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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宅筆記》全集【精校版】
作者:貳十三
引子
我關了大燈,拉了把椅子坐下,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抬頭望去,茶几上的檯燈後面,有九個人正等著我開口。這些人有男有女,年紀相仿,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他們表情不一地看著我。
我並不認識他們,事實上,他們彼此也是第一次見面,之所以會坐在這裡,是為了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套宅子。
一個月前,我在一個論壇上發了一個帖子,許諾只要有人能夠在這個宅子裡聽我講完一夜的故事,我就會把這宅子過戶給他。帖子的反響還算不錯,只是最後真正前來的人,只有這麼九個。
這也是在我預料之中的。
現今的社會,人們都比較警惕,對於這種類似於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本能地就會認為是騙局,所以絕大多數人都只會遠遠觀望,看個新鮮,剩下的,也都當我是炒作,付之一笑。即便真的坐在這裡,也不見得是真的相信我的許諾,很可能只是來尋求刺激的。
事實上,我的許諾是千真萬確的,但我並不是冤大頭,我這麼做,也有我的目的:為了兌現對一個朋友的承諾。
這套宅子很大,市值幾百萬元。即便有十個人圍坐在客廳裡,依然顯得很空曠。這是我名下最值錢的一套宅子。我有很多宅子,遍佈全國各地,但我從來不會住在裡面。我只是一個專門做置業投資的人,說白了就是炒房者。而今晚我要給這九個人講的故事,就是關於我炒房的一些經歷。
開講前我已經有言在先,這套宅子有一些問題,希望他們慎重考慮,一旦決定留下,開講之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一切後果都只能自負。
九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沒動地方,甚至還有兩個人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歎了口氣,告訴他們,我每講一個小時就會停下來一會兒,在間隙裡,他們可以去洗手間或是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但最重要的是,我要給他們拍一張合影。如果他們任何一個人想要離開,我都不會阻止,但我要給離開的那個人單獨拍一張全身相。
幾個人聽後都面露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是因為這套宅子的誘惑太大了,還是人類的基因注定無法抗拒好奇心,總之,對面的這九個人,神色裡都透出了一種期待。我看了看時間,是時候開始了。我給他們分別倒了杯水,自己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開了腔:
第一章 入行
想必大家也清楚,所謂的凶宅就是裡面曾經有人橫死過的房子,而自然死亡的一般是不算的。橫死也是一個比較民間的說法,一般就是指非自然死亡,譬如意外、自殺、他殺,等等。以這種方式死亡的人,傳說中因為陽壽並沒有過完,會死得很不甘心,通常會陰魂不散,所以,多數的凶宅一般都是有一些怪事發生的。即便不發生怪事,也會因為人們口口相傳變得神秘莫測起來。
房子的主人一般也都很可憐,因為很多都是他們向外出租的,所以,房客橫死在裡面,不僅完全影響到後續無人再願意租住,而且即便是想要轉手賣掉,也很少有人敢接,所幸碰見個不明就裡的人賣給他,而現今的法律規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買賣凶宅,但凡產生相關糾紛上了法庭,基本上都是會判購買者勝訴的。
而且,就算是賣給一個不信邪的人,恐怕價格也會大打折扣。以我小時候鄰居家的房子為例,只是因為之前裡面曾經死過一個為情所困開煤氣自殺的女孩,一套能值三十萬元的小商品房,最後只能以六萬元的價格成交,這中間的差價是相當可觀的。而我近幾年做的就是這樣一種買賣,專門打探何處有此類凶宅,然後以超低價格買進。老一些的宅子基本是放在那裡等著拆遷後的新房,這就能大賺一筆。而新一些的房子,通常,我也是放在銀行抵押貸款,做一些其他生意。這樣循環起來,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生計。
因為經常接觸凶宅,難免會被凶宅相關的故事和背景嚇到,雖然沒有危及生命的大災禍出現,不過,也常常遇到些怪事,所以,我今天就來講講我這幾年和凶宅打交道的遭遇。
我購買的第一套凶宅大有來頭,所謂的大有來頭並不是這個房子有多值錢,而是這所房子之前的傳言實在是神乎其神。
這套房子坐落在繁華地段,本來價格應該相當不錯,可惜2003年左右,房子的主人一家三口全部被入室搶劫的殺死在屋裡面。傳言說,當時這一家三口死得很慘,男主人死在保險櫃旁邊,女主人死在了床上,而且被人強姦了。最殘忍的是,他們家當時上小學的孩子,是被人把頭摁到馬桶裡不停地放水溺死的。案子遲遲沒有破,這所宅子也一直沒人敢問津。當時,這個宅子的繼承者也就是男主人的爸爸,找了工人準備把房子大肆裝修一下,一來可以洗刷一下子嗣喪命的傷痛,二來他也希望裝修之後能夠出租或者賣出去。
他找了幾個剛從農村來到城裡的農民工,並沒有交代說這房子裡死過人。談好了價錢,就讓幾個農民工住了進去,日夜趕工,白天做一些動靜大的活,晚上則做一些小活。白天一直都是相安無事的,裝修的進程很快,估計給的酬勞也不低,工人們幹得也挺開心的。然而怪事卻在晚上發生了,當晚住在這套房子裡的三個農民工一覺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居然睡在了樓道外面。三個人對為什麼會睡到了外面毫不知情,也覺得很奇怪。很多人一定會認為可以用夢遊來解釋,可是,即便是夢遊,也不可能三個人一起夢遊,並且最後都選擇睡在了同一個地方啊。
一時謠言四起,幾個農民工也從鄰里間聽說了這套房子一下子死過三個人,都不敢再在這裡幹了。男主人的爸爸好說歹說,又加了一些錢,並且給這三個人在外面找了招待所住,又答應只需要白天幹活,他們才肯繼續在這裡幹下去。可是,自從那晚過後,白天也開始出現怪事。工人的工具會離奇地到處亂躥,但誰也沒有動過。而且據鄰居說,這個房子晚上會莫名其妙地亮起燈,跟有人住似的。一開始鄰居還以為是工人們在裡面,後來才知道工人們已經搬出去了。這些事說嚇人也嚇人,但畢竟沒有威脅到人身安全,所以,工人們為了掙錢,依舊急忙趕工,只是每個人都更加小心了。
裝修差不多進行到三分之一了,一切都還算順利。可是,有一天,工人們忽然一起找到僱主,說無論怎樣也不幹了。僱主問起原因,工人們都說,他們晚上在招待所住時會成宿成宿地做夢,夢見幾個看不見臉的人圍著他們說:「沒有床睡覺了,你讓我睡地板上啊?」這些工人本來就比較迷信,又聯想到房子之前發生過慘案,這下再也不敢幹活了,直接結了特別少的錢就都走人了。
男主人的爸爸很鬱悶,但他思子心切,聽工人說的意思是自己兒子一家並沒有投胎,他很想再見兒子一家,所以當晚就自己住了進去。然而更讓人不寒而慄的事情發生了——他居然死在了那間房子裡面,就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過了好多天才被鄰居發現,屍體已經臭了。後來聽一些人說,他是被兒子一家拿去當床了。這橫死的冤魂是六親不認的,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可信,但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叫秦一恆,他勉強還算是個懂行的人,當時我正想做生意,卻苦無本錢,這個朋友就給我出了一個主意,讓我去把這套房子買下來。
本來我是不肯的,但秦一恆說得挺像那麼回事,我也是實在想做生意賺大錢,就抱著賭一賭的心態跟老頭的一個女兒談了談。110多平方米的房子,當時市價大概是四十萬元,我只用了七萬多一點點就買下了。其實,買了之後我心裡也沒底,秦一恆就讓我買了150公斤大米,把這間房子的地上都鋪上米粒。然後等了三天,他又叫我買了很多公雞,必須是那種還沒配過種的公雞,放了血,把血潑到整套房子的門窗上,然後就叫我耐心等著。
我就這麼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些日子,直到他告訴我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我才跟著秦一恆回到那房子。一推門,屋內的景象差點兒把我嚇哭了。雖然我並不是無神論者,但是我也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這種東西。我看見所有窗戶上、門上都是血手印,牆上也有很多,像是一個人把手摸到了我之前潑的雞血上面,不停地到處抹一樣。秦一恆說,之前的那些冤魂現在已經魂飛魄散了,他用的是一種窒息的方式,也就是說,把冤魂困在房子裡,讓它們無處可躲,彷彿窒息一樣,最後只能魂飛魄散,連鬼都做不成。他解釋說,這是一種非常惡毒的方式,但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因為如果用別的方法,想要除去這些冤魂實在太困難了。我對他說的話不置可否,但是眼前的手印告訴我,這一切似乎都是真的。
最後,秦一恆說這房子乾淨了,我可以把現在住的房子賣掉,然後搬進來。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這裡剛死過人,我怎麼敢住?心想著先放一段時間再說吧。為了犒勞他,晚上我請他吃了一頓大餐,很晚才散席。剛回到小區門口,正往家裡走,秦一恆的電話就追來了。
他的聲音很急切,說他白天看錯了,還有一個小鬼和一個老鬼沒除掉,恐怕我們倆進去的時候已經附在我身上了,他叫我千萬要小心,一定要躲著領著小孩的大人——無論是什麼樣的,千萬不能接近。
他的話剛說完,我就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趕緊看向四周,幸好並沒有什麼領著小孩的大人。這時都已經快半夜了,小區內除了亮著燈的超市和麻將館,哪兒還有人?不過,我心裡還是覺得害怕,一路走到家,每一步都是戰戰兢兢的。等到好不容易進了家門,我急忙關上門,立刻癱軟到地上。
我給秦一恆打電話,想報個平安什麼的。其實我也就是心虛,想聽個人說說話,好讓自己平靜點。他告訴我到家就好,叫我睡覺的時候不要蓋被子,只能蓋床單。晚上如果聽見任何響動都不要去看,只要蒙頭大睡到天亮就萬事大吉了。
聽他說得舉重若輕,我心裡還是沒底。早知道這麼嚇人,我死也不買那所凶宅了。我讓他過來陪陪我,他說這種小事沒必要興師動眾,照他說的做就什麼事都沒有。
我放下電話就鑽到了床單底下,還頗有預見性地準備了一個空的礦泉水瓶,萬一尿急也可以應付一下。按照秦一恆的說法,躲在床單底下鬼就看不到我了,它看到的就只是床。我不知道這些歪理邪說有什麼憑據,反正我是不敢挑戰「權威」的。
這一宿我根本沒睡著,戰戰兢兢地等到了天亮,能聽見外面鳥叫了,我才敢冒出頭。環視了一下,趕緊隨便套了一件衣服就跑了出去。中午的時候我才敢回去。回想一下昨晚其實什麼詭異的動靜都沒有,完全是自己嚇自己。可是,我回到家裡才發現,秦一恆說的根本不是危言聳聽——藉著陽光,我看見床邊有很多腳印,一圈一圈的,像是圍著我的床在轉一樣。
這些腳印根本不可能是我的!我昨晚明明沒有聽見任何響動,腳印卻這麼詭異地冒出來了。這下,我是完全信了秦一恆所說的了,就趕緊跑出門打個車去找他。
找到秦一恆,跟他說了腳印的事情。他安慰了我半天,我才稍微平靜一些。而後,他說要幫我把身上的兩個鬼趕出去,我自然感動得痛哭流涕。
之後,所謂的驅鬼儀式並不像電視演的或者那些神棍傳的那樣。秦一恆找了一根繩子,把我倒吊起來,然後用一塊小木板不停地敲打我的全身。我的手機和鑰匙都從兜裡掉了出來。
大概過了十分鐘,我的腦袋已經充血得受不了了,他才把我放下來,又給了我一把硬幣,讓我出去花掉,一枚也不許剩。
花錢倒是容易,我去了超市隨便買了點東西錢就花光了,只是我心裡覺得很不解,這算什麼驅鬼儀式啊,一點都不正經。花完了錢再回去的時候,秦一恆已經準備好一盆水等著我了,我剛進屋他就把我拽到廁所,從頭淋到腳。水太涼了,我開始不停地打噴嚏,一個接一個,根本止不住。秦一恆一直站在旁邊抽著煙看我,本來我還想抱怨的,一看他挺凝重的表情,我就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好一會兒噴嚏才打完,秦一恆遞了根煙給我,然後告訴我說,打我的那塊木板是鞋拔子,據他說用年頭很久的鞋拔子打一個倒立的人,這個人的魂魄就很可能會從天靈蓋被震出來,這樣做是為了震那兩個鬼,讓他們附在我身體上的力量小一些。而我花出去的硬幣,則是廟裡的功德錢,具有一定的法力,花出去的時候,可以把身體裡的一部分邪氣帶出去。最後淋在我身上的水就更簡單了,是童子尿和淘米水。等我打完噴嚏,那兩個鬼魂已經從我的七竅被我徹底地噴出去了。
說完,他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笑。我沒勇氣問他童子尿是哪兒來的,不過,我看他的表情就能想到了。想想真是噁心,可是為了自己的命,也只能這樣了。
我不知道他這套驅鬼的方法是誰教的,雖然看著不怎麼靠譜,但是我也就認識他這麼一個懂行的人,就算我不信他,也實在找不到其他高人了。這個事過去之後,我就再沒見到床邊的腳印,而且再去那套房子的時候,一進屋的那種陰森森的感覺也消失了。又過了兩個月,我見那套房子還挺安生的,也就鼓起勇氣住了進去。頭一個星期,我是拉著秦一恆一起住的,一來是給自己壯膽,二來也可以借借他的仙氣。而我之前的那套房子被我租了出去,租金還可以,起碼生活是穩定下來了。
我見有利可圖,就打算用這個辦法再弄幾套凶宅。我尋思著用這些凶宅去抵押貸款,這樣就可以做更大的生意了。我跟秦一恆商量了一下,他也很贊成。於是我們便開始專門在全國各地搜尋這樣的消息,還真讓我碰見很多類似的凶宅。
第二章 出師不利
我們首先相中的是同省另一座城市的一處別墅,別墅的年代比較早了,應該是20世紀90年代初期建的,別墅的主人是一個姓王的土大款。我跟秦一恆遇見他也算是機緣巧合。有一天,秦一恆無意間在網上一個房產論壇上看見了他發的售房帖子,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結果沒承想還真讓我們撞對了,當即就約了時間見面。時至今日,這個土大款的生意早就已經越做越大了,不過還是改不了一身的暴發戶氣質。見面的時候,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他身上的金飾前前後後加起來足有好幾斤,說話時手指點著桌面,手腕上的金錶晃得我眼睛直暈。據土大款講,當初他趁著剛改革開放的好時機大賺了幾筆橫財,手頭上的錢多了以後,自然也就開始貪圖享受,這個宅子就是他發家之後買下的。住了幾年,他就搬到了另一個新宅裡。因為並不缺錢,所以別墅也就沒賣,只是轉租給了一個畫家當創作工作室。這個畫家也沒什麼名氣,人據說也非常詭異。本來住在別墅區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基本不喜歡跟鄰里交往,所以這個畫家就一直神神秘秘的,從住進去那天就再也沒出現過。
過了一年,等到他來收房租的時候,才發現這個畫家早就死在別墅裡了。這也是這個別墅最詭異的地方,說起來真有些像天方夜譚,整座別墅被畫家裝飾成了墓室的樣子,牆上畫滿了壁畫,都是羽化升仙什麼的願景藍圖,大廳中間不僅有棺材,還有棺槨,規格看著很高。整個別墅門窗緊鎖,只有幾盞早就熄滅了的長明燈。當時,王姓大款見狀就嚇得屁滾尿流,然後報了警。警察來了之後也沒查出個所以然,就認定是自殺,這個宅子也就這麼一直空了下來。時至今日,樓價水漲船高,他即便再有錢,看著這麼一棟宅子空著也心疼,尋思著,不管賣多少錢,總比這麼看著堵心強,於是,這才讓助理上網發了帖子,又去了房產中介登了記,打算把別墅便宜點賣出去。
聽土大款說的,這個宅子還真是很玄乎。秦一恆就提議先去看了宅子再作打算,畢竟現在也只是紙上談兵。土大款似乎對那個別墅很忌憚,只是交給我們鑰匙,讓我們自己去看房。我們也沒耽擱,拿著鑰匙按著地址就去了。
我們去看的時候棺槨早就已經清空了,只是牆上的壁畫還在。不用說,凶宅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推門而入的時候就能感受到空氣陰森森的。
整棟別墅在這片別墅群裡面不算大,230平方米左右。客廳倒是很富麗堂皇,挺符合土大款的審美觀。我和秦一恆轉了一圈,他四下看了半天,臉上就有了喜色,告訴我說這棟房子根本不算是凶宅,完全沒有冤魂之類的東西,我們買了就是純賺了。聽他這麼說我也很高興,也不那麼緊張了,就好奇地去看牆上的壁畫。
壁畫也的確詭異,用的都是油畫技法,很寫實,但完成得比較潦草。內容應該就是這個畫家幻想自己從這個房子裡面羽化升仙的情景,身旁一群童男童女護法跟著他往天國走。因為是用油畫技法畫的中國傳統的東西,所以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的。我大概看了幾幅,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這畫裡升仙的是個女人。這不是頭髮長短的問題,雖然很多畫家的頭髮也不短,但因為畫得很寫實,所以還能看出這個女人的身材還挺不錯的。
雖然覺得奇怪,但我也沒細想,本來嘛,這藝術家的思想我們常人是很難揣摩的,況且我對此也並無太大興趣,我只是賺我的錢而已,所以跟秦一恆簡單溝通了一下,就打算下午跟那個土大款簽合同。合同簽得很順利,價格也在我們預想的範圍之內。這套別墅市值應該九十多萬元吧,我們只用了十萬多一點就拿下了,而且雙方都認為自己獲利了。土大款不僅解決了一塊心病還拿到了錢,我們也算撿了一個大便宜,所以幾個人都很開心,吃飯喝酒都很盡興。
接下來就是這套房子的用途問題了。我倒是挺喜歡這套別墅的,雖然比較老舊,但起碼也是別墅啊。對於出身窮苦的我來說,這輩子能住進別墅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能重新裝修一下,留著自己住。秦一恆倒也沒反對,只是跟我說,這個房子雖然沒有什麼鬼神,但好像從風水上有點說頭,不過他也不是很懂,我們得找個懂風水的人給好好看看。誰知道隔了一天,還沒找到懂風水的高人,那個土大款就找到我們倆說要把別墅買回去。作為一個商人,我當然很樂意這樣,只要他給的價錢合適,讓我賺一筆,我這就等於白撿了錢一樣。談了談價格,土大款決定出到二十萬元。我尋思著淨賺了小十萬,也差不多了,就鬆口答應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剛賣給我們的房子,為什麼會這麼著急買回去。晚上我和秦一恆一合計,覺得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就決定把合同緩一緩再簽,先從側面打探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於是,我在附近的麻將館、茶館一類的地方問了問,才知道,當初死的不止一個畫家,還有畫家當時正在畫的一個裸體模特也和畫家死在了一個棺材裡。這樣一來倒是和壁畫上的女人對應上了,可是土大款為什麼對我們說只死了一個人呢?難道是他不知道?這顯然不應該,況且已經都是凶宅了,他說死了一個人和死了兩個人其實沒太大區別,顯然他是說謊了,原因肯定不是這個。這下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秦一恆也很有興趣,我們決定再仔細查查。最後,我們合計了一下,就又去了那棟別墅。
再到別墅已經是下午了,我們其實也是沒目的地在別墅裡面亂轉,看來看去,倒真沒什麼發現。我又跑去看那些壁畫,也沒看出什麼端倪。我倆站在二樓的陽台抽煙,聊這件事。
他說,估計這個老闆是怕我們發現他的什麼秘密。
我也同意這一點,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秘密八成也是這個老闆近期才發現的,否則他就不會把房子賣給我們了。
我猜想可能是老闆把那個女的殺了,然後正好撞見了畫家把別墅打造成了墳墓,就索性也把女人的屍體放進來干擾視線,這樣他就能脫罪了。
秦一恆倒覺得這個推論不太現實,因為這樣的話,壁畫上的那個女人就很難解釋了,他更傾向於別墅的某一處說不定藏著那個土大款的什麼東西,可能宅子出售前土大款並不知情,等到宅子賣了,他才忽然發現或是想起來,這才找我們亡羊補牢的。
宅子裡埋著東西?我聽了還挺興奮,心說這要是古董財寶什麼的,是不是現在在法律上就算是屬於我的了?那我賺了這十萬元差價豈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如果是這樣,宅子我是鐵定不賣了。
我倆聊著聊著,眼見著太陽已經落山了,兩個人都說話說得口乾舌燥,就準備打道回府,尋思著第二天再回來好好尋一下寶,萬一真如我們所想,那這寶貝可不能輕易這麼丟了。磨蹭了一會兒,我們就準備下樓。剛走到樓梯上,秦一恆忽然扭頭對我擠擠眼睛,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趕緊湊到我耳邊說:「有東西回來了,你趕緊學我的樣子做。」
這一句差點兒把我嚇得尿褲子。這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我往下看去,朦朦朧朧的,視野不是很好。這時候秦一恆把一個東西塞到了我的嘴裡,告訴我要閉氣,嘴裡的東西千萬不能嚥下去,閉著眼跟他走,感覺撞到什麼東西時就把嘴裡的東西用力噴出去!我還沒聽利索,他就已經先走下去了,我只好照做。
第三章 是個圈套
要是一個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閉著眼睛走到廁所或是廚房,想必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可問題是這個別墅我就來過兩次,讓我閉著眼睛走到樓下還要出別墅的大門,這簡直太困難了。我閉著眼睛一步一步地挪,恐怕摔跟頭。起初,我還能聽見秦一恆走路的聲音,走著走著,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聽不見他的聲音了,心裡頓時一慌,本能地就想睜開眼睛,幸好被我及時忍住了。
其實,有秦一恆在,我心裡多少還是有一些底氣的,實在不行我還能大聲喊他來救我。這麼想著就站定平穩了一下情緒,繼續向前走。我扶著扶手下到了一樓,前進才開始艱難了起來。首先我的氣已經完全不夠用了,再憋下去我就要因缺氧暈倒了,而且沒有扶手的幫助,我連方向都分不清楚了,想走出去談何容易。走了沒兩步,我實在忍不住要喘氣了,就感覺我面前有一個東西。相信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感覺,即便閉著眼你也能感覺到在離你面部很近的地方有沒有東西,甚至很多人在被人注視的時候明明看不見對方,卻也能感覺得到。
我心想,秦一恆是讓我撞到什麼的時候再吐出嘴裡的東西,現在我還沒撞到呢,然而再走一步就會撞到了,我到底是吐還是不吐?嘴裡的東西剛才一直因為害怕都忘了感覺了,現在才反應過來,真是噁心,這他媽的是什麼味道啊?腦子裡猶豫這麼一下,加上嘴裡那東西噁心味道一勾引,我徹底閉不住氣了,直接把嘴裡的東西乾嘔了出來,然後止不住地咳嗽。
這樣一折騰,我下意識地就把眼睛睜開了,剛睜開眼皮我就後悔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眼睛還不是很適應,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我用手向前拍了一下,很奇怪的是剛才能感覺到的在我面前的東西消失了。這下我反而更害怕了,因為剛才的感覺太真切了,不像是幻覺,何況我現在既沒有閉氣也睜開了眼睛。我連忙叫秦一恆的名字,卻沒人應我。
我左右看了一下,自己已經走到大廳裡了,門口就在離我沒幾步的地方,瞅準方向,我撒腿就朝門口奔過去。打開門又跑了好幾步遠,才敢停下來喘氣。
依舊不見秦一恆的影子,我用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通了但是沒人接。又等了一小會兒,我才看見他從門裡面緩緩地挪了出來。出了大門,他睜開眼睛看見我正在看他,就把嘴裡的東西吐了出來,然後也是一陣乾嘔。我真後悔沒帶瓶水過來,看見他乾嘔,我他媽的又想吐了。
秦一恆問我怎麼比他還先出來,我也挺不解,剛才明明是走著走著他就沒動靜了,按理說應該是他走在我前面才對,可能是因為我剛才是睜開眼跑出來的,所以很快?不過剛才也就跑了幾步遠而已,並不能節省多少時間。現在我也顧不上細想這些問題,嘴裡的味道實在讓人作嘔。我問秦一恆給我嘴裡塞的是什麼,太他媽的噁心了。
他撇撇嘴說,告訴我的話我反而會覺得更噁心,還是不知道的好。我一想到之前他用童子尿的那套路數,心想這八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就說,你就告訴我是不是屎就行了。
他點點頭,說是的。
我立刻又是一陣乾嘔。
秦一恆說這是羊糞球,要在一段時間內只給公羊吃艾草,等到公羊完全清腸之後,拉出來的糞便就是了。我聽了倒還舒服了一些,起碼比人糞聽起來乾淨點。
接下來我問他,你說有東西回來了,是什麼東西?冤魂嗎?他沉思了一下,說,好像是。
這下我心裡更沒底了,因為他看起來像是很不安的樣子。我尋思著也別管什麼金銀財寶了,貪心不足沒什麼好下場,直接就按照二十萬元成交吧,這趟渾水我是蹚不起了。兩個人休息了一會兒就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秦一恆簡單地給我解釋了一下。公羊艾草的糞便含在嘴裡據說可以讓經脈震動平靜下來,而且噴出去有很強的驅邪作用;閉氣則是減少陽氣外散,防止被不乾淨的東西侵體;閉上眼睛是給那個東西尊重,你看不見它,它就不會來招惹你。他說,同理,生活中如果看見不乾淨的東西最好不要說出來,如果在晚上去談論質疑它們的存在的話,也很容易引起它們的注意,會給自己惹禍上身。
我聽完他說的話,才想起來把我沒閉氣睜開眼跑出來的事情告訴他。他聽完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抽了根煙又跟我說,這房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賣了,只能自己留著了。我想細問,他就搖搖頭說,不能告訴我。回到賓館,我心裡一直很不安,躺在床上只能不停地抽煙,一宿基本沒怎麼睡,有幾次睡著了,卻過個十分八分鐘就又醒了。
第二天一大早,土大款就打電話找我來簽合同。看來他還真是很著急。我找了個特牽強的理由延期了幾天。土大款還挺不甘心,又勸說了我半天,我也只能繼續敷衍。撂下電話,我就問秦一恆,下一步我該怎麼做。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說,咱們這回中計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跟著慌了。如果是合同上面有什麼漏洞,我們被坑點錢也就算了,但聽他的語氣,想必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麻煩。我連忙問秦一恆我們中什麼計了。
秦一恆歎了一聲說,古代的墓葬規模都是有一定規範的,比如皇帝的棺槨有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等等。之前我們就收到消息說,當初別墅裡面已經有棺槨存在了。按照消息裡面形容,應該只有一副棺槨,而且後來棺槨的去向我們也不知道,土大款講的時候也並沒有交代這件事。之前我們也是太大意,感覺不到裡面有邪性的東西存在,就一直沒往深處想,而這次再去居然遇見了一個什麼東西,這顯然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
秦一恆說到這兒,喝了口水。我嗓子眼兒也發乾,不過我是急的。
他說,如果是按照很低級的墓葬規模,只有一副棺槨就夠了,可是回想起來別墅內牆上的那些壁畫,我覺得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也就是說,也許連那個別墅都是這個墓葬的一個槨,我們進了別墅,恐怕會被主人當作陪葬的童男了。即便我們安然無恙地出來了,恐怕也會在一定的時日內死掉。
很多棺槨的內壁上都會畫上一些臆想升天或是描繪主人一生所為的畫,這點我倒是知道的。可是聽他這麼一說,我卻完全不能把這些聯繫到一起,因為在我的概念裡,既然是墓,那肯定應該是在地下的,起碼棺槨應該埋在地下吧。如果整棟別墅也是一個槨的話,先不說現在原本的棺材已經沒有了,單說棺槨暴露在地面上也是說不過去的。
秦一恆也在沉思,想了半天又說,我們還得去那個別墅一趟,這麼下去只能是等死了。那個土大款很可能早就知道這一點,他是故意引我們進去的。
本來我對那棟別墅已經有了牴觸心理,聽他這麼一說,我是真有點不敢去了。可是他也不像是危言聳聽的樣子,我也只好跟著,總不能為了掙錢把命給丟了。去之前著實折騰了一番。秦一恆讓我把身上脖子以下的毛髮都刮掉了,連陰毛也沒放過,說這樣會更像童男。我覺得自己挺滑稽的,但也笑不出來,一切只能聽他安排了。而後,他用一坨黏黏糊糊的東西像做面膜一樣塗在我臉上,跟我說這是陳年的糯米,要在除夕那天熬的才管用。這一切準備停當,我倆能做的就是等天黑了,這副德行要是白天出去真是沒法見人。
第四章 占塚
天黑得差不多了,我倆輕車熟路地到了別墅門外面。四周的別墅還有人住,只是亮著的燈光都不太強。加上每棟房子的間距很遠,更顯得這棟別墅陰森了。早知道是這樣,打死我也不買這房子了,比之前的那套麻煩多多了。
秦一恆帶頭推門進去,我在後面跟著。他停下我就停下,他走我就走。
轉了幾圈,秦一恆站在別墅裡面的一個角落,跟我說就是這兒了。他讓我站在這兒,一會兒有什麼動靜都別動,什麼時候他說可以跑了,我再玩命地跑出去。但是切記,跑的時候不能抬頭,只能看著地面跑。
他說的話就是聖旨,可是我在心裡很害怕,我問他,我這麼在這兒站著安全嗎?
他指著自己的臉說,你看看現在咱倆這德行,像不像隨葬還沒燒的紙人?放心吧,只要別亂動。我這才明白他為什麼讓我畫得跟鬼似的了。我倒是有印象聽過相關的傳聞。據說除夕那一晚其實是一年中非常特別的一個日子,在兩年的交會之間,會有那麼一瞬間是陰陽不接的時候,那時候熬的糯米屬於不陰不陽的一種東西。具體說起來,我並不瞭解,但看現狀,這個糯米能阻擋我的「人味」。不過我也沒心思瞎琢磨,聚精會神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眼睛一直盯著大門,我得算計好到時候埋著頭跑的路線,不然很可能撞到什麼東西。
秦一恆把我安排好就轉身去別的地方繞了。我倆誰都沒帶照明設備,只有門口能映進點光來,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我看向四周,他已經進入黑暗裡,找不到身影了。
我嘩嘩地掉冷汗,實在是太緊張了。不過說實話,我很好奇自己會看見什麼,但又怕看見什麼,這種感覺很糾結。
站了一會兒,我好像聽見了敲敲打打的聲音,有點類似敲門聲,又有點像跺腳聲,反正聽得我汗毛倒豎。看來高利潤真的是伴隨著高風險,而且還是生命危險。我在心裡一直罵自己,做完這一次下次就再也不碰這行了。正想著,敲敲打打的聲音居然消失了。
我屏住呼吸仔細聽,一點動靜都沒有了。我想喊秦一恆的名字,又怕破了什麼規矩,只能耐著性子等著。
過了差不多一分鐘,敲敲打打的聲音突然猛烈了起來。我聽見秦一恆的喊聲,叫我往門外跑。
我跟聽見發令槍一樣低著頭往外狂奔,腿都忘記要軟了。我對於自己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還能保持敏銳的方向感十分欽佩。
埋著頭飛奔出去,很快就從大門衝了出來。沒幾秒鐘,秦一恆也跑了出來,急急忙忙地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掛鞭炮,用打火機點著了從大門甩了進去。頓時鞭炮聲大作,動靜著實不小。
還沒等我問他現在什麼情況,他就問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是紅色的,趕緊拿出來。我想了半天,好像就錢包裡有幾張卡是紅色的。越緊張手就越不聽話,當我哆哆嗦嗦地把卡掏出來的時候已經耽誤不少工夫了。這時鞭炮聲已經停止了,周圍的幾棟別墅裡也熱鬧了起來,開窗戶看熱鬧的人竟然還不少。
秦一恆看了看我掏出來的卡,選了其中一張紅色比較正的,說感覺有什麼東西拉自己的時候就用這張卡往拉自己的那個力量的方向丟過去,說完他往卡上吐了口唾沫,塞到我手裡。
我把卡拿在手裡真是百感交集,怎麼他的辦法都這麼噁心呢?不過經過前幾次我差不多都已經習慣了,只能攥住了卡。
就在這個工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彷彿真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拽我的手。這並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感覺。我感覺這股力量想將我往別墅裡面拖,可是我一緊張竟然忘了手裡還有卡,只是本能地扯著脖子喊秦一恆救命。
他聽見我喊,就罵我,叫我丟卡。我這才如夢初醒,把卡朝著拉我的方向丟過去。還別說,那股力量瞬間就消失了。我愣在原地,琢磨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剛剛發生的是不是真的。
秦一恆見我沒事了,長出了一口氣,告訴我說,今天我倆命大,周圍的人都從窗戶探頭出來看熱鬧,陽氣比較盛,要不真不知道我會有怎樣的結局。之後他拉著我退到一個明亮的地方,我倆才一起蹲在地上喘粗氣。
我問他剛才在裡面是去幹什麼,秦一恆撇撇嘴,說他找了一個別人的生辰八字寫在紙上,找了個方位把地板撬開埋了進去。而且最讓我目瞪口呆的是,他說那個字本來應該是要用女人的經血寫的,可是他一時著急沒找到,就用母狗的經血對付上去了,所以我倆今天能出來真是命挺硬的,看來以後能吃這碗飯了。
我聽他說得神神叨叨的,都趕上盜墓的了。其實我哪敢再繼續幹下去,就問他剛才拉我的是什麼。
秦一恆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那張紅卡上面抹了唾沫,是稍微帶著點人氣兒的,說白了,剛才就是丟車保帥。然後,他繼續告訴我,生辰八字埋在了別墅裡,相當於把墓主人的身份換了,意思就是把它的戶口註銷了一樣,所以那個東西很生氣。不過這樣一來,那張紙上寫的那個人恐怕要有血光之災了,最次也得是折壽。
說實話,他的這個辦法很損的,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人都是這樣,我們倆誰也不是來普度眾生的,都只是為了一己私利。不過,我問秦一恆具體寫的是誰的時候,他卻不肯告訴我了,只是一再聲明,我倆現在沒事了,這事算是了了。但經過這麼一鬧,不知道土大款那邊會有什麼反應。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土大款又主動找到我,說把價格提到三十萬元。我跟秦一恆一合計,趕緊應下了。回過頭他才告訴我,看到土大款這麼著急,他似乎猜出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墓是土大款給自己準備的,畫家死在裡面肯定跟土大款脫不了干係,這叫作占塚。
讓一個跟自己生辰八字相同的人先替自己死進去,肯定經過某個大師佈局。這是佔用那個畫家的陽壽呢。而那個死了的女模特,恐怕也是如此。正因為要占陽壽,而不是享陰壽,所以棺槨必須在地面以上。
這次讓我們進去,八成就是想害我們的性命,給之前死在裡面的畫家和模特隨葬。之所以這麼做,可能是最近那個畫家和女模特的怨氣開始壓不住了。秦一恆估摸著,這個土大款每當發現宅子裡怨氣壓不住的時候就會騙人進去隨葬。輪到我們倆,說不定已經是第幾條性命了。而現在經過我們倆的破壞,這個精心佈局的別墅恐怕是廢了。不出意外的話,土大款現在的壽命,是跟寫了生辰八字的這個人的壽命是一樣的了。
這個別墅雖然只是經經手我們就賺了將近二十萬元,但也是我頭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這些靈異的東西,並且切身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我們倆回去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掙到大錢的喜悅,反而跟吃了敗仗一樣垂頭喪氣。
不過,經過這次,秦一恆堅信我們倆的命都很硬,硬到那種錢不賺的話都是暴殄天物。
我不置可否,因為金錢的誘惑對我真的很大,可是同樣我也是心有餘悸,生怕以後再碰到這種禍事。
倒是他安慰我說,這麼牛叉的宅子,恐怕這一輩子就能碰見這麼一回,因為大師必定還是有數的。我聽了才覺得安心,沒休息幾天就又蠢蠢欲動了。除了秦一恆的招式比較噁心以外,想想其實也沒那麼難以忍受。
第五章 貓靈
之後沉寂了半個多月,倒不是我們不想繼續做了,而是消息來源實在有限,苦苦尋覓,卻找不到真正靠譜的。說到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本來這凶宅的消息也只能通過一些傳言去捕風捉影,誰也不會擺到檯面上來說,畢竟產權人還是抱著希望把宅子盡可能賣到高價的。而且,也不是每個城市都會有凶宅,即便有,我們也不可能每一個傳言都親自去考察,所以,一時間買賣宅子的事情還真陷入了僵局。
後來,一個忽然找上門來的房產中介人,才算幫我們徹底打開了局面。這個人叫袁陣,長得油頭粉面的,一臉精明,一看就覺得天生是一個做買賣的料。他說他也是偶爾聽人說起,有我們這樣兩號人在四處打探凶宅。他做的正好也是置業投資顧問的活計,常年全國各地四處奔波,手裡倒是有不少人脈和消息網,所以來看看能不能有合作的機會。他給我們介紹房源,事成之後給他一部分佣金,這樣也算是共贏。
我跟秦一恆簡單一合計,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當即就跟袁陣達成了口頭協議,約好他以後再去任何一個城市,就幫我們搜集相關宅子的信息,把相對有價值的消息反饋給我們,事成之後我們按照成交價格的點數提成給他。
袁陣倒也真有點本事,達成協議的第四天就打電話來給我們介紹了一個宅子。效率高不說,還提前幫我們打探好了宅子的相關細節。
這個宅子是在一個老式居民樓裡,只有四層,挺殘破的,估計是20世紀70年代那時候的一批建築。
宅子的利潤相對來說不大,但也是很特別的一個宅子。因為凶宅多數都是有人橫死在裡面,但這一個宅子不同,死的是一對貓。
之前這戶人家是一對退休的老頭老太太,老兩口特別喜歡貓,退休後就養了一對貓咪,也算是給自己找個伴。
有一天晚上,兩隻貓在陽台玩耍,老兩口不知道為什麼就把兩隻貓關在了陽台,不讓進到屋子裡來。那天晚上下了一場很大的雨,老式建築的陽台並不是封住的,貓多多少少還是會淋到一些。第二天,兩隻貓就死了。
當時是春季,其實並不冷,兩隻貓死得很離奇。然而老兩口誰也沒有表現出傷心,很無所謂地把貓的屍體丟掉了,這跟他們之前的愛貓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鄰里都很奇怪,但老兩口卻不願多說一句,而且沒幾天老頭老太太就離奇地搬離了這裡。一開始鄰居都以為他們被兒女接去住了,直到老人的兒女找上門來,才知道兩個老人是自己離開的。但讓人稱奇的是,家裡的錢物一樣都沒動,兩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兒女發動關係,張貼尋人啟事,找了很久也沒有音信。
過了一年,兒女們已經放棄了,便把這處房子租了出去。然而,當房客住進來後,每晚都能聽見陽台上有奇怪的動靜。去查看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沒看見。久而久之,就沒人敢再租住了。又過了半年,有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剛畢業的大學生圖便宜,住了進來,沒想到一個星期之後,大學生離奇地選擇了跳樓自殺。這樣一來,這個宅子就徹底成了凶宅,再也無人敢問津了。我這次講的就是這個老式居民樓的事情。
說實話,我對這種很老的宅子興趣不大,因為即便是等它拆遷建新的,也是要一段時間的。但秦一恆倒是覺得這個很有升值潛力,因為地段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好的。
我們聯繫到了老人的女兒,簡單地說了一下對房子有興趣。這個女兒就趕緊掏出鑰匙要帶我們去看房,看樣子很想急著出手。
我們去的時候,街坊四鄰見到我們要看那個宅子,很多都在遠遠地看熱鬧,不時地議論著指指點點。我有些心裡沒底,秦一恆倒是覺得不用大驚小怪,我們賺的就是這些一般人不敢賺的錢。
老頭的女兒給我們打開門,簡單帶我們在屋裡轉了一圈。當初老頭老太太居住時留下的老式傢俱基本都還在,不過都已經落了不少灰塵。房子不大,四十平方米左右,又堆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桌子、椅子,顯得很擁擠。
大致看了一下,我就跟老頭的女兒細聊起了價格。秦一恆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分工,繼續仔細地在房子裡查看。我把價格壓得很低,老頭的女兒似乎還有點不情願。不過她可能也是急等錢用,猶豫了一下最終同意了。等我這邊價格談攏,秦一恆也差不多看完了,衝我點頭示意可以成交。我們就跟老頭的女兒談好,當天下午就來簽合同。和老頭的女兒告了別,出門的時候,秦一恆從包裡掏出一個龜殼來,讓我用手摸,上面濕漉漉的。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因為當時天很晴,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況且我們是在一個北方城市,空氣是比較乾燥的。秦一恆說他看了,房子裡的確有東西,不過不是凶的,看現在的情況,似乎是有很大的委屈,卻不是要打算害人的。可這樣的話,那個跳樓的大學生就死得很蹊蹺。
我問那房子裡的東西是那個大學生嗎?秦一恆搖搖頭,說他也看不出來,這個不是很凶的那種,所以看起來比較模糊,不容易分辨具體。
雖然現在房子裡是什麼東西還不明朗,但按秦一恆的意思應該是無害的。他說這種用龜殼測吉凶的方式叫龜卜。他只是略知皮毛,而真正的大師甚至能推算出國運。據說這上面的水珠就是那些東西的眼淚,而龜殼上面流淚,則說明房子裡面的東西受了很大的委屈。不過這些也只能是道聽途說,這些水珠具體是什麼,我們是不可能瞭解的。
中午吃了飯休整了一下,下午我們就把合同簽了。簽完合同,我們拿了鑰匙又去了那個房間。秦一恆去簽合同之前,買了很多糯米紙,我們把糯米紙貼在門窗上,然後他就拉我去閒逛了。
他解釋說這樣做是想看看那些東西究竟會不會出來,如果它只是待在房子裡面,那就更沒有危險了;但是如果它可以自由出入的話,這個事情就比較複雜了。逛到差不多下午5點,我們就返了回去。
秦一恆查看了一遍,說那東西沒出去。聽他這麼說,雖然我明明知道有東西就跟我在同一間屋子裡,而且沒準它就站在我面前直直地盯著我,可我卻如釋重負。因為他說現在情況很樂觀,也很容易處理,回去休息休息找個黃道吉日過來好好打掃一下就差不多了。那東西自然會給新住進來的人讓地方。他的語氣很輕鬆,我也就很開心。這筆錢賺得比前面的容易多了。
隔了四五天,秦一恆就選了一個日子,找我帶著七七八八的掃除工具準備去大掃除一番。本來我是打算叫鐘點工的,可他說這個房子必須得主人來打掃才管用。沒辦法,我們就只能親自動手了。打開門,我們把那些破爛的傢俱都搬到樓道裡,準備一會兒再叫工人來搬到樓下去。
見我們這麼大張旗鼓地為一個凶宅打掃衛生,居然還有好心的鄰居來提醒我們說這房子不乾淨。我笑而不語,心說乾淨的話我還買它幹什麼。傢俱搬完,秦一恆就拿出大桶盛好米接水,我們就用掃帚蘸著淘米水掃地。掃了幾下,秦一恆忽然愣住了,皺了幾下眉頭。看到他的表情,我心裡立刻就打上鼓了。
秦一恆把掃帚放下,又跑到窗戶那兒仔仔細細地看,然後回過頭告訴我,媽的,房子裡進來別的東西了。幸好是大白天,要不他這麼一驚一乍的,我恐怕得嚇得尿褲子。他把我拉出屋子,一直在念叨。之前的那個東西沒出去,但是有新的東西從外面進來了,咱們今天不能打掃了,尤其是黃道吉日裡千萬別招惹那東西。雖然今天比較盛,但是如果這麼盛的日子被纏上,事就鬧大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很心慌,不知道是不是我時運不濟,反正每次都是關鍵時刻出ど蛾子。
東西也沒敢收拾我們倆就先返回賓館商量對策。秦一恆琢磨了半天,跟我說,現在不管怎麼樣合同都簽下來了,這件事就甭躲了,只能硬著頭皮解決了。
我表示贊成,反正我也只是給他打打下手,而且我覺得這個房子再凶,總凶不過土大款的那個別墅吧。
第二天中午,我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秦一恆拽回了宅子。他拿著龜殼挨屋轉了半天,然後就對著龜殼直咬嘴唇。
我走過去用手摸了一下龜殼,這回一點都不潮濕了,我還挺高興,以為是那東西走了。誰知道他一下子急了,衝我喊,誰他媽讓你摸了。他突然發聲嚇了我一跳。我還挺委屈,那天明明是他主動讓我摸的,今天我摸一下怎麼還不行了。
秦一恆也不跟我解釋,愁雲滿面地看我半天,讓我立刻去壽衣店買點香燭紙錢什麼的。我沒敢耽擱,只是去壽衣店的路上心裡一直犯嘀咕,我是不是惹禍了?
第六章 驚魂一夜
買回香燭紙錢,秦一恆就忙活開了,也不讓我幫忙。我就一直在旁邊看著他點香燒紙錢,還嘀嘀咕咕地說了半天。等到一切都忙活完了,他衝我一笑,說之前他看錯了,本來龜卜他就不太會用,卦象不小心推反了。現在這個屋裡其實啥都沒有,但由於空了太久,沒有人氣,偶爾過路的髒東西就喜歡在這裡落腳,只要找個火力壯的年輕人住一晚上就沒事了。
我聽完他的話心裡就犯怵,這明擺著是說讓我住啊。雖然他說沒事了,可是自己要是在這個房子裡住一宿,心裡還是很壓抑的。不過幸好我現在住的就是一套凶宅,住了這麼些日子倒也沒什麼事發生,無非就是個克服心理恐懼的事情。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只能拼了。秦一恆幫我把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把之前搬出去的床搬了回來,還給我買了一床被子,把床放在了客廳正中央的地方。
現在整個房子除了這張床別的任何傢俱都沒有,大白天看著就有點嚇人。我心想晚上的時候灌兩片安眠藥,一宿過來也很容易。
臨天黑的時候,秦一恆說不能陪我了,臨走時給了我一個塑料框的鏡子,看質量像是路邊攤買的,背面還有一張濃妝艷抹的美女照片。他用根線拴好了讓我掛在脖子上,叮囑我一定要讓鏡子面朝向自己,睡覺的時候就平躺著,千萬別翻身,別讓鏡子翻過來。我聽得雲裡霧裡,但是也不能說不。
秦一恆走後,我就立刻乖乖地躺在了床上,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天很快就黑了,我從被子裡掀開一條小縫看了看,整個房間都被黑暗吞噬了。
因為他叮囑我不能翻身,我吃安眠藥的計劃泡湯了。萬一睡熟了不老實,恐怕會壞了事,我只能用一個很難受的姿勢,平躺在被窩裡用手機玩遊戲打發時間。差不多過了兩三個小時的時間,我一看表才晚上10點多一點,實在悶得夠嗆,心想,這一宿要是這麼下去太難受了,索性把被子掀開,舒展舒展身體。秦一恆已經說過這間屋子沒什麼事了,撐死就是一兩個過路的小鬼,估計對人也造成不了什麼傷害。
這麼一想我的警惕就鬆懈了,不知不覺也就真的困了。剛閉上眼,我就本能地打了一個冷戰。這個冷戰連一點預兆都沒有,我本來馬上就要睡著了,這一下子就又清醒了。我想睜開眼,卻忽然發現身體一動也動不了。我心說糟了,這個時候鬼壓床了。我以前是有過幾次鬼壓床經歷的,所以也就沒有過分慌張,只是想著在電視上看的那些破解鬼壓床的辦法,例如心裡暗罵髒話,努力動腳指頭什麼的,結果都不管用。
我就這麼一動不動地不知道被壓了多久,正當我決定放棄的時候,放在枕頭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壓在我身體上的力量瞬間就消失了。
我終於能動了,一摸額頭,上面全是汗。我也顧不上把汗擦乾淨,拿起手機一看,居然是秦一恆打來的。
我接起電話,秦一恆問我,有沒有感覺到耳邊有人在對你吹氣?
這下把我問愣了,我回答沒有。
他說那好,你現在千萬不能睡著,打足精神,拿好你的鏡子,要是感覺到耳邊有人對你吹氣,你就把鏡子照向那個方向。
我說,你不是說這房子沒問題嗎?紙錢香燭燒了一大堆,合著你是忽悠我呢。
秦一恆回答得也挺理直氣壯,誰讓你摸龜殼了,我不那麼做,你今晚敢住進去嗎?你就照我說的做,要不然我怕你明天都出不了這房子。
他的這句話當真把我說怕了,冷汗瞬間就流了一後背。我的聲音都有點抖了,媽的,他不在我真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我哀求他來給我壯壯膽什麼的。秦一恆卻說,如果他來了,我今晚能躲過去,以後他總會有不在的時候,我早晚得熬這麼一次,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放下電話,我真是垂頭喪氣。人一緊張就容易草木皆兵,我坐在床上,不只感覺耳邊,我感覺渾身上下都跟有人向我吹氣似的。我拿著鏡子胡亂地照了一圈,並沒有什麼事發生。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慢慢挨,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其實,可怕的並不是發生了什麼,有時候反而是你知道它會發生卻一直還沒發生。俗話說,暴風雨前的寧靜比暴風雨還可怕,說的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其實,我一直想抽煙,但又不敢抽,我怕打火機一點亮了,照見房間的某個角落站著什麼東西,那簡直太嚇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前的那種緊張感漸漸平靜了下來。
因為視力受限,我的其他感官彷彿都敏感了起來。我開始能細心地感覺耳邊是否有空氣流動。又過了很久,我似乎感覺到真的有人在我的左耳邊吹氣。我不敢側頭看,只能盡力把眼睛斜過去。可是這樣做都是徒勞的,我什麼也看不見。
我心裡一琢磨,也顧不了那麼多,反正拿鏡子照了我也不吃虧。於是,趕緊把鏡子衝著左邊猛地照了過去,身體這麼一動,感官的注意就移動到了控制肢體的運動上面,所以照完之後,我再感覺,好像那種吹氣的感覺真的消失了。
坦白講,我至今都懷疑那只是我當時的心理作用,但在這之後,我的的確確再也沒感覺到耳邊有那種空氣流動。我精神緊繃地坐到了天亮,秦一恆就急匆匆地趕來找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我的鏡子。我一看不要緊,鏡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裂了。
他用塊紅布擦了半天,長出了一口氣,問我,看見是什麼樣的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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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敢看?我現在還能說得出話來就不錯了!
他聽我說沒看見,搖搖頭說,可惜了。
我問,那我現在安全了嗎?秦一恆沉思了一下,點點頭。這下我跟得到赦免了似的,真是心花怒放。原來,秦一恆在龜卜的時候,龜殼本來依舊是潮濕的,可是那些水珠僅僅存在了一瞬間就消失了。
他斷定,房子裡新來的東西能完全遏制住本來在房子裡的東西,所以,他特意選了一個正午陽氣最盛的時候,沒想到那個東西還有這麼大的能耐。我摸了龜殼,相當於與那個東西有了肢體上的真正接觸。秦一恆恐怕我會被佔了軀殼,也就是所謂的鬼上身。而摸過這個東西的我,恐怕已經相當於被「GPS定位」了一樣,不被纏也會消福祿,所以,他讓我在最陰的午夜住在這個房子裡,先用鏡子鎮住自己的魂,防止自己的魂被引出去,然後等到那個東西等不及的時候用鏡子照它。鏡子自古就是用來辟邪的,現在很多人家還保留著在窗戶上對外懸掛鏡子的習慣。用個容易理解的話說,就是我當晚用那個鏡子把那個東西反傷了。
聽秦一恆的意思,我現在是自救成功了。只是這樣一來有兩個弊端,據他說真正摸過髒東西的人幾年之內是不能要小孩的,因為孩子會先天殘疾。這個我倒是無所謂,結婚生子對我來說還是很遙遠的事情。第二就是一段時間內的運氣肯定會很背。這我也能接受,起碼比丟了性命好太多了。但最讓人無奈的是,這房子恐怕是住不了人了,只能繼續空著,等著拆遷了。所幸價格很便宜,倒也不虧。
秦一恆後來專門找人探討了一下,兩個人最後的結論是,應該是那兩隻貓成了妖魅,佔了老頭老太太的軀體。只是兩隻貓互相不知道產生了什麼過節,又跑回來一隻,而裡面又死了一個大學生,所以當初想要上我身的那個究竟是那隻貓還是那個大學生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據說貓每十年會多長出一條尾巴,和妖狐一樣。尾巴長到一定數量的時候,貓就會說人話。這也是我聽秦一恆隨口這麼一講的,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而後來那兩個老頭老太太依舊沒有消息,我起初因為這件事還關注了一段時間,久而久之也就放下不想了。
這事之後,我著實倒霉了一段時間,把自己折騰得夠嗆。但是有秦一恆帶著,財運也沒有太大的影響,還撿了一個大漏。
有個宅子,房主自認為是凶宅,因為只要住在這間房子裡的人半夜都會被吵鬧聲吵醒,打開門出去查看,聲音卻又消失了,長此以往,越傳越離奇,就真的沒人敢住了。
後來袁陣介紹我和秦一恆去。老秦看了後發現,裡面根本就沒有髒東西,而是他們家不知道怎麼搞的,請了兩個神位來,所以家運始終不安穩,多波折。這有點像一個小弟去加入社團,卻認了兩個幫派的大哥一樣。聽起來就很新鮮,挺讓人長見識。而這個宅子,無論戶型還是位置都很不錯,除了價格沒有壓得很低,剩下的都很滿意。畢竟這戶不是凶宅,我也不好奸商到底。但這筆生意還是讓我興奮了好幾天,因為我確信了這一行的「錢途」和良好前景。之後我就天天在家等著盼著袁陣跟我聯繫,結果卻先等來了一個舊友的電話。
第七章 凶車
這個舊友是我的一個初中同學,雖然久未聯絡,卻也從未相互斷了音信。他也是聽人說起過我最近常常跟一個懂方術的朋友在一起,就抱著試一試的念頭想找我求助。他的親戚遇到了個很大的麻煩,這個麻煩雖然跟凶宅沒什麼關係,但說來也是神乎其神,因為麻煩的源頭竟然是一輛凶車。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也跟很多凶車的來源一樣,就是一場車禍。這個舊友的親戚姑且就稱為A吧。A當時也在出事的那輛車裡,他們迎面撞向了一輛運貨的重型卡車。他們開的只是一部小車,結果可想而知。但A倖免於難,只是開車的司機被戳穿了脖子,濺了A一臉血。
離奇的是,A自從在醫院醒來之後,就始終堅稱她不是A,而是當時開車的那個司機。更重要的一點是,之後A的臉上開始出現跟當時被濺上的那片血跡一模一樣的類似胎記的東西。然而,事情嚇人之處不只是這些。這戶人家在河北省與遼寧省交界的地方,當家屬以為她是受到了過度刺激而產生了精神障礙,就想著把她送到省會的大醫院時,要開車經過山海關的門樓,結果A死活說自己不能過關,有陰兵把守著城門,不讓她過去,最後實在沒辦法,打聽到我在做這些買賣凶宅的勾當,無奈之下,就希望我帶著朋友去看一下。
我雖然算是一個很市儈的人,但對於朋友的請求也還是願意出手相助的,何況我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的作用,只是在中間起到了穿針引線的作用,於是說服秦一恆去看看A的情況。
秦一恆也很義氣,倒是很樂於幫忙,所以,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行裝,第二天就踏上了去山海關的車。一路上雖然旅途勞頓,不過權當一次旅遊了,也覺得挺新鮮。路上的事無須贅述。到了山海關,A的家人都去了火車站接我們倆,顯得特別熱情,給我們安排了當地最好的賓館住宿,看樣子還真是把我們倆當救星了。
問了問情況,才知道他們也找了幾個當地所謂的大仙來看過,用過一些辦法,卻沒有任何效果,甚至連某三個字的什麼功的人都來了,也沒有任何好轉。現在A只能被他們捆在家裡,送精神病院又捨不得,在家這麼一直綁著也不是辦法。
送走了A的家人,我就和秦一恆在賓館裡聊。
他說,從A家人的話分析,無非就是一個鬼上身的事情,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如果真這麼簡單的話,想必他們請的那幾個大仙就可以解決了,除非那幾個大仙都是招搖撞騙的,否則恐怕事情還真是有些蹊蹺。
我聽完秦一恆的話倒也沒擔心,反正我又幫不上什麼忙,只是看看熱鬧就行了。就這樣兩個人早早就睡了。第二天一早,我們就直接去了A的家裡。A的家人已經都在等我們了。進了裡屋臥室,我們看見A被捆在了一張單人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反正人軟軟地癱在床上。
我走過去看了一眼,果然,臉上真的有一片跟胎記似的東西。秦一恆圍著屋子轉了一圈,拿了把香出來,點著了插在一個盛著米的碗裡,然後讓我們所有人都退出了臥室,說先不要打擾A,讓她好好睡覺。這個事,還得晚上才能處理。
A的家人聽後連忙都退到了客廳,聚到一堆兒開始抽煙。秦一恆把我拉到一個角落,低著聲跟我說,這回有意思了,見過神仙嗎?
我被問得一愣,意思是A要得道升仙了?古代人修煉都是這麼升仙的?
我問他,你是說附在A身上的不是髒東西,是個神仙?
他笑了一下說,不是。說完他用眼神瞟了一下抽煙的那群人,說,這群人裡面有陰兵,你信嗎?
這下我更迷糊了,我看了看A的家人,數了一下正好有十個人。這十個人裡面有陰兵?小鬼?大白天的?然後還若無其事地跟正常人一樣聚在一堆人裡抽煙?還能互相聊聊股票什麼的?說真的,我不信。
我悄悄問秦一恆,說,你就坦白告訴我吧,我是誰也看不出來。按理說他們都是親戚,互相肯定是瞭解的。有人不正常了,聚在一起應該會察覺到的吧。
這下他不賣關子了,壓著嗓子說,我剛才點的是根貢香,很貴的!你看他們誰沒抽煙,誰恐怕就是在聞貢香呢。
聽完秦一恆的話,我趕緊用眼神掃了一遍,倒是真的有四個人沒抽煙,不過多是女性,只有一個是男人。我情不自禁地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個男人身上,可是,看了半天也沒覺得有奇怪的地方。
再問秦一恆,他也撇撇嘴,說他只是感覺這個屋子裡有這麼一個東西,但也不確定是附在一個人身上了,還是躲在什麼地方。剛才點那根香就當是行賄了,打點打點,對咱們沒壞處。
聽完他的話我有點緊張,轉念一想,即便是鬼也是當公差的吧,應該對人沒威脅。
我跟秦一恆又待了一會兒,覺得在屋裡說話不太方便,就找個借口說去吃點東西,然後就出來了。A的家人死活挽留,要帶我們吃點當地有名的菜什麼的,被我們拒絕了。
出了門秦一恆還很興奮,說這種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他琢磨了一下,應該就是當時A在極度驚嚇之中嚇丟了魂。民間也有很多這樣的說法,而恰好又是死的那個司機的魂離體的時候,就陰差陽錯地進了A的身體裡。現在A的魂恐怕還在那輛凶車裡。今天來的那個陰兵或是小鬼,就是來收那個司機的魂的,可是現在身體和魂魄對不上,他也很難下手。
聽他這麼一解釋,我也有點開竅了。我記得小時候因為什麼嚇一跳的時候,長輩總會給我喊魂,而且並不是單純地喊一喊那麼簡單,要跟方位、方向等林林總總很多因素結合,又要因情況喊若干次才可以。
我跟秦一恆在山海關古城裡溜躂了一圈,吃了個午飯,下午又回到了A的家裡。這時候A已經醒了,正在床上鬧,一直跟家人喊著你們別讓他把我帶走。因為秦一恆之前給我解釋了,所以我立刻就明白A指的他,其實就是那個來取魂的小鬼。
A的家人都圍在床周圍,動手也不是,干看著也不是辦法,都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們兩個。秦一恆就讓他們都出去,讓屋子裡只剩下我們三個人。秦一恆貓下腰在A耳邊說了些什麼,等到他直起身子,A已經哭得淚流滿面了。等到A哭夠了,秦一恆衝她點點頭,然後拉了我出去,跟外面的A的家人說,等到天黑透的時候,你們每個人進去用手摸一下她的額頭,每個人只能單獨進來;一個人出去,另一個人才能進來。
A的家人雖然不解,但都連忙點頭。我也不知道秦一恆這是什麼辦法,說得好像是遺體告別似的。
問秦一恆,他才告訴我說,這是給那個陰兵機會帶魂走呢,我把那個司機說服了,他願意投胎去了,但總不能讓陰兵這麼大搖大擺地把魂帶走吧。雖然別人看不出來,但他肯定知道我能看出來,畢竟還得給人家面子,給陰兵個台階下。
他說的理論還挺可樂,也不知道那些在地府當差的人是不是都這麼小心眼,反正事情看來也就這麼簡單地解決了。
天黑的時候,秦一恆又先去找A聊了半天,這次甚至都沒讓我進去。等到他說完出來,臉色就很差,好像特別累的樣子。
接著就是按照之前的計劃,A的家人依次進到A的房間裡。等到所有人都去過一次之後,我跟秦一恆再進去,A已經睡著了。秦一恆用手探了探,還有鼻息,就趕緊出門叫A的家人帶他們去那輛凶車那裡。
一行人背上A就出發,凶車至今還停在交警事故大隊的停車場裡。在路上,秦一恆路過公園的時候折了個柳樹枝回來。等到了凶車旁邊,秦一恆問A的家人,在家人裡面,A跟誰的關係最好。然後,他把柳樹枝交給了那個人,讓那個人在地上畫圓,一邊畫圓,一邊喊A的名字,剩下的男人都得離得遠一點,一群人就都隔了三四十米看著這邊。
過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A就開始有意識了。起初她還是站不穩,也說不出話來,但看到家人還能認識。秦一恆過去看了看,說休息休息就好了,每天盡量多曬曬太陽什麼的就沒事了。
A的家人千恩萬謝,差點沒給我們倆跪下。又逗留了一天,我和秦一恆就返程了。這時A已經能正常走路說話了,就是人比較虛弱,記憶力不太好,而且臉上胎記狀的印記始終下不去,不過也無所謂了,撿了條命,她也就不在乎這個了。
臨回去的時候,我那個舊友死活要塞錢給我,我推脫了半天,沒辦法就收下了。雖然錢不是很多,但對於這次旅途的花銷來說,那已經是一筆巨款了。
我和秦一恆自此之後休息了將近一個月,其間也有一些凶宅的消息,但不是房主開價太高,就是路途實在太遠,我們倆都懶得奔波了。加上那段時間房地產特別不景氣,很多房子都開始降價,一度讓我打消了繼續幹這行的念頭。不過,人嘛,總是一時淡泊,一時名利,貪慾始終還是擺脫不了的。不收宅子的間隙我們倆也接了不少小活,錢雖然賺得不多,倒也處理得容易,很多只需要秦一恆在電話裡囑咐兩句就搞定了。其中就有一個有關拆遷的事,我們倆雖然沒能給人解決,但酬勞還是有的。
這是A的一個親戚介紹給我們認識的一個工頭,他碰見了一個棘手的事情。一個很老的宅子要拆,已經修修補補很多回了,按理說很好拆,但機器卻每次都失靈。他找上門來,想讓秦一恆幫著解決一下,還許諾不管成與不成,都會給一筆可觀的酬金。秦一恆就去看了一下,回來跟我說,那個拆不了的房子地基裡壓了一個很有年頭的老王八,震著宅子,地震也震不塌的。我聽後也覺得新奇,有些事情還真是說不出道理來,雖然現在科技已經很發達了,但建築物恐怕並沒有以前的宅子結實。
這個事情秦一恆沒敢幫忙,因為這很容易為自己招來禍事。不過據他說,只要每天在陰氣最重的時辰從地基的四個方位倒醋下去,可能就有效,不過這就沒人可以證實了。但那個房子最後還是被拆了,不知道那個包工頭找了什麼高人。
後來有關這樣拆遷的新鮮事又聽說過不少,多數都是當拆遷開始動工的時候總有那麼一兩間房子拆不了,還多半都是老宅。而拆不了的原因有很多種,譬如機器忽然失靈,主要的操作工人突然生病,甚至還有開發商被托夢,等等。秦一恆每次都說我們要敬而遠之,這樣的鈔票即便對方給得再多也不能賺,而且袁陣那邊提供宅子的消息越來越頻繁,我們也徹底忙了起來,繼續專心收起了宅子。
我清了一下嗓子,喝了口水,手裡的煙早就不知換第幾根了。第一個小時過得很快,對面的九個人似乎聽得津津有味,誰也沒有起身去衛生間,而是齊刷刷地看向我,等著我繼續說下去。我用手示意他們坐正,拿起茶几上的相機,給他們拍了一張照片。我用的是一部比較高檔的數碼單反,我攝影技術即便不佳,成像效果也應該不錯。對面的幾個人在閃光燈亮起的一剎那表情都有些木然,我很想知道照片上他們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樣的。可惜我不能去看相機屏幕上的成像,只能把相機放到茶几上,因為這是我答應給朋友的承諾。事實上我也不知道這個朋友要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這幾年,我似乎只是盲目地聽從他給我的建議,但事實告訴我,聽他的總是沒錯的,況且,這次是我鄭重其事答應他的,無論如何不可以反悔。我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安慰了自己一句:也許等到天亮我就能知道答案了吧。我喝了口水繼續講道:
第八章 高層
這之後我們收的第一個宅子是個新宅,住在裡面的人家入戶也只有幾個月時間,之前一切正常。這是一棟高層樓盤,共28層。我所說的這個房子在20層,算是很高的一個位置。
說來也是離奇,起先是有一個小偷墜樓死了。小偷墜樓的原因也很巧合,他不知道怎麼爬到了20樓的窗外,大概是想爬入高層的一戶人家盜竊,結果陰差陽錯20樓的住戶開窗戶無意把他推了下去。警察來過之後認定這是一個想要來盜竊的小偷,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這戶人家並沒有負任何責任。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小偷墜下去的時候這戶人家並不知情。據我推測,應該是男主人突然開窗的時候小偷受到驚嚇,當時正值冬季,天氣寒冷,人肢體本身就很僵硬,可能失手滑了下去。第二天清晨,有人下樓才看見小偷的屍體,已經摔得慘不忍睹了。據後來那棟樓底層的住戶講述,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摔碎了一個西瓜。
但事情過去沒多久,男主人就離奇地上吊自殺了,而且死之前沒有任何徵兆。最重要的是,他選擇上吊的日子是闔家歡樂的大年三十這天。據說他在看春晚的時候跟家人表示有些事情要做,準備換衣服出門,結果就在臥室裡自縊了。
然而事情並沒有停止。男主人的妻子和一個比較小的女兒每天都聲稱聽見男主人回來敲門的聲音。相信很多人都有過這種感覺,你可以聽出一個很熟悉的人的腳步聲,能聽出你一個要好朋友的車從自己家樓下駛過。所以男主人的妻子和女兒一直斷定就是男主人在敲門。
敲門聲持續了好些日子,男主人的妻子和女兒起初並不害怕,反而更加思念他。初期每次都會去開門,期望能看見男主人的鬼魂,然而什麼也看不見。而後,兩個人再聽見敲門聲就只能默默地掉眼淚了。再後來,男主人的妻子和孩子的悲傷逐漸散去,就都開始害怕了起來,於是,就搬到了娘家住,這棟房子就空了起來。因為男主人每晚會來敲門的傳言早就傳開了,所以並沒有人敢租住。
我和秦一恆收到袁陣的消息就趕了過去。這個宅子並不是很近,但因為是新建的高層住宅,升值空間和潛力都很大,我們兩個都很動心。中間的路途雖遠,但是有直飛的航班,所以去的時候只是提高了旅行成本,並沒有多浪費時間。
我們通過袁陣給我們的聯繫方式聯繫到了男主人的妻子。這是個風韻猶存的少婦,話很少,簡單說了一下價格就一直低著頭聽我一個人胡扯。
我其實也不想當話癆,但砍價是必須的。為了利益最大化,我只能不停地說這個房子多麼嚇人,多麼危險。無奈她卻不接話,最後我也只能閉上嘴,先跟秦一恆去看一下房子再作打算。
這個房子不小,裝修還很有格調,140平方米左右吧,前後都有陽台。只是久未住人,已經落了不少灰。秦一恆照舊去查看這棟房子裡面有什麼東西,我則站在原地跟女主人閒聊。一般秦一恆進到宅子裡只用十分八分鐘就能轉完了,這次卻很反常,快二十分鐘了還沒看完。
我一直給他使眼色,他看看我,只是撇嘴,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就找了個借口把他拉到另一個房間,問他怎麼回事。
秦一恆眉頭都擰到一塊兒了,跟我說,這個房子被人動過了。
我聽了也是心中生疑,動過了?畢竟跟著他做這行也有一些時間了,也開始能理解他嘴裡蹦出來的行話,動過了,也就是說這個房子在風水佈局上被人刻意改過。
說白了,秦一恆對風水並沒有很深的瞭解,只能算略懂皮毛,但不會開車的不代表不認識車標,所以他說這個房子被人動過了,我沒有任何懷疑,只是這樣一來房子就暫時不能定下來了。秦一恆提議我們回去先合計合計,反正這房子基本是沒人敢買的。
我心說穩妥一點也好,就跟女主人隨口搪塞了個理由,兩個人就回了賓館。到了賓館,秦一恆一邊抽煙一邊在思考,很入神。我在旁邊干看著,也幫不上忙,只能跟著一起抽煙。秦一恆想了半天,還是搖頭,說他還是不懂,咱們有必要找個高人來看看。
我說咱們都到這兒了,也沒有地方找高人啊。
秦一恆又想了想,說,那唯一的辦法就還是在裡面睡一宿,看看晚上來的是什麼東西。說完他就不懷好意地看向我。
我被看得心裡都發毛了,這意思又是他媽的讓我堵槍眼啊。幸好秦一恆又說,今晚他和我一起去,不過之前我們要準備很多東西。
一下午的時間,我都跟在秦一恆身後準備晚上要用的東西。東西的種類很繁雜,我們先從超市買了很多黃豆,又專門殺了隻雞放血,把每一個黃豆浸泡過雞血後收好,接著準備了一些香燭紙錢之類的常用品(說是常用品,其實用到的機會微乎其微,只是有備無患而已),秦一恆又拿了一瓶白酒,幾種滷味。我一直以為他買這個是要供奉給誰的,結果問起,他卻說是晚上用來吃的,不然乾坐著會很無聊。
最讓我意外的是,秦一恆還去寵物店花一千多元買了一隻半大的牧羊犬,用紅繩子套好。這讓我實在摸不著頭腦。他解釋得倒很簡單,狗有陰陽眼,晚上有隻狗在相當於多了個幫手。接著他給我細講了一下:很多養過狗的人都會有所經歷,尤其在夜晚出去遛狗的時候,狗經常會對著一片虛無的黑暗或是一個沒有人的方向亂叫,這是狗看見了髒東西的表現。而某些村子裡,通常是一隻狗先叫之後,全村的狗都會跟著一起吠。據說這是有地府的小鬼押解著冤魂經過。而黃豆是明正氣的,可以辟邪。雞血就更不用說,自古就是驅邪中常用的道具。
之前的這些準備雖然看似荒謬,但也都是有理有據的。可是最讓我哭笑不得的是,秦一恆準備的最後一項是給我們兩個人的電話每人交了五百元錢話費。這點我就完全不能理解了,他也沒多解釋,只是說到時候我就會知道了。
傍晚的時候,我們去找女主人拿了鑰匙,說想晚上再去看一下房子。女主人直接把鑰匙給了我們,並不想跟來。恐怕她自己也清楚,這樣的房子我們也不敢在裡面造次。
一切準備停當,我們就牽著狗背著包直奔那個宅子。說實話,我心裡雖然沒底,但我並不害怕。首先因為秦一恆在,並且我們事先有所準備。其次,這棟樓很新,而且人也基本住滿了,所以在裡面並不感覺陰森恐怖。進電梯直接奔到20樓,推門進去後秦一恆就開始在房子裡佈置。我在旁邊也看不懂,只能抽煙逗狗玩。
差不多準備了十分鐘,秦一恆連酒菜都擺好了。我們席地而坐,邊吃邊等。一切其實和我預想的一樣,風平浪靜的,直到快晚上10點了也沒有任何動靜。我們倆怕喝多了,所以都很克制,加上晚上其實已經吃過飯了,所以滷味基本都餵那隻狗了。
雖然心裡明知道真的會有敲門聲,但等待的心情還是很不安的。那只牧羊犬也是吃多了,沒一會兒就找了個角落趴著睡著了。我見狀就跟秦一恆說,你買的這個狗不靠譜。他卻搖搖頭,說,還沒到時候呢。說完他用他的手機給我撥了過來,讓我接了之後,把我的手機放到了男主人自殺的臥室裡。然後他把他手機的免提打開,放到我們面前的地板上。
我這才知道他為什麼臨來的時候交了那麼多話費,只是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解釋說,這是雙保險,說白了很多事情都是與時俱進的,能發現髒東西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非得照著老的套路來。通常,電話的電波還是比較敏感的,在這麼靜的房子裡,稍微有一些嘈雜就能聽得到。如果我們和狗都沒注意到那個東西來,起碼還有一個提醒我們的東西。
我不知道他說的有沒有合理的依據,但聽他這麼一說,我的注意力就全部移到了電話上。電話很靜,似乎都能傳出來我們兩個人對話的聲音。我開始安靜下來,屏住呼吸,仔細聽。秦一恆也開始悶不作聲,對著發亮的手機屏沉思。瞬間,屋子就變得無聲無息了。
第九章 打不開的門
這種感覺真的很壓抑,我想說話但還必須壓著聲,只能不停地嚥唾沫。又過了一會兒,我見睡得好好的牧羊犬忽然站了起來,歪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忽然,敲門聲真的響了起來,即便我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
秦一恆倒很鎮定,用手比畫了一個「噓」的手勢。敲門聲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大,似乎是在很溫柔地敲擊,顯得敲門的人非常儒雅。我緊盯著牧羊犬,可是牧羊犬並不叫,這下連秦一恆都是一愣。我連忙低頭一看,著實嚇了我一跳。因為剛剛的確沒有注意,秦一恆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斷線了。也就在這個工夫,牧羊犬忽然開腔了,我一聽心就涼了半截。因為這是一隻半大的狗,並沒成年,所以叫聲太稚嫩了,而且最讓我心寒的是,牧羊犬並沒有衝著門叫,而是衝著男主人上吊的臥室在叫。
秦一恆見狀一拍大腿,說壞了,咱們估算錯了,媽的,每天晚上敲門不是他想進來,是他想讓人打開門放他出去,這門裡面八成有夾層,這個房子絕對有問題!
我說你也別喊了,趕緊說怎麼辦吧,都亂成一鍋粥了。
秦一恆聽完,從包裡掏出一把黃豆,讓我用左手攥緊了,要是忽然感覺冷,想打冷戰,就撒一粒出去,依此類推。咱們已經來了,不如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麼一折騰我是徹底亂了陣腳,可是,既然秦一恆說不能跑,我也只能強挺著了。牧羊犬依舊在叫,我都懷疑為什麼周圍的鄰居沒有來警告我們不要擾民,難不成都把這當成這個宅子鬧鬼鬧得變本加厲了?
就這麼一想的工夫,我還真感覺渾身冷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秦一恆在我身邊,我倒是很清醒,立刻撒了幾粒黃豆出去。本來我只想撒一粒的,但是實在緊張,控制不住力度。
撒了這一把,有什麼東西逼近我的感覺就消失了。這種感覺之後又來了兩三次,每次我都用同樣的方法撒黃豆出去。我手裡的黃豆已經不多了,還想管秦一恆再要的時候,牧羊犬突然不叫了。
我和秦一恆見狀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敢動作。
我問他,為什麼剛才有東西進來的時候他感覺不到。
秦一恆表示他也不知道,說恐怕跟這個宅子的佈局有關係。想要弄明白,得把宅子的裝修都弄開,或許就能找到答案。我們平靜了一會兒,秦一恆帶頭去臥室看了看。我跟在後面進去,發現臥室並沒有任何變化,我的手機還在原來的位置,只是已經關機了。我又打開手機,發現還有不少電量。對於髒東西能影響電子設備,在恐怖片裡已經見過無數次了,只是我之前從來沒在生活中遇見過這樣的事情,我也並不能通過這一次就斷言是那個東西影響的,因為的確也有可能是手機系統出現故障。
拿回手機後,當晚再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敲門聲也在牧羊犬叫聲停下的時候戛然而止。
我跟秦一恆待到了天亮才回賓館,一路上我們倆都在聊著當晚的事情,做著各種猜測。事實上也只是他在不停地猜測,而我只是附和著討論而已。
秦一恆猜想,大概這個房間裝修的時候被一個高人做過手腳,所以男主人死後一直困在房間裡出不去,不能投胎,並且他總是在他死亡的那個時間去重複一次死亡的過程。秦一恆說這種東西並不太可能會害人,只是他每天都覺得自己很委屈,如果有人住進來,久而久之房主就會生病。至於男主人為什麼會上吊自殺,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這對我們來說也不是最重要的地方,因為我們是奔著這房子的價值來的。秦一恆說,以現在的狀況肯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除非我們把房子買下來,把牆紙和裝修的東西全部弄掉,或許就能找到答案。其實我真的有興趣買下這個宅子,只是現在看來,的確是有一定風險的。因為即便把宅子買下來,很有可能事情也解決不了。不過,我也贊成秦一恆買下來的建議,畢竟我也是有好奇心的。就這樣,我們倆合計了一下,覺得可以再跟女主人壓壓價,如果價錢合適,就買下來。
一夜疲憊,直接睡到了下午,我們找到女主人,我又費了些口舌,總算把價錢壓到了一個理想的價位。簽完合同,我和秦一恆就回賓館休整,決定第二天叫一群工人來把房子弄一下。
第二天,秦一恆先是把狗折價賣回了寵物店,接著就拉了四個工人過去幹活。單刀直入地,進去先拆了宅子的木門,大刀闊斧這麼一劈,果然發現了蹊蹺。木門應該是特殊定制的,在木板中間夾著一層東西。我用手摸了一下,不是很硬,還有點質感。秦一恆放在鼻子底下聞了半天,又端詳了一陣,告訴我說,這大概是用硃砂、驢膠、木屑,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混合到一起做的。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木屑肯定是用了很多年的轆轤上的木頭絞碎後弄成的。轆轤常年按照一個軌跡運轉,加上接觸人氣,在某些學說裡說是可以保團圓。這麼做,辟邪是其一,最重要的就是可以保夫妻和睦。要是以現在的情形看,恐怕這門的改造應該是他們夫妻中的一人所為,沒想到弄巧成拙,讓男主人困在了宅子裡。
而後,我們把牆紙和吊頂也依次敲開,倒是沒發現什麼新鮮的東西。最後,秦一恆讓門窗大敞著,放風幾日,說,那個男主人應該會自行離開了。雖然秦一恆說沒事了,但我心裡一直記掛著那個男主人,好端端的就輕生了,這還真是個謎團。
秦一恆卻說,很多事情都有它的定數,很多自殺的或是已經患病多時的人都會在大年三十這一天選擇死亡,多數人都會認為這是一個巧合,其實不然,說深一點這跟命格、陽壽什麼的有關係,說淺一點就是那個俗話,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而且,他大膽假設了一下,如果那晚他沒有失手把小偷嚇得掉下去,也許小偷來他們家行竊就會殺掉他們全家。從命理上面來說,一物一事一行,都是有一定原因的,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男主人的選擇。換一句話說,也可能是置人於死之後心理受到了很大影響,久而久之抑鬱成疾並產生厭世情緒。但他選擇在大年三十這天死恐怕真是個錯誤,鞭炮是辟邪的,家家都穿紅掛綵,如果沒有小鬼帶路,男主人恐怕真的找不到輪迴的門。
這個宅子我並沒有賺錢。隔了一個月,我托中介租給了幾個一起準備考研的大學生,只收了很低的價格。當時,我也直接告訴了他們這個宅子死過人,但已經被我找高人做過法了。所幸這幾個大學生並不害怕,倒是一個個很高興地住了進去。這件事之後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細想起來卻又沒總結出什麼道理。總之,這個宅子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而後,我們倆的生意耽擱了一小段時間,隔了十多天愣是沒有收到一個宅子。這主要是因為袁陣那邊因故出了趟國,所以,一直也沒新宅子的消息傳過來。幸好我們一起做的小生意也開始起步了,有事情忙就不會感覺到那麼空虛。等到袁陣回來,我們才又接手下一個宅子。
第十章 斷掉的財路
這次的宅子並不是民宅,嚴格意義上來講,是一個原國有食堂改建之後做的庫房,但因為地段不錯,而且是在中部地區的一個大城市裡,我跟秦一恆都覺得可以改成一個洗車場,所以潛力還是比較大的。
宅子很早的時候並沒有死過人,而是一個食堂的管理員忽然曠工不來了,並且帶走了當時保險櫃裡為數不多的錢,一直沒有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直到一個月後,這個管理員才出現在天津,主動走向迎面開來的火車,自殺了,死的時候身無分文,沒有任何隨身物品,甚至連身份證也沒有。而他家裡人說,他走前並沒有任何徵兆,只是跟當時年幼的女兒說出去買菜,也沒有帶走任何行李衣物。而後國有企業改制,這個食堂就被改建成了庫房,租給了一個小軋鋼廠。
此後平靜了好些年,直到近幾年,這個軋鋼廠又出現了一個同樣的事件。一個剛進廠沒多久的小工,晚上偷賣了廠裡的一部分鋼材,第二天算是畏罪潛逃了。可驚人的地方是,這個小工也死在了天津,並且用了和之前那個管理員一樣的方式自殺了!
因為之前管理員的事情在這個城市傳得沸沸揚揚,所以,當這個小工死後,人們舊事重提,很容易就把這兩件事情聯繫到了一起。之後,那個軋鋼廠也不知怎麼的就開始虧損,沒多久就倒閉了。之後在這裡又開過一個洗車場,依舊是賠錢。很多人都說這個庫房很邪,一來二去,這個地方就沒有人願意租了。
一個商舖賠錢的原因有很多種,經營不善、商業競爭的擠壓等,甚至還包括風水玄學方面的因素,反正原因林林總總。如果說一個商舖賠錢的話,相比較來說,是因為有髒東西作祟的概率微乎其微。首先髒東西很少會斷財,因為錢財對於它們來說並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當然,這也不排除有一些已故的守財奴,我倒是很早就聽說過一個傳言,說一個守財奴非常摳門,簡直是一毛不拔,突然有一天心臟病發作去世了。他的兒女想要分家產,卻怎麼也找不到他本該有的存折,一家人找了很久也沒找到,當然這不排除老人生前就已經把存折藏好了。但蹊蹺的是,子女給這個老人燒很多金銀財寶的時候嘴裡念叨說,陽間的錢他也花不了,還不如留給子女,子女好給他換些陰錢下去。結果念叨這麼一回,再去找存折的時候,很容易就找到了。這個傳言經過口口相傳傳到我耳朵裡,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添油加醋,不過我相信是確有其事的。但這個宅子顯然跟守財奴沒半點關係,所以一切還得親自去了才能見分曉。
我和秦一恆簡單準備了一下就動身了。一路上我們倆經過交流,都覺得這個宅子不會難辦。因為宅子並沒有特別奇怪的事情發生,雖然有兩個曾在裡面工作過的人死了,但也不是死在裡面,所以這個宅子並不能稱為凶宅。
而且現在無人問津的原因是租這個宅子做生意的人會賠錢,賠錢的原因太多了,充其量也是跟風水有關而已。我和秦一恆合計,說不定我們把這個買下來,用什麼方式沖沖喜,再找個不信邪的老闆租下來,中間起碼可以賺個差價。
到達當地的時候正好是早上,下了飛機我們直接去見了這個宅子的產權人,簡單地交涉了一下,對方還沒帶我們看房子就先開出了價格。我並沒有想到他會開出這麼高的價,所以就有些猶豫。
秦一恆倒是希望先去看了宅子再作打算,所以一行人就直接去看房了。這個宅子不小,前前後後、邊邊角角加起來有將近五百平方米,只是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走進去看著特別空曠。跟著秦一恆像模像樣地轉了一圈,他衝我點點頭,意思是這裡挺乾淨。
其實經歷了這麼多次,我也稍微能有一些感覺了。通常有問題的宅子,進去之後人就會覺得很壓抑,說不上哪裡不舒服。這個宅子並沒有這種感覺。雖然現在對這個宅子很有興趣,但我只能默不作聲地假裝思考,目的是為了壓價。
產權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倒不是很著急,也沒有降價的意思。我就說先回去考慮一下,晚點我們再答覆。這次我們沒有找借口,因為的確得考慮一下,起碼我們倆得交換一下意見。
回到賓館,秦一恆拿計算器算了一筆賬,按照當時當地的門市房價來看,我們用產權人開出的價格買下來其實還是很賺的,只是我們必須得先弄明白這個宅子做生意為什麼會賠錢的問題。他說,從風水上來看,外面的大環境並沒有什麼問題,況且房子裡一片通透,連桌椅隔斷都沒有,並不存在風水的問題,所以,很顯然,這個房子用來做生意會賠錢多半是因為經營問題。不過總結了以前的教訓,我覺得不該貿然作決定,還是應該繼續觀望,恐怕有什麼遺漏的問題還沒有被發現。
接著我們倆討論了那兩個人都拿了他們單位的錢出走,最後都是選擇撞火車自殺的問題。我倒是很擔心,因為覺得雖然這兩個人相隔的時間很長,但未必會這麼巧合。而秦一恆倒是很樂觀,說世界上殊途同歸的事情太多了,不過我的擔心也並不是多餘的,因為很有可能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聯繫,但細想一下,兩個人的年紀並沒有相差很多,也就無法推論第二個死的小工是第一個死亡的人投胎轉世的。
這次的價格的確比我們預想的要高一大截,所以我們還是有些猶豫,探討了半天,也沒有探討出成熟的建議來,秦一恆就說,姑且再看幾天,多觀察觀察,興許就能發現些什麼了。
這麼待了幾天,我們倆每天早晚都會去看一趟那個宅子,多數時候只是在外面觀察。幾次看下來,還是覺得沒有怨氣在裡面,這個宅子應該是安全的。
然而,正當我們準備下決心買下這個宅子的時候,反而讓我們真的發現了這個宅子奇怪的地方。說來也是巧合,有天晚上,我們照例去這個宅子外面查看,正巧趕上給已故人燒寒衣的日子,很多人在十字路口燒紙錢元寶。秦一恆看見了就倒抽了一口涼氣,拍拍我說,看來我們等這幾天是對的,這個宅子果然有些奇怪。
我聽了很不解,但也能猜到他是指這個宅子跟燒寒衣的那些人有關係。
我問他,看出什麼來了?
秦一恆想了一下,說,我也說不準,但是我發現那些被燒掉的紙錢都送到了這個宅子裡面。
我聽了也是一驚,這麼一說,這個宅子裡面有人劫陰錢?
秦一恆也說這很奇怪,只是他也講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除非我們現在就進去看看。他這麼一說我就打退堂鼓了,坦白講,之前的經歷雖然讓我變得沒那麼膽小了,但是我對這些半夜去宅子裡面等著見鬼的事還是有本能的恐懼。
幸好他沒有堅持進去,只是說我們起碼現在不能買這個宅子了。臨走的時候,秦一恆也去買了一些紙錢在路邊燒了,跟我解釋說,這是給沒有人送錢的孤魂野鬼們燒的,讓我別跟著摻和,這個東西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燒的。
我只能在邊上一邊看著,一邊想他剛才說的話。按照他說的分析,陰錢都會被這個宅子收起來,難不成在這裡做生意賠錢也是這個原因?裡面果然有什麼髒東西很愛財,陰陽兩個世界的錢都不放過?然而,現在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我們就先回了賓館,又討論了一番。秦一恆分析說,因為之前我們進去看的時候,前後並沒有到燒紙錢或是祭拜的日子,所以,興許裡面的東西只有在這些特定的日子才會回來。這樣就有必要第二天再去宅子裡面看一下。
他說的我倒是贊成,反正也是白天去,起碼心裡很有慰藉,也就用不上提心吊膽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裝作還是對這個宅子很有興趣,又叫了產權人來帶我們看房。打開門,我本以為這次能感覺到什麼,然而宅子裡面依舊很正常,有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有問題的宅子。
秦一恆照舊繞了一圈,這次他繞得很仔細,然而還是一無所獲。沒辦法,我們又裝作回去籌錢,簡單地應付了一下產權人,就又回了酒店。
這次我們倆徹底迷糊了,誰也沒想到,宅子不凶也成了一個阻礙。琢磨再三,秦一恆說,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我們也買些紙錢元寶,晚上也去那個十字路口燒。這次我們燒給已故的親人,到時候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聽了他的建議,我覺得是個辦法,可是我也跟著擔心,萬一出現什麼問題,我們兩個應付不了可怎麼辦。
他就安慰我說,看情況來說,即便是有什麼東西,它也是求財,並不一定會傷人。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安心了一些,想了想,正好可以順便祭拜一下死去的外公。通常到了祭拜的時間都是家人去燒的,所以我很少有時間親自去,這次我也來表表孝心。
下午我們就去買了很多紙錢元寶,然後秦一恆臨時又決定去買了一大把枸杞子,讓我一口吞了,說是能固陽,別再一不小心招上什麼落魄的小鬼。
等到晚上,我們倆就動身去了宅子那條街。在十字路口,秦一恆先是在地上用粉筆畫了一個有開口的圓圈,然後把紙錢都堆在圓圈裡,點著了火讓我用木棍挑著,一邊讓我跟著念叨給外公送錢,外公注意查收之類的話。
當晚的風有些大,很多紙灰被吹了起來,揚了我一臉,我只能強忍著,繼續把所有紙錢燒完。秦一恆一直在旁邊盯著我,一言不發。等到所有的紙錢燒完,我見他還在看著紙灰皺眉頭。
我就問他發現什麼了。
他告訴我,這跟我們預想的不一樣。
紙錢不是被人搶走的,而是被人收走的。
他這話我完全沒聽明白,搶走和收走有很大的區別嗎?不還是錢都到了別人手裡了嗎?
秦一恆卻解釋道,這肯定不一樣,從字面上的理解其實就能知道,如果用個很「人間」的說法就是,搶走的是違法的,收走的是合法的,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他這麼一說,我想了一下,大概懂了他的意思。那麼按照他說的,剛才是碰見來收錢的小鬼了?
秦一恆點點頭,說,就是這個意思,但現在最重要的是那些陰錢,包括其他在這個路口燒的陰錢,都被收到了那個宅子裡面。雖然現在看不出那個宅子裡具體有什麼,但是可以推測出,那個宅子是陰間的驛站。驛站就是古代傳遞情報、文書、信件等中轉休息換馬的地方,其實也就跟現在的地方郵政所差不多。
如果他猜得沒錯,那些陰錢是從那裡回籠,然後再由小鬼分發出去的。那麼,在這個位置做生意會賠錢也就不難理解了。所謂財路,其實說白了就是陰路,我們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而這個地方陰路長期被佔用,所以必然會堵塞財路,無論你如何開運佈局風水,除非你真的有通天的本事,否則作為凡人,想要用一個風水佈局讓陰差給你讓路,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尋思了下,有過給故人燒送紙錢經歷的人都知道,很多地方的習俗是要在燒紙錢之前,燒一個寫有收錢人姓名的紙,或是乾脆燒一個信封。另外,多數人會在給自己家已故親人燒紙的同時,燒一些給孤魂野鬼的小錢,希望不要奪了自家親人的錢財。
按照秦一恆的說法,這些陰錢被收起來匯總,然後再統一安排發送出去,這聽起來倒是很有工作效率,只是我們任何人都沒有親眼見過,並不能窺其真假。
現在聽他這麼一解釋,我就有些蔫了。這不,意思就是這個宅子甭買了,無利可圖。秦一恆也表示無奈,不過這的確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沒有那麼大的能力,這個錢我們賺不了。
兩個人站在路邊聊了一會兒,都凍得夠嗆,然後就趕緊回了賓館。回去的路上我還在糾結之前死的那兩個人的問題。秦一恆說,因為人已經死了,並且死在了另一個城市,所以想要知道他們究竟為什麼死,也就只能招魂了。可是這樣的魂,一是想要招來很困難也很費工夫;二來就是如果招來了擔心會給自己惹上麻煩,所以,為了這麼點好奇心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了。不過,他現在知道那個宅子的原因了,也可以推測一下那兩個人。
其一,那兩個人的八字肯定是數陰的,並不一定是最陰的那種,或許他只是那一段時間倒了霉運,譬如鑽過經期女人的胯下之類。
其二,兩個人的確都很貪財,想要偷拿公家的財產,但不知道怎麼機緣巧合就被陰差盯上了,最後八成是被當成了陰差的馬騎,陪著陰差送東西到那個地方。最後魂魄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回不了陽,也許是陽壽已盡,都死在了陰路上。
秦一恆順著這個話題又講了下去:很多道路的修建哪怕是火車鐵軌的鋪設,都是按照什麼規則選址的呢?這其中會有地域、地形、政策,甚至是資金等因素,但裡面也會包含一種信息,那就是風水。從中國古代的建都選址,到大小道路的開闢,都是通過推算、計算、演算等方式總結而成的,所以,至今我們也能發現一個現象,但凡是古朝建都的城市,從來不會發生大規模的天災,而道路也是如此。這些所謂的玄學看似玄妙,不可參透,不可否認裡面包含了太多我們不能理解的內容。
每一條路的建設,古道最為明顯,都是按照這些道理按部就班地選擇開闢的。而路,並不是只有人在走,所以,那兩個人死在了火車道上,其實也就是死在了陰路上。
第十一章 沒人味的別墅
很可惜,這套房子即便我真的覺得升值空間很大,卻最終也沒有買下來,不過,這次去起碼我還是有收穫的,至少長了很多見識。回到家後沒幾天,我就生了一場小病——感冒發燒。我還以為是被什麼東西纏上了,這也是做了這行後產生的一個慣性思維——整日疑神疑鬼的。
秦一恆看後說是真的感冒了,結果吃了幾天藥果真就好了。好了的第二天,就有一個大學同學找到我,他聽說我在幹這種神神叨叨的勾當,就想讓我幫著出出主意。他們家很富,是一個縣城裡的大戶。自己家在縣城裡面蓋了一棟四層的樓,一層辦公用,二三層自住,四層倒是裝修好了一直空著。結果這半年來,他每晚在三樓睡覺的時候都能聽見有人在四樓穿著高跟鞋走動的聲音,有時甚至還能聽見挪床的聲音。這個同學很害怕,也不敢去查看。而白天壯著膽子去的時候,又什麼都沒發現。我帶了秦一恆過去,他簡單看了一下,就說只是無家可歸的野鬼看見這裡有空房子沒人住,就住了進來,並沒有惡意,供奉個神位什麼的就能解決了。我的同學照做,果然,那個聲音就再也沒出現過。
這次事情雖小,我卻明白了一個道理,房子不宜太久沒有人氣,否則很容易被無家可歸的野鬼當作住所,這也就是我們在搬新家的時候會請很多親朋好友來吃飯、壯人氣的原因,因為畢竟房子從建好到裝修住人還會空很長一段時間的。雖說一般住在這裡的小鬼都沒有惡意或者傷人的能力,甚至很多人至今還在跟這些東西共住一室,但長此以往,還是會或多或少地受到一些影響。
為這個同學解決了他家的事情之後,我和秦一恆就忙了起來,因為當時已經有了房地產回溫的徵兆。袁陣那邊依舊消息不斷,不過並沒有太誘人的宅子。所幸又等了幾日就有了一個靠譜的,也是一棟別墅,價格雖然不低,但是我和秦一恆都有很大的興趣。
這個別墅是在一個度假村裡面。三層樓,第三層其實只是閣樓,並沒有太大的面積。別墅的主人是個房地產公司的老闆,在當地很有名。事情的起因也很古怪,這個老闆也許是發多了不義之財,加上本人也很迷信,所以一直很喜歡開光的護身辟邪的東西。按理說這些東西常在身邊,必然百無禁忌。可是自從這個老闆從泰國花三十多萬元買了一個據說是當地大師開光的翡翠佛墜之後,怪事就開始發生了。
先是這個老闆在度假村度假的時候經常會夢見有人要來搶他的翡翠佛墜,而且基本每晚必夢。幾次下來,老闆很恐慌,就把翡翠玉墜送給了一個跟了他很多年的保鏢兼司機。這個司機也不知道對老闆做噩夢是否知情,反正他是把玉墜戴了起來。沒想到,沒過幾天這個保鏢居然吞玉墜自殺了,而且就死在這個別墅裡。
本來我並不想去看這個宅子的,一來是別墅的價格太高,二來也不太容易轉手。無奈那段時間實在是閒得發慌,有個宅子看總比空等著強,所以我和秦一恆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宅子所在的城市不大,算是二線城市的末流了吧。不過,任何地方都有富人,二線城市並不太影響這些富人購買奢侈宅院。別墅區在市郊的位置,周邊還有一個不大的高爾夫球練習場。
我和秦一恆到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這麼遠,下了飛機先去了賓館,然後打車趕到這個別墅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幸好之前已經聯繫了這個老闆,他安排了他的一個員工等我們。簡單地交流了一下後,發現這個員工做不了主,他只負責帶我們看一眼房子,並且把價格維持在一個他老闆之前交代的價位上。
所以談了一會兒,我就覺得這不太靠譜。房子即便死了人,價格也沒有降低多少。->小說下栽+wRshU。CoM<-
這樣一來我們就沒有任何利益可圖,加上本來就是晚上,我也不建議這個時間去看房。萬一房子有什麼問題,我們這麼貿然進去,就是白白犧牲了。
不過,既然這麼晚了,我們只能在這個度假村睡一晚。房間價格貴得離譜,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第二天上午,我們就跟著那個員工去看房子。別墅裝修得還挺有藝術感,就是沒有我想像中的大。
外面看起來是三層,實際能住人的只有兩層。第三層是一個只能貓著腰進去的小閣樓,撐死放點雜物什麼的。
我和秦一恆樓上樓下轉了一圈,他走走停停地看,我就在一旁跟那個員工隨口聊天,聊天的內容是圍繞那個已經死了的保鏢。這個員工看起來人還比較實在,只是可能老闆走之前交代了什麼,說到那個保鏢他就吞吞吐吐的。等到秦一恆看完,我也沒問出來什麼,只能跟他約了個時間再談,就和秦一恆撤了出來。
出了門我就問秦一恆,感覺怎麼樣?
秦一恆說,挺好的。
我說,挺好的有多好?
秦一恆說,還真看不出來什麼,可是這個別墅讓人感覺很彆扭。
我聽他這麼說,心跳就開始加速,不過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有多大的問題,就問他哪兒彆扭。
他嘖了一聲說,這個別墅這麼大,可是為什麼沒有廚房?
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剛才在房子裡面轉的時候,似乎真的沒注意有沒有廚房。可我覺得這也正常,一個度假別墅,沒必要非得有個廚房。度假村裡本來就有很多高中檔飯店,況且來度假的人是來休閒的,想必沒人願意做飯吧。我把我的想法跟秦一恆一說,他先是點頭,然後就開始搖頭。
他說,的確,度假村沒有廚房是正常的,一個房子鑒別陽氣的一個最基本的方式就是看有沒有立火,也就是有沒有生火做飯。現代生活倒是對這個概念比較模糊,但是在古代,沒有立火的房屋基本就是空房了。這個細說起來比較煩瑣,往簡單了說,就是這個房子裡面沒有人味,所以我們會發現,很多靈異事件都會發生在賓館裡,其實也是這個原因。有人味的地方陽氣會慢慢盛起來,除非的確有髒東西,否則一般無害的遊魂是會被人味衝跑的。
秦一恆繼續道,剛才我們去過了,房子除了人味不大之外,看起來一切都正常,這樣的話,那個死了的保鏢並沒有怨念作祟,這就有兩個問題,假設那個保鏢的確是死在了那個屋子裡,那麼第一,那個保鏢是橫死的,必有不甘。而他剛死不久,也沒有外力干擾,這個房子又沒有廚房,魂魄不可能這麼快就散去;第二,保鏢若是真的陽壽已盡,這對我們來說倒是個好消息。可是,那個老闆作為一個商人應該還是會唯利是圖的,不可能把一間沒有任何問題的房子就打折賣給我們。如果他找高人看過了,並且高人解決不了,那我們買下來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墳了。
說完,秦一恆就看著我,半天沒再說話。被他這麼一看我就有點發毛,連忙問他是什麼意思。
他說,要不,我們晚上去做個試驗?
我一聽就急了,這樣的試驗我們倆已經做過太多回了,就沒有一次能安安穩穩過去的。
秦一恆說,這次的試驗很簡單,我不去也行。他說完,我尋思了一下,他說得這麼輕描淡寫,這回總沒事了吧?反正我一個人回去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跟著去看看熱鬧,於是,就點了點頭。
秦一恆見我同意,就帶著我簡單地準備了一些東西。
這些東西很常見,但是組合起來我又完全不懂是什麼意思。我們先去了超市,秦一恆選了一個大號瓷碗,在耳邊敲敲打打聽了半天,接著又買了一大把筷子,也是一根一根地挑了半天。最後,他用瓷碗盛了一碗水,臨睡覺前放在了我們房間窗外的牆根下面。第二天他才把那碗水小心翼翼地捧了進來,告訴我說今天晚上就看這碗水的了。
當晚,我們倆又悄悄地溜回了那棟別墅。一路上因為捧著這碗水我們走得出奇地慢,所幸現在也不是度假的季節,度假村裡並沒有什麼人。
秦一恆打開了別墅的一扇窗戶,告訴我說這是他那天特意留的,叫我先鑽進去,把碗接過來,他再爬進去。
簡單的幾個動作,因這碗水的原因累得我夠嗆。因為水基本是與碗沿齊平的,秦一恆又交代一滴也不能灑出來,所以,我即便干捧著也很耗費體力。
翻進了別墅,秦一恆倒成了甩手大爺,讓我先捧著碗,然後他就開始在別墅裡面亂竄。
我的胳膊實在是有些受不住了,就想把碗放到地上。還沒等我貓下腰,秦一恆就回頭囑咐我,千萬別把碗放到地上。這樣一來我又要往回收力,這可真他媽考驗對肌肉的控制力。幸好我也是足夠小心,水沒有灑出來。
等到秦一恆過來接過碗的時候,我的兩隻胳膊已經麻到快沒有知覺了。
秦一恆接過碗,也是一步一停地捧著碗,走到了別墅的一個角落,把碗輕輕地放在了地上,然後把一根筷子橫著搭在了碗沿上,就拉著我撤退了。
回去的路上我才想起來,不會有攝像頭吧?一邊往回走我就一邊來回張望,慶幸的是這個別墅區安保設施並不完善,只在每個小路的路口才有攝像頭,我們倆翻窗入室的過程並沒有被拍到。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還沒亮,秦一恆就把我叫了起來,又帶著我悄悄摸了回去。翻回到別墅裡,我們就一起蹲在那個碗旁邊。他不動,我也就不敢動,可是我不知道我們倆在等什麼。
過了十幾分鐘,秦一恆看了下手錶,跟我說了句時間差不多了,讓我留點兒意,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可能是在等天亮。
天亮得很快。我集中注意力盯著碗半天,稍不留神看窗外,再回頭的時候天已經亮開了。
秦一恆也一直皺著眉頭看碗,可是直到聽見窗外麻雀叫了,碗也沒有任何變化。
他「咦」了一聲,歪著頭左看右看了半天。
我想問他是怎麼回事,又怕誤了他的什麼方術,只能一直憋著。
他又看了一會兒,就叫我跟他從窗戶跳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秦一恆一直在奇怪,說他雖然不是什麼所謂的高人,但至少這些方術的使用上並沒有這麼失敗過,本來他今晚是想看看那個保鏢究竟是怎麼死的。據他說,水是自然界裡最有靈性的東西(科學上也認為水是生命最重要的元素,秦一恆一直認為,目前科技能解釋的事情就叫作科學,不能解釋的,就叫作玄學。事實上也許並不是玄學有多麼高深莫測,只是現在人類的科技還不能解釋而已),他盛的那晚隔夜水是有說頭的,夜露和晨露是陽間最接近陰間的水了,這叫無根之水。相比較起來,比單純的水更容易通靈。他把碗放到了那個別墅正南的位置,放了一宿。如果那個保鏢真的死在了這個屋子裡,除非他真的是被地府收走了,否則無論如何都能從水上面發現他存在的痕跡。即便人感覺不到、看不出來,但比人敏感的水是不可能發現不了的。
而那根筷子,是用來在天馬上亮的那一段時間內蘸水舉高,等著水珠自然落下,水珠飄向的地方,就是那個魂魄所在的位置。只是連那碗水都沒有任何反應,這一部分就沒必要再做了。
第十二章 鬼玉吸魂
秦一恆一下子講了一大段話,我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想了半天,才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按照他的說法,保鏢是橫死的話,魂魄卻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秦一恆。
他陰著臉想了半天,說,如果這一切都是成立的話,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保鏢的魂魄被某個人收走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嚇了一跳,這個假設實在是太離譜了,難怪他表情這麼陰鬱。雖說牛鬼蛇神這種東西我並不太懂,但看他的表情我就覺得事情可能很麻煩。
我問,接下來怎麼辦?
秦一恆也犯嘀咕,說,就現在的狀況來看,如果那個保鏢的魂魄被收走了,那麼收他魂魄的人具體牛成什麼樣子,我們根本想像不到。如果他心情不好,轉過身想再收幾個,恐怕咱倆就交待在這個房子裡了。
我心說得了,聽你這麼一說,這一趟是白跑了。回到賓館,我們就準備收拾收拾第二天打道回府了。當天晚上,秦一恆自己在床上琢磨了一宿,反正我也幫不上忙,乾脆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臨走的時候,秦一恆還是有點不甘心,就直接給那個老闆打了個電話。也不知道他跟老闆嘀咕了什麼,那個老闆居然讓我們先別走,一會兒過來跟我們聊一聊。
我吃驚之餘就問他跟老闆說什麼了。秦一恆說,他在床上想了半天,要說收小孩的魂魄是可以去煉小鬼的,恐怕很多恐怖小說或影視劇裡面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可是這成人的魂魄已經和軀體基本融合了,並不是輕易就能被勾走的。何況把魂魄勾出來後,怎麼存放也是一個問題,更重要的是,這東西並沒有什麼大用。
相傳古代冶煉兵器的時候是可以用魂魄鑄劍的。干將莫邪的故事人盡皆知了吧,可現在誰還會開爐鑄兵器啊,而且後來很多道家弟子雖然也用魂魄煉丹,但大多也只是用動物的魂魄,很少會涉及人的。這樣一來,他覺得問題就在那個玉墜上面。
這塊玉墜來路不正,這個老闆八成是被人黑了,買了一塊有問題的玉回來。只是這個玉的具體問題他也不太清楚,得看了才知道,所以他給老闆打了個電話,胡謅了關於那個玉的幾句瞎話,那個老闆倒是挺有興趣過來聽一下,所以叫我們別走等他過來。
本來我是挺著急離開的,畢竟這個事連秦一恆心裡都沒譜,我哪兒有不落荒而逃的道理?可是聽他這麼一說,我又很好奇,想看看那個噎死人的玉究竟是啥樣的。
沒多長時間那個老闆就來了,打個照面,見他倒沒我想像中的那麼市儈,只是很可惜,那個玉他沒帶來。進屋簡單聊了幾句,話題就說到這個玉上面。老闆簡單講了一下關於這個玉的來歷。據他說是從泰國的一個商人手裡買來的,再多的,他就不講了,一看就是有所保留。我估計他是怕我們因此再壓房價什麼的。
這樣聊下去估計也沒什麼必要了,秦一恆又簡單跟他忽悠了幾句後我們就準備離開。
正準備出門的時候,秦一恆挺好奇地問了一句老闆最近生意如何,是不是不太順利。這個老闆聽了明顯雙眼放光,趕忙問秦一恆知不知道解決的辦法。
秦一恆搖搖頭,就背著包帶我出來了。那個老闆還想在後面追問,無奈秦一恆帶我走得很快,老闆在後面「哎」了一聲,就沒什麼動靜了。
去機場的路上,我問秦一恆,他怎麼知道那個老闆的生意不行。我尋思肯定不是從什麼國家政策上面分析市場環境,他這麼問肯定是有原因的。
秦一恆說,事實上人的信念相比較來說是很強大的一股力量,雖然我們看不見摸不著,也沒有任何科學論據直接證明它的存在,但如果把很多人的信念集中到一起,就會產生一種奇妙的反應。簡單點說,有一萬人都相信面前的一塊兒石頭能辟邪,只要大家的信念是統一的,沒有雜質的,那麼這塊兒石頭就真的能辟邪。說到底辟邪的並不是石頭,只是所有人的信念而已。
接著,秦一恆說,我們亞洲尤其中國,是有豐富的玉文化底蘊的。玉具有辟邪護體的作用,據說佩戴夠時間的玉器就會有靈性,能幫助主人擋災禍。如果有一天發現佩戴多年的玉器出現了裂痕,或是紅線莫名其妙地斷掉,就是幫主人擋過了一劫。而翡翠是玉器的一個分支,他想了想,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那個玉佛墜就是一尊邪佛。如果一塊成色很好、具有很高工藝價值和文化價值的翡翠墜子,三十萬元恐怕是拿不下來的。想必那邊的人是急於出手,並且深知這個玉墜恐怖的地方。
而這個老闆買到手之後,因為家裡擺放著許多辟邪開光之物,夜裡生夢,其實是想告訴他把玉墜丟掉。這個老闆果然害怕,就隨手將它送給了身邊的貼身保鏢。這個保鏢最後陰差陽錯被吸了魂魄死於非命。老闆雖然逃過一劫,但運勢必定大衰,所以生意低落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恐怕這還只是個開始,嚴重則是會傷及四肢的。
另外,秦一恆還講了一點,就是但凡開過光的隨身物件——玉珮、金佛、車上掛的求平安招財的東西等,如果是專程為你自己一個人求的,在你佩戴或是用過之後,記得不要讓別人伸手觸摸,摸過之後就靈性全無,失去開光的價值了。
秦一恆說的倒不像是妖言惑眾,這次經歷雖然沒什麼波折,但我還算是受益匪淺,起碼聽他講了很多相關背景故事。只是這次仍然是白跑一趟,覺得還是很不甘心。所幸這個事完了之後,就有個小宅子送上門來。
雖說裡面也有一些東西,但卻也沒什麼危害,說起來反而很有趣。宅子是主人主動找上我的,反正是七拐八拐認識的朋友的朋友,他貸款買了一套26平方米的單身公寓,是高層,在13樓,然後和他女朋友兩個人住在裡面。起初沒什麼,住了半個月後,兩人就發現房子裡有怪事。本來這種小公寓就不大,也沒置辦太多傢俱,但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住著就是感覺這個房子很擠,這裡說的很擠倒不是真的擁擠,就是一種感覺。雖然他的房子真的很小,但同樣是小戶型的房子,有的就不會給人這種侷促的感覺。兩人最初也沒注意。之後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這個人的女朋友就會被鬼壓床,幾乎每晚都是。
突然有一天,他們注意到,早上起來放在床邊的拖鞋換位置了。本來他們以為是自己記錯了,後來,他們留意了一下,果然第二天早上拖鞋會自己移動位置。
兩個人很害怕,就七拐八拐地找到我,也並不是想賣房,只是想讓我們幫著看看。畢竟兩個打工族在一個城市裡能有自己的窩挺不容易的。雖然我很想賺錢,但又礙於他是朋友的朋友,也就只能幫著去看看。
帶著秦一恆去看了看,屋子不大,站在一個地方就能把整個房子看一遍。
秦一恆看完之後簡單問了他們兩句話,大意是他們兩個是不是每晚都要做愛什麼的,這對男女也大方地承認了。然後,秦一恆就叫他們以後再睡覺的時候,記得把窗簾拉上,否則很多過路的東西會被吸引過來看的,而且這種時候,會被很多過路的小鬼誤認為到了投胎的時候,現在看來並無大礙,哪天一不留神再被上了身就慘了。
這對男女聽完之後千恩萬謝,秦一恆又簡單地在對著窗戶的牆上掛了面鏡子,四個床腳底下都墊了紅紙,說以後就沒事了。
自此之後,這個公寓果然再也沒有出過怪事,那兩個人也就安安穩穩地過著沒羞沒臊的生活,手拉著手奔著甜蜜的幸福去了。
第十三章 大戶人家
這房子我沒賺錢,只是相當於蹭了幾頓飯。雖然能一時果腹,但致富之路還是要靠自己的雙手,不對,是秦一恆的雙手實打實地幹出來的。不過也是巧了,估計是我財運回轉了,一個星期還沒過呢,袁陣就聯繫我們,說有一戶人家要賣個老宅子,據說一家好幾代人都住在這個宅子裡一起生活,遺憾的就是地段並不好,比較偏,相當於現在城鄉結合的地方。我心想這要是在皇城根底下,把這個宅子拿下來就發了,但有總比沒有強,我怎麼著也得去看看。
這次路途是真的遙遠了,那個地方不通航,只能坐火車,然後各種大巴小巴轉來轉去才到。到了地方我就有些後悔了,沒想到會這麼偏僻,我之前從電子地圖上查看這個宅子的位置就在城市邊上。下了車沒走多遠就看見了這個宅子,的確古色古香,看著還挺氣派,應該有一定的年頭了。我一邊算著這個宅子大概得多少錢,一邊問秦一恆,這個宅子是不是太老了?
秦一恆倒沒答話,歪著頭看了兩眼,說他們家這房子的佈局肯定人丁興旺,即便不大富大貴,起碼也是平安幸福,好端端的賣它幹什麼。
進了院門,我才發現秦一恆真的是說對了,一大家子人真是一派祥和歡樂,我看了都很羨慕。接待我們的自我介紹說是這個家的長子,我看他這歲數估計也得六十了。老頭精神不錯,帶我們繞著宅子走了半天。我琢磨著要是讓秦一恆看一遍,可得有點時間,我得先用個什麼辦法把老頭拖住了。可是又一想,那邊還一大家子人呢,怎麼著都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於是我就小聲問秦一恆,怎麼辦?
秦一恆說,這還看什麼啊,這麼一大家子,過得這麼喜慶,你覺著這裡能有啥?說有神仙護著他信,說有鬼怪?那就真是滑稽了。
他這麼說,我倒是挺贊同的。可是袁陣明明告訴我他們這裡是鬧鬼的,怎麼到了地方反倒變成福地了?
我就問了老頭一句,你們家是不是有什麼在鬧?
誰知道老頭居然笑呵呵地說,的確有,說完就指著一間偏房說,就是那個房間鬧鬼,而且從他記事起就開始鬧了,直到現在還在鬧。
我順著老頭指的方向看去,倒是真的有一間門窗緊閉的偏房,不過粗看起來也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要不是老頭指給我們看,就是完全會被忽略的一間偏房。秦一恆看見這間房子也挺詫異,看他的表情像是沒看出來什麼。
於是我就問老頭,這個宅子鬧鬼怎麼個鬧法?
老頭嘿嘿一笑,說帶我們去瞅瞅。推開那間房的門,陽光照進來,能看見滿屋的灰揚起了不少。這間偏房很小,進門靠左手邊是一張木床,右邊則堆了不少東西,估計這間房很早以前就被他們家改成庫房用了。老頭帶我們走進去,指著那張木床說,這張床是他們上好幾輩的祖宗留下來的。當時那個祖先在朝廷裡面做官,告老還鄉的時候皇上批了這一塊兒地給他們家,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半個縣的土地基本都是他們家的。後來土改,加上斗地主,家道就敗落了。幸好家裡出了一個做生意比較成功的族人,又把這片老宅給買了回來,就這樣,他們這一大家子又住了回來。
這個老頭說,他剛記事的時候就總聽家裡人說那間偏房裡面住著一個老祖宗。他當時還以為老祖宗就是比爺爺輩分還大的人,他就很好奇,想見一見這位從來不露面的長輩。
可是家人卻將那間房子上了鎖,他只好去窗子那兒踮起腳往裡面瞅。無奈年歲太小,身高不足,只能搬個板凳悄悄往裡面看,結果看見一個身著清服的人正在案頭上練字,回過頭看見他正在窗外偷看,就衝他微微一笑。
此後老頭常常會去偷看,多數時候都會看見那個人在練字,但有的時候那個人卻不在屋裡。後來老頭跟父母講起此事,父母都很吃驚,但欲言又止或者閉口不談,只是對他嚴加管束,再也不讓他靠近那間偏房了。等到老頭長大一點,有機會去那間偏房偷看的時候,卻再也沒見過那個人。後來土改之後,這一個大宅子基本都分給了當地的窮人。最早住在這間偏房裡的是一家三口。男人天天下地幹活,留一個女人在家裡帶孩子。然而住進去沒幾天,孩子就出現了一點問題,平白無故地就會講一些古文詩句。家人很害怕,就找了當地的神漢來看。神漢看了,說孩子是被上了身了,用了很多辦法,就是沒效果,後來也只能建議這一家人搬出去。然而,這一家人搬走之後,孩子雖然恢復了正常,但是上學之後卻變得異常愚鈍,所幸那個年代讀書並不很重要,這家人也沒有再碰見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這裡鬧鬼的傳聞就傳開了,也就沒有人再敢來住了。
後來,鎮上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小混混不信邪,反正他也無家可歸,就搬了進來。接著怪事就在他身上發生了。他每天醒來,就會發現有人用樹杈在地上寫的字,具體寫的什麼內容他也看不懂,不過對人身倒也沒什麼威脅,他也並不害怕。久而久之,這個小混混竟然無師自通,也可以揮筆潑墨,寫上幾筆好字,後來竟然成了新中國成立以後挺有名的一個書法家。
這個老頭提起混混的名字,我還真的聽說過,名氣雖然沒到國寶級的地步,但一幅字賣個一兩萬元還是有的,只是從來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麼離奇的故事。文人小說下載
老頭接著說,後來,他們把這個宅子買了回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這間偏房裡面睡了一晚上,當晚他果然夢見一個身著清服的人對著牆壁哭,而且哭得異常慘烈。老頭心想,這必定是有什麼原因,第二天就燒了些紙錢車馬祭拜。隔日再睡依舊如此。住了幾日,老頭就開始咳嗽,覺得身體非常不適,就只好搬了出去。
不過,老頭認為,這裡面雖然有東西,但對人卻是無害的,相反,應該會保佑自己的子嗣,因為家道越來越盛,他就更加信奉是祖先在庇護,所以這間房子僅僅是沒有住人而已,平時倒也經常來回地搬進搬出一些東西。
老頭講了一大通,我也聽得津津有味。看向秦一恆,他也是頻頻點頭,也不知道是認可了老頭的哪句話。
我問老頭,為什麼住得好好的卻要把這房子賣了?
老頭依舊挺樂呵,說,其實很簡單,族人想舉家移民到國外去,這個宅子留著也就沒什麼用了,況且,移民也需要一大筆錢。
看老頭的樣子,倒是挺實在。很少看見房主能這麼主動把房子裡面鬧東西的前因後果講得這麼清楚的。
現在這個宅子裡面還真的是有東西,我得跟秦一恆商量一下,看看好不好解決,而且這麼一大片宅院,雖然是在郊區,但恐怕也是價格不菲,我也得計劃下看能不能把這個宅子吞下來,所以我跟老頭說我要和朋友考慮一下。老頭倒是答應得很痛快,而且死活要留我們住下來。我見這個地方也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而且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也就順水推舟地應了下來。
老頭把我們倆安頓好,又準備了一桌子菜請我們吃,弄得我們還很不好意思。
吃完飯,回到這家人安排的客房裡,我就問秦一恆這個宅子怎麼樣。
秦一恆說,基本上是沒什麼問題,從風水佈局看,這個宅子也是找了懂行的人選址建造的,只是那個偏房裡的東西按照老頭所說,也是很有年頭了。如果現在還在的話,想必這中間有什麼玄機,至少我們得弄明白那個東西是什麼樣的。
他把話說到這,我心裡基本就明白他要幹什麼了。不用說,他又想晚上潛過去再看一遍。畢竟白天陽氣太盛,很多陰晦的東西並不能看得太真切。我是真的不想去,可是想起老頭白天說的話,那個東西應該不會害人,而且還有秦一恆在身邊,我去給他打打下手應該沒問題的吧。
於是,我們兩個人當即就決定晚上過去看看,我以為秦一恆最起碼也會簡單準備一下,誰知道他到了時間直接拉著我就奔向偏房。到了地方,他兩手蒙住窗戶,把頭探近了一直看。
我實在沒想到他是這麼個看法,反正有他看就夠了,我乾脆直接立在旁邊抽煙。
秦一恆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來叫我,說他也沒看出什麼,不過他覺得這個宅子裡面還真的有東西存在,只是看樣子不是個邪物。說完他又轉身往客房走,我只能在後面跟著,也不知道他有何打算.
進了屋,秦一恆七翻八翻地從包裡掏出一包餅乾,又從這家廚房借了個盤子,帶我折了回去。到了偏房,他徑直推開房門,進去畢恭畢敬地把餅乾擺在盤子上,又小心翼翼地把盤子放到木床上,然後就帶我退了出來。
出了門,秦一恆告訴我,這個宅子裡的東西到底邪不邪,明天早上就能見分曉了。
這樣折騰了半天,合著還得繼續等啊!我很無奈,想細問,他就跟我裝神秘,告訴我說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秦一恆就把我拉起來,急匆匆地趕往那間偏房。打開門,他環視了一下屋子,就召喚我進去。我也不明就裡,只能傻乎乎地跟著。剛站定,秦一恆就順手一指,叫我把擺在床上的那盤餅乾吃掉。
我聽了一愣,這是什麼無理要求啊?可是看朋友的眼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我尋思必是一會兒有場惡戰,要讓我先補充一下體力——這個理由雖然牽強,但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沒辦法,我就一口一口地把那盤餅乾吃了。餅乾放了一夜,已經有些潮了,原本應該很脆的吃起來卻軟軟的。我一邊吃一邊尋思,這餅乾在這屋子裡放了一宿,一晚上指不定有多少老鼠蟑螂光顧呢,不會吃壞肚子吧?果不其然,我吃了餅乾沒一會兒就感覺肚子疼,瘋跑了好幾趟廁所才算是消停了。
第十四章 老祖宗
回來我就問秦一恆這究竟什麼意思,他這才跟我解釋。
這餅乾其實就是所謂的貢品,無論是神明還是已故的靈位,哪怕是很多地方喜歡供奉的妖怪,都會有相應的貢品。往大一點說,從古至今活祭屢見不鮮,往小了說,基本的糕點水果一類是必不可少的。傳聞一些靈驗的神明在享用過貢品之後(通常貢品還是原封不動的,只是人們習慣這樣理解,放貢品在供桌上做做樣子,第二天就可以拿走自己吃了),人吃掉那些靈驗神明享用的貢品,或延年益壽,或驅病救人,或求子得財,反正會有說不完的好處。這當然只是傳聞,他也沒親身驗證過。可是這供奉給鬼的餅乾吃了,起碼我是沒得到任何好處,反而遭了不少罪,這我可是親身驗證過的。我就問他,這麼折騰我是何居心?
秦一恆解釋道,這種供奉給鬼的貢品吃起來一般有三種結果。一種是口感比較甜,這種甜並不會很充分地體現在味蕾上,主要是一種感覺,就像說一個吻比較香甜的感覺是一樣的。這種比較甜的貢品反而是最危險的,因為據說這種甜味的貢品是因為享用過它的東西是吸陽的邪物,女人吃了會月經紊亂、流產;男人吃了會遺精、萎靡不振;如果繼續在這個邪物附近生活,就很容易被侵體。
第二種是比較苦,同樣也不單純指的是味覺上的苦,這種反而是好的,因為享用過它的這個東西的確會幫助你,最起碼不會害你。這種貢品,即便對身體無益,但基本上也是無害的。據說,供奉過神明之後的貢品,無論是水果還是糕點,吃起來會覺得索然無味如同嚼蠟,或者是能感覺到味道變淡了。
而第三種,就是吃起來比較酸的。這一種貢品,是由有怨氣的東西品嚐過的,這種怨氣並不是那種厲鬼的怨氣,而是一種幽怨之氣,因為厲鬼是不會接受供奉的。這種貢品吃起來口感中會有酸楚的感覺,通常也對人體無害,最多就是會鬧肚子。
聽完秦一恆的解釋,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很想發脾氣,這種試驗既然他最清楚,那就應該他自己做,害老子跑了半天廁所。
雖然他講述的這些道理,我覺得沒什麼太大的事實依據,但想一想,還是勉強說得通的。放了一宿的東西,在一個潮濕的環境難免會變質,吃了拉肚子倒也正常,只是現在事情明朗了,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呢?
他就說這裡面的東西很可憐,也不想害人。他要是用對付厲鬼的那些方法有些下不去手,我們還是找找能讓他自己選擇離開的辦法。
我們之前的驅鬼方式說白了是挺武斷蠻橫的,可是今天要想請它自己走,還讓一個這麼多年一直留戀此處的東西自己走,這張網未免就撒得太開了。可是沒辦法,秦一恆說了我也只能服從命令,誰讓我不懂行呢。
我和他簡單商議了一下,決定從這個人是如何死的入手。聽那個老頭講述以前的事情,我認為這個東西多半就是他們家的祖先,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們只能去問問他們家人了。
這個調查還是比較煩瑣的,我們裝作好奇,問了他們家族健在的幾個老人,雖然都知道那個房子鬧鬼,卻也說不出關於那個東西的一二三來。我們又問到帶我們看宅子的那個老頭。老頭撓著頭想了半天,也就只能說出這個人應該是以前在朝廷裡做官的。
這樣的線索是毫無頭緒的,我和秦一恆又停留了兩日,都已經有打道回府的念頭了。秦一恆卻說,實在不行我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試一試。
我問他是什麼辦法,他居然兩眼放光地看了我半天。
看見他的目光我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肯定是要拿我開刀啊。細問一下,還真被我猜著了,而且這回似乎要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讓我擔心。
雖然秦一恆依舊是說得輕輕鬆鬆,可是我吃過好幾次教訓了,真不敢再相信他了。何況,他這次出的餿主意居然是想讓那個東西上我的身。
秦一恆倒是一直勸說我,說這個事情只能我們內部自己消化解決,要是用他們家的人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我考慮再三,他也承諾再三,說保證沒問題。
我想了想,還是咬牙答應了。我其實還是為了錢啊,真是豁出去了。
他見我鬆口答應了,就帶我作了一些準備:先在偏房門外挖了一個小坑,然後豎了一個扁擔在裡面,幸好主人家有一個,不然這種東西還真不好尋。最後他用黑線在我的中指上綁了一個小扣,線的另一頭拴到扁擔上面,告訴我一會兒會失去知覺,但如果我感覺到中指上的這根線動了,就要努力醒過來。雖然他在旁邊不會有事,但也得事先提醒我,說白了就跟做手術之前會讓你簽手術通知單一樣。
我坐在那張舊床上,心說,他媽的,怎麼不早說啊,可是現在已經上了賊船,也只能任人宰割了。秦一恆在屋裡轉了一圈,在地上用腳使勁點了幾個點,接著就把偏房的門關了。黑暗一下子湧進來,他點了一根白蠟,放在之前他最後點的那個點上,然後塞到我手裡一把雞毛,告訴我,醒來的第一瞬間,就把雞毛往門外拋,拋得越遠越好。
這時,我就開始緊張了,各種恐懼感直往心頭躥,又生怕動起來會把指頭上的黑線扯斷了,只能這麼強打精神等著。又過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真的感覺到渾身發冷,止不住地打冷戰。猛地一下,我就感覺到一個什麼東西趴在我的後背上了。也不知道後面有什麼,瞬間我就失去了意識。
說真心話,我這輩子也沒睡得這麼香過。我之前設想過無數種可能,猜測自己被上身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感覺。結果等到秦一恆忽然大喝一聲把我拍醒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過程一點感覺也沒有,完全沒有任何記憶。
剛醒來那一瞬間,我的意識還很模糊,身體很乏,很想繼續睡。
可是秦一恆在旁邊連忙提醒我要把雞毛丟出去。我連忙起身,也顧不上優雅了,直接把門撞開,鉚足了勁兒把雞毛都丟了出去。出乎我意料的是,雞毛並沒有向前運動,而是瞬間呼啦一下全飛了起來,揚得到處都是。
之後的事情就沒那麼荒誕了。秦一恆把東西收好,回去跟我解釋了一下當時的過程。據他所說,上我身的人挺文雅的,說話也顯得很有涵養,只是好像很可憐,總是哭。我說呢,怎麼醒來之後滿臉都是濕乎乎的。
我問他之前的那些步驟有什麼含義。秦一恆說,中指是一個人陽氣最重的位置,綁住中指,無非就是給這個人上了一個保險。如果這個東西強悍到真的佔了我的身體的話,那這個繩結就能幫我留住最後一點陽氣,這樣,我怎麼著也還是有救的。而扁擔其實是能辟邪打鬼的,可能現代的城市人對這個並不瞭解,現在社會的發展導致這種傳統工具已經鮮為人知了。據老一輩人講,當時農村的醫療水平很有限,而又因地廣人稀,人氣不重,所以經常會發生詐屍事件。詐起的殭屍見人就抓撓咬掐,而且力大無比,誰也擋不住,唯獨用扁擔拍打,方能把殭屍擊倒。把扁擔立於地面,看似搖搖欲墜,但如果真有一個被鬼上身的人想要把立在地面上的扁擔掰斷或是推倒,這根扁擔反而會突然變得穩如泰山,堅若磐石。把我中指上的黑線和它繫在一起,相當於找了一種最堅實的力量來拖住我。這些東西講出來雖然覺得荒誕離奇,但這個世界上的的確確總會有挑戰我們常識的事情出現。
至於那根白蠟,秦一恆說他只是用最簡單的方式在房間裡點了幾個星位,把白蠟放在了魁星的位置,也是為了護住我的陽氣。而最後讓我拋掉的一把雞毛,是讓我拋霉運的。雖然上我身的東西並不作惡,但被上過身的人輕則也會小病一場,重則倒霉一年的,所以他讓我在醒來的那一瞬間把霉運拋出去,能緩解被上過身所帶來的損耗。他這麼一說我就想起那把雞毛,最後的確是違背常理地四散亂飛。我跟他說起,他也點點頭,說這樣基本上霉運就都散去了,只是恐怕我還得有個頭疼腦熱的,治療一下就過去了。
等我還想問那個東西都跟他說了什麼時,秦一恆賣了一個關子,說明天一切將真相大白。把這事情解決了,這麼大一個宅子,我們恐怕能賺不少。我疲乏得不行,說到賺錢我都沒精神了,索性回客房躺下睡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我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身體還是累得不行,起身發現秦一恆已經不在了,於是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我想秦一恆現在肯定就在那間偏房裡,等走到了,發現這一大家子人基本都杵在周圍了,秦一恆正跟這家裡幾個壯勞力說著什麼。
他簡單佈置了一下,幾個壯漢就開始掄起大錘,把這間偏房的一面牆給砸了。我看得目瞪口呆,房子看似已經年久失修,沒想到卻很堅固。幾個體壯如牛的大漢砸了半天,才把這面牆砸開。秦一恆在旁邊一直盯著,又砸了一會兒,喊了一句停,就跑到砸壞的牆根處找著什麼,一會兒,居然拿了一個軸子出來。
我站的位置比較靠後,看不太真切,大概是幅畫。等到走近看時,才發現並不是畫,而是一個織物。我又看了兩眼,覺得眼熟,卻還是沒想出是什麼,問了他才知道,居然是聖旨。這可真是天方夜譚了,合著他們家牆裡面一直藏著一道聖旨。上面寫的字雖然很工整,無奈書讀得太少,我也看不出是什麼意思。
秦一恆就給我簡單解釋了一下,大概就是說他們家這個人,可以領命回京官復原職的意思。
說完,秦一恆接著給眾人解釋:
他們家這個祖宗在朝廷裡面犯了點事,被貶了三級。具體是什麼事呢,可能是跟當時的文字獄有點瓜葛。然後這個人還比較心高氣傲,就直接跟皇上申請告老還鄉了。皇上倒也仁厚,賞給他這個宅子。想必此人還是有一定才學的,回家了兩年,皇上居然還能記起他來,又想召他回京做官,可惜這個時候他已經在家病死了。這人本來就是心有不甘,所以遲遲不願投胎做人,這回倒好,聖旨一到,他更覺得委屈,就在家裡鬧個不停。家人見狀也是害怕,聖旨又不敢燒掉,後來沒辦法,只能砌搭到這個偏房的牆裡。這樣一來,他也就跟到了偏房裡,整日對著牆以淚洗面。然而陰陽兩隔,他肯定是沒希望回朝做官了,現在聖旨已經拿了出來,只要燒掉,平了他的怨氣,這事就算了了。
聽到說要燒聖旨,我都跟著心疼啊!據說這東西非常值錢,可是他們家人卻一致同意可以燒掉,只是還要燒些紙錢,希望拍個照留個紀念什麼的。秦一恆說這倒也無所謂,就把聖旨交給那個老頭,讓他們自行處理了。
這次的行程果然沒有白費工夫,經歷雖不艱險,但起碼有始有終,最主要的是,幫了他們家這個忙,宅子的價格肯定就可以往下壓一壓。等到這一大家子把聖旨的事情弄完,我就直接拉著老頭談起了價格。老頭倒是真夠實在的,果然在價格上打了折扣。我粗算了一下,這個宅子如果按照他的價格買下,利潤相當豐厚,所以當時我就直接跟老頭擬訂了合同,簽字畫押。
又待了一天半,把過戶的手續差不多都弄完,我跟秦一恆就準備凱旋了。這一家子還想留我們吃飯,好說歹說才婉拒成功。回去的路上我很開心,可是等到上了火車我就開始發燒,臨時吃了幾片藥,下了火車直接就去了醫院掛點滴。秦一恆說這就是被上完身的後遺症,休養幾天就好了。我也就趁著這個工夫好好地休息了一陣子。按理說,我都已經讓雞毛多飛一會兒了,霉運應該都散去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就在這個之後的一個宅子,的確是讓我倒了大霉。
不過,用秦一恆的話說,也就是我命裡該有這麼一遭,讓我們倆無意間洞穿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故事講到這兒,對面的人已經聽得目瞪口呆了。也許是我的故事在他們眼裡過分離奇了吧。不過回想一下,當初,我剛入這一行的時候,似乎也常常有著和他們一樣的表情。我又拿起相機,照舊給他們拍了一張合影。幾個人依舊不解,卻誰也沒開口問我這是為什麼。夜已經很深了,窗子沒有關,正好有風吹進來,吹得我脊背有些發涼。說來其實氣溫並不算低,只是剛剛閃光燈照亮對面人的一瞬間,我似乎看見了些什麼,可是細想一下,腦子裡卻回憶不出個大概,可能是疑神疑鬼的老毛病又犯了吧。我咬了咬舌頭,讓自己鎮靜下來,這樣的時間講著這樣的故事,難免會讓人渾身發毛的。對面的九個人即便互不認識,此時也是本能地互相靠在了一起。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算是轉移一下剛剛的注意力,然後叫他們抓緊時間去一趟洗手間。九個人中有兩個女生,她們倆對視了一眼,看表情早就內急了,但好像是被故事嚇著了,愣是不敢動地方。我衝她們笑了一下,叫其中一個男生陪同,她們這才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急匆匆地去了洗手間。剩下的人也是有了從眾心理,也都三三兩兩地奔向了洗手間。
客廳暫時就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看了看表,距離天亮還早,這一夜注定是漫長的。我點了根煙,剛放到嘴邊,還沒等抽一口,就感覺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豎了起來,因為就在我剛剛點煙的一剎那,客廳裡奇怪地亮了一下。這種亮光很刺眼,也很短暫,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分辨光是從哪個方向打過來的,但我可以斷定,這是相機閃光燈發出的光。我的相機正安放在茶几上,而且鏡頭是背向我的,即便是相機忽然出現故障,閃光燈的光線也不會打到我臉上。難道這個宅子裡還有別人嗎?他手裡也有一部相機?可是他在拍什麼?跟我要拍的東西是一樣的嗎?
我滿心疑問,也很害怕,但我答應過朋友,無論今晚發生什麼事,我都要把故事講下去。現在,我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繼續把自己按在椅子上抽煙。我連吸了幾口,這才讓自己平靜下來。突然,洗手間的方向傳來了尖叫聲,聲音撕破了寂靜的午夜,刺得我耳膜生疼。不過,我並沒有起身去查看,因為這裡會發生怪事,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很快就有一個男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告訴我,那邊出了怪事。我微微一笑,叫他把所有人都叫到客廳裡,不一會兒九個人就圍著我站了一圈。一個女生哭著告訴我,剛剛他們排隊進洗手間,一樓是有兩個洗手間的,相隔不遠,他們自覺地按照男女分了兩撥,她排在另一個女生後面。因為著急想繼續聽我講故事,所以幾個人動作都很麻利,誰也沒耽誤工夫。輪到她進去的時候,燈忽然黑了,她吃了一驚,以為是外面的人把燈關了,就「啊」了一聲,燈就又亮了。可是她方便完在洗手池前洗手的時候,忽然發現鏡子裡的自己不對勁。
說到這兒,女生已經止不住地哆嗦了,哭腔越來越明顯,幾乎是擠出來了一句話:「我的頭髮被人剪了!洗手間裡只有我一個人!」
她說完這句話人就癱軟在了沙發上,另外的人也都像是被嚇得夠嗆。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女生,雖然我之前並沒有注意她的髮型是什麼樣的,但現在看來,她的頭髮還真的被人動過,像是被人齊根來了一剪子。我想不會有一個妙齡少女願意留這樣一個髮型吧。
我示意他們都坐下,告訴他們之前有言在先,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只能後果自負。如果你們不願意聽下去,可以現在選擇離開。
話音未落,僅有的兩個女生已經相互攙扶著向外走了,跟在身後的還有一個哆哆嗦嗦的男人。三個人回身向我告別,我叫住他們,告訴他們按照約定,必須給他們三個人每個人拍一張全身相。三個人看表情似乎都有些不情願,也許是停留在這個宅子裡多一秒鐘對他們而言都是一種煎熬吧。他們還是順從地履行了約定,依次走到茶几前站定,讓我拍了照片,然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這棟宅子。
剩下的六個人雖然都還坐在沙發上,不過也都驚魂未定。我是不可能浪費口舌安慰他們的,因為我要繼續講我的故事。
第十五章 六指
病好了沒幾天,袁陣就又給我們介紹了一個宅子。這次比較特別,宅子的主人親自找上門來,希望我們去買。我想他可能是實在走投無路了,這棟房子不賣給我們這種人,他就完全沒辦法出手了。來找我們的這個人歲數不算大,自稱叫老六,40歲上下,穿著打扮倒像是個生意人,只是身材很魁梧,皮膚有些黑,猛一看倒有些黑社會大哥的意思,講話的時候喜歡用手跟著比畫,還真有些江湖氣,沒等看房就給我們報了一個價格,伸出手掌往我面前一攤,比畫了個數字,我這才注意到他是個六指。
六指報給我們的價格實在很低,具體有多低,我只能形容成跳樓哭喊驚天凶宅價了。聽到價格這麼低,我立刻就來了興趣。問過秦一恆,他雖然也覺得有利可圖,但是這個宅子賣這麼便宜,想必裡面的東西不是輕易可以對付得了的。不過,顧慮歸顧慮,起碼還是要去看一下的。於是,我們就跟著六指搭上了飛往那個宅子所在城市的航班。往返機票都是六指買的,一路上還給我們大獻慇勤,但卻隻字不提那個宅子裡的東西。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心裡有點不安。秦一恆倒是一副輕鬆的樣子,一路上除了給六指講一些方術之類的知識,就是看報紙。看他們兩人聊得還挺親近,我也樂得清淨,就戴上耳機瞇了一覺。
等到下了飛機,六指又從機場停車場取了車,直接送我們去了宅子。一路上我在想,這個宅子的價格已經這麼低了,所以我並沒有想到這個宅子有多麼豪華。然而直到我真站在它面前的時候,才驚歎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這宅子大得有些出奇,從外面估摸著恐怕單就這一層的面積就要有將近600平方米。這種規模的豪宅,我之前也只在好萊塢電影裡面見過。整個庭院坐落在靠近山頂的位置,往遠一望,整個城市盡收眼底。別墅的外牆倒是有些斑駁,估計是太久沒人打理了,但還是掩蓋不住這宅子本身的一種尊貴感,估計當時建造的時候也是請了有名的設計師設計的,風格我還叫不上來,反正不是那種已經落入俗套的歐式或是法式。坦白說,我見過的別墅大大小小都算上也有不少了,還真沒有一棟別墅能這麼吸引我的眼球的。
這下我心裡倒是有些竊喜,這個價格買這種宅子,跟白撿沒什麼區別。現在就看秦一恆這邊的態度了,只要他發話說好處理,我當即準備把房子簽下來,以免夜長夢多。只是我看向秦一恆時,他面色平靜,沒有直接進宅子,而是先領著我和六指圍著房子轉了一圈,卻不表態。
六指在旁邊跟著一直在說這個宅子怎麼怎麼好,講得唾沫星子滿天飛。
我都聽得有些煩了,心說這麼好你能賣給我們?於是我就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這個宅子裡面的東西是怎麼個鬧法。
六指聽見我問話,這才裝作如夢初醒一般,猛地一拍大腿,給我們講起這個宅子的事情來。
據他所說,這個宅子之前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對於那個大戶人家的相關信息,他也並不瞭解,他只是知道忽然有一天,這個大戶人家裡的一個年輕人找到他,要用很低的價格賣給他。他當時也在炒房,滬深京有很多套房產,算是當地比較有名的炒房者了。面對輕易送上門來的大肥肉,他起初也有些顧慮,可是明裡暗裡打聽了半天,這個宅子並沒有什麼問題,所以他很樂呵地跟那個年輕人簽訂了過戶手續。簽好合同之後,那個年輕人又提出想在房子裡再住一個星期,因為他正在準備出國的手續。六指覺得已經佔這麼大的便宜了,所以就很痛快地答應了。然而,就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裡,那個年輕人竟然死在了這個宅子裡,而且他的家人也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六指說,他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場面極其殘忍。那個年輕人被分屍成了很多塊,整個大廳裡面散落了一地。警察來了之後拼了半天也沒將屍體拼完整,而兇手的線索也毫無頭緒,案子就這麼一直懸著。他本以為自己吃到了天上掉的餡餅,結果反而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幸好這個宅子的事情並沒有傳得滿城風雨,他尋思著,緩一緩應該還是可以出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等了數月,覺得差不多已經風平浪靜了,就把售房信息掛了出去,結果沒有一個來看房的,甚至連一個打電話來問的人都沒有。最後他也實在是心疼,因為雖然當時買進的價格很便宜,可是現在宅子彷彿並沒有升值。他咬了咬牙,乾脆自己住了進去,這樣他心理上還能平衡一些。
剛搬進去的時候並沒有怪事發生,直到有一晚下大雨,他躺在床上,忽然就聽見震耳欲聾的吼聲,吼聲極大,按照分貝數,起碼全城的人都能聽到。他以為是哪裡爆炸或是雷聲,就沒有放在心上,等到聲音停止,便睡去了。然而第二天,他問起別人的時候,卻誰也沒有聽見這麼大的動靜。六指以為這個宅子畢竟遠離市區,周圍又沒有什麼建築,也許當時雷聲是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炸開的,所以他理所當然聽得很真切。沒想到,從那天之後,每晚他都能聽見如此巨大的嘶吼聲,無論晴雨。這下他開始害怕了,白天找了人來看也沒有看出什麼。又住了幾日,實在不敢再住下去了,就搬了出來。時至今日,房地產市場不太景氣,加上有政策限制,他琢磨著把這個宅子賣了算了,於是就通過袁陣聯繫到了我們。
聽完六指的敘述,我情不自禁地看向秦一恆。他依舊沒有表態,只是一直拿眼睛掃著這個宅子的外牆,盯了半晌,才轉過頭跟我們說進去看看。六指就鞍前馬後地給我們兩個引路。進了院子,就看見地面上生了很多雜草,一看就知道這個宅子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了,不過,從佈局上看,設計得還算典雅。戶外還有一座仿希臘風格的雕像,具體我也看不出是什麼人物。我們跟著六指進了屋,推開門迎面而來的全是塵土。進門的右手邊還擺著一座銅像,足有半人高,冷眼一瞅嚇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鍾馗。雖然我對方術並不瞭解,但起碼鍾馗我還是認識的,很多人家裡會擺來鎮宅。只是放眼望去,大廳裡空無一物,唯獨門邊擺了這麼一個鍾馗像,看著不但突兀,也很詭異。我見秦一恆表情沒什麼反應,也就放下心來,跟著六指在屋裡面轉。
這時候,按照以前我們的工作分配,秦一恆是應該去查看這間房子裡面是否有污穢之物的,可是這次他卻沒那麼做,也跟在我身後,聽著六指給我講解宅子的戶型佈局。
一樓轉完之後,從樓梯上到了二樓。二樓並沒有一樓那麼寬敞,分了很多房間出來。我並沒有每一個都進去,只是跟著六指隨意看了幾眼樓梯的第一間臥房。房間裡雖然沒有任何傢俱,但地毯和牆紙都還在,顏色搭配得還挺好看,只是灰塵太多,看起來有些壓抑。
簡單地把房子轉完,我就讓六指幫著訂了個酒店,說我們回去商量後再給他答覆。六指把我們送到了市區,下了車,我忍不住問秦一恆,剛才為什麼不去看看那裡面有沒有東西。
他說,其實真沒什麼好看的,本來他見這個價格這麼低,還以為裡面肯定有一個極其厲害的東西,可是剛進門就看到擺了一座鐘馗像,想必這個房子應該是乾淨的;即便不乾淨,這光天化日的,又有鍾馗鎮宅,單看是發現不了什麼的。
我聽他說完,心裡自然就明白了幾分,言下之意還是得晚上去。雖然之前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了,可是想到晚上去這樣一棟房子,心跳還是驟然加速。可能是這個宅子太大、太空曠,我總覺得這個宅子讓我很不安,卻又說不出來到底因為什麼不安。我問秦一恆,他能不能解釋六指說的有什麼東西嘶吼的事情。
秦一恆搖頭說他從來沒聽過,況且,這也只是六指的一面之詞,說不定他是在故弄玄虛,或者在講述時刻意隱瞞了什麼,因為這麼大一個宅子,他把價格壓到這麼低,急於出手→文·冇·人·冇·書·冇·屋←,肯定有他的原因。
我很贊同秦一恆的看法。不過,現在看來,要想弄明白這個宅子裡面的玄機,也只能晚上再去看了,所以我們並沒有直接回六指給我們訂的賓館,而是先打聽著去了這個城市周邊縣城裡的一座寺院,秦一恆說要先去這裡準備一下晚上用的東西。
這家寺院雖然並不是很大,但香火極其旺盛,坐落在市區和一個周邊縣的交界處。進了寺院大門就能看見一個大噴繪牌子,是某個重要領導給這個寺院的題字。秦一恆把我領到院子裡兩個大香爐之間,告訴我就這麼站著,不要說話,最好閉上眼。我雖然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但心想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當是在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裡修修心了。
周邊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我站在兩個香爐之間被熏得夠嗆。差不多站了一個鐘頭,秦一恆才拍拍我,告訴我可以走了。我渾身上下已經被熏得全是佛香味,他聞了聞我的衣服,說差不多了,就帶著我繼續去準備其他的東西。因為畢竟我也有了些經驗,秦一恆準備的東西大體上我還都是看得懂的。
基本都是他之前常用的那些東西,唯獨多了一樣,他準備了一個鈴鐺。東西準備妥當,我們簡單地吃了頓飯,然後就坐在飯館裡等天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緊張的原因,我覺得時間過得極其慢。終於等到晚上9點,我們就開始動身。
路上攔了幾輛出租車,說了我們要去的地方,竟然很多司機都不願意載我們,最後好不容易加錢才說服了一個司機。去的路上我就旁敲側擊地問司機為什麼都不願意去那個宅子。司機的回答倒是出人意料,說,之前那個宅子周邊都是禁區,有警衛把守,根本開不進去的,後來據說裡面出了什麼事,警衛都撤走了,加上那個地方比較偏,很多司機跑過去只能空車回來,很不划算,所以就沒人願意去了。
聽到司機這麼一說我還挺好奇,之前那個宅子是有警衛把守的嗎?那想必裡面住的人也是個大人物,可是這樣一個大人物平白無故地消失,應該會驚起點風雨的,為什麼連消息靈通的出租車司機都不知道?這麼一想,我就有些沒底,忍不住看秦一恆。他衝我笑了一下,並不嚴肅,我的心這才放下來。
這個城市的夜景並沒什麼可取的地方,斑斕得有些庸俗。我想趁這個機會在車上瞇一覺,剛一閉眼,滿鼻子都是佛香味,熏得我有點不適應,只好就這麼熬到了終點。
再次走到這個宅院前,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陰森恐怖。月光下的宅子雖然詭異,看起來倒也挺安詳。
秦一恆也端詳了一陣,跟我說,這個宅子一定是風水大師看過的,這種獨院的位置,都是經過精心選址的,住在裡面的人應該會官運亨通,不走仕途的話,八成也會發大財。可是裡面的人慘死,在這樣一個福地,也應該會安心投胎才對。除非他被殺的時候太不甘心,才會寧可逗留在這樣一塊風水寶地受折磨,也不肯進入輪迴轉世。
他說完我就在想,能住得起這麼個豪華宅子的人,肯定把世界上能享受的基本都享受過了,那他還有什麼不甘心的呢?難道是因為死的時候太年輕了?這倒是個理由,反正越有錢的人越怕死是一定的。但他的家人悄無聲息地搬走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自己的孩子死了,不僅不來收屍祭拜,反而就這麼溜走了,難道當時有什麼隱情,這一家人必須得這麼悄悄地走?他們是在躲什麼嗎?
站在門口的這麼一丁點時間裡,我想了很多,腦袋裡冒出無數個問號。秦一恆拍拍我,我這才回過神,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宅子。那個六指應該也清楚這個宅子是沒什麼人願意進來的,乾脆連門都沒鎖,我和秦一恆很輕鬆地就推開了門進去。當晚的月光很好,能見度還不錯。走進大廳裡,秦一恆就開始拿出龜殼轉來轉去,我在原地抽煙等他。等到他回來,我因為有了上次的教訓,沒敢伸手去摸,而是問他情況怎麼樣。
秦一恆撇撇嘴,說,什麼也沒算出來,以現在的狀況來看,這個房子裡面乾淨得連個過路的小鬼都沒有。實在不行我們只能一種方法一種方法地挨個試了,反正我們提前有所準備,東西帶得也比較充足。
他這麼說我倒是不介意,反正累的是他。我想了一下,忽然覺得是不是那個鐘馗在這裡面鎮宅,所以那個東西才不出來?我把想法跟秦一恆說了。他想了一下說,那個鐘馗放的位置不是供位,多半是被人挪到這裡守門的,似乎是想把什麼東西關在裡面不讓出去。
第十六章 震耳欲聾
本來這時候我已經很放鬆了,沒想到他來了這麼一句,我立馬就感覺脊背發涼,緊張兮兮地打量了一下周圍。月光從窗子灑進來,並無異常,反而有些美感。我見秦一恆還在用著各種方法想找出屋子裡的東西,自己乾脆點了根煙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又過了一會兒,我都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就感覺腳底下似乎震了一下,然後瞬間一聲嘶吼,似乎捲著狂風暴雨拍到了我的臉上。這聲巨響實在太大了,恍惚間我覺得這個宅子恐怕都會被震塌了。我也顧不得多想,只能依靠本能抱著頭就想往外逃命。
剛跑了沒幾步,就有什麼拽住了我的衣服。這下,我嚇得差點沒背過氣去,拼了命地用手去推身後。就在我掙扎的工夫,一隻手鉗住了我的肩膀。我只能大叫,嘶吼聲還在繼續,大到我完全聽不見自己叫喊的聲音。不止我的聲音,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聲音此時恐怕都被嘶吼聲淹沒了。這種聲音彷彿能把人體的每個細胞都震碎了一樣,幾秒鐘的時間,我就渾身開始劇痛。這時我也顧不得身後鉗住我的那隻手了,痛感讓我跪倒在了地板上。這種劇痛感很難形容,有別於我所經歷過的所有痛楚。這一刻我甚至想到了死亡,我想,死亡對於我也許是一件好事,不僅可以讓我從這種痛苦中解脫,也能讓我從這悲苦的人世間解脫。
就在這時,我耳邊彷彿聽見了一陣細微的金屬碰撞的聲音,這個聲音很小,但卻沒有被嘶吼聲淹沒,而是穩穩當當地傳到了我的耳朵裡。我聽著這股聲音,身體竟然瞬間放鬆了下來,那種痛感也消失了。不知不覺,這股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而那陣嘶吼聲也不知不覺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秦一恆熟悉的聲音。他大聲喊著我的名字,我回過神,從地板上站了起來,看見他手中拿著一個鈴鐺,鼻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我來了一拳,已經流鼻血了。
我又坐到地板上,喘了半天的粗氣。我想這就是這個宅子最恐怖的地方,這種聲音,不僅人類,恐怕任何生物聽到之後都會受不了。難道說之前死的那個年輕人就是因為這個聲音太強大,把他的軀體震碎了?剛才的痛感實在是太強烈了,我真的不敢想像,如果持續下去會怎麼樣。
我連著抽了三根煙,才算徹底緩過神來。我問秦一恆,剛才他有沒有聽見那陣嘶吼聲。他搖搖頭,說他並沒有聽見,他在忙的時候忽然聽見我大叫,回過頭我已經在拚命往外跑了。
我心說,這怎麼可能呢?只有我才能聽見那陣嘶吼聲?難道說這種聲音要分人才能聽得見?可是聽六指的描述,他一定也是聽過這陣聲音的,我和他會有什麼共同之處嗎?但我肯定的是,他在描述的時候刻意把這陣嘶吼聲的威力說弱了。
我把我的疑問跟秦一恆說了,他聽後沉思了半天,然後告訴我說,也許這個聲音是並不存在的,嚴格點說,就是在現在的物理科學範疇內是不存在的。淺顯一點解釋,那就是幻聽。不過,他倒是不贊同這個解釋,因為這個聲音是的的確確存在的,而我之所以能聽到,是因為我現在的陰氣太重了。他之前講過,能被解釋的就叫作科學,不能被我們目前的知識儲備解釋的,就叫作玄學。而那些聽到過靈異聲音的人,多數並不是幻聽,而是那種聲音的波長波段恰好和這個人對應上,所以才會出現只有這個人才能聽到的結果。而且多數人都有一個錯誤的認識,認為寺廟因為有神靈庇佑,肯定是陽氣最盛的地方,其實恰恰相反,寺廟是陰氣極盛的地方。佛家的理念是普度眾生,並不會因為鬼神而有所區隔,所以,如若不是修行之人,寺廟還是不宜久留的。
聽完秦一恆的話我才明白了幾分。原來他之前聽了六指講述宅子裡的聲音時,就大概猜到是這樣的原因,但又沒辦法求證,只好又拿我開刀,去寺廟香火爐旁邊吸了半天陰氣。為了求證那個聲音是否真的存在,就拿我當試驗品,雖然我很氣憤,可是事已至此,況且我們賺的就是這玩命錢,所以想了一想,反正我也打破了他的鼻子,這事就暫且不追究了。
秦一恆又跟我解釋,說那個鈴鐺就是那些出殯時走在最前面的人拿的引魂鈴,是為了勾住死者的魂魄,讓其踏上輪迴之路用的。常人聽來並無特別之處,然而被東西上了身的人,聽到鈴聲通常會覺得刺耳難受。而說到聲音辟邪也許你們並不瞭解,其實嚴格意義來講,唸咒誦經的聲音都應該算作聲音辟邪的範疇。而用來辟邪的聲音有很多種,器物的聲音、生物的聲音都可以。說著,他簡單地列舉了幾個在辟邪的聲音中最為管用的。相傳虎骨折斷的聲音是具有很強的辟邪能力的,能將七魄盡侵的人喚醒,雖然聲音的分貝不大,但效果卻大得驚人。其次就是天子降生時的第一聲啼哭,據說這一聲出來,千年的妖怪都要提前摀住耳朵。前兩種時至今日恐怕我們多半是沒有機會親耳聽到了,相比較來說,最後一種想要聽到則較為簡單些,那就是午時寺院的鐘聲。
聽了秦一恆的話,我也沒時間感歎玄學的博大精深了,因為現在問題就擺在我們面前,既然我能聽見嘶吼聲,那就證明這個宅子裡一定是有東西存在的,只是秦一恆用盡方法都找不到它,這就非常棘手了。
我跟秦一恆坐到地板上,想商量一下對策。顯然,我也提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簡單聊了幾句,我乾脆給他單獨思考的空間,又一個人點著了煙在大廳裡面亂轉。宅子裡本來就空曠,現在我們兩個人又都靜了下來,我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過了半晌,秦一恆叫我過去,告訴我,對於這個宅子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無從入手,不如先回去,第二天再從長計議。我表示同意,就這樣,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返程。
因為這次準備得比較充分,加上秦一恆剛才忙活了半天,各種我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東西放了一地。我們拿東西往包裡面裝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彷彿這個房間裡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著我們,我不由警惕起來,用餘光打量著周圍。可是,雖然能見度還可以,但還是被夜色模糊了視線。我看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什麼。我想跟秦一恆說,一抬眼,發現他也正用眼神向我示意。
這下我就更確定這個宅子裡面的的確確是有一個人的,瞬間我的冷汗就開始往外冒,想跟秦一恆交流一下應對的策略,無奈房子裡太安靜了,我又恐對方察覺,只能不停地用眼神向他表示我也感覺到了。
秦一恆輕咳了一聲,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我,地上的一袋泰山石子我有沒有看見。我被問得一愣,隨即瞥見他對我在使眼色。
我心說,媽的,雖然我明知他是在聲東擊西,可是這個情況下,又沒有事先對過台詞,我一時半會還真沒弄明白該怎麼接。
正當我愣神的工夫,秦一恆猛地從我身邊躥了出去,直奔拐角向上的樓梯。他的發力太突然,以至於等我想跟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加上我一時緊張,腿軟綿綿的,根本跑不快。等我追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已經上到了二樓,我在樓下聽見樓上嘈雜的腳步聲,肯定不只秦一恆一個人!可是在這個時間,會有誰也來到這個宅子裡面呢?沒等我多想,就聽到一樓門口的位置,「轟」的一聲巨響,我側目一看,那個鐘馗像被人推倒了。
我站在樓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現在對手並不只有一個人,我和秦一恆如果分開單打獨鬥,恐怕更沒有勝算。這麼一想,我還是決定上樓去幫他。這幾秒的時間因為我的猶豫彷彿被拉長了。正當我轉身準備奔上樓的時候,秦一恆已經下來了。他告訴我說,上面那個人對這個宅子的佈局非常熟悉,他追上去時只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一閃就不見了。正當他準備挨個房間搜查的時候,聽見樓下有響動,就又跑下來,看看我這邊出了什麼情況。
我把鍾馗像被人推倒的事情跟秦一恆一說,他立刻臉色大變,說,不行,我們得立刻離開這裡,咱們中計了,有人想把被鍾馗鎮住的東西放出來!
我從來沒見過秦一恆這麼緊張的表情,一時間腦袋就跟著發蒙。他只好拽著我,狂奔下樓。還沒來得及走出大門,我們頓時一起停住了,因為我清晰地看見門口的位置立著一個影子。
第十七章 我的生辰八字
這是我這輩子頭一次看見實體的髒東西,或者說,頭一次看見最像是實體的一個髒東西。我瞇起眼睛,卻只能看見一個站立的輪廓,著裝、髮飾、是男還是女,我卻一樣也分辨不出來。此刻,我也能感受到秦一恆的緊張,因為他站在我身邊的氣場也起了變化。然而,我們就這麼站著對峙,誰也沒敢動作。時間彷彿凝固了,我努力地想把呼吸調整平穩,無奈卻越來越覺得胸悶。
過了幾秒,也許是幾分鐘,總之,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對時間的概念一定是錯亂的,正當我的神經已經繃緊到極限的時候,那個人影突然消失了。我聽見秦一恆長出了一口氣,而我的冷汗已經滿臉都是了。秦一恆很快恢復了冷靜,首先去包裡找了個手電筒點亮了。做我們這一行的,夜裡進宅子,通常是不會用手電筒的,因為手電筒的光線太明顯,大晚上的,晃來晃去,反而會模糊其他的感官,何況我們做的本來就是一個陰晦的差事,多數的邪物還是懼光的。這懼光並不是光有驅散它們的功能,而是它們會本能地隱在黑暗裡,這有點像人通常喜歡關著燈睡覺一樣。
手電光掃過的宅子地面上,有很多腳印,已經很凌亂了,完全分辨不出究竟是我們兩個的,還是其他人的。秦一恆捧著手電,向鍾馗像一步一步摸了過去。
我生怕之前的那些人會在這時突然躥出來偷襲我們,無奈手邊也沒有個趁手的東西可以防身,只能從秦一恆的包裡掏出一根大香燭,反正黑暗之中這個東西看起來跟棍棒無異,嚇不倒對手,起碼也能給自己壯壯膽。
我在後面小心翼翼地跟著,眼見著秦一恆走到鍾馗像前,卻忽然愣住了。我見他不動了,也本能地停住了腳步,小聲問他怎麼了。秦一恆沒搭話,竟然俯身蹲下去,彷彿在看地上的什麼東西。
我距離他還有幾步路,雖然手電的光線十足,但也的確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又小心叫了一聲秦一恆,他的身子輕輕地顫了一下,忽然說了一聲,江爍。
我以為他叫我的名字是讓我過去,就一步一步地湊了過去,走近了才看見地上竟然是一個木板樣的東西,似乎有一些年頭了,抑或是刷了很暗的漆,反正木頭的成色很不好,木板上竟然還有幾行字。我定睛一看,腦袋忽然就「嗡」的一聲,這上面怎麼會寫著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呢?
秦一恆顯然也被這塊板子震驚了,半晌才回過頭告訴我,這是一塊棺材板,來源肯定不知道了,用棺材板寫好了你的名字加上生辰八字,又壓在這麼邪的地方,具體是什麼用途,他也不清楚,不過用腳指頭想也能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我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來,秦一恆講的,我雖然字字都聽得真切,卻一句話也沒記住。我腦袋裡恐怕已經成了提拉米蘇,什麼也想不清楚,只能點著了根煙狠狠地吸一口,然後靠在牆邊緩了一陣子,才覺得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
我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一恆看著我,忽然冒出一句,這房子我們必須得買下來,因為這個房子很早以前已經被你買走了。
秦一恆這句話說得實在太哲學,我窺不出什麼道理,不過,看他的表情,我也能猜出一二,恐怕這次的麻煩大了。我叫他解釋給我聽,他用手電光晃了晃門外,似乎並不放心這裡的環境,然後猶豫了一下,把我拉到了院子裡,告訴我說,在古代,建宅尤其是大戶人家建宅時,無論是風水、巧工,甚至是方術都會考慮其中。在宅基下面通常會埋入宅主的一個隨身小物件。如果是官宦家庭,多半會埋入一縷用錦囊裝著的主人的頭髮,並且頭髮的根數還有相當嚴格的要求,這縷頭髮只能是單數的。據說如此做叫作「聚宅」,顧名思義就是將宅子裡面的人氣聚攏起來,以求不會流散。那時候科技並不發達,勞動力是一個家族興旺的根本,所以「聚宅」被很多大戶人家沿用。而相比官宦家庭,那些土財主家則沒那麼多說法,他們一般會埋幾壇金銀草草了事,既有異曲同工的「聚財」之意,也能以備後患。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主持家道的是女人,那麼建宅的時候,宅基地下會被埋入裡面寫有一句話的荷包,只是其中的內容只能她一人知道,外人並不能瞭解。而通常我們看的古代影視劇中常常會說一句話,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來,這句話其實就是出自這裡,所找的東西也就是「聚宅」。當一個名門望族被滿門抄斬或是發生滅門慘案時,施刑者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要把「聚宅」找出來。他們相信,只有找出「聚宅」,這戶人家無論是現世漏網的子孫,還是已經化作厲鬼的冤魂,都不能再回到自己的家裡,也就無從尋找仇人了。
秦一恆說到這兒,管我要了根煙,我也隨手點了一根。聽完他的敘述,我越發覺得渾身陰冷起來。
他繼續說道,然而,光有「聚宅」還不夠,宅子分陰宅和陽宅兩種,這無須多作解釋。陽宅即是人居,陰宅則是墓塚,但這也不是必然的,很多沒有陰宅居住的孤魂野鬼,無法進入輪迴之路,遊蕩在世間,它們總要有個去處停留,陽宅就是一個很好的落腳點,所以,在中國的文化中,從廳堂的鎮宅之物,到門前的鎮宅門神和石雕,都是有的。而一個名門望族在埋下「聚宅」之後,就會在門前的兩頭石獅子下面,左邊壓下主人的生辰八字和姓氏,右邊壓下用料明細列表,這個簡單解釋起來就叫作宣宅有主,這樣一來,無論大魔小鬼,皆敬而遠之。這裡值得一提的是,並不是所有門前的獅子都會有鎮宅的作用,如若擺放不當,反而會破了風水,為主人招來禍患。首先,兩隻獅子的嘴一個張開一個閉合,代表的是吐納之意。而銀行前面的獅子嘴巴一張一閉,張是招財,閉是守財,為錢財只吃不吐之意。最後,古廟門前的石獅子是左公右母,看口型大概也能有個瞭解,一個在念「阿」,一個在念「彌」。而這幾種,無論任何一種的擺放順序錯亂,都會反其道而受之。
聽秦一恆講完,我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以他的意思來說,鍾馗下面壓的是我的生辰八字,那豈不是這個宅子對過路小鬼宣稱我就是戶主?而且按照這樣推算,這個宅子底下會有我的一縷頭髮?想到這兒,我不免心神不寧,回頭看向這個宅子——我敢用我的腦袋保證,我從沒有來過,何況還親自埋下自己的一縷頭髮。
我問他怎麼看,他的目光忽然黯了下去,說他現在也不能確定,而且把生辰八字壓在鍾馗底下,他也是頭一回見,恐怕會有什麼陰招是我們並不清楚的。現在,我們最起碼要做的是,無論如何也要確定一下這個宅子下面是否埋了「聚宅」。無論這個「聚宅」是誰的,我們都要挖出來。他擔心,如果他現在猜測的是正確的,那麼這個宅子現在是用我的陽壽去給住在裡面的東西埋單。況且即便他的分析錯了,如果手握這樣一棟宅子,也是會給自己減運的。
瞬間,我渾身上下就漫出一股寒意,這個宅子想必真的已經超乎了我的想像,不過,這也許只是我們杯弓蛇影,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邪。
可我見秦一恆的表情一直陰鬱不開,心也不免跟著緊繃。把話題聊完,才發現手中的湮沒抽幾口,已經著到頭了。我又點上一根,狠吸了一口,才讓自己平靜了一些。
之後,我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也許是心理作用,當我再走進這個宅子的時候,心裡已經不能僅僅用害怕來形容了,細想起來,竟然有一種敬畏。我並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如何而來,但我知道,這個宅子的事情恐怕並沒那麼好解決。回去的路上倒是很順利,但我基本都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走,強打精神半天,無奈腿還是發軟。幸好之前我們留了送我們過來的出租車司機的電話,打過電話,等了半個小時,司機過來了,我們就乘上車開始返程。回去的路上我看著窗外,腦子裡試圖思考一些什麼,可裡面卻一片空白。
回到住地,秦一恆立刻給六指打了個電話,沒想到,他的電話竟然關機了。我起初以為是他已經上床休息,畢竟我們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然而,第二天一早,秦一恆再次撥打六指的電話時,依舊是關機。直到中午,六指的電話都沒有接通。
白天的陽光從賓館的窗戶縫透進來,我把窗簾撩開,躺在床上,倒也忘了昨晚的驚心動魄。可秦一恆卻愁眉不展,站在窗邊思索半天,突然回過頭跟我說,他去找幾個建築工人,買不下來這個宅子,我們也得提前拆拆試試,說完就快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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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九子鎮真龍
這句話讓我差點沒從床上蹦起來,先別說那麼碩大的一個宅子擺在那兒你拆不拆得動的問題,這要是我們在六指沒允諾的情況下擅自動工,萬一吃了官司,我們就賠大發了。我連忙穿好衣服追了出去,幸好秦一恆走得並不是很快,我連跑帶顛地終於在路邊截住了他。我本來是想勸他冷靜些,無奈說什麼都不管用,最後我也只好跟他上了出租車。我們先在裝修市場邊上雇了七八個工人,又雇了一輛麵包車,兩輛車風馳電掣地就駛回了那個宅子。
時隔一晚,再次站在這個院子前,即便陽光再強烈,我的心情也是壓抑的。秦一恆指揮著工人在院子裡面敲敲打打,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我走到宅子一邊,用手試著敲了敲牆。這宅子在建設的時候肯定是下了血本的,完全不可能存在豆腐渣工程的問題,所以他們幾個人即便是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了,我估計也砸不開一面牆,更何況要把整個宅子掘地三尺。這樣一想我反而放心了,就找了個陽光曬得很舒服的地方抽煙。
煙抽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忽然聽見裡面的一個工人喊道,老闆,挖到了。我頓時起了好奇心,難道說秦一恆千方百計要回來,是昨天算出了這個宅子底下埋了什麼寶貝?
我湊過去一瞧,才發現挖出來的像是一尊石像,不過這尊石像一多半還在土裡,也看不出究竟雕的是什麼。秦一恆指揮幾個工人合力把石像挖了出來,擺在院子裡。
我這才走近去看,這尊石像並不是很大,也就半米左右,石頭的成色還不錯,憑感覺應該不是很老,只是雕的是什麼東西,我還分辨不了。
單看頭的話,倒是和龍有幾分相似,可是身子卻佝僂著活像一隻哈巴狗,這種形態倒有點可笑,毫無藝術美感。不過,沒有美感不代表不值錢,我心說,如果這是個古董,這樣保存完好又奇形怪狀的東西,放到拍賣市場上,肯定能拍出大價錢。
正當我想著的工夫,幾個工人又合力抬過來了一座雕像。這座雕像沾了不少泥土,灰不溜秋的。我脫下外套把雕像上的泥土撣了撣,這才看清它的全貌。
這個雕像與第一個挖出來的相比,在造型上的失敗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只竟然離譜地把龍的身子換成了一隻尾巴上翹的大魚。這讓我聯想到新加坡一個著名的獅身魚尾像,總之,看起來有說不出的怪異。
一連看了兩座雕像,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我轉過頭去看秦一恆,他還在指揮著工人繼續在院子裡挖著什麼,整個院子已經被他們幾個人搞得面目全非。
我問秦一恆,這兩個東西是什麼。他沒回答,只是跟我說,等全都挖出來我就知道了。
聽他的語氣,好像還不止一兩個,我的好奇心被徹底地勾起來了。反正也不需要動手幫忙,我倒也落得清閒自在,就乾脆在旁邊監工。
自從前兩座雕像被挖出來之後,後面的挖掘似乎順利了許多。我注視著一座又一座被挖出來的雕像,院子裡的地已經被開墾得可以直接種莊稼了。起初,我還饒有興致地去仔細查看那些雕像,可是看了幾座後,就越發提不起興趣了,乾脆直接回到車裡閉目養神。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等我再回到院子裡時,雕像已經被挖掘得差不多了,幾個工人正在合力往外搬最後一座。
等到最後一座雕像被立起來之後,秦一恆站在擺成一排的雕像前,半天不作聲。我站在旁邊看了半天,還以為他是在醞釀什麼情緒準備給我講解一下這些雕像的來歷,誰知道過了很久也不見他回頭。我過去拍了他一下,他才緩緩地側過頭來看我,表情已經嚴肅到跟雕像差不多了。
我從來沒想到他的臉還能僵硬到這種地步,本來自己曬足了陽光,心態已經調整得挺悠閒了,這下可好,瞬間心跳就開始加速,明明在大太陽地兒裡,渾身還是一陣一陣地發冷。
接著秦一恆對我講述的事情所給我帶來的震撼,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我一直以為,我跟他做這行這麼久,對方術之類的東西已經有所瞭解了,但實際上我太坐井觀天了,我從沒想過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多讓人匪夷所思的辦法,來幫助人類達到如此居心叵測的目的。
秦一恆站在陽光底下,首先挨個用手拂過了九座雕像,接著他停在最後一座被挖出來的雕像前問我,你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我搖搖頭。
一旁的工人倒是對這些雕像沒什麼興趣,無奈我們還沒結給他們工錢,只好也站在一旁,見我搖頭,都跟著搖頭。
這是貔貅,秦一恆看向我說。
貔貅乃生財辟邪之物,通常會放在案頭,很多文人也會選擇用來當鎮紙。如果單獨的一座擺在這裡,想必是有鎮宅和納財的作用,可是這裡是九個……
秦一恆用手指依次指過其他的八個,說,這分別是贔屭(bi xi)、螭吻、狴犴(bi'an)、蒲牢、饕餮、睚眥、狻猊(su□n ni)、椒圖。
俗話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九個便是所謂的九子,通常它們是不會聚在一起的。在建築或生活中,會分散開來,被分別放在不同的地方和位置。然而,這個建築底下竟然會埋著九子,並且圍攏在一起,相隔的距離也是等長,這絕非偶然,而是被人刻意這麼埋在這裡的。我大膽假設一下,把這些東西埋在院子裡的人,就是殺了之前這個宅子裡那個年輕人的人,他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秦一恆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他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用九子鎮住真龍。之前死在這個宅子裡的年輕人,一定就是所謂的真龍轉世,是注定要當皇帝的。而在這個宅院裡把他殺死、分屍,讓其魂魄盡散,而且又用如此惡毒的手段鎮住其魂魄,不讓其轉世投胎,目的和手法實在讓人不寒而慄,最重要的是……秦一恆的語調忽然沉了下來。
我們這次是中計了,這個陣是有人設計好讓我們來破的,如今,我也不知道陣破了之後會有什麼後果,想必從一開始那個六指聯繫我們,我們就已經被裝進圈套之中了。
秦一恆說完,下意識地想從兜裡掏煙,我見狀連忙把自己的煙丟給了他。他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也想掏出一根煙抽,卻發現手情不自禁地在顫抖。我努力地深呼吸,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放鬆下來。我看向秦一恆,他似乎也在努力穩定著情緒。整個場面像極了美國電影中決戰前等待衝鋒的時刻。
我見旁邊的幾個工人也是目瞪口呆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聽懂了秦一恆講的內容,還是完全被我們倆的反常氣勢鎮住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臉,也許是事情被我們想複雜了,也許這個陣被破了之後只是那個真龍能轉世投胎而已,跟我們倆並沒有多大關係。可是細想一下又覺得不對,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六指為什麼會引我們來破這個陣?是他自己破不了嗎?我環視了一下院子,工人在挖雕像的時候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所以這個陣也並不需要特別的方術手段來破解,只需要找幾個年輕力壯的工人扛著鐵鍬,怎麼著也能搞定了。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想好好分析一下事情的脈絡。首先,我必須要弄明白一個問題,我的生辰八字是被什麼人放到鍾馗像下的,他又是怎麼得到的。
回想當晚的細節,這應該完全就是一計聲東擊西,為了把我和秦一恆引開,然後在混亂之中把鍾馗像推倒,從而讓我們發現被壓在下面的棺材板,那麼,想必對方一定對我們極其瞭解,因為他們敢斷定秦一恆一定會因為那塊棺材板而把整個院子翻個遍,這樣就破了院子裡的九子鎮真龍陣法。可是,之後我們會面臨什麼遭遇,我卻完全不清楚。只是,我越想越能肯定一點,那個六指跟當晚的那個人是一夥的,甚至他也是參與實施者之一。
我把我的分析跟秦一恆說了,他也表示同意。只是現在一切都還不清晰,我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秦一恆把工人打發掉,又在院子裡踱了幾步,似乎還是沒有頭緒,我們兩個人只好先返回賓館。
回到賓館,我和秦一恆輪流給六指打了無數個電話,依舊是提示關機,我們甚至還把電話打給了袁陣,無奈袁陣那邊也是只有六指這個打不通的電話號碼。
我心裡一直很忐忑,然而,奇怪的是,從當晚開始,直到我們決定離開,一切都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我想,這點連秦一恆都始料未及,前幾日,他的表情還很陰沉,過了幾天,他見並沒有任何異象,又用水碗的方式測了我們身邊並沒有邪物,也放下心來。
雖然那些疑問並沒有得到解答,可是日子還是要照常過的。我心裡偶爾還是會湧起一絲不安,總覺得我們已經走上了一條被人設計好的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的,總之,回去後我雖然沒有生病,可是身子卻虛了很多。我把電話關了,徹底安穩地在家休息了數日。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事情,說真的,我認真考慮了很久,這一行到底還能不能做下去?一方面我覺得現在的收入和小生意已經步入正軌,我並不缺錢花;可是,另一方面又覺得之前的日子並沒有那麼恐怖,似乎這些錢在事後看來掙得都是十分容易的。
回頭想想那個宅子,說實話,我還真有點捨不得。想佔便宜才會落入圈套,看來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經歷了那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後,我竟然還惋惜這個宅子沒有拿下來。後來,我又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晚看見的那個黑影,記憶裡的比當時看見的更模糊。我想,可能是因為那晚去過廟裡的原因,陰氣太重了,所以看見的只是一個孤魂野鬼也說不定。
秦一恆在我休養的這段時間又專門找過我幾次,聊的基本都是他對那件事的一些新想法,總結起來,連我都認為沒幾個靠譜的,所以這裡也無須贅述了。但他講的有一點我倒是印象深刻,不過也並不能求證真偽。他告訴我,人的魂魄也是可以被斬斷的,這也就是那個年輕人會被碎屍的原因,這在科學界也是有據可查的,然而現今的科學卻拿不出合理的解釋。我在電視裡看過一些相關的報道,很多截肢的人會在某一段時間忽然感到已經被截掉的肢體有很強烈的痛感,這種痛感有的是持續性的,有的是間歇性的,然而,他們所感到痛苦的那條腿或者手卻早已經不在了。用現今的醫療手段並不能緩解疼痛,無奈只能用打止痛針的方式來進行緩解。
而且最離譜的是,很多患者不僅會有痛感,也會有其他的感覺(例如感到冷、熱、癢等),最讓人稱奇的是,還有一些非常奇特的例子出現。
多半被截掉的肢體是應該被焚化的,然而也會有一些醫院圖省錢,將肢體隨意當作醫學垃圾丟棄。曾經有一個患者在做了截肢手術之後時常會感覺到那條明明被截掉的腿被凍得難以忍受,而後在他多次強烈要求下,竟然真的在垃圾桶裡找到了他的斷肢,已經被凍得僵硬了。秦一恆講,這在玄學上是說得通的。我們在很多影視劇或是聽過的傳聞中都不難發現,很多活著時是殘疾的人,或者死的時候被弄殘的人,其魂魄為什麼在死後還保持著殘疾的狀態,這是因為相應一部分身體的魂魄已經跟本體分開了。這樣講似乎有些煩瑣,用個簡單點的比喻,這就像是一個水泡被分裂一樣。
第十九章 丟了魂
又過了一月有餘,我每天按照秦一恆的叮囑去曬太陽,最後黑了不少。這段時間其實袁陣是聯繫過我的,我雖然都很有興趣,卻也不敢貿然動身。因為秦一恆告訴我親眼見到那些東西,是應該靜目幾日的。所謂的靜目,就是指在一段時間裡盡量不要去看紅色的東西,因為紅色有辟邪的能力,眼看了之後反而會因為正氣把自己的運氣沖抵,這有點被凍傷之後反而不能用火烤的意思。不過,這跟秦一恆說過的很多道理一樣,我並不知道真假,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地這麼堅持了下來。不過,因為靜目,我卻養成了戴墨鏡的習慣。後來跟秦一恆出去,乍一看,我反而更有些高深莫測的味道。
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固然美好,但是生活的停滯也會讓人越來越無聊。恰好,這個當口袁陣又聯繫到我,說是有一家人的房子要出手。不過,聽他的形容,這個宅子似乎並不是凶宅,因為住在裡面的人都還活著。
我聽了他的敘述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想去看一下,因為袁陣報給我們的價格算下來利潤也是頗高的,而且,我想,說不定他們家碰見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用不著方術的那一套辦法,這樣說不定我就撿了一個大便宜。我跟秦一恆通了一下氣,他起初並不同意,說我們現在的運勢很低,做生意恐怕會賠錢,還是少安毋躁,留神別再染上什麼血光之災。可是架不住我軟磨硬泡,最終他還是決定先去看看。
這個宅子距離我們所在的城市並不遠,走高速的話,只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況且我自認為我開車還是挺快的,自駕去的話又省了很多打車、步行的時間,所以我們乾脆直接開車上了路。袁陣碰巧就在這座城市,到達當地的時候正好是午飯的時間,我們就請袁陣吃了一頓飯,席間,他大概講了一下這個宅子的事情。
袁陣說,這戶人家住這裡已經有幾年了,男主人是一個中學老師,女主人在自家小區開了個小超市,兩個人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兒,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還是挺美滿的。
因為男主人是教師,所以每年有寒暑假期,加上他本人喜好旅遊,所以每年的假期基本上都會自助游,或是一家三口報旅行社去一些國內的旅遊景點。怪事就發生在他們一家三口的一次暑假旅遊之後。當時他們去了東北林場一座尚未開發的山,雖然尚未開發,但也因為沒有多少人工雕琢和污染,景色十分宜人,一家人玩得十分開心。臨上山的時候,男主人特地從當地買了一個大西瓜帶上山,放在了河裡,想等西瓜涼透了再吃。可是等到他們玩過一圈回來,卻發現河裡的西瓜不見了。因為當時並不能確定山上是否還有當地人或是其他遊客,所以一家人雖然掃興,但也沒有辦法,只能暗自咒罵了幾句偷西瓜的人,最後悻悻地下了山。之後在結束旅遊回去的路上,他們的女兒就嚷嚷很睏,說要睡一會兒,反正路途遙遠,兩個大人也乾脆睡了一覺。沒想到等回到家後,他們的女兒還是很嗜睡,依舊嚷嚷很睏,這對夫婦還以為是車馬勞頓,加上遊玩耗費了不少體力,並沒有當回事。
可是之後女兒就很難再醒過來,一連幾天基本都是在睡覺。兩個大人這才開始害怕,連忙送去醫院,然而各項檢查完全正常,最後他們沒轍,就找了個當地懂行的人來看。懂行的人說,他們一定是在山上惹了什麼東西,現在閨女被上了身,必須要重回當時玩的地方去祭拜一下。這對夫婦照做了,又買了很多貢品瓜果回到了那座山上,跪地磕頭求饒了半天,卻沒什麼效果,無奈又返了回來。通過關係找了很多人來看,結果都說是因為對山上的東西不敬所致,卻也都拿不出可行的辦法。後來,兩夫婦無意中通過袁陣聽說了我們兩個一直在買兇宅的消息,以為我們也是有些道行的,就希望我們過來看看,又知道我們是炒房的投資者,肯定不會白來,一咬牙,就給了一個比市價低很多的價格,只要我們把他們的閨女治好,就把宅子賣給我們。
聽完袁陣講的宅子的事情,我心裡面還有一點猶豫,這樣乘人之危的事情,雖然之前我也做過,不過,如此明目張膽還真是頭一回。
但人已經到這兒了,姑且還是去看看,要是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大不了象徵性地收點費用回去算了。吃過飯,我們就直奔那對夫婦家。
敲開宅子的門,看樣子這對夫婦已經等候多時了,很熱情,上茶、遞煙、削水果,我沒接,先跟著秦一恆去了臥室看看他們的女兒。
小女孩這時還醒著,見到有人進來,也只是勉強地動了一下眼珠子。秦一恆走上前,簡單地看了一下,回過頭叫我去他們家廚房拿把菜刀和案板過來。他從包裡掏出幾節枯樹枝一樣的東西,用刀剁碎了,用個紅紙包好摁在了女孩的天靈蓋上,然後叫我們從裡屋出來,在客廳裡商量對策。
秦一恆說現在的情況很不妙,不過也的確是跟之前那些人看過的一樣,女孩的魂莫名其妙地丟了不少。
我聽了還很迷糊,也弄不明白他所謂的丟了不少是個什麼概念。
秦一恆就解釋了一下,也算是給這對夫婦分析一下小女孩現在的狀況。所謂的三魂七魄,想必很多人都經常會聽到,卻很少有人真正瞭解三魂七魄究竟是什麼。道教上說,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
在這其中,魂,簡單點來講,就類似於一個生命的大腦,而魄則可以比喻成我們的神經系統,這兩個東西共同支配著我們的身體,相互配合。在這個理論中,三魂中只有命魂會在人身上常留。直白點來說,如果天魂和地魂也都能歸於人體的話,那就是所謂的得道成仙了。神話傳說中那些修煉千年卻並未得道的妖怪,基本上僅僅是開了地魂而已。
正是基於這個理念,在民間,很多地方的小孩會有在脖子上掛小鎖頭的習俗,其實也就是為了鎖住魂魄不讓其溜走。因為在幼兒時期,人體的魂魄並不穩固,很容易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脫離身體。這其實也很容易解決,如果情況並不嚴重,找一個至親的人呼喚幾聲,自然輕鬆尋回體內。用通俗一點的話講,就是這時候的魂魄很容易拆卸,所以安裝起來也比較輕鬆。而在人成年或是長大之後,魂魄趨於穩固,但也並不是不能被撼動的,先不說被勾魂一類的事情發生,單純在我們的俗語中就能窺其一二,譬如,我被嚇丟了魂等。
秦一恆講到這裡,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腦瓜頂,示意道,我們剛才進去的時候,我為了防止小姑娘的身體被東西乘虛而入,特意用雷擊棗木剁碎了用紅紙包上,封住小女孩的靈門。這被閃電擊中過的棗木不僅具有辟邪、樹正氣的功效,而且碾碎之後與露珠調和長塗於左手,還能有求子的作用。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魂魄進出人體的通道,就是天靈蓋。那些運用邪術取人魂魄作為己用的人也都是在受害者的天靈蓋上下功夫。這個理論幾千年來一直伴隨著我們的文化在發展,即便在神話小說《西遊記》中,我們也能看到。金箍是鎖在孫悟空額頭上的,這其實也就是鎖住了孫悟空的魂魄,讓其無法遁逃,所以,即便孫悟空在靈魂出竅的時候,他的頭頂依舊會帶著金箍,說白了,無論他跑多遠,狗鏈一直拴在脖子上,無非只是線放長了而已。
秦一恆講的這一大串玄學知識聽起來倒並不晦澀難懂,那對夫婦顯然也聽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眼睛都紅了,一直求我們救救他們閨女。
秦一恆說,這也並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實施的時候會比較煩瑣,但只要有耐心,相信他們的閨女就能恢復。
這對夫婦聽秦一恆說有救,連忙千恩萬謝,就差下跪了。我看著也覺得很心酸,就問秦一恆,現在那個小女孩是什麼狀況。
秦一恆說,現在看起來,僅僅是三魂七魄丟了不少,不過也看不出究竟是被什麼東西勾走了,還是因為什麼原因自己跑掉的。按照之前他們在山上的經歷,他個人更傾向於她的魂魄被什麼東西勾走了,只是這樣一來就真的很棘手了,因為,首先並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其次,他們也很虔誠地去祭拜過了,並沒有效果,可見那個東西心胸並不寬廣,肯定也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話還沒說完,女孩的母親就嚇得開始嗚嗚直哭。秦一恆見狀也有些無奈,就又安慰道,這種情況在以前城市化進程並沒有這麼迅速的時候,其實是時有發生的,甚至現在的一些偏遠地區,也常常會出現一些動物上了人身的事情,所以現在也不要太悲觀,解決問題才是關鍵。
秦一恆的話雖然有安慰的成分在,不過也的確在理。我記得很小的時候聽奶奶講過一件他們村子裡發生的真事。當地的一個婦女有次進山,因為內急,就在一棵樹下方便,這其實是很忌諱的一件事,因為說不定你就把排泄物噴在了一個你看不見的東西頭上。這個婦女就因此著了道,回家後人性全無,見誰咬誰。家人見實在沒轍,就用繩子把她綁了起來,放到床上,而後就找了一個十里八鄉還算懂行的人來看。那個人見狀,就斷言是被仙魅上了身,卻也沒有太直接的辦法,只能用辟邪之物驅趕,但並沒奏效。後來,反而是一個附近的屠夫,見狀大喝一聲,問那個婦女何方神聖,沒想到那個仙魅真的被屠夫身上的戾氣所震懾,乖乖報了一個叫作梧桐山靴子洞的地址。懂行的人見狀,立刻帶了全村人去尋找,終於在山裡的一顆大梧桐樹洞裡找到了一對黃鼠狼。最讓人稱奇的是,黃鼠狼可能也是貪圖舒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叼來了一隻牛皮靴當床睡。眾人急忙把黃鼠狼殺死,回去一看,那個婦女果然恢復了正常。這雖然只是口口相傳的一個故事,我也並不清楚真假,但如果按照秦一恆所言,想必也是有一些真實性的。
現在事情大體已經理出脈絡了,就看後面秦一恆如何操作了。我用眼神詢問了他一下,他見狀就湊到我耳邊告訴我,如果真是這樣的仙魅上身,倒也並不難辦,現在最讓人頭疼的是,那個東西居然強大到直接把魂引走,這麻煩就大了。就好比你的電腦中毒了,只要用好一點的殺毒軟件清除也就解決了,可是倘若你的電腦平白無故丟了硬件,那簡直就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聽他這麼一分析,我的心情就有點沉重了,合著剛才他的話還是朝著樂觀方向估計的。但現在我是真心想幫助這兩口子,我也是獨生子,所以更能理解獨生子女對於父母的重要性。看這對夫婦是真可憐,秦一恆也像動了惻隱之心,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先按照平常的辦法試一下,就是民間所稱的「叫魂」。
這個叫魂的方式很煩瑣,實施起來也非常耗費精力。首先要在幾個固定的時間段裡,子時、丑時、寅時、卯時,把家裡的燈全部關上,只點燃一盞油燈給魂魄指路;然後,打開窗,站在窗前,分別面向正南、正北、正東、正西四個方向不停地喚小姑娘的名字;最後,再點燃一張寫有小姑娘生辰八字的黃紙,喂小姑娘喝下。
另外,還要在白天的辰時、巳時、午時、未時四個時間段裡,面對東北、東南、西南、西北四個方向叩拜上供,這是懇請各路神仙鬼怪網開一面,給小姑娘的魂魄讓路。直至喂完小姑娘喝下寫有生辰八字的黃紙灰之後,七天內不能在晚上叫小姑娘的名字,因為小姑娘的魂魄尚且未穩,這時如果被過路的小鬼聽到,便能用同樣的辦法,再次把小姑娘的魂魄勾出來。
我們也是按照這個步驟一步一步地實施的,雖然我作為一個外人並不需要參與,但是即便如此,我光看著他們做這些事就覺得很累,而且最變態的是,整個步驟第一次做完後,並沒有見效。秦一恆說可能是魂魄丟得太遠的緣故,就又重複了一遍。這次果然有了很明顯的效果,小姑娘在晚上喝完寫有生辰八字的黃紙灰之後,竟然自己坐了起來。起初似乎是因為久未活動,肢體行動還不太受控制,而後經過短暫的適應,居然能下地走動了。
這對夫婦很感動,對我們兩個不停道謝,估計把他們倆這輩子知道的好話都說盡了。男主人當時就想要起草合同,按照當初的承諾把房子賣給我。坦白講,我也很開心,心裡尋思著就當是做了一件善事,錢什麼的也就算了。我表明了態度,說我並不想賺這個錢。男主人卻很堅定,而我也是鐵了心地拒絕,幾個人居然因為這個客氣了半天。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以為皆大歡喜,這麼你來我往客套的時候,秦一恆卻在旁邊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衣角。我以為他臨時變卦了,想把這個房子收下來,就想轉過頭勸他。誰知道看向他時,他卻不停地對我使眼色。我順著他的眼色看去,發現他指的是那個小姑娘。小姑娘這時候坐在床邊上,挺安靜的,倒也沒看出有什麼異常。我就歪過頭用眼神詢問秦一恆是什麼意思。他把我拉到身邊,耳語告訴我說,咱們得小心點,召回來的好像不是小姑娘的魂。
第二十章 差錯
聽完這句話的瞬間,我的脊背就涼了一下,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剛剛明明覺得她看起來很正常,這回一看,就覺得她渾身上下說不出哪裡讓人感覺不舒服。我趕緊隨便找了個借口,把秦一恆拉到一邊,問他這是怎麼回事。秦一恆撇著嘴說,他現在也不清楚,所有的步驟進行時都是他在旁邊監督完成的,並沒有出現什麼紕漏,他也是剛剛感覺到這個姑娘不對勁的。
現在,我們有點騎虎難下了,因為沒法跟這對夫婦解釋。
我也心知如果現在講出真相,對他們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心情的落差我怕他們一時平復不了,何況我們現在一時也沒有解決的辦法。要是他們翻臉興師問罪起來,我們真沒辦法應付。我連忙低聲問秦一恆怎麼辦,生怕被那對夫婦聽到。
秦一恆簡單想了一下,說這個事情現在是真的不好處理了。首先那個被招來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們並不清楚,有多大的危害和什麼目的,對於我們而言也都是未知數;其次,即便只是過路小鬼因為機緣巧合進了她的身也是很難辦的,因為那些枉死之人對生命都是極其留戀的,好不容易逮著一次機會重回人間,是不可能輕易放手的,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們還不能使用太極端的手段,一是怕傷到小姑娘的肉身;二是萬一對方玉石俱焚跳樓自殺什麼的,那就真的完蛋了。
秦一恆分析得倒是頭頭是道,可目前我們還真就是進退兩難了,總不能把人放這兒就走吧,可留下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對策。最後,秦一恆悄悄跟我建議說,還是先離開,然後回去合計合計,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手段。
我見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了。臨走前,我們編了個理由,告訴那對夫婦今晚必須把小姑娘關在臥室裡。他們見我們真的把小姑娘治好了,當然也是言聽計從。出門時,我心裡還是一陣陣發慌,心說,秦一恆之前告訴我現在運勢低,果真不是糊弄我的。
回到賓館,秦一恆又回憶了一遍招魂的過程,覺得還是沒有什麼紕漏,想必問題並不出在這裡。一時間,我們倆都有點心焦。過了半天,秦一恆突然恍然大悟地告訴我,有可能是小姑娘的生辰八字或是名字寫錯了!
本來我見找到原因了還挺興奮,可是細琢磨一下,又覺得這站不住腳。生辰八字對於這個招魂的儀式相當重要,所以他們在寫的時候肯定也確認了好幾次,而且在這麼關鍵的事情上,大家都會集中注意力,寫錯的概率應該是微乎其微的。名字就更不用說了,簡單的兩個字,怎麼可能會輕易寫錯?然而就目前的狀況來看,秦一恆也只能想出這麼一種原因。
我就說,會不會這個小姑娘根本就不是她父母親生的,所以他們並不知道確切的生辰八字?
秦一恆搖搖頭,說他在整個儀式啟動之前,其實就有過擔心,因為這個喊魂的人必須是至親才行,他也把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說得很明白,那對夫婦不可能還會貿然犯險。
聽完秦一恆的話我的心徹底涼了,我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那對夫婦,可是我們又不能逃之夭夭。看秦一恆的表情也是有點失落,我們倆躺在床上誰也沒說話,最後乾脆把頭往被裡一縮,各自睡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秦一恆就把我拽了起來,跟我說,他可能想到了一個辦法,先不說【文】能不能找回【人】那個姑娘的【書】真正魂【屋】魄,但起碼能把姑娘現在的魂魄弄出去。
我看他滿眼的紅血絲,看情形是琢磨了一宿,急忙穿好衣服跟他去了附近的壽衣店。秦一恆抱了整整一懷的白蠟,也叫我幫著提了一袋,二人直奔那對夫婦家去。
對於我們倆又突然造訪,那對夫婦起先還很吃驚,而後估計以為我們是變卦了想買下這個宅子,居然還很好心地又要主動起草合同。這下我更不好意思了,隨口跟他們編了一個理由,說小姑娘的魂魄還未穩,我們得用方術做個簡單的儀式幫她穩一穩魂。
這對夫婦本來就把我們倆當救世主,自然是言聽計從。秦一恆就交代了一句說,我們在房間的時候他們不可以進來,就帶我直接走進了小姑娘的臥室。小姑娘此時八成也能感覺出秦一恆懂行,見我們進來,雖然沒有表現出恐慌,倒也能看出她還是有些懼怕。秦一恆沒有走近她,而是默不作聲地開始往外掏白蠟。我見狀趕緊也跟著往外掏,很快,白蠟就擺了一地。
我俯下身子,視線剛好被秦一恆的身體擋住,可我又忍不住想看一下那個姑娘現在的表情。我想側頭,秦一恆就提醒我說,千萬不要跟她說話,看也盡量少看,她現在屬於身魂不一的狀態,一會兒你聽我的口令,我點著了蠟燭之後,你就幫我把她摁在地板上,記得要快,別讓她跑了。
我也不知道秦一恆究竟想幹什麼,但聽他的總是沒錯,就點點頭表示我聽到了。只是我很奇怪那個小姑娘明明知道我們想對付她,卻沒有作出任何應對反應,就這麼一直坐在床邊看我們。我一直在克制著不要抬頭,可還能感覺到小姑娘的目光一直盯著我們,這種感覺讓人渾身發毛,我趕緊把注意力移到了手裡的活上來。
蠟燭雖然多,但往外掏還是很容易的。秦一恆從成堆的蠟燭裡數著選了幾根出來,又把剩下的蠟燭用紅線打成捆,放在一邊。我心裡特別緊張,生怕秦一恆忽然叫我摁住那個姑娘的時候我來不及反應,而且我也有點犯怵,一是真的有點害怕,因為雖然她現在是肉身,但畢竟不知道她身體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二來我也擔心我失手把她的肉身弄傷了,回頭魂魄倒是找回來了,肉身出事了,這也是個大麻煩。
就這麼琢磨的工夫,秦一恆那邊差不多已經完事了,我還想提醒他一會兒喊我的時候小點聲,別嚇著姑娘的父母,秦一恆忽然就大喊了一聲,上!
我完全是依靠條件反射猛地站起身的,由於太突然了,腳底下也沒留神,居然一腳踩到一根白蠟上,就這麼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姑娘似乎也沒想到我們能突然來這麼一聲,也是嚇了一跳,我聽她「啊」了一聲,直接就從床上一步躍到了窗戶邊,隨手就把窗戶打開了。
我一看,心說,這回徹底完了,這她要是跳下去,我賠個傾家蕩產不說,沒準還得蹲監獄。當時也是腦袋發蒙,居然跟著喊了一聲,你冷靜點。
我的聲音還沒落下去呢,秦一恆就一步從我身上跨過去,伸手就想去抓小姑娘的胳膊。小姑娘見狀,居然義無反顧地就想往窗外跳。幸好還是秦一恆的動作快一些,提前拽住了她。我趕忙爬起來,想去幫忙把她摁住,可意想不到的是,小姑娘居然一點也不反抗,任由秦一恆直接把她摁倒在了地板上。
秦一恆掰開小姑娘的手,連忙叫我把白蠟點著了,用火隔一拳的距離烤她的掌心。雖然我心裡非常不忍,可是這種情況下也由不得我憐憫了。我把火焰放在小姑娘的手掌底下,剛放了沒兩秒鐘,蠟燭就滅了。
秦一恆叫我把這根滅了的蠟燭丟掉,換一根新的點上,繼續烤,但這根蠟燭也是照舊沒過多久就滅了。過了半晌,滅掉的蠟燭堆了一堆,每一根都會莫名其妙地熄滅。不過,每一根蠟燭燃燒的時間倒是要比前一根蠟燭長那麼一點點。
小姑娘始終也不叫痛,甚至連聲音都不出。又這麼持續了半天,我才聽見她悶悶地哼了一聲,直接癱倒在了秦一恆的懷裡。這回蠟燭沒有滅。秦一恆把小姑娘放下,趕緊過來捧著蠟燭,在屋子裡面轉了一圈,見火苗並沒有異樣,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已經沒那麼緊張了,就問他是不是沒事了。他點點頭告訴我,現在基本上是沒事了,只是又回到了我們最初的起點上。這次上姑娘身的幸好並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看這反應多半是個還沒長大的小鬼,這種鬼死後雖然也很不甘心,卻也鬧不出多大的動靜。傳說八歲以下死亡的兒童是不能順利投胎的,女生因為陰氣較重,與男生有時間上的差別,即便她們進了地府,也只能在奈河岸邊徘徊,這就是為什麼在古代對於兒童的束髮年紀是有一個硬性限制的(基本都是八歲起)。這其實也就是標誌著這個孩子的靈身已經基本合一,死後也是能順利進入輪迴之路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雖然常常會聽到厲鬼作祟的傳言,卻鮮有聽說化作厲鬼的兒童到處害人,因為它們只是抱著對生命的一種留戀和不捨存在於陽間,並不會背負多大的怨氣。即便會親身經歷,也僅僅是被捉弄,隨後而來的小病小災並不是它刻意強加於你的,只是但凡有過相關的接觸,被沖了運勢,自然就會走背字。
聽秦一恆說只是個不會害人的小鬼,我自然也是暗自慶幸。他所說的我聽著還挺新鮮,就又讓他多講一些。
秦一恆見小姑娘現在已無大礙,也就放心繼續講道,這小鬼不僅包含了未至束髮年紀的小孩,未出生的嬰兒也算。很多方術書籍裡面記載,墮胎是會因為扼殺了孩子的生命而遭到孩子怨恨的。但這也並不是必然的,因為所墮之胎,分為兩種,一種是陽壽未享,便被扼殺,這一種的確是會有怨氣存在,通常會影響其父母的運勢或是身體,不過也並不是很快或是一定就會應驗,因為這還要結合具體情況而定。譬如父母的陽氣夠盛,或是命理八字至陽等,都會有一定的緩解作用。而另一種其實就是命該如此,這一種的胎兒因為注定沒有陽壽,所以即便不甘心,也並不能給父母帶來多大影響。既然說到嬰兒,自然就會講到出生八字的問題,這生辰八字作為命理學的核心,可以推算出各種信息。如若有高人推算,雖不能說得事無鉅細,但起碼也會大體一致,這些在現今社會基本已經成為共識了。然而玄學中還有另一個說法,叫作陰八字。我們所謂的生辰八字即是我們出生的年月日時,這是按照出生的那一刻來推算的;而陰八字則是根據所謂鬼魅轉世投胎的那一刻的年月日時來計算的,是用來推算前世的,也就是投胎轉世之前的事情。
秦一恆又講了一套,也算是給我作了一番玄學知識普及。我心說,要是天天這麼跟他耳濡目染下去,有朝一日說不定我也能混個大師什麼的,最起碼招搖撞騙是夠了。可轉念又一想,還學什麼啊,折騰了一地白蠟,只算勉強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小姑娘的魂魄究竟去了哪兒我們還不清楚呢。
看見白蠟,我才想起問秦一恆,剛才用白蠟烤的方式究竟算是怎麼一回事。秦一恆解釋說,白蠟拋開物理屬性不說,從玄學上看,其實是比較能感受陰氣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在喪事上都選擇使用白蠟,例如影視劇想表現陰氣逼來的時候,總會給白蠟一個特寫鏡頭,然後看其熄滅,這其實都是有一定根據的。
用白蠟的火去烤小姑娘的掌心,也就是用蠟燭的火去燒小姑娘身上的陰氣。而每當陰氣把蠟燭的火侵滅的時候,就要換一根新蠟,是因為那根蠟燭已經被陰氣侵過,再點,效果則大減。
第二十一章 無能為力
等秦一恆給我講完,我才反應過來,一會兒出去跟那對夫婦是完全沒辦法交差的。我們明明說是來給小姑娘固魂的,結果折騰完又恢復原狀了,加上那對夫婦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前因後果,恐怕殺了我們的心都有。可這事也實在是瞞不住,我跟秦一恆簡單商量了一下,沒辦法,還是開門出去把事情說清楚。
那對夫婦起初並不相信,秦一恆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加上這對夫婦估計也發現了小姑娘雖然不再貪睡卻還是很反常,最後也只能相信了。
於是,我們幾個人就重新坐下商量對策。秦一恆又仔仔細細地把姑娘出事那天的情況問了一遍,聽了還是直皺眉頭,事情陷入了僵局。我在旁邊干看著卻幫不上什麼忙,心裡也感覺堵得慌。
秦一恆思考了半天,突然問那對夫婦他們去旅遊的那天是不是陰曆的初三、十三或者是廿三?那對夫婦回憶了半天,表示好像還真是廿三。
秦一恆聽見他們給予的肯定答覆,眼睛立馬放光了,說他估計找到事情的原因了。他說,首先,初三、十三、廿三這三天,據說是地府的閻羅王出行的日子。傳說中,閻羅王會在這三天親自去為冤魂申冤昭雪,大鬼小鬼必然避讓。倘若在這天與其相遇,如有不敬或作奸犯科,恐怕就會受到牽連。他想,如果這是真的,恐怕他們那天還真就是碰上了,估計正好趕上西瓜丟失,這個小姑娘說不定在心裡面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魂魄才會被小鬼勾走的,以示懲罰。倘若真是如此,如果按日去城隍廟虔心祭拜,也許小姑娘就會慢慢恢復了。
這次秦一恆的推論就更離譜了,連閻羅王都扯上了,但之前那個國企食堂發生的事情讓我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恐怕真的有一些我們並不能親眼看見的制度和統治者。
這對夫婦見事情還是有救,自然是感激涕零。既然已經找到了事情的起因,我們就跟這對夫婦告辭,準備返程。
出了門,我就感覺秦一恆有些不對勁,臉色始終不太好。我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這才開口告訴我,其實,他剛剛講的那些是騙那對夫婦的。雖說閻王出行的傳說並不假,但並沒有日期或是時間上的限制。譬如在一個人多的場所,大家都聊得熱火朝天時,會突然莫名其妙地全部靜下來,這個在西方的傳說中是恰好有魔鬼經過。而在我們中國人的傳說中,多半認為是閻王爺出巡恰好經過。作為一個統治者,必然會有小鬼在前打著肅靜的牌子,所以我們的忽然安靜可能就是出於一種玄妙的身體反應,這種反應類似於對靈體感知。而他說的那幾個日期,僅僅只是每月裡陰氣較重的日子。之所以這麼做,是希望那對夫婦相信他所言非虛,去虔誠地祭拜,但究竟有沒有效果,他就不知道了。
聽完秦一恆的話,我只剩下唏噓,這種感覺讓人很難受,想要幫助他們卻無能為力。秦一恆再神也僅僅是個凡人,他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現在事情做到這樣,我們已經算是盡了最大努力了。
這次的這個宅子給了我很大的觸動,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感覺心情壓抑,看秦一恆的樣子也是不開心。我們兩個一路上都很少說話,就這麼默不作聲地開回了家。
這一次的經歷讓我身心疲憊,回去很多天心情都比較低落。索性關了手機在家悶頭玩了幾天遊戲,其間秦一恆倒是沒來看過我,不過我們也偶爾會在網上說兩句。
秦一恆在網上說其實他跟我的心情一樣,不過,事已至此,也實在沒有辦法。我直接告訴他,我可能不想再做這一行了,雖然利潤相當可觀,可是最近接手的這兩個宅子,讓我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了。
秦一恆倒是沒有反對,不過他也告訴我,其實很多事情還真就是命中注定的,從一開始的一個細微的決定,很可能就逼迫著我們要走下去。我沒聽懂他說的話,但是我也懶得揣測了。又玩了幾天遊戲,終於感覺身體實在是悶得發慌了。
打開手機,就看見頭天晚上袁陣給我發的信息,內容是有筆大生意千萬要讓我過目一下。其實我真不想再買這些神神叨叨的宅子了,可是又實在忍不住好奇心,磨蹭了半天,還是把電話給他回了過去。
袁陣就把這個宅子的情況大體給我講了一下。
這次說是一個宅子可能不太貼切,具體說來應該算是好幾個宅子。幾套房子都在一個單元裡面,全是一個村長家的。這個村子其實也就是城市周邊的那種城中村,因為開發商開發樓盤時佔了他們村很多地,這個村的村民就一下子全成了暴發戶,不僅分得了一大筆現金,還都得了好幾套房產。村長得到的好處當然更多,六加一的樓,他一個人直接離譜地分了半個單元。這本來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吧,可是這個村長住進去之後,家裡人就一個挨一個地出事。首先是他的一個女婿出了車禍,差點成了癱瘓,人還在醫院的時候,他的另一個女婿做生意被人騙走了很多錢。不僅如此,兩個女兒也開始狀況不好,一個莫名其妙地得了癌症,另一個身體倒是沒什麼事,就是無論做什麼買賣都賠錢。
起先村長也沒多想,可是事趕事加起來,他就不得不開始尋思是不是宅子的風水出了什麼問題,就找了人來看,都說宅子朝向、佈局什麼的都還可以,即便有一些風水上的小紕漏,也不至於把家裡人害成這樣。而且,本來他的這個房子就建在原來他們村的地界上,也並不存在不小心建在了墓地上的可能,所以,這個村長一時間也沒啥辦法,只能到處托人,看看能不能幫著改善一下。
我聽完袁陣說的概況,說實話我還真沒什麼興趣,拋開我真心不打算再幹不說,就是這宅子,我也是吃不下的。因為像這種房子,按照政策五年內是拿不下房本的,所以,即便我想買,這個村長也賣不了。而且看現在的這個架勢,這個村長也沒打算賣。即便我和秦一恆過去把事情圓了,也沒什麼太實際的利益。
我把我的想法跟袁陣說了,他還是不依不饒地求我去看看。估計那個村長允諾給他不少的好處費。袁陣說那個村長不在乎錢,只要把這個事情解決了,直接現金就可以給我一百萬元。
我聽完之後,心跳就控制不住地加速,這他媽的也太大手筆了。我還真動心了!我在心裡面勸自己,這麼多錢,肯定不是那麼好賺的。結果我還是沒抵擋住貪慾,我跟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了,這筆錢到手,我就徹底離這種投機倒把的事情遠點,專心做我的小生意去。
於是,我給秦一恆打了一個電話,想轉述一下這個宅子的事情,誰知道袁陣已經先給他打過了,他也是在等我,看我什麼意思,我見既然這樣,就跟秦一恆合計了一下,決定第二天就動身去看看。
這一個小時過得飛快,對面的沙發上還剩下六個人,我停住話頭,整個宅子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也許是之前有女生遭遇怪事的緣故,這幾個人這次誰也沒動地方,都乖乖地等著我照了相,才互相對視一眼,其中有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這裡面數他的年紀稍大一些,他猶豫了一下,告訴我他不想再聽下去了,希望我可以放他離開。我聽了很想笑,我這又不是綁票,怎麼還成了叫我放他離開?我點了點頭,叫他站好,給他拍好了全身相,示意他可以走了。他如獲特赦一般長出了一口氣,又招呼了他旁邊的一個人,那個人也是欠了欠身子,乖乖站在我面前。我拿起相機,摁下了快門。閃光燈撕破了黑暗,打在他的臉上,那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因為這次閃光燈亮起的時候,我在鏡頭裡彷彿看見了一個影子。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錯覺,或許我能如此聯想,只是因為這個影子和我曾經見過的一個太像了。只是很遺憾,我沒辦法去看照片,以確認那個影子有沒有被拍下來,我只能目送兩個人出了宅子。
我在客廳裡擺的是一張專門為今晚定做的長沙發,走了兩個人,沙發一下子空出了不小的地方,只是坐在上面的人依然擠在一起。我掃了剩下的幾個人一眼,他們都刻意避開了我的眼神。我把手裡的煙摁滅,正準備繼續講下面故事的時候,沙發上就有人嘀咕了一聲,像是在感歎,又像是在提問。他說,我知道剛剛那兩個人為什麼走,因為,我也看見了。
我沒接話茬,即便我心裡此時翻江倒海地想知道他是不是也看見了一個影子,也只能繼續講我的故事。
第二十二章 紅繩引鬼
這個村子就在一個省會邊上,具體是哪兒,我也不便透露。總之,我們倆乘飛機到那個宅子門前用的時間並不長。整個居民區有一半都是他們村的人在住,剩下的房子除了一些已經售出的,多半還空著,或者租了出去,大都是村民分到了自己住不下的。
袁陣已經等候多時了,介紹我們見了那個村長,人倒是挺讓人意外的,並不五大三粗,看著還挺像有點小文化。我們簡單地交流了一下,村長說給我們聽的基本跟袁陣傳達的一樣,不過,他還透露了一點,這個宅子之前已經有一個懂行的人給佈置過,那個人告訴他,他們家會有血光之災,性命攸關。村長畢竟還是村裡的人,比較相信這些,加上他本來也不缺錢,尋思著無非掏點錢的事,就讓那個高人給自己家裡的幾套房子弄了一下。
那個高人具體弄了什麼,村長卻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因為那個高人在佈置的時候是不許旁人在場的。本來村長以為有高人佈置過的宅子,不說能陞官發財,起碼也能保個家道平安什麼的。可是沒想到那個高人走後沒多久,家裡就接二連三地出事。他又找了人來看,也都講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這次找我們來,也是希望我們給看看,再這麼下去,他這個家恐怕就要被折騰散了。
聽完村長的話,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我跟秦一恆已經在這個圈裡小有名氣了。不過名氣再大也是虛的,還是得靠真本事掙錢,於是,我們也沒多耽擱,直接去看宅子。
這個村長的家具體有多豪華,我不太好形容。總之,我敢斷定,他這次撈的錢真不是一筆小數目。這是一棟現在很難看到的6+1型的房子,也就是六層住人,最下面一層為車庫。而後我所述的一樓,其實是指居住的一樓,最底層的車庫並不算在內。
從一層開始,他自行把每兩層中間打通,裝上了樓梯。這樣,村長和老婆住在一層和二層裡,往上的兩層是大女兒的,最上面的兩層是小女兒的,這樣一家子住滿了半個單元。
我和秦一恆這麼一層一層地看過去,還真是挺耗費體力的,幸好這三家人的裝修風格並不一樣,這樣看著還稍微新鮮點。秦一恆轉了半天,一直用一種很不解的表情看著四周。我就問他,這個宅子有沒有問題?他很堅決地搖頭,低聲告訴我,這個宅子真是被高人佈置過的。從家裡的佈局看,哪怕房間裡面擺的植物,都是有講究的,這個家肯定是不僅生財而且人丁也會安康,完全不應該是村長說的這麼慘。
雖說我並不懂行,但單從一個人的感覺上來說,這三個宅子走進去都感受不到什麼異樣。見秦一恆也沒有什麼發現,我們又回到了村長的家裡,討論一下對策。
秦一恆說這個宅子現在看起來的確是半點毛病也沒有,因為本身宅子裡並無人死亡,甚至連周圍都無人橫死,加上他們家本身就人丁興旺,有人氣鎮住宅子,即便是過路的小鬼也不會停留,而且從風水學的角度上來講,這裡基本是個福宅。雖然風水寶地並不代表沒有髒東西,但起碼是會運用天地之氣將這些晦氣、煞氣、怨氣慢慢衝散,所以說這個宅子是凶宅,肯定是站不住腳的。這樣的話,現在很大的可能就是這個宅子的風水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好,可惜的是秦一恆自己也僅僅是略知一二。因為在玄學上來講,驅邪和風水雖然有聯繫,但也還是有一定的差異,這有點類似於數學中的幾何和代數,它們可以說是一門學問,同時也有很多共通之處,但細說起來,還是有不小的差別。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對風水也僅僅是能看個皮毛。
這樣的話我們算是白來一趟了,因為事情根本不是我們能解決的。可要是說走,我還真有點捨不得,眼看著一百萬元就能到手,我還真是不甘心。
我就問秦一恆能不能試著用方術的辦法給看一看,他想了一下,說倒是可以試試,不過恐怕會有風險,萬一操作不好,很容易惹禍上身。
我也是見錢眼開,尋思著即便出了什麼事情,他也能在身邊罩我一下。想到這,我就跟秦一恆商量,說還是試試看,試過不行的話,我們再打道回府,這樣錢沒賺到手我心裡也舒服點。
就這樣,我們就開始著手準備要用的東西,我無非就是幫著他提一提袋子,其實也是落一清閒。這次準備的東西,說不上特別,基本還是以前常用的那些,唯獨這次他買了很多紅線。先是把紅線浸到用李子搾成的汁裡,然後把每一捆繞開,捻成一股,再互相連接,這樣就連成了一根足有幾十米長的紅繩,最後在紅線中間綁了幾個扣,拴上了一個一個裝著五穀雜糧的小袋子,線的兩頭各拴著一個小石頭。這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我們就返回了村長家,叫村長家所有人今晚都住到外面去,並且又讓村長告訴這個單元另一邊的住戶,也要暫時避一下。等到人都疏散開了,我們就在村長家裡等天黑透。
我們簡單吃了點速食,抽了幾根煙,已經差不多晚上10點了。我們又安心等了一陣子,差不多11點的時候開始行動。秦一恆在這棟樓的大門外撒了很多澱粉,用手輕輕地抹平,然後叫我拿著線的另外一端站到六樓村長小女兒家的門前,叮囑我手裡的紅線千萬不能鬆開。如果感覺到有什麼人在推我,要立刻面向牆,閉好眼睛,不要回頭看。
本來我之前都沒怎麼當回事,結果他忽然對我這麼嚴肅地說這些事,我立刻就緊張起來,這才想起來問他這是要幹什麼。秦一恆說,他是要引鬼進樓。到時候髒東西會跟著紅線一直往上爬。如果髒東西在某一層停了,就證明是那一層有問題。人的眼睛必定還是有局限性的,而這些陰物卻很容易發現這個宅子裡被人動過手腳的地方,因為但凡是在這樣風水佈置得很好的宅子裡動手腳,那個被動手腳的地方一定會因為風水流向而聚集陰氣,這種陰氣雖然不重,甚至連他自己都看不出來,但那些髒東西是一定能找得到的。
聽秦一恆這麼一解釋,我就不爭氣地腿軟,走上樓的時候,總是感覺手裡的紅線一動一動的。其實,我也知道這根本就是因為紅線那邊的原因,但我還是止不住地冒冷汗。
差不多站定到六樓,我沖樓底下喊了一聲,他應了一下,然後我就陷入了漫長的等待。又過了一會兒,樓道的燈就滅了,秦一恆把這個單元的電源總閘關了。四週一黑下來,我的聽力就因為黑暗敏感了不少。我恍恍惚惚能聽見秦一恆在樓下不知道在忙活著什麼,本來距離就很遠,又加上樓道會把聲音折射,這樣反而聽不清他究竟在做什麼。
就這麼站了半晌,我見似乎也沒有什麼異樣,心才放下一些。手裡的紅線黏黏的,也不知道是因為沾了李子汁,還是我出了不少汗。我正尋思著要不要換另一隻手握著,騰出這隻手擦一擦掌心時,忽然就感覺手上的紅線動了一下。我起先還以為是秦一恆在動,可是之後這種震動竟然有頻率地開始持續起來。
我安慰自己,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小事沒什麼可怕的,可瞬間還是頭皮一陣發麻。這種頻率,如果是秦一恆故意弄出來整蠱我的,倒也說得過去;如果不是,那這的確會讓人嚇得尿褲子——因為這種頻率太像一個人的腳步了,而且這個人一定是不緊不慢地在一步一步向樓上走來。不用說了,秦一恆居然真的把冤魂引過來了。
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甚至能感覺出來紅線上的抖動點開始慢慢向我靠近。我本能地想看清前面,可是,雖然眼睛能適應一部分黑暗,但畢竟還是目力有限。我有些想逃跑,感覺那個東西已經走上了六樓的樓梯,我越來越緊張,甚至手都有些發抖。這個時候,我迫切地希望有一點亮光,這麼一想,我就想用手去掏兜裡的打火機,誰知道,越緊張手上越沒有準度,這麼一折騰,手中抓著的紅線居然掉了!我本來就已經手忙腳亂了,這回手上的線一掉,我就更有點不知所措,加上能見度實在不好,我趕緊俯下身去,摸了半天也沒找到線頭在哪兒。幸好之前的幾次經歷雖然沒什麼收穫,但膽子起碼是練大了一些。過了幾秒鐘,我就冷靜了下來,掏出打火機打亮,又把線拾了起來。
這次我是長記性了,線頭攥得死死的,另一隻手情不自禁地用打火機照亮了面前的樓梯,幸好是空無一物,否則我恐怕得嚇出個好歹來。打火機很快就熱得燙手了,我只能熄滅了火苗,樓道瞬間就又黑了下來。剛才注意力一直放在看向四周,等到光亮消失了,我才反應過來,之前的那個震動好像消失了。
我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可是過了足有五分鐘,似乎也沒什麼事情發生。
我正準備長出一口氣,忽然就感覺有點不對勁。樓道裡似乎開始若隱若現地傳來一個很含糊的腳步聲,起初我並沒有注意,事實上,即便發現了這個聲音,也得仔細聽才能分辨出來。腳步聲很輕,卻又讓人覺得很急促,很像一個什麼人踮著腳尖,努力讓自己輕盈地前進。我覺得可能是剛才驚嚇過度,現在有點草木皆兵,出現了幻聽,可是這個腳步聲卻好像越來越清晰了。
我正打算再次把打火機點亮,因為黑暗實在讓人心裡不安,忽然就聽見秦一恆一聲大喊,跑!那東西在你身後呢。別回頭,往樓下跑!
第二十三章 倒鼎
這一聲嚇得我是屁滾尿流啊,幾乎是直接迎頭朝著樓梯躍了下去,手中的線頭啊什麼的全都顧不上了。剛邁下半層樓梯,就看見秦一恆原來都已經爬到五樓半的位置了。我也顧不上跟他言語,只知道玩命地往樓下狂奔。腳在下樓梯的時候好懸沒崴斷了,也顧不得疼,一直往下玩命跑。
直到我跑出單元門,還靠著慣性狂奔了三十多米,整個人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累的,直接就癱在地上開始喘粗氣。等到我氣喘勻了,才反應過來,秦一恆還在樓上呢,趕緊看了樓道門一眼,他並沒有出來。
我心說壞了,我是跑出來了,他不會已經出事了吧?
這麼一想我就很擔心,卻又不敢貿然返回去,只能走回到單元門口,朝裡面張望。當然是肯定看不見他的身影的,不過我低頭的時候,卻看見之前秦一恆在單元門口鋪平的澱粉已經被我剛才狂奔出來時攪和得亂七八糟了。
我蹲下身子又仔細看了一眼,上面赫然有我倉促的大腳印,可是竟然還有半個朝向樓道裡的腳印。從澱粉上來看,鞋底沒有紋路,倒是挺像舊社會很多老頭老太太喜歡穿的那種自己納的布鞋。
我這麼一尋思,立刻汗毛就倒豎了,媽的,秦一恆本事這麼大?真的把髒東西引到樓裡去了?雖然我對秦一恆的能耐還是比較相信的,可是現在他一個人在上面,半天也沒有動靜,我覺得還是有必要上去看看。
我點了根煙,權當是給自己壯膽,也不敢多猶豫,怕自己走到一半又不敢繼續向上了,只能大踏步地猛往上邁。走到五樓的時候,我停了下來,豎起耳朵想聽一聽六樓有什麼動靜。可是上面異常安靜,甚至連秦一恆的呼吸聲我都感覺不到。我心說,難道他在因為什麼事情閉氣?如果是這樣,我貿然上來,是不是給他拖後腿了啊?可是又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得上去,萬一他是因為什麼事情休克了呢?
我做了個深呼吸,也算是豁出去了,猛地一發力,幾步就上了六樓。我站定後立刻打亮了打火機去看,這下我更懵了,六樓竟然是空的。我往下照了照,地面上連我之前丟的紅線都不見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路上來都沒有注意到紅線的問題,想必是秦一恆收走了。我剛剛從樓上下去,即便出了單元門,會有很短的時間沒有注意單元裡有沒有出來人,可如果是秦一恆出來,那他一定會叫我的。如果這麼分析,他肯定還在這棟樓裡,那現在就只有一種可能,剛才因為紅線發現了這個宅子的問題,而之前村長又給了我們他們家所有房子的鑰匙,說不定他現在就在某間房裡。
這麼一想我的心就放下了,趴在六樓的一扇門上貼著耳朵聽,屋裡也聽不出什麼動靜。我直接就敲了敲門,尋思著我就這麼挨著樓層向下敲,即便找不到他,估計也能在一樓外面看見他了。
誰知道我敲了幾聲,就聽見秦一恆叫我的名字,可是聲音並不是在門裡面,而是在我上面。
我一抬頭,看見秦一恆從樓道攀向樓頂的洞口探出半張臉來。這種6+1型的房子普遍都是要用釘在牆上的鐵欄穿過一個小洞才能攀到樓頂上的,而不是很多高層會採用的直接從樓梯就能走上去的那種,所以之前我也並沒有注意,加上本身就緊張和視線所限,就更發現不了了。
我藉著秦一恆的力攀了上去,跟在他身後,沒走多遠,就看見地面上擺著一個圓圓的東西,一時間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秦一恆用手一指,說,村長家的所有問題就出在這個東西上面。
聽他一說,我就更好奇了,直接蹲下去看。這個東西不大,大概只有一個籃球大小,從質感上來看應該算是青銅器,不過不用手摸的話我也不能確認,說不定是個塑料玩意兒,也不知道秦一恆是怎麼把那個東西扣進去的。這麼一想我就忍不住要伸手去摸,秦一恆眼疾手快地推了我一把,說,你怎麼總也不長記性?剛才跟著你的那個東西就在這個鼎底下扣著呢,你掀開了,被纏上,我可沒那麼大精力救你。
他既然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也只能離這個東西遠遠的,後退了一步繼續看了兩眼,問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他哼了一聲才說,這個東西叫千金鼎。這裡說的千金鼎可不是頂汽車的那個,之所以叫千金,通常是指一個鼎裡面正好能放下一千枚銅錢,這個是風水上求財聚富用的,最大的作用是鎮宅,一般都是擺在正堂,或是整個宅子的風水位上。通常有大有小,大的能比汽車還大,不過那是皇家宮殿裡面使的,尋常人家基本也就維持在這個大小上面。現在很多商家和公司也都會擺類似的一種鼎,也是取財源廣進的意思。其實作用並不是太明顯,與招財貓、金錢蟾類似,心理安慰大於實際作用。但這個東西擺在這兒,事情可就大發了,因為樓下的幾間房子都是經過風水佈置的。天地精氣流轉,由地而起,沖天而轉,基本就是一個循環,可是現在把這個千金鼎倒扣在房頂上,相當於直接封住了風水的流動,所以看似下面每家每戶的風水都是福氣逼人,其實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大凶。這也是我們發現得比較早,倘若一時破解不了,這個村長家恐怕都得死絕了。這一定是之前的那個所謂的高人精心安排的。如果樓下的佈局和樓上的鼎任何一個沒有擺正,這個大凶的局就成不了。
聽秦一恆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幾分,多半是這個村長得罪了什麼人,被人設計陷害,專程來對付他的。可是用這種方術的辦法來作為手段,未免太陰毒了吧。
現在既然已經真相大白,我倒是更好奇之前他說的在我身後的那個東西怎麼處理。
秦一恆說這倒是比較容易,因為其一,我並沒有回頭看它,所以並沒有因為這個沖了我的運勢。可能有的司機會在趕夜路的時候看見一些東西,看見了也就看見了,但切記千萬不能回頭。從正常的方面來說,回了頭容易分神,導致車禍,而從玄學方面來講,但凡是看過髒東西的人,運勢都會很背,而且那些東西也很喜歡和看見自己的人接觸,這也很容易理解,它們也希望找一個能交流的人來溝通;其二,現在那個東西已經被他扣在了這個鼎下面,等明天天亮了,去周邊村裡收一個陳年的粗麻口袋,套好了,用筆蘸了硃砂封住口,找個陽光足的地方燒了就行。
聽他這麼一說,我終於放下心來,接著問他之前的紅線又是怎麼個說法。
秦一恆說,那就更好理解了,院門口鋪上澱粉就是為了通過腳印看看來的東西究竟是大還是小;而李子汁是很通陰的東西,據說李樹枝常配在身是可以招邪的,用李子汁沾了紅線,是能起到引靈作用的,這大概就是給那些亡魂鋪了一個路標。
中間的五穀雜糧一來可以辟邪,二來可以祭奠惡鬼。雖然現在的時代很少能聽聞有餓死的人,但誰也不敢保證萬一招來的是一個餓死鬼呢,那可是很凶的東西。而兩端的石頭叫作墜魂石,只有在瀑布下面沖刷過的才管用,能穩住自己的魂魄,不被招來的東西慌了心神。
看來事情已經明朗了,一想到一百萬元就這麼到手了,之前的那些後怕早就跑沒影了。
等到了第二天,我們先去縣城周邊的村子裡收了一個麻布口袋,這種東西現在不常見了,因為都改用化纖材質的了,所以一時半會兒我們還沒找到,最後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直接給了人家一百元錢買了回來。這倒不是人家獅子大張口,而是我們為了避免討價還價,就直接給了張大鈔。用秦一恆的話來說,這買驅邪所用的東西時是不能講價的,這就跟你去廟裡上香,你不能問人家一根香能不能便宜點是一個道理,很多事情先撇開靈不靈不說,但心誠總是沒錯的。買完口袋我們又停了一些時候,耐心等到第二天太陽最足的時候,秦一恆才把那個鼎掀開,用根黑線繫了一個活扣,從鼎底鼓搗了幾下,就把黑線塞進了口袋裡,整個過程就像是在表演啞劇。在我看來,黑線什麼也沒拴住,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放到袋子裡後就感覺口袋好像鼓囊囊的,真像是裝了什麼東西一樣。
最後,秦一恆就地在樓頂放了一把小火,把那個口袋燒得一乾二淨。我在旁邊看著,還能聽見燒的時候口袋裡發出了一種吱吱的聲音。我其實知道那可能是燒到了某些雜質,可是這麼一聯想開來,總覺得像是一個什麼玩意在尖叫。
等到這一切都忙活完,秦一恆就把鼎收了起來,專門去買了一個運動斜挎包裝好。我見他準備把這麼晦氣的東西帶回去,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他的態度卻很堅決,說這個鼎還挺好看的,他準備回家選個好位置擺起來。我也拿他沒轍,兩個人就去找村長覆命。
我們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給村長講了一遍,村長聽後也是一陣後怕,臉色都有些陰鬱了。不過,他倒真是挺痛快,答應第二天就把錢轉到我的賬戶上。秦一恆好像對這一百萬元不是很關心,他反而追問起了之前那個高人的信息。
村長回憶了一下,說那個人也沒什麼太明顯的體貌特徵,人倒是挺壯實的,不算很高,說話什麼的也是一臉笑瞇瞇的樣子。
我其實對那個高人一點也不好奇,但秦一恆的表情卻有些古怪。他低頭像是琢磨了一下,忽然抬起頭問了村長一個問題,那個高人是不是個六指?
聽到他這麼一問,我心裡也是一驚,就看了秦一恆一眼,見他的表情並無說笑的意思,我又把目光轉回到村長臉上,等他說出那個答案。
可是村長卻好像對此沒什麼印象,說他當時也沒有注意對方的手,所以現在我們這麼問,他也回答不了。
秦一恆一下子就變得很失望的樣子。我心想,這事情的發展應該沒這麼離譜吧。上次那個六指騙我們去那個別墅破了一個九子鎮真龍的陣,現在又跑到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村長家,專程用風水局想害得他家破人亡?他是怎麼想的?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做的,那這其中又有什麼聯繫呢?
我從秦一恆的表情上並沒有窺出什麼,而他也並沒有從村長嘴裡得到他想知道的信息,所以乾脆結束了談話,我們就準備起程回家。
村長本來還挺好客地想留我們吃頓便飯,被秦一恆拒絕了。我給村長留了一個賬號,然後我們就直奔機場。去機場的路上,我問秦一恆,他怎麼會問那個高人是不是六指。
秦一恆搖搖頭,說他只是很好奇而已,因為把之前的經歷總結起來看,那個六指肯定也是個懂行的人,而這一行裡不能說互相都認識,但起碼也都能略知對方一二。這個六指之前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倒不是他的耳朵聽得有多廣,而是這樣一個有著明顯特徵的人,肯定還是會傳出一些消息來的。這種風水局,看似簡單到只需要挪動一些傢俱的方位,佈置一下擺件的位置,調整一下搭配的顏色,貌似跟家裝設計師沒多大區別,但細究起來,沒有一定本事還真弄不成這個,所以他就猜測著問了一句,結果也沒有問出答案。
我聽他說了一大堆話,其實基本都沒聽進去。不知道為什麼,從村長家出來我就時斷時續地有些耳鳴。我搖晃幾下腦袋才能好一點,可是隔不久又會反覆,我倒也沒太在意,可能是這幾天休息不太好的緣故。正想著回家是不是得吃點六味地黃丸之類的藥,記得看廣告上說這個是管治耳鳴的,秦一恆卻忽然叫司機掉頭,說不去機場了,改坐大巴走。我問了原因才知道,他擔心一會兒帶著這個鼎可能過不了安檢。
我這才想起來那個鼎還在他的包裡,我就央求他拿出來讓我再看看。秦一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同意,反而把包往他身邊移了移。
我看他這架勢,心說難道是個古董?那回頭跟他分錢的時候這個得算在裡面!也就沒再死皮賴臉地要看。
本來坐飛機很短的路程,被大巴的四個輪子瞬間延長了,但依舊一路無話。秦一恆從上了車就開始睡覺,我也是無聊,只能玩玩手機遊戲。玩累了我也想小睡一下養養精神,卻發現耳鳴好像越來越嚴重了,已經嚴重到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音了。
我有些害怕,就把秦一恆推醒,把事情跟他說了。
他告訴我,這個可能是我聽了焚冤魂時候的聲音,有些堵住了脈絡裡的真氣,他回頭介紹一個土郎中給我認識,鼓搗幾下就沒事了,說完就繼續瞇著眼睡覺去了。
他既然說了無大礙,我也就放下心來,乾脆閉起眼睛,無奈耳鳴得實在難受,一路上都沒有睡著。車進了站點,秦一恆已經睡得差不多了,本來我們是打算打車回去的,可是我的耳鳴實在難受,他就給我說了一個地址,讓我去找一個叫劉瘸子的人。其實這個人我並不是第一次聽說,可是要說去見他,我倒是頭一回。之前就聽秦一恆講過劉瘸子的本事,據說他有治療各種疑難雜症的偏方,比電視劇裡那個神醫喜來樂還有能耐。秦一恆還舉例講了幾個劉瘸子治好的經典病例,不過我沒太大興趣,因為對於這種偏方能治病的可信度我並不是很看好。我覺得如果這個偏方管用的話,肯定會引來做醫藥的公司根據這個偏方去研製相關的專業藥品。商人嘛,都是逐利的,何況那些做大生意的,肯定也都是能聞見商機的人,所以我認為,他們不可能把這些偏方的商機視若不見吧。
第二十四章 劉瘸子
不過,秦一恆既然叫我去,那麼這個人肯定還是靠譜的,而且我也是真的想見他一面,因為我挺好奇見過閻王爺真身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我之前聽秦一恆講過,劉瘸子原本不瘸,最早也是有正經工作的,上朝九晚五的班。那得是十幾年前的時候,有一年夏天,天很熱,劉瘸子剛下了夜班,家裡又悶得讓人睡不著覺,他乾脆就鋪了個涼席躺到了當時他們家平房的頂上。可是這一覺睡下去,竟然就沒再醒過來。家裡人都以為他死了,哭天搶地都準備要火化了,他卻又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醒過來他就跟家裡人說,他被勾魂的小鬼抓走了,說他是什麼大惡之人,然後他就被帶到陰曹地府的大堂上去接受審問。結果人家閻王爺看了他幾眼,發現是勾錯魂了,就又讓小鬼把他押了回來。他也害怕,本來就嚇得尿了褲子,眼瞅著跟著小鬼回來都走到家門口了,恐怕小鬼變卦,沒等小鬼把他腳上的銬子全部解開,就直接往家門裡撲了進來,結果等到醒來,那一隻沒解開銬子的腳就平白無故地瘸了。去醫院查了,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當靜脈曲張治了一陣子也不見好轉,從此落下了劉瘸子這麼一個外號。
這當然都是劉瘸子的一家之言,誰也分辨不出真假,但是他瘸了這一點倒是有目共睹。死而復生這種事情拋開玄學不說,科學上也是有所謂的假死狀態的,所以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但劉瘸子後來的事情就很離譜了。據他所說,瘸了之後他的心情就很低落,整日做夢,有一晚,他夢見之前勾他魂魄的小鬼又回來找他,責怪他不應太心急,現在腳上的銬子已經回了陽間,是打不開了,不過那個小鬼倒是在夢裡傳授給他了一些偏方,說是看在抓錯人的事情上賠給他的。
劉瘸子一覺醒來,竟然還真的記得這些偏方,而後的日子裡也嘗試著用了幾次,倒也真的見效,他索性就開始靠這些偏方過活,久而久之倒也有了些名氣。我尋思著,這劉瘸子多半是為了給自己漲身價,所以編出了這麼邪乎的故事,但不管真假,我去見了他再說,大不了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不吃便是了。
我拿著劉瘸子的地址直奔他家,他所住的位置並沒有我想像中那些世外高人那樣住得那麼偏僻,反而就在一個很繁華的地段上,只是房子有些老。據說很多開發商都想要這塊兒地皮,可是無奈拆遷的補償款太高談不攏,所以就一直這麼擱置著。我沒多費工夫,按著門牌號就找到了劉瘸子家。走到門口才看見他家門上其實已經用紅紙寫了一個劉姓的名字,估計是把他的本名當作招牌了。
我敲了門,見到了劉瘸子。他的長相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並沒有我想像中一副市儈奸商的模樣,反而看起來還很敦厚。我直接開門見山地把來意跟他說了,他就點點頭,說這並不是難辦的事,然後叫我在客廳裡等一會兒,他進去準備一下。
他這麼一說我還挺緊張,琢磨著他會不會進屋拿出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讓我吃,一邊想著我就打量了一下他家裡的擺設。做這行這麼久,都成職業習慣了。
客廳歸置得倒是很乾淨,裡角還做了一個小神龕,供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神仙。我挺好奇,就站起身去看,才發現是一尊佛像,只是這個佛像很奇怪地被反著擺在神龕上,面沖牆,背向外。我心裡就直犯嘀咕,這是對神仙大不敬的做法,他這麼明目張膽地擺在這裡,就不怕遭什麼天譴嗎?雖然我對這些供奉之類的注意事項並不是很瞭解,也只是之前聽秦一恆偶爾說過幾句,說是這種神仙像是不能說買的,只能用尊稱說請回來,而且請回來的日子還有說頭,必須得按照皇歷選一個適宜請神的日子。而對於請哪尊像其實也是有說法的,就是當你走進賣神像的店裡,你掃過一眼,覺得哪一尊是在對你笑,就證明哪一尊是與你有緣的,你就要請這一尊回來才能靈驗。這說得似乎很離譜,但其實很多人都聲稱看見神像笑過,細說起來,基本一批神像都是一個工藝磨具做出來的,並不能出現哪一尊會在笑的狀況,當然很可能是一種心理作用。
正想著的工夫,劉瘸子已經從屋裡出來了,手裡拿了一排針,過來讓我轉過去坐好,就從裝針的布托上抽了一根,一隻手摁住我的腦袋叫我別動,然後用指頭從我脖子上比畫了幾下,就戳了一針下去。這一針並沒我想像中的那麼疼,反而真的感覺耳朵裡面的壓力輕了一些。劉瘸子又用手指從針孔擠了一些血出來,告訴我好了。
我搖晃了幾下腦袋,耳鳴的確是消失了,沒想到他還真是挺神的。我坐正了之後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劉瘸子倒沒說什麼,起身又重複告訴了我一遍好了,也不提收錢的事,轉身就要往屋裡走。
我看他還真有些本事,就忍不住想跟他多聊幾句。他聽見我問話,又坐了回來。我們就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說是閒聊,其實多半只是我問他一些我好奇的事情,他倒也不嫌煩,事無鉅細地給我解釋了一下。
我這才知道,他的厲害之處並不是在偏方上面,而是會治「翻」。這個所謂的「翻」怎麼解釋呢?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病,但卻又不是醫學上嚴格意義的病。很多東北人應該會有所耳聞,所謂的「翻」大體分為三十六種,有輕有重,有急有緩,症狀也都不一樣,但用常規的醫療手段卻解決不了,只能尋求這些會治「翻」的人來治,因為某些「翻」是會危及人性命的。
具體這個東西為何被稱為「翻」,已經無從考證了,我個人倒是傾向於這些病症類似於小狗長大期間會有一次俗稱翻腸的過程,挺過去了,小狗就順利長大;挺不過去,小狗就很容易夭折。而「翻」就是類似這樣的一種東西,但患者又並不只涉及兒童,雖說患這個的人並不多,但也的確會有一些人遇見。而這個城市懂這些的恐怕就只有劉瘸子一人,如果要價黑一些,發家致富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劉瘸子為了讓我聽得更明白,就簡單給我舉了幾種「翻」病。像是「攻心翻」,據說要在肛門裡塞上大蒜才能治癒;「羊毛翻」,要在身體的某一處用針挑出類似羊毛的東西才能治癒,聽著就很邪乎。跟他聊了一會兒,我倒是長了不少見識,就順著話茬直接問到了那個佛像為何是背對著外面。
劉瘸子呵呵一笑,說這取的就是佛面壁思過的意境,而所謂的大不敬還是尊敬,他認為完全是萬法唯心,心中無過了,才能坦然面對神靈。說完劉瘸子就表示今兒已經聊得不少了,沒什麼事就讓我早點回去吧。
我見他之前的話說得這麼深奧,現在又直接表示送客,就有點懷疑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話,可是細想後覺得也沒什麼,只好起身告辭。
臨出門的時候,劉瘸子忽然叫了我一下,問我是不是最近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其實我來的時候並沒有跟他說我最近的經歷,他這麼一問我倒是有些意外,可是細想一下,要說見到了什麼吧,倒也沒親眼看見什麼,不過做這行,每次總是要跟這些東西打交道的,我就挺好奇地問劉瘸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瘸子沒說話,去屋裡拿了一把小掃把給我,叮囑我回家進門之前,把兩肩上的東西掃一掃,免得把晦氣帶到家裡去。說完,還沒等我道謝,就回了屋。
出了門,我還是挺納悶,想了一下就脫下外套看看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這一看不要緊,肩膀上赫然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手印,這差點沒把我嚇死。回想一下之前在村長家樓道裡,秦一恆對我喊那個東西就在我身後,沒想到它當時已經離我這麼近了,恐怕我再晚跑一點,人就得交待在那裡了。回家的路上我還在後怕,臨進家門前我趕緊用掃把在我兩肩掃了半天,這才敢打開門進屋。不過,進了家門我就顧不上後怕了,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我脫了衣服,簡單地洗了個澡就上床睡覺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見手機在響。我瞇著眼睛找到手機,發現是秦一恆打來的。他告訴我,讓我明天就動身去一個宅子,他到時候會在那裡跟我會合。我本來還想問他剛掙了這麼一大筆錢,這麼著急去看宅子幹什麼,無奈太睏了,簡單地嗯了幾聲就掛了。
一宿睡得實在舒坦,第二天中午我才醒。回憶了一下好像秦一恆是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找到手機一看,還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告訴我一個宅子的地址。
說實在話,我是真的不想再做了,這完全是把腦袋拴到褲腰帶上的買賣,而且一百萬元估計這時候已經入賬了,我就更不用去拚命了。
我給秦一恆打電話,想勸他該收手了,沒想到他卻關機了。我看著短信猶豫再三,心說要不就去看看?他大半夜的能因為這個專門給我打電話,想必這個宅子賺頭很大。我看了看地址,就在旁邊的城市,坐火車倒是很快,最後一咬牙一跺腳,還是決定去看下,反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我打電話訂了一張車票,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出門。剛下樓,就聽見一輛出租車衝我摁喇叭。劉瘸子從車窗裡探出個腦袋衝我招手,召喚我上車。
我很詫異,問過才知道是秦一恆叫他在這裡等我,然後和我一起去看宅子的。劉瘸子怕打擾我休息,乾脆就一直在樓下等。這下我挺高興,起碼路上有個伴,還不至於無聊,就又打電話加訂了一張火車票,兩個人去代售點取了票就直奔火車站。
第二十五章 逗留不去的老頭
路途雖不遙遠,但一路折騰幾下也耽擱了些時間,到達那個城市時已經是傍晚了。我下了火車給秦一恆打了個電話,依舊是關機,於是只好和劉瘸子直奔宅子,想先跟秦一恆會合,然後再作打算。
坐車的時候,我給出租車司機看地址時捎帶問了幾句,這個宅子的地段別說還真不錯,雖然不在市中心,卻也在城區的主幹道邊上,去哪兒都挺方便,加上旁邊還有一所全國挺有名的大學,環境和地理位置都挺理想。不過,讓我很意外的是,這宅子不算是什麼凶宅,不僅不凶,還有人住。敲了門後,給我們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歲數不小,但看著還很精神。我直接把目的說了,問她是不是想賣房子。老太太點點頭,就把我們讓進了屋裡。
這個時候秦一恆還沒來,我心想可能他是因為什麼耽誤了,但我人已經到了,就先簡單問一下這個宅子的情況,等秦一恆到達後,還能省去些時間。
老太太講話不緊不慢的,一看就挺有涵養,說這個宅子之前是他們老兩口住的。可是他老伴前一陣子去世了,兒女們又都在國外,所以她打算把房子賣了,去國外跟兒女一起生活,這樣不僅省得睹物思人,晚年也算是有個依靠。我起身在房子裡轉了一圈,三室兩廳的格局,目測有140平方米左右吧,裝修雖然不豪華,倒也典雅。簡單地看了一圈,朝向、戶型什麼的我都挺滿意,就坐下來問了問老太太價格。
老太太開了一個相當便宜的價錢,我當時就有些動心,可是想了一下,覺得秦一恆讓我來這個宅子,恐怕不是這麼輕鬆來撿漏的,我也就直截了當地問老太太宅子是不是有問題。老太太猶豫了一下,說這個宅子其實沒什麼大問題,但要買的話希望在合同裡增加一個條件,就是只能自己住,而且裡面的臥室要永遠保持原樣。
她這個條件實在太苛刻了,說白了等於我買了這個宅子就直接砸手裡了,我就問老太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要求。
這麼一問,老太太眼眶就紅了,指著裡屋說,他們家老頭一直沒走,現在還在那個臥室裡,她也不想走,可是這麼一直守在這兒也不是辦法,而且,她也不是不讓別人動裡面的臥室,只是他們家老頭脾氣很大,時不時就會在裡面摔東西,隔三岔五砸碎個茶杯什麼的,你要是不給他東西摔吧,他就晚上在裡面來回踱步,一走能走一晚上。她也是心疼老伴累著,就只能有事沒事送幾個杯子進去備著。她怕到時候嚇著別人,這畢竟是她老伴,嚇著誰了,她心裡也不落忍。
我心說,這還叫沒什麼大問題?這不明擺著是在鬧鬼嘛。可是聽老太太的說法,除了摔幾個杯子,那個東西好像也沒什麼大本事,可是再沒本事它也是個麻煩,我就猶豫要不要等秦一恆過來了再從長計議,沒想到劉瘸子倒挺膽大,直接讓老太太帶我們進裡面的臥室看看,我也就在後面跟著。
臥室佈置得挺乾淨,一面牆都被打成了一個大書櫃,基本上都塞滿了書,而且倒也真如老太太所說的,靠床邊的小床頭櫃上擺了好幾個杯子。我進這屋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倒是劉瘸子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直皺眉頭。
大概看了一下,我們三個就退了出來。劉瘸子問了老太太一個問題,老頭是怎麼死的?
老太太這下就把話匣子打開了,我也就簡單概述一下,大體就是他們家老頭是大學裡面的一個教授,這輩子就兩項愛好,一個是研究學問,另一個就是下象棋,等到退休以後呢,把精力基本都放在下象棋上了,時不時還總拉一些棋友回家來過招,一下能下一天。就在他死之前的半個月,可能是碰見了一個棋藝特別高超的人,老頭每天都把那個人拽回家來下棋,每次結束時都意猶未盡。這麼幾次下來,大概是老頭的身體撐不住了,有天夜裡突發心臟病,就這樣走了。當時老頭就睡在她邊上,人死了她都不知道,還是早上起來發現的,一推老頭,身體都硬了。
聽老太太說完,我也跟著迷糊,他這應該算是壽終正寢吧,按理說應該是得去投胎了啊。我就習慣性地轉頭想看秦一恆,無奈只看見劉瘸子也是一臉迷茫。
我見事已至此,也只能等秦一恆過來才能解決了,就跟老太太約了第二天一個時間,告訴她,要是有個頭髮挺長的人來找,就說我們來過了,讓他打電話給我。出了門,劉瘸子好像特納悶地咂巴了一聲,我問他怎麼了。劉瘸子說,他覺得這個事可能有點蹊蹺,因為我們剛才去看臥室的時候,有一面牆的書,嚴格意義上講,書是可以辟邪的,因為字都是正的,所謂邪不壓正,這就是為什麼通常圖書館都是很乾淨的一個地方。如此一來,那個老頭的鬼魂還能停留在那個臥室裡,肯定是說不過去的。
劉瘸子雖然並不懂行,說的話倒也讓人覺得有那麼些道理。文字能辟邪,這應該是成立的吧,不然那些寫在符紙上的字怎麼能有驅邪的作用呢?無奈我們倆都對玄學方術沒什麼瞭解,也無法探討,只能先找了家賓館住下來。我睡得不怎麼踏實,總擔心漏接秦一恆打來的電話,時睡時醒地就這麼挨到了天亮,他卻還是沒有音信。
秦一恆不來,這個宅子就沒辦法入手。現在,我的處境挺尷尬的,回去吧,怕他來,我們兩個錯過了;不回去吧,也只能在這裡乾等著。
劉瘸子建議我再等等,大不了我們再去那個宅子問細一點,說不定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因為很多時候這些怪事也用不著借助方術來解決,老頭一直不走,很可能是留戀著什麼東西。我一想,他說的這些也有道理,之前那個清朝的官不也是因為聖旨不肯投胎嗎?說不定他們家也有老頭放不下的東西。
於是,我們兩個就又去了宅子,路上我就在想,萬一那個老頭留戀的是他們家老太太,那這事就算是徹底沒戲了。
老太太倒也好客,估計也是一個人實在悶得慌。我們坐下來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著說著就聊到下棋上了,老太太不免又絮叨了一遍他們家老頭對這個有多癡迷,說現在老頭那副象棋都沒人動過,還在臥室裡擺著呢。
我聽完想了一下,莫非老頭留戀的是之前的那個棋友?想必是他之前沒下過癮也說不定,就隨口問老太太那個棋友有沒有什麼消息,誰知道老太太說完我腦袋就嗡了一下,因為她說那個棋友從老頭死後就再也沒來過,她也聯繫不上他,甚至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們家老頭管那個人叫小六子,因為那個人是個六指。
我想,我可能知道秦一恆為什麼會叫我來看這個宅子了,想必他之前可能通過什麼途徑收到了消息。可是現在他又不在這裡,這樣就很棘手了。
我想跟劉瘸子商量一下,但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和六指的淵源,一時間我實在沒了頭緒,只好趁著白天又到裡面的臥室看了一眼,果然,窗台上還擺著一副象棋,應該是木製的,看樣子做工很精緻,估計價格也不便宜。我沒敢拿手去碰,只能貼近一些觀察,忽然身後碎了一個杯子,把我嚇了一跳。
老太太急忙從客廳跑了過來,一邊熟練地收拾碎玻璃,一邊提醒我們別碰那副象棋,說,可能是之前他們家老頭跟人下了一半的棋局,動了子老頭會很不高興的。
我雖然驚魂未定,卻又覺得事情有了一些眉目,問題八成就出在這個棋局上。我雖然對像棋並不精通,但看個大概還是可以的。棋盤上紅方基本已經被黑方殺得沒有退路了,我猜測老頭執的應該是紅方的子,難怪他死後還這麼憋屈,這個棋他基本上是輸了。
我把我的猜測跟劉瘸子說了一下,劉瘸子倒是聽得兩眼放光,跟我說,他之前總能聽說一些方術和神神叨叨的事情,這次真讓他碰見了,他倒是願意一試。
我問他,怎麼個試法?
劉瘸子就貼過來神秘地跟我說,咱們晚上過來,跟老頭繼續下這盤棋,故意輸給他不就完了嗎?
第二十六章 棋局
劉瘸子的提議倒真值得一試,不過,我心裡還是很沒底,這萬一出點狀況,我們倆的小命就懸了。我想,反正到時候也是他來執行,就讓他試一試。我這麼想其實也是有私心的,萬一他成了,這個宅子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萬一他不成,惹禍上身的也不是我,所以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我們倆把想法跟老太太一說,她還挺支持,我和劉瘸子就跟她約好晚上再過來,然後就起身告辭。
回到賓館無非就是耗時間,並沒有什麼可準備的。我們隨便對付了點吃的,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返了回來。劉瘸子事前囑咐了一下老太太,說,到時候無論屋裡發生什麼動靜,她都別進來,怕到時候真的是老頭的魂魄現了身,她誤打誤撞地衝進來,會亂了老頭的神,容易出亂子。
又等了些時辰,把老太太安頓好,我跟劉瘸子就關上臥室的門,把那副象棋擺了出來。說實話,本來我是不想來蹚這趟渾水的,雖說劉瘸子是想滿足他自己的好奇心,但畢竟也是為我辦事,於情於理怎麼著我也得陪著。
入夜後,時間過得挺快,可是我們乾瞪眼等了半天,屋裡什麼動靜都沒有。起初,我還是有些害怕,這麼耗了一陣子,卻也安生了。劉瘸子見這麼空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問我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麼辟邪的東西,沖了這屋裡的陰氣,讓那個老頭沒辦法現形。
我前後翻了一下,也沒發現什麼。劉瘸子就覺得很奇怪,問我,是不是咱們兩個人陽氣太盛了?要不,你先出去躲一下?
我巴不得他有這個提議呢,正好可以離這個是非之地遠一點。剛想動身,劉瘸子又說,算了,萬一出點什麼狀況,連個搭把手幫忙的人都沒有。我們考慮再三,劉瘸子居然給我提議,讓我躲到床底下。
臥室的床是一張高腳床,床下的空間很大,躲個人的話,翻身什麼的都沒問題,只是有很多灰塵。我蹲下看了一眼,覺得他這個提議一點都不靠譜,可是我要說不進去,兩個人總不能一直這麼等下去吧。我尋思著我就鑽進去做做樣子,這樣最後勸說他放棄也有底氣。
於是,我從屋裡拾掇了幾張報紙,簡單鋪了一下,就鑽了進去。一趴下,視線就因為床鋪的原因立刻變得狹小了,我只能看見劉瘸子的兩條小腿在屋裡走來走去,不知道在踅摸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屋裡似乎傳來了一些奇怪的動靜,我仔細分辨了一下,也聽不出是什麼發出的,只看見劉瘸子依然在屋裡走來走去。
緊接著,我莫名地開始緊張起來,又看了一會兒,我忽然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只好聚精會神地看著劉瘸子的腿在房間裡越走越快。突然,我發現一個問題——劉瘸子的腳好像一點兒也不瘸!
這下,我頭皮瞬間就有點發麻,可是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繃緊了身體,努力放平呼吸。之前跟劉瘸子一路過來,我即便沒有刻意注意,但也是眼見著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啊,怎麼這個時候他的腳忽然就好了?難道他之前一直是裝的?可如果是裝的,我明明還在這個屋裡,他為什麼不繼續演下去呢?
我盡力平靜了一下,忽然又冒出個想法,嚇了我一跳。之前老太太提過,她家老頭會半夜在臥室裡來回踱步,難道是劉瘸子剛剛一個不注意被上了身?
這下我就更不知所措了,想出去救他,自己又沒本事,恐怕會白白送死,可是不出去吧,他完蛋了不說,難道我要這麼在床底下跟這個邪物待一宿?
正當我猶豫的工夫,劉瘸子忽然停下了。不過,說停下也只是能確定他的腳步停下了而已,手上在忙活什麼,我並不清楚。劉瘸子站定在床前面,也像是在琢磨什麼,而後,我眼見著他的身體慢慢地蹲了下來。
我緊張得快要窒息了,這要是看見一張不是他的臉,真能把我嚇死。所幸他只是貓下腰,像是從地板上拾起了一個什麼東西。東西很小,我也看不清楚。而後,劉瘸子就走到了象棋邊上,因為屋子裡極其安靜,我能聽見他把棋子緩緩放下的聲音,他在下棋?我為了看清他那邊的狀況,就把身子側了過來,可視線還是極其有限。
劉瘸子的棋倒像是下得很悠閒,不過,我還是不停地冒冷汗,頭枕著胳膊,感覺心已經跳到了耳朵上。我立刻換了一個姿勢,因為之前秦一恆講過,如果你聽見心跳聲出現在身體其他地方,如手指、耳朵、胳膊等部位時,就是你魂魄最不穩定的時候,很容易被勾了魂。
就這麼過了足有十分鐘,劉瘸子起身,把燈打開了,就叫我出來。他的聲音並無異樣,可剛才我在床下看得可是真真切切的,他的腳一點問題也沒有,我還是得提防。可轉念一想,即便我不出去,他要害我的話,我基本也是沒跑了,還不如先出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於是,我爬了出去,見屋裡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棋盤上的棋子的確被人動過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劉瘸子跟那個老頭下了棋,看他的表情倒不像是醞釀著什麼陰謀,我就試著問他現在情況如何。
劉瘸子把手一攤,說他轉了半天,也沒見那個老頭出來,他覺得如果動了棋子對方就會現身了,結果他一個人把棋都下完了,屋子裡還是安然無恙,最後他也只能放棄了。我聽完他的話就又去看那副棋,紅方的子被吃了個乾乾淨淨不說,局勢已然成了死棋。我心中不免更加起疑,可是也不敢當即撕破臉,質問劉瘸子,只能尋思著先回去,等見了秦一恆再作打算。
我提議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們就回賓館。劉瘸子點點頭,說只能這麼著了,就先開門出去了。我正要走,忽然聽見有個什麼東西落在了地板上,低頭一看,居然是枚象棋子。很意外,這個時候我竟然沒有害怕,而是很好奇地把那枚棋子拾了起來。還沒等看個仔細,屋外頭忽然嘈雜了起來,老太太的尖叫聲那叫一個清脆,我隨手把棋子裝到兜裡,趕緊奔了出去。
從我出臥室的門到客廳裡,只有幾步遠,可是因為戶型的原因,出了臥室的門並不能直接看見客廳裡的狀況。等到我跑出去,客廳裡就只剩下老太太一個人。我急忙問老太太怎麼了,估計她也是嚇得夠嗆,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她越這樣我就越著急,乾脆也不等了,直接先追出去,想必劉瘸子肯定在外面。
可是,等我追到外面,卻不見劉瘸子的蹤影,反而看見秦一恆拿著個旗一樣的東西背對著我,正貓著腰喘粗氣。我過去問他怎麼了,他卻不答話,而是直奔到老頭的臥室裡。藉著光,我才看出來,他手裡拿的居然是一面招魂幡。這種幡通常都是出殯的時候,由長子在前面高舉著,一來可以讓已故的親人記住從家到下葬的這條路;二來也是給途經的小鬼一個警示,告訴對方這家親人已故,不要在路上為難家人。可是,秦一恆如今拿著這個東西,我是死活也想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自打我們認識,也從未聽他講過家裡人的事情,難道這回他沒有按時與我會合,是因為家裡出了變故?
這樣一想,我就想上去安慰他兩句,可是他沒顧上我,只是在屋裡轉了一圈,忽然回頭跟我說,媽的,果然被他拿走了!
第二十七章 萬錦榮留下了什麼?
秦一恆有些氣急敗壞,我一時也找不到話頭,不過腦子裡已經有了無數個問號,現在無非是決定先從哪個問起而已。可是,他卻沒有回答我的意思,出了臥室去安慰老太太了。
老太太這會兒已經緩過勁來了,說話依舊很有涵養,表示並無大礙,只是剛才見秦一恆大晚上的這副打扮來敲門,還以為是撞見了黑白無常。
本來就是給人家添亂的事,現在鬧得雞飛狗跳的,我臉上也掛不住,跟老太太連聲道歉,然後趕緊道別就跟著秦一恆出來了。
出了門,秦一恆問了我賓館的名字,卻堅持不願意和我搭一輛車,只說讓我先回去。
我只好一個人回了賓館,抽了半包煙也不見他過來。等到後半夜,他才滿臉嚴肅地來找我。我憋了半天的問題,看見他來了,也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一股腦地把我心裡的疑問都問了出來。
我的問題其實挺亂的,毫無邏輯,也就是想起來什麼就問什麼,最後總結也就那麼幾個問題。一,劉瘸子哪兒去了?二,秦一恆他之前幹什麼去了?三,他說什麼東西被拿走了?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秦一恆一直沒說話,等我消停了,他才點著了根煙,猶豫了一下說,因為現代城市化進程的發展以及建築技術和建築規格的現代化,只有少量建築才會應用到相宅這門術數。而在古時候,這種走街串巷的風水先生比比皆是,而且社會地位也不低。除了運用風水之術選陰宅、找葬區之外,風水先生多半的本事都是應用在陽宅的建造中。那時候並沒有建築師這個概念,一個宅子從開建到住人,完全依靠風水先生和工匠的配合。雖然風水之術並沒有多神秘和難以學習,但大家畢竟還是寥寥無幾,所以,那時有名的風水先生,一年乃至幾年只會接手寥寥幾個宅子,一是當時的技術導致工期較長;二是有些宅子的建設難免要配合主人的八字命理來運算,窺天命的事情是會損陰德耗陽壽的,所以那些風水大家名聲叫得響,一生卻也就只有那幾個作品。
之所以風水先生的社會地位很高,並不僅僅是他們的本事讓人欽佩,而是但凡這些人無論在陽宅或是陰宅的建造中做一丁點手腳,那對於主人來說很可能就是滅頂之災。所以直至現今,很多在農村找工匠來幫著建宅的人都知道,那些工匠只能好言捧著,不能惡語相加,說不定哪一個懂零星半點的術數之法,救人用不上,害人卻是綽綽有餘了。在風水師行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則,那就是每建完一個宅子,這個先生會把這個宅子乃至主人相關的信息記錄在自己的一個小冊子裡,冊子名曰「址簿」,這個冊子可能是一個字帖,也可能是一個布片,總之,多半會縫在袖口裡。這些看似平常的信息,在風水先生手裡就是一個威力驚人的武器。如果這個宅子日後生變,他就能從當時的記錄裡找到應變的對策。而如果這個宅子的主人在宅院建成後拒不付酬勞等,他也能用其中記錄的信息破了宅子的局。如果風水先生已經完全精通此道了,甚至都不用親自去宅子,只要在千里之外選對方位,造一個同比例的宅子,再把主人的相關信息加進去,一樣可以搞得宅子裡面的那家人家破人亡。
而社會發展至今,懂得風水之術的人經過「文革」十年動亂之後已經越來越少,稍微學點皮毛之人,就可以在社會上以此招搖撞騙,而真正的按照老一輩風水先生的傳統延續至今的人已經快要絕種了,但這並不代表沒有這樣的人存在。其實很多高人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那樣隱居山野或是半晌不吐一句話,他們也根據這個社會的發展轉型成了一個現代人,本事在是一碼事,生活上其實和常人無異。
秦一恆講了這麼一大通話,我聽得實在是雲裡霧裡,這怎麼跟我問的問題一點邊也挨不上呢?可是,我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打岔的樣子。我又琢磨了一下,似乎悟出點什麼來了,秦一恆的意思是不是那個劉瘸子拿走的是一個「址簿」?
秦一恆點點頭,卻沒有再說話,而是拿出手機,給我放了一段視頻。視頻應該是從某個視頻網站上下載下來的,畫質不是很好,但也能看個大概。畫面上一個戴眼鏡的老頭坐在講台上面侃侃而談,細聽起來,講的大概是風水理論的東西。我看了就很不解,心說,難道這個老頭講的就是他剛才給我講的那些東西?他是怕我不相信特地拿出來做佐證的?可是聽了一陣子,內容雖然挨上邊,但實際卻並無聯繫。我就用目光向秦一恆求解。他見我並無耐心看完,就直接把視頻拖到了結束的地方,提醒我專心看。
畫面中那個老頭應該是在說結束語,因為說完之後掌聲雷動,視頻也就到頭了。我真是搞不明白秦一恆是何意思,就問他給我看這個幹什麼。
秦一恆把視頻的進度條又拖了回去,讓我細心聽。我把耳朵貼上去,仔細分辨了一下,那個老頭好像說了句,他最近發現了一個中國建築風水上特別奇怪的地方,不過他還需要繼續深入研究一下,希望有機會再和各位探討。
聽清了老頭的話,我依舊滿腦袋問號。我實在受不了秦一恆這麼給我賣關子了,直截了當地問他,給我看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
秦一恆深吸了一口煙,告訴我,這個老頭就是現在這個宅子的死者,叫萬錦榮,老頭是國內一流大學的建築系泰斗,不過他的很多學生都知道,老頭其實對於風水術數也極其懂行,多半是從新中國成立前就從事過這一行。
這下我倒是明白了,那這麼一說,劉瘸子拿走的真的是老頭的「址簿」?可是他拿這個東西幹什麼?跟視頻上老頭最後說的那句話有關嗎?
還未等我問,秦一恆就搶先開口告訴我,這個老頭的確給不少著名的建築相過宅,不過,多半只是掛著建築總設計師的名號,而他真正相過的具體是哪幾個宅子,除了當事人,我們也找不到相關的線索。而他這次趕來,就是來找「址簿」的。他猜測老頭的「址簿」上一定記錄了一些資料上查不到的宅子。本來他也是日夜兼程地往我這裡趕,只是沒想到一路上似乎遭人算計被遮了眼,最後無奈只能千方百計找了一個方圓十里內的大孝子扛過的招魂幡,這才一路順暢地到了這裡。這大孝子扛過的招魂幡是極其招孤魂野鬼的,因為這些孤魂野鬼無人祭拜,所以對孝子扛過的招魂幡有著本能的追求。剛才不讓我靠近也是這麼一個道理,怕我無意惹了東西上身,可惜的是他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讓那個人把東西搶先一步拿走了。
現在事情已經有了一點眉目,可是對於劉瘸子,我還是有很多疑問。我問秦一恆,那個人不是劉瘸子?
他搖搖頭,說,劉瘸子要是長成那樣就好了,具體是誰他也不知道,不過現在看來,這個人對我們的行動很瞭解,這一點是肯定的。
我聽秦一恆說那個人並不是劉瘸子,心裡也有點發慌。但回憶起來,這個人似乎一路上並沒有害我命的意思,反而給我解決了耳鳴的問題。
我就說,這個人也會給我治病啊,而且用針紮了幾下我就好了。
秦一恆聽完臉色立刻就變了,衝我喊,你說什麼?!你讓他用針扎你了?我頓時緊張起來,就把劉瘸子給我看病的路數給他講了一遍,捎帶著也再現了一下我跟劉瘸子的對話。
沒想到秦一恆越聽眉頭越緊,半晌才告訴我,我八成是被種了怨痘。這個怨痘細說起來,其實和東南亞地區的降頭有一些淵源。不同之處是,怨痘是用針挑開皮膚,把怨氣種到皮下。說是種痘,其實只是用針挑破皮膚而已,因為所有的玄機都在針上面。
這針並不是普通的針,而是用一種極其惡毒的方式插入小孩的身體裡面,隨著日子的延長,慢慢插進更多的針。小孩短時間內並不會死去,但隨著針越來越多,終究會危及生命。等小孩死後,再把針取出,頭三根被取出的針,因為沾了小孩的魂,則被稱為魂針;最後取出的三根針,沾了小孩的魄,則被稱為魄針;而中間的那一些丟棄即可,並無大用。相信很多電視上也曾報道過,有很多小孩體內被發現了一些針,卻不知針從哪裡來,這其實都是練怨痘針的一種表現,只是並不為外人所知。
說到這兒,秦一恆拉長了聲音,而被這種針扎過的人,命硬的,可以維持原樣三年,三年後即大衰落,運勢低到人不戀生。而命不硬的,嚴重者甚至不久就會有飛來橫禍,甚至是血光之災,全都是要人命的。
我聽他說的這些實在嚇人,就連忙問他有沒有破解的辦法。秦一恆思考再三,說現在發現得早,而我又是屬於命硬之人,破解的辦法倒是有,只是要讓我受點苦。
吃點皮肉之苦倒是無所謂,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我當即就求他幫我化解,他卻說此事並不能操之過急,先安生睡一夜,明天再行事也來得及。
我心中雖然不安,但也只能聽秦一恆的話,先睡覺。脫衣服上床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在老頭臥室拾起的那枚棋子,就拿出來看了看。
這是一枚「馬」,我翻過來調過去地看,棋子上也並無其他標記。我心說,這是怎麼回事?是因為這個棋子當時本來就放得不穩固,然後因為細微的震動或是人行走帶來的空氣流動才掉了下來?平常生活中我們也會遇見這樣的情況,好端端的一個東西突然從某處掉落,很多人會疑神疑鬼地以為,是家裡衝進了什麼邪物,雖然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也不能一概而論。我記得秦一恆講過,如果非要測試是否有污穢在家,膽大之人,可以每天細心記錄好家裡每一個物件的位置和形態,待到次日再一一比對查看,即可一清二楚;另外,家裡的剩菜剩飯不應隔夜放置在桌上,如若無家神鎮宅,很容易被餓鬼盯上,這也就是為什麼很多地方不吃的飯菜如不能及時整理,也會用盤子或是容器罩住,一來可以防蚊蟲老鼠,二來即是此因。
但現在這個棋子顯然不會這麼巧。我覺得或許跟那個老頭有關,可這又是什麼意思呢?我知道棋盤上「相」走田,「馬」是走日的,難道是老頭最後借助這個棋子表示了一下輸棋的鬱悶,高呼一聲「日」?不知不覺,我聯想得有點遠了,而且越來越不靠譜。
我轉過身,把這枚棋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秦一恆講了一遍,想問問他怎麼看。文人小說下載
他聽後也覺得蹊蹺,因為他去的時候,很顯然已經感覺不到那個老頭的存在了。我把棋子遞給他,他也端詳了半天,最後還是只能搖搖頭。
我見也沒什麼新奇發現,正準備睡下,秦一恆忽然拍了一下枕頭,對我說,倘若那個老頭真是冤死或者是死的蹊蹺,他一定是希望有人能找出他來不及講出的秘密,那這個棋局會不會根本就是一個方位圖?老頭很隱晦地按照方位的佈局把他想表達的東西展示在了棋盤上,這樣不僅可以掩人耳目,而且還能完整地保留重要的信息,而這個棋子就是他想告訴我這個方位圖上最重要的一個地方。
我聽秦一恆這麼說,心一下子就涼了,因為這個棋局已經被那個所謂的劉瘸子動過了。我之前雖然也曾看過原來的樣子,但並無心記憶,現在連大概都已經復原不了了。秦一恆知道棋局被動過,也很失望。兩個人一時間都沒了話,乾脆睡下了。
熄了燈,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倒不是為了身上的怨痘而擔心,而是覺得現在的處境讓人糾結,可是糾結也沒用,日子還是要過。這兩天雖然沒怎麼運動,卻也很耗心神,最後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十八章 祛怨痘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秦一恆的床是空的,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見時間還早,也就不著急找他,而是耐心地躺在床上看電視。快中午的時候他才回來,隨手還拎著一隻小麻雀。我挺納悶,這大早晨的,出去打鳥幹什麼?秦一恆讓我耐心等著,說完從包裡拿了把瑞士軍刀就去了衛生間。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忍不住跟過去看。
只見秦一恆在衛生間裡三下五除二地就給麻雀開了膛,破了肚,然後把內臟一一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黃紙上。整個場面有點血腥,剛起床就看到這些還真是讓人有些不舒服。
接著,他又從兜裡掏出一把稻草,用紅繩紮了一個小草人,把包在黃紙裡的內臟塞到了草人的肚子裡,最後在草人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紅線,叫我綁到中指上。一切做完,秦一恆就告訴我,今天一天也甭想到處跑了,就這麼安心待著,別把線弄斷了,等到晚上的時候才能開始祛怨痘。
我只好把草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躺在床上保持著一個類似於輸液的姿勢。雖然這個姿勢並不辛苦,可是長久下來,胳膊還是有些發麻,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因為被綁的是右手中指,所以用筷子也極其不方便。不過幸好有秦一恆在,還能搭把手幫幫我,倒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就這樣終於挨到了天黑,秦一恆見時辰差不多了,就把房間的燈閉了,讓我起身站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把草人放在了月光底下,接著掏出了一張黃紙,寫了我的名字,又叫我扎破了手指,滴了幾滴血在上面,然後燃了黃紙。瞬間,紙就燒成了灰燼。
我在旁邊看著,倒也覺得挺新鮮,不過眼見著黃紙燒完了,心也開始漸漸緊張起來,因為秦一恆說過會有些苦頭要吃,相信扎破手指應該不算苦頭吧。
起初並沒有什麼異常,我見秦一恆一直盯著那個草人。可是慢慢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看見那個草人似乎微微地動了那麼一下。秦一恆的臉色看起來也很緊張,他也發現了草人的微動,當機立斷地拿出準備好的一個小裁紙刀片,讓我伸出手,在我十個指頭第一和第二個關節之間,挨個來了一刀。裁紙刀有多鋒利不必多說,我的手上幾下就佈滿了小口子,血也開始慢慢從刀口流了下來。
秦一恆扶住我的雙手,叫我把血滴到草人上。每一滴下去,草人似乎就掙扎一下。雖然見了紅,想必他也是拿捏準了分寸,血滴了一會兒就止住了。可是十指連心,倒也真是痛到我了,不知不覺間我的額頭上就出了不少汗,低頭看去,草人上已經沾了不少的血。
隨後,秦一恆掏出一捆紅線把紙人像木乃伊一樣纏好,然後扯斷了綁在我中指上的紅線,告訴我,現在怨痘已經被轉到了草人裡,今晚先留它在屋裡睡一宿,明天找個時間,放到車流密集的主幹道上讓汽車壓一天就沒事了。
我聽他說沒事了,也長出了一口氣,可是對於那個草人還是有些忌憚,就讓他放到了衛生間裡。
等他放好了草人,就對我解釋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是常識,他就是用麻雀的五臟和紙人偽造了一個我,把怨痘轉了過去。不過,這樣做的話,明天草人在路上被壓,我的運勢還是難免會低一陣子,但如果運氣好,被婚車壓到,倒是能解了晦氣,只是結婚那家恐怕會鬧點小災。
事情已經解決,我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這一夜本以為可以睡個安穩覺,誰知道半夜時卻彷彿聽見屋裡有小孩在哭。我側過身,見秦一恆也醒著,他衝我比畫了一個繼續睡覺的手勢,說並無大礙,我也只好翻身睡去。這一夜雖說睡得並不踏實,但也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秦一恆照計劃把草人放到了一條車輛來往頻繁的路上,然後又跟我商量了一下,覺得我們還是應該回那個老頭家去看看。
我也認為必須回去一下,即便不是去看看能否從那個棋局找到些什麼提示,起碼也得去給老太太道個歉,告個別,何況我心裡還是覺得這個宅子可以買下,因為現在老頭的魂魄已經不在了,這筆生意還是很划算的。
我們重回了老頭家,老太太並沒有因為那天的打擾而責怪,依舊笑臉相迎。我就坐下來跟老太太繼續細化著簽合同的事情,秦一恆就去老頭生前的臥室看看有沒有新發現。合同的事情聊得比預想的還要順利,可惜的是,秦一恆那邊卻沒有任何收穫。反正事已至此,雖然還有太多疑問沒有解開,但至少這個宅子我是能拿下了,這樣一來,這次所費的波折倒也是值得的。秦一恆似乎還有些不甘心,不過現在看來也只能打道回府了。於是我們又停了一日,待到跟老太太簽完了合同,我們才起身返程。
回去的火車上我才想起問劉瘸子的事情,因為如果秦一恆給我的地址沒錯,而我又按照正確的地址找到了一個假冒的劉瘸子的話,這其中必有很大的問題。
秦一恆說,他其實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等我們回去後,他會去找一下劉瘸子。可是現在看來,找到他的機會估計微乎其微,如果往不好的方面想,劉瘸子很可能是出事了。
對於一個人的生死,坦白講,我跟鬼神打了這麼久的交道,其實已經能看淡很多了,但對於活人之間的爾虞我詐,我還是不太能適應。
第二十九章 袁陣不是人!
我長出了一口氣,準備去廁所抽根煙。剛進了廁所,煙吸了沒幾口,兜裡的手機就響了,是來了短信。我掏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號,內容卻著實讓我吃了一驚:袁陣不是一個人!
這條短信看得我一愣,想了一下,我就把電話撥了回去,那邊卻是關機了。這條短信來得不明不白,說袁陣不是一個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究竟是說他不是人,還是說他有一個團伙?
坦白講,我也覺得袁陣應該是有一個團隊的,不過,跟他合作這麼久,我也沒有去瞭解過,畢竟我們只是合作關係,利益才是我們之間的紐帶。至於他給我找到那些宅子的消息來源到底是怎麼得來的,其實與我並無關係。
我對著短信又想了一會兒,覺得多半是個惡作劇。袁陣倒真是一個神通廣大的中介人,可是要說他不是人,這就有點誇張了。可是還沒等我踏出廁所門,又來了一條短信,依舊是那個號,內容是:你不相信?我證明給你看。這個宅子裡面有你想要的答案,鑰匙就在露台的花盆裡。短信的末尾是一個地址,宅子所在的城市是個直轄市,不過距離我所在的地方卻遠得很。
這個短信讓我更好奇了,我就又把電話撥過去,那邊依舊是關機。兩次下來我倒是明白了,對方多半是呼叫轉移到一個關機的號碼上了,於是我試探性地給對方回了一個短信:你是誰?然而,短信卻再也沒來過。
回到座位上,我心裡還想著這件事,想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告訴秦一恆。我把短信給他看了,他倒沒覺得這算是件大事,只是說這個人裝得這麼神秘,無非就是想引我們去那個宅子,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宅子多半就是個陷阱。
我倒是挺贊同他的分析,上次六指的那一個虧吃得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所以乾脆不再想這件事,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快到站的時候,我又收到一條短信,心說,不會還是那個人吧?果不其然,這次發過來的居然是條彩信,我點開一看,心中就咯登了一下。
照片的取景構圖有些畸形,大部分畫面都被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擋住了,只有少部分能依稀看見是一個模糊的背影,可見這張照片拍攝得很倉促。
我看了半天,忽然就覺得有點不對。
畫面裡的場景似乎很熟悉,我又想了一下,猛地反應過來,這張照片就是在這趟火車裡拍的,照片裡的背影就是我!這個人就在這趟列車上!
我立刻站起身來回張望,無奈車已經進了站,很多人都在拎著行李下車,根本不可能找到拍照的人,而且他既然敢發給我,想必已經計劃得很周全,算準了我發現不了他。
可是這個人會是誰呢?
估計秦一恆也是看我神色反常,就問我是怎麼回事。
我把照片給他看,沒想到他的表情卻忽然凝固了,而後跟我說,這個宅子我們務必要去一趟了。可是我細問起原因,他卻不願多說,只是告訴我,這次很可能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希望我作好心理準備。
按照慣例,我停下講述的時候,就是要照相的間隙了。只是還沒等我拿起相機,沙發上猛地躥起一個人,不管不顧地一頭跑了出去。我大喊了一聲想叫住他,他卻連停都沒有停。我抓起相機,卻也來不及拍下他了。沙發上剩下的三個人,都驚愕地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又看看我,見我拿起相機,都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擺正了身體,我只好把鏡頭對準沙發上的人。閃光燈過後,有一個人忽然問我,我這麼做到底是什麼目的,希望我不要裝神弄鬼。
我給他扔了一根煙,又把打火機放到茶几上。他撿起了煙,卻沒有點燃,像是在等著我回答。
—>文—我也點起一根,告訴他:「如果你不想聽,你可以離開,但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除非你坐到天亮,我會看心情回答你一個疑問。」
—>人—這個人聽到我的回答,聲音忽然抖了起來:「剛剛我又看見了,故事不是你講的!你只是在對口型!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書—說著,他竟然站了起來,沖沙發上依舊坐著的人喊道:「難道你們看不見嗎?他有時候明明閉著嘴,聲音卻沒有斷!你們都瞎了嗎?」說完,這個人伸手抓起了距他最近的人的袖子,要把那個人拉起來,無奈那個人只是木訥地看了他一眼,打掉了他的手。他搖搖頭,倒退著走了幾步,朝著門口的方向衝了出去。
—>屋—我聽見他發問時就已經作了準備,所以這次並沒有讓他溜掉,而是把他恐慌的身子記錄在了相機裡。看他離開,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並不是擔心我又損失了一個聽眾,而是剛剛我拍照的時候,似乎在鏡頭裡看見有什麼東西趴在他的背上。這個宅子的確怪事叢生,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剛剛質問我的時候,用了「你們」。想到這兒,我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麼人影,這才安穩了一些。還有最後的兩個人,看樣子,他們倒是鐵了心要耗到天亮了,現在對他們來說,也許只是煎熬,早已經失去了聽故事的樂趣。不過,這並不是我關心的事情,我繼續講道:
本來都已經到家了,沒想到又要立刻出發。我回家簡單換了身衣服,也沒休息,就趕去機場跟秦一恆會合。
一路上我們倆都沒怎麼說話,而且走航空線也並沒耗費多少時間,下了飛機,我們先去賓館開好了房間,見時間還早,秦一恆就催著我草草吃了點東西,趁著天亮我們去了那個宅子。
這個宅子所在的小區還算高檔,對於當地的房價,因為出來得比較倉促,我事先並沒有做功課瞭解,但從周邊環境和樓盤外觀來看,價格應該不菲。小區的物業也很規範,出入都需要門卡,外來訪客需要聯繫裡面的業主給證明才能進去,我跟秦一恆因為這被擋在了門外。
最後沒轍,我給保安塞了兩百元錢,又詳盡地作了登記,總算讓我們進去了。
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宅子,是一樓。這種戶型的樓房,一層都會有一個很小的露台,可以給業主種種花養養草。因為前後都有很厚實的防盜門和防盜窗,所以露台並沒有用很高的牆隔起來,所以,我跟秦一恆翻進去並沒有費多大工夫。
剛翻進去,就見露台上果然擺著一盆已經枯了的發財樹,花盆很大,不過可能是最近下過雨,土很鬆軟。我跟秦一恆把花盆的土掏了個空,還真在盆底發現了一把鑰匙。秦一恆又帶我折回了正門,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秦一恆先進了門,然後才叫我跟進去。整個房間倒真有凶宅的樣子,家裡已經空無一物,只剩下一些破破爛爛的塑料袋、報紙一類的留在地板上,到處都是灰,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來過了,站在裡面人就會情不自禁地緊張。
因為這個宅子我們事先沒有任何瞭解,所以總感覺心裡毛毛的。秦一恆沒有到處轉,而是緩慢地一步一步地前進。我在後面跟著,也放輕了腳步。
按照戶型來說,進門的這個地方應該是客廳了。我見四周都有門,不用說,無非就是臥室、廚房一類的,只是每個門都關著。我們兩個就挨著門進。第一個打開的,應該是個臥室,房間不大,窗外的陽光也很充足,只是依舊很空。秦一恆皺著眉看了一眼,就帶我推開第二個門進去。
剛進這個房間,秦一恆忽然停住了。我走在他身後,一個沒注意差點撞到他。等到我側過頭看見屋裡有什麼的時候,我也愣了一下。
這個屋的一角擺著一個大衣櫃,衣櫃很大,看著就很重,詭異的是,衣櫃不知道被誰刷了一遍紅漆,看著有些血淋淋的,十分□人,而且在紅漆外面又纏了一圈又一圈的寬膠帶紙,猛一看不像是衣櫃,倒像是一口豎起來的棺材。
秦一恆叫我不要上前,自己走過去貼著衣櫃看了一遍,回過頭叫我去別的房間看看,別的房間沒有東西了,這個應該就是那個人叫我們來的目的。我接了命令就去看了一圈,果然,其他房間都是空的,要說有不空的,無非就是廁所裡還留著浴缸和抽水馬桶了。等我走回到這個房間的時候,秦一恆已經在一圈一圈地拆著膠帶紙了,雖然很費時費力,不過他也沒有讓我上前幫忙的意思。
我就在旁邊抽著煙等著,等膠帶紙差不多拆完了,秦一恆忽然退了回來,告訴我,這個衣櫃裡面有東西,不過,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因為這個衣櫃顯然是用來封住那個東西的,那麼裡面很可能還有辟邪鎮宅的物件,唯一的辦法就是打開櫃子,只是這樣做未免太危險了,所以不能輕易嘗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今晚我們就留宿在這間臥室裡,看看晚上會發生什麼事。
其實,他只是告知我一下而已,具體應該怎麼做還是要他來決定。我見這意思是今晚得睡在這兒了,就尋思著得去準備點東西。秦一恆也很贊同,說好了分頭行事。他去準備晚上要用的東西,順便買兩個睡袋和一些吃的回來;我就負責在小區裡打聽一下這個宅子之前的事情。
我在小區裡轉悠了一圈,綠化做得還不錯,跟逛公園差不多,又耗了些時間,太陽差不多要落山的時候,就開始有一些老頭老太太陸續出來玩小區裡的那些健身器材,我等的就是這個時機,立刻厚著臉皮跟那些老頭老太太搭訕閒聊。人老了嘛,還是喜歡聊聊天什麼的,所以,我並沒費多少工夫就套出了一些信息,不過聽起來卻讓我渾身一陣發冷。
據那些知道原委的老人講,之前住在這個宅子裡的是一對夫婦,都很年輕,應該是小兩口,男方可能是個富二代,反正就是不見他早出晚歸,卻也從不缺錢花。本來小兩口的日子過得很紅火,可是自打女主人買了一件很貴的狐狸皮衣回來後,家裡就出現了怪事。
一開始是女主人晚上會莫名其妙地聽見一些哭聲,她也並沒在意,以為只是樓的隔音不太好。可是時間長了,就能聽見一些若有若無的說話聲,細聽起來卻也聽不清楚究竟是什麼,這對夫婦才開始害怕起來,就在房子裡找原因,最後一致認定問題出在那件狐狸皮大衣上,問了一些明白人,都說這個狐狸不是圈養的那種,而是野生的,已經有一些修為了,無奈被獵人捕來做了大衣,心中必有不甘。
夫婦倆一想,乾脆破財免災吧,大衣雖貴,可是在他們眼裡也並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兩個人就說把狐狸皮大衣送人。
因為之前這家女主人並不上班,平日在家無聊,經常會出來跟鄰居閒聊,所以他們家這件大衣的事情街坊四鄰基本都知道。可是女主人正說要把大衣送人後沒幾天,兩口子忽然人間蒸發了。又過了幾天,來了個搬家公司,搬空了家裡的傢俱,房子就這麼一直空到了現在。
事情的確很蹊蹺,我等秦一恆回來,就把打聽到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
秦一恆聽後,說這要是真的,其實就不難辦了,因為所謂狐仙,也就是我們常常尊稱的胡三太爺和胡三太奶,只有在有形的時候,也就是活著的時候才對人類有巨大的影響,通常這些有靈性的動物都可以經過修行攝人心魄,像我們總會聽說的狐狸、黃鼠狼、蛇、蜘蛛、蜈蚣,甚至連兔子也算上,都可以利用人類作為靈媒,就是俗稱的上身,也稱□症。但這種上身在其死後卻不常見,這個細究起來用科學的方式來講,其實就是腦電波能和人類產生一定的聯繫,而在玄學看來,因為動物的魂魄雖說是和人一道輪迴,但所屬的陰陽五行都有很大區別,所以,這種區別導致這些死後的靈物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可那只是在通常意義上,相傳,一些修煉到了一定境界的靈物會附著在人的身上,命其治病或是出來算命,以增加自己的修為,而且中間的過程必須要有一個規範的模式,就是一定要開設「堂」,這開設「堂」的過程就叫作「出馬」,這些被靈物附著著「出馬」的人,其實說白了也是□症的一種,在「出馬」前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正常醫療手段解決不了的病症,而「出馬」後卻能自然痊癒,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聽說那些大仙、神漢之類的人在施術的時候,總會報出不同的家門,就是因為附著在他身上的東西並不是一種動物。
第三十章 衣櫃
我聽秦一恆說了一堆,也沒聽出來什麼,倒是他說的那句「不難辦」讓我放心不少。於是,我們兩人就回了那個宅子,開了門,鋪好睡袋,然後坐在睡袋上吃東西。
吃過了東西,已經晚上8點多了。秦一恆說今晚恐怕得通宵了,叫我如果困的話就先去睡一下,難熬的是後半夜。我見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乾脆就鑽進睡袋瞇了一覺。
本來這種情況下是很難入睡的,可是想到秦一恆就在旁邊守著,我也就不那麼害怕了,最後還真的睡著了。睡夢中若有若無地聽見似乎兩個人在聊天,可是聽得不真切,只能從語氣和聲音上分辨出是兩個人在對話。我越想聽清楚他們聊的是什麼就越聽不清,一著急,我就醒了。睜開眼,發現秦一恆還靠在牆上抽煙,一時間我也不知道剛才究竟是做夢還是真實的,不過看他的表情如此平靜,多半是在做夢。
我看了一眼表,居然已經凌晨4點了,再過一會兒天都要亮了,我問秦一恆,一夜眼瞅著就要過完了,有沒有什麼發現?
秦一恆搖搖頭說,再這樣的話,我們只能打開衣櫃冒險一試了。
我聽後尋思了一下,之前那個人神神秘秘地讓我們過來,恐怕事情不會就這麼完了吧?可現在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難道說那個人是準備幫我們的?
正當我琢磨的工夫,秦一恆卻塞給我兩個雞蛋,叫我一手一個攥緊了,然後在地上用什麼東西撒了一條線,叫我站在線的那頭,一會兒無論有什麼事,也不要過到線這邊來,要是感覺有東西想上自己的身,就咬住牙根,雙手使勁攥住雞蛋,千萬別讓雞蛋掉到地上,他準備打開衣櫃了!
說完,秦一恆就一步邁到衣櫃旁邊,手摁在把手上用力。他行動得也太突然了,我思想上完全沒有準備,只能暗罵他一聲王八蛋,退到線後緊張地看著他。
起初,他開得很小心,衣櫃門只是被開了一個小縫,他稍微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一下直接拉開了衣櫃門。
這一瞬間,我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生怕從裡面冒出個已經乾癟的死屍什麼的。門打開後,我們倆不約而同地頓了一下,倒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秦一恆打亮了手電,朝衣櫃裡面照去。我藉著光,果然看見有一個皮草大衣掛在裡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那件狐狸皮大衣。這種情形讓人莫名地緊張,秦一恆一時也沒敢伸手去摸,而是先用手電光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衣櫃的內部,見除了這件大衣外,空無一物,他就大膽地伸出手,想把那件皮草大衣摘出來。
正當這個工夫,忽然從衣櫃裡傳出一個動靜,像是一個人在說話,聲音很輕,不過,在這個空曠的宅子裡還是顯得特刺耳。我聽了一下,頓時就慌了神,這個聲音就是我夢裡的那個!難道我不是在做夢?傳說中這個皮大衣會說話是真的?
秦一恆顯然也聽見了這個動靜,連忙後退了兩步,歪著頭,似乎在等它再傳出來,可是聲音卻不肯再出現了。
我連忙告訴秦一恆,這個聲音我剛才睡覺的時候在夢裡夢到了,當時是兩個聲音在聊天,可是內容是什麼我卻聽不清楚!我很緊張,也不知道表達得是否清楚。秦一恆聽見我的話就轉過頭衝我喊,媽的,兩個聲音聊天?這個櫃子裡鎖住的不止一個?
聽他這麼一喊,我是徹底慌了神,在原地跑也不是,立也不是,多虧我膽子練大了不少,心裡面還記掛著雞蛋千萬別弄掉了,倒也沒掉鏈子。
我正猶豫的工夫,秦一恆已經退到了我身邊,告訴我,這地方咱現在不能待了,得立刻出去。說完,我們倆也沒工夫收拾東西,就跌跌撞撞地往門口奔。宅子應該很早前就關了總閘,所以並沒有電,而這時候因為匆忙,手電光也照得很不穩。我們從這個臥室出來到門口,無非也就幾步的距離,卻走得並不順暢。我剛跑出門,秦一恆卻不知道什麼原因沒跟出來,等我跑到大門口,回過頭來,卻發現他還沒出那個臥室的門,我就急忙沖裡面大喊了兩聲,他也不答應。我心說,這下死定了,秦一恆居然被撂倒在裡面了。
這下我徹底進退兩難了,現在這個宅子裡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東西,而我又不能撇下秦一恆自己逃命。我又望了裡面的臥室一眼,秦一恆之前拿著的手電還亮著,不過從光線上來看,光源是靜止的,像是已經掉到了地上。這顯然不是個好徵兆,因為他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把手電丟到地上的,況且那個臥室並不大,他就是爬,怎麼著也爬出來了。這麼一想,我就更害怕了,腿開始有些發軟,可我無論如何也得回去。我琢磨著,再走回去,無非也就幾步遠,索性就拼這麼一回吧,秦一恆平時總說我命硬,這時候還真能檢驗一下了。
作決定倒是挺容易,可是真要邁開步往裡走,心裡還真是沒底。我走了一步就停住了,做了個深呼吸,又狂奔了幾步,就衝回了那個臥室。
剛進門,我一眼就看見秦一恆躺在地上,像是已經沒有知覺了。我把雞蛋放到兜裡,用手拍了他一下,他還是沒有反應。我也不敢多耽擱,慌慌張張地拾起手電,扶起他就往門外走。秦一恆看著並不健壯,沒想到扶起來還真他媽的沉,幾步路走得我差點沒背過氣去。我把門打開,把秦一恆拽出了屋子,又鉚足了勁拖到了樓外面,才敢癱在地上喘粗氣。
這時候,我才騰出手來用手電照他,趕緊用手試了試他的鼻息,見他還有呼吸,我的心放下了一半。手電光下,很明顯能看見他額頭上腫了很大一個包,都已經紫了。
我就很納悶,這麼明顯的外傷是怎麼弄的?難道在我剛才出來的時候,裡面進了什麼人把他打昏了?這麼一想,我們往外跑的時候動靜其實還挺大的,如果有個人在後面偷襲他,只要是下手穩准狠,恐怕我還真不容易聽到。可這麼一分析又不對了,我跑出來後一直守在門口,並沒有人從裡屋出來,而這個宅子每個窗戶都裝了防盜窗,雖說是一樓,可是也沒有跳出去的可能啊。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抽了秦一恆幾個嘴巴,想看看能不能讓他醒過來。這說來好像有點公報私仇的意思,不過,我也的確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秦一恆被抽了幾下,居然清醒了一點,眼睛能睜開一條縫看我了,不過卻說不出話來。
我估計他多半是有些腦震盪,這種症狀說不危險緩兩天就好了,但說危險,一旦顱內有些硬性損傷,還是很容易危及生命的。我就叫他不要說話,掏出手機準備叫救護車。誰知秦一恆見我拿出手機,忽然就有了精神,居然微微地伸出手,指了手機一下,只是沒等說出話,就又昏了過去。
現在的境況很可笑,坦白說,我壓根沒想到出事的不是我而是他。幸好這個小區並不偏遠,我打了120,沒一會兒就來了輛救護車。我把秦一恆送到醫院。可最後查了半天,大夫卻拿著X光片告訴我,秦一恆只是皮外傷,要說腦袋有問題,撐死也就是輕微腦震盪,說有嘔吐的病兆倒是有可能,昏迷不醒的話卻有些說不過去了。
這下我徹底傻了眼,仔細想了一下,如果正常醫療查不出來,難不成他是著了道了?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我倒是已經能用一些他的思維來思考了。可是,他之前為什麼看我打電話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我卻猜不出一二。
我在醫院門口抽了好幾根煙,最後才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最近我跟秦一恆與手機有關的事情就是那個神秘的短信了,難道他指的就是這個短信?他想提醒我去找袁陣,還是要提醒我小心袁陣?
我對袁陣的印象其實並不壞,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是有那麼點奸商的樣子,可是幾次合作下來,也都是盡心盡力,並沒有耍什麼心眼。坦白講,對於短信上所說的東西,我並不太信,倒是秦一恆昏迷之前指了那麼一下,讓我開始有了一些疑慮。可現如今我一個人身在異鄉,也不認識什麼朋友,最好的辦法還是求助袁陣,畢竟他在全國各地都有些人脈,肯定能幫上我。
我考慮再三,覺得不能讓秦一恆就這麼一直昏迷下去,我總要做些什麼,最後,我乾脆一咬牙一跺腳,就給袁陣打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很像賭博,可是我也實在別無他法。
袁陣接了電話,我把事情簡單地跟他說了一下。當然,我並沒有說得很細,只是告訴他秦一恆在看宅的時候出了變故,現在昏迷不醒,想問他能否想出解決的辦法或是介紹個能幫我的人。袁陣聽後告訴我,他就在附近的城市裡,讓我安心等他一天,他盡快趕過來。他的語氣依舊熱絡,絲毫聽不出什麼異樣,我也稍微安心了一點,因為即便他解決不了什麼,現在有個人能過來幫著想想辦法也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袁陣就到了賓館來找我,我沒想到他行動得這麼快。問了他才知道,他本來是去隔壁的一個城市看宅子的,那邊有一個宅子前一陣子剛出了事,正好要出手,他收到消息就提前去考察了一下,考察完正要返程,接到我電話,就掉頭直接過來了。
我帶袁陣去了醫院,看了秦一恆。袁陣圍著病床看了一圈,也是滿臉的疑雲,最後告訴我,現在誰也鬧不准秦一恆是怎麼了,不過,現在把他接出醫院才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畢竟醫院陰氣很重,萬一在這裡被小鬼沖了陽氣,那就不好辦了。
我想了一下也是,兩人就為秦一恆辦了出院手續,把他轉移到了賓館裡面。我跟袁陣又在賓館裡合計了一下,這個時候我才第一次告訴他我們去的這個宅子的細節。袁陣聽了之後就更疑惑了,說這個宅子的消息他從來沒收到過,不過以我倆的本事,還是不要再回去為好。先看看當下有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那個只能作為最壞的打算。
這麼一過就又是三天,我們倆依舊束手無策。最後袁陣提醒我,說他倒是聽說過一個辦法,秦一恆這很像是被陰氣沖了身子,壓住了脈絡,聽說只要找兩根誰家結婚點過的大紅燭,回來在屋裡點著了,然後燒些向日葵的葉子,說不定就能把陰氣給衝開。這辦法也只是道聽途說,並不保準,不過,至少聽起來還值得一試。於是,我就專程到處打探誰家結婚,現在的婚禮多數都是西式的,所以這樣的紅燭並不好找,最後,終於讓我找到一家,給人包了一個五百元錢的紅包才把蠟燭拿回來。至於向日葵的葉子倒不難辦,但也耽擱了些時間,等到兩樣齊全,就又過了兩天。
事不宜遲,當晚我就點燃了紅燭,然後一片一片地用火烤向日葵的葉子。這種葉子本來就水分很足,所以燒起來很不容易,等到一片烤完,蠟燭已經燒掉不少,然而屋裡卻也聞不見什麼味道。
我有些失望,可還不甘心放棄,索性把所有葉子烤完,無奈秦一恆依舊毫無動靜。我跟袁陣這下都有些垂頭喪氣,這樣一來,我們只能帶著秦一恆去找一些懂行的人去看了。可是我在這方面並無人脈,袁陣也是兩眼一抹黑,這下徹底沒了法子。
見秦一恆也沒有要醒的意思,袁陣搖搖頭就先回房睡了,說一切等白天再從長計議。為了方便,我訂的是一個三人的套間,外面有兩張床,裡面有一張床,袁陣就睡在裡面。等到袁陣剛進了裡屋,我尋思再去查看一下秦一恆,自己也就睡了,沒想到剛走到他的床邊,他忽然伸出手攥住了我的胳膊,對我比畫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指了指裡屋。
第三十一章 裝死
我被他嚇了一跳,本能地就差點兒叫出來,可是見到他的手勢,又用力勉強將聲音卡在了嗓子眼裡,這下把我難受得夠嗆,可是見秦一恆的意思是不希望讓袁陣聽到動靜,所以也沒敢貿然開口問話,而是用眼神詢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秦一恆從兜裡掏出了手機,然後小心翼翼地打了一行字給我看:這個屋裡有東西。
他所指的東西是什麼想必也不用猜了,幸好這個屋燈光明亮,秦一恆又就在跟前,我倒也沒多害怕,而是用手機打了一行字回過去:這是怎麼回事?
秦一恆看了手機搖了搖頭,又遞給我:支開袁陣。
我點點頭,他見我聽明白了,就又閉起了眼睛。
支開袁陣談何容易,這個時間,人家都上床睡覺了。我琢磨了半天也沒編出個像樣的理由,差不多過了足有十五分鐘,我想得頭都有些大了,沒想到袁陣卻換好了衣服從裡面出來了,→文·冇·人·冇·書·冇·屋←跟我說他也是愁得發悶,想去酒吧轉一圈,問我去不去。我正發愁怎麼把他支出去,他倒主動出了門,我連忙說不用,叫他玩好注意安全,就把他送出了門。
等到關好了房門,我上去就給了秦一恆一拳,這他媽的也太能唬人了,裝死裝得這麼像,去競選金馬影帝算了。
秦一恆卻說,他一開始是真暈了,在那個宅子裡面衝了陰氣,被遮了眼,出來的時候跑得太急,一頭撞到了牆上。
我就很奇怪,問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被沖了陰氣。
秦一恆撇撇嘴告訴我,他把自己關到了那個衣櫃裡,因為他在門上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他的語氣還很神秘,我連忙問他是怎麼個奇怪法,秦一恆卻不肯回答,而是告訴我,那個說起來並不太好形容,簡而言之,是一個地址。我聽得有些暈頭轉向,想了一下,還是沒太明白,只好接著問,那個地址是什麼地方?
秦一恆搖了搖頭,看樣子還是不肯說,只是指了指門,說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袁陣已經在去那個衣櫃宅子的路上了。
聽他說起袁陣,我才猛地想起,剛才他說這個屋裡有東西,連忙問他是什麼。
秦一恆管我要了根煙,點著了告訴我,那個東西就在袁陣身上,具體是什麼他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什麼乾淨東西。說完,他問我,怎麼把袁陣找來了?
他這麼一問我立刻就急了,明明是他用手指了手機提醒我的啊。
誰知秦一恆聽了依舊搖頭,說他是想提醒我,但卻不是袁陣,而是那條彩信上面的爐子!
爐子?我回憶了一下,之前彩信上倒是真的有很大一部分是被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擋住了鏡頭,難道就是那個爐子?如果這個爐子是個重要的東西,想必那個人肯定不會一直隨手拿著,而照片裡爐子卻恰好出現了,那這樣看來,是那個人有意告訴我們那個爐子在他手上?
秦一恆點點頭,說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來現在這個宅子的原因。之前在村長家拿的那個物件他一直以為是千金鼎,可是等到回過頭仔細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一個風水物件,而是祭拜時用來上香的香爐。這麼大的香爐想必一定不是擺在家裡的,但從形態上又顯然和寺廟道觀裡面的有區別,最後,他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爐子很可能出自某個大家族的宗祠,只是他找不到具體出自哪個地方。而這個爐子本來他是藏好的,沒想到居然被人找了出來。
秦一恆說了一通,顯然有些累,喝了幾口水,又問我,袁陣是從哪裡過來的?我把袁陣給我講的話簡單複述了一遍。他聽了就有些皺眉,告訴我,明天等袁陣回來,仔細地問一下那是個什麼宅子,如果他不是瞎掰的,那我們就過去看看。
並沒有等到天亮,大概三四點鐘的時候袁陣就回來了。我跟秦一恆也沒睡,起初還能聊上幾句,後來乾脆兩人都默不作聲地看電視。袁陣見到秦一恆已經醒了,表情還很激動。我特意觀察了一下他的臉,倒也看不出是在裝模作樣。
秦一恆簡單地給袁陣講了一下他為什麼會昏倒,不過卻省略了很多細節,尤其是他把自己關在衣櫃裡的這件事刻意避開了,只是說一不小心被沖了陰氣,撞昏了自己。袁陣倒是沒發現破綻,不過表情似乎也有那麼點不對勁的地方,可我又說不出來,乾脆直接把話題岔到了袁陣說的他最近打探到的宅子上面。
袁陣就給我們大致講了一下,說這個宅子是一個小高層的五樓,建成有幾年時間了,不過房子還挺新的,地段也不錯,升值空間還是不小的,只是最近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個女孩,女孩並不是這家的人,而是這戶人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因為所上的大學就在這座城市,所以時常會過來住。女孩死的當晚,碰巧這家人都去了外地,只有她自己在。等到這家人回來,發現女孩的屍體已經臭了,不知道死了多少天了。這家人本來就有些迷信,有人死在裡面,說什麼也不敢住了,只好暫時躲在了賓館裡,只想快點把這個房子脫手,然後用賣房的錢添一些再去買一套新的。
我聽袁陣講得有模有樣,並不像是瞎編。秦一恆也衝我微微點頭,我就表示希望去那個宅子看一下。袁陣也挺高興,畢竟,事成之後,他也是能拿到很高提成的->小說下栽+wRshU。CoM<-,於是我們三個人在約好明天動身後就各自上床補覺了。我因為一夜沒睡,也困了,上了床人就開始犯瞌睡。秦一恆倒是很精神,居然下床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到我床邊給了我一枚銅錢,告訴我這枚銅錢今天晚上不能離開身子,就是塞到內褲裡也千萬別掉了。他剛才看了一下,袁陣身上果然有東西,而且還很凶!
本來我已經很睏了,聽完他的話,瞬間就清醒了,可他反而給完我銅錢就上床睡去了,沒一會兒還耀武揚威地打起了呼嚕,我也只好躺著,可心裡卻忐忑得不行。本來袁陣回來的時候天就有些濛濛亮了,沒過多久,等到天亮開了,我心裡才安穩了一些,仗著陽光,才勉強睡下了。
等到睡醒,看看表已經下午3點鐘了,湊合吃了點東西,三個人就直奔那個宅子。一路無話。到了地方,我們並沒有直接去看宅子,而是先去了賓館跟那家人簡單溝通了一下,一來是想瞭解一下這個宅子之前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二來我也先打探打探價格,心裡好有個準備。
這家人一看就是著急出手,價格給的不高,卻也壓住這個價格不肯再降,說是再降就不夠買新房的錢。這家的男主人陪我們去看宅子,一路上我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近況,例如最近那個女孩有沒有去過什麼地方,家裡之前有沒有發生奇怪的事情,等等。
那個男主人並不善言談,磨嘰了半天才說那個女孩只是偶爾會住過來,至於去過哪裡,他也不清楚,但要說奇怪的事情,還真是有,就是那個女孩之前在這裡住的時候,經常會半夜驚醒,說是感覺到有人摸她的腳。
我聽到這兒心裡就有些打鼓,秦一恆卻只是微微一笑。下了車,秦一恆告訴我,所謂摸腳的小鬼,雖說也是髒東西,但並無多大危害。這種鬼傳說中是大頭綠身,很喜歡搞惡作劇,並且對女人的腳特別感興趣,用陽間的解釋,就是有那麼點戀足癖。這個細說起來也是因為人的腳是全身上下陽氣最輕的地方,所以即便是命理八字夠旺的人,若被上身,腳也是最容易的侵入點,這也就是為什麼古時候我們的鞋墊多半都是紅色的,這也是想封住靈門,不讓鬼上身的一個法子。被這種鬼摸過之後,倒是容易生些小病,但隨身佩戴一些辟邪的物件,或是家裡擺放一些鎮宅的東西,就能遏制住了,要說奪人性命,倒有些牽強。
秦一恆講得輕描淡寫,我估計這宅子的狀況想必還可以,這錢又算是讓我白賺了,可是細想一下,又覺得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女孩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喪了性命呢?
問起秦一恆,他也說這就是這件事奇怪的地方,不過,如果這個女孩死的當天陰氣很重,倒是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再次被摸的時候起床去看了,而因為陰氣重恰好看見了小鬼的樣子,受驚過度被嚇死了。
他說完我腦海裡就情不自禁地想像了一下,的確還挺嚇人的。我們平時睡覺的床沿之下,也就是我們躺在床上目所不及的地方,如果有這麼一個東西,想想就讓人渾身發冷。說話的工夫,我們就到了宅子的樓下,我簡單看了一下樓盤的外觀,房子設計得還不錯,以談好的價格買下的話,利潤應該不錯。我們三個人上了樓,袁陣一向只是在周邊調查,不會親自看宅,所以就先行回了賓館。
第三十二章 鬼摸腳
開門進了宅子,這家裝修得比較現代,東西看起來都是有稜有角的,雖然很美觀,可是實用性卻降低了不少。傢俱看起來都很新,可見這家人平時生活挺注重家裡的整潔。我跟秦一恆轉了一下,三室一廳的房子,朝向、戶型都很不錯。秦一恆一邊轉一邊情不自禁地撓頭,說屋裡看起來很乾淨,不像是有污穢作祟。我叫他好好再看一下,就拉了男主人在客廳裡抽煙,又閒談了一陣。過了一會兒,秦一恆回來,用手勢召喚我進了臥室。
這間臥室就是那個女孩死的那間,房間佈置得有些隨意,不過看著倒挺舒服。屋裡是一個不高的雙人床,不過有一段時間沒住人,到處都是灰。秦一恆瞄了一眼,見男主人還在外面抽煙,就壓低了嗓子告訴我,這個宅子現在看是毫無問題,不過你也知道的,有些東西必須得晚上看了才准。
秦一恆話沒說完我就懂了,意思是晚上我們兩個再來看一下,我當即同意,出了門我就跟男主人簡單溝通了一下,說我這個朋友懂一點風水,不過,有些東西得晚上看才准,希望能讓我們晚上在這裡住一宿。男主人也沒反對,畢竟這家的電器都已經搬空了,剩下的傢俱他也沒打算要,所以並不怕偷。於是,我們下樓去小飯店簡單吃了一頓飯,然後找了個咖啡館等天黑。在咖啡館也是百無聊賴,秦一恆似乎又沒什麼聊天的慾望,我就只能一個人翻翻雜誌打發時間。等到我喝第三杯咖啡時,天終於黑了下來,秦一恆忽然交代我,以後千萬不要跟袁陣單獨相處,現在雖然看不出袁陣究竟有什麼目的,但這個人終究還是不對勁。
他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我心說,你不是囑咐過我袁陣身上有東西了嗎?怎麼一件事說個沒完沒了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可是看他的表情這麼嚴肅,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秦一恆見我點頭,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繼續悶聲喝咖啡,我也只能繼續翻雜誌。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兩個就直奔宅子。
也許是心理作用,這個宅子,晚上進來的確有些陰陰的。秦一恆照舊在屋裡巡視了一圈,依舊是滿臉不解,說屋裡還是沒發現什麼,難不成是髒東西躲起來了或是被人藏起來了,我們找不到?
我見依舊沒有什麼發現,雖說心裡還是沒底,但也不那麼害怕了,就點著了煙問他,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秦一恆琢磨了半天,最後扭過頭告訴我,說要不這樣,你去睡一下那個女孩睡過的床,我在旁邊看著,看是不是那張床有什麼古怪,要有人躺在上面才能發現問題。
這個要求實在有些無理,可我也不好說不去,畢竟最後賺到的錢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我總要在旁邊打打下手。我猶豫再三,心說,有秦一恆在旁邊罩著,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就壯著膽子躺到了床上。剛上床,秦一恆就把燈全部關了。黑暗中,我只能看見他抽煙亮著一個小點。本來躺在死過人的床上心裡就有些發虛,這下關了燈,我的心跳瞬間就加快了,覺得渾身上下發冷。我想找個被子蓋,無奈床上並沒有,只好蜷縮著身子。雖說是躺著,可是我感覺比站著累多了,也不敢伸展四肢,不一會兒身體就有些發麻。
秦一恆抽完了煙,告訴我可能他在這個屋裡待著會影響屋內的陰陽之氣,他得在客廳裡,叫我有什麼事情立刻喊他,說完還沒等我反駁,就轉身出去了。
我勉強動了一下脖子,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是晚上11點了。秦一恆出去後房間像是又冷了一點,我知道這是被嚇的,可是心裡無論怎麼安慰自己,還是止不住地發冷。差不多又過了三十分鐘,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我躺的位置雖然看不見秦一恆,但客廳裡偶爾一些細微的響動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存在的,慢慢地我心裡也放鬆了一些,沒那麼緊張了。可是我剛放鬆沒一會兒,就感覺腳脖子上被什麼東西摸了一下,這種撫摸很輕,因為事先知道沒準會有小鬼來摸我的腳,我很多注意力都放在了下肢上,所以我立刻就感覺到了。可是僅僅只有這麼一下,我心說,難道是心理作用?這種很輕的撫摸,有時候一些細微的空氣流動也能讓人產生相似的感覺。這麼一想我就集中了精神,可是依舊沒有再被撫摸的感覺,我就有些奇怪,真的是我感覺錯了?但又想了一下我就發現一個問題,會不會是因為我還穿著鞋子,那個東西摸我的鞋子我並沒有感覺到?這倒是有可能的,因為畢竟隔著鞋,觸感肯定會受到很大影響。
我腦子裡琢磨著,就不免有些分神。等我再次把注意力集中的時候,心裡忽然打了一個寒戰。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隻手輕輕攥住了我的腳踝。那隻手很涼,我感覺我的頭皮都發麻了,可是又不敢妄動,想叫秦一恆,卻又嚇得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竟然僵住了。這種恐怖太讓人心悸了,我咬著牙,努力了半天,終於大喊了出來,秦一恆!他媽的快救我!
喊完這句話我就開始不管不顧地用腳亂蹬,整個人想從床上坐起來。誰知道那隻手卻也同時發了力,攥住了我的腳踝,將我整個人向下拽去。我沒想到對方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一時間沒作好準備,整個人竟然被拖了下去。我本能地想抓住手邊的東西,可是除了床單我什麼都抓不住。
秦一恆估計也聽到了我的喊聲,從客廳奔了過來,還沒等上前,他也是吃了一驚,連忙衝我喊,這不是小鬼!你千萬別被它拖下去,要不他媽的誰都救不了你了!
本來我還在頑強抵抗,聽他這麼一喊,我的手瞬間就軟了一下,連抓床單都費勁。這下倒好,我的小腿都已經被拽出床外了。好在秦一恆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上來幫忙。我見他急忙從兜裡掏出了一塊小石頭,趕緊塞到我手裡,然後又脫了上衣,像個口袋一樣罩在了地板上。說來也怪,從我攥住石頭開始,那股力量就瞬間減弱了。待到他把衣服蓋在地板上,我腳踝上的那隻手就徹底消失了。簡單的幾個動作,秦一恆卻出了滿頭大汗,也不敢多耽擱,叫我立刻站起來,把我拽到客廳,才停下來擦額頭上的汗。
我心有餘悸,連忙問他那個是什麼。秦一恆先是提醒我手裡的墜魂石別掉了,然後告訴我,這個東西很詭異,居然是個半截身,它雙手所能觸及的範圍很小,僅僅能夠到床尾,只要我們離開它能摸到的範圍,就沒什麼危險。現在雖然鬧不明白這個東西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但起碼能推斷之前的那個女孩究竟是怎麼死的了。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女孩一定是某一天晚上被這個東西拽得靈魂出了竅,想必這個東西不能移動也十分痛苦,一早就想去找個替身來還陽。可是女孩靈魂出竅之後,它可能是因為距離不夠還是未能上女孩的身。
說完,秦一恆又嘖了一下,似乎還是有些不解,繼續道,只是還有一點讓人捉摸不透。按照常理來說,靈體脫離身體後,多半都應該是完整的,雖然不排除在脫離的過程中魂魄散掉一些,但起碼散掉之後只是靈體變弱了而已,不代表會殘缺,倒是很多死前譬如被分屍的冤魂才會保持死前不完整的樣子,但起碼它還是可以移動的,而臥室裡的這個顯然是被什麼東西束縛在了地板上。
我雖然驚魂未定,但聽說只要離開它能觸及的範圍就安全,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跟著我也納悶起來,按照秦一恆的意思,這個東西是長在宅子裡的?我倒是聽說,譬如很多新建的宅子施工的時候,會有工人把殺害的人用水泥灌注在牆裡,那種冤魂是不是就不能任意移動了?難道說這個東西就是在建宅的時候被澆築在地板下面的?
我把猜測告訴了秦一恆,他卻回答說,這倒是有可能,不過靈體不能移動的原因卻不能簡單用一個條件來定義,這要根據當時的時間、地點、陰陽調和的程度,乃至死者和兇手的生辰八字、穿著等,都會有關係。現在看來,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這個宅子的外面某棟樓是按照風水佈置的,恰好把煞氣壓到了這間屋子裡來,壓得這個東西無法脫身。說完,秦一恆回憶了一下,似乎周邊的建築並沒有看起來煞氣外沖的樣子。
聽他的意思是這個宅子的確很棘手,還真不能輕舉妄動。既然這樣,我們也只能先回賓館再說了。這時我才反應過來,秦一恆的衣服還在地板上呢,就問他那件衣服有何玄機。秦一恆微微一笑,說那件衣服其實並無玄機,玄機都在胸前的七顆扣子上,這種扣子樣式看似跟我們平常衣服上的那些塑料或金屬扣子無異,但製造的材料卻大有來頭,這些扣子都是用狼牙所制,而且取材也是精挑細選,要用雄狼的上犬牙才可以。傳說中,狼牙不僅能辟邪,而且殺氣很重,能夠嚇退野獸。自古草原上的牧民就有佩戴狼牙辟邪的習俗,一是因為草原一望無際,容易撞見髒東西;二來也常有野獸出沒,即便不能嚇退野獸,起碼心裡也會有一個安慰。秦一恆說著也表示有些後怕,當時並沒有太順手的物件在手上,幸好穿了這件衣服,否則今晚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衣服今晚是帶不走了,幸好當地的氣溫並不低,打著赤膊回去不至於會凍壞身子。我們出了樓門,秦一恆就一直四處張望,看了半天還是表示附近並沒有能把煞氣壓過來的建築,即便附近的高樓大廈有煞氣,基本上也被街道和人流衝散了,並不會殃及這裡。聽完他的話,我也像模像樣地四處看了一下,無奈除了感覺樓一個比一個高,什麼也發現不了。
倒是秦一恆忽然像是看出了什麼,情不自禁地「哎」了一聲,拍拍我,告訴我他可能想到事情的原因了,那個半身的東西一直爬不出來,既然不是上面的原因,那想必問題就出在下面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難道說那個東西是從這個宅子的樓下上來的?然後因為某些原因被困在了兩層樓的中央,上也不行,下也不得?
秦一恆點點頭,說我們明天爭取去樓下那家看看,八成會有發現。
第三十三章 樓下
第二天很早,我照例被秦一恆拉起了床。我們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就直奔那個宅子。敲門之前我還挺猶豫,因為這種事還是比較難開口的,總不能跟人家說樓上鬧鬼,然後有一半的鬼在你們家吧,這家人非被嚇死不可。
簡單想了一下,覺得還是用我們本來的身份最好,只要隱去牛鬼蛇神的東西,這家人起碼還不至於趕我們出去。敲開了門,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挺和藹的。我們把拜訪的原因簡單說了一下,說是看上了這棟樓的宅子,無奈房主不在,我們又急著要走,希望能看一戶同樣戶型的房子,這樣心裡也有個底。我這瞎話編得滴水不漏,中年婦女雖然有些懷疑,不過可能見我們兩個也都面善,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了。進了屋,我們倆就假裝查看戶型,在屋裡轉,其實主要看的還是跟樓上臥室相接的那間房。
戶型跟樓上的一模一樣,所以我們很輕易就能判斷出樓上那張床擺放的位置。倒還真讓我們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這家人在這間房牆上較高的位置釘了一塊板,上面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罈子,木板也是被打穿的,下面墜了一根麻繩,繩的末尾拴了一個小鎖頭。
秦一恆輕輕捏了我一下,低聲說,問題找到了。我也壓著聲音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他指了指那個罈子,說,這家人真他媽怪,居然把骨灰罈放到家裡,而且還擺在這麼一個位置。我聽了也是一驚,雖然生活中的確有人把骨灰盒擺放在家裡,一來時常祭拜;二來也是因為死去的都是至親,所以家人並不害怕。可是即便如此,骨灰罈或者骨灰盒也應該是擺在神龕靈位上,這戶人家這麼擺,的確是有些詭異。
我們倆悄悄合計了一下,覺得想要問出真相,也只能實話實說了。於是,秦一恆就把那個中年婦女叫來,問這個罈子是誰讓她擺在這裡的。中年婦女起初還有些戒備,看樣子並不打算啟齒。但秦一恆告訴她,雖然現在他沒辦法把罈子拿下來看,但他也能猜出來,拴鎖的麻繩是纏在罈子上三圈的,而且按照八字來說,死者命裡缺金。
中年婦女聽了臉色立刻就變了,顯然是大吃一驚,連忙問秦一恆是怎麼知道的。
秦一恆說,這並不難,通常我們所謂的八字五行,算出來的命理屬性、所缺、所厚一般都只是用名字來補。雖然這樣效果來得比較慢,要隨著時間的推移才能慢慢中和缺失,但也是最為保險和安全的一種方式。而他們家這種,想必死了的人是主人的直系親屬,如果從樓上的狀況來分析,肯定也是個橫死的人。而這個鎖頭,不僅補齊了他五行所缺,也恰好成了一個墜魂之物,讓其一直困在這裡,不能轉世投胎,目的就是為了生財運。
說完,秦一恆繼續詢問中年婦女,她家床下是不是還有一個罈子,裡面裝的是夯實的黏土。中年婦女這下被徹底說懵了,只能連忙點頭。
我在旁邊一直仔細聽著,但秦一恆說的實在是有些深奧,我聽得也是一知半解,不過大概意思是,這家人用這個橫死的冤魂給家裡調陰陽五行的風水,然後能生財運。
秦一恆見中年婦女點頭,說,這就對了,那壇土就是為了中和這個冤魂帶來的怨氣,從五行上面盡力把這一切疏導出去。這個局雖然真的有用,短時間內你們家如若做生意必定順風順水,可是長此以往,這個冤魂難保不會有朝一日掙脫開來,那時候你們家可就要倒霉了。
秦一恆說著在屋裡環視了一圈,然後告訴那個中年婦女,這招太損了,況且死的人還是自己家人,這樣何苦呢?罈子舉高,脫離地氣,本來你們家就不是一樓,你們這樣做,那個冤魂永遠也安穩不了。
那個中年婦女聽後連連點頭,說死的人是他們家男人的親哥哥。可是,雖然她相信我們所言非虛,無奈她也做不了主,只能等她男人回來她轉達一下,不過,估計她男人也是不肯聽的,畢竟生意上的事情,在男人眼裡遠比這些東西重要。
秦一恆聽後搖搖頭,表示只能這樣了,就帶著我出了門。剛出門我就問他,現在知道情況了,那這個宅子的事情還有沒有解?他說有解是有解,不過解決的辦法其實跟樓下差不多,無非是用方術把冤魂再壓到樓下去,可這個東西本來就很可憐,如果我們這樣做,它就會更加痛苦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還有些心軟,可是,如果不這麼做,即便我們不買這個宅子,那這間宅子不僅不能住人,也沒人敢接手。我想繼續跟秦一恆討論一下對策,他卻說先不管這些,先把衣服拿回來再說。
我們並沒有直接去樓上,而是先去準備了一些東西。秦一恆買了七隻大碗,都是號碼巨大、吃炸醬麵的那種,然後又專程打車去了周邊鄉鎮的集市上,買了幾隻小雞仔回來,隨後我們二人折回宅子,用透明膠粘著紅線,把七隻碗連起來,每隻碗下面扣一隻活著的小雞仔,最後把碗都擺好。秦一恆小心翼翼地平移到衣服旁邊,然後把衣服拿了起來,告訴我他這麼做,是用七隻小雞的陽氣連在一起,姑且能頂半個人吧,不過不是長久之計,小雞死了這個局就解了。
說完,秦一恆就歎氣,說這個事情完全要看樓下配不配合了,不過,目前來看,樓下八成是不管不問的,我們也就沒辦法買下這個宅子,只能繼續觀望了,至於還躲在賓館的這家人,我們也愛莫能助了。
我雖然有些不甘心,畢竟吃了不小的苦頭,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接手的宅子不一定都會成的。於是,我們只好又去跟宅子的主人說了一下,說我們再考慮考慮,還了鑰匙,就回了賓館。
回到賓館洗過澡,我才猛然發現,之前被掐過的腳踝上,明顯有一個青紫色的掌印,摸起來雖然不痛,但看著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秦一恆也像是累得夠嗆,我給他丟了一根煙,他抽了半根,忽然問我,袁陣這兩天怎麼沒出現?我這才猛然醒悟,袁陣自從那天跟我們在宅子樓下分手,就再也沒見到過他。因為之前秦一恆說他身上有東西,所以這次來賓館我還特意開了兩個房間,讓他單獨住一間,而這兩天一直在忙活這個宅子的事情,竟然把他給忽略了。
我連忙起身出去,他的房間是我開的,我知道房號。無奈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問前台說並沒有退房,我猜想他是不是無聊去酒吧了,結果回去跟秦一恆說袁陣不在房裡,他倒抽了一口氣,說,這下糟了!他一定是提前去了!
第三十四章 袁陣去哪兒了?
秦一恆這句話說得我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我連忙問他袁陣去哪兒了,他卻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告訴我準備一下,我們必須盡快動身去那個地方。
我見他答非所問,就又問了一遍,結果他搖搖頭,說,那個地方他也沒去過,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樣的,只是叫我早點休息,儲備一下精神,我也只好上床躺下。
在床上我就開始想,最近經歷的這些事情似乎越來越奇怪,就拿秦一恆來說,總感覺他似乎知道些什麼,卻又不肯告訴我。
我雖然很好奇,可是他不肯說,我深問也得不到答案,想來想去最後頭都想大了,乾脆蒙頭大睡。誰知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秦一恆就把我拉起來,告訴我今天要抓緊時間準備東西了。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我雖然很睏,卻也能強打著精神坐起來,簡單洗了把臉,又吃了點東西,終於清醒了一些,就跟著秦一恆出門去準備必需的物品。沒想到他卻先把我拉到了一個保險公司,給我們倆一人上了一份大額的人身保險。見他如此大動干戈,我就有些心慌了,難不成這次去的地方凶險無比?之前的宅子雖然險惡,也給我們造成了一些麻煩,但總算都是有驚無險地過來了,而秦一恆雖然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證我的安全,但起碼他自保是完全沒問題的。
這麼一想,我就對這次的目的地忌憚起來,還沒等出發,精神就緊張得不行。秦一恆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只是他在路上很少說話。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了,我對他也有了一些瞭解,我感覺他心裡現在也很忐忑,只是沒表現出來。
買了保險之後,我們又去戶外用品商店採購了全套的驢友裝備,然後分頭行動。他去準備一些方術上的必備品,而我則去超市買了很多壓縮乾糧和罐頭,最後二人集合,把東西裝滿了兩個大登山包,就打了個車,直奔機場。
秦一恆事先是訂了機票的,只是起飛的時間是晚上。我見時間還早,就試著跟他套套話,想看看能不能打聽出點他瞞我的事,無奈他只是提醒我,有這工夫還不如多養精蓄銳,因為之後的路程不是很好走,我也只好閉了嘴。
秦一恆說得果然沒錯。下了飛機,我們即刻上了火車,然後又坐了那種往來城鄉的小型巴士,最後等我們下了巴士,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
一路上,秦一恆很少說話,我也實在無聊,只能一直玩著手機遊戲。可是沒想到下了巴士之後的路段更加變態。秦一恆說,本來他的計劃中還是能碰見一些往來的拖拉機什麼的,能拉我們進去,沒想到正好趕上農忙。我們一路走來也沒碰見能搭的車,最後走了半天,才走到一個村子裡。
這個村子很偏僻,一共就只有幾戶人家,不過,周邊的田地卻不小,一眼望去都是無邊無際的莊稼。秦一恆掏了些錢,我們就暫時在一個老鄉家落腳。這家人姓馬,家裡人丁並不興旺,就老兩口和一個據說在城裡工作的兒子。通常這樣的村子是很少能見到外人的,所以老馬對我們兩個人還挺好奇,一直問這問那地搭話。秦一恆起初還能應對幾句,後來被問煩了,乾脆躺下裝睡。我倒是很喜歡跟老馬聊天,就捎帶著問了問村子的情況。老馬說他們村雖然莊稼種得不錯,可是因為比較偏僻,鄉里又因為這村人少並不肯專門為其修路,所以日子過得還是比較緊的。我就說大不了村子裡集資自己修路唄,這樣也算是一勞永逸、長遠投資了。可是老馬卻神神秘秘地告訴我,這個招他們也想過了,村裡人也都同意,可是路就是修不起來,說完還陰陽怪氣地問我,知不知道路為什麼修不起來?
這話問得我一頭霧水,我一個外來人能知道就怪了。沒想到還沒等老馬說,秦一恆卻搶先插了一句,是因為你們這兒挨著鬼門關吧?除了種莊稼,誰動土誰就得死。老馬一臉驚愕,我也是聽得一愣。秦一恆坐起身,繼續講,這俗稱的鬼門關,也就是地府的關隘,相傳鬼節那天會打開,放陰曹地府裡的小鬼們出來溜一圈,探親訪友什麼的。可是,具體鬼門關開的地方卻說法不一,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鬼門關其實並不是傳說中的一個關口,說白了就是風水上的一個陰穴。陰穴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因為世間風水的輪轉,有好的地方肯定有壞的地方,簡而言之,就是煞氣的一個垃圾站。這種地方太多了,其實我們從古代建城時的規劃來看,早就已經把這些地方排除在外了,所以,即便城市裡會有類似的地方,與其相比卻也是小巫見大巫。這種陰穴全國各地有很多,人在它周圍生活,雖然並無直觀感覺,但難免會受其影響,這也就是為什麼報道中很多地方明明潛力不錯,卻鮮有人開發,而已經被開發的地方,人氣卻始終旺不起來。
秦一恆的語速很快,但我也能聽出個大概。他的意思就是說,這個村子旁邊恐怕就有這麼個陰穴,這樣一來,我就更不懂他帶我來這裡的意圖了。
老馬倒像是聽懂了些什麼,連忙點頭,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表示時候不早了,他去給我們準備晚飯,就出了屋。
老馬剛走,我就問秦一恆,他帶我來,是來找陰穴的?他卻搖頭告訴我,我們這次來是要去一個宗祠。我聽了就直皺眉,搞了半天他還是帶我來看宅子的,難不成這裡有他們家的宗祠,他帶我來是祭拜祖先的?這宗祠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吧,就是祭拜祖先的一個場所,其實跟廟宇道觀的功能差不多,只是一個是拜神,一個是拜自己家的祖宗。很多名門望族都會有這樣的地方,一來供奉起來可以保佑家族興旺安康;二來也算是一個家族的象徵。雖然很多人家都有供奉祖先的習俗,但並沒有幾家有能力建宗祠的。
於是我問秦一恆,這個宗祠是什麼樣的,他卻還是照舊搖頭,只是告訴我,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我就能知道了。
晚飯時,老馬給我們弄了幾個農家菜,倒也比較可口。吃飽了肚子,秦一恆就叫我收拾東西,我們盡快動身。於是,我跟著他背著包沿著村外的小路走,當晚的月光明亮得出奇,能見度十分高,倒也省了打手電。走了有二三十分鐘,秦一恆忽然停了下來,回過頭叫我,指了不遠處給我看。經他這麼一指,我才看見,前方的小路岔開成了兩條,有一條路蜿蜒著拐進了一片樹林裡。
秦一恆說,那邊八成就是了,提醒我要小心點。說完,給了我一根木頭簽子,告訴我跟在他後面,要是感覺到身體有什麼不對勁,就用簽子扎自己的掌心。
我聽得一愣,連忙問他是不是我們遇見什麼東西了。秦一恆撇了一下嘴,問我是不是沒有注意到老馬兩腳的腳踝上都綁了紅繩子。我就回憶了一下,倒真沒注意。
秦一恆接著說,那兩條繩子並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紅繩,通常的紅繩是辟邪之物,比較細,而像中國結用的那種粗紅繩,卻少有人願意帶在身上。而老馬腳上的不僅很粗,還綁在這麼奇怪的位置。如果他沒判斷錯,紅繩裡面都是不足歲死去的小孩的頭髮,紅繩只是繞在外面。這種繩叫足縛,是方術中的一種,通常是用來捆牲口的,怕牲口夜晚在外被貪吃的小鬼勾走,而用在人的身上卻極為少見。他們村根本不是不能修路,而是被套了足縛的人永遠走不出這個村子。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恐怕老馬早就不是活人了。
聽完他的話,我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不是活人?那言下之意就是——老馬是個死人?可是死人哪有這麼栩栩如生的?我想了一下,確實很多地方會有在屍體下葬前在腳踝上綁粗紅繩的習俗,但那是將雙腿綁在一起,目的就是防止其詐屍,所以我們在影視劇裡常會看見殭屍是雙腿並起、一跳一跳地向前的,其實多半原因並不是因為屍體已經僵硬,而是雙腿早已被紅繩困住,不能邁步。可是,話又說回來,那也是在實行土葬的時代,現在早就實行了火化,雖然農村很多地方的確還保持著土葬的習俗,可說到底即便老馬是殭屍,也他媽的沒這麼活靈活現吧?
秦一恆搖了搖頭,說,這跟殭屍是兩碼事,因為中國的地域實在廣闊,所以各地的習俗並不盡相同,但多數地區都會有守靈的習慣,也就是人死後並不直接下葬,而是點起守魂燈,停屍三天或是七天。其實這說來也簡單,從玄學的角度上講,就是讓死者的魂魄並不著急散去,可以再看一眼留戀的家人,這樣就避免了死後留戀不去、困擾家人的事情發生。而之所以要派人守屍,也是怕不小心讓靈性之物碰到屍體,引起真的詐屍。站在科學的角度,這其實也能驗證一下死者是否假死,以免匆匆下葬害死了死者。這在很多沒有這個習俗的地區時有發生,就是這個人死後,匆匆下葬,結果是假死,最後被活活悶死在棺材裡面了。也有一些機緣巧合,聽見新墳裡傳來動靜的,以為是屍體詐屍,其實也有很大可能是死者醒了過來,在不停地撞擊棺材板所致。而老馬這種,卻跟那些完全相反。說他並非活人,是說他現在體內的多半不是自己的魂魄了,簡而言之就是他被什麼東西上了身,然後又有人用方術的手段幫其穩固在了軀體裡。
在這樣的環境下,聽他講了這麼一大通,雖然他的聲音很輕,可是聽得我還是有些後怕。如果這樣的話,但凡剛才老馬在飯菜裡下些東西,我們倆今晚就交待在這兒了。
秦一恆倒挺樂觀,說飯菜應該沒問題,因為老馬當時也是一塊兒吃的,我們眼下還是盡快到那個宗祠裡去看看。說完,他就帶頭拐進了小路。之前,從他指的方向我已經隱約看見了這個建築物的房頂,感覺應該是個不小的建築,只是沒想到,從樹林裡走了十幾分鐘,真正走到這棟宅子前時,我還是吃了一驚。
這宅子實在太雄偉了,雖說比不上宮殿規模,可是在宗祠之中想必也是數一數二的。這家人肯定是個富甲一方的大戶,否則誰也不會有這麼大手筆建這麼一個東西。
秦一恆並沒有立刻帶我上前,而是叫我躲到一旁的樹叢中觀望一下。我藉著月光徹底打量了一下這個宅子,建築舉架很高,可是也不能確定是否為多層建築,因為很多單層的建築為了講究氣派,也會修成這個樣子。房頂是一律的黑瓦,不過也有可能是藍的,畢竟距離較遠又是夜間,顏色肯定會有偏差。
這些都跟大多數宗祠差不多,唯一奇怪的是,牆體的顏色不是普通的灰或者白,反而很斑駁,一塊白一塊黃的,看著有些不倫不類。
我就有些奇怪,連忙問秦一恆,通常,這樣的宗祠為了表示莊重,大多數不都是用白色或者灰色來粉刷外牆的嗎?怎麼這個宅子這麼奇怪?
秦一恆也很納悶,卻也說不出所以然,只是帶我又觀望了一會兒,見宅子裡並無動靜,就叫我跟在他身後悄悄地摸了過去。
第三十五章 宗祠
我們並沒有直接進大門,而是先溜到牆邊,我這才近距離看清了外牆上面刷的並不是土黃色的漆,而是很多牆面被大片大片地打上了膩子。我用手摸了一下,膩子還沒乾透,應該是最近才刷上去的。眾所周知,膩子是不耐水的,刷上去,趕上連天的陰雨,膩子就會被衝開。這就很有問題。我心說,難道是最近才有人專門來刷過的?可是這一片一片的膩子刷過的地方看不出有什麼規律。
秦一恆也覺得奇怪,在一旁沉思了半晌,然後從包裡拿出一把瑞士軍刀把膩子刮去,露出黑漆漆的牆體。隨後他轉過頭對我說,這裡面都是血跡。我聽了嘴都張大了,仰起頭簡單看了一下,別的地方不說,單就我們面前這面牆上,零零散散足有十幾片被膩子蓋住的地方,這要真是血,得潑多少啊!
我問秦一恆,不會是人血吧?這要是人血那可就太恐怖了。幸好,他告訴我,這多半是牛血。很多工程、修路或者是建築啟建前都會有殺牛祭祀的習慣。只是這麼多血,殺的牛也不少,他卻想不通這其中的原因來,先拋去要不要活祭這點不說,單是把牛血潑到外牆上,這就已經是大忌了。血的煞氣很重,這樣不就相當於潑了供奉的祖宗一臉嗎?我們倆合計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秦一恆只好說,我們先進裡面看看,也許就能找到答案。
我們溜到大門外,用手電往裡照了一下。進了大門是一個小院子,過了院子才到祠堂的前門。秦一恆叮囑我盡量別弄出動靜,他自己率先走了進去。剛邁進宅子,我就感覺自己跟做賊一樣,因為之前去過的宅子,無論凶吉與否,都得到主人許可,所以都是大搖大擺的,這回偷偷摸摸的,我還十分不適應。躡手躡腳地前進看似輕巧,其實也很耗費體力,所幸院子並不大,我跟秦一恆很快就走到了祠堂門前。他活動了一下門,門並沒有上鎖。他就有些皺眉,把手電關了,人立即隱沒在了黑暗裡。我們已經進了院子,之前的月光多半被屋簷擋住,所以見他關了手電,我也照做之後,兩個人誰也看不清誰了。
過了一陣,眼睛才適應了黑暗,我看見秦一恆還是站在門前,像在想些什麼。我就過去壓著聲音問他,這祠堂的門不鎖,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吧,畢竟裡面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加上這窮鄉僻壤的,估計也沒人來偷吧。
秦一恆卻耳語道,不是這麼回事,我感覺這個祠堂裡有怨氣,好像還不小,剛才開門嚇了我一跳。
我聽他這麼一說,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連忙問他現在怎麼辦。
秦一恆又低聲道,我不是給了你個簽子嗎?那個是桃木做的,如果一會兒進去,感覺有東西想上你身,你就戳自己,使勁戳,戳破了就沒事了。
我連忙點頭,心說,他懂的怎麼儘是些自殘的招式。可是他說得這麼嚴肅,我也不由得就攥緊了簽子。
秦一恆又等了一會兒,衝我比畫了一個手勢,就打開門進去了。我尾隨其後。進了祠堂,秦一恆並沒有立刻打亮手電,而是屏住呼吸靜了一下,然後才亮起手電。我立刻也跟著開了手電亂掃。
我先照向了牆角,總覺得如果這個屋裡有東西,恐怕也都是躲在角落的。見角落裡空無一物,我也就放心不少。手電光下,只見這間屋很小,想必只是祠堂的外堂,多半是供祭祖的人更衣去塵什麼的。我把手電光向前掃去,這一掃差點沒把我嚇死,只見正前方站著一個血淋淋的人,正一語不發地看著我!
我控制不住地叫了一聲,聲音還沒發出來,秦一恆就一把摀住了我的嘴。我還以為他沒有看見那個人,嘴雖然發不出聲,手上就不停地比畫,想提醒他。
誰知他在我耳邊告訴我,別緊張,那個不是人,是一尊立佛像。我這才穩住了心神,示意讓秦一恆放開手後,自己蹲在原地喘粗氣。待到氣喘勻了,我才又壯著膽子把手電光照過去。
剛才也是我一時慌亂沒看仔細,這下照過去,果然是一尊立佛像,足有一人高。只是這尊佛像渾身上下被淋了很多血,乍一看,還真像一個血淋淋的人。我雖然有些怕,卻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湊近了一些看。佛像身上的血跡還未干,走近後很明顯能聞到血腥味。我用手電光照去,發現這尊佛的雙眼被人蓋了兩片葉子,用膠帶紙粘牢了,這下我更奇怪了。秦一恆恰好也在近距離地查看這尊佛像,我就問他這是什麼情況。
他湊近聞了一下,說,這肯定是血,但究竟是什麼血,我也不能確定,但就這個手段來說,應該是黑狗血,而這兩片葉子是柳樹葉。
秦一恆說完,我更加奇怪了,把黑狗血潑到佛像上幹什麼?
秦一恆說,想必都知道,這黑狗血是辟邪的,但那也要看怎麼用。血是煞氣之物,而黑狗血說白了就是急煞之物,用來驅邪其實就相當於用急煞去沖陰,有些以暴制暴的意思。而這尊佛像被潑了黑狗血,顯然是為了沖佛像的靈性,讓它失去鎮宅的作用。而遮眼就更容易理解,眼睛無論是世界文化還是中國文化都有著一個非常特殊的文化位置,成語就有畫龍點睛之說,而現今很多藝術品或是民俗品在畫師繪外觀的時候,最後一項多半也是眼睛,就連入社團文龍虎上身的小弟們,最後眼睛上的一筆也是要由大哥親自點上的,這其實都是取點睛成活之意,所以,相傳用常年背光生長的柳樹葉遮眼,人用了是可以見鬼的,而在這裡,遮住佛像,與潑黑狗血是一個目的。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然後接著繼續說,這樣就是破了鎮宅的局,這個人是想帶什麼污穢的東西進來。
聽秦一恆這麼一說,我立刻打了個冷戰,有人要帶污穢的東西進來?可是這怎麼說得通呢?這裡是宗祠,雖然還沒看到靈位,但起碼也是供著這一大家子的列祖列宗啊!祖先雖然並非神靈,但也的確能起到鎮宅庇佑子嗣的作用。之前就聽說過,有的人家裡供著祖宗牌位,居然能發出動靜嚇跑小偷,這雖然不知真假,但起碼也是從側面看出祖宗顯靈並非虛談。
想到這,我就又看了一眼那尊佛像,忽然似乎明白了一些,難道說這個人為了把髒東西帶進來,連裡面祖宗的牌位都用手段毀了?
我琢磨的工夫,秦一恆已經走到了佛像的後面查看裡屋了。我也躡手躡腳地湊過去,問他,這屋裡的髒東西你能不能感覺到?
他卻搖搖頭,表示剛才開門的時候,的確有一股明顯的怨氣衝了進來,可是這會兒卻離奇地消失了,現在看來,只能走一步說一步,起碼要先進到裡屋再說。
說完,他就推了下裡屋的這扇門,從門縫裡瞄了幾眼,無奈裡面一片漆黑,猶豫了一下,他又把門推開一點,人就鑽了進去。
我見他進去,肯定也得跟著照做,就側過身子,想學他鑽進去。通常,我們通過類似這樣狹小空間時的姿勢都差不多,但卻依個人習慣,有的人習慣先探進頭,而有的人習慣先邁進腿。我就屬於前者,可是沒想到我剛把頭探進去,還沒等邁腿,整個人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人立刻失去重心,一下子栽進了裡屋,直接把門撞開了。
這下摔得我還挺疼,秦一恆見狀連忙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這下可好,也甭偷偷摸摸了,門被我撞出這麼大動靜,藏著也沒用了。我乾脆站起身,立刻用手電去照身後,想看看是什麼絆老子,這才發現,居然是一截很高的門檻。剛才秦一恆鑽進來的動作很連貫,我竟然沒有注意到這還有這麼高的一截門檻。這門檻想必都知道,在古代建築或是古式建築裡面通常都會見到。無論是從玄學還是古代禮數上,這道門檻事實上是有很大作用的。相傳,門檻的高度都是有特別規定的,據說可以擋住冤鬼入門,也可以防止陰氣流入家門,而更有一些離譜的說法是門檻是剛剛高過殭屍縱跳的高度,所以,也是可以絆住殭屍的。而古代所說的大家閨秀二門不邁,其實也有這層含義在其中。古代女子的腳是很隱私的部位,是不能示人的,所以,即便女子站在門內向外看,門檻也正好能擋住女子的雙腳。
我印象中聽秦一恆說過那麼幾句,這門檻因為長年累月阻擋陰氣,所以是不能踩的,說是踩過的人會走背字,運勢會受阻。想到這兒,我就回憶了一下,剛剛我應該只是絆了一下而已,並沒有踩到,所以運勢並不會降低吧。於是,我就轉過身,想繼續跟著秦一恆,這時,他已經走到屋子的另一邊了,手電光在那裡掃來掃去。我也用手電照過去,發現這間屋子出奇地大,大小跟大學時能容納幾百人的階梯教室似的。我快步跟過去,卻見他已經站定了,衝著手電照住的東西皺眉。
他照的東西,居然是一個靈位。看見靈位了,那這間屋子甭說,肯定就是祭拜的祠堂了。
我也舉起手電掃了這麼一下,這一掃我立刻吃了一驚,只見整間宅子三分之二的空間都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靈牌,一個挨著一個,都放在相同的石頭底座上。這家人還真是個大家族,這他媽的光祭拜的死人都已經這麼多了?我借手電光著重看了幾個牌位,靈位上都寫著死者姓甚名誰,什麼時候掛掉之類的字。從靈牌上見到的這些人都姓萬,名字起得都文縐縐的,估計是按照家譜來取名的,然後按照輩分擺放。我掃了幾下,也就沒什麼太大興趣了,轉過身看見秦一恆還是站著一動不動,就拍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
見他額頭上已經出了不少的汗,我心中大驚,連忙問他是不是感覺到髒東西了。
秦一恆搖搖頭,然後又用手電光掃了一遍密密麻麻的牌位,問我,難道你沒發現這些牌位都有些不對勁?
我頓時心跳加速,心說,你看出不對勁來就直接說啊,這語氣能他媽嚇死人!但這樣的環境下我又不好發作,只好又轉過身繼續掃了幾眼。我見靈牌一個一個地擺放得都挺整齊,可是卻不見什麼貢品,我心說,難道奇怪的地方是這些祖宗並無人供奉?
話還沒出口,秦一恆就先告訴了我答案,這些靈牌上的人都是一天死的。
一天死的?起初聽他這句話我沒反應過來,還尋思,人肯定都是一天死的啊,沒聽說過一個人能死好幾天的,而後我忽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連忙也拿著手電去照,一連照了幾個牌位。我又不甘心,又隨機照了幾個遠一些的牌位,這下,我頭上的冷汗已經流到眼眶上了。
秦一恆說得沒錯,雖然老歷上所指的什麼年、什麼日我並不太瞭解,但起碼我還識字,這些人即便所處的年代乃至朝代都不盡相同,但都是死在時年的同一個日子!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在那一天死是這個家族的傳統?可是這也完全說不過去啊,除非是自殺,否則天災、人禍、疾病、衰老,誰他媽的能計算得這麼精準,都在同一天死?
我想問秦一恆,誰知道他卻已經開始打著手電逐個查看起牌位來。他先是在前面幾排看了幾眼,然後直奔到了最後一排查看了幾個,最後居然定在一個牌位前不動了。我心知這是有事,連忙跟過去,順著他的目光一瞅,整個人就打了一個激靈!這個牌位與其他無異,然而上面刻的名字竟然是萬錦榮!這個名字對我而言並不陌生,他就是那個已故的著名建築師,我手上還有他家的一枚象棋子。這下我倒是懂了,秦一恆為什麼會一直盯著這個靈位看,因為這就有一個很大的疑點,首先,這個老頭的家族具體是幹什麼的我們並不知道,單從這個宗祠的規模來看,想必是個龐大富足的家族。雖說宗祠都會建在這個家族最初興起的地方,可是這個村子太偏僻了,而且周圍也詭異得很,那個老馬又被人用了足縛,這一切都顯得很不合情理,而且最主要的是,這個萬錦榮並沒有死多久,那麼他的靈位也一定是最近才立在這裡的。難道說那個要把髒東西帶進這裡的人就是為萬錦榮立靈位的人?這不解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第三十六章 址簿在這裡?
我看向秦一恆,猛地冒出一個想法,他之所以帶我來,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萬錦榮家的宗祠在這裡?這樣說,難道他是帶我來找萬錦榮的「址簿」的?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那麼秦一恆為什麼一直對我遮遮掩掩不肯透實底呢?而且那個「址簿」裡到底有什麼信息,才會讓他一定要找到?而假如我的猜測是錯的,那就更說不通了,這又不是賺錢的行當,他為什麼非要帶我來?
腦袋裡的疑惑太多,我就頓了一下,想組織一下語言問秦一恆這是怎麼一回事。沒等我張嘴,他卻搶先說,我知道你現在是滿肚子問號,可是我現在也不便在這裡講給你聽。說完,他用手電光示意了一下,說,剛才我注意了一下,裡面還有屋子,我們至少要先都看過了再作打算。
說完,他就帶頭朝裡面的屋子走去。我們現在所在的這間,應該是整個宗祠的正中央,因為從大小來看,應該已經佔了整棟建築很大部分的面積了。我用手電照去,的確在牆邊還有門,我心裡盤算了一下,反正剩下的還未探索的地方已經沒多少了,姑且就先聽秦一恆的吧,我現在刨根問底,也的確不是時候,就跟在他身後。
秦一恆這次開門依舊很小心,我也是長了記性,特意注意了腳下。兩個人進到這間屋裡,用手電四下打量了一下,發現這是一個細長的房間。房裡並沒有什麼東西,乍一瞅跟一個走廊似的,然而把光往遠處照去,發現就只剩下牆和三扇圓形的小窗戶了。秦一恆四下看了一眼,看樣子也沒發現什麼。我的膽子就大了起來,逕直走到最遠的那面牆邊上,尋思著看看窗戶外面是什麼樣的。因為視線的原因,在遠處看來並沒注意,走近了才發現,這三扇窗戶開得都有些奇怪,首先窗戶開的位置很低,也就到我腰部的位置,想要看向外面,人還得半蹲下來;其次也是近瞧才知道,窗戶上並沒有玻璃,也不知道是沒來得及安裝還是人家就這麼設計的。反正我也懶得研究建築美學,尋思了一下就蹲下來好奇地往外瞅,結果很讓人失望,外面比屋裡還黑。我用手電照出去,只能勉強看見林子裡的樹幹,這面牆已經是整棟建築的外牆了。
我站起身,心說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這兒開了三個洞,還開得這麼低,下雨的話雨水都會潲進來。我又用身體比畫了一下位置,難道這是給人解小便用的?從屋裡直接尿到外面去?可是修個廁所有那麼麻煩嗎?這家族的人都喜歡行為藝術?我越想越好奇,回過頭看秦一恆還在舉著手電看牆壁。我尋思了一下,就蹲下來想把頭探出去看看。
洞的大小人爬出是沒問題的,所以我蹲下來杵著牆就把腦袋伸了出去。外面還是一片漆黑,我側過頭,想看看這面牆的外面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誰知我剛扭過頭,就見牆根下趴著一個什麼人,也正仰著頭瞪著眼睛看我。四目相對之下,差點沒把我嚇背過氣去,我「啊」了一聲立刻就想把腦袋往回收,本來挺大的一個洞,我這麼一慌亂,頭反而撞到了洞沿上,這下磕得我眼前一陣發黑。幸好秦一恆聽到了我的叫聲,在後面拖住我的衣服,一把把我拽了回來。我回到屋裡,人就癱在地上喘粗氣,想告訴他牆外面有人,哆嗦了半天也沒擠出話來,只能用手指給他看。
秦一恆見我也說不明白,八成是以為我中邪了,連忙告訴我掏出簽子扎自己。我擺了擺手,終於能說出話來了,外面有人!他聽後也是大驚,雙手用力把我拽了起來,退回到門邊,問我,看清楚是什麼樣的人了嗎?
我當時光顧著害怕了,哪兒能記住是什麼樣的人,只能搖搖頭,問秦一恆,這深更半夜的,這個人趴在那兒幹什麼?話剛問出去我就反應過來了,難道就是這個人破了鎮宅的局?他先行一步進來,然後聽見我倆的動靜,就從那個洞裡鑽了出去,躲在了牆外面?這樣的話,我剛才還真是命大,完全是伸出腦袋等人宰割啊。然而那個人並沒有襲擊我,難不成他並沒有加害我倆的打算,還是剛才他也沒想到我會把頭探出去,一時並沒準備,所以還沒來得及襲擊我?
反正不管怎麼樣,這個人能在這樣一個時間出現在這裡,就已經是很大的問題了。
秦一恆聽了我的話搖了搖頭,用手比畫了一個「噓」的手勢,告訴我盡量不要說話,把手電關了,否則外面的人想要偷襲我們,那就太容易下手了。我只好照做,屋裡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秦一恆用手扯了幾下我衣角,看意思是示意我跟著他。無奈實在太黑,我恐怕跟他走散了,只好用手拽著他的背包帶,跟著他慢慢挪出了門,又回到了祠堂裡。
我們走到牆角,秦一恆低著聲音跟我說,現在還不能開手電,我們盡量不要暴露自己的位置。我剛才想了一下,那三個洞應該是風水上的洩眼,是用來洩災、歲、劫三煞的煞氣的。至於那個人,不管是誰,我們都得小心提防著點。我在那間屋的牆上看見了很多人用筆在牆上寫的數字,筆跡很新,很有可能就是那個人留下的,看樣子好像是在計算一些數值,我也沒弄明白是什麼意思。這個宅子有太多古怪的地方,我再去看看其他偏房的屋子。不過現在的情況不能帶你去了,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看完了就會回來找你。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起初我還能感覺到他躡手躡腳地移動,過了一會兒,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了。我靠在牆角,突然開始莫名地害怕起來,畢竟這間房裡擺著那麼多靈位,加上秦一恆不在身邊,這種氛圍的確有些嚇人。我盡量平靜下來,安慰自己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心跳還是很快。我想抽根煙,又怕暴露自己的位置,只好就這麼忍著。過了一陣子,具體是多長時間我也說不準,我聽見宅子的某處似乎傳來了若有若無的一種很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細聽之下有些像鐵鏈子拖在地面上的動靜。
我豎起耳朵想要分辨一下究竟,卻聽得不太真切,然而,雖然動靜很小,在這樣的情形下還是把我嚇得夠嗆,後脊樑有些發涼。幸好,又過了一陣子,這個聲音就消失了,然後我感覺秦一恆躡手躡腳地走了回來,慢慢地湊到我身邊,輕輕地拍了我一下。
我雖然看不見,但還是能感覺他拍完我後就轉身繼續躡手躡腳地往外走。我見狀就知道他這是叫我跟他出去,就也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跟著。這個宅子根本就沒有窗戶,屋子裡實在太黑了,我怕走的過程中誤撞到靈位,就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背包帶。然而我伸出手後,頭皮立刻一陣發麻,因為我並沒有摸到想像中的背包帶,而是直接摸到了這個人的後背——這個人不是秦一恆!
講到這兒,還沒有到一個小時,我卻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沙發上的三個人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打了起來,而且攻擊得都很盲目,是純粹地互毆。我在旁邊看著並沒制止,而是耐心等著他們。我知道這場鬥毆一定會停下來,不管是累得打不動了,還是有人被打死了,總之沒有人能永遠這麼一直打下去。
幾個人打了幾分鐘,又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各自臉上都掛了彩,還有一個在不停地流鼻血。我沒有問他們打架的原因,我只是問他們,是不是可以繼續聽下去了?
其中的兩個人卻搖了搖頭,不過卻很守規矩地站起身等我拍了全身相,然後依次離開了,僅剩下的一個聽眾坐在沙發上在揉下巴。我看向他,他卻意外地衝我笑了笑,用手勢示意我繼續講下去。
看了看時間,很快天就要亮了,我沒想到真的會有人願意聽到這個時候。我用相機給這個唯一的聽眾照了相,只是這次我等了很久才摁下快門。我的手有些抖,鏡頭裡這個聽眾的臉色也很難看,因為這次不只是我看見了,在閃光燈亮起前,屋裡已經有閃光燈提前亮過了。我放下相機,見這個聽眾只是狐疑地看了我幾眼,卻沒有開口問我什麼。我給他遞了根煙,繼續開腔道:
這下我徹底慌了神,本能地後退了兩步,哪還顧及動作是否有響動,順勢就想抄起手電來防身。我們買的這種手電有三十多厘米長,握在手裡還是挺沉的,雖然並不稱手,但當個傢伙用還是可以的。我又後退一下,想給自己與對方留出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來。接著,我直接打亮了手電朝那個人照去,心說,他媽的,就是打也得讓老子看看你是誰。然而燈光亮了之後,我卻呆住了,這明明就是秦一恆啊!可他的包哪兒去了?
秦一恆見我打亮了手電,立刻緊張起來,連忙用手勢告訴我把手電關了,說他剛才發現了一個房間,必須帶我去看一眼。他的聲音很輕,我也有些發愣,並沒有反應過來。他見狀就奪過我手裡的手電摁滅了,然後拽著我的胳膊告訴我,跟著他繼續走。
我們走出了祠堂,直接回到了院子裡。外面的月光已經被遮住了,能見度並不好,但還是比屋裡黑燈瞎火的強太多了。秦一恆帶著我走到院子的左側,我這才看見原來這裡還有一扇鐵製的小門,上面拴著三個指頭粗細的鐵鏈子,由一個金屬鎖頭扣在一起,難道剛才我聽到的動靜是這裡發出的?我立刻對秦一恆肅然起敬,沒想到他還有撬鎖的本事。誰知道他卻三步並兩步直接翻了過去,還叫我別愣神,趕快跟著。敢情是我高估他了,於是我也把包摘下來,先丟過去,然後跟著翻了過去。
翻過這道門,這邊應該算是一個很小的迴廊,不過並不是通透的,迴廊被一人多高的牆夾著,走在裡面倒也很像是走在室內。我跟秦一恆走了一段路,差不多已經繞到宅子的後面了,秦一恆這才停下。這時,我們面前又出現了一扇門。
這兒還有個屋子?看情況跟裡面的屋子是不相通的。秦一恆從口袋裡翻了一會兒,往我手裡塞了點東西,叫我含在嘴裡,然後提醒我把木簽子拿好,就先走了進去。我攤開手一看,就不由得作嘔,這他媽的居然還是羊糞球。說實話,這味道真讓人有些受不了,可秦一恆也是為我好,我也只好忍著噁心含在嘴裡跟了進去。
本來我以為屋裡應該還是一團漆黑的,沒想到秦一恆之前進來的時候已經在地上點了三根白蠟,屋裡的能見度還可以,只是我們倆進來的時候,因為空氣流動,燭芯的火搖曳了幾下,讓人有些不安。我把包放下,簡單地環視了幾眼,這個屋並不大,起碼比我們之前所在的屋子要小很多,粗算一下只有30平方米的樣子,屋的正中央擺了一個很大的石磨盤,看起來應該有些年頭了。順著石磨下面還有很長的用竹子削成的用來引水的導管,而裡面的牆不知道堆了些什麼東西,都用防雨布罩著,看起來應該是些不小的物件。
第三十七章 世界上最大的棺材?
秦一恆關上門,叫我把羊糞球吐了,說剛才進門前要我含住,是怕我引了東西跟進來,說完在門邊撒了很多五穀,告訴我留神別踩著。這下正合我意,本來我還擔心這麼噁心的東西一直含著,萬一撞見個什麼東西嚇我一跳我再不小心嚥下去……我把羊糞球吐了,漱了好幾口水才算淡了一點嘴裡的怪味。我走到磨盤邊打量了一下,心說,這個地方怎麼有這麼個東西?這種磨盤的重量想必不用多說,如果是特意運到此處的話,要耗費很大的工夫。可是它現在就在這裡,所以,即便秦一恆不給我解釋是為什麼,我也能猜到這個東西對這個宅子來說至關重要。
想到這兒,我就問秦一恆,這個磨盤是怎麼回事?
秦一恆說,先別管這個,還有更讓你吃驚的東西,說著他就一把揭開了那一片防雨布,我果然吃了一驚,原來被遮住的是好幾個之前在宅子裡見過的大衣櫃,每個衣櫃都被刷上了紅漆,都用寬膠帶纏得嚴絲合縫的。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心說,上次那個衣櫃差點把秦一恆撂在那個宅子裡,這裡面怎麼會有這麼多?
我見秦一恆在衣櫃前來回踱了幾步,並沒有要解答的意思,就問他,這衣櫃裡是不是也關著東西?
他搖搖頭,我有些急了,說,你搖頭是不知道的意思還是沒有的意思?我在這兒心驚膽戰的,你給句痛快話。
他這才開口說,我不知道,但這些衣櫃我們得想辦法運走。
這下我更疑惑了,運走?先不說這些衣櫃究竟有多大價值,我瞧著並不像古董,可是即便是古董,這窮鄉僻壤的,也沒有一個好的交通工具,就憑我們倆,玩死了命抬都不見得能搬出一個。我大概數了一下,應該是有六個衣櫃。
我問秦一恆,這些衣櫃究竟是做什麼用的?運回去做什麼?
他聽後就走到一個衣櫃邊上,用手輕輕地敲了一下,告訴我,這些衣櫃具體做什麼用的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猜測這裡的每個衣櫃裡面都寫了東西,而且多半是一些宅子的地址。
他這麼一說我就明白過來了,合著他懷疑這些衣櫃是「址簿」啊,這不是開玩笑嘛!之前他講過,址簿因為要便於攜帶,都是越輕巧越簡單越好,現在他忽然告訴我那個萬錦榮就喜歡特立獨行,弄幾個這種龐然大物當址簿?他是巴不得別人找著還是怎麼的?而且話說回來,如果這些是址簿,那之前的那個是被誰拿出去的?然後又是怎麼跑到別人家裡去的?我搞不明白的事情越來越多了,感覺有根線在我腦袋裡不停地打結。我不解地看向秦一恆,問他是怎麼知道這是址簿的。
他又搖了搖頭,說他只是猜測這些是址簿,但也只能等把每個衣櫃打開後才能知道究竟是不是。
我見秦一恆這意思是想打開,立馬感覺腿有點發軟。我肯定是不贊成的,可要說帶回去打開的話,也是實現不了的。我就勸他,這個是不是有必要打開呢?畢竟你也只是猜測,萬一猜錯了呢?而且我們也不知道裡面關著什麼東西。
秦一恆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可是他又告訴我,即便他猜錯了,這些東西如果帶不回去,也還是得打開。說完,他就看向我,用手指了指衣櫃,說他之前在那個宅子裡見的那個,因為當時並沒有太在意,所以他剛才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下,他發現這些衣櫃都是用棺材的舊料改造的,而且,現在來看,這恐怕是用一批棺材改的,甚至,很有可能是一副棺材改的。
我聽後就更納悶了,用棺材改的?這的確讓人意外,合著做這些衣櫃的人是沒地方找木料了,還是就看上那些棺材的木料了?我眼見著這衣櫃的木料就是尋常的木頭,雖說我也沒辦法辨認具體是什麼樹種的木料,但起碼也能看出來並不是值錢的木頭做的。
我趕緊點了一根煙,用力吸了一口,又看了看那些櫃子。每個櫃子都跟之前在宅子裡見到的一樣大,樣式也相同,可是從體積上來說,如果用棺材的木料來改的話,肯定是不夠用的。
首先這個衣櫃和棺材的形狀就有很大區別,我走上前壯著膽子大概比了一下,衣櫃的每一面都是用一塊整木做的,這就更加讓我確認,一副棺材是不可能改成這麼大一個衣櫃的,因為一副棺材上根本摳不下這麼大面積的木板。
這麼想著,我就把疑惑跟秦一恆說了。他也點頭稱是,說,所以他才猜測,很可能是所有的衣櫃都是一副棺材做的。雖然這種猜測更加離譜,可是理論上也說得通。
說完,他把煙頭扔了,隨手又點了一根,仍是滿臉的疑惑。我深吸了一口氣,在腦子裡想了一下,覺得他的猜測還是站不住腳,這麼大的衣櫃,都是一副棺材的木頭做的?那這副棺材得有多大啊,別說裝人了,住人都沒問題了吧,什麼人能用上這樣的棺材?況且,即便這些都成立,那這副棺材是哪兒來的?難不成是誰一時心血來潮,想做一副世界上最大的棺材,然後後悔了又覺得木料可惜,就改成衣櫃了?話還沒出口,我又反應過來一件事情,他怎麼就斷定這些衣櫃是棺材做的?按說,單從衣櫃上分辨,是沒辦法發現的,除非是有一個參照物,譬如說,他見過那副棺材!
這麼一想,把我也嚇了一大跳,我看向秦一恆,他的眼神似乎挺堅定,我就問他,你是不是看過那副棺材?
他聽後愣了一下,先是搖搖頭,而後又點點頭,說,他並沒看過那副棺材,但是看過那副棺材的一部分。
說完,他提醒我,九子鎮真龍那個宅子裡,他拾到了一塊兒寫有我名字和生辰八字的棺材板。
沒等他說完,我就回憶起來了,因為那晚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那個六指就是用這塊板子引我們倆破了九子鎮真龍的局。雖然當時很怕,但也沒有太大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就沒太過於在意。現在經秦一恆這麼一說,我感覺手腳都開始發涼,因為他的意思顯而易見,那塊板的木頭,恐怕和衣櫃是一模一樣的。
這下,我沒了話,兩個人都在沉思,可是我的腦袋裡卻沒有任何思路,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平靜一下。就這麼過了小十分鐘,秦一恆才像是如夢初醒道,剛才光顧著說衣櫃,這個東西來頭也不小。說著,他指了指那個石磨盤,然後走到磨盤邊上,告訴我,他剛才大致看了一下,這些引水的竹管是能把水引出去的,具體引到哪裡,現在也看不出來,但從磨盤上分析,恐怕也能斷定了。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了一下,這才注意到磨盤上還被刻了東西,竟然是些飛禽走獸之類的圖案。圖案非常抽像,看起來有點像兒童的簡筆畫。我簡單地分辨了一下,具體也看不出都是些什麼動物。不過,這些圖案卻雕得密密麻麻,幾乎把磨盤的表面都雕滿了。
秦一恆在我看圖案的時候,已經半蹲了下來,指著磨盤下層烏黑的部位繼續說,這個磨盤在方術上有一個專屬的名字,叫「碾獄」,傳說中是地獄裡酷刑的一種。不過,地獄裡的究竟是什麼樣,誰也沒見過,現實中仿造的倒有一些,但都比這個個頭小很多,作用也是用來驅鬼的,可以碾碎惡鬼,打得它永世不得超生,而且據說高人甚至能用這個東西改運。這裡這個卻完全不是用來驅鬼的,這個磨是用來碾人的骨肉的,碾碎後會在磨上澆上死水,也就是那些沒有活水源只能靠下雨來積蓄水的小潭或是小湖裡打來的水,想必這個潭或者湖多半也是在一個陰氣很重的位置,最後這些混著人骨血的死水會從這個導管裡流出去,最終會環繞整個宗祠。
說到這兒,秦一恆頓了一下,想了幾秒,繼續道,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用這些怨氣加上陰氣,困住宗祠裡所有靈位上的魂魄,不讓其轉世投胎!
他的話對我來說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難道說這個宗祠建造的目的並不是祭拜先人,而是羈押先人的?我想到那一片密密麻麻的靈位,少說也有幾百人,這也太讓人毛骨悚然了,難不成這並不是萬家後人建的?可如果不是這家後人,那他又是怎麼知道這家人的底細的?那些靈位上的先人最早的恐怕要追溯到好幾個朝代之前了,而萬家族人又都是在時年的同一天去世的,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聯繫?這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看向秦一恆,然而,他也是抿著嘴唇,看樣子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第三十八章 死人
這個房間裡雖然亮著光,可還是不由得寒由心生,我往秦一恆身邊靠了靠,想問他下一步作何打算,我們是不是真的得把這些衣櫃打開。
還沒等我開口,我們倆同時站了起來,都緊張地看向門,因為門上突然傳來了緩緩的敲門聲。聲音很輕,不過在這樣的環境下,即便再輕的動靜也是可以聽得很真切的。
秦一恆立即看了我一眼,衝我比畫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又摸到門前聽了一會兒,就回頭衝我搖搖頭。因為他衝我做了噤聲的手勢,我也不敢隨便張口,卻又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不停地用眼神詢問他是怎麼回事。秦一恆也不知道看沒看懂,只是繼續用手勢示意我不要上前,然後又聽了一會兒,那個敲門聲反而消失了。說實話,本來我並不怎麼害怕,因為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種直覺,總覺得門外敲門的是個活生生的人,但這敲門聲一停,我的心反而提了起來,難不成外面的人準備破門而入了?這麼一想,我就後退了兩步,可是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外面有什麼動靜。
我看秦一恆似乎也是覺得詫異,他先是看了看門邊上事先撒下的五穀,見五穀並沒有什麼反應,才走到我跟前壓著聲音說,門外不像是邪物,不過我們還是得小心一點,說完就叫我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得抓緊出去。
說是收拾東西,其實無非就是背好包,繫緊鞋帶而已。等我們準備完畢,秦一恆就吹熄了蠟燭,又囑咐我,等下出去要提防四周有人埋伏。然後他走到門邊聽了一下,接著擰開手電,開了門走出去。我跟在他身後,立刻下意識地四周環視了一下。本來這個走廊就很窄,甭說人了,恐怕藏個耗子都費勁。我見四周並無人影,心才放下一些,就問秦一恆,剛才那個人來敲門究竟是什麼意思。
秦一恆也挺納悶,說,這的確很奇怪,因為剛才那個屋的門是鎖不上的,如果門外的人想進來,推門就可以。聽他說完,我也犯嘀咕,這麼一來敲門不就多此一舉嗎?難道說門外的人是提醒我們該出來了?本來我腦子就亂,這下更迷糊了,乾脆也不想了,先出去再說吧。
又走了一小會兒,差不多已經要到走廊盡頭了,秦一恆卻莫名其妙地站住了,拿著手電不停地向前掃。
因為我走在他後面,視線有阻礙,也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就湊過去從他身後探出腦袋瞅了兩眼。這一瞅真是吃了一大驚,因為就在鐵柵欄門邊上,竟然躺了一個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秦一恆倒是沒輕舉妄動,拿著手電照了半天,看樣子八成是具屍體,這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我也是好奇,就也想湊過去看看。可是,剛邁了一步,秦一恆卻回身告訴我,先別過去。說完,他不知道從包裡掏出了個什麼東西,在那個人面前晃了晃,才衝我招手,說了句過來吧。
他的聲音聽著有些低沉,我心知事情恐怕不樂觀,沒想到走近了才知道,還真是他媽的出人命了!做這一行雖說看不見屍體,但潛意識裡早已對這些跟死亡有關的事情見怪不怪,但這個死人不同,因為這個人竟然是袁陣!
秦一恆的手電光一直衝著袁陣的臉。袁陣的臉有些髒,不過表情挺安詳,不像是死得很痛苦。我們雖然談不上有什麼特別深的交情,可是畢竟合作了這麼長時間,猛然看見他的屍體,我還真有些接受不了。
秦一恆似乎也有些沮喪,一時間我們兩個人都沒說話。愣了半晌,他才用手電光指給我看。袁陣穿的是名牌的衝鋒衣,一看就是有備而來;身上也不見傷口,可是細看之下,我嚇了一跳,袁陣的雙手居然沒有了!文人小說下載
我立刻看向秦一恆,無奈他的臉隱在黑暗裡,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好開口問他,袁陣的手哪兒去了?事實上,這個問題問得有些離譜,因為秦一恆肯定也是給不出答案的。起初,剛見到袁陣屍體的時候,我還在心裡猜測,沒準剛剛敲門的就是袁陣,然後他因為什麼原因未能開門進去,只好原路返了回來,最後暈倒或是中毒死在了這裡。可現在一瞧袁陣的手都沒有了,那剛才敲門的人是另一個人?他是袁陣的同夥還是殺他的兇手?我的腦袋已經完全混亂了。秦一恆半晌都沒有說話,最後歎了一口氣,告訴我跟著他,然後就翻過鐵門,卻沒有走出宗祠,而是又帶我走回到有三個圓洞的房間裡。秦一恆點了一根煙,靠著牆坐了下去,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才告訴我,我們現在出去恐怕很危險,現在只能在這個房間裡等天亮了。這裡開了三個洩煞氣的口,所以相對來說是整個宅子裡最安全的地方。
我聽說要在這裡耗到早上,乾脆也坐了下來,正好能問問他現在有什麼看法。剛坐下,秦一恆就問我,是不是對這一切很迷惑?
我說,這不廢話嗎?他就苦笑了一聲,接著說,其實我也沒有完全搞懂,不過,我現在可以把我所推測的告訴你。首先,我的確是來找址簿的,但我猜錯了址簿究竟是什麼,我也是剛剛才搞明白,那些衣櫃恐怕是這些人運進來的,但運進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現在還不知道,至少那些衣櫃不是址簿,因為址簿並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個人!
秦一恆說到這兒,頓了一下,我的心跳差點暫停了。我並不是一個很笨的人,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也明白了七八分,合著址簿是袁陣?這他媽的也太假了吧?址簿成精了?
秦一恆嗯了一聲,繼續道,沒錯,之前那個神秘的短信已經提醒過我們了,只是我們倆誰也沒往那個方面想,而後袁陣身上一直有東西,現在看來,恐怕是他去了那些陰氣很重的地方尋花問柳召回來的,跟這一切沒太大干係。我知道這說起來的確是很讓人難以置信,可是,咱們經歷的難以置信的事情已經不少了。
我垂下頭,想了一下,覺得秦一恆說的是沒錯的。遭遇了這麼多次靈異事件,早已經推翻了我原有的世界觀。既然一個人可以變成冤魂,那他為什麼就沒有可能變成址簿呢?我抬起頭,見秦一恆正在看我,我就衝他點了一下頭,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秦一恆心領神會,繼續道,我們都知道很多算命先生是看手相的,人的手相走勢可以大體推論出這個人的命運,但這也只是看個大概,因為掌紋是會隨著這個人變化的,並不是固定的,事實上人的掌紋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大得超乎我們的想像。我不知道袁陣的掌紋究竟是什麼樣的,有沒有後天用什麼方式去更改,但現在來看,恐怕址簿就在袁陣的兩個手掌上。這份址簿八成並不具體,只能通過特別的辨別方式才能找出大體的方位,所以上面所記錄的宅子,哪怕是高人恐怕也不會輕易找得到。而袁陣不知道受到了誰的指點,可能一直在根據這些大體的方位找尋那些特殊的宅子,而他本人又沒有對付邪物的本事,所以就找到了我們。碰巧我們所做的買賣能被他利用,他就把尋找址簿上的宅子途中打聽到的凶宅介紹給我們。
秦一恆這段話說得很慢,我聽得卻心跳加速。這意思是袁陣的手掌紋是一幅地圖?是天生的地圖還是後天形成的地圖?我想發問,可是又怕打斷他的思路,只好憋著繼續聽他講。他們肯定不止袁陣一個人,他們找的宅子究竟是什麼樣的?有什麼作用?為什麼非要找?這些我們都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大膽猜測,那個九子鎮真龍的宅子,就是其中之一。萬家宗祠這麼大,裡面雖然沒有零星半點的祖宗生平記錄,可是相宅看風水這個行當,很有可能就是萬老頭祖傳的,這麼一說,恐怕址簿上記錄的並不完全是萬老頭一個人所建造的宅子,也許還有他祖上留下來的。可是,這個推斷也有些站不住腳,因為全中國都算下來,能找到的古建築就那麼幾個。
秦一恆可能是怕我聽不懂,語速越來越慢了。可是,即便他說得再慢,我還是聽得越來越迷糊。我已經混亂到不知道從何問起了。秦一恆也似乎是在等我發問,停了一會兒,才說,而且,我還有一個更離譜的推測,那些衣櫃,是聚宅,也就是埋在宅基下面的!
第三十九章 仇殊
秦一恆說完這番話後就一直抽煙,估計也是想讓我消化一下。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了。我在腦子裡稍微分析了一下,勉強理解了他表達的意思。可是,疑團實在太多了,繞來繞去還是繞不明白,就這麼乾坐著讓人腦袋更發蒙,我就站起來溜躂了幾步,想換換腦子。忽然就想到秦一恆提過這裡的牆上有東西,我就用手電掃了一下。果不其然,在牆上還真有人用馬克筆寫了幾行數字。我這人對數學一向沒什麼天分,細看了幾眼,覺得這些數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規律,也不像是在計算。我就有些犯嘀咕,低頭想了一下,總覺得這些數字有問題。
我就問秦一恆他怎麼看,聽到我發問,他也站起身湊了過來,說這些數字他剛才只是匆匆記錄了下來,倒也沒工夫細想,看架勢估計是之前進來的人留下的。
他都沒頭緒,我就更甭提了,只能坐下安生等天亮了。我看了一眼表,已經凌晨4點多了,用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熬到這個時間,還真是有些疲憊了。剛坐下我就有些犯困,可是腦袋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似乎知道牆上的數字是什麼了。想到這,我一下子就來了精神,牆上的數字根本不是什麼演算記錄,而是時間。
我站起身又仔細看了看那些數字,越看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雖然並不能把所有數字都對應上,但其中一部分數字肯定是時間。日常生活中我們對於時間的記錄,一般都會在時和分之間加冒號,而這些數字寫得一是比較緊湊;二是並沒有加冒號,所以粗看起來很難讓人往時間上去聯想。
我立刻把我的推論跟秦一恆說了,他聽了也連忙點頭。
現在,牆上的數字雖然有了些眉目,可是我比對了一下,只有部分數字能對應上時間,其他的數字依舊讓人捉摸不透。現在這個狀況,我也沒心思再想了,就從包裡找出手機,打算把數字記下來就安生等天亮了。剛記了一半,就聽到秦一恆在我身後「哎」了一聲,回頭見他正用手電對著牆角照呢,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東西。我腦袋蒙了一下,想起之前那個洞外面有人,這一會兒工夫光顧著思考了,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忽略了。我趕緊也用手電掃過去,三個洞外面都是黑漆漆的,倒也沒見人影,又細看了一下,才發現秦一恆一直照著牆角的一個物件。
這個房間不算大,但猛地一瞅,我還是有些看不清楚。剛才進來的時候也沒注意,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擺在這裡的。但上次來這個房間的時候,我是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的,屋裡鐵定是空的,難不成我們走後有人來過?是袁陣?
我就問了秦一恆一句,他卻沒理會,反而小心翼翼地朝那個東西走了過去。我看他的架勢好像還挺緊張,就拿著手電在他身後跟著。走了兩三步,我才發現牆角是個類似於圓鼎之類的東西,不是很大,好像跟村長家樓頂上找到的那個差不多。
我問秦一恆,這東西怎麼跑這兒來了?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搖搖頭,然後走到了那個物件邊上,打量了一眼,忽然喊了一聲,媽的,是仇殊!
他這麼一喊把我嚇了一跳,雖然我對於方術是個典型的門外漢,但與他共同作戰這麼久,倒也耳濡目染了一些,這仇殊秦一恆之前還專門給我講過,所以聽他這麼一說,我頭皮就有些發麻。
秦一恆說過,所謂仇殊,就是能「妨人」的東西的統稱。這「妨」跟「克」類似,日常生活中我們常常混淆,但從嚴格意義上講,這是兩回事。簡單來說,「妨」就來自外在,譬如人的相貌。而「克」來自內在,多為生辰八字、命理五行所相剋。能「妨人」的東西有很多,有名的,三國時期就有的盧馬妨主之說,而「妨」又不局限於動物甚至也不局限於生物,樹木、物件乃至人或動物的某個舉動,其實都能算得上可以「妨人」。很多地方至今還有小孩長哭是妨人的俗話。中國幅員遼闊,各地風俗不盡相同,所以,對於「妨人」之事的理解也並不統一。舉例來說,很多地方的習俗認為家犬通體一色,而四足為白的則會「妨人」,家裡的母狗生下這樣的小狗,是要把四足都剁掉的,然後埋到家宅的四個偏位上來破解;而家貓通體一色,尾尖為白的同樣也會「妨人」,辦法與對付犬的相同。而這些被剁掉的犬足和貓尾,就被稱為仇殊。
秦一恆當初跟我講了各式各樣的仇殊,包括的範圍實在太寬泛,我也就記住這麼幾個。現在忽然聽他說起來,我也趕忙湊過去看,一看卻覺得很意外,鼎裡面倒是盛了東西,還挺滿,只是乍一看也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我就問秦一恆,這裡面的就是仇殊?怎麼看起來這麼奇怪啊?
秦一恆「嗯」了一聲,告訴我說,這裡面全是人的指甲,都是整個從手指上拔下來的。我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鼎雖說不大,可是指甲蓋才多大,這眼瞅著整個鼎都要被裝滿了,這裡面得有多少人的指甲啊?這他媽的都是從哪兒收集的呢?
秦一恆說這些都是死人的指甲,要是認識個火葬場員工什麼的,其實也很容易收集到。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個鼎怎麼會放在這裡?說著,他就蹲下轉著圈查看了一下,然後抬頭告訴我,這就是之前我們在村長家房頂發現的那個,沒跑了。
說完,秦一恆站起身,用手電掃了一下整個房間,繼續道,這死人指甲就是仇殊的一種,留在家裡是會招邪招噩運的,這麼堆放在這兒,現在還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但還是不能久留,我們得提前出去了。
聽他說要出宗祠,我還挺高興。在這裡面待著實在是壓抑,我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於是,我就跑到牆角去拿背包,剛背上,就聽見外面似乎又傳來了那種若有若無的鐵鏈子的聲音。
我立刻看向秦一恆,顯然他也聽見了,正皺著眉頭。我悄聲問了一句,這聲音我之前聽見過,難不成又有人從那個鐵門翻進去了?
他卻搖搖頭,而後忽然臉色大變,連忙衝我喊了一句,這他媽的是用鐵鏈鉤住鎖骨串在一起的陰囚,快把包墊在腳底下,千萬別沾到地面,否則我們就死定了!
說完,還沒等我反應,他就「噗」的一口噴了我一臉的血。我本來已經夠手忙腳亂的了,他猛地噴了這一口血,這下我更手足無措了。看秦一恆,估計他也是心急如焚來不及斟酌力度,咬舌尖的時候用力過猛,現在血流得滿下巴都是!我心知這次的事情真的麻煩了,連他都開始自殘了!趕忙一步邁到了背包上。
我們的背包是戶外名牌產品,質量應該不錯,只是我包裡的東西卻並不滿,人站上去,雖說勉強沾不到地面,但事實上最薄的地方也只隔了兩層布而已。這下我更緊張了,不知道這樣算不算離開地面了,看秦一恆還在包裡不停地翻找著什麼。空氣壓抑得讓人都要窒息了,因為那個鐵鏈聲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怕秦一恆沒有聽到鐵鏈聲逼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大喊了一聲,秦一恆!你在找什麼啊?
他卻沒有回頭,只是找東西的動作更迅速了,東西都被他扔了一地。又過了十幾秒——這十幾秒簡直太漫長了——他轉過身,我才看清他手裡拿了一掛鞭炮,衝我喊道,打火機!
我趕緊掏兜,無奈這種情況下人已經緊張到手抖了,找了半天還是沒有摸到。秦一恆一下子就急了,聲音已經接近咆哮了,他媽的你的包怎麼這麼癟?不是讓你站高一點嗎?
我說,這房子裡他媽的什麼都沒有,你讓我站到哪兒去?
說話間的工夫,我已經摸到了打火機,趕忙給他扔過去。他接了打火機,立刻叫我趴在他背上,切記雙腳千萬要抬起來。我只好三步並作兩步躍到他身後。他一發力,直接把我背了起來。
秦一恆的體格並不壯實,而我也不是個很瘦的人,他站起來撐一會兒倒是可以,可要是撐很久恐怕就很困難。我不知道那個什麼陰囚要多久才能搞定,反正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估計是很費勁了。
秦一恆叮囑了我千萬要閉住眼睛,一會兒如果有陰差押送著陰囚的話,看見的人近期就會掛了!他媽的,是那個仇殊把它們引過來的,有人想弄死我們!
說完,秦一恆就開始一步一步地往牆角挪,我因為閉了眼睛看不見,但人本能的第六感告訴我,有東西馬上就要進到這個屋子裡來了!這種壓抑感太強烈了,比我之前碰到的任何一次都強烈,嚇得人只想尿褲子。可是,我忽然想到他叫我抬起雙腳,閉上眼睛,那他怎麼辦?我靠,他這意思不是準備跟對方同歸於盡吧?
我連忙問秦一恆,接下來怎麼辦?他沒有答話。我明顯感覺整個房間瞬間就涼了一下,這種涼似乎並不是皮膚帶來的感覺,而是心底毫無徵兆地冒出一股寒。我還想再說,屁股卻愣生生地被頂到了牆上。這一下還挺疼,我「哎呀」了一聲。秦一恆卻忽然告訴我,伸直雙腿,我把你從洩煞口塞出去,之後我會伸手,你使勁把我拉出去!
伸直雙腿,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還真是高難度。我吃奶的勁都快使出來了,勉強用腰力把腿盡量伸直,用腳試探著找洞口。我這麼一弄,秦一恆的身體就跟著搖晃,竟然有點支撐不住了。這下我更慌了,越慌反而越找不見洞口,磨嘰了足有半分鐘,才好不容易探著了洞口,跟秦一恆說了一聲,他就向後發力一靠,把我順勢推進了洩煞口裡。
所幸洞口不算太小,鑽出去的過程還比較順利。待到整個人踩到外面的地面上,渾身的汗都快把我浸透了,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剛才鉚著勁累的。不過,我也沒工夫休息,趕緊伸手想去拉秦一恆,他卻並沒有按照約定把手伸出來。
我心說,你可別出事,你要是交待在裡面,我這輩子恐怕都有負罪感,趕緊沖裡面大喊,叫他快出來。他倒是應了一聲,不過依舊沒什麼動作,只能聽見他凌亂的腳步聲,也不知道在忙活什麼。我真是心急如焚,卻也幫不上忙,這種無助感實在讓人難受。我就想蹲下來看看裡面,又怕因此著了道。
這麼等了好一會兒,我才聽見秦一恆大喊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他的手就從裡面伸了出來,接著屋裡鞭炮聲就辟里啪啦地響成了一片。我趕緊一把把他拽了出來。他剛站定,立刻回身往洞裡吐了一口血,連歇也不顧上,就叫我跟著他跑。
我們倆一路飛奔,跑了多遠我是記不清了,也幸好一路沒有什麼坑窪,並沒有崴了腳,最後跑到天都濛濛亮了,他才揮手說可以停下了,我們這才癱在地上喘粗氣。我問秦一恆剛才在裡面幹什麼了,差點把老子急死。
他連喘了幾口大氣才說,他本來想立刻出來的,可是包裡有記錄牆上數字的本,他必須得帶出來。說完,他吐了幾口帶血的唾沫,告訴我,今天也多虧是趕上天快亮了,不然我們倆還真是凶多吉少。說完,他就伸手給我看了一下,我這才發現他的一隻手已經被炸得慘不忍睹了,八成是剛才一直拎著鞭炮沒撒手。
第四十章 返程
現在,對於我們來說,局勢實在是很不利。逃跑的時候光顧著保命了,包全丟在了宗祠裡。要說包裡的東西倒也不值錢,可是沒吃沒喝對我們來說就是個大問題了。我就跟秦一恆探討了一下,問他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他琢磨了一下,說我們只能先回去,這裡的事情現在一時半會兒還弄不明白,不過,我們回去不能走原路了,這個村子本來就有問題,現在我們又兩手空空的,很容易被人算計。
他的提議我倒是很同意,別的先不說,現在宗祠裡出了人命,我們現在又這個德行,起碼還是得躲著些人走。袁陣的屍體現在還在裡面,雖然人不是我們殺的,可是腳印、指紋恐怕已經留下一大堆了。這日後萬一有人報警追查起來,我們倆恐怕是頭號嫌疑犯。這麼一琢磨我還有些後怕,問秦一恆,他卻很淡定,說,袁陣本來就是滿中國到處跑的那種人,即便失蹤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沒人追查。況且,這個宗祠實在是太隱蔽了,等到有人找到他的屍體,差不多早爛透了。
他分析得倒也對,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兩個人休息了一會兒,就動身起程。這一路的坎坷是不用說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時間都在走,而且人還飢腸轆轆的,對身體實在是個考驗,幸好路上經過了一片不大的果園,裡面都是蘋果樹,也沒見有人看管。蘋果雖然還沒熟,但墊肚子還是可以的。我們不僅吃了不少,臨走還摘了一些塞在兜裡。
路途中,起初我跟秦一恆還能聊上幾句,多半都是我在問他一些我的疑惑。他翻過來繞過去,回答的就那麼幾句話,說他已經把他的分析在宗祠裡都告訴我了,【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剩下的他現在也琢磨不透。
我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言不由衷,加上人已經很疲乏,連嘴都懶得動了,也就沒追問下去。但這一路上我怎麼想怎麼覺得秦一恆還是對我有所隱瞞,因為事實上,我們是沒必要非來這裡冒險找什麼址簿的,而他卻好像是鐵了心似的。
這次,秦一恆卻意外地沒有敷衍我,而是沉默了半晌才告訴我,這個事情等我們回去休息好了才能告訴我。
他現在不願意講,我也不能逼他,只能點頭同意了。
天快黑的時候,我們才走到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國道的公路上。包雖然丟了,幸好錢都在貼身的兜裡。我們拿了幾百元錢,攔了一輛途經的運貨大車,把我們捎到了附近的客運站。其實,開車的時間並不是很長,時間都耽擱在等途經的車上了。本來這窮鄉僻壤的就鮮有車經過,加上我倆現在的德行也實在是嚇人,好不容易等來了幾輛,人家愣是不敢停。最後,還是用唾沫把臉上的血稍微擦下去了一些,才終於攔到了車。這麼一折騰,到客運站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在客運站的小旅館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們才真正算是踏上了返程,又折騰了幾日,才終於折騰到家。路上的這幾天秦一恆都像是有心事,很少說話,總是拿出記有牆上數字的本子看著沉思。我不想打擾他,而且現在我也不想再摻和這件事了,只想好好休息,回家吃頓好的。
此後,我跟秦一恆有一個多禮拜沒有聯繫,唯一的一次通話還是他專程打給我,告訴我他去劉瘸子家看了,劉瘸子彷彿憑空消失了,他的家人也一直在苦苦尋找,尋人啟事貼得滿大街都是,卻依舊沒有劉瘸子的音信。掛了電話,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這倒不是因為劉瘸子的失蹤,我甚至從來沒見過他,對我來說,這個人無關痛癢,說到底,可能還是腦袋裡的疑問繞得我心慌,胡亂想了半天,依舊滿腦袋糨糊,後來也乾脆放下不想了。難得清淨,在家胡吃海喝了好幾天,心裡雖然還記掛著等秦一恆給我答疑解惑,但他沒主動開口,我估計著問也是白問,反正人已經在家了,姑且就放一放吧。後來,我有個不是特別遠方的親戚有求於我,我才把電話打給秦一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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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之後的生意
這個親戚有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家裡的宅子有些問題,七拐八拐地就聯繫到了我,希望我能帶朋友過去給他看看。我本來是想拒絕的,可是對方的態度特別誠懇,張嘴閉嘴就給我戴高帽,說得我還挺不好意思。最後尋思一下,反正也許久未見秦一恆了,就叫那邊先等一下,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了問他的意思。
秦一恆倒是答應得挺痛快,第二天就來我家找我了。那個親戚的朋友的宅子就在我們鄰城裡,開車過去也就一個多小時。路上,我把對方轉達給我的宅子概況跟秦一恆講了一下。其實說起來挺簡單的,這個宅子根本不算是凶宅,因為迄今還住著人呢,而且裡面也從來沒死過人。只是很奇怪,住在裡面的人常常身體不好,而這種身體不好不是長年久病的那種,平日裡都是健健康康的,只是每過一段時間,家裡人就得生場大病,病不要命,就是治起來很費錢。這家人本來也不是什麼富裕之家,一年到頭好不容易累死累活地攢點錢,結果都花在看病上了。最後人治好了,積蓄也花沒了。一連幾年都是如此,這家人就琢磨著是不是家裡有些問題,這才聯繫到了我。
秦一恆聽完我的介紹,表情倒沒什麼變化,我估計著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這次去也不是奔著錢去的,撐死完事之後對方給我們包個紅包什麼的,賺錢是不可能的,只能說讓我倆這一趟不會白跑。我也是這幾天在家待得實在憋悶,權當是變相散心了,反正到時候忙活的還是秦一恆。
一路無話。我們是中午吃過飯出發的,下午就到了。到的時候,這家人已經在樓下等著了,看見我們都是笑臉相迎。我們也沒多寒暄,直奔主題,當即就進他們家看了一圈。能看出來他們的確不富裕,家裡的電器都很舊,估計也用了不少年頭了,而且房子不大,也就70平方米的樣子,住三口人倒是勉強夠用,但還是顯得有些擁擠。
秦一恆照例看了一圈,然後就撇嘴說屋裡乾淨得很,然後可能是怕單純用眼看不穩妥,就又掏出龜殼來測了一下,果然,宅子很正常。他都說正常,那這宅子想必還真就沒什麼問題。
秦一恆說,現在看來,估計也就是這家人點背,這人要是時運不濟起來,倒也很容易發生這種狀況。方術中正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簡而言之,就是列舉了三項對人生影響很大的原因。這命是由天定的,想要逆天改命,實在是難之又難,所以世人多半是在後兩項上使勁。但這運雖然可以通過人為的手段更改,可是如果沒有高人佈局,也是很難控制和操作的,這萬一出現什麼差錯,對人來說還是比較危險的,所以我們生活中用方術輔佐的法子多半都是用在風水上。
可這家的佈局倒也沒有特別大的紕漏,樓前屋後也沒什麼煞氣很重的建築。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可已經來了一趟,就這麼簡單看兩眼就走,恐怕這家人會覺得我們就是來走一個過場,騙吃騙喝的。我就跟他商量,再假裝看一下,多待一會兒,然後再告訴這家人屋子沒問題,這樣我對那個親戚也好交代。
秦一恆倒是沒反對,就叫我把這一家三口叫過來,看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估計這家人真是把我們倆當救星了,回答起問題來都是畢恭畢敬的。秦一恆把他們三口人的生辰八字問了一下,又詢問他們最近有沒有去過什麼特別的地方,或是做過什麼特別的事。結果這家人都說沒有。秦一恆聽了就衝我使眼色,看樣子他也是裝到頭了,我只好把話頭接過來,告訴這家人宅子沒什麼問題,多半是命理上的事,想求辦法還是得找個靠譜點的算命先生來看一下。
這家人聽了,看表情都有些失望。我看著心裡也有些不落忍,但事情真不是我們能解決的範圍,只好起身告辭,準備回去。
正準備出門,這家的女主人叫住了我,問我廟算不算是特別的地方,可是,她已經是好幾年前去過的了。秦一恆聽了就轉過身問她,去廟裡有沒有做過什麼不敬的事。女主人回憶了一下,還是搖搖頭,表示沒有,因為她當時是很虔誠地去許願的,她的身體實在不好,聽朋友介紹說,附近有間廟香火旺盛,很是靈驗,就去求了一下健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靈驗了,回來後身體真的逐漸好了起來。可是好日子沒多久,家裡人就隔三差五地生場不要命只要錢的大病。
秦一恆聽了她的話,皺了皺眉頭,又轉身坐了回來,低頭琢磨了一下,這才問女主人,你還願了嗎?女主人點點頭,說還了。秦一恆聽後嘖了一聲,說,那你是按照當時許願的代價去還的嗎?這句話把女主人聽得有些迷糊,愣了半天也沒明白是什麼意思。他就繼續解釋道,你把當時許願的話給我複述一遍。女主人這才回憶著說,具體的話她也記不住了,反正就是求健康什麼的,日後弟子為您重塑金身什麼的。
聽到這兒我倒是聽出了個大概,合著就是女主人去許願,然後靈驗了,結果卻沒有按照之前的承諾去給菩薩重塑金身,結果就報應在身上了。我插了一句,把我的猜測對秦一恆說了。
他聽了就連忙點頭,說,問題就是出在這兒了。說完,他就讓女主人轉過身去,指著她的後背告訴我,現在我們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按照方術中的說法,她現在後背是背著東西的,只是具體是什麼,他還看不出來。
現在,事情的源頭是找到了,可我還是很不解。按說這神靈什麼的,不都是為了普度眾生、懸壺濟世的嗎?這麼一說,怎麼跟放高利貸似的。不過,這話我是沒當著這家人的面問出來,只是幫著這家人問了一下解決的法子。
秦一恆說,解決的辦法其實再簡單不過了,按照當時的承諾去還願就行了。不過,也用不著給那些神像重塑金身,只要捐助相應的功德錢就成了。這家人這才恍然大悟,當即就表示第二天就上山把錢捐了,要不這麼一直往醫院扔,誰也受不了啊。
我見事兒解決了,就沒多留。臨走時,這家人還真拿了兩千元錢出來要給我,不過我沒收,本來他們家就挺困難的了,馬上又要拿出一筆錢捐出去,我們這趟來又沒出多大力,就權當幫他們一個忙吧。這家人倒也熱情,推脫再三,才把錢收了回去,最後在飯店請我們倆吃了一頓飯。席間,我悄悄問了一下秦一恆,為什麼這些神仙都這麼小心眼?他擺擺手,說,不是這麼回事,這許願中的話是不能輕易說的,如若靈驗了就必須把這個願還了,否則你不是糊弄神仙嗎?
生活中總有那麼一些人,進廟就拜,甭管什麼神仙都去許願,其實這樣反而不好,倘若你許的願不一樣還好說,這要是許了同一個願,回頭靈驗了,你都不知道該去哪個廟裡還去。
他說的似乎有些在理,我這才想明白,那些大廟有人幾十萬幾十萬地捐款是怎麼回事了,合著都是去還願的。不過,我總覺得,不敢說世界上沒有靈驗的廟,但恐怕還是不靈的居多,很多所謂的靈驗只是巧合而已,因為結果無非就兩種,靈驗和不靈驗,你所求之事成了,也不見得就是神明保佑所致。不過,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我現在見的實在太多了,深究起來,也的確是說不清道不明,就姑且信其有吧。
這頓飯吃得倒挺開心,酒沒喝多少,但氣氛還是很融洽的。當晚我們沒回去,而是就地找了一個賓館住下。連夜開車肯定是不安全的,又怕碰見查酒駕的交警,姑且就等一天,打算第二天再返程回家。當晚,我還想藉著酒勁跟秦一恆多聊兩句,可他進了賓館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我也不好叫醒他,只好把眼一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上午,我被電話叫醒,來電話的是昨天那家的男主人,態度依舊熱情,說如果我們還有時間,他可以給我們介紹個宅子。說實話,這家人還真不錯,我在電話裡聽他的意思,估摸著還是覺得我們沒拿紅包就這麼空手回去,他們家也不是很落忍,這回是專門給我們介紹生意來的。這錢坦白說我是想賺的,畢竟已經驅車趕過來了,可是我一個人也做不了主,正好我接電話的工夫秦一恆也醒了,我就把這家人的意思向他轉達了一下。他倒是不反對,反正也是來了一趟,就同意捎帶著去看看。
於是,我們當即就約了見面時間,我跟秦一恆先去找了個飯館吃了點東西。酒足飯飽之後,就去跟那家男主人會合,三個人就直奔城市的東頭。本來,我印象中這個城市並不大,沒想到這麼一開過去,還費了不少時間。路上,我問了一下男主人有關這個宅子的大致情況。他說,這個宅子是個臨街的門市,已經有不少年頭了,不過,連續幾次的城市規劃改建什麼的一直也沒拆,只是不停地翻修。
之前這一片開著這個城市為數不多的幾家國有商店,所以地段肯定是不錯的。改制之後這些商店就被拆分開來賣給了不同的人,基本上也都是用作門市。我們要去的這一戶被改成了一家狗肉館,據說生意還不錯,只是最近老闆去世,也不知道為什麼,家裡人就不打算再幹下去了,說要轉讓,價格還不高。
我聽他這麼一說還有些失望,合著是這家不想幹了,又急等著用錢,想把房子快點賣出去,這樣一來,價格雖然會低,但也沒什麼油水。
我有些想打道回府,可是人家畢竟也是一片好心,我也不太好表現出來,就敷衍著問了一句價格,沒想到他報給我的價出奇地低,買這套門市的錢跟一套商品房差不多。這個價格要是買下來那還就真是不虛此行了,但顯然人家不會平白無故地把價格壓到這麼低,這其中想必還是有些緣故。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個價格是直接跟宅子的凶吉掛鉤的,所以宅子不乾淨是肯定的了。至於有多凶,還要我們親自過去了才知道。
第四十二章 日夜兼開
到了地方我們也沒耽擱,直接就聯繫到了狗肉館的老闆娘。等老闆娘過來的時間裡,我在狗肉館門前簡單看了一下,店面不是特別大,兩層樓,裝修得還可以,只是看起來已經歇業有一段時間了,從外面看來整個宅子很沒有生氣。秦一恆也是前後轉了一圈,倒也沒發現什麼。估摸著老闆娘還得一會兒才能過來,我們就在這家店周邊打聽了一下,這一打聽不要緊,還真就讓我們問出來了不少事情。
據周邊飯館的老闆講,這個門市早前就是一個家常菜館,因為幾年前老闆死了,就轉讓給了狗肉館這家人。在城市改造之前,他們這一片門市前面是有一條河的,後來被填成了馬路。其實,說是河,水深也就不過半米。有天晚上家常菜館的老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居然淹死在了這條河裡,屍體還是第二天才被人發現的。本來家常菜館就不大,這老闆其實也就是大廚。這下,老闆死了,飯店基本上也就維持不下去了。老闆的遺孀就把店賣給了開狗肉館的這對夫婦,據說當時的價格也很低,周邊的人還議論賣這麼低,恐怕是房子有了什麼問題。可是狗肉館一開幾年,也沒聽說再有怪事發生,而且他們家的生意還不錯。久而久之,要不是這次又死了人,這事都已經被人們淡忘了。
按照周邊人所說,恐怕這個宅子還真是個凶宅。秦一恆倒是沒表態,只是說等老闆娘來了,讓我盡量旁敲側擊問一下這個老闆是怎麼死的。等了半個小時左右,那個老闆娘才趕來。人看起來還挺年輕,穿著打扮也挺得體,只是話不多,逕直拿鑰匙開了門,簡單把屋的面積、價格說了一下,就不再吭聲了。
坦白說,進了這個宅子,我著實吃了一驚,因為裡面已經不能用陳舊來形容了,簡直就是破敗不堪,餐桌餐椅東倒西歪不說,還都很不完整,看樣子倒像是早前被砸了場子似的。我見秦一恆的表情也是在犯嘀咕,就隨口問了一句老闆娘,這是怎麼回事?老闆娘的回答更讓人吃驚,她說,這些都是她找人砸的。
自己找人砸的?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我見老闆娘的精神狀態挺好的,不像是有暴力傾向啊。我就看向秦一恆,他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過頭問了一句老闆娘,那你現在還做夢嗎?這句話問得讓我更犯糊塗了,結果老闆娘卻好像是聽懂了,衝著我們搖了兩下頭,表情看起來很委屈。秦一恆沒有繼續開腔,而是樓上樓下轉了一圈。
剛開始我還在下面跟老闆娘套詞,一是因為秦一恆之前交代過我;二來我也想看看能不能趁機砍砍價。無奈老闆娘卻並不怎麼搭話,我問了兩句也覺得自討沒趣,乾脆就閉了嘴。秦一恆在樓上轉了好一會兒才下來衝我使眼色,我看他表情倒是挺輕鬆的,心裡也跟著開始竊喜,這次還真是沒白來,畢竟已經好久沒開張了,我就挺興奮。誰知他卻小聲跟我嘀咕,告訴我這個宅子不太好辦,說完,就用眼神示意我看那些倒了一地的桌椅,問我,知道為什麼老闆娘會砸自己的場子嗎?
這我哪兒能知道啊,我叫他不要賣關子,有什麼事情直接說。秦一恆歎了一口氣說,因為這個飯店是日夜兼開的,這日夜兼開可不是現在所謂的24小時營業,簡單點說,就是白天做人的生意,晚上做鬼的生意。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沒壓著嗓子,顯然是有意說給那個老闆娘聽的。
這句話說完,我們倆的目光一致投向了老闆娘。果然,老闆娘的臉色一變,眼眶居然還有些紅。
秦一恆見狀,就道,你也甭有顧慮,現在你應該清楚我們倆也算是明白人,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如果好辦,宅子我們倆照買。他的語氣很誠懇,我見老闆娘的表情顯然也是被說動了,愣了幾秒後,她才把他們店的事情告訴我們。
老闆娘的表達能力並不是很好,事情說得斷斷續續的,不過,大體的意思我倒是聽明白了。他們兩口子接手這個店之前,這個店就已經是所謂的日夜兼開了,白天照常是飯店,等到入了午夜,關了店門,老闆就在門上倒掛一個空碗,這就算是開始「營業」了。不過,這做鬼的生意並不是像飯店一樣準備飯菜,而是在每一桌上都點好貢香,擺好「五燴」。一根貢香燒完,就換一桌五燴上去,一直到寅時,也就是凌晨三點,老闆再把門上倒掛的空碗拿下來,掛上一個小掃把,這就表示打烊送客了。表面看起來,日夜兼開並不能帶來實際收益,但當時老闆也是迫不得已,因為生意剛開張的時候並不景氣,也不知道之前的老闆聽了誰的指點,說如此做就可以打開財路。沒想到老闆試過後,生意果然逐漸好了起來,店也就這麼日夜兼開地開了下來。可是沒過太久,老闆就淹死在河裡一命嗚呼了。他的家人也一早就知道後半夜還會特別營業的事情,心裡難免會有聯想,覺得老闆的死跟這個有必然的聯繫,所以也就不敢高價轉租,生怕再因此引出什麼禍端。而後繼的狗肉館老闆有一套祖傳的做狗肉的配方,當時一心想要開店,無奈本錢不多,聽說這裡的店面便宜,也是聞風而來。這來得好不如來得巧,也不知道之前老闆的家人怎麼就相中了他們兩口子,居然在很多人追搶這套門市的時候果斷地轉給了他們。不過,在簽合同那天,之前老闆的家人可能是有些良心發現,就把日夜兼開的事告訴了他們。狗肉館的老闆本身就是個膽大不信邪的主,對這些邪乎的事情並不肯相信,還是堅決把店買了下來,只是沒想到店開起來之後,每晚他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都是些看不見臉的人來問他店為什麼不開了。
幾次下來,狗肉館的老闆也變得有些疑神疑鬼了,加上當時的生意實在難做,後來也是求財心切,就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在夜間開了這麼一回,自此之後,他們狗肉館也就日夜兼開了起來。
老闆娘講這麼點事情用了不少時間,因為每說幾句就會被哽咽打斷,看來他們兩口子的感情還真不錯。她的話講完,我就一直盯著秦一恆的臉,他顯得也挺嚴肅。我就問他,這店還有這麼開的?
秦一恆「嗯」了一聲說,這是有的,相傳自古的客棧和酒館飯店,都留有專門的桌子和房間,即便住滿了或者坐滿了,也要空著不能給客人使用,因為那些都是用來招呼來往的小鬼的。不過,用「五燴」來款待這件事,他倒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所謂的「五燴」就是五種禽類的肝臟,分別取自大雁、麻雀、鴿子、鵝和母雞,據說都是早前的時候用來祭祀河神的,要是給那些孤魂野鬼吃,規格倒是挺高的,這也難怪財路會開。這靈魄都吃了他家的東西,肯定是不會擋財路的。只是這樣也並非長久之計,因為即便這些鬼魅無害,這麼聚集起來,陰氣還是很重的,加上半夜三更的時間本身就抑陽揚陰,老闆長期這麼守著,折壽恐怕是在所難免的了。
我聽完秦一恆的講解,倒也長了不少見識,不過,我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宅子好不好處理,畢竟,這才是擺在眼前的事情。
問起了,他卻撇撇嘴,轉過臉問老闆娘,老闆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句話還真是戳到老闆娘的痛處了,她立即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一地,說她當時就很不贊成老闆晚上去做這樣的事情,人嘛,本能地會對這些有所忌憚,可是老闆並不肯聽。她因為擔心,每次都在家等到老闆回去才能安心睡覺。可是有一天,天都大亮了,也不見老闆的人影,她心裡就很不安,找到店裡,卻發現老闆赤身裸體地死在了二樓,旁邊還放著一個飯店後廚用的大鋼盆,也不知道在裡面燒過了什麼,剩了一盆的灰。後來送到醫院,大夫說老闆是死於心臟衰竭。可老闆之前身體一直都很健康,好端端的怎麼就死了?她當時就聯想到了之前那個老闆也是死得莫名其妙,可是又無力求證是否與夜間營業有關,但起碼這店是沒法開下去了,她乾脆關了門回家,想平靜幾天,緩解一下喪夫之痛。可關門歇業之後,她竟然也開始做丈夫之前做的那種夢,一連數日,後來把她嚇得整夜整夜不敢入睡。最後沒辦法,找了一個懂行的人給看了一下,對方叫她把店裡的桌椅都用紅紙包上,她照做之後倒真的安穩了好些天。只是好景不長,隔了一段時間,她又開始成宿成宿地做夢。這次的夢更邪乎,居然夢見那些東西來怒罵她不懂禮貌,這麼硬生生地趕人走。她見那個懂行的人給她出的主意並不能解決問題,加上那些東西弄得她又怕又恨,最後一急之下,找了幾個人,把店裡的桌椅都砸了個乾淨。這回倒好,她還真沒再做過什麼奇怪的夢。
老闆娘這話越講我是越跟著費解,這些東西怎麼就盯上這個宅子了?都要人命了還不依不饒?秦一恆倒像是聽出了些什麼,轉過頭環視了屋子一圈,卻沒有開口說話。他不表態,我也拿不了主意,就悄悄地問他現在怎麼辦。秦一恆說,這個,我們得回去先琢磨一下,不過,這老闆的死跟這些來蹭飯的小鬼沒有直接關係!
這句話聽得我一哆嗦,沒關係?那老闆的死是巧合?可是一個人可以巧合,這加起來已經前後死過兩任老闆了啊。不過,疑問歸疑問,他既然說了,我也只好跟老闆娘表示,我們得先回去合計一下,希望她等我們幾天,我們爭取把她丈夫的死給弄明白了。老闆娘倒是很同意,居然沒等我要求,就很大方地把鑰匙給了我,說下次我們想來現場看就不要叫她了,這個地方是他們兩口子一手奮鬥起來的,她來看難免觸景生情。
這下倒是方便了,反正屋裡也沒什麼可偷的,拿了鑰匙也不在乎丟了東西受嫌疑。於是,跟老闆娘告了個別,我們就先回賓館。上了車,我就問秦一恆,要是跟小鬼沒關係,那老闆是怎麼死的?他說,現在老闆是怎麼死的他並不知道,但這事如果往細了說,其實是很古怪的,因為狗肉館不比一般飯店,多半狗肉都是自殺自賣的,所以那個老闆起碼也算是半個屠夫。按說這屠夫滿身的煞氣是很難招邪的,一般邪魔外道見到都躲得遠遠的。不過,這殺狗的屠夫倒是有別於那些殺豬殺羊的,因為狗本身就是個靈性很強的動物,又能識家,所以屠狗大多會在天黑時進行,怕的就是白天殺了,它會記住回來的路。
聽秦一恆說了這麼一通,我心裡也跟著嘀咕,心說,難不成是因為這個老闆大白天殺狗,然後招了邪了?
問秦一恆,他卻搖搖頭,說倒是有可能跟這個有關係,可是老闆娘也提到老闆死之前燒了什麼東西,如果我們真要把這個宅子買下來,今晚就有必要再去一次。
第四十三章 照舊還是夜裡去
按說,夜裡探宅這事我們干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我心裡還是打了一下退堂鼓。上次宗祠的事情弄得我實在是有些頭大,現在都還沒緩過神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這到嘴的鴨子總不能不咬吧,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照例,我又跟著秦一恆去準備了一下晚上要用的東西。不過,這次要買的東西很少,他只是帶我去超市買了一把筷子一個碗,然後我們就找了個飲品店耗時間。白天過得還挺快,等到吃過了晚飯,天也黑得差不多了。我們又等了一會兒,他就從包裡掏出一張黃紙,然後要了杯水調了墨汁,在黃紙上不知道寫了些什麼。我對此也沒多大興趣,也就沒細看,等到他把字寫完,墨跡乾透了,我們才動身去了宅子。
到了地方我們才想起來,這一片都是飯店,這個點都還在營業呢,來往的吃客還不少。我們沒轍,又在車裡坐到差不多晚上11點,等旁邊的飯店都打烊了才開了宅子的門進去。這個宅子白天看起來滿屋狼藉,讓人很不舒服,這深更半夜的,那感覺就更甭提了。我進了屋就渾身止不住地發涼,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入了夜,氣溫降低了。
秦一恆倒是若無其事地按部就班準備東西,也沒吩咐我幫他,我只好在旁邊坐著抽煙。他在地上鼓搗了一會兒,看起來好像是用一根線把筷子一根一根地連了起來,然後把線的兩頭都用透明膠粘在了牆上,筷子就全部大頭朝下被掛了起來,看起來跟晾衣繩上的夾子似的。我在旁邊看著也覺得挺新鮮,就問他這是幹什麼的。
秦一恆衝我微微一笑,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說著,他就從兜裡掏出之前寫的那張黃紙給我,告訴我一會兒要大聲朗讀紙上的字,他說停才可以停,否則要一直念下去。
店裡還是有一些光線的,店外面有路燈,只是因為距離的原因,還是很昏暗,加上他的字也不是很工整,我舉著紙認了半天,愣是看不清上面寫的是什麼。我掏出手機照了一下,一看把我給逗樂了。我本來還以為他叫我念的多半是符咒、密語之類的東西,沒想到寫的內容居然跟飯店後廚的採購單差不多,都是什麼生豬半扇、蘋果幾斤、鴨血幾碗,等等。我就很詫異,尋思著他必是給錯我紙了,這種場合讓我念這些不是耍我嗎?
我找他確認了一下,結果秦一恆很嚴肅地衝我點頭,說,沒錯,這些是貢品的詳單,我們今晚是來勾引以前晚上在這兒的小鬼的!
他這麼一說,我立刻覺得這事一點也不可樂了,瞬間就開始緊張。按他的意思,今天晚上我們倆要跟那些小鬼來一次親密接觸?這麼一想,我就不敢怠慢了,趕緊對著紙把上面的東西順了一遍,生怕一會兒語塞卡殼或是念錯了。又過了差不多十分鐘,秦一恆看了看時間,說時候差不多了,就掏出之前買的碗,用繩拴好倒掛在門上,然後把捲簾門拉了下來。
屋裡瞬間一片漆黑,我的心跳也跟著怦怦怦地開始加速。秦一恆在旁邊安慰了我一句,又點了根蠟燭,我這才平靜下來。他見我不那麼恐慌了,就低聲說了句「開始」,我趕緊藉著燭光念了起來。說實在的,這比我大學畢業時論文答辯還緊張,弄得我滿頭大汗,所幸並無口誤。可是念了半天,我都口乾舌燥了,也沒見店裡有什麼特別的跡象。我想歇一下,秦一恆又沒說要我停,我只好挺著繼續念。又念了幾分鐘,我忽然聽見他在那邊「嗯」了一聲,然後整個宅子就陰了一下。這種陰森森的感覺很難形容,但我知道是有東西進來了。跟這些東西打交道這麼久,即便已經有些適應這種和它們共處一室的壓迫感,但人本能地還是有些腿軟。我想回頭看看身後是不是有東西,又怕分神念錯了字,只好稍微調整了一下身體,讓自己面向秦一恆這邊,心裡多少還能有一些安慰。
秦一恆倒像是對現在的狀況挺滿意,停了一下,居然憑空問道,是東南西北哪個方向?我心知這句話肯定不是問我的,可屋裡並無人回答,聽動靜像是掉了一根筷子在地上。
秦一恆又「嗯」了一聲,繼續問,是男是女?很快就又掉下了一根筷子。
這下我終於明白他掛這麼多筷子是怎麼回事了,合著他用這個跟小鬼對話呢。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是無誤的,秦一恆接著又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不過,這些問題聽起來都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儘是些跟這個宅子無關的問題,但每一個問題問過後,都會有一根筷子應聲落地。問了三四分鐘,他就沉默了半晌,又問道,不是你們?依舊掉下一根筷子。
秦一恆嘖了一聲,繼續問,是犬靈嗎?筷子繼續落地。然而,問過這個問題後,秦一恆卻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他這一安靜我就開始著急了,我在旁邊念得都要吐血了,什麼時候停啊?無奈嘴上沒辦法說話,只能跺了一下腳提醒他。他這才像是想起我來了,嘀咕了一聲「我靠」,然後快步走到我旁邊對我說,他忘了買掃把了,這下小鬼送不出去了!
要不是我嘴上不得閒,我肯定當即就罵出來了。這他媽的性命攸關的事他怎麼能掉鏈子呢?可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忍著滿肚子憤慨用眼神詢問他該怎麼做。秦一恆琢磨了一下,在我耳邊告訴我現在有兩個辦法,一個是他現在出去找個掃把回來;另一個就是我們倆就這麼一直耗到天亮。我想了一下,覺得第一個辦法可行一些,這要是讓我這麼一直念到天亮,恐怕我的舌頭都得累斷了。我當即就伸出一根手指,比畫著要他用第一個辦法。秦一恆見狀「嗯」了一聲,又囑咐了我一句「小心」,就開門出去了。
他出去後並沒有把捲簾門重新拉下來,這樣我倒是心裡安穩一些,起碼出點什麼事我還來得及逃出去。只是沒想到沒過多久,外面就開始颳風,風不是很大,但剛巧能從外面吹進來,吹得燭焰搖搖曳曳的。我生怕蠟燭被吹滅了,一時間卻也沒什麼法子,只好不停祈禱秦一恆趕快回來。無奈估計是上帝也管不到我這一片兒,越祈禱那燭焰就越不穩,搖晃了兩下,居然真滅了。房間瞬間就黑了,外面的路燈燈光倒是能探進來一點,可也只能照到門邊的位置,我所站的地方已然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這下,我額頭噌噌噌地開始冒汗,先不說這屋裡的東西凶不凶,主要是光源這麼一消失,我這單子鐵定是讀不了了。我憑記憶又勉強接了那麼幾句,到最後實在是接不上了,只能閉了嘴趕緊往門邊挪。可是剛邁出一條腿,我就聽見身後「啪嗒」一聲,聽動靜是又掉了一根筷子。這下我是徹底慌了神,秦一恆不在跟前,這哪怕出了再小的狀況我都是應付不了的。我趕緊又細心聽了一下,除此之外卻也沒什麼特別的動靜。我心說,難道是剛才那陣風吹下來的?當時也沒見秦一恆是怎麼拴的這筷子,沒準他只是稍微繫了一個活扣,拴得並不嚴實,稍微有點震動就掉了下來,這倒是可以理解。這麼一想,我倒沒那麼害怕了,乾脆走到門邊向外看了看,正巧看見秦一恆快步往這邊走,我連忙招呼了他一聲「快點」。
他見我出現在門口,也感到納悶,直衝我皺眉頭。我就湊上前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他聽後嘀咕了一句什麼,就又把我拉回屋裡,拉下捲簾門,重新點起了蠟燭。進了屋我才注意到,他拿回來的並不是掃把,而是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的一把破拖布,而且還是頭都快爛光的那種。他把破拖布倒立在了靠門的牆角,又左右看了兩眼,才回頭問我,剛才真掉了一根筷子?本來我剛才聽得是真真切切的,但經他這麼一問,我倒是有些猶豫了,生怕剛才聽錯了。
秦一恆見我猶豫,也沒接著問,而是自己走到他掛筷子的地方,低頭數了一下,嘖了一聲,回頭對我說,地上筷子沒多啊。
筷子沒多?合著剛才我幻聽了?我回憶了一下,那聲音太真實了,就想叫他再確認一遍。秦一恆恍然大悟般地用手指給我看,說,媽的,誰放到桌子上一根!我立刻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根筷子。
我看秦一恆驚訝的表情,很顯然,這根筷子不是他誤放在這裡的,而且這張桌子還是之前我們為了擺蠟燭方便,特地從地上扶起來的,就更不存在筷子是之前遺留在這裡的可能了,看這意思,恐怕還大有來頭。
秦一恆想了一下,說,如果按照你剛才所說,這根筷子肯定不是小鬼弄下來的,而且你當時聽到的聲音,筷子明明是落在地上,現在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桌子上,想必也是對方有意為之,來提醒我們什麼。說完,他又指了一下滿地的筷子,告訴我這個局叫「壽連」,原本是古時候用來推算家族成員壽命的,這一根筷子代表的是七年,多半都是用招魂的辦法把自己已故的長輩引出來,然後焚香上貢,最後,全族的人背向「壽連」,等到長輩的魂魄歸去,再回過身來數落在地上的筷子。不過,這個局可應用的範圍倒並不是這麼局限。其實說白了,「壽連」只是一種能與這些鬼魂打交道的媒介和方式,並沒有硬性要求一定要問什麼,所以,他今晚就尋思著先用貢品的單子把小鬼勾過來,看看能不能問出有關這個宅子的一些線索,詢問的結果並沒有太出人意料,之前的老闆並不是這些小鬼所害,也不是犬靈來復仇。
秦一恆說完,就又走到桌邊,盯著那根筷子想了一下,才說,如果他猜得沒錯,這根筷子想必就是已故的老闆放在這裡的,這樣說來,恐怕那個老闆的死因是另有隱情的。不過,這個還需要我們天亮之後測試一下。倘若真的和我猜測的一樣,那麼,這根筷子用新刀是斬不斷的,必須要用切過肉或是殺過雞的那種沾過血的刀才行。
聽了秦一恆的分析,我反而更迷糊了,難不成這宅子背後還牽扯著一起兇殺案?不過,回憶那個老闆娘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也不像是裝的,我就想詢問一下他的看法,他卻在旁邊一心擺弄那個破拖布。我這才反應過來,他不是說去找掃把的嗎?怎麼弄回這麼一個東西?問過後才知道,這個時間想找個掃把實在太難了,就這拖布還是他實在沒轍去一個公共廁所偷回來的。秦一恆說,這污穢場所裡的東西,其實是能辟邪的,這跟我們平時的印象恰恰相反。我們常人多半是受了那些鬼片的影響,總是會把這些污穢之地尤其是廁所與鬼魅聯繫起來,事實上並非如此。鬼魅對污穢是有著本能的抗拒的,民間很多地方至今還有用臭魚爛蝦驅邪的習俗。而在門上掛掃把,說白了就是送客的意思,倒並不是方術上驅鬼的手段,所以他估摸著,把拖布掛上去,估計那些小鬼也是可以看明白的。
說著,秦一恆就叫我退後,用幾層透明膠把拖布粘在了門上,然後舉起蠟燭在屋裡環視了一下,最後把蠟燭放到門邊上,囑咐我一會兒蠟燭要是滅了,叫我千萬別驚慌,那是證明小鬼已經出門了,也別急著往外跑,留神不小心混進小鬼的隊伍,再把我引到別的什麼路上去。
這句話說完,他就又走回到桌邊,把那根筷子裝到包裡,然後就站到我身邊,盯著那根蠟燭。我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挺凝重,就也把目光移到那根蠟燭上面。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工夫,那根蠟燭就滅了。
秦一恆提醒了我一句「別動」,我們兩個人就繼續在黑暗裡耐著性子耗時間。差不多過了有十分鐘,他才說「可以出去了」,我趕緊跟在他身後出了門。這裡面的黑暗實在是讓人感覺壓抑,我出門後連喘了幾口大氣才舒服一些。
忙活了大半宿,秦一恆卻沒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而是叫我跟著他在大街上閒逛,說是叫我散散陰氣,否則就這麼回去睡覺,人很容易生病。反正我也不睏,而且時間差不多也快天亮了,索性就跟他溜躂了幾圈。最後兩個人吃了早飯,才回了賓館休息。
第四十四章 原來如此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飯都沒來得及吃,秦一恆就先帶我去了一趟熟食店,買了很多雞翅豬頭肉之類的東西,卻不帶走,只是叫老闆擺在櫃檯上就可以。我就挺納悶,這他媽的不是有錢燒的嘛,問起來他卻回答得理直氣壯,告訴我昨晚忽悠了那些小鬼一宿,指不定就有哪個懷恨在心的在後邊跟著我,等著打擊報復,這麼做也是有備無患,反正也用不了幾個錢。他說的還很有道理,只是我看著那些熟食真是覺得有些可惜,倒不是我心疼錢,只是因為餓了,眼看著食物吃不到,心裡有些不爽。
為了平復我心裡的不平衡,下午,我們去了當地最大的一個飯店,吃到人都有些站不起來了,心裡才算舒坦。席間,我又跟秦一恆商量了一下這個宅子的事情,問他那個老闆會不會是被人殺的,所以陰魂不散,一直滯留在宅子裡。他卻持反對意見,說著,從包裡掏出了昨晚的那根筷子擺在桌子上,我一看,筷子居然已經成兩截了。他解釋道,上午的時候他已經出去做過實驗了,這老闆死得確實蹊蹺,雖說這被人殺害也是有冤情的,可通常這樣橫死的冤魂是不可能這麼理智的,而且,現在他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不過,還需要我們去驗證一下。
賣關子是他一貫的作風,我也懶得追問。看他說話挺有底氣的,我估計,等一會兒事情也就見分曉了。果然,我沒猜錯,吃過了飯,秦一恆就給老闆娘打電話,不過,詢問的事情卻讓我很意外,他居然問那個老闆的體重是多少。
我在旁邊聽得實在是摸不著頭腦,秦一恆在得到答覆之後,又沉思了一下,就叫我動身。我們兵分兩路,去查找這個宅子附近所有的壽衣店,去問在老闆死之前是不是有一個大胖子定做過特製的壽衣。這下我就更納悶了,連忙問他方術的手段還能猜出一個人的身材?這也太神了吧?
秦一恆卻微微一笑,說這跟方術沒半點關係,他只是之前在宅子牆上掛的相關營業手續上見過老闆的兩寸照片,現在只是想要求證一下他的推測是否有誤而已。
事不宜遲,我們當即就動身。這壽衣店本來就不多,而且相對開得都比較集中,所以查找起來還是很容易的。我們說是兵分兩路,其實也是一起行動的,無非進不同的店詢問而已。問了幾家店,沒想到還真叫他說著了,真有一個壽衣店的老闆說的確有那麼一回事。據這個老闆講,是有一個很胖的人來定做壽衣,而且要得還很急,他是連夜趕工給做出來的。本來這壽衣基本都是人死後家屬來買的,即便是生前就有準備的,那也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從來沒見過有這種正值壯年的人來給自己定做壽衣的,加上這個人體貌特徵這麼明顯,所以他印象也是極其深刻。
查出的結果還真跟秦一恆推測的一樣,他當即就叫我把老闆娘約出來。三個人找了一家咖啡館見了面。估計老闆娘也是一直記掛著這件事,所以風塵僕僕地就趕來了。
秦一恆也沒多客套,開門見山就把他分析的事情跟老闆娘講了一遍,說,雖然他只是推測,但差不多也能把事情還原個大概了。
首先,狗肉館開業前就死了一任老闆,這是眾所周知的。那個老闆究竟是怎麼死的不得而知,但他死的地方卻大有問題。民間都會有這樣的傳言,吊死鬼和水鬼死後是不能轉世投胎的,必須滯留在原地尋找替身。而其他死法則沒有這樣的傳言,這也是有依據的,因為吊死鬼死時雙腳懸空離地,脫了地氣,陽氣走空之後依舊無法進入地府,而水鬼也大致相似,因為水本身就是極陰的東西,魂魄遁入其中,就很難脫身,必須尋找另一個人死在同處補缺。
秦一恆說完,就頓了一下,也是給我倆理解的時間。那個老闆娘倒也不笨,琢磨了一下就問,是不是她男人是被之前死在水裡的那個老闆拖去當替身了?
秦一恆點點頭說,應該是這樣,但又不完全是,因為根據城市規劃,之前的那條河已經被填平了,所以那個水鬼老闆是根本無從拖人下水的,而他的男人之所以死於非命,雖然一定會跟那個水鬼有關,但說白了也是老闆自尋死路。之前狗肉館的老闆是並不相信鬼神的,而之後卻忽然也把店改成了日夜兼開,我們都以為他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去做的,但這很明顯就有問題,這轉變得實在有些荒唐,所以,恐怕是那條河被填平後,水鬼就已經到了店裡,而他的家人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他們之所以會把店以很便宜的價格轉給你們,就是想為水鬼老闆尋找替身。
之後你們搬進來,那個水鬼估計很早就想對《「文》老闆下手了。無奈脫《「人》離了水,他就沒了《「書》害人的本事,況且狗《「屋》肉館經常屠狗,戾氣很重,他甚至都很難近老闆的身,所以,他很聰明地用了另一個法子,就是想辦法證明給老闆看,鬼神是真實存在的,從而讓老闆一步一步地走入他設計好的圈套。他究竟是怎麼蠱惑老闆的,我們現在也無法探究了,但應該是和如何興旺生意有關。
事實上,老闆也的確是照他所說的去做了,日夜兼開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生意也果不其然地逐漸好了起來,這樣,老闆也就越發相信水鬼的話。水鬼見時機成熟,就編了一個更誘人的謊話,慫恿老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穿上壽衣,然後在破曉前脫下之後燒掉,而且恐怕壽衣的兜裡還裝著老闆的頭髮或是指甲,這在方術中可是大忌。我國自古就有屍骨遺失用衣冠代葬的傳統,按照老理,主人死後的衣物也是理應焚燒隨葬的,在方術上來講就是散去故人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陽氣,讓其安穩投胎轉世,而這壽衣就更甭說了,本身就是給死人穿的。老闆穿了半宿,又在天明前極陰之時焚燒,被抽了陽是一定的。加上壽衣的兜裡裝了本人的頭髮或指甲,也等於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這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不敢毀傷,說的不僅是孝道,在另一個意義上也是避免了不小心被懂方術的人算計。古人是輕易不會剪髮剃鬚的,即便剪,這剪掉的毛髮也是會小心收好,藏於密處的,怕的就是被圖謀不軌的人得去,落得飛來橫禍。所以,老闆完全就是入了那個水鬼的局,以身犯險,丟了性命。
說句實話,秦一恆這段推理的確很精彩,可是老闆娘卻聽得嗚嗚直哭。我在旁邊也只能遞個紙巾,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秦一恆點了一根煙,告訴老闆娘,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哭也不能解決問題,不如盡快找人做場法事,超度一下她男人。這個宅子她要是還賣,我們就按照之前談好的價格收了。
老闆娘猶豫了半天,卻搖搖頭表示,宅子她現在捨不得賣了,希望補償我們點錢,也算是謝謝我們幫她弄清事情的真相。本來這筆錢我尋思著不想拿,這蠅頭小利賺了,還不如就順水推舟當次活雷鋒。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實在是有點虧,畢竟現在事情簡單到只剩下做場法事的地步了,我們總不能白受苦受累一回,於是,我就答應把錢收了。老闆娘當即就去了櫃員機給我轉賬,錢算起來並不多,五萬元,但起碼比白來一趟要強。
收了錢,秦一恆又囑咐老闆娘,如果暫時不做法事的話,也千萬不要在裡面洗澡或是搬進浴缸。之後我們就準備連夜返程。
回去的路上,我問秦一恆,最後囑咐老闆娘的那一句是啥意思。他解釋說,很簡單,那個老闆是被水鬼害死在店裡的,肯定還是要繼續找替身的,他也是好心提醒一下禁忌,不過,老闆娘聽不聽,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說完,他就直歎氣,不知道是不是也覺得來這一趟虧了。不過,事已至此,也就沒什麼鬱悶的必要了,我乾脆閉著眼瞇了一覺。
到家已經是快凌晨了,我洗漱了一下就準備上床睡覺,沒想到秦一恆的電話卻很意外地追了過來。我還挺納悶,以為他今兒特反常地知道到了家給我報個平安了,沒想到,電話裡他的聲音特別焦急,像是碰見了什麼大狀況,叫我立刻趕到他家裡去,說有非常重要的東西給我看。我在電話裡追問,他卻又說一兩句說不清楚,然後就把電話掛了。我也是生怕他真的遭遇什麼不測,急忙穿了衣服打了個車就趕了過去。
窗外的天空已經開始灰濛濛的了,天真的要亮起來了。我講了一夜,人已經很疲倦,但天畢竟還沒有亮起,我就要繼續講下去。
第四十五章 夜談
一路上,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以秦一恆的性格,這麼晚了要我趕過去,事情可能比我想像的要糟。敲開了門,果然見他臉色很不好,還沒等我問,他先把我讓進了屋,伸手朝身後指了一下,然後自己讓到了門邊,看意思是叫我自己看。
我這才發現他家的客廳中央,端端正正地立著一個很大的物件,被黑色的塑料布蓋著,看樣子體積很大,倒也看不出是什麼。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也沒解釋,只是走到那個物件旁邊,把塑料布揭開。
秦一恆家所有的燈都是開著的,屋子裡被照得燈火通明。可是,當我認清這個物件是什麼之後,還是止不住從心底往外泛涼氣——竟然是那個衣櫃!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上次之後秦一恆又專程回了一趟宗祠帶回來的?
我看向他,想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一恆點了根煙,又順手給我扔了一根,坐到沙發上打量了這個衣櫃兩眼,這才說道,我回到家就發現這個東西在這裡了,我檢查過了,門窗都沒有被撬的痕跡,我也不知道是誰把它放到這兒的。
說完,他使勁吸了一口煙,站起身走到衣櫃旁邊,說,我已經檢查過了,這個衣櫃應該就是宗祠裡的那一個。
聽了秦一恆的話,我的驚愕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了,他家是八樓,先不說運來這個物件的人是怎麼輕而易舉地進入他家的,單純就搬運來說,也是相當費力的。衣櫃很高,我大致比量了一下,恐怕是進不了電梯的,要是憑借人力走樓梯搬上來,這可是相當費事的。雖然我並不清楚衣櫃究竟有多重,可是,就以體積來論,也肯定輕不了,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秦一恆也料到我會這麼吃驚,反而勉強地笑了一下,叫我坐到沙發上,說今晚要告訴我的不止這一件事。說著,他從茶几底下拿出一個便攜筆記本,翻了兩頁後遞給了我。我看了兩眼就知道,這些數字是宗祠牆上他記下來的,當時我也留意看過,所以印象還挺深。
於是我問,你猜出那些除了時間的數字的意義了?
秦一恆點了點頭,卻沒有解釋,而是起身回臥室拎出一根很粗的繩子放到茶几上,說,江爍,我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有很多疑問,為什麼我會這麼拚命地帶你去找那個址簿,為什麼我會那麼突然地通知你去萬錦榮家。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就是這根繩子,這根繩子跟這個衣櫃一樣,也是有一天突然出現在了我家裡的。
聽他這麼一說,我就端詳起了這根繩子。嚴格來講,這應該叫作麻繩吧。現在生活中已經很難見到了,偶爾可以在那些小碼頭見到,都是用來拴小漁船的。這一根倒沒有拴船的那麼粗,但也是用了很多股捻到一起的,大概有兩到三根手指粗細的樣子,看起來很普通,唯一讓人覺得特別的地方就是,上面不知道用什麼顏料點了幾個黑點,粗看一下,得有七八個。
現在這種情形,我的大腦已經有些跟不上運轉了,我也懶得再自己猜,就直接問他這根繩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秦一恆「嗯」了一聲,接著道,這根繩子看似普通,卻有一個很不普通的名字,這在方術裡面叫陰扣。陰扣可是很多學了一輩子玄學的人都沒親眼見過的法器,因為這個東西太難找了。上面每一個用駱駝血點的點就是一條人命!
聽他這麼一說,我立刻仔細地數了一下,繩子上不多不少一共11個點,這東西上有11個人的魂魄?這麼一想,我就本能地向後靠了靠,心說,這麼邪的東西,多虧剛才我沒好奇地直接上手摸。我轉過頭問秦一恆,這個東西到底是幹嗎的?
秦一恆叫我先別急著害怕,說,這個陰扣的確很厲害,但那也得是懂行的人使用才能發揮作用。陰扣說白了就是有人曾經用來上吊自縊的繩子,但在方術中只有索命過三才能稱為陰扣,這單純的一根上吊繩仔細尋,倒也容易找到,可要一根繩子曾經要過三條人命,就實在難尋了。相傳,陰扣捆住重病之人的雙腳,能在閻王爺手底下留人三天;而與人的頭髮相連,則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把魂魄拽出。不過,這也都只是傳言,因為他自己之前也沒親眼見過這個東西。
秦一恆一邊說我就一邊琢磨,這上吊繩想找的確是挺不容易,隨著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自殺方式早就不單純局限於古時候的自縊、服毒、自刎什麼的,而這根繩子竟然曾經吊死過11個人,可見年頭還不少,說不準都得是新中國成立前留下來的東西。可是,話說回來了,這個東西跟萬老頭有什麼關係呢?難道是他們家生產的?
問了秦一恆,他就又從茶几下面掏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木盒子,告訴我,這之前是拴在這個陰扣下面的,萬錦榮他們家的地址之前被人寫成字條裝在了裡面,不過,那張字條被他弄丟了,所以現在就只剩下一個空盒了。
我拿起空盒端詳了一下,古色古香的,上面也不見什麼花紋陋飾,也不知道是不是古董。不過,即便只是工藝品,看著也有那麼一些古樸的美感。可現在也不是研究欣賞價值的時候,於是,我把盒子放下問他,既然已經找到了萬錦榮家的地址,為什麼沒有早和我一起去?秦一恆低頭沉默了一下,習慣性地抿了一下嘴,才告訴我,本來他是打算到那裡和我會合的,但他之前先去查了這個陰扣的來歷。這陰扣三命的就很稀少了,而這種十一命的,恐怕幾十年才能出現一個,他尋思著這麼大來頭的東西即便不是人人皆知,但業內肯定也會有人有所耳聞,所以,他就緊趕慢趕地去拜訪了幾個玄學上的同行,無奈他們對此卻並不知情,他只好無功而返地去找我會合,可是路上又不知道遭了誰的暗算,四個車輪上都貼了束地釵,車也開不動,轉乘出租車,沒想到司機又被人遮了眼,這才導致最後來晚了。
我點點頭,以後來所經歷的事情來看,恐怕他遭人算計的原因,就是有人害怕我們搶先一步在萬錦榮家發現什麼線索。可是,日後秦一恆分析過袁陣可能就是址簿,要是這樣的話,那個假冒的劉瘸子到底是去找什麼呢?難道不是址簿?
我的頭又有些大,索性也不想了,繼續等秦一恆說吧。他估計也是說累了,給我倆一人開了一聽罐裝啤酒,才繼續道,我知道你肯定在想,即便我們去找址簿的誘因是這根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家的陰扣,而根本原因我卻遮遮掩掩地沒有告訴你,今天,我覺得事情已經沒有必要瞞下去了。江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你好,錢是永遠賺不完的,但命卻只有這麼一條,你明白嗎?
他這番話我聽得是完全摸不著頭腦,看他的表情很凝重,我心裡隱約浮現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只見他說完話,又一口氣把啤酒乾了,走到臥室,拿了一個東西出來。這個東西用油布包著,看樣子他還挺愛惜。我看了形狀,心說,是幅油畫?然而,等油布一層一層揭開我才發現,這竟然是九子鎮真龍那個宅子裡的棺材板,我的姓名、生辰八字一字不落地全在上面。
見是這個東西,我心裡有些毛毛的。這東西和那個來歷不明的衣櫃一樣,有說不出的詭異。秦一恆也沒多跟我解釋,而是緩緩地把棺材板翻了過來,然後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等到棺材板的另一面展現在我眼前,我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一面也有字!怎麼之前從沒聽他提起過?而那一晚,我也僅僅是棺材板放在地板上時匆匆看了幾眼。現在看來,想必那時秦一恆就已經發現了背面有字,特地沒有讓我看到,而我也完全沒想到他會把這塊板帶回來。這實在是太讓我震驚了。然而,這種震驚並沒有持續多久,等到我真正看清了上面的字之後,我卻忽然沉默了。這幾秒腦袋甚至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這種感受應該被稱作什麼,也許是這一晚擺在我面前的謎題太深奧了吧。
棺材板的背面,也是與我有關的,而且關係可能比前面的生辰八字還要重要,因為上面寫著:江爍 卒於甲午年丙寅月乙卯日。
這是我的死期嗎?我使勁抽了根煙才轉過臉問秦一恆這句話。他卻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個事情,只怕萬一的。那個九子鎮真龍是高人所布下的,然而為什麼非要引我們去破,我也窺不出端倪,所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怕你會多心,因為現在看來,誰也不能確定這個死期是真的。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有必要查下去,這是賭命勾當,但不賭,江爍,你很可能就真的輸了命。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也不知道是不是煙抽得太頻了,反正,這一會兒的工夫,我們倆的煙誰也沒斷。我平靜了一下,倒不覺得這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我對秦一恆說,按這上面的日子算下來,我還有兩年活頭,而且,這還不一定是真的,萬一只是哪個神經病的惡作劇呢?另外,他告訴我這個棺材板的事情,是不是希望我跟著他一起查下去?他點點頭,說,其實他想過了,如果不告訴我,恐怕以後那些不賺錢的宅子我是肯定不跟著去了。
說完,秦一恆就笑得很無奈,又拿起那個筆記本,指著上面的數字說,這個我想了很久,我覺得這時間的數字應該是坐標。他也試著用谷歌地圖看了一下,位置就在南部的一個省會城市,那邊近期正在動工一個很大的地產項目。如果他的判斷無誤,這個坐標指向的就是那裡。
他的推論倒是有可能,雖然數字上沒有標注地理信息,可是看他的意思,估計已經用谷歌地圖翻來覆去地查過了,這個地方肯定是他篩選出來的。可這樣卻有一點說不清,如果這真是個地理坐標,那又會是誰刻意留在宗祠的牆壁上的?下面的時間又是什麼意思?在那個時間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秦一恆卻也只是搖頭,說,希望你盡快可以跟我去看看,大不了路上再打探著有沒有靠譜的宅子,捎帶著收幾個。他這話說得我特不好意思,這一切現在看來明明都是危及我生命的事情,弄得卻好像是他求我去一樣,居然還用收宅子誘惑我。我灌了幾口啤酒,心中感慨現在像秦一恆這樣靠譜的真朋友真是越來越少了,當即就跟他約好,小休幾日,然後就動身去那個地方看看。
秦一恆聽了連忙點頭,接著道,那我們繼續說這個衣櫃的事情。
剛才光顧著在茶几上研究,倒忘記身邊還有這麼一個大傢伙了。之前也並沒有細瞅,這下我仔細看了兩眼,發現這個衣櫃跟之前見過的還是有所不同的。這不同倒不是衣櫃本身的變化,而是衣櫃上纏著的那些厚厚的透明膠帶竟然都沒有了,也不知道是秦一恆在我來之前揭去了,還是送來的時候就沒有。
秦一恆站在衣櫃門前,回頭衝我點了下頭,伸手就想拉開衣櫃門。我見他的舉動心就有些慌,上次那個衣櫃裡的東西讓他都暈菜了,這次又是來歷不明地出現在他家裡,萬一是有人設計害我們,裡面指不定有什麼邪物呢。我想叫他住手,可見他神情鎮定自若,難不成他已經打開過了?我也只好閉了嘴。
隨著一聲難聽的吱呀聲,兩扇門被緩緩地拉開了,我走上前,想看看櫃子裡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打眼一瞅,我整個人就愣住了。這,是袁陣?
第一縷清晨的陽光恰好從窗縫中照了進來,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陽光洗去了我身上所有的不安。沙發上的人也站了起來,看著我半晌沒說話。我告訴他,今天我就可以跟他去過戶。
他像是想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問我:「你說過天亮以後可以回答一個問題,你相機裡拍的究竟是什麼?」
我笑了一下,說:「我講過,要看心情,很抱歉,我現在沒心情回答你的問題。」
他「嗯」了一聲,繼續道:「如果我也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呢?比如,我們之前為什麼會動手打起來。」
我道:「如果你想問故事後面的內容,很抱歉,現在天已經亮了,如果想聽,你要等下一次,而且不要跟我講條件。你給了他們兩個好處,想演一場引起我好奇心的戲,我用腳指頭也能猜出來。」
他衝我比畫了一下大拇指:「我在報紙上見過有關的報道,有人用類似的手段騙了一群人去,結果那群人都被割走了人體器官。只是我沒想到,你這次竟然沒有下手,而且,你的故事是真的好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屋子裡還有你的同夥,只是他為什麼也會要照相?另外,你們有什麼高科技設備可以鑒別出誰是警察嗎?」
我不置可否地衝他笑了一下:「你是警察?」
他點點頭:「如果你不是器官販子,那你是江爍?」
我也點了點頭,看了看手上的相機,心裡暗罵,媽的,渾蛋,你究竟是想讓我拍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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