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全本全集精校小說盡在:http://www.yimuhe.com/u/anglewing2620-1.html 更多資源下載:http://qqzone.ctdisk.com 《十全食美》全集【精校版】 作者:尋找失落的愛情 【由文人書屋小說下載網[www.wrshu.com]整理(備用域名:wrshu.net),版權歸作者和出版社所有,本站僅提供預覽,如侵犯您的權益,請聯繫本站刪除。】 第一卷 重生之後 第一章 無緣孟婆湯 天陰沉沉的,刮著陰冷冷的風。空氣中隱隱的漂浮著血腥味。 刑場上圍觀的人群早已散去,只有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女子直直的跪在那具屍骨前。 那個女子年約二十一二歲,容貌生的極美,臉色卻是一片慘白,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髮絲散亂不堪,裙擺上早已沾了點點血跡。她卻恍然不察,只垂著頭不停的落淚。 她的身子不停的顫抖著,卻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的撫過那張沒了血肉只餘森森白骨的臉,心已痛的麻木了。 這一場滔天大禍毫無預兆的來臨,寧家一夕之間家破人亡。 哥哥寧暉在牢中被灌了毒酒身亡,娘親阮氏上吊自盡,寧氏所有的族人都被禍及,男子被斬首女子被充作官ji,而爹爹寧有方,被凌遲至死…… 這一切,都一一的發生在她眼前。 本就陰沉的天,漸漸起了風,豆大的雨滴就這麼落了下來。 散亂的髮絲被雨水淋濕,狼狽的貼在臉頰和耳際,全身的衣物也已濕透,緊緊的貼在身上,隱隱露出姣好的曲線。 可寧汐卻一無所覺,只茫然的跪在滿地的血水中,渾然不知時間流逝。 眼淚早已流盡,心底一片荒蕪。 最疼愛她的兄長父母都死了,所有熟悉的親人都沒了,天地之間,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汐兒」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響起,一個溫柔俊美的青年撐著傘緩緩走近,為她遮住風雨。 寧汐遲緩的抬起頭,明亮的雙眸卻蒙上了一層死灰般沉寂,毫無生氣。 那男子暗暗心驚,忍不住彎下身子,輕輕的撫上寧汐慘白冰涼的臉頰:「這兒交給我來善後,你回去吧」 回去? 寧汐忽的笑了起來,那笑聲說不出的慘厲和淒涼:「邵晏,我對你已經毫無用處,你還來假惺惺的做什麼。」 邵晏面色一變,手顫抖了一下。可他卻什麼也沒辯解,只低低的說道:「汐兒,這是聖上親自下的命令,我……我救不了你的家人……」 寧汐直直的盯著那張熟悉的臉龐,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保全了我的性命,我是不是該感激你?」曾有過的甜蜜回憶,在此刻卻化作了無數把利劍,狠狠的刺在心頭。本已麻木的心竟然又感受到了陣陣的劇痛。 邵晏,若不是因為你,我寧家何以落到今天這般結局? 邵晏呼吸一頓,竟是無言以對。 寧汐閉上眼睛,不想再看邵晏一眼:「滾滾的遠遠的我永生不想再見你」 冰冷決絕的話語,是那般的冷然 那是邵晏從不曾見過的寧汐他的汐兒,是溫柔可人的,是善解人意的,是天底下最最愛他的那個人。縱使他做了再多的錯事,也不曾狠下心來責怪…… 邵晏深呼吸口氣,輕輕的蹲下身子,溫柔的攬住寧汐:「汐兒,跟我回家。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此生只愛你……」 寧汐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般,仰頭長笑,只是那笑聲說不出的悲涼。 此生只愛你……這大概是世上最美最動聽的謊言了吧偏偏她就是那麼傻,相信了他一次又一次。 她的癡傻究竟換來了什麼? 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和利用,直至寧氏全族遭此滅門之禍。她的所謂愛情,只是一場最大的笑話罷了。 青梅竹馬的情意,曾是她心底最最溫馨甜蜜的回憶。現在,卻成了刺骨的痛。深入骨髓,無法揮除。 一向沉穩有度的邵晏開始心慌了,略有些急促的哄著:「汐兒,你相信我最後一次,我絕不會辜負了你」 寧汐卻仍是笑著,本就白皙的臉龐越發的慘白,竟是沒了一絲血色。然後,那笑聲漸漸的微弱,在風雨中飄搖如燭火。 邵晏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來,低頭一看,更是駭然的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時,一把極鋒利極細長的刀深深的插入了寧汐的心口。鮮血迅速的染紅了衣衫,宛如怒放的鮮花,定格成了最最淒厲的畫面「汐兒——」邵晏拋開了傘,將寧汐緊緊的摟入懷中,素來儒雅鎮靜的臉龐流露出無比的駭然和悲慟:「不要離開我,不要扔下我……」 寧汐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了邵晏,重重的摔落在那具屍骨旁。 身體裡的鮮血不停的湧出胸口,帶走了所有的生機,眼前的世界漸漸模糊,終於化為一片虛無…… 「汐兒醒醒,你快醒醒」一個溫柔又熟悉的低語在她的耳邊不停的迴響。 過了片刻,又換成了一個渾厚低沉的男子聲音:「汐兒,別怕,爹一直陪在你身邊。」 爹……娘……我們是在陰間團聚了嗎? 她模糊的想著,忽的生出一絲激動,費力的睜開了眼睛,口中溢出模糊不清的低語。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站在床前的那個婦人激動的不能自已,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掌心處傳來了陣陣溫熱。 不對,明明都成了鬼,哪裡來的體溫? 寧汐昏昏沉沉的腦中忽的浮起這個念頭,陡然清醒了不少。微微瞇起的眼睛倏忽睜大了,定定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柔美溫柔的臉,心裡猛地一顫。 這分明是娘親阮氏三十歲時的模樣。 寧汐顫抖著伸出手,輕輕的摸上了阮氏的臉。貼在掌下的皮膚是那麼的細膩柔軟溫熱,那分明是活生生的阮氏…… 阮氏有些驚詫的笑了,親暱的俯下身子以便寧汐省些力氣:「汐兒,你可總算醒了。你整整發了三天的燒,把我和你爹都給嚇壞了呢」 寧汐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俊朗男子快慰的笑了笑:「好了,醒過來就沒事了。汐兒,想吃什麼,爹這就給你去做。」 完完整整毫髮無傷的寧有方…… 寧汐不敢眨眼,定定的看著阮氏和寧有方。一直死死的咬著嘴唇,直到嘴唇處傳來陣陣刺痛,才漸漸的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活過來了爹沒死,娘也還好好的 兩行熱淚毫無預兆的湧了出來,滑過白皙小巧的臉蛋,滴落在被褥中。然後,寧汐放聲哭了起來。似要把心底所有的痛苦和淒惶都藉著淚水傾瀉出來。 阮氏和寧有方都被嚇了一大跳。阮氏忙把寧汐摟入懷中,急急的安撫道:「汐兒,別哭。是不是還覺得頭痛?我就這去給你請大夫去」 寧有方皺眉阻止:「你還是在這兒陪著汐兒吧,大夫我去請就是了。」說完,便要轉身。 「爹」一隻細白的小手顫顫巍巍的扯住了他的衣襟:「你別走」 寧有方訝然的回頭,卻看見最疼愛的小女兒滿臉淚痕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寧有方立刻心軟了,連連哄道:「好好好,爹不走,爹就在這兒陪著你。」說著,便坐到了床邊。 寧汐渾身酸軟無力,卻掙扎著伸出細細的胳膊,同時摟住了阮氏和寧有方。 如果這是一場最深切的美夢,就讓她從此長夢不醒吧她不要愛情了,更不要什麼榮華富貴,只求能和親人朝夕相伴…… 也不知哭了多久,寧汐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她的眼角仍然掛著淚珠,唇邊卻噙著一抹滿足幸福的笑容。 阮氏愛憐的看了女兒一眼,歎道:「這丫頭,都十二歲了,還像個孩子似的。」 這個年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官宦之家的小姐們,到了這個年齡就開始議親了。可自家的女兒,還像個孩子似的說哭就哭,真讓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寧有方卻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我們的女兒天生就是真性情,想哭便哭,愛笑就笑,我看倒是挺好的。」 阮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嗔怪的說道:「都是你這麼慣著她,才慣的她這般小性子。」 寧有方挑眉一笑:「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不慣著她慣著誰?」阮氏只顧著數落他,也不想想自己,慣起女兒的程度比他有過之無不及啊夫妻兩個低聲說笑了幾句,對視一笑。 寧有方想了想,起身說道:「汐兒幾日沒吃飯了,我這就去給她熬點米粥來。」說著,便大步走了出去。 阮氏坐在床邊陪了會兒,便也覺得困了,打了個哈欠,便順勢睡到了寧汐的身邊,不肖片刻便睡著了。 而此刻,寧汐卻悄然的醒了過來。 她靜靜的躺在阮氏的臂彎裡,舒適的不想動彈,目光在屋子裡一一的掠過。 淺粉色的紗帳,桌子上隨意放著的書本,梳妝鏡前擺滿了零零總總的小玩意兒…… 這個屋子裡所有的一切,她再熟悉不過。自六歲起,她就住在這個屋子裡,一直到十二歲的時候,才跟著爹娘一起去了京城,過上了全然不同的生活。 她明明死了,為什麼會在這個屋子裡醒來?爹娘為什麼又都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還有……她為什麼又縮小了整整一圈,成了十二歲的寧汐? 寧汐輕輕的起身下床,穿上小巧的繡鞋,然後緩步走到了梳妝鏡前。 鏡子中,一個纖弱美麗的女孩正靜靜的看著她。 彎彎的柳眉,盈盈如水的眼眸,挺直小巧的鼻樑,略有些乾澀的紅唇。正是她年少時的模樣 第二章 薏米杏仁粥 她在看著鏡子中的寧汐,鏡子中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也在靜靜的看著她。 彷彿中間流淌的八年時光都是場夢。一切都沒發生過,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天真歡快的寧汐。 寧汐有一剎那的恍惚,旋即又清醒過來。 不,這一切不是夢 一切的一切,她都記得很清楚。寧暉被灌了毒酒身亡後的慘厲,阮氏上吊自盡的悲涼,寧家男丁被斬首時的悲憤,還有寧有方被行刑時的慘絕人寰…… 那些血腥的畫面,深深的定格在她的腦海裡,永遠無法忘懷可現在的這一幕又該如何解釋? 寧汐就這麼呆呆的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連阮氏醒來一直看著她都未察覺。 阮氏看著寧汐靜靜立著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心裡微微一疼。那個總是天真嬌憨的女兒,似乎陡然長大了。明明只是站在那裡,瘦弱的背影卻隱隱的透露出淒清與落寞…… 「汐兒,」阮氏下床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喊了聲:「你什麼時候醒的?」 寧汐回過神來,轉過身子笑道:「剛醒了不久,下床照照鏡子。一生病,臉色果然好難看呢」 阮氏果然被逗的開懷一笑,愛憐的哄道:「我的汐兒是最最漂亮的,哪裡會難看。」 聽著這十年如一日的溫柔話語,寧汐的眼眶悄然濕潤了,忽的撲到阮氏的懷中,緊緊的摟住阮氏的脖子不肯鬆手。 死而復生,重回到少年時代,親人猶在身畔,這一定是上蒼的美意吧讓她能好好的活一回,不要再留下任何的遺憾。讓她有機會避開前世所有的禍端,守護所有的親人。讓她能睜大眼睛,看清楚所有人的真面目,不再受人欺瞞…… 那麼,她必然不辜負上蒼的美意,一定要好好的活一回寧汐無聲的落著淚,在心裡暗暗立下誓言。 前世,她只是一株柔弱的菟絲花,依附著家人生存。後來,又依附邵晏活著。大禍來臨的時候,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死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結束自己的生命,希冀著和親人在九泉之下相聚。 而今生,她一定要做一棵能為家人遮風擋雨的大樹。守護親人,安度朝夕門咿呀一聲開了,寧有方端著一大碗熱騰騰的粥走了進來。本是滿臉的笑容,待看到寧汐滿臉淚痕時,頓時緊張的問道:「怎麼忽然哭起來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上毫不掩飾的關切,寧汐心裡暖暖的,卻又有些酸楚。 愛女如命的寧有方,為了女兒不惜做一切傻事的寧有方啊若不是為了她,做了御廚的寧有方又豈敢在先皇的御膳中做手腳?又怎麼會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淒慘下場? 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這一切,可聰慧的她,在臨死前的那一刻已然隱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想及這些,寧汐的眼淚落的更凶更急了。 寧有方連忙放下了托盤,急急的走了過來問阮氏:「剛才還睡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哭哭啼啼的。」 阮氏邊拍著寧汐的後背邊歎道:「我也不知道,剛才睡了片刻,起來的時候她就這副樣子了。」 寧有方略有些不快的瞪了阮氏一眼:「讓你好好的陪著她,你倒好,竟然呼呼大睡去了。」 阮氏有些委屈,卻也不敢爭辯。 寧汐一句不漏的將兩人的對話聽進了耳中,心裡溢滿了感動和幸福。擁有這樣疼她愛她的父母,她此生何其有幸從此刻開始,她再也不要隨意的落淚惹的父母擔憂了。她要笑著開心的活下去。 寧汐抬起頭來,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珠,輕輕的說道:「爹,娘,你們別吵了。我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 兩雙眼睛齊齊的看了過來,異口同聲的問道:「真的嗎?」 寧汐綻放出最美的笑顏,用力的點點頭。 寧有方本就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見寧汐笑的開懷,便立刻釋然了,興沖沖的扯著寧汐坐到了桌子邊,獻寶似舀了一勺遞到寧汐的唇邊:「乖女兒,爹特地給你熬了薏米杏仁粥,快些嘗嘗看好不好吃。」 寧汐笑著喝了一口,使勁的讚道:「真是好吃的不得了,這米粥又香又甜又軟,爹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寧有方身為洛陽城裡最有名的大廚,在太白樓坐鎮幾年來,酒樓生意極好,客似雲來,大半都是他的功勞。 不過,在太白樓裡,寧有方可不是所有酒席都上手的。只有顯赫的達官貴人鄉紳富商之流,才能勞煩動他好好動手做桌酒席。其餘的時候,寧有方只要指揮著其他的廚子們動手就行了。 到了家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寧有方常下廚做各種好吃的,讓寧汐吃了嘗鮮。那份精心,卻是最最頂級的客人也享受不到的。 而對寧有方來說,女兒吃的歡快舒暢,便是世上最令人愉快的事情。 見寧汐一口一口吃個不停,寧有方立刻眉開眼笑,連連說道:「要是喜歡吃,我晚上再給你熬個紅棗枸杞粥,換個口味。」 阮氏早已習慣了寧有方寵溺女兒的勁兒,此刻卻也忍不住吃味了,嘟噥了句:「我生病的時候,也沒見你特意從酒樓裡回來熬粥給我吃。」 寧有方瞄了阮氏一眼:「喂喂喂,你在女兒面前可別顛倒黑白。每次我要趕回來,你偏偏不准,說是怕我累著了你會心疼。現在怎麼又發起牢騷來了?」 阮氏有些惱羞的擰了寧有方一把。這個大老粗,在女兒面前也不知道兜著點兒,這等話也好意思說出口。 寧有方裝模作樣齜牙咧嘴的呼痛,眼裡卻滿滿的都是笑意。 寧汐看著他們兩個耍花腔,心裡暖融融的。口中的薏米杏仁粥似乎更美味了,緩緩的滑入腹中,胃裡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寧汐不經意的說了句:「爹,你熬薏米杏仁粥的時候,是先放的薏米吧等薏米煮開了,才放的杏仁。」 寧有方愣了一愣,旋即笑了起來:「汐兒可真厲害,只吃了幾口,竟連這個也猜到了。」 寧汐抿唇一笑,臉頰梨渦隱現,分外的甜美可愛:「爹果然細心,怕杏仁有苦味,之前泡了好長時間吧」 若說寧有方剛才只是驚訝,現在卻是不折不扣的驚歎了。他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寧汐兩圈:「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事實上,眼前這碗看似普通的薏米杏仁粥,他可是花了不少的苦心熬製出來的。 薏米浸泡了兩個時辰才下鍋,杏仁泡的時間更久些,苦澀之味盡去,餘下的,卻是淡而不絕的香味和甘甜。 寧汐被問的一愣,下意識的應道:「我隨口猜的。」心裡卻也暗暗覺得奇怪。剛才只吃了一口,她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這一些。甚至還有…… 「爹,你是不是用了干桂花泡過的水來熬粥的?」所以,粥裡的香味才會凝而不散,入口甘醇無比。 寧有方瞠目結舌的看著寧汐,彷彿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寧汐的一顆心也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沒說。此事實在太過玄妙,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阮氏見寧有方追問不休,忍不住白了寧有方一眼:「好了好了,知道便知道,問這麼多做什麼。汐兒昏迷了幾天才醒,身子還虛弱的很,別再纏著她說話了。」說著,便溫柔的沖寧汐一笑:「汐兒,你吃你的,別管你爹。」 寧汐笑著點了點頭,又低頭吃了起來。 自小到大,寧汐不知吃了多少回寧有方親手做的飯菜。可從未像此刻這般滋味深刻。薏米的清香,杏仁的甘甜,還有淡而不絕的桂花香氣,交織成了無與倫比的絕佳味道,在她的口腔裡蔓延開來…… 這樣靈敏的味覺,簡直匪夷所思。 老天恩賜她新生命的同時,難道還賜給了她寶貴的靈敏味覺嗎?寧汐怔怔的想著,手中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一旁的寧有方,卻在目不轉睛的看著寧汐,想起剛才寧汐說的那番話,忍不住歎道:「汐兒有這麼靈敏的味覺,簡直天生就是做廚子的料子。」 阮氏聽了這樣的話卻不大高興,狠狠的白了寧有方一眼:「整天胡說八道沒個正經。好好的女孩子家,做什麼廚子。你休想讓我的寶貝女兒整天沾那些油鹽俗物。」 聽了這樣的話,寧有方立刻不樂意了,振振有詞的反駁:「廚子怎麼了?我們廚子靠手藝吃飯,行得正坐得直……」他平生最不能聽別人貶低廚子了。 阮氏瞄了口沫橫飛的寧有方一眼,撇撇嘴來了句:「你身為太白樓的主廚,整天和達官貴人們打交道。他們吃著你做的菜,可曾正眼看過你一眼?」 寧有方被噎住了:「你……」 廚子地位低下,被視為低賤的職業。不要說那些貴人們,就連普通的百姓提起廚子來,也不免輕視的撇撇嘴。他的廚藝再高明,賺的工錢再多,也改變不了身份卑微的事實。 阮氏見戳中了寧有方心底的痛處,心裡也暗生悔意。 誒,說什麼不好,非要說這些。明知道寧有方生平最大的憾事便是這一樁,每每說及,便會爭的臉紅脖子粗的。 第三章 什麼是正途? 寧汐沒料到自己隨口的一番話,竟惹得爹娘起了爭執。連忙眨巴眨巴大眼,眼裡迅速的浮起了淚花:「爹,娘,都是汐兒不好,你們別吵了好不好?」 寧有方最見不得寶貝女兒流眼淚,立刻擠出笑臉,乾巴巴的安撫道:「乖女兒,別哭別哭。我和你母親好好的,根本沒吵架。」邊說邊自以為不著痕跡的沖阮氏使眼色。 阮氏很是配合的點頭:「是啊,我和你爹隨便說著解悶罷了。」 寧汐見爹娘一臉討好的笑容,心裡浮起一股溫暖的甜意。那甜意裡,卻又夾雜著絲絲莫名的酸楚。 自小到大都是如此,只要她擠出眼淚作勢欲哭,他們便全然投降。為了哄得她破涕為笑,說什麼做什麼都情願。 也正因為愛屋及烏,他們才會全然的信任那個叫邵晏的男人。只因為他們的寶貝女兒全心的愛著那個邵晏…… 想起那個熟悉的名字,她的心陡然一陣劇痛,手微微一顫。 阮氏被寧汐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急急的坐到床邊問道:「汐兒,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了,快些告訴娘一聲……」 寧汐用力的咬著嘴唇,費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嚥了回去:「爹娘都這麼疼我,我好的很呢」 從現在開始,她再也不要為那個男人掉一滴眼淚了。那個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寧汐,早在前世痛的遍體鱗傷死去。 她的人生,從此刻真正的開始。 寧汐深呼吸一口氣,低頭飛速的將所有的粥都吃完,然後擠出一絲笑容:「我吃飽了。」 阮氏只覺得大病一場醒來之後的女兒有些怪怪的,卻也說不清楚那份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寧有方卻粗枝大葉,渾然沒察覺到寧汐的異樣,兀自眉開眼笑的自誇道:「我親手熬的粥,味道果然好的很。看看,汐兒把這麼一大碗都吃光了……」 寧汐聽著這熟悉的自吹自擂,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連連附和道:「爹可是洛陽城裡最最好的廚子了,手藝可是一等一的,誰也比不了。」 寧有方被誇了幾句,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阮氏早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寧汐生的漂亮可愛,小嘴又生的甜,也難怪寧有方最最疼愛女兒呢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邊響起:「爹,娘,我回來了。」說著,一個濃眉大眼的俊朗少年走了進來。 那個少年年約十四五歲,皮膚略黑,一雙眼睛卻大而有神。和寧有方有五分相似,任誰也不會錯辨這對父子。 正是寧汐的哥哥寧暉 寧暉上下打量寧汐兩眼,咧嘴一笑:「汐兒,你可總算醒了。」 寧汐心裡一顫,情不自禁的喊了聲:「哥哥」 她曾親眼看著親人在一一淒慘的死去,可如今,他們都活生生的站在她的身邊……這份悲喜交加的心情,有誰能懂? 若不是強忍著眼淚,只怕寧汐早已哭了出來。饒是如此,她的聲音也已經哽咽了:「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寧暉被寧汐的激動嚇了一跳,撓撓頭說道:「今天學堂散的遲了些,又有幾個同窗拉著我去茶樓坐了片刻,所以回來的有些遲了。要早知道你這麼惦記我回來,我就不去茶樓了。」 不待寧汐有什麼反應,就見寧有方虎著臉冷哼一聲:「上那個什麼學堂,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有這功夫,跟我去太白樓練上兩年多好。將來正好子承父業,將我們寧家的廚藝發揚光大……」 寧暉最怕寧有方念叨這些,連連用眼神向阮氏求救。 阮氏立刻挺身而出,瞪了寧有方一眼:「暉兒一心用功讀書,日後考取功名為寧家爭光。你這個做爹的倒好,不但不支持,還老是潑冷水。你自己當了半輩子廚子,難道想讓兒女也跟你一樣麼?」做廚子哪有什麼前途,當然是讀書考取功名才是正途寧有方哼了一聲,扭過了頭去,一臉的不痛快。 他廚藝絕頂名滿洛陽,唯一的兒子卻不肯繼承他的手藝,偏要去學堂讀書考什麼功名。每每想起這些,他就滿心的鬱悶懊惱。 阮氏出身書香門第之家,只因為後來家道中落才下嫁了寧有方。兩人一個文雅嫻靜,一個卻粗魯直白連大字都不識幾個,這麼多年倒也頗為恩愛。 阮氏事事順著寧有方,唯有在寧暉的讀書一事上異常的堅持。若不是有阮氏給寧暉撐腰打氣,只怕寧暉早就被寧有方拖到太白樓裡做學徒去了。 眼看著寧有方和阮氏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寧暉壓根不敢吭聲,沖寧汐使了個眼色,便躡手躡腳悄悄的溜到了門邊。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還是等寧有方走了他再來看妹妹好了…… 寧有方眼角餘光瞄到他的動靜,臉頓時黑了,揚起嗓門喊道:「寧暉,你給我站住」 當廚子的大多是大嗓門,寧有方更是其中翹楚,那一聲怒吼猶如平地一聲春雷,屋頂都顫了一顫。 寧暉反射性的哆嗦了一下,小腿都發軟了,心裡更是暗暗叫苦不迭。無奈的苦著臉停住了腳步,慢吞吞的轉了過來。 那一副「啊,這下我死定了」的可憐樣子,看的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那歡快的笑聲立刻打破了屋子裡的沉悶和壓抑,陡然輕鬆了不少。 寧有方雖然時常對寧暉大呼小叫的,可對寧汐卻是寵愛有加,從來捨不得說一句重話。見寧汐笑的甜甜的,原本緊繃著的臉很自然的柔和了起來:「汐兒,你哥哥不聽話,爹現在就教訓他,你別嚇著了啊」 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 寧暉心裡悲憤不已。別人家裡都是重男輕女,可到了他們家裡,妹妹寧汐就是人見人愛的那朵鮮花,他連塊牛糞都不如啊寧汐和寧暉做了這麼多年兄妹,他一挑眉毛,她便能猜出他心裡在想什麼。更不用說他臉上的悲憤是如此的明顯了寧汐忍住笑意,柔聲對寧有方說道:「爹,你就別數落哥哥了。他在學堂裡讀書寫字,辛苦的很呢」 寧有方猶有餘怒的瞪了寧暉一眼:「他那算什麼辛苦。能比得上我天天站在爐子邊炒菜顛勺辛苦嗎?」 呃,這個根本不好比好不好…… 寧暉敢怒不敢言,眼裡滿是不服氣。 寧汐安撫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笑著看向寧有方:「爹,這怎麼好比嘛你天天炒菜顛勺,都是體力活,當然辛苦。哥哥讀書耗費腦力,也很辛苦的。」 阮氏接口:「汐兒說的對,你爹大字不識一個,哪裡懂得讀書的辛苦。」 寧有方被這麼一奚落,頓時顏面無光,偏偏阮氏說的都是實情,根本無從反駁起。不由得悻悻的閉了嘴。 寧暉逃過一劫,悄悄鬆口氣,沖寧汐感激的笑了笑。寧汐俏皮的眨眨眼。 正在兄妹兩人眉來眼去之際,就聽門被咚咚的敲響了。 阮氏連忙過去開了門,一個穿著棗紅色印暗花裌襖的婦人笑吟吟的走了進來。這個婦人長相平平,臉略有些狹長,嘴邊有顆黑痣,一笑起來,那顆黑痣也跟著顫動起來。 「老三媳婦,汐丫頭可好些了嗎?」婦人的聲音有些尖細,聽在耳中實在不算舒服。 阮氏笑著應道:「多謝二嫂關心,汐兒已經醒過來了呢」 婦人目光一掃,在寧汐的身上打了個轉:「喲,汐丫頭可總算醒了。前兩天一直發著高燒昏迷不醒,可把我們都給嚇壞了。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的……」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可怎麼聽怎麼刺耳。 阮氏早習慣了來人的口無遮攔,隨意的笑著應對了幾句。 寧汐靜靜的看著口沫橫飛說個不停的婦人,心裡掠過一絲莫名的唏噓。 這個婦人,正是寧家的二兒媳王氏。 王氏心眼極小,又愛沾小便宜,一張嘴成天東家長西家短說個不停。往日的她,最不喜歡的人便是眼前的這個王氏了。 可前生的那一場滔天之禍中,寧家人死的死亡的亡,她曾眼睜睜的看著令人討厭的王氏淒厲的哭喊著被官差著捆綁著帶走。那個時候的她,只覺得天都塌了一般。 現在親眼看到了活蹦亂跳的王氏,寧汐忽然覺得那略有些刺耳的聲音也變的順耳起來。 活著真好親人們都安然無恙的活著,真好突如其來的淚意突然湧了上來,寧汐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眼淚又逼了回去。靜靜的聽著阮氏耐心的應付著王氏。 寧有方最不耐煩聽王氏的長舌絮叨,隨意找了借口便出去了。寧暉有學有樣,笑瞇瞇的說道:「二娘,先生佈置的課業我還沒完成,就不多奉陪了。」 王氏笑著說道:「想走就快走,這麼文縐縐的我可聽不慣。」 寧暉嘻嘻一笑,沖寧汐擺擺手,便溜之大吉了。 寧汐忍住笑意,目送寧暉出了屋子。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王氏便笑著湊了過來,辟里啪啦的說了一大通:「汐丫頭,你這幾天一直生著病,外面的熱鬧你可沒趕上,真是太可惜了……」 第四章 豬肉茴香包 寧汐的耐心比往日強了數倍,一直微笑著聽王氏絮叨,並未露出半點不耐煩的樣子:「二娘,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熱鬧事情了?」 王氏最樂意聽到有人這麼問,立刻抖擻了精神說了起來。芝麻綠豆的小事到了她口中,也成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所以不用懷疑,王氏口中的「熱鬧」其實就是隔壁李家生了個孫子隔壁的隔壁陶家老爺又娶了個小老婆諸如此類。 寧汐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的插嘴問上幾句。 王氏見寧汐對她的話題如此感興趣,頓有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歡喜雀躍,不自覺的擄起了袖子,大有不說到天黑不走人的架勢。 阮氏咳嗽兩聲,笑著暗示道:「二嫂,汐兒剛醒不久,身子還虛的很。得多多休息才好。有什麼話,等以後慢慢說吧」 王氏意猶未盡的住了口,笑著點點頭:「好好好,那我明兒個再來看汐丫頭。」說著,便笑著沖寧汐擺擺手,一扭一扭的出了屋子。 待王氏出了屋子,阮氏頓時鬆了口氣,笑著打趣道:「汐兒,我記得你一直不喜歡和她說話,總嫌她多舌。今兒個怎麼改了性子?」居然和王氏聊的異常投機呢寧汐抿著唇笑了笑,若有所指的歎道:「我生了這場病,一直昏昏沉沉的,今天好不容易醒了過來,聽著二娘的絮叨,也覺得親切呢」 過去種種,如大夢一場如今她在十二歲這年「醒」過來,只願所有的親人都平平安安的活著,包括這個不討人喜歡的二娘王氏。就算這意味著她的耳朵天天都飽受折磨,她也甘之如飴啊阮氏略有些訝然的看了寧汐一眼。原本嬌憨天真的女兒,似乎真的變了許多。剛才那番略帶滄桑的話語,哪裡像是一個未解事實的少女能說的出來的? 寧汐似是看出阮氏心底的疑惑一般,嬌嗔著扯著阮氏的衣襟:「娘,我累了,好想睡覺。」口氣一如往日的嬌憨。 阮氏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來,愛憐的摸了摸寧汐的髮絲:「想睡就睡吧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再叫你。」 寧汐乖乖的點了點頭,縮到了被窩裡閉上了眼睛假寐。阮氏陪了片刻,見寧汐果然睡的香甜,笑著掖好被子,悄聲走了出去。 待阮氏出了屋子,寧汐才重新睜開了眼睛。近乎貪婪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口中喃喃的自語:「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無意識的伸出手腕湊到唇邊,然後狠狠的咬了下去。 好痛……那痛楚的感覺如此的真切,她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牙齒和肌膚相觸時的溫度。還有,口中淡淡的血腥味。 寧汐愣愣的看著手腕上深深的一圈牙印,眼淚就這麼湧了出來。 她真的活過來了,所有的悲劇都還沒有上演。所有的親人都健在,寧家還是洛陽城裡的一戶普通人家。她還只是一個無憂無慮活在親人庇護愛寵裡的天真少女…… 她瑟縮著身子,雙臂環抱著自己,眼淚肆意的橫流。似要把前世所有的痛楚和淒涼都發洩出來一般。 也不知哭了多久,倦意漸漸上湧。寧汐就這麼蜷縮著睡著了,眼角猶有未干的淚跡。 朦朦朧朧中,似有人輕輕推開了門,然後為她蓋好了被子。一隻溫暖的手,略有些笨拙的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痕。還嘟噥著數落了一句:「好哭的丫頭,睡覺還哭。」 是哥哥寧暉的聲音…… 寧汐在睡夢中模模糊糊的想著,翻了個身,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寧暉被她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等了片刻,見她又睡著了,才搖搖頭笑著出去了。 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寧汐漸漸醒來。 剛一睜眼,阮氏的笑臉便出現在眼前:「汐兒,你可總算醒了。你可足足睡了十個時辰了。我見你睡的香甜,昨天晚上便沒喊你。」邊說便熟稔的扶了寧汐起身,順手拿了衣服要給寧汐穿上。 寧汐連忙說道:「娘,我自己穿就行了。」說著便接過阮氏手裡的衣物,三下兩下便穿好了。 阮氏啞然失笑,忙又拿了梳子過來。還沒等她動手,寧汐便又搶著說道:「我自己梳頭就行了。」然後,快速的搶了梳子到手,兩隻手靈活的繞來繞去,很快便梳了個包包頭。 寧汐又從梳妝鏡前找了兩根淺粉色的髮帶,分別綁在兩個小髮髻上,那粉色的髮帶垂在她秀氣的小臉邊,更添了幾分可愛。 阮氏不自覺的瞪大了眼睛:「汐兒,你什麼時候學會給自己梳頭了?」往日裡可都是她為寧汐梳頭的呢寧汐俏皮的扭頭一笑:「娘,過了年我都十二歲了,總不能還要你為我穿衣梳頭吧」前世的她,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阮氏的呵護關愛,一直到十四歲的時候才開始為自己梳發。現在她可不願再這般嬌慣著自己。 阮氏安慰的笑了笑:「我的乖汐兒真的長大了」 寧汐鼻子有些酸酸的,臉上卻露出了淘氣的笑容:「我才不要長大,我要一直陪在娘的身邊。」 「傻丫頭,又說傻話了。」阮氏溫柔的一笑:「女孩子總要長大嫁人的,怎麼能一直陪在我身邊。」 寧汐笑了笑,並不爭辯,心裡卻淡漠的想著,這世上最最靠不住的,便是男人了。前世的教訓歷歷在目,今生,她再也不想和任何一個男人有感情的牽扯。 就算到了適婚的年齡,到了不得不嫁人的那一天,她也不會再任性的執著所謂的愛情。 就找一個老實安分可靠的男人嫁了吧平平安安的過自己的小日子,永生不要和那些貴人們有任何牽扯…… 「妹妹,快點出來吃包子啦」寧暉笑嘻嘻的推門而入,手裡還拿了個熱乎乎香噴噴的包子,一口咬下去,一股肉香便飄滿了整個屋子。 寧汐飄飛的思緒立刻回到了當下,微翹的鼻子用力嗅了一口香氣,眼睛亮了起來:「豬肉茴香包,對不對?」 寧暉只顧著吃,哪裡分得清口中的包子餡兒到底是什麼,胡亂的點點頭。 寧汐歡快的笑了,扯著寧暉跑出了屋子。一路小跑到了寧家的廚房。 剛一踏進廚房,那股子濃郁的香氣便將寧汐包圍了。高高的蒸籠冒著騰騰的熱氣,正在忙活著蒸包子的身影正是寧汐的二伯寧有財。 寧有財身子略胖,個子又不高,遠不如寧有方高大俊朗。不過,寧有財脾氣卻極好,一臉的和氣。 寧汐脆生生的喊了聲:「二伯」 寧有財忙裡偷閒的回頭笑了笑,親暱的喊道:「汐丫頭,你總算能下床了。剛出鍋的包子,快些嘗嘗。」 忙著燒火的王氏也探出了頭:「儘管放開了肚皮吃,今天管飽管夠。」 寧汐嘻嘻一笑:「我吃一個嘗嘗就行了,其餘的包子,留著二伯二娘待會兒推出去賣了賺錢。」說著,輕巧的拿起一個熱乎乎的包子。 那白生生軟乎乎的包子,個頭不算大,寧汐的小手拿著正好。 還沒吃只看了一眼,寧汐便使勁的讚道:「二伯,你的手藝可真是好。瞧這包子,皮薄餡兒多,褶子細密漂亮,我哪裡還捨得吃嘛」 寧有財被逗的開懷一笑:「你這丫頭,一張嘴生的這麼甜,今天可不准你少吃。」寧家的幾個孩子裡,就屬聰慧機靈的寧汐最討人喜歡了。 寧汐嘻嘻笑著,輕巧的咬了一口包子,一股濃烈的香氣在口中瞬間瀰漫開來。混合著茴香香氣的肉餡,異常的鮮美,足可見寧有財的和餡兒功夫了得。 咦?不對,這個肉餡中好像摻雜了些別的東西…… 「二伯,這肉餡真香」寧汐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異常的明亮:「好像不只加了茴香呢」 寧有財頭也沒回,樂呵呵的答道:「嗯,還放了些蔥花。」 寧汐又用力的咬了一口,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道:「二伯,你就別騙我了,裡面明明還放了幾種香料,有丁香花椒,好像還有陳皮……」 寧有財一驚,陡然回過頭來,目光炯炯的打量著寧汐:「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可是他做包子的獨家秘方,就連親弟弟寧有方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哪幾種香料。寧汐竟然只吃了一口包子就隨口說了出來,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寧汐笑容未減,淘氣的扮了個鬼臉:「我隨便猜的,竟然一猜就中了,我可真是太厲害了」 寧有財啞然失笑。原來寧汐只是隨口胡猜而已,他真是緊張過度了。哪有人能吃一口就知道食材配料的嘛寧有財不再多說,又轉頭忙活了起來。 寧汐漫不經心的繼續吃著美味的豬肉茴香包,思緒早已飄遠了。 身旁的親人還和記憶中的一樣,可此時的她,卻似乎悄然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味覺的靈敏程度,簡直令人咋舌。 昨天的那碗薏米杏仁粥,還有今早手中的這個豬肉茴香包,她都只嘗了一口,便能清楚的知道用了那些食材配料…… 這樣天賦異稟的味覺,簡直就是老天的恩賜啊 第五章 一品紅燒肉 忙活的差不多了,寧有財和王氏便各自挑著擔子出去賣包子。 味道這麼好的包子,自然不愁買主,在洛陽城最熱鬧的街道上叫賣上一個來回,就能變成嘩嘩作響的銅板回來了。 寧暉得趕著去學堂,和堂兄寧皓有說有笑的一路小跑著出了門。 阮氏忙著洗衣服掃地收拾屋子等等等等,一時也顧不上陪寧汐說話。大病初癒的寧汐,就這麼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發呆……呃,是沉思。 寧汐正在回憶著當年十二歲時寧家發生的所有大事。 這一年,哥哥寧暉沒考中童生,無奈的跟著寧有方做了學徒學起了廚藝。 這一年,還會發生一件極重要的大事。寧有方會在幾個月後遇到生命中的「貴人」,從此飛黃騰達,卻也走上了不歸路…… 寧汐的臉白了一白,呼吸紊亂起來。 此事是寧有方生命中最最得意驕傲的一件事,曾在之後的歲月中津津樂道提了不下數百次。因此,寧汐記得分外的清楚。 算一算日子,大概還有三個月左右,那位「貴人」就會出現在洛陽城。洛陽知府為了迎接這位貴客的到來,特地在太白樓擺下最頂級的宴席。寧有方身為太白樓的主廚,責無旁貸的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做出了那桌在後來名滿天下的頂級魚翅宴。 那位「貴人」對吃最是挑剔,卻對寧有方的手藝讚不絕口。回京城的時候,特地重金聘請了寧有方去府中做廚子。過了兩年,在門客邵晏的建議下,這位「貴人」又特地向聖上舉薦,寧有方才有幸入宮做了御廚…… 福兮,禍之所倚。誰能想到這樣的天降好事,卻是寧家走向繁華最終衰敗的開始? 而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邵晏,一直推波助瀾將寧有方一步步的逼到那樣的絕境…… 寧汐死死的咬著嘴唇,蒼白的小臉上流露出無比的堅定。 不,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前世的事情重來一次。她一定要想辦法改變這一切還有三個月…… 她要在這個三個月裡,想出最好的辦法來…… 寧汐在院子裡坐了整整一個上午,連根手指都沒動彈過,就這麼愣愣的想著心事,渾然不知時間流逝。 阮氏忙完了所有的雜事之後,才想起半天都沒見寧汐了,立刻到處找了起來。待看到寧汐蹙著眉頭坐在凳子上發呆時,立刻笑了起來:「汐兒,你坐在這兒發什麼呆,怎的半天都沒聽見你說話?」 寧汐回過神來,抿唇笑了笑:「我在想,娘今天中午會做什麼好吃的。我早上只吃了個包子,肚子早就餓了呢」 阮氏最聽不得女兒撒嬌,連忙笑道:「好好好,我這就去做午飯。」 寧汐拋開滿腹心事,歡快的起身:「我也來幫忙。」 寧家共有弟兄三人,早已各自成家立業。老大寧有德常年在外,妻子兒女便也跟著一起去了。只有到了逢年過節之時才回來。 老2寧有財一家五口,和寧有方的一家四口,卻是同住一個院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難免有些磕磕碰碰。不過,大體來說還算和睦。 阮氏要忙活一家子的午飯,不免有些忙亂。 寧汐要幫忙洗菜理菜,阮氏卻又捨不得了,連連吩咐道:「你才剛好,身子虛弱的很,好好的歇著,我來忙就是了。」 寧汐拗不過阮氏,只得笑著應了,站在一旁看阮氏忙碌。 寧家三兄弟都是廚子,各有各的特長。就連寧家的兒媳也是個個一手好廚藝。就見阮氏利索的手起刀落,砧板上的豬肉快速的變成了方寸大小的塊狀。 寧汐忍不住驚歎:「娘,你的刀功真是了得。」 阮氏啞然失笑,打趣道:「你背地裡誇我兩句沒關係,可千萬別當著你爹的面誇才好。」不然,寧有方一定會發揮出太白樓主廚的架勢來,滔滔不絕的從頭批評到尾。 寧汐想了想,也呵呵笑了起來。 寧有方一生癡於廚藝之道,不管做什麼都精益求精。從選擇食材,到處理食材下鍋蒸煮烹炒最後出過裝盤都極其的講究,對刀功自然也是如此。 「速度太慢,肉塊大小不一,每塊肉都該有肥有瘦。」寧汐一本正經的學起了寧有方說話的樣子,故意瞪大了眼睛抬高了音量:「聽清楚沒有?」 阮氏被逗的哈哈笑了起來。 廚房裡的歡聲笑語,把在外面閒著無事溜躂的寧大山吸引了進來。 寧汐見了寧大山,立刻笑著喊了聲「祖父」。 寧大山笑著應了一聲,上下打量寧汐兩眼:「汐丫頭總算能下床走動了,今天可要做些好吃的,給汐丫頭好好補一補。」說著,就瞄了砧板上的豬肉一眼,立刻手癢起來。 想當年,他也是名震一方赫赫有名的名廚啊如今雖然年過六旬頭髮花白,不能再到酒樓裡掌勺,可在家裡閒閒無事的時候,不免有技癢的時候。 「老三媳婦,你去燒火,今天我來露一手。」寧大山興致勃勃的說道。紅燒肉可是他的拿手好戲,今天少不得要露一手了。 阮氏自然清楚寧大山說一不二的脾氣,也不多推辭,笑著點頭應了,便去生了火。 寧大山站在鍋灶前,立刻來了精神,放油熱鍋將蔥薑末爆香,再迅速的煸炒肉塊,適時的加入各種調味料,再蓋上鍋蓋放水烹煮。動作如行雲流水熟稔至極。 記憶精湛的琴師,撥弄琴弦時會陶醉在琴聲中無法自拔。身法美妙的舞者,則會沉溺在舞姿中不能自已。而真正熱愛廚藝之道的廚子,在鍋灶前掌勺的那一刻,心無旁騖眼中只有食物。 此刻的寧大山,便是如此。 寧汐不是第一次看寧大山下廚,卻是第一次真正領略到其中的奧妙之處,忍不住讚道:「祖父真是好手藝。」 寧大山挑眉一笑:「肉還沒吃到嘴,你倒先誇上了。先別急著誇,等肉出鍋了,你嘗嘗再說。」語氣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寧家的男人們,在別的方面可能各不相同,唯有在這一點上是全然相同。每每提起自己的廚藝,都是一臉的傲然和自信寧大山揚起聲量吩咐道:「老三媳婦,火燒的太旺了。」燒肉最忌諱大火,得小火慢燉才入味。 阮氏應了一聲,忙將鍋灶裡的柴火抽了一些出來放在一旁,寧汐眼明手快的舀了些冷水澆在上面,隨著「哧」的一聲輕響,木柴上的火苗便熄滅了,只留下黑乎乎的印跡。 寧大山聚精會神的照看著鍋裡的紅燒肉,手中卻是一直未停,不肖片刻就將桌子上洗的乾乾淨淨的蘿蔔切成了方寸大小,接著就是那些嫩生生的竹筍,在寧大山的手起刀落之下,變成了一根根寸許長的細絲。 那把厚重的刀在寧大山的手中變的無比靈巧,發出規律的咚咚聲響。竟像樂曲一般歡快動聽。寧汐看了一眼,心裡悄然一動。 前世的她,被爹娘呵護著長大,雖然比不上錦衣玉食的閨閣千金們嬌貴,可自小到大根本沒吃過什麼苦頭。也不曾在廚藝上下過功夫。女紅刺繡倒是都略懂一二,卻沒有一樣真正精通的。細細想來,竟是一無所長。 這樣的她,又怎麼能守護身邊所有的親人? 做一棵能為家人遮風擋雨的大樹,這話說來輕巧,真正落實到行動上,卻是難之又難。她到底該做些什麼? 大大的鐵鍋裡漸漸地瀰漫出了一股濃濃的肉香。寧大山鼻子動了動,只聞了一聞,便熟稔的掀開鍋蓋,翻炒了幾下之後又放了些鹽巴調味。從頭至尾都未曾動口嘗過。 那股濃而不膩的肉香勾起了寧汐肚子裡的饞蟲,寧汐眉眼彎彎的笑了:「好香啊」 寧大山是個粗人,一輩子只懂顛勺做菜,最引以為豪的也是這一手廚藝。聽寧汐如此盛讚,早已樂的眉開眼笑,親自用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遞到了寧汐的嘴邊:「汐丫頭,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那塊紅燒肉冒著騰騰的熱氣,略呈紅色,離的這麼近,甚至能看到上面隱隱冒出的油花。那濃濃的肉香迎面而來,簡直令人食指大動。 寧汐也沒客氣,張口便將那塊肉咬進了口中。那紅燒肉入口綿軟,油而不膩,鮮香中帶著淡淡的甜味,咀嚼了兩口,濃濃的肉香便在口中蔓延開來。 寧汐的味覺比前世靈敏了數倍,也就意味著她更能品嚐出食物的美味和妙處。這一塊紅燒肉在口中咀嚼片刻,才緩緩的嚥了下肚。她的眼睛卻越發亮了起來。 實在無法用言語去形容這紅燒肉絕妙的滋味。 明明是親眼看著寧大山做出了這一鍋紅燒肉,明明什麼特別的佐料也沒有,甚至連常見的五香八角等香料也沒加。可這看似普通的紅燒肉,卻是她吃過最最美味的佳餚了。 寧汐使勁的讚道:「祖父,這紅燒肉真是太好吃了。我還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紅燒肉呢」 寧大山得意的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般神氣之極。 第六章 真正的高明 寧汐忍不住追問道:「祖父,你剛才燒肉的時候,根本沒加任何特別的佐料和香料,這紅燒肉怎麼會這麼的好吃?」 這道最簡單的家常菜,幾乎誰都會做,阮氏也是個中好手。可怎麼也做不出這樣的味道來呢寧大山咧嘴一笑,眼角的皺紋也飛揚起來:「汐丫頭,這可就是你祖父我的真正本事了。靠各種名貴食材和香料輔佐,那樣燒出來的肉當然也美味,不過,總少了份原汁原味的香濃。要想做出真正美味的食物,一定要切記,不能讓配料喧賓奪主。要盡力發揮出食物原本的鮮美,這樣做出來的菜餚,才是真正的美味。」 寧汐聽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問道:「怎麼樣才能發揮出食物原本的鮮美呢?」 寧大山傲然一笑:「這就得看廚子的手藝了。什麼時候該加鹽,什麼時候該添水,還有火候的掌握,都得留意。」這道理聽來簡單,可卻是寧大山摸索了大半輩子得來的經驗。 返璞歸真……寧汐在心裡默默的想起了這四個字。 頂級的琴師不會賣弄炫目的琴技,飽讀詩書的才子不必時刻之乎者也炫耀自己的學問,真正的美人無需珠翠脂粉點綴依舊艷壓群芳。手藝絕頂的廚子,能將最普通的食材做成令人驚艷的美味佳餚。 這才是真正的高明啊 寧大山見她聽的專注,立刻起了談興,繼續說了下去:「你爹他們弟兄三個,雖然都是廚子,可手藝卻有高低,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寧汐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很自然的搖了搖頭。 寧有方弟兄三人,都隨寧大山學廚。現在也都靠著手藝吃飯。不過,際遇卻各不相同。 大伯寧有德擅長製作各類糕點,如今在京城最出名的老字號珍味齋裡做糕點師傅。每個月的工錢足夠養活妻兒老小,還在京城置了一個小宅院,算是有些成就了。 二伯寧有財曾在酒樓裡待過幾年,卻因為手藝平平一直沒做到主廚,後來索性辭工回家,搗鼓做起了賣包子的小生意。賺的不算多,卻也逍遙自在。 爹爹寧有方,排行第三,在廚藝上最有天分。比起寧大山年輕的時候,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二十八歲那年,便成了洛陽城裡最有名的酒樓太白樓的主廚,名噪一時。 也因此,寧大山最最器重的就是三兒子寧有方了。 「你大伯身為堂堂男兒,卻成天搗鼓那些女人家愛吃的糕點,實在是沒什麼出息。」寧大山略有些嫌棄的撇撇嘴:「你二伯勤奮是夠了,卻少了天分,在廚藝上一直沒什麼長進。還是你爹最得我的真傳。你爹不僅有天分,而且踏實肯幹,從不搗鼓那些歪門邪道的事情,手藝總算不還錯。」 在寧大山的口中,糕點師傅寧有德是沒出息,做包子的寧有財是庸才,只有寧有方才勉強入眼。 寧汐被逗的開懷一笑:「祖父,你可真是挑剔。大伯做糕點的手藝可是頂呱呱的,就算在京城也是大大有名氣,怎麼能用沒出息來形容?還有,二伯做的包子,可是頂頂美味的。每天蒸十幾籠也不夠賣呢」 當然,還是自己的爹寧有方最最能幹就是了。 寧大山不以為然的搖頭:「做糕點做包子都不是正途,真正的廚子,當然要站在鍋邊煎炒烹炸做菜才對。」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原來做廚子也有這麼多的講究啊今兒個真是開了眼界了:「對了,祖父,你剛才說什麼歪門邪道,我可聽不懂了。做廚子的每天忙著做菜伺候客人,哪裡來的歪門邪道?」 寧大山不屑的輕哼一聲:「怎麼沒有。有些食物相沖相剋,各自分開吃不要緊,可要是一起食用,就大大的有問題。做廚子的手藝不精,說不定就會害人害己。」 這隨口的兩句話,聽的寧汐面色發白,心裡一緊。 在前世,寧有方做了御廚之後,一直頗受器重。御膳房幾十個御廚裡,無人能出其左右。高祖皇帝蕭毅很是欣賞寧有方的手藝,每天的飯食幾乎都出自寧有方之手。 後來,高祖皇帝忽然生了重病,御醫們束手無策,怎麼也查找不出其中的原因。很自然的便追查起了平日的飲食來,這麼一查,便追究到了寧有方的身上。寧有方和寧暉一起鋃鐺入獄,受盡各種嚴刑拷問。 沒過幾天,高祖皇帝不治而亡,新帝登基之後,第一件事便是雷厲風行的處置了寧有方一案。一夕之間,寧家家破人亡。 只是,直到臨死前的那一刻,寧汐都不相信寧有方真的會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寧汐的心被狠狠的糾痛著,卻逼著自己擠出笑容來:「祖父,到底哪些食物會相沖相剋?你能說給我聽聽麼?」前世那個謎團,她一定要慢慢的解開。 寧大山卻不肯再細說了,笑著扯開話題:「女孩子家關心這些幹什麼。對了,你身體好些了嗎?」 寧汐還待追問,卻又怕寧大山起疑心,只得配合的轉移話題。 來日方長,以後慢慢再探聽好了。 阮氏見祖孫兩個談興頗濃,也不出聲打擾,忙碌著又炒了兩個素菜。待飯菜都擺上了桌,寧有財夫婦兩個也回來了。 寧暉和寧皓兩人在學堂裡讀書,中午不回來吃飯,寧有方每天早出晚歸。因此寧家的午飯桌上,只有寥寥幾人。 王氏扯著嗓子喊道:「雅丫頭,敏丫頭,磨蹭什麼呢,快些出來吃飯。」寧雅和寧敏,是王氏的兩個女兒,也是寧汐的堂姐。 隨著王氏尖細的呼叫,兩個少女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 走在前面的少女是寧雅,她皮膚白皙,容貌清秀,今年十六歲,正是窈窕之齡。她性子靦腆,並不多話,見了寧汐只抿唇笑了笑,便穩穩的坐了下來。 寧敏只有十三歲,長的和王氏有五分相似,皮膚略黑,一雙眼骨碌碌的亂轉。比起寧雅和寧汐出眾的容貌來,卻是不起眼了。 寧汐笑著和兩位堂姐打了招呼。 寧敏用手拍了拍寧汐的肩膀:「七妹,你總算能下床走動了。前幾天老是病怏怏的在床上躺著,可把我們都嚇壞了呢」果然不愧是母女,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差不多。 前世的寧汐,一直不太喜歡大大咧咧的寧敏。可重生之後心態有了極大的轉變,見到每個親人都覺得無比的親切,臉上自然的露出了笑容:「多謝六姐關心,我已經徹底好啦」 寧家這一輩共有七個孩子,大伯寧有德的兒子寧曜今年十七,排行最長。其次就是十六歲的寧雅。 寧暉和寧皓同齡,只相差幾個月,分別排第三第四。堂姐寧慧今年十四,排行第五,也隨著寧有德在京城生活。再接下來,便輪到了寧敏和寧汐了。 寧汐年齡最小,排行第七,堂兄堂姐們都稱呼她七妹。 這個既熟悉又遙遠的稱呼,如今聽來異常的親切溫馨。寧汐細細的品味著心底那份幸福和滿足,腦中那個信念越發的堅定起來。 她不能靜待著前世的噩夢重演。這一世,她要做嶄新的寧汐。守護所有的家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寧汐吃著午飯,靜靜的聽身邊的人邊吃邊閒聊。 此刻的寧家還是洛陽城裡的普通人家,寧氏一門三兄弟,都繼承了寧大山的衣缽做了廚子。廚子是個卑賤的職業,就算工錢賺的再多,也改變不了身份低微的事實。 前世的寧有方,就是因為不甘心一輩子做個身份低下的酒樓大廚,才會對那位「貴人」的提攜那般的感恩戴德吧做廚子的,有哪一個不夢想著能到皇宮裡做御廚? 一旦做上御廚,便成了大燕王朝裡最最頂級的廚子,優厚的待遇且不必細說,還有了正式的品階。不僅徹底擺脫了低賤的身份,還處處受人尊敬。相當於苦讀十年的酸書生,一朝考中了狀元榮耀鄉里。這也是普天之下所有廚子的最高夢想了。 只是,榮耀光鮮的背後,卻也隱藏著血光之災和重重的殺機。一不留神,便會被牽扯進皇宮的權利爭鬥中。寧有方為了報答那位「貴人」的提攜之恩,真的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也是有可能的吧想及這些,寧汐心底暗暗的自責起來。 前世的她,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根本沒有留心過寧有方在宮中的事情,對很多事情都懵懂不知。等到一場滔天之禍真正來臨,卻是一切都遲了。 算了,不想這些了。總之,今生她絕不能讓寧有方走上前世的老路。只要離京城遠遠的,避開有關皇宮的一切,平平安安的生活就行了。 寧汐腦子裡不停的盤算著這些,暗暗打定了主意要有所行動。 等今天晚上寧有方回來了,她要抓住機會,用盡一切法子,也要讓寧有方點頭同意她的要求才行。 第七章 奇怪的要求 不大的屋子裡,點了煤油燈。那昏黃的燈光雖然不夠明亮,卻照出了一室的溫馨。 阮氏在燈下納鞋底,寧暉在一旁捧著一本書默默的溫習,寧汐則不停的往外張望,等著寧有方回來。 眼看著時辰已經不早了,阮氏終於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笑著說道:「暉兒,汐兒,你們兩個都別等了,洗洗去睡吧都這麼遲了,你爹今晚不一定回來呢」 太白樓裡生意火爆,寧有方又是主廚,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回來。有時候太晚了,便會在太白樓裡專供廚子們居住的屋子裡湊合著睡上一晚。略略算來,一個月至少也有半個月不在家。 寧汐笑了笑,語氣卻異常的堅定:「不,爹肯定會回來的。」寧有方愛女如命,在她身子還沒痊癒的情況下,就算再晚也一定會趕回來看看她的。 阮氏失笑:「你今兒個是怎麼了?非要等你爹回來,難不成有什麼要事和他說麼?」這當然是打趣寧汐了。現在的寧汐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女孩子,整日裡待在家中,又哪來的要事? 卻不料寧汐一本正經的點頭應了:「我確實有事要和爹商量。」 阮氏被逗的笑了起來,就連一直埋頭看書的寧暉也咧嘴笑了:「汐兒,你到底有什麼要事,不如先說出來給我們聽聽,說不定我就能幫你。」 寧汐沖寧暉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你還是安心的看你的書吧,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考童生試了呢」 寧暉被這麼一提醒,立刻苦著臉重重的歎了口氣,顯然對這次童生考試全無把握。 阮氏柔聲安撫道:「暉兒,只要你好好用功,這次定能考中的。」 寧暉扯了個笑容,胡亂的點了點頭。 寧汐心裡卻在悄然歎息,只有她知道,寧暉今年的童生考試根本沒中。還被寧有方逼著退了學改學起了廚藝。在之後的幾年中,寧暉也算小有成就,廚藝雖然遠不及寧有方,可到底也算有了謀生的本事。 只是,寧暉的鬱鬱不得志也是顯而易見。他對廚藝天生不感興趣,被逼著做了廚子,也是滿心的不痛快。曾經活潑爽朗的寧暉,就這麼一日一日的沉默了下來。到了後來,竟成了沉默少言的男子了。 想及此,寧汐的眼中多了絲絲憐惜,忽的說道:「哥哥,如果今年童生考不中,你還想繼續讀書嗎?」 寧暉不假思索的點點頭:「當然想。」旋即,又沮喪的歎了口氣:「可爹說過,要是今年我沒考中童生的話,就必須要跟著他做學徒。」 寧有方的理由也很簡單。寧暉今年已經十五了,要是讀書不成,就得學點別的。不然將來連個謀生的本事都沒有。 阮氏當年也曾軟言相求過幾次,可寧有方卻異常的堅持。到了後來,寧暉只能不情不願的順著寧有方的心意做了廚子。 寧汐當然知道寧有方的心結在哪裡。 寧家幾代都是廚子出身,手藝是一輩一輩的傳承下來的。到了這一輩,寧家卻顯出了後繼無人的架勢。寧有方自然著急,因此才會不管不顧的逼著寧暉學廚藝做廚子。 如果,有人能繼承寧家的廚藝並將之發揚光大,寧有方就不會這麼逼寧暉了吧寧汐靜靜的看了寧暉一眼,忽的笑道:「哥哥別擔心,你一定會考中的。」就算今年考不中,明年後年總會考中的。 今生有我,一定會讓你過上真正想要的生活。 寧汐的眼底閃過一絲堅定。 寧暉卻沒察覺到寧汐的異樣神情,兀自笑道:「托你吉言,但願我今年能考中。」打起精神又看書去了。 這一等,直等到亥時三刻,滿臉疲憊的寧有方才回來了。 待見到屋子裡的三人時,寧有方反而被嚇了一跳:「暉兒汐兒,你們怎麼還沒睡?」平日裡,最多也就是阮氏等門罷了。 阮氏笑著放下手裡的活計,起身相迎:「汐兒今天非鬧騰著要等你回來,暉兒又在溫習書本,便一起等到現在了。」 寧汐慇勤的扯著寧有方坐下休息,又忙碌著去倒了杯熱茶來:「爹,你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快些喝口茶歇息歇息。」 寧有方見寶貝女兒如此貼心,早樂的合不攏嘴了:「還是我的乖女兒好,最懂心疼爹了。」 寧汐笑嘻嘻的,腦子裡卻在迅速的盤算著該怎麼開口。 寧有方上下打量寧汐幾眼,關切的問道:「汐兒,你今天好些了嗎?」 寧汐抿唇笑道:「好多了呢,今天還吃了好多的紅燒肉。」 一提到紅燒肉,寧有方頓時咧嘴笑了:「紅燒肉可是你祖父的拿手菜。今天你可算有口福了。」 阮氏笑著插嘴:「可不是麼?今天公爹興致很高,不僅做了紅燒肉,還和汐兒聊了好長時間呢」 「哦?」寧有方興味盎然的挑眉:「汐兒,你都和祖父聊了些什麼?說來給我聽聽。」 寧暉也豎起了耳朵,滿臉好奇的看了過來。 寧汐呵呵輕笑:「也沒說什麼,就是聽祖父提起爹和大伯二伯當年學廚時候的事情來了。」 一提到這些,寧有方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當年我們兄弟三人一起跟著爹學廚,雖然我年紀最小學的時間最短,不過,我的天分可是最好的。」 寧汐心裡已經有了主意,笑瞇瞇的引著寧有方往下說:「爹,做廚子還要有什麼天分麼?」 寧有方一說起本行來,那可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乖女兒,你可別小瞧了做廚子的,若是沒點天分,就算學的再久也成不了真正的大廚。首先,做廚子的要身體健康相貌端正……」 話猶未完,寧暉已經悶笑起來:「爹,你也別說的太誇張了好不好。做廚子是靠手藝吃飯,又不是花街柳巷裡的那些姐兒,誰還管你長的醜俊……」 「混小子,居然敢拿我和那些賺皮肉銀子的女人相比。」寧有方笑罵了一句,倒是沒怎麼生氣。反而很有耐心的解釋道:「要是長的醜陋,或是一臉猥瑣,這樣的廚子做出來的菜你會想吃嗎?」 面容端正好看的廚子們,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也會好的多。 尤其是那些達官貴人富紳商賈們,對這些細節尤其重視。寧有方本人便是一個俊朗的成年男子,雖然肚子稍稍圓了一些稍顯胖了些,不過,總體來說絕對是順眼級別的。 寧汐聽的津津有味,連連點頭附和:「爹說的有道理。 見寧汐聽的專心,寧有方笑著繼續說道:「做廚子的,還要有個好記性。性子靈活反應靈敏,這些都很重要。不過,要想做一個真正的好廚子,這些還遠遠不夠。」 寧汐抿唇一笑,清晰的接了一句:「還要肯吃苦,有上進心,味覺靈敏。我說的對吧」 寧有方一愣,滿臉的驚訝:「汐兒,你這是聽誰說的?」竟然全都說中了…… 寧汐的雙眸亮的不可思議,並未回答寧有方的疑問,忽的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這動靜把各人都嚇了一跳,寧有方不假思索的扯了寧汐的胳膊讓她起身:「你這丫頭,有什麼話好好說就是了,下跪幹什麼。」 阮氏也連連說道:「是啊,地上涼的很,你身子還沒好,快些起來。」 寧汐卻執意不肯起身,直直的跪在地上,揚起巴掌大的小臉哀求道:「爹,娘,女兒有事相求。」 寧有方皺起了濃眉,沉聲說道:「不管有什麼事情,站起來再說。我們家可沒有跪著說話的習慣。」 只有那些大戶人家或是達官顯貴們的家裡,才會有動輒下跪的習慣吧普通的百姓人家,哪有這麼說話的。 寧汐低低的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心裡自嘲的一笑。 前世在那樣突如其來的榮華富貴裡活了幾年,和貴人們接觸的機會也是不少。竟是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下跪的習慣,今後得慢慢改正才是啊…… 寧汐深呼吸口氣,揮去腦中紛亂的思緒,直直的看著寧有方說道:「爹,我想跟著你去太白樓。」 寧有方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笑著說道:「你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原來就是這等小事啊好,沒問題,明天爹就帶你去開開眼界。再親自下廚給你做幾道拿手菜,讓你大飽口福。」 顯然,寧有方誤會了寧汐的意思。 阮氏卻細心的多,敏感的察覺出不對勁來。不,不對汐兒鬧騰了半天,不可能只為這一點點小事。 果然,就聽寧汐一字一頓的說道:「爹,我想跟你去太白樓學廚。」 屋子裡頓時一片安靜。 忽聽的「啪」的一聲,卻是寧暉手中的書本掉落到了地上。 寧暉張大了嘴巴,說話都不順暢了:「妹妹,你……你是開玩笑的吧」 阮氏和寧有方的心裡也同時冒出了這個想法,齊齊的盯著寧汐。 寧汐微微一笑,清晰無比的說道:「我沒有開玩笑。爹,你就讓我跟著你去做學徒吧」 第八章 各有各的盤算 屋子裡又是一片靜默,掉根針在地上都能清晰的聽見。 半晌,寧有方終於反應了過來:「汐兒,你是一時興起,還是真的想跟著我學廚藝?」 寧汐用力的點頭,小小的臉孔異常的真摯誠懇:「我當然是真心想學跟著爹學習廚藝。爹說過,我們寧家幾代都是做廚子的,手藝一輩一輩的傳下來。到了我們這一輩也萬萬不能斷了。就讓我來繼承我們寧家的廚藝吧我一定會做一個最出色的廚子,將我們寧家的廚藝發揚光大。」 寧汐嬌軟悅耳的聲音,在這一刻竟是如此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想了一天,這是寧汐所能想出的最好的主意了。 她跟著寧有方去太白樓,可以窺準機會,讓寧有方和那位「貴人」失之交臂沒有接觸的機會。這樣一來,寧有方也就不會去京城,更不會入宮做御廚了。 而她,也不會再和邵晏相遇。 或許日子會過的平淡些,可至少能保全家人的性命。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有什麼比家人相守平安度日更重要? 寧汐緊緊的抿著嘴唇,眼裡閃爍著堅定和執著。這一剎那,竟是無比的光彩奪目。 寧有方動容了,愣愣的看著女兒,像是第一次見到寧汐一般。 這還是他的那個天真嬌憨的女兒嗎?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 「不行」第一個出言反對的不是別人,卻是阮氏。她皺著眉頭看著寧汐,堅決的說道:「我不同意。」 寧汐早有心裡準備,靜靜的說道:「娘,我不是隨口說著玩玩,是真心想跟著爹學廚藝。」 阮氏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那我就更加不同意了。女孩子學著下廚,確實是件好事。可哪有女子拋頭露面做廚子的。不行,絕對不行」 阮氏平日裡最是溫柔,可遇到事情時,卻極有主見。就連寧有方也拗不過她。她這麼一板著臉孔,屋子裡的氣氛頓時沉悶了下來。 寧汐卻更是執拗:「娘,我心意已決,你就不要阻攔我了。我不想天天閒在家裡無所事事,我想學點謀生的手藝……」 「你一個女孩子家,學什麼謀生的手藝。」阮氏很少這麼繃著臉孔生氣:「賺錢養家是男人的事情,現在有你爹,將來還有你哥哥。再過幾年,給你找個好夫婿也就是了。」 寧汐據理力爭寸步不讓:「娘,你這麼說我可不同意。女孩子怎麼了?女孩子就不能學點真正的本事嗎?我覺得做廚子沒什麼不好的。爹,你說對不對?」 寧有方正聽的暈頭轉向,冷不防被點了名,反射性的點頭應道:「對對對,做廚子挺好的……」話音未落,阮氏便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寧有方立刻改口:「不好不好,女孩子還是安分的待在家裡,學學刺繡女紅什麼的最好。」 女子會下廚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尤其是出嫁為人婦之後,得在夫家忙活一家老少的飯食。若是連頓飯都做不好,可是會被夫家嫌棄的。 只不過,女子拋頭露面做廚娘的,卻是少之又少。偶爾有一兩個廚藝出眾的,也大多寄身在富貴之家。酒肆飯莊這類地方,基本上看不到女子的身影。 也難怪寧汐提出這樣的要求之後,阮氏會這麼大的反應了。 做廚子的地位低下,又整日裡忙碌辛苦,阮氏哪裡捨得讓寶貝女兒踏入這樣的行當裡去? 寧汐今天卻是鐵了心要說服父母,放軟了語氣說道:「爹,娘,我對廚藝真的很感興趣。也是真心的想跟著爹去學廚藝。至於將來到底要不要做一名廚娘,得等以後再說了。不瞞你們說,我這次生病醒來之後,味覺變的異常靈敏。不管吃什麼東西,都能辨別出裡面的食材和調料。老天賜我這樣的天賦,我豈能白白的辜負?」 阮氏一時有些詞窮,求救的看了寧有方一眼。 寧有方的注意力卻被寧汐的那句話吸引了過去,眼睛驟然亮了起來:「汐兒,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的味覺真有這麼靈敏嗎?」 寧汐抿唇一笑,輕輕的點頭:「爹,你若不相信,明天就帶我去太白樓吧你可以讓我嘗任意一道菜,我就能將其中的食材和配料都說給你聽。等爹考驗過了,再決定是否讓我學廚也不遲。」 寧有方早已聽的意動了,正待點頭,就聽阮氏皺著眉頭說道:「我可從沒聽說過誰的味覺能靈敏到如此地步,汐兒,你沒騙我們吧」 寧汐微微一笑,眼神無比的清亮:「若是娘不相信的話,明天陪著我一起去太白樓吧我一定會證明給你們看。」 阮氏和寧有方對視一眼,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勸服寧汐了。偏偏寧汐睜著那雙水靈靈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們,屋子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寧暉咳嗽一聲,笑著插嘴道:「爹,娘,要不明天你們就帶妹妹去太白樓吧妹妹整天待在家裡,只怕是悶壞了。出去走一走玩一玩也好。」 說不定等明天一過,寧汐就改了主意呢被寧暉這麼一提醒,寧有方和阮氏頓時醒悟了過來。汐兒才十二歲,有些異想天開的想法也屬正常,哄著她玩上兩天,等她的興頭一過,自然就會忘了這個念頭了。 寧有方率先應道:「暉兒說的對,我明天就帶著汐兒去太白樓開開眼界。」 阮氏也附和著點了點頭。 寧汐雙眸一亮,高興的不得了,親暱的摟住阮氏和寧有方的胳膊撒嬌:「謝謝爹,謝謝娘。你們對汐兒最好了。」 寧有方和阮氏寵溺的看了女兒一眼,對視一笑。也罷,明天就好好帶女兒出去散散心好了。這一陣子天天待在家裡,肯定是被悶壞了。 寧汐豈能看不出爹娘在想些什麼,卻也不說破。不管怎麼樣,總算先爭取到了明天去太白樓的機會。到時候只要一展身手,也能多些籌碼說服他們了。 尤其是寧有方,如果親眼見識到了她的本事,怎麼可能捨得浪費她這樣的天賦?說不定會主動的拖著她去學廚呢想及此,寧汐的嘴角浮起一絲自得的笑容。眼神恰巧和一旁的寧暉對了個正著。 寧暉咧嘴一笑,沖寧汐眨了眨眼。 寧汐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心裡開始期待起明天的太白樓之行來。 第九章 最美是故鄉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寧汐便起床了。 待穿好衣服之後,寧有方和阮氏也正好起身了。見一向愛睡懶覺的寧汐竟然早早的就起了床,阮氏忍不住笑道:「汐兒,你今兒個倒是起的早。」 寧汐俏皮的一笑:「以後我天天都要起早呢,得早些適應嘛」 寧有方每天卯時起床,辰時一刻之前就要趕到太白樓。她既是下定了決心要苦練廚藝,自然會改掉過去懶散的生活習慣。 寧有方啞然失笑,親暱的拍了拍寧汐的頭:「汐兒真是乖。」分明沒把寧汐說的話當真。 寧汐不以為意,只抿唇笑了一笑。 不久的將來,爹和娘一定會看到她的誠意和決心。此刻說的再多,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倒不如什麼也不多說了,說的再好不如做的好啊阮氏匆匆的去廚房做了些簡單的早飯端出來,一家四口圍著飯桌坐下。 雖然只是普通的米粥饅頭鹹菜,可是能這麼和家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吃早飯,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寧汐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去想過去種種,專心致志的吃起了早飯。 「娘,米粥熬的時間有點短了,不夠粘稠。饅頭蒸的有些久了,吃著少了份嚼勁,鹹菜倒是很好吃,是爹以前醃下的吧」寧汐隨口說道。 阮氏一愣,旋即笑道:「你這丫頭,從來不見你下廚,說起來倒是頭頭是道。」 寧汐慧黠的一笑:「娘,你可別小看了我,今天一起去太白樓,一定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本事。」 寧有方爽朗的笑開了:「好好好,今天我們就等著汐兒讓我們大開眼界。」 寧暉在旁邊聽了心癢癢的,忍不住說道:「我也想去……」 太白樓這三個字雖然一直掛在嘴邊,也曾在外面遠遠的看過幾次,可還從來沒有真正進去過呢「想去就一起去……」寧有方不假思索的接道。 寧暉一聽頓時眉開眼笑,還沒等笑容完全展開,就在聽到寧有方的下一句話之後僵住了:「……反正你今年考不中童生就得跟著我去太白樓學廚,早些去見識見識也好。」 一說起這個話題,寧暉就不敢再吭聲了,連連沖阮氏使眼色。 阮氏立刻笑著為寧暉解圍:「暉兒,再過些日子,你就要去考童生了,哪裡有閒空到處晃悠。還是快些去學堂,請夫子們多多指點才是。」 寧暉連連點頭:「娘說的對,我這就去學堂了。」說著,便忙不迭的開溜了。跑的簡直比兔子還快。 「這個渾小子,一提到這個就溜的比什麼都快。」寧有方不滿的發著牢騷,眼中卻流露出不自覺的疼愛之情。 寧汐露出會心的微笑。 寧有方天生一副大嗓門,又愛板著臉孔說教。寧暉見了他總是縮手縮腳的不敢多說話。其實,哪有做父親不疼愛自己兒子的? 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正因為寧有方對寧暉期望極高,才會不自覺的用最嚴厲的標準去要求寧暉吧阮氏忙咳嗽一聲,笑著打岔:「行了,我們也別管暉兒了。得早些動身才是。」若是去的遲了,寧有方不免要被數落幾句了。 寧有方連連點頭,一家三口匆匆的出發了。 此時天剛濛濛亮,初春的空氣還有些微的寒意和凜冽。微風輕輕吹拂過臉頰,異常的舒適。 寧汐精神極好,四處打量著。 觸目所及儘是熟悉的街道商舖,耳邊聽的是賣包子饅頭的小販們的吆喝聲。時不時的還能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這種鮮活而樸實的感覺,真是讓人打從心底裡愉快。 阮氏愛憐的看了寧汐一眼,然後低聲說道:「這些天汐兒身子不舒服,一直悶在家裡,看來是悶壞了。」 不然,也不會想著要去太白樓見識一番了吧寧有方笑著附和:「是啊,今天就帶她去散散心。若是在太白樓裡待的膩歪了,你就領著汐兒去脂粉鋪子裡轉轉,或是到布鋪子裡看看。想買什麼只管買,別捨不得。」 別看做廚子的地位卑微,可收入著實不少。 寧有方年紀輕輕便是名震一方的大廚,被重金聘到了太白樓裡做主廚,這工錢自然是極其豐厚。平日裡伺候的都是有錢的官商之流,時不時的還有打賞。因此,寧有方賺的錢足夠一家子過上悠閒自在的小日子。 阮氏聞言,笑著點頭應了。 寧汐卻顧不得身後的爹娘到底在討論些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眼眶早已悄然濕潤了。 前世的自己,在十二歲這一年便會隨著爹娘遠赴京城,過上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故鄉的一切早已漸漸淡忘。 可此刻,看著遙遠又熟悉的這一切,她的心底浮出無比的歡喜,那歡喜之中,又夾雜著淡淡的酸楚和苦澀。 原來,這一切她從未真正忘懷,只是一直深深的壓在了心底。 一個人不管走的多遠,肯定都永生難忘自己的故鄉吧到了這一刻,寧汐真正下定了決心,不管京城有多繁華有多好,她都絕不會再去京城。 這裡,才是她的故鄉她的家啊 「汐兒,該拐彎了。」眼見著寧汐直直的往前走,寧有方適時的提醒了一句。 洛陽城裡的街道交錯複雜,而且並不特別寬敞。若是不熟悉很容易走岔了呢寧汐回眸一笑:「知道了,爹。我跟在你們後面好了,不然,走錯了可就丟人了。」 這一刻,朝陽初升,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寧汐清朗明亮的笑容,卻比陽光更加奪目美麗。 寧有方和阮氏早已看慣了女兒的秀美,可此刻也都看的呆了一呆。心裡不約而同的想著,自家的女兒小小年紀便生的這等出眾,再過上幾年,只怕更是光華難掩。 這樣出眾的美麗,若是生在大戶人家或是官宦府邸,倒是好事一樁。可生在平民百姓的家中,便像是木匣子裡裝了顆明珠。 待明珠漸漸綻放光輝的那一刻,木匣子怎麼可能遮擋住那份光芒? 第十章 初進太白樓 在洛陽城的大小街坊裡,清河坊稱得上首屈一指。太白樓就坐落在清河坊裡。 這條街道並不特別寬敞,卻異常的乾淨整齊。從南到北約莫兩里有餘,地上鋪著一水兒的青磚,煞是好看。 街道兩旁都是商舖。胭脂鋪雜貨鋪油鋪米鋪面鋪布鋪酒樓飯莊茶樓等等等等,只要你能想到的,這兒幾乎應有盡有。 此時天已亮了,街道漸漸熱鬧起來,來來往往的商戶小販行人絡繹不絕,叫賣聲吆喝聲說話聲等等響聲交雜在一起,很是熱鬧。 有坐著轎子的貴婦小姐,亦有走在街邊閒逛的鄉野村婦。有鮮衣怒馬的公子哥兒,有出口成章的書生秀才,還有滿臉橫肉不知做什麼營生的壯漢…… 寧汐嘴角含笑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情分外的愉快。 那些沉甸甸的舊事暫且拋到腦後吧最重要的是活在眼下才對。一切悲劇都沒開始,她一定能想出法子改變這一切的。 「汐兒,快看,前面就是太白樓了。」寧有方樂呵呵的打斷寧汐的思緒,聲音裡絲毫不掩自豪。 寧汐精神一振,立刻凝神看了過去,只可惜沒見到想像中的高堂廣廈,只有一個二層木樓罷了。招牌倒是頗為醒目,太白樓三個大字龍飛鳳舞。 寧有方見寧汐略有些失望,笑道:「可別看外面不起眼,我們這裡的菜餚可是一等一的的美味,不知多少人慕名前來。光是正經的大廚就有六個。負責切菜配菜的二廚有十個,加上打雜的跑堂的還有賬房掌櫃,五六十個人呢」 這可真不是個小數字了。 寧汐收起了小覷之心,笑著點了點頭,跟在寧有方的身後一起向太白摟裡走去。 此時還沒到開門營業的時間,太白樓的正門還沒開,寧有方熟稔的領著阮氏和寧汐兩人繞到了後門走了進去。太白樓的廚房便在這個大院子裡。 寧汐好奇的打量了幾眼,心裡暗暗驚歎,這地方可真不小呢比起寧家的院子來還要大的多。 院子裡的空地上堆滿了各種時令蔬菜,幾個打雜的婦人正低頭忙著理菜洗菜,見了寧有方,紛紛笑著打起了招呼。 那個雙眼嫵媚的婦人,似乎和寧有方分外的熟稔,竟是起身走了過來,慇勤的笑道:「寧大廚,今兒個來的比往日遲了一些呢」 寧有方爽朗的一笑:「今天我帶了婆娘和閨女過來開開眼界,確實來的遲了一些。」然後很自然的笑著為阮氏介紹:「這是孫家妹子,她是太白樓孫掌櫃的表妹,在這裡幫襯著做點雜事。」 說的雖然含蓄,可寧汐一聽便懂了。這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孫氏是有靠山的,不能輕易得罪啊阮氏自然也聽了出來,忙笑著和孫氏寒暄了幾句。 孫氏倒是能說會道,笑吟吟的和阮氏閒扯了幾句,在看清寧汐的相貌之後,又使勁的誇讚了幾句:「……什麼樣的父母生什麼樣的兒女,這話真是一點不假。寧家嫂子生的標緻,閨女更是水靈。」 這話可說到寧有方心坎裡去了,頓時哈哈笑了起來,滿臉得意之色,就差沒跟著誇上幾句了。 就在此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矮矮胖胖的漢子走了過來,笑呵呵的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寧老弟,今兒個怎的把婆娘和閨女也帶來了。」 寧有方笑道:「閨女鬧著要來開開眼界,這就帶來了。汐兒,快些叫甄伯伯。」 寧汐很是乖巧的喊了聲:「甄伯伯好。」 那漢子哈哈一笑,聲音極是洪亮:「好好好,被這麼個漂亮女娃兒喊上一聲,我待會兒炒菜肯定是渾身的力氣。」 做廚子的,果然都是大嗓門,就連笑聲都特別的響亮。震的耳朵隱隱發麻。 寧汐心裡偷偷樂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此話果然半點不假。平日裡總覺得寧有方嗓門大,這個姓甄的漢子也是不遑多讓啊「甄胖子,你也不怕你的大嗓門嚇壞了人家小姑娘。」孫氏笑著調侃道。 甄胖子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的一笑:「孫家妹子教訓的是,往後我一准聽你的話,說話捏著嗓子就是了。」 此言一出,低頭理菜的幾個婦人都促狹的笑了起來。都是天天待在一個廚房裡做事的,自然都很熟稔。說話也是不拘小節。 果然,孫氏絲毫沒介意,反倒是笑吟吟的拋了個媚眼過去,和甄胖子眉來眼去了一番。 寧有方唯恐阮氏見了這一幕會覺得不自在,咳嗽一聲,笑著說道:「我帶你們去廚房裡看看。」 寧汐笑著點了點頭,拉著阮氏的手跟了上去。 待進了廚房,寧汐頓時驚歎出聲:「好大的廚房啊」 偌大的廚房裡,大大小小的各式爐灶至少也有十幾個,再加上乾淨的案板和各式餐盤,看的人眼花繚亂。 此時有兩個廚子在裡面忙著切菜,見了寧有方,都很客氣的打了個招呼,便又低頭忙活起來。 寧有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這兒是共用的廚房,切菜配菜都在這兒。普通客人點的菜,都是在這兒做。那邊還有幾個單獨的小廚房,我再帶你們過去看看。」 寧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邊走邊笑著問道:「這個廚房這麼大,足夠所有廚子在這兒忙活了吧還要小廚房做什麼?」 寧有方笑而不語,意味深長的瞄了那兩個忙著切菜的二廚一眼。 寧汐何等聰慧,立刻會意了過來。 是啊,做大廚的,誰沒有幾手自己的絕活?當然不願意讓別人隨便偷師了。單獨的小廚房,便是為幾個大廚預備的了。 寧有方見寧汐乖巧的沒有多問,滿意的笑了笑,抬腳向隔壁的幾個單間走了過去。 幾個供大廚們使用的小廚房,其實一點也不小。每一個都比寧家的廚房還要大的多。裡面除了一應廚房用具之外,還有不少貴一些的食材,諸如牛肉羊肉魚類。 到了最後一間廚房,寧有方挑眉笑道:「乖女兒,這兒就是我平日用的廚房了,快些進來看看。」 寧汐欣然應了,抬腳走了進去。 第十一章 大顯身手 身為太白樓的主廚,寧有方享受的待遇自然最高。 廚房特別的寬敞,鍋灶用具都是最好的。長長的桌子被擦的光可鑒人,幾張椅子也放的極為整齊。 靠牆放著的木櫃裡,放著精緻的碗碟,都是正宗的官窯出品。另一個櫃子,則放了各式貴重食材。細細看去,寧汐竟是一小半都不認識。 寧有方到了這兒,立刻抬頭挺胸不無驕傲的問道:「這兒怎麼樣?」 寧汐由衷的讚了句:「比我想像中還要好的多呢」本該油膩膩的廚房卻保持的這般乾淨,真是不容易啊寧有方咧嘴笑了,滿臉的自得和驕傲。 阮氏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好奇的打量了片刻,忍不住問道:「你一個人能忙的過來嗎?」這麼大的地方,光是收拾也頗費些功夫吧寧有方笑著應道:「孫掌櫃給我配了一個跑堂的,兩個打雜的,還有一個二廚專門切菜配菜。忙是忙了點,不過,還能應付。」手下這麼多做事的人,做主廚果然風光的很。 正說著話,一個跑堂模樣的十六七歲的小伙子跑了進來,笑著喊道:「寧大廚,孫掌櫃讓我來和你說一聲,今天煩請你做上兩桌,都是前兩天就預定下的。照著五兩銀子的桌席準備就行。」邊說邊忍不住向寧汐看了過來。 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穿的極為樸素,可那張俏生生的笑臉卻異常的鮮嫩水靈,讓人看了一眼便移不開目光…… 寧有方咳嗽一聲,很自然的上前一步擋住那個跑堂的目光:「好了,來福,我知道了。我這就做準備。等客人一到,你就通知我一聲,免得耽誤了上菜。」 跑堂的來福訕訕的笑著應了,唸唸不捨的收回目光,又跑了出去。 寧汐前世便是個少見的美人兒,對這類驚艷的目光早已司空見慣。心裡卻不免暗暗唏噓起來。 如果可以,她寧願長的平凡普通些,不要那麼的出挑。 自古紅顏多薄命,生活的幸福與否,其實和容貌並沒有太多的關係。 寧有方和阮氏自然不知道寧汐心裡的唏噓感慨,心裡俱是暗暗的驕傲不已。女兒生的漂亮聰慧,也難怪來福看的捨不得眨眼了呢寧有方笑著說道:「你們兩個在這兒隨意轉轉,我得開始忙活了。」 五兩銀子足夠普通之家幾個月花用的了。能定這麼高規格桌席的客人自然來頭不小,得拿出看家本事才行。 寧汐立刻笑著說道:「爹,我是來跟你做學徒的,當然得好好看你怎麼做菜才行。對了,我還要讓你和娘看看我的本事呢」 寧有方啞然失笑,隨口哄道:「好好好,你高興就好。」說著,便揚聲喊道:「張展瑜,快些過來。」 話音剛落沒多久,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子便匆匆的跑了過來。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這下她可總算明白為什麼做廚子的都是大嗓門了。隔著這麼老遠嚎一嗓子都能讓人聽見,聲音不大可不行啊張展瑜就是跟在寧有方身邊做事的二廚,平時專門負責切菜配菜還有冷盤。寧有方簡單的吩咐幾句過後,張展瑜便點頭應了,低頭忙活起來。 寧汐好奇的打量低頭認真做事的男子一眼。 這個張展瑜長相不算出眾,只能算是五官端正而已。不過,眉毛生的極為濃厚,顯得很是沉穩。握著菜刀的手更是極穩妥,迅速的將手中的茄子切成了細長條,細細看去,竟是每條都一般長短粗細,令人歎為觀止。 寧有方卻還不太滿意,皺著眉頭說道:「動作快一些,像這樣磨蹭,得準備到什麼時候。」板著臉孔的寧有方倒是多了幾分平日裡沒有的威嚴。 張展瑜不敢怠慢,連忙點頭應了,手下的動作果然快了許多。 寧有方一邊指揮著張展瑜將各類蔬菜切成片狀塊狀條狀或是細絲,一邊又揚聲喊了兩個打雜的人進來,給爐子生火加炭。還得處理一些貴重的食材,一時也顧不得寧汐和阮氏了。 寧汐仔細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既已有了學廚的心思,當然要處處留意小心多學才是。 過了片刻,隔壁的幾個廚房裡也都熱鬧了起來,說話聲切菜聲等等各種嘈雜的聲音傳了過來。 阮氏忍不住笑道:「這動靜可真是不小。」 寧有方忙裡偷閒的笑著應了句:「等真正開始上鍋炒菜了,那才叫動靜大。你等著看好了。」 果然,過了片刻,隔壁又響起了熱油在鍋中翻滾的啪啪聲。 寧有方笑罵了句:「這個甄胖子,這麼早就開始忙活了。看來,他的客人倒是來的早。」 話音剛落,跑堂的小伙子來福便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口中嚷嚷道:「寧大廚,你的客人已經來了一桌,說是一盞茶之內要上菜。」 寧有方精神抖擻的應了,開始站在鍋灶前忙碌了起來。 旺盛的火苗高高的躍起,厚重的大鐵鍋在寧有方的手中卻似輕飄飄的沒有重量一般,一勺熱油下鍋,蔥花薑末隨之放入,發出了辟里啪啦的響聲。 張展瑜不待吩咐,就迅速的將準備好的蔬菜倒入鍋中,寧有方順勢顛勺,火苗一竄老高。寧有方一手握著鐵鍋,另一隻手穩穩的握著勺子顛炒,不慌不忙的放入各式調味料。 然後,熱騰騰的菜香迅速的瀰漫開來。 寧汐看著這一幕,眼眸漸漸亮了起來。 前世她只知寧有方廚藝超群,不知吃了多少他親自烹煮的美味佳餚,可從未真正的留意過寧有方是怎麼下廚的。 原來,專注於做菜的寧有方是如此的高大威猛,散發出異樣的魅力。 寧汐忍不住瞄了阮氏一眼,待見到阮氏嘴角含笑滿眼柔情後,寧汐抿唇笑了起來。爹娘性格截然不同,可卻一直和睦恩愛呢來福麻溜的跑了一趟又一趟,不時的報告著客人的反應:「寧大廚,客人說了,剛才那盤紅燒鯉魚味道很好。」 「八寶野鴨油而不膩,客人邊吃邊誇呢」 「對了,客人想點一個您最拿手的炒白菜……」 第十二章 炒白菜 寧汐聽了這句話,忍不住笑了:「爹,你最拿手的竟然是炒白菜麼?」 這可是最最簡單普通的家常菜了,基本上人人都會的吧寧有方挑眉一笑:「汐兒,今天爹就露一手給你看看。」說著,揚聲吩咐道:「展瑜,去切兩盤炒白菜。」 兩盤?張展瑜微微一愣,旋即點頭應了。利索的挑了兩顆鮮嫩的白菜,剝去外面的幾層,只留下菜心,然後手起刀落,切成了片狀。 他的刀功著實了得,手起刀落絲毫不見猶豫,那個菜心就成了一片片。細細看去,竟是每片都一般大小。 他這廂忙著切菜,寧有方也沒閒著。先是舀了勺豬油下鍋,待油熱之後,又放入花椒和干辣椒煸炒片刻,一股略有些嗆人的香辣味瞬間傳了出來。 寧有方目不轉睛的盯著油鍋,待花椒和干辣椒的香味愈發的濃厚之際,迅速的端起一盤切好的白菜倒入鍋中,發出「哧哧」的聲響。 寧有方一刻沒敢停頓,熟稔的顛鍋翻炒,還沒等各人反應過來,那盤炒白菜便已被裝了盤。 精美的白底藍花的盤子上,白生生嫩生生的白菜冒著騰騰的熱氣和香氣。那股子濃烈的香氣令在場的人都垂涎三尺。 來福嚥了口口水,笑嘻嘻的讚道:「不用嘗也知道,肯定好吃的不得了。」說著,便利落的端起盤子去上菜。 寧有方依樣又炒了一盤,沖寧汐笑了笑:「乖女兒,你來嘗嘗看。」 寧汐早已看的食指大動,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送入口中,頓時被那美妙的口感擊中了。 先是一股濃烈的香辣味,細細咀嚼幾口,白菜原有的脆爽鮮嫩便在口腔裡瀰漫開來。待嚥下去之後,還餘下一絲淡淡的甜味。 好吃,真好吃 寧汐忍不住又吃了一口,連連誇道:「爹,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炒白菜呢」 寧有方一臉自得的笑容,故意問道:「哦?你倒是來說說看,我這道炒白菜好吃在哪裡?」 這就開始考她了麼? 寧汐挑眉一笑,緩緩的咀嚼幾下,細細的體會口中白菜絕妙的美味,然後不疾不徐的點評道:「這道看似最家常的炒白菜,最考究廚子的手藝。鍋要熱,油要多,火要猛。這樣嗆炒出來的白菜,既斷了生入了味,又保持了那份清脆水靈。口感極佳。尤其是在宴席進行到一半以後,上這道菜最合適不過了。這個時候,客人們早已吃膩了各式魚肉葷食,這樣一道清脆爽口的炒白菜,反而會讓客人胃口大開。」 寧有方先還笑著,待聽到後面,漸漸的收斂了笑容,眼睛卻越發的亮了起來。看著寧汐的目光,有激賞有驚喜有快慰,還有一絲隱隱的驕傲。 美味菜餚人人愛吃,可真正「會吃」的人卻沒幾個。 寧汐不過吃了幾口,竟然就將這道炒白菜的特點說的一清二楚一字不錯,簡直是奇才啊阮氏也愣住了,怔怔的看著寧汐,心裡又是歡喜又是發愁。 歡喜的是女兒果然味覺靈敏天賦極佳。發愁的是,難道真順了她的心意,讓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家學習廚藝將來做個廚娘? 一直低著頭做事不吭聲的張展瑜也驚詫的抬起頭來。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孩,舌頭竟然如此靈敏,真是厲害啊寧汐那張白皙秀美的小臉上浮上了甜甜的笑意:「爹,我有資格跟你做學徒了麼?」 寧有方哪裡肯輕易答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剛才你一直在旁邊看著,當然什麼都知道。這樣吧,接下來我做菜的時候,你就到隔壁的小飯廳裡待著。等會兒我讓展瑜端出去給你嘗嘗。你要是能把裡面的配料食材說的分毫不錯,我再考慮你的要求。」 寧汐微微一笑:「好,我這就出去。」 阮氏連忙說道:「汐兒,我也和你一起去。」 張展瑜目送著阮氏和寧汐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口,忍不住問道:「寧大廚,你閨女今天不是來玩的嗎?怎麼好像……」一副要學廚藝的架勢? 寧有方長歎口氣:「別提了,這丫頭也不知怎麼回事,好好的非要跟著我來學廚藝。我就這麼一個閨女,哪裡捨得讓她吃這份苦啊」 做廚子都是苦練出來的。再有天分,若是沒有個三五年的磨練,根本做不了廚子。要想做出色的大廚,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至少也得有十年以上的苦練才行。 當年的他十歲起跟著寧大山學廚,六年之後才做了二廚,從切菜配菜到做冷盤,再到最後的上鍋炒菜,其中花了多少心血和努力,只有自己最清楚。 他哪裡捨得讓寧汐吃這樣的苦頭? 張展瑜的眼裡飛快的閃過了一絲什麼,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她如此有天分,不學廚實在是可惜了。」 聰慧伶俐,觀察力強,還有那份異常靈敏的味覺,簡直天生就是學廚藝的好人選。 寧有方何嘗不知道這一點,猶豫了片刻,卻是左右為難下不了決心。 順了女兒的心意?莫說阮氏,他自己也是捨不得女兒吃苦的。好好的女孩子家,還不如學點女紅刺繡之類的,將來找個好夫婿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才是正途啊可若是不答應她,心底似乎又有些遺憾。 寧家到了這一輩,有三男四女共七個孩子。女子暫且不論,單說幾個男孩子吧寧曜在京城謀了份差事,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鋪子裡做了二掌櫃,看樣子是不會再做廚子了。自己的兒子寧暉一門心思讀書,壓根不想學廚。而寧皓,卻是個庸才,一點廚藝上的天分都沒有。 寧家傳承了幾代的廚藝,難道到了這一輩就這麼斷了嗎? 寧有方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主意來,不由得皺起眉頭長長的歎了口氣。 張展瑜忽的笑著說道:「你不是要考考她嗎?索性做一道羹湯,讓她嘗嘗看。要是她還能說出裡面的食材配料來,那可真的了不得。」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寧有方想了想,立刻笑開了:「好,我這就動手,倒要看看這個丫頭有沒有這份本事嘗的出來。」 第十三章 玉米蓮藕蘿蔔排骨湯 一般來說,炒菜和燒菜中用哪些食材都是能看得到的,辨別起來並沒什麼太大的難度。 可湯羹之類的菜餚就不同了。不同的羹湯,需要用不同的高湯來調製。為了保持湯的口感和美感,還會在起鍋的時候將部分食材撇除。 所以,要辨別一道湯羹裡究竟用了哪些食材,是件很困難的事情。莫說是沒下過廚的小姑娘,就算是常年做菜的廚子,也不見得能辨別的出來。 張展瑜不知出於什麼心思,竟出了這樣一個主意。寧有方也沒深想,一口便應了下來。 要想讓寧汐徹底斷了這個心思,也只能這樣了。 此刻的寧汐當然不知道寧有方在打什麼主意,正和阮氏坐在飯廳裡閒聊呢這個飯廳裡有五六張桌子,每張桌子旁邊都放了長板凳,看來定是太白樓裡的廚子們平日裡用餐的地方了。 寧汐打量了幾眼,便笑著讚道:「這裡收拾的真乾淨。」 一個酒樓待客的地方乾淨不稀奇,難得的是連客人看不到的地方也如此的整潔乾淨。太白樓能在洛陽眾多的酒樓裡聲名鵲起果然有幾分道理。 阮氏最最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她蹙著眉頭看了寧汐一眼,遲疑的問道:「汐兒,你真的那麼想學廚藝麼?」 寧汐收斂了笑容,認真的點了點頭:「娘,我對女紅刺繡絲毫不感興趣,只想好好跟著爹學廚藝。將來若是能做個廚子自然最好,就算做不了廚子,也能有個一技之長。說句沒羞沒臊的話,若是能有一手好廚藝,將來嫁到夫家也不必為下廚發愁了。」 這些話,自然都是說來哄阮氏的。 事實上,寧汐早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繼承寧有方的廚藝,做個最出色最優秀的廚子。不過,這些話放在心裡就好,還是別讓阮氏知道了。不然,阮氏肯定繼續堅定不移的反對下去果然,本來態度很堅決的阮氏,聽了這些話之後臉色頓時柔和了許多,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寧汐心裡暗喜,這一招以退為進示之以弱果然很有效呢「娘,你就讓我試一試吧我一定乖乖的聽話,絕不會給爹添一點麻煩。」寧汐軟軟的央求著:「再說了,只要有我在,爹就不會再逼著哥哥退學了。」 阮氏不吭聲了,默默的想了片刻,卻是什麼也沒說。 寧汐心裡暗喜,阮氏已經動搖了,真是再好不過了。今天有這樣的進展,也算不錯了。以後時常這麼念叨,阮氏和寧有方總會改變心意的。 想及此,寧汐的心情陡然好了起來。 悠閒的等了一盞茶時分,寧有方總算過來了,手裡正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湯,慇勤的笑道:「乖女兒,是不是等的著急了?」 寧汐瞄了寧有方手中精緻漂亮的湯碗一眼,忽的笑了起來:「爹,我正好有些渴了,這碗湯來的真及時呢」 這碗湯,就是寧有方出的第二道考題了吧那湯呈乳白色,冒著熱氣,可除此之外,就什麼也看不到了。裡面熬煮過的食材分明已經都被撈光了,只餘下純粹的湯了……果然是不遺餘力的想來為難她啊寧有方略有些自得的笑了笑:「來來來,快些過來嘗一口。」 寧汐抿唇一笑,接過了那個精緻的青瓷碗。碗中有個花色相同的勺子,寧汐拿起勺子,很順手的在碗中攪拌了一下,果然空蕩蕩的毫無「內容」。 寧汐忍住笑意,舀了一口,輕輕吹了吹,然後緩緩的喝進了口中。 寧有方目光灼灼的盯著寧汐,心裡說不出的矛盾和複雜。既盼著女兒什麼也嘗不出來就此打消學廚的心思,又隱隱的有一絲期待。 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寧汐都能將熬湯用到的食材配料說的一清二楚,那簡直就是驚世駭俗了…… 寧汐沒有急著將那口湯嚥下去,細細的品味著湯的味道。 不油不膩,香濃入口,偏又帶著些清甜,滑入喉嚨之後,猶有餘甘。滋味果然美妙絕倫。喝了一口,忍不住就想再喝第二口。 寧汐很順手的又舀了一口送入口中,然後是第三口第四口,不消片刻,竟然將碗中的湯喝了個精光。從頭至尾忙的很,喝的不亦樂乎,卻是什麼也沒說。 寧有方笑容未減,眼底卻掠過了一絲莫名的失望。 張展瑜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瞄了空空如也的湯碗一眼,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口中卻問道:「汐妹子,這碗湯的味道如何?」 寧汐不緊不慢的掏出帕子擦了擦唇角,笑吟吟的抬起頭來,脆生生的應道:「爹的手藝果然極好,這碗排骨湯好喝的很呢」 寧有方的眼睛一亮:「哦?你確定這是排骨湯嗎?」 寧汐笑了笑,慢條斯理的應道:「排骨湯最是香濃,但是卻有些油膩。爹在熬湯的時候,放了清甜的蓮藕,自然就少了油膩了。」 不待寧有方回應,寧汐又接著說道:「不過,這湯裡可不止放了蓮藕。還有蘿蔔的味道。還有……」 「還有什麼?」寧有方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玉米」寧汐笑盈盈的宣佈答案:「鮮嫩的玉米粒,我說的對不對?」 寧有方哪裡還能說的出話來,瞠目結舌的看著寧汐,眼裡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居然全被她說中了…… 這一刻,寧有方的心裡猶如翻江倒海,壓根沒法子平靜。 阮氏見寧有方久久不答,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說話啊,汐兒究竟說的對不對?」 寧有方緩緩的點頭:「都說對了。」那語氣裡蘊含著莫名的複雜。 一旁的張展瑜沒有說話,愣愣的看著那個滿臉微笑的小女孩,心裡反覆的迴響著:世上竟有這般靈敏的味覺…… 寧汐一臉期盼的看著寧有方,軟軟的央求道:「爹,既然我都說對了,你就讓我跟著你做學徒吧我一定很努力很用心,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寧有方卻沉默了,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眼底滿是掙扎。 第十四章 心想事成 寧有方的掙扎和猶豫,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寧汐沒有氣餒,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祈求:「爹,要不你再考考我吧隨便拿什麼菜來給我嘗嘗,若是我有一樣嘗錯了,我就再也不提這個要求了。」 寧有方本就動搖的心意,此刻已是搖搖欲墜就快投降了。 阮氏想了想,低聲說道:「既然汐兒有這樣的天分,就讓她試試吧」 寧汐萬萬沒料到阮氏會為自己說情,驚喜的看了阮氏一眼:「娘……」 阮氏笑著輕歎口氣,憐愛的看了寧汐一眼:「女孩子學下廚也是件好事,有點手藝傍身,將來找個好婆家也容易些。」只要不拋頭露面的做廚子就好。 寧有方默然片刻,終於長長的歎了口氣:「也罷,就讓汐兒試試好了。」 寧汐的眼眸頓時亮了起來。 太好了,寧有方終於點頭了。從今天起,她就能正大光明的到太白樓來,可以在那位貴人到來之前,及早籌謀一番了。 想及此,寧汐的心情簡直雀躍的快要飛到天上去了。笑嘻嘻的扯著寧有方的袖子搖個不停:「爹,你實在是太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爹了。」 這等肉麻的馬屁,寧有方聽著受用極了,卻故意繃著臉說道:「我可告訴你,做學徒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你可別撐不了幾天就哭著鬧著要回去。」 會吃是一回事,會做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想做一個好廚子,不下苦功可是不行的。別的不說,單只說練習腕力刀功這一項就夠受的了,也不知寧汐能不能吃得了這份苦……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爹,你只管放心,我一定努力認真的學習,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寧有方正待再說什麼,就聽來福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寧大廚,客人又點菜了。」 「好,這就來」寧有方不假思索的應了,立刻領著張展瑜一起忙活去了。 寧汐第一步目標如願達成,心裡別提多高興了,連忙抬腳也跟了過去。 廚房裡做事的人著實不少,她當然幫不了什麼忙。不過,沒事陪寧有方說說話解解悶也總是好的嘛太白樓裡生意著實好,寧有方一直忙到未時才稍稍歇了下來。 他身為主廚得照應著整個廚房,因此也不得清閒,又去了各個大小廚房轉悠了一圈。待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整個廚房才算消停了下來。 收拾碗盤之類的瑣事自然有人去做,寧有方招呼著一干廚子們到飯廳裡坐下來休息,順便吩咐:「展瑜,今兒個你辛苦些,做幾個好菜來。大傢伙兒忙到現在,也夠辛苦的了。」 張展瑜笑著應了,利索的去了廚房忙活。 然後,眾人的目光一起往寧有方身邊的寧汐和阮氏看了過來。 乍然被十幾個大男人這麼直勾勾的打量著,饒是沉穩的阮氏也有些吃不消。眼角餘光瞄了寧汐一眼,微微一愣。 卻見寧汐坦然自若的回視眾人,嘴角那抹甜甜的微笑分外的亮眼,絲毫不見侷促。 甄胖子之前見過寧汐,笑著介紹道:「這位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就是我們寧大廚的掌上明珠。叫……」叫什麼來著?甄胖子遲疑的撓撓頭,滿臉的為難。 眾人都善意的哄笑起來。 「甄伯伯,我叫寧汐。叫我汐丫頭就行了。」寧汐笑著為甄胖子解圍:「以後我會天天跟著爹到太白樓來做學徒,還請各位叔叔伯伯多多指教提點。」 什麼?做學徒? 剛才還哄笑不已的廚子們都是一愣,齊刷刷的向寧有方看去。 不是吧,這麼標緻水靈的小姑娘不在家裡好好待著,跑到這兒來做什麼學徒。該不是開玩笑的吧寧有方咳嗽一聲,笑道:「正好大傢伙兒都在,我正式的向大家宣佈一下。我閨女從今天起就跟著我做學徒了。各人有什麼髒活累活,只管說一聲,讓她去做就行。」 做學徒的,都得從雜事做起,這也是老規矩了。 一個看起來年齡最大的廚子打趣道:「寧老弟,你就別逗我們了。你閨女長的像個花骨朵似的水靈,怎麼肯到我們這兒來做什麼學徒。」 寧有方一本正經的應道:「胡老大,我可不是在開玩笑。我這閨女天生聰慧伶俐,又生了個好舌頭,天生便是學廚藝的好苗子。難得她自己樂意,我當然不會攔著她了。」 看寧有方一臉正色,絕不像是開玩笑,各人才慢慢的開始接受消化這個事實。 一時之間,竊笑者有之,看熱鬧者有之。總之,個個的目光都在寧汐和寧有方的臉上來回打量個不停。 寧汐笑瞇瞇的任由各人打量。 既已決定了今後的人生方向,今後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都是在所難免。那些忸怩的小女兒情態不要也罷。 胡老大頗有興致的追問道:「寧老弟,你說你女兒生了個好舌頭是什麼意思?」 「是啊是啊,說來聽聽。」甄胖子也是滿臉的好奇。寧有方年紀不大,廚藝卻是一等一的高明。平日裡極少誇讚過誰,如今口口聲聲誇自己的閨女,倒是讓各人都好奇了起來。 寧有方謙虛的一笑:「也沒什麼,就是味覺靈敏些,吃什麼菜都能嘗出食材配料而已。」 廚子們俱是聽的一愣,面面相覷,狐疑不已。在座的都是內行,自然清楚這個「而已」是多麼的了不得。 如果是入行多年廚藝高明的大廚有這樣的本事,還說的過去。可眼前不過是個嬌嬌弱弱秀秀氣氣不滿十二歲的小姑娘…… 眾人的眼裡明顯的流露出不以為然。 肯定是在吹牛了吧這怎麼可能嘛 寧有方本就是個好強的性子,見沒人相信,立刻說道:「你們若是不相信,今天我就讓你們開開眼界。待會兒不管展瑜上什麼菜,你們都先別出聲,讓我家汐兒先嘗一口。她要是能說出所有的食材配料,你們今天每人都罰酒一斤。」 「好」胡老大第一個領頭應了:「要是汐丫頭嘗不出來,倒也不用罰她。罰你一人喝兩斤,怎麼樣? 第十五章 有人驚訝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寧有方不假思索的一口答應。 甄胖子哈哈一笑:「寧老弟,你可別說我們欺負你。今天你這兩斤酒肯定是喝定了。要是到了晚上還醉醺醺的沒醒酒做不了菜,到時候可別賴我們。」 眾廚子一聽,都哈哈笑了起來,紛紛出言附和。彷彿已經看到寧有方愁眉苦臉一碗一碗喝個不停的樣子了。 寧有方哪裡肯在嘴頭上輸人,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到時候你們要是被孫掌櫃罵一頓,可別怪我了。」 寧汐在一旁早聽的笑了起來。一堆大男人鬥起嘴來,就像孩子似的。雖然略有些粗魯,倒也不失直率可愛呢寧有方笑呵呵的看了寧汐一眼:「乖女兒,今天露一手給這些叔叔伯伯們看看。」他對女兒可是信心十足。 寧汐俏皮的一笑:「爹,這可是我第一次見諸位叔叔伯伯,若是真的讓他們都喝醉,只怕不太好吧」語氣裡充滿了自信。 寧有方仰頭大笑:「好好好,這才是我寧有方的女兒。你別客氣,只管把你的本事都顯出來。讓他們今天輸個心服口服」 眾人紛紛笑罵了幾句,沒有一個把寧有方的話當真的。 有個臉上長了幾顆麻子的廚子卻是思慮周詳,笑著說道:「既然打了賭,我可要去吩咐展瑜一聲了。做菜得稍微留點神了。」 若是端些炒菜上來,只要長了眼睛都能看的出裡面的食材配料了。怎麼著也得準備兩道費工夫的菜餚才是。 寧有方笑罵道:「就屬你王麻子心眼最多。我可告訴你,我之前特地熬了一道湯,汐兒喝了幾口,便將裡面用的食材說的一清二楚的。你們若是不信,就讓展瑜也動手做道羹湯送上來好了。」 此言一出,各人都是一驚,忍不住一起看向寧汐。 寧汐顯得分外鎮靜自若,抿唇笑道:「爹,你可別再誇我了。若是待會兒我出了醜,看你怎麼下台。」話雖說的謙虛,可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燦爛明媚。 寧有方咧嘴一笑,總算閉了嘴。 這麼一來,眾廚子反而有些摸不準了。彼此面面相覷,心裡同時浮起一個念頭來。這個叫寧汐的小丫頭,到底是真厲害還是在吹牛? 就在此時,來福雙手各托了一個大大的盤子走了進來,笑嘻嘻的高聲喊著「上菜嘍」,他小心的將盤子放到了桌子上。 那菜熱騰騰的冒著熱氣香氣,沒想到竟是無人伸筷子。 來福不由得一愣,疑惑的問道:「怎麼了?大傢伙兒今天怎麼都不吃飯了?」 寧有方笑著接過話茬:「他們惦記著喝酒呢你去酒窖那邊多拿幾罈子過來。對了,記得和孫掌櫃說一聲。」 來福歡快的應了,一路小跑著走了。 寧有方親自夾了一筷子菜遞到寧汐的唇邊,慇勤的笑道:「乖女兒,快些嘗嘗看。」 這舉動在家中也是常有的事情,寧汐很自然的張口吃了。細細的咀嚼了幾口,卻不急著嚥下去,只在口中慢慢的品味。 王麻子忍不住低聲咕噥一句:「不過是道最平常的炒茄子,根本不用猜了吧」裡面左右不過是放了些青椒蒜泥之類的。 那個清甜悅耳的聲音適時的響了起來:「爹,這個炒茄子原料就不必說了,就是茄子和青椒,配料也只放了蒜泥。張大哥的刀功是極好的,這茄絲切的很細,看起來很漂亮……」 聽到這兒,各人都笑了起來。心裡不約而同的想道,果然是個稚嫩的小丫頭啊說來說去,也只懂得說些表面皮毛的東西,剛才寧有方的誇讚之詞分明是太過了嘛「……不過,這道菜有個無傷大雅的小問題。」 寧汐頓了頓,笑著瞄了眾人一眼,才繼續說道:「茄子最吃油,多放油本是沒錯的。可張大哥炒菜的時候,放的是豬油,而且放的太多了。未免有些油膩了。不知我說的是也不是,還請各位叔叔伯伯指點。」 胡老大率先嘗了一口,果然正如寧汐所說。這道茄子色香味俱全,只是失之油膩。忍不住讚道:「汐丫頭說的好。展瑜的手藝還要再磨練才是。」 眾人一聽,忙也夾了一口嘗嘗,忍不住齊齊點頭。再看向寧汐的時候,眼神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只嘗一口,便能一口說出這道菜的敗筆之處,果然有幾分本事。 寧汐拿起筷子,又夾了另一個盤子裡的糖醋排骨放入口中。這食材配料就更不用說了,不過就是排骨和各種調味料罷了。 廚子們都是一臉興味的等著寧汐點評。 寧汐將骨頭吐出,輕快的說道:「這道糖醋排骨,糖醋的比例恰到好處,酸中帶甜,入口香濃。實在沒什麼可挑剔的。如果硬要在雞蛋裡挑骨頭,就是花椒和八角放的稍微多了些,味道雖然更濃香,可也將排骨原本的香氣蓋住了。」 甄胖子早忍不住夾了一塊吃了起來,邊吃邊點頭:「汐丫頭說的沒錯,花椒和八角的味道有些重了。」 只是稍微重了那麼一點點,竟然都被寧汐嘗了出來。真是令人驚歎不已寧有方咧嘴一笑,臉上竟是自得之色:「我可沒騙你們吧若是還不服氣,儘管再端些菜上來……」 話音未落,張展瑜便親自端了一大砂鍋熱湯上來了。蓋子一掀開,那濃濃的香氣便四處的飄散,令人食指大動。 王麻子主動起身,笑著說道:「這湯熱的很,我來替汐丫頭盛上一碗好了。」說著,便拿起了勺子,平平的舀了些熱湯放入碗中,然後端到了寧汐的面前,那湯裡除了兩顆蔥花之外,什麼都沒有。自然是王麻子有意為之。 寧有方啞然失笑,對王麻子那點小心思瞭如指掌,卻也懶得說破,笑著對寧汐說道:「汐丫頭,你來喝一口,說說看到底是用什麼食材熬出來的。」 寧汐抿唇一笑,嘴角露出了小小的笑渦,說不出的甜美可愛。她低頭嘗了一口,忽的皺起了眉頭。 咦?這是什麼味道? 第十六章 有人認輸了 寧汐又低頭喝了一口,細細的品味半晌,一聲未吭,似在苦苦的思索著什麼,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了。 寧有方本是滿臉笑容自信滿滿,見寧汐這副樣子,不由得緊張起來:「汐兒,怎麼了?」喝酒不喝酒的倒是無所謂,可丟不起這個臉啊寧汐遲疑了片刻,才輕聲說道:「這湯裡面的味道太多了。」奇怪,為什麼湯裡竟有這麼多的味道?一時之間,竟是分辨不出來…… 王麻子眉頭一展,笑嘻嘻的說道:「嘗不出來,直說就是了。」不過是一碗湯而已,能有多少種味道。只怕是嘗不出來找的借口吧話語中的揶揄和譏諷之意如此明顯,誰能聽不出來? 寧汐沒有生氣,依舊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著湯,仔細的品嚐著其中的各種味道。 寧有方卻不高興了,笑容頓時一斂:「王麻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麻子皮笑肉不笑的應道:「寧老弟,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別惱羞成怒嘛汐丫頭年紀還小,天分還是有的,不過,也沒厲害到你說的那個地步吧」 寧有方本就是個急脾氣,又最是護短,聽了這話更是怒火直往上湧,頓時瞪起了眼:「你說什麼?有膽子再說一遍」 王麻子慢悠悠的笑道:「說笑而已,別發脾氣嘛大不了待會兒我替你代些酒,不會真讓你喝趴下起不來的。」 「你……」寧有方氣的霍然站了起來。 胡老大一看事態不妙,連連過來拉著寧有方勸道:「寧老弟,別發火,有話好好說。」背著王麻子連連沖寧有方使眼色。 這個王麻子自覺手藝不錯,素來對寧有方這個主廚不太服氣。明面上說說笑笑的,私底下卻時不時的卯足一股勁兒的想壓過寧有方一頭。 好不容易逮到今天這樣的好機會,也難怪王麻子不肯輕易放過了。 寧有方被這麼一攔,稍稍冷靜了下來,也覺得自己有些衝動了,輕哼了一聲便坐了回去。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和凝滯。 張展瑜咳嗽一聲,歉然的笑道:「這事都怪我,剛才圖省事,就把廚房裡用剩的幾種湯摻雜在一起熱了熱,就端了上來。也難怪汐妹子嘗不出來。寧大廚王大廚千萬別為這樣的小事生氣……」 「雞湯,豬骨湯,還有乳鴿的味道。」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忽的響起,打斷了張展瑜的滔滔不絕。 寧汐的眼神異常的清亮,緩緩的繼續說道:「張大哥將這三種湯放在這個砂鍋裡煨熱,又放了竹筍木耳香菇和青菜調味。所以這道湯味道極為鮮美香濃,雖然味道雜了一些,可仍然不失一道美味。張大哥,不知我說的是也不是?」 眾人都是一愣,齊齊的看向張展瑜。 張展瑜早已愣在當場,怔怔的看著那個眉目如畫笑語盈盈的小小少女,竟是忘了回答。 甄胖子最是性急,連連追問道:「展瑜,汐丫頭到底說的對不對?」 「是啊是啊,汐丫頭說對了沒有?」胡老大也是滿臉的好奇。 張展瑜深呼吸一口氣,用力的點了點頭:「汐妹子天資聰穎,味覺更是一等一的靈敏,說的一點不錯。這道湯,正是用雞湯豬骨湯熬製出來的,裡面放了只乳鴿,還放了竹筍木耳香菇和青菜……」 話音未落,眾廚子一片嘩然。 寧有方頓時挺直了腰桿,神氣活現的瞄了眾人一眼,一副「現在你們總該服氣了吧」的模樣。站在一旁的阮氏,也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 寧汐看著寧有方那副得意張狂的樣子,抿唇笑了起來。 明明是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可寧有方卻還是那副喜怒形於色的耿直脾氣,只怕這輩子也是改不了了呢「王麻子,現在你服氣不服氣?」寧有方挑眉一笑。 王麻子有些悻悻的嘟噥道:「誰知道是不是事先和展瑜串通好的……」 這下,連胡老大都聽不下去了,不高興的瞪了王麻子一眼:「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寧老弟性子最耿直,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再說了,展瑜是用廚房裡剩下的幾種湯做出的這道湯,只怕之前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會剩下哪一些。」 胡老大在眾廚子中年齡最大,說話頗有些份量。王麻子也不願輕易得罪他,立刻訕訕的閉了嘴。 寧有方卻不肯這麼輕易放過他,故意咳了一聲:「對了,剛才有人口出狂言,要替我代酒。只可惜我沒這個機會喝了,不知道要不要我替某人代酒才是。」 那個某人自然非王麻子莫屬。做廚子的大多有個好酒量,偏偏王麻子就是個例外。最多喝上二兩就撐不住了。若是真的喝上一斤,今天不趴下才是怪事。 王麻子有心反駁兩句,卻又沒那個底氣,只當做沒聽見扭過了頭去。 胡老大笑著打圓場:「寧老弟有這麼聰慧的閨女,真是可喜可賀。來來來,快些上酒,今天這酒我可是喝定了。」 此言一出,眾廚子都笑開了。 累了半天,喝點酒休息片刻,才有氣力接著忙晚上的這一頓嘛寧有方這一打賭不要緊,倒是給了他們喝酒的好借口了。 來福和另外兩個跑堂笑嘻嘻的拎著酒罈子過來了,拍開泥封,幽幽的酒香就這麼飄了出來。 眾人你倒一碗我斟一碗,煞是熱鬧。 寧有方的酒蟲也被勾的蠢蠢欲動,口中嚷著:「我也陪你們一起喝」,然後便稱兄道弟的喝了起來。 這樣熱鬧紛亂的場合,寧汐和阮氏待在這兒卻是有些格格不入,索性到了隔壁的廚房裡,隨意弄了些飯菜吃了果腹。 隔壁的喝酒划拳聲卻是一浪高過一浪。其中,尤以寧有方的笑聲最為響亮,想不聽見都不行。其中不免夾雜著「來來來幹了這一碗」之類的豪氣干雲的話。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道:「爹每天活的倒是隨性開心。」 阮氏含笑點頭,旋即歎道:「只可惜做廚子的,總是讓人瞧不起。」這也是阮氏心裡的一大遺憾了。 第十七章 孫大掌櫃 寧汐聽了阮氏的話,默然了片刻。 俗話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凡家底稍微殷實些的人家,都想讓家中的兒郎用功讀書考取功名。就算中了個秀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 阮氏一直期盼著寧暉能夠讀書有成,通過科舉走上仕途固然很好,就算做不了官,至少也能謀個文職或是到學堂裡做個夫子之類的,不管能賺多少,至少比手藝人體面多了。 只是,做廚子也是靠手藝吃飯,難道天生便該被人瞧不起麼? 她的重生,是否能躲開前世的悲劇命運?她的重生,是否能守護家人周全?這一切,都只是個未知數。 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走下去。堅定不移的按著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娘,從明天起,我就跟著爹到太白樓來做學徒。」寧汐定定的看著阮氏,輕輕的說道:「女兒不孝,不能在家裡陪你了。」 阮氏溫柔的一笑,愛憐的拍了拍寧汐的手:「你這傻丫頭,我要你天天陪著我做什麼。只要你喜歡,不嫌累不嫌辛苦就好。」做娘的,哪有不盼著閨女好的呢寧汐的鼻子一酸,緊緊的摟著阮氏不肯鬆手。有這樣疼愛她的爹娘,真是她最大的福氣了。 阮氏見寧汐如此激動,也有些傷感起來。閨女大了便會出嫁成了別人家的媳婦,最好的光景便是這承歡膝下的幾年時光了。既然她堅持著要學廚,便隨了她吧母女兩個就這麼相擁在一起,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寧有方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副情景,被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前來,關切的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抹起眼淚來了?」 那滿嘴的酒氣頓時把寧汐和阮氏的那點低落情緒熏跑了,寧汐皺皺鼻子,略有些不滿的抱怨道:「爹,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寧有方嘿嘿一笑,神氣的揮了揮手:「不多不多,才幾碗酒而已。」 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才幾碗而已?瞧他這副醉醺醺的樣子,還不知道喝了多少呢寧有方顯然十分暢快,眉飛色舞的說道:「汐兒今天可真是給我長臉,王麻子一向能說會道,今天可真是丟人丟大了。」一想到王麻子剛才那副吃癟的樣子,寧有方便哈哈笑了起來。 寧汐見寧有方說話聲音越來越大,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爹,你小點聲,要是被人家聽見可不好。」 寧有方不以為然的聳聳肩:「王麻子早被灌醉了,正趴在桌子上打呼,睡的像豬一樣,就算你在他身邊放鞭炮他都不會醒的。」 寧汐被逗的咯咯笑了起來。太白樓裡的這群廚子雖然大都粗魯了些,不過,卻都是些直率的漢子。今天雖然是第一次碰面,卻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呢希望以後能和他們都好好相處才是。 阮氏想了想,便說道:「我先帶著汐兒出去轉轉,然後早些回去收拾準備一下。明天你再帶她過來吧」寧有方每天都得忙到很晚,總不能一直在這兒等著吧1 寧有方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抬腳送了阮氏和寧汐出去。 剛出了廚房的門,迎面便走來了一個一臉精明的中年男子。正是太白樓的大掌櫃孫長髮。 寧有方忙笑著迎了上去打招呼:「孫掌櫃,你怎麼過來了?」 孫掌櫃笑道:「聽來福說,你們幾個今天都喝了不少酒。我特地過來看看,可別一股腦的都醉倒了。今天晚上已經有人預定了幾桌酒席了。」 寧有方笑道:「孫掌櫃只管放心,我們心裡都有數的,保準不會耽誤了正經事。」 孫掌櫃笑著點點頭,忍不住朝寧汐和阮氏看了過來。 寧有方忙介紹道:「這是我婆娘和閨女……」還沒等他介紹完,就聽寧汐脆生生的喊了聲:「孫伯伯好」 她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得在太白樓裡度過,和這裡的人打好關係當然是必要的。尤其是眼前這位孫大掌櫃,可是太白樓幕後東家最信任的人,當然更要搞好關係。 孫掌櫃一愣,旋即笑道:「好好好,這閨女嘴甜又乖巧,真是討人喜歡。」 寧汐笑瞇瞇的自我介紹:「孫伯伯,我叫寧汐,你叫我汐丫頭吧」 孫掌櫃比寧有方大了幾歲,家中也有個年齡差不多的女兒,見寧汐如此乖巧,倒是打心底裡生出歡喜來:「這名字好,看不出寧老弟還有這等才學。」 寧有方的虛榮心暴漲,臉上還要擠出謙虛的樣子來:「孫掌櫃過獎了。不過是隨便取的名字,哪裡比的上你家閨女的名字好聽。」 寧汐拚命忍住笑意,寧有方這一得意就會翹尾巴的毛病多年如一日。前世裡當了御廚之後,才勉強壓著自己變的穩重些。 不過,現在看來,還是這樣的寧有方更鮮活可愛啊孫掌櫃和寧有方相識幾年,自然也知道寧有方的個性,笑了笑,並未放在心上。 寧汐甜甜的一笑:「孫伯伯,從明天起,我就跟著爹來做學徒。還請孫伯伯多多照應」 孫掌櫃笑容一斂,驚訝不已:「什麼?你要來做學徒?」 做廚子的帶學徒,本是很常見的事情。這裡的六個大廚,幾乎人人都帶了學徒過來。反正只供吃喝不發工錢,所以多個人根本不算什麼。 只不過,這麼嬌嬌嫩嫩的小姑娘也來做學徒,實在令人意想不到啊寧有方接過話頭,笑著說道:「是啊,這丫頭非鬧著要跟我學廚,我拗不過她,只好先應了。只怕熬不了幾天,就會鬧騰著要回去了。」 孫掌櫃一想果然如此,哪有小姑娘能吃的了這份苦的,鬧騰幾天只怕就要打退堂鼓了。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 寧汐被兩個大男人當著面取笑,也沒生氣,只笑了一笑。 總有一天寧有方會知道,她是認真的。 前世活在家人的庇護之下,她不懂人心險惡不知世事艱險。可經歷了那一場變故之後,她的性格和想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她一定會守護所有的親人,好好的活下去 第十八章 徹底不一樣 出了太白樓,阮氏便領著寧汐在清河坊的各家鋪子裡轉悠起來。 此時正值下午,出來閒轉的人著實不少。尤其是那些賣胭脂水粉的鋪子裡,更是熱鬧的很。大姑娘小媳婦固然不少,還有不少大娘大嬸。 由此可見,愛美是女人的天性,跟年齡大小無關。 阮氏笑著拉了寧汐進去,挑了幾個簪花幾個帕子,又打算給寧汐買幾盒脂粉。 寧汐抿唇一笑,婉言拒絕道:「娘,我年紀還小,用不著這些。」或許,以後也不大用得著了吧每天待在油膩膩的廚房裡對著鍋碗瓢盆爐灶,還塗脂抹粉的做什麼? 阮氏想了想,便笑著點了頭,又領著寧汐到了隔壁的布鋪子裡。 那夥計見來了客人,很是熱情的迎了上來,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了各式布料。阮氏笑吟吟的看了起來。 寧汐含笑立在一邊,漫不經心的瞄了那些色彩鮮亮的布料一眼。 這個夥計倒是機靈的很,只拿了些好看又不貴的廉價布料過來,那些光滑柔軟的綾羅綢緞,卻不是普通百姓能買的起的了。 前世的她,自然是個愛惜自己容貌的女子。 她本就生的秀美,縱然穿著粗布衣衫也掩不住那份出眾的秀氣。待到了窈窕少女之齡,寧有方已經成了御廚,家境陡然有了轉變,寧汐也過上了閨閣小姐的生活。身邊有丫鬟伺候,吃的穿的用的無一不是上乘。 那個時候的她,活的無憂無慮,每天最大的煩惱不過是要穿哪件衣服戴哪支釵才更漂亮…… 想及此,寧汐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長的再美打扮的再精緻又能如何?大禍來臨之際,美麗的容貌毫無用處,她根本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絕望的和家人同赴黃泉。 這一生,她不想再做嬌弱的菟絲花,也不想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修飾自己的容貌外表上。 「汐兒,快些過來看看。」阮氏笑盈盈的喊了一聲,獻寶似的將手中的布料遞到了寧汐的眼前:「這塊淺綠帶暗紋的布料真是漂亮,我扯幾尺給你做身新衣服吧」 寧汐隨意的瞄了一眼,笑道:「不用了,娘,我不想要。」 阮氏一愣:「怎麼了?你不喜歡這個花色麼?這邊還有別的,要不……」 「你給我扯幾尺結實耐磨的棉布吧」寧汐笑著接道:「最好買灰色或是黑色,也耐髒些。」在廚房裡做事,穿的漂亮乾淨也是白費。 阮氏這才無奈的想起寧汐明天就要正式到太白樓做學徒的事情來,不由得歎了口氣,將手裡的布料放了回去。 那夥計早已慇勤的又捧了幾塊棉布過來,笑著說道:「我們這兒的棉布最是厚實,穿上兩年都不會壞的。瞧瞧這幾種顏色,要挑哪一種?」 寧汐頗感興趣的看了過去。這種粗棉布價格低廉,大多是小作坊裡染出來的,當然漂亮不到哪兒去,勝在厚實耐磨,最受普通百姓的歡迎了。 這幾塊棉布顏色各自不同,有紅的有黑的有藍的有灰的。 阮氏打量幾眼,笑著說道:「汐兒,買這塊紅色的吧穿著也顯得人精神些。」寧汐皮膚白皙,穿紅色一定很好看。 那夥計立刻接了句:「這位娘子眼光可真是好,這種大紅顏色周正,最醒目不過了。」 寧汐含笑搖頭,纖細的手指直直的指著那塊灰色的棉布:「買這塊吧」 阮氏順著寧汐的手看了過去,立刻皺起了眉頭:「這顏色太暗了,哪裡適合你穿。」那略顯黯淡的灰色布料,在一堆布料中,實在太不起眼了。 寧汐卻越看越中意,嬌嗔的扯著阮氏的胳膊:「娘,就要這個嘛我很喜歡呢」她壓根不想別人注意到自己的相貌,穿的越不起眼越好呢阮氏猶豫起來,看看那塊紅色的,再看看那塊灰色的,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 那夥計一見這架勢,連忙笑著說道:「這位妹子可真是有眼光,這塊灰色的布料顏色染的最勻稱,又最耐髒。就算十天半月不洗也看不出來……」 事實上,這種灰色的布料是最難賣的。莫說大姑娘小媳婦不肯買,就連男子也寧願買黑色藍色的布料做衣服穿。難得有人看中了這塊灰色布料,那夥計自然竭力的吹噓幾句,暗暗盼著把這滯銷的布料都賣出去才好。 寧汐瞄了那夥計一眼,忽的微微一笑:「這布料多少錢一尺?」 那笑容如春日枝頭的第一朵花徐徐綻放,說不出的嬌俏動人。 那夥計呆了一呆,才笑著答道:「四文錢一尺。若是你把整塊布料都買去,就算你三文如何?」 寧汐笑吟吟的說道:「這樣吧,我把這一整塊布料都買了,你就算我兩文錢一尺吧」 那夥計連連搖頭,苦著臉說道:「這可萬萬不行,要是掌櫃的知道了,非剝了我的皮不可。這樣吧,我先給你量一量,送你一尺布頭如何?」 「送兩尺吧」寧汐乘勝追擊:「不然,我就不要了。」說著,作勢欲走。 那夥計一急,連連喊道:「兩尺就兩尺」 寧汐背著夥計,沖阮氏笑了一笑。眼神裡滿是淘氣和得意。 阮氏啞然失笑,只得將那塊足有八九尺的布全數買下了。待出了布鋪,才抱怨了一句:「這麼大的一塊布,哪裡能用的完。」 寧汐笑嘻嘻的撒嬌:「用不完就做兩身衣服,我換著穿就是了。娘,反正待會兒也沒別的事,今晚就給我先做一身留著明天穿,好不好?」 面對笑顏如花的女兒,阮氏哪裡還能說的出一個不字,笑著點頭應了。 寧汐歡呼了一聲,歡喜的摟著阮氏的胳膊不放,親暱的靠著阮氏的肩膀一起往前走。 阮氏不免打趣了兩句:「你這丫頭,倒是越過越小了。瞧瞧那邊,那個五六歲的小娃娃也是這麼扯著大人的胳膊呢」言若嗔之,心則喜之。 聽了這話,寧汐絲毫不覺害羞,俏皮的仰頭一笑:「我也小的很,才十二歲嘛」尾音拖的長長的,說不出的嬌憨可愛。 阮氏被逗的呵呵笑了起來。女兒生病了一場,現在倒是比以前更聰慧機靈可愛了呢 第十九章 寧家的「喜」事 回家之後,阮氏先拿了軟尺過來替寧汐量了尺寸,然後將灰色的棉布攤開,用炭筆輕輕的畫了幾條線,再用剪刀沿著線條剪開。 這一番動作極為流暢,看的寧汐嘖嘖驚歎不已:「娘,你的手藝真好。」 阮氏頭都不抬,繼續專心的忙活,口中卻笑著應道:「這都是女子該學的東西,說起來你也不小了。今後有空也得學著一些。不然將來嫁到了夫家,不會女紅可是會被恥笑的。」 寧汐笑了笑,隨意的應了句:「我才不想嫁人。」 阮氏嗔怪的白了寧汐一眼:「又說傻話了,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 越是講究的官宦富貴之家,對待女子的親事就越慎重。到了十三四歲就開始議親的比比皆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兒,也最多拖延到十五六歲。若是到了十八歲還沒出嫁,可就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寧汐略有些悵然的笑了笑,語氣隱隱有些蒼涼:「等到了非嫁人不可的那一天再說吧」她已經沒有了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的勇氣了。 阮氏一愣,心裡忽的浮起了莫名的怪異感受。不由得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向寧汐看了過去。 寧汐卻迅速的收拾了心情,沖阮氏扮了個鬼臉,調皮的一笑:「我要一直陪著爹娘和哥哥,到二十歲再嫁人。」 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白了她一眼:「竟是胡說,二十歲可就成了老姑娘了。最遲也得在十八歲之前出嫁。」 寧汐迅速的接口:「好,那就等十八歲再說。」 阮氏啞然失笑,調侃道:「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只怕等你遇到了如意郎君的時候,整日裡鬧騰著要嫁人呢」 寧汐的笑容僵硬了,過往的回憶忽的鋪天蓋地而來。 十四歲的那一年,她和邵晏相遇,一見傾心。從此,她的世界裡便只剩下了一個男子。 那時候的邵晏,也是喜歡她的。可在他的心中,總有許多事情比她更重要。 為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他的野心,他不惜利用她的一片真心,將寧有方拖下了那趟渾水。她懵懂不知,眼裡只有那個承諾要娶她愛她一輩子的男人。 而到臨死的那一刻,她都沒有真正的嫁過他…… 寧汐深呼吸口氣,用力的眨眨眼,將到了眼角的淚水全數嚥了回去,擠出笑容來:「娘,你又來取笑我了。我才不管,反正我不想早早嫁人。」 阮氏沒有察覺寧汐的異樣,樂呵呵的哄道:「好了好了,你先出去玩會兒,總這麼在我耳邊絮叨,我還怎麼給你做衣服。」 寧汐笑著點頭,一直到出了屋子,那笑容都未停過。 所有的痛苦傷心都是過往雲煙了,今後的人生,她要笑著走下去。 「七妹,總算見著你人影了。」寧敏歡快的小跑過來,扯著寧汐的胳膊嘰嘰喳喳的說道:「快些過來,我偷偷告訴你一件喜事。」 寧汐揮開腦中紛亂的思緒,笑著問道:「六姐,家裡有什麼喜事了?」 寧敏咧嘴一笑,連連點頭,卻又故作神秘的不肯細說:「給你三次機會,猜猜看嘛」 寧汐很配合的皺眉苦思,腦子裡卻迅速的轉了起來。十二歲的這一年,家裡還發生過什麼樣的大事呢? 對了,該不會是…… 「二姐要定親了」寧汐喃喃的說了一句,語氣異常的肯定。 寧敏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了:「你、你怎麼知道的?」今天有媒婆上門提親,寧有財夫婦商量了一個下午才決定應了這門親事,她也是剛剛知道呢寧汐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隨便猜的唄」 她不僅知道有人上門來提親,還知道寧雅的未來夫君姓李名君寶,是個遠近聞名的紈褲少爺。 前世的寧雅嫁給了李君寶之後,並沒過上幾天的舒心日子。李君寶吃喝嫖賭樣樣俱全,脾氣又不好,對寧雅動輒打罵。公婆壓根不管,反而時常冷言冷語的跟著數落幾句。 寧雅的性子本就內向懦弱,受了氣也只會哭泣,連回娘家訴苦都不敢。 在接連生了兩個女兒之後,寧雅在李家的地位就更低了。公婆從指桑罵槐到後來的毫無顧忌當面辱罵,李君寶更是正大光明的納妾逛青樓。 到後來,寧家出了事,寧雅也受了牽連,被官府抓去充作官ji。 可以說,寧雅的一生也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寧汐滿腹的心事,笑容自然淡了下來。寧敏卻還在咋呼個不停:「哇,你可真是太厲害了。竟然一猜就中。二姐要定親嫁人了,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麼?」 喜事?寧汐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故作好奇的問道:「六姐,今日來提親的是哪一家?」 寧敏喜滋滋的應道:「是隔壁鎮子上的李家,聽說他家裡有幾百畝地,每年光是收租子就吃喝不愁了。姐姐能嫁到這樣殷實的人家,可真是好福氣。」 寧汐抿了抿嘴唇,淡淡的說道:「是不是福氣,這可難說。」 聽了這話,寧敏頓時一愣:「七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寧汐不答反問:「六姐,二姐人呢?」既已知道了前世的結局,她怎麼也不忍心看著寧雅跳進火坑裡。不管成與不成,還是出份力吧「她當然在屋子裡……喂喂喂,你走這麼快做什麼,等等我嘛……」寧敏邊嚷嚷邊追了上去。 寧汐走到寧雅的屋子外,輕輕的敲了門。 寧敏則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姐姐,快開門,七妹來看你了。」 門「咿呀」一聲開了,寧雅俏生生的站在那裡,見了寧汐和寧敏,寧雅略有些羞澀的笑了一笑,便讓兩人進了屋子。 寧敏笑嘻嘻的說道:「姐姐,七妹聽說了你的好消息,特地來向你道喜呢」 寧雅的臉騰的紅了,雙手絞著帕子,低著頭不好意思說話。 寧汐心裡一動,看寧雅這反應,倒像是對這門親事頗為滿意。她若是冒然張口勸說,反而不美,還是先探探口風好了…… 第二十章 還是那樣的結局嗎 寧汐故作隨意的問道:「二姐,聽說今天有媒婆來提親,可是真的麼?」一雙眼密切的留意著寧雅的反應。 寧雅紅著臉點了點頭,聲音極小的說了句:「爹娘已經和我說過了,打算明天就給回話。」 寧汐心裡一沉。 看寧雅這反應,分明對這門親事中意的很。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才好? 站在一旁的寧敏,見寧汐臉色怪怪的渾然不似高興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七妹,你今天是怎麼了?這樣的大喜事,你怎的還皺著眉頭?」 被寧敏這麼一提醒,寧雅也察覺出寧汐的不對勁來了,關切的看了過來:「七妹,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寧汐忙擠出笑容來:「沒有的事,我今天跟著爹去了太白樓,開心的很呢」 寧雅和寧敏的注意力頓時都被吸引了過來,紛紛笑著問起了經過。 寧汐打起了精神,繪聲繪色的將在太白樓所見所聞一一道來。寧雅和寧敏都聽的入了神,俱是羨慕不已。 「七妹,你真的打算跟著三叔去做學徒麼?」寧雅好奇的問道。女孩子學廚沒什麼不好,不過,要到酒樓做學徒可就不一樣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 寧敏也湊了過來:「做學徒可是很辛苦的,你能受得了麼?」 寧汐微微一笑:「我待在家裡也沒什麼事,辛苦就辛苦些吧至少也能學個傍身的手藝。」當著兩位堂姐的面,寧汐自發的把那些豪言壯語都收了起來。免得嚇到了她們…… 饒是如此,寧雅和寧敏也是一臉的羨慕。 整日裡待在家裡,其實無聊的很。能到酒樓裡做學徒,接觸外面的人和事,一定能大開眼界吧對沒見過世面的閨閣少女來說,這當然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寧汐故作不經意的問了句:「對了,二姐,那個李家怎麼會突然請媒婆來提親?」 一說回這個,寧雅的臉又騰的紅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清楚。 寧敏擠眉弄眼的笑道:「七妹,這事你可就不知道了。前幾天,你生病躺在床上,我和姐姐一起去了寺廟給你求了道平安符。結果,在廟裡遇到了李家少爺……」 寧雅生的秀麗婉約,很是出挑。立刻便入了李君寶的眼。隨意找了個借口便上前搭話,寧雅內斂羞澀,不肯多說什麼。可寧敏卻是個聒噪的丫頭,竟是不避諱的將寧雅的姓名告訴了李君寶。 結果,今天便有李家上門提親這一出了。 寧雅羞紅著臉一聲不吭,可眼裡分明閃爍出少女的歡喜和甜蜜。 寧汐心裡又是咯登一涼。寧雅眼中的光彩她再熟悉不過,當年她遇到邵晏之後,對著鏡子梳妝之時,看的便是這樣一對晶瑩的雙眸。 難道,寧雅竟然喜歡上了這個李君寶? 寧汐斟酌著言詞,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二姐,你只見過李家少爺一面,就這麼定了終身大事,會不會太倉促了?」 寧雅咬著嘴唇,並不正面回應這個問題:「終身大事,自然要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爹娘自然會為我考慮的。」 完了,寧雅居然真的喜歡李君寶那個混賬寧汐微微蹙起了眉頭,腦子裡忽的浮現出李君寶的面孔。前世她也見過李君寶幾次,卻從沒有說過話。只記得那個李君寶性子極為輕浮,眼睛總時不時的盯著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 不過,李君寶確實生了張俊俏面孔…… 寧雅一向安分老實,從不隨意出去,幾乎從未接觸過同齡的男子。對初見一面的李君寶生出好感也是正常的吧寧汐想了想,試著勸道:「二姐,你只見過他一次,根本不清楚他的性情脾氣如何。要不,還是請二伯二娘出去打聽打聽吧不然,等親事定下了,想反悔可就來不及了。」 寧敏不以為然的反駁:「七妹,那媒婆說的很清楚,李家少爺對二姐一見鍾情,回去便央求著家裡來提親了。再說了,李家家底殷實,二姐嫁過去就能過好日子,有什麼可擔心的。」 寧汐輕哼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知道以後李家少爺就會對二姐好?」 當年的邵晏,何嘗不是溫柔一片深情款款?可到後來…… 寧汐的心裡隱隱抽痛了一下,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那股酸澀按捺了下去,看向不知所措的寧雅,輕輕的說道:「二姐,嫁人可是一輩子的事,你真的想好了麼?」 寧雅靜默了片刻,才低低的說道:「七妹,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不過,我……我心裡也是願意的。」 此言一出,寧敏頓時眉開眼笑,示威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卻連笑也笑不出來了。心底的那一抹苦澀,緩緩的蔓延至全身,就連嘴裡也是苦苦的。 李家是個土財主,家底殷實。李君寶又是家中獨子。這樣的人家上門來提親,也難怪寧有財和王氏都會中意了。 更重要的是,寧雅自己也是心甘情願。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怎麼阻止這門親事? 總不能直接告訴眾人,她知道在不久的將來,李君寶便會對寧雅又打又罵從未讓寧雅過上一天舒心日子吧寧汐的手悄然握成了拳頭,聲音有些不著急的緊繃和急切:「二姐,你真的決定了麼?要不,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你們來之前,爹娘都來過了。」寧雅鼓起勇氣說道:「我……我點了頭,他們已經去找媒婆回話了。」 寧汐頓時啞口無言,心裡忽的泛起了一陣無力和沮喪。原來,就算知道了結局,一切也沒什麼改變。 寧雅依然會嫁到李家去,過上那種卑微辛苦的日子…… 那麼,寧有方呢?是不是還會在三個月後遇上那個貴人,然後跟著去京城?一切的一切,還會和前世一樣嗎? 寧汐的臉色白了一白,身子微微一顫。 寧雅被嚇了一跳,急急的問道:「七妹,說的好好的,你的臉色怎的這麼難看?」 寧敏也收起了得意的笑容,關切的看了過來:「你今兒個到底是怎麼了?」 第二十一章 兄妹情深 看著兩張滿是關心的面孔,寧汐心底的涼意慢慢的退散。 不,不一樣了。 至少,現在現在有知悉一切的她。就算寧雅還是會嫁到李家去,她也可以幫寧雅做些什麼改變前世悲劇的命運…… 寧汐定定神,笑著說道:「我乍然聽到二姐要定親了,心裡好生捨不得呢」說著,嬌嗔的拉起寧雅的手搖了搖:「好二姐,我得恭喜你,找到如意郎君呢」 寧雅頓時紅了臉,眼底卻滿是歡喜。 寧敏這才拍拍胸脯鬆了口氣:「七妹,你剛才的臉色好難看,可真把我們嚇了一跳。」 寧汐抿唇一笑,扯開了話題:「對了,二伯他們既已找了媒婆回話,定親的事情也就快了吧」 只等過了庚帖,就算是初步定了親事,接下來還有一堆繁瑣的俗禮。若是換成了名門富戶的閨閣小姐出嫁,要講究的禮節就更多了。 寧雅輕輕的點頭,眼裡跳躍著歡喜和甜蜜。 寧汐被那份歡喜刺痛了眼,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一切訴之於口的衝動忍了下來。若無其事的笑道:「那我可等著二姐的好消息了。我明天就要去太白樓做學徒,得回去做些準備,以後有空再來陪二姐說話可好?」 寧雅笑著點頭應了,目送著寧汐出了屋子。 寧汐的笑容在踏出房門之後便消退了,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子,靜靜的坐在窗子邊,心裡一片紛亂。 阮氏正忙碌著剪裁縫衣,一時也沒留意寧汐的異樣。 過了小半個時辰,寧暉捧著書本興沖沖的回來了,口中不停的嚷著:「娘,妹妹,我回來啦」 阮氏抬頭一笑:「等我忙完了手裡的活兒,就去做飯,你先等會兒。」 寧暉笑著點頭,向寧汐看了過去。 待見到寧汐蹙著眉頭毫無笑容,寧暉自作聰明的上前安撫道:「妹妹,是不是爹不肯同意讓你做學徒?你就別在這兒生悶氣了,做學徒又累又辛苦,依我看,實在沒什麼意思……」 寧汐啞然失笑的打斷寧暉:「哥哥,爹同意了。」 「什、什麼?同意了?」寧暉的滔滔不絕戛然而止,不自覺的張大了嘴巴:「是真的嗎?」 寧汐的心情陡然好了許多,含笑點頭:「當然是真的,爹已經同意了。我明天就正式開始到太白樓裡做學徒了。」 寧暉開始撓頭,嘴裡嘟噥個不停:「這怎麼可能,爹居然真的同意了……」妹妹是個女孩子,到酒樓裡做學徒實在不太合適吧寧暉每每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會不停的撓頭。 寧汐看到這個熟悉的小動作,只覺得無比的親切,笑著說道:「哥哥,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只管安心的讀書,爭取今年就考中童生。」 寧暉似是想到了什麼,霍然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寧汐:「你執意要跟著爹去做學徒,是為了我嗎?」 有了寧汐做學徒,寧有方定然不會再逼著他退學了…… 寧汐當然不肯承認,連連笑道:「我想做學徒,是因為我自己想學廚藝,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多想了。」 寧暉哪裡肯信這樣的說辭,想了想,下定決心說道:「妹妹,你別去了。等爹回來,我跟他說,讓我去好了。」 雖然,他打從心底裡不願意做學徒學廚藝。可他怎麼忍心看著嬌弱的妹妹去吃這份苦? 寧汐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可臉上卻愈發笑的坦然自若:「你去幹什麼,你又沒我這麼聰明有天分,去了也只會惹爹生氣。還是好好讀書才是正經。等你將來有出息了,我這個做妹妹的,也能跟著沾沾光呢」 寧暉不知要再說些什麼,看著寧汐俏生生的笑臉,他的眼圈忽的紅了。一雙手悄然握成了拳頭。從未有過的執念在心底緩緩的浮了上來。 他要好好讀書考取功名,他想出人頭地讓家人都過上好日子。至少,爹不用再做廚子這麼辛苦。妹妹也能安然的在享受閨閣生活了…… 阮氏一直在旁邊默默的聽著,心裡有一絲酸澀,卻又覺得暖暖的。 一雙兒女如此相親相愛,真是件值得安慰的事情啊寧汐笑著扯開話題:「有件事情你們還不知道吧今天有媒婆上門給二姐說親,二伯二娘都點頭應了呢」 阮氏和寧暉的注意力果然都被吸引了過來,異口同聲的問道:「是哪一家的兒郎?」 寧汐的眼裡閃過一絲冷意,臉上卻依舊笑吟吟的:「是隔壁鎮子上的李家。聽說家中有幾百畝地,家底很殷實呢」 寧暉一聽到這個姓氏,忽的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道:「姓李,該不會是我認識的那個李君寶吧……」 這次,卻輪到寧汐訝然了:「哥哥,你也認識他嗎?」 寧暉瞠目結舌:「不是吧真的是李君寶?」 寧汐點了點頭:「是這個名字沒錯,哥哥,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一說起這個,寧暉便冷哼了一聲:「我上次和幾個同窗去茶樓,便遇到了這個小子。為了搶一個位置,差點打一架。」 看來,這個李君寶實在沒給寧暉留下什麼好印象,提到他的時候,寧暉一臉的不以為然。 阮氏聽的連連皺眉頭,眼看著就要長篇大論的訓斥一通,寧暉連忙解釋道:「你們放心,後來我們把靠窗的好位置讓給他了,沒有打起來。」 阮氏這才鬆了口氣,繼續低頭忙活了起來。 寧汐歎了口氣:「真沒想到李君寶是這樣的人,可是二伯二娘都已經點頭應了這門親事了。」 最最重要的,是寧雅也是樂意這門親事的。 寧暉輕哼一聲:「他以後要是敢欺負二姐,我就領著寧皓打上門去。」 寧汐眼睛一亮,拍手道:「好主意。我們寧家人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將來若是他敢欺負二姐,你和四哥都別客氣。」 「那是當然」寧暉裝模作樣的揚了揚胳膊。 阮氏聽的好氣又好笑,白了兩兄妹一眼:「別胡說,既然快定親了,以後見了面就是姻親。說話可得客氣些。」 寧汐吐吐舌頭,寧暉拌了個鬼臉,兄妹兩個對視一眼,齊齊笑了。 第二十二章 太白樓裡的小學徒(一) 第二天清晨,太白樓的後門剛開不久,寧有方的身影便出現了。 後面,當然還跟了一個「小尾巴」。 寧汐穿著略有些肥大的衫子,下身穿著同色的褲子,腰間繫著灰色的棉布腰帶,愈發顯得身姿輕盈。頭髮梳成了一條油光水滑的辮子,白皙光滑的臉蛋嬌俏可人。 雖然穿的很樸素,可那份清新水靈卻是粗布衣衫遮也遮不住的。 寧有方邊走邊叮囑:「汐兒,從今兒個開始,你就是我身邊的學徒了。做學徒有做學徒的規矩,得從雜事做起,要勤快些。記得多看多聽多學,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不要在別的廚子做菜的時候張望……」 手藝人都對自己的傳承看的很重,等閒不肯輕易收學徒。更忌諱別人偷學自己的手藝。寧有方唯恐寧汐不懂事犯了別人的忌諱,因此一路上叮囑了不下數十次。 寧汐乖乖的點頭應了。 寧有方見寧汐如此乖巧聽話,心裡很是快慰。先是領著寧汐裡裡外外的轉了一圈,一一介紹了廚房裡的人給寧汐認識。 「這個是我們太白樓裡的周大廚,大廚房就是他負責的……」這個周大廚年約三十四五,眼睛不大,一笑起來便瞇成了一條縫。 寧汐甜甜的喊了聲「周伯伯好」,心裡卻在胡思亂想著。這個周大廚眼睛這麼小,站在鍋邊的時候能看的清鍋中的菜餚嗎? 【文、】周大廚連連笑著應了,眼睛果然又成了一條細縫。 【人、】甄胖子胡老大都是昨日見過的,不過,寧有方依舊正式的介紹了一遍。這其中的含義眾人自然都清楚。 【書、】看來,寧有方是真的將寧汐視做衣缽傳人了,不然,也不會如此的慎重的介紹她給所有的大廚們認識。 【屋、】這麼一來,各人對寧汐不免又高看了一眼。 王麻子昨天被寧有方灌得爛醉,昏睡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晚上,到現在臉還隱隱的發青,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寧汐口中喊著「王伯伯好」,心裡卻偷偷樂了。這個王麻子一肚子小心眼兒,昨天還說了那麼多難聽話。活該被灌醉成這樣對著這麼一個笑的甜美可愛的小姑娘,王麻子縱然有再多的不痛快,也是發作不出來了,笑著點了點頭。 太白樓裡的大廚一共有六個,連寧有方在內已經來了五個,還有一個姓朱的卻是遲遲未到。 寧有方皺著眉頭,不悅的問道:「朱二那個懶鬼,今天怎麼又來遲了?」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怯生生的應道:「師傅昨天夜裡出去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這個少年,正是朱二的徒弟。 寧有方輕哼了一聲:「肯定又是去賭坊了。這個朱二,我說過他多少次了,這麼熬夜賭錢最傷身體。今天還哪有力氣做事……」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邊擦汗邊陪笑:「今兒個大家來的可真早啊」 甄胖子笑著打趣道:「朱二哥,不是我們來的早,是你來的太遲了。昨天晚上又去賭坊了吧,贏了多少回來啊」 眾人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誰不知道這個朱二十賭九輸?每個月賺的工錢十有八九都扔在賭桌上了。偏偏他死性不改,只要兜裡有兩個錢,就忍不住要往賭坊跑。幸虧太白樓裡供吃供住,不然,就憑朱二這副死德性,只怕連飯都吃不上了。 寧有方自然也清楚朱二的性子,有心勸幾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卻也不好說的太多。瞄了朱二一眼,溫和的勸道:「朱二哥,我們做廚子的是體力活,整天站在鍋邊,最耗費力氣。還是少熬夜的好。」 朱二訕訕的笑著應了,不過,眼睛卻一直骨碌碌的轉個不停,分明沒往心裡去。 寧有方心裡暗暗歎口氣,打起精神笑道:「來,我給你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閨女寧汐,打今兒個起跟著我來做學徒。還請朱二哥多多指點。」 所謂的指點,當然是客套話。做廚子的誰肯輕易指點別人的廚藝? 寧汐連忙上前一步,甜甜的喊道:「朱伯伯好」 朱二打量寧汐幾眼,誇讚個不停:「好好好,你家的汐丫頭,可比我那個不成器的徒弟機靈多了。」 寧有方心裡暗暗得意,口中卻不免謙虛了幾句:「哪裡哪裡,小四兒一向勤快,我家汐兒只怕是吃不了這個苦頭。」 那個叫做小四兒的少年,一聲不吭的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偷偷瞄了寧汐兩眼。 那個笑的甜美可愛的漂亮小姑娘,也會天天到太白樓來嗎?以後豈不是能天天見到她了? 小四兒的面孔忽的漲紅了,低著頭不敢再多看。卻又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偷偷的瞄了過去。 寧汐早已留意到了小四兒的那點小動作,不由得啞然失笑。 只是,現在的她雖然是青蔥水嫩的小姑娘,可她的一顆心早已歷經滄桑,實在沒有這個心情為一個少年的注目竊喜或是羞澀。只當做什麼也沒留意罷了。 大廚們也輕鬆不了多久,過了片刻,孫掌櫃便過來了,吩咐道:「今天有貴客把樓上的雅間全都定下了,要宴請賓客。桌席照著六兩銀子預備,大傢伙兒可得打起精神來,不要砸了我們太白樓的招牌」 各人立刻精神抖擻的應了。 孫掌櫃又笑著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寧老弟,又得麻煩你了。」 這樣的宴席規格很高,馬虎不得,得擬定統一的菜單。還得有人在廚房裡統籌安排。這樣的人選,非寧有方莫屬。 寧有方也不多說客套話,笑著應了一聲,然後沉聲吩咐各人忙活起來。 打雜的婦人們忙著理菜洗菜,二廚們負責切菜配菜,大廚們則要各自忙著處理各種食材備用,跑堂的則去忙著到前樓佈置雅間。 眾人各司其職,各自忙的熱火朝天,時不時的便聽到各人的叫喊聲。其中,又屬寧有方的聲音最大。 寧汐初來乍到,一時也幫不上忙,索性待在寧有方的廚房裡,替張展瑜打起了下手。 第二十三章 太白樓裡的小學徒(二) 張展瑜剛瞄了茄子一眼,寧汐立刻迅速的捧了一盆茄子過來,順便慇勤的把空盤子放好。 再看一眼白菜,勤快的小姑娘立刻又搬了白菜過來。 再然後,蘿蔔青椒竹筍青菜…… 寧汐跑的樂呵呵的,小巧的臉蛋上早已冒出了汗珠。這些體力活對成年男子來說,確實不算什麼,不過,對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來說,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不過,她從頭到尾一句牢騷都沒有,兀自樂顛顛的跑個不停。 張展瑜忍不住說道:「你若是累了,就到一旁休息會兒。」 寧汐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笑瞇瞇的說道:「不用休息,我不累。」 張展瑜本就不愛多話,聞言也就閉了嘴。繼續低頭切菜配菜。 寧汐卻有了聊天的興致,好奇的問道:「張大哥,你學廚多久了?刀功可真是好呢」 在一旁看張展瑜切菜,簡直就是一種享受。手起刀落,砧板上的蔬菜便成了細絲長條或是片狀,動作極為乾淨利索,細細聽去,竟然有種奇異的節奏。 張展瑜並未抬頭,只淡淡的應了句:「我這刀功不算什麼,不要說幾位大廚,就連大廚房裡負責炒菜的普通廚子也比我強多了。」 說完之後,便又忙活了起來,一副「我很忙請別來打擾我」的樣子。寧汐百試百靈的甜美笑容,到了張展瑜面前顯然沒多少作用。 寧汐識趣的閉了嘴,心裡卻暗暗奇怪起來。總覺得張展瑜對她不冷不熱的,甚至隱隱的透露出些許排斥,這是為什麼? 不過,下面她也沒時間多想這些了。雅間裡的客人全數到齊,酒宴正式開始,廚房裡的各人都忙的不得了。她做不了什麼重活,便跑來跑去的幫著端碗遞盤子。 寧有方忙裡偷閒看了寧汐一眼,見她小臉通紅額頭上都是汗珠,心疼不已,低聲說道:「汐兒,你若是累了,就到隔壁的小飯廳裡歇會兒……」 寧汐呵呵一笑,歡快的說道:「爹,你只管忙你的,我不累。」說著,又去碗櫃裡端了一摞盤子過來,一一的在桌子上放好。 寧有方暗暗歎口氣,卻也沒有說話的時間了,扭過頭去繼續忙碌了。 寧汐趁著這個功夫,凝神打量起寧有方炒菜的步驟動作來。看了片刻,心裡驚歎不已。 爐火極為旺盛,火苗一竄老高。寧有方一手握著厚重的大鐵鍋,另一手握著大大的勺子,飛快的翻炒著鍋中的菜餚。不時的加入各式調味料。最厲害的是,從頭至尾都沒見他嘗過一口,裝盤後就讓跑堂的端走了。 由此可見,寧有方對自己的廚藝是何等的自信。 「汐兒你仔細看著,待會兒說給我聽聽有什麼收穫。」寧有方動作未停的吩咐了一句。 寧汐忙不迭的應了一聲,看的更加仔細了。 張展瑜本是背對著寧有方,聞言眼裡掠過一絲淡不可察的羨慕。頓時湧起了一股轉身的衝動,好不容易才按捺了下去。 做大廚的,都很忌諱有人在旁邊偷師學藝。他花了不少心思才成了寧有方身邊的二廚,若是一時舉止不慎惹惱了寧有方可就大大的划不來了…… 寧汐自然不知道張展瑜的那點小心思,雙眸一直緊緊的盯著寧有方的一舉一動,漸漸的,似有所領悟一般,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寧有方的眼角餘光瞄到寧汐目不轉睛的專注模樣,心裡滿意的點頭。 天分固然重要,可後天的努力更加重要。想學好一門手藝,不下苦功肯定是不行的。這半天過來,寧汐著實表現的可圈可點。幾乎挑不出毛病來,孺子可教啊待這一波忙過之後,寧有方總算有了歇口氣的機會。張展瑜早已知機的端了碗溫水過來,寧有方一飲而盡,才算有了精神力氣說話:「汐兒,你剛才看了半天,看懂了什麼?」 寧汐想了想,笑著說道:「爹,我剛才一直在觀察你炒菜,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從來都不嘗菜,就讓跑堂的端上桌了?」難道就不怕失手麼? 寧有方爽朗的一笑,隨口應道:「我一天要炒這麼多菜,要是每一份都嘗來嘗去的,那也太耗費時間了。」 話雖這麼說,可臉上的神情分明在說「我寧有方炒菜怎麼可能失手」。 寧汐啞然失笑,不失時機的拍了記馬屁:「爹可真厲害」 寧有方笑著瞄了寧汐一眼:「好了,別顧著拍馬屁了。說說看,你剛才看了這麼久,到底有什麼收穫?」 寧汐笑了笑,正待說話,寧有方忽的咳嗽一聲,朝張展瑜看了一眼。 張展瑜很是識趣,立刻笑道:「這兒暫時沒什麼事了,我到大廚房那邊看看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說著,便抬腳走了出去。 打雜的人也識趣的閃人,轉眼之間,廚房裡便只剩下了寧有方和寧汐父女兩個。 寧汐忍不住問道:「爹,你為什麼要讓張大哥避開?」 寧有方不以為意的說道:「他又不是我的徒弟,我的廚藝當然不能隨便傳給他。好了,別管他了,快些說說看。」 寧汐收斂心神,認真的說道:「炒菜最最重要的,就是控制火候。火太大了,菜容易糊鍋。火太小了,翻炒的時間過長,菜餚就失了幾分鮮嫩。爹時不時的掂鍋,有時故意離火遠些,有時又緊貼著爐火翻炒,奧妙就在這裡吧」 寧有方聽了這番話,久久沒有出聲,眼睛卻亮了起來,直直的盯著寧汐。 寧汐被看的渾身不自在,試探著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對對對,簡直太對了」寧有方哈哈大笑起來,忍不住拍了拍寧汐的肩膀:「乖女兒,你果然天資聰穎,一眼便看出了炒菜最大的訣竅。」 那就是要善於用火 爐火時大時小,不好隨時控制。那麼便只能在掂鍋的時候下功夫了。這其中的奧妙說來簡單,可卻是最考較廚子的手藝的。 第二十四章 炒三鮮 寧有方壓根沒想到寧汐居然一眼便看出了控制火候的奧妙,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大有後繼有人的欣慰。 寧汐見寧有方心情極好,笑著撒嬌:「爹,光是這麼說可不行,你再炒個菜給我看看可好?」 寧有方爽快的應了:「好,今天我就做個炒三鮮給你看看。你可仔細看好了」 說著,便興致勃勃的親自示範起來。 寧汐全神貫注的看了過去,連眼都捨不得眨一下。 豬油下鍋之後,迅速的在鍋底滑過一圈,蔥姜蒜片爆香。然後隨手放入切好的筍絲,大火翻炒至五成熟,再放些木耳絲香菇絲青椒絲。 此時,寧有方掂起了大鐵鍋,離著爐火約莫半尺高。待到鍋中的幾樣蔬菜都八成熟左右,又放入各式調料調味,起鍋之際澆了勺熱油。 轉眼間,一道熱氣騰騰的炒三鮮便裝盤呈現在寧汐的眼前。 白生生的筍絲,黑的木耳絲,暗紅的香菇絲,再配著碧綠的青椒絲。顏色搭配的鮮亮奪目,只這麼看上一眼,便能勾起人的食慾來。 寧汐忍不住嚥了口口水,一臉期盼的看著寧有方:「爹,我能嘗一口嗎?」美味菜餚人人都愛,她的味覺靈敏遠勝普通人,自然更能品味出菜餚的美妙之處。見了好吃的,饞蟲便蠢蠢欲動了。 寧有方哈哈一笑,拿起筷子親自夾了一口遞到寧汐的嘴邊。 寧汐張口吃了,咀嚼了幾下,爽口鮮香的味道頓時在口腔裡瀰漫開來。筍絲的鮮嫩不必細說,木耳的嚼勁也是一大亮點。更令人回味無窮的,則是香菇絲的香濃。這種種味道匯聚起來,簡直令人愛不釋口。 忙了半天,寧汐本就餓了,如今再有這麼一盤美味的炒三鮮在面前,哪裡還能忍得住。拿著筷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嘴裡含糊不清的說著:「爹,這炒三鮮真好吃,又鮮又香又爽口。」 寧有方憐愛的看著女兒,柔聲問道:「汐兒,爹再給你下碗麵吧」 今天她一直跑來跑去的忙個不停,他可全看在眼底。隱隱的驕傲之餘,又有說不出的心疼。平日裡寧汐也是嬌養慣了的,何曾吃過這等苦? 寧汐笑著搖頭:「不用了,待會兒和大家一起吃就行。」總是特殊待遇,可不太好。她是來做學徒的,又不是來享福的。 寧有方歎口氣,點了點頭。 寧汐看了盤子裡的炒三鮮一眼,興致勃勃的提議道:「爹,我也來做一份炒三鮮給你嘗嘗吧」 寧有方啞然失笑:「哪有剛做學徒就上鍋炒菜的,至少也得過個一年半載,等各項基本功都練好了再說。」 基本功?做廚子還要什麼基本功? 寧汐滿眼的好奇,無聲的詢問著。 寧有方笑著解釋道:「刀功,顛勺,辨別食材,這些都是做廚子的基本功。若是這幾樣不過關,自然是不能上鍋炒菜的。」 寧汐乖巧的點頭,不再胡亂說話了。既然這是做學徒的規矩,她也該遵守才是。 不過,說起刀功,寧汐不免想起了張展瑜來,忍不住讚道:「爹,張大哥的刀功好的很,可他怎麼到現在還在做二廚呢?」只能跟在大廚身邊切菜配菜,未免有些屈才了。 寧有方淡淡的一笑:「展瑜刀功確實了得,做事又踏實勤快,早已經夠資格到大廚房裡做事了,應付些普通客人絕對沒問題。不過,他堅持要跟著我做二廚,我也就隨他了。」 寧汐微微一愣,正想問為什麼,眼角餘光便瞄到了張展瑜的身影,立刻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心裡卻悄悄琢磨起了寧有方說的那些話來。 張展瑜不肯去大廚房炒菜,偏要跟著寧有方打下手,這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為了…… 寧汐眸光一閃,不動聲色的瞄了張展瑜一眼。 這個外表憨厚老實的年輕男子,原來也有一肚子的彎彎繞繞。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寧汐第一次認真的打量張展瑜,這才發現他竟然是個眉目俊朗的男子。乍看不算太出色,細細看去,卻又覺得五官端正很是順眼。 雖然不及邵晏的俊美耀目,也算入眼了。 張展瑜似是察覺到了寧汐的注目,略有些疑惑的看了過來。 寧汐立刻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走到案板邊,低頭看了看。忍不住嘟噥了一句:「這些刀怎麼看起來都好重的樣子。」 她小胳膊小腿的,壓根沒多少力氣,哪裡能拿的動這麼大的刀嘛寧有方被逗笑了,隨手拿起一把掂了掂,然後果斷的說道:「明天我就去鐵器鋪子為你定制一套刀具……」瞄了大鐵鍋和大鐵勺一眼,又加了句:「順便定個小號的鐵鍋和勺子。」 張展瑜忍俊不禁的笑了。嚴肅的臉龐被這一絲笑容點亮了,竟是分外的年輕英俊。 寧汐略有些羞惱的瞪了張展瑜一眼:「你笑什麼笑,我是女孩子,當然不像你們有力氣……」 話音未落,張展瑜的笑聲更響了。 寧有方也低頭悶笑了起來。 寧汐惱羞成怒了,瞪了兩個偷笑不已的大男人一眼:「討厭,你們都笑話我。」撅著嘴巴別過了臉去。 那巴掌大的俏臉白玉一般染著一抹嫣紅,眼眸似春水般瑩然,令人看了一眼便挪不開眼睛。 張展瑜看的楞了一愣,心裡暗暗感歎。這麼小的年紀便生的如此嬌美,再過幾年,也不知是怎生的美麗動人呢寧有方卻習慣性的湊上前去哄道:「乖女兒,你是女孩子,力氣小一點也是在所難免。這兒的刀具鍋具都太重了,你根本不合用,爹給你去定一套小一些輕一點的。我們誰也沒笑話你。是吧,展瑜?」連連沖張展瑜使眼色。 張展瑜很是識趣,立刻笑道:「是是是,我剛才是覺得寧大廚的主意好才笑的。絕不是笑話你。汐妹子,你就別生氣了。」 寧汐這才轉嗔為喜,甜甜的笑了。 張展瑜心裡又是一笑,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 第二十五章 太白樓裡的學徒們 等前樓的客人都散了,廚房裡的人總算有時間坐下來歇口氣順便吃飯。 六個大廚自然坐在一起,普通的廚子們又是一桌,跑堂的坐在一起,學徒和打雜的卻是坐在另外的桌子上。看似不經意,實則涇渭分明。 寧有方瞄了寧汐一眼,剛想說「你坐我身邊吧」,就聽寧汐笑瞇瞇的說道:「爹,我和小四兒哥哥坐一起了。」 寧有方愣了一愣,旋即笑著點頭應了,揚聲喊道:「小四兒,騰個位置。汐兒以後和你坐一起,你照應著她一些。」 小四兒顯然很是意外,又驚又喜的站了起來,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好、好的,我一定好好照顧汐妹子。」 同桌的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都哄笑起來,紛紛沖小四兒擠眉弄眼。真是個沒出息的小子,見了女孩子連話都說不好了。 不過,這嘲笑聲只維持了不到片刻,待寧汐走了過來,妙目流轉,甜甜的一笑。幾個少年頓時不同程度的紅了臉。 好個水靈標緻的小姑娘眼眸清亮的似會說話,笑容更是清甜嬌美。明明穿的極為簡單隨意,可灰撲撲的粗布衣衫,根本遮掩不住那份秀美。 小四兒慇勤的讓出自己的位置:「汐妹子,你坐這兒吧」這兒是專供廚房眾人用餐的地方,桌凳雖然乾淨,倒是並不講究。只是些長板凳罷了。 寧汐笑著道謝,順口說道:「小四兒哥哥,這板凳長的很,你也一起坐下好了。」 小四兒心裡美滋滋的,正待點頭,就聽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四兒,你坐我這兒來吧」 發話的,是王麻子的兒子王喜。 王喜的名字雖然女裡女氣的,可卻生的高高壯壯,很有些力氣。小四兒素來有些怕他,聞言不敢反駁,依依不捨的看了寧汐一眼,便坐到了王喜的身邊。 寧汐果然朝王喜看了過來,笑吟吟的問道:「不知該怎麼稱呼這位大哥?」 那軟軟嫩嫩的「大哥」兩字,聽的王喜眉開眼笑:「汐妹子別客氣,以後咱們天天見面,就叫我王喜好了。」說著,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是跟著爹來做學徒的。」 寧汐立刻明白過來,這個王喜,就是王麻子的兒子了。看看長相,確實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王喜的個頭比他爹還要高了些。膚色偏黑,連帶著臉上的幾顆淺淺的麻子也不算顯眼了。 「我初來乍到什麼規矩也不懂,還請王大哥多多指點。」寧汐微微一笑,毫不意外的看到王喜漲紅了臉。 前世的她一心愛著邵晏,不肯攀高枝。不然以她的容貌性情,想嫁個好親事實在不算難事。 眼前這些半大不小的少年,成日裡低頭做事,乍然見到她這麼一個水靈的小姑娘,獻獻慇勤什麼的也是正常,倒也不用大驚小怪了。 不出所料,另外兩個少年也搶著自我介紹起來。 那個圓頭圓腦的十五六歲的少年名叫小順,是甄胖子的徒弟。一臉的憨厚老實,說話的時候不敢直視寧汐,一直盯著面前的碗筷。 另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叫胡青,是胡老大的遠房親戚,在這裡做了三年學徒。說話頗為圓滑。顯然比其他幾個少年老練的多。 可不知怎麼的,寧汐對胡青的印象反而遠不如小四兒他們幾個。 是因為胡青說話時眼神漂浮不定?還是因為他的笑容略有些浮誇? 不,都不是。是因為那雙狹長的雙眸吧笑起來的時候,竟隱隱的有幾分肖似邵晏…… 寧汐淡淡的瞄了胡青一眼,便扭過了頭去,和小四兒閒聊起來:「小四兒哥哥,你的全名叫什麼?」 小四兒羞赧的笑了笑:「我爹娘死的早,是師父好心收留了我,隨口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後來,我就一直叫小四兒了。」 王喜悶笑著拍了拍小四兒的肩膀:「以朱大廚的脾氣,沒給你起個發財白板的名字,就算不錯了。」朱二生性好賭,幾乎是人盡皆知了。 幾個少年都哈哈笑了起來。 寧汐也抿唇笑了起來。前世的她從沒有和這麼多的少年相處過,之前也曾有些忐忑。現在看來,倒是比想像中的容易多了。 男孩子們沒有那麼多小心思,脾氣大多爽直,又因為她是女孩子,難免要謙讓著她一些。可以想見的是,她以後的日子不會太難熬了。 午飯倒也簡單,大多是廚房裡剩下的菜餚簡單的熱了熱端了上來。各人忙活了半天,都餓的很了,一個個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寧汐被各人的吃相嚇了一跳,拿著筷子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才好。 小四兒見狀,連忙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寧汐的碗裡,笑著說道:「汐妹子,他們幾個吃飯就這樣,今天有你在,他們還收斂了一些。平時可都搶著吃的。誰要是動作慢了,可就吃的最少了……」 王喜笑罵道:「得了,小四兒,你就別在汐妹子面前冒充斯文了。每天誰也沒你搶的凶好吧」 都是半大小子,正值長身體的時候,飯量一個比一個大。吃飯的時候誰也不比誰斯文。不過,今天有寧汐在,一個個都不好意思露出平日裡餓虎搶食的德性,忍的不知多辛苦呢」 胡青也笑著接口道:「就是就是,今天在汐妹子面前倒是挺能裝的。」 小四兒清秀的臉頓時漲紅了,瞪了王喜和胡青一眼。 這兩個傢伙,分明是故意在抹黑他嘛 寧汐忍住笑意,柔聲勸道:「你們就照著往日的習慣吃飯好了,不用顧忌我。日後大傢伙兒天天在一起相處,不必客氣拘泥。」 話雖這麼說,可他們幾個哪裡還好意思在女孩子面前搶菜吃,反而愈發的斯文起來。 寧汐無奈的笑了笑,低頭慢慢的吃了起來。 吃慣了美味佳餚的舌頭,很自然的細細的品味起了菜餚的味道。 紅燒排骨味道稍微重了,有些油膩……清炒螺絲很是爽口,就是稍微鹹了一點點…… 第二十六章 雞絲面 忙碌了一整天下來,寧汐早累的雙腿酸軟了。 到了晚上,太白樓的生意絲毫不弱於中午。待客人全部散了,還得洗碗掃地打掃廚房等等。 這些粗活大廚們自然是不上手的。至於一幫學徒們,卻得跟著打雜的人一起做這些瑣事。 寧汐一見油膩膩的碗筷便頭痛,寧願去擦桌子整理碗櫃也不肯洗碗。 寧有方見寧汐忙的滿頭是汗,別提多心疼了,忍不住湊過去說道:「汐兒,這些雜事留著他們去做,你歇息會兒。」 寧汐的腿早已酸軟,胳膊也快抬不動了,卻倔強的堅持道:「我和大傢伙兒一起休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既然決定了要走這條路,就別嬌慣著自己了。 寧有方啞然無語,只得隨了她。 等到休息的時候,寧汐又累又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一碗熱騰騰的雞絲面放到了寧汐的面前。碧綠的青菜葉,撕成了長條的雞絲,配著筍絲和香菇,冒著騰騰的熱氣和香氣。 隨之出現的,還有寧有方關切的笑臉:「汐兒,爹親自給你做的雞絲面,快些嘗嘗。」 寧汐心裡一暖,又夾著些許酸楚。只要能看著寧有方安然無恙的在眼前,就算讓她吃再多的苦也心甘情願了。 寧有方見她沒動筷子,立刻笑道:「你做了一天的事,胳膊一定酸了。來,爹餵你吃」說著,夾起麵條吹了吹,送到寧汐的嘴邊。 寧汐揮開紛亂的思緒,笑著張口吃了。 那麵條不軟不硬,十分勁道,還帶著濃濃的雞湯味。口感好極了。寧汐剛吃了一口,便覺得肚子更餓了,快速的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寧有方見寧汐吃的歡快,滿意的笑了。 寧汐中午吃的不多,又一直忙著做事,肚子早已餓的空空如也。竟是把一大碗雞絲面都吃的光光,還把碗底的湯喝了大半,才滿意的歎口氣:「真好吃」 寧有方哈哈笑了,傲然的說道:「我做的手□面當然好吃。」 張展瑜在一旁聽著,也露出了笑容,插嘴道:「汐妹子真是有口福。一般人想吃寧大廚做的飯菜可不容易。」 寧有方是太白樓裡的主廚,只負責一些貴客宴席。普通客人點菜,都是由別的廚子做菜,他壓根不上手的。 不過,一旦對上了寧汐,傲氣的寧有方立刻換了個人似的,讓熟悉他脾氣的張展瑜也驚訝了。見過疼閨女的,可這麼寵溺的實在少見啊寧汐笑盈盈的看了寧有方一眼,忽的問道:「爹,麵條還有麼?」 寧有方笑道:「我剛才特地多□了一些,你若是想吃,我再去下一碗……」 「不用了,我吃的很飽了。」寧汐迅速的接過了話頭:「爹忙了半天,也沒吃晚飯呢我來煮碗麵條給你吃吧」 寧有方一愣,正待拒絕,可看到寧汐那雙盈滿期待的雙眸,不知怎麼的又點了點頭。 雞湯麵條都是現成的,煮麵條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就讓她試一試好了。 寧汐見寧有方點了頭,立刻歡喜的起身走到了爐灶邊,挑了個不大不小的鐵鍋放了上去。 平日裡總見寧有方輕輕鬆鬆的端著鐵鍋,可一到了寧汐的手中,那鐵鍋頓時變的沉甸甸的。寧汐不敢露出吃力的樣子,故作鎮靜的將鐵鍋放好,然後迅速的舀了一大碗雞湯放入鍋中。 待雞湯沸騰起來,寧汐將一旁的麵條放入鍋中,順手放了些青菜和筍絲香菇。至於雞絲,也有撕現成的,直接放入鍋中就行了。 不到片刻功夫,一碗雞絲面便好了。 寧汐慇勤的端著大碗送到寧有方面前,一臉期待:「爹,你嘗嘗看。」這還是她第一次下廚做飯呢寧有方笑的合不攏嘴:「我閨女親手煮的面,不用嘗也知道肯定好吃。對了,我去看看他們幾個有沒有吃晚飯。」說著,便像捧著寶貝似的,將那碗雞絲面捧了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打算著炫耀得瑟一圈再吃了。 果然,剛一到隔壁,就聽寧有方的大嗓門傳了過來:「喂喂喂,甄胖子,胡老大,你們幾個吃了晚飯沒有。我今天不跟你們一起吃了啊,我閨女煮了雞絲面給我……」 張展瑜悶笑不已。 寧汐的臉隱隱發燙,太丟臉了…… 當然,更丟臉的還在後面。 王麻子瞄了寧有方手中的碗一眼,撇了撇嘴:「不過是一碗普通的雞絲面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寧有方立刻不樂意了,得意洋洋的炫耀道:「這可不是普通的麵條,這是我閨女親自動手煮的。」他還是第一次吃女兒親手煮的麵條,心裡正激動興奮呢胡老大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應道:「寧老弟,你要是還不打算吃,我可就要『幫忙』了。」 寧有方嘿嘿一笑:「那可不行,這碗麵條誰也別想碰一口。」說著,故意當著幾個大廚的面西裡呼嚕的吃了起來。 各人不免嘲笑寧有方幾句,寧有方只當做沒聽見,兀自美滋滋的吃著。 寧汐微紅著臉走了過來,小聲說道:「爹,你還是坐下來吃吧」這麼端著碗站著吸溜麵條,也太誇張了吧胡老大笑著揶揄道:「汐丫頭,你就隨你爹站著吃好了。不等這碗麵吃完,他是不會走的了。」成心要在他們幾個面前炫耀來著,捨得走才是怪事。 甄胖子也笑著接了句:「還是寧老弟有福氣,閨女長的漂亮,又聽話乖巧孝順。」 這話寧有方自然愛聽,眉開眼笑的應道:「說的是說的是,還是甄大哥眼光好……」 寧汐的俏臉早紅了一片,恨不得寧有方立刻住嘴才好。 不過就是一碗雞絲面,食材都是現成的,她就是把面煮熟了而已。哪裡值得這般誇耀嘛眼看著寧有方還有滔滔不絕說下去的架勢,寧汐連忙笑著扯開話題:「爹,時候不早了,快些去封爐火吧」 寧有方這才不情願的住了嘴,幾口將一大碗麵吃的光光,順便把湯也喝了個乾淨。然後才志得意滿的封爐火去了。 第二十七章 最疼愛她的那個人 一切忙完之後,寧有方領著寧汐出了太白樓,慢慢往回走。此時約莫是子時了,一路上的鋪子都關了門。 月光明朗,在路上灑下一片銀白。 寧有方有些擔憂的看了寧汐一眼:「汐兒,你一定很累了,要不,我背著你回去吧」 寧汐連連搖頭拒絕:「不用了,我一點都不累。」寧有方足足忙了一整天,才是最累的那個人吧她哪裡忍心讓寧有方背著自己回去。 想到這個,寧汐忍不住歎了句:「爹,你天天這麼忙碌,真是辛苦。」 寧有方爽朗的一笑:「這算得了什麼,只要你和暉兒能過的好好的,再累我也心甘情願。」 聽了這番話,寧汐的眼眶忽的濕潤了。 寧有方雖然有諸多小毛病,可他卻是世上最最好的爹。總是這麼的疼愛兒女。尤其是對她,簡直是毫無原則的溺愛。 前世的她,視這一切理所當然。直到親眼目睹著寧有方受盡痛苦而死,那一刻的她,只覺得天都塌了…… 一直苦苦壓抑著不願想起的那些殘酷的回憶,全部湧上了心頭。寧汐只覺得心痛如絞,臉色一片蒼白。 寧有方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寧汐說話,很自然的看了過來,頓時一愣。 寧汐的額上全是汗珠,臉色更是異常的蒼白,總是蘊含著甜笑的雙眸,竟是那般的哀傷痛苦,流露出無盡的悲涼。看的寧有方一顆心都跟著糾痛起來,急急的問道:「汐兒你怎麼了?」 寧汐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眸光一黯,緊緊的咬著嘴唇。 不,不能說。 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說出來也沒人敢相信吧若是不顧一切的說了出來,只會引來寧有方的憂心。說不定會認為她中了邪胡言亂語,今後想出門都不容易了。 這些痛苦,就讓她一個人默默的埋在心底吧「爹,你別擔心,我沒什麼。」寧汐定定神,擠出一絲笑容:「就是忽然覺得腿有些酸。」 寧有方不疑有他,頓時鬆了口氣。笑著蹲下身子說道:「來來來,快些上來,爹背你回去。」 在寧有方的眼裡,寧汐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還沒到顧忌男女之別的時候,因此這番動作很是自然。 寧汐卻猶豫了片刻。自打十歲之後,就再也沒有讓寧有方背過了。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寧有方見寧汐沒有動彈,立刻扭頭催促:「快點過來,今天回家可又要遲了。你母親和你哥哥都在家裡等我們呢」 是啊,娘和哥哥都在等著呢 寧汐豁然開朗,之前的哀傷難過忽的煙消雲散。笑嘻嘻的伏在寧有方的背上,淘氣的拍了拍寧有方的腦袋:「大馬快跑」 這熟悉的小動作,使得寧有方心情大好,立刻精神抖擻的站了起來,背著寧汐往前小跑。 寧汐的胳膊摟著寧有方的脖子,將頭緊緊的貼在他寬闊溫暖的背上,一顆心都跟著暖了起來。 小時候,寧有方常這麼背著她。她總是淘氣的拍著他的腦袋,喊著「大馬快跑」。然後,寧有方便會像現在一般,背著她一路小跑,哄她高興。 時隔多年,真沒想到她還能重溫這樣的情景。 寧汐笑瞇瞇的歪著頭,親暱的湊在寧有方耳邊說話:「爹,我可比以前重多了。你這麼背著我,累不累?」 寧有方爽朗的笑了起來:「我的乖女兒輕的很,一點都不重。我一路跑回家都沒問題。」話雖說的豪邁,可呼吸卻急促了不少。 他站著忙了一天,到現在也著實累的很了。寧汐雖然不重,可這麼背著她再小跑,卻是吃不消了。 寧汐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卻清楚寧有方最是好面子,直接勸肯定沒用。略略思忖了片刻,便笑著說道:「爹,今晚月色這麼好,你走的慢些嘛我們邊走邊賞月。」 寧有方果然笑著應了,放慢了腳步。 晚風微涼,吹著臉頰卻分外的舒適。月朗星稀,目光所及處,都被撒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寧汐隨意的哼起了小調,時不時的為寧有方擦去額上的汗珠。 寧有方嘴角含笑,偶爾回頭,眼裡滿是疼惜。 父女兩個便這麼一路慢悠悠的回了家。 阮氏和寧暉早已站在門口等候多時,遠遠的便迎了過來。 寧汐歡快的喊了聲:「娘,哥哥,你們都還沒睡啊」 阮氏嗔怪的說道:「你們兩個都沒回來,我們哪裡能安心睡覺。汐兒,你這麼大的姑娘家了,怎麼還要你爹背著。讓人看見非取笑你不可……」 寧有方不以為然理直氣壯的接過了話茬:「再大也還是我閨女,我背著怎麼了?誰敢取笑?」絲毫沒有放下寧汐的意思,依舊背著往前走。 阮氏也拿寧有方沒法子,瞪了他一眼,便住了嘴。 寧暉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妹妹,今天一定累了吧」不然,也不會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寧汐哪裡肯承認,笑嘻嘻的拌了個鬼臉:「比讀書可輕鬆多了。」順便沖寧暉眨了眨眼。 寧暉的心裡一暖。 寧汐代替他去做了學徒,不知吃了多少苦,嘴上卻不肯承認。他這個做哥哥的,心裡豈能不感動? 「爹,你背了一路,肯定也累了。讓我來背妹妹回家吧」寧暉忽的笑著提議道。 寧有方這次倒是沒有推辭,笑著應了,微微蹲下身子,然寧汐穩穩的落地。寧暉早已蹲了下來,笑嘻嘻的扭頭喊道:「妹妹,快上來。」 寧汐毫不客氣的伏了上去,待寧暉起身,便扯著寧暉的耳朵嚷道:「小馬兒快跑」 寧暉樂呵呵的往前跑,口中還不服氣的反駁:「我身高力壯,怎麼就是小馬了?」 「爹是大馬,你當然是小馬。」寧汐狡黠的辯解,順便緊緊的摟住了寧暉的脖子。 寧暉故意裝作呼吸困難,嚷個不停:「勒的太緊了,小馬要被勒死了。」 寧汐咯咯笑了起來,故意摟的更緊。惹得寧暉叫嚷個不停。兩人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在晚風中飄揚。 阮氏和寧有方看著兄妹兩個嬉鬧,對視一笑。 第二十八章 蘿蔔雕花 幾天之後,特地定制的小號鍋具刀具被送到了太白樓。 寧有方立刻扯著嗓子喊道:「汐兒,快些過來看看。」 寧汐歡快的應了,立刻湊了過去,仔細的打量起來。 這是一整套的鍋具刀具。有帶著雙耳的湯鍋,還有專門用來炒菜的長柄鐵鍋,都是上好的生鐵打製出來的,比起廚房裡常用的那些,整整小了一半,顯得玲瓏可愛。 至於刀具,更讓寧汐大開眼界。除了最常見的切菜刀之外,還有幾把大小不一的細長刀。其中有一把特別的小巧,只有三寸長短,細如手指。 寧汐好奇心大起,笑著伸出手拿起那把小刀翻看。 寧有方連忙提醒道:「這種小刀兩面開刃,特別的鋒利,小心別傷了手。」 寧汐「嗯」了一聲,目光依舊在那把鋒利細長的小刀上流連,忍不住問道:「爹,這刀也是用來切菜的麼?」似乎小了一點吧寧有方笑著介紹道:「這把刀兩面開刃,又特別細長,是用來剔骨肉用的。對了,還有這兩把,是雕花刀……」 雕花?寧汐頓時來了興趣,瞄了一眼問道:「不是只要做菜就行了嗎?雕花刀又是做什麼用的?」 寧有方哈哈一笑:「傻丫頭,要想做個好廚子,這刀功可是很重要的。切菜是最最簡單的,要想真正練好刀功,當然要練習雕花才行。來,爹現在就雕一個給你看看。」 說著,隨手拿了個蘿蔔過來,然後握起雕刻刀,利索的削了下去。左邊一下,右邊一下,上邊一下,不肖片刻,一朵花的雛形就出來了。 接著,寧有方再換上另一把更小的刀,細細的雕琢起每一片花瓣。 他的動作並不特別快,可卻極為穩妥,從頭至尾,竟然一刀都沒錯。若有行家在,只怕早被寧有方這一手給震住了。 過了片刻,一朵盛開的牡丹便盛放在寧汐的眼前。 寧汐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水嫩的蘿蔔在短短時間內變成了一朵晶瑩剔透的牡丹,早已目瞪口呆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簡直太厲害太神奇了 「爹,雕花太有趣了,先教我這個」寧汐的小臉紅撲撲的,閃著歡喜和期待的光芒。 寧有方啞然失笑,耐心的哄道:「汐兒,你還是先練好最基本的切菜吧這個雕花難度比較高,等以後慢慢練也不遲……」 寧汐不情願的點了點頭,眼睛卻盯著那個蘿蔔雕花不放。 寧有方忍俊不禁的笑了,索性將蘿蔔雕花放到了寧汐的手裡:「你既然喜歡,就拿去吃了吧」 寧汐反射性的搖頭:「我才不吃。」這麼漂亮的雕花誰能捨得吃嘛寧有方笑道:「雕的再漂亮,它還是個蘿蔔。蘿蔔就是用來吃的,你若是不吃,最多半天,就會變的乾巴巴的。到時候可就不好吃了……」 寧汐撅著嘴巴抗議:「不吃不吃,我就是不吃。我要留著慢慢看。」 寧有方拿她沒轍,只得無奈的應了:「好好好,都隨你。如今這鍋具刀具都有了,從今日開始,你練半天刀功,再練半天顛勺。」 一說到正經事,寧有方的笑容立刻收斂了不少。 寧汐也跟著收斂笑容,鄭重的點頭應了。然後便忙碌著將幾口鍋具和那些刀具整理好。 寧有方專用的這個廚房很是寬敞,一排爐灶有高有低,靠著牆一溜排開。寧汐特地選了牆角那個最愛的爐灶,將長柄的鐵鍋放了上去。高度果然正合適。 寧汐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拿起菜刀,走到了長長的案板邊,笑著問道:「爹,我要先練什麼?」 張展瑜站在一旁,看寧汐一臉的躍躍欲試,暗暗好笑。 哪有剛做學徒就在小廚房裡練習切菜的,想也知道,切出來的肯定不合用。寧有方做菜又最是講究挑剔,刀功上差半點火候都不行的。 果然,就聽寧有方笑道:「我先帶你去大廚房吧小四兒和王喜他們幾個也都在大廚房那邊練習刀功的。」 寧汐乖乖的點頭,跟在寧有方的身後去了大廚房。 幾個大廚各自佔據了一個小廚房,專門替太白樓裡的各個雅間裡的客人做菜。而大廚房裡的廚子們,則負責廳堂裡的普通客人的點菜。對食材的準備自然也沒那麼特別的講究。幾個學徒練習刀功的時候,順便就將當天所有的配料都切了出來。 當寧有方領著寧汐走進大廚房的時候,頓時惹來了一陣好奇的目光。 胡青膽子最大,笑著問道:「寧大廚,汐妹子也來練刀功嗎?」 寧有方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她年紀小,又剛開始做學徒,很多東西都不懂。你們幾個可要多多指點些。」 這明顯是客套話,可幾個少年卻爭先恐後的應了。尤其是王喜,說話甕聲甕氣的,嗓門著實不小:「寧大廚,你儘管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讓汐妹子累著的。」 寧有方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道謝。 負責大廚房的周大廚笑著走了過來,瞄了笑瞇瞇的寧汐一眼,打趣道:「汐丫頭,我們大廚房裡又苦又累,你要是撐不住了,就跟我說一聲,別到你爹面前哭鼻子告狀啊」 大廚房裡所有的人都哄笑起來。 寧汐也不惱火,笑嘻嘻的說道:「周伯伯你就放心吧,我能行的。」 嬌小可愛的小女孩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自然誰都不信,俱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味覺靈敏是天生的,誰也比不了。不過,這刀功可得長期苦練才行。寧汐一臉甜笑的可愛模樣,怎麼也不像是能吃得了這份苦的。 寧有方心裡也沒底,咳嗽一聲說道:「好了,汐兒,你就留在這兒吧要做的事情,周大廚自然會吩咐你的。」 寧汐自信滿滿的點了點頭:「知道了,爹,你去忙吧不用擔心我。」 不擔心才是怪事…… 寧有方心裡嘀咕著,臉上卻是鎮定的笑容,點點頭便走了。 寧汐笑著看向周大廚,慇勤的問道:「周伯伯,我要做些什麼?」 第二十九章 苦練刀功 周大廚看著那張甜美的笑顏,思忖了片刻,便笑道:「你第一天到大廚房裡做事,就先跟著小四兒一起做事吧」 基本刀功,可以分為切絲、切條、切片、切丁或是切成塊狀。這其中,切絲最難,切片就稍微簡單些。 小四兒做了一年學徒,練的最多的刀功便是切片。寧汐跟著小四兒一起練,也能稍微輕鬆些。 寧汐性子聰慧剔透,立刻會意過來,忙笑著道謝:「多謝周伯伯關照。」 對著這麼一個聰明伶俐嘴甜的小姑娘,周大廚打心眼裡生出喜歡來,笑呵呵的點點頭:「好好做事,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好了。」 此言一出,胡青等人艷羨的目光頓時瞄了過來。 周大廚這等級別的廚子,放在任何一家酒樓裡都是響噹噹的主廚。自然都有自己壓箱底的本事。就算對著自己的徒弟,也不見得捨得傾囊相授。對別人的學徒,自然就更吝嗇了。 他們幾個在這裡的時間有長有短,對這位周大廚的性子也稍稍瞭解一些。別看他整日裡笑瞇瞇的很和氣,可對自己的手藝卻看的很重。從來不肯對誰稍加指點。 沒想到,周大廚對寧汐這麼另眼相看…… 寧汐笑著點頭應了,然後一本正經的說道:「小四兒哥哥,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小四兒樂呵呵的直點頭,一旁的王喜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胡青和小順稍微好一些,卻也忍不住頻頻看了過來。 太白樓生意極好,每天來來往往的客人著實不少。因此,廚房裡每天都得預備許多食材。理好洗乾淨的青菜蘿蔔等各類食材,堆放了整整好幾盆。 小四兒手腳很是利索,搬了盆青紅椒過來,在砧板上叮叮咚咚的切了起來。 寧汐有學有樣,也跟著忙活了起來。先去籽,再切成方寸大小的片,事情說起來很簡單,不過,做起來卻並不容易。 單說去籽,便是很費心思的活兒。將青椒從中間剖開,一手壓著,另一手握著刀去籽。手勁稍微重了一點,青椒便被削掉一片。至於切片,倒是不難。關鍵是要大小一致,每片都相同。這可就很有難度了。 寧汐全神貫注的忙活了一盞茶功夫,總算成功的切了十幾個青椒。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聽小四兒悶笑道:「汐妹子,要是按著你這個速度,到了中午這盆青椒也切不出來。」 寧汐看了小四兒身邊堆的滿滿的盆一眼,再看看自己盆中寥寥可數的青椒片,頓時羞愧了,立刻加快了速度。 動作倒是快了,可切出來的菜有的偏大,有的偏小,實在不算好。 小四兒這次倒是沒取笑,反而笑著安慰道:「這刀功可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我練了足足一年才有了這樣的速度。汐妹子這麼聰明,很快就會比我強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暗暗留意小四兒握刀運刀的手法,稍加改進之後,果然有了些進步。 不過,廚房裡的活兒是在太多。一盆青椒切好了之後,又有一大盆青菜被抬了過來,然後是茭白木耳蘑菇等等等等。 寧汐從一開始的興味盎然,到後來的手腳酸軟,再到額頭冒汗兩眼發花。終於稍稍體會到了做廚子的辛苦。 眼角餘光瞄過去,小四兒顯然也累了,動作慢了不少。倒是旁邊的王喜依舊揮刀如風,動作乾脆利落,手中的蘿蔔立刻成了一塊一塊。 寧汐忍不住讚了句:「王大哥的刀功可真是厲害。」 王喜冷不丁的被讚了一句,頓時眉開眼笑,偏偏還要故作謙遜:「哪裡哪裡,比起胡青可差遠了。」 寧汐很自然的看了胡青一眼。 胡青從十歲開始做學徒,至今已有六年多,刀功早已練的爐火純青。手中的刀不停的落下,切出的土豆絲根根細如髮絲。 寧汐驚歎不已:「你們一個個都好厲害。」 胡青抬頭笑了笑:「這沒什麼,只要肯下苦功多練,誰都能練的好。汐妹子才是真的厲害,不管什麼菜吃上一口就知道食材配料,還能說出優缺點,這可不是靠苦練能學來的。」寧汐那一天的大展神威,各人可都看在了眼底。 寧汐本對胡青沒多少好感,可他實在是會說話,這幾句話聽著真是無比的順耳,不由得甜甜的一笑:「胡大哥這麼誇我,我可不敢當呢」 那甜美的笑容頓時點亮了整個廚房,對面的王喜看的呆了一呆,手下的動作不自覺的慢了下來,然後…… 「啊」的一聲慘叫響徹整個廚房。 正忙碌的眾廚子只瞄了一眼,便各自扭過了頭去。 切菜切到手而已,小事小事 寧汐卻被嚇了一跳,連忙湊了過去急急的問道:「王大哥,你怎麼樣了?快些把手伸出來給我瞧瞧。」 王喜只覺得丟臉極了,哪裡肯伸手:「沒事沒事……」 「是啊,他沒事。」胡青咧嘴一笑,毫不客氣的取笑道:「頂多就是做事走神切到手指而已,他皮糙肉厚,流點血不算什麼。汐妹子就別擔心了。」 王喜惱羞成怒的瞪了胡青一眼,磨牙的聲音幾乎人人都聽見了:「胡青」 胡青低頭悶笑,識趣的住了嘴。王喜最是暴躁易怒,再說下去,可就要動手揍人了。 寧汐想了想,說道:「王大哥,你先去用水洗洗,把手指包紮一下。剩下的活兒我來替你幹。」 王喜心裡歡喜的要命,口中卻推辭不跌:「這怎麼行。我這只不過是一點小傷……」 「總得止住血了再來做事。」寧汐很是堅持:「你還是快些去找布來包一下吧」 王喜這才點頭應了,到外面的水缸邊去洗手包紮去了。 寧汐站到了王喜原先的位置,開始切起了蘿蔔塊。速度自然遠不及王喜,不過,大小倒是符合要求。 周大廚過來轉悠了一圈,見寧汐做事認真仔細有板有眼,心裡很是滿意,著意的誇了寧汐幾句。 寧汐站著忙了半天,胳膊累的都快抬不動了,雙腿更是酸軟無力,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第三十章 不招人嫉是庸才 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息的時候,寧汐也沒閒著。 她偷偷摸了個蘿蔔揣在兜裡,然後悄悄的躲到了飯廳的角落裡,一手握著寧有方的蘿蔔雕花,一手握著洗的乾乾淨淨的大蘿蔔,低頭琢磨起來。 寧汐的腦子裡自動的浮現出寧有方當時雕花的動作來。 雖然隔了半天,可她的腦海裡卻記得異常清楚,甚至連寧有方先從那兒下的第一刀都記得絲毫無誤。 寧汐認真的看了很久,才將蘿蔔雕花放在桌子上,然後拿出雕刻刀,謹慎的下了第一刀。一塊蘿蔔落了下來。再然後是第二刀,第三刀…… 要是寧有方在一旁看著,保準會震驚的眼珠子都掉出來。寧汐手中的動作,雖然生疏笨拙了一些,可是竟然和他當時用的刀法一模一樣。 只見過一次,竟能將所有的動作記得一清二楚,這份記憶力簡直是驚世駭俗啊寧汐也暗暗驚詫了片刻,然後便恢復了鎮定。生命都能重新來過,味覺能靈敏到那樣的地步,再多添個驚人的記憶力也不算難以接受了。 慢慢的,蘿蔔雕花的雛形出來了。 寧汐又拿出一把更細的小刀來,仔細的雕琢起來。過了半晌,一個晶瑩剔透的蘿蔔雕花出現在眼前。 雖也栩栩如生,可一旦和寧有方雕的那一個並排放在一起,便立刻分出了差距。 很顯然,寧有方雕出的那個蘿蔔雕花更精緻奪目,熟練高超的刀功技巧可不是光靠模仿就能達到的。 寧汐認真的審視半響,然後自言自語道:「比爹的手藝還是差了點。以後得多多練習才行。」 「汐妹子,你在忙什麼呢?」王喜一踏進飯廳,便見到寧汐背對著坐在牆角的桌子上唸唸有詞,立刻好奇的湊了過來。 寧汐隨意的笑了笑:「我在練習雕花呢」 王喜先還沒當回事,待看到桌子上那兩個蘿蔔雕花時,立刻瞪大了眼睛,說話都不利索了:「這、這個是你親手雕出來的?」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我有必要騙你麼?」 王喜嚥了口口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來:「汐妹子,你以後一定比寧大廚還要厲害」誰見過剛開始練刀功的學徒在第一天就能雕出如此逼真的蘿蔔雕花的? 他已經練了足有兩年多,可也不見得有這樣的手藝啊寧汐聽了這樣的誇讚,心裡暗暗歡喜,臉上自然要流露出謙遜的樣子來:「王大哥可別這麼誇我,我比爹可差的遠了。」 胡青小四兒還有小順三人,也被吸引了過來。待聽說那個栩栩如生的蘿蔔雕花竟然是寧汐親手雕出來的之後,齊齊的傻了眼,看向寧汐的目光頓時複雜了許多。 原來,她不僅味覺靈敏過人,天資更是聰穎超群。才剛開始做學徒便嶄露出諸多驚人之處,不久的將來,豈不是比他們幾個都強的多? 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或多或少的受了震撼,頓時把之前的小覷之心盡數收了起來。 「汐妹子,你真是太厲害了。」小四兒真心的讚歎:「我練了一年刀功,到現在還不會雕花。你才練第一天,就有這樣的成就了。」 胡青的眸光一閃,嘴角的笑容就不那麼自然了:「是啊,真讓我們幾個汗顏。」 這樣的蘿蔔雕花,他自然也會。不過,他已經做了六年多學徒,隨時可以出師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一個剛做學徒的小姑娘比刀功,簡直是一種羞辱小順憨憨的不愛說話,眼裡卻也流露出艷羨的神色來。 幾位大廚表面一團和氣,背地裡卻隱隱有一別苗頭的意思。連帶著幾個學徒也卯足了力氣較勁。之前幾日被寧汐的笑臉沖昏了頭,沒人當寧汐是對手。 可這一刻,一種強烈的威脅感在各人的心頭升起。看向寧汐的目光自然有了變化。 寧汐不是天真無知的小姑娘,對幾個少年的微妙變化都看在了眼底,心裡悄然一動,口中卻愈發的謙遜:「你們可別再誇了,我得向幾位大哥多多學習才是。」 小四兒最是單純,呵呵笑道:「現在你向我們學習,過不了多久,就該我們向你討教了。」 王喜不擅隱藏心思,臉上的笑容頗有些僵硬。 胡青卻很快的恢復如常,笑著附和道:「小四兒說的對。廚藝高低可不是看年齡大小學徒時間長短的。以汐妹子的聰明和天分,肯定很快的超過我們幾個。」 寧汐笑的坦然,眼眸清澈明亮:「承蒙幾位大哥吉言,我也希望有那麼一天呢」 有些事情是想躲也躲不過的。如果他們非要和她較勁,她也絕不會退縮在那樣明艷的笑容前,幾個少年的笑容卻是有些不自然了。 尤其是王喜,嘴巴永遠動的比腦子快,衝口而出道:「汐妹子,你該不會真的打算一直做學徒吧」女孩子還是在家裡待著繡繡帕子做做女紅更合適吧寧汐嫣然一笑:「當然沒這個打算……」各人剛要鬆口氣,卻在聽到下一句話時齊齊啞然:「最多做兩年學徒,我就打算做廚子了。」 胡青等人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該誇寧汐自信,還是該取笑她狂妄。 想做一個合格的廚子,至少也得做個三到五年學徒。還沒聽說過誰能在兩年之內就出師的呢「好有志氣我閨女果然是好樣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卻是寧有方。 也不知道寧有方在那裡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再聽到寧汐的最後一句話時,終於忍不住插了嘴。 寧有方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低頭俯視一眼,眼眸頓時亮了起來:「汐兒,這是你照著我的蘿蔔雕花做出來的嗎?」當然,他壓根想不到寧汐是憑著記憶一點一點的雕出來的。 寧汐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剛才那番話已經夠高調了,總不能把所有的實力都露出來,還是藏著點好了。 寧有方爽朗的笑了,得意的拍了拍寧汐的頭:「我寧有方的閨女果然是好樣的。」 第三十一章 蘿蔔啊蘿蔔 那個蘿蔔雕花,在諸位大廚的手裡轉了一圈,才又回到了寧有方的手上。 寧有方洋洋得意的樣子,落在眾人眼裡真是又好笑又眼熱。 胡老大忍不住歎了句:「我本以為胡青就算聰明的了,可比起汐丫頭,真是差遠了。」 甄胖子也連連附和:「是啊,我的那個笨徒弟,就更沒法提了。」 寧有方聽的渾身舒暢,臉上還得拚命擠出謙虛的笑容來:「哪裡哪裡,過獎過獎」這簡直就像一個富得流油的土地主在說「我很窮真的特別窮」一樣可恨可惱。 王麻子酸不溜丟的來了句:「倒真是有些小聰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學下去。」女孩子出來做學徒的實在少之又少,誰知道能不能熬到出師的那一天? 這句話直直的戳中了寧有方心裡的最大的隱憂,笑容頓時僵住了。 照例又是胡老大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總之,汐丫頭聰明伶俐,天分極高,是個難得一見的好苗子。我們都該為寧老弟後繼有人感到高興才是。」 寧有方笑了一笑,臉色總算好看了不少。心裡卻暗暗憋足了一股勁。 今後非得拿出渾身的本事好好調教寧汐不可。也讓他們幾個看看,他寧有方的閨女可比胡青他們幾個都強多了這麼想著,寧有方立刻改變了原來循序漸進的計劃。剛吃完飯便將寧汐喊到了小廚房裡。 他小心翼翼的將門關好,然後一本正經的對寧汐說道:「汐兒,你在雕刻上很有天分,這些天就先多練習這個。其他的,慢慢再說。」 寧汐鄭重的點頭,笑著說道:「爹,你每天多教我一些吧,我不怕吃苦的。」既然決定走上這條路,她早有了吃苦的心裡準備。 寧有方很是欣慰,憐愛的看了寧汐一眼,然後正色說道:「貪多嚼不爛,學手藝最忌諱心浮氣躁。稍微有點長進就沾沾自喜,更是要不得。汐兒,你天分極高,只要肯用心,肯定進步很快。爹對你有信心」 寧汐展顏一笑,調皮的吐吐舌頭:「我也對自己很有信心呢」 父女兩個對視一笑。 接下來的時間,自然是要和蘿蔔奮鬥到底了。 寧有方一邊展示各種雕刻技巧,一邊說道:「其實,有好多食材都可以用做雕花,蘿蔔是最最普通常見的。你剛開始練,用蘿蔔正合適……」 寧汐看的目不轉睛,口中忍不住問道:「這樣的雕花到底有什麼用處?」 寧有方哈哈一笑:「用處可大的很,但凡講究一些的宴席,菜餚裝盤也特別的講究。有這樣漂亮的雕花裝點,讓客人看著也會增加食慾。還有,冷盤中有花式拼盤,都很考較廚子的手藝。都是這麼慢慢練出來的……」 寧汐聽的津津有味,緊盯著寧有方手中的動作,連眼都捨不得眨一下。手指不自覺的在腿上划動起來。 寧有方示範了一次之後,有心看看寧汐記得多少,故意笑道:「好了,你來試試看。」 寧汐不假思索的點點頭,伸手拿了個水嫩的蘿蔔,一邊回想著寧有方剛才的動作,一邊動起手來。 這次,卻是輪到寧有方瞠目結舌了。 寧汐細白柔嫩的小手握著薄薄的雕刻刀,極為靈巧的動作著,刀法絲毫沒有偏差,竟是將他剛才教的刀法全數施展了一遍。 縱然還談不上爐火純青的熟稔,可她只看了一遍就有這樣的成就,簡直是廚藝上的天才寧有方拚命的深呼吸,將心底的震驚和狂喜都按捺了下去,故作淡然的說道:「好,就這樣多練幾遍。」 寧汐乖巧的點頭,果然又拿了個蘿蔔低頭忙活了起來。 在寧汐看不到的角度,寧有方的嘴角咧開了大大的弧度,眼眸亮的驚人。 感謝上蒼,寧家的廚藝總算有了傳人了他甚至隱隱的有種預感,寧汐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說不定能將寧家的廚藝發揚光大的,就是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兒呢接下來的十幾天,寧汐除了忙活著切菜練習基本刀功之外,剩餘的時間裡都用來練習雕花。簡直快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每天不知要用掉多少個蘿蔔。 總之,負責採買的廚子,默默地將蘿蔔的份量又加了一倍。 到了後來,就連負責理菜洗菜的孫氏見了寧汐也會打趣道:「汐丫頭,蘿蔔可還夠用麼?不夠的話,我再去洗一盆去。」 寧汐也不羞惱,笑瞇瞇的應道:「那就多謝大娘了。」惹的孫氏等人開懷一笑。 寧汐的努力刻苦,落在胡青等人的眼裡,卻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感受。 只短短的半個多月,寧汐刀功的進步簡直是神速。除了速度尚不及他們,切片切丁切塊切絲的技巧都初步掌握了。 至於雕花的水平,更是一日千里。一開始還是簡單的蘿蔔雕花,後來,寧汐又開始練習將蘿蔔雕成各種形狀。 先是各種各樣的花朵,再來便是一些簡單的動物造型。寥寥幾刀,便雕刻的栩栩如生,看的胡青他們幾個都咋舌不已。 各人口中不說,心裡卻開始暗暗起了較勁的心思。竟是比平日裡都用功的多。 尤其是心高氣傲的胡青,本打算著早些出師,現在卻又不肯了。心裡想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被一個小丫頭比下去吧王喜不甘被胡青比下去,自然也卯足了勁的練習。天天纏著王麻子多教些看家本事。王麻子對自家兒子自然沒什麼可藏私的,每天拎了王喜到小廚房裡開小灶。 小順話不多,卻是極為勤奮,去甄胖子廚房的次數也多了不少。 小四兒卻是最苦惱的一個。 朱二生性嗜賭,一有空閒就往外跑。根本沒心思好好教導他。每天眼巴巴的看著別人跟著自己的師父後面學手藝,他卻只能重複的練著最基本的刀功。真是又羨慕別人又暗暗的著急啊寧有方將幾個學徒的變化盡收眼底,心底暗暗升起了無法言語的自豪來。 第三十二章 說服寧大山 寧汐到太白樓做學徒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寧家的其他人。 寧有財和王氏驚訝之餘,也曾明裡暗裡敲打過幾句,見阮氏應對的異常坦然,便識趣的不再多說什麼。 可寧大山知道此事之後卻很是不高興。有心數落寧有方幾句,只可惜寧有方每天早出晚歸,幾乎不見人影。 這一天,寧大山特地等了半個晚上,終於等到寧有方父女回來了。 剛看了寧汐一眼,寧大山的臉便沉了下來。寧汐一臉掩不住的倦色,顯然很是疲乏勞累。 寧大山看著心疼不已,狠狠的瞪了寧有方一眼:「老三,你到底在折騰什麼?汐丫頭還是個小女娃兒,你不讓她在家裡好好待著,帶到太白樓做什麼學徒。看看她累成什麼樣子了?」 別看寧有方在外面昂首挺胸意氣風發,可到了寧大山面前,也只有陪笑的份兒:「爹,你別生氣。這做學徒的事情,也是汐兒自己提出來的……」 寧汐乖覺的接道:「是啊,祖父,我當時求了爹好久,他才點頭同意的。」 寧大山半信半疑:「真的是汐丫頭自己要求做學徒的?」 寧汐連連點頭,就像小雞啄米似的:「是是是,是我主動要求的。祖父,你可別生爹的氣啊我很喜歡學廚藝呢雖然做學徒辛苦了一點點,可能學到這麼多的東西,我覺得每天都過的很踏實很愉快。」 她從心底裡喜歡這種因努力和進步而來的幸福。 寧大山憋足了半天的火氣,就這麼啞然熄火了,有點悶悶的拉長了臉:「做學徒又苦又累,你一個姑娘家,做什麼不好,偏要去學這個……」 做了一輩子廚子,沒人比寧大山更瞭解這一行的辛苦了。 寧有方咳嗽一聲,笑著說道:「爹,汐兒很有天分。只學了半個多月,就抵得上別人學半年。我們寧家的廚藝總算後繼有人了。」 寧大山自然不信,輕哼一聲,別過了臉去。 寧有方硬著頭皮又將擰汐平日的表現說了一些,臉都快笑僵了。可寧大山還是繃著臉,一聲不吭。 寧有方也沒法子了,無奈的歎了口氣,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立刻心領神會,忙施展出看家本事,扯著寧大山的袖子來回的搖個不停,口中嬌嗔道:「祖父,我是真心喜歡學廚,你別生氣了嘛大哥他們幾個都不肯學廚,以後有我繼承咱們寧家的手藝,不是很好麼?」 寧大山顯然有些動搖了,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寧家這一輩的幾個少年,都不是做廚子的料。倒是寧汐挺有天分,又肯用心學,將來稍加點撥,定然是個好苗子…… 寧汐又加把勁,撒嬌道:「祖父,你的廚藝這麼好,以後多指點我一些吧」 寧大山平日裡最是疼愛寧汐,哪裡經得起寧汐這般的撒嬌,臉色大為緩和:「你真的吃的了這個苦嗎?」學手藝最忌半途而廢。寧汐素來嬌慣成性,也不知能不能堅持下去。 寧汐依舊笑著,可眼裡卻浮現出堅定和執著:「祖父,我不怕吃苦。你就相信我吧我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寧大山啞然了片刻,才歎口氣:「也罷,你既然真心想做學徒,我也不攔著了。以後有什麼不懂不會的,儘管來問我吧」 聽了此話,寧汐高興的一蹦三尺高,歡呼不已:「多謝祖父,祖父對汐兒最好了。」寧大山做了一輩子的廚子,手藝自然是頂呱呱的。他肯指點自己,自然是件大大的好事啊寧大山被逗笑了,愛憐的摸了摸寧汐的頭:「你這丫頭,將來可別累的哭鼻子就行。」 寧汐調皮的眨眨眼,笑道:「放心好了,不會有那一天的。」 前世的她,一直活在家人的關心呵護之下,嬌慣成性,從未認真的做過什麼。今生可以重來,她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 寧汐嘴角噙著笑意,眼眸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璀璨。 寧大山叮囑了幾句之後,便走了。寧有方這個時候才鬆了口氣,笑著說道:「爹也真是的,為了這點小事還特地跑過來一趟。」 阮氏笑著接口:「可不是麼?公爹可等了好一會兒了,一直繃著臉。」 寧暉笑嘻嘻的接了句:「就是就是,害的我看書都看不看不進去了。」 一提到看書,寧汐陡然想起一件事來,關切的問道:「哥哥,還有兩日就要童生考試了吧」 寧暉點點頭:「我們學堂裡參加童生試的就有十幾個,到時候我和他們一起去就行了。」 童生考試的地點就在縣城裡,步行走上一個時辰左右就到了。一共要考一天半,因此,學堂裡的十幾個學子便約好了,就在附近找一家客棧一通住下,同進同出也能互相照應些。 寧有方對寧暉讀書考童生一事素來不過問,今晚竟也難得的問了句:「行李都收拾好了吧」 寧暉顯然有些受寵若驚了,連連點頭:「剛才就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出發,等考完了一起回來。」一來一回,大概三天左右。 寧有方點了點頭,吩咐阮氏道:「出門在外,得多帶些盤纏。你多給暉兒一些。」 阮氏笑了笑:「放心好了,盤纏備的足足的,足夠他用的。」 寧汐咬了咬嘴唇,忽的說道:「哥哥,到了考場上,要細心沉穩些,千萬別慌。」就算這次沒考中,也千萬別氣餒。 最後這句話,自然沒有說出口。 寧暉顯然也沒多少把握,聞言笑了笑,又低頭看起了書。 阮氏特地將燈芯又往外挑了挑,屋子裡果然亮了不少。 寧暉默默的溫習著書本,寧汐明明累的很,可也不肯早早去睡覺,硬是陪著寧暉一起熬夜。 不過,忙了一整天,她實在是太累了,眼睛漸漸的瞇縫了起來…… 寧暉偶爾一抬頭,忍不住啞然失笑。寧汐竟然就這麼枕著自己的胳膊睡著了。那小小的臉孔,在柔和的燈下顯得異常的溫柔寧靜。 寧暉輕輕的放下書本,輕手輕腳的抱起了寧汐,將她放到了床上,脫了鞋,又將被褥給她蓋好。這才又去燈下看書去了。 第三十三章 爭風吃醋的少年們 阮氏滿心期待的等著寧暉考完歸來。 寧有方雖然嘴上不說,可分明也抱了些期望。 以前他一心巴望著寧暉能繼承自己的手藝,現在有了寧汐,他的這份心也淡了下來。對寧暉的童生考試便也重視多了。 如果寧暉能夠考中童生,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能擺脫寧家幾輩子都是白丁的命運。對寧家來說,可是不折不扣的一件好事啊寧汐卻是唯一知道結局的那一個,每每想到前世寧暉沒考中童生的頹喪和失望,心裡便隱隱作痛。暗暗期盼著出現轉機。 既然重生這樣的事情都發生了,或許,寧暉的命運也會和前世不一樣了吧說不定,他這次便能考中呢寧汐反覆的安慰著自己。因為有心事,做事自然也不如往日的專注。 小四兒早就留意到寧汐的反常了,忍不住低聲問道:「汐妹子,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了嗎?」笑容少了,說話也比往日少了,總時不時的皺眉,顯然有什麼心事。 寧汐回過神來,笑了笑,隨口說道:「沒什麼事。」便低頭忙著切菜去了。 小四兒的滿腔熱情被澆了冷水,神情有些訕訕。 王喜將這一切看在眼底,心裡舒坦極了,忍不住嘲笑道:「小四兒,你真是多管閒事。汐妹子好好的,能有什麼事。」 他可早就看小四兒不順眼了。幾個人當中,就屬小四兒生的最清秀,又和寧汐最親近。難得逮到這樣的好機會,自然要奚落幾句才痛快。 小四兒不想和他起爭執,悶聲不吭的低頭做事。 王喜口頭上佔了上風,心情好極了,笑嘻嘻的看向寧汐,慇勤的問道:「汐妹子,我手頭的事情都做完了,來幫你做一些吧」 寧汐淡淡的一笑,不假思索的拒絕了:「不用了,我的刀功比起你們可差遠了,要多多練習才行。不能偷懶。」 王喜碰了個軟釘子,笑容也掛不住了。 小四兒低聲悶笑起來。 王喜滿肚子火氣,立刻瞪了過來:「小四兒,你笑什麼?」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何況是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是個男孩子都不肯示弱。一向乖巧的小四兒,竟然也繃著臉應了句:「我愛笑就笑,你管的著嗎?」 王喜壓根沒想到小四兒敢頂嘴,再看胡青和小順在一旁冷眼看熱鬧,心裡的火氣蹭蹭的冒了上來。一個衝動之餘,幾步便衝到了小四兒面前,一把揪住小四兒的衣領:「你剛才說什麼?有本事再說一遍」 換在往日,小四兒早就退縮連連道歉了。可今天不知怎麼的,小四兒愣是也來了脾氣,梗著脖子應道:「說就說,我想笑就笑,你管不著。」 王喜氣的牙根癢癢,眼角餘光又瞄到寧汐關切的看了小四兒一眼,立刻壓不住脾氣了,猛的給了小四兒一拳。 小四兒一個不提防,硬生生的受了這一拳,「誒喲」一聲叫了起來。 閒閒看熱鬧的眾人都嚇了一跳,連忙過來勸架。 小順連忙扯住王喜,皺著眉頭勸道:「王喜,你犯什麼渾。快些鬆手,待會兒要是被朱大廚知道了,肯定來找你算賬不可。」 胡青則用力的拉開了小四兒,低聲說道:「小四兒,你打不過王喜的,別鬧了,忍著點。」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小四兒心裡的火氣,不管不顧的嚷了起來:「我怎麼打不過他,你放手,我現在就去揍他。仗著個子大整天欺負人,哼」 王喜本就是個暴躁脾氣,聽到這話更加惱火了,高聲嚷道:「來來來,有本事我們出去較量。」 小四兒哼了一聲,不知怎麼的,竟是從胡青的手裡掙脫開來,撲了過去。 王喜可不是個讓人的主兒,立刻不甘示弱的推開小順,和小四兒糾纏成了一團。 一個不小心,碰到了案板上的砧板,「咚」的發出一聲巨響,落到了地上。白菜落了一地,再被兩人踩來踩去,真是令人不忍目睹。 廚子們看不過去了,也過來拉架,偌大的廚房裡頓時熙熙攘攘亂成了一團。 寧汐瞠目結舌的看著,反射性的喊道:「爹,快來啊他們打起來啦」 話音剛落,寧有方的身影就出現了大廚房裡。他看著糾纏不休的小四兒和王喜,再看看狼狽的地面,怒火登時蹭蹭的冒了出來:「都給我住手」 那中氣十足的怒吼把小四兒和王喜都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住了手。 王喜的頭髮散亂,很是狼狽。小四兒就更慘了,左臉被打了一拳,高高的腫了起來。 寧有方陰沉著臉,怒氣沖沖的走上前去,破口大罵道:「你們倆吃飽了撐著沒事幹了是吧怎麼在這兒就打起來了?看看廚房裡被你們倆糟蹋的,簡直不成樣子。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把這兒收拾的乾乾淨淨,要是有半點不如我的意,今天你們兩個都別想吃飯了。」 剛才還像兩隻鬥雞的王喜和小四兒,被罵的連頭都不敢抬,只會點頭。 寧有方餘怒未消,又瞪了胡青和小順一眼:「他們兩個犯渾,你們就不知道把他們拉開嗎?都是沒用的東西」 胡青小聲的辯解道:「我們剛才拉了,可根本拉不住……」 寧有方一聽這話,更是生氣了,狠狠的瞪了王喜一眼。想到那個護短的王麻子,又覺得頭痛,很自然的將怒火都衝著小四兒去了。 「小四兒,你平日裡最聽話乖巧,今天這是怎麼了?就不知道讓著王喜一點嗎?」 小四兒滿肚子委屈,眼圈都紅了。 寧汐在一旁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這也不能全怪小四兒哥哥。剛才可是王大哥先動手的。」小四兒的臉到現在還腫著呢寧有方一愣,向王喜看了過去。 王喜又氣又惱,卻也不敢不承認,點了點頭。心裡卻更加嫉恨小四兒了。 寧有方少不得又訓斥了王喜幾句,王喜不敢吭聲,卻暗暗的將所有的賬都記到了小四兒頭上。 第三十四章 你是誰 這一場小風波暫時停息。 王喜和小四兒蹲下身子收拾廚房,彼此互不理睬。胡青和小順也蹲下身子幫忙。 寧汐很自然的湊到了小四兒身邊,低聲問道:「小四兒哥哥,你的臉還痛嗎?我去擰條熱毛巾給你捂一捂吧」 小四兒的心裡別提多美了,連連點頭應了。 王喜悶哼了一聲,甕聲甕氣的說道:「汐妹子,你也太偏心了吧我的胳膊也被打腫了,你怎麼不拿毛巾給我?」 寧汐哭笑不得,只得笑著應了句:「好好好,我去擰兩條毛巾來,你們一人一條。」 王喜這才滿意了,挑釁的瞪了小四兒一眼。 小四兒輕哼一聲,扭過了頭去,不肯再多看王喜一眼。 不過,待寧汐拿了熱毛巾過來,兩人立刻滿臉笑容,異口同聲的說道:「先給我」然後怒目互瞪對方一眼。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數落了幾句:「你們兩個也真是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居然也能打起來。傷了和氣不說,還把廚房裡弄的亂糟糟的。我們都在這裡做學徒,能天天在一起做事,也是一種緣分。這麼打打鬧鬧的多不好。」 小四兒有些羞愧了,低著頭說道:「汐妹子說的是,以後我再也不和王喜打架了。」 寧汐讚許的笑了笑,先遞了熱毛巾過去。 王喜也訕訕的笑了笑:「汐妹子,剛才是我太衝動了。你別生氣了。」 寧汐啞然失笑:「王大哥,你這話可說的不對,就算要道歉,也不該對我說吧」他剛才揍小四兒那一拳可著實不輕,小四兒的眼角都青腫了一片。 王喜不情不願的說了句:「小四兒,剛才是我不好,對不起了。」語氣很是敷衍,實在沒多少誠意。 小四兒悻悻的應了聲:「算了,我也揍了你兩拳。」兩人這便算是和好了。 寧汐笑瞇瞇的看著這一幕,將另一條毛巾遞給了王喜。 就在此刻,王麻子匆匆的走了過來,待見到王喜的狼狽樣子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王喜,誰欺負你了?」 好個護短的王麻子不問事情的始末,上來就問是誰欺負王喜。也不想想看,就憑王喜這樣的個頭,有誰能欺負得了他? 寧汐心裡嘀咕不已,卻也知道王麻子最是難纏。她還是不要插嘴比較好。 王喜雖然衝動易怒,倒也是個坦白直率的少年,低聲應道:「爹,我和小四兒起了口角,一時按捺不住脾氣,就動了手。」 王麻子怒氣沖沖的瞪了小四兒一眼,待見到小四兒眼角明顯的淤青之後,才算把到了嘴邊的怒罵嚥了回去。沉著臉拉了王喜就走。 小四兒被瞪的滿肚子委屈,只可惜朱二是萬萬不會來替他撐腰的。只得生生的忍了這口氣。 寧汐想了想,輕聲勸道:「小四兒哥哥,是王喜先動的手,誰也怪不到你頭上。」 小四兒心裡一暖,看著寧汐溫柔親切的俏臉,竟然紅了臉。 在寧汐的眼裡,眼前的小四兒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少年。她出言關心,也只是出於一起做事的情分罷了。見狀微微一笑,便走了開去,繼續低頭忙碌起來。 她的刀功進步極快,切片切塊切絲都不在話下。速度和小四兒也相差無幾了。只不過,女孩子的力氣總是比男孩子差了一截,縱然手中握的是特地定制的小號菜刀,胳膊也越來越酸軟。 寧汐一聲不吭,咬牙硬撐到了最後。等最後一根茄子在她的刀下變成細絲後,總算鬆了口氣。此時胳膊已經酸痛的抬不起來了。 這些天來,她每天都是這麼硬撐著熬過來的,從沒在寧有方面前訴過苦。 周大廚繞了過來,關切的問道:「汐丫頭,累了就去歇會兒。」 寧汐隨意的用袖子擦了汗,打起精神應道:「沒事,我不累。」 周大廚啞然失笑:「你這丫頭,臉色都發白了,還嘴硬。下面也沒你們的事情了,快去休息吧」 寧汐笑著點點頭,領走前很自然的又拿了個蘿蔔,顯然是打算去練雕花。 周大廚將這一幕看在眼底,暗暗唏噓不已。既有過分的天分,又如此的勤奮苦練,這個小姑娘將來必然大有可為啊寧汐習慣性的到了飯廳裡,找了個角落處坐了下來,拿出雕刻刀,一刀一刀的落了下去。 片刻過後,一朵栩栩如生的蘿蔔雕花便出現在眼前。花瓣雕的極為細緻,層層盛開,精緻漂亮。 就算讓內行來看,也挑不出任何的瑕疵來。 寧汐卻還是不太滿意,喃喃低語:「速度好慢啊」和寧有方比起來,她的速度可慢了不止一點。 一個嬌嫩的聲音忽的在背後響了起來:「喂,你一個人坐在那兒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寧汐一愣,反射性的回頭看了一眼。 卻見一個容貌俏麗的少女站在那兒,一雙大眼滿是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這個陌生的少女約莫十三四歲,穿著淺黃色的衫子桃紅色的裙子,頭上梳著雙角髮髻。看穿戴打扮,雖然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又比普通的女孩子打扮的講究些。 太白樓的廚房裡除了打雜婦人之外,廚子們都是男子。寧汐乍然見到年齡相若的少女,倒是有些意外:「你是誰?」 那個少女聳聳肩,笑著說道:「我姓孫,叫孫冬雪。」 孫冬雪?這個名字似乎有一點熟悉啊 寧汐努力的回想著,終於想起了這個名字是在哪兒聽過的了:「你是孫掌櫃的女兒吧」 孫冬雪嘻嘻一笑:「是啊,孫掌櫃是我爹。你就是爹常提起的寧汐吧」在廚房裡出現的十一二歲的漂亮小姑娘,除了寧大廚的女兒寧汐,也沒別人了吧寧汐笑著點點頭,乖巧的喊了聲:「冬雪姐姐好」 孫冬雪樂呵呵的應了聲,走上前來瞄了一眼,立刻驚呼出聲:「呀,這是用什麼雕出來的花?真是太漂亮了」 寧汐笑了笑:「是我用蘿蔔雕出來的。冬雪姐姐既然喜歡,就送給你吧」 第三十五章 新朋友 孫冬雪高興的應了聲,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那朵蘿蔔雕花。近看之下,愈發覺得那朵蘿蔔雕花精緻漂亮,真是越看越喜歡。 「吃一口嘗嘗,」寧汐興致勃勃的建議道:「今天的蘿蔔特別的水嫩,吃起來很爽口呢」 孫冬雪瞪大了眼睛,誇張的搖頭:「這麼漂亮的蘿蔔雕花,怎麼可以就這麼吃掉我要留著帶回去慢慢看。」 寧汐啞然失笑,對眼前的少女生出了些微妙的好感來。她第一次見了寧有方雕出來的蘿蔔雕花,也是這樣的反應呢「再漂亮,也還是個蘿蔔。」寧汐笑盈盈的把寧有方曾說過的話搬了出來:「蘿蔔就是用來吃的,若是現在不吃,等會兒可就乾巴巴的不好吃了。」 孫冬雪笑嘻嘻的說道:「反正我捨不得吃。」說著,小心翼翼的將蘿蔔雕花捧在手裡,簡直愛不釋手了:「寧汐妹妹,你的手藝可真好。」 寧汐抿唇一笑,自謙了幾句:「可別這麼誇我,我才做了一個月的學徒。還差的遠呢」 此言一出,孫冬雪更是訝然了,瞪大了圓圓的眼睛:「你才學了一個月,就能雕出這麼好看的花,真是太厲害了」 寧汐抿唇一笑:「我連掂勺還沒學會呢,算什麼厲害。」這些天一直在苦練刀功,掂勺還沒開始練呢孫冬雪仔細的打量寧汐兩眼,歎道:「你比我還小兩歲,可比我強的多了。」 寧汐忙笑道:「再這麼誇我,我可臉紅了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熟絡了起來。 過了片刻,胡青等人也走了進來。見了孫冬雪,立刻笑著上前來打招呼。 孫掌櫃最疼愛這個女兒,時不時的會帶到太白樓來玩,因此,他們幾個都是認識她的。 孫冬雪瞄了王喜和小四兒一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瞧你們兩個,該不是打架了吧」瞧小四兒眼角的那一塊淤青,再看看王喜手上的抓痕,一看就知道是打架的痕跡。 小四兒臉皮薄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王喜就率直多了,痛快的承認了:「剛才是和小四兒打了一架,把廚房裡都弄的一團亂。收拾了半天才收拾乾淨。」 孫冬雪被逗樂了,扮了個鬼臉:「又被寧大廚罵了吧活該」 寧汐也嘻嘻笑了起來,對活潑爽朗的孫冬雪又多了層好感。 孫冬雪對寧汐也極有好感,笑著邀請道:「寧汐妹妹,反正這兒也沒你什麼事了。今兒個中午和我一起到前樓去吃飯吧我帶你到各個雅間裡轉轉開開眼界。」 寧汐一聽頓時心動了。 自打到太白樓之後,她每天都悶在廚房裡做事,還從未到前樓裡去過呢再說了,難得遇到這麼一個投緣的少女…… 孫冬雪嬌嗔的笑著拉起了寧汐的手:「別猶豫了,走了嘛」 寧汐也不扭捏,想了想便點頭同意了:「好,我這就去和爹說一聲去。」兩個少女有說有笑的拉著手就這麼走了。 幾個少年俱是一臉羨慕。至於他們羨慕的到底是去前樓吃飯這件事,抑或是親熱拉著寧汐小手不放的孫冬雪,就不得而知了。 「爹,我和冬雪姐姐到前樓去吃飯行嗎?」 寧有方正忙著炒菜,待聽到寧汐甜甜軟軟的聲音時,反射性的扭過了頭來。 還沒等發話,就聽孫冬雪脆生生的喊了聲:「寧叔叔,你放心,我保證把寧汐妹妹安然無恙的送回來。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少的。」 寧有方啞然失笑:「好好好,汐兒,你今天就跟著冬雪去好好的玩一會兒。」 寧汐笑著點頭,還沒等說什麼,就被急性子的孫冬雪拉著走了。 「寧汐妹妹,我早就聽爹說起過你了。」孫冬雪邊走邊笑道:「我可一直好奇的很,總想來看看你,今天總算是見到你了。」 寧汐成天和一堆少年打交道,平日裡說話不多,總是埋頭做事。今天難得見到同齡的少女,立刻恢復了活潑的本性,俏皮的笑道:「我也早就聽說孫掌櫃的閨女聰明又漂亮,今天一見,果然如此。」 兩人對視一笑,親暱的拉著手往前樓走去。 這個時候,太白樓的客人還沒散,熙熙攘攘的甚是熱鬧。 寧汐跟著孫冬雪從廚房後面的通道走到了太白樓的大堂裡,頓時驚歎不已。 寬敞明亮的大堂裡,約莫擺了二十多張方桌,都坐的滿滿的。吃菜喝酒划拳聲絡繹不絕,真是熱鬧極了。 幾個跑堂的來來回回的穿梭,或是端菜或是擦桌子或是招呼客人,忙活的不得了。 大堂的中間有一個木製的樓梯,通往二樓的雅間。粗略的看一眼,雅間分明也是滿座。 太白樓的生意可真是好呢 寧汐看著這一幕,不知怎麼的,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和振奮來。 總有一天,這裡會有很多客人會知道寧汐這個名字,並且爭相恐後的為她而來,只為了吃到她親手做的菜餚…… 一想到那副情景,寧汐忽然覺得熱血沸騰。 這種強烈的想要做點什麼的激情澎湃,對她來說很陌生,可又覺得好極了「寧汐妹妹,我帶你見見我爹去。」孫冬雪對這兒顯然很熟悉,輕車熟路的領著寧汐到了櫃檯前,笑嘻嘻的喊了聲:「爹」 寧汐立刻笑著喊道:「孫伯伯好。」 正低頭算賬的孫掌櫃略有些訝然的抬起頭來,待看到寧汐之後,先是愣了愣,旋即笑道:「我倒想著今天給你們兩個介紹介紹,沒想到你們兩個已經認識了。」 孫冬雪搶著說道:「你一直忙,也不肯帶我到廚房去,我就自己找過去了。」 孫掌櫃笑呵呵的應道:「好好好,你們兩個談得來,就自己隨意的轉轉好了。等樓上雅間空出來了,我讓人叫你們。」 孫冬雪笑著應了聲,便拉著寧汐到處轉悠起來。 大堂裡的客人大多是些年輕漢子,也有書生模樣的儒雅男子。一堆大男人中間,忽的冒出了這麼兩個漂亮的小姑娘,一個個哪裡還忍的住,早已頻頻的看了過來。 寧汐本有些不自在,轉念一想,今後等做了廚子,遲早要有拋頭露面的一天,早些適應也好。 這麼想著,寧汐便坦然了許多,微笑著回視那些好奇的目光,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 那些多看兩眼的客人,反倒有些訕訕了,各自收回了目光。 孫冬雪瞄了寧汐一眼,忽的笑道:「寧汐妹妹,你長的真標緻。我一直覺得自己長的好看,可遇到你,才知道什麼叫美人胚子。」 明明穿著最最普通低廉的粗布衣裳,可怎麼也掩不住那份出眾的秀美。等再過上兩年,還不知是何等的美貌呢寧汐嫣然一笑:「我以前也覺得自己長的漂亮。不過,在冬雪姐姐面前,我可不敢這麼沾沾自喜了呢」 這一記馬屁拍的孫冬雪渾身舒暢,眉開眼笑的扯著寧汐的手,再也不肯鬆開了。 來福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樓上荷花廳裡的客人走了,你們上樓坐著吧」 寧汐和孫冬雪欣然點頭應了,隨來福一起上了樓。 二樓的雅間共有十二間,分別取了些「梅花廳」「桂花廳」之類的附庸風雅的名字。荷花廳靠著窗子,可以俯瞰到樓外的景致,位置卻是最好的一間了。 來福忙著收拾杯盤狼藉的桌子,寧汐二話不說擄起了袖子,也跟著收拾起來。 來福有些受寵若驚了,連連笑著阻止道:「汐妹子,這些髒活不用你幹,我來就行了。」 寧汐抿唇一笑:「你放心,我不會打碎碗盤的。」 來福撓撓頭,陪笑道:「你可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是不忍心讓她做這種髒活嘛寧汐故作生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來福立刻熄了火,委屈的說道:「我真不是這個意思……」話音未落,就聽寧汐咯咯的嬌笑起來。 一旁的孫冬雪也哈哈的笑個不停。 來福這才會意過來自己被捉弄了,一時哭笑不得。 寧汐生**乾淨,最討厭洗碗刷盤子的活兒。收拾殘羹剩餚,其實也沒好到哪兒去。同樣油膩膩的令人生厭。 若放在以前,她絕不可能動手做這些。不過,這一個月的學徒生涯,使得她改變了不少也勤快了許多。 待桌子收拾乾淨之後,寧汐才鬆了口氣,很自然的坐到了孫冬雪的身邊,一起向窗子外看了過去。 此時的清河坊人來人往,極為熱鬧。從這個高度看去,更添了幾分趣味。 孫冬雪不知看到了什麼,忽的精神一振,扯著寧汐嚷道:「快看快看」 寧汐漫不經心的順著孫冬雪的手指看了過去:「看什麼……」 待看清那個似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時,寧汐的聲音戛然而止,臉色刷的白了。 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孫冬雪沒有察覺到寧汐的異樣,兀自興致勃勃的說道:「看那個少年,遠遠看著真是英俊。不知道近看怎麼樣……」 第二卷 故人重逢 第三十六章 糖醋排骨 孫冬雪依舊在不停的說著什麼,寧汐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愣愣的看著那個少年。 她當然認識他 他叫容瑾。 他爹是本朝赫赫有名的容耀武容大將軍,坐鎮邊關數年,立下戰功無數,是當今聖上最器重的武將。他大哥容玨中了武狀元之後,做了御林軍統領,他二哥容琮則是最年輕的參將,隨著容大將軍一起駐守邊關。 容家一門顯赫,在京城也是一時無兩。 可縱然如此,前世的寧汐也是從不在意這些事情的。讓她印象如此深刻的,是因為他還有個妹妹容瑤…… 容瑤容瑤 這個名字如同一根細細的針,猛然紮在了寧汐的心口。 那種疼痛來的既猛烈又突然,她幾乎毫無招架之力,嘴唇顫了顫,腦子裡一片混亂。 前世的她,一心戀慕著邵晏,苦苦等候了多年,可到臨死的那一刻,她也未曾嫁過他。 因為,邵晏早已和容家的四小姐榮瑤定下親事,只等著新皇登基,便會正式的迎娶容瑤。 那個時候的邵晏,信誓旦旦的說心裡愛的只有她。而她,竟然真的傻傻的信了他。 寧家遭受滿門之禍的同時,邵晏卻在忙碌著籌備親事…… 想起這些往事,寧汐自嘲的笑了笑。笑容裡滿是蕭索和無奈。 只遠遠的見到這麼一個前世寥寥見過幾面的故人,她就如此的激動難以抑制。這可不萬萬不行。若是將來碰到容瑤或是邵晏,她又該怎麼辦? 孫冬雪總算察覺出不對勁了,疑惑的打量了寧汐兩眼:「你的臉色好難看,哪兒不舒服嗎?」剛才還說的好好的呢寧汐收回目光,擠出一絲笑容來:「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餓了。」 兩人初次見面,彼此還不算熟絡,雖然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孫冬雪也沒好意思追問,笑著說道:「現在廚房正忙,你先吃些茶點墊墊肚子。」說著,隨手將旁邊小桌子上的茶點盤子拿了過來。 寧汐笑了笑,藉著喫茶點的動作,慢慢的恢復了鎮定。腦子一清醒,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 容瑾天生體弱多病,不能習武,就連出府的次數都極少。比起兩位風頭極勁的兄長,他實在太過低調了。 也因此,在前世她只遠遠的見過他兩次,從未說過話。 這樣的容瑾,怎麼可能在遠離京城的洛陽城裡出現? 寧汐故作鎮定的往窗外看了過去,卻發現適才所見的少年已經消失無蹤。難道剛才只是自己眼花了嗎? 孫冬雪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惋惜的歎道:「別看啦,剛才那個英俊的少年郎已經走啦」 寧汐定定神,試探著問道:「冬雪姐姐,你說的那個少年,是穿著絳色衣衫麼?」 孫冬雪連連點頭,顯然對那個英俊少年印象極為深刻:「是啊,他就站在那個鋪子面前,笑的好看極了。我還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男孩子呢」 寧汐默然了下來。 不,這個少年絕不可能是容瑾。 雖然她對前世的容瑾絲毫不熟悉,可也聽過一些關於他的傳言。容瑾內向文弱,又常年生著病,所以極少出府,也很少見外人。斷然不可能笑瞇瞇的站在洛陽城最熱鬧的街道上晃悠。 或許,剛才見到的那個少年,只是一個和容瑾長的很相似的人罷了。隔著這麼遠,面容看的並不清楚,她剛才分明是眼花了吧對,一定是這樣寧汐想通了之後,心情霍然開朗,笑著打趣道:「冬雪姐姐這麼愛看英俊的少年郎,真該多去廚房轉轉才是。」幾個學徒各有各的特色風采,還有幾個年輕的廚子,也長的不錯的。 孫冬雪正值情竇初開之極,被這麼一取笑,頓時臉紅了,軟軟的捶了寧汐的肩膀一下。兩人的距離倒是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正說笑著,來福笑嘻嘻的捧著一盤熱騰騰的菜餚走了過來。 孫冬雪取笑道:「來福,你送錯地方了吧」 來福咧嘴一笑,利索的將盤子放到了兩人面前:「寧大廚擔心你們餓了,特地做了道糖醋排骨讓我端過來。你們快些嘗嘗」 寧汐心裡暖暖的,笑著瞄了那道菜一眼。 如今她也算是入了廚藝之道的門檻,只看一眼,便看出了這道糖醋排骨的過人之處。 大小相若的排骨上掛著半透明的湯汁,肉色微微泛紅,冒著些微的熱氣。就這麼看著,就讓人覺得食指大動。更不用說那濃烈的香氣早已飄滿了整個荷花廳。 孫冬雪看的直流口水,連忙夾起一塊送入口中。 寧汐及時的提醒道:「小心燙……」 話音未落,就聽孫冬雪被燙的大叫起來:「誒喲,燙死我了」 寧汐啞然失笑,忙倒了杯溫熱的茶水過來:「這糖醋排骨是剛出鍋的,別看熱氣不大,其實很燙的。得稍微等上片刻再吃。」 孫冬雪喝了半杯茶水,舌頭才算好受了些。 此時,卻見寧汐拿起筷子,輕巧的夾起了一塊糖醋排骨。輕輕的吹了吹,緩緩的咬了一口,然後微微瞇起雙眼,細細的咀嚼品味著。 看著寧汐享受不已的樣子,孫冬雪的心也癢了起來,又夾了一塊,學著寧汐的樣子,小口的咬了一點。然後讚不絕口:「好吃,真好吃」 至於到底好吃在哪裡,卻是說不出來了。 寧汐露出會心的微笑,侃侃而談道:「這道糖醋排骨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很費事的。得挑選最嫩的一塊仔排,洗乾淨剁成小塊之後,再用料酒和香醋醃漬半天。這樣可以去除排骨的腥氣,也會更加的入味。」 孫冬雪聽的津津有味,邊又夾起了一塊排骨送入口中,含糊不清的問道:「這排骨外面香脆酸甜,裡面卻是軟軟嫩嫩的。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 寧汐也跟著吃了一塊,才又接著說道:「這倒是不難,等醃漬好了之後,入油鍋炸上一會兒就行了。」 當然,控制油溫是很講究的,炸的恰到好處更是考較廚子的手藝。 等炸過之後,再下鍋,這個時候,用小火入味。糖醋的比例最是關鍵,這事關廚子們的獨家手藝,就不細細說了。 等到了最後起鍋之際,再用大火收湯汁。這樣,一盤酸甜適口外脆裡嫩香濃美味的糖醋排骨才算完工了。 孫冬雪聽的目瞪口呆:「寧汐妹妹,你才做一個月的學徒,就知道怎麼做糖醋排骨了,真是太厲害了。」 寧汐莞爾一笑:「我現在天天練習刀功,連顛勺還不會,哪裡會做糖醋排骨。」 「可是,你剛才說的頭頭是道,難道不是寧大廚教你的麼?」孫冬雪理所當然的說道。 寧汐笑了笑:「我爹暫時還沒教我這個。我也是剛才吃了排骨才知道的。」 孫冬雪聽的滿頭霧水:「等等,什麼叫吃了排骨才知道的?」她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寧汐抿唇笑了,眼眸裡閃爍著無比的自信:「不管什麼菜餚,我只吃上一口,就能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這道糖醋排骨,我也和你一樣,是第一次吃呢」 孫冬雪不敢置信的看著寧汐,結結巴巴的問道:「真、真的麼?」 寧汐被她傻乎乎的樣子逗樂了:「我騙你做什麼。廚房裡的大廚二廚學徒打雜的還有跑堂的,都知道我味覺靈敏,不管什麼菜,只要吃上一口,就知道食材和配料。」 眾人從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的習以為常,早就不當回事了。 當然,也有個別不信邪的,總是在廚房裡消停下來的時候,故意做點稀奇古怪的菜餚端到寧汐面前來。在寧汐連續說中了八道菜餚的食材配料之後,總算沒人做這樣的傻事了。 孫冬雪張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攏,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寧汐卻開始有胃口了,津津有味的吃起了糖醋排骨。 過了片刻,來福又吆喝著送了幾盤菜上來。 孫冬雪立刻來了精神,嚷著讓寧汐閉上眼睛,低頭審視兩眼,然後狡黠的一笑,親自夾了口菜送到寧汐的口中:「說說,這是道什麼菜?」 寧汐閉著眼睛,肯定的答道:「爆炒腰花,不過,你為什麼只夾裡面的配菜給我吃?」她最不喜歡吃的就是芹菜了好不好。 孫冬雪被噎住了。她不夾腰花,故意夾了根芹菜,這樣寧汐也能嘗的出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吧她該不是偷看了吧…… 寧汐像是知道孫冬雪在想什麼似的,打趣道:「要不,你找個布條把我的眼睛蒙起來好了。這樣我就徹底看不到了。」 這主意不錯 孫冬雪正要點頭,就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冬雪,不要胡鬧」卻是站在門邊的孫掌櫃發話了。 也不知孫掌櫃到底來了多久,沉溺於小小遊戲的兩個少女愣是沒察覺。 孫掌櫃笑著走了進來,讚許的看了寧汐一眼,毫不吝嗇讚美之詞:「汐丫頭味覺靈敏,又聰慧伶俐天資過人,天生就是個好苗子。將來必定能繼承寧大廚的衣缽,做一個最出色的廚子。」 第三十七章 粉墨登場 果然不愧是八面玲瓏的孫大掌櫃,捧起人來只見真摯不覺肉麻。讓人聽了渾身舒坦。 寧汐不敢怠慢,忙笑著應道:「孫伯伯可別這麼誇我,我才剛開始做學徒,還差的遠呢」 孫掌櫃唇角含笑,顯然心情不錯:「在我面前這麼謙虛客套做什麼,你爹可常在我面前誇你的。」 寧汐一想到寧有方在人前滔滔不絕誇讚自己的情景,頓時有了掩面而逃的衝動。 疼閨女是人之常情,喜歡在人前誇耀兩句也無可厚非。可像寧有方那樣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把閨女掛在嘴邊的,大概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孫冬雪插嘴道:「我以前常聽爹誇你厲害,今天算是見識到了。」雖然有點酸溜溜的,可她不得不承認寧汐確實很優秀。 長的水靈標緻,在廚藝上又這麼有天分,將來一定不是個平凡的女孩子。 寧汐笑了笑,正待謙虛幾句,來福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聲音有些急促:「孫、孫掌櫃,快些下樓。」 孫掌櫃皺了皺眉,沉聲問道:「有客人鬧事了嗎?」 來福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是東家少爺來了。」 孫掌櫃立刻動容了,二話沒說便跟著來福下樓去了。 孫冬雪的眼眸也亮了起來,喜滋滋的也要跟著下樓去。寧汐連忙扯了扯孫冬雪的衣袖,小聲問道:「冬雪姐姐,東家少爺是誰?」 孫冬雪飛快的答道:「這太白樓的幕後東家是陸家,東家少爺就是陸大少爺嘛好了好了,先別說這個了,快些跟我下樓去。」興沖沖的扯了寧汐就走。 寧汐身不由己的被扯著去了,腦子裡卻快速的搜索起了關於這個陸家的記憶來。 陸家乃是洛陽城裡最出名的富商,以造船起家,家底殷實豐厚。這些年,洛陽城裡的鋪子,十間倒有三四間都是陸家的。太白樓也是其中一個。 孫掌櫃本是陸家的一名管事,因為精明能幹,便被派到太白樓做了掌櫃,將太白樓經營的有聲有色。儼然成了洛陽城裡最最出名的酒肆。 在前世,寧汐早早的跟著寧有方到了京城生活,對太白樓幾乎一無所知。對這個陸家自然也談不上關注。 不過,如今的她到太白樓裡做了學徒。如果有可能的話,將來或許會在這兒大展拳腳,以後還是多留心些比較好。 孫冬雪一路風風火火的扯著寧汐下了樓,在見到那個穿著藍衫的俊朗少年時,俏臉頓時一片緋紅。 寧汐何等的敏銳,立刻察覺出異樣來,不由得抿唇一笑。 難怪孫冬雪這麼急著下樓了…… 那個藍衫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眉目清朗,目光柔和,唇角含笑。明明不算很俊朗,可讓人看著說不出的舒服。看來,就是傳說中的陸大少爺了。 孫掌櫃滿臉陪笑的在和陸大少爺說著什麼,孫冬雪忸怩的走上前去,給陸大少爺行了禮:「奴婢見過大少爺」 奴婢?寧汐微微一愣,旋即會意過來。孫掌櫃是陸家的管事,孫冬雪自然也早早的進了陸家做事。 陸大少爺很是隨和,微笑著看了孫冬雪一眼:「你是冬雪吧」 孫冬雪興奮又激動,簡直如飄在雲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 孫掌櫃連忙笑著接了句:「少爺真是好記性,這就是小的閨女,叫冬雪,在二小姐的院子裡做事。」 陸大少爺笑著點點頭,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了寧汐的身上。 寧汐微微一笑,穩穩的走上前去,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我叫寧汐,是這兒的學徒,東家少爺好」 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很有分寸。 寧有方靠手藝吃飯,她來是做學徒學手藝的,又不是陸家的下人,沒必要卑躬屈膝。 陸大少爺顯然也有些意外,忍不住細細的打量了寧汐兩眼,眼裡閃過一絲驚艷:「你姓寧,和寧大廚是親戚嗎?」 寧汐笑著應道:「寧大廚是我爹。」 孫掌櫃連忙在旁補充了一句:「汐丫頭來做了一個月學徒了,天分高,又很勤快,再有寧大廚細心指點,將來肯定是個好廚子。」 陸大少爺略有些訝然的笑了。孫掌櫃眼光極高,很少這麼誇讚過誰。這個水靈秀氣的小姑娘竟然得他如此誇獎,定然有些獨到之處了。 孫冬雪見陸大少爺的目光一直在寧汐的身上打轉,心裡有些不自在了,故意搶過了話頭:「大少爺,您這個時辰過來,一定還沒吃飯吧樓上的荷花廳正空著呢」 陸大少爺笑道:「等表弟來了,再一起上去也不遲。」 表弟? 眾人都是一愣。從沒聽說陸大少爺還有表弟…… 陸大少爺顯然不打算多做解釋,只笑了笑。 寧汐深深覺得自己待在這兒太過多餘,便打算腳底抹油開溜了。剛有這個打算,眼角餘光便瞄到了那個絳衣少年。 寧汐愣住了,怔怔的看了過去。 那個少年笑著從太白樓的門口走了進來,彷彿將所有的陽光也帶了進來。 一瞬間,大堂裡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幼,目光一起被吸引了過去。心裡同時浮起一句驚歎:好一個英俊少年這個少年約莫十四五歲,個頭不算太高,絳色的衣衫映襯的他膚白似玉風采卓然。 狹長的眼眸,挺直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噙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奪目的風采。那種風姿,甚至比他俊美無倫的臉龐更引人側目。 陸大少爺也算是俊朗少年了,可和這個緩步走來的少年一比,頓時顯得暗淡無光。 寧汐的笑容僵住了,下意識的抿緊了嘴唇。 如此近的距離,那個少年的面容無比的清晰,讓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那只是個和容瑾長的相似的路人。 他就是容瑾是那個足不出戶卻以美貌名滿京城的容家三少爺是那個高傲任性的容四小姐的哥哥容瑾他就這麼從容不迫的緩緩的走了過來,像是預示著她努力也無法更改的命運過往的一切,想躲也躲不開,在不經意中又來到了她的眼前。 第一個出現的故人不是邵晏,反而是這個根本不熟悉連句話都沒說過的容三少爺,她是不是該慶幸? 寧汐自嘲的一笑,不知怎麼的,邁出去的步子又悄然收了回來。 眼前的這一切實在太詭異了,令她不得不生出戒備之心。前世裡,容三少爺體弱多病不喜出來走動,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可看他現在的樣子,雖然算不上英姿勃發,可和文弱兩字實在扯不上任何關係。竟然還出現在離京城十萬八千里的洛陽城裡…… 這一切,實在太不對勁了 寧汐定定的看著容瑾,心裡的疑雲越聚越多。 好在此時各人的目光都落在容瑾的身上,誰也沒覺得寧汐有什麼異常。 容瑾顯然早已習慣了眾人矚目的情景,異常的坦然自若,笑著拍了拍陸大少爺的肩膀:「子言表哥,讓你久等了。」 陸子言爽朗的一笑:「我也沒等多久,對了,你逛了半天可有收穫?」 容瑾笑了笑:「看中了兩盆牡丹,讓小安子先送回去了。」 陸子言啞然失笑:「表弟這麼喜歡牡丹,果然風雅。我現在總算知道你為什麼千里迢迢的從京城到洛陽來了。」 「洛陽牡丹天下聞名,我當然不能錯過」容瑾微微一笑,那笑容似清風徐來蕩起湖心的漣漪,令人炫目。 各人都是呼吸一窒。 在那樣的絕世風華前,不管是誰,都會自慚形穢吧寧汐靜靜的看著容瑾,眼眸微微瞇了起來。 眼前的容瑾,和她印象中的實在相差太遠。再聯想到自己所經歷的離奇重生,她忽的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想來。 難道這個容瑾,也重生了嗎? 容瑾似是察覺到了寧汐異常的注目,眼眸瞟了過來。顯然,寧汐出眾的相貌並未引起他過多的主意,只看了一眼,便又將目光移了開去。 就這短短的一瞬,寧汐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又重重的落了回去。 他對她毫無印象 假設容瑾也是重生的,他見到她絕不該是這副淡漠的表情。 畢竟,前世的她一直是容瑤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身為容瑤的哥哥,容瑾不可能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當然,也有可能是現在的她還是個小姑娘,尚未長開,他一時沒認出她…… 寧汐不停的胡思亂想著,頭腦裡亂哄哄的。 孫掌櫃卻已領著兩位貴客上樓去了,一路慇勤的介紹道:「荷花廳是我們太白樓最好的雅間了,坐在裡面可以觀賞到外面的景致。大少爺表少爺先坐著聊會兒天,小的立刻就去吩咐寧大廚做些拿手的好菜上來……」 來福早機靈的跑去廚房了。 孫冬雪的臉頰紅紅的,眼眸異常的明亮:「寧汐妹妹,真不好意思,我今天沒時間陪你玩了。大少爺今天沒帶丫鬟出來,我現在要上樓伺候去了。」 這樣難得的好機會,不好好把握怎麼行寧汐此刻哪裡還有心思和她糾纏,胡亂的點了點頭,便回了廚房。 她的腦子裡一片混亂,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第三十八章 魚戲蓮葉間 因為來了兩位重量級的貴客,廚房裡頓時忙的人仰馬翻。 寧有方身為主廚,自然是最最忙碌的那一個。 東家少爺來了,當然不能輕慢。怎麼著也要拿出壓箱底的絕活兒才行。只是越精緻的菜餚,越費時費工。急匆匆的這麼吩咐下來,他不著急上火才是怪事。 於是,廚房裡就響起了寧大廚的怒吼聲:「張展瑜,你給我過來,把這河蝦給我處理了,麻溜點」 張展瑜不敢怠慢,立刻精神抖擻的應了。兩個打雜的,也被指使的團團轉。可就算如此,人手也依然不夠用。 寧有方眼角餘光瞄到了寧汐的身影,立刻喊道:「汐兒,你過來你幫展瑜打下手,先將冷盤做好。」 寧汐不假思索的應了,立刻揮去腦子裡的紛亂思緒,專注的做起事來。 這一點,也是寧有方再三強調的。 不管有什麼心事,只要握起了刀的那一刻開始,便要將一切煩惱心事拋開。心不在焉三心二意的人是沒資格做個好廚子的。 冷盤做起來並不複雜,食材都是現成的,只要稍微切一下裝盤就行了。不過,寧有方對冷盤的花式要求極高,這麼一來,冷盤的製作就是件極為考較手藝的事情了。 寧汐用刀將熟牛肉切成薄薄的牛肉片,張展瑜耐心細緻的將牛肉片一片片的擺放到漂亮的瓷盤中。每一片都不重疊,由裡至外共三層,看來美觀大方。→文·冇·人·冇·書·冇·屋← 這是冷盤中最常見的葵花拼盤。 寧汐瞄了一眼,隨手拿起一個胡蘿蔔雕了朵葵花放在盤子邊緣處。看了眼,又覺得似乎有些不足,索性又找了黃瓜來,削了薄薄的皮,做出了兩片葉子。 張展瑜忍不住讚了句:「汐妹子果然心靈手巧。」本來只是普通的葵花拼盤,被精緻漂亮的雕花一妝點,立刻顯的奪目起來。 寧汐笑道:「張大哥可別這麼誇我,我會很驕傲的。」 兩人對視一笑,又低頭繼續忙活起來。 有了葵花拼盤的先例,張展瑜也來了精神,接下來的幾個冷盤更是花樣百出。荷花拼盤、四角花拼、扇面三拼,看的人眼花繚亂。 寧汐則發揮出了過人的雕花功夫,細心的做點綴。 寧有方偶爾回頭看一眼,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張展瑜的手藝沒話說,而寧汐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跟的上張展瑜的步伐,更是天資過人啊最後一道冷盤是熏魚。 張展瑜正待動手,寧汐忽的笑道:「張大哥,最後這道冷盤讓我來試一試吧」 張展瑜微微一愣,旋即笑著點了點頭。稍稍後退了幾步,將位置讓了過來。 寧汐心裡早有了想法,細細的打量那一大塊熏魚之後,便開始動起手來。她的手嬌小纖弱,卻無比的靈巧。片刻功夫,便將熏魚切成了大小不等的片狀。 張展瑜看了她這番動作,暗暗皺起了眉頭。 以寧汐的刀功,將熏魚切成大小相當的片狀或細絲根本沒問題。她故意這麼做,到底有何用意? 寧汐顯然沒打算解釋,專注的將魚片慢慢的放入盤中。看似雜亂無章大小不等的魚片,在她的巧手施為下,竟然被拼成了兩條魚的形狀。 然後,她將碧綠的青菜葉子用開水焯一下,用剪子剪出大小不等的圓片,小心的放在盤子裡。最後,再將煮熟的雞蛋白,切成波浪狀,一一擺放在兩條魚的上面,像極了水紋。 寧汐細細的審視兩眼,確定沒問題了,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啦」 張展瑜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他學廚藝多年,也算小有所成。尤其是冷盤的花式製作上,也曾下過一番苦功。自恃不比任何一個大廚差。 可到了今日,他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天才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她竟然自己想出了這麼別緻美觀的花式拼盤,從頭至尾都沒失手…… 而那個剛做了一個月學徒的小姑娘,還睜著明亮的大眼笑嘻嘻的看著他:「張大哥,這個冷盤怎麼樣?」 張展瑜擠出一個乾澀的笑容:「很好」除了這兩個字,他再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寧汐鬆了口氣,甜甜的笑道:「張大哥說好就行。我還怕你看不中我做的冷盤呢」 張展瑜淡淡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苦澀。 來福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待見到寧汐做的那個花式冷盤之後,立刻誇張的喊了起來:「呀,汐妹子,你的手真是巧啊我還沒見過這麼別緻漂亮的花式呢」 這一聲驚歎,立刻把寧有方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百忙之中隨意的瞄了一眼,然後也瞪圓了眼睛:「汐兒,這種花式拼盤是誰教你的?」 寧汐笑了笑:「哪有人教我,我就是看張大哥做花式拼盤的時候隨便想出來的。」 隨便……想出來的? 寧有方也啞然了,半晌,才笑道:「好好好,快些端上去吧貴客肯定都等的急了。」然後又扭過頭去在鍋前忙碌去了。 在沒人看見的時候,寧有方的嘴笑的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來福特地將那盤熏魚冷盤放到了托盤中間,湊趣的笑道:「汐妹子,這麼漂亮的花式冷盤,你起個名字吧我也能給貴客們介紹介紹。」 寧汐想了想,笑道:「魚戲蓮葉間,就叫這個名字吧」 來福一連串的道好,快速的端著冷盤去了。 寧有方頭也不回的吩咐道:「展瑜,把雞脯肉切丁,汐兒,黃瓜胡蘿蔔切丁。」 兩人一起應了,各自低頭忙碌了起來。 雖然荷花廳裡只有兩個客人,可寧有方卻卯足了勁頭將拿手的菜做了出來,來福不停的跑來跑去上菜,腿肚都發軟了。猶自不忘時時稟報貴客們的反應:「寧大廚,東家少爺說了,剛才那道酒糟雞做的不錯……」 寧有方自得的笑了笑。酒糟雞可是他的拿手好菜。 「寧大廚,東家少爺說了,請您做個嗆炒白菜。說是上次來的時候吃過,一直覺得味道很好呢」 寧有方立刻應了,不用吩咐,張展瑜和寧汐便將一應食材都準備好了送了過來。 待來福端著嗆炒白菜走了之後,寧有方才笑著說道:「東家少爺上次來的時候,我就做了這道炒白菜,他吃了讚不絕口。今天果然又點了這道菜。」那份自得溢於言表。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只覺得有與榮焉。 在上了大約二十道菜餚之後,來福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小聲的說道:「寧大廚,另一位貴客說了,鹹肉的味道稍微有些淡了……」 寧有方一愣,很自然的擰起了眉頭。 做廚子的,最希望得到吃菜之人的誇讚。而這種挑刺式的挑剔,卻是最令人羞惱的了。 寧有方掌廚這麼多年來,被挑毛病的次數少之又少。到了太白樓之後,手藝越發的精湛出色,幾乎從沒被這麼挑過刺…… 眼看著寧有方的臉色難看起來,來福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小聲的說道:「寧大廚,您先別生氣。那位貴客也沒說什麼,就說鹹肉的味道有些淡了,其他的菜餚倒是沒說什麼……」 寧有方沉聲問道:「那位貴客有沒有誇過哪道菜餚?」 來福不敢吭聲了。 寧有方的臉陡然黑了一大半。 寧汐見情況不對,連忙笑著安撫道:「爹,各人口味不同。那位貴客本不是洛陽人,乍然吃到我們這裡的菜餚,一時不大習慣也是正常的。」 京城是天子腳下,也是大燕王朝最最繁華的所在。各地名廚匯聚,手藝好的比比皆是。正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容瑾常年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肯定早已習慣了濃烈的口味了吧寧有方聽了這話,臉色和緩了不少,隨口說道:「這倒也有可能。不過,汐兒,你怎麼知道那位貴客不是洛陽人?」 寧汐笑容一頓,然後笑著解釋道:「之前我被冬雪姐姐拉著到前樓玩了一會兒,正巧見到了這位貴客。聽說他是東家少爺的表弟,是從京城來的呢」心裡不由得暗暗心虛了一下。 事實上,就連孫冬雪也不知道容瑾的來歷吧寧有方不疑有他,笑了笑說道:「聽說京城那裡酒肆如雲,各地名廚都有,有機會,我定要去好好的見識一番」眼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嚮往。 寧汐心裡咯登一涼,迅速的接口道:「爹,洛陽挺好的,別去京城了。」 這話實在接的太快太流利了,寧有方詫異的看了過來,不以為然的說道:「汐兒,這你就不懂了。我這身廚藝,如果總在洛陽待著,以後再難有什麼進步。只有到更好的地方去磨練一番,才能真正有所成就。」 而那個地方,非京城莫屬 寧汐啞然了,過往的那些模糊回憶忽然湧了出來。 前世的寧有方毅然的領著妻子兒女到了京城,在那位貴人府上做了兩年的廚子之後,廚藝終於大有所成,後來,又進了宮做了御廚,得到了皇上的賞識…… 她一直覺得這都是因為那位貴人才會帶來的際遇。卻沒想到,這才是寧有方心中真正的夢想。 第三十九章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 寧有方再粗枝大葉,也留意到寧汐的不對勁了:「汐兒,你這是怎麼了?」 寧汐張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半晌才笑道:「我喜歡洛陽,喜歡太白樓,別的地方我通通都不想去。」 寧有方爽朗的笑了起來:「你這丫頭,把爹嚇了一跳。我剛才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就算想去,也沒這個機會啊」 寧汐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澀。 還有一個多月,那個貴人就要出現了,寧有方殷殷期待的機會就快來了…… 來福笑著插嘴道:「寧大廚,東家少爺剛才吩咐了,等忙的差不多了,就請你到荷花廳去。」顯然是要打賞了。 寧有方「嗯」了一聲,抬腳便走。 來福又咳嗽了一聲:「對了,另一位貴客說,想見一見做冷盤的廚子……」 張展瑜有些意外的笑了,正待說話,卻在聽到下一句的時候僵住了:「……說是那道魚戲蓮葉間還有點新意。」 寧汐也是一愣,壓根沒想到竟然也點了她的名,不由自主的看了寧有方一眼。 寧有方顯然很是高興,沖寧汐招手:「汐兒,爹帶你一起去。」 寧汐遲疑了片刻,顯然不太情願:「爹,我……」 「寧叔叔,寧汐妹妹」一個脆生生聲音的響了起來,卻是孫冬雪來了:「大少爺讓我來催你們快點過去呢」 寧汐無奈的歎口氣,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跟在寧有方的身後一起向前樓走去。 她在心裡不停的安慰自己,沒事的,那個容三少爺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待會兒見了面,她低著頭不出聲,想來也不會過多的留意她的…… 孫冬雪笑瞇瞇的湊了過來,使勁的讚道:「寧汐妹妹,你今天做的那道冷盤真是漂亮極了,讓人看了都捨不得伸筷子呢」 寧汐定定神,笑著應道:「我也是靈機一動才想出了這個花式拼盤,沒想到竟然入了貴客的眼。」 孫冬雪羨慕不已的歎了句:「你的手真巧,我要是能有你這樣的廚藝就好了。」 寧有方湊趣的回頭一笑:「那還不簡單,你若是想學,隨時到太白樓來。就怕孫掌櫃捨不得你吃這個苦。」 嬌滴滴的小姑娘正值愛收拾打扮的年齡,誰願意像寧汐一樣整天待在油膩膩的廚房裡? 果然,孫冬雪立刻笑著閉了嘴,閉口不提剛才的話題了。 上了樓梯之後,荷花廳近在眼前。 寧汐深呼吸口氣,擠出笑容來,很自然的走在了最後一個。 寧有方進了荷花廳之後,便一臉陪笑的上前打了招呼:「小的寧有方,見過東家少爺見過表少爺」 陸子言生性隨和,立刻笑著說道:「寧大廚快些免禮,今天中午辛苦你了。這一桌菜餚做的好極了,我今日可大飽口福了。」 話音未落,身旁的小廝便笑著遞了封銀子過來。 寧有方在接過來之際,順手掂量了一下裡面的重量,粗略估計至少也在二兩左右。之前曾有的些許不快立刻不翼而飛了,笑著連連道謝。 慵懶的坐在一旁的容瑾忽的笑了,慢悠悠的說道:「表哥,這就是你誇個不停的太白樓主廚嗎?依我看,廚藝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氣氛安靜的有些詭異。 寧有方只覺得熱血一股腦的往頭上湧去。他做廚子這麼多年來,還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寧汐瞇起了雙眸,不動聲色的瞄了過去。 容瑾卻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過分,漫不經心的笑道:「墨守成規,做菜中規中矩,味道倒還過得去,可缺乏創意。現在會的一切,都是從師父那裡學來的,自己從沒想過創些新菜餚吧寧大廚,我說的是也不是?」 寧有方的臉僵住了。 雖然滿心的羞惱憤怒,雖然恨不得立刻摔門而出。可……這個漂亮的過分的貴氣少年卻該死的說中了他心底最深的隱憂。 是啊,他的廚藝都是從寧大山那兒學來的。這些年雖然在洛陽聲名赫赫,他自己卻很清楚,他根本沒有超越寧大山年輕時的手藝。 要想再有進步,就得到更好的酒樓裡,接觸到更多的廚藝超群的廚子,才有可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表少爺,」一直低頭不語的寧汐忽的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容瑾,一字一頓的說道:「你不覺得剛才的話說的有點過分了嗎?」 她絕不容任何人這麼羞辱寧有方哪怕對方是有權有勢的容府三少爺容瑾意外的挑了挑眉,頗有興味的上下打量了寧汐幾眼:「哦?我剛才哪句話說的過分了?」 寧有方呼吸一頓,慌忙的挪了一步,遮住寧汐小小的身子,低聲說了句:「汐兒,你別胡說」然後滿臉陪笑道:「表少爺別見怪,我這閨女年齡小不懂事,才做學徒不久……」 「那盤魚戲蓮葉間就是你做的嗎?」容瑾卻直直的看向寧汐,饒有興味的問道。 寧汐穩穩的上前一步,朗聲應道:「正是,小女子才疏學淺,在表少爺面前獻醜了」 容瑾淡淡的一笑:「熏魚的火候欠佳,味道過於甜了些。你的刀功也有待磨練,好在拼盤的花式還算有點新意。」雖然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吐出的話語卻句句不中聽。 寧汐按捺住心頭的火氣,淡然的一笑:「表少爺生在富貴之家,養尊處優慣了,哪裡懂得做廚子的辛苦。我爹為了盡快做出美味的菜餚端上來,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哪怕真的不太合您的口味,也請您懂得尊重別人的辛苦」 寧有方聽的痛快無比,卻又心驚肉跳,唯恐寧汐惹怒了貴客招來禍端,暗暗的扯了扯寧汐的衣襟。 寧汐恍若不察,兀自站的直直的,明亮的雙眸直直的看向笑容漸斂的容瑾:「小女子年幼無知,若是說話無意中衝撞了您,還請您萬萬不要怪責。不過,若是您心胸實在太過狹窄,非要因此來找麻煩,還請您衝著小女子來,千萬不要遷怒到我爹身上。」 容瑾微微瞇起眼,笑容徹底沒了。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 看似恭敬,其實句句夾槍帶棒,刺的人肉痛。和她做口舌之爭,未免失了男兒風度。可就這麼受著,心底卻又有些懊惱…… 孫冬雪早被寧汐的大膽嚇住了,俏臉發白,心裡暗暗祈禱。 寧汐啊寧汐,你可千萬別惹得表少爺大發脾氣才好,到時候,只怕會連累我也吃不了兜著走啊陸子言見勢不妙,忙咳嗽一聲打圓場:「好了好了,今兒個寧大廚辛苦了。早些下去休息吧晚上還有的忙……」 寧有方巴不得聽到這一句,連連點頭:「是是是,小的這就退下,不打擾您和表少爺說話了。」說著,一把拉了寧汐就要走。 「等等」容瑾定定的看了寧汐一眼,忽的微微一笑:「你剛才說,我不懂得尊重別人的辛苦是嗎?」 寧汐也笑著應道:「小女子哪敢這麼說表少爺」眼裡卻無半點笑意。 容瑾慢條斯理的說道:「照你這麼說,吃飯的客人都沒權利挑剔菜餚的味道了?」 寧汐笑了笑,也不疾不徐的應道:「客人當然有權利挑剔,不過,說話總得顧忌些別人的感受。若是有人成心在雞蛋裡挑骨頭,換了哪個廚子也伺候不了這樣的客人。」 容瑾笑容更深了:「廚子做菜就是給人吃的,就該有胸襟接受客人的意見。如果一句逆耳的話都聽不進去,這樣的廚子永遠都只能是二流,成不了一流的大廚。」 「手藝好壞看各人悟性和努力,不過,人品的高低卻是先天就定下的。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大概也得不到別人的尊重。」寧汐不假思索的應道。 容瑾氣的牙癢:「你……」 寧汐挑眉一笑:「我年紀小不懂事,不會說好聽的,只會說實話。還請表少爺多多包涵了」 這一番唇槍射箭,聽的寧有方臉都白了,心裡叫苦不迭。 對方可不是普通客人,是東家少爺的表弟啊再看那身氣度和穿戴,就知道非富則貴。寧汐逞一時口舌,得罪了這樣的貴客,將來在太白樓還怎麼待下去啊陸子言也有些頭痛了。 這個從京城來的表弟到了洛陽也才幾天,性子到底如何他也不太清楚。如今就這麼和一個小姑娘較上勁了,他到底該怎麼勸才好? 容瑾和寧汐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片刻,然後同時別過了臉去。心裡不約而同的想道:真是個難纏的丫頭(公子哥兒) 「表弟,」陸子言忙趁機打圓場:「你不是還要去逛逛花市嗎?我這就帶你去吧」 容瑾輕哼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陸子言一喜,連連沖寧有方使眼色。寧有方哪有不明白的,立刻扯著寧汐偷偷開溜。 容瑾這次沒有叫住他們,看著寧汐的背影,淡淡的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寧汐沒有回頭,鎮靜的應了句:「小女子名叫寧汐。」 容瑾,他對這個名字會有一絲印象嗎? 第四十章 父女談心 寧汐小巧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門口。從頭至尾,都未曾回頭看過一眼,步伐異常的穩定,容瑾依舊笑著,眼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亮光。 寧汐?很好,他記住這個名字了 寧有方出了荷花廳之後,二話不說拉著寧汐一路小跑回了廚房。等到了小廚房裡,才發現早已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想起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寧有方開始頭痛了,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說寧汐才好。 寧汐自動自發的低頭認錯:「爹,對不起,剛才我太任性了,不該和貴客鬧口角。」 何止是鬧口角,簡直就是吵上了。還牙尖嘴利的把貴客氣的變了臉色…… 寧有方重重的歎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汐兒,我知道你是為了爹出氣。可我只是個做菜的廚子,別看在廚房這裡挺風光,可一旦出了廚房,到貴客們面前,也只能任由人數落陪笑臉。今天你得罪了東家少爺帶來的貴客,只怕日後他會來找麻煩。我倒不怕這些,大不了再換一家酒樓做事。以我的手藝,不愁沒飯吃。可你以後怎麼辦?你畢竟是個女孩子,總這麼牙尖嘴利的惹惱客人可不行啊」 說到這兒,寧有方一臉的憂心忡忡。 寧汐聽了心裡酸酸的,卻倔強的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寧有方說道:「爹,我不管他是什麼樣的貴客。他這麼奚落侮辱你,就是不行」 寧有方苦笑一聲,又是感動又是唏噓:「你這傻丫頭被奚落幾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當做沒聽見,照樣拿我的賞銀就是了。」 寧汐咬了咬嘴唇說道:「在我心裡,爹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廚子。他不過是個游手好閒的富家公子哥兒,有什麼資格說你的不是?」 那個少年和她記憶中那個孤僻文弱的容三少爺已經判若兩人,高傲又毒舌,一點都不討人喜歡,哼寧有方默然許久,忽的長長的歎了口氣:「雖然他說話難聽了些,不過,說的也有些道理。」 寧汐沒想到寧有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訝然的瞪圓了眼睛:「爹,你……」 寧有方迅速的說了下去:「我的廚藝是從你祖父那裡學來的,這麼多年來,我只是老老實實的做菜,從沒想過創新改良。廚藝只是更加熟練了,並沒有真正的實質的進步。」 說到這兒,寧有方的笑容有一絲苦澀。 寧汐急急的安撫道:「爹,你的手藝好的很……」 寧有方歎了口氣:「我整天在太白樓裡做菜,聽著來來往往的貴客讚譽,早就被誇的昏了頭。其實,我離真正的名廚還差的遠。那位貴客說的對,我應該好好的反省一下才是。」 寧汐見寧有方心情低落,不假思索的安撫道:「爹,你不要因為別人幾句隨口的話就失去信心。你將來一定能成為名震一方的大廚。還能做上御廚,得到皇上的賞識和器重。你會成為大燕王朝最最出名的廚子,成為我們寧家的驕傲。」 這一點,沒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 這一番話語出真摯情深意切,寧有方立刻動容了:「汐兒,你真的覺得爹可以嗎?不是說來哄我的吧」 剛才被打擊的體無完膚的自信,忽然又慢慢的回來了。 寧汐肯定的點頭:「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爹,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你不是說過嗎?不管做什麼事,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信。如果你自己都沒信心,客人又怎麼會對你有信心?」 寧有方的眼眸亮了起來,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用力的拍了拍寧汐的肩膀:「好好好,說的好汐兒,你說的對,我不能因為幾句話就沒了信心。」 寧汐這才鬆了口氣,甜甜的笑道:「爹能這麼想就好了。放心吧,那位表少爺只是來洛陽城裡做客,說不定過幾天就會走了。不會有這個閒空來找我麻煩的。」 寧有方迅速的笑道:「要是他再來,你躲著點,讓我去應付就是了。」 那位公子哥兒最多也就說上幾句難聽話罷了,還能拿他怎麼樣?大不了就辭工不幹了,以他的手藝,還能餓死不成? 寧汐抿唇笑了笑,正待說話,就聽門外響起了一個急切的聲音:「寧老弟寧老弟」 卻是孫掌櫃匆匆的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孫冬雪。 「剛才到底是怎麼了?」孫掌櫃皺著眉頭,一臉的焦急擔憂:「聽冬雪說你和貴客鬧口角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有方此刻倒是鎮定了下來,不假思索的將責任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說起來都怪我,今天做的菜不太合那位貴客的口味,他數落了幾句,我一時不忿,就回了幾句。」 孫掌櫃一愣,下意識的看了孫冬雪一眼。 奇怪,寧有方的說辭怎麼和她的不大一樣? 孫冬雪立刻張口說道:「剛才明明就是寧汐妹妹和貴客吵了起來。寧大廚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爹,我可沒說謊。不然,你問問寧汐妹妹好了。」 寧有方還待出言維護,就聽寧汐平靜的開口應道:「冬雪姐姐說的沒錯,一切都怪我。東家少爺帶來的貴客成心挑剔,我聽了很生氣,就和他爭執了幾句。孫伯伯,都是我的錯,請你別怪我爹……」 「不不不,都是我的錯。」寧有方搶過了話頭:「是我手藝不佳,才會被客人挑剔。要是那位貴客來找麻煩,就衝著我來好了。」 孫掌櫃聽的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來追究誰責任的。東家少爺走前特地叮囑了我一句,讓我來安慰寧老弟兩句,說是表少爺說話不中聽,讓你千萬別忘心裡去。」 寧有方愣住了,心裡一暖,很是感動:「這讓我怎麼敢當,東家少爺太客氣了……」 寧汐也頗為意外,忽然對陸子言生出了些許好感來。 雖然是富家少爺,又是陸家家業的繼承人,可陸子言的身上卻毫無驕奢之氣。懂得體恤他人的辛苦,更懂得尊重別人,真是難能可貴啊孫掌櫃朗聲笑了:「東家少爺既然這麼說了,寧老弟也就別往心裡去了。不過,下次再有此類事情,還是稍微忍一忍為好。和氣生財,何必和客人較勁,你說是不是?」 寧有方連連點頭稱是,心底的那點鬱悶不快早已不翼而飛了。 孫冬雪早已湊到了寧汐的身邊來,笑嘻嘻的誇道:「寧汐妹妹,看你嬌嬌弱弱的,真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和那個表少爺爭執不下呢」 她當時早被嚇的頭都不敢抬了。 寧汐隨意的笑了笑:「這沒什麼。要是換成是別人這麼奚落孫掌櫃,你也會挺身而出為孫掌櫃鳴不平的。」 當有了想守護的人,勇氣自然而然就會在關鍵的時候迸發出來了。 孫冬雪想了想,也抿唇笑了:「你說的挺有道理。」 寧有方心情一好,立刻笑道:「今天忙了這麼長時間,還沒來得及吃飯。我這就親自下廚做幾個菜,孫掌櫃和冬雪也留下來一起吃吧」 孫冬雪立刻點頭,孫掌櫃也爽快的笑著應了。 幾位大廚一聽說孫掌櫃也一起吃午飯,也湊趣每人做了道拿手的菜餚,各式美味菜餚把桌子堆的滿滿的,香氣撲鼻,看的人眼花繚亂。 寧汐被孫冬雪拉著一起坐了下來,聞到熱騰騰的香氣,也覺得肚子餓了,毫不客氣的動手吃了起來。 幾位大廚則陪著孫掌櫃喝了幾杯,說說笑笑的頗為熱鬧。 王麻子忽的瞄了寧汐一眼,不懷好意的笑著問道:「寧老弟,聽說你今天做的菜不合貴客的口味,被說了幾句是吧」 剛才荷花廳裡發生的那一幕,早在廚房裡傳了開來。別人倒也罷了,王麻子卻是一定要奚落幾句才舒坦的。 寧有方坦然的笑了笑:「我手藝不精,貴客不滿意。下次若是這位貴客再來,還是請王老哥動手做些好菜上去吧」 王麻子聽的渾身舒暢,不客氣的點了點頭。 朱二忽的嗤笑了一聲,低低的說了句:「不知羞恥」 王麻子耳尖的聽到了,立刻拉長了臉:「朱二,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二輕哼一聲,不客氣的反唇相譏:「我什麼意思你聽不出來嗎?寧老弟的廚藝在我們太白樓是頭一份,那位貴客分明是成心挑剔。難道你王麻子的手藝就能比寧老弟更好嗎?虧你好意思點頭。」 平日裡不愛出聲的朱二,說起刻薄話來卻是針針見血王麻子氣的臉都白了,正待破口回罵幾句,卻聽孫掌櫃咳嗽一聲打了圓場:「大傢伙兒就別為這點小事傷和氣了。我估摸著,那位貴客暫時是不會再來了。」 王麻子這才悻悻的住了嘴。心裡卻暗暗打定主意,只要那位貴客再來,他非得好好露一手不可。 寧有方豈能看不出王麻子的那點心思,笑了笑並沒出聲。 …:文:…; …:人:…; …:書:…; …:屋:…; …:小:…; …:說:…; …:下:…; …:載:…; …:網:…; 第四十一章 一本食譜 寧有方和寧汐回家之後,很有默契的沒有提起白天發生的那出鬧劇,以免阮氏擔心。 而寧汐擔心的,自然比寧有方多了一層。 當她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後,容瑾到底有沒有回想起什麼?如果他對她也起了疑心,該怎麼辦? 寧汐不敢再深想了,連忙揮去這些紛亂的思緒,心裡暗暗想著,今後一定要避開前世的故人。不管是誰,她都不想再見到了…… 阮氏心心唸唸的卻是別的事情:「暉兒今天上午就該考完了,怎的到現在還沒回來?」 寧汐一聽擔心起來,忍不住頻頻往外張望。 童生試考完之後,得大半個月才會放榜。考生考完之後就該都回來了。寧暉竟然耽擱了大半天還沒回家,到底是去哪兒了? 等了片刻,寧汐索性又跑了門口,踮起腳尖往路口張望。 一個熟悉的身影遠遠的走了過來。 寧汐眼眸一亮,歡喜的跑著迎了上去:「哥哥,你可總算回來了我們都好擔心你呢」 寧暉咧嘴一笑,一把抱起寧汐轉了一圈。寧汐咯咯的笑開了,紛亂了一整天的心情,在微涼的晚風中悄然散開了。 阮氏和寧有方聽到動靜,也高興的迎了出來。眾星捧月一般把寧暉迎回了屋子裡。 不等眾人追問,寧暉連忙笑著解釋道:「今天上午考完之後,幾個同窗非拉著我一起吃了頓午飯。到了下午,又和他們去了一家專賣舊書古書的書肆。本來就想隨便看看,沒想到那家書肆裡有不少好書。只是要價太高,談了好久價格也沒談攏。他們幾個先走了,我一個人死皮賴臉的留在那兒,老闆見我心誠,總算鬆了口。諾,你們看我買了好幾本回來呢」 說著,獻寶似的將包袱打開,裡面果然放了好幾本破舊不堪的書。 寧有方立刻皺起了眉頭抱怨道:「就這幾本破書,哪裡值得耽擱這麼大半天。」要買也該買些新的回來吧阮氏卻是眼前一亮:「暉兒,這幾本可都是古書啊你外祖父最喜歡收集古書,要是他看見了,保準高興的不得了。」 寧暉笑著點了點頭:「我正打算過幾天拿去送給外祖父呢」 寧汐也跟著阮氏讀過書習過字,聞言好奇的探頭看了一眼,笑著說道:「哥哥真是有心呢」 寧有方一時插不上話,沒趣的住了嘴。 寧暉又神秘兮兮的沖寧汐笑了笑,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來,在寧汐的眼前晃了晃,又故意舉的高高的:「妹妹,猜一猜這是什麼。要是猜中了,我就送給你怎麼樣?」 寧汐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踮起腳尖使勁的看兩眼,壓根看不清楚。隨口笑道:「該不是食譜吧」 這下可輪到寧暉瞠目結舌了:「你、你怎麼知道這是食譜的?」 「什麼?這真的是食譜?」寧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裡狂跳不已。 手藝人靠的是口耳相傳,鮮少有此類書籍。尤其是食譜,更是極為少見。誰能想得到寧暉的手中拿竟然是一本珍貴之極的食譜? 寧暉得意的咧嘴笑了起來:「要不是為了這本食譜,我也不會到耽擱到現在了。這本食譜被夾在一堆古書中間,被我無意中發現了。我要買,那老闆根本不肯賣。說這本食譜很有些來歷。我軟磨硬泡了半天,他才給我講了……」 寧有方一聽說是食譜,也兩眼放光了,不假思索的伸出手:「快些拿來給我看看」 寧暉難得逮到這樣的機會奚落他一把,自然不肯放過,笑嘻嘻的說道:「爹,就算我給了你,你也看不懂吧」寧有方大字不識幾個,哪裡能看得懂食譜啊寧有方訕訕的縮回手,想想覺得不甘心,又笑著拍了寧暉一巴掌:「好你個混小子,竟然敢取笑起你爹來了」 寧暉嘿嘿一笑,利索的將食譜給了雙眸熠熠發亮的寧汐:「好妹妹,這個就送給你了。」 寧汐拿著食譜,手微微有些顫抖。 那不是一本書,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本小冊子罷了,連封面都沒有。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顯然,這是某一個廚子的手稿…… 寧暉見寧汐小臉興奮的直放光的樣子,心裡很是愉快,笑著說道:「你可別小瞧了這本食譜,聽那個老闆說,是他以前從一個賭鬼手裡買來的。那個賭鬼的祖父曾是宮裡的御廚,平時習慣把做菜心得和自創的菜譜一一記錄下來。本來是打算留給自己的後人。沒想到那個廚子死了之後,他的後人一輩不如一輩,到了他孫子這一輩,竟然連這個祖傳的食譜也拿出來變賣做了賭本。」 寧汐忍不住問道:「這食譜這麼珍貴,那個書肆老闆怎麼肯賣給你的?」 寧暉狡黠的一笑:「那個老闆都六十多歲了,也沒兒子,就一個閨女還早就出嫁了。要這樣的食譜能有什麼用。他說這些,無非也是想抬抬價。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搜出來給他了,他才勉強點頭同意賣給我。」 寧汐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勁,下意識的追問了句:「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寧暉身上只帶了些散碎銀子,書肆老闆怎麼可能這樣的低價就把食譜賣給他了? 寧暉立刻矢口否認:「沒有的事。」卻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寧汐心裡一動,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當著寧大山和阮氏的面,她什麼也沒多說,只笑了笑,又打了個呵欠。 阮氏忙笑道:「天不早了,我去燒些熱水來,你們兄妹兩個早些洗洗睡了吧」 兄妹兩個一起笑著點頭。 阮氏和寧大山一起到廚房那邊燒熱水去了,屋子裡只剩下寧汐和寧暉兩個。 寧汐忽然伸出手撥開寧暉的衣領,果然,脖子那裡空蕩蕩的一片…… 「哥哥……」寧汐的眼眶忽然濕潤了:「你把長命鎖也給老闆了是不是?」 寧暉滿月的時候,祖父寧大山特地打了把金的長命鎖掛在了他脖子上。這麼多年來,寧暉連洗澡的時候都捨不得把長命鎖拿下來。沒想到今天竟然拿了那個換了這本食譜回來…… 寧暉撓撓頭,故作不在意的說道:「誒呀,我都那麼大的人了,還整天戴著長命鎖,都快被人笑死了。給了那個老闆正好……誒,妹妹,你別哭嘛,我真的是這麼想的。你別哭……」 寧暉手忙腳亂的哄著寧汐,見她還是哭個不休,便將她摟到了懷裡,輕聲的安慰道:「好妹妹,你對哥哥的好,哥哥都知道。你替我去太白樓做了學徒,我也沒別的能幫你。今天見到這本食譜的時候,我就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買回來送給你。只要你喜歡,我心裡就很高興了……」 寧汐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心底一處隱隱的疼痛,更多的,卻是感動。 自小到大,寧暉都是個好哥哥,有什麼好吃的好用的都讓著她。前世的她,眼睜睜的看著寧暉悶悶不樂的退了學做了廚子,一直到他在獄中臨死前的那一刻,他都未曾真正開心過。 這一生,她絕不會再讓寧暉有那樣的遺憾。 寧汐抬起頭,哽咽著說道:「哥哥,謝謝你」 寧暉用手為她擦去眼淚,眼圈也紅了:「傻丫頭,我是你哥哥,為你做這些算什麼。」 是啊,他是她的哥哥,是她最最重要的親人。她願意為他去做學徒,將原本屬於他的責任全部承擔了過來。他又何嘗不想為她做些什麼? 寧汐吸吸鼻子,擠出一個笑容來:「對,我們之間不用說謝。」 寧暉這才咧嘴笑了:「這才對嘛對了,我和那個老闆說過了,等我今後攢到錢了,就去把那把長命鎖贖回來。這事你可千萬別告訴爹娘……」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阮氏的聲音忽的在門口響了起來。 寧暉寧汐都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一起搖頭:「沒什麼,什麼都沒說。」果然不愧是親兄妹,異常的有默契。 阮氏不疑有他,笑著說道:「好了,熱水燒好了,你們各自回屋子去洗洗吧」 兩人又一起點頭應了,交換了個眼色,便各自回了屋子。 寧汐懷裡揣著那本神秘的食譜,哪裡還有心思睡覺。洗漱完之後,便坐到燈下,翻開了那本食譜細細的看了起來。 這個不知姓甚名誰的廚子,顯然沒有太高的文采,字跡也有些歪歪扭扭的,寫的密密麻麻的。再加上年代太久了,紙張泛黃,稍微一碰,就悉悉索索的像要散掉似的。 寧汐不敢太用力,小心的捧著一行一行的細細看著。只看了不到半頁,就震驚的瞪圓了眼睛。 這個冊子上記錄的不單單是食譜,更多的,是這位不知名御廚的做菜心得體會,樸實卻又簡練犀利。一上來就簡明扼要的說清了乾貨類食材的快速處理方法。 讓她這個新入行的小學徒簡直大開眼界…… 第四十二章 真正的天才 以寧汐的心思,恨不得立刻將這本冊子都翻看完了全數記在心裡才好。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三天沒喝水的人,忽然遇到了一汪清澈的泉水,恨不得將整個人都埋進去喝個痛快。 只可惜還沒看完一頁,阮氏就已經來催促三趟了,到最後,乾脆直接端走了油燈。 寧汐無奈的歎口氣,只得閉眼睡覺。當然,睡之前不忘把那本薄薄的小冊子壓在了衣服下面,才放心的睡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寧汐習慣性的早早起了床。穿衣梳洗之後,特地將那本食譜收到了箱子裡。 這樣珍貴的食譜,自然要留著慢慢的研究實踐。還是別帶到太白樓裡顯擺了。 寧有方顯然也惦記了一夜,路上忍不住問道:「汐兒,那本食譜你看了多少?裡面都寫了些什麼?」 寧汐把自己看的那大半頁內容簡單的說了一遍。 待聽到處理乾貨的幾種方法時,寧有方頓時眼前一亮,笑著讚道:「我平日處理乾貨大多是用水發。這油發和火發的法子,我還從沒用過。還有鹽發和鹼發,都是很少見的法子。寫這本食譜的廚子,果然厲害。」 說著,又將幾種法子細細的說了一遍。比起食譜上的寥寥數語,寧有方的口述更加形象生動,寧汐基本上都聽懂了,心裡暗暗高興。 連寧有方都讚不絕口,這本食譜上記錄的可真是實用的好東西呢寧有方意猶未盡的說道:「汐兒,以後你每天看一些,要是有不懂的,就來問我。」 此話正中寧汐下懷,興致勃勃的點頭應了,只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到了廚房,寧有方便笑著說道:「汐兒,你的刀功練的不錯了,從今天起,我就教你怎麼顛鍋。」 刀功顛鍋都是做廚子的基本功,尤其是顛鍋,既要力量更要技巧,想做個好廚子,必然要下苦功練習不可。 一般來說,做學徒至少得有一年以上才開始練顛鍋。不過,寧汐的刀功進展很快,早些練顛鍋也未嘗不可。 寧汐略有些意外,忙不迭的點頭應了,專注的看著寧有方做示範。 寧有方不知從哪兒找了些沙子過來,放進了大鐵鍋裡。先是前後晃動幾下,然後手腕稍稍用力,沙子就在鐵鍋中翻滾了起來,有大半都被拋在了空中,卻又穩穩的落入了鍋中。從頭至尾,竟是一粒沙子都沒掉出來。 寧汐睜圓了眼睛,驚歎不已:「爹,你好厲害」 寧有方咧嘴一笑,明明很得意,卻偏要做出謙虛的樣子來:「這是廚子的基本功,不算什麼。來說一說,你剛才觀察到了什麼?」 寧汐想了想,緩緩的說道:「顛鍋用的是手腕的力量,用拇指發力將鍋往懷裡拉動,然後用其餘四指把鐵鍋往前送,邊送邊順手向上一揚,鍋裡的沙子便離鍋翻身。用鐵鍋接沙子的時候,最考較廚子的眼力了。」 寧有方聽的雙眼放光,哈哈笑了起來:「好好好,我的乖女兒果然好樣的。」 只看了一遍,就將顛鍋的技巧和要點說的分毫不差。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廚子,也沒見過誰能有這份眼力和悟性啊寧汐眉眼彎彎的笑了,也學著寧有方的樣子,放了些沙子到小號的鐵鍋裡,掂了掂,好重…… 寧有方忍住笑意,咳嗽了一聲:「你才剛開始練,少放一些沙子就是了。」 寧汐撅起了嘴巴,指控道:「爹,你在取笑我。」 寧有方眼中滿是笑意,故作正經的辯駁:「我哪裡取笑你了。」 寧汐瞪圓了眼睛,嬌嗔不已:「明明就在笑我,眼睛在笑,嘴巴在笑,臉也在笑……」一旁的打雜跑堂的都善意的哄笑起來。 寧有方立刻舉手投降:「好好好,是爹不好,保證不笑你了。你來練幾下給爹看看。」 寧汐這才將全部的精神都放到了手中的鐵鍋上,腦子裡很自然的回想起寧有方剛才的動作。 竟像是在她的腦中回放似的,連最最細微的動作都記得一清二楚。 寧汐深呼吸口氣,穩穩的將鍋前後晃了晃,鍋中的沙子緩緩的作響。在那一刻,她幾乎能感覺到鍋中所有沙子的運動軌跡和方向。 這種感覺真的好奇妙…… 然後,她毫不遲疑的將鍋往前稍微送了送,又往回用力。沙子輕巧的在空中翻騰,然後穩穩的落在了鍋中。一粒都沒撒到鍋外寧有方看的瞠目結舌。 這番動作不夠熟練,也不算很靈活。可卻掌握了所有的顛鍋要訣。任誰看了,也不會相信做出這番動作的人是第一次顛鍋吧張展瑜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進來,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這樣的天才別人耗盡心思練上幾個月才能會的,她卻只花了不到一個時辰…… 在這樣的天才面前,那點可憐的自信和自尊,早被打擊的體無完膚了寧汐卻還不太滿意的皺起了眉頭,嘟噥著說道:「速度比爹慢了好多,而且就顛了幾下,手腕就沒勁了。」 寧有方努力的把心底的得意和驕傲都壓了回去,咳嗽一聲說道:「你第一次練,已經算是不錯了。今後多多練習,熟能生巧,自然會越來越好的。等你能將鍋裡的沙子添一倍,能堅持小半個時辰,就算是勉強合格了。就可以換真正的菜餚來練習了」 寧汐認真的點點頭,甩甩手腕,又繼續練習去了。口中還唸唸有詞:「……真沒用,就這麼一會兒手腕就酸了……」 寧有方聽的啞然失笑,招呼了張展瑜一聲,開始為今天的桌席做準備。 又是美好的一天開始,真是各種振奮有精神啊只可惜,好心情維持不到一刻,就見來福匆忙的跑了進來嚷道:「寧大廚,快些準備一下。貴客又來了」 寧汐手中的動作一頓,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來福哥,哪位貴客來了?」 老天保佑,千萬別是昨天那個刻薄高傲又毒舌的容三少爺…… 第四十三章 千萬別在人背後說壞話… 「就是東家少爺的表弟容少爺啊」來福爽快的應道,不無意外的看到寧汐拉長了臉。 寧有方顯然對這位容少爺也沒什麼好感,悶悶的問道:「指明讓我做菜了嗎?」 來福愣了愣,撓撓頭:「這倒沒有……」 寧有方繃著的臉立刻鬆懈了下來:「那就好,換個人做菜就是了。」 寧汐眼珠轉了轉,忽的笑道:「昨天王伯伯不是想伺候這位貴客的嗎?要不,就讓來福哥去說一聲好了。」正好,也讓王麻子碰個一鼻子灰難看一回,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說風涼話了寧有方精神一振,顯然對這個主意很是贊同,衝來福使了個眼色。來福很是機靈,立刻笑著點點頭,一溜煙的跑去找王麻子了。 在場的人都知道王麻子的脾氣,沒人擔心他會拒絕這樣的「美差」。 果然,來福很快就笑瞇瞇的跑回來了,擠眉弄眼的笑道:「王大廚一口就應下了。」 寧有方這才鬆了口氣,笑著說道:「這樣吧,你到前樓去看看,把王麻子負責的桌席都轉來給我做就是了。」 來福笑著點了點頭,麻溜的跑到前樓去了。 寧有方哼著小調,照看起了鍋中正燒的菜餚。 寧汐練了會兒顛鍋,手腕實在酸軟無力,索性放下了鐵鍋,出去轉悠一圈透透氣。 鄭重聲明,她絕不是成心轉悠到王麻子的廚房裡來看熱鬧的哦寧汐掛著甜甜的笑容,很有禮貌的喊了聲:「王伯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王麻子不假思索的搖頭拒絕:「不用了,有王喜在這兒就行了。」還有一個二廚和兩個打雜的,人手是足夠了。 王喜顯然很想寧汐留下來,笑著插嘴道:「爹,就讓汐妹子在這兒打打下手吧」 王麻子不著痕跡的瞪了王喜一眼。 這個傻兒子,整日裡就想著討這個漂亮小丫頭歡心,也不想想看,這小丫頭聰明過人,什麼都是一看就會一嘗就懂了。要是讓她在旁邊看著,豈不是將他的手藝都偷學走了嗎? 王喜被瞪的心底發怵,只好沖寧汐歉然的笑了笑。 寧汐笑了笑,並未介懷,識趣的退了出去。不過卻沒走遠,王麻子廚房裡的大概動靜還能看到的。 不得不說,王麻子雖然陰陽怪氣的不討人喜歡,但做菜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 跑堂的端著熱騰騰的菜餚從寧汐面前走過去。那濃烈的香氣瀰漫了過來,寧汐只匆匆的看一眼,不由得暗暗讚歎。 這道烤羊腿色澤微紅,上面均勻的撒著胡椒粉等各式調料,賣相好看不說,香氣也極其的濃郁。可以看出王麻子著實花了一番心思烹製。 就算容瑾再挑剔再毒舌,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了吧顯然,有這樣的想法不止是寧汐。 廚房裡,王麻子也自得的笑了。那笑容裡滿是自信。 這道烤羊腿,可是他的拿手好菜。費工費時,平日裡他輕易不肯做的。今天既然是這位容少爺來了,當然要好好的露一手所以,當跑堂的匆匆跑回來的時候,王麻子顯然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東家少爺說什麼了嗎?」□我們備用網址:www.wrshu.net□ 跑堂的苦著臉應道:「東家少爺倒是沒說什麼,不過,容少爺說……」 「說了什麼?」王麻子迫不及待的追問道,眼中滿是期待。 跑堂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容少爺說,讓你別糟蹋羊腿了……」 廚房裡陡然安靜了下來 王麻子的臉都氣的扭曲變形了:「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跑堂的哪裡敢再說下去,囁嚅著說道:「要不,還是去和寧大廚說一聲吧……」接下來的菜餚還是讓寧大廚動手做好了。 這樣的侮辱,王麻子哪裡能嚥得下去,不假思索的瞪圓了眼睛:「不行,我倒是不相信了。我做的菜難道就沒有合容少爺口味的?」 跑堂的結結巴巴的應道:「剛才上的幾道菜,容少爺都只吃了一口就沒吃第二口。」 王麻子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那股羞惱的怒火在胸膛裡不停的來回激盪著。恨不得現在就去找那位容少爺當面對陣。 他辛苦做出來的菜餚竟然被人嫌棄成這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王伯伯,」寧汐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臉的忿忿不平:「這個容少爺也太不像話了昨天成心挑我爹的刺,今天又來羞辱你。」 王麻子正在氣頭上,聞言冷哼一聲:「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就會動嘴數落別人罷了。」 寧汐心裡直樂,臉上卻擺出了同仇敵愾的樣子來:「就是,王伯伯剛才做的那道烤羊腿,遠遠的都能聞到撲鼻的香氣。那個容少爺居然還說那種過分的話,真是太可氣了」 王麻子連連點頭,忽然開始覺得眼前的小姑娘無比的順眼起來。 寧汐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建議道:「王伯伯,等會兒你去見那位容少爺的時候,千萬別客氣。這種人簡直就是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 王喜本來聽的津津有味,忽然瞄到了窗子外的幾個身影,臉色頓時變了,連連沖寧汐使眼色。 一向機靈的寧汐,這次竟然沒留意王喜驟變的臉色,逕自歡快的說個不停:「……對這種人,千萬別客氣。不過是出身好了點,長的好看了點,就自以為是不把別人的辛苦放在眼底……」 王喜眨眼眨的快抽筋了,王麻子也驚詫的瞪大了眼睛,空氣裡隱隱流動著詭異的氣氛背對著門外的寧汐,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疑惑的轉過頭。 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雙眸。 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寧汐身後的俊美少年,微微瞇起狹長的雙眸笑了笑,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只見過我一次,就這麼瞭解我了嗎?真是我的榮幸」 寧汐的臉騰的漲紅了 他他他……不是應該坐在荷花廳裡大吃大喝外加肆意批評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第四十四章 逮個正著 背地裡說人壞話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逮了個正著更尷尬的,是旁邊還站著悶笑不已的東家少爺寧汐雖然聰慧過人,可從來沒經歷過這等尷尬陣仗,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圓場才好。 偏偏容三少爺還彬彬有禮的詢問道:「敢問寧姑娘一聲,我真的有你說的這麼差勁嗎?」 小氣自私心胸狹窄一點風度都沒有 寧汐心裡恨的牙癢,奈何被人捉住了痛腳,怎麼也沒法子理直氣壯的辯駁回去,只得乾巴巴的咳嗽一聲應道:「對不起,容少爺,剛才是小女子一時口快,容少爺大人有大量,就別放在心上了。」 容瑾挑了挑眉,興味盎然的「哦」了一聲,尾音拉的長長的:「如果我打算放在心上怎麼辦?」 寧汐嘴角抽了抽,硬是擠出個笑容來:「小女子本無意冒犯,若是知道容少爺興致這麼好,忽然到廚房來轉悠,小女子一定不敢把實話往外說了。」 都到這份上了,一味服軟也沒什麼用,索性破罐子破摔,看他能把她怎麼樣容瑾怎麼也沒料到寧汐到了此刻居然還敢奚落他,笑容也掛不住了:「你……」 寧汐扳回一局,心情立刻愉快起來,看也不看容瑾一眼,恭恭敬敬的給一旁看好戲的陸子言行了一禮:「見過東家少爺剛才小女子出言無狀,還請東家少爺不要見怪」 陸子言的眼裡滿是笑意:「以後可不能在背後這麼隨意的議論別人了。我們太白樓是開門做生意的,要有涵養接受客人的挑剔和批評。做廚子的,更得有度量才行。為了些許小事就動怒發脾氣,可不是好事」 寧汐乖乖的點頭應了,那樣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和剛才那個伶牙俐齒氣死人不償命的小丫頭簡直判若兩人不知怎麼的,容瑾忽然覺得這一幕異常的刺眼,不由得繃著臉說道:「子言表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說我太挑剔了嗎?」 陸子言微微一愣,忙笑著解釋:「不不不,我沒這個意思,你千萬別多心。」 容瑾哪能聽不出他的言不由衷,撇了撇嘴,正巧瞄到寧汐在偷笑,心裡的小火苗立刻又竄了上來,皮笑肉不笑的問道:「寧姑娘,你也覺得我太挑剔了嗎?」 寧汐睜大了眼睛,分外的無辜和純潔:「沒有的事,容少爺心胸寬廣,說話隨和又客氣,哪裡挑剔了?主要是怪我們太白樓裡的廚子手藝都太普通了,實在入不了您的眼。真的不能怪您」 這一番拐彎抹角的譏諷在場的人都聽懂了,紛紛低頭悶笑起來。 就連剛才火冒三丈的王麻子,嘴角也有了笑意。心裡想著,這小丫頭膽子倒是不小,對著這樣的貴客都敢冷嘲熱諷侃侃而談。倒是不能小覷了她容瑾這次倒是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你爹手藝還勉強過得去,今天這位廚子做的菜,我卻是連第二口都吃不下去。子言表哥,太白樓就靠這樣的廚子,居然也能在洛陽城裡獨佔鰲頭,真不知讓人說什麼好。」 陸子言聽的哭笑不得,再看王麻子,臉都黑了一半。要不是礙著陸子言也在,只怕早就忍不住反唇相譏了。 寧汐雖然一直想看王麻子吃癟,可真的親眼看到了,又覺得容瑾說話實在是太刻薄了。忍不住插了句嘴:「王大廚剛才那道烤羊腿色相俱佳,哪兒不好了?」 容瑾輕蔑的哼了一聲:「調味料撒的滿滿的,把羊腿本身的鮮美滋味都蓋住了。這樣的烤羊腿,也好意思端出來丟人現眼嗎?」 王麻子忍無可忍的發話了:「容少爺,菜餚不合您的口味,您換個廚子就是了。這麼侮辱人是什麼意思?」 侮辱? 容瑾挑眉一笑:「我肯點出你這道菜餚的最大缺點,是你的福氣。將來多多改進,還能勉強入口。」一副施恩的口氣。 王麻子氣的差點沒背過氣去。 寧汐卻聽的心裡一動。容瑾說話實在是刻薄難聽,不過,似乎也有點道理。 如果調味料的味道蓋過了菜餚本身,確實是敗筆。只不過,這其中的些微差別,可不是誰都能嘗的出來的。 只可惜她剛才就這麼匆匆的看了一眼,沒機會嘗一嘗那烤羊腿到底是什麼滋味…… 「我餓了」容瑾看都沒看王麻子一眼,懶懶的沖陸子言說了句:「子言表哥,讓昨天那個寧大廚做些吃的來吧」 陸子言笑著說道:「你昨天不是嫌寧大廚做的菜沒有新意嗎?」 容瑾隨意的聳聳肩:「是沒多少新意,不過,總算還能入口。這幾天可把我餓壞了,簡直吃不到能入口的東西。」 陸子言無奈的笑了笑:「我們家裡的廚子做的菜你嫌難吃,外面買回來的,你也吃不下去。也不知道你怎麼生了這麼張挑剔的嘴」這幾天下來,他也算領教了這位表弟的挑剔功夫了。 容瑾理所當然的說道:「不是我挑剔,太難吃了,我怎麼吃的下去。」 陸子言也拿他沒法子,只得無奈的沖寧汐一笑:「寧姑娘,麻煩你進去和寧大廚說一聲。」 寧汐連連笑著應了,那笑容甜美可愛,小巧的臉蛋似閃著光芒。讓人移不開眼睛。 陸子言很自然的多看了一眼,眼裡流露出一絲欣賞。 容瑾不耐煩的扯了扯陸子言:「好了好了,讓他動作快點,我肚子空空如也,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呢」 陸子言脾氣甚好,聞言笑了笑,便隨著他一起走了。 容瑾卻有意無意的回頭瞄了寧汐一眼。正在吐舌頭皺鼻子做鬼臉的寧汐又被逮了個正著…… 狹長的鳳眸和那雙俏皮狡黠的眼眸就這麼直直的對上了寧汐的臉頰一片滾燙,耳朵都紅了,心裡咬牙切齒的發誓,以後一定要離這個容瑾遠遠的。 簡直就是天生犯沖嘛 容瑾的心情卻陡然好了起來,無聲的笑了笑,總算轉身走了。 寧汐立刻腳底抹油,迅速的溜走了。 第四十五章 清蒸鱸魚 寧汐急急的跑到小廚房裡,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對寧有方簡單的說了一遍。 當然,她和容三少爺口舌相爭那一段自然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重點強調了王麻子被批評的無地自容的那一幕寧有方像是早料到這個結果似的,笑了笑:「這位容少爺倒是真難伺候。好了,我這就坐幾道菜先呈上去。」 說著,就低頭忙活起來。 寧汐也不敢怠慢,連忙幫著打起了下手,還不停的發著牢騷:「爹,那個容少爺挑剔成性,你就算做的再精心,他也會挑毛病的。乾脆隨便做幾道菜送上去得了。」 寧有方不贊同的瞄了寧汐一眼,沉聲說道:「別胡說,這樣隨意怎麼行。不管他怎麼說,我們都應該盡好自己的本分才是。」這是一個手藝人最起碼的道德操守寧汐有些汗顏了,收斂了笑意,認真的點了點頭:「爹教訓的是,女兒知道了。」 寧有方滿意的笑了笑,精神抖擻的喊了聲:「把早上剛送來的那條鱸魚拿過來。」 張展瑜立刻揚聲應了,利索的將洗的乾乾淨淨的鱸魚端了過來。 那鱸魚約莫一斤左右,看起來平平無奇,可價格卻極其高昂。平日裡只有在五兩銀子以上的宴席裡,才會有清蒸鱸魚這道菜。 寧汐頓時來了精神,仔細的看著寧有方所有的動作,唯恐錯過了任何一個細節。 只見寧有方利落的拿起刀,在鱸魚上畫了花刀,再用香蔥姜絲鹽胡椒粉等調味料醃製片刻。然後將醃製好的鱸魚放在精美的盤子上,將蔥絲姜絲均勻的撒在鱸魚上,舀半勺豬油均勻的澆在上面。 等這些都完成了,寧有方便將鱸魚連著盤子一起上鍋蒸。 寧汐忍不住問了句:「爹,為什麼蒸魚要用熱水?」 寧有方笑道:「鱸魚肉質鮮嫩,用熱水上鍋蒸,魚肉很快就熟了。」邊說邊掀開鍋蓋,小心的將盤子端出來,倒去盤子裡的水,又倒了些米酒在上面,繼續上鍋蒸。 這一次,蒸的時間略長了一些。趁著這功夫,寧有方又在另一口鍋裡熬製起了湯汁。 蒸魚用的湯汁自然是極其講究的,魚肉味道如何,主要就看這湯汁調製的水平了。 寧有方動作極快,不停的將各式調味料放入鍋中。寧汐連眼都捨不得眨一下,目不轉睛的看著,默默的記了下來。 等鱸魚出鍋之際,將切好的青紅椒細絲擺放在鱸魚的四周,澆上熱騰騰的湯汁,再均勻的澆上半勺滾燙的熱豬油,一股濃烈的魚香頓時瀰漫開來。 寧汐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的嚥了口口水。 潔白的鱸魚靜靜的躺在青瓷盤子裡,呈半透明狀的湯汁冒著些微的熱氣,再配上青紅椒細絲和蔥絲姜絲,看起來實在是太誘人了。 那股肆意瀰漫的香氣,更是引的人食指大動。 這道清蒸鱸魚,光只是這色相兩樣,就足以打個高分了。 來福端菜的時候,也忍不住嚥了口口水,笑著說道:「這樣的美味端上去,容少爺總不可能再挑出毛病來吧」 寧有方顯然也是信心滿滿,笑著說道:「快點端去,要是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來福立刻笑著點頭,小心翼翼的端了清蒸鱸魚上去了。寧有方沒敢怠慢,又精心做起了別的菜式。 過了片刻,來福笑瞇瞇的跑回來了。 寧汐迫不及待的追問道:「來福哥,容少爺吃了清蒸鱸魚了嗎?他說了什麼?」 來福樂呵呵的點點頭:「吃啦吃啦,雖然什麼也沒說,可一連吃了幾口呢」 寧汐得意的笑了笑,歡快的說道:「那是當然,我爹做的清蒸鱸魚,肯定是一等一的美味他就算想挑毛病,也挑不出來的。」 寧有方聞言咧嘴笑了笑,手下的動作愈發的利索起來。 待菜上的差不多了,寧有方才算稍稍鬆了口氣。 寧汐在一旁笑著說道:「爹,待會兒那個容少爺若是再叫你過去,你可別怕了他,只管挺直了胸膛。我就不信今天上的菜他能挑出什麼毛病來。」 寧有方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嘴上卻說道:「話可不能這麼說。」 這位容少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富貴之家,對吃的很挑剔很講究。雖然說話刻薄難聽了些,不過卻能一語中的。應付這樣的客人,對廚子來說,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呢前提是,得有強大的承受力才行…… 正說著話,來福果然又笑瞇瞇的跑來吩咐了:「容少爺請寧大廚過去說話。」 寧汐不假思索的接了句:「爹,我也跟你一起去。」 也不知其中到底出了什麼岔子。這個容瑾和她前世所知的那一個,簡直是天差地別截然不同。 總之,她可不放心讓寧有方一個人獨自去應付這個難纏的容三少爺。 寧有方皺了皺眉,搖頭拒絕了:「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就別去了,免得再惹惱了貴客。」 寧汐不服氣的反駁:「爹,你這麼說可不對。我又不是成心要和那個容少爺爭執的。他說那麼多難聽話來羞辱你,我當然忍不下去。爹,你就讓我跟著你去吧,不然,我待在這兒也不安心……」 說到最後,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哀求。那分明是一個深愛父親的女兒才會有的在意。 寧有方的心裡陡然一熱,一個衝動之下,便點頭應了。 寧汐立刻眉開眼笑,高興的扯著寧有方的袖子往外走。這一招對寧有方來說果然很管用,屢試不爽啊寧有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上了當,哭笑不得的瞪了寧汐一眼:「你今兒個老實點,千萬別惹禍了。」 寧汐吐吐舌頭,笑嘻嘻的應道:「你放心好了,我保證不隨便說話。」當然,若是某些人出言不遜,她可不會冷眼旁觀。 寧有方無奈的笑了笑,顯然看出了寧汐的口不對心。卻也拿寶貝女兒沒法子,只好暗暗祈禱今天那位容少爺別再鬧騰了。 只可惜,容瑾雖然生的風姿卓越俊美無雙,可那薄薄的嘴唇一張,就是毫不留情的嘲諷:「寧大廚,我以為昨天說過之後,你今天能有點進步。沒想到做的菜還是那麼老套,毫無新意。尤其是那道清蒸鱸魚,更是不堪入口。」 第四十六章 雞蛋裡挑骨頭 寧有方這次有了充分的心裡準備,聽了這話雖然不快,倒是沒有動怒,穩穩的一笑:「不知容少爺對這道清蒸鱸魚有哪兒不滿意,還請您直說,也讓小的有改進的機會。」 這番話不卑不亢,進退有度,一旁的陸子言聽的暗暗點頭,忍不住笑著插嘴道:「寧大廚,我這位表弟性子直爽,說話不愛拐彎抹角,不管說什麼,還請你多擔待些……」 「喂喂喂,表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容瑾不樂意了:「難道我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嗎?」 當然是 寧汐微不可察的哼了一聲,撇了撇嘴。 容瑾的眼角餘光一直在留意著她的動靜,見她又是撇嘴又是不屑一顧的樣子,不知怎麼的一點都沒生氣,嘴角反而露出了興味的笑容。 寧有方見容瑾忽然閉口不言,心裡微感奇怪,疑惑的看了過去。 待見到容瑾微瞇雙眸打量寧汐的時候,寧有方被嚇了一跳,以為容瑾還在記仇,忙說道:「今天這道清蒸鱸魚都是小的親手做出來的,若是容少爺覺得有哪兒不好,就請對小的明言。」 容瑾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似笑非笑的說道:「鱸魚肉質鮮美嫩滑,最適合清蒸。其實根本不需要放太多的作料,只要澆些豉油就足夠美味了。寧大廚偏偏要熬了這種味道濃烈的湯汁澆在上面,反而將鱸魚本身的鮮美清甜蓋了過去。實在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寧有方一愣,不假思索的追問道:「豉油是什麼?」他做了這麼多年廚子,還從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容瑾顯然也有些意外:「難道你連蒸魚豉油也沒聽說過嗎?」 寧有方老老實實的搖頭:「沒聽說過,小的從十歲開始做學徒,到現在也有二十多年了,還從沒說過什麼蒸魚豉油。請問容少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也是一種調料嗎?」 容瑾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咳嗽了一聲:「呃,大概是吧……」 寧汐忽的甜甜的笑了,故作天真的問道:「容少爺,既然連您都不清楚這個蒸魚豉油有什麼用,怎麼又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分明就是故意胡扯的吧 容瑾顯然聽出了寧汐語氣中些微的輕蔑,忽然惱怒了,冷哼了一聲:「蒸魚豉油有什麼新鮮的,知道的人多的是。在……一個遙遠的地方,那裡人人都知道這樣東西,人人都會用。你們不知道有什麼稀奇的。」 寧汐卻不動怒,只淡淡的看了容瑾一眼,顯然不知道他的氣從何來,更懶得搭理他。 容瑾忽然覺得意味索然,霍然起身走到了窗子邊。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陸子言有些意外,容瑾雖然略些有傲氣,說話也刻薄了些,可其實很少真正動怒。今天這是怎麼了? 他湊過去低聲問了幾句,容瑾卻顯得很是冷淡,隨意的嗯了一聲,就不吭聲了。 陸子言無奈的歎口氣,走到寧有方身邊好言安撫了幾句,又打賞了一個大大的紅包。掂量了一下紅包的份量,寧有方的臉色總算好看多了。 寧汐瞄了窗子邊的那個背影一眼,心裡偷偷翻了個白眼。 高傲,目中無人,說話刻薄,還喜怒無常,一點都不討人喜歡,枉費長了這麼一張俊臉。 這種人,今後還是離的遠遠的為妙 只可惜,這只是寧汐單方面的奢望罷了。 接下來一連數日,容三少爺都準時在午飯時分來報道,每次都點名寧大廚做菜。吃完飯之後,少不了有些「飯後活動」。 比如說,把寧大廚喊到面前,將當天做的幾道菜式一一「點評」一遍什麼的。 寧汐唯恐寧有方受氣,每次當然都要跟著去。然後每次在聽到容瑾毒辣刻薄的「點評」的時候就忍不住翻臉…… 「容少爺」寧汐清脆的聲音在荷花廳裡響了起來:「今天這道荷葉雞『又』有什麼問題嗎?」 容瑾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不緊不慢的說道:「倒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這荷葉的香氣太濃了些。吃不出雞肉的鮮美,還不如直接改成蒸荷葉更好點。」 寧汐不甘示弱的哼了一聲:「容少爺,昨天你還嫌配料的味道太淡了,今天又說重了。到底要做成什麼樣子才合您的口味?」 分明就是雞蛋裡挑骨頭嘛 容瑾挑眉一笑:「一道好菜,主次要分明。配料要襯托出主料的味道,又不能搶了主料的風頭。其中的分寸拿捏,就得看廚子的造詣如何了。寧大廚手藝不到家,怎麼能怪我雞蛋裡挑骨頭?」 呃,這人是會讀心術嗎?怎麼連她心裡想什麼都知道…… 寧汐心裡嘀咕了一句,嘴上卻是絲毫不肯退讓半分:「我爹手藝精湛,南來北往的客人不知有多少人讚不絕口。只不過實在不合容少爺您的口味罷了。」 容瑾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那些人能吃出什麼門道來,不過是果腹而已。像我這樣懂得吃的,全天下也沒幾個。」 寧汐聽的都快吐血了,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是是是,像你這樣會挑毛病的,確實天下少見。」 兩人你來我往說個不停,陸子言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寧有方更是站在一旁苦笑不已。 寧汐雖然嬌慣了些,可說話做事一向懂禮貌,小嘴更是甜的很,總能將周圍的人哄的團團轉。 可每次一碰到這個容少爺,寧汐就牙尖嘴利的令人咋舌。 這個容少爺也是個怪人,說話刻薄又毒舌,可卻從沒真正的發過怒,更沒做出過什麼仗勢欺人的事情。倒是時常和寧汐鬥嘴,被氣的火冒三丈卻又故作若無其事的淡定。 這半個月來,他每天到太白樓來吃午飯,每次總要挑一堆毛病,雖然話說的難聽,可細細一想,卻又隱隱覺得他的挑剔頗有幾分道理。 寧有方在這短短的半個多月裡,創了十幾道新的菜式,廚藝更加老練,和容瑾的挑剔也不無關係。 想及此,寧有方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寧汐和容瑾的對視:「容少爺,若是沒有別的指教,小的就先退下了。」 第四十七章 一切如舊 容瑾顯然有些意猶未盡,暫時不想放寧汐走,瞄了寧有方一眼,並未吱聲。 陸子言卻笑道:「也好,辛苦寧大廚了,先退下休息會兒吧」 寧汐鬆了口氣,笑瞇瞇的走到寧有方身邊,打算一起退下。每天都得打足了精神應付這個容三少爺,可真夠累的。 容瑾瞟了笑盈盈的寧汐一眼,臉色微微一沉。 寧汐可沒心情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心情愉快的往外走。卻在踏出荷花廳的那一刻忽然聽到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表弟,聽說四皇子就要到洛陽來了……」 寧汐臉色一白,陡然停住了腳步,雙手在身側握的緊緊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起來。 那位貴人……終於要來了嗎? 容瑾懶洋洋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來又怎麼樣,我可不想去攀交情沾光。」 陸子言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好歹你和四皇子也有過同窗之誼……」 寧有方走了幾步,見寧汐沒有跟上來,頗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她一眼:「汐兒,你怎麼了?」臉色怎的那麼難看? 寧汐定定神,擠出一絲笑容:「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累了。」 寧有方憐惜的哄道:「你這些天跟著我在廚房裡做事,確實也太辛苦了。待會兒吃了午飯你就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覺。」 換在平時,寧汐肯定會拒絕這樣的提議。可今天乍然聽到那個消息之後,她心裡一片紛亂,正需要好好的靜一靜想一想。因此,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食不知味的草草吃了些東西果腹之後,寧汐便出了太白樓。寧有方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硬是將她送回了家,然後又匆匆的趕了回去。 家裡異常的安靜,阮氏和寧暉竟然都沒在。 寧汐一個人靜靜地待在自己的屋子裡,默默的坐在窗前。前世裡關於這位四皇子的回憶翻江倒海的湧了上來。 當今聖上子嗣並不興旺,共有四子一女。二皇子年幼時就夭折了,最小的明月公主也會在兩年後意外暴斃。 大皇子蕭明遠是已故的皇后所生,是正經的嫡長子。三皇子蕭明峰的生母是聖上最寵愛的惠貴妃,一直深得皇上的寵愛。 而四皇子蕭明崢,在三個皇子裡不僅年齡最小,出身也是最低的。聽說他的生母當年只是一個小小的才人,偶爾之間得了皇上的臨幸,然後生下了四皇子。 正所謂母以子貴,有了四皇子之後,這位才人自然也就平步青雲,被封做了妃子。不過,這位梅妃並無得力的娘家在朝中支持,只靠著美貌溫柔善解人意在皇上身邊博得了一席之地。 大皇子佔了嫡長,在朝中支持者眾多。三皇子有得寵的母妃和娘舅撐腰,也是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相較之下,四皇子顯然沒什麼份量可言,向來不為人所重視。 只不過,誰也想不到在十年之後,登上皇位的就是那個整日裡吃喝玩樂的四皇子…… 寧汐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心裡更是一片苦澀。 當年的她只是一個沉溺愛情的小女人,從不關心皇位爭奪這些事。只因為邵晏是四皇子最心腹的親信,才多多少少留意了一些。 只不過,至今她仍然不知道四皇子到底用什麼手段斗跨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從而做上了太子,更不明白那一場宮廷突變的內幕到底如何。 顯然,寧有方只是一顆被犧牲的棋子罷了。 皇子們之間的明爭暗鬥,皇位爭奪的腥風血雨,跟小人物們無關。他們只要躲的遠遠的,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就好。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阻止寧有方走上前世這條不歸路。 寧汐緊緊的抿著嘴唇,腦子裡不停的思索起來。 和前世一樣,四皇子會在半個月後到洛陽來。那麼,洛陽城的知府大人,也一定會將接風宴擺在太白樓。 她要做的,就是要讓寧有方在那一天出點「意外」,離四皇子越遠越好。 只是,到底怎麼做才能不著痕跡又不惹起任何人的懷疑呢? 寧汐蹙著眉頭,不自覺的咬起了手指。 阮氏走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副情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瞪了她一眼:「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喜歡咬手指?」 寧汐打小就有這個習慣,每次遇到煩惱或是不開心的事情,就會咬手指。 寧汐回過神來,立刻放下手指,隨意的扯開話題:「娘,你剛才去哪兒了?」 一說起這個,阮氏的臉色便黯淡了下來,長長的歎了口氣:「今天是童生試放榜的日子,我剛才陪著你哥哥去看榜了。你哥哥沒考中,一路上都不肯說話。剛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肯出來了。」 寧汐心裡一沉。 果然還和前世一樣,寧暉今年並沒考中童生。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寧暉一定很沮喪很難過…… 寧汐想了想說道:「娘,我去看看哥哥。」四皇子的事情暫且擱一旁。現下最重要的,是安撫好寧暉,鼓勵他重新振作起來。 阮氏歎口氣:「也好,你好好勸勸他。」 寧汐點點頭,匆匆的走過去敲了寧暉的房門:「哥哥,開門。」 半晌,才傳來寧暉悶悶的聲音:「我想一個人安靜的待會兒,你去找五妹她們玩吧」 寧汐柔聲說道:「哥哥,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讓我陪你說說話吧」有再多的鬱悶懊惱,只要說出來也會好受點。 寧暉長長的歎口氣,終於還是過來開了門。 寧汐只當做沒看見寧暉紅紅的眼睛,拉著寧暉坐了下來,故作歡快的說道:「哥哥,這次沒考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這麼年輕,再好好的準備一年,明年再考也就是了。」 寧暉苦笑一聲,自嘲的說道:「就憑我這樣,再考也不見得能考中。白白的浪費了時間和家裡的錢。爹之前就說過,只要我這次考不中,就要退學跟著他去做學徒。我看,我還是聽爹的吧」 寧汐聽到這樣自暴自棄的話,臉色立刻變了,定定的看著寧暉,一字一頓的說道:「寧暉,你給我抬起頭來」 第四十八章 改變命運,就從此刻開始 寧暉心裡一顫,抬起頭看著寧汐。 寧汐繃著臉,冷冷的說道:「你就這點出息麼?第一次沒考中,就擺出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幹什麼.。這一點點小挫折就把你打倒了嗎?」 寧暉啞口無言,愣愣的看著寧汐。 印象中的寧汐總是嬌憨可愛又甜美可人,讓人恨不得捧在手心裡呵護疼愛。這麼冷凝的一面他還從沒見過…… 「你要真的想做學徒,我也不攔著你,今晚爹回來,你親自張口和他說。爹肯定不會拒絕的。」寧汐淡淡的繼續說道:「不過,你好好的想一想,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寧暉默然了,低頭想了許久。寧汐沒有說話,靜靜的陪著寧暉坐著。 這是寧暉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在前世,寧暉意志不堅定,順從了寧有方的心意做了個廚子。在之後的歲月裡,寧暉總有些鬱鬱不得志。早早退學一事,成了寧暉生命中最大的遺憾。 而這一生,她代替了寧暉做了學徒,繼承了寧有方的衣缽。寧有方應該不會再逼著寧暉做廚子了。 希望寧暉能從這次挫折裡站起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寧暉終於緩緩的抬起頭來,眼中浮現出一抹堅定:「妹妹,謝謝你罵醒了我。我對做廚子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喜歡讀書,我想考取功名出人頭地,我想讓你們都過上安穩的好日子。等爹回來,我就會去求他,讓我繼續讀書。」 寧汐高高提起的一顆心,終於穩穩的落了下來。嘴角浮起欣慰的笑意:「哥哥,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的。」 寧暉想通了之後,神情也輕鬆了許多,聞言感動的笑了笑,親暱的抱了抱寧汐:「好妹妹,謝謝你。你放心,哥哥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寧汐的鼻子一酸,眼眶忽的有些濕潤了。口中卻笑著說道:「那我可跟你說好了,等你將來考取功名有了出息,你得養我一輩子。就算將來有了媳婦,也得對我這個妹妹好一點。」 寧暉寵溺的笑了笑,慷慨的允諾:「好,一言為定」 兄妹兩個對視一笑,無比的溫馨溫暖。各自的心事都暫時被拋到了一邊。 到了晚上,寧有方回來之後便聽說了寧暉童生試落榜的消息,很自然的擰起了眉頭,沉聲說道:「沒考中也好,正好趁著年齡不大跟我去做學徒。早點學個手藝傍身……」 「爹,我不想做學徒,更不想以後跟你一樣也做個廚子。」寧暉鼓起勇氣,把心裡話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我想繼續讀書,明年再去考童生。」 寧有方瞪了寧暉一眼:「你之前對我怎麼說的?說是今年考不中童生,就乖乖的跟我去做學徒。現在又要反悔嗎?」 寧暉最怕寧有方瞪眼,平日裡只要寧有方擺出這副樣子來,他總是腳軟手軟頭都不敢抬。這一次也不例外,立刻軟了半截:「我……」 「爹,」寧汐見勢不妙,連忙幫腔:「你先別發火,讓哥哥好好的說完。哥哥,你也別慌,怎麼想的,就怎麼跟爹說。只要你說的有理,爹一定會支持你的。」黑亮的眼眸裡滿是鼓勵和信賴。 寧暉心裡一暖,忽然有了勇氣,撲通一聲跪到了寧有方的面前:「爹,求求你了,讓我繼續讀書吧我真的很喜歡讀書,也很想考取功名出人頭地。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寧汐不假思索的也跟著跪了下來,懇求道:「爹,你就答應哥哥吧哥哥這麼喜歡讀書,如果你硬逼著他做學徒,他就算答應了,心裡也是不情願的。一個人只有真心的喜歡一件事,才有可能做到最好。如果是勉強的做了廚子,也不可能成為一流大廚的。現在已經有我跟著你做學徒了,你就別逼哥哥了。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寧有方一愣,啞然無語了。 阮氏的眼眶也濕潤了,哽咽著說道:「有方,你就別為難暉兒了。」 寧有方的眼神有些迷茫,不由得看了滿臉希冀和懇求的寧暉一眼,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良久,寧有方才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們兩個先起來再說吧」 寧暉精神一振:「爹,那我讀書的事……」 寧有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明天我正好輪休,帶你去鴻儒學堂報個名試試。」 寧暉大喜過望,高興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真、真的嗎?爹,你真的要送我去鴻儒學堂嗎?」 這個鴻儒學堂可是洛陽城裡最有名氣的學堂之一。裡面的幾位夫子,都很有名望。每年從這個學堂裡出去的考生,十個裡倒有三四個都能考中童生。 這樣的學堂,束脩當然很也可觀。一般的百姓哪裡花的起這麼高的束脩,只能望而興歎了。 阮氏倒是動過這樣的心思,只是寧有方一直不贊成寧暉讀書,壓根不肯點頭。沒想到這次寧有方竟然主動的提起了這個話題…… 寧汐的眼眸也亮了起來,歡喜的扯著寧有方的手搖個不停:「爹,你太好了。你真是世上最最好的爹了。」 寧有方又好氣又好笑的瞄了寧汐一眼,故意繃著臉說道:「我今兒個要是不同意,是不是立刻就成了最差勁的爹了?」 寧汐嘻嘻一笑,使勁的給寧有方灌迷湯:「爹這麼通情達理,又慷慨大方,在我心裡,一直是最最好的。誰也比不了呢」 寧有方被這一記馬屁拍的渾身舒暢,忍不住笑了起來。 寧暉被這個好消息震的暈暈乎乎的,什麼也不會說了,只一個勁兒的傻笑。 寧汐看了寧暉一眼,便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調侃道:「哥哥,等明天到了夫子面前,你可千萬別這麼傻笑。不然,就算爹肯交束脩,人家也不敢收你的。」 寧暉心情好的不得了,聞言也不生氣,一個勁兒的點頭:「明天我一定好好表現,你們放心好了。」 寧有方眼裡掠過一絲笑意,阮氏更是滿面笑容。 第二天,寧有方果然帶著寧暉去了鴻儒學堂。夫子們拷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對寧暉還算滿意,當時便點頭收下了寧暉。 寧有方交了筆厚厚的束脩,不免有些肉痛。回來的路上,不停的叮囑道:「暉兒,你以後可要好好的讀書……」不然可真對不住他花了這麼多的銀子啊寧暉聽話的很,連連點頭應了。 回家之後,阮氏早已做了一桌豐盛的菜餚,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 寧皓對寧暉的際遇羨慕的不得了,湊過來耳語道:「三哥,你能去鴻儒學堂,可真是太好了。」 寧暉咧嘴一笑,眼裡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是啊,能進鴻儒學堂,可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啊他可不能辜負了家人的期待和信賴,一定要好好努力才行看著寧暉高興的樣子,寧汐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愉快起來。 從這一刻開始,寧暉走上了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命運開始了真正的改變。 以寧暉的天資和努力,或許將來真的會大有出息,會成為寧家所有人的驕傲。哪怕沒有功成名就,至少也為自己的理想和未來努力奮鬥過,總算沒有了遺憾。 這讓寧汐也對即將到來的事情有了更多的信心。 改變命運,就從這一刻開始 接下來,她要好好的籌謀一番,想出好法子讓寧有方避開四皇子來的那一日就行了…… 之後的幾天裡,寧汐只要一有空閒,就不停的想著各種對策和主意。連和容瑾鬥嘴也沒了興致。頂多是在容瑾說話太過分的時候回擊一兩句,沒說上兩句就偃旗息鼓,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 容瑾見寧汐這副魂遊天外的樣子,心裡莫名的不快起來。 這個丫頭,簡直沒把他放在眼底…… 正待說話,就見孫掌櫃樂顛顛的跑了上來,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大、大少爺,好消息大好消息」 眾人都是一愣,紛紛看了過去。 寧汐心裡一沉,隱約猜到了孫掌櫃接下來將要說的話。肯定是跟四皇子有關吧…… 果然,就聽孫掌櫃興奮的說道:「知府大人剛才派了人到我們太白樓來,說是四皇子殿下後天就到洛陽城,到時候接風宴就放在我們太白樓……」 陸子言聳然動容了,霍然站了起來,急急的問道:「是真的嗎?」 孫掌櫃樂的合不攏嘴:「這樣天大的喜事,小的哪敢隨意亂說。千真萬確,一字不假」 陸子言也激動起來,兩眼熠熠發亮:「好好好,這可是打響我們太白樓招牌的大好機會啊我這就回去告訴父親一聲。孫掌櫃,你先和寧大廚好好商議商議,需要什麼食材儘管說。不管多貴都沒問題」 孫掌櫃一連串的應了。 寧有方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興奮激動了,雙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炙熱。 這樣天大的好機會,竟然落到了他的身上。簡直是像在做夢似的…… 寧汐心裡微微一顫,被那抹灼熱刺痛了心。 爹,我不能讓你再走上前世那條不歸路。所以,我一定會想盡方法破壞這個對你來說千載難逢的好機遇爹,對不起…… 第四十九章 該怎麼辦? 廳內眾人都在為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歡喜雀躍,容瑾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甚至有些不耐煩的扭過了頭去。 他的眼角餘光無意中瞄到了寧汐低垂的臉,心裡微微一動。 那雙明亮美麗的雙眸,此刻卻浮著淡淡的悵然和憂傷,還有些莫名的決絕。不管她正在想什麼,顯然都不是一個普通少女在聽說堂堂皇子要來太白樓該有的反應…… 容瑾悄然瞇起眼眸,玩味的觀察著寧汐的神情變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寧汐敏感的察覺到容瑾犀利的目光,心裡一緊,故作鎮靜的抬起頭來笑了笑,若無其事的站到了寧有方的身側。正好藉著寧有方的身子遮擋住了容瑾的目光。 這些天來,寧汐有意無意的跟在寧有方的身後,三番五次不知尊卑的和容瑾鬥嘴。一方面是想保護寧有方,另一方面,卻是想通過近距離接觸來印證自己心裡的猜測。 這個容瑾,確實對她一無所知毫無印象接觸幾次之後,寧汐就確定了這一點。 由此可見,容瑾並沒有重生。那麼,他身上的種種變化又是因何而來?寧汐琢磨了許久,也沒找到合理的解釋。 這個疑團在她的心裡,來回翻滾越來越大。似有某種答案呼之欲出,可這樣的猜想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寧汐不敢再多想下去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他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們都不會有什麼交集。所以,不管他的身上有什麼樣的秘密,都跟她沒有關係。 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對他敬而遠之想及此,寧汐索性將頭扭了過去,貌似專注的聽孫掌櫃和陸子言討論起了三天後的宴席。 堂堂的皇子大駕光臨,自然要擺出最高規格的宴席才行。陸子言笑著問道:「孫掌櫃,你看要做什麼宴席才最好?」 孫掌櫃猶豫了片刻,向寧有方看了過來。 寧有方想了想,笑著說道:「做魚翅宴吧」魚翅味道鮮美,入口清甜,是貴人們最喜愛的珍饈美味之一。而且,這也是寧有方最最擅長的宴席。當然是款待貴客的首選了。 孫掌櫃笑著點頭:「好,就依你的,做魚翅宴。你現在就回去找幾位大廚商議一下,將菜單初步擬定下來,我讓人照著菜單去購買食材。」 寧有方精神抖擻的應了,急急的走了出去。 寧汐連忙跟了上去,本想說些什麼。可一看到寧有方臉上抑制不住的興奮激動,立刻沉默了下來。 以寧有方此刻的心情來看,不管她說什麼,只怕他也是聽不進去的吧也罷,索性什麼都不多說了。悄悄的實施自己的計劃好了當寧有方將這個消息告知幾位大廚之後,一個個都沸騰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寧老弟,四皇子真的要來嗎?」 「知府大人也要來我們太白樓嗎?」 「到時候要準備多少桌席?」 …… 寧有方滿面笑容的一一回答,最後笑道:「好了,今兒個下午我們就在一起把菜單定下來,讓孫掌櫃今天之內就將需要的食材都購買齊全。明天開始做準備」 越是規格高的宴席,需要做的事前準備工作就越繁瑣。尤其是魚翅宴要用的主料魚翅,處理起來尤其的費事。提前準備自然是必要的。 眾廚子都是老手了,這些不用吩咐也知道,齊齊的應了。 王麻子咳嗽一聲,試探的問道:「寧老弟,到時候是不是該每人都準備幾道拿手的菜餚呈上去?」總不能寧有方一個人把所有的風頭都佔盡了吧總該留點機會給他們幾個也露一手。 此言一出,胡老大等人的眼中也都流露出了期待。 是啊,這樣的好機會可不是時時都有的。 如果自己做的菜能入了四皇子的眼,或是得了知府大人的稱讚。今後的身價可就不一樣了…… 寧有方笑了笑:「既然是要做魚翅宴,做的菜就得以魚翅為主。若是大家都將自己的拿手菜添上去,就不成魚翅宴了。」 這話說的雖然委婉,可表達的意思卻很清楚明白。 王麻子有些不快的拉長了臉,輕哼了一聲。 在座的六個大廚裡,只有寧有方最擅長烹製魚翅。這一點誰都清楚。這樣的魚翅宴,寧有方必然是當仁不讓的主廚,他們幾個只能淪為陪襯的綠葉了…… 王麻子想到的,大家自然也都想到了。一時之間,各人的心裡都盤算起了小九九,氣氛略有些尷尬起來。 胡老大和寧有方的關係最要好,這個時候肯挺身而出為寧有方打圓場的,當然也只有他:「好了好了,事有輕重緩急,現在可不是爭這個的時候。我們先一起討論一下具體的菜單,其他的以後再說。」 周大廚也笑著附和:「是啊,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我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這樣顯赫的貴客,肯定不是好伺候的主兒啊氣氛總算又融洽了不少,幾位大廚坐在一起整整商議了一個下午,總算初步商定了菜單。 其他的廚子們也都在一旁湊熱鬧,幾個學徒也在興奮的竊竊私語著。 寧汐漫不經心的笑著傾聽,眼底卻沒什麼笑意。 小四兒瞄了寧汐一眼,笑著湊了過來:「汐妹子,這樣的好事,你怎麼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 被他這麼一說,胡青王喜的目光也唰的看了過來。 寧汐扯出一絲笑容,隨口胡扯道:「我正在想,不知道我們幾個有沒有機會露一手……」 小四兒啞然失笑的打斷寧汐的話:「這樣重要的宴席,只怕連幾個二廚都沒機會上手。更何況是我們?」 王喜不服氣的插了嘴:「那可不一定。到時候我肯定要磨著我爹讓我也露一手,燒菜炒菜做不了,讓我做個冷盤也行。」 胡青悶笑一聲,調侃道:「得了,你就省了那個心吧就憑你能做出什麼像樣的冷盤來?論起花式拼盤,還得數展瑜大哥」 張展瑜在花式冷盤的製作上下過一番苦功,比起幾位大廚的手藝來也是不遑多讓。王喜不得不服氣,輕哼了一聲,扭過了頭去。 一直含笑站在一旁的張展瑜,忽然笑著說道:「你們可別誇我了,汐妹子心靈手巧,又擅於創新,比我可強多了。」 寧汐的笑容微微一頓。 張展瑜這番話看似無心,可卻有意無意的將眾人的注意力都攏到了她的身上來。 相處了兩個多月,她早就察覺出了張展瑜若有若無的排斥和疏遠。箇中原因其實並不難猜。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隨意的扯開話題:「到太白樓這麼久了,我還從沒見過爹做過魚翅宴呢」 王喜笑著應道:「汐妹子,這樣的宴席可不是普通人能吃到的。放眼整個洛陽城,會做一整桌魚翅宴的廚子也不會超過五個。寧大廚可是其中翹楚,這次我們都能一飽眼福了。」 說不定還能吃上幾口一飽口福呢 王喜那副饞樣惹笑了眾人,紛紛取笑了幾句。 寧汐靜靜的看著不遠處的寧有方,臉上雖掛著笑容,心裡卻浮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沒人比她更清楚,此次寧有方將會大放異彩,憑著一桌魚翅宴博得了所有客人的驚歎,更博得了四皇子的青睞,甚至聘請了寧有方到京城做了皇子府裡的廚子。 寧有方在這次宴席中的聲名鵲起,也成了兩年後入宮做御廚的序曲。 好在現在有了知悉後情的她,這一齣戲不會再如前世一般上演了到了傍晚時分,菜單終於初步擬定好了,冷盤八個,炒菜八個,燒菜則有十道。再加上羹湯和主食,正好合二十八道,數字很吉利。 孫掌櫃異常重視這一次的宴席,親自去購買了所需要的食材。只是這上好的魚翅卻不是即時就有的,只能等第二天送來了。 寧有方忙著做各種準備,一時抽不開身回去。 寧汐尋了個空對寧有方說道:「爹,你這麼忙,今晚就別回去了吧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行了。」 寧有方猶豫了片刻:「這麼遠的路,你一個人能行嗎?」這麼水靈秀氣的小姑娘獨自一人回家,他哪裡能放心的下。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爹,你就放心好了,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一個人回去保準沒問題的。你這麼忙,就別送我了。」 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寧汐便有些難以言喻的刺激和緊張感。 這件事,當然得背著寧有方去做才行。 平時都是父女兩個同進同出,她壓根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今晚這樣單溜的機會絕無僅有,可得好好把握才行。而且只有短短的兩天時間,她一定得提前做好準備…… 寧有方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張口喊道:「展瑜,今兒個麻煩你一下,請你替我送汐兒回去。」 寧汐一聽急了,忙笑道:「就別麻煩張大哥了,我一個人能行的。」 要是多了張展瑜跟著,可就礙手礙腳什麼事也做不了了。 第五十章 下定決心 張展瑜二話不說點頭答應了:「好,反正我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就送汐妹子一程好了。」 寧汐沒料到張展瑜答應的這麼痛快,忙不迭的推辭道:「不用了,張大哥也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還是不麻煩了……」 張展瑜眸光一閃,笑著接過了話頭:「沒事,一點都不麻煩。」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寧汐也沒法子再出言拒絕,口中道謝不迭,心裡卻暗暗鬱悶不已。 有這麼一個礙眼的傢伙跟在身邊,她該怎麼辦才好? 此時天還沒黑,清河坊人來人往正熱鬧。寧汐心不在焉的在前面走著,眼角餘光瞄到了一家藥鋪,心裡怦然一動。 還沒等想出什麼好的理由,便脫口而出說道:「張大哥,等一等。」 張展瑜停住了腳步,滿臉的疑惑:「怎麼了?走累了嗎?」這才沒走幾步吧寧汐腦子裡迅速的轉個不停,心念電轉,已經有了主意,故作羞怯的說道:「我想去那邊的藥鋪裡買些東西,還請張大哥稍微等一等。」 張展瑜不疑有他,笑著說道:「我陪你一起去買就是了。」說著,抬腳欲走。 寧汐卻停在原地沒動,白皙的俏臉飛起一片紅霞:「我……我想一個人進去買,你就在這兒等我吧」 張展瑜想了想,立刻明白過來。人家一個小姑娘要私自到藥鋪子裡買的東西,肯定不方便讓一個男子知道的吧這麼想著,張展瑜也有些訕訕的笑了,果然老實的等在了原地。 寧汐悄然鬆了口氣,一路小跑到了藥鋪子裡。這個「陳記藥鋪」是清河坊裡最大的一家藥鋪,各種藥材都很齊全。 負責抓藥的夥計很是熱情,見來了客人,立刻慇勤的上前來招呼:「這位小姑娘,我們陳記藥鋪可是這兒的老字號了,想買什麼樣的藥材應有盡有……」 寧汐笑了笑,鎮定的說道:「我娘這幾日身子不通暢,讓我來買些番瀉葉回去。」 巴豆實在太過顯眼了,這種番瀉葉子和樹葉差不多,看起來平平無奇,功效卻很驚人。 那夥計立刻笑道:「好好好,我這就給你抓一副。」說著,利索的打開了一個木匣子,從裡面抓了些樹葉模樣的東西放在厚厚的紙上,然後打成了一個包。笑著遞了過來:「一共十文錢」 寧汐早有準備,從身上掏出荷包,數了十文錢遞了過去。 那夥計慇勤的叮囑道:「小姑娘,你可別小瞧了這番瀉葉,雖然比巴豆便宜,可功效一點都不差。你回去之後,用幾片葉子熬上一碗給你母親喝下去,保準見效……」 寧汐手裡拿著紙包,心裡安定了不少,笑著點了點頭。小心的將紙包塞到了袖子的暗袋裡,這才走了出去。 張展瑜在外面等了沒多久,見寧汐笑瞇瞇的走了出來,很自然的問了句:「藥買好了嗎?」 寧汐笑著點點頭,故作不經意的叮囑道:「張大哥,我爹這兩天很忙,你就別把這事告訴他了。免得他總為我擔心。」 張展瑜笑著點頭應了,順口誇了句:「汐妹子,你可真是孝順。」 寧汐的笑容頓了頓,右手指尖輕輕的滑過放著藥包的暗袋,心裡有一絲苦澀。 她這算孝順嗎? 如果寧有方知道了自己的寶貝女兒這樣的算計他,他一定會很難過吧可是,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不管如何,保全寧有方的性命才是最最要緊的…… 寧汐揮開這些紛亂的思緒,振作精神笑道:「我爹對我這麼好,我孝順點也是應該的嘛」 張展瑜平日裡很少說話,今天倒是輕鬆隨和了不少,笑著打趣道:「真羨慕你有寧大廚這樣好的爹。你想學什麼就教你什麼。」 語氣雖然淡然,可那一絲羨慕之情還是流露了出來。 他也曾拜過師傅做過幾年學徒,可縱然他再努力,師傅也不肯把壓箱底的本事都傳授給他。因此,他的廚藝只能算是三流,根本談不上好。 如果他也能遇到這樣一個傾心相授的好師傅多好…… 寧汐何等聰慧,自然聽出了張展瑜語氣中淡不可察的艷羨。或許,還有些不自覺的嫉妒和不甘吧如果沒猜錯的話,張展瑜處心積慮的跟在寧有方的身邊做二廚,就是打著想拜師的主意。拜師不成,偷偷學一點也是好的。 只可惜,手藝人對自己壓箱底的本事都看的很重,輕易不會傳給外人。張展瑜算是白費心思了…… 寧汐抿唇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福氣,張大哥這麼努力,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張展瑜淡淡的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兩人在廚房裡相處的時間絕不算少,不過像這樣隨意閒聊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 寧汐滿腹心事,笑容有些漫不經心,反而多了幾分隨意親暱。張展瑜也微微笑著,看向寧汐的目光多了一絲平日沒有的柔和。 兩人就這麼慢悠悠的走過了清河坊最有名氣的茶樓。 坐在茶樓裡閒適的喝著茶的某位貴公子,無意中瞄了外面一眼,不偏不巧的看到了兩人言笑晏晏的這一幕。 他不自覺的瞇起了雙眸,定定的看了巧笑倩兮美目流盼的擰汐一眼,嘴角微微翹起,偏偏眼中沒有一絲笑意。 一旁伺候的小安子頗有些奇怪,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也是一愣。 原來是那個伶牙俐齒從不給少爺好臉色看的寧家小丫頭啊平日裡只見她昂著水靈秀氣的小臉和少爺爭執個沒完,還真沒見過她這麼溫柔可愛的一面。也難怪自家少爺臉色這麼不對勁了…… 小安子伺候容瑾幾年,對他的脾氣也稍微瞭解一二,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少爺,奴才去把寧姑娘喊過來如何?」 容瑾瞄了小安子一眼,似笑非笑的反問:「我和她非親非故,喊人家過來做什麼?」 呃……您要是真的這麼想,還用那樣的眼光看人家幹什麼? 小安子心裡嘀咕著,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繼續陪笑道:「少爺和寧姑娘也算認識一場,見了面總該打個招呼吧」 容瑾這才慢悠悠的「嗯」了一聲,眼裡分明掠過了一絲笑意。 小安子精神一振,笑嘻嘻的小跑了出去。氣喘吁吁的喊道:「寧姑娘,請留步」 寧汐一臉詫異的停住腳步,回頭一看見是小安子,立刻皺起了眉頭。不用想也知道,那個容三少爺肯定也在附近了。 小安子只當做沒看見寧汐一臉的不情願,熱情的邀請道:「少爺就在對面的茶樓裡,還請寧姑娘過去坐會兒。」 寧汐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對不住了,還請你向你的少爺回稟一聲,我有事急著回去,今日就不打擾了。」 平時敷衍幾句,不過是看在他是東家少爺的表弟的份上。出了太白樓,就算他是容府三少爺又能如何?她可沒那個心情伺候那個陰晴不定的少年小安子沒料到寧汐拒絕的如此乾脆,瞠目結舌的看著寧汐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老天,世上竟然有女孩子對少爺這般熟視無睹無動於衷。要是讓那些愛慕少爺的京城貴女們知道了,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誒,還是別想這些無聊的事情了。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和少爺交差吧小安子愁眉苦臉的歎著氣回去了。 對於這些,寧汐卻是毫不關心,她的心裡反覆想著的只有一樣,就是那包剛買來的番瀉葉…… 張展瑜很快的察覺到了寧汐的心不在焉,很識趣的閉了嘴。等將寧汐送到了家門口之後,連茶也不肯喝一口就回去了。 阮氏見只有寧汐一個人回來,略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你爹今晚不回來嗎?」 寧汐笑了笑,輕描淡寫的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不出所料,阮氏果然大喜過望,滿面笑容的連連道好:「你爹早盼著能有這樣的機會大顯身手了。這次可好了,要是能博得貴人的歡心,對你爹的前途也是大有好處啊」 寧汐的手顫了一顫,臉色的笑容卻愈發的甜美歡快:「娘,你放心吧爹做的菜這麼好吃,知府大人和四皇子一定都會喜歡的。」 阮氏笑瞇瞇的點點頭。吃晚飯的時候,又忍不住將此事告訴了寧大山和寧有財一家子。 寧大山兩眼放光,哈哈笑了起來:「好好好,老三真是有運氣。竟然連這樣的好機會都被他給碰上了。」 寧有財也笑著附和:「是啊,堂堂的皇子殿下到我們洛陽城裡,接風宴又擺在了太白樓。這分明預示著三弟的機緣來了啊」 王氏的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口中卻也說了幾句好聽的。一家子越說越興奮,倒有了些舉家歡慶的味道。 寧汐一直擠著笑容,若無其事的和家人說笑,心裡卻泛起了絲絲酸楚。 右手不自覺的撫過了那包番瀉葉所在的位置,微微顫抖了一下,旋即又穩穩的放了下去。眼裡閃過一絲決絕 第五十一章 加了料的素餡包子 輾轉難眠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寧汐就早早的起了床。 這個時辰阮氏還在睡夢中,就連寧有財和王氏兩口子也還沒起身,院子裡空蕩蕩的。 寧汐等的就是四下無人的時候,連忙跑到了廚房裡忙活起來。 寧汐先將那包番瀉葉拿了出來,本來打算一股腦都放進鍋裡,想了想,又拿了一些回來。 聽說這番瀉葉藥性很厲害,要是一下子吃的太多了,只怕對身子有損。還是少放點好了…… 可是,若是放的太少了,達不到預期的效果怎麼辦? 寧汐咬咬牙,狠狠心又放了幾片進去,然後閉著眼睛蓋上了鍋蓋。 然後,她迅速的生火燒鍋。等鍋裡的水開了,利索的用漏勺將鍋中的番瀉葉都撈了出來,扔到了鍋底。再將剩下的紙包全數扔了進去。直到那些番瀉葉盡數化成了灰燼,再也找不到絲毫痕跡,她才徹底鬆了口氣。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當然還有很多。 廚房裡麵粉是現成的,寧汐先用普通的水和了面,接著又用番瀉葉熬煮過的水和了一些面。 兩團面放在一起,顯然有了些差別。其中一團面潔白柔軟,另一團面的顏色卻有些黑乎乎的,自然是番瀉葉的「功效」了。 再洗一顆大白菜,然後剁的細細的,切些豆腐丁放在裡面,然後撒上蔥花油鹽之類的調味。再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揉面做包子了。 經過這兩個多月的鍛煉,寧汐的手變的異常靈巧,一個小小的麵團捏在手中,很快就成了薄薄的面皮。放一些餡兒在上面,沿著邊攏起,一個小巧可愛的素餡包子就出來了。 等她忙著將包子都上了鍋開始蒸的時候,寧有財和王氏才到了廚房來。 寧有財樂呵呵的打趣道:「汐丫頭,你一大早就起來做包子,是打算搶二伯的飯碗嗎?」 寧汐嘻嘻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細細的牙齒:「二伯別擔心,我今兒個興致好,偶爾做一回罷了。不會搶了你的飯碗的。」 寧有財被逗的哈哈笑了起來,順便掀開蒸籠瞄了一眼,嘖嘖讚道:「這包子做的真是小巧漂亮。」 每個都小小的,最多有拳頭的一半大小,褶子勻稱又細密。以他這個做包子的行家來看,也實在是不錯的。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寧汐俏皮的笑了笑:「二伯,等包子蒸好了,第一個就拿給你嘗嘗。」 說說笑笑中,寧有財和王氏也忙活了起來。 寧汐也沒什麼事,索性幫著剁起了肉餡。練了這麼久的刀功,她的胳膊雖然還是細細瘦瘦的,力氣卻練出了不少。 她用力的剁著肉餡,速度不快也不慢,每次落刀都和前一次的落點不同。細細聽去,竟有種隱隱的節奏感。 寧有財自然是識貨的,邊揉面邊笑道:「汐丫頭,你才練了這麼短時間,就有這樣的刀功,可比你爹當年還要強多了。」 寧汐被誇的渾身舒坦,一點都不謙虛的點頭:「二伯真是有眼光。我也覺得以後我肯定比爹強」 寧有財哈哈笑了起來,王氏也撲哧一聲笑了:「你這丫頭,野心倒是不小。」寧有方可是寧家三兄弟裡廚藝最出色的一個了。寧汐說這話可真有點大言不慚的味道。 寧汐調皮的扮了個鬼臉:「二娘,你就等著瞧好了。遲早有一天,我會成為寧家的驕傲。」語氣裡滿是自信。 此時的寧有財夫婦,當然都沒將這句話放在心上,對視一笑,又各自忙碌了起來。 素餡包子蒸好了,寧汐笑瞇瞇的拿了一個給寧有財嘗嘗。寧有財幾口就吃了一個,不停的點頭稱讚。 雖然沒有肉包子味道香濃,可素餡包子卻別有一番清淡的味道,比起肉餡包子的美味也是不遑多讓。 寧汐抿唇笑了笑,小心的將熱騰騰的包子放在事先準備好的乾淨的布兜裡。 阮氏進廚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待問清楚緣由之後,笑著隨手從布兜裡拿起了一個包子:「我也來嘗嘗汐兒的手藝。」 寧汐瞄了那個包子一眼,心裡一跳,不假思索的搶了過來:「娘,這個太小了,留著給我吃。」又另外拿了一個包子塞到阮氏的手裡:「這個給你吃」 這一番動作快的不可思議,把阮氏倒是嚇了一跳,看看手裡的包子,又看看寧汐手中的那一個。 明明差不多大小吧…… 寧汐不敢再多說了,隨口說道:「我現在就得走了,不然等到了太白樓包子就涼透了,可就不好吃了。」然後拎著一布兜的包子落荒而逃。 阮氏好笑的搖搖頭,只覺得今天早上的寧汐有些怪怪的。偏又說不清到底是哪兒不對勁。 算了,想這些無聊的事情幹什麼,還是吃包子好了。 阮氏吃了一口素餡包子,那熱騰騰的香氣在口中立刻蔓延開來。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是出自一個剛做學徒不久的女孩子之手吧阮氏眼裡閃出自豪和驕傲的光芒,心裡別提多快慰了,越吃越覺得包子真好吃而匆忙跑出去的寧汐,一顆心卻是怦怦亂跳個不停。手中那個包子幾乎都快拿不穩了。 別人看不出什麼,可她自己卻是心中有數。這幾個顏色略有些發暗的包子,就是用「特殊」的面做出來的。足足半包番瀉葉熬煮的一碗水,藥性不知有多猛烈。只怕吃上一個,就會鬧肚子。 而這個布兜裡,一共有整整六個…… 寧汐小心的將手中的包子塞了回去,一路小跑到了太白樓。 不出所料,諸位廚子們早已到了,一個個忙的不可開交。老遠的就聽到了寧有方的大嗓門吆喝的聲音。 寧汐深呼吸口氣,擠出最燦爛的笑容,邁著輕快的步子進了廚房。歡快的喊道:「爹,我來啦」 寧有方立刻笑著迎了上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寧汐笑瞇瞇的捧了兩個熱騰騰的包子送到了他的眼前:「爹,你還沒吃早飯吧我今天特地早起,做了包子帶來給你吃呢」 寧有方樂呵呵的笑了起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好好好,還是我閨女最心疼我了。」說著,接過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模糊不清的讚道:「好吃,真好吃」 寧汐的心微微一顫,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甜美:「爹,你要是喜歡就多吃幾個。」說著,又從布兜裡將另外幾個特殊的包子都拿了出來。 寧有方咧嘴一笑,伸出大手將幾個包子都捏在了手裡:「今天有的忙,正好吃飽了再做事。」 做菜是個體力活,做廚子的大多是能吃,寧有方也不例外。這樣小巧的包子,兩口一個。吃五六個真的不在話下。 寧汐慇勤的倒了碗開水過來,等親眼看到六個包子都進了寧有方的嘴裡,才真正放了心。總算有心情也拿個包子出來吃了。 面皮薄而筋道,餡兒更是清淡美味,果然很好吃。 寧汐吃的津津有味,廚房裡其他人的饞蟲也被勾了上來。不自覺的瞄了過來。 寧汐想了想,索性笑著喊道:「張大哥,來福哥,我這兒包子還多的很,都來嘗嘗吧」 來福笑嘻嘻的湊了過來:「汐妹子,我可早就等你這句話了。」說著,拿起一個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誇張的讚個不停。 張展瑜也笑著過來吃了一個,心裡暗暗唏噓不已。寧汐果然天分出眾,連包子都做的這麼好…… 就這麼你一個我一個,不一會兒布兜裡的包子就被吃了個精光。 寧汐暗暗想著,就算寧有方接下來有什麼異常,也絕不會疑心到包子上來了吧番瀉葉的功效雖然猛烈,可至少也得等過上三四個時辰才能顯出來。寧有方吃了那幾個加了料的包子之後,倒是挺有精神,忙著準備起了食材。 寧汐還是第一次見到沒有處理過的魚翅,很是好奇的湊了過來:「爹,這就是魚翅麼?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嘛」那一大盆魚翅呈現出淺淺的灰白色,實在不起眼。 寧有方啞然失笑:「你可別小瞧了這不起眼的東西,等做出來你就知道什麼是人間美味了。」 又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先用水泡發,等明天做成了菜餚,我給你留一碗。」 寧汐微微一愣,卻見寧有方得意的眨眨眼。 明天的魚翅宴他是主廚,這點小特權還是有的。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當然得讓寶貝閨女也嘗嘗魚翅是個什麼味道。 寧汐的心裡酸酸的,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眼角的淚意壓了回去,故作歡快的撒嬌:「那可說好了,我要吃一大碗。」 寧有方寵溺的笑了笑:「好好好,保準給你留一大碗。」故意誇張的用手比劃了盆口那麼大的一碗。 寧汐撅著嘴巴跺腳,扯著寧有方的袖子直搖:「討厭,爹,你又取笑我了」 寧有方樂的哈哈大笑起來。只覺得生平最得意愉快的莫過於此刻了。 寧汐卻在心裡悄然歎息。只有她知道,這一次,將會成為寧有方的最大的遺憾…… 第五十二章 鬧肚子了 到了中午,寧有方開始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一開始他也沒留意,強自撐著做了幾道菜。可肚子卻越來越疼,只得跑了趟茅房。之後似乎又好了些。寧有方便沒吭聲,依舊埋頭做菜。 到了下午,他一連上了五六次茅房,出來的時候,手腳發軟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了。這才察覺出不妙來。 胡老大等人依舊在忙著準備第二天的宴席食材,見寧有方臉色發白走路都沒力氣,都是一愣。 「寧老弟,你這是怎麼了?」胡老大關切的走了過來問道。 寧有方有氣無力的苦笑一聲:「也不知今天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竟然鬧肚子了。」 若放在平時,這實在不算什麼,告假休息兩天就是了。可明天卻是太白樓的重要日子,也是他期待已久的大好機會。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出這樣的岔子? 胡老大眉頭一皺:「你別做事了,快些到屋子裡休息會兒去。說不准到了晚上就能好些了。」廚房後面就有供住宿的屋子,其中就有一間是寧有方的。 寧有方遲疑了片刻說道:「不用了,還有好多事沒忙完……」 「爹,你還是快些去休息吧」寧汐也湊了過來,一臉關切的說道:「有什麼事,讓我們做就是了。」 這番瀉葉的功效果然猛烈,才過了兩三個時辰,寧有方就有了這樣的反應。也不知接下來會怎麼樣…… 還沒等她想完,就見寧有方又是臉色一白,咬牙跑去了茅房。 胡老大皺著眉頭,喊了胡青過來:「胡青,你去告訴孫掌櫃一聲,就說寧大廚鬧肚子了,只怕今天沒法子做事了。」 胡青正要點頭,就聽寧汐的聲音清晰的響了起來:「胡伯伯,讓我去和孫掌櫃說吧」寧汐的小臉上滿是擔憂,眼圈都隱隱的紅了,看起來煞是惹人憐愛。 胡老大看的心裡一軟,歎口氣:「也好,就由你去說一聲好了。」 寧汐點點頭,低著頭匆匆的去了前樓。 太白樓裡的客人基本上都散了,只剩下三三兩兩的還坐在那兒喝酒。孫掌櫃正忙著低頭算賬。 寧汐醞釀了一下情緒,淚珠在眼眶裡直打轉:「孫伯伯……」 孫掌櫃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立刻笑著抬起頭來。待見到寧汐紅著眼睛可憐兮兮的樣子,頓時一愣:「汐丫頭,這是怎麼了?」 寧汐吸了吸鼻子,哽咽著說道:「我爹鬧肚子了,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了……」 孫掌櫃臉色頓時一變。寧有方可是明天魚翅宴的主廚,這樣的節骨眼上,他竟然生了病,這可真是大大的糟糕了「快些領我去看看。」孫掌櫃急急的從櫃檯後走了出來。 寧汐點點頭應了。 就在此刻,忽然有幾個人進了太白樓。寧汐眼角餘光瞄到那個熟悉的身著絳色衣衫的身影,反射性的頭痛起來。 難得今天沒見到他,正慶幸著呢沒想到都過了午飯的時辰,居然又來了…… 領先的那一個,正是陸家老爺。他平日很忙碌,極少踏足太白樓,今天這麼匆匆的趕過來,當然是為了明天宴席的事情。 孫掌櫃不敢怠慢,連忙笑著上前迎了各人。 寧汐也無奈的跟了上去。好在此時沒人有閒空搭理她,她只要站在一旁候著就行了。 至於那雙似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她很自然的選擇視而不見。眼角餘光偶爾瞄到一眼,也立刻就收了回來。 容瑾漫不經心的看了異常老實安分的寧汐一眼,嘴角微微翹起。 這小丫頭,裝模作樣的功夫真是一等一啊在他面前伶牙俐齒氣的人牙癢,這個時候倒是老實的不得了…… 陸老爺看來心情極好,笑呵呵的問道:「明天的宴席準備的怎麼樣了?」 孫掌櫃忙笑道:「等這波客人都散了,晚上就不做生意了,徹底的打掃一遍。新的碗盤也都到了,明天一大早就擺上。至於廚房那邊,食材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陸老爺滿意的點點頭,隨口問道:「還是寧有方掌廚吧」 孫掌櫃先是點點頭,接著又苦著臉歎氣:「本來定好了由他掌廚的,不過,剛才汐丫頭跑來告訴我,說寧大廚剛才鬧肚子了。也不知明天還有沒有力氣……」 陸老爺眉頭一皺,不假思索的說道:「快帶我去廚房看看。」平時倒也罷了,這樣的時候偏偏生了病,真夠鬧心的。 孫掌櫃一連聲的應了,連忙在前帶路。陸老爺等人都跟了上去。 寧汐自發的跟在了後面,心裡暗暗忐忑起來。 她一心想著讓寧有方避開這次宴席,躲開和四皇子的相遇。卻沒想到,寧有方身為主廚,臨陣卻出了岔子,很容易招來東家老爺和孫掌櫃的不快。只盼著這次的「意外」不要影響寧有方在太白樓的地位才好…… 「小丫頭,你爹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突然就鬧肚子了?」容瑾慢悠悠的走在寧汐身邊,看似隨意的問道。 寧汐歎口氣應道:「我也不知道,中午的時候我爹忽然就覺得肚子疼,然後開始鬧肚子。我看著真是急死了。」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忽的笑著說道:「據我所知,四皇子最愛吃的就是魚翅。以你爹的手藝,若是精心準備,倒有幾分可能被他看中。你爹不早不遲的今天鬧了肚子,真是可惜了……」說著,還意味深長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被他深幽的目光看的渾身發毛,警惕之心大起,口中隨意的附和道:「是啊,好可惜。」 好在從前樓到廚房也沒多遠,寧汐進了廚房就腳底抹油,迅速的從容瑾身邊溜走了。 寧有方正面色萎靡的坐在椅子上休息,見了東家老爺一行人進來,頓時一驚。忙強撐著起身和眾人打招呼。 他站的稍微有點久了,身子竟然晃了晃,寧汐連忙上前攙扶著寧有方,不用裝也是一臉的憂色。 這番瀉葉的效果真是猛烈,寧有方吃了幾個加料的包子就成了眼前這副樣子。不用想也知道,明天肯定是不能做事了陸老爺一見寧有方這架勢,立刻皺了眉頭,沉聲問道:「好好的,怎麼忽然就鬧肚子了?」語氣中那一絲責怪之意顯而易見。 寧有方一臉的羞愧不安,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也不知道,上午還好好的,過了中午就覺得肚子不舒服了……」 孫掌櫃關切的插嘴問道:「寧老弟,你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寧有方擰著眉頭苦苦的思索,想了半天也沒覺得今天吃了什麼不妥的東西:「中午和大傢伙兒一起吃的,應該沒問題。」不然也不可能就他一個人拉肚子吧陸子言皺著眉頭問道:「那早上呢」 寧有方反射性的應道:「早上只吃了幾個包子,都是我閨女親手做的,絕不可能有問題。」 聽了這句話,寧汐的心裡一顫。像是有什麼在扯著她的心。酸酸澀澀的,苦苦的。 對不起,爹,你這麼全心全意的相信我。我卻辜負你的信任了…… 此時此刻,容不得她露出半點異樣。所以,她只能挺直了身子,故作無辜的面對眾人的目光。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淡淡的笑道:「寧姑娘親手做的包子,肯定是沒問題的。」 寧汐沒有吭聲,垂下眼瞼,不著痕跡的避開了容瑾的目光。 陸老爺不耐煩聽這些,皺著眉頭問道:「去抓幾副藥喝喝看吧實在不行,明天就只能換人了。」 寧有方咬牙點頭,臉色無比的蒼白。那份懊惱和自責幾乎掛在了臉上。 這樣重要的宴席,苦苦等待了多年的好機會,卻要這麼擦肩而過,讓他如何能甘心? 陸老爺又打量了其他幾位大廚幾眼,溫和的問道:「除了寧大廚,還有誰會做魚翅宴嗎?」 王麻子自然不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咳嗽一聲,諂媚的笑著走上前來:「見過東家老爺,小的不才,也曾學過烹製魚翅……」 話音未落,就聽朱二哼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聲音卻又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三腳貓的手藝,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免得砸了我們太白樓的招牌。」 王麻子心裡氣的快吐血了,恨恨的瞄了朱二一眼。若不是礙著陸老爺等人都在,只怕早就和朱二吵起來了。 其他幾位大廚,聽了朱二的話都在心裡偷樂。 王麻子平日裡說話刻薄,人緣最差,偏偏又總愛和寧有方較勁。寧有方廚藝最好,做主廚各人心裡都服氣。可王麻子嘛,就差的遠了吧陸老爺皺了皺眉頭,瞄了孫掌櫃一眼。 孫掌櫃咳嗽一聲,笑著打圓場:「這樣吧,若是寧大廚明天不能掌廚,就請胡大廚代為掌廚和統籌安排一下。」除了寧有方之外,五個大廚裡就屬胡老大資歷最老,廚藝也最老道了。 胡老大略有些意外,忙點頭應了,眼裡掠過一絲驚喜。 寧有方卻是連一絲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第五十三章 愧疚 陸老爺叮囑了胡老大幾句,就拂袖走了。從頭至尾,都沒多看寧有方一眼。顯然對寧有方鬧出這樣的意外很是不快。 孫掌櫃欲言又止,最終歎了口氣,拍拍寧有方的肩膀,也跟著走了。 寧有方本就滿心的懊惱,肚子又疼的厲害,再受這般的冷遇,心裡別提多憋屈了。 偏偏此時肚子又痛了起來。就算全身無力,也得撐著再往茅房跑。張展瑜倒是乖覺,見寧有方沒了力氣,立刻扶著寧有方走了。 寧汐默默的立在原地,心裡五味雜陳。 一切都按著她的計劃進行,她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寧有方的驕傲和尊嚴,卻在這樣的意外面前蕩然無存。現在的他,心裡一定很難受很難受吧…… 造成這一切的,卻是他最最信任的女兒。如果有一天知道了實情,他會怎樣的失望傷心?她簡直想都不敢想…… 不,不會有這一天的。 這一切都是她一個人秘密進行,從頭至尾都沒第二個人知道。更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寧有方不可能知道的而且,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不管到了哪一天,她都足可以問心無愧寧汐咬著嘴唇,在心裡默默的安慰自己。 就在此時,張展瑜攙扶著寧有方回來了。寧有方臉色很是蒼白難看,連站著都有些吃力。 寧汐急急的迎上前去,擔憂的說道:「爹,你還是快些到後面的屋子裡休息會兒吧我這就出去給你抓藥。」 寧有方想逞強也沒那個力氣了,苦笑著點了點頭。 張展瑜陪著寧汐一起攙扶著寧有方到了屋子裡休息。見寧汐一臉憂色,張展瑜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在這兒陪著寧大廚,我出去抓藥吧」 寧汐正想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立刻婉言拒絕了:「不用了,還是我去吧前面廚房這麼忙,就不勞煩張大哥了。」 還是別讓張展瑜幫忙了,要是被他發現什麼不對勁可就不妙了。 張展瑜眸光一閃,瞄了寧汐一眼,終於什麼也沒說,點點頭就出去了。 寧汐柔聲叮囑道:「爹,我很快就回來。你先好好睡會兒。」寧有方無力的點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短短半日功夫,一個生龍活虎的壯實漢子就虛弱到這樣的地步,只能說這番瀉葉的功效實在太猛烈了而且,她下手也太「重」了些…… 寧汐懷著內疚和自責的心情,一路小跑出了太白樓。不遠處就是陳記藥鋪,寧汐卻沒進去,而是又跑遠了一些,到另一家藥鋪裡抓了藥。 那夥計慇勤的叮囑道:「這兒共有三劑藥,每份放三碗水,熬成一碗給病人喝了。三頓一喝,保準立刻有起色。」 三頓就有起色? 寧汐手中的動作頓了頓,試探著問道:「到明天中午就能好了麼?」 那夥計不無自得的笑道:「小姑娘你儘管放心,我們這兒的藥材貨真價實,如果明天不見效,我把藥錢退給你都行」 寧汐連忙擠出笑容,著意的誇了幾句,才退出了藥鋪。剛一出藥鋪,就擰起了眉頭。 不行,要是到了明天就有起色的話,以寧有方的性子,肯定會硬撐著繼續到廚房裡掌勺的。 想來想去,也只能在熬藥的時候動點手腳了。 寧汐回了太白樓之後,就忙著去煎藥。眾廚子們都在忙活,自然也沒人留意她。 她悄悄的將一包藥材分成三分,只取了其中一份熬藥。這樣熬出來的雖然也是一大碗,可藥的份量卻是明顯不足。既能緩解寧有方的病情,又不至於好的太快。 寧汐忙活了半天之後,端著藥碗到了寧有方的屋子裡。 寧有方在這期間又去了趟茅房,現在連起身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寧汐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寧有方喝了那碗湯藥。 一碗熱乎乎的湯藥下肚,寧有方稍稍恢復了些力氣,自嘲的笑道:「真沒想到我也有這樣狼狽的一天。」 他的身體向來硬朗,極少生病。可這一次,卻是來的又急又重。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這樣跑茅房的啊再一想到掌廚露臉揚名的大好機會就這麼在眼前溜走了,他的心裡就更懊惱難受了。 寧汐本就心虛又歉疚,見寧有方沒精打采悶悶不樂的,心裡更是隱隱作痛。忙安撫道:「爹,既然生病了,就要好好的休息。這樣的機會以後說不定還有的。」 寧有方苦笑一聲,長長的歎了口氣:「傻丫頭,這洛陽離京城這麼遠,皇子們怎麼可能常來。就算以後再來,也不見得再到太白樓來了。」 再說了,出了這樣的岔子,陸老爺和孫掌櫃肯定對他都有些意見。也不知道他這個主廚的位置還能不能做的穩…… 寧汐口中不停的安撫著寧有方,心裡卻想著。皇子也好,容家三少爺也罷,都離洛陽遠遠的才好。她可不想再和這些故人有一絲的牽扯。 眼看著天黑了,寧有方卻依舊懨懨的沒有力氣,看來是沒力氣回去了。 寧汐想了想,說道:「爹,我先回去跟娘說一聲,待會兒再回來陪你。」 寧有方哪裡捨得她這樣來回折騰,一連聲的說道:「不用了,你就直接回去吧明天早上再過來也不遲。我一個大男人,哪裡要人陪。」 再說了,這兒一排屋子住的都是大男人,寧汐到底是姑娘家,在這兒太不方便了。 寧有方如此堅持,寧汐也只得應了。臨走前將藥包放在一旁,隨口叮囑了一句:「這一份藥得分三頓喝。今天晚上的已經喝過了,明早我會早點過來熬藥的。」 寧有方隨意的點了點頭,催促道:「天不早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要不,我再讓展瑜送你……」 寧汐連忙搖頭,堅持一個人回去了。 回了家之後,寧汐輕描淡寫的將寧有方鬧肚子的事情告訴了阮氏。阮氏被嚇了一跳,連忙追問道:「好好的,怎麼就突然鬧肚子了?是不是你爹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寧汐堅決的搖頭否認了:「沒有沒有,我一整天都和爹吃一樣的東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麼?娘,你就別擔心了。我已經抓了藥,熬好給爹喝下了。最多一兩天就能好了。」 阮氏雖然焦慮,到底沒親眼見到寧有方生病的樣子,只得無奈的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 這一夜,寧汐輾轉反側,壓根沒睡好。 偶爾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腦子裡卻浮現出寧有方憤怒的面孔:「汐兒,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我是你爹啊,你怎麼忍心在我吃的包子裡動手腳?我真是白疼你了」 「爹,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成心的。」寧汐心痛如絞,一臉哀求的解釋:「我只是不想你再出事,我這麼做,是在保護你啊……」 寧有方冷哼一聲,眼裡射出寒光:「別說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從此以後,你也別叫我爹」然後,不顧寧汐的哭泣哀求,毅然轉身飄遠了「爹,別扔下我……」寧汐喃喃的夢囈,醒來之後,才發現自己滿臉的淚水。 還好,剛才只是一個噩夢。寧有方永遠也不會知道真正的實情,也不會有人任何人知道是她從中做了手腳。可是,她的心裡為什麼還是這麼難受? 一整天的歉疚和自責,在深夜的這一刻,通通的湧了上來。 寧汐抱著雙膝,無聲的啜泣著。淚珠滑過臉頰,迅速的滴落到被褥裡。 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她都做出了傷害寧有方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寧有方知道了這個秘密,一定會很傷心很失望吧…… 可是,除了這麼做,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想讓寧有方好好的活下去,想讓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想避開高不可攀的四皇子,也只能這麼做了希望這件事早點過去,希望四皇子一行人早些回京城。從今以後,她和家人就能平靜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想及此,寧汐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不少,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隔日早晨,阮氏見了寧汐,不由得一愣:「汐兒,你的眼睛怎麼了?」細細看去有些紅腫,倒像哭過似的。 寧汐掩飾的笑了笑:「剛才有只小蟲子飛進了眼裡,揉了幾下,就成這樣了。」 阮氏不疑有他,溫柔的叮囑道:「你路上小心點。還有,你爹生著病, 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別讓他帶著病做事。」 寧汐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今天中午就是四皇子的接風宴了,她可要好好的盯緊了寧有方才行。 一路跑到了太白樓之後,寧汐的小臉紅撲撲的,額頭還冒出了汗。 「爹,我來了」寧汐笑著推開屋門,沒想到屋子裡空無一人。 看來又是上茅房了…… 寧汐一想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不免有些心虛,連忙幫著收拾起了床鋪。眼角餘光忽的瞄到了床邊的空碗,不由得一愣。 看來,已經有人幫著熬好了藥送過來了。 再一看到旁邊散開的藥包,寧汐的臉色徹底變了。 第五十四章 意想不到 寧汐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臨走之前,三個藥包都捆紮的好好的。可是現在,其中兩個都被拆開了,裡面的藥材空空如也。 難道是誰把這兩包藥一起熬了給寧有方喝了嗎? 想及此,寧汐的臉都白了,手裡的被褥不自覺的滑了下去。老天,千萬不要是那個樣子。那可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寧汐定定神,反覆命令自己鎮定下來,先找到寧有方再說。一切自然就都明白了。 剛一轉身,就見寧有方皺著眉頭走了進來。臉色還是不太好看,有些萎靡不振。 寧汐稍稍放了心,關切的湊上前去問道:「爹,你今兒個精神好些了嗎?我這就給你去熬藥……」 寧有方笑著擺擺手:「不用不用,我一大早起來,就熬了兩包藥喝下去了。雖然還在鬧肚子,不過,可比昨天好多了……咦?汐兒,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寧汐暗暗握緊了拳頭,掌心一片刺痛。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勉強吐出了幾句話:「爹,我昨晚不是跟你說過了麼?這一包藥得分三次喝。是藥三分毒,你一次喝這麼多,傷了身子怎麼辦?」 千防萬防,也沒想到寧有方會趁她不在偷偷的加大了藥的份量。 這麼一來,寧有方在中午前很有可能恢復體力繼續掌勺。而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很有可能就這麼白費了…… 寧有方自知理虧,一臉陪笑:「汐兒,你別生氣嘛我是想著,藥劑份量重一點,好的也能快一點。說不定到了中午我就能去做事了……」 「不行你不能去」寧汐心裡一緊,不假思索的喊了起來。那語氣異常的決絕,帶著不自覺的懼怕,甚至微微顫抖了起來。 寧有方愣了一愣,察覺出不對勁來:「汐兒,你這是怎麼了?」 寧汐咬咬嘴唇,逼著自己鎮定下來,放柔了語氣說道:「爹,你身子不舒服,就別惦記著廚房那邊了。有胡伯伯他們幾個在,一定能將今天的宴席做的好好的。」 寧有方將心底那一絲莫名的怪異壓了下來,笑了笑說道:「你放心吧,我會量力而為的。要是實在沒力氣掌勺,就在一旁幫著指點指點。」 胡老大廚藝老道,尤其擅長烹煮肉類,可對魚翅的做法並不特別擅長。至少,比起他來還差了一籌。 今天偏偏又是這麼重要的宴席,若是呈上去的菜餚貴客不滿意的話,對太白樓的聲譽也會大大有損啊寧汐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反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有方慢慢的向廚房那邊走去。 而她卻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失魂落魄的等待著前世的一切重演…… 寧有方走了幾步,沒聽到背後有動靜,詫異的轉過頭來。見到寧汐一臉慘白的樣子,頓時愣住了:「汐兒,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今天的寧汐實在是有些反常,讓他不由得生出幾許疑惑來。 寧汐看到寧有方詫異的眼神,心裡一緊,忙擠出笑容來:「爹,你真的有力氣走路了嗎?還是我扶著你吧」說著,很自然的走上前來,笑吟吟的攙扶著寧有方的胳膊,剛才那一剎那的失常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心裡嘀咕不已。女兒漸漸大了,果然心思越來越難琢磨了。 父女兩個各懷心思,面上卻是若無其事,一路說笑著到了廚房裡。 幾位大廚都在忙著準備中午的宴席,其他的廚子在忙著做冷盤,二廚們則負責切菜配菜。打雜跑堂的都到了前樓,去佈置桌席去了。 一切井井有條,忙中有序。 胡老大正在指揮著眾人做事,見寧有方晃悠悠的走過來,忍不住皺了眉頭:「寧老弟,你身子還沒好,還是回屋子休息吧這裡有我們,你還不放心嗎?」 寧有方連忙笑道:「我早上喝了藥,覺得精神還不錯,就過來轉轉。你們繼續忙,別管我」 胡老大想了想,笑著點頭:「也好,你沒體力上鍋,站在一邊指點指點我們也是好的。」 雖然這麼說有傷自尊心,可寧有方是太白樓廚藝最好的廚子,卻是鐵打的事實。尤其是魚翅宴,更是寧有方的拿手好戲。有他在一旁指點,自然是好事一樁。 此言正合寧有方的心意,笑著點頭應了。 有寧有方坐鎮,胡老大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來回跑的更有精神了。 寧汐本該和幾個學徒一起去幫著打下手,可此時的她實在沒有這份心情。索性一直站在寧有方身邊,腦子不停的轉著,想著接下來的對策。 離開席還有一個多時辰,如果寧有方恢復了體力,肯定會掌勺。她根本攔不住可是,讓她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舊事重演,實在是心有不甘啊看來,只能狠下心腸再做點小動作了…… 寧汐正默默的盤算著,就聽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卻是陸子言和孫掌櫃一起來了。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來叮囑眾位廚子精心準備宴席之類的。 奇怪的是,素來和陸子言同進同出的容瑾這次卻沒跟著來。難道他已經回京城了嗎? 沒看到那張慵懶又欠扁的俊臉,寧汐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孫掌櫃叮囑了一圈之後,笑著走過來拍拍寧有方的肩膀:「寧老弟,現在好些了嗎?」 寧有方笑著說道:「好多了,就是手腳發軟,還沒什麼力氣。我再休息一會兒,過會兒再吃點東西,說不準到正式開席之前就有力氣做事了。」 孫掌櫃樂呵呵的點了點頭:「那可最好不過了。寧老弟,你可是我們太白樓裡手藝最好的,今天真該好好的露一手。說不定能在貴人面前露個臉,從此飛黃騰達呢」 這話可一下子說到了寧有方的心坎裡,他不假思索的點點頭:「我盡力試試。」 寧汐扯了扯寧有方的衣袖,低聲提醒:「爹,你身子還沒好呢哪裡有力氣做事……」 寧有方不以為然的笑道:「我就做幾道菜,這點力氣總是有的。」 孫掌櫃笑著接口:「對對對,別的菜都讓他們幾個做,你做幾道拿手的就行了。」 話說到這份上,寧汐也不好再多嘴,心裡暗暗歎口氣,有些苦苦的。 陸子言一直默不出聲,此時也笑著走上前來安撫道:「辛苦寧大廚了,做幾道好菜壓軸就行。只要這次宴席順利,到時候給大傢伙兒都發個紅包。」 此言一出,眾人都高興的笑了起來。連帶著做事都多了幾分力氣。寧有方更是來了精神,樂呵呵的吩咐張展瑜給他下碗麵來。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嘛陸子言瞄了寧汐一眼,忽的咳嗽一聲,輕聲喊道:「寧姑娘」 寧汐微微一愣,笑著應道:「東家少爺有何指教?」雖然這些日子常常見到這位東家少爺,可他主動搭話還是第一回呢陸子言看著那雙異常明亮清澈的眼眸,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困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呃,沒什麼指教……」 老天,這是什麼傻話陸子言懊惱的差點咬到舌頭。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本就秀美的小臉像絢爛的春花一般盛開:「東家少爺,你到底想說什麼?」 陸子言迅速的恢復了鎮靜,笑著說道:「沒什麼,我就是想問一問,你在太白樓待的還習慣嗎?」 寧汐抿唇輕笑:「我很喜歡待在這兒,要是東家少爺不嫌棄,我還想以後留在這兒做廚子呢就是不知道東家少爺會不會嫌棄我是個女孩子……」 「不會不會」陸子言的眼睛亮了起來,直直的看向寧汐:「你願意留在這兒就好。」 寧汐心裡微微一動。 她不是對情事一無所知的小姑娘,自然能看出陸子言對她有些好感。平心而論,陸子言出身良好,又溫和有禮,相貌更是清俊,怎麼看都是「上品」。 只是,現在的她對男女情愛早已心灰意冷,就算是世上最俊俏的男兒站在她面前,只怕她也生不出愛慕之心了……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並未再說什麼。 陸子言頓時有些訕訕,不太自然的收回了目光,站了片刻,就隨孫掌櫃一起出去了。臨走之前,終於又忍不住看了寧汐一眼。 那個巧笑倩兮的少女,只笑盈盈的站在那兒,就已是世上最美的風景,令人忍不住流連。 可是,她的目光卻一片澄澈,和他的目光在空中遙遙對視,平靜無波。 陸子言略有些黯然的轉過了頭。 寧汐卻沒留意陸子言臨去前的那一瞥,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正吃著早飯的寧有方身上。看寧有方吃的香噴噴的樣子,顯然很有胃口。 一碗熱騰騰的麵條下肚之後,寧有方恢復了不少力氣,沖寧汐咧嘴一笑:「汐兒,來替我打下手。」也就是說,他已經能勉強撐著做事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 到底該做些什麼,才能破壞寧有方的表現機會,又不惹來他的懷疑呢? 第五十五章 做點手腳 今天的宴席,自然不是誰都有資格參加的。來的都是洛陽城裡的重要官員,再加上四皇子帶來的一行人,整整有十桌。 宴席正式開始之前,冷盤已經一一送了上去。 幾位大廚各自負責的幾道菜式,之前早已分好了。此時都有條不紊的忙碌著準備起來。 胡老大見寧有方還算有精神,笑著說道:「寧老弟,你打算做哪幾道菜?」 寧有方不假思索的應道:「我做一道干燒魚翅,還有一道蟹粉魚翅吧」雖然只有兩道菜,可這兩道卻是最最費時費工的。還得供應十桌的份量。對現在的寧有方來說,確實不算輕鬆了。 胡老大點了點頭,就到自己的小廚房忙活去了。 寧有方看似有精神,其實身體還是虛的很,很多體力活都做不了。便指派張展瑜和寧汐兩人忙的團團轉。 「展瑜,把雞肉切成小塊,豬肘剖開切成塊……」 「汐兒,火腿切的厚一點,把豆芽的頭尾摘掉……」 寧汐忙的暈頭轉向,一時也顧不上想什麼點子。等寧有方站在鍋邊開始做干燒魚翅了,才開始暗暗著急起來。 寧有方自然不知道寧汐腦子裡在想著什麼,低聲說著:「汐兒,仔細留意這干燒魚翅是怎麼做的。」說著,立刻專注的忙活起來。 寧有方先放了一勺豬油,將姜絲和蔥白段爆香,然後將放入雞湯和紹酒,將魚翅焯熟。然後撈出魚翅,將剩餘的湯汁全部倒掉。反覆的兩次過後,才算去掉了土腥味。用乾淨的紗布將初步處理好的魚翅包好。 接下來,將雞肉放入鍋裡煸炒,待雞肉呈半熟時,再放入豬肘和火腿。然後放入雞湯慢火熬煮。黃豆芽則在另一個鍋的熱水中焯水去生,然後迅速放入鍋中一起翻炒。最後,再放入魚翅。 雖然他渾身乏力,可站到鍋灶前的這一刻,立刻迸發出了專注和熱情。眼眸亮的似能放出光來。 他的額頭冒著虛汗,遠沒往日有力氣,近距離的看著,甚至能察覺到他握著鐵鍋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全神貫注的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鍋裡正烹煮的干燒魚翅上。 寧汐的心也跟著顫抖起來,一想到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那股無法抑制的愧疚感就在心頭翻滾不休…… 「汐兒,別走神,好好看著。」寧有方頭也沒回的叮囑道:「這道干燒魚翅的奧妙之處就在最後的收汁。一定要注意掌控好火候。」 寧汐雖然另懷心思,可卻下意識的認真看了起來。待見到寧有方神乎其技的收汁技巧之後,寧汐忍不住驚歎出聲:「爹,你好厲害」 寧有方咧嘴笑了笑,熟稔將鍋中的干燒魚翅裝到盤子裡。 這盤干燒魚翅顏色透亮,半透明的湯汁冒著誘人的熱氣,香氣四溢。只這麼看著,寧汐便開始嚥口水了。 寧有方啞然失笑,寵溺的說道:「你別急,這盤先得上桌。我還得再做九份一樣的。到最後一份的時候,一定給你留一碗。」 寧汐笑著點點頭,鼻子忽然有些酸酸的,似有什麼就要奪眶而出。她暗暗握拳,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將淚意壓了下去。 好在寧有方又轉過頭去忙活起來,沒有留意到她的這一絲異樣。 接下來的再做九份一模一樣的菜,對寧有方來說自然沒多少難度。不過,要想每一份都做的美味可口,保持一樣的水準,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張展瑜一直在忙著準備蟹粉魚翅的配料,很識趣的沒朝鍋邊張望。 寧汐想了想,笑著湊了過去:「張大哥,你去幫我爹打下手吧我在這兒準備配料就行了。」 所謂打下手,其實並沒什麼事要做。反而正是偷師學藝的大好機會,做過學徒的當然都懂。 張展瑜手中的動作一頓,眼裡掠過一絲驚喜和灼熱,旋即又壓了下去,故作鎮靜的推辭:「不用了,寧大廚做菜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的。」 寧汐甜甜的一笑:「站在鍋灶旁邊實在太熱了,我可受不了了。你就去替我一會兒嘛,我待會兒就換你回來。」 張展瑜其實巴不得立刻就過去,可又怕寧有方不高興,遲疑的瞄了寧有方一眼,欲言又止。 張展瑜的那點小心思幾乎掛在了臉上,那份渴望更是一覽無遺。寧汐心知肚明他根本沒法拒絕這樣的提議,索性又衝寧有方撒嬌:「爹,我被爐火烤的熱死了,想在這邊休息會兒,讓張大哥替我一會兒好不好?」 從小到大,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寧有方從沒拒絕過。這次也沒例外。 寧有方只稍微猶豫了片刻,就笑著應了:「好好好,你就在那邊做配料吧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一聲。展瑜,你過來吧」 張展瑜跟著他做了這麼久的二廚,一直安分老實,並沒偷師。這次就讓他跟著學學怎麼做魚翅好了。 張展瑜努力壓抑著心裡的激動興奮,立刻點頭應了。 寧汐俏皮的沖張展瑜眨眨眼,張展瑜回了個燦爛的笑容,喜滋滋的站到了寧有方的身邊打下手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來的時間裡,張展瑜絕不會有閒空再往案板這邊多看一眼了。 寧汐的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迅速的拿起刀,有模有樣的切起了配菜。 然後趁著身後兩人都全神貫注的時候,寧汐迅速的用手捏了些鹽,撒在那一大碗黃亮亮的蟹粉裡。再拿起筷子攪拌了幾下,還故意大聲說道:「爹,這蟹粉不夠鬆軟,我用筷子攪拌一會兒。」 果然,寧有方隨口就應了,連頭都沒回。 至於張展瑜嘛,從頭至尾眼睛都沒捨得眨一下,一直緊緊的盯著鍋裡呢寧汐做手腳成功,心裡別提多愉快了。 鹽為百味之首,再美味的珍饈佳餚,只要稍微鹹了一點,難免就會失了幾分味道。這其中的差別雖然並不明顯,可長期食不厭精吃慣美味菜餚的貴人們,還是能嘗的出來的。這麼一來,四皇子自然也就不會留意到寧有方的廚藝了。 這樣的計策若是用在別的廚子身上,肯定不行。因為上菜之前,誰都會親口嘗一嘗菜餚的味道如何。味道稍微有些偏差,肯定不會就這麼呈上去。可用在寧有方的身上卻是最妙不過。 寧有方對自己的手藝極有信心,菜餚出鍋裝盤的時候,從來不會嘗一口。只要他依著自己的習慣放鹽調味,這道蟹粉魚翅,必然會鹹了點…… 寧汐心情好極了,接下來做事也有了勁頭。 十盤干燒魚翅都上桌了之後,寧有方總算鬆了口氣。按著上菜的順序,這道蟹粉魚翅應該是最後再上,算是壓軸的主菜了。他可以坐下休息會兒再忙活了。 寧有方笑著喊了聲:「汐兒,過來,這碗是留給你的,嘗嘗看好不好吃。」 寧汐笑嘻嘻的湊了過去,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送入口中,頓時驚歎出聲:「又軟又滑又香,真好吃啊」最難得的,是那份嚼勁和口感,確實是別的菜餚無法比擬的。 寧有方自豪的笑了笑:「魚翅是八珍之一,口感極好,又最是美味營養,當然好吃。」 寧汐迅速的接口:「最關鍵的,是做這道干燒魚翅的大廚手藝高超,自然能做出難得一見的美味了。」 寧有方被這記馬屁拍的渾身舒暢,眉眼都笑的擠到了一起。 寧汐津津有味的將一碗乾燒魚翅吃了個精光,大大飽了口福,再一想到被加了料的蟹粉,心裡就更愉快了。臉上的笑容一直從未停過。 胡老大今日也忙的滿頭是汗,一路小跑著過來叮囑:「寧老弟,菜快上的差不多了。最後這道蟹粉魚翅可是壓軸的菜式,你可要精心準備。」 寧有方爽朗的一笑:「你放心,保準不會出一點岔子。」說著,振作了精神站了起來。 胡老大顯然對寧有方也深具信心,聞言笑了笑便走了。 寧汐自動自發的站到了鍋邊,緊緊的盯著寧有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在放調味料的時候,更是目不轉睛。 寧有方忙裡偷閒的瞄了她一眼,打趣道:「別擔心,你爹當了十幾年廚子了,不會失手的。」 寧汐喉嚨有些發乾,硬是擠出笑容點頭附和:「那是肯定的。」 呈半透明狀的魚翅在鍋中不停的翻滾著,各式配料都已經下了鍋。就等著將蟹粉下鍋煮熟,這道菜就能完工了。 「汐兒,去把蟹粉拿來。」寧有方一邊照看著鍋中的菜餚,一邊吩咐。 寧汐立刻應了聲,把一大碗蟹粉捧了過來,一開始手微微有些顫抖,旋即用力的穩住了。 寧有方迅速的舀了一勺蟹粉倒入鍋中。鍋中的魚翅頓時被染上了金黃透亮的色澤,煞是好看。顛了顛鍋,起鍋之前又舀了勺豬油澆上去。然後裝在專門用來裝湯羹的青瓷大碗裡。 來福站在旁邊,剛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歎道:「寧大廚,這道蟹粉魚翅,肯定會讓貴客們讚不絕口。」 寧有方咧嘴笑了笑,忽然說道:「拿個小勺子過來,我來嘗一口看看。」 雖然他沒有嘗菜的習慣,可這一道蟹粉魚翅是他預備讓貴客們驚艷的拿手好菜,當然要格外留心才行 第五十六章 指責 本來笑吟吟的寧汐,聽到這句話後立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千萬不能讓寧有方嘗…… 眼看著張展瑜已經慇勤的拿了把乾淨的小勺子過來,寧有方已經舀了一勺就要送往口中。寧汐急中生智,嬌嗔的扯著寧有方的衣袖,裝出一副嘴饞的樣子:「爹,我替你嘗嘗吧」 寧有方啞然失笑:「你剛才吃了這麼多,還餓啊」 張展瑜和來福都悶笑起來。 寧汐厚著臉皮笑道:「我想嘗嘗蟹粉魚翅是什麼味道嘛爹,難道你還信不過我的味覺嗎?」 寧有方一想也是,笑著將那勺蟹粉魚翅遞到了寧汐的嘴邊:「好好好,你來嘗嘗看。」 寧汐不假思索的張口吃了下去,然後……被燙的哇哇直叫。 那勺蟹粉魚翅看起來沒什麼熱氣,可到了口中卻燙的不得了。 寧有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這丫頭,就不知道慢點吃嗎?這蟹粉魚翅看起來一點熱氣都沒有,其實燙著呢」 寧汐不停的吐著舌頭,眼淚汪汪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爹,你不早點告訴我……」嗚嗚,她的舌頭都被燙的發麻了。 寧有方忍俊不禁的大笑起來,衝來福擺擺手。來福立刻機靈的端著蟹粉魚翅上桌去了。 張展瑜悶笑著倒了碗涼開水過來,寧汐喝了幾口,舌頭總算不那麼麻了。 確定寧汐沒什麼大礙之後,寧有方才問道:「汐兒,剛才的蟹粉魚翅味道怎麼樣?」 寧汐眨著水靈的大眼,笑著讚道:「有蟹的鮮美,還有魚翅的甘甜,吃到口中滑而不膩,實在是無可挑剔」除了稍微鹹了那麼一點點…… 寧有方立刻放了心,專心致志的繼續忙了起來。 等最後一盤蟹粉魚翅被端走上桌之後,寧有方總算全身輕鬆了。而寧汐,更是深深的吐了口氣。 太好了,一切總算要結束了 今天過後,就和前世的一切都了斷了緣分。從此以後,他們一家人就可以在洛陽城裡和和美美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寧汐越想越開心,笑容愈發的燦爛明媚。 其他幾位大廚也都閒了下來,索性湊在一起閒聊起來。這個謙虛的說「我今天做的菜不算好也不知貴客們喜不喜歡」,那個更謙虛的說「老兄你就別謙虛了你可比我強多了」。看似自謙,其實都在沾沾自喜今天自己發揮的實在不錯。 寧有方可從 不知道謙虛兩個字怎麼寫,一聽眾人問他發揮如何,立刻不客氣的吹噓道:「我今天就做了兩道菜,不過,這兩道菜都做的很順手。尤其是最後上的蟹粉魚翅,肯定能得到貴客們的稱讚」 諸位廚子都紛紛噓出聲來。 胡老大揶揄的笑道:「寧老弟,你可別吹過了頭」 寧有方咧嘴一笑:「我可沒亂吹,要是不信,你們就問問我閨女。她今天幫著嘗了一口,直誇好呢」【TXT小說下載:www.wrshu.com】 大廚們一起唰的看了過來。 寧汐鎮靜的點頭微笑:「是啊,爹今天做的這道蟹粉魚翅真的很好。」 這幾個月來,寧汐靈敏過人的味覺早已征服了眾人,見她也這麼說,幾個大廚倒是都相信了,紛紛笑著說道:「寧老弟,你今天要是得了賞賜,可得好好請客。」 寧有方爽快的點頭:「好,到時候我一定請你們喝最好的花彫。」 一提到酒,眾人的饞蟲都被勾了上來,頓時眉開眼笑。 正說笑著,就見孫掌櫃匆匆的跑了過來,卻是一臉的凝重,臉上根本沒多少笑容。 寧汐心裡一動,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寧有方卻沒察覺到孫掌櫃的異樣,笑著打招呼:「孫掌櫃,宴席結束了嗎?貴客們說了什麼沒有?」 孫掌櫃擰著眉頭,沉聲說道:「寧大廚,今天最後那道蟹粉魚翅是你做的吧」 兩人私下裡交情不錯,當面都是一口一個寧老弟,像這樣一本正經的稱呼「寧大廚」的時候卻是少之又少。 寧有方也察覺出不對勁來了,收斂了笑容應道:「是我做的,怎麼了?」 眾廚子也都關切的看了過來。 孫掌櫃歎口氣說道:「剛才知府大人的長隨來找我,說是蟹粉魚翅做的有些鹹了……」 寧有方震驚不已,霍然站起身來:「不可能我放鹽從沒失過手的」做了這麼多年廚子,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孫掌櫃皺眉說道:「我也知道你沒失過手,可今天這道菜上了桌之後,貴客們都說有些鹹了。」 作為壓軸的重要菜式,卻被貴客們挑出這樣明顯的缺陷來,實在是不容忽視的一大敗筆。如果真的惹得四皇子不高興了,只怕整個太白樓都要跟著遭殃啊寧有方的臉刷的白了,喃喃的自語:「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失手的……」 王麻子陰陽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寧大廚,你剛才不是還在吹噓那道蟹粉魚翅做的好嗎?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甄胖子也忍不住問道:「寧老弟,蟹粉魚翅上桌之前你嘗了沒有?」 寧有方茫然的搖了搖頭:「我沒嘗,讓汐兒替我嘗了……」 孫掌櫃急的直跺腳:「誒,這麼重要的宴席,怎麼能不嘗一嘗就上菜?你可真是糊塗了」 「是啊,你怎麼能不嘗嘗就讓端走?誰沒個失手的時候,可也得看看是什麼場合吧」 「就是就是,要是連累了我們大傢伙兒,看你怎麼辦……」 到了這時候,誰也顧不得寧汐了,紛紛指責起寧有方來。 寧有方慘白著一張臉,身子卻異常的僵直,清晰的說道:「我不可能多放了鹽,絕不可能」這是他的自信,也是他最大的驕傲。就算眾人都指責,他也堅信自己根本沒失手。 眾人愣了一愣,頓時安靜了下來。 王麻子忽的說了句:「對了,汐丫頭當時不是嘗了一口嗎?讓她說說看,到底是不是鹽放的過了?」 眾人的目光一起看了過來。 尤其是寧有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說道:「汐兒,只有你嘗過,你老老實實的告訴爹,到底有沒有多放了鹽?」 那眼神裡滿是信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寧汐放在背後的手早已顫抖個不停,看著寧有方充滿希冀的眼神,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心裡的愧疚壓了下去,狠狠心說道:「對不起,爹,剛才我被燙了一口,沒嘗出鹹淡來。」 眾人一起嘩然,不滿的看向寧有方。 寧有方身子顫了一顫,臉色一片晦暗,腦子裡更是一片空白然後只覺得天旋地轉,雙腿一軟,眼前一片模糊。 寧汐嚇的魂飛魄散,飛速的衝了過來扶住寧有方,焦急的問道:「你怎麼了?爹,你不要嚇我……」 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溢出了眼角,心裡更是如刀割一般疼痛。 對不起,爹對不起 我不想讓你丟這個臉的,我更不想看到你這麼傷心難過。可是,我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你走上前世的那條不歸路。 我只想你好好的活著 淚水肆意的噴湧而出,早已模糊了臉頰和視線。 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知道緊緊的依偎在寧有方的身邊。感受著那份溫熱的體溫,心裡不停的默念著: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寧有方並沒真正昏倒,只是一時氣急攻心情緒太過激動,才出現了類似昏厥的症狀。此刻慢悠悠的清醒過來,卻被寧汐的嚎啕大哭嚇了一跳,連忙低聲哄道:「汐兒別哭,不是你的錯。都怪爹太不小心了,沒有親自嘗嘗。別哭啊,爹沒怪你。」 寧汐身子顫了顫,眼淚落的更凶了。斷斷續續的說著:「都怪我……都是我的錯……爹,對不起……」 那份說不出口的愧疚,狠狠的糾痛了她的心。 寧有方乾巴巴的擠出個笑容:「你被燙了一口,嘗不出鹹淡也是正常的,爹不怪你。別哭了啊」 寧汐的哭聲頓了一頓,然後撲在寧有方的懷裡哭了起來。 小小的身子顫抖個不停,哭聲裡似乎夾雜著太多的傷心和無奈,不知不覺的感染了周圍的眾人。 那份害怕被牽連的忿忿不平,不知不覺中被寧汐的淚水澆滅了。幸災樂禍的嘲弄,在見到父女情深的這一幕之後,更是悄然的散去。 廚房裡異樣的安靜,唯有寧汐的哭聲迴響。 胡老大忍不住幫著說情:「孫掌櫃,寧老弟這兩天身子不適,強撐著做菜,一時失手也情有可原,你就別怪他了吧」 甄胖子也連忙附和:「是啊,宴席也快結束了,好不好也都成定局了。還是想想該怎麼應付要緊。」 孫掌櫃想了想,歎道:「也罷,若是待會兒問起來,我就照直說好了。估摸著貴客們也不會這麼不通情理的。」 話音剛落,來福急匆匆的小跑了進來,滿臉抑制不住的興奮之色。 一個身著白衣的翩翩少年跟著走了進來,微笑的面龐頓時照亮了整個廚房,聲音清朗又悅耳:「請問哪一位是寧大廚?」 那熟悉無比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寧汐的耳中。 寧汐身子一顫,哭聲戛然而止。 第五十七章 邵晏 這個溫潤悅耳的聲音,曾在她的耳邊親暱的說著最溫柔的情話,曾在她最深最美的夢裡出現過無數次。 就算隔得再遠,就算周圍都是嘈雜的說話聲,她也不會錯辨這個聲音。 寧汐怔怔的轉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來福身邊那個相貌清雅溫潤如玉的白衣少年。 那雙含笑的眼眸,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還有微微翹起的唇角,都是如此的熟悉…… 邵晏……果然是你來了 重生之後,寧汐曾下過無數次決心,再也不要想起這個人,再也不見到這個人。怎麼也沒想到,今生的相遇竟然比前世更早…… 而且,還是在她毫無防備最最狼狽的時候,他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了眼前。 寧汐垂下眼瞼,心裡一片紛亂,簡直快要窒息了,心劇烈的疼痛著。 邵晏微笑著看了眾人一眼,很有耐心的又問了一次:「請問,哪一位是寧大廚?」 寧有方這才回過神來,忙擠出笑容應道:「小的正是。」心裡卻惴惴不安起來。看這架勢,該不是貴人要喊他去訓話的吧邵晏笑了笑說道:「四皇子殿下有請寧大廚去說說話,不知寧大廚是否有空?」 說「請」,當然是客套話。四皇子的「邀請」,誰敢推辭說沒空? 寧有方心裡一片苦澀,臉上卻得擠出笑容來:「是是是,小的有空。現在就過去。」 胡老大等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了過來。想也知道,寧有方此行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邵晏一直極有禮貌,雖然面前站著的不過是身份卑微低下的廚子,可他依舊微笑以對,說話語氣很溫和:「即是如此,那就有請了。」 寧有方深呼吸口氣,懷著悲壯的心情點了點頭。 剛走出一步,袖子忽然被扯了扯,寧有方疑惑的扭頭看了一眼,正迎上寧汐哀求的眼神:「爹,我陪你一起去」 寧有方從沒拒絕過寧汐,這一次卻是皺起了眉頭,板著臉孔說道:「胡鬧,這樣的場合你一個小姑娘跟著去湊什麼熱鬧,乖乖的留在這兒等我。」 寧汐扯著寧有方的袖子不肯鬆手,固執的說道:「爹,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管如何,她也不能任由寧有方一個人去應付這樣尷尬的場面。更害怕事情再有什麼變故。所以,她非得跟著一起去不可寧有方頭痛了,別看寧汐平時嬌嬌柔柔的,可一旦犯起強來,簡直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若是別的事情也就依著她了,可眼下要去見的可是堂堂大燕王朝的四皇子。之前做的菜又出了點小毛病,想也知道去了準沒好事。他哪裡捨得讓寧汐跟著一起去遭罪「汐兒,別鬧了,爹去去就回。」寧有方只得放軟了聲調哄道。 寧汐用袖子擦了眼淚,小臉上滿是堅決:「今天都怪我,沒嘗出蟹粉魚翅的鹹淡。如果四皇子殿下問起來,就由我來應對好了。」 寧有方急的直跳腳,正待再說什麼,就聽邵晏淺笑著提醒道:「四皇子殿下最不喜歡做事磨磨蹭蹭的,更不喜歡等人。還請寧大廚快些走吧免得惹來四皇子不快……」 話音未落,那個嬌柔秀美的少女忽的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他:「我也跟著爹一起去,行嗎?」 那清澈明亮的雙眸乍看很平靜,可細細看去,卻蘊含著莫名的複雜和感傷。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可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邵晏心裡悄然一動,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溫和:「也好,寧姑娘就請跟著一起來吧」 寧姑娘…… 寧汐酸澀的笑了,心裡那份難以言喻的痛楚,忽的慢慢散開了。 是啊,現在的她對邵晏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所有的情愛糾葛,都已成了前程舊事。她曾死心塌地的愛過,也曾傷心欲絕的恨過。可現在,一切都煙消雲散了他是邵晏,她是寧汐。他們的人生再無交集,相逢也只是路人罷了。 寧汐微微一笑:「小女子多謝公子了。還請公子稍待片刻,我和爹稍微收拾一下再去覲見四皇子殿下,不然也太失禮了。」 這樣文縐縐的說話方式,早已銘刻在她的腦海裡,此時自然而然的冒了出來。 邵晏笑著點了點頭。 寧汐立刻拉著寧有方到了隔壁的小廚房裡,快速的為他整理了衣衫頭髮,又迅速的為自己收拾了一下。 寧有方這才回過神來,急急的低語:「汐兒,你還是別去了吧」 堂堂的皇子,對平民百姓來說,簡直是高不可仰的存在。在這樣的貴人面前,他們就如同螻蟻一般,哪裡敢輕易說話。 寧汐輕笑一聲,安撫道:「爹,你放心,我知道輕重,保證不會亂說話的。」 四皇子是未來大燕王朝的皇帝,外表隨和可親,實則善於隱忍,又心狠手辣。這樣的人物,就算她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招惹啊寧有方還待再說什麼,寧汐卻已經扯了他走了出去。 邵晏雖然已經等的有些著急,可臉上卻沒有一絲不耐,微笑著點頭示意,在前領路。寧有方無奈的歎口氣,心裡暗暗祈禱著,今天可千萬別再出什麼紕漏了…… 寧汐反而鎮定的多,默默的跟在寧有方的身後,目光時不時的落在前面的邵晏身上。 邵晏比她大四歲,也就是說,現在的他應該是十六歲。比起記憶中那個溫文儒雅處變不驚的男子來,現在的邵晏稍顯稚嫩。可那份溫潤如玉的翩翩氣質,卻和以前一樣…… 寧汐垂下眼瞼,不願再回想這些,逼著自己將思緒重新回到眼前最迫切的這件事上來。 那道蟹粉魚翅確實鹹了那麼一點點,對寧有方這樣的大廚來說,這一點點可就不是小事了。四皇子特意讓邵晏來「請」寧有方過去,也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寧有方顯然也在惴惴不安,在進了荷花廳的那一刻,腿都有些發軟了。 好在此時大部分官員都退了席,安閒坐在席上的,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年約四旬,正是洛陽的知府大人。 正中間的那個青年男子,年約二十。容貌並不算特別出眾,可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令人難以忽視的氣度。臉上最最醒目的,就是那兩道眉毛,又黑又濃,長長的斜入鬢角。正是四皇子寧汐前世見過四皇子數次,可卻從沒機會和他說過話,對他的性情脾氣並不清楚。所知道的那一些,都是陸陸續續從邵晏和寧有方口中聽來的。 在她的腦海裡,這個人一直是模糊不清高高在上的。 可後來,大皇子三皇子在爭奪太子之位時紛紛落馬,緊接著就是先皇出了事,再然後四皇子登基成為新皇。寧有方則成了新皇登基後的犧牲品……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昭示著四皇子的心機深沉心狠手辣。也讓寧汐對眼前這個男子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害怕和恐懼。 寧汐的眼角餘光只瞄了四皇子一眼,便立刻移了開去。落到了最後一個人的身上…… 咦?怎麼是他?寧汐微微一愣。 那個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少年,依舊穿著鮮亮的絳色衣衫,嘴角掛著懶洋洋的笑意。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著,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寧汐幾乎反射性的撇了撇嘴,扭過了頭去。那份無法言語的緊張倒是退散了不少。 寧有方顯然很是緊張,在下跪請安的時候,腿腳發軟,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了一跤。 寧汐被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寧有方。 知府大人擰起了眉頭,沉聲呵斥道:「在四皇子殿下面前,怎麼這般不小心。」 寧有方身子瑟縮了一下,連辯駁一句都不敢,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老實的束手立在一邊。 寧汐滿眼的擔憂,卻也不敢造次,無奈的鬆了手,也跟著站到了一旁。眼觀鼻鼻觀心,雙手放在身側,簡直老實的不可思議。 容瑾忽的嗤笑了一聲。 這顯然不是什麼禮貌的舉動,可四皇子卻絲毫不介意,反而笑著偏過了頭去:「你笑什麼?」語氣很是隨意親暱。 寧汐心裡又是咯登一下。 在前世裡,容瑾足不出戶,極少接觸外人。若不是因為那張美麗的臉孔,只怕根本沒人記得容家還有這麼一位三少爺。 四皇子卻是極活躍的,熱衷一切吃喝玩樂的消遣。這樣的兩個人,當然沒什麼交集。 可現在看來,容瑾和四皇子卻是很熟稔。 這個認知,讓寧汐無來由的一陣心慌。總覺得有些事在她重生的那一刻,悄然的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容瑾慵懶的聲音響了起來:「我這些日子天天到太白樓來,寧大廚見了我可從沒這麼害怕過。看來,四皇子殿下真是不怒而威啊」 四皇子挑了挑濃眉:「你是在調侃我嗎?」 容瑾笑了笑:「豈敢豈敢」話語雖然謙卑,可神情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四皇子不但沒生氣,反而樂的哈哈笑了起來。 剛才一直緊繃著的氣氛,隨著這一笑,立刻微妙的鬆弛了下來。 第五十八章 逃過一劫 寧有方額上一直冒著冷汗,現在總算稍稍輕鬆了一些。 四皇子上下打量寧有方幾眼,淡淡的問道:「今天的干燒魚翅和那道蟹粉魚翅都是你做的嗎?」 一提到蟹粉魚翅,寧有方的臉色立刻有些不自然了,結結巴巴的應道:「正、正是」 四皇子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干燒魚翅味道不錯,那個蟹粉魚翅嘛……」 寧有方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心都停跳了一拍。今天的蟹粉魚翅做的鹹了,四皇子肯定是要怪責他了吧…… 寧汐的心也高高的提到了嗓子眼,悄悄的抬起頭看了四皇子一眼。 卻見四皇子輕笑著挑了挑眉:「……做的很好」 眾人都是一愣 寧汐的心一顫,反射性的抬起頭看了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蟹粉魚翅明明有些鹹了,知府大人還特地派身邊的長隨去數落孫掌櫃一通。四皇子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容瑾挑了挑眉,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長的瞄了寧有方父女一眼,在看到寧汐蒼白的小臉後,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奇怪,這小丫頭今天是怎麼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啊…… 寧有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錯愕的抬起了頭,近乎有些無禮的應了句:「四皇子殿下,您不覺得蟹粉魚翅有些鹹了嗎?」 四皇子哈哈一笑,說道:「我倒是覺得別的菜式口味都有些淡了,只有這道蟹粉魚翅最合我的口味。來人,看賞」 寧有方大大的鬆了口氣,眼裡頓時射出了喜悅的光芒來,立刻跪下磕頭謝恩。歡喜的接過了那兩個閃亮的銀元寶,。 這一切實在是太太令人意外了 誰能想到四皇子口味偏重嗜吃鹹一些的食物呢這一次,真是誤打誤撞的投其所好了。他的運道太好了寧汐沒有抬頭,俏臉卻更加蒼白了,雙手暗暗的握緊。一切就到此為止吧老天保佑,四皇子千萬別再有別的念頭了…… 然後,四皇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叫寧有方是吧在太白樓裡待了多少年了?」 寧有方戰戰兢兢的應道:「小的在太白樓裡做了六年的主廚了。」心裡暗感奇怪,不是讓他來領賞的嗎?怎麼四皇子這麼有閒情雅致問起這些閒話來了? 事實上,眾人也都在暗暗驚詫呢 邵晏陪伴四皇子多年,卻是最清楚他的脾氣,會意的笑了笑,溫和的接著說道:「寧大廚無需緊張,四皇子殿下脾氣隨和,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不用害怕。」 寧有方陪笑著點點頭,壓根不敢抬手擦汗。 寧汐卻知道前世的那一幕即將在她的眼前上演,手腳一片冰涼,一顆心緩緩的沉入谷底。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在這一刻看來,真是天真又可笑。原來,不管她怎麼做,事情終究會按著前世的軌跡進行…… 而她,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束手無策眼前這個男人,是大燕王朝的皇子,也是將來的皇上,身份貴不可言。她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寧汐死死的咬著嘴唇,低垂著頭,不敢讓任何人察覺她的異樣。頭腦裡卻是一片混亂迷茫。 此時,就聽四皇子慢悠悠的說道:「我的府裡,有四個廚子。寧大廚可願意做第五個?」 意外一波連著一波,寧有方張大了嘴巴,簡直不知要做何反應才好。 知府大人顯然也極為意外,卻及時的笑道:「承蒙四皇子殿下青睞,真是寧大廚的福氣,也是整個太白樓的福氣。」說著,瞄了寧有方一眼:「還不快點謝恩」 四皇子既然張了口,哪裡還有拒絕的餘地?再說了,這樣的好事,平時想求也求不來啊寧有方總算回過神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小的……」 「爹,」寧汐心裡狂跳不已,再也顧不得隨意插嘴會惹來什麼惡果了:「別去京城好不好?」 寧有方一愣,手心裡直冒冷汗,急急的沖寧汐使眼色。 這是什麼場合,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隨意插嘴?若是惹來四皇子不快,小命隨時可能不保啊四皇子城府極深,並未板起臉孔發火,只是挑了挑眉,淡淡的看了那個膽大妄為的少女一眼。 熟悉他脾氣的邵晏卻知道這是他動怒的先兆,連忙笑著打圓場:「寧姑娘,四皇子殿下看中了寧大廚的手藝,特地聘請寧大廚去京城的皇子府做廚子,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還不趕快謝恩?」心裡暗暗為這個小姑娘捏了把冷汗。 寧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怯生生的抬起頭來:「小女子見過四皇子殿下,小女子心裡有話不吐不快,還望四皇子殿下饒恕小女子的不敬之罪。」 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分外的楚楚可憐,那雙明亮的眼眸,更是如春水盈盈。竟是異常的秀美。 四皇子打量了她一眼,眉頭稍稍平緩下來:「好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男人對待美麗的少女,總會多幾分寬容的。 寧汐立刻磕頭謝恩,恭恭敬敬的說道:「多謝四皇子殿下,小女子斗膽放肆一回。小女子生在洛陽長在洛陽,所謂故土難離,還望四皇子諒解小女子的心情。」 四皇子笑了笑,卻看向寧有方:「寧大廚,這也是你的心意嗎?」 寧有方不敢遲疑,立刻磕頭請罪:「小女說的,也正是小的心裡話。還望四皇子殿下不要怪罪」 雖然不知道寧汐為什麼會鬧了這麼一出,可到了這一刻,他也只能順著寧汐的意思說下去。不管怎麼樣,寧汐的安危才是最最要緊的。 就算會惹得四皇子大發雷霆,他也得挺身而出站在女兒的面前四皇子忽的笑了,閒閒的對容瑾說道:「真沒想到,我竟有被人拒絕的這一天。」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令人琢磨不透其中的意味。可有一點卻是顯而易見的,四皇子殿下此刻的心情不算很好知府大人聽的臉都白了,恨恨的瞪了那兩個膽大包天的父女一眼,暗暗咬牙。這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可千萬別連累到他…… 容瑾挑了挑眉,笑著應道:「即然如此,勉強也沒什麼意思。好廚子多的是,以後遇到合意的再聘到府裡就是了。」 四皇子啞然失笑:「你說的輕巧,好廚子確實多的是,可真正合我意的可沒幾個。要不,回去之後,把你府裡的廚子讓一個給我。」 容瑾咧嘴一笑:「你看中哪一個,儘管張口。我會記得叮囑一聲,做菜的時候多放點鹽,保準就能討四皇子殿下歡心了」最後一句,很明顯是打趣了。 四皇子哈哈笑了起來,拍了拍容瑾的肩膀:「好好好,一言為定」 容瑾不動聲色的挪了一下,避開了四皇子的手,口中卻笑道:「讓他們退下吧,總跪在這裡,未免打擾了我們說話的雅興。」 四皇子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沖邵晏使了個眼色。 邵晏會意的點點頭,笑著說道:「好了,你們兩個可以退下了。」 寧有方和寧汐一直跪在那兒,頭都沒敢抬過。聞言都悄悄鬆了口氣,連忙一起磕頭行禮,然後起身退了出去。 直到安然踏出荷花廳的那一刻,寧有方的心才算落回了胸腔。全身早已冷汗涔涔,簡直像是逃過了一劫似的。 他緊緊的閉著嘴唇,拉著寧汐快速的下了樓,一路未曾停歇。一直跑到了廚房後面的屋子裡,緊緊的關上了門之後,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寧汐的手被握的生疼,卻不敢出聲,低著頭站在寧有方面前。 寧有方用袖子擦了汗,定定神,終於歎道:「汐兒,你剛才差點闖了大禍知道嗎?」 那可是堂堂的四皇子啊,降尊紆貴的親口邀請他去皇子府做廚子,簡直是天大的榮耀。寧汐竟然膽大包天的替他張口拒絕,簡直……簡直就是不知死活寧汐低低的應了聲:「爹,對不起……」 寧有方緊緊的盯著寧汐的臉,終於起了疑心:「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寧汐今天的行為實在是太反常了,細細一想,似乎從一大早開始,就很不對勁了。只是他從沒懷疑過自己的寶貝女兒會對他隱瞞什麼,更不可能疑心有些事是她故意為之。 可到了這一刻,他實在沒辦法自圓其說了。 寧汐,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到底要做些什麼? 寧汐心裡一顫,知道寧有方已經起了疑心。她有心想解釋幾句,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對寧有方來說,這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機遇。能得到四皇子的青睞,能到京城去,意味著他將踏上一個更高的台階。或許將來會有更多的機遇,說不定有一天便能一償心願,進宮做御廚…… 可是,這一切卻都因為她的幾句話煙消雲散了。甚至還差點惹怒了貴人…… 寧有方定定的看著寧汐,緩緩的問道:「汐兒,你告訴爹,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五十九章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寧有方有多溺愛寧汐,沒人比寧汐自己更清楚。 從小到大,只要她要的東西,不管多貴,寧有方都會買來哄她高興。只要她張口提出的要求,寧有方更是從來沒有拒絕過。 對著寧暉,寧有方沒少大呼小叫過。可對寧汐,他卻是捨不得責罵一句,從來都是輕聲細語的哄著。像這樣凝重的語氣,已經算是極為罕見的責怪了。 寧汐看著寧有方緊緊繃著的面孔,心裡五味雜陳,別提多憋屈難受了。這一刻,她忽然生出一個衝動。 要不,就把前世的一切都告訴寧有方吧這樣,她就再也不用苦苦隱瞞一切,更不用絞盡腦汁的想法設法避開前世的悲劇。 可就在張口的那一剎那,她又忽然猶豫了。 不,不行她不能說 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就算說出來,只怕寧有方也不會相信。退一步說,就算他勉強相信了,以他執拗不服輸的性子,只怕不但不肯避開,還會更加堅定去京城的想法…… 寧汐深呼吸口氣,軟軟的央求道:「爹,剛才都是我太莽撞了。可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我們一家四口在這裡生活的好好的。就別去京城了好不好?」避重就輕的繞過了寧有方的疑惑。 寧有方這一次卻沒這麼好糊弄了,皺著眉頭說道:「只有這個理由嗎?汐兒,你是不是有事在瞞著我?」 寧汐心裡一顫,逼著自己坦然的回視:「爹,我怎麼可能有事瞞著你。京城雖然好,可再好也不如故鄉,我真的不想你去。再說了,去四皇子府上做廚子雖然是好事,可這些貴人也不是好伺候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惹來禍端。還不如在太白樓裡來的安穩……」 前世寧有方慘死的那一幕,在寧汐的腦海裡不停的閃現。她的眼裡滿是淚花,聲音也顫抖起來:「我知道今天是我太任性太衝動了。可那個時候,如果我再不出聲,你就要張口答應了。我一時著急,才插了嘴。對不起,爹……」 說到這兒,寧汐已經是泣不成聲,眼裡滿是懊惱後悔自責。就這麼可憐兮兮的看著寧有方,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 寧有方的心裡雖然還有些疑雲,可終究在寧汐的眼淚裡敗下陣來。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將寧汐摟入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汐兒,你平時再任性,我都依著你。可剛才有多凶險你知道嗎?好在四皇子殿下沒有追究你的冒失,不然,今天我們兩個都吃不了兜著走。以後可千萬別這麼任性了。」 寧汐哽咽著應了一聲,將頭埋進寧有方的懷裡哭了起來。 爹,對不起,我又對你說了謊。 好在總算避開了這一次。只要能扭轉前世的厄運,就算將來有一天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大發雷霆,我也心甘情願…… 只要你能好好的活著,我願為此付出一切努力寧有方滿心不是滋味,又在為錯失這樣的好機會懊惱不已,一時也沒心情安撫寧汐的情緒。只輕輕的拍著寧汐的後背。 父女兩個各懷心思,一個啜泣一個唏噓感歎。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忽然被敲響了。 寧有方打起精神去開了門,見了來人,微微一愣,忙笑著迎了對方進來:「孫掌櫃,你怎麼來了?」 孫掌櫃顯然知道了事情的後續發展,張口就歎道:「寧老弟,你今天膽子也太大了。四皇子殿下親自張口,這是多大的榮耀和體面啊你怎麼就敢張口拒絕了?」 寧有方有苦說不出,又不願將過錯都推到寧汐的頭上,只含糊的應了句:「故土難離,我捨不得走。」 熟料,這句話立刻打動了孫掌櫃,他激動的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一連串的誇讚道:「好好好,真是好樣的我們太白樓有你這樣的好廚子,真是有福氣。我待會兒去見老爺,一定把你的事情說給他聽聽。」 寧有方竟然捨棄了京城的繁華富貴,選擇留在了太白樓,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寧有方笑了笑,這樣美妙的誤會不解釋也罷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再怪誰也沒了意義。還是好好的在太白樓裡繼續做他的主廚吧寧汐早已停止了哭泣,不過,眼睛仍是紅紅的。 孫掌櫃著意的誇了寧有方一通之後,才笑著問道:「汐丫頭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見沒機會去京城,就哭鬧個不停了?」看來他對荷花廳裡發生的那一幕並不清楚。 寧有方啞然失笑,胡亂點頭應了。 算了,就讓大傢伙兒都保持這個誤會好了。若是孫掌櫃知道寧汐膽大妄為的舉止,只怕再也不肯讓寧汐到太白樓來做學徒了。 寧汐沒料到寧有方肯這麼護著她,心裡暖暖的,又是感動又是羞愧。同時也暗暗的下了決心,從今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學廚,不讓寧有方有一絲失望。 出了屋子之後,早已得了消息的眾廚子都圍攏了過來,把寧有方圍在中間,誇了個不停。當然,也有人為他不識時務的拒絕四皇子一事惋惜不已。還有對他的好運羨慕嫉妒恨的,總之,熙熙攘攘的一片鬧騰。 眾人最最關心的,當然還是寧有方怎麼拒絕四皇子的那一幕,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寧老弟,快跟我們說說,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啊,我們都好奇死了。四皇子殿下真的親口說了讓你到他的府裡做廚子嗎?」 「這樣的好事簡直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你怎麼就捨得拒絕了?」 「還有還有,四皇子殿下動怒了嗎……」 寧有方本來低落鬱悶的心情,被眾人這麼一鬧散開了不少,自嘲的笑道:「我捨不得太白樓,捨不得你們,更捨不得離開故鄉。只好委婉的拒絕了四皇子殿下,讓大傢伙兒見笑了。」 這樣一步登天的好機會,就這麼眼睜睜的擦肩而過。他心裡豈能沒有遺憾?可是已經到了這一步,想的再多也沒用了。還不如看開些。 胡老大歎道:「寧老弟,我一直佩服你的手藝。不過,從今兒個開始,我更佩服你的勇氣和心胸。」這樣好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勇氣和膽量推辭的。 眾人紛紛附和。 就連一向心胸狹窄的王麻子,也忍不住歎了句:「這樣的好事求都求不來,如果換了是我,不管怎麼樣也得先答應了再說。」 此言一出,眾人都哄笑起來。朱二笑著嘲弄道:「是啊,你肯定不會拒絕。只可惜也沒人看中你,不然,你早飛黃騰達了」 王麻子翻了個白眼,呸了朱二一口。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孫掌櫃哈哈笑道:「今天大傢伙兒都辛苦了,總算安然無事的將這樁事應付了過去。今天晚上大傢伙兒坐一起,好好的喝幾杯。然後每人領個紅包樂呵樂呵。」 眾人聽的眉開眼笑,連聲道好。 寧有方被這樣的氣氛感染,也打起了精神笑道:「廚房裡還剩了不少好東西,今天晚上做幾道好菜吧」 孫掌櫃笑著點頭,補充道:「酒窖裡還有上好的十年陳釀,今天管大家喝個飽」 甄胖子領頭起哄,連連拍手道好。 寧有方咧嘴一笑,又開始神氣活現的吹噓起來:「我就說吧,今天的蟹粉魚翅做的很好,絕對發揮出了超常水平。」別管鹹淡了,四皇子都誇好了,那還有假嗎? 「是是是,那肯定是。」胡老大立刻笑著附和。 王麻子也笑著奉承道:「寧老弟手藝高超,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了。」 寧有方憋屈了兩天的心情,此刻陡然好了起來,樂呵呵的說道:「走走走,現在就去廚房準備準備,今晚我要好好露一手,讓大家也嘗嘗蟹粉魚翅的味道。」 眾廚子轟然應了,如眾星捧月的簇擁著寧有方去了。 寧汐看著寧有方神氣活現的樣子,心裡別提多安慰了。雖然過程波折了些,結果總算是愉快的。寧有方又是個豁達的性子,並沒因此耿耿於懷,父女之間的感情依舊和睦如,實在是再好不過了正想著,寧有方忽的回過頭來,揚聲喊道:「汐兒,別發愣了,快過來打下手。」 寧汐精神一振,脆生生的應了,利索的跑了過去。 寧有方閉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只笑著吩咐寧汐做事。 寧汐今日做事分外的勤快老實,先是將螃蟹上鍋蒸,然後細心的用竹籤將蟹黃一點點的撥弄下來。 寧有方正在處理魚翅,偶爾回頭看低頭專心做事的寧汐一眼,有意無意的開起了玩笑:「待會兒我可得好好嘗一嘗,若是再做的鹹了,可就成笑話了。」 寧汐手中的動作頓了一頓,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猜到是她做了什麼手腳嗎?面上卻裝著若無其事的笑道:「爹今天只是偶爾失手一回,以後肯定不會了。」 寧有方笑了笑,並沒說什麼,又轉頭忙碌起來。 寧汐心虛,壓根不敢追問。可心裡卻七上八下的。 第六十章 天上掉下的好事 當晚,太白樓的大廳裡整整擺了五桌,太白樓的所有人都圍坐在一起,煞是熱鬧。 陸老爺雖然沒親自過來,卻讓孫掌櫃帶了話過來。 「寧老弟,你今兒個可是大大的露了臉,也為我們太白樓爭了口氣。」孫掌櫃笑著端起酒杯:「老爺聽說你不肯去京城繼續留在太白樓,高興的不得了,不停的誇你。要不是因為今天晚上有事走不開,就會親自過來了。這一杯,可是老爺讓我代他敬你的。」 寧有方受寵若驚的站了起來,連連笑道:「這怎麼敢當」之前曾受的冷遇和憋屈,在此刻一掃而空。 孫掌櫃爽朗的笑開了:「有什麼不敢當的。來來來,乾了這杯」 在眾人艷羨的眼光中,寧有方喝了杯中的酒,滿臉的紅光。 接下來,眾人理所當然的一擁而上,你一杯我一杯不停的向寧有方敬酒。寧有方性子豪爽,來者不拒,喝多簡直是必然的。 寧汐坐在鄰桌頻頻的張望,見寧有方一杯一杯喝個不停,暗暗著急起來。 寧有方身子還沒徹底好,今天又撐著忙了一天,再這麼猛喝酒,只怕會吃不消呢小四兒見寧汐心不在焉的,笑著打趣道:「汐妹子,你就別擔心了。寧大廚的酒量可是頂呱呱的。就算喝一晚也不會醉的。」 胡青等人也都笑著附和了幾句。 寧汐沒心情說笑,卻也不好意思拂了大家的好意,只得擠出笑容來點了點頭。 這頓飯也不知吃了多久才散席,諸位大廚都喝的東倒西歪的,寧有方更是醉的站都站不起來了。這副樣子,顯然是沒法子回去了。 寧汐個子嬌小,又沒多少力氣,小臉漲的通紅,也沒能將寧有方從凳子上拉起來。 張展瑜看了,忙揚聲喊了胡青過來幫忙,兩人一起將寧有方架著回了屋子。待把寧有方安然的放在床上,兩人都累出了一身的汗。 寧汐連聲道謝。 張展瑜笑著應道:「這麼客氣也太見外了。好了,你今晚好好照顧寧大廚吧要是有什麼事就喊一聲,我就在隔壁。」 寧汐感激的點頭應了,將兩人送了出去。回頭一看,卻見寧有方醉醺醺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胡亂囈語:「來,再喝一杯……」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湊過去說道:「爹,早散席了,你還喝什麼?幸好今天沒回家,不然,娘看到你這副樣子,肯定要生氣了。」 寧有方聽到熟悉的聲音,費力的睜開了眼睛,嘴裡嘟噥個不停:「汐兒,你怎麼變成了兩個……不對,怎麼變成三個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柔聲哄道:「爹,你今天喝多了,早點睡下吧我來伺候你洗臉洗腳。」 寧有方醉的暈乎乎的,壓根不知道寧汐說的是什麼,胡亂的點了點頭。 寧汐啞然失笑,忙去廚房裡端了盆熱水過來。回到屋子裡再一看,寧有方已經睡著了,嘴巴張的老大,鼾聲都快把屋頂掀翻了。 寧汐無奈的笑了笑,細心的擰好了毛巾,為寧有方細細的擦乾淨臉龐。然後又端來洗腳盆,為寧有方脫去鞋襪,替他洗了洗腳。 做這些舉動的時候,寧汐的心裡沒有絲毫的嫌棄。 寧有方分明察覺到了什麼,可最終卻選擇了什麼也沒問,就這麼輕易的相信了她的說辭。有這樣全心全意愛她的爹,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了寧有方睡的很沉,鼾聲漸漸的小了下來。 寧汐靜靜的坐在床邊,低聲喃喃自語:「爹,對不起。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錯,不管為了什麼,我都不該做出那樣的事情。不僅傷了你的身體,更害的你成了大家的笑柄。還差點連累你受了四皇子的怪罪。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寧汐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凝視著寧有方熟睡的面孔,繼續輕輕的說道:「可是,我真的是為了你著想,才狠心做了這一切。四皇子脾氣陰晴不定,很難伺候,又很有野心。我不想看你再走到那一步……」 寧汐再也說不下去了,閉上眼睛,任眼淚肆無忌憚的滑過臉頰。 這是她最愛的親人,也是她一心要守護的人。可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了他。 雖然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可她實在是愧對了全心信任呵護她的寧有方啊床上酣睡的寧有方依舊睡的香甜,手指卻微微的動了一動。 不知哭了多久,寧汐終於疲倦了,迷迷糊糊的趴在床邊睡著了。 這一夜,寧汐又做了個夢。 在夢裡,四皇子獰笑著俯視著跪著的寧有方,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把刀,抬手就向寧有方砍去。 寧汐大驚,飛奔著撲了過去。那把刀瞬間落在了她的背上。火辣辣的痛楚頓時蔓延開來。 而站在一旁的邵晏,眼裡流露出無盡的痛苦和愧疚,卻至始至終沒有伸出手來救她。 好痛…… 背痛,心更痛寧汐在劇痛中抬起頭,看著寧有方驚駭莫名的面孔,努力的擠出最後一抹笑容,斷斷續續的說道:「爹,別怕,只要有我在,沒人可以傷害你……」 寧有方悲慟的抱著她,撕心裂肺的喊著:「汐兒……」 寧汐的思緒陷入一片混沌,可腦子裡卻一直不停的閃現著這句話。爹,我要你好好的活著。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我的生命…… 這明明是個夢,可那種絕望又無助的痛苦,為什麼又如此的真實? 寧汐茫然的睜開眼睛,滿臉的淚痕。 一張熟悉的面孔忽的出現在她的上方:「汐兒,你一直睡的不安穩,是不是做噩夢了?瞧瞧你,滿臉的眼淚。」說著,略有些笨拙的為寧汐拭去淚珠。 寧汐定定神,將噩夢揮開,嬌嗔的說道:「爹,你什麼時候起來的?還有,我怎麼睡到床上來了?」 昨夜她明明趴在床邊睡著的,可現在卻到了床上。肯定是寧有方把她抱到床上來的吧寧有方憐愛的看著寧汐,溫柔的說道:「我半夜就醒了,把你抱到床上來睡了之後,又跑到隔壁和展瑜擠了一晚。」 寧汐徹底清醒了過來,忙起身下了床。 身上的衣物被這麼睡了一夜,已經有些皺巴巴的。好在粗布衣服本就耐髒,將就著穿上一天也沒什麼問題。 寧有方大醉了一場,今天精神倒是不錯。笑瞇瞇的打了盆熱水過來讓寧汐漱洗,說道:「汐兒,我們這兒還有間空屋子,待會兒去收拾收拾,以後若是不回去,也能有個歇腳的地方。」 寧汐笑著點點頭,隨口問道:「要不要和孫掌櫃說一聲?」 寧有方挑眉一笑:「這點小事有什麼可說的。」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昨天孫掌櫃悄悄和我說了,東家老爺很欣賞我這次的表現。打算讓我在太白樓裡入半成股。到了年底,給我分紅。」 什麼?寧汐一愣,旋即興奮的蹦了起來:「爹,你說的是真的麼?」 寧有方得意的挑眉:「這樣的事情還能有假嗎?不然,我昨天晚上怎麼會喝了那麼多?」自然是因為太過高興激動的緣故嘛寧汐激動的不得了,緊緊的摟著寧有方歡呼起來。 太好了這簡直是個天上掉下的好事啊 寧有方手藝再好,在太白樓裡也只是個廚子。雖然每個月的工錢很豐厚,客人的賞賜也不少。可說到底,身份卻是低微的。也因此,寧有方才一直期盼著能到更好的地方,希冀著能改變這一切。 而現在,陸老爺主動讓出了半成干股。讓寧有方到年底拿一份分紅。以太白樓的生意來看,這半成干股肯定不會是小數字。更重要的是,這是對寧有方手藝的看重,也是對他為人品性的看重。 這也意味著,寧有方將來可以闖出另一條路來。一條和前世截然不同卻更加踏實的路「爹,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嗎?」寧汐抬起小臉,興奮的問道。 寧有方咧嘴一笑:「這事還沒真正定下來,大傢伙兒還不知道。你心裡有數就行,千萬別說漏了嘴。」 寧汐像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小臉笑的像朵花似的:「知道啦,爹,我不會亂說的。你放心好了。對了,孫掌櫃有沒有說東家老爺什麼時候會親自來找你?」 這樣的大事,當然不是隨口說說就算了。至少也得簽一份正式的文書才行。 寧有方撓撓頭:「這個我倒沒細問。估計就這幾天吧」 寧汐想了想,認真的說道:「爹,你有了太白樓的干股,也算是東家了。以後可得用心打理廚房,讓太白樓的生意更上一層樓才是。」 陸老爺如此慷慨大方的讓出半成干股,也是想拴住寧有方這樣的人才吧寧有方嘿嘿一笑:「這是當然。待會兒我去和孫掌櫃說一聲,回去休息兩天。順便把這樁喜事告訴家裡。」 有這樣的喜事,當然要讓家人一起分享。 寧汐甜甜的笑著應了,心情豁然開朗。 第六十一章 命運就此不同 寧有方領著寧汐去孫掌櫃那兒告假,孫掌櫃答應的異常痛快:「好好好,寧老弟,你回去休息幾天再來也沒關係。」 寧有方笑著點了點頭,領著寧汐回家了。 阮氏正在院子裡洗衣服,見兩人回來,立刻高興的迎了上來,一連聲的問道:「昨天晚上你們怎麼都沒回來?我一直等到半夜,都急死了。」 寧汐嘻嘻一笑:「娘,以後你就別等門了。爹給我找了個間屋子,以後我也可以隨時在那邊留宿了。」 阮氏想了想,笑道:「也好,每天這麼來來回回的跑,也確實夠累的。以後若是太晚了,就別回來了。待會兒我就替你收拾些衣服去……」 寧汐笑著接過了話茬:「好了,娘,我都這麼大了,這些事情自己會做的。你就別操心了。」 阮氏啞然失笑,連連附和道:「好好好,我們的汐兒是大姑娘了,什麼事都會做。」說著,又看向寧有方,擔憂的問道:「你身子好些了嗎?昨天的宴席後來怎麼樣?」 寧有方瞄了寧汐一眼,然後笑道:「說來話長,坐下慢慢說。」 寧汐略有些心虛的笑了笑。是啊,這可確實是個很長很曲折的故事…… 阮氏在聽完這一波三折的原委之後,張大了嘴巴良久說不出話來。愣愣的看著寧有方:「你、你真的拒絕了四皇子殿下的邀請嗎?」 這樣一步登天的好機會,以寧有方的性子怎麼可能捨得拒絕? 寧有方笑了笑,眼裡流露過一絲淡淡的遺憾,口中卻說的豁達:「貴人哪裡是這麼好伺候的。再說了,我們一家子在洛陽待的好好的,離鄉背井的去京城又得從頭開始,還是不去為好。」 即使在阮氏面前,寧有方也沒提及當時寧汐的「精彩表現」。看來是打算讓這件事徹底成為父女之間的秘密了。 阮氏想了想,歎口氣附和道:「說的也有道理,不去就不去吧」 寧有方打起精神來笑道:「對了,還有個好消息沒告訴你。」故意停頓了一下,見阮氏興致勃勃滿眼期待,才快速的把陸老爺要分半成干股給他的事情說了。 阮氏「啊」的一聲站了起來,激動的問道:「是真的嗎?你沒騙我吧」 寧有方得意的笑開了:「這樣的大事,我怎麼敢騙你。不信,你問問汐兒好了。」 寧汐笑瞇瞇的點頭附和:「等過幾天就會簽正式的文書了。娘,爹很快就是太白樓的幕後東家之一了。」 就算占的比例很小很小,可身份卻是不一樣了。對一直希望出人頭地的寧有方來說,這同樣是個極好極難得的好機會啊阮氏先是笑著點點頭,眼眶忽的一熱,聲音都哽咽了:「有方,你終於熬出頭了……」 寧有方心裡也有些酸酸的,柔聲說道:「說的好好的,你怎麼哭起來了。等著吧,等我將來混出個人樣了,一定讓你們都過上好日子。」 阮氏連連點頭,眼淚卻在眼眶裡直打轉。 寧有方伸出手摟住了阮氏的肩膀,低聲哄了幾句。 寧汐輕手輕腳的溜了出去,順便將門輕輕的帶好。心情就像頭頂上的天空一般晴朗湛藍。 命運在這一刻,終於開始了真正的逆轉。 寧有方不會再到京城去,和四皇子沒有了交集,以後也不會再入宮做御廚了。爭奪皇位的腥風血雨陰謀詭計,也跟他們一家子都沒關係了。 寧汐站在院子裡的那棵槐樹下,微微一笑,那笑容從心底煥發出來,綻放出無比的美麗。 到了中午,寧大山等人都知道了這個好消息。 寧大山比寧有方還要激動,一連說了三個好。笑聲如洪鐘一般:「老三,你太爭氣了,不愧是我寧大山的好兒子」 寧有財也由衷的歎道:「三弟,經過此事,你在洛陽肯定名氣大增。說不定還會有別的酒樓來重金挖你過去。」陸家老爺肯讓出半成干股,也是為了留住寧有方吧寧有方咧嘴一笑:「哪家酒樓來找我我也不去了。」 王氏羨慕的不得了,酸溜溜的來了句:「三弟啊,你今後可是有大出息的人了。將來可別忘了提點提點你二哥。」賣包子能有多大出息,勉強餬口夠溫飽而已。比起寧有方來,可真是差的太遠了。 寧有方不好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寧有財的廚藝實在平庸,就算到酒樓裡,也做不了大廚。 阮氏笑著扯開話題:「二嫂,雅兒的喜日子定好了嗎?」 一說起這個,王氏立刻眉開眼笑,話也跟著多了起來:「李家那邊已經選了幾個好日子送過來了,我們挑一個就行。對了,你們也幫著看看吧到底是年底成親,還是明年年初更好些?」 阮氏想了想,笑著說道:「雅兒今年才十六,年底嫁過去未免太早了。」 寧有方也笑著插嘴:「是啊,還是把日子定的遲些吧」 王氏歎口氣:「我也想讓雅兒明年再出嫁,不過,媒婆說了,李家的意思是希望今年就把喜事辦了……」 眾人討論的熱烈,寧雅早已羞紅著俏臉低下頭去,心裡卻是甜絲絲的。 寧汐在心裡悄然歎氣。前世便是如此,寧雅最終還是在年底就嫁了過去。偏偏不巧的很,剛嫁過去沒幾天,李家纏綿病榻多年的老太太沒能熬過寒冬,一命嗚呼。喜事才辦過沒幾天,李家又辦了樁喪事。 這麼一來,李家人便覺得是新媳婦的命太硬,把老太太剋死了。因此對寧雅心生不滿,態度頓時冷淡了下來。寧雅又是個溫軟的性子,逆來順受悶不吭聲,日子越發的難熬了。 如果能避開年底這一出,或許,寧雅將來的日子也能好過許多。 寧汐想了想,笑嘻嘻的插嘴道:「還是遲點吧我可捨不得二姐呢」 阮氏笑著瞄了寧汐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 寧汐吐吐舌頭,嬌嗔的說道:「二伯二嬸,你們捨得讓二姐這麼早就出嫁嗎?還是選個遲一點的好日子吧」 寧有財和王氏本就心意不定,聽寧汐這麼一說,也有些動搖起來。 王氏遲疑了片刻說道:「我也捨不得雅兒早早出嫁,就是李家那邊催的有些急,想讓老太太早些見到孫媳婦……」 寧汐心裡暗暗冷笑一聲,李家催的急,只怕是想藉著喜事讓老太太的病情有所好轉。也就是沖喜了。怎麼也沒料到老太太壓根沒熬過這個年底。到頭來,反而將這一切都怪到了寧雅的身上。 「李家老太太怎麼了?」寧汐睜著無辜的大眼明知故問。 寧有財皺著眉頭答道:「不知生了什麼病,整天在床上躺著,也不知能不能熬過今年。所以李家一直催著早點辦了喜事……」 「二姐這個時候嫁過去,不成了沖喜嗎?」寧汐撅著嘴巴嘟噥著。反正她現在年齡小,索性以小賣小直言無忌。 此言一出,寧有財和王氏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之前夫妻兩個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沒想到這一層。被寧汐這麼一挑破,頓時也覺得不對勁了。 阮氏沖寧汐連連使眼色,暗示她別亂說。可寧汐就像沒看到似的,連珠炮似的說道:「李家老太太生著重病,誰知道能不能好起來。熬過年底倒還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豈不是怪到二姐頭上來了?」 王氏也不是蠢人,稍微一思忖便明白過來,沉著臉哼了一聲:「汐丫頭說的對。這婚期得定到明年再說。」 寧大山點點頭說道:「對,遲些再嫁過去。老2媳婦,你今天就去給媒婆回個話,日子就選最遲的那一個。」一家之主發了話,此事便成了定局。 寧有財和王氏連連點頭應了。 寧汐悄然鬆了口氣,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雖然寧雅還是要嫁到李家去,不過,能避開這件事,對寧雅來說可是很重要的。將來也沒人敢再將此事怪到寧雅的身上來了。 吃了飯之後,寧汐笑瞇瞇的到了寧雅的屋子裡說話:「二姐,今天我多嘴了幾句,害的你得遲些再嫁人。你該不會怪我吧」 寧雅臉皮最薄,哪裡經得起這樣的調侃,當下就紅了臉,軟綿綿的捶了寧汐幾下。 寧汐裝模作樣的呼痛:「好痛好痛,二姐,你別再打了。我知道我錯了,現在就去和二伯二嬸說一聲,讓他們改變主意……」 寧雅的臉紅紅的,卻又說不過伶牙俐齒的寧汐,索性任由她打趣。 寧敏見不得寧汐這麼「欺負」寧雅,立刻仗義出手,撲到寧汐的身上撓癢。 寧汐什麼都不怕,最怕撓癢,立刻尖叫一聲喊了起來,迅速的出手還擊。三姐妹笑鬧成了一團。 笑鬧一番過後,寧汐才正色說道:「二姐,將來嫁到李家,你可不能像現在這般老實。這年頭,老實人會受欺負的。」 寧雅羞澀的一笑:「七妹,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女子出嫁就該從夫……」 從夫?李君寶那樣的人,要是真的什麼都隨他,寧雅的日子也別想好過了。 第六十二章 來挖角了 寧汐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耐著性子開解道:「那也得看李家人對你怎麼樣。要是他們對你好,你也該對他們好。若是他們對你不好,你當然不能任由他們欺負。」 寧雅聽的一愣,怔怔的看著寧汐。 寧汐的嘴角翹起,眼裡卻沒什麼笑意,很認真的說道:「二姐,我知道這些你不愛聽。可嫁人過日子,總得應付這樣那樣的事情。一味的順從聽話,只會讓人覺得你是個軟柿子好拿捏。等以後嫁到李家去,你可不能任由他們欺負……」 寧敏皺著眉頭打斷寧汐:「喂喂喂,七妹,你可越說越不像話了。說的一本正經的,好像親眼看到李家人欺負姐姐似的。」 寧汐微微一愣,旋即笑著應道:「六姐,你別急嘛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心裡卻在暗暗苦笑,可不就是親眼見過麼? 寧敏悻悻的白了寧汐一眼:「隨口一說也不能這麼說吧你就沒盼著二姐今後過的好是吧」 寧汐苦笑一聲,只得無奈的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說這些掃興的話。」是啊,此刻的寧雅滿心的期待和歡喜,怎麼可能聽的進去這樣的話? 寧敏輕哼一聲,還想再說什麼,寧雅忙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也別吵了,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是為了我好。」 寧汐笑了笑,心裡暗暗下定了決心。以後還是私下裡悄悄和寧雅說這些好了。 到了晚上,寧暉也回來了。 寧汐好多天沒見寧暉,一見面立刻歡喜的撲了上去:「哥哥」 寧暉咧嘴一笑,親暱的扯了扯寧汐的髮辮,細細打量寧汐幾眼,皺眉問道:「妹妹,幾天沒見,你怎麼瘦了?」巴掌大的小臉只見到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了。 寧汐心裡一暖,隨口扯了幾句敷衍了過去。這幾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整日裡為了那件事煩憂。不瘦才是怪事寧暉捏了捏寧汐的臉頰,不滿的說道:「做學徒也太辛苦了,這才幾個月,你就瘦成這樣子了。以後還是別去了吧」 寧汐連忙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以後天天好吃好喝,保準胖的你認不出來。」做廚子的可都是膀大腰圓的。 寧暉腦子裡忽的浮現出一個胖乎乎的一手拿著刀一手拿著勺子的小姑娘,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 寧汐想著那一幕,也咧嘴笑了。 兄妹兩個笑鬧一番過後,便頭靠頭湊在一起說起了悄悄話。寧汐先是將這幾日裡太白樓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一遍,當然是有刪減的版本。 寧暉聽的嘴巴張的老大,久久都沒合上:「你的意思是,爹沒答應去京城,現在又得了太白樓的半成干股,成了幕後東家之一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補充道:「文書還沒正式簽,不過,應該也快了。」 寧暉高興的說道:「這可太好了爹做了這麼多年廚子,雖然手藝好,可總是伺候人的活兒。人家一提起廚子,不免有幾分瞧不起。現在可就不一樣了,誰也不敢小瞧半分了。」 對廚子來說,能憑著手藝入酒樓的干股,這可是很罕見的事情。誰提起來也要豎大拇指啊寧汐樂呵呵的笑了,眨眨眼說道:「四皇子殿下親口邀請我爹去做廚子,這事一傳開來,還不知道多少酒樓要來挖角呢」經過這事,寧有方的身價可就徹底不一樣了。 寧暉連連點頭:「對對對,要是有別的酒樓來挖角,肯定會出高價的。到時候,好好比較比較,看哪家出的高,就到哪家酒樓去……」 「渾小子,越說越不像話了」寧有方聽不下去了,笑著拍了寧暉一巴掌:「把你爹當成什麼人了。又不是賣身的姐兒,誰出價高就跟誰。」 這比喻著實粗俗了點,可實在太形象生動了,寧暉和寧汐都笑做了一團。 阮氏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打趣道:「你這時候說的輕巧,等真正有人來挖角了,看你怎麼辦。」 寧有方咧嘴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問問,到底能給我開多少工錢……」 話音未落,一家子都哈哈笑了起來。 誰也沒想到,到了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寧暉正在看書,寧汐正翻著食譜,一聽到外面不同尋常的動靜,兄妹兩個極有默契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放下手裡的東西,一起跑了出去。 就見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院子裡,笑瞇瞇的和寧有方在說話。那笑容那表情,實在是熱情的不得了。 寧汐和寧暉面面相覷,不是吧真有挖角的來了來人正是洛陽城裡和太白樓齊名的秦記酒樓的吳大掌櫃。也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了寧家的住址,就這麼找了過來。 寧有方客氣的迎了吳大掌櫃到屋子裡坐下,阮氏忙著上了茶。 吳大掌櫃說話很是客套,先是熱情洋溢的把寧有方誇了一大通:「……寧大廚手藝高超,在洛陽城裡赫赫有名。我們秦記酒樓慕名已久了。今天特地來拜會,還望寧大廚不要嫌我來的冒昧。」 寧有方心裡暗暗琢磨著對方的來意,臉上笑的更熱情客氣:「久聞秦記酒樓的大名,吳大掌櫃更是聲名在外,今天有幸得見,真是我的榮幸才對。」 寧汐在一旁聽著,拚命忍住笑意。寧有方說話向來直爽,這麼文縐縐的還真是少見。聽著還真有點彆扭呢寧暉顯然和寧汐想的差不多,沖寧汐擠眉弄眼。 寧有方眼角餘光早已留意到了一雙兒女的小動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沖兩人連連使眼色。示意他們別在一旁搗亂。 寧汐寧暉哪裡肯錯過這樣的熱鬧,不約而同的將頭湊到了一起,故作專心的研究起地面來。 寧有方拿他們沒法子,只得又將注意力放到了吳大掌櫃身上。 吳大掌櫃倒也沒繞彎子,三言兩語的就說清了來意:「寧大廚,我們東家老爺一直很欣賞你的手藝。想聘你到我們秦記酒樓來做主廚。只要你肯點頭,我們秦記酒樓願意出雙倍的工錢。」 寧有方在太白樓領的工錢本就豐厚,這雙倍可就更不是個小數目了。秦記酒樓開出這樣的價碼,倒也算有誠意。 寧有方笑了笑,很是直接的回絕了:「吳大掌櫃,多謝你的美意。不過,我在太白樓裡做了這麼久,早已經習慣了,沒打算換地方……」 吳大掌櫃笑著打斷寧有方:「寧大廚,你先別忙著拒絕,我的話還沒說完。只要你肯到我們秦記酒樓來,我們願意給你一成的干股。到年底給你分紅,你看如何?」 寧有方愣住了。這條件實在太優渥了,由不得他不心動了…… 吳大掌櫃不動聲色的笑著,靜靜的等著寧有方思考做決定。 洛陽城裡最出名的酒樓莫過於太白樓,其次就數到秦記了。兩家酒樓只隔了兩條街,各自聘請了幾個有名的大廚坐鎮。來來往往的客人,都是洛陽的達官貴人富紳之流。 若論規模,兩家酒樓差不多。論酒樓裡的陳設佈置,秦記還要稍稍好一籌。可生意卻比太白樓差了一籌。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廚子的手藝上稍有差別。 一個手藝高超的好廚子,一個赫赫有名的廚子,才是一個酒樓生意好的真正關鍵所在。 達官貴人們想宴請賓客時,很自然的會找最有名氣的酒樓,更想指定廚藝最好的大廚。這不僅是菜餚是否好吃的問題,更是一種身份實力的證明和象徵。 寧有方有一手好廚藝,在洛陽城裡頗有些名氣。不少客人就是衝著他來的。而這一次四皇子的接風宴過後,更讓他的名氣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連四皇子都讚不絕口甚至想聘請到京城去的廚子,洛陽城裡能有幾個?更令人稱道的,是他竟然拒絕了四皇子的邀請,硬是堅持留在故鄉。這份膽量和故鄉情懷,更令人歎服。 可以想見,此事過後,寧有方必然會成為洛陽城裡最有名氣的大廚。這樣的廚子,不管在哪家酒樓,都是一塊金招牌啊以秦記酒樓的規模聲勢,若能將寧有方從太白樓挖角過來,定然能在短期之內造成轟動,說不定就能將太白樓的生意壓下一頭。 也難怪秦記酒樓肯花這樣的代價來挖角了寧有方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克制住了點頭答應的衝動,咬牙應道:「吳大掌櫃,不瞞你說,這樣優渥的條件,實在令人心動。我也實在很想答應你。不過,我在太白樓裡幹的好好的,實在不好意思就這麼走了。真是對不住了」 吳大掌櫃並不氣餒,繼續遊說道:「寧大廚,你真的不想再考慮考慮嗎?我們秦記酒樓的規模並不比太白樓小,一年下來,這一成干股可不是個小數目。足夠你在洛陽城最好的地段買一個院子,把家人都安頓下來了。」 不得不說,這位吳大掌櫃實在很擅長遊說。就連寧汐在一旁聽了,都開始心動了。 第六十三章 水漲船高 寧有方沉默了片刻,緩慢又堅決的搖了搖頭:「多謝吳大掌櫃的美意。不過,我還是不能答應你。」 吳大掌櫃徹底笑不出來了,皺著眉頭問道:「寧大廚是不是覺得我們開出的條件還不夠優渥?若是不滿意,我們還可以再談談……」 寧有方深呼吸口氣,果斷的應道:「不用談了,吳大掌櫃。我不會離開太白樓的。如果沒別的事,你就請回吧還有麻煩你,這事別讓別人知道。不然,傳到我們東家老爺的耳朵裡,可就不太好了。」 吳大掌櫃沒料到寧有方態度如此堅決,一時也沒了話。只得無奈的起身告辭。領走之前,兀自不死心的說了句:「寧大廚若是改了主意,隨時可以到秦記酒樓來找我。」 寧有方淡淡的笑了笑,送了吳大掌櫃出去了。 等重新回到屋子裡,就見寧汐和寧暉一起瞪大了眼睛在看他。 寧有方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你們兩個這麼看著我幹嘛?」 寧汐誇張的歎氣:「爹,我今兒個可真是太佩服你了。你怎麼能狠的下心拒絕這樣的好事?」雙倍的工錢,再加整整一成的干股啊,可比陸老爺出手大方多了。 寧有方自嘲的一笑:「你沒見我攆他走嗎?再說下去,我可保不準自己會不會真的點頭答應。」 寧暉咕噥了一句:「這麼好的條件,幹嘛不直接答應了……」接下來的話被寧有方瞪了回去。 「如果沒有太白樓,也沒有今天的我。」寧有方沉聲說道:「再說了,東家老爺肯讓我入半成干股,對我已經很優厚了。如果我為了錢財就這麼走了,那我成什麼人了?」 聽出寧有方話語中的些微怒氣,寧暉立刻噤聲,不敢再多嘴了。 寧汐連忙笑著大拍馬屁:「爹忠厚仁義,不肯做那種見利忘義的事。真是太令人佩服了。」 寧有方被拍的渾身舒暢,眉開眼笑:「還是我閨女最懂我的脾氣了。走走走,現在就跟我一起到廚房去,今天中午我好好露一手,給你們做點好吃的。」 寧汐脆生生的應了,沖寧暉眨眨眼,然後笑嘻嘻的扯著寧有方的袖子出去了。 寧暉摸摸鼻子,也跟了上去。心裡暗暗感慨。果然還是乖巧嘴甜的妹妹會討人歡心啊阮氏知道此事之後,對寧有方的做法很是贊成:「對對對,做人可不能只圖錢財,還是留在太白樓最好。」 寧有方見妻子兒女都支持自己,心裡也很安慰。 接下來的兩天,陸陸續續的有其他酒樓的人找上門來。自然都是來勸說寧有方「另謀高就」的。 寧有方毫無例外的一一推辭了,私下裡卻得意的說道:「汐兒,這事遲早會傳到陸老爺的耳朵裡。你就等著吧,他保準忍不住要來找我。」 寧汐也很為寧有方高興。正所謂水漲船高,經此一事之後,寧有方名聲大作,已經成了洛陽最有名氣的大廚了。 只要陸老爺不是太笨,自然懂得一定要留住寧有方…… 又隔了一日,陸老爺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寧家的門口。隨之一起來的,還有陸子言和孫掌櫃。 容瑾慢悠悠的下了馬車,打量著寧家算不上寬敞卻很整齊的院子。目光在奮力晾衣服的寧汐身上打了個轉,然後落在了那張紅撲撲的俏臉上。 今天的寧汐神采奕奕,滿臉甜美的笑容,果然比那一日蒼白驚惶的樣子順眼多了。 寧汐眼角餘光早瞄到了容瑾,卻故意視而不見,專心致志的忙著晾衣服。她只想過些安穩清靜的小日子,還是離這個高高在上的貴族少爺遠點為妙寧有方萬萬沒料到陸老爺竟然親自上門來了,受寵若驚的迎了上去:「東家老爺怎麼來了?快些進屋坐會兒喝口茶。」說著,將一群人迎到了屋子裡坐下。 寧家的屋子本就不算太大,這麼多人一進來,頓時顯得擁擠了,竟是連坐的地方都不夠。寧汐忙著去找了幾個凳子過來,總算勉強都坐下了。阮氏又忙著上了茶。 陸老爺今天的表情要多和藹有多和藹,笑著拉起了寧有方的手,上下打量兩眼,親切的問道:「這兩天身體好些了嗎?」 寧有方連連笑著應道:「好多了。已經在家裡休息幾天了,明天就去太白樓裡做事。倒讓東家老爺跟著擔心了。」 寧汐聽了暗暗好笑,原來寧有方說起場面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嘛孫掌櫃搶著笑道:「沒事沒事,再歇兩天去也不遲。對了,寧老弟,聽說這兩天有不少人來找你了是嗎?」果然是得到了消息才急急的過來了。 寧有方坦然自若的笑了:「不瞞孫掌櫃,確實有幾家酒樓的掌櫃來找我。」 孫掌櫃試探的問道:「秦記酒樓第一個來的吧」 寧有方爽快的點了點頭,卻並未提及對方提出的優渥條件。以免有自抬身價之嫌。 陸老爺扯出一絲不屑的冷笑,想問什麼,卻又礙於身份不好張口,沖孫掌櫃使了個眼色。 孫掌櫃咳嗽一聲,笑著說道:「寧老弟,你在待了太白樓這麼多年,早已是我們太白樓的一塊招牌了。我們東家老爺也不會虧待你的。」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知秦記酒樓給你開出了什麼條件?不妨說來聽聽……」 寧有方正色說道:「我不過是區區一個廚子,能得你們這麼看重,心裡很是感動。不瞞你們說,秦記開的條件確實優厚,不過,我當時就拒絕了。之後來的幾家酒樓,我也沒搭理。我在太白樓這麼多年,一直承蒙東家老爺和孫掌櫃的照顧,才有幸做了主廚。我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絕不會做那種不仁義的事。」 「好說的好極了」陸老爺眼睛一亮,看向寧有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太白樓有你這樣的主廚,是我們太白樓的福氣啊」 寧有方難得謙虛的應道:「不敢當不敢當我是個粗人,說話不懂拐彎抹角那一套。東家老爺不見怪就好。」 陸老爺來之前也曾擔心過寧有方會趁機抬高身價,暗暗琢磨了不少對策。現在見寧有方說話如此坦白憨厚,心裡很是暢快,當即笑道:「好好好,你這麼仁義,我也不會虧待了你。這樣吧,不管秦記酒樓給你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我也給你同樣的待遇。」 寧有方一驚,連連推辭:「不用不用,就照之前孫掌櫃說的,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陸老爺朗聲笑了起來:「好了,不用多說了,文書我都帶來了。你過目一下,按個手印就行了。」 孫掌櫃笑著將準備好的文書遞了過來。寧有方大字不識幾個,哪裡看得懂。很自然的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立刻湊了過來,笑著說道:「東家老爺,我替我爹看看行嗎?」 陸老爺和顏悅色的點了點頭。 寧汐接過文書細細的看了起來,心裡暗暗一驚。陸老爺顯然是有備而來,上面列出的條件竟然和秦記酒樓開出的條件一模一樣。同樣是雙倍的工錢,還有一成的干股。 很顯然,陸老爺早已經通過別的渠道知道了秦記酒樓來挖角的事情,還打聽到了其中的詳情。之前故意讓孫掌櫃這麼問,分明是心存試探。 好在寧有方應對的好,陸老爺才會心甘情願的將準備好的文書拿出來吧當著眾人的面,寧有方不好意思張口問,沖寧汐使了個眼色。 寧汐甜甜的一笑:「爹,東家老爺對你真慷慨,以後工錢加倍,還有一成的干股呢你趕快按手印吧」 這樣的好事,不要白不要啊 寧有方沖陸老爺感激的笑了笑,正待說幾句客套話,就聽陸老爺笑道:「寧大廚,你簽了這份文書之後,今後也是太白樓的東家之一了。以後太白樓就靠你和孫掌櫃兩人撐著了。」話雖然說的含蓄,可其中的意思卻很明顯。 只要簽了這張文書,寧有方今後就得全心全意為太白樓做事,再也不能有其他念頭了。 寧有方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承蒙東家老爺看重,我一定會盡力的。」說著,利索的沾了印泥,在文書上按下一個紅紅的指印。 事情圓滿解決,皆大歡喜。 孫掌櫃鬆了口氣,陸老爺也鬆了口氣。奇怪的是,陸子言竟然也悄悄鬆了口氣,含笑的眼眸有意無意的落在了寧汐的俏臉上。 容瑾從頭至尾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麼慵懶的坐在那兒,漫不經心的看著寧有方,眼裡難得的流露出了一絲欣賞。 雖然手藝還有待進步,不過,寧有方的坦承直爽的性子倒還算可取…… 然後,他的目光也很自然的落到了寧汐的臉上。 寧汐的嘴角微微翹起,眼裡滿是歡喜雀躍,小臉似閃出晶瑩的光芒,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她的眼中一片清澈透明,只仰頭看著寧有方,壓根沒多看任何一眼。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 容瑾的嘴角扯出一絲笑容,眼眸卻是一片深沉。 第六十四章 山高水遠不必再見 文書共有兩分,孫掌櫃小心的收起了其中一份,恭恭敬敬的交給了陸子言。另一份則到了寧有方的手中。 寧有方捏著那張薄薄的紙,心裡的激動就別提了。 這對他來說,是永遠值得銘記的一刻 從今天開始,他不再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廚子,還成了太白樓的幕後東家之一。憑著超卓的手藝,他終於邁出了出人頭地的第一步。或許,將來有一天,他還可以站的更高看的更遠…… 想到這些,寧有方的眼裡閃爍出歡喜和興奮的光芒。 寧汐在一旁看著,心裡別提多歡喜了。從今以後,寧有方今生的命運軌跡和前世徹底不一樣了。她終於可以真正的鬆口氣了孫掌櫃打趣道:「寧老弟,你這幾天沒在,大概還不知道吧不知有多少客人上門,點名要吃你做的干燒魚翅和蟹粉魚翅呢」 寧有方咧嘴一笑:「我的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明兒個一大早就過去。」 陸老爺笑了笑,起身告辭。 寧有方熱情的挽留了幾句,見陸老爺堅持要走,只得送了一行人出去。 容瑾今天一直沒發揮毒舌的功力,一直安安靜靜的,倒讓寧汐有點不習慣了,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容瑾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薄薄的嘴唇吐出的話語卻還是氣死人不償命:「四皇子殿下的舌頭確實與眾不同。連鹹淡也分不清楚,竟然誇那道蟹粉魚翅做的好。這麼一來,反倒成全你爹了」 寧汐恨的牙癢,偏偏容瑾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讓她想反駁也無從反駁起。只得瞪了容瑾一眼,輕哼了一聲。以此表示不滿。 陸老爺一聽到這等大逆不道嘲弄四皇子的話語,也只得當做沒聽見,若無其事的和寧有方繼續說話。 陸子言咳嗽一聲,笑著打圓場:「表弟,寧大廚的手藝有目共睹,偶爾失手一回,也情有可原。他那天可生著病……」 「生病就該老老實實休息。」容瑾不客氣的嘲弄道:「偏偏又要逞強,要不是四皇子殿下口味偏重,那道蟹粉魚翅可就徹底丟了太白樓的臉了。」 寧有方暗暗握拳,硬是將心頭的火氣都壓了下去,擠出笑容說道:「容少爺批評的是,小的以後一定會注意的。」 容瑾挑眉一笑:「注意就好,以後多多磨練,成為真正的名廚還是有點希望的。」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寧汐再也忍不住了,反唇相譏道:「容少爺天天跑到太白樓來,指明要我爹做菜。就是為了挑毛病嗎?」 容瑾理所當然的點頭:「不挑毛病哪能有進步。有人做好了菜想求著我點評幾句,我都懶得搭理。這些日子天天來指點你爹做菜,算是我發善心了。不用太感激我」 寧汐氣急反笑,故意打量容瑾兩眼,然後搖頭又歎息。 容瑾明知她接下來說不出什麼好聽話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又搖頭又歎氣是什麼意思?」 寧汐等的就是這一句,故作惋惜的說道:「容少爺對吃如此的挑剔,想來能入口的菜餚少之又少。難怪長的不高了。」 容瑾年方十四,以他的年齡來說,個頭確實只算中等。比一旁長身玉立的陸子言至少矮了半個頭。寧汐這句話算是徹底踩中了他的痛處「你還是別擔心我了。」容瑾不假思索的反擊:「瞧瞧你,哪裡有半點像女孩子。乾癟瘦小的像個四季豆似的。」 四季豆?那是什麼東西?不過,看容瑾那輕蔑的眼神也知道這句絕對不是什麼好聽的。 寧汐懶得搭理他,哼了一聲扭過了頭去。 她現在才十二歲,個子又嬌小了些,看起來還未脫稚氣。胸部一片平坦,還未開始發育,自然乾癟了點。等過兩年,她自然會像發育的像前世那般窈窕有致。 陸子言無奈的再次充當和事老:「好了,表弟,你就別耍嘴皮子了。你明天就要走了,以後想吃寧大廚做的菜也不容易了……」 寧汐耳尖的聽到最後一句話,眼眸頓時亮了,眉眼彎彎的轉過頭來:「東家少爺說的可是真的麼?容少爺明天就走了嗎?」太好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那笑容實在太過燦爛了,容瑾只覺得分外的刺眼,似笑非笑的問道:「聽說我要走,你就這麼高興嗎?」 寧汐不客氣的連連點頭:「那是那是。」早走為妙,以後也別再見了這次,輪到容瑾被氣的火冒三丈了。偏偏臉上還要拚命的擠出笑容來維持風度,俊美的臉龐隱隱的有些扭曲。 陸子言忍住笑意勸慰道:「好了,四皇子殿下邀請你一起回京城去,這可是天大的榮幸。今天晚上你還得到知府大人府上赴宴,還是快些回去準備準備吧」 容瑾哼了一聲,吐出的話語依舊刻薄:「有什麼好準備的,我又不是賣笑陪酒的,還要收拾的花枝招展的才能去嗎?」 陸老爺實在聽不下去了,咳嗽兩聲,笑著說道:「瑾兒別胡說,這麼不恭敬的話要是傳到四皇子殿下的耳朵裡,可就不好了。」 容瑾卻滿不在乎的應道:「聽到又怎麼樣,當著他的面,我也照樣這麼說。」 陸老爺也拿他沒法子,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好了,還是先回去再說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今天晚上之前得把行李都收拾好才行。」 容瑾不情願的嗯了一聲,眼角餘光瞄到寧汐歡快的笑臉,心裡頓時陰鬱不快起來。 他就要回京城了,這個沒良心的丫頭竟然這麼高興。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捨不得他嗎?虧他還巴巴的跟到寧家來,為的就是想在臨走之前見她一面道個別…… 寧汐自然不清楚容瑾的那點晦暗的小心思,見他們一行人都上了馬車,愉快的揮揮手道別。 今日一別,山高水遠,以後不必再相見了容瑾的眼眸透過車窗定定的落在寧汐燦爛的笑顏上,久久沒有說話,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扯了扯唇角。 小安子看了這個笑容,心裡頓時打了個哆嗦。小氣又愛記仇的少爺要算計誰的時候,總是笑的這麼狡詐。也不知又算計上誰了…… 寧汐看著馬車走遠,心裡別提多愉快了。 明天過後,四皇子一行人就走了。容瑾也跟著走了。所有的故人都會徹底遠離洛陽,遠離她的世界了新的生命,從這一刻真正的開始啦寧有方心情也格外的開心,笑瞇瞇的拍了拍寧汐的肩膀:「閨女,爹很快就要賺大錢了。今後買個大院子給你們住,再買個丫鬟來伺候你,讓你過上千金小姐一樣的生活。」 寧汐一愣,旋即笑著說道:「我有手有腳的,才不要人伺候呢爹,你還是用心教我學廚吧我要在兩年之內出師」語氣裡充滿了自信。 前世的她確實過了幾年那樣的生活,每天無所事事,繡花撲蝶養在閨中。可現在的她,卻喜歡上了這樣忙碌的生活。雖然辛苦了一些,可卻活的更加充實。 身為女子,難道就不能做一個真正的大廚嗎?她偏要好好的努力一回,活出一個精彩的人生來寧有方愣了愣,也笑了起來,寵溺的看了寧汐一眼:「好好好,我的汐兒這麼聰明,兩年肯定能出師的。」顯然沒把寧汐的話當真,只是順著她的話隨口安撫幾句罷了。 寧汐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心裡卻暗暗下了決心,接下來的日子,她一定要心無旁騖的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學廚上來,要用最快的速度繼承寧有方的衣缽…… 不,她將來要做比寧有方更好的廚子才行這些話雖然沒說出口,可卻分明的寫在了她閃亮的眼眸裡。寧有方啞然失笑,溫柔的拍了拍寧汐的頭:「走,和我一起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祖父,讓他也高興高興。」 寧汐笑嘻嘻的點了點頭,扯著寧有方的袖子一起回去了。 不出所料,寧大山在看到那張薄薄的文書之後,激動的不能自已,翻來翻去的看了不知多少遍,一連聲的道好:「老三啊,你真是好樣的。我們寧家以後可就看你的了。」 寧有方笑了笑,眼裡滿是自信:「爹,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將寧家的廚藝發揚光大。讓你們都過上好日子。」 寧大山眼眶有些濕潤了,心裡滿是快慰。 寧有財也為寧有方的好運道高興不已,笑著恭喜了幾句。 王氏卻是羨慕的不得了,忍不住說道:「三弟,你佔的股雖然小了點,可也算是太白樓的東家了吧」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算是吧」 王氏一臉陪笑的說道:「以後若是有機會,把你二哥也帶到太白樓裡做事吧一家人總比外人要貼心是不是?」 寧有方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頗有些尷尬的看了寧有財一眼。 寧有財立刻皺起了眉頭,略有些不悅的瞪了王氏一眼:「說的好好的,扯這個幹嘛。別亂出主意。」 第六十五章 無限風光 王氏一聽這話,立刻尖著嗓子喊了起來:「你說話也摸摸良心,我這怎麼是亂出主意.這對三弟來說不過是張個嘴的事情,壓根不費什麼力氣。對你可就不一樣了,就算能進太白樓做個二廚,也比你天天累死累活的賣包子強吧」 說著,絮絮叨叨的抱怨起來,不外乎是別人怎麼怎麼有出息,寧有財怎麼怎麼沒用之類的。 當著眾人的面,寧有財有些下不了台,論口舌又全然不是王氏的對手,黝黑的臉龐上漸漸露出羞惱之色。 寧大山皺了皺眉頭,沉聲喝斥:「老2媳婦,要吵架兩口子回屋慢慢吵去,在這兒喊個什麼勁兒?」 王氏悻悻的住了嘴,不敢再多說了。可一臉的不高興卻是顯而易見。屋子裡剛才閒適愉快的氣氛頓時尷尬凝滯起來。 寧有方咳嗽一聲,笑著說道:「二嫂,你先別急。太白樓那邊我確實不好張口。不過,我倒是打算著,等年底有了分紅,就替二哥去租個鋪面。以後開個包子鋪,總比天天這麼到處兜賣要強多了。」 王氏驚喜的抬起頭:「真的嗎?」若是有個好鋪面,還可以雇些學徒幫工之類的。也能將包子生意做的大些。這也是寧有財一直以來的夢想。 寧有方慷慨的點頭。 王氏立刻喜笑顏開,連連道謝。 寧有財感激的看了寧有方一眼:「三弟,你賺點錢也不容易,我怎麼能要你的錢……」 寧有方笑了笑,真摯的說道:「二哥,我們之間還這麼客氣做什麼。現在我拿不出多少閒錢來。不過,等到了年底分了紅,手裡就有餘錢了。到時候給你租個大一點的鋪子,你再招兩個幫工。以你的手藝,生意肯定不會差的。」 這番話,句句都說到了寧有財的心底,心裡別提多感動了。 寧大山也是滿臉的笑意,連連點頭:「好好好,老三這主意好。到時候若是錢不夠,我身邊還有些積蓄,一併拿去。」 王氏聽到這話,心裡別提多舒坦了,嘴都笑的合不攏了。 寧汐看著這一幕,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在前世,寧有財一直靠著賣包子養家餬口,日子一直過的緊緊巴巴。連帶著幾個兒女的嫁娶也都有些憋屈。今生有了這樣契機,希望能改變這一切。 晚上回了屋子之後,寧有方沖阮氏歉意的一笑:「這事還沒來得及和你商議就做了決定,你別生氣。畢竟是一家人,總不能我們過的好了,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不管吧」 阮氏心裡本有些不痛快,可見寧有方這麼低聲下氣的,也不好再抱怨什麼:「好了好了,我是那種小氣的人麼?這份錢出就出了吧」反正那筆分紅也是意外之財,就當少拿一些好了。 寧有方咧嘴一笑,緊緊的攥著阮氏的手不肯放:「還是我媳婦最好了。」 阮氏紅著臉瞪了他一眼。寧汐還在旁邊看著呢也不嫌害臊寧汐立刻識趣的笑道:「好睏啊,我回屋睡覺去了。」說著,麻溜的出了屋子,順手將門帶好。 關門之際,猶能聽到阮氏羞窘的抱怨和寧有方的笑聲。 寧汐露出會心的微笑,明亮的眼眸閃出耀目的光彩。 一切都在慢慢的改變,寧暉在學堂裡苦讀,寧有方沒去京城,卻成了太白樓的東家之一。而她,也會努力的學好廚藝做個出色的廚子。 美好的未來幾乎可以預期,讓她打從心底裡輕鬆愉快起來。 第二天,寧有方早早的領著寧汐去了太白樓。 眾廚子都已經聽到了風聲,一個接一個的來恭喜。待從寧有方的口中證實了這個消息之後,俱是一臉的羨慕。 太白樓的生意這麼好,一年下來不知要賺多少銀子。就算一成也不是個小數目啊寧有方這次可真是走大運了別人倒也罷了,羨慕歸羨慕,不至於說什麼難聽話。 可王麻子卻酸不溜丟的說了幾句不入耳的:「寧老弟真是走運,明明蟹粉魚翅鹹了,居然也入了貴人的眼。如今水漲船高,連東家老爺也要另眼相看。今後可就是太白樓的東家之一了,我們都得巴結著點才是。」 寧有方心情正好,倒也沒把這些刺耳的話放在心上,一笑置之。 寧汐卻不樂意聽這些,故作惋惜的歎道:「只可惜四皇子殿下沒留意王伯伯做的那幾道菜,不然,今天這麼風光就該是王伯伯了。」 這一番話軟中帶刺,直直的戳中了王麻子的心裡。 王麻子的臉青一陣紅一陣,暗暗咬牙切齒,臉上卻還得擠出笑容來。只是那笑容實在說不上好看就是了。 寧有方看著,心裡別提多痛快了,卻故意瞪了寧汐一眼:「汐兒,你一個姑娘家,說話別這麼刻薄。快些給王伯伯賠禮道歉。」眼裡分明還有笑意。 寧汐心裡偷樂,臉上卻立刻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道:「王伯伯,我人小不懂事,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還請您別放在心上」 王麻子被擠兌的滿肚子窩火,卻也拉不下臉和一個小姑娘做口舌之爭,輕哼了一聲扭過了頭去。 眾人看在眼底笑在心裡,這個王麻子也太不識趣了。 寧有方如今風頭正勁,又得東家老爺看重,寧願分一成干股給他也要將他留在太白樓。想也知道,今後這太白樓就徹底是寧有方的天下了。但凡有點眼色的,都該懂現在該怎麼做才對…… 「寧老弟,你這生病剛好,別太累著了。有什麼事儘管交代一聲,由我們幾個做就是了。」胡老大果然最是圓滑世故,這番話聽的人舒坦極了。 寧有方笑了笑:「不用歇,我都歇了這麼多天了,現在滿身的力氣,就等著做事了。」 甄胖子湊趣的笑道:「前幾天不知多少客人指名要吃那道蟹粉魚翅,今天你既然來了,就等著忙活吧」 話音剛落,就見孫掌櫃笑呵呵的親自過來了,親熱的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寧老弟,你今天可有的忙了。剛才有位客人來定了兩桌宴席,指名要你做菜。對了,一定要有干燒魚翅和蟹粉魚翅。」 寧有方立刻打起精神應了。 孫掌櫃又笑道:「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打從今兒個開始,但凡是指名要你做宴席的,要加二兩銀子。」 寧有方一愣,反射性的說道:「這價格不會太高了?」太白樓的宴席價格本來就貴,再加二兩銀子,可就更貴的離譜了。這還有客人肯來吃嗎? 孫掌櫃露出狡黠的笑容:「貴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要不是寧老弟肯留在太白樓,現在已經到四皇子殿下的府上做廚子了。這洛陽城裡的貴人們就算花再多的銀子,也吃不到你做的菜餚了不是?」 所謂水漲船高,抬價是必須的。吃的起五六兩銀子宴席的客人,根本不在乎再多這二兩。反而會更加趨之若鶩。這也是做生意的一種手段啊當然,前提條件是大廚的名氣要足夠響亮才行寧有方很快的明白過來。又是激動又是忐忑,既為自己的名氣暴漲高興不已,又暗暗擔心著客人會不買賬。 要是到時候指名讓他做宴席的客人寥寥無幾,他這臉還往哪兒放? 當著眾廚子的面,這種洩氣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可一到了小廚房裡,寧有方的笑容頓時收斂了大半。 寧汐稍微一思忖,便猜出了寧有方的心思,忙笑著安撫道:「爹,你就別擔心了。孫掌櫃既然敢抬價,肯定是有把握的。」 寧有方苦笑一聲:「他有把握,我可沒把握。要是生意不如以前,我可就丟人了。」 寧汐笑著給寧有方鼓勁:「爹,你要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肯定會有很多客人搶著來捧場的。到時候一天來個十幾桌,只怕你連忙都忙不過來呢」 寧有方啞然失笑,深呼吸口氣點點頭:「好,我也等著這一天」 父女兩個對視一笑。 接下來也沒時間說閒話了,得為中午的兩桌宴席開始做準備了。 寧有方分外仔細的處理的魚翅,忙的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寧汐則忙著切菜,至於冷盤和配菜的活兒,當然還是張展瑜的。 還沒等完全準備好,就見來福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寧大廚,孫掌櫃讓我來告訴你,剛才又有客人來定宴席了。指名讓你做菜。說是照八兩銀子的桌席預備著。」 寧有方眼睛一亮,答應的分外乾脆。這對他來說,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兆頭啊再接下來,寧有方開始頭痛了。 「寧大廚,又有一桌客人來了……」 「寧大廚,孫掌櫃說了,這桌客人實在推不掉,說是寧願多等一會兒……」 他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好的菜餚又費事費工,滿打滿算也最多忙個三四桌而已。再多可就忙不過來了。偏偏有的客人是推也推不掉。 這麼一來,寧有方整整忙了幾個時辰,下午幾乎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晚上又接著忙活。一天下來,累的手腳發軟。 第六十六章 一絲疑雲 到了子時,寧有方總算閒了下來,卻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寧汐也跟著忙了一天,也累的不得了,眼裡卻閃著亮晶晶的笑意:「爹,你現在還擔心嗎?」 屈指算來,今天整整忙了近十桌宴席。比平日裡多了一倍。聽說孫掌櫃還推掉了不少,或是將桌席轉給別的廚子做了。 寧有方得意的咧嘴笑了,用寧汐再熟悉不過的語調吹噓道:「有什麼擔心的,我這樣的手藝,還愁客人不肯來嗎?」 寧汐咯咯的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無比歡快。 這些天她一直暗暗為當時做過的事情內疚自責。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她都破壞了寧有方的夢想。 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寧有方現在也算闖出名堂來了,一躍成了洛陽城裡最炙手可熱的大廚。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名氣還會越來越響亮…… 寧汐越想越高興,本已疲乏的身子忽然有了力氣:「爹,你肯定餓了吧我去做點吃的。」 寧有方哪裡捨得寧汐忙碌,忙笑道:「還是我來吧」 寧汐笑嘻嘻的將正欲起身的寧有方按了回去:「爹,你都忙了一天了,就好好的歇著吧我去下碗麵給你吃。」 寧有方心裡一暖,果然不再拒絕。 寧汐利索的去了廚房,開始忙活起來。 案板上有□好的麵條,鍋裡還有溫熱的雞湯,各種食材配料更是應有盡有。不一會兒功夫,一碗熱騰騰的湯麵就做好了。 寧汐想了想,又特地炒了份竹筍肉絲,還有一個青椒茄絲,再涼拌了一盤黃瓜一盤蘿蔔絲,放在托盤上一起端了過去。 「爹,麵條來啦」寧汐笑嘻嘻的進了飯廳,意外的看見張展瑜竟然也在。 也不知他和寧有方在說些什麼,兩人的臉色都有些怪怪的。 寧汐也沒時間細想,笑瞇瞇的招呼道:「張大哥吃過了嗎?和我們一起吃吧」 張展瑜僵硬的笑了笑:「不、不用了,你們吃吧我先回去歇著了」說著,匆匆的走了出去。 「張大哥這是怎麼了,怎麼怪裡怪氣的。」寧汐咕噥了一句,忙碌著將托盤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又將麵條和幾樣小菜一一放了下來。 寧有方神色自若的笑了笑:「別管他了,我肚子餓的要命,至少能吃兩大碗。」 寧汐樂呵呵的應道:「鍋裡還有好多呢吃三碗也有。」說著,坐到了寧有方的身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麵條是寧有方親手□的,筋道又有嚼勁。雞湯香濃美味,喝一口心裡熱乎乎的。再吃著爽口的小菜,別提多滋潤了。 寧有方邊吃邊讚道:「汐兒,你這道竹筍肉絲炒的很夠火候,酸辣微甜,用來配麵條吃再好不過了。」以一個學徒的水平來說,寧汐的進步只能用神速來形容了。 寧汐被誇的美滋滋的,一臉期待的追問道:「那這道青椒炒茄子呢?」 寧有方嘗了一口,暗暗一驚。 茄子是最常見的家常菜,要想做的美味又美觀,卻是很考究廚子手藝的。眼前這一盤青椒炒茄絲,色澤鮮亮,香氣誘人,吃到嘴裡一點都不油膩。簡直可以和太白樓裡普通廚子的手藝媲美了。 寧有方忍不住問了句傻話:「汐兒,這是你親手做的吧沒請別的廚子幫忙吧」 這句話可比任何讚美都來的有力度。寧汐頓時眉開眼笑,得意極了。慇勤的又夾了涼拌黃瓜送到了寧有方的嘴邊。 寧有方樂滋滋的張口吃了,又夾了一筷子蘿蔔絲送入口中。那酸甜的味道立刻在舌尖瀰漫開來。令人食慾大增。 寧有方果然吃了滿滿兩大碗,和寧汐一起將幾盤小菜一掃而空,吃的飽飽的,全身的疲乏似乎也散去了不少。 「汐兒,從明兒個開始,你做我的二廚吧」寧有方忽的笑著說道:「你的刀功做二廚已經沒問題了。」 寧汐心裡一動,反射性的問道:「那張大哥呢?」 寧有方笑了笑,眼底閃過了一絲冷意:「憑他的手藝,早就能做廚子了。總跟著我切菜配菜做冷盤,實在是屈才了。明天開始,我就讓他到大廚房做事去。」 做二廚自然沒有做大廚的工錢高。張展瑜卻一直跟著他做二廚,那點子小心思誰能猜不出來? 寧汐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忍不住追問道:「剛才張大哥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事嗎?」也不知張展瑜這兩年到底從寧有方這兒學了多少東西。以他的性子,怎麼肯輕易的就離開寧有方身邊? 寧有方避重就輕的應道:「他雖然沒直說,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我也不好一直留他在身邊,免得耽誤了他。」 寧汐皺起了眉頭:「可是,現在這麼多客人指明要你做菜。說不定以後還會越來越忙,要是再少了張大哥,人手可就更不夠用了。」 寧有方笑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明天就跟孫掌櫃說一聲,再調一個人到我身邊來就是了。」 寧汐也不好再說什麼,點點頭應了。說實話,張展瑜平日裡做的那些事情,她早就學的差不多了。讓她頂替張展瑜的位置,根本不在話下。 寧有方見寧汐不再追問,也悄悄鬆了口氣,忙笑著說道:「都這麼晚了,快些回屋好好休息,明天還得早起呢」 寧汐乖巧的應了。 這麼晚了,也不方便再回去。寧汐也在太白樓後面的屋子裡歇了下來。這間屋子早上便被打掃過來了,還算乾淨。 寧汐匆匆的漱洗了一番,就睡下了。累了一天,幾乎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大早,寧汐便早早起床了。收拾整齊之後,便笑瞇瞇的去敲了寧有方的屋門:「爹,快點起床啦」 門應聲開了,寧有方早已穿戴整齊,一臉的神清氣爽。 寧汐淘氣之心大起,一本正經的打量寧有方兩眼,煞有其事的說道:「久聞寧大廚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風度不凡啊」 寧有方被逗的哈哈大笑,忍不住拍了拍寧汐的頭:「你這丫頭,整天拿我開心。好了,快些到廚房那邊吃早飯去。今天肯定會很忙,你又得接受展瑜所有的事,也夠你忙的了,」 寧汐自信滿滿的挺起胸膛:「爹,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好好做事,不會讓你失望的。」 寧有方滿意的點點頭,親暱的扯著寧汐的袖子去了廚房。 其他的廚子大多還沒起來,廚房裡倒是頗為清淨。寧有方利索的生了火,做了一大鍋的疙瘩湯。 寧汐忙著醃製了兩樣小菜。待大廚們來了之後,早飯也就好了。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吃著,倒也頗為熱鬧。 張展瑜來的遲了些,臉色有些憔悴,眼裡還隱隱的有些血絲,顯然昨夜沒睡好。 寧汐笑著和張展瑜打了個招呼:「張大哥,今兒個怎麼來的這麼遲啊?快些坐下吃早飯吧」 張展瑜匆匆的擠了個笑容,卻沒搭茬,反而坐到了另外一桌去。 寧汐的笑容一僵。雖然張展瑜不愛說話,可卻從沒像現在這般撂過臉色。再聯想到昨天晚上寧有方說過的那些話,寧汐心裡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了?為什麼張展瑜忽然要去到大廚房去做事? 如果他是心甘情願要走,見了她不該是這個反應吧…… 小四兒見寧汐僵直的站著,笑著喊道:「汐妹子,你一直這麼站著做什麼?快些坐下吃飯吧」 寧汐回過神來,笑著點點頭,也坐了下來。目光卻不自覺的連連朝張展瑜瞟了過去。張展瑜似是察覺到了寧汐的目光,索性側過了身子,直接給寧汐一個背影。 寧汐蹙起了眉頭,心裡掠過一絲淡淡的酸澀。 到太白樓這幾個月來,她和眾人都相處的不錯。尤其是小四兒他們幾個,幾乎眾星捧月一般的圍在她的身邊。一個個爭著搶著和她說話。 可張展瑜呢,明明相處的時間最多,卻極少主動和她說話,甚至連笑容也很吝嗇。今天更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難道重生之後,她沒有前世可愛討人喜歡了嗎? 寧汐努力的思索著這個問題,目光時不時的落在張展瑜的背上。 王喜在一旁看著,心裡酸溜溜的,咳嗽一聲說道:「汐妹子,你今天梳的髮辮挺好看。」 寧汐啞然失笑,為了方便做事,她每天都梳一條油光水滑的辮子,連絹花都懶得戴。哪裡談得上好看不好看。 不過,出於禮貌,她還是笑著道了謝。 那張秀氣的小臉在晨曦中就如同枝頭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惹人憐愛。看的幾個少年心底癢癢的。 胡青眼珠轉了轉,忽的湊近問道:「汐妹子,聽說張大哥從今天起就要到大廚房裡做事了。是不是真的?」 寧汐點了點頭:「昨天晚上爹是這麼說的,不過,具體怎麼樣,我也不知道。」 小四兒好奇的插嘴:「張大哥跟寧大廚做了兩年的二廚,怎麼一下子又要到大廚房去了?」 第六十七章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此言一出,各人都看了過來,顯然對此事都很好奇。 寧汐揮開那絲奇怪的感覺,笑著應道:「張大哥總不能一直做二廚吧他的手藝這麼好,早就能上鍋做菜了。」 這話也有道理幾個少年一起點頭。 胡青忽的想起了一個問題:「汐妹子,如果張大哥這麼走了,寧大廚身邊不就缺少人手了嗎?」以寧有方現在的名氣聲勢,每天得應付好多慕名而來的客人。 寧汐笑吟吟的說道:「是啊,所以爹打算讓我接替張大哥呢」 小四兒驚歎出聲:「汐妹子,你都能做二廚了嗎?真是太厲害了」短短幾個月,竟然就能做二廚了,實在讓他這個做了一年多學徒的人羞愧啊王喜等人也都流露出了羨慕的神情來。 寧汐隨意的一笑:「爹這麼忙,我一個人肯定不行的。到時候,只怕還得再掉一個人過來。」 胡青聽了心裡一動,眼眸亮了起來,腦子裡飛快的打起了小算盤。 王喜卻直接多了,腆著臉央求道:「汐妹子,要不,你和寧大廚說一聲,讓我跟著他做事吧」 偷師不偷師的,他倒無所謂,關鍵是天天能和寧汐待在一起做事…… 胡青嘲弄的一笑:「王喜,你把這話學給你爹聽聽。等他同意了再說吧」誰不知道王麻子和寧有方的關係最差,王麻子肯同意才是怪事。 王喜被戳中了痛處,臉色難看起來,瞪了胡青一眼:「得了,別在這兒說風涼話了。我去不了,你就去的成嗎?」 胡老大也是響噹噹的大廚,肯定不樂意讓自己的學徒跟著寧有方做二廚的。 胡青卻不動怒,只笑了笑就住了嘴。王喜想找茬也沒法子,輕哼了一聲將頭扭了過去。一場小小的風波就此消弭無形。 寧汐滿腹心事,也沒了心情說笑,匆匆吃了早飯之後,就進了小廚房裡做事。 寧有方去找孫掌櫃說話去了,小廚房裡只有她一個。耳邊只有叮叮咚咚的切菜聲,安靜的讓人有些心慌。 寧汐不自覺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怔怔的看著另一邊的案板。那是張展瑜平裡所站的位置,現在卻空無一人。 到底是為了什麼?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不行,她要去問個清楚 寧汐放下手中的刀,一路小跑到了大廚房。周大廚正在給張展瑜安排事情,見寧汐來了,不由得一愣,笑著打趣道:「汐丫頭,你現在榮升寧大廚身邊的二廚了。恭喜啊」 寧汐甜甜的笑道:「周伯伯別抬舉我了,我哪能做得了二廚。我爹就是想讓我多鍛煉鍛煉。」 張展瑜一直沒有吭聲,緊緊的抿著嘴唇。聽到寧有方的名字之後,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黯然。 寧汐一直在悄悄的留意著他的神情變化,此時忽的笑道:「張大哥,借一步說話好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張展瑜出乎意料的拒絕了,面無表情的應道:「廚房裡還有很多事要做,有什麼改天再說吧」說著,竟然就這麼走開了。 寧汐愣住了,壓根沒想到張展瑜如此拒人於千里。 不過,她現在終於可以確定,張展瑜絕不是自願離開的。這其中定然有些她不知道的內情周大廚咳嗽一聲,笑著打圓場:「汐丫頭,展瑜剛到大廚房來,得先適應適應,今天肯定很忙。你有什麼事以後再找他說吧」 寧汐只得點了點頭,正待說什麼,就見寧有方笑著走了進來。 寧有方見寧汐也在,略有些意外:「汐兒,你怎麼過來了?」悄悄瞄了張展瑜一眼,見張展瑜沉默的站在一旁做事,才稍稍放了心。 寧汐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笑著說道:「爹,你和孫掌櫃說過了麼?」 寧有方點點頭:「說過了,孫掌櫃怕我忙不過來,所以特地調兩個廚子給我。」說著,便點了兩個廚子的名字。 這兩人都是大廚房裡的二廚,被點了名都是一喜。寧有方如今可是太白樓的頂樑柱,能在他身邊做二廚,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兩個廚子將自己慣用的刀具帶上,到寧有方的小廚房裡聽吩咐就行了。 寧汐和他們也都是熟悉的,很快就有說有笑起來,倒是比原來還要熱鬧些。 寧有方顯然是想好好的磨練寧汐一番,竟然把最重要的配菜任務都給了她。而且故意只說個菜名,便冷眼旁觀著寧汐忙活。 寧汐很快的明白了寧有方的用意,一聲不吭的端了大大的空盤子,將一應食材配料都放在了盤子上,然後送到了寧有方的手邊。 寧有方瞄了一眼,心頭暗暗點頭。 寧汐不僅將所有的配料都拿齊了,而且份量也恰到好處,剛好夠一盤的。比起做事細心的張展瑜來,也是不遑多讓。 短短幾個月,寧汐就有如此進步,簡直可以用神速來形容了或許,真的能在短短的兩年內出師也說不定…… 想到這兒,寧有方咧嘴笑了。忽然覺得渾身都是勁頭,做菜都比平日裡更有精神。 這一天,寧有方又忙了十桌宴席。寧汐跑來跑去的忙活,腿都跑的發軟了。 寧有方忙裡偷閒瞄寧汐一眼,見她小臉紅通通的額上滿是汗珠,心疼的說道:「汐兒,你先去歇會兒吧我這兒也就剩幾道菜了,有他們兩個在這兒幫忙就行了。」 寧汐想了想便點頭應了,順理成章的出了小廚房。 此時大廚房裡基本上都歇了下來,廚子們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休息說話。張展瑜默默的坐在一邊,顯得有幾分落寞。 寧汐直直的走到張展瑜面前,低低的喊了聲:「張大哥,現在方便嗎?」 張展瑜抬起頭來,直直的看入那雙似水般靈動的雙眸,心裡一顫。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愈發黯淡。 寧汐卻很堅持的看著他:「就說幾句話,不會耽誤你很久的。」 過了片刻,張展瑜終於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去。寧汐默默的跟了上去。其他的廚子們都顧著說話聊天,倒沒留意他們倆的動靜。 張展瑜一直走到了後排的屋子前,才停住了腳步。頭也沒回,淡淡的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寧汐反而沉默了,良久,才輕輕的問道:「張大哥,你昨天晚上對我爹說了什麼?」 張展瑜忽的笑了,那笑聲有些難言的苦澀:「寧汐,你這麼聰明,早該猜到一切了。為什麼還要逼著我把實話說出來。」 寧汐的心慢悠悠的沉了下去,聲音有些顫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張展瑜緩緩的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寧汐。 銀白的月光下,那張小臉驚人的秀氣,烏黑的眸子如一汪清泉,澄澈美麗的不可思議。 他怎麼可能討厭這樣的聰慧美麗又可愛的女孩子? 張展瑜暗暗握緊了拳頭,一字一頓的說道:「是,我討厭你」 寧汐身子顫了一顫,不自覺的退後了半步,愣愣的看著面容有些扭曲眼裡滿是痛苦的張展瑜。 「我討厭你的聰慧伶俐,不費多少力氣就博得了所有人的另眼相看。我討厭你的天資聰穎,別人要花許久才能學會的東西,你卻是一看就會一學就懂。」 張展瑜定定的看著寧汐,不假思索的說了下去:「你知不知道,有你這樣的人在,會讓我更恨自己的平庸無能。我明明這麼努力,可不管怎麼樣也得不到寧大廚的歡心。他不肯收我為徒,只讓我跟在他身邊做二廚。我怕犯了他的忌諱,從不敢偷看偷學。就這麼老老實實的做了兩年的二廚。本來他已經有點動搖想收我為徒了,可你又來了……」 寧有方對寧汐的百般疼愛和教導,讓他又羨慕又忿恨。而寧汐的天資聰穎,更是讓他陷入了極為矛盾的心情中。 喜歡她嗎?當然是喜歡的。 那張甜甜的笑顏,如同陽光一般照亮了暗淡的廚房,更是悄然的照進了他的心田。每當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每當她笑嘻嘻的喊著「張大哥」,他的心裡就泛起陌生的甜意。 可這份喜歡裡,卻夾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羨慕,嫉妒,不甘,忿恨,這些負面的情緒每天每夜的折磨著他,讓他終於衝動的做出了不該做的事情…… 「那一天,我送你回去,你在陳記藥鋪裡買了番瀉葉吧」張展瑜的語氣很肯定。 寧汐既沒點頭也沒搖頭,白皙的臉在月光下隱隱的有些蒼白。 張展瑜自嘲的笑了笑:「那一天寧大廚鬧肚子過後,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就偷偷的去陳記藥鋪問了問。雖然隔了兩天,可藥鋪裡的夥計對你的印象深刻極了,我剛形容幾句,他就記起了你。」 接下來的事不用多說也都明白了。 張展瑜知道了此事之後,暗暗竊喜不已。自以為找到了好機會。所以,才會迫不及待的將此事告訴了身體剛痊癒的寧有方。 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寧有方竟會是那樣的反應。 第六十八章 枉做小人 「閉嘴」寧有方狠狠的瞪著他:「不准你胡說」 張展瑜事前猜想過寧有方的種種反應,傷心失望難過憤怒等等。可眼前的這一種,顯然不在他的預料中:「寧大廚,你不相信我嗎?我真的沒說謊……」 寧有方冷冷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張展瑜,別在我面前耍小聰明。你心裡在打什麼主意,我很清楚。」 張展瑜啞然,愣愣的看著寧有方。 寧有方嘲弄的笑了笑,眼裡卻全無笑意:「你以為誣陷汐兒幾句,我就會氣的將汐兒攆回家去,然後就會收你為徒嗎?真是可笑」 張展瑜臉色發白,結結巴巴的為自己辯解:「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寧大廚,你聽我解釋……」 「沒什麼可解釋的。汐兒是我的女兒,她什麼樣我比誰都清楚。你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我沒揍你,是看在你這兩年做事還算盡心。不然,我早對你不客氣了」 寧有方頓了頓,繼續說道:「從明天開始,你就別在我身邊做事了。去大廚房吧還有,在汐兒面前,你不准提及一個字。不然,這太白樓你也別想待了」 那一番話,在他的耳邊不斷的迴響。 張展瑜臉色慘白,身子微微顫抖著,頭腦一片空白。 再然後,寧汐笑瞇瞇端著盤子進了飯廳,甜甜的喊了聲「張大哥」。那一刻,他的心像被針戳了一般的疼痛。竟然不敢看那張甜美的笑顏,就這麼落荒而逃。 然後,一夜未眠。 寧有方說一不二的耿直脾氣,張展瑜比誰都清楚。可還是抱了一絲僥倖之心。暗暗期盼著寧有方能手下留情,別真的趕他走。 可今天早上剛到廚房,各人就知道了他要到大廚房做事的事,紛紛恭喜了幾句。顯然,寧有方是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讓他進小廚房了兩年的心血兩年的期盼,就這麼成了泡影…… 張展瑜僵直的站著,定定的看著寧汐:「你要知道的事,現在全都知道了。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旋即自嘲的笑了:「估計我在太白樓也不會待多久了,你要是想罵我,可得抓緊機會。」 寧汐用力的咬著嘴唇,半晌,終於顫抖著問道:「張大哥,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討厭到要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來傷害她嗎? 張展瑜不敢再看那雙盈盈的泛著霧氣的眸子,狠狠心扭過了頭去:「現在問這個還有必要嗎?」 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吐露心底那一絲喜歡了。就讓她徹底厭惡他吧因為現在,就連他都在厭惡自己了…… 寧汐眨巴眨巴眼睛,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嚥了回去,輕輕的說道:「張大哥,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想做個好廚子。其實,我爹一直很看重你,不然也不會讓你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久。而且他已經把你當徒弟來看了。不然,那一天他做干燒魚翅的時候,絕不會讓你站在鍋邊打下手的。」 張展瑜心裡一緊,霍然抬起頭來:「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寧汐長歎一聲,靜靜的凝視著張展瑜:「如果你能按捺住性子,不出半年,我爹就會正式收你為徒了。」 雖然寧有方沒有直接說過這些,可從平日無意中流露的隻字片語來看,確實有這個心意。 張展瑜緊緊的抿著嘴唇,眼底流露出幾絲悔意。臉上勉強維持著鎮靜,可握起的拳頭卻是青筋畢露。 寧汐似還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低低的歎道:「張大哥,你這麼做,我真的很失望很難過……」 那迅速閃過的一絲水光刺痛了張展瑜的眼,他不敢再看寧汐,迅速的將頭扭到了一邊去。 寧汐沒有再說話,默默的轉身離開了。 直到那個小小的身影走遠了,張展瑜才緩緩的轉過了頭,眼角邊一片潮濕。從今以後,他再也沒資格喊她一聲「汐妹子」了吧…… 寧汐悶悶的回了小廚房。 寧有方總算忙的告一段落,正喝著茶水休息。見寧汐回來了,挑眉笑道:「你剛才跑哪兒去了?」 寧汐怔怔的看了寧有方一眼,不知怎麼的,到了嘴邊的問話愣是說不出口。 爹,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了吧處心積慮讓你鬧肚子的是我,在蟹粉裡動手腳的也是我。 非親非故的張展瑜背後告密,她尚且如此難過。那麼寧有方呢?在知道這一切都是最疼愛的寶貝閨女做的手腳之後,心裡會是何等的難受? 可是,他非但隻字未提,還逼著張展瑜離開。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免得她尷尬難堪啊寧汐的手微微顫抖著,心裡又酸又澀,又夾雜著絲絲感動和暖意。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寧有方見她沒說話,關切的追問道:「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太累了?」 寧汐定定神,扯出一絲笑容:「爹,你別擔心,我不累。」既然寧有方不肯說破,她也只能默默的領受他的體貼了。 寧有方笑了笑,親暱的拍拍寧汐的頭:「要是累了,就早點去歇著吧以後天天都像這麼忙,你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呢」 寧汐打起精神笑道:「你就放心吧我能應付的。保準在最短的時間裡把你的手藝都學到手。」 寧有方樂呵呵的笑了:「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有自信,還是在吹牛」 寧汐調皮的拌了個鬼臉:「爹,你該不是在擔心我會搶了你的飯碗吧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樣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哦」 父女兩個對視一笑。很有默契的沒有提起張展瑜這個名字。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正如寧有方所預料的,太白樓的生意越來越好。慕名而來的客人也越來越多。孫掌櫃天天算賬的時候都樂的合不攏嘴,恨不得寧有方每天多接下幾桌客人才好。 雖然寧有方正值壯年做事利索,又有寧汐等人做幫手,可還是忙不過來。每天十桌已經是極限了。再多只能推掉,或者讓客人另外挑個廚子做菜。 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在眼前溜走,孫掌櫃實在肉痛,想來想去,終於想出了一個餿主意,悄悄的找了寧有方到一旁商量:「寧老弟,要不這樣,以後只要有客人點名讓你做宴席,我就先答應了。然後讓別的大廚做菜送上去……」 話音未落,寧有方就皺起了眉頭,不假思索的拒絕:「這可不行。每個廚子手藝不一樣,就算做同一道菜,味道也不可能相同。要是被客人察覺出來不對勁,我們太白樓的招牌可就被砸了。」 若真的出現那樣的情況,他寧有方的名氣豈不是也被毀了? 賺錢固然重要,可誠信更加重要。他可不做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情孫掌櫃訕訕的一笑:「你別急嘛,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要是你不同意,就算了。」 寧有方正色說道:「孫掌櫃,我這個人說話直率,你千萬別往心裡去。不過,這種事情還是不做為好。不管做什麼生意,都得講究誠信。時間長了,才會有更多的客人願意來。你說是不是?」 孫掌櫃難得的老臉一紅,連連點頭稱是。 從孫掌櫃那裡回來之後,寧有方很自然的將此事說給寧汐聽了,還感歎道:「好在我及時拒絕了。不然,孫掌櫃只怕真的會這麼做了。」 寧汐想了想,笑著說道:「爹,其實孫掌櫃會這麼想,也在情理之中。我們太白樓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當然希望銀子賺的越多越好。你現在名頭越來越響,好多客人寧願多花點銀子,也願意吃你做的菜。一部分是因為你做菜好吃。更重要的也是客人們的虛榮心在作怪。其實,只要打著你的名頭,就算是別的廚子做菜端上去,保準也沒人吃的出來。」 寧有方啞然失笑,忍不住點點頭:「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大部分客人就是吃個熱鬧開心。真正懂得吃又會吃的少之又少。 做廚子這麼多年,遇到最挑剔的食客莫過於容瑾了。當時雖然被氣的不輕,可現在回想起來,又覺得遇到這麼一個懂得吃的客人也是很有挑戰的事。 寧汐嘻嘻一笑,俏皮的眨眨眼:「這樣吧,爹,我給你出個主意。又能多應付些客人,又不會砸了太白樓和寧大廚的招牌。」 寧有方興致勃勃的「哦」了一聲:「快些說來聽聽」 寧汐故作漫不經心的笑道:「我學徒的時間還短,只能做些打下手的活兒。想幫忙也幫不上。要是爹再收一個手藝不錯的廚子做徒弟,稍微調教幾個月,就能派上用場了。」 寧有方笑容一頓,若有所思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心裡一咯登,硬著頭皮說了下去:「到時候就算被客人發現不對勁了,也能圓過去。爹,你說呢?」 寧有方挑眉,淡淡的「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寧汐等了一會兒,見寧有方還是沒吱聲,索性腆著臉笑道:「爹,你說我這主意好不好?」 第六十九章 釋懷 寧有方瞄了寧汐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你這丫頭,跟我說話還這麼拐彎抹角的。想說什麼直說就是了。」 寧汐陪笑道:「我說的已經很明顯了嘛爹,你廚藝這麼好,就收我這麼一個徒弟,實在太可惜了。還是再多收個徒弟吧也能將我們寧家的廚藝發揚光大是不是?」 寧有方從善如流的接口:「你的主意倒是不錯。不過,太白樓裡的大廚不算在內的話,一共十幾個廚子。我該收誰做徒弟好呢?」 寧有方顯然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偏偏在這兒裝傻充愣。 寧汐繼續陪笑,含糊其辭的說道:「當然是要挑聰明又勤奮的,年齡不要太大,最好是和爹比較熟悉。又有上進心的……」 說到後來,寧有方眼中的笑意已經越來越明顯。 寧汐終於紅了臉,撅著嘴巴撒嬌:「爹,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誰。」 寧有方忍不住歎道:「你這丫頭,心腸也太好了。你對人家掏心掏肺的好,人家可未必領情啊」那一晚的事情,她肯定還不知道吧寧汐抿唇笑了笑,自然猜到了寧有方此時在唏噓什麼,卻也不便說破,想了想說道:「爹,張大哥跟著你做了兩年的二廚,他的一切你最清楚。他既有天分又很勤奮,稍加調教,肯定是個好廚子。」 寧有方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是啊,張展瑜雖然不如寧汐天資聰穎,可也是個難得的好苗子。如果不是有寧汐在,只怕他早就收了張展瑜為徒了。 只是,那件事始終讓他耿耿於懷…… 寧汐見寧有方已經開始動搖了,便笑著住了嘴。 寧有方一時發怒,才會將張展瑜攆走。現在過了大半個月,氣也該消的差不多了吧或許,再過一陣子,寧有方就能徹底想開,收張展瑜為徒了。 正想著,周大廚忽然急匆匆的走了過來,一臉的凝重。 寧汐笑著打趣道:「周伯伯,出了什麼事情了?你的臉色好難看」 一向愛說愛笑的周大廚卻沒了說笑的心情,皺著眉頭沉聲說道:「展瑜剛才昏倒了」 什麼?寧汐和寧有方一起動容,霍然起身,異口同聲的問道:「他怎麼了?怎麼會昏倒?」 周大廚歎口氣說道:「這小子自打到了大廚房以後,每天都低頭做事,連話也不肯說。每天吃的很少,聽說睡覺也不踏實。我看著他臉色不太好,想讓他休息兩天,他又不肯。今天做完事之後,他忽然昏了過去。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我已經讓胡青他們幾個把他扶到屋子裡休息去了。又讓小四兒去請郎中了。」 寧有方不假思索的說道:「我現在就去看看他。」說著,抬腳就走。 寧汐連忙小跑跟了上去:「爹,我也去」 此時正值下午,正是太白樓裡最清閒的時候。廚子們可以閒聊休息或者睡會兒。今天卻一窩蜂的都擠在張展瑜的屋子裡。 寧汐進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張展瑜。 短短的半個多月,他消瘦了許多,面色很是憔悴。此刻閉著眼睛躺在那兒,看起來很是可憐。 寧汐悄然歎口氣。這些天,他一定很愧疚自責吧所以才會這樣的折騰自己。 雖然不在一起做事了,可她和張展瑜每天都有碰面的機會。不過,每次遇見,他都會遠遠的就避開。如果沒法子避開,他也會悶不吭聲的低下頭,或是直接一個人坐到最角落的位置裡。 不管誰和他說話,他都那副死氣沉沉愛理不理的樣子。時間一長,別的廚子都覺得他不合群,自然而然的疏遠了他。 這半個多月來,張展瑜根本沒有真正的笑過吧寧有方複雜的眼神落在張展瑜消瘦憔悴的臉上,也歎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就在此時,張展瑜悠悠的醒轉過來,他費力的睜開眼,愣愣的看著屋子裡的人,費力的吐出幾個字:「我、我怎麼在這兒?」 周大廚歎道:「你剛才忽然昏倒了,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只好先送你回來躺著休息會兒。小四兒去請郎中了,估計一會兒就來了。」 張展瑜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讓大家活兒跟著擔心了。不用請郎中了,我休息會兒就行了。」 胡青插嘴道:「張大哥,你就別逞強了。你剛才昏倒的時候,臉色太難看了。肯定得請郎中看看,抓些藥才能好的快些。」 眾人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了幾句。 張展瑜勉強打起精神謝了眾人幾句,不過,從頭至尾,他都沒敢正眼看寧有方,更不敢看寧汐一眼。 寧有方沒有吱聲,寧汐卻忍不住了,關切的湊上前去:「張大哥,你近來瘦了好多呢得好好保重身體啊」 張展瑜終於看向寧汐。 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沒有一絲怨懟嫌惡,反而滿滿的都是關懷。 張展瑜的心裡酸酸澀澀的,眼眶裡似有什麼蠢蠢欲動,聲音都有些沙啞了:「謝謝汐妹子……」 小四兒急促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大傢伙兒讓一讓,郎中來啦」 眾廚子忙讓了過來,那個四十多歲的郎中立刻上前來問診。又是搭脈又是看舌苔,好一會兒才說道:「這位小哥兒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寢食不安又思慮過多,再加上勞累過度才忽然昏倒過去。好好歇兩天就沒事了。」 說著,又開了一副清火去熱的藥方。 寧有方二話不說掏了出診費給那個郎中,那郎中攥著兩錢銀子,臉上立刻笑開了:「多謝寧大廚」果然不愧是太白樓的主廚,出手真是大方啊寧有方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將那郎中送了出去,又讓小四兒去藥鋪抓藥去。然後吩咐道:「展瑜需要好好休息,這兩天就別做事了。你們也都回去休息會兒,晚上還有的忙。」 屋子裡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寧有方才瞄了臉有愧色的張展瑜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別想太多了,好好休息。」 張展瑜低低的應了聲:「是,謝謝寧大廚。」 寧有方輕描淡寫的說道:「等過兩天,就別這麼叫我了。」 張展瑜一愣,疑惑的看了過來。想及一個可能性,忽的變了臉色,結結巴巴的說道:「寧、寧大廚,我會好好做事的,你就讓我留在太白樓吧」 寧有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解釋,就這麼出了屋子。 張展瑜面如土色,怔怔的躺在床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寧汐看著張展瑜一臉絕望的表情,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張大哥,你平日裡也算機靈,怎麼今天這麼蠢鈍。我爹什麼時候說要把你攆出太白樓了?」 張展瑜苦笑一聲,歎道:「寧大廚剛才那麼說,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寧汐再也忍不住了,咯咯笑了起來。那笑聲如銀鈴一般,無比的清脆悅耳。 張展瑜總算反應過來了,遲疑的問道:「是我誤會了嗎?」 寧汐俏皮的應道:「當然誤會了。爹剛才的意思是,再過兩天,你就該換個稱呼了」 張展瑜心裡猛然一動,眼眸忽的亮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寧汐:「你……你的意思是……」 寧汐也不捉弄了他了,正色說道:「張大哥,我爹一直很看重你。之前一怒之下攆你去了大廚房,這些天他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還是惦記你的。今後你一定要好好跟著他學廚,才對得起我爹的信任和寬厚。」 張展瑜顧不得身體虛弱,掙扎著坐了起來,顫抖著問道:「汐妹子,寧大廚真的不生我的氣了嗎?還肯、肯收我為徒嗎?」 他朝思暮想了兩年,為此甚至做出那樣卑鄙的事情來。可到了最後,卻成了一場空。這些天來,他時不時的精神恍惚,吃也吃不下,一躺下閉上眼睛,寧有方充滿怒意的面孔和寧汐失望傷心的眼神就在他的眼前晃動…… 沒想到,就在他最最低落最最虛弱的這一刻,竟然又出現了一絲曙光。 寧汐微微一笑:「我騙你做什麼,等你休息兩天身體好了,我爹自然會正式的收你為徒……」 張展瑜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下了床,眼裡滿是興奮激動的光芒:「汐妹子,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寧汐促狹的笑了笑:「你狠狠的掐自己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做夢了。」 她隨口開著玩笑,沒想到張展瑜竟然真的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然後疼的「誒喲」一聲叫了起來。 寧汐樂不可支的笑個不停:「張大哥,你還是快些到床上去躺著吧身子還沒好,別再折騰了。」 張展瑜異常的聽話,立刻點頭,乖乖的躺了回去。腦子裡依舊暈暈乎乎的,看樣子,一時半會是沒法子清醒了。 寧汐沒有說話,靜靜的坐在一旁陪了會兒。 良久,張展瑜才輕輕的說道:「汐妹子,謝謝你」 雖然她沒有邀功,可他對這一切卻是心知肚明,如果沒有寧汐從中出力,寧有方一定不會這麼快就原諒他,甚至還肯收他為徒…… 第七十章 收徒 寧汐淡淡的一笑:「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 張展瑜默然了片刻,羞愧的道歉:「對不起,我真是個卑鄙小人,竟然那樣對你……」 寧汐快速的接道:「張大哥,誰能保證自己沒個犯糊塗的時候。只要你真心悔過了就好。」頓了頓,又歎道:「說起來,我才是最可恨的那一個。如果不是我做了對不起我爹的事情,你也不會一時衝動犯糊塗了。」 想到寧有方待她的好,她就愈發的愧疚。只是,這種晦暗的心情卻不能訴之於口。只能默默的放在心底,任有那份愧疚自責一點點的折磨自己。 張展瑜的心情,也只有她最能體會了。 張展瑜感動的抬起頭,眼眶有些濕潤了:「汐妹子,你和寧大廚對我如此寬厚,我真是……」不知該用什麼言語才能表達心中的那份感激才好。 「張大哥,你什麼也不用說。」寧汐打起精神笑道:「我爹既然肯點頭同意這件事,說明他已經不怪你了。不過,今後你可得有些心理準備才是。我爹可是很嚴格的,你今後肯定會過的很辛苦的。」 張展瑜的注意力果然轉移到了這個話題上,認真的說道:「你放心吧,我絕不會讓寧大廚失望的。」也絕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張展瑜默默的在心底補充了一句,目光靜靜的落在那張溫柔的笑顏上。 她的美麗聰慧人人皆知,可這份善良體貼,卻更令人心折。 從今以後,他一定會盡全力守護眼前的可愛少女,絕不會再做出傷害她一絲一毫的事情來「汐妹子,你真的不怪我嗎?」張展瑜始終不能釋懷,忐忑的又問了一次。 寧汐想了想,很認真的答道:「我當時很生氣,也很失望難過。甚至想過再也不理你了。不過,這麼多天下來,我也想了很多。你那天說的對,我有這樣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爹,是我的福氣。你這麼努力,卻一直沒得到我爹的青睞,也難怪你心裡耿耿於懷了。不瞞你說,確實是我勸爹收你為徒的。我希望你能把握這樣的好機會,做一個真正的好廚子。」 張展瑜的眼裡泛著水光,低低的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這輩子,還從沒人對他這麼好…… 寧汐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愣了許久,也沒說話。 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或許,是因為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種求而不得的痛苦。或許,是因為在對峙的那一刻,他流露出不自覺的痛苦和自責,讓她生出了同病相憐的唏噓。 細細想來,其實他和她身上有許多共同之處。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執著,一樣的不服輸不肯向命運低頭。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狠心傷害了自己最親近的人。 只是,她比他幸運的多。因為她有一個世上最好最寬容最疼愛她的爹。而他,卻什麼也沒有…… 張展瑜見寧汐不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心裡忽的泛起一絲微妙的甜意,不知想到了什麼,黝黑的臉龐浮起一抹淺淺的紅暈:「汐妹子,不管為了什麼,我都很感激你。一輩子都忘不了你的這份恩情」 寧汐回過神來,失笑道:「我要你一輩子感激我做什麼。只要你能認真的跟著我爹學廚藝,將來能繼承他的手藝,做個真正的好廚子,我就很高興了。」 張展瑜定定的看著寧汐,認真的許諾:「我一定會做到的。你等著看我的表現吧」 奇怪,這對話怎麼有點不對勁? 寧汐揮去那絲怪異的感覺,笑著點頭:「好,一言為定我也會努力的,一年之後,我們再來比比誰的廚藝更好。」 張展瑜的眼眸亮了起來,清瘦的臉龐竟是異常的俊朗:「我可不會讓著你的,你輸了可別哭鼻子。」 兩人對視一笑,之前的心結在這一刻悄然散去。 寧汐惦記著廚房還有事要做,笑著起身告辭。 張展瑜默然的看著她轉身離開,就在她的手碰觸到門閂的那一刻,忽的張口問道:「汐妹子,這兒就我們兩個,我想問你一句話。如果你不肯說,我以後絕不會再問了。」 寧汐身子一顫,卻沒回頭:「你想問什麼?」 張展瑜緩緩的說道:「寧大廚這麼疼你,幾乎將你捧在了手心裡。你為什麼還要那樣對他?」將前後的事情聯起來想一想,寧汐的目的是什麼其實顯而易見。這也讓張展瑜困惑不已。 為什麼寧汐要千方百計的阻撓寧有方和四皇子接觸? 這對寧有方來說,分明是個大好機會。可寧汐卻一次又一次的從中做手腳。到最後,寧有方婉拒了四皇子的邀請,肯定也和寧汐不無關係吧寧汐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說道:「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張大哥,從今以後你把這件事徹底忘了吧」 說著,便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張展瑜愣愣的看著寧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心裡忽的升起一絲無法言喻的落寞。旋即搖搖頭,將那絲不該有的低落甩開。 不要再想這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養好身體。然後,等著拜寧有方為師就好了。 想到這些,張展瑜的臉上露出一抹歡喜的笑容。 日夜期盼的好事,竟然就這麼來到了眼前。真像做夢一樣啊之後的兩天裡,張展瑜果然老老實實的喝藥休息。到了第三天的時候,活蹦亂跳渾身都是力氣。神清氣爽的去小廚房裡報到,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寧大廚」 寧有方停下手中的活兒,上下打量幾眼,笑著問道:「身體好些了嗎?」 張展瑜羞赧的笑了笑:「已經好了。」 寧有方點點頭,數落了幾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能把自己糟踐成那樣。不管遇到什麼事,總該愛惜自己的身體……」 張展瑜聽著這番看似嚴厲實則親暱的話語,心裡別提多溫暖了,唯唯諾諾的點頭應了。 寧汐在一旁看著早已忍不住笑了起來,打趣道:「爹,你就別再說了好不好。簡直比老太婆還要囉嗦。張大哥生病剛好,你就少嘮叨一點吧」 寧有方哭笑不得的瞪了寧汐一眼:「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 寧汐淘氣的扮了個鬼臉,笑嘻嘻的問道:「爹,你還是快點安排張大哥做事吧你讓他一直站在那兒,他渾身都不自在呢」 說的可不是麼?張展瑜雖然努力的擠出笑容,可分明還是一臉的忐忑不安。 收徒這件事,寧有方只含糊的暗示過一回。這兩天裡,寧有方卻沒去看過他,也沒跟任何人提起這個。張展瑜心裡要能踏實才是怪事寧有方瞄了張展瑜一眼,卻笑著對寧汐說道:「我就算想安排,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吧」 這次不用寧汐提醒,張展瑜也立刻領會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寧大廚,我一直仰慕您的手藝。若您肯收我為徒,我一定好好學手藝,今後一輩子都孝敬您」 正所謂師徒如父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名分一定下,今後關係就完全不同了。 寧有方眼裡露出滿意的笑容,語氣卻很淡然:「展瑜,我從不肯收徒,其中緣由你也該知道的。今**拜我做了師傅,以後就得把所有的小心思都收起來。想學好手藝,得先學會做人。那些不仁義的事情,絕不能做。知道嗎?」 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若有所指。張展瑜豈能聽不出來? 他二話不說點頭應了,利索的磕了三個響頭。再起身的時候,自然就改口了:「師傅,我先去和周大廚說一聲吧」以後就得來小廚房做事了。 寧有方笑了笑:「還是我去說吧順便也向各人宣佈一聲。」 張展瑜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連連點頭。 寧有方收了徒弟,心情也頗為高昂,笑瞇瞇的領著張展瑜去了大廚房。至於寧汐,當然迫不及待的去跟著湊了熱鬧。 手藝人收徒是很常見的事。只要磕頭改了稱呼,就算是正式的有了名分。只不過,寧有方以前從來不肯收徒,如今忽然來了這麼一出,頓時惹來眾人的嘩然。胡青幾人,更是羨慕的不得了,眼裡都快冒出火星子來了。 周大廚上下打量張展瑜兩眼,笑著調侃道:「展瑜,你這一病,倒是因禍得福了。」 張展瑜心願得償,別提多高興了,連連笑道:「是啊,能得到師傅的垂青,真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馬屁拍的,實在太肉麻了不過,寧有方顯然很吃這一套,早樂的眉開眼笑了。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張展瑜平日裡看著沉默少言,原來拍馬屁的功夫一點都不比她差。 胡老大也打趣道:「寧老弟收了這麼個好徒弟,今兒個可得好好請我們喝一頓。」張展瑜本就底子不錯,稍微調教調教,就是個好廚子了。 寧有方答應的爽快極了:「好好好,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眾廚子都起哄的應了。在眾人的笑鬧聲中,張展瑜分外的神采飛揚,不自覺的看向寧汐,恰好和寧汐含笑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寧汐衝他甜甜的一笑,他鎮靜的回以笑容,心卻漏跳了一拍。 第三卷 重返京城 第七十一章 一年之後 日子在忙碌又充實中悄然滑過了一年。 這一年裡,發生的事情實在不少。 寧暉在鴻儒學堂裡用功苦讀,常常受到夫子的稱讚。前幾天剛考完童生試,看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看來很有希望考中了。 而寧有財也在寧有方的資助下租了間鋪子,開起了一家包子鋪。 寧皓本就對讀書不感興趣,索性退了學,幫著做起了生意。他長的俊俏,嘴又甜,賣起包子來頭頭是道。包子鋪多了他之後,生意倒是愈發好了起來。 前世的寧皓一直游手好閒一事無成,現在卻變的踏實沉穩多了。讓寧汐暗暗高興不已。很多事情都在悄然改變著。這些變化看似不明顯,卻在悄然的改變著寧家所有的人命運。 李家老太太果然沒熬過去年冬天,李家辦了喪事之後,至少在一年之內不能辦喜事,寧雅的婚事自然拖延了下來。 寧汐對此由衷的感到慶幸,背地裡悄悄遊說著寧雅也到包子鋪裡做事幫忙。說了幾次之後,寧雅果然也動了心,每天也跟著去包子鋪做事。經常接觸外面的人和事,寧雅果然比原來開朗活潑了一些,眉宇間漸漸少了怯弱多了幾分堅定。 至於寧汐嘛,變化就更大了。 十三的寧汐,身子開始發育,個頭長高了一些,胸前微微隆起,腰肢纖細。秀氣的小臉漸漸長開,眉目如畫秀美無倫,散發著少女特有的風姿、只是,寧汐依舊穿的極為樸素。那灰色的衣衫和長長的髮辮,幾乎從未變過。 阮氏看著便有些心疼,絮絮叨叨的說道:「人家小姑娘都穿紅戴綠漂漂亮亮的,你倒好,給你做新衣服也不肯穿。整天穿這些衣服,灰撲撲的……」 寧汐笑瞇瞇的安撫阮氏:「娘,我天天在廚房裡做事,哪裡適合穿新衣服。我身上這個就挺好的呢」 阮氏看了寧汐身上的衣服一眼,歎口氣,又改而嘮叨著:「不肯穿新衣服也就罷了,至少頭髮也該梳的漂亮些,再戴些鮮亮的絹花什麼的。瞧瞧敏丫頭,每天打扮的多標緻……」寧敏皮膚微黑,偏又愛穿鮮亮的衣服,頭上戴的絹花更是每天不重樣。 寧汐聽的頭痛,忙笑道:「娘,時候不早了,我得去太白樓做事了。有什麼話晚上回來再說」然後便扯著寧有方往外跑。 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眼睜睜的看著寧汐腳底抹油跑的沒了蹤影。 寧有方笑著瞄了寧汐一眼:「汐兒,你母親說的也有些道理。她給你做了那麼多新衣服,又買了好多漂亮的絹花,你怎的也不肯穿戴?」 寧汐笑了笑,露出細細的貝齒:「爹,我天天都待在廚房裡做事,穿戴的太漂亮了,做事不方便。」 女為悅己者容又有誰還值得她那樣細心的妝扮自己? 寧有方想了想,也笑了。是啊,爐灶邊油膩膩的,溫度又高,要做事必然要穿的利索簡單些。如果穿的花枝招展又塗脂抹粉的,還怎麼做事? 父女兩個一路有說有笑的到了太白樓。 張展瑜起的更早,早已經將爐火都生好了,又忙著將案板砧板都細細的擦了一遍。 寧汐笑著打趣道:「張大哥,你怎麼每天都來的這麼早?我今天可特地早起了,還是沒你來的早呢」 這一年來,張展瑜幾乎日日如此。每天悶不吭聲的將一切瑣事都提前做完。寧汐名義上是學徒,卻再也沒做過這類雜事了。 張展瑜早已習慣了寧汐的調侃,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師傅,汐妹子,你們還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們做個炒飯。」 寧有方剛要點頭,就聽寧汐嚷道:「不行不行,每天都你做早飯,今天也該輪到我了吧」說著迫不及待的搶上前去,準備起了食材配料。 張展瑜啞然失笑,也不和寧汐爭搶,在旁邊看了幾眼問道:「不是要做炒飯嗎?為什麼你要準備這麼多的素菜配料?」 炒飯只要準備兩個雞蛋和一些蔥花就可以了,可寧汐卻在砧板上叮叮咚咚的切個不停,胡蘿蔔丁,洋蔥丁,黃瓜丁,還有香菇切成丁,堆在盤子裡,紅白綠各種顏色相間,看著都誘人。 寧汐頭也不抬的笑道:「總吃蛋炒飯,也太單調了。今天我來做個素菜炒飯,你們就等著大飽口福好了。」 寧有方也覺得新鮮,笑著說道:「炒飯還能變出什麼花樣?我今天倒要開開眼界了。」 做學徒的大都是一板一眼的,師傅怎麼教就怎麼做。張展瑜便是其中翹楚。 這一年來,張展瑜不斷的揣摩練習,竟然能將他做的菜餚原封不動的做出來,味道相差無幾。到後來,等他忙不過來的時候,張展瑜經常幫著他做菜送上去,竟然沒客人察覺出來。足可見張展瑜的進步之大了。 寧汐卻是奇思妙想層出不窮,經常搗鼓些新鮮花樣。同樣的菜式到了她的手中,做出來的絕對和張展瑜不一樣,甚至連寧有方也常有驚艷的感覺。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我也是前兩天剛琢磨出來的,今天是第一次動手。不知道這樣做出來的炒飯會是什麼樣子。你們待會兒嘗嘗看,不准說不好吃哦」 寧有方和張展瑜一起笑了,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寧汐熟稔的將自己專用的小號鐵鍋放到了爐灶上,舀了一勺豬油,然後放了一把細細的香蔥末,那香蔥末在滾熱的豬油中歡快的跳躍,頓時飄出一陣香氣。 然後放入胡蘿蔔丁,再依次放入香菇洋蔥和黃瓜,最後,才放入昨天剩餘的冷米飯進去。翻炒片刻,再加些鹽,然後出鍋裝盤。 米飯一粒一粒晶瑩剔透,配著暗紅的香菇翠綠的黃瓜白色的洋蔥和紅色的胡蘿蔔丁,散發出陣陣熱騰騰的香氣,簡直無比的誘人。 寧有方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好好,味道果然不錯。」比起普通的蛋炒飯,眼前這盤炒飯賣相美觀,入口的時候更多了香菇洋蔥的香氣。 寧汐用勺子舀了一些送入口中,吃的津津有味。 張展瑜忍不住也嘗了一口,然後驚歎不已讚不絕口:「汐妹子,這樣的炒飯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寧汐得意的笑了笑:「前些天總吃蛋炒飯,實在有些單調乏味。我就想著,能不能加點蔬菜放進去。既能增加炒飯的美味,又能在賣相上做點功夫,讓人看著也有食慾。沒想到效果居然真的不錯」 張展瑜凝視著寧汐的俏臉。寧汐確實天賦出眾,別的不說,單是這份想像力就讓他望塵莫及了。 奇怪的是,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心裡沒有一絲嫉妒,反而有種隱隱的驕傲。 寧有方邊吃邊說道:「汐兒這個想法確實不錯,這幾天就好好的研究研究,看看還有什麼蔬菜可以用來做炒飯。今後宴席的主食,炒飯也能算一樣了。」不愧是太白樓的主廚,時時刻刻想著的如何把宴席做的更豐富更好。 寧汐一聽這個,立刻來了興致,笑著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呢宴席的主食總是麵條米飯這些,實在有些單調。要是做些美味又別緻的炒飯做主食,客人肯定會覺得很新鮮。如果覺得加蔬菜太過單調了,還可以放點肉類,比如雞肉豬肉什麼的。」 張展瑜也被觸發了靈感,忙笑道:「對對對,還可以加點蝦仁之類的河鮮。」 三人在一起邊吃邊討論,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可行。 「寧老弟」孫掌櫃老遠的就揚聲喊了起來,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容。 寧有方忙迎了過去,笑著打趣道:「孫掌櫃今天心情這麼好,是不是又接到大宗的宴席了?」 孫掌櫃哈哈一笑:「你就別拿我開心了。我來找你可是有正事的。東家少爺正在前樓等你,說是有要事商量。」 寧有方微微一愣,旋即笑著點了點頭,扭頭看了寧汐一眼:「汐兒,你也一起去吧」這一年多來,寧有方已經漸漸習慣了寧汐跟在他身邊。遇到什麼事情,也會聽取寧汐的意見。 寧汐本想答應,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笑著說道:「爹,你一個人去吧我留在這兒做點準備,不然,待會兒只怕又忙不過來了。」 寧有方不疑有他,笑著應了,興沖沖的跟著孫掌櫃走了。 寧汐這才鬆了口氣,忙碌著收拾了案板。 張展瑜連忙過來把事情搶了過去,故作不經意的隨口問道:「汐妹子,你怎麼不跟寧大廚一起過去?」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漫不經心的應道:「東家少爺找爹商量事情,我跟著去做什麼。」 張展瑜手中的動作頓了一頓,然後笑著試探道:「你不去,只怕東家少爺會很失望吧」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道:「張大哥別開玩笑了,我和東家少爺根本不熟,他見不到我有什麼可失望的。」 張展瑜意味深長的看了寧汐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寧汐也低頭做起事來,腦子裡卻閃過陸子言清俊斯文的面孔。 第七十二章 突如其來的消息 這一年來,陸子言到太白樓的次數著實不少。 一開始是十天半個月來一次,到後來,變成了七八天來一次。最近更是來的勤快,幾乎隔兩天就過來轉轉。而且,每次都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喊寧有方過去說話。 寧有方去了,寧汐自然也會跟著。這麼一來,見面的機會立刻多了起來。 陸子言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接和寧汐搭話,每次都和寧有方閒扯個沒完,目光卻時不時的落在寧汐的身上。 孫掌櫃一開始不明所以,待後來漸漸咂摸出點味道來了,心裡暗暗好笑。 陸子言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這麼多的千金閨秀沒看上,沒想到竟對寧汐上了心…… 寧汐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長的水靈秀氣,又聰慧可愛,也難怪陸子言會生出愛慕之心。不過,寧汐對陸子言卻很疏遠客氣,從不主動和陸子言搭話。最近幾次更是避而不見。 這讓自認老於世故的孫掌櫃暗暗有些詫異,卻也不好多問什麼。 這一次也是如此,陸子言滿心期待的眼神,在見到只有寧有方一個人來的時候,頓時黯淡了不少。 孫掌櫃咳嗽一聲,笑著說道:「東家少爺,寧大廚已經來了。您有什麼重要事情,就和寧大廚說了吧廚房那邊事情多,寧大廚得還得早些回去。」 陸子言打起精神來,笑著點了點頭,一臉正色的和寧有方談起了正事。 寧汐在廚房裡等了許久,也不見寧有方回來,心裡暗暗覺得奇怪。 陸子言每次來找寧有方,說是有「要事」商量,其實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得堂堂陸家大少爺親自跑一趟。 陸子言的別有用心,寧汐早已察覺出了端倪,卻也不好明著拒絕。只好避而不見,希望陸子言早日歇了那份心思。所以,今天一聽說是陸子言來了,她故意找了借口避開。怎麼也沒料到寧有方去了這麼久都沒回來。 難道,這次是真的有什麼要緊事嗎? 張展瑜在一旁自言自語:「師傅去了這麼久,該不是真的有什麼大事吧」 被他這麼一說,寧汐的心裡也忐忑不安了,想了想,便說道:「張大哥,我現在就到前面去看看。這兒的事就都交給你了。」小廚房裡還有兩個二廚在,也能勉強應付兩三桌宴席了。 張展瑜二話不說點頭應了,目送著寧汐出了小廚房,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落寞。 寧汐一路小跑到了前樓,不假思索的上了二樓。依著陸子言的習慣,應該還在荷花廳裡才是。 寧汐毫不遲疑的去敲了敲門,果然聽到裡面傳來了孫掌櫃的聲音:「誰在外面?」 寧汐笑著應道:「孫伯伯,是我」 前來開門的,卻是寧有方:「汐兒,你來的正好,快些進來。」一臉激動興奮的笑容。 寧汐笑著點點頭,走了進去。心裡卻暗暗奇怪,難道又有什麼好事了嗎?不然,寧有方怎麼會高興成這副樣子? 陸子言的眼眸早已亮了起來,言行舉止卻很含蓄,微笑著和寧汐打了招呼。 寧汐回以更禮貌的淺笑:「見過東家少爺」 陸子言心裡略過一絲失落,臉上卻絲毫不露,笑著說道:「寧汐妹妹也太多禮了,我比你虛長幾歲,你叫我陸大哥就行了。」 寧汐抿唇一笑,卻並沒改口:「多謝東家少爺的美意。」 陸子言深深的凝視了寧汐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挫敗。 她明明是個慧黠可愛的女孩子,口齒伶俐能言善道,可到了他面前,卻總是那麼拘謹。甚至連笑容都很吝嗇…… 寧汐卻沒心思去顧慮他的心情,笑瞇瞇的轉向寧有方:「爹,你們到底在商量什麼要事嘛我等了半天也不見你回來,只好找過來了。」 寧有方咧嘴一笑:「汐兒,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你來一起聽聽也好。」 寧汐的好奇心被高高的掉了起來:「到底是什麼好事?」 寧有方正待張口,就聽陸子言笑著接道:「寧汐妹妹,這事說來話長。你先坐下,我慢慢說給你聽」 他這麼熱情,寧汐也不好過分的拒人千里,只得笑著點了點頭,在寧有方的身邊坐了下來。 陸子言精神一振:「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我接到了京城那邊的來信。是我表弟派人送來的……」 京城?表弟? 這事怎麼又和容瑾扯上關係了?寧汐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心裡忽的生出一絲不妙的預感。 果然,在聽到接下來的話之後,寧汐的眉頭皺的愈發緊了。 「表弟來信說,京城那邊酒樓的生意大多很好,如果我們太白樓想發展的更好,就該去京城試一試……」 寧汐略有些無禮的打斷陸子言:「東家少爺,京城當然是個好地方。天子腳下,處處繁華。如果能在京城開家酒樓,前景一定很好。不過,這跟我爹又有什麼關係?」 京城……這兩個字早已成了寧汐心裡最大的隱痛。如果可以,她只想一輩子遠遠的避開那個傷心地。 陸子言好脾氣的笑了笑:「當然有很大的關係。如果我們太白樓想在京城打響招牌,寧大廚肯定得去打前陣的。所以,我今天來找寧大廚,也是為了徵詢他的意見。」 寧汐被噎住了,不由得看了寧有方一眼。 寧有方一臉的興奮,眼裡閃著灼熱的光芒,一副躍躍欲試大展雄心的架勢。很顯然,他對去京城開酒樓一事充滿了嚮往。 寧汐到了嘴邊的話,不知怎麼的就都嚥了回去。 寧有方的夢想,寧有方的雄心壯志,在一年前曾因為她的從中阻撓而夭折。那次過後,她就在心底暗暗發誓,要用盡所有的努力幫著寧有方實現理想。 現在,這樣一個大好機會擺在寧有方的面前,他怎麼可能拒絕?她又怎麼忍心讓他改變心意? 陸子言沒留意到寧汐異樣的沉默,兀自笑著說道:「這件事我已經和爹商量過了,他也很贊成。我們陸家在洛陽家大業大,也算是有些名望了。想再進一步發展,只能另尋出路。眼下這就是個好機會,先將太白樓開到京城去,等站穩腳跟了,再慢慢的將我們陸家的其他產業一步步的挪過去。」 說到這兒,陸子言的眼中也閃出了激動興奮的光芒。 一旁的孫掌櫃,也聽的熱血沸騰,連連笑著附和:「少爺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再好不過。只是,這事情非同小可,還是得從長計議才好。」 陸子言朗聲一笑:「這是當然。我爹已經點頭同意了,而且派人送信到京城去了。估計再過幾天,表弟就會親自過來和我商議此事。」 想在京城開酒樓做生意,當然得依附容家的聲勢才行。既然容瑾也有這個意思,看來是要合夥開酒樓了。 一提到容瑾,寧有方反射性的嘟噥了句:「容少爺又要來洛陽了嗎?」看來,容瑾的挑剔和毒舌,已經給寧有方留下心裡陰影了。 陸子言啞然失笑,溫和的安撫道:「寧大廚不用擔心,表弟說話雖然難聽些,可心腸其實不壞的。」 寧汐輕輕的哼了一聲,撇了撇嘴。腦子裡忽的閃過一張俊美無比的少年面孔。 明明已經隔了一年沒見,她也很少想起那個可惡的貴族少爺。可每次偶爾想起的時候,容瑾的面容卻又異常的清晰。甚至連那抹輕蔑的笑容都清清楚楚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陸子言一直在留意著寧汐的一舉一動,見寧汐聽到容瑾之後是這等反應,心裡只覺得莫名的愉快,繼續笑道:「此事等表弟來了,才能真正商定下來。今天我喊寧大廚過來,就是想先問問你的意思。只要你願意去,我們陸家絕不會虧待你……」 寧有方坐不住了,立刻起身陪笑:「東家少爺可千萬別這麼說。我是太白樓的主廚,這些都是我分內的事情。不過,如果真的去京城發展,我得帶上家人一起去。所以,還請東家少爺給我幾天考慮考慮。」 陸子言不假思索的點了頭:「好,我先給你幾天慢慢考慮,和家裡也商量一下。不過,等表弟來了之後,你得給我個准信兒。」 寧有方笑著應了,然後起身告辭。順手拉著滿腹心事的寧汐一起出了荷花廳。 寧有方絮絮叨叨的在說著什麼,寧汐卻一直沉默著。 多少個夜裡,她都在噩夢中被驚醒。前世裡親人一一慘死,只餘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跪在陰冷飄雨的刑場上,絕望的用刀戳進自己的心窩。 那份尖銳的痛苦,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只能日復一日的埋在自己的心底。 她不停的安慰自己,今生不會再發生那一幕了。寧有方沒有去四皇子的府裡做廚子,寧暉也沒有退學,寧家所有人的命運都在悄然發生著改變。和前世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然而,命運兜兜轉轉,自有它的安排。 京城,難道是寧有方躲不開的宿命嗎? 第七十三章 雙喜臨門 寧有方卻極為興奮,躊躇滿志的說道:「汐兒,我一直盼著能有機會,去京城見見世面。現在可好了,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啊今天晚上我就回去和你母親商量商量。等事情定下來,我就帶著你們娘兒幾個一起到京城去。讓你們也到天子腳下開開眼界,過些好日子……」 說了半天,身後也沒半點反應。 寧有方心裡暗暗奇怪,扭頭看了一眼。只見寧汐咬著嘴唇,小臉繃的緊緊的,毫無笑意。 寧有方愣了一愣,忍不住問道:「汐兒,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不想去?」語氣裡多了一絲不自覺的緊張。 那件事過後,寧有方從沒問過寧汐什麼。不過,他也隱隱的察覺到了寧汐對去京城一事的排斥。所以,一提到這個話題,寧有方很自然的緊張起來。 如果寧汐鬧騰著不肯去,他該怎麼辦才好? 看著寧有方眼底的不安,寧汐的心裡不由得一顫,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的笑著應道:「爹,你別亂猜嘛我就是在想,娘和哥哥知道這事,肯定很高興。」 寧有方不自覺的鬆了口氣,咧嘴一笑:「你想去就好。」 寧汐頓了頓,忽的笑著問道:「爹,如果我說我不想去,也不讓你去。你會怎麼辦?」 寧有方想了想笑道:「說句心裡話,我真的很想去京城見見世面。那兒名廚雲集,能嘗到不同地方的菜系。對廚藝的磨練也大有好處。不過,如果你實在不想去,我就不去好了。反正我在洛陽也算混出了點名堂……」 寧有方邊說邊笑著瞄了寧汐一眼,在見到寧汐眼角泛著水光時,頓時愣住了,急急的問道:「汐兒,說的好好的,你怎麼哭起來了?是不是捨不得離開洛陽?要不,爹就不去京城了,現在就去和東家少爺說一聲……」 寧汐將眼眶裡的淚水逼了回去,擠出笑容來:「爹,我沒哭,我心裡高興著呢」 爹,你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因為前世的陰影就阻撓你的夢想? 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再阻止你去京城了。我會跟你一起去,我會盡我所有的努力,幫著你在京城站穩腳跟一展所長,讓你成為京城最有名氣的名廚只要有我在,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寧有方總算鬆了口氣,憐愛的拍了拍寧汐頭:「你這丫頭,都快是大姑娘了,還動不動就哭鼻子。」 寧汐故作嬌嗔的跺跺腳,逗的寧有方哈哈笑了起來。 回了小廚房之後,張展瑜立刻笑著湊了過來,試探著問道:「師傅,東家少爺找你有什麼事情嗎?」 寧有方正得意高興,巴不得有人問這些,立刻笑著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我還沒正式答應,今天晚上得回去和家裡商量商量。」 張展瑜何等聰明,早從寧有方的雀躍興奮的神情裡看出了他的心意,笑著說道:「這樣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師傅,我先恭喜你了。」 寧有方挑眉一笑,神采飛揚。 張展瑜有意無意的看了寧汐一眼。從去年那件事來看,她一定不希望寧有方去京城的吧這一次,她還會阻止寧有方嗎? 寧汐卻在甜甜的笑著,眼神一片平和,讓人窺不出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張展瑜不動聲色的將心裡那絲疑惑按捺下來,笑著問道:「師傅,如果你打算去京城發展,太白樓這邊該怎麼辦?」寧有方可是太白樓裡的金字招牌,如果沒了他,太白樓的生意肯定會大不如前。 寧有方顯然還沒想到這些,被張展瑜這麼一提醒,眉頭皺了起來。喃喃自語:「是啊,我這一走,太白樓的生意肯定會受影響了……」 寧汐想了想,笑著說道:「爹,你就別想這麼多了。東家既然有這份心思,自然會考慮到這些的。」 既然決意要去京城發展,就得有捨得才行。 寧有方被這麼一開解,心情又好了起來,連連點頭笑道:「汐兒說的對,我就不操這份心了。」 張展瑜早已看慣了寧有方對寧汐的疼愛,見狀還是忍不住失笑。不管寧汐說什麼,寧有方都會點頭贊同。這樣的爹簡直天下難找啊這一天,寧有方做起事來特別的有精神。精心炮製的菜餚端上去後,客人吃的讚不絕口,幾乎每桌客人都另外給了賞錢。 寧有方懷裡揣著銀子,回家的時候走路都分外的有力氣。寧汐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走到半路,寧汐已經氣喘吁吁額頭都是汗珠了。 寧有方總算從自己的欣喜雀躍中回過神來,歉意的一笑:「我走的太快了,難怪你跟不上。來,爹背你回去」 寧汐心裡泛起甜意,卻搖頭拒絕了:「不用不用,我有力氣走回去。」她已經開始發育,再讓寧有方背著自己,實在有些尷尬。 寧有方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尷尬的笑了笑,並沒堅持己見。卻刻意放慢了腳步。 老遠的,就看到阮氏和寧暉在門口等候的身影。瑩白的月光下,那兩道身影被拉的長長的。寧汐的嘴角微微翹起,心裡暖暖的。 寧暉早跑著迎了過來,一臉的激動興奮:「妹妹,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寧汐心裡一動,隱隱的猜到了寧暉要說什麼:「童生試放榜了嗎?」 寧暉咧嘴一笑,使勁的點頭:「早上剛放的榜,我考中了。以後我就是有功名的人了。」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秀才,可對寧暉來說,卻跨出了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步寧汐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可在聽到寧暉親口說出來的那一刻,心裡一顫,眼淚頓時湧了出來。 太好了寧暉真的考中童生了 沒人比她更清楚這對寧暉來說是多麼的重要。更沒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複雜。從今以後,寧暉會走上和前世全然不同的人生路…… 寧暉手忙腳亂的為寧汐擦眼淚:「妹妹,這麼好的事,你別哭啊」 寧汐哽咽著說道:「哥哥,我好高興,你讓我哭一會兒好不好?」高興到極處,反而不知該怎麼表達那份喜悅。她只想放肆的哭一回…… 寧汐靠在寧暉的肩膀上,嗚嗚的哭了好久。 寧暉雖然不知道她的情緒為什麼會這麼激動,卻很自然的哄道:「別哭別哭,都是大姑娘了,不能遇事就這麼哭鼻子。我考中童生了,難道你不為我高興嗎?」 寧汐拚命點頭,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寧有方心情從未像此刻這麼好過,朗聲笑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算的上雙喜臨門了。汐兒,別哭了,我們一起進屋去說話。」 寧汐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去了臉上的淚珠,扯著寧暉的袖子一起進了屋。 寧有方和顏悅色的招手示意寧暉過去,打量幾眼,咧嘴笑道:「我寧有方的兒子真是好樣的」 寧暉打記事起,從沒被寧有方這麼誇過,激動的說道:「爹,我、我以後還要繼續用功讀書,明年再去參加鄉試,考個舉人回來。讓你做上官老爺。還有娘和妹妹,能做上官太太和千金小姐……」他要讓全家人都跟著過上好日子。 寧有方高興的連連點頭:「好好好你有這樣的志氣,再好不過了。」說著,扭頭問阮氏:「這好消息告訴爹了嗎?還有二哥二嫂他們,都知道了嗎?」 阮氏笑著應道:「今天放榜的結果一出來,我就讓暉兒回來報喜了。大傢伙兒都跟著高興的不得了。公爹高興的不得了,暉兒為我們寧家爭了光呢」 寧家幾輩人都是做廚子出身,雖然家底也算殷實,可畢竟是普通的百姓。如今寧暉考取了功名,自然為寧家添了光彩。 寧有方笑的合不攏嘴:「我也有件好事要告訴你們呢」說著,就將今天陸子言來找他商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如果我答應下來,就得帶著你們一起到京城去。所以,今天特地回來,和你們商量商量,看看到底該怎麼辦。」 阮氏早已聽的愣住了,腦子裡亂哄哄的:「孩子他爹,你慢些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暉笑嘻嘻的插嘴:「娘,爹說的可是大大的一樁好事。我們要跟著爹一起去京城過好日子了。」對年少的寧暉來說,京城自然是個繁華的令人嚮往的地方。 阮氏還是有點暈乎乎的:「可是,這事也來的太突然了……」 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一家子在這兒過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又要到陌生的京城去了? 寧汐定定神,也笑著說道:「娘,這對爹來說,可是難得的好機會。京城是天子腳下,是我們大燕王朝最最繁華的地方。那兒有各地的名廚,也有最好的酒樓。爹如果能在京城紮下腳跟打響名頭,才能成為真正的名廚。我們要做的,就是收拾行李,陪著爹一起到京城去。」 第七十四章 各有各的小算盤 寧汐這番話說到了寧有方的心坎裡,就見寧有方不停的點頭,滿臉的興奮激動。 阮氏外柔內剛,一向很有主見。聽了寧汐這番話之後,想了想說道:「這的確是件好事。不過,也有不少的事情需要考慮。別的不說,我們如果一家子都去了,公爹要不要跟著一起去?二哥二嫂他們一家怎麼辦?還有,去了京城以後,我們一家子住哪兒?是不是要置辦個院子?我聽說,京城那邊地價物價都高的很,我們手裡的這些積蓄,不知夠不夠買處宅子安頓下來……」 寧有方咳嗽一聲,打斷阮氏的絮叨:「這些瑣事以後慢慢商量,最要緊的,是先商量一下眼前的事。過兩天東家少爺就要我給他個准信了。你們到底願不願意跟我到京城去?」 寧暉二話不說舉手贊成:「爹,這麼好的機會,不答應實在太可惜了。」 寧汐既然下定了決心,自然也站在了寧有方這一邊:「是啊,還是答應了吧只要我們一家子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不管在哪裡都是好的。」 一大兩小三雙期待的眼睛一起看了過來。阮氏撲哧一聲笑了:「瞧瞧你們幾個,我什麼時候說不同意了?」 寧有方大大的鬆了口氣,嘴笑的都快咧到耳根了。 這一夜,寧家四口各懷心思,都沒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寧有方就興沖沖的去敲了寧大山的屋門,將此事原原本本的說給寧大山聽了一遍。 寧大山自然也跟著高興,不過,他想到的卻比寧有方多的多。 思忖了片刻,寧大山才緩緩的說道:「老三,這確實是好事。你能去京城發展,是件大大的好事。不過,有些事你可得想好了。在這邊,你佔了太白樓一成干股。到了京城那邊重開酒樓,還是這樣的待遇嗎?」 寧有方一愣,撓撓頭:「這個暫時還沒提……」他也不好意思主動提這個吧「這可不是小事。」寧大山叮囑道:「你別答應的太痛快了,就裝著不太情願的樣子,讓他們主動提這些。到時候你順手推舟點頭就行了。」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寧有方也覺得很有道理,連連點頭。 在去太白樓的路上,寧有方就顯得冷靜了不少。不停的盤算著此事的利弊。 去當然是要去的,不過,也得好好想一想他該有什麼要求才是。總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跟著去做牛做馬…… 寧汐瞄了若有所思的寧有方一眼,笑著打趣:「爹,這樣的好事,你怎麼一點笑容都沒有?」以寧有方的性子,現在該笑的合不攏嘴才是吧寧有方笑了笑,低聲將心裡的顧慮說了出來。 寧汐想了想,笑道:「祖父說的對,就算你心裡千肯萬肯,當著東家老爺少爺的面,也得裝的顧慮重重。現在是他們來求著我們,又不是我們主動要去的。總得給點好處吧」當然得趁著這個時候開個高價才行。 寧有方露出會心的微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剛一踏進太白樓的廚房,寧有方就被幾個大廚圍住了。一個個分明想問什麼,卻又吞吞吐吐擠眉弄眼的不肯直接問出口。 胡老大拐彎抹角的笑道:「寧老弟,聽說昨兒個東家少爺來找你了。」 寧有方含糊的笑了笑:「是啊,確實來找我了。」卻並沒往下說。 事情還沒定下,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不然,到時候若是去不成,可就成了眾人眼裡的笑話了。 甄胖子說話直接多了,一臉好奇的問道:「聽說東家少爺打算到京城去開酒樓了?」 眾廚子一起看了過來。寧有方也不好過分隱瞞,只得笑著應道:「聽東家少爺的口氣,似乎確實有這個意思。不過,具體怎麼樣,我也不太清楚。」 周大廚一臉羨慕的說道:「寧老弟,你可真是好運氣。馬上就有機會去京城發展了。到時候成了名震一方的名廚,可別忘了提點提點我們啊」 此言一出,各人都七嘴八舌的附和起來:「是啊是啊,還請寧老弟替我們幾個也問一聲,要開酒樓,總需要人手的。看看能不能把我也帶上……」 寧有方被吵的頭痛,無奈的笑道:「這事還沒真正定下來,再說了,就算定下來了。也是東家老爺他們說了算。我哪裡插的上嘴……」 「寧老弟這麼說可太謙虛了。」王麻子酸不溜丟的來了幾句:「東家老爺這麼看重你,特地要你跟著到京城去開酒樓,廚房這一塊事情肯定都得靠你。你想帶誰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現在這麼說,分明是推脫嘛這話顯然說到了諸位大廚的心坎裡,雖然不好意思出聲附和,眼神卻顯然不一樣了。 寧有方心裡暗暗歎氣,這事情才剛開了個頭,各人就開始動起小心思來了。等事情真正定下來,還不知有多少麻煩不過,此刻怎麼著也得把這個場子圓過去才行寧有方心裡不斷的盤算著這些,臉上擠出了笑容來:「大傢伙兒先別急。先耐著性子等幾天。如果東家那邊真的定下要去京城,免不了要挑幾個廚子過去。到時候我會盡量替大家說情的。」 不過,到底誰有機會跟著去,就不是他能做決定的了。 得了寧有方這個承諾,幾個大廚的臉色陡然好看多了,一個個熱情的拍著寧有方的肩膀套近乎。大有我就將此事交給你了你可不能不替我出力的架勢寧有方臉上笑的燦爛,心裡卻在暗暗叫苦。 都是共事了這麼久的,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一個個這麼上趕著套近乎,就算明知各人別有用心,寧有方也沒辦法繃著臉孔拒人於千里。壓根想不出什麼好法子推脫這事。只能先硬著頭皮答應再說了。 寧汐在一旁看著,也替寧有方覺得頭疼。 趁著各人熱情高漲,寧有方忙笑道:「好了好了,這事以後慢慢商量,大傢伙兒這兩天可得打起精神做事。東家老爺和少爺隨時都可能過來的。」 這話一說出口,各人立刻精神抖擻的應了,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做事分外的賣力氣。 寧有方總算鬆了口氣,領著寧汐回了小廚房。 張展瑜正低頭擦案板,見寧有方來了,立刻笑著迎了上來。 寧汐心裡暗暗好笑,張展瑜今天的笑容可真是分外的慇勤啊該不會也要提起那件事吧…… 果然,就聽張展瑜試探著問道:「師傅,你如果去京城的話,能不能把我也帶上?」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調侃道:「張大哥,我爹如果走了,這太白樓也需要主廚。你難道不想試一試嗎?」 這一年裡,張展瑜把寧有方的廚藝學了七八成。應付普通客人一點問題都沒有。寧有方一走,張展瑜必然能得到重用的。 張展瑜笑了笑:「汐妹子,你就別開我玩笑了。師傅的手藝我才學了個皮毛,哪裡能做主廚。」頓了頓,滿眼祈求的看著寧有方:「師傅,你若是走的話,把我也帶上吧」 寧有方猶豫了片刻,才歎道:「展瑜,汐兒剛才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如果真的要去京城開酒樓的話,至少也得去三四個大廚才行。到時候留下來的人手就不多了。你雖然年輕了些,但是手藝卻是不錯的。如果肯留在這邊,就算做不了主廚,做個大廚獨當一面是沒問題的。可要是跟著我去了京城,你還得在我身邊打下手……」 兩相比較,孰優孰劣,不用想也知道該選哪一樣。張展瑜一直是個聰明又有野心的年輕人,應該抓住這個好機會才是。 「師傅,我真的想跟你一起走。」張展瑜一臉的懇求:「留下來做大廚,可能拿的工錢多一些。日子也安逸。只是,我實在很想再跟著師傅多學兩年再出師。」 頓了頓,又低聲說道:「師傅,我打小就死了爹娘,一直住在二叔的家裡。這幾年在太白樓裡做事,和你最親近。去年得你青睞,收了我這個徒弟。我心裡一直很感激也很敬重你。早把你和汐妹子當成我的親人了。你們若是走了,我待在這兒又有什麼意思。求你了,就帶我一起去吧」 他的語氣十分的真摯,顯然是動了感情。眼裡甚至依稀泛了一絲水光寧有方也被感動了,權衡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好,既然你想去,到時候我就帶你一起去吧」 張展瑜喜出望外,連連道謝。目光有意無意的看了笑瞇瞇的寧汐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好在他皮膚黑,一時也沒被察覺。 正說著話,胡老大笑著走了進來,扯著寧有方到一旁說話去了。 寧汐瞄了一眼,對兩人說話的內容心知肚明。 胡老大和寧有方關係最好,也難怪是第一個私下來找寧有方的了。可以想見的是,接下來的幾天,寧有方都別想清淨了。 她心裡盤算的,卻是另有其事…… 第七十五章 顧慮 既然決定了要去京城,有些事她不得不顧慮。 前世寧有方去了四皇子的府裡做廚子,磨練了兩年之後,被四皇子舉薦入宮做了御廚。再然後,得到了皇上的歡心,一步一步成了御膳房裡最得寵的御廚。風光一時無二。不管誰見了寧有方,也要客客氣氣的喊一聲「寧御廚」。 寧有方春風得意之餘,愈發的感激四皇子的提攜,因此一直和四皇子暗地裡保持來往。 至於四皇子到底怎麼利用寧有方在御膳中做手腳,導致高祖皇帝一命嗚呼……寧汐至今仍然猜不透其中的內情。 現在,寧有方又要去京城了,很多事情都要及早預防才行。 最要緊的,當然是要和四皇子那些貴人都離的遠遠的。不要有任何牽扯。 只不過,此事既然有容瑾在裡面摻和,想和所有貴人都避開見面的機會,似乎不太可能。再說了,酒樓都是開門做生意的,一旦有了名氣,生意滾滾來的時候,想避開誰也不是她說了能算的。 想來想去,也只能在寧有方這裡多下功夫了。 寧汐咬著嘴唇,腦子裡不停的琢磨著各種念頭。就連張展瑜喊了她兩聲也沒留意。 張展瑜走了過來,笑著打趣道:「汐妹子,你在想什麼?我喊你好幾遍了,你都沒聽見。」 寧汐回過神來,笑著應道:「沒什麼,就是在想著去京城的事情。張大哥,你真的要跟爹一起去京城嗎?要是留下來,做個大廚可是沒問題的。」錯過這樣的好機會,連她都覺得可惜呢張展瑜笑了笑:「我還是更想去京城見見世面。」眼裡不自覺的露出嚮往和期待。 寧汐抿唇一笑:「張大哥,那你可要繼續努力了。」 張展瑜一直很上進很努力,也有野心。此次想跟著寧有方去京城,只怕也是想藉著寧有方的這層關係,將來在京城有更好的發展吧對此,她並沒什麼惡感。 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夢想的權利。誰也沒資格隨意的批判別人。只要張展瑜不做歪門邪道的事情,想變的更好,又有什麼不對? 張展瑜凝視著寧汐的笑顏,聲音不自覺的放柔了:「嗯,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做事的。」 寧汐讚許的笑了笑,和張展瑜各自忙碌著做起事情來。邊隨意的聊著天:「張大哥,你要去京城的事,和家裡商量過了嗎?」 張展瑜淡淡的應道:「我打算今天回去再告訴二叔二嬸。他們肯定會贊成的。」語氣很平淡,絲毫聽不出即將離鄉背井的感傷。 寧汐聽出點不對勁來,遲疑的問道:「這一走,可能幾年都不會回來,甚至會在那邊落地生根。就這麼走了,你二叔二嬸不會覺得難過嗎?」看他的口氣,壓根沒有再回來的打算啊張展瑜自嘲的笑了笑,難得的透露了幾句心聲:「他們早巴不得我走了。我若是留下來,以後少不得娶親成家,他們還得為我張羅聘禮什麼的。現在一走,什麼都不用他們再管了。而且,我爹留給我的地和房子,我也沒辦法帶走,都留給他們了。他們有什麼不高興的?」 相處一年多,寧汐從未聽說過張展瑜提起過這些,忽然為這個沉默少言的青年難過起來。 他都十八九歲了,卻還遲遲沒有成親。想來他的二叔二嬸根本沒替他操心過這些吧難怪他總是有些陰鬱,難怪他很少有笑容,難怪他總是這麼迫切的想出人頭地…… 寧汐柔聲說道:「張大哥,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些……」 張展瑜停下了手裡的事情,沖一臉歉意的寧汐笑了笑:「這也沒什麼,你們遲早也會知道的。說起來,也不能全怪他們。我已經這麼大了,本就不該仰仗別人為**持這些。」 寧汐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張大哥,你別擔心,到了京城那邊,等安頓下來。我一定讓我爹為你多留心,一定給你挑一個漂亮溫柔又賢惠的姑娘。」 張展瑜啞然失笑,眉宇間柔和起來:「汐妹子,多謝你關心這些。不過,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早就想好了,不混出個人樣來,絕不早早成親。反正也沒人催著我,我再等上三年五年也行」 寧汐甜甜的一笑,點頭讚道:「張大哥,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了。不過,也別太遲了,我還想早點有個嫂子呢」 張展瑜低頭笑了笑,卻沒接茬,反而隨口問起了別的:「汐妹子,聽師傅的口氣,這次去京城開酒樓,是那位容家少爺主動提出來的是嗎?」 寧汐點點頭:「昨天聽東家少爺說了,確實是容少爺主動提出的。看這情形,是要和陸家合夥做生意了。」 陸家雖然有錢,可若想在京城立足做生意,肯定得有個依傍才行。容家一門武將,聲名顯赫,上上下下關係都不錯。這樣一棵大樹擺在眼前,不利用簡直就是傻子。 陸老爺當然不傻,所以才會這麼快就點頭同意了這件事。現在就等容瑾親自過來商談此事了。 一提到容瑾,張展瑜很自然的瞄了寧汐一眼,見寧汐神色平靜,心裡稍安,卻又忍不住說道:「那位容少爺真是難得一見的美少年,我去年雖然是遠遠的見過兩次,可一直印象很深刻。」那樣的風姿,實在令人過目難忘。 寧汐嗤笑一聲:「那是你沒聽他說話。人長的倒是不錯,可一張嘴,能把死人都氣活了。」好在她也不賴,時不時的把那個容三少爺氣的暗中吐血。嘿嘿不過,被張展瑜這麼一提,寧汐倒是又想起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來。 如果陸家真的打算和容瑾合夥在京城開酒樓,不知誰占的股份更多些。千萬別是容瑾才好,不然,到時候得伺候這樣毒舌又刻薄的東家,可真夠受的了接下來的兩天,太白樓裡暗潮湧動。 眾廚子幾乎都私下裡來找過寧有方了。左一個右一個都是同樣的請求,寧有方推脫不得,頭都大了。 到了背地裡,寧有方忍不住發起了牢騷:「也不知道東家是什麼意思,到底能帶多少廚子過去。現在一個個都來找我,要是去不成,我可就落埋怨了。」 寧汐笑著安撫道:「爹,你也別想的太多了。這事又不是你能做主的。到時候能替說話的,就幫著說幾句。如果和你關係不太好的,你也別做那個老好人了。省的到時候跟著去京城之後,整天給你添堵。」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父女兩個都很清楚說的是誰。 寧有方想了想,歎了口氣:「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王麻子那個人手藝還不錯,就是說話做事不讓人舒心。還是別跟著一起去才好。」 事實上,這兩天人人都來找他,唯獨王麻子沒有動靜。看來也知道寧有方絕不會為他說情的。 寧汐想了想,開起了玩笑:「說不定他本來就沒打算去京城,而是想著別的好事呢」寧有方走了之後,主廚的位置可就空出來了。王麻子不動這份心思才怪。 寧有方被這麼一提醒,立刻明白了過來,所有所思的點頭:「怪不得這兩天總見他去找孫掌櫃說話。肯定是打著做主廚的心思了。算了,我也管不了這些。」 他這一走,太白樓這邊的干股自然就不好再要了。以後這邊如何,跟他也沒多少關係了。還是別操這份心為妙。 寧汐笑了笑:「是啊,爹還是想想以後到京城該怎麼做才好。」 寧有方朗聲一笑,眼裡閃過一絲自信:「要想酒樓生意好,地段自然要好。不過,菜餚的好壞更重要。爹的手藝擺在這兒,有什麼可擔心的?」這略有些誇張的言詞,正是寧有方一貫說話的方式。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湊趣的拍手道好:「對對對,爹到時候好好露一手,慕名而來的客人不把門檻都給擠破才是怪事。」 寧有方咧嘴一笑,臉上洋溢著自信和快活。眼看著多年的心願就要達成了,他這兩天心情實在是好極了。 當然,若是沒這麼多人來煩著他,就更愉快了寧汐趁著寧有方心情好,不著痕跡的說道:「爹,你的手藝我當然最清楚。到京城那邊,肯定會快就會闖出名氣的。到時候若是有貴人看中你的手藝,想聘你到府裡做廚子,你會不會心動?」 這個問題嘛…… 寧有方摸了摸下巴,認真的想了想。 寧汐看似不動聲色,實則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扯著寧有方的袖子搖個不停:「爹,你是怎麼想的嘛,怎麼想這麼久也不告訴我。」 撒嬌這一招,對付寧有方百試不爽。果然,寧有方立刻笑著安撫道:「我這不是還沒想好嘛,對了,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你覺得爹該怎麼辦?」 寧汐不假思索的笑著應道:「當然還是留在酒樓更好些。應付各式各樣的客人,多有意思。總比整天琢磨著伺候哪一個脾氣古怪的主子要強多了。」 她故意在「主子」兩個字上咬了重音。 寧有方果然留意到了,頓時皺起了眉頭。 第七十六章 富貴孔雀 廚子身份本就低微,在酒樓裡得應付三教九流的各式客人。如果能被達官貴人們看中,聘到府中做了廚子,當然是很風光的一件事。 不過,這也意味著做了類似家奴的下人,得全心全意的把伺候好「主子」。不然,隨時有被攆出府的隱憂。 那樣的生活,其實也沒多少樂趣可言吧…… 寧汐瞄了寧有方一眼,繼續加把力氣遊說道:「說起來,還是留在酒樓舒坦自在些。只要把事情做完了,做什麼都沒人管。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爹到京城那邊肯定會繼續做主廚,還管著一幫廚子,多逍遙自在啊!」 寧有方想了想,咧嘴笑了起來:「你說的對,還是待在酒樓裡更踏實些。」 寧汐聽到這句話,心裡樂滋滋的,立刻笑著接口:「爹,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以後可別反悔。」 寧有方被逗笑了,拍了拍寧汐的小臉蛋:「你這丫頭,繞來繞去,等的就是我這一句吧!你放心吧,爹說話算話,以後如果真的遇到這樣的事情了,保準不會點頭的。」 寧汐嘻嘻一笑,心裡踏實多了。 寧有方性子耿直,說出口的話,從不會反悔。只要寧有方一直待在酒樓裡做事,自然也不會和前世那些貴人有什麼牽扯了。 一想到這些,寧汐的心情立刻好了起來,笑瞇瞇的扯著寧有方的袖子問道:「爹,東家少爺說給你幾天考慮考慮,怎麼也不見他來找你?」 寧有方剛要說話,就聽屋子外面響起了孫掌櫃的聲音:「寧老弟,你在裡面嗎?」 寧汐忙跑著去開了門,笑著喊道:「孫伯伯。我爹忙了一個中午,正在屋子裡休息。你快些進來說話!」 孫掌櫃樂呵呵的笑道:「不進去了,我就是來告訴一聲。容少爺已經到洛陽了。東家少爺打算今天晚上在太白樓裡擺一桌接風宴,還請寧老弟多費些心思。」 寧有方精神一振,立刻笑著應了。 孫掌櫃想了想。低聲叮囑道:「寧老弟,東家老爺打算和容少爺合夥開酒樓。不管誰占的股份多,總歸以後都是我們的東家。今天晚上這桌接風宴,你可得好好露一手,不要讓容少爺挑出毛病才是。」雖然,這個難度很高…… 寧有方果然苦笑了一聲:「孫掌櫃,容少爺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讓他挑不出一句毛病。可不容易的事情。我盡力而為吧!」 雖然寧有方一向很自信,不過,一想到容瑾那張犀利刻薄的口舌,也沒多少底氣了。 寧汐笑著插嘴:「爹,你只管好好做菜,他若是雞蛋裡挑骨頭,你只當沒聽見就是了。」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打起精神笑道:「正好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們這就去廚房準備準備。」 孫掌櫃笑呵呵的直點頭,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只管把你拿手的好菜都做端上去。我就不信,容少爺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寧有方咧嘴一笑,點了點頭。 這一年裡,寧有方至少也創出了幾十道新的菜式。在菜餚的色香味上,也愈發的精緻講究。廚藝到了這個層次,想再有寸進其實很難。寧有方的進步,跟當日容瑾的挑剔和毒舌也不無關係。 如今又過了一年,寧有方的信心比去年多了不少。以他現在的手藝,總不可能還被批評的一塌糊塗吧! 寧有方揚聲喊了張展瑜和兩外兩個廚子進來做準備。 寧有方想了想,心裡已經初步列出了菜單,隨口吩咐各人做準備。各人一聽說是容家少爺來了,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絲毫不敢怠慢。 如今冷盤的製作早已都交給了寧汐,她有條不紊的準備起了各式食材。 想製作漂亮的花式冷盤,各類色彩紛呈的食材必不可少。 有暗紅色的熟火腿,有色澤鮮艷的胡蘿蔔,有黃色的蛋黃,綠色的則有芹菜萵筍黃瓜,還有紫色的茄子,白色的蛋白、年糕等等。再加上褐色的熟牛肉和銀白的熟魚肉等等,有了這一些,再加上巧手妙思,自然能做出漂亮的花式冷盤來。 張展瑜偶爾瞄一眼,笑著打趣道:「汐妹子,看過你做花式冷盤之後,我可再也沒臉動手了。」 以前跟著寧有方做二廚的時候,花式冷盤都是由他負責。他也曾暗暗自傲過自己的手藝。不過,這一點可憐的自信,在見過寧汐靈巧的雙手之後,早就消失無蹤了。 寧汐正低頭忙活著,聞言抬頭燦然一笑:「張大哥,你就別誇我了。只要今晚別被挑出毛病來,就算不錯了。」以她對容瑾淺薄的瞭解來看,這恐怕很難很難。 張展瑜撓撓頭,也笑了起來。 寧汐不再多說話,專注的做起了冷盤。 先將黃瓜削成一片一片,沿著潔白的盤子擺了一圈。中間則用白嫩的豆腐鋪底,再將胡蘿蔔雕刻成精細的條狀,慢慢的擺了上去。 這一年來,寧有方幾乎將所有的看家本事都傾囊相授。寧汐記性極好,不管什麼都是一聽就會一看就懂。那本神秘的食譜上所記錄的東西,她也早就熟記心中。雖然沒有一一動手實踐過,可眼界卻高了許多。 寧有方創新的菜式裡,有一半倒是她想出來的。雖然沒有正式的上鍋做菜,可她現在的廚藝絕不在張展瑜之下。 當然,這一點,只有寧有方和張展瑜知道而已。其他的廚子們卻是看不透寧汐的廚藝到底如何的。 寧有方過來看了一眼,也有些驚艷了:「汐兒,你現在做的冷盤是什麼?」雖然還沒完全成形,可一眼看去,就覺得精緻奪目。 寧汐笑瞇瞇的應道:「這是我剛想出來的拼盤,叫什麼還沒想呢!」說著,低頭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笑了起來:「對了,就叫富貴孔雀吧!」 寧有方顯然沒聽出寧汐的深意,連連笑道:「這個名兒起的好,又響亮又好聽。」 寧汐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道了謝。又低頭琢磨起了那道富貴孔雀。 為了將孔雀做的逼真,寧汐著實下了不少的功夫,一手拿著細細的雕花刀,另一手不停的拿來各種食材加工,一一的拼擺上去。 拼盤大多是平面的,用各式不同形狀的食材拼擺出有規則的圖案就算花式冷盤了。不過,今天她做的這道富貴孔雀卻多了些立體的效果。下面有白嫩的豆腐鋪底,上面則用各種顏色鮮艷奪目的食材拼擺出了孔雀的身子和尾巴。 尾巴五彩斑斕,精緻奪目,頭顱高高的昂起,惟妙惟肖,一眼看去,倒像一隻耀目美麗的孔雀懶洋洋的伏在那兒。 寧汐細細的審視兩眼,滿意的笑了笑。 這道富貴孔雀,堪稱是她這一年多來做的最精緻的花式冷盤。希望能給容瑾留下深刻的印象…… 寧汐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微翹起,眼眸裡閃過一絲笑意。 來福在一旁看著,驚歎不已,誇個不停:「汐妹子,你這手可真是太巧了。」明明就是幾樣不起眼的食材,可到了她的手裡,卻成了這麼一道耀目精緻的菜餚,只怕誰也不忍心動筷子。 寧汐抿唇一笑,特意提醒道:「來福哥,上菜的時候,這道菜一定要放在容少爺面前。還有,你記得介紹一下菜名。」 來福滿口應了:「好好好,到時候我一定隆重介紹一下。」 寧汐慧黠的一笑,又低頭做起了其他的冷盤來。 寧有方今天也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特地做了幾道耗費時費工的菜餚。站在爐火旺盛的爐灶邊,早已熱的滿頭大汗。 寧汐看著心疼不已,忙擰了條溫熱的毛巾,替寧有方拭去額上的汗珠。 寧有方忙裡偷閒,沖寧汐笑了笑:「還是閨女心疼我。」 寧汐甜甜的一笑,卻也知道寧有方做菜時候最專心,不敢多說話打擾他,老實的退到了一邊,幫著打起了下手。 來福來回跑了兩趟過後,口中嚷著:「東家老爺少爺都來了,容少爺也來了。孫掌櫃吩咐我現在就上菜呢!」邊說邊利落的拿了個大大的托盤,將六道精緻的冷盤都放了上去。 寧汐忍不住叮囑了一句:「來福哥,你端的時候可得小心點。」稍微一晃悠,這花式冷盤散開或是歪一點點,都會少了幾分美感。 最最關鍵的是,那道精心炮製的富貴孔雀得安然無恙的送上桌才行。 來福被這麼一提醒,立刻笑道:「好好好,我先把這道富貴孔雀端上去,其他五個冷盤過會兒再來端。」 寧汐笑瞇瞇的點點頭,看著來福小心翼翼的端著富貴孔雀走了,心裡別提多愉快了。 也許是因為她的笑容實在太明亮了,惹的張展瑜連連看了過來,好奇的問道:「汐妹子,你今天一直笑個不停,因為什麼這麼高興啊?」 難道是因為那個容瑾到洛陽來的緣故嗎? 寧汐卻沒留意到張展瑜的些微異樣,歡快的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第七十七章 誰在生氣誰在得意 來福是幾個跑堂裡最最機靈的,做事麻溜,嘴又甜。一直負責招待雅間裡的貴客。今天晚上,容瑾的接風宴又放在了荷花廳。自然也是由他負責上菜。 他端著那道富貴孔雀,小心翼翼的進了荷花廳。 偌大的桌子邊,陸老爺坐在中間,左側坐著陸子言,容瑾則懶洋洋的坐在了右手邊。 陸子言打量容瑾兩眼,笑著調侃道:「表弟,一年沒見,你的個頭長高了不少嘛」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笑著呸了一口:「去你的,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已經十五了,雖然不算矮,可比起同齡的少年來卻稍稍矮了一點。 這對生性高傲事事要求完美的他來說,實在不算令人愉快。 陸子言正待再說什麼,目光忽的被來福手中的菜餚吸引住了,看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滿臉的驚歎:「來福,這道是什麼菜?」他還從沒見過這麼華麗精緻的拼盤呢來福慇勤的將大大的盤子放到了容瑾的面前,一臉陪笑:「回稟東家少爺,這道花式冷盤叫富貴孔雀。」 陸子言連連點頭,讚個不停。就連陸老爺也覺得面上有光,笑著說道:「寧大廚的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 容瑾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了盤子上,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正想說什麼,忽然聽來福帶笑的聲音響了起來:「東家老爺,這回您可猜錯了。這道富貴孔雀可不是寧大廚做的。」 陸老爺一愣:「什麼?不是寧大廚做的?那我們太白樓還有誰有這樣的好手藝?」 陸子言心裡一動,搶著問道:「是寧汐妹妹做的吧」 來福笑嘻嘻的直點頭。 這一年裡,東家少爺出現在太白樓的次數著實不算少,對寧汐又格外的關注,能猜到這道菜是出自寧汐的手筆也算正常。 那個熟悉的名字忽然這麼鑽進了耳中,容瑾不由得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絲莫名的微笑,意味深長的瞄了陸子言一眼。 寧汐妹妹?這稱呼可真是親熱啊…… 陸子言一時激動之下,喊出了這麼親暱的稱呼,俊臉也有些熱熱的。再被容瑾這麼一看,愈發不自在,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我常過來看看太白樓運營的情況,和寧姑娘也算熟絡。」 容瑾似笑非笑的調侃道:「表哥這麼緊張幹嘛,我又沒說什麼。」 陸子言困窘的微紅了臉,自知論口舌遠遠不是容瑾的對手,索性閉了嘴。任由容瑾挑眉取笑。 陸老爺卻微微皺了眉,不著痕跡的提醒道:「子言,以後說話得注意些分寸。這兒沒外人,你偶爾失言也就罷了。要是有外人在,你這麼亂喊一氣,豈不被人取笑?」 他是很欣賞寧有方的手藝和性情,也很喜歡聰慧伶俐又漂亮的寧汐。不過,這可不代表他會樂見唯一的兒子對寧汐心生愛慕。 陸子言可是堂堂陸家大少爺,將來要繼承陸家所有的家業。怎麼著也得娶個名當戶對的少女為妻吧陸老爺話雖然說的不甚明朗,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很清楚。陸子言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容瑾瞄了陸子言一眼,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忍不住又瞄了那盤精緻奪目的富貴孔雀一眼。 這是那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做出來的嗎?一年不見,她的廚藝倒是長進了不少…… 咦?不對 這盤子裡花枝招展的孔雀怎麼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容瑾細細的打量兩眼,心裡忽的有所領悟,眼眸微瞇,薄薄的嘴唇不自覺的抿了起來。 就在此時,來福又端了其他幾道冷盤上來,一一的放好之後,又慇勤的替各人倒茶斟酒。 到了容瑾面前,忽的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淡淡的問道:「寧姑娘有沒有特別的叮囑過你,這道富貴孔雀一定要放在我面前?」 來福一愣,很自然的點了點頭:「汐妹子確實是這麼叮囑的。容少爺是怎麼知道的?」他剛才明明什麼也沒說吧容瑾忽的笑了起來,那張俊美的臉龐頓時綻放出令人屏息的光芒:「很好好極了你再去廚房的時候,記得告訴她一聲。這道富貴孔雀做的好極了,我很喜歡」 來福看的愣了一愣,忙笑著應道:「是是是,多謝容少爺誇讚。小的這就回去告訴汐妹子一聲。」心裡卻在暗暗感歎。 禍水啊禍水這位容少爺簡直就是活生生的紅顏……哦不,是藍顏禍水啊哪有男子長的這麼美的,笑起來簡直比所有女子都漂亮來福捂著怦怦亂跳的心,又是搖頭又是歎息又是回味不已的傻笑著回了廚房。 寧汐早就等候多時了,見來福這副樣子,忍不住笑著打趣道:「來福哥,你這是怎麼了?」簡直像發了花癡似的。 來福重重的歎了口氣,唏噓的感歎:「汐妹子,我這輩子還從沒見過長的這麼美的男子。就衝我這麼一笑,我的心怦怦跳到現在……」 話音未落,寧汐已經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不用多問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雖然容瑾性子彆扭一點都不可愛,可那張臉實在長的無可挑剔。就算是最嫵媚最妖嬈的少女,在他的面前也不敢有絲毫的自信。他一慣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已經讓人驚艷了,難得笑一回,難怪來福這副癡癡迷迷的樣子了。 來福羞赧的撓撓頭,定定神笑道:「汐妹子,我照你的吩咐把那道富貴孔雀放在容少爺面前了。容少爺很喜歡,還特地讓我回來告訴你一聲。」 說著,將容瑾的話原原本本的學了一本。大概是因為容瑾剛才那抹笑容給來福的印象太深刻了,來福在學話的時候,竟然將容瑾的神態表情也學足了八分。 寧汐露齒一笑,別提多愉快了:「多謝來福哥。」 容瑾果然是個聰明人,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就看出了那道富貴孔雀的意思。現在心情一定很「不錯」吧一想到容瑾氣的半死還要故作愉快的樣子,寧汐的心情好極了。 來福憨厚的笑了笑,不敢再閒扯了,忙端著剛出鍋的菜出去了。 寧有方瞄了眉眼彎彎一臉笑意的寧汐一眼,忍不住也跟著笑了:「汐兒,容少爺可是不輕易誇讚別人的。你做的花式冷盤能入他的眼,真是好事一樁。」一股自豪感頓時油然而生。 寧汐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應道:「爹說的是,我以後一定繼續努力。」 寧有方樂呵呵的笑了笑,又轉過頭忙碌起來。 張展瑜卻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了。寧汐的笑容實在太過愉快了,眼裡閃著促狹的得意,不像是被誇讚後的高興,倒有點捉弄人的開心。 再想想那道異常奪目艷麗的富貴孔雀,張展瑜心裡忽的一動。該不會是…… 寧汐的目光和張展瑜疑惑的目光對了個正著,咳嗽一聲,俏皮的眨眨眼。 張展瑜立刻會意過來,啼笑皆非的搖搖頭。這個寧汐,膽子也實在太大了,就不怕容瑾小心眼的記仇嗎? 張展瑜尋了個空,湊到寧汐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汐妹子,待會兒若是容少爺喊你過去問話,你可得留點神……」可千萬別當面惹惱了他。身份雲泥有別,容瑾要真想刁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寧汐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你放心好了,我能應付得來的。」 去年那一個月裡,她天天和容瑾鬥嘴,雖然常把容瑾氣的半死,不過,容瑾最多也就是第二天繼續來反擊。從來沒有真的做出什麼仗勢欺人的事情。 所以,寧汐心裡有了層篤定,才敢這麼捉弄容瑾一把。 張展瑜看著寧汐俏皮爽朗的笑容,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些酸溜溜的。 這樣聰慧又機靈可愛的女孩子,哪個少年能忍心真的板起臉孔責怪?再說了,有東家少爺在,肯定會在一旁幫腔袒護她的。他在這兒擔心這擔心那的,真是多此一舉寧汐哼著小曲兒,站在寧有方的身邊打起了下手。 來福來來回回的跑著端菜,不時的帶兩句話過來。 「寧大廚,東家老爺說那道炒螺片味道很好……」 「寧大廚,東家少爺說了,剛才上的那道清蒸鮭魚很鮮美……」 寧有方聽著聽著有點不對勁了,疑惑的問道:「容少爺呢?就沒說什麼嗎?」聽慣了容瑾的尖酸刻薄的批評了,忽然這麼悄無聲息的,還真是不習慣呢來福撓撓頭:「容少爺一直吃菜喝酒,什麼也沒說。不過,他時不時的就看那道富貴孔雀一眼,像是在笑。不過,笑容有點怪怪的……」到底怪在哪裡,他也說不好。 寧汐聽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容瑾啊容瑾,今天這頓接風宴一定讓你印象很深刻吧寧有方和來福都是一愣,疑惑的看了過來。寧汐今天是怎麼了,有點高興的過了頭吧寧汐卻是越想越得意,清脆的笑聲在廚房裡迴盪了許久。 當然,這樣一頓接風宴過後,喊寧有方過去說話簡直是必然的事情。不出意料的,寧汐也被點了名。 第七十八章 好久不見 寧汐笑瞇瞇的跟在寧有方的身後,進了荷花廳。 容瑾雖然不是坐在最顯眼的位置,可任何人進了荷花廳裡,第一眼見到的必然是他。 那身奪目鮮亮的絳色衣衫,映襯的容瑾皮膚白皙風采卓然,明亮的鳳眸慵懶的半瞇著,嘴角似笑非笑。 他就這麼漫不經心的坐在那兒,卻像一顆璀璨的夜明珠,散發出不容忽視的光芒。 寧汐雖然對容瑾沒什麼多餘的好感,可在這一刻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確實有驕傲的資格。 早在寧汐進來的那一刻,容瑾的目光就飄了過來。 一年沒見了,印象中那個嬌弱的小丫頭長高了一些,身子也隱隱有了窈窕的曲線。秀氣的小臉稍稍長開了些,愈發的精緻。忙碌了一天,她的髮辮有些凌亂,一縷髮絲俏皮的貼在耳際,俏臉卻異常的紅潤,明亮的雙眸閃爍著笑意。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接,俱都不動聲色的一笑。 好久不見了,容少爺 好久不見了,小丫頭 陸老爺對寧有方很是客氣,打個招呼之後,便笑道:「這兒也沒外人,就別太拘束了。坐下說話吧」 寧有方有些受寵若驚了,連連笑著擺手:「不用不用,站著就行了。」 陸子言笑著插嘴道:「寧大廚忙了一整天,站著說話也太累了。還是坐下吧」目光早已忍不住向寧汐飄了過去。 寧汐只當做沒留意陸子言的頻頻注目,低聲說道:「爹,既然東家老爺發話了,你就坐下說話吧」一來是心疼寧有方的身體,另一方面,寧汐卻想的更加深遠。 如果真的要去京城開酒樓,陸家自然要借重寧有方的廚藝和名氣。趁著對方有所求的時候,還是早些抬高加碼才好。最好是以合作人的姿態面對面的說話。將來才有可能真的成為合夥人。而不是陸家僱傭的廚子。 寧有方微微一愣,也領會了寧汐的意思,躊躇片刻,終於點了點頭,狠狠心坐了下來。寧汐很自然的站到了寧有方的身側,正好和容瑾面對面。 容瑾挑眉一笑,意味深長的讚道:「寧姑娘,你今天這道富貴孔雀做的很好」 最後兩個字慢悠悠的擠了出來,也不知有沒有暗暗咬牙切齒。 寧汐壞心的想著,臉上卻浮起了甜甜的笑容:「多謝容少爺誇獎,這道菜耗費了小女子不少的心思呢能入您的眼,真是小女子的榮幸了。不過,既然容少爺覺得這道菜不錯,為什麼一筷子都沒動過?」 桌子上的菜餚多多少少都吃了些,可唯有這道精緻的拼盤絲毫未動。那只驕傲的孔雀依舊維持著懶洋洋的姿勢趴在盤子裡,頭顱卻高高的昂起。 容瑾挑了挑眉,淡淡的說道:「這麼『費盡心思』的菜餚,我還真捨不得動筷子。」他要肯吃才是怪事一年不見,這個丫頭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藉著做菜譏諷他…… 陸子言笑著插嘴道:「是啊,別說表弟了,就連我也捨不得動筷子了。」 對著陸子言,寧汐的笑容立刻變的有禮貌多了:「多謝東家少爺誇讚。」 還是那麼的客套疏遠……陸子言的笑容頓了一頓,旋即笑著點了點頭。可眼裡的那抹黯然,卻瞞不過容瑾犀利敏銳的眼神。 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不知怎麼的,容瑾沉悶了一個晚上的心情竟然好了不少,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不過,這可不代表他會忘了寧汐捉弄他的事。 「我想問問你,怎麼會想起做孔雀拼盤?」容瑾笑著問道。眼裡分明閃著一絲挑釁。 寧汐笑了笑,應對的異常得體:「容少爺這樣的貴客來了,小女子當然想盡心做好每一道菜式。這道富貴孔雀,艷麗奪目,造型別緻,我想容少爺肯定會喜歡。所以就大著膽子做了出來。好在入了容少爺的眼,真是小女子的福氣。」 句句都客氣有禮,簡直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容瑾心裡暗暗哼了一聲。怎麼會忘了這個丫頭是多麼的伶牙俐齒?這點級別的挑釁實在沒什麼力度。 正想再說什麼,陸子言忽的笑了一聲:「不說我還沒注意。這道富貴孔雀,異常的華麗耀眼,週身都是紅色,倒有點眼熟的感覺。」那顏色簡直就和容瑾慣愛穿的衣衫如出一轍嘛再看那慵懶的的姿態,高高昂起的頭顱。簡直越看越有容瑾的神韻…… 容瑾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臉都黑了一半,狠狠的瞪了陸子言一眼。 陸子言沒察覺自己無意中戳中了容瑾的痛處,兀自笑道:「表弟,你快些看看,這孔雀像不像你?」 容瑾的臉終於徹底黑了,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一點都不像」 他是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可能和盤子裡這只花枝招展眼高於頂的孔雀有相似的地方? 寧汐忍笑簡直快忍出內傷了,故作無辜的睜大了眼睛:「東家少爺,真的很像嗎?我動手做這道菜的時候,可沒想過這些呢」 那盈盈含笑的眸子一看過來,陸子言頓時覺得全身都輕飄飄的,連連笑著附和:「寧汐妹妹當然不是故意的,只是個巧合罷了。」 見色忘表弟的傢伙 容瑾暗暗咬牙,恨不得將陸子言瞪到一邊去。 只可惜陸子言正陶醉在寧汐罕見的和顏悅色裡,壓根沒留意到容瑾難看的臉色。一個勁兒的笑著說道:「寧汐妹妹,你這手藝這麼好,很快就能出師了吧看來到京城之後,你也能做大廚了。」 一提到正事,寧汐立刻收起了玩鬧之心,一本正經的應道:「東家少爺抬愛了。我才做了一年多學徒,哪裡有資格做大廚。至少也得再練個一年半載再說。」 寧有方忙笑著接口:「是啊,汐兒還小,等過兩年正式做廚子也不遲。」 陸子言正待繼續說什麼,就聽陸老爺咳嗽一聲,笑著接過了話茬:「說到這個,我也想問問。不知這幾天,寧大廚考慮的怎麼樣了?」 寧有方這幾天裡早已想過了無數次的答案,聞言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能去京城發展,我當然很高興……」 忽然感到一隻小手抵了抵自己的後背,寧有方立刻放緩了語氣:「不過,一旦過去,就得把家裡的所有人都帶上,得在京城安家立戶。我也在為這個暗暗發愁呢」 陸老爺顯然早有準備,笑著說道:「這個寧大廚不用擔心,到了那邊,肯定會有落腳的地方的。」 寧有方故作遲疑的說道:「多謝東家老爺考慮周全,只是,我在太白樓裡待了這麼多年,實在捨不得這裡……」 陸老爺何等精明,立刻聞絃歌而知雅意,眸光一閃,沉吟了起來。 容瑾輕笑一聲,故作不經意的打趣道:「寧大廚果然是『故土難離』啊難怪當日四皇子殿下的聘請都沒能令你動心。」 這句輕飄飄的話,卻令寧有方和寧汐一起變了臉色。 寧汐咬著嘴唇垂下頭,努力的維持著平靜。 寧有方的眼底迅速的閃過了一絲戒備,口中卻笑著自嘲:「容少爺說的沒錯,我這個人確實沒什麼出息。一心念著故鄉,總狠不下心出去闖蕩。不然,說不定早就離開洛陽了。」 陸老爺卻被容瑾這一句話給提醒了。 是啊,若不是寧有方拒絕了四皇子殿下的提議,只怕早就到了京城的皇子府裡做廚子了。這是多大的榮耀和體面啊,寧有方竟然就這麼拒絕了。 這一次若是他不多給點好處,只怕寧有方也不肯跟著去了…… 陸老爺想了想,又看了容瑾一眼。顯然是在徵詢容瑾的意見了。 容瑾挑眉一笑,徐徐的說道:「開酒樓的地點由我來挑,一切官面上的手續,都不用姨夫操心。今後遇到任何來鬧事挑釁的,都由我出面周旋。至於所有的投資花銷,當然都是姨夫來出。這樣吧,酒樓的盈利我佔個三成就行了。剩下的都由姨夫做主。」 陸家出錢,容瑾搬出來的,卻是整個容府的關係網和人情網,三成股份實在不算過分了。 陸老爺自然也清楚這個加碼很合理,笑著點了點頭。容瑾佔去了三成股份,剩下的還有七成。 陸老爺權衡片刻,然後狠狠心說道:「寧大廚,只要你跟著到京城去,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工錢還照舊。到了京城那邊,再給你們一家幾口安排好落腳的地方,還有,分給你一成的干股。你看怎麼樣?」 京城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只要酒樓開好了,財源滾滾來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那一成的利潤,肯定會比太白樓的這一成要高的多了。 陸老爺雖然暗暗肉痛那一成的股份,可也知道一個頂級名廚對一家酒樓的重要。 如果沒有真正的名廚坐鎮,酒樓還怎麼開得起來?寧有方手藝好不說,人品更是沒話說。想留住這樣的人才,多下點本錢也是必要的。 眾人刷的一起看了過來。現在就看寧有方會怎麼回應了…… 第七十九章 試探 寧有方又驚又喜,本來打算著有個半成干股就很好了,沒想到陸老爺竟然如此慷慨大方。再不點頭可就是不識好歹了。 「多謝東家老爺的厚愛,」寧有方二話不說站了起來,一臉感激的說道:「我一定會盡心的打理好廚房,不會讓東家老爺和容少爺失望的。」 陸老爺鬆了口氣,朗聲笑道:「好好好,這事就這麼定了。等那邊打理好了,少說也得一兩個月。到時候我們再簽正式的文書。」 寧有方咧嘴一笑,連連點頭。 寧汐也暗暗鬆了口氣,嘴角露出了一抹歡快的笑容。雖然心裡還有陰影,不過,卻並不妨礙她為寧有方感到慶幸。 這樣的好機會,可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的。既然有了,當然要好好把握才行。 容瑾也在笑,眼角餘光一直落在寧汐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小丫頭,等著接招吧寧有方竭力按捺住激動興奮的心情,笑著問道:「到時候去京城,不知東家老爺打算帶幾個大廚過去?」 陸老爺顯然還沒開始考慮這等瑣事,想了想才說道:「太白樓這邊生意還得繼續做下去,至少也得留三個大廚。趁著這段時間,還得再聘請一些廚子進來,省得到時候人手不夠用。這事就交給孫掌櫃和寧大廚了。」 孫掌櫃和寧有方一起笑著應了。又和陸老爺商議起了具體事宜。 說到這些事,寧汐自然是插不上嘴的,笑吟吟的在一旁聽著,只當做沒留意陸子言頻頻注視的目光。 至於容瑾,倒是深沉的多。偶爾瞄過來一眼,玩味的眸子裡不知在算計什麼。讓寧汐悄然起了警惕之心。 等了片刻,正事總算商量的差不多了。寧有方領著寧汐一起告退。 容瑾忽的笑著說道:「寧大廚,我這次要在洛陽待五六天再回去。接下來幾天就要麻煩你了。」言下之意很清楚,顯然又打算天天到太白樓來吃喝兼挑刺了。 寧有方朗聲一笑,應對的很是得體:「只要容少爺不嫌棄我的手藝就好。」 寧汐撇撇嘴,容瑾不挑刺,太陽都能出西邊出來容瑾瞄了寧汐一眼,嘴角微微翹起,慢條斯理的說道:「寧大廚這麼忙,再特地抽出時間來做菜給我吃,只怕太勞累了。這樣吧,這幾天就請寧姑娘辛苦點,做些飯菜吧」 這提議來的實在有些突然,寧有方頓時愣住了:「這……」忍不住看了寧汐一眼。 容瑾這麼提議,也不知到底是什麼用心。寧汐能應付的來嗎? 寧汐自然不想接這個茬,正待搖頭拒絕,就見容瑾徐徐的一笑,像孔雀開屏一般綻放令人炫目的光芒:「寧姑娘該不會拒絕吧」 眼神裡若有若無的挑釁是什麼意思?以為她會怕他嗎?哼寧汐回以更加燦爛的微笑:「承蒙容少爺看重,那我可要獻醜了。如果做的飯菜不合容少爺的口味,還請容少爺多多包涵」 容瑾挑眉笑了,不疾不徐的應了句:「沒關係,就算你手藝再差悟性再低,只要有我指點,也會進步飛快的」 大言不慚厚顏無恥呸呸呸 寧汐心裡腹誹不已,臉上卻硬是擠出了甜笑:「那就多謝容少爺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各自瞇縫了眼眸。猶如高手過招一般,一股暗流悄然滋生。 陸子言在一旁看著,心底忽然冒出了一絲酸意。 明明是他認識寧汐在先,接觸的時間也比容瑾多的多。可寧汐對他卻冷淡又客氣,對著容瑾的時候反而隨意的多。 那張秀美的小臉生氣勃勃分外的有精神,似能散發出晶瑩的光芒。 他就這麼安靜的看著她,心裡自然的浮起一絲絲的甜意和歡喜…… 「表弟,」陸子言忽的笑著插嘴:「我明天陪你一起過來。」 容瑾挑了挑眉:「姨夫剛才不是說過要你去打理玉器鋪子那邊的事情嗎?你能忙得過來嗎?」 寧汐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過來。 陸子言略有些狼狽的應道:「再忙也得吃飯吧你大老遠的來一回,我哪放心讓你一個人過來。」本來還有心虛,說到後來,反而理直氣壯起來。 容瑾不厚道的笑了,瞟了陸子言一眼,總算沒當著眾人的面戳穿陸子言的那點小心思。 陸老爺卻微微沉了臉,咳嗽一聲說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讓寧大廚他們先回去吧」 寧有方立刻笑著再次告退,利落的領著寧汐走了。 廚房裡也忙的差不多了,寧有方急著回家,便叮囑了張展瑜幾句:「展瑜,我要領著汐兒回家去,這兒就交給你了。」 張展瑜笑著點頭應了。看寧有方一臉神采飛揚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事情已經談妥了。 寧汐不知從哪兒摸了幾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過來,笑嘻嘻的塞到寧有方的手裡:「爹,我們兩個邊走邊吃。」 雖然剛才站在爐灶邊做了這麼多的美味佳餚,可寧有方卻是米粒未進,肯定早就餓壞了。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又隨手抓了些切成薄片的熟牛肉,用乾淨的紙包好。然後一起出了太白樓。 街道上的行人比起白天少了許多,陣陣涼風吹過,分外的愜意。再吃著熱乎乎的饅頭夾牛肉,別提多香了。 寧有方忙了一天,著實餓的狠了,一連吃了三個才停手。一扭頭,卻見寧汐笑盈盈的拿著最後半個饅頭,慇勤的問道:「爹,我吃了一個半,已經飽了,剩下這半個,你替我吃了吧」 寧有方爽快的點了點頭,接過寧汐手中的半個饅頭,把剩餘的牛肉全都塞了進去,三口並作兩口就吃了下肚。這樣的吃相當然不能算文雅,可卻別有一番酣暢淋漓的痛快。 肚子填飽了之後,父女兩個有心情閒扯了。 「爹,東家老爺對你真是不錯。」寧汐笑著歎道:「竟然開出了這樣優渥的條件。」 工錢和住處倒也罷了,關鍵是那一成的盈利,實在太過誘人了。如果酒樓生意很好的話,光是這一成盈利,已經足夠寧有方在京城置辦房產田產了。 寧有方朗聲笑了,由衷的歎道:「是啊,真沒想到我寧有方還有這樣的一天。」顯然心情十分的愉快寧汐卻被勾起了心事,眼中飛快的掠過一絲歉疚。如果不是有她從中阻撓,寧有方本可以走上更風光的那條路…… 寧有方瞄了寧汐一眼,像是猜到寧汐為什麼沉默似的,有意無意的笑道:「幸好去年沒應了四皇子的聘請,不然哪來現在這般光景。」 竟然安慰起她來了…… 寧汐鼻子一酸,心裡暖暖的,努力的揮開心底的陰霾,笑著應道:「爹廚藝這麼好,遲早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的。」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豪邁的揮揮手:「好閨女,你就等著吧,爹遲早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別人家的女兒嬌養在閨中,每天繡花撲蝶讀書撫琴,過著風雅悠閒的生活。可寧汐小小年紀,卻每天跟在他的身後奔波忙碌。寧有方口中不說,心裡卻很心疼。暗暗想著總有一天,他也要讓寧汐過上那樣的生活。 寧汐心裡滿是被寵溺的溫暖,笑著連連點頭。 說笑了幾句之後,寧有方忽的問道:「汐兒,你覺得東家少爺怎麼樣?」 陸子言?好端端的怎麼問起他來了?寧汐心裡微微一動,面上卻是一片坦然:「說的好好的,怎麼忽然提起他來了?」 寧有方瞄了寧汐一眼,試探著問道:「你不覺得東家少爺長的很俊嗎?」 寧汐立刻會意過來,看來寧有方也察覺到了陸子言對她的分外留心和關注了。所以才會趁著獨處的時候試探她的心意。 心念電轉間,寧汐已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爹,你今晚說話真是越來越怪了。東家少爺長的俊不俊,跟我有什麼關係。」 寧汐的語氣實在太快輕鬆歡快,那份坦蕩和自如,絕不是一個少女提起心上人的口吻。 寧有方打量幾眼,實在看不出一絲異常,只得笑著說道:「我隨口說說罷了。」心裡不由得暗暗惋惜起來。 陸子言年紀雖輕,處事卻很穩重。長的清俊,性子又溫和。這樣優秀出色的少年郎,也算勉強能配得上他的寶貝閨女了。只是沒想到,寧汐壓根沒有這份心意。 或許,是因為寧汐還小,還沒到情竇初開的年齡? 寧有方不停的轉著各種心思,忍不住又試探了一句:「東家少爺對你倒是挺上心的。」 寧汐稍稍收斂了笑容,雲淡風輕的撇清:「爹,你別胡思亂想了。人家可是陸家大少爺,偶爾和我說幾句話,也是因為我老跟在你身邊。還有,我們私底下說說無所謂,在別人面前可千萬別提起這個,若是穿到陸老爺的耳中,可就不好了。」 陸老爺今天的反應擺在那兒呢,說不定今天回去之後,就會數落陸子言一通。 堂堂陸家大少爺,怎麼可能娶一個廚子的女兒為妻? 第八十章 一個夢 聽了這番話,寧有方心裡很不是滋味,忽的頓住了腳步:「汐兒,都是爹沒用。如果我混出名堂來,誰也不敢小瞧你了。」 他只是個身份低微的廚子,雖然家底還算殷實,可比起這些大富之家來,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雖然不想承認,可他心裡也很清楚,陸老爺肯定不樂意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廚子的女兒。 事實上,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寧汐將來想嫁個好人家是不太容易了…… 寧汐見寧有方一臉的愧疚自責,眼眶一熱:「爹,你千萬別這麼說。能做你的女兒,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我不想嫁人,我只想陪在你和娘身邊……」 前世的她,曾那樣不顧一切的愛著一個男子,為所謂的愛情受盡了一切委屈。可到頭來,卻落得那樣一個淒涼的下場。她的心早已一片蒼涼,再也沒有愛一個人的勇氣了。 陸子言是很好,可是,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不想早早的嫁人,更不打算高攀任何人。 寧有方略有些笨拙的拭去寧汐眼角的淚珠,愛憐的打趣道:「你這丫頭,說幾句就抹眼淚。好好好,都依著你。你想什麼時候嫁人就什麼時候嫁人。要是捨不得出嫁,以後就招贅一個上門。反正爹養得起你。」 寧汐被逗的破涕為笑,隨口笑道:「爹這個主意倒是好。我真捨不得離開你們呢等我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招贅一個入我們寧家的門好了。」 寧有方被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二十歲可不行,那可就成老姑娘了。十八歲之前一定得成親。」這論調倒是和阮氏一模一樣。 寧汐調皮的扮了個鬼臉:「好好好,都聽爹的。」 父女兩個相識一笑,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回家之後,寧有方立刻喊了全家人到一起,將陸老爺承諾的事情一一說了一遍。寧大山第一個激動起來,猛的一拍腿:「好好好,實在是太好了。」 寧有財由衷的感到高興,笑著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三弟,你以後可是要有大出息了。」 寧有方咧嘴一笑,興奮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王氏關心的卻是另有其事:「三弟,你們大概什麼時候走?公爹也跟著一起去嗎?」 還沒等寧有方說話,就聽寧大山瞪起了眼:「我一把年紀了,跟著去幹什麼。」 王氏訕訕的笑了笑,不敢再多嘴了。 阮氏對王氏那點小心眼心知肚明,忙笑著打圓場:「公爹還是跟著我們一起去京城吧大哥大嫂也在那邊,到時候也能相互照應些。」 寧有方也笑著點頭:「是啊,爹,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吧二哥二嫂這麼忙,只怕也沒時間照顧你……」 寧大山卻很是固執:「我這把老骨頭還是別折騰了。在這兒生活了一輩子,我可不想再去別的地方。我留下守著這點家業,你們不用管我了。有老2一家子照應我就行。」哪怕是大燕王朝最最繁華的京城,他也沒那個興趣。 寧大山的脾氣誰都清楚,見他這麼說,各人也不敢再多勸。忙將話題扯了開去。 寧汐和寧雅寧敏坐在一邊閒聊,寧雅有了些歷練之後,愈發沉穩起來,含笑聽著寧汐和寧敏說話。 寧敏對寧汐即將要去京城一事羨慕不已:「七妹,到了那邊,你就可以去找大哥和五姐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大伯一家已經兩年沒回來了,這次去,肯定會有一番熱鬧了。 寧汐瞄了寧雅一眼,笑道:「二姐,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可就少了。」 寧雅歎口氣,眼裡流露出依依不捨之情:「七妹,我真捨不得你走。京城這麼遠,你去了之後,以後想回來一趟都不容易。」 寧汐促狹的一笑,打趣道:「你放心,等你出嫁的時候,我肯定會回來的。」 一提到出嫁,寧雅頓時忸怩起來,俏臉嫣紅:「你又來取笑我。」李家老太太去世未足一年,親事肯定要往後延遲。只怕要等明年才能出嫁了。 寧汐嘻嘻一笑,湊到寧雅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悄悄話。寧雅聽的大窘,軟綿綿的捶了寧汐幾下。 寧敏好奇的湊過頭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寧汐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道:「說的是出嫁以後怎麼伺候夫君公婆的事,怎麼,六姐也想聽聽嗎?」 寧敏正值窈窕之齡,聞言羞紅了臉,狠狠的擰了寧汐一下。寧汐「誒喲」一聲叫了起來,頓時把寧暉給驚動了。 寧暉皺著眉頭瞪了寧敏一眼:「你下手不能輕點嗎?汐兒嫩皮嫩肉的,稍微碰一下就會有淤青的。」 別看寧暉平時笑瞇瞇的,一板起臉孔來,還真有幾分威嚴。寧敏訕訕的笑了笑,果然老實多了。 等寧有方他們商量的差不多了,各人便各自回屋休息。 寧汐稍微梳洗一番過後,便去了寧暉的屋子裡,不出所料,寧暉果然還沒睡,正在燈下看書呢寧汐輕手輕腳的湊上前去,淘氣的用手捂著寧暉的眼:「快些猜猜我是誰?」 這可是兄妹兩個自小玩到大的把戲了,寧暉很是配合的猜道:「天上的小仙女」身後頓時響起了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手也跟著鬆開了。 笑鬧了一會兒過後,寧汐才正色問道:「哥哥,我們就要去京城了,鴻儒學堂那邊就退了吧到京城那邊,就別去學堂了。最好是拜一個有學問的儒生為師,好好的準備明年的鄉試。」 鄉試比童生試可要難得多了。大部分秀才終其一生也沒能踏進這道門檻。寧暉雖然很認真努力,可一直缺乏真正的名師指點。如果就憑著自己這樣苦讀,參加鄉試也沒多少把握。拜個好師傅可是當務之急的事。 寧暉歎了口氣說道:「妹妹,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越是有學問的儒生,越是不肯輕易收學生……」 花費錢財還在其次,關鍵是,有點名氣的儒生都被達官貴人們請到府裡做西席了。寧家無權無勢,又到哪裡去找這樣的人物? 寧汐秀眉微蹙,想了想才緩緩的說道:「哥哥,這些你就別操心了。到時候總能想出法子來的。你只要想著用功讀書就行了。」 寧暉打起精神笑了笑,用力的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絲堅定。 為了出人頭地,為了改變命運,為了讓身邊的親人都過上更好的生活。他一定要努力讀書才行寧汐不用問也能猜到寧暉心裡在想什麼,柔聲鼓勵道:「哥哥,你以後一定會有出息的。我相信你」 寧暉心裡感動,有些慚愧的說道:「妹妹,你做學徒這麼辛苦,我什麼忙也幫不了……」 「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寧汐故意繃起了臉:「我做學徒辛苦,你每天苦讀不是更辛苦嗎?我也什麼都幫不了你,你心裡是不是在怪我?」 論口舌,寧暉哪裡是寧汐的對手,連連笑著告饒:「我的好妹妹,剛才是哥哥我不對,不該怎麼說。你可千萬別生氣。」 寧汐這才嫣然一笑轉嗔為喜:「就是嘛,我們是一家人,說那些客套見外的話幹什麼。」 兄妹兩個對視一笑,有默契的扯開了話題。 「對了,你做了一年多學徒,到底學的怎麼樣了?」寧暉好奇的問了句。 寧汐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故作謙虛的說道:「一般一般,比爹還差的遠呢」比起那些普通的廚子,卻是強許多了。 寧暉顯然聽出了這層意思,眼眸頓時亮了起來,調侃道:「改天讓我見識一下吧我還沒吃過你做的菜呢」 寧汐笑瞇瞇的點點頭:「好,你有空就去太白樓,我保證好好露一手,讓你大飽口福。」 寧暉想了想,笑道:「我明天上午去學堂那邊和夫子們說一聲,到中午就有空了,到時候去太白樓找你。」 寧汐脆生生的應了:「好,到時候你記得到太白樓的廚房來找我。」 說笑幾句之後,寧汐便回去睡下了。 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每天都睡的特別香甜。今夜也不例外,剛一沾上枕頭,寧汐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然後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一片白霧茫茫,什麼都看不清楚。她慢悠悠的飄蕩在其中,似乎能看見什麼,又似乎什麼都看不見。 一張狠戾的面孔忽的一閃而過。她的心一陣狂跳,那分明是四皇子的臉。 還沒等她恢復平靜,一個白衣少年又翩然而至,微笑著俯下身來,溫柔的喊著:「汐兒」 她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不假思索的閉上眼睛捂著耳朵:「快些走開我不想見你……」哪怕是夢裡,她也永遠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可那聲溫柔的「汐兒」卻如同歎息一般,在她的耳邊迴響不絕。 再然後,一隻趾高氣昂卻又漂亮的驚人的孔雀忽然冒了出來,斜睨著她,竟然還說話了:「小丫頭,快點給我做飯去」 呸,自大的臭孔雀她忽然有了精神,氣勢洶洶的掐腰罵了回去。 第八十一章 清湯白菜 醒了之後,寧汐瞪著圓圓的帳頂發起呆來。 夢到邵晏早已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白天堅強樂觀開朗的她,夜晚不知受了多少噩夢的折磨。這份痛苦,讓她愈發清醒的告誡自己,今生今世,永遠不要再和邵晏有任何的牽扯。 可夢到那只會說人話的孔雀又是怎麼回事?而且她居然還精神抖擻的和那只孔雀吵鬧了半天…… 寧汐呻吟一聲,將頭埋進薄薄的被褥裡。都是昨天做的那道富貴孔雀惹的禍。害的她竟然做了這種稀奇古怪的夢算了算了,別胡思亂想了。不過是個荒謬的夢罷了寧汐打起精神來,飛速的下床穿衣梳洗。忙碌的一天又開始啦寧有方一大早就去和孫掌櫃商議起了招聘廚子的事,所以小廚房裡只剩下寧汐和張展瑜兩人忙活。另外兩個廚子只負責做些切菜之類的瑣事。 寧汐正在聚精會神的熬製高湯。 只要是廚子都會熬製高湯,不過,手藝有高低,熬製出來的高湯自然也有很大的區別。 一般來說,高湯可以分為毛湯奶湯和清湯幾種。其中,毛湯最簡單省事,只要放些放些雞骨豬骨小火慢慢熬煮就行,可以不斷的添水補用。大廚房裡的廚子們用的大多是這種毛湯。 而奶湯選用的原料就要講究多了,得選豬肘豬蹄子這類容易讓湯色泛白的原料。這樣的高湯色澤濃白,極為香濃。 熬製清湯卻是最費工夫的。寧有方平日習慣用清湯,對清湯的要求也比一般廚子高的多。就連張展瑜熬製的清湯,都被他挑剔過幾次。到後來,這個活兒就落到了心靈手巧的寧汐身上。 老母雞和精瘦肉用滾水燙過之後,放入鍋中大火煮開,然後放入蔥姜料酒,改用小火熬煮半個時辰左右,普通的清湯就熬好了。 趁著這個功夫,寧汐眼明手快的將雞脯肉切成肉茸,用蔥姜料酒和清水侵泡片刻,然後用乾淨的紗布包起來,放入熬好的清湯裡。然後旺火攪拌,清湯裡的肉末之類的懸浮物就被雞肉茸吸附住了。等把雞肉茸取出之後,湯色清澈香氣四溢。 張展瑜在一旁笑著歎道:「汐妹子,你這一手吊湯實在漂亮。」 寧汐抿唇一笑:「我今兒個打算熬製雙吊湯呢」說著,又將剛才步驟重複了一次。 只是這一次,她的動作更加輕柔和緩,直到那鍋清湯清澈如水,才算大功告成。那股鮮香早已在廚房裡瀰漫開來,引得人垂涎三尺。 那兩個二廚忍不住讚了幾句,張展瑜更是讚不絕口:「有這樣的高湯,就算煮白菜也一定好吃。」 寧汐心裡一動,忽的有了靈感,俏皮的笑道:「多謝張大哥提醒,中午要做什麼菜我有主意啦保準讓那個容少爺大吃一驚。」 張展瑜一愣:「容少爺今天要來太白樓吃飯嗎?」 寧汐聳聳肩,漫不經心的說道:「何止是今天,人家容三少爺可說了,接下來幾天都要過來。而且還點名讓我做菜……」 什麼? 張展瑜也不知那股煩躁從何而來,俊臉一沉:「你才做了一年多學徒,還沒出師,他讓你做菜乾什麼。」 寧汐反而笑吟吟的安慰了他幾句:「不用擔心,我能應付的。」 張展瑜輕哼一聲,語氣實在不算好:「去年這時候,那個容少爺幾乎天天都來。師傅不知花費多少心思,可從來沒落過好。由此可見,這種人根本不懂得什麼叫美食,就是成心來挑刺的。」 寧汐頗有同感的點頭:「是啊,我也從沒見過這麼挑剔的。」最最可氣的是,很多時候容瑾挑剔的還正對地方,讓人氣的跳腳又無從辯駁起。 張展瑜略有些急切的說道:「汐妹子,你還從來沒正式上鍋做過菜。要不,待會兒我替你做吧」 這一年多來,寧汐處處展露出過人的天分。可畢竟沒有正式的上鍋,對方又是那個對吃挑剔刻薄的不像話的容瑾。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啊寧汐倒是信心滿滿的,笑嘻嘻的應道:「不用不用,就我自己親自動手。我學了這麼久了,早就想試試自己的手藝了。今天拿容少爺練練手也不錯。」 「別胡說」寧有方正好走了進來,聽到最後一句話立刻繃起了面孔,用前所未有的嚴肅口氣說道:「來者是客,我們做廚子的,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 他生平最不喜歡做事不盡心隨意敷衍的廚子了。 寧汐吐吐舌頭,嬌嗔的應道:「爹,我剛才就是隨口說說嘛做菜的時候肯定會很用心的。你就別生氣了嘛」 寧有方語氣稍稍和緩了一些:「汐兒,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不過,以後不要說這種話了。既然要做個好廚子,就不能對任何客人生出怠慢之心。這是我們做廚子的本分,也是做人的本分。知道了嗎?」 這一番話語重心長,寧汐也收斂了嬉鬧的笑容,認真的點點頭應了。 事實上,這也是寧有方最最令人佩服和欣賞的地方。他的耿直和忠厚,絲毫不比他的高超廚藝遜色。陸老爺一直這麼器重他,也是看中了他的人品啊張展瑜見氣氛有些凝滯,忙笑著打圓場:「師傅,你就別再數落汐妹子了。她剛才不過是說笑而已,熬高湯的時候,可是非常盡心的。」 寧有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瞄了那鍋冒著熱氣的清湯一眼,立刻有了笑容:「嗯,今天的清湯熬製的果然不錯。」 寧汐被誇的美滋滋的,笑著說道:「爹,我今天要用這鍋清湯,做一道特別的菜送上去。保準讓你們都大開眼界。」 寧有方挑眉一笑:「你要做什麼菜?說來讓我聽聽。」 寧汐淘氣的眨眨眼,嘻嘻一笑:「我現在不告訴你們,等到時候做出來你們就知道了。」竟然賣起關子來了。 寧有方啞然失笑,也不多追問,笑著點了點頭,便開始安排起了今天的菜單來。 寧汐也沒閒著,特地到外面挑了幾顆鮮嫩的大白菜,將外面的葉子全都剝去,只留下拳頭大小最鮮嫩的菜心。洗乾淨之後,輕輕的一層一層的剝開,然後用雕花刀細細的劃上幾刀,卻又不完全劃開,只剩一點點相連,乍看依舊是一片完整的菜葉。 幾顆白菜心耗費了不少的時間總算處理的差不多了,寧汐端詳一會兒,滿意的點了點頭。 寧有方看似忙碌,其實一直在留意著寧汐的動作,見她喜滋滋的端著一盆白菜心進來,笑著打趣道:「原來是要做燒白菜。這主意倒是不錯,現在白菜最鮮嫩,用清湯燒出來,最是清淡美味。對了,你還可以加點蝦仁提鮮……」 寧汐呵呵一笑:「爹,這次你可猜出了,我要做的這道菜,是我剛想出來的。保證沒人見過。反正時間多的是,我先試著做一道看看。讓你先嘗嘗。要是覺得好了,再端到桌上去。」 寧有方的好奇心早被吊了起來,聞言立刻點了點頭。 廚子創些新菜式也是常有的事情,不過,寧汐從沒正式上鍋做過菜,她今天的一舉一動又透著三分神秘,簡直讓人好奇心大起。 張展瑜雖然還在做事,可早已忍不住頻頻看了過來。 寧汐將那鍋清湯放在火勢最小的爐灶上,保持著熱度。另一口鐵鍋則放在火勢稍大一些的爐灶上,上面放一個大大的網漏。 然後從盆裡挑出一個最小的菜心,將葉子均勻整齊的放在網漏上。 寧有方忍不住提醒道:「汐兒,鍋已經熱了……」她這既不放油又不放湯的,到底要做什麼? 寧汐笑了笑,也不多解釋,專注的用勺子舀了一旁的清湯,緩慢又均勻的澆在白菜上。滾熱的清湯迅速的滲入白菜裡,然後又從網漏上滴入鍋中。 一勺清湯用完之後,就是第二勺第三勺…… 等所有的白菜心都被清湯澆上兩三遍之後,寧汐小心翼翼的將網漏上的菜心夾起一一放入盤中。至於鍋裡的清湯,卻去之不要了。 那一盤乾淨鮮嫩如同剛從菜園裡摘來的白菜心端到寧有方面前時,寧有方已經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做了這麼多年廚子,他還從未見過這麼做菜的…… 張展瑜也早看的愣住了,忍不住問道:「汐妹子,就這樣就可以了嗎?要不要再放點清湯煮一下?」 寧汐笑瞇瞇的應道:「不用了,這樣就行了。」又拿起兩雙筷子,分別塞到兩人手中:「好了,你們嘗嘗味道怎麼樣。」 寧有方小心的夾起一口菜葉送入口中,那清鮮淡雅的味道立刻從舌尖瀰漫開來,饒舌不絕。 清湯的鮮美襯托出白菜本身的清甜,那份綿軟的口感,更是令人絕倒原來,白菜還可以這樣入菜原來,白菜還可以這麼好吃 寧汐迫不及待的追問道:「爹,怎麼樣?好吃嗎?」雖然寧有方的表情足以說明了一切,可她還是想親耳聽寧有方點評幾句。 第八十二章 少爺您吃的慣嗎? 寧有方終於在寧汐脆生生的聲音中回過神來,「好吃太好吃了」寧有方激動的兩眼放光:「汐兒,爹真為你驕傲」這份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和不拘一格的創造力,才是一個廚子最最可貴的地方啊張展瑜吃了一口,更是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每當他暗暗為自己的進步感到歡欣鼓舞的時候,總會因為寧汐出乎意料的精彩表現而隱隱的感到挫敗…… 或許寧汐還有些稚嫩,做菜的手法也不夠熟練。可她卻具備了成為一個絕頂名廚的最重要的條件,那就是對菜餚的獨到理解和創新。 假以時日,她會成為怎樣一顆耀眼的明珠? 另外兩個二廚在一旁看著,早就饞的快流口水了。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笑著說道:「寧大廚,讓我們也跟著沾沾光嘗一口吧」 寧有方笑呵呵的直點頭,顯然心情好極了。 果然,吃了一口之後,那兩個廚子都被白菜的美味征服了,紛紛嚷著:「這可是我生平吃過的最好吃的白菜了。」 寧汐被誇的飄飄然,再一看盤子裡已經所剩無幾了,連忙拿起筷子,搶了一口過來送入口中。細細品味幾口,卻稍稍皺起了秀眉。 寧有方眼尖的瞄到寧汐的神色不對勁,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寧汐想了想,說道:「白菜的鮮美清甜倒是有了,可是清湯的香濃卻有些浮在表面……」該怎麼樣才能讓這份香氣徹底融到白菜裡呢? 寧有方被這麼一提醒,也覺得這是一個小小的缺憾,卻笑著安撫道:「如果是放入清湯裡熬製,味道就會濃的多。不過,就沒了這份鮮嫩的口感了。這道菜已經做的很好了。」 寧汐笑了笑,心裡卻微微有些遺憾。用熱湯澆淋過的白菜保持了原有的鮮嫩和美味,清湯的鮮美卻沒徹底的融入。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還沒等想出解決的方法來,就見來福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汐妹子,容少爺已經來了,吩咐你早些做菜送上去。」 寧汐訝然的挑眉:「這還沒到吃午飯的時辰吧」也太早了吧來福笑道:「聽容少爺身邊的小安子說,容少爺吃不慣陸家廚子做的飯菜,早飯根本沒吃。所以來的就早了。」 好個挑剔成性的傢伙陸家聘用的廚子能差到哪兒去,怎麼也不至於吃都吃不下吧寧汐撇撇嘴:「知道了,你去回稟一聲,我這就動做菜。對了,東家少爺來了嗎?」 來福搖搖頭:「這倒沒有,今天就容少爺一個人。」 寧汐笑著點點頭。一個人倒是很好打發,做兩道菜就夠他吃的了。這清水白菜就算一道了,另外一道嘛,就做個炒飯好了。 若是容瑾敢嫌棄她做的飯菜太簡單了,就直接告訴他,本姑娘還是小學徒一個,很多菜都不會做呢遙想著容瑾被氣的俊臉發黑咬牙切齒的樣子,寧汐的心情立刻好了許多,又忙碌著做起了清湯白菜。 有了前一次的經驗,這一次做的快了一些。等裝盤的時候,寧汐施展巧手,將剝開的菜心一片一片的細心的放好,竟然又還願成了一顆白嫩的菜心。 乍一看去,倒像是隨手放了一顆白菜心在盤子上。壓根看不出已經經過了妙手烹製。 寧有方對寧汐的妙手巧思欣賞極了,連連笑著讚了幾句。這道清湯白菜單是從外形上,已經讓人印象深刻先聲奪人了。 寧汐得意的笑了笑,又利索的炒了一份什錦炒飯,再配上一碗只放了鹽調味清澈如水其他什麼都不見的清湯。 這樣的搭配簡直妙極了 寧汐端詳片刻,嘴角微微翹起,眼裡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來福匆匆的跑進來,看了托盤一眼,立刻目瞪口呆:「汐妹子,你……你就做這些讓我端上去?」 炒飯倒還熱騰騰香噴噴的樣子,可那顆白菜心是怎麼回事?還有那一碗乾淨的能看到碗底的清湯……老天,寧汐不是在開玩笑吧這樣的菜餚端上去,容少爺不發脾氣才是怪事。 寧汐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來福哥,你別擔心,就這麼端上去。要是容少爺問起來,你就說我只會做這些。」 來福撓撓頭,苦笑一聲,歎口氣端著盤子走了。 他一路忐忑不安,待將盤子端到容瑾面前,更是連頭都不敢抬了:「容、容少爺,飯菜做好了……」 意料中的怒氣卻遲遲沒來,反而響起了一聲嗤笑,懶洋洋的聲音說不出的迷人:「這就是寧姑娘做的飯菜嗎?」 就知道那個丫頭不會安安分分的做菜給他吃。 來福的臉漲的通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小安子倒是義憤填膺的插嘴了:「少爺,這位寧姑娘是成心想羞辱你的吧這顆白菜連切都沒切居然就端上來了,還有這碗清湯,連個蔥花都沒有。哼太過分了我這就去找她算賬」 小安子越說越生氣,清秀的臉上一片憤怒的潮紅。 來福羞愧的簡直像找個洞鑽進去,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汐妹子只做了一年多學徒,還沒正式上鍋做過菜,說是只會做這些。還請容少爺多多包涵。要不,我這就去跟寧大廚說一聲,讓他做些別的菜式……」 容瑾倒是沒動怒,輕笑著挑眉:「好了好了,既然端來了,我就嘗一口好了。」說著,拿起勺子舀了勺炒飯送入口中。 嗯,米飯香濃有嚼勁,配著各式蔬菜,吃起來倒別有一番清爽。容瑾沒吱聲,又舀了一勺炒飯吃了起來。 來福緊張的擦了擦汗,心裡稍稍放了心。還好還好,總算炒飯還能入口。 小安子伺候容瑾多年,自然清楚他對吃是多麼的挑剔,見狀一愣,忍不住問道:「少爺,這炒飯你能吃的慣嗎?」錦衣玉食的少爺何曾吃過這等簡陋的食物? 容瑾斜睨了小安子一眼,眼裡分明傳遞著「廢話,吃不慣本少爺還會吃嗎」? 小安子訕訕的一笑,立刻閉了嘴。 炒飯吃了一小半之後,容瑾有些口渴了,順手舀了一口清湯喝進口中,頓時「咦」了一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來福的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連連陪笑:「容少爺,小的這就給您倒杯茶去。」說著,忙不迭的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容瑾的手邊。 容瑾卻又舀了一口湯,不緊不慢的送入口中。來福長長的鬆了口氣,一顆心安穩的落了回去。 小安子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好奇的問道:「少爺,這碗清湯味道很好嗎?」 容瑾「嗯」了一聲,筷子已經伸到了白菜上。 筷子剛一碰到白菜,原本完整的白菜頓時散了開來,竟然成了條狀整整齊齊的堆在盤子裡。那份巧思,簡直令人歎為觀止小安子和來福都看的傻了眼,齊齊驚歎了一聲。 容瑾的嘴角微微翹起,眼裡掠過一絲笑意,夾了一筷子送入口中。然後,笑意更濃了。深幽的眸子裡閃動著莫名的光芒。 接下來的一幕,更是令小安子和來福都看的呆住了。 挑剔成性的容少爺,一道菜只吃一兩口的容少爺,竟然將那一大盤炒飯吃的乾乾淨淨,湯也喝了個見底,至於那份清湯白菜,更是被吃的光光。 老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兒個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少、少爺,您吃飽了嗎?」小安子結結巴巴的問道。 容瑾扯了扯唇角:「小安子,你越來越會說笑了。」這麼多東西吃下去,他怎麼可能沒飽? 小安子訕訕的陪笑,眼睛依舊在光溜溜的盤子上打轉。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什麼時候見少爺吃飯這麼麻溜過? 來福雖然不懂其中的奧妙,可容瑾確確實實將所有的飯菜都吃光了卻是事實,笑的合不攏嘴的收拾起了碗筷。對寧汐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容瑾吃飽了之後,心情顯然不錯,微笑著說道:「來福,去把寧姑娘喊過來,我有話和她說。」 來福心裡咯登一下,忙陪笑道:「容少爺,現在正是廚房最忙的時候,汐妹子得幫著寧大廚打下手,只怕不一定有空。要不,您稍微等會兒?」 容瑾瞄了來福一眼,然後站了起來。 小安子笑嘻嘻的湊了過來,慇勤的問道:「少爺,您打算去哪兒轉轉?」 容瑾慢悠悠的扔下兩個字:「廚房。」 小安子和來福一起愣住了,然後不約而同的一起跟了上去。心裡各自嘀咕不已。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若說對飯菜不滿意吧,明明吃了個精光。若說滿意吧,為什麼還要到廚房去找寧汐?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容瑾卻像不知道身後兩人的心思似的,泰然自若的下了樓梯。那道絳色的身影剛出現在樓梯口,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堂頓時靜了一靜。 這個如同天人一般的俊美少年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那耀目的俊美容顏,還有出眾的風姿,簡直令人移不開目光…… 容瑾早已習慣了這等驚艷的目光,視若無睹的下了樓梯,優雅的向廚房走去。 第八十三章 又被逮個正著 容瑾生**潔,對油膩膩又人聲鼎沸的廚房自然沒什麼好感,平時在府裡,幾乎從不踏足廚房一步。 可此刻,他慢悠悠的走進來,竟是分外的自如。 要到小廚房,得先經過大廚房。眾廚子被他的出現都嚇了一跳,幾乎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起看了過來。 容瑾淡淡的瞄了眾廚子一眼,狹長的鳳眸裡光華難掩。眾廚子驚艷之餘,竟是無人敢再多看一眼,各自低下頭做起事來。 容瑾扯了扯唇角,毫不遲疑的走向寧有方的小廚房。 這個地方他只在去年來過一次,隔了這麼久,方位卻記得絲毫不差。 剛一走近門邊,就聽到一個清脆如銀鈴般歡快的少女笑聲:「……爹,你放心好了,容少爺若是吃不慣,早就會讓來福哥來傳話了。怎麼可能等到現在……」 站在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她嬌俏的背影。那條梳的整齊光滑的髮辮在背後晃悠個不停,他的手忽然有點癢癢的…… 廚房裡炒菜燒菜的動靜實在不小,寧汐壓根沒留意到門邊多了一個人,兀自笑嘻嘻的說道:「今天上的那道清湯白菜,不知道容少爺敢不敢伸筷子……」 「為什麼不敢?」熟悉的聲音忽的從身後響了起來。那聲音慢悠悠的,絲毫聽不出有什麼不快。 寧汐心裡一跳,霍然轉過身來,待看清門口的那個絳衣少年的面孔後,笑容已經僵住了:「容少爺……」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他該不會全都聽到了吧真是的,不在前樓好好待著,跑到廚房來做什麼…… 容瑾瞄了俏臉微紅略顯尷尬的寧汐一眼,心情愈發好了,慢條斯理的說道:「原來寧姑娘很喜歡在背地裡說別人的不是,今天我算再次領教了。」 寧汐小巧的臉蛋頓時一片嫣紅,羞惱不已,咬牙啟齒的擠出幾個字來:「廚房這兒油膩膩熱乎乎的,容少爺怎麼老是往這兒跑?」 容瑾挑眉一笑:「好在我今天來了,不然,還真不知道寧姑娘背地裡這麼喜歡編排客人。」 寧汐水靈靈的大眼快要噴出火星來了。 容瑾欣賞著寧汐的表情,昨天晚上因為那道富貴孔雀而來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俊美的臉上難得有了真正的笑意:「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寧有方忙陪笑著打圓場:「容少爺別見怪,我這閨女打小就被我慣壞了,說話沒個分寸。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她斤斤計較了。」說著,連連沖寧汐使眼色:「汐兒,快些向容少爺陪個不是。」 寧汐自知理虧,只好不情願的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容瑾彈了彈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說道:「寧姑娘在說什麼?恕我耳拙,沒聽清楚。」 寧汐不怒反笑,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來,甜甜的說道:「容少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把我剛才一時失言放在心上了。」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呃,小女子本色哼,今天就讓他得意一回好了只可惜,容瑾從來不懂得饒人處且饒人是怎麼回事,挑眉笑道:「寧姑娘只是一時失言嗎?」分明是變著花樣的捉弄他吧從昨天的富貴孔雀,再到今天的清湯白菜,她的花樣倒是多的很。 寧汐心裡氣的牙癢,臉上卻擠出了笑臉來:「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不該胡言亂語,以後一定不會亂說了。還請容少爺不要放在心上。」 眼前這個傲氣又刻薄的壞脾氣少年,以後也是寧有方的東家。還是別為寧有方惹麻煩了。 容瑾略有些訝然的瞄了寧汐一眼。印象中,這個小丫頭眼尖嘴利,可從來沒有服軟的時候,今天這是怎麼了? 而他明明佔了上風,為什麼沒有想像中的愉快? 容瑾的眸光一閃,不動聲色的笑道:「算了。我來是想看看你那道清湯白菜怎麼做出來的。」 一說到這個,寧汐果然輕鬆多了,眼裡閃出俏皮的笑意:「容少爺吃的可還滿意嗎?」 容瑾笑了笑,薄薄的嘴唇吐出幾個字:「差強人意。」 切,就知道他的嘴裡說不出人話來。 寧汐心裡翻了個白眼,看了來福一眼。來福笑嘻嘻的點點頭,插嘴道:「汐妹子,你今天做的飯菜容少爺都吃光了。」 寧汐嘴角剛泛起笑意,就聽容瑾不緊不慢的說道:「你的手藝雖然有待改進,不過,比起那些頭腦死板的廚子,還算有些靈氣。」 這算是誇獎嗎? 寧汐皮笑肉不笑的應了句:「多謝容少爺誇獎。」 一直悶不吭聲的張展瑜,忽的插嘴說道:「汐妹子做的那道清湯白菜,味道鮮美,入口綿軟,實在是難得的美味。不知有什麼地方還需要改進。還請容少爺多多指點。」語氣看似平和,可眼眸裡卻暗含一絲隱隱的挑釁。 容瑾頗有些意外的瞄了張展瑜一眼,腦中飛快的閃過一副畫面。 那一天他坐在茶樓裡,遠遠見到的一個俊朗的青年男子和寧汐親暱的並肩而行。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吧…… 「白菜的鮮甜倒是有了,不過,澆淋的熱湯滋味,並沒真正融入白菜裡。」容瑾笑著挑眉,看都沒看張展瑜一眼:「寧姑娘,我說的是也不是?」 寧汐一愣,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點了點頭:「是,上菜之前我做了一道樣品嚐過了,確實有些小瑕疵。只不過一時想不到什麼好法子改進。」 容瑾嗤笑一聲:「這有什麼難的,用針在白菜上面刺一些細細的孔,再用溫熱的清湯慢慢的澆淋,自然就入味了。」 用針刺出細孔? 對啊,這可不正是個好法子麼?既不會影響了白菜的外形美觀,又能使白菜更好的入味。實在是令人絕倒寧汐的眼眸亮了起來,連連點頭:「對對對,這確實是個好法子。」 看來,這個容瑾也不是一無是處,雖然說話尖酸刻薄了一點,可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 張展瑜也啞口無言了,目光落在寧汐放光的俏臉上,心裡流過一絲淡淡的苦澀。 寧有方也興奮的笑了起來:「多謝容少爺指點。汐兒,快些過來,把這道清湯白菜重新做一次。」 寧汐歡快的應了一聲,利索的跑到了寧有方身邊。廚房裡一應用具都有,父女頭靠頭研究起哪種細針更合適,很自然的把所有人都晾到了一旁。 對這樣的情景,張展瑜早已習慣了。笑著向容瑾解釋道:「還請容少爺不要見怪,每次師傅和汐妹子研究新菜式的時候,都很專心,別人連話都插不上。」 別人? 容瑾挑了挑眉,忽的笑了:「既然如此,我就在這兒等等好了。看看用新法子做出來的清湯白菜有沒有改進。」 張展瑜愣了一愣,旋即扯出一絲笑容:「難得容少爺不嫌棄我們這油膩膩的廚房,那就稍微等一會兒好了。」 容瑾微微一笑,沖小安子使了個眼色。小安子立刻領會過來,左右張望,從廚房的角落裡端了個凳子過來。一時找不到東西擦,用袖子使勁的抹了幾把,才慇勤的笑道:「少爺,您委屈點,將就著坐會兒。」 容瑾淡淡的「嗯」了一聲,悠閒自得的坐了下來。 張展瑜扯了扯嘴角,不再說什麼,反而湊到了寧汐身邊幫著打起了下手。 張展瑜和寧汐朝夕相處一年多,彼此很是熟悉,不需說話,一個眼神也能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寧汐的目光往案板上一瞟,他立刻就端了乾淨光潔的盤子過去。 寧汐笑著道謝,張展瑜微微一笑:「跟我還這麼客氣做什麼。」 寧汐抿唇輕笑,專注的低頭忙活起來。她用的是最細的針,在嫩生生的白菜幫子上扎滿了細細密密的針孔。這活兒沒什麼難度,只要細心就行。 張展瑜看了幾眼,便明白過來,笑著說道:「我也來幫忙好了。」說著,也跟著低頭忙活起來。 兩人靠的很近,各自低頭忙碌,偶爾互相看一眼對方,交換個會心的笑容。 容瑾看著這一幕,眸光微微閃動,嘴角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 寧汐壓根沒留意沒回頭看過一眼,興致勃勃的又動手做起了清湯白菜。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從容多了。她小心的控制著清湯的溫度,澆淋的動作緩慢又仔細。 寧有方興致勃勃的看了片刻,笑著說道:「汐兒,我有預感,這次做出來的清湯白菜,味道一定更好。」 寧汐忙裡偷閒的沖寧有方甜甜的一笑:「爹,我也這麼覺得呢要是味道真的不錯的話,以後這可就是我的拿手好菜了。」 寧有方被逗的哈哈大笑:「好好好,你放心,這道菜是你想出來的,以後只要有客人點了,就由你來做。」 張展瑜也湊趣的笑道:「就是就是,我保證不會偷學的。」 寧汐俏皮的吐吐舌頭,一臉燦爛甜蜜的笑容別提多可愛了。三人有說有笑的,「別人」果然插不上嘴。 坐在一旁的容瑾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感是這麼的微弱…… 第八十四章 露一手 小安子站了半天,也覺得有些無趣,壓低了聲音說道:「少爺,這兒又悶又熱,要不,還是出去待會兒吧」 容瑾淡淡的看了小安子一眼,明明什麼都沒說,可小安子立刻識趣的閉了嘴,心裡暗暗嘀咕不已。 少爺對這位小姑娘可真是上心啊 自家少爺俊美不凡風度翩翩氣質出眾……(此處省略幾百字),可這個寧姑娘,愣是看都沒多看一眼。反倒是和那個其貌不揚的青年男子挺親暱的。難怪少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忙了半天,清湯白菜總算又做好了。寧汐笑瞇瞇的捧著盤子,慇勤的說道:「爹,快些來嘗嘗,味道有沒有更好一點?」 容瑾的臉頓時黑了,他坐在這兒等了半天了好吧要不要這麼目中無人寧有方眼角餘光瞄到容瑾的臉色不太對勁,忙笑道:「你這丫頭,真是不懂禮貌。怎麼著也該請容少爺來嘗嘗才對。」 說著,接過了盤子笑著走了過來,慇勤的邀請道:「容少爺,還請你賞臉嘗一口,看看這次做的怎麼樣。」 容瑾的臉色總算好了點,故作漫不經心的應道:「也好,希望寧姑娘手藝能有點長進。」口中雖然說的淡然,可動作倒是很麻溜,夾了一筷子白菜送入口中,緩緩的咀嚼品味,眼眸微微瞇了起來。 寧汐不自覺的緊張起來,緊緊的盯著容瑾的嘴唇。 容瑾被那滿含期待的眼眸看著,心裡掠過一絲異樣的衝動,喉嚨不自覺的有些發乾。連嚼在口中的白菜是什麼滋味都品不出來了…… 「怎麼樣?好吃嗎?」寧汐迫不及待的追問,眼眸亮晶晶的。 容瑾生平第一次腦子一片空白,平日裡說慣的刻薄言詞通通不翼而飛。竟然點了點頭。 寧汐得意的笑了起來,眉眼彎彎,說不出的俏皮可愛,歡快的扯著寧有方的袖子:「爹,你也快些嘗嘗。」 寧有方寵溺的笑了笑,摸了摸寧汐的頭:「好好好,我也來嘗嘗。」說著,夾起了一口送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吃了下肚,使勁的誇個不停:「我閨女真是太聰明太厲害了,再多兩年就比爹強了。」 寧汐甜甜的笑了起來。 張展瑜含笑的眸子靜靜的落在寧汐的晶瑩的小臉上,眼底的那一絲柔情,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容瑾瞄了張展瑜一眼,忽的笑著說道:「寧姑娘,明天我再來,記得再做這道清湯白菜。」 寧汐心情大好,爽快的點頭應了。 容瑾起身離開,剛走到門邊,就差點被衝進來的少年撞上。容瑾反應極快,身子極快的扭動兩下,竟是巧妙的避開了。 可那個急匆匆跑進來的少年就沒那麼好的運氣,被眼前迅速閃過的身影嚇了一跳,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了一跤。 「哥哥……」寧汐驚呼一聲。 容瑾心念電閃,不假思索的扯了那個少年一把。那個少年狼狽的晃了一晃,總算沒有跌倒。 寧汐早已衝了過來,急急的扶住了驚魂未定的寧暉:「哥哥,你怎麼樣?」 寧暉拍拍胸口,努力平復呼吸:「還好還好。」然後衝著容瑾感激的一笑:「剛才是我冒失了,幸虧你及時的拉了我一把,不然,我今天可就要摔一跤了。」 容瑾早已鬆了手,聞言淡淡的笑了笑,並未說什麼。領著小安子就這麼走了。 寧暉從沒遇過這麼冷淡又傲氣的人,略有些尷尬的看了寧汐一眼。妹妹,這人是誰? 寧汐迅速的使了個眼色回去。沒關係,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寧暉這才鬆了口氣,見那道身影走遠了,才笑道:「這人是誰啊?明明是個男的,長的比女子還要漂亮。」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調侃道:「哥哥也長的很俊,一點不比容少爺差。」 寧暉被取笑的紅了臉,連忙左顧言他:「有什麼吃的沒有,我早就餓了。」 寧汐連連點頭,扯著寧暉到案板邊,將剛做好的熱騰騰的清湯白菜推到寧暉眼前:「哥哥,快些嘗嘗。」 寧暉悶笑起來,打趣道:「妹妹,你昨天晚上說要露一手給我看看。該不會就是一盤洗過的白菜吧」白菜葉子都還鮮嫩的很。 寧汐俏皮的笑了笑,正待說話,就聽寧有方笑罵道:「吃都沒吃一口就亂扯八道。快些吃吧,這可是你妹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最新菜式。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被寧有方這麼一說,寧暉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夾起一筷子送入口中。然後頓時被那美妙絕倫的滋味和口感征服了,不敢置信的看著寧汐:「妹妹,這真是你做的嗎?」 太太太好吃了明明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白菜心,可入口卻綿軟清甜,咬一口,鮮美的滋味就溢滿了口中。簡直是無比的享受啊寧汐笑著點點頭。在寧暉驚歎的目光裡,她忽然體會到了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自豪和滿足。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寧有方會如此熱衷做一個廚子了。 當自己精心烹製的菜餚得到他人的欣賞和讚美時,那種滿足感實在太美妙了。比起在鏡子前消磨時光的無聊日子,這樣的生活更踏實更愉快。 寧有方得忙著做宴席,便隨口吩咐寧汐今天休息一下,陪陪寧暉就行了。張展瑜和兩外兩個廚子也跟著忙活了起來。 寧汐笑瞇瞇的問道:「哥哥,你還想吃什麼?點什麼我就給你做什麼。」 寧暉還是第一次到太白樓的廚房裡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好奇。再看平日裡嬌憨可愛的妹妹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也不再多話,瞄了案板上的各類食材一眼,頓時有了主意。隨手拿了個土豆過來,手起刀落,三下兩下就將那個土豆切成了細細的絲。 寧暉看的咋舌不已:「妹妹,你的刀功可真是厲害。」平日總聽寧有方誇寧汐,他心裡也沒太大感覺,可今天親眼這麼一看,頓時被震住了。 寧汐抿唇一笑,隨口說道:「這不算什麼,我們這兒所有的廚子學徒都會。」 張展瑜忙裡偷閒插了句嘴:「是啊,汐妹子最擅長的雕花你還沒看到。那才叫厲害」 寧暉的好奇心立刻上來了,嚷著讓寧汐露一手。 寧汐嫣然一笑,隨手拿個蘿蔔過來,三下兩下就雕了朵半開的牡丹,隨意的塞到寧暉手裡:「先吃個蘿蔔解解渴,我來炒菜給你吃。」 寧暉呆呆的看著手裡那朵晶瑩剔透的蘿蔔雕花,嘴巴張的老大猶不自知。 寧汐站在鍋邊,利落的舀了勺豬油下鍋,然後放入紅紅的辣椒。待那股麻辣的香味飄散開來,立刻將細細的土豆絲倒入。翻炒片刻之後,加入鹽和醋調味。爐火很旺,顛鍋的時候,鐵鍋裡都滿是火苗,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可寧汐卻絲毫沒有慌亂,熟稔的顛了幾下之後,就將酸辣土豆絲裝了盤。然後換了口乾淨的鐵鍋,將之前熬好的清湯舀了一些放入鍋中,再放入薄薄的冬瓜片和木耳香菇,等起鍋之際,撒些蝦仁在上面。 兩道菜做好了,前後花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那盤酸辣土豆絲裡別無配料,只有幾根紅紅的辣椒,看著就讓人極有食慾。那碗冬瓜蝦仁湯,湯色透亮清澈,黑色的木耳暗紅色的香菇配著薄薄的略呈透明狀的冬瓜片,更是賞心悅目。 寧汐不自覺的嚥了口口水。 老天,妹妹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厲害了 原來,她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是真的,她確實很有天分,簡直天生就該做廚子似的。 寧汐笑嘻嘻的眨眨眼:「哥哥,你別光顧著發呆嘛,你不是餓了嗎?來,快些嘗嘗看。雖然都是素菜,可是味道都很好的哦」 寧暉習慣性的和寧汐鬥嘴:「你一口都沒嘗過,怎麼知道就一定好吃?」 寧汐自信的笑了笑,擺出了寧有方平日說話的架勢:「我做菜還用嘗嗎?」頓時把廚房裡的人都逗笑了。 寧有方忙裡偷閒的扭過頭來,笑罵道:「你這丫頭,你爹做了十幾年廚子才練出來的。你才學了一年多,也有這本事嗎?」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不就知道了哥哥,你現在就嘗嘗看,要是不好吃,我就……」 寧暉早吃的津津有味了,卻故意笑著接口:「你就怎麼樣?」 寧汐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就把菜都倒了去餵豬。」 寧暉反射性的點了點頭,待會意過來,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寧汐早已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 寧暉瞪起了眼睛想要表現一下做哥哥的威嚴,卻見寧汐狗腿的湊了過來,慇勤的舀了勺冬瓜湯送到他嘴邊。 寧暉很自然的張口喝了,然後激動的舌頭都快打結了:「這、這冬瓜湯怎麼這麼好喝?」那股清甜香濃的味道,簡直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好喝的讓人想流淚了。 寧汐被誇的眉開眼笑,再見寧暉狼吞虎嚥的吃相,心裡別提多愉快了。 第八十五章 潛在的對手 有了第一天的經歷之後,接下來的幾天,容瑾在見到各種稀奇古怪的菜式的時候,表現的分外淡定。 哪怕來福端上來的盤子裡放的是一盤白生生的大饅頭,他也沒眨過眼,泰然自若的拿起饅頭送入口中。 事實證明,饅頭裡面肯定別有乾坤。不知被寧汐用了什麼法子,巧妙的塞了又鹹又辣的肉末炒筍絲進去,吃到口中竟是出奇的美味。 或許寧汐年齡還小,手藝還沒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可是,她的靈氣和巧思妙手,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以他挑剔成性的舌頭,竟然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甚至隱隱有了期待。 只可惜,他這次時間實在不多,只能待上五六天就得趕回去。 開酒樓的各項事宜已經商談的差不多了,只等回京城之後,將錢款付清,就能將酒樓買下來了。 「……也活該原先那個酒樓開不下去。」容瑾嘲弄的一笑:「那家酒樓開在哪兒不好,偏偏開在京城最有名氣的雲來居旁邊,中間就隔了十幾米。生意能好才是壞事。」 那個酒樓老闆投資了不少銀兩,才買下那塊地皮又蓋了酒樓。只可惜連兩年都沒撐,就打算轉讓。容瑾上門談了兩次,把價格壓的很低。 陸老爺聽的一愣,笑容有些僵硬:「那個雲來居很有名氣嗎?」這些事情容瑾怎麼不早點說? 容瑾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難得出言讚了幾句:「論規模,京城更大的酒樓也不是沒有,有名氣的更是比比皆是。不過,這個雲來居的主廚江四海實在不錯,以前曾做過十幾年御廚,後來因為年齡大了,才從御膳房裡退了下來。被這個雲來居的老闆重金聘請了過來坐鎮。每天只肯做一桌宴席,價格貴的離譜。想定一桌,必須提前幾天預定才會有機會。」 人的心裡就是這麼奇怪。越是架子擺的大,越是趨之若鶩。雲來居就靠著江四海這棵搖錢樹日進斗金,一躍成為京城最有名氣的酒樓之一。 陸子言也聽出不對勁來了,皺著眉頭問道:「表弟,照你說的,雲來居這麼有名氣,生意又好的不得了。在附近再開酒樓還怎麼開的起來?」 前一家酒樓就是因為生意不好才關了門。他們陸家再去開酒樓豈不是往火坑裡跳嗎? 容瑾傲然的一笑:「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前面那個老闆不懂營銷策略,才會被雲來居壓的死死的。他是他,我們是我們,沒什麼可忌諱的。」 營銷策略?這是什麼意思?陸子言聽的一愣。 陸老爺也皺起了眉頭:「可是,如果雲來居真有你說的這麼厲害,新開的酒樓根本不佔任何優勢吧」 寧有方的廚藝在洛陽也是名噪一時,可到了京城裡,就和普通廚子也沒什麼兩樣了。要想打出名氣來,至少也得熬上個一年半載的。雲來居佔了天時地利人和,想和這樣有名氣的酒樓一別苗頭可不是容易的。 萬一門庭冷落生意不好,這麼多的投資可就打水漂了…… 容瑾一眼就看出了陸老爺心裡的顧忌,笑著安撫陸老爺:「姨夫,你就放心吧有我在,這種情況怎麼可能發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顯然早已有了主意。 陸老爺追問幾句,容瑾卻又不肯明說,只笑著說道:「這次回去,先把酒樓買下來再說。還得再重新粉刷佈置。再加上招聘人手之類的,至少也得一兩個月才能重新開業。姨夫既然打算讓表哥跟我一起去京城打理這些瑣事,就讓表哥和我一起出發吧」 陸老爺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不管做什麼生意,總沒有包賺不賠的。能到京城去拓展陸家的生意,冒點風險也是值得的。 等陸子言和容瑾一起出發之後,陸老爺特地來了趟太白樓,找來寧有方私下裡商議了半天,很委婉的表達出自己的顧慮。 寧有方想了想,才笑著說道:「東家老爺,雲來居有江四海那樣的大廚坐鎮,名氣大生意好也是正常的。不過,你也不用過於擔心。我有信心,我的手藝不比任何人差。只要稍微給我一點時間,遲早能打響名頭。」 身為一個頂級大廚,能在洛陽屹立多年不倒,寧有方自然對自己深具信心。 陸老爺笑了笑,順著寧有方的語氣說了幾句,才問起了招募廚子的情況來。 寧有方笑著應道:「這幾天剛放出風聲,就有不少的廚子找上門了。孫掌櫃負責登記,我負責考較他們的手藝,能留下來的廚子約莫有七八個。稍微調教幾天,就能正式做事了。」 陸老爺讚許的點了點頭:「好好好,這些事就交給你拿主意了。」 寧有方打起精神應了,等回了廚房之後,笑容頓時收斂了不少。 寧汐好奇的湊了過來問道:「爹,東家老爺找你過去這麼久,到底和你說什麼了?」寧有方的臉色實在不算好看啊寧有方歎口氣,低聲將陸老爺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也難怪東家老爺擔心。這個江四海確實很有名氣,我雖然沒去過京城,也聽過他的名頭。他在御膳房裡待了十幾年,一直深得聖上青睞。要不是因為御膳房有規定,年滿五十的御廚就得告老還鄉,他絕不可能從御膳房裡退下來。」 這樣的人竟然成了雲來居的主廚,難怪雲來居名頭這麼響。附近的酒樓生意冷清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不偏不巧,新酒樓的地點就在雲來居的旁邊。要想生意火爆客似雲來,確實很有難度。也難怪陸老爺顧慮重重了。 如今這份壓力卻又轉嫁到了寧有方的身上,寧有方嘴上說的坦然自信,心裡卻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寧汐最是清楚寧有方的性子,見他忐忑不安,也微微一驚:「這個江四海很厲害嗎?」她還從沒見過寧有方這麼沒有自信呢寧有方點點頭,面色有些凝重。 寧汐忙笑著安撫道:「爹,你就別擔心了。那個姓江的廚子就算廚藝再好,也不會比你更好的。咱們到了京城以後,第一個就跟他打擂台,非把他的名氣壓下去不可」 寧有方被這番略顯稚氣的話逗笑了,愛憐的摸了摸寧汐的頭:「傻丫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味的自高自大可不行。江四海成名多年,自然有他的道理。放心吧,爹不會失去信心的。」頂多就是有點沒底氣罷了。 寧汐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心裡卻暗暗下了決心。到了京城之後,一定要幫著寧有方打響名頭才行。 父女兩個正說著話,就見胡老大笑著走了過來,用力的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寧老弟,最近新招了這麼多廚子來,看來你就快動身了吧」 寧有方笑著應道:「哪有這麼快,得等京城那邊安排的差不多了,我才過去。至少還有一兩個月。」 胡老大搓搓手,壓低了聲音說道:「寧老弟,上次我和你說的事情,你跟東家老爺說了沒有?」 寧有方早猜到了胡老大的來意,笑了笑,正色說道:「胡老大,如果你想去,以你的手藝和資歷,當然沒問題。不過,我倒是想勸你一句,還是留下來更好些。」 說著,湊到胡老大耳邊低語了幾句。 胡老大先還漫不經心的,接著眼裡閃過一絲喜色,迫不及待的追問道:「真的嗎?你跟東家老爺這麼說了嗎?」 寧有方笑著點了點頭,拍了拍胡老大的肩膀:「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胡老大一臉興奮的去了。 寧汐雖然只聽了個大概,也猜到了寧有方對胡老大說的是什麼,笑著問道:「爹,你想讓胡伯伯留下來做主廚嗎?」 寧有方啞然失笑:「什麼都瞞不過你這丫頭。是啊,他手藝好,人又穩重。我走了之後,讓他來做太白樓的主廚是最合適的了。」 比起尖酸小氣的王麻子,人緣好的胡老大顯然更適合做主廚。 寧汐笑著點頭附和:「是啊,胡伯伯確實很好呢對了,爹,你到底打算帶哪幾個大廚到京城?和東家老爺商量過了嗎?」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胡老大留下,王麻子和甄胖子也都留下。帶上朱二和周大廚就行了。」總不能把所有大廚都帶走,也得留幾個在太白樓繼續坐鎮。 寧汐好奇的問道:「那別的廚子呢?」總得帶幾個普通廚子過去撐場面吧「帶七八個就行了。」寧有方顯然早有打算,不假思索的應道:「這一去,幾年之內都不會回來了。也得看看人家想不想去才行。」 年齡大一些的,不見得想走。年紀小一點的,手藝不見得好。挑來挑去,也沒幾個真正合適的。 張展瑜一直悶不吭聲的做事,此時忽然笑著湊過來:「師傅,別忘了算上我。」 寧有方被逗笑了:「放心吧,早就把你算上了。」 張展瑜笑了笑,不自覺的瞄了寧汐一眼。 第八十六章 準備出發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寧有方忙的幾乎腳不沾地。 新聘來的幾個廚子調教了半個多月,總算開始正式做事了。打算帶到京城那邊的人手也定了下來,朱二和周大廚得知自己能跟著到京城去,都很是高興。 胡老大也開始接手寧有方的主廚位置,心裡自然也很高興。 唯一不高興的,大概就是王麻子了。京城沒去成,主廚的位置又被胡老大得去了。他心裡別提多窩火鬱悶了。整天繃著一張臉,動不動就拿王喜撒氣。 王喜天天被罵的灰頭土臉的,吃飯的時候哭喪著個臉,一絲胃口都沒了。 小四兒好心勸道:「王喜,你多吃點,別因為你爹罵你就連飯都不吃了……」 王喜本來就心情不好,被這麼一勸更是火上澆油,立刻翻臉了:「別假惺惺的了,誰要你關心。給我閃一邊去」哼,憑什麼他得留在洛陽小四兒就能跟著朱二一起到京城去? 小四兒一臉茫然,壓根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 胡青因為自己的師傅做了主廚,心情也好的很,笑著安撫王喜:「好了好了,你心情不好,也別拿小四兒撒氣。」 王喜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回了句:「胡大廚做了主廚,你馬上也跟著水漲船高了。當然心情好。」 胡青被說的下不來台,哼了一聲別過臉去,懶得再理王喜了。 寧汐不喜歡王麻子,對耿直暴躁的王喜也沒多少好感,見他亂發脾氣,不由得皺起了秀眉:「王大哥,你今兒個是怎麼了?大傢伙兒都好心勸你,你怎麼胡亂發脾氣?」 王喜一愣,怔怔的看著寧汐。那張笑起來甜甜讓人看了分外舒心的小臉,現在卻繃的緊緊的。她就要到京城去了。以後,他想見她也沒機會了…… 王喜忽的別過臉去,眼裡閃過一絲水光,緊緊的咬著嘴唇,一句話都沒說。 寧汐心裡暗暗歎口氣。王喜的那點心思幾乎全擺在了臉上,她豈能看不出來? 只不過,感情的事不可以憐憫,更不可以施捨。既然沒那份心思,還是乾脆利落的走了更好。長痛不如短痛……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好了,既然王大哥不餓,我們幾個就先吃吧」 小四兒和胡青一起笑著點點頭。 王喜聽著寧汐歡快的笑聲,一顆敏感脆弱的少年心,簡直快碎成一片一片了。想起身走開,偏又挪不開腳步。就這麼彆扭的坐在那兒,低著頭一聲不吭。 一直到所有人都吃了午飯走了,王喜依舊一個人執拗的坐在那兒,半天都沒動彈。 王麻子見了,心裡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怒氣沖沖的罵道:「人家都散了,你一個人傻坐在這兒幹嘛?快些給我回屋休息去。」 王喜霍的站了起來,看都沒看王麻子一眼,就這麼衝了出去。 王麻子一愣,旋即破口大罵:「你這個混小子,給我回來,老子說你幾句都說不得了……」 王喜卻頭也沒回,就這麼直直的跑了出去。寧汐的屋子在最後一排,王喜走來走去不知瞄過多少回,可卻從來不敢靠近一步,今天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一步步走了過去。 站在門邊,王喜抬起手想敲門。可就在手要碰到門的那一剎那,手硬生生的頓住了。眼前忽的閃過寧汐那張秀美的笑顏。 那個伶俐聰慧的寧汐,那個漂亮可愛的寧汐,那個有著甜甜笑容的寧汐,那個天賦出眾的寧汐……她對任何人都是那麼友善隨和,可對他卻一直很淡漠。就連對小四兒也比對他好的多。 他有什麼資格說喜歡? 可是,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走,他更是憋屈難受…… 就在王喜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忽然開了。寧汐俏生生的立在門邊,輕輕的喊了聲:「王大哥,你怎麼來了?」 王喜鼻子一酸,所有的話忽然都嚥了回去,悶悶的說道:「沒什麼,就是隨便走走,一不小心走到這兒了。」 寧汐只當做沒留意他紅紅的眼圈,輕快的笑道:「京城那邊已經來消息了,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出發了,以後見面的機會可就少了。王大哥,你要多保重,別總和你爹慪氣。」 王喜默默的點了點頭,既捨不得走,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寧汐見他這副樣子,心裡一軟,卻很清楚不能給他任何希望,狠狠心腸說道:「王大哥,我和爹要回去收拾東西,就不多陪你說話了。」 王喜眼裡飛快的掠過一絲失落,卻強自擠出笑臉:「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寧汐暗暗歎口氣。旋即打起精神來,去了寧有方的屋子裡。 寧有方早就將衣服收拾好了,拎著包裹神采奕奕的笑道:「汐兒,我們回家。打明兒個開始,我們就不過來了。等著東家老爺帶我們去京城。」 說到京城的時候,寧有方的眼都亮了起來,聲音裡的興奮和激動壓都壓不住。 寧汐的心情霍然開朗,也跟著笑了起來:「好,我等著和爹一起到京城去。」 前世的陰霾依然還在,可她再也不會畏縮退讓。就算有些人命中注定會出現,她也會守護親人避開前世的悲劇命運,活出精彩人生父女兩個一路有說有笑的回了家。 阮氏早已開始著手收拾準備行李了,寧暉也在收拾自己的書本。寧汐見包裹放了滿地,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娘,哥哥,你們這是打算把整個家當都搬過去嗎?」 衣服被褥也就罷了,可有必要把毛巾臉盆之類的東西也帶上嗎? 阮氏不以為然的說道:「到了那邊還不知是個什麼樣子,什麼地方都要花錢。還是得省點才好。」要不是因為不方便帶,她恨不得把家裡的床和傢俱也搬過去呢寧有方也笑了起來:「好了好了,別帶這麼多了。到時候要和其他廚子一起出發。東西帶這麼多,實在不方便。撿重要的帶一些就行了。缺的東西到那邊再買就是了。」 說起來,他這幾年在太白樓裡賺了不少工錢,除去必要的開支之外,也積攢了不少的傢俬。只是阮氏勤儉慣了,一聽寧有方這麼說,不免有些心疼。挑挑揀揀了半天,地上的一堆包裹也就少了一兩個。 寧汐忍住笑意,打趣道:「娘,等再過一兩年,我也能正式出師做廚子了。到時候賺的工錢都交給你。你別愁沒銀子用」 寧暉也忙跟著湊趣:「妹妹說的對,我也爭取早些考中舉子,謀個一官半職的。如果考不中,就去找個學堂教書,賺的錢都交給你。」 阮氏聽了這些話,又是感動又是好笑,瞪了一雙兒女一眼:「行了行了,別拐彎抹角了,不就是笑我小氣嗎?也不想想我都是為了誰才這樣。到了京城那邊,就算東家提供住處,可這樣那樣的生活用品還是得自己買。再加上日常開銷,都是筆花費。還得給暉兒找個好夫子,也不知要花多少束脩才夠。還有汐兒,也一天天大了,總得攢點嫁妝……」 寧汐本來還笑瞇瞇的,聽到最後一句,頓時被嗆到了,連連舉手求饒:「娘,你考慮的很周到,確實應該省著點。」 寧暉和寧有方樂的哈哈大笑。 一屋子的歡聲笑語,悄然的透過窗欞飄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寧有方便安閒的待在家裡休息。寧汐自打做了學徒之後,還是第一次扎扎實實的閒了下來。每天早上睡到日上三竿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如果沒有寧暉的大呼小叫就更好了…… 「懶丫頭,快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睡啊」咚咚的敲門聲伴隨著寧暉的聲音響了起來。 寧汐翻個身,將頭埋進枕頭裡,只當什麼也沒聽見。 寧暉鍥而不捨的繼續敲門,一直敲到寧汐徹底沒了睡意,無奈的歎道:「好了好了,我聽見了,現在就起來。你別再敲了。」邊說便咕噥著起身穿衣去開門。 寧暉笑著揉揉寧汐的頭髮:「你可真能睡,我都起來練了一個時辰的字了。」 寧汐絲毫不覺羞愧,理直氣壯的應道:「我每天都早起晚睡的,難得有幾天休息,當然要睡個夠本。」 寧暉本來笑嘻嘻的,被這麼一說,頓時心疼起來,歎道:「妹妹,你做學徒太辛苦了。等哥哥以後考中舉人有功名了,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那一天,他在太白樓的廚房裡整整待了大半天,終於知道寧汐每天是如何的忙碌。別說是一個纖纖少女,就算是個男子也不容易撐的住啊寧汐抿唇一笑,嬌嗔的扯著寧暉的胳膊來回晃個不停:「哥哥,這可是你親口說的,以後要是敢對我不好,我可饒不了你。」 寧暉剛浮起的傷感,立刻被笑聲趕跑了:「放心,哥哥說話算話,絕不會失言的。」 正說笑之際,忽聽的外面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寧老弟在嗎?」 是孫掌櫃的聲音 寧汐心裡一動,連忙扯著寧暉一起跑了出去。 第八十七章 情竇初開 孫掌櫃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身邊竟然還跟著孫冬雪。 這一年來,寧汐和孫冬雪也算是熟絡的朋友了,見她也來了,很是高興。忙笑著迎了上去,親熱的喊了聲:「冬雪姐姐,好久沒見你了。」 孫冬雪笑瞇瞇的拉著寧汐的手:「是啊,這些天一直忙的很,也沒時間去太白樓找你玩。今天聽爹說要來找寧大廚,我就厚著臉皮一起跟來了。」 寧汐抿唇笑道:「你這樣的貴客我可是請都請不來呢快些進去說話。」兩人這邊偶偶私語,那一邊寧有方早已熱情的迎了孫掌櫃進屋坐下了。 寧暉一直傻愣愣的站在那兒,呆呆的看著孫冬雪。 孫冬雪瞄了寧暉一眼,忽的笑了起來:「寧汐妹妹,這個就是你哥哥嗎?」 看眉眼確實和寧汐有些相似,也算是個俊秀少年。只不過,站在那兒動也不動,有些傻乎乎的…… 寧汐笑著點點頭,打趣道:「哥哥,你今兒個是怎麼了。來了客人也不知道過來打招呼,傻站在那兒幹嘛。」 寧暉回過神來,面孔紅紅的上前和孫冬雪打了個招呼。 孫冬雪倒是落落大方,笑著說道:「寧大哥,我可聽寧汐提起你不少回了。」俏麗的臉蛋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散發出少女的風姿。 寧暉按捺住怦怦亂跳的心,笑著應道:「能認識孫姑娘,是我的榮幸。」說話文縐縐的,倒是多了幾分酸秀才的風度。 孫冬雪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連連擺手:「寧大哥,別這麼客氣,就叫我冬雪好了。」 寧暉從善如流的改口:「冬雪妹妹不介意,那我就直呼名字了。」 寧汐笑盈盈的立在一旁,瞄了寧暉一眼,又將目光落在了孫冬雪的臉上。 孫冬雪容貌俏麗,性子又開朗活潑,那一臉燦爛的笑容更是惹人好感。這樣一個活潑可愛的少女站在眼前,也難怪寧暉有點失常…… 寧汐忍住笑意,咳嗽一聲:「冬雪姐姐,這次去京城,孫掌櫃也會帶你去嗎?」 孫冬雪俏皮的笑了笑:「爹本來不打算帶我去。不過,大少爺身邊也缺人伺候,就讓我跟著去了。寧汐妹妹,到了京城那邊,我們見面的機會可就多了。以後有空我就找你玩。」 寧汐連連點頭,拉著孫冬雪進了屋子。寧暉立刻跟了上來。 孫掌櫃正笑著和寧有方說道:「……寧老弟,馬車都備好了,東家老爺說了,明天一大早就啟程。不知道你這邊準備妥了沒有。」 寧有方忙應道:「早就收拾好了。就等著出發了。對了,到時候是不是在太白樓裡會合?」 孫掌櫃爽朗的一笑:「別的大廚都是在太白樓裡會合。不過,老爺特地叮囑過了,到時候會派一輛馬車過來,寧老弟在家裡等就行。」這顯然是給寧有方的特別待遇了。 陸老爺果然擅長收攏人心。這些細節都考慮的如此周到寧有方果然動容了,一連聲的道謝。 寧汐笑著插嘴:「爹,陸老爺對咱們可真是好的沒話說。到了京城那邊,我們一定得好好做事才行。」 孫掌櫃聽的會心一笑,讚許的看了寧汐一眼:「汐丫頭說的好,老爺待我們不薄,我們一起合力,將酒樓的生意打理好,這才對得住老爺的信賴。」 寧有方重重的點了點頭。 到了中午,寧有方熱情的挽留孫掌櫃留下來吃飯。孫掌櫃推辭幾句,便欣然留下了。 寧有方親自下廚,烹製了幾道家常菜,和孫掌櫃邊喝邊聊,越說越投機。孫冬雪則拉著寧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顯然對即將到來的京城之行充滿了期待。 寧汐聽著聽著,漸漸的走了神。 京城的繁華富庶,她自然很清楚。 前世她隨著寧有方到了京城之後,住進了四皇子府邸裡,雖然是住在普通的下人房,可比起普通的富戶人家還要強些。再後來寧有方做了御廚,在外面置了院子,又買了幾個小丫鬟,她也過起了閨閣小姐的悠閒生活。 那一切恍如隔世,可分明又很清晰的印在她的腦海裡。 不過,這一生她不會再過那樣的生活了。 她要憑著自己的雙手,幫著寧有方在京城闖出一番天地。她想看著寧暉出人頭地,她要讓阮氏衣食無憂過上舒心的好日子。她還想做一個出色的廚子,讓客人都以吃到她親手做的菜餚為榮至於愛情……這輩子她都不會再奢望了。 那張斯文俊美的面孔在腦海一閃而過,她的心習慣性的隱隱作痛,臉上卻是一片平靜自若。 她不想恨邵晏,因為恨一個人需要太多的心思和力氣。她只想離他遠遠的,此生永遠不再有交集。 她不敢恨四皇子,那個心思深沉的陰鷙男人,將來會是大燕王朝皇位爭奪的勝利者。要人生或死,只是一句話的事。她不會狂妄到以為自己有改變這一切的能力。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守護在寧有方的身邊,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寧汐滿腹心事,到後來,壓根沒有和孫冬雪聊天的興致。反倒是寧暉聽的很專注,時不時的插嘴幾句。 孫冬雪索性拋開寧汐,和寧暉笑著閒聊起來。待知道寧暉已經考中了童生之後,孫冬雪立刻對寧暉刮目相看,笑著讚道:「寧大哥你真是厲害,年紀輕輕就考中童生了。」 寧暉憨憨的笑了笑:「這也不算什麼,我考了兩次才考中的。」心裡卻是美滋滋的。 孫冬雪好奇的問道:「到了京城那邊,你還打算繼續讀書嗎?」 寧暉不假思索的應道:「這是當然。我打算苦讀兩年,準備參加鄉試。如果有幸考中了舉人,就能謀個一官半職的了。」 孫冬雪眨眨眼,歎道:「寧大哥真有志氣。」 寧暉被誇的紅了臉,目光卻捨不得從那張巧笑嫣然的俏臉上移開。長這麼大,這還是他第一次和一個漂亮少女坐在一起聊天。 寧汐回過神來,見寧暉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暗暗好笑。 等孫掌櫃領著孫冬雪告辭之後,寧汐便笑嘻嘻的扯著寧暉到一旁「拷問」:「哥哥,冬雪姐姐怎麼樣?」 「什、什麼怎麼樣?」寧暉明明已經紅了臉,卻故作鎮靜。 寧汐樂不可支,咧嘴笑了:「得了得了,在我面前還裝這副樣子幹嘛。我是你親妹子,難道還會取笑你不成?」 兄妹兩個一向親暱,幾乎無話不說。可寧暉情竇初開,很是羞澀,不管寧汐怎麼追問,他愣是不肯承認對孫冬雪有了好感。 寧汐的法子可多的是,故意笑道:「哥哥,冬雪姐姐和我要好的很,見面機會多的是。要是你喜歡她,我就替你說幾句好話。不過,你既然沒這個意思,我也不多這個嘴了。」 說著,便作勢走開。 寧暉果然上當了,立刻扯住寧汐的袖子,陪笑道:「好妹妹,要是有機會,你就替我說幾句好話吧」 寧汐斜睨了他一眼,懶洋洋的應道:「你既然沒那個意思,我替你說好話幹嘛。」 寧暉結結巴巴的說道:「就算我、我沒那個意思,也不希望人家對我印象不好。你就替我多說些好話嘛」耳根都開始泛紅了。 寧汐到底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寧暉這才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好氣又好笑的扯了扯寧汐的辮子:「好啊你,竟然敢捉弄我。」 寧汐扯回自己的辮子,咯咯笑著跑開了,不時回頭扮個鬼臉。 寧暉笑著追了上去,嚇唬著要撓癢。 寧汐可不怕這只紙老虎,別看寧暉裝的凶巴巴的,其實根本捨不得真的動手撓她的。自小到大,寧暉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果然,當寧汐笑嘻嘻的撲上去撓寧暉的時候,寧暉嘴上嚷的凶,其實根本沒還手,嘴裡還不停的嚷著:「饒命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寧汐被逗的哈哈笑了起來。 兄妹兩個的嬉鬧聲傳進屋裡。寧有方立刻探頭張望,皺眉喊道:「暉兒,別鬧汐兒了。你是哥哥,就不知道讓著她一點嗎?」 他哪裡沒讓著妹妹了? 寧汐無辜的看了寧有方一眼。拜託你了,爹,你看的清楚仔細點好不好。從頭到尾都是她在欺負我啊他的眼神實在太哀怨了,寧有方忍不住細看一眼。 呃,果然怪錯了,分明是寧汐眉開眼笑的在撓寧暉的癢。寧暉一味的閃躲,壓根沒還手。 寧有方咳嗽一聲,很溫和的說了句:「汐兒,鬧了半天,也累了吧進屋吃個梨,歇息一會兒。」 聽聽這話,瞧瞧寧有方溫柔的臉色,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寧暉摸摸鼻子,壓根不敢出聲抗議,早已習慣了這種不平等待遇。 寧汐笑嘻嘻的扯著寧暉的袖子,一起進了屋子。先削了個梨子送到寧有方眼前,然後又特地削了一個大大的水梨,慇勤的遞給寧暉:「哥哥,快些嘗嘗,這水梨可甜的很呢」 寧暉心裡一暖,笑瞇瞇的接過梨咬了一大口。嗯,果然很甜很甜。 第八十八章 離別 這一夜,寧家所有人都沒睡好。 寧有方興奮激動的睡不著,阮氏盤算著到京城以後怎麼安頓,睡的也不踏實。而寧暉,卻在不停的回想著初認識的少女,一顆心怦怦亂跳,臉頰滾燙。 寧汐更是百般滋味在心頭,輾轉難眠。一直到深夜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天還沒亮,又從噩夢中驚醒。一身的冷汗再想入睡,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寧汐索性穿好衣服,站在窗前,靜靜的看著窗外。直到天色漸漸破曉。 「汐兒,時候不早了,快些起床」是阮氏的聲音。 寧汐回過神來,笑著應了一聲開了門。阮氏見寧汐穿戴整齊,頓時笑了起來:「你倒是起的比我們還早」 寧汐俏皮的笑了笑:「一想到要坐幾天的馬車,我就激動的睡不著了。」 阮氏被逗的直樂,憐愛的摸了摸寧汐的頭:「要是待會兒覺得困,就靠在娘的身上多睡會兒。」 寧汐心裡一暖,用力的點點頭。 寧有財一家今天沒去包子鋪,特地等著一起為寧有方一家四口送行。 早飯是寧大山親自做的,熬的香濃的米粥,煎的金黃的餃子,再配上兩碟又鹹又辣的鹹菜。雖然是最簡單不過的家常飯,可卻說不出的美味。 寧汐吃了滿滿的兩碗才停了手,心裡暗暗唏噓不已。以後想吃寧大山親手做的飯菜,可就不容易了…… 寧大山愛憐的看了寧汐一眼,溫和的問道:「汐丫頭,吃飽了嗎?」 寧汐笑著點點頭:「吃飽了,祖父,你也多吃點。」寧大山胃口一直很好,可今天早上幾乎一口都沒吃,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和寧暉,眼中那絲不捨清晰可見。 寧大山笑了笑,叮囑道:「京城路途遙遠,坐馬車也得四五天。你們路途上若是覺得餓了,就吃些東西墊墊。吃的東西我昨天就準備好了,你們走的時候記得帶上。」 寧汐和寧暉一起應了,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寧大山又看向寧有方,殷切的叮囑道:「老三啊,你手藝不錯,又有上進心,以後必然有所成就。這點我不用為你擔心。不過,你的性子太耿直,又太憨厚。人家對你稍微好一點,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對人家。你這樣的個性,很容易吃虧。以後可要多留點心……」 寧有方紅了眼圈,連連點頭。 寧汐心裡一片酸澀。寧大山說的這番話,確實太有遠見了。前世裡,寧有方就是因為受了四皇子的恩惠,才會甘心被四皇子利用,闖出那等滔天大禍來。 好在今生有她從中阻撓,寧有方和四皇子沒了前世的交集。 寧有財也有些傷感了,紅著眼睛說道:「三弟,到了那邊,你記得和大哥多聯繫。人生地不熟的,至少互相有個照應。家裡不用你操心,我會好好照顧爹的。還有你們的住處,你二嫂會時常幫著收拾打掃。你們想回來了,隨時回來就能住。」 寧有方哽咽著點點頭:「二哥,我這一走,就拜託你好好照顧爹了……」 寧汐第一個忍不住,小聲的哭了起來。故土難離,離開親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她這麼一哭,寧雅和寧敏也都嗚嗚哭了起來。寧暉和寧皓是男孩子,不好意思淚灑當場,眼眶也都濕潤了。 就在此刻,咚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寧有方吸了吸鼻子,起身走出去開了門。卻是陸家的馬車來了。那車伕熱情客氣的笑道:「寧大廚,麻煩你快些搬行李上馬車吧老爺還在等呢」 寧有方打起精神,利落的應了,轉身招呼眾人搬行李。 阮氏和王氏等人一起應了,忙著把大小包裹一一的搬到馬車上。 寧汐卻沒動彈,被寧雅和寧敏抱的緊緊的,三個女孩子在一起抱頭痛哭。直到行李都搬上車了,還沒消停。 阮氏柔聲哄道:「汐兒,別哭了。該出發了。雅兒敏兒,你們也別哭,我們以後還會回來的。」 寧汐哽咽著點點頭,緊緊的攥著寧雅的手,含淚叮囑道:「二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記住我和你說過的話。」嫁到李家之後,要堅強些,不能受他們的欺負。 寧雅紅著眼睛,點頭應了:「七妹,我會好好的,你放心吧」 寧汐又轉向寧敏:「六姐,以後我不在祖父身邊,你就替我多盡盡孝心,陪他老人家多說說話……」 寧敏吸著鼻子,鄭重的答應了下來。 寧大山在一旁聽著,心裡也酸酸的。忽的走上前來,緊緊的抱了寧汐一下:「汐丫頭,到了京城好好跟著你爹學手藝,以後做個好廚子。祖父會一直惦記你的。」 寧汐抱著寧大山,又哭了個稀里嘩啦。 再難分難捨,分別的時候終究還是到了。寧汐被寧暉抱上了馬車,兀自沖所有的親人不停的招手。眼淚早已模糊了視線,小臉上滿是淚痕。 馬車緩緩的啟動之後,那個熟悉的院子漸漸消失在眼前。 這一年多平靜的生活終於宣告結束,等待她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寧暉無奈的揉揉寧汐的頭髮,歎道:「妹妹,你可真是能哭。好了好了,別再哭了,眼都哭腫了。」說著,笨拙的為她擦去眼淚。 寧汐總算平靜了不少,用袖子將臉細細的擦了一遍,然後抬頭問道:「哥哥,我看起來是不是很狼狽?」 當然很狼狽小臉哭的紅紅的,眼睛有些腫了,一看就知道狠狠哭過一場。 寧暉睜著眼睛說瞎話:「沒有的事,我的妹妹就是人見人愛的一朵花。什麼時候都這麼漂亮。」然後,故意細細打量幾眼,打趣道:「不過,今天是朵狗尾巴花……」 寧汐被逗笑了,綿軟的小拳頭不停的往寧暉的身上招呼。 寧暉裝模作樣的怪叫:「誒喲誒喲,輕點輕點,痛死了痛死了……」 寧有方滿腹的離愁,就在一雙兒女的嬉鬧聲中一點一點的散開了。他撩起車簾往外看,熟悉的街道在眼前一一掠過。 洛陽,再見了 到了城門口,馬車停了下來。車伕張望了一會兒,笑著對寧有方說道:「寧大廚,老爺交代過我,讓我在城門口這兒等。估摸著其餘幾輛馬車一會兒就能到了,我們稍微等會兒吧」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隨意的和車伕攀談起來。 寧汐撩起車簾往外看,城門口很是熱鬧,等著出城的人排成了長長的隊伍。說笑聲絡繹不絕,別有一番熱鬧。 寧暉也湊過頭來看的津津有味,滿是嚮往的歎道:「咱們洛陽的城門就這麼氣派了,不知道京城那邊是什麼樣。」 「很氣派很威風」寧汐隨口應道:「城門比我這兒要高的多,守城門的都是正經的將士……」待看到寧暉詫異的目光,寧汐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連忙補救道:「我猜肯定是這樣。」 寧暉頓時笑了:「是啊,天子腳下,肯定守衛戒備都很森嚴。」 寧汐悄然鬆了口氣,暗暗告誡自己。以後說話可得小心些,千萬不能說錯話了。 等了一會兒,就見幾輛馬車遠遠的過來了。看馬車的樣式也知道,肯定是陸家的馬車來了。 陸老爺坐在最前面的一輛,孫掌櫃和孫冬雪也陪著陸老爺坐在裡面。 寧有方隔著窗子,笑著和陸老爺打了招呼。 至於後面的幾輛馬車,坐的都是太白樓的廚子。一個個都興奮的不得了,連連沖寧有方揮手打招呼。很是熱鬧。 待驗查了路引之後,馬車總算被放行了。 官道兩旁鬱鬱蔥蔥的,看著令人心曠神怡。寧汐和寧暉一起趴在窗子邊,邊說笑邊欣賞外面的景色。 不知走了多久,總算在路邊的驛站停了下來休息。 寧汐的舌頭早已經被養刁了,那硬的一粒一粒的米飯實在讓人無法下嚥。還有桌子上的菜餚,有的鹹了有的淡了,有的油放多了,總之,讓人沒法子下筷。 寧汐勉強吃了半碗就擱了筷子,嘟噥了一句:「真難吃」吃慣眾位大廚精心烹煮的菜餚了,再吃這些飯菜,簡直就是折磨寧有方聽的啞然失笑,低聲哄道:「出門在外,只好將就些。你看陸老爺,吃的不也是這個嗎?」 寧汐不情願的應了一聲。 一旁的張展瑜,見寧汐撅著小嘴,忍不住笑了,低聲說道:「汐妹子,吃不慣這裡的飯菜嗎?」 寧汐用力的點頭。 張展瑜左右看一眼,像變戲法似的,忽的從袖子裡掏出一個乾淨的紙包來。打開之後,裡面赫然是一個香噴噴的熟雞腿:「來,給你吃」 寧汐愣了一愣,連忙推辭:「不用了,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這肯定是張展瑜準備著留自己在路上吃的。 張展瑜故意繃起了臉:「這可是我一大早起來特地炸好準備帶給你吃的。你不吃,就是嫌棄我手藝不好……」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笑瞇瞇的接過了張展瑜手裡的紙包,歡快的吃起了炸雞腿。 雞腿還是溫熱的,又脆又香。寧汐吃的津津有味。 第八十九章 少女心事 張展瑜含笑看著寧汐吃的香甜,心裡湧起一陣陣滿足。 寧暉在一旁看著,都快流口水了,諂媚的笑道:「妹妹,讓我也嘗一口吧」 寧汐笑著點點頭,將雞腿送到了寧暉的嘴邊,等寧暉張了嘴準備用力的咬下的時候,用猛的抽了回來。 寧暉一個不提防,牙齒撲了個空,裝模作樣的呼起痛來。 寧汐樂的咯咯直笑,然後又細心的將雞腿肉撕了一半下來,放在寧暉的碗裡:「哥哥,這次不捉弄你了,你吃吧」 寧暉故作生氣的瞪了她一眼:「每次都是打一棍子再給個棗兒,哼我不吃」 寧汐和寧暉早就鬧慣了,對做小伏低甜言蜜語哄人這一套實在太拿手了,忙諂媚的笑道:「別生氣嘛,剛才都是我不好。不該老是捉弄你。為了表示我真摯的歉意,我決定把剩下的雞腿……」 「都給我?」寧暉興奮的接口。 「自己吃」寧汐一本正經的說了下去,旋即咯咯的笑了起來。坐在一桌的廚子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寧暉被捉弄的哭笑不得,自知不是古靈精怪的妹妹的對手,低頭將碗裡的雞肉吃了個精光。 孫冬雪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頻頻探頭張望。寧汐瞄了魂不守舍的寧暉一眼,暗暗好笑,索性揚聲喊道:「冬雪姐姐」 孫冬雪立刻笑嘻嘻的過來了,寧暉不假思索的起身,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孫冬雪。 孫冬雪笑盈盈的坐下了,不忘禮貌的道謝:「謝謝寧大哥」 寧暉的俊臉微紅,忙笑道:「冬雪妹子別客氣。」總算沒有過分失態。 寧汐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建議道:「冬雪姐姐,待會兒你和我坐一起吧路上也能說話解悶。」也算幫寧暉一把,為他多製造點機會。 這個提議正中孫冬雪下懷,立刻笑著點點頭:「好好好,我待會兒就跟爹說一聲。」然後壓低了聲音笑道:「和老爺坐一輛馬車,連說笑都不敢,可真夠悶的。」 寧汐被逗樂了,扯著孫冬雪說起了悄悄話。 寧暉在一旁早樂的兩眼放光了。果然還是妹妹最貼心最好了,最懂他的心思了…… 吃了飯之後,孫冬雪便去磨著孫掌櫃:「爹,我想和寧汐妹妹坐一輛馬車。」 孫掌櫃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孫冬雪歡呼一聲,眉開眼笑的小跑了過來,上了寧家人坐的這輛馬車。 好在馬車足夠寬敞,多一個人也不算擁擠。寧汐和孫冬雪兩人並坐在一起,對著窗外的景色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寧暉時不時的插嘴幾句。一個下午過來,寧暉和孫冬雪也算熟絡了。 到了晚上住宿的時候,孫冬雪和寧汐很自然的住在了同一個房間。 坐了一天的馬車,寧汐很是疲倦,簡單的洗了洗就睡下了。孫冬雪卻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弄出動靜來。 寧汐無奈的笑道:「冬雪姐姐,明天還要趕路,你快點睡吧」 燈早被吹滅了,四下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就聽孫冬雪羞答答的說道:「寧汐妹妹,我有話想和你說。」 寧汐啞然失笑,打趣道:「我們都說了一個下午的話了吧」 孫冬雪沉默片刻,聲音比剛才低的多了:「我……我想說的,和下午說的不一樣……」聲音滿是羞意。 寧汐心裡一動。她也是過來人,焉能猜不出孫冬雪接下來說的會是什麼?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有種預感,接下來要聽到的話,絕不是她樂意聽到的…… 果然,就聽孫冬雪輕輕的說道:「寧汐妹妹,你說,我長的好看嗎?」 寧汐定定神,輕笑著應道:「冬雪姐姐生的這麼標緻,誰見了都要多看兩眼,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若論容貌,孫冬雪不算特別美,不過,妙齡少女的青春活潑卻是最最迷人的。瞧瞧寧暉,不就是見了一面就喜歡上了孫冬雪嗎? 聽了寧汐的誇讚,孫冬雪顯然很是高興,語氣輕鬆了不少:「這次能去京城,是我特地磨了我爹好久,他才同意帶我去的。到了京城那邊,我……我就可以做少爺的貼身丫鬟了……」 那聲音裡有太多喜悅和期待,還有少女無盡的羞澀和情意。 寧汐的心陡然一涼。 這語氣實在再明顯不過了,孫冬雪分明已經有了心上人。而那個心上人,就是陸家大少爺陸子言…… 孫冬雪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裡,壓根沒留意到寧汐的沉默,兀自羞澀的吐露心聲:「我這樣的身份,不敢奢求什麼。只盼著大少爺肯正眼看我,以後……以後能做個通房,我就心滿意足了。」 半晌,寧汐才輕輕的說道:「冬雪姐姐,你是因為大少爺才想去京城的嗎?」 孫冬雪的臉早已嫣紅一片,低低的「嗯」了一聲。 寧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乾巴巴的擠出一句:「希望你能心想事成。」可憐的寧暉,第一次敞開心扉喜歡一個女孩子,偏偏人家已經心有所屬了…… 孫冬雪鼓起勇氣將心裡最大的秘密說出來之後,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低低的說道:「寧汐妹妹,自打我十歲進陸家做丫鬟之後,就喜歡大少爺了。以前我一直在二小姐身邊做丫鬟,見大少爺的機會少的可憐。這一次,我總算爭取到了這樣的好機會,以後就能天天待在大少爺身邊了。」 說到這兒,孫冬雪頓了頓,語氣裡滿是歡喜和滿足:「一想到每天都能見到大少爺,我心裡真是好高興。」 寧汐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含糊的「嗯」了一聲。腦海裡忽的閃過陸子言清俊的面孔和灼熱的眼神。然後,頭開始疼了起來。 今後接觸的機會絕不會少,若是孫冬雪發現陸子言喜歡的其實是她,會是什麼反應?還有,寧暉那邊她該怎麼辦? 寧汐想到這些棘手的問題,只覺得頭都大了。 孫冬雪卻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了自己所知道的有關陸子言的一切瑣事。一腔少女心事顯露無遺。 寧汐只好按捺住性子,靜靜的聽著。心裡卻在不斷的盤算著,明天一定得找個機會暗示寧暉幾句才行。免得愈陷愈深,將來吃更多的苦頭…… 這一夜,兩個少女各懷心思,一直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啟程了。孫冬雪一直和寧汐在一起,寧汐壓根找不到任何機會和寧暉說悄悄話。 眼看著寧暉的笑容越來越燦爛,看向孫冬雪的次數越來越多,寧汐開始暗暗著急了。好不容易在吃飯休息的時候找了個空閒,悄悄將寧暉拖到了一邊。 寧暉哭笑不得的抱怨:「有什麼話說就是了,非要跑到這兒幹什麼。」這裡可是馬廄,空氣裡滿是馬糞和馬尿味,難聞的不得了。虧寧汐受得了。 寧汐左右看一眼,見四下無人,終於稍稍放了心。可接下來的話到底該怎麼說? 寧汐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麼張口。 寧暉見寧汐吞吞吐吐猶豫的樣子,不由得笑了:「妹妹,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磨磨唧唧的,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我們可是親兄妹,有什麼話不好張嘴的。」 寧汐默然片刻,終於吐出幾個字:「孫冬雪有心上人了。」 寧暉冷不丁的聽到這個,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寧汐說的是什麼,笑容頓時僵住了。 寧汐暗暗歎口氣,打起精神繼續說道:「這是她昨天晚上親口對我說的。哥哥,我知道你聽了這個心裡不好受。可是,早知道總比晚知道要好……」長痛不如短痛,趁著此刻尚未情根深種,當斷則斷。 雖然這麼做,對情竇初開的少年有些殘忍,可她也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寧暉握緊了拳頭,努力維持著鎮靜,可聲音卻在不停的顫抖:「別說了」 寧汐異常的溫馴聽話,果然住了嘴。 兄妹兩個就這麼靜靜的站在一起,半晌都沒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伕們的說話聲隱隱的傳了過來。寧汐神情一動,低聲勸道:「哥哥,你別太難過了。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多的是,以後到京城,讓娘好好給你物色一個……」 寧暉黯然的笑了笑,那笑容說不出的僵硬生澀:「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爹娘半天沒看見我們,肯定著急了。」 寧汐只好點頭應了,和寧暉一起匆匆的走了過去。 孫冬雪正百無聊賴的坐在那兒,見寧汐過來,立刻嬌笑著湊了過來:「寧汐妹妹,你剛才跑哪兒去了,我可找了你半天呢」 寧汐飛快的瞄了面無表情的寧暉一眼,擠出笑容應道:「我和哥哥隨意轉了轉。要是知道你找我,我肯定早就回來了。」 孫冬雪樂呵呵的笑了,紅撲撲的俏臉神采飛揚:「好了,我們先上馬車再說。」說著,不忘招呼寧暉一聲:「寧大哥,你也別傻站著了,一起上馬車吧」 寧暉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擠出個笑容來,點了點頭。可步伐卻異常的沉重。 第九十章 京城,我回來了! 看慣了官道上的景色之後,漸漸沒了那份新鮮感。再加上路途的勞頓疲乏,真不是好受的。 寧汐暗暗咬牙撐著,偶爾瞄精神萎靡的寧暉一眼,心裡更是唏噓不已。 自打前天和寧暉說了那件事之後,寧暉就沉默了起來。不管誰和他說話,他都愛理不理的。可孫冬雪總在眼前晃悠,他想裝著看不見也不行,於是愈發的彆扭起來。寧有方和阮氏只以為寧暉是不耐煩天天坐在馬車裡,也沒放在心上。 可寧汐卻心知肚明,寧暉正在經歷著一個少年最痛苦的時光。 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索性借口身子不舒服,將孫冬雪打發回了原來的馬車上。 果然,沒了孫冬雪在眼前晃悠之後,寧暉平靜了不少,可也更加沉默了。一天下來,說的話絕不超過三四句。 在這樣的煎熬中,京城終於到了。 遠遠的看著,城門高聳屹立,異常的威嚴肅穆。守城門的士兵果然很是嚴格,反覆的盤查之後,才放眾人入了城門。 眾廚子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來京城,那個新鮮好奇的勁兒就別提了,一個個使勁的伸長了脖子張望。觸目所見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 乾淨整潔的道路,來來往往的行人,衣衫鮮亮的少年男女,叫賣的歡快的小販,一切的一切,讓人目不暇接。 就連寧有方也忍不住連連嚮往張望,眼裡閃出了興奮和激動的光芒。寧暉陰鬱的心情也稍稍散開了一些,和寧汐一起往外張望。 京城,我回來了 寧汐默默的看著似陌生又似熟悉的一切,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是喜是悲。 在遠遠的路過那個刑場時,寧汐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臉色一片蒼白,死死的咬著嘴唇,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維持著沒有痛哭失聲。 那裡,就是當年寧有方受刑的地方。 就在那裡,她絕望的跪著,眼睜睜的看著寧有方受盡痛苦折磨淒慘的死去。然後,她連繼續活下去的力氣也沒了,用一把刀戳進了自己的心窩…… 那樣鮮血淋漓的痛苦,她一刻也沒忘記過。 然而,世上最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仇人高不可仰,她連報仇的心思都不敢有。只想遠遠的避開,守護家人一世平安。 有什麼在眼眶裡不停的打轉,然後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馬車終於緩緩的走過了這一段路,寧汐的心已像被尖刀反覆的戳穿,痛不可當。 寧暉無意中瞄了她一眼,神色一變,猛的握住寧汐的手:「妹妹,你怎麼了?」她的臉蒼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黑幽幽的眼眸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悲涼,小手更是一片冰涼。 寧汐茫然的看了寧暉一眼,終於回過神來,那一場噩夢已經過去了,現在的她活的好好的,家人也都活的好好的。寧暉考中童生了,再也不會做廚子了。寧有方也不會再去四皇子的府裡做廚子,而是到酒樓裡做大廚。她更不會再和邵晏有任何的牽扯…… 一切都不同了 寧汐深呼吸口氣,擠出一絲笑容應道:「大概是坐的太久了,胃裡有些不舒服。」 寧暉不疑有他,拍了拍寧汐的後背,溫柔的安撫道:「好了,已經到京城了,最多再有一會兒就能到落腳的地方了。」 寧有方也湊了過來,擔憂的問道:「汐兒,是不是很難受?」 寧汐搖搖頭,還沒等說話,就見阮氏急急的湊過來,摸了摸寧汐的額頭,才稍稍放了心:「還好,額頭不燙,應該沒發燒。」 被這樣溫暖的關愛包圍著,寧汐的心一點一點的暖了起來。冰涼的手被寧暉握著,也漸漸有了溫度。 「爹,娘,哥哥,你們別擔心。我好好的呢」寧汐露出甜甜的笑容,像往日一般撒嬌:「不過,這幾天沒一頓吃的飽。肚子好餓」 寧有方立刻笑道:「好好好,等一安頓下來,我就做好菜的給你吃。」 寧汐淘氣的眨眨眼:「我要點菜」 寧有方被逗的哈哈大笑:「好好好,你點菜,想吃什麼爹就做什麼。」寧暉和阮氏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寧汐一本正經的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出了一大串的菜名。她跟著寧有方做了一年多學徒,對他的拿手菜餚幾乎是瞭如指掌,所以報出的菜名,幾乎都是寧有方的拿手菜。 寧暉聽的直嚥口水:「妹妹,你快別說了,我現在就覺得肚子餓了。」 寧汐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剛才襲來的那些陰霾,在這一刻悄然散去。 就在此時,馬車忽然響起了叫賣聲:「冰糖葫蘆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蘆誰來買啊五文錢一支,不甜不要錢……」 寧汐嘴饞了,忙不迭的掀起了車簾,喊了聲:「車伕大哥,麻煩你停一下。我買根糖葫蘆。」 車伕朗聲笑了,痛快的應了一聲,馬車果然停了。 那賣糖葫蘆的小販很是機靈,立刻湊了過來,熱情的笑道:「這位姑娘,來一根糖葫蘆吧不甜不要錢」 寧汐討價還價:「十文錢三根吧」 那小販滿臉陪笑:「這可不行,我這糖葫蘆又大又好,這個價可買不到。這樣吧,給你四文錢一根,實在不能再少了。」 寧有方早已利索的掏了十六文錢遞出來:「來四根。」 那小販笑呵呵的接了錢,熟稔的取了四支冰糖葫蘆遞了過來。 味道果然不錯,確實又大又甜,寧汐吃的分外歡快。寧暉也拋開了心事,故意和寧汐搶著吃。寧汐哇哇大叫:「討厭,你手裡也有,幹嘛還來搶我的。」 寧暉笑嘻嘻的應道:「你的那根特別的好吃嘛」 寧有方和阮氏一起笑了,不約而同的將手中的冰糖葫蘆分別塞到寧汐和寧暉的手裡。笑鬧聲中,馬車平穩的向前走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緩緩的停了。 寧汐往外看了一眼,忍不住「咦」了一聲。奇怪,怎麼會到這兒來了? 寧暉也往外看了一眼,頓時被那氣派的可以容兩輛馬車同時進出的大門給震住了,結結巴巴的問道:「這是哪兒?」 那金光閃閃的匾額上大大的「容府」兩個字是怎麼回事? 寧有方也被震住了,不自覺的嚥了口口水。大門這麼氣派,裡面得有多大? 就在此時,容府的大門開了,領先走出來的,正是那個俊美絕倫風華無雙的絳衣少年。陸子言也跟著一起走了出來。 陸老爺第一個下了車,笑著和容瑾陸子言打了個招呼。 容瑾笑道:「姨夫旅途勞頓,辛苦了。快些進府休息片刻,住處都準備好了。」 陸老爺笑著點點頭,瞄了陸子言一眼。 陸子言立刻會意過來,笑著說道:「眾位廚子的住處也安排好了,離這兒大概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 容瑾笑了笑,補充了一句:「是容家的一處別院,一直空在那兒,住幾十個人絕沒問題。」 陸老爺連忙笑著客套了兩句。 寧汐坐在後面的馬車裡,把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也稍稍放了心。剛才真是嚇了她一跳,還以為要在容府裡暫住呢寧汐悄悄撩起簾子,偷偷往外看。容瑾有意無意的瞄了過來,待見到那張秀氣的小臉迅速的躲回馬車裡,眼底迅速的閃過一絲笑意。 還沒等寧汐徹底鬆口氣,就聽容瑾漫不經心的說道:「孫掌櫃寧大廚就留下吧」 寧汐心裡一咯登,正想說話,就聽陸老爺笑道:「這可不太好吧容府家大規矩多,孫掌櫃和寧大廚住這兒只怕不太合適。」 對對對,實在一點都不合適。寧汐不自覺的跟著點頭,暗暗期盼著容瑾順著陸老爺的話說下去。 卻聽容瑾笑道:「放心吧,我既然這麼安排了,自然有我安排的道理。姨夫難道還信不過我嗎?還是怕容府會怠慢了孫掌櫃和寧大廚?」 話說到這份上,陸老爺只能笑著點了點頭。孫掌櫃和寧有方兩人連忙下了馬車,連連道謝。 雖然只是暫住,可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極大的顏面了。 容瑾隨口吩咐道:「秦管家,你在前領路,讓他們都早些安頓下來。」那個四十歲左右的精明男子立刻應了,領著幾輛馬車掉頭去容家的別院。 然後,又有幾個家丁走上前來,幫著孫掌櫃和寧家人搬行李。 寧汐在馬車上也待不住了,不情願的下了馬車,悄悄的扯了扯寧有方的衣袖,低低的說道:「爹,我們也去別院吧」她實在不想踏進容府一步。 寧有方維持笑容不變,壓低了聲音應道:「汐兒別胡鬧,這是容少爺給我的體面。怎麼好推辭?」 其他的廚子都去了別院,唯有他被留了下來。說明容少爺和陸少爺都很看重他。這對寧有方來說,真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了。 寧汐無奈的住了嘴,暗暗歎口氣。 容瑾閒閒的站在一旁,忽的笑著說道:「寧姑娘是不想留在容府嗎?」 明明隔了一段距離,剛才她又刻意壓低了聲音,他應該沒聽到她說的話才對吧難道這人有順風耳嗎? 第九十一章 容府 寧汐心裡腹誹不已,臉上卻擠出了笑容應道:「容少爺這說的是哪兒的話。能在容府借住,真是我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不過,以後酒樓開張了,我們就得天天早出晚歸,只怕進出不太方便呢」 被她這麼一提醒,孫掌櫃和寧有方也開始覺得不妥了,面面相覷,卻都沒吭聲。 容瑾輕描淡寫的說道:「這些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早就都安排好了。」說著,就笑著邀請陸老爺進府。孫掌櫃和寧有方等人立刻緊隨其後,也跟著走了進去。 陸老爺也是第一次到容府來,忍不住四下打量起來。 陸家在洛陽是首屈一指的富商,宅院裡的陳設佈置自然很講究。不過,和容府比起來,又差了不止一籌。 但凡是高門大戶,府邸的建造大都有一定的年代。每年花在修繕和維護上的錢財不知有多少。 容府自從建成之後,到現在已經有近百年了。古樸的青磚鋪就的路面,寬敞整潔。隨處可見奇花異草假山流水,亭台樓閣軒榭若隱若現。時不時的有穿著鮮艷衣裙的女子經過,令人眼花繚亂。 可那些漂亮的女子,也不過是容府裡的丫鬟而已。 寧暉到底是少年心性,一連看了經過身邊的幾個丫鬟之後,忍不住湊到寧汐耳邊說起了悄悄話:「妹妹,這容府裡的丫鬟怎麼一個比一個漂亮?」 寧汐被逗笑了,壓低了聲音應道:「以後你可有眼福了。」 寧暉笑了笑,不由自主的瞄了孫冬雪一眼。卻見孫冬雪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陸子言的身上,壓根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寧暉的笑容黯淡下來,垂下頭,一聲不吭了。 寧汐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礙著人多,也不好安慰寧暉什麼,悄悄扯了扯寧暉的袖子。 寧暉見寧汐滿眼的關切,心裡一暖,微笑著搖搖頭。寧汐這才稍稍放了心,心裡卻打定主意,待會兒一定要找個時間好好的開導寧暉才行。 一行人隨著容瑾走了許久,終於到了一個院子裡。眾人都被裡面精緻講究的陳設震住了,看的目不暇接。 就連陸老爺,也暗暗驚歎不已。 寧汐隨意的瞄幾眼,就收回了目光。前世的她也是見過世面的,四皇子府邸裡的奢華可是赫赫有名的。容府再怎麼樣也不會比四皇子府更富麗堂皇吧幾個丫鬟立刻迎了出來,領先的那個年約十六,柳眉嘴唇,容貌生的極好。穿戴也比身後幾個丫鬟要強一些,顯然是容瑾身邊得力的大丫鬟了。 容瑾淡淡的吩咐道:「翠環,去讓廚房好好準備一桌宴席。晚上我要給姨夫接風。」 翠環連忙笑著應了,利落的退了下去。另外幾個丫鬟立刻忙碌著伺候茶水。一切井然有序。 寧有方和阮氏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渾身都不自在。站在一旁,分外的拘謹,連坐的勇氣都沒有。 寧汐也覺得彆扭極了,咳嗽一聲,大著膽子說道:「容少爺,我們坐了幾天馬車,都累的很了,想先去安頓下來休息一會兒。不知道方不方便?」 容瑾的眼底掠過一絲笑意,答應的倒是頗為爽快。 小安子慇勤的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寧大廚,孫掌櫃,這邊請」 眾人跟在小安子的身後,出了院子,又走了好長一段路,然後在一個僻靜的院子外停了下來。 小安子笑著介紹道:「這兒就是你們以後住的地方了。你們只管放心,這個院子很幽靜,平時不會有人隨意過來打擾的。而且,離後門很近,進出很方便。」邊說便推了門走了進去。 這個院子不算太大,收拾的很乾淨。院子裡還種了不少的花草,隨風飄來陣陣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寧汐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整潔雅致的小院子。忍不住四處轉悠看了起來。好吧,衝著這雅致幽靜的院子,就住一陣子好了…… 寧有方到此刻才算輕鬆了下來,笑著點頭:「容少爺考慮的這麼周到,有機會一定要親口謝謝他。」 小安子笑道:「寧大廚別這麼客氣了。來,我再帶你們到屋子裡看看。」 行李已經被家丁們搬了過來,堆放在一起,簡直像個小山似的。小安子瞄了一眼,竭力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問道:「要不,我叫兩個丫鬟來幫你們收拾一下吧」 阮氏微微紅了臉,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說著,連忙拎起兩個包裹進屋子裡。 寧汐和寧暉一起上手,七手八腳的幫著收拾。忙了好一會兒,總算將東西暫時都放好了。不過,屋子裡還是有些亂糟糟的,想收拾妥當,至少也得有幾天的功夫才行。 送走小安子之後,寧有方也走了進來,見各人都累的滿頭是汗,心疼的發起了牢騷:「早說過你了,別帶這麼多東西,你就是不聽。」今天真是有點丟人現眼了。 阮氏訕訕的笑了笑:「我哪知道會到容府來住。」要是早知道這事,她肯定不會堅持帶這麼多東西來了。 說起這個,寧有方也是滿心感慨:「是啊,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事。」 寧汐嘟噥道:「也不知道這個容少爺安的什麼心。」別的廚子都安排到容家的別院裡,偏偏把他們一家四口留下來了。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寧有方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汐兒,你也太多心了。我不過就是個廚子,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廚藝。也沒什麼讓人家可圖的,容少爺給我們安排住處,我們敢感激才對。」 阮氏也接道:「是啊,不光是我們,還是孫掌櫃他們,也住在容府裡呢」 寧汐啞然無言。是啊,想來想去這也就是容瑾的一時好心善舉。怎麼也不像有另有所圖。 可為什麼,她心裡總有點怪怪的感覺? 寧汐將心底的那絲疑惑按捺了下去,笑著說道:「說的也是,肯定是我多心了。好了,我先去屋子裡睡會兒。到吃晚飯的時候再叫我,我這幾天可累壞了。」 寧暉也嚷著要去休息,兄妹兩個興沖沖的去了各自的房間裡。 寧汐進了屋子裡,隨意的四處打量起來。這間屋子不算很大,很是乾淨,光亮的桌子上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梳妝鏡也被擦的一塵不染。看來,在他們來之前,已經被人精心打掃過了。 屋子裡面的擺放的傢俱並不多,不過,每樣看上去都很精緻。尤其是那張小巧的木床,真是讓人打心底裡喜歡。 寧汐迅速的脫了衣服鞋襪,鑽到了被窩裡,滿足的歎了口氣。 躺在精緻的木床上,蓋著乾淨鬆軟的被褥,還能嗅到淡淡的檀香。在經過幾天的旅途勞頓之後,能這樣美美的睡上一覺可真是幸福的事情。 寧汐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分外的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中似乎有人拉扯著她的胳膊喊她起床。寧汐不肯睜眼,嘴裡嘟噥著「別吵我」,翻個身又繼續睡了。 寧有方憐惜的看了女兒一眼,低聲叮囑阮氏:「我先去了,你好好照顧汐兒。」 容少爺親自派人來請,不去實在不好。本來想帶寧汐一起去,不過,看這架勢,寧汐肯定不會起來了。 阮氏笑著點頭應了。 寧有方打起精神,和孫掌櫃一起跟著小安子走了。 寧汐醒的時候,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往窗子外看了一眼,天早就黑透了。 阮氏笑吟吟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麵走了進來:「汐兒,你肯定餓了吧快些來吃麵,這是剛煮好的,還熱著呢」 寧汐一個骨碌從床上翻了下來,聞著熱氣騰騰的香氣,肚子餓的更厲害了。忙拿起筷子,美美的吃了起來。 面裡放了青菜,還有兩個圓溜溜的荷包蛋。 阮氏的手藝和寧有方當然不能相比,就算是寧汐的手藝,也比阮氏強的多。不過,在肚子餓的時候能吃上阮氏親手做的面,真是件幸福無比的事情。 寧汐一口氣將一碗麵條吃了大半,肚子總算不那麼餓了,也有力氣說話了:「娘,爹回來了嗎?」 阮氏笑著應道:「還沒回來。」寧有方最愛喝酒,平日裡忙著做事不能盡興的喝,難得遇到這樣的場合,肯定會喝的醉醺醺的。 寧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忍不住笑了起來:「喝醉了也沒關係,反正有孫掌櫃在,肯定會扶他回來的。」 正說笑著,寧暉也走了進來,見寧汐吃的香甜,故意湊了過來要搶。寧汐嘻嘻一笑,夾了滿滿的一筷子,塞到寧暉的嘴裡。 阮氏早看慣了他們兩人嬉鬧,也不阻止,只笑著說道:「別弄地上了,這兒都是木地板,不大好收拾。」 寧暉只好努力的將嘴裡的麵條全部嚥了下去,差點被噎著。寧汐咯咯笑了起來。 就在笑鬧之際,忽然聽到門邊敲了幾下。然後一個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請問寧姑娘在嗎?」 屋子裡的三個人都是一愣,一起看了過去。 第九十二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站在門邊的,赫然是一個穿著翠綠衣衫的美貌少女。正是容瑾身邊的大丫鬟翠環。 翠環笑盈盈的捧著托盤走了進來,略有些矜持的說道:「寧姑娘,這是我們少爺特地叮囑我給你送過來的。」說著,就將托盤放到了桌子上。 那個托盤上只有一個精緻的青瓷小碗,蓋子蓋的好好的,也不知裡面裝了什麼。 寧汐好奇心大起,不由得笑著問道:「翠環姐姐,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翠環微笑著瞄了寧汐一眼,和氣的答道:「少爺命我把這個送來,我可沒敢偷看,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還有,寧姑娘可千萬別這麼叫我,要是被少爺聽見了,肯定會生氣的。到時候,我可就要被責罵不懂規矩了。」 話說的很客氣,笑容也很有禮貌,不過,卻隱隱的透露出一絲清高自持的意味。 寧汐敏感的察覺出翠環語氣中的那一絲輕視,笑了笑,並未動氣。 翠環是容府三少爺的貼身大丫鬟,見識氣度比起一般富戶家的小姐也不差多少。吃喝穿戴樣樣都好。而自己,頂多就是個鄉下來的丫頭,翠環要能瞧得起自己才是怪事。 如果放在以前,寧汐肯定會因為對方的輕視而心生怒意,說不定還會計較幾句。不過,重活一次之後,她豁達開朗多了,對這些不相干的閒雜人等,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致來計較。 寧汐掀開了蓋子,在見到碗中是什麼之後,不由得一愣。竟然是一碗熬的濃稠的米粥。冒著些微的熱氣,外表看來,實在平平無奇。 容瑾讓人送這個來是什麼意思? 翠環瞄了一眼,立刻明白過來,笑著說道:「寧姑娘可真是有口福了,這是我們容府薛大廚最拿手的鮑魚粥。」眼底迅速的閃過一絲嫉意。 這個寧汐到底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少爺對她如此的上心? 早在半個月前少爺就讓人動手收拾這個院子,還特地命人佈置了這間閨房。別看東西不特別惹眼,可著實都是好東西。 還有,竟然還特地讓她送鮑魚粥來給這個寧汐。這樣的舉動,對容瑾來說簡直是前所未有啊翠環眸光一閃,不動聲色的打量起了寧汐。 年齡不大,最多十二三歲,個子嬌小玲瓏,脂粉未施只梳了個髮辮,穿著灰色的粗布衣裳。府裡任意一個丫鬟也比這個寧汐穿戴要好的多。 不過,倒是生了一張秀氣的臉…… 寧汐只當做沒留意翠環別有用意的目光,笑嘻嘻的沖阮氏寧暉招手:「娘,哥哥,這可是鮑魚粥,快些一起來嘗嘗。」 阮氏忙笑道:「既然是容少爺命人送來給你的,你就吃了吧我早就吃飽了,吃不下了。」 寧暉卻不客氣的點點頭,湊了過來,正打算動手,就聽翠環委婉的說道:「寧姑娘,這鮑魚粥是少爺特別命我送來給你品嚐的,還請你動作稍微快些,我還等著回去覆命呢」 這次不光是寧汐,就連粗枝大葉的寧暉都聽出了翠環語氣中的輕視了。 寧暉皺起了眉頭,正想說什麼,就聽寧汐笑道:「翠環姑娘,如果你等的著急了,就直接把這碗粥端回去好了。反正我剛吃了一碗麵條,肚子很飽,根本吃不下。」 哼,她連容瑾都不怕,還會怕這麼一個趾高氣昂的丫鬟嗎?不愛等就別等,直接回去好了以容瑾的脾氣,不發落她一頓才是怪事。 翠環的臉色果然變了,勉強擠出笑容應道:「寧姑娘可別這麼說,我時間多的很,一點都不著急的。」 寧汐心裡舒暢多了,笑瞇瞇的用勺子攪了攪,碗底的鮑魚立刻浮了上來。那鮑魚是橢圓形的,呈米黃色,在乳白色的粥裡顯得異常的好看。 鮑魚是海味之冠,其鮮美比魚蝦鱉類要強上數倍。這麼一碗濃濃的鮑魚粥,看似簡單,不知花費了廚子多少的心思才做出來的呢寧汐先舀了一口送到阮氏的嘴邊,阮氏只得張口嚥了進去。那粥剛一入口,阮氏便「啊」的一聲驚呼起來。 寧暉緊張的追問道:「娘,怎麼了?」 阮氏也不答話,細細的品味片刻,才將粥嚥了下肚,讚道:「我這輩子還沒吃過這樣美味的粥。」 寧暉一聽,立刻被勾起了饞蟲。央求的看了寧汐一眼。寧汐撲哧一聲笑了,立刻舀了一勺送到了寧暉的嘴裡。 寧暉滿足的閉上眼睛,長長的歎了口氣:「好吃,真是太好吃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好吃的粥?以後我都忘不掉這個味道了。」 寧汐被阮氏和寧暉這麼一渲染,也開始嘴饞了,忙舀了一口吃了下去。 暖融融的粥入口即化,然後一股說不出的鮮甜滋味在嘴裡瀰漫開來,那鮮美的味道從口腔一直滑入喉嚨,令人回味不絕。 果然是人間美味 寧汐終於明白寧暉的歎息是從何而來了。吃過這樣美味的粥,以後普通的米粥還怎麼入口? 寧汐也歎了口氣:「果然好吃」容瑾派人送了這麼一碗鮑魚粥過來,分明是在挑釁和示威吧想讓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如果真的是,那麼容瑾成功了。以她目前的廚藝,確實做不出這樣的美味來她想不服氣都不行啊寧汐忍不住問道:「翠環姑娘,這位薛大廚在容府待了多少年了?」 鮑魚粥震住了三人,翠環也覺得有與容焉,不自覺的挺起了胸膛,不無驕傲的應道:「薛大廚原本是京城百味樓裡的大廚,在五年前被我們少爺聘請到了容府來。專門負責少爺的飲食。」 寧汐好奇的追問:「照你這麼說,薛大廚不做菜給別人吃嗎?」 翠環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大少爺大少奶奶還有四小姐若是想吃了,得跟我們少爺說一聲。只有少爺發話了,薛大廚才肯動手。」 好有個性架子擺的好大 寧汐聽的莞爾一笑,打趣道:「薛大廚膽子可真大,容三少爺花錢請了他進府做廚子,他倒挑三揀四起來。」 翠環笑著說道:「這可不能怪薛大廚。當年我們少爺才十歲,去百味樓裡吃飯,就是薛大廚掌的勺。結果一連上了幾道菜,都被少爺挑出了毛病。他一時氣不過,就和少爺打了賭……」 薛大廚在京城赫赫有名,不知被多少人追捧稱讚,卻被一個毛頭小子批評的體無完膚,自然歇不下這口氣。偏偏容瑾口舌犀利,他壓根說不過容瑾。一氣之下,就和容瑾立下賭約。 一連半個月,容瑾天天到百味樓報到,薛大廚使出渾身解數,把自己拿手的菜餚一一做了一個遍。沒想到容瑾竟然毫不示弱,竟然把每道菜餚的些許瑕疵挑了出來。 薛大廚震驚羞愧之餘,對容瑾佩服的五體投地,甘願到容府做了廚子。不過,他有言在先,只負責伺候容瑾一個人的飲食。容府其他人嘛,他一概不管。 這故事實在精彩,寧汐聽的津津有味。 原來,容瑾天生就有張敏銳的舌頭和犀利毒辣的口舌。看來,之前倒也不是特地針對寧有方的。 一想到這兒,寧汐的心情平和多了,笑著說道:「怪不得容少爺對飯菜這麼挑剔,有薛大廚這樣的高手為他烹煮菜餚,別人做的飯菜他肯定是吃不慣了。」 翠環掩嘴一笑:「可不是麼?去年少爺去了洛陽,回來之後人都瘦了一圈。說是陸家的廚子手藝太差了,他根本吃不下去。」 寧汐笑著接口:「難怪他天天都到太白樓來,讓我爹做菜給他吃呢」原來,世上果真有這種天生就對飲食挑剔的人。 翠環微微一愣,心裡暗暗想著,難怪少爺對寧有方如此另眼相看。肯定是又看中了人家的手藝了吧不過,眼前的這位寧姑娘又是何許人也,為什麼也會得少爺如此看重? 寧汐慢條斯理的將一碗粥都吃完,見翠環一臉的疑惑不解,也不多解釋,笑著說道:「這鮑魚粥實在美味,還請翠環姑娘回稟容少爺一聲,就說我很喜歡。」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替我帶句話給他,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領教了」 最後一句話聽的翠環滿頭霧水,卻也不便多問,笑著應了一聲,就捧著空碗出去了。 寧汐笑了笑,回頭一看,就見寧暉滿臉曖昧的笑容。 寧汐撇撇嘴:「哥哥,你這麼笑幹嘛,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 寧暉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問道:「妹妹,這個容少爺對你可真是不一般啊」尾音拉的長長的,分明是若有所指。 寧汐不雅的翻了個白眼:「得了得了,一邊去。胡思亂想什麼呢我和他就是廚子和食客的關係。不,更正一下,是一個十分挑剔口舌非常毒辣的食客。」 容瑾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對她這麼一個小丫頭有什麼別的心思?根本是不可能的嘛寧暉笑了笑,並未和寧汐爭辯這個問題。 第九十三章 少年心事誰人知 一個挑剔成性的食客,會處心積慮的安排廚子住在自己的府裡嗎? 一個口舌犀利的貴族少爺,會特地費心讓丫鬟送鮑魚粥來給一個小學徒吃嗎? 作為一個年齡相若的少年,寧暉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容少爺對自家妹妹肯定有些異樣的心思。不過,寧汐既然不愛聽這些,他自然也不會多提。 寧汐還這麼小,嫁人什麼的,再過三五年也不遲。再說了,這樣的貴族少爺,對一個平民出身的少女有好感又能怎麼樣? 他可絕不會讓寶貝妹妹受半點委屈的。 寧暉的腦子裡飛快掠過這些念頭,臉上浮出了笑容:「爹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寧汐立刻點了點頭,和寧暉一起出了屋子,到院門口張望起來。 等了半天,也沒見寧有方的身影,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起來。 寧汐瞄了寧暉一眼,低低的問道:「哥哥,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雖然問的很含蓄,可寧暉卻是一聽就懂,頓時默然下來,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張巧笑嫣然的面孔。 寧汐沒有出聲,靜靜的抬頭看著寧暉。 月亮圓圓的,又大又亮,撒下銀白的光芒。她和寧暉站的很近,可以清楚的看到寧暉眼底的痛苦和掙扎,心裡暗暗一驚。 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寧暉竟然對孫冬雪有了這麼深的感情嗎? 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初見邵晏之後,她的一顆芳心就完全系到了他的身上。從那之後,她的世界裡就只有邵晏,別的男子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兄妹兩個在感情上,倒是有些相似,一見傾心之後,就不管不顧的喜歡上了。一旦喜歡上一個人,想全身而退又談何容易? 寧汐黑亮的眼眸裡滿是關切,寧暉打起精神來,擠出一絲笑容:「你別擔心,我會盡快好起來的。」 寧汐輕輕歎口氣:「哥哥,冬雪姐姐一心戀慕陸少爺,有孫掌櫃在,做不了正妻也能做個姨娘。你就別惦記她了……」 這話說的實在太過直接了,寧暉的俊臉白了白,硬撐著說道:「我要好好讀書,哪有心思惦記女孩子。你就放心好了」 寧汐狠狠心說道:「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長痛不如短痛,這一段短暫的少年情事,就此打住吧兄妹兩個在一起從來都是無話不談,可現在愣是冷場了。默默的對立半晌,誰也沒說話。 遠處忽的傳來熟悉的說話聲:「孫掌櫃,不、不用扶著我,我自己能走……」 寧汐和寧暉對視一笑,連忙小跑著迎了過去。 寧有方果然喝的醉醺醺的,老遠的就能聞到一陣酒氣。孫掌櫃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兩人就這麼相互攙扶著走了回來。 寧汐和寧暉忙上前扶住了寧有方。不約而同的一起說道:「爹,你怎麼樣了?」 寧有方含糊的應了聲:「沒、沒事,我好的很。」今天喝的陳年佳釀,實在是令人回味不絕啊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故意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寧有方的眼前晃了晃:「爹,這是兩根手指還是三根手指?」 寧有方嗤笑一聲,豪邁的揮揮手:「你、你這丫頭,又、又來誆我了。明明是四根手指……」 寧汐和寧暉齊齊笑了起來,各自手底都用了些力氣,把寧有方架的穩穩的向前走。 孫掌櫃看的羨慕極了,歎了句:「寧老弟真有福氣,有這麼一雙好兒女,真讓人羨慕。」 寧汐隨口笑道:「孫伯伯也有冬雪姐姐這樣的好女兒啊」 孫掌櫃自嘲的一笑,歎了口氣:「別提這個傻丫頭了。我勸了幾次,讓她別跟著到京城來。可她就是不聽,硬是跟了來。打今兒個開始,就在大少爺身邊貼身伺候了。」連他這個老爹都扔到一邊不管不問了。 寧暉的手顫了一顫,臉色倒還算平靜,並未露出太多異樣。 孫掌櫃卻打開了話匣子似的,絮絮叨叨的發起了牢騷:「她的那點心思,我早就知道了。好好一個姑娘家,以後找個門當戶對的小伙子多好,跟著大少爺,最多也就做個通房丫鬟,等以後大少爺娶妻生子了,日子可就難過了……」 寧汐咳嗽一聲,笑著接過孫掌櫃的話頭:「孫伯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就別說了。要是傳到別人的耳朵裡,對冬雪姐姐的閨譽有損,你說是不是?」 孫掌櫃一時酒意上湧,無意中把心底盤桓許久的心事抖落了出來,被寧汐這麼一提醒,立刻察覺出自己的失言,掩飾的笑了笑,果然住了嘴。 阮氏聽到外面的動靜,也迎了出來,見寧有方醉的不成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忍不住絮絮叨叨的數落了幾句:「怎麼醉成這個樣子回來了,在東家老爺和容少爺面前肯定失態了……」 進了屋子之後,寧有方倒頭就睡,鼾聲如雷。阮氏忙著替他脫去衣服鞋襪,寧汐跑去廚房端了熱水,又擰了毛巾替寧有方擦了臉。 阮氏想了想,便吩咐寧暉:「暉兒,孫掌櫃就一個人,你去看看,等他睡下再回來。」 寧暉二話不說應了,小跑著去了孫掌櫃的屋子裡。 阮氏忽然壓低了聲音,悄悄的問寧汐:「汐兒,暉兒這兩天一直怪怪的,是不是喜歡上孫掌櫃的閨女了?」 這句話冷不丁的冒出來,倒是把寧汐嚇了一跳:「娘,你是怎麼知道的?」虧她還以為一直瞞的很好呢阮氏笑了笑:「當然是看出來的。」 路途上寧暉見了孫冬雪便兩眼發亮,後來忽然又萎靡不振,整天耷拉個腦袋,連話都不肯說一句。她也是過來人,豈能看不出寧暉的那點子心思? 寧汐歎口氣,迅速的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冬雪姐姐一心想跟著陸少爺,哥哥是沒什麼希望了。」 論相貌,俊秀的寧暉一點都不輸給陸子言。可一比起家世風度氣質,就差了不止一籌了。 阮氏也歎口氣:「既然沒緣分,就別強求了。將來等你哥哥考中舉人了,想找個漂亮媳婦不在話下。算了,這事心裡有數就行,以後就別在你哥哥面前提起冬雪那丫頭了。」 寧汐點點頭,眼尖的瞄到寧暉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邊了,立刻將到了嘴邊的話都嚥了回去,改而笑道:「娘,今天夜裡你可要辛苦了,我先回去睡了。」醉酒的人可不是那麼好照顧的。 阮氏笑著點了點頭。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寧汐早早的就起了床,梳洗穿戴好之後,神清氣爽的去了寧有方的屋子。 不出所料,寧有方還在呼呼大睡。 過了一夜,酒氣雖然散了一些,可一走進床邊,那酒氣還是撲面而來。寧汐淘氣的俯下身子扯了扯寧有方的耳朵。 寧有方咕噥一聲,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忙到廚房裡去做早飯。昨天她早就觀察過了,這個院子裡的廚房雖然不算大,可卻樣樣俱全,足夠一家幾口用的了。而且裡面早已備好了柴米油鹽和各類食材,顯然有人已經提前準備好了這一切。 而且,除了兩個打掃院子的丫鬟外,壓根沒有外人進出。 雖然是借住在容府,卻像單獨的小院子一般,這點讓寧汐很滿意。 熬了米粥,又蒸了些饅頭,再做了涼拌蘿蔔纓和酸辣白菜絲,清淡又爽口的早飯就做好了。寧有方和孫掌櫃卻都還在呼呼大睡。 阮氏笑道:「反正也沒什麼事,就讓他們兩個多睡會兒吧等有人來喊他們了,再叫他們起來也不遲。」 也只能如此了。 吃了早飯之後,寧汐捲起袖子,和寧暉一起幫著阮氏收拾屋子。先是將帶來的所有東西一一的收拾放好,然後再將所有的屋子清掃一遍。 這活兒聽起來輕鬆,可做起來卻很煩瑣,一直忙了兩個時辰,還沒忙完。 容瑾和陸子言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寧汐拿著抹布踮起腳尖擦窗戶的情景。 容瑾微微皺眉,還沒等說什麼,就聽陸子言急急的說道:「寧汐妹妹,這種粗活讓下人來做就行了。」 咦?這兩人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寧汐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回頭笑了笑:「不用了,我們借住在這兒已經夠麻煩的了,這些小事我們自己來就行了。再說了,我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這些粗活本就做慣了的。」 那張白淨淨的小臉上,黑溜溜的大眼含笑,像一陣春風吹拂進人的心田。 陸子言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寧汐的臉上,幾乎移不開眼睛。 孫冬雪已經正式成為陸子言的貼身丫鬟,自然跟在了陸子言的身邊。 見了寧汐,她正打算上前來打招呼,可在見到陸子言異常灼熱的眼神後,孫冬雪的笑容立刻僵硬在了嘴角邊。 而寧暉在聽到了動靜之後,也走了出來,見到孫冬雪的那一剎那,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歡喜,可在看到長身玉立的陸子言之後,笑容立刻暗淡了下來。 寧汐心裡暗暗歎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第九十四章 容瑾的計劃 院子裡一時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凝滯,說不出的尷尬。 寧汐咳嗽一聲,笑著說道:「站在這兒說話太失禮了,請兩位少爺到裡面坐會兒。我爹和孫掌櫃都還沒起床呢」 容瑾唇角微微翹起,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笑意,淡淡的問道:「寧大廚和孫掌櫃還沒醒酒嗎?」 寧汐笑著聳聳肩:「還沒醒呢」 孫冬雪總算回過神來,連忙低聲央求道:「少爺,奴婢想進屋去看看爹怎麼樣了。」 陸子言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孫冬雪走過寧汐的身邊時,沖寧汐匆匆的笑了笑,顧不上打招呼,就急急的去了孫掌櫃的屋子裡。 寧暉被無視的很徹底,笑容早就沒影了。低低的說了句:「我去把爹喊醒。」也匆匆的走了。 這可倒好,就剩下寧汐一個人應付兩位少爺了。 寧汐打起精神來,笑著迎了兩人進屋子裡坐下。又去倒了茶,正忙活著,阮氏也走了進來,忙接過了寧汐手裡的事情。 說心裡話,寧汐實在不想面對這兩人。陸子言也好,容瑾也罷,對她而言都是麻煩人物。可眼下孫掌櫃和寧有方都還沒過來,也只能由她陪他們說話了。 「東家少爺,酒樓那邊準備了怎麼樣了?」斟酌了片刻,寧汐終於決定還是和陸子言搭話。比起陰陽怪氣脾氣捉摸不定的容瑾,陸子言總算隨和一些。 陸子言笑道:「半個多月前就談妥了,買下之後又重新佈置了一下。估計再有幾天就能正式開業了……」 「不能這麼早開業」容瑾忽的說道。 陸子言的笑容一頓,疑惑的看了容瑾一眼:「酒樓都佈置的差不多了,寧大廚和其他的廚子也都來了,為什麼不能開業?」缺人手,招一些進來就是了。根本沒必要再拖下去了吧容瑾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精光:「新酒樓一定要造勢宣傳,等京城所有有錢有閒的人都知道我們的酒樓要開業了,才可以真的開業。如果不能一炮打響名氣,以後想翻身可就難上加難了。」 原來的那座酒樓就因為這個才會關門大吉的。 寧汐也聽的有些暈乎乎的,忍不住問道:「容少爺,那要怎麼樣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新酒樓要開業的消息呢」 容瑾不肯細說,賣起了關子:「等孫掌櫃和寧大廚來了,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寧汐的好奇心被高高的吊了起來,再看陸子言,也是一臉的疑惑不解。顯然他也不清楚容瑾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過了片刻,孫掌櫃和寧有方總算現身了。兩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實在算不上好看。 陸子言關切的問道:「孫掌櫃,寧大廚,你們兩人現在好點了嗎?」 孫掌櫃自嘲的笑了笑:「我還從沒喝過這麼烈的酒,到現在還覺得頭暈。要不是冬雪來喊我,我睡到晚上也下不了床。」 寧有方也苦笑著附和:「是啊,這醉酒的滋味可真是難受。」 容瑾淡淡的說道:「等酒樓開業了,你們想這麼喝也不行了。」聽慣了他的刻薄語氣,各人倒也不覺得刺耳了。 陸子言好奇的催促道:「對了,你剛才說的法子到底是什麼,現在總該說了吧」 孫掌櫃和寧有方也好奇的看了過去。 容瑾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要想打響新酒樓的名氣,其實很簡單。就兩個字。」一字一頓的說道:「踢館」 踢館?踢什麼館? 各人都聽的一頭霧水,寧汐也滿心的不解。正待追問,卻見到容瑾嘴角浮起一絲自得的笑容,忽的明白過來,喃喃的說道:「我懂了,不過,這法子實在有點冒險……」 容瑾瞄了過來,顯然對寧汐這麼快就領會了他的心意也有些意外,淡淡的解釋道:「看起來有風險,其實穩妥的很。京城有名氣的酒樓比比皆是,可最有名氣的,就那麼幾家。我們一家一家找上門,專挑他們生意最好的時候去,然後點名要和裡面的大廚鬥一鬥手藝。只要把所有的大廚都壓下去一頭,再報上我們新酒樓的名頭,還怕名氣不響嗎?」 說的這麼清楚,眾人哪還有不明白的。 陸子言第一個拍手叫絕:「好好好,這主意實在是太好了。」 孫掌櫃也笑著附和道:「容少爺這法子實在高,這麼一來,別人想不知道都難了。」是人都有好奇心,這麼高調的亮相登場,酒樓的名氣肯定會立刻竄起來,到時候不愁沒生意了。 寧有方也在笑,只是笑容元沒有他們那麼輕鬆:「容少爺,這麼做,只怕太冒險了吧」 容瑾挑挑眉:「怎麼,寧大廚害怕了嗎?還是對自己的手藝沒有信心?」 寧有方搖搖頭:「我沒害怕,對自己的手藝也很有信心。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也不敢擔保自己的廚藝一定能壓過別的廚子。要是一直順暢倒還好,萬一失了手,或是遇到了特別厲害的廚子,弄砸了新酒樓的招牌,我可就愧對兩位少爺的信任了……」 容瑾似笑非笑的來了句:「說來說去,還是害怕了。」 寧有方為之語塞,黑黝的臉龐難得的紅了一紅,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羞惱。 寧汐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插嘴道:「容少爺,我爹在洛陽城這麼多年,對京城這邊各大酒樓的大廚根本一點都不熟悉。這麼冒然的找上門,只怕不妥當吧」 容瑾輕哼了一聲,傲然的說道:「有什麼不妥當的。我十歲那年,就把京城所有的出名酒樓都吃了個遍。每家酒樓的大廚,拿手的菜餚和缺點,我都一清二楚。有我在,還怕寧大廚鬥不過他們嗎?」 言下之意,竟是要指點寧有方去踢館了寧有方精神一振,忙笑道:「容少爺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如果有容瑾助陣,他的勝算可就大多了。更妙的是,這裡可沒人清楚他的底細,到時候來個一鳴驚人,名頭可就立刻打響了。 這樣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傻子才會錯過。 寧汐還是覺得有些不妥,蹙起了眉頭:「可是,這樣明目張膽的去踢館,要是對反不肯理怎麼辦?」 容瑾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有我出面,哪家酒樓的大廚都不會拒絕。」 寧汐被噎了一下,撇了撇嘴,顯然不相信容瑾的說辭。 容瑾懶得為自己辯解,可一旁的小安子卻忍不住了,插嘴說道:「寧姑娘,你們剛從洛陽來,還不知道我們少爺在京城的名氣吧」 寧汐忍不住笑了,調侃道:「難道容少爺也擅長下廚嗎?那可真是失敬了。」容瑾從頭到腳一身光鮮亮麗,估摸著連鞋底都沒沾過什麼灰塵。這樣的人,會下廚才是怪事。 小安子聽了這樣不甚恭敬的話,心裡很是不快,立刻為容瑾正名:「我們少爺十歲那年,就把京城所有出名的酒樓都吃了個遍,不管哪一家的大廚,都被挑出過毛病。而且一個個心服口服。就連鼎鼎大名的薛大廚,都被我們少爺用這樣的法子聘到府裡來了。後來,就有好事的廚子,給我們少爺起了個綽號。」 綽號? 各人都來了興致,一起看向小安子。 小安子得意洋洋的宣佈:「少爺的綽號是,吃遍天下無敵手」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綽號也太誇張了吧什麼叫吃遍天下無敵手,其實是挑剔毒舌無敵手吧再好吃的菜餚,到了容瑾的嘴裡,都成了「不堪入口」「難吃的要命」。這樣的食客,簡直就是做廚子的噩夢吧他要是打著旗號上門去,廚子不哭喪著臉就不錯了。 寧汐這麼一笑,各人也都跟著悶笑起來。 小安子有些惱羞成怒,振振有詞的說道:「我可沒騙你們,你們隨便到哪一家出名的酒樓打聽打聽。有哪個廚子不知道容家三少爺的名頭的?只要我們少爺肯上門,那些廚子肯定會把壓箱底的手藝都拿出來……」 容瑾也聽不下去了:「好了好了,別說了。」 小安子不情不願的住了嘴。 容瑾瞄了笑瞇瞇的寧汐一眼,然後正色對寧有方說道:「你在洛陽很有名氣,在京城卻是沒人知道你的名頭。要想在最短的時間裡打出名頭,這是最快最好的法子了。能贏過那些大廚當然最好,要是打成了平局也無所謂,至少讓人知道有你這麼個人。等到時候新酒樓開張了,自然會有好奇的客人慕名前來。宣傳造勢的目的就算初步達到了。」 至於客人來了之後,肯不肯再來,那就得靠酒樓的環境服務菜餚等等各方面因素了。 寧有方想了想,深呼吸口氣,用力的點點頭應了:「好,我一定盡力而為。」 寧汐一愣,連忙扯了扯寧有方的衣袖,低低的說道:「爹,這事可實在有些風險,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萬一有個閃失,以後在京城寧有方可就沒辦法立足了…… 第九十五章 鼎香 寧有方溫和的看了寧汐一眼:「汐兒,不用再考慮了,我已經決定了。」眼裡滿是堅定。 酒樓的一成干股當然不是好拿的,容府也不是那麼好住的。既然享受了別的廚子沒有的優厚待遇,當然得多承擔一些多付出一些。 寧汐自然清楚他的性子,心裡暗暗歎口氣,立刻住了嘴不再多勸了。 容瑾的唇角微微翹起,淡淡的一笑:「寧大廚果然有魄力,我總算沒看錯人。」這對生性高傲說話刻薄的容瑾來說,可是很難得的誇讚了。 寧有方笑了笑,正色說道:「容少爺既然早就盤算好了,不知打算到哪幾家酒樓去?」 容瑾笑了笑,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吐出幾個酒樓的名字:「雲來居,百味樓,一品樓。」 若是有別人在場,只怕早就被驚的跳起來了。他說的輕飄飄的,可這三家酒樓在京城都赫赫有名,提起來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孫掌櫃好奇的問道:「不知這三家酒樓都有哪些有名氣的大廚?」 眾人對這個問題都很好奇,一起看了過來。 容瑾卻慢悠悠的喝起了茶,吊足了眾人胃口。寧汐暗暗翻了個白眼,拎著茶壺又去給容瑾續了一杯:「容少爺請慢用。」 容瑾也不動怒,繼續慢悠悠的喝了兩口,才緩緩的說道:「雲來居的江四海你們都知道了,百味樓的薛仁義大廚被我聘請到府裡之後,又請了薛大廚的弟弟薛仁貴去做主廚。至於一品樓的主廚,叫上官遙……」 還沒等說完,寧有方便聳然動容了,搶著問道:「這位上官大廚,是不是那個廚藝世家上官家的後人?」 容瑾點了點頭:「寧大廚果然有見識。」 寧有方的笑容已經有些發苦了。容瑾剛才提的這三個大廚,一個比一個名頭響啊寧汐好奇的插嘴問道:「爹,這個上官遙很厲害嗎?」看寧有方的臉色,似乎對這個上官遙很忌憚的樣子啊寧有方歎道:「上官遙廚藝怎麼樣我不清楚,不過,上官家的名聲我是知道的。」 大燕王朝有名氣的廚子實在不少,可像上官家這樣傳承多年的廚藝世家卻是極為少見。 聽說上官家的兒孫從會走路那天開始,就要接受一系列的訓練,不管男女,幾乎人人都有一手出眾的廚藝。最最出眾的那一個,可以直接入宮做御廚。想想看,這是多大的榮耀? 可以說,只要是做廚子的,沒人不知道上官家的名頭。 寧汐聽的悠然神往,忍不住笑道:「爹,京城果然臥虎藏龍,有名氣的大廚還真是不少。」到時候一個個的找上門去挑戰,想想都好刺激。 陸子言關切的看了寧有方一眼:「寧大廚,要是覺得沒把握,就換個法子吧」 聽容瑾這麼一說,這幾家頂級酒樓的大廚都是名震一方的名廚。寧有方不見得能佔到多少優勢…… 寧有方定定神,笑著應道:「多謝東家少爺好意,不用了,就按著容少爺說的法子來吧我這麼多年一直在洛陽待著,早就想和各地的名廚會一會了,有這樣的好機會,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 這一刻,他的眼中閃出了志在必得的光芒那是一個廚子對廚藝的追求,也是一個男人對出人頭地的期待,更是期待和對手一戰的渴望「好」容瑾終於笑了,俊美的臉龐閃出令人炫目的風華:「既然寧大廚有這個魄力,我現在就讓人去送拜帖。」所謂拜帖,也就是戰書了。 寧有方想了想,問道:「先從哪一家酒樓開始?」 容瑾不假思索的應道:「當然先從雲來居開始。」兩家酒樓相隔不過十幾米,怎麼也得先將雲來居「拿下」才行。不然,以後也別想做生意了。 寧汐插嘴道:「新酒樓還叫太白樓嗎?」 容瑾曬然一笑:「那名字太土了,換個響亮點的,就叫鼎香樓吧」順手拈來,顯然早就胸有成竹了鼎香? 各人都在心裡默念了幾遍。越咂摸越覺得這個名字實在太妙了。鼎香,諧音就是頂香,用來做酒樓的名字實在很響亮。果然比太白樓要好聽多了。 陸子言笑道:「早聽說表弟文采無雙,今天我算是領教了。」鼎香樓,果然是個好名字孫掌櫃讚不絕口:「是啊,這名字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對了,還得請人寫個匾額吧」酒樓的匾額相當於人的臉面,可是非常重要的。 容瑾瞄了孫掌櫃一眼,並沒吭聲。 小安子嘻嘻的笑著插嘴:「孫掌櫃,你可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我們少爺不僅文采出眾,而且擅長書法,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少爺寫幅中堂掛在家裡。區區一個匾額,就更不在話下了。」 孫掌櫃喜出望外,連連笑道:「這可再好不過了。」 寧汐也有些意外,忍不住瞄了容瑾一眼。前世可從沒聽說容瑾這麼厲害,這中間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為什麼他像變了個人似的…… 等等,變了個人? 寧汐心裡一動。她一直以自己的經歷來揣測容瑾的變化。現在仔細想想,眼前這個容瑾和她前世所知道的那一個,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難道,他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容瑾了嗎? 那麼,他到底是誰? 寧汐定定的看著容瑾,眼裡閃過一絲迷惑。 容瑾早就留意到了寧汐對他的頻頻注目,心裡掠過一絲莫名的雀躍和欣喜。嗯,她總算知道他是多麼的優秀出色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上天入地舉世罕見……(此處省略一千字形容詞)了吧接下來,各人又隨口扯了些閒話。眼看著時間不早了,容瑾才起身說道:「寧大廚好好休息兩天,拜帖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到時候我會讓小安子通知你提前做好準備的。」 寧有方忙不迭應了。 陸子言又親切的安撫了幾句:「孫掌櫃,寧大廚,你們就安心的在這裡住下。要是缺什麼就直接跟我說……」 容瑾斜睨了過來,不客氣的笑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嫌我們容府怠慢了客人?」 其實,他大可以吩咐幾個丫鬟來伺候寧家人。不過,就怕那樣會讓他們更不自在。這才打消了這個念頭。改而吩咐管事,把一些日用品都準備好,其他的時候盡量別來打擾。 陸子言立刻陪笑:「哪裡哪裡,表弟說這話可真讓我汗顏了。你安排的非常妥當了。」 容瑾滿意的笑了笑:「這還差不多。」兩人說話很是隨意,看來感情很不錯。 寧有方忙笑道:「能在容府借住,我們已經很知足了。不用再麻煩了。」 容瑾隨意的點點頭,沖小安子瞄了一眼。小安子立刻會意過來,忙從身上取了幾個牌子過來,分別塞到寧有方和孫掌櫃的手裡:「這個是進出用的憑證,可以走正門,要是嫌正門遠,走偏門也行。」 寧有方和孫掌櫃忙將牌子收了下來,連聲道謝。心裡不約而同的想道,這高門府邸果然就是規矩多啊連進出都得有憑證。 等容瑾等人走了,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孫掌櫃笑著說道:「寧老弟,我以前一直覺得陸家就夠氣派的了,現在看看容府,才知道什麼叫氣派啊」 寧有方也歎道:「是啊,我這輩子都沒想到我有機會住到這樣的地方來。」 寧汐的嘴角微微翹起,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打趣道:「爹,說不定你以後還會住到更好更氣派的地方呢」 京城裡比容府更氣派更好的地方還會是哪兒? 寧有方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咧嘴笑道:「閨女,衝著你這句話,爹以後可得好好做事不可。」或許有一天,他也能入宮做上御廚呢寧有方的眼裡閃著不容錯辨的憧憬和希冀。 寧汐卻想起了寧有方前世的風光和最後的淒慘下場,笑容微微一黯,旋即打起精神笑道:「那我可就等著過好日子了。」 寧有方啞然失笑,愛憐的拍了拍寧汐的頭。 雖然有了可以隨意進出容府的牌子,可接下來的兩天,寧有方卻並沒急著出府,而是盡量多休息,爭取恢復最佳狀態。 一想到即將要到京城最出名的酒樓裡,向最有名氣的名廚挑戰,寧有方就一陣激動。天天待在小廚房裡,琢磨著拿手的菜式。每次做了之後,便讓寧汐試菜。 寧汐自然清楚接下來的挑戰對寧有方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因此一改平時的嬉笑玩鬧,一本正經的嘗菜點評。 若論毒舌,她可能不如容瑾。不過,論到對菜餚色香味的細微把握,她可比容瑾內行多了。句句都能說到點子上:「……爹,這道清蒸乳鴿鮮味是夠了,賣相也還不錯。不過,肉質還不夠鮮嫩,蒸的時間稍微有些長了……」 寧有方邊聽邊點頭。雖然精心做的菜被挑出了瑕疵,可心裡卻是愉快的。 外面忽然響起了一個沉重有力的腳步聲,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響了起來:「請問寧大廚在嗎?」 第九十六章 第一個挑戰 寧汐和寧有方都是一愣。 初來乍到,他每天都待在院子裡哪兒也沒去。一切日用需要的東西,都是由秦管家或是小安子領人送過來的。會是誰來找他? 寧有方走出幾步,打量來人幾眼。那個男子年齡絕不算小了,目測看來,至少也有四十多歲。不過卻體形健壯,滿臉紅光很有精神,也在上下打量著寧有方。 「我就是寧有方,請問你是……」 那個男子笑了笑:「我姓薛。」 寧汐心裡一動,搶著問道:「是薛大廚嗎?」這個年齡,又姓薛,肯定是那個傳說中的薛大廚了吧薛大廚有些訝然的看了寧汐一眼,然後笑著點點頭。 寧有方忙笑著寒暄了幾句,心裡卻在暗暗奇怪。這個薛大廚忽然找上門來做什麼? 薛大廚顯然看出了寧有方眼中的疑惑,笑著解釋道:「聽容少爺說寧大廚手藝不錯,今天我特地過來拜會。」 容瑾是何等的挑剔,薛大廚再清楚不過了。能被容瑾誇一句「不錯」,這個寧有方顯然不是普通廚子。而且竟然被容瑾安排住在了容府裡,薛大廚心裡不好奇才是怪事。今天特地找了個空,上門來「拜會」了。 廚子之間的「拜會」,寧有方當然很清楚是怎麼回事。 真沒想到,還沒等他去各家酒樓踢館,就有人上門先來找他了寧有方不動聲色的笑道:「薛大廚手藝精湛,我早就久仰大名了。要是有幸領教,真是我的榮幸。」 答應的這麼爽快,倒讓薛大廚有些意外。成名這麼多年,敢這麼爽快答應他挑戰的廚子可真是太少了…… 薛大廚的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哈哈一笑:「好好好,寧大廚真是爽快。這樣吧,切磋手藝總得有個評判,這個人選是現成的,找都不用找。我們今天晚上就各自做幾道菜,讓容少爺點評幾句怎麼樣?」 寧有方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好,那我到時候可要借薛大廚的廚房一用了。」不然,這麼遠的端過去,菜都涼透了,味道肯定會大打折扣。 薛大廚意味深長的一笑:「只要寧大廚不介意,隨時可以過來找我。」 一般來說,做廚子的都有用慣的刀具灶具,乍然用別人的廚房,肯定會很不適應。可寧有方卻如此坦蕩,到底是藝高人膽大還是不知天高地厚沒把他放在眼底? 寧有方笑著點頭,和薛大廚客套了幾句,便將薛大廚送了出去。 待薛大廚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寧有方的笑容頓時沒了,皺起了眉頭,卻沒有說話。 寧汐好奇的問道:「爹,這個薛大廚真是有點奇怪。特地跑過來,就是要約你比拚廚藝嗎?」也太冒昧了吧以前見都沒見過,哪有這麼直接跑來就下戰書的? 寧有方哼了一聲:「那天晚上,容少爺擺下接風宴,我也被邀請去了。恐怕就是這個讓薛大廚心裡不痛快了。」 但凡有名氣的廚子,骨子裡都有幾分傲氣。薛大廚自恃甚高,見容瑾這麼器重他,心裡當然不服氣。 寧汐想了想,也笑了起來:「爹,這可是你到京城的第一戰,可不能輸給薛大廚了。」 寧有方也笑了,振奮精神說道:「好,今天我就好好露一手,不能讓薛大廚小看了。」父女兩個對視一笑,商議起了晚上要做的菜餚來。 到了下午的時候,寧有方就領著寧汐去了容瑾的院子。 這兩天一直悶在院子裡,乍然出來透氣,寧汐倒是有心情欣賞容府的景致了。 此時正值初夏,容府裡種了許多的花草樹木,遠遠看去一片青綠,讓人心情無比舒暢。那些掩映在樹木籐蔓中的亭子,更是小巧精緻。 再有假山奇石流水,真是美不勝收。 第一天來的時候匆匆忙忙的,也沒心情仔細欣賞。現在細細品味,寧汐開始領略到了容府景致的妙處。 若論奢華富麗,容府確實不如四皇子府。可若說風景雅趣,似乎又比四皇子還要強一些。 時不時的有嬌俏美貌的丫鬟或是精明幹練的管事婆子經過寧汐和寧有方的身邊,一個個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對父女。 這兩天,容府裡的大小丫鬟婆子幾乎都聽說了有人借住容府的消息。本來這也不算什麼。容府家大業大親友眾多,有人來住上一年半載也不是稀奇事。不過,對方卻只是遠道從洛陽的廚子,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秦管事早已奉了容瑾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隨意窺探寧家人的生活起居,更不准隨意踏足寧家人住的院子。所以,容府的下人們雖然很好奇,卻也沒人敢違抗秦管事的命令。為這點小事惹怒了三少爺,可就太划不來了。 不過,沒去窺探,不代表沒有好奇心。正因為寧家人沒出來走動,各人反而更加好奇了。今天難得見了寧有方和寧汐父女,還不一個個卯足了勁兒的伸長脖子來看? 寧汐很快就察覺不對勁來了,低聲笑道:「爹,你瞧見沒有,我們這一路上,可碰到不少人了。」哪有這麼湊巧的,一撥一撥的遇見。 寧有方被這麼一提醒,也覺得有些好笑:「大概是覺得我們這樣的人能住進容府很稀罕吧算了,愛看就看吧又不是見不得人。」 說的倒也是,寧有方雖然只是個廚子,可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寧汐更是生的水靈秀美,怎麼看都是一對出色的父女。 父女兩個正低聲說笑著,前面的路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穿著嫩黃色衣衫的少女。 那個少女大概十三四歲,大大的杏眼,紅潤的小嘴,臉頰白皙中透著紅潤,十足是個美人胚子。看穿戴顯然不是普通少女,正被幾個俏麗的丫鬟簇擁著走了過來。 寧汐無意中瞄了一眼,笑容頓時僵住了,眼裡掠過一絲莫名的酸澀。 自打知道要來京城的那一天起,她就預感著會有這一天的重逢。 住打進了容府之後,她不願意出來走動,一方面固然是想少些麻煩,可內心深處隱隱的也有避開這個少女的念頭。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沒想到就這麼出來一次,竟然就碰了正著…… 該來的跑不掉,四皇子和邵晏出現的時候,她都撐過來了,現在也一定可以寧汐給自己暗暗打氣,打起精神迎上前去。 那個嬌艷少女漫不經心的看了過來,顯然對衣著不起眼的寧有方父女並不感興趣,連詢問一聲的興致都沒有,就這麼直直的從寧汐身邊走了過去。 寧汐暗暗鬆了口氣,可還沒等這口氣呼出氣,就見那個少女停住腳步,疑惑的轉過頭來。然後,那個熟悉的略顯尖細的少女聲音響了起來:「你們是誰?我怎麼從沒見過你們?」那口氣並不客氣,甚至有些倨傲無禮。 當然,這個少女確實有驕傲的資格。因為她就是容家四小姐容瑤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妾所生,可畢竟是容家唯一的女兒。在府裡一直很受寵愛,也漸漸養成了驕奢刁蠻的脾氣。 寧有方一臉陪笑的應道:「小的寧有方,這是我閨女寧汐,我們是跟著陸少爺到京城來的,被容三少爺安排住在府裡。」 容瑤挑起柳眉,掩嘴笑了:「哦,我知道了,你們是三哥請來的客人是吧他的脾氣總和別人不太一樣……」她的目光在寧有方和寧汐的身上打了個轉,那絲輕視和鄙夷毫無遮掩的從眼底流露到了嘴角。 三哥也真是的,居然讓這種不相干的閒雜人等住進容府來了。 寧有方的笑容有些僵了,心裡自然是不痛快的,可是畢竟寄人籬下,身份天差地別,這口閒氣不受也得受著了。 寧汐忽然抬起頭燦然一笑:「是啊,我也覺得容三少爺的脾氣怪的很呢我們本來沒打算死皮賴臉的要住到容府裡來,可他偏說已經安排好了。這番心意我們實在拒絕不了,只好暫時借住下來了。」 哼,又不是他們想住在容府的。 這番話不卑不亢,軟中帶刺,容瑤聽了之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瞄了寧汐一眼,待見到寧汐那張秀氣的驚人的小臉時,心裡更不痛快了。 容四小姐不高興的時候,說話當然不可能好聽到哪兒去:「照這麼說,住在容府是委屈你們了是吧哼,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識好歹的……」不知不覺中,就把訓斥下人的口吻搬出來了。 寧有方臉色一變,暗暗握緊了拳頭,可滿腔的怒意還是禁不住湧了上來。要不是顧忌對方的身份,只怕早就不客氣的回擊了。 寧汐倒是沒動怒,甚至笑的甜美極了,無辜的說道:「不管我們識不識好歹,都是容三少爺請來的客人,容府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嗎?」 容瑤果然還是那副驕縱脾氣,根本禁不起半點譏諷,聞言頓時勃然大怒:「呸什麼客人?就你們也配做我們容府的客人嗎?我們容府就算是下人也比你們兩個穿戴強的多了。」 第九十七章 你向著誰? 再漂亮的少女,一旦發起脾氣來,也會少了幾分顏色。 容瑤也算是個小美人了,可驕縱刁蠻的潑辣樣子一露出來,真是讓人不忍目睹。前世的她,不知被容瑤明裡暗裡刁難過多少次,對她這一面實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寧汐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冷意,依舊笑的溫和客氣:「四小姐,你說這話我可不敢苟同。難道看一個人就是看穿衣打扮的嗎?我和我爹確實穿著粗布衣裳,可我並不覺得我們就比別人低賤。事實上,穿著綾羅綢緞的,如果沒有修養沒有禮貌,也高貴不到哪兒去。」 「你……」容瑤被氣的臉都白了:「你竟然敢罵我沒修養沒禮貌?」 生母身份低下,嫡母幾年前病逝,父親又常年鎮守邊關,府裡有資格管教她的,只有寥寥幾人。偏偏大哥容鈺忙於公務應酬懶得管她,三哥容瑾性子冷淡很少正眼看她。這麼算來,確實沒人過多的管教約束過她,也養成了她說話肆無忌憚的脾氣。 寧汐故作愕然:「四小姐千萬別誤會,我剛才只是隨便打個比方。絕對沒有譏諷四小姐的意思。」 容瑤冷哼一聲:「是不是你心裡最清楚。果然是鄉下來的野丫頭,一點規矩禮貌都不懂。」 聽到這等侮辱人的言詞,寧有方頓時沉了臉,說他幾句也就罷了,可現在居然肆意謾罵寧汐,這口氣寧有方可沒法子忍了。 寧有方冷冷的說道:「四小姐,我們尊重你,希望你說話也客氣點。」他們可不是容府的下人。 容瑤冷笑一聲:「今兒個倒是奇怪了,我在自己的家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什麼時候輪到外人來指手畫腳了。要不是看在三哥的份上,我現在就讓人攆你們出去」 寧有方臉色一變,怒火蹭蹭的往上湧,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不用四小姐攆,我現在就去和容少爺說一聲,這就搬出去住容府這樣高貴的地方,我們高攀不起」說著,看都不看容瑤一眼,就甩袖而去。 寧汐的笑容也沒了,冷然的看了容瑤一眼:「四小姐,希望你不要後悔今天說過的話。」 她、她竟然敢用這樣威脅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容瑤瞪圓了眼睛,正想回擊幾句,卻見寧汐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容瑤氣的俏臉煞白,恨恨的跺了跺腳:「哼,這是從哪兒來的不懂規矩的東西。竟然敢這麼對本小姐說話。」 一旁的貼身丫鬟綠竹自然清楚容瑤的脾氣,壓根不敢在這個時候插嘴,唯唯諾諾的低著頭。 容瑤越想越生氣,嬌艷的臉蛋有些扭曲:「我現在就去找三哥」說著,忿忿的轉過身,往容瑾的院子走去。 丫鬟們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綠竹戰戰兢兢的出言勸道:「四小姐,您先消消氣,為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三少爺的脾氣您也知道的,到了那兒,您說話可得留意些……」 若論口舌毒辣犀利,容三少爺在容府裡絕對是頭一份……哦,不,放眼整個京城,能和三少爺相提並論的也幾乎沒有。而且他脾氣古怪,行事說話和大少爺二少爺可完全不一樣。四小姐的刁蠻脾氣在別人面前還能行得通,不過,到了三少爺面前就…… 容瑤正在氣頭上,哪裡聽得進這樣的話,怒氣沖沖的瞪了綠竹一眼:「有什麼可留意的。那是我哥哥,難道還會向著外人說話不成?」 那可說不准……綠竹心裡想著,口中卻連連笑著附和:「小姐說的是。三少爺肯定會向著您的。是奴婢多嘴了。」 容瑤哼了一聲,繃著臉急急的往前走。 而此時,寧有方和寧汐早已到了容瑾的院子外面。寧有方正要上前敲門,寧汐卻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低低的道歉:「爹,對不起,我又給你惹禍了。」 剛才若是她肯隱忍幾句,也不會有後來那一出了。 只是,一看到那張熟悉的趾高氣昂的臉,遙遠的回憶就爭先恐後的翻湧上來,她實在按捺不住,才會譏諷了容瑤幾句。 逞一時口舌之快的後果就是,容府他們是住不下去了…… 寧有方深呼吸口氣,將心頭的怒火按捺下去,擠出笑容安撫寧汐:「傻丫頭,這怎麼能怪你。那個四小姐說話這麼難聽,是個泥人都有三分火氣,別說你了,就連爹都忍不下去了。你也別放在心上了。容府這樣的地方本來就不是我們應該住的。我現在就去和容少爺說一聲,我們一家四口出去買個院子安頓下來,省的整天受這樣的閒氣。」 寧汐心裡一暖,連連點頭應了。 就在此時,院門忽然開了,翠環笑盈盈的走了出來。見寧有方父女站在門口,不由得一愣,忙笑著上前打了招呼:「寧大廚,寧姑娘,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真是巧的很,我正要去找你們呢薛大廚早已在廚房等你們了。」 此刻的寧有方哪還有心情理會薛大廚這一出,客氣的笑了笑:「翠環姑娘,容少爺在嗎?我有事想當面和容少爺說一聲。」 這語氣似乎不太對勁啊 翠環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少爺正陪著陸老爺陸少爺說話呢我這就去稟報一聲……」話音未落,就被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打斷了。 「翠環三哥呢?」來人,當然是容府四小姐容瑤了。 翠環又是一愣,卻是不敢怠慢,忙笑著應道:「回稟四小姐,少爺就在裡面,奴婢這就替您稟報一聲……」 容瑤哼了一聲,傲然的說道:「我來找三哥,還用通報什麼。」然後,鄙夷的看了寧有方和寧汐一眼,冷哼了一聲,就這麼走了進去。 翠環被這一幕給弄懵了,一時也顧不上問清緣由,忙跟在容瑤身後走了進去。 果然,連個丫鬟也沒把他們放在眼底。寧有方自嘲的笑了笑,打起精神說道:「汐兒,我們也一起進去。四小姐既然來了,正好省了我們的口舌功夫。」 寧汐歉然的瞄了寧有方一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說什麼都是於事無補了。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應付接下來的事情吧父女兩個各懷心思,也進了院子裡。寧有方來過兩次,輕車熟路的領著寧汐往裡走去。遠遠的就聽到容瑤的聲音:「……三哥,有人欺負我,你可要替我出口氣」 容瑾漫不經心的應了句:「在容府裡,不都是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嗎?還有誰敢欺負你?」 寧汐差點失聲笑了起來,好不容易忍住了,和寧有方一起走了進去。 容瑤正撅著嘴巴跺腳生氣:「還不都是你。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烏七八糟的鄉下丫頭,竟然也住到了我們容府裡來,居然敢頂撞我。我不管,你現在就攆他們走」 容瑾眸光一閃,笑容冷了下來。顯然已經猜到了容瑤口中「烏七八糟的鄉下丫頭」是誰了。 寧有方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淡淡的看了容瑾一眼:「容少爺,我現在就是來辭行的。不用你張口,我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 寧汐沒有說話,靈動的眸子裡隱隱的冒著怒氣。任誰聽到有人這麼肆意的謾罵自己,都會怒火中燒的吧容瑤瞄了寧汐一眼,眼裡閃過一絲得意,嬌嗔的扯著容瑾的袖子:「三哥,就是她」纖細的手指直直的指向寧汐:「就是這個野丫頭,剛才竟然敢當面譏諷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一頓,再攆她出容府。才能消了我心頭這口氣」 寧汐緊緊的抿著嘴唇,拚命忍住反唇相譏的衝動。心裡那把怒火,卻愈燒愈烈陸子言見不得有人這麼侮辱寧汐,忙出言維護:「表妹,寧汐妹妹是寧大廚的女兒,也是個很出色的廚子,過些日子鼎香樓就要開業了,就要靠他們了……」 容瑤不耐煩的應道:「不過就是個廚子罷了,打發到別院去住就是了。反正,我不想再看見他們兩個」尤其是那個牙尖嘴利又有點姿色的小丫頭容瑾終於張口了,卻是對著寧有方說的:「寧大廚,我這個妹妹打小就驕縱慣了,說話沒禮貌,你別往心裡去。」 眾人都是一愣。誰也沒料到容瑾會是這個反應。 寧有方的怒氣頓時平息了不少,忙擠出笑容應道:「容少爺說這話,我實在不敢當……」 「三哥」容瑤不敢置信的看著面色淡然的容瑾:「你、你竟然向著外人說話?」我可是你親妹妹啊容瑾淡淡的瞄了容瑤一眼:「四妹,你的禮貌修養都哪兒去了?沒見我正和客人說話嗎?」 容瑤平時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容瑾。見他板著臉孔,心裡早已怯了一頭。再被他這麼一訓斥,立刻委屈的紅了眼睛,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容瑾看都沒看她一眼,逕自說道:「寧大廚,今天發生的事情你別往心理去。你是我親自請來的客人,儘管安心的在容府裡住下去。」 第九十八章 你是誰? 容瑾平時說話高傲刻薄,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溫和客氣的一面。 寧有方早已受寵若驚了,一腔怒火頓時不翼而飛,連道不敢。這請辭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寧汐忽的上前一步,輕輕的說道:「多謝容少爺的美意。今天的事情大半都錯在我,才惹的四小姐發了這麼大的火氣。不能為了我這個無足輕重的人傷了你們兄妹的和氣。我們還是出府去住吧」 這番話說的極為得體,陸老爺聽了不由得暗暗點頭。寧汐雖然還小,可說話做事倒是很有分寸。只可惜身份低微,不然,倒也能配得上自己的兒子了…… 容瑤一聽這話,立刻抹了眼淚,氣勢洶洶的指責:「本來就都是你的錯。你這種不知好歹的鄉下丫頭,哪裡配住在容府裡……」 「容瑤」容瑾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眼眸裡的冷意簡直像利箭一般。 容瑤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抓著容瑾袖子的手悄然鬆開。每當容瑾開始直呼她名字的時候,就代表他真的生氣了…… 容瑾緩緩的起身,容瑤不自覺的退後一步,壓根不敢直視容瑾冰冷的眸子。 「容瑤,我再說最後一次寧大廚和寧姑娘是我親自請來的客人,他們會一直住在容府裡。要是讓我知道有誰言詞無禮,得罪了我的客人,我一定很生氣很生氣。」 一股無形的威壓悄然散開,壓的眾人都有些透不過氣來。 容瑤首當其衝,更是連頭都不敢抬,委屈的不停抹眼淚。 容瑾瞄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身為容府四小姐,你的閨閣禮儀實在令人遺憾。陶姨娘是不是忙的沒時間調教你?我這就去跟大嫂說一聲,讓她請一位教養嬤嬤……」 容瑤聽的臉色一變,也顧不得裝模作樣的抹眼淚了:「三哥,我知錯了,我這就回去待著。你就別跟大嫂說這事了。」 容府的當家主母在幾年前就病逝了,容老爺一直沒再娶。如今當家理事的,就是大少爺容鈺的妻子李氏。李氏出身名門,最重規矩,對容瑤這個肆意妄為的小姑並沒多少好感。要是真的一時興起請了個教養嬤嬤回來,容瑤可就有的苦頭吃了。 容瑾挑了挑眉:「你真的知錯了嗎?」 容瑤連連點頭:「我知錯了,三哥,我真的知錯了,求求你了,你千萬別和大嫂說起今天的事情。」 容瑾「嗯」了一聲:「你知錯就好,向寧大廚和寧姑娘道個歉,他們若是不介意,此事就這麼算了。」 什麼?還要她道歉? 容瑤瞪圓了眼睛:「我可是堂堂容府四小姐,憑什麼向……他們道歉?」總算把幾個形容詞都省略了。 容瑾瞄了她一眼。 容瑤立刻噤聲,壓根不敢和容瑾對視,不情願的挪了一步。那簡單的三個字在她的嘴裡打了幾個轉,卻怎麼都吐不出來。 寧有方早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的昏了頭,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忙說道:「容少爺,這可萬萬使不得。我們哪擔當得起,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四小姐……」 寧汐迅速的接口:「是啊,都怪我一時按捺不住,頂撞了幾句。才會惹的四小姐不高興。要是四小姐真的向我這個鄉下野丫頭道歉,我可真的經受不起。」 這丫頭可真是牙尖嘴利,從不肯讓人一句。 容瑾的眼底迅速的掠過一絲笑意,對容瑤說道:「既然寧大廚和寧姑娘都不計較了,今天這賬我暫且記下了。你先回去吧以後不通報,別隨便闖進來」 容瑤委屈的點了點頭,臨走前,終於還是忍不住瞪了寧汐一眼。今兒個這仇,她可是記下了。以後總有一天,她要讓這個丫頭好看寧汐淡淡的一笑,壓根沒把容瑤臨去的忿恨目光放在心裡。 本來是打算藉著今天的事情從容府搬出去,沒想到容瑾竟然沒向著容瑤,反而處理的如此磊落漂亮。倒讓她真的刮目相看了。 同時,她也可以更加肯定心裡的猜想。 容瑾,已經不是前世那個病怏怏的文弱美少年了。現在的容瑾,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她在一旁看的很清楚。從頭至尾,容瑾都是冷淡的聽著容瑤哭訴,眼裡壓根沒流露過一絲的憐惜。有什麼理由讓他對自己的妹妹如此的冷漠無情? 只有一個解釋,他根本不是原來的容瑾。 寧汐意味深長的看著容瑾。既然重生這種荒謬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那麼,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佔據了容瑾的身體…… 容瑾見寧汐眼也不眨的盯著他,心裡掠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他不動聲色的將這一絲莫名的怪異感覺壓了下來,淺笑著說道:「我這妹妹,脾氣有些驕縱,說話難聽,寧大廚寧姑娘就別往心底去了。」 容瑾態度罕見的和善,早讓寧有方受寵若驚了,連忙陪笑道:「容少爺可千萬別這麼說,我這閨女才真是被我慣壞了,說話沒個分寸。這才惹怒了四小姐。回去我一定好好的管教她。」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寧姑娘確實伶牙俐齒。」他早就領教過多次了。 連他都佔不了上風,難怪容瑤那個沒腦子的丫頭會被氣成那個樣子陸老爺起身笑道:「好了好了,這事就算過去了。別傷了和氣。對了,聽說薛大廚特地邀寧大廚一起做菜,今天晚上我們都有口福了。」廚子們之間一教高下,最高興的當然就是食客了。 寧有方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過來,謙虛的說道:「薛大廚手藝高超,有這樣的機會討教,是我的榮幸。」 容瑾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等著坐享其成了。」說著,吩咐翠環:「你領寧大廚去廚房。」 不用說,寧汐自然也麻溜的跟了上去。 容瑾瞄了那個纖細窈窕的身影一眼,嘴角微微翹起。小丫頭,已經住到容府了,想走可沒那麼容易…… 容瑾院子裡的廚房堪稱是容府最大最講究的,雖然不像酒樓的廚房那般到處是爐灶,可卻更加乾淨整潔,連個油星兒都沒有。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才能維持這樣的乾淨。 各式灶具更是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專門制糕點用的灶具。零零總總,看的寧汐眼花繚亂。 除了薛大廚之外,還有兩個二廚,打雜做事的,約莫五六個人。 寧汐心裡不由得暗暗感歎,主子就一個,伺候的人可真是不少啊薛大廚見了寧有方,很是客氣的寒暄了一番。不過,依寧汐看來,兩人的眼底分明都閃著一別苗頭的火花。看來,今天的廚藝之戰很值得期待啊寧有方環視一圈,連連讚道:「這兒的廚房可真是乾淨寬敞。」 薛大廚朗聲一笑:「你們初來乍到,還不瞭解容少爺的脾氣。他對吃進嘴裡的飯菜簡直挑剔到了極點,廚房裡要保持乾淨,食材配料都要最上乘的,做出來的菜餚,色香味缺一不可。稍微有點小瑕疵,他都能吃的出來,保準當時就讓廚子難堪。」 聽這語氣就知道,薛大廚曾經吃過不少排頭。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插嘴道:「薛大廚,說到這個,我爹也是一肚子苦水呢去年容少爺去洛陽,在我們太白樓裡整整吃了一個月的飯菜,我爹天天被挑出一堆毛病,都快不敢下廚做菜了。」 薛大廚立刻來了興致:「哦?是真的嗎?」 寧有方啞然失笑:「汐兒說的有點誇張了,不過,容少爺對吃確實很挑剔。」 那段日子確實難熬,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卻又覺得很有挑戰。每天都要絞盡腦汁做出將菜式做到最完美,對一個廚子來說,這簡直就是魔鬼式的訓練。 兩位大廚對視一笑,倒是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薛大廚瞄了寧汐一眼,笑著說道:「我們在這兒做菜,寧姑娘不嫌棄這兒的油煙味嗎?」 寧汐抿唇一笑:「薛大廚,你還不知道,我跟著我爹已經做了一年多的學徒,天天在酒樓的廚房裡待著,早就習慣油煙味了。」 薛大廚又是一愣,忍不住細細的打量寧汐幾眼。 這個笑的甜蜜可愛的小姑娘,眼眸黑而明亮,臉蛋白皙紅潤,分明就是個小美人兒。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能吃得了那份苦嗎? 寧有方笑了笑,眼裡滿是驕傲:「我這閨女還算有點天分。容少爺今年去洛陽住了幾天,吃的飯菜都是她做的。」 沒人比薛大廚更清楚容瑾的挑剔成性,聞言頓時一愣。這個小丫頭竟然能入容瑾的眼,看來,一定不只是「有點天分」吧寧汐笑瞇瞇的問道:「薛大廚,你不是說要做菜嗎?怎麼一點食材都看不到?」廚房裡除了爐灶之外,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薛大廚挑眉一笑:「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界,看看我們這兒的食材都是怎麼存放的。」 寧汐和寧有方的好奇心大起。食材不都是放在櫃子裡嗎?還能有什麼稀奇的? 第九十九章 比拚 薛大廚也不多解釋,笑著領著寧有方父女兩人到了隔壁的屋子裡。 天氣明明有些燥熱,可剛一進了這間屋子,寧汐頓時覺得一陣沁人心脾的涼意。再一看,更是訝然的瞪圓了眼睛。 這間屋子很寬敞,裡面整齊的放了幾個櫃子,裡面堆放著各式食材。最吸引人眼球的,莫過於正中間地上的那個長長的櫃子了。 一般來說,存放貴重食材的櫃子都是高高的,像這種低矮的櫃子,卻是極為少見。只有兩層。 薛大廚笑著俯下身子,打開第二層,一股涼氣頓時撲面而來。裡面放著魚翅鮑魚燕窩之類的食材:「天氣熱了,這些食材不易存放,不過,放在這兒倒是能多擺些日子。」 寧有方疑惑的問道:「薛大廚,這涼氣是從哪兒來的?」 薛大廚笑而不語,眼裡閃過一絲得意。 寧汐心裡一動,衝口而出:「櫃子的第一層裡放的是什麼?」 薛大廚略有些訝然的看了寧汐一眼,然後笑著打開了第一層櫃子。裡面赫然放了幾盆冰塊。不停的冒著絲絲涼氣。 寧有方倒抽一口涼氣。早就聽說過有錢人家都有冰窖,貯存一些冰塊留著夏天消暑。可這樣用來給食材保鮮用,實在是太過奢侈浪費了吧寧汐好奇的問道:「薛大廚,這個冰塊多久要更換一次啊?」冰塊總有消融的時候,要想一直保持這樣的低溫,就得不停的更換冰塊才行。 薛大廚笑了笑:「一般來說,一天更換一次就行了。」 寧汐稍微算了算,不由得暗暗咋舌。這才初夏,就開始用冰塊保鮮食材了,這一整個夏天,得用掉多少冰塊才夠啊薛大廚對寧有方和寧汐的反應顯然很滿意,略有些傲然的笑道:「這個法子是容少爺想出來的。而且他還吩咐過了,只要是需要用的東西,儘管張口。」 這樣大方慷慨的主子,當然讓人愉快。 寧汐微微一笑,腦子裡忽的閃過那張俊美的面孔。忽然覺得容瑾也沒一開始想的那麼可惡了。 雖然他對菜餚挑剔的過分,可確實是第一流的食客。做廚子的遇到這樣的食客,既是不幸也是最大的幸運。 屋子裡的食材多種多樣,只要是能想到的,就能找的到。甚至還有些沒見過的。 寧汐拿起一個又大又紅又軟的果子一樣的東西,好奇的捏了捏:「這個是什麼?」 薛大廚笑著答道:「這個是從番邦那邊傳過來的,據說叫什麼番茄。我一開始沒敢用,容少爺卻說這是個好東西,又好吃又有營養,後來每次採買的出去,就都買一點回來。不過,該怎麼入菜,我也拿不準。」 番茄?寧汐想了想,忍不住笑了:「這個名字真有趣。」她以前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食材呢薛大廚笑了笑,看了寧有方一眼:「寧大廚,如果不嫌棄,就和我用同一個廚房吧想用什麼食材,這裡都有。」 寧有方定定神,笑著點頭應了。兩人的眼裡同時閃過一絲興奮。 尤其是薛大廚,成名多年,又在百味樓做了幾年的大廚,早就是名動京城的名廚了。這幾年一直待在容府裡,雖然比以前安逸多了,可也不免有技癢的時候。現在難得有機會和另一個廚子切磋廚藝,心裡自然激動。 雖然都躍躍欲試的要將對方壓過一頭,不過,兩位大廚的面上倒是都很客氣謙讓。 寧汐自動自發的跟在了寧有方的身後,跟著打起了下手。來之前就定好了要做哪些菜餚,因此挑選食材的時候,寧汐絲毫沒有猶豫,利落的將需要的食材挑好。到切菜配菜的時候,更是絲毫不含糊。動作之麻溜,讓另外兩個二廚頓時相形見絀。 薛大廚偶爾瞄一眼,心裡暗暗一驚。難怪容少爺對這個小丫頭另眼相看。別的不說,單看刀功確實有過人之處。 寧有方笑著問道:「薛大廚,今天打算上幾道冷盤?」 薛大廚不假思索的應道:「按著老規矩,就上八道冷盤。我來做四道,剩下的四道,就勞煩寧大廚了。」 寧有方笑了笑:「好,另外四道冷盤,就交給汐兒吧她一直跟在我身邊做事,冷盤做的還算不錯。」 語氣裡隱隱流露的那絲自傲,薛大廚豈能聽不出來?薛大廚眸光一閃,朗聲笑道:「好好好,今天我可要好好見識一番了。」 寧有方淡淡的笑了笑,站到了爐灶前,開始精心的準備起了菜餚。 薛大廚很自覺的選了另一邊的爐灶,雖然同在一個廚房裡,各自卻絕沒有朝對方多看一眼。 寧汐也很乖覺,將身子微微側了過來,從頭至尾也沒往薛大廚那邊看過。 等配菜準備好了之後,寧汐忙著做起了冷盤。 說起來,冷盤是宴席的必備點綴,可真正上桌之後,動筷子的少之又少。所以,就更要在冷盤的花式上多下功夫。力求新穎,吸引食客的眼球。 自從做過那道富貴孔雀之後,寧汐對立體的花式冷盤有了興趣。每次做冷盤的時候,盡量做些立體的效果。這對廚子的刀功要求自然更高。而且,一定得設計的精妙。不然,若是不成形狀,可就貽笑大方成了笑話了。 一連做了三道精緻漂亮的冷盤之後,寧汐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紅紅的番茄身上。 想了片刻,寧汐心裡有了主意。拿起那個番茄,用薄而輕巧鋒利的小刀,慢慢的削皮。她削的很仔細小心,從頭至尾都沒斷,而且粗細均勻。一個完整的番茄皮削好之後,她動手將紅紅的番茄皮做成了一朵花。 那朵色澤嬌艷的玫瑰被輕輕的放在潔白的盤子中間,簡直無比的奪目耀眼。再用翠綠的黃瓜皮做出兩片葉子,愈發的鮮活。 寧汐端詳片刻,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一直習慣用蘿蔔雕花來做裝飾,可這種番茄皮做出的花,卻更鮮活紅潤,簡直像真的一樣,讓人分辨不出真假。 這麼看著,還有點單調。寧汐又將削了皮的番茄切成薄薄的片,只不過,番茄和她以前接觸過的食材實在都不一樣,剛一切開,裡面紅紅的汁液就留了出來。做冷盤雖然可以,可也失去了不少的美感。 寧汐想了片刻,又有了主意。將切好的片放在一個乾淨的碗裡,用筷子將番茄攪成糊狀,撒些白糖,嘗了嘗,那味道酸酸甜甜的,確實非常美味。 然後她用乾淨的紗布將汁液擰去一部分。再找來一個乾淨又小巧的酒杯,將番茄糊放進去,倒過來放在盤子上。盤子裡立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圓形狀,實在小巧可愛。一個大番茄,正好做成了六個這樣的小圓球。襯著中間那朵番茄皮花,簡直是美不勝收。 寧汐欣賞了片刻,很是滿意。本想喊寧有方看一眼,卻見寧有方在爐灶前忙的滿頭是汗,連忙去找了條毛巾擰乾,給寧有方擦汗。 寧有方正在做最拿手的八寶野鴨,見寧汐笑顏如花的湊過來給自己擦汗,心裡很是快慰,笑著問道:「冷盤做好了嗎?」 寧汐笑嘻嘻的點點頭,得意的說道:「今天又做了道新花樣。」 寧有方露出會心的笑容,寵溺的看了寧汐一眼。別的廚子做菜都是一板一眼,可寧汐卻從不墨守成規,經常是靈機一動,就能做出令人驚艷的菜式。 等八寶野鴨正式上鍋蒸了之後,寧有方總算有了閒空,到了案板邊看了一眼,立刻笑道:「汐兒,這花是從哪兒找來的,可真是鮮艷漂亮。」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俏皮的說道:「爹,你再看看。」 寧有方被這麼一提醒,立刻知道自己猜錯了。待仔細看上兩眼,才驚歎起來:「這居然是做出來的,真是太像真的了。」 寧汐咯咯笑了起來,心裡別提多得意了。 清脆的笑聲傳到薛大廚的耳中,薛大廚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咳嗽一聲問道:「我能看一看嗎?」 寧汐歡快的笑道:「當然行,還請薛大廚多多指點。」 薛大廚笑著湊了過來,看了一眼,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寧姑娘果然心靈手巧,這是用番茄做出來的冷盤吧」目光如此犀利,果然不愧是做過多年御廚的人物。 寧汐笑著點點頭:「這朵花是用番茄的皮做出來的,剩下的,都做成了這幾個圓球了。」 薛大廚仔細看兩眼,歎為觀止:「這番茄顏色艷麗,做成冷盤實在太妙了。我之前琢磨了許久愣是沒想到,真是慚愧。」 這個小丫頭,明明是第一次接觸到番茄這種新食材。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就想出了將番茄入菜的好法子。這份天資,簡直令人驚歎薛大廚看了寧汐一眼,眼裡流露出欣賞。 寧汐雖然被很多廚子誇讚過多次,可被薛大廚這樣級別的名廚用這樣的目光看著,頓時有些飄飄然了。 寧有方也覺得面上有光,呵呵的笑了起來。 第一百章 真正的贏家 薛大廚忍不住問了句:「寧大廚,你閨女跟著你學多久廚藝了?」 寧有方咧嘴一笑:「一年多了。」 什麼?才一年多?薛大廚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看了寧汐一眼:「只有一年多嗎?」這麼熟稔的刀功,竟然只學了一年多? 寧有方心裡別提多得意了,臉上卻做出謙虛的樣子來:「她還算有點天分。」 薛大廚倒是不吝嗇讚美,笑呵呵的誇道:「這可不能算有點天分,是很有天分才對。寧大廚,你有這樣的閨女,可真是有福氣。」不像他,都這把年紀了,卻連個繼承衣缽的徒弟都沒有…… 想到這個,薛大廚忍不住輕歎一聲。 寧汐忽然聞到一陣淡淡的糊味,連忙提醒道:「薛大廚,似乎有點糊味了……」 薛大廚臉色一變,不敢再聊了,連忙飛奔著跑了過去。寧汐和寧有方對視一笑,也各自忙活了起來。 翠環領著另外兩個丫鬟進來的時候,菜餚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兩個小丫鬟各自端了冷盤上去。 翠環瞄到那道番茄冷盤時,不由得一愣,眼裡閃過驚艷,忍不住笑道:「薛大廚,你的手可真巧,這道冷盤做的真別緻。」 薛大廚朗聲一笑:「翠環,這次你可誇錯了,這道冷盤可不是我做的。」 翠環掩嘴一笑:「那肯定是寧大廚的傑作了。」這位寧大廚的手藝果然高超。這道冷盤做的實在精緻漂亮啊寧有方得意的笑了笑:「這也不是我做的。」 翠環徹底愣住了,一臉的疑惑不解。這廚房裡的大廚就寧有方和薛大廚兩個,不是他們兩個還會是誰?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那道冷盤是我一時興起隨便做的,多謝翠環姐姐誇讚。」 翠環錯愕不已,眼眸裡滿是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就算不擅廚藝,她也能看的出那麼漂亮別緻的冷盤絕不是普通廚子能做的出來的。眼前的寧汐,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黃毛丫頭,竟然就有這樣過人的廚藝嗎? 寧汐瞄了仍然處在震驚狀態沒有回神的翠環一眼,心情忽的好了起來。笑瞇瞇的說道:「翠環姐姐,如果容少爺問起那道冷盤的名字,你就告訴他,那道冷盤叫錦繡花開。」 翠環回過神來,笑著應了一聲,五味雜陳的去了。 錦繡花開?薛大廚琢磨片刻,不由得暗暗點頭。這名氣果然起的雅致動聽。 正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越是富貴之家,對飲食就越講究。再普通的菜餚,有了個好名字,也會多了幾分雅致。顯然,這個叫寧汐的小丫頭深諳食客們的心理,果然是個可造之材啊薛大廚越看寧汐越覺得順眼,溫和的問道:「寧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寧汐很敏感的察覺到了薛大廚的善意,甜甜的一笑:「薛大廚,我今年十三歲了。如果你不嫌棄,就叫我一聲汐丫頭吧」 薛大廚從不是好相與的脾氣,可不知怎麼的,卻覺得寧汐分外的投緣。聞言笑道:「好好好,那我叫你汐丫頭了。你也別叫我薛大廚了,就叫我薛伯伯吧」 事實上,薛大廚的年紀比寧有方大了不少,算是寧有方的前輩也不為過。現在卻主動讓寧汐叫他一聲伯伯,也算是給寧有方顏面了。 寧汐立刻笑著改了口。 薛大廚高興的應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裡掠過一絲遲疑。 寧汐沒有留意這些,湊到了寧有方身邊,興致勃勃的看著寧有方將蒸好的八寶野鴨端了下來。 這道菜餚最重要的食材當然是野鴨。不能太肥,也不能太瘦,兩斤左右的最合適。 洗乾淨之後,抹上鹽和香料醃漬片刻,然後將白果、紅棗、蓮子、松子、芡實、香菇、糯米、白糖塞入鴨肚裡。上鍋蒸熟即可。 寧有方最擅長清蒸類的菜餚,對火候的把握很有獨到之處。 這道八寶野鴨色澤鮮艷,肉質鮮嫩。尤其是野鴨肚中的白果紅棗蓮子等食材,蒸熟了之後散發出陣陣甜香,吃到口中有鴨肉的香氣,卻又少了油膩,既能當菜也能當主食。可以說是這道菜餚的定睛之筆了。 薛大廚的目光何等犀利,根本不用嘗,就這麼看上一眼聞上一聞,立刻就窺出了其中的妙處。忍不住暗暗點頭。 這個寧有方能得容瑾另眼相看,果然有些本事。倒是不能小覷了他這邊八寶野鴨剛端走,那邊薛大廚也不甘示弱的將鍋中燉了許久的冬瓜蓉薺菜湯裝進青花大碗裡。 這道菜餚看似簡單,所用的食材不過是最常見的鮮蝦、薺菜、雞蛋和冬瓜,可經過薛大廚妙手烹製,卻成了一道絕不平凡的菜餚。 每一粒冬瓜蓉都漂浮在湯麵,似琥珀般通透,加之黃色蛋花、紅色大蝦、翠綠薺菜的點綴,彷彿成就的是大師筆下的水墨山水。 寧汐瞄一眼,就忍不住嚥了口口水。那一天晚上鮑魚粥的美味頓時又湧到了舌尖。 薛大廚見寧汐一眼的饞樣,露出會心的笑容,特地將鍋底剩餘的一些裝到一個小碗裡,然後沖寧汐笑道:「汐丫頭,不嫌棄的話,來嘗嘗看。」 寧汐的眼睛倏忽一亮,拚命點頭。 用勺子舀上一口送入口中,一股淡淡的鮮甜立刻在空腔中飄散開來。一開始還有些清淺,可越品越覺得鮮美。喝第二口的時候,第一口的余甘依舊在舌尖打轉,味道重疊在一起,舌頭都快打結了。 真是太好吃了 用這麼簡單的食材,竟然烹飪出這樣的美味湯羹,薛大廚果然名不虛傳所有的語言在這樣的美食麵前都顯得蒼白,寧汐乾脆什麼也不說了,將碗裡的一股腦只了個精光,然後才歎道:「薛伯伯的廚藝實在太高妙了冬瓜本就清甜,再加上河蝦的鮮味和薺菜的清新,融合在一起,實在是難得的美味。」 薛大廚滿臉紅光,朗聲笑了,眼裡掠過一絲自得:「汐丫頭,我做了這麼多年廚子,最拿手的就是湯羹和點心。你倒是很有眼光。」看起來是在誇寧汐,細細一品味,其實還是在變相的誇自己嘛寧汐心裡暗笑,一本正經的點頭附和:「我今天可真是大開眼界了。對了,薛伯伯,要是你不介意,如果別的菜餚也有剩餘的,就給我留一口嘗嘗味道吧」 薛大廚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寧汐的眼底閃過一絲慧黠的笑容。只要嘗過的菜餚,裡面有什麼食材配料包括調味料她都能一一分辨出來。稍微琢磨一下,幾乎就能將菜餚原封不動的做出來。 這樣特殊本事,除了寧有方之外,就連張展瑜都不知道。 廚子的獨門手藝都是不傳之秘,就算是對自己的徒弟也會有所保留。這位薛大廚手藝這麼好,可偏偏連個徒弟都沒有,理由只有一個。要麼是薛大廚眼光太高,要麼就是他捨不得將廚藝傳下去。 薛大廚果然說話算話,接下來做的幾道菜餚每一樣都留了一點給寧汐品嚐。 寧汐大飽了一番口福,讚個不停,把薛大廚哄的樂呵呵的。壓根不知道寧汐已經將這幾道菜的做法都瞭然於心了。 寧有方對這一切卻是心知肚明,嘴角微微翹起。 今天這番比試,真正的贏家只有一個,就是寧汐等最後一道菜餚上桌了之後,兩位大廚總算都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對視一眼,嘴角都露出自信的笑容。 現在就等容瑾喊他們兩個過去點評一番了。 正想著,就見小安子樂顛顛的跑過來,笑瞇瞇的說道:「薛大廚,寧大廚,少爺讓我喊你們兩人過去。」 兩人齊聲應了,一起往外走去。寧有方很自覺的走在了薛大廚的身後,寧汐笑吟吟的跟在寧有方身後,低聲說道:「爹,你緊張嗎?」 寧有方啞然失笑,卻不肯承認自己真的有些緊張不安:「沒什麼,容少爺也不是第一次吃我做的菜了。」什麼樣毒辣的批評他沒聽過? 寧汐抿唇一笑,聲音愈發壓的低了:「除了爹之外,薛大廚是我見過的廚藝最好的廚子了。」她今天一共嘗了五六道菜式,每一道菜餚的味道幾乎都令人驚艷。成名多年,薛大廚果然有他的獨到之處。 寧有方「嗯」了一聲,悄悄的問道:「和我做的菜相比如何?」 寧汐不知吃過多少他做的菜餚,對他的手藝自然一清二楚。稍微掂量一番,很含蓄的說道:「各有所長。」 寧有方擅長清蒸和小炒,薛大廚最拿手的卻是羹湯和各類主食點心。若比較起來,只能說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寧有方稍稍鬆了口氣。 待進了飯廳之後,寧汐才發現今天的桌席上除了容瑾陸老爺陸子言之外,還多了一男一女。 那個男子約莫二十七八歲,面容俊朗,五官和容瑾有三分相似,正是容家大少爺容鈺。而那個端莊嫻雅的女子,自然是他的妻子李氏。 容瑾和陸子言的目光一起向寧汐看了過來。 第一百零一章 花邊新聞 在悶熱的廚房裡待了半天,兩位大廚都是滿臉的汗珠。 寧汐也不例外,俏臉紅撲撲的,額上冒著些汗珠,髮絲也略有些凌亂,有一縷髮絲俏皮的貼在了耳際。可她卻根本沒留意這些,嘴角噙著甜甜的笑容,臉頰上露出小小的笑渦,眼眸比寶石還要閃亮。 哪個少女不愛美?到了這樣的年齡,精心妝扮收拾才是女孩子的天性。 可寧汐卻總是那麼率性隨意,總穿著灰色的粗布衣裳,頭髮梳成一條簡單的辮子,連朵絹花都懶得戴。可就是這樣的寧汐,卻比任何精心裝扮的少女更吸引人。 陸子言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寧汐的俏臉上,那絲灼熱和戀慕就算是傻子也能看的出來。 容瑾卻是淡淡的瞄了寧汐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淺笑著對兩位大廚說道:「辛苦兩位大廚了。」 薛大廚笑著應道:「這都是我分內的事情,沒什麼辛苦的。」 寧有方也忙謙虛了幾句。 容鈺打量寧有方幾眼,笑著問容瑾:「這位就是你特地從洛陽請來的寧大廚嗎?」 容瑾笑著點點頭,調侃道:「今天的八寶野鴨可是寧大廚的拿手菜,幾乎被你一個人吃光了,我們連伸筷子的機會都沒有。」 容鈺咧嘴一笑:「這可不能怪我,薛大廚天天被你收在院子裡,我們想吃一回都得到你這兒來。今天難得兩位大廚一起動手,我當然要吃個夠本。」 眾人都被逗笑了。 寧有方不自覺的挺直了胸膛,心裡暗暗得意。八寶野鴨可是他最拿手的菜餚之一,看來是入了眾人的眼了。 正想著,就聽陸老爺笑著讚道:「剛才那道冬瓜蓉薺菜湯,味道才叫一個鮮。」 薛大廚的眼裡頓時有了笑意,不動聲色的瞄了寧有方一眼。寧有方淡淡一笑,倒是顯得很沉穩。 兩位大廚的微妙神情落在容瑾的眼裡,忽的笑了起來,略有些嘲諷的說道:「薛大廚,你做的菜餚多年如一日,幾乎從沒變過吧再這麼下去,我真為你擔心。不管什麼手藝,如果總是止步不前,那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後輩一個個的超越你了。」 薛大廚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這番話真是犀利又毒辣,饒是他聽慣了容瑾的毒舌,也有些經受不住了。偏偏又戳中他心底最大的痛處,讓他想辯駁都沒力氣。 寧有方還沒來得幸災樂禍,就見容瑾又瞄了過來,似笑非笑的說道:「寧大廚,你從去年之後,倒是有了些進步。不過,若是這樣就沾沾自喜,你也不必再去各大酒樓向幾位名廚挑戰了。因為你肯定必輸無疑」 寧有方也笑不出來了。 一時之間,氣氛很是尷尬。 容鈺咳嗽一聲,笑著打圓場:「三弟,依我看,薛大廚和寧大廚今天晚上做的菜餚都很好了。你就別挑刺了。」 容瑾懶洋洋的哼了一聲:「我不是成心挑刺。不過,有話不說可不是我的風格。」 一直沒說話的李氏抿唇一笑,說道:「我倒是很喜歡今天的冷盤,尤其是那盤錦繡花開,可真是漂亮。」惹的眾人都捨不得動筷子,一直放在那兒呢容瑾漫不經心的笑著應道:「這個冷盤肯定不是薛大廚寧大廚的手筆,應該是寧姑娘做的吧」也只有那個小丫頭有這樣的巧思和妙手了。 眾人一起向寧汐看了過來,眼裡絲毫不掩驚訝。 寧汐落落大方的走上前來,笑著應道:「多謝大少奶奶誇讚,小女子獻醜了。」 李氏上上下下的打量寧汐兩眼,眼裡掠過一絲笑意,溫和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寧汐不卑不亢的答道:「小女子叫寧汐,今年十三了。」 李氏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瞄了容瑾一眼。這麼一個水靈秀氣的小姑娘,小小年紀就有過人的廚藝,難怪有人想盡了法子也要讓人家住到容府來了。 容瑾從不是個臉皮薄的人,可被李氏這麼戲謔的看上一眼,竟然也覺得臉上隱隱發燙,咳嗽一聲說道:「寧大廚,我今天讓人送了帖子到雲來居,你稍微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去雲來居會一會江四海。」 明天?這麼快? 寧有方一愣,連忙擠出笑容應了。 陸子言笑著安撫道:「寧大廚不用緊張,明天我們陪著你一起去。」 容鈺一聽來了興致,笑著問道:「明天你們要去雲來居嗎?那裡的江大廚可是赫赫有名啊聽說每天只做一桌宴席,要提前幾天才能預定上的。」 容瑾勾起唇角輕笑:「我既然要去,江大廚當然不會推拒。」 容鈺哈哈笑了起來:「是是是,三弟可是名廚們夢寐以求想征服的頂級食客,只要你張口了,哪有大廚會拒絕你的。」 容瑾聽了這等調侃,絲毫不以為意,反而笑了笑,不無傲然的說道:「我肯去指點幾句,是他們的幸運。」 這自大又欠扁的語氣,聽的眾人都無語了。 寧汐暗暗翻了個白眼,虧她還覺得容瑾順眼點了,原來這一切都是錯覺。他說話還是那麼氣死人不償命犀利毒舌的令人咬牙切齒容鈺兀自興致勃勃的問道:「江四海的名頭可響亮的很,寧大廚可有把握嗎?」 眾人的目光一起向寧有方看了過來。 在這一刻,寧有方出奇的鎮定,淡淡的笑道:「江大廚是我一直敬仰的前輩,明天有幸討教,是我的榮幸。」至於把握……哪個廚子敢說自己有把握能穩贏江四海這樣成名多年的頂級名廚? 容瑾眸光一閃,顯然對寧有方的從容很滿意。 容鈺咳嗽一聲,笑著說道:「明天我正好有空,就陪你們一起去好了。」 容瑾斜睨他一眼,毫不客氣的揭穿他的用意:「大哥,你每天不是都有一堆公務要忙嗎?哪來的閒空陪我們去雲來居?不會是想跟著一起去大飽口福的吧」 容鈺嘿嘿一笑:「別說的這麼直接嘛我是替你們去助陣的。既然要去踢館,動靜鬧的越大越好。這樣吧,到時候我喊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過去,給你們壯壯聲勢。」 容瑾心裡一動,笑著點了點頭。 容鈺年紀輕輕就中了武狀元,後來做了御林軍統領,是大燕王朝最年輕的武將之一。甚得皇上器重,堪稱京城風雲人物。他結交的朋友自然也都不是凡夫俗子。如果有幾個這樣重量級的人物到場,明天的雲來居一定會很「熱鬧」。 這對打響寧有方和鼎香樓的名頭可是有百利無一害啊席上幾人說的輕鬆自若,寧有方的心裡卻是沉甸甸的。鬧的動靜越大,他就越不能輸。不然,以後在京城還怎麼立足? 寧汐也想到了這些,不由得頻頻向寧有方看了過來,眼裡滿是擔憂。 寧有方定定神,露出安撫的微笑。 就在此時,就聽容鈺笑著打趣容瑾:「三弟,你這一露面,明天雲來居還不知道會擠成什麼樣子。」 陸子言好奇的追問:「大表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容鈺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笑道:「子言表弟,你一直住在洛陽,還不知道三弟在京城的名頭是多麼響吧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只要明天三弟在雲來居一露面,保準會冒出一堆漂亮的女孩子……」 容瑾淡淡的瞄了容鈺一眼。 要是別人,只怕早在容瑾冷然的目光下噤聲了。不過,容鈺可不是一般人,壓根沒把自家兄弟的威脅放在心上,依舊滔滔不絕的說了下去:「……張侍郎家的千金,王尚書府裡的二小姐,還有楚大人府上的大小姐,可都是三弟的最忠心的追隨者。只要三弟出現的地方,保準能看見這三位小姐的蹤影……」 也虧得容鈺臉皮厚,竟然硬是在容瑾殺人一般的冷然目光裡將這些貴族圈裡的八卦消息一一說了出來。 陸子言聽的咋舌不已,李氏顯然對這些早有耳聞,掩嘴輕笑。 寧汐聽的津津有味,忍不住瞄了容瑾兩眼。 雖然這個少年自大又自傲,說話刻薄又毒辣,可這張臉實在是長的太俊美了,淺淺的一個微笑,都會令最美的少女心神蕩漾無法自已。有少女迷戀他這張臉實在情有可原。 不過,這當然是在不瞭解他真實性情的情況下。要是那些貴族少女聽到他是怎麼說話的,保準一個個被嚇的花容失色,跑的比飛的還快…… 想到那個情景,寧汐自得其樂的笑了,眼裡閃過一絲促狹。 容瑾不偏不巧的看了過來,在見到寧汐的笑容之後,忽然莫名的惱羞成怒了,繃著俊臉冷冷的說道:「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了。堂堂一個大男人,整天像個長舌婦似的。」 容鈺正說的樂不可支,哪裡能想到容瑾說翻臉就翻臉,頓時愣住了,臉上的笑容尷尬的僵住了。 李氏忙笑著打圓場:「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休息了。」說著,扯了扯容鈺的袖子。容鈺順勢起身,和李氏一起告辭。 容瑾依舊冷著臉,起身送了兩人出去。 寧汐趁機跟著寧有方一起退了下去。 第一百零二章 驚艷 一路上回想著容瑾難看的臉色,寧汐忍不住笑了起來。 寧有方滿腹心事,可見寧汐如此的愜意開心,也跟著笑了起來:「真沒想到容大少爺這麼風趣幽默。」 寧汐笑著點頭:「是啊,容大少爺和容三少爺的性子可真是完全不一樣呢」 容瑾高傲又彆扭,一點都不可愛。可容鈺卻平易近人又風趣幽默,短短的幾句話就讓人生出好感來。 說笑了幾句之後,寧汐才試探著將話題扯到了明天的雲來居之行:「爹,明天你打算做什麼菜式?」 寧有方苦笑一聲,歎口氣:「我還沒想好。」這個消息來的實在有些突然,他現在滿腦子亂糟糟的,一時還沒顧得上想這些。 寧汐想了想,笑著安撫道:「容少爺之前說過,他對各家酒樓大廚的手藝都很清楚,到時候肯定會指點你幾句。你別想太多了,專心的想一想明天要做的菜式就行了。」 寧有方聽了這話,果然沉默了下來,靜靜的思索起來。 寧汐不敢打擾了他的思緒,腳步輕軟了許多。 陣陣微風拂過,帶來一絲花草的清香,之前忙碌了半天的燥熱悄然散去,分外的愜意舒適。 走了大半個容府,院子終於到了。 寧汐沒有多問,笑瞇瞇的陪著寧有方一起進了院子。阮氏果然在等門,笑吟吟的迎了出來,迫不及待的追問道:「今天晚上怎麼樣?有沒有贏了薛大廚?」 今晚到底算是輸了還是贏了? 寧汐聳聳肩,笑著應道:「算是平手了。」兩位大廚都被表揚了,又各被打了五十大板。 寧暉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妹妹,你今天有沒有露一手艷驚四座啊」 寧汐挑眉一笑,自信滿滿的應道:「那是當然。」今天晚上她的收穫可是不小,在薛大廚恍然不察的情況下,已經偷師了幾道菜餚的做法呢寧有方頓時被逗笑了,心情忽的輕鬆了不少,笑著宣佈道:「明天我要去雲來居會一會江大廚,今晚早點休息。」 阮氏善解人意的沒有多問,笑著點了點頭。各人匆匆的在屋子裡洗了澡,就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寧汐便起了床。剛準備去喊寧有方,就見寧有方推門走了進來,中氣十足的喊道:「汐兒,起來了嗎?」 精神狀態挺不錯的嘛 寧汐淘氣的笑道:「還沒起呢」 寧有方樂的哈哈大笑,那笑聲響亮有力,顯然已經恢復了不少信心。 早飯是寧有方親自下廚做的,熱騰騰的紅豆粥,香噴噴的肉末貼餅,再配上幾碟鹹菜,分外的可口美味。 孫掌櫃也來蹭了早飯,笑著誇讚道:「寧老弟,這麼普通的早飯,你也能做的如此美味。今天去雲來居,你一定能贏過那個江四海。」 寧有方笑了笑:「江四海能在宮裡做了這麼多年御廚,廚藝肯定有獨到之處。我盡力而為吧」 面對著強大的對手,既要正確的估量對方的實力,也不能對自己失了信心。寧有方的心態倒是調整的很好。 孫掌櫃讚許的點了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再好不過了。就算贏不過江四海,只要能打個平手,也足夠你揚名京城了。」 寧汐笑著插嘴道:「孫掌櫃,你今天也一起去嗎?」 孫掌櫃笑著應道:「我當然要去,不過,我倒是打算著先去新酒樓看看。」新酒樓和雲來居只隔了十幾米遠,正好今天去看看收拾的怎麼樣了。 被這麼一說,寧有方也來了興致,笑著說道:「好,我也一起去看看。」 正說笑著,就見小安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陪笑道:「寧大廚,孫掌櫃,馬車已經備好了,少爺他們都在等呢」 寧有方和孫掌櫃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出發。寧汐緊緊的跟在寧有方的身後。到了容府的大門口,剛一瞄到那輛華麗的馬車,寧汐立刻驚歎出聲。 四匹顏色純白的駿馬神氣之極的站在那兒,任意一匹都是神駿的好馬,可卻被隨意的用來拉馬車,真是太太奢侈浪費了寧汐明顯的不以為然寫在了眼底,陸子言看了一眼,便笑了:「寧汐妹妹,待會兒你看到表弟騎的那匹馬,你就會知道什麼才是好馬了。」 被他這麼一說,寧汐這才知道心底的那絲怪異感覺從何而來。是啊,馬車邊這麼多人,偏偏少了容瑾。 正想著,容瑾就出現了。 他本就生的俊美無雙,又愛穿鮮艷的絳色衣衫,愈發映襯的膚白似玉,深邃的眼眸在晨曦中如寶石一般熠熠發亮。嘴角微微翹起,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令人看了心裡怦怦直跳。 他垮下騎著一匹神駿之極的棗紅色的馬。那匹馬高高的昂著頭顱,從寧汐的身邊經過。長長的尾巴微微擺動著,竟然也有幾分桀驁不馴的風采。 雖然已經見慣了容瑾的風騷……呃,是風華,寧汐還是忍不住驚艷了。 你說你一個男子,長的這麼禍國殃民幹嘛?就這麼出去,簡直就是招蜂引蝶嘛難怪什麼張侍郎王尚書楚大人的千金都芳心暗許了…… 正在心裡腹誹的暗爽,容瑾狹長的鳳眸已經瞄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觸,旋即各自若無其事的移了開去。 陸子言顯然對這匹馬眼饞許久了,忍不住湊了過去,想摸一把,卻見那匹紅馬斜睨了陸子言一眼……對,沒錯,確實是斜睨了一眼。 然後,陸子言就乖乖的把手縮回去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果然是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馬。這匹紅馬的神態簡直和容瑾相似極了。 陸子言誤以為寧汐在取笑他,訕訕的解釋道:「疾風不喜歡人隨便碰它,要是惹惱了它,會踢人的。」顯然已經有過深刻的教訓了。 寧汐一本正經的點頭附和:「這匹馬又高大又神駿,驕傲點也是正常的。好在不會說話,不然,肯定早就張口讓你閃遠點了。」 咦?這話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勁? 容瑾瞄了笑的如晨露般清新的小姑娘一眼,決定忽視她眼底的那抹淘氣和促狹。 現在要是接了口,豈不是主動承認自己生性驕傲脾氣不好了嗎?哼,他才不上當小安子慇勤的打開車門,扶著陸老爺上了馬車,孫掌櫃也跟了上去。陸子言卻沒有動,反而慇勤的沖寧汐說道:「寧汐妹妹,這馬車有些高,我扶你上去吧□我們備用網址:www.wrshu.net□」 四道目光一起看了過來。其中兩道當然是孫冬雪的,她的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嫉妒,旋即垂下頭。 另外一個,卻坐在駿馬上瞇起了雙眸。雖然知道寧汐一定會拒絕,可他看到這一幕,心裡還是很不愉快…… 果然,寧汐笑瞇瞇的婉言拒絕:「多謝東家少爺的美意,我自己能上馬車的。實在夠不著,還有我爹呢」 寧有方立刻笑著接口:「是啊,我扶她上去就是了。」說著,拉著寧汐到了馬車邊,熟稔的將寧汐抱上了馬車。 容瑾淡定的看著寧汐親熱的依偎在寧有方的懷裡,直到那道嬌俏的身影消失在了馬車裡,才收回了目光。拉起韁繩,輕輕一夾馬腹,疾風就不疾不徐的在前跑了起來。馬車也跟著啟動了。 這輛馬車十分的寬敞,坐了六七個人,也絲毫不覺得擁擠。寧汐隨意的打量了馬車裡精緻的陳設之後,就興致勃勃的探頭往車窗外看了起來。 走了沒多久,就到了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 此時剛過辰時,路上行人不多,各家鋪子倒是都開了門。叫賣早食的小販分外的賣力氣,吆喝著「熱騰騰的包子稀飯」「又甜又香的綠豆糕」之類的。 容瑾騎著棗紅色的駿馬,在乾淨寬敞的街道上慢悠悠的往前走,所到之處,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婦,看一眼就羞答答的紅了臉。 容瑾早已習慣了這樣驚艷的目光,分外的從容鎮靜。不自覺的回頭看了趴在馬車窗子上的小丫頭一眼。 這一看,容瑾的好心情頓時飛走了一大半。 這個可惡的小丫頭,竟然在用垂涎欲滴的目光在看著街道邊的小販……吆喝的食物,從頭至尾看都沒看他一眼。 容瑾輕哼了一聲,唇角抿了起來。 耳際忽然飄來一個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爹,快看那邊,有人在賣糯米糰子呢我好想吃……」 「以後買給你吃,現在這麼多人,怎麼好意思讓人家停下買東西……」那個寵溺閨女幾乎毫無原則的男子耐心的哄著,臉上一定是很溫柔的笑容。 少女略有些失望的歎口氣:「好吧,以後可別忘了哦那個糯米糰子看起來好好吃……」 容瑾忽然拉住了韁繩,停了下來。 車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也勒緊韁繩也跟著停了下來。 坐在車伕身邊的小安子利索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慇勤的走過來問道:「少爺,怎麼了?」 第一百零三章 糯米糰子 容瑾淡淡的吩咐道:「我有點餓了,去到對面的早點鋪子裡去買些糯米糰子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多買點,讓大傢伙兒都嘗嘗。」 小安子一愣,反射性的問道:「可、可是,少爺你……」從來不愛吃帶甜味的食物吧容瑾挑了挑眉,瞄了小安子一眼。 小安子立刻識趣的陪笑:「是是是,小的現在就去買。」少爺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幹嘛這麼多嘴嘛白白又挨了一記殺人的目光,誒小安子心裡嘀咕著,動作卻很是利索,片刻就買了一大包糯米糰子回來,慇勤的笑道:「少爺,糯米糰子買來了,你要現在就吃嗎?」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略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覺得我會騎在馬上吃東西嗎?」 小安子被噴的灰頭土臉,再也不敢多嘴了,忙捧著糯米糰子到了馬車邊,笑著說道:「少爺請大家吃糯米糰子。大家都來嘗嘗吧」 寧汐歡呼一聲,眉開眼笑的接過了紙包,等眾人都拿了之後,歡快的拿起一個吃了起來。邊吃邊使勁的讚道:「哇,又熱又香,是桂花餡兒的,真好吃。」太好了,剛想吃糯米糰子,糯米糰子就來了。 不過,容瑾怎麼會忽然想起買糯米糰子請他們吃?難道他也喜歡吃嗎? 寧汐邊吃邊琢磨著這個問題。怎麼也想像不出容瑾吃又甜又黏的糯米糰子的樣子。 算了,還是別想這個了。有的吃就行,誰管容瑾是怎麼想的。寧汐吃的心安理得,心情愉快極了。 小安子也拿了一個吃了起來,邊偷眼瞄容瑾。待見到容瑾眼眸含笑唇角微微翹起之後,總算明白過來了。 少爺啊少爺,你想討好人家小姑娘就直說嘛兜這麼大圈子,也太為難我這個跑腿跟班的了寧汐津津有味的吃了一個糯米糰子,又拿起了第二個。 寧有方忙笑著阻止:「汐兒,別再吃了。糯米糰子雖然好吃,卻不容易消化。你可是吃了早飯的,小心待會兒脹的難受。」 寧汐笑瞇瞇的點點頭,果然沒有再吃,細心的用紙將糯米糰子包好,放在了隨身帶的小荷包裡。 陸子言就坐在寧汐的對面,一直在留意著寧汐的一舉一動。見狀笑著打趣道:「寧汐妹妹,這個糯米糰子你打算留到中午再吃嗎?」 寧汐笑著應道:「是啊,東家少爺,你剛才一連吃了兩個,估摸著到中午都不會餓了。」 兩人一個親熱的喊「寧汐妹妹」,一個堅持喊「東家少爺」撇清距離,聽在各人的耳中,頓時引起了不同的反應。 陸老爺意味深長的瞄了陸子言一眼,心裡暗暗想道。這個寧汐倒是很懂事很有分寸。 寧有方沒有錯過陸老爺的那一瞥,暗暗的握拳。自己的身份低微,連帶著女兒也被人小瞧。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更難受的了…… 孫冬雪一直咬著嘴唇,此刻忽然笑道:「寧汐妹妹,你待會兒會跟著寧大廚一起去雲來居嗎?」 寧汐樂得扯開話題,笑著答道:「當然要去,我得跟著爹做二廚打下手呢」 孫冬雪笑著誇道:「你這麼小的年紀,廚藝就這麼好了。將來肯定是個很厲害的廚子呢」 這話乍聽著很順眼,可她故意強調廚子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寧汐笑了笑,神情自若的應道:「多謝冬雪姐姐誇讚,我也希望能早點出師,以後做個好廚子呢」清澈的眼眸如一汪清泉,倒映著友情的脆弱。 相識了這麼久,她和孫冬雪的感情一直還算不錯。可就因為一個陸子言,卻迅速的出現了裂痕。讓她不得不心生感慨。 幸好,她從沒有對陸子言生出過別的心意,更不會為一個男子和別的少女爭來爭去。 在前世,因為邵晏的搖擺不定,她已經受夠了那種煎熬痛苦。也因此,每當想起邵晏,她就會無法抑制的想起容瑤…… 今生,她絕不會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感情泥沼。 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做學徒,以後繼承寧有方的衣缽,成為一個出色的廚子。和家人一起朝夕相守。將來到了出嫁的年齡,找一個老實安分可靠的男子嫁了,最好是招贅入寧家…… 寧汐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張俊朗的男子面孔,旋即暗笑自己的多情。人家只想跟著寧有方做學徒罷了,可未必有這樣的心思呢算了,還是別多想了。這些事還是以後等遙遠的以後再說吧孫冬雪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不敢直視寧汐澄澈的眼眸,匆匆的應對了幾句,就扭過了頭去。 馬車緩緩的停了,新酒樓到了。眾人一一下了馬車。 寧有方先下了馬車,然後親暱的將寧汐抱下了馬車:「閨女,你這個頭什麼時候才能長的高些?總不能一坐馬車就要爹抱上抱下的,也不怕人家笑話。」 寧汐調皮的扮了個鬼臉:「我才不怕別人笑話。就算到了十六歲,我也還要爹這麼抱著,看誰敢笑我。」 寧有方被逗的哈哈笑了起來,順手摸了摸寧汐的頭。 咦?奇怪,背脊發涼是怎麼回事?是誰在看他? 寧有方疑惑的環視一圈,卻見身後的容瑾優雅的下了馬,壓根沒有多看他一眼。寧有方不由得搖搖頭笑了笑,將這一絲莫名的異樣感覺揮開。 寧汐的注意力早已被眼前氣派漂亮的酒樓吸引了過去,忍不住驚歎一聲:「新酒樓好大好氣派啊」 整整三層,至少也有三個太白樓那麼大。上面的匾額還沒掛上去,卻用一塊鮮艷的紅布遮著,老遠的就能看到,和斜對面的雲來居遙遙相望。 孫掌櫃精神一振,上前推了門。 門是虛掩著的,剛一推開,寬敞乾淨的大堂就展現在了眾人眼前。顯然剛粉刷過不久,牆壁雪白的有些晃眼。幾個做雜事的正在打掃衛生,見了容瑾等人,立刻上前問好。 容瑾隨意的點點頭,笑著對眾人說道:「桌椅定好了,今天之內就能送來裝好。到時候肯定會讓你們大開眼界。」 大堂裡的桌椅能有什麼花樣,頂多就是木質好一點。能有什麼大開眼界的? 眾人都是一臉的疑問。可容瑾卻不肯再多說了,領著眾人走上二樓的雅間。 二樓的雅間共有二十間,裡面也是空蕩蕩的,不過,牆壁上卻掛了不少的字畫。這個對好附庸風雅的客人們來說,自然很有吸引力。 寧汐瞄了通往三樓的樓梯一眼,好奇的問道:「容少爺,三樓也是雅間嗎?」 容瑾微微一笑:「不錯,三樓也是雅間。不過,三樓和二樓招待的客人不同。」 陸子言笑著接口:「表弟打算將三樓裝修的最講究,到時候專門用來招待女客。」 招待女客? 眾人都是一愣。陸老爺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道:「未出閣的女子大多被養在閨閣裡,就算嫁了人的,出門的機會也很少。只怕……」到酒樓吃飯的機會就更少了吧容瑾淡淡的一笑,難得有耐心的解釋道:「姨夫,你的顧慮也有道理。不過,京城的貴族小姐們,有不少『活躍』的。各大酒樓都能見到她們的身影。如果我們這兒有專門為女客服務的雅間,她們一定很樂意到這兒來。」 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我們鼎香樓是新開張的,要想迅速的打響名頭,就得有自己的特色服務才行。三樓的雅間要裝修的精美漂亮,跑堂的一律用女子,所有的菜單都要為女子量身定制。這麼一來,就算價格貴一點,也一定不愁沒生意。」 陸老爺臉色一緩,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容瑾嘴角微微翹起,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只要能吸引源源不斷的女客到我們鼎香樓來,還愁沒有客人來嗎?」 說到這兒,眾人都是豁然開朗,紛紛點頭附和。 是啊,如果有妙齡的貴族少女經常出入鼎香樓,聞風而來的公子哥兒肯定不在話下了。 寧汐思忖片刻,插嘴道:「容少爺這個主意確實很好。不過,也得特別的留心才好。萬一有膽大的客人冒然的闖到三樓,驚擾了女客,可就麻煩了。」 容瑾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放心,這些我早就想到了。這個樓梯到時候封起來,女客們上下三樓會走另外一邊,和大堂二樓是隔開的。」具體的細節還有待慢慢商榷,不過,這個主意顯然是已經定下了。 就在此刻,忽然聽到樓下有些嘈雜的聲音。不知是誰闖進來了。 容瑾一皺眉頭,隨口吩咐:「小安子,下去說一聲,我們酒樓還沒開業,閒人免進。」 小安子忙應了一聲,孫掌櫃笑著接道:「我也一起去看看。」 寧汐耳尖的聽到有少女清脆的聲音,促狹的笑道:「容少爺,你已經把招待女客的風聲放出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有客人上門了?」 只怕人家是衝著容三少爺你來的吧 容瑾輕哼一聲,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眼底掠過一絲不悅。 一個嬌蠻的聲音響了起來:「容瑾人呢?讓他下來見我。」 第一百零四章 好戲連連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容瑾臉黑了一半,不悅的瞪了幸災樂禍的寧汐一眼。 偏偏樓下那個嬌蠻少女還在不停的喊著:「容瑾,容瑾,你快點出來。你的疾風就在外面,你肯定也在,別想瞞過我……」 陸子言忍笑忍的痛苦極了,抵了抵容瑾:「喂,表弟,人家這麼熱情的來找你,你還是出去應付幾句吧」 容瑾輕哼一聲,繃著俊臉下了樓。 寧汐實在不願錯過這樣看好戲的機會,笑嘻嘻的隨著眾人一起下了樓。 寬敞的大堂裡,一個穿著紫色衣衫的漂亮少女正撅著嘴巴,一臉的不快。小安子連連陪笑:「請張大小姐不要生氣,少爺他……」 「小安子,你在和誰說話?」容瑾慢悠悠的聲音響了起來,眼角餘光都沒看張家大小姐張敏兒一眼。 張敏兒一見了容瑾,眼眸一亮,立刻拎著裙擺跑了過來,歡快的喊道:「容瑾,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容瑾眼皮都懶得動一下,淡淡的應道:「請問你是誰?」 沒什麼比這句話更傷人的了,張敏兒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委屈的:「你怎麼不記得我了,我是敏兒啊」 容瑾輕哼一聲,略有些不耐的瞪了小安子一眼:「把大門關上,以後不要放不相干的人進來。」說著,看也沒看張敏兒一眼,就轉身對寧有方說道:「去廚房那邊看看。」施施然走了。 剛才還趾高氣昂的張敏兒連一絲笑容也沒了,咬牙切齒的瞪著容瑾的背影。俏臉隱隱有些扭曲。 小安子拚命忍住笑意,故作為難的看了張敏兒一眼:「張大小姐,少爺發話了,您看……」 張敏兒氣的直跺腳,衝著容瑾的背影嚷道:「你別想一直這麼躲著我,這家酒樓有你的股份,你總要來的吧我以後天天到這兒來,看你還記不記得我。」 容瑾壓根理都沒理,就這麼走了出去。 眾人看了場好戲,各自悶笑不已。尤其是寧汐,更是笑的眉眼彎彎,唇角翹起。 陸子言促狹的打趣道:「表弟,這位張大小姐真是不同凡響。」原來還有這麼熱情豪放的京城貴女,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容瑾輕哼一聲,斜睨了幸災樂禍的陸子言一眼:「我看你對人家倒是挺感興趣的,要不,我現在就去替你介紹一下?」 陸子言連連擺手,陪笑道:「這就不用了。」這樣的艷福他可經受不起,還是留給容瑾慢慢消受吧陸老爺也湊趣道:「我們酒樓還沒開張,就有客人嚷著要天天來,這可不是壞事。」此話一出,眾人再也忍不住了,各自笑了起來。 容瑾再毒舌,也不好對著長輩無禮,別提多鬱悶了。 寧汐難得看到容瑾吃癟,心裡別提多舒坦了,笑嘻嘻的看著俊臉發黑的容瑾。壞心的想道,這樣的容瑾看起來可愛多了。 容瑾眼角餘光瞄到寧汐眉開眼笑的樣子,心裡更不痛快了。拉長著臉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去雲來居吧江大廚肯定在等了。」 一提到這個,寧有方立刻收斂了笑容,心裡無法抑制的緊張起來。 這次廚藝比試關乎他在京城的發展,也是他在京城第一次亮相。說不緊張簡直是不可能的…… 寧汐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轉移了過來,關切的扯著寧有方的袖子,低低的問道:「爹,你想好要做什麼菜式了嗎?」 寧有方點點頭,也沒空閒和寧汐多說,隨意的應道:「等到了雲來居見了江大廚再說吧」 一行人出了鼎香樓,就這麼浩浩蕩蕩的向雲來居走去。短短的十幾米,不知惹來了多少好奇的目光。 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四十歲左右一臉精明的中年漢子迎了出來,笑容滿面的拱手:「容少爺來的真準時。江大廚已經來了,正在樓上等各位。不知哪一位是寧大廚?」 容瑾笑了笑:「李掌櫃,這位就是寧大廚。」 寧有方穩穩的走上前去,客套的打了個招呼。李掌櫃上下打量寧有方幾眼,口中客氣的寒暄了幾句,心裡卻在不停的掂量著對方的份量。 雲來居靠著江四海這塊金招牌,一直客似雲來,附近的酒樓幾乎都被擠垮了。現在不知從哪兒冒出這麼一個寧有方來,竟然大言不慚的要來向江四海挑戰。要不是看在容瑾的面子上,他才懶得理會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廚子。 只是,容三少爺對菜餚的挑剔也是出了名的,幾乎每家酒樓的大廚都曾被批評的灰頭土臉的。現在竟然鄭重其事的推了寧有方出來和雲來居打擂台,一定有過人之處…… 李掌櫃心裡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臉上卻擠出客氣的笑容來,迎各人進了雲來居。 寧汐好奇的四處打量,心裡嘖嘖稱讚不已。雲來居果然不愧是數一數二的大酒樓,乾淨寬敞不必細說,處處都透著雅致,讓人看了就生出好感。 到了二樓,李掌櫃搶先一步,笑著喊了聲:「江大廚,容少爺領著寧大廚來了。」話音未落,就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 看來,這個就是江大廚了。 寧汐好奇的打量對方幾眼,心裡暗暗稱奇。這位江大廚年齡確實不小了,頭髮有些花白,眼角邊滿是皺紋。個子也不算高。可那雙不大的眼睛卻分外的有神采。 江大廚瞄了眾人一眼,先是笑著和容瑾打了招呼,然後目光就落到了寧有方的身上。 到了此刻,寧有方反而鎮靜下來,微笑著上前一步,客氣的打了聲招呼:「早就聽說過江大廚了,今天有幸來討教,還請江大廚多多指點。」 江大廚淡淡的笑了笑:「談不上指點,我們做廚子的,能有機會在一起切磋廚藝,也是件好事。」 既然已經扯到了正題,也就沒了說客套話的必要。容瑾直截了當的說道:「江大廚,我們客隨主便,今天怎麼個比法,就由你來定吧」 江大廚挑眉一笑:「既然要比試廚藝,就得有評判。容少爺本是最適合的人選,不過,今天倒要避嫌了。」說話簡潔有力,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容瑾沉吟片刻,笑著說道:「江大廚說的是,我確實該避嫌。不過,雲來居裡的人也該避嫌才行。這樣吧,今天就讓食客來做評判吧」 江大廚和寧有方都是一愣。一時沒弄明白容瑾的意思。 寧汐心裡一動,眼裡閃過一絲了悟。果然,就聽容瑾淡淡的解釋道:「這法子說來很簡單。每天中午來雲來居吃飯的客人總不少吧選一桌從沒來過雲來居的客人,兩位大廚一起做菜端上去。等客人吃過之後,看看誰做的菜餚被吃的多,自然就是誰做的菜餚味道更好。這樣應該夠公平了吧」 江大廚扯了扯唇角:「容少爺考慮的很周到,這個法子確實公平。」 如果選的是熟客,自然能嘗得出哪些菜餚是出自他的手筆,說不定就會有偏頗。可容瑾卻偏偏點名要選一桌沒來過雲來居的客人,果然思慮周密啊寧有方自然更無意見,隨意的笑了笑,點頭應了。 一股淡淡的火藥味已經瀰漫開來,氣氛實在算不上如何的融洽。江大廚和寧有方兩人雖然力持鎮定,可眼底都閃著勢在必得的光芒。就連李掌櫃和孫掌櫃都跟著緊張起來。 容瑾倒是分外的愜意,悠閒的坐了下來:「兩位大廚只管去廚房吧這裡有李掌櫃打理。你們就別操心了。」 李掌櫃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有容瑾這麼坐在這兒,他就算想做什麼小動作也沒那個膽子啊江大廚安撫的看了李掌櫃一眼,雖然什麼也沒說,李掌櫃卻立刻踏實了不少,笑著應道:「我們雲來居的熟客雖然多,可每天慕名而來的客人也不少。前兩天就有一些遠道來的客人預定了今天的宴席,就請容少爺來挑一桌客人好了。」 容瑾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應道:「難道我還信不過李掌櫃嗎?你隨意挑一桌就行了。」 正說著話,就聽到樓下一陣喧嘩,一個男子的朗笑聲傳了進來:「三弟,我來的不算晚吧」卻是容鈺領著幾個朋友來了。 容瑾啞然失笑,起身迎了出去,調侃道:「大哥,你還真來啊」 容鈺挑眉一笑:「這樣的熱鬧少了我怎麼行,當然要來看看。」 他身邊的幾個男子大多二十多歲,都是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兒模樣,容瑾顯然和他們都很熟悉,笑著一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李掌櫃一見這陣仗,心裡也有些忐忑起來,忙迎了諸位貴客上了雅間。 江大廚沖寧有方笑了笑,客氣的說道:「廚房在後面,請寧大廚跟我來。」 寧有方深呼吸口氣,點了點頭。寧汐忙也抬腳跟著下了樓。 江大廚偶爾回頭看一眼,見寧汐也跟了來,微微一愣,旋即笑著說道:「廚房裡又熱又油膩,可不適合小女娃兒待著。」 寧汐甜甜的笑了笑:「江大廚,我得替我爹打下手,不跟著可不行呢」 第一百零五章 廚藝大比拚 江大廚又是一愣,忍不住打量了寧汐幾眼。 寧有方笑了笑說道:「江大廚,這是我閨女寧汐。跟著我做了一年多學徒,現在是我身邊的二廚。」 江大廚隨意的點了點頭,顯然並沒把寧汐放在心上。 一般來說,女子擅長廚藝的並不多見,就算有廚藝出眾的,也很少拋頭露面做廚子。沒想到寧有方竟然帶了女兒在身邊打下手。 寧汐很乖巧的跟在寧有方身後進了廚房。酒樓的廚房都是大同小異,雲來居的廚房雖然更大更寬敞一些,可卻瀰漫著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廚房特有的各種食材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江大廚自然也有自己專屬的廚房,剛一站定,江大廚身上的自信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寧大廚,我這裡所有的刀具灶具都應有盡有,你儘管用。要是你不習慣和別人共用廚房,隔壁的大廚正好生病沒來,你就用他的廚房好了。」 寧有方稍微猶豫一下,便笑著應道:「要是不打擾的話,我就用隔壁的廚房好了。」每個大廚都有自己的拿手絕活,誰也不願意輕易讓人看見自己製作菜餚的手法。 江大廚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點了點頭,將寧有方領進了隔壁的廚房。 這間廚房明顯小了一些,不過,各類食材也是應有盡有,爐灶用具一應俱全。 兩人之前素不相識,寧有方又是主動上門來踢館的那一個,說話自然處處留意。因此氣氛分外的尷尬。還有不少廚子明目張膽的過來張望,看到寧有方時,眼裡不免帶了三分輕視。 這些,都無形之中給寧有方增加了壓力。 江大廚倒是若無其事,笑著問道:「寧大廚,你今天打算做幾道菜式?」 寧有方心裡早就列好了菜單,此刻卻謙虛的笑了笑:「不知道江大廚習慣做多少道菜式。我們趁著客人沒定之前商量一下好了。」 總算表現出了一點對前輩的尊敬。 江大廚的語氣溫和了一些:「一般來說,八個冷盤八個熱炒八個燒菜,外加一道主食。這樣吧,菜式我們各做一半,主食各自準備。」 說的這麼公平公正,寧有方自然沒有意見,點頭應了。 寧汐想了想,笑著插嘴問道:「江大廚,請恕我多嘴問一句。雲來居是不是專門有跑堂的負責給你上菜?」 事實上,幾乎每家酒樓的大廚都有專門的跑堂上菜的。客人只要一看到跑堂的,也能猜出哪道菜是江大廚做的了。 江大廚一愣,旋即會意過來,淡淡的一笑:「放心,待會兒就讓一個跑堂的負責上菜就行了。」這個小丫頭,倒是真機靈,連這樣的小細節也想到了。 寧汐笑瞇瞇的道了謝。 小安子忽的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一臉陪笑:「兩位大廚,客人已經選好了。還請兩位大廚早些做準備。我們少爺說了,他雖然不方便做評判,可也很想嘗嘗兩位大廚的手藝。還請兩位大廚辛苦些,每道菜都做兩份。」 江大廚隨意的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回了自己的廚房。 寧有方也不敢再耽擱時間,連忙做起了準備。 寧汐一直跟在寧有方身邊打下手,和寧有方的默契自然無人能及。根本不需要寧有方多吩咐,就開始叮叮咚咚的切起菜來。等配菜準備的差不多了,寧汐又忙活著做起了冷盤。 她做菜時天馬行空,往往靈機一動,就能想出許多新菜式來。今天也是如此,剛一瞄到鮮嫩的蓮藕,就想出了新主意來。 將糯米蒸熟,拌上綿軟的白糖和切碎的桂花瓣,然後耐心的一點點的塞進蓮藕裡,等完全塞滿了之後,又將蓮藕上鍋用大火蒸上片刻。顏色沒變就出鍋,然後用刀切成一片一片,再擺出精美的圖案,就算大功告成了。 恰好還剩餘一片,寧汐隨手拈起塞入口中,蓮藕的鮮甜和糯米的香糯交錯在一起,果然無比的美味。 好看又好吃,寧汐滿意的點了點頭。 又做了三道漂亮的冷盤之後,寧汐要忙活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此刻寧有方已經做好了兩道熱菜,只等跑堂的過來就能裝盤了。 只是左等右等也沒見跑堂的身影。看來,定是先上江大廚那邊的菜去了。 寧汐輕哼一聲,低低的抱怨道:「菜上的遲,肯定吃虧了。」先上的菜,人家自然會先吃幾口嘗嘗。以今天的比賽規則來看,江大廚無形中先佔了便宜了。 寧有方反過來寬慰寧汐:「算了,就別計較這些了。我們這麼找上門來,江大廚沒撂臉色給我們就不錯了。再說了,宴席一開始,誰也不好意思吃多少。反而是進行到中途以後,客人才會漸漸放開手腳大吃大喝。稍微上的遲一點,也不是壞事。」 寧汐想了想,狡黠的一笑:「反正有時間,我來給菜餚增添一點顏色。」 所謂色香味,食物的味道固然重要,可給食客們留下深刻印象的卻是視覺上的衝擊。一道菜餚的賣相漂亮,自然要占不少便宜,吸引到了客人的眼球,自然也就能吸引客人伸筷子吃菜。 寧有方這樣級別的大廚,其實廚藝上已經沒有太大的差距,各有各的拿手菜。只要食客肯吃第一口,自然會吃第二口第三口。關鍵就在於亮相的那一刻,是否能引起食客的興趣了。 用各種雕花裝飾菜餚,是寧汐的拿手好戲。她現在施展出渾身的功夫來,不停的用各種顏色鮮艷的食材雕刻出各種精美的雕花放在盤子上,等寧有方將菜餚裝盤之後,果然更加醒目。 正忙活著,跑堂的總算過來了。 寧汐笑瞇瞇的喊了聲:「這位大哥,麻煩你動作稍微快一點,菜餚冷了可就少了幾分味道呢」 本來滿心不快的跑堂,見到那張甜甜的笑顏後,心裡一蕩,連連笑著點頭應了,端菜的動作倒是麻溜多了。 每道菜餚都要做雙份,為了保證菜餚的味道,寧有方可算是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從頭至尾目光炯炯的盯著爐火,小心的控制著鐵鍋和爐火之間的距離。這樣一來,就能保證火候最合適,菜餚的味道也能做到極致。 鐵鍋又大又重,時間一久,就算寧有方再有力氣,也累的直冒汗。 寧汐看了心疼不已,忙擰了毛巾為寧有方擦汗,邊低聲說道:「爹,這樣太累了,你還是把鐵鍋放回去吧」 寧有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沒事,還有兩道菜,再撐會兒就行了。」說著,又利索的翻了翻鐵鍋,將鍋裡炒的黃鱔絲裝盤。 寧汐無奈的歎口氣,只好來回跑著打下手,盡量讓寧有方專注的炒菜,少耗費點精力。 那個跑堂的來回跑了幾次之後,總算稍微熟悉了一點。寧汐笑吟吟的套口風:「跑堂大哥,客人們吃的還滿意嗎?」 那個跑堂自豪的挺了挺胸膛:「那還用說,我們雲來居的江大廚手藝可是頂呱呱的,那些客人吃的舌頭都快掉下來了。」 寧汐眸光一閃,笑了笑,繼續試探道:「那我爹做的菜呢,客人們吃了有什麼反應?」 那個跑堂的笑容一頓,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說。等他端了菜走了之後,寧汐立刻得意的笑開了。 寧有方正忐忑不安,見寧汐笑的歡快,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了:「汐兒,你笑什麼?」那個跑堂的態度如此曖昧,他心裡可是十五個提桶打水,七上八下呢。 寧汐嘻嘻一笑:「爹,你想想看,要是你做的菜不受歡迎,這個跑堂的肯定早幸災樂禍的嘲笑我們了。可是他現在卻支支吾吾的不肯說,這不是正說明菜餚很受客人的喜歡嗎?」 被寧汐這麼一分析,寧有方也振奮了不少,眼裡露出了笑意。 也差不多該做主食了,寧汐隨口問道:「爹,今天打算上什麼主食?」 米飯麵條水餃是最常見的,也沒什麼特色。如果能做些可口又精緻的麵點糕點再熬一些美味的羹湯,當然是最好不過了。可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做這些精緻的主食卻是來不及了。 寧有方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做份手□面。麵條人人會做,不過,寧有方做的手□面卻很筋道,口感很好。如果配上熬好的高湯,也不失為一道美味的主食。 寧汐想了想,笑著說道:「爹,手□面由你來做,不過,待會兒我來煮麵怎麼樣?」 寧有方一聽這話音就知道寧汐又有好主意了,笑著點了點頭。他迅速的和面揉面,反覆的按壓,將面皮壓的菲薄。然後細心的將面皮重疊,正打算切面,寧汐又及時的提醒了一句:「爹,麵條一定要切的細一點。」 細一點? 寧有方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疑惑的說道:「麵條太細,可禁不起熱湯熬煮啊」如果端上桌的時候,筷子一挑就斷成一截一截的,那可就很難看了。 寧汐嫣然一笑:「爹,你就聽我一回嘛我已經有了好主意,不會讓你丟人的。」 第一百零六章 誰輸了誰贏了? 是啊,寧汐什麼時候讓他失望過? 寧有方咧嘴笑了笑,毫不猶豫的將麵條切的細細的。 寧汐抿唇一笑,將切好的麵條放入鍋中煮熟,等麵條開始翻滾了,迅速的將煮熟的麵條撈了出來,迅速放在冷水裡浸一下。再撈出來,放在漏勺裡稍稍晾一下。 再找來幾瓣新蒜,拍成蒜泥再剁成蒜茸,然後放入各種調味料調製出美味可口又清爽的湯汁。 這時候,麵條也晾的差不多了。寧汐小心的將麵條裝在盤子上,將一碗湯汁均勻的倒在細細的面上。再切一些薄薄的黃瓜片貼在盤子的四周。 寧有方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了,笑著讚道:「汐兒真是心靈手巧,這樣的麵條上了桌,客人肯定喜歡。」 之前上了這麼多美味佳餚,大魚大肉的估計客人早就吃膩了。現在做這麼一盤清爽的麵條,反而能引起客人的興趣。最重要的是,正午時分天氣燥熱,涼爽可口的麵條一定比熱湯麵更能引起客人的食慾。 寧汐得意的笑了笑,眉眼彎彎,分外的可愛:「爹,這麵條用冷水浸過,現在應該已經涼透了,要是客人問起來,就叫涼面如何?」 寧有方稍微一琢磨,立刻點頭贊成:「這個名字好,就叫涼面吧」 寧汐笑瞇瞇的點點頭,又低頭忙活著做了一盤。等跑堂的過來,將兩盤涼面分別端走之後,寧有方和寧汐同時鬆了口氣。 總算忙完了。 接下來,就等著客人們散席了。到時候誰做的菜餚剩的少,自然就是贏家。要是剩餘的多,自然就輸了…… 寧有方故作鎮靜的坐在那兒,只有眼底的不安,稍微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寧汐笑了笑,低頭又做了份涼面端了過來,遞到寧有方的面前:「爹,你也忙了半天了,吃點涼面墊墊肚子。」 寧有方打起精神笑著應了,接過盤子,隨意的挑了一口送入口中。麵條筋道爽滑,只餘一絲溫熱,配著微辣帶酸的湯汁,竟是異常的爽口美味。 寧有方本來無心吃飯,此時卻被勾起了食慾,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寧汐抿唇笑了,也拿了筷子過來,和寧有方坐在一起,將一大盤涼面吃了個一乾二淨。□我們備用網址:www.wrshu.net□ 「寧大廚,寧姑娘,少爺請你們過去。」小安子滿臉笑容的進了廚房:「江大廚已經去了。」 寧有方深呼吸口氣,站了起來,身子有些僵直。寧汐悄悄的握住寧有方的大手,小聲的說道:「爹,別擔心,你肯定不會輸的。」 寧有方扯出一絲笑容,胡亂點了點頭。 寧汐想了想,笑著問道:「小安子哥哥,容少爺他們那一桌對上的菜餚還滿意嗎?」 小安子受寵若驚的連連擺手:「寧姑娘,你可千萬別這麼客氣,叫我小安子就行了。」被這麼漂亮可愛的少女叫上一聲哥哥當然是愉快的事情,不過,要是被小心眼的少爺聽見了,他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寧汐沒時間和他糾纏稱呼的問題,繼續追問:「說說看嘛,哪幾道菜餚最受歡迎?」 小安子記性很好,不假思索的將報出了幾道菜名。其中有一半都是寧有方做的菜餚。 寧有方緊繃著的神情輕鬆了不少,笑著問道:「容少爺哪一道菜吃的最多?」雖然容瑾說話太過刻薄,可他卻是真正的頂尖食客,既懂吃又會吃。如果哪一道菜餚能得到他的青睞,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小安子為難了,想了片刻才說道:「少爺今天心情不太好,沒吃多少東西。」 心情不太好?寧汐和寧有方都是一愣。 小安子放慢了腳步,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們在廚房裡一直忙活,所以有件事還不知道。尚書大人府上的二小姐跟著她哥哥一起來了。我們少爺一見那個王小姐,臉上一點笑容都沒了。若不是礙著和王公子的交情,少爺早就翻臉走人了。」 寧汐拚命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誇道:「容少爺可真是艷福不淺。」處處都有桃花啊小安子「噓」了一聲,鄭重的提醒道:「寧姑娘,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待會兒見了少爺你可千萬別亂說。不然,少爺肯定會生氣的。」少爺一生氣,他可就成出氣筒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忙點頭應了。 說說笑笑中,到了大堂裡。雲來居的生意火爆,大堂裡座無虛席,比起洛陽城裡的太白樓,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寧有方瞄了一眼,心裡忽然生出豪情萬丈。總有一天,他要讓鼎香樓也成為雲來居這樣頂級的大酒樓,讓客人們趨之若鶩。 寧汐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低聲笑道:「爹,我們的鼎香樓以後也會有這一天的。」 寧有方用力的點點頭,打起精神上了二樓。 先到了容瑾等人的雅間裡。剛一進去,寧汐便迅速的瞄了桌席一眼。待見到滿桌的菜餚都被吃了過半之後,稍稍放了心。這才有閒情逸致打量起了桌席上的客人。 容瑾容鈺陸子言陸老爺都是熟悉的,另外有幾位貴公子,顯然是容鈺帶來的朋友。坐在容瑾的身邊的,卻是一個眉目英俊的少年,嘴角噙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看來,這個少年就是小安子剛才提起的王家少爺了。 那個王少爺身邊,坐著一個嬌滴滴的少女。時不時的羞澀的看容瑾一眼,眼裡的愛意明顯的簡直要湧出來了。顯然,這位就是王家小姐了。 江大廚站在一邊,目光直直的盯著桌席,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起來。 很明顯,他做的菜餚並沒佔到什麼優勢。 這個事實,讓江大廚心裡很是不舒坦。身為頂級名廚,他做的菜餚向來被食客們追捧。哪一次上桌的菜餚不是被吃的光光的?可今天,居然剩了不少…… 李掌櫃看江大廚的臉色不對勁,心裡也有點忐忑不安了,咳嗽一聲笑道:「容大少爺,容三少爺,今天的菜餚吃的可還滿意嗎?」 容鈺蹭了頓美食,心情很是不錯,絲毫不吝嗇誇讚之詞:「嗯,滿意極了。江大廚果然不愧是京城名廚,尤其是那道素炒鱔絲,實在是好吃……」 江大廚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就僵住了,眼裡閃過一絲羞惱。 容瑾涼涼的提醒:「大哥,那道素炒鱔絲是寧大廚的拿手好菜。」在洛陽的時候,他吃過兩次,自然清楚底細。 容鈺一愣,尷尬不已的笑道:「哦,不好意思,是我弄錯了。寧大廚的手藝可真是不錯。」桌子上早已響起了一片噓聲,一個個損友當然不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大肆嘲弄了容鈺一番。 寧有方的眉眼舒展開來,嘴唇微微翹起。反觀江大廚,卻是緊緊的繃著臉,顯然不算愉快。 坐在容瑾身邊的王少爺笑著說道:「依我看,那道蟹肉筍絲才是真的美味。別提多鮮了。」眾人都是紛紛點頭附和。 江大廚總算扳回了顏面,身體挺的直直的。 容瑾瞄了王少爺一眼,調侃道:「鴻運兄,你該不是沒吃早飯就來的吧今天桌上的菜餚有一半都進了你的肚子了。」哼,自己來也就罷了,竟然還把那個整天就知道盯著他看的花癡妹妹也給帶來了,他今天可憋了一肚子火氣了。 王鴻運明知容瑾在借題發揮表示不滿,卻也只能陪笑著應道:「那是那是,聽說你要來雲來居,我昨天就開始節食了。」 眾人哄然大笑,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王二小姐不甘被一再的忽視,嬌滴滴的說道:「我倒是喜歡最後上的涼面呢又涼又爽口,雖然不登大雅之堂,可也算有新意了。」 寧汐的笑容頓了一頓,嘴角撇了撇。 什麼叫不登大雅之堂?食物還分貴賤嗎?這位王小姐和容瑾在一起,倒是般配…… 還沒等她腹誹完畢,就聽容瑾淡淡的說道:「食物沒有貴賤,端看廚子的手藝好壞。會做菜的,能將最普通的白菜豆腐做成人間美味。還有的廚子,一味的追求高檔的食材配料,到最後做出來的菜餚也不過如此。我倒是覺得,今天就屬這道涼面最合我的胃口。如果王小姐覺得這樣的主食不登大雅之堂,以後還是少到酒樓來。在府裡吃些精細的菜餚點心不是更好?」 王二小姐的臉一陣白一陣紅,淚花在大眼裡直打轉。 王鴻運雖然心疼自己的妹妹,可也知道好友說話就是這麼刻薄,無奈的歎口氣打圓場:「嬌嬌剛才也是在誇這道涼面美味,和容瑾兄倒是不謀而合。」 這話轉的實在有點生硬,容鈺忙接口笑道:「總之,我們今天可是大飽了一番口福。兩位大廚手藝都這麼高妙,都重重有賞。」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這賞錢都你出,我今天可沒帶銀子出來。」一桌人都被逗笑了。氣氛總算稍微緩和了一些。 王鴻運好奇的看了兩位大廚一眼,問道:「不知道這道涼面是哪位大廚做的?」 第一百零七章 居心不良 江大廚面無表情,心裡卻是懊惱不已。 他拿手的金絲燒麥,基本沒動過,可那盤不知所謂的涼面,卻被吃了個精光。他還是小覷這個寧有方了啊寧有方笑著瞄了寧汐一眼,不無自得的應道:「這面是我□的,不過,煮麵調味都是我閨女做的。這道涼面,算是我們父女兩個一起做出來的。」 眾人都是一愣,目光刷的一起看向寧汐。 事實上,自打寧汐進來之後,各人的目光就有意無意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雖然穿著粗布衣裳打扮的十分簡樸,可那雙水盈盈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白皙紅潤的臉蛋上滿是笑意,讓人看一眼便打從心底裡生出好感來。 這麼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不管站在多偏僻的角落,都令人無法忽視。 王鴻運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艷,笑吟吟的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容瑾聽不慣他輕佻的語氣,輕哼了一聲:「你只管吃你的,人家叫什麼名字關你什麼事?」 王鴻運和容瑾關係一直不錯,早就習慣了他的刻薄言詞,聞言挑眉笑道:「我問我的,又關你什麼事,你這麼著急幹嘛。」 容瑾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 王鴻運立刻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問了總行了吧」 這麼笑鬧一番,倒是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開了。寧汐偷偷的鬆了口氣。被這麼多人打量著,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不管容瑾是有意還是無心,她都生出一絲絲感激來。 不過,似乎還有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在盯著她…… 寧汐不動聲色的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心裡頓時瞭然。原來是那個王嬌嬌正在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她呢年齡差不多的少女遇到一起,比的當然是容貌氣質風度儀表。 王嬌嬌自恃出身名門,向來看不起出身低微的普通少女。可不知怎麼的,此刻忽然覺得那個清靈美麗的少女異常的耀目,竟然把精心裝扮過的自己也比下去一頭…… 王嬌嬌輕哼一聲,將頭扭了過去。 只可惜,各人都在說笑,根本沒人留意她的小情緒。 就在此刻,跑堂的匆匆的走了進來,慇勤的說道:「李掌櫃,隔壁那桌的客人已經結賬走了。現在要不要過去看看?」 寧汐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瞄了寧有方一眼。 到了這個關頭,寧有方反而鎮靜下來,安撫的看了看寧汐,低聲說道:「別擔心,我不會輸的。」 聲音雖然極小,可江大廚一直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竟然耳尖的聽到了他的話,忍不住輕哼一聲。 李掌櫃深呼吸口氣,笑著看向容瑾容鈺等人:「現在就去看看嗎?」 容瑾淡淡一笑,霍然起身:「走吧」 容鈺等人當然都不想錯過這樣的熱鬧,忙笑著一起起身,相攜走了出去。江大廚和寧有方兩人反而都落到了後面。 王嬌嬌經過寧汐身邊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瞄了寧汐一眼。明明是燥熱的天氣,可這一瞥愣是有了冰塊的效果。 寧汐只覺得背上涼颼颼的,心裡不由得暗暗好笑。 這個王嬌嬌真是太奇怪了,就算要拈酸吃醋也該找準對象,比如說今天早上剛出現過的那個張敏兒之流。和她較勁算怎麼回事嘛待進了隔壁那個雅間,各人不約而同的一起向桌子看了過去,然後一起啞然。 每道菜幾乎都被吃了個底朝天,被剩下的,只有空盤子和湯汁了…… 不知怎麼的,李掌櫃竟然鬆了了口氣,笑著說道:「看來,兩位大廚今天做的菜餚都非常美味,客人們很捧場,都吃光了。容少爺,你看這該如何評判?」語氣裡已經多了一開始沒有的尊重。 容瑾笑而不語,卻看向江大廚。 江大廚倒是很有風度,淡淡的一笑:「寧大廚手藝高妙,今天算是我們平手了吧」 不管是哪一桌,他這個大名鼎鼎的名廚也沒佔到任何的優勢。手藝人拼的就是手藝,事實擺在眼前,他也無話可說了。 容瑾含笑點頭:「江大廚果然有風度,好,今天就算平手了。」 容鈺身邊的幾位公子哥兒都在笑著低語,看向寧有方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讚賞。看來,回去之後肯定是要大肆宣揚一番了。不出幾天,寧有方的名氣定然就會散播開來。 寧有方心裡又興奮又激動,臉上倒還算平靜,忙說了句客套話:「多謝江大廚指點。」 江大廚自嘲的笑了笑:「後生可畏,我今天也領教寧大廚的厲害了。」 這個名不見經傳只有三十多歲的廚子,竟然和自己鬥了個不相上下,若是傳出去,肯定會名聲大噪了。雖然明知道對方是想藉著自己的名氣打響名頭,他也只能認了。 李掌櫃複雜的目光落在寧有方的臉上,心裡也忐忑不安起來。毋庸置疑,這個寧有方以後就是鼎香樓的主廚。有這樣一個廚藝高超的主廚,只怕以後雲來居會多一個強有力的對手了…… 今天的廚藝比試,真正的贏家當然是寧有方。 走出雲來居的那一刻,寧有方滿臉喜悅,腳步都輕飄飄的。寧汐也是滿心歡喜,小臉晶瑩的似能放出光來。 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至少,寧有方通過這樣的方式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再說了,江大廚的年齡不小了,說不定再過三兩年就會歇手養老。而寧有方正值壯年,發展前景一片大好啊容鈺領著朋友各自散去,容瑾等人也打算回容府。寧有方卻另有打算,笑著對眾人說道:「我還有點事,待會兒再回去。」 容瑾點點頭,隨口說道:「說個地點,待會兒讓馬車來接你們。」 寧有方忙笑道:「不用了,我帶著汐兒隨便轉轉,一會兒就回去了。」他可坐不慣那輛豪華的馬車,還是步行更習慣些。 寧汐也笑著接口:「是啊,我和爹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沒等容瑾出聲,陸子言就忍不住插嘴了:「寧汐妹妹,你一個姑娘家走那麼的遠的路,能吃得消嗎?」再說了,萬一要是有什麼意圖不軌的浪蕩公子哥兒攔路調戲什麼的怎麼辦? 寧汐笑瞇瞇的應道:「多謝東家少爺關心,我爹會照顧我的。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 「表哥,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不如一起跟著好了。」容瑾涼涼的來了一句。 被說中心思的陸子言頓時漲紅了臉,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 陸老爺咳嗽一聲,笑著打圓場:「有寧大廚在,怎麼會有事。你們就別操心了。好了,我們先走吧別耽誤寧大廚去忙私事了。」 寧有方笑了笑,就領著寧汐走了。 容瑾卻沒急著上馬,笑著問道:「姨夫,你打算今後讓表哥留下來打理酒樓嗎?」 陸子言壓根沒察覺容瑾的別有用心,居然笑著接道:「這是當然了,我爹一把年紀了,總不能讓他來回的奔波折騰吧」 陸老爺瞄了陸子言一眼,沒有吭聲。 容瑾扯了扯唇角,慢條斯理的說道:「話是這麼說,可洛陽那邊也離不開你打理吧再說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話音未落,陸子言就急了,連忙申辯道:「我才十六,終身大事不著急。過兩年再說。」 容瑾挑眉一笑,打趣道:「表哥,你是不急,可你也得為姨夫考慮考慮。陸家就你這麼一根獨苗,姨夫還指望著你早點娶妻,為陸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 這話可說到陸老爺的心坎裡了,歎口氣接道:「是啊,子言也老大不小的了,總這麼晃悠可不成。等這邊酒樓順利開張了,就跟我回洛陽去。我替他好好挑個漂亮媳婦……」也免得他總是惦記寧大廚的閨女。 陸子言一聽這話音,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連忙說道:「爹,這事以後再說吧鼎香樓開業以後,總得有人在這兒盯著……」 「表哥,有孫掌櫃和寧大廚在,你就別操心了。」容瑾閒閒的接道:「實在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的,還有我。你只管放心的回洛陽去,給我娶個漂亮賢惠的表嫂,兩年之內生個大胖小子。這可比開酒樓重要多了。」 陸老爺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到了這一刻,陸子言自然聽出容瑾在故意使壞,恨的牙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別來添亂了 容瑾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忽的翻身上馬,姿勢非常的瀟灑帥氣,嘴角噙著微笑,顯然心情很不錯。周圍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含羞帶怯的偷偷的看了過來。 陸子言見他總算閉了嘴,偷偷鬆了口氣,連忙上了馬車。心裡卻打定主意,不管陸老爺怎麼說,他可不會輕易回洛陽去…… 一想到那張甜蜜的笑顏,他的心立刻就火熱起來,俊朗的眉宇舒展開來,滿是笑意。 陸老爺瞄了魂遊天外的陸子言一眼,心裡輕哼一聲,眼眸暗了下來,也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第一百零八章 巧遇 寧有方邊打聽邊問路,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總算找到了珍味齋。 鋪子並不大,至少沒有想像中的氣派。可進進出出的客人卻十分多,還有幾個穿戴講究的僕婦模樣的女子在排隊買糕點。 剛一走近鋪子門口,就聞到一陣濃濃的甜香。讓人忍不住嚥口水。 寧汐低笑道:「早就聽說珍味齋是京城老字號點心鋪,果然名不虛傳。」大伯寧有德就在這家老字號的鋪子裡做糕點師傅。寧有方一直惦記著,今天總算是找過來了。 寧有方打起精神笑了笑:「走,我們進去找你大伯。」 寧汐甜甜的笑著應了。 珍味齋裡忙忙碌碌的,幾個小夥計不停的招呼著客人。寧有方衣著普通,並未引起夥計的注意。寧有方等了片刻,見一個夥計有空閒了,連忙笑著湊了過去:「請問你們這兒有個叫寧有德的嗎?」 那夥計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你說的是寧大師傅吧他正在後面忙著做糕點呢請問你找他有什麼事?」 寧有方立刻稟明來意。那個夥計一聽說他是寧有德的弟弟,態度頓時熱情多了:「寧大師傅一般都要忙到晚上才有空閒,要不,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吧」 寧有方迫不及待的點頭應了,低聲叮囑道:「汐兒,你別亂跑,就在這兒等我。我先去找你大伯。」 寧汐乖巧的應了下來。 等寧有方跟著夥計走了之後,寧汐頗感興趣的四處打量起來。 各式香氣撲鼻的精美糕點,整整齊齊的放在櫃子裡。客人看中了哪一樣,只要說一聲,夥計就會慇勤的將糕點用乾淨的紙張包好遞過來。仔細留意就會發現,幾個夥計都收拾的很乾淨,手上還帶了乾淨的布套。客人看著也覺得心裡舒坦。再細細打量那些糕點,品種多樣賣相美觀,讓人看著就覺得食指大動。 難怪這裡的生意這麼好呢 此時,一個熟悉之極的溫潤聲音忽然在寧汐的背後響了起來:「這位姑娘,麻煩請讓一讓好嗎?」 寧汐的身子一僵,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他…… 她按捺住心裡的激盪,低著頭讓了開來。過了一年之久,他一定早就不記得她是誰了吧不用慌,鎮靜一點斯文清俊的白衣少年微笑著走了過來,眼角餘光瞄到那張清靈秀美的面孔時,不由得微微一愣,試探著喊道:「寧姑娘,是你嗎?」 真沒想到,他竟然一眼就認出了她來。 寧汐心裡五味雜陳,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臉上卻很自然的擠出一絲笑容,抬頭看了邵晏一眼,然後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我見過你是嗎?」 邵晏微微一笑:「我是邵晏,我們去年在洛陽見過。寧姑娘還記得嗎?」 怎麼可能記不得? 寧汐心裡苦笑著,臉上卻露出歡快的笑容來:「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記起來了。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了邵晏凝視著那張甜甜的笑顏,心底掠過一絲淡淡的喜悅。 明明只見過她一次,之後他隨著四皇子離開了洛陽,並沒特別的把她記在心上。可偶爾回想起來,那張面孔卻異常的清晰。甚至隔了這麼久,他也一眼就認出了她來。 「寧姑娘,你怎麼到京城來了?就你一個人嗎?」邵晏忽然不急著買東西回去交差了,反而很自然的攀談起來。 寧汐定定神,笑著應道:「我們東家和容三少爺合夥開了新酒樓,讓我爹來做主廚。我是跟著我爹一起來的。」 「哦?是嗎?這可真是太好了。」這句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待說出口之後,邵晏才意識道自己說了什麼,耳際隱隱有些發燙。 他性子向來沉穩,說話做事周全仔細,剛才的話已經算是難得的失言了。 寧汐心裡一顫,只當做沒留意邵晏的失言,淡淡的笑了笑:「故土難離,本來我爹也不打算離開洛陽的。東家老爺一再勸說,我爹不得已才改了心意。」 去年曾拒絕了四皇子的邀請,現在卻又來了京城,要是沒個合適的理由,肯定會引來邵晏的懷疑。 邵晏的眼眸裡迅速的閃過了一絲笑意,溫和的說道:「寧姑娘,你放心,我不會在四皇子面前多舌的。」 寧汐被看穿了心意,也沒覺得羞赧,坦然的笑道:「那就多謝邵公子了。」 邵晏啞然失笑:「我們見過兩次,也算是朋友了。何必這麼客氣,叫我邵晏就行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就叫你寧汐如何?」 寧汐靜靜的瞅著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他不知道,她其實很瞭解他。 這麼一個溫柔可親的少年,其實並不如表面那般隨和。他的高傲,隱藏的很深很深。是什麼理由讓他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的陌生少女如此的熱情隨和? 想到那個可能,寧汐的心裡流過一絲苦澀。 邵晏一向有城府,並未表現出任何的慌亂和不自然,依舊溫柔的笑著:「你不拒絕,我可就當你點頭同意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少女,也無法拒絕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俊美少年的微笑吧寧汐的嘴角浮起一絲蒼涼的笑意,語氣卻疏離淡漠:「邵公子太客氣了,小女子哪能高攀的起。」不,今生她要離他遠遠的,永遠不會再愛上他。她也不想要他的另眼相看拒絕的這樣乾脆徹底,顯然大大的出乎邵晏的意料之外。 邵晏愣了一愣,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寧汐眼角餘光瞄到了寧有方的身影,迅速的說了句「我有事先走了」,就轉身走開了。 邵晏怔怔的看她毫不留念的轉身離開,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的掠過一絲莫名的失落。旋即暗暗好笑,今天他這是怎麼了,竟然變的多愁善感起來。還是快些買了東西回府才是。要是讓四皇子等的久了,他肯定會不高興了。 想及此,邵晏利索的買了糕點,然後領著幾個包裝的精美的紙包離開了。 直到那個身影離開了視線,寧汐才終於鬆了口氣,抬頭笑道:「爹,大伯呢?」 寧有方笑道:「你大伯在裡面忙著呢,不方便出來。不過,他的住處離這兒不遠,等過兩天有空了,我們一家一起過去。」 寧汐笑著點了點頭。 寧有方忽的問道:「剛才出去那個男子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他?」雖然是匆匆的瞄了一眼,連面容都沒看清楚,可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寧汐故作訝然:「爹,你說的是誰啊?我們在京城除了大伯,還有別的熟人嗎?」 寧有方撓撓頭,隨口笑道:「肯定是我看錯了。對了,既然到這兒來了,我們也帶些糕點回去吧讓你母親和你哥哥也嘗嘗。」 寧汐最愛吃甜食,聞言頓時笑嘻嘻的點了點頭。不客氣的點名要了馬蹄糕桂花糕和豆沙糕。算賬的時候,被那高昂的價格嚇了一大跳。【www.52dzs.com】 等出了珍味齋,寧汐才懊惱的歎道:「早知道賣的這麼貴,就少買一點好了。」整整一兩銀子啊都夠半個月的米糧了。 寧有方被逗笑了,安撫道:「好了,難得出來一回,買都買了,就別心疼了。」說著,將最上面的紙包打開,拿出一塊豆沙糕塞到寧汐的手裡:「還是熱的呢,吃一塊嘗嘗。」 寧汐笑瞇瞇的咬了一口,然後驚歎不已的讚道:「好甜好香啊」豆沙甜而不膩,吃完口頰留香,難怪賣的這麼貴,確實比她吃過的普通糕點好吃多了。 寧有方寵溺的一笑:「喜歡就多吃一點。反正還有時間,我們就慢悠悠的走回去,順便逛一逛京城的大街小巷。」 寧汐欣然點頭應了,一邊吃著熱乎乎香噴噴的豆沙糕,一邊跟在寧有方的身邊隨意閒轉起來。 不一會兒,她的手裡又多了幾樣好吃的零食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當然都是寧有方買來哄她開心的。 一路這麼吃著逛著玩著,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寧有方這才催促道:「汐兒,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不然,你母親和你哥哥該擔心我們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一蹦一跳的跟在寧有方身後。 寧有方邁開了腳步,她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小臉紅撲撲的,額頭冒了汗珠,卻也沒覺得累。 到了容府的後門,寧有方剛上前敲了敲門,那守門的婆子就利索的來開了門,滿臉笑容,別提多客氣了:「寧大廚,寧姑娘,你們可總算回來了。小安子已經來問過兩次了呢」 寧有方略有些意外:「有什麼事情嗎?」 那婆子笑道:「這我可不清楚。小安子吩咐了,說是請寧大廚回來之後,就去三少爺那裡一趟。」 寧有方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將手裡的點心全都給了寧汐,低聲吩咐道:「你先回去等我。」也不知道這麼晚了,容瑾找他能有什麼事。 第一百零九章 你到底存什麼心? 寧汐不肯一個人回去,扯著寧有方的袖子撒嬌:「爹,你就帶我一起去嘛」她可不放心寧有方一個人去應付容瑾。 寧有方笑著安撫道:「汐兒,別胡鬧。容少爺喊我過去,肯定是有重要事情吩咐。你先回去等我。我們都出來一天了,你母親和你哥肯定都等的急了。」 寧汐不情願的點點頭,眼睜睜的看著寧有方走了。然後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他們住的院子離後門很近,大概幾十米遠就到了。 阮氏已經做好了晚飯,和寧暉正在等他們回來,待見到只有寧汐一個人,立刻問道:「汐兒,你爹呢」 寧汐笑著應道:「我爹去容少爺那兒了,估摸著有事要商議。對了,娘,哥哥,看我給你們帶什麼回來了?」獻寶似的將手裡的紙包拿了出來。利索的打開,一股甜香頓時瀰漫開來。 寧暉不客氣的拿起一塊,三口兩口吃完,讚個不停:「好吃,真好吃妹妹,這些糕點是從哪兒買的?味道可真好。」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你猜猜看。」 阮氏瞄了紙包一眼,笑了起來:「你爹領著你去找你大伯了吧」這分明是珍味齋打包糕點的方法嘛以前寧有德回洛陽的時候,也曾帶過幾回這樣的糕點回去。阮氏自然是見過的。 寧汐笑著點頭:「是啊,今天在雲來居比試完廚藝之後,爹就帶我去找大伯了。只可惜大伯很忙,沒時間和我們說話。說是等過兩天有空了,讓我們去他家呢」 寧暉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第一句吸引住了,忙問道:「妹妹,今天比試的結果怎麼樣?爹贏了嗎?」 阮氏也屏住了呼吸,滿臉期盼的看著寧汐。 寧汐嘻嘻一笑:「說起這個,可就精彩了。且聽我慢慢道來……」眉飛色舞的將今天在雲來居裡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寧汐說的繪聲繪色,阮氏和寧暉聽的更是入神極了。待聽到最後是以平手告終的時候,阮氏長長的鬆了口氣。 寧暉樂的眉開眼笑:「爹可真厲害,在人家的地盤上,還能和江大廚鬥個平手。要是這消息傳開來,爹很快就有名氣了。」 寧汐美滋滋的點頭:「是啊,你們可不知道,我當時緊張的不得了。生怕爹會輸給那個江大廚呢」只不過,她根本不敢在寧有方面前表露出來,唯恐寧有方會受了影響。 阮氏抿唇一笑,細心的給寧有方留了飯菜,然後招呼著一雙兒女坐下吃飯。 兄妹兩個照例你來我往鬧騰個不停,飯桌上異常的熱鬧。吃完了晚飯之後,寧汐搶著收拾了碗筷。 阮氏在燈下做起了針線,寧暉捧著書本看的專心致志,寧汐百無聊賴,索性托著下巴打起了瞌睡。寧暉偶爾抬頭看一眼,頓時啞然失笑。 寧汐已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頭不時的往下滑。嘴角邊還流了點口水。 寧暉忍住笑,輕輕的擦去寧汐嘴角邊的口水。這丫頭,今天一定是累壞了吧嘴上卻只挑好的說…… 阮氏也看了過來,輕聲說道:「把你妹妹喊醒,讓她回屋去睡吧」 寧暉壓低了聲音說道:「算了,別叫醒她了,我抱她進去睡吧」說著,小心翼翼的將寧汐抱了起來,慢慢的走到屋裡,把她放到了床上。 寧汐果然累了,從頭至尾都沒醒,翻了個身,睡的很香甜。自然也就不知道寧有方又喝的醉醺醺的回來了。 到了第二天,寧汐才知道寧有方又喝多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不停的嘟噥著:「這個容少爺也真是的,還以為他有什麼事,原來又拖我爹喝酒去了。哼,下次我非得跟著一起去不可。」要是昨晚她也跟著去,肯定不會讓寧有方喝這麼多酒的。 阮氏笑著歎口氣:「好了,讓你爹再睡會兒,你就別在旁邊嘀咕了。」 這一睡,又到了中午時分,寧有方才醒。頭還有些暈暈乎乎的,用冷水洗了臉才算清醒了一些。 寧汐調侃道:「爹,看來容少爺那兒有不少好酒吧」每次一去就喝成這個樣子回來。 寧有方心虛的笑了笑,立刻轉移話題:「容少爺說打鐵要趁熱,說是今天就讓人送帖子到百味樓。要是沒什麼意外的話,我們明天就去百味樓。」 寧汐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過來,好奇的問道:「聽說百味樓的薛大廚是容府裡薛大廚的弟弟是嗎?」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是啊,他們是親兄弟,當年拜的是同一個師傅。不過,在廚藝上卻各有所長。容少爺說,那位薛大廚比起容府裡的薛大廚要稍微差了一點點,讓我不用擔心。」 寧汐聽了這話,稍稍放下心來。 寧有方又笑著瞄了寧暉一眼:「暉兒,容少爺聽說你想找個好夫子,特地推薦了一個。聽說那位夫子姓于,很有學問,在京城也很有些名氣。」 寧暉眼睛一亮,立刻湊了過來:「真的嗎?於夫子這麼有名氣,會肯收我做學生嗎?」一般來說,有名氣的夫子收學生都是很嚴格的。 寧有方咧嘴一笑:「容少爺和那位於夫子有些交情,只要替我們寫封推薦信,於夫子肯定會收下你的……」 寧汐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連忙插嘴問道:「爹,這件事是容少爺主動提出來的嗎?」 「是啊」寧有方笑著點頭:「真沒看出容少爺倒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心腸。」 外冷內熱?好心腸?這兩個詞也可以和容瑾聯繫到一起嗎?寧汐微不可見的撇撇嘴,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容瑾怎麼忽然變的這麼好心了?又是安排住處,又替寧暉出力找夫子…… 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可想來想去,似乎寧家上上下下也沒什麼值得容瑾這麼花費心思的吧難道容瑾是看中了寧有方的手藝,才會故意施以恩惠,讓寧有方將來為他做牛做馬? 想了半天,似乎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寧暉卻高興的不得了,這些天他一個人悶在院子裡自己埋頭看書,總覺得缺人指點有點摸不著頭緒。要是有個好夫子指導,當然是事半功倍了。 寧汐見他一臉歡喜,也跟著高興起來:「哥哥,等正式的拜了師,你可得好好的讀書。爭取明年就考中個舉人,為我們寧家光耀門庭。」 寧暉用力的點點頭,遙想著美好的未來,笑的合不攏嘴了。 剛吃了午飯,翠環就笑吟吟的過來了。接觸了幾次過後,翠環對寧家人的態度比一開始客氣有禮多了,先是盈盈行了一禮,然後才笑著說道:「寧大廚,少爺已經寫好推薦信了,馬車也備好了,若是有空,下午就可以去拜見於夫子。」說著,遞了一封信過來。 寧有方連連笑道:「有空有空,當然有空,多謝容少爺了。」 寧汐瞄了信封一眼,心裡暗暗一驚。 她本人對書法當然不擅長,可邵晏文才出眾,對書法也很有造詣,一手小楷端正漂亮。邵晏寫字的時候,她經常在一旁研墨。看慣了邵晏的字跡之後,再看別人的字,總覺得不夠清雋。 而這個信封上的字跡,卻是完全不同的風格,龍飛鳳舞,瀟灑之極。字如其人,從這樣的字跡,不難看出寫字之人的傲氣。 不過,字寫的真好看。容瑾也確實有驕傲的資格寧汐微微一笑,移開了目光。 寧暉又興奮又激動,恨不得現在就出發才好。 寧汐笑著提醒:「哥哥,既然是去拜見夫子,還是去換身好一點的衣服吧」所謂人靠衣服馬靠鞍,第一次會面還是得講究一些才好。 寧暉興沖沖的點點頭,迅速的回屋去換衣服。來洛陽之前,阮氏為他準備了兩身新衣服。雖然布料不算特別好,到底是簇新的衣服,一穿上身,立刻精神多了。 寧汐笑嘻嘻的圍著他轉了一圈,擠眉弄眼的笑道:「哥哥,原來你也挺英俊的嘛」寧暉本就是個俊秀少年,穿著新衣,愈發顯得神采飛揚。 寧暉被誇的渾身舒暢,咧嘴一笑,神氣的說道:「那是當然。」 翠環在一旁聽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寧暉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外人在,頓時紅了臉。 寧汐忍住笑,一本正經的打圓場:「時候不早了,哥哥還是快點出發吧對了,爹,去的時候得備些禮物吧」空著手去拜見夫子,也太沒禮貌了。 寧有方被這麼一提醒,立刻點點頭,正打算去和阮氏商議一番,就聽翠環脆生生的說道:「見面禮少爺已經備好了,寧大廚就不用操心了。」 寧有方一愣,連忙推辭:「已經很麻煩容少爺了,怎麼好意思再……」 翠環掩嘴笑道:「寧大廚,你可不知道於夫子的脾氣。他這人對金銀俗物一概不感興趣。倒是對字畫很入迷。少爺的庫房裡不知放了多少名人字畫,隨便送一幅,都夠他高興許久的。對我們少爺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第一百一十章 巧笑嫣然 雖然翠環掩飾的很好,可語氣裡還是隱隱流露了幾分傲氣。 她從骨子裡還是有些瞧不起寧家人的。只不過眼看著容瑾對寧家上下另眼相看,也只得客氣了幾分。 寧汐瞄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寧有方顯然受寵若驚了,不停的搓著雙手:「容少爺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得先去謝一聲。」 翠環抿唇一笑:「少爺今兒個一大早就被王家少爺約出去喝茶了,只怕不到晚上是不會回來的。寧大廚若是想道謝,也得等少爺回來再說。」 寧有方滿心感激的點了點頭,扭頭看了寧汐一眼:「汐兒,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當然要去 寧汐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卻聽翠環笑盈盈的提醒道:「寧姑娘,你要不要進去換身衣服再走?」穿的這麼隨意,也太不尊重於夫子了吧如果換在平時,寧汐壓根不會理睬這樣的提議。不過今天出去,是要陪著寧暉去拜師的。確實應該稍微收拾一下…… 寧汐笑道:「你們稍微等我一下。」迅速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裡。 阮氏為她做了不少的新衣,她一直不肯穿,今天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挑了件淡綠色的薄薄的衫子,配著月牙白的長裙,腰間繫一根長長的淺綠色腰帶,再繫上一個淺粉色的香囊。長長的頭髮梳成了兩個小髮髻,簪上一朵精緻的淺粉色絹花,其餘的髮絲柔順的披在肩上。再戴上一對小小的珍珠耳環,愈發映襯的俏臉光潔如玉。 雖然未施脂粉,可眼眸亮若繁星,紅唇嬌嫩如花瓣,那抹淺淺的微笑更是如春日第一朵含苞的花朵,悄然吐露芬芳和美麗。 寧汐靜靜的看著鏡中既熟悉又陌生的美麗少女,心裡掠過一陣淡淡的唏噓。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精心的裝扮過自己了…… 「妹妹,你別磨蹭了,快點……」寧暉興沖沖的跑了過來,在見到那個清新美麗的身影時,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寧汐本就生的漂亮脫俗,再這麼稍微一收拾,竟然連他都有些驚艷了。 寧汐瞄了傻愣愣的寧暉一眼,莞爾一笑:「哥哥,你發什麼呆,快些走吧爹肯定等急了。」 寧暉回過神來,笑著點點頭,拉著寧汐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翠環正等的不耐,待見到精心收拾過一番的寧汐翩然出現,笑容頓時有些僵住了。 這還是那個舉止隨意不修邊幅的小丫頭嗎?只是換了身漂亮的衣服梳了個新髮式而已,怎麼就像換了個人? 寧有方和阮氏都是眼前一亮。尤其是阮氏,喜滋滋的打量寧汐幾眼,由衷的讚道:「這才像個姑娘家嘛」瞧瞧多漂亮多有氣質,比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貴族小姐也絲毫不差。 寧汐抿唇一笑,在家人欣賞的目光中,忽的找到了久違的自信和歡愉。 翠環總算回過神來,走上前來不情願的讚了幾句。那份微妙的嫉妒被隱藏的很好。 寧汐微微一笑:「我們這就出發吧再不走,可就遲了。」 出了院子,眾人一起向容府的大門口走去。說來也巧,剛走沒幾步,就碰到了出來逛園子散心的容瑤。 翠環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行禮問安。 容瑤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眼角餘光早已瞄到了寧汐。頓時,那一天的羞辱和憤怒又一起湧上了心頭,臉色陰晴不定起來。 寧有方雖然不樂意見到這位刁蠻任性的容四小姐,可既然這麼碰上了,也只能陪著笑臉上前打招呼。 容瑤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寧大廚可別這麼客氣,我可擔當不起。」 寧有方碰了個釘子,笑容有些訕訕。 寧汐最見不得有人撂臉色給寧有方看,笑容淡了下來,眸光一閃,就待譏諷幾句。寧有方像是察覺到她的舉動似的,急急的回過頭來,連連衝她使眼色。 剛承了容瑾這麼大的人情,轉臉就和人家的妹妹鬧騰,實在說不過去啊寧汐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容瑤打量寧汐一眼,眼裡迅速的閃過一絲嫉恨,說出口的話卻更難聽了:「果然有幾分姿色。不過,我三哥可是京城最出名的美少年,就憑你這副模樣,再過上十年我三哥也不可能看的上你。」 這種話對一個少女來說可是赤luo裸的羞辱了寧有方臉色一變,眼裡隱隱的冒出怒氣。 寧汐反而鎮定的多,嫣然一笑應道:「多謝四小姐提醒。我對自己的身份記得一清二楚,絕不會生出攀高枝的妄想。」 她和容瑾?容瑾和她? 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絲可能都沒有。容瑤若是以為這樣就能羞辱打擊到她,可就大錯特錯了。 寧汐的笑容實在太過坦然,容瑤看的滿心不快,卻又挑不出刺來,別提多窩火了。 寧有方咳嗽一聲:「我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 容瑤哼了一聲,昂著頭走開了。經過寧汐的身邊時,有意無意的斜睨了一眼。 待容瑤走遠了,寧有方才領著一雙兒女繼續往外走。不過,出來時候的好心情已經被破壞了大半。 寧暉皺著眉頭,低聲問道:「妹妹,這就是容府的四小姐嗎?」雖然有幾分姿色,可實在不討人喜歡,趾高氣昂,說話更是令人討厭。 寧汐扯了扯唇角:「是啊,這可是容府裡最受寵愛的四小姐。」 寧暉輕哼一聲,想說些什麼,瞄了前面的翠環一眼,總算又忍住了。 到了容府的大門口,馬車果然已經備好了。比起上一次那輛奢華氣派的馬車,這一次的馬車總算稍微小一點,不過,精緻小巧猶有過之。 翠環笑著說道:「寧大廚,車伕會直接把你們送到於夫子的學館裡,你到時候拿著少爺的信去找於夫子就行了。禮物也備好了,就在馬車裡。」 寧有方忙笑著道了謝。 馬車約莫行了小半個時辰,總算到了於夫子的學館。說學館,其實也就是一處雅致的院子。上面掛了個匾額,寫著「墨香書院」幾個字。 這麼顯眼的馬車停在學館門口,自然引起了學館裡面的一陣騷動。 一個年約三十五六的清瘦男子走了出來,看了馬車一眼,不由得「咦」了一聲。這不是容府的馬車嗎? 寧有方連忙笑著上前:「請問於夫子在嗎?」 那個男子淡淡的應道:「我就是。」果然有幾分倨傲之氣。 寧有方不敢怠慢,忙笑著將容瑾寫的信遞了過去:「這是容少爺的信,麻煩於夫子先看看。」 於夫子接過信,卻沒有立即就打開,反而瞄了寧暉一眼,輕哼了一聲:「容瑾這小子,又來給我添麻煩了。」 寧有方尷尬的笑了笑,寧暉卻很乖覺的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給於夫子鞠了一躬:「還請夫子收下我這個學生。我一定會用功苦讀的。」 態度倒還算誠懇 於夫子「嗯」了一聲,臉色好看了不少,打開書信看了起來。待看到最後一句時,臉上總算有了笑意。 寧汐最是機靈,忙笑著將那幅捲好的字畫遞了過去:「於夫子,這份薄禮還請您笑納。」 於夫子也不客氣,伸手接了過去,打開看了兩眼,滿足的歎了口氣:「這幅字畫我跟他要了幾次,他一直捨不得給。這次倒是爽快。」說著,不動聲色的打量來人,笑著問道:「恕我冒昧問一句,你們和容瑾很熟嗎?」 以容瑾的性子,居然肯為一個毛頭小子寫了這封推薦信,想來一定關係匪淺吧寧有方侷促的一笑,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和容瑾之間的關係。 寧汐甜甜的一笑:「於夫子,我爹是個廚子,暫時借住在容府。」 廚子?於夫子又是一愣,雖然沒有輕視的意思,卻更驚訝了。忍不住細細的打量寧有方和寧暉幾眼,待見到寧汐那張如花的笑顏時,心裡忽然有所了悟,眼裡閃過一絲笑意,語氣忽然變的溫和多了:「別站在門口了,進去說話吧」 寧暉精神一振,忙笑著應了。隨著於夫子一起進了學館。 學館並不算大,卻很清幽安靜。裡面偶爾傳出一些讀書聲。走進去一看,就會發現這裡的學生並不多,只有五六個,都在十六七歲,最大的約莫二十左右。見有陌生人進來了,也依然故我的繼續看書。最多偶爾偷看寧汐幾眼。 寧汐心裡暗暗點頭。以容瑾眼高於頂的性子,能入他的眼,這位於夫子必然有些過人之處。 這幾個學生衣著考究,顯然都出身良好。寧暉在這樣的環境裡讀書,自然是件好事。 於夫子領著寧有方等人到了隔壁的書房裡坐下,簡單的說了幾句,就開始考較起了寧暉。問題看似簡單隨意,卻一個接著一個,越來越刁鑽古怪。 只過了片刻,寧暉的額頭就開始冷汗涔涔了。 寧汐有些擔憂的看了寧暉一眼。這位於夫子信手拈來,寧暉思考的時間卻越來越長,到後來,竟是想了半天也應答不上來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別叫我容少爺了 「於夫子,你打算把人嚇跑嗎?」門口忽的響起一個熟悉的懶洋洋的聲音。 寧汐心裡一動,翩然轉身。 果然是容瑾來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就這麼漫不經心的站在門口,眼裡露出一絲戲謔。 容瑾微微瞇縫著的眼眸定定的落在寧汐的身上,迅速的閃過一絲亮光,旋即若無其事的移開了目光,笑著對於夫子說道:「怎麼,你還信不過我嗎?我介紹來的人你也不放心?」 於夫子不客氣的白了容瑾一眼:「我一向只收五個學生,你又不是不知道。」 容瑾笑了笑,閒閒的走了進來,很自如的找了個位置坐下:「人家收學生是多多益善,你倒好,拚命把學生往外攆。就你這副臭脾氣,以後遲早餓死不可。」 於夫子傲然的哼了一聲:「收的多教不好,又有什麼用。」 容瑾低低的笑了起來,難得的恭維了幾句:「是是是,誰不知道於夫子學問深厚,教出的學生更是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於夫子被讚的飄飄然,笑著斜睨了容瑾一眼:「好了,你也別拍我馬屁了。衝著你的面子,這個學生我就收下了。」 寧暉喜出望外,眼眸閃出喜悅:「多謝夫子,多謝夫子。」 於夫子笑了笑:「你先別急著謝我。我這兒規矩可緊的很。每個月底都考較一次,要是不合格,就請另拜名師吧」 寧暉連連點頭應了。 於夫子又正色的說道:「在我這學館裡讀書,規矩比較多。第一條就是要住進來。衣食住行都由自己打理,不能帶人進來伺候……」 這樣的規矩對那些富家公子哥兒自然有些苛刻,可對寧暉來說,卻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答應的分外乾脆。 於夫子見寧暉眉目清秀言詞恭敬有禮,心裡暗暗滿意。 容瑾笑著插嘴道:「既然拜了師,就早些過來吧」 於夫子稍微思忖片刻,便點頭應道:「也好,正好後院還有住處,現在回去收拾東西,今晚就住進來也無妨。」 寧有方精神一振,連連笑著應了。 容瑾隨口吩咐道:「小安子,你陪著寧大廚回去一趟,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帶過來。」 小安子利索的應了,陪著寧有方一起坐馬車回容府收拾東西。於夫子則領著寧暉到隔壁,把他正式介紹給其他的幾位學生認識。 寧汐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書房裡竟然就剩她和容瑾兩個人了。 容瑾悠閒自得的坐在那兒,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她的身上。雖然他沒露出笑容,可寧汐卻敏感的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不錯。 寧汐想了想,才笑著打開了話匣子:「這次可要多謝容少爺了。為我哥哥找了這麼好的一個夫子,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雖然不清楚於夫子到底有多大名氣,可看他收學生的嚴格架勢,一定有些真才實學。如果沒有容瑾出面,只怕寧暉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夫子。 容瑾淡淡的笑了笑:「你先別急著謝我。於夫子教學出了名的嚴苛。每個月考較一次,要是不如他的意,立刻就得捲鋪蓋走人。你哥哥要是不用心學,只怕連一個月都熬不過去。」 寧汐自信的笑道:「我哥哥讀書這麼刻苦用功,一定能行的。」那張甜美的笑顏閃著晶瑩的光芒,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很隨意的說道:「你今天穿這身新衣服還算好看。」 寧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剛才是在誇我嗎?」早習慣容瑾的高傲刻薄了,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實在太不適應了。 容瑾沒有接這句話,自顧自的扯開話題:「對了,你不是說要謝我嗎?這樣吧,今天晚上在於夫子這兒,你親自動手做一桌菜,就算拜師宴了,怎麼樣?」 寧汐正要點頭,忽然瞄到了長長的裙擺,有些為難的說道:「不是我不樂意,只是今天穿的這身衣服,不太適合下廚……」這樣鮮嫩的顏色,稍微沾上點油星都洗不乾淨。 容瑾笑了:「我還以為多大的事,這樣吧,你只管穿這身衣服下廚。明天我送一身新的衣裳給你。好了,就這麼定了。」 寧汐下意識的覺得不妥當,就待張口拒絕,就見容瑾長身而起:「走,我先帶你到廚房去。於夫子對吃也是很挑剔的,你可得早些做準備。」說著,就出了書房。 寧汐只好跟了上去。心裡暗暗打定主意,若是容瑾真的派人送衣服來,她可是堅決不會要的。 容瑾走路慢悠悠的,不疾不徐,薄薄的絳色衣衫被微風輕輕吹起。 寧汐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容瑾此人實在太過危險,還是離的稍微遠一點為妙。就算再有自制力,可看著這麼一個俊美不似凡人的少年在眼前晃悠,想不心蕩神馳都難啊走到一片竹林邊,容瑾忽然停住了腳步,側過臉淺淺一笑:「寧汐。」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那短短的兩個字在他的唇齒間碰撞,然後緩緩的吐了出來。像是呢喃低語,更像是情不自禁的呼喚。 不知怎麼的,寧汐忽然覺得臉頰有些發熱,強自鎮定的應道:「容少爺,你叫我幹嘛?」 容瑾低低的笑了,漫不經心的應道:「沒什麼,就是忽然想叫你一聲。還有,以後你別叫我容少爺了。」 空氣中流淌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這樣的氣氛讓寧汐渾身都覺得不自在,故意笑道:「你本來就是容府三少爺,我不叫你容少爺叫什麼?」總不能叫容瑾吧容瑾的唇角微微翹起,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我比你大兩歲,你就叫我容哥哥吧」 寧汐自然不肯:「這怎麼可以,要是被別人聽見了,肯定會取笑我想攀高枝了。」哥哥妹妹什麼的稱呼,可不是隨便就亂喊的。 攀高枝? 容瑾的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也算朋友了。要不,私底下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寧汐顯然還是不情願,婉言拒絕:「我還是叫你容少爺吧」 她和容瑾見面的時候總有別人在場,哪有什麼「私底下」。要是真的被人聽見她直呼容瑾的名字,還不知會有多少人會眼熱嫉妒呢每次看到寧汐這麼婉言拒絕陸子言的時候,容瑾都在心裡嘲笑不已。可現在輪到自己了,才知道這滋味果然不好受…… 容瑾笑不出來了,聲音有些冷冷的:「算了,你愛怎麼稱呼都隨你。」繃著俊臉往前走。 寧汐悄悄鬆了口氣,不遠不近的跟了上去。正好維持兩米左右的距離。 雖然某人的臉色不太好看,氣氛也有些尷尬,可寧汐還是覺得,現在比之前要自在多了。 她寧願對著容瑾的臭臉,也不想去揣測容瑾的笑容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心思…… 學館的廚房自然不算大,可各式灶具卻是一應俱全。櫃子裡放了些常見的食材,雖然不算太豐富,可做一桌簡單的宴席也勉強夠了。 寧汐一進廚房,立刻輕鬆自如多了,東瞧瞧西望望,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然後又去撥弄缸裡養著的兩條活魚,歡快的笑了起來。 正逗弄的津津有味,容瑾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了起來:「小心點,別被魚給咬到了。」那聲音離的很近,分明就是湊在她的耳邊說的。絲絲熱氣直往她的臉頰吹拂過來。 寧汐的手指顫了一顫,不著痕跡的挪了一步,這才笑著應道:「你放心好了,要是它們敢咬我,我今天就把它們給清燉紅燒了。」 容瑾好整以暇的瞄了寧汐微紅的俏臉一眼,心情總算又好了起來:「好,今晚就吃魚了。」 在人家的地盤上打著人家魚的主意,容瑾一絲愧色也沒有。 寧汐頑皮之心大起,沖容瑾笑了笑:「吃魚肉倒是行,不過,我可不會殺魚。要不,你把兩條魚殺了吧」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要是會殺魚才是怪事。 果然,容瑾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 寧汐笑著調侃道:「容少爺,你該不是想讓我這個弱女子殺魚吧」 容瑾斜睨了她一眼,不客氣的反唇相譏:「做廚子哪有不會殺魚的。」分明是在找借口來捉弄他的吧寧汐無辜的眨了眨大眼:「我跟著爹做了一年多學徒,可從來沒做過這些腌臢事情。」 容瑾哼了一聲:「本少爺更沒做過好不好。」他生性有些潔癖,不要說是殺魚這樣的腌臢事情了,就連椅子上稍微沾些灰塵也是不肯坐的。 寧汐揶揄道:「是是是,知道你是錦衣玉食的少爺,肯定做不來這種粗活的。算了,還是等我爹來再說吧」反正她是不會去殺魚的。 容瑾聽到這樣的話不樂意了,辯駁道:「喂喂喂。你可要搞清楚。本少爺是不愛做這些事。不代表我做不來。」不想做和不會做可完全是兩碼事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殺魚 「那好,既然你會,就做給我看看。」寧汐笑嘻嘻的給容瑾設套:「光說不練就是騙人的。」 容瑾果然禁不起激,哼了一聲:「今天讓你開一回眼界。」迅速的擄起了袖子,露出光潔的胳膊。 寧汐難得捉弄容瑾一回,心裡別提多得意了,連忙閃開了一點。 要想從這麼大的一口缸裡撈兩條滑不溜丟的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別看容瑾現在一身光鮮亮麗,還不知道等會兒會怎麼狼狽呢想到這兒,寧汐得意的笑開了。可還沒等笑容展開,就在看到接下來的一幕時瞪大了眼睛。 容瑾站在水缸邊,猛然探手入水,還沒等寧汐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已經被抓了出來。好利落的動作,好帥氣那條可憐的魚被牢牢的握住了魚頭,便使勁的甩起了魚尾巴。濺起的水珠自然大部分都到了容瑾的身上。 容瑾嫌惡的皺眉,手下滑不溜丟的黏膩手感,更讓他有將這條魚扔回缸裡的衝動。可在眼角餘光瞄到寧汐驚歎不已的小臉時,心裡忽然有一種無法言語的愉快和滿足。 算了,勉強忍一回好了。 容瑾隨手拿起一旁的刀,用刀背用力的敲一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魚頓時被敲暈了。 寧汐笑嘻嘻的拍手道好:「容少爺果然厲害。」 容瑾傲然的抬頭挺胸:「這點小事當然難不倒我。」 「是是是,那是當然。」寧汐笑瞇瞇的繼續拍馬屁:「那就請容少爺一併把這條魚殺了吧」 容瑾的俊臉黑了一半,悶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麼,將魚拿到了外面,拿起刀殺了魚,又強忍著那股腥氣,將內臟都處理了。雖然已經很仔細很小心了,衣角不免還是沾染了一些魚鱗。手上更是腥氣四溢,滿是血污。 寧汐早端了乾淨的水過來,慇勤的笑道:「容少爺辛苦了,快些洗洗手吧」 容瑾繃著臉洗了手,俊臉拉的長長的,一絲笑容也沒有。待聞到自己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腥氣之後,臉就更黑了。 寧汐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誇道:「剛才我真是小瞧你了,原來你逮魚殺魚都這麼厲害呢」 容瑾臉色稍稍好了些,卻在聽到下一句話的時候又黑了臉:「對了,缸裡還有一條,你一併捉出來殺了吧」 寧汐只當沒看見容瑾咬牙切齒的樣子,愉快的又補充了一句:「記得處理的乾淨點。」 為什麼他會蹲在這兒殺這該死的魚?他可是堂堂容家三少,風度翩翩文采風流譽滿京城,為什麼要做這種腌臢事情? 容瑾瞪著另一條該死的魚,俊臉有些扭曲。手裡的動作卻絲毫未停,迅速的給魚刮鱗剖腹。 等處理完了之後,他一連洗了三次手也去不掉那股子血腥氣。衣服上更是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容瑾嫌惡的簡直想吐了。可當他看到寧汐眉眼彎彎的笑著,不知怎麼的,那股悶氣忽然不翼而飛了。 這種心情很陌生很奇怪,但是他一點都不討厭這樣的感覺容瑾俊朗的眉宇悄然舒展開來,烏墨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溫柔:「好了,魚都殺好了,你要是做的不好吃,我今天可饒不了你。」 寧汐淘氣的眨眨眼:「你就放心好了。今晚保準讓你大飽口福。」說著,將兩條洗乾淨的魚拿進廚房裡,放到砧板上。先將其中一條劃上幾刀,裡外都抹上鹽醃製入味。 至於另一條更大的魚嘛…… 寧汐稍微思忖片刻,就有了主意。利落的將魚頭剁了下來,然後將魚從中間剖開,去掉魚骨。再將魚肉剔除。她的手不大,卻異常的靈巧。低頭專注的樣子,認真極了。 容瑾漫不經心的倚在門邊看著寧汐忙碌,唇角微微翹起。 廚房裡很安靜,只有刀落在砧板上的叮叮咚咚的聲音。 於夫子遠遠的走了過來,見到這一幕,意味深長的笑了。故意輕手輕腳的走近,然後拍了拍容瑾的肩膀。 一向警覺的容瑾,竟然沒留意到於夫子的靠近,待那隻手落到肩膀的時候,反射性的閃開並擰住來人的胳膊:「誰?」 於夫子「誒喲」一聲叫了起來。這小子下手也沒個輕重,胳膊都被擰疼了。 容瑾這才反應過來,訕訕的鬆了手:「你怎麼一聲不吭的就過來了。把我嚇了一跳」 於夫子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是是是,都怪我。我應該老遠就嚷一聲,免得打擾到容三少爺和寧姑娘。」 容瑾難得的尷尬了。咳嗽一聲,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寧汐忙放下手裡的刀湊了過來,慇勤的問道:「夫子,你的胳膊還疼嗎?」 被這麼一個笑容甜美的小姑娘這麼慇勤的看著,於夫子也不好意思再嚷疼了,笑了笑:「沒事,不疼了。對了,你們怎麼到廚房這兒來了?」而且缸裡的兩條魚都到砧板上了…… 寧汐遲疑了一下,瞄了容瑾一眼。 容瑾閒閒的應道:「今天是寧暉拜師的好日子,當然要擺桌拜師宴慶祝一下。也不用往酒樓跑了,大廚是現成的。」含笑的眸子定定的落在了寧汐的俏臉上。 顯然,他口中的大廚指的不是別人,就是這個清新脫俗的小姑娘。 於夫子一愣:「寧姑娘也是廚子嗎?」 寧汐笑著接口:「我爹是大廚,我現在還是學徒,沒正式出師呢待會兒可要獻醜了。於夫子不要嫌棄才好。」 於夫子朗聲一笑:「好好好,那我就等著一飽口福了。對了,容府的馬車已經來了,住處也安排好了,他們正在收拾安頓。我先過去看看,待會兒讓廚娘來幫你打下手。」 寧汐笑瞇瞇的點頭應了,又跑了過去忙活起來。於夫子走後不久,果然有個廚娘過來幫著打起了下手。 再過了片刻,小安子也跑過來了,慇勤的笑著湊到了容瑾身邊:「少爺,小的回來了。」 咦?少爺身上這是什麼味道?還有,衣角上的那幾點暗紅色的印跡是什麼?小安子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少爺,你剛才做什麼了?」該不會是他頭腦中想的那樣吧容瑾淡淡的瞄了小安子一眼。 小安子立刻不敢多嘴了,眼睛卻骨碌碌的亂轉。往廚房裡看去。 寧汐正在將剔好的魚肉剁成細膩的魚肉糊,又切了細細的蔥末,再放些鹽調味。然後耐心的用筷子攪拌。而一旁的爐子上,魚頭和魚骨已經丟進鍋裡,正在熬製魚骨湯。廚房裡飄出一陣陣香氣。 小安子陶醉的深呼吸一口,忽然聽容瑾隨意的吩咐道:「去幫忙理菜洗菜去。」 小安子一愣,下意識的問了句:「少爺,你是在吩咐小的去嗎?」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不是你去,難道要本少爺去嗎?」 他今天做了件這輩子都不可能做的事。身上的味道很難聞,手上似乎還留著那份黏膩的感覺,實在不算愉快。依著他平日的習慣,此刻早該騎馬回府洗澡換衣服去了。 可此刻,看著寧汐忙忙碌碌的嬌俏身影,他的心裡湧動著前所未有的微妙的情緒。只想這麼站在這裡…… 小安子自然不清楚容瑾心裡的那份微妙的悸動,笑嘻嘻的湊到了寧汐身邊,慇勤的問道:「寧姑娘,有什麼要做的,只管吩咐。」 寧汐莞爾一笑,倒也不客氣:「好,你去把那邊籃子裡的菜都拿出去洗了。」 小安子爽快的應了一聲,利索的去做事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廚房裡點燃了幾支燭台,倒也還算明亮。寧汐做了道糖醋魚之後,又開始做起了清湯魚丸。 清湯魚丸做起來,比一般的肉丸子要難的多了。魚肉本就細嫩,比起豬肉少了粘性,若是手法不好,魚丸一下鍋很容易走形。想做出圓溜溜美觀的魚丸,對廚子的手法要求可是很高的。 鍋中的魚骨湯已經處理過了,乳白色的湯底冒著騰騰的熱氣,看起來分外的誘人。 寧汐洗乾淨了雙手,聚精會神的站在爐灶邊。隨手從盆裡撈出一些魚肉糊,白嫩的小手不知怎麼動了幾下,就擠出了一個圓溜溜的魚丸。順著鍋邊緩緩的滑入湯裡,過了片刻,就漂了起來。 寧汐很滿意的點點頭,手裡不停的忙碌著,不一會兒,鍋裡就漂起了一個個白嫩的魚丸。 容瑾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閒閒的說道:「這道清湯魚丸肯定很好吃。」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故意往外張望,自言自語:「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容少爺還沒嘗一口,竟然就開始誇菜餚美味了。」 容瑾傲然一笑:「我親手殺的魚,味道怎麼可能不好。」 一旁的小安子頓時激動了,說話都不利索了:「少、少爺,你今天殺魚了?」 之前雖然隱隱猜到了,可一想到容瑾的性子,小安子根本不敢確定。現在從容瑾的口中聽到這句話,猜想終於得到了證實。 小安子的激動和驚訝就別提了,嘴巴張的老大,都能塞個雞蛋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顯身手 少爺啊少爺,你明明是有潔癖的好吧你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血腥味了好吧你怎麼可能去殺魚啊啊啊啊小安子的潛台詞在一臉震驚的神色中表露無疑。 容瑾有些不耐的瞪了小安子一眼:「大驚小怪,難道我就不能殺魚嗎?」 小安子立刻陪笑:「能能能,當然能。奴才多嘴,奴才這就去做事。」腳底抹油立刻溜了。 寧汐被逗樂了,笑道:「小安子哥哥真是伶俐又風趣。」能伺候難纏又傲氣的容瑾,小安子果然比普通的小廝要聰明伶俐多了。 小安子哥哥? 容瑾瞇起了眼眸,淡淡的說道:「我倒覺得,他白長了一張聰明臉孔。根本不懂看臉色說話做事。要不是看在他伺候我五六年的份上,我早打發他去看門了。」 「少爺,你怎麼能這麼說奴才?」壓根沒溜遠的小安子委屈不已的插嘴:「奴才對你可是一直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你可千萬不能不要奴才……」 容瑾卻哼了一聲,白了小安子一眼:「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什麼忠心耿耿,還可昭日月,以為在演TVB苦情大戲嗎? 小安子苦著臉委屈的辯駁:「少爺才高八斗,奴才跟在您身邊久了,自然也學會用幾句成語了。」 容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懶得再理他了。 寧汐早已被逗的笑了起來,那笑聲清脆如銀鈴般溢滿整個廚房。容瑾凝視著笑的歡快的寧汐,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就在此刻,寧有方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過來:「汐兒,飯菜準備的怎麼樣了?」話音未落,寧有方和寧暉一起走了進來。 寧汐俏皮的笑了笑:「準備的差不多了。爹,今天你就別動手了,這裡交給我好了。」 寧有方朗聲一笑:「好好好,今天就看你的了。」 寧暉拜了師,心情正好。再聞到廚房裡撲鼻的香氣,頓時覺得飢腸轆轆,腆著臉笑道:「妹妹,我肚子好餓。有什麼讓我先墊墊肚子?」 寧汐笑道:「正好鍋裡的魚丸熟了,先盛一碗給你解解饞。」利索的舀了勺魚丸放入碗裡,又舀了勺熱熱的魚湯。 寧暉聞著撲鼻的香氣,只覺得肚子更餓了,忙用勺子舀了一個圓圓白白嫩嫩的魚丸放入口中。頓時被那鮮嫩無比的口感擊中了,誇張的讚道:「真香,真好吃」 他這邊吃的歡快,容瑾的臉色可不好看了。 哼,他在這兒等了半天,怎麼第一口倒讓寧暉嘗去了?眼角餘光瞄到寧汐又盛了一碗,容瑾的臉色才算好看了一些。還算這丫頭有點良心…… 「爹,你也來嘗嘗。」寧汐笑瞇瞇的沖寧有方招手。寧有方來回折騰了半天,也覺得肚子空空如也,笑著接過碗,邊吃邊點頭。 容瑾的臉徹底黑了。暗暗的咬牙,不著痕跡的瞪著笑的甜蜜蜜的寧汐。 大概是他的氣場太強了,寧汐總算察覺到了那兩道灼熱的視線。忙笑道:「容少爺,你餓了嗎?要不要也來一碗嘗嘗?」 容瑾哼了一聲:「你說呢?」 寧汐忍住笑意,又盛了一碗過來,特地將勺子放在了碗中,笑盈盈的端到了容瑾的面前:「容少爺,湯熱,你慢點吃。」 容瑾對衣食住行都很講究,從來沒站在悶熱的廚房裡吃過東西。可現在忽然覺得這麼站著吃東西也別有一番風味。 魚丸鮮嫩可口,魚湯更是鮮美香濃。那股美妙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來,然後緩緩的滑入喉嚨。 寧汐一臉期盼的看著容瑾:「怎麼樣?味道如何?」 容瑾勉強點了點頭:「還算過得去。」 算了,想聽他說句人話可不容易。寧汐抿唇笑了笑,又繼續忙起了其他的菜式。 肉類的食材較少,大多是蔬菜,所以炒菜比較多。等忙出了十幾道菜式,小安子和寧暉便忙著將菜都端到了飯廳裡。學館裡人不多,於是所有人都圍坐在一起,美美的吃喝起來。 寧有方雖然捨不得寧汐忙碌,可今天卻是寧暉拜師的大日子,他這個做爹的不露面實在不合適。只得叮囑寧汐幾聲,然後也去了飯廳。 寧汐這一年多來,早已將寧有方的廚藝學了個八九不離十。平時大多做些冷盤和主食,幫著打下手。做大廚可是正兒八經的第一回,自然拿出了全副精神,力求將菜餚做到最好。 小安子今天充當了一回跑堂,忙著跑來跑去,時不時的眉開眼笑的讚道:「寧姑娘,剛才做的那道蠶豆羹,大家都誇好呢」 寧汐嫣然一笑。那蠶豆羹做起來並不複雜,只要將鮮嫩的蠶豆切碎了放進湯裡,再打上蛋花勾芡就行了。最關鍵的就是湯底要鮮。好在廚房裡本就有一些雞湯,再對上魚骨湯熬製一會兒,味道就很鮮美了。 等菜上的差不多了,寧汐又琢磨起了主食。環顧一圈,廚房裡也沒什麼特別的食材,只有一大盤中午吃剩的米飯。 寧汐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一碗大大的蝦仁上,立刻有了主意。 將胡蘿蔔黃瓜洋蔥切成丁,打上兩個雞蛋備用。鍋熱了之後,放上黃亮的菜籽油,然後放入蝦仁煸炒,再放入胡蘿蔔丁黃瓜丁洋蔥丁,加入鹽等調味料,炒熟的時候迅速的裝盤。 然後,將雞蛋放入鍋中煎炒,再放入米飯,炒熱了之後,再將之前的蝦仁之類的配料一起倒入鍋中翻炒。最後一起轉盤。 熱騰騰香噴噴的蝦仁炒飯好啦 寧汐嘗了一口,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炒飯本就香氣撲鼻,再加上蝦仁的鮮,配上胡蘿蔔黃瓜洋蔥的清爽,既好看又好吃啊再配上香甜的玉米稀飯,大功告成小安子來端菜的時候,直流口水。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好了好了,你先把這個端過去,然後就到廚房來和我一起吃。我都給你留好了。」 小安子立刻來了精神,迅速的將蝦仁炒飯和玉米粥都端了上桌。正想退下去,忽然聽容瑾說道:「寧汐忙了半天,肯定早就累了。你去叫她過來一起吃飯。」 「寧姑娘」忽然變成「寧汐」了? 小安子心裡偷笑,臉上卻一本正經的應了。等跑到廚房,跟寧汐這麼一說,寧汐卻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笑道:「哪有廚子上桌一起吃飯的,算了,我還是留在廚房這兒隨便吃一點吧」 容瑾今天一直怪怪的,讓她有些莫名的心慌意亂。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小安子雖然不清楚寧汐心裡的彎彎繞繞,卻很清楚這麼回去覆命的話,又要被容瑾用目光殺一記了。忙陪著笑臉道:「寧姑娘,你就行行好,別難為我了。少爺的脾氣你是不知道,要是我就這麼回去告訴他了,他肯定饒不了我。」 對著這麼一張討好陪笑的臉,寧汐也不好意思推拒了,只得笑著點了點頭。稍微整理一下,就隨著小安子一起去了飯廳。 剛一進飯廳,桌子上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唰的看了過來。既有驚艷,又有不敢置信。 這麼一桌美味可口的菜餚,就是這個弱質纖纖的嬌美*女做出來的嗎? 寧汐忙活了半天,臉蛋紅撲撲的,額頭還有些汗珠,眼眸卻異常的明亮,唇角含笑。翩然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向於夫子施了一禮:「夫子,小女子今日獻醜了。」 於夫子朗聲一笑:「寧姑娘可千萬別謙虛,今天我算見識到什麼叫美味佳餚了。」 明明都是廚房裡常見的普通食材,可經過寧汐的妙手烹製,卻成了一道道美味。每吃一道菜,便驚歎一次。心裡想著實在太好吃了,下面的菜餚絕不可能比這更好。然而到了下一道菜上來的時候,之前的想法立刻就被推翻了。原來,下一道竟然更好。 最後的蝦仁炒飯更是這桌宴席的一大亮點,成了最完美的收場。 寧汐抿唇一笑,不由得看了寧有方一眼。俏皮的眨眨眼,像是在問,我今天的表現如何? 寧有方露出會心的微笑,用力的點點頭。 這是寧汐第一次真正的獨立掌廚,他雖然對女兒深具信心,可也有些忐忑。唯恐寧汐緊張之餘會失手。可沒想到,寧汐竟然表現的這麼出色。 就算他親自下廚,也不會比她更好 寧有方的眼裡滿是驕傲。 寧暉咧嘴一笑,使勁的誇道:「妹妹,你今天做的菜真是好吃極了。」旁邊的幾個少年一起跟著點頭,灼灼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寧汐的俏臉上。 寧汐嫣然一笑:「哥哥,以後要是有空,我就到學館裡做菜給大傢伙兒一起吃。」 此言一出,幾個少年都興奮的紅了臉。就連於夫子都呵呵的笑了:「那以後我們可都有口福了。」 容瑾定定的看著寧汐,卻見她笑瞇瞇的和眾人寒暄說話,至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 容瑾輕哼了一聲,剛才的好心情忽的一掃而空,久未出現的刻薄言詞又冒了出來:「第一次掌廚,表現平平,從頭到尾都沒一道菜能讓人記住。實在是一大敗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難題 寧汐的笑容一僵。 雖然容瑾的話語非常刻薄,可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確實是事實。站到爐灶前掌廚,和在一旁打下手確實完全不同。菜譜自己定,食材配料都得一一想好,再忙著鍋灶上的事情,確實很容易顧此失彼。 為了保證每道菜餚的口味,她根本沒時間細細的琢磨做一道讓人驚艷的好菜。所以,今天晚上的菜餚整體水平雖然不錯,可確實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 飯廳不算大,容瑾的聲量也不算高,可眾人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頓時都靜了下來。 容瑾淡淡的說道:「如果你只想做個普通廚子,有這樣的手藝也就差不多了。不過,你要是想做一個真正的大廚,這點手藝就別拿出去丟人了。」 寧暉聽的火冒三丈,霍然站了起來:「容少爺,我很感激你替我介紹了於夫子做老師。不過,如果你再這麼繼續侮辱我妹妹,我絕對不能容忍」 容瑾挑了挑眉,眼底沒有一絲笑意:「如果連這點中肯的意見都聽不進去。那以後就別出來做廚子,早點嫁人生子不是更好?」 「你……」寧暉氣的臉都青了。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暉兒,別胡鬧」「哥哥」寧有方和寧汐都是一驚,幾乎同時拉住了寧暉。 一時之間,桌子上的氣氛異常的尷尬凝滯。 於夫子咳嗽一聲,笑著打圓場:「好了,寧姑娘忙了半天,一定又累又餓,還是先坐下來再說吧」 寧汐深呼吸口氣,擠出一絲笑容來:「多謝夫子,那我就不客氣了。」順勢拉著寧暉一起坐了下來。暗暗的捏了捏寧暉的胳膊。 今天可是拜師的第一天,要是鬧騰開來,於夫子心裡一定很不高興。以後在學館裡還怎麼待下去? 寧暉抿緊了嘴唇,按捺住心底的火氣,坐了下來。 容瑾看似鎮靜自若,可在瞄到寧汐強顏歡笑的小臉時,心裡忽的一沉。生平第一次,他開始為自己的口舌犀利毒辣產生了一絲的悔意…… 寧汐卻抬起頭來,直直的看入他的眼底,認真的說道:「容少爺,多謝你點醒了我。我確實不該沾沾自喜。這是我第一次掌廚,第一次自己決定菜單,第一次自己決定所有的食材和配料,所以有些手忙腳亂。沒能做到最好。以後我一定會繼續努力,好好的鍛煉,做一個真正的好廚子。」 那雙清澈美麗的眼眸閃耀著璀璨的光芒,比所有的寶石都耀目。 容瑾面無表情的看了寧汐一眼,隨意的「嗯」了一聲,就移開了目光。 寧汐笑著瞄了眾人一圈,俏皮的說道:「大家怎麼都不動筷子了,難道都吃飽了嗎?我可忙了半天,肚子好餓呢」 於夫子笑道:「誰說我吃飽了,這麼好吃的菜餚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今天非得多吃點。」率先拿起了筷子。 各人紛紛響應。宴席上的氣氛又重新熱鬧起來。 寧汐不客氣的指揮寧暉為他夾菜,埋頭吃的不亦樂乎。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看過容瑾一眼。 至於容瑾現在想些什麼……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就算偶爾有了交集,也不算什麼。再說了,她也沒時間精力去揣測他陰晴不定的心思。 各人酒足飯飽了之後,便各自散去休息。 寧有方正打算再道謝幾句,於夫子卻淡淡的一笑:「時候不早了,你們就先回去吧寧暉今天就住下了。以後每隔半個月可以回去一次。至於你們,若是實在想他了,也可以來探望。不過,最好不要來的太多。免得影響他了讀書。」 寧有方忙笑著應了。 寧汐依依不捨的扯著寧暉的衣袖,低低的說道:「哥哥,我和爹這就回去了。」 寧暉心裡也有些酸酸的,擠出笑容安撫道:「你們就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用功讀書,絕不會讓夫子和你們失望的。」 寧汐用力的點點頭,終於和寧有方出了學館。 容瑾騎著疾風先回去了。馬車的速度要慢的多,等回了容府的時候,已是子時一刻了。 阮氏等的心焦,見寧有方寧汐一起回來,總算鬆了口氣。忙問起了學館的事情。 寧有方下午回來過一趟收拾東西,可時間倉促,根本沒說詳細。現在有時間了,自然要問個明白。 寧有方笑道:「你就放心吧那位於夫子收學生很嚴格,聽說他每年只肯收五個學生,而且必須過了童生試他才肯收。到來年的鄉試,他教的學生幾乎全都能考中。所以於夫子的名頭非常響。這次要不是有容少爺從中說情,暉兒也沒這個好運氣。」 阮氏聽的滿心歡喜,連連點頭笑道:「是啊,容少爺對我們一家實在是太好了。以後若有機會,我們可得好好報答人家才是。」 寧汐啞然失笑,調侃道:「娘,容府家大業大,什麼都不缺。我們拿什麼報答人家?」 阮氏嗔怪的看了寧汐一眼:「話可不是這麼說。說不定將來有一日,容少爺會有求於我們呢」說到這兒,自己也笑了。 是啊,堂堂容府三少爺,能有什麼事情需要求他們的? 這個天大的人情,也只能記在心裡了。 第二天,寧有方親自去找容瑾道謝。寧汐本想跟著一起去,可不知怎麼的,一想到容瑾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就覺得有些不自在。因此便沒跟去。留在院子裡,幫著阮氏做了半天的瑣事。 寧有方很快的回來了,臉上抑制不住的激動。 寧汐笑著打趣道:「爹,是不是有什麼好事了?」 寧有方爽朗的一笑:「容少爺說,百味樓的薛大廚已經有回話了,比試的時間就在三天之後。」 這次的比試,和上次稍有不同。為了公平起見,連食材都是各自準備。聽說百味樓還特地請了幾位有名氣的食客做評判。這風聲一傳開,已經有不少人躍躍欲試,打算去百味樓觀戰了。 寧汐一聽,也有些興奮激動:「爹,打鐵要趁熱。這次一定要贏過薛大廚,到時候你的名頭可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動靜鬧的越大,看熱鬧的人就越多。不管哪一方勝了,都大大的有好處。 寧有方咧嘴笑了:「是啊,還有三天,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那位薛大廚可故意給我出了難題。」 「什麼難題?」寧汐好奇的追問。 寧有方笑著應道:「具體的菜式自己定,不過,必須以海參為原料。」 海參?寧汐愣住了,蹙起了眉頭。 海參是八珍之一,口感獨特,很有營養,而且有滋補的功效。所以在貴族男子中很受歡迎。但凡是有點名頭的酒樓,都會有擅長做海參的廚子。 寧有方擅長烹製魚翅,對海參的做法雖然也有涉及,卻不算很擅長。 寧汐想了想,問道:「爹,這位薛大廚指名要以海參入菜,是不是因為他很擅長烹製海參?」 寧有方點了點頭:「聽容少爺說,這些薛大廚最拿手的就是烹製海鮮。所以才會特地選了海參為比試的題目。」 寧汐撇了撇嘴:「他倒是一點都不肯吃虧。」特地挑了自己最拿手的,自然立於不敗之地了。 寧有方倒是很坦然,笑道:「我本就是上門挑戰,藉著人家的名頭來打響自己的名聲。人家肯搭理我已經不錯了。這方面吃點虧也在所難免。好在還有三天,我趁著這三天好好的琢磨一下,準備兩道就行了。」 至於原料什麼的,當然不必擔心。海參雖然昂貴,卻也不算罕見。容府裡各類名貴食材都有,更不乏上好的海參。 寧有方這麼沉著冷靜,寧汐也跟著放心了不少。腦子裡迅速的回想起翻了不知多少次的那本神秘食譜來。 那位不知名的御廚,在食譜上記錄了各種珍貴食材的烹製方法。還有半頁專門寫了海參的做法。至少也有五六種…… 寧汐試探的問道:「爹,你想好做什麼菜式了嗎?」 寧有方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哪有這麼快,我還沒開始想。」這可比不得平時做菜,得拿出最佳的水平才行。雖然做過不少海參的菜式,可到底哪一道才算最好,他也有點拿不準。 寧汐笑了笑,湊到寧有方耳邊低語了幾句。 寧有方的眼眸頓時亮了起來,用力的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容瑾就派小安子送來了一盒尚未泡發的海參。海參被整整齊齊的放在木製的錦盒裡,略呈褐色,背部隆起幾行大小不等、排列不規則的圓錐形肉刺。 寧有方自然識貨,笑著歎道:「這可是最上等的刺參。就這麼一盒,也不知要花費多少。」 小安子忙笑道:「少爺說了,這一盒是留給寧大廚這兩日練習菜式用的。等真正比試的時候,自然有更好的海參。」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等送了小安子出去之後,立刻就到廚房忙了起來。寧汐自然也跟了進去。 父女兩個,在廚房裡整整待了兩天。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意外 期間,容瑾也派小安子來過幾次。卻沒有多問什麼,每次來的時候倒是帶了不少新鮮的食材配料過來。 忙碌了兩天之後,寧有方終於把比試的菜式定了下來,心裡輕鬆了不少。 寧汐俏皮的笑道:「爹,我們整天都待在廚房裡,又悶又熱。出去走走吧」 寧有方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這兩天寧汐也夠辛苦的,不停的提供點子,還得負責品嚐挑毛病。說起來,絲毫不比他輕鬆啊父女兩個有說有笑的出了廚房,正打算出門,忽然見到孫掌櫃進來了。身後居然還跟了一個。 寧汐立刻笑著跑了過去:「張大哥,你怎麼來了?」來人竟然是多日沒見的張展瑜。 張展瑜微微一笑:「這麼多日子沒見師傅了,今天特地央求孫掌櫃帶我過來看看。對了,師傅,明天就得去百味樓比試了,都準備好了嗎?」 寧有方笑道:「準備的差不多了,正打算出去轉轉。既然你來了,一起出去吧」 張展瑜笑著點了點頭。再加上孫掌櫃,一行四人出了後門。 孫掌櫃好奇的打聽:「寧老弟,你明天打算做什麼菜式?」 寧有方故意賣關子,不肯細說,含糊的應道:「反正得以海參為原料,能做出來的菜式來來去去也就那幾種。」 孫掌櫃笑了笑,識趣的扯開了話題。 張展瑜有意無意的落後幾步,瞄了寧汐一眼,笑著說道:「汐妹子,你這些日子住在容府,感覺怎麼樣?」剛才雖然只是匆匆的打量幾眼,可也能看出寧汐的住處要比以前好的多了。 女孩子一定都會喜歡住在那樣的環境裡吧…… 寧汐笑著應道:「我可沒覺得怎麼好。雖然吃的住的都比以前好,可也少了份自在。我倒是想找機會搬出去呢」如果不是借住在容府,她又何必要受容瑤的窩囊氣? 張展瑜的眼眸一亮,語氣有些急切:「你真的不想留在容府嗎?」 寧汐啞然失笑:「張大哥,你說話可真是越來越奇怪了。非親非故的,我留在容府幹嘛?」不過是借住一陣子,以後遲早得走的。 張展瑜心裡暗暗鬆口氣,臉上有了笑意:「那就好,我還怕你見過了容府的榮華富貴之後,就捨不得走了。」更何況,還有那麼一個風華無雙的美少年容瑾…… 寧汐聳聳肩:「容府再好,跟我也沒什麼關係。等鼎香樓正式開業了,我就想法子搬出容府。」 張展瑜的笑容分外的燦爛愉快:「好,那我等著你搬出來。」 寧汐笑道:「到時候我可不想再去容府的別院住,最好是另外買個院子住下。也算在京城安家立戶了。張大哥,到時候若是不嫌棄,你就和我們一起住好了。反正你也沒別的親人在京城了。」 張展瑜凝視著寧汐的俏臉,溫柔的應道:「汐妹子,在我心裡,你和師傅都是我的親人。只要你們不嫌棄我,我巴不得能跟你們住在一起。」 寧汐甜甜的笑了。 出了巷子之後,到了一條熱鬧的街道上。寧有方笑著指了指前面的茶樓:「我們去茶樓裡坐坐,今兒個我請你們喝茶吃點心。」 寧汐精神一振,第一個舉手贊成:「那可太好了。我正好有些餓了,至少可以吃兩盤點心。」 四人有說有笑的一起向茶樓走去。寧汐走的稍微快了些,調皮的回頭扮了個鬼臉:「你們快點嘛……」 寧有方正要回話,笑容忽然頓住了。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輛馬車,忽然這麼行駛了過來,離寧汐只有幾步之遙。 「汐妹子,快些閃開」張展瑜驚駭的喊了起來。 寧有方的動作更快,猛的衝上前去推開寧汐。毫釐之差,寧汐避開了馬車,寧有方卻被疾馳而來的馬車撞了個正著,摔倒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便暈了過去。 寧汐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嚇懵了,待見到寧有方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不假思索的撲了過去,眼淚頓時湧了出來:「爹……」 孫掌櫃和張展瑜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蹲在寧有方身邊,俱是一臉焦急。 那輛惹禍的馬車也停了下來。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丫鬟模樣的少女探頭看了一眼,不滿的說了句:「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走路不長眼睛嗎?」 寧汐心裡的火氣蹭的冒了出來,顧不得擦眼淚,握著拳頭站了起來:「你在罵誰不長眼睛?」 那個丫鬟睜著大大的杏眼,不甘示弱的說道:「當然是在說你們。沒見到我們楚府的馬車過來嗎?早該閃開才是……」 寧汐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冷冷的說道:「不管你是哪位貴人府上的,京城腳下總有王法吧馬車撞到人,連個交代都沒有就隨意的謾罵,這也是你們府上的規矩嗎?」 周圍的路人漸漸的圍攏了過來,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 「這馬車是楚大人家的,上面坐的,該不會就是楚大小姐吧」 「聽說楚大小姐擅長詩詞書畫,是個美人兒。怎麼身邊的丫鬟這麼囂張?撞傷了人還這副口氣……」 「就是就是……」 那個丫鬟還待嘴硬,就聽馬車裡傳來一個文雅的少女聲音:「青兒,怎麼了?」 叫青兒的丫鬟立刻將頭湊了進去,將事情稟報了一遍。馬車裡的少女頓時掀起了車簾,蹙眉說道:「快些去看看人傷的怎麼樣了。」 此言一出,青兒也不敢再繃著臉了,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聽到這樣的話,寧汐的心情總算好了些,也無心去打量對方什麼模樣,急急的跑到了寧有方的身邊。 寧有方面色蒼白,雙目緊閉,還在昏迷中。額頭上一片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寧汐哽咽著喊道:「爹,你怎麼了?你醒醒……」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心裡別提多自責難過了。如果不是她剛才不小心,寧有方也不會因為救她被馬車撞傷了。 那個叫青兒的丫鬟走了過來,瞄了寧有方一眼說道:「我們小姐說了,先送到最近的醫館裡看看。不用擔心,醫藥費我們會出的。」 寧汐狠狠的瞪了青兒一眼:「誰要你的醫藥費」 青兒被噎了一下,不甘示弱的反擊:「不過是輕輕撞了一下,難道還要訛詐我們不成?我可告訴你,我們楚府可不是好欺負的。」 張展瑜霍的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別逼著我動手,要是你再敢說一個字,就算是女子我也照打不誤。」 青兒被嚇的臉色煞白,總算閉了嘴。 此時,馬車上的少女也款款走了下來,見寧有方昏迷不醒的樣子,也被嚇了一跳。連忙說道:「附近就有醫館,快些把這位壯士扶上馬車送過去。」 青兒一聽這話頓時急了:「小姐,這可是你的馬車。哪裡能讓男人隨意坐……」 那個少女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事急從權,哪裡講究這麼多。動作快些,別耽擱了救人。」說話總算還能入耳。 寧汐用袖子胡亂抹了眼淚,用力的扶起寧有方,孫掌櫃和張展瑜一起搶上來,一左一右抬了寧有方上了馬車。 那個少女猶豫片刻,沒上馬車,卻吩咐車伕:「你送他們到最近的醫館去。記得報上我們楚府的名號。」 車伕不敢怠慢,忙點頭應了,駕著馬車就去了最近的醫館。 寧汐掏出帕子為寧有方按住額上的傷口,那帕子迅速的紅了一片。寧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淚花在眼眶裡直打轉。 張展瑜的眼圈也紅了,低聲安撫道:「汐妹子,你別哭。師傅不會有事的。」 孫掌櫃也附和道:「是啊,肯定就是些皮外傷,養幾天就能好了。」 正說著,醫館已經到了。那個車伕也過來幫忙,將寧有方一起抬進了醫館裡。醫館裡的大夫見這陣仗,忙過來為寧有方診治。 先清洗了額頭上的傷口,然後用止血的藥粉止了血,再細細檢查了一圈。待按到右胳膊的時候,寧有方疼的呻吟了一聲。 那大夫臉色有些凝重:「胳膊脫臼了,要重新接上。」 寧汐倒抽一口冷氣,反射性的問道:「是不是很疼?」 大夫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肯定會有點疼,不過,總比胳膊斷了強的多。等接好之後,養個十天八天也就好了。」 十天八天? 寧汐的臉色一白,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來。明天就得去百味樓和薛大廚比試了,寧有方此刻卻傷了胳膊,這可怎麼辦才好? 算了,此刻最要緊的是寧有方的身體。至於其他的事情,待會兒再說吧大夫沉聲吩咐孫掌櫃張展瑜兩人將寧有方的上衣脫了,然後開始為寧有方接上胳膊。寧汐不敢多看,別過了臉。 寧有方在昏迷中忽然感到一陣劇痛,生生的被疼醒了,額上直冒冷汗,低低的呻吟了一聲。 寧汐驚喜的轉過臉來,急急的問道:「爹,你終於醒了,好些了嗎?」 寧有方擠出一絲笑容:「放心,爹沒事。」卻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一個愛慕者 那個大夫用乾淨的闊長條布將寧有方的胳膊一圈一圈的纏繞起來,固定好了之後,叮囑道:「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休息,十天之內不能做任何重事。」 寧有方本來懨懨無力,一聽這話頓時急了:「這怎麼行,我明天還得去百味樓……」已經約好了廚藝比試,不去怎麼行。 大夫皺起了眉頭,不悅的說道:「胳膊脫臼可不是小事,要是不注意休養,以後這條胳膊廢了可別怪我。」→文·冇·人·冇·書·冇·屋← 寧汐連忙陪笑:「一定會好好休養的,大夫您別生氣。我爹就是這副急脾氣。」 大夫輕哼了一聲,又開了個方子:「照著方子抓藥,一天三頓,喝上三天左右也就行了。十天之後記得到這兒來,我再複診一下。」 寧汐一連串的應了。張展瑜立刻接過了方子,到隔壁的藥鋪裡抓藥去了。 寧有方的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時也沒力氣說話。可一想到明天,心裡便焦慮起來。 寧汐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低聲安撫道:「爹,你先別急。身子要緊,你先好好休養,至於明天的事,總能想出法子應付的。」 寧有方苦笑一聲,長長的歎了口氣。這麼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以後想再上門挑戰,人家肯理才是怪事。 本來還想著一鼓作氣打響名頭,偏偏來了這麼一出…… 看著寧有方沒精打采的樣子,寧汐心裡難受極了。沒人比她更清楚寧有方好強的性子,這兩天緊鑼密鼓的準備著,就是想在明天的比試中大放光彩。可在這緊要關頭偏偏胳膊受了傷…… 寧汐抿緊了嘴唇,心裡暗暗下了決心。臉上卻擠出笑容來:「爹,你別亂動胳膊,我們先回去再說。」 孫掌櫃也溫和的安撫道:「誰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東家老爺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你安心的休養,等身體好了再說。」 寧有方苦笑著點點頭。到了這個份上,想逞強也不可能的了。 張展瑜抓好藥過來了,正打算上前付出診費,就見那個車伕略有些傲然的說道:「所有的出診費先都記下,等明天到我們楚府去取就是了。還有,剛才抓藥花費的銀子,到時候一併去拿……」 寧汐早憋了一肚子火氣,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聲:「果然財大氣粗,撞了人賠些銀子就行了是吧那好,現在就出去,用馬車撞你一下,醫藥費全部由我來出怎麼樣?」 論口舌,那個車伕哪裡是寧汐的對手,頓時漲紅了臉。 就在此時,馬車的主人翩然走了進來。正是那個文雅的少女,身後跟著丫鬟青兒。看她一臉行色匆匆,顯然是一路走了過來。 少女歉然的一笑:「這位姑娘,下人不會說話,你別往心裡去。說起來,今天這事大半都要怪我。我急著有事,就命車伕快些,沒曾想發生這樣的意外。真是對不住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少女如此的客氣,倒讓寧汐不好繼續再發火了,輕哼一聲別過了臉去。 青兒低聲嘟噥了一句:「小姐,我們又不是成心的,幹嘛這麼低聲下氣……」 少女不悅的擰起了眉頭,訓斥道:「放肆,有你這麼說話的嗎?要是讓人聽見了,還以為我們楚府仗勢欺人。你在我身邊也有兩年了,就學到了這些嗎?」 青兒被自家小姐難得嶄露的脾氣嚇住了,淚花在眼眶裡直打轉。 寧汐已經不止一次聽到楚府這兩個字了,心裡一動這個姓氏似乎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這個少女容貌姣好,穿著得體,談吐文雅,顯然是名門貴女之流。倒還算通情達理,說話也很入耳。 只見她又訓斥了青兒幾句,才轉過頭來說道:「不知你們住在哪兒,我現在就讓馬車送你們回去。改日一定登門探望。」 寧有方打起精神來,擠出一絲笑容:「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少女卻異常堅持:「你傷的這麼重,走回去怎麼行,還是送你們回去吧」 寧有方還待再推辭,寧汐已經接過了話頭:「也好,那就麻煩送我們到容府的後門吧」寧有方傷的這麼重,哪還有力氣走回去。 容府?那個少女笑容一頓,試探著問道:「哪一個容府?」 寧汐扯了扯唇角:「楚小姐,京城最出名的容府你該不會不知道吧」京城數來數去,也不過就那麼一個容府最有名氣。簡直是在明知故問。 楚小姐的眼眸忽然亮了一亮,不假思索的說道:「容府離這兒不遠,現在就送你們回去吧」奇怪,一聽到容府,楚小姐立刻更熱情了。竟然一起上了馬車,堅持要送他們到容府。 寧汐懶得去揣測這位楚小姐的心思,一路上忙著照應寧有方。 楚小姐不動聲色的打量寧汐兩眼,忽的淺笑著問道:「你們一直住在容府裡嗎?」看她的穿戴,分明不是什麼閨閣千金。可偏又住在容府裡,難道是容家的哪一門遠親? 寧汐點了點頭,並未多看楚小姐一眼。 楚小姐又試探著問道:「你和容三少爺一定熟識吧」 容三少爺? 寧汐抬起頭來,直直的看了楚小姐一眼:「楚小姐想問什麼,直接問好了。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我們不是容府的親戚,我爹是個廚子,暫時借住在容府裡。至於容三少爺,我們自然是認識的。怎麼,楚小姐也認識容三少爺麼?」 難怪她總覺得楚這個姓氏有些耳熟,原來這位楚小姐就是容鈺曾提起過的容瑾的愛慕者之一…… 不過,這位楚小姐倒是比張敏兒和王嬌嬌看起來順眼的多了。容貌雖然不算最漂亮,可談吐文雅,散發著一股書卷氣。名門貴女的氣質修養顯露無遺。 提到容瑾,楚小姐的臉微微一紅。故作鎮靜的應道:「以前曾見過幾次,只是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了。」 寧汐淡淡的一笑住了嘴,並未繼續說下去。 楚小姐的目光卻在寧汐的身上徘徊不去,也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馬車停了下來。寧汐往外看了一眼,蹙起了眉頭:「怎麼在這兒停下來了?」她剛才明明說了後門口好吧從大門口進去,可得走上好遠的一段路呢楚小姐微微一笑,並未解釋什麼。一旁的青兒搶著說道:「我們楚府的馬車當然得走正門。」後門大多是留著下人進出的好吧那一絲輕視表露無疑。 寧汐可沒心情和她鬥嘴,眼角餘光都懶得朝青兒看一眼,和張展瑜一起扶了寧有方下馬車。 說來也巧,正在此時,容府的大門忽的開了。一個俊美無倫的少年翩然走了出來,正是容瑾。一旁的少年當然是陸子言了。 兩人正有說有笑的從容府裡走出來,待見到門口的馬車時,都是一愣。再看到馬車旁狼狽不堪的寧有方時,更是一驚。 「寧大廚,你的胳膊怎麼了?」陸子言第一個搶了上來,急急的問道。寧有方額頭上有傷不說,胳膊更是纏上了一層又一層布,看起來頗為嚇人。 寧有方無奈的苦笑:「被馬車撞了一下,就成這樣了。」 陸子言歎了口氣:「明天就得去百味樓了,怎麼又偏偏出了這樣的岔子。」雖然沒有責怪之意,可寧有方卻有些羞愧的垂下了頭,低聲說道:「都怪我不小心,明天怕是不能去百味樓比試了。」 寧汐忙安撫道:「爹,今天的事怎麼能怪你。該怪我不小心才對。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受傷了。」 陸子言聽的一愣,追問起了事情的經過。 一旁的孫掌櫃接過了話茬,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待聽到寧有方十天之內都不能做重事的消息,陸子言心裡頓時一沉,忍不住看了容瑾一眼。 這可怎麼辦才好? 容瑾皺了皺眉頭,旋即又舒展開來,淡淡的說道:「寧大廚不用擔心,先好好休養身體吧明天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理。」 不知怎麼的,聽到這樣雲淡風輕的話,寧有方的慌亂無措卻陡然平息了許多,點點頭應了。 寧汐本想說什麼,眼睛餘光瞄到那位楚小姐含羞帶怯的眼神,頓時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有外人在場,那件事還是等會兒再說吧…… 等了半天,也沒見容瑾正眼看自己一眼。那位楚小姐終於按捺不住了,微笑著走上前來:「容三少爺,你還記得我嗎?」 容瑾瞄了滿眼期盼的楚小姐一眼,扯了扯唇角:「是楚小姐吧」奇怪,她來做什麼。 楚小姐眼裡閃過一絲亮光,羞澀的笑了笑:「叫我雲柔就行了。今天都怪我,因為有些事急著回去,就催促著車伕把車趕的快一些。沒曾想無意中傷到了貴府的客人,真是對不住了。」 容瑾挑了挑眉,淡淡的應了句:「既然是無心之舉,也不能怪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楚雲柔連忙說道:「因為我的緣故,才使得寧大廚受了傷,請讓我略表點心意。」 寧汐冷眼旁觀兩人說話,心裡忽然冒出一絲莫名的酸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讓我去! 自從認識容瑾以來,還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如此的隨和客氣呢上一次遇到的那個張敏兒和王嬌嬌,也都是世家貴女,可容瑾從頭至尾都懶得搭理她們。對這個楚雲柔,卻客氣多了…… 寧汐忍不住細細打量楚雲柔一眼,不得不承認,這個楚雲柔的氣質涵養都極好,聲音更是悅耳動聽。這樣的美人兒,難怪容瑾捨不得繃著臉了。 接下來,自然要請這位楚雲柔小姐入府坐上片刻。 寧汐不想去湊熱鬧,沖張展瑜招招手:「張大哥,和我一起扶我爹回去吧」 張展瑜穩穩的一笑,點頭應了。攙扶著寧有方往裡走。寧汐很自然的攙扶著另一邊,一行三人,看起來分外的親暱。 容瑾瞄了一眼,忽然覺得這和諧的一幕莫名的有些刺眼,眼眸微微瞇起。卻是什麼也沒說,只低聲吩咐了小安子幾句。 小安子忙笑著應了,跑到容府的庫房裡找了些補品。然後又回去向容瑾覆命不提。 寧有方回了院子之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一臉的疲乏。阮氏問清了事情的始末,頓時紅了眼圈,心疼的看了寧有方一眼。 寧汐的眼裡也閃著淚光,哽咽著說道:「娘,都怪我不小心。要不是為了救我,爹也不會受傷了……」 寧有方打起精神來安撫道:「汐兒,我沒什麼大礙,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孫掌櫃在一旁歎口氣:「明天百味樓是去不成了,倒是有點可惜了。」這句話戳中了寧有方的心口,他的臉色頓時黯淡了下來。 寧汐用袖子擦了眼淚,深呼吸口氣,堅定的說道:「誰說去不成的?爹,明天我替你去」 眾人聽了這話都是一愣,一起向寧汐看了過來。 寧汐定定的看著寧有方:「爹,這兩天我一直陪你練習做海參,你打算做的兩道菜,我早已經學會了。明天的比試照舊,我替你去。」讓我替你贏了那位薛大廚屋子裡靜靜的,沒有人說話。 寧有方默然片刻,才緩緩的說道:「汐兒,你天分出眾,又有靈氣,是個好苗子。爹相信你以後一定是個好廚子。不過,對方可是成名多年的大廚,就算是爹親自去了,也沒有穩贏的把握。」 孫掌櫃不由得點頭附和:「是啊,汐丫頭。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薛大廚成名多年,又擅長做海鮮。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爹受了傷,不能去比試,只要解釋一下,也不算臨陣退縮。還是改日再約吧」 張展瑜也皺著眉頭勸道:「汐妹子,我知道你是為了師傅好。不過,這事還是慎重考慮為好。」 說來說去,還是對寧汐不放心。這也難怪,寧汐畢竟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只做了一年多學徒。誰放心讓這樣一個小姑娘代替寧有方挑戰薛大廚? 寧汐卻很堅持:「爹,孫掌櫃,你們說的這些,我也都想過了。爹要是明天不去,薛大廚確實不好說什麼。不過,只怕以後再邀約挑戰,他也不肯理了。外人不知道內情,說不定會以為爹是故意找借口推脫不敢去。所以,明天這場比試非去不可,不能失約」 寧有方歎口氣:「話是這麼說,只是……」 「爹怕我輸對不對?」寧汐忽的笑了,眼裡閃爍著無比的自信:「這樣吧,待會兒我就下廚,把明天比試的菜餚做出來給你嘗一嘗。只要你能挑出毛病來,我就打消這個主意。怎麼樣?」 「好」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門邊響了起來。 寧汐一愣,反射性的看了過去。卻是容瑾和陸子言聯袂而來。剛才說好的,當然是容瑾。奇怪,他不是在陪那個楚雲柔說話嗎?怎麼這麼快就有時間過來了? 容瑾定定的看著寧汐,深幽的眼眸閃著讚許:「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寧汐的眼眸亮若星辰,唇角浮起笑意:「你真的覺得我可以嗎?」沒想到,最信任她的竟然是容瑾這一刻,她的心裡忽然湧動著莫名的澎湃和激動。連帶著那張傲氣的俊臉都覺得順眼多了。 容瑾微微一笑,肯定的點頭:「你當然可以。」 陸子言慢了一拍,懊惱不已,此刻忙接口笑道:「就讓寧汐妹妹試試吧說不定真的可以代替寧大廚去百味樓。」 兩位東家都這麼說了,寧有方自然沒有再反對的道理,笑著點頭:「也好,既然這樣,今天晚上就請兩位少爺做個評判。等汐兒把兩道菜都做出來了,你們都嘗一嘗。」 寧汐俏皮的笑了:「爹,你可真小氣。就做兩道菜,哪夠這麼多人吃的。怎麼著也得湊合著做上一桌宴席吧」 眾人都被逗笑了。 張展瑜自告奮勇的說道:「汐妹子,我替你打下手。」 寧汐笑瞇瞇的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張大哥了。」論手藝論默契,張展瑜可都是最好的人選了。 張展瑜笑了笑,眼裡的那抹溫柔,讓「某人」看著刺眼極了。偏偏又找不出任何合適的理由讓張展瑜閃一邊去,翹起的唇角頓時沒了弧度。 寧汐自然沒留意這些,興致勃勃的和張展瑜一起去了廚房。 所有食材應有盡有,都被洗的乾乾淨淨的,還有上午熬製的高湯,倒是省了不少的事。 張展瑜做慣了二廚,動作很利索,不一會兒就做好了六道冷盤。又忙著切菜配菜。寧汐則站在爐灶前,專注的忙活起來。 過了片刻,小安子笑嘻嘻的出現了:「寧姑娘,少爺讓我看看有什麼幫忙的。」 寧汐一愣,旋即笑道:「這兒有我和張大哥就行了,沒什麼可忙的。你還是回去伺候容少爺好了。」 小安子陪笑道:「這可不行,少爺既然吩咐我過來,我要是就這麼回去,肯定挨罵不可。寧姑娘,你行行好,隨便指派點事情讓我做就行。」 寧汐被逗笑了:「好吧,那你把那邊的幾個冷盤先端上桌。」小安子利落的應了一聲,麻溜的端著冷盤走了。 張展瑜忽的笑著抬起頭,若有所指的說道:「容少爺倒是挺熱心的。」竟然還特地派小安子過來「幫忙」,哼,只怕是別有用心吧分明是不想讓他和寧汐獨處吧…… 寧汐專注的盯著鍋裡的菜餚,壓根沒留意張展瑜說什麼,隨意的嗯了一聲。 張展瑜正想再說什麼,眼尖的瞄到小安子又跑了過來,只得閉了嘴。 小安子壓根沒覺得自己的存在讓張展瑜覺得礙眼了,笑嘻嘻的站在寧汐的身邊,深深的嗅了一口,陶醉的歎道:「寧姑娘,你的手藝可真好。聞著可真香」 寧汐抿唇一笑,卻沒搭話。做菜的時候最忌分心,一個閃失,火候不到或是過了,菜餚就失了幾分味道了。 小安子卻不懂這些,兀自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張展瑜終於忍不住了,咳嗽一聲:「麻煩你把這籃子白菜拿到井邊洗一洗。」 小安子樂顛顛的跑過來,不忘問一句:「都洗完嗎?」這籃子也太大了吧裡面足足放了五六顆白菜,要要掰開洗乾淨,可得費些功夫。 張展瑜一本正經的點頭:「是啊,一定要洗乾淨。麻煩你了。」 等小安子提著籃子走了,廚房頓時恢復了原本的安靜祥和。火苗舔著鍋底的聲響,鍋碗瓢盆的動靜,還有刀切在砧板上的咚咚聲響,交織成了令人安心的樂章。 張展瑜低頭忙著,偶爾抬頭看寧汐一眼。哪怕看的只是寧汐的背影,心裡也覺得暖洋洋的。 不知不覺中,張展瑜手裡的動作漸漸停了,怔怔的看著寧汐。 寧汐,這些日子你住在容府,我住在別院裡。每天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我天天在想著你,你可有想過我嗎? 寧汐轉過頭來,疑惑的問道:「張大哥,你在叫我嗎?」 張展瑜一愣,待反應過來,臉陡然漲紅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喃喃的喊出了她的名字。好在天色已經暗了,廚房裡雖然燃著燭台,卻不算特別明亮,把他臉上的紅暈遮掩了過去。 張展瑜定定神,笑著應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打算怎麼做海參?」 提到這個,寧汐甜甜的笑了:「這兩天,我和爹一直在研究海參的做法。做了不下十道,最後定了兩道。待會兒你等著看好了。」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來的時候是多麼的慧黠可愛。似一股和煦溫暖的春分,吹進人的心田。讓人沉醉其中無力抗拒…… 張展瑜默默的想著,笑著點了點頭。 就在此刻,小安子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拎著籃子進來了,大聲嚷道:「白菜洗好了,可真是累死我了。」之前的靜謐安寧頓時被他的大嗓門一掃而空。 張展瑜暗暗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應道:「辛苦你了,放旁邊吧」 小安子一愣,反射性的追問:「不是急著要用嗎?」怎麼又讓他放一邊了? 張展瑜皮笑肉不笑的答道:「現在不急了。」 小安子再遲鈍也知道自己被嫌棄了。心裡默默念叨著,少爺啊少爺,奴才今天為了你,可又大大的受了回委屈。以後你可一定要補償我,嗚嗚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酸溜溜 寧有方右胳膊受了傷,不方便夾菜。阮氏看了心疼,便將每道菜都夾一點,遞到寧有方的嘴邊。 寧有方本有些不好意思,可今晚這桌宴席非常重要,關係著明天是否讓寧汐代替自己去百味樓挑戰薛大廚。他可得收斂心神,好好的挑一挑毛病才行。 這麼想著,寧有方倒是自然多了,張口吃了阮氏遞到嘴邊的菜餚,仔細的品味咀嚼,忍不住點了點頭。 如果不說,誰也不會想到十三歲的女孩子能做出這樣美味的菜餚吧陸子言邊吃邊使勁的誇道:「寧汐妹妹的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 越來越好?容瑾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反問:「表哥,你以前常吃寧汐做的菜嗎?」 陸子言被問住了,尷尬的笑了笑。寧汐一直給寧有方打下手,從來沒正式的做菜上桌,他自然沒吃過…… 寧有方笑著打圓場:「等會兒海參做好了上來,兩位少爺可要好好嘗嘗。」 陸子言巴不得有人扯開話題,忙笑著接道:「那是當然。」 說笑間,小安子精神抖擻的端著一個盤子過來了:「蔥燒海參來啦」尾音拉的長長的,倒是頗有幾分跑堂的風采。 眾人頓時來了精神,一起凝神看了過去。 暗褐色的海參整齊的排列在盤中,上面只有幾段蔥白。顏色油亮,蔥香四溢,色香俱全。就這麼看著,便讓人忍不住嚥口水。 小安子慇勤的介紹道:「這盤蔥燒海參看著簡單,做起來可真費事。寧姑娘忙活了半天才做出來的,大家快些趁熱嘗嘗。」 容瑾忽的笑了,不無揶揄的說道:「小安子,以後鼎香樓開業了,你就去做跑堂好了。在我身邊伺候實在太埋沒你的天分了。」 小安子頓時苦了臉:「少爺,你可千萬別不要奴才啊」 眾人都被逗的哈哈大笑,紛紛伸出筷子夾了海參放入口中。 嗯,又香又滑,鹹中透鮮,口感醇厚,滑入喉嚨之後,猶有餘甘。那股淡淡的甜香繞著舌尖打轉,久久不散。 各人都在細細的品味著口中的美味,一時之間,竟然無人說話。 小安子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少爺,味道怎麼樣?」 容瑾慢悠悠的瞄了他一眼,小安子立刻住了嘴,乖乖的回廚房繼續端菜去。 陸子言終於回過神來,讚不絕口:「寧汐妹妹的手藝實在太好了,這道蔥燒海參實在太美味了。」 寧有方的眼裡滿是笑意,顯然也頗為滿意。就算讓他動手,做出來的味道也不會更好了。然後,各人不約而同的一起向容瑾看去。等著容瑾點評幾句。 容瑾卻淡淡的笑了笑:「還有一道海參才對吧」 寧有方立刻明白了他的話外之意,笑著點頭:「嗯,還有一道涼拌海參。」 涼拌海參?容瑾微微挑眉:「哦?海參還可以做涼拌菜嗎?」一般來說,海參都是紅燒和煨湯為主,涼拌菜似乎不登大雅之堂啊寧有方笑道:「天氣燥熱,涼拌的菜餚多了份清爽,更能勾起人的食慾。我也是反覆比較之後,才決定做涼拌海參的。」語氣裡滿是自信,顯然對接下來的涼拌海參充滿了信心。 容瑾嗯了一聲,不再多說。 陸子言卻忍不住問道:「寧大廚,涼拌菜會不會顯得太隨意了?」平時倒也罷了,可這是要拿去和薛大廚比試的菜餚,怎麼著也該做的精緻點吧面對他的質疑,寧有方只是笑了笑:「待會兒東家少爺嘗嘗就知道了。」寧汐一直做冷盤,做起涼拌菜來自有獨到之處。 在眾人的翹首期盼中,涼拌海參終於來了。 冷盤向來是寧汐的拿手好戲,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涼拌海參剛一亮相,就讓眾人驚艷不已。 味道什麼的暫且不知道,光看盛放涼拌海參的冬瓜盅就讓人拍手叫絕了。 削了皮的冬瓜潔白如玉,被寧汐的妙手雕刻成了碗碟模樣,裡面盛放著涼拌海參,只看一眼就覺得沁人心脾的涼爽。青色的冬瓜皮雕出精美的圖案,放在盤子的四周,更添了幾分雅趣。 在燥熱的天氣裡,忽然看到這麼一盤精緻的涼拌菜,果然口舌生津很有食慾。 陸子言嚥了口口水,率先夾了一塊放入口中。那鮮嫩爽滑酸中帶甜的滋味頓時把他征服了,搖頭晃腦的歎道:「好吃,實在太好吃了」 容瑾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也夾了一塊送入口中,緩緩咀嚼品味,動作優雅之極。 寧有方竟然也有些緊張起來,眼巴巴的看著容瑾。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眾人習慣了以容瑾馬首是瞻。明明陸家占的股份最多,可真正拿主意做決定的,早已是容瑾了。 容瑾卻不置可否,隨口吩咐道:「小安子,去請寧汐過來。」 小安子利索的應了一聲,迅速的跑到了廚房,嚷道:「寧姑娘,少爺請你過去。」 寧汐早有心裡準備,不慌不忙的應了一聲,下意識的理了理衣衫和頭髮。等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時,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在悶熱的廚房忙活了半天,此刻的她一定很狼狽,就算再收拾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吧寧汐將這絲莫名的情緒揮到腦後,隨著小安子一起走了出去。張展瑜很自然的跟了上去。 剛一進飯廳,陸子言含笑的目光便看了過來:「寧汐妹妹,今兒個辛苦你了。在廚房裡忙了半天,一定又熱又累了。」瞧她俏臉通紅,額頭都是汗珠,看了真讓人心疼。 寧汐笑了笑:「多謝東家少爺關心,我不累。不知道剛才的蔥燒海參和涼拌海參味道怎麼樣?」 陸子言自然是讚不絕口:「都很好。」具體好在哪兒,卻是說不出來。 寧汐抿唇一笑,笑渦隱現:「容少爺,你覺得如何?」 容瑾凝視著寧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不疾不徐的點評:「蔥燒海參重在鹹和鮮,湯汁要收的好,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你在火候上的功夫比寧大廚還差了一點,這點需要加以改進。」 寧汐聽的心悅誠服:「嗯,我會注意的。」果然不愧是頂級食客,隨口道來,便將菜餚裡的瑕疵說的一清二楚。 容瑾沉吟片刻,又繼續說道:「涼拌海參確實爽口,用冬瓜盅來做容器,也很有新意。不過,味道稍顯有些單調。除了放蒜茸之外,還可以放些香菜調味。」 寧汐的眼眸亮了起來:「我也一直覺得涼拌海參還缺了點什麼,多謝容少爺的建議。」 這是她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聽容瑾點評菜餚。撇開他的犀利毒舌不談,有這樣懂得吃的食客,確實是做廚子的幸運容瑾難得的溫和一笑:「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明天代替寧大廚去百味樓比試,一定行」 寧汐按捺住心裡的雀躍欣喜,用力的點了點頭。容瑾既然已經發話了,各人當然都無異議。尤其是寧有方,心裡別提多驕傲自豪了。 容瑾忽然笑著說道:「其實,明天寧汐代替寧大廚比試,是件穩贏不輸的事。」 別人尚未反應過來,寧汐卻已經甜甜的笑了,迅速的接口說道:「如果我輸了,也不損我爹的名聲。我只是個沒出師的學徒,贏不了薛大廚也不算丟人。如果平手,大家肯定會想徒弟已經這麼厲害,師傅的手藝就更不用說了。」 如果僥倖贏了薛大廚,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到時候,寧有方想不出名都難了。 被這麼一說,眾人都會意過來,紛紛笑了起來。 寧有方振奮起精神笑道:「好,明天我就陪汐兒一起去。展瑜你也去,替汐兒打下手。」張展瑜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容瑾淡淡的瞄了張展瑜一眼,忽然說道:「既然明天也要一起去,今晚就在容府暫住一晚,別來回顛簸了。小安子,你去安排一下……」 張展瑜笑著應道:「不用這麼麻煩了,我今晚就睡在寧暉的屋子裡好了。」 容瑾眸光一閃,閒閒的說道:「寧汐也不小了,也該避嫌了吧寧大廚,你說是不是?」寧暉的屋子和寧汐的閨房可就在隔壁。張展瑜倒是打的好主意,哼寧有方愣是沒聽出容瑾的言外之意,忙笑道:「展瑜是我徒弟,也算是我半個兒子了。和汐兒就像兄妹一樣,沒什麼可避嫌的。睡寧暉的屋子裡就行了。」 容瑾扯了扯唇角,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顯然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笑著附和道:「是啊,跑來跑去可太麻煩了,張大哥就留下好了。」 容瑾暗暗咬牙,臉上卻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容來:「也好,大家今晚都早些休息,別耽誤了明天的正事。」 張展瑜笑著點點頭,有意無意的站到了寧汐的身邊。寧汐沖張展瑜笑了笑,小聲的說了句什麼,張展瑜的眉眼都舒展開來,竟是異常的俊朗。 這次,就連陸子言都開始皺眉頭了,卻也沒立場說什麼。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心裡酸溜溜的。 …:文:…; …:人:…; …:書:…; …:屋:…; …:小:…; …:說:…; …:下:…; …:載:…; …:網:…; 第一百一十九章 誰技高一籌? 第二天,天氣晴朗,是個好天氣。 兩輛馬車從容府出發,向百味樓駛去。 容瑾等人坐一輛馬車,寧有方父女和孫掌櫃張展瑜則坐了另外一輛。至於要用的食材,也都準備的好好的,分別放在了乾淨的匣子裡。 寧汐關切的問道:「爹,你的胳膊好些了嗎?」 寧有方笑著應道:「已經好多了,只要不亂動,一點都不疼。你就別顧著我了,好好想想今天要做的兩道菜餚。容少爺昨天晚上給你點出的問題,你可要注意些。」 寧汐信心滿滿的點頭:「爹,你就放心好了,我今天絕不會失手的。」 寧有方哪裡能真的放下心來,對方可是百味樓的主廚,寧汐再有天分,學廚的時間畢竟太短了。有些場合,老道的經驗會佔到許多的優勢。 不過,他的臉上卻絲毫沒顯露出擔憂來,一路上和寧汐有說有笑。到百味樓的時候,寧汐果然很是輕鬆,神清氣爽的下了馬車。 剛一下馬車,寧汐就愣住了。奇怪,現在還沒到吃午飯的時辰吧可百味樓的大堂裡怎麼擠滿了客人?該不會都是衝著這場廚藝比試來的吧寧汐一直待在容府裡,自然不知道寧有方這幾日的名頭有多響。 前幾天寧有方挑戰雲來居的江四海,最後以平手告終。這事早就被好事人傳開了。好奇是人的天性,因此,在聽說寧有方又要來挑戰百味樓的主廚時,便有不少湊熱鬧的聞風而來了。 寧有方也被這陣仗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容瑾看去。 容瑾倒是泰然自若,慢悠悠的領先走了過去。百味樓的掌櫃早已客氣的迎了出來,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緊隨其後。 寧汐只看了一眼,便可以肯定這個男子就是薛大廚。 兄弟兩個有五分相似,只不過眼前這個更白更胖了一些,個頭也不高。不過,倒是分外有精神。 薛大廚顯然也認識容瑾,笑著上前和容瑾寒暄了幾句,目光早已忍不住向寧有方瞄了過來。待看到寧有方被綁的緊緊的右胳膊時,不由得一愣:「這位應該是寧大廚吧他的胳膊……」 容瑾淡淡的說道:「寧大廚昨天胳膊受傷了,今天不能做菜。」 薛大廚的反應很奇怪,竟然隱隱鬆了口氣,笑著說道:「既然這樣,那今天的比試就算了吧」看來,他也沒有穩贏寧有方的把握。能避開這場挑戰是最好不過了。 容瑾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比試照常進行。自然有人代替寧大廚動手。」 薛大廚又是一愣,疑惑的打量寧有方身邊的幾個人。看來看去,也只有那個沉穩的年輕男子可能是寧有方的徒弟了。難道,今天代替寧有方比試的,就是他嗎? 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年輕男子動也沒動,走上前來的,卻是那個嬌俏美麗的少女,笑盈盈的自我介紹:「薛大廚,我爹胳膊受傷不方便,今天就由我代替我爹動手做菜,還請薛大廚多多指點。」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瞬間傳遍了所有人的耳中,頓時引起一陣嘩然。 「什麼?是你?」不是吧,竟然派這麼一個小姑娘來和他比試,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嘛他贏這樣一個小姑娘,又有什麼可驕傲的? 薛大廚的臉色很難看,就差沒翻臉了。 寧汐不動聲色的笑道:「薛大廚,我一直跟著爹學廚,今天既然來拜會,自然會拿出全身的本事。薛大廚該不會拒絕和我比試吧要是傳出去了,可對薛大廚的名聲有損呢萬一人家以為你怕輸給我一個小丫頭才不肯比試,那可就不好了。」 薛大廚被擠兌的騎虎難下,不由得哼了一聲:「好,輸的時候別哭鼻子就行。我可沒耐心哄小丫頭片子。」語氣裡的輕蔑顯而易見。 寧汐絲毫沒動怒,笑瞇瞇的應道:「那就請薛大廚多多指點了。」 容瑾的眼裡閃動著笑意。 這個丫頭一向口齒伶俐,就連他也吃過不少暗虧。這個衝動易怒的薛大廚在口舌上壓根不是她的對手。瞧瞧,只不過才說兩句,薛大廚就滿心不痛快了。情緒的波動,對廚藝的發揮可是有很大影響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薛大廚繃著臉領著寧汐等人去了廚房。寧有方雖然不能動手,卻跟到了廚房裡。到時候在一旁多指點幾句也是好的嘛至於容瑾等人,卻被領到了百味樓的雅間裡。百味樓早已請了五位食客過來做評判,容瑾也認識其中的兩個,上前寒暄了幾句。便各自坐下,靜等著菜餚端上來。 百味樓的大掌櫃一臉陪笑的站在一旁,心裡不停的嘀咕。 為了今天的比試,他之前可花了不少的心思,特地請了京城最有名氣的幾位食客做評判,又故意放出風聲,所以今天來看熱鬧的人著實不少。可事到臨頭,做菜的人居然換成了一個小丫頭…… 看容瑾閒適的樣子,難道這個小丫頭真有什麼過人的廚藝不成? 等了小半個時辰,跑堂的開始上菜了。既然是以海參為題,上的菜餚當然都是海參。 第一道是肉末海參。 盤子剛一放下,那濃郁的香氣就飄散開來。再一看盤子裡的菜餚,湯汁濃稠鮮亮,肉末將海參點綴的分外誘人,令人食指大動。 五位食客各自夾了一口送入口中,吃了幾口,紛紛點頭。 這道肉末海參是薛大廚的拿手好戲,大掌櫃心知肚明,見幾位評判吃的滿意,不由得咧嘴笑了笑。 陸子言在容瑾的耳邊小聲嘀咕起來:「這道肉末海參看起來真不錯。」雖然沒機會嘗嘗,可從賣相來看,實在搶眼。他不由自主的為寧汐擔心起來。 容瑾低低的一笑:「別急,好菜還在後面。」百味樓的主廚當然有兩把刷子,不過,他對寧汐更有信心。 陸子言稍稍安了心,靜靜的等了下去。 好菜都是費力又費工的,幾位食客在等待之餘,並沒表現出絲毫不耐,笑著閒聊起了剛才的肉末海參。 「這道菜餚真是香濃……」 「是啊,吃了肉末海參之後,只怕再吃別的就沒什麼滋味了……」 正說著話,就見跑堂的又端了一盤菜餚上來。只有幾段粗粗的蔥白做點綴,老遠的便能聞到那四溢的香氣。 其中一個食客笑著說道:「今天我們可是有口福了,這道蔥燒海參可是最考究廚子手藝的。」配料極簡單,正是為了更好的襯托出海參的醇厚鮮美。 這位食客倒是頗懂吃的藝術。容瑾暗暗點頭。看著各人夾起海參送入口中,竟然感受到了久違的緊張。 「真香」有人開始驚歎了:「入口醇厚,不用咀嚼就能嚥入肚中。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美味佳餚啊」 「說的是,確實美味,絲毫不比剛才的肉末海參遜色。」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俱是誇讚之詞。 容瑾的一顆心緩緩落回原位,唇角微微翹起。寧汐果然天賦出眾,昨天晚上點出的小問題,今天已經被圓滿解決了。從各位食客的反應來看,這道蔥燒海參肯定做的很好。 陸子言的額頭早已冒出汗珠來,此時總算鬆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汗珠。容瑾此刻總算有心情奚落他了:「好在沒讓你在廚房裡待著,不然你豈不是更熱了?」 陸子言心情極好,絲毫不介意容瑾的打趣,咧嘴笑道:「只可惜我們只能看著,沒機會嘗嘗。」 容瑾沒有再搭話,注意力被跑堂端進來的菜餚吸引住了。 之前端上來的菜餚都是一個大的盤子,可這次,端上來的卻是五個潔白細膩的湯碗。上面都有蓋子,壓根看不到裡面是什麼。 食客們的好奇心都被調了起來,不約而同的一起掀開了蓋子。 只見湯碗裡臥著兩個海參,湯色略暗紅色,晶瑩剔透。連一絲蔥花都看不見。一股清香緩緩的飄散開來,鑽入食客的鼻子裡。 跑堂的笑著介紹:「這是一品海參,請各位慢用。」 光聽這名字,就知道是一道絕美的菜餚了。 各位食客分別低頭吃了起來,邊吃邊點頭。到最後竟連湯都喝的乾乾淨淨。那湯也不知道是什麼做出來的,異常的鮮美,令人回味無窮。 什麼都不用說了,從各人的反應中就能知道這道一品海參確實做的極好。 這次,不僅是陸子言有一絲緊張,就連容瑾也有些不淡定了。 之前的兩道可以說是平分秋色。可薛大廚的這一道一品海參,明顯的博得了眾人的好感。寧汐的最後一道菜,究竟能不能博得滿堂彩,實在太重要了…… 正想著,最後一道菜上來了。 跑堂的小心翼翼的端著大大的托盤上來了。放到眾人眼前時,眾人都是眼前一亮。 不管什麼樣的菜餚,都以色為先。好的菜餚,光憑著精緻的賣相,就能奪人眼球,讓食客生出吃的慾望。 眼前的這道菜,不管味道如何,在賣相上卻是最吸引人。 容瑾也凝神看了過去。 第一百二十章 聲名鵲起 盛著涼拌海參的,依舊是冬瓜盅。不過,眼前所看的冬瓜盅,很明顯的比昨晚的要精緻多了。 冬瓜被雕刻的薄如蟬翼,裡面的菜餚清晰可見。青色的冬瓜皮也發揮了極大的妙處,被做成了幾片綠葉模樣,看似隨意的擺放在盤子的四周,將潔白如玉的冬瓜盅圍攏在中間。實在是精緻奪目冬瓜盅裡的海參,被擺放成了精緻的造型,讓人簡直不忍心動筷子。 其中一個笑著說道:「今天我算是開眼界了。真沒想到菜餚還可以做的這麼漂亮。」 各人都笑著點頭附和。紛紛伸出筷子。自然不免要碰到冬瓜盅,沒想到冬瓜盅竟然顫巍巍的一動,除了最下面一點連在一起的,其餘的部分竟然像花瓣一樣散開了。裡面的海參卻依舊圍攏在一起,像花蕊一般。 這樣的意外讓食客們先是一愣,旋即都激動興奮的讚個不停。 「太漂亮了」 「是啊,我還從沒見過這麼精巧的菜式……」 幾位食客忍不住夾起涼拌海參送入口中,邊吃邊點頭。酸中帶甜,滑膩爽口,在這樣燥熱的天氣裡,這樣清爽的菜餚顯然比前三道更讓人青睞。 容瑾的眼眸亮了起來,唇角勾起。一顆心穩穩的落了回去。 陸子言興奮的在容瑾耳邊低語:「比昨天晚上的還要精緻好看。」至於味道,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會差的。 容瑾含笑點頭,低低的應道:「今天過後,寧大廚的名頭會響遍京城了。」寧汐是寧有方的女兒,如今代替寧有方出手比試,竟然有這樣精彩的表現,食客們驚歎之餘,對寧有方的評價也會更高。 陸子言略有些激動的笑道:「何止是寧大廚,寧汐妹妹也會聲名鵲起了。」 他們這邊激動欣喜,那一邊百味樓的大掌櫃臉色卻難看極了。看食客們的反應,今天的比試對薛大廚顯然不利啊……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之際,薛大廚來了。他先是瞄了桌子一眼,心裡頓時一咯登。自己做的兩道菜餚被吃了個精光,沒想到的是,另外兩道竟然也被吃的乾乾淨淨…… 大掌櫃咳嗽一聲湊近薛大廚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薛大廚的臉色一變,眼光閃爍不定。 當寧汐微笑著走進雅間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看了過去。這些目光裡,有欣賞有驚歎。 寧汐表現的分外沉穩,笑著攙扶著寧有方一起走上前去。 容瑾淡淡的一笑:「兩位辛苦了。幾位評判已經嘗過了菜餚,現在就說一說吧」 五個評判湊在一起商議了片刻,便由一個體型富態的中年男子做代表發了言:「今天這四道菜餚,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味。各有特色,很難分出哪一道更好。如果硬是要分出個高低,我們幾人都覺得,論味道,是一品海參最好。」 薛大廚長長的鬆了口氣,眼中閃過得意的笑容,有意無意的瞄了寧汐和寧有方一眼。 寧汐絲毫不見慌亂,依然微笑以對。 只有寧有方知道,攙扶著他胳膊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寧有方安撫的看了寧汐一眼,低語道:「汐兒,你今天表現已經很好了。」端上來的菜餚看似簡單,其實不知費了廚子多少的心思。寧有方一直在旁邊看著,對寧汐的辛苦自然更是一清二楚。 寧汐心裡一暖,輕輕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就聽那位評判繼續說道:「不過,一品海參是薛大廚最拿手的菜餚,不用嘗我們幾個也能看的出來。似乎缺乏點新意。倒是最後一道涼拌海參,很有新意。看得出做這道菜的廚子費了不少的心思。」 薛大廚的笑容一僵。 寧汐卻甜甜的笑開了,脆生生的應道:「最後一道菜,叫夏日清涼。」說著,瞄了桌子上的盤子一眼,忽的笑了:「其實,這道菜你們還沒嘗完呢」 幾個評判都是一愣,忍不住往盤子瞄了過去。涼拌海參明明被吃的乾乾淨淨了吧還有什麼沒嘗完的? 寧汐微微一笑:「海參雖然鮮美,可吃多了不免有油膩的感覺。我這最後一道夏日清涼,其實就是涼拌海參,吃起來十分的清爽。不過,這個冬瓜盅也是菜餚的一部分,也是可以吃的。」 被她這麼一說,眾人頓時來了興致,立刻用筷子又去夾一片冬瓜花瓣。冬瓜盅本就菲薄,只有一點點相連,稍微一用力,就能夾起一片冬瓜來。 冬瓜本就甜津津的,之前又被用冰塊降過溫,吃在口中,又涼爽又鮮甜。將口中的油膩一掃而空。果然妙極了其中一位食客忍不住歎道:「從沒想過冬瓜也可以這麼生著吃。」此言一出,眾人立刻點頭附和。對這道夏日清涼讚不絕口。 一旁的薛大廚的臉色陰晴不定,憋了半天,才說了句:「到底誰輸誰贏,就請你們給個痛快話吧」 那個富態的中年男子咳嗽一聲,正待說話,就見寧汐上前一步,一臉的懇求:「幾位評判,不知道小女子可不可以說幾句話。」 眾人都是一愣,不知寧汐要說什麼。可對著那張甜美的笑顏,不管是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各自點了頭。 寧汐笑著道了謝,然後轉身,恭恭敬敬的給薛大廚行了一禮:「薛大廚,我爹的胳膊受了傷,不能動手做菜。我只好代替我爹出手。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你見諒。論起做海參手藝,我自然是比不了薛大廚的,所以只好取巧,最後這一道菜雖然新奇,可論味道一定不如一品海參。不管評判們會怎麼定奪,我都很佩服薛大廚的手藝,更佩服薛大廚的心胸。今天居然肯跟我這個沒出師的學徒比試廚藝。讓我受益良多,多謝薛大廚」 這番話實在說的漂亮磊落,不要說首當其衝的薛大廚,就連一旁的幾個評判也連連點頭。 容瑾的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笑意。這個丫頭實在太狡猾了,在這個時候來了這麼一番話,不管結果如何都贏了風度。更贏得了幾個評判的好感。還不動聲色的將薛大廚逼入尷尬的境地。 薛大廚贏了,就是勝之不武。薛大廚要是輸了,更是沒臉見人了。 薛大廚定定的看著寧汐,忽的歎了口氣,眼中的傲氣終於徹底沒了:「我才是真的服了。我做了二十多年廚子,一直以做海鮮擅長。今天的肉末海參和一品海參,更是我壓箱底的本事。沒想到你這麼一個小丫頭,竟然能做出如此新穎的菜式來。讓幾位評判都一致叫好。今天,是我輸了」 最後幾個字,如同一個石子扔進湖中,蕩起一層層漣漪。 百味樓的大掌櫃面色一變,難看的不得了。而陸子言孫掌櫃等人卻激動起來,眼裡閃出興奮的光芒。 容瑾卻預感到此事不會這麼結束,不動聲色的瞄了寧汐一眼。 果然,就見寧汐微笑著說道:「薛大廚如此謙虛,我實在愧不敢當。如果幾位評判不介意,今天就算平手如何?」 事實上,就算是平手,也是寧汐贏了。她不過是個沒出師的學徒,竟然能和薛大廚鬥個平手,如果傳出去,肯定會名噪一時。而此刻,她擺出的謙遜和晚輩姿態,更是讓人心生好感。 她這不僅是要贏,而且是要贏的漂亮有風度啊容瑾低低的笑了。這個小丫頭,實在是太聰明太狡猾了,實在是太合他的胃口了…… 那個富態的中年男子讚許的笑了笑:「好好好,寧姑娘年紀輕輕卻廚藝過人,這份心胸更是令人佩服。今天的廚藝比試,就算平手了。」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如此明顯,薛大廚想裝著聽不出來都不行。看來,剛才若不是寧汐說了這番話,幾個評判一定會判定是他輸了…… 薛大出嘴角浮起一絲苦笑,還得打起精神笑道:「後生可畏,我今天可是領教了。」又正色向寧有方說道:「寧大廚,你有這樣的好閨女,真讓人羨慕啊」最後一句,顯然是發自肺腑,倒是頗有幾分真誠。 寧有方朗聲一笑,連忙客套了幾句。心裡卻得意極了。 陸子言早已忍不住搶上前來,熱情的笑道:「寧汐妹妹,你今天的表現實在太精彩了。我真為你高興。」 寧汐抿唇輕笑,眼眸如寶石般閃亮。之前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愉快和歡喜。 她真的做到了 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令她驕傲滿足。她終於不再是躲在家人身後的菟絲花,終於有這麼一天,她能昂然的走在寧有方的身前,為他做些什麼。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陸子言還在說著什麼,孫掌櫃和陸老爺也各自圍攏上來誇了她幾句。可是,似乎還少了什麼…… 寧汐的目光在空中與容瑾相遇。容瑾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眼裡流露出一絲讚許。 寧汐的心裡一動,甜甜的笑著回應,忽然覺得圓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委婉的拒絕 當天中午,一行人在百味樓吃了飯才回了容府。 在人家的地盤上,自然不好表露的太高興。可在回來的路上,寧有方得意的笑容就未曾停過。 張展瑜也湊趣笑道:「師傅,汐妹子已經可以出師了吧」既然能和薛大廚這樣的名廚一較高下毫不遜色了,也沒必要再做學徒了吧寧有方咧嘴一笑:「嗯,等鼎香樓開業了,汐兒就正式的出師做廚子吧」語氣很認真,顯然不是在說笑。 寧汐想了想,笑道:「爹,我覺得我還是該好好磨練一陣。」雖然已經學了寧有方的八成手藝,可剩餘的兩成,卻是最重要的經驗和火候。 雖然「某人」說話很刺耳,可有句話卻是說的很對。她現在的手藝,做個廚子是綽綽有餘了。可要想做個真正的好廚子,做一個真正的名廚,需要努力的地方還很多。 就拿今天來說,她絞盡腦汁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可做出來的菜餚味道,其實還是差了一籌。若不是靠著新意創意取勝,只怕現在黯然失落的人就是她了。 寧有方滿意的笑了,點點頭:「也好,再磨練個一年半載出師也不遲。」本來他還擔心這樣的勝利會讓寧汐產生驕傲自滿的情緒。好在寧汐表現的分外沉穩,簡直令人激賞張展瑜笑歎道:「汐妹子才做了一年多學徒,就有這樣的手藝,實在太厲害了。」簡直讓所有自恃有點天分的人臉紅羞愧汗顏寧汐抿唇一笑,脆生生的笑了:「張大哥,你可別再誇我了。再誇下去,我待會兒連怎麼走路都不會了。」 寧有方和張展瑜一起笑了起來。馬車裡傳出的歡聲笑語飄出了窗外。 容瑾和陸子言坐在另一輛馬車上,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可對這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卻是再熟悉不過。 陸子言心神不寧的探出頭,正想張望,就聽陸老爺咳嗽一聲,無奈的又將頭縮了回去。 容瑾瞄了陸子言一眼,忽的笑道:「姨夫,寧大廚的胳膊受傷了,就不去一品樓比試了吧」總不好讓寧汐繼續出面。 陸子言不以為然的說道:「就讓寧汐妹妹代替寧大廚去一品樓好了。」 容瑾淡淡的說道:「這次能贏了薛大廚,其實已經很僥倖了。可一品樓的上官遙,手藝比起江四海也只高不低。要是寧大廚沒受傷,去了還有幾分把握。寧汐還是嫩了些。去了必輸無疑。」既然穩輸不贏,又何必去丟這個臉?之前的造勢可就白費了。 陸老爺想了想,笑著附和:「也好,反正已經打響名頭了,一品樓去不去也無所謂。趁著這幾天,把酒樓收拾好,準備開業好了。我在京城也耽擱的夠久了,等酒樓開業了,我就回洛陽去。」 還沒等陸子言露出笑臉,就見陸老爺看了過來:「子言,到時候你也跟我一起回去。」陸子言的笑容頓時沒了,支支吾吾的不肯答應。 陸老爺輕哼一聲,不怒而威:「怎麼了,你還有別的想法嗎?」 陸子言沒精打采的應了句:「沒有。」就算有也不敢說啊陸老爺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和容瑾商議起酒樓的開業問題來。這中間自然有許多繁瑣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等下了馬車之後,陸老爺很自然的喊了孫掌櫃和寧有方一起去商議。 寧汐本不想去,可又放心不下寧有方,只得也跟著到了容瑾的院子裡。 以前雖然來過兩次,可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壓根沒留意這裡的環境如何。今天細細一打量,寧汐頓時驚歎一聲。 各式各樣的牡丹幾乎擺滿了整個院子。明明不是牡丹開花的季節,卻也有幾盆搖曳開放,絢麗的花朵在陽光下綻放出美麗的風姿。要是到了春季全都開花了,不知會是什麼樣的美景…… 陸子言故意落後幾步,湊到了寧汐的身邊,見寧汐專注的嬌俏模樣,心裡又是歡喜又是酸澀,低低的喊了聲:「寧汐妹妹。」 寧汐隨意的應了一聲,卻並未停下腳步。 陸子言的心裡掠過一絲苦澀,又低低的喊了聲:「寧汐妹妹,我有話想和你說。」 寧汐暗暗歎口氣,停下了腳步。 就這片刻功夫,前面的眾人都已經進了屋子裡坐下說話去了。他們談的都是酒樓開業的問題,她聽不聽倒也無所謂。只是,陸子言向來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實在不想和他獨處…… 陸子言雖然不清楚她的心思,可她臉上的淡然卻是明明白白,再清楚不過。 陸子言打起精神來,低語道:「寧汐妹妹,等酒樓開業,我就要隨我爹回洛陽去了。」以後想見面,可就不容易了。 寧汐只當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笑的明亮:「東家少爺只管放心好了。有孫掌櫃和我爹在這兒,一定會把鼎香樓打理的井井有條。」 語氣輕快的不能再輕快。 陸子言臉色一暗,旋即鼓起勇氣說道:「寧汐妹妹,等我回洛陽,以後就不能經常見你了。我……」面孔已經漲紅了,可下面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寧汐的臉也有些熱熱的,卻不是因為害羞,皺著眉頭應道:「東家少爺,你喊住我就是要說這些嗎?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進去了。」說著,就抬腳往裡走。 陸子言著急之下,很自然的扯住了寧汐的袖子。好在還沒算失禮,並未碰觸到寧汐的手。 饒是如此,寧汐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繃著臉抽回了自己的袖子:「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東家少爺不會不知道吧」 這兒人來人往的,要是被人看見了,背後還不定怎麼嚼舌根呢陸子言訕訕的縮回手:「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唐突,你別生氣。」 寧汐深呼吸口氣,迅速的說道:「我沒生氣。不過,我真的要進去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這次,陸子言沒敢再拉扯她的袖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進了屋子裡。他呆呆的立在原地,許久都沒說話。 寧汐神色坦然的進了屋子,很自然的站到了寧有方的身邊。可只有她心裡知道,她的心裡並不如表面的那般平靜。 平心而論,陸子言是個很好的少年。家世人品相貌都無可挑剔,又對她情有獨鍾。這樣的少年郎,只怕哪個少女都無力拒絕吧如果她接受他的情意。將來即使做不了正妻,做個妾室總是可以的。至少能保證衣食無憂的生活。 可是,她自己很清楚,她今生想要的不是這些。 她已經走出了閨閣,看到了一個更加精彩的世界。她想靠著自己的雙手,過上更好的生活。 或許,在幾年之後,到了非嫁不可的年齡,她會找一個老實憨厚的男子嫁了。可是,那個男子不可能會是陸子言…… 容瑾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讓寧汐有些莫名的心虛,移開了目光。 陸老爺正笑著說道:「酒樓開業的日子就定在十天後,孫掌櫃,你得多辛苦些,把新招來的人手先訓練幾天,免得開業的時候出了岔子。」 孫掌櫃忙點頭應了:「從明天開始,小的就天天過去。」 寧有方忙笑道:「我也一起過去。」 寧汐一愣,忙小聲的提醒:「爹,你的胳膊還沒好,不能做重事的……」 寧有方安撫的一笑:「放心好了,我就是去看看新招來的廚子怎麼樣。」提點幾句培訓一下是免不了的了。 寧汐笑了笑,心裡打定主意,明天開始就跟著寧有方一起去鼎香樓。 陸老爺忽的看了寧汐一眼,試探著問道:「寧大廚,鼎香樓開業之後,是不是讓汐丫頭也做大廚?」 也難怪陸老爺會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寧汐表現的太精彩了,估摸著不出幾天,寧汐的名字就會傳遍京城所有的酒樓。不做大廚實在太可惜了「不行」竟然有兩個聲音一起反對。一個是寧有方,另一個卻是容瑾。 容瑾絲毫沒覺得自己此刻發言有什麼不對,淡淡的說道:「寧汐廚藝確實不錯,不過,做獨當一面的大廚還是差了點火候。還是好好再磨練一年半載的,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正式出師。」 顯然,容瑾對寧汐的要求很高。 寧有方被搶了話頭,也沒生氣,笑著附和道:「容少爺說的,也正是我心裡想的。汐兒還小,還需要磨練。不過,展瑜倒是可以出師了。」 張展瑜冷不丁的被點了名,忙笑道:「師傅,汐妹子這樣好的手藝都沒出師,我哪有臉出師。還是等過些日子再說吧」不管出於什麼心裡,他都不想離開寧有方身邊。 寧有方想了想,笑著點點頭:「也好,等鼎香樓正式開張了再說不遲。」 容瑾淡淡的瞄了張展瑜一眼,旋即若無其事的移開了目光。 正商議著,就聽翠環笑吟吟的走進來稟報:「少爺,門房那邊遞了名帖過來,楚家小姐來了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怪怪的寧汐 楚家小姐? 眾人都是一愣,旋即會意的一笑。表面是來探望寧有方,其實真正的心思是什麼顯而易見嘛陸老爺笑著打趣道:「既是楚家小姐來了,我們還是迴避好了。」 此言一出,各人都悶聲笑了起來。 容瑾倒是分外泰然自若,笑著說道:「楚小姐肯定是來探望寧大廚的傷勢的。寧大廚正好也在,倒是省事了。翠環,你去請楚小姐過來吧」 翠環笑著應了,輕盈的轉身出去了。 寧汐忍不住瞄了容瑾一眼,卻見容瑾眉眼含笑心情甚好的樣子。顯然對楚雲柔的到來還算高興。 寧汐撇撇嘴,哼, 還以為他和別的男子不一樣,原來是因為之前沒遇到合意的,楚雲柔一出現,瞧瞧他那副笑瞇瞇的樣子……真是說不出的礙眼寧汐也不知道心裡那絲隱約的不快從何而來,索性扭過了頭去。 過了片刻,楚雲柔翩然出現。 今天的楚雲柔顯然精心收拾過了一番,美麗的臉龐薄施脂粉,多了幾分明艷,讓人眼前一亮。 容瑾起身相迎,雖然談不上怎麼熱情,可卻比平日裡溫和多了。 楚雲柔抿唇一笑,柔柔的說道:「昨天無意撞傷了寧大廚,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今天特地上門來探望,這些補品不成敬意,還請寧大廚笑納。」 身後的丫鬟青兒手中果然捧了兩個大大的錦盒,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價格不菲的好東西。 寧汐沒有吭聲,不客氣的上前一步,將兩個大錦盒接了過來。人家都帶來了,總不可能再原封不動的帶回去吧不要白不要,正好給寧有方補補身體。 容瑾一直留意著寧汐的一舉一動,當然沒錯過這一幕,眼裡飛快的掠過一絲笑意。 寧有方有些受寵若驚了,連忙笑著起身應道:「楚小姐這麼客氣,我實在不敢當。不過是些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楚小姐不用惦記了。」 楚雲柔笑了笑:「寧大廚心胸寬廣,倒讓我汗顏了。對了,寧大廚胳膊受了傷,今天沒去百味樓比試吧」話雖然是衝著寧有方說的,可妙目卻向一旁的容瑾看了過去。 容瑾淺笑著應道:「去百味樓了,不過,動手比試的不是寧大廚。」 楚雲柔微微一愣,很自然的打量起寧大廚身後的年輕男子。不是寧大廚動手做菜,難道是寧大廚的徒弟? 容瑾含笑的眼眸定定的落在寧汐的俏臉上,慢悠悠的說道:「是寧大廚的女兒寧汐。」 楚雲柔一臉的訝然,細細的打量寧汐兩眼,忍不住問道:「寧姑娘也擅長廚藝嗎?」 擺出這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看起來不像會廚藝的樣子嗎?寧汐心裡輕哼一聲,擠出笑容應道:「還算會一點。」 楚雲柔自然是聰明人,一聽這語氣就知道自己剛才的態度不妥,忙笑著改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寧大廚廚藝出眾,寧姑娘肯定也是廚藝高手。」 這話聽著還算順耳,寧汐笑了笑:「楚小姐謬讚了,我這點手藝,哪裡算的上什麼高手。」 說來也奇怪,明明這個楚雲柔是個美麗又聰慧的名門閨秀,說話行事都無可挑剔,可她愣是生不出什麼好感來…… 寧有方顯然也覺得寧汐今天的表現有點失常,咳嗽一聲,打起了圓場:「我閨女跟著我做了一年多學徒,廚藝也算不錯了。今天在百味樓比試,僥倖和薛大廚鬥了個平手。」 楚雲柔笑容一頓,眼眸睜圓了:「平、平手?」 百味樓可是響噹噹的大酒樓,薛大廚身為百味樓的主廚,自然很有名氣,手藝極好。這個漂亮稚嫩的小姑娘,竟然能和薛大廚鬥成平手……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只是僥倖而已。」 楚雲柔按捺住心裡的震驚,笑著讚了寧汐幾句。 寧汐抿唇輕笑:「多謝楚小姐誇讚。」 不過,兩個年齡相若的美麗少女之間,氣場顯然不太合。說不了兩句,就有些尷尬的冷場了。 容瑾的反應也很奇怪,壓根沒有圓場的意思,嘴角微微勾起,居然心情很好。 寧有方有些待不住了,沖寧汐使了個眼色,寧汐立刻領會了過來,立刻閉了嘴。寧有方笑著起身告退。他這麼一走,孫掌櫃自然也跟著告辭了。 等出了容瑾的院子之後,寧汐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笑瞇瞇的說道:「爹,這盒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張展瑜湊了過來,打開上面的盒子看了一眼,頓時驚歎出聲:「是一盒人參片呢」這滿滿一盒子人參片,也不知要值多少銀子。楚雲柔出手果然大方寧有方也是一愣,旋即歎道:「這禮物也太貴重了。」 寧汐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她的馬車撞人在先,你的胳膊至少十天才能好。現在送點禮物來也是應該的。」 寧有方瞄了寧汐一眼,忽然笑了:「汐兒,你似乎不太喜歡這位楚小姐。」人家這麼有禮貌的登門道歉,可寧汐從頭至尾似乎都不太待見這個楚雲柔啊這話直直的說中了寧汐的心思,寧汐頓時心虛了,故作鎮靜的辯駁:「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她了。人家又聰明又漂亮又會說話,一點大家閨秀的架子都沒有。我有什麼道理不喜歡人家?」 話音未落,就聽張展瑜悶聲笑了。 寧汐撅著嘴巴瞪了張展瑜一眼:「喂喂喂,我說的話很好笑嗎?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好不好。」 張展瑜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哄道:「對對對,你說的很對。是我不好,不該隨便笑。」不過,你確定你說的真是真心話嗎? 一提到楚雲柔,寧汐說話的語氣總有些怪怪的,和平時大不一樣。別說寧有方和張展瑜了,就連孫掌櫃也察覺出不對勁了。 孫掌櫃自以為猜到了寧汐的心思,略一思忖,笑著安撫道:「汐丫頭,雖然楚小姐是大家閨秀,相貌出眾又有氣質,不過,你也不比她差。你廚藝這麼好,將來肯定會成為一個有名氣的大廚。」 寧汐也知道自己表現的有些失常了,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出身的不同,注定了命運的不同。楚雲柔是名門千金,飽讀詩書,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非凡的氣度。而她不過是個平凡的少女,就算長的還不錯,就算懂點廚藝,也不可能和楚雲柔這樣的貴族小姐相比的吧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幹嘛要耿耿於懷這樣的小事? 楚雲柔再優秀也不關她的事,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何必硬生生的放在一起做比較?這簡直就是自找不痛快嘛寧汐豁然開朗,心情平靜了許多。頓時把楚雲柔拋到了腦後,笑著扯開了話題:「爹,明天我們就開始去鼎香樓了嗎?」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先去做些準備,再過幾天可就正式開業了。」一開業,就意味著要恢復以前那樣忙碌的生活了。哪裡還能像現在這般悠閒自在。 孫掌櫃笑著歎道:「不知道到時候生意會怎麼樣」 寧汐笑道:「孫伯伯,你就放心好了,到時候保準忙的你連賬都算不過來。」 孫掌櫃被逗笑了:「好,承你吉言了。」 回了院子之後,阮氏忙迎了上來。急切的問道:「汐兒,今天在百味樓比試的結果怎麼樣啊?」 寧汐眨眨眼,故意歎口氣,卻什麼也不說。 阮氏的心裡一沉,臉上卻擠出笑容來:「沒事,輸了也沒關係。你年紀還小,廚藝比不過人家也是正常的……」還沒等她說完,寧汐已經憋不住了,咯咯笑了起來。 寧有方笑著瞪了寧汐一眼:「淘氣包,別捉弄你母親了。」 寧汐笑瞇瞇的接過話茬:「娘,你放心,我沒輸。算是平手了。」真正比較起來,應該算是她贏了才對。雖然有取巧的成分,可到底還是贏了。 阮氏的眼亮了起來,激動之餘,一把摟住了寧汐:「太好了,汐兒,你竟然能和薛大廚鬥成平手,實在是太好了……」喜極而泣,阮氏又抹起了眼淚。 寧汐無奈的笑了笑:「娘,這樣的好事你該高興才對。別總是哭嘛」 阮氏連連點頭,將眼角的淚痕抹乾淨,笑著說道:「忙了半天,一定累了吧快些坐下休息會兒。今天晚上我包餃子給你們吃。」 寧汐高興的歡呼了一聲。 張展瑜猶豫片刻,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雖然他很想留下來,可這裡畢竟是容府,沒得到主人的邀請就這麼賴著不走,似乎不太合適。 寧有方想了想,便點頭應了:「也好,你早些回去歇著,明天肯定會很忙。」 寧汐笑瞇瞇的說道:「張大哥,我送你出去吧」 張展瑜笑著點了點頭,在寧汐的陪同下出了院子。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響起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寧姑娘,請留步。」竟然是小安子的聲音。 剛才容瑾那裡回來不久,小安子怎麼又過來了? 寧汐心裡一動,停住了腳步。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送衣 小安子手中抱著一個包裹,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正想說什麼,忽然見到張展瑜也在,立刻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改而笑道:「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 寧汐笑道:「張大哥打算出去,我正要送送他呢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安子咳嗽一聲,含糊的說道:「少爺讓我帶幾句話給你。」 寧汐好奇心大起,笑著追問:「容少爺有什麼話讓你帶給我?」現在的他應該正和楚雲柔有說有笑不亦樂乎,怎麼還想得起讓小安子來傳話? 小安子瞄了張展瑜一眼,不肯明說,只笑嘻嘻的說道:「寧姑娘,先等你忙完再說吧我就在這兒等你好了。」 寧汐按捺住心裡的疑惑,笑著點點頭。送張展瑜到了後門口。 張展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神有些閃爍不定,低低的說道:「汐妹子,我走了。」那一絲唸唸不捨表露無遺。 只可惜寧汐還在琢磨著容瑾會讓小安子帶什麼話給她,壓根沒留意張展瑜的些許異常,笑著揮手:「你路上小心點,明天見啊」 張展瑜擠出一絲笑容,悄然歎口氣,從後門走了。 寧汐一路返回,腳步不自覺的快了許多。 小安子果然還在原地等她,見寧汐匆匆的過來了,笑著喊道:「寧姑娘,少爺讓我送這個給你。」手裡的包裹塞了過來。 寧汐一愣,很自然的接過了包裹:「這裡面是什麼?」 小安子聳聳肩,笑道:「這我可不知道,反正是少爺讓我送來給你的。少爺讓我帶話給你,那天在於夫子那兒他跟你說好的。你一聽就知道是什麼了」 於夫子那兒?說好的? 寧汐迅速的回想那天的情景,靈光一閃,終於明白包裹裡是什麼了,不假思索的說道:「這個我不要……」 小安子機靈的不得了,立刻退後幾步,陪笑著說道:「寧姑娘,你就別為難我了,我不過是個跑腿送東西的。要是沒完成少爺交代的事情,少爺非剝了我的皮不可。你就先收下吧實在不想要,你就找個機會親自還給少爺。」總之,他可沒膽子原樣拿回去。 寧汐還想再說什麼,就見小安子麻溜的抬腿跑了,想喊都來不及。 寧汐苦笑一聲,無奈的拿著包裹待在原地。沒想到,容瑾竟然把隨口說的話放在了心上。這包裹捏著軟軟的,裡面分明放了女孩子的衣服…… 就這麼收下,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可再還回去,是不是又太費事了? 寧汐為難了半天,終於決定,還是將東西還回去。非親非故的,收了這樣的禮物,實在是不合適。 不過,女孩子天性都是愛美的,明知這包裹裡是衣服,不看上一眼心裡難免癢癢的。於是,寧汐好奇的將包裹打開,待看清楚包裹裡的衣裳,頓時驚歎一聲雖然看不清款式,可這薄紗般輕盈的質地卻讓人眼前一亮。分明是最上乘的布料。淺淺的粉紫色,上面印染著深深淺淺的紫色牡丹。漂亮極了就算是在前世,她也從未穿過這樣好的衣服。 寧汐忍住將衣服展開一看究竟的衝動,狠狠心,花了所有的力氣才將包裹重新打好。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只怕她真會忍不住將禮物收下了寧汐看了看天色,決定等到了晚上再將包裹送回去。這個時候捧著包裹大喇喇的去容瑾的院子,實在太惹眼了。 寧汐將包裹放在背後,一路小跑著回了院子。好在阮氏和寧有方都在廚房裡,壓根沒注意到她的手裡多了東西。 等將包裹放在屋子裡之後,寧汐總算鬆了口氣。笑著去了廚房。 寧有方胳膊受了傷,只能在一旁看著,阮氏在揉面,餡兒還沒來得及做。寧汐自告奮勇:「我來做餃子餡兒。」 阮氏難得的開了玩笑:「汐兒這麼好的手藝,做餃子餡兒太浪費了。」 寧汐嘻嘻一笑,淘氣的扮了個鬼臉:「娘,今天就讓我好好露一手給你看看。」說著,利落的忙活起來。 做餃子餡兒和包子餡兒其實差不多。豬肉要選五花肉,這樣做出來的肉餡才特別的香。至於蔬菜,白菜和蘿蔔都是不錯的選擇。 寧汐瞄了籃子裡一眼,眼尖的發現一個瓠子。忙將這個瓠子洗乾淨去皮去瓤,然後切成細絲。她的刀功自然沒話說,切出的細絲比頭髮絲也差不了多少。 阮氏看一眼,忍不住笑著讚道:「汐兒的刀功可真是好。」 寧汐得意的笑了笑,將肉餡和瓠子絲兒攪拌在一起,又放了些豆油和鹽調味。等肉餡做好了,阮氏的麵團也揉的差不多了。 阮氏□餃子皮很麻溜,一會兒一個。寧汐包餃子的速度更快,包出的餃子小巧又精緻。寧有方在一旁看著,樂呵呵的笑了:「今晚我可有口福了。」 寧汐笑嘻嘻的點頭:「等餃子煮好,你只要負責張嘴就行了。」 等餃子包好了,阮氏忙著生火煮餃子。香氣飄了出去,不一會兒孫掌櫃就聞香而來了:「好香啊,今天晚上是吃餃子嗎?」 寧有方朗聲一笑:「正想去喊你,快些過來一起吃。」 孫掌櫃欣然應了。他們兩人關係本就不錯,現在一起到了京城來,又住在同一個院子裡。無形中多了一份親近,每天一起吃飯也是常有的事情。 餃子又鮮又香,再配上幾碟小菜,喝上兩杯酒,果然是一大享受。 孫掌櫃酒意一上來,話匣子就被打開了,忍不住吐起了苦水:「寧老弟,瞧瞧汐丫頭,又聰明又能幹又孝順,你可真是有福氣。再看看我的那個傻閨女……」說著,長長的歎了口氣,真是一言難盡啊寧有方忙笑著安撫道:「你可千萬別這麼說,冬雪在少爺身邊貼身伺候,也是個好差事。」 孫掌櫃哼了一聲,一臉的鬱悶:「她那點心思你們是不知道,我勸過她多少次了也沒用。就是一根筋的要跟著少爺。我實在拗不過她,只好厚著臉皮跟老爺提了一回。老爺倒是點頭了,說是等回洛陽以後,就讓她開了臉做通房。你說,好好一個女孩子,偏要做什麼通房丫頭,以後若是少爺娶個厲害的少奶奶回來,她這日子還怎麼過?」 寧有方還是第一次聽孫掌櫃說這些,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寧汐卻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問道:「孫伯伯,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孫冬雪很快就要做陸子言的通房丫鬟了嗎? 孫掌櫃歎口氣,點了點頭:「是啊,這事老爺已經點頭了。」 陸老爺都點了頭,此事自然也就成了定局。 寧汐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是什麼感受。這樣的消息要是讓寧暉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很難過吧…… 阮氏顯然也想到同一件事了,和寧汐對視一眼,幾乎同時低低的歎了口氣。 寧汐吃的差不多了,寧有方和孫掌櫃還在喝酒談心,看這架勢,至少也得再吃上半個時辰。 寧汐惦記著要去找容瑾,便偷偷的溜回了屋子,將包裹拿好,然後悄悄的出了院子。 天色早已黑了,容府裡安靜了許多,偶爾有一兩個丫鬟路過,手裡大多提著燈籠。寧汐抱著包裹,一路摸索著到了容瑾的院子外。猶豫了片刻,終於上前敲了門。 守門的小丫鬟開了門,見是寧汐,不由得一愣,忙笑道:「寧姑娘,這麼晚了,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寧汐笑了笑:「我想找容少爺,麻煩你為我稟報一聲好嗎?」 那個小丫頭有些為難的應道:「少爺在書房裡練字呢他練字的時候,最不喜歡有人打擾了……」 寧汐一愣,暗歎倒霉:「要不我等一等吧」 那個小丫頭忙說道:「少爺一開始練字,至少也得一兩個時辰。你這一等,豈不是等到半夜了?要不,你就明天再來吧」 寧汐哪裡肯這麼就打退堂鼓,來都來了,怎麼也得把這燙手的包裹放下再走吧只好央求道:「請你去通報一聲吧要是容少爺不肯見我,我就明天再來……」 「誰在門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那個小丫頭頓時鬆了口氣,笑著喊道:「翠環姐,寧姑娘想求見少爺呢」 翠環一愣,狐疑的打量了寧汐一眼。都這麼晚了,寧汐來幹嘛?該不是有什麼企圖吧…… 寧汐何等敏感,一見翠環的神情,就知道她想歪了。頓時繃了俏臉,語氣也硬邦邦的:「麻煩你替我說一聲,我找容少爺有正事。」特地將「正事」兩個字咬的重重的。 翠環咳嗽一聲,委婉的笑道:「麻煩寧姑娘稍等片刻,我這就去你稟報一聲。」 寧汐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等了片刻,翠環匆匆的回來了,神情有點怪怪的:「少爺請寧姑娘到書房說話。」 少爺的書房可是從不讓女子隨便進的,可今天剛聽到寧汐的名字,居然毫不猶豫的就點了頭。這怎能不讓翠環驚詫? 寧汐自然不清楚這些,跟著翠環就去了容瑾的書房。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還給你 書房門被輕輕的敲了兩下,然後被推開了。 容瑾似乎沒察覺有人進來一般,依舊低頭寫著什麼。明亮的燭火下,容瑾低垂的俊臉散發出淡淡的光輝。 翠環不知看過多少回,可每見一回,一顆心就如同小鹿亂撞般怦怦亂跳。她不敢再多看,低頭稟報:「少爺,寧姑娘來了。」 容瑾隨意的應了一聲,隨口吩咐道:「你先出去,沒我的吩咐,不准讓任何人進來。」 翠環的笑容有些僵硬,點頭應了,輕輕退了出去。 在一旁的研墨的小安子早已瞄到了寧汐手中的包裹,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心裡暗暗叫苦。 完了,寧汐居然真的來還包裹…… 容瑾抬眼看了寧汐一眼,看到她手裡的包裹並不意外,只是眼底的笑意褪去了幾分。頭也不回的吩咐道:「出去在門口守著,別讓任何人靠近書房。」 小安子愣了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忙應了一聲,利索的出去了。 書房裡只剩容瑾和寧汐,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遠遠的對望,誰也沒說話。空氣裡流淌著微妙的氣氛。 寧汐也不知道自己在較什麼勁,就這麼直直的看著容瑾,不肯先移開視線。 容瑾深幽的眸子定定的落在寧汐的臉上,淡淡的問道:「你不是說有正事找我嗎?」 寧汐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故作鎮定的點頭:「我是來還包裹給你的。」說著,走上前幾步,將包裹放到了書桌上。 容瑾瞄了包裹一眼,漫不經心的問道:「為什麼要還回來?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那一天不是說好了嗎?」 寧汐定定神,擠出笑容說道:「我們一家借住在容府已經很打擾了,哥哥去學館的事情,也多虧了容少爺幫忙。這衣服就不用了,多謝容少爺了」 容瑾挑了挑眉,語氣很平靜:「衣服是我吩咐院子裡的繡娘做的,沒費什麼力氣。」 奇怪,他明明很平靜,可她為什麼覺得他在生氣?更奇怪的是,她為什麼會有一點點心虛? 寧汐咳嗽一聲,笑著說道:「總之多謝容少爺的好意,我以後每天都得去廚房做事。這麼漂亮的衣服實在用不著……」 容瑾淡淡的打斷寧汐的話:「好了,我知道了,包裹就放這兒吧」 呃? 準備了一大堆說辭的寧汐一愣,乾巴巴的笑了笑:「那好,我先回去了。」 容瑾隨意的點點頭,又低下頭去寫字。握著筆的右手似乎用了不小的力氣,第一筆就寫的有些歪了。這一整篇的字算是毀了。 容瑾抿緊了嘴唇,面無表情的又換了張紙。頭也不抬的說道:「你怎麼還沒走?還有別的事情嗎?」 寧汐訕訕的笑了笑:「容少爺,這件衣服是依著我的身高做的吧要是這麼扔了怪可惜的。」以容瑾的性子,很有可能她前腳一走後腳就將這衣服扔了。 容瑾挑了挑眉:「依你看,我該怎麼辦?」 寧汐想了想,試探著建議道:「要不,你賞給翠環姐姐穿吧她只比我高了一點點……」 容瑾的臉色難看極了,冷冷的說道:「這衣服是送給你的,你既然不要,就扔掉」賞給翠環?虧她想的出來寧汐陪笑道:「這麼漂亮的衣服,扔掉多浪費啊還是別扔了吧」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忽然笑了:「你既然這麼喜歡,為什麼不收下?」 寧汐被看穿了心意,頗有些尷尬,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男女授受不親,我怎麼好隨意收你的禮物……」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嚼舌根呢而且,她自己也覺得怪怪的。 容瑾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之前的怒意忽然一掃而空,近乎溫和的說道:「我說過了,這不算是禮物。你那天穿著新衣服做了一桌宴席,衣服上肯定沾了不少的油星,以後也不能穿了。這件衣服算是補償給你的。你就心安理得的收下。再說了,這衣服是繡娘照著你的身材做的,別人根本不能穿。你若是不要,只好扔掉。這麼漂亮的衣服,扔掉確實有點可惜。」 被他這麼一說,寧汐本來堅定的心忽然有些動搖了,忍不住瞄了包裹一眼。 她還從沒穿過那麼漂亮精緻的衣衫……再說了,她要是不留下,這衣服就會被扔掉…… 容瑾像是看出她心底的掙扎一般,笑著起身,拿了包裹遞到了寧汐的面前:「不過是件衣服,你別想的太多了。」頓了頓,又揶揄的說道:「你該不是以為我對你有什麼企圖吧」 寧汐的俏臉騰的紅了,又羞又惱,一直隱藏在心底的心事就這麼被容瑾直直的說了出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容瑾的唇角勾了起來,話語裡滿是笑意:「你放心,我沒什麼企圖。這件衣服也沒什麼特別的含義。你收下好了」 話說到這份上,寧汐簡直沒法子再推拒了。 人家都說的這麼清楚了,她再推三阻四的,豈不是說明她在胡思亂想? 寧汐努力的平靜下來,故作鎮靜的接過包裹。在交接的那一刻,兩人的指尖輕觸了一下。 寧汐心裡一跳,只覺得指尖酥酥麻麻的,然後整個人都覺得有些怪怪的,臉頰一片滾燙。不用看也知道,肯定一片通紅。 她抱著包裹,略有些倉惶的退了一步。悄悄的抬頭看容瑾一眼,卻見他也有些不自在,臉上浮起了可疑的紅暈。 容瑾也會害羞? 不知怎麼的,寧汐忽然有了想笑的衝動。事實上,她也真的抿唇笑了,眼眸如繁星般閃亮:「多謝容少爺,那衣服我就收下了。不打擾你了,我這就回去了。」 容瑾隨意的點點頭,在看到她的身影走到門邊之後,忽然喊了聲:「寧汐」 寧汐疑惑的轉頭:「怎麼了?還有別的事嗎?」 容瑾咳嗽一聲,說道:「天早就黑了,你這麼一路走回去,太不方便了。我讓小安子提個燈籠送你回去」 寧汐正想拒絕,卻聽容瑾喊道:「小安子,進來。」 小安子的動作向來利索,這次也不例外,迅速的開了門進來了,一臉陪笑:「少爺有事請吩咐」一雙眼卻不停的在寧汐手裡的包裹上打轉。 嘿,到底還是少爺厲害。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竟然讓寧汐改了心意…… 容瑾瞄了小安子一眼,目光裡不無警告。小安子立刻領會了主子的心意,忙收回了目光,不敢再亂看了。 「去準備燈籠,送寧汐回去。」容瑾淡淡的吩咐。 小安子打起精神應了,迅速的去找了個燈籠過來,然後笑瞇瞇的說道:「寧姑娘,我在前面給你領路。」 寧汐抿唇一笑,既然推辭不了,索性欣然點頭應了。 沒想到,剛走出沒兩步,容瑾竟然也慢悠悠的跟了上來。幾步就走到了寧汐的身邊,那強烈的存在感,讓寧汐想忽略他的存在都不行。 寧汐實在忍不住了,停下了腳步,側過身來:「容少爺,你……」該不是打算送我回去的吧閃爍的繁星下,那雙眼眸美的不可思議。 容瑾慢悠悠的笑了笑:「在書房裡待了半天,我也覺得悶了,打算出去散散步。」 呃……好吧,這個理由也算充分。這兒是容府,人家想去哪兒當然就去哪兒。 寧汐乾巴巴的點點頭,一聲不吭的繼續往前走。容瑾漫不經心的走在一旁,並未刻意,卻自然而然的和寧汐並肩前行。 小丫鬟開門的時候,眼珠都快瞪出來了,被容瑾瞄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老實的退了下去。 小安子提著燈籠,識趣的走的快了些。 偶爾回頭瞄一眼,就見容瑾和寧汐隔了一米遠。容瑾很悠閒,寧汐的身子卻有些僵硬不自然。小安子拚命忍住笑意,只可惜微微聳動的肩膀卻讓身後的人看的很清楚。 容瑾輕哼了一聲。小安子的手抖了一下,連忙繃住臉,老老實實的繼續提燈籠。 容三少爺第一次嘗試和女孩子搭訕,顯然也有些難度,想了半天才說道:「你喜歡看書嗎?」 小安子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寧汐對這個問題顯然也有些意外,然後自嘲的笑了一笑:「喜歡倒是喜歡,不過,我很少看書。」雖然她也識字,不過,談不上有多高的學問。比起那個楚雲柔肯定是差的很遠吧奇怪,怎麼忽然又想到楚雲柔身上了? 寧汐搖搖頭甩開這個奇怪的念頭,又笑著說道:「其實,有的時候我也想看些書,不過,我想看的書很難買到。」 容瑾很隨意的問道:「哦?你喜歡什麼樣的書?」 寧汐聳聳肩,笑道:「我喜歡看食譜。不過,食譜實在是太少見了。去年我哥哥倒是替我買過一本,都快被我翻爛了。」連她自己都很奇怪,竟然輕輕鬆鬆的就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容瑾沒有再說什麼,扯開了話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竟然也不覺得尷尬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院子外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莫名的心虛 容瑾總算停住了腳步。「散步」都散到這兒了,總不好再厚著臉跟著進去吧寧汐笑著揮揮手,輕巧的推了門進去了。 容瑾凝視著寧汐的背影,一直到門被重新關上了,他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就這麼安靜的站在那兒。 小安子等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硬著頭皮湊了過來,低聲說道:「少爺,不早了,該回去休息了。」 過了半晌,才聽容瑾「嗯」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了。 小安子悄然打量著容瑾的臉色,只是燈籠散發出的光芒實在有些昏暗,根本什麼都看不清。只能稍稍窺到容瑾翹起的唇角,看來少爺的心情很不錯啊小安子大著膽子笑道:「少爺,寧姑娘倒真是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要是換了別的女孩子,只怕在收到少爺禮物的時候就高興的不得了了。哪裡還會有晚上這一出。 容瑾輕笑一聲,並未說什麼。他可沒有向別人傾訴心事的習慣,哪怕對方是伺候了自己幾年的貼身小廝。 小安子對他的性子自然很清楚,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下去。雖然聒噪了一點,不過說來說去都在圍著寧汐打轉。容瑾難得好心情的沒有制止他,任由他說了一路。 而寧汐,此刻正在自己的屋子裡看著包裹發呆。她明明是去還包裹的?怎麼繞來繞去又拿回來了? 越想越覺得混亂,索性不想也罷。 寧汐不自覺的將包裹打了開來,將裡面的衣服理開,仔細的打量兩眼,越看越覺得驚訝。之前還沒留意,只覺得這件衣服的質地極好。可現在看著,那上面印染的圖案實在太精美了。深深淺淺的牡丹在裙擺上盛開,美麗極了如果穿在身上,又會是怎麼樣的美麗? 但凡是少女,都抵抗不了這麼美的衣裳吧再說了,這衣裳已經是自己的了,在屋子裡悄悄的穿一下也沒關係的吧寧汐反覆的說服自己,終於脫下了身上的舊衣,將新衣裳穿到了身上。 那衣料又輕又薄又軟,貼在身上說不出的舒適。淺粉的顏色如春花般嬌美,映襯的臉頰如玉般光潔。轉上一圈,裙角便高高的飄揚起來。 寧汐對著鏡子看了半晌,滿足的輕歎口氣。 真的好美衣服美,襯的人也美了幾分。穿著這麼美的衣服,甚至多出了幾分出塵脫俗的氣質。 正在欣賞之際,忽然聽到門被敲響了:「汐兒,你睡了嗎?」是阮氏的聲音。 寧汐不知怎麼的,忽然心虛了,連連喊道:「睡了睡了,我已經睡了。」忙不迭的吹滅了燈,迅速的鑽到了床上。 阮氏愣了一愣,果然沒再推門進來,只叮囑了一句:「明天還要早起,你早些睡。」然後就走了。 寧汐豎起耳朵聽了半晌,待確定阮氏確實已經走了,才鬆了口氣。可一顆心還是怦怦亂跳著,好半晌才平息了一些。 奇怪,這種做錯事的心虛從何而來?她大可以直說這是容瑾送給她的衣服嘛寧汐睜著大眼,瞪著帳頂,瞪了許久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過了許久,寧汐才起身,將身上的新衣脫下來。想了想,又疊放在包裹裡,將包裹打好之後,迅速的塞到衣櫃的最裡面。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翻來覆去好久,寧汐總算睡著了。不過,這一覺實在睡的不踏實。夢裡不停的閃現容瑾的面孔,偶爾邵晏的臉龐又冒了出來。 第二天早起的時候,寧汐的臉色當然好不到哪兒去。寧有方看了寧汐一眼,立刻皺起了眉頭:「汐兒,你昨夜沒睡好嗎?」 寧汐掩飾的笑了笑:「沒有的事,我睡的香著呢對了,爹,我們什麼時候去鼎香樓啊?」 寧有方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笑著應道:「當然是越早越好。等孫掌櫃過來,我們就一起從後門走。」 寧汐笑著點點頭,不知怎麼的,又冒出了一句:「容少爺……我是說東家少爺他們也去嗎?」 寧有方沒留意到寧汐的些許異樣,朗聲一笑:「又沒什麼特別的事,他們不一定會去。不過,我們幾個肯定得天天都去,為酒樓開業做些準備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只是笑容有些說不出的僵硬。 真是的,不過是一件衣裳罷了。她怎麼變的奇奇怪怪的。要是在容瑾面前露出這一面只怕他會笑掉大牙了寧汐有些懊惱,狠狠的告誡自己。容瑾還是容家三少爺,她還是小學徒寧汐,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至少也有一條河這麼遠。不准再胡思亂想了反覆在心裡念叨數次之後,寧汐總算輕鬆了許多。 到了鼎香樓以後,寧汐和寧有方都是一愣。大堂已經佈置好了,桌椅果然都是上好的木料製成的,被刷了明亮的紅漆,看起來很是漂亮。不過,每張桌子之間隔著的木板是怎麼回事? 寧汐走上前去細細的打量幾眼,笑著讚道:「爹,有了這層木板,客人在吃飯的時候,就能遮擋一些鄰桌的視線。」 這主意可真是不錯。這麼一來,也算給客人留了點隱私。雖然不如樓上的雅間來的隱蔽,總比原來空蕩蕩的一覽無遺好多了。 寧有方也會意過來,讚不絕口:「果然不錯,容少爺真是太聰明了,這樣的法子也能想的出來。」 孫掌櫃瞄了一眼,歎道:「不過,這麼一來,桌子可就少擺幾張了。」 寧汐笑道:「孫伯伯,環境好了,生意也會好一些。到時候就算菜價定的稍微高一點,客人也會肯到我們鼎香樓來的。」 孫掌櫃想了想,也笑開了:「對,有寧老弟在,我們這菜價自然要定的高一些。」至少,也得和雲來居百味樓差不多吧說說笑笑中,廚子們也一一來了。多日沒見,見面自然好一番熱鬧。再加上不少生面孔,寧有方忙活了好一陣,總算把人都認清了。 從洛陽過來的廚子們不算,另外又招了十幾個廚子進來。再加上打雜的跑堂的,零零總總不下七八十人。 寧有方和孫掌櫃很有默契的分了工,一個領著廚子們去了廚房,另一個則將所有的打雜跑堂的召集在一起訓話。 寧汐無事可幹,將鼎香樓裡裡外外轉了幾圈,暗暗驚歎不已。 比起原來的太白樓,這個鼎香樓可要大多了,也氣派的多。整整三層,一樓的大堂不必細說,二樓的雅間佈置的分外雅致。牆上掛著字畫,角落裡放著盆栽鮮花。三樓更是精緻考究,竟然還放了幾樣常見的樂器。看來,這又是為了吸引女眷們才想出來的主意了。 寧汐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張慵懶的俊臉,忍不住輕聲笑了。 容瑾和她認識的所有人都不同。 有時候會被他的刻薄氣的半死,可有時候靜下來想想,他其實也沒那麼討人厭。相處時間久了,甚至會覺得他驕傲彆扭的性子有一點點可愛……當然,前提是能忍耐容瑾的犀利毒辣的言詞才行「汐妹子,你在笑什麼?」小四兒好奇的湊了過來問道。 寧汐當然不會告訴別人自己心裡在想什麼,俏皮的眨眨眼:「廚房又大又漂亮,我看了當然高興。」 小四兒不疑有他,興致勃勃的說道:「是啊,這個廚房比我們原來的那個還要大的多,我剛才看了一圈,腿都跑的有些發軟了。」 小四兒雖然有些誇張,不過,廚房確實很大。 除了那個大的離譜的大廚房,幾間小廚房也都很寬敞。各式爐灶器具都準備好了,沿著牆根排的整整齊齊的,看著就覺得舒心。 最大的那一間小廚房,自然是留給寧有方的。 寧汐進了小廚房,興致勃勃的打量了片刻。忽然發現有幾個爐灶有些不同,細細打量幾眼,心裡悄然一動。 這幾個爐灶,分明比其他的爐灶都矮了一些。若是換了別的廚子來用,肯定會嫌矮了不合用。可配著她的身高,竟然意外的合適。 很顯然,這幾個爐灶是有人特地叮囑工匠做的…… 小四兒也湊了過來,瞄了一眼便笑了,打趣道:「汐妹子,寧大廚可真是細心,竟然還想著讓人做幾個矮的爐灶給你。」 寧汐含糊的笑了笑,心裡卻很清楚,寧有方之前根本沒來過鼎香樓。這肯定不是他的主意。到底會是誰這麼細心周到? 寧汐怔怔的想著,腦子裡忽然閃過那張熟悉的俊臉。 不,不可能是他他那樣的高傲散漫,怎麼可能惦記這樣的小事…… 「汐兒」寧有方笑著走了進來,待見到那幾個低矮一些的爐灶時,忍不住「咦」了一聲:「這是誰讓做的?」 小四兒總算聽出話音來了,詫異的反問:「這不是寧大廚的主意嗎?」 寧有方啞然失笑:「當然不是,我之前根本沒來過,今天才算第一次到廚房來。」 小四兒撓撓頭,既然不是寧大廚吩咐的,那還會有誰? 正說著話,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偶遇 寧汐反射性的回了頭,待見到來人是陸子言時,不知是失望還是什麼的,總之鬆了口氣。 陸子言笑著走了過來:「寧大廚,新招的人手都來了吧」話雖是衝著寧有方說的,可目光卻忍不住頻頻向寧汐看去。 寧有方只當沒看見他的小動作,笑著應道:「都來了,我打算這幾天想將廚子們集中培訓培訓,免得開業的時候忙不過來。」 培訓當然是含蓄的說法,其實就是要看看每個廚子的手藝,然後再做具體的安排。 陸子言點點頭:「好,這事就交給寧大廚了。開業那一天,我打算請些舞獅的人來熱鬧熱鬧。表弟還要請一些貴客來。到時候可得好好準備一下。」 他們商量正事,寧汐很識趣的沒插嘴,目光依舊在爐灶上流連。到底會是誰…… 陸子言的眼角餘光一直在留意著寧汐的舉動,見她盯著幾個爐灶發呆,朗聲笑了:「寧汐妹妹,這幾個爐灶可是專門做給你用的。」 寧汐心裡一動,反射性的問道:「東家少爺,這是你特地吩咐工匠做的嗎?」 陸子言訕訕的一笑:「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被表弟搶先說出了口。」也就是說,這真的是容瑾吩咐工匠做的? 寧汐抿唇一笑,心底忽然蕩起一圈淺淺的漣漪。原來,那個高傲又彆扭說話又很刻薄的容瑾,竟然有這麼細心周到的一面…… 陸子言見寧汐眼眸含笑,心裡一蕩。可一想到令她心情如此好的那個人卻不是自己,立刻不是個滋味了。忙笑著補救了一句:「對了,定制鍋具的時候,我特地讓人打制一套小號的給你用呢」 寧汐果然甜甜的笑開了:「那可要多謝東家少爺了。」 陸子言張望了一圈,卻沒見到那套小號的鍋具在哪兒,尷尬的笑了笑:「鐵器鋪子的夥計來送貨的時候,也不知道把東西都放哪兒去了。」心裡暗暗懊惱,這麼好的獻慇勤的機會啊寧汐笑著為他解圍:「肯定放在廚房裡了,等會兒我去找找就行了。」 寧有方咳嗽一聲,有意無意的打斷陸子言和寧汐的對話:「時候也不早了,這麼多人總得吃飯。我這就吩咐他們做些簡單的飯菜。」 陸子言笑著點點頭,見寧汐跟著寧有方走了,心裡只覺得空落落的。正想跟上去,偏偏孫掌櫃過來了,只得打起精神應付幾句。 寧有方有心看看新來的大廚的手藝,便指定了其中的三個負責今天的午飯。 寧汐無所事事,就這麼東走走西轉轉,倒是悠閒自在。吃了午飯之後,孫冬雪忽然笑瞇瞇的湊了過來,親熱的喊道:「寧汐妹妹,我們到脂粉鋪子裡轉轉吧」 自打到了京城之後,兩人已經很久沒機會在一起說話了。孫冬雪這麼熱情,倒讓寧汐不好推辭,只得笑著點頭應了。 兩人像以前一般,手拉著手一起出了鼎香樓。巧的很,走幾步就有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孫冬雪興致勃勃的拉了寧汐進去,東挑西撿的看了起來。 孫冬雪個子高挑,容貌俏麗,寧汐小巧伶俐,水靈秀氣。兩人一進去,立刻就惹來了不少目光。好在來脂粉鋪子裡轉悠的都是女子,被看上幾眼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家脂粉鋪子很是寬敞,櫃檯裡陳列著各式胭脂水粉。各式各樣濃烈的香氣交織在一起,讓寧汐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孫冬雪倒是樂在其中,一會兒聞聞這個,一會兒嗅嗅那個。 寧汐不想打擾她的興致,悄然退後兩步。 卻不料,這一退竟然撞到人了。只聽得「誒喲」一聲,一個婦人的聲音在寧汐的耳邊氣急敗壞的響了起來:「你走路不長眼睛嗎?」 那聲音竟然有些耳熟。 寧汐忙不迭的轉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可在看到那個婦人的面孔時,俏臉陡然白了一白。 怎麼會是她…… 那個婦人約莫三十七八歲,可保養的卻極好,看起來最多三十左右。頗有幾分姿色和風韻。穿戴講究,顯然不是普通女子。眼角微微吊起,一副精明厲害的樣子。 寧汐當然認識她。 這個婦人,是當年隨著梅妃一起入宮的貼身丫鬟,四皇子出世之後,又被梅妃派到了四皇子身邊伺候。這麼多年來,早已成了四皇子身邊的管事嬤嬤,深得四皇子的信賴。 當然,這些並不是寧汐能記住她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這位厲害的秦嬤嬤,還是邵晏的親娘。 秦氏一直不喜歡自己,總是百般刁難。為了邵晏,她前世不知受了秦氏多少閒氣…… 寧汐不願再回想那些紛亂的往事,忙垂下頭。 秦氏果然還是那副得理不讓人的脾氣,氣勢洶洶的罵道:「撞了人,說句對不起就行了嗎?」 寧汐唯唯諾諾的繼續道歉:「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 秦氏冷哼一聲,正待再罵,就聽一個溫潤的聲音響了起來:「娘,你怎麼了?」 一個斯文俊美的白衣少年翩然走了進來。整個鋪子裡的女子幾乎都看了過去。這樣的俊美的少年郎,平日可是難得一見啊秦氏見是邵晏來了,不快的哼了一聲:「晏兒,你來的正好。我剛進來還沒站穩,就被這個小丫頭撞了一下,腰都被撞疼了呢」 邵晏笑著安撫她幾句,目光隨意的瞄了過去。待見到那個低垂著俏臉的小姑娘時,眼眸忽的亮了起來,試探著喊了聲:「寧姑娘?」 寧汐心裡暗暗歎息,打起精神抬起頭來,微笑著打了招呼:「邵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邵晏看著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唇角浮起一絲笑容:「是啊,真的很巧。」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她…… 正準備讓兒子替自己出口氣的秦氏,見了這一幕不免一愣,疑惑的問道:「晏兒,你認識這個小丫頭嗎?」 當著人家的面還能嚷出小丫頭幾個字,果然不愧是四皇子身邊得力的管事嬤嬤。實在是目中無人啊寧汐暗暗腹誹著,臉上卻沒露出分毫。 邵晏顯然也覺得秦氏態度不妥,微微一皺眉,溫和的說道:「娘,這位是寧大廚的女兒寧汐。剛才肯定是沒留心才撞了你一下,你就別生氣了。你不是要買些脂粉回去嗎?快些過去看看吧」 秦氏被兒子這麼一哄,心情好了不少,斜睨了寧汐一眼,便施施然的去挑脂粉了。 孫冬雪一直埋頭挑脂粉,壓根沒留意到這邊的動靜。等脂粉挑好了,才留意到這邊的異常,忙小跑了過來,小聲的問道:「寧汐妹妹,剛才是怎麼了?」目光早已忍不住向邵晏瞄了過來。 寧汐不想多說,輕描淡寫的笑道:「剛才都怪我不小心,撞到人了。現在沒事了,我們走吧」有邵晏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孫冬雪不疑有他,笑著點點頭。 邵晏卻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寧汐這麼離開:「寧姑娘,旁邊那個新酒樓就是鼎香樓吧」 寧汐隨意的笑著點了點頭,滿腦子想的就是趕快離開。 邵晏似是沒看出寧汐的疏遠淡漠,笑了笑:「等鼎香樓開業了,我以後一定到鼎香樓去嘗嘗寧大廚的手藝。」 寧汐的笑容一頓。不是吧,還要到鼎香樓來? 邵晏敏銳的捕捉到了寧汐眼裡的排斥,心裡悄然一動。奇怪,他們明明沒見過幾次,可她似乎很不願意和他說話,甚至連正眼看他都很少。那絲排斥之意異常的明顯,讓他想忽略都難…… 他們兩人各有所思,一旁的孫冬雪可忍不住了,笑著插嘴道:「這位公子,我們鼎香樓還有幾天就開業了,到時候別忘了來捧場。」 邵晏微微一笑,點頭應了。 那抹溫柔的笑意如此的熟悉,寧汐心裡狠狠抽痛了一下,眼眶裡酸酸澀澀的,似有什麼要噴湧而出。 寧汐沒有抬頭,匆匆的說了句「我們先走了」,便扯著孫冬雪頭也不回的出去了。留給邵晏的,依舊是冷漠的背影。 邵晏定定的看著伊人遠去,悵然若失。默然許久。 直到秦氏回頭喊了一聲:「晏兒,你待在那兒做什麼?快些過來替我看看,哪一款香粉更好些?」 邵晏回過神來,笑著應了一聲,將剛才那些莫名的情緒壓到了心底。以後總會有機會再見面的,他總會找機會弄清楚這份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 寧汐心亂如麻,悶聲不可的扯著孫冬雪往前走。 孫冬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停住了腳步:「喂喂喂,你這到底是要去哪兒啊?怎麼越走越遠了?鼎香樓在那邊好不好。」她們這是走反了好不好寧汐這才回過神來,歉意的笑了笑。 孫冬雪眼珠轉了轉,好奇的抵了抵寧汐:「對了,剛才遇到那個美少年是誰啊?你以前就認識他嗎?」 寧汐苦笑一聲,歎口氣:「是啊,我以前就認識他。」認識的太久太久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潛在的情敵 孫冬雪頓時來了興致,可這裡實在不適合說這些。她左右張望一眼,扯著寧汐就進了最近的茶樓。 此時正是午後不久,茶樓還沒多少客人。一樓稀稀拉拉的坐了幾個人,到了二樓,更是滿目空曠。孫冬雪扯著寧汐找個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了,隨意吩咐跑堂的上一壺茶和兩盤點心。 等茶和點心上來了,孫冬雪才擠眉弄眼的笑著問道:「快些說來聽聽,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寧汐自然不想多談邵晏,隨意的答道:「他是四皇子身邊的親隨。去年在洛陽的時候見過一次。到京城以後,又碰到過一次。最多算是面熟。」 孫冬雪哪裡肯信,曖昧的眨眨眼:「在我面前就別打馬虎眼了。那個邵晏對你可不止是面熟吧」少女對這個可是最敏感的了。 那個俊俏的少年郎,從頭至尾視線都沒離開過寧汐。分明很有好感嘛寧汐心裡五味雜陳,臉上卻是嗔怪的笑容:「別胡說,要是被別人聽見了,我可要羞死了。」 孫冬雪不以為然的笑道:「怕什麼,這兒又沒有外人,就我們兩個。你覺得那個邵晏怎麼樣?」一臉興致勃勃的笑意,眼裡更是閃動著好奇的光芒。 論相貌論氣質,邵晏實在是無可挑剔,比起陸子言還要強了一籌。若真的比較起來,也只有容瑾能和邵晏相提並論了。對著這樣的男子,寧汐居然還能維持淡然,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寧汐淡淡的笑了笑:「只見過幾面,我哪知道他怎麼樣。」 孫冬雪不滿的白了她一眼:「你喂喂喂,你也太不講姐妹情誼了吧我有什麼心事可都說給你聽了,你怎麼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痛快。」 寧汐不肯接茬,左顧言他:「冬雪姐姐,你很快就會回洛陽了吧」既然陸子言要回去,孫冬雪肯定也不會留在京城了。 果然,一提這個孫冬雪就忸怩起來,臉上浮起兩抹紅暈:「嗯,我大概也會跟著回去。」 寧汐繼續扯開話題:「對了,我上次聽孫伯伯說了,陸老爺已經打算讓你做東家少爺的通房丫鬟了是嗎?」 孫冬雪的俏臉騰的紅了,卻並未出言否認。 寧汐笑嘻嘻的說道:「那可要恭喜冬雪姐姐了。」 孫冬雪紅著臉捶了寧汐幾下,拳頭軟綿綿的,好無力道。顯然很樂意提起這個話題。 笑鬧了片刻,寧汐才正色說道:「冬雪姐姐,這句話我只問你一次。你若是不想說,我以後絕不會再多嘴。你真的願意做通房丫鬟嗎?」 通房丫鬟只能算是主子的暖床丫鬟,連半個主子都不算。將來若是陸子言娶了正室,孫冬雪的日子可不見得好過啊孫冬雪被問中了痛處,笑容頓時淡了下來,低頭默然片刻,才輕輕的說道:「寧汐妹妹,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麼。只是,我這樣的身份,是沒資格做少爺的妻室的。就算想做小妾,也得將來少奶奶過了門以後才能有機會。我真的很喜歡少爺,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做通房丫鬟我也願意。」 話說的如此堅決,寧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笑著安撫道:「冬雪姐姐,你人長的漂亮,又聰明伶俐,東家少爺一定會喜歡你的。」 孫冬雪凝視著寧汐的俏臉,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迅速的掠過一絲黯然。 少爺心裡真正喜歡的是誰,其實她很清楚。只是,寧汐不肯挑破,她也只能裝聾作啞。免得說開彼此都覺得尷尬…… 寧汐只當做沒察覺孫冬雪的低落,笑著將點心盤子推到她面前:「別光顧著說話,吃些點心吧」 孫冬雪笑著點點頭,兩人各自喝了杯茶,吃了塊點心,隨意的閒扯了幾句。氣氛總算好了許多。 孫冬雪隨口問道:「好久沒見你哥哥了。他沒在容府裡嗎?」 寧汐笑著點點頭:「是啊,他去了學館,拜了於夫子為師。」好在寧暉不在,不然,若是知道這個消息,只怕又會難過許久了。 孫冬雪對寧暉的一番心意卻懵懂不知,笑著打趣道:「等將來你哥哥中了舉人做了官,肯定會娶個漂亮媳婦。到時候你可就是千金小姐了。」 寧汐微微一笑,頗有深意的應道:「是啊,哥哥也說了,現在他只是個普通的窮小子,喜歡的漂亮姑娘壓根看不上他。只好等有出息了再談終身大事。」 這話裡話外都透著點別的意思,只可惜孫冬雪根本沒聽出來,托著下巴笑瞇瞇的聽著。 寧汐暗暗歎口氣,隨意的扯開了話題。 聊了片刻,孫冬雪便不肯再待了,笑著說道:「我們回去吧少爺還在酒樓那邊呢他身邊沒人伺候,我實在放心不下。」 出來的確實也夠久了。 寧汐笑著應了,結賬之後,和孫冬雪一起回了鼎香樓。 剛一踏入鼎香樓的門,一個熟悉的絳色背影便引入眼簾。寧汐莫名的覺得臉一熱。心裡暗暗嘀咕不已。大熱的天,穿這麼鮮亮的衣服也不覺得熱…… 容瑾正和孫掌櫃在說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很自然的回頭瞄了一眼。和寧汐的目光正好遇個正著。 待見到寧汐迅速的移開視線,容瑾的唇角微微翹起。口中雖然還在和孫掌櫃說著話,卻漫不經心的連連看了過去。 相比之下,陸子言就直接多了。笑著迎了上去,親暱的問道:「寧汐妹妹,你剛才去哪兒了,到處也沒找到你。」 孫冬雪的笑容一頓,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寧汐隨意的應了句:「剛才和冬雪姐姐出去轉悠了一會兒。」 難得陸老爺不在,陸子言不肯放過這樣說話的好機會,笑著追問道:「你們去哪兒轉悠了?買東西了嗎?」 孫冬雪咬咬嘴唇,忽的插嘴說道:「奴婢剛才和寧汐妹妹一起到隔壁的脂粉鋪子去了。說來也湊巧,今天寧汐妹妹還遇到熟人了呢」 熟人?陸子言疑惑的看了寧汐一眼。到京城根本沒多久,寧汐哪來的熟人? 寧汐輕描淡寫的應了句:「也沒什麼,只見過兩次而已,不算很熟悉。」口上說的輕快,可心裡卻有些不舒坦。 孫冬雪本是個活潑爽朗的性子,若是無心說出這樣的話來倒也罷了。可偏偏在這樣的時刻來了這麼一句,讓她想不多心都難…… 陸子言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那個人是誰啊?我也認識嗎?」 不遠處的容瑾,不知什麼時候也轉過了身來,看似漫不經心的瞄了過來。 寧汐知道瞞不過去,索性說了實話:「說起來,這個人容少爺也是認識的。去年四皇子殿下去洛陽的時候,身邊有個親隨邵晏。今天就是遇到他了。」 陸子言從未見過邵晏,自然沒什麼感覺。可容瑾對邵晏卻是熟悉的,眼眸微微瞇起,閒閒的說道:「哦?你今天是遇到邵晏了嗎?」 寧汐硬著頭皮點點頭。 陸子言好奇的問道:「表弟,邵晏到底是何許人也?」 容瑾笑了笑:「表哥,你在京城時日尚短,還不知道也是正常。他是四皇子殿下的心腹親信,文才還算不錯。待人溫和客氣,長的又俊,愛慕他的姑娘足夠從街頭排到街尾。」頓了頓,又嘲弄著補上了一句:「四妹也是其中一個」 在場的人,大概只有寧汐能察覺到容瑾提到容瑤的時候語氣是多麼的淡漠了。 陸子言在聽到邵晏是個俊俏倜儻的少年之後,已經有些不安了。待聽到最後一句,心裡更是一慌,忍不住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重生之後,也經歷了不少陣仗,還不至於在幾人的目光下就流露出什麼異樣來,坦然的笑著回視:「邵晏的記性倒是好,只見過我兩次,竟然還能認出我來。」 兩次?容瑾敏感的捕捉到了關鍵詞,卻沒吭聲。 果然,陸子言已經忍不住問出口了:「在洛陽你只見過一次吧」什麼時候又遇到過邵晏了?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上次我爹帶我去找大伯的時候,在珍味齋也曾遇過一次。」 容瑾眸光一閃,笑了笑:「你出府這麼少,竟然還能遇到他兩次,倒真是有緣分。」 寧汐基本上天天都在容府裡待著,出府的次數屈指可數,可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連連遇到邵晏…… 寧汐聽到緣分兩個字,臉色微微一變,笑容忽然消失無蹤,淡淡的說道:「不過是碰巧,這算什麼緣分。」這輩子,她再也不想和邵晏有任何的「緣分」。她只想遠遠的避開他,避開前世所有的一切想及此,寧汐忽然沒了說話的心情,匆匆的笑道:「我還要到廚房去找我爹,就不打擾兩位少爺說話了。」不等陸子言出言挽留,就這麼直直的走開了。 陸子言眼睜睜的看著寧汐就這麼走了,有些懊惱的歎口氣。 容瑾卻定定的看著寧汐近乎逃離的身影,若有所思。她今天格外的沉不住氣,是因為那個邵晏嗎? 第一百二十八章 開業 經過忙碌的籌備,鼎香樓終於在一片鞭炮聲中熱熱鬧鬧的開業了。 嶄新的匾額上,飛舞飄逸的「鼎香樓」三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縱然是不懂書法的人,也能看得出這字實在寫的好。 寧汐欣賞了一會兒,就被舞獅吸引了注意力。只可惜湊熱鬧的人實在太多了,她踮著腳尖也看不到,索性搬了個小凳子,站在上面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寧有方啞然失笑,調侃道:「閨女,要是還看不到,爹進去給你搬張桌子。」 寧汐嬌嗔的瞪了過來:「我還沒這麼矮吧」逗的寧有方和張展瑜都哈哈笑了起來。 今天是鼎香樓開業的大好日子,前來湊熱鬧捧場的客人,出乎意料的多。寧有方在短短的時間裡聲名遠播。但凡是食客,都有獵奇和嘗新的心理,自然不會錯過開業這一天的熱鬧。 大堂早已坐滿了,二樓也都被定了。最出人意料的,就是竟然連三樓的雅間也都被客人定下了。來的居然全都是京城的貴族小姐們至於這其中的原因嘛,不用想也知道,大半都是衝著容瑾來的。 寧有方身負重任,自然不敢怠慢,看了一會兒就回廚房忙碌去了。張展瑜二話不說也跟了上去。寧汐本也該跟著到廚房去做準備,可實在又捨不下這兒的熱鬧,又興致勃勃的看了片刻,才從椅子上下來了。 陸子言一直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見狀連忙笑著湊了過來:「寧汐妹妹,你不喜歡看舞獅嗎?」 寧汐笑著應道:「再喜歡也得回廚房做事了。不然等會兒忙起來,這麼多的客人可照應不來了。」客人還在源源不斷的湧過來,今天可有的忙呢陸子言想了想笑道:「那我送你去廚房……」 話音未落,寧汐就連連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這些天她每天都待在鼎香樓,就算閉著眼也能摸到廚房去。 陸子言笑容還未展開,就見寧汐迅速的溜走了。看著那避之唯恐不及的背影,他慇勤的笑容化作一抹苦笑,歎息在嘴角停駐,眼底滿是失落。 相比陸子言的失落,寧汐倒是很清醒。 陸老爺急急的想將陸子言帶回洛陽去,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估計等下次再見,陸子言的親事也該定下了。她本就沒那份心思,再被人家嫌棄成這樣,自然更得識趣點,離的越遠越好。 天氣燥熱,廚房裡更添了分悶熱,這樣的天氣站在旺盛的爐火邊,那滋味自然不好受。寧有方兼顧著幾個爐灶,忙的不可開交。 寧汐忙湊上前去,歉然的笑道:「爹,我來遲了。」邊利索的接手了其中的一個。 寧有方笑道:「前面舞獅這麼熱鬧,你怎麼不多看就回來了。」 寧汐笑了笑:「看多了也沒什麼意思。」 這自然是違心話。寧有方豈能聽不出來。他愛憐的看了寧汐一眼,第一次後悔起了當日的決定。 寧汐是個女孩子,卻天天待在油膩悶熱的廚房裡,做著很多男孩子也做不來的活兒。其中的努力和辛苦,他都一一看在了眼底。自豪之餘,更是說不出的心疼…… 「汐兒,」寧有方忽然遲疑了片刻,才低低的問道:「天天在廚房做事太辛苦了。你的手藝也不錯了,不用再學也過得去了……」 寧汐越聽越不對勁,忙笑著打斷寧有方:「爹,好好的,你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來了。現在正忙著呢,有什麼以後再說吧」 寧有方想了想,便閉了嘴。心裡卻打定主意,等這一陣子忙過去,得好好的安排寧汐的生活和未來開業這一天客人川流不息,孫掌櫃揚著笑臉不停的招呼客人,寧有方的大嗓門在廚房裡不停的迴響。跑堂的端著盤子不停的來回跑。一切有條不紊,沒出什麼岔子。一直忙到下午,才算告一段落。 站了半天,腿又累又酸,胳膊更是酸軟無力。雖然寧汐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忙碌,可今天的勞動量實在遠遠超過了平日。好不容易熬到了休息的時候,坐在凳子上簡直舒坦的不想再起來了。 孫掌櫃派人來將寧有方叫了過去,自然是陪著陸老爺容瑾他們吃飯說話去了。 寧汐習慣性的和小四兒坐在一起,隨意的吃飯閒聊起來。 小四兒也是一臉的疲累,精神倒是不錯,笑嘻嘻的說道:「汐妹子,今天客人可真多啊比我們以前在太白樓的時候還忙。」 寧汐抿唇輕笑。是啊,這也算打響第一炮了。有了好的開頭,以後肯定會順暢的多。 雖然客人都是衝著主廚的招牌來的,但是不管哪一家酒樓的主廚都只有一雙手,根本忙不過來。普通的客人有其他廚子應付就是了。主廚只需要應付一些貴客就好。 換句話說,酒樓再有名氣,可是普通客人吃到的菜餚也就普普通通。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想迅速的聚集人氣,必然得有一個名頭響亮的主廚,才能吸引到更多的客人前來。 這一點,鼎香樓已經做到了。接下來,就得靠環境服務之類的抓住客人的心了。 不過,這些都是孫掌櫃他們應該考慮的事情。她既然是個小學徒,只要好好的琢磨著讓自己廚藝更好就行了休息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各人又開始忙著準備起晚上的宴席。寧汐自然不會偷懶,打起精神去了小廚房。 晚上客人比中午稍微少了一些,不過,還是忙到了子時才消停。 這次別說寧汐,就連寧有方也覺得手腳發軟。硬撐著轉悠了一圈,等所有的廚子都回去了,寧有方才對寧汐說道:「我們也回去吧」 寧汐一想到接下來還得走上半個時辰的路,心裡不由得暗暗叫苦,沒精打采的「嗯」了一聲。 寧有方啞然失笑,安撫道:「是不是很累了?待會兒爹背你回去。」 寧汐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能走回去。」這一天下來,最忙最累的非寧有方莫屬了。她怎麼能忍心讓他背著自己回去。 孫掌櫃笑瞇瞇的走了進來:「容少爺早就派了馬車在外等著了,大家都不用走回去了。」 寧汐第一個反應就是歡呼一聲。然後才開始察覺不對勁:「這……這樣不太好吧」只是借住在容府,這麼麻煩人家,似乎不太合適吧寧有方顯然也和寧汐想到一塊兒了,皺著眉頭說道:「我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坐馬車可是達官貴人們的奢侈享受。他不過是廚子,哪裡經受得起這樣的待遇。 孫掌櫃啞然,想了想說道:「馬車已經等了好久了,我們先回去再說。今天開業第一天,大家都很累,估計容少爺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派馬車過來。」馬車來都來了,不坐豈不是辜負了容瑾的一番好意? 寧有方點點頭:「也好,明天記得和容少爺說一聲,以後別這麼麻煩了。」 孫掌櫃朗聲一笑,打趣道:「你以為容少爺天天都有閒空過來嗎?聽說還有幾個月就要秋闈了,他得忙著準備會試。哪裡還有時間管這些小事。」 寧汐一愣,反射性的問道:「容少爺今年要考會試嗎?」他才十五歲,就已經考過鄉試了?這也太太太厲害了吧雖然對科舉制度不太懂,可有一點她還是知道的。有些讀書人,終其一生也沒能邁過鄉試這道門檻。至於會試,考中了之後就是進士,有了入朝為官的資格。十年寒窗苦讀,為的不就是那一天嗎? 可容瑾,橫看豎看也不像是用功苦讀的那種人,怎麼這麼輕鬆的就考過鄉試了? 孫掌櫃對這些顯然也不清楚,邊走邊笑道:「小安子就在馬車上,問問他就知道了。」 一陣清涼的晚風吹來,將悶熱趕走了大半。一輛寬敞的馬車靜靜的停在路邊。小安子就坐在車伕旁邊,笑瞇瞇的沖各人招手。 寧汐和小安子也算熟悉了,笑著上了馬車,探頭喊了聲:「小安子哥哥,過來聊會兒天。」 小安子被這一聲哥哥甜進了骨子裡,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坐到寧汐對面之後,才笑著說道:「寧姑娘,你以後可千萬別這麼叫我了。我只是個下人,可擔不起這樣的稱呼。」 若是其他的女孩子甜甜的喊一聲,小安子大可以厚著臉皮應了再說。可眼前這個少女卻是少爺中意的那一個。雖然小安子暫時還不清楚容瑾到底有多中意,不過,他可以確定,容瑾絕對不樂意聽到寧汐這樣親暱的喊他。 寧汐烏溜溜的大眼分外的明亮:「我就是酒樓裡的小學徒,喊你一聲哥哥,說起來還是我佔便宜了。」 小安子在那雙明亮的大眼裡敗下陣來,舉手投降:「好好好,你想怎麼喊都隨你,不過,當著少爺的面,你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 寧汐笑著點頭,將心裡那一絲微妙的感覺按捺了下去,好奇的問道:「小安子哥哥,剛才聽孫伯伯說,容少爺今年要參加會試了是嗎?」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容瑾的過往 一說到這個,小安子的話匣子立刻被打開了,滔滔不絕的說道:「寧姑娘,我們少爺去年就考過鄉試了。當時可是轟動一時。以我們少爺的文采,今年考個狀元也是十拿九穩的了……」 從小安子亢奮的樣子來看,說上個一天一夜也沒問題。 寧汐好奇的打斷小安子:「可我看容少爺天天悠閒自在,似乎連夫子都沒有呢」居然還有心思搗鼓著開酒樓,實在是不務正業。 說到這個,小安子可就更神氣了:「少爺當然有老師。少爺和四皇子殿下在國子監裡是同窗。教導少爺的,是鼎鼎有名的楚大學士。後來少爺考過了鄉試之後,楚大學士就默許少爺可以在家中自習。有什麼不懂的再去請教。不過,我們少爺十天半月才去一回……」 有人天資聰穎讀書手到擒來不用費絲毫力氣,輕輕鬆鬆就能學會的東西,別人要花十倍的時間和精力。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天才而容瑾,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讀書像吃大白菜一樣輕鬆,寫字如行雲流水飄逸瀟灑,棋下的好,會撫琴,還畫了一手好畫…… 小安子誇誇其談,其中不免有些吹噓的成分。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容瑾確實很聰明很有天資。 寧汐微笑著傾聽,不知怎麼的,竟然漸漸走神了。 難怪容瑾那麼的高傲。這樣的人,實在沒有不驕傲的理由如果說,她和陸子言之間的差距猶如隔了一條河。那麼,和容瑾的距離更像是一座山。 他站在高高的山頂,她在卑微的山腳。 好在山腳也有山腳的風景,只要努力,小人物也有精彩的人生。與其仰望不可及的風景,還不如腳踏實地更好自己的日子。 奇怪,怎麼會忽然想到這些了?難道是因為今晚聽了太多容瑾的事情被刺激到了嗎? 寧汐自嘲的笑了笑,忽的問了一句:「小安子哥哥,你伺候容少爺多久了?」 小安子不假思索的應道:「五年了,少爺十歲的時候,我開始到少爺身邊伺候的。」 寧汐眸光一閃,試探著問道:「容少爺練過武嗎?」 這個問題真的很正常。容府一門武將,按理來說,容瑾也該走武舉這個路子。可只有寧汐知道,她問的別有用意。 前世的容瑾,就是個病怏怏的美少年。不要說習武,就連出府都很少。可現在的容瑾卻如此的高調,和前世判若兩人。寧汐背地裡不知猜測過多少回他的來歷了。 小安子果然不疑有他,笑著應道:「少爺一直身體虛弱,直到六歲那年,大病一場之後,調養了幾年,才漸漸有所好轉。不過身體底子太薄,怎麼都不能習武了。」 寧汐聽的心裡一動,故作不經意的笑道:「容少爺小時候一定也很聰明。」 小安子撓撓頭:「我倒是聽說,少爺小時候身子虛弱不愛說話。不過,生了一場病之後反而變了不少。不管學什麼,都又快又好。老爺知道以後高興的不得了,說我們容家總算出了個會讀書的。」 寧有方和孫掌櫃都被逗樂了。 寧汐也笑了,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如果她猜的不錯的話,容瑾的人生轉折點,就應該是六歲的那一年了……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她遲早會弄明白的。 馬車緩緩的停了,容府的後門到了。寧汐等人都下了馬車,雖然身體疲累,精神倒是都還不錯。 寧有方不忘殷殷的叮囑小安子:「明天我們自己回來就行了,不用麻煩容少爺再派馬車接我們了。煩請你跟容少爺說一聲。」 小安子隨意的點點頭,心裡卻想著。這事別人說了可不算,得看少爺是什麼想法才對。 一路匆忙的跑回了院子覆命,容瑾果然在書房裡看書。見小安子回來,容瑾眼角未抬,隨意的問了句:「寧大廚他們回來了?」 能在容瑾的身邊待這麼多年,小安子自然是很有眼色的,忙笑著應道:「今天酒樓開業第一天,客人實在太多了,寧大廚和寧姑娘一直忙到最後才走。所以回來的有些遲了。」 容瑾眉頭微皺,抬起頭來:「這麼忙碌,他們能吃得消嗎?」 雖然問的是他們,可真正想問的是誰,小安子當然清楚:「也不能說吃不消。不過,奴才看著幾個人都很累。尤其是寧姑娘,連說話都沒什麼力氣了。」 容瑾沒有說話,默然了片刻。 以小安子的功力,暫時還窺不破容瑾的心思,想了想,試探著說道:「寧大廚說,以後他們走回來就行了……」 「不行」容瑾不假思索的否決:「以後每天晚上你都帶著車伕去等他們。」忙了一整天,再走這麼遠回來,她哪能受得了? 小安子應的乾脆利索,心裡卻偷偷笑了。少爺居然也懂得惜香憐玉了…… 第二天一大早,鼎香樓的雅間就被都定了出去。 孫掌櫃撥著算盤,眼都笑成了一條線。陸老爺過來的時候,他立刻精神抖索的迎上去,笑著把好消息說了:「……老爺,照這架勢下去,我們鼎香樓的名頭很快就響了。」財源滾滾來啊陸老爺滿意的點點頭:「好好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過兩天我就回洛陽,這兒可就全權交給你了。」 孫掌櫃不敢怠慢,正色應了:「老爺您放心,小的一定會盡力打理好酒樓。」 陸老爺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看了孫掌櫃一眼:「寧大廚有一成的干股,我也不會虧待你的。」孫掌櫃最惦記的,就是孫冬雪的終身大事。對陸家而言,多一個通房丫鬟,將來多養一個小妾,真的不算什麼。 孫掌櫃顯然聽懂了陸老爺的暗示,連忙感恩戴德的道謝。心裡卻暗暗歎口氣。女兒啊女兒,我也算對你仁至義盡了。希望你將來能在陸府裡過的好好的…… 陸老爺繞了一圈,又特地去了廚房。這個時候客人還沒來,廚子們還算悠閒。可寧有方卻一刻不肯懈怠,正指揮打雜的將廚房打掃乾淨。張展瑜和寧汐分別忙著做事。 見陸老爺過來,寧有方也是一愣,忙笑著迎了上去。 陸老爺親暱的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以後可要辛苦你了。」 這樣平易近人的舉動,立刻使寧有方激動起來,豪氣干雲的承諾:「東家老爺你就放心吧,廚房這邊交給我,絕不會出岔子的。」 陸老爺笑道:「你的手藝我當然信得過,以後鼎香樓就仰仗你了。」 高帽子一頂一頂的拋過來,寧有方自然樂顛顛的照單全收,簡直恨不得掏心置腹才好。 寧汐看著寧有方滿面紅光的激動樣子,啞然失笑。寧有方確實是性情中人,別人對他好一點,他絕對會記在心裡,加倍的回報回去。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這樣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陸老爺誇完了寧有方,又看向寧汐:「汐丫頭,你好好的磨煉個一年半載,到時候可就是我們鼎香樓的另外一根頂樑柱了。」陸老爺能成為洛陽首富,果然有自己的一套。誇起人不帶重樣的。 寧汐甜甜的一笑:「多謝東家老爺誇讚,我一定好好努力。」心裡卻有預感,只怕陸老爺還有下文吧…… 果然,陸老爺眸光一閃,有意無意的笑道:「過兩天,我就帶著子言回洛陽去。說起來,子言也不小了,早該考慮終身大事了。總這麼耽擱可不行。這次回去,我得好好的為他挑門親事。」看似輕飄飄的幾句話,可卻含義深遠。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道:「那可要恭喜東家少爺了。」 寧有方迅速的接口笑道:「只可惜太遠了,一來一回實在耗費時間,只怕我們是趕不上喝這杯喜酒了。」 陸老爺朗聲一笑:「喜酒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說笑一番之後,陸老爺面色如常的走了。他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口,寧有方的笑容就沒了,緊緊的抿著嘴唇,輕哼了一聲。眼底隱隱浮著怒火。 寧汐倒是無所謂,笑著低聲安撫道:「爹,你就別生氣了。東家老爺這麼說,肯定也沒別的意思……」 寧有方冷冷的說道:「他根本就是這個意思」 他兒子愛娶誰娶誰,巴巴的在寧汐面前說這個,分明是若有所指。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一直是陸子言在單相思。可陸老爺這個態度,倒像是寧汐在糾纏著陸子言不放似的。 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閨女,愛憐呵護還來不及。可現在卻被人家這麼嫌棄糟踐,簡直氣的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若不是顧忌著對方的身份,他剛才就要變臉罵人了寧汐抿唇一笑,柔聲安慰道:「爹,不管東家老爺是什麼意思,總之,我一點都不在意。你也別生氣了。為這點小事氣壞身子真的不值得。」 寧有方餘怒未消,重重的哼了一聲:「真以為我閨女找不到好婆家了嗎?以後非得找個比他兒子更好的」 這氣話說的…… 第一百三十章 別說喜歡我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爹,這有什麼好賭氣的。別人說什麼我們管不著。過日子冷暖自知,又不是過給別人看的。」 她倒是不想貶低自己,不過,想找個比陸子言更好的,確實不太容易。 前世的教訓歷歷在目。口口聲聲愛她的男人,到最後也沒有明媒正娶的娶她過門。論容貌論人品,她都比容瑤強的多。可邵晏卻搖擺不定,到後來更是要娶容瑤為正妻。就算她苟且偷生,也最多只能做邵晏的小妾罷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家世吧 容瑤是名門千金,背後有容府。邵晏是個有抱負有野心的男人,卻因為沒有一個好出身,只能做四皇子身邊的奴才,心裡自然是憋屈的。所以,他不會放過那樣的好機會…… 重活一回之後,她對男女情愛早已沒了期待和幻想。更不會因為那些輕飄飄的話語有什麼感覺。 寧有方凝視著笑的坦然輕鬆的女兒,忽的長長的歎了口氣:「汐兒,都是爹沒本事……」 寧汐笑著接過話頭:「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我可不准任何人說他不好。」 寧有方被逗樂了,之前的懊惱不快悄然退散,親暱的摸了摸寧汐的頭:「算了,不提這個了。你還小,嫁人的事早著呢等過幾年,爹一定給你挑個好的。」 寧汐一點都不害臊的點頭。 張展瑜一直默默的聽著,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寧汐神采飛揚的俏臉上,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微上揚。 接下來,又是一天的忙碌。 寧有方在一天之內整整忙了十幾桌的宴席,實在是疲累不堪。雖然有張展瑜幫忙,也有些吃力。寧汐為了替寧有方分擔一些,也不再只是打下手了,除了冷盤和主食之外,也做了些炒菜和燒菜。 等客人散的差不多了,幾位大廚便圍攏到了一起,吃飯喝酒兼聊天休息。不知怎麼的,話題就轉到了寧汐的身上。 「寧大廚,汐丫頭在百味樓的表現可真是大大的露臉。」朱二喝了兩杯酒,話比平時多的多:「你有這樣的好閨女,真是讓人羨慕。」 「是啊,再過兩年,肯定就比寧大廚還要強了……」 「那是當然,青出於藍勝於藍嘛」 雖然沒親眼目睹,可寧汐精彩的表現早在廚子裡都傳遍了。幾個大廚紛紛讚個不停。其中一個還笑道:「看這架勢,汐丫頭很快就可以出師做大廚了。」 寧有方聽的眉開眼笑,像擠出點謙虛的表情,卻怎麼都不成功:「她還需要多磨練,你們就別再誇了。」 正說著話,寧汐笑瞇瞇的捧了個盤子過來,輕巧的放在桌子上:「這是我剛才在廚房裡做的涼拌粉皮黃瓜,諸位大廚湊合著吃一點吧」這道涼拌菜幾乎人人會做,而且價格低廉,基本上是不會端上桌給客人吃的。 不過,在這樣燥熱的天氣裡,有這麼一盤清爽可口的涼拌粉皮黃瓜擺在眼前,實在令人胃口大開。 朱二率先夾了一口送入口中,忍不住連連點頭誇讚:「汐丫頭的廚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這道涼拌粉皮黃瓜的味道真是好。」 其他的大廚嘴上不說,心裡不免暗笑朱二會拍馬屁。這麼簡單的涼拌菜,能好吃到哪兒去。朱二說的這麼誇張,分明是在哄寧汐高興。寧汐一高興了,寧有方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如今寧有方可是鼎香樓的主廚,所有的廚子都歸他管。也難怪朱二處心積慮的想拍寧有方的馬屁了。 這麼想著,各人也紛紛伸出筷子嘗了一口。待那滑溜溜涼絲絲的粉皮入口,酸中帶鹹的口感頓時讓眾人都是眼前一亮。吃了一口,忍不住再吃第二口,就一會兒功夫,一大盤粉皮黃瓜就被吃的光光。 寧汐看著光溜溜的盤子,心情很是愉快。 寧有方笑著問道:「汐兒,你是不是放了什麼特別的調料,這涼皮怎麼會這般的爽口?」 寧汐調皮的眨眨眼,一本正經的說道:「這可是我今天剛研究的獨家手藝,不會輕易外傳的。」眾廚子被逗的轟然大笑。 笑鬧聲中,一個穿著淺藍衣衫的少年走了進來。 寧有方心裡一動,忙笑著起身打招呼:「東家少爺,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 陸子言擠出一絲笑容,隨意的說道:「我沒什麼事,就過來轉轉。你們這兩天辛苦了,慢慢吃慢慢喝,不用顧著我。」 此話正中各人下懷,各人客套了幾句,便各自坐回去喝酒去了。 陸子言躊躇片刻,才走到了寧汐的身邊,低低的喊了一聲:「寧汐妹妹,你現在方便嗎?我……我有話想和你說。」 寧汐最怕他來這麼一出,頓時覺得頭痛不已。陸老爺上午才剛「警告」過,她要是再和陸子言獨處說話,豈不是坐實了陸老爺的指責? 陸子言繼續低聲央求:「我爹一直盯著我,我好不容易才偷偷溜出來的。就說幾句話,好不好?」那張清俊溫和的臉龐,說不出的憔悴和落寞。 寧汐的心一軟,歎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陸子言的眼眸亮了起來,低低的說道:「我們找個別的地方說話。」 鼎香樓的客人雖然已經散了,可打雜做事的人卻不少。壓根沒什麼安靜的地方。寧汐想了想說道:「我在小廚房裡等你。」說著,就先去了小廚房。 陸子言按捺著性子等了片刻,然後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溜到了小廚房裡。 小廚房被打掃的很乾淨,可那股油膩的味道卻揮之不去。寧汐靜靜的站在窗子邊,俏臉光潔如玉,眼眸盈盈似水。 陸子言本有千言萬語,可這一刻,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了。站在寧汐的面前,竟然有些侷促不安。 寧汐默然片刻,打破了寧靜:「東家少爺,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陸子言的面孔微微漲紅,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不想回洛陽。」 寧汐淡淡的一笑,平靜的說道:「這件事,你應該和你爹商議。跟我說有什麼用。」 那淡然的口吻,讓陸子言再次手足無措了,憋了半天,心裡的那句話愣是說不出口:「我……我……」 寧汐心裡暗暗歎氣,想了想,終於決定快刀斬亂麻:「東家少爺,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既然你爹發話了,你想不回去也不行。既然如此,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了。」 陸子言的手顫了一顫,終於將深埋在心底的話說出了口:「寧汐妹妹,我不想回去,我捨不得你」最後幾個字在舌尖繞了幾圈,才緩緩的吐了出來,帶著少年滿腔的思慕。 這一刻,若說寧汐心情沒有波動,根本是不可能的。只是那一絲的波動,就如同一顆石子扔進了湖面,只蕩起了一圈漣漪,就迅速的平靜下來。 「陸子言」寧汐直直的看著那個面紅耳赤的少年,一字一頓的說道:「別說了。」 她的臉上連一絲嬌羞的笑容都沒有,眼底更是一片淡漠,就像看著陌生人似的看著他。 陸子言的臉刷的白了,一顆滿含期待的心忽然跌入谷底。 寧汐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麼狠心,說出口的話語冰涼的不可思議:「你是陸家大少爺,應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我只是個平凡普通的女孩子,整天待在廚房裡,和你根本是不可能的。」 陸子言臉色一片慘白,卻固執的說道:「可我就是喜歡你」 寧汐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別說喜歡我。你的喜歡,我承受不起。」那冰冷的話語,像是刀子一般戳入陸子言的心口。 陸子言身子顫了一顫,不自覺的退後一步。 寧汐淡淡的說道:「東家少爺,你還是回去吧別再惦記我了。」他們從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既然沒有絲毫可能,她拒絕的乾脆利落陸子言不甘心就此退卻,顫抖著說道:「寧汐,你從來都沒喜歡過我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寧汐微蹙眉頭,忽然反問道:「你今天來找我,就是想問這個嗎?」 陸子言一愣,反射性的點頭。 寧汐的唇角微微勾起,眼裡滿是嘲弄:「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說是你要怎麼辦?你會為我違抗你爹的心意,堅持等我幾年嗎?」 陸子言想點頭,可在那明亮如水的目光裡,卻看到了自己的怯懦和倉惶。 寧汐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名門千金,可我有我的驕傲和堅持。我絕不會嫁給任何做小妾。更不會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你說你喜歡我,那麼,你能為我做到這些嗎?」 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能做到嗎? 陸子言面色蒼白,無言以對。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陸家是洛陽首富,他將來必然要繼承家業。為陸家開枝散葉是他無法逃避的責任。除了門當戶對的正妻,他肯定還會有別的女人。 這樣的他,有何臉面在寧汐面前訴說心裡的情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失戀 寧汐還是那麼平靜,眼裡甚至有了些溫和的安撫:「你別再胡思亂想了,還是快點回去吧要是讓你爹知道你來找我,一定會生氣的。」 陸子言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怎麼的,忽然冒出了一句:「寧汐,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的心裡沒有我吧」 寧汐訝然的挑眉。 陸子言深呼吸口氣,定定的看著寧汐:「你明明知道,你剛才說的那一些,我確實沒辦法做到。就算換了別的男子,也不可能做到這樣的承諾。如果你的心裡有我,你不會這樣的為難我。」 為難?寧汐忽然笑了:「陸子言,你真的想多了。我沒有為難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有一天我要嫁人了,我一定要找一個待我一心一意的男子。哪怕他一文不名,哪怕他醜一點窮一點,我都不在乎。」 我要的,只是一顆待我的真心 陸子言徹底被擊垮了,臉上一片慘白,呆呆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寧汐。像是第一次認識她。那個甜蜜可愛美麗的女孩子,那個聰慧伶俐俏皮的寧汐,和眼前這個漠然堅定的少女慢慢的重合。 原來,他從來沒有真正的瞭解過她。或許,眼前這個執拗又決絕的少女,才是真正的寧汐…… 寧汐淡淡的瞄了陸子言一眼,說了最後一番話:「你走吧今晚你說的這些話,我會當沒聽過。以後你也別再來找我了。要是被別人看見,說三道四的不太好。」說著,就從陸子言身邊走了出去。 陸子言失魂落魄的看著寧汐走出了廚房,默默的在原地站著。頭腦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過久,寧有方忽然來了,他只當沒留意陸子言蒼白的臉色,笑著招呼道:「東家少爺,都收拾妥當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陸子言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寧有方不是蠢人,前後一聯想,自然明白了陸子言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對於寧汐處理問題的魄力,欣賞的不得了。 當自己的兒子是個寶,拿別人的女兒當根草。陸老爺啊陸老爺,這次可是你兒子主動送上門來的。被拒絕了也是活該陸子言出了廚房,便見寧汐含笑的等在一旁。只可惜,那份盈盈的笑意,並不是對著他的。陸子言臉色一黯,低下了頭。 寧汐倒是表現的分外坦然,笑著說道:「爹,今天可得走著回去了。」陸子言既然是偷溜出來的,肯定不敢招搖的坐馬車過來。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沒想到,幾人剛一出門,就看到了一輛眼熟的馬車等在外面。 小安子悠閒自得的坐在馬車上,頗有幾分容瑾的風采,笑瞇瞇的沖眾人揮揮手:「我今晚特地遲點過來,沒等多久。」 寧有方啞然,快步走了過去:「怎麼又來等我們了?昨天不是說了……」 小安子飛快的接過話頭,一臉的陪笑:「寧大廚,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就別為難我了。還是快些上馬車再說吧」 寧有方無奈的笑了笑,只得上了馬車。 一路上,小安子時不時的瞄陸子言一眼,心裡總覺得怪怪的。這麼晚了,陸子言居然會出現在鼎香樓,本來就不太正常。再看他那副死氣沉沉不知受過什麼打擊的樣子,更讓人好奇了。 小安子的眼骨碌碌的亂轉,心裡胡亂揣測起來。 寧汐倒是很平靜,時不時的和寧有方低聲說笑,就像平時一眼。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陸子言沒有看寧汐,一路上低著頭。回了容府之後,陸子言沒有回自己的住處,反而去找了容瑾。一臉的晦澀痛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容瑾瞄了陸子言兩眼,難得的發揮了表兄弟的情義:「表哥,你這是怎麼了?心情不好嗎?說來給我聽聽。」 陸子言的嘴唇動了動,半晌才吐出幾個字:「我剛才去了鼎香樓。」 容瑾挑眉:「你去找寧汐了」語氣異常的肯定。 陸子言苦笑,那笑容說不出的乾澀:「是,我去找她了。」 容瑾的眼眸微微瞇起,淡淡的說道:「表哥,你太衝動了。」看陸子言這副表情,顯然寧汐沒給什麼好臉色給他看。可一想到陸子言熱切的對著寧汐表白的場景,容瑾的語氣壓根熱乎不起來。 陸子言的情緒異常的低落,只想找個人好好的傾訴一番,哪裡還能留意到容瑾的臉色:「我也知道我太衝動了,可我實在忍不住。我爹已經開始命人收拾行李了,最多再過兩天就要回洛陽了。我再不去找她,以後就沒機會了……」 深埋在心中的情愫,就這麼迸發出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這麼偷偷的溜了出去。只是,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一腔熱血就這麼被冷水澆熄了。 寧汐冷漠的臉龐,犀利的言詞,都像刀子一般戳在他的心口。 容瑾沒有出聲,靜靜的聽著陸子言說話。陸子言思緒紊亂,說話不成章法,甚至有些顛三倒四。可到底還是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 說到後來,陸子言的眼圈都紅了:「……我真的很喜歡她,我這輩子從沒這樣喜歡一個女孩子。可她一點都不喜歡我……」她拒絕的乾脆利落,近乎殘忍。 容瑾的唇角微微勾起,難得的安撫了陸子言幾句:「表哥,既然如此,你就忘了她吧漂亮可愛的姑娘多的是,以後你一定會娶一個比寧汐更好的女孩子。」 陸子言的聲音沙啞了:「可是,我只喜歡她」水光在眼眶裡不停的打轉。 容瑾也沒想到陸子言對寧汐的感情竟然有如此深厚,輕歎口氣,坦誠的說道:「可是,她不喜歡你。」 這句話擊中了陸子言心裡最脆弱的角落,他頓時潰不成軍,雙手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滑落。 不知哭了多久,陸子言忽然喃喃的說道:「我本來想對她說,讓她等我兩年。就算我娶不了她做妻子,也會一輩子待她好的……」 三妻四妾其實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可寧汐對這一點卻異常的堅持。而他在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前,忽然覺得有這樣想法的自己,簡直猥瑣卑劣極了。 容瑾眸光一閃,忽的笑了:「表哥,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在陸子言詫異目光中,容瑾逕自說了下去:「她不肯委曲求全,說明她是一個自重自愛的女孩子。這樣的女孩子,值得你的喜歡和尊重。」 陸子言的笑比哭還難看:「你不是我,當然說的輕巧。等有一天,你喜歡的女孩子心裡根本沒有你,你就知道這是什麼滋味了。」那種痛苦,簡直沒辦法用言語形容。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把到了嘴邊的刻薄言詞嚥回去了。算了,看在他剛失戀的份上,還是別和他計較了。 陸子言愣愣的坐著,像個木雕一樣,半晌也沒動彈一下。那副模樣,絕不適宜出現在任何人面前。 容瑾無奈之下,只得派人去跟陸老爺說了一聲,讓陸子言就睡在了書房。 ~文~接下來的兩天,陸子言再也沒了和寧汐見面的機會。 ~人~陸老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卻又不動聲色,等行李收拾好了,便啟程回洛陽。 ~書~臨走的那一天早上,容鈺和容瑾一起送行,還有容瑤等人,倒是頗為熱鬧。卻少了陸子言最期望看到的那個身影。 ~屋~陸子言失魂落魄的張望許久,也沒見到寧汐的身影,遲遲的不肯上馬車。 容瑾自然猜到了他的心事,湊到了他的身邊,低語道:「你別等了,她一大早就和寧大廚一起去了鼎香樓。」不會來送你了。 陸子言落寞的一笑。就算容瑾不提醒,他也知道寧汐絕不可能來送他。只是到底還抱著一絲希望。只是這一絲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悄然溜走了…… 陸老爺已經上了馬車,揚聲喊道:「子言,快點上馬車。」 陸子言無奈的應了一聲,猶豫片刻,終於湊到容瑾耳邊說道:「表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再來京城。你多照應照應她。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別讓她太辛苦了。」 容瑾笑了笑,很隨意的點點頭:「你放心,不用你說,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這句話怎麼聽著有點怪怪的? 陸子言一愣,還沒等細細琢磨這句話背後的含義,陸老爺又開始催促了。陸子言無奈的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小安子偷眼瞄了容瑾一眼,發現自家少爺唇角翹起心情似乎不錯。大著膽子問道:「少爺,表少爺走了,你怎麼一點都不難過?」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小安子立刻識趣的轉移了話題:「對了少爺,接下來打算去哪兒?」平常這個時候,少爺會邀兩三個好友出去玩樂。要不就是去國子監裡找楚大學士。 容瑾慢悠悠的一笑:「去鼎香樓」 小安子又是一愣,卻不敢多嘴了,忙笑著應了,利索的去備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吃醋 此刻,寧汐正在廚房裡做事。 孫掌櫃派人將寧有方叫去了,也不知在商量什麼,去了許久也沒回來。廚房裡就剩下寧汐和張展瑜兩人在忙活。 沒有說話聲,只有鍋碗瓢盆碰觸的聲響。還有火苗舔著鍋底發出的辟里啪啦的聲音。當然,刀碰著砧板的聲音也是少不了的。聽慣了這些聲響,寧汐只覺得這是世上最動人的音樂。 張展瑜顯然有些心事,低頭切菜,時不時的看寧汐一眼。 寧汐正在照看著爐火上的高湯,頭也沒回的笑道:「張大哥,你今天是怎麼了?有話直說好了。」今天早上,這已經是張展瑜第十幾次看她了,每次都欲言又止的。 張展瑜咳嗽一聲,試探著說道:「汐妹子,聽說今天東家老爺帶著東家少爺一起回洛陽了……」寧汐隨意的「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張展瑜已經開了頭,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問道:「你怎麼不去送行?」 寧汐輕笑一聲,一邊照看著爐火,一邊應道:「送行的人肯定不會少,我去算怎麼回事。」 可是……陸子言最最希望看到的人,肯定是你吧張展瑜心裡默默的想著,口中卻笑道:「京城離洛陽這麼遠,來回一趟不容易。東家少爺這次回去了,至少也得隔幾個月才能再來了。你就一點都不惦記他嗎?」 寧汐手中的動作一頓,忽的轉過身來,直直的看向張展瑜:「張大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張展瑜平日裡沉默少言,偶爾說話,也很乾脆利落。像今天這樣吞吞吐吐拐彎抹角極為少見。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被那雙明亮美麗的眸子這麼看著,張展瑜難得的有一絲窘迫,一個不小心,手中的刀稍微偏了一些,結果…… 「誒喲」張展瑜痛的直吸氣,指頭上迅速的冒出了血珠。 寧汐一驚,顧不得再照看爐火,連忙跑去找了乾淨的布條過來:「張大哥,我來替你包紮一下。」 張展瑜有些尷尬的笑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不用包紮了……」切菜切到手指這樣的糗事應該是小學徒才會有的,怎麼會發生在他的身上?真是太丟臉了寧汐黑白分明的眸子瞪了過來,他所有的話就這麼被瞪了回去。乖乖的伸出手,任由寧汐為他包紮。 寧汐很細心的將布條展開,將張展瑜受傷的指頭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口中不停的數落著:「張大哥,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麼會切到手指嘛待會兒要是讓我爹知道了,肯定會訓你了。」 兩人靠的很近,近的他可以看清她又長又密的睫毛和翹挺的小巧鼻樑。她的動作既溫柔又小心,可不免還是碰到了他的手指和掌心…… 張展瑜的臉微微紅了,卻捨不得移開視線,更捨不得將手抽回來。兩人一個背對著門,一個沉浸在這親暱的碰觸裡,壓根沒留意到門邊多了一對主僕。 容瑾看著眼前堪稱「溫馨」的一幕,臉都黑了。之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容瑾沒出聲,小安子自然不敢多嘴。他悄悄打量著容瑾的臉色,心裡暗暗嘀咕,接下來可得小心些,別撞上去做了出氣筒…… 終於大功告成啦寧汐看著包紮的厚厚實實的手指頭,滿意的笑了。抬起頭正想說什麼,卻見張展瑜訝然的看向了她身後:「容少爺」 寧汐心裡一動,翩然轉身。站在門邊的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不是容瑾還有誰? 只是奇怪的很,容瑾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嘴唇抿的緊緊的,一絲笑容也沒有,面孔繃的緊緊的,活像誰欠了他的銀子似的。 更詭異的是,她為什麼會有種欠債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的感覺? 寧汐咳嗽一聲,笑著打招呼:「容少爺,你怎麼來了?」 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聽到容瑾的耳中卻變了味道,他微微瞇著眼,似笑非笑的回了句:「怎麼,我不能來嗎?」 寧汐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應道:「廚房裡又悶又熱,容少爺還是到前面的雅間裡坐會兒吧」 明明很正常的客套話,可愣是將容瑾心裡的火苗點燃了。容瑾哼了一聲,繃著臉走了進來:「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不用你催。」 這人今天是吃了火藥吧句句都嗆人。寧汐心裡翻個白眼,懶得再搭理他,丟了句「容少爺請隨意」就跑到爐灶邊繼續忙活去了。 瞪著寧汐的背影,容瑾的臉色更難看了。明明是燥熱的天氣,可他身上卻散發著絲絲涼氣。 小安子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在英勇的獻身做出氣筒和保持沉默明哲保身之間猶豫了片刻,終於硬著頭皮說道:「少爺,這兒確實有些熱,要不,您還是到前面坐坐……」 果然,容瑾冷冷的瞪了過來:「什麼時候我要聽你的指手畫腳了?」 小安子苦著臉陪笑:「奴才多嘴,少爺千萬別生氣。要是您想待在這兒,奴才這就去給您端椅子過來。」 容瑾冷哼一聲:「誰說我要待在這兒了。」 小安子徹底無語了,少爺啊少爺,你這樣也太難伺候了吧就算是吃醋也不至於這樣啊啊啊啊容瑾瞄了張展瑜一眼,終於冷著臉轉身走了。苦命的小安子連歎氣都不敢,忙跟了上去。容瑾一走,廚房裡的氣氛立刻輕鬆了起來。 張展瑜的眼裡滿是笑意,語氣異常的輕快:「汐妹子,容少爺好像有點不高興啊」容瑾雖然傲氣刻薄了些,可像今天這樣渾身火藥味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寧汐輕哼一聲:「誰知道是抽的什麼風,算了,別理他」 張展瑜果然不再提容瑾了,繼續低頭忙起了切菜配菜。雖然左手食指被包裹的像個粽子,可張展瑜的動作反而比平時快多了。叮叮咚咚的,別提多利索了。 不一會兒,寧有方回來了,眉頭微微皺著。 寧汐忙湊了過去:「爹,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孫掌櫃都和你說什麼了?」 寧有方歎口氣:「我們才開業,生意就這麼好,有同行的看著不痛快,今天來找茬了。」所謂樹大招風,就是如此了。 找茬?寧汐一愣,忙追問起來。張展瑜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兒,湊了過來。 寧有方本也沒打算瞞著他們,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出來。 京城有名氣的酒樓實在不少,可像鼎香樓這樣一開業生意就異常火爆的也沒幾家。這兩天,因為鼎香樓的開業,就連雲來居的生意都被搶來了不少。更別提附近幾家酒樓了。這麼一來,自然有人心裡不痛快,一大早就上門來挑釁了。 「……今天早上,附近幾家酒樓的掌櫃一起來了,說了不少的難聽話。說什麼我們鼎香樓搶了他們的生意之類的。」寧有方皺著眉頭說道:「孫掌櫃畢竟初來乍到,對這兒的環境不熟悉,也不好輕易得罪人,好說歹說將他們幾個都應付走了。」 孫掌櫃心裡也不踏實,特地喊了寧有方過去商議了半天,可商議來商議去,也沒什麼好法子。 寧汐一臉的不以為然:「開酒樓做生意各憑本事,客人樂意來那也沒辦法。」 寧有方笑著歎口氣:「傻丫頭,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以前在洛陽,誰都知道太白樓的幕後東家是陸家,當然沒人敢來鬧事。現在可不一樣了。人家看我們是外地人,不欺負上門才是怪事。」 寧汐想了想,說道:「這事得告訴容少爺一聲。」孫掌櫃份量不夠,只能讓容瑾出面了。有容府在後面撐腰,想來這些人也不敢太過分。 寧有方點點頭:「嗯,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容少爺正好來了,孫掌櫃已經把這事告訴容少爺了。不過……」 「不過怎麼了?」寧汐好奇的追問。 寧有方遲疑片刻,才笑道:「可能是我多心了。今天容少爺心情似乎不太好,和他說了這事之後,他什麼也沒多說,就問了是哪幾家酒樓的掌櫃來過,然後就出去了。」 寧汐微微蹙起眉頭,腦子裡靈光一閃:「爹,容少爺該不會去人家酒樓鬧事了吧」以容瑾的脾氣來看,這事實在太有可能了寧有方一愣:「應該不會吧……」語氣顯然並不確定。 寧汐卻越想越不對勁,急促的問道:「爹,你告訴我,今天到底是哪幾家酒樓的掌櫃來過了?」 「迎賓樓,還有寶悅樓……」話音未落,就見寧汐抬腳往外跑。 「汐兒,你要去哪兒?」寧有方一驚。 寧汐頭也沒回的應道:「我出去看看就回來。」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有種預感,容瑾肯定是去這幾家酒樓了。 以他的家世身份,肯定沒人敢為難他。可是她實在放心不下……算了,還是去看看好了張展瑜二話不說也丟下一句:「師傅,我跟著汐妹子一起去。」然後便追了上去。 寧有方追之不及,只得任由寧汐去了。有穩重的張展瑜跟著,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才對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領教了 除了雲來居之外,離鼎香樓最近的就是迎賓樓了。 寧汐一路跑了過去,剛靠近迎賓樓的大門,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冷冷的聲音:「……王掌櫃,是你說鼎香樓搶了你們的生意吧你就沒打聽打聽鼎香樓幕後的東家是誰嗎?」 那個又矮又胖的王掌櫃額頭直冒汗,對著一臉不快的容瑾低聲下氣的賠不是:「容少爺請息怒,請息怒要是早知道您是鼎香樓的幕後東家,再借幾個膽子給我,我也不會去鼎香樓……」 容瑾哼了一聲:「照你這麼說,如果鼎香樓和我沒關係,你就可以隨意上門欺負是吧」 王掌櫃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分外的尷尬。 容瑾憋了一肚子火氣,自然不會說兩句就算了,冷冷的說道:「做生意各憑本事,哪家酒樓的菜餚做的好,客人自然就樂意去。你說鼎香樓搶了你的生意,那我倒想問問你,以前鼎香樓沒開業的時候,迎賓樓的生意也不算好。又該怪誰?是不是該怪雲來居?」 雲來居來頭極大,區區一個迎賓樓自然招惹不起。如今大喇喇的欺負到鼎香樓來,分明是想挑軟柿子捏。 王掌櫃聽的臉都白了,低頭哈腰的連連道歉:「容少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別生氣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心裡叫苦不迭。本想挑軟柿子捏,怎麼也沒想到惹來這麼一個難纏的貴公子。 容瑾心情惡劣的時候,說話愈發的刻薄:「一句不敢就算了嗎?就這點本事,也敢來鼎香樓挑釁。我今天倒要好好看看迎賓樓的廚子手藝怎麼樣。」 一聽這話,王掌櫃簡直面如土色。 但凡是開酒樓的,誰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容三少爺。幾句話就能氣的廚子吐血。要是容瑾今天打定主意不走了,今天可真是不好收場了。 寧汐看了半天的熱鬧,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她剛才真是白擔心了,以容瑾的性子脾氣,怎麼可能會吃虧。不把人家氣死就算不錯了。 容瑾心裡一動,一扭頭便看到寧汐笑瞇瞇的站在門口。不知怎麼的,心底的火氣忽然散了不少。卻還是面無表情的問道:「你不在廚房裡做事,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寧汐笑嘻嘻的應道:「來看看容少爺發威嘛」 容瑾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小安子忍笑都快忍出內傷了。 王掌櫃一看這架勢,連忙陪笑又賠禮:「容少爺,今天我一時頭昏,才受了他們的挑唆。其實,我對鼎香樓的寧大廚可是非常敬重的。您放心,以後我保準不會再去了。」你就行行好,快點走人吧當然,最後這一句心聲王掌櫃無論如何是不敢說出口的,不過,他可憐兮兮的眼神早已將這個意思表達了出來。 這話聽的還算入耳,容瑾的面色柔和了一些,淡淡的問道:「王掌櫃,你說受了別人挑唆,那你說給我聽聽,到底是誰挑唆你了?」 王掌櫃毫不猶豫的答道:「是寶悅樓的大掌櫃。」顯然一早已經就打算好出賣盟友了。 寧汐忍住笑意,看向容瑾。 容瑾恢復了平日的瀟灑氣度,揮揮手:「好了,今天暫且算了,我現在就去寶悅樓看看。」 王掌櫃感動的幾乎要痛哭流涕了,像送瘟神……呃,是畢恭畢敬的送了容瑾一行人出了迎賓樓。 容瑾勾起的唇角在見到等在外面的張展瑜之後,立刻沒了弧度。 小安子果然不愧是容府最機靈的小廝,一見形勢不妙,立刻笑道:「張大廚,已經快到中午了,廚房裡肯定忙的很。你還是快些回去做事吧就不用跟著我們了。」 攆人的意思如此明顯,張展瑜想裝著聽不出來也不行,遲疑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笑道:「張大哥,我跟著去寶悅樓看看,你就先回去吧」此話一出,容瑾身上的低氣壓陡然沒了。 張展瑜擠了個笑容,點了點頭,臨走前忍不住叮囑道:「汐妹子,你小心些。」 寧汐笑瞇瞇的沖張展瑜揮揮手,然後興致勃勃的問道:「容少爺,寶悅樓遠不遠?」 容瑾淡淡的應了句:「不算遠,走幾步就到了。」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寧汐嘰嘰喳喳的像只小麻雀:「容少爺,到寶悅樓你打算怎麼辦?要不要直接找他們的掌櫃算賬?」 這樣幼稚的問題,容瑾居然也張口回答了:「那是當然,這事就是他挑唆的,不給他個教訓,以後還會來找麻煩。」 寧汐眼裡閃過一絲興奮雀躍。難得有機會看看這樣的熱鬧,不看白不看。 事實上,只要容瑾的犀利毒舌不是衝著自己,在一旁聽著,還真是過癮。自打進了寶悅樓之後,容瑾的嘴幾乎就沒停過。那個掌櫃先還敢應幾句,到後來就只剩點頭哈腰賠禮道歉的份兒了。 容瑾說了好一會兒之後,總算停頓了片刻。就在寧汐以為此事告一段落的時候,就聽容瑾瞪了那個掌櫃一眼:「你們這兒難道連茶也沒有嗎?」 掌櫃的哭笑不得,只得命人奉茶來。 容瑾補充了水分之後,又發揮了好久。直到掌櫃面無人色連連保證以後再也不敢去鼎香樓,才算滿意了。 接下來,又去了另外的兩家酒樓。 寧汐總算領教了容瑾毒舌的功力。什麼叫罵人不帶髒,什麼叫口舌如箭,簡直大開眼界。現在她也算明白過來了,容瑾平時對她說話,實在算是「溫柔」的了。 等最後一家酒樓的掌櫃唯唯諾諾的送了容瑾出來之後,容瑾總算覺得有點累了。 小安子試探著問道:「少爺,時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該回去了?」至於是回容府還是回鼎香樓,當然得看容瑾的心情如何了。 容瑾略一沉吟,並未說話。 寧汐自告奮勇的說道:「我們回鼎香樓吧容少爺不嫌棄的話,我待會兒親自做幾道菜。」 不知是那個「我們」聽著特別順眼,還是因為寧汐主動請纓要下廚做菜,總之,容瑾沒有反對這個提議。隨意的嗯了一聲,眼裡閃過一絲淡不可察的笑意。 一行三人有說有笑的回了鼎香樓。孫掌櫃眼尖的很,老遠就迎了過來,將容瑾安排坐了靠窗的雅座。寧汐則從後門進了廚房。 寧有方忙裡偷閒的問道:「汐兒,剛才的幾家酒樓容少爺都去了嗎?」 寧汐笑著答道:「何止是去了,估計他們以後再也沒膽子上門來挑釁了。」將剛才所見所聞隨意的挑些說了。 那眉飛色舞的樣子,落在張展瑜的眼中,卻被賦予了另外一層含意。那活潑可愛的笑容,忽然也變得有些刺眼了。張展瑜默默的低下頭,卻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將寧汐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 寧汐說了半天,才意猶未盡的歎了句:「就靠一張嘴就能讓人啞口無言低頭認錯,真是厲害」 張展瑜忽的冒出一句:「那是因為他是容府的三少爺,人家不敢得罪。換了別人,只怕早就被轟出來了。」 這話著實有點刻薄,實在不像張展瑜的說話風格。寧汐訝然的看了過來。 寧有方也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展瑜,說話注意點分寸。」 不管怎麼說,容瑾也是鼎香樓的幕後東家,鼎香樓要想安然無恙的開下去,必然得借助容瑾的力量。一面受著人家的保護,一面說著這樣的話,讓人聽了豈不是大大的寒心嗎? 張展瑜脫口而出之後,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訕訕的笑了笑,便住了嘴。 寧汐也不再多說什麼,精心的做了幾道拿手菜。一道油燜茄子,一道清水白菜,一碟炒松子。最後一道青椒肉卻是很費心思。 要挑選小一些的青椒,將青椒的頂部挖開,然後將裡面的青椒籽慢慢的去掉,還不能弄壞青椒皮,自然很費心思。再選取五花肉剁成肉餡,放入各種調料調味,將調好的肉餡再慢慢的灌進青椒裡,下油鍋炸至五成熟,再上鍋蒸一會兒。 等蒸熟之後,將一個個小巧的青椒排列在盤子裡,除了略顯焦黃,看起來簡直就像把青椒洗了洗就放在盤子裡端上來一樣。 這道菜被端到容瑾的面前時,容瑾挑眉一笑。這麼久沒吃寧汐做的菜了,還真是懷念。果然總是那麼別出心裁與眾不同…… 小安子在一旁嘟噥:「寧姑娘做菜倒是省事,洗洗就放盤子上了。」 容瑾慵懶的一笑,伸出筷子夾了一個送入口中。果然鮮嫩可口,肉餡更是出乎意料的鮮美。想到這是寧汐精心烹製的菜餚,只覺得味道更好了。 小安子好奇的問道:「好吃嗎?」 容瑾慢悠悠的瞄了他一眼,又夾了一口送入口中。 小安子訕訕的笑了笑。 自己怎麼會問這麼傻的問題寧姑娘親手做的菜餚,當然不會差了。更何況,少爺的心早就偏到一邊去了。怎麼可能還像平日那般挑毛病…… 果然,容瑾從頭至尾也沒說個不字,甚至還輕飄飄的吩咐了一句:「以後每天中午我都過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川汁鴨掌 容瑾果然說話算話,自從那一日過後,不管每天忙什麼,到了中午的時候必然會出現在鼎香樓。一連半個多月,天天如此。 這一舉動,也使得鼎香樓的三樓雅間座無虛席。 鼎香樓成了所有京城貴女出外就餐的第一首選。尤其是張敏兒和王嬌嬌,幾乎隔幾日就來一回。楚雲柔倒是含蓄多了,不過,這大半個月裡也來了兩回。 孫掌櫃索性將二樓靠窗的雅間長期留了下來,背地裡和寧有方開玩笑:「容少爺往那兒一坐,簡直就是我們鼎香樓的金子招牌。」 寧有方聽的哈哈大笑。絲毫不介意金字招牌換個人來當。 孫掌櫃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湊到了寧有方的耳邊問道:「寧老弟,容少爺每次來指定汐丫頭做菜,你就沒什麼想法嗎?」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可次次都如此,難免讓人生出些別的念頭來…… 寧有方挑了挑眉,反問道:「我應該有什麼想法?」若是換了別人,他說不准也會有那樣的猜想。可對方是容瑾……他還真的生不出多餘的想法來。 孫掌櫃擠眉弄眼的笑道:「寧老弟,在我面前就別遮遮掩掩的了。看這架勢,今後你家汐丫頭可不愁沒好日子過了。」做正妻是別想了,不過,若是容瑾中意寧汐的話,總會有所安排的吧寧有方自然聽出了孫掌櫃的話外之意,淡淡的一笑:「容少爺這等人品家世,我們可高攀不起。以後別說這個了,要是被有心人聽見了,背地裡指指點點的可不好。我還指望著汐兒將來正正經經的嫁人的。」 孫掌櫃訕訕的笑了笑,識趣的住了嘴。 別看寧有方在孫掌櫃面前表現的淡定,可等回了廚房之後立刻皺起了眉頭。 寧汐正低頭研究新菜式,眼角餘光瞄到寧有方臉色不佳,立刻湊過來關切的問道:「爹,你怎麼了?」 寧有方猶豫了片刻,才試探著問道:「汐兒,容少爺對吃極為挑剔講究,你能應付的來嗎?」 寧汐自信滿滿的笑著應道:「爹,你就放心好了。我能應付得來。」 容瑾對吃的一向挑剔,每天必然要派小安子喊她過去「交流」幾句。寧汐也是個好強的性子,每天都卯足了勁,變著花樣的做幾道新菜式。這大半個月下來,廚藝顯然大有進步。有這樣挑剔的食客,對廚子來說其實也是很好的鍛煉啊寧有方咳嗽一聲:「要不,還是讓我來負責容少爺的菜餚吧」 寧汐一愣,反射性的問道:「是不是容少爺說什麼了?」 寧有方掩飾的一笑:「這倒沒有,我就是怕你太辛苦了……」 寧汐頓時鬆了口氣,笑著說道:「這有什麼辛苦的。你天天要做好多桌宴席,才是真的辛苦呢區區幾道菜難不倒我的。」 寧有方只得笑著點了點頭。 張展瑜倒是察覺出點了什麼,若有所思的看了寧汐一眼。可寧汐正歡快的哼著小曲兒搗鼓著新菜式,壓根沒察覺到張展瑜的欲言又止。 到了中午時分,小安子熟門熟路的到廚房來了,笑瞇瞇的和眾人打了個招呼。這些日子,他已經成了半個跑堂了。 寧汐笑著調侃道:「小安子哥哥,你今天來的可有點遲了。菜餚早就做好了,都有點涼了。待會兒容少爺若是嫌菜餚味道不好,可不能全怪我。」(文*冇*人-冇-書-屋-W-R-S-H-U) 小安子咧嘴一笑:「寧姑娘,今天可要麻煩你多多費心了。少爺還帶了幾個朋友過來。光這幾道菜可不夠。」 寧汐微微一愣,很自然的問道:「一共幾個人?」 小安子想了想,笑著應道:「連少爺在內,一共五個。」頓了頓,又補充了句:「本來只帶了三個朋友過來,不過,到了酒樓門口的時候又遇到了一個熟人,就坐一起了。」 寧汐隨意的點點頭,迅速的盤算起了菜單。 「說起來,那個熟人寧姑娘也認識的。就是四皇子殿下身邊的親隨,叫邵晏的……」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寧汐的身子一僵。邵晏……他怎麼也到鼎香樓來了?而且這麼巧的,竟然還和容瑾碰了個正著…… 小安子壓根沒留意寧汐的異樣,兀自歎道:「……我們少爺可是京城最出名的美少年,那個邵晏居然不比我們少爺遜色,真是難得了。」 同樣是奴才,人家邵晏風度翩翩文爾雅談吐斯文,走到哪裡人家都高看一眼。和幾位貴族少爺坐在一起,絲毫不見侷促。可自己卻得跑到廚房來幫著端菜。誒,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寧汐迅速的恢復了鎮定,笑著應道:「我知道了,現在就做準備。還請你稟報容少爺一聲,就說稍等片刻。」 小安子點點頭,迅速的去了。 張展瑜湊過來問道:「汐妹子,要不要我幫忙?」 寧汐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能應付得來。」不知怎麼的,她不想讓任何人幫忙插手。她想自己動手做一桌菜餚,讓邵晏驚艷一回…… 張展瑜沒料到她拒絕的這麼乾脆,愣了一愣,卻什麼也沒多說。 寧汐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僵硬,忙笑著解釋道:「只有五個人,我能應付得來。你還是幫我爹去做事吧」 張展瑜笑了笑,點頭應了,自發的去了寧有方身邊幫著打下手。眼角餘光卻一直留意著寧汐的舉動。看著她專注的切菜配菜,看著她聚精會神的做出一道道美味佳餚,看著她心無旁騖的連汗珠滑落都來不及擦拭。心裡忽的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她這麼的用心,是因為容瑾嗎? 等菜餚準備的差不多了,小安子也過來了,熟稔的將幾盤菜餚放在大托盤上。 寧汐免不了又要打趣幾句:「小安子哥哥,你做跑堂倒是挺合適。」又機靈又伶俐,說話又這麼麻溜,怎麼看都是做跑堂的好人才。 小安子自嘲的一笑:「是啊,若是以後少爺看我不順眼想發落我了,我就主動請纓到鼎香樓來,專門替你做跑堂好了。」 一向聰明敏銳的寧汐,這次卻沒聽出小安子話語裡暗藏的深意。笑著叮囑道:「你小心些,那道川汁鴨掌剛出鍋的,別燙著了。」 小安子笑嘻嘻的點點頭,利索的端著盤子去了。 寧汐卻莫名的歎了口氣,心情莫名的有些煩躁和低落。那道川汁鴨掌,是邵晏最愛吃的一道菜。她今天順手就做了出來。 可現在,她卻有些後悔了。只希望邵晏看到川汁鴨掌的時候,別多心才好…… 正想著,就聽寧有方喊了聲:「汐兒,這幾桌的冷盤你來做一下。」 寧汐打起精神應了,利索的做起了冷盤。這些事情平日早就做慣的,閉上眼睛都不會出錯。因此,寧汐忙了一會兒又走神了。 前世的她雖然不是什麼名門千金,可一直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十指不沾陽春。邵晏曾寵溺的說過:「汐兒,等以後我們成親了,我會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不會下廚沒關係,我會請個最好的廚子,你想吃什麼就讓廚子做什麼。」 那時候的她,還是沉浸在愛河裡的天真少女,嬌憨的笑道:「我什麼也不要,只要你就夠了。」 然後,就是溫柔的低語:「我當然是你的,永遠都只屬於你……」 心忽然被撕扯一般的疼痛。 重生之後,她幾乎每天都在做相同的噩夢。而邵晏,就是噩夢的源頭…… 邵晏,我已經決意拋開過去的一切。為什麼你還在出現在我的眼前,讓我回憶起這些往事? 寧汐手中的動作不知不覺中停頓下來,眼眶早已濕潤了。死死的忍著,總算沒有哭出聲來。 寧有方一直在爐灶前忙碌,無暇回頭,因此也沒察覺寧汐的異樣。可張展瑜卻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待見到寧汐低垂著頭站在那裡,心裡忽然一顫。 那背影透露出無盡的哀傷和痛苦。像是在承受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悲慟。 張展瑜小心翼翼的湊過來,輕聲的喊道:「汐妹子,你怎麼了?」 寧汐不肯抬頭,用袖子匆忙的擦拭了眼角,然後才擠出了一絲笑容:「剛才切了洋蔥,眼睛好難受。」 張展瑜不動聲色的瞄了案板一眼。案板上各類蔬菜都有,洋蔥自然也有。不過,那幾個圓溜溜的洋蔥根本沒動過。寧汐的眼淚,和洋蔥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 張展瑜並沒有揭穿她的謊話,隨意的笑道:「你去洗洗臉,剩下的活兒讓我來。」 寧汐心情紊亂,正需要安靜片刻,聞言感激的笑了笑。 此時正是鼎香樓最最忙碌的時候,壓根找不到安靜的地方。廚子們專用的飯廳裡,倒還算安靜些。寧汐進了飯廳之後,迅速的用冷水洗了洗臉,然後用濕毛巾敷在臉上片刻,果然清醒了許多。 寧汐逼著自己快速的平靜下來。 算了,不要再多想了。現在的邵晏只是鼎香樓的客人而已。她是廚子,要做的只是做菜而已。所以,他們之間不會有更多的交集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想見見你 等情緒穩定下來,已經是一盞茶過後的事情了。一想到廚房裡的忙碌,寧汐也不好意思在這兒賴著不走,匆匆的回了廚房。 廚房裡果然很忙碌,寧有方一個人照看三個爐灶,張展瑜卻在案板前忙著切菜配菜。 張展瑜抬頭看了寧汐一眼,難得的開起了玩笑:「今天這洋蔥味道真是太沖了,別說你,就連我也覺得眼睛痛了。」 案板上的洋蔥已被張展瑜全部切成了整齊的細絲。 寧汐的心裡一暖。在這樣脆弱的時候,張展瑜的溫柔體貼分外的讓人覺得溫暖。很久以前曾想過的那個念頭忽然又冒了出來…… 寧汐忍不住瞄了張展瑜一眼。旋即又將那個念頭按捺了下來。現在想這些未免太早了。張展瑜比她足足大了五歲,等她到了適婚年齡,他已經二十多歲了。怎麼可能一直不成親等著她?再說了,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肯招贅上門的少之又少…… 呃,還是別多想了,要是讓張展瑜察覺她有這樣的心思,以後日日見面相處多尷尬啊張展瑜只覺得寧汐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壓根不知道寧汐心裡已經轉過了這麼多的念頭。笑著招呼道:「你做花式冷盤比我強多了,還是留給你來吧」 寧汐深呼吸口氣,笑著點了點頭,打起精神繼續忙碌。 寧有方站在爐灶邊,自然酷熱難耐,時不時的用毛巾擦汗。張展瑜看著心疼,低聲說道:「師傅,你稍微休息會兒,我來替你做幾道。」 比起擅於出新的寧汐,張展瑜的廚藝卻是穩紮穩打,做出的菜餚已經有了九分寧有方的神髓。一般的客人,根本嘗不出其中的區別。 寧有方點了點頭,將大廚的位置讓給了張展瑜,趁著這短暫的時候休息片刻。 一碟冒著絲絲涼氣的果盤忽然遞到了他面前,伴隨著果盤一起出現的,還有寧汐笑瞇瞇的俏臉:「爹,這是客人剛才點的冰鎮水果,我多做了一點,你來嘗嘗」 寧有方啞然失笑,接過盤子吃了幾口,那股涼意從口腔蔓延至全身,果然精神了許多。 在炎炎夏日裡,能吃上這樣的冰鎮水果,自然是奢侈的享受。 鼎香樓開業之後,容瑾慷慨的將窖藏的冰塊運了不少過來。有了冰塊,自然就能做出不少新奇的菜式。冰鎮水果做起來簡單,卻極受客人的歡迎。只要將各式水果放在冰碗裡,等水果徹底涼透了,再切片裝盤擺出漂亮的花式就行。 寧汐做這道菜式的時候,總是特別的精心。將各種水果都雕成漂亮的造型圖案,別說吃了,光是這麼看著,也是一大享受。 也因此,這道菜式已經成了鼎香樓最受歡迎的菜式。 寧有方吃的津津有味,寧汐也跟著嘴饞起來,伸手拈起一片水梨塞入口中,那冰涼清甜的味道沁人心脾,簡直美妙絕倫小安子進來看上一眼,饞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寧汐撲哧一聲笑了,沖小安子招手:「來來來,見者有份。」 小安子也不客氣,拿筷子夾了塊西瓜送進口中,邊吃邊讚道:「又涼又甜,真是好吃。」 寧汐抿唇一笑,隨口問道:「剛才上的菜餚夠吃吧」只有五個人,她卻足足做了十幾道菜,再怎麼能吃也足夠了。 小安子咧嘴一笑:「寧姑娘,你的手藝可真是好。除了少爺之外,其他幾位少爺都吃的讚不絕口呢尤其是那道川汁鴨掌,味道鮮美極了。就連少爺也誇了好。」 寧汐心裡一動,不假思索的脫口問出:「那邵晏呢?他說了什麼沒有?」 她的語氣異常的迫切,眼眸裡閃著異樣的亮光。小安子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邵公子一直都沒怎麼說話,不過,他說等你不忙了,想請你到雅間說說話。」 食客指名要見廚子,實在不算什麼。一般來說,客人大多是因為比較滿意當天的菜餚,才會要求見一見廚子。打賞也是少不了的。 對廚子來說,這其實是件很露臉很愉快的事情。 可不知怎麼的,一想到要這樣去見邵晏,寧汐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咬了咬嘴唇,試探著問道:「我不去行不行?」 寧有方耳尖的聽到了這句話,疑惑的看了過來。小安子更是一臉的訝然:「這……」只怕不太好吧寧汐迅速的鎮靜下來,掩飾的笑了笑:「我剛才只是開玩笑罷了,等忙過這一撥我就去。」 小安子鬆了口氣,笑著點頭:「那我這就回去覆命。對了,少爺說剛才的菜餚味道有些重了,想吃點涼爽可口的。」 寧汐暗暗翻了個白眼,對吃最挑剔的就屬容瑾了:「你等會兒。」 旁邊還有些沒用完的冰鎮水果,順手拿過來。利落的拿起雕刻刀,隨手幾刀就雕成了形狀各異的花朵。看似不經意的放在盤子裡,等到最後,用碧綠的西瓜皮雕成大片的葉子做裝飾。 寧汐的手纖細而靈巧,動作利落輕快,從頭至尾都沒有一刀敗筆,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就做出了這麼一大盤水果拼盤。 盤子裡的水果如百花盛開,美不勝收。 小安子看的眼都直了。一直知道寧汐的手藝好,不然少爺也不可能天天來鼎香樓蹭飯。可親眼看到這樣的刀功,他還是被震住了寧汐看著小安子驚歎不已的樣子,心情陡然好了許多,抿唇笑道:「好了,快些端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小安子連連笑著點頭,順便叮囑道:「寧姑娘,記得早些過來。」 寧汐隨意的點頭應了。一會兒忙這個,一會兒做那個,磨蹭了許久也不肯到前樓去。到最後,連寧有方都看不下去了,催促道:「汐兒,別磨蹭了,快些過去。」 寧汐不情願的點頭應了,低頭看了眼自己。整天在爐灶邊打轉,身上沾些油星是免不了的。灰色的粗布衣裳早就被磨的有些泛白了,還隱隱的散發著油污的味道。長長的髮辮垂在腰際,卻有幾絲調皮的髮絲鑽了出來,被汗水黏在了耳際。 這樣的她,一定很難看吧…… 寧汐抿了抿嘴唇,將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趕出腦海,慢吞吞的去了前樓。 此時已經過了用飯的高峰期,可鼎香樓的大堂裡至少也有八九成客人,熙熙攘攘很是熱鬧。孫掌櫃精神抖擻的在撥算盤算賬,見寧汐過來,笑著說道:「汐丫頭,容少爺又派人叫你過去嗎?」 奇怪,孫掌櫃的笑容怎麼怪怪的? 寧汐沒有多想,隨口應了一聲。 孫掌櫃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那動作快些,別讓容少爺等的著急了。」 如果說剛才寧汐還沒留心,可現在卻是沒辦法不多心了。孫掌櫃的眼角眉梢都是曖昧的笑意,那句話更是若有所指…… 寧汐忽的頓住了腳步,笑瞇瞇的說道:「孫伯伯,冬雪姐姐回洛陽這麼久了,有沒有捎信給你?」 提到這個,孫掌櫃不由得歎了口氣:「這丫頭,哪有心思捎信給我。」一顆心都在陸子言的身上,女大不中留啊寧汐眸光一閃,看似隨意的問道:「冬雪姐姐以後會嫁給東家少爺嗎?」 孫掌櫃的笑容淡了下來。這句話直直的戳中了他的心口,偏偏寧汐的表情天真又無辜,讓他只能把這口悶氣嚥回去:「冬雪只是個丫鬟,哪能配得上少爺。以後做個通房丫鬟倒是有可能。」 寧汐惋惜的搖搖頭:「真是好可惜。如果換了是我,一定不會做什麼通房丫鬟或是小妾。不管是誰,想娶我就得娶我為妻。誰要是貶低小瞧了我,我肯定不會理他的。」也不管孫掌櫃有沒有聽懂話外之意,就笑瞇瞇的走了。 孫掌櫃啞然片刻,反覆的琢磨著寧汐最後的幾句話,越想越覺得驚訝。不確定的想著,剛才寧汐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看來,以後他說話可得留意些。別讓一個小丫頭抓住話柄…… 寧汐輕巧的上了二樓,毫不遲疑的往靠窗的聽風軒走去。 這個雅間不算大,可佈置的卻很雅致,又能透過窗子看到外面的景致,堪稱鼎香樓最好的雅間。現在更是成了容瑾專用的。 這些日子,寧汐也來過了不少次,對這裡的環境自然很熟悉。她甚至清楚的記得,推開門就能看見那張漂亮的山水屏風。 越靠近門邊,寧汐的心跳得越快。邵晏就在裡面,待會兒見了面,她該說些什麼才好? 算了,不要多想了,他只是來吃飯的客人。到這兒來,絕不會是為了她…… 寧汐反覆的寬慰自己,狠狠心敲了敲門。一個慵懶的聲音響了起來:「進來吧」 寧汐輕輕的推門,門應聲開了。 她輕盈的走了進去,沒等說話,就對上了那雙熟悉的溫潤的眸子。那雙眼眸平靜的看著她,浮著淡不可察的喜悅。 他不是隨意的路過,他不是專程來吃飯,他來就是為了見見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 波濤暗湧 雅間裡共有五個人。除了容瑾和邵晏之外,還有王鴻運。另外兩個少年也只有十六七歲,一副風流公子哥兒的模樣。 見了寧汐進來,各人都忍不住凝神看了過去。 長的漂亮的少女實在見的不少,可寧汐的甜美秀氣還是讓眾人眼前一亮。 不施脂粉卻麗質天生,明亮的眸子似一汪清泉般清澈,翹挺的鼻樑,紅潤的唇瓣。長長的髮辮從右側繞到胸前,又黑又亮。臉蛋紅撲撲的,額上還有汗珠,幾縷髮絲散亂的粘在耳際。粗布衣裳絲毫無損她的風姿,反而多了幾分隨意的瀟灑。 這麼多的美味佳餚,竟然都是這個美麗少女做出來的? 各人的眼裡都閃動著驚歎。再回味剛才吃進腹中的菜餚,不免又添了幾分滋味。 只是,這個小美人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進來之後就沒說過話,似乎一直在看著邵晏…… 王鴻運等人有意無意的瞄了容瑾一眼,眼裡不乏調侃嘲弄之意。不管到哪兒,容三少爺都是少女們矚目的焦點。可今天倒好,竟然被邵晏搶了風頭。 他們幾個能察覺到的,容瑾自然不可能忽略。他冷眼旁觀兩人默默的對視,唇角緊緊的抿著,閒閒的開了口:「寧汐今天來的幾位貴客,你還不認識吧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寧汐這才留意到自己的失禮,忙收斂心神,向各人行禮問好。 王鴻運自然是認識的,那個皮膚特別白長的柔弱秀氣的少年叫葉書懷,還有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叫沈倫,看來都是容瑾的知交好友。 容瑾隨口介紹了幾句,似笑非笑的看了寧汐一眼:「這位穿著白衣的不用我介紹了,你應該很熟悉了。」 寧汐莫名的有些心虛,不自覺的移開目光,擠出笑容來,乾巴巴的說道:「邵公子,好久不見了。」 邵晏微笑著應了聲:「是啊,確實好久不見了。今天冒昧前來,有勞寧姑娘了。」那笑容溫和有禮,讓人如沐春風。 對寧汐來說,這樣的笑容實在太熟悉了。她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勉強著自己沒有失態:「這是小女子分內的事,哪裡算的上辛苦。只希望各位貴客不要嫌棄才是。」 王鴻運笑著插嘴:「寧姑娘上次在百味樓大展身手,竟然和薛大廚鬥個平手。我們早就心生仰慕了。今天厚著臉皮跟著容兄到鼎香樓來,果然沒有失望。剛才的菜餚實在太美味了,比我家裡的廚子可強多了。」 葉書懷讚不絕口的附和:「是啊,尤其是那道川汁鴨掌,實在是太好吃了。」 話音未落,沈倫就笑著接了口:「以後我們肯定會常來的。寧姑娘可別嫌麻煩才好。」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熱鬧極了。目光更是捨不得離開寧汐的俏臉。美味佳餚固然讓人喜歡,可這樣美麗的少女更讓人無法忽視。再一想到這樣的美味出自眼前的少女之手,心裡更像貓爪子撓了似的。 容瑾瞄了三位好友一眼,輕飄飄的說了句:「寧汐還沒出師,今天動手做菜只是偶爾一回。你們就別想下次了。」 王鴻運第一個怪叫起來:「喂喂喂,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別以為我們幾個不知道,你每天中午過來吃飯,都是寧姑娘親自動手做菜的吧」怎麼輪到他們這兒,就變成「偶爾一回別想下次」了? 容瑾輕哼一聲:「你們怎麼能和我比。」 事實上,他已經開始後悔了,今天頭腦一發熱,竟然把這幾個傢伙都帶到鼎香樓來了。嘗過了寧汐的手藝,又見了寧汐的人,以後起什麼歪心思怎麼辦? 想及此,容瑾又補充了一句:「以後再到鼎香樓來,就讓寧大廚動手做菜好了。」 幾人都是笑鬧慣的,王鴻運立刻不懷好意的問道:「你說這話我們可不愛聽。什麼叫我們不能和你比?難道你和寧姑娘關係很好嗎?」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笑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別把你那套猥瑣齷齪的想法搬到別人身上。」聽到這樣明顯的調侃,他居然心情不錯。和平時一提到愛慕他的少女就皺眉頭的反應大相逕庭。 葉書懷嘖嘖驚歎了:「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對任何女子都不假辭色的容瑾嗎?」 沈倫擠眉弄眼的接口:「別多想啊,人家是鼎香樓的幕後東家,有點特殊待遇也是正常的嘛」 容瑾笑罵道:「好了好了,你們幾個別亂嚼舌頭,別嚇到人家小姑娘。」不由自主的瞄了寧汐一眼。 他們幾個在一起說話肆意慣了,互相嘲弄調侃更是常事。尤其是王鴻運,生性風流,說話免不了有些輕浮。只怕寧汐會不習慣…… 寧汐確實沒遇到過這樣的陣仗,顯然有些不自在,笑容有些僵硬。 邵晏和他們幾人並不算熟絡,一直沒有插嘴,此時忽然微笑著說道:「寧姑娘,今天所有的菜餚都很好,尤其是最後一道冰鎮水果,實在做的很漂亮。」 話題一扯到菜餚上,寧汐果然自如多了,笑著應道:「多謝邵公子誇讚,我的刀功還差的遠呢」 邵晏凝視著寧汐:「寧姑娘太謙虛了,那些水果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讓人不忍動筷子。我今天可是開了眼界了。」 那抹專注與溫柔,一如記憶中的那般令人迷醉。寧汐雖然竭力克制自己,卻依然不小心的和邵晏對視了一眼。那股微妙的氣氛頓時瀰漫開來。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誰能看不出寧汐和邵晏之間的異常?尤其是邵晏,看著寧汐的目光裡閃爍著光芒,分明是心懷好感…… 容瑾暗暗咬牙,故作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寧汐,廚房那邊一定很忙,你還是先回去吧」 寧汐正要點頭,就聽邵晏笑道:「寧姑娘請稍等。今天這道川汁鴨掌是我最喜歡吃的,寧姑娘手藝高超,做的實在好極了。些許打賞,還請寧姑娘收下。」說著,竟然站起身走了過來,將早已準備好的銀子遞了過來。 寧汐只好接下那封厚實的賞銀,笑著道了謝。 邵晏又笑道:「寧姑娘做菜很合我的胃口,以後不免要來多多打擾了。」 寧汐按捺住心裡的一絲異樣,得體的應道:「邵公子過獎了,歡迎你多到我們鼎香樓來。只是小女子尚未出師,掌勺的機會並不多。」 邵晏眸光一閃,淡淡的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無妨,只要寧姑娘不嫌我來的多就好。」 寧汐的笑容一頓,並未接茬,匆匆的告退。至始至終,都未曾看容瑾一眼。 容瑾眼眸微瞇,唇角早已沒了弧度。今天被忽視的可真夠徹底啊…… 邵晏倒是分外的氣定神閒,回了位置坐下,輕鬆的笑道:「多謝容少爺今天做東,不然我也沒機會吃到這樣的美味佳餚。」 容瑾皮笑肉不笑的應了句:「哪裡哪裡,不用這麼客氣。偶爾一次罷了。」 偶爾一次? 邵晏微微挑眉,忽的笑了:「寧姑娘手藝這麼好,肯定會很快出師的吧」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偏偏又有一手好廚藝,不管是誰,也無法遮掩住她的光芒吧是啊,寧汐遲早總是要出師的。就算沒出師,邵晏來了,若是指名要寧汐做菜,寧汐也不好拒絕的吧言辭犀利的容瑾生平第一次落了下風,俊臉微微有些扭曲,迅速的恢復鎮定,笑著說道:「什麼時候出師,得看寧大廚的意思。」至於寧大廚會聽誰的,這不是很明顯嗎? 邵晏淡淡的一笑,並未再說什麼。 一時之間,無人說話,氣氛實在有些冷凝尷尬。 王鴻運咳嗽一聲,打起了圓場:「吃也吃飽了,我們就別在這兒賴著不走了,免得耽誤了鼎香樓做生意。還不如去泛舟遊湖。」 葉書懷和沈倫很配合的點頭,紛紛說道:「是啊,這主意不錯。」總比待在這兒看人家唇槍舌劍要好多了。萬一一個不小心擦出什麼「火花」,可就不好收場了。 容瑾點點頭,瞄了邵晏一眼,不怎麼真誠的邀請:「邵晏,你也一起去吧」 邵晏笑了笑,委婉的拒絕道:「四皇子殿下還有事吩咐我去辦,我就不打擾你們的雅興了。」如果他真的去了,只怕某人心裡會更不痛快吧容瑾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說道:「既然你有事要忙,那就改日再聚。」 幾人一起下了樓。 五個衣衫鮮亮的英俊少年一起出現,自然引來不少的目光。一身絳色衣衫的容瑾,一襲飄飄白衣的邵晏,都成了眾人的焦點。王鴻運等人也算俊朗少年了,可在容瑾邵晏的映襯下,卻不免相形失色。 到了酒樓門口,邵晏彬彬有禮的告退先走了。 他長的斯文俊俏,談吐不俗,一舉一動都溫文爾雅,從不失禮於人。就算容瑾再不喜歡他,也不得不承認邵晏確實是一等一的人才。就算比起自己來,也毫不遜色…… 容瑾看著邵晏翩然的身影,眼裡閃過一絲冷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怎麼在這兒? 葉書懷好奇的問道:「聽說這個邵晏身份低微,可卻很得四皇子的器重。你們知道這其中的緣故嗎?」 沈倫搶過話頭:「邵晏的生母是四皇子的乳娘,自小就伴在四皇子的身邊,自然有些情分。」 四皇子再不得寵,畢竟是大燕王朝堂堂的皇子。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一堆人跟著奉承討好。邵晏是四皇子身邊的心腹親隨,其實就是四皇子身邊的奴才。可誰也不敢小覷了邵晏。 四皇子對邵晏的器重幾乎人盡皆知。萬一有那麼一天,四皇子得了勢,邵晏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所以,這些傲氣的貴族少年們對邵晏還算客氣。 王鴻運的眼珠轉了轉,忽然壓低了聲音:「對了,有個小道消息不知你們聽說了沒有。」 他這副神神秘秘的樣子,立刻引起了眾人的好奇心。容瑾也忍不住將頭湊了過去,聽王鴻運說起了所謂的小道消息:「聽說,四皇子殿下有些『與眾不同』的嗜好。他的府裡美人兒不多,可小廝卻一個賽一個的俊俏……」 聰明人說話自然不用說的那麼直白,光這兩句已經透露出很多了。葉沈兩人一起張大了嘴巴,合都合不攏了。容瑾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王鴻運擠眉弄眼的抵了抵容瑾:「容瑾,你和四皇子殿下有同窗之誼,總該聽過點風聲吧」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麼八卦嗎?」他從來沒關注過這些好吧王鴻運忿忿的抗議:「喂喂喂,我這怎麼能算是八卦,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看你們是好兄弟,這才說給你們聽的。」 葉書懷前後一聯想,忽然得出一個驚悚的結論:「邵晏這麼得四皇子的器重,該不會是因為……」邵晏出眾的皮相吧沈倫也瞪大了眼珠接道:「不會吧……」難道邵晏和四皇子會有「那層關係」? 王鴻運咧嘴一笑:「這誰能說的準。」 容瑾翻了個白眼,聽不下去了:「好了好了,別胡扯了。我看你們三個在一起,比那些長舌婦可厲害多了。到底去不去遊湖了?要是不去,我就回府了。」 幾人哈哈一笑,果然不再說這些無聊的小道消息,一起去泛舟遊湖去也。直到夕陽西下,才盡興而歸。 夜幕低垂,本該回容府了。可容瑾卻莫名的有些煩躁,壓抑了一個下午故作無事,可一旦安靜下來,寧汐和邵晏默默對視的那一幕忽然又浮上了腦海…… 容瑾嘴唇抿的緊緊的,忽然翻身上了馬。 小安子一驚,連忙湊了過來:「少爺,您這是要上哪兒去?」今天在外面晃悠了整整一天,按少爺的習慣,應該回府看書才對吧容瑾淡淡的吩咐:「我一個人騎馬出去轉轉,你先回去。」 小安子一愣,連忙陪笑:「少爺,這可使不得。奴才還是跟您一起去吧」 容瑾不耐的皺眉:「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回來。」說著,便一夾馬腹,飛馳了出去。小安子追之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容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裡叫苦不迭。 少爺還是那麼任性妄為,也不替他這個小跟班的考慮考慮。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他可怎麼辦啊嗚嗚嗚這一些,寧汐自然不清楚。 房裡依舊忙的熱火朝天,寧有方一邊做菜,一邊還得顧著大廚房裡的活兒,恨不得將一個人分成兩個才好。這個時候,張展瑜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寧有方負責的宴席,有一半左右都是張展瑜動手做的。 至於寧汐……張展瑜忙裡偷閒瞄了寧汐一眼,心裡頗不是個滋味。 自從中午從雅間回來,寧汐就有些怪怪的。一聲不吭的悶頭做事,不管和她說什麼,她最多就是嗯一聲,和往日愛說愛笑的活潑大相逕庭。 中午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展瑜趁著短暫的休息功夫,忍不住問了句:「汐妹子,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一直不說話?」 寧汐隨意的笑了笑,敷衍道:「沒什麼,有點累了,實在沒力氣說話。」 張展瑜默然片刻,並未揭穿寧汐的謊話,反而順著話音歎道:「是啊,這麼忙碌,別說你了,就連我也有點吃不消了。不過,酒樓生意好總是件好事。」 寧汐打起精神,笑著應道:「是啊,你看都這個時辰了,客人還沒散呢」開業一個月來,幾乎日日如此。就算比起對面的雲來居,也是毫不遜色。照這樣的形勢下去,寧有方年底的一成分紅一定很可觀了。 隨意的閒聊了幾句,張展瑜忽的漫不經心的問道:「對了,今天中午容少爺帶來的客人,是不是有你認識的?」 寧汐淡淡的一笑,簡潔的應道:「嗯,有個叫邵晏的。」 張展瑜很快的想起了這個人是誰,頓時默然了。雖然他沒見過這個邵晏,可也知道邵晏是四皇子身邊的親信,年齡不大,不知道長的怎麼樣…… 寧汐也不再說話,低頭揉起了手中的麵團。腦子裡忽然又浮出邵晏的面孔。 邵晏今天特地到鼎香樓,分明就是為了見她而來。以她對他的瞭解,這樣的舉動絕不可能只有一次…… 她該怎麼辦?難道要任由邵晏這樣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嗎? 不,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可是,她選擇了現在這樣的生活,根本不可能避開邵晏有心的接近。更重要的是,當面對著邵晏的時候,她根本做不動無動於衷…… 寧汐咬了咬嘴唇,賭氣似的將麵團重重的摔在了案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寧有方正好走了進來,被這動靜嚇了一跳,急急的湊過來:「汐兒,你怎麼了?」張展瑜也是滿臉的關切,直直的看了過來。 寧汐深呼吸一口氣,擠出笑容:「沒什麼。這裡實在太熱了,我出去待會兒。」 寧有方不疑有他,憐愛的點了點頭。張展瑜眸光閃爍,顯然聯想到了什麼,卻是什麼也沒說,眼睜睜的看著寧汐出了廚房。 外面果然涼爽多了,煩躁不安的心情也散去不少。寧汐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後門邊,輕輕的推開門。 這裡本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後來把礙事的牆拆了之後,倒是寬闊了不少。可饒是如此,也遠不如鼎香樓門前的道路寬敞。 此時皓月當空繁星閃爍,窄窄的巷子被撒下一層銀輝。一陣微風吹過,拂起寧汐頰邊的髮絲。如同她紛亂的心情,在晚風中飄飄悠悠的飄蕩。 寧汐靜靜的站在那兒,悄然歎了口氣。今天她歎氣的次數,只怕比過去的半年加起來都要多…… 沉溺在自己心緒裡的寧汐,壓根沒留意月光照不到的巷子角落,有一雙眼眸在緊緊的盯著她。 那雙眼眸的主人,漫不經心的倚在身後的駿馬上。 疾風平時可沒那麼好的脾氣,可在它的主人面前,卻溫馴的不得了。乖乖的站在角落裡,任由主人這麼靠著。可同一個姿勢維持的久了,難免有些不耐,疾風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馬蹄輕輕刨著地面,也算是解悶了。 那「得得」的動靜不算很大,至少比鼎香樓裡的動靜要小的多了。可這裡畢竟是僻靜的巷子,寧汐立刻被驚動了,反射性的看了過去:「誰?」 疾風神氣的嘶叫一聲。 那馬嘶聲實在是耳熟……雖然離的遠,影影綽綽的根本看不清楚人影,可寧汐忽然有了預感,心裡一跳,不敢置信的低語:「容瑾?」一個不小心,竟然將容瑾的名字直呼了出來。 容瑾耳尖的聽到那句輕喃,忽的挑眉笑了,慢悠悠的走到了亮處:「你叫我?」 寧汐這才會意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俏臉滾燙,難得的說話不利索了:「對不起,我、我不該直呼你的名字。」想了想,又忿忿的補了一句:「可是,你也不該這麼嚇我吧」 容瑾嘴唇微微勾起,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什麼時候嚇你了。我一直待在那兒,是你出來唉聲歎氣的嚇我才對吧」 一想到剛才自己皺眉歎息的樣子落入容瑾的眼底,寧汐就覺得說不出的彆扭,輕哼一聲瞪了過去:「這麼晚了,你不好好待在容府裡,跑到這兒來幹什麼。」這可不像是容瑾的行事風格。 容瑾左顧言他,不答反問:「這個時候應該是廚房最忙的時候,你不在裡面做事,怎麼反而跑出來了?」 寧汐有些不滿:「我先問你的,你還沒回答我呢」 容瑾自然不會說實話,事實上,他也不知道騎著馬怎麼就到這兒來了。隨口應道:「我悶的發慌,隨便出來轉轉。」 隨便轉轉會轉到這兒來?寧汐撇撇嘴,這樣的鬼話她要相信才怪:「容少爺今天心情可真不錯,竟然到這兒來轉悠。」 容瑾咳嗽一聲:「我心情好,不行嗎?」 「行行行,當然行」寧汐懶得和他較勁,隨口敷衍。 容瑾見她這副反應,心裡又不痛快了,繃著臉問道:「你呢,為什麼不在廚房做事,反而跑出來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抹溫柔 寧汐把應付寧有方的說辭又搬了出來:「廚房裡又悶又熱,我出來待會兒再進去。」 這麼顯而易見的謊話,自然騙不了容瑾。他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哦?只是因為這個嗎?」 寧汐撇撇嘴,反問道:「不然呢?你以為還會因為什麼?」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忽然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隨意的扯開話題:「廚房裡每天都很忙吧你能吃得消嗎?」 話題轉的如此快,寧汐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呃,還算過得去。」 雖然她不肯訴苦,可眼角眉梢的倦容卻是瞞不了任何人。容瑾默然片刻,忽然冒出一句:「要是太辛苦了,你就別做學徒了。」 寧汐卻沒聽出他話語中那絲淡不可察的關心,立刻瞪圓了眼睛:「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誰說我吃不了苦了?我可是打算著以後要做一個好廚子的,誰也別想攆我走。」一副戒備的樣子。 容瑾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哼了一聲:「好好好,只要你樂意吃苦,一切都隨你好了。」 寧汐得意洋洋的揚起了秀氣的小臉:「你就等著看好了,不出兩年,我一定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廚。到時候,京城所有人都會知道寧汐這個名字。」 容瑾勾起了唇角:「好,那我就等著看你闖蕩出名氣來。」 是月光太美了嗎?她竟然在容瑾的眼中看到一抹溫柔……不不不,一定是她的錯覺高傲彆扭的容三少爺,怎麼可能會有溫柔的時候? 寧汐不自覺的眨眨眼,盯著容瑾看了片刻。 容瑾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卻不肯表露出來,反而嘲弄的一笑:「怎麼一直盯著我看?終於發現我是多麼的英俊瀟灑器宇不凡玉樹臨風了嗎?」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沒見過這麼誇自己的,真不害臊」 那清脆的笑聲如銀鈴般在夜風中飄揚,無比的悅耳。容瑾微微勾起唇角,眼裡流露出淺淺的一絲溫柔。 如水的月光下,那個高高在上的驕傲少年,第一次用這樣專注的眼神靜靜的看著她。這一刻,時間似靜止一般。 寧汐心裡一跳,再也沒辦法騙自己說那只是錯覺。 她不是懵懂無知的青澀少女,容瑾對她的種種特別,其實顯而易見。只是她一直不肯多想。可這一刻,她不多想也不行了…… 臉頰忽然熱了起來,心怦怦的亂跳,忽然不敢再看那雙含笑的眼眸。寧汐不自覺的移開視線:「你……這麼晚了,你該回去了吧」 那抹少女的羞澀和嫣紅,在清亮的月光裡一覽無遺。 容瑾低低的笑了,語氣說不出的親暱隨意:「可我不想回去。」 明明隔著兩米遠,可他的話語就像在她的耳邊呢喃。寧汐拚命的壓抑住臉紅的衝動,很煞風景的應道:「可我得進去做事了。」 容瑾的笑容一頓,過了片刻,才若無其事的說道:「好,那你回去吧」 寧汐悄然鬆了口氣,轉身離開。剛走了沒兩步,身後的容瑾突然問了句:「你覺得邵晏怎麼樣?」 寧汐的身子一顫,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故作平靜的說道:「我和他只見過幾次,不算熟悉。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不算熟悉嗎?可人家絲毫不掩愛慕之情,已經找上門來了容瑾盯著她僵硬的背影,眼裡已然沒了笑意,聲音也冷了下來:「沒什麼,我隨便問問。你回去做事吧」 寧汐匆匆的嗯了一聲,頭也沒回的回了廚房。今晚的容瑾實在是和平時大不一樣,既陌生又危險。她直覺的想逃離這樣的他。越快越好容瑾面無表情的看著寧汐迫不及待的離開,默默的在原地站了許久,才上馬回了容府。 這一晚,寧汐理所當然的失眠了。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月光,腦子裡不停的迴響起今天發生的種種,越想越覺得亂糟糟的。 邵晏的出現已經讓她夠煩心的了,再多一個容瑾…… 寧汐長長的歎了口氣,又翻了個身。 以後該怎麼辦? 事實上,不管是邵晏還是容瑾,都是她避之惟恐不及的。她固然不想和邵晏有任何的牽扯,可容瑾流露出的些微好感更讓她驚慌失措。 她的人生規劃裡,並不包括成為某位貴公子的小妾之類的事情。 所以,從明天開始,她要和容瑾保持距離。堅決不讓這絲好感有萌芽的機會。以容瑾的高傲,肯定會很快察覺出她的排斥之意,絕不會糾纏著她不放的。 想妥了之後,寧汐總算平靜了一些,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思亂想的下場當然是睡過了頭。 第二天早上,寧有方見寧汐遲遲沒起,便一個人先走了。寧汐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老高了。 寧汐連歎氣的時間都沒有,一個骨碌從床上翻起來,飛速的穿衣下床洗漱。 阮氏端了早飯過來,笑著安撫道:「你爹走之前吩咐過了,讓你今天別去酒樓,好好的歇一天。」 寧汐哪裡肯,隨手拿起一個饅頭往嘴裡塞:「酒樓這麼忙,要是我不去,爹更忙不過來了。」說著,就拔腿往外跑。 阮氏忙喊了聲:「汐兒,今天是十五,你哥哥中午會回來呢你就別去酒樓了,陪你哥哥說說話。」 一聽到寧暉要回來,寧汐頓時停住了腳步。自打寧暉去了於夫子的學館裡讀書,中間只回來過一次。她和寧有方都在酒樓忙活,根本沒見著寧暉的人影。算起來,她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寧暉了。 算了,今天就不去了。正好不用找借口避開容瑾了。寧汐越想越高興,笑瞇瞇的坐到桌子前吃起了早飯。 阮氏每天一個人待在院子裡,連個說話解悶的人都沒有。今天有寧汐在,自然免不了要絮叨幾句:「汐兒,你一個姑娘家,整天和一堆男子待在一起做事,總是不大合適。以前也就算了,可你現在也不小了,過了年就十四了,總得避嫌……」 說來說去,無非是想勸寧汐不要再做學徒了。女孩子嘛,還是找個好夫婿嫁了才是正理。 寧汐沒有吱聲,任由阮氏嘮叨了半天。等阮氏說的口乾舌燥了,才冷不丁的來了一句:「娘,你就別勸我了。我不會半途而廢的。最多再過一年,我就出師。到時候我要做鼎香樓的大廚,闖出些名頭來。」 阮氏一聽這話就急了:「傻丫頭,你一個女孩子要什麼名頭。」整天拋頭露面的做廚子,以後想找個好人家可就難了。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男子能做的事情,我也一定可以。娘,我不想瞞你,一開始我確實是為了哥哥著想才做了學徒,。不過,現在我已經喜歡上了做菜。我想正大光明的做個廚子,讓所有客人都以吃到我親手做的菜餚為榮」 這一番話透著說不出的豪情壯志,讓阮氏聽的傻眼了。想再勸,卻見寧汐笑嘻嘻的站了起來:「我去後門口等哥哥去。」說著,就麻溜的跑了。 阮氏又好氣又好笑,眼睜睜的看著寧汐溜走了。無奈的歎了口氣,心裡暗暗想著,以後總得找個好時機好好的勸勸寧汐不可。 未出閣的少女做大廚……這算怎麼回事? 看守後門的管事婆子姓于,對寧汐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老遠的見了寧汐的身影,便慇勤的笑著迎了上來打招呼:「寧姑娘,你今天來的有點遲,你爹已經走了。我這就給你開門去。」 得罪了四小姐還能安然無恙的住在容府裡的主兒,許媽媽自然開罪不起。而且,容府裡隱隱約約流傳的小道消息,更讓許媽媽對寧汐刮目相看。也因此,她平日裡對寧家父女都客氣的不得了。 寧汐笑瞇瞇的說道:「多謝許媽媽關照。我今天不去鼎香樓,打算在這兒等哥哥回來呢」 許媽媽笑了笑:「我這就給你開門,在外面等好了。」開了門之後,又慇勤的端了凳子給寧汐。這樣的熱情讓寧汐實在有些吃不消,只得連連道謝。 許媽媽整日裡除了開門關門之外,也沒什麼別的事情。陪著寧汐在後門外等著,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了幾句。 許媽媽不著痕跡的打量寧汐兩眼,忽然壓低了聲音笑道:「寧姑娘,你別怪老婆子多嘴。做廚子的,天天待在廚房裡煙熏火燎的也太辛苦了。你難道真打算一直做學徒不成?」 一天之內,已經是第二個人對她說這些了。阮氏是出於關心和愛護,可許媽媽卻分明在試探什麼…… 寧汐不動聲色的笑道:「做學徒確實有些辛苦。不過,習慣了也就好了。」 許媽媽曖昧的一笑:「你長的這麼標緻,以後自然有大好前程。何必這麼辛苦。」雖然說的語焉不詳,可話裡話外都透出點別的意思來。以寧汐的聰慧,豈能聽不出來? 寧汐的笑容淡了下來,眸光一閃,故作不經意的問道:「許媽媽,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流言就是這麼來的…… 許媽媽只以為女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擠眉弄眼的笑道:「誒喲,寧姑娘,在我老婆子面前你就別不好意思了。你現在年齡還小,再過個一兩年,三少爺總會給你個名分的。以後若是做了姨娘,可就飛上枝頭成鳳凰了。到時候還請寧姑娘多多提點……」 寧汐聽的臉都黑了,暗暗咬牙切齒,不客氣的打斷許媽媽:「許媽媽,我不懂你說什麼。」要是識趣的,聽到這話就該打住了。 可許媽媽今天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又難得的遇到了緋聞的女主角,竟然沒留意到寧汐的臉色是多麼的難看,逕自的說道:「不是我老婆子吹噓,我們三少爺可是出了名的美少年。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一堆少女愛慕。張大人家的小姐,王少爺的妹妹,還有楚大人家的千金,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兒。以後少爺不管娶了誰,都是門當戶對的好姻緣……」 許媽媽在留意到寧汐的難看臉色之後,立刻陪笑著說道:「不過,三少爺心裡真正喜歡的根本不是那些嬌貴的千金小姐。這我們都知道的。寧姑娘,我這人心直口快,有什麼不中聽的,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寧汐忍住罵人的衝動,皮笑肉不笑的應道:「許媽媽說的不錯,三少爺人品相貌才情世間罕見。像他這樣的,自然不愁娶不到好姑娘。」 門當戶對的貴族小姐多的是,容瑾愛娶誰娶誰。她可沒打算摻和。 許媽媽顯然誤會了寧汐的不悅,忙笑著安撫道:「寧姑娘,你這身份,做正室自然不可能。不過,等你被三少爺收了房,以後總有熬出頭的那一日……」 寧汐再也聽不下去了,霍然站了起來,繃著臉說道:「許媽媽,別再說了。」 許媽媽一愣,笑容有些僵硬。 寧汐冷冷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只是個普通的廚子,和容三少爺絕沒有什麼私情。以後也不可能有什麼關係。你以後別再亂說了,更不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這話擲地有聲,說的異常堅決。 許媽媽再怎麼樣遲鈍也聽出不對勁了:「寧姑娘,你……你和三少爺……」真的不是那種關係? 寧汐抿緊了嘴唇,再一次申明:「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許媽媽尷尬的笑了笑,不再多嘴,可顯然並未完全相信寧汐的說辭。 容三少爺的高傲可是遠近聞名的,誰曾見過他對哪一個少女和顏悅色?就連府裡刁蠻任性的四小姐,在三少爺面前都乖乖的不敢多嘴,唯恐惹惱了他。而且,容瑾對任何女子都不假辭色,連應付幾句都嫌麻煩。可眼前這個少女,卻成了那個例外。 聽說,三少爺特地親自給她安排了住處…… 聽說,三少爺為了她狠狠的訓斥了四小姐一頓…… 聽說,三少爺天天去鼎香樓,還指名讓她親自做菜…… 還聽說,平日裡高傲慵懶的三少爺,見了她的時候話比平時多的多…… 這種種跡象,足以表明了她在三少爺心目當中,絕不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許媽媽心裡不停的嘀咕著,眼神閃爍個不停。 寧汐深呼吸一口氣,溫和的問道:「許媽媽,你是不是聽說過些什麼?」 聽說過的可多了許媽媽訕訕的笑道:「也沒聽過多少……」 「說給我聽聽吧」寧汐故作不經意的笑道:「我天天早出晚歸的,和容府裡的下人也不大熟悉。不知道她們在背地裡都怎麼看我的呢」 許媽媽遲疑了。背地裡怎麼說是一回事,可當著人家的面說一遍似乎不太好吧可是,話說到這份上,要是什麼也不告訴寧汐,豈不是說不過去? 寧汐很有耐心的等了許久,終於聽許媽媽訥訥的張嘴說道:「其實大傢伙兒也沒說什麼,就是無聊的時候說著解悶。」 寧汐微微一笑,溫和的說道:「這個也是在所難免的。每天接觸的人和事就是這些,說的話不免也圍著府裡的人打轉。更何況,容三少爺正值年少,又長的俊美,大傢伙兒自然對他關注的最多。」 這話說的實在很入耳,許媽媽興奮的點點頭,不自覺的透露了一點點:「是啊,我們府裡喜歡三少爺的丫鬟多的很。尤其是翠環,生的出挑,又在三少爺的院子裡伺候了兩年。大家都說,她被收房的機會最大。所以,翠環一直心氣很高,在別的丫鬟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不過,自打寧汐到了容府之後,翠環可就徹底成了笑話。三少爺對寧汐的留意,可是有目共睹。別的丫鬟不免有幸災樂禍的,故意在翠環面前總提起寧汐。 翠環氣了個半死,隨口冒出一句:「哼,她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靠著一點廚藝博得了少爺的歡心。以後能不能被少爺收房可還不一定。」 結果,這話就這麼傳了出來。一來二去,就成了最新版本的流言:容三少爺打算將寧汐收房了許媽媽邊說邊偷偷看寧汐的臉色,寧汐面色如常甚至興致勃勃的托著下巴聽的分外入神,彷彿許媽媽口中的流言蜚語中的女主角是別人似的。 寧汐表現的如此淡定,許媽媽也輕鬆了許多,愈發說的起勁。 寧汐不動聲色的將許媽媽知道的一切都問了個遍,心裡明明氣了個半死,面上卻笑的坦然:「她們這麼說,可真是抬舉我了。三少爺喜歡美食,對手藝好的廚子總有些另眼相看。我其實是沾了我爹的光,才有幸借住到了容府來。大家怎麼會以為三少爺會喜歡我這樣的普通女孩子?別說那些千金小姐,就說容府裡,漂亮的丫鬟多的是,我這點姿色,哪裡入得了容少爺的眼。」 寧汐竭力的貶低自己,總算有了點效果。 許媽媽想了想,笑道:「我x日待在後門這兒,只聽她們胡亂嚼舌頭就相信了。真是汗顏了。寧姑娘,你可千萬別生氣。」看了看寧汐,又補充了一句:「寧姑娘生的這麼水靈秀氣,我們容府裡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寧汐輕笑一聲:「許媽媽過獎了。做人最要緊是有自知之明。我可沒敢奢望著飛上枝頭做鳳凰。日後若是有人再說起這些,勞煩許媽媽替我辯解幾句。我的名聲倒不要緊,可千萬別讓人背地裡取笑三少爺沒眼光。」 許媽媽也笑了,爽快的答應了。 寧汐悄然鬆了口氣。剛才花了這麼多的口舌功夫總算沒有白費。至少先澄清了一回。許媽媽這裡可不是什麼僻靜的地方,相反每天都有大小丫鬟婆子進進出出。只要許媽媽肯替她辯解幾句,以後說閒話的人肯定會少的多。 正盤算著,寧暉的身影出現了。多日不見,寧暉沉穩了不少。一舉一動也比原來多了內斂的風度。看來,有個好夫子果然好處多多寧汐眼睛一亮,忙笑著迎了上去。親熱的挽著寧暉的胳膊:「哥哥,你可總算回來了。我在這兒等了好久了呢」 寧暉咧嘴一笑,親暱的摸了摸寧汐的頭:「這麼遠,我走了大半個時辰,已經是一路小跑了。肚子都跑的餓了。」 寧汐俏皮的一笑:「中午我親自下廚,給你做些好吃的。保準讓你吃的飽飽的。」 兄妹兩個有說有笑的進了容府。 許媽媽目送著兄妹兩個走遠,正打算把後門關起來,就見一個俏麗的丫鬟走了進來。正是四小姐身邊的丫鬟綠竹。 許媽媽立刻堆出笑容,上前打了招呼。 綠竹顯然是奉命出去買東西,時間充裕,便隨口和許媽媽閒扯了起來。 許媽媽忽的壓低了聲音笑道:「綠竹,上次你跟我說的,我今天算是領教了。」 綠竹微微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那個叫寧汐的和你說什麼了嗎?」 許媽媽擠眉弄眼的笑道:「她剛才到後門來等她哥哥,我就和她聊了幾句。之前我倒是半信半疑的,可今兒個一聽她說話,我就知道她和三少爺的關係不同尋常了。」 說著,將寧汐說過的話挑了一些學給綠竹聽:「……你聽聽,要是真沒那個心思,怎麼可能費那麼大的勁兒解釋。還特地叮囑我替她辯解幾句,分明是心虛嘛」 少爺這樣的人才,連她一個老婆子見了都會臉紅,何況是正值妙齡的少女。肯定早就芳心暗許了。 綠竹也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少爺對她那麼好,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了。那一回小姐和她發生爭執,少爺可護著她了,竟然把小姐都罵哭了。我可是親眼瞧見了」 許媽媽見有人附和自己,說的愈發興奮了:「你等著看吧,不出兩年,少爺一定會把她收房……」 說笑一番之後,綠竹才從後門走了。 過了片刻,大少奶奶身邊的管事婆子又過來了。許媽媽立刻拉住來人,又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 好在寧汐不知道這些,不然肯定要被氣的吐血。 流言,原來就是這麼傳出來的…… 第一百四十章 城門起火殃及池魚 到了下午,寧暉便打算動身回學館了。 寧汐依依不捨的拉著寧暉的袖子:「哥哥,這麼早就回去嗎?吃了晚飯再走不行嗎?」這麼久沒見,兄妹兩個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真捨不得寧暉就這麼走了呢寧暉苦笑一聲:「於夫子的脾氣你是不知道。要是我回的遲了,肯定要被罵一頓,說不定還會挨板子。」 寧汐一愣:「不是吧你們都那麼大的人了,於夫子還打手板子?」 寧暉摸摸鼻子:「嗯,師兄們也都挨過板子。」 文章背不上來,字寫的不工整,寫的文章不夠好等等等等,但凡於夫子不滿意的,都會動板子。而且絕對不會有半點手軟。寧暉挨了幾次火辣辣的板子之後,比原來更勤奮刻苦。充分證明了板子的作用。 寧汐一想到寧暉老老實實站在那兒挨手板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阮氏聽了卻是一陣心疼,拉著寧暉的手翻來覆去的看。 寧暉笑道:「娘,我一開始挨過幾回,現在已經很少挨板子了。」再說了,就算挨板子,手上也不至於留下淤痕什麼的。 阮氏歎口氣,卻沒多說什麼,只是從屋子裡又取了些散碎的銀子塞到寧暉的手裡:「有什麼喜歡的只管買,別捨不得。」 寧暉沒推辭,口中卻笑道:「我們天天在學館裡讀書,連出來的機會都很少。哪有什麼機會閒逛買東西。好了,我真要走了,回去遲了可不好。」 寧汐搶著說道:「哥哥,我送送你。」寧暉笑著點點頭,扯著寧汐的袖子一起出了院子。 出後門的時候,許媽媽笑的分外熱情客氣,還沖寧汐眨了眨眼。 寧汐心裡不免有些沾沾自喜。以後再有人說三道四的,至少有許媽媽幫著辯駁幾句,流言肯定會越來越少了。 等走出老遠了,寧暉才放心的嘟噥一句:「這個看守後門的許媽媽今天好奇怪。」簡直熱情的過了頭。 寧汐笑了笑,卻不打算把那些令人煩心的流言蜚語告訴寧暉,隨意的扯開了話題:「哥哥,你和同窗們相處的還好嗎?」那幾個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哥兒,也不知道有沒有欺負寧暉什麼的。 寧暉隨意的笑了笑:「還算不錯。」他們幾個倒不至於欺負他,只不過,對他也不算熱情就是了。家世背景的差距擺在那兒,隔閡和距離肯定有的。他早有心裡準備,倒也坦然。 聽這話音,寧汐哪有不明白的,忍不住輕歎口氣。 寧暉笑著安撫道:「妹妹,離鄉試還有一年多。我一定用功讀書準備,等考中了舉人,別人自然都會高看我一眼。」想要別人的尊重,也得有實力才行。 寧汐想了想,用力的點點頭:「好,你用功讀書考取功名,我努力做個好廚子。我們兄妹兩個一起努力。」 寧暉卻皺起了眉頭,不以為然的說道:「做廚子太辛苦了,又得天天拋頭露面。你就別想著以後做廚子了。」 這陣子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一個見了她都說這話? 寧汐的強脾氣也上來了:「不,我就是要做廚子。不僅要做,而且還要做最有名氣最好的大廚。哥哥,你以後別勸我了,我已經決定了。」小臉一片嚴肅,顯然不是在說笑。 寧暉啞然失笑,打趣道:「妹妹,你就不怕以後嫁不出去嗎?」 寧汐嘻嘻一笑,隨口應道:「想娶我的,自然不會嫌棄我。要是敢嫌棄我是個廚子,那就離我遠點好了。本姑娘還不稀罕呢」 寧暉被逗樂了,邊走邊笑道:「那我就等著看著,未來的妹夫會是什麼樣。」 寧汐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你就別惦記我了,還是想想早點給我娶個嫂子回來才是。」 寧暉的笑容頓時淡了下來,一張嬌俏的面容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心裡隱隱的抽痛起來。 寧汐暗暗懊惱自己的失言,忙笑著補救:「以哥哥這樣的才貌人品,以後可勁兒的挑也沒問題。」 寧暉自嘲的笑了笑:「就我這樣,哪家姑娘能看得中我?」說著,深深的看了寧汐一眼:「孫冬雪跟著陸少爺回洛陽了吧」 這事瞞不瞞不過去,寧汐只得點了點頭,想了想,又狠狠心說道:「孫伯伯說過,冬雪姐姐很快就是陸少爺的通房丫鬟了。」 寧暉停住了腳步,默然了許久。 現在說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空洞無力,寧汐沒有吱聲,就這麼陪著寧暉站在那兒。偶爾有人路過,見一雙少男少女呆呆的站在那兒,忍不住頻頻看了過來。 就這麼站下去也不是法子……寧汐柔聲的安撫道:「哥哥,你和她沒這個緣分,以後就忘了她吧」總這麼放在心裡惦記著,豈不是在折磨自己? 寧暉的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沒精打采的歎道:「你還小,不懂這些。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哪裡是說忘就能忘了。」那個人一直被放在心裡,怎麼都揮之不去。越是想忘,越是忘不掉…… 她怎麼會不懂? 寧汐自嘲的笑了笑:「我確實不懂,不過,有一點我卻是知道的。感情一事不能勉強,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不來。」 這話說起來容易,可想做到卻太難了 寧暉打起精神擠出一絲笑容:「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時候也不早了,我還得趕著回去,你就別送我了。」 寧汐點點頭,目送著寧暉遠去。等那個熟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寧汐才悄然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容府。 沒走兩步,忽然聽到身後有人氣喘吁吁的喊道:「寧姑娘」 那聲音實在耳熟,寧汐不用回頭也能聽出是誰,心裡忽然一跳。迅速的轉身,待看到只有小安子一個人,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總之心裡怪怪的:「小安子哥哥,你怎麼在這兒?」 小安子跑了過來,重重的歎了口氣:「別提了,少爺今天一整天都繃著臉,一會兒差我買這個,一會兒派我買那個,我這已經跑了第四趟了。」 主子心情不好,他就成了出氣筒。不過,他寧願出來跑腿,也不願意待在容瑾身邊。免得時時刻刻對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寧汐忍不住追問道:「容少爺怎麼了?心情不好麼?」 小安子瞄了寧汐一眼,若有所指的說道:「是啊,少爺昨天晚上一個人騎了馬出去,很晚才回來。在書房裡折騰到半夜才睡,今天早晨起來之後一直沒個笑臉。中午的時候去鼎香樓吃飯,沒想到寧姑娘你又不在……」 容瑾當時倒是很平靜,隨意的吃了些就回來了。可之後就一直繃著個臉,顯然心情很不好。近身伺候的丫鬟小廝無一例外都被挑刺訓了幾句,尤其是他,腿都跑的發軟了。 這不,書房裡明明有一堆筆墨紙硯,可容瑾卻吩咐他出來買一方新的硯台回去。這大熱的天跑來跑去的,身上的汗都可以洗澡了。 想來想去,能讓容瑾心情波動的如此厲害的,也就只有眼前的寧汐了。 小安子的目光讓寧汐渾身不自在,不由得解釋道:「今天哥哥回來,我就沒去鼎香樓。」她可不會承認自己故意在躲著容瑾。 小安子瞭然的笑了,識趣的並未多嘴。 不過,在進了容府的後門之後,終於忍不住試探了一句:「寧姑娘,你明天會到鼎香樓去吧」 寧汐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她是打算去鼎香樓沒錯,不過,她可沒打算和容瑾再有什麼接觸…… 小安子自然不清楚寧汐的打算,樂顛顛的跑回了院子。慇勤的把買回來的硯台送到了書房裡。卻見容瑾冷著臉正在訓翠環:「……誰讓你隨便進書房裡來的?難道不知道我寫字的時候不喜歡別人進來打擾嗎?」 翠環可憐巴巴的站在那兒,眼淚在眼眶裡委屈的直打轉。她只是想來送碗冰鎮酸梅湯而已,少爺不領情也就罷了,還不留情面的罵了她一頓。這事要是傳開,她可就成了眾人眼裡的笑柄了。 小安子咳嗽一聲,陪笑道:「少爺,奴才把硯台買回來了。」少爺真是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沒見翠環都快哭了嗎? 容瑾瞄了硯台一眼,隨意的「嗯」了一聲。注意力總算從可憐的翠環身上移開了。 小安子連連沖翠環使眼色。還不走想幹嘛?還想挨訓嗎? 翠環眨巴眨巴眼睛,將淚水嚥了回去,忙退了出去。 容瑾自然沒錯過小安子的擠眉弄眼,輕哼一聲:「小安子,你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居然還學會英雄救美了小安子連連陪笑:「少爺可千萬別這麼說,奴才可不敢當。要不,奴才這就把翠環再叫進來……」 容瑾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多事」口氣仍然不算好,不過,總算沒繃著臉了。 小安子的眼珠骨碌一轉,笑瞇瞇的說道:「少爺,奴才剛才買東西回來,在後門那邊碰到寧姑娘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就是要躲著你 容瑾微微挑眉:「她在那兒做什麼。」 語氣雖然還是很淡然,可比起之前卻好太多了。 小安子慶幸自己選對了話題,忙笑著說道:「寧姑娘的哥哥今天回來,所以她才沒去酒樓。她剛才是送寧公子才會在後門那邊。」 寧暉今天回來過? 容瑾隨意的嗯了聲,週身的氣壓忽然低了許多。 小安子頓感輕鬆不少,咧嘴笑道:「少爺,寧姑娘說了,她明天會去鼎香樓的。」不會再讓你撲個空了。 當然,最後這一句話就是再借兩個膽子給小安子他也不敢說出口。 容瑾忽然又彆扭了,冷冷的瞪了過來:「誰讓你問她這個了?難道她不在,我就不能去鼎香樓吃午飯嗎?」 「能能能,當然能。都是奴才多嘴。」小安子一臉的陪笑,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少爺的心思豈能隨便揣測?就算他猜到了,也不該說出來嘛要是少爺惱羞成怒了,吃排頭的還不是他? 容瑾輕哼一聲,懶得再訓小安子,低頭寫起了文章。下筆顯然流暢多了,而且也沒再繃著臉罵人了。 小安子悄悄鬆口氣。好了好了,少爺心情好多了,他也能有點好日子過了。 只可惜,這口氣松的太早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容瑾慣例去了鼎香樓的雅座待著,隨口吩咐小安子:「去廚房說一聲,今天我要吃炒蝦仁……」隨口報了一長串菜名。小安子聚精會神的將菜名都記下,然後匆匆的跑到了廚房去找寧汐。 寧汐果然在廚房,小安子精神一振,笑著湊了過去:「寧姑娘,少爺今天點了幾個菜。」說著,就將容瑾要吃的菜名說了一遍。 寧汐抬頭看了小安子一眼,笑著應道:「好,菜名我記下了。待會兒就請我爹動手做。」 小安子的笑容頓了一頓:「寧姑娘,你沒空嗎?」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讓寧大廚做菜? 寧汐微微一笑:「我這兩天不太舒服,沒力氣做菜。」 小安子不動聲色的打量面色紅潤神清氣爽的寧汐兩眼,識趣的沒有多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等回去覆命的時候,原原本本的將寧汐說過的話學給容瑾聽了一遍。 容瑾微微皺眉,沉聲問道:「她有沒有說哪兒不舒服?請大夫看了嗎?」 呃,這個該怎麼回答? 小安子謹慎的答道:「這個奴才也不清楚。」事實上,寧汐的臉色好的不得了,壓根看不出有任何不舒服的跡象。只是,這樣的大實話,打死他也不敢直說啊容瑾不悅的擰起了眉頭:「什麼叫不清楚?你就沒問問嗎?」 小安子苦著臉,期期艾艾的應道:「這個,我也不好多問……」關鍵是,人家寧姑娘擺明是隨口敷衍,他要是真的追問,才是自討沒趣吧容瑾沉著臉起身,這動靜把小安子嚇了一跳:「少爺,你這是要去哪兒?」 容瑾簡短的應了句:「去廚房」 去、去廚房?小安子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忙勸道:「少爺,依奴才看,寧姑娘應該沒什麼,您還是別去了吧」 那語氣實在是迫切像是隱藏了什麼內情似的…… 容瑾的腳步一停,眼眸微瞇,冷冷的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別吞吞吐吐的。」 小安子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扛不住容瑾冷然的目光,老實的說了實話:「少爺,寧姑娘說自己不舒服,沒力氣做菜。不過,奴才看著,她的臉色挺紅潤,挺有精神的。」 也就是說,她根本就是隨意找了個借口,其實只是想避開他而已…… 容瑾的臉陡然黑了,週身散發著強冷氣流,讓小安子不自覺的抖了一抖,再也不敢多嘴了。 容瑾立在原地半晌,忽然又抬腳往廚房走。 小安子忙跟了上去:「少爺,你還是要去看看寧姑娘嗎?」 容瑾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哪兒不舒服。」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實在憋屈極了。他還從來沒嘗過這種被人嫌棄敷衍的滋味。今天非得找寧汐當面問個清楚不可哼孫掌櫃見容瑾冷著臉走過來,正想笑著上前打招呼,卻見小安子擠眉弄眼的使眼色,頓時一愣。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容瑾已經目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孫掌櫃疑惑不解的看了小安子一眼。容少爺這是怎麼了?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這副神情了? 小安子苦著臉搖搖頭,沒時間多說,忙跟了上去。 眼看著廚房就要到了,容瑾忽然放慢了步伐,故作悠閒的走了進去。 寧有方和張展瑜背對著廚房門口在爐灶邊忙碌著,寧汐則低著頭在案板邊切菜配菜。一切都和平日裡相差無幾。 容瑾輕輕的咳嗽一聲。 寧汐抬起頭,對容瑾的到來竟然一點都不驚訝,甚至還笑著打了個招呼:「容少爺,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這兒可是又悶又熱呢」 容瑾黑幽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寧汐的俏臉,慢悠悠的開了口:「聽小安子說,你身體不舒服,連做菜的力氣都沒有。我特地過來看看。」 寧汐瞄了侷促不安的小安子一眼,忽然抿唇笑了:「多謝容少爺關心,我沒什麼大毛病。只要注意休息就行了。」 確實沒什麼大毛病。瞧那張紅潤的神采奕奕的俏臉,精神的很啊容瑾暗暗咬牙,放在身後的左手悄然握緊,硬是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容來:「既然如此,那就讓寧大廚做菜好了。」 寧有方忙的不可開交,聞言匆匆的回頭笑道:「請容少爺在雅間裡稍微等上片刻,飯菜一會兒就好了。」 一大早寧汐就對他說,這幾天想稍微休息一下,不想站在爐灶邊對著爐火鍋灶了。寧有方連問都沒問就點頭答應了。直到現在,寧有方才咂摸出點味道來。 不過,不管寧汐心裡是何打算,他都不樂見寧汐和容瑾有太多接觸。現在這樣再好不過了容瑾的嘴唇抿的緊緊的,眼眸裡飛快的閃過一絲隱忍的怒火,卻笑的淡然:「也好,那就有勞寧大廚了。」施施然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那個挺拔的背影,比平日挺的更直。 寧汐靜靜的看著容瑾的身影離開視線,手裡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下來。 她之前想的果然沒錯。容瑾是那樣的驕傲,就算對她有一絲好感,也不會死皮賴臉的糾纏不休。只要她隨意的找個借口,暗示出自己想避開的心意,他一定會一言不發的離開一切如她所願估計,過了今天過後,他不會再來鼎香樓了吧不會再讓小安子喊她到雅間說話,不會再刻薄的批評她做的菜餚有什麼缺點,不會每天派馬車來接他們回去。不會在清亮的月光下溫柔的看著她…… 寧汐默默的拿起刀,專注的切起了肉片。她是那樣的心無旁騖,甚至連寧有方什麼時候站到她的身邊都沒留意。 冷不丁的聽到寧有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寧汐的手抖了一下,差點切到手指。驚魂未定的將刀放下之後,寧汐才發起了牢騷:「爹,你什麼時候站我身後的?怎麼也不說一聲,把我可嚇死了。」 寧有方無辜的聳聳肩:「我站你身後很久了,可你一直沒理我。我只好喊你一聲。」 張展瑜得照看著爐火,沒時間回頭說話,可耳朵卻豎的老長。 「你還有好幾桌的菜餚都沒做吧怎麼有空來和我說話了?」寧汐迅速的恢復如常,笑嘻嘻的問道。 寧有方意味深長的一笑:「剛才沒來得及問,你今天怎麼了?到底哪兒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個大夫來給你看看?」 這是關心還是試探? 寧汐將頭腦裡這絲奇怪的念頭揮開,笑著應道:「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渾身都沒力氣。休息兩天就好了。」 「那等你身體好了,容少爺的飯菜還由你來做?」寧有方看似隨意的笑道。 寧汐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低頭和肉片奮戰。 寧有方自覺試探有了效果,也不再多問了,笑著回到爐灶邊繼續做菜。 容少爺除了說話太過犀利毒舌之外,其他方面簡直無可挑剔。可正因為如此,寧汐才更要離他遠一些。不然,等流言四起的時候,以後還怎麼做人? 現在既然寧汐自己想到了這一層,並且委婉的解決了此事。他也放心多了寧有方的動作很利索,不一會兒就將容瑾點的菜餚都做好了,讓跑堂的端了過去。然後就忙起了其他幾桌酒宴。 寧汐倒是想幫忙,可一想到自己之前曾說過的話,只得按捺住性子,繼續做二廚。 等忙的差不多了,寧有方才想起問跑堂的:「今天的菜餚,容少爺說什麼了嗎?」按著容瑾的習慣,至少也該把他喊去點評幾句的吧跑堂的撓撓頭,為難的說道:「容少爺倒是什麼也沒說,不過……」 跑堂的支支吾吾的樣子,讓寧有方滿心疑惑:「不過什麼?」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容瑾的驕傲 寧汐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在聽到跑堂的下一句話之後,愣住了。 「不過,容少爺根本一口都沒吃。坐在雅間裡大概半個時辰,後來就走了」 一口都沒吃…… 寧有方和張展瑜也是一愣。尤其是寧有方,急急的問道:「怎麼會一口都沒吃?是不是我今天做的菜有什麼問題?」雖然容瑾對吃很挑剔,可從來沒有不動筷子的先例。 跑堂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張展瑜咳嗽一聲,委婉的暗示道:「師傅你別著急,既然容少爺一口都沒吃,說明不是菜餚有什麼問題。」恐怕是心情不太好吧寧有方又是一愣,不自覺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容少爺肯定是沒什麼胃口才沒吃,爹,你就別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了。」寧有方沒有說什麼,隨意的點了點頭。 寧汐口中說的淡然,可心裡卻是波濤洶湧久久無法平靜。 容瑾一定很生氣吧他是那樣的驕傲,從不肯在人前示弱。可今天卻連飯菜都不肯吃一口…… 那雙隱喊著怒火的眸子在她的腦海裡不停的晃動著,揮之不去。 寧汐的話陡然少了許多,一直沉默著。寧有方和張展瑜識趣的沒來打擾她。 到了晚上,容府的馬車一如既往的在外面等候。只有車伕,卻沒了小安子熟悉的身影。 寧汐隨著寧有方一起上了馬車,孫掌櫃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今兒個小安子怎麼沒來?」 寧有方咳了咳,笑著說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孫掌櫃瞄了寧汐一眼,有意無意的說道:「容少爺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中午的飯菜一口都沒動就走了。」寧汐做菜的時候,容瑾可是每天都吃了不少。今天忽然換了寧有方掌廚,就鬧了這麼一出。讓人不生疑心都難啊寧汐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吱聲。 寧有方又接過了話頭:「可能是容少爺沒什麼胃口。具體怎麼回事,還得問問容少爺才知道。」話是這麼說,可誰有這個膽子去問容瑾? 孫掌櫃眸光一閃,識趣的扯開了話題。 接下來一連數日,容瑾再也沒來過鼎香樓。寧汐每天早出晚歸,從不主動打聽容瑾的消息。之前頻頻出現的那個人,一下子遠離了她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果然平靜多了。 寧汐依舊忙忙碌碌的做著學徒,每天琢磨著新菜式,廚藝愈發的純熟精湛。可不知怎麼的,她反而沒了多少興致掌勺。 期間,邵晏曾來過一回。指名讓她做了幾道菜。她沒有拒絕,可卻不肯再出去見他。好在邵晏並沒強人所難,很有風度的走了。 生活裡似乎少了些什麼。可她卻不願去深想到底少的是什麼…… 日子一久,連張展瑜都覺得寧汐有點不對勁了。她還是活潑爽朗,每天笑瞇瞇的跑來跑去,可偶爾安靜下來,笑容卻有幾分寂寥。 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自私心裡,張展瑜對這一切選擇了沉默。聊天的時候,從不提及那個名字。 倒是寧汐自己,偶爾說的興起,會說漏了嘴:「……這道桂花醬雞味道香濃,要是容少爺吃了,肯定挑不出毛病來……」頓了頓,又若無其事的扯開話題:「爹,張大哥,你們都來嘗嘗。」 張展瑜笑了笑,嘗了一口,然後連連點頭:「味道果然很好,汐妹子,這是怎麼做出來的?」 寧汐打起精神笑道:「說起來也很簡單,將雞醃漬過後上鍋蒸熟,然後將雞肉撕成細絲就行了。」 這道菜的奧妙之處,就在於桂花醬的調製。那本神秘的食譜裡記錄了好多種醬汁的調製方法,這桂花醬就是其中一種。今天寧汐小試了一番身手,效果果然極好。 寧有方邊吃邊讚道:「好好好,這味道果然不錯。今天的宴席,就配上這道菜好了。」每天的宴席菜單,都是由寧有方擬定的。為了讓客人吃著新鮮不重樣,這菜單每隔兩天就要調整更換。 寧汐笑瞇瞇的點點頭:「剛才我調製了不少的桂花醬,足夠今天用的了。」 正說著話,孫掌櫃忽然匆匆的走了進來。寧有方立刻迎了上去。這個時候孫掌櫃到廚房來,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重要的事情吩咐了。 果然,就聽孫掌櫃笑著說道:「寧老弟,今天二樓的雅間被王少爺全部定下了,說是照著最高規格上菜。你今天可要好好露一手了。」 寧有方不假思索的笑著應了。自打鼎香樓開業以來,被客人包場的也有過幾回。這樣的情況下,自然要拿出看家本事來,不能讓客人失望。 寧汐在一旁聽著,心裡忽然一動,試探著問道:「這位王少爺,是不是尚書大人府上的大少爺?」 孫掌櫃笑著應道:「正是王鴻運王少爺。」 王鴻運和容瑾的關係極好,只要看見容瑾的地方,基本上都有王鴻運的身影。反之亦然。既然今天是王鴻運做東請客,容瑾肯定也會出現吧…… 寧汐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接下來忙起宴席來,都特別的有精神。做了冷盤之後,又掌勺做了幾樣熱炒。 寧有方忙裡偷閒的取笑:「汐兒,你今天倒是挺有精神。」之前都好幾天沒掌過勺了。 寧汐臉頰有些發燙,隨口嗯了一聲。 寧有方忙了自己的部分之後,又去別的大廚那裡轉悠了一圈,等所有菜都上齊了之後,才算稍稍鬆了口氣。 寧汐往外瞄了幾眼,忽然笑著問道:「爹,等宴席結束了,王少爺肯定會喊你過去說話吧」包場的貴客見見掌勺的主廚,一般還有打賞什麼的,這也算不成文的慣例了。 寧有方嗯了一聲,卻沒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說。寧汐張張嘴,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等了半個時辰左右,王鴻運果然派人來請寧有方過去。寧有方笑著應了,見寧汐一臉的渴盼,便隨意的說了句:「你想不想一起過去?」 寧汐立刻笑著點了點頭,眼眸閃著不自覺的亮光。 奇怪,寧汐什麼時候對這樣的場合感興趣了?看來,肯定是日日在廚房裡被悶壞了…… 寧有方憐愛的看了寧汐一眼,笑著說道:「到了貴客面前,千萬別多嘴。免得惹惱了貴客。」 寧汐不服氣了:「爹,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我什麼時候在客人面前多嘴過了?」 真的沒有嗎?寧有方揶揄的看了過來。 寧汐這才想起自己對著容瑾的時候的言行舉止,尷尬的笑了笑,小聲的保證:「我保證今天不會亂說話的。」 她只是……只是有一點點想見見那個人罷了…… 當然,她絕沒有別的什麼想法。只不過快有一個月沒見容瑾了,也不知道容瑾氣消了沒有。總不至於鬧崩了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吧寧汐理直氣壯的想著,跟在寧有方的身後去了前樓雅間。 門沒關好,老遠的就能聽到雅間裡傳來熙熙攘攘的說笑聲。王鴻運的聲音尤其的響亮。還有那個葉書懷略顯尖細的笑聲。就連沈倫的聲音她都聽見了。可是唯獨沒聽見容瑾的…… 難道容瑾今天沒來嗎? 寧汐暗自思忖著,心底泛起一絲淡淡的失落。直到她的眼角餘光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安心了。 門開了,雅間裡所有客人一覽無遺。王鴻運手裡還端著酒杯,搖頭晃腦的鬧騰著要繼續喝酒。葉書懷等人都在起哄。 坐在王鴻運身邊的絳衣少年,卻百無聊賴的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笑著。那雙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著,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椅子。 然後,他看見了低頭走進來的纖弱少女,手指陡然一頓。 那個一向伶牙俐齒聰慧機靈的少女,今天卻異常的老實安分,只抬頭瞄了一眼,就匆匆的垂下了眼瞼。那長長的眼睫毛遮住了她明亮的雙眸,讓他莫名的心煩意亂起來。 哼,來了又不肯正眼看他 容瑾抿著唇角,眼裡閃過一絲陰霾,卻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快一個月沒來鼎香樓了。在容府裡又刻意的避開彼此,算起來,自從那一日過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她…… 葉書懷推了推王鴻運:「好了,別鬧了,寧大廚來了。」 王鴻運放下酒杯,上下打量寧有方幾眼。毫不吝嗇讚美之詞:「早就聽說寧大廚手藝高超,今天我可算領教了。」尤其是那道桂花醬雞,實在是香濃可口。 客人的誇讚當然是最令人愉快的。寧有方忙笑著自謙了幾句:「多謝王少爺誇獎。只要王少爺不嫌棄就好。」 王鴻運朗聲笑道:「寧大廚太謙虛了。這樣的手藝,也難怪鼎香樓生意客似雲來生意這麼好了。來人,看賞」 王鴻運生性慷慨,打賞自然厚重。厚厚的一封銀子,至少也有十兩銀子。饒是寧有方習慣了客人的打賞,也有些受寵若驚了,連連道謝。 容瑾忽然嗤笑一聲:「人家忙了半天,這點打賞虧你也拿的出手。」 王鴻運無辜的摸摸鼻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好消息 容瑾卻不肯再多說了,只瞄了寧汐一眼。 王鴻運何等的通透,立刻明白過來了,自嘲的笑道:「確實是我考慮的不周。來人,給寧姑娘看賞」 寧汐反射性的抬頭,客氣有禮的笑道:「多謝王少爺的美意,賞銀我爹已經領了,我就不用了……」 王鴻運挑眉一笑:「寧姑娘,你就別替我省銀子了。不然,今天肯定有人要奚落我到底了。」至於那個人是誰,大家都懂的。 一堆衣衫鮮亮的貴族公子哥兒都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看著容瑾的眼神要多曖昧有多曖昧。更有不少盯著寧汐看個不停。 拜大嘴巴的王鴻運所賜,在座的誰不知道眼高於頂的容三少爺居然看中了一個標緻的小廚娘?這種風流韻事事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實在不算什麼。可對方偏偏是對女孩子從不假辭色的京城最驕傲的美少年容瑾。這可就讓眾人的好奇心都爆棚了。 今天難得有機會親眼見見傳聞中的少女,眾人當然都不肯放過。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幾眼。不約而同的在心中驚歎一聲。 眼前的少女雖然還未完全長開,可眉目如畫,說不出的水靈秀氣,分明是個美人胚子。容瑾果然好眼光啊寧汐被眾人看的渾身不自在。不得已接了賞銀,心裡暗暗期盼著眾人的注意力趕快轉移。別用這種看猴子的眼光看她了…… 容瑾慵懶的聲音響了起來:「不是說要去西山騎馬嗎?既然吃飽喝足了,我們就出發吧先說好,誰騎馬輸了明天要做東。」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激情高昂,紛紛笑道:「好好好,一言為定」 葉書懷調侃道:「說到這個,我可要抗議了。誰不知道你的疾風是罕見的駿馬,我們再添兩條腿也不是你的對手。」 容瑾挑眉一笑:「要是不服氣,我們就換馬好了。」 葉書懷臉色一白,連連擺手:「算了,我可不想再從馬上摔下來。」想起那匹和主人一樣桀驁不馴的駿馬,葉書懷就覺得腰際還在隱隱作痛。 王鴻運等人樂的哈哈大笑。話題很自然的轉移到了騎馬上,總算沒人再盯著寧汐看了。 容瑾含笑的眼眸迅速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幾乎立刻就領會了他的意思,忙和寧有方一起告退出去了。在回廚房的路上,寧汐將手裡那封銀子塞給寧有方。 寧有方笑道:「這是貴客賞的,你就拿著吧留著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女孩子喜歡的珠花首飾香粉什麼的,都是比較貴的。不過,寧汐似乎對這些東西不太熱衷。 果然,就聽寧汐笑道:「不用了,我天天在廚房裡做事,什麼也用不著。」 寧有方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好,這銀子我替你收著,留給你以後做嫁妝。」 說的好好的,怎麼又提到嫁妝了?寧汐哭笑不得:「爹,我還小著呢,嫁妝什麼的以後再說。」 寧有方咧嘴一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什麼可害羞的。對了,閨女,你心裡中意什麼樣的男孩子?先告訴爹,爹以後替你多留心點。」 這話題轉的也太快了吧 寧汐的耳際一片滾燙,嬌嗔不已:「爹我哪有什麼中意的……」 寧有方正色說道:「閨女,只要你喜歡,爹總不會攔著你的。不過,齊大非偶,攀不起的我們還是離的遠一些最好。爹就你這麼一個閨女,總希望你過的好好的。」正正經經的嫁人生子才是正途。那些貴族公子哥兒,一時興起的喜歡,誰能保證有多長久? 寧有方話語裡的深意,寧汐自然不可能聽不出來。心裡顫了一顫,臉上卻若無其事的笑著應道:「爹,我知道了。」 寧有方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到了下午,鼎香樓總算閒了下來,廚子也算有了點休息的時間。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閒聊。 寧汐搬了椅子,坐在院子裡發呆。幾個打雜的婦人正在低頭洗碗,時不時的有廚子出來轉悠一圈。一切都和平日無異。 寧汐怔怔的坐著,思緒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到京城也有幾個月了,哥哥寧暉在書館裡用功苦讀,鼎香樓開業之後生意出乎意料的好。一切和前世迥然不同。 這樣平靜又充實的生活,她應該很知足很高興才對。 可是,每當想起前世那一幕幕慘厲的回憶,她的心底就會泛起一絲絲的涼意。總有種莫名的驚惶。似乎這樣的平靜快樂只是短暫的…… 「汐妹子」張展瑜匆匆的跑了過來,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激動:「太好了,師傅接到邀請帖了。」 邀請貼?寧汐一愣。 張展瑜忙笑著補充:「是這樣的,剛才孫掌櫃把師傅喊去商量事情,我也跟了去。聽孫掌櫃說,張侍郎大人府上的老夫人過壽,要辦三天的流水席。他們府上的廚子人手不夠,特地到我們鼎香樓來聘師傅過去掌廚。」 寧汐眼睛一亮,脫口而出:「真的嗎?這可太好了」 對一個廚子來說,這不僅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更是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啊到時候貴客雲集,只要有一兩道菜餚入了客人們的眼,寧有方的名頭可就徹底響了。 張展瑜咧嘴笑道:「張大人府上特地派人來請了,自然不會有假。聽說,往年都是請雲來居的江大廚去掌廚的。」 這次居然來請寧有方去掌廚,真是意想不到的好事寧汐興奮的站了起來:「太好了,我現在就去找爹問問。」 張展瑜笑了笑:「別著急,師傅正在和孫掌櫃商量這事呢到時候肯定得帶些廚子過去的。」不用問也知道,他和寧汐肯定都得跟著去的。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寧有方終於回來了。滿面紅光,精神煥發,神采飛揚,總之,各種振奮寧汐笑嘻嘻的湊了過去:「爹,恭喜你,名頭已經這麼響了。人家辦宴席都來請你去掌廚呢」 寧有方朗聲笑了,眼裡閃爍著歡喜的光芒:「是啊,我也沒想到能遇到這樣的好事。」酬金多少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當然,酬金確實也豐厚的令人咋舌就是了。 寧有方湊到寧汐的耳邊,低低的說了個數字。寧汐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出手真大方。」都趕得上寧有方一年的工錢了。 寧有方笑了笑,正色說道:「不過,要求也很高。讓我明天就帶人過去。將菜單先擬定好,需要的食材自然有人去採買。不過,至少得花一天時間坐準備。」 越是昂貴的食材,越需要提前處理。魚翅燕窩海參熊掌之類的,都是如此。好在已經入了秋,天氣不再那麼炎熱,不然整天站在爐火邊可真夠受的。 寧汐掐指算了一下:「明天就過去,再準備一天,加上三天的流水席,豈不是一共要去五天?」 寧有方點點頭:「確實得要五天。我打算帶幾個廚子過去。不過,鼎香樓這邊也得有人忙。你和展瑜只能去一個。」 張展瑜一愣,還沒等發表意見,就見寧汐諂媚的湊了過來:「張大哥,這次讓我去吧等下一次再有這樣的好機會,你再去好不好?」這樣的熱鬧,她哪裡捨得錯過。 對著那張如花的笑顏,張展瑜哪裡還能說出個不字:「好,那我留下來。」 寧汐頓時眉開眼笑,歡呼了起來。 看著寧汐歡快活潑的嬌俏模樣,張展瑜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絲寵溺的笑意。 接下來,寧有便將此事跟眾人都說了。其他的廚子也都是滿臉的興奮雀躍,一個個都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寧有方,顯然都想跟著去。 寧有方心裡早有打算,一連點了幾個廚子的名字。幾位大廚裡,只帶上了周大廚。其他的幾個都是二廚。 朱二仗著和寧有方熟悉,一臉陪笑的湊了過來:「寧老弟,把我也帶去見識見識吧」 寧有方笑著安撫道:「朱二哥,鼎香樓這邊總得有人坐鎮。這幾天,就得全靠你了。」這頂高帽子實在是恰到好處,朱二立刻不鬧騰了,連連笑著點頭。 第二日早上,寧有方特地比平日起的更早一些,正想去喊寧汐起床,就見寧汐神清氣爽的出來了:「爹,早飯我都做好了。快點吃完出發」 寧有方啞然失笑:「你起的倒是比我還早。」居然連早飯都做好了。 早飯很簡單,兩碟鹹菜,一碟三絲卷,一小鍋粳米粥。可味道卻都極好。尤其是那碟三絲卷,外面酥脆裡面鬆軟,細細品味,說不出的鮮香。 越是簡單的飯菜,越能看出廚子的手藝。寧有方心裡暗暗點頭,阮氏更是讚不絕口。 寧汐被誇的渾身舒暢。煎炒烹炸暫且不論,她在麵點主食上也下了不少功夫。如今也算是初有小成了。 吃了早飯,寧汐便隨著寧有方孫掌櫃一起出了院子。還沒等走到後門口,就聽到身後響起了小安子氣喘吁吁的喊聲:「等一等」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仗勢欺人 幾人都是一愣,停下了腳步。 小安子一路跑了過來,笑著說道:「寧大廚這幾天要去張府,來回步行太不方便了,馬車已經備好了,已經在後門口等著了。」 寧有方忙推辭道:「不用不用,我走著去就行了。」坐馬車去張府也太招搖了。 小安子一臉陪笑:「馬車都備好了,你們就別推辭了。要是讓少爺知道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不罵我才是怪事。」 寧有方猶豫片刻,忍不住瞄了寧汐一眼。想也知道,容瑾這樣的行為,絕對不是為了他…… 寧汐故作坦然的笑了笑:「爹,既然是容少爺的一番好意,我們就別推辭了。」 孫掌櫃不明就裡,也笑著附和:「是啊,坐馬車總比步行快多了,又節省體力。待會兒到鼎香樓,就讓幾個廚子一起坐馬車到張府去。這可比走著去氣派多了。」 寧有方也不再反對,一起出後門上了馬車。這輛馬車和平日裡所見的似乎又有些不同。更寬敞了些,雖然比一般的馬車漂亮講究,倒也不算太惹眼。 寧汐安靜的坐在馬車裡,心裡卻遠不如外表那般平靜。之前一個月悄無聲息,今早又來了這麼一出,容瑾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她想要的平靜生活只怕是不太容易了…… 到鼎香樓之後,寧有方先去召集了幾個廚子。正在商議著去張府的事情,張府就來人了。來人約莫三十左右,生了一張長長的馬臉,走路的時候昂著頭,眼神閃爍不定,頗有幾分傲慢。 寧汐對此人的第一印象實在欠佳,隨意的瞄了一眼就別過了頭去。 孫掌櫃熱情的迎了上去寒暄了一番,然後笑著介紹:「寧大廚,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張府的馬管事,這次宴席就是由他全權負責的。」 寧有方不敢怠慢,忙笑著上前打了招呼。 馬管事淡淡的嗯了一聲,上下打量寧有方兩眼,說道:「寧大廚,久仰你的大名了。大小姐常來鼎香樓,對你可是讚不絕口。這次邀請寧大廚去府裡承辦老夫人的壽宴,也是大小姐竭力推薦的。你可要好好表現,不要辜負了我們大小姐的厚愛。」 寧有方一時也想不出這個女子是誰,一臉陪笑的點頭應了。也難怪寧有方沒什麼印象,三樓的雅間男子止步,他平日裡只負責做菜,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並無正面接觸。 寧汐卻是心裡一動。腦子裡忽然浮現一張嬌俏刁蠻的面孔。 張府大小姐……該不會就是那個張敏兒吧馬管事隨意的瞄了眾廚子一眼,在見到寧有方身後那個窈窕的身影時,頓時閃過一絲亮光:「寧大廚,這個小姑娘是……」 寧有方忙笑著介紹:「這是我閨女寧汐,跟著我做學徒,廚藝還算過得去。這次我打算把她也帶上。」 寧汐乖巧的走上前給馬管事行禮問好。 馬管事放肆的打量寧汐幾眼,笑道:「好好好,現在就出發吧別耽擱了正事。」 被那雙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寧汐只覺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動聲色的稍稍退後一步,暗暗打定主意,這幾天裡一定要離這位馬管事遠一些。 寧有方也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妥,心裡暗暗後悔。 往日寧汐都在廚房裡待著,基本上不接觸什麼外人。可這一次卻是去張府,要是惹來什麼不懷好意別有用心的人可就糟了。早知如此,真應該帶張展瑜去張府才對。只可惜現在已經成了定局,當著人家的面,也不好再改口了…… 寧有方招呼著廚子們上馬車,趁著別人不注意,低聲說道:「汐兒,到了張府,你不要四處亂跑,一定要跟著我。」 寧汐抿緊了嘴唇,點頭應了。 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在張府的後門口停了下來。 馬管事領著寧有方等人去了廚房。和張府裡原有的幾個廚子見了面。一番客套之後,便開始商議起了壽宴的菜單。為了防止爐灶不夠用,張府請來工匠臨時搭了幾個爐灶。 這樣的場合自然沒寧汐插嘴的餘地。她老老實實的站在寧有方身邊,專注的聽著眾廚子商議菜單。 張府的幾個廚子顯然對新來的寧有方不甚服氣,說話不免有些陰陽怪氣的。不管寧有方提出什麼樣的建議,總有人跳出來反駁。也因此,菜單久久都沒真正定下來。寧有方心裡不痛快,臉上卻還得擠出笑容來,別提多憋屈了。 馬管事出去繞了一圈回來,見眾人還在爭論不休,頓時繃起了面孔:「這麼多人,怎麼連個菜單都沒定好。老夫人那邊還等著,要是耽擱了正事,你們一個也躲不掉。」說是一個也躲不掉,可眼睛卻在斜睨著寧有方,那份輕蔑表露無遺。 說來也是,堂堂張府管事,自然不會把一個酒樓的主廚放在眼底。 寧有方暗暗咬牙,卻也只能生生的忍了這口氣。 寧汐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故作天真的笑問:「馬管事,這兒到底誰是主廚?該聽誰的?」 馬管事咳嗽一聲:「既然特地請寧大廚過來,當然以寧大廚的意思為主……」 「可是不管我爹說什麼,他們幾位大廚都說不好。」寧汐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照這樣下去,別說一天,就算兩天也定不好菜單吧要是真的耽擱了購買食材,可不能都怪我爹。」 這番直言無忌的話,聽的各人臉都黑了。卻也不好和一個小姑娘較勁,各自沒趣的別過了頭。 馬管事不得已板著臉訓了那幾個廚子:「你們幾個給我放老實點。凡事都要聽寧大廚的,聽見沒有?」 幾個廚子不情願的應了一聲。接下來果然老實多了。到了下午,菜單總算初步列好了。一份是流水席的菜單,菜餚稍微普通些。另一份則是專門招待貴客的,要講究多了。羅列的菜式都是很費工費時的美味佳餚。 等馬管事拿走了菜單去覆命之後,寧有方總算稍稍鬆了口氣。扯著寧汐到了一旁叮囑道:「汐兒,這兒不比酒樓,你以後別隨意插嘴。」寧惹君子不惹小人,這個馬管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還是少招惹為妙。 寧汐左右看一眼,低聲問道:「爹,明明是張府派人請你來主廚,怎麼馬管事和那幾個廚子都故意找茬?」那幾個廚子心裡不服氣倒是情有可原,可那個馬管事又是怎麼回事? 寧有方淡淡的一笑:「恐怕是我沒孝敬,人家心裡不痛快了吧」 被他這麼一說,寧汐頓時也明白過來,忿忿的說道:「我們是憑手藝賺錢,幹嘛要看這種小人的臉色。」再說了,酬金還沒拿到手呢寧有方歎口氣:「算了,待會兒我去找馬管事『聊聊』好了。」 寧汐繃著俏臉,不樂意的應道:「爹,你別去了。我倒不相信了,他還敢對我們怎麼樣。」 寧有方苦笑道:「剛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接下來還有幾天,要是他時不時的找不痛快,我們這差事還怎麼做。算了,拿些出來就當餵狗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寧汐不好再多嘴,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寧有方去了。 過了一炷香左右,寧有方才回來。卻是一臉的怒氣,拳頭握的緊緊的,額頭上青筋隱隱的露了出來。 寧汐一驚,忙湊了過去:「爹,你這是怎麼了?馬管事說什麼難聽話了?」 寧有方冷哼一聲,勉強壓低了聲音:「我剛一暗示,他就獅子大開口,說酬金我只能拿一半。」另外一半自然就被他吞進囊中了。 寧汐陡然變了臉色:「這種人實在太過分了,我們現在就去找張府的主子評評理。」說著,拔腿就要走。 寧有方反倒冷靜了不少,一把扯住寧汐的胳膊:「我們對這兒不熟悉,找誰都不合適。還是別去了。錢少賺一點就少一點吧」貿貿然的跑去找張府裡的主子,只怕會惹出更多的亂子來。廚子地位低微卑下,去求見人家也不見得肯理睬。 寧汐生平第一次領略到了這樣的滋味,心裡憋了一肚子火氣,卻也無可奈何,恨恨的跺了跺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的受氣嗎?」 寧有方自我解嘲道:「不受氣又能怎麼樣。到時候酬金就是從馬管事手裡拿的,他扣下一半,我也找不到地方說理去。這口悶氣不受也得受了。」 頓了頓,忽然歎道:「現在想想,容少爺其實真的不錯。他雖然說話毒辣不中聽,可倒是從來沒擺過架子。」 論身份地位,容瑾和馬管事這樣的奴才簡直就是一天一地。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可容瑾對他,倒是還算客氣。連帶著王鴻運那些公子哥兒,對他也多了份尊重。現在乍然遇到這麼一個仗勢欺人的奴才,倒是一時無法適應了。 一提到容瑾的名字,寧汐的火氣忽然散了不少。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找茬 是啊,容瑾雖然高傲了點說話毒舌了點,可在她和寧有方面前,倒是從不擺架子,甚至算的上平易近人了。 如果……如果不是因為家世身份察覺太大,或許,她也不會那樣的排斥他吧…… 寧汐心裡浮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滋味,久久沒有說話,輕輕歎了口氣。 寧有方卻不知道她心裡的百轉千回,打起精神笑道:「不說這個了,就算只拿一半,酬勞也不算少了。不管怎麼樣,這次我都得好好的露一手,讓客人們都大飽口福。」 寧汐只好配合的轉移話題,俏皮的笑道:「過了這次之後,只怕以後來請你上門掌勺的越來越多,到時候忙都忙不過來呢」 寧有方被逗的哈哈大笑:「要是真的這樣,再累我也心甘情願了。」 到了第二天,照著菜單購買的食材送進了張府。寧有方領著一眾廚子開始處理食材。有部分得提前燒好,免得臨時忙不過來。 寧汐沒有去爐灶掌勺,可那一手利落的刀功也足以讓人咋舌了。尤其是張府裡的幾個廚子,看到寧汐手起刀落的將雞肉切成細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以為這個笑的甜甜的小姑娘就是跟著來玩的,沒想到居然挺有兩把刷子。 寧汐早已察覺到了眾人異樣的目光,卻只當沒看見,目不斜視的繼續做事。 期間,馬管事又來轉悠過兩回。大概是因為寧有方昨天找過他的緣故,他今天的態度倒是好了一些,至少沒有挑三揀四的找茬了。不過,卻有意無意的往寧汐的身邊湊合。那雙色迷迷的眼總在寧汐的臉上徘徊不去。 一次也就罷了,可兩次三次都是如此,寧有方沒發現才是怪事。他氣的咬牙切齒,臉漲的通紅,緊緊的握著刀的手青筋畢露。 寧汐心裡一驚,忙沖寧有方使眼色。唯恐他一個衝動,做出什麼舉動來。 寧有方沉著臉,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心裡的怒火都壓了下來。等馬管事轉去了別的地方,立刻對寧汐說道:「我這就送你回去。」 寧汐小聲的說道:「爹,你現在哪裡走的開。」正忙的熱火朝天,寧有方這個主廚肯定走不了。 寧有方冷哼一聲:「走不開也得走。」他才不會讓寧汐留下來受這種侮辱閒氣。 寧汐心裡一暖,低語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寧有方卻不肯:「這怎麼行,從張府到容府的路程可不近。你一個姑娘家走這麼遠回去,我哪能放心得下。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旁邊的周大廚耳尖的聽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小聲的說道:「寧老弟,你還是快點送汐丫頭回去吧那個馬管事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別說寧有方,就連他也看不下去了。 寧有方點點頭,放了東西就領著寧汐往後門走。還沒等走上兩步,就見馬管事迎面走了過來。先是瞄了寧汐一眼,才沉著臉問道:「寧大廚,你這是要到哪兒去?」 寧有方繃著臉答道:「汐兒有些不舒服,我要送她回去。」 那馬管事一愣,然後怒斥道:「這一來一回得花一個多時辰。等你趕回來,天都黑了。這兒一攤子事情怎麼辦?我們張府花重金聘你來掌廚,要是出了半點差錯,十個你都賠不起」 寧有方的倔強脾氣也上來了,硬邦邦的回了句:「我送了她就回來,不會耽擱做事。」 馬管事氣的鼻子都歪了,伸出手指直直的指著寧有方:「你、你好大的膽子你要是膽敢再走一步,我這就去稟報一聲,保準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吵吵鬧鬧的怎麼回事?」一個嬌蠻的少女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來人,正是張府大小姐張敏兒。 馬管事一驚,忙擠出笑容湊上去行禮:「啟稟大小姐,事情是這樣的。這兒正忙的很,這位寧大廚非要在這個時候出府,奴才看不過去,說了他幾句……」顛倒黑白的功夫倒是高的很,輕飄飄的就將責任都推到了寧有方的頭上。 寧汐聽的渾身火氣,強自按捺著心底的不快解釋道:「這個不能怪我爹,是因為我身子不舒服,我爹放心不下,才想著要送我回去。」 張敏兒瞄了寧汐一眼,輕哼一聲:「我看你精神的很,哪兒像不舒服的樣子。」 馬管事連連附和道:「大小姐說的是,剛才還見她做事挺利索,這一轉眼的功夫,就說不舒服。分明是想偷懶。」 寧有方的火氣蹭蹭的往外冒:「馬管事,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誰說汐兒偷懶了?要不是你……」眼看著實話就要往外蹦了。 寧汐見勢不妙,忙接過話頭:「都怪我,站了半天就覺得腰酸背痛不舒服。在這兒也做不了什麼事了,這才惦記著回去休息。」 張敏兒一聽到回去兩個字,眼眸忽然亮了一亮,第一次正視寧汐:「你是住在容府裡吧」 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個問題來,寧汐愣了一愣,很自然的點了點頭。 張敏兒忽然有了笑容,自顧自的說道:「我正好要出去,順便送你一程好了。」也不管別人是什麼反應,回頭就吩咐身邊的丫鬟去備馬車。 寧有方和寧汐面面相覷,這又是怎麼回事?剛才還一副要找茬的樣子,怎麼轉眼就要送她回容府了? 馬管事也是丈二摸不著頭腦,卻也知道張敏兒刁蠻潑辣的性子,壓根不敢多嘴。 寧汐咳嗽一聲:「不麻煩大小姐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看這架勢,寧有方是走不了了。 張敏兒柳眉一豎,不耐煩的瞪了過來:「都說是順便了,又不是專程送你。」 馬管事立刻附和:「就是,大小姐一番好心,別不識好歹了。」趁機又狠狠的看了寧汐幾眼。好在有張敏兒在,他不敢太過分。 饒是如此,也夠寧有方生氣的了。忍不住握著拳頭上前一步,眼裡射出憤怒的火焰。 馬管事有些心虛的退後一步,旋即裝腔作勢的喊道:「你想幹什麼?我可告訴你,這兒是張府,你要是敢亂來,我這就攆你出去。」 寧有方冷笑一聲,目光凜冽。要是早知道會遇到這樣糟心的事情,他才不會來張府掌什麼勺。 張敏兒微微皺眉,瞪了馬管事一眼:「你給我閉嘴」 這個節骨眼上,要是真的攆寧有方走人,明天的壽宴怎麼辦?仗勢欺人也不分個時候再說了,寧有方可是由她推薦的廚子。要是真的出了岔子,她的面子往哪兒放? 馬管事不敢再吭聲,卻忿忿的瞪了寧有方一眼,顯然是記上仇了。 就這片刻工夫,張敏兒身邊的丫鬟匆匆的跑了過來:「小姐,馬車已經備好了。」 張敏兒隨意的嗯了一聲:「走吧」說著,就領著幾個丫鬟往前走。看這架勢,不去也不行了。寧汐低低的說了句:「爹,我先回去了。」 寧有方雖然放心不下,可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汐走了。 等張敏兒的身影一消失,馬管事立刻趾高氣昂起來:「寧大廚,你也該回去做事了吧天黑之前,要是事情做不完,我可就要扣你工錢了。」 寧有方懶得搭理他,一聲不吭的轉身去忙了。馬管事被氣的吹鬍子瞪眼的,心裡暗暗想著一定得找個機會為難為難寧有方才能出了心頭這口氣。 坐在華麗精緻的馬車裡,寧汐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馬車的奢華講究倒也不算什麼,比起容府的馬車來,這輛馬車充其量也就算普通。可坐在對面的張敏兒,卻一直盯著她看。那略帶些敵意的審視目光,讓她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明明兩人之前沒有過什麼接觸好吧張敏兒這麼看著自己又是什麼意思? 寧汐不著痕跡的將頭別了過去,心裡暗暗歎氣。今天的張府之行,實在讓人覺得心裡憋屈啊張敏兒定定的打量寧汐幾眼,忽然問道:「你在鼎香樓也是廚子嗎?」那高高在上的語氣,讓人聽了著實不舒服。 寧汐按捺住心裡的不快,有禮的應道:「我還沒出師,現在只是學徒。」 張敏兒的眸子裡迅速的閃過一絲什麼:「聽說容瑾常去鼎香樓吃午飯,每次都會指名讓你做菜是不是?」 話語裡的酸意明顯極了。 寧汐心念電轉,總算明白過來。張敏兒聲稱要送她回去,其實就是想找個機會來質問這些的吧真是太可笑了,有什麼直接去跟容瑾說多好。來為難她算怎麼回事? 「張小姐肯定是誤會了。」寧汐若無其事的笑道:「鼎香樓客人多,每天都忙不過來。所以才由我這個學徒偶爾動手做菜。」 張敏兒輕哼一聲:「我可是聽王嬌嬌說了,每次都是容瑾指名道姓要你動手。」一個學徒的手藝能好到哪兒去?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看寧汐那張異常秀麗的臉龐,張敏兒心裡就更不痛快了。 一個小廚娘,長的這麼標緻做什麼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駕光臨 寧汐故意歎口氣:「說起這個,我可就更慚愧了。容少爺對食物最挑剔講究,每次都嫌我做的飯菜味道不好,總要挑一堆毛病呢」 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落在張敏兒的眼中,卻是順眼極了,迫不及待的追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張敏兒這樣的脾氣,倒也好應付。 寧汐心裡暗笑,小臉卻苦巴巴的:「當然是真的。每次不管我多用心做出的菜餚,總會被批評的一塌糊塗。容少爺可真是太難伺候了。」 張敏兒聽的心花怒放,咳嗽一聲說道:「既然如此,以後他在指名要你做菜,你推辭不做就是了。」 寧汐裝模作樣的歎道:「我只是個小學徒,哪裡有這膽子。」 她越是這麼貶低自己,張敏兒心情就越好,假意安撫寧汐幾句,心裡卻輕鬆多了。心裡想著,下次見到王嬌嬌的時候,可得好好取笑她一番。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小廚娘,哪有她說的那麼誇張…… 到了容府的大門口,寧汐忙謝過張敏兒,然後才下了馬車。 張敏兒咳嗽一聲,竟然也跟著下了馬車:「我好久沒見容瑤了,既然來了,順便找她說說話。」渾然忘記自己應該是「順便路過」容府才對。 寧汐忍住笑意,和張敏兒一起進了容府。 說來也巧,剛走沒幾步,容瑤就迎面走了過來。並排同行的,還有一個風姿妖嬈的婦人。正是容瑤的生母陶姨娘。 張敏兒笑著迎了上去,和容瑤打了個招呼。 容瑤和張敏兒還算有些交情,對她的到來倒是有幾分驚喜,笑著寒暄幾句。目光在寧汐的身上打了個轉:「敏兒,你怎麼會和她走在一起?」那一絲鄙夷和輕視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來。 張敏兒隨意的笑道:「祖母過壽,便請了寧大廚過去掌勺。這位寧姑娘也跟著去了。今天覺得身子不適,要回容府。我正好想來找你,就順路帶她一起過來了。」 容瑤撇撇嘴:「你倒真是好心腸,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你也有心情理會。」絲毫沒壓低聲音,擺明了故意說給寧汐聽見。 只可惜寧汐壓根沒理會她的挑釁,淡淡的笑了笑,便告退離開了。 容瑤恨恨的瞪著寧汐的背影。自從那一次交鋒過後,她就記恨上了寧汐。碰面的機會雖然不多,可每次都是火花四射。只不過寧汐很沉得住氣,輕易不肯搭理她。 這讓容瑤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她是堂堂容府四小姐,可在寧汐的面前卻絲毫佔不到上風。這怎能不讓她心裡鬱悶懊惱? 張敏兒好奇的問道:「這個寧汐不是住在容府嗎?怎麼見了你也不知道行禮?」 容瑤輕哼一聲:「三哥說了,人家是客人,又不是我們容府的下人。自然不用行禮。」如果不是容瑾處處維護,她早就對寧汐不客氣了。 張敏兒心裡一動,壓低聲音問道:「容瑾對這個寧汐很好嗎?」 容瑤不高興的嗯了一聲:「何止是好,還為了寧汐罵過我一回。」害的她丟盡了顏面。 張敏兒可從來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脾氣,臉色立刻變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來給我聽聽。」難道,這個丫頭在她面前說的那些都是裝模作樣? 容瑤可不管張敏兒心裡在想些什麼,竹筒倒豆子似的將那一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虧的她記性好,隔了幾個月居然還記得清清楚楚。 末了,還加了幾句:「……也不知三哥吃了什麼迷魂藥,對那個丫頭好的不像話。竟然每天晚上都派馬車去鼎香樓接她回來。看這架勢,遲早是要納了做小妾。」 張敏兒聽的俏臉都扭曲了,手裡的那條帕子被絞來絞去,簡直不成樣子。 陶姨娘卻是精明多了,連連沖容瑤使眼色。別再多說了,沒見張大小姐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嗎? 容瑤這才遲鈍的想起一件事來。張敏兒對自家三哥可是一直有愛慕之心,自己偏偏說這些,也難怪她的臉色這麼難看了。 容瑤不自然的扯開話題:「好了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我們去園子裡轉轉去。現在桂花開的正好呢」 張敏兒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隨著容瑤在容府裡轉來轉去,心裡暗暗期盼著來個「巧遇」什麼的。大概是她的這份渴盼的心情太過強烈了,連老天爺都幫了她一把。居然真的遇上了容瑾。 當張敏兒看到容瑾愜意悠閒的坐在亭子裡撫琴時,激動的不得了,立刻熱情的喊了聲:「容瑾你居然也在,真是太巧了……」 琴聲戛然而止。 容瑾皺著眉頭看著那個興奮過度的少女,漠然的吐出幾個字:「你是誰?」 又是這一句張敏兒的少女芳心被打擊成了一片一片。明明見過這麼多次,可他每次見面都要問這麼一句,實在太傷人自尊了容瑤忙笑著打圓場:「三哥,這位是張侍郎大人府上的大小姐,閨名敏兒。」 容瑾輕哼一聲,多事以為他真記不得嗎?只是不想理她才會這麼說的罷了。 不過,他也低估了張敏兒的毅力和臉皮厚度,張敏兒竟然很快的恢復如常,又揚著笑臉湊了過來:「你撫琴真好聽,再彈一曲吧」 容瑾淡淡的應了句:「我累了。」 張敏兒又碰了個軟釘子,俏臉都漲紅了。 容瑤只得又硬著頭皮打圓場:「三哥,你要是累了,就讓敏兒來撫琴一曲好了。敏兒的琴藝也很好呢」 張敏兒眼睛一亮,正待點頭,就聽容瑾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琴。」說著,便長身而立,打算離開。 張敏兒咬咬嘴唇,忽然說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到容府來嗎?我是送寧汐才會過來。」 一聽到寧汐的名字,容瑾的腳步頓住了,慢悠悠的轉過身來,眼眸微瞇:「寧大廚不是被張府邀請去掌勺了嗎?寧汐怎麼會半途回來了?」 張敏兒如願以償的留住了容瑾,心裡卻更不痛快。沒好氣的說道:「沒見過她這麼嬌氣的,做了會兒事就喊不舒服,非鬧著要走。要不是怕寧大廚一走會耽擱了明天的壽宴,我也不用巴巴的跑這一趟。」 容瑾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說了句:「勞煩張小姐跑一趟了。四妹,你陪著張小姐好好轉轉。」說著,又抬腳走了。 張敏兒臉皮再厚也不好張口了,眼睜睜的看著容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和容瑤說了會兒話,便怏怏不樂的離開了。 至於寧汐,早已回了院子裡。 阮氏見寧汐早早的回來,驚訝的不得了,忙湊上前去問道:「汐兒,你不是去張府做事嗎?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這可還沒天黑呢寧汐從未在這個時候回來過。 寧汐自然不肯說實話,隨口敷衍道:「我身子有點不舒服,就先回來了。」 阮氏一驚,忙追問道:「哪兒不舒服?我給你去請個大夫來吧」 寧汐忙笑道:「不用了,我睡著歇會兒就好了。」要是真請大夫來,可就穿幫了。 阮氏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寧汐一溜煙的溜回了自己的屋子裡。阮氏追之不及,只得無奈的隨了她。想了想,就去了廚房。動手熬了一罐紅棗枸杞湯。打算著留寧汐晚上起來喝一點補補身子。 正忙活著,院門忽然被敲響了。自從住進容府之後,這個院子幾乎從沒外人來過。每天只有兩個粗使丫鬟來打掃衛生。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敲門? 阮氏頗有些意外,忙去開了門。待見到來人,更是一驚,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利索了:「容、容少爺,你怎麼來了……不,我是說,快請進」說到半途,才想起人家是這兒的主人,漲紅著臉改了口。 若是換在平時,容瑾早就不客氣的出言奚落了。可今天倒是出乎意料的溫和有禮:「寧汐在嗎?」 阮氏連連點頭:「她早就回來了,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正在屋子裡睡著呢要不,我現在就去喊她……」 容瑾挑了挑濃眉,淡淡的說道:「不用叫,等她醒了再說。」說著,轉頭吩咐容府的岳大夫:「先進去坐著等會兒吧」 岳大夫忙笑著點了頭,拎著藥箱走了進來。 一看這架勢,阮氏自然明白了容瑾的來意,心裡別提多感激了:「多謝容少爺了,我剛才倒是想著出去找位大夫來給汐兒看看。可她卻怎麼都不肯讓我去。這丫頭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問她哪兒不舒服,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阮氏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容瑾竟然沒一絲不耐煩,專注的聽著,偶爾還插嘴問上一兩句:「她回來的時候臉色怎麼樣?」 阮氏歎道:「倒也看不出什麼異常,可這好端端的,忽然從張府跑回來,總讓人放心不下。」 容瑾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是啊,一想到寧汐蒼白著俏臉的樣子,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壓根冷靜不下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的心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寧汐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肚子餓的咕咕直叫。 寧汐忙起身穿衣。一邊揉眼一邊喊道:「娘,我肚子好餓,有吃的沒有……」話音忽然戛然而止。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還一副閒適的樣子和阮氏聊天? 這畫面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寧汐立刻清醒了,瞪圓了眼睛,嘴巴不自覺的微張,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他怎麼可能是容瑾?容瑾怎麼可能有耐心陪著一個中年婦人聊天?該不會是另外一個和容瑾長的相像的少年吧可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就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個少年…… 「汐兒,你可總算醒了。」阮氏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笑著迎了上來:「容少爺聽說你生了病,特地請了容府裡的岳大夫過來。可你倒好,竟然睡到現在才起來。」 寧汐無辜的為自己辯解:「我哪裡知道容少爺岳大夫都在,要是知道的話,我肯定早就起來了。娘,你怎的也不喊我一聲?」一想到堂堂容府三少爺降尊紆貴的在這兒等她,她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阮氏瞄了容瑾一眼,笑著說道:「容少爺吩咐,讓你多睡會兒。我就沒去喊你。」 又是容瑾……寧汐莫名的有些羞窘,臉頰悄然的發燙。竟然不敢直視容瑾了。 容瑾深幽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寧汐的俏臉上,見她臉頰發紅,頓時皺起了眉頭,沉聲吩咐道:「岳大夫,你看看寧汐是怎麼了?」瞧她臉頰潮紅的樣子,該不是真的生病了吧岳大夫利索的應了,客氣的說道:「寧姑娘,請你坐下來,老朽給你號脈。」 寧汐一愣,反射性的搖頭:「我沒什麼大礙,就不勞煩岳大夫了。」她哪裡有什麼病,要是一號脈,可就全露餡了。 還沒等岳大夫發話,容瑾就沉聲說道:「你要是沒病,張敏兒怎麼會特地送你回來?」 寧汐啞然,硬著頭皮胡扯:「我、我之前就是覺得有些累了,現在睡一覺,已經好多了。真的不用這麼麻煩了。」 連阮氏都聽不下去了,瞪了寧汐一眼:「你這丫頭,容少爺和岳大夫在這兒等了半天了,快些過來坐下。」人家一番心意,總不能這麼不領情吧阮氏難得的發威,寧汐只好乖乖的過來坐下,心裡暗暗歎息。看這架勢,今天發生的事情是甭想瞞過去了…… 果然,岳大夫搭脈過後,眉頭皺了起來:「寧姑娘脈象平和,應該沒什麼病才對。」容瑾眼眸微瞇,直直的看著寧汐。 阮氏一愣,脫口而出:「不可能吧汐兒明明說身體不舒服,才會從張府回來的。」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岳大夫的專業水平受到了質疑,心裡也有些不快,淡淡的說道:「老朽從醫以來,還從沒誤診過。」 阮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忙笑著賠不是:「對不起,岳大夫,我一時口快,絕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往心裡去。」 岳大夫的臉色這才好了些,若有所思的看了寧汐一眼:「寧姑娘,你到底哪裡覺得不舒服,直說無妨。」 寧汐尷尬的咳嗽一聲,在幾雙質疑的眼神裡,老實的招供:「其實……我沒生病。」 沒生病?容瑾挑了挑眉:「那你為什麼要假裝生病中途回來?」 這個嘛……寧汐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事實上,有容瑾在,那些話根本就說不出口好吧阮氏也皺起了眉頭:「汐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今兒個怎麼吞吞吐吐的。」 寧汐狠狠心,迅速的將事情說了一遍:「……那個馬管事,不僅為難我爹,而且總是色迷迷的看著我。所以我只好裝病先回來……」 話音未落,容瑾便霍然站了起來,拳頭握的緊緊的,俊臉陰沉的不得了。眼裡的怒火似在燃燒。 寧汐被嚇了一跳,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容瑾。相比之下,阮氏的大驚失色倒不算什麼了:「汐兒,那個馬管事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寧汐扯出笑容,安撫阮氏:「娘,你別擔心,當時這麼多人在,他不敢亂來的。」最多就是老往她身邊湊合,然後用那種讓人雞皮疙瘩直冒的眼神上下打量她而已。 阮氏重重的歎了口氣,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了。 容瑾的身子緊繃著,說話也有些硬邦邦的:「明天你哪兒都別去,好好的休息。」 寧汐微微一愣,忙笑道:「我也沒那麼嬌貴,現在已經好好的了。張府我是不會再去了。不過,我總得去鼎香樓,讓張大哥替我去張府做事。不然肯定忙不過來的。」 容瑾深幽的眸子定定的看了過來,眼裡迅速的閃過一絲什麼,語氣倒是平靜了不少:「也好,那你今天早些休息。」說著,就領著岳大夫一起出去了。 阮氏忙扯著寧汐一起送容瑾出了院子。說來也巧,剛出院子,就見翠環拎著燈籠匆匆的走了過來。見容瑾果然在這兒,翠環顯然鬆了口氣:「少爺,奴婢總算找著你了。」 容瑾心情不佳,冷冷的說道:「有什麼事急著找我?」 翠環被噎了一下,聲音不自覺的小了下來:「也、也沒什麼事。就是天色不早了,奴婢和小安子都沒在您身邊伺候,又不知道您在哪兒……」 「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怕我走丟了不成。」容瑾斜睨了翠環一眼。 翠環反射性的瑟縮一下,再也不敢多嘴了。少爺的脾氣最近越來越陰陽怪氣了,真是太難伺候了嗚嗚這一邊,寧汐卻在經受著阮氏審視的眼神考驗。 寧汐力持鎮定,若無其事的去廚房做了簡單的晚飯,然後和阮氏一起坐下吃飯。阮氏壓根沒有心情吃飯,撥弄了幾口之後,索性放下了筷子,直勾勾的看著寧汐。 難為寧汐在這樣的眼神下,居然還有胃口吃飯,而且吃的津津有味。吃了一碗又去裝了一碗。埋頭吃的不亦樂乎。 阮氏終於忍不住了:「汐兒,我有話問你。」 該來的總是躲不掉寧汐心裡暗暗歎息,臉上卻是俏皮的笑容:「娘,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嘛」 阮氏哪裡還有心情吃飯,一本正經的問道:「汐兒,你覺得容少爺怎麼樣?」 寧汐神色自若的笑道:「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吧……」阮氏一記瞪眼過來,寧汐只得乖乖的改口應道:「容少爺家世一流,相貌出眾,風度翩翩,才華無雙。」除了說話刻薄性子高傲一點,幾乎是無可挑剔。 阮氏凝視著寧汐,輕聲說道:「容少爺喜歡你。」 她早就有這樣的預感了。容瑾是那樣的高傲,可每次見了寧汐,目光就不自覺的柔和起來。再細細想想容瑾平日裡的一舉一動,更是透露了他的心意。 尤其是今天,一聽說寧汐身體不舒服,立刻就喊了岳大夫過來。等了一個時辰也沒有絲毫不耐。如果不是喜歡,容瑾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耐性? 那短短的幾個字,在寧汐的耳邊不停的迴響。一直不肯正面的事實,就這麼被阮氏說出了口。 寧汐只覺得耳際都有些火辣辣的。 阮氏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汐兒,你喜歡容少爺嗎?」 呃,問的好直接…… 寧汐沒有吱聲,抿著嘴唇靜靜的坐在那兒。 如果說一點都不喜歡,那真是太矯情了。容瑾的體貼和細心,只有細細的品味才能體會。然後一點一滴的匯聚在心頭。每當想到他,她的心裡總是甜絲絲的,偏又摻雜著濃濃的無奈。 「娘,」寧汐緩緩的開口:「他是堂堂的容府三少爺,以後必然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以後這些話,千萬別再說了。不然,會被人家恥笑的。」 喜歡又能怎麼樣? 容瑾不可能娶她這樣的平民出身的女子為妻,她也絕不會委屈自己做任何一個男人的小妾他們注定沒有未來,又何必苦苦糾纏? 阮氏也默然了片刻,歎道:「容府這樣的門第,我們確實高攀不起。」 寧汐心裡流淌過一絲苦澀,卻故作輕快的說道:「是啊,我們高攀不起容府,所以還是離的遠遠的才好。娘,你不用擔心,我知道分寸的。」 阮氏又歎口氣,拉著寧汐的手說道:「如果容少爺不是出生在這樣的顯赫門第,你們兩個倒是很般配。」她也會樂見其成這樣的好事。可現在,她心裡卻是憂喜半攙。 高興的是女兒光華難掩,這樣優秀的少年也為之傾心。難過的,卻是女兒的終身大事將來必然要受家世的拖累……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娘,這樣的假設不存在,不必去想了。做人最要緊的是有自知之明。我以後會離他遠遠的。」 阮氏欲言又止。女兒啊女兒,就算你想離的遠遠的,也得容少爺肯配合才行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吃貨 第二天天還沒亮,寧有方就去了張府。 寧汐到了鼎香樓之後,先去找了張展瑜:「張大哥,今天我留在鼎香樓,你去張府做事吧」 張展瑜一愣:「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對著張展瑜,寧汐倒沒有隱瞞,低聲將昨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張展瑜臉色越來越難看,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罵道:「這個人渣。」 寧汐苦笑一聲:「算了,跟這種人置氣也沒什麼意思。我避開就是了。張大哥,你今天去做事,千萬別衝動。」馬管事再不是個東西,畢竟也是張府的人。要是真的鬧翻了也是個麻煩。 張展瑜重重的歎口氣,別過了臉去,拳頭不自覺的握緊。 寧汐放柔了語氣:「張大哥,你快些過去吧別耽擱了正事。」 張展瑜點點頭,意味難明的看了寧汐一眼,想說什麼,終於又忍了回去。 等張展瑜走了之後,寧汐便開始忙碌起來。因為寧有方不在,孫掌櫃只安排她做兩桌宴席。都是三樓的女客。 菜單是寧有方之前就定好的。若是張展瑜在,肯定是老老實實的按著菜單做菜。寧汐卻將其中不少的菜式都改了。換成了自己最拿手的菜式。考慮到女子的口味,寧汐特地將菜式做的稍微清淡一些,又添了幾道味道偏甜的菜式。 一道蜜餞菱角,湯汁晶瑩透亮,菱角清甜美味,做法雖然簡單,可卻是最受女客歡迎的一道菜式。 另外一道拔絲蘋果,卻是很考究廚子的手藝的。先將蘋果切成方塊下鍋炸至八成熟備用,然後在鍋中放些熱油,等油熱了,再放些白糖,熬製糖稀。火不能太大,得控制著油溫。等白糖完全化開之後,鍋裡的糖稀粘粘稠稠的,迅速的將蘋果塊倒入,翻炒幾下就可以出鍋了。 吃拔絲蘋果的時候,最有趣味。夾起一塊,就會拉出晶瑩剔透的糖絲,吃進口中,外脆裡嫩,香甜綿軟。實在是一道美味。 最後一道上的,卻是銀耳蓮子湯。這道羹湯很常見,也是女子比較喜愛的一味菜式。寧汐特地挑了最新鮮的蓮子,又用了上好的銀耳,火候掌握的好,熬出來的銀耳蓮子湯自然味道極好。 跑來跑去上菜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女子,叫趙芸。她相貌清秀,動作利索,專門負責三樓的雅間。 等菜式全部上齊了,趙芸才有時間休息片刻,笑著對寧汐說道:「客人們對你做的菜式都很滿意呢尤其是那道拔絲蘋果,幾乎都被吃光了。」 聽到這樣的話,寧汐自然很愉快,笑瞇瞇的應道:「這樣就好,別砸了我們鼎香樓的招牌就行。」 開業不到半年,鼎香樓已經一躍成為京城最有名氣的酒樓之一。尤其是專門招待女客的三樓,更是吸引了眾多京城貴女貴婦們前來。寧汐心裡早有打算,等以後出師了,她就要求負責三樓的宴席。到時候就算免不了要和客人打交道,至少都是女子,說話都方便多了。也會少了許多「異樣」的目光。 在經過這一次的張府之行過後,寧汐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說起來,到明年,她也就能出師了…… 正想著,就見趙芸匆匆的跑了過來:「寧汐妹子,有一桌的客人請你過去說話。」所謂說話,也就是打賞的意思。廚子當然都喜歡這樣的好事。 寧汐欣然點頭應了,跟著趙芸一起去了三樓。 比起嘈雜的大堂熱鬧的二樓,三樓顯然安靜多了。偶爾有些聲音,也是溫軟的女子說笑聲,聽著說不出的悅耳舒適。 趙芸領著寧汐在三樓最好的雅間停了下來,低聲笑道:「待會兒進去,你準會嚇一跳。」 這話頓時把寧汐的好奇心勾了起來,輕輕的敲了敲門,一個清脆嬌嫩的少女聲音響了起來:「進來」 寧汐笑著推門而入,目光略略一掃,便愣住了。 偌大的雅間裡,竟然只有一個少女坐在那兒,另有一個俏麗的丫鬟站在一旁伺候。除此之外,並無旁人。滿滿一桌子菜餚,卻被吃了一半左右。而那個衣著華麗的少女,正低頭和那碗銀耳蓮子湯「奮戰不休」…… 這也太能吃了吧 貴族小姐們吃飯都講究優雅,食量更是一個賽一個的小,每次都會剩下好多的菜餚。有些甚至只動過一兩筷子而已。寧汐早已習慣了,乍然看到這麼一個吃貨,頓時被震住了。 那個年約十六七歲的俏麗丫鬟,咳嗽一聲低聲提醒道:「公……小姐,廚子來了。」 少女依依不捨的停止了吃東西,笑瞇瞇的抬起頭來,在見到寧汐之後,忍不住驚歎一聲:「你就是這兒的大廚嗎?」明明還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廚藝? 而寧汐,卻在看清那個少女的面容後驚呆了長長的鵝蛋臉,水汪汪的大眼睛,紅潤的嘴唇,是個小美人兒。舉手投足更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一看就知道出身顯赫門第。只是唇角還有未擦乾淨的油漬,平添了幾分可笑。 這一切當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張俏臉有些眼熟。 前世,她只遠遠的見過兩次,從未近距離接觸過,更未說過話。所以,一時也不敢確定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不是那個無比尊貴的女孩子…… 那個少女好奇的打量寧汐兩眼:「你今年多大了?應該不超過十四歲吧這麼小居然就做大廚了,真是厲害。」 寧汐連忙收斂心神,恭恭敬敬的應道:「我爹是這兒的大廚,我現在還是學徒。今天我爹不在,所以才由我動手。希望……小姐對我做的菜式滿意。」雖然暫時不敢確定這個少女是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可寧汐的態度卻十分的恭敬。 那個少女聳聳肩,露齒一笑:「滿意,當然滿意。那個蜜餞菱角,還有拔絲蘋果,都很合我的胃口。最後這道銀耳蓮子湯,也很好吃。」邊說邊砸吧嘴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寧汐抿唇輕笑:「多謝小姐誇讚。」少女大多愛吃甜食,看來,眼前這個少女也不例外。所以才會對幾道甜的菜式情有獨鍾。 那個少女笑瞇瞇的說道:「以後我會常來的,你記得下一次多做些甜的菜式。」 常來?寧汐忙笑著應了,心裡卻疑惑起來。難道,這個少女只是和她記憶中的那位貴人長的相像嗎?不然,她怎麼會說常來…… 那個丫鬟低低的提醒道:「小姐,這次你是偷溜出來的。」還沒等回去,就惦記著下次。要是被逮著了,她可就被主子害死了。 那少女扁扁嘴,抱怨道:「荷香,你真是太掃興了。別總提醒我這個好不好?我難得出來一次,你讓我玩的開心點嘛」 荷香無奈的住了嘴。 那少女轉過頭來,笑著沖寧汐招手:「走近點來說話。」 寧汐一直豎起耳朵留意著這個少女和丫鬟荷香的對話,聞言笑著點頭,走近了幾步。 那少女睜著圓溜溜的大眼,興致盎然的問道:「你的廚藝真好,比那些不知所謂的御廚強多了。」忽然意識到失言,忙又補了一句:「我想肯定是這樣。」 不知所謂的御廚……寧汐笑了笑,若無其事的應道:「小姐這麼誇讚,我可真是愧不敢當呢」 那少女的性子倒是很隨和,絲毫沒擺架子:「有什麼不敢當的。你的手藝確實很好嘛荷香,看賞」最後兩個字說的極其熟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上位者的氣度。 荷香顯然早已習慣了少女的脾氣,微笑著點點頭,塞了個小小的荷包過來。那荷包精緻小巧,做工極好,上面繡著精美的圖案,裡面不知放了什麼,捏起來很厚實。 寧汐接了荷包,連忙道謝。 那少女瞄了桌子一眼,又好奇的問道:「那個拔絲蘋果做起來很費事嗎?」 寧汐笑道:「也不算很費事。」簡單的將做的過程說了一遍。 那少女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的插嘴問兩句,末了還意猶未盡的歎道:「只可惜我沒這個天分,不然,自己做著吃多好。」 荷香被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小姐,要是您喜歡這道菜,回去之後讓……廚子們做就是了。」主子身份尊貴,怎麼能到廚房那樣油膩腌臢的地方去。 那少女瞪了荷香一眼,不滿的說道:「我就是隨口說說,瞧你緊張的樣子。真是沒意思,下次我再出來,再也不帶你一起了。」 荷香頓時噤聲,不敢再多嘴了。 那少女脾氣來的快去的更快,轉眼又是笑瞇瞇的看了過來:「你叫什麼名字?」 寧汐笑著應道:「我叫寧汐。」 那少女笑著讚道:「這個名字真好聽,不像我的名字,又俗氣又難聽。真不知父……我爹是怎麼想出來的。」 有了前車之鑒,荷香充耳不聞,只當做沒聽見那少女口中的大不敬之詞。 到了這一刻,寧汐幾乎可以確定了這個少女的身份。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燕明月 眼前這個少女,姓蕭,閨名月兒,是大皇子的親妹妹,是已逝皇后的小女兒,是當今聖上視之如珍寶的掌上明珠。也是大燕王朝最耀眼的明月公主。 放眼大燕王朝,再也找不到身份比她更尊貴的少女。 在前世,寧汐曾遠遠的見過她兩次。對她印象不算深刻。所以剛才一直不敢確定對方的身份。可聽到現在,自然再無疑惑。 這個少女,就是蕭月兒無疑 至於堂堂的明月公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不難推斷。顯然是偷偷溜出宮來,又因為嘴饞才找到了鼎香樓。天家公主身份尊貴,普通人當然無緣一見。所以,蕭月兒壓根不怕任何人認出自己來。 只不過,她萬萬不會料到這兒有一個寧汐,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摸清了她的身份。 寧汐凝視著蕭月兒姣好鮮活的臉龐,心裡悄然歎息。只有她知道,這位天之驕女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出意外暴斃而亡。這朵鮮嫩的花朵,還沒等完全綻放光華,就令人惋惜的隕落了。 想及此,寧汐的眼裡流露出一絲憐惜。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了許多:「小姐長的這麼漂亮,你爹一定很疼愛你。」 這話可說到蕭月兒的心坎裡了,連連點頭:「是啊,我爹最疼我了。不管我要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滿足我的要求。」 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歎了口氣,沒精打采的說道:「不過,我爹也有不好的地方。總是管著我,不准我去這兒不准我去那兒。我天天像被關在籠子裡一樣。」 再豪華再氣派的地方,住的久了都像個牢籠。她偶爾也想出來透透氣,卻是難之又難啊寧汐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這樣確實挺悶的。」 蕭月兒大概是憋悶的太久了,難得有訴苦的機會,又歎口氣說道:「我倒是想常出來轉悠,可不管怎麼央求,我爹都不同意。這一次出來,還是背著他的。等回去之後,我肯定要挨一頓罵了。」 看著蕭月兒苦巴著小臉的樣子,寧汐心裡悄然一動。 現在的情形很微妙,她知道蕭月兒的真實身份,可蕭月兒對她卻是一無所知。而且,看這架勢,蕭月兒對她印象還算不錯。如果趁這樣的機會,和蕭月兒攀點交情,豈不是穩賺不賠的好事嗎? 「小姐,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寧汐甜甜的笑道:「擔保你回去不會挨罵,說不定你爹還會誇你呢」 蕭月兒一愣,旋即興致勃勃的追問:「快點說來給我聽聽。」 荷香雖然沒出聲,卻也好奇的看了過來。 寧汐抿唇笑道:「小姐在這兒吃了這麼多好吃的,也該帶一點回去給你爹嘗嘗才對。到時候問起來,小姐就可以說,我是特地出去給爹買好吃的。你爹肯定會很高興。絕不會罵你了。」 頓了頓,又俏皮的笑了笑:「我平日裡惹我爹生氣的時候,都會用這一招,一直都很管用的。」雖然天子的心意難測,可只要是一個父親,都不可能忍心拒絕女兒這樣的心意吧蕭月兒眼睛一亮,連連拍手叫好:「對對對,這個主意好極了。就這麼辦」 荷香也笑了:「寧姑娘,你可真是聰慧過人。居然能想出這樣的好主意來。」 見自己的主意被採納,寧汐的心情也很好,笑著問道:「小姐,不知你爹喜歡吃些什麼?要是不嫌棄的話,我現在就去廚房做一些,到時候打包好了再帶走如何?」 蕭月兒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然後皺眉苦苦思索。父皇到底喜歡吃什麼呢?想了半天,才不太確定的說道:「魚翅鮑魚海參熊掌什麼的,你看著做一點吧」 寧汐心裡卻另有主意,笑著勸道:「這些珍貴食材,處理起來比較費時間。要不,我做些清爽可口的菜餚吧」 事實上,這些珍貴食材鼎香樓也有。只不過,當今聖上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帶這些菜餚反而沒什麼新意。倒不如帶些皇宮裡很少見的民間菜餚回去呢蕭月兒想了想,便點頭應了,順口問道:「大概要多長時間能做好?」 寧汐笑道:「一會兒就好,要是小姐不急著回去,就在這兒稍等片刻。」 蕭月兒眼珠轉了轉,忽然笑道:「在這兒乾等太無聊了,這樣吧,我去廚房看著你做好了。」 此言一出,寧汐和荷香都是一驚。尤其是荷香,立刻皺眉反對:「小姐,這可萬萬使不得。廚房裡又悶又熱,到處都油膩膩的,您還是別去了吧」千金之軀,怎麼能到那樣腌臢的地方。要是被外人窺見了公主的容顏,可就糟了寧汐既然知道對方的身份,自然也不敢答應這樣兒戲的提議:「荷香姑娘說的是,小姐還是在雅間裡等會兒吧」 蕭月兒撅著嘴巴,不情願的點頭:「那好吧你動作快一點。」 寧汐笑著應了,利落的回了廚房。 等到了廚房裡,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才鬆懈了下來。壓根沒有長吁短歎的時間,立刻打起精神忙活起來。 以往也有些客人要求打包些食物帶回去,不過,這一次可不一樣。對方可是大燕王朝的天子,是這個世上最尊貴的男人。 一想到自己動手做的菜餚,會被奉到當今聖上的面前,寧汐就無法抑制的激動起來。手裡的動作卻愈發的仔細謹慎。 不管怎樣,一定要發揮出壓箱底的本事才行熱騰騰的菜餚當然味道最好,過了一段時間再吃,難免會有點失色。尤其是魚蝦肉類,涼了還會有點腥氣,所以,只能選擇做些素食。 寧汐選了最鮮嫩的菜心和蘑菇,做了道鮮蘑菜心。看著便覺得鮮嫩爽口。 另外一道則是麻辣豆腐。將豆腐切成片,在鍋中煎至兩面金黃,再放入蔥白木耳豆瓣醬辣椒一起烹煮片刻,麻辣鮮香,簡單又美味。 做好的菜放在白底印花的乾淨盤子上,再放進食盒裡。最後,再放上兩個玉米窩窩頭,就大功告成了那玉米窩窩頭也是她早上親手做出來的。入口清香又有嚼勁,外形做的精緻小巧,看著便讓人食慾大開。 寧汐看了兩眼,頗為滿意的點點頭。 越是簡單的菜餚,越能看出廚子的手藝來。剛才做菜時,她用心的程度簡直是前所未有。出鍋之極特地嘗過,味道自然好極了。 不過,蕭月兒顯然不是這麼想的。當她看到食盒裡的菜餚時,驚訝的瞪圓了眼睛:「你、你就做了這些?」 父皇對吃可是最最挑剔的,平日裡這麼多御廚費盡心思做出的山珍海味,他都挑三揀四的不肯多吃。這樣簡單的菜餚,他要是肯吃才是怪事寧汐笑道:「小姐你就放心好了,你爹一定會喜歡的。」 態度如此的篤定,倒讓蕭月兒也淡定了不少。算了,就帶回去好了。如果父皇不喜歡吃,她就留著自己吃。 想及此,蕭月兒露齒一笑,歡快的吩咐道:「荷香,快點去結賬,我們回去。」 荷香等了半天,總算等到這句話了,幾乎要痛哭流涕感激上蒼了,連忙點頭應了。匆匆的下樓去結賬。 難得有獨處的機會,寧汐自然不肯放過,笑著問道:「小姐,敢問您貴姓?」 蕭月兒遲疑了片刻,才笑著說道:「我姓蕭,在家裡排行第五。你叫我五小姐好了。」 寧汐從善如流的改口:「五小姐,下次若是有空,歡迎你到鼎香樓來。我還有好多拿手的菜餚沒做給你吃呢」 一提到吃,蕭月兒的眼又亮了,連連點頭:「好,只要有空我一定來。你記得再做拔絲蘋果給我吃。」 寧汐微笑著點頭。 這片刻功夫,荷香回來了,笑著說道:「小姐,我們也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 蕭月兒這次沒有撅嘴沒有搖頭,笑著點了點頭,便領著荷香下了樓。在走過寧汐的身邊時,蕭月兒忽然頓住了腳步,沖寧汐笑了笑:「寧汐,認識你很高興。」 身邊的人怕她畏她敬她,要麼就是有求於她,從沒人會這樣侃侃而談的和她說話。這種感覺很新鮮,也很有趣。 寧汐微微一愣,旋即含笑應道:「認識五小姐,是我的榮幸。」 待蕭月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寧汐的笑容才漸漸淡了。 這麼可愛的少女,擁有世上一切令人羨慕的東西,可生命卻是那樣的短暫。讓她無法不唏噓。 寧汐的手指觸到袖中的荷包,忍不住將荷包拿了出來,細細的端詳幾眼。 其實,有些細節之處,是瞞不過有心人的。這荷包用料講究,圖案精美,顯然出自精於女紅之人的手筆。等閒人家的女子,哪裡捨得隨隨便便的就打賞出去。 打開一看,寧汐更是被嚇了一跳。裡面赫然是一個金錁子,至少也有二兩左右。以金銀的換算比率,這簡直就是一筆巨款啊「寧姑娘」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寧汐不假思索的將荷包收好塞回袖子裡,這才抬頭看向來人。 第一百五十章 意想不到的舉動 來人是容瑾的貼身小廝小安子。 他眼尖的瞄到寧汐的動作,打趣道:「什麼好東西,收的這麼快?不能讓我瞧一瞧嗎?」 寧汐和他很熟絡,說話便也多了三分隨意,笑著眨眨眼:「女孩子的東西,當然不能給你看了。對了,你不跟著容少爺,怎麼到這兒來了?」這裡可是鼎香樓的三樓,男子止步的好吧! 一提容瑾,小安子的臉頓時皺的像個包子:「別提了,一大早少爺就去張府了。還不准我跟著。我在府裡等到中午,也沒見少爺回去,只好去張府找了一圈。沒想到,聽張府的門房說……」 寧汐的心裡一跳,迫不及待的追問:「怎麼了?」 小安子苦笑一聲:「具體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只聽說張府有一個管事被少爺罵了,少爺還踹了人家一腳。」正逢張府辦壽宴,卻在人家的府上罵人還踹人,小安子真是佩服自家少爺了。 寧汐顫抖著追問:「那個管事是不是姓馬?」 小安子點點頭:「嗯,就是姓馬。也不知道這個人怎麼不長眼惹到少爺了。惹的少爺發了這麼大的火。」雖然容瑾不算好伺候,可這麼找一個下人的麻煩卻是前所未有。 寧汐垂下頭,怔怔的看著地板,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向聰明伶俐的小安子,這次卻愣是沒想到此事和寧汐有什麼關聯,一個勁兒的發牢騷:「少爺也太衝動了,不管為了什麼,也該告知張府一聲,讓張府懲治下人就是了。現在鬧出這麼一出,以後見了張府的人多尷尬……寧姑娘,你說對不對?喂,寧姑娘,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寧汐幡然醒悟,回過神來,歉然的一笑:「對、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沒留意你說什麼。要不,你再說一遍?」 得,說了半天,人家心不在焉的根本沒聽進去,小安子無奈的攤攤手:「算了,我還是繼續去找少爺好了。」不在張府,又不在鼎香樓,也不知到底跑哪兒去了。 寧汐頭腦裡亂糟糟的一片,也沒心情說什麼。隨意的點點頭,目送著小安子下了樓。然後緩緩的坐了下來。 容瑾……寧汐在心裡默默念叨著這個名字,心裡五味雜陳。 他又彆扭又驕傲,從不肯說半句軟話。可就這樣的他,卻為了她做出這樣衝動不理智的事情…… 這樣的心意,但凡是女子都會感動。她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她已經下定決心,從此以後都離他遠遠的,再也不要有半點牽扯。她又該怎麼面對容瑾的這份情意? 如果再見到容瑾,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寧汐長長的歎口氣,徹底體會了一回心亂如麻的滋味。一直到晚上,都有些心神不定。 直到寧有方領著一幫子廚子回來了,寧汐才將這些紛亂的心思都揮開,笑著迎了上去:「爹,你一定很累了,快點坐下休息會兒。」 寧有方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確實夠累的。不過,今天的菜餚上桌之後反響不錯。」 周大廚湊趣的笑道:「寧老弟你也太謙虛了,何止是反響不錯,不少客人都在打聽掌勺的大廚是誰。你這名頭可算是徹底響了。」能到張府做客的,非富則貴,在這樣貴客雲集的場合裡露臉,寧有方想不出名都難了。 寧汐自然也為寧有方高興,連連拍手叫好。 張展瑜卻一直沒吭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目光靜靜的落在寧汐的俏臉上。 等眾廚子都散了,寧有方才咳嗽一聲,低聲問道:「汐兒,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今天容少爺也去張府了,不知怎麼碰到了那個馬管事。也不知馬管事到底說了什麼,惹怒了容少爺。被容少爺不留情面的罵了一通,還踹了一腳。當時可把張府的人都驚動了。」 雖然已經聽小安子說過此事,可此刻再聽寧有方提起這個,寧汐的心裡不免又是一顫:「那後來怎麼樣?」 寧有方遲疑了片刻,才應道:「後來到底怎麼樣,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又換了個管事到廚房來。新來的管事比馬管事要客氣的多了。」 那是當然,有馬管事的先例在前,誰也不敢再為難寧有方了。 寧汐不自然的笑了笑:「那倒真是好事呢!」 確實是好事,只是容瑾這番行動背後的心意昭然若揭啊!寧有方意味深長的瞄了寧汐一眼,礙著張展瑜也在,什麼也沒多說。 可張展瑜卻忍不住了,輕輕的說道:「那個馬管事囂張跋扈,容少爺今天可算是替師父和汐妹子出氣了。」只恨他身份低微,什麼也做不了…… 一提到容瑾,寧汐莫名的有些心虛,咳嗽一聲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 寧有方點點頭,隨口叮囑道:「展瑜,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還得早起去張府。」 張展瑜應了一聲,便和其他的廚子一起走了。臨走前,忍不住又看了寧汐一眼。寧汐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壓根沒留意他的回首。 等廚房裡就剩下寧有方和寧汐兩人了,寧有方才低聲問道:「汐兒,容少爺分明是在替你出氣。你……」 寧汐迅速的接口:「爹,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頓了頓,才緩緩的說道:「昨天晚上,娘也問我了。我的想法和以前一樣。齊大非偶!我高攀不起,也不可能委屈自己。」所以,容瑾的這份心意,她只能狠心的視而不見。 寧有方默然片刻,長長的歎口氣。 這樣的好兒郎,偏偏生在這樣的富貴之家。寧汐和他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讓人連點奢望都不敢有…… 一路無話,回了容府之後,寧汐匆匆的洗漱一番,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阮氏心裡暗暗詫異,低聲問寧有方:「汐兒今天是怎麼了?」 寧有方低聲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阮氏聽的瞠目結舌,久久才歎了句:「誒,真是可惜了。」到底在惋惜什麼,夫妻兩個心裡都有數,卻也沒心情挑明了說。 至於寧汐,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子裡不停的晃動著那張俊臉。心裡暗暗琢磨著下次見了容瑾該說什麼才好。 當面道謝有點怪怪的,可要是什麼都不說,豈不是成了不識好歹的白眼狼? 翻來覆去一夜都沒睡好,第二天又得早起,寧汐照鏡子時,頓時呻吟一聲。這黑眼圈也太明顯了。要是就這麼去了鼎香樓,非得被眾人取笑不可。匆忙之下,只好去阮氏的屋子裡尋了些脂粉敷在眼角,總算不那麼顯眼了。 阮氏隨口笑道:「汐兒,你昨夜沒睡好嗎?」 寧汐哪裡肯承認:「沒有的事,睡的好著呢!」唯恐阮氏再追問不休,一溜煙的跑了。 阮氏啞然失笑。閨女大了,開始有少女心事了!算了,還是暫時別追問不休了。免得惹得寧汐反感。 這一整天,寧汐的精神都緊繃著,總擔心容瑾隨時會蹦出來。可容瑾卻一直不曾露面。不僅如此,就連接下來的幾天也都沒露面。 寧汐輕鬆之餘,莫名的又有些失落,旋即暗笑自己。之前想東想西的,實在是自作多情了。事實證明,容瑾根本沒把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虧她還琢磨了好久,想著怎麼應對容瑾…… 經此一事之後,寧有方的名氣又攀上了一個新台階,有好事的食客,將雲來居的江四海百味樓的薛大廚還有一品樓的上官大廚,並列為京城四大名廚。 說起來,寧有方倒也擔的起這個稱謂。 之前和江四海斗廚藝鬥了個平手,再有寧汐代替他出戰薛大廚,竟然也鬥了個不相上下。一時之間,早已傳遍京城,用聲名鵲起來形容也不為過。鼎香樓開業以來客人絡繹不絕,有大半都是寧有方的功勞。 而這一次在張府掌勺的精彩表現,也讓眾位貴客記住了寧有方這個名字。比起前三位名頭響亮的大廚,寧有方確實絲毫不遜色。 這個消息一穿到寧有方的耳朵裡,寧有方別提多高興了。 寧汐淘氣的笑道:「爹,恭喜恭喜。」京城四大名廚誒,多響亮多氣派! 寧有方咧嘴笑了起來,眼裡滿是自得。短短半年內,在京城闖出這樣的名頭來,想不驕傲都不行啊! 張展瑜也湊趣的笑道:「怪不得這兩天酒樓的客人更多了,照這樣下去,只怕孫掌櫃算賬都算不過來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可不是麼?這兩天孫掌櫃忙著招呼客人安排桌席,腿跑的發軟,說的口乾舌燥,可卻是越忙越有精神。 正說笑著,就見孫掌櫃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寧有方笑著迎了上去:「孫掌櫃怎麼親自過來了?派人說一聲就是了。」 孫掌櫃笑了笑,目光卻朝寧汐瞟了過去。 寧汐心裡一動,笑著湊上前來:「孫掌櫃,有事只管吩咐。」 孫掌櫃猶豫片刻,才說道:「倒也沒什麼大事,有人早上來定了三樓的雅間,而且包了場,只有一桌。不過,客人指名讓你做菜。」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京城貴女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愣。 肯包場的,當然都是貴客,出手很慷慨。酒樓有這樣的客人,自然是好事。二樓被包場倒是常有,可三樓的雅間卻是極少有這樣的事情。到底是哪位京城貴女如此的大手筆? 更奇怪的是,這位貴客居然指定寧汐做菜。寧汐雖然偶爾也動手做菜,可畢竟還沒正式出師呢! 寧有方忍不住問道:「是哪位府上的小姐?」 孫掌櫃咳嗽一聲:「是張府的大小姐。」 張府大小姐張敏兒?寧有方一愣,心裡忽然有一絲不妙的預感,反射性的看向寧汐。 寧汐心裡也是一個咯登。又是包場又是指名讓她做菜,這個張敏兒似乎來意不善啊! 孫掌櫃為難的歎道:「汐丫頭還沒出師,這樣的要求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不過,來者是客,我也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拒絕。」開門做生意,總要應付各種各樣的客人。像這樣的貴客,自然不能得罪。 寧汐笑了笑:「既是這樣,那就由我來做這桌宴席好了。」兵來將敵水來土堰,她倒要看看張敏兒今天到底要怎麼樣。 孫掌櫃鬆了口氣,忙笑道:「張大小姐派人來吩咐過了,說是照我們鼎香樓最高規格的宴席上菜。」 鼎香樓最高規格的宴席,是十兩銀子的席面。平日裡都是由寧有方動手。寧汐自然沒做過這樣規格的宴席,可寧汐絲毫沒有慌亂,笑吟吟的點了點頭。 等孫掌櫃走了,寧有方才皺起了眉頭:「汐兒,要不這樣吧!菜餚由我來做,到時候報你的名字就是了。」 寧汐挑眉一笑:「爹,你是擔心我應付不來嗎?」語氣裡滿滿的都是自信。 寧有方啞然失笑,也覺得自己多慮了。 寧汐的廚藝精進之快,連他都這個師傅都咋舌不已。比起自己來或許還差點火候,可卻又多了份靈氣。偶爾琢磨出的新菜式,甚至連他也有驚艷的感覺。應付這些嬌貴的千金小姐肯定沒問題。 寧汐打起精神準備了起來。菜單自然要重新擬定,把自己拿手的菜餚都添上,還得準備幾道「壓軸」的菜式。別看只有一桌,可卻足夠寧汐忙活的。 張展瑜本來打算來幫忙,被寧汐笑著婉拒了:「張大哥,只有一桌客人,我能應付的。」她可是打算著以後要專門負責三樓的宴席的,這點陣仗就算磨練自己了。 張展瑜只得笑道:「需要幫忙的時候你喊一聲就行。」 寧汐笑著點頭,又低頭忙活起來。 花式冷盤是她的拿手好戲,今天成心要在張敏兒面前露一手,自然做的更加用心。八道冷盤花式各異,齊齊的放在一起,卻又有種整齊的美感。 跑堂的趙芸過來端菜的時候,簡直歎為觀止:「寧汐妹子的手可真是太巧了,這樣的菜餚端上桌去,誰能捨得動筷子啊!」 寧汐抿唇輕笑,問道:「客人都來了吧!」 趙芸笑著點點頭:「都來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王小姐也來了。還有容府的四小姐。」 王嬌嬌和容瑤?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著點點頭。王嬌嬌倒是鼎香樓的常客,可容瑤卻從沒踏足過鼎香樓一步。今天竟然都來了…… 寧汐沒有繼續再多想。做菜的時候,一定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心無旁騖才能做出真正的美味佳餚。不管這些嬌貴的千金小姐打算要做什麼,對她來說,最要緊的是要做出讓人驚艷的美味來。 考慮到女子的口味,寧汐特地準備了幾樣精緻的湯品和點心。一道五香杏仁,一道金糕卷,一盤蜜餞小棗,還有用清火慢燉出的紅豆羹。 等菜式都上齊了,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情了。 最後一道菜餚被端走了之後,寧汐才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滿是汗珠。剛想用袖子擦拭,一條擰過的溫熱毛巾出現在她眼前。 寧汐笑道:「謝謝張大哥。」隨手接過毛巾,細細的擦了臉。還沒等她休息片刻,趙芸就匆匆的跑了過來:「寧汐妹子,客人們請你過去呢!」 寧有方和張展瑜一起看了過來,眼裡流露出擔憂。 寧汐安撫的笑了笑:「不用擔心,我去去就來。」她又不是沒應付過難纏的客人。連容瑾那樣口舌犀利毒辣的,她都沒膽怯過。這些嬌貴的千金小姐們,總不會比容瑾更難應付吧! 寧有方只好點點頭,眼睜睜的看著寧汐隨趙芸一起出了廚房。 「師傅,汐妹子就這麼一個人過去行嗎?」張展瑜忐忑不安的低聲問道。 寧有方歎道:「我總不能跟著去,只好讓汐兒一個人去應付了。」好在寧汐一向機靈,應該不會鬧出什麼岔子的吧! 張展瑜雖然放心不下,可也不好再說什麼。 此刻的寧汐,倒是前所未有的鎮定。穩穩的推開雅間的門。 坐在最上首的,正是張敏兒,左右分別坐著王嬌嬌和容瑤。另外還有幾個少女,也都穿戴的十分華麗。見寧汐進來,眾人不約而同的停止了說話,刷的一起看了過來。 待看到寧汐樸素的近乎寒酸的衣著打扮,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小姐們,幾乎都露出了輕蔑的笑容。可那張異常秀麗的俏臉,卻又讓人心裡酸溜溜的。尤其是張敏兒,緊緊的盯著寧汐的臉,眼裡閃過一絲嫉恨。 面對眾人審視的目光,寧汐不慌不忙的斂身行禮:「小女子寧汐,見過諸位小姐。」 當然,沒人會對她回禮。 所以,寧汐行了禮之後便安然自若的站好了。在眾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分外的鎮靜。 張敏兒像是第一次見寧汐似的,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幾眼,然後嗤笑道:「聽說容瑾每次來鼎香樓,都會指名讓你做菜,我還以為你廚藝有多好,今天一嘗,不過如此。」話語裡的輕蔑,顯而易見。 寧汐早有心裡準備,聽到這樣刻薄的言詞並不動怒,淡淡的笑道:「不知道張小姐對今天的菜式有什麼地方不滿意?還請您明示,以後小女子一定改進。」 張敏兒哼了一聲:「通通都不滿意。像你這樣的手藝,至少也得學個三年五年,這個時候就掌勺,簡直不自量力!」 容瑤第一個點頭附和:「敏兒說的對。就這點微薄廚藝,也好意思掌勺,真是丟人現眼。」 寧汐鎮靜的應道:「我只是個學徒,還沒出師。廚藝確實還需要再磨練。所以平日裡我很少掌勺。可今天這桌宴席,是張小姐指定讓我做的。我不敢推辭,只好硬著頭皮才應了下來。」現在再來胡亂指責,豈不是可笑? 張敏兒被噎了一下,俏臉隱隱有些扭曲。 王嬌嬌連忙插嘴助陣:「指定讓你做菜,那是看的起你。」 寧汐不慌不忙的應道:「那就多謝張小姐的厚愛了。」 張敏兒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剛才竟然被一個小學徒問住了,不由得惱怒起來:「誰厚愛你了。我是聽說容瑾常指名讓你做菜,今天才想來見識見識。沒想到你的廚藝根本不怎麼樣,做的菜都難吃的要命。」 在座的都是張敏兒的知交好友,自然一面倒的向著張敏兒說話。頓時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起來。 「就是就是,做的菜難吃的不得了……」 「尤其是那個什麼五香杏仁和紅豆羹,甜膩膩的,一點都不好吃……」 一點都不好吃?那桌子上的菜餚都被誰吃了?上了這麼多的菜,根本就沒剩多少好吧!五香杏仁和紅豆羹,更是被一掃而空了好吧! 寧汐差點笑出聲了。 眼前這一堆十幾歲的少女,說來說去就是這幾句。比起容瑾的毒舌段數來,實在差的太遠了。就憑這些幼稚的挑釁,就妄想打擊她實在太可笑了! 寧汐不動聲色的聽著眾人諷刺奚落,一個字都沒反駁。 見寧汐悶不吭聲,張敏兒顯然越說越起勁了:「……你別以為憑著這點微末手藝,就妄圖攀高枝。我告訴你,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就你這種低微的身份,連做容瑾的小妾都不夠資格……」 寧汐笑容一斂,淡淡的打斷張敏兒:「張小姐,我只是個小學徒,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從來沒有攀高枝的想法。還請你收回剛才的話。」就算她身份低微,也絕不受人這樣的侮辱。 容瑤不屑的冷笑:「你廚藝不怎麼樣,裝模作樣的功夫倒是挺厲害。容府裡上上下下都傳遍了。誰不知道三哥處處護著你。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三哥都快被你迷昏頭了。」 寧汐淡淡的瞄了容瑤一眼:「四小姐,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要是容少爺聽到了,肯定會生氣。他的脾氣,你應該很清楚的。」 一想到容瑾板著臉的樣子,容瑤反射性的顫了顫,不自覺的閉了嘴。上一次的教訓實在太過深刻了,再加上容瑾餘威積存,容瑤倒是不敢多嘴了。 張敏兒冷哼一聲:「前幾天容瑾去我們張府,故意找個由頭髮落了馬管事一頓,你敢說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羞辱?自取其辱! 一說起這件事,張敏兒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張老夫人過壽,容府自然也在被邀請的賓客之列。不過,以容瑾的性子,居然肯親自到張府去,實在令人意外。張敏兒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心裡別提過高興了。當下也顧不得少女矜持,立刻找了過去。 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正巧撞上了容瑾發落馬管事的那一幕。 從沒見過容瑾的臉色那般的陰沉,更沒見過容瑾那樣的不顧風度踹人。雖然踹人的姿勢帥極了,可這絲毫不能讓張敏兒釋懷。 好端端的,容瑾為什麼會故意來找一個下人的麻煩? 張敏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在容瑾走後,特地將馬管事拎到了背地裡問話。馬管事早被踹暈了,說了半天也說不出自己是哪兒得罪容三少爺了。不過,倒是支支吾吾的承認了曾用眼神調戲過寧汐的事情。 問到這個份上,張敏兒要是再反應不過來可就是傻子了。當時那個氣惱羞憤嫉妒,簡直無法用筆墨形容。忍了幾天,終於還是忍不住找上門來了。 說到馬管事,寧汐也忍不住冷笑了:「張小姐,貴府請我爹去掌勺,可那位馬管事卻處處刁難,而且整天色迷迷的往我身邊湊合。這樣的人,被踹上十腳也不為多。」 張敏兒沒料到寧汐態度如此強硬,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口不擇言的說道:「果然是你在容瑾面前告狀了。哼,剛才還口口聲聲說對容瑾沒有企圖,這樣的鬼話傻子才會相信。」 一提到這個,王嬌嬌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哼,心懷不軌居心叵測,就憑你也配。」 寧汐的火氣蹭蹭的往外冒,不怒反笑:「真是奇怪了,我和容少爺坦坦蕩蕩,你們偏要把這些髒水潑到我身上,到底是什麼意思?退一步說,就算我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兩位小姐今天又是以什麼身份立場來教訓我?」 張敏兒和王嬌嬌都為之語塞。 雖然她們倆對容瑾的愛慕之心昭然若揭,今天擺明是拈酸吃醋來找茬的,可女孩子到底臉皮薄,誰也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承認吧寧汐扯了扯唇角:「如果沒別的事,小女子先告退了。」說著,毫不遲疑的轉身就走。 「等一等」張敏兒不假思索的喊了聲。 寧汐無奈的停住腳步:「敢問張小姐還有何吩咐?」 張敏兒的眼珠轉了轉,忽的笑道:「雖然你廚藝不怎麼樣,可也忙了半天,本大小姐也不是小氣的人,打賞總是要有的。」說著,沖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那個丫鬟頓時心領神會,不懷好意的笑著走上前來,故意將手裡的錢袋子往下抖落,裡面裝的滿滿的銅錢頓時掉落下來。叮叮咚咚的滾了滿地,有些甚至滾到了桌子底下。 張敏兒得意的笑道:「本小姐這麼大方,還不快點領賞?」 來鼎香樓吃飯的,大多是富家公子達官貴人之流,打賞都是銀子。誰也不會故意弄這麼一大堆銅錢還撒在地上,要領賞就得一一個個的撿拾起來。擺明了是要羞辱寧汐。 王嬌嬌等人都在一旁掩嘴笑了,等著看好戲。 寧汐的身子緊緊的繃著,黑亮的眸子直直的看著張敏兒,一言未發。 張敏兒絕不會承認自己被看的有些心虛了,虛張聲勢的喊道:「本小姐的賞賜,你膽敢不要嗎?哼,我待會兒就去找孫掌櫃,問問他這酒樓裡有沒有廚子拒絕客人賞錢的……」 話音未落,就見寧汐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多謝張小姐賞賜」 說著,從那個丫鬟手裡接過錢袋,緩緩的蹲下身子,將灑落在地上的銅錢一個一個的撿起來。 她的動作很小心很仔細,每撿一個銅錢,都擦的乾乾淨淨的才收進錢袋裡。她一臉的坦蕩,沒有半分被羞辱的憤怒,面色極為平靜。等空地上的銅錢撿完了,又俯身到了桌子邊一個個的找。甚至很有禮貌的說道:「請您把腳抬一下。」 那個不知姓甚名誰的千金小姐下意識的抬起腳,寧汐將她腳邊的銅錢撿了起來,心平氣和的說了聲「謝謝」。然後,繼續撿。 不知地上到底灑落了多少銅錢,那個大錢袋被裝了快大半。 眾少女的笑聲不知何時漸漸停了。啞然的看著那個低頭認真尋找銅錢的少女,心裡掠過一絲莫名的怪異感受。 明明是想羞辱她,可看她那副平靜無波的樣子,為什麼讓人有自取其辱的感覺? 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張敏兒。 張敏兒的笑意消失在眼底,盯著那道灰色窈窕的身影,暗暗的咬牙。 這是她之前就想好的法子,本以為寧汐一定會羞憤交加,甚至哭著跑出去。她也能出了心頭這口氣。可眼前這一幕,卻讓她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話…… 「別撿了」張敏兒冷不丁的喊了出來。再由著寧汐這麼撿下去,丟人的可是自己了寧汐頭都沒抬:「這是張小姐的一番心意,當然得都撿起來。不然,張小姐豈不是要怪我不知好歹了?要是孫掌櫃知道,也會不高興的。我爹更會怪我沒伺候好客人……」 張敏兒可沒那麼好的涵養,略有些粗魯的打斷寧汐:「我說不撿就不撿了」 寧汐低頭冷笑,壓根不理睬她,依舊慢吞吞的將剩餘的銅錢一枚一枚的撿起來。等確定地上再無遺漏的銅錢之後,才緩緩的站了起來,捧著那個大錢袋客氣有禮的道謝:「多謝張小姐的慷慨大方。我剛才一邊撿一邊數過了,這裡面足足有一百個銅錢。足夠在我們鼎香樓點一道炒白菜了。」 話語裡的譏諷之意,傻子都能聽得出來。偏偏她的表情異常的真摯誠懇,讓人想挑毛病也無從挑起。 張敏兒被氣的都快吐血了:「你……你竟然諷刺我?」 寧汐的眼神分外無辜:「張小姐此話從何而來。我可是真心實意的道謝,哪裡譏諷你了?雖然我從沒見過客人賞賜銅錢,可到底是張小姐的一番心意,我還打算著把這袋子賞錢拿到廚房裡,讓其他的廚子也開開眼界呢」 能把容瑾氣的內傷,眼前的張敏兒就更不是寧汐的對手了。氣的火冒三丈,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王嬌嬌顯然也被震住了,閃爍不定的打量著寧汐,不知在琢磨些什麼。 容瑤卻不是第一次領教寧汐的犀利了,冷笑著說道:「寧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是膽敢在三哥面前告狀,我們可饒不了你。」色裡內茬,典型的紙老虎。之前的膽子倒是大的很,現在卻開始擔心要怎麼應付容瑾的怒火了。 寧汐淡淡的一笑:「四小姐多慮了,我從沒有告狀的習慣。再說了,張小姐好意點名讓我做菜,又特地喊了我過來『指點』幾句,還有『賞錢』,這樣的好事,我想都想不來呢」 這幾句輕飄飄的話,把回過神來的張敏兒又氣了個半死,咬牙切齒的說道:「好了,你快些退下吧」 寧汐大獲全勝,微笑著行禮告退,禮數周到,無可挑剔。 等寧汐的身影消失在門邊之後,張敏兒的臉都快比鍋底還黑了。其他人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本來是興致勃勃要來找寧汐的麻煩,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收場…… 王嬌嬌咳嗽一聲打著圓場:「敏兒,為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廚子生氣可不值得。」 容瑤迅速的接道:「是啊,你別看她年紀不大,可卻牙尖嘴利。我以前也吃過她的暗虧呢」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語的勸了幾句。大意都是別和寧汐積極計較之類的。有一個和張敏兒關係特別親近的,甚至直言無忌的說道:「這個寧汐雖然有幾分姿色,廚藝也還過得去。不過,根本不可能入容府的門。就算容瑾喜歡她,也不可能娶她為妻的。有什麼可擔心的?」 貴族少爺們婚前有些風流韻事實在太正常了。就算成親了,拈花惹草也不算什麼大事。容瑾將來必然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京城貴女為妻的。 這句話倒是說到張敏兒的心坎裡了,臉色總算好看多了。 王嬌嬌也是容瑾的愛慕者之一,心裡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聞言故意調笑:「張口閉口就是嫁啊娶的,你們也不嫌害臊。」仗著哥哥王鴻運和容瑾關係要好,她和容瑾見面的機會可比張敏兒多不少。 頓時有人不客氣的掀她的老底:「你就別裝了,誰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王嬌嬌喜歡容瑾早不是什麼秘密了。 眾少女一起掩嘴笑了起來。 王嬌嬌和張敏兒都有些不自然,忽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別開了頭去。 若較真起來,其實她們兩個彼此才算是勁敵。年齡相若,和容瑾的家世都算般配。往日裡見面也有點火藥味。不過,現在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寧汐來,兩人自然要暫時站在同一陣線了。 不過,也只是暫時而已…… 第一百五十三章 談心 寧汐從三樓的雅間下來,並沒有立刻回廚房。 她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巷子裡,良久,才輕輕歎了口氣。 在那些嬌嬌女面前,她說的理直氣壯,可她心裡卻很清楚,她其實遠遠不如表面的那般淡定。 她們仗著身份地位肆意的羞辱她,她不是不憤怒。可若是當時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吵起來,吃虧的還是她。更有可能連累到鼎香樓的名聲。所以這口氣,她不得不忍。 當然,她也不是好欺負的。用自己的方式狠狠的反擊了回去。從臨走前張敏兒精彩的臉色來看,還是很成功的。 只是,那種被羞辱的憤怒依舊在心裡激盪,久久都不能平息。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甚至處處有心避開容瑾。這樣還不夠嗎?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麻煩?她甚至有種隱隱的預感,這種麻煩只是第一次絕不會最後一次…… 寧汐抿緊了嘴唇,眼神迅速的清明堅定下來。或許之前她的心裡還有一絲絲的猶豫和鬆動,可今天的這一幕鬧劇,卻讓她徹底的清醒了。她和容瑾根本沒有一絲可能,她萬萬不能動心不知站了多久,寧汐終於平靜了下來,轉身就回了廚房。 寧有方早已等的心急如焚,一把扯住寧汐:「汐兒,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張小姐是不是為難你了?」 寧汐這一去,已經快一個時辰了。眼看著鼎香樓的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還是遲遲不見寧汐回來。也難怪寧有方這麼著急了。要不是礙著三樓都是女客,他早就找過去了。 張展瑜也不避諱的湊了過來,關切的看向寧汐。 寧汐自然不肯說實話,隨口笑道:「沒有的事,她們就是問了幾道菜的做法。所以才耽擱了點時間。」 這麼敷衍的說辭,哪裡能瞞得過寧有方。他上上下下打量寧汐幾眼,待見到寧汐手裡的東西時,頓時皺起了眉頭:「這袋子裡是什麼?」 寧汐的笑容一頓,若無其事的應道:「這是客人的賞賜。」心裡暗暗後悔不已。剛才真是疏忽了,應該把這袋子銅板收起來才對。要是被寧有方看見了,不起疑心才是怪事…… 果然,寧有方不假思索的將袋子拿了過去,打開一看,臉頓時黑了:「這就是張小姐的賞賜?」裡面一大堆銅板是怎麼回事? 張展瑜也忍不住插嘴了:「汐妹子,客人賞賜散碎銀兩很常見,可賞賜銅板倒是從沒有過。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般來說,給得起賞錢的貴客,絕不可能出手這麼寒酸。張敏兒今天又大手筆的包下了三樓的雅間,這樣的打賞就更顯得詭異了。 寧汐咳嗽一聲:「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客人賞賜多少,我就拿多少,當時也沒細看。」 寧有方沉聲說道:「汐兒,你就別隱瞞了。那位張小姐肯定是為難你了是吧是不是故意將這麼多銅錢扔在地上讓你撿?」 呃,要不要這麼猜的這麼準 寧汐摸摸鼻子,反正瞞不過去了,乾脆默認了事。 一想到寧汐蹲下身子撿銅錢的樣子,寧有方便氣的渾身直發抖,臉色陰晴不定,握著錢袋子的手青筋畢露。 張展瑜沒那個資格表露出這樣的憤慨,可心裡的憤怒絲毫不下於寧有方。 寧汐看著兩個大男人陰沉沉的臉色,心裡暖洋洋的,殘餘的最後一絲惱怒也不翼而飛了,柔聲安撫道:「爹,張大哥,你們先別生氣。她們倒是想為難我,不過,到最後卻被我氣的鼻子都歪了。」說著,添油加醋的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她說的眉飛色舞,有意無意的將張敏兒等人的難聽話縮略了不少,著重強調了自己的反擊。寧有方和張展瑜聽著臉色倒是好了不少。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們,怕你們擔心。現在你們總該放心了吧我可不怕她們。」寧汐笑臉如花,故意說的輕鬆歡快。 寧有方哪裡不知道她的用心良苦,歎道:「汐兒,你說的倒是輕巧。要是以後她們再來怎麼辦?」 寧汐挑挑眉:「爹,你也太高估她們的承受力了。有了今天這一出,我敢擔保,一個月之內她們絕不會再來了。」今天張敏兒丟臉可是丟大了,估摸著短期之內是不會出現了。 一個月之內不來,那以後呢? 寧有方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改而笑道:「這倒也是。」下次若是再來,打死他都不會讓寧汐去受這樣的屈辱了。哼張展瑜關注的卻是另一個問題:「汐妹子,你和她們根本不熟悉,也沒機會開罪她們。她們怎麼會來找你的麻煩?」不可能只因為馬管事吧寧汐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應道:「這我可不知道。」 不知道嗎?還是不想說? 張展瑜沒有追根問底,隨意的點了點頭便住了嘴。 當天晚上回去之後,寧有方慎重其事的將寧汐喊到屋子裡談心:「汐兒,你的廚藝已經很好了,其實不用再去鼎香樓磨練了……」 寧汐微微蹙眉,無奈的笑道:「爹,你該不會是又要勸我別做學徒了吧」這一陣子,幾乎人人都這麼勸過她。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倔強。 寧有方正色的點頭:「是,我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今天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汐兒,當初同意你學廚,一來是你很有天分,二來我也想找個人繼承我的手藝。可現在,你的廚藝已經不下於我了。再待在鼎香樓實在沒必要。酒樓裡魚龍混雜,什麼樣的客人都有。難保以後不會再遇到難纏的客人故意來找麻煩。你畢竟是女孩子,總這麼可不好。再說了,我還有展瑜這個徒弟……」 「爹,」寧汐緩緩的打斷寧有方:「女孩子拋頭露面確實有不方便的地方。不過,我們鼎香樓的三樓卻是專門接待女客的。我打算過了年之後,就正式的做大廚,專門負責三樓的雅間。就算要和客人打交道,也都是女客。不會和男子有什麼接觸。至於今天來找麻煩的張大小姐,她的來意是什麼,不用多說你也能猜到。就算我不去酒樓,她還是照樣會來找我。」 寧有方愣了一愣,細細的琢磨起了寧汐的話。是啊,如果專門負責女客的話,就不用和男子打交道,也不會損了閨譽,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寧汐繼續說服道:「爹,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可我真的很喜歡做廚子,每天這麼忙忙碌碌的,我覺得很踏實很開心。你就讓我繼續待在鼎香樓吧」 明亮的燭火下,寧汐的雙眸如寶石般閃爍,洋溢著滿滿的堅定。 這樣的神情,寧有方並不陌生。那分明是一個以自己手藝為傲的廚子才會有的自豪和堅持寧有方默然片刻,才輕聲問道:「汐兒,你真的這麼喜歡做廚子嗎?」 寧汐點點頭:「嗯,我非常非常喜歡。」 她喜歡將各種食材做成美味佳餚,讓客人們一飽口福。當客人讚口不絕的時候,那種滿足感從心底散發出來,讓她覺得無比的快樂滿足。 寧有方苦笑著歎口氣:「好吧,既然你堅持要做廚子,我也不攔著你了。不過,以後再遇到這種故意來找茬的客人,你可得告訴我一聲。由我出面去替你應付。」 寧汐悄悄鬆了口氣,高興的點點頭應了。 雖然答應得乾脆,可她心裡很清楚,如果再有張敏兒之流來找麻煩,她絕不會將寧有方拖進來。 再說了,人家既然是成心來找茬,想避也避不過去。不如坦坦蕩蕩的迎上去。 阮氏推門進來,抱怨道:「你們兩個說什麼非要避著我?」 寧有方和寧汐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的決定還是別讓阮氏煩心了。寧汐隨口扯開話題:「娘,你今天忙了什麼?」 一說到這個,阮氏不免又歎口氣:「我哪有什麼可忙的。」一個人待在院子裡,收拾屋子打掃衛生洗衣做飯便是一天。每天接觸的就是兩個來幫忙打掃院子的小丫鬟。和容府的其他下人基本沒什麼來往。 寧有方歉然的笑了笑:「天天留你一個人在這兒,你一定很悶。」 阮氏難得訴了幾句苦:「本來就是借住在這兒,主不主僕不僕的,見了誰都覺得尷尬彆扭。」雖然容府的下人對她還算客氣,可時不時的異樣目光還是讓人挺不自在的。 寧汐插嘴道:「爹,娘說的沒錯,我們總住在這兒也不是辦法。還是找個機會搬出去吧」這句話在她心裡已經盤算很久了。就算買不起大宅子,買個小院子夠一家四口容身也是好的。 寧有方想了想,有些為難的歎道:「到京城這半年,容少爺對我們處處關照。就這麼說要走,我還真的不好張這個口。」 總得有個合適的契機吧 寧汐建議道:「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要不,等過年的時候找個機會說說看。」 寧有方點點頭應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羨慕 正如寧汐所料,張敏兒鬧了那一出之後,好多天都沒露面。 容瑾得準備來年的春闈,來鼎香樓也少的多了。偶爾過來,也都匆匆忙忙的。兩人見面的機會陡然少多了,單獨說話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誰也沒提起馬管事的事。 寧汐反倒覺得輕鬆了許多。默默的數著日子等著過年。 寧有方忙了幾個月,總算狠狠心告了兩天假,領著寧汐阮氏一起去了大伯寧有德的住處。 寧汐幾乎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院子。雖然不大,可卻收拾的乾乾淨淨。院子裡還種了些花,平添了幾分雅趣。 久未見面的兩家人湊在一起,別提多熱鬧了。 寧有德個頭高高的,比寧有方要胖的多,滿臉紅光,笑起來的時候聲音幾乎將房頂都震翻了。 看來,廚子果然是個好行業。十個裡倒有九個都是胖子。寧汐開始暗暗擔憂了,以後自己該不會變成一個胖妞吧「三弟,你都到京城這麼久了,也沒到我們家裡來看看。」寧有德給寧有方斟酒,邊不停的數落。 寧有方歉意的笑了笑:「鼎香樓開業以後,一直很忙。我也沒好意思告假。」 一提鼎香樓,寧有德立刻笑著誇道:「三弟,你現在可是響噹噹的人物了。京城四大名廚,就數你最年輕。」才到京城半年,就混出這樣的名頭,實在是很值得驕傲啊在自家兄弟面前,寧有方也沒了謙虛客氣那一套,不無自得的笑道:「還算過得去。」 寧有德哈哈大笑,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和寧有方痛痛快快的喝了起來。 一旁的徐氏,關注的焦點卻是別的,好奇的問阮氏:「你們一直住在容府裡嗎?」 阮氏笑著點點頭,徐氏別提多羨慕了:「你們可真是有福氣。」這樣的高門府邸,平日裡只能遠遠的看著,想進去都不容易。可寧有方一家子卻在裡面住著,真讓人眼熱。 阮氏雖然不是虛榮的人,可被這樣的目光看著,不免又有幾分飄飄然,口中卻笑道:「不過是借住些日子,我們打算過了年就搬出來。」 徐氏心裡一動,忙問道:「你們也打算買個院子嗎?京城這兒的房價可不便宜。你看我們這個小院子,地段已經不算好了,又是幾年前買的,還花了一百多兩銀子呢」 一百多兩自然不是筆小數目。 阮氏胸有成竹的笑道:「汐兒他爹在鼎香樓有一成干股,等年底拿了分紅,買處宅院應該是夠的。」 徐氏一聽這話,別提多眼熱了,忍不住又追問起寧有方的工錢之類的,等知道之後,眼珠子都快瞪圓了。忍不住瞄了寧有德一眼。虧他還是珍味齋裡的頂樑柱,工錢可比寧有方差遠了。 接下來再聽徐氏說話,不免就有些酸溜溜的了:「誒,到底還是你有福氣,三弟手藝好,這麼早就闖出了名頭,以後日子總是不愁的。暉兒也有出息,已經是有功名的人了。將來考中舉人,你就等著享福吧」 平日裡倒是覺得自己的兒子不錯,年紀輕輕就做了一家鋪子的賬房。可比起寧暉,明擺著又差了一截。 阮氏口中忙謙虛了幾句,滿臉的笑意卻是遮也遮不住。 徐氏的目光又向寧汐看了過來,忍不住讚道:「汐丫頭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寧慧相貌秀麗出眾,可和寧汐坐在一起頓時失了幾分顏色。 阮氏笑道:「她整天風風火火的往外跑,性子野慣了,哪裡比得上慧丫頭穩重。」 寧汐不滿的抗議:「娘,我天天去鼎香樓可是有正經事做的。」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阮氏的牢騷可就更多了:「你一個姑娘家,天天在酒樓裡待著算什麼正事……」 徐氏聽的一愣,連忙問道:「汐丫頭在酒樓裡做什麼?」 寧汐笑瞇瞇的應道:「我跟著爹做學徒,過了年就能出師了。」 徐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直端坐在一旁的寧慧也是一臉的驚訝,忍不住低聲問道:「七妹,你打算以後做廚子嗎?」 寧汐輕鬆自若的應道:「嗯,我確實有這個打算。」 徐氏不以為然的說道:「女孩子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學些針線女紅什麼的,拋頭露面做廚子是男人的事。弟妹,你也太由著汐丫頭的性子了。」 阮氏的笑容有些不自在:「汐兒有天分又勤快,又很喜歡做菜,我攔也沒攔不住。」 徐氏撇了撇嘴:「女孩子再有天分,也不該整天和一堆男子混在一起在廚房裡做事。要是傳出去,汐丫頭的閨譽肯定會受影響。以後想找個好人家可就不容易了。京城這兒可不比洛陽……」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通。 阮氏的心裡也很微妙。自己抱怨發牢騷倒是無所謂,可聽徐氏這麼一說,心裡又覺得不痛快了,很自然的為寧汐辯駁了幾句:「汐兒每天都在小廚房裡,和別的廚子接觸的很少,和外面的客人更沒什麼見面的機會。哪裡有什麼影響。」 「那以後呢?」徐氏皺著眉頭:「等出了師正式做廚子,總得要和客人打交道。十幾歲的姑娘家做廚子,客人不指指點點的才是怪事。遇到那些品行不好的,要是調笑幾句可就不好了。」寧汐本就生的標緻,要是遇到那些個風流自賞的公子哥兒動手動腳的,可就更糟了寧汐迅速的接過了話茬:「我已經和爹說好了。等明年出師,只負責三樓雅間的女客。就算要和客人打交道,也都是女子。」 這麼一來,徐氏也無話可說了。想了半天,才嘟噥了句:「總之,女孩子還是待在家裡好些。」 寧汐聳聳肩笑了笑,眉宇間的明朗和灑脫讓人眼前一亮:「我倒是覺得,女子一定都不比男子差。男子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徐氏對這樣的論調顯然並不苟同,又囉囉嗦嗦的絮叨了幾句。 寧汐左耳聽右耳出,壓根沒朝心裡去,夾起菜往口中送,吃的津津有味。 寧慧怔怔的看著寧汐,心裡也不知想些什麼。等吃了飯之後,寧慧便拉了寧汐到自己的屋子裡說話。 說起來,寧汐和這個堂姐其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在前世,寧慧早早的出嫁,夫家還算不錯。和寧汐之間的來往並不多。在寧汐的印象中,只覺得寧慧略有些孤僻,並不愛說話。 可今天,寧慧卻似乎很有些感慨,拉著寧汐的手說道:「七妹,真沒想到,你居然去做了廚子。」 寧汐唇角微翹:「這有什麼想不到的。」 寧慧抿唇笑道:「我記得你可是最愛乾淨的,廚房裡油油膩膩的,你怎麼受得了?」姐妹幾個裡,就數寧汐生的最水靈,也最愛收拾打扮。現在卻變了個人似的,穿的異常簡單樸素,頭上連朵絹花也沒戴呢寧汐微微一笑,輕飄飄的應了句:「人總是會變的。」 以前的她最愛坐在梳妝鏡前,細細的描繪自己的容顏,為自己的美麗而驕傲。可現在,她最喜歡的事情卻變成了站在爐灶前,做出一道道美味佳餚。那些油煙味和鍋碗瓢盆的聲響,已經成了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寧慧顯然對寧汐的生活很感興趣,不停的提問。寧汐有問必答,還特地挑了些酒樓裡的趣事說給寧慧聽了。雲來居和百味樓的廚藝大戰,自然是不能遺漏的,說的最是詳細。 寧慧聽的悠然神往,看向寧汐的眼神裡滿是艷羨:「七妹,你現在的廚藝一定很好吧」雖然她沒嘗過百味樓薛大廚做的菜餚,也無從比較。可寧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廚藝,實在令人驚歎。 寧汐一點都不謙虛的點頭:「嗯,還算可以。哪天你有空了,到鼎香樓來找我。我一定好好的露一手,讓你一飽口福。我們鼎香樓有專門招待女客的雅間,你只管放心去好了。」 寧慧聽的心動不已,可一想到徐氏板著的面孔,那份欣喜雀躍又迅速的偃旗息鼓了。長長的歎了口氣:「還是算了吧我娘從來不讓我隨便出門的。」 寧汐不以為然的說道:「嬸娘對你也太嚴苛了。我們鼎香樓每天都有很多女客的。」貴族小姐們到鼎香樓吃飯已經不是稀奇事了。 寧慧由衷的歎道:「七妹,我真羨慕你。」可以到外面的世界去,過一種全然不同的生活。哪怕累一點辛苦一點,可總比關在籠子裡好的多。 寧汐想了想,也笑了:「是啊,我也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寧有方和阮氏對女兒的縱容和寵愛真是無法用言語形容。如果不是有他們的默許,她也沒有現在這樣的生活吧看著寧汐意氣風發的笑容,寧慧的笑容卻有絲淡淡的苦澀。 這樣的幸運,也不是誰都有的。寧汐本就有天分,再有寧有方細心的調教,如今有了過人的廚藝傍身。將來說不定能闖出一番名堂來。 寧汐眉眼彎彎的笑道:「五姐,我一直有個夢想。」 第一百五十五章 試探 「夢想?」寧慧喃喃的重複著這兩個字,心裡有些茫然。 「是啊,」寧汐興致勃勃的說道:「我一直夢想著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廚,讓所有客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以吃到我親手做的菜餚為榮。」 雖然身為女子有諸多不便之處,可也有普通廚子沒有的優勢。寧汐早已想好了將來努力的方向。 京城眾多名門貴女,是一個潛在的巨大市場。她一定要好好的把握亮相的機會,爭取以後成為女客們心中最好的廚子。或許有一天,會有許多客人爭相邀請她掌勺呢寧慧忍不住說道:「你不會打算一直做廚子吧」以後嫁人了怎麼辦? 雖然寧慧沒直接說出口,可寧汐顯然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淡淡的笑道:「如果真心喜歡我,就不會要求我整天守在閨閣裡。」 寧慧一愣,低聲問道:「七妹,你……你該不會打算著將來不嫁人吧」肯允許妻子天天在外做事的男子可是少之又少。寧汐要是堅持這麼下去,遲早會做老姑婆不可。 寧汐淡淡的一笑:「對我來說,嫁人的事情太遙遠了。等過個四五年再說。如果沒有合意的,我寧願不嫁。」 寧慧怔住了,這些話對循規蹈矩的她來說,簡直是石破天驚,平日裡想都不敢多想。可寧汐竟然這麼輕飄飄的說了出來。而且神態沒有半分作偽。 寧汐卻不再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扯起了別的話題來:「五姐,大哥怎麼不在?」 一提到寧曜,寧慧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驕傲:「大哥在鋪子裡做事,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來。鋪子的掌櫃一直很器重他呢」 寧汐順著話音讚了幾句,寧慧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濃了,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了寧曜的事情。寧汐裝出興致盎然的聽了起來。 其實,有些事情寧汐比寧慧更清楚。寧曜一直很聰明很能幹,也很有野心。在前世,寧曜十九歲那年娶了大掌櫃家的獨生女,一路做到了二掌櫃。眼看著有望做大掌櫃了,偏偏寧有方在宮裡出了事,累及所有的寧家人。寧曜也不例外…… 寧汐的腦海裡忽然又出現那血腥慘厲的一幕,心裡狠狠的抽痛著。 不,今生再也不會發生這些事情。 只要寧有方老老實實的在鼎香樓裡做主廚,就不會被扯進幾位皇子爭奪皇位的腥風血雨裡。寧家人也能平平安安的在大燕王朝裡活下去「……大哥年紀已經不小了,我娘天天惦記著請媒婆去給他說親,可他總是不樂意。」寧慧邊笑邊說著寧曜的趣事:「我娘實在著急,有一回還替他去相看媳婦。可大哥說了,自己的親事自己做主。要是娘再逼他,他就不娶媳婦了。我娘被他這麼一嚇唬,也不敢再自作主張了。」 寧汐聽的咯咯笑了起來,隨口說道:「讓嬸娘別操這個心了。大哥以後肯定會娶個好媳婦的。不出一年,大嫂就會過門的。」 寧慧失笑:「你倒是很清楚似的。」 寧汐笑而不語。 寧慧不知想到了什麼,眉宇間浮起一絲陰霾。 寧汐心裡一動,低聲問道:「五姐,過了年你就十六了,親事定了嗎?」若記得沒錯的話,寧慧便是在這一年的年底定的親事。 果然,寧慧低聲說道:「前兩天有媒婆上門來提親,不知道爹娘是什麼心意。」在婚嫁一事上,女子是沒有自主權的。寧慧也只能盼著自己的運道好些,能有個好歸宿。 寧汐笑著安撫道:「五姐你儘管放心,你一臉的福相,以後一定會嫁個好丈夫的。」 寧慧紅了臉,心裡卻是甜絲絲的。默然了片刻,才打起精神說道:「對了,洛陽那邊送了信過來,說是二姐在年底出嫁。爹娘都打算帶我們回去。你們回去嗎?」 寧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一臉的意外:「真的?這也太快了吧」 寧慧笑道:「這哪裡算快。二姐本來去年就該嫁過去。卻因為李家有喪事,整整遲了一年。要是再拖到明年,可就十八歲了,快成老姑婆了。我也有兩年沒回洛陽了,這次正好趁著二姐的喜事回去。」 寧汐想了想,也下定了決心:「我也要回去。」寧雅出嫁可是件大喜事,怎麼著也該回去看看。 這一天,一直在寧有德家吃了晚飯,寧汐才隨著父母盡興而歸。 走在路上,寧汐便問起了寧雅出嫁的事情:「……爹,聽五姐說,二姐年底就要出嫁了。」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是啊,我也是聽你大伯提起才知道的。這可是件大喜事,到時候肯定要回去。」反正到了年底,各大酒樓都會停業休息。一直到來年的正月十五才會開業。正好可以趕著回洛陽過年。 阮氏也笑道:「來京城這麼久了,我早就想回去看看了。」 這些話正中寧汐的下懷,咧嘴一笑,點頭應了。 休息了兩天之後,寧有方又精神抖擻的去了鼎香樓。孫掌櫃一見了他,立刻連連抱怨起來:「寧老弟,這兩天不知有多少客人點名找你。我天天解釋的口乾舌燥,不知得罪多少客人了。」 寧有方失笑道:「我才休息兩天,你別說的那麼誇張。」不過,聽到這樣的話,心裡總是很愉快的。 說笑一通之後,孫掌櫃忽然又衝寧汐笑道:「汐丫頭,前天也有客人問起你。」 寧汐微微一愣:「哦?是誰?」她還沒正式出師做廚子,知道她的客人幾乎沒幾個吧孫掌櫃的笑容有些曖昧:「就是那位邵晏公子。」 聽到邵晏的名字,寧汐的笑容淡了下來,淡淡的「哦」了一聲。 邵晏來的不算很勤快,四皇子身邊時時刻刻少不了他。來過一次之後,至少也得隔上半個月以上才會來第二回。 這半年下來,邵晏一共來了不到十回。而且每次都是一個人來,吃了飯之後便會詢問寧汐是否有空相見。當然,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都是「沒空」。他也不生氣,最多失望的歎口氣,便會結賬走人。然後,隔上一陣子再來。 對這樣的客人,孫掌櫃的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分明是對寧汐有好感嘛不然,也不會每次來都指名找寧汐了。 孫掌櫃興致勃勃的繼續說道:「那位邵晏公子當時一聽說你不在,便追問你去哪兒了。聽說你休息兩日,便說今天再過來。哦,對了,他當時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寧汐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隨意的點了點頭,卻並未接茬。 孫掌櫃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沒能得到滿足,未免有些失望。卻也不好再多嘴,眼睜睜的看著寧汐和寧有方走了。心裡暗暗感慨不已。 寧汐生的一副好相貌,又有一手好廚藝。還沒到出閣的年紀,就有愛慕者找上門了。邵晏風度翩翩斯文有禮,又是四皇子身邊的親隨,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而容瑾,更是容府的三少爺,文才風流俊美無雙。不管寧汐將來跟了誰,都是一樁大好姻緣啊寧有方也在盤算著這樁事,等到了廚房之後,特地將別人都支開,只剩他和寧汐兩人。這才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汐兒,那個邵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和他這麼熟悉了?」 寧汐耐心的解釋:「爹,之前我只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在珍味齋,還有一次是在隔壁的胭脂鋪子裡。最多就是打個招呼,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哪裡算的上熟悉。」 還不算熟悉,那邵晏總往鼎香樓跑做什麼? 寧有方心裡暗暗嘀咕著,繼續試探:「那你覺得他為人如何?」 比起容瑾,邵晏的身份家世要差了一大截。就算再得四皇子器重,畢竟也只是個下人。倒也不至於高攀不上…… 寧汐一聽就知道寧有方在盤算什麼,無奈的笑道:「爹,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我和他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路人。他為人怎麼樣,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寧有方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勁:「你說的倒是輕巧,可人家未必是這麼想的吧」 寧汐正色說道:「人家怎麼想,我管不著。反正我自己坦坦蕩蕩,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爹,既然你說到這個,我也不妨告訴你實話。今後不管我會嫁給誰,那個人絕不可能是邵晏。半分可能也沒有」 她的語氣異常的堅決,甚至透露出一絲不自覺的悲愴和淒涼,唇角抿的緊緊的,眼眸裡依稀有水光閃過。 寧有方心疼不已,忙安撫道:「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既然你沒這個心意,爹以後再也不問了好不好?嫁人的事,等過幾年再說。到時候你喜歡誰就嫁給誰,爹絕不會攔著你。」 寧汐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平心靜氣,故作鎮靜的點了點頭。 只可惜,越想避開的人,越是陰魂不散。到了中午的時候,邵晏又來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陰魂不散 跑堂的匆匆的跑到了寧汐身邊笑道:「汐妹子,那位邵公子又來了,點了幾道菜,我這就把菜名報給你聽……」 真是陰魂不散早上剛提起他,中午就來了寧汐忽然覺得說不出的煩躁,略有些不耐煩的打斷跑堂的話:「不用說了。」 那個跑堂的楞了一愣。寧汐平日裡笑的甜甜的最是可愛,何曾見過她這般不耐煩的樣子? 寧有方聽到邵晏的名字,也不由得扭頭看了過來。 寧汐迅速的恢復鎮定,淡淡的說道:「煩勞你去替我說一聲,就說我以後只負責做女客的菜餚。要是想在鼎香樓吃飯,就讓別的廚子動手。要是願意,就留下來吃飯,不願意的話,去別家酒樓好了。」 這番話實在不算客氣,那跑堂的苦著臉,正想說什麼,卻見寧有方衝他點了點頭。立刻心領神會,一路跑著去了。 不肖片刻,跑堂的便回來了:「邵公子說,一切都由寧姑娘安排。」也就是說,不管她是什麼態度,反正他是不會走了。 寧汐隨口嗯了一聲,心情實在不算好。 邵晏的脾氣她很清楚,別看他溫和好說話的樣子,其實性子比誰都執拗。她已經拒絕的如此明顯,他卻還是不肯走。顯然不好打發…… 寧汐低著頭,狠狠的將手中的魚頭剖開,嘴唇抿的緊緊的,眼眸裡滿是漠然,就像跟魚頭有仇似的。手起刀落一連切了三個魚頭,還是意猶未盡,又四處張望起來。 張展瑜無奈的笑了:「今天廚房裡一共就三條鰱魚,別找了。」本來還算留著做糖醋魚的,可魚頭都被剁了,只能做些炒魚片之類的菜餚了。 寧汐這才留意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訕訕的笑了笑:「今天做魚頭豆腐湯吧」 也只能如此了張展瑜點點頭應了。 寧汐打起精神,把切好的魚頭用蔥姜鹽醃漬片刻,又忙著準備些配料。等一切就緒了,才開始動手做起了這道菜。 等鍋熱了之後,先用薑片擦一下鍋,然後將切開的魚頭鋪在鍋底,等水分烘乾的差不多了先盛起來。然後再放油,將蔥姜爆香,再將魚頭放進鍋中,小心的煎至微黃。 張展瑜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讚了一句:「這魚頭煎的真是好,魚皮一點都沒破。」 煎魚不難,可能將魚皮保持完整一點都不破損卻是很難很難。寧汐之前用鍋將魚頭的水氣烘乾這個法子,張展瑜也會。不過,寧汐做來卻如行雲流水異常的流暢。 寧汐無暇說話,繼續專注著鍋中的魚頭。等火候差不多了,加水和料酒大火熬煮。再將用鹽水浸泡過的豆腐切成小塊放入鍋中,然後換到小火的爐灶上繼續慢燉。魚湯漸漸熬成了乳白色,散發出濃濃的香味。出鍋的時候用厚重的砂鍋盛好,然後倒些香油撒些胡椒,最後再撒些香菜末,這道魚頭豆腐湯就算完工了。 做好的魚頭豆腐湯色澤明潤,香氣撲鼻,令人垂涎欲滴。 這道菜實在耗費時間,寧汐一次做足了三份。其中兩份被端到了二樓的雅間。最後的一份,寧有方咳嗽一聲說道:「最後一份端給邵公子吧」 寧汐有些不情願,卻也沒說什麼,任由跑堂的將最後一份砂鍋豆腐端走了。 一直忙碌到未時一刻,才算告一段落。寧汐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舒服的簡直不想起來了。 其他的廚子也都忙的差不多了,每天這個時候都是一堆人圍著飯桌,邊吃邊聊,分外的熱鬧。今天當然也不例外,周大廚探頭喊了聲,寧有方立刻笑著應了。 寧汐卻懶洋洋的不想動彈:「爹,你們先去,我待會兒再過去。」 寧有方正要追問幾句,周大廚卻催促的緊,只好叮囑寧汐一聲:「那你記得快點過來。」 寧汐爽快的應了,可等寧有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笑容立刻淡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絲疲倦。身體的勞累倒還能忍,可心底的煩躁卻是揮之不去。 邵晏…… 這個名字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戳在她的心底。稍稍碰觸一下,就疼的鑽心。 前世的恩愛纏綿,只是一場淒涼的獨角戲。他能給的愛情,是那麼的自私狹隘。她被傷的體無完膚。重活一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了所以,她絕不會再心軟…… 「寧汐」一個溫潤的聲音低低的響了起來。 寧汐依舊怔怔的坐在小凳子上,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她今天果然很累了,竟然開始出現幻覺了。邵晏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寧汐」那個聲音不屈不撓的從門邊響起,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這一次,寧汐再也沒辦法騙自己,無奈的歎口氣,站了起來,緩緩的轉身。 邵晏果然站在廚房門邊。他依舊是一身的白衣,清俊的眉眼舒展開來,嘴角噙著笑容,令人如沐春風。站在亂糟糟油膩膩的廚房裡,實在不相襯。 不知怎麼的,這一刻寧汐忽然想到了容瑾。容瑾也曾偶爾跑到廚房來,衣衫鮮亮容貌俊美的貴族公子往廚房裡這麼一站,倒是不算刺眼。 不知怎麼的,邵晏卻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寧汐漫不經心的想著,淡淡的說道:「邵公子,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廚房又熱又悶又髒,可不是邵公子該來的地方。」按理說,他早該吃完離開鼎香樓了才對。 邵晏凝視著寧汐,微微一笑:「你肯不見我,我只好到這兒來。」 這幾個月裡,他來了好幾次。可除了第一次,她再也沒出來見過他。一開始,他以為是容瑾從中作梗,並沒放在心上。可一次又一次的避而不見,卻讓有耐性的他也沉不住氣了…… 寧汐扯了扯唇角,眼中一絲笑意也沒有:「邵公子,我們不算很熟吧你說這話,不覺得太過唐突了嗎?若是被別人聽見了可就不好了。」 邵晏走了進來,隔了兩米遠停住了,彬彬有禮的道歉:「對不起,我只想見你一面,沒有考慮到這些。」 果然是他一貫的說話做事風格。禮貌周到讓人無可挑剔,謙遜溫和讓人不好意思板著臉孔攆人。事實上,這也是邵晏最難纏的地方。 寧汐也不和他較勁,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好了,你已經見過我了,可以走了。」 邵晏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可是,我還想和你說幾句話。暫時不想走。」好久沒見她了,她果然一如記憶中的那般嬌美動人。那張潔白如玉的俏臉,不自覺的繃著,他卻越看越喜歡。 男女之間的感覺果然很微妙很奇怪。明明沒見過幾次,可這個女孩子在他的腦海裡卻越來越深刻。一開始或許只是有些興趣,可現在,他已經割捨不掉了…… 對面的少女卻依舊沒給他好臉色:「我沒什麼可跟你說的。若是沒有別的事,我要走了。」然後看也沒看他一眼,就這麼從他身邊直直的走開。 邵晏忽然說了句:「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每次見面,她都是那樣的戒備和冷漠,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開。到底是為什麼? 寧汐停住了腳步,頭也沒回的應道:「我不討厭你」 她只是很惶恐很害怕。每當邵晏這個名字在腦海裡滑過,前世的一切就會迫不及待的湧上心頭。這種被回憶淹沒的可怕感覺,沒人能懂。 不,她不討厭他她只是再也不可能喜歡他更不想見到他邵晏的眸光一閃,緩緩的說道:「如果你不討厭我,為什麼連見我一面都不肯?」他本就是為她而來,可她卻避而不見。這讓一向自信沉穩的邵晏也有些無奈了。 寧汐忽然笑了,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邵晏:「邵公子這話說的可真奇怪。我憑什麼一定要出去見你?我又不是戲院裡的戲子,更不是茶樓裡賣唱的歌ji,我只是個沒出師的小學徒罷了,本就該待在廚房裡做事。至於客人指名打賞,也不該由我出面去領。所以,我從來沒有躲著你避開你。只是,我想不出我們兩個有見面的理由和必要」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 能言善道的邵晏竟然也被噎住了,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寧汐很清楚邵晏的性子,他做事一向張弛有度,從不莽撞,更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所以,接下來他會做的事,只有一個…… 「是我唐突冒昧了。」邵晏不動聲色的賠禮:「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而已。」 裝模作樣誰不會,寧汐微微一笑:「如果沒別的事,我就不送邵公子了。」對所謂交個朋友之類的話卻是置若罔聞。 邵晏無奈的笑了笑,正想說什麼,忽然聽到一個沉穩的年輕男子聲音響了起來:「汐妹子,你怎麼到現在還沒去飯廳吃飯?我們都快吃過了。師傅特地讓我來叫你過去。」 聲音裡包含的關切,邵晏當然不可能聽不出來,忍不住看了過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是她! 那個年輕男子個子很高很結實,皮膚略顯粗黑,眼眸又黑又亮,長的端正俊朗。袖子高高的捲了起來,露出結實有力的胳膊。顯然也是這裡的廚子。 寧汐顯然和他異常熟稔,見了他,原本淡漠的俏臉如春花般綻放:「好,我這就過去。」 邵晏心裡忽然很不是個滋味。他站在這兒半天了,寧汐連正眼看他都很少。更別說笑的如此嬌俏嫵媚了。 原以為容瑾是最強有力的對手,可沒想到,寧汐身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張展瑜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邵晏,在看清那張溫潤如玉的俊美臉龐時,心裡掠過一絲莫名的煩躁不安。 容瑾已經是罕見的美少年,可這個叫邵晏的竟然絲毫不遜色。偏偏都對寧汐有些心思。在這樣出眾的少年面前,自己實在太過微弱渺小了…… 好在寧汐對邵晏的態度並不熱情,甚至很冷淡:「邵公子,我要去飯廳吃飯,就不送你了。還請邵公子自便。」 邵晏好脾氣的笑了笑:「好,那我下次再來。」 寧汐微微皺眉,正想說「你下次別再來」了。轉念一想,鼎香樓是開門做生意的,總不好把客人往外攆,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無奈的嚥了回去。隨意的點點頭,就和張展瑜一起走了。 她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邵晏定定的看了她的背影許久,才歎口氣離開了。 幾步便走到了飯廳門口,寧汐低低的叮囑張展瑜:「張大哥,邵晏來廚房的事,你就別告訴我爹了。免得他又胡思亂想。」 張展瑜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果然守口如瓶,在寧有方面前隻字未提。寧有方問起寧汐怎麼磨蹭了半天才過來,張展瑜只是敷衍的應了句:「可能是早上太勞累了,她一直坐在凳子上不肯動彈。」 寧有方不疑有他,並未追問不休。只是笑著叮囑道:「去看看桌子上還有沒有好吃的,要是沒有汐兒愛吃的,你就再去炒兩個菜。」 張展瑜爽快的應了,又去做了兩道寧汐愛吃的菜餚。 接下來的幾天裡,張展瑜總有意無意的留意著寧汐的一舉一動。邵晏來過之後,她的心情一定很不平靜吧寧汐卻是神色如常,說說笑笑很是活潑歡快,似乎一點都沒受影響。 張展瑜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至於寧汐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當然只有寧汐自己最清楚。 過往的一切依舊歷歷在目,說不恨邵晏,那是騙人的。可是恨又能怎麼樣?繼續糾纏不清,只能更增添幾分痛苦而已。若想活的平靜自在,她就得離邵晏遠遠的。 所以,不管邵晏心裡在想些什麼,她的態度都是堅定漠然的。 這一天,三樓又被包了場。 當孫掌櫃樂顛顛的到廚房來找寧汐的時候,寧汐正忙著剝蝦仁。見孫掌櫃喜上眉梢的樣子,寧汐忍不住打趣道:「孫掌櫃,又有貴客來包場了嗎?」 包場賺的多,廚子們又清閒,更是酒樓名氣響亮的重要標誌。所以,每次看到孫掌櫃這副高興的樣子,廚子們就知道肯定又有貴客來包場了。 果然,孫掌櫃笑呵呵的直點頭:「可不是麼?今天三樓的雅間被包場了。對方出手可真是大方啊直接丟了一個金錁子給我。」 寧有方一聽,也笑了起來:「這樣出手大方的客人每天都有才好。」 可不是麼?孫掌櫃連連點頭,然後笑著對寧汐說道:「汐丫頭,今天可要辛苦你了。那位貴客派丫鬟吩咐了,說是今天的菜餚由你來做。」 經歷過上一次張敏兒來找茬的事情之後,寧汐一聽到有客人指名自己做菜就有點彆扭,忍不住問道:「該不會又是張小姐來了吧」 孫掌櫃笑道:「你就放心好了,不是張小姐,也不是王小姐她們。不過,那個丫鬟不肯說自家小姐姓什麼,只說排行第五,稱呼一聲五小姐就行了。」 五小姐……寧汐的心裡怦然一動,立刻猜到了這位貴客的身份。 肯定是蕭月兒來了 「好,我現在就做準備。」寧汐二話不說答應了下來。 孫掌櫃見她答應的痛快,很是高興,特地叮囑了幾句:「汐丫頭,你的手藝我是信得過的。不過,貴客既然來包場,又特地指名你做菜,你可要精心的做些好菜。」 寧汐抿唇一笑:「孫掌櫃,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證讓客人吃的舒心愉快。」 時隔兩個多月,蕭月兒竟然又跑到鼎香樓來了,顯然是念念不忘上次吃過的美味佳餚。今天,她可要好好的露一手,用廚藝徹底征服蕭月兒的胃。 孫掌櫃走了之後,寧有方特地問了句:「汐兒,要不要爹幫忙?」 寧汐自信滿滿的一笑:「爹,你放心好了。我能應付得來。」說著,就開始忙活起來。 好菜費時費工,別小看了這一桌宴席,足夠一個廚子忙活半天。好在有許多食材都處理過了,不然,肯定更倉促。 寧汐想了想,又將原有的菜單改了大半。沒猜錯的話,蕭月兒肯定還是一個人來的。雖然蕭月兒是個吃貨……呃,飯量比較大,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菜都吃完。所以,每盤菜的份量可以酌情減少一些。 還有,那些特別昂貴的食材做出來的菜餚,蕭月兒似乎並不特別喜歡。上一次便剩了許多。還不如做些精緻特別的可口小菜…… 寧汐盤算了半天,總算將菜單定了下來,然後利落的忙了起來。 冷盤六道,熱炒六道,燒菜四道,這些暫且不一一細說。除此之外,拔絲蘋果也是要有的,熱騰騰的山藥甜湯必不可少。還有一道蜜糖乳鴿,外酥裡嫩,香氣四溢。也是女孩子比較愛吃的一道菜。 最後的主食,做的也很費心思。 先將洗乾淨的糯米放進鍋中蒸至八成熟,再將泡好的蓮子紅棗葡萄乾蒸熟備用。然後拿來乾淨的玻璃碗,先抹上一層花生油,然後將糯米和蓮子紅棗葡萄乾均勻的攪拌,再細細的鋪入碗中。再用勺子將中間挖出一小部分,將之前做好的豆沙放進去。 這豆沙也是寧汐閒來無事特地做的,甜軟適口,味道極好。而且特別的細膩,用來做餡料最好不過了。 等這一切都準備好了,再用一個漂亮乾淨的平碟放在玻璃碗上,然後快速的將碗翻轉,放到鍋上蒸上一盞茶時間。 等掀開鍋蓋的那一剎那,香氣頓時在廚房裡瀰漫開來。寧汐小心翼翼的將玻璃碗取走,碟子上的糯米飯成了圓溜溜的碗狀,漂亮極了。糯米的香氣,混合著蓮子紅棗的甜香,還有豆沙的香氣,讓人忍不住嚥口水。 再放上一顆紅櫻桃在頂端做裝飾,大功告成了就連寧有方都笑著說道:「汐兒,待會兒再做一份,讓我也解解饞。」 寧汐樂的直笑,連連點頭,待糯米飯被端走之後,又利落的做了兩份。食材都是現成的,做起來快的多,不一會兒就出了鍋。 寧汐笑瞇瞇的招呼著:「爹,張大哥,你們倆都忙了半天,快些過來歇會兒。順便吃點墊墊肚子。」兩人一起笑著應了,走過來拿起勺子,各自吃了起來。 甜而不膩,香濃適口。寧有方邊吃邊點頭:「汐兒,這豆沙餡做的很好。」 寧汐俏皮的一笑:「那是當然,我昨天下午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做了兩碗呢」 豆沙做起來並不複雜,將泡好的紅豆煮熟,再打成泥,加入白糖就行了。不過,寧汐做豆沙卻費事多了。 先準備好一盆清水,在上面套一個篩網。將煮好的紅豆倒入篩網裡,細細的捏碎,最後,篩網裡剩下的就是紅豆皮棄之不用。盆中則是濃濃的紅豆沙水。 接下來,就得用細紗布將豆沙水包起擠干。最後再加糖和油炒干。這樣做出來的豆沙雖然費事,可也非常細膩美味,張展瑜聽著笑了起來,打趣道:「汐妹子,怪不得你做的菜餚味道總是比我的好。」這樣費盡心思做出來的豆沙,怎麼可能不好吃? 寧汐甜甜的笑了,眼眸如寶石般閃閃發亮。她既有天分,又刻苦勤奮,廚藝突飛猛進也是理所當然的。 趙芸笑瞇瞇的走進了廚房,還沒等說話,就見寧汐笑著看了過來:「是不是那位五小姐喊我過去說話?」 趙芸啞然失笑,點了點頭:「是啊,五小姐吩咐我來喊你過去。你是怎麼知道的?」 寧汐的精神格外的振奮,笑瞇瞇的說道:「我今天做了這麼多拿手好菜,五小姐肯定吃的很滿意。打賞當然是少不了的。」 這番不客氣的自吹自擂,把在場的眾人都逗笑了。 寧有方調侃道:「閨女,看你這架勢,再過兩年就要把你爹我的風頭都蓋過去了。」 寧汐大言不慚的點頭:「那是當然。爹,你就等著吧等過了,我出師之後,客人來點菜可就先找我了。」 在眾人的笑聲中,寧汐精神抖擻的出了廚房,上了三樓的雅間。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交好 因為有了心裡準備,所以寧汐在推門而入的時候,見到桌子上的菜餚去了大半並沒驚訝。在看到吃的飽飽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的蕭月兒時,更是非常的鎮定。 一旁的丫鬟荷香顯然對蕭月兒懶散的行為十分不苟同,頻頻用眼神暗示蕭月兒要注意天家公主的形象。 只可惜,蕭月兒一出了皇宮之後,就像出了籠的小鳥一般歡快自在,理都不理荷香哀怨的眼神。 寧汐抿唇一笑,笑著打了個招呼:「五小姐,好久不見了。」 蕭月兒的眼睛一亮:「你還記得我?」時隔兩個多月,她竟然一眼就認出自己來了。 寧汐笑道:「您這樣慷慨大方又懂得美食的貴客,隔的再久我也不會忘了。」 這記馬屁拍的很到位,蕭月兒聽的渾身舒暢,眉開眼笑的說道:「以後只要有空,我一定再來。對了,你今天做的那道糯米飯真是美味極了。裡面的豆沙餡又甜又軟又香。我本來已經吃飽了,可還是忍不住將糯米飯全吃光了呢」說著,還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寧汐啞然失笑,忍不住瞄了桌子一眼。那個裝著糯米飯的盤子果然很乾淨。 荷香忍不住嘟噥一句:「小姐,你吃的也太多了。肯定撐的很難受了。」 蕭月兒自然不肯承認自己真的吃撐了,略有些不耐的挑眉:「好了好了,再多嘴下次我可不帶你出來了。」 荷香不敢再多嘴,眼觀鼻鼻觀心站好。 蕭月兒這才滿意了,笑瞇瞇的對寧汐說道:「上次你給我出的主意真是好,我回去之後,把食盒往我爹面前一放,他不但一句都沒罵我。還說,以後可以隔一兩個月出來一次呢」雖然出門的機會還是少的可憐,可對她來說,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 寧汐不失時機的接道:「那恭喜五小姐了。對了,不知上次帶回去的飯菜,合不合你爹的胃口?」 蕭月兒笑瞇瞇的應道:「我爹當著我的面吃了幾口,說很好吃。還特地問了是哪個廚子的手藝。」 寧汐的眼睛一亮:「真的嗎?」堂堂天子,竟然真的吃了她做的菜了「是啊,我爹一開始還不相信是一個沒出師的學徒做的,愣是以為我是在騙他。」蕭月兒一想起當時的情景,便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說了好幾次,他才相信了。還說以後若有機會,也要親自到鼎香樓來吃一回呢」 寧汐聽了這話,心裡別提多激動了。如果堂堂天子真的微服來鼎香樓吃飯,這可真是鼎香樓天大的榮耀了只是,這樣的想法萬萬不能流露在臉上,畢竟,蕭月兒自認為隱瞞身份很成功。還是讓蕭月兒繼續有這樣的想法好了。 想及此,寧汐微笑著應道:「要是有這樣的機會,我可不敢獻醜。到時候讓我爹好好的露一手,做些拿手好菜端上來。」 蕭月兒想了想,笑著點頭:「也對,你的手藝已經這麼好,你爹的廚藝肯定更好。要是我爹真的來鼎香樓,你可得讓你爹好好準備準備。」說不定就會有一飛沖天的好機會呢寧汐含笑應了,心裡卻是悄然一動,一個念頭飛速的閃過。旋即又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了。這不過是蕭月兒隨口一說罷了。堂堂天子總不會真的為一飽口食之欲就私自出宮的吧蕭月兒吃飽喝足有了談興,笑著招手:「你忙了半天,也累了吧過來坐下,和我說說話。」難得遇到一個不知道自己身份又很談得來的同齡少女呢寧汐微微一笑,坦然自若的應了,走了過去,隔了一個椅子坐下了。 一次相遇是偶然,可這一次相遇卻是成心為之,不把握這樣的好機會簡直就是傻子。不管出於什麼考慮,和蕭月兒交好都是穩賺不賠的好主意。 最妙的是,她知道蕭月兒的身份,可蕭月兒對是懵懂不知。一個無意,一個有心,說起話來當然很投機。 蕭月兒長期在宮裡待著,對民間生活知道的極少。寧汐便專挑這些來說,蕭月兒果然聽的津津有味。 荷香本想提醒蕭月兒和一個普通少女這麼接近實在於理不合,可看著蕭月兒興致勃勃的樣子,哪裡還敢吱聲,只得暗暗祈禱著公主玩興早點過去,早些回宮為妙。 蕭月兒好奇的問道:「寧汐,你學廚藝多久了?是不是從五六歲開始就苦練廚藝了?」 寧汐莞爾一笑:「我學廚藝還沒到兩年呢」 蕭月兒頓時驚歎了:「不是吧,才兩年你就有這麼好的廚藝啊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寧汐笑了笑,隨口問道:「五小姐,你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消遣?」 還沒等蕭月兒出聲,荷香便咳嗽一聲接了話茬:「我們小姐平日裡課程安排的很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有專門的禮儀課程。」 也就是說,基本上沒有所謂的消遣。 寧汐不無同情的看了蕭月兒一眼:「你平時一定很辛苦。」天家公主,也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這句話可說到蕭月兒心坎裡了。頓時長長的歎了口氣,訴起苦來:「是啊是啊,每天課程都排的滿滿的,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每門課程隔幾日就要考核一次,要是學的不好,我就得挨我爹訓了。」 頓了頓,又發起了牢騷:「尤其是教禮儀的崔女官……崔夫子,要求的特別嚴苛。坐立行臥,甚至吃飯喝水都得按著她的規矩來。稍微有一點不合她的意,我就有苦頭吃了。」 寧汐一怔,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難道崔夫子敢動手罰你?」早就聽說過宮裡教導禮儀的女官都很厲害,可總不至於連公主也敢罰吧蕭月兒哼了一聲:「她當然沒那個膽子。」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苦了臉:「可我寧願她打我幾個手板子,也比整天抄那些女誡強的多。每次都抄的我手腳發軟。」 父皇雖然最疼愛她,可對她的要求和期許也特別高。崔女官得了皇上的特赦,管教起她來絲毫不手軟。 寧汐聽了這些,可真是同情蕭月兒了。世上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就連堂堂的明月公主也免不了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 再一想到對面的少女如鮮花般凋零的命運,寧汐的憐惜之意大起,柔聲安撫道:「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五小姐出身富貴,衣食優渥,比起大部分女孩子都要幸運的多。這些小事,也不算什麼。」 蕭月兒撅起了嘴巴:「這還不算什麼。我天天好忙碌好辛苦的。」 寧汐淡淡的一笑:「我每天卯時一刻起床,到了廚房之後就得開始做事,等客人都散了才有時間吃飯。若是那天客人特別多,就得忙到亥時才能回去。一天下來,手腳酸軟很正常。有時候連走路都沒力氣。」 她的口氣很淡然,就像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似的。 蕭月兒聽的一愣,訥訥的說道:「你……」 寧汐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平日裡都是站著做事,想坐會兒都沒時間。還有,鐵鍋和刀具都很沉,我力氣小拿不動。只能用一套特地定制的小號的鍋具刀具。不過,最多半個時辰,我的胳膊就酸了。不過,我不想讓我爹知道這些。所以從不吭聲。」 蕭月兒好奇的問道:「你為什麼不讓你爹知道?」 寧汐歎了口氣:「因為他一定會很心疼我。他每天這麼忙這麼辛苦,我不想讓他再為**心。」 蕭月兒的笑容一頓,忽的沉默了。 若論辛苦,世上沒一個人比她的父皇更辛苦。堂堂大燕王朝的天子,每天要處理的奏折堆起來比一個人還要高。可雖然如此,每天再忙再累,父皇還是會撥出時間來過問她的生活和功課…… 寧汐像是看出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輕聲說道:「過了年,我就打算出師做廚子了。到時候,我爹一定很高興很驕傲。」 蕭月兒心裡一動,定定的看著寧汐,像是第一次見她似的,深深的看了幾眼。 這個甜美可愛的女孩子,明明比自己還小一些,可說話卻極有條理處處蘊含深意。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水,直直印進她的心底。 沒了笑容的蕭月兒,身上流露出異樣的威嚴和尊貴。大燕王朝最尊貴的明月公主的氣勢畢露無遺。 那樣的氣勢,寧汐只在四皇子的身上見過。 寧汐心裡微微一凜,臉上卻浮起了真摯的笑意:「若是我說話簪越,還請五小姐見諒。」 要想在最短的時間裡獲得蕭月兒的好感,自然得用些手段。所以,剛才她才試探著說了那一些。現在就看蕭月兒是什麼反應了…… 過了半晌,蕭月兒忽然笑了:「不,你說的很好。我很喜歡和你說話。」她也該好好反省一下,以後該對父皇再好一些才對。 寧汐心裡頓時一鬆,唇角含笑:「只要五小姐不怪罪我說話大膽就好。」 兩人對視一笑,友情默默的滋生。 第一百五十九章 舊事 蕭月兒和寧汐越聊越投機,大有相見恨晚的架勢。 對蕭月兒來說,能這麼輕鬆隨意的和同齡的女孩子坐在一起聊天,是很新奇的經驗。她身份尊貴無比,身邊親近的人都怕她敬她畏她,就連朝夕相處的荷香,也從不敢和她隨意聊天,更不用說這麼面對面坐一起了。 寧汐見蕭月兒滿臉笑容,索性放開了膽子,東扯西扯的逗她開心:「……我一開始學做魚的時候,可被嚇壞了。明明都是宰殺洗乾淨的,可一到油鍋裡,居然還會翻動,我被嚇的哇哇大叫。當時,所有廚子都被我嚇了一大跳……」 蕭月兒咯咯的笑開了。 荷香看了看天色,大著膽子催促道:「小姐,該回去了。不然,老爺肯定會著急了。」這次雖然是得了允許出宮,可太遲回宮總是不好的。 蕭月兒不高興的瞪了荷香一眼,不情願的點點頭。 寧汐識趣的站了起來,笑著說道:「五小姐,歡迎你下次有空再來。」 蕭月兒依依不捨的看了寧汐一眼:「好,只要我有空,一定再來鼎香樓。對了,荷香,賞一個荷包……」 荷香正要掏荷包,就聽寧汐輕笑道:「五小姐肯讓我坐著聊天,已經是對我最好的賞賜了。」這句話發自肺腑,異常的真誠。 蕭月兒想了想,也笑了:「也是,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金銀打賞太俗氣了。不要也罷」 這輕飄飄的朋友兩個字,份量可比金銀重多了。寧汐按捺住心裡的激動,笑著說道:「我就送你下樓去。」 蕭月兒欣然點頭,親暱的走上前來,挽著寧汐的手親熱的往外走。她的手細嫩柔白,握在手中軟軟的很舒適。而寧汐的手,卻更纖長有力,掌心裡有薄薄的繭。 寧汐不用假裝也受寵若驚了:「五小姐,我身上都是油煙味,你……」 蕭月兒笑瞇瞇的說道:「沒關係,我喜歡這個味道。」俏皮的湊到寧汐耳邊說道:「在家裡,崔夫子從不讓我吃飽的,每頓飯都只能吃很少。今天吃這一頓,足夠我回味半個月了。」 寧汐啞然失笑,很自然的回握住蕭月兒的手。 世事難料真沒想到,她竟然會和蕭月兒交上朋友。不可否認,她確實著意想和蕭月兒交好才會想盡了法子套近乎。可這一刻,她卻真心的喜歡上了蕭月兒。 荷香跟在後面,顯然也為這一幕驚詫了。 蕭月兒並不是很好伺候的主子,偶爾冒出的任性更是讓人頭痛。她貼身伺候蕭月兒快三年了,還從未見過蕭月兒對一個少女這麼親暱過。而且,還是個只見過兩次的普通少女…… 一頂華麗的軟轎停在後門口,有幾個孔武有力的男子正等在一旁,一個個神采奕奕身材健碩,顯然不是普通男子。肯定是派來保護蕭月兒的吧寧汐只當做什麼也沒察覺,笑著沖蕭月兒說道:「五小姐,下次再見。」 蕭月兒掀起轎簾,依依不捨的說道:「等過了年,我再來找你。」年底年初,宮裡都是很忙碌的。她根本沒時間偷溜出來。 寧汐抿唇一笑,點頭應了。眼睜睜的看著轎子走遠了,笑容才漸漸收斂了。這麼一個鮮活可愛的女孩子,為什麼會忽然暴斃而亡? 寧汐皺著眉頭,努力的回想前世聽過的一切。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明年四月春暖花開之際,大皇子三皇子會領著蕭月兒一起去郊外踏青遊玩。不知怎麼的,拉車的馬忽然受驚,結果馬車撞到了官道邊的樹上,然後一路翻滾了下去。旁邊的人救之不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蕭月兒已經傷及腦部失血過多而亡。 這個始料未及的意外,讓皇上無比的震怒傷心。更讓同行的三皇子百口莫辯。大皇子是蕭月兒的同胞兄長,最疼愛蕭月兒。而四皇子當時並未在場。這一場蹊蹺的意外,肯定和三皇子有些關係了。 雖然到最後不了了之,可三皇子卻漸漸失了聖寵卻是事實。 以前寧汐從未想過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古怪,可經歷過了那一場腥風血雨之後,再想這一切,寧汐忽然有點毛骨悚然了。 不,不對這不是個意外分明是有人故意從中做了手腳,用來打擊最得寵的三皇子。 這個人會是誰簡直不言而喻 寧汐的腦海裡迅速的閃過了一張陰鷙的笑臉,身子陡然一顫,臉色一白。為那個可能性心驚不已。 如果她聰明的話,就該選擇明哲保身,對即將到來的這一幕慘劇故作不知。不管蕭月兒會如何的慘死,都跟她無關不是嗎?她照樣做自己的小廚子,安分守己的過自己平靜的小日子…… 可是,她怎麼能忍心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發生?那個可愛的女孩子,那樣鮮活的生命,不該在大好年華凋零她的重生,已經改變了自己和家人的命運。為什麼不可以再改變蕭月兒的人生? 寧汐抿緊了嘴唇,眼眸裡掠過一絲堅定。她一定要想出辦法,讓蕭月兒避過這一次慘劇。到底該怎麼做,她一時還沒想好。不過,離明年四月還有一段時間。她一定可以想出法子來的。 寧汐默然良久,才轉身回了廚房。 有了心事,說話自然而然的就少了下來,做事也有些漫不經心的。寧有方很快察覺出了寧汐的異樣,湊過來問道:「汐兒,你剛才去了這麼久,是不是三樓的那位貴客為難你了?」 寧汐打起精神,敷衍的笑道:「沒有的事,這位五小姐很喜歡我做的菜,還說以後有空會再來呢」 寧有方聽了這話倒是很舒心:「那就好,待會兒我就和孫掌櫃說一聲,等過了年回來,就準備個單獨的廚房給你。」 寧汐一怔,遲疑了片刻才說道:「不用了,我還是留在這個廚房好了。」她已經習慣了和寧有方待在一個廚房做事了。 「傻丫頭,」寧有方啞然失笑:「既然要做大廚,就得有大廚的樣子。哪有兩個大廚共用一間廚房的道理。還是單獨用一個小廚房方便些。到時候,你喜歡怎麼佈置就怎麼佈置。」 寧汐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寧有方又衝張展瑜招手:「展瑜,你也過來。」 張展瑜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聞言立刻笑著過來了,慇勤的喊了聲:「師傅,有什麼事吩咐我嗎?」 寧有方笑道:「等過了年,汐兒就要出師了。我看你的廚藝也磨練的不錯了,也可以出師了。我待會兒就去找孫掌櫃說一聲,讓他準備兩間廚房……」 張展瑜也是一愣,反射性的說道:「師傅,這太早了吧」他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 寧有方挑了挑眉:「一直做學徒有什麼出息。我的手藝,你也學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過是火候的把握。得靠平時慢慢磨練。」 張展瑜張了張嘴,終於什麼也沒說,默默的點了點頭。 寧有方倒是興致很高,立刻抬腳去找孫掌櫃商議此事去了。 張展瑜瞄了寧汐一眼,忍不住張口問道:「汐妹子,你真的打算過了年就出師嗎?」 寧汐平靜的點頭:「是啊,我早就有這想法了。爹說的對,我們不能一直跟在他身邊。總得學著自己獨當一面。」雛鳥長大了,得自己飛翔。依賴心太重反而不好。 張展瑜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 他緊緊的盯著寧汐,眼裡閃過一絲灼熱,低低的說道:「可這麼一來,我們就得各自有一間廚房,不能待在一起做事了。」一不小心,心裡的那絲不捨流露了出來。 寧汐心裡一跳,飛快的看了張展瑜一眼。 張展瑜這才留意到自己說了什麼,面孔忽然漲紅了,訥訥的說道:「我、我是說,人多熱鬧,單獨一間廚房,只怕我會不習慣。我沒有唐突你的意思,汐妹子,你、你別生氣……」結結巴巴話都不利索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張大哥,你是怎麼了,今天說話怎麼怪怪的。我剛才也是這麼想的呢人多熱鬧,乍然一個人單獨用一間廚房,我也肯定不習慣的。」 張展瑜臉上的熱度稍退,總算自然了一些。卻不敢再盯著寧汐看了,將目光移了開去。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不可以心急,她太小了,還是個孩子…… 寧汐隨口問道:「你回去過年嗎?」 張展瑜自嘲的笑了笑:「回不回去都無關緊要。」留在這兒孤零零的,回去也沒什麼意思。二叔二嬸只怕都不會歡迎他。 那絲落寞和寂寥,在那抹苦笑中表露無遺。 寧汐心裡升起一絲憐惜,柔聲說道:「要是不嫌棄的話,你就和我們一起過年吧我家過年的時候人多,很熱鬧的。」 張展瑜心裡一動,眼裡忽然有了光彩:「這怎麼好意思,太打擾你們了」 寧汐嬌嗔的一笑:「這麼見外做什麼,在我心裡,你就像我大哥一樣。」 張展瑜笑了笑。只是大哥嗎? 他想做的,可不僅僅是她的大哥啊…… 第一百六十章 歸程 半個月眨眼即過,眼看著已經進了臘月的門。 鼎香樓的生意蒸蒸日上,一天好過一天。孫掌櫃越忙越有精神。每次寧有方和他提起歸程的事情,他都隨意的點點頭,壓根沒往心裡去。 等到了臘月初八這一天,寧有方特地熬了一大鍋臘八粥。臘八粥做法很簡單,就是將五穀雜糧摻入花生栗子紅棗核桃仁杏仁,用小火慢燉。最後加入紅糖,就成了熱乎乎的美味臘八粥。 寧有方做的臘八粥要講究多了,原料都是最好的,之前分別用水泡過,煮出來特別的有滋味。等客人散了之後,所有廚子圍坐在一起,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寧有方吩咐張展瑜:「你去喊孫掌櫃一聲,讓他一起過來喝臘八粥。」 張展瑜笑著應了,匆匆的跑了出去。過了片刻,便回來了。身後不僅跟著孫掌櫃,竟然還有一個久未出現的身影。 寧汐眼角餘光瞄到那個絳色的身影,反射性的扭頭看了一眼,正對上那雙黑幽幽的雙眸。心裡忽然浮起一絲莫名的悸動。 好久沒見他了…… 那雙眸子慢悠悠的掠過她的臉頰,似乎飛快的閃過一絲亮光,然後便若無其事的移開了視線。 眾廚子一見來人,很自覺的擱了筷子,紛紛起身打招呼。 寧有方更是首當其衝,笑的分外熱情:「容少爺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今天酒樓客人散的早,可現在也快近亥時了。容瑾還從未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鼎香樓。 容瑾扯了扯唇角,淡淡的說道:「難得有空,就過來看看。沒想到趕上喝臘八粥了。」 他這麼一說,寧有方立刻笑了:「這兒人多口雜,說話不方便,還是到前樓找個雅間坐下慢慢喝吧」 孫掌櫃連連點頭附和:「寧老弟說的是,我這就來安排……」 「不用這麼麻煩了,」容瑾出乎意料的拒絕了這個提議,隨意的瞄了一眼:「那邊不是還有空位置嗎?我就坐那兒好了。」 寧汐的笑容一僵。眼睜睜的看著容瑾向自己走了過來,然後泰然自若的在她身邊坐下。眾人的目光一起唰的看了過來。其中不乏有曖昧的眼神。 寧汐呼吸一頓,只覺得空氣忽然變的有些稀薄,讓人喘不過氣。 容瑾定定的看了過來,慵懶的聲音在寧汐的耳邊迴響:「寧汐,麻煩你給我盛一碗臘八粥來,我肚子有些餓了。」 寧汐回過神來,故作鎮靜的點頭應了。趁著起身去盛臘八粥的空擋,使勁的深呼吸平復紊亂的心跳。 又不是第一次見他,這麼緊張幹什麼。就像平時一樣,別胡思亂想了。 等心情平復了,寧汐才端著滿滿一碗臘八粥回到了桌邊,笑盈盈的放在容瑾面前:「容少爺,臘八粥來了,請慢用。」 有多久沒見到她的笑顏了?容瑾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然後淺笑著道謝,優雅的拿起勺子攪了片刻,才舀起一勺緩緩的送入口中。 同桌的廚子們不自覺的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一時之間,竟然連說話聲音都沒了。寧有方和孫掌櫃更是頻頻的看了過來。 寧汐笑著打破尷尬凝滯的氣氛:「容少爺吃慣了山珍海味,這樣普通的臘八粥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容瑾挑了挑眉,慢條斯理的應道:「很合我的胃口。」 明明口吻很正經,可她為什麼有種被調戲了的錯覺? 寧汐臉頰微熱,好在燭火並不特別明亮,沒人看出她的臉上浮起的紅暈。她藉著低頭喝粥的動作,總算掩飾了過去。 張展瑜眸光一閃,忽然笑著問道:「汐妹子,師傅說過幾天我們就啟程回去。你的行李收拾好了沒有?」 寧汐笑著應道:「天天這麼忙,我哪有時間收拾行李,都是我娘替我收拾的。」 回去?容瑾微微皺眉,忽的插嘴問道:「你們要回哪兒去?」 張展瑜搶著答道:「就快過年了,當然是回洛陽。」 寧汐笑著接道:「我的堂姐年底就出嫁了,我還想趕著回去湊個熱鬧呢」寧雅出嫁的大喜日子定在了臘月十八。若想趕著回去,最多再等個三五天就該出發了。 容瑾面色如常,眼裡卻沒了笑意。瞄了笑容滿面的張展瑜一眼,只覺得那笑容說不出的刺眼。本來甜膩香糯的臘八粥,忽然也沒了滋味。 各懷心思的吃完了粥之後,容瑾很自然的和寧有方等人一起上了馬車趕回容府。 寧有方正和孫掌櫃商議歸程:「……孫掌櫃,我得趕著臘月十八之前到洛陽。算起來也只有十天左右的功夫了。路上就得耽擱三四天……」 這麼加加減減算起來,最多再待兩天就得出發了。 孫掌櫃一臉的為難:「寧老弟,不是我不同意你走,只是到了年底正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你這麼一走,鼎香樓可就沒了頂樑柱。」普通客人倒也沒什麼,可來來往往的達官貴人卻都很挑剔。若是寧有方走了,對生意肯定大有影響。 寧有方苦笑一聲:「我親侄女出嫁,我總不好不回去。」 孫掌櫃想了想,歎口氣:「這樣吧,等臘月十二你再走。」多留一天也是好的。 寧有方點點頭:「只要能趕上時間就行。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關門休息?」到了年底,酒樓關門休息也是慣例了。一般來說,等過了正月十五才會再開門做生意。 孫掌櫃不假思索的說道:「等過了臘月二十二再關門。」 寧汐忍不住打趣道:「孫掌櫃,你今年還捨得回去嗎?」看這架勢,孫掌櫃簡直恨不得一直忙到年底才好。 眾人都被逗笑了。孫掌櫃也不生氣,嘿嘿的笑了起來:「當然是要回去的。趕著年三十之前到洛陽也就行了。」 容瑾一直默不出聲,此時忽的笑道:「從京城到洛陽路途遙遠,臨時找馬車也不方便。我回去吩咐府裡準備一輛馬車送你們。等過了年,再去接你們。」 寧有方一驚,連連推辭:「這怎麼好意思,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回去就是了。」而且,寧有德一家也要一起回去。人多只怕更加不方便。 容瑾不由分說的揮揮手:「好了,不用再多說,就這麼定了。」 面對這麼強勢的容瑾,寧有方也沒了法子,無奈的笑了笑。 寧汐靜靜的看著容瑾,心裡掠過一絲淡淡的甜意。旋即將那抹異樣的情緒按捺了下去,暗暗告誡自己,別想多了。這對容瑾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越是努力這麼想,心底那個反對的聲音就越大:寧汐,你別再自己騙自己了。容瑾這樣的貴族少爺,有什麼理由要討好一個微不足道的廚子。他分明是在默默的照顧你不是嗎? 容瑾似是察覺到了寧汐的心緒紛亂,定定的看了過來。那雙漫不經心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淡不可察的溫柔。語氣也比平日柔和多了:「這麼遠的路途,別累著了。」 寧汐笑了笑,故作歡快的應道:「多謝容少爺關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還是習慣那個高傲的容瑾更多一些,他這麼一溫柔,真讓人渾身都不自在。更不用說寧有方和孫掌櫃都在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看呢容瑾微微勾起唇角,顯然看出了寧汐的不自然。不知怎麼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接下來的幾天,阮氏忙著將一應行李都收拾妥當。又特地送了個信給寧有德,約好了出發的時間。 寧有方又親自備了厚厚的年禮送到了於夫子的學館裡。以於夫子的習慣,本是最討厭學生提早離開學館。不過,寧暉的情況特殊,洛陽路途遙遠,總得提早走才行。也就點頭同意了。 寧暉興沖沖的收拾了行李和書本,跟著寧有方一起回了容府。 寧汐早就翹首企盼等候多時了,老遠就跑著迎了上來,扯著寧暉的袖子不肯鬆手。 這半年來,寧暉的脫變顯而易見。那份青澀漸漸褪去,愈發顯得沉穩,眼神明亮有自信。言談舉止間,更多了份儒雅的氣質。 寧汐笑嘻嘻的胡扯:「這是哪兒來的俊俏書生。等回了洛陽,沒出閣的大姑娘們的眼睛都要看直了。到時候提親的媒婆非把我家門檻踏破了不可。」 寧暉哭笑不得的敲了寧汐一記:「得了得了,別拿我來取笑了。」他的心底還有個影子,哪裡有心思理會別的女孩子。 寧汐對他的那點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識趣的扯開話題,問起了他的課業情況。 寧暉笑道:「上個月的考核,於夫子給了我一個甲。」從一開始的丙,再到後來的乙和甲,他所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只有自己最清楚。 寧汐由衷的歎道:「哥哥,你真的好厲害。」 寧暉呵呵一笑,親暱的摟著寧汐往前走:「說到厲害,我可比你差遠了。這麼年輕就能出師做大廚的,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寧汐一點都不謙虛,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也這麼想的呢」頓時把一家人都逗笑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容瑾式表白 臘月十二的早上,寧汐早早的起了床,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隨著家人一起上了容瑾命人準備的馬車。 容府的馬車再普通也是寬敞奢華的。這輛馬車比平日所見還要大一些。裡面很寬敞,坐八九個人綽綽有餘,一應陳設都小巧雅致。打開暗格,裡面竟然還有糕點茶水。 寧暉眼珠轉了轉,湊到寧汐的耳邊低聲問道:「妹妹,這又是容少爺特地為你準備的?」 寧汐打死也不肯露半點心虛,瞪了回去:「別胡扯八道。這是容少爺為我們全家準備的。」特地強調了全家兩個字。 寧暉悶笑出聲,調侃道:「是是是,是為我們全家準備的好吧說起來,容少爺可真是體貼。居然連這樣的小事都考慮的周到。」 寧汐一本正經的點頭:「是啊,以後見到可得好好感謝感謝人家……」 話音未落,馬車外忽然響起了容瑾熟悉的聲音。 寧暉饒有興味的笑道:「看來,不用以後再道謝。你現在就有機會表達感謝之意了。」瞧瞧,居然還來送別了寧汐竭力做出鎮定的樣子,可臉頰卻忍不住微微發燙。 片刻之間,容瑾的聲音已經到了馬車邊:「……寧大廚,我正好有事要出去,和你們順路。就順便送你們一程好了。」 寧有方受寵若驚,連連陪笑:「這哪裡敢當。」 容瑾淺笑出聲:「順路而已,有什麼不敢當的。」 寧暉忍住笑意,咳嗽一聲,撩起車簾,笑著沖容瑾打個招呼:「容少爺」寧汐躲不過去,只好也沖容瑾笑了笑。 騎著駿馬的絳衣少年在晨曦中微微一笑,那份風華簡直令天地失色。明亮的雙眸定定的落在寧汐的俏臉上片刻,然後才看向寧暉:「於夫子待你如何?」 一提於夫子,寧暉立刻收起了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經的應道:「於夫子學問淵博,對我們要求極為嚴格。我這半年來,獲益良多」得遇良師,是他的幸運。這筆功勞,自然要記到容瑾的頭上。 若是沒有容瑾從中介紹,只怕於夫子絕不會收了他這個學生。 所以,寧暉很真摯的道謝:「容少爺,真要多謝你為我介紹這麼一個好夫子。若日後我能有幸考中舉人,一定不忘你的恩情……」 若是換了別人,容瑾只怕早就不耐煩這麼磨磨唧唧的了。可誰讓對方是寧汐的親哥哥呢?所以,他用了比平日多兩倍的耐心應道:「不用這麼客氣。雖然是我介紹於夫子給你,可讀書這回事是要自己努力下功夫的。不然,夫子再好也沒用。」 這話聽著真是順耳,寧暉笑著連連點頭。 寧汐的唇角浮起一朵微笑,看向容瑾的目光柔和了起來。 容瑾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舒暢極了,很自然的和寧暉隔著窗子閒聊起來。馬車啟動了之後,他隨意的策馬前行,正好和馬車保持速度一致。 不一會兒,寧汐也忍不住插嘴了:「容少爺,快過年了,容將軍他們會回京城嗎?」平時在邊關戍守也就罷了。可現在已經快過年了,怎麼也該回來一起過年才對吧容瑾淡淡的一笑:「這個不好說。我爹和二哥已經兩年沒回來了。」鎮守邊關的將軍自然不能擅離職守。想回來,也得有皇命才行。 寧汐試探著問道:「那你會惦記他們嗎?」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容瑾,對家人的感情也不會深厚到哪兒去吧這話裡的試探之意從何而來?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似笑非笑的反問:「你說呢?」 寧汐咳嗽一聲,笑嘻嘻的說道:「這麼久沒見,你一定很想他們。換了是我,別說是兩年沒見,就算兩個月沒見,我也會想的不得了呢」 容瑾慢悠悠的笑了:「這也沒辦法,不是我想見就能見的。」 寧暉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裡總有點怪怪的感覺。可到底怪在哪裡,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好在馬車很快的到了寧有德的家門口,寧有德和徐氏都已準備妥當等候多時了,忙搬著行李上了馬車。寧有方和阮氏都忙著下車寒暄,寧暉利落的跳下了馬車,幫著搬東西。 寧汐本也想下去,可容瑾忽然喊住了她:「寧汐」那聲音有些沙啞,透露著一絲絲曖昧的情愫。 寧汐的心漏跳了一拍,低低的嗯了一聲。竟然不敢直視容瑾。 容瑾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聲音壓的更低了:「我等你回來」 寧汐啞然,怔怔的看著容瑾。這……算是容瑾式的表白嗎?她該怎麼辦?拒絕不是,答應更不是…… 容瑾淺淺的笑開了,眸子裡滿是神采飛揚的愉悅:「好好保重」 寧汐心裡一團紊亂,胡亂點了點頭,鬼使神差的竟然回了一句:「你也好好保重。」等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白玉般的臉頰浮起兩抹紅暈。 她該做出淡然的樣子才對,這麼花癡一般的應答算什麼。真是……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容瑾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才張口說道:「我還有事,就不多送你了。」說的很清楚,是「送你」 眼看著徐氏領著寧慧已經上了馬車,寧汐實在不願讓她們見到自己和容瑾親暱說話的樣子,匆匆的瞪了容瑾一眼:「既然有事,還不快走,總在這兒磨蹭做什麼。」 這語氣實在不算客氣,容瑾卻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甚至莫名的覺得愉快,笑著點點頭,便策馬走了。 寧汐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裡總算鬆了口氣。一回頭,卻見徐氏正誇張的瞪大了眼睛,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碰碰那個,嘴裡喃喃的說著:「我這輩子還沒坐過這麼豪華的馬車……」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徐氏卻還沒回過神來,一個勁兒的讚個不停。阮氏也覺得面上有光,一臉的笑意。 寧慧關注的卻不是這些,她怔怔的看著遠去的容瑾。剛才雖然只是匆匆的見了一眼,可那張俊美無匹的面孔,那份出眾的風華,卻讓人印象深刻極了。想忽略根本是不可能的。 「七妹,他是誰?」寧慧心神不寧的問道。 寧汐輕描淡寫的應道:「他是容府的三少爺。」 什麼?寧慧一愣,反射性的看向寧汐:「什麼?他就是那個容三少爺?」那個名滿京城的美少年容瑾? 寧汐聳聳肩:「不是他還有誰。還有哪個男子能長成這樣。」 這倒也是寧慧想了想,也笑了,莫名的歎了口氣:「七妹,你可真是好運氣。竟然有這樣的貴人看中了你……」 「五姐,你別胡說。」寧汐一點都不心虛的撇清:「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只是暫時借住在容府而已,我和容少爺一點都不熟。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被有心人聽見,我以後可沒臉見人了。」 寧慧卻羨慕不已的說道:「要是我能有這樣的好運氣,別管別人說什麼,我也心甘情願。」 寧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五姐,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麼?我和容少爺半點都不熟。」 寧慧似笑非笑的反駁:「哦?真的一點都不熟嗎?那他怎麼會特地送你們到這兒來?」而且,容瑾和寧汐說話的樣子,分明「很熟」吧寧汐咳了咳:「只是順路而已。」這樣的借口實在沒有力度,別說寧慧了,就連寧汐自己都覺得說服不了自己。 果然,寧慧立刻瞪了過來:「喂,你別當我傻子好不好。」 兩人的說話聲已經引來了徐氏等人的注意,就見徐氏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問道:「你們兩個在說誰?」 「沒說誰」寧汐快速的接過話茬:「就是隨便聊聊。」連連沖寧慧使眼色。千萬別亂說寧慧眨眨眼,總算講點姐妹義氣,很配合的笑道:「是啊,我和七妹在討論未來的姐夫是什麼樣子呢」哼,寧汐可別想這麼糊弄過去,總有機會拷問她的徐氏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來,興致勃勃的說道:「這個李家家底很殷實,雅丫頭嫁過去可就享福了。」 阮氏也笑道:「是啊,雅丫頭也是有福氣的。」 寧汐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那也得看看人品如何。家底再殷實,可要是對二姐不好,也沒什麼用。」 阮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別胡說,等回去之後,都撿好聽的說知不知道?」這樣的話要是讓王氏聽見了,不生氣才是怪事。 寧慧忙笑著打圓場:「等回去之後,我們保準都撿好聽的說。三嬸,你只管放心。」 寧汐不情願的應了一聲。 說的再好聽又有什麼用。只有她清楚,那個李君寶實在不是什麼良人。前生寧雅嫁到李家之後,壓根就沒過一天舒心的日子。 好在這一世寧雅出嫁延遲了一年,避過了沖喜不成反而成喪門星的苦楚。而且,寧雅在鋪子裡幫著做事,比原來也活潑開朗堅強多了。應該不會再像前世那般軟弱可欺了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拷問 路途勞頓不必細說,總之,進了洛陽城門的那一刻,寧汐深深的鬆了口氣。終於回家了當華麗的馬車駛入並不寬敞的巷子裡時,頓時引來了眾多好奇的目光。 寧大山也不例外,好奇的出來張望,直到那輛馬車在自家的門口停了下來,才幡然醒悟過來。連忙高聲嚷道:「老2,老大老三他們都回來了。」 聽到這熟悉的大嗓門,寧汐只覺得無比的親切,笑嘻嘻的撩起車簾沖寧大山做了個鬼臉:「祖父,我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聾了」 寧大山哈哈笑了起來,整條巷子的人幾乎都聽到了他豪邁的笑聲。 寧有德等人忙著搬行李,一時也顧不上寒暄說話。 寧大山則上下打量著寧汐和寧慧,眼裡滿是自得和驕傲:「慧丫頭汐丫頭都越長越漂亮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祖父,你可別這麼誇了。哪有這麼誇自己孫女的。要是讓別人聽見了,非取笑你不可」 寧大山不以為然的挑眉:「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誰在我都這麼說。」 寧慧掩嘴笑個不停,親熱的依偎在寧汐的身邊。一個嫻雅端莊,一個嬌俏動人,果然是一對惹眼的姐妹花。 寧敏笑嘻嘻的迎了出來,攥著兩人的手不肯放:「五姐,七妹,你們兩個總算回來了。再過三天就是姐姐出嫁的大喜日子了。我真擔心你們趕不回來呢」 寧汐笑道:「這樣的喜事,我就算是走也要走回來。」 笑鬧幾句之後,寧敏的注意力被那輛豪華氣派的馬車吸引了過去,眼裡滿是驚歎:「你們就是坐這輛馬車回來的嗎?好氣派好漂亮,這馬車是哪兒來的?」 寧慧咳嗽一聲,調侃道:「這個問題,你可得好好拷問拷問七妹了。」 這一路上,她明裡暗裡不知拷問了多少次,可寧汐的嘴閉的比河蚌還緊,愣是什麼都問不出來。寧慧被挑起了好奇心,越挫越勇,繼續追問不休。待著機會就要往上拉扯兩句。 寧敏疑惑的看了過來。 寧汐輕描淡寫的應道:「這是容府的馬車。」 容府?寧敏心裡一動,好奇的追問:「七妹,容府居然還特地派馬車送你們回來嗎?」 一個比一個難纏……寧汐心裡暗暗歎氣,面上卻一本正經的應道:「是啊,我們這大半年就借住在容府。也算半個客人了。容少爺見我們要回洛陽,這才慷慨的派了馬車送我們回來。」 寧慧笑瞇瞇的補充道:「容少爺年紀輕輕,尚未婚配,是京城風頭最近的貴公子。」這一句才是重點好不好果然,寧敏的眼睛立刻亮了,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迫不及待的問道:「真的麼?他長的什麼樣子,有多大了……」巴拉巴拉問了一大通。 寧汐左顧言他:「別總在門口站著了,我得先進去收拾行李了。」說著,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寧敏和寧慧反應過來的時候,寧汐已經逃之夭夭沒人影了。 寧敏跺跺腳,撅著嘴巴抱怨:「真是小氣,一句都不肯多說。」分明是心虛了,不然,寧汐幹嘛躲的這麼快。 寧慧無奈的笑著歎口氣:「你這算什麼,之前我盤問了一路,她都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呢」 寧敏輕哼一聲:「接下來時間多的是,她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總有機會逮住她的。到時候看她怎麼躲。」 寧慧忍住笑意連連點頭。 等安頓下來之後,天色也快晚了。寧大山興致極高,親自下廚做了桌好菜。寧家上上下下十幾口圍坐在大圓桌前,雖然擁擠,卻也十分熱鬧。 即將出嫁的寧雅,羞答答的坐在一邊,連飯菜也沒吃幾口。 寧汐頑皮之心大起,故意扯了扯寧雅的袖子:「二姐,難道今晚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麼?你怎麼到現在也沒吃幾口?」 寧雅紅著臉,小聲應道:「我、我不餓。」這也是王氏特地叮囑過的。從今天起要盡量少進食,到了出嫁當日,連口水都不能喝。不然,新嫁娘到了夫家第一日可就難看了。 這樣的俗禮,未出閣的女孩子當然是不知道的。寧慧和寧敏也跟著起哄了幾句,把寧雅鬧了個大紅臉。 王氏笑吟吟的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幾個別鬧了。等輪到你們的時候,你們就都懂了。」 寧汐年齡還小,聽了這話沒什麼反應。可寧慧卻是定了親的,俏臉頓時飛起一片嫣紅。 寧雅也顧不得羞澀,好奇的問道:「五妹,聽說你的親事已經定下了。對方什麼模樣你可曾見過?」 寧慧連連搖頭,耳際火辣辣的。 徐氏接過話頭:「見是沒見過,不過,媒婆當時拿了畫像給我看過了。長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家裡開著雜貨鋪子,慧丫頭嫁過去肯定有好日子過的。」語氣裡不凡炫耀。 王氏不甘示弱,立刻笑道:「我家那個姑爺長的才叫俊俏。前兩次還特地跑到我們包子鋪裡,當時可惹了好多人過來。」 這有什麼好攀比的 寧汐心裡嘀咕不已,暗暗慶幸自己年齡還小,這樣的話題總之扯不到她的身上來。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就聽阮氏接過了話茬:「大嫂二嫂,你們可真是好福氣。也不知道我家汐丫頭將來能找個什麼樣的人家……」 徐氏酸不溜丟的來了一句:「汐丫頭生的這麼標緻,將來可不愁找不到好人家。那個容少爺不就挺好的嗎?」 阮氏歎口氣:「大嫂,這話可不能亂說。這樣的親事我們哪裡攀的上。」 王氏的耳朵立刻豎的老長:「等等,這位容少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徐氏瞄了寧汐一眼,笑吟吟的應道:「這些我也不清楚。你還是問問汐丫頭自己吧」 不是吧這就扯到她身上來了?寧汐哭笑不得,唯恐王氏真的問出口,連忙起身說道:「我吃飽了,先回去歇會兒。」又準備施展三十六計中的「走為上策」。 只可惜,這次可沒那麼輕易脫身了。 寧敏眼疾手快,一把扯著寧汐的衣襟,口中嚷道:「我也吃飽了,咱們倆一起回屋。」 寧雅和寧慧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笑,也跟著起了身。一路擁著寧汐進了屋子,然後圍著寧汐坐了下來,擺明一副拷問到底的架勢。 寧汐看著三人不懷好意的笑容,只覺得頭皮發麻,心裡暗暗叫苦。暗暗盤算著今晚怎麼脫身。 寧慧見過容瑾一面,繪聲繪色的形容了半天:「……你們可不知道,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那麼俊俏的公子哥兒。他的容貌簡直無可挑剔,完美無缺。沒人比他更適合穿著那麼鮮亮的衣服,還騎著神駿的紅馬……」神情那個陶醉啊寧敏聽的心裡癢癢的:「真有這麼好看嗎?」 寧慧擠眉弄眼的努努嘴:「你問問七妹不就知道了。」唰的一聲,三雙眼睛一起看了過來。 寧汐想左顧言他的糊弄過去:「這麼晚了,我坐了幾天的馬車真的很累了。五姐,你肯定也累了……」 寧慧笑吟吟的接口:「我一點都不累。七妹,你別藏著掖著了。這裡又沒外人,就說給我們聽聽嘛」 寧敏連連點頭,一臉的好奇:「對啊對啊,聽說你還住在容府裡,你和那位容少爺見面的機會一定很多吧」 寧雅倒是含蓄多了,可目光裡也滿是好奇。 寧汐無奈的聳聳肩:「我每天早出晚歸,天天在廚房裡悶頭做事。和容少爺基本沒有見面的機會。」 切,這樣的鬼話誰信 三人不約而同的輕哼一聲,寧敏性子最是浮躁,撅著嘴巴說道:「七妹,你到底還把不把我們幾個當姐姐。不過是問你幾句,瞧你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樣子。要是以後真的有幸攀了高枝,是不是不打算理我們了?」 這樣的指控可太嚴重了。寧汐可不敢惹了眾怒,立刻陪笑著解釋:「幾位姐姐別生氣,我心裡一直當你們是親姐姐。怎麼可能有那樣的想法。」 寧敏乘勝追擊:「既然這樣,那你就說給我們聽聽。你和那位容少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慧也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再不老實交代,我們可就都生氣了。」 寧雅倒是溫柔多了:「七妹,你有這樣的好運道,我們都替你高興。現在這麼刨根問底,也是關心你。」 寧汐苦笑一聲,長長的歎口氣:「你們真的都誤會了。我和容少爺真的沒什麼……」在眾人鄙夷的眼神裡,迫不得已的透露一點點實情:「他有時倒是會來鼎香樓,指名讓我做幾道菜。別的真沒什麼了。」 哇這還沒什麼?那位容少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寧雅算是過來之人,自然懂這其中的滋味,抿唇笑了起來。不知是不是想到未婚夫君,眼裡閃過一抹柔情。 寧敏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雙手捧心做出花癡狀:「要是讓我也遇見這麼一個如意郎君該有多好。」 眾人都被逗笑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歡喜出嫁 寧慧打趣道:「六妹,你別急著找如意郎君,等二姐出嫁了,很快就輪到你了。」 寧敏倒是沒臉紅,振振有詞的說道:「可是,我也很想像七妹那樣,遇到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少年郎。」等媒婆上門提親,多無趣啊在哄笑聲中,寧汐無奈的再次申明:「我和容少爺真的沒什麼,平時很少見面,連話也沒說過幾句的。你們真的想多了」 只可惜,眾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兀自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了那位素未見面的容三少爺。聽到後來,連寧汐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容瑾曲通暗款姦情滿滿了…… 去去去,這都是什麼形容詞 寧汐用力的搖搖頭,將那絲不該有的悸動揮開,鄭重的說道:「不管容少爺怎麼想,總之,我絕不會做小妾。」 討論的熱切的三人頓時靜默了下來。總算想到了門當戶對這類問題。 寧汐淡淡的說道:「容少爺出身尊貴,又是出了名的才子。明年春闈,考中進士之後就會入仕途。我不過是個卑微的廚子,哪裡攀得起這樣的高枝。」 寧敏想了半天,才弱弱的反駁:「或許,他很喜歡很喜歡你,願意娶你為妻……」話到一半,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寧汐自嘲的一笑:「六姐,這樣的事只有在戲文裡才可能發生。」她可沒這個奢望。 寧慧惋惜的歎口氣:「要是容少爺出身普通些,倒是還有些可能。」偏偏容府的門第太高了,平民百姓哪裡高攀的起。不要說正妻,就算是做小妾都算是幸運了。 寧敏的眼珠轉了轉,嘟噥著說道:「其實,要是容少爺真心喜歡你,嫁過去做小妾也是可以的。只要對你好就行了嘛……」 寧汐忽的笑了,眼裡掠過一絲堅決:「不,我這輩子絕不會做妾。要麼不嫁,要麼,就嫁一個真心真意對我的男子。這輩子只對我一個人好」 三人都安靜了下來,就連最嘰嘰喳喳的寧敏也沒了聲音。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哪個懷春少女不曾夢想過這樣的相守?只不過,越是出色優秀的男子,越不可能只屬於某一個女子。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的比比皆是大有人在。別說那些貴族公子哥了,就連稍微有些家產的男子,也都卯足了勁的想納妾呢寧雅即將出嫁,對這樣的話題特別的敏感,忍不住歎道:「是啊,我也不求什麼榮華富貴,只要真心對我好,比什麼都重要。」 寧敏立刻笑道:「姐姐,未來姐夫長的俊俏,又溫柔又體貼,一定會對你好的。」 寧汐心裡一動,忙追問道:「二姐,未來姐夫來找過你嗎?」 寧雅紅著臉輕輕點頭。寧敏立刻補充:「來過好幾次呢每次都是到我們家的包子鋪去,買幾個包子,然後趁機和姐姐說兩句話才肯走。」那副情意綿綿的樣子,讓人想著都臉紅。 寧汐思忖了片刻,才笑著說道:「恭喜二姐嫁得如意郎君。」 前世的李君寶給她的印象很惡劣。可這一世看來,似乎有了些微妙的變化。至少,此刻的李君寶是真心的喜歡寧雅。只要寧雅不再那麼軟弱可欺,以後的日子也會好多了吧寧雅羞紅了臉,眼角眉梢卻都是歡喜。 接下來,話題卻一直圍繞著三日後的喜事打轉了。 對寧汐來說,只要不提到容瑾就好。她口中說的雲淡風輕,一切都撇的遠遠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一提容瑾這個名字,就像一顆石子投進湖心,層層的漣漪不停的漾開。心裡一片紛亂。 遠離容瑾的這些天,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寧雅出嫁,對寧家來說,自然是樁大喜事。寧有方一拍胸脯,將酒席的事情承攬了過來。寧汐是當仁不讓的助手。至於打下手做雜事,自然有寧曜寧暉和寧皓他們幾個。 寧汐正在廚房裡低頭忙活,忽然聽到寧敏紅著臉跑了進來,湊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七妹,外面有個年輕俊朗的男子來敲門,說是姓張。」 寧汐眨眨眼,立刻猜出了來人是誰,笑呵呵的跑了出去。 門外站著的那個年輕男子,高大沉穩,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不是張展瑜還有誰? 寧汐高興的迎了上去:「張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張展瑜笑道:「比你們遲了一天,昨天晚上剛到家。我估摸著辦喜事需要人手,所以今天就不請自來了。」 「歡迎歡迎,你來的實在太好了」寧汐喜滋滋的讓張展瑜進了院子,順口嚷道:「爹,快些看看是誰來了」 寧有方應聲而出,見了張展瑜,也有些驚喜,一把拉起張展瑜的手:「你來的正好。我正愁人手不夠忙不過來。」有張展瑜在,一個可以頂寧曜他們三個用啊這樣親熱隨意的熱情,讓張展瑜分外的舒心,爽朗的笑了笑,立刻捲起袖子進了廚房。他做事利索的很,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到了他手中,三下兩下便處理的乾乾淨淨。 寧有財自然是內行,立刻笑著誇道:「三弟,你自己的手藝好倒也不算什麼,可帶出的徒弟一個比一個好,這可不得不佩服你了。」 寧有方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裡滿是自得。 寧汐可不服氣了,皺著鼻子抗議:「二伯,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一個比一個好。難道我不如張大哥手藝好嗎?」 廚房裡的人都哄笑起來。 寧有財立刻陪笑:「剛才是我一時口誤說錯了。當然是我侄女手藝最好了。」 寧汐洋洋得意的笑開了,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頰邊笑渦隱現,如一朵迎風盛放的鮮花,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華。 張展瑜看的心蕩神馳,唯恐眼中流露出太多的情意,忙低下頭。 等食材準備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晚了。寧有方特地留了張展瑜一起吃晚飯。順便叮囑道:「明天你早些過來。按著老規矩,冷盤和主食由汐兒負責。燒菜我來,炒菜留給你。」 張展瑜點點頭應了。 等張展瑜走了之後,寧大山才笑著讚了句:「這個小伙子做事穩重不急不躁,是個好苗子。」 寧有方咧嘴一笑,毫不客氣的吹噓:「那是當然,我收的徒弟能差哪兒去。」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好久沒聽寧有方這麼自吹自擂了,還真是懷念啊寧敏今兒個也一反常態,一直默默的坐在一邊,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寧雅的身上,一時也沒人留意她。 王氏嘮嘮叨叨的叮囑個不停:「明天你得早點起,我特地請了個有名氣的喜娘來給你梳妝。不管外面有什麼動靜,你都別亂管……」 寧雅羞澀的點了點頭,眼裡滿是嬌羞和期待。 第二天一大早,喜娘果然早早的便來了,折騰了半天,才算拾掇好。穿著大紅嫁衣的寧雅,比平日裡更多了一份嬌艷。 寧汐笑瞇瞇的拿出準備好的賀禮,塞到了寧雅的手裡:「二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 寧雅低頭一看,頓時被嚇了一跳:「七妹,這太貴重了,我可不能要……」平日裡見過的最好的飾物便是髮簪銀鐲指環之類的。手裡的這個髮釵雖然也是銀質的,做工卻分外的精美。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寧汐抿唇一笑:「好二姐,你就收下吧我雖然只是學徒,沒拿過什麼工錢,可打賞倒是不少。積攢了不少的私房呢」 寧慧故意笑著歎氣:「我可沒七妹這麼有錢,這是我自己繡的鴛鴦枕巾,二姐可別嫌棄。」那鴛鴦枕巾繡的活靈活現,看得出頗下了一番功夫。 寧雅接過枕巾,很是歡喜,連連道謝。 寧敏咳嗽一聲,扭扭捏捏的拿了個荷包出來:「姐姐,這可是我全部的家當了。」 看著那癟癟的裝不了多少銅錢的荷包,寧汐總算厚道的忍住了笑意。 過了片刻,外面響起了鞭炮聲。迎親的人已經來了寧汐忙將紅蓋頭拿了過來,端端正正的蓋在寧雅的頭上,低聲說道:「二姐,我得去廚房了,就不陪你了。」 寧雅輕輕的點頭。 事實上,房間裡擁擠熱鬧的很,王氏等人都在,再加上來湊熱鬧的街坊,簡直快把房頂都給吵翻了。 相形之下,廚房裡反而安靜多了。 寧汐靈巧的鑽過人群去了廚房,額上早已冒出了汗珠。忍不住嘟噥道:「比我做菜還累。」 張展瑜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善解人意的遞了條乾淨的毛巾過來。寧汐隨手接過了毛巾,胡亂擦了幾把,就精神抖索的忙活起來。 這樣重要的喜宴,當然要好好露一手才行。 有這樣想法的,不止寧汐一個。寧有方和張展瑜也都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所以,當天中午的酒席,讓前來吃喜酒的街坊們大飽了一番口福,一個個誇讚不已。 等忙完了一切之後,寧汐總算有機會親眼見一見姐夫李君寶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暗生好感 穿著大紅喜袍的新郎官李君寶,一臉的喜氣洋洋春風得意,倒也稱得上英俊小生一枚。 寧汐冷眼旁觀,只覺得他的笑容稍顯輕浮,目光總不自覺的往女子的臉上瞟。對他實在生不出多少好感來。 只可惜,木已成舟。這個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姐夫了。 寧汐忍不住歎口氣。 寧敏倒是挺興奮,湊在寧汐的耳邊低語:「怎麼樣?怎麼樣?姐夫長的不錯吧」 寧汐含糊的應了一聲。見過容瑾那樣的絕世風華之後,這樣的面孔實在只能用普通兩個字來形容。 等喜娘攙扶著寧雅上了花轎,隨著一串長長的鞭炮聲響起,迎親的隊伍敲敲打打熱熱鬧鬧的出了巷子。王氏早已躲到屋子裡抹眼淚去了。 嫁女兒的心情大都如此,又是歡喜又是心酸。一想到嬌寵著養大的女兒今後就是人家的兒媳,心裡的酸楚就爭先恐後的往外冒。 徐氏和阮氏感同身受,各自唏噓著去勸慰王氏了。 寧汐也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半晌都沒說話。寧敏卻少了這根敏感的神經,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寧汐聽了半天耳朵嗡嗡直響,些許傷感都不翼而飛。索性打起精神來幫著收拾做事去了。善後的功夫實在瑣碎,不到半個時辰,寧汐就累的額頭直冒汗。 張展瑜湊了過來,關切的低語:「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坐著歇會兒吧剩下的事情有我呢」 寧汐隨意的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沒關係,我還能撐得住。」 張展瑜知道她性子倔強,多勸也沒用,無奈的點點頭。卻有意無意的待在寧汐身邊,見她有什麼舉動,便搶著將事情做了。 這麼一來,寧汐果然輕鬆了不少。可張展瑜卻無形中多做了不少事,等一切收拾妥當,早累的渾身酸軟沒力氣了。還硬撐著說笑了幾句,才去向寧有方道別。 雖然他竭力掩飾,可那抹倦怠卻是怎麼也遮不住。寧有方看了也覺得心疼,忙說道:「你今晚別回去了,就在這兒睡下吧你睡暉兒的屋子,讓暉兒去和皓兒他們擠一擠。」 張展瑜心裡別提多樂意了,口中卻連連推辭:「這太麻煩了,我還是回去吧」 寧有方正色說道:「你忙了一整天,現在天都黑了,要回去得走大半個時辰。你哪能吃得消。還是留下來住一晚吧」然後,又笑著補了一句:「和我還這麼客氣,也太見外了。」 此時的師徒關係都很密切,和半個兒子差不多。張展瑜又特別的踏實勤快,寧有方對他一直很滿意。 寧汐也嬌嗔的笑道:「張大哥,你就別再磨嘰了。我這就去和大哥說一聲。」不等張展瑜有什麼反應,就一溜煙的跑了。 張展瑜順水推舟的留了下來,心裡別提多舒暢了。雖然在寧家住一晚代表不了什麼,可無形中又靠近了寧汐一大步。 以寧汐善解人意的性子,晚上肯定會陪他說說話的。 張展瑜所料不錯。吃了晚飯之後,寧汐特地領著他在寧家的院子裡轉了一圈。寧家雖然地方不大,可卻充滿了家的溫馨。 張展瑜不知想起了什麼,一臉的悵然。 寧汐敏感的察覺到了張展瑜的情緒變化,忍不住低聲問道:「張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張展瑜歎口氣:「沒什麼,就是想到我死去的爹娘了。」閤家團圓的時候,這樣的孤獨淒清更令人難受。 寧汐和張展瑜相識這麼久,雖然知道他父母雙亡,卻從沒細問過其中的詳情。見他神情鬱鬱,心裡也有些不好受,柔聲安撫道:「張大哥,人死不能復生。只要你能過的好好的,你爹你母親在天上看著你也會安心的。」 張展瑜苦笑一聲:「汐妹子,師傅師娘都寵你愛你,你還有哥哥,哪裡知道這種失去親人的苦楚。」 寧汐靜默了片刻。這種感覺她怎麼會不懂?她所承受的苦痛,比張展瑜要多的多了。正因為如此,她才更珍惜現在的生活。不惜一切也要守護所有的親人。 「張大哥,」寧汐直直的看著張展瑜,眼裡滿是真摯和溫柔:「誰說你沒有親人。我爹和我都是你的親人」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閃爍著的光芒比天上的繁星更加耀目。 張展瑜心裡一暖,似有股清泉汩汩的流入心田,聲音愈發的溫柔低沉:「好,以後你們就是我的親人。」 兩人對視一笑,一股溫情脈脈的流淌在兩人之間。 只可惜,這樣靜謐美好的氣氛沒能維持多久。一個聲音莽撞的闖了進來:「七妹,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去睡?」 這聲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寧汐頓時笑了:「六姐,你怎麼也沒睡?」 寧敏唉聲歎氣:「這些天我都是和姐姐一起睡的。現在陡然變成了一個人,我哪裡能睡得著。」果然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調侃道:「不習慣也得習慣。二姐嫁了人,以後想回娘家可不容易。」嫁出門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若是遇到那些個刁蠻的婆婆,想回趟娘家確實不容易。 寧敏不知想到了什麼,促狹的笑了:「對啊,不知道姐姐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還能怎麼樣,這個時辰當然是在洞房花燭…… 寧汐臉頰微熱,咳嗽一聲。這個寧敏,說話一向口無遮攔的,也不看看場合。 寧敏這才留意到張展瑜也在,臉騰的紅了,結結巴巴的說道:「那個,我是說,這是姐姐嫁過去的第一天,肯定很累……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話音未落,寧汐早已咯咯的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在晚風中悠揚,異常的悅耳動聽:「我的好六姐,你就別說了。」越說越離譜了,讓人不想歪都不行。 寧敏紅著臉住了嘴,心裡暗暗懊惱不已。誒,這次可出醜了忍不住偷偷瞄了張展瑜一眼。 張展瑜卻沉浸在剛才親暱隨意的氣氛裡,眼眸裡滿是溫柔的笑意。見寧敏侷促不安,溫和的笑了笑:「你姐姐出嫁,你心裡一定很捨不得她。」 寧敏拚命點頭:「是啊,白天倒是挺熱鬧。可現在,我真的好想她……」說著,聲音已經哽咽了。眼裡依稀閃動著水光。 寧汐心裡也頗不是個滋味,親暱的攬住寧敏的肩膀安撫道:「過兩天姐姐回門,我們就能見到她了。再說了,李家離這兒也不遠。以後來往也很方便的。」 寧敏抽噎著點頭,順便要求:「七妹,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我一個人睡不著。」 寧汐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沖張展瑜歉意的笑了笑:「張大哥,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洗洗睡吧我就不陪你說話了。」 張展瑜嗯了一聲,依依不捨的看了寧汐一眼,才走了。 寧汐陪著寧敏一起回屋,姐妹兩個洗漱睡下之後,一直聊到了半夜才算睡了。 兩天之後,李君寶陪著寧雅回門。初為人婦的寧雅,多了層往日沒有的嬌艷和嫵媚,穿著紅色的緞襖,分外的喜氣。 寧汐淘氣的湊上前去,盯著寧雅左看右看。寧雅被鬧了個大紅臉,嬌嗔不已的推了推寧汐:「又不是沒見過我,這麼看我做什麼。」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寧汐眨眨眼,一本正經的說道:「以前是以前,現在可不一樣了,我想看看,做了新娘子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 寧雅羞的別過臉去。 寧汐樂的咯咯直笑,寧敏和寧慧也一起湊了過來,扯著寧雅的手唧唧喳喳的問個不停。 小夫妻新婚燕爾情意正濃,李君寶時不時的看過來一眼,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寧汐雖然對李君寶沒有半絲好感,可現在木已成舟,只得上前叫了聲姐夫。 李君寶應了一聲,眼裡閃過一絲驚艷。寧家的幾個女兒姿色都不俗,尤其是這個最小的寧汐,秀美動人,水盈盈的大眼裡滿是靈氣,一顰一笑都嬌俏鮮活。比起寧雅的溫柔端莊,又是截然不同的美麗。 寧汐笑吟吟的說道:「姐夫,二姐在家的時候可從未受過半點氣。你以後可要好好待她。要是有半點不好,我和幾位哥哥姐姐可都饒不了你。」 這話說的半分不客氣,偏偏又出自這樣一個美麗可愛的少女的口,李君寶哭笑不得,只好笑道:「七妹放心好了,我疼惜雅兒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對她不好。」 雖然語氣依舊稍顯輕浮,倒也還有幾分真心。 寧汐心裡暗暗掂量片刻,不太情願的想道:前世的李君寶劣跡斑斑,不過,看現在這樣子,總比前世要強些。關鍵還在寧雅身上。只要堅強精明能幹些,別任由李家拿捏就好。 這麼想著,寧汐又特地拉了寧雅到背地裡嘀咕了幾句。 寧雅抿唇輕笑:「七妹,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才會叮囑我這麼多回。你放心吧,我不會任由人欺負的。」語氣多了幾分堅決和果斷。 寧汐欣慰的點點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她的心意 過了一個年頭,寧汐十四了。 這個新年分外的熱鬧。寧家上上下下十幾口團聚不說,張展瑜幾乎隔天就過來,很快的和寧家人都熟絡了起來。倒是多了幾分熱鬧。 寧汐和張展瑜本就熟悉,自然比較親近。寧敏也不知存了什麼心思,經常厚了臉皮湊上去說話,和張展瑜也漸漸熟悉起來。 別人雖然沒察覺出異樣,可寧汐卻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每次張展瑜一來,寧敏的眼裡就放開始放光。女孩子該有的矜持更是不知丟到哪兒去了。總是眼巴巴的看著張展瑜,偶爾張展瑜衝她笑了笑,她就樂顛顛的十分歡喜。 寧敏該不會是…… 寧汐也不知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總之,心裡悶悶的,不算愉快。 按著她的性子,本該追著寧敏拷問一番。可愣是張不了口,只好在心裡寬慰自己:別多心了。寧敏平時很少接觸年輕男子,也難怪會有些異常的表現了。絕不是她想的那個樣子初五的晚上,一家子吃過了晚飯之後,寧家兄妹鬧騰著放爆竹,辟里啪啦的鬧騰了半天。 寧暉探頭探腦的看了左右一眼,然後扯了寧汐到一邊說起了悄悄話:「妹妹,你有沒有覺得寧敏最近有點怪怪的。」 寧汐不動聲色的笑道:「六姐好好的,哪有什麼怪的地方。你別胡扯了。」 寧暉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得了,我就不相信你一點都沒看出來。每次張展瑜一來,寧敏那丫頭的眼就直了。也不知二伯他們看出來沒有。要說起來,張展瑜倒是不錯的人選。雖然父母雙亡家裡窮點,可他本人踏實勤奮,廚藝又好,以後做了大廚養家餬口總是沒問題的。寧敏的眼光倒是不錯……」 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寧汐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吭聲。冷不丁冒出了一句:「哥哥,八字沒一撇的事,你倒是說的有板有眼的。」 寧暉摸摸後腦勺,笑了起來:「我就是隨便說說,說不定,我們寧家很快就要添一樁喜事了。」 寧汐隨意的嗯了一聲,就走開了。 寧暉只覺得莫名其妙,喃喃自語道:「說的好好的,怎麼繃著臉不高興了。」 若是寧汐在場,肯定會瞪圓了眼睛反駁。她哪裡生氣了?她只是……有一點點的鬱悶而已。 張展瑜和寧敏?寧汐邊走邊下意識的搖頭,他們兩個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對,寧暉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可笑極了第二天,張展瑜又來了。他每次都不肯空手過來,有時候帶些糕點,有時候拎點茶葉什麼的。今天帶的是親手做的雲片糕。 那雲片糕甜甜糯糯的,很是美味。寧汐嘗了一口,連連誇道:「張大哥,這雲片糕真是好吃極了。」 寧敏也接口笑道:「是啊,張大哥的手真巧。」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寧敏也換了稱呼。叫起來比寧汐可要甜多了。 張展瑜謙遜的笑了笑:「你們別再誇我了。我這點手藝比起師傅來可差遠了。就算是汐妹子,也比我強的多。」 寧有方朗聲一笑:「展瑜,這兒最有資格評判的,是我大哥。他可是珍味齋裡的糕點師傅。有這樣的機會,你別忘了多討教幾句。」 寧有德調侃道:「三弟,你的徒弟你自己教就是了。怎麼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了。」 寧有方笑道:「反正你也沒徒弟。我暫時把徒弟借給你。等你教完了,再還給我也不遲。」眾人聽了一起哄笑起來。 寧汐調皮的湊趣:「大伯,一個兩個都是一樣的教。要不,把我也帶上好了。」 寧有德被說的來了興致,居然點點頭同意了。捲起袖子就去了廚房。張展瑜和寧汐對視一笑,一起跟了上去。 寧有德的手很大,手指粗粗的,可卻分外的靈活。隨手捏起一個麵團,揉搓過後,再用現成的模子一壓,就變成了一朵梅花。 寧汐頓時被勾起了興趣,不肯用模子,自己捏了朵半開的梅花。 寧有德看了一眼,稱讚不已:「汐丫頭真是心靈手巧。捏出來的形狀比模子壓的好看多了。」 寧汐得意的拌了個鬼臉:「那是當然。」 正說笑的熱鬧,寧敏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來了,厚著臉皮嚷道:「你們在忙什麼,我也要學。」 寧汐樂的直笑:「六姐,你連個包子都包不好,還學做什麼糕點。」寧敏手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在包子鋪裡只能打下手。 平時都取笑慣了,沒想到寧敏今天竟然有些羞惱了:「知道你頭腦聰明手又巧,我就是個笨丫頭行了吧」 寧汐一愣,連忙安撫幾句:「六姐,你別生氣嘛,我隨口說著玩的。來來來,我這個位置讓給你。」說著就讓了過來。 寧敏一見靠張展瑜這麼近,也不生氣了,喜滋滋的湊了過去。別管有沒有聽懂寧有德的話,反正唇角高高的翹起,眼眸亮晶晶的。 寧汐第一次發現,寧敏其實長的也算清秀。只是平時被寧家其他的姐妹遮掩了光芒,不惹眼而已。和沉穩俊朗的張展瑜站在一起,竟然很般配…… 張展瑜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時不時的瞄寧汐一眼。 寧敏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張展瑜身上,偶爾張展瑜看她一眼,或是禮貌的笑笑,她的心便怦怦的亂跳。 這副懷春少女的模樣,哪裡能瞞得過長輩們的眼。當著張展瑜的面,誰都不好意思多問。可等張展瑜一走,王氏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將寧敏拉到了背地裡問了起來:「敏兒,你告訴娘,你是不是看中那個張展瑜了?」 寧敏忸怩的不肯明說。王氏追問的急了,她才鼓起勇氣點點頭。 王氏問明了寧敏的心意,立刻盤算起來。 張展瑜雖然無父無母,可相貌人品都沒的挑,又有一手好廚藝,將來養家餬口總是不成問題的。寧敏的年齡也不小了,若是這樁喜事能成,也是件好事。 王氏悄悄和寧有財商議了一晚,第二天就來找寧有方和阮氏。 寧有方一開始沒咂摸過勁來,聽著聽著才覺得不對勁。王氏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怎麼一直圍著張展瑜打轉?又是問年齡又是問家底的,怎麼看都像相女婿…… 寧有方咳嗽一聲,笑著說道:「二嫂,你有什麼話直說,別總拐彎抹角的。我們一家人打開天窗說亮話就是了。」 王氏頓了頓,笑道:「好,那我就直說了。敏丫頭年齡也不小了,也到了該說親的時候。我看這個張展瑜倒是不錯。」 寧有方和阮氏都是一愣,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應。 寧有方想了想,才笑道:「二嫂,這事我哪能替他做主,總得問問他本人的心意。」 王氏不以為然的說道:「他沒爹沒娘的,你這個做師傅的怎麼不能當這個家?這麼著吧,你替我探問探問他的心意。要是中意敏丫頭的話,就找個媒婆來提親好了。」小戶人家也不用講究那麼多規矩,你情我願就行。 這樣的要求,寧有方實在沒法推辭,只好點頭應了再說:「好,那我找機會問問。不過,他是什麼心意我可沒法擔保。」醜話說在先,免得到時候事情不成王氏再來怪他。 王氏頓時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好好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說著,就一扭一扭的走了。 等王氏出了屋子,寧有方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來回的踱步。阮氏好奇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一樁喜事,你怎麼皺起眉頭來了。」 寧有方歎口氣,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想了半天,才低聲說道:「這事十有八九不會成。」至於原因嘛,暫且就不必細說了。 阮氏一愣,滿臉疑惑:「為什麼不會成?」還沒張口說,怎麼就斷定這事不可能成了? 寧有方卻不肯再說了,心裡不斷的盤算著怎麼張口。寧汐進來的時候,被寧有方皺眉苦思的樣子嚇了一跳,笑著問道:「爹,有什麼為難的事情了?」 寧有方意味深長的看了寧汐一眼:「這事情確實有點為難,剛才你二嬸娘來找我了。是為了敏丫頭的事情。」 寧汐的心漏跳了一拍,忽然有了不妙的預感。 果然,寧有方接著說道:「敏丫頭看中展瑜了,你二嬸娘想讓我探聽探聽展瑜的口風,最好是早些上門來提親。」 這怎麼可以 寧汐反射性的蹙眉,卻又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過了年,張展瑜就二十了,已經是大齡青年了。也該說親了…… 「汐兒,你覺得展瑜會同意這樁親事嗎?」寧有方忽然問了句。 寧汐回過神來,若無其事的一笑:「這我可說不好。等張大哥來了,你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寧有方笑了笑,說道:「這事我還真不好意思張口問。要是同意還好,如果展瑜不樂意,以後再到我們家來,可就尷尬了。」話裡有話,大有深意。 寧汐只當做什麼也沒聽懂,別過了臉。 第一百六十六章 誤會 知道了此事,寧汐再見到寧敏,總有點莫名的尷尬。 寧敏自然不知道寧汐心裡的彎彎繞繞,羞答答的拖了寧汐到屋子裡說悄悄話:「七妹,你認識張大哥這麼久,覺得他為人怎麼樣?」 寧汐老實的答道:「他很勤奮,又上進。不出幾年,肯定會是個好廚子。將來成就不會在我爹之下。」除了一開始那件讓人不愉快的插曲,張展瑜一直表現很好。 寧敏聽的心裡美滋滋的:「我也覺得他很好呢」眼睛裡都快冒出星星了。 寧汐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也不算拈酸吃醋,就是心裡有點不舒坦。 寧敏不知想到了什麼,面孔紅紅的,低頭擺弄著衣襟,半天才低低的冒了一句:「我娘已經去找過三叔了吧」 寧汐也不好裝傻,點了點頭:「嗯,我爹說了,等張大哥來了,就探問探問他的心意。」 寧敏忐忑不安的喃喃自語:「就怕張大哥看不中我……」 這個時候,寧汐本該好言安慰幾句。可那些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寧汐憋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你就別擔心了,你這麼活潑爽朗,張大哥怎麼會看不中。」 這麼言不由衷的話,寧敏居然也信了,唇角浮起甜甜的笑意。 又隔了一天,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張展瑜又到寧家來了。這一次,寧敏可不好意思出來了,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裡。王氏和寧有財也避不見面。寧汐心裡也亂糟糟的,索性也在屋子裡待著不出來。 張展瑜等了半天也沒見寧汐出來,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問道:「師傅,汐妹子今天沒在嗎?」 寧有方心裡一動,意味深長的笑道:「先不說這個,展瑜,我有話問你,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他的口氣異常的慎重,張展瑜不敢怠慢,連忙收斂了笑容,正色應道:「有什麼事,師傅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絕不會推辭。」 寧有方笑了笑:「你不用這麼緊張,說起來倒是好事一樁。過了年你也二十了吧這個年齡可不算小了。我當年二十歲的時候已經當爹了。」 聽著這個話音,張展瑜的心立刻怦怦亂跳起來。師傅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了。該不會是想…… 果然,寧有方接著說道:「你父母死的早,也沒人為你操持這些。我這個做師傅的,總得把這事放在心上。今天只有我們兩個,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心裡有中意的姑娘嗎?」 張展瑜的臉孔早已漲紅了,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沒、沒有。」心裡迅速閃過一張宜喜宜嗔的嬌俏面孔。 對這樣的答案,寧有方絲毫不覺得意外,微笑著問道:「如果沒有的話,我今天倒想為你說一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以後可就是親上加親了……」 張展瑜的手早已顫抖個不停,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頭頂湧去。腦子裡不停的迴旋著那四個字。 親上加親師傅果然是這個心意他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情意,師傅一定看出來了「……這個姑娘你也很熟悉。就是我二哥家的敏丫頭……」 張展瑜臉色一白,無禮的打斷寧有方:「師傅,你說的是寧、寧敏?」 寧有方點點頭:「嗯,她過了年虛歲十六,和你很般配。現在就看你的心意了。」 這句話就像一盆冷水,澆的張展瑜渾身冰涼。原來這只是一場誤會。師傅說的不是寧汐,居然是寧敏…… 寧有方的聲音忽然變的飄渺不定起來:「展瑜,我這個做三叔的不是自誇,敏丫頭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性子爽朗活潑,愛說愛笑,是個好姑娘。要是你也覺得她不錯,回去就和你二叔二嬸商議一聲,找個媒婆上門來提親就行了。我們小戶人家也沒那麼多規矩,一切從簡。」 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張展瑜卻是一聲不吭,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發愣。 寧有方咳嗽一聲:「我也知道這事來的有點突然。你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這樣吧,你先回去考慮考慮,等想好了,再給我個回話……」 「師傅」張展瑜陡然回過神來,咬咬牙應道:「這事不用考慮了。我現在就給回話。」 寧有方一臉期待的看了過來。 張展瑜困難的嚥了口口水,狠狠心說道:「對不起,師傅。這事我不能答應。」 寧有方的反應很奇怪,不見沒生氣,反而像鬆了口氣似的,口中卻問道:「為什麼?敏丫頭有什麼不好嗎?」 張展瑜垂下頭,低低的答道:「不是,寧敏是個好姑娘。只是我現在還沒有成家的打算。等再過幾年,我混出個人模狗樣了,再想成家的事情也不遲。」 這話很明顯是托詞,寧有方豈能聽不出來。卻也不好揭穿張展瑜的心思,只好順著他的話音說道:「既然你沒這個心思,就算了。待會兒我去跟二哥二嫂說一聲。不過,接下來這幾天,你最好就別露面了。免得見面尷尬」以王氏的脾氣,幾句難聽話總是少不了的。 寧有方說的很含蓄,張展瑜卻是一聽就懂,歉然的一笑:「真是對不住師傅,要讓你為難了。」 寧有方苦笑一聲:「這也沒什麼為難的。男婚女嫁本就要講究你情我願。喜事不成,總不至於成冤家。」 兩人對坐半晌無語,張展瑜索性起身告辭了。 寧有方送張展瑜出去之後,眉頭就皺了起來。一切都在意料中,張展瑜果然是這個反應。接下來該怎麼跟王氏張口才好? 還沒等他想好,王氏就笑瞇瞇的來找他了。寧有財也一起跟了過來。當然,有王氏在場的時候,寧有財是沒有發言權的。就聽王氏竹筒倒豆子似的問個不停:「怎麼樣?和張展瑜說過了沒有?他是什麼反應?」 寧有方一臉的為難:「說是說了,不過,展瑜說暫時還不想考慮成家的事。所以……」 王氏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立刻變了臉色,忿忿的罵道:「真是個不識好歹的東西。我家敏丫頭有哪點配不上他,竟然還推三阻四的不願意。我呸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了。以後再敢進我們寧家的門,我立刻用掃帚趕他出去」 寧有財反應沒那麼激烈,可也是一臉的不痛快,悶悶的說道:「算了算了,人家既然不樂意,我們也別一頭熱了。這事就此不提。以後請人替我們敏兒另尋個好人家。」 一邊是自己的哥哥嫂子,一邊卻是自己的徒弟。寧有方說什麼都不合適,索性閉上嘴,任由王氏和寧有財發了一通怒氣。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把寧汐驚動了。連忙出了屋子過來張望。只聽兩句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心裡掠過一絲不該有的竊喜。 寧敏聽到動靜也急急的跑了出來,沒聽兩句就哇啦一聲哭了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嘩的往下掉。不到片刻,眼睛就哭的又紅又腫。 王氏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按捺著性子哄道:「好閨女,別哭了。過幾天娘請媒婆給你去說個更好的。這樣的窮小子,我還不稀罕呢」 寧敏聽了這話,卻哭的更凶了。美夢做了還沒幾天,就這麼快的破滅了…… 寧汐湊上前來,低聲哄道:「六姐,你別哭了。這要是讓外人聽見可就不好了。先回屋再說吧」 寧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任由寧汐攙扶著自己回了屋子。寧汐勸了幾句,她壓根聽不進去。一直哭到天黑,都不肯出來見人。 這個時候,寧家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了此事,反應不一。 寧大山最是護短,聽到這樣的事情自然不痛快,難得的繃著臉數落了寧有方幾句:「瞧瞧你帶出來的好徒弟,敏丫頭有哪兒配不上他?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了,我倒要看看,以後他能個找什麼樣的媳婦。」 寧有方無辜挨罵,卻一點火氣都不敢有,一個勁兒的陪笑:「爹,你別生氣。回頭我一定好好說說展瑜。」 王氏陰陽怪氣的接了句:「算了,我們家閨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也沒巴著他一定要嫁。你們的師徒情分可不能受半分影響。照樣來往就是了。」 這話說的實在尖酸刻薄。寧有方苦笑不已,只好默默的照單全收。 寧暉嘟噥了一句:「這事也不能怪我爹,怎麼都衝我爹來了。」明明是張展瑜自己不情願好吧王氏被噎了一下,臉都黑了。 寧有方連連沖寧暉使眼色:「別胡說,快些回屋看書去。」 寧暉悻悻的點頭應了,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寧汐只覺得屋子裡氣氛異常的凝重,實在待不下去了,也悄悄溜了出來去找寧暉。 寧暉見寧汐來了,立刻發起了牢騷:「他們也真是的,這事又不是爹的主意,怎麼都怪到他身上了。」 寧汐有些心虛的附和:「就是,他們兩個沒緣分,不該怪咱爹。」 寧暉挑了挑眉毛,忽然定定的看著寧汐不說話。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拜訪 寧汐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哥哥,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寧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指的問道:「妹妹,你和張展瑜天天待在一起做事,應該很熟了。你說,他為什麼不肯答應這門親事?」張展瑜已經不小了,又沒爹娘幫著操持婚事。遇到這樣的好事,怎麼拒絕的這麼乾脆? 寧汐鎮定的應道:「這事該去問他本人,我哪知道為什麼。」 寧暉忽的笑了:「該不會是他心裡已經有中意的姑娘了吧」 說就說,一直盯著她看幹嘛?寧汐心裡嘀咕著,口中卻笑道:「這事我可不清楚。要不,以後見了面你問問他好了。」 寧暉笑著瞄了寧汐一眼,故意歎了口氣:「我才不操那個閒心。反正,這事過後,以後他想來我們家可不容易了。」 寧汐不接這個話茬,左顧言他:「對了,我們回洛陽也有半個多月了。爹前兩天跟我說要去陸府看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 一提陸府,寧暉便沒了精神說笑,隨口應了兩句就閉了嘴。愣愣的看著窗戶,魂不知飛哪兒去了。 寧汐剛才急著扯開話題,現在一看寧暉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得暗暗後悔。說什麼不好,非說這個。一下子就戳中了寧暉的傷心事。 自從陸子言被陸老爺帶回洛陽之後,寧汐或多或少的從孫掌櫃那裡聽了一些陸子言的消息。比如說,孫冬雪如願以償的做了陸子言的通房丫鬟。再比如說,陸老爺已經為陸子言定好了親事。今年五月就會娶新婦過門等等。 寧有方在年前去過一回陸府,不過陸老爺事情繁忙,沒時間見面,只收了寧有方送去的禮物。現在已經過了年,怎麼著也該再拜訪一趟。 寧汐本來不想去,免得見了陸子言彼此尷尬。寧有方卻很坦蕩,理直氣壯的說道:「陸老爺對我們父女都這麼關照,當然得一起去拜會。再說了,你要做大廚的事,也該告訴東家老爺一聲才是。」 至於那點顧慮,也不算什麼。陸子言已經定了親,總不會再來糾纏不休的吧寧汐只好應了,為了見客不失禮,特地穿了阮氏為她縫製的新衣。質地雖然一般,可勝在粉色嬌艷,映襯著寧汐的小臉如白玉般細膩無暇。 正要出發的時候,寧暉悶聲不吭的過來了,低低的央求道:「爹,我在家裡悶死了,也想去湊湊熱鬧。」 寧有方不假思索的點頭同意了。 步行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陸府。寧有方笑著和門房說了一聲,那門房很客氣的請三人稍等片刻,自己卻飛快的跑去稟報通傳。 過了一盞茶時分,那門房回來了,分外客氣的開了門:「老爺有請,寧大廚一直往裡走就是了。」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領著寧暉寧汐進了陸府。 這是寧汐第一次到陸府來,忍不住四下張望起來。陸家不愧是洛陽首富,府裡雕欄畫棟十分氣派。不過,比起容府的景致,陸府不免相形失色了。 沿路一直往裡走去,路上不時的遇到一些年輕嬌俏的丫鬟。寧暉總忍不住凝神看過去,只可惜一直沒看到孫冬雪。 陸老爺正在正廳等著,見了寧有方一行三人,朗聲笑著迎了上來。孫掌櫃居然也在,倒是一個驚喜了。 寧有方笑著寒暄了幾句,然後分主次坐下。 陸老爺笑道:「這半年都虧了孫掌櫃和寧大廚,鼎香樓開業順利,生意紅火。照這樣下去,不出兩年,就能回本了。」 孫掌櫃聽的渾身舒暢,忙笑道:「老爺說這話小的可不敢當,這都是小的分內的事情。」 寧有方也忙著謙虛了幾句,順便提起了寧汐出師的事情:「……再過兩天,我就打算啟程去京城。等到了那邊,我打算讓汐兒出師,正式做大廚。負責三樓的雅間,招待女客。東家老爺你看……」 陸老爺不假思索的笑著點頭:「好好好,這主意再好不過。」 寧有方又補充一句:「展瑜的廚藝也練的不錯了,我打算讓他也一起出師。」 孫掌櫃打趣道:「教會徒弟,師傅可就要餓死了。今後客人上門,要是奔著汐丫頭和展瑜兩個來,看你這臉往哪兒放。」 寧有方咧嘴一笑:「那我也不怕,大不了以後跟著閨女和徒弟打下手。」 此言一出,眾人都笑了起來。正說的熱鬧,門口忽然閃進了一個身影。目光灼灼的向寧汐看了過來。自然是陸子言來了寧汐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瞼,心裡暗暗皺眉。這個陸子言,也不知道避嫌點。已經是定了親的人了,這樣的舉動近乎輕浮了。 陸老爺此時倒也不擔心了,笑著吩咐陸子言坐下,丫鬟們忙著上茶上點心好一陣忙活。 寧有方咳嗽一聲,笑著說道:「還沒來得及恭喜東家少爺。聽說東家少爺已經定了親事,今年五月就要娶親了。恭喜恭喜」 陸子言笑的有些勉強:「要是有空,到時候回來喝杯喜酒。」 寧有方笑道:「只要孫掌櫃肯點頭放人,我一定回來。」 孫掌櫃立刻表明態度:「一來一回得半個月,這可萬萬使不得。鼎香樓的生意肯定會大受影響的。」 眾人都被逗樂了。尤其是陸老爺,邊笑邊說道:「鼎香樓交給你打理,我可是一點不用煩心了。」 陸子言陪著笑臉,目光忍不住又看了過來。隔了這麼久沒見,寧汐長高了一些,身段已然有了窈窕的曲線,一顰一笑多了少女的風姿。唇邊小小的笑渦令人如沐春風,沉醉不已。 寧汐卻不肯與他對視,淡淡的移開了視線。 陸子言心裡一痛,卻怎麼也捨不得挪開目光。 寧暉也是解情事的人了,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陸子言一腔心思都在妹妹寧汐身上,那孫冬雪…… 正想著,穿著水紅襖子的孫冬雪便俏生生的走了進來。她還是少女打扮,梳著雙丫髻,穿著也和其他的丫鬟差不多。可眉宇間卻多了份楚楚動人的風韻。 寧暉看了一眼,心裡忍不住一顫。旋即黯然的自嘲,她的美麗都是因為另外一個男子。他在這兒百轉千回又有誰知道。 孫冬雪先是規規矩矩的給陸老爺陸子言行了禮,然後才親暱的喊了孫掌櫃一聲。 看著孫掌櫃的面子,陸老爺對孫冬雪也算和氣,笑著吩咐道:「冬雪,你來的正好。下去吩咐一聲,讓廚房準備酒菜,今天中午我要和寧大廚孫掌櫃喝兩杯。」 孫冬雪笑瞇瞇的應了,一時也來不及和寧汐寧暉打招呼,只能歉意的笑著點點頭,便利落的退了下去。 寧汐不無擔憂的看了面色蒼白的寧暉一眼,低聲問道:「哥哥,你還好麼?」 寧暉打起精神笑了笑,低低的回道:「沒事,我能撐得住。」他只是想來看她一眼而已其實,什麼都改變不了。 寧汐悄然歎口氣,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苦笑。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淺偏偏兄妹兩個都是多情種子…… 接下來,寧汐也沒時間和寧暉說悄悄話了。吃了午飯之後,寧有方便打算告辭。陸老爺每天要忙的事情很多,也沒時間陪寧有方走動,隨口吩咐:「子言,寧大廚難得到陸府來一趟,你領著他多轉轉吧」 這可正中了陸子言下懷,高興的點頭應了。很盡心的領著寧有方等人四處轉悠。趁著寧有方和孫掌櫃說話之際,窺了個空湊到寧汐的身邊,輕輕喊了聲:「寧汐妹妹,好久不見了。」 寧汐回以有禮的微笑:「是啊,別後可還安好?」 陸子言的臉上浮起一絲羞愧。這半年,他在陸老爺的安排下,先納了孫冬雪為通房,又定了親事。這實在不能算不好…… 可是,他卻從沒曾忘懷過寧汐。一刻也沒有陸子言的目光柔柔的,壓低了聲音說道:「寧汐妹妹,這一切都是我爹安排的。我沒辦法拒絕……」 寧汐不動聲色的接過了話頭:「恭喜陸少爺了。只可惜我不見得有空回來喝喜酒。等到了年底,再補上賀禮。」 陸子言的話被堵了回去,眼睜睜的看著寧汐若無其事的走到了寧暉的身邊。心裡無比的懊惱卻又無可奈何。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還有什麼資格和她說話? 寧暉將這一幕收入眼底,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妹妹,以後離他遠點。」都是定了親的人了,還妄想來招惹寧汐,真是過分寧汐倒是很淡定,笑著點了點頭。 她對陸子言從沒生出過任何心思,不然,當時也不會那麼利落乾脆的拒絕了他。現在,他定了親,正好徹底的斷了他不該有的念想。 此刻的她,對未來共度一生的良人沒什麼太高的奢望。只求一點,至少要一心一意的對她好。陸子言性子如此懦弱,任由陸老爺擺佈終身大事,連一點爭取反抗的舉動都沒有。實在沒什麼值得留念惋惜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好久不見 正月十一的這一天,寧有方領著妻兒坐上馬車回了京城。坐著豪華舒適的馬車,路途的勞頓也似乎少了許多。 徐氏眉開眼笑的誇道:「容少爺可真是太有心了,竟然真的派馬車來接我們。」 寧慧若有所指的笑了,瞄了寧汐一眼。寧汐佯裝沒留意,探頭看起了車窗外的景致。卻一直豎著耳朵聽車內眾人說話。話題從馬車,一直繞到了寧敏的身上。 自從張展瑜明確的拒絕了親事之後,再也沒踏足過寧家一步。寧敏哭了幾天,情緒低落極了。王氏心疼女兒之餘,不免又對張展瑜添了幾分怨氣,連帶著寧有方的耳朵也受了不少閒氣。 阮氏自然心疼自己的丈夫,忍不住發了幾句牢騷:「二嫂心疼敏丫頭,這我們都諒解,可也不能總把這事怪到汐兒她爹的身上吧之前可就跟她說過的,從中說合可以,可人家不情願,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徐氏附和了幾句,又壓低了聲音問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想問問。這個張展瑜怎麼就沒看中敏丫頭?是不是他已經有中意的姑娘了?」寧敏相貌也算清秀,又正值青春妙齡,張展瑜卻乾脆利落的拒絕了這門親事,擺明有些別的原因。 阮氏無奈的笑了:「大嫂,你問這個可就問錯人了。展瑜雖然稱呼我一聲師娘,可我平時和他幾乎沒什麼接觸。這些事情我哪知道。」 徐氏從善如流的看向寧有方。 寧有方咳嗽一聲:「這個我也不清楚。等到了京城再私下裡問問他。」 徐氏的八卦之心沒得到滿足,又笑著問寧汐:「汐丫頭,你和張展瑜也很熟悉。他到底有沒有中意的姑娘?」 寧汐敷衍的笑了笑:「雖然天天在一起做事,不過,男女有別,我哪好意思探問這個。」 寧慧忽的輕笑出聲,顯然猜到了什麼,當著大人的面卻是一個字沒說。少女對這樣的事情都很敏感,前些天冷眼旁觀下來,其實有些事情還是有跡可循的…… 等到了晚上,姐妹兩個單獨在一間屋子裡的時候,寧慧才閒閒的問道:「七妹,你在我面前說句實話。張展瑜是不是對你有點心思?」 一直竭力視而不見的窗紗就這麼被寧慧捅破了。 寧汐的臉上熱熱的,力持鎮定:「五姐,這話可別亂說。」好在燈已經被吹滅了,都躺在被窩裡,誰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寧慧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正所謂日久生情。你們兩個天天在一起做事,他對你生出愛慕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說起來,張展瑜也算不錯。以後若是你們兩個成了一對,倒是件好事……」 越說越離譜了寧汐連忙打斷寧慧:「你別自說自話好不好。影子都沒有的事情,你倒是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寧慧嗔怪的笑了:「好好好,你的嘴比河蚌還緊,我不問行了吧」說著,便轉過身去睡覺了。 屋子裡靜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寧汐瞪著眼睛看著屋頂,一點睡意也沒有。張展瑜對她真的有那樣的心意嗎?【TXT小說下載:www.wrshu.com】 回想起往日相處的點點滴滴,張展瑜確實待她很好,處處都照顧她。就像一個可靠又穩重的兄長。雖然沉默少言,可時時刻刻不忘照應她。她也是信賴他喜歡他的,可那種喜歡就像喜歡自己的哥哥寧暉一樣。沒有男女之情的曖昧和心動。 可他畢竟不是她真正的哥哥,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 在他的心裡,到底是怎麼看她的?是一個可愛伶俐的妹妹,還是……? 越想越混亂,寧汐忍不住輕歎口氣。 好在這次回鼎香樓以後,兩人就要分開做事了。不然,這麼天天面對著面,真是件挺尷尬的事情。 不管他心裡怎麼想,總之,她暫時沒心情考慮終身大事。如果真的有這個心意,自然會等她長大。如果沒這個心意,以後他有了中意的姑娘,她會獻上妹妹的祝福。所以,不用再多想了。就這樣好了寧汐想通了之後,心裡總算舒坦多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到了京城之後,車伕先將寧有德一家人送了回去。寧有方笑著叮囑道:「大哥,我托你的事情,你可別忘了。」 寧有德朗聲笑道:「放心,等尋到了合適的,我就去鼎香樓找你。」 寧有方笑著點頭。買院子可不是件小事,總得多走走多看看才行。可是他來京城時日尚短,對這裡都不熟悉。這樣的事情托付給寧有德是最好不過了。 馬車又緩緩的向容府駛去。 阮氏笑著歎道:「希望大哥大嫂早點幫我們尋個住處。」總借住在容府,實在說不過去。 寧有方笑道:「最好是離他們近些,以後來往也方便。我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住的近也能相互照應。」 寧汐早盼著搬出容府了,聽了這話比誰都高興,迫不及待的說道:「對對對,早點搬出去最好。」 寧暉揶揄的抵了抵寧汐的胳膊:「你就這麼急著走啊容少爺對我們一家四口百般照顧。你就不念點人家的好?」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 寧汐瞪了寧暉一眼,狠狠的擰了他一把。寧暉嗷嗷的叫喚起來,舉手投降:「我多嘴,我不說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寧汐笑嘻嘻的縮回手。容瑾此人是高危人物,還是離的遠點比較好。 被寧暉這麼一提醒,寧有方也覺得這麼一聲不吭的搬走不妥當,想了想說道:「等到了容府,我去和容少爺說一聲。住了這麼久,總得謝謝人家。」 寧汐嘟噥一句:「反正我不去。」 寧暉悶笑不已。若不是心虛,幹嘛這麼避著容瑾?妹妹啊妹妹,你也太口是心非了寧汐羞惱的白了寧暉一眼。寧暉識趣的收斂了笑容,繃著臉一本正經的說道:「妹妹也不小了,確實得避嫌。不然,容府的下人又要說些不三不四的話了。」 這還像做哥哥該說的話寧汐滿意的點點頭。 馬車在容府的後門停了,守門的許媽媽忙不迭的開了門,臉笑的像朵花似的:「誒喲,寧姑娘,你們可算回來了。」 小安子早就交待過了,只要寧有方一家四口回來,立刻就得派人去稟報一聲。因此,許媽媽連連沖身邊的小丫鬟使眼色。那小丫鬟倒也機靈,悶不吭聲的溜走跑著去報信了。 行李雖然不多,可從馬車上盡數搬下來再搬到院子裡去,也著實費了番功夫。許媽媽異常的熱情,硬是幫拿了個包袱。 阮氏過意不去,連連道謝:「麻煩許媽媽了。」 許媽媽咧嘴一笑:「舉手之勞,這算什麼麻煩。」她的心思可活絡的很,府裡的三少爺對寧汐可是異常的上心。不管將來寧汐有什麼造化,現在搞好關係總是沒錯的。 隔了月餘沒回來,屋子裡卻十分整潔乾淨,連絲浮灰都沒有。顯然每天都有人來打掃收拾。阮氏邊規整東西,邊歎道:「容少爺真是有心。」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是容瑾吩咐的。 寧汐不肯接茬,繼續低頭忙活。 正忙著,外面忽然傳來了說話聲。那聲音明明不算大,可卻異常的清晰,直直的傳進了寧汐的耳中。 寧汐的動作頓了一頓,莫名的歎了口氣。 她迫不及待的想躲開他,可他卻步步緊逼,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見面的機會。前腳剛回容府,後腳居然就來了寧暉促狹的敲敲門:「妹妹,容少爺來了,你不去打個招呼嗎?」 人都來了,再避開也太矯情了。寧汐無奈的笑了笑:「我這就過去。」說著,放下手中的包裹,抬腳便走。 寧暉上下打量寧汐一眼,忽的笑道:「你就這麼出去?」怎麼著也該拾掇拾掇吧寧汐不以為意的笑了:「這樣就行了。」若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見容瑾,他不誤會才是怪事。 寧暉很快的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瞄了寧汐一眼。瞧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太過刻意了吧走出內室,容瑾說話的聲音愈發的清晰。一抬頭,便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懶懶的坐在椅子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說不上怎麼熱情,可熟悉容瑾脾氣的人都知道,這對容瑾來說,已經是很罕見的禮貌客套了。 寧汐深呼吸口氣,擠出笑容上前打招呼:「容少爺怎麼來了。」 容瑾挑眉,那雙狹長的鳳眸裡閃過一絲笑意:「聽這話音,似乎不怎麼歡迎我。」 寧汐假笑道:「這說的是哪兒的話。這裡是容府,容少爺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我們哪有不歡迎的道理。」 這話聽著客氣,細細一品味,卻不怎麼中聽。果然還是這麼伶牙俐齒。 容瑾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 過年的時候忙忙碌碌,其實沒有多少閒暇的時候。可在這樣的忙碌中,他卻總覺得生活中少了些什麼。直到見到她的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 原來是少了她……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人情債 寧有方唯恐寧汐再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來,連連沖寧汐使眼色:「汐兒,去給容少爺上壺茶來。」 寧汐剛要點頭,就聽容瑾說道:「不用了,我今天已經喝了很多茶了。再喝晚飯都吃不下了。你們路途勞頓,一定也累了。我就不多打擾了。」說著便站了起來。 寧有方忙笑道:「容少爺請慢走,我還有件事想跟你說一說。」 容瑾挑了挑眉,又慢悠悠的坐了回去。 寧有方咳了一咳:「我們一家四口一直借住在這兒,實在太麻煩貴府了。我已經托我大哥大嫂替我尋個住處,等安頓好了之後,就搬出去……」 容瑾的笑意漸漸淡了,沉聲說道:「是不是有人在你們面前說閒話了?」 寧有方忙笑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好。我就是覺得總住在這兒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容瑾淡淡的反問。 寧有方為之語塞了。當著人家的面,總不能說容府裡的謠言沸沸揚揚再住下去我閨女的閨譽就徹底沒了吧這到底是誰的主意?該不會是那個丫頭吧容瑾瞇起眼眸,定定的看向寧汐。 寧汐被容瑾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虛,旋即打起精神,理直氣壯的應道:「非親非故的,我們一直住在容府當然不好。我們一家四口既然都來京城,就該置辦房產落了戶籍。不然,以後我哥哥想參加會試都沒資格。」 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大燕王朝律法規定,有秀才功名在身的想參加鄉試,必須是在戶籍地。為了寧暉,這戶籍也得落在京城。 容瑾也不好再出言反對,隨口嗯了一聲:「你們已經找好住處了嗎?」 寧有方搖搖頭:「我托大哥大嫂替我打聽了,估計沒個把月辦不好。」 置辦房產可不是件小事。瑣碎的手續事情不必細說,最重要的是得有合適的房子才行。地段太好了買不起。離的太遠了去鼎香樓不方便。最好是離寧有德的住處近一些。這麼零零總總算起來,想找個合適的真不容易。 容瑾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我找人替你們尋一處合適的。到時候辦齊了手續,你們直接搬過去就行。」 寧有方連連推辭:「這太麻煩了……」左一樁右一樁的事情加起來,這人情是還也還不完了。 容瑾微微一笑:「舉手之勞,又不用我親自跑腿,沒什麼麻煩的。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容瑾的氣場實在太強了,不容拒絕的說完之後,便拂袖去了。 等容瑾走遠了,寧有方才喃喃的歎氣:「這人情可是越欠越多了。」以後該怎麼還啊萬一以後容瑾有所求……這拒絕的話可真不好張口。 寧汐眼珠骨碌一轉,笑道:「又不是我們巴著求他,他非要幫忙,這樣的人情不惦記也罷。」 寧有方苦笑一聲。這年頭,什麼債都好還,唯獨這人情債是最最難還的。偏偏容瑾出身優渥,什麼都不缺。這份人情也只能暫時記下再說了。 到了晚間,夫妻兩個在屋子裡說起了此事,都是一番長吁短歎。 阮氏低聲說道:「容少爺人品性情才貌都是萬中無一,雖然傲氣一些,可對汐兒真是沒話說。」如果不是衝著寧汐,容瑾也不可能事事想的如此周到。 寧有方深有同感:「是啊,要是身份相配,真是一樁大好姻緣。」 阮氏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說道:「如果以後有一天,容少爺親自上門求娶汐兒,我們可怎麼辦才好?」正妻是不可能了,納寧汐為小妾倒是有可能。 寧有方自然聽懂了阮氏的意思,頓時擰起了眉頭,沉聲說道:「這怎麼行。我們的寶貝閨女可不能受這個委屈。」一輩子屈居另一個女人之下,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他可捨不得。 阮氏歎口氣:「我也捨不得。不過,若是汐兒也願意,我們還能怎麼辦?」 別看寧汐現在躲之不及的樣子,可男女情愛一事不是躲就能躲得了的。看容瑾的架勢,哪裡像是肯輕易放手的那種人。時間一久,到底會成什麼局面,誰也說不好。 寧有方被噎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悶悶的說道:「算了,這些事暫且不去想。等再過兩年,汐兒成年了再說。到時候她喜歡誰想嫁給誰都由她。」 阮氏輕歎一聲,沒有再說話。 夫妻倆各懷心思,一夜都沒睡好。到了第二天早晨,阮氏送寧暉去學館,寧有方則領著寧汐去了鼎香樓。 到了酒樓一看,孫掌櫃正忙著指揮眾人打掃衛生。一派熱鬧繁雜的景象。寧有方打起精神,笑著上前和孫掌櫃打了招呼。 孫掌櫃笑著拍拍寧有方的肩膀:「寧老弟,你可總算來了。我一個人正愁著忙不過來。廚子們都來的差不多了,你先領著他們把廚房那邊清理清理。今天是正月十五,估摸著也沒什麼客人。我們自己先熱鬧熱鬧再說。」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 孫掌櫃瞄了寧汐一眼,笑瞇瞇的說道:「汐丫頭,你來的正好,我昨天就找人收拾了兩間小廚房給你和展瑜,現在就去看看合不合用。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只管和我說。」 寧汐頓時來了精神,麻溜的跟著孫掌櫃去了。 說是小廚房,其實只比寧有方的廚房小了一些。沿著牆邊有一排爐灶,比平時所見的都矮了一些,刀具鍋具都是小號的,顯然都是為寧汐特意準備的。就連放在牆邊的櫃子都很小巧。 寧汐幾乎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廚房,興沖沖的轉了一圈,摸摸這個又碰碰那個,高興的就差沒手舞足蹈了。從今以後,這兒就是她專屬的廚房了以後可以按著她的喜好和習慣收拾佈置。想想都覺得開心。 寧有方和孫掌櫃對視一笑。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孫掌櫃笑道:「展瑜的廚房就在隔壁。要不要過去看看?」 寧汐手中的動作頓了頓,問道:「張大哥也來了嗎?」自從那一天過後,張展瑜再也沒去過寧家,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京城。 孫掌櫃點點頭:「他前兩天就來了,這兩間廚房本來堆了不少雜物,都是他收拾出來的。昨天還特地把你這間廚房收拾了一遍,所以才這麼乾淨。」 正說著話,張展瑜就來了。還是那副憨厚老實的樣子,笑著喊了聲:「師傅,汐妹子,你們總算來了。」神情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彷彿之前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寧有方笑著應道:「昨天就到了,今天早上才過來。你倒是比我來的還早。」 寧汐也笑瞇瞇的,心裡悄悄鬆了口氣,之前她一直暗暗擔心,唯恐見面之後因為寧敏的事情彼此尷尬。更擔心張展瑜會流露出什麼異樣的情緒來。 現在看來,一切正常。再好不過了 殊不知張展瑜心裡也在忐忑不安,之前生怕寧汐和寧有方還在生氣不肯理他。現在見寧有方談笑如常寧汐也是全無芥蒂的樣子,一顆心才算稍稍落了回去。笑著說道:「昨天急著收拾廚房,我也不知道汐妹子喜歡什麼樣的,就胡亂佈置了一點。」 寧汐由衷的讚道:「佈置的好極了,我很喜歡呢」東西雖然不多,可擺放的整整齊齊,乾淨整潔,讓人眼前一亮。在短短兩天裡將雜物間收拾成這樣,也不知張展瑜費了多少心思。 張展瑜聽了這話,比喝了蜜還甜。 寧有方瞄了張展瑜一眼,眸光一閃,不知想到了什麼。口中卻笑道:「從明天才開始正式營業,今天得把一切都歸置好了。對了,還得給你們兩個配些人手。」 一個大廚,身邊至少得有一個二廚,再有一個跑堂的兩個打雜的。 張展瑜隨意的笑道:「一切都由師傅安排,我沒意見。」 寧汐卻很有主見,想了想說道:「爹,我就不用二廚了。切菜配菜的事情我自己做就行。不過,以後既然是負責三樓雅間的女客,跑堂的我得要一個。就趙芸姐姐吧做雜活的也安排兩個女的好了。」廚房裡一個男的都沒有,也免得日後有人說三道四。 這考慮的倒是很周到。寧有方很是贊成,點頭應了:「好,就依你的意思。不過,你不要二廚,一個人能忙的過來嗎?」 寧汐挑眉笑了,自信滿滿的說道:「爹,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個人能行。」鼎香樓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手,跑堂打雜的倒是有女子,可廚子卻都是男的。做二廚的大多是年輕廚子,既然要避嫌,還是不要為妙。 她心裡的這些彎彎繞繞,寧有方也猜出了幾分,想想就應了。 張展瑜的眼眸裡浮起一絲笑意,忽的說道:「要是實在忙不過來,隨時叫我一聲,我就在隔壁。」 寧汐俏皮的一笑:「張大哥,你這麼說我可不敢當。你以後也是正兒八經的大廚了,再來替我打下手可不像話。」 眾人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第一百七十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到了晚上,鼎香樓上上下下收拾的乾乾淨淨。眾廚子吃了飯之後,也沒別的事,便三五個一群出去湊熱鬧。 寧汐聽到外面的動靜,心裡癢癢的,扯著寧有方的胳膊撒嬌:「爹,今天是正月十五,外面可熱鬧了。我們也出去轉轉吧」上元節的燈會可不能錯過啊寧有方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好,爹帶你出去買花燈。」 孫掌櫃忍不住笑了:「寧老弟,我一直覺得自己疼閨女,可和你一比,實在差遠了。」從沒見過這麼寵閨女的。 寧有方理所當然的笑道:「就這一個閨女,我不疼她疼誰。不要說是花燈,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找個梯子去摘一顆。」這句話頓時把在場的廚子都逗樂了。 張展瑜笑著插嘴:「師傅,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吧」眼裡流露出一絲祈求。 寧有方朗聲笑了:「人多才熱鬧。還有誰想去的,大傢伙兒一起。」此言一出,不少廚子紛紛響應。就連孫掌櫃也意動了,索性關了酒樓的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鼎香樓。 街道上果然熱鬧非凡,到處都掛著花燈。荷花燈兔子燈各種稀奇古怪的花燈都有,看的人眼花繚亂。大姑娘小媳婦們打扮的花招招展,三五個一群,其中不乏姿色出眾的,就連寧汐都忍不住扭頭看了幾眼。更不用說一眾廚子了。 賣零食的小販起勁的吆喝,桂花糕冰糖葫蘆之類的應有盡有,最惹人嘴饞的,當然是糯米粉做的元宵了。 寧汐扯了扯寧有方的袖子:「爹,我想吃元宵。」 還沒等寧有方點頭,張展瑜早已擠了過去,等出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串圓溜溜的元宵:「汐妹子,這個是剛出鍋的,吃的時候小心些,別被燙著了」 寧汐笑嘻嘻的接了過來,嘟起紅潤的小嘴輕輕吹了吹,然後滿滿的咬了一口,一股甜香頓時在口中瀰漫開來。真是意想不到的好吃寧汐邊吃邊誇:「這元宵做法倒是很別緻,是用糯米粉摻了白糖做的,裡面用芝麻核桃仁做餡兒,然後用油炸熟。外面酥脆,入口綿軟香甜。果然好吃等明天我也試著做做看。」順便再改進一下,換成豆沙餡兒或是棗泥餡兒,以後的菜單就多了一味主食了。 寧有方忍俊不禁的笑了,調侃道:「你才吃一口,就把人家的秘方都給學來了。以後誰還敢賣東西給你吃。」 孫掌櫃等人都聽的哈哈大笑。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一臉的無辜:「這可不能怪我,我又不是成心要偷學。」誰讓她吃一口就能嘗出食材配料呢張展瑜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說道:「汐妹子,你等著,我去把所有攤子上賣的食物都買來給你嘗一嘗。等你全部學會了,以後我們想吃的時候,可就省事了。」 寧汐被逗的咯咯直笑,燦爛的笑顏在各式花燈的映襯下,美麗不可方物。 張展瑜含笑凝視,心裡湧起暖暖的甜意。此情此景,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裡,只怕這輩子也忘不了吧寧汐眼波流轉,忽的興奮的指著不遠處的喧鬧人群:「那邊在猜燈謎呢我們也過去瞧瞧。」說著,就蹦蹦跳跳的擠了過去。張展瑜唯恐她被人群擠到,連忙湊了上去護著寧汐。 這一路走過來,賣花燈的攤子前幾乎都被圍的滿滿的,自恃有點墨水的,難免想賣弄一下文采。就連大字不識幾個的,也都往前湊合。這個攤子前的花燈明顯比別處更加精美,難怪圍觀的人最多了。 一個年約六旬的老翁精神抖擻的坐在花燈中間,鬚髮花白,嗓門倒是出乎意料的響亮:「各位鄉親,今兒個是上元節,小老兒也在這兒湊個熱鬧。這兒所有的花燈都不賣,只要誰能猜中上面的燈謎,就可以拿去。」 此言一出,圍觀的眾人就更激動了,還有的趁機起哄,嚷著要猜燈謎,總之一團紛亂。 那個老翁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慢條斯理的說道:「各位不要急,我的話還沒說完。想猜燈謎的,請一個個排隊。我可先說好了,要是猜對了,可以挑一個花燈帶走。要是猜不中,就得往這個罐子裡放一個銅板。」地上果然有個罐子,裡面似乎已經放了不少銅板了。 寧汐扭頭笑道:「這個倒是很有意思。」 說是不賣花燈,又設下這樣的規矩。一個銅板實在不算多,想猜燈謎湊熱鬧的根本不在乎這一點小錢。可若是連連沒猜中,這個老翁可就坐等收錢了。 張展瑜見她興致勃勃的,笑著說道:「你也去猜兩個,不中也不要緊,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 寧汐早就意動了,忙不迭的點頭,東張西望的看了起來。 當她的目光落在一盞活靈活現的桃花燈上時,笑容漸漸收斂。腦子裡忽然閃過了一個畫面。 那也是一個上元節,邵晏陪著她一起出來閒逛。她鬧騰著要猜燈謎,邵晏含笑應了,然後一個一個的猜了過去。幾乎將那個攤子上的所有燈謎都猜了個遍。那個小販幾乎哭喪著臉告饒。 邵晏微微一笑,低頭問道:「汐兒,你想要哪個花燈?」 寧汐的眼睛裡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喜滋滋的指著一盞桃花燈。那小販忙不迭的取了桃花燈送了過來。邵晏唯恐她被燙著,悄悄的伸出手來,握著她細白柔嫩的手,一起握著那盞桃花燈,親暱的叮囑:「小心些」 那一天晚上的桃花燈裡裝滿了她的幸福,她以為這一輩子都會那樣的幸福下去。誰又能知道,那樣甜蜜的愛情,後來卻釀成了不堪入口的苦酒…… 張展瑜見寧汐不出聲只怔怔的看著那盞桃花燈,笑道:「汐妹子,我們就猜這盞桃花燈上的燈謎好了。」說著,湊上前細細看了幾眼,然後皺眉苦思起來。 寧汐深呼吸口氣,將腦子裡紛亂的思緒揮開,也凝神看了過去。只見那花燈上有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行字:無頭無尾一畝田(猜一字)。 張展瑜雖然識些字,可絕談不上有什麼文采,要是猜些簡單的燈謎還可以,這樣的字謎卻是想不出來了。雖然排了隊,可一連猜了幾次也不對。一連扔了五個銅錢進去,張展瑜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卻卯足了一股勁,硬是要繼續再猜。 那老翁最歡迎的就是這樣的客人,假意勸道:「既然猜不上來,就換一個好了。再這麼猜下去,小老兒的罐子都放不下了。」 圍觀的人群發出善意的哄笑。張展瑜的臉漲的通紅,卻硬是不肯走。 寧汐咳嗽一聲,扯了扯張展瑜的袖子:「張大哥,我不要這個桃花燈了,換一個好了。」 寧有方也窺出點苗頭來,在一旁笑道:「我們出來就是圖個樂子,沒必要和一個燈謎較勁。換一個簡單點的燈謎好了。」 張展瑜無奈的點點頭,正待說話,忽然聽到人群後面響起一個聲音:「這燈謎簡單之極,無頭無尾一畝田,是個魚字。」 那聲音溫潤動聽,聽在寧汐的耳中卻如同晴天響起霹靂,嘴角浮起一絲苦笑。人生何處不相逢,居然在這兒碰到邵晏了閃爍的花燈下,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含笑走進了人群,有禮的沖寧有方等人點頭。然後微笑著說道:「寧汐姑娘,真巧,你們也來看花燈嗎?」 他住在四皇子的府邸裡,離這兒足足有大半個時辰的路程。就算要看花燈,也不該跑到這條街道上來。這算哪門子「巧遇」? 寧汐的好心情已經去了大半,淡淡的應道:「確實很巧。」 邵晏對這樣的「巧遇」卻很高興,笑著看了老翁一眼:「請問我猜的對不對?」 那老翁不情願的點點頭,只得取了那盞桃花燈過來。邵晏接過桃花燈,含笑說道:「寧汐姑娘,這盞桃花燈送給你。」 寧汐卻不伸手去接:「既然你猜中燈謎了,這就是你的,送給我做什麼。我不要」拒絕的果斷乾脆。 面色難看的張展瑜聽了這樣的話,頓時有了笑意。 邵晏也沒想到寧汐如此的不近人情,拎著桃花燈愣在當場,頓時顯出了幾分蕭索的可憐。 他本就生了副好相貌,又斯文有禮,正是最討女子喜歡的那種溫潤美少年。這麼可憐兮兮的樣子,頓時惹來了在場女子的憐惜。 有個膽子大的清秀少女鼓起勇氣說道:「這位公子,桃花燈人家不肯要,乾脆送給別人好了。喜歡的人多著呢」就差沒直說你送給我得了。 寧汐差點被逗樂了,順水推舟的笑道:「是啊,我看這位姑娘挺喜歡的桃花燈,你送給她好了。」 邵晏暗暗握緊了手裡的燈柄。他可以忍受寧汐的冷漠和疏遠,可她這麼若無其事的推開他的心意,實在太傷人了偏偏那個清秀少女還一臉羞答答的看著他。處事游刃有餘從不慌亂的邵晏也覺得進退兩難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氣死人不償命 寧汐卻看都沒看邵晏一眼,笑瞇瞇的扯了扯張展瑜的袖子:「張大哥,我們去看看別的燈謎。」 張展瑜自然很樂意,笑著和寧汐去看燈謎。 邵晏看著寧汐無情的背影,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咬牙將那盞桃花燈送給了一旁的清秀少女,心裡像堵著什麼似的,別提多憋悶了。 那清秀少女卻歡喜的不得了,和幾個玩伴你推我搡的笑著走了。還時不時的回頭瞄邵晏一眼。只可惜邵晏的眼裡除了寧汐再無別人,壓根沒回頭。 雖然寧汐擺明了不肯理他,可這樣難得的好機會,邵晏實在捨不得錯過。站在那裡,默默的看寧汐和另一個男子巧笑嫣然。 寧汐看了會兒,特地挑了個簡單的燈謎,笑瞇瞇的說道:「張大哥,我們猜這個。」 我們……張展瑜默默的回味這兩個字,心裡甜絲絲的,定睛看了過去:半個西瓜樣,口朝上面擱。上頭不怕水,下頭不怕火。(打一日常用品) 寧汐顯然已經猜出來了,俏皮的眨眨眼低聲暗示:「這樣東西我們天天都用,常見的很呢」 經她這麼一提醒,張展瑜眼睛一亮,也猜了出來,興沖沖的對老翁說道:「是鍋,一定是鍋。」 那個老翁笑著點頭,取了那個荷花燈送了過來。比起嬌艷奪目的桃花燈,荷花燈製作起來簡單的多,也是最常見的一種花燈。不過,這個老翁的手藝著實不錯,那盞荷花燈做的栩栩如生。 寧汐心滿意足的將荷花燈拎在手裡,沖寧有方笑道:「爹,我們再到前面看看。」 寧有方笑著點頭,遲疑的看了邵晏一眼,客套的央了句:「邵公子,我們一起到前面轉轉,你要不要一起?」 這麼明顯的客套話,誰都能聽的出來。偏偏邵晏竟然真的點頭了:「也好,相請不如偶遇,人多也熱鬧些。」施施然跟了上來。 寧汐早料到他不肯輕易走,見他跟上來也不慌亂,反而揶揄道:「邵公子今兒個可真是夠悠閒的。不用伺候四皇子殿下嗎?」 邵晏最怕寧汐不理他,對這樣略帶嘲弄的話倒是應付自如:「四皇子殿下進宮陪伴皇上去了,估計今晚不會回府,我的時間多的很。正好可以多陪寧汐姑娘逛逛。」 寧汐扯了扯唇角,眼底卻沒多少笑意:「這可不敢當。邵公子若是有事,就請自便好了。」她可不想要他的什麼陪伴。 邵晏笑了笑:「寧汐姑娘,這麼好的景致,總這麼繃著臉多沒趣。」這樣的情緒明顯是衝著他來的,和身邊那個年輕男子倒是一直有說有笑的。為什麼她對他如此的吝嗇,連一個笑容都不肯給? 寧汐皮笑肉不笑的應道:「我也不想繃著臉。只不過,我這個人向來就是這副脾氣。對看不順眼的人,實在懶得應付。」 很顯然,他就是那個「看不順眼的人」 邵晏的笑容僵住了,眼裡閃過一絲怒氣。他雖然不是什麼名門貴公子,可自小和四皇子一起長大,被四皇子倚重為左右手。不管到了哪裡,也沒人敢看輕了他。像這樣被人毫不客氣的奚落,真是生平頭一遭。若是換個人,他早就忍不住拂袖而去了。 偏偏眼前這個,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個放進心裡的少女。他捨不得用犀利的言詞反擊,更不想就此離開。所以,這口氣不忍也得忍…… 邵晏深呼吸口氣,擠出了笑容:「這樣的脾氣倒是耿直。」笑容如常,只是嘴角有些僵硬。 別人看不出來,可寧汐卻很瞭解邵晏的脾氣。他分明惱火的要命了,可硬是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她說話。 寧汐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既然他樂意受這個白眼冷遇,由著他好了。今兒個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 這麼想著,寧汐刻意的往張展瑜的身邊靠了靠,顯得親暱隨意,談笑風生笑顏如花。張展瑜平日裡和寧汐雖然熟絡,可這麼親近卻是從未有過。明知道其中有些蹊蹺,可還是忍不住沉醉其中。 相較之下,邵晏就有些格格不入了。眾廚子和他都不熟悉,沒人上前搭話。寧汐又不拿正眼看他。明明周圍這麼熱鬧,可他一個人卻莫名的覺得有些涼意。 走吧,捨不得。可不走,難道就一直這麼僵持著? 邵晏心裡不斷的權衡著,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孫掌櫃見眾人冷落了邵晏,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主動的上前搭話:「邵公子,可有些日子沒見你了。」 邵晏笑著應道:「年底一直很忙,也沒時間去鼎香樓。過了年倒是有些空閒。對了,四皇子殿下近日打算宴請些朋友,我到時候推薦鼎香樓如何?」 孫掌櫃精神一振,連連笑道:「多謝邵公子關照我們鼎香樓,到時候提前派人來說一聲就行了。保證不會讓四皇子殿下失望。」鼎香樓來來往往的客人不少,其中不乏身份尊貴的。若是連四皇子殿下宴請賓客也放在鼎香樓,酒樓的檔次可就更上了一層。 寧有方自然也想到這一層了,笑著附和:「有勞邵公子在四皇子殿下多多美言幾句。」去年那一遭可是結結實實的得罪了四皇子。每每想到這個,寧有方便覺得心裡不太踏實。若是有機會好好表現一回,扭轉一下四皇子心中的印象可就再好不過了。 邵晏微微一笑:「舉手之勞,寧大廚孫掌櫃不用這麼客氣。」 寧汐看似滿不在意,其實早已豎起耳朵將他們的對話聽進了心裡,不由得暗暗焦急。這樣的「好事」不要也罷。和四皇子打交道可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只可惜她人小力微,這個時候根本插不上話。 孫掌櫃倒是和邵晏聊的很熱乎,不知怎麼的,話題竟然轉到寧汐的身上來了:「……不是我成心誇耀,我做了這麼多年酒樓掌櫃,像汐丫頭這麼有天分的可從沒見過。學廚還沒滿兩年,就已經出師做大廚了……」 邵晏正大光明的含笑看了過來,點頭附和道:「是啊,寧汐姑娘在廚藝上的天分確實罕見,真令人佩服」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這麼誇,總不好再繃著臉。 寧汐扯了扯唇角,很沒誠意的道謝:「多謝邵公子誇讚,小女子愧不敢當。」 受了一晚冷眼的邵晏,竟然也習慣了寧汐的愛理不理,笑著說道:「我可不是白白誇你。以後再去鼎香樓,有勞寧汐姑娘做些美味佳餚給我解饞。」 他說的幽默風趣,聽的人卻不太賞臉,淡淡的應道:「我以後只負責三樓的女客,等邵公子什麼時候到三樓吃飯了,我自然會動手做菜的。」 簡直是軟硬不吃,太難纏了。邵晏無奈的笑了笑,竟然沖孫掌櫃訴起苦來:「孫掌櫃,你看看,哪有這樣把客人往外推的。」 孫掌櫃連忙笑道:「汐丫頭是在說笑呢邵公子千萬別放在心上。」連連沖寧汐使眼色。這樣的人物怎麼可以隨便得罪。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啊寧汐卻不肯低頭,只當做沒看見孫掌櫃的眼色,故意將頭扭了過去。 寧有方只好笑著打圓場:「邵公子若是不嫌棄,以後再來鼎香樓,就由我做菜好了。」 對方是心儀少女的父親,邵晏當然不好擺架子,立刻笑著應了:「寧大廚手藝高超,名震京城,能吃到你親手做的菜餚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有嫌棄的話。」 寧有方被奉承的渾身舒坦眉開眼笑,對邵晏倒是多了些好感。 寧汐心裡暗暗輕哼一聲。果然還是這副虛偽的德行,不管心裡怎麼想,卻只挑別人愛聽的話說。以前的她最迷戀的就是他風度翩翩的溫柔,可現在卻再也沒了往日的悸動。甚至隱隱的覺得排斥和反感。 是人都有情緒,怎麼可能時時刻刻保持這樣的風度?就像戴了張精緻無暇的面具,將心思藏的滴水不漏。這樣深沉的性子,普通人哪裡是他的對手。只怕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那些晦暗的過往又紛紛湧了上來。 寧汐明亮的眸子裡掠過一絲痛苦,暗暗握緊了拳頭,命令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那一切都是過去了。他再也不是她傾心相愛的那個人。他再也傷害不了她…… 邵晏卻不知寧汐心底的波濤暗湧,笑著搭話:「寧汐姑娘,那邊河上有很多畫舫,我們過去湊湊熱鬧。」 寧汐心情正紊亂,哪裡還有好臉色,冷冷的說道:「我累了,不想去。」 邵晏碰了個硬釘子,笑容終於掛不住了:「寧汐姑娘,我自問行事周全,不知什麼時候得罪過你?」對別人都笑瞇瞇的,唯獨對他惡聲惡氣沒個好臉色。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他也快受不住了。 寧汐巴不得把他氣走,不客氣的說道:「你沒得罪過我。我只是很奇怪,我們一點都不熟。你一直跟著我們做什麼?」 邵晏被氣的快七竅生煙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又是「湊巧」 四皇子入宮,他特地編了個理由沒跟著去。又巴巴的跑了老遠到鼎香樓外最近的這條街道轉悠。為的不過是見她一面,和她說說話。 可她倒好,自打見了面之後,就從沒給過好臉色,還時不時的冷嘲熱諷幾句。現在更是一副攆人的嘴臉。一腔心意被這麼不停的澆冷水,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了。 邵晏的唇角抿的緊緊的,眼裡一絲笑意都沒了。 寧汐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卻痛快極了。故意問道:「邵公子,你怎麼不說話了?」哼,送上門來讓她羞辱,她不抓住這樣的機會簡直對不住自己。 寧有方早察覺出不對勁來了,連連沖寧汐使眼色。邊笑著打圓場:「那邊有好多畫舫,還有歌女唱曲兒,我們到河邊看看去。」 寧汐不情願的點點頭,隨著眾人一起往河邊走去,眼角餘光都不曾看邵晏一眼。 邵晏臉色變了又變,再也維持不了原先的翩翩風度,站在原地一步都未動彈。走出這麼遠了,她居然都沒回頭看過他一眼孫掌櫃慇勤的笑道:「邵公子,你不是想到河邊看看嗎?一起過去吧」寧汐平日裡脾氣很好,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沒想到也有如此刻薄尖酸的一面,愣是把邵晏氣的變了臉色。也不知道邵晏會不會因此翻臉記恨…… 邵晏淡淡的應道:「我忽然想起府裡還有些事,就不過去了。」 孫掌櫃微微一愣,忙笑道:「不敢耽誤邵公子的正事,日後有空,歡迎常到我們鼎香樓來。」 邵晏點點頭,遠遠的看了寧汐一眼,終於拂袖離開了。 寧汐雖然沒回頭,卻清楚的知道邵晏終於離開了,悄悄鬆了口氣,心裡掠過一絲類似驕傲的情緒。 終於有這麼一天,她見了他不再彷徨無措,不再刻意閃躲。她可以對著他的慇勤示好無動於衷,甚至冷言相向。以邵晏的驕傲,以後再也不會來糾纏她了吧想到這些,寧汐的心裡如冰雪般冷靜理智,沒有一絲的波動。 前世刻骨銘心的愛情,終於徹底的煙消雲散。從此以後,邵晏這個人,再也不是她的困擾和煩惱了清涼的晚風迎面吹來,有些凜冽。寧汐卻緩緩的綻放出釋然的微笑,蹲下身子,將手中的荷花燈放入河中。那荷花燈穩穩的漂在河面上,不一會兒,就和許許多多的花燈混在一起,再也找不出哪一盞曾屬於她。 河水中的各式花燈和天上的星光相輝映,交織成了美麗的風景。時不時的有畫舫滑過,隱隱約約的傳來絲竹聲,更添了幾分熱鬧。 一起來的眾人很自然的散了開來。寧有方和孫掌櫃並肩站在一起,放聲的說笑。 張展瑜沒有說話,一直默默的站在寧汐的身邊。微風吹拂起寧汐耳邊的髮絲,有一縷軟軟的拂到他的臉上,臉上忽然癢癢的,心裡酥酥軟軟的。只盼著此情此景就此停駐。 寧汐無意中回頭,捕捉到張展瑜眼中來不及藏起的柔情,心裡頓時漏跳了一拍。 張展瑜被逮了個正著,頓時漲紅了面孔,竟然不敢再直視寧汐的眼睛,唯恐在她的眼中看到嫌棄和不快。各種念頭在心裡翻湧不休。 邵晏這樣優秀出色的少年郎,寧汐都絲毫不假辭色。又怎麼可能對他例外?她現在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躲開他了吧…… 等了半晌,卻聽到寧汐甜美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張大哥,那邊的畫舫又大又漂亮,你怎麼看都不看一眼?」 張展瑜一愣,反射性的抬起頭來,卻看入寧汐含笑的眼眸。 明朗的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水,滿是盈盈的笑意,和平日一樣。 張展瑜的心頓時一鬆,穩穩的落了回去,笑著應道:「哦?是哪一艘畫舫,你指給我看看。」看來他剛才是太過緊張了,她根本就沒留意,幸好幸好寧汐笑瞇瞇的指著河上那艘最大最氣派的畫舫:「諾,你看。我說的就是那一艘畫舫。可比別的都漂亮多了。」 張展瑜定睛看過去,待看清楚那艘畫舫之後,忍不住讚了幾句。 河上來來去去的畫舫不下十幾艘,可這一艘無疑是最醒目的。雖然看不清裡面到底坐著什麼人,可隱隱約約傳來的琴聲笛聲卻是異常的悅耳動聽。還有歌ji吳儂軟語的淺唱低音。雖然聽不清楚,卻更多了份朦朧的美感。 這樣的畫舫當然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坐得起的。一個晚上的船資花銷令人咋舌。也不知是哪家的貴公子一擲千金了。 寧汐隨意的瞄了兩眼,正要移開目光,忽然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眼眸都睜圓了。 那個少年不是容瑾還能是誰?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雖然隔著一層紗窗看的不太清楚。可那側身而坐的少年分明就是容瑾,她絕不會錯認至於旁邊那幾個模糊不清的身影,肯定是他的幾個好友。 今天的「湊巧」未免也太多了吧京城這麼大,好玩的地方多的是,偏偏邵晏和容瑾居然都出現在這裡,讓她想不自作多情都難…… 張展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好奇的問道:「你在看什麼?」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我在找我的那盞荷花燈,也不知飄到哪兒去了。」故意側過了身子,暗暗祈禱著容瑾的那艘畫舫最好快點走。 只可惜,越怕什麼,什麼來的越快。那艘畫舫竟然緩緩的往岸邊靠了過來。原本影影綽綽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琴聲悠揚動聽,傳入眾人的耳中。 岸邊的人群都被吸引了過去,爭相恐後的向畫舫上看去。 寧有方笑著打量兩眼,忽的「咦」了一聲:「那個不是容少爺嗎?」 被他這麼一提醒,孫掌櫃也認出了容瑾,忍不住笑道:「今天真是湊巧的很,先是遇到邵公子,現在又碰上容少爺了。」看這架勢,容瑾分明也看到他們了,才會命畫舫往岸邊靠。 寧汐咳嗽一聲:「爹,孫掌櫃,我想到那一邊去轉轉。」 寧有方一向對她百依百順,可這次卻皺起了眉頭:「等會兒再走。容少爺已經看到我們了,至少也該和他打個招呼。」這是起碼的禮貌問題。 寧汐不情願的應了一聲。心裡暗暗哀歎一聲。若說她最不願見的人是誰,非容瑾莫屬了畫舫漸漸靠籠了過來,容瑾走出了船艙立在船頭,神情淡然衣袂翩飛,雖然有些傲然,可實在是風姿無雙俊美出塵。 岸邊不乏大姑娘小媳婦,看的眼都直了,忍不住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 「這個是誰?怎麼長的這麼好看?」 「是啊是啊,我還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少年。」 「你們也太孤陋寡聞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容府三少爺容瑾。說他是京城第一美少年也不為過……」 眾人議論紛紛,心裡都暗暗好奇。容瑾的目光正往人群裡看過來,他到底在看誰? 答案很快揭曉了。容瑾原本略有些冷漠的表情在見到岸邊柔美嬌俏的少女時,頓時柔和了許多,張口喊道:「寧汐」 被點名的寧汐頓時頭都大了。容瑾本就惹人注目,還這麼高調的張口喊了她一聲。現在倒好,周圍好奇的目光幾乎快把她淹沒了。 寧有方咳嗽一聲,上前一步笑道:「容少爺,真是巧,竟然在這兒碰見你了。」 容瑾心情顯然不錯,含笑點頭:「是啊,確實很巧。」眼角餘光早已瞄到寧汐和張展瑜親暱的並肩站在一起,卻是不動聲色。 王鴻運不知什麼時候也出來了,笑道:「隔了這麼遠說話太不方便了,不如到畫舫上來坐會兒。」對寧有方這麼客氣,當然是衝著容瑾的面子。 寧有方受寵若驚了,連連笑著推辭:「已經不早了,我們等會兒就要回去了。就不打擾諸位少爺的雅興了。」畫舫上這麼多男子,寧汐還是避嫌為好。 寧汐聽了這話,心裡稍安。她還真怕寧有方一個激動就答應下來,到時候對著一群公子哥兒多尷尬啊王鴻運被婉拒了也不洩氣,又笑嘻嘻的喊了聲:「寧姑娘,此時晚風正涼,不如到畫舫上小聚片刻。」 寧汐見避不過去,索性落落大方的一笑:「多謝王少爺好意,我在這兒看看風景就好。畫舫就不上去了。」 王鴻運故意歎口氣,瞄了容瑾一眼:「容瑾兄,我沒這個面子,請不動寧大廚寧姑娘了。還是得靠你出馬才行。」 容瑾挑了挑眉,沒好氣的說道:「多事,我什麼時候說要請他們上畫舫來了。」 畫舫上都是平日裡相熟的貴族公子哥兒。見了漂亮姑娘不調戲幾句才是怪事。他才不會讓寧汐對著這一群輕浮少年。 王鴻運揶揄的笑道:「你既然不打算請人家上船,又巴巴的讓船夫划船過來做什麼。」總算壓低了聲音,沒讓岸邊的人聽見。 容瑾輕哼一聲,懶得搭理他。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畫舫裡的其他人也一一走了出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半夜敲窗事件 容瑾風華無雙,王鴻運也是翩翩少年,葉書懷文弱秀氣,沈倫可愛討喜,還有兩三個衣著講究的公子哥兒也都是容貌不俗。一起立在船頭,實在養眼。 人群裡不乏騷動,有膽子大的少女使勁的往前擠。 王鴻運嘩啦一聲將手中的扇子展開,擺出最帥的姿勢。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大冷的天,用個扇子耍帥也太可笑了。虧他還一副洋洋自得自詡瀟灑的樣子,比起容瑾的閒適自得可差的遠了。 容瑾顯然猜到了寧汐在笑什麼,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王鴻運卻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眼裡成了笑話一則,邊搖扇子邊笑道:「我們總不能一直站在這兒吧」 容瑾挑眉一笑:「這不是正合王大少爺的心意嗎?瞧瞧岸邊這麼多漂亮姑娘,都在盯著你。你捨得走嗎?」 王鴻運咧嘴一笑:「以後出來遊玩,還是別帶上你了。不然,漂亮姑娘哪裡肯朝我們幾個看,都盯著你才是真的。」說著,還遺憾的搖搖頭,大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葉書懷等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畫舫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若是不揚聲說話,聽的並不清楚。在寧汐這一邊,只見幾個公子哥兒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團。而且有意無意的都在看她。那些目光倒也沒有猥瑣的意思,只不過,寧汐可沒興趣被當成猴子一樣觀賞。 「爹,我們回去吧」寧汐低低的說道。 寧有方點點頭應了,和其他的廚子打了聲招呼,便領著寧汐退出了人群。 張展瑜也跟著退了出來,笑著說道:「師傅,汐妹子,我送你們回去。」 寧有方正要搖頭,不知怎麼的又改了心意:「也好,若是來不及趕回去,就在暉兒的屋子裡睡一晚好了。」 張展瑜笑了笑,點頭應了。心裡卻打定主意,就算再遲也不能在容府裡留宿。 一路走回容府,已經是亥時了。寧汐匆匆的洗漱一番就上床睡下了。明明身體疲乏很累,可神智卻異常的清醒。 一會兒是邵晏微笑的面孔,一會兒變成了張展瑜柔情的一瞥,再然後又變成了立在船頭的容瑾…… 這個晚上過的,真是一團混亂 算了,別在這兒胡思亂想了。邵晏是拒絕來往戶,可以不去考慮。張展瑜是敦厚可靠的師兄,維持兄妹的情意最合適。至於容瑾…… 寧汐一想到那張似笑非笑的面孔,心裡陡然一顫,莫名的又歎了口氣。 到底該怎麼定位容瑾,她一直沒細想過,也不敢去細想。總之,既然注定沒有可能,還是保持距離為好。等以後搬出容府了,見面的機會自然就更少。時間一長,就會慢慢疏遠了。 就算……容瑾對她有些微的好感,也會很快的消散。張敏兒王嬌嬌楚雲柔那樣的名門貴女才有資格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至於自己,還是腳踏實地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好了。 寧汐模模糊糊的睡著了,可睡的並不踏實。所以,當窗欞被輕輕的敲響時,寧汐立刻就醒了。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不自覺的抓緊了被子:「誰?」 窗外響起了一聲輕笑:「寧汐,是我。」 那聲音慵懶中帶著一絲平日沒有的溫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想聽不出來都不行。 寧汐心裡稍定,一股無名的怒氣忽然湧了上來,隨意的將衣服披在身上,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窗子邊,低低的說道:「深更半夜的,你不回去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麼。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 隔著窗子,容瑾的聲音低沉迷人:「你該不會忘了這是哪裡吧」 是啊,這是容府。門鎖自然難不住容瑾……咦?不對,阮氏明明反鎖了門的。容瑾又是怎麼進來的? 寧汐蹙著秀眉,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該不是翻牆進來的吧」 容瑾低笑一聲:「汐兒好聰明,我確實是翻牆進來的。你放心,我翻牆的時候,誰也沒看見。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去你的」寧汐氣急敗壞卻又不敢大聲:「我什麼時候和你這麼熟了。堂堂容府三少爺,半夜跑來敲女孩子的窗戶,要是被人知道了,成什麼樣子。你快些翻牆回去,我就當你沒來過。」 當他沒來過?那怎麼行 容瑾想像著寧汐此刻跺腳生氣的樣子,心情愉快極了,聲音裡滿是笑意:「我來都來了,你至少也和我見面說句話吧你放心,我絕對是正人君子。絕不會做什麼冒犯無禮的事」 窗子那邊傳來了咬牙聲。 容瑾忍住笑,低低的說道:「我這麼說你是不是失望了?難道你很希望我做點冒犯無禮的事情……」 窗子忽然被打開了,寧汐羞惱不已的瞪了過來。若是眼神可以殺人,估計他早就死的體無完膚了。 今天是上元節,月朗星稀,撒了一地的銀白。雖然沒有燈火,可寧汐此刻的模樣卻一覽無遺。她起的匆忙,只隨意的批了衣服在身上,髮絲有些凌亂,別有一番慵懶嫵媚。那雙清澈的眸子,更是異常的明亮,讓人看著心裡癢癢的。 容瑾的手指動了動,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將伸手撫摸她臉頰的衝動壓了下來。 寧汐卻是又氣又惱,壓根沒心情去揣測容瑾的心思,繃著俏臉冷冷的說道:「你到底要說什麼?快點說」 一向高傲彆扭的容瑾,此刻卻像變了個人似的,一臉無賴的笑容:「本來倒是有話想對你說,可一見了你,我就把想說的話忘了。」 寧汐不知這是自己第幾次暗暗咬牙了。若不是怕驚動了寧有方和阮氏,她早就不客氣的攆人了。 這個院子本就是容府最偏遠的一處,只有寧家幾口住在裡面。只要不吵醒寧有方阮氏,容瑾就算在窗子外待上一夜也沒人知道。也難怪他只是壓低了聲音,卻憊懶的倚在窗子外的樹幹上。 兩人一個在窗裡一個在窗外,約莫隔了兩米遠。這個距離倒也還算安全。而且,容瑾素性高傲,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麼離譜的事情來。 想及此,寧汐總算稍稍鎮靜下來。再開口,聲音平穩多了:「你不是在畫舫上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那些畫舫上,不乏才藝出眾的歌ji,若是你情我願,想一親芳澤也不是難事。對貴族少爺們來說,這樣的露水姻緣司空見慣真不算什麼。 容瑾閒閒的應道:「他們幾個都留下了。」 寧汐鬼使神差的追問了一句:「那你為什麼一個人回來?」等問出口,才覺得失言了,暗暗懊惱不已。 果然,容瑾挑眉笑了。那笑容在暗夜裡如曇花盛開,魅惑動人。然後忽的站直了身子,微微向前傾。寧汐心裡狂跳不已,慌亂的退了一步。 容瑾低低的笑了,那笑聲居然很是愉快:「汐兒,不是所有男子都愛沾花惹草的。至少,我不是」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不是隨便的人,能碰我的,只有我未來的妻子。」 如果是別的男子說這樣的話,寧汐一定嗤之以鼻。這未免太矯情了可容瑾淡淡的說來,既沒提高音量,也沒刻意的煽情,卻有股讓人信服的力量。 兩人的眼眸在空中對視,心裡俱是一顫。空氣中流淌著一股曖昧的情愫。 寧汐不自在的移開視線,嘟噥道:「你巴巴的跑來,難道就是要和我說這些麼?」 她一定不知道,每當她心虛的時候,眼神總是閃爍不定,迫不及待的就想逃開。尤其是在對著他的時候真是個不誠實的小丫頭容瑾在心裡歎息,到底配合的轉移了話題:「其實,我來找你是想送樣東西給你。」 寧汐一臉的戒備:「什麼東西?」上元節,半夜敲窗送東西……怎麼想都有點不對勁吧容瑾輕笑一聲,變魔術似的從懷裡掏出兩本薄薄的冊子來。 這又是什麼東西?寧汐一臉的疑惑。 容瑾輕描淡寫的說道:「這是我替你找的兩本食譜,你沒事的時候看看打發時間好了。」 食譜?寧汐的眼睛陡然亮了,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別,立刻上前一步,將兩本冊子接了過來緊緊的攥在手裡。恨不得現在就翻開看看才好。 容瑾失笑,調侃道:「別急,以後這就是你的了,隨你怎麼看都好。」 拿了人家這麼貴重的禮物,寧汐也不好再板著臉了,好奇的問道:「這食譜是哪兒來的?」她之前有的那一本,可是寧暉費了好多心思才弄到手的。 容瑾卻不肯多說,含糊的應道:「我拿書和人家換的。好了,你別問這麼多了。這兩本食譜記錄的都是不同菜系的做法。你好好研究一下,可以多多借鑒。」 這份禮物實在太合寧汐的心意了,怎麼也捨不得拒絕,索性厚著臉皮應了。反正欠他的人情也不止一樣兩樣了,再多一樣也沒什麼。 此時,忽然門外響起了阮氏的聲音:「汐兒,你怎麼還沒睡?」 寧汐被嚇的魂飛魄散。 第一百七十四章 登徒子 老天,要是被阮氏闖進來看到她和容瑾這副樣子,指不定會想到哪兒去呢大冷的天,寧汐愣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急中生智應了句:「我起來方便,現在就去睡了。」 阮氏顯然也困頓的很,並未起疑心,只叮囑道:「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呢」 寧汐嗯了一聲,故意打了個哈欠:「娘,我這就睡了,你也早點睡。」 等阮氏走了,寧汐的一顆心才緩緩的落回原位。再看容瑾,早已機靈的蹲下了身子。就算阮氏推門進來,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這麼憋屈的姿勢,難為他居然還是很帥氣,甚至在寧汐俯下身子的時候,瀟灑的揮了揮手。 寧汐咬著嘴唇,忍住笑意。又等了片刻估摸著阮氏已經睡下了,才低低的說道:「謝謝你的食譜,這麼晚了,你快些回去吧」 容瑾隨意的嗯了一聲,站了起來,見寧汐迫不及待的攆他走,心裡忽然有些不痛快。 夜探香閨是多香艷多刺激的事情。可他倒好,就隔著窗子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要不是因為有兩本食譜,只怕寧汐連個笑臉都沒有。 難道就這麼走了? 容瑾雙眸微瞇,不動聲色的湊上前:「好,我這就走。不過,走之前……」猛然湊到寧汐的臉頰邊,親了一口。 軟軟的,嫩嫩的,滑滑的,鼻息間嗅到幽幽的體香。這種滋味比想像中的還要美好。容瑾不知用了多少力氣,才忍住了繼續的衝動。抬起頭來低低的一笑:「我走了,你好好睡。」說著,便志得意滿的離開了。 寧汐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顯然是懵住了。 等過了許久,寧汐才反應過來,忿忿的咬牙切齒。這個可惡的容瑾,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親她的臉…… 太太太過分了簡直就是個登徒子若知道他有這樣不軌的心思,一開始就不該理他寧汐滿心的羞惱,卻又無處發洩,硬生生的站了小半個時辰,吹了好許久的冷風才算平靜了一些。 好在夜深人靜,剛才發生的一切無人知曉。只要容瑾不說她不承認,剛才的事情就可以當沒發生過。對,根本什麼都沒發生過寧汐反覆的給自己洗腦,等心情稍微平靜了,才重新鑽入被窩裡。只是一閉上眼睛,那張礙眼的臉就在腦海裡不停的晃動,臉頰上那種異樣的觸感揮之不去。 暗夜裡,寧汐的臉滾燙一片。暗暗咬牙想著,以後再也不理他了哼這一夜的輾轉反側不必細說,第二天早晨起床一照鏡子,寧汐頓時被自己嚇了一跳。臉頰微紅如三月桃花,眼睛水汪汪的,怎麼看都是一副懷春的少女模樣……懷春?呸呸呸,這是什麼形容詞。是憤怒才對寧汐對著鏡子喃喃自語半晌,表情變幻莫測,也不知是生氣還是歡喜。把走進來的阮氏給嚇了一跳。 「汐兒,你這是怎麼了?」阮氏急急的走上前來,關切的打量寧汐兩眼,待見到寧汐面頰潮紅的樣子,頓時擔心起來:「該不是生病了吧」伸手摸了摸寧汐的額頭。 寧汐回過神來,忙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娘,我好好的呢」 額頭確實不算熱,阮氏稍稍放了心,嗔怪的說道:「你這丫頭,昨天晚上不好好睡覺,今天早上起來又是這副怪裡怪氣的樣子。」 一提昨晚,寧汐不由得心虛起來,立刻扯開話題:「娘,我肚子好餓。」 阮氏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笑道:「早飯已經做好了,是你最喜歡的紅豆粥,趁熱去吃。」 寧汐忙不迭的應了,扯了阮氏的袖子去吃了早飯。同時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昨晚發生的「意外」拋在腦後。再也不要胡思亂想了到了鼎香樓之後,孫掌櫃就派人叮囑寧汐中午要忙兩桌酒席。寧汐巴不得有些事情轉移注意力,立刻忙活了起來。 以前有寧有方在,她只要專心的琢磨幾道菜式就行。可現在得獨擋一面了,從定菜單到切菜配菜再到上鍋做菜都得自己一個人,果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寧汐忙的熱火朝天,很快把所有的雜念都拋到了腦後。一道道美味菜餚流水般的出了鍋。廚房裡瀰漫著飯菜的香氣。 跑堂的趙芸忍不住誇道:「寧汐妹子,你做的菜可真是精緻漂亮。」不管哪一道菜,都很精緻講究,光看著也是種享受。 寧汐聞言抿唇一笑。女子的食量總比男子小的多,所以,菜餚的份量可以酌量減少。不過,一般來說,女子更注重菜餚的賣相美觀。正巧這也是她最擅長的部分,自然要好好的發揮所長。 昨天晚上吃的元宵給她的印象很深刻,在做主食的時候,靈機一動,便現學現賣做起了元宵。 先用熱水將糯米粉燙熟,用白糖和著碾碎的芝麻做餡,再搓成一個個圓溜溜的元宵。先用大火熱油炸一遍定型,撈起來稍微晾上片刻,再下油鍋用小火慢慢炸熟。最後,將炸至金黃色澤的元宵放入晶瑩剔透的玻璃碗裡,誘人極了。 寧汐滿意的點點頭,笑著叮囑道:「趙姐,麻煩你叮囑客人一聲,這個燙口,要小心點吃。」 趙芸利落的應了,將炸元宵端走了。 寧汐有了空閒,忙坐下休息,從懷中掏出兩本薄薄的食譜,細細的翻看起來。 這兩本食譜和寧暉買來的那本全然不同。封面乾乾淨淨,一個字都沒有。打開一開,薄薄的紙張上,寫滿了字,字跡頗為清晰,竟然還算端正。一眼看去,清楚明瞭。比起那本又老又舊的食譜不知強了多少倍。 裡面沒有一句廢話,詳細清楚的記錄了一些菜餚的做法。粗略翻一遍,每一本大概有二十道左右的菜餚。上面記錄的做法和寧汐平日所習慣的截然不同。也不知道出自誰的手筆。 寧汐心裡掠過一陣狂喜。這食譜上的菜餚做法寫的十分詳細,以她的天資,只消看上兩遍,就可以分毫不差的做出來。而且,還可以觸類旁通研究一些新菜式出來…… 寧汐幾乎迫不及待的低頭看了起來,手指不自覺的輕輕摩挲著頁面,看的專注極了。直到耳邊響起說話聲才陡然清醒過來:「汐妹子,你在看什麼?」 寧汐反射性的將食譜合上,抬頭笑道:「張大哥,你忙完了麼?」 張展瑜笑著點頭:「嗯,忙的差不多了。正好過來看看你。今天第一次單獨掌廚還適應嗎?能不能忙得過來?」 寧汐懶洋洋的坐在凳子上不肯起身:「什麼都我一個人忙活,確實有些手忙腳亂的。」 張展瑜憐惜的看了寧汐一眼,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手裡薄薄的冊子上,忍不住問道:「對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寧汐咳嗽一聲,含糊的應道:「沒什麼,打發時間隨便看看。」不知怎麼的,她一點都不想讓人知道這兩本是食譜。如果一旦說了,難免就得說起食譜的來歷……不,她堅決不能說好在這食譜的封面灰撲撲的,沒有書名。單從外表看來,誰也猜不出這是什麼。 張展瑜心裡有些疑惑,卻識趣的沒追問下去。隨意的扯開了話題。 寧汐悄悄鬆了口氣,心裡暗暗打定主意,這食譜絕不讓人輕易看見。包括寧有方在內。以後看食譜的時候,一定得找個安靜的地方悄悄看…… 只不過,這樣的地方實在難找。她每天早出晚歸,忙碌了一天之後晚上也沒多少精力看食譜。白天又都在鼎香樓裡,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想找個四下無人的地方談何容易?最最關鍵的,是要避開張展瑜和寧有方,免得他們刨根問底追問不休。 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法子了。 等吃了午飯之後,寧汐一個人悄悄溜到了三樓的雅間。此時客人早已散了,每個雅間都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寧汐隨意的找了其中一間,將門關好之後,總算鬆了口氣。 看了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寧汐才心滿意足的下樓回了廚房。 太好了,她已經記下了不少菜餚的做法。等以後找機會慢慢實踐一番就行了以她的悟性天分,最多兩個月,就能將這兩本食譜上的菜餚都學會了…… 正想的得意,寧有方的面孔忽然出現在眼前,眉頭皺的都能打結了:「汐兒,你跑到哪兒去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找你半天了。」急的就差沒到外面去找了。 寧汐自知理虧,忙使出看家本事,扯著寧有方的胳膊來回晃悠:「爹,你別生氣嘛我剛才到三樓雅間待了一會兒,不知怎麼的,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剛一醒我就立刻回來了。」 寧有方的神情頓時柔和起來:「下次若是想去休息,記得告訴我一聲。」那種遍尋不著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寧汐滿口應了,心裡暗暗竊喜不已,總算矇混過關了。從明天開始,她要開始苦練食譜上的菜式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突飛猛進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即過。 這半個月裡,寧汐過的分外充實。每天忙著研究食譜做新菜式,然後讓寧有方張展瑜幫著品嚐,若是不太合眾人口味,就稍加改進再編入菜單裡。 別的廚子菜單十天換一次,寧有方五天換一次。而寧汐卻是三天就換一次。而且,換的時候幾乎是所有菜式都更換。客人的反響一次好過一次。寧汐這個名字,迅速的在貴婦小姐們之間傳了開來。已經有客人點名要寧汐做菜了。 就連寧有方都開始詫異了,寧汐的進步只能用飛速兩個字來形容。 在寧汐又興致勃勃的端了新菜式給他品嚐的時候,忍不住笑道:「汐兒,你這些日子做的菜式一道比一道稀奇,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寧汐嘻嘻一笑:「我沒事胡亂琢磨的唄」唯恐寧有方再追問不休,忙把手裡的盤子放到了寧有方的面前:「爹,這道蒜泥白肉卷你嘗嘗看。」 寧有方笑著看了過去。白底藍花的盤子上,整齊的碼著一圈白肉卷,裡面裹著切成細細的黃瓜條和蔥段,上面澆淋了褐色的醬汁和細碎的蒜泥,散發出無比誘人的香氣。讓人看了食慾大開。 寧有方來了興致,夾起其中一個送入口中,頓時被那絕妙的口感征服了。白肉混合著蒜泥醬汁的香氣,再配上黃瓜和蔥絲的爽口,簡直是精妙絕倫的搭配。 「好味道實在好」寧有方讚不絕口:「尤其是這醬汁,麻辣鮮香,簡直絕妙。」 寧汐被誇的眉開眼笑得意極了。待寧有方追問起醬汁的做法,寧汐卻不肯明說了,狡黠的眨眨眼:「這是我新研製出來的醬汁,恕不外傳。」 食譜上記錄了數十種醬汁的做法,這只是其中的一種罷了。今天小試身手,果然不同凡響。 寧有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果然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早知到這樣,當初就不該教你廚藝。」眾廚子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早有嘴饞的瞄準了這盤菜餚:「寧大廚,讓我們也嘗嘗蒜泥白肉卷吧」 寧有方爽快的點了點頭。寧汐早已跑去廚房又端了兩盤出來,慇勤的放在桌子上。眾廚子吃了之後,都是讚不絕口。 寧汐聽的渾身舒暢。等會兒有空了,再做兩種醬汁試試,上桌的時候,可以配兩三種不同的醬汁。客人吃起來也會多一番趣味…… 正想著,孫掌櫃笑瞇瞇的來了。瞧他一臉的容光煥發,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有貴客來包場了。 果然,孫掌櫃喜氣洋洋的宣佈道:「剛才邵公子親自來了一趟,後天四皇子殿下要在我們鼎香樓宴請賓客。大傢伙兒都打起精神來。表現好了,人人都有紅包。」 廚子們一聽這樣的好消息,都是精神一陣,興奮的交頭接耳。鼎香樓來來去去的貴客多的是,可像四皇子這樣身份尊貴的卻是絕無僅有。 寧有方卻有些惴惴不安。兩年前他曾得罪過四皇子一次,只希望四皇子記性差早就忘了才好。 寧汐的笑容卻迅速的淡了下來。眸子裡閃過一絲凜冽的寒意。 每次一聽到四皇子這幾個字,她就遍體冰涼。那股涼意,從心底散發出來,一直蔓延到指尖。那一幕幕血腥的悲涼在腦海裡迅速的閃過,最後化成一抹徹骨的恨意。 然而,仇敵太過強大,已經到了她仰視都不及的地步。再恨又能如何? 如果可以,她只想遠遠的避開,永遠不再聽到和四皇子有關的隻字片語。偏偏這點簡單的要求也不可能…… 寧汐抿緊了嘴唇,漸漸回過神來。 孫掌櫃正在和寧有方商議著後天的酒席:「……後天的時候,大堂三樓都不接待客人,二樓的雅間都擺上。邵公子吩咐過了,酒席照著二十兩銀子的席面準備……」 二十兩?寧有方一驚,連忙說道:「我們最貴的席面是十兩銀子。這二十兩銀子的席面該怎麼準備?」 孫掌櫃正色說道:「我正是要和你商量這事。今天就得把菜單定好,明天早上就得將食材全部買回來先處理好。」 寧有方點點頭,正待說話,就聽孫掌櫃又說道:「邵公子還在前面等著,說是要和你面談。」這麼重要的宴席,自然有些事情要吩咐。 寧有方點頭應了,隨口問道:「汐兒,你也跟著一起去嗎?」 這純粹是寧有方脫口而出的話,本以為寧汐絕不肯去見邵晏,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利索的點頭應了:「好,我跟爹一起去看看。」 寧有方愣了一愣,倒也沒多說什麼, 寧汐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既然避不過去,也不用這麼矯情,出去見見也無妨。此刻她的心裡已經沒了邵晏的影子,反而坦蕩。 事實上,邵晏也沒料到一直避而不見的寧汐今天竟然主動出來了,眼裡閃過一絲驚喜。前些天的鬱悶懊惱頓時不翼而飛。 寧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禮貌的打了個招呼,便安靜的待在一邊。 邵晏心情陡然好了起來,笑著和寧有方溝通了幾句,特別叮囑道:「寧大廚,四皇子殿下很欣賞你做的魚翅,到時候不妨在菜單裡列上幾道。」 寧有方笑著點頭應了,隨口問道:「不知四皇子殿下宴請的賓客是哪些人,有沒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按理來說,做廚子的只要老實的做菜就好,不該問這麼多。不過,若是有外地官員在裡面,安排菜單的時候就得兼顧這些客人的口味了。 邵晏立刻聽懂了寧有方的話外之意,含笑應道:「四皇子殿下宴請的都是平日熟悉交好的朋友,大多是京城各世家的少爺公子。寧大廚不用擔心,只要照著平日的習慣安排菜單就行了。」 溝通的差不多了,邵晏終於有了空閒看向寧汐,禮貌的笑道:「寧汐姑娘,聽孫掌櫃說你已經出師做了大廚,恭喜你了。」 寧汐心平氣和的笑了笑:「多謝邵公子。」語氣異常的平靜,再也沒了往日的疏離閃躲,卻也不算熱情。就像對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客人。 邵晏笑容未減:「只可惜你只肯為小姐們做菜,我是沒這個口福了。」 寧汐漫不經心的笑道:「多謝邵公子抬愛。我身為女子,不得不避嫌,還請邵公子見諒。」 邵晏笑容一頓,竟然不知該再說什麼是好。明明她不再冷言相向,也不再躲的遠遠的。可為什麼,他竟然覺得微笑客套的寧汐更加的遙不可及? 寧汐卻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垂下眼瞼,靜靜的站在寧有方的身邊。 孫掌櫃熱情的寒暄了一通,然後親自送邵晏出去。邵晏正事說完了,也沒理由再留下來,只來得及又看了寧汐一眼,才翩然走了出去。 寧有方意味深長的打量寧汐兩眼,心裡不免升起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出生卑微,可偏又生的美麗出挑,惹來一個又一個出色少年郎。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好在寧汐天天躲在廚房裡,那些個輕浮的公子哥兒沒有見面的機會,不然麻煩肯定只多不少…… 寧有方不願再多想,匆匆的領著寧汐回了廚房。接下來,當然是召集所有的大廚在一起商議討論,定下菜單。 往日裡,寧汐只能站在寧有方的身後。現在終於有資格和幾位大廚坐在一起,縱然沒什麼插嘴的機會,心裡也覺得分外的愜意滿足了。 張展瑜坐在寧汐的身邊,看似聽的專注,其實早已走神了。 寧汐一天一天的長大了,原本就秀美的容顏愈發的亮眼,雖然穿戴十分的樸素,可那份光華卻是粗布麻服遮也遮不住的。他就坐在她的身邊,目光根本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她就靜靜的坐在那兒,唇角微微翹起,那份少女的嫵媚很自然的流露出來。 張展瑜不敢再多看,將目光往下移,不偏不巧的落在她的一雙手上。女孩子的手總比男子的手小巧秀氣多了,寧汐的手尤其的小巧,纖細修長,白皙柔嫩。只有掌心處有些薄薄的繭。那是因為長期拿刀的緣故。 就這樣一雙秀氣好看的小手,卻能做出一道道令人驚艷的美味…… 「……展瑜,你說說看。」寧有方的聲音陡然響了起來。 張展瑜頓時清醒過來,額頭不自覺的冒出了冷汗。說、說什麼?他剛才根本什麼都沒聽…… 寧有方微微皺眉,重複了一次:「每個大廚做兩道自己最拿手的菜式,你打算做什麼?」 張展瑜定定神,想了想,將自己最擅長的菜名說了出來。寧有方記下了,又看向寧汐,寧汐顯然早已想好了,胸有成竹的說道:「爹,我做兩道麻辣口味的菜。一道香辣蝦,一道辣子雞。」那兩本食譜其中的一本,記錄的都是麻辣口味的菜餚。寧汐早就躍躍欲試了。 寧有方點點頭,隨口吩咐:「為了確保不出問題,等食材全部買來了,明天晚上先做一遍試試味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香辣蝦和辣子雞 第二天,鼎香樓上上下下忙的人仰馬翻。既要應付源源不斷的客人,又得抽出時間處理食材為隔日的宴席做準備,簡直忙的不可開交。 寧有方是當仁不讓的主廚,身上負著重任,更是一刻不得清閒。既要處理各類貴重食材,還得抽出空到各個廚子處巡視一番。到了晚上,眾位大廚各自一顯身手,每人做了兩道拿手菜,正好湊成了一桌。 寧有方特地吩咐跑堂的去喊孫掌櫃來,眾人坐下一起吃了起來。 孫掌櫃常年在酒樓裡待著,口舌早就被養的刁鑽了。邊吃邊點評,儼然是個內行的架勢。幾位大廚更是毫不客氣,早已吃著評議了起來。從味道的輕重,一直說到賣相是否精緻好看,討論的十分熱烈。 正說的熱鬧,寧汐笑盈盈的捧了一個大砂鍋過來了,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順手將蓋子掀開。雖然還沒看清砂鍋盛的是什麼,可那股異常濃烈的香氣卻使人精神一振。 孫掌櫃好奇的探頭看了一眼:「這就是香辣蝦嗎?」 那色澤明亮的蝦油汪汪的,配著碧綠的香菜和白生生的芝麻,上面淋了一層透亮的紅油,讓人垂涎三尺。 寧汐笑著點頭:「這是我胡亂琢磨著做出來的新菜式,還請孫掌櫃和各位大廚嘗一嘗,給我提提意見。」 孫掌櫃欣然應了,率先夾起一隻蝦送入口中。剛一入口,那股鮮香麻辣的滋味就在舌尖蔓延開來。不慣吃辣的人會覺得味道實在太嗆太沖,可過了會兒緩過勁來,就能慢慢的品出其中的美妙滋味。吃了一口又是一口,簡直欲罷不能。 孫掌櫃一連吃了三隻蝦,意猶未盡的讚道:「好好好,這道香辣蝦的味道實在好極了。我雖然不習慣吃辣,可也覺得胃口大開。」 河蝦雖然鮮美,可也有股揮之不去的腥氣。可寧汐做出的這道香辣蝦,卻是又香又辣,壓根嘗不出半點腥氣。 幾位大廚都是內行,各自嘗一口,便嘗出了這道香辣蝦的特別之處。 朱二忍不住問道:「汐丫頭,這香辣蝦你是怎麼做出來的?」這麼問其實很不禮貌。哪個大廚沒有一兩手絕活?誰也不會輕易說出來的吧寧汐眉眼彎彎的笑了,俏皮的應道:「先將河蝦處理乾淨,下油鍋炸個五成熟,然後放些醬料炒熟就行了。」看似大度,其實說和沒說一樣。關鍵處顯然在醬料這兩個字上。 朱二訕訕的一笑,總算識趣的沒有追問下去。 寧有方嘗了一口,也不由得連連點頭,心裡卻暗暗奇怪起來。他平日裡做菜也會用些辣椒或辣油,可並不以辣為主。總體來說,菜餚的味道比較平和。可寧汐這些天做的菜餚卻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別的不說,就拿這醬汁和紅裡透亮的辣油來說,絕對不是從他這兒學的。 寧有方想來想去,怎麼也不會想到寧汐手裡多了兩本新的食譜。這些都是從新食譜上來學來的。 寧汐小試身手反響就如此熱烈,心裡自然高興,又興沖沖的去廚房忙活了片刻,又端了一大盤辣子雞出來。 張展瑜瞄了一眼就笑了起來,調侃道:「汐妹子,你這道辣子雞,哪裡還能看見雞,改叫炒辣椒好了。」 眾人都被逗樂了。可不是麼?大大的盤子裡幾乎一半都是紅通通的尖椒,雞肉丁在其中若隱若現,看著倒是好看,可這麼多辣椒,還不知道會辣成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口。 寧汐早就嘗過幾口,對這盤辣子雞卻是深具信心,笑瞇瞇的說道:「辣椒雖然多,卻是麻辣鮮美,大家嘗嘗看就知道了。」 說歸說笑歸笑,張展瑜對寧汐的手藝卻是極有信心的,聞言第一個響應,伸出筷子夾起了一塊辣子雞送入口中。 第一個感覺,麻麻的,辣味更是直直的衝進喉嚨裡。張展瑜雖然有心裡準備,還是被辣的直吐舌頭。等辣勁兒過了,才覺得口齒留香,雞肉酥脆又嚼勁,實在好吃極了。 張展瑜迫不及待的又夾了一塊,這次卻是捨不得吃的太快,細嚼慢咽的品味著這道辣子雞的美妙滋味。 不用多說,各人光看張展瑜的表情也能猜出味道極好,忙不迭的嘗了起來。不消片刻,就將一盤辣子雞吃的乾乾淨淨。只剩下大半盤子的紅尖椒。 孫掌櫃用筷子撥弄了半天,才找到了最後一口雞肉丁,心滿意足的夾起送入口中。順口抱怨道:「汐丫頭,辣子雞味道倒是不錯,可這一盤裡有一大半都是辣椒,每人只吃兩三口就沒了。你就不能少放些辣椒多放些雞肉麼?」 寧汐笑著解釋道:「這道辣子雞的妙處,就在於裡面的辣椒。要是辣椒放的少了,就沒這個口感了。」 辣子雞的奧秘當然不只是辣椒,花椒也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放的多了,麻辣的滋味就蓋過了雞肉的香氣和口感,放的少了,又少了那份濃烈的滋味。所以,這道菜的配料雖然簡單,可比例火候的把握卻很重要。 寧汐說的簡單,可在座的都是獨擋一面的大廚,豈能看不出其中的奧妙。看向寧汐的目光都複雜了起來。才學了兩年的廚藝,就能獨擋一面做大廚,還能做出這麼美妙絕倫的佳餚來。簡直讓人不敢置信寧有方心裡的自豪和驕傲就不用提了,笑著說道:「汐兒年紀還小,做菜難免有火候不到的。大傢伙兒別客氣,儘管說就是。」 周大廚自嘲的笑道:「寧老弟,你就別臊我們了。這樣的菜式讓我做我也做不出來。哪有什麼意見可提的。」 其他大廚紛紛附和:「就是,汐丫頭這兩道菜肯定會讓貴客們大開眼界。就等著領賞好了。」 寧有方聽的渾身舒暢,笑呵呵的說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這兩道菜明天就在酒宴進行一半的時候上桌好了。」 酒宴的上菜次序當然是很有講究的。冷盤只是點綴,在開席之前就全部擺好。等開席了之後,先上些味道清淡暖胃的湯品,再上燒菜炒菜,最後是主食。酒宴到中途的時候,正是酒酣暢快之際,這個時候上的菜餚才是客人吃的最多的。寧有方這麼輕描淡寫的一說,無疑是打算讓寧汐的這兩道菜唱一回主角了。 眾大廚都是一愣,旋即紛紛點頭。 寧有方是主廚,負責的菜式也是最重要的。既然他自己都不介意,別人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寧汐也有些意外:「爹,這樣不太合適吧」雖然香辣蝦和辣子雞是兩道好菜,可到底從沒上過桌,也不知道客人反響如何。就這麼擔綱唱主角不太好吧要是出了岔子怎麼辦?這麼重要的酒宴可不是鬧著玩的…… 寧有方的笑容裡滿是信任和鼓勵:「汐兒,別擔心,客人們一定會喜歡這兩道菜的。」 寧汐的心裡一暖,忽的生出了強大的自信,用力的點了點頭。 孫掌櫃一直沒出聲,此時也笑著說道:「汐丫頭,你可不要辜負了你爹的一番苦心,明天要好好表現。」 寧汐自信的一笑:「孫掌櫃只管放心,我絕對不會失手的。」父女兩個對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隔日早晨,寧汐和寧有方一起早早到了廚房,各自忙活著準備起來。 寧汐只負責做兩道菜,不過,每道菜都得準備五份,算起來一共得做十道,要做的準備工作也不少。 先將一大盆活蹦亂跳的河蝦處理乾淨,剪去蝦須蝦腳剔去蝦線,再用些料酒和鹽醃製。辣椒香芹蔥姜蒜等配料也得準備好。 等這些忙完了,又得開始準備辣子雞的原料。辣椒和花椒都是現成的,雞肉卻得提前處理。只選那些一斤左右的童子雞,取其最嫩的部分切成肉丁,用鹽醃製入味。 等初步工作準備的差不多了,寧汐才稍稍鬆了口氣,特地去了寧有方的廚房看看。 別的廚子只要做兩道菜,寧有方卻得做四道。而且都是費時費工的昂貴食材做出來的。平日裡都讓二廚幫著做準備,可今天的酒宴太重要了,寧有方不肯假手旁人,一個人低頭忙活著。 「爹,要我幫忙嗎?」寧汐湊了過去,小聲問道。 寧有方忙裡偷閒的應了句:「不用,我一個人能忙得過來。對了,待會兒你別急著動手做菜,等酒宴開始了再做也不遲。」做的太早了,等上桌的時候就涼了,不免少了幾分滋味。得按著上菜的次序做菜。 寧汐點頭應了。還待說什麼,就見孫掌櫃匆匆的跑了過來,身後跟著的白衣少年,不是邵晏又是誰? 寧汐早已料到今天肯定避不開和邵晏見面,早有心裡準備,顯得分外的鎮定。 邵晏看了寧汐一眼,才笑著對寧有方說道:「四皇子殿下已經到了,貴客們也都到的差不多了,再過一會兒就能開席了。不知廚房這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認賬 寧有方忙陪笑道:「早就準備好了,菜單就在這裡,邵公子請先過目。」 邵晏也不客氣,接過菜單仔細的看了起來。待看清楚上面所有的菜名之後,忽的皺了皺眉頭。 寧有方心裡一跳,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哪兒不妥?」 邵晏皺著眉頭答道:「也沒什麼,就是這兩道菜似乎有點問題。」手指了過去,不偏不巧的正是香辣蝦和辣子雞。 「不知這兩道菜有什麼問題?」寧汐心裡有些不快,神情倒還算平靜。 邵晏收斂了笑容說道:「四皇子殿下前幾天身子不適,剛恢復了一些。最好吃些清淡可口的。太油太辣的菜餚還是少吃為好。」別的菜式倒也罷了,可這兩道菜一看就知道是以辣為主。 寧有方一臉的為難:「可是,這菜單是昨天就擬好的。所有的食材都是照著單子買回來的。若是臨時更改菜單,只怕來不及……」其實,也不不是完全來不及。只是,寧汐費了這麼多的心思,他哪裡捨得讓她失望。 邵晏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沉聲說道:「寧大廚,貴酒樓不可能連一點備用的菜餚都沒有吧換兩道口味稍微淡一些的有什麼為難的?」 寧有方為之語塞。 寧汐最見不得寧有方受氣,立刻挺身而出:「既然堅持要換,那就換掉好了。爹,你別擔心我。」 聽了這話音,邵晏總算察覺出不對勁來了,遲疑的問道:「香辣蝦和辣子雞,是由哪位大廚負責的?」 寧汐淡淡的一笑:「是我。」 邵晏心裡掠過一絲懊惱,早知如此,剛才說話就該委婉一些。偏偏當著她的面說了那些,她不生氣才是怪事。現在補救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其實,不改也可以。」邵晏咳嗽一聲,語氣柔和了不少:「做菜的時候,辣椒少放一些就行了……」 寧汐扯了扯唇角,乾脆的說道:「要是辣椒放的不足,香辣蝦和辣子雞就失了原味,還不如改成別的。邵公子既然對菜單不滿意,還是早點改了好。不然,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能言善道的邵晏也有些尷尬了,下意識的看了孫掌櫃一眼。 孫掌櫃見情形不對,立刻笑著打圓場:「這樣好了,反正還沒開席,先去請示四皇子殿下一聲。若是四皇子殿下不介意,菜單就不用改動了。」大不了四皇子少吃兩道菜。 邵晏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匆匆的轉身去了。 寧有方這才鬆了口氣,低低的說道:「汐兒,你這脾氣以後可要改一改。咱們畢竟是廚子,客人怎麼要求就怎麼做。不能為了一兩道菜就和客人較勁。」 寧汐立刻低頭認錯:「對不起,爹,剛才我太衝動了。以後保證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若是換了別人,她也不見得這麼刻薄。可偏偏對方是邵晏,那一連串的刻薄言詞很自然的就冒出來了。真是要不得的壞毛病啊寧有方哪裡捨得真怪她,歎了口氣:「算了,等等看吧要是改菜單的話,你做的菜就最後再上,時間勉強來得及。」 寧汐嗯了一聲,迅速的盤算起了新菜式。 等了半晌,也沒見邵晏回來,寧汐索性回了自己的小廚房,忙碌著準備起了別的菜式。正忙活著,廚房門口響起了腳步聲。 寧汐頭也沒回:「敢問邵公子,菜單到底改不改?」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嗤笑,熟悉的慵懶聲音響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和邵晏這麼熟了?頭都沒回就知道是他來了?」 容瑾? 寧想倒抽一口冷氣,迅速的轉身,在看到那個悠閒的倚在門邊的少年時,不知怎麼的,臉頰忽然火辣辣的。 自從那一晚之後,她就一直躲著他。他正值備戰春闈的緊急關頭,也沒空閒到鼎香樓來。兩人竟是有半個多月沒見了。 這些日子一直忙忙碌碌的,她以為自己已經把那一晚的事情拋到腦後了。可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光是這麼面對面的站著,她都覺得渾身不自在。那親暱曖昧的一幕,在她的眼前不停的晃動。 寧汐不自覺的繃緊了身子,嘴唇抿的緊緊的。 容瑾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寧汐,挑眉笑道:「這麼久沒見了,你見了我怎麼一點笑容都沒有?」 寧汐輕哼一聲,她有笑容才是怪事,虧他好意思說。真是佔了便宜還賣乖…… 看著那張繃的緊緊的俏臉,容瑾低低的笑了:「怎麼?真打算不理我了?我一時情不自禁,你該不會就判我死刑吧」 什麼情不自禁,什麼判死刑 寧汐羞惱不已,忿忿的瞪了容瑾一眼:「你、你胡說什麼我們倆清清白白的,什麼都沒有。你可不要亂說」 原來是打算不認賬啊…… 容瑾在心裡迅速的斟酌權衡片刻,決定還是順著她的話說下去。若是真的把她惹惱了可不好。 所以,一向任性高傲的容三少爺從善如流的改了口:「我剛才隨口胡說,你別往心裡去。」 寧汐臉上的熱度稍退,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正在忙,沒時間說閒話,還請容少爺自便。」 容瑾點點頭:「嗯,你忙你的,不用陪我說話。」話雖這麼說,腳卻動都沒動一下。看來根本沒有走的打算。 寧汐咳嗽一聲,提醒道:「就快開席了吧要是去的遲了可不太好。」以容瑾和四皇子的關係,今天顯然也是被邀請的賓客之一。 容瑾閒閒的一笑:「我等會兒就走,不會耽誤了開席,你不用我為擔心了。」雖然四皇子高高在上身份尊貴,可對著容瑾卻是從不擺架子,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錯。這樣的酒宴當然少不了他。 誰為他擔心了?寧汐暗暗咬牙,索性別過頭不理他了,自顧自的忙活起來。 容瑾也不覺得無趣,就這麼看著那個窈窕小巧的身影來回的忙活,嘴角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忽的張口說道:「剛才聽邵晏說,你今天要做香辣蝦和辣子雞是吧」 寧汐手中的動作一頓,轉頭問道:「他之前說這兩道菜太辣了,要換成口味平和一些的菜式。可到現在也沒說清到底換不換。」 容瑾隨意的聳聳肩:「放心,不用換了。」 不用換了?寧汐一愣,反射性的追問:「真的不用換了嗎?」 容瑾瞄了她一眼:「當時我就在四皇子殿下身邊,他親口說的,還能有假嗎?」 邵晏去稟報四皇子的時候,容瑾和四皇子正站在一起隨意的閒聊。 邵晏剛一提這個話茬,容瑾就閒閒的笑著接了口:「又不是每道菜都辣,有兩道辣味足的菜餚調劑一下也未嘗不可。」 四皇子隨意的點點頭:「嗯,容瑾說的是。菜單不用換了。我這幾天總吃些清淡的,今天換換口味也不錯。」 邵晏恭敬的應了一聲,正打算退下,容瑾卻長身而起,笑著說道:「正巧我有事情要吩咐寧大廚,順便替你帶個話,也免得你總來回跑。」話語裡分明大有深意。 都是聰明人,彼此的話音一聽即懂。邵晏的笑容未減,眼底卻沒了笑意,眼睜睜的看著容瑾出了雅間。心裡暗暗惱恨卻又無可奈何。 容瑾是鼎香樓的幕後東家之一,佔著鼎香樓的三成股份。出入鼎香樓的廚房自是異常坦蕩。就算有私心,別人也說不出閒話來。不像他,偶爾來一次,想見寧汐還得看運氣…… 容瑾就這麼一路正大光明的來了廚房,先去叮囑了寧有方幾句,然後理所當然的來找寧汐。誰敢說他假公濟私,他可堅決不承認。 閒話不提。寧汐聽到容瑾的一席話之後,心裡頓時舒坦多了,笑著說道:「你也不早點說,害的我忙活了這麼久。」 容瑾總算逮到機會揶揄她了,哪裡肯放過:「我還以為你故意藉著做事不理我,原來是我誤會了。」 寧汐才不上他這個當,笑吟吟的應道:「容少爺說這話我可不敢當。你是鼎香樓的幕後東家,我只不過是個廚子,哪敢不理你。萬一你心胸狹窄愛記仇,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果然還是那個伶牙俐齒的寧汐,損人的時候一點都不客氣容瑾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如果寧汐一直表現的扭扭捏捏的,他才真的不習慣。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倒是挺好。 「那兩本食譜你看了嗎?」容瑾漫不經心的問道。 一提到食譜,寧汐的眼眸頓時亮了,興奮的連連點頭:「全都看過了,我今天要做的這兩道菜,就是食譜上的菜式。說到這個,我可真要好好謝謝你。這兩本食譜實在太好了。我學會了好多新菜式,還學會了各種口味的醬汁呢……」 容瑾慢悠悠的一笑:「想謝我簡單的很,等我x後有空了,你把所有學會的新菜式一道一道的做給我嘗嘗就行了。」 這要求實在不算過分,寧汐笑瞇瞇的點頭應了。又好奇的問道:「你到底是從哪兒換來的食譜?」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四皇子要見你 容瑾輕描淡寫的答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兩本食譜是我用書跟人換來的。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這話乍聽沒什麼,卻經不起仔細推敲。 那食譜上字跡異常的清晰,顯然寫了沒多久。能寫出這麼詳細食譜的人,必然是名震一方的廚子。可哪一個廚子肯將自己壓箱底的東西輕易的寫出來就為換幾本書?如果對方是於夫子那樣博學多才的人倒也罷了。可做廚子的能有幾個有這樣高雅的愛好?這樣的說辭分明是敷衍她的吧那兩本食譜看似輕飄飄的,也不知容瑾費了多少心思才得來。比金銀可要貴重多了…… 寧汐咬著嘴唇,半晌才輕輕的說道:「總之,謝謝你了。」 如果是別的,她大可以推辭不要。可容瑾實在太狡猾了,偏偏送了兩本食譜來,看準了她根本拒絕不了這份禮物。這個人情無論如何是要記下了以容瑾的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寧汐情緒的波動? 容瑾笑了笑,隨意的應道:「好了,我得過去了。待會兒一定好好嘗嘗你親手做的兩道菜餚。看看你這些日子有什麼進步。」 寧汐抿唇一笑,俏皮的應道:「那你就等著大飽口福吧」語氣裡滿滿的都是自信,小臉晶瑩的似能放出光來。 容瑾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卻沒時間再閒扯了,點點頭便離開了廚房。 容瑾一走,寧汐頓時鬆了口氣,打起精神忙活起來。先將醃漬好的蝦下油鍋炸至五成熟。至於雞肉丁,則要炸到六成熟。火候的把握十分重要。寧汐絲毫不敢大意,全神貫注的盯著油鍋,眼都不肯眨一下。 等一切準備妥當,酒席正好開始了。趙芸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進來,笑著說道:「寧汐妹子,寧大廚讓我來告訴你一聲,現在可以開始動手做菜了。」 寧汐點頭應了,換了口乾淨的鐵鍋,利落的放油熱鍋,撒入蔥姜爆香,再將炸過的蝦放入鍋中,熟稔的翻動幾下,再放入之前做好的醬汁和各種調料入味,起鍋之極撒上香菜倒入辣油,香辣蝦便做好了。 趙芸不是第一次看寧汐做菜了,可每一次看都有驚艷的感覺。那一連串流暢熟稔的動作,靈巧又悅目,那專注的眼神心無旁騖的俏臉,更是美的無法用言語形容。好在寧汐堅持不要二了。若是有年輕男子在一旁,不被她這副樣子迷住才是怪事。 趙芸想著想著,笑了起來。 寧汐忙裡偷閒的問了一聲:「趙姐,你笑什麼?」趙芸比她足足大了八歲,做事仔細穩重,和寧汐相處的很是融洽。彼此說話便隨意多了。 趙芸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在笑你,生的這麼標緻,不在家裡好好待著,偏要來做廚子。又是油煙又是勞碌的,太辛苦了。」 寧汐笑著調侃回去:「趙姐,你就別說我了。你不也很辛苦麼?嫁了人不在家裡相夫教子,偏偏到酒樓來做事,虧你的相公捨得。」天天跑來跑去的端菜收拾桌子,可不比做廚子輕鬆多少。 隨意的一句話,卻戳中了趙芸心裡的痛處,笑容頓時淡了下來。旋即若無其事的扯開了話題:「我這就去問問,現在能不能上菜。」說著,匆匆的走了。 寧汐暗暗後悔起來。瞧趙芸這個反應,分明是有些隱情。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哪一句話說的不妥當了…… 不過,此時也沒空多想這些。先把正事做完要緊。 香辣蝦全部做完之後,寧汐開始做辣子雞。風乾的紅尖椒,整整堆滿了一盆,下鍋用油爆熱爆香,一股嗆人的辣味迎面撲來,迅速的在廚房裡瀰漫開來。等閒人絕對受不了。 寧汐卻是面不改色,又放入花椒,那辣味裡頓時又多了股沖人的香氣。最後再將炸熟的雞肉丁放入,迅速的翻炒幾下就可以出鍋了。 趙芸來回的跑了幾趟,把菜都上了桌。等一切忙完了,才算消停下來。 寧汐又去了寧有方的廚房裡幫著打下手。寧有方本捨不得她過分的辛苦,可寧汐動作靈巧熟稔,比那兩個二廚可要強的多了,多了她之後,做菜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寧有方做的四道菜裡,有一道魚翅,一道熊掌,一道鹿筋,還有一道燕窩。越是名貴的食材,做起來越費心思。寧有方有心一展身手,將壓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來,做起來分外的精心。等所有菜式都忙完了,寧有方早已出了一身的汗。 寧汐忙拿了毛巾細細的替寧有方擦汗。 寧有方享受著女兒的細心體貼,邊說道:「菜上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貴客們吃的合不合口。」他身為主廚,不僅要考慮自己的那幾道菜式,還要兼顧別的廚子做的菜式,著實勞心勞力。 寧汐笑著安撫道:「爹,你放心好了。這樣重要的宴席,哪位大廚也不會怠慢的。」 寧有方歎口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不被挑出毛病來就好。」旋即打起精神,去所有的小廚房轉悠了一圈,安撫了同樣忐忑不安的幾個大廚幾句。 等了許久,終於等來了前面的消息。 孫掌櫃一路小跑過來,急急的催促道:「寧老弟,你動作快些,四皇子殿下點名要你去。」還沒等寧有方點頭,又衝寧汐笑道:「汐丫頭,你今天可要露臉了。四皇子殿下特地點名讓你也過去。」 寧汐一愣,正待說什麼,就聽寧有方皺著眉頭說道:「不行汐兒不能去」 孫掌櫃錯愕不已:「為什麼?」 寧有方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說。當年那件事,在場的只有他和寧汐兩人。寧汐曾出言無狀惹惱過四皇子的事情,孫掌櫃根本不知情。如果他也知道了這回事,只怕現在也會和他一樣變了臉色。 萬一四皇子見了寧汐又勾起當日的回憶怎麼辦?不行,他絕不能讓寧汐冒這樣的風險寧有方咬咬牙,湊到孫掌櫃的耳邊低語幾句。 孫掌櫃的眼睛陡然睜圓了,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才回過神來,懊惱的一拍腦門:「這可怎麼辦才好。我剛才一口答應了下來,若是汐丫頭不去,只怕四皇子殿下會怪罪。」 去也不是,不去更不是。 寧有方歉然的一笑:「要不這樣,我一個人去,到時候若是四皇子殿下問起來,就說汐兒身子不舒服好了。」 孫掌櫃苦笑一聲:「寧老弟,你真是糊塗了。汐丫頭之前做菜的時候還好好的,四皇子殿下一召見就身體不舒服。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這是推脫之詞。」這麼做,毫無疑問一定會惹惱貴客。小小的鼎香樓哪裡能擔得起。 兩人正在長吁短歎皺眉苦思,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爹,我跟你一起去。」 寧有方一驚:「汐兒,你……」 寧汐淡淡的一笑:「四皇子殿下親自召見,是我的榮幸。爹,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老老實實絕不亂說話。」 既然躲不過去,就堂堂正正的去見四皇子好了。當年的那點小事情,四皇子總不可能一直耿耿於懷吧寧有方自然不情願寧汐冒險,可到了這個地步,寧汐不露面卻是不行了,只得無奈的點頭:「好,你和我一起過去。有一點你一定要記好了,一切都由我出面應對。你千萬別輕易說話。」將存在感減到最弱,最好是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寧汐鄭重的點頭應了。 時間不多,孫掌櫃不敢再耽擱,催促著寧有方寧汐一起到前樓去。寧汐平穩了呼吸,低著頭跟在寧有方的身後。 寧有方在擔心什麼她很清楚。當年的那件事,早已成了父女兩人心中的一個結。平時誰也不提,看起來就像是拋在了腦後。其實,誰也沒有真正的忘記。 對寧汐來說,四皇子這三個字就是一場噩夢。只要能離他遠遠的,做什麼她都願意。可千躲萬躲,也沒能真正躲過去。 寧有方來了京城,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聲名鵲起,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名廚。以四皇子喜好吃喝玩樂的性子,會碰上也是遲早的事情。 算了,碰上就碰上吧只要不去四皇子府裡不再被利用成為一顆棋子就好。 上樓梯的時候,寧汐忍不住扯了扯寧有方的袖子,低低的說道:「爹,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那件事過後,寧有方曾親口答應過,絕不會進四皇子的府裡做事。 雖然她說的語焉不詳,可寧有方卻是一聽就懂,神色複雜的看了寧汐一眼。顯然也想起了當日的事情。 寧汐眼巴巴的看著寧有方,一臉的祈求。 寧有方心裡悄然歎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寧汐的心總算稍稍放了下來。寧有方說話算話,從來沒有騙過她。既然他點了頭,她也可以放心了。 雅間的門半掩著,裡面傳來了說笑聲。寧汐站在門前,一顆心怦怦的亂跳個不停。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解圍 即將見到的,是她前世的噩夢,是她最恨的那個人。可她什麼也做不了,還得擠出笑容應付接下來的一切。她的心裡怎麼可能像表面那般平靜? 寧有方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安撫的拍拍寧汐的手,低低的叮囑道:「你跟在我身後,什麼也別多說。」 寧汐只覺得喉嚨裡一片乾澀,擠不出一個字來,默默的點了點頭。 孫掌櫃揚起笑臉敲了敲門:「啟稟四皇子殿下,寧大廚已經來了。」 裡面響起的,卻是邵晏的聲音:「請寧大廚父女進來。」 孫掌櫃這才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一臉陪笑的走了進去。和寧有方一起,有意無意的遮住了寧汐的身影。寧汐穿的異常樸素,又低著頭,一時倒也沒人留意她。 四皇子高高的坐在上首,身旁坐著的,都是年輕的貴公子。容瑾自然是其中最耀眼的那個,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目光有意無意的飄了過來。 孫掌櫃寧有方領著寧汐一起向四皇子行了禮,然後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四皇子已經有了幾分酒意,說話倒還算隨和:「寧大廚,今天的菜餚做的不錯。看來,這兩年你的廚藝又有了長進。」 旁邊早有人湊趣的搭話了:「四皇子殿下,『又』這個字從何而來。難道您以前就嘗過寧大廚的手藝?」 四皇子笑了笑,意味難明的說道:「嗯,前年去洛陽的時候領教過一次。」 領教?這兩個字可圈可點,頓時引起了在座人的興趣。有個長著三角眼的男子,仗著和四皇子交情不錯,笑著問道:「四皇子殿下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給我們聽聽也無妨。」 四皇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哦?真要聽嗎?我可記得不太清楚了,要不,你們問寧大廚好了。」 寧有方直冒冷汗,頭皮都有些發麻了。結結巴巴的應道:「小、小的不敢。」心裡暗暗叫苦不迭。 四皇子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有什麼不敢的。當日事情怎麼樣,你就怎麼說。」 別說寧有方,就連寧汐也開始冒冷汗了。這四皇子的心眼也太小了吧這一點小事居然記到現在還沒忘。今天喊他們父女倆過來,分明是不懷好意吧老天保佑,快點換個話題…… 偏偏那個三角眼不識趣的追問不休。寧汐暗暗咬牙切齒,恨不得此刻天花板上掉個什麼東西砸暈他才好。 容瑾忽的笑了,懶懶的說道:「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來問我不就是了。當時我可是一直在場,看了不少熱鬧。」 眾人都被勾起了興致,一起看了過去。 在座的人都是出自世家名門,容瑾的家世不算最好,可無疑是風頭最勁的那一個。再加上四皇子對他最親熱隨意,各人心裡難免有些酸溜溜的。 那個三角眼見容瑾又要大出風頭,心裡不痛快,故意笑道:「容瑾兄,你就別賣關子了。快些說來給我們聽聽。要是說的不夠仔細,罰酒三杯」 容瑾慢悠悠的挑眉:「我又不是說書的,要求這麼多,我不說也罷,直接倒三杯酒來,我喝了就是。」 眾人都鼓噪著笑了起來,嚷著倒酒。四皇子也笑了,凝滯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總算沒人再緊盯著寧有方寧汐不放了。 寧有方身上的冷汗總算告一段落。 寧汐也鬆了口氣,心裡浮起一絲感激。多虧了容瑾出來救場,不然,剛才那一關就夠受的。 容瑾酒量極好,面不改色的喝了三杯酒,才笑道:「這事說來也有趣。四皇子殿下當日在洛陽嘗了寧大廚的手藝,非常欣賞。便隨口邀請寧大廚到京城來。只不過,寧大廚心念故鄉,捨不得走,當時就婉言拒絕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眾人聽的都嫌不過癮。 那三角眼輕蔑的瞄了寧有方一眼:「不識抬舉的東西」 寧有方自然不敢抬頭,面孔漲的通紅,這次,卻不是因為害怕。 寧汐最聽不得有人羞辱寧有方,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了三角眼幾眼,總算還有幾分理智,強忍著沒有說話。 那個三角眼瞄了寧汐精緻秀氣的小臉一眼,眼睛陡然一亮,放肆的打量幾眼,嘖嘖讚道:「真沒想到,這兒還有這麼漂亮的廚娘。」 被他這麼一說,眾人都饒有興致的看了過來,待看清寧汐的臉時,眼裡齊齊的閃過驚艷。 漂亮女子見多了,哪個家裡不是三妻四妾美貌的丫鬟歌姬一抓就是一把?可眼前這個少女,卻美的清新自然,如同晨露中枝頭的含苞的花朵,讓人眼前一亮。 就連四皇子也不免多看了兩眼。當日那個青澀的小丫頭,現在居然出落的這麼水靈標緻了。 寧汐被眾多輕浮的目光放肆的打量著,又羞又惱又憤,想低頭卻是來不及了。索性淡淡一笑:「多謝這位公子誇讚,小女子愧不敢當。」聲音清脆悅耳,動聽極了。 那三角眼本就好色,骨頭都有些酥麻了,目光愈發的放肆。若不是礙著周圍人多,只怕早就忍不住調笑幾句了。 容瑾的眼眸暗了一暗,多了幾分冷意,口中卻笑道:「李奇兄,我這故事還沒講完,你到底聽不聽了?」 李奇依依不捨的收回了目光,咳嗽一聲:「當然要聽。」 容瑾眸光一閃,笑道:「四皇子殿下寬宏大量,自然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情。寧大廚就一直留在了洛陽的太白樓。這後續的故事,就跟我有關了。」 眾人的胃口都被吊的高高的,紛紛催促著容瑾往下說。 容瑾瞄了四皇子一眼:「我和太白樓的東家是舅甥,回來之後,我便打算和舅舅合夥開個酒樓。舅舅同意了之後,特地派了寧大廚到京城這邊坐鎮。所以,你們現在才會在這兒看見寧大廚。」 四皇子何等城府,頓時聞絃歌而知雅意,扯了扯唇角:「容瑾,你倒是好手段。當日我請都請不動的廚子,你卻輕而易舉的請到了京城來。」當時寧有方以故土難離為借口拒絕了他,現在倒是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京城了。 容瑾不慌不忙的一笑:「寧大廚一開始不肯來,多虧舅舅出面,請寧大廚來坐鎮兩年,等鼎香樓生意有了起色,再放他回洛陽去。」巧妙的為寧有方解了圍,順勢解了四皇子心裡最不痛快的一個疙瘩。 李奇在一旁插嘴道:「容瑾,我今天可是真佩服你了。四皇子殿下都請不來的廚子,你竟然請到鼎香樓做主廚。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麼好法子,說來聽聽如何?」 好拙劣的挑撥容瑾扯了扯嘴角,揶揄道:「這怎麼能隨便告訴你。要是你以後也打算開酒樓,跑來挖角怎麼辦?」 眾人都哄笑起來。李奇也訕訕的笑了,總算沒有追問下去。 四皇子眸光一閃,也笑了:「怎麼說你都有理,算了,不提這個了。」 寧有方和寧汐悄悄鬆了口氣。只要不提當年的事情就好。 容瑾卻挑眉笑了:「四皇子殿下,你剛才不是還誇今天的菜餚做的好嗎?怎麼到現在也沒見你看賞?該不是打算讓我這個做東家的掏腰包吧」 四皇子朗聲笑了,渾然不介意被調侃了一通:「邵晏,給寧大廚父女看賞。」 一直靜靜立在一旁的邵晏笑著應了,走上前來,將準備好的兩封銀子遞了過來。寧汐眼都未抬,低低的說了聲「謝謝」。 邵晏掩住心裡的失落,笑著說道:「還不快點磕頭謝恩。」 被他這麼一提醒,寧有方立刻回過神來,忙扯著寧汐的袖子,一起跪著謝了恩。 四皇子隨意的嗯了一聲,饒有興致的問道:「今天那道香辣蝦和辣子雞是誰做的?」 寧有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是小女寧汐做的。她年紀還小,若有哪兒做的不好,還請您見諒。」老天保佑,可別再出岔子了。他的心臟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同桌的幾個人,都是一臉訝然的看了過來。原來那兩道特別香濃美味的菜餚竟然是這個小姑娘做出來的。尤其是李奇,目光閃爍不定,直直的盯著寧汐不肯放。 四皇子「哦」了一聲,打量寧汐兩眼,過了片刻才讚道:「小小年紀,廚藝倒是很不錯。」 寧有方的心頓時落了回去,一臉感激的笑著應道:「多謝四皇子殿下誇讚。小的不敢打擾諸位貴客的雅興,這就告退了。」 四皇子隨意的點點頭,邵晏立刻笑著送了寧有方幾人出了雅間。 當那扇門關起的那一剎那,寧有方的腿晃了晃。寧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壓低了聲音問道:「爹,你怎麼了?」 寧有方苦笑一聲,低低的應道:「先回去再說。」這兒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寧汐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扶著寧有方的胳膊回了廚房。孫掌櫃擦了擦額頭的汗,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一直到進了廚房的門,才一起長長的鬆了口氣。 第一百八十章 好事連連 寧有方心有餘悸的歎道:「今天可真是多虧了容少爺,不然可真不知道怎麼收場。」他的腿肚到現在還在發軟呢孫掌櫃安撫的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事情已經過去了,就別放在心上了。」 寧有方苦笑一聲,點了點頭。寧汐的臉色也有些蒼白,打起精神隨寧有方一起進了廚房。 幾個大廚早就等候多時,忙迎了上來問長問短。 寧有方不想多說,隨口笑道:「大家今天表現都很好,四皇子殿下很滿意。還有不少的賞銀,大家人人有份。」 大廚們聽了這話自然都高興,一個個喜笑顏開。 孫掌櫃聽了這話音哪有不明白的,識趣的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改而笑道:「大傢伙兒忙了半天,一定都累了。待會兒去飯廳,今天的酒我請了。」 此言一出,頓時惹來一陣歡呼聲。當下炒菜的炒菜,搬酒的搬酒,忙的不亦樂乎。寧有方雖然滿腹心事,可架不住眾廚子的熱情敬酒,不一會兒就拋開煩心事,喝的不亦樂乎。 寧汐忍不住湊過去提醒道:「爹,你可別喝醉了,晚上還得做事呢」 寧有方正在興頭上,哪裡聽得進去,隨意的揮揮手:「不用擔心,我不會喝醉的。」順手將一碗滿滿的酒一飲而盡。 寧汐歎口氣,知道勸也沒有,索性住了嘴。 今天這一出實在是驚心動魄,別說寧有方,就連她也有逃過一劫的感覺。寧有方藉著喝酒紓解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張展瑜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低聲問道:「汐妹子,剛才四皇子殿下沒為難你們吧」 當年的那件事,他也是半個知情者。雖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可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寧汐對四皇子似乎十分排斥,更不樂見寧有方跟這樣的貴人有什麼接觸。 寧汐簡單的應道:「一開始為難了我們幾句,好在有容少爺幫著解圍,總算有驚無險。」 又是容瑾張展瑜的笑容有些僵硬,口中卻笑道:「哦,是嗎?那可得好好找個機會謝謝容少爺。」心裡卻酸溜溜的。容瑾對寧汐的「特別照顧」再明顯不過,他想自欺欺人都不可能。 寧汐像是沒留意張展瑜異樣的臉色,神色自若的笑道:「是啊,我也這麼想的呢」 張展瑜倉促的笑了笑,隨口說了幾句閒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一顆心飄飄悠悠的吊在半空,難受極了。 寧汐卻無暇關心張展瑜的心情,時不時的往寧有方那邊瞄幾眼。卻見寧有方來者不拒,不管是誰來敬酒,都爽快的一口喝光。 照這樣的速度,喝醉是遲早的事情。寧汐皺起了眉頭。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寧有方就醉醺醺的,嘴裡不停的嚷著「再來一碗」。誰若是勸他少喝一碗,他立刻吹鬍子瞪眼,胸脯拍的「啪啪」直響:「誰、誰說我不能喝了?我現、現在清醒的很,再倒一碗來」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沖張展瑜使了個眼色。張展瑜立刻走上前來,和寧汐一左一右攙扶著寧有方到後面的屋子裡休息。 寧有方先還嚷著「我沒醉」,可剛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鼾聲如雷。 寧汐無奈的笑了笑,細心的替寧有方蓋上被子,不知不覺的趴在床邊也睡著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竟然又做了那個很久沒做的噩夢…… 前世的一幕幕飛快的掠過,最後,定格成四皇子猙獰的笑臉和寧有方淒慘的死狀,眼前一片猩紅。 明知這只是個夢,可她怎麼也掙扎不開,不知不覺中,淚水早已溢出了眼角,滑過臉頰。 不知過了多久,寧汐總算睜了眼。 天已經黑了,屋子裡昏暗一片。她摸索著用袖子擦了眼淚,這才發現床上卻已經沒了寧有方的蹤影。 寧汐一驚,急急的喊道:「爹,爹」一連喊了幾聲,也沒回應。 寧汐匆匆的去廚房找了一圈。沒想到廚房裡只有兩個二廚在,壓根沒有寧有方的身影。其中一個還打趣道:「汐妹子,寧大廚今天可是喝多了,你不去照顧他,怎麼跑到廚房來了?」 聽這話音,寧有方根本沒來過。 寧汐莫名的覺得心慌意亂,顧不得寒暄客氣,又急匆匆的跑到所有的廚房看了一圈。可還是沒找到寧有方。 張展瑜見寧汐臉色不對勁,忙放了手裡的活兒湊了過來,關切的問道:「汐妹子,怎麼就你一個人?師傅人呢?」 寧汐吸了吸鼻子:「我正在找他呢剛才我趴在床上睡著了,醒來一看,我爹就不見了。」眼裡水光點點,煞是惹人憐愛。 張展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安撫道:「別急,師傅肯定是醒了之後沒忍心叫你,一個人悄悄出去了。說不定他很快就回來了。」總不可能在鼎香樓裡走丟了吧寧汐被他這麼一提醒總算鎮靜多了:「我再去前樓找找看。說不定我爹正和孫掌櫃說話呢」 張展瑜不假思索的說道:「等等,我陪你一起去。」寧汐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實在讓人放心不下。說來也奇怪,寧有方不過是走開一會兒,寧汐怎麼會慌成這個樣子? 想來想去,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張展瑜試探著問道:「汐妹子,你在害怕什麼?」 寧汐勉強的笑了笑:「一睜眼就不見我爹,我有點發慌。」這點小事放在平時也不算什麼。可今天偏偏見了四皇子,又做了那個噩夢,她心情能平穩才是怪事。 張展瑜沒再多問,心裡卻莫名的歎了口氣。寧汐的心裡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什麼時候她才肯跟他說幾句真心話而不是隨口敷衍? 孫掌櫃正在低頭打著算盤,見寧汐行色匆匆的找過來,便停了手中的事情,笑著問道:「汐丫頭,你有什麼事嗎?」 寧汐無心寒暄,直截了當的問道:「孫掌櫃,你見到我爹了嗎?」 孫掌櫃笑著點頭:「下午的時候,小安子來了一趟,說是找到了一處不錯的院子,領你爹看看去了。」 原來是這樣寧汐高高懸起的一顆心總算落回了原處,抱怨道:「我爹也真是的,走的時候也不叫醒我。」害的她像只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找人。 孫掌櫃啞然失笑:「這也不能怪你爹。小安子找的急,你又睡的香,他哪捨得叫醒你。說起來,他也出去快一個時辰了,也該回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後進了鼎香樓。昂首闊步走在前面的,不是寧有方是誰? 寧汐精神一振,揚起笑臉迎了上去:「爹,你可總算回來了。我剛才裡裡外外找了你好久。」 寧有方跑了一趟,酒意早就沒了,滿臉興奮的笑容,顯然心情不錯:「汐兒,我剛才隨小安子去看院子了,離這兒不算遠,只隔了幾條街。」 寧汐興致勃勃的追問:「院子大不大?之前的住戶為什麼要賣房子?對了,有沒有談妥價錢?我們什麼時候可以搬過去?」一連串的問題聽的人頭暈眼花。 小安子失笑:「寧姑娘,你別急,等寧大廚喝口水喘口氣再慢慢跟你說。」 寧汐吐吐舌頭,扯了寧有方回廚房坐下,慇勤的倒了熱茶分別送到寧有方和小安子的手中。張展瑜還有事要忙,卻捨不得走,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寧有方喝了口茶,笑著說道:「下午小安子來找我的時候,你睡的正熟,我不忍心叫醒你。就一個人跟著小安子去看看。那院子可不算小,一共有七八間屋子。足夠我們一家四口住的了。」 小安子湊趣的笑道:「何止是一家四口,就算以後寧暉娶了妻子生三四個孩子,也照樣夠住的。」 這話聽的人舒坦極了。寧汐好奇的問道:「原來那戶人家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要賣房子?」 小安子搶著說道:「原來的那戶人家是做小本生意的,聽說生意不太景氣入不敷出,就想賣了院子籌措些本錢,再開家鋪子。因為急著出手,價格也不高,只賣二百兩。」 二百兩?這還叫價格不高? 寧汐疑惑的看了寧有方一眼。 寧有方笑著解釋道:「這兒的地段可比你大伯他們的住處好多了,房價至少要高一倍。而且,那處院子很寬敞,比你大伯家要大多了。二百兩真的不算貴。今晚回去就和你母親商議商議,要是覺得合適,我明天就去付定金。」 寧汐笑著點點頭,眼眸閃爍著快樂的光芒。總算要有自己的家了,不用再寄人籬下了小安子忙笑著插嘴:「寧大廚,房屋過戶落戶籍都是麻煩事,少爺吩咐過了,這些瑣事就由我去打理,就不用你操心了。」這些繁瑣的事情最是磨人,怎麼著也得跑個幾趟才能辦妥。 寧有方感激的一笑:「那就麻煩你了。」默默的又在容瑾的人情債裡加上一筆。 這人情越加越多,將來到底怎麼還才好?寧有方自嘲的笑了笑,不由自主的瞄了寧汐一眼。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品樓 寧汐被寧有方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爹,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寧有方也被自己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嚇了一跳,咳嗽一聲笑道:「沒什麼,我就是在想,得把這事告訴你哥哥一聲。」 寧汐不疑有他,連連點頭:「對對對,明天就去學館找他。」 張展瑜也忍不住笑著插嘴:「師傅,搬家的時候可別忘了告訴我,我怎麼著也得厚臉去討杯喜酒喝。」 寧有方朗聲笑了,豪爽的應道:「喜酒人人有份。」 當天晚上,阮氏也知道了這個好消息,也高興的不得了。容府再好,畢竟不是自己的家。等買了住處落了戶籍,才算是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啊寧有方笑道:「我已經和孫掌櫃告過假了,明天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看看房子。要是你們娘兒倆也覺得好,我們就付定金。」 阮氏笑著應了,盤算起來:「價錢總不是死的,明天去看看,能不能商量著再低一點。」 寧汐笑嘻嘻的插嘴:「聽小安子說了,那戶人家做生意周轉不開,急著將房子出手。我們別表現出太想買的樣子,說不定能壓點價下來。」 一家三口興致勃勃的商量了半個晚上,才心滿意足的各自去睡了。 閒話少說,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飯之後,寧有方便領著阮氏寧汐一起出了容府。一路走了過去。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就到了。 寧汐剛走進那條巷子,幾乎一眼就喜歡了這裡。 巷子不算很寬敞,青色方磚鋪就的路面倒是很整潔,此時正是初春,巷子的角落裡爭先恐後的冒出了嫩綠的小草,別有一番雅趣。這條巷子裡約莫有十幾戶人家,每一戶人家都有高高的圍牆。從外面看來,又整齊又乾淨。不知哪家跑出來的孩子,正在巷子裡嬉鬧,平添了幾分熱鬧。 寧汐笑盈盈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得心情舒暢極了。 寧有方走到第五戶的門口停了下來,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左右的漢子。見了寧有方很是客氣,熱情的迎了三人進了院子。 客套話自然有寧有方和阮氏去說,寧汐只一心一意的打量著這個院子,心裡暗暗驚歎不已。昨天寧有方說的真是太含蓄了。這處院子何止是不小,簡直可以算的上很寬敞了。所謂的七八間屋子,根本沒算上廚房雜物間之類的。 寧汐最喜歡的,自然是院子裡的那些花,其中一株杏花,已經在枝頭吐蕊含苞待放。空氣裡漂浮著淡淡的青草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就是這裡了簡直和她想像中的家一模一樣寧汐沒有出聲,只是笑著看了寧有方阮氏一眼,眼裡流露出一絲祈求。 寧有方本打算再談會兒壓壓價,可被寧汐這麼一看,頓時心軟了。心意一定,便爽快的付了定金,商議好五天之後付清尾款。這五天之內,那戶人家得將一應雜物都搬走。 出來之後,阮氏兀自不滿的抱怨:「不是商量好了要壓壓價的麼?怎麼這麼快就付了定金了?」 寧有方笑了笑:「算了,人家急著出手價格才定的這麼低,我們已經撿了便宜了。」 阮氏想了想,也笑了:「是啊,這價格也不算高。」 寧汐笑瞇瞇的問道:「爹,已經到中午了,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寧有方豪氣干雲的揮揮手:「整天在廚房忙,今天我們也做一回客人,找個好些的酒樓吃飯去。到下午再去學館裡找你哥哥。」 寧汐歡呼一聲:「爹,你又慷慨又大方又可愛,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爹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寧有方被拍的渾身舒暢,立刻決定去最有名氣的酒樓吃一頓。 京城最有名氣的酒樓,莫過於雲來居、百味樓、鼎香樓和一品樓了。雲來居百味樓都去踢過場子,當然不好意思去,剩下的,就是一品樓了。雖然遠了點,不過,反正也沒別的事,就這麼一路轉悠過去權當打發時間了。 寧汐來京城也不短時間了,可大部分時間都在鼎香樓裡待著做事,出來轉悠的機會少之又少,興奮激動的四處張望。寧有方慷慨解囊,不一會兒,寧汐的手裡就多了一支糖葫蘆一個糖人兒外加一塊芝麻糖。 阮氏忍不住嗔怪道:「你也太慣著汐兒了。都是大姑娘了,這麼一邊走一邊吃東西,多不雅。」一路上不知多少人往這邊張望。 寧有方理所當然的應道:「有什麼不雅的,你以為汐兒不吃東西就沒人看了嗎?」女孩子長的太標緻了,果然也有煩惱,路人不停張望的目光就夠受的。 阮氏想想也是,也不再吭聲了。 寧汐前世就是個美人兒,早已習慣了眾人驚艷的目光,壓根不當回事,照樣吃自己的。等手中的零食吃的差不多了,一品樓也到了。 剛一抬頭,寧汐就被那金光閃閃的招牌閃到了。 一品樓三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仔細一看,竟然鍍了一層金。果然財大氣粗啊再進去一看,大堂佈置的異常豪華氣派,就連桌椅都是上好的梨花木。此時正值午飯時刻,幾乎座無虛席。牆上掛著密密麻麻的木牌,細細一看,卻原來是一些菜名。客人坐下之後,就可以隨意的看著這些菜名點菜。比跑堂的報菜名可要省事多了。 寧汐暗暗點頭,低聲說道:「爹,這些木牌子倒是不錯。」不愧是久負盛名的一品樓,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寧有方笑了笑,還沒等說話,就見跑堂的機靈的迎了上來,熱情的招呼道:「三位客官來的巧,正好有一桌客人結賬走了,這邊請坐。」等三人坐下,又倒了茶水,服務態度絕對一流。 寧汐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比較了起來。論酒樓規模,鼎香樓和一品樓差不多。看裡面的陳設,也相差不了多少。不過,一品樓的跑堂倒是分外的熱情。就不知道這裡的菜餚怎麼樣了。 寧有方隨意的瞄了牆上的木牌兩眼,笑道:「汐兒,你想吃什麼就點吧」 寧汐卻不急著點菜,笑瞇瞇的問道:「請問這位小二哥,你們這兒最有名氣的大廚是誰?」 那跑堂的挺了挺胸脯,不無驕傲的說道:「我們一品樓的上官大廚赫赫有名,提起來誰不知道?」也難怪他這麼自豪,上官遙這個名字實在值得驕傲。堂堂廚藝世家的傳人,這個招牌就夠響的。 寧汐抿唇一笑:「既然如此,今天我們可要嘗嘗才是。這樣吧,我就不點菜了。讓上官大廚隨意做幾道菜好了。」 跑堂的先是一愣,旋即笑了:「這位姑娘,真是對不住了。上官大廚忙的很,今天只怕沒時間。要是想吃上官大廚做的菜,麻煩你提前兩天預定。」 真正的名廚架子都不小啊寧汐失笑,忍不住看了寧有方一眼。 鼎香樓初開業的時候,寧有方不辭勞苦,只要有客人點了他的名字,再忙都要做兩道菜應付一下客人的要求。可後來名氣越來越響,找上門的也越來越多,實在應付不過來。只能做些預定的宴席了。不過,還沒到需要提前兩天預定的地步。看來,上官大廚的派頭可要大的多了。 寧有方自然猜到了寧汐在笑什麼,挑了挑眉,也笑了。 他在京城時日尚短,遲早有這麼一天,他的名頭會比上官遙更響。 那跑堂的陪笑道:「這樣吧,我給幾位推薦一位大廚。他剛來不久,名頭還不算響,不過,他可是上官大廚的親侄女……」 親侄女?原來不是他是她 寧汐一愣,反射性的問道:「你們一品樓裡也有女的大廚?」奇怪,她怎麼從沒聽說過? 那跑堂的笑道:「這位姑娘,你可別小瞧了我們一品樓的上官姑娘。她雖然年紀不大,不過廚藝可好的很。只要吃過她做的菜餚,沒一個客人不誇好的。等再過些日子,我們一品樓會專門設立招待女客的雅間,會由上官姑娘負責掌廚。到時候還請姑娘多多來捧場。」 這些話裡透露的信息太多,寧汐一時也理不清楚,胡亂點頭應了。 寧有方咳嗽一聲:「就照你說的,請上官姑娘做幾道拿手菜上來好了。」 跑堂的笑著應了,利索的小跑了出去。 寧汐壓低了聲音:「爹,你留意了沒有?剛才那個跑堂的可說了,一品樓也打算設立專門招待女客的雅間呢」分明是剽竊鼎香樓的創意,哼寧有方無奈的歎道:「人家要怎麼做生意,我們也管不著。」不過,等回去之後,可得把這件事告訴孫掌櫃才行,趁早想個對策。 寧汐輕哼一聲:「我倒要看看,這個上官姑娘手藝如何?」心裡不由得暗暗生出了較勁的心思。 如果對方是個男的,她壓根不會往心裡去。偏偏對方也是個年輕少女,還是名廚世家的後人,同樣以廚藝見長。這怎麼能不引起她的好勝之心? 她這點小心思,寧有方和阮氏豈能看不出來,對視一笑。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上官燕 跑堂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捧了四盤菜上來了。一邊將盤子放到桌上,一邊慇勤的笑道:「各位客官請慢用」 頓了頓,又補充了兩句:「聽說鼎香樓也有個女的大廚,還算小有些名氣。不過,我們一品樓的上官姑娘可比她強多了。」 被人當著面這麼貶低,寧汐的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你又沒嘗過她的手藝,你怎麼知道她不如上官姑娘?」 那跑堂的不無自豪的笑道:「不用嘗也知道。上官姑娘做菜這麼好吃,天底下哪有別的女子能比得了。鼎香樓的那位寧姑娘,不過是沾了寧大廚的光才有了點名氣。若論真本事,當然是我們一品樓的上官姑娘更好。」 寧汐聽的咬牙切齒,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我們備用網址:www.wrshu.net□ 那跑堂的兀自不察,兀自滔滔不絕的誇那個上官姑娘:「……最多再有一個月,我們一品樓招待女客的雅間就會佈置好。到時候,有上官姑娘掌廚,京城的貴婦小姐們,一定會爭先恐後的到我們一品樓來……」 寧有方咳嗽一聲,打斷了跑堂的自說自話:「好了,這兒不用你伺候了。」寧汐的臉已經拉的老長了,再聽下去只怕臉都要黑了。 跑堂的意猶未盡的住了嘴,總算退下去了。 寧汐忿忿的哼了一聲,拿起了筷子:「我倒要看看這個上官姑娘的手藝到底怎麼樣。」 桌子上的四道菜,分別是酥炸蹄筋、油燜筍菇、荷葉肉和一碗砂鍋老豆腐。色澤鮮潤,從賣相上來看倒是很搶眼。 寧汐先夾起一塊酥炸蹄筋放入口中,剛一入口,就忍不住「咦」了一聲。外脆裡嫩,鹹香適口,口感極佳。果然不同凡響,輕視之心頓時去了大半。 寧有方也嘗了一口,暗暗點頭。這個跑堂的雖然說的有點誇張,可這個上官姑娘的廚藝倒是不錯。 寧汐又嘗了其他的三道菜餚,越嘗越驚詫。油燜筍菇油而不膩口感脆爽,荷葉肉香氣撲鼻入口即化,砂鍋老豆腐更是出乎意料的美味可口。 總的來說,這四道菜餚的味道都算上乘。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能做出這樣水準的菜餚來,絕對不容人小覷。看來,這個跑堂的也不全然是誇張之詞…… 寧有方眸光一閃,低聲說道:「汐兒,看來,你以後會多一個強有力的對手了。」 同樣是妙齡少女,又同樣擅長廚藝,再加上一品樓和鼎香樓都是赫赫有名的酒樓,以後少不了會有好事的食客把她們兩個放在一起做比較了。 寧汐扯了扯唇角,眼裡掠過一絲自信:「爹,你放心,我絕不會輸給她。」雖然還未見面,還不知道對方到底叫什麼,可寧汐已經自動自發的將對方列入了對手的行列。 寧有方含笑點頭。不管日後會不會有狹路相逢的一天,有這份自信總是好事。 寧汐的心情平靜了不少,悠閒的吃了起來。心平氣和的時候,反而更能領略出這幾盤菜餚的妙處。腦子裡自動的浮現出其中用的食材配料調味料等等,原先的那股不快,漸漸的變成了欣賞和讚許。 這個上官姑娘,對火候配料的把握實在是精湛。添一分減一分都失了味道。 寧有方也是真正的行家,邊吃邊讚道:「若是有機會,真該見見這個上官姑娘。」 這句話可說到寧汐的心坎裡了,眼珠轉了轉,笑嘻嘻的說道:「選期不如撞日,要見就今天見好了。」難得來一回一品樓,誰知道下次再來是哪一天? 寧汐揚聲喊了跑堂的過來,笑瞇瞇的問道:「上官姑娘的廚藝真是好,這幾盤菜味道都很好呢我想見見她說幾句話,不知方不方便。」 在酒樓裡,食客要求見一見廚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對廚子來說,也是件頗有顏面的事。一般來說,做廚子的都不會拒絕。 孰料,寧汐剛一說出口,那個跑堂的便面有難色的說道:「這位姑娘,真是對不住。上官姑娘有個規矩,不見客人。」 寧汐瞭然的一笑。身為女子,確實要學著保護自己,和客人保持點距離是必要的:「煩請你替我說一聲,我也是女子,見面認識一下也沒什麼要緊的。」 那個跑堂的猶豫了,還想搖頭拒絕,寧有方眼明手快的塞了些碎銀子過去。那跑堂的立刻有了笑臉,點頭哈腰的說道:「我這就去廚房問一聲,看看上官姑娘願不願意。」 寧汐笑著點點頭。 過了片刻,那跑堂的匆匆的跑了回來,滿臉陪笑:「上官姑娘不肯見男客,如果這位姑娘堅持想見見她,麻煩你到後面的廚房稍等片刻。」讓客人到廚房相見,其實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顯然是推托之詞了。 寧汐卻微微一笑,站了起來:「也好,麻煩你帶路。」 那跑堂的一愣,心裡暗暗琢磨起來。這個小姑娘真是怪裡怪氣的,為什麼堅持一定要見上官姑娘? 寧汐神色自若的跟著跑堂的走出了大堂。所有酒樓的廚房都是大同小異,老遠的就能聞到那股熟悉的油煙味。鍋碗瓢盆的聲響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跑堂的走到了走廊裡,便停了下來,慇勤的笑道:「有勞姑娘在這兒等上片刻,我這就去叫上官姑娘出來。」 寧汐含笑點頭。不知道這個上官姑娘到底是什麼模樣,希望見了面別失望才好。 等了一小會兒,就見一個少女款款走了出來。 她年約十五六歲,身材高挑,長長的鵝蛋臉,眼睛大而明媚,皮膚略有些黑,卻是精神奕奕神采飛揚。顧盼流轉間,自有一股少女的嫵媚。讓人心生好感。 寧汐心裡暗讚一聲。殊不知在對方的眼中,她的秀美脫俗清新可人更是令人眼前一亮。兩個素不相識的少女對面而立,互相打量著,各懷心思。 那個少女挑眉一笑:「這位姑娘,是你要堅持要見我嗎?」 寧汐笑著應道:「今天難得來一品樓,領教了上官姑娘的手藝,心裡實在佩服,所以冒昧的想認識你,希望你不要見怪。」 那個少女淡淡的一笑:「我叫上官燕,這裡的主廚上官遙是我的三叔。現在我暫時在大廚房裡做事,不過,最多一個月,我就會做上大廚。」語氣裡充滿了自信。 這種自信,寧汐一點都不陌生。那是對自己廚藝極有信心的人,才會有的自信。以前都是她這麼對別人說,沒想到,今天她有幸成了聽眾。 寧汐的唇角浮起一絲笑意:「能認識上官姑娘,是我的榮幸。」 上官燕定定的看了寧汐一眼,眼裡迅速的閃過一絲精光。腦子飛速的轉了起來。會是誰這麼想認識自己?該不會是…… 上官燕忽的笑了,試探著問道:「不知我該怎麼稱呼你?」 寧汐略一猶豫,便決定據實以告:「我叫寧汐。」 上官燕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唇角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原來是鼎香樓的寧姑娘,久仰久仰」 十幾歲的纖纖少女,卻是鼎香樓裡獨當一面的大廚。在食客之間口碑極好。她剛到京城,便聽說了這個名字。怎麼也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兒見到了…… 果然是個聰明人,一聽名字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寧汐抿唇一笑:「久仰兩個字,我可愧不敢當。今天嘗過了上官姑娘的手藝,我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和聰明人打交道,說話無需說的太直接,點到為止就好。 上官燕笑了笑,眼裡卻沒多少笑意:「寧姑娘才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希望日後有機會領教。」 寧汐閒閒的應道:「領教不敢,有機會切磋一番也是件好事。」 兩人的眼裡同時閃過一絲自信,然後禮貌的對視一笑。簡直是火花四射上官燕淡淡的笑道:「廚房裡還有事,我先回去了。寧姑娘請自便。」說著,便轉身離開。 寧汐定定的看著上官燕挺直的背影,心裡升起了昂揚的鬥志。有些人天生是朋友,有些人卻注定會是對手。 上官燕,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寧有方和阮氏等了半天,才見寧汐翩然回轉,唇角還掛著神秘的笑意。寧有方好奇的問道:「汐兒,你見到了上官姑娘了嗎?」 寧汐笑著點頭:「她叫上官燕,比我大了一兩歲。長的挺標緻。」 寧有方不以為然的應了句:「再標緻,也比不上我的寶貝閨女。」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爹,這話要是讓別人聽見,我的臉可沒地方擱了。」哪有這麼誇自己閨女的。 寧有方哈哈一笑,起身結賬,出了一品樓。 走出老遠了,寧汐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一品樓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依舊熠熠發光,耀目之極。門口的客人進進出出,熱鬧非凡。不愧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樓,這份氣派真不是現在的鼎香樓比得了的。 不過,總有一天,鼎香樓會超越一品樓,成為京城最最有名的酒樓。因為鼎香樓有她和寧有方 第一百八十三章 喬遷之喜 五天之後,寧有方去交了尾款。至於一切相應手續,自有小安子跑腿忙活。阮氏每天早出晚歸,花了幾日時間將院子打掃了一遍。再等著選個黃道吉日,放串鞭炮搬進去就行了。 寧有方做事最是爽快,翻了翻日曆,很快的定了個日子。 二月二十六這一天,寧家正式的搬家了。馬車是現成的,只要把收拾好的行李全部搬到馬車上就行了。 小安子領著幾個丫鬟來幫忙,翠環就是其中一個。 翠環身為容瑾身邊的一等丫鬟,平時很少做重活粗活。只搬了個小小的包裹,擺出做事的樣子應付應付而已。 寧暉也特地告假回來了,再加上特地來幫忙的張展瑜,人手實在是綽綽有餘。 寧汐跑了兩趟,額上的汗珠亮晶晶的,胡亂的用袖子擦一擦了事。 翠環暗暗撇嘴笑了,掏出一方繡著精美圖案的絲帕,細細的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汗珠。還有意無意的瞄了寧汐一眼。嘲笑之意顯而易見。 寧汐懶得看她一眼。想讓她生出自卑感來嗎?真是對不住了,她連半分自卑都沒有。 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李氏忽然來了。 寧有方夫婦不敢怠慢,忙笑著迎了上去。李氏身為容府的大少奶奶,掌管著容府裡上上下下的事務,平日裡自然很忙。這樣的小事本不應該驚動她,現在過來,也是看容瑾的面子而已。 李氏笑盈盈的寒暄了幾句,雖然不特別的熱情,倒也算的上客氣:「……若是人手不夠,我再吩咐幾個丫鬟過來幫忙。」 阮氏連連笑道:「不用不用,有翠環姑娘她們幾個幫忙,行禮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李氏瞄了不太情願的翠環一眼,心裡也覺得好笑。 像容府這樣的府邸裡,一等丫鬟也只有寥寥數人,幾乎算的上半個主子了。翠環是家生子,容貌生的好,在府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丫鬟。平日裡何曾做過這樣的粗活?憑著小安子,絕對使喚不動她。今天過來,想必是容瑾吩咐的了。 一想到容瑾,李氏不免又看了寧汐幾眼。 寧汐還是那副樸素隨意的打扮,烏黑柔順的長髮梳成了長長的髮辮垂在胸口,俏臉微微側著,說不出的秀美動人。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不過如此。難怪眼高於頂的容瑾對她那麼上心。 李氏暗暗歎口氣。若不是她身份太過低微,和容瑾倒是極好的一對。可眼下卻是連做妾的資格都沒有。估計再等兩年,容瑾娶了正妻以後,少不得要將寧汐再納進府裡來…… 李氏心裡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面上卻是神色如常,又客套了幾句,才施施然走了。 還沒等眾人鬆口氣,容府的四小姐便大駕光臨了。 容瑤在綠竹的攙扶下,搖曳生姿的走了過來。看都沒看其他人一眼,直直的看向寧汐,不無嘲弄的笑道:「喲,總算捨得走了。我還以為你打算在容府賴一輩子不走呢」 寧汐面色不改,笑瞇瞇的應道:「要不是容少爺一再挽留,我們早就走了。四小姐只管放心,我們怎麼也不可能賴在容府一輩子。這資格可不是誰都有的,四小姐你說對不對?」 容瑤一時不察,很自然的點了點頭。過了片刻,才品味出不對勁來。 不對,寧汐剛才是在暗示她會在容府裡賴一輩子不走,分明是在譏諷她會嫁不出做老姑娘容瑤瞪了寧汐一眼,忿忿的說道:「你居然敢譏諷我?」 寧汐無辜的攤攤手:「四小姐說的是哪兒的話,我剛才說的都是心裡話,哪有譏諷四小姐的意思。」 容瑤重重的哼了一聲,正待說幾句刻薄話,就見小安子陪笑著湊了過來:「四小姐,行禮都收拾好了,得早點過去,不然,只怕天黑前都安頓不了。少爺兩天之後回來若是怪罪下來,奴才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今天是春闈開考的日子,容瑾一早便去了考場。一共要連考三天才能考完。 一提容瑾,容瑤囂張的氣焰便減退了不少,斜睨了寧汐一眼,總算拂袖走人了。 小安子暗暗鬆了口氣。少爺昨天可就吩咐過了,今天他得幫著打理一切瑣事,讓寧家穩妥的搬進新居裡。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少爺回來他可沒好果子吃。 想及此,小安子忙笑道:「寧大廚,時候不早了,出發吧」 寧有方笑著點頭,領著阮氏上了馬車。 一直想離開這個地方,可真到了這一刻,寧汐忽然又有了幾分不捨。目光在熟悉的院子裡一一劃過,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惆悵。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回容府了。以後,她和容瑾也不會再有多少見面的機會了吧他是容府尊貴的三少爺,春闈過後,還可能是意氣風發的進士。她與他之間的距離,從來都是這麼的遠。那份遙遠,就算她使勁所有的力氣,也沒辦法逾越。所以,趁著一切還來得及,就這麼拉遠距離吧時間長了,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會淡了「妹妹,快些上車,別發呆了。」寧暉的大嗓門在耳邊響起,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寧汐回過神來,用力的點點頭,隨著寧暉一起上了馬車。 這一抹傷感的情緒並沒維持多久,很快就被搬家的喜悅沖淡了。 寧有德一家得了消息,一起過來幫忙。這麼多的人手,很快就把東西搬了下來。至於歸置收拾倒不著急,以後日子長著呢寧汐特地選了間敞亮的臥房,面北朝南,陽光斜斜的撒進屋子裡,照出一室的明亮。一張精緻的木床,一個梳妝鏡,一個結實的衣櫃,還有小巧的桌凳擺設,分外的合意。推開窗子,外面種了幾株杏花。此時已經開了一些,正是「紅杏枝頭春意鬧」。 寧汐滿足的歎了口氣,躺在床上,幸福的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彈。 寧暉推門走了進來,一臉的振奮:「妹妹,太好了,這兒居然還有現成的書房。」 寧汐一個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真的嗎?快點帶我去看看。」 寧暉笑嘻嘻的點頭,扯著寧汐的袖子就去了書房。說是書房,其實也就是間不大的屋子。裡面有一張書桌一把椅子,還有兩個大書櫃。書櫃裡有一些沒帶走的書,翻開一看,竟然是嶄新的。顯然是原來的主人附庸風雅買來裝飾書房的。 寧暉咧嘴一笑,滿意極了:「太好了,以後這就是我的書房了。」腦子裡已經開始在盤算著要去買些書來充實書櫃了。 寧汐調皮的眨眨眼:「這可不能歸你一個人,我也要用。」 寧暉寵溺的一笑:「好好好,算我們兩個人的。以後我用功讀書,你多鑽研食譜,我們兩個一起在書房裡看書。」 正說的熱鬧,張展瑜笑著推門走了進來:「師傅說了,今天晚上要在這兒開伙,大傢伙兒好好的熱鬧熱鬧。我這就去鼎香樓拿點菜過來。你們想吃什麼?」 寧暉立刻笑道:「多拿點肉回來,我天天在學館裡吃那些清湯寡水的蔬菜,肚子裡一點油水都沒有,都快饞死了。」 寧汐打趣道:「我今晚親自下廚,做碗紅燒肉給你解饞。」 寧暉連連點頭,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那副饞相,把寧汐逗的直樂。 等各式食材拿來了,寧汐和張展瑜一起進了廚房。張展瑜把生爐火之類的重活粗活都攬了過去。寧汐心裡列起了菜單,然後將部分肉類提前處理。 寧暉主動請纓過來幫忙,再加上不請自來的小安子,人手可是足夠了。 寧有方抽空過來看了一眼,見四人分工明確有條不紊很是滿意,隨口問道:「等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叫我一聲,我來掌廚。」 寧汐故作不滿的嚷道:「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是嫌棄我手藝差吧」 寧有方哈哈一笑:「好好好,今晚就讓你掌廚,我可等著吃現成的了。」 寧汐自信滿滿的點頭:「你們都等著大飽口福吧」 眾人都被逗樂了。寧暉故意搖頭又歎氣:「妹妹,雖然你廚藝真的很好,可也不該這麼驕傲吧女孩子還是矜持謙虛一點比較好。」 寧汐眨眨眼,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已經很謙虛了。」 眾人不給面子的哄堂大笑。 忙活了半個時辰左右,十幾道菜餚便上了桌。所有人圍攏著圓桌坐了下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分外熱鬧。寧暉出去放了串長長的鞭炮,辟里啪啦的響了好一陣。 寧慧吃了幾口,驚歎的讚道:「七妹,我今兒個可算是領教你的廚藝了。」真令人難以置信,這麼一雙秀氣小巧的手,竟然能做出這麼多的美味來。 寧汐謙虛的一笑:「哪裡哪裡,廚房用的不太順手,又少了幾味調料,做的菜比平時差多了。」 寧暉失笑:「妹妹,你這到底是在謙虛還是在自誇?」邊說邊夾起一塊肥肥的紅燒肉送入嘴裡。 寧有方笑著插嘴:「她這是在等著別人誇。」 滿桌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怎麼來了?! 鼎香樓的廚子們聽說寧家喬遷之喜,熱情的湊了份子送了過來。孫掌櫃更是送了厚厚的一份。寧有方過意不去,特地請眾人喝了頓好酒。 搬家之後,到鼎香樓近了不少。寧有方堅決的拒絕了容府的馬車。以前離的遠,迫不得已接了這份人情。現在既然搬出來了,總不能厚著臉皮繼續用人家的馬車。 小安子無奈的笑道:「今晚少爺回來,我準要挨訓了。」 今晚?寧汐心裡一動。 是啊,容瑾已經連考了三天,到了今天就該結束了吧聽說考生出了考場,就像生了場大病似的渾身無力。一般都要睡個幾天才能恢復。不知道容瑾會怎麼樣…… 小安子有意無意的瞄了低頭不語的寧汐一眼,故意歎道:「聽說考場裡的飯菜難吃的很,少爺對吃一向挑剔,也不知道這三天是不是一直餓著肚子。再過兩個時辰我就去考場外接少爺了,要是能帶點好吃的,少爺一定很高興……」 寧汐笑著瞪了小安子一眼:「好了好了,別拐彎抹角了。我這就去廚房做點好吃的。待會兒你走的時候帶上。」 其實,就算小安子不說,她心裡又豈能不惦記容瑾? 他對吃有多挑剔,她可是一清二楚。考場的飯菜能好到哪兒去,也不知道容瑾是怎麼熬過來的呢小安子嘻嘻一笑,又是作揖又是拱手:「多謝寧姑娘了。」 寧汐迅速的去了廚房。先用砂鍋熬了一小鍋薺菜雞肝糯米粥。薺菜美味清火,雞肝補血營養,糯米粥養胃可口,熬的濃濃稠稠,香氣撲鼻。 尖椒五花肉油而不膩,干筍肥腸口感醇厚,再配上兩道清爽的炒素菜。在食盒裡擺放的整整齊齊,讓人看著就有流口水的衝動。 寧汐想了想,又特地做了碟三絲春卷。免得光喝粥吃不飽。 等一切忙的妥當了,寧汐才揚聲喊了小安子進來。 小安子湊過來看一眼,立刻笑道:「寧姑娘,你的廚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不用嘗,光是那撲鼻的香氣就讓人垂涎三尺了。 寧汐小心的將蓋子蓋好,反覆叮囑:「路上小心點,別把飯菜弄灑了。」 小安子咧嘴一笑:「你放心,我讓車伕駕車的時候穩一點,保準連湯汁都不會溢出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 小安子眼珠骨碌一轉,忽的壓低了聲音說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接少爺吧少爺見你去,一定很高興。」 寧汐一愣,下意識的搖頭拒絕:「還是算了吧我還有好多事要做……」 她自己一定不知道語氣裡有多少遲疑。小安子何等伶俐,忙笑道:「鼎香樓這麼多廚子,少一個也不至於有太大影響。我這就和孫掌櫃說一聲。」不等寧汐拒絕,一溜煙就跑了。 寧汐的嘴張了張,想喊小安子回來,不知怎麼的,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去……就去吧 她沒法騙自己,其實這幾天,她一直都在惦記著容瑾。這種心情沒法向任何人傾訴,她只是默默的在心裡反覆的惦記著,不知道容瑾考的怎麼樣,不知道容瑾這幾天吃的睡的怎麼樣…… 如果能親眼看一看,也就放心了。大不了到時候她就在馬車上等著,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 寧汐想通之後,拎著食盒去找小安子。 小安子正低低的和孫掌櫃說著什麼,孫掌櫃邊笑邊點頭,眼角餘光瞄到寧汐過來了,不由得咳嗽一聲笑道:「汐丫頭,你快些隨小安子去吧別耽擱了時辰讓容少爺等急了。」 寧汐臉頰微熱,故作鎮靜的點了點頭:「如果我爹問起來,請孫掌櫃替我說一聲,我很快就回來。」 孫掌櫃笑著點頭,目送著寧汐和小安子上了馬車,暗暗笑了。很快就回來?怎麼可能…… 寬敞華麗的馬車裡,只坐著小安子和寧汐兩人。兩人本就熟悉,不一會兒就聊的熱乎起來。寧汐對科舉並不瞭解,好奇的問了幾句。 小安子難得有賣弄學識的機會,笑著說道:「會試考完之後,得等到四月初才能放榜。考中進士的,還要殿試面聖。也就是殿試了。狀元榜眼探花,那是由聖上親自點中的,可是最風光的事情。」 寧汐聽的津津有味,腦子裡忽的閃過容瑾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如果他能在這次會試中大放光彩……不,不是如果,是一定會。 不知怎麼的,她對他有種近乎盲目的信心。 小安子顯然更是信心十足:「少爺這次一定能考中,說不定還是第一名會元。」 寧汐啞然失笑:「你倒是挺有信心的。」能考中就很好了,可第一名難度就有點大了吧小安子理所當然的應道:「少爺在鄉試的時候就是第一名。會試第一名有什麼難的。」頓了頓,又笑嘻嘻的說道:「當年少爺考中鄉試第一名的時候,才十三歲。我們老爺不知有多高興呢」 容家一門武將,戰功赫赫。可從沒出過會讀書的。也難怪容大將軍得意洋洋的連擺三天的流水席慶祝了。 寧汐含笑傾聽,心裡卻在暗暗唏噓。 前世的容瑾只是個病弱的美男子,世人能記住的,不過是他那張美麗的臉。可這一世的容瑾,卻是完全的兩個人了。性格脾氣都和以前的那個容瑾天差地別。 當然,這個秘密無人知曉,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罷了。寧汐的心裡滑過一絲神秘的喜悅,唇角綻放出淡淡的笑意。 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終於到了考場外面。此時已有考生三三兩兩的出來了。小安子連忙下了馬車,不停的張望著。 寧汐不便露面,悄悄的掀起車簾的一角看了過去。 考生裡有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也有三四十歲的成年人。甚至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翁。也不想想這一把年紀了,就算考中也做不了幾年官了吧每一個從貢院裡出來的考生,大多面色難看腳步輕浮無力。看來,考試果然非常耗費精力心血。 等了許久,又有一批考生走了出來。其中有一個身影異常熟悉。雖然遠遠的看不清臉龐,穿的衣服也和平日不同,可寧汐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容瑾 他的面容有些疲倦,腳步也比平日緩慢沉重了一些。可比起身邊面無人色的考生來,卻已算是氣定神閒了。 看著看著,寧汐忽然覺得臉上熱熱的,莫名的有些緊張起來。待會兒容瑾若是看見了她,會不會很驚訝?如果他問「你怎麼來了」,她該怎麼回答?難道說我一直惦記你所以特地來見見你?想想都羞死了。 要不,就說自己來送飯菜的好了…… 正胡思亂想著,容瑾已走的近了。小安子興奮的迎了上去扶著容瑾的胳膊,慇勤的問道:「少爺,你一定累了,快些上馬車休息。」 容瑾隨意的點點頭:「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不用扶著我。」雖然累了點,不過,還沒誇張到路都走不動的地步。 小安子最清楚他的脾氣,聞言笑嘻嘻的鬆了手:「少爺,你一定餓了吧馬車上有吃的,還有……」本想說還有寧汐,轉念一想,就把這句話嚥了回去。還是別說了,讓少爺有個驚喜不是更好? 容瑾卻沒留意小安子的狡黠笑容,緩緩的走到了馬車邊。小安子機靈的打開車門,容瑾利落的上了馬車。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馬車裡的光線有些暗淡。可容瑾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嬌美*女。 寧汐?她居然來了? 容瑾難得的吃了一驚,卻什麼也沒說,目光灼灼的盯著寧汐的臉,眼眸亮了起來。 寧汐乾巴巴的笑了笑:「你一定餓了吧我特地做了些飯菜帶過來。」說著,特地將懷裡的食盒獻寶似的拿了出來。 這一路上她一直把三層的木製食盒緊緊的抱在懷裡,胳膊和腿都有些酸了。 容瑾卻還是沒說話,只一個勁兒的看她。 寧汐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忙藉著打開食盒掩飾心裡的侷促慌亂:「我不知道你想吃什麼,隨意的做了一些。你先將就著吃一點墊墊肚子。若是不合口味,等回了容府讓薛大廚做些你愛吃的。」 老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也不是第一次見他了,可這份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亂是怎麼回事? 容瑾深幽的眼眸裡迅速的閃過一絲亮光,唇角微微勾起:「只要是你做的,一定很合我的口味。」 你親手做的菜餚,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寧汐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湧。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臉一定很紅。好在天色暗了,馬車裡的光線更是昏暗,容瑾肯定不會留意……一定不會容瑾輕笑一聲,慢條斯理的說道:「筷子呢?沒筷子,我怎麼吃?」 寧汐定定神,從食盒裡拿了筷子出來,遞到容瑾的手邊。容瑾接過筷子的時候,手指有意無意的碰觸到了寧汐的手指。 寧汐的心裡一顫,迅速的將手縮了回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投懷送抱 小安子的聲音適時的響了起來:「少爺,車伕說不太熟悉回去的路,奴才坐在外面給他指路,就不進去伺候您吃飯了。」 容瑾嗯了一聲,眼裡掠過一絲笑意。心裡暗暗決定,回去之後就將小安子的月錢翻倍。 寧汐明明手足無措,可偏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笑著說道:「容少爺,再不吃菜可就都涼了。」 容瑾不忍見她這般慌亂,笑著點點頭,低頭吃了起來,並未再抬頭看她。 果然,過了一會兒,寧汐已經平靜了不少,清脆的聲音在車廂裡響起:「這個薺菜雞肝糯米粥營養又補血,你多吃些。」容瑾不愛吃甜食,她才特地熬了這道鹹香的粥。 容瑾笑著應了一聲,心情別提多好了。三天的勞累忽然一掃而空。那軟軟糯糯的粥鮮香適口,入口即化。再配著幾樣小菜,更是滋味十足。 容瑾只覺得此生從未吃過這樣的美味,來了個風捲殘雲,竟是將粥一掃而空。菜餚也吃了十之七八。 寧汐見他一直沒吃春卷,便拿快起夾起一根送了過去:「這三絲春卷也是我特意做的,味道很好,你嘗嘗看。」 容瑾卻不伸筷子接,反而湊過去張口咬住了,然後緩緩的吃了起來。眼角餘光瞄到寧汐羞紅的俏臉,心裡美滋滋的。 整條路上都擠滿了來接考生的人,馬車只能龜速的向前行駛。小安子笑嘻嘻的坐在車伕身邊,心裡卻在暗暗琢磨著車廂裡的動靜。奇怪,怎麼連說話聲都沒了?少爺也真是的,這麼好的機會不把握多可惜啊殊不知,此時無聲勝有聲。這樣的安靜,比起千言萬語更令人心醉。 寧汐笑著打破車裡的安靜:「瞧你這副饞嘴的樣子,該不是三天沒吃東西了吧」 容瑾居然把所有的飯菜一掃而空,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往日裡,就算菜餚味道再好,容瑾也最多吃幾筷子罷了。 容瑾用乾淨的帕子擦了嘴和手,邊抱怨道:「真被你說中了,我確實沒怎麼吃。裡面的飯菜難吃的要命,我實在吃不下去。這三天,我一共喝了兩碗白粥,吃了一個饅頭。對了,還有一盤鹹菜。」 寧汐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你這人也真是太挑剔了。人家都能吃,你怎麼就不吃?這三天就吃了這麼一點,你居然還沒在考場上暈過去,真算難得了。」 容瑾忽的笑了,定定的看著寧汐,緩緩的說道:「若是知道你會在考場外等我,給我送吃的來。我連那白粥饅頭都懶得吃。」 寧汐又開始覺得臉上熱了,左顧言他的扯開話題:「對了,你怎麼穿的和平時不一樣?」 容瑾對衣食住行都很講究,吃就不用細說了,穿著也特別的計較。都是上好的絲綢製成的衣服,幾乎從不穿絳色以外的顏色。說真的,寧汐還從未見過他穿別的顏色。可今天,容瑾穿的卻是再普通不過的儒生服。顏色素淨淡雅,款式壓根沒什麼特別之處。 容瑾斜斜的倚著,懶懶的說道:「為了避免考生舞弊或是和考官串通,考生進考場的時候,都得穿統一的衣服。」不然,他才懶得穿這種又俗又銼的衣服。 寧汐總算正眼看了過來,笑盈盈的打量兩眼,由衷的讚道:「其實,你穿這個也很好看。」雖然衣服很普通,可穿在容瑾的身上,硬是多了幾分飄逸。 容瑾挑了挑眉笑了:「那是因為我人長的帥氣好看,跟衣服沒多少關係。」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伸出纖細的手指刮了刮臉:「沒羞沒臊」沒見過這麼恬不知恥誇自己的。果然是自信心爆棚的那種人,根本不需要別人誇。 容瑾也不生氣,慢悠悠的笑道:「我說的都是事實,當然沒什麼可害臊的。」說笑幾句之後,馬車裡的氣氛果然輕鬆了許多。 寧汐總算不那麼侷促緊張了,笑著問道:「你考的怎麼樣?」 容瑾想了想,很保守的回答:「考中肯定沒問題,至於名次怎麼樣,就得看改卷的考官是什麼性格了。」 寧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容瑾笑了笑,簡單的解釋道:「考卷上的題目都很空泛,考生自由發揮的餘地很大。不過,還是有很多脈絡可循。但是我比較愛走偏鋒,答題的方式和別人不太一樣。」 大部分考生都會選擇中規中矩的答題,就算不拿高分,也不會被扣掉太多分數。這就是所謂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容瑾卻恣意灑脫的多,答題並不拘泥。如果遇到性格方正的考官,只怕不會給他高分。要是遇到愛才惜才的,他就佔了很大的優勢了。 寧汐領會了容瑾的意思,忍不住笑著調侃道:「如果遇到古板守舊的改卷考官,你可就吃要吃苦頭了。」 容瑾滿不在乎的應道:「考不中也無所謂,我才十六歲,以後再考就是了。」事實上,有資格參加會試的學子,大多二十多歲。像他這麼年輕的幾乎沒有。 十六歲……寧汐心裡默念著這個數字,心裡忽然浮起一絲煩躁。 官宦之家的子孫,十四五歲定親娶妻的比比皆是。十六歲已經不算小了。別的貴族公子哥兒在這個年齡,有一兩個通房丫鬟也是很常見的事情。容瑾遲早也會這樣吧或許,她很快就能聽到他定親的消息了。愛慕他的貴族少女一個又一個,只要他願意,不管娶誰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吧說的好好的,怎麼忽然繃著臉不吱聲了?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暗暗思忖著寧汐此刻的心思,馬車裡又安靜了下來。只是這份安靜和剛才又不同。有些悶悶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寧汐深呼吸口氣,擠出一絲笑容:「天已經快黑了,我也該回鼎香樓了。」 容瑾雙眸微瞇:「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容府嗎?」容府肯定早已備下了接風宴,等著他回去。 一起回容府?開什麼玩笑寧汐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已經出來很久了。再不回去,我爹一定很擔心的。」 容瑾眼底的笑意褪了幾分,淡淡的說道:「寧汐,你到底在怕什麼?」 她只小小的向他邁出了一步,還沒等他細細品味這份甜蜜和幸福,就迅雷不及掩耳的縮了回去。之前曖昧的情愫似乎只是他的幻想。 寧汐固執起來,卻是幾匹馬也拉不動,異常的堅持:「我真的要回去了。」 容瑾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俊臉沉了下來,一股無名怒火在心頭湧動。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離開他嗎? 正巧小安子撩起了前面的車簾,探頭問道:「少爺,下面去哪兒?」 容瑾哼了一聲,冷冷的應道:「先送寧汐回鼎香樓。」 小安子一愣,反射性的問道:「這麼晚了,還去鼎香樓幹嘛?要不,還是一起回容府吧大少奶奶一定命人準備好接風宴了,寧姑娘一起去湊湊熱鬧多好。」 容瑾不快的瞪了過去:「哪來這麼多的廢話,叫你送就送」 小安子無辜的做了出氣筒,心裡暗歎倒霉,連連張口應了,低聲吩咐車伕先去鼎香樓。剛才還好好的,在外面都能聽到裡面的說笑聲。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又鬧僵了? 寧汐垂著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堅決不肯抬頭看容瑾一眼。 容瑾也憋足了一口氣,不肯先張口說話。就這麼一直僵持著了一盞茶左右。馬車裡的空氣凝滯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 寧汐一個不提防,身子晃了幾下,驚叫了一聲。容瑾不假思索的湊了過去,扶住寧汐的胳膊,急急的問道:「你怎麼樣?」 寧汐卻被他的靠近又嚇了一跳,反射性的抬起頭來:「我沒事,你放開我。」 兩人靠的也太近了,這個姿勢,更是曖昧的不得了。他牢牢的抓著她的胳膊,倒像是把她半摟在懷裡似的。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和體溫。她的一顆心不受控制的亂跳起來。 剛才一時情急,容瑾根本沒留意到自己的舉動已經逾越了。現在被寧汐一提醒,他才回過神來。感受著手下軟綿綿的觸感,心裡不由得一蕩,哪裡還捨得鬆手。 寧汐的俏臉漲的通紅,掙扎著要躲開。 卻不料馬車又顛簸了一下,她本就重心不穩,再被這麼一晃,竟是控制不住的向容瑾的方向倒了過去。不偏不倚的倒在了容瑾的懷裡。 容瑾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好事,順勢攬住寧汐嬌軟的身子,低低的笑道:「別怕,有我在。」她的身子軟軟的香香的,抱在懷裡異常的契合。鼻息間嗅到的幽幽少女體香,更令人心醉不已。 佳人在抱的感覺,比想像中的更美好啊容瑾心蕩神馳,一時不能自已,低頭在她的髮絲上印下輕輕的一吻。 寧汐又急又羞又惱,猛的推開容瑾,整個人往後躲:「你、你別過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膽勸說 容瑾得了便宜還賣乖,聳聳肩說道:「我可不是成心輕薄你。剛才馬車顛簸,你又往我這邊倒過來,我不摟住你你就會摔倒。所以我只好……」 「閉嘴」寧汐憤憤的喊了聲。 千萬別惹惱羞成怒的少女,這句話是誰說過來著?容瑾難得的識趣一回,摸摸鼻子住了嘴。 寧汐滿心紛亂,將頭別了過去,不肯看容瑾一眼。可剛才親暱擁抱的一幕卻在腦中不斷的閃現。她的耳際都火辣辣的,臉頰熱的似乎要燒起來了。 這個可惡的容瑾一點都不君子下次再也不理他了寧汐咬牙切齒的想著,心裡暗暗期盼著鼎香樓快點到。 可馬車卻一直不緊不慢的往前行駛,照著這個速度,只怕天黑了也到不了鼎香樓。 寧汐撩起車簾,沖小安子喊了聲:「都快天黑了,讓馬車快點好不好?」 小安子滿口應了:「好好好,這就快點。」速度總算快了那麼一點點。 然後,寧汐垂著頭,盯著桌腿看個不停,專注的樣子讓人簡直以為那條桌腿上開了花似的。容瑾忍住笑,靜靜的看著寧汐,眼裡掠過一絲溫柔。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總算停了。寧汐迅速的鬆了口氣,匆匆的說了句「我回去做事了」就下了馬車,不等容瑾有什麼反應,就一路小跑著從後門溜進了廚房。 容瑾看著寧汐略有些狼狽的身影,唇角漾起了一抹笑意。其實,她對他也是有些好感的吧只不過,此刻的她不肯承認這一點罷了…… 小安子這才笑嘻嘻的上了馬車,曖昧的笑道:「少爺,寧姑娘送的飯菜味道怎麼樣?」 容瑾心情頗好,被打趣了也沒瞪人,還破天荒的笑著讚道:「好極了」不知道到底是在誇什麼好極了。 小安子見容瑾心情不錯,大著膽子說道:「少爺,請恕奴才多嘴。如果您真的喜歡寧姑娘,可得趁早說清楚。人家到底是姑娘家,臉皮薄也是難免的。」 容瑾慢悠悠的挑眉:「哦?依你看,我該怎麼說清楚?」一雙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一時也看不出情緒如何。 小安子一臉陪笑:「少爺自然心裡有數,哪裡用得著奴才在這兒多嘴。」心裡迅速的掂量起來,到底說還是不說…… 容瑾瞄了小安子一眼:「好了,在我面前別支支吾吾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怪罪你。」 小安子等的就是這一句,連連笑道:「那奴才就斗膽一回了。少爺,寧汐姑娘雖然身份低微了些,可確實是個好女孩。長的漂亮,性子溫柔,又聰慧過人。少爺若是對她有意,也該許諾個名分。不然,背地裡嚼舌根的人可不少……」 容瑾眉頭微皺,聲音冷了下來:「還有人在背地裡胡言亂語嗎?」之前容府裡的流言蜚語很多,被他逮著幾個整治了一番,已經平息了才對吧小安子天天對著容瑾這張臉,對他的脾氣再熟悉不過。看他的眼裡滿是寒意,立刻後悔起自己的多嘴了。說什麼不好,怎麼偏偏扯到這個了?可說出去的話撥出去的水,想收回也來不及了。 小安子硬著頭皮陪笑:「這個奴才也不太清楚,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少爺您千萬別往心理去。我的意思是,如果您喜歡寧姑娘,不妨過兩年納寧姑娘入府……」 容瑾眼眸微微瞇起,淡淡的問道:「什麼叫過兩年納她入府,說的清楚些。」該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小安子一愣,顯然誤會了容瑾的意思,咬咬牙勸道:「少爺,寧汐姑娘是個好女孩,您可千萬別……別……」 「別什麼?」容瑾的耐性已經快用盡了,眼眸裡滿是警告:「有話快說,再吞吞吐吐的,我立刻踹你下車。」 「別始亂終棄」小安子一急之下,盤亙在心底的話脫口而出。 容瑾的臉立刻黑了。始亂終棄?這是什麼狗屁形容詞他什麼樣的行為讓小安子產生這樣的誤解了? 小安子被容瑾瞪的雙腿發軟,困難的嚥了口口水,小聲的告饒:「少爺,你剛才答應奴才的,不管說什麼都不怪罪。」 容瑾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放心,我說話算話。」心裡卻是越想越惱火。 前世加這輩子活了這麼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他。真是太可氣了……等等,小安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寧汐也是這麼想的?再聯想到剛才寧汐異常的情緒變化,似乎他和寧汐之間一直有什麼誤會…… 容瑾眸光一閃,沉聲問道:「小安子,這些話是誰對你說的?是不是寧汐在你面前說過什麼?」 小安子小心翼翼的答道:「這倒沒有。寧汐姑娘什麼都沒說過。奴才就是覺得,寧汐姑娘似乎有很多顧慮。」所以她才會對少爺忽冷忽熱的吧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少爺太優秀出色了,讓人家姑娘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再說了,少爺連句承諾都沒給過,寧汐心裡忐忑不安也是正常的。 容瑾沉默了,良久都沒有說話。 小安子不敢再多嘴,老老實實的坐在角落,不停的揣測著容瑾的心思。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才緩緩的張口:「小安子,你剛才建議我過兩年納寧汐入府是什麼意思?」 小安子答的異常順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唄少爺您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再不定親可就遲了。我前些日子還聽說大少奶奶請人張羅著給你說親。等少奶奶進門了,再過個一兩年,再接寧汐姑娘進府也不算遲嘛」 容瑾狠狠的瞪了過來。 小安子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撓撓頭,索性大著膽子將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少爺,寧汐姑娘雖然只是出身低微,可也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既然喜歡她,就該給人家一個名分。不然總這麼牽扯不清,人家姑娘的閨譽可就全沒了。以後想找個好人家可就不容易了……」說到最後,已經快聽不見了。 容瑾哼了一聲:「有我在,她還用得著找什麼好人家。」這句話聽著可真是刺耳的很。 小安子陪笑:「是是是,少爺心裡自然有打算。」 容瑾瞄了小安子一眼,忽的冒出了一句:「我不打算納寧汐為妾。」 小安子臉色一變,看向容瑾的目光很微妙,隱隱的流露出了一絲不贊同。說來說去,原來少爺還是沒打算給寧汐一個名分嘛容瑾扯了扯唇角,沒打算解釋,閉上雙眼休息了。 此時的寧汐,卻在廚房裡忙著做事。說來也巧,剛一回廚房,孫掌櫃就派人過來吩咐,說是有一桌客人點名要她做菜。 不管有多少紛亂的心思,只要站到了鍋灶前,就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這樣才能做出最好的菜餚。 這句話是寧有方教過的,也是寧汐奉行的原則。可今天晚上,她卻怎麼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眼前不停的晃過馬車上親暱相擁的一幕,臉頰又熱又燙。在這樣的情況下,做菜難免有失水準。 一盤炒菜出鍋了,寧汐難得的動筷子嘗了一口,然後眉頭皺了起來。眼看著趙芸走過來端菜,寧汐連忙阻止:「趙姐,這盤菜別端,我重炒一份。」 趙芸微微一愣,反射性的問道:「怎麼了?」 寧汐難得的有些尷尬,咳嗽一聲說道:「火候有些過了,還是別上桌了。」客人慕名而來,這樣的菜餚端上去,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接下來可不能再閃神了,專心做菜。 寧汐打起精神,又重炒了一份。這次總算好多了,寧汐嘗了一口,沖趙芸點了點頭。趙芸這才忙著把菜餚端走了。 等主食都忙完了,寧汐才算鬆了口氣,懶懶的坐在凳子上,思緒又飄遠了。 今天真是鬼迷心竅了,居然真的和小安子一起去接容瑾。她一直想搬出容府,一半是因為不想和容瑤碰面,另一半卻是想避開容瑾。可現在倒好,搬是搬出來了,可她和容瑾之間的距離非但沒拉遠,反而更牽扯不清了…… 想到那個出乎意料的擁抱,寧汐也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甜甜的酸酸的澀澀的,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複雜的難以名狀。 對男女之間的情愛,她並不陌生。前世,她和邵晏一見鍾情,之後幾年情意綿綿。她曾飽嘗過其中的酸甜苦辣,重生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暗暗發誓今生再也不要陷入這樣的情愛之中。她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平淡的生活,守護著家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可容瑾的出現,卻是意外中的意外。 她中意的男子,應該是斯文有禮溫柔體貼的。而容瑾,又驕傲又難纏,口舌毒辣犀利,性子又彆扭,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那個類型。 可為什麼她竟然越來越覺得這個驕傲少年其實有一點點可愛?甚至連他的斜睨的眼神都變的越來越順眼了? 寧汐懊惱的呻吟一聲,歎息聲久久揮之不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會錯意 以後到底該怎麼辦? 離容瑾遠遠的,再也不要有任何牽扯——這顯然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照現在這個架勢,容瑾根本不可能「配合」她。再者,她也遠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立場堅定…… 可如果再這麼曖昧不清的繼續下去,以後她該怎麼辦? 心一旦淪陷,等待她的命運又會是什麼?容瑾不可能娶她為妻,她又不願做妾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想來想去,這簡直像個死結。怎麼都解不開啊寧汐心裡一團亂麻,怔怔的看著門口,可眼神都一點焦距都沒有。 寧有方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寧汐可憐兮兮的坐著發呆的樣子,啞然失笑的走上前來:「汐兒,你這是怎麼了?」 寧汐漸漸回過神來,軟軟的喚了聲:「爹」聲音裡充滿了無法言語的苦惱和惆悵。 寧有方蹲下身子,柔聲問道:「怎麼了?出去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嗎?是不是和容少爺吵架了?」 之前,寧汐興致勃勃的做了飯菜,又隨著小安子一起出去,隔了這麼久才回來。不用問也知道她下午做了什麼。寧有方的想法很簡單,只要女兒高興,做什麼他都不會反對。 可她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又是怎麼回事? 寧汐張了張嘴,只覺得難以啟齒。 難道要告訴寧有方「沒什麼就是容瑾抱了我一下」?要是真的說出來,恐怕寧有方的反應只有一個,就是立刻拿著刀去容府找容瑾,讓他給個交代一想到那樣的畫面,寧汐頭皮都發麻了,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容少爺說我做的菜餚不好,挑了好多毛病。」 原來是這個寧有方鬆了口氣,笑著安撫道:「容少爺對吃的挑剔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別說你了,我都不知被嫌棄過多少次。這也沒什麼,別放在心上。忙了半天,快些去吃飯。別餓著了。」 寧汐打起精神笑著點了點頭。 眾廚子圍著坐在一起吃飯,自然是熱鬧的不得了。寧汐做了大廚之後,和張展瑜一起坐到了大廚們那一桌。因為年齡相差較大,和其他的大廚也說不了幾句話。反而和張展瑜愈發的親近起來。 寧汐心不在焉的撥弄著碗裡的米粒,壓根沒吃幾口。張展瑜早留意到她的異樣了,特地夾了個肥肥的雞腿過來放進她的碗裡:「汐妹子,你今晚怎麼一直沒吃東西?快把這個雞腿吃了。」 這樣的好意讓人無法拒絕。寧汐笑了笑,埋頭吃了起來。 趁著大廚們大聲說笑喝酒的空檔,張展瑜壓低了聲音問道:「你下午去哪兒了?一直沒見到你。」 寧汐動作頓了頓,含糊的應道:「出去有點事。」卻不肯明說到底是什麼事。 張展瑜的眼裡閃過一絲失落,卻沒追問,又頻頻夾了些好菜放到寧汐的碗裡。 這樣的舉動實在平常不過,可落在別的大廚眼底,卻立刻多了些別的意味。周大廚瞄了張展瑜一眼,忽的笑道:「展瑜,你今年也不小了吧」 張展瑜笑道:「過了年正好二十了。」 周大廚眨眨眼,打趣道:「都二十了,也該成家了吧別人在你這個年齡,都是幾個孩子的爹了。」 一提成親,張展瑜立刻不自在了,下意識的看了寧汐一眼:「我、我不急,過兩年再說。」 朱二喝的醉醺醺的,嘿嘿一笑:「還等過兩年做什麼,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說一聲,讓大傢伙兒幫著張羅張羅。保準你今年就做新郎官。」 眾廚子都善意的哄笑起來。 雖然沒什麼惡意,可張展瑜還是被笑的漲紅了臉:「不用了,我暫時沒成親的打算。」 不知哪個廚子冒了一句:「乾脆親上加親,徒弟變女婿也是美事一樁。」 寧有方眸光一閃,笑罵道:「這麼多好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別胡扯了。」那個廚子訕訕的笑了笑,也覺得自己失言了,忙住了嘴。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深埋在心底的心事就這麼被輕飄飄的說了出來,張展瑜第一個反應卻不是竊喜,而是緊張的看了寧汐一眼。唯恐寧汐露出一絲不快。 寧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壓根沒留意周圍的人在說什麼。見張展瑜侷促不安的看過來,還以為他在擔心自己沒吃飽,安撫的笑了笑。 張展瑜心裡一跳,臉上火辣辣的,心裡卻湧起滿滿的甜意。 眾廚子吃完之後,各自收拾一番回去休息。剩下的自有打雜的人過來收拾。別的廚子都走了,寧有方卻總是要多留會兒。等著所有一切收拾妥當了才會離開。 張展瑜也常留下來幫忙收拾,今天晚上更捨不得走了,一直跟在寧汐的身邊。寧汐走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 寧汐笑著調侃道:「張大哥,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大人照顧了。」 張展瑜被逗樂了,故意搖頭歎息:「這年頭想做好人都沒人領情了,還被人家嫌棄,真是沒法活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從不說笑的人忽然開玩笑,這效果可真是非同一般啊寧有方眼角餘光瞄了談笑風生的兩人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等一切收拾妥當回家的路上,已經是夜深人靜了。半輪明月掛在空中,灑下一片銀白,空氣中漂浮著不知名的花香,讓人精神一振。 勞累了一天,走路自然快不到哪兒去。父女兩人就這麼慢悠悠的往前走,東扯西扯,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寧有方有意無意的把話題扯到了張展瑜的身上:「……說起來,展瑜確實也不小了。也確實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寧汐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寧有方又繼續說道:「展瑜年齡大了一點,不過,性子倒是很沉穩。又知根知底的,要是你覺得他不錯,我就找個時間找他聊聊……」 寧汐先是點頭,旋即訝然的瞪大了眼:「聊什麼?」該不是她想的那樣子吧寧有方失笑,索性將話說的直白點:「汐兒,你也是個姑娘家了。以後總得嫁人。與其等以後再找,還不如早些定下親事。展瑜是我徒弟,也是你的師兄,你們兩個認識也夠久了,一直相處的不錯。展瑜是什麼樣的人,你也很清楚……」 寧汐頭腦裡一片混亂:「爹,你別再說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原來是要把她和張展瑜拉攏成一對啊這個話題轉的未免也太快了。 寧有方一臉期待的問道:「那你覺得怎麼樣?」 寧汐歎道:「這也太突然了,我從沒想過這件事。」這種感覺怪怪的,倒也不是很反感,可也說不上很情願。 從理智上來說,張展瑜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以後嫁給他,兩人可以一起做大廚,夫唱婦隨。而且,張展瑜父母雙亡,估計以後也不會回洛陽了。若是兩人成了親,張展瑜可以住到寧家去,她也能一直留在爹娘的身邊。 可從情感上來,她對張展瑜更多的是兄妹之情。那樣溫和又安心的感情,和男女之間的愛情是不一樣的。至少,和容瑾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 怎麼又想到容瑾了? 寧汐暗暗歎口氣,逼著自己轉移注意力,看向寧有方:「爹,這事以後再說吧我現在還沒這份心思。」 寧有方顯然有些失望,提醒道:「汐兒,展瑜是個不錯的男孩子。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張展瑜年齡也不小了,要是哪一天被別的姑娘相中了怎麼辦?當日可差一點就成寧汐的姐夫了。 寧汐笑了笑:「男女之間的事情,是要看緣分的。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強求不來。」如果張展瑜真對她有心,自然會等她,或者竭力爭取。 寧有方想了想,也笑了:「說的也是,我家閨女還愁找不到婆家嗎?誰娶到是誰的福氣。」 寧汐被逗的咯咯直笑,滿腹的心事倒是散了不少。 船到橋頭自然直,水到渠成的時候,姻緣自然就來了。現在想的再多也沒用。容瑾也好,張展瑜也罷,都暫且拋到一邊。還是專心點做她的大廚好了。 寧汐想的很豁達開朗,可事實卻不如人意。沒等過幾天消停日子,容瑾又開始天天來鼎香樓了。 正所謂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之前收了容瑾兩本食譜,還親口答應過要把食譜上的菜餚都做給人家嘗嘗。現在是怎麼也不好拒絕了。 寧汐只好每天中午做幾道拿手菜給容瑾吃,不過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到前樓的雅間去見容瑾了。 奇怪的是,容瑾似乎也轉了性子。每天只悠閒的來鼎香樓雅間坐著,吃過飯菜也就走了。並沒「騷擾」寧汐。 寧汐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卻也不好去問容瑾。等見了小安子來端菜,寧汐半開玩笑的問道:「容少爺最近很閒嗎?怎麼天天都來鼎香樓吃午飯?」 小安子的神情有點奇怪,含糊的應道:「少爺確實不忙。」 奇怪,他眼底的那抹同情是怎麼回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要定親了? 寧汐瞄了小安子一眼,心裡暗暗奇怪起來。 這幾天每次見小安子,他都是這副欲言又止滿眼同情的樣子。難道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 寧汐心念電轉,笑著試探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小安子撓撓頭,終於決定將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寧姑娘,你還不知道吧大少爺大少奶奶最近正張羅著要給少爺說親呢」 寧汐的笑容一僵。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乍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心卻狠狠的顫了一下。忽然覺得氣短胸悶,難受極了。半晌,才幹巴巴的應道:「這是好事,替我恭喜容少爺。」 小安子眼裡的同情之意更明顯了,安慰道:「這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意思,少爺自己根本不上心。早上出來的時候,少爺還對少奶奶說別操這個心了,他暫時還不想成親。」 想不想成親又有什麼區別?他身為容府三少爺,終身大事不可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故作若無其事的笑道:「好了,你別和我閒扯了,快些把菜端走吧不然可就涼了。」 小安子點點頭,臨走之前,忍不住又說了句:「寧姑娘,你放寬心,少爺不是沒擔當的人,對你一定會有個交代的。」怎麼也不忍心告訴寧汐那天說起這個「負責任」的話題時容瑾的反應。 寧汐笑了笑,眼裡卻沒多少笑意:「說的好好的,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我和容少爺之間清清白白的,沒什麼需要『交代』的。」那個夜晚唐突的輕吻,還有那個無意中的擁抱,都忘了吧…… 她的竭力撇清,在小安子眼裡卻變成了黯然神傷故作堅強,心裡更多了層憐惜同情。等回了雅間裡,小安子先將菜餚放到了桌子上,然後有意無意的看了容瑾一眼。 容瑾怡然自得的吃著美味佳餚,還頗有閒情逸致的小酌了幾杯。以小安子伺候多年的經驗來看,容瑾此刻的心情很是不錯。 小安子在心裡暗自嘀咕起來。少爺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琢磨了。 若說他不在乎寧汐,根本是不可能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在他對寧汐的在意。可若說他在乎,此刻的反應又是怎麼回事? 小安子咳嗽一聲,試探著問道:「少爺,大少奶奶提的幾位小姐,您到底中意哪一個?是不是張大人家的大小姐?」張敏兒容貌嬌艷家世一流,一直愛慕少爺,就是性子刁蠻了一點。也勉強有資格做容府的三少奶奶了。 容瑾斜睨了小安子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小安子,你近來倒是越發關心我這個主子了。」擺明了是嫌小安子多嘴。 小安子厚著臉皮只當沒聽出來,連連陪笑:「少爺這說的是哪兒的話。奴才伺候您這麼多年了,不關心您關心誰。」 容瑾扯了扯唇角,淡淡的說道:「我可無福消受張大小姐那樣的刁蠻脾氣。」 也就是說,少爺不會娶張敏兒了小安子精神一振,大著膽子繼續試探:「王府的二小姐也是個美人兒,少爺和王少爺的關係又這麼好,將來做了姻親也是件好事。」王嬌嬌也是容瑾的忠實愛慕者之一,相貌性情都算上乘。 容瑾丟了個白眼過來,不客氣的說道:「我的知交好友多的是,難道我要把他們的姐妹一個個都娶過來嗎?」 小安子早習慣了容瑾的說話方式,也不覺得尷尬,轉著眼珠繼續猜道:「少爺既不喜歡張小姐又不喜歡王小姐,那中意的一定是楚小姐了吧」 楚雲柔同樣出身貴族世家,容貌出挑,才學過人。最重要的是,她還是楚大學士的侄女。容瑾尊敬的人不多,這位楚大學士卻正好是其中一個。要是能娶這位氣質優雅的才女過門,倒也是樁美事。 容瑾終於聽的不耐煩了,瞄了小安子一眼:「你繞了半天彎子,到底想說什麼?」 對著那雙滿是不耐的眸子,小安子哪裡還敢再說什麼,幹幹的笑了一聲便老實的退到了一邊。心裡暗暗歎道:寧姑娘,我人小力微,實在幫不到你了。 容瑾吃的差不多了,用乾淨的絲帕擦了擦嘴和手,隨口吩咐道:「小安子,你去廚房問一聲,要是寧汐現在有空,讓她過來,我有話和她說。」 小安子應了一聲,匆匆的跑到了廚房。不出所料,剛一問出口,寧汐便不假思索的拒絕了:「我這兒正忙呢對不住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哼,她才不會再單獨見他。他一邊說著親事,一邊還妄想著繼續招惹她,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小安子一臉「我懂你」的表情,點點頭便回去覆命。 容瑾有些不快,臉色沉了沉,眉頭皺了起來:「你沒告訴她,我有話要對她說嗎?」 小安子委屈的應道:「奴才說了,可寧姑娘說她很忙,實在沒時間出來。還說有什麼話,等以後再說……」 容瑾輕哼了一聲,抬腳出了雅間下了樓,毫不遲疑的向廚房那邊走過去。顯然是打算直接去廚房找寧汐。 還沒等走到側門口,就聽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容瑾兄,你果然在這裡。」 容瑾扭頭一看,卻原來是王鴻運和葉書懷他們幾個。只得停住了腳步,和他們寒暄起來。沒等說上兩句,就被他們幾個拖走了。自然也沒機會去找寧汐了。 日子長的很,也不急在這一時。以後總有機會和她好好「溝通」的。大不了明天再過來找她。容瑾心裡暗暗盤算著,倒也不著急了。 沒曾想,接下來一連幾天都有事,容瑾根本沒時間去鼎香樓。更料不到小安子已經悄悄洩了密,寧汐正滿心煩悶呢從表面看來,寧汐和平常差不多,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一樣事都沒落下。可熟悉她脾氣的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對勁來。 趙芸和她朝夕相處,很快察覺出異樣來,趁著空閒的時候,扯著寧汐說起了悄悄話:「寧汐妹子,你這兩天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話比平日少了一大半,笑容都是硬邦邦擠出來的。一看就是滿腹心事的樣子。 寧汐哪裡肯承認,擠出笑容應道:「我好好的呢你不用擔心。」 不擔心才是怪事。趙芸歎口氣,柔聲說道:「我雖然沒什麼本事,總比你大幾歲,經歷過的事情也多些。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和我說說看,就算我幫不了你什麼,說出來至少心裡舒服點。」 有些少女煩心事,對著爹娘反而說不出口。面對著趙芸關切的溫柔面孔,寧汐猶豫了片刻,才低低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話到了嘴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趙芸也不催促,只靜靜的陪在一旁。 過了半晌,寧汐才咬著嘴唇擠出了一句:「就是我心裡有點亂。」 語焉不詳,讓人聽著一頭霧水。趙芸卻是一臉的瞭然,少女的煩心事還能有什麼,當然是感情方面的困擾了。再聯想到平日裡聽到的風言風語,趙芸頓時有所領悟,輕聲問道:「是跟容少爺有關吧」 撇開家世,容瑾和寧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不管在什麼時候,家世背景都是沒法撇開的。相反,門當戶對才是最重要的。 寧汐不吱聲,算是默認了。 趙芸想了想,說道:「寧汐妹子,感情的事別人說了沒用,只有自己才最清楚。不過,我倒是想給你說個故事。或許你聽了之後,會有點啟發。」 故事?寧汐一愣,怔怔的抬起頭來。 趙芸靜靜的說道:「有一個少女,生在普通人家,可她偏偏喜歡上了一個富家少爺。這個富家少爺也很喜歡她,和家裡鬧著要娶這個少女為妻。這位富家少爺的爹娘都不同意。到最後,實在鬧的沒辦法,便勉強點頭同意這個少女過門,要求只有一個,她只能做妾。」 寧汐聽的入了神,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趙芸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悲涼:「後來,少女就做了這個富家少爺的小妾。一開始,他們兩個很恩愛。可等另外一個富家小姐過門做了正妻之後,一切就變樣了。」 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故事,幾句話就能交代完畢。 正牌的少奶奶為了和這個為妾的少女爭寵,不知使出了多少法子。一開始,那個富家少爺還是向著自己心愛的女子的。可所有的家人都站在妻子那一邊,幫著一起對付這個可憐的少女。少女勢單力弱,哪裡能對付得了這麼多人,經常以淚洗面。 富家少爺的耳邊總是充斥著各種對少女不利的話語,正所謂三人成虎,時間一久,富家少爺也開始漸漸疏遠了少女。到後來,因為一次再簡單不過的栽贓陷害,那個富家少爺和少女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結果怎麼樣?」寧汐被這個故事完全吸引住了,迫不及待的追問。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該怎麼對你說 結果怎麼樣? 趙芸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淡淡的說道:「富家少爺一氣之下休了那個少女。」故事到這兒,戛然而止。 寧汐卻不肯罷休,依舊追問到底:「那個富家少爺明明是愛她的,為什麼還要休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趙芸扯了扯唇角,眼裡掠過一絲痛楚:「再深的情愛,也敵不過家世之間的差距。身邊所有的親人都不喜歡這個女子,時間久了,他的心自然也就遠了。」說到這兒,趙芸的眼中水光點點,盈盈欲墜。 再後來,身心受傷的女子無奈的回了娘家。可娘家的兄長嫂子卻並不歡迎她。周圍的風言風語更是從未停過。那個女子無奈之餘,只好出來找些活計,賺些銀子補貼家用。家人的閒話總算少了一些。 這個故事的主角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寧汐的心裡一陣惻然。難怪趙芸從不提及自己的丈夫,難怪她總是沉默少言。原來,她有這樣一段故事…… 趙芸深呼吸口氣,擠出一抹微笑:「瞧瞧我,不過是講個故事就想抹眼淚了,真是沒用。」本來是想開解寧汐,卻一不小心陷入過去的回憶裡,差點無法自拔。 寧汐體貼的接過話茬:「都是這個富家少爺不懂珍惜。以後他一定會後悔的。」 趙芸默然片刻,長長的歎了口氣,定定的看向寧汐,正色說道:「寧汐妹子,如果一個男子真心愛你,他一定會娶你為妻,給你承諾和尊嚴。如果一段感情,需要你委屈自己才能維持,你遲早會有後悔的一天。」 這段話鏗鏘有力,直直的擊中了寧汐內心深處的脆弱。 邵晏也曾口口聲聲說愛她,可卻要娶另外一個女人為妻。這樣的愛情,何其自私狹隘。她已經受夠了這樣的折磨,再也不能讓自己陷入同樣的困境。 容瑾再好,也不是她的良人。她再惦記又是何必?這一生,她絕不會再奉出自己的真心由人踐踏寧汐深呼吸口氣,緩緩的說道:「趙姐,謝謝你的故事,我已經想通了。」從今以後,她不會再心軟不會再猶豫,容瑾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罷了趙芸欣慰的笑了,柔聲說道:「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委屈了自己。只有自尊自愛,別人才會真的尊重你愛惜你。有些人再好,可終究不適合你。還不如珍惜把握身邊的人。」比如說,一直默默的在你身邊愛惜你關心你的男子。 趙芸的話外之意如此明顯,寧汐想裝著聽不懂都不行,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應。腦海裡閃過一張俊朗沉穩的面孔。 或許,趙芸說的是對的。她只是個普通的平凡少女,找個同樣平凡的男子相攜終身才是最好的選擇…… 「汐妹子」說曹操曹操就到,張展瑜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笑瞇瞇的喊道:「你和趙姐在幹嘛?」 趙芸抿唇一笑,打趣道:「我們正在說你呢」剛才可不是正說到他了麼? 張展瑜明明有些不自在,卻故作若無其事的笑了:「哦?都說我什麼了,也說給我聽聽。」 趙芸瞄了寧汐一眼,戲謔的說道:「這你可得問寧汐妹子了。」 張展瑜看似鎮靜,其實一顆心早已撲騰撲騰亂跳個不停,眼底隱藏著一絲莫名的期待。 寧汐嬌嗔的推了推趙芸:「趙姐,你又拿我開心。不閒扯了,時候不早了,我得準備做事了。」藉著起身的動作,巧妙的避開了這個尷尬的話題。 張展瑜的心思並不太難猜,親近的人自然能看的出來。不過,只要不挑破那一層透明的窗戶紙,寧汐就可以坦然的和張展瑜做一對師兄妹。 一旦挑破……再這麼天天大眼瞪小眼的,也太尷尬了。 看著寧汐故作忙碌的背影,張展瑜眼裡的亮光稍稍淡了些,定定神笑道:「我也有事要做,先去廚房了。要是忙不過來,你就叫我一聲。」 寧汐頭也沒回,隨口應了一聲。等張展瑜走了,才稍稍鬆了口氣。 趙芸一直站在旁邊,忍不住笑道:「寧汐妹子,張大廚已經走了,你可以回過頭來了。」 寧汐哭笑不得的白了趙芸一眼,正要說什麼,就見寧有方邁步走了進來,神采奕奕的笑道:「汐兒,我剛才孫掌櫃那兒過來。今天中午有貴客包了三樓的雅間,點名讓你做菜。」 寧汐正需要一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欣然應了。隨口問了句:「是哪位貴客?我認識麼?」 寧有方笑道:「以前也來過的,自稱五小姐。」 寧汐的眼眸頓時亮了起來。竟然是蕭月兒來了自從去年年底之後,她一直沒有再見過蕭月兒。天家規矩多,就算皇上再寵愛蕭月兒,也不可能允許蕭月兒常往外跑。能隔上一陣放她出宮透透氣已經算是不錯了。 一直隱藏在心底的那個秘密又浮上了心頭。現在已經是三月了,離那個日子只有短短的月餘。今天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她一定要暗示蕭月兒幾句才行。既不能惹起蕭月兒的疑心,又得讓蕭月兒相信她說的話,這可太有難度了…… 寧汐抿著嘴唇,邊利落的做菜邊琢磨著心思。雖然一心二用,可做出的菜餚倒是沒失水準,色香味樣樣俱佳。 趙芸不停的來回跑著上菜,邊笑道:「寧汐妹子,那位五小姐一直誇你做的菜好吃呢別看她長的斯斯文文秀秀氣氣的,吃起東西來可比大男人還要快的多。」 寧汐啞然失笑。蕭月兒整天待在宮裡,被各種規矩約束著,難得出來一趟,難免恣意縱情一些了。 等飯菜上的差不多了,寧汐整理一下衣裳頭髮,從側門的樓梯上了三樓的雅間。站在門前,深呼吸了幾口氣,才輕輕的敲了門。 荷香的聲音響了起來:「誰在那兒?」 寧汐笑吟吟的應道:「五小姐,寧汐來求見。」 兩次接觸下來,寧汐對蕭月兒的個性也稍稍有些瞭解。大概是因為身份的緣故,蕭月兒並沒什麼同齡的知交好友。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戰戰兢兢的,大聲說話都不敢。 其實,公主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需要朋友。從前兩次的接觸可以看出,蕭月兒對自己很有好感。既然現在的自己「不知道」她的身份,乾脆就把她當一個普通朋友,反而更能打動蕭月兒。 寧汐所料不錯,她剛一開口,蕭月兒歡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荷香,快些開門讓寧汐進來。」語氣裡的歡喜絕不是作偽。 荷香笑盈盈的開了門,讓寧汐進去。 一身粉色的蕭月兒笑瞇瞇的沖寧汐招手:「寧汐,好久沒見你了,快些過來和我說話。」 寧汐也不推辭,笑著點點頭,坐到了蕭月兒的身邊。親暱的問道:「五小姐,過了年之後,我天天盼著你來呢」 蕭月兒歎口氣:「我也很想來,可實在沒時間。前些日子,我天天被逼著練琴,手指都快磨破了。」說著,伸出手來讓寧汐看:「諾,你看」 寧汐大著膽子握住她的手,細細的看了兩眼,怎麼也沒看出蕭月兒的手指有半分被磨破的跡象。 蕭月兒的手柔嫩白皙,吹彈可破,一看就知是經過了精心呵護保養。 其實,她自己的手也很漂亮。纖細修長,手型很美。可做了這麼久的廚子,手心裡早已磨出了薄薄的軟繭。和蕭月兒嬌生慣養的柔嫩截然不同。 「怎麼樣,看出來沒有?」蕭月兒撅著嘴巴抱怨個不停:「我的手指是不是有些粗了?」 寧汐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說道:「確實有點粗。」頓了頓,才促狹的補充了一句:「比三歲孩子的手指還粗。」 荷香一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寧汐更是呵呵直笑。 蕭月兒瞪圓了眼睛,本想裝出生氣的樣子來,可被她們倆的笑聲一鬧,臉怎麼也繃不住,也跟著嘻嘻笑了起來。 笑鬧過後,氣氛更是輕鬆融洽。 寧汐笑著問道:「五小姐,你上次回去之後,有沒有做些讓你爹刮目相看的事?」 一提這個,蕭月兒頓時來了精神,神氣活現的說道:「當然有了我讀書習字都比以前用功,練琴也刻苦多了。每次爹考問我,我都對答如流,他高興的很呢」 以前的她,既談不上用功也說不上懶惰,功課平平。要求嚴苛的崔女官經常在父皇面前告狀。父皇雖然一直疼她,可也免不了有些失望。現在卻不一樣了。自從她發奮用功之後,父皇臉上的笑容一天多過一天。這對她來說,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寧汐適時的拍了一記馬屁:「五小姐,你可真厲害」 寧汐眼裡閃動的羨慕,讓蕭月兒的虛榮心充分膨脹起來,別提多得意開心了。接下來更是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恨不得把近日來的一切都分享給寧汐知道。 寧汐看似聽的認真,其實早已走神了。 接下來,她該怎麼扯入正題? 第一百九十章 計策 蕭月兒正說到大戰崔夫子的趣事:「……前些日子,崔夫子天佈置我背誦文章,我在她面前故意裝著背不上來。崔夫子又去我爹面前告狀。結果,我爹來考我的時候,我背的滾瓜爛熟流利極了。當時崔夫子的臉色可真是精彩……」 說到這兒,蕭月兒咯咯笑了起來,一臉的得意。 荷香輕咳一聲,低聲提醒:「小姐,背後不說他人過。」 蕭月兒哼了一聲,昂起了頭:「崔夫子又沒在,這兒也沒人會告訴她,怕什麼。我說荷香,難得出來一回,你就不能讓我快活一些麼?」 荷香討了個沒趣,不敢再多嘴了。 寧汐卻順著蕭月兒的語氣說道:「五小姐說的是。像五小姐這樣尊貴的身份,怎麼也不該受崔夫子的閒氣。」 這話大大說到了蕭月兒的心坎裡,立刻扯著寧汐的手訴起苦來:「你可不知道那個崔夫子有多嚴苛。天天管東管西的,連我每頓吃多少飯都要管。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巴不得換個夫子。偏偏我爹特別信任器重她……」 寧汐微笑傾聽,腦子飛速的轉了起來,一個大膽的主意浮上了心頭。忽的壓低了聲音問道:「五小姐,你急著回去麼?」 蕭月兒微微一愣,一臉的疑惑不解。 寧汐笑瞇瞇的說道:「若是不急著回去,我倒是想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一提好玩的地方,蕭月兒的眼立刻亮了起來,急急的追問道:「什麼地方?說來給我聽聽」 寧汐笑道:「這條街底有個替人看相占卜的,姓胡,有個綽號叫胡半仙。看相算卦都特別准。我以前曾跟我爹去過一次,他只看我一眼,就把我的名字生辰都說的一清二楚。五小姐若是不急著回去,我帶你去算一卦,就當解解悶了。」 蕭月兒一聽果然大為心動躍躍欲試:「有多遠?」 「不遠,走幾步就到了。」眼角餘光瞄到荷香欲言又止的樣子,寧汐忙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們就這麼去太引人注目了。五小姐長的漂亮,又穿的這麼好,那個算卦的見了,肯定會使勁拍馬屁,說些好聽的來哄你,那多沒意思。依我看,不如換一件普通的衣服,打扮的像個普通女孩子。考考那個胡半仙,看他眼力怎麼樣。」 蕭月兒興奮的直拍手:「好好好,這個主意好。」 荷香忙插嘴道:「五小姐,這可使不得。您是金枝……千金小姐,怎麼能到那些腌臢的地方去。再說了,我們出來的時候根本沒帶別的衣服……」 蕭月兒不耐的揮揮手:「行了行了,就數你意見最多。到底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一端出主子的架勢,荷香立刻就軟了半截,卻依舊不死心,苦苦的哀求道:「五小姐,您就聽奴婢一句勸,別去這個相館了。要是出一點岔子,奴婢這條賤命死十次也不夠,回去可怎麼向老爺交代……」邊說邊用帕子擦拭眼角。 蕭月兒面上凶巴巴的,其實心地最是善良。一見荷香這副抹眼淚的架勢,便有些心軟了。猶豫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抿唇一笑:「荷香姑娘,我只是想陪五小姐去看看面相手相解解悶。走上一會兒功夫就到了。那個相館雖然不大,可收拾的乾乾淨淨。進進出出的也都是普通的百姓,沒什麼危險的。如果你覺得不放心,就叫上樓下的兩個轎夫一起過去。」 蕭月兒連連點頭:「這主意不錯。荷香,你現在就下樓和他們兩個說一聲,再到附近的成衣鋪子替我買身衣服。」 荷香無可奈何的擦了眼淚,低低的應了。臨去前卻瞄了寧汐一眼。這個寧汐看起來挺憨厚老實,怎麼出了個這麼不靠譜的主意? 寧汐正盤算著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辦,哪有心思顧及荷香在想什麼。這主意是臨時想的,待會兒可得在蕭月兒進相館之前就安排好一切才行…… 心念電轉之間,寧汐已經有了主意。笑著對蕭月兒說道:「五小姐,等荷香回來,你先換衣服重新梳洗一番。我先跑一趟,看看胡半仙在不在。免得撲個空。」 蕭月兒不疑有他,還連連誇讚寧汐想的周到。 寧汐笑了笑,迅速的下樓,一路小跑到了街底的相館。 她之前說的話倒也不全是假的,寧有方確實帶她來過一次。只不過,胡半仙看相的功夫根本沒這麼高明。平時裡騙騙那些無知婦孺賺些銀子餬口罷了。這胡半仙的稱號,也是街坊隨口謅來嘲弄他而已。 此時正是午後,胡半仙喝了點酒,懶洋洋的打著哈欠。見有人進相館,頓時精神一振:「這位姑娘,你是來求姻緣的對不對?」這是胡半仙慣用的伎倆。看見年輕的大姑娘小媳婦,往姻緣上說總是沒錯的。 寧汐笑了笑,也不廢話,把隨身帶的荷包拿了出來,將裡面所有的散碎銀子一股腦的倒了出來,至少也有二兩多。胡半仙看的眼都直了。 寧汐淡淡的一笑:「胡半仙,只要你按我說的做,這些銀子就都歸你了。」 胡半仙精神抖擻的一挺胸脯:「姑娘要我做什麼,儘管吩咐。我保證辦的妥妥當當。」 寧汐點點頭,壓低聲音說了一通:「……我剛才說的你都記下了嗎?到時候可千萬別露出馬腳。」 那胡半仙邊聽邊點頭:「沒問題,這是我的看家本事,保準不會出岔子的。」一雙眼不停的看著桌子上的銀子。 寧汐微微一笑,誘之以利:「這些銀子你先收下。待會兒那位姑娘來了,還會再有打賞。」 胡半仙喜翻了心,連連點頭應了。寧汐又叮囑了幾句,才匆匆的跑了回去。等回了鼎香樓一看,蕭月兒已經變了個樣子。 只見她身上穿著白底藍花的粗布衣裳,頭髮梳成了兩條長長的辮子,所有的貴重首飾都沒戴。乍一看,就是個清新俏麗的農家少女。 蕭月兒正沾沾自喜自己的新裝扮,見寧汐來了,笑嘻嘻的轉了一圈:「寧汐,我這副樣子怎麼樣?肯定沒人能認出我是富家小姐了吧」 寧汐忍住笑,一本正經的點頭讚道:「嗯,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其實,一個人的氣質根本不是衣服能遮掩得了的。就算穿著粗布衣裳,打扮的和農家少女差不多,可蕭月兒一身的貴氣根本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對蕭月兒來說,這卻是難得又新鮮的體驗。她不停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衣物,恨不得找個鏡子照一番才好。 荷香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三人下了樓之後,那兩個一直等在樓下的轎夫也跟了上來。那兩個轎夫孔武有力目光炯炯有神,顯然不是普通人物。有他們兩個跟在身後,荷香顯然安心多了。一路上倒也沒再囉嗦廢話打擾蕭月兒的興致。 這樣自由自在的走在人群中的感覺,蕭月兒畢生第一次領會,既興奮又新奇,別提多激動了。一路上東張西望看個不停,就像出了籠的小鳥,歡快極了。 「五小姐……」 蕭月兒笑著白了寧汐一眼:「換個稱呼我都穿這樣了,你再叫我五小姐,不是穿幫了嗎?」 寧汐啞然失笑:「那我怎麼稱呼你才好?」 蕭月兒想了想,笑道:「我在家中排行第五,下面連個弟弟妹妹也沒有,從來沒當過姐姐呢你就叫我一聲五姐,讓我也過過乾癮。」 寧汐從善如流的改了口:「好,我就斗膽放肆一回,就叫你五姐了。」 她喊的親熱,蕭月兒應的更是爽快:「那我就叫你汐妹妹了。」笑瞇瞇的拉起寧汐的手,頭靠著頭親暱的說笑個不停。 只要鋪子前有夥計站著吆喝,蕭月兒就忍不住要進去看個熱鬧。短短的一截路,愣是走了好久還沒到。 跟著後面的荷香,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感慨。寧汐叫這一聲五姐可不是白叫的,以後有堂堂明月公主照應著,還愁不飛黃騰達嗎?照蕭月兒對寧汐的喜愛程度,以後召進宮裡陪伴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寧汐自然沒想那麼遠,她滿腦子盤算的,就是接下來的事,心裡暗暗祈禱著胡半仙裝的像一點,千萬別出什麼岔子才好。 總算到了相館的外面,寧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相館的門半掩著,冷冷清清的。荷香瞄了一眼,一臉的嫌棄之色。 蕭月兒倒是不以為意,扭頭吩咐道:「我和寧汐進去待會兒,你們在外面等我,就別進去了。」這麼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進去可不行。 荷香央求道:「就讓奴婢跟您一起進去吧」 蕭月兒白了她一眼,低聲訓斥道:「我現在要扮一個普通少女,你跟在我身邊像什麼。」唯唯諾諾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丫鬟。 荷香還帶再說什麼,蕭月兒卻已將頭扭了過去,興致勃勃的對寧汐說道:「汐妹妹,我們進去。」 寧汐笑著點頭,和蕭月兒一起推門走了進去。 荷香無奈的退的遠了些,一雙眼卻目不轉睛的盯著被關起的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裝神弄鬼 相館裡的光線有些昏暗,遠不如外面的亮堂。 一張瘦狹長臉的胡半仙,兩縷半長不短的鬍鬚,半閉著眼睛坐在那兒,沒半點仙風道骨,倒有點神神鬼鬼的。 好在蕭月兒沒什麼閱歷,竟然也被蒙住了,小聲的問道:「汐妹妹,這就是胡半仙嗎?」 寧汐鄭重的應道:「嗯,待會兒你先別出聲,他最不喜歡人家問東問西。」 蕭月兒點點頭,眼睜睜的看著寧汐走了上去,恭恭敬敬的喊了聲:「胡半仙,有勞您費神,替我的姐姐看一看。」 胡半仙嗯了一聲,睜開了眼,仔細的打量蕭月兒兩眼,平平板板的說道:「這位姑娘先別張口,我先來猜猜看。你早年喪母,共有四個兄長,小時候便夭折了一個。我說的是也不是?」 蕭月兒眼眸倏忽睜大了,一臉的震驚:「你、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她在寧汐面前從未提過。這個算命的怎麼會知道? 胡半仙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淡淡的說道:「天機不可洩露,我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也不配被人稱做胡半仙了。」 蕭月兒本還有幾分玩笑的心思,現在可是對這個胡半仙佩服的五體投地了,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說道:「胡半仙,你真是厲害。說的一點都沒錯。」 胡半仙淡淡的一笑,並不多言。 果然是靠口頭吃飯的,這份裝神弄鬼的功夫真是一流。寧汐心裡滿意的點點頭,臉上卻收斂了幾分笑意,輕聲喊道:「五姐,你坐下來,讓胡半仙給你看看手相。」 蕭月兒屏住呼吸,坐了下來,乖乖的伸出右手,攤開掌心。 胡半仙盯著那只柔嫩的手看了半天,才緩緩的說道:「這位姑娘,請恕老朽直言。你本該一生富貴,享盡榮華。可你命中卻有一劫,如果不安然度過,恐有性命之憂。」 蕭月兒臉色一變:「你說什麼?我怎麼會命中有一劫?」如果胡半仙一開始就說這些,她不見得放在心上。可之前剛見識過胡半仙的「神通廣大」,現在再說這些,卻讓她心裡敲起了小鼓。 寧汐也皺起了眉頭:「胡半仙,你可千萬別胡說。」 胡半仙輕哼一聲,板著臉孔說道:「我替人看手相多年,還從未說錯過。要是你們不信,現在就請離開吧」 寧汐假意不快,瞪了胡半仙一眼:「滿嘴胡言,我們才不信你。」說著,扯了扯蕭月兒的袖子:「五姐,我們走吧這人根本就是在胡扯。」 如果寧汐一味勸說蕭月兒相信胡半仙,蕭月兒未必肯信。可這番義憤填膺的姿態,蕭月兒反而相信了幾分,反手握住寧汐的手,低聲說道:「等等,既然來了,聽他說到底好了。」 寧汐不情願的點了點頭,緊緊的抿著嘴唇站到了一邊。 蕭月兒直直的看向胡半仙,眼眸閃過一絲亮光:「胡半仙,請你給我說一說,我這命中一劫,到底會是什麼?」收斂了笑意的蕭月兒,身上隱隱的散發著逼人的貴氣,讓人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胡半仙對著這樣的蕭月兒,心裡不由得一慌,忍不住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心裡一跳,輕描淡寫的說道:「胡半仙,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要是說的準了,我們姐妹必有厚報。」厚報兩個字故意咬的重了些。 胡半仙果然鎮定了不少,定定神,裝模作樣的又看起了蕭月兒的右手:「這位姑娘的命中劫數,就在今年四月或五月。在這兩個月裡,不要到有山有樹的地方,就能避開這場命中的劫難」 他一臉的凝重,說的煞有其事。由不得蕭月兒不信,遲疑了片刻問道:「可否說的清楚點。什麼叫有山有樹的地方?」這說的也太空泛了吧 胡半仙卻不肯再說了,閉上眼睛說道:「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兩位姑娘請回吧」 蕭月兒無措的看了寧汐一眼,寧汐安撫的說道:「五姐,我們先回去再說。」說著,從懷中掏出一些散碎銀子放在桌子上,扯著蕭月兒出了相館。 就在門被關起的那一剎那,胡半仙睜開了眼,看著桌子上的銀子眉開眼笑。今天這錢賺的可真是舒心啊晚上就找個地方樂呵樂呵去 這廂胡半仙盤算著自己的齷齪心思,那一邊,蕭月兒卻是面色蒼白的出了相館。寧汐低低的安撫道:「五姐,依我看,他就是隨口胡說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蕭月兒不假思索的反駁:「他剛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母親早亡,還有一個哥哥夭折而死。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隨口胡說。」 寧汐故意唱反調:「可是,他讓你接下來兩個月都避開有山有樹的地方,這怎麼可能。京城附近有山有樹的地方可不少。這麼一來,豈不是你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月裡都不能隨意出去了?」 眼看著就要到春暖花開踏春的時節了,不管是普通的百姓還是世家貴族,都會在這樣的季節裡舉家出遊。就連皇宮裡也不例外。對蕭月兒來說,要放棄這樣的機會,自然捨不得 果然,寧汐的話剛一出口,蕭月兒便左右為難起來。一會兒想著這根本是無稽之談不信也罷,一會兒又覺得這個胡半仙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萬一是真的怎麼辦? 就這片刻功夫,荷香湊了過來,見蕭月兒一臉的懊惱,頓時緊張起來:「小姐,那個胡半仙都說了什麼?」 蕭月兒此刻哪有心思說這些,隨口應道:「沒說什麼。」 寧汐迅速的接口:「那個胡半仙太可惡了,居然說五小姐命中有一劫,接下來兩個月不能出門呢」 荷香一愣,急急的追問起了經過。蕭月兒沒心情多說,寧汐卻一五一十的將剛才的經過一一道來。 以荷香的忠心,不管胡半仙說的是否有道理,肯定都會勸蕭月兒留在宮中的。 不出所料,荷香聽完之後,臉色頓時一變:「小姐,不管那個胡半仙說的是真是假,都不能掉以輕心。你還是在家裡待上兩個月,等出了五月再出來吧」 蕭月兒心煩意亂,沒好氣的白了荷香一眼:「好了好了,別說了,先回去吧」此刻她也沒了在外逗留的心情。 寧汐歉然的一笑,低低的說道:「五小姐,真是對不起。都怪我出了這麼個餿主意。要不然,你也不會聽到這些胡言亂語了……」 蕭月兒擠出一絲笑容:「這怎麼能怪你。你也是一番好心,才會帶我去解悶。」只不過,誰也沒料到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原本愉快的心情陡然陰霾起來。 荷香一臉的憂心忡忡,顯然已經將此事放在了心上。 等蕭月兒換衣服的時候,寧汐悄悄的將荷香拉到了一旁:「荷香姑娘,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了五小姐著想,接下來兩個月你就多勸著點兒,別讓五小姐隨意出門了。」 荷香低低的歎道:「這些你不說我也知道。只是小姐的脾氣你也看見了,我說的話她哪裡肯聽。」 寧汐安撫道:「五小姐雖然稍微有點任性,可本性善良。知道你真心為她著想,她一定會領情的。」 荷香訝然了。她伺候蕭月兒多年,對蕭月兒的脾氣自然一清二楚。可這個寧汐,只接觸了幾次,居然也摸清了蕭月兒的性子,真是聰慧伶俐…… 默然片刻,荷香用力的點了點頭,眼裡掠過一絲堅決:「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守著小姐,不讓她有一絲危險。」 寧汐含笑點頭,心裡稍稍鬆了口氣。今天絞盡腦汁擺了這麼一出,實在是無奈之舉。如果直言相告蕭月兒會有性命之憂,蕭月兒肯定不會相信。而且也會惹來對方的懷疑。 重生的秘密,她瞞過了所有人,包括爹娘哥哥在內。這一生,她都會將這秘密牢牢的埋在心底,絕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知曉。想來想去,也只能用這樣的法子點醒蕭月兒了,只希望她能逃過這一劫,好好的活下去。 正想著心事,蕭月兒已經換回衣服走了過來。寧汐忙迎了過去,真摯的說道:「五小姐,多多保重。」語氣中流露出的真誠和不捨,絕不是作偽。 蕭月兒心裡一陣感觸,依依不捨的拉著寧汐的手:「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以後有空再來找你玩。」 寧汐點點頭,目送著蕭月兒的身影遠去。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奇妙。前世,她和蕭月兒只遠遠的見過兩次,連話都沒說過一句。蕭月兒隕落在大好的青春年華,成了當今聖上心裡永遠抹不去的痛楚,也成了大燕王朝的遺憾。 可這一生,她和蕭月兒竟然以這樣奇妙的方式相遇,並且成了朋友。這份際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就算說出去,只怕也沒人會相信吧 寧汐默默的看著蕭月兒的背影,心裡默默的想道:蕭月兒,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希望你這一生能平安的活下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高中 接下來的日子,容瑾依舊常來鼎香樓,可寧汐總是躲著不肯見他。偶爾碰了面,也都有外人在場。什麼私密的話也說不出口。 寧汐本就有意疏遠容瑾,對這樣的情形求之不得。對著容瑾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客套的不能再客套,連話都不肯多說兩句,擺明了要撇清距離。 容瑾何等聰明,寧汐態度的陡然轉變他豈能看不出來?他心裡雖然懊惱,面上卻不肯示弱。寧汐表現的冷淡,他也不甚熱情。兩人就這麼微妙的陷入了冷戰中。 小安子第一個察覺出不對勁,卻一點都不同情自家少爺。寧汐可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少爺要是真的喜歡人家,也該許個承諾才是。現在這樣曖昧不清的算怎麼回事?也難怪人家姑娘不肯搭理自家少爺了。 日子在忙碌之中滑過,轉眼間,到了四月初。會試放榜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一天,皇榜下人頭攢動,有人歡天喜地,有人愁眉苦臉,有人興高采烈,有人唉聲歎氣,有人眉開眼笑,有人咬牙切齒。 容鈺親自陪著容瑾去看榜,心裡明明有些緊張,口中卻閒閒的笑道:「三弟,我們可都等著你高中進士光耀門庭。」 容家幾代都是武將,要麼鎮守邊關終年難得回來一次,要麼在戰場廝殺隨時有捐軀的危險。雖然戰功赫赫,也難免被人背地裡取笑一門武夫。現在總算出了個天資聰穎的容瑾,讀書就像吃大白菜似的輕鬆,小小年紀便中了童生,再後來便是鄉試第一。當時簡直轟動了整個京城。別說容大將軍,就連他自己也為有這樣的弟弟驕傲不已。 這一次會試,眾人都對容瑾抱了極大的期望。若是能高中第一名會元,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光彩了 容瑾倒是分外的鎮定自若,笑了笑,定睛看了過去。 此次參加會試的考生攻擊六百二十八人,共取一百二十人。皇榜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高高在上的第一個名字自然最引人矚目 容瑾 看著那簡單的兩個字,容瑾的眼眸亮了起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緊繃的神經緩緩的鬆了下來,渾身都輕鬆愜意起來。 不用他說,容鈺自然也看見了。他比容瑾可要激動的多了:「三弟,快看你中了,還是第一名會元」 容瑾調侃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考中了。我說大哥,你高興歸高興,可也別用這麼的力氣吧我的胳膊快被你握斷了。」也不想想自己是多大的手勁,他的胳膊肯定青腫了一大片。 容鈺咧嘴一笑,稍稍鬆了手,滔滔不絕的說道:「我們快些回府去。待會兒肯定有人去報喜。對了,我這就派人送信給爹和二弟,讓他們也高興高興。等殿試過後,我們擺上三天的流水席慶祝慶祝,讓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來喝喜酒,記得把你所有交好的知交朋友都請來……」 比起容鈺的激動,容瑾反而淡定多了,隨意的點了點頭,忽的說道:「大哥,你先回府去,我還有點事,去去就回。」 容鈺一愣,反射性的說道:「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事比回府更重要。」 容瑾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淡淡的溫柔:「我很快就回去。」卻不肯明說要去做什麼,利落的翻身上馬,轉眼間就沒了身影。 容鈺對容瑾的任性也是無可奈何,只好先行回了容府。 果然,報喜的人已經到了,容府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歡騰。李氏賞了大紅包給那個報喜的,又命下人去所有親朋好友的府上報信,忙的團團轉。 李氏見容鈺回來,笑著迎了上去:「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三弟人呢?」 容鈺聳聳肩笑道:「他說出去有點事就回來。」就不知道容瑾這麼急著出去,到底是去見誰了。 李氏不便追問,刻意將聲音壓的極低,就連一旁的丫鬟婆子也沒聽見她在說什麼。:「三弟中了會元,等過幾日殿試的時候,再被聖上點中狀元,那可就真是風光之極了。我們暫時也別急著給三弟張羅親事了。等過了殿試以後,只怕我們光是應付說親的媒婆就應付不過來了。」 頓了頓,李氏又低聲笑道:「明月公主年齡也不小了,也到了該定親的時候,說不定我們容家還能出個駙馬爺。」容瑾這樣的才貌,朝聖上面前一站,還愁聖上看不中嗎? 容鈺心裡深以為然,和李氏對視一笑。緊接著便商議起了宴請賓客的事情來。 至於容瑾,此時已經到了鼎香樓。 他高中會元的消息還沒傳開,可眼底跳躍著的喜悅卻是瞞不過孫掌櫃的眼睛。孫掌櫃急急的迎上前來,笑著說道:「恭喜容少爺高中。」 容瑾今天看誰都比平日順眼,含笑點頭應了,毫不遲疑的向廚房走去。要去找誰,一看就知。孫掌櫃識趣的沒有跟上去。 容瑾的步伐比平日稍稍快了一些,不消片刻就到了廚房。寧汐的小廚房在裡面,容瑾泰然自若的穿過大廚房,走了過去。 廚房的門半掩著,容瑾也不敲門,就這麼隨手推開了門。 寧汐正背對著門彎腰切菜,壓根沒有留意身後的些微動靜。容瑾站在門邊,悄然打量著寧汐。只見她纖細的腰身一覽無遺,曲線無線美好。那條長長的烏溜溜的辮子垂在腰際,髮梢微微動著。 容瑾的心情愈發好了起來,含笑喊道:「寧汐」 正低頭切菜的寧汐被嚇了一跳,陡然轉過身來。見來人是容瑾,眼裡閃過莫名的複雜,旋即鎮定自若的笑著打招呼:「容少爺,今天不是放榜的日子麼?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那刻意的淡漠疏遠,聽的人不舒服極了 容瑾心情正好,便沒和她斤斤計較,慢悠悠的說道:「我已經看過榜了。」 寧汐心裡一跳,再也做不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來,急急的問道:「那你考中了沒有?」從早上起來開始,她就一直心神不寧。不管做什麼都會走神。如果她肯對自己誠實一點,就會承認其實她一直都在惦記著今日放榜的結果。 容瑾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故作漫不經心的應道:「嗯,考中了。而且,是第一名會元」 第一名會元?寧汐驚喜不已,再也顧不得保持距離,幾步到了容瑾的面前:「真的嗎?你真的中了第一名嗎?」 容瑾挑了挑眉,傲然的應道:「我有必要騙你嗎?」 語氣一如既往的高傲欠扁,可寧汐聽著卻順耳極了,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容少爺,恭喜你」那笑容瞬間點亮了她本就秀美的臉龐,散發出讓人不敢逼視的美麗。 容瑾唇角微微勾起,眼神柔和:「寧汐,我很高興。所以,我想親口告訴你,讓你第一個知道。」 我的喜悅,只想和你分享。因為有了你的笑容和歡喜,這份喜悅才更踏實更充實。你能懂我的心意嗎? 那眼神太過溫柔了,蘊含著濃濃的情意。讓人心跳加快,透不過氣來。讓人面紅耳赤,不知該怎麼回應。讓她的心裡又甜又酸又澀…… 寧汐怔怔的與他對視半晌,鼻子忽然酸酸的,一股溫熱的液體湧到了眼邊蠢蠢欲動。 容瑾,我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從今以後離你遠遠的,再也不要和你牽扯不清。可為什麼,只要你一個眼神,我的心就開始動搖…… 「寧汐妹子,」一個聲音突兀的在門口響起,趙芸不知什麼時候來了,笑吟吟的說道:「寧大廚有事叫你呢」原有的曖昧氣氛,被這無心的一句話消弭的乾乾淨淨。 寧汐巴不得快些逃開,忙不迭應了一聲:「好,我這就過去。」然後遲疑的看了容瑾一眼。攆人的意思異常明顯。 容瑾淡淡的說道:「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寧汐一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有禮的笑道:「容少爺慢走」 容瑾的眸子暗了暗,好心情被一掃而空。氣血在心頭湧動翻騰,卻硬是按捺了回去。面無表情的轉身走了。 在他走後,寧汐強撐著的笑容也淡了下來,悵然的歎了口氣:「趙姐,剛才謝謝你了。」如果不是趙芸及時的來救場,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動搖了心意。 寧汐笑容裡的落寞和黯然如此的明顯,趙芸想裝著看不出來都不行,忽然也覺得有些酸楚。隨口扯開話題:「寧汐妹子,容少爺考中了嗎?」 寧汐點點頭:「考中了,還是第一名會元。」 趙芸驚歎不已:「容少爺真是厲害。照這個架勢,等殿試過後,狀元可非他莫屬了。」殿試的時候,狀元探花榜眼都是聖上欽點的。一般來說,會元被點中狀元的可能性很大。以容瑾的家世風度才華,這個狀元十九跑不了了。 寧汐笑了笑:「嗯,容府有一個武狀元,再出一個文科狀元,可要大大的風光一回了。」而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真不是成心要偷看…… 三天後,容瑾在殿試中大放光彩,被聖上欽點為狀元,直接授翰林院修撰。雖然品階不高,可卻是天子近臣,日後前途無量,自然讓人艷羨眼熱。容府上下為之振奮不已,果然連擺了三天的宴席,邀請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前來慶祝。 容府裡的廚子人手不夠,李氏便命人去鼎香樓請了寧有方來容府幫忙。 寧有方一口答應了下來,又帶了幾個廚子一起去容府幫忙。有薛大廚忙著統籌安排,寧有方倒也輕鬆。 寧汐比平日裡沉默的多,一直默默的點頭做事,連話都很少。 周圍越是熱鬧,越映襯著她的心裡一片冷清落寞。 春風得意馬蹄疾,容瑾果然中了狀元,又得皇上青睞進了翰林院,不日就要上任,成了京城炙手可熱的新貴。容府這兩日賓客不斷,常常在宴席開始之前臨時加上一兩桌。容瑾忙著應酬賓客,怎麼也不好擺出往日那副高傲的樣子來,忙的不可開交,自然沒空「路過」廚房。所以這幾天,寧汐連他一面都沒見過。 她反覆的安慰自己。這樣挺好,以後他要忙著自己的事情,再也不會有時間來招惹自己。時間一長,他們之間曾有過的那一點點曖昧情愫就會隨風而散直至消失不見。 可心底深處那一抹黯然卻揮之不去…… 寧汐咬著嘴唇,命令自己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全數拋開。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做事吧 張展瑜一直留意著寧汐的一舉一動,見寧汐神情鬱鬱,心裡頗不是個滋味。湊了過來,小聲的問道:「汐妹子,你這幾天是怎麼了?怎麼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到底是誰惹她不高興了? 寧汐擠出一抹笑容,故作輕快的應道:「沒什麼,我好的很呢」頓了頓,又說道:「就是有點累了。」身體的累,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累。 張展瑜憐惜的看了一臉倦容的寧汐一眼,低聲說道:「離開席還有一會兒,要不,你找個地方休息會兒。」 廚房裡裡外外都是人,不時有人進出。做廚子的當然不好偷懶,一個個都得打起精神做事。兩天忙下來,就算是成年男子也吃不消。更何況是嬌嬌弱弱的小姑娘。 寧汐還想逞強,張展瑜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湊到寧有方的身邊耳語了幾句。 寧有方立刻過來了,上下打量寧汐幾眼,關切的說道:「汐兒,你的臉色太難看了,快些找個地方休息。等開席了再回來做事也不遲。」 寧有方一開口,寧汐也沒了拒絕的心思,想了想便點頭應了。 只不過,容府地方雖然不小,可到處都是賓客。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可不太容易。寧有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地方來。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引入眼簾。 小安子來了 寧有方眼睛一亮,連忙跑過去,低聲說道:「汐兒有些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休息。不知道容府裡有沒有合適的地方……」 小安子啞然失笑:「這點小事哪用發愁。你們以前住的那個院子就空著,讓寧姑娘去就是了。」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沖寧汐招招手:「汐兒,你就回我們以前住的那個院子休息會兒。我這兒還有點事,就不送你過去了。」 寧汐打起精神,笑著應了,婉言拒絕了張展瑜要送她一程的好意。她心裡正煩亂,實在沒心情說話,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待會兒。 畢竟在容府住了這麼久,所有的路徑景致都很熟悉。寧汐為了避開賓客,特地挑了條小路走了回去。這條小路很是幽靜,兩旁都是高大的樹木,平日裡很少有丫鬟婆子經過。寧汐漫不經心的往前走,思緒不自覺的又飄遠了。 走到中途,耳際忽然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那聲音有些耳熟,分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聲音。寧汐本不想多事,可在聽到另一個略帶不耐的聲音時,心裡悄然一動。 容瑾……他怎麼會和一個少女單獨待在一起? 寧汐在原地猶豫片刻,終於咬牙下了決心,悄悄的往聲音處走了過去。好在這兒樹木很多,有的兩人合抱都抱不過來。她的身形又很小巧,只要小心些,應該不會被發現。 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了 寧汐在心裡反覆的念叨著,那兩個聲音越來越清晰了。似乎是從那邊的亭子裡傳過來的。寧汐躲在一棵大樹後,探頭悄悄的張望。 那個一身絳色衣衫的俊美少年,果然正是容瑾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身著翠綠衣裳的美麗少女。寧汐只看一眼,便認出了對方是誰。赫然是王鴻運的妹妹,王府的二小姐王嬌嬌 王嬌嬌不知說了什麼,就見容瑾不耐的擰起了眉頭,沉聲說道:「你大哥讓我來這兒,說是有事相商。怎麼是你來了?你大哥人呢?」 這個王鴻運,到底在搞什麼鬼?竟然把他這個花癡一樣的妹妹給弄過來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意思。哼 王嬌嬌擰著帕子,紅著臉說道:「容瑾哥哥,你別怪我大哥。是、是我讓他約你到這兒來的。我、我有話想和你說。」 那一聲容瑾哥哥又嬌又媚,尾音拖的長長的。就算隔了這麼遠,寧汐也能聽的清清楚楚,心裡忍不住酸溜溜的。容瑾啊容瑾,你可真是有艷福。人家嬌滴滴的小姐約你到這麼幽靜的地方來,還能是什麼意思,當然是一訴衷情了 容瑾顯然不想消受這樣的艷福,繃著俊臉硬邦邦的說道:「王小姐,有什麼話請你快點說。我還有很多事,忙的很」 王嬌嬌委屈不已:「容瑾哥哥,我們自小就認識了。你非要和我這麼見外嗎?」一口一個王小姐,真是太傷人心了。 容瑾淡淡的瞄了王嬌嬌一眼:「男女授受不親,我避嫌也是為了你好。」 寧汐聽的暗暗翻白眼。他這個時候倒是挺義正言辭正人君子的。也不知道半夜翻牆敲人窗戶偷吻人臉蛋的是誰。還有,在馬車上摟著她不放的又是誰 容瑾的冷淡如此明顯,王嬌嬌卻不肯退縮,依舊執著的說道:「容瑾哥哥,你叫我一聲嬌嬌好不好?」 容瑾的眉頭越擰越緊,若不是礙著王鴻運的面子,只怕早就翻臉走人了:「要是沒別的事,我就走了。」說著,就待轉身走人。 王嬌嬌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容瑾哥哥,你別走。」 容瑾的臉陡然黑了,反射性的甩開她的手。王嬌嬌一個不提防,差點摔倒,淚花在眼中不停的閃動,聲音也哽咽了:「容瑾哥哥,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她不過是碰了他的袖子,他有必要這麼大的反應嗎?她一直都很喜歡很喜歡他的啊 容瑾也是滿心的不快,冷冷的說道:「王小姐,你給我聽好了。我不討厭你,但是,我也從來沒喜歡過你。要是你再這麼纏著我不放,別怪我不客氣。」語氣異常的冷冽,顯得無情又冷漠。 一腔少女情懷的王嬌嬌終於受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再也無顏待在這裡,捂著臉跑了。 容瑾稍稍鬆了口氣,心裡暗暗發狠。待會兒見了王鴻運,非要他好看不可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樹林裡忽然傳來了一聲輕響。 容瑾耳力過人,頓時皺起眉頭看了過去:「誰在那兒?」要是被多嘴的丫鬟婆子看到了剛才的一幕,還不知道會嚼什麼舌根。萬一鬧出點「花邊新聞」來,那個小心眼的丫頭又要生氣了 容瑾的腦海裡迅速的閃過一張宜喜宜嗔的芙蓉嬌面,唇角微微勾起。又凝神看了過去,不行,一定要把這個躲在樹後的人逮出來 樹林那邊卻沒了動靜。 寧汐躲在樹後,暗暗埋怨自己不小心。看戲看的好好的,不知怎麼的,見到王嬌嬌哭著跑走的時候,心裡居然很愉快。一不留神,就踩中了樹下的石子。要是被容瑾抓個正著,可就丟人了…… 等了半晌,也沒聽到身後有什麼動靜,寧汐稍稍放了心,卻也不敢動彈。不自覺的抓緊了衣襟。心裡默默祈禱著容瑾快點走。 又等了片刻,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了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顯然是衝著她這個方向來的。 寧汐心裡暗暗叫苦不迭,慌亂之餘,腦中靈光一閃,忽的學了一聲貓叫:「喵嗚」我其實就是一隻貓,偶爾路過而已。容三少爺,你就別再來找了 那腳步聲果然停了。 寧汐還沒來得及竊喜,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冷冷的響了起來:「別裝神弄鬼的,快點給我出來不然,待會兒我會讓你後悔莫及」 今天這臉是丟定了 寧汐在心底呻吟一聲,無奈的歎口氣,苦著臉從樹後走出來,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看的……」 「怎麼是你?」容瑾睜大了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表白 兩人這麼大眼瞪小眼的,真是尷尬極了 寧汐咳嗽一聲,乾巴巴的解釋道:「我一直在廚房做事,覺得累了,就想找個地方休息。小安子告訴我,以前的院子還是空的。我就打算著走小路過去。沒想到走到半路無意中聽到你和王小姐在說話……」 到底心虛,說話的時候壓根不敢正眼看他。 容瑾眼底迅速的閃過一絲笑意,閒閒的說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小路還在那邊。你怎麼走著走著就到樹林裡來了?」不誠實的丫頭,明明就是聽到他的聲音才一路尋過來的吧 寧汐的臉熱熱的,被人當面揭穿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饒是她口齒伶俐,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打圓場了。 容瑾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她的羞窘,慢悠悠的說道:「還有,剛才你真不該學貓叫。難道你不知道容府從不養貓嗎?」李氏最討厭貓貓狗狗的,容府上上下下無人敢養貓。 寧汐啞然,心裡暗暗懊惱不已。早知如此,剛才就該頭也不回的走開。偏偏一時好奇心起,鬧了這麼一出。接下來可怎麼收場才好? 容瑾緩緩的走近,兩人相距不到一米,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 這距離……太危險了 寧汐腦中警鈴大作,反射性的往後退一步,背部正好緊緊的靠在了樹幹上,這下可是標準的避無可避了。寧汐心裡一陣慌亂,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別過來」 容瑾停住了腳步,戲謔的問道:「你在怕什麼?不是怕我輕薄你吧你放心好了,我可是正人君子。」那雙漂亮之極的鳳眸裡滿是笑意。 正人君子?哼,這個形容詞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好吧 寧汐瞪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親,你要說什麼就站在那兒說。」 難得有這樣單獨相處的好機會,容瑾怎麼肯輕易放過。不但沒退的遠點,反而又靠近了一步。兩人呼吸近在咫尺,近的他可以清楚看到她又翹又密的眼睫毛,近的他可以嗅到她身上幽幽的體香,近的他可以稍微俯身就能一親芳澤…… 看著寧汐因為緊張羞惱而分外嫣紅嬌艷的臉龐,容瑾的呼吸有些紊亂了,眼眸亮的驚人,緩緩低頭俯身湊近…… 一隻柔軟的手忽然擋了過來,不偏不倚的落在容瑾灼熱的嘴唇上。 寧汐又是憤怒又是羞惱:「你、你要幹什麼?」 容瑾稍稍抬起頭,眼底似有火焰在燃燒,聲音有些沙啞:「汐兒……」那短短的兩個字,既親暱又曖昧。 寧汐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也不知道自己的臉紅成了什麼樣子,整個人都暈乎乎輕飄飄的如履雲端。眼中只有那個漸漸靠近的溫熱嘴唇…… 等等 寧汐腦中迅速的閃過一個念頭,臉色一白,不假思索的用力推了一下。容瑾正沉浸在滿腦子的遐思裡,一個不提防,竟被推的往後踉蹌幾步。 在即將一親芳澤之際忽然受到這樣的待遇,任是哪一個男子也會惱羞成怒。更何況容瑾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被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一腔綺思頓時消褪的一乾二淨,容瑾不自覺的繃起了臉:「汐兒,你到底在怕什麼?什麼總是對我忽冷忽熱的?」 寧汐深呼吸口氣,力持鎮定:「容少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容少爺?到了這個地步,她居然還叫他容少爺? 容瑾不怒反笑:「寧汐,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明明也喜歡我。現在擺出這副樣子來又是什麼意思?打算把我一腳踢開嗎?」 寧汐一直隱藏的火氣也被挑了起來,反唇相譏:「容少爺,你哪只耳朵聽過我說喜歡你了?別朝自己的臉上貼金了。愛慕你的女孩子多的是,不過很可惜,我根本不是其中一個」 容瑾被氣的七竅生煙:「你……你簡直沒心沒肺」 話一挑明,寧汐反而鎮定了許多,唇角溢出一絲冷笑:「照著容少爺的意思,我什麼樣才叫有心有肺?是不是該任由你動手動腳的欺負才對?我雖然只是個廚子,可也懂得自尊自愛這幾個字。容少爺對我們寧家有恩,我以後一定會找機會報答你。不過,你要是想憑著這些來肆意侮辱我就想錯了」 容瑾的臉徹底黑了,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什麼欺負,什麼侮辱,簡直聽的人火冒三丈 寧汐面無表情的看著容瑾,冷冷的說道:「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你如今是新科狀元,又要入翰林院做修撰,前途無量。以後娶個名門貴女不費吹灰之力。還來招惹我做什麼?」他想左擁右抱,她管不著。不過,她絕不會是其中一個 容瑾瞇起雙眸,臉上徹底沒了笑意:「寧汐,你給我說清楚了,什麼叫招惹你?」 說清楚就說清楚寧汐哼了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大哥大嫂已經張羅著給你說親了。你愛娶誰就娶誰,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你可別妄想著我會做你的小妾或是外室什麼的。我雖然身份卑微,可絕不會任人這麼輕賤」 容瑾訝然的挑眉,眼底的怒意褪了大半,迅速的在腦中將寧汐的話整理了一遍,總算明白誤會出在哪兒了。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丫頭可真是個烈性子,不知從哪兒聽到了隻字片語,也不問個清楚明白,就這麼給他定了罪。難怪這些日子她一直躲著他…… 容瑾放緩了聲音問道:「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寧汐見他沒有否認,心裡陡然一沉。她真是太傻了,到了這個時候,還妄想著會有一絲絲的轉機…… 寧汐咬了咬嘴唇,別過臉去,悶悶的說道:「誰告訴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她之間根本沒有一絲可能。又何必糾纏不休 容瑾忽的笑了,那笑聲如春風拂過冰凍的河面:「你這個傻丫頭,別人說什麼你就相信什麼。你為什麼不來問問我,我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寧汐賭氣的不肯正眼看他:「誰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才不關心」 口是心非的丫頭容瑾輕歎口氣,眼底浮起溫柔的笑意。只是他不習慣表白自己,更不習慣解釋什麼,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我從沒想過要你做妾」 什麼?從沒想過?那他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玩弄她的感情了? 寧汐憤怒了,忿忿的瞪了過去:「呸,你倒想的美,誰想做你的小妾」雖然她絕不肯做妾,可他這麼說分明沒打算負半點責任 寧汐越想越是惱火,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抬腳就往路邊走。 容瑾一怔,連忙追了上來,一把扯住寧汐的手:「汐兒,你先別生氣,聽我說……」 寧汐像被燙著了似的用力甩開他的手,烏溜溜的眸子裡滿是怒意:「容瑾你再敢輕薄我,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容瑾無奈的退後一步:「好好好,我不碰你了,你別生氣,聽我說幾句。」見寧汐仍是倔強的要走,再也顧不得顏面風度,不假思索的喊道:「汐兒,我沒打算讓你做妾,因為我要娶你為妻。」 這句話如同石破天驚,在樹林裡不停的迴響。 寧汐徹底怔住了,呆呆的看著容瑾:「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剛才是她出現幻覺了嗎?他竟然說要娶她為妻…… 容瑾衝動的說出口之後,心裡略有些後悔。 他性子高傲,生平最厭惡的就是胡亂許諾的那種人。所以,一件事若沒有十分的把握,他寧願悶在心裡,絕不會說出來。他和寧汐之間的問題絕不算少,若想長相廝守,不知要費多少周折。他本來打算著等妥善解決了容府這邊的問題之後再給寧汐來個驚喜,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一時口快說了出來 可當他看到寧汐震驚中夾雜著驚喜的表情時,忽然又覺得說出來也挺好…… 「汐兒,我喜歡你,我會娶你為妻」容瑾一字一頓的說道。 寧汐怔怔的看著容瑾,嘴唇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容瑾看著她這副傻乎乎的樣子,忽的笑了,正想再說什麼,樹林外忽然想起了小安子的聲音:「少爺,少爺老爺和二少爺回來啦少爺,你在裡面嗎?」聲音已經越來越近了。 容瑾神色一動,不假思索的揚聲應道:「知道了,我這就出去了」他可不想讓別人見到寧汐現在的樣子,更不願意被人見到他和寧汐如此的親暱。問題還沒解決之前,低調才是王道 小安子聽到容瑾的聲音,自然高興,應了一聲果然沒進來。 容瑾深呼吸口氣,然後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無聲的張嘴:「我先走了,等會兒你再走」 寧汐愣愣的點頭,愣愣的看著容瑾走出了視線,然後在樹邊愣愣的站了半天。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不停的迴響著容瑾說過的那句話: 汐兒,我喜歡你,我會娶你為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刀削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紅通通的,天際一片絢爛的晚霞,美不勝收。這片幽靜的樹林更多了幾分靜謐。 寧汐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想起剛才的那一幕,白玉般的臉頰染上一抹紅暈。 這樣的話,她在前世聽邵晏說過很多次。只不過,邵晏從未兌現他的諾言,只是隨口說些好聽的哄她罷了。她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不相信這樣的話了可今天說了這些的,卻是容瑾啊…… 容瑾是那樣的驕傲,從不屑於掩飾自己偽裝和善。這樣驕傲的他,怎麼可能用甜言蜜語來哄她? 他是真的喜歡他,並且打算娶她為妻 一股濃濃的甜意從心底升起,迅速的蔓延至全身,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眼前不斷的晃動著那張俊美的臉龐…… 打住打住,寧汐不要發花癡了 寧汐咬著嘴唇,暗暗的告誡自己。就算容瑾確實有這樣的心意,可他們之間隔的距離太遠了。之前有容鈺和李氏為容瑾張羅著親事,現在容大將軍又回來了,肯定不會由著容瑾的性子…… 這一切,就當是做了場美夢吧至少,這場夢鮮活的存在過,他是真心的喜歡自己。就算日後兩人成了陌路,也不枉相識一場。 寧汐心情忽然平靜了許多,看了看天色,便走回了廚房。 因為容大將軍和容琮的突然歸來,李氏特地到廚房叮囑了一番,一定要做一桌精細的好菜。薛大廚畢竟年紀大了,忙了兩天就覺得腰酸背痛手腳發軟。聞言便笑道:「就有勞寧大廚了。」 寧有方客套了幾句,也不再推辭,將原本手頭的事情都交給了張展瑜,便忙碌起來。正忙的不得了,眼角餘光忽的瞄到寧汐的身影,寧有方不假思索的喊道:「汐兒,快些過來幫忙,容老爺和容二少爺回來了,大少奶奶叮囑一定要做一桌好菜。」 寧汐立刻收斂心神,點頭應了,幫著打起了下手。 父女兩個本就極有默契,搭檔著做起事來又快又穩妥。一個切菜配菜,一個上鍋炒菜燒菜,動作利索的不得了。 薛大廚偶爾過來看一眼,忍不住讚道:「寧大廚,你有這麼一個好閨女,真是讓人眼饞」 寧有方朗聲一笑,心裡別提多得意了。口中意思意思的謙虛道:「哪裡哪裡,汐兒還小,需要長進的地方還多著呢」 薛大廚忍不住瞄了寧汐一眼。只見寧汐手中握著鋒利的菜刀,動作利落又好看,手起刀落,砧板上的牛肉已經變成了細細的肉絲。每一根肉絲長短一致粗細相同,令人歎為觀止。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就有這樣過人的刀功,簡直匪夷所思。 寧汐平日裡愛說愛笑,可在做正事的時候卻沉穩仔細,一句廢話都沒有。等切菜配菜的事情都做完了,寧汐主動的承擔起了做主食的任務。 前世的她和容府的人沒多少來往,只是因為容瑤的關係才稍稍關注了一點。只知道這位容大將軍戰功赫赫,擅使一把長槍,朝中的武將沒人是他的對手。至於容大將軍的長相嘛……能生出容鈺容瑾這等相貌的兒子,容大將軍當然不會差了。雖然年近四旬,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至於容瑾的二哥容琮,她就沒多少印象了。只依稀記得個子很高。 按理來說,鎮守邊關的將領是不能輕易回京的。這次是因為容瑾中了狀元的喜事才回了京城。估摸著至少會住上一陣子才會回去了。 寧汐漫不經心的想著這些,手下揉面的動作卻沒停。 寧有方一邊照應著爐灶上的清蒸甲魚,一邊忙裡偷閒的回頭看了一眼,笑著問道:「汐兒,你打算做麵條嗎?」 麵條既好吃又簡單,是宴席裡最常出現的主食了。寧有方本人就是做麵條的高手。 寧汐俏皮的應道:「爹,我今天做的麵條和你平時做的可不一樣。待會兒保準讓你大開眼界。」 這牛皮可吹的不小寧有方啞然失笑,調侃道:「好好好,我等著大開眼界。」他做了這麼多年廚子,什麼樣的麵條沒見過? 不過,寧汐既然這麼說了,當然是有把握的 容瑾曾送過她兩本食譜,她早已將食譜上的所有菜餚熟記於心。裡面記錄的一些稀奇古怪的麵點主食也不少,今天正好一試身手 寧汐專注的抻面,她的力氣不算大,只抻了一會兒就開始冒汗了。 寧有方等了半天,見寧汐還在抻面也有些奇怪了:「這面已經夠筋道了,不用再抻了吧」這麼硬的面,待會兒只怕□皮都□不動了。 寧汐笑而不答,又費力的將麵團抻了幾個來回。等硬硬的麵團被壓成了半圓狀,才算告一段落。緊接著,又將半鍋雞湯放進鍋裡,在雞湯裡放入切好的香菇竹筍木耳,等雞湯開了之後,才一手托著麵團一手拿著鋒利的菜刀站到了鍋邊。 她這動靜實在太新鮮了,不僅是寧有方,就連別的廚子也忍不住探頭張望。誰見過這麼做麵條的?連皮還沒□,不會是打算就這麼一坨面放進鍋裡吧 寧汐微微一笑,右手拿刀飛快的在麵團上動作了一下,一塊長長薄薄的面片就飛入了熱騰騰的雞湯裡。接著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一開始動作還不算快,到後來,寧汐運刀如飛,廚子們根本看不清刀在哪裡,只看見不斷的有面片飛入鍋裡,麵團在慢慢的變小。大大的鐵鍋裡,漂浮著滿滿的白白的面片。 到了最後,麵團只剩下拳頭大小,刀實在削不下去了,寧汐才停了手。用勺子在鍋中攪拌片刻,又放了一把嫩嫩的小青菜。再放鹽調味。 等面片熟了,盛在白底青花的瓷碗裡。白白長長的面片暗紅色的香菇黑色的木耳白色的竹筍配著翠綠的青菜,別提多誘人了。那撲鼻的香氣更是把人的饞蟲都給勾出來了。 寧有方讚不絕口:「汐兒,麵條這麼做我還是第一次見。」 寧汐不無得意的笑道:「這是用刀削出來的面,不能叫麵條了,得叫刀削面。」這名字雖然有點怪怪的,可又異常的貼切。 寧有方想了想,也笑了:「這名字不錯。」 鍋裡的刀削面上桌之後,還剩了不少。寧汐找來一摞小碗,盛好之後,笑瞇瞇的喊道:「薛伯伯,你忙了半天,一定餓了吧先來吃一些墊墊肚子。」 薛大廚也不推辭,笑著走了過來,站在鍋邊便吃了起來。 雞湯的香濃不必細說,各式配料也是以鮮香為主,混合到一起,滋味自然美妙。那面片和平時所吃的軟軟的麵條完全不同,特別的筋道,吃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薛大廚邊吃邊點頭,一連誇了幾個好。寧有方也美滋滋的吃了一碗,竟然也沒追問寧汐是從哪兒學來的新花樣。 事實上,寧汐從做學徒開始就和別人不一樣。她從不拘泥,做菜的時候靈感極多,往往靈機一動,就把寧有方教的菜式改動一番。成了全然不同的新菜式。 寧有方對這一點自然是很欣賞的。一個真正的好廚子,必然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寧汐的靈氣,正是她身上最最可貴的地方。照這樣下去,不出幾年,寧汐的廚藝就會超過他了 他們兩個吃的香甜,別的廚子不免暗暗嚥口水。 寧汐和別的廚子不熟悉,便只端了一碗遞到了張展瑜的面前:「張大哥,你也一定餓了,來嘗嘗我的手藝。」 這份另眼相看,讓張展瑜的心裡甜絲絲的,笑著接過了麵碗,慢慢的吃了起來。 寧汐忍不住打趣道:「你怎麼吃的這麼慢?是不是嫌我做的面不好吃?」 張展瑜笑了,俊朗的眉眼舒展開來:「哪兒的話。我吃的慢,是因為這面太好吃了。我捨不得吃。」最重要的,是因為這碗麵是她親手做的,他當然要慢慢的品味。 那份濃濃的情愫從張展瑜的眼底不小心露出一點點。 寧汐的心裡一顫,腦海裡忽然掠過另外一張俊臉,心裡浮起淡淡的苦澀。 他的喜歡,他的許諾,都是真的。可是,她卻不敢奢望今後的相守。前世她受盡情傷,早已遍體鱗傷,再也沒力氣轟轟烈烈的愛一場。 如果結局早已注定,再多的奢望也只是癡心妄想。與其將來傷心傷身,還不如……還不如早些了斷了…… 寧汐垂下眼瞼,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張展瑜一愣,忙丟下碗湊了過來,關切的問道:「汐妹子,說的的好好的,你這是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寧汐定定神,抬頭笑道:「沒什麼,就是有些累了。」眼前的這個朝夕相處的男子,時時刻刻把她放在心上。她不是鐵石心腸,自然會感動。 張展瑜這才鬆了口氣,見寧汐直直的看著自己,忽然有些莫名的窘迫,不敢直視再那雙晶瑩的眸子。隨意的扯了個理由:「我、我還有事情沒做完,先過去忙了。」 他迅速的轉身,心早已怦怦的跳個不停。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拖延 張展瑜這麼落荒而逃,倒是讓寧汐有些意外,忍不住輕笑出聲。真沒想到,這麼一個大男人竟然還會像個少女一般害羞呢 張展瑜聽到身後如銀鈴般的輕笑聲,心裡又是甜蜜又是慌亂。 他和寧汐認識也夠久了,雖然他自己存了份心思,卻不敢奢望寧汐有同樣的心意。他一直默默的站在寧汐的身邊,暗暗期待著有一天她肯回頭看他一眼。可等她真的看過來了,他才發現自己手足無措連大氣都不敢出。 真是沒用張展瑜暗暗惱恨的罵了自己一句,怎麼也鼓不起勇氣回頭看寧汐一眼。卻忍不住豎起耳朵,細細的聆聽著寧汐的一舉一動。她歡快的笑聲清脆的說話聲還有碰觸鍋碗瓢盆的動靜,都是那麼的悅耳動聽,讓人心醉神迷。 張展瑜心蕩神馳,手下的動作也沒那麼利索了,一不小心,手裡滑了一下,竟然把盤子裡的豆芽弄灑了一地。 眾廚子唰的一聲看了過來,眼裡都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張展瑜的尷尬懊惱就別提了,訕訕的蹲下身子撿拾。一個熟悉的身影也蹲了下來陪他一起撿。張展瑜一抬頭,看到的便是寧汐燦爛美麗的笑顏。兩人雙眸相對,彼此會心一笑。 張展瑜的心裡湧起無邊的甜意。真希望這一刻就此停住…… 還沒等他想完,就見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笑盈盈的走進了廚房裡:「薛大廚,寧大廚,你們今日辛苦了。少奶奶請你們過去說話呢」 薛大廚和寧有方俱是精神一振,笑著應了。 那個丫鬟又笑瞇瞇的看了寧汐一眼,補充了一句:「寧姑娘,少奶奶特地叮囑了,請你也一併過去。」 寧汐一愣,硬著頭皮應了。心裡暗暗祈禱著,待會兒可別和容瑾碰面了。今天剛鬧過那麼一出,再見面多尷尬…… 只可惜容瑾是今日的主角,不管怎麼樣也不會少了他。寧汐剛一踏進廳子裡,一眼便看到容瑾了。 容瑾顯然喝了不少的酒,醉意至少有七八分,眼角眉梢透著意氣風發的俊朗神采。在明亮的燭火下,狹長的鳳眸半瞇著,唇角微微勾起。就算是有再多的絕世美人兒在此,也無人能奪去他的風采。 寧汐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心裡俱是一顫,各自迅速的移開了視線。 寧汐按捺住心裡的波濤洶湧,不動聲色的打量起坐在上首的容大將軍。雖然年過四旬,可容大將軍卻神采奕奕極有精神,相貌堂堂極有風度,果然是個少見的美男子。 容琮年約二十,膚色略黑,面容剛正,器宇軒昂。坐在那兒背脊挺的筆直,身姿挺拔威武。 寧汐不由得暗暗喝彩。容家父子四人,各有各特色各有各的風采,讓人一見難忘。相較之下,也算有幾分姿色的容瑤坐在一旁卻顯得暗淡無光了。 容瑤對寧汐從來沒有半點好感,見寧汐老實的垂手立在那兒,心裡湧過一陣快意。暗暗想著待會兒定要找個機會讓寧汐難堪一回…… 李氏含笑看了過來:「這幾天辛苦薛大廚寧大廚了。宴席上的菜餚做的很好,賓客們都讚不絕口。你們這次可給我們容府長了臉面了。」 薛大廚滿面紅光,連連謙虛了幾句。他是這次宴席的主廚,能得到主子這樣的讚譽,自然面上有光。寧有方不肯搶了薛大廚的風頭,只跟在薛大廚後面附和了幾句。 容大將軍今天心情高昂,難得的也誇了幾句:「嗯,今晚的菜做的確實不錯。兩位大廚都重重有賞。」 容瑾慵懶的一笑,插嘴道:「爹,是三位大廚才對。」 容大將軍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對,是三位大廚。」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寧汐身上,上下打量幾眼,心裡暗暗驚訝,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寧汐落落大方的走上前應道:「啟稟容大將軍,小女子名叫寧汐,今年十四。」不卑不亢,口齒清晰,絲毫沒有怯場。 容大將軍心裡暗暗點頭,眼裡掠過一絲讚許。 李氏在一旁笑道:「公爹,這位寧姑娘就是寧大廚的女兒,正所謂名師出高徒,有寧大廚這樣的好師傅,寧姑娘的廚藝也十分高超呢」 容大將軍「哦」了一聲,饒有興致的問道:「小姑娘,今天桌上的菜餚有哪些是你做的?」 寧汐笑著答道:「今天是我爹掌廚,每道菜都是我爹做的,我只負責打打下手……」 話音未落,就聽容瑤尖酸刻薄的聲音響了起來:「想掌廚也得有那個能耐才行」 李氏眉頭微微一蹙,有意無意的看了容瑤一眼。堂堂容府四小姐,怎麼能說出這麼刻薄無禮的話來。 容大將軍對這個女兒卻是比較疼愛的,雖然覺得這話有點刺耳,卻也沒朝心裡去,反而笑著說道:「瑤兒,你嘗過寧姑娘的手藝嗎?」 容瑤咯咯一笑,聲音分外的嬌柔:「爹,你一年多都沒回來了,恐怕還不知道吧寧大廚父女之前可是住在我們容府裡的,我雖然沒嘗過她的手藝,不過,三哥可是領教過好多次了。不信,你問問三哥就知道了。」 這話裡話外都透著點不懷好意的味道。在場的沒有一個蠢人,誰能聽不出來? 容大將軍挑了挑眉,看了容瑾一眼。 容瑾分外的鎮定,淡淡的一笑:「四妹說的對,我確實常去鼎香樓,寧大廚和寧姑娘的手藝我都領教過不少次了。對了,有件事爹還不知道吧寧大廚父女都是洛陽人,原本是舅舅的太白樓的主廚。」 話題一扯到陸家,容大將軍立刻動容了。 他和原配妻子陸氏琴瑟相合感情甚篤,可陸氏卻生病早亡,扔下三個兒子便撒手歸西了。之後,容府和陸家的來往便漸漸少了許多。待聽說鼎香樓是容瑾和陸家合夥開的酒樓之後,容大將軍頗為欣慰。連帶著被勾起了對亡妻的思念之情,忍不住歎了口氣:「你們的娘走的早,以後和娘舅家要多走動走動,別疏遠了。」 容瑾點點頭:「謹遵爹教誨。」話題就此被扯了開去。 容瑤暗暗惱火不已,只可惜沒膽子瞪容瑾,眼珠轉了轉,故意笑道:「爹,三哥中了狀元,又被點了翰林,這可是我們容家的大喜事。說起來,三哥年齡也不小了,什麼時候給我娶個三嫂回來?」 眼角餘光瞄到寧汐僵硬的笑臉,心裡別提多得意了。哼,就憑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廚子,居然也敢肖想容府三少奶奶的位置麼?呸想都別想 這話可說到容大將軍心坎裡了,連連點頭笑了,不問容瑾,卻看向李氏和容鈺:「你們做大哥大嫂的,可要替瑾兒多上上心。要是有合適的,就說給我聽聽。趁著我這次回來,把親事定了,也能了了一樁心事。」 李氏抿唇笑道:「不瞞公爹,這事兒媳一直惦記著呢早就請人幫著相看了幾家,不過,就是三弟他……」根本不肯點頭罷了 容大將軍擰起眉頭,瞄了容瑾一眼:「瑾兒,你母親去世的早,正所謂長嫂如母,你大嫂為你操心親事也是理所當然。你也別太任性了」 這樣的場合,顯然不是深談的好機會。 容瑾淡淡的一笑,輕描淡寫的應道:「爹,長幼有序,二哥還沒成家,我這個做三弟的怎麼好搶在前頭。還是等二哥娶了親再說也不遲。」 容琮年過二十還沒成家,自然是有原因的。當年容琮十四歲的時候,曾定過一門親事。對方也是京城貴女,才貌俱佳,偏偏體弱多病,在出嫁前生了場大病便一命嗚呼。這門親事自然不了了之。容琮後來緊接著做了參將到邊關守城,親事便這麼耽擱了下來。 最關鍵的一點是,容琮生性嚴謹不近女色,根本沒有成家的念頭。 容琮冷不防被點了名,皺起濃眉瞪了容瑾一眼:「說的好好的,怎麼又扯我身上來了。」 容瑾挑眉一笑:「二哥一日不成親,我一日不說親事。」有容琮這個擋箭牌,至少還能再緩和個一年半載吧 容琮皮笑肉不笑的白了容瑾一眼:「三弟這麼有兄弟情意,真讓我感動啊」自己不想成親,偏要拉他下水,哼 容瑾面皮雄厚,毫無愧色:「這是應該的。二哥不必太感動。」 兄弟兩個鬥嘴斗的煞是熱鬧,容大將軍卻被容瑾提了醒,想了想說道:「瑾兒的親事暫時緩一緩,先把琮兒的親事定了再說。」 容琮瞪大了雙眼,想反抗卻又找不出任何合適的理由來,心裡暗的牙癢,忿忿的把這筆賬都記到了容瑾的頭上。 容瑾對容琮殺人一般的目光毫不介意,聳聳肩笑了。拖延時間的法子奏效了他總算有時間好好籌謀一番了…… 寧汐一直低著頭默默的聽眾人說話,聽到這兒,心裡掠過一絲釋然。旋即又自嘲的笑了。就算容瑾躲過了這一次,可遲早躲不過下一次。不管如何,這個容府三少奶奶的位置也落不到她的頭上…… 第一百九十七章 駙馬 領了重重的紅包之後,寧有方薛大廚便打算告退了。 容大將軍忽的問了句:「今天晚上的麵條不知是哪位大廚做的?」 寧有方一愣,忍不住看了寧汐一眼。容大將軍喜怒不形於色,這麼平板板的問出來,還真是看不出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寧汐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是小女子做的,若是有哪兒不夠好,還請容大將軍多多指點。小女子日後一定多改進」 容大將軍略有些意外,忽的笑了:「我生平最愛吃麵食,今晚的麵條很合我的胃口。」沒想到竟然是眼前這個水靈靈的小丫頭做出來的,看來倒不能小看了她。 寧汐適時的表現出一些歡喜雀躍:「多謝容大將軍誇讚。若是您不嫌棄,小女子一定再做一回給容大將軍嘗嘗。」 容大將軍啞然失笑:「難得你有這樣的心意,也好,過幾天我會派人到鼎香樓請你。」 此言一出,就連寧有方都是精神一振滿臉喜色。堂堂容大將軍派人到鼎香樓請一位大廚進府做菜。若是傳了出去,寧汐可就大大的風光了。 寧汐又是意外又是高興,按捺著激動的心情點頭應了。她可不是想巴結誰,只不過,眼前這個人是容瑾的爹,就算和容瑾沒緣分在一起,她也想表現的好一些。 這種心態很微妙,雲英未嫁的姑娘們都懂的。 容瑾顯然也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挑挑眉笑了。大概是酒氣上湧,也可能是心情激動忘了收斂,他灼灼的目光就這麼緊緊的盯著寧汐,壓根沒法子移開。 寧汐察覺到容瑾灼熱的目光,心裡一顫,耳際忽然有些熱熱的。怎麼也鼓不起勇氣正眼看他,匆匆的道謝並告退,一直到轉身離開,都沒有再多看容瑾一眼。 容瑾也沒怎麼失望,唇角噙著笑意,接下來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眾人都散了回去休息之際,容鈺卻悄悄拉著容瑾到了書房裡。臉上掛著笑容,眼底卻沒多少笑意,開門見山的問道:「三弟,這兒沒別人,就我們弟兄兩個。你給我說句實話,你對那個寧汐到底是什麼想法?」 容瑾故意裝糊塗:「大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容鈺年紀輕輕就能做上御林軍統領,自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正色問道:「你就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你是不是喜歡寧汐那個丫頭?」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實在沒法否認,容瑾索性不吭聲,來了個默認。 容鈺扯了扯唇角:「你一整個晚上都盯著人家小姑娘看,別以為就我注意到了,只怕爹也看出來了。」 容瑾漫不經心的應了句:「看出來又能如何?」 容鈺眸光一閃:「三弟,你年少得志,這麼年輕就進了翰林,以後肯定前途無量。我這做大哥的奉勸你一句,千萬別兒女情長誤了正途。喜歡那個丫頭倒也沒什麼,以後娶了正妻,再納她進府就是了。至於以後你要怎麼寵她抬舉她都是你院子裡的事情,誰也管不了。不過有一條你要記清楚,現在要低調點,別鬧出大動靜來。要是這樣的事情傳了開來,對你說親一事可是有影響的。這年頭,不僅是女子有清譽,男子也得有個好名聲。如果成親前就有風流韻事,傳到聖上的耳朵裡,駙馬什麼的就想都別想了。」 駙馬? 容瑾忽的笑了,閒閒的問道:「大哥,誰想做駙馬了?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如何?」 容鈺白了他一眼:「你別給我打馬虎眼。聖上只有明月公主這麼一個女兒,千寵萬寵,就差沒捧在手心裡。如今這明月公主也有十五了,聖上再捨不得,也得考慮她的終身大事。你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才貌無人能及,我們容府幾代忠良,門風清正。聖上說不定就能看中你……」 容瑾再也聽不下去了,乾脆利落的打斷了容鈺:「大哥,我看你倒是挺合適的。要不,你休了大嫂去求娶公主吧」話中濃濃的譏諷清晰可見。 容鈺也不生氣,笑著應道:「你別說風涼話了。要是我晚出生幾年,這樣的好機會怎麼可能輪到你。」 容瑾對這個話題絲毫不感興趣,聳聳肩說道:「誰愛做駙馬誰去做,總之,我沒興趣。」 容鈺對他的任性大感頭痛,歎口氣說道:「聖意難測,這可不是你願意不願意的事情。」聖上旨意一下,誰敢違抗? 被容鈺這麼一提醒,容瑾也開始皺眉了。開始深思起來。聖上這麼欣賞他,萬一真的要把明月公主嫁給他怎麼辦?不行,他得想個法子先避開這樣的「好事」…… 容鈺卻以為容瑾被自己說動了,笑著拍了拍容瑾的肩膀:「三弟,你想開了就好。我們兄弟三個,數你最有出息。要是你真的做了駙馬,我們也跟著沾光做了皇親國戚,今後容府就能屹立不倒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的風光不代表將來的安穩。為了容府的未來,容瑾得爭取做駙馬才行 容瑾意味難明的笑了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扯開話題問道:「你跟爹說過這些嗎?」 容鈺笑道:「還沒來得及說。」當然得先做好容瑾的思想工作再說。 容瑾想了想,說道:「大哥,這事你暫且別在爹面前提。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和他親自說的。」不用想也知道,要想婚姻自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得提早籌謀才行。 容鈺以為容瑾想通了,倒是十分高興,又拍了拍容瑾的肩膀:「好,你自己和爹說。時候不早了,我也回去睡了。」臨走前,忍不住又補充了幾句:「三弟,我剛才說的話你可要放在心上。這段日子離寧汐遠點,別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 容瑾隨意的點頭應了,目送著容鈺出了書房,笑容慢慢的淡了下來。 這年頭,不止是女子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男子也是一樣。看來,他和寧汐之間果然阻力重重…… 這該死的封建制度該死的等級制度該死的門當戶對 容瑾輕哼一聲,眼裡閃過一絲堅決。他偏偏就要娶寧汐,看看誰能攔得了他 同樣的夜裡,寧汐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白天發生的一切,一點一滴的在腦中回放,甜蜜中夾雜著苦澀,歡喜中滿是悵然。 如果,她也出生在貴族世家,她和容瑾會是很好的一對吧…… 不,她怎麼可以這麼想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爹娘,更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和命運。爹娘一心一意的疼她,她怎麼可以有這樣可恥的想法? 事實擺在這裡,她就是個普通少女。是一個廚子的女兒,這點永遠無法改變容瑾再好,也不屬於她。她不該再想這些了,安心踏實的過自己的日子吧只要容瑾不要再來找她,她一定可以很快忘記他。一定可以 寧汐緩緩的閉上眼睛入睡,睡夢中,眼角溢出幾滴淚珠。 接下來的幾天,容瑾沒有再來鼎香樓。他初入翰林院,對人事都不熟悉,正在適應階段,沒什麼空閒。 李氏果然忙碌著為容琮操心起了親事,只可惜,任憑媒婆說的天花亂墜,容琮都是板著臉孔搖搖頭。 李氏無奈之餘,不免在容大將軍面前抱怨了幾回。 容大將軍忙於應酬之餘,特地抽空將容琮拉到面前訓了幾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娶妻生子安定下來了。看中哪家的姑娘就直說,讓你大嫂去提親就是了。」 容琮扯了扯唇角,乾脆利落的應道:「爹,你就別為我費心了。我長年在外,一年難得回京一次。娶了親不是白白的讓人家女孩子守活寡嗎?我還是積點德吧」 容大將軍惱火了,瞪了容琮一眼:「胡扯什麼守活寡。能嫁到我們容府,是她的福氣。再說了,你遲早會回京城。」只要邊關無事,容琮回京城謀個差事就是了。 容琮看了容大將軍一眼,顯然不太樂意,卻也不敢頂嘴。 容瑾在一旁聽了半天,忽的生出一個主意來。如果能成功的話,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爹,」容瑾忽的笑著說道:「二哥天天悶在府裡,也沒出去走動。連結識朋友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認識中意的女孩子了。這樣吧,明天我和幾個朋友約了出去踏青,讓二哥也跟著我一起去。說不定會有些際遇」 明天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好日子。聽說大皇子三皇子要帶著明月公主一起去西山踏青,到時候他們也去西山,說不住會有個偶遇什麼的…… 這主意倒是不錯。容大將軍點了點頭。 容琮卻莫名的覺得有些危機感,忍不住瞄了容瑾一眼。這小子,該不是打了什麼鬼主意吧 容瑾無辜的笑了笑:「二哥,你這麼看我幹嘛。我可是一片好心帶你出去解悶。你該不會懷疑你親弟弟會算計你什麼吧」 好聽不好聽的,都被他給說光了容琮輕哼一聲:「你最好沒有」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對台戲 第二天一大早,寧汐便開始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記得沒錯的話,前世的時候,蕭月兒就是在這一天意外身亡。聖上勃然大怒,又傷心的難以自制,大病了一場。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三皇子失了聖眷,再也無力和大皇子一較長短。而生性敦厚的大皇子,雖佔據了嫡和長兩個字,卻優柔寡斷,又沒有得力的娘舅支持。到後來幾年,竟然被四皇子後來居上,成了太子。 如果蕭月兒能逃過這次劫難,一切就會不同了吧只要三皇子聖眷不倒,四皇子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想做太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汐兒」寧有方喊了幾聲,見寧汐一點反應都沒有,索性走到寧汐面前:「汐兒,你在想什麼,我喊你這麼多聲你都沒聽見?」 寧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乍然見面前多了一張臉,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寧有方,才稍稍鬆了口氣,埋怨道:「爹,你怎麼忽然就跑到我面前來了,嚇了我一跳。」 寧有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白了她一眼:「虧你好意思說,我喊了你半天,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剛才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呃,這個嘛……寧汐笑著扯開話題:「爹,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寧有方也沒心思閒扯,皺著眉頭說道:「我確實有事要和你說。這些天我們鼎香樓的女客似乎比以前少了。」 寧汐也頗有同感:「是啊,確實少了一些。」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客滿了。雅間居然有空餘,對鼎香樓來說是件不正常的事情,確實要重視。 寧有方歎了口氣:「我剛才和孫掌櫃說起這個事了。一品樓如今也有了專門招待女客的雅間,掌廚的就是那個上官燕。雖然開業沒多長時間,生意倒是不錯。」把鼎香樓的客源搶走了不少。 寧汐也收斂了笑容,想了想說道:「爹,一品樓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樓,固定的客人很多,在貴客中間很有名氣。上官燕的廚藝也很不錯,招待女客的名頭一打出去,難免要轟動一陣子。我們這邊的客人流失一部分也在所難免,倒也不必驚慌。等過些日子,人家嘗過了新鮮,自然會回來的。」 寧有方啞然失笑,調侃道:「你倒是滿有把握的,萬一客人被一品樓吸引了過去,以後不來我們鼎香樓了怎麼辦?」 「不可能」寧汐自信的挑了挑眉:「吃過我做的菜餚,她們遲早會回來的。」 這話說的豪氣干雲自信滿滿。寧有方被逗的哈哈大笑:「好好好,我閨女果然是好樣的。」想做一個好廚子,廚藝自然最重要。不過,信心也必不可少啊 寧汐笑嘻嘻的拍了寧有方一記馬屁:「名師出高徒,爹這麼厲害,我當然不能給你丟臉。」 父女兩個說笑了一會兒,又低聲商議起了對策。說笑歸說笑,可不能就這麼乾巴巴的等著客人回頭。總得想出點法子應付才行 寧汐想了想,低聲說道:「爹,我們把三樓雅間的菜餚價格重新定一下。」 寧有方卻會錯意了,皺著眉頭反對:「鼎香樓的菜價比一品樓便宜多了,就算比起雲來居和百味樓,也不算高。再降價的話,以後想漲回來就難了。」 寧汐笑了笑:「誰說要降價了,我說的是漲價」 漲價?寧有方又是一愣。 寧汐肯定的點頭:「對,漲價不僅要漲,而且還要漲的比一品樓高」 寧有方一時繞不過彎來,疑惑的問道:「汐兒,你這是……」客人本就在流失,再這麼猛漲價,誰還肯來? 寧汐眸光一閃,笑吟吟的說道:「肯花五兩銀子吃一桌宴席的客人,根本不在乎再多花五兩。她們在意的,是顏面和名頭。京城這麼多酒樓,本來只有我們鼎香樓設立了專門招待女客的雅間,她們肯來,不僅是因為菜餚美味,更重要的是不想讓人比下去。現在一品樓也有招待女客的雅間了,不少客人想嘗新鮮,也有不少人是跟風湊熱鬧,所以也跟著去了。這個時候如果我們一點舉動都沒有,就被一品樓壓了一頭。日後就算客人還回來,也會覺得我們鼎香樓比一品樓差了些。」 所謂漲價,當然是個噱頭。 菜餚價格翻倍,在客人間造成的轟動一定不小。無形中給鼎香樓打了廣告,也是嶄露出和一品樓一別苗頭的意思。客人驚奇之餘,不免要回來吃一頓試試。其餘的貴客自然也會跟著回來了 寧有方聽了半天,總算明白過來了,激動的一拍大腿:「好,這主意好我這就和孫掌櫃商議一下。」說著就要轉身。 寧汐忙叫住了寧有方:「爹,你等等,我還沒說完呢我說的漲價,可不是指所有菜餚都漲價。最好是『某一個』廚子動手做的菜餚價格翻倍」 既然要和一品樓唱對台戲,自然要推出一個和上官燕旗鼓相當的對手。這才更能吸引客人的眼球嘛 寧有方腦筋轉的很快,立刻會意過來,笑著瞄了寧汐一眼:「你這丫頭,一肚子鬼心眼。我懂你的意思了,剩下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寧汐笑嘻嘻的點了點頭,心裡升起昂揚的鬥志。上官燕,等著接招吧 寧有方一刻沒停的去找了孫掌櫃,把這個法子說了一遍。孫掌櫃最是精明,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奧妙,連連拍腿叫好。 一品樓推出了上官燕,短短一個多月裡就打響了名頭。鼎香樓有同是年輕美貌的少女大廚寧汐,推出來和上官燕唱對台戲一定很轟動,這樣的噱頭不用白不用。 孫掌櫃的腦子迅速轉了一圈,笑著說道:「既然要漲價,也得有個由頭才行。讓汐丫頭先休息兩天,趁著這兩天,我們就放出風聲,要想吃寧汐大廚親手做的菜餚,必須提前一天預定,價格翻倍,每天只接受兩桌宴席的預定。」 食客都有獵奇的心理,越是不容易吃到越是好奇。只要操作得當,寧汐的風頭很快就能蓋過上官燕了。 寧有方聽了連連點頭,又補充道:「光這樣還不夠,這樣吧,我再讓汐兒做一份特製的菜單,讓食客可以任意的挑選菜式。」 孫掌櫃立刻說道:「這菜單只給預定宴席的客人,其他普通客人一律看不到。」 兩人對視一笑,又低聲商議起了細節。 這事說難不難,最關鍵的,是要把動靜鬧的大一點。最好是讓來來去去的食客們都知道。回去之後再口耳相傳,很快就能傳開了。好在寧汐廚藝高妙,本來就有不小的名氣,肯買賬的食客必然會有的。只要名聲傳開去,以後不愁沒有客人上門了。 寧汐在廚房等半天,也不見寧有方回轉,索性去前樓櫃檯找人。 孫掌櫃正和寧有方商議的熱火朝天,見寧汐過來,忙笑著沖寧汐招手:「汐丫頭,快些過來,有些事得交代你一聲。」 寧汐湊了過去,就聽孫掌櫃滔滔不絕的吩咐了一通:「你今天就別在廚房裡待著了,回去休息幾天,琢磨幾樣新菜式,最好再做兩份特製的菜單,以後供客人點菜……」 寧汐連連點頭應了,對孫掌櫃佩服不已。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想出了這麼多點子,真是厲害 自打做了大廚之後,還沒告假休息過。這幾天就算是給自己放個假好了。 寧汐笑瞇瞇的收拾了一下廚房,便悠閒的出了酒樓,本打算現在就回家,可腦子裡忽然又想到了蕭月兒,心裡又煩悶起來。 反正時間多的是,要不,去西山那一帶打聽一下動靜好了…… 寧汐下了決心,便四下張望起來。西山這麼遠,若是步行走過去,只怕走到天黑也不一定能到。還是租一輛馬車去最好。 說來也巧,路對面竟然正好有一輛馬車。雖然車廂小了點看起來舊了點拉車的馬老了點,到底也是輛馬車不是? 寧汐忙湊過去,問道:「我想租你的馬車用一天,要多少錢?」 那個三十多歲的車伕,性子倒也爽快,乾脆利落的說道:「五百文錢一天,少一個子兒都不去。先付一半,回來之後再付另一半給我。」這價格倒也算公道了。 寧汐也沒心情還價,付了錢之後就上了馬車。坐慣了容府的馬車,再看這平民式的馬車,只覺得又小又簡陋,好在還算乾淨。 寧汐掀起車簾喊道:「我要去西山那邊,麻煩你快一些。」 那車伕精神抖擻的應了:「姑娘你放心,我這馬雖然老了點,跑起來快的很。」說著,高高揚起了馬鞭,卻只在空中虛甩幾下,壓根捨不得落在馬上。 還別說,這匹老馬速度居然真的不錯,昂首長嘶一聲,跑的又快又穩。為了速度快些,那車伕特地抄了段近路,顛顛簸簸的繞了許久,才到了官道上,總算平穩多了。 寧汐掀開車簾遠眺,心裡頓時狂跳不已。 青山綠樹,清晰可見。西山已經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遇險 此時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路邊青草茵茵,夾雜著五顏六色的野花,分外清新可人。輕風吹拂,長長的柳枝如同腰肢柔軟的舞姬一般扭動飄蕩,別有一番嫵媚。 寬敞的官道上,有三五成群的公子哥兒騎著駿馬招搖,也有大姑娘小媳婦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顯然都是出來踏青遊玩的。 那車伕放慢了速度,忙裡偷閒扭頭問了一句:「姑娘,西山已經到了,接下來你打算到哪兒?」 寧汐不假思索的應道:「往前走,到岔路口的時候拐彎向右。」前世的時候,她也曾來過這裡。當年明月公主意外身亡鬧的人盡皆知,時隔已久,她隱約還能記得大概位置。 車伕一愣,為難的說道:「前面往右可是通往皇莊的……」來來往往的都是皇親貴族,要是衝撞了貴人,他這條小命也別想要了。 寧汐咬了咬嘴唇,央求道:「我真的有急事,求求你了。」 那車伕停了馬車,苦著臉說道:「姑娘,算我求求你了。你還是換個地方吧我這賤命只有一條,還得留著養活妻兒老小。你就饒了我吧」 看這架勢,無論如何是不肯去的了。 寧汐咬牙下了馬車:「好,那我自己過去,你就在這兒等我。」不管怎麼樣,她也要確定蕭月兒安然無恙才能放心 那車伕忙勸道:「這位姑娘,你可千萬小心點。要是見了有貴人的馬車過來,你一定要避開。別被逮個正著,到時候可沒人救得了你……」 後面還說什麼,寧汐已經無暇留意了,她咬著嘴唇一路跑到了岔路口,毫不猶豫的拐彎向右。這條通往皇莊的官道果然清幽多了,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平添了幾分春意。 寧汐快步往前走,不知怎麼的,心裡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蕭月兒成天在皇宮裡悶著,一心嚮往出宮遊玩。不然也不會總往鼎香樓跑。難得有機會出來踏青,她會因為胡半仙的那幾句話就打退堂鼓嗎?荷香畢竟只是她身邊的宮女,不見得能勸住蕭月兒…… 正胡思亂想心亂如麻之際,忽然有一陣隱隱約約的喧鬧聲傳來。 寧汐的臉唰的白了,一顆心抑制不住的狂跳不已。拔腿跑了幾步,又覺得不妥,忙轉進了樹林裡,也顧不得腳下到底會踩到些什麼,急急的往前跑。 老天保佑,蕭月兒,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樹林越來越窄,斜坡越來越大,走起來很是吃力。寧汐一個不小心差點滑一跤,額頭冒出了涔涔的冷汗。剛站好身子,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嘈雜的聲音:「快快快,公主的馬車摔下去了,快點下去找……」 然後便是各種慌亂的聲響。有人嚷著,有人喊著,有人往下跑著尋馬車,不用看也知道,那一邊一定亂成了一團 寧汐身子一顫,一臉的慘白,淚水唰的湧了出來。一切還是和前世一樣……馬車摔下去了,蕭月兒命喪黃泉…… 都怪她 她只顧著自己的安危和守護著的秘密,明知道蕭月兒有這一劫,卻不肯直言相告。還自作聰明的妄圖藉著胡半仙之口讓蕭月兒有些警惕。如果她不那麼自私不那麼小心翼翼,如果她肯將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蕭月兒,今天這一幕慘劇也不會發生了…… 寧汐再也忍不住心裡的自責和懊惱,無助的蹲下身子哭了起來。淚水在掌心裡四處橫流,一片冰涼。那個坐在桌前大快朵頤的少女,那個揚著甜甜笑臉的可愛女孩,那個善良可愛的蕭月兒,就這麼沒了…… 不知過了多久,寧汐哭的嗓子都有些沙啞了,才漸漸停止了哭泣。愣了許久,才站起身來,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臉。咬咬牙出了樹林,沿著官道往回走。 事已至此,再哭也沒用了。這地方不能久留,還是快些離開為妙萬一有護衛封鎖官道搜索可疑的人,她就算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 想到這些,寧汐的腳步愈發快了起來。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響起了馬蹄聲,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你是什麼人?給我停下」 寧汐心裡暗暗叫苦不迭,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反射性的拔腿就跑,可她跑的再快,又哪能敵的過身後的駿馬? 騎在駿馬上的青年男子怒叱了幾聲,見寧汐還不肯停下,眼裡閃過一絲戾氣:「你再不停下,別怪我手中的利箭不客氣」說著,便拉弓搭箭,作勢欲放 寧汐無奈的停住了腳步。命只有一條,稀里糊塗的死在這兒可就太虧了。 那個面無表情的青年男子哼了一聲,高坐在駿馬上打量寧汐幾眼,待見到寧汐兩眼紅腫分明是哭過的樣子不由得起了疑心,揚聲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兒?」手中的弓箭依舊維持原先的姿勢,大有膽敢不答就放箭射人的架勢。 寧汐心底直發涼,面上倒還算鎮靜:「春暖花開,小女子出來踏青遊玩。這位官爺,不知小女子觸犯了哪條王法?」 那青年男子冷哼一聲:「出來踏青,怎麼就你一個人?還有,你怎麼會走這條官道?難道不知道這是通往皇莊的嗎?」雖然大燕律法沒有明確規定,不過,平民百姓可是沒膽子走這條官道的。 寧汐不敢露出絲毫慌亂,擠出笑容應道:「小女子到京城沒多久,對道路不熟悉。沒想到走錯了,真是對不住。小女子這就離開」 那青年男子哪肯放她走,冷笑一聲說道:「你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想走可沒那麼容易,給我留下,等我們統領大人來了,確定你沒嫌疑了你才可以走。」 統領大人?寧汐心裡一動。若記得沒錯的話,容瑾的大哥容鈺就是御林軍統領吧這個男子口中的統領大人,該不會就是容鈺吧 正想著,那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個形狀古怪的物件來,放在口中吹一下,發出尖銳的聲響,直衝雲霄。不遠處也響起了哨音相應。再過片刻,就見幾匹駿馬飛馳而來。領頭的那一個約莫二十五六歲,面容俊逸,雖然緊鎖著眉頭,可那張臉卻很熟悉。 正是容鈺 寧汐莫名的鬆了口氣,在這樣百口莫辯的情況下,遇到熟人總是件讓人心安的事情。 容鈺顯然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兒看見寧汐,訝然的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寧汐訕訕的笑了笑:「這個說來話長,麻煩統領大人,先讓您的屬下把弓箭收起來吧」被這麼一隻利箭盯著的滋味可不好受。 容鈺點點頭,沖那個男子使了個眼色。那個青年男子壓根沒料到這個纖弱少女竟然認識堂堂的御林軍統領,詫異的眼神不停的在容鈺和寧汐之間來回的飄蕩。 容鈺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屬下想歪了,暗暗翻了個白眼,口中淡淡的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說來給我聽聽」 那個青年男子一斂剛才的狂傲,老老實實的答道:「啟稟統領大人,這個女子孤身一人在此,形跡可疑,所以屬下才……」 容鈺略有些不耐的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嫌今天的事不夠多是吧那邊正忙著把公主的馬車弄上來,正好缺人手,你快些過去幫忙」眼前這個少女可是自家三弟放在心尖上的人,再怎麼可疑也得先護著再說。 那個青年男子不敢違命,不情願的應了一聲。翻身上馬,臨走前又聽統領大人輕飄飄的吩咐道:「對了,到那邊看見我三弟,讓他過來一下。」 寧汐本已鬆了口氣,聞言霍然抬頭。容瑾竟然也在這兒?要不要這麼湊巧…… 容鈺把身邊的人都打發了之後,才翻身下馬,皺著眉頭問道:「寧汐,你不在鼎香樓裡做事,跑這兒來做什麼?」 寧汐硬著頭皮答道:「今天難得有空閒,我就一個人出來轉了轉。」 「然後,一轉就轉到這兒來了?」容鈺似笑非笑的接道,那犀利的眼神竟然和容瑾有七八分相似。 這話騙騙別人還行,拿來敷衍他可就不成了。鼎香樓離這兒至少幾十里路,就算坐馬車過來也得要半個多時辰。怎麼也轉悠不到這兒來吧 寧汐尷尬的笑了笑,信口胡扯:「呃,我是坐馬車過來的。聽說這兒景致最好,所以想過來看看……」 容鈺眸光一閃,冷不丁說了句:「大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還有明月公主就在前面不遠處,剛才出了點意外,明月公主的馬車翻下去了。」 寧汐敏感的捕捉到其中的關鍵詞,眼眸陡然一亮:「你是說,明月公主安然無恙?」如果蕭月兒意外身亡,容鈺不可能表現的如此輕鬆。又口口聲聲說明月公主就在前面不遠處,這一切跡象都表明,蕭月兒還好好的吧 容鈺點了點頭,正待說什麼,就聽身後響起了急切的馬蹄聲。 寧汐的目光早已越過了容鈺,怔怔的看著疾馳而來的駿馬疾風和那個一臉焦灼不安的絳衣少年…… 第二百章 別想走 自從認識容瑾以來,他總是那副悠然自得高高在上的樣子。何曾見過他這般情急不安?是因為擔心她,他才會如此慌亂吧 寧汐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溫熱的液體就要奪眶而出。眸子裡閃起了點點水光,再襯著那雙紅腫的眼睛,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容瑾迅速的翻身下馬,一把拉住寧汐的手,急急的問道:「汐兒,你怎麼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寧汐哽咽著搖頭,驚恐不安的心終於稍稍鎮靜了下來。容瑾來了有他在,一切就都好了……旋即心裡一顫,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這麼依賴他信任他了? 寧汐水靈靈的眸子又紅又腫,臉上還隱隱的有淚跡,容瑾從未見過她這般可憐無助,心裡騰的冒出一股無名的怒火,繃著臉瞄了容鈺一眼。 容鈺無辜的攤攤手:「你看我做什麼,我可沒欺負她。」若是換了別人,此刻早被御林軍抓起來拷問了,哪能這麼輕鬆自如的站在這兒聊天。 容瑾沉著臉,不自覺的握緊了寧汐的手。 寧汐這才留意到兩人的親暱,俏臉陡然掠過一絲紅雲,掙扎著抽回了手。容瑾剛才也是一時情急才會當著容鈺的面做出這樣的舉動,見寧汐渾身不自在,便鬆了手。 容鈺咳嗽一聲問道:「三弟,公主那邊怎麼樣了?」 一提到這個話題,寧汐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就聽容瑾說道:「公主沒什麼大礙,但是受了驚嚇。馬車也找到了,公主身邊的那個婢女渾身是傷奄奄一息,正讓太醫搶救……」 荷香一定是荷香寧汐死死的咬著嘴唇,心裡又是安慰又是酸楚。安慰的是蕭月兒總算安然無恙,酸楚的是荷香竟然身受重傷。不用多想也能猜到,荷香是因為保護蕭月兒而受的傷。 果然,就聽容鈺歎道:「小小宮女,竟然有這樣的忠心,倒也難得。」 容瑾想起當時的凶險,也是心有餘悸:「當時拉車的馬不知怎麼回事,忽然發了瘋一樣往下衝。要不是那個荷香及時的打開車門將公主推了出來,只怕……」公主可就凶多吉少了。 說到這個,容鈺的臉上忽然有了笑意:「好在二弟反應快,眼疾手快的救了公主。不然,公主受些傷也是免不了的。」 容琮馬術一流,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迅速策馬衝了過去,探身接住了驚惶懼怕的公主。這一出英雄救美,可謂是今天的意外之喜了 容瑾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大哥,回去之後,得把這事告訴爹一聲。讓他有個心裡準備。」 弟兄二人交換一個會心的笑容,有默契的住了嘴。 寧汐聽的一頭霧水,這兩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卻也不好多問,怯生生的插嘴道:「我可不可以走了?」 「不行」容鈺和容瑾異口同聲的應道,然後都是一愣,彼此看了一眼。 容鈺搶先說道:「你暫時還不能走。今天的意外發生的蹊蹺,大皇子殿下吩咐過了,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形跡可疑的人。等查出事情的始末,你才可以離開。」 寧汐心裡急了,真正的罪魁禍首根本不在這裡,怎麼可能查的出來。若是照著容鈺的意思,她豈不是要被扣押起來了? 容瑾也皺起了眉頭:「大哥,寧汐跟這事一點關係都沒有,有什麼可查的。」 容鈺似笑非笑的瞄了寧汐一眼:「就憑她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就沒辦法撇清嫌疑。」這麼簡單的問題容瑾居然沒想到,果然是被感情沖昏了頭腦。 容瑾一愣,下意識的看了寧汐一眼,眼眸微微瞇起。 寧汐力持鎮定,唯恐自己露出半點心虛:「孫掌櫃給我放了假,我就租了輛馬車到西山來踏青。我讓車伕在下面等我,然後自己走了上來。走到半途,又覺得累了,所以便往回走。卻被剛才那位軍爺發現了……」 容瑾定定的看著寧汐,目光銳利,卻沒出聲。 這些說辭容鈺之前便聽過了,不置可否,隨口吩咐道:「三弟,我先過去看看。你好好問一問她到底怎麼回事。」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千萬不能放她走。」 然後,便翻身上馬走了。只留下容瑾和寧汐兩人四目相對,一片靜默。 過了半晌,容瑾才淡淡的說道:「好了,現在沒別的人了,就我們兩個。你要說什麼就說吧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我要說的剛才都說了……」 「汐兒」容瑾微微皺眉,語氣冷了下來:「我要聽真話。」 寧汐的強脾氣也冒了出來,硬邦邦的應道:「我說的就是真話。」不管怎麼樣,她也不可能把真相說出來 容瑾的火氣蹭蹭的往上冒,若換在平時,早就不客氣的罵人了。現在卻苦苦壓抑著心裡的怒火,竭力放柔了語氣:「汐兒,你別胡鬧。今天出的可不是小事。大哥職責所在,要盤查周圍所有的人。並不是特別針對你。只要你說清楚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沒事了。」 寧汐鎮靜的應道:「我已經說了,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對了,我可是有人證的。那個車伕就在前面,你可以問問他我是怎麼來的。」 容瑾擰起了眉頭:「你別混淆視聽,我不是問你怎麼來的,我要問的是你為什麼會在今天到這兒來?別說那些鬼話來糊弄我。你天天在鼎香樓裡做事,就算告了假,也該回家陪你母親。就算你想出來遊玩,也不可能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照你這麼說,我是因為什麼到這兒來?」寧汐不答反問:「我一個升斗小民,難道會知道皇子公主殿下會經過這裡?出事的時候,我離的老遠,邊都沒沾過。你認為我有什麼機會做手腳?再說了,公主殿下出事了,對我能有什麼好處?」 這一連串的反問鏗鏘有力,容瑾也被詰問的啞口無言,半晌才歎道:「我當然一百個一千個相信你。可也得別人都相信才行」 雖然他不想多心,可寧汐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件詭異的事情。 寧汐抿著嘴唇,淡淡的說道:「我能說的都說了,你大哥若是不信,就把我抓去拷問好了。」 這個強脾氣的丫頭容瑾開始頭痛了,明知她的話語有所隱瞞,偏又拿她沒法子。別說拷問了,連句重話他都捨不得對她說…… 僵持了半晌,終於還是容瑾讓步了:「你別待在這兒了,先回去吧」 寧汐終於等到了這一句,反而遲疑了:「我要是走了,這兒怎麼辦?」容鈺之前還特地叮囑容瑾不要放她走,要是她真的這麼走了,容瑾怎麼向容鈺交代? 算她還有點良心容瑾眉宇稍稍舒展開來,輕描淡寫的笑道:「大哥要是問起來,一切有我應付就是了。」畢竟是親兄弟,就算他放寧汐走了,容鈺又能拿他怎麼樣? 寧汐咬了咬嘴唇,眼裡的擔憂遮也遮不住:「可是……」 容瑾忽的笑了,眼神分外的柔和:「別可是了,快些回去。」 寧汐狠狠心點頭應了,湊上前去,在容瑾灼熱的目光中,第一次主動的握了握他的手,旋即鬆開,轉身走了。 容瑾的眼眸驟然亮了起來,緊緊的盯著寧汐的背影,心裡湧起無邊的甜意, 還沒等寧汐走出幾步,身後忽然響起了馬蹄聲。那馬蹄聲整齊劃一,顯然是訓練有素。容瑾回頭看一眼,臉色為之一變。 竟然是大皇子殿下身邊的親衛兵一共有四個人,都是身健體壯的青年男子,面容冷漠,帶著無法言語的傲氣。為首的那個揚聲喊道:「前方女子停步」 寧汐心裡暗暗叫苦不迭,卻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乖乖的轉過身來。 那四個侍衛一起下了馬,剛才發話的男子對容瑾說道:「見過容大人,大皇子殿下命小的將附近可疑的人都帶過去。還請容大人行個方便。」 容瑾心裡暗暗焦急,面上倒是還算鎮靜:「我和這位姑娘相識,敢擔保她絕沒有任何問題。就不用去覲見大皇子殿下了吧」雖說大皇子殿下脾氣不錯,可誰知道今天一怒之下會不會遷怒無辜的人? 那個侍衛扯了扯唇角,眼裡卻沒多少笑意:「容大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希望您別讓小的為難」竟是絲毫商量餘地都沒有,毫不客氣的走上前去,就要拉扯寧汐。 「慢著」容瑾不快之情溢於言表:「我來帶她過去。你不准碰她」 那個侍衛訕訕的縮回手,點了點頭。 容瑾深呼吸口氣,走上前去,低聲說道:「寧汐,你別怕,我帶你過去。待會兒若是有人問話,你就照著剛才那樣回答就是了。」 寧汐苦笑一聲。眼下這等情形,她哪裡還有拒絕的餘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心裡更是升起一絲悔意。 早知如此,今天真不該來這一趟…… 第二百零一章 波瀾 容瑾讓寧汐上了馬,自己卻牽著韁繩往前走。寧汐心裡不安,小聲的說道:「還是你上來騎吧」讓堂堂容府三少爺為她做馬童,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容瑾挑眉一笑,曖昧的低語:「你是想和我共騎一匹馬嗎?」 寧汐霞飛雙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顧忌身後跟著的那幾個面無表情的侍衛,只怕早就張口罵人了。 雖然此時此地實在不適合打情罵俏,可容瑾的心裡卻滑過一絲無法言語的滿足感。自認識寧汐以來,這不是兩人最親暱的一次,卻是距離最近的一次。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寧汐對他的依賴和信任,她剛才還主動的握了他的手…… 終於,她向他邁出了一步。雖然只是一小步,遠遠不能讓他滿足,可總歸是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拐了一個彎道過後,一大堆人出現在眼前。在外圍的,自然是侍衛宮女之流。大皇子三皇子公主等人都在馬車上。被撞壞的那輛馬車已經被拖了上來,滿目狼藉看的人觸目心驚。 寧汐此時才發現自己的膽子並沒想像中的大,一顆心簡直快要跳出了胸膛一般,俏臉一片慘白。掙扎著下了馬,不自覺的低低呢喃:「容瑾,我有點害怕……」 容瑾扯了扯唇角,溫和的安撫道:「別怕,最多問幾句話就會放你走了。你看那邊還有幾個,也是被帶過來問話的。」 寧汐凝神看了過去,容瑾說的果然沒錯。那邊還有幾個普通百姓模樣的人,其中一個被拉了進去問話,另外幾個都惶恐不安的等著。 可這絲毫不能安撫寧汐的緊張和不安。此刻她最擔心的反而不是盤問。而是蕭月兒! 老天保佑,待會兒千萬別和蕭月兒打照面才好。不然,剛才說的一切謊言都會不攻自破…… 寧汐俏臉一片蒼白,死死的咬著嘴唇,身子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著。容瑾憐惜之意大起,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汐被那幾個侍衛帶了過去,和那幾個倒霉的路人站在一起。 容瑾定定神,先進了內圈。 周圍到處都是人,卻鴉雀無聲,那種詭異的安靜讓人心底發毛。只隱隱約約的聽到裡面傳來的一點動靜。 寧汐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聽了半晌也沒聽清裡面在說什麼。過了片刻,就聽到一聲淒厲的嚎叫:「草民冤枉啊——」那淒厲的喊叫聲陡然在眾人耳邊響起,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寧汐的臉更白了,一絲血色都沒有,雙手交握在一起,抑制不住的輕輕顫抖。待眼角餘光瞄到那個被侍衛拖出來的中年男子時,心裡一陣惻然。 那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子,一臉的憨厚老實,顯然是附近的普通農戶。貪圖這裡樹多撿柴方便,便溜上了山。沒想到遇上這樣的倒霉事,剛才被狠狠的甩了一鞭子,臉上也被波及,看著血淋淋的。 剩下的幾個人都被嚇壞了,一個個簌簌發抖。 那侍衛一腳將那個男子踹到一般,毫不留情的說道:「你還沒洗清嫌疑,在這兒等著。」冰冷的目光在剩餘幾人的一一掃過,旋即點中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你過來」 那婦人早已嚇的雙腿發軟,哪裡還走得動,口中連連告饒:「民婦只是路過,什麼也不知道啊大人,你就饒了民婦……」 那侍衛不耐煩聽這些,粗魯的扯了那個婦人進去了。再然後,就聽到那婦人驚天動地的哭喊聲,不停的嚷著「我什麼也不知道」。後來又聽到幾聲鞭響,那婦人的哭喊又變成了哀嚎。 寧汐聽的渾身直冒冷汗,反而鎮靜了下來。 事已至此,再慌亂也無濟於事。她要冷靜些,好好的將這一切應付過去。寧汐暗暗握緊了拳頭,指甲在掌心掐出兩道淺淺的印跡。 那個婦人被拖出來的時候,滿身都是血痕,眼裡鼻涕抹了滿臉,讓人慘不忍睹。那侍衛卻視若無睹,目光又看了過來。 寧汐深呼吸口氣,上前一步:「這位官爺,小女子願意先進去接受問話。」 她這麼鎮靜,倒讓那個侍衛意外了,打量寧汐兩眼,沉聲說道:「進去吧待會兒問什麼你就說什麼,免得受皮肉之苦。」難得善心的提醒了一句。 寧汐點點頭,默默的跟在侍衛的身後走進了人群。 侍衛們裡三層外三層站的密密麻麻,寧汐每走一步,都感覺到有許多審視的目光在打量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爭相恐後的豎了起來。 待停下來之後,眼前赫然坐著一個不怒而威渾身貴氣的男子,年近三十,正是大皇子。旁邊的青年男子小了幾歲,面容俊朗氣質卓越,卻是三皇子。容鈺容琮容瑾等人都站在一旁,目光唰的落到了寧汐的身上。 寧汐目不斜視,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垂著頭靜待問話。 之前兩個,要麼是嚇的一句話都不敢說,要麼就是哭喊不休,早已惹的大皇子心煩意亂一肚子火氣,現在見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安安靜靜的,臉上的戾氣倒是退了幾分。沖身邊的親隨使了個眼色。 那親隨板著臉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是哪兒人?今天怎麼會到這兒來?一樣一樣說清楚了,不得隱瞞。」 寧汐垂頭應道:「是,小女子叫寧汐,今年十四了,去年才來京城,如今是鼎香樓裡的廚子。今天告了假,便租了馬車出來遊玩。不知怎的衝撞了貴人,還請貴人大人大量,饒了小女子。」聲音清晰柔美,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和前面進來的兩個人比起來簡直是一天一地。 大皇子臉色稍霽。那親隨最擅察言觀色,語氣也跟著溫和了許多:「遊玩的地方多的是,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寧汐依舊低著頭應道:「小女子一時興起,便來了。當時還租了馬車,車伕還在那邊等我。若是不信,可以把車伕叫來對質……」 大皇子忽的張口說話了:「不用了,你暫且退下等著。」 總算過了第一關寧汐稍稍鬆了口氣,大著膽子抬頭看了大皇子一眼:「小女子還有幾句話想說。望您恩准」 大皇子一愣,身邊的親隨已經板起了臉孔厲聲喝斥道:「大膽民女,讓你退下就退下。」一旁拎著鞭子的侍衛一臉陰森,手中躍躍欲試。 容瑾臉色驟變,不假思索的站了出來:「大皇子殿下,這個女子和我是舊識,我敢擔保她和今天的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還請大皇子殿下明鑒」 誰也沒料到容瑾會忽然站了出來為跪在地上的少女說話,俱是一愣。容鈺早已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裡暗暗叫苦。三弟也太衝動了,這個時候怎麼可以隨便插嘴,真是膽大妄為。 大皇子對容瑾倒還算禮遇,並未動怒,只淡淡的問道:「既然你為她說情,我就聽聽她到底要說什麼。」 容瑾迅速的沖寧汐使了個眼色。丫頭,這個時候可別亂說話,要是真的惹了禍,我想救你都不容易。 寧汐感激的看了容瑾一眼,定了定神,才說道:「大皇子殿下,小女子只是無意中路過,這裡究竟發生了事情,小女子全然不知。外面的幾個路人也和小女子差不多,都是普通百姓。查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總有無辜之人。挨了鞭子豈不是平白無故受了皮肉之苦?還請大皇子殿下面恤。」 平民百姓也是人,卻被這些高高在上的侍衛們當豬狗一般對待,任意鞭打,實在有些過分了。 如果對面坐著的是陰狠的四皇子,打死寧汐也不敢說出這番話來。 不過,大皇子卻是皇子中最敦厚正直的,寧汐在前世便有所耳聞,這才大著膽子奉上諫言。 寧汐此言一出,大皇子眸光一閃,看不出喜怒。倒是那親隨目光冷然,簡直像要吃人一般。要不是礙著容瑾,只怕早就破口大罵了。 一直沒出聲的三皇子忽的笑了:「皇兄,這個丫頭雖然話不中聽,可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皇妹安然無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我們就別在這兒耽擱了,還是速速回宮吧至於外面的幾個人,就叫給容統領去盤問好了。」 堂堂皇子在此審問平民百姓,傳出去可不好聽啊大皇子思忖片刻,緩緩的點了點頭:「也罷,我們先回宮再說。」 寧汐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緩緩的落了下來,後背卻是冷汗涔涔,簡直有逃過一劫的感覺。 容瑾也鬆了口氣,忍不住瞄了寧汐一眼。這丫頭倒是天不怕地不怕,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不過,他最喜歡最欣賞的,不就是她的這份率真和善良嗎? 寧汐依舊跪在地上,等大皇子三皇子上了馬車之後,才稍稍抬起頭來。 卻不料,馬車裡一直昏昏沉沉的蕭月兒竟然碰巧此時睜開了眼,和寧汐的目光遙遙看了個正著。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可兩人卻一眼就認出了彼此,心裡都是一震 第二百零二章 皇家兄妹 「寧汐」蕭月兒喃喃的喊出了這個名字。她怎麼會在這兒? 大皇子正要說什麼,聽到蕭月兒的話陡然擰起了眉頭:「月兒,你認識這個寧汐?」 蕭月兒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待看到大皇子臉色不對勁時,才連連搖頭否認:「不、不認識,我不認識她。」 一說謊話就結巴,眼神閃爍不定,從小到大都改不了。 大皇子斜睨了她一眼:「你不認識她,怎麼會知道她叫寧汐?」剛才問話的時候,蕭月兒還在昏睡,根本沒醒,不可能聽到寧汐自報姓名。 蕭月兒啞然。 大皇子輕哼一聲,掀起車簾,喊了親隨過來,低低的吩咐了一句。那親隨點點頭,直直的走到寧汐面前,面無表情的吩咐道:「寧汐姑娘,大皇子殿下有請」說請是客氣的,她哪有拒絕的餘地? 寧汐蒼白著臉,咬牙應了,藉著起身的動作平復紊亂的心跳。 容瑾心裡一沉,試探著問道:「高侍衛,剛才不是問過話了嗎?為什麼大皇子殿下此刻又喊寧汐過去?」 高侍衛皮笑肉不笑的應道:「這個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要是容大人不放心,何不親自去問問大皇子殿下?」語氣裡的譏諷清晰可見。 容府一門武將聲名赫赫,容瑾更是新科狀元,又得聖上器重,親自點了翰林。正是春風得意之際。可這樣的身份,在堂堂皇子眼中也不過是個臣子而已。高侍衛平時仗著大皇子的器重,作威作福跋扈慣了,竟是沒把容瑾放在眼底。 容瑾何曾受過這等閒氣,眼裡閃過一絲怒氣。 寧汐忙低聲安撫道:「容瑾,我去去就來,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我。」不知不覺中,原本疏離的容少爺已經變成了容瑾…… 容瑾緊緊抿著的唇角柔和起來,輕聲叮囑道:「別亂說話。」在貴人眼中,人命如草芥。若是一言不合惹怒了大皇子,小命可就堪憂了。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隨著高侍衛走到了馬車邊。短短的時間裡,寧汐腦子裡閃過了一連串的念頭。 大皇子本已相信了她的說辭,可現在忽然又要見她……難道是蕭月兒說了什麼?如果問起來,她該怎麼解釋和蕭月兒熟識的事實? 正想著,耳邊傳來大皇子沉穩的聲音:「讓寧汐上馬車來」 高侍衛一驚,卻不敢多嘴,連忙開了車門。寧汐抿著嘴唇上了馬車,壓根不敢到處張望,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小女子見過大皇子殿下,見過公主。」 她沒抬頭,所以不知道蕭月兒是什麼反應。倒是聽大皇子淡淡的吩咐道:「准你抬頭說話。」語氣中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 寧汐按捺住激烈的心跳,恭敬的應了一聲,緩緩的抬起頭來,和蕭月兒的目光碰了正著。 蕭月兒剛經歷過一場死裡逃生的意外,臉色當然好看不到哪兒去。髮絲有些凌亂,身上的綢裙也有些髒了,有些狼狽。看向寧汐的目光,有些愧疚:「寧汐,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於她而言,是欺騙了自己生平第一個朋友,心裡自然內疚。可對寧汐來說,她才是欺瞞了對方的那個人。本以為能安然無恙的繼續這樣的友情,怎麼也沒想到被拆穿身份的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寧汐苦笑一聲:「能和公主殿下相識,是小女子的榮幸。」 以前她是平易近人的五小姐,自己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和她親暱的閒聊嬉鬧。可現在,她是大燕王朝最尊貴的明月公主,自己卻是身份卑賤的廚子,她們之間的距離何止千里? 蕭月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心裡泛起一絲惆悵和無奈。 大皇子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心裡暗暗詫異。蕭月兒天天在宮裡陪伴父皇,幾乎沒有出宮的機會。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認識了這麼一個女孩子? 「月兒,你是怎麼認識寧汐的?」大皇子直直的問道。 到了這時候,蕭月兒也瞞不過去了,老實的交代:「我去年偷偷溜出宮,聽說鼎香樓名頭極響,就去了鼎香樓吃飯。然後就認識她了。她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只以為我是偷溜出家門的千金小姐。後來,我又去過兩次,和她很是投緣,就做了朋友……」 大皇子眉頭一皺,沉聲呵斥道:「胡鬧你若是嫌悶,就招些同齡的千金小姐入宮陪陪你。你堂堂公主身份,和一個廚子做什麼朋友?簡直荒謬要是讓外人知道了,豈不是笑掉大牙?你這個明月公主的臉也丟盡了。我們皇家的顏面何存?」 蕭月兒的刁蠻脾氣也發作了,不高興的說道:「皇兄,你別危言聳聽了。我和寧汐投緣,交個朋友又能怎麼樣。怎麼就丟臉了?皇家的顏面就容不下我一個朋友嗎?我就是看她順眼,不行嗎?」 大皇子平日裡最疼這個胞妹,哪裡捨得真兇她,見她繃著小臉來了脾氣,態度立刻軟了下來:「月兒,皇兄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蕭月兒強詞奪理,撅著嘴巴生氣:「我剛才死裡逃生,差點沒命,你不但不心疼我,現在還凶我,嗚嗚……」居然哭鬧了起來。 大皇子立刻慌了手腳,連忙哄道:「月兒乖,別生氣了。剛才都是皇兄不好,你別哭……」 蕭月兒邊哭邊嚷:「我要繼續和她做朋友」帕子捂著眼,也不知到底有沒有掉眼淚。 「好好好,一切都由你。」大皇子只求她別再哭鬧不休:「月兒,你今天受了驚嚇,剛才昏迷了好久,剛醒過來,不能再哭了。」 寧汐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那一抹笑意。她幾乎可以斷定,蕭月兒剛才根本沒掉眼淚。只是用帕子揉眼睛,然後裝模作樣的哭幾聲而已。這一套哭鬧撒嬌的手段,她再熟悉不過。沒想到蕭月兒也如此擅長。 事實證明,最簡單的手段往往也是最有用的。 瞧瞧現在,威嚴的大皇子殿下無奈的放下身段,不知許了多少承諾出去,才把蕭月兒哄的破涕為笑:「皇兄,這可是你說的,以後不准耍賴」放下帕子,臉上哪有淚痕。倒是眼睛被揉的紅紅的,像只小兔子。 大皇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你這丫頭」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寵溺,眼神溫柔極了。 寧汐心裡忽的一動,想起了哥哥寧暉。每次她起了頑皮之心捉弄他,他也是這樣無奈又包容的笑容。沒想到大皇子對蕭月兒也是這般的疼愛…… 蕭月兒一點都不心虛,理直氣壯的說道:「皇兄,我要和寧汐單獨說會兒話,你去二皇兄的馬車上坐會兒。」 大皇子瞄了寧汐一眼,顯然不太放心:「你們要說什麼儘管說,我不出聲就是了,」 蕭月兒撇撇嘴:「皇兄,你說話不算話,剛才還說什麼都由我……」作勢揉眼欲哭。 大皇子萬般無奈,只得舉手投降:「好好好,我這就走,這總行了吧」臨走之前,意味深長的瞄了寧汐一眼,暗含警告。 寧汐依舊跪著,雙手垂在身側,別提多老實安分了。 大皇子走了之後,一應伺候的人也跟著下了馬車,只餘下蕭月兒和寧汐兩人。 「寧汐,你別跪著了,快起來說話。」蕭月兒軟軟的說道。 寧汐規規矩矩的磕頭謝了恩:「多謝公主」然後,才緩緩的站了起來。不愧是皇家馬車,豪華氣派不說,還特別的寬敞,就這麼直直的站在裡面也足夠。 寧汐束手站在蕭月兒面前,既不抬頭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等著。 蕭月兒見她拘謹的不敢說話,眼裡閃過一絲懊惱,長長的歎了口氣:「寧汐,我不是成心要騙你的。我只是……」只是想暫時拋開高貴的身份,只是想交一個談得來的朋友而已寧汐終於抬起頭,凝視著蕭月兒不無沮喪的臉龐,心裡忽然軟軟暖暖的。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在自己面前卻絲毫沒擺公主的架子,還低聲下氣的向自己道歉…… 「公主,」寧汐柔柔的喊了一聲:「我沒有怪你。」如果是公主和一個廚子說話,自然要有尊卑的稱呼。可寧汐卻直呼「你我」…… 蕭月兒的眼眸頓時一亮:「真的麼?你真的沒有怪我隱瞞身份?」 寧汐含笑搖頭:「沒有,一絲一毫也沒有。只是剛才乍然知道,有點驚訝罷了。」事實上,真正有愧疚之心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對方的,可不是蕭月兒啊蕭月兒甜甜的笑了,親暱的沖寧汐招手:「你既然沒怪我就好,快些過來坐我身邊說話。剛才你跪了半天了,一定累的很。」 這熟悉的親暱隨意,就像往日一般。 寧汐心裡一暖,也不矯情,欣然點頭應了,坐到了蕭月兒的身邊,低聲問道:「聽說你之前差點受傷了,現在好點了麼?」 一提這個話題,蕭月兒頓時迴響起之前驚險的一幕來,俏臉唰的白了。 第二百零三章 容氏兄弟 「我天天在宮裡悶的慌,大皇兄三皇兄前兩天就計劃著要帶我出來踏青。」蕭月兒輕歎口氣,緩緩的說起了事情的經過:「我一想到胡半仙說過的話,便有些害怕……」可實在經不起出來遊玩的誘惑,最終還是決定一起出宮。 荷香憂心忡忡,不知勸了她多少次,可她卻不肯聽。荷香無奈之餘,只得暗暗提高了警惕。今天出來之後,荷香便一直緊緊的守在蕭月兒的身邊。 因為一直有防備之心,意外發生之際,荷香眼疾手快的打開了馬車的門,用力的推了蕭月兒出來。結果,蕭月兒沒什麼大礙,荷香卻…… 蕭月兒想到荷香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樣子,眼圈已然紅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堅持要出來,荷香也不會受傷了。」 寧汐柔聲安撫道:「你別這麼說。荷香能救了你,心裡一定很欣慰。好在她只是受了點傷,休養一陣子就好了。」雖然這麼想不厚道,可蕭月兒能安然無恙的躲過這一劫,寧汐真的很高興。 一切和前世都不一樣了。蕭月兒不會死,皇上不會傷心生病,三皇子不會受猜忌,大皇子也不會和三皇子反目成仇。四皇子也沒法再坐收漁人之利了…… 蕭月兒眼中水光點點,哽咽著說道:「寧汐,我剛才真的好怕。要不是你帶我去胡半仙那裡,要不是荷香一直提防小心,現在受重傷的就是我了。說不定,還會一命嗚呼……」 寧汐忙接過話茬:「吉人自有天相,有老天爺在保佑你,你不會出事的。對了,荷香推你下馬車的時候,是容參將救了你對嗎?」 容參將? 蕭月兒的腦子裡迅速的閃過了一雙黑亮的雙眸,不知怎麼的,臉頰忽然有些發熱:「嗯,當時確實有人接住了我。不過,我當時就被嚇暈了,沒來得及看清他是什麼樣子。」只有那一雙深邃的雙眸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寧汐一時沒留意蕭月兒的異樣,笑著說道:「我倒是見過容參將一次。」 蕭月兒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他長的什麼樣子?」 寧汐略有些詫異的看了過來,蕭月兒掩住心虛,一本正經的說道:「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回去得稟報父皇,讓父皇重重的賞賜他你若是知道什麼,就說給我聽聽好了。」 寧汐眸光微微閃動,笑著應道:「他叫容琮,是容大將軍的二兒子,和御林軍統領容大人是親兄弟。和容大人長的有五分肖似,不過,比容大人高一些,膚色也略黑,生的帥氣俊朗。今年二十左右,至今還未婚配。」 蕭月兒聽的津津有味,待聽到最後一句,才會意過來寧汐的促狹之意,霞飛雙頰,啐了寧汐一口:「我只是問問他是什麼人,誰關心他有沒有婚配。」 寧汐忍住笑意:「是是是,是我多嘴。」 蕭月兒面孔紅紅的白了她一眼,好奇的追問道:「對了,他身為邊關將領,難得回京城一次。你怎麼有機會見他?」 這個嘛…… 寧汐咳嗽一聲,三言兩語的將寧家和容府的淵源道來:「……容三少爺中了狀元之後,容府辦了喜宴,請了我爹回去掌勺,我也跟著去了。這才有機會見了容參將一面」 寧汐說的輕描淡寫,竭力撇清和容瑾之間的關係。可年輕少女對這樣的話題都是極為敏的,蕭月兒心裡一動,笑瞇瞇的問道:「你和容瑾很熟嗎?」 風水輪流轉,這次尷尬的可輪到寧汐了。說不熟吧,擺明是鬼話。剛才容瑾挺身而出為她求情的事,遲早傳到蕭月兒這裡。說熟吧,肯定要被蕭月兒拿來取笑了。愣了半天,才含糊其辭的應了句:「還算熟悉。」 蕭月兒立刻來了興致,掀起車簾的一角往外偷看:「他在哪裡,指給我看看。」 京城風頭最勁的少年莫過於容瑾了。家世一流,門風正派,氣質出眾容貌俊美,又中了新科狀元,年紀輕輕就入了翰林。這樣的少年自然是京城貴女們心中的最佳乘龍快婿人選。蕭月兒雖然沒親眼見過容瑾,卻也是聽過他的名頭的。 蕭月兒興致這麼高昂,寧汐也不好推辭,故作坦然的湊了過去,小聲說道:「那個穿著絳色衣衫的,就是他。」 不管有多少人站在一起,第一眼看到的,永遠都是容瑾。那份光華難掩的俊美,那氣質卓然的風度,牢牢的吸引住眾人的眼球。 蕭月兒看了一眼,忍不住驚歎一聲:「果然是個美少年我好從沒見過哪個男子生的這般好看呢怪不得父皇總在我面前稱讚他。」 寧汐的笑容一僵,試探著問道:「皇上總在你面前夸容瑾嗎?」 蕭月兒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目光仍然落在容瑾的身上:「是啊,殿試過後,在我面前提過兩次。父皇還從沒在我面前這麼誇過誰。」現在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寧汐的笑容更僵硬了。 蕭月兒已經十五了,正值青春韶華,是一個少女最美的時候。到了這個年齡,婚嫁一事自然是頭等大事。皇上開始替蕭月兒物色駙馬人選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以容瑾的才貌,被皇上看中也很正常。說不定,蕭月兒看一眼便會中意容瑾…… 想到這兒,寧汐忽然莫名的煩躁起來,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心裡的紊亂平復了下去。 蕭月兒忽的低聲問道:「站在容瑾身邊的,是不是容琮?」 寧汐凝神看了過去,輕輕點頭:「嗯,是他沒錯。」 容琮身姿挺拔面容冷肅,站在容瑾身邊,雖然少了幾分俊美,卻多了些男兒的剛正之氣。他警覺性極強,似乎察覺到有人在偷窺他一般,霍然看了過來。那目光機敏銳利,如同一汪深不可測的潭水。 就是他,就是這雙深邃的眸子…… 蕭月兒的手一顫,陡然放下了車簾,一刻芳心怦怦亂跳不已,臉頰早已滾燙了一片。唯恐被寧汐取笑,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要是被人看出我們往外偷看,可真是羞死了。」 素來伶俐聰慧的寧汐,似有心事一般,竟然沒察覺出蕭月兒的侷促不安,隨口笑道:「是啊,還是把車簾放下妥當些。」 蕭月兒悄悄鬆了口氣,正待說什麼,馬車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啟稟公主殿下,大皇子殿下說要啟程回宮了。還請公主殿下做好準備。」 蕭月兒微微蹙眉,略有些不耐的應道:「好了,知道了。」還有什麼可準備的?不過是皇兄嫌她和寧汐在一起的話太多了,想讓寧汐走而已。 寧汐立刻笑道:「我也待的夠久了,該回去了。」 蕭月兒依依不捨的拉著寧汐的手:「好,我們下次再見。」 寧汐笑著點頭,心裡卻暗暗歎息。過了這一次,只怕蕭月兒出宮的機會就更少了。這個「下一次」不知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 蕭月兒又歎道:「胡半仙真是算的太準了,我今年果然命中有一劫。這裡有山又有樹,我果然不該來啊」 寧汐正待安慰她幾句,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臉色陡然一白,低低的說道:「公主,這次馬匹受驚,不知道是意外還是人為,回去之後,一定要讓大皇子殿下查個水落石出。萬一真的有人心懷不軌,這次沒得逞,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以四皇子的陰狠狡詐,這絕對是有可能的事情蕭月兒臉色也白了:「你、你是說,有人故意要害我?」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被寧汐這麼一提醒,她也開始察覺出事情的詭異了。 幾輛馬車都沒問題,為什麼她乘坐的那一輛卻出了意外?這些馬都是經過長期馴養的,怎麼會突然狂性大作? 寧汐憐惜之意大起,柔聲安撫道:「我也只是胡亂猜測而已,多留意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蕭月兒心亂如麻,口中喃喃自語:「會是誰要害我……」她雖然有點刁蠻任性,可性子卻溫軟善良,從不與誰結怨。是誰這麼狠毒,竟然要動手害她? 寧汐還想再說什麼,卻聽到那個高侍衛不耐的咳嗽了一聲。無奈的握了握蕭月兒的手:「公主,我走了,你多保重」 蕭月兒蒼白著俏臉,擠出一個笑容,眼睜睜的看著寧汐下了馬車。 高侍衛板著臉孔,對寧汐說道:「寧汐姑娘,大皇子吩咐,讓小人送你回去。」 寧汐微微一愣,忙婉言拒絕:「不用了,我租的那輛馬車還在等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高侍衛扯了扯唇角,不容拒絕的說道:「職責所在,請寧姑娘不要推辭。」這哪裡是送,根本是押送好吧寧汐默默的點了點頭。大皇子讓高侍衛送她回去,顯然是要查探她之前說的話是否屬實。反正她說的都是實話,就讓高侍衛跟著去看看好了。 容瑾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見高侍衛跟著寧汐一起走過來,心裡暗暗奇怪,不動聲色的迎了上去。 第二百零四章 隱瞞 「寧汐」容瑾低低的問道:「剛才沒人為難你吧」 寧汐扯了扯唇角,搖搖頭。 高侍衛皺了皺眉頭:「容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大皇子殿下難道還會為難一個弱女子不成?」 容瑾輕哼一聲,刻薄的說道:「大皇子殿下心地仁厚,當然不會為難一個女孩子。不過,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就不一定了。」惹惱了他,皇子親隨也照罵不誤這個高侍衛氣焰囂張,仗著大皇子的聲勢狗眼看人低,實在討厭。容瑾這招指桑罵槐真是妙極了寧汐拚命忍住笑意,心裡只覺得暢快。 「你……」高侍衛何嘗聽過這樣尖酸刻薄的話,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隱隱發青。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大皇子殿下命小的送寧姑娘回去,小的不敢耽擱,不多奉陪了。」 容瑾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高侍衛職責在身,還請自便。」 高侍衛擠出一個笑容,不等他催促,寧汐已經乖乖的往前走,高侍衛沉著臉跟了上去。 容瑾權衡一番,終於放棄了跟上去的衝動。高侍衛雖然說話不中聽氣焰囂張了些,倒是不敢做什麼欺壓民女的事情。再者,容鈺和容琮都在,還有一起來的幾個朋友,他總不好扔下眾人一走了之…… 只是有一點實在奇怪。剛才大皇子為什麼要喊寧汐到馬車上單獨問話?還有,寧汐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寧汐啊寧汐,你到底有什麼秘密在瞞著我? 那車伕在原地等了半天,才見寧汐慢騰騰的走下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官爺打扮的男子,臉都嚇的白了,不安的低聲問道:「姑娘,你這是……」 寧汐笑了笑:「沒事,你送我回去吧」 那車伕忐忑不安的點點頭,等寧汐上了馬車,揚起鞭子甩了甩,拉車的老馬便昂首長嘶一聲邁開蹄子。 高侍衛剛才受了一肚子氣,現在臉色當然好不到哪兒去,一直陰沉著臉,騎著馬跟在旁邊。路人看了紛紛避讓,馬車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那車伕卻是手腳發軟,好不容易熬到了鼎香樓外面,收了錢之後,立刻逃命似的駕著馬車走了。 寧汐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已經到了,高大人一路辛苦,進去坐坐喝杯茶休息會兒再走吧」既然清楚他的來意,索性大方磊落一些。 此言正合高侍衛心意,不客氣的點點頭,昂首闊步的進了酒樓裡。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大堂裡空蕩蕩的沒什麼客人,孫掌櫃在櫃檯前辟里啪啦的撥著算盤。聽到門口有動靜,孫掌櫃反射性的擠出了笑臉抬起頭來:「客官幾位……」在看清來人是誰後,聲音戛然而止。 高侍衛一副官差打扮,身強體壯,又是一臉的陰沉,走在寧汐的身後倒像是押犯人的架勢。孫掌櫃不由得心驚肉跳,忙擠出更客套熱情的笑容迎了上去:「這位官爺大駕光臨,真是我們鼎香樓的榮幸,樓上請。」目光卻向寧汐看了過去。 寧汐咳嗽一聲,介紹道:「這位是高侍衛。」為了不嚇到孫掌櫃,高侍衛是大皇子身邊親隨的事情還是不說為妙。 孫掌櫃不愧是長袖善舞的大掌櫃,想都不想就冒出了一連串的客套話,態度恭敬之極。 高侍衛聽著順耳,臉也繃的沒那麼緊了。卻不肯上樓,隨意的挑了張桌子便坐了下來。孫掌櫃張羅著讓人上茶,便衝跑堂的使眼色。那跑堂的立刻心領神會,飛速的跑到廚房去找寧有方。 寧有方一聽說寧汐被一個官差模樣的人押回來,急的臉都白了,二話不說抬腳便跑。 空蕩蕩的大堂裡,高侍衛大模大樣的坐在椅子上,孫掌櫃滿臉陪笑。寧汐則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這場面看來實在有些怪異。 寧有方按捺下心裡的疑雲,笑著走上前去:「這位官爺,我是這裡的大廚寧有方,不知小女寧汐犯了什麼事,勞煩官爺送她回來?」 高侍衛冷哼一聲,譏諷的說道:「寧大廚,你這閨女膽子倒是不小,居然一個人租了馬車去西山。大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還有公主殿下正巧在西山遊玩,沒想到馬匹受了驚,出了點意外。當時,寧姑娘就在附近。」 聽到這些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名字,孫掌櫃的臉唰的白了。老天,寧汐怎麼會惹上這樣的麻煩? 寧有方反而鎮靜下來,恭敬的應道:「這位大人,小的閨女一向本分老實,絕不會做出任何不軌的事情來。」 高侍衛挑眉冷笑:「路途遙遠,她一個人出現在西山,豈不是很可疑?」銳利的眼神緊緊的盯著寧有方的臉。 寧有方陪笑著應道:「說起來都要怪我,前幾天她就鬧著要去西山,我沒時間帶她去,隨口就允諾今天帶她去。沒想到鼎香樓今天來了貴客,指名要我做菜,我實在走不開。只好讓她一個人租了馬車到西山去玩。真沒想到會這麼湊巧,遇上這樣的事情。誒」又是搖頭又是歎氣,說的煞有介事。 高侍衛瞇起雙眼,上下打量寧有方幾眼:「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文·冇·人·冇·書·冇·屋← 寧有方正色應道:「在官爺面前,小人怎麼敢說謊。說的都是真話,絕無半句虛假。」語氣鏗鏘有力,十分堅定。 高侍衛冷不丁的看向寧汐:「寧姑娘,之前問你,你怎麼沒說起這些?」 寧汐苦笑一聲:「高大人,剛才這麼多人,我被嚇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哪裡還能想到這些。」 父女兩個的眼神都那麼真摯無辜,口徑又一致,再加上寧汐身份確認無誤,高侍衛也沒話可說了。板著臉孔扔下幾句:「寧姑娘,現在暫時先放過你。不過,回宮之後,這件事一定會徹查到底。希望真的和你沒任何關係」看都不看寧汐一眼,便拂袖走了。 在場的三人都長長的鬆了口氣。孫掌櫃用袖子擦了擦汗,試探著問道:「汐丫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有方也定定的看了過來。 寧汐想瞞也瞞不過去,只得老老實實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當然,有些關鍵的事情是萬萬不能透露的。比如說,她和蕭月兒相識。比如說,她是怕蕭月兒出意外才會特地去西山,而不是一時興起…… 雖然竭力輕描淡寫,可孫掌櫃還是聽的直冒冷汗,擦額頭的那塊袖口已經濕透了,又慶幸不已:「幸好容三少爺他們也在,不然今天你想脫身可不太容易。」 就算寧汐再無辜,可一旦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也免不了要被拷問一番吃些皮肉之苦。可此刻的寧汐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其他的安然無恙。這其中當然有容瑾的一份功勞。 寧汐歎道:「是啊,今天多虧了容三少爺為我求情呢」 寧有方沒有出聲,眉頭卻越皺越深。 知女莫若父,寧汐這番話不盡不實,顯然有所隱瞞。他自己心裡最清楚,寧汐在他面前根本沒提過要去西山的事情。她今天突如其來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著孫掌櫃的面,寧有方沒有多問,只隨口說道:「好了,那個高大人已經走了,你先回家待著,別再亂跑了。」 寧汐乖乖的應了,老實的回了家。 阮氏見寧汐天沒黑便回來了,詫異不已,便問了幾句。寧汐不想多說,含糊其詞的應道:「孫掌櫃讓我在家休息幾天,我就回來了。」 阮氏一愣:「好好的,怎麼會忽然讓你休息?」平時想告假一天,孫掌櫃都不大肯。總說酒樓裡生意太忙,人手不夠用。這次怎麼這麼大方? 寧汐打了個哈欠,隨口應道:「我天天又忙又累,也該讓我休息休息了。娘,我先回去睡會兒,吃晚飯再叫我。」不等阮氏追問,便溜之大吉。 這丫頭,今天怎麼古里古怪的。阮氏心裡暗暗嘀咕不已,也沒捨得再追問,便去廚房忙活晚飯去了。 寧汐回了屋子以後,再也撐不住臉上的笑容了。這一天的經歷實在跌宕起伏驚心動魄,好在終於熬過來了…… 迷迷糊糊中,她合衣睡著了。 阮氏中途進來一趟,見她睡的香甜,不忍心喊她起來,將一旁的被褥扯過來,為她蓋好,又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這一切,寧汐根本不知道。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昏昏沉沉的醒來,嗓子乾澀的厲害:「娘……」 一連喊了幾聲,也沒見阮氏過來。寧汐咬牙掀開被褥下了床,腳剛一落地,身子便晃了晃,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無力,軟軟的倒了下去。 阮氏正端著粥走到了門口,見狀嚇了一大跳,手中的碗「啪」的一聲落到了地上。阮氏無暇顧及自己有沒有被燙到,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扶住寧汐:「汐兒,你怎麼了?」一隻手往寧汐的額頭上探過去。 好燙 阮氏一驚,急急的說道:「汐兒,你發高燒了。在床上躺著別動,娘這就給你去抓藥」 寧汐模糊的應了一聲,頭腦一片昏沉。 第二百零五章 大病一場 頭暈暈的,身上熱熱的,好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一勺溫熱的藥送到了她嘴邊,耳邊響起阮氏溫柔的低語:「汐兒乖,張嘴喝了。」寧汐下意識的張嘴,一股苦澀又難喝的藥便入了口中,迅速的滑了下去。 好苦好難喝……寧汐無意識的低喃。 阮氏忙哄道:「等喝了藥,娘給你沖碗蜂蜜。乖,再張嘴。」就這麼一勺一勺餵了下去,直到一碗藥都見了底,阮氏才鬆了口氣。 寧汐懨懨無力的睜開眼,阮氏焦急的面龐引入眼簾。她的幾縷髮絲被汗打濕了,黏糊糊的粘在臉頰邊,很是狼狽。外面天已經黑透了,也不知阮氏從哪家藥鋪子裡抓的藥,又急急的熬好了藥來餵她。昏暗的燈光下,阮氏焦灼關切的眼神一覽無遺。 寧汐強打起精神,軟軟的說道:「娘,你別擔心,我睡一覺就好了。」 阮氏愛憐的摸了摸寧汐額頭,只覺得手下還是一片滾燙,心裡暗暗著急,臉上卻擠出柔和的笑容來:「你喝點粥再睡。」 寧汐哪裡能吃得下,搖搖頭,便閉上了眼睛。 阮氏守在寧汐身邊,寸步不離。不時的用溫熱的毛巾為她敷額頭。寧有方回來的時候,一眼見到的便是阮氏坐在寧汐床邊,屋子裡還有藥味,頓時臉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床邊:「汐兒怎麼了?」 阮氏歎道:「下午回來之後就說要睡覺,後來又發熱,我跑到藥鋪子裡抓了藥回來,剛才已經餵了她一碗藥了。可頭還是燙的很。」 寧有方伸出大手,摸了摸寧汐的額頭,皺起了眉頭。想了想說道:「你先去睡會兒,我來守著汐兒。等到了下半夜,你再來換我。」 阮氏自然不肯:「你忙了一天,肯定很累了。還是你去睡吧今夜我來守著汐兒就行。」 寧有方不由分說的擺擺手:「好了,就這麼定了,你別和我爭了。我們倆得輪流照看汐兒,不能都在這兒熬,你先回去睡。」說著,便坐到了床邊。 寧有方的執拗脾氣,阮氏再清楚不過,見狀只得隨了他。夫妻兩人便這麼輪流照看了寧汐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寧汐又喝了一碗藥,熱度總算稍稍退了一些。也有力氣說話了:「爹,娘,我已經好多了。你們不用這麼守著我,我一個人待著休息就行。」 一夜熬過來,寧有方和阮氏都面容憔悴,尤其是寧有方,眼裡滿是血絲。寧汐看在眼裡,別提多心疼了。 自重生以來,她一直身體健康活蹦亂跳的,這還是第一次生病。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天受的驚嚇太多的緣故…… 寧有方笑了笑:「正好你在告假,好好休息幾日。等身子好了,再去也不遲。」至於他自己,當然不能休息。鼎香樓還得靠著他撐著呢至於心底的那絲疑雲,暫時就放在心底吧等寧汐好了再問也不遲寧有方走了之後,寧汐悄悄鬆了口氣。她還真怕寧有方再問起昨天的事,真話不能說,就只能選擇隱瞞。每次這麼騙自己最親的人,她的心裡別提多內疚了。先拖幾天再說,最好是寧有方忘了這回事……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寧汐喝了三天的藥,才算好了。一場病之後,人整個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愈發顯得一雙眼眸大而明亮。 阮氏看著心疼,特地買了只母雞回來,熬了一大鍋雞湯讓寧汐補身子。喝著熱熱的雞湯,寧汐忍不住笑道:「我也算因病得福了。」這兩年多來,她一直活的戰戰兢兢忙忙碌碌,何曾有過這樣悠閒的時光? 阮氏嗔怪的白了她一眼:「別胡說,身子健健康康的多好。」 寧汐嘻嘻一笑,坐在花叢邊,微瞇著眼睛,鼻間嗅著青草花香,別提多愜意了。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忽然變的遙遠又模糊。 這次過後,她和蕭月兒大概也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了吧雖然失去了這樣一個朋友很遺憾,可她更願意看到蕭月兒健健康康的活著。哪怕再也見不到……也是值得的寧汐靜靜的想著,唇角綻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阮氏低頭做著針線活兒,偶爾抬頭看一眼,心裡洋溢起無比的滿足。 寧汐身上的稚嫩青澀一點一點的褪去,漸漸綻放出美麗的風姿。唇邊的那一抹笑容比初春的鮮花更動人。吾家有女成長成,這樣又歡喜又惆悵的心情,大抵是天下所有做父母的才能體會了……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寧家小院的平靜。 阮氏開門一看,立刻笑了:「展瑜,你怎麼有空過來?」來人,赫然是張展瑜。 張展瑜笑道:「廚房的事情做完了,我特地過來看看汐妹子。聽師傅說她生病了,現在好些了嗎?」眼睛忍不住向寧汐看了過去。 寧汐懶懶的坐在竹椅上,雙眸微微閉著,像一隻慵懶可愛的貓兒。黑亮柔順的烏髮剛洗過不久,就這麼披散在肩頭,愈發映襯的小臉晶瑩剔透如玉。 張展瑜看了一眼,便覺得耳際有些發熱,唯恐被阮氏看出端倪,忙移開了視線。 阮氏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揚聲喊道:「汐兒,展瑜來看你了。」 寧汐睜開眼,懶洋洋的應道:「張大哥,你進來坐。」身子卻不肯動一下。 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正待說她兩句,張展瑜忙笑道:「師娘,不用這麼客氣,我和汐妹子說會兒話就回去了。」 阮氏笑著點點頭,借口屋裡有事走了。 張展瑜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寧汐身邊,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關切的問道:「汐妹子,你現在好些了嗎?」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已經好啦這幾天我什麼事也不做,吃了睡睡了吃,我娘還天天熬雞湯給我喝,我都快被養成豬了。」 張展瑜忍俊不禁的笑開了,把手裡拎著的紙包打開遞了過來:「我買了你最愛吃的芝麻糖,嘗嘗看。」 寧汐頓時眉開眼笑,喜滋滋的捻起一塊送入口中。那股甜甜膩膩的味道頓時從舌尖瀰漫開來。見寧汐吃的歡快,張展瑜心裡也甜絲絲的,就這麼捧著紙包坐在一旁,也不覺得累。 寧汐一連吃了幾塊,才心滿意足的停了手,沖張展瑜笑了笑:「張大哥,你怎麼不吃?」 張展瑜溫柔的笑道:「我喜歡看著你吃。」待這句話衝口而出,才覺得自己冒失唐突了,唯恐寧汐不快,訥訥的解釋道:「汐妹子,你別多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一連幾個我,額頭已經冒出了汗珠。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打趣道:「張大哥,你不用緊張,我沒多心。」見慣了任性肆意不把俗禮看在眼中的容瑾,現在再看張展瑜,倒是覺得他樸實又可愛。 張展瑜這才放鬆了下來,臉上還有一絲可疑的紅暈。 寧汐看了暗暗好笑,卻也知道張展瑜性子憨厚臉皮又薄,要是再打趣下去,只怕他就要落荒而逃了。便隨意扯開了話題:「我這幾天沒去,三樓雅間的生意怎麼樣。」 說到這個,張展瑜倒是自如多了,笑著說道:「你這幾天沒在,還不知道吧孫展櫃卯足了勁為你宣傳,不少客人聞風而來,就等著你身體好了去掌勺了。」 「真的嗎?」寧汐精神一振,眼眸亮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張展瑜含笑說道:「對了,師傅知道我要過來,特地讓我叮囑你一聲,趁著有空做兩本菜譜出來,供貴客看著點菜。」 寧汐點點頭。這幾天她雖然在病中,可也沒真正閒著,一直把這事放在心裡琢磨呢一品樓的菜單很別緻,是用木牌子寫了各式菜餚掛在牆上,讓客人一目瞭然。如果鼎香樓也這麼做,可就要被人取笑沒新意了。 要想徹底壓過上官燕一頭,除了廚藝之外,這些細枝末節的功夫也必不可少。 「張大哥,我琢磨了幾天,想了個法子,你聽聽看怎麼樣。」寧汐興致勃勃的說起了自己的構思:「一品樓用木牌寫菜單,我就用綢布來寫,做成精美的冊子,翻起來又方便又省力。還會讓客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這主意好張展瑜連連點頭叫好。 寧汐見他也贊成自己的主意,頓時來了精神:「還有,可以把每道菜餚的價格都寫在上面,讓客人看著新鮮。」 張展瑜啞然失笑:「你的主意倒是多的很,不過,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費事。別的不說,你總得請人來替你寫菜單吧」而且,這個人的字得寫的很漂亮才行。 再有,還得去買些乾淨漂亮的綢布來,裁剪縫邊做成冊子,這可都是很費時的事情。 寧汐胸有成竹的笑道:「你放心,人選我已經想好了。做多兩天功夫,就能把菜單做出來」 張展瑜好奇的追問是誰,寧汐笑嘻嘻的不肯明說,心裡卻暗暗計算著日期。哥哥寧暉也該回來了吧 第二百零六章 糯米雙棗南瓜盅 到了晚上,寧暉果然回來了。兄妹兩個見面,別提多熱鬧了。 寧汐笑瞇瞇的撲了上去,嚷著要寧暉背著自己跑一圈。寧暉精神抖索的應了,蹲下身子,催促寧汐上來。 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忙出言阻止:「暉兒,別胡鬧。你妹妹前幾天生病剛好呢」 寧暉一驚,忙追問道:「妹妹,你現在好些了嗎?」 寧汐一本正經的應道:「我現在壯的可以吃下一頭牛。」頓時把寧暉和阮氏逗樂了。 笑鬧一氣過後,寧汐才把盤算好的事情說了出來:「……哥哥,明天一大早我就去鋪子裡買塊好的綢布來,我負責剪裁縫製,你負責替我寫菜單。」 寧暉二話不說點頭應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兄妹兩個早早的起床洗漱,飯碗一擱便匆匆的跑到了最近的布鋪子裡。寧汐看了一會兒,便挑中了一塊月牙白的綢布。顏色素淨淡雅,還有隱隱的水紋,漂亮極了。 寧暉瞄了寧汐一眼,笑道:「妹妹,再買些別的布料吧讓娘給你做兩身漂亮的春衫。」別的女孩子都穿的花枝招展如同彩蝶一般,可寧汐倒好,一張素顏,一身粗布衣衫,連朵絹花都不肯戴。 寧汐左顧言他的笑道:「哥,還是給你扯些布料吧你今年也沒做新衣服呢」細細打量片刻,便伸手指著淺藍色的緞布讓夥計扯上幾尺。等付了帳,寧汐心安理得的把包裹塞到寧暉手裡,扯著寧暉往回趕。 寧暉無奈的笑道:「說好要買布料給你做新衣服,怎麼又替我買了?」 寧汐俏皮的一笑:「大哥,你妹妹我天生麗質,不用裝扮已經是美人兒了。要是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天天招蜂引蝶就夠了,哪還有精力時間做事……」 虧她好意思說,沒見過這麼自誇的 寧暉被逗的開懷一笑,調侃道:「是啊,我妹妹那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將來挑妹夫的時候,我可得睜大了眼睛慢慢挑才行。」 寧汐毫不示弱的反擊:「哥哥,你就別操心我的事了,先顧好自己要緊。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添個嫂子啊?爹娘可都急著想抱孫子……」 「?img src=『/sss/fmgeyimehid】茫兮牴L牧宋野傘蹦土□炭嘧帕炒蜆v饕?img src=』/sss/maoashu】剛才是我錯了。」寧汐被逗的咯咯直笑。兄妹兩個一路有說有笑的回了家,然後忙活了起來。 寧汐忙著將綢布剪開,每一塊都是一尺見方。剪開之後,還得將每塊綢布鎖邊。這可是個細緻活,對不擅針線的寧汐來說,頗具挑戰性。她低著頭努力和手中的針線奮戰,專注的程度比起做菜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可惜,在廚藝極有天分的寧汐,到了針線上可就…… 「誒喲」一聲痛呼響起。顯然,某人又被戳中手指了。 寧暉閒閒的取笑:「這是第十次了吧」 寧汐睜圓了眼睛抗議:「哪有十次,這才第九次好不好」前世她的女紅平平,這一世更是從不碰針線,也難怪手法生疏手指總是遭罪了。 阮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嗔怪的走上前來:「你這丫頭,不會針線偏要逞強,我之前就說讓我來做了。白白耽擱這麼長時間。」 說著,接過寧汐手中的針線和綢布,利索的飛針走線,針腳細密平整,速度又快,看的寧汐眼花繚亂,忍不住驚歎:「娘,你的針線活兒做的可真好。」 阮氏抿唇一笑,繼續低頭忙活,邊數落寧汐:「你也是大姑娘了,別整天都圍著爐灶打轉,針線活兒也該好好學一學。不然等以後出嫁了,連衣服鞋襪都做不好,婆家不嫌棄你才是怪事……」 寧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阮氏「唸咒」,連連陪笑:「娘,我和哥哥先去書房了,你忙完了就叫我。」不等阮氏點頭,扯了寧暉就跑。 阮氏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這丫頭,一說到這個就岔開話題,要不就是溜之大吉……阮氏搖了搖頭,歎口氣繼續忙活。 兄妹兩個剛到書房,寧暉就不客氣的放聲笑了起來:「妹妹,原來你有怕的時候。」 寧汐沒好氣的白了寧暉一樣:「換成你天天這麼被念叨試試,保準你比我還怕。」寧暉天天在學館裡讀書不回來,當然沒這個困擾。 寧暉悶笑不已,總算沒再取笑,和寧汐研究起了菜單的內容。寧汐識字沒問題,寫字卻不算好看,索性口述,讓寧暉先在紙上記錄一遍。 寧暉先還邊笑邊記,可寫了小半個時辰還沒記完,臉頓時苦了下來:「妹妹,已經寫了這麼多張了,還要寫啊你到底有多少拿手菜?」 寧汐得意洋洋的挑眉一笑:「拿手菜多的很,這才寫了一半。」 寧暉懊惱的呻吟一聲,抱怨道:「我的胳膊都寫酸了。」這才是打底稿,待會兒還得再謄寫一遍呢寧汐甜甜的一笑,討好的湊了過去:「我替你揉揉胳膊。」慇勤的替寧暉揉了半天。 寧暉被哄的繼續做苦力,等底稿都打完了,阮氏也捧著軟軟的一摞綢布過來了。那綢布摸在手裡舒服極了。不過,在上面寫字可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有一筆寫錯,一塊綢布就白費了。 寧暉打起全部精神,聚精會神的寫了起來。每寫完一塊,寧汐便小心翼翼的將綢布平攤晾開。等所有都寫完晾乾之後,再由阮氏出馬,將綢布縫製成冊。 等晚上寧有方回來的時候,寧汐得意的將做好的菜單拿出來獻寶:「爹,菜單已經做好了,你快些來看看。」 放在手中軟軟滑滑的,翻開一看,裡面的字跡清俊端正。寧有方雖然不識幾個字,可也看得出這字寫的不錯,連連誇道:「好,暉兒的字寫的真好。」再看看針腳,又誇道:「汐兒她娘的針線做的越來越好了。」 寧汐撅著嘴巴抗議:「爹,你怎麼也不誇誇我。」 寧有方忍住笑,一本正經的問道:「這針線活兒是你母親做的,字是你哥哥寫的,這兩本菜單你出了多少力氣?」 寧汐理直氣壯的說道:「這綢布是我買的。」此言一出,一家人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笑鬧一會兒之後,寧汐才和寧有方商議起了正事:「爹,我也休息不少日子了,明天就回鼎香樓吧」 寧有方笑著點頭:「也好,孫掌櫃這些天可給你做了不少的宣傳,已經陸續的有客人開始來打聽你了。客人的胃口也被吊的差不多了」 寧汐眼睛一亮,心裡湧起一陣激動。 正如寧有方所說,第二天寧汐剛到鼎香樓,孫掌櫃便樂顛顛的跑來告訴她:「汐丫頭,昨天就有客人預訂過了,你今天好好準備兩桌宴席,不要讓客人失望。」 這是宣傳造勢之後寧汐第一次掌勺,萬萬不能失手,務必要讓客人吃的滿意,這名頭也就很快響了。 寧汐自信的笑了笑:「孫掌櫃,你就放心好了我這就去做準備。對了,菜單已經做好了,以後客人預訂的時候,可以順便點菜,我也能早做準備。」 孫掌櫃滿口應了,笑瞇瞇的把菜單拿走了。 寧汐想了想,便開始動手準備。 做廚子的都有自己的拿手菜,寧汐自然也不例外。她味覺靈敏,調味精準,刀功極好,又擅長花式拼盤,做出來的菜餚賣相特別精緻漂亮。為了迎合女客的口味,寧汐還特地嘗試了不少帶甜味的菜式,諸如糯米甜藕山藥甜湯拔絲蘋果之類的。事實證明,這些菜餚頗受客人歡迎。 今天,寧汐要做的是糯米雙棗南瓜盅。 這道菜餚做起來比較費事,又能做菜又能當主食,也是以甜味為主。先將糯米浸泡備用,再將南瓜蜜棗紅棗枸杞玉米洗淨瀝干備用。然後,寧汐便忙起了其他的菜式。等客人來了之後,按著慣例上了冷盤熱炒燒菜。 然後,寧汐才忙起了今天的壓軸菜式。 先將糯米上鍋蒸熟,再將洗乾淨的南瓜從四分之一處切開,耐心的用勺子將南瓜的瓤掏乾淨,再將蜜棗紅棗去核,分別切成兩瓣。 等這些準備功夫都做好了,再將鍋裡放油,等油熱了,再將鍋端開,將蒸熟的糯米和準備好的各式配料都倒入,再加入砂糖拌勻,然後用勺子將拌好的糯米等物舀起放入南瓜中。 最後,再將南瓜盅放入鍋上蒸熟。出鍋的時候,南瓜盅金黃誘人,裡面的糯米蜜棗紅棗枸杞玉米噴香撲鼻,色澤鮮艷奪目,讓人看了便食慾大開。 最妙的是,等裡面的食物吃完之後,南瓜盅也是可以吃的。用勺子舀了軟軟甜甜香香的南瓜送進口中,滋味簡直絕妙。 寧汐看著趙芸端走了她精心炮製的糯米雙棗南瓜盅,心裡居然有些緊張和期待。那種心情,和當年第一次掌勺的時候差不多,既自信滿滿又有些微妙的忐忑。 等了片刻,趙芸總算回來了。 寧汐迫不及待的問道:「趙姐,客人們嘗過南瓜盅沒有?說什麼了麼?」 第四卷 名滿京城 第二百零七章 京城雙姝 寧汐眼巴巴的等著誇讚之詞,那副樣子別提多可愛了。趙芸忽的起了促狹之心,故意擰起眉頭歎了口氣。 寧汐心裡一沉,遲疑的問道:「是不是客人覺得南瓜盅味道不好?太甜了?還是味道不夠香濃?」 趙芸忍住笑,搖搖頭。 寧汐擠出笑容:「趙姐,客人到底說什麼了,你就告訴我吧你放心,我能撐得住的。」 趙芸一本正經的說道:「客人說了,吃了這道南瓜盅,以後再吃家裡的菜餚哪裡還能吃得下?只好常來我們鼎香樓了。」說到最後一句,咯咯笑開了。 寧汐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嘻嘻笑著去撓趙芸的癢。兩人嬉鬧了一會兒,趙芸才笑瞇瞇的說道:「寧汐妹子,看今天的樣子,客人們對菜餚都很滿意呢照這架勢,你以後可有得忙了。」 孫掌櫃之前不遺餘力的為寧汐造勢,甚至放出風聲,鼎香樓的寧汐比一品樓的上官燕廚藝更甚一籌。客人們本就懷著好奇嘗鮮的心裡而來,寧汐又表現的精彩出色,想不出名都難了。 不出眾人所料,之後的半個月,鼎香樓三樓座無虛席。有不少女客都是慕名而來。雖然寧汐每天只接待兩桌客人,菜價又很高昂,可名頭卻越來越響,一舉壓過了上官燕的風頭。 一品樓不甘示弱,不停的推出新菜式吸引客人。一時之間,兩家酒樓如同打擂台一般爭鬥不休。 同是廚藝高超的廚子,又都是妙齡少女,如今又唱起了對台戲,自然引起了食客們的矚目。有好事的食客,把寧汐和上官燕並稱「京城雙姝」。 這個外號飛速的傳了開來,很快的傳到了寧汐的耳中。寧汐當時正在喝水,在聽張展瑜戲謔的說起這個稱呼之後,頓時被嗆到了。一口水噴出老遠。 寧有方遭受了池魚之災,衣襟上沾了不少。卻顧不得低頭查看,忙湊到寧汐身邊為她拍背。等寧汐氣順不咳了,才打趣道:「怎麼了?這個外號不好聽嗎?」 寧汐撇撇嘴:「確實不太好聽。」聽著怪怪的,一點不像廚子的綽號,倒像是花魁歌姬似的。給廚子起這樣的綽號是什麼意思嘛張展瑜笑道:「我倒是覺得挺好的。師傅是京城四大名廚,你是京城雙姝,名頭都挺響的。」 寧汐翻了個白眼:「張大哥,你要是喜歡,這個名頭讓給你好了。」 張展瑜連連擺手:「這是食客們給你的綽號,我可不敢要。」 其他的廚子也跟著湊趣:「就是就是,展瑜這副長相要是叫京城雙姝,非把人家上官燕氣壞不可。」眾人一起哄堂大笑。 正說的熱鬧,孫掌櫃神采奕奕的走了進來,目光落到寧汐身上:「汐丫頭,告訴你一個消息,你一定會樂壞不可。有食客把你和上官燕並稱……」 「京城雙姝嘛」寧汐流利的接過話茬,長長的歎了口氣,神情有些鬱鬱。 孫掌櫃見寧汐反應如此平淡,心裡暗暗奇怪,不由得瞄了寧有方一眼。寧有方忍住笑,解釋道:「汐兒覺得這個外號不好聽。」 孫掌櫃爽快的笑道:「要是覺得不好聽,我們另起個綽號叫出去,別人自然也就跟著改口了。」 這提議倒是不錯,寧汐立刻來了興致:「對對對,改一個好了。大家都來幫著想想,起個響亮好聽的。」 孫掌櫃想了想,笑道:「有了,叫京城雙珠」 京城雙……豬?寧汐又被嗆到了,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不好,這個堅決不行。」 孫掌櫃默念幾遍,也覺得不妥,訕訕的笑了笑。 朱二搖頭晃腦的插嘴:「女孩子就像花一樣,依我看,還是叫京城雙花好了。」 寧汐打了個寒顫,苦著臉抗議:「不要,我不要叫什麼花。」也太俗氣了朱二聳聳肩攤攤手,不吭聲了。做廚子的大多是粗人,大字不識幾個,哪裡會起什麼綽號,一個個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什麼像樣的來。待聽到有人提議叫「京城美艷小廚娘」之後,寧汐徹底舉手投降了,無力的說道:「算了,還是叫京城雙姝好了……」 寧有方忍了半天再也忍不住了,終於哈哈笑了起來。他這麼一笑,別的廚子哪裡還忍得住,哄笑聲不絕於耳。 寧汐一個繃不住,也跟著笑了。再細細的回味這個綽號,又覺得也不算很差了。 自此之後,京城雙姝的名頭就叫開了。雖然還不及四大名廚來的響亮,可在貴族公子哥兒的圈子裡倒是傳的特別快。不免有些浪蕩成性的公子哥兒找上酒樓,想親眼見一見京城雙姝到底是什麼樣子。 只不過,一品樓的架子向來不小,上官燕從不見外客。而鼎香樓將寧汐保護的也很徹底。除了熟悉的女客之外,其他客人一律不見。不知多少人吃了閉門羹。 遇到脾氣好的也就罷了,可總有個別色心不死的糾纏不休。尤其是那個叫李奇的,曾在四皇子辦宴席的時候見過寧汐一面,一直念念不忘,三不五時的找上門來。 孫掌櫃第八次委婉的回絕道:「李公子,真是對不住,寧姑娘不見外客。」 李奇仗著自己的爹是當朝二品大員,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哪裡忍得下這樣的閒氣,立刻瞪眼罵人:「本公子想見她是她的福氣,你給我立刻叫她過來不然,以後這鼎香樓也別想再開了」 孫掌櫃心裡暗暗叫苦,點頭哈腰的賠不是,可怎麼也不肯松嘴去叫寧汐出來。大堂裡的客人聽這邊吵吵嚷嚷的,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豎長了耳朵,等著看好戲。 正鬧的不可開交之極,忽然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誰在鼎香樓裡大呼小叫?」 孫掌櫃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裡頓時一鬆。是容瑾來了,太好了李奇也是飛揚跋扈之輩,見來人是容瑾,竟還笑著說道:「容瑾你來的正好。鼎香樓有這樣不識時務的掌櫃,真該換一換了。」京城幾家名頭極響的酒樓背後都大有來頭,鼎香樓的幕後東家是誰早已不是新聞。李奇當然清楚的很。 容瑾扯了扯唇角,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不知孫掌櫃哪裡惹惱李兄了?」 李奇大言不慚的挑眉笑道:「聽說京城雙姝廚藝高超,我特地想來拜會。可這個孫掌櫃卻咬住了不肯讓我見。好像我是來上門挑釁一般。簡直可笑極了。我李奇像那種貪花好色的人嗎?」 果然無恥,不但不肯承認自己無理糾纏,反而倒打一耙。 孫掌櫃氣的臉都白了,死死按捺著心頭的火氣。 容瑾安撫的看了孫掌櫃一眼,然後淡笑道:「李兄,酒樓有酒樓的規矩。今天是你倒也罷了,要是阿貓阿狗來了,自以為是亂吠一通,酒樓還怎麼做生意。」所謂罵人不帶髒字,容瑾顯然是其中高手。 有客人會意過來,偷偷樂了。敢把堂堂李府二公子罵成阿貓阿狗,也就只有眼前這位年少得志的容翰林有這個膽子了。 李奇也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了容瑾的言外之意,臉色頓時變了:「容瑾,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容瑾故作訝然:「李兄,我剛才可不是在說你。我說的是那些不知廉恥仗勢欺人的混賬東西,你可別對號入座。」 論口舌,李奇哪裡是容瑾的對手,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想翻臉吧,一來自己理虧被人家逮了個正著,二來忌憚容府聲勢,三來容瑾此人性子高傲極不好惹。想來想去,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李奇咳嗽一聲,裝模作樣的說道:「我今天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容瑾意思意思的拱手:「我也有點事,就不送李兄了」 李奇灰溜溜的走了,看熱鬧的客人意猶未盡,盯著容瑾看個不停。容瑾年少得志,風頭正勁,親眼看過的人可不少。尤其是鼎香樓的常客,見他的機會又稍微多了些。 容瑾對這些好奇的目光視而不見,低低的叮囑孫掌櫃:「以後遇到這樣來找茬的,千萬別客氣,直接攆出去就是了。一切後果有我擔著。」 孫掌櫃精神一振,連連點頭應了。順便吐兩句苦水:「現在寧汐的名頭可是越來越響了,普通客人倒也罷了,世家公子找上門來的可著實不少。」 脾氣好有風度的,好說歹說還能打發了。像李奇這樣跋扈的,可著實難應付。 容瑾冷哼一聲,眼裡閃過一絲冷厲的光芒:「你放心,很快就沒人敢了。」 孫掌櫃一愣,眼裡滿是疑惑。可容瑾卻一字都沒解釋,逕自上了二樓雅間。隨口吩咐小安子:「你去廚房看看,要是寧汐有空,讓她做幾道菜。還有,請她忙完了之後到雅間來,我有話要和她說。」 小安子利索的應了,麻溜的跑到了廚房。 寧汐正忙活著,見小安子來了很是意外。自從那次西山事件過後,已經好久沒見容瑾來鼎香樓了…… 第二百零八章 公主有請 雖然好多天沒見容瑾了,不過,寧汐卻一直留意著有關容瑾的小道消息。 聽說,容瑾進了翰林院之後,負責誥敕起草、史書纂修,頗得皇上器重。 聽說,容瑾的二哥容琮也留在了京城,做了昭武校尉,容府一門三傑,在朝中名聲大振。 還聽說,有女方主動登門說親,只是不知道容瑾到底花落誰家……呃,這個形容詞不恰當,應該是不知道容瑾會娶哪一家的嬌貴小姐。 寧汐淡淡的想著,心情居然還算平靜。只有心底某處,隱隱的有些莫名的酸澀。 小安子自然不知道寧汐心裡的百轉千回,笑嘻嘻的說道:「寧姑娘,少爺說了,等你忙完了請你到雅間一敘,他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重要的話……寧汐抿著嘴唇,本打算搖頭的動作又改成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容瑾會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寧汐一邊做菜一邊琢磨這個問題,好在她廚藝高超,就算一心二用,做出的菜餚仍然是色香味俱全。 等手中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寧汐便去見了容瑾。推門前的那一刻,寧汐下意識的理了理衣襟,又將耳際散亂的髮絲理好。待做完這些,寧汐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收拾起紛亂的心情,平靜的推開了門。一抬頭,便見到了容瑾。 春日暖陽透過窗子撒下一片耀目的光芒,他就這麼悠閒的站在窗邊,唇角一抹淡淡的笑容。 寧汐心漏跳了一拍。一直覺得容瑾的風華氣度遠勝常人,那張俊美出塵的面孔反而會被有意無意的忽略。可在此時,那清俊的眉眼在陽光下閃耀出光澤,有種讓人屏息的美麗。 容瑾也沒有出聲,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寧汐。兩人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可空氣中卻隱隱流淌著曖昧不清的氣氛。 小安子識趣的退出了門外,順手將門帶好。雅間裡只剩下容瑾和寧汐。 寧汐垂下眼瞼,沒有說話。容瑾挑了挑眉,忽的笑了:「汐兒,一個多月沒見,你見了我難道連一句話都沒有嗎?」 心意挑明之後,她反而躲的更遠了。如果不是他主動來找她,想見她一面都不容易…… 寧汐淡淡的應道:「容少爺,是你說有話要對我說,我才過來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又不是她主動要見他。 容瑾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笑道:「我又變成容少爺了嗎?我還以為上次西山過後,在你心裡我只是容瑾。」她的依賴她的信任她的感動,她低低軟軟的呼喚,她惶恐卻又故作堅強的眼神……都哪兒去了?這翻臉無情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一提西山,寧汐不【www.52dzs.com】免有些心虛,不敢直視容瑾,將目光移了開去。 容瑾似笑非笑的走近兩步:「汐兒,我還以為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看來你還沒明白我的心意。我要娶你為妻,誰也阻擋不了」 寧汐霍然抬頭,明亮美麗的眼眸裡不但沒有感動,反而滿是怒意:「容瑾,你說這些輕薄的話是來羞辱我嗎?」 羞辱?容瑾皺眉,兩人所想的,簡直不在一個頻道…… 「你喜歡我,我也……不討厭你。可就算這樣又能怎麼樣?你是容府三少爺,現在又中了狀元入了翰林,我只是個廚子,就算廚藝再好名氣再響,我也還是個廚子。你覺得,我配做容府的三少奶奶嗎?」寧汐一字一頓的說道,眼眸閃動著兩簇火苗。點亮了她本就秀美的容顏,散發出異樣的美麗風情。 容瑾看的心蕩神馳,竟然忘了接過話頭。 寧汐冷冷的繼續說道:「這些不僅我清楚,你也心知肚明。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又何必總掛在嘴邊?」這不是羞辱又是什麼? 容瑾見寧汐真的發火了,俊臉浮起一絲無奈的笑意,放軟了語氣安撫道:「汐兒,你先別生氣,聽我說……」 「還有什麼可說的?」寧汐一臉的冷然:「我自知配不上你,也從來沒存過這個妄想。還請你以後別來找我了。免得人家背地裡說三道四的,若是毀了我的清譽,以後我想嫁個好人家都難了。」 一腔熱情被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澆冷水,容瑾也動怒了:「寧汐,你不要仗著我喜歡你,就隨意的踐踏我的心意。」 寧汐面無表情的看了過來:「你的心意是什麼?口口聲聲說要娶我,你想過怎麼過你爹那一關沒有?你想過怎麼說服身邊的親人沒有?」 容瑾迅速的接口:「我當然想過今天來找你,就是要和你說……」 就在這關鍵時候,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那敲門聲又急又響,把容瑾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容瑾憋了一肚子火氣,硬邦邦的揚聲問道:「誰?」 門外的人顯然也被容瑾的火氣嚇了一跳,咳嗽一聲應道:「容少爺,是我」赫然是寧有方的聲音。 容瑾就算有天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下意識的看了寧汐一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麼都有點說不過去…… 寧汐也是一愣,旋即擠出笑臉迅速的開了門:「爹,你怎麼來了?」 寧有方無心客套,急急的說道:「汐兒,樓下有人來找你,說是要接你進宮去見公主殿下。你快些收拾收拾下樓去。」 什麼?寧汐一驚,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 那次西山遇險之後,她倒是戰戰兢兢了好幾天。唯恐再被抓去問話之類的。可時隔一個多月卻風平浪靜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便以為此事已經過去不會再有麻煩了。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麼一出…… 容瑾也是面色一變,眸光閃動:「寧大廚,來的是哪些人,現在在哪兒?」 寧有方歎口氣應道:「一共來了三個,領頭的是一個姓崔的女子,其他兩個應該是宮女。孫掌櫃本想請她們到三樓待會兒,可她們卻不肯,還站在大堂裡。」這個時辰大堂裡的客人還沒散光,有這麼三個女子站在大堂裡可想而知是多麼轟動。 寧汐定定神,說道:「我這就下去。」 「等等」容瑾忽的出聲:「我陪你一起下去看看。」生氣歸生氣,他可不放心寧汐被這麼帶到宮裡去。 寧汐張張嘴,本想說什麼,可眼角餘光卻瞄到寧有方鬆了口氣的表情,只得又閉了嘴。在這種關鍵時候,有容瑾出面詢問幾句總比別人好的多。 一行三人下了樓,大堂裡的情形赫然引入眼簾。 一個滿頭珠翠衣飾華貴的女子面無表情的站在櫃檯前,身後跟著兩個年輕的女子。孫掌櫃戰戰兢兢滿臉陪笑,大堂裡的客人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被這麼多人看著,那個姓崔的女子卻鎮定自如,下巴微微抬起,無形中流露出一股高雅矜持的氣質。 這個女子,莫非就是蕭月兒曾多次提起過的崔女官? 寧汐心裡暗暗思忖著,忍不住又細細看了她幾眼。 年約二十五六,長相中上,不算很美,可她卻很擅於裝飾自己,將六分姿色硬是妝點到了九分。站在那兒紋絲不動,姿勢優美,顯然有良好的教養。不管孫掌櫃說什麼,她都不動聲色的微微點頭,卻不接話。待眼角餘光瞄到了寧汐一行人下來,這才有了點表情,淡淡的看了過來。 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寧汐的臉上,打了個轉之後,又看向容瑾。顯然一眼就看出容瑾才是這裡身份最高的人,禮貌的笑著點了點頭。 容瑾心裡暗暗一凜,這個女子絕不是普通宮女。這份眼力這份精明,應該是公主身邊的女官之類的人物…… 容瑾的心裡掠過一連串的念頭,面上卻是一派從容,緩緩的走上前來:「不知可是崔女官?」 崔女官笑了笑:「不敢當,我奉了公主殿下的旨意,請寧姑娘入宮一敘,還請容大人行個方便。」一身絳色衣衫,俊美無雙的容貌,略帶高傲的風度,稍微一聯想就能猜到容瑾的身份了。 容瑾沉吟片刻,淡淡一笑:「崔女官,請恕我冒昧問一句。公主殿下怎麼會忽然召寧汐入宮?上次西山遇險的事情,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嗎?」 崔女官淡淡的應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具體緣由我也不知。」 容瑾微微皺眉,正待追問,就見崔女官禮貌的沖寧汐說道:「寧姑娘,我已經等候多時,若是遲了,只怕公主殿下會怪罪。如果方便的話,我們現在就出發如何?」看似彬彬有禮的商議,實則不容拒絕。 事到臨頭,寧汐反而鎮定下來,輕輕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就跟你們走。」 寧有方心裡一驚:「汐兒,你……」 「爹,」寧汐微微一笑,安撫道:「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寧有方啞然,愣愣的看著寧汐跟著崔女官等人出了大門上了馬車,心底那股強烈的不安怎麼也抹不去。 容瑾目送著馬車遠去,悄然擰起了眉頭。 公主為什麼忽然要見寧汐?寧汐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為什麼如此鎮定坦然?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 第二百零九章 入宮 馬車很平穩,如履平地。車內寬敞整潔,陳設精美。 崔女官坐在裡面一動不動,唇角有三分笑意,眼底卻沒什麼笑意,探究的目光在寧汐的身上掃來掃去。像是在審視眼前這個少女究竟有何特別之處,能令公主殿下念念不忘。 寧汐老老實實的坐在崔女官的對面,眼觀鼻鼻觀心,從頭至尾,一言未發。 崔女官終於緩緩的張口問道:「你的全名可是寧汐?」 寧汐恭敬的應道:「是。」 「你今年多大?」「你祖籍何處?什麼時候來的京城?」「你爹可是名廚寧有方?」「你也是鼎香樓的大廚嗎?」 一連串的問題接踵而來,寧汐不慌不忙,一一老實作答。 崔女官銳利的目光一直緊緊的盯著寧汐的俏臉,冷不丁的問道:「你是在什麼時候見過公主殿下的?」 寧汐絲毫沒有遲疑,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在去年的時候。當時我還沒出師,跟在我爹的身邊打下手。公主殿下微服到鼎香樓來吃飯,當天我爹沒在,正好是由我掌勺。因此結識了公主殿下。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她排行第五,稱呼一聲五小姐。後來,公主殿下又來過幾回,每次吃過飯之後都會喊我過去說說話,便算熟識了。直到在西山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公主的真實身份。」 這番話流利之極,中間連停頓都沒有。是因為說的都是實話,還是因為早就打好了腹稿? 崔女官眸光一閃,冷冷的說道:「寧汐,你說的可都是實話?」 寧汐正色應道:「絕沒有半句假話。如果崔女官不信,待會兒可以問一問公主殿下。」她可不怕當面對質,在蕭月兒的眼裡,這一切本來就是事實崔女官哼了一聲:「最好如此」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像是多看寧汐一眼都會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寧汐扯了扯唇角,無聲的笑了笑。怪不得蕭月兒這麼討厭這個崔女官,現在看來,果然一點都不討人喜歡。又精明又厲害,凌厲的眼神似乎能洞悉一切,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讓人不自覺的戰戰兢兢生出懼怕之意。 殊不知,真正的身份高貴的人,根本無需借這樣的舉動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只有底氣不足的人,才會張牙舞爪故作聲勢。 寧汐將思緒從崔女官的身上移開,開始靜靜的思索起來。 時隔一個多月,蕭月兒為什麼突如其來的召她入宮?是大皇子對她仍心存疑竇?還是調查幕後黑手有了進展?這對自己來說,會是好事還是禍端…… 時間悄悄的流逝,馬車外的嘈雜聲音漸漸沒了。又拐了個彎,不知走到了哪條路上,竟是一點聲響都沒有。只能聽到得得的馬蹄聲。這種異常的寂靜,讓人莫名的心慌,像堵著什麼似的,呼吸都不敢用力。 寧汐悄悄瞄了一眼,車簾被拉的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見外面如何。又瞄了閉眼假寐的崔女官一眼。 看這架勢,她是不會再搭理自己了,還是老實點為妙。 正想著,崔女官忽然睜開眼,又是那種高高在上的眼神:「待會兒到了宮門處,你什麼也別說,我自然會帶你去見公主。」 寧汐點點頭應了,不管心裡如何的波濤翻滾,面上倒還算平靜。 崔女官口中不說,心裡卻暗暗點頭。這個寧汐能得公主另眼相看,倒也有幾分特別之處。別的不說,單這份處變不驚的鎮定功夫,就遠遠勝過其他同齡少女了。 過了一會兒,馬車終於停了。 崔女官取出腰牌,讓宮女遞了出去。看守宮門的人見了腰牌,立刻熱情客氣多了:「原來是崔女官,快些打開宮門。」 這處宮門專供宮裡的太監宮女出入,像崔女官這等品階的女官,自然是看守宮門的太監們巴結的對象。 那個一臉笑容的中年太監,見了緊跟在崔女官身後下馬車的年輕少女,頓時一愣:「崔女官,這位是……」 崔女官淡淡的笑道:「公主殿下命我在宮外帶進來的。」 一聽明月公主的名諱,那太監立刻識趣的不再多問,滿臉陪笑的送了崔女官幾步才回去了。 寧汐秉持多看多聽少說話的原則,老老實實的跟在崔女官的身後,很小心的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從前世到今生,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的進皇宮。雖然這裡是皇宮比較偏僻的一角,可目光所及處,依然令人歎為觀止大開眼界。 腳下的路是由一式的青色方磚鋪成的,兩邊是高高的圍牆,一眼看不到盡頭。偶爾經過幾個太監宮女,都是一臉的嚴肅凝重,無人敢隨意放聲說笑。 壓抑,沉悶,莊嚴寧汐默默的想道,難怪蕭月兒總迫不及待的想出去看看。這樣的地方對年輕的少女來說,和籠子沒什麼兩樣。 轉了幾個彎,周圍的景致漸漸明艷起來。各種名貴的花草樹木,奇形怪狀的假山流水,精緻漂亮的亭台樓閣軒榭,讓人目不暇接。 剛才的話需要更正一下,這裡就算是個牢籠,也一定是天底下最最豪華漂亮的籠子寧汐忍住東張西望的衝動,依舊老實的跟在崔女官身後。 崔女官對她一路上的表現顯然還算滿意,語氣也稍微柔和了一些:「前面就是公主殿下的寢宮,你先在外面等著,我進去通報一聲。」 寧汐點點頭。崔女官抬腳進去了,那兩個宮女卻一直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顯然是留下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惴惴不安的等了片刻,就見崔女官優雅矜持的走了出來:「公主殿下宣你進去,你跟我過來。」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待會兒見了公主殿下,別忘了行禮。」 寧汐畢恭畢敬的應了。 崔女官在前領路,寧汐緊隨其後,繞了幾個走廊,又過了幾間屋子,總算見到了蕭月兒。 隔著精緻的珠簾,那個面容嬌憨可愛的少女穿著華麗的宮裙,一臉的淡然,輕輕撥弄著手中的琴弦,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響。明明再熟悉不過的臉龐,卻陡然間變的陌生起來。她顯然聽見了腳步聲,卻連頭都未抬,依舊專心的撥弄著琴弦。 這是堂堂大燕王朝最最尊貴的明月公主,再也不是那個隨和可愛的五小姐了…… 寧汐的心裡滑過莫名的苦澀,恭恭敬敬的跪下磕頭:「小女子寧汐,見過公主殿下。」 半晌,才聽到悅耳動聽的少女聲音響起:「免禮」寧汐規規矩矩的起身,垂下眼瞼,不敢到處亂看。 崔女官恭敬的笑道:「公主殿下,奴婢已經把寧姑娘帶來了。」 「嗯,這件差事你辦的不錯。」蕭月兒漫不經心的說道:「好了,你先暫時退下吧」 崔女官略一猶豫:「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貴,容不得半點閃失,請容奴婢在一旁伺候……」 「崔女官」蕭月兒板起了臉孔,略有些不悅的瞄了過來:「本宮說的不夠清楚嗎?退下」 公主的架勢一擺出來,崔女官也不敢違抗,只得應了一聲退下了。 蕭月兒又吩咐一旁伺候的宮女都退下,待屋子裡只剩下她和寧汐兩人了,面容忽的一改,笑嘻嘻的起身走了過來,歡快的笑道:「寧汐,你可總算來了,我等了你好半天呢」 這態度變化的也太快了吧…… 寧汐有些傻眼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蕭月兒。 蕭月兒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打趣道:「瞧瞧你這傻乎乎的樣子,被我嚇著了是不是?」 可不是麼?之前還一副冷冷淡淡高高在上的樣子,轉眼就變成了熟悉的那個五小姐,這驚嚇可真不是一星半點啊寧汐自嘲的笑了笑:「是啊,我到現在心還怦怦直跳呢」 蕭月兒樂的咯咯直笑,眼眸瞇成了月牙兒:「平日在崔女官和宮女們面前,我就得裝出剛才那副樣子,別提多累了。沒想到把你給嚇住了。」越想越是得意,笑的愈發得意開心。像個淘氣的孩子一般。 寧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裡掠過一絲淡淡的憐惜。 一個活潑嬌憨的少女天天被壓抑著本來的性子,確實夠辛苦夠累的…… 蕭月兒兀自抱怨著:「那個崔女官的脾氣,你也該見識到了吧她天天跟在我身邊,不停的提醒我這樣那樣。要是我有一點率性的舉動,她就要嘮叨半天,說我沒有天家公主的威嚴,會丟了皇家的顏面什麼的。念的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偏偏我父皇覺得她說的有道理,讓她嚴厲督促我。只要我有什麼不合禮儀的舉動,她就會在我父皇面前告狀……」 寧汐滿眼的同情:「有這樣的人在身邊,真夠你頭疼的。」 崔女官平日裡為人嚴苛,治下頗嚴,宮女都很怕她。蕭月兒雖然討厭她,面上卻也得保持幾分尊重,難得有人和她站在同一陣線,別提多高興了。一個勁兒的點頭附和:「就是就是,我見了她就頭痛。」 邊說邊拉了寧汐坐下。 第二百一十章 親近 寧汐稍一猶豫,便坦然的坐在了蕭月兒的身邊。 蕭月兒貴為公主,身邊的人都敬她怕她。她平日裡得端著公主的身份,連個輕鬆說話的人都沒有。今天特地召自己入宮,大概也是在宮裡太悶了,才想找自己來說說話。如果自己也像別的人那樣戰戰兢兢的,蕭月兒一定會很失望。倒不如和以前一樣,只當蕭月兒是個普通少女,兩人相處反而會愉快的多。 果然,蕭月兒一見寧汐這麼泰然自若,分外的高興:「好寧汐,我可真怕你見了我連話都不敢說。現在這樣再好不過了」 寧汐抿唇輕笑:「只要公主殿下不嫌我冒犯就好。」 「別叫我什麼公主殿下了。」蕭月兒笑嘻嘻的說道:「有外人在的時候,你喊一聲裝裝樣子就行了。這兒就我們兩個人,不用這麼拘束。還和以前一樣,你叫我五姐。我叫你汐妹妹好了。」 寧汐一驚,正待婉言拒絕,蕭月兒卻已經繃起了臉:「公主的話你敢不聽麼?」 寧汐心裡一暖,微笑著說道:「我還是叫你五小姐吧」叫五姐未免太親暱了。若是一個不小心讓人聽見了,還不知會被人編排成什麼樣子。 蕭月兒想了想,便知道寧汐在顧忌什麼,也不再勉強她:「好,你叫我五小姐,我叫你寧汐。」 兩人對視一笑,愈發覺得親近了一層。 寧汐猶豫片刻,試探著問道:「荷香姐姐現在怎麼樣了?好些了嗎?」當日在西山遇險,多虧荷香忠心護主,在千鈞一髮之刻將蕭月兒推出了馬車,自己卻落了個遍體鱗傷。 一提到荷香,蕭月兒的笑容便淡了下來,歎道:「荷香傷的不輕,一直在養傷。太醫說至少也得休養個半年左右才能下床走動。別的倒也罷了,偏偏臉也被磕碰的厲害,只怕……」是要破相了對一個青春嬌美的少女來說,這是何其殘忍的事情。 寧汐聽了這些,心裡沉甸甸的,很不是個滋味。 皇宮裡規矩多,荷香受了傷之後,便不能留在蕭月兒的寢宮裡,被送到別處養傷去了。就算以後身子養好了,最多是賞賜些金銀俗物,想回蕭月兒身邊卻是不容易了。 「若不是為了救我,荷香也不會受傷了……」蕭月兒想起那驚險的一幕,眼中水光隱現,聲音有些哽咽:「寧汐,我真不該不聽胡半仙的話。要是那天沒出去,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寧汐見蕭月兒心情低落,連忙安撫了幾句:「吉人自有天相,你安然無事總算是好事一樁。荷香奮不顧身的救你,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對得起荷香的一番情意。」 蕭月兒吸吸鼻子,點了點頭:「等荷香身子好了,不管她的臉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捨了她。一定把她要到身邊來,讓她過些好日子。」 寧汐順著蕭月兒的話音說了幾句,待蕭月兒心情漸漸平穩了,才扯開了話題,看似隨意的問道:「對了,這樁意外是因何而起,後來徹查清楚了麼?」 蕭月兒蹙眉搖頭:「父皇很生氣,讓皇兄徹查這件事。可查來查去也沒找到背後做手腳的人是誰。」幾匹馬當時就被處決了,還有負責餵馬的人也遭了殃。可真正的幕後黑手卻是沒查出來。 寧汐心裡暗暗歎息。這樣的結果早在她意料之中。四皇子既然出手,當然不會留下任何的把柄,大皇子再怎麼查也是查不出來的。只好找幾個替死鬼了事…… 蕭月兒見寧汐面色凝重,誤以為她在擔心自己,倒是有些感動了,輕拍著寧汐的手說到:「你不用擔心,現在父皇又加派了人手保護我,只要我不隨便出宮,絕不會有事的。」 說的輕鬆,可眼裡的悵然卻瞞不過寧汐。 寧汐柔聲安撫道:「不出宮也好,在宮裡待著安全多了。」四皇子膽子再大,此時也不敢在宮中做什麼手腳吧畢竟,現在的四皇子還只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只能韜光蓄銳。 蕭月兒故作歡快的笑道:「是啊,我天天在宮裡也挺好的。實在悶了,就讓崔女官去接你入宮來陪我。對了,今天你有沒有被嚇了一跳?」 何止被嚇了一跳寧汐自嘲的笑道:「我爹和孫掌櫃他們都被嚇壞了,還以為我是被抓來問話。我一路上和崔女官坐一輛馬車裡,連頭沒敢抬。」 蕭月兒樂的咯咯直笑,寧汐被她的笑聲感染,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久違的笑聲在明月宮裡響起,守在外面的宮女不由得面面相覷,心裡暗暗詫異不已。這一個多月來,公主天天繃著臉,連個笑容都沒有。沒想到這個叫寧汐的少女一來,她竟然笑的如此快活開心…… 崔女官並未走遠,聽到這邊動靜不小,忍不住走了過來。屏息聽了片刻之後,便蹙起了眉頭。這樣嬉鬧實在有損天家公主的威嚴…… 崔女官用力咳嗽一聲。 屋子裡的嬉笑聲頓時一停。寧汐和蕭月兒對視一眼,不由自主的將聲音放低了些。 蕭月兒嘟噥著發牢騷:「這個崔女官,我讓她退下,她也不退的遠點。」只不過笑聲大了那麼一點點,又咳嗽著來提醒她。她生平最討厭的莫過於崔女官的咳嗽聲了寧汐輕笑一聲:「既然如此,我們聲音小一些好了。」 蕭月兒歎口氣:「你不瞭解崔女官,我可是最清楚她的性子了。你等著看吧,最多一盞茶功夫,她就要找個理由進來了」 寧汐半信半疑:「她要進來做什麼?」 「看看我們倆在做什麼,提醒我不要有失公主身份,順便暗示時間差不多了,該送你出宮了。」蕭月兒板著手指頭,一一數著。 寧汐啞然失笑。正想說什麼,忽然聽到響起了敲門聲,崔女官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公主殿下和寧姑娘聊了這麼久,一定口渴了吧奴婢命人送些茶水糕點進去。」 蕭月兒嗯了一聲,順便得意的沖寧汐眨眨眼,瞧瞧,她說的沒錯吧寧汐掩嘴偷笑,再一次見識了蕭月兒的變臉絕技。只見蕭月兒迅速的坐直了身子,燦爛的笑容變成了含蓄矜持的淺笑,聲音也冷然多了:「進來吧」 崔女官應了一聲,便開了門,領著幾個宮女走了進來。宮女們的手中的托盤裡有各式的糕點茶水。一一放到了茶几上。 崔女官微笑著說道:「公主殿下,這是菊花茶,最是清熱去火。還有幾樣宮中的點心,請寧姑娘嘗個新鮮。」在蕭月兒面前,崔女官對寧汐的態度客氣多了。 寧汐忙起身道謝,順勢站了起來。之前和蕭月兒並排坐在一起閒聊也不覺得突兀,可被崔女官的眼睛這麼一瞄,頓時覺得渾身都不自在。還是站著好了崔女官見寧汐如此識趣乖巧,倒也滿意。又指揮著宮女們倒茶水伺候糕點。 蕭月兒早已習慣了被人無微不至的伺候照顧,吃了一塊之後,正想吃第二塊,就聽崔女官又咳嗽了一聲,無奈的縮回了手,眼裡閃過一絲哀怨。 寧汐想笑不敢笑,忍的好痛苦。怪不得蕭月兒每次出宮都這麼能吃,原來平日裡吃東西根本不能盡興嘛「寧汐,你也來嘗嘗。」蕭月兒顯然早已習慣了崔女官的嚴格管制,也不惱怒,沖寧汐笑道:「看看宮裡的糕點味道如何。」 寧汐確實也存了好奇之心,聞言笑著點頭應了,捻起一塊核桃酪送入口中。不由得暗暗點頭。鬆軟甜香,回味悠長,算是上品了。 蕭月兒笑道:「這可是宮裡的御廚做出來的,味道如何?」 寧汐笑著讚了幾句:「味道好極了,甜味適口,有濃濃的核桃香味。火候把握的也極好。如果換了是我來做,只怕也沒有這樣的味道。」 「你就別自謙了」蕭月兒笑吟吟的說道:「你的手藝怎麼樣我可清楚的很。」 崔女官心裡一動,笑著插嘴道:「聽說寧姑娘是鼎香樓的大廚,廚藝十分高超。公主殿下可是念念不忘呢」 寧汐忙自謙幾句。 蕭月兒看不慣她這副拘謹的樣子,很自然的為她撐腰:「是啊,我親自嘗過幾次。寧汐的手藝好的很,我們宮裡的御廚雖然不少,比她強的可沒幾個。」 崔女官顯然不信,卻也不和蕭月兒爭辯,只淡淡的笑了笑:「公主殿下,這時候也不早了,是不是該……」 蕭月兒立刻接過了話頭:「離天黑還早著呢我還有話要和寧汐說,你們暫且退下吧等我傳召再進來。」 崔女官不太情願的退了下去。一併宮女也退了個乾乾淨淨。 等她們都退下了,蕭月兒才鬆了口氣,笑瞇瞇的扯了寧汐重新坐下:「別站著了,過來坐著說話,我有悄悄話要對你說。」 悄悄話?寧汐微微一怔,凝神看了過去。 蕭月兒不知想到了什麼,白皙的臉頰飛起一抹紅暈,欲言又止。 第二百一十一章 悄悄的告訴你 寧汐心裡悄然一動,蕭月兒接下來要說的,只怕是和終身大事有關吧果然,就聽蕭月兒低低的說道:「我父皇要替我選駙馬了。」眼角眉梢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嬌羞。 寧汐定定神,笑著恭喜道:「那可要恭喜你了。不知是哪一家的兒郎有這樣的幸運,能有幸娶到我們又漂亮又可愛的公主殿下?」 蕭月兒咬著嘴唇,俏臉一片嫣紅:「那個人,你也認識的……」 自己也認識?寧汐的腦子裡飛速的閃過一張俊臉,心裡陡然一沉。難道真的是容瑾? 放眼整個京城,出色又未婚的貴族少年著實不少,可容瑾絕對是其中翹楚。又得皇上另眼相看,被相中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吧這對容瑾來說,自然也是件天上掉下的喜事。蕭月兒貴為公主,備受皇上寵愛,又是大皇子的胞妹,若是能娶到這樣高貴的少女,對他的前途大有裨益,對整個容府也是件大大的喜事。她應該為容瑾感到高興才對…… 寧汐將心底的那抹酸楚按捺下去,擠出一抹笑容:「那個人,是姓容嗎?」 蕭月兒的俏臉羞紅的像快紅布,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輕輕的一個字,落在寧汐的耳中,卻無異於晴天霹靂寧汐身子顫了一顫,俏臉隱隱發白,縮在袖口中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心頭的苦澀難以形容。不知花了多少自制力,才勉強撐著沒有失態。 蕭月兒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壓根沒留意到寧汐的異樣,兀自羞澀的說道:「我只見了他一面,可怎麼都忘不了他。父皇本來中意的另有其人,我大著膽子求了父皇好久,他才改了心意。再過幾日,父皇就要召他入宮,正式的下聖旨了……」 寧汐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聲音有些顫抖:「恭喜你,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嗓子莫名的乾澀,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原來,她一點都沒有想像中的堅強 原來,她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在意容瑾 原來,她一點都不想看著容瑾娶別的女子…… 溫熱的液體忽然湧到了眼眶邊,若不是寧汐強忍著,只怕淚水已經滑落了下來。 蕭月兒終於察覺到寧汐的不對勁了,遲疑的問道:「寧汐,你怎麼了?」聽到這樣的好消息,她的臉色為什麼這般難看?眼圈還隱隱的泛紅,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一般。 寧汐深呼吸口氣,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又強自嚥了回去,力持平靜的應道:「我是在為你高興呢我這人一高興就這樣,忍不住就想哭。」 蕭月兒不疑有他,抿唇笑了起來:「我有時候也這樣的呢對了,我把這樣的秘密都告訴你了,你也該把你的心上人是誰告訴我才對。」 心上人……寧汐心裡尖銳的疼痛著,卻硬是擠出坦然的笑容:「我哪有什麼心上人。」 蕭月兒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你長的這麼漂亮,肯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歡你。說給我聽聽嘛要是不說,就是不拿我當朋友,我可要生氣了」 寧汐默然片刻,低低的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喜歡過一個男子。」 蕭月兒來了興致,托起下巴洗耳恭聽,順便提出疑問:「你才十四歲,很久很久以前,你才多大?」小小年紀就懂得男女情愛了嗎? 寧汐含糊其辭的應道:「我比較……早熟,那時候大概十一二歲吧」頓了頓,緩緩的說道:「那個男子長的斯文俊俏,說話溫柔有禮,對我也很好。我以為我喜歡的男子就是這樣的。」 「後來呢?」蕭月兒聽的入了迷,不自覺的追問道。 「後來,我受了很多傷害,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我年少無知,愛錯了人。」寧汐淡淡的說道,明明臉上掛著笑容,可週身卻散發著悲涼的落寞。 蕭月兒心裡莫名的一緊,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寧汐,只用力的握住了寧汐的手。 寧汐扯了扯唇角,目光柔和了一些:「再後來,我下定了決心,再也不要這樣毫無保留的喜歡一個人。我還想過,等長大以後,嫁一個老實憨厚的男子,過些平淡的日子就好。所以,我拒絕了一個男孩子……」 「為什麼要拒絕?」蕭月兒脫口而出問道:「他長的不好看嗎?還是他對你不夠好?」 寧汐淡淡的一笑:「不,他很好。長的好,家世又好,對我也很好。雖然有時候說話毒辣態度高傲些,可對我實在沒話說。」 「那你為什麼要拒絕他。」蕭月兒一臉的不解:「你不喜歡他?」 寧汐沉默了片刻,才低低的說道:「我一直以為,沒了他我也能過的很好。」所以,她總是倔強的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總是倔強的逃避這一切,以為自己隨時可以走開。 直到剛才那一刻,她才知道,他在她心底的份量,早已比她想像中要多的多。只可惜,一切都已經遲了…… 蕭月兒看著寧汐落寞黯然的面孔,心裡湧起一陣憐惜,安慰道:「現在知道這一切也不算晚,你去找他,告訴他你的心意……」 「遲了」寧汐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他已經要定親了」 蕭月兒愣了一愣,旋即勃然大怒:「這個負心漢,明明說喜歡你,怎麼又和別的女子定親。告訴我他是誰,我一定饒不了他」 寧汐又是感動又是無奈又是苦笑,如果蕭月兒知道那個「別的女子」其實就是她自己,不知道是何反應。 算了,到了這一步,再想這些又有什麼用? 寧汐強打起精神,擠出笑容:「其實,就算他沒定親,我也配不上他。我只是個廚子,他的家人不可能接納我這樣的平民女子。」只有蕭月兒這樣的天之驕女,才配站在容瑾的身邊吧蕭月兒輕哼一聲:「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廚子又怎麼了?沒有廚子做飯,一個個非餓死不可再說了,你可是我見過的廚藝最好的女孩子了。又長的這般美麗,哪個男子娶到你才是他的福氣。寧汐,我既然喊過你妹妹,就真心的把你當妹妹了。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只管告訴我,我一定為你出氣」 寧汐的眼眶又濕潤了,這一次,卻是因為蕭月兒的語出真摯。真沒想到,一次偶然的結識,卻得來這麼一個真心待她的好友…… 「五姐」寧汐哽咽著喊了一聲。 蕭月兒的眼圈也紅了,心裡一處莫名的酸軟,摟著寧汐嗚嗚的哭了起來。不知是感歎寧汐的所遇非人,還是在心疼寧汐的傷心落寞。 寧汐忍了半天的淚水,也簌簌的落了下來。 少女的心情就像天氣,有時晴有時陰,有時會為一朵落花感傷,有時會因一陣微風吹拂開懷。此刻,兩人摟在一起哭成了一團,心底所有的不如意都冒了出來,竟是哭的不能自已。就連咚咚響的敲門聲都沒聽見。 在外敲門的崔女官卻愈發的焦灼不安了,也不知裡面出了什麼事情,只聽到隱隱的哭泣聲。 敲了幾遍,裡面仍然沒有回應。崔女官咬咬牙,伸手推開了門。 蕭月兒和寧汐相擁哭泣的一幕頓時引入眼簾。 崔女官一愣,旋即皺起了眉頭,急急的湊上前來:「公主殿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陰冷的目光瞪向眼睛紅腫的寧汐。 公主之前還開開心心的,轉眼就哭成這樣子,肯定和這個寧汐有關早在崔女官推門而入的那一刻,蕭月兒便回過神來,再見到崔女官盯著寧汐的不善眼神,心頭的火氣立刻湧了上來,厲聲呵斥:「崔女官,本宮沒傳召,你居然敢推門而入,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公主放在眼底?」 清秀可愛的臉龐一繃起來,竟有種異樣的威嚴。 崔女官心裡一顫,不假思索的跪了下來:「公主殿下恕罪,都是奴婢無狀」伺候蕭月兒幾年來,這還是蕭月兒第一次讓她如此難堪蕭月兒冷哼一聲,看都沒看她一眼,卻柔聲對寧汐說道:「寧汐,時候不早了,我讓菊香送你回去。等過些天,我再讓人去接你來陪我。」 寧汐點點頭,旋即小聲的為崔女官求情:「崔女官也是著急才會推門進來,你就別生她的氣了。」真正惹怒蕭月兒的,只怕是剛才崔女官盯著她的眼神太過陰冷尖刻了吧蕭月兒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說道:「有些人不受些教訓,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當成半個主子為所欲為了」 崔女官的臉色白了白,頭垂的更低了。 蕭月兒迅速的又換了笑臉:「瞧你哭的臉都花了,去洗一洗拾掇一番再回去,別讓你爹以為是我這個公主欺負你了。」說著,親暱的拉著寧汐進了內室,又招呼宮女進來為寧汐梳妝。 宮女們魚貫而入,眼角餘光瞄到跪在地上的崔女官,心裡都是一凜。 崔女官在這明月宮裡幾乎可以算半個主子,何曾這麼狼狽過?就不知她是怎麼惹惱公主的,她們可得引以為戒才是。 第二百一十二章 選擇性坦白 送寧汐出宮的,是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宮女菊香。 比起秀麗端莊的荷香,菊香不算漂亮,姿色平平,可說話行事卻圓滑周全,唇角一直掛著得體的笑容。顯然是蕭月兒身邊得用的人。 菊香和荷香一起伺候蕭月兒多年,對蕭月兒的脾氣自然再清楚不過。今日蕭月兒大費周章的派崔女官接了寧汐進宮,又突如其來的發作了崔女官一通,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和寧汐有關。 蕭月兒如此重視寧汐,又特地派了她這個算的上心腹的宮女送寧汐回去,這意味著什麼菊香當然懂。所以,她對著寧汐越發的客氣。邊走邊低聲為寧汐介紹各處景致。 寧汐心情沉鬱,哪有心思聽這些,又不好拂逆了菊香的好意,打起精神應對了幾句。待出了宮門上了馬車之後,不用裝也是一副睏倦疲乏的樣子。菊香果然識趣,立刻住了嘴。 馬車平穩的向前行駛,又拐了幾個彎,外面漸漸有了聲響。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車伕恭恭敬敬的說道:「菊香姑娘,鼎香樓到了。」 菊香嗯了一聲,開了車門,先下了馬車,又小心的攙扶著寧汐下了馬車。 寧汐不習慣有人這麼伺候自己,擠出一絲笑容:「菊香姐姐,多謝你送我回來。」 菊香抿唇輕笑:「我得回去覆命,免得公主擔心,就不送寧姑娘進去了。」說著,微微躬身,便轉身上了馬車離開了。 寧汐目送著馬車消失在眼前,才打起精神繞到後門進了廚房。 趙芸正巧從裡面走了出來,見了寧汐眼眸一亮,急急的湊上前來,一把攥住寧汐的手上下打量個不停:「寧汐妹子,你可總算回來了。聽說你被人帶走了,我們都替你著急呢」 寧汐心裡一暖,暫時把心事都拋到了一邊,笑著說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麼?」 正說著話,張展瑜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汐妹子,你下午到底去了哪兒了?怎麼半天都不見人影?」師傅明明知情,卻是怎麼也不肯說實話。他愈發的忐忑不安,已經擔心一個下午了。 趙芸笑著接口:「是啊,張大廚這一個下午走來走去,都快把鼎香樓的門檻給磨破了。」 張展瑜被這麼一打趣,黝黑的臉上頓時浮起一絲紅暈,卻又捨不得否認。索性心一橫應了句:「我確實擔心,要不是師傅不肯告訴你在哪兒,我早就出去找你了。」 她一個下午都在皇宮裡,張展瑜怎麼可能找到她…… 寧汐看著張展瑜焦灼的眼神,心裡忽的一軟,低低的說道:「公主殿下派人來接我入宮,我這一個下午都在陪她說話。」 張展瑜錯愕不已,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寧汐什麼時候竟認識了這樣的貴人。喜的卻是寧汐竟肯將這樣隱秘的事情告訴他。 這是不是代表著,寧汐開始漸漸對他敞開了心扉? 張展瑜的訝然和歡喜,都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寧汐看著他,心裡忽然有些莫名的酸澀。他對她的心意,她其實很清楚,只是一直裝著不懂而已…… 「汐兒」 寧有方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急切的打量寧汐幾眼,見寧汐安然無恙,一直高高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你總算回來了」 寧汐的眼眶忽然有些濕潤,哽咽著點點頭:「爹,都是我不好,讓你也跟著擔驚受怕。」 寧有方最見不得她這副樣子,忙安撫道:「你平安回來就好,有什麼事進去再說。」 寧汐吸了吸鼻子,點頭應了。 廚房裡到處都是人,想找個清淨的地方說話實在不容易。寧有方想了想,便到了寧汐的小廚房裡。 趙芸很識趣,點了燭台之後,便借口有事走了。張展瑜猶豫片刻,也笑道:「汐妹子安然回來就好,我先回去做事了。」將空間留給了他們父女二人。 不等寧有方追問,寧汐便主動張口說道:「爹,我們鼎香樓以前有位女客,自稱是五小姐,你還有印象嗎?」 寧有方點點頭,正奇怪著好端端的寧汐怎麼會提起這個人,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眼睛倏然睜大:「難道那個五小姐就是……」 「是,她就是公主殿下。」寧汐接過話頭:「之前我也不清楚她的真實身份,只覺得和她很投緣。怎麼也沒想到她就是明月公主。那一天我無意中去了西山,才知道了她的身份。我本以為今後和她再也沒了接觸的機會,沒想到她竟然會派人來接我入宮。」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今天去了皇宮之後,公主特地將身邊的人都支開,和我說了半天的話。還說,以後有空再讓我去宮裡陪她。」 寧有方愣愣的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敢置信。一時反應不過來:「你、你是說,你和公主交上了朋友?」老天,這也太荒唐了吧簡直像戲文裡的戲碼一樣寧汐微微一笑:「雖然這聽起來有點荒誕,可確實是事實。公主殿下很喜歡我。」事實上,她說的還算含蓄了。蕭月兒簡直恨不得認她做了妹妹才好。 如果蕭月兒只是一個富家千金,寧汐反而能坦然的接受這份情意。可對方卻是大燕王朝最尊貴的公主,她若是真的喊蕭月兒一聲姐姐,沒人編排她攀龍附鳳才是怪事。 寧有方又愣了半天,非但沒驚喜,反而皺起了眉頭。在廚房裡來回踱起步來。 這件事實在太出人意料了寧汐雖然說的輕描淡寫,可他總隱隱覺得其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寧汐也不吭聲,任由寧有方一個人琢磨了半天。過了許久,寧有方才停住了腳步,定定的看著寧汐,沉聲問道:「汐兒,你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 「沒有」寧汐不假思索的答道,平靜的回視:「爹,事情就是這樣,我一個字都沒騙你。」她確實沒騙他,至少說出來的部分都是事實。只是隱瞞了一些些「小細節」而已。 寧有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銳利:「好,我相信你說的都是實話。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一個多月前的那一天,你為什麼會一個人悄悄的去西山?那天發生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那個高侍衛為什麼會押送你回來?」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拋了過來,饒是寧汐有心裡準備,也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在心中迅速的權衡片刻,便有了決定。 那些秘密,她不能讓寧有方知道。所有痛苦的往事,就讓她一個人來背負「爹,那天的事情,我確實瞞了你一些。」寧汐垂著頭,囁嚅著說道:「我聽說……容瑾去了西山,所以才想去西山湊湊熱鬧。」想來想去,也只能用這樣的理由來應付寧有方的疑問了。只希望寧有方能相信她的說辭才好。 寧有方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又愣了半天,半晌才苦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寧汐一直不肯直說呢這丫頭,明明心裡也喜歡人家,嘴上卻從不肯承認的。 寧汐悄然鬆口氣,總算過了這一關。 還沒等這口氣徹底松完,就聽寧有方笑瞇瞇的說道:「既然你也對容少爺有意,下次見了容少爺,爹就親自問一問他,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寧汐臉色白了一白,不假思索的打斷寧有方:「不,不能問」 寧有方挑了挑眉:「為什麼不能問?容少爺對你有情,你又對他有意,兩廂情願的事情,又不是我們上趕著巴結容府這門親事。」 寧汐的笑容苦澀極了:「爹,這些以後別再提了。容瑾他……就要做駙馬了」他怎麼可能再娶自己? 她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勁爆,寧有方壓根反應不過來,愣愣的重複:「你說什麼,他要做駙馬了?這消息可靠嗎?」 寧汐自嘲的一笑:「我聽公主殿下親口說的,再有幾天就要下聖旨了,你說可不可靠?」 何止是可靠,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再也不可能更改了寧有方這次徹底沒了脾氣,長長的歎了口氣,眼中滿是憐惜:「汐兒,你和容少爺沒這個緣分,以後你別再惦記他了,天底下好兒郎多的是,爹以後給你找個更好的。」 若是別的女子,倒還能爭一爭。可對方偏偏是大燕王朝最尊貴的明月公主,還怎麼爭? 寧汐心裡一陣翻湧絞痛,臉上卻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爹,你放心,我已經想開了。公主殿下人長的漂亮,性子又好,和容瑾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也為他們高興呢」 寧有方心裡酸溜溜的,又歎了口氣:「傻丫頭,在爹面前還逞什麼強。想哭就趴在爹的懷裡哭一會兒。」瞧她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寧汐眼圈早已紅了,卻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來,咬著嘴唇慢慢的說道:「不,我不哭。不是我的,我不稀罕。」 話說的乾脆漂亮,可她的心裡卻像被撕扯一般的疼痛……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訴情衷 自己的女兒是什麼脾氣,沒人比寧有方更清楚。見她倔強的不肯掉眼淚,寧有方心裡別提多難過了。 只可惜,他縱然願意為女兒去摘星星捧月亮,也沒這個能耐改變皇上的決定。只能泛泛的安撫道:「你說的對,不是咱的,咱們不稀罕。你今天一定累了,別在廚房待著了,我讓展瑜先送你回去。」 寧汐本想搖頭拒絕,不知怎麼的,話到嘴邊又改成了:「也好。」 寧有方點點頭,揚聲喊了張展瑜過來。張展瑜本就在隔壁,一直豎長了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寧有方這一聲嗓子又十分響亮,他自然聽的清楚,立刻匆匆的丟下手中的事情跑了過來:「師傅,有什麼事只管吩咐。」 寧有方吩咐道:「天晚了,汐兒一個人回家不方便,你替我送她回去。」 張展瑜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心裡泛起一絲喜悅。送寧汐回去,意味著他有了和寧汐獨處的時間。這可是他一直默默期盼的好事…… 寧汐默然的從後門走了出去,走過長長的幽靜的巷子,然後拐彎,走上一段之後,再拐一個彎。天已經黑了,路上的行人極少。偶爾路過一個,也都是匆匆忙忙的。像寧汐這般慢悠悠的如同散步一般的,著實少見。 寧汐一直不說話,張展瑜也不吱聲,默默的走在寧汐的身邊,偶爾看寧汐一眼。寧汐卻毫無所察,依舊一臉的漠然和平靜。 張展瑜忽的低低的問道:「汐妹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若在平時,寧汐一定會擠出笑容,若無其事的應一句「我很好,沒什麼不開心」。可今天,她遇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心裡的疲憊已經聚集到了極點,很想找個人傾訴一番。只是,她心底的傷痛落寞該怎麼說給張展瑜? 寧汐自嘲的笑了笑,低聲應道:「我今天確實遇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事,不過,很快就會好了,你不用為我擔心。」 張展瑜心裡微微一顫,忽的停下了腳步。寧汐也隨之停了下來:「怎麼了?」 閃爍的星光下,張展瑜的眼眸異常的明亮灼熱,略有些急促的說道:「汐妹子,這些話我本不應該說,可我實在忍不住了……」 寧汐心裡一跳,下意識的就想逃避:「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現在天已經晚了,我該回家了……」 「不,我現在就要說。」張展瑜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果決,沙啞的說道:「汐妹子,我知道我什麼都不出眾,什麼都比不上容少爺。可有一點他不如我,我一心一意的喜歡你,只喜歡你一個。如果我有幸運能娶了你,這一輩子我都不會看別的女子一眼。永遠只對你一個人好。」 赤誠滾燙的話語,自然而然的傾瀉出來。可卻遠遠及不上他的眼神灼熱:「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我自知配不上你,從來不敢說出口。其實,師傅師娘他們都知道我的心意,或許,你也知道,只不過沒放在心上。汐兒,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遇到了什麼,可我真的不願意看到你那麼傷心難過。我希望你永遠都那麼開心快活。」 寧汐不知該說什麼,默然片刻,才輕歎口氣:「張大哥,我現在心很亂,不想考慮這些……」 張展瑜一口氣將憋了許久的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倒是輕鬆坦然多了,很自然的接過了話頭:「汐兒,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我知道,容少爺一直對你很好,你……心裡也一直有他……」 寧汐不自在的否認:「沒、沒有的事,我才不喜歡他。」 張展瑜苦笑一聲,低聲說道:「汐兒,你不用騙我,也別再騙自己了。你的心裡明明也是有他的,只是口中不肯承認而已。如果和他在一起,你會幸福開心,我會衷心的祝福你們。當然,我更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說不定,我才是最適合你的那一個。」 這一刻,張展瑜的眼神十分真摯。讓人毫不懷疑他的真誠。 寧汐心裡一片紛亂,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半晌,才訥訥的說道:「張大哥,我現在心裡很亂,你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她竟然沒有立刻拒絕自己,還說要考慮。這是不是說明她其實不討厭他,甚至有可能對他有一絲絲好感? 張展瑜心花怒放,眼眸熠熠閃亮:「好,你慢慢考慮。我會一直等你。」 聽到這樣類似承諾的話,寧汐卻不安了:「張大哥,你不用一直等我。如果你遇到了中意的姑娘……」 「汐兒,我只中意你。」張展瑜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這兩年多來,我的眼裡心裡,從沒有過別的女子。」 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他也說不清楚。 一開始,其實他並不太喜歡寧汐。 當年,他一心想做寧有方的徒弟,甘願跟在寧有方的身邊做二廚。希望能藉著平日的表現打動寧有方收他為徒。眼看著寧有方的心意已經鬆動了,偏偏寧汐來了。他的一腔願望落了空,心裡別提多失落了,對寧汐自然沒什麼好感。甚至暗暗盼著寧汐笨拙一些出些醜。 只可惜,這一切都只是奢望。隨著寧汐嶄露出過人的才華和天分,他驚歎之餘,也開始對拜師一事絕望了。 而寧汐,卻揚著沒心沒肺的笑容,整日裡張大哥長張大哥短的叫著。他根本沒辦法討厭她,內心愈發的陰鬱。 直到那一次…… 張展瑜凝視著寧汐的面孔,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兩年前的那一幕。當時的他,似乎被鬼迷了心竅一般,做出了傷害她的事情來。師傅狠狠的罵了他一頓,又不客氣的將他趕走。他又羞又愧又懊惱,只覺得天都塌了一般。再也無顏見她了。 沒想到,她不但沒記恨,還求寧有方收了他做徒弟。那一刻,對著她的寬容和微笑,他心裡是那樣的感動和羞愧,那種感覺這一輩子他都忘不了。 或許,就是在那一刻,他心裡的那顆名叫愛情的種子發了芽,然後漸漸的茁壯成長,到現在,已經成了參天大樹,再也無法拔除。 他本以為自己一直會默默的等下去,等到她明白他的心意。可鼓起勇氣將心裡話說出口之後,他忽然前所未有的輕鬆。 寧汐,我只中意你。你也會有中意我的那一天嗎? 那目光太過灼熱專注,寧汐一時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心裡竟然有些隱隱的內疚感。 他一直默默的喜歡她,她何嘗不知道?只是一直裝糊塗而已。她也曾暗暗想過,等再過幾年,到了該嫁人的年齡,要是張展瑜還沒成親的話,她和他或許可以成為一對。或許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有驚天動地的愛情,可平平淡淡的相守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她尊重他喜歡他信賴他,可這些,卻和愛情無關…… 「汐兒,你不用覺得內疚。」張展瑜像是窺破她的心意一般:「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博你的同情,也不是哀求你的施捨。你沒有一口拒絕,我已經很高興了。」 就算只有一絲希望,他也願意等下去。 寧汐無言以對,良久,才輕聲說道:「前面就到了,你不用再送了,我一個人回去就行。」再這麼說下去,她簡直快羞愧了。比起他的寬容豁達堅定,她是何等的自私。只想著自己,卻從未替張展瑜考慮過。 張展瑜已經二十了,如果一直等著她,有沒有結果都不好說。就算有可能,那也是幾年後的事情。若是空等一場,豈不是耽誤了張展瑜的終身大事? 張展瑜溫柔卻又堅持的說道:「不,我要親眼看著你進家門才放心。汐兒,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永遠都是你的張大哥。」 寧汐鼻子微酸,輕輕點了點頭。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默默的相伴著前行。 前世她對邵晏死心塌地,今生她和容瑾糾纏不休。可不管是邵晏或是容瑾,對她都不曾有過這般不求回報的溫柔深情。 張展瑜的好,只有細細的品味才能體會。 他不算特別俊美,卻也算的上五官端正俊朗。他無父無母無家產,卻努力勤奮上進。他不擅長甜言蜜語,卻字字樸實打動人心。不管何時何地,一回頭,他總默默的站在她的身邊。 她一直想要的,不就是這樣一份溫柔守候嗎? 可為什麼,她的一顆心還在空中飄蕩,遲遲下不了決心?明明看見了張展瑜眼中隱含的期盼,卻躊躇的不肯回應…… 家門在望,寧汐的心卻愈發的紛亂。張展瑜穩穩的走上前去,輕輕的敲了敲門。剛敲了沒幾聲,門便開了。 「汐兒,你可總算回來了,容少爺在這兒等了你快一個晚上……」阮氏邊開門邊絮叨,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展瑜,怎麼是你?」 張展瑜擠出一絲笑容:「師娘,師傅抽不出空,就讓我送汐妹子回來了。」目光隔著阮氏,和昂首屹立的容瑾遙遙相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激怒 寧汐略帶倦意的聲音響了起來:「娘,你說什麼?誰在等我……」目光落在了容瑾的臉上,也是一愣。半晌,才淡淡的說道:「容少爺,你怎麼來了?」 語氣是刻意的冷淡,在場的人都能聽的出來。 此時,她和張展瑜正巧並排站在一起,靠的很近,說不出的親暱。 容瑾微微瞇起眼眸,心頭的火氣蹭的冒了出來,也淡淡的應道:「怕你出事,就過來看看。」 自從她被那個崔女官帶走之後,他擔心了一個下午,還特地到寧家小院等她回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的冷淡疏離。真是各種懊惱鬱悶不痛快還有,她靠那個張展瑜這麼近做什麼?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雖然月色不甚明朗,可容瑾眼眸中那一抹隱隱的怒火卻異常的清晰。不用看,她也能想像出他此刻的神情。 他生氣的時候,唇角會微微向下,眼眸會微瞇,眼神冷淡又犀利…… 寧汐的心裡滑過一陣苦澀,語氣卻愈發的淡然:「多謝容少爺關心,我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若是沒別的事,就請容少爺自便」 逐客令下的這麼明顯,容瑾豈能聽不出來?唇角抿的緊緊的,眼眸亮的刺眼:「寧汐,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語氣中寒意森森,整個寧家小院都跟著降了溫度。 張展瑜皺了皺眉頭,很自然的上前一步將寧汐護在身後:「容少爺,汐兒剛回來不久,現在又累又乏,需要好好休息,你有什麼話以後再問她……」 汐兒?誰允許他叫的這麼親熱? 容瑾冷冷的看著張展瑜,週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凜冽:「我在和寧汐說話,你算什麼人也來插嘴?給我滾一邊去」 這話語十分的不客氣,張展瑜何曾受過這般羞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固執的不肯挪動身子,身子挺的直直的:「汐兒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天有我在,你別想欺負她」 容瑾怒極反笑,目光直直的越過張展瑜,落在掩了半個身形的寧汐身上:「寧汐,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這麼躲著我?」 寧汐緩緩的從張展瑜的身後走了出來,一直走到容瑾身前一米左右才停了腳步。瑩白的月光下,她的俏臉隱隱有些蒼白,唇角卻抿的極緊,烏黑如漆墨的眼眸定定的看了過來,緩緩的張口:「容少爺,你到底要問什麼?煩請你現在就問,我很累了,想早點休息。」 頓了頓,又淡淡的補充了一句:「還有,張大哥是我師兄,不是外人。請你說話尊重客氣些」 容瑾被氣的七竅生煙,眼裡都快冒出火花來了。雙手緊握成拳,憋了半天才吐出幾句:「好,很好我今天是頭腦抽風了,才會送上門來讓你糟踐。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和你的張大哥了」 說完,便僵直著身子走了出去。在經過寧汐身邊時,絲毫沒有停頓猶豫,就這麼直直的走了出去。 他的步伐比平日快了許多,很快便消失在夜色裡。 寧汐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至始至終沒有回頭,更沒有張口喊住容瑾。 阮氏站在旁邊一直插不上嘴,此時重重的歎了口氣:「汐兒,你今天是怎麼了?容少爺也是一番好意……」 「娘,我很累了。」寧汐垂著頭,聲音說不出的疲倦:「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沒有回頭看任何人,就這麼離開了。 阮氏愕然,看向張展瑜。 張展瑜定定的看著寧汐的背影,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旋即打起精神笑道:「師娘,你別擔心,汐兒可能是心情不太好,睡一覺就沒事了。我還得回鼎香樓,就不多待了。」 阮氏點點頭,送張展瑜出了門。 回來之後,思前想後滿心疑慮,終於忍不住去敲了寧汐的房門:「汐兒,快些開門」 敲了許久,寧汐才來開了門。眼睛紅紅的,臉上的淚痕卻被擦的一乾二淨。 寧汐若無其事的擠出笑容,聲音卻有些沙啞:「娘,有什麼事麼?」 阮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你這丫頭,就愛逞強。有什麼事都悶在心底不肯說。在娘面前還裝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做什麼?」 說著,上前摟住寧汐,輕輕的拍著寧汐的後背。低低的哄道:「要是心裡不痛快,就哭出聲來。有什麼不開心的,說給娘聽,嗯?」 寧汐的身子微微一僵,可冰涼的心卻抗拒不了這份溫暖,眼眶裡忽然濕潤了一片,趴在阮氏的懷裡低低的嗚咽起來。哭聲斷斷續續,身子微微顫抖,像極了受傷又無助的小獸。 阮氏的鼻子也酸酸的,溫柔的撫摸著寧汐的髮梢,口中無意識的哄著。 不知哭了多久,寧汐的哭聲終於漸漸停了。 「好了,別哭了。告訴娘,到底出什麼事了?」阮氏柔聲問道:「好好的,你怎麼和容少爺鬧起彆扭來了?」 寧汐咬著嘴唇,用袖子擦了眼淚,沙啞著應道:「娘,以後別再提他了。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人」最後一個字說出口之後,只覺得全身都疲累不堪。分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這樣決絕的話。 阮氏一驚,急急的追問道:「到底怎麼了?你和容少爺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嗎?」做娘的總希望女兒幸福,雖然明知兩人身份地位懸殊太大,可阮氏一直隱隱抱著期望,盼著寧汐和容瑾將來能走到一起。 事實上,容瑾除了性子高傲些,實在是無可挑剔。對寧汐也好的沒話說。寧汐嘴上不肯承認,分明也是喜歡容瑾的。可今晚這一出又是怎麼回事? 寧汐喉嚨乾澀,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他要定親了」 什麼?阮氏臉色一變:「是哪一位小姐?」 開了頭之後,剩下的話倒是好說多了。寧汐深呼吸口氣,將對寧有方說過的話又說給阮氏聽了一遍:「……這話是公主殿下親口對我說的。還說過些日子,皇上就會親自下旨了。他很快就要做駙馬了」 阮氏的嘴巴微張,半晌都沒有說話。顯然被聽的一切驚到了公主、駙馬……這些稱謂離普通的升斗小民實在太遠太遠了寧汐的笑容苦澀極了:「娘,我也不瞞你。容瑾確實喜歡我,還親口說過要娶我。我明知這事情不太可能,心裡卻是高興的,一直暗暗抱了一絲希望。」 可這一絲希望,卻無情的幻滅了。不管容瑾願不願意,不管她心裡怎麼難過,此事已經成了定局,不可能更改她能做的,就是盡快的忘記容瑾,忘記他們之間曾經的一切所以,她今天晚上故意氣走了容瑾。以他的心高氣傲,以後也不可能低頭再來找她了。 以後,他做他的駙馬,她做她的廚子,互不相干…… 阮氏長長的歎了口氣:「傻丫頭,你這樣做又是何苦。你利用張展瑜氣走了容少爺,他心裡一定怨恨極了。」寧汐故意這麼氣走容瑾,只怕也是為了容瑾著想。只有乾脆利落的斬斷這縷情絲,容瑾才能安心的做他的駙馬吧寧汐沒料到自己最隱晦的心思居然被阮氏料中,心裡一陣酸楚,眼中又是淚光點點:「娘,我寧願他氣我恨我,總比惦記著我好。」 不然,以容瑾的性子,萬一做出抗旨之類的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怎麼辦?她寧願站的遠遠的被他怨恨著,也要看著他過的好好的阮氏的眼圈也紅了,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只喃喃的說著:「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這樣的心意,容瑾根本不會知道啊寧汐再也忍不住,兩行淚水迅速的滑落。還沒等擦拭乾淨,淚水又源源不斷的湧了出來。 阮氏心疼極了,摟著寧汐,陪著一起落淚。 如果無情,此刻就不會這般傷心。情意越深,心裡的傷痛便越多。寧汐這麼傷心難過,是因為她的心裡一直有容瑾啊哭了許久,阮氏和寧汐才漸漸平靜下來。阮氏去擰了毛巾,為寧汐和自己擦了臉。寧汐的眼睛早已又紅又腫。 阮氏心疼的直歎氣:「你這樣子,明天還怎麼出去見人?」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睡上一覺就好了。大不了明天早上敷點脂粉,總能蓋過去。」 阮氏腦中忽的靈光一閃,試探著問道:「汐兒,你和公主殿下是不是很熟悉?」 話題轉的也太快了寧汐微微一怔,點了點頭:「嗯,見過幾次,算是熟悉了。」人與人之間也是看眼緣的。有些人天天相處,未必有交情。有些人只見一面,便能結下友情。 真正說起來,她和蕭月兒見的次數並不太多,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特別常,可卻很是投緣,到一起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不然,蕭月兒也不會對她念念不忘,非要接自己入宮陪她了阮氏聽著,眼眸越發亮了:「既然公主殿下這麼喜歡你,這事就簡單多了。」 寧汐聽的一頭霧水:「娘,你到底要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第二百一十五章 洋蔥宴 阮氏說道:「公主殿下這麼喜歡你,這可是件好事。等將來容少爺做了駙馬,說不定公主殿下肯讓你過門做二房……」 寧汐先是一愣,旋即苦笑:「娘,你這算什麼主意。以後千萬別提了。公主殿下是個很好的女孩,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兒一心相待。我怎麼可以打這樣齷齪的主意。」 退一萬步說,就算蕭月兒願意,她也絕不肯做什麼二房。 感情的世界很小,容不下第三個人。她也有她的驕傲,就算容瑾再好,她也不會這般委屈自己。 寧汐拒絕的乾脆利落,阮氏也察覺到自己的主意不妥,訕訕的笑了笑,不再多提。去廚房做了碗麵端來,寧汐雖然沒什麼胃口,卻逼著自己吃了幾口,好不容易吃了半碗,再也吃不下去了,才擱了筷子,歉意的一笑:「我吃飽了。」 阮氏見她沒胃口,便收拾了碗筷。 寧汐匆匆的洗漱一番,便上床睡了。這一天下來,心力交瘁疲憊不堪,竟是很快便睡著了。只是在睡夢中也一直蹙著眉頭。 晚間,寧有方回來之後,阮氏一五一十的將今晚的事情告訴了寧有方。 寧有方聽的揪心不已,半晌,才重重的歎息:「這個傻丫頭」傷了別人,傷心的卻是自己啊阮氏眼圈頓時紅了:「她哭了一個晚上,才睡下不久。你說,這事只能這樣了嗎?有沒有挽救的餘地?」 寧有方苦笑一聲:「你也犯傻了,皇上挑中的女婿,我們哪裡有什麼挽救的法子。正因為汐兒和公主殿下有些交情,什麼做二房的事情更加不能提。不然,汐兒成了什麼人?」 「你說的這些我何嘗想不到,我就是心疼汐兒……」說到這兒,阮氏再也忍不住,低低的啜泣起來。 寧有方心裡也分外的酸楚:「你當我不心疼嗎?可這事只能到此為止,以後再也不要提起容瑾了。時間一長,汐兒慢慢忘了也就好了。」 除了這樣,也沒別的法子了。阮氏用袖子擦了眼淚,輕輕點了點頭。 寧有方想了想,低聲問道:「你覺得展瑜怎麼樣?」齊大非偶,容瑾再好,也不是寧汐的良配。這麼一想,倒是覺得張展瑜挺合適。 阮氏自然聽懂了寧有方的話中之意,仔細想了片刻,才說道:「展瑜倒是個不錯的孩子。年齡大了幾歲,性子也很沉穩。又和汐兒朝夕相處彼此熟悉,以後招贅上門也是好事一樁。」 寧有方點點頭:「是啊,我也捨不得女兒遠嫁,要是能招個女婿上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也挺好。展瑜在我身邊也待了不少年了,他什麼性子我一清二楚。沉穩持重,又勤快踏實,不出幾年,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廚子。養活妻兒總不成問題。」 而且,張展瑜本人就是個廚子,自然不會反對寧汐做大廚。 阮氏邊聽邊點頭。夫妻兩個越商議越覺得張展瑜才最適合寧汐。 「要不,過兩天我探探汐兒的口風,要是汐兒也願意,你就和展瑜提一提。」阮氏建議。 寧有方不以為然的搖頭:「這事不能操之過急,還是等過一陣子再說吧」寧汐現在心緒不穩,未必有這個心情考慮這些。 阮氏口中應了,心裡卻暗暗盤算著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和寧汐說一說。 第二天早上,寧汐倒是起的挺早,除了眼睛略有些浮腫外,神情倒還算平靜。阮氏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汐兒,要不,讓你爹替你告個假,在家裡休息一天……」 寧汐笑了笑:「不用了,娘,我好好的呢」一個人待著只會胡思亂想,還不如去鼎香樓做事。人一旦忙碌起來,很多煩惱自然就會拋在腦後了。 阮氏只好隨了她,眼睜睜的看著寧汐隨著寧有方走了。 剛一到鼎香樓,寧汐便鑽進了自己的小廚房裡,東擦擦西抹抹。本就乾淨的廚房被收拾的乾乾淨淨,案板被擦的都能照見人影了。 趙芸進廚房的時候,被嚇了一跳,急急的湊上前來:「寧汐妹子,你怎麼做起這些粗活來了?快些把抹布給我。」 寧汐隨意的笑了笑:「我今日來的早,反正也沒事,就收拾了一下。」邊說邊忙著擦起了灶台。 趙芸無奈的一笑,只得拿起抹布陪著寧汐一起收拾廚房,像平日一樣,邊做事邊隨意的閒聊。片刻過後,趙芸便察覺出寧汐不對勁來。 前言不搭後語,看似專注的做事,其實眼神很飄忽。唇角那一抹笑容更是恍惚。顯然有什麼心事。 「寧汐妹子,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趙芸試探著問道。 寧汐一怔,旋即掩飾的笑道:「沒有的事,我好的很。」若無其事的又去收拾食櫃,不著痕跡的避開了趙芸探究的眼神。 臨近中午,孫掌櫃派人送了客人預訂的菜單過來。寧汐駕輕就熟的做了兩桌菜餚,從頭至尾都沒出半點差錯。 等最後一道菜餚都上完了,趙芸才鬆了口氣。 這口氣松的太明顯了,寧汐忍不住問道:「趙姐,我做的菜餚有問題嗎?是不是有客人說什麼了?」 趙芸眨眨眼:「這倒沒有,我就是怕你心情不好,會把糖當成鹽。」 寧汐扯了扯唇角,倒是沒有再否認。趙芸心細如塵,又和自己熟絡的很,有些事想瞞也瞞不過她。 趙芸正想說什麼,就見寧汐從菜籃子裡翻出了幾個洋蔥來,不由得一愣:「你拿洋蔥做什麼?」 寧汐淡淡的說道:「反正我有空,做些菜待會兒大傢伙兒一起吃。」廚子們每天吃的飯菜都是輪流做的,今天正好輪到張展瑜了。 趙芸瞄了寧汐一眼,沒再吭聲。 寧汐利索的切起了洋蔥。那股辛辣的味道漸漸瀰漫開來,寧汐低著頭,眼睛一陣陣的刺痛,很自然的溢出了眼淚。 寧汐用手背抹了抹眼淚,繼續切洋蔥。眼淚便又流了出來。寧汐又用袖子擦了擦,沖趙芸笑了笑,自嘲道:「今天的洋蔥真是沖的很。」 趙芸擠出笑容附和:「是啊,洋蔥味道太刺鼻了,我每次切洋蔥的時候,都會被辣的直流眼淚。」心裡卻一陣惻然。 洋蔥味道確實沖,普通人切洋蔥難免被辣的流眼淚。可寧汐一向刀功高超,閉著眼睛也能將洋蔥切成細絲或是片狀,何曾這般狼狽過? 籃子裡共有八個大洋蔥,寧汐一鼓作氣,切了四個。眼睛紅紅的,眼角淚跡未乾,偏又伸手把第五個也拿了過來。 趙芸心生憐惜,忙阻止道:「寧汐妹子,你已經切了四個洋蔥了,足夠用了。」洋蔥是最常見的配料,有些菜餚裡必不可少。可旁邊已經有了小半盆洋蔥絲,做兩桌菜餚也用不了這麼多的洋蔥啊「都切了才夠用。」寧汐頭也不抬的說道,切起了第五個洋蔥。淚水自眼角處滑落至臉頰。 趙芸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卻也不好勸她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汐自虐一般切了半盆的洋蔥。 洋蔥炒牛肉,洋蔥炒雞蛋,魷魚炒洋蔥,洋蔥燴雞翅,洋蔥爆炒腰花,洋蔥炒蟹肉,最後再加一道番茄洋蔥湯。 廚子們坐到飯桌前之後,看著桌上的菜餚面面相覷。 寧汐笑著將洋蔥土豆燜飯放到桌上:「今天我掌廚,大家嘗嘗看味道怎麼樣。」眼睛略有些紅腫,顯然是洋蔥切的太多被嗆出了眼淚。 周大廚咳嗽一聲,笑著打趣道:「廚房的採買今天洋蔥買多了吧是不是桌上用不完,就打算讓我們多吃點?」何止是多吃點,桌上滿眼看到的都是洋蔥啊寧有方笑著接過話頭:「有好吃的還堵不住你那張嘴。」率先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他這麼一說,其他大廚也不好再打趣,各自笑著拿起了筷子。 洋蔥味道濃烈,可炒熟之後,卻有股奇異的甜香。配著各種食材,倒是十分的美味。不管是洋蔥炒牛肉還是魷魚炒洋蔥,味道都好極了。洋蔥燴雞翅鮮美可口,洋蔥炒蟹肉更是又麻又辣,滋味絕妙。就連洋蔥土豆燜飯吃來也別有滋味。 眾大廚邊吃邊暗暗點頭。寧汐年紀不大,可對火功的把握卻十分精準到位。讓人歎為觀止真沒想到最普通的洋蔥也能做出這麼多美味來。 別人都吃的香,寧汐卻匆匆的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沖朱二笑道:「朱伯伯,明天的飯菜我來替你做吧」 朱二咧嘴一笑:「只要你不嫌辛苦,我當然樂意。」每天應付完食客的點菜就累的夠嗆,誰想再忙這一口。難得有人主動請纓,他別提多情願了。 然後,在一連吃了三天的「洋蔥宴」之後,朱二再也不敢這麼想了。 洋蔥再好吃,花樣再多,也架不住這麼天天吃的吧別的廚子不好意思張嘴說,攛掇朱二去找寧汐「談談」。朱二仗著和寧汐熟悉,便來了,見寧汐又在低頭切洋蔥,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行,今天他再也不要吃洋蔥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安慰 「汐丫頭,」朱二擠出大大的笑容,滿臉的慇勤:「這幾天辛苦你了,今兒個你休息一下,飯菜由我來做。」 寧汐用手背擦了眼邊的淚水,若無其事的笑道:「不用,還是我來做吧」 朱二一愣,笑容更燦爛了:「你天天這麼忙,身體哪能吃得消……」 「朱伯伯,你是不是嫌我做的菜餚不好吃?」寧汐幽幽的吐出一句,眼神有些哀怨。 在這麼一張楚楚動人的俏臉前,哪個男子也狠不下心說個不字。朱二也不例外,立刻哄道:「哪有的事,你做的菜餚好吃的不得了,我很喜歡……」 他這麼一說,寧汐又展顏笑了:「喜歡就好。」又低頭切洋蔥。見朱二還不肯走,又補充一句:「放心,今天不吃炒洋蔥了……」 「真的?」朱二精神一振。 寧汐認真的點頭:「天天吃炒洋蔥,確實容易發膩,我今天做個雞蛋洋蔥餅」 朱二的笑容立刻僵在了嘴角:「洋、洋蔥雞蛋餅?」 寧汐用力點點頭:「是啊,做起來不算費事,把洋蔥切成碎丁,加雞蛋和面,再用油煎熟就行。大家一定會喜歡的。」說著,又歡快的切起了洋蔥丁。 朱二的嘴唇動了動,看寧汐那副專注的樣子,剩下的話明明到了嘴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於是,當天中午,眾位大廚們吃到的是美味又營養的洋蔥雞蛋餅。大家邊吃邊用鄙視的眼神射向朱二。虧他還好意思拍胸脯保證今天的飯桌上絕不會再有洋蔥了…… 朱二羞愧的不敢抬頭,埋頭吃了三盤洋蔥雞蛋餅。 寧有方本想說點什麼,可在瞄到寧汐微紅的眼睛之後,只暗暗歎了口氣,便將話又嚥了回去。 這幾天她心裡一定不好受吧就讓她藉著這樣的舉動發洩一下好了。 張展瑜也在悄然凝視著寧汐。這幾天,寧汐做事加倍的勤快,還將替眾廚子做飯的累活也搶了去,自己卻吃的極少。本就不算圓潤的臉蛋清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明亮的雙眸略有些紅腫。只因為切洋蔥的緣故嗎? 張展瑜低頭默默的吃了幾口,只覺得口中索然無味。 眾廚子吃了飯之後,各自找了地方休息去了。寧汐卻不肯休息,又忙著收拾起了碗筷。一滴滴晶瑩的汗珠從額角冒了出來。寧汐卻顧不上擦汗,捧著高高的一摞碗往外走去。 「我來吧」一雙寬大有力的手伸了過來,從寧汐手中接過了碗。 寧汐一怔,低低的說道:「張大哥,你忙了半天一定累了,這些活兒我做就行了……」 張展瑜淡淡的一笑:「你不也忙了半天嗎?你都不嫌累,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累的。」說著,穩穩的托著碗放在了專門盛放碗筷的木桶裡。 然後,他又捲起了袖子,悶聲不吭的將剩餘的事情做完。直到桌子都被抹的乾乾淨淨了,張展瑜才停了手,淺笑著看向寧汐:「還有什麼沒做的事?一併做完再休息。」 寧汐無言以對,垂下了頭。 這些收拾碗筷桌子的事,本是有打雜跑堂的人做的。大廚們根本不需上手。這幾天她一閒著就會胡思亂想,不想停手,才會做起這些平日根本不會碰的瑣事…… 張展瑜也不著急,極有耐心的等著。兩人就這麼僵持著,過了半晌,寧汐才低低的說道:「好吧,我這就休息。」算是妥協了。 張展瑜稍稍鬆了口氣,看著她消瘦的臉頰,心裡掠過一絲憐惜,柔聲說道:「你剛才根本沒吃幾口,我現在去做碗麵給你吃好不好?」這幾天她像拚命三郎似的幹活,吃飯的時候卻懨懨的不肯動筷子。他一一都看在眼底。 寧汐勉強笑了笑:「不用麻煩了,我不餓。」 張展瑜也不和她爭辯,溫和的說道:「你坐這兒等我,一會兒就好。」抬腳便去了廚房。 寧汐怔怔的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呆立了許久,寧汐終於緩緩的坐了下來。廚子們都走的差不多了,飯廳分外的安靜,她坐在角落處的飯桌上,微微垂著頭,目光無意識的盯著桌面,思緒又飄遠了。 已經第四天了容瑾一點消息都沒有,也沒有來找過她。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再也不會來找她了…… 一碗熱騰騰的湯麵忽然出現在眼前。 寧汐回過神來,張展瑜俊朗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小心翼翼的說道:「汐兒,稍微多吃些好嗎?你這樣天天不肯吃東西,身子很快會跨的。」 寧汐接過筷子,眼圈隱隱泛紅。 「我們都很擔心你,」張展瑜柔聲哄道:「師傅雖然嘴上不說,可他這幾天也沒吃好睡好。就算有再多的心事,也得吃飽了再說。」 寧汐吸了吸鼻子,輕輕的點頭。挑起一根麵條送入口中。張展瑜師承寧有方,做出的麵條味道像足了九分。麵湯是雞湯,上面漂浮的黃油盡數被撇除,只放了些青菜,味道清淡,美味適口。 這幾日已經麻木的嗅覺味覺慢慢甦醒過來。 寧汐吃的不快,可總算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張展瑜靜靜的凝視著低頭吃麵的寧汐。眼中的溫柔似要溢出來一般。他們一個專心吃麵,一個專心看人,都是異常的專注。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一點苗頭來。 飯廳本還有一兩個廚子,見這架勢識趣的走了。 寧有方沒見到寧汐正覺得奇怪,便找了過來,走到飯廳門口,一眼看到的便是這副情景。腳步陡然停了,想了想,又輕輕轉身離開了。 對這一切,張展瑜和寧汐渾然不知。 不知不覺中,寧汐竟是將一碗麵吃了大半。胃裡暖暖的,總算有了飽的感覺。剩下的卻是怎麼也吃不下了。 寧汐抬頭,歉然一笑:「張大哥,我吃不完了。」 張展瑜笑了笑:「你能吃這麼多,我已經很高興了。剩下的扔了怪可惜的,給我吧」不待寧汐拒絕,就將麵碗端了過去,拿了雙筷子三口兩口便將剩餘的面吃的一乾二淨,甚至連湯都喝的光光。 這一連串的動作利落極了,寧汐連阻止都來不及,愣愣的睜圓了眼睛,俏臉飛起兩抹紅暈。他、他怎麼可以吃她剩下的面?這也太親暱了…… 張展瑜放下碗筷,見寧汐一臉尷尬羞澀,咳嗽一聲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浪費食物總是不好的。」 他這麼坦然,寧汐倒也不好表現的扭扭捏捏的,只好若無其事的笑著點頭。 張展瑜捨不得就此走開,小心翼翼的問道:「汐兒,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寧汐哪裡肯承認:「我心情一直都很好啊」 張展瑜微微歎息:「汐兒,在我面前你還藏著掖著做什麼。你這幾天心情不好,不肯說話,也不肯吃飯,天天埋頭做事。別說我了,就連大傢伙兒也都看在眼底呢」要不然,眾位大廚們也不會一連忍著吃了幾天的洋蔥宴了。 寧汐自嘲的笑了笑,她還自以為隱瞞的很好。原來,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沒人戳穿她的偽裝罷了張展瑜低低的說道:「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別總憋在心裡。說出來總會好受些。我知道我沒什麼本事,什麼也幫不了你,只能聽你訴訴苦。你若是不嫌棄,就說給我聽聽,多一個人分擔,總要好些。」 「張大哥,你別這麼說。」寧汐扯了扯唇角,聲音放柔:「你對我這麼好,我心裡一直都知道的。」 張展瑜的包容體貼溫柔,讓人感受到春風般的溫暖和舒適。也讓人安心。 容瑾……和張展瑜卻是不同的。他的柔情是那樣的稀少,被表面的驕傲和冷漠掩蓋著,讓人不敢奢求。就算再喜歡她,他也絕不可能毫無原則的遷就自己。一怒之下,忿然離去,再也不肯低頭來找她…… 好好的,怎麼又想到他了? 寧汐唇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努力的揮開腦海中閃現的俊臉。 那一剎那的失神沒有躲過張展瑜的眼睛,他的笑容暗了一暗。明明她就坐在自己的對面,距離近的不能再近,可她的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男子…… 「你……」兩人不約而同的一起出聲,旋即露出會心的笑容。 「你不用為我擔心,」寧汐搶著說道:「我前幾天心情確實不太好,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很快就會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像是強調似的,又重複一遍:「你放心,我一定可以。」 張展瑜假裝沒看見她眼底的黯然,笑著應道:「那就好,你也別再用洋蔥做菜了。大廚們這幾天都快吃的反胃了。」就是在寧汐面前不好意思直說罷了。 寧汐略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正說著話,趙芸匆匆的跑了進來:「寧汐妹子,總算找到你了。孫掌櫃讓我告訴你一聲,讓你快點到櫃檯那邊去,說是容府有人來找你。」 容府?寧汐心裡陡然漏跳一拍,聲音不自覺的有些顫抖:「是誰來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懷好意的邀請 寧汐一定不知道,她的眼眸倏然一亮,充滿了期待。她是在隱隱的期盼著誰來嗎? 張展瑜呼吸一頓,一起看向趙芸。 趙芸笑道:「來的是個女子,看打扮像是容府裡的丫鬟。叫什麼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寧汐一愣,一臉的疑惑。來的既不是容瑾,也不是小安子,會是誰?容府裡的丫鬟她可認識不了幾個。該不會是翠環來了吧算了,別胡思亂想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寧汐打起精神笑道:「好,我這就過去。」 張展瑜自動自發的跟了過去,趙芸心裡也很好奇,也厚著臉皮跟過去湊熱鬧。 櫃檯前果然站著一個俏麗的丫鬟,卻不是翠環。寧汐看清來人的面孔後,又是一愣:「綠竹姑娘,你怎麼來了?」來人居然是容瑤的貼身丫鬟綠竹。 綠竹淺淺一笑,福了一福:「寧姑娘,再過兩天,就是我們四小姐生辰,小姐打算邀請幾位相熟的小姐聚一聚。特地命我前來請你到容府裡掌廚,不知你是否有空?」 寧汐下意識的想拒絕。她和容瑤天生不對盤,她可沒那個心情去給容瑤掌廚。可話到嘴邊,不知怎麼的又變成了:「有空。」 綠竹眼眸一亮,喜滋滋的說道:「那就太好了,我正擔心你沒空去呢到時候四小姐一定怪罪我辦事不力了。多謝寧姑娘了到時候我會來接寧姑娘到容府。至於酬勞,也一定不會虧待了寧姑娘的。」 話一出口,寧汐就開始後悔了。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現在想改口也不行了只得擠出笑容應對了幾句。 容瑤向來不喜歡自己,這次巴巴的讓丫鬟來請自己去掌廚又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打了什麼鬼主意…… 綠竹走了之後,孫掌櫃才笑道:「汐丫頭,這可是個好機會。你要好好把握,爭取讓幾位小姐都留下好印象才是。」 女子出門畢竟不方便,更多的是在家中舉行宴會。如果能把握機會好好表現,讓眾人都留下深刻印象。以後這樣的好事一定會越來越多。 寧汐笑著應了。既然已經答應要去了,不管容瑤存著什麼心思,她都不會讓人挑出毛病來。不知道那一天,容瑾會不會在…… 真是沒出息寧汐暗暗罵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想他的,怎麼又想起他來了? 張展瑜一直沒出聲,此時忽的笑著問道:「汐兒,你一個人去只怕忙不過來。要不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吧給你打打下手,總比你一個人忙碌要好多了。」 寧汐想了想,婉言拒絕了張展瑜的好意:「不用了,還是我一個人去好了。容四小姐生辰,邀請的一定都是相熟的貴族小姐。你去反而不太方便。」 趙芸笑著插嘴:「要不,我去幫著打下手吧」 寧汐這次倒沒有拒絕,欣然點頭應了。 接下來的兩天,寧汐的心情平靜多了。至少,大廚們不用再吃洋蔥宴了。寧有方知道寧汐要去容府的事情之後,含蓄的問道:「汐兒,要是不想去,爹替你去吧」萬一容瑾也在,見了面豈不是很尷尬? 寧汐淡淡的一笑:「沒關係,我能應付。」 她如此堅持,寧有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隨她。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寧汐一大早起來便翻騰著找衣服。阮氏被屋子裡的動靜吸引了過來,訝然的問道:「汐兒,你這一大早的在找什麼?」 寧汐頭也沒抬的問道:「娘,你給我做的新衣服呢?」 阮氏嗔怪的笑道:「你這丫頭,去年前年給你做的新衣服,你一律不肯穿。說什麼在廚房裡容易弄髒,還不如穿粗布衣裳方便。今年我索性就沒替你做新衣裳,你倒好,又鬧著要穿新衣了。今天到底是要去哪兒?為什麼想起要穿新衣裳?」 是啊,她只是去掌廚,要穿新衣幹什麼…… 寧汐動作一頓,訕訕的笑了笑:「沒什麼,我隨口問問。」將平日穿慣的衣服穿好,又熟稔的將頭髮梳成油光水滑的辮子。 阮氏兀自念叨著:「我待會兒就去鋪子裡扯幾尺花布,給你做些新衣裳。女孩子就該穿的漂亮點,總是穿這些粗布衣裳,灰撲撲的一點顏色都沒有。十分的顏色也只有八分了。」 寧汐充耳不聞,隨意的瞄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 容顏漸漸長開,散發出少女的風韻。胸脯鼓了起來,腰肢纖細,腿修長漂亮,這一切都被掩蓋在不起眼的粗布衣裳下。若是換上漂亮的新衣,好好的修飾一番,一定會令人驚艷可是,女為悅己者容,她打扮的再漂亮,又打算讓誰看? 寧汐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抬腳出了屋子。吃了早飯之後,便和寧有方一起趕到了鼎香樓。趁著綠竹還沒來,她將自己用慣的刀具包好。 正忙著,趙芸也來了,二話不說便湊過來幫忙。邊打趣道:「寧汐妹子,今天去容府,你不打算穿的漂亮點嗎?」 寧汐隨意的笑了笑:「我是去掌廚,又沒打算和那些小姐搶風頭。」 趙芸連連搖頭歎氣:「你也太暴殄天物了,長的這麼美,偏又穿的這麼樸素。要是換了我是你,一定要穿的美美的,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所有人這幾個字被拉的長長的,顯然別有所指。 寧汐不肯接茬,故作忙碌的走了開去。她和容瑾之間的事情,實在有些複雜,沒辦法向任何人解釋。趙芸只以為她和容瑾在鬧彆扭,肯定想不到其實他們連鬧彆扭的資格都沒了…… 過了不久,容府的馬車便到了。 綠竹慇勤的迎著寧汐上了馬車,趙芸忙也跟著上了馬車,懷中抱著結結實實的包裹。綠竹好奇的詢問,待知道裡面放的是刀具之後,不由得抿唇輕笑:「我們容府裡什麼都有,哪裡用帶這個。」 趙芸笑著解釋道:「這些都是寧汐妹子用慣的,還是帶上方便些。」 綠竹聳聳肩,不再多嘴了。早就聽說大廚們都有些怪癖,帶幾把刀倒也不算什麼。 寧汐坐在馬車裡,目光所及處,說不出的熟悉,卻又隱隱的有些陌生。以前天天坐著容府的馬車往返,只隔了短短幾個月,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 或許是她臉上的恍惚太過明顯了,就連綠竹都察覺出不對勁了,笑著試探道:「寧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寧汐定定神,笑道:「沒什麼,我正在想今天中午要做什麼菜餚。」 綠竹不疑有他,笑著說道:「挑美味的菜餚做,至於食材你不用擔心,容府裡應有盡有。實在缺什麼東西,到三少爺的院子裡去找就有了。」 那個在心頭百轉千回的名字,被綠竹就這麼輕飄飄的說出了口。寧汐忽然發現自己所做的心裡準備毫無用處,只聽到他的名字,她的心就劇烈的顫動起來。 一定要鎮靜光是聽到名字就失態,要是親眼見了他,豈不是要丟人到家了? 寧汐定定神,淺笑著問道:「對了,容府裡不是有薛大廚在嗎?四小姐向三少爺借薛大廚來掌廚就是了,怎麼非要大費周折的把我請過去?」以薛大廚的廚藝,應付這樣的場面根本不費什麼力氣。 綠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這是小姐的意思,我只奉命行事,別的我也不清楚。」眼神有些閃躲。 寧汐雙眸微微瞇起,不對,綠竹分明在說謊這其中肯定有些蹊蹺…… 綠竹被寧汐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的坐立不安,陪笑道:「寧姑娘,反正已經來了。正所謂既來之則安之,等到了容府,自然一切就明白了。」 也就是說,容瑤果然不懷好意,不知設下了什麼局在等著她呢寧汐忽的笑了:「放心,正如你所說,我來都來了,總不會半路再跑回去。不會害的你沒法交差的。」 綠竹被窺破了心思,頗有些尷尬。知道些內情的她,很清楚寧汐今天的日子絕不會好過。躊躇了半晌,才含蓄的暗示道:「寧姑娘,待會兒到了容府,不管看見了誰,你都別太過驚訝。」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寧汐挑了挑眉:「哦?不知我會看見誰?」聽這話音,這個人絕不會是容府的人了。 綠竹卻又不肯說實話了,支支吾吾的應道:「等到了容府自然就知道了。」 寧汐心裡暗暗冷笑,也不再追問了。連入宮見公主的事情她都有過了,還能有誰讓她大吃一驚?容瑤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趙芸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來,低低的問道:「寧汐妹子,你和容府的四小姐沒結過仇怨吧」怎麼看這次邀請都是不懷好意的樣子啊寧汐扯了扯唇角,眼底卻沒多少笑意:「當然沒有。」 要有,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個了。只可惜,有些人天生磁場不合,明明今生什麼衝突也沒有,兩人還是互看不順眼。 趙芸瞄了寧汐一眼,不再多問。 馬車平穩的停了下來,容府到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兩美相遇 看守後門的還是許媽媽,見了寧汐別提多熱情了,一口一個寧姑娘,親熱的不得了。 趙芸詫異的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笑著解釋道:「我以前曾在容府借住過半年左右,每天從後門出入,所以和她熟絡一些。」 趙芸瞭然的點頭。這個許媽媽顯然是趨炎附勢之輩,見容瑾對寧汐有好感,便刻意的籠絡結交。 綠竹在前領路,路過那個小院子時,寧汐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當時借住在容府的時候,她巴不得早一點搬出去。可離開了這麼久,乍然看到那熟悉的院門,卻又覺得無比的親切。 綠竹也跟著放慢了腳步,笑著說道:「寧姑娘,自打你們搬走了之後,這處院子一直空著。每天都有人來打掃收拾。」 寧汐扯了扯唇角,忽的加快了步伐,再也沒有回頭。 又拐了個彎,直直往前走了一盞茶時分,容瑤的院子總算到了。 雖然曾在容府裡借住了半年多,可寧汐從未來過這裡。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會踏足這裡,而且是要來為容瑤的生辰宴掌廚。世事難料,果然如此到了這裡,綠竹總算定下心來,笑吟吟的領著寧汐往裡走:「小姐交代過了,讓你一來就去見她。」 寧汐淡淡的一笑,坦然的跟了上去。倒要看看容瑤今天搞的是什麼鬼「小姐,寧姑娘來了。」綠竹揚聲稟報,腳步放慢。 「進來吧」容瑤故作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了出來。 進了廳子裡,久違見面的容瑤赫然出現在眼前。她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了,鵝黃配著青綠的華貴衣裙,妝容精緻,梳著斜斜的髮髻,頭上插了一支金步搖,耳環手鐲項圈等各種飾物都很考究,倒也妝點出了九分顏色,分外嬌美。 寧汐客氣的寒暄:「見過四小姐。」她又不是下人,倒也不必行什麼禮。 容瑤似笑非笑的應道:「寧汐,今天是我生辰,我特地邀了幾位相熟的好友過來。她們對吃都是很挑剔的,你可千萬別出了岔子。若是丟了本小姐的顏面,我可饒不了你」 寧汐笑了笑:「我盡力而為就是。」 容瑤眸光一閃,忽的笑道:「對了,我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特地又請了位大廚過來。你們倆正好可以切磋一下。」 切磋?寧汐心念電轉,隱隱猜到了今天的「驚喜」會是什麼了…… 「小姐,上官姑娘也到了。」一個丫鬟笑著進來稟報。容瑤展顏一笑,竟是親自起身相迎。 珠簾一挑,進來一個少女。長長的鵝蛋臉,水靈靈的眼,皮膚略有些黑,卻身姿窈窕,別有一番嫵媚俏麗。不是上官燕又是誰? 上官燕見寧汐也在,卻並不意外,禮貌的點頭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寧汐心裡暗暗冷笑,面上卻不肯失禮,也衝上官燕笑了笑。 容瑤略有些得意的笑道:「寧汐,這位上官姑娘就是一品樓的大廚,你們倆雖然並稱京城雙姝,只怕還不認識吧今天可要好好親熱親熱。」 寧汐抿唇輕笑:「我和上官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也算認識。」 容瑤一怔,瞄了上官燕一眼。上官燕淡淡的一笑:「寧姑娘曾光顧過一品樓,我們確實見過一次。沒想到寧姑娘記性如此好,隔了這麼久還記得我。」 寧汐笑著回敬:「上官姑娘的記性也不差,竟然也記得我。」目光在空中遙遙相遇,似快蹦出火花一般。 兩人年齡相若,又都以廚藝見長。一個是鼎香樓的當家花旦,一個是一品樓力捧的大廚,雖然互不見面,可早已將彼此視為生平勁敵。寧汐固然極有自信,上官燕更是心高氣傲,誰都不甘心被對方壓下一頭。見了面不碰撞出點火花才是怪事容瑤看了這一幕,心裡別提多愉快了,眼珠一轉笑道:「今天我特地把兩位大廚都請來,還請兩位大廚各展所長,讓來客們一飽口福。只要客人們滿意了,賞銀不在話下。」 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不過,有些醜話我可得說在先。既然是兩位大廚都在,總得有個高低之分。中午的宴席,誰表現的出色,我便賞她二十兩銀子。如果表現的遜色一籌,可就沒賞銀拿了。」 豐厚的賞銀固然讓人眼熱,可最最重要的是,這樣的場合下,誰肯做遜色一籌的那個?就算明知容瑤不懷好意,這個局也是非跳不可寧汐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 她早就想會會上官燕了,只可惜平時一直沒機會。今天既然來了,當然得好好露一手壓上官燕一頭才是。 上官燕顯然早有心裡準備,不慌不忙的笑道:「既是比試,又有豐厚的綵頭,當然得公平公正。四小姐,還請為我們準備兩間廚房。還有各式食材配料一應用具。」 容瑤點點頭,低聲吩咐綠竹一聲,綠竹恭敬的應了,迅速的退下去做準備去了。 寧汐閒閒的笑道:「要怎麼比,不妨現在就商定一下。」 容瑤故意沉吟片刻,才笑道:「我下帖子請了幾位相熟的朋友,再加上我哥哥嫂子,分開坐兩席。你們各自擬定菜單,分別做四冷六熱的菜式,合起來正好是二十道。至於評判嘛,就等吃完之後由大家一起評議。」 這規則看似公正,可細細一想,其中分明有些貓膩。若是各自擬定菜單,兩人做的菜餚肯定不一樣。若是某人「提前」知道了上官燕要做哪些菜式,想做些小動作輕而易舉…… 「做的菜餚不同,還怎麼評判高下。」寧汐忽的笑道:「各人口味不同,各有喜好,有人愛吃肉,有人愛吃魚蝦,也有人偏好素食。若是菜餚完全不同,很容易有分歧。這樣吧,我和上官姑娘做同樣的菜餚,到時候兩盤一起上桌,連盤子也一模一樣,除了我和她之外,誰也不知道哪一盤菜是誰做的。若是覺得哪一盤菜餚的味道好,就讓丫鬟在旁邊記上一筆。十道菜餚為限,誰勝出的多就算贏了,這樣豈不是最公平?」 容瑤一愣,正待出言反對,就見寧汐笑盈盈的看向上官燕:「上官姑娘有備而來,臨時改一改比試規則,想必你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上官燕笑容一頓,心裡咯登一動。寧汐這兩句話看似平常,卻是大有深意。這有備而來四個字,實在是可圈可點。難道,她已經猜到什麼了? 寧汐又笑著說道:「上官姑娘既然不反對,那就這麼定了吧」 容瑤眸光一閃,試探著問道:「菜單完全一樣,要定哪些菜式?」 上官燕被這麼一提醒,立刻回過神來,張口附和:「是啊,各人拿手菜不同,硬要做一樣的菜餚,總有人吃虧……」 「沒關係,就照著你準備好的菜單來做。」寧汐乾脆利落的一句話把上官燕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上官燕啞然,愣愣的看著寧汐自信的展顏微笑:「上官姑娘,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容瑤之前已經和她通過氣了。她不僅預先知道了今天會有比試,而且精心準備好了菜單。信心滿滿的準備壓寧汐一頭。 寧汐明明什麼都看出來了,卻絲毫不懼。不知是對自己太有自信,還是在輕視她…… 上官燕暗暗咬牙,擠出笑容應道:「好,就這樣定了」 容瑤精心佈置的局被寧汐打亂,心裡很是懊惱。卻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反對,雖然跟著點頭附和。卻暗暗衝上官燕使了個眼色。 寧汐漫不經心的彷彿什麼也沒留意,隨口笑道:「我要先去廚房看看,上官姑娘,你要不要留下和四小姐再商議一下?」唇角似翹非翹,眼中滿是揶揄,言下之意在場的人都能聽的出來。 上官燕暗暗咬牙,俏臉陡然漲紅了,心裡的傲氣被徹底激了出來,冷笑一聲,昂然說道:「不用商議,我今天贏你贏定了」 菜單上所有的菜式都是她最拿手的,還有一些是用上官家特有的烹飪秘訣才能做出來的。寧汐在這點上已經大大吃了虧。要是這樣自己都贏不過寧汐,以後還有何顏面見人? 寧汐也不動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們一起過去好了。」說著,和上官燕一起邁步去了廚房。 看著寧汐悠閒的背影,容瑤氣的暗暗咬牙。 這個寧汐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三言兩語就破了自己的局不說,還用言語擠兌的上官燕離去,看這架勢,想私底下「商議」一番是沒機會了…… 一旁的丫鬟綠枝湊了過來,低聲問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廚房那邊『看看』?」 容瑤輕哼一聲,悻悻的說道:「不用了。」 上官燕在菜單上佔了上風,已經有了五成勝算。寧汐毫無心理準備,又得臨時更改菜單,一定不是上官燕的對手。今天丟臉是丟定了。看她待會兒還能不能笑的出來,哼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爭高下 容瑤的院子裡本就有廚房,不偏不巧正好有兩間,裡面灶具果然一應俱全。中間有一扇門相連。寧汐轉悠了一圈,扯了扯唇角笑道:「四小姐真是煞費苦心,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將這兩間廚房佈置的差不多。」 容瑤為了讓她出醜,可真算是費盡心思了。 上官燕面色微變,冷冷的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心裡有鬼的人,分外聽不得別人一語雙關。 寧汐挑了挑眉,故作訝然:「我隨口說說罷了,上官姑娘何必多心。」 上官燕啞然。 寧汐又閒閒笑道:「不管四小姐是什麼打算,既然把我和你都請了來,今天自然要分個高下。我們被並稱是京城雙姝,我一直很好奇,到底誰做的菜餚味道更好。」 上官燕眸光閃動,不無傲然的笑道:「今天比一比自然就見分曉。」 寧汐笑吟吟的接口:「我們私下再加個籌碼吧誰輸了,以後就要自居第二。」京城雙姝一直是並稱,也該有個先後了。 上官燕毫不示弱的點頭應了:「離中午開席,只有兩個時辰了。時間不多,還是快些動手準備吧菜單我已經擬定好了,你重新記一份。」說著,將一張紙遞了過來。上面果然列了十道菜式。寧汐只瞄了一眼,便將菜單還了回去。 上官燕一愣,皺起了眉頭:「你該不是打算我將這份菜單給你吧」 寧汐含笑應道:「那倒不用,我已經記住了。」 記住了?怎麼可能寧汐剛才就是隨意瞄了一眼而已。上官燕顯然不相信。 寧汐也不解釋,張口將菜單上的菜式一一報了出來:「蟹黃蹄筋、白扒魚翅、荷葉肉、松蘑燉雞……」十道菜式,一個字都沒報錯。 上官燕錯愕不已,嘴巴張的老大。她居然真的只看了一眼,就將十道菜式都記住了…… 寧汐看著上官燕不敢置信的樣子,心裡頗為愉快,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我帶了一個人來幫忙,你若是覺得不公平,也可以找人來幫你。」 上官燕冷哼一聲,傲然的說了聲「不用」,就去了隔壁廚房。 寧汐抿唇一笑,也開始忙碌起來。趙芸一直默默的跟在旁邊打下手做事,雖然滿腹疑問,卻沒有出言打擾寧汐。 等所有的食材配料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寧汐才稍稍鬆了口氣。開始動手準備起了冷盤。好在她將用慣的刀具都帶了過來,其中就有雕刻用的刀。 寧汐熟稔的將黃瓜胡蘿蔔等食材削成各式形狀,在盤子上擺成各式漂亮的花式。不一會兒,四個精緻奪目的冷盤便出現在眼前。造型各異,都是立體的,比起呆板的平面造型要新穎好看的多。 饒是趙芸看慣了寧汐的手藝,也忍不住嘖嘖讚道:「寧汐妹子,你可真是生了雙巧手上官燕做的冷盤一定沒你做的好。」 寧汐倒沒有驕傲自滿,淡淡的笑道:「這倒不一定。上官燕出身名廚世家,自小就開始苦練廚藝,肯定有些真本事。」她雖然對自己有自信,可絕不會低估了對手。 正說著,丫鬟綠竹笑著走了進來:「寧姑娘,客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小姐讓我來問問,可以開席了嗎?」目光落在做好的四個冷盤上,閃過一絲驚艷。 寧汐笑了笑:「我這邊準備好了,沒問題。要是上官姑娘也沒問題,可以開席了。」話音剛落,隔壁便傳來上官燕清脆的聲音:「我也沒問題。」 果然是個好強的性子,一點都不肯示弱。 寧汐啞然失笑,揮揮手,任由綠竹端了冷盤走了。接著,又忙起了六道熱炒燒菜。這些菜餚並不算太稀奇,大部分都是酒樓裡常見的菜餚。上官燕既然選了這幾道,想來必然有獨到之處。 寧汐曾在一品樓嘗過上官燕的手藝,至今依然記憶猶新。 上官燕對各式調味料的調配把握,十分精準。菜餚味道醇厚香濃,出手十分老練。至於自己的長處,也是顯而易見。對火候的把握很到位,擅長出新,往往能將一道普通菜式做出令人驚艷的味道來。 要想壓過上官燕一頭,可得好好動點心思才行…… 寧汐聚精會神的盯著爐火,神情無比的專注,散發著驚人的美麗風姿。那種美麗,由內而外悄然煥發,絕不是坐在鏡子前描眉敷粉妝點出來的姿色所能比擬。 趙芸在一旁看著,心裡暗暗驚歎不已。如果她是個男子,只怕此刻也會被寧汐迷去了魂魄。就在趙芸胡思亂想的空檔,蟹黃蹄筋已經做好了。 白底青花的盤子四周,整齊的擺放著一圈青綠色的青菜根,中間是金黃透亮的蟹黃蹄筋,騰騰的冒著熱氣和香氣。令人垂涎欲滴。 趙芸忍不住嚥了口口水,讚道:「真是太香了」賣相簡直可以打滿分。 寧汐抿唇一笑,順手將鍋遞給趙芸去刷洗,又準備起了下一道菜式。 白扒魚翅是魚翅做法中比較簡單的一種,將各式配料準備好之後,上鍋清蒸即可。 不過,這道菜最難之處就是對清蒸火候的把握。蒸的時間長了,魚翅會失了幾分口感。蒸的時間若是不夠,菜餚的味道還沒完全融合,未免不美。 寧汐先將洗乾淨的油菜心用開水焯一遍,沿著盤子整齊的碼上一圈。再將發好的魚翅洗乾淨,細心的擺放好。上面放上雞塊鴨塊豬肘肉塊還有蔥姜,再放些調味料,上鍋蒸上片刻之後,將大碗取出,上面的雞塊鴨塊等都去之不要。 最後,再用芡粉在熱油中調湯汁,均勻的澆在晶瑩透亮的魚翅上。白扒魚翅總算是完工了。 再接下來,便是荷葉肉鬆蘑燉雞之類的。 等所有菜餚都做完了,寧汐才長長的鬆了口氣,額上早已冒了一層汗珠。今天這場比試對她來說十分重要,她拿出了全副精神,絲毫不敢馬虎。等這幾道菜餚都做完了,只覺得疲倦極了。 一杯水出現在她面前:「寧汐妹子,你忙到現在一定累了,喝口熱茶休息會兒。」 寧汐笑著道謝,坐在凳子上捧著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著,腦子裡卻轉個不停。這個時候客人們也該吃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反響如何…… 過了一會兒,綠竹又笑著過來了:「寧姑娘,四小姐請你和上官姑娘一起過去呢」 寧汐輕輕點頭,起身出了廚房。上官燕正巧也走了出來,兩人的目光碰了個正著。寧汐眼眸含笑,輕鬆自然。上官燕也是一臉的勝券在握。 一直針鋒相對的兩個少女到這時候反而客氣了一些。「上官姑娘先請」「還是寧姑娘先請」謙讓過後,最終還是並肩走了過去。 越靠近飯廳,寧汐的心跳的越快。心裡有種隱隱的期盼,又有些閃躲退縮的惶惑。容瑾今天也會在嗎?若是看見了他,她該怎麼辦? 上官燕卻誤會了寧汐的忐忑不安,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說時遲那時快,轉眼便到了飯廳裡。寧汐不自覺的屏住呼吸,抬眼看了過去。 兩桌宴席之間用一個屏風隔開,一眼看到的,便是容家三兄弟。容鈺瀟灑倜儻,容琮冷漠剛毅,容瑾俊美不凡,各有各的特色風采,讓人移不開目光。 尤其是容瑾,漫不經心的端著酒杯,那份目中無人的慵懶,把所有丫鬟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他對這些愛慕的目光卻是視若無睹,逕自喝著酒。 寧汐心裡狠狠一顫。短短幾日,他似乎瘦了一些,臉色也不如往日好看…… 容瑾淡淡的瞄了過來,和寧汐的目光微微一觸,便迅速的移了開去。 容鈺倒是很和氣,笑著打了招呼:「寧姑娘,今天辛苦你了。」 寧汐定定神,笑著應道:「大少爺太客氣了,這哪裡算的上辛苦。我該感謝四小姐今天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有機會和上官姑娘一起切磋廚藝才對。」 容鈺朗聲一笑:「總之,我們今天是一飽口福了。」故意促狹的抵了抵容瑾:「三弟,你說是不是?」 容瑾不置可否,俊臉上一片漠然。似乎站在他面前的,只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寧汐心狠狠抽痛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從容。 容鈺頗感興趣的打量上官燕兩眼:「這位就是上官姑娘了吧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和寧汐的清靈秀美不同,上官燕嫵媚俏麗,帶著些野性的美麗。和寧汐並肩站在一起,竟然並不遜色,果然不愧京城雙姝的美譽。 上官燕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多謝大少爺誇讚。只希望小女子的廚藝沒讓大家失望才好。」 容鈺咧嘴一笑,正待說什麼,忽然聽到容瑾冷嗖嗖的來了兩句:「廚藝不過爾爾,口氣倒是不小。」 寧汐早已習慣了容瑾說話的語氣,可上官燕卻是初次領教容三少爺的毒舌,頓時變了臉色,眸光連連閃動:「不知今天的菜餚有哪裡不妥,請三少爺指教。」 第二百二十章 請多指教 容瑾挑了挑眉,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先看看桌子上剩餘的菜餚,再來向我請教也不遲。」 上官燕定睛看了過去,臉色又是一變。 桌子上共有二十道菜餚,有十道是寧汐做的,還有十道是出自她的手筆。雖然做的是同樣的菜式,可她一眼就能看出哪一盤是自己動手做出來的。 宴席已經快結束了,桌上的菜餚吃了十之五六,剩餘的十之三四,竟然一大半都是她做出的菜餚…… 「賣相平平,勾不起食客的食慾。」容瑾的聲音清晰的響了起來:「這是其一。其二,每道菜裡都放了一種特殊的調味料。這調味料大概是你們上官世家的獨特秘方,香味倒是突出了,卻也喧賓奪主,掩蓋了食材本身的味道。第三,做菜中規中矩,沒有新意……」 隨意的瞄了臉色蒼白難看的上官燕一眼,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麼樣,還要我指教嗎?」 上官燕暗暗咬牙,不服氣的說道:「一模一樣的菜式,不知容少爺是怎麼看出哪些是我做出來的?哪些又是寧汐做出來的?」 容瑾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就算穿戴的一樣,也不至於分不清哪個是西施哪個是東施。」 上官燕生性高傲,受慣了讚揚誇獎,生平從未受過這般奚落,氣的臉都白了。 容瑾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卻從頭至尾都正眼看寧汐一眼。又斟了杯酒,一飲而盡。 寧汐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心裡酸酸的。容瑾明明在生她的氣,連看都不肯看她一眼。可字裡行間卻一直在維護她…… 溫熱的液體蠢蠢欲動,她死死的忍住,嘴唇都咬的發白了。 上官燕不甘被這般奚落羞辱,硬撐著開口:「多謝三少爺指點。不過,三少爺只點評了我做的幾道菜餚,不知道對寧姑娘的廚藝又是什麼樣的評價?」 容瑾淡淡的挑眉,終於看了寧汐一眼。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什麼,旋即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寧姑娘廚藝進步飛速,刀功和對火候的把握都很出色。敢於出新,勉強算是個不錯的廚子了。不過,今天這幾道菜餚水準都只能算中上,沒有讓人驚艷的菜式,算是敗筆了。」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低低的應道:「多謝三少爺指點。」他和她,又變成了三少爺和寧姑娘…… 容瑾一臉的漠然,隨意的嗯了一聲,便自顧自的喝酒去了。 容鈺冷眼旁觀著兩人的互動,心裡升起一片疑雲。容瑾不是一直喜歡這個小姑娘嗎?以前不管怎麼忙,隔三岔五的總要去鼎香樓吃飯。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上一次在西山的時候,為了寧汐還差點開罪了大皇子。 可他今天對寧汐這麼冷淡又是怎麼回事? 「三弟,你今天是怎麼了?」容鈺笑著試探:「寧姑娘今天做的飯菜不合你的口味嗎?」 容瑾扯了扯唇角,眼裡卻沒什麼笑意,說出口的話更是冷然:「大哥,你的話太多了。」 容鈺碰了個軟釘子,十分沒趣。眼珠一轉,又笑瞇瞇的看向寧汐:「寧姑娘,你這些日子怎麼沒來容府走動走動?」 寧汐笑了笑,神色自若的應道:「我天天在鼎香樓裡做事,哪有閒工夫走動。今天是四小姐特地邀請,我才有空過來的呢」 一番話滴水不漏,說了等於沒說。容鈺摸摸鼻子,決定還是閉嘴比較好。 綠枝笑吟吟的走了過來:「上官姑娘,寧姑娘,小姐她們都在那邊等著你們呢」 上官燕和寧汐一起點點頭,跟著綠枝繞過屏風,走到了另一桌宴席邊。上官燕收拾心情,率先給各人見禮。 寧汐定定神,也微笑著打了招呼。 除了李氏和容瑤之外,還有容瑤的生母陶姨娘。另外還有幾個穿戴華美的少女,看來就是容瑤請來的客人了。其中有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張敏兒。 張敏兒直直的盯著寧汐,眼中閃過一絲不善的光芒。自從那一次在鼎香樓一別苗頭之後,張敏兒再也沒踏足過鼎香樓一步。時隔幾個月,這丫頭竟然又出落的水靈了幾分…… 寧汐已經鎮定下來,沖張敏兒有禮的笑了笑。 張敏兒輕哼一聲,故意抬高了音量:「瑤妹妹,今天是你的生辰,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請了這麼個礙眼的人來了。」 容瑤巴不得有人一起配合著羞辱寧汐一番,假意笑道:「我本打算只請上官姑娘過來掌廚的。後來想了想,又覺得少了分熱鬧。便將寧姑娘也請來了。」 「虧得你有閒情逸致,換了是我,才沒這個閒心。」張敏兒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一顧。 她們兩個自顧自的說的熱鬧,壓根沒把寧汐放在眼底。 寧汐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並不動怒,只淡淡的笑道:「四小姐,之前定好了比試的規則,每道菜上了桌,品嚐之後若覺得哪一盤更好些,便讓人在一旁記下一筆。不知現在結果如何?」 容瑤眸光一閃,沖身旁的綠枝使了個眼色。綠枝笑吟吟的站了出來:「我一直在旁邊伺候,眾位小姐們覺得好一些的菜餚我都一一記住了。這就指給兩位大廚看看。」纖細的手指指向第一道菜餚:「經過眾人評議,這一盤蟹黃蹄筋味道更鮮美。」 上官燕寧汐一起凝神看了過去,待看清楚之後,上官燕眼中露出一絲歡喜。寧汐略有些失望,打起精神往下聽。 「至於白扒魚翅,這一盤做的更好些。」綠枝口齒伶俐,又指向另一盤。 這一次,寧汐微微一笑,上官燕卻皺起了眉頭。 再接下來,便是其他幾道菜餚的評議結果。上官燕凝神傾聽,寧汐則在心裡默默計算著。等綠枝說完之後,寧汐一愣,上官燕也是一臉的詫異。 兩人面面相覷,竟然都沒有出聲。 每盤菜到底出自誰的手筆,眾人根本不清楚。見她們兩人都一臉的怪異,心裡暗暗奇怪。容瑤忍不住問道:「怎麼樣?到底誰贏了?」 寧汐定定神,鎮定的開口:「剛才綠枝姑娘說的菜餚裡,有五道是我做的。還有另五道應該是上官姑娘做出來的。」 竟然有這麼巧的事,五五平局了 容瑤啞然,忍不住瞄了上官燕一眼。心裡暗暗嘀咕不已,這個上官燕也太沒用了,佔了這麼多優勢,竟然只和寧汐鬥了個平手。 上官燕神色陰晴不定,憋了半天,終於硬邦邦的擠出了一句:「是我輸了」 她之前有所準備,擬定的菜單裡都是她最拿手的菜餚。寧汐卻是毫無準備匆忙上陣。在這樣的情況下,卻能贏了五盤菜餚。表面看似平分秋色,其實,她已經輸了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張敏兒第一個發話了:「明明是平局,怎麼能算你輸了。」其他幾位小姐一聽這話音,連連出言附和。 容瑤咳嗽一聲,也笑著打圓場:「是啊,分明是平手。兩位大廚今天辛苦了,通通有賞。」一邊連連衝上官燕使眼色。這個時候一定要咬定平局才行,怎麼可以當眾認輸?這丟的可不僅僅是上官燕的臉…… 寧汐卻不置一詞,靜靜的看著上官燕。 上官燕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手心早已冒出了冷汗。腦子裡一片紛亂。平局還是認輸?她該怎麼辦? 只短短的一剎那,上官燕的腦海中不知掠過了多少念頭。最終暗暗咬牙,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多謝四小姐好意,不過,輸了就是輸了,這賞我銀不能要。以後京城雙姝,寧姑娘排首位。」 輸了廚藝,以後還可以再找回場子。要是輸了人品,才是真正的輸了寧汐的唇角浮起一絲笑意,上官燕總算有點擔當,這樣才配做她的對手:「承讓了」又微笑著看向容瑤:「多謝四小姐提供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今天能和上官姑娘切磋廚藝一較高下,是我的榮幸。」 容瑤暗暗咬牙切齒,面上還得擠出笑容來:「寧姑娘廚藝高超,我們今天才是開了眼界。」那笑容別提多難看了。 李氏一直冷眼旁觀,此刻終於笑著插嘴道:「兩位姑娘今日都辛苦了。不管誰輸誰贏,能在一起切磋廚藝,總是件好事。你們忙了半天還空著肚子吧不如一同坐下吃一些?」 這樣的客氣話誰也不會當真,寧汐連連笑著推辭:「多謝大少奶奶好意,廚房裡東西都是現成的,我去廚房隨意吃一點,就不打擾諸位雅興了。」 上官燕也擠了個笑容,和寧汐一起退了下去。離開眾人視線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 寧汐率先打破沉默:「剛才你可以咬定是平局的。」 上官燕深呼吸口氣,冷冷的說道:「輸了就是輸了,我上官燕不至於連這點都輸不起。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堂堂正正的贏過你。」 寧汐挑眉一笑:「好,那我等著」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意未定 寧汐和上官燕在容府比試廚藝一事,迅速的傳了開來。寧汐頓時名聲大噪,徹底蓋過了上官燕的名頭。 此事過後,寧汐頻頻接到貴婦小姐們的邀約,成了宴會掌廚的最佳大廚人選。身價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整整翻了一番。說來也奇怪,價格越是定的高,客人越是趨之若鶩。一時之間,寧汐的名頭大有和寧有方並駕齊驅的架勢。成了鼎香樓另一塊金字招牌。 對此,寧有方別提多驕傲自豪了。只要一聽到「青出於藍勝於藍」「名師出高徒」之類的話,便樂的呵呵直笑。 寧汐忙碌之餘,情緒總算恢復如常。就算偶爾聽到有人提起容瑾的名字,也只是淡淡一笑而已。 事實上,自從鬧翻之後,容瑾再也沒來過鼎香樓了。 對於這點,張展瑜自然是最高興的那一個。這些日子,他和寧汐也漸漸的親近了許多。雖然離心心相印還差的遠,可總算有了一點進展,比以前強的多了。 寧有方看在眼底,心裡也頗為高興,回去便跟阮氏提了幾句。阮氏一激動,當晚便拉著寧汐說起了此事:「……汐兒,你覺得展瑜怎麼樣?」 寧汐沒有假裝聽不懂,默然片刻,才輕輕的說道:「張大哥很好。」他對她百依百順,又溫柔體貼,真是挑不出什麼不好來。 阮氏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過些日子我讓你爹喊他到家裡來吃飯。順便把你們倆的事情定了,至於成親的事,可以再等上兩三年,倒不用太著急……」 「娘」寧汐苦笑著打斷阮氏的話:「這事不急,等等再說吧」 阮氏不以為然的說道:「還等什麼?你也不算小了,先定了親事,有了名分以後來往也方便的多。又不是讓你現在就成親。」頓了頓,又低聲說道:「展瑜是個好孩子,年紀也不小了,要是沒個准信,讓人家一直這麼等著可不太好。」 寧汐啞然,半晌才歎道:「娘,張大哥人很好,對我也好的沒話說。可是……可是我對他……」感情自然是有的,可卻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更多的是兄妹之情。 和張展瑜在一起,她覺得安心舒適,卻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魂牽夢繞,更沒有纏綿悱惻的思念。這樣的感情溫和又溫暖,卻顯然少了點什麼。 阮氏嗔怪的白了寧汐一眼:「你這丫頭,這樣有什麼不好。過日子就要選這種沉穩踏實的男人,日子過的平平淡淡才是最大的福氣。」 這道理她何嘗不知道?寧汐自嘲的笑了笑。可知道是一回事,等到了下決心的時候,心底那個影子又冒了出來,在眼前不停的晃動。讓她遲遲下不了決定…… 阮氏見寧汐低頭不語,也不忍心過分逼著她,柔聲說道:「好了,這總歸是你的終身大事,你現在既然不情願,就再等過一陣子再說。」正所謂日久生情,只要有了這份心意,時間一長,心自然會慢慢轉過來的。 寧汐輕輕嗯了一聲。當晚一夜難眠。第二天臉色自然不太好看。 張展瑜一聽到動靜,便自然的迎了過來。瞄了寧汐一眼,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汐兒,你昨夜沒睡好嗎?」黑眼圈都出來了。 寧汐含糊的應道:「嗯,想了點事情。」 張展瑜表明過心跡之後,對這樣的話題分外的敏感,想問又不好張口,既怕寧汐不肯說實話,更怕寧汐口中提起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憋了半天,才說道:「身體要緊,不管怎麼樣,也得好好休息。」 寧汐心裡掠過一絲感動,輕輕的點頭應了。 或許,阮氏說的是對的。 容瑾再好,和她卻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她和他之間相差的太遠,注定走不到一起。就算互有情意,也只是一場虛無的美夢。她應該好好把握身邊的溫暖才對…… 不知不覺中,張展瑜和寧汐走到了小廚房裡。寧有方根本沒過來,就連趙芸等人也不見了蹤影。不大的廚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柔和的晨曦中,寧汐秀美的臉龐如一朵清新的花朵,美的令人屏息。 張展瑜溫柔的凝視著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臉忽的紅了一紅,慌忙的移開了視線。 寧汐一怔,下意識的打趣道:「張大哥,好好的你臉紅什麼。」兩人也不是第一次獨處了,彼此之間很熟絡,這樣驚慌失措的臉紅可真是少見的很。 張展瑜向來坦蕩,今天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怎麼也不敢承認自己剛才動了「邪念」。見寧汐雙眸含笑的嬌俏模樣,臉愈發的紅了。 寧汐本還待取笑幾句,忽的靈光一閃,隱隱猜到了張展瑜臉紅的原因,也覺得尷尬起來。平日裡總當張展瑜是兄長一樣親近,可他畢竟已經是成年男子了,天天對著自己,怎麼可能一點念想都沒有…… 張展瑜咳嗽一聲,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汐兒,這些天你接了不少的帖子,一定很累了。」 話題一扯開,寧汐也自然多了,笑著應道:「累點也沒什麼,要是有人天天這麼請我去掌勺,再累我也情願。」這可是別的廚子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呢張展瑜笑道:「聽說上官燕也接了不少的邀請帖子。」雖然上官燕被寧汐壓了些風頭,可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廚了。再加上上官世家這個金字招牌,上官燕也算風光了。 寧汐不無自得的笑道:「她的廚藝雖然比我還差了那麼一點點,不過也是很不錯了。」 張展瑜被逗樂了:「你這到底是在誇別人還是在誇自己。」 寧汐嘻嘻一笑,俏皮的眨眼:「當然是在自誇。」兩人對視一笑。 趙芸踏進廚房的時候,見到的便是他們兩人言笑晏晏的樣子,笑著打趣道:「瞧瞧你們兩個,整天有說有笑的,什麼時候有好消息,讓我也跟著樂呵樂呵。」 寧汐笑容一頓。 張展瑜見寧汐是這樣的反應,心裡陡然一沉,笑容也有些勉強:「趙姐,你可別亂說笑。汐兒是女孩子,臉皮薄的很。」 趙芸話一出口就知道失言了,心裡暗暗後悔。忙扯開話題:「寧汐妹子,外面有人來找你呢」 寧汐點點頭,抬腳往前樓走去。張展瑜急急的追上去,低低的說道:「汐兒,趙姐就是隨口說說,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在外人面前,從來沒亂說過一個字……」 寧汐忽的停住了腳步,沖張展瑜笑了笑:「張大哥,你的品性為人我當然信得過。你放心,我沒生氣。」頓了頓,又低聲補了一句:「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張展瑜先是一愣,旋即心裡一喜,連連點頭。等寧汐走了,才敢細細的回味寧汐的最後一句話。越咂摸越興奮,眼眸亮了起來。 寧汐走出了張展瑜的視線之後,腳步未停,直直的往櫃檯走去。待看清櫃檯前的女子是誰時,頓時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那個端莊沉穩的少女不是蕭月兒的貼身宮女菊香又是誰?雖然只見過一面,可寧汐對她的印象卻很好。隔了近兩個月,竟然還記得她的樣子。 菊香笑著迎了過來,福了一福:「寧姑娘,五小姐很掛念你,特地讓我來接你。」不提公主的名諱,顯然是不想聲張。 寧汐壓抑住心底的興奮雀躍,笑著點點頭。在孫掌櫃耳邊低語兩句,孫掌櫃眼睛一亮,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好好好,你儘管去,好好的待上一整天再回來。你爹那邊由我去說一聲。」 寧汐抿唇一笑,跟著菊香出了鼎香樓,上了馬車。 鼎香樓時常有貴客出入,這輛馬車雖然精緻奢華,卻沒惹起太多的注意。寧汐就這麼低調的又入了宮。 比起上一次的忐忑不安,這一次寧汐坦然多了,一路上和菊香有說有笑,倒是很快的熟絡起來。 「……這些天,公主殿下常常念叨寧姑娘呢」菊香笑著說道:「要不是因為宮裡有事,只怕早就忍不住要接寧姑娘入宮了。」 宮裡有事?會是什麼樣的事? 寧汐敏感的聯想到了喜事上,試探著問道:「是因為公主殿下選駙馬的事情嗎?」 菊香卻笑而不答,輕描淡寫的避開了話題:「還有些別的事情。待會兒見了公主殿下,寧姑娘自然就知道了。」 菊香這神神秘秘的樣子,倒勾起了寧汐的好奇心。只不過,她在前世對宮廷的事情瞭解並不多,一時也想不到會有什麼事情。 事實上,前世的這一年,宮廷裡發生的最大事件,就是蕭月兒的意外身亡。如今蕭月兒成功逃過這一劫難,皇上定會加派人手保護蕭月兒。大皇子三皇子自然也會提高警惕。今後,或許會有更多的事情脫離前世的軌跡,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呢寧汐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究竟。只能按捺下好奇心,靜靜的坐在馬車裡,等著入宮。見了蕭月兒,一切自然就見分曉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意想不到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寧汐這一次入宮鎮定的多。入了宮門之後,目不斜視,緊緊的跟在菊香的身後進了明月宮。 菊香先領著寧汐去見了崔女官。崔女官還是那副矜持高傲的樣子,對寧汐並不熱絡,甚至有些隱隱的敵意,似笑非笑的說道:「寧姑娘,多日不見了。公主殿下一直很掛念你呢」 寧汐坦然回視,微笑著應道:「是啊,我也很惦記公主殿下。」看來,崔女官是把上一次罰跪一事都記到她頭上了崔女官淡淡的吩咐:「你先在這兒等著,我先去稟報公主殿下一聲。」說著,便優雅的離開了。 菊香唯恐寧汐心裡不快,陪笑著說道:「寧姑娘,崔女官一向就是這樣的脾氣,你千萬別放在心上。」這個明月宮裡除了明月公主之外,就屬崔女官架子最大了。 寧汐隨意的笑了笑。崔女官確實盛氣凌人不討人喜歡,好在接觸機會不多,稍微忍一忍也就是了。 片刻過後,有宮女來召喚寧汐進去。 蕭月兒穿著一身華麗之極的宮裙,端莊文雅的坐在那兒。見了寧汐,眼眸一亮,唇角露出笑渦:「寧汐,快些過來。」 菊香沖其他宮女使個眼色,全數退了下去。崔女官略一猶豫,正待說什麼,蕭月兒略帶冷然的警告目光就飄了過去,立刻什麼話也沒了,也退了下去。 蕭月兒總算鬆了口氣,笑瞇瞇的拉著寧汐坐下說話:「隔了這麼久沒見,我可一直惦記著你呢要不是這些日子*裡出了點事,我早就讓人去接你了。」 寧汐心裡一動,試探著問道:「不知出了什麼事?方便說給我聽聽嗎?」 蕭月兒略一猶豫,含糊的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四皇兄整日裡游手好閒,又玩鬧的厲害,被父皇訓斥了一頓。」 她說的十分含糊,寧汐一聽便知其中還有內情,故作漫不經心的笑道:「四皇子殿下這麼年輕,愛玩愛鬧也實屬正常。皇上愛子之心深切,責備幾句也不算什麼。」 蕭月兒咕噥一句:「要是別的倒也罷了,偏偏是那種不正經的事情……」 寧汐的好奇心徹底被勾起來了:「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就別再吊我胃口了。說給我聽聽嘛,放心,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蕭月兒對自己這個四皇兄顯然沒太多好感,撇了撇嘴說道:「也好,我就說給你聽聽好了。」湊到寧汐的耳邊,低聲說道:「四皇兄性子放蕩不羈,結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府裡還養了些漂亮的男孩子,父皇知道了,很是生氣。發了一通脾氣,狠狠的訓斥了四皇兄一頓。還將他身邊的人都發落了一通。四皇兄這幾天被禁了足,宮門都沒出。」 寧汐啞然。以前也曾隱隱約約的聽說過四皇子好男風一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還正大光明的在府中豢養男寵,也難怪皇上大發雷霆之怒了…… 蕭月兒眼中的嫌惡一閃而過:「男人和男人……想想都讓人覺得噁心。」 寧汐點頭附和了幾句:「是啊,真是難以想像。對了,這事情怎麼會傳到宮裡來了?」各位皇子都有自己的府邸,四皇子也不例外。這樣的事情絕不可能大肆聲張,皇上又是怎麼知道的? 蕭月兒聳聳肩:「這我可不清楚。」她一臉的坦率,看來對此真的不知情。 寧汐沒吱聲,心裡卻飛速的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四皇子本就不得寵,再出了這樣的事情,皇上一定更不喜歡他。今後四皇子想要翻身,只怕要花更多心思了。 前世的四皇子,百般隱忍心機深沉,成了笑到最後的勝利者。可這一世,很多事情都漸漸有了變化。說不定,皇位再也不是四皇子的囊中之物…… 想及此,寧汐的心怦怦亂跳個不停。 這世上她最懼怕也是最恨的人,非四皇子莫屬。前世親人無辜慘死的一幕一幕,她從未有一刻忘懷。可重生之後,她卻沒想過報仇這回事。對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己卻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平民少女,談報仇無異於螞蟻撼樹,簡直是笑話。 可在這一刻,她的心裡陡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四皇子再也無望做太子登基為帝,對他來說一定是最最沉重的打擊吧…… 「寧汐,你在想什麼,怎麼半天都不說話。」蕭月兒扯了扯寧汐的袖子。 寧汐定定神,笑道:「怪不得菊香在一路上支支吾吾的不肯直說,原來是出了這等事情。」這樣的醜聞遮掩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敢往外說。 蕭月兒輕哼一聲:「我也不瞞你,父皇生平最厭惡龍陽之癖。四皇兄偏偏犯了這個忌諱,也難怪父皇這次發那麼的火了。對了,四皇兄身邊有個親隨,叫邵晏,不知道你可曾聽過這個名字?」 寧汐扯了扯唇角:「嗯,我認識這個人。」何止是聽說過,簡直是太熟悉了。 蕭月兒反而一愣:「你怎麼會認識邵晏?」 寧汐輕描淡寫的說道:「他以前曾來過鼎香樓,見過幾面,算是認識。」頓了頓問道:「你怎麼突然提起他來了?」四皇子出了事,該不是也牽連到他了吧「父皇罵四皇兄的時候,別人不敢吭聲,他的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挺身而出為皇兄說話。父皇正在氣頭上,便命人打了他八十個板子,他倒也硬氣,從頭到尾都沒哭喊求饒。聽說板子打完以後,他渾身都血淋淋的,都快有進氣沒出氣了。估計至少也得在床上趴上兩個月才能下床。也不知道以後腿腳會不會落下點毛病。」 蕭月兒自然不清楚寧汐和邵晏之間的淵源,笑嘻嘻的將這事當成故事一般講了出來:「當時好多宮女在那兒看熱鬧,菊香當時也去了,回來之後說給我聽了。那個邵晏實在長的好,當時菊香惋惜了好久呢」 寧汐默然片刻,才擠出一個笑容:「他也太傻了,那種關頭哪能隨便插嘴說話。若不是皇上心地仁慈,只怕他的小命當時就沒了。」 天威難測,豈能輕易觸怒?邵晏對四皇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前世也是如此,邵晏待她雖好,可只要一牽扯到四皇子,他就沒了立場和原則。不惜利用她的一片癡情,將寧有方也拖進了渾水…… 寧汐深呼吸口氣,揮開腦中的陳年舊事。正待說什麼,就見蕭月兒眼珠骨碌一轉,笑嘻嘻的低語道:「她們都在私下裡猜測,那個邵晏可能是四皇兄的男寵呢」 「不可能」寧汐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待看到蕭月兒詫異的眼神之後,迅速的改了口:「我也見過邵晏幾次,他應該不是那種人。」 前世她和邵晏相戀多年,可以肯定邵晏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子,不可能有龍陽之好。怎麼可能是四皇子的男寵蕭月兒不以為然的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種事光看可看不出來。你看我四皇兄,平日裡也是堂堂正正的瀟灑男子,誰能想到他有這種『嗜好』。再說了,邵晏長的那麼好看,四皇兄既然有龍陽之好,怎麼可能放著嘴邊的美食不吃?」 寧汐啞口無言。是啊,邵晏才貌出眾,千里無一,四皇子又癖好男色,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美色。難道邵晏真的是四皇子的…… 寧汐被腦中閃現的齷齪畫面驚到了,腦子裡一片紛亂。前世有許多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忽然隱隱有了答案。 邵晏口口聲聲說愛她,卻遲遲不肯娶她為妻。在她面前極少提起關於四皇子的事情。還有,她曾偶爾玩笑一般問起:「若是在我和四皇子殿下之間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邵晏從不正面回答這樣的問題,總是左顧言他或是一笑了之。 她一直以為這只是邵晏的忠心,卻從沒細想過,他和四皇子之間異常的信任和默契是從何而來…… 寧汐一沉默,氣氛便顯得冷凝起來。蕭月兒沒趣的揮揮手:「算了,別提這個了,說點開心的。對了,這些日子你都在忙什麼,有什麼新鮮有趣的事情沒有?」 寧汐回過神來,打起精神笑道:「有趣的事情倒是真有一樁。」 說著,便將自己和上官燕在容府的廚藝爭鬥一事娓娓道來。她說的一波三折精彩之處,蕭月兒聽的興致盎然,聽到激動處,緊緊攥著寧汐的手歎道:「誒,要是當時我也在就好了。」這麼多好吃的都沒吃到,真是太可惜了寧汐啞然失笑,一眼便看出了蕭月兒的心思,笑著打趣道:「這有什麼可惜的,要是你想吃,我今天就下廚做幾道給你吃。」 此話正中蕭月兒下懷,頓時眼睛一亮,連連點頭,不客氣的點起菜來:「我要吃你最拿手的拔絲蘋果,還有紅豆羹,對了,還有……」一副饞壞了的模樣,把寧汐逗的呵呵直笑。 正說笑著,菊香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了起來:「啟稟公主殿下,大皇子殿下來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皇子 門開了,大皇子昂首闊步的走了進來。蕭月兒眼眸一亮,歡喜的起身相迎。 寧汐的笑容略有些僵硬,自動自發的起身站到了一邊。雖然她和蕭月兒相處愉快,可是一見到高高在上的皇子們,總不自覺的有些心虛忐忑。 「大皇兄,你今兒個怎麼有空來看我了?」蕭月兒親暱的依偎在大皇子的身邊,一臉歡快的笑容。他們兩個是一母所出的親兄妹,感情深厚,比三皇子四皇子要親近的多。 大皇子滿臉溫柔的笑意,疼愛的摸了摸蕭月兒的髮絲:「這幾天朝中事務繁忙,我得幫著父皇處理瑣事,實在沒空,不然早就來看你了。」眼角餘光瞄到立在一旁的寧汐,眸光一閃,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位姑娘是誰?似乎有點眼熟。」 蕭月兒笑瞇瞇的扯了寧汐過去:「她叫寧汐,是我在宮外認識的朋友。那次在西山,你不是見過她一次嗎?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寧汐心裡暗暗苦笑,大皇子的記性當然沒有那麼差,這麼說分明是明知故問。她不敢直視大皇子銳利的目光,膝蓋一軟,就待磕頭行禮。 蕭月兒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寧汐,這是我最親近的皇兄,你見了他不用這麼多虛禮。隨便打個招呼就好了。」又撅著嘴巴抱怨:「皇兄,你別這麼繃著臉嘛寧汐都被你嚇住了。」 大皇子啞然失笑:「我什麼時候繃著臉了。」 「寧汐剛才和我還有說有笑的,你一來,她連話都不敢說了,都是你不好」蕭月兒嬌嗔不已。 大皇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故意板著臉孔說道:「好啊,竟然敢說我不好,我這就走,再也不來看你了。」 對這樣毫無力道的威脅,蕭月兒壓根不放在心上,笑嘻嘻的扯著寧汐的手說道:「寧汐,你不用怕,大皇兄一向最疼我了。你是我的好朋友,他也一定會喜歡的。」 話說到這份上,寧汐也不好再沉默了,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就放肆一回,大皇子殿下,請恕小女子無禮。今日就不給您行禮了。」 蕭月兒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對嘛」 大皇子哭笑不得,卻拿蕭月兒一點法子都沒有。瞄了寧汐一眼,面色倒是柔和了一些:「月兒和你倒是投緣。」 這句話是衝著寧汐說的,她不敢不答,得體的應道:「公主殿下心地善良,不失赤子之心。能有幸結識,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話聽著順耳極了,大皇子含笑點頭。 蕭月兒見大皇子有了笑容,心裡也頗為愉快,笑嘻嘻的說道:「大皇兄,你今天來的真巧。寧汐正打算下廚做些好吃的,你也留下來一起吃午飯吧」 大皇子一愣,上下打量寧汐兩眼。 寧汐老老實實的低著頭,心裡暗暗默念著,您老還是有事快點走吧一直待在這兒我的小心臟可受不了。 只可惜事與願違,就聽大皇子緩緩張口說道:「也好。」就留下來,好好看看這個寧汐到底有何本事,能讓蕭月兒如此惦記。 蕭月兒見大皇子肯留下來陪自己吃午飯,高興的不得了,興沖沖的拉著寧汐就往外跑:「寧汐,我現在就帶你去小廚房。」 大皇子皺起了眉頭,咳嗽一聲。堂堂明月公主,風風火火的跑來跑去,成何體統蕭月兒不情願的將腳縮了回來:「菊香,你領著寧汐去小廚房看看,缺什麼東西就到御膳房去領。」 一直侯在門口的菊香笑盈盈的走了過來,領著寧汐往小廚房走去,邊走邊介紹道:「整個皇宮裡有小廚房的也只有幾處,我們明月宮裡的這處小廚房可不算小,光是御廚就有三個,還有幾個做雜活的,一共九個人。」 九個人,伺候的主子卻只有一個。 果然奢侈寧汐心裡暗歎一聲,面上卻露出了微笑:「公主殿下的口味我倒是略知一二,只不知大皇子殿下可有什麼偏好?」 菊香不愧是蕭月兒身邊得力的大宮女,竟然連這樣的問題也難不倒她:「大皇子殿下不喜吃甜食,偏好辛辣的食物。」 辛辣?寧汐眼眸一亮。這可太好了,她對麻辣口味的菜餚可是頗有心得的。今天就好好露一手,讓大皇子殿下驚艷一回到了廚房,寧汐被嚇了一跳。所謂的小廚房,竟然比鼎香樓的廚房大了三倍不止。爐灶鍋具整齊漂亮,櫃子裡擺滿了各種食材。幾個太監模樣的人正坐在裡面閒聊無事。見菊香來了,忙陪笑著迎了上來。一口一個菊香姐姐叫的別提多親熱了。 菊香笑吟吟的說道:「這位是寧姑娘,公主殿下特地吩咐我領寧姑娘過來,今天中午就讓三位御廚都歇著,有寧姑娘做菜就行了。你們幾個不准怠慢,聽見了沒有?」 那幾個太監連連笑著應了。 寧汐在廚房裡略略轉了一圈,便站到了食櫃前,仔細想了片刻,心裡暗暗列好了菜單,便開始動手忙活起來。 那幾個小太監一開始還有些輕慢之心,實在是因為寧汐太過年輕貌美,和那些高胖有力的御廚比起來,簡直就是朵嬌弱的鮮花一般。可沒想到這麼一個纖弱的小姑娘,手上的力氣卻是不小。手起刀落,砧板上的魚肉便被削成了一片一片,每一片都薄薄的,細細一看,大小竟然完全相同。 這份刀功立刻將眾人都震住了,再也沒人敢小瞧寧汐,打下手的時候勤快多了。 寧汐做事的時候很是專注,從頭至尾都沒有半句廢話,食材準備好之後,便利落的動手做起菜來。 麻辣的水煮魚片,香辣泡椒回鍋雞,剁椒蒸金針菇,尖椒五花肉……一道道麻辣口味的菜餚過後,寧汐又特地做了幾道以甜味為主的菜式。這些更是她的拿手好戲,將每一道菜餚都做的精緻可口。 等一切都忙完了,寧汐的額頭滿是汗珠。 一塊溫熱的毛巾忽的出現在她眼前,伴隨著菊香親切的笑臉:「寧姑娘,辛苦你了。快些擦擦汗。」 寧汐笑了笑,接過菊香手裡的毛巾擦了擦額頭,隨口問道:「對了,大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吃的怎麼樣了?說什麼了嗎?」 菊香抿唇笑道:「公主殿下邊吃邊誇好吃,大皇子殿下雖然沒說什麼,可整整吃了兩碗米飯,比往日來的時候吃的要多了不少呢」 寧汐眼眸一亮,心情陡然好多了。辛苦做出的菜餚得到食客們的認可,這是做廚子最幸福愉快的時刻了。 趁著這片刻功夫,寧汐迅速的做了盤炒飯吃了。剛一擱筷子,蕭月兒便命宮女過來叫她過去了。時間算的正好,寧汐滿意的笑了笑,隨著宮女一起去見蕭月兒。 飯桌還沒撤,寧汐一眼便看到桌上的菜餚去了十之七八,心裡暗暗高興,面上卻不顯露。蕭月兒吃的心滿意足,歎道:「寧汐,還是你做的菜餚最合我的胃口了。」好久沒吃的這麼暢快淋漓了。 寧汐笑道:「多謝公主殿下誇讚。要是喜歡,下次我再做些別的好吃的。」 蕭月兒雀躍不已,連連點頭。 大皇子第一次撇開成見細細的打量寧汐。這才留意到穿著樸素的寧汐竟然生的嬌美動人,比起嬌憨可愛的蕭月兒絲毫不遜色。明明只是個普通少女,站在天家公主皇子面前竟然不露怯意,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那一次西山事件,他對這個少女的第一印象實在不算好。因此並不贊成蕭月兒和她有所來往。可這一次接觸,又讓他有些改觀。 蕭月兒那麼喜歡她,果然有些道理。不說別的,就這一手傲人的廚藝,也足以讓人驚歎了「你學廚多久了?」大皇子漫不經心的問道。 寧汐不敢怠慢,笑著應道:「我爹便是鼎香樓的大廚寧有方,我是跟在他身邊學的廚藝。學了兩年左右出師,今年年初做了大廚,到現在也有半年多了。」 大皇子微微一愣,瞇起雙眼又重新打量寧汐幾眼。只學了兩年,竟然就有這樣過人的廚藝,真是聞所未聞…… 蕭月兒不無炫耀的說道:「大皇兄,你可別小看了寧汐,她現在可是京城最出名的大廚呢」 這話說的實在有點誇張了寧汐尷尬的咳嗽一聲,小聲的解釋道:「因為我是女子,又做了大廚,名氣便比別的大廚響了一點。不過,比起真正的名廚來,我還差的遠呢」 蕭月兒不以為然的笑道:「宮裡這麼多御廚,我又不是沒嘗過他們的手藝。好多都不及你呢大皇兄,你說是不是?」 大皇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扯開了話題:「對了,月兒,父皇今天已經下了旨意,為你選定駙馬了。容府已經接了旨意,估計正忙著高興呢」 話題忽然轉到這個上來,蕭月兒頓時忸怩的紅了臉,低頭擺弄著衣角,一副待嫁小女兒的嬌羞。 寧汐笑容一僵,身子微微一顫。 第二百二十四章 誤會 寧汐的頭腦一片空白,不斷的迴響著大皇子剛才的兩句話。聖旨已經下了……容府接了聖旨了…… 容瑾真的要做駙馬了 本以為這些日子她做的心裡準備已經夠多了,她可以平靜的等待著這一切發生。可親耳聽見這消息的一剎那,心卻痛不可當蕭月兒正沉浸在嬌羞喜悅裡,沒有留意到寧汐的異樣。可大皇子卻一直在留意寧汐的一舉一動,見寧汐臉色蒼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沉聲問道:「你聽到這樣的消息似乎不怎麼高興。」 寧汐心裡一凜,忙擠出笑容:「大皇子殿下誤會了,我心裡正為公主殿下高興呢正琢磨著要送什麼賀禮呢」 大皇子微微挑眉,未置一詞。 寧汐哪裡還敢再走神,打起精神笑道:「恭喜公主殿下,即將嫁得如意郎君。今日來的匆忙,什麼也沒準備,以後一定補份賀禮。」 蕭月兒面孔紅紅的,眼角眉梢都是甜意:「你也來取笑我。」 正說著話,崔女官匆匆的走了進來:「啟稟公主殿下大皇子殿下,聖上身邊的祿公公來過了,說是聖駕馬上就到。」 大皇子先是一愣,旋即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月兒,父皇上午才下了聖旨,現在就趕著來告訴你好消息了。」 蕭月兒被取笑的滿臉通紅,嬌嗔的直跺腳。一旁的宮女都掩嘴偷偷笑了。大皇子更是樂的哈哈大笑。 在這樣的情況下,寧汐顯然不適合再多留,識趣的笑道:「我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改日再來陪伴公主殿下。」 蕭月兒雖然依依不捨,卻也知道寧汐不適合再多留,點了點頭,吩咐菊香送寧汐出宮。 大皇子盯著寧汐的背影,眸光一閃,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月兒,我記得你說過,這個寧汐只是個普通的廚子吧」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寧汐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蕭月兒點點頭笑道:「嗯,我去年偷偷溜出宮結識她的,和她特別投緣呢」 「她什麼時候知道你身份的?」大皇子突如其來的問了一句。 蕭月兒很自然的應道:「她以前一直不知道,直到西山那一回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說起來,我那次能僥倖逃過一劫,也有她的一份功勞呢」話一出口,才發覺失言,想收回卻是來不及了。 大皇子何等精明,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月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哪、哪有的事。」蕭月兒略有些心虛的否認。寧汐曾叮囑過她,「那件事」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她說謊話的時候,實在騙不了任何人。大皇子好笑的歎口氣:「月兒,我是你親皇兄,難道還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嗎?」 蕭月兒為難的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才說道:「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今年翻過年之後我又去了一次鼎香樓。寧汐說有個胡半仙看相很靈,便帶我去了……」將當日的事情娓娓道來。 大皇子聽著聽著,瞇起了雙眸,面色深沉。 「……都怪我,要是聽了寧汐的話,那一天不出宮的話,也不會惹出這麼多事端來了。」蕭月兒不無自責的歎道:「荷香受了重傷,又有這麼多人受了牽連。」 大皇子沉吟片刻,才緩緩的問道:「那個胡半仙除了說你命中有一劫,在四月五月之間,不能靠近有山有樹的地方。還說了別的沒有?」 蕭月兒搖搖頭:「我當時被嚇了一跳,哪裡還有心思問別的。」見他臉色不愉,心裡一個咯登,急急的說道:「大皇兄,你該不是在疑心寧汐什麼吧她當時也是好意,想帶我去見識見識權當解悶。誰能想到胡半仙會說這些。」更令人沒想到的是,這個胡半仙竟然說話如此靈驗。 大皇子眸光一閃,笑著安撫道:「你別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而已。你結交了這麼一個好朋友,皇兄也替你高興。父皇一會兒就該來了,你快些進去梳洗拾掇,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父皇看了一定高興。」 蕭月兒這才鬆了口氣,笑瞇瞇的點點頭,進了內室去了。待蕭月兒的身影消失之後,大皇子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胡半仙……這樣的把戲騙騙無知少女還差不多,哼不管這個人是在裝神弄鬼還是真的精於看相,他都不能輕易放過他正坐在馬車上的寧汐忽的背脊發涼,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偏偏又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 菊香偶爾一抬頭,見寧汐一臉凝重,忍不住問道:「寧姑娘,你想到什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寧汐掩飾的笑了笑:「沒什麼。」 菊香倒也識趣,並沒多問,笑著扯開了話題:「公主殿下的駙馬已經選定了,最多明年就會大喜。說不定今年年底就有好消息呢」 寧汐勉強的笑道:「是啊,真是件大喜事。」 菊香笑著歎道:「男女之間果然有緣分這回事。之前聖上給公主挑了不少駙馬人選,公主殿下卻一個都看不中。沒曾想去了西山一回,竟然就相中了未來的駙馬爺。這真是良緣天定了。」 寧汐垂下眼瞼,靜靜的聽菊香絮叨:「……說起未來的這個駙馬爺,可真是響噹噹的男兒。相貌冷峻,一身陽剛之氣,聽說他武藝超群,朝中所有的武將都不是他對手……」 寧汐越聽越不對勁,霍然抬起頭來:「你說的是到底是誰?」容瑾是翩翩美少年沒錯,可從聽說他有什麼過人的武藝吧這中間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菊香一愣,疑惑不解的說道:「說的當然是未來駙馬爺啊」以寧汐和公主的交情,不可能不知道駙馬是誰吧寧汐的呼吸急促起來,一個念頭在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俏臉隱隱發白:「未來駙馬爺是不是新科狀元容瑾?」 菊香啞然失笑:「當然不是,駙馬爺是狀元郎的二哥容琮容大人……」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 寧汐俏臉煞白,呆呆的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腦海裡不斷的迴響著菊香的這句話。 駙馬爺不是容瑾,是容琮她一直都誤會了是啊,她當時只問了是不是姓容,就武斷的以為那個人是容瑾,壓根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容琮寧汐死死的咬著嘴唇,老天,她到底對容瑾做了什麼?他在寧家院子裡等了半天,等來的卻是她的冷言冷語,心高氣傲的他一定被氣的快發瘋了吧…… 「寧姑娘寧姑娘你這是怎麼了?」菊香一連喊了幾聲,寧汐卻恍若未聞。菊香著急之餘,用力扯了扯寧汐的袖子:「寧姑娘,你到底怎麼了?」 寧汐定定的看了過來,半晌,才張口說道:「菊香姑娘,麻煩你送我去容府。」 「這……」菊香顯然有些為難。公主殿下親口吩咐過,一定要安然無恙的送寧汐回鼎香樓。若是半途去了容府,回去可不好交代啊「如果公主殿下問起來,你就說是我堅持要去的。」寧汐急急的說道,滿眼的懇求。 菊香權衡片刻,便點點頭應了,撩起車簾,揚聲吩咐車伕:「去容府」車伕高聲應了,一甩馬鞭,馬車便換了個方向。 寧汐心亂如麻,一路上無心說話。 菊香見她一臉的失魂落魄,也不敢多問。馬車裡寂靜無聲,只聽到嗒嗒的馬蹄聲。終於,馬車停了下來。 容府到了 寧汐輕聲謝過菊香,深呼吸口氣,便下了馬車。她從容府大門進去的次數極少,看守大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並不認識她。上下打量了幾眼,不客氣的問道:「這位姑娘,你來我們容府找誰?有拜帖嗎?」 寧汐微微一怔,搖了搖頭。 那個守門的瞄了她身上的粗布衣裳一眼,輕蔑的說道:「既然沒拜帖,還請姑娘改日再來。我們容府可不是誰都能進的。」 真沒想到居然遇到了這樣一個狗眼看人低的刁奴寧汐有些無奈,只得陪笑著說道:「我有要事想找容三少爺,煩請你替我通報一聲。」 那個守門的故意裝聾作啞,只當沒聽見。待手中被塞了一些碎銀子之後,才有了笑臉:「好吧,我就替你進去通傳一聲,至於三少爺肯不肯見你,我可做不了主。」 是啊,他現在還肯見她嗎? 寧汐心裡滑過一絲苦澀,擠出笑容來:「煩請你說一聲,我姓寧。」 一聽到這個姓氏,那個守門的忽然「咦」了一聲,瞪大了眼睛:「你姓寧?你該不會就是鼎香樓的寧姑娘吧」 寧汐點點頭:「我就是。」 容府上下誰人不知三少爺的心上人就是鼎香樓的寧汐? 那守門的態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點頭哈腰的陪笑:「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竟然不認識寧姑娘,真是該死。我這就去通傳一聲,請寧姑娘稍候。」 說著,便一溜煙的跑了進去,動作別提多利索了。 寧汐忐忑不安的在門房等候。容瑾,你還肯見我嗎?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一個吻 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時間似乎過的特別慢,寧汐越等越是忐忑,手心滑膩膩的。 「寧姑娘」一個熟悉的人影匆匆的跑了過來。 寧汐見來人是小安子,心裡微微有些失望。擠出一絲笑容:「容府今天一定很忙,我來的冒昧了。」 小安子笑道:「這話可被你說中了,二少爺接了聖旨,已經是准駙馬爺了。我們府裡上上下下都跟著高興,中午擺了酒宴慶祝。幾位少爺都喝高了,少爺也喝的高了,正躺在床上休息。剛才守門的人去院子裡通傳,我怕驚擾了少爺休息,就先過來說一聲。要不,你先進來等等……」 寧汐勉強的笑了笑:「不用了,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聽說容府有喜事,才特地過來看看。我這就回去了。」 小安子哪裡肯放她走,連連陪笑道:「你可千萬別走。要是少爺醒了以後知道你來了又走了,不生我的氣才是怪事。你就當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寧汐猶豫片刻,便輕輕點了點頭。 小安子精神一振,笑瞇瞇的在前領路,邊說道:「少爺最近事情繁多,連去鼎香樓的時間也沒有,我可有一陣子沒見你了。」眼角餘光瞄了寧汐一眼,試探著問道:「你該不是和少爺吵架了吧」 寧汐不答反問:「他這些天還好嗎?」 小安子歎口氣,說道:「不好,一點都不好。天天繃著臉,我都很久沒見少爺笑過了。我倒是多嘴問過兩次,每次都被少爺罵的灰頭土臉……」 不用多想也知道,少爺的心情很差很差。能如此影響少爺的,大概也只有眼前這個垂著頭不語的少女了。 小安子眼珠轉了轉,故意又重重的歎口氣:「……這些天,少爺喝醉過好幾回了。今天中午喝的比平日還多,一身的酒氣。」 寧汐咬著嘴唇,半晌沒有說話。 小安子心裡有了數,出言試探道:「寧姑娘,你是不是和少爺鬧彆扭了。」 寧汐沒有吭聲,算是默認了。 小安子仗著和寧汐有幾分交情,委婉的勸道:「少爺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既然喜歡你,以後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你也多體諒體諒少爺的難處,別總和他慪氣了。」 寧汐苦笑一聲,一時也不知從何解釋起,索性一直閉口不言,任由小安子絮叨。 到了容瑾的院子外,寧汐不由得停住了腳步,低低的說道:「還是等他醒了我再過來吧」 小安子最是機靈,先是滿口應了,然後才笑道:「要等也得進去等吧這兒人來人往的,被多嘴的人看見說三道四可就不好了。」 說著,將寧汐帶進了書房裡,笑著說道:「這兒是少爺的書房,你坐著等會兒。要是覺得悶了,就看看書打發打發時間。我先過去看看少爺醒了沒有。」 寧汐點點頭,等小安子走了之後,一個人靜靜的站在書房裡,目光無意識的四處打量。 書房很大很乾淨,靠著牆邊放了幾個書架,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本。書桌又大又沉,筆墨紙硯一應俱全。上面凌亂的放著幾張紙。 寧汐走過去,拿起第一張默默的看了幾眼。「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墨印濃厚,筆跡狂放不羈,力道極猛,有幾筆甚至隱隱透過了紙背。 容瑾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才寫了這樣的詞句? 一滴豆大的淚滴悄然滑落,不偏不巧的滴落在「棄」字上。墨印漾開了淺淺的印跡。然後,更多的淚水爭先恐後的湧了出來。 寧汐無聲的啜泣著,肩膀微微聳動著。 不知何時,書房的門被悄然推開了,一個身影站在門邊,面無表情的看著低頭啜泣的少女。良久,才冷冷的說道:「你怎麼來了」 這聲音如此突然,寧汐身子顫抖了一下,卻沒回過身來,用袖子擦了眼淚,又深呼吸口氣,才緩緩的轉過身來。 一身絳衣的俊美少年引入眼簾,長長的鳳眸半瞇著,似乎在看一個漠不相關的人,目光冷然。 寧汐的心狠狠的抽動了一下,咬著嘴唇,本有一肚子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容瑾挑了挑眉,淡淡的說道:「有什麼事就請直說,我還有事,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這才是那個高傲的容府三少爺,說話犀利又直接,從不給人留任何餘地顏面。 寧汐忽然覺得無比的難堪。誤會也罷,別的也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她還來找他做什麼?就算解釋清楚了誤會,又能改變什麼? 「對、對不起,我想我是來錯了。」寧汐垂下頭,低低的說道:「我這就走。」往門邊走了幾步,見容瑾動也不動,只得停住了腳步,怯怯的說道:「你擋著我的路了……」 容瑾眼裡閃過一絲怒意,她已經肯來找他了,說兩句軟話又能怎麼樣?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對他不夠在意吧想及此,容瑾的目光愈發冷然,語氣更是森冷:「寧汐,你想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當這兒是什麼地方?」 寧汐弱弱的辯解:「又不是我想走。是你嫌我耽誤了你的時間,我才要走的。」又是冷言冷語,又堵著門口不讓她走,他到底是要幹什麼? 伶牙俐齒倒是沒改容瑾冷哼一聲:「我現在又改主意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傲慢。 寧汐被噎了一下,想反駁卻又沒勇氣。 容瑾目光深沉,一字一頓:「那天,你故意借張展瑜把我氣走,是為什麼?」一開始,他怒不可謁。可等冷靜下來之後,將那一天的情形反覆的想了數次,便會意過來。寧汐和張展瑜根本沒什麼私情,那樣說只是故意在氣他。 可越是明白這一點,他越是惱火憤怒。一氣之下,這麼多天都沒去鼎香樓找過她。 寧汐心虛的移開視線:「我哪有故意氣你。」 容瑾狠狠的瞪著寧汐,許久才擠出幾個字:「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用力的關上門,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摟住了寧汐。 這動作來的突然又猛烈,寧汐一個不提防,便落入容瑾的懷裡。懵了一下,才開始用力掙扎:「你放開我……」 容瑾輕哼一聲,胳膊卻愈發用力,將寧汐摟的緊緊的,霸道又稚氣的宣佈:「我就是不放。」這一次,是你親自來找我的。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寧汐悶悶的聲音從他的胸前傳來:「我快喘不過氣了。」 容瑾低下頭,懷中的嬌顏果然被憋的微紅,水漾般的眸子異常的嫵媚。容瑾心裡一動,胳膊稍微鬆動了一下,卻仍然將寧汐攏在懷中,沙啞的問道:「寧汐,你今天為什麼來?」 是啊,她今天為什麼要來?寧汐啞然。 她聽到菊香的那番話之後,頭腦裡一片紛亂,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見容瑾。所以,她不管不顧的跑了過來找他。全然沒有想過見他之後要做什麼…… 耳邊響起的聲音低沉又堅決:「汐兒,你既然肯來找我,一定是想通了。不要再躲避我了,對我坦白一些,對自己也誠實一些。」 寧汐怔了怔,不敢直視他灼燙的目光,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只覺得容瑾溫熱的體溫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似要將她淹沒…… 一抹紅暈在她白玉般的臉頰處散開,嬌艷如花。 容瑾低頭,灼灼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游移。秀氣的眉,水靈靈的眼,翹挺的鼻,嫣紅的唇……心念一動,緩緩的俯下頭,輕吻似蜻蜓點水般落在她的額頭,然後徐徐的往下。 懷中的身子輕輕一顫,又開始掙扎。容瑾胳膊微微用力,將懷中的少女摟的更緊,呼吸開始漸漸急促,灼燙的嘴唇一點一點的往下,終於落到了她的溫軟嬌嫩的紅唇上。 雙唇相觸,酥酥麻麻的,似有股電流在心頭流竄。 寧汐早已閉上雙眸,俏臉紅若雲霞。 容瑾漸漸不肯滿足這樣的淺嘗即止的輕吻,牙齒微微用力,輾轉吮吸,火熱的舌在寧汐柔軟的唇上游移。試圖探往唇間。 寧汐嚶嚀一聲,緊緊的閉著嘴唇不肯張開。 容瑾努力數次無果,忽的抬起頭來,低低的調笑:「汐兒,我被你氣了這麼久,你總該多給點甜點給我嘗嘗吧」 寧汐羞不可抑,睜開眼狠狠的瞪了過去:「你這個流氓……」 話音未落,灼熱的唇舌便覆了下來,將她所有的話都吞入唇間。靈活的舌鑽了進來,貪婪的汲取她唇裡的蜜汁。將她捲入甜蜜的漩渦裡,無法自拔…… 寧汐全身無力,只能軟軟的靠在容瑾的懷裡,仰頭承受容瑾的熱情需索。直到兩人都承受不了這樣的熱情了,才氣喘吁吁的鬆開彼此。 四目相對,他的眼中只有她。她的眼中也只有他容瑾的眼中一片火熱,再也沒了往日的冷然鎮定,聲音說不出的沙啞:「汐兒,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秋後算賬 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寧汐忽的鼻子一酸,眼眶陡然濕潤起來。容瑾略有些笨拙的拭去她眼角邊的淚珠,無奈的歎道:「你怎麼又哭了。」女孩子果然是水做的,生氣要哭,傷心要哭,高興要哭,激動也要哭。 寧汐哽咽著控訴:「你對我好凶。」 容瑾摟著懷中嬌軟的身子,聽著軟軟糯糯的抱怨,心裡舒暢極了,唇角揚起愉悅的弧度:「我哪裡凶了。」 「你不准我哭。」寧汐軟軟的抱怨,帶著些鼻音。 容瑾故意繃起了臉孔,輕哼一聲:「當然不准哭。你一哭,我心裡就亂糟糟的,什麼事都做不好。所以,以後你在我面前只准開心的笑,不准流淚。」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連皺眉頭也不可以。」 又霸道又任性又不講理,寧汐扁了扁嘴,用眼神忿忿的表示不滿和憤慨。 容瑾咧嘴一笑,眼眸亮的不可思議,俯下頭尋找她柔軟的紅唇。 寧汐渾身發熱,雙腿軟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紅著俏臉欲躲開,卻怎麼也躲不過他灼燙的嘴唇,被糾纏著唇舌共舞。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才饜足的放開了寧汐,像只偷吃了魚的貓一樣自得。寧汐面頰滾燙,連抬頭的勇氣也沒有,將頭緊緊的埋在容瑾的懷裡。 容瑾低笑出聲,湊到寧汐的耳邊低語:「汐兒。」 熱熱的呼氣吹拂在耳際,寧汐心裡微微一顫,連脖子都紅了。過了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為什麼會突然跑來找我?」容瑾低沉的聲音響起。之前莫名其妙的和他慪氣,現在又突然想通了跑來找他。這中間分明有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寧汐從旖旎的情思中稍稍清醒過來,咬著嘴唇,一時打不定主意該說實話,抑或是選擇性的坦白一些…… 「汐兒,」容瑾像是看出她在打什麼主意似的,警告似的說道:「不准瞞我,說實話。」 寧汐乾巴巴的擠出一絲笑容:「你先放開我,我再慢慢告訴你。」 容瑾不太情願的鬆了手,寧汐迅速的退後幾步,低頭整理衣衫和髮絲,腦子裡閃過一連串的念頭,到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的說道:「那一天我去了宮裡,公主殿下告訴我,聖上為他暗中選定了駙馬。她告訴我,這個人我也認識,而且姓容……」 「結果,你就誤以為是我了?」容瑾涼涼的接了一句。 寧汐羞愧的點點頭。 接下來的是怎麼回事不言而明。容瑾眼眸一暗,臉色冷了下來。怪不得她無端端的藉著張展瑜氣他,又冷戰了這麼多天。今天忽然跑來找他,肯定是知道容府接到了聖旨的事情了…… 寧汐偷偷瞄了容瑾一眼,小聲的說道:「這也不能怪我嘛當時那個情況,我當然會以為公主說的就是你。聖旨一下,你就是准駙馬了,我當時心裡很亂很難過,所以才……」 容瑾淡淡的說道:「我問你,如果過些天,你聽別人說我和誰定親了,是不是立刻就相信了,再也不會來見我?」 寧汐啞然,或許……是吧…… 容瑾從她的臉色中看到了答案,眼眸裡染上一抹怒氣:「寧汐,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就算聽到了這樣的消息,也該來親自問一問他再做決定吧竟然就這麼一聲不吭的退縮了。在她的心裡,他就這麼不值得爭取嗎? 寧汐垂下眼瞼,一臉的愧色,囁嚅著說道:「對不起,你別生我氣了。」 容瑾冷哼一聲,直直的盯著寧汐:「你和那個張展瑜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汐咳嗽一聲,含糊的應道:「他是我的師兄,平日裡相處的機會多,所以比別人熟悉一些……」男人都是小心眼的,有些事還是別告訴他為妙「哦?就這樣而已嗎?」容瑾眼眸微瞇,面色冷然:「我怎麼聽說,他天天對著你獻慇勤?還聽說,你們兩個好事就快近了。」 寧汐訝然的瞪圓了雙眸:「你、你是聽誰說的?」這些小道謠言怎麼會傳到容瑾的耳朵裡?該不會是…… 「鼎香樓裡有你的耳目」寧汐喃喃低語。 容瑾絲毫沒有覺得羞愧,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鼎香樓籌備初期,他順手安插了一兩個眼線進去。一開始倒也沒想太多,只是習慣性的掌握一切情況。到後來嘛,就真的派上用場了。 「你這麼做太過分了。」寧汐皺起眉頭,不悅的說道:「怎麼可以派人監視我。」 容瑾挑了挑眉,慢條斯理的說道:「我要是真的過分,就該將張展瑜攆出鼎香樓。讓他再也沒機會騷擾你。」 雖然,他一度曾動過這個念頭,不過,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不管怎麼說,張展瑜也是寧有方的徒弟,是寧汐的師兄。要是真的這麼做了,可就真的惹惱未來的岳丈和嬌妻了。 「你不能這麼做。」寧汐不自覺的維護起張展瑜來:「張大哥是個好廚子,做事又勤快,鼎香樓少不了他。」 張大哥?叫的還真親熱 容瑾輕哼一聲,語氣中隱隱透出一絲酸意:「我看,是你少不了他吧」 這兩個月來,他雖然沒去過鼎香樓,可鼎香樓的動靜卻一分一毫也瞞不過他。張展瑜和寧汐日漸親近,大有結成一對的架勢。他口中不說,心裡早已氣的打結了「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寧汐蹙起了眉頭:「我什麼時候說我少不了他了。我要是真的有那份心,早就點頭了。只怕親事都已經定下了……」 衝口而出之後,才發現容瑾的臉黑了一半,忙又補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對張大哥只是兄妹之情。」 「那他對你呢?」容瑾涼涼的拋出一句,就像喝了幾罈子陳年老醋一般,酸味飄的滿屋子都是:「他對你的心意瞎子都能看出來,以前還收斂點,最近倒是『熱情』的很。」 趁虛而入,卑鄙無恥哼 寧汐見他一臉慍色的繃著臉吃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絲甜意在心頭濃的化不開,唇角自然綻出了笑意。 容瑾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冷颼颼的:「你倒是挺得意嘛」 寧汐一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容瑾一向驕傲冷然,就算發怒,也要維持著驕傲和風度。何曾見過他這麼幼稚的一面? 那笑容在唇角綻放,如花朵盛放,美不勝收。容瑾初嘗「甜頭」,早就蠢蠢欲動,趁著寧汐沒留意,悄然湊了過去,冷不丁的撲了上去。捉住嬌笑不已的寧汐狠狠的吻了一通。汲取著她口中的甜蜜與柔軟,唇舌糾纏間,兩顆心越靠越近。 良久,容瑾才稍稍抬頭,兩人額頭相抵,四目相觸,無比的親暱。 「汐兒,你等我。」容瑾眸光灼灼,聲音低啞:「給我半年時間,我一定會親自到寧家提親,風風光光的娶你入門。」 一說到這個,寧汐的笑容又淡了下來,咬著嘴唇不說話。 容瑾難得有耐心,輕聲解釋道:「我知道你一直擔心門戶之別,如果按正常的途徑,我確實沒辦法實現我的承諾。所以,我已經想了一些辦法。」 辦法?寧汐一愣,遲疑的問道:「你想了什麼辦法?」 容瑾卻又不肯明說了,只笑道:「你以後自然就知道了。不過,你要記著一點,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定要相信我。」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你有疑惑,也一定要親自來找我問個明白。千萬不要自以為是,就做出什麼舉動來。」 寧汐一怔,半晌沒有吭聲。 之前一時情動,現在冷靜下來,種種現實問題又湧了上來。容瑾說的自信滿滿,可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在前世,邵晏何嘗不是深情款款千般許諾?可到最後,他的承諾卻從未兌現過。只留給她無盡的傷心和痛。她還有勇氣再這樣全心全意的相信一個男子嗎? 容瑾見她沉默不語,面露不愉:「汐兒,你還是不相信我對不對?你一直以為我只是隨口說說,其實最終打著共享齊人之福的主意是吧」 寧汐深呼吸口氣:「容瑾,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有些事不是你說的那樣簡單……」 「確實不太容易,但是只要我們堅持,就一定會成功。前提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容瑾目光炯炯,擲地有聲。 寧汐無奈的笑了笑:「要是你父親你大哥大嫂你二哥都不同意怎麼辦?要是他們硬逼著你娶別的女子呢?」眾叛親離的滋味可不好受啊容瑾淡然一笑,一股傲氣油然而生:「沒人能勉強我做我不樂意的事情。終身大事也不例外。」他定定的看著寧汐,緩緩的說道:「你一直在問我,那麼你呢?你會為了我一直堅持嗎?」 就算所有人都不贊成,就算遇到的困難再多,你也能一如既往的相信我嗎? 他的眸子亮若星辰,似有一股磁力,將她的目光牢牢的吸住。她的心微微一顫。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相信你! 時間像是凝固靜止,又像是流水般滑過了許久。容瑾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固執的要一句承諾。 寧汐咬著嘴唇,用力的呼出一口氣,慢慢的說道:「容瑾,我相信你。」沒人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氣才下了決心,擠出了這句話。 容瑾,我終於鼓起勇氣再次相信一個人。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容瑾眼眸一亮,唇邊的笑容無比燦爛。那張俊顏似散發出淡淡的光來,俊美的讓人不能逼視。他上前一步,將寧汐輕輕的摟如懷中,一字一頓的說道:「汐兒,我絕不會負你。」 寧汐鼻子一酸,淚水又簌簌的落了下來。 容瑾溫柔的摟著她,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後背,低低的哄道:「別哭了,我的肩膀都被你哭濕了。」語氣出奇的溫柔。 寧汐淚水漸止,卻不肯抬頭,就這麼靜靜的靠在容瑾的懷裡。書房裡寂靜無聲,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少爺」書房的門忽然被咚咚的敲響了,寧汐被嚇了一跳,不假思索的推開容瑾,迅速的背過身去整理衣襟。 容瑾眼眸一暗,略有些不耐的揚聲問道:「誰?」那語氣裡的冷然和不快一聽即知。 書房外的小安子縮了縮肩膀,陪笑著應道:「少爺,時候不早了,大少爺派人來叫你過去。說是有事要和你商議。二少爺也在大少爺那兒一起等你過去。」總算識趣的沒推門進來。 容瑾挑了挑眉,淡淡的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目光瞄了過來,還沒等他說話,寧汐便搶著說道:「我也該回去了。我爹一定等的著急了。」 容瑾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好,我這就送你回去。」 寧汐一怔:「可是,你大哥二哥他們……」 「讓他們等好了。」容瑾理所當然的說道,順手拉起寧汐的手:「你不是急著回去嗎?我騎馬送你。」口氣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騎馬送她回去?寧汐瞪圓了眼睛,腦子裡自動浮現出兩人共騎一匹駿馬招搖過市的情景……老天,絕對不可以「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寧汐忙擠出笑臉。 容瑾唇角微微勾起:「我的意思是你坐馬車,我騎馬送你一程。你該不是想歪了吧」看寧汐陡然漲紅的俏臉,心情忽然無比的愉快,補了一句:「當然,要是你很想和我共騎一乘,我就勉為其難的滿足你的心願……」 寧汐紅著臉啐了他一口:「亂嚼舌頭,誰想和你共騎一匹馬了。」都怪他,剛才的語氣那麼曖昧含糊,她很自然的就想歪了。 容瑾悶笑一聲,倒是沒有再追著這個問題不放。小兩口打情罵俏是種情趣,若是惹的寧汐惱羞成怒可就不好了。 小安子在門外等了片刻,就聽容瑾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安子,去讓人備馬車,我出府一趟。順便去稟報大哥二哥他們一聲,我一會兒就回來。」 不用問也知道是要送寧汐回去了。看來,這半天的獨處沒有白費,兩人總算是和好如初了。小安子咧嘴一笑,忙不迭的應了,利索的跑去忙活。 等馬車備好了,容瑾和寧汐才一起出了書房。 小安子瞄了一眼,便偷偷笑了。寧汐俏臉猶有紅暈,卻故作鎮定。少爺神清氣爽,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偷了腥的貓一般的得意。 看來有進展啊 寧汐本就心虛,被小安子這麼一笑,更是不自在。待上了馬車之後,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腦中不由得想起了書房裡親暱的一幕,面頰頓時火辣辣的,心裡卻甜絲絲的,夾雜著一絲嬌羞和歡喜。整個人輕飄飄的如履雲端。 兩情相悅的甜蜜與幸福,果然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 馬車平穩的向前行駛,容瑾低沉的聲音在車外響起:「汐兒,把車簾撩起來。」 寧汐定定神,撩起車簾,騎著駿馬的俊美少年霍然引入眼簾。神采飛揚意氣風發丰神俊朗,那樣的絕世風姿,簡直讓所有的女子都為之傾倒不已。而這個少年,卻是傾心愛著自己的…… 寧汐心裡軟軟的暖暖的甜甜的,似濃稠的化不開的糖稀一般,話語帶著不自覺的嬌媚:「你有事麼?」 容瑾微微挑眉,策馬近前,壓低了聲音:「沒事,就是想看看你。」眼眸灼灼,緊緊的盯著近在咫尺的嬌顏,早已心猿意馬了。 寧汐焉能看不出他眼中的火熱,羞惱的啐了他一口,便將車簾放了下來,再也不肯理他了。 容瑾低笑出聲,鬱結了多日的心情早已一掃而空,只剩下滿滿的喜悅。 馬車到了鼎香樓後面的巷子口便停了下來。此時天色已漸漸暗了,寧汐下了馬車,匆匆的說了句「我先回去了」,便走了。 容瑾啞然失笑,不假思索的翻身下馬追了上去。見寧汐連眼角餘光都不肯朝他看一眼,故意重重的歎口氣。 果然,寧汐立刻轉過頭來了:「你怎麼了?」 容瑾一本正經的說道:「沒什麼,就是想看看你著不著急。」 寧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不知道自己唇角笑意濃濃眼底柔情依依。容瑾心裡一動,忍不住悄悄握了握寧汐的手,在寧汐瞪眼之前又迅速的鬆開了。 這一幕,正巧落入站在鼎香樓後門內的張展瑜眼裡。 張展瑜笑容一僵,一顆心直直的沉了下去。忽然覺得四肢冰涼。 她早上明明是去了宮裡,為什麼現在卻和容瑾一起回來了?還這麼一副親暱的樣子…… 寧汐含笑的目光飄了過來,正對上張展瑜失落黯然的雙眸,笑容一頓。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乾巴巴的喊了聲:「張大哥,你怎麼在這兒?」 張展瑜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天色不早了,我見你一直沒回來,就過來張望了幾回,沒想到正巧遇上你了。」 事實上,這一個下午他來了後門不下十幾趟,最後乾脆站在這兒等了半個時辰。果然等到她安然無恙的歸來了。卻沒想到,同行的還有容瑾…… 張展瑜心裡一陣苦澀,面上卻不肯露出黯然來,笑著沖容瑾點點頭:「容少爺,多謝你送汐兒回來。」 這算是男人之間的挑戰嗎? 容瑾似笑非笑的挑眉,慢悠悠的應道:「這是我分內的事情,不需道謝。」 分內……張展瑜暗暗咬牙,硬是擠出笑容:「既然來了,不如進來坐坐吧」 容瑾眸光一閃,笑著點頭:「也好。」 寧汐脫口而出:「你大哥二哥還等你回去呢你還是先回去吧」此言一出,張展瑜和容瑾一起看了過來。一個錯愕,一個不滿。幾乎同時問出了口。 「你怎麼知道?」 「你就這麼盼著我走嗎?」 被兩雙眼睛這麼盯著,能坦然自若才是怪事。寧汐訕訕的一笑,便裝起了鴕鳥,左看右看就是不朝他們兩個看。氣氛詭異又尷尬。 容瑾有些不滿的瞄了寧汐一眼,最終還是讓了一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再這麼僵持下去,只會讓寧汐更彆扭。算了,今天就暫時放張展瑜一馬。 寧汐頓時鬆了口氣,笑瞇瞇的衝他揮手道別。一絲留戀的意思也沒有。 容瑾目光一冷,繃著臉走了。 直到一人一馬的身影離開了視線,寧汐才輕鬆了許多。沖張展瑜笑道:「張大哥,勞煩你等我了。」就算張展瑜不說,她也能猜出他一定等了很久了。 張展瑜擠出笑容:「只要你沒事就好,快些進去吧師傅也等你半天了,心裡一定很著急。」說著,就轉過身去。在寧汐看不見的時候,眼中掠過一絲黯然。 她和容瑾之間的親暱昭然若揭,可她卻隻字不提,壓根沒有解釋的意思…… 他的背影說不出的僵直,隱隱散發著落寞。寧汐心裡升起一股歉意內疚,衝動之餘,張口喊道:「張大哥,你等一等。」 張展瑜腳步一頓,卻沒回頭:「怎麼了?」 寧汐咬著嘴唇,眼眸裡閃過一絲堅決。既然已經有了選擇和決定,就不該再曖昧不清下去。一時的痛苦雖然殘忍,可總比給他一絲渺茫的希望好的多。 想及此,寧汐輕輕的說道:「張大哥,今天中午,我就從宮裡出來了。後來去了容府……」 「今天你一定累了,這些事以後再說吧」張展瑜迅速的打斷寧汐的話,壓根不給寧汐再說話的機會,便匆匆的抬腳走了。 寧汐無奈的歎口氣,只得先跟了上去。 寧有方等了半天,見寧汐終於回來了,總算鬆了口氣,笑著說道:「汐兒,你可總算回來了。這一整天,可把我和展瑜擔心的夠嗆。」 寧汐笑容一頓,看向張展瑜的目光滿是歉疚。 張展瑜觸到寧汐的目光後,心裡狠狠一痛,匆匆的擠了個笑容,隨意找了個借口:「我那邊還有點事要做,先過去了。」不待寧有方寧汐有什麼反應,便這麼走了。 寧有方一愣,反射性的看向寧汐:「汐兒,展瑜這是怎麼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只要你喜歡 張展瑜本就是寧有方的徒弟,情分深重。這些日子和寧汐又愈發親近,寧有方已然隱隱的視張展瑜為準女婿了。見張展瑜這麼不對勁,自然滿心疑惑。 寧汐輕歎口氣,欲言又止,一時也不知從何解釋起。 她這副樣子落在寧有方的眼裡,更覺得不對勁了,沉聲問道:「汐兒,到底出什麼事了?」 寧汐狠狠心說道:「爹,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話音未落,就聽跑堂的小宋扯著嗓子喊道:「寧大廚,孫掌櫃派人找你,說是有事商議。」寧有方揚聲應了,匆匆的說了句「有事晚上再說」便走了。 寧汐苦笑一聲,打起精神回了自己的小廚房裡。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的心裡有些亂,需要一個人好好的靜靜想一想…… 等一切都忙完,已經是子時過後了。 寧有方領著寧汐一起出了後門。此時路上已經沒什麼行人,比起白日的喧囂,別有一番寧靜。一陣清涼的微風吹拂過來,讓人精神一振。 寧有方惦記著之前的事情,隨意閒扯了幾句,便正色問道:「汐兒,你和展瑜是不是鬧彆扭了?」 寧汐先是搖搖頭,旋即又點點頭。 她這一番動作,可把寧有方弄糊塗了,皺著眉頭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汐低低的說道:「爹,我和容瑾……」真是難以啟齒啊寧汐吞吞吐吐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 正說著張展瑜,怎麼忽然又提到容瑾了? 寧有方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待看到寧汐俏臉羞紅眼角卻滿是甜意的樣子,猛的醒悟過來:「你的意思是,你和容少爺……」兩情相悅了? 寧汐的頭微微動了動。若不是仔細看,簡直看不出她在點頭。 寧有方嘴巴張的老大,簡直能塞個雞蛋了。這……這也太突然了吧前些天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怎麼今天突如其來的又和好了? 寧汐鼓起勇氣,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我原以為他就要做駙馬了,才故意氣走了他。今天才知道,駙馬是容二少爺。」 寧有方歎口氣:「汐兒,你可要想好了,就算容三少爺做不了駙馬,也不是我們這些普通人能高攀得起的。他不娶公主,也得娶個名門閨秀為妻。你甘願以後做個小妾嗎?」 寧汐微微一笑,聲音清甜嬌美:「他說不會委屈了我,一定會娶我為妻。」 寧有方又是一愣,下意識的說道:「他該不會是在哄你吧」話音剛落,自己便搖搖頭:「不會,容少爺不是那樣的人。」 容瑾雖然高傲不好相處,可絕不是那種輕易許諾的人。這樣的人,一旦許下承諾,必然會努力做到。可是家世門第之別明顯的擺在這兒,想忽略都不行。容瑾就算有這個心,也不見得能做到啊…… 寧有方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汐兒,萬一日後容少爺另娶他人,你該怎麼辦?」 寧汐抿了抿嘴唇,堅決又清脆的應道:「爹,你放心,不會有這一天的。容瑾既然說有辦法,就一定會有辦法。我相信他」 重活一次,她本想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卻偏偏遇到了容瑾。既然無法割捨,她就勇敢的爭取一回吧既然選擇了信任容瑾,她就會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再也不會有絲毫的動搖寧有方半晌無言,良久才說道:「汐兒,不管你中意誰,爹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喜歡就好。」 「爹……」寧汐感動極了,眼裡水光點點:「謝謝你」 「傻丫頭」寧有方親暱的拍了拍寧汐的頭:「跟爹還用得著說這些嗎?只要你喜歡,不管做什麼,爹都站在你這邊。」 寧汐哽咽著點頭。 這一幕和前世何其的相似。當年她和邵晏一見鍾情,死心塌地的要和邵晏在一起。寧有方毫不猶豫的隨了她的心意。她何其有幸,竟然擁有這樣的父愛…… 寧有方見她眼圈都紅了,心疼不已,溫柔的笑著哄道:「汐兒,你現在可是大姑娘了,動不動就哭鼻子可不好。要是讓人家看到,一定會笑話你了。快些把眼淚擦了。瞧瞧你的眼睛,紅的像隻兔子。」 寧汐被逗的破涕為笑,用袖子將臉上的淚痕擦的乾乾淨淨,歡喜的拉著寧有方的袖子晃了晃,嬌嗔的說道:「爹,你對我真好。」 寧有方咧嘴笑了:「我就你這麼一個寶貝閨女,不對你好對誰好。走,我們快些回家,你母親一定等的急了。」 寧汐用力的點點頭,得到了寧有方的支持,心事去了一半,腳步也跟著輕快起來。 阮氏一如既往的在門口等著,遠遠的便迎了上來,抱怨個不停:「今兒個怎麼回來的這麼遲。我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你們回來。」瞄了寧汐一眼,頓時訝然出聲:「咦?汐兒,你的眼怎麼紅通通的?」 寧有方咳嗽一聲,沖阮氏使了個眼色:「先回去再說。」 阮氏和寧有方夫妻多年,極有默契,立刻知道其中肯定有些緣故。 果然,進了屋子之後,寧汐便老老實實的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當然,在容瑾書房裡的旖旎情事是無論如何不能說的。 饒是如此,阮氏也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到了,嘴巴久久沒有合攏。 寧汐低著頭,等著阮氏訓話。 過了半晌,終於聽到阮氏歎道:「如果容少爺真能明媒正娶的迎你過門,這倒也是好事一樁。」 寧汐一愣,霍然抬頭,結結巴巴的問道:「娘,你、你不怪我嗎?」 阮氏笑著歎氣:「你這個傻丫頭,你和容少爺兩情相悅,有什麼可怪的。我和你爹都盼著你將來有個好歸宿,若是容少爺真能娶你過門,將來對你好一些,我們也就心滿意足了。」頓了頓,才惋惜的說道:「就是有些對不住展瑜了。他對你一片癡心,要是知道這事,一定很難過。」 一提到張展瑜,寧汐的笑容便淡了下來,低頭不語,心裡湧起濃濃的愧疚。 若論門當戶對條件般配,張展瑜才是最適合她的。若論性情脾氣相投,張展瑜也比容瑾更合適。可感情的事根本不是理智能決定的。當她知道容瑾沒做駙馬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像著了魔一般,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要去見容瑾,至於見到他之後到底會怎麼樣,她連想都沒想過。 這樣的不理智,這樣的身不由己,才是愛情吧讓人變的魯莽,讓人變的衝動,讓人變的易怒,又帶著令人屏息的甜蜜與歡喜,將整個人的身心都淹沒,讓人無力自拔…… 她注定是要辜負張展瑜的一片深情了。 眼前又閃過張展瑜強顏歡笑的面孔,寧汐心裡微微一痛,無奈的輕歎口氣。 寧有方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麼,笑著安撫道:「汐兒,展瑜那邊你不用擔心,由我去跟他說。以後我和你母親替他張羅著娶一個好媳婦,也算對得住他了。」徒弟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卻是女兒的終身幸福。 阮氏也忙接道:「你爹說的對,你們兩個本來也沒什麼,以後稍微疏遠一些也就是了。」好在沒有衝動的讓寧汐和張展瑜定親,不然現在可就真的頭痛麻煩了。這麼想似乎自私了那麼一點點,不過,天下做父母的,又有誰能不向著自己的女兒呢? 寧有方和阮氏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無非是想讓寧汐少一些內疚多一些坦然。這一點,寧汐豈能不知? 寧汐苦笑一聲:「爹,娘,你們兩個不用安慰我了。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對不住他。只是,我已經做了選擇,以後也只能和他保持些距離了。」 感情是最最自私的,兩個人的世界裡絕容不下第三個人。她已經辜負了張展瑜的一片深情,絕不可以再辜負容瑾。猶豫不決,傷人更傷己啊寧有方和阮氏對視一眼,俱是暗暗歎息。 最適合的那個,女兒不愛。愛上的,偏偏是驕傲的貴族公子哥兒。家世背景相差遙遠不說,容瑾又是個高傲不羈的性子,將來就算在一起了,容瑾能對女兒好到什麼地步? 這樣的隱憂,也只能放在心裡。此時此刻卻是不能隨意的說出口了。 想及此,阮氏笑著說道:「好了,天已經晚了,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快些洗洗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寧汐被這麼一說,也覺得身心疲憊,點點頭應了,匆匆的洗了個澡便睡下了。大約是白天太累了,剛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這一邊,阮氏和寧有方說了半宿的閒話,長吁短歎一番,才各自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阮氏習慣性的早早起了床,先把衣服洗了晾在繩子上,然後去廚房做早飯。做好了早飯之後,又拿起掃帚掃院子。 正忙碌著,就聽門被咚咚敲響了。 阮氏一愣,旋即皺起了眉頭。自從買下這處院子之後,她很少出去串門,和鄰居只是點頭之交。這一大早的,會是誰來敲門? 第二百二十九章 來客 阮氏一開門,便愣住了。 敲門的,赫然是小安子。在他的身後,一個絳衣少年束手而立。在柔和的晨曦中,衣袂飄飄,風姿卓然。往日冷漠傲然的表情,刻意的柔和了許多,含笑點頭:「寧大娘,打擾了。」 阮氏何曾見過如此客氣的容瑾,受寵若驚的笑著應道:「容少爺說的是哪兒的話,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快請進。」 一邊手忙腳亂的迎了容瑾進來,一邊揚聲喊道:「汐兒他爹,快些出來,有客人來了。」 寧有方邊打著哈欠邊嘟噥著走了出來:「大清早的,是誰啊……」一抬頭,眼睛頓時睜圓了:「容、容少爺,你怎麼來了?」 這哪裡是驚喜,分明是驚嚇 容瑾努力擠出和藹的笑容:「寧大叔,今天叨擾了。」 寧、寧大叔?寧有方又被震住了,乾巴巴的笑道:「容少爺,這個稱呼我可不敢當。你還是叫我寧大廚好了。」就算對方是女兒的心上人,可容瑾平日裡高高在上慣了,寧有方實在不適應這樣親暱的隨意。 容瑾其實也不太適應這樣的相處方式,可依然堅持喊道:「寧大叔,我可以進去說話嗎?」既然打算娶人家的女兒了,怎麼也得表現出誠意來。改稱呼就是第一步寧有方還處在震驚中,愣愣的讓開一步,容瑾泰然自若的走了進來。笑著說道:「汐兒起床了嗎?」 阮氏定定神,笑著應道:「她昨天睡的晚,到現在還沒起來。我這就去喊她,還請容少爺稍等片刻……」 「寧大娘,」容瑾溫和的一笑,打斷阮氏的話:「不用如此見外客氣,叫我容瑾就行了。」 阮氏哪裡能叫得出口,訕訕的笑了笑,索性把稱呼給省略了:「你稍微等一會兒,我這就去叫汐兒起床。」 快步走了過去,敲了敲寧汐的屋門:「汐兒,快些起床。」容瑾來了這句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過了片刻,才聽寧汐懶懶的應了一聲:「知道了,這就起來。」屋子裡響起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又過了一會兒,門咿呀一聲開了,寧汐打著哈欠走了出來,邊用手揉著惺忪的睡眼:「怎麼這麼早就叫我起床了,昨天夜裡我睡的好遲,困死了……」 眼角餘光忽的瞄到一個絕不應該在此時此刻出現在寧家小院的身影,眼眸倏忽睜圓了:「你、你怎麼在這兒?」 容瑾黑幽的雙眸飛快的掠過一絲笑意:「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她這副迷迷糊糊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頭髮蓬蓬的,讓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摸摸…… 寧汐在他含笑的眼眸中,陡然紅了臉。老天,他一定是在取笑她這副蓬頭垢面的樣子「我、我先去梳洗。」寧汐飛快的說完,急匆匆的跑回了屋裡。一關上門,才發現臉頰滾燙,一顆心撲騰撲騰跳個不停。努力平復了紊亂的呼吸之後,才坐到了鏡子前。 鏡子中的少女臉龐酡紅,一雙明眸燦若春水,分明是沉浸在戀愛中的懷春少女模樣。 寧汐紅著臉啐了自己一口,深呼吸幾口氣,迅速的梳洗整理。頭髮依舊梳成了一條光滑的髮辮,卻在耳際攢了一朵小巧的絹花,長長的辮子靜靜的垂在胸前,說不出的水靈秀氣。 寧汐想了想,從箱底裡翻出了一身漂亮的衣裳來。色澤淡雅,質地輕柔,正是容瑾去年送她的新衣。當時她只試穿過一次,便將衣裳收進了箱底,這麼久了,從未穿過。 可今天…… 寧汐咬咬嘴唇,換上新衣。鏡中的少女陡然多了幾分明艷,光彩照人。寧汐抿唇輕笑,推門走了出去。 容瑾悠閒的站在寧家小院的樹下,唇畔的一抹笑容若有若無,卻照亮了整個寧家小院。阮氏和寧有方頗有些不自在的陪在一旁,有心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分外的尷尬。此時聽到寧汐的腳步聲,心裡都是一鬆,不約而同的回了頭。 阮氏見了寧汐,先是一愣,旋即驚歎:「汐兒,你穿這身新衣真是好看的很。」 這衣裳質地極好,分明是極昂貴的綢緞製成的。寧汐從哪裡來的這身衣裳?而且,往日裡怎麼從沒見她穿過? 寧汐笑了笑,偷眼瞄了容瑾一眼。這是他送她的衣裳,她這麼穿出來見他,他能懂她的心意嗎? 容瑾靜靜的看著寧汐,唇角飛揚,心情忽的躍然於雲端。 倔強又彆扭的寧汐,從不肯承認自己心意的寧汐,終於對他真正敞開了心扉…… 這種美妙的輕飄飄的滋味,他生平從未領略過,一時沉醉了,竟然忘記了說話,就這麼直直的盯著寧汐。彷彿是第一次見她,專注之極,寧有方咳嗽一聲,打破這份曖昧的安靜:「早飯已經做好了,若是容少爺不嫌棄,就和我們一起吃早飯吧」 容瑾自然不會嫌棄,欣然點頭應了,施施然的進了寧家的飯廳。說是飯廳,其實不過是一間不大的屋子裡,放了一張圓桌並幾張椅子。和容府的精緻考究自然遠不能比。不過,倒是收拾的乾乾淨淨。 寧有方拉開自己慣常坐的椅子,客氣的笑道:「容少爺,請坐。」 容瑾挑眉笑了笑,隨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寧大叔,不用這麼客氣,叫我容瑾就行了。」他說的輕巧,寧有方哪裡能叫得出口,訕訕的笑了笑,便也坐了下來。阮氏忙著給各人盛了飯。又熱情的笑道:「小安子,你也坐下一起吃吧我們小門小戶的,沒那麼多講究的。」 小安子一大早跟著容瑾到寧家小院來,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被阮氏這麼一說,頓時有些意動,口中卻推辭道:「不用不用,我不餓。」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笑罵道:「寧大娘既然發話了,你就坐下,別裝模作樣了。」 小安子嘻嘻一笑:「多謝少爺恩准。」大著膽子坐了下來。 早飯很簡單,熬的濃稠的小米粥,蒸的軟軟的肉包子,配著兩碟自家醃製的鹹菜。雖然不算什麼人間美味,可容瑾卻吃的香甜。竟然一連吃了兩個肉包子,又喝了兩碗米粥。 寧汐瞄了他一眼,輕笑著揶揄道:「容少爺,今天早上可委屈你了。」他的嘴有多挑剔,她可比誰都清楚。米粥肉包子再好,他也不見得能吃得慣。 容瑾笑了笑:「依我看,寧大娘的手藝比起寧大叔來也不差多少。我還從沒吃過這麼合口味的肉包子。哪裡談得上委屈。」 阮氏被讚的飄飄然,笑的合不攏嘴,忽然覺得高高在上的容瑾順眼多了:「哪裡哪裡,我這手藝差的遠了。你能吃的慣就好。」 容瑾順勢笑道:「當然吃得慣。要是寧大娘不嫌麻煩,我以後可要常來蹭飯了。」 阮氏高興之餘,連連點頭。飯桌上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就連寧有方的臉上也有了笑容。 寧汐低下頭,偷偷笑了。原來,容瑾拍起馬屁來也挺順溜的嘛吃罷早飯,寧有方便該領著寧汐去鼎香樓了。不過,今天卻有容瑾在…… 寧有方猶豫了一下,才笑著問道:「你今天不用上朝嗎?要不,就讓汐兒留下來……」 容瑾笑著接口:「我正準備去翰林院,你們忙正事要緊。」 寧有方這才鬆了口氣,笑著點點頭。容瑾今天雖然什麼都沒說,可一言一行都表明了誠意。這也讓他稍稍放了心。 如果容瑾不是在意寧汐,又何必做這些有**份的事情?不管以後怎樣,至少此刻的容瑾,讓人順眼極了。 寧有方故意走的快了幾步,小安子更是識趣,早已快快的跟了上來,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了身後的兩個少男少女。 容瑾等了半天總算等到了和寧汐單獨說話的機會,低語道:「汐兒,你穿這身衣裳真美」 世上最動聽的話語,大概就是心上人的誇讚了。寧汐心裡甜絲絲的,口中卻嬌嗔道:「巧言令色」 容瑾低低的笑了:「巧言令色也好,真心真意也罷,反正我以後都想見你穿的美美的。」 寧汐白了他一眼:「我天天得在廚房做事,穿這些華而不實的漂亮衣裳哪裡方便。只怕到今晚就會弄髒了。」語氣裡的惋惜之意清晰可聞。 容瑾挑了挑眉,說道:「弄髒也沒關係,明天我就讓人為你準備新衣,天天穿天天扔也沒關係。」 奢侈浪費寧汐瞪了他一眼:「我不要要是你真讓人送你,我保準打包都扔出去。」 被那明媚的大眼這麼一瞪,容瑾心裡酥酥麻麻的。迅速的伸出手碰觸一下她的指尖,又飛快的縮了回來。 寧汐被嚇了一跳,俏臉飛起一片紅暈,咬牙啟齒的低語:「我爹還在前面呢」 容瑾悄然低笑,聲音低的幾近耳語:「不然,我早吻你了。」 寧汐何曾聽過這樣大膽露骨的情話,臉頓時漲的通紅,心裡卻是又甜又軟,似被濃膩的糖汁包圍一般,甜膩的化不開。 第二百三十章 甜蜜 容瑾愛煞了她這副含羞帶怯的俏模樣,心裡癢癢的。只恨此時此刻閒雜人等太多,地點更是不適合,不然…… 正在心猿意馬想入非非之際,就聽寧汐悄聲說道:「昨天我已經把我們的事情告訴我爹我娘了。」 容瑾回過神來,低聲問道:「他們說了什麼?」聲音裡居然有一絲罕見的侷促緊張。 要娶寧汐,必然得過了寧有方和阮氏這一關才行。就算他再高傲再自信,此時也不免有些忐忑。 寧汐咬著嘴唇,眼裡滿是笑意與柔情,輕輕的說道:「他們說,只要我喜歡就好。」 容瑾先是鬆了口氣,待細細品味過來這句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也就是說,其實他們夫妻兩個並不看好自己,只因為這是寧汐的選擇和決定,他們才會勉為其難的點頭。他們理想中的女婿會是誰? 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一張端正的男子面孔,容瑾眸光一閃,忽的舒展眉頭笑了笑:「放心,他們以後一定會接受我的。」語氣裡滿是自信。 聽著這熟悉的語氣,寧汐忍不住抿唇輕笑,心裡湧起無邊的甜蜜與歡喜。忽然覺得天空晴朗湛藍微風輕柔舒適,就連頻頻回頭張望看向他們的路人都順眼極了。 「我天天一大早要去翰林院,」容瑾低低的說道:「以後每天早上都去你家吃了早飯再走。」兩人各自忙碌,相處的時間實在少的可憐。 寧汐展顏一笑,親暱的取笑:「只要你能吃得慣我娘的手藝就好。」就怕極度挑食的他撐不了幾天呢容瑾挑眉一笑:「岳母的手藝這麼好,我怎麼可能吃不慣。」 寧汐聽到岳母這兩個字,頓時又紅了臉,嬌嗔的白了他一眼。 容瑾心裡一酥,正待再說幾句情話,就聽前面的寧有方咳嗽一聲笑道:「再轉個彎就到鼎香樓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走了這麼遠的一段路。 容瑾也不好再厚顏跟著,只得笑著道了別,臨走前對寧汐說了句:「中午我去鼎香樓吃午飯。」熱戀中的男女,巴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寧汐紅著臉點頭,跟在寧有方的身後走了。 拐了個彎,鼎香樓近在眼前。寧有方有意無意的笑道:「汐兒,這幾天你離展瑜稍微遠寫,我找個機會和他談談。」顯然是想藉著師傅的身份開解張展瑜一番了。 寧汐想了想,便點頭應了。 這種事情,當面說開了確實挺尷尬。日後總還有見面相處的機會,有寧有方從中周旋或許會好一些…… 說來也巧,剛從後門進了廚房,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對面匆匆的走了過來。不是張展瑜又是誰? 張展瑜定睛看了過來,頓時驚艷不已,脫口而出道:「汐兒,你今天真是漂亮。」 認識寧汐這麼久了,從未見過她如此耀目美麗。新衣固然鮮亮,可她眼角眉梢的神采飛揚,卻更令人心折。那種美,從內而外散發出來,像是一顆蒙塵的夜明珠,今日終於被拭去了上面的灰塵,閃耀出無與倫比的光華。 這樣綻放的美麗,是為了誰? 寧汐笑了笑,乾巴巴的喊了「張大哥」,下面就沒話了。 張展瑜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寒暄:「師傅,你們兩個今天來的可有點遲了。」 寧有方笑了笑,狀似無意的說道:「是啊,今天早上容少爺去了我們家裡,一起吃了早飯,耽擱了點時間。」 已經登堂入室了……張展瑜心裡一種刺痛,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怪不得你們來的遲,其他的大廚都已經到了,都在孫掌櫃那兒等差事。我陪你們一起過去吧」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大有深意的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當然懂他的意思,忙振作起精神,也笑著跟了上去。鼎香樓裡來來往往的人這麼多,最好別露痕跡,不然,只怕又要流言蜚語四起了。 不過,該保持的距離還是要有的。 寧汐有意無意的站的遠了些,就算偶爾和張展瑜說話,也很空泛,再也沒了往日的隨意親暱。等各自進了廚房做事之後,寧汐更是埋頭在廚房做事,再也不出廚房一步。張展瑜自然也沒過來。 趙芸拿著抹布擦拭桌子,邊笑道:「今天可真是奇怪了,張大廚怎麼一直沒過來?」換在平時,這半天功夫至少也會來個兩三趟,今天可是連面都沒露呢寧汐隨意的應道:「大概是他太忙了吧」 這樣的話騙騙別人還行,趙芸自然不會相信,瞄了故作專心的寧汐一眼,試探著問道:「你和張大廚鬧彆扭了?」 寧汐手中一頓,含糊的應道:「這倒沒有。」她和張展瑜……不算鬧彆扭,只不過是再沒有可能在一起了。 趙芸試探無果,便扯開了話題,笑著打趣道:「認識你這麼久了,還從沒見過你穿的這麼漂亮。」 寧汐天生麗質卻整天穿著粗布衣裳,將十分的姿色硬生生的遮掩成了七分。今天不過是換了身精緻的新衣,頭上攢了朵粉色的絹花,整個人便亮了起來,讓人無法忽視。 寧汐抿唇輕笑,眼眸中閃出令人炫目的神采:「趙姐,你就別取笑我了。」今天人人見了她都盯著看個不停,她已經萬分後悔穿著這身招搖的新衣到鼎香樓來了。 趙芸無辜的攤攤手:「我這是在真心誇你,你怎麼聽成取笑了?對了,這衣裳是誰送你的?」 普通人看不出這料子如何昂貴,她卻是一看就知。當年她和丈夫恩愛甜蜜的時候,也曾享受過奢華的生活。這樣珍貴的綾羅價格高昂,可不是誰都穿的起的。以寧汐的個性推斷,這絕對是別人送的衣裳。 寧汐一想到容瑾,心裡便湧起一陣甜意,唇角漾開一抹弧度:「是一個朋友送的。」 趙芸卻誤會了,笑著歎道:「公主殿下待你真是好。」 寧汐也不多解釋,淡淡的笑了笑,便又低頭忙活起來。心裡卻暗暗惦記著,快近中午了,容瑾也該來了吧…… 心情暢順的時候,做菜是件極愉快的事情。今天的客人點的菜都極費時費力,寧汐卻一點不耐煩也沒有,一邊忙活一邊哼著小曲兒。 趙芸來來回回的端菜跑個不停,時不時的用袖子擦汗,見她這副笑瞇瞇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今天是怎麼了,忙成這樣還笑的出來。」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再忙一點也沒關係。」 正說笑著,小安子跑了進來,促狹的眨眨眼笑道:「寧姑娘,少爺今日事情繁忙,來的有些遲了。說是餓極了,讓你隨意做幾道拿手菜。」 寧汐面頰微紅,故作淡然的應道:「哦,知道了。」轉過身去準備,一顆心怦怦亂跳個不停,似要從胸膛裡蹦出來一般。他終於來了明明早上才見過,可這種牽腸掛肚的思念是怎麼回事? 只聽到他的名字,心跳便加速,全身都有些輕飄飄的。這種纏綿的滋味,以前似乎隱約有過,卻從未如此的清晰深刻。 趙芸和小安子也是認識的,笑著寒暄了幾句:「可有些日子沒見容少爺來鼎香樓了。今兒個是吹了什麼風,把這樣的貴客給吹來了?」 知悉內情的小安子,擠眉弄眼的笑道:「前些天少爺心情不太好,很少出來走動。現在嘛……」尾音拖的長長的,下半句卻沒說出口。 趙芸最是伶俐,哪有聽不出來的,掩嘴笑道:「這是誰讓容少爺不高興了?」 小安子瞄了站在爐灶前的寧汐一眼,笑嘻嘻的應道:「這得問少爺了,我哪知道。」 火苗竄起,鍋中的熱氣蒸騰,寧汐的俏臉一片嫣紅,不知是因為忙碌還是因為別的,額頭冒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等菜餚做好了之後,小安子利索的端走了盤子。 寧汐精心做了四菜一湯,估摸著怎麼也夠容瑾吃了,才停了手。往日這個時候,她就該去飯廳等大傢伙兒一起吃飯了,不過今天…… 寧汐心不在焉的炒了盤米飯吃了,又特地將手和臉都擦的乾乾淨淨,身上的新衣被濺了幾滴油星,寧汐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惋惜,低頭努力的擦拭,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過了一會兒,小安子果然一本正經的來叫她了:「寧姑娘,少爺說今天的菜餚味道不太對勁,要親自指點你幾句。」 寧汐忍住臉紅的衝動,笑著點頭,跟在小安子的身後去了。 趙芸看著寧汐的背影,心裡暗暗嘀咕起來。奇怪,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今天的寧汐有些怪怪的? 正想著,張展瑜忽的過來了,見廚房裡空無一人,顯然有些失望,忍不住問道:「汐兒去哪了?」 趙芸隨口笑道:「容少爺來吃午飯,特地把她叫過去了,可能又要挑刺了。」 張展瑜的笑容一僵,頓了頓才若無其事的說道:「那好,我先去飯廳,就不等她了。」不等趙芸有什麼反應,就匆匆的走了。 趙芸看著張展瑜的有些落寞的背影,又是一陣疑惑。 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個都怪怪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閒來吃飛醋 寧汐剛站到門外,雅間的門便輕巧的開了。 容瑾立在門邊,眉宇舒展,口氣卻正經的不能再正經:「寧姑娘,你今天做的幾道菜都有些問題。」 寧汐被唬的一愣,揚起小臉疑惑的問道:「什麼問題?」 身後的門已經被小安子關上了。偌大的雅間裡,只有容瑾和她兩個人。 容瑾低低的一笑,曖昧的靠近,一隻胳膊搭在門上,另一隻手卻悄然握住了寧汐的手:「你做的菜裡糖放的多了。」 那張俊顏越靠越近,寧汐面頰潮紅呼吸急促,卻不忘反駁:「胡扯八道,我只放了一點點的白糖調味,哪裡放的多了。」 容瑾溫熱的呼吸越來越近:「可我什麼滋味也嘗不出來,全是甜味……」剩餘的話被隱沒在柔軟的紅唇裡。 先是急切的索取,然後是霸道的唇舌共舞,到了最後,才變成了細膩的輕吻。 寧汐喘氣吁吁,在他的熱情裡敗下陣來,軟軟的靠在他的胸前,俏臉緋紅,雙手無力的搭在他的脖子上,低低的吐出一句:「別、別鬧了……」 這裡不過是個吃飯的地方,隔音效果也沒好到哪兒去,還能隱隱的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要是這裡有什麼「異樣」的聲響被人聽見了,那可真是羞也羞死了。 容瑾攬著軟軟的身子,志得意滿極了,聲音裡帶著笑意:「放心,小安子在外守著,沒人敢闖進來。」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小安子就在門外,寧汐愈發不自在,使勁掙脫開容瑾,輕巧的溜到窗前站著,雙眸圓睜:「要說什麼就快點說,不准過來了。」 容瑾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走了過來,隔了兩尺左右停住了腳步。恣意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寧汐。 寧汐被看的霞飛雙頰,狠狠的瞪了過去:「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容瑾若有所思的笑了:「奇怪,以前也不覺得你很漂亮,怎麼今天越看越覺得你好看?」 他的重點在後一句,可寧汐卻敏感的捕捉到了第一句,立刻繃起了俏臉,輕哼一聲:「是啊,容三少爺的愛慕者一個接著一個,我這朵不起眼的小花自然不堪入眼了。」 什麼叫張小姐王小姐楚小姐的,一個個都是難得的美人兒。容瑾本人更是風姿無雙的美少年,對所謂的美色早就免疫了。 好大一股酸味容瑾挑了挑眉,閒閒的笑道:「誰說這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在我眼裡,這分明是一株傾國傾城的絕世牡丹。得早點移栽到我的院子裡才行。」 寧汐啐了他一口,眼角眉梢卻都是甜意。 戀人在一起,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在外人聽來,不過是些無聊的閒話,只有身在其中,才懂其中的滋味。 容瑾一向懶得說話,可今天興致倒是極好,對寧汐說起了自己平日忙碌的事情:「……聖上對我很器重,讓我負責擬定聖旨編修本朝史記,每天很忙,空閒時間很少。今天中午本有應酬,我推掉了才過來的。」 他說的輕描淡寫,可寧汐卻深知他的脾氣。既然他說很忙,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忙碌了。寧汐凝視著容瑾的俊臉,心疼的歎道:「再忙也得注意身體,你都瘦了一圈了。」 容瑾似笑非笑的應了一句:「我瘦了一圈,可不是因為朝中事務繁忙。」 寧汐很自然的接了句:「那是為什麼?」等問出口了,才知道失言。 果然,容瑾慢悠悠的說道:「某些人自以為是,故意和我慪氣。我被氣的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某人還在這一段時間裡和師兄培養感情。」頓了頓,斜睨了心虛的寧汐一眼:「你說,我怎麼能不瘦?」 寧汐咳嗽一聲,陪笑道:「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別總提了嘛」 容瑾輕哼一聲:「對你來說,確實已經『過去』了,可有些人心底未必『過去』了。」心愛的女子身邊有那麼一個虎視眈眈的情敵,任誰也不會覺得痛快。 寧汐一聽這話題頭就痛,連連笑著扯開話題:「好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二哥和公主的事情吧他們兩個怎麼就成了一對了,聖上原本看中的應該是你才對吧」 容瑾對她的左顧言他很不滿意,警告的一瞥:「汐兒,你別扯開話題。」他可沒那麼寬廣的胸襟容得下張展瑜時時刻刻的惦記。 寧汐見矇混不過去,無奈的歎口氣:「那你讓我怎麼辦?他是我爹的徒弟,是我師兄。我第一天進太白樓就認識他了。這幾年來,他一直對我照顧有加。我總不好對他不理不睬吧」 不管怎麼說,她和張展瑜都是有些感情的。雖然比不上男女之情的深刻,卻也有朝夕相處的兄妹情誼。她只能盡量的疏遠保持距離,絕不可能和他就此斷了來往。 容瑾陰沉著臉,一聲不吭。 寧汐放柔了語氣哄道:「你別再亂吃飛醋了好不好,我既然和你在一起,絕不會再和他有任何男女之私。」 他這怎麼能算是亂吃飛醋?容瑾繃著俊臉,淡淡的說道:「照你這麼說,只要不涉及男女之情,我也可以和別的女子時常來往了?」 寧汐說了半天,見他醋勁仍然這麼大,也有些惱了,俏臉冷了下來:「容少爺請自便,我哪裡管得著。」 兩人性情一般倔強傲氣,各自別過了頭去,生起了悶氣。 寧汐等了一會兒,見容瑾還是沒低頭來哄自己,心裡愈發的羞惱。硬邦邦的說了句:「我還有事,先回去了。」抬腳便走。 經過容瑾身邊時,胳膊卻被牢牢的抓住了。 寧汐一回頭,卻見容瑾繃著俊臉,就像有人欠了他銀子沒還似的。很顯然,她就是那個欠債的。 寧汐心裡陡然一軟,輕歎道:「容瑾,我不是那種朝秦暮楚的女子。既然決定要和你在一起,我絕不會再多看別的男子一眼。就算你對我沒信心,難道對自己也一點信心都沒有麼?」 容瑾神情微微一鬆,自嘲的笑道:「我這輩子從來沒這麼不自信過。」在愛情面前,再高傲再自信的人,也免不了患得患失。沒想到他容瑾也會有這一天…… 抿著的唇角邊,那抹自嘲的笑容礙眼極了。 寧汐心裡酸酸的,一個衝動之下,主動的靠近容瑾,將頭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口,細細的胳膊將他摟的緊緊的。悶悶的聲音響了起來:「容瑾,我有沒有說過,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只是我嘴硬不肯承認罷了。」 她沒抬頭,所以沒看到容瑾俊顏一亮,眼裡閃過一抹得意,口中卻說的更哀怨:「是啊,你從來沒說過喜歡我。」 寧汐鼓起勇氣,抬起頭,直直的看入容瑾的眼底:「我喜歡你容瑾,我一直很喜歡你」踮起腳尖,輕柔的吻在他的唇角。那輕吻如蝴蝶輕輕落在花蕊上,又似清風拂過枝頭的新芽,軟軟的落在心底,帶起一片溫柔的漣漪。 容瑾身子一顫,反手將她抱緊,卻沒有回吻,任由寧汐笨拙的吻著自己,體味那種自心底蔓延至全身的幸福與甜蜜。 寧汐先還有緊張,見容瑾閉上了眼睛,總算自如多了,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嘴唇,一個不提防,被對方狠狠的吮吸住了用力的糾纏不休。直到舌尖被吮的發麻了,才稍稍鬆開。 寧汐水漾般的眸子裡滿是羞澀,想瞪容瑾,卻全身發軟沒力氣,恨恨的擰了他的胳膊一把:「臭流氓」 容瑾被罵的渾身舒暢,挑眉一笑:「剛才耍流氓的可不是我。」明明是她主動開的頭,他才「勉為其難」的配合一下而已。 這個容瑾,從不知道在言語上讓讓她。寧汐忿忿的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待聽到容瑾「誒喲」一聲慘叫出來,心裡頓時舒坦多了,調皮的拌了個鬼臉:「哼,以後再敢欺負我,我就咬你。」 容瑾眸光一閃,不知聯想到了什麼,竟然邪氣的笑了起來:「那我以後豈不是要被你咬的遍體鱗傷。」這種程度的「欺負」實在不算什麼。以後成親了洞房了,那才叫「欺負」…… 寧汐先是一怔,待會意過來,羞不可抑:「你、你這個大色魔」又狠狠的擰了他幾把洩憤。表面凶狠,下手卻是輕飄飄的。 被軟綿綿的小手這麼捏幾把,自然不疼,甚至有種難以形容的暢快。容瑾裝模作樣的呼痛,眼角卻全是笑意。 膩歪的纏了許久,兩人才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了下去。 「你二哥和公主殿下到底怎麼回事?說給我聽聽嘛」寧汐使出看家本事,搖晃著容瑾的胳膊撒嬌,聲音又軟又嬌。 這一招在寧有方身上百試不爽,到了容瑾面前,果然也異常靈驗。容瑾被軟軟的小手晃的心蕩神馳,笑著說道:「這事說來話長,來,過來坐下我說給你聽。」 寧汐高興的連連點頭,迅速的找了椅子坐下,一副專注聆聽的樣子。 容瑾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攬住她的肩膀,娓娓道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誰都有秘密 正如寧汐所料的那樣,聖上原本看中的人選,其實是容瑾。 選駙馬自然得精挑細選,從相貌到人品再到家世,每一樣都要合意才行。容瑾各方面都出挑,聖上中意也實屬正常。而對容府來說,能娶一位公主自然是極大的榮耀。也是拒絕不了的榮耀容瑾被容鈺點過之後,便迅速的想了對策。故意哄騙容琮一起去了西山遊玩。打著主意讓容琮和公主來個「偶遇」之類的。怎麼也沒想到公主的馬車竟然出了意外,武藝高超的容琮大展神威,在關鍵時候一展身手救了公主。 這一出始料未及的英雄救美,讓容瑾看到了曙光,立刻慫恿著容老爹將容琮留在了京城,經常在聖上的眼皮底下走動。 不出所料,蕭月兒對救了自己的容琮心生好感,聖上得知蕭月兒的心意之後,細心觀察了容琮一陣,終於下定了決心,選定了容琮做駙馬。 「……二哥接到聖旨以後,當時就懵了。」容瑾不懷好意的笑道:「不過,現在木已成舟,他這駙馬是做定了。」對於設計自己的親二哥這種事,他一點愧色都沒有。 寧汐笑歎道:「這也是你二哥和公主有緣分,不然,就算你有再多的主意也沒用。」蕭月兒一眼就喜歡上了容琮,又在聖上面前竭力爭取,這才有了這段緣分。 「你二哥對賜婚是不是很不高興?」寧汐不無擔憂的問道。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若是容琮心不甘情不願的,以後和蕭月兒成親了只怕也不和睦。 容瑾挑了挑眉:「你倒是挺關心公主的。」頓了頓,才意味深長的問道:「汐兒,我一直沒問你,你和公主是怎麼熟識起來的?」 寧汐輕描淡寫的把結識蕭月兒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還補充一句:「……說來也奇怪,我和她特別的投緣呢」 容瑾雙眸微瞇,唇角似笑非笑:「汐兒,你是不是還有些事情忘了告訴我。」這些話糊弄別人還成,糊弄他可就有點過分了吧寧汐打死也不露半點心虛,明眸圓睜:「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不成。」 容瑾神色不變,將寧汐的手握成手心裡輕輕的摩挲,慢悠悠的說道:「汐兒,有些事我沒問,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和蕭月兒的結識太富戲劇性了,那一日西山遇險,寧汐又「正巧」出現在那裡。這些事情放在一起細細琢磨,讓人想不起疑心都難。 寧汐被容瑾看的渾身不自在,強自鎮定的張口:「你想問什麼?」 「你那天為什麼會出現在西山?」容瑾淡淡的問道:「不要敷衍我,我想聽真話。」 兩人的關係已經到了這一步,她確實不該敷衍他。可是,有些實情萬萬不能說出口…… 寧汐咬了咬嘴唇,忽的直直的看進他的眼底:「容瑾,你一直追問我的秘密。難道你就沒有秘密瞞著我嗎?」 話一出口,寧汐就後悔了。容瑾來歷神秘,其中隱藏了極大的秘密。可所有的人都懵懂不知,顯然他一直將這個秘密隱藏的極好。她也當做不知情最好,又何必挑破這一層? 果然,容瑾笑容立刻一頓,眼眸倏忽變冷:「汐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滿臉的戒備與疏離。 她不打算說出真相,顯然,他也沒有說出實情的打算雙手依舊緊緊的交握在一起,可心卻迅速涼了。這一剎那,親密相貼的兩個人,忽然變的無比遙遠之前的甜蜜彷彿只是一個幻影,迅速的消逝不見。 寧汐心裡一沉,緩緩的抽回手:「容瑾,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各自都有不願說出口的秘密,那就都別說好了。 容瑾面色愈發冰冷,直直的盯著寧汐的臉:「汐兒,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嗎?」 寧汐淡然回視,言語同樣犀利:「若你肯把心底的秘密說出來,我自然什麼都告訴你。」 容瑾眸光一閃,抓住了寧汐的語病:「你憑什麼肯定我有事瞞著你?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她的語氣異常的篤定,就像是知悉他所有的秘密一般。這種被看透一切的感覺實在不算美妙。哪怕明知站在眼前的是自己最心愛的女子,他也克制不住冷言相向的衝動。 寧汐只覺得眼前的這一切荒謬極了,無力的笑了笑:「容瑾,你是在審問我嗎?」之前還好好的,為什麼轉眼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容瑾也知道自己態度不妥,一時卻放不下身段來道歉,抿著唇角沒說話。 寧汐心裡苦澀極了,匆匆的說道:「我有事先回廚房了。」轉身,開門,離開。這一連串的動作不算快,可容瑾卻一直沒有張口叫住她,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走了。 關上門的那一刻,寧汐的心底一片冰涼。 他這般的高傲不羈任性,既不懂包容又不肯退讓半分,真的能給她幸福和未來嗎? 小安子一直在門外守著,見寧汐出來,笑道:「寧姑娘,少爺怎麼沒跟著一起出來?」一邊打量著寧汐的臉色,心裡暗暗奇怪。兩人正值情意綿綿的甜蜜時刻,怎麼寧汐臉色如此蒼白難看? 寧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有事,要先走了。」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安子滿心疑惑的推開門,被容瑾難看的臉色嚇了一大跳:「少爺,你這是怎麼了?和寧姑娘吵架了嗎?」 容瑾僵直的站著,面色陰沉,一句話也不說便拂袖走了。 小安子不敢再多嘴,忙跟了上去。心裡不由得暗暗歎息。少爺的性子本就難以捉摸,和寧汐認識之後,越發陰晴不定了。來之前還春風滿面心情極好,現在又……誒他可要小心點伺候了。 放在往日,容瑾會去翰林院,處理完公務,就做些其他瑣事,或是和三五個談得來的同僚朋友出去閒玩散心。不過,今天他心情實在不好,什麼也提不起興致來,隨口吩咐讓小安子自行回府,便一個人騎上馬走了。 小安子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晚上也沒見容瑾回來,心裡暗暗著急。在院門口張望了半天,容瑾沒等到,卻等來了容琮。 容氏三兄弟中,容琮個頭最高,面容也最冷峻,不笑時威嚴自生。說話更是簡潔明瞭:「三弟呢?」 小安子陪笑道:「三少爺一個人騎馬出去了,整整一個下午都沒回來。奴才也在這兒等的望眼欲穿。」 容琮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三弟果然好文采,連身邊的人說話都文縐縐的。」 小安子連道不敢,眼裡卻閃過一絲自得。少爺文采風流名動京城,他天天跟著少爺,當然不會差了。 容琮又問及事情經過,小安子不敢隱瞞,將容瑾去了鼎香樓找寧汐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補充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奴才也不清楚。估摸著少爺和寧姑娘又慪氣了。」 又?容琮挑了挑眉,神情和容瑾倒有五分相似:「你說的寧姑娘,就是那個叫寧汐的廚子嗎?」 小安子笑著點頭。至於容瑾和寧汐之間的關係,明眼人一看就知,就不用再多嘴了。 容琮沉吟片刻,才徐徐的說道:「等三弟回來,你告訴他一聲,就說我來找過他。讓他有空到我那裡去……」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響起了熟悉的馬蹄聲。那旁若無人策馬而來的俊美少年不是容瑾又能是誰? 小安子神情一鬆,少爺總算回來了 馬的速度不慢,離容琮還有幾米的時候,容瑾猛地一勒韁繩,駿馬疾風昂首長嘶了幾聲,驟然停了下來。容瑾瀟灑利落的翻身下馬,動作漂亮極了。可眉宇間卻隱隱流露出一絲陰霾,眼底毫無笑意。 容琮挑眉一笑:「三弟,你這是在我面前賣弄馬術?」這可真是標準的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容瑾扯了扯唇角:「二哥馬術一流,我這點微末本事哪敢賣弄。」依舊沒什麼笑臉。 容琮有些不滿的白了他一眼:「心情不好,也別拿我來撒氣。」 容瑾瞪了多嘴的小安子一眼,然後才不情願的擠了個笑容:「二哥,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本來倒是沒什麼事,不過現在嘛…… 「我那裡還有一罈好酒,一起過去喝兩杯如何?」借酒澆愁雖然不是什麼高明的主意,總比一個人生悶氣好些。 看著一本正經的容琮,容瑾心裡浮起淡淡的暖意。兄弟如手足,雖然聚少離多,可那份源自血液裡的親情卻是怎麼也抹煞不掉。比起容鈺的能言善道,容琮木訥的關心更讓人感動。 「喝酒倒是可以,不過,你院子裡的廚子手藝太差了。」容瑾不客氣的說道:「你帶上酒到我這兒來吧」 容琮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沒見過說話這麼刻薄的。他院子裡的廚子也不至於差到這個地步吧容瑾毫無愧色,隨口吩咐小安子:「讓薛大廚做幾道拿手的好菜。」小安子忙領命去了。 容琮只得歎氣,回去拿酒。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兄弟夜話 容琮不善言辭,更不擅長安慰勸說,只一個勁兒的陪容瑾喝酒。 容瑾本就心情煩亂,偏偏酒量又極好,喝了三四十杯也面不改色。眼前一直晃動著寧汐冷然的眼神,愈發的煩悶。 容琮瞄了他一眼:「怎麼,和寧汐鬧彆扭了?」 小安子這個大嘴巴容瑾哪裡肯承認,含糊的應道:「沒什麼事,你別聽小安子胡說。」仰頭喝了一杯酒,正好避過容琮探究的目光。 容琮也不再多問,陪著容瑾把剩餘的半罈酒都喝了個精光。兄弟兩人終於開始醺醺然,酒意慢慢上湧,總算打開了話匣子。 「三弟,」容琮用力拍了拍容瑾的肩膀,歎道:「我真沒想到,聖上竟然選了我做駙馬。」這事來的如此突然,他簡直半分心裡準備也沒有。自從昨天上午接到聖旨之後,他便懵住了容瑾斜睨了他一眼:「如花似玉的公主要嫁給你,還帶著大筆的嫁妝,以後你就是聖上的女婿,是皇室宗親,你有什麼不知足的。」 容琮瞪了他一眼:「你別說風涼話了。這樣一尊大佛娶進門來,以後我還有舒坦日子過嗎?」他和那個明月公主只有一面之緣,根本沒什麼印象。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成了准駙馬,心裡舒坦才是怪事。 再說了,天家公主身份尊貴,脾氣肯定嬌蠻。萬一是只兇惡的母老虎,以後的日子才叫一個水深火熱容琮越想越頭痛,重重的歎了口氣。 容瑾暫時拋開自己的煩心事,揶揄道:「得了,人家可是嬌嬌滴滴的小美人兒,你抱也抱過了,娶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提到抱,容琮倒是有了印象。那一天,他被容瑾攛掇著去了西山,路上遇到了皇子公主一行人。馬匹陡然受驚的那一刻,別人反應不及。他身為武將,在戰場磨練過幾年,反應卻是極快,不假思索的飛身上前,接住了公主蕭月兒。 匆忙之餘,他無暇細看蕭月兒的長相,只記得懷中的身子嬌軟溫香,一雙盈盈的淚眼楚楚可憐…… 「怎麼,被我一說,開始回味起當日的香艷來了?」容瑾放肆的調笑。 容琮瞪了他一眼:「胡扯八道,什麼香艷不香艷的,我當時急著救人,哪裡想到男女之防。」不過,剛一救下蕭月兒,他就忙不迭的將人放了下來。之後怎樣,他一概沒管。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救竟然救出了一段姻緣。 一想到這個,容琮又開始鬱悶了,伸手摸酒壺,卻發現酒壺空空如也。罈子裡也喝了個乾淨。 容瑾揚聲喊小安子送酒過來,小安子不敢怠慢,忙從酒窖裡搬了一小罈陳年佳釀。給兩人分別斟上。 容琮舉杯,和容瑾碰杯,各自一飲而盡。容琮放下酒杯,便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一聲歎息悠長延綿,頓時勾起了容瑾心底的不快,容瑾不由自主的也跟著長聲歎息。 容琮斜睨了容瑾一眼:「剛才還說我,現在你怎麼也這副德性了。」唉聲歎氣的,比他的臉色還難看的多。 容瑾心思深沉,從不愛隨意吐露心聲。可今天酒喝的正高,心情又實在煩悶,忍不住稍稍吐露了一點實情:「女孩子的脾氣真是奇怪。我對她已經夠好了,可她還是怪我有事瞞著她。男人怎麼可能一點秘密都沒有?」 容琮對自家兄弟的脾氣卻很瞭解,嘲弄的一笑:「你有事瞞著人家,人家自然也不想對你坦誠。你一邊有所隱瞞,一邊要求人家坦白,人家不生氣才是怪事。」 越是沉默少言的人,越是犀利直接。容琮隨意的兩句話,直直的戳中了容瑾的痛處。容瑾為之語塞,半晌沒有吭聲。 容琮揚眉一笑:「怎麼,被我說中了?」 容瑾輕哼一聲,又倒了杯酒,一口飲盡,面色陰鬱,眼神陰沉。 容琮好整以暇的把玩著酒杯,邊勸道:「三弟,聽我一句勸。要是真心喜歡她,就好好待她。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子,要是被別的男人娶走了,日後有的是你後悔的時候」 「休想」容瑾面色一冷,眼神狠戾:「她要是敢嫁給別人,我就算搶也要搶她回來」 容琮咧嘴一笑:「好,這才像個男人說的話。來,再乾一杯」 容瑾痛痛快快的喝了酒,心裡霍然一亮。 是啊,既然這麼喜歡她,又已決意要和她廝守終生,那些秘密告訴她又何妨?若是彼此都不肯坦誠相待,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所謂的秘密,就像在心裡紮了根刺,時不時的讓人痛楚難當。不如將這根刺徹底拔掉…… 容琮已經有了五分醉意,笑容有些散漫:「三弟,你想通了嗎?」 容瑾淡淡一笑,狹長的鳳眸倏忽亮了起來:「多謝二哥,我想通了。」 藉著幾分酒意,容琮半真半假的發起了牢騷:「自家兄弟,謝來謝去的多見外。說起來,你可真沒小時候可愛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可沒這麼傲氣,整天黏在我身後喊著二哥二哥,我要是不搭理你,你就哭鼻子。」頗為懷念的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這幾年,我們兩個聚少離多,每次回來,都覺得你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容瑾笑容一頓,半晌,才試探著問道:「二哥,你覺得以前的我好一些,還是現在這樣好?」 容琮笑著白了他一眼:「又胡扯八道了。你是我親弟弟,不管什麼樣子都好。」頓了頓,又戲謔的補充一句:「當然,要是你能對我這個二哥好一點就更好了。」 容瑾出言抗議:「二哥,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了。」 容琮瞄了他一眼,閒閒數來:「隔的再久不見面,也不見你寫信給我。難得回來一次,你從不主動找我喝酒談心。有什麼不痛快的,你也悶在心裡不肯說。還有,喊一聲二哥你都不情不願的。還有……」 容瑾立刻舉手投降:「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以後一定改進。」 說來說去,其實是因為他一直沒真正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吧不管遇到什麼事,總習慣性的自己解決處理。和親人相處,總有一層淡淡的隔閡。就連一向最沉默寡言的容琮都察覺出來了…… 容琮挑眉笑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以後要是表現不好,我可饒不了你。」 兄弟兩個對視一笑,一股默契油然滋生。 又對酌幾杯之後,兩人都有了八九分酒意,說話愈發的肆意。就連平日從不輕易說出口的話也冒了出來。 「三、三弟,」容琮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我們容家幾輩都是武將出身,有些人當面不說,背地裡卻嘲笑我們容家一門武夫。現、現在可好了,你中了狀元進了翰林,以後再也沒人敢小瞧我們容家了。」邊說便拍著容瑾的肩膀。 他本是習武之人,手勁比常人大的多,容瑾被拍的直抽冷氣,忙躲開他的手:「二哥,我知道你為我驕傲,不過,也不需要用這麼大的勁吧」簡直和揍人差不多了。 容琮咧嘴一笑,親熱的摟過容瑾的脖子:「你這小子,一堆臭毛病,要不是看在你是親弟弟,我早就揍你一頓了。真虧人家小姑娘受得了你。」又傲又拽脾氣又壞真沒見過這樣的。 容瑾皮笑肉不笑的瞪他一眼:「你確定你是親我二哥?」 容琮樂的哈哈大笑。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也不知喝了多久,才歪歪扭扭的各自散去睡下不提。 到了第二天清晨,容瑾早早的起了床,洗漱穿衣之後,騎馬出了容府。小安子也騎了一匹馬跟在身後,慇勤的問道:「少爺,這個時候去翰林院也太早了吧」天剛濛濛亮,路上幾乎沒什麼行人呢容瑾唇角微微勾起:「誰說我要去翰林院了?」雙腿夾緊了馬腹,跑出老遠,將小安子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小安子揚聲嚷著:「少爺,慢點等等奴才……」聲音卻越來越遠。 清新的晨風迎面撲來,只覺得無比舒爽。容瑾一夜睡了不足兩個時辰,精神卻是極好。一路騎馬到了寧家小院外,利落的翻身下馬,也不栓馬,就任由疾風在巷口隨意的走動,自己穩穩的走到門口。輕輕的敲了幾下。 這個時辰,阮氏應該在打掃院子,寧有方也該起床做好了早飯,寧汐……一想到這個名字,容瑾心裡隱隱的一痛,眼前又晃動著寧汐難掩失望的冷然表情。 這一夜,他輾轉難眠,她也一定很不好受吧…… 門陡然開了,一張清新美麗略帶憔悴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兩人俱是一愣,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你怎麼來了?」「你怎麼起的這麼早?」然後,又同時沉默了下來,靜靜的注視著對方。 在容瑾的眼中,寧汐面色黯淡蒼白,憔悴的令人心痛。而在寧汐的眼中,容瑾何嘗不是如此? 面色隱隱發白(酒喝多了),眼裡還有些血絲(睡的時間太少),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丈母娘看女婿 容瑾率先張口打破沉默:「你不打算讓我進去嗎?」 寧汐默默的讓了開來,看著容瑾昂揚的身影,心底浮起一絲莫名的酸澀。 昨天針鋒相對冷言相向的一幕歷歷在目,她在人前打起精神強顏歡笑,可昨夜卻是輾轉難眠,心裡百轉千回,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一會兒想著就此分開再不相見,一會兒為容瑾的態度冷硬心寒,一會兒卻又想起了兩情繾綣的甜蜜,種種複雜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整整一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難受極了,索性天不亮就起了床。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院子裡的大樹下,也不知站了多久。 以容瑾的脾氣,這一次慪氣不知要多久。她和他剛剛明確了彼此的心意,又要開始冷戰了嗎?怎麼也沒料到,容瑾竟然一大早就來了…… 寧汐一抬頭,卻見容瑾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她,眼底掠過一絲憐惜與歉意:「汐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嗎?」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 寧汐忽然覺得眼角熱熱的,咬著嘴唇別過了臉。 容瑾上前一步,輕輕的握起寧汐的左手。她的手冰涼滑膩,他的手乾燥溫熱,交握在一起,彼此都是一顫。寧汐想將手抽回來,卻被容瑾緊緊的握住。掙扎了幾下無果,寧汐也不再用力,卻依舊不肯正眼看他。 容瑾從沒有向人道歉的習慣,更不擅長解釋,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逼問你了。」語氣稍顯生硬,哪裡像哄人。 想想也是,他一直是年少得志春風得意的貴族公子,何曾這樣低過頭? 寧汐的心一軟,終於抬眸看了過去:「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昨夜沒睡好麼?」 容瑾故意裝可憐,歎口氣說道:「昨天晚上我和二哥喝酒喝到半夜,後來幾乎一夜沒睡。到現在頭還在疼。」 寧汐果然心疼了,又是不捨又是嗔怪的說道:「你也真是的,喝這麼多酒做什麼。」語氣大為和緩。 容瑾心裡一鬆,低低的說道:「汐兒,昨天都是我的錯。以後我不會惹你生氣了。」頓了頓,又說道:「有些事情我一直沒告訴你,以後有空再跟你慢慢細說,好嗎?」 寧汐輕輕的嗯了一聲,水汪汪的眸子靜靜的瞅著容瑾,似會說話一般。 容瑾心裡一癢,手下不自覺的微微用力。寧汐被握的有些疼,卻沒吭聲,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站在樹下對視。此時此刻,所有的話語都顯得多餘,一切盡在不言中。 寧有方和阮氏隔著窗子看到這一幕,面面相覷。 「要不,我們等會兒再出去。」阮氏小聲的說道。初陷情網的少男少女,熱情些也在所難免。要是撞破也太尷尬了。 寧有方點點頭:「嗯,遲點兒出去也好。他們兩個昨天大概是鬧了點口角。」雖然寧汐佯裝無事,可眼底的一絲落寞卻瞞不過他。 阮氏先是一愣,旋即歎道:「汐兒本就是個強脾氣,要是有個寬厚溫柔的男子在她身邊最好。偏偏她喜歡容少爺……」張展瑜敦厚寬容,又比寧汐大了幾歲,對她幾乎是百依百順。要是寧汐跟他在一起,絕不會時時鬧口角有這些意氣之爭。 寧有方顯然聽出了阮氏的言外之意,皺了皺眉:「以後這話可別再說了。要是讓容少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是在嫌棄他。要是對我們寒了心,以後對汐兒有怨言鬧起口角可就不好了。」說來說去,一切都為寧汐考慮。 阮氏想了想,便點頭應了。夫妻兩個在屋子裡竊竊私語了半晌,才故意鬧出點動靜來。等推開門出來之際,容瑾和寧汐果然已經各自站的遠了些。 寧有方只當什麼事也不知道,笑著打招呼:「容少爺來的正好,一起吃早飯吧」語氣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就好像容瑾一大早出現在寧家小院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一般。 容瑾和寧汐和好之後,心情好極了,笑容比平日隨和燦爛的多:「寧大叔,叫我容瑾吧,若是你們還叫我容少爺,我真沒臉待在這兒了。」語氣中的真摯清晰可見。 寧有方略一猶豫,狠狠心改了口:「好,以後沒外人在場,我就叫你容瑾了。」這便算是正式接受容瑾了。 容瑾眸光一亮,露出一抹明朗的笑容。他本就生的俊美不凡風姿無雙,再露出這樣和煦的笑容,就似雨後初晴天邊的一道彩虹般絢麗奪目。 寧汐看過幾次,倒還能維持鎮定。可阮氏和寧有方何曾見過這樣的風姿,齊齊被閃到了。尤其是阮氏,對容瑾的好感大幅度上升,親熱的笑道:「別總在外站著了,快些到屋子裡坐坐,等早飯好了我去叫你。」 寧有方夫婦態度的改變,容瑾當然能察覺的出,心裡別提多暢快了,笑著點了點頭。 接下來一連幾日,容瑾都是每天一大早出現在寧家小院裡,吃了早飯再去翰林院。在阮氏寧有方面前,他並不多話,態度卻越發的隨和。比起當日初見時的那個目中無人的高傲少年,簡直是判若兩人。 寧有方心裡很是寬慰,對容瑾好感直線上升。阮氏更是轉了態度,時不時的在寧有方面前夸容瑾幾句。 「容瑾今天讓人送了些好料子來,說是留著給我和汐兒做衣裳呢……」 「容瑾說我包的餃子特別好吃……」 「容瑾……」 寧有方忍不住笑了,調侃道:「瞧瞧你現在,口口聲聲都是容瑾容瑾的,你以前不是一直不太喜歡他嗎?」 阮氏瞪了寧有方一眼,振振有詞的說道:「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他了,以前是覺得他太傲氣,怕他對汐兒不好。可現在你看,他表現的多有誠意。」每天都往寧家小院跑,好在容府離這兒不遠,不然真夠辛苦的。 寧有方其實對容瑾也很滿意,口中卻故意挑刺:「我倒是覺得,還是展瑜更適合汐兒。」 「誰說不是,」阮氏歎息著點點頭,旋即話風一轉:「不過,容瑾也挺好的。長的好,又會寫文章,還是狀元郎呢」有這樣的女婿,走到哪兒都有面子。 寧有方悶笑不已。 容瑾一連數日出現在寧家小院,早已驚動了附近的鄰居。有些和阮氏交好的,紛紛來打聽這個風姿不凡的美少年是誰。待聽說是阮氏未來的女婿,一個個別提多驚訝羨慕了。阮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對容瑾自然更加另眼相看。 這不,阮氏做早飯越來越精心,有時天不亮就起來忙活了。容瑾偶爾來的遲了,她便有些著急,甚至會到巷口相迎。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果然如此對這一切變化,最高興的莫過於寧汐了。她原本一直擔心容瑾和自己的家人格格不入,怎麼也沒料到容瑾在短短的時間裡便博得了阮氏的歡心。 寧暉時隔一個月沒回來,對這些最新進展並不清楚。看到阮氏一大清早便忙活著蒸豆腐卷熬粳米粥,還挺感動的:「娘,我天天在學館裡吃的很好的,你不用特地為我做好吃的。」 阮氏不客氣的笑著瞪了他一眼:「我這可不是特地為你做的。」 寧暉一愣,滿心的疑惑不解。再然後,這份疑惑不解很快有了答案。 容瑾象徵性的敲敲門,便走了進來,見寧暉也在,笑著點點頭,順口叫了聲:「寧大娘,寧大叔。」 阮氏和寧有方早已習慣了,笑著應了一聲,便熱情的招呼容瑾坐下吃飯。阮氏又是盛飯又是布筷子,容瑾含笑道謝。 寧暉嘴巴張的老大,一臉的不敢置信。老天,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他不會是眼花了吧眼前這個隨和客氣的少年真是容瑾嗎? 寧汐見寧暉一臉的呆滯,忍不住小聲提醒:「哥哥,你別這樣看人家,多不禮貌。」 胳膊肘往外拐的丫頭寧暉回過神來,不滿的瞪了她一眼,同樣小聲回道:「他怎麼到咱們家來了。」 寧汐俏臉一紅,不吭聲了。 寧暉哪還有不明白的,暗暗一驚。 容瑾和寧汐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情意,其實他早就心中有數。也曾暗暗惋惜過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多,不然真是天生一對。可現在兩人居然來往的如此密切親暱,絲毫不避諱讓人知道。將來若是能成一對當然是美事,若是不成的話,寧汐的閨譽也蕩然無存了,還能再嫁給誰?就算做妾,也只能嫁到容府去。 容瑾如此高調張揚的到寧家來,到底是在表明誠意,還是另有想法? 寧暉心裡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臉上卻笑瞇瞇的,熱情的招呼容瑾吃早飯。等吃了早飯之後,卻堅持送寧汐去鼎香樓。 容瑾最最期待的獨處時光就這麼泡湯了,心裡有些懊惱,卻也不好和未來的大舅子較勁,只好笑著告辭走了。 容瑾一走,寧暉輕鬆多了,和寧汐並肩向前走,邊問道:「妹妹,你和容瑾到底怎麼回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相遇 兄妹兩人感情一向好,說話從不忌諱。寧暉問的異常直接。 寧汐也不隱瞞,把她和容瑾之間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哥哥,我知道你擔心我,你放心,他說過一定會正式的娶我過門的。」 寧暉直截了當的問道:「為妻還是做妾?」這其中的差別可太大了。 「他說要娶我為妻。」寧汐俏臉嫣紅,眼眸如寶石般熠熠生輝,本就美麗的臉龐散發出晶瑩的光芒。那份嬌媚的艷色,令人心蕩神馳。 就連寧暉都看的愣了片刻,心裡暗暗歎息。女大不中留,有了心上人,他這個做哥哥的以後可得往後排一排了…… 想及此,寧暉的話語裡便飄出了一些酸意:「他有這份心就好。不過,你也得留點神,萬一以後他爹為他定了親事,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寧汐抿唇一笑:「他說過有辦法的。我相信他」 寧暉也無話可說了,半晌才悶悶的來了一句:「你喜歡他就好。」 寧汐甜甜的笑了,那笑容如春花般絢爛,令人炫目。寧暉暗暗歎口氣,心裡依舊隱憂重重。容瑾嘴上說的倒是動聽,可終身大事哪裡容得他這麼任性。不說別的,容大將軍能同意他娶一個平民少女為妻嗎? 看著寧汐滿心歡喜甜蜜的嬌俏模樣,這句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到了鼎香樓之後,寧有方和寧汐各自忙碌做事,寧暉無所事事,便四處轉悠。東瞧瞧西看看,一不小心竟沒留意到一個女子匆匆的迎面走了過來,撞了個正著。 「誒喲」那個女子驚呼一聲,踉蹌一步差點摔倒。 寧暉眼疾手快,迅速的扶了她一把,不偏不巧的扶住了對方的柔軟的纖腰。只覺得手下溫軟滑膩,寧暉心裡猛然一跳,面紅耳赤的放開那個女子,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唐突。」 那個女子倒是磊落大方,微微一笑:「剛才是我不小心,多謝公子。」聲音不算清脆,卻圓潤悅耳。 寧暉定定神,看了過去。 眼前的女子年約雙十,皮膚白皙,柳眉嘴唇,容貌娟秀,唇角掛著親切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有種成熟的女子風韻。若論容貌,並不算特別美,至少不及寧汐。可不知怎麼的,卻讓人看著順眼舒心極了。 瞄了她綰的利落整潔的髮髻一眼,寧暉心裡掠過一絲莫名的失落。她梳著婦人髮髻…… 等等,他在胡思亂想什麼,才見人家第一面,人家嫁沒嫁人跟他有什麼關係寧暉咳嗽一聲,笑著說道:「是我不小心,真是對不住了。」 那個女子爽朗的笑道:「我們兩個別站在這兒道歉來道歉去的了,礙著別人走路可不好。」她笑起來特別好看,唇角一個小小的笑渦,眼睛彎彎。 寧暉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笑著說道:「對對對,找個清靜的地方,我鄭重的向你陪個不是。」 那個女子被逗樂了,語氣不自覺的輕快起來:「我可擔當不起。」頓了頓,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會到廚房來了?要吃飯,也該去前樓吧」 眼前這個少年最多十六七歲,相貌俊秀,舉止談吐斯文有禮,讓人望之生出好感。一看就是書生。和鼎香樓慣常見到的廚子氣質迥然不同。這樣的人怎麼會到廚房來了? 再細細打量,這個少年的五官竟然隱隱的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可她分明是第一次見他…… 那個女子往廚房裡走,寧暉不自覺的跟了上去,笑著說道:「我若說我是新來的廚子,你信不信?」心裡也在暗暗好奇對方的身份。 「不可能」那個女子異常肯定:「你絕不可能是廚子。」 寧暉啞然失笑:「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那個女子俏皮的打量他兩眼,笑瞇瞇的說道:「做廚子的都穿粗布衣裳,誰捨得穿這麼好的儒衫?」 寧暉朗聲笑了,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愉快。自從孫冬雪之後,他幾乎再也沒有和哪一個女子單獨說過話。甚至老遠見了女子就有避開的衝動。沒想到竟然能和偶遇的女子聊的如此輕鬆自然。 「你叫什麼名字?」寧暉很自然的笑著問出了口。 那個女子抿唇一笑:「隨意問女子閨名可不禮貌。」邊說邊踏入寧汐的小廚房。 寧汐笑著轉身,正巧瞄到寧暉眼底輕鬆的笑意,不由得一愣:「你們兩個怎麼一起過來了?」寧暉可是第一次來鼎香樓,怎麼會認識趙芸? 寧暉挑眉一笑:「剛認識不行嗎?」兄妹兩個笑容一般明朗,輪廓竟有五分相似。 趙芸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你是寧汐妹子的兄長」 寧暉笑道:「我叫寧暉。現在你總該告訴我你叫什麼了吧」 趙芸落落大方的笑著應道:「我姓趙,閨名一個芸字。」 趙芸……寧暉在心裡默念幾次,笑著讚道:「名字真好聽。」若放在平日,這樣肉麻的話他絕對說不出口,可對著那張滿面春風的笑顏,心底話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來了。 趙芸見他年紀比自己小幾歲,倒也分外坦然,笑著應道:「你們兄妹兩個長的很像,怪不得剛才我就覺得你有些眼熟呢」 寧汐冷眼旁觀兩人的互動,心裡暗暗詫異。寧暉什麼性子她最清楚,一遇到女孩子就渾身不自在,連話都不肯多說。今天和趙芸倒是一見如故…… 趙芸閒聊了幾句,便忙著去收拾雅間,利落的端著水拿上抹布走了。 寧暉忍不住瞄了她的背影一眼,只見她身形窈窕,雖然身上的衣服略有些寬鬆,卻不掩婀娜嫵媚。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纖腰,隨著走路的動作款款擺動,說不出的纖柔動人…… 不知怎麼的,寧暉耳際忽然有些火辣辣的,忙不迭的移開了視線,正巧撞上寧汐探究的目光。寧暉莫名的心虛,咳嗽一聲:「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一言一行都再熟悉不過。他的心虛哪裡能瞞得過寧汐的眼睛。 寧汐的眨著水靈靈的大眼,故作不吭聲,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盯著寧暉看了半晌。 寧暉被看的渾身發毛:「我剛才一個不小心撞了她,這才認識的。你哥哥我可不是那種隨意和女子搭訕的輕浮之人。」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我又沒說你什麼,你這麼心虛做什麼。」什麼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了寧暉訕訕的一笑,索性閉了嘴。寧汐一向鬼靈精怪,要是再說下去,指不定要被她奚落成什麼樣子。 寧汐瞄了寧暉一眼,慢悠悠的擦桌子,又低頭切菜。總之就是不看寧暉一眼。 果然,過了一會兒寧暉就憋不住了,湊上前來搭話:「妹妹,你現在專門負責女客了是吧」寧汐嗯了一聲,繼續做事。 「那個……趙芸是專門跟在你身邊做事的嗎?」寧汐忍住笑,又點點頭。就是不接茬,看寧暉怎麼繼續問下去。 「她年紀比你大吧」「她……」 寧汐終於忍不住笑了:「哥哥,你到底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好了。和我說話還需要拐彎抹角的嗎?」 寧暉摸摸鼻子,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遲疑了片刻才問道:「她應該已經嫁了人,怎麼會拋頭露面出來做事?」趙芸梳的是婦人髮髻,和未出閣的少女截然不同。這一點寧暉自然能看得出來。 說到這個,寧汐收斂了笑容,歎道:「她以前確實嫁過人。」 以前?寧暉敏感的捕捉到這兩個字:「你的意思是……」趙芸和丈夫和離了? 寧汐低低的歎息一聲:「不是和離,她是被夫家休棄的。」 寧暉一愣,腦海裡不自覺的閃過那張和煦如春風的笑臉。一股無名的怒火從心底升起:「她這麼好的女子,為什麼會被休棄?」和離對女子來說,傷害稍微小一些。可被夫家休棄的女子,難免有人在背後亂嚼舌頭,想再嫁可不容易。 這其中的緣由實在一言難盡,寧汐淡淡的說道:「這世上有些人的眼本就是瞎的,根本看不清什麼是美玉什麼是石頭。趙姐這麼好的女子,她的丈夫偏偏不懂珍惜。以後總會有悔不當初的那一天」 寧暉點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不吭聲了。 寧汐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輕聲提醒道:「她已經夠苦了,再也禁不起半點傷害。要是有人真心喜歡她當然是好事,不過,要顧慮的也很多。」 比如說,趙芸曾嫁過人又被休棄。再比如說,她已年過二十,比寧暉大了四五歲。有這兩樣擺在寧暉和她之間,想有進一步的來往確實得斟酌三思。 寧暉顯然聽懂了寧汐的暗示,默然不語。 就在此刻,趙芸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打破了廚房裡的寧靜:「寧汐妹子,公主殿下派車來接你了,你快些出去吧」 寧汐略有些意外,才隔了十幾天沒見,蕭月兒怎的這麼快又讓人接她入宮了? 此刻的寧汐當然不會想到,迎接她的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風驟雨…… 第二百三十六章 暴風驟雨 趙芸催的急,寧汐不敢怠慢,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往前樓走去。 寧暉忙跟了上去,有意無意的和趙芸並肩。很自然的問道:「你天天做這些,身體能吃得消嗎?」說也奇怪,明明剛認識不久,可卻半點生疏也沒有。就像認識了許久的老朋友一般。 趙芸顯然也有這樣的感覺,聳聳肩笑道:「一開始確實吃不消,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她也曾是十指不沾陽春的纖弱女子,剛進鼎香樓的時候,根本做不慣倒茶送水端菜收拾桌子這些粗活。每天累的腰酸背痛。不過,時間久了也就適應了。 寧暉飛快的瞄了趙芸一眼,眼底掠過一絲憐惜。這樣堅強爽朗樂觀的女子,偏偏有這樣的際遇…… 趙芸像是猜出了寧暉在想什麼,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雖然辛苦點,不過能自食其力也是件好事,總算少看些臉色。」 寧暉心裡的一根弦似被輕輕的撥動了一下。正想說些什麼,卻已經到了櫃檯前。周圍著實不少人,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今天來接寧汐的不是菊香,而是崔女官。 寧汐略有些意外,忙上前見了禮,心裡暗暗奇怪。蕭月兒明知崔女官不喜歡自己,怎麼會派她來了? 崔女官矜持的笑了笑,也不多言,簡單的說道:「寧姑娘請上馬車。」 寧汐點點頭,轉頭沖寧暉說道:「哥哥,你待會兒告訴爹一聲,就說我去去就回。」 寧暉應了一聲,眼睜睜的看著寧汐上了馬車走了,心裡忽的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似乎要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趙芸見他皺著眉頭,笑著安撫道:「公主殿下常派人來接寧汐妹子入宮,不必擔心,最多待上半天就回來了。」 寧暉按捺住心裡的那絲不安,笑著點點頭,去找寧有方告知此事。寧有方倒是沒放在心上,隨意的揮揮手:「放心,汐兒最多下午就會回來了。你若是覺得待在這兒無聊,就出去轉轉,吃午飯的時候再過來。」 寧暉咳嗽一聲:「不無聊,我就在廚房裡轉轉。」不等寧有方發話,就腳底抹油走了。 這小子,今天怎麼怪裡怪氣的。寧有方嘀咕一聲,也沒放在心上,便忙碌去了。 此時的寧汐,正老老實實的坐在面無表情的崔女官對面,一路上都沒敢吭聲。馬車裡安靜極了,只能聽到馬車□轆滾動的聲響。 馬車速度似乎比平日裡快了一些,很快入了宮門。 崔女官亮了亮腰牌,便領著寧汐往裡走。 寧汐低著頭跟在後面,很快就察覺出不對勁了,遲疑的問道:「崔女官,你這是帶我去哪兒?」這條路根本不是去明月宮的吧崔女官似笑非笑的瞄了寧汐一眼,高深莫測的說道:「你跟著我走就是了。」 寧汐心裡疑竇重重,哪裡還肯往前走:「崔女官,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公主殿下人呢?」 崔女官見她停步不前,也不著急。反正人已經進了宮裡,插翅也飛不出去了。她好整以暇的冷笑一聲:「寧姑娘,今天要見你的,是大皇子殿下」 什麼? 寧汐一驚,脫口而出問道:「為什麼?」大皇子要見她做什麼? 崔女官欣賞著寧汐竭力隱藏倉惶不安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應道:「我只知道大皇子殿下要見你,至於為什麼,你見了大皇子殿下自然就知曉了。快些走吧不要讓大皇子殿下久等了。」 兩個宮女一左一右的走上前來,一臉的虎視眈眈。 寧汐想不走也不行,咬牙跟了上去,腦海裡不停的轉起了各種念頭。卻怎麼也想不透大皇子要見自己的原因。 走了一小段路,大皇子的寢宮便到了。寧汐心裡七上八下十分忐忑,壓根沒心情打量四周的景致,匆忙的掃視一眼,只覺得這裡氣氛肅穆安靜,和蕭月兒的寢宮全然不同。 崔女官領著寧汐進了一間屋子,隨口吩咐道:「你在這兒候著,我去稟報一聲。」看也沒看寧汐一眼便走了。 諾大的屋子陳設華麗,卻讓人有種莫名的沉重和壓抑感。幾個宮女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倒像是在監視寧汐一般。 寧汐深呼吸幾口氣,努力平復心裡的不安。不管待會兒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沉住氣,萬萬不能亂了陣腳…… 不知等了多久,門咿呀一聲開了。身著朝服的大皇子昂然走了進來,淡淡的瞄了寧汐一眼,然後坐了下來。寧汐暗暗心驚,強自鎮定的跪下行禮:「民女見過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沒有出聲,直直的打量著跪在眼前的美麗少女,眼神深沉。 不知過了多久,寧汐跪的腰腿酸軟,才聽到高侍衛不冷不熱的說道:「大皇子殿下有話要問你,你老老實實回答,不准有半點隱瞞。」卻沒讓寧汐起身。 寧汐恭敬的應了一聲,依舊跪著。 大皇子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和月兒是怎麼相識的?」 寧汐回道:「公主殿下微服出宮,到了鼎香樓來吃午飯,正巧是由我掌廚,所以結識了公主殿下……」 「那個胡半仙是什麼人?」大皇子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寧汐心裡漏跳了一拍,腦中警鈴大響:「小女子對他也不太熟悉,只聽別人說他擅長看相,所以才領著公主殿下去見識了一回。」 「哦?」大皇子挑眉冷笑:「真的只有這樣嗎?」 寧汐隱隱的感到不妙,卻不敢改口,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大皇子緊緊的盯著寧汐低垂的面孔:「那我問你,胡半仙為月兒看相,說她命中有一劫,這是怎麼回事?」 寧汐喉嚨有些發緊,乾巴巴的應道:「這是胡半仙說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大皇子忽的笑了:「照你這麼說,這些都是胡半仙看相看出來的,和你半點關係也沒有了?」 寧汐暗暗咬牙,正待點頭,就聽光噹一聲巨響,大皇子猛拍一下桌子霍然站了起來,一臉的陰鷙:「好你個寧汐,好大的狗膽在我面前竟然敢不說實話」一聲怒喝,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嚇的跪了下來。 寧汐冷汗涔涔,臉色煞白,在大皇子強大的威壓下連呼吸都頓住了。 大皇子冷冷的吩咐:「高風,去把胡半仙帶來。」 此言一出,寧汐只覺得耳邊轟的一聲響,身子一顫,面無人色。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 高侍衛應了一聲,迅速的開門走了出去。片刻便帶了一個中年男子進來。 那個人瘦臉狹長,下巴幾縷稀稀拉拉的鬍鬚,面色蒼白,沒有半分仙風道骨,倒有幾分說不出的猥瑣。剛一進屋就軟趴趴的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頭:「饒命啊小人是無辜的,這完全不關小人的事。都是這位寧姑娘指使小人這麼說的……」 大皇子冷著一張臉,緩緩的踱步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從頭到尾慢慢道來。只要你說實話,我就饒你一條狗命。」 胡半仙聽到這個面色一喜,為求自保,不顧一切的把事情的原委都說了出來:「小人略懂相術,平日裡就靠東騙西騙混口飯吃。哪能看得出什麼命中一劫。當日是因為這個寧姑娘給了銀子給我,特地叮囑過我這麼說的。」邊說邊瞄了面色慘白的寧汐一眼,又接著說道:「跟寧姑娘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子,又單純又好騙,我隨便說幾句她就信了,當時臉都嚇白了。」 大皇子重重的哼了一聲,目光颼颼的簡直能殺人胡半仙被嚇的一愣一愣的,又是磕頭又是求饒:「殿下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殿下饒命……」 「閉嘴」高侍衛厲聲呵斥:「再大呼小叫,現在就拖你出去斬頭」 胡半仙嚇的直打顫,立刻閉了嘴,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大皇子冷冷的看向寧汐,沉聲問道:「寧汐,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寧汐攛掇著蕭月兒去看相,又和胡半仙串通好這一番說辭,證據確鑿,想抵賴也抵賴不了。 寧汐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大皇子冷哼一聲,眸中精光一閃,語氣裡寒意森森:「你不說,就是承認了。我問你,你這麼做是何居心?還有,你怎麼知道月兒命中有一劫?」西山遇險那一日,寧汐出現在那裡果然不是偶然,那麼,她到底居心何在? 寧汐死死的咬著嘴唇,冷汗順著臉頰緩緩的流淌。一顆心劇烈的跳動著,似要跳出胸膛來。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實話不能說,可若是不說實話,眼下這一關根本過不去。要是不迅速的想出法子來,這條小命只怕都保不住…… 高侍衛看了寧汐一眼,陰森森的建議道:「殿下,這丫頭嘴很緊,要不,讓奴才帶她下去慢慢問話」把所有刑具都用一遍,看她敢不敢不招實話寧汐身子瑟縮了一下。 大皇子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就這麼緊緊的盯著寧汐的臉。 第二百三十七章 命懸一線 諾大的屋子裡鴉雀無聲,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寧汐被那雙冷厲的眼睛盯著,全身一片冰涼。耳邊又響起大皇子譏諷的聲音:「你既然知道月兒命中有一劫難,不知有沒有算過你會有今天這一劫,今天能不能活著出去。」 說到最後一句,語氣森冷之極,冰冷入骨。 在這危急關頭,寧汐反而鎮靜了不少,深呼吸口氣,抬起頭來:「大皇子殿下,這事確實另有內情。」 大皇子淡淡的說道:「我倒要聽聽,都有哪些內情。」 寧汐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膝蓋痛的不得了,此時卻是無暇顧及,挺直了身子應道:「民女斗膽,有個不情之請。此事和公主殿下有莫大的關係,還請大皇子殿下開恩,讓民女當著公主殿下的面說出來。」 大皇子微微一愣,眉頭皺了起來。 高侍衛連忙奉上讒言:「殿下,這可使不得。公主殿下很喜歡這個寧汐,要是公主殿下也來了,肯定會護著她……」再說了,今天這事可是一直瞞著蕭月兒的。要是蕭月兒來了,看見寧汐被逼問的這一幕,指不定是什麼反應。 大皇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高侍衛立刻不敢多嘴了,把剩餘的話都嚥了回去。 寧汐見大皇子有鬆動的跡象,精神一振,軟軟的央求道:「大皇子殿下,民女確實有苦衷,所以有些事一直瞞著公主。不過,民女和公主殿下的情誼卻沒有半分虛假。當日利用胡半仙之口做出警告,也是希望公主能避開劫難。絕沒有一絲不軌之心。還請大皇子殿下明鑒」 大皇子的臉色果然和緩了許多,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我這就派人去把月兒叫來。」隨口吩咐道:「高風,你去告訴崔女官一聲,讓她領月兒過來。」 高侍衛應了一聲,又走了出去。 大皇子慢悠悠的坐了下來,神情莫測。 寧汐垂頭不語,心裡暗暗期盼著蕭月兒快些來。只要有蕭月兒在,這條小命至少是能保住的。至於待會兒到底怎麼說才能矇混過關,可得好好琢磨一番才行……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悶中,終於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到後來直接變成了小跑。甚至連門都沒敲,就這麼闖了進來。 蕭月兒拎著裙角氣喘吁吁,額角還冒著亮晶晶的汗珠,待瞄到寧汐面色蒼白的跪在那裡,不由得神色一變:「寧汐,你怎麼跪在這裡?快些起來」順便不滿的瞪了大皇子一眼。 寧汐心裡一暖,唇角不自覺的浮起一絲苦笑,卻沒動彈。 蕭月兒秀眉一蹙,看向大皇子:「皇兄,你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也不知會她一聲,竟然就把寧汐叫進宮來,還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 大皇子一向疼愛蕭月兒,哪裡捨得繃著臉對她,不自覺的放柔了表情:「月兒,你先別急,我這樣對她自然有我的道理。你過來看看,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蕭月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訝然的瞪圓了眼睛:「這、這不是胡半仙嗎?」他怎麼也在這兒? 胡半仙生平從未經歷過這等陣仗,早被嚇破了膽,抬頭一看蕭月兒,一眼便認出了這張面孔:「你、你就是和這個寧姑娘一起去看相的小姐……不不不,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請饒命,小人什麼都不知道,都是這位寧姑娘叫我說的,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請饒命啊……」邊磕頭邊求饒,頭髮散亂不堪,狼狽極了。 蕭月兒有些懵了,愣愣的看了寧汐一眼:「寧汐,這是怎麼回事。胡半仙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懂。」那雙單純天真的黑眸一如既往的充滿了信任。 寧汐心裡一顫,再也沒勇氣和她對視,移開了目光。 大皇子冷眼旁觀,忽的冷笑一聲:「月兒,你掏心置腹的對人家,人家可未必這麼待你。當日胡半仙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她指使的。」 蕭月兒不假思索的反駁:「不可能,寧汐絕不會騙我的。」語氣堅定又乾脆。 大皇子無奈的笑了笑:「月兒,你連皇兄也不相信了嗎?你只相信寧汐不會騙你,難道皇兄還會騙你不成?」這個傻丫頭,一旦認準了誰,就掏心掏肺的對人家好。竟然連他這個親哥哥都不相信了蕭月兒咬著嘴唇不說話,目光急切的看向寧汐。卻失望的發現寧汐一直低著頭不肯看她。她的心直直的往下沉,顫抖著開口:「寧汐,皇兄是在騙我對不對?你根本沒做過欺騙我的事情對不對?」 寧汐沉默片刻,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對不起,我……我確實騙過你。」不管起因為何,她終究做了欺騙蕭月兒的舉動。在蕭月兒天真熱情毫無保留的信任前,她簡直面目可憎蕭月兒呆立在當場,俏臉一片蒼白。雙手不自覺的握緊。眼裡流露的失望令人心酸不已,喃喃的低語:「你怎麼可以騙我……」 眼淚忽的湧出了眼角,寧汐哽咽著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蕭月兒的眼角也濕潤了,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肯落淚。 大皇子心疼不已,走上前去攬住蕭月兒的肩膀,輕聲哄道:「月兒,你別太傷心。皇兄一定替你出這口氣。要打要罰都行,就算要了她這條小命也不算什麼。」一條人命在他的口中,輕飄飄的如同一張廢紙。 寧汐呼吸一頓,臉上幾乎沒了血色。 重生一回,她還沒來得及和家人共享天倫,還沒來得及享受愛情的甜蜜,難道就要喪命於此? 「不行,」蕭月兒不假思索的搖頭:「皇兄,你別亂來。她騙了我,我也很生氣很失望。可我不想她有事。」 大皇子無奈的搖搖頭:「你的心也太軟了。就這脾氣,將來不吃虧才是怪事。」 蕭月兒倔強的抿著唇角:「我不管,反正你不准動寧汐一根頭髮。不然,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這威脅輕飄飄的毫無力道,偏偏對大皇子最管用。只見大皇子歎息著輕笑:「好好好,都依你,我不動她就是了。」 蕭月兒這才稍稍放了心,神色複雜的看了寧汐一眼,久久沒有說話。 寧汐又是感動又是羞愧又鬆了口氣,一時之間五味雜陳,簡直難以言喻。屋子裡又陷入沉寂。 大皇子沉吟片刻,便吩咐所有人都退下。一時之間,宮女們退的乾乾淨淨。胡半仙也被拖了出去。高侍衛本想留在裡面,卻聽大皇子吩咐道:「你在門外守著。」 高侍衛一愣:「殿下,這裡沒人伺候怎麼行。」再說了,寧汐還跪在地上,萬一突然有什麼舉動,大皇子和公主可就危險了。 大皇子斜睨了他一眼,語氣略有些不耐:「出去守著。」 高侍衛只得應了聲是,臨走之前還給寧汐來了個警告的一瞥。 門開了又關上,屋子裡只剩跪著的寧汐還有蕭月兒大皇子三人。大皇子也不急著追問,先哄著蕭月兒坐了下來,這才淡淡的說道:「寧汐,你到底有什麼苦衷,現在說吧」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加了一句:「如果再有半字虛假,我絕不輕饒。」 世上有的是讓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法子。 寧汐自然聽懂了這其中的警告,心裡一顫,強自鎮定下來,靜靜的張口說道:「我自幼與人不同,常會做一些奇怪的夢。一開始我也不知這些稀奇古怪的夢有什麼意義,直到我懂事之後,才明白這些夢代表什麼。」 蕭月兒正在氣頭上,本不想理寧汐,卻不自覺的被這些話吸引住了,不由得豎起了耳朵細細聆聽起來。 「這些夢裡出現的人,都是我最親近的家人或是我熟悉的人。在夢裡出現過的事情,在不久之後就會成為現實。」寧汐低低的說道,濃密的眼睫毛下,一雙黑眸沉靜如水:「有一次,我夢到哥哥摔了一跤,結果沒過幾天,哥哥就摔斷了胳膊。當時我被嚇壞了,生怕被人當成怪物,根本不敢告訴任何人。就連爹娘我都不敢說。所以,沒任何人知道我有這個特異的能力。」 大皇子也聽的入了神,忍不住問道:「這跟月兒有什麼關係。」 寧汐輕輕的應道:「自從認識公主殿下之後,我和公主殿下一直很投緣。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公主殿下的真實身份,卻把公主殿下當成了最好的朋友。有一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噩夢。」 「難道這個噩夢和我有關?」蕭月兒脫口而出。 寧汐點點頭:「是。」 聽到這兒,大皇子也漸漸回味過來,瞇起了眼眸,若有所思的說道:「這麼說來,你是夢見月兒出了意外,所以才特地藉著胡半仙示警?」 寧汐輕輕的點頭,表面看似鎮定,實則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釋,就不知大皇子和蕭月兒會不會相信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場噩夢 大皇子面色深沉,不置可否。 蕭月兒卻長長的鬆了口氣,面色好看多了,顯然已經信了寧汐的這番話。起身走了過來,拉起寧汐的冰涼的手:「原來是這樣,你怎麼不早點說,這麼拐彎抹角的騙我做什麼。害的我剛才差點誤會你。現在總算一切都說清楚了。地上又涼又硬,你都跪了好久了。快些起來」 寧汐哪裡敢這麼起身,偷偷瞄了大皇子一眼。蕭月兒性子單純善良好騙,大皇子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大皇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寧汐,緩緩的開口:「寧汐,你剛才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寧汐不敢有半分遲疑,堅定的回視:「千真萬確,若是有半字虛假,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雷神一定會體諒她的一片苦心,不會真的「光顧」她的。 見她鄭重的發了毒誓,大皇子的神情總算和緩了許多,微微點頭。 寧汐總算敢稍稍鬆口氣,掙扎著從地上起身。膝蓋處傳來陣陣刺痛,雙腿又酸又麻,寧汐倒抽口涼氣,咬牙硬撐著站穩了身子。 蕭月兒關切的問道:「怎麼了?膝蓋是不是很痛?」 跪了這麼久,膝蓋只怕已經腫了。寧汐定定神,擠出一抹輕柔真摯的笑容:「多謝公主殿下關心,我沒事的。」 蕭月兒歎息著拉起寧汐的手:「好寧汐,你有這樣的苦衷怎麼不早點和我說。好在剛才我肯聽你解釋,不然你今天這條小命可要送在我皇兄手裡了。」大皇子和她一母同胞,感情深厚,最容不得有人欺瞞她。 寧汐自然而然的露出一絲苦笑:「自從六歲以後,我斷斷續續的做過幾次這樣的噩夢,每次都異常靈驗。我連爹娘都不敢告訴,更加不敢告訴你,生怕你會嫌棄我……」 眼裡那一抹自卑自憐,讓蕭月兒看著心疼極了,忙出口允諾:「放心,我絕不會嫌棄你。以後你還是我的好妹妹。要是別人敢欺負你,我一定饒不了他」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大皇子一眼。 大皇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月兒,你說的這個別人該不會就是我吧」 蕭月兒輕哼一聲,不滿的說道:「本來說的就是你。就算寧汐有什麼事瞞著我,也是有苦衷的。你好好問就是了,幹嘛弄的像審問似的。還把那個胡半仙也找來,要是剛才我沒來,說不定寧汐就會被你打入牢裡拷問了對不對?」那種地方進去了,哪還能安然無恙的出來。 大皇子被說中了心思,面色有些尷尬,咳嗽一聲:「好了,既然是一場誤會,說開就是了。」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警告寧汐:「這次就算了,不過下不為例要是讓我知道你膽敢欺瞞月兒,我絕不會饒了你」 寧汐鎮定的回視,輕輕的應道:「還請大皇子殿下放心,公主殿下待我一片真誠,我今後絕不會再騙她。」她沒有刻意抬高音量,也沒發什麼毒誓,可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卻一片真摯,略帶蒼白的小臉散發出異樣的美麗。 大皇子心裡微微一動,面上卻絲毫不露,隨意的嗯了一聲。 蕭月兒好奇的追問道:「寧汐,你說做過有關我的噩夢,那個夢到底是什麼樣子,說給我聽聽好不好?」 寧汐早料到好奇心重的蕭月兒會有此一問,故意猶豫了片刻:「這……」 「快點說嘛」蕭月兒扯著寧汐的胳膊晃了晃:「反正只是個夢罷了,再說了,我現在好好的站在這兒,什麼事也沒有。你就說給我聽聽權當是解悶了。」 寧汐躊躇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 大皇子表面不動聲色,其實也豎長了耳朵。 寧汐清甜柔潤的聲音響了起來:「那一天晚上,我夢見你坐上馬車出去遊玩,後來馬匹忽然受驚,直直的撞到了樹上,然後馬車便翻滾到了山坡下。」 蕭月兒聽著這些,忽然想起了當日西山遇險。可不正和寧汐說的一模一樣麼?若不是有荷香及時推了她一把,再有容琮救了她,只怕遍體鱗傷的就是她了想及此,蕭月兒苦笑一聲,長歎口氣:「沒想到你的夢如此靈驗。」 寧汐笑了笑,眼底卻閃過一絲苦澀。這些本就是前世真正發生過的事情,當然「靈驗」了。 「你做的夢不止這些吧」大皇子忽的開了口。 寧汐微微一怔,冷不丁的看入大皇子深幽的眼底,心裡陡然一跳。一直以來,她對大皇子的印象稀薄的可憐,僅止於皇位爭奪失利。理所當然的認定了大皇子性子敦厚溫軟,遠不及四皇子狠戾。現在看來,她根本是大錯特錯。眼前的大皇子心機深沉,精明過人,根本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 「不敢欺瞞大皇子殿下,我當日做的噩夢確實不止這些。」寧汐稍一權衡,便決定盡量多吐露些實情:「在我夢裡,公主殿下不是受傷,而是當場身亡」 什麼? 大皇子一驚,悚然動容。蕭月兒更是臉色發白,握著寧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寧汐憐惜的握了握蕭月兒的手,繼續說道:「我被嚇的驚醒之後,幾天都沒睡好。想著不管如何,也要提醒公主殿下避開此劫難。只是我人小力微,而且此事聽起來很荒謬,我怕說出來公主不肯信。無奈之下,只好想了個法子,借胡半仙的口說了出來。心裡想著只要公主殿下不出宮,這意外就不會發生了。後來,到了那一天,我心裡一直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似的,所以才一個人悄悄去了西山……」 再後來,便有了西山的那一幕。 蕭月兒蒼白著俏臉,不自覺的用力握緊了寧汐的手。如果不是有寧汐之前藉著胡半仙之口提醒,荷香也不會如此警惕,在危急關頭推了她下了馬車。她豈不是一命嗚呼魂歸九泉? 大皇子緊緊的盯著寧汐的面孔,沉聲問道:「你到底是在什麼時候知道月兒的真實身份?」如果寧汐一直懵懂不知蕭月兒的公主身份,怎麼可能這麼巧的去西山? 寧汐沒有退縮,勇敢的回視大皇子冰冷懷疑的目光:「做噩夢那一晚,我隱隱約約便猜到了,不過沒敢確定。直到西山那一天,我才知道五小姐就是公主殿下。」 她回答的毫不遲疑,有條不紊,讓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可他為什麼就是覺得她還有所隱瞞? 大皇子微微瞇起雙眼,一臉的高深莫測。 寧汐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勉強維持著鎮靜。她撒了這樣一個彌天大謊,只要有一個小細節沒考慮周全,就會露了餡。到時候可就不是她這條小命堪憂了,寧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會被她所累…… 不,前世的悲劇絕不能重演 寧汐努力平復紊亂的心跳,靜靜的和大皇子對視,絕不露半分心虛。 大皇子沉吟片刻,緩緩的說道:「我暫且相信你,希望你日後不要做出令月兒和我失望的事。」 寧汐心裡一鬆,眼裡跳躍出幾分欣喜:「多謝大皇子殿下。」太好了,總算是安然過關了大皇子瞄了她一眼,眼神深沉,讓人捉摸不出其中的意味。待落到了面色蒼白的蕭月兒身上,陡然變的柔和起來:「月兒,你別怕,這不過是寧汐做的一場夢罷了。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蕭月兒卻驚魂未定,被他這麼一哄,反而怔怔的落了淚:「皇兄……」 大皇子憐惜的歎口氣,攬住蕭月兒的肩膀,低低的哄了幾句。蕭月兒哽咽著哭個不停,不一會兒臉上便滿是淚痕。 寧汐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心裡泛起莫名的酸澀。只有她知道,蕭月兒確實和死亡擦肩而過。好在有她提醒,好在有忠心的荷香,好在有及時出現的容琮,蕭月兒安然無恙的活了下來。 這一世她重生而活,不僅改變了自己和家人的命運。在不知不覺中甚至影響到了別人的命運,容瑾、蕭月兒、邵晏,甚至還有四皇子的命運軌跡,都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大皇子對別人冷厲無情,對蕭月兒卻百般呵護。出了這次意外,以後必然會加倍保護蕭月兒。四皇子想再下手也不容易了…… 寧汐腦子裡胡思亂想著,冷不丁的和大皇子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生平從未見過這樣一雙深沉的眼眸,看似平靜無波,卻深邃悠遠,讓人絲毫窺不出他的心思…… 寧汐呼吸一頓,匆匆的垂下頭避開了大皇子的目光。也因此錯過了大皇子眼中飛逝而過的讚許。 他貴為皇子,身邊從不缺少各式各樣的美人。端莊的美艷的妖冶的冷艷的清純的可愛的應有盡有。寧汐的清麗秀美不算最出眾,卻有種奇異的魅力,讓人移不開目光。她的機智勇敢鎮定更是令人激賞……(文*冇*人-冇-書-屋-W-R-S-H-U) 大皇子不動聲色的按捺住心裡的漣漪,淡淡的說道:「月兒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暫且回去,以後再召你入宮。」 寧汐總算等到了這句話,忙不迭的跪下謝恩。 第二百三十九章 莫名敵意 出了宮之後,寧汐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只覺得全身酸軟一絲力氣都沒有,後背上的冷汗早已濕透了衣裳,黏在身上難受極了。 坐在她對面的高侍衛,冷冷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譏諷的笑道:「你倒是好運氣,居然能安然無事的出宮。」如果不是有公主護著她,只怕現在已經到牢裡了。 寧汐淡淡的一笑:「高大人謬讚了。是大皇子殿下格外開恩,才免了我的欺瞞之罪。」 高侍衛目光犀利,追問道:「你到底說了什麼,殿下竟然肯放過你?」他一直守在門外,只隱隱約約聽到隻字片語,根本不知其中詳情。 寧汐輕柔的應道:「我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大皇子殿下到底是怎麼想的。高大人如此好奇,不如去問問大皇子殿下。」 高侍衛被堵的啞然,眼裡射出森森的寒意。 寧汐剛經歷過一場狂風驟雨,哪裡還把他這點不善放在心上,索性閉上眼睛假寐,心裡卻暗暗詫異。 她和這個高侍衛之前只有一面之緣,加上今天也就見過兩次,說過的話寥寥可數。壓根談不上有什麼恩怨。可高侍衛卻對她有些莫名的敵意。這份敵意到底是從何而起? 到了半途,寧汐忽的睜眼說道:「我想直接回家,麻煩你送我回去。」她這副狼狽的樣子,還是不要出現在眾人眼前為好。 高侍衛不甚熱情的應道:「殿下吩咐我送你回鼎香樓。」顯然是不想理睬寧汐的要求。 寧汐壓住心裡的不快,淡淡的說道:「高大人,大皇子殿下今天沒有大張旗鼓的叫我去訓話,反而藉著公主殿下的名義讓我入宮,顯然是不想讓這件事讓太多的人知道。要是我這副樣子回了鼎香樓,你猜會有多少人起疑心?」 高侍衛神色一凜,直直的看向寧汐。 寧汐還是那副蒼白嬌弱的樣子,可黑幽幽的眸子卻異常的平靜坦然。在高侍衛居高臨下的審視中絲毫不露怯意:「我現在想回家休息,你放心,我不會亂跑,也不會亂說。」 高侍衛暗暗咬牙,這個寧汐,看似纖弱,可膽量機智都不容小覷。幾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憋屈的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旋即撩開車簾,吩咐車伕改道。 那車伕先是一愣,正想多嘴問幾句,待見到高侍衛陰沉的臉色,立刻噤若寒蟬,連忙駕車改道。 待到了巷口,馬車便停了下來。 寧汐雙腿酸軟無力,好不容易撐著下了馬車,擠出一抹笑容:「多謝高大人送我回來,我家就在前面,不勞煩你多送了。」 高侍衛面無表情的應了句:「我得親眼見寧姑娘進了家門再回去覆命。職責所在,還請寧姑娘諒解」 寧汐懶得和他多說,隨意的點了點頭,便抬腳走進了巷子裡。高侍衛冷著臉跟在後面。 在這兒住的久了,街頭巷尾的鄰居都認識她,有兩個坐在門口閒磕牙的婦人笑瞇瞇的和寧汐打招呼,一邊正大光明的打量著高侍衛。心裡暗暗驚歎不已。寧家的閨女長的好,身邊出現的男子都出色的令人眼熱。那個俊美的不似凡人的狀元郎不必細說,這個高高壯壯的男子也是個俊朗的男兒呢這麼想著,那兩個婦人的笑容愈發的曖昧。 寧汐暗暗苦笑,心知這兩個婦人定然是誤會了,卻也懶得解釋,隨意的笑著點點頭,便匆匆的敲了自家的院門。沒曾想等了半天也沒見阮氏來開門。 高侍衛等的有些不耐,皺著眉頭問道:「怎麼沒人應門?」 寧汐也在奇怪,面上卻平靜如常:「我娘大概是出去買東西了。」說著,從身上取出鑰匙開了門,院子裡果然空無一人。也不知阮氏去哪兒了。 寧汐瞄了高侍衛一眼:「高大人若是有空,進去喝杯茶再走吧」擺明只是隨口說說。 怎麼也沒料到高侍衛竟然真的點了點頭:「也好。」抬腳便進了院子。 寧汐恨不得把說出口的話立刻收回來,卻是已經遲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高侍衛在院子裡四處轉悠。一雙銳利的眼睛四處張望。 寧汐站在一旁冷眼旁觀,淡淡的笑道:「我家共有四口人,除了爹娘,我還有一個哥哥,正在學館裡讀書。這個院子是今年年初買的,才住了半年多。不知高大人還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我就是了,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出她話語中的譏諷,高侍衛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他身為大皇子身邊的親隨,就算是朝中官員見了他也要客氣三分。何曾被人這般當面譏諷過?若是依著他平日的脾氣,早就發作了。 不過,眼前這個少女有公主做靠山……他暫時還是放她一馬好了「怎麼到現在連杯茶都沒有,這就是你們家的待客之道嗎?」高侍衛故意找茬。 寧汐只得去廚房找了熱水,泡了茶端到待客的小廳裡。高侍衛大模大樣的坐在那兒,不緊不慢的喝著茶,也不多話,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寧汐臉上,像是在探視什麼。 那種被敵視的奇怪感覺又來了 寧汐忍不住問道:「高大人似乎對我有些成見,不知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還是哪裡讓高大人看的不順眼?」 高侍衛沒料到她問的如此直接,咳嗽一聲:「寧姑娘這話說的嚴重了,我和寧姑娘只見過區區兩次,哪有什麼順眼不順眼。」 話說到這份上,寧汐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了,秀眉微挑:「既然如此,高大人就請自便,我現在很累,打算休息了。」毫不客氣的下起了逐客令。 高侍衛顯然有些錯愕,猛的起身:「你這是在攆我走?」眼神陰鷙的讓人心裡發毛。 寧汐心裡亂跳了一拍,面上倒還算鎮靜:「高大人這麼說可折煞我了。我是擔心你回去遲了,大皇子殿下會怪罪,這才提醒你一聲。」 一提到大皇子,高侍衛果然冷靜多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一閃:「多謝寧姑娘提醒,我這就告辭了。」 寧汐巴不得快點送這個瘟神出去,連句客套的挽留都懶得說,立刻揚起笑臉送他出了門。 待親眼看到高侍衛坐上馬車走了,寧汐才長長的鬆了口氣,迅速的拴門落鎖。看著厚重的鐵鎖,總算有了幾分安全感。然後,疲憊無力便湧了上來。 這半日的凶險,是她生平從未有過的經歷。比起西山那一日的驚心動魄有過之而無不及。好在急中生智,想法子敷衍了過去。不然,現在的她還不知被關到了哪座牢裡。能不能活著回家都是未知…… 膝蓋處的刺痛陣陣襲來,寧汐打起精神,捲起褲腳。白皙柔嫩的膝蓋果然又紅又腫,稍微碰一下,疼的鑽心。寧汐倒抽口涼氣,忍痛擰了熱毛巾,輕輕的敷在膝蓋上。溫熱的毛巾一碰到膝蓋,先是一陣不適,然後才覺得舒適多了。 寧汐先是坐在床邊,不知不覺中,慢慢的滑到枕上,迷迷糊糊的便睡著了。 她睡的很沉,也不知睡了多久,甚至連院門被敲的震天響也不知道。 此時,阮氏正站在院門外,著急的團團轉。 她一個人在家無事,便去找了大嫂徐氏閒聊,眼看著天色將晚才回來。沒想到原來鎖在外面的鐵鎖沒了蹤影,她一急之下,連連敲門。可不管怎麼敲裡面也沒動靜。 隔壁的婦人聽到外面的動靜,笑著走出來說道:「寧家嫂子別急,中午的時候你閨女回來了,肯定是從裡面反鎖了。」 汐兒回來了?阮氏鬆了口氣,笑著謝過那個婦人,又揚聲喊了幾句。沒曾想寧汐根本沒回應。 這麼一來,阮氏又開始忐忑不安了。若是寧汐在家,不可能聽不到這樣大的動靜吧怎麼還不來開門? 正在此刻,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娘,你怎麼站在外面不進去?」 阮氏一喜,連忙回過頭來:「暉兒,你回來的正好。快些翻牆進去看看,聽鄰居說汐兒早就回來了,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一個人把門反鎖了,我怎麼喊也不見她來開門……」 寧暉聽的面色一變,顧不得多問,立刻捲起袖子,翻了牆頭跳進去。又用鑰匙開了門,待阮氏進來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一起跑到寧汐的屋子裡。 待見到睡的沉沉的寧汐,才齊齊鬆了口氣。 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心疼的抱怨:「這丫頭,大白天的,把門反鎖起來做什麼。」害的她在擔心了這麼久。 寧暉笑道:「好了,娘,妹妹沒事就好。你就別發牢騷了。」邊說邊走上前,為寧汐蓋好被子。 這麼大的人了,也沒個睡相。瞧這褲腳,卷的這麼高…… 寧暉的目光落到寧汐的膝蓋上,笑容忽的一頓,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娘,你快過來。」 「怎麼了?這麼大驚小怪的。」阮氏絮叨著走上前來,順著寧暉的目光看了過去。待看清楚寧汐的膝蓋之後,面色一變。 第二百四十章 坦承 那一片紅腫異常的刺目。在白皙的小腿映襯下,簡直令人心驚分明是跪的太久了才會變成這樣是誰這麼對寧汐? 寧暉眼裡閃動著怒火:「妹妹一大早就被公主派人接進宮,肯定是在宮裡被罰跪了。」即使在睡夢中,寧汐也依然皺著眉頭,面色蒼白憔悴。令人看了心疼不已。 阮氏憐惜的歎道:「怪不得我剛才敲了半天門汐兒都沒來開門。誒,每次去宮裡都好好的,怎麼這次會成這樣。」 寧暉越想越惱火,冷哼一聲道:「那個公主根本就是不懷好心,以後千萬別讓妹妹再入宮了。這次是被罰跪,下次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激動之餘,聲音不免大了些。 寧汐終於被吵醒了,睜開迷濛的睡眼,弱弱的喊了聲:「娘,哥哥。」一副有氣無力精神懨懨的樣子。 阮氏心疼極了,見寧汐掙扎著起床,忙扶著寧汐坐了起來。 寧暉沉聲問道:「妹妹,你的膝蓋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公主欺負你了?」眼裡閃動著不容錯辨的怒意。 寧汐苦笑一聲:「哥哥,你誤會了。今天若不是公主殿下,我能不能安然回來都不一定。」 寧暉一愣,滿臉的疑惑不解:「可今天派人接你入宮的不就是公主嗎?難道還有別的人刁難你?」 阮氏也急急的追問:「汐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兩雙盛滿了關切的眼睛,寧汐忽然沒了撒謊的勇氣。這是她最近最親的家人,是她發誓要守護的親人。他們毫無保留的信任她,她怎麼可以無休止的欺騙他們? 以前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敢說,可現在,大皇子和蕭月兒已經知道了部分實情,她又何苦隱瞞一切。至少,也該告訴家人一些秘密了…… 寧汐想了想,終於下定了決心:「有些事我一直在瞞著你們,等爹回來,我一併告訴你們。」 阮氏和寧暉面面相覷,心裡滿是疑雲。見寧汐精神萎靡,卻又不忍追問了。暫且將心裡的疑問按捺下來,一切等寧有方回來再說吧晚飯很豐盛,香噴噴的粳米飯,紅燒肉糖醋鯉魚炒青菜外加一盤涼拌黃瓜。寧汐餓了一天,肚子早已空空如也,偏偏沒什麼食慾,硬撐著吃了半碗就擱了筷子。 寧暉似乎也有些心事,匆匆的吃了一碗之後,就和寧汐一起去了小書房待著。手裡捧著一本書,可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兄妹兩個就這麼安靜的坐在書房裡,各懷心事,連聊天的興致都沒有。 到了子時左右,寧有方終於回來了。阮氏迫不及待的扯著他去書房,一邊快速的把之前的事說了一遍:「……汐兒這丫頭嘴緊的很,非等你回來才肯說。也不知她今天到底跪了多久,膝蓋都腫了……」 寧有方聽的心驚不已,急急的推開了書房的門喊道:「汐兒」 寧汐等了半天,早已昏昏欲睡,被這一聲陡然驚醒,反射性的站了起來。沒曾想動作過猛,一下子牽動了膝蓋上的痛處,忍不住「誒喲」一聲叫了起來。 寧有方等人都是一驚,一起圍了上來。 「妹妹,是不是膝蓋又痛了?」寧暉搶著問出口。寧有方阮氏都是一臉的關切和焦急。 寧汐心裡一暖,擠出一抹笑容:「剛才用力過猛,膝蓋確實有點痛,現在已經好多了,你們不用擔心。」 不擔心才是怪事寧有方皺著眉頭說道:「讓我看看怎麼樣了。」 寧汐只得捲起了褲腳,過了半日,膝蓋處的紅腫還沒消褪,在搖曳的燭火下看起來愈發觸目驚心。 寧暉和阮氏之前看過一次,早有心裡準備,倒還算鎮定。可寧有方卻粹不及防,臉色陡然變了,眼裡滿是怒意:「汐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汐低低的說道:「爹,你先別急,坐下聽我慢慢說。」 寧有方按捺著怒火坐了下來,目光仍然在寧汐的膝蓋處流連,心被糾痛了。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女兒,何曾受過這樣的苦? 寧汐收斂了笑意:「今天接我入宮的,不是公主殿下,是大皇子殿下。」 什麼?眾人都是一驚,一起看向寧汐。 寧汐既然打算說出大部分實情,便也不再遮遮掩掩,將對大皇子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爹,娘,哥哥,我知道這事聽起來有點荒謬,但確確實實是真的。我五六歲的時候便開始斷斷續續的做這樣的夢,後來竟然一一應驗了。我很害怕,卻誰也不敢告訴。這一次若不是被大皇子抓住了把柄,我大概會把這個秘密一直藏在心底,永遠不會說出口。」 這、這也太荒謬了吧 屋子裡一片沉寂。阮氏一臉錯愕,寧暉嘴巴張的老大,寧有方瞪大了雙眼,都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寧汐無奈的笑了笑:「你們一時半會兒可能接受不了,不過,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她已經盡量多的說了實話,希望家人不會被嚇到才好。 寧有方最先回過神來,皺眉問道:「汐兒,這樣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為什麼要瞞這麼多年? 寧汐的笑容裡有幾分苦澀:「爹,我不是不想說,可我真的很怕,一旦說出口了,你們會害怕會嫌棄我。要是一不小心讓外人知道了,說不定會把我當成怪物。」一個人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這種滋味絕不好受。若不是怕嚇到家人,她又何苦這般折磨自己。 寧汐垂下眼瞼,滿臉的落寞與淒清。 阮氏心裡一痛,溫柔的摟住寧汐,像哄孩子一般輕聲安撫道:「你這傻孩子,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們最疼愛的女兒。我們怎麼可能會嫌棄你。」 依偎在溫暖的懷抱裡,聽著如此溫柔貼心的話語,寧汐滿腔的委屈一股腦的湧上心頭,忍了一天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她這麼一哭,寧暉的心裡也酸酸的,擠出笑容哄道:「別哭了,以後有我們在,誰也別想再欺負你。」 寧有方迅速的接口:「暉兒說的對,皇子公主我們惹不起,總能躲得起。以後少和他們接觸來往就是了。」 寧汐哽咽著點頭,眼淚卻不由自主的往下滑落。不一會兒便將阮氏的肩膀哭濕了一片。 不知哭了多久,寧汐的情緒才慢慢平穩下來,寧暉擰了熱毛巾來,替她擦拭臉上的淚跡,邊笑道:「妹妹,你到底做過些什麼樣的夢,說來聽聽。」 寧汐白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寧有方卻神情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太確定的問道:「汐兒,當**千方百計的阻撓我來京城,是不是和你做了什麼夢有關?」當年的事情早已成了寧有方心裡的一個結。雖然不願懷疑自己的女兒,可閒來無事的時候,難免也會暗暗猜測其中的原因,卻總是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想來,難道和寧汐神秘的夢境有關? 寧汐抿緊了嘴唇,輕輕的點頭:「是。」 寧有方聳然動容,緊緊的盯著寧汐的眼眸:「你到底做過什麼樣的夢?」 阮氏和寧暉不知內情,聽的一頭霧水,一起看向寧汐。 寧汐深呼吸口氣,定定神說道:「我夢到你隨四皇子進了京城做大廚。還夢到你到京城兩年之後,就入宮做了御廚。聖上極為器重你,你聲名赫赫,誰見了你都要客氣三分……」 寧有方忍不住打斷寧汐:「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你要阻撓我來京城?」她口中描述的情景,是他畢生孜孜追求的夢想啊寧汐靜靜的看著寧有方,黑眸裡滿是痛楚:「是,一開始確實很好,可後來,四皇子卻利用你在御膳中做了手腳,當今聖上忽然生了重病,沒過幾日,就駕崩了。」 然後,四皇子即位做了皇帝。再然後,狡兔死走狗烹。寧有方被處以凌遲極刑,受盡痛苦而亡。寧家人死的死亡的亡,女眷全部被充為官ji。寧家一夕之間滿門凋零,從人人艷羨的高處重重的落下,無葬身之處「……爹,我一連幾個月都做同一個這樣的噩夢。」寧汐的臉異常的蒼白:「每次醒來,我都嚇的一身冷汗。我害怕極了,我不想讓你來京城。就算只有一成的機會成為現實,我也不想你冒這個險。所以,當四皇子出現以後,我便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一切發生。我先去買了番瀉葉,熬了水用來和面做包子,你那天吃了之後,拉肚子拉的厲害。我本以為這樣就行了,沒想到你居然硬撐著要做菜。我只好在菜餚上又動了手腳,故意悄悄多放了鹽。沒想到四皇子嗜鹹,竟然意外的投了他的口味。他果然和夢裡一樣,邀請你到京城做大廚。我實在沒別的辦法,只好大著膽子替你請辭。好在老天垂憐,你最後總算拒絕了四皇子的邀請。」 一場滔天大禍,就此化為無形 這一番石破天驚的話,在寧有方的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沒有說話。 第二百四十一章 想見而不得 寧汐絕不可能騙他,那麼她說的這一切,本該在之後的幾年裡陸續發生。他會如願以償的做上御廚,成為大燕王朝最最風光的廚子,會成為寧家的驕傲。可是,他也會一時糊塗做下錯事,受盡痛苦而死。更會累及所有的家人…… 寧有方呆立在原地,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 寧暉總算聽出了些門道來,忍不住問道:「妹妹,你真的做過這樣的噩夢嗎?」簡直太可怕了,光是這麼聽著,身上便不停的冒冷汗。當年被噩夢侵襲糾纏的寧汐,又會是什麼感受? 寧汐扯了扯唇角,低低的應道:「這是我做過最可怕的噩夢,一連幾個月,每天晚上都做同一個噩夢。直到四皇子離開京城,我才從噩夢中掙脫開來。」 現在回想起來,真不知那些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阮氏動了動嘴,卻又不知要說些什麼,愣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汐兒,這麼可怕的事情,你早該告訴我們。」有人分擔,總好過一個人藏著這麼沉重的秘密。 寧汐無力的笑了笑,看向寧有方:「爹,對不起。我不該一直瞞著你。」她也曾無數次的想過,如果當日將實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寧有方,或許她也不會這麼辛苦。可現在回想起來,她卻一點都不後悔。 只要家人能安然無恙,就算吃再多的苦她也心甘情願。 寧有方終於有了點反應,定定的看了寧汐半晌,忽的張開手臂摟住了寧汐:「乖女兒,這些年你受苦了。」這幾年寧汐日漸出落成了大姑娘,寧有方已經很久沒這樣親暱的抱過她了。久違的懷抱溫暖極了。 眼淚唰的湧出眼角,模糊了視線。寧汐在寧有方寬厚的懷裡放聲哭了起來,似要把這些年所有的痛苦都哭出來一般。 寧有方憐惜的撫摸著寧汐的髮絲,悄然長歎。 阮氏也走上前來,攬住寧汐的肩膀。寧暉也靠了過來。燭火跳躍中,一家四口緊緊的依偎在一起。 寧汐把隱藏許久的秘密終於說出了口,全身都輕鬆了許多。淚水肆意之後,倦意上湧,竟然伏在寧有方的懷裡睡著了。 阮氏正待推醒寧汐,寧有方忙輕噓一聲:「汐兒一定累壞了,你別吵醒她,我現在抱她回床上睡。」說著,小心翼翼的抱起寧汐,穩穩的走到寧汐的屋子裡,慢慢的放到床上。 阮氏為寧汐蓋好被子,愛憐的俯身輕吻寧汐的額頭:「好好睡吧有爹娘在,以後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寧汐睡的很沉,顯然沒聽見阮氏的話。卻無意識的舒展了眉頭。 第二天一大早,寧有方早早的起床做早飯。邊低聲叮囑阮氏:「汐兒膝蓋腫的厲害,這兩天哪兒也別去了,讓她好好的在家裡休息。你待會兒去藥鋪子裡買些藥膏替她塗一些,也能好的快些。」 阮氏點點頭應了,遲疑了片刻問道:「這事要不要瞞著容瑾?」 身懷不為人知的異能,總讓人有些莫名的驚懼。寧汐一直死死的守著秘密,連家人都被蒙在鼓裡,顯然也有諸多顧慮。現在迫不得已說了出來,最親密的家人自然能包容。可容瑾畢竟還是「外人」,誰知道他聽了這些會是什麼反應? 「暫時別說。」寧有方不假思索的應道:「汐兒一向有主見,若是想告訴他自然會說。」頓了頓,又沉聲說道:「如果容瑾為此疏遠汐兒,只能說明他們兩個沒緣分。沒什麼好惋惜的。」 到了這個田地,也該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阮氏想了想,略有些無奈的說道:「你說的對,他們的事情,我們還是別插嘴的好。」 正低聲說著話,咚咚的敲門聲又傳了過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容瑾來了。 阮氏去開了門,站在門外的,果然是容瑾。 容瑾一如既往的淺笑著打了聲招呼:「寧大娘,打擾了。」 阮氏的笑容卻不如往日熱情:「快請進,早飯已經做好了,正好一起吃。」 容瑾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出些微的不對勁來,面上卻不動聲色,淺笑著點頭走了進來。待見了寧有方和寧暉,愈發覺得奇怪。 今天早上寧家人都有點怪怪的,對他的態度不冷不熱。前兩天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容瑾眸光一閃,笑著問道:「汐兒怎麼沒在?」 阮氏含糊其詞的應道:「汐兒今天不太舒服,還在睡呢這兩天就不去鼎香樓了,在家裡好好休息。」 容瑾面色微微一變:「她怎麼了?生病了嗎?」 阮氏遲疑了片刻,才點點頭。不要說是容瑾,就連寧暉都快看不下去了。就這樣的演技,連瞎子都能看出有問題。 果然,容瑾雙眸微瞇,神色冷了下來:「寧大娘,汐兒到底怎麼了。」他們到底想瞞什麼? 阮氏無言以對,氣氛陡然尷尬起來。寧有方咳嗽一聲說道:「汐兒確實有些不舒服,這兩天要好好休息。你等過兩天再來找她吧」 容瑾抿緊了唇角,沉聲說道:「寧大叔,我等不了兩天,我現在就要見汐兒。」他們越是遮掩,他越是滿心不安。不確定寧汐安然無恙,他絕不可能離開寧家 容瑾的語氣異常的堅決。寧有方對他的脾氣也稍稍瞭解一些,躊躇片刻才說道:「汐兒還沒醒,你若是想見她,得等一會兒。不知會不會耽擱了你的正事……」 「沒關係,我等就是了。」容瑾不假思索的接道。寧有方和阮氏再也無話可說,只好點點頭應了。埋頭默默的吃起了早飯。 寧暉匆匆吃了早飯,便去了學館。寧有方則去了鼎香樓。 阮氏忙著收拾飯桌,又刷碗掃地洗衣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壓根不給容瑾問話的機會。 容瑾心下瞭然,索性出了屋子,束手站在樹下,遙遙的看著寧汐的屋子。心裡不停的揣測著其中的原因。他不過是昨天一天沒到寧家來,難道就發生什麼變故了? 不知站了多久,腿都有些酸麻了。可寧汐還是沒出現。 容瑾心裡默默計算著時間,暗暗著急。若是放在平時,他多等片刻也沒什麼關係。可今天偏偏有些重要事情,非去不可…… 又等了片刻,容瑾終於按捺不住性子了,走到寧汐的屋子前,正打算敲門,忽然聽到阮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還是等有空再來吧汐兒昨天很累,又睡的很晚,你別吵醒了她。」 容瑾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緩緩的收了回去,然後轉身:「好,那我有空再來看她。」又深深的回頭看了一眼,這才走了。 阮氏看著容瑾出了院門,悄然歎了口氣。希望容瑾和寧汐能安然邁過這個坎兒才好…… 日上三竿,寧汐終於醒了。卻一動也沒動,懶懶的躺著,靜靜的看著帳頂。深埋在心裡的秘密吐露了大半,整個人陡然輕鬆了許多,又覺得莫名的虛弱。腦子裡空空的,什麼也不願想了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阮氏走了進來。見寧汐睜著眼,忍不住笑道:「我還以為你要一覺睡到晚上呢」邊說邊用手摸了摸寧汐的額頭。還好,額頭不算很熱,看來沒發燒。又低頭看看寧汐的膝蓋,頓時又皺起了眉頭。 光天白日的看著,紅腫的一片似乎更刺目了。 再看寧汐一副慵懶無力的樣子,阮氏愈發心疼,低聲說道:「我剛才去了藥鋪裡,給你買了盒藥膏回來。你先躺著別動,我這就去拿來給抹一點。」 寧汐嗯了一聲。待阮氏替她小心的抹了一層藥膏之後,膝蓋果然舒服了一些。寧汐打起精神起床,喝了點米粥之後,總算有力氣張口說話了:「娘,今天容瑾來了嗎?」 阮氏正打算和她說這些,歎道:「來倒是來了。不過,因為我們不肯讓他見你,他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容瑾什麼脾氣,寧汐比誰都清楚,聞言淡淡的笑了。 如果換了別人這麼對他,只怕他當時就翻臉了。現在卻得為了她按捺住脾氣,不知心裡怎麼憋屈呢 阮氏瞄了寧汐一眼,低低的說道:「汐兒,那件事你打算告訴他嗎?」 寧汐想了想,緩緩的說道:「等等再說吧」 她和容瑾之間很微妙,既互相傾心,卻又都有所保留。各自隱藏著不願說的秘密。距離似近實遠,還沒到完全交心的那一步。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只能自私一些,多保護自己一些。 阮氏點點頭:「對,這種事可不能隨便亂說。要是你們日後能在一起,慢慢告訴他也不遲。」早早說了,萬一把容瑾嚇跑怎麼辦? 寧汐一眼便看出了阮氏的心思,忍不住啞然失笑。心底又覺得暖暖的。愛情讓人心醉神迷,卻永遠充滿了不定的因素。親密恩愛的兩個男女,說不定為了一點點的小事就起了嫌隙就此訣別。 親情卻是不一樣的。或許不激烈,或許有些淡然,可卻彌足久遠,溫暖人心。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心結 寧汐在家中靜養了兩天,把一盒藥膏都抹完了,膝蓋總算有所好轉,不再紅腫,只隱隱的有一片淤青。總算走動自如了。 寧汐在家中有些待不住了,鬧騰著要去鼎香樓做事。 阮氏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一個姑娘家,身上落了疤痕多難看。怎麼著也得等完全好了再去。那麼大的鼎香樓,廚子足足有幾十個,少了你一個也不至於關門。你哪兒也不准去,就給我在家裡待著。什麼時候膝蓋完全好了,什麼時候再去鼎香樓。」 語氣異常的堅持,顯然沒有絲毫商量餘地。 寧汐深知阮氏的脾氣,別看她平日裡溫柔隨和,可卻是外柔內剛,真正堅持某件事的時候,還是順著她比較好。 想及此,寧汐連連陪笑:「是是是,我一切都聽娘的吩咐。」那一副諂媚狗腿的樣子,頓時把阮氏惹笑了,親暱的點了點寧汐的額頭:「你這丫頭不知生的像誰,天生的鬼靈精。」 寧汐甜甜的一笑,親熱的依偎著阮氏的肩膀。 阮氏笑了一會兒,忽的想起一件事來,遲疑的問道:「汐兒,容瑾這兩天都沒來,是不是生我和你爹的氣了?」 那天早晨走的時候,容瑾明明說了會來找寧汐,可這兩天卻不見蹤影。該不是又慪氣了吧 寧汐啞然失笑:「娘,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這點小事他不會放在心上的,肯定是被事纏住了才沒來。」容瑾不至於這點度量都沒有。以他的個性,這兩天既然抽不出空過來,想來一定是有要事。 被寧汐這麼一說,阮氏才稍稍放了心:「不是生我們的氣就好。」 娘兒倆正說著閒話,就聽敲門聲響了起來。 寧汐眼眸一亮,阮氏也忍不住笑了:「瞧瞧,這不是來了?」邊笑著起身去開門。門開了,出現在寧家小院外的赫然是一個熟悉的男子面孔。卻不是容瑾…… 阮氏微微一怔,旋即熱情的招呼道:「展瑜,你怎麼有空來了,快些進來。」 張展瑜笑著走了進來:「師娘,我聽師傅說,汐兒這兩天身子不舒服,就想著過來看看。」眼角餘光瞄到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心裡陡然亂跳了一拍。旋即定定神,笑著打了招呼:「汐兒,你現在好些了嗎?」 寧汐循聲迎了出來,見來人不是容瑾,心裡掠過幾分失落。打起精神笑道:「張大哥,多謝你來看我,我已經好多了呢」 目光瞄到張展瑜手中拎著的幾樣零食,頓時眼睛一亮,笑嘻嘻的問道:「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了?」 張展瑜笑了笑,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的塞到寧汐的手上:「我在糕點鋪子裡隨意買的。」 話說的輕描淡寫,可寧汐打開一看,上面的幾樣糕點分明都是她平日裡最愛吃的。 顯然,這些絕不是「隨意」買的。 寧汐心裡說不出的酸澀與內疚,這些天她一直躲著張展瑜,容瑾又時常去鼎香樓找她。張展瑜不可能看不出是怎麼回事。卻默默的什麼也沒說,還一如既往的關心她疼愛她…… 「張大哥,謝謝你。」除了這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話,她什麼也給不了他。 張展瑜看著寧汐眼中的愧疚,心裡像喝了兩斤黃連,苦澀的難以形容,面上竟還能擠出笑容來:「跟我還這麼客氣做什麼。」 頓了頓,若無其事的扯起了鼎香樓的事情:「你這兩天沒去,可把孫掌櫃急死了。每天都有好多客人慕名前來,一聽說你不在,就開始嚷嚷。孫掌櫃每天陪笑臉,臉都笑僵了。」 他說的詼諧有趣,寧汐聽的咯咯直笑。氣氛陡然輕鬆起來。 阮氏見他們兩個說的熱鬧,索性找個借口回屋去了。屋子裡只剩下寧汐和張展瑜兩人。 寧汐心裡有些不自在,唯恐張展瑜說些什麼,竭力的扯開話題。心裡的愧疚卻越來越濃。 張展瑜焉能不懂她的心意,心不在焉的接了幾句,忽的說道:「汐兒,你不必覺得對不住我。」 寧汐笑容一頓。 既然開了頭,下面的話自然順溜多了:「以前是我癡心妄想,趁著你和容少爺慪氣冷戰的時候接近你。你一時感動,就和我親近了一些。可是,你對我沒有男女之情……」張展瑜的眼裡掠過一絲酸澀,咬咬牙繼續說道:「這些我都知道。卻不想說破,奢望著再過一兩年,你能忘了他,真正和我在一起。」 可那一天,他忐忑不安的站在後門口等她回來,等來的卻是她和容瑾的親暱攜手而來。那一刻,她美的燦爛奪目,美的驚心動魄。可這份綻放的美麗,卻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容瑾。 他清楚的知道,他的美夢就此結束了。或許她會敬重他喜歡他,卻再也不可能有愛上他的一天。她的心,已經全部給了容瑾…… 「汐兒,你心地善良溫軟,有些話你根本說不出口。」張展瑜凝視著寧汐,輕輕的說道:「今天就由我來替你說。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不放。從今以後,你還是我的汐妹子,我還是你的張大哥。我們就像兄妹一樣,好不好?」 寧汐眼眶早已濕潤了,哽咽著喊道:「張大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也曾努力過,想要忘掉容瑾和張展瑜在一起。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做到。她喜歡他信賴他敬重他,獨獨少了愛…… 「傻丫頭,」張展瑜的眼角也濕潤了,卻擠出了溫和的笑容來:「這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們以後還像從前那樣,別疏遠了就好。」 她的為難,她的閃躲,她的愧疚,他都一一看在眼底。心痛難過甚至怨懟,他都有過。可到後來,終於還是想開了。 如果他不親手解開這個結,只怕以後連這點兄妹的情誼也保留不住了 寧汐再也忍不住,眼淚一滴一滴的滑落下來。 張展瑜手動了動,終於忍住了為她拭去眼淚的衝動,從身上掏出一個乾淨的帕子遞了過去:「快些把眼淚擦了,要是讓師娘看見了,肯定以為我在欺負你。待會兒用棍子攆我出去,我可就丟人了。」 寧汐被逗的破涕為笑,接過帕子擦了眼淚。情緒平穩下來,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手帕被我用髒了,等洗乾淨了再還給你。」 張展瑜笑著點點頭,不想再繼續這個令他痛徹心扉的話題,故作輕鬆的笑道:「我難得告假出來,今天就不回去了,怎麼著也得賴一頓午飯再說。」 寧汐心結一解,整個人都輕鬆歡快起來,笑瞇瞇的說道:「好,我這就去讓我娘買些菜回來,今天中午我親自下廚。」 張展瑜含笑點頭,目光靜靜的落在寧汐美麗的笑顏上,心底的酸楚和難過,只有他自己知道。 從今以後,他要安分老實的退回原位,只能做她的張大哥了…… 寧汐活潑歡快輕鬆,張展瑜溫和微笑,竭力隱藏眼中那一絲痛楚。阮氏是過來人,豈能看不出寧汐和張展瑜之間的微妙。卻也不便說破,只當做什麼也不知情罷了。 寧汐精心做了幾道家常菜,麻婆豆腐麻辣爽口,紅燒茄子綿軟香濃,酸豆角炒肉末酸爽美味,再加一大碗油汪汪的紅燒肉,令人垂涎三尺。 張展瑜坐了下來,笑著讚道:「汐兒,你的廚藝可越來越好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寧汐做菜時動作熟稔,如行雲流水般自然,在一旁看著,簡直是種享受。而且,從頭至尾她既不嘗也不聞,顯然對自己的手藝極有信心。 寧汐毫不謙虛的接受了他的誇讚,俏皮的笑道:「今天你可有口福了,這道紅燒肉是我祖父最最拿手的菜式。我今天特地做了給你嘗嘗。」邊說邊慇勤的為張展瑜盛了飯,又夾起一塊肥肥厚厚的紅燒肉放進碗裡。 張展瑜夾起咬了一口,那濃厚的肉香立刻在口中蔓延開來,讓人為之絕倒。明明沒放任何特別的調料,可肉的香味卻完全被激發出來。在口齒間流連徘徊不去。 「好實在太好了」張展瑜驚歎不已。 寧汐眉眼彎彎的笑了,很是得意。 這道紅燒肉本是寧大山的拿手菜,她吃過兩次,實在是記憶深刻。早已偷偷的把做法學到了手,今天小試牛刀,果然大獲成功 阮氏也伸出筷子嘗了一口,連連點頭:「汐兒做的這道紅燒肉,比起你祖父做的也不差呢」 寧汐被讚的渾身舒暢,又夾起一塊送入張展瑜的碗裡:「張大哥,你喜歡吃就多吃點。」然後再夾起一塊給阮氏。 阮氏憐愛的看了寧汐一眼:「你也多吃些肉,瞧瞧,你這兩天又瘦了。」 正吃的熱鬧,敲門聲忽然又響了。 寧汐正欲起身開門,張展瑜笑著說道:「你身子還沒好,我來去吧」說著,便大步走了出去開門。 寧汐來不及阻止,心裡暗暗著急。忙也跟了出去。 不出所料,門外站著的,果然是一臉倦色的容瑾。 第二百四十三章 醋意大發 容瑾的笑意僵在唇角,冷然的看著張展瑜。 張展瑜和寧汐的心結已經解了,可並不代表他對搶走寧汐的容瑾會有什麼好感,也淡淡的看著容瑾。 兩人既不說話也不動作,彼此間的敵意異常明顯。 寧汐暗道一聲不妙,硬著頭皮走上前:「容瑾,你吃過了沒有,一起進來吃午飯吧」 一起?容瑾眼眸微瞇,心裡暗暗冷哼一聲,淡淡的應道:「也好。」 寧汐對他脾氣再清楚不過,知道他肯定又在吃乾醋了,暗暗頭痛不已。面上卻擠出笑容來,招呼兩人:「別在這兒傻站著了,飯菜都快涼了。」 張展瑜笑著點點頭,見容瑾面色不愉,心裡莫名覺得愉快。 容瑾進了飯廳,瞄了飯桌一眼,心裡又是一陣不快。飯桌上擺了三副碗筷,飯菜都有動過的痕跡。很顯然,在他來之前,他們三人有說有笑吃的很熱鬧。更令他不快的是,張展瑜坐的位置,不偏不巧就是他平日坐的那張椅子…… 寧汐見容瑾直直的瞪著那張椅子,心裡暗暗叫苦,忙扯了扯容瑾的袖子,甜甜的笑道:「過來坐。」讓容瑾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又忙著盛了碗米飯送到容瑾面前,再夾起兩塊肉汁飽滿的紅燒肉堆在米飯上,滿臉討好的笑容:「你一定餓了吧來嘗嘗我燒的紅燒肉。」 這一連串的動作倒是很有效果,容瑾眉宇舒展開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寧汐這才鬆了口氣,坐到了阮氏的對面。 這麼一來,張展瑜和容瑾不免有了臉對臉的尷尬。兩人時不時的低頭吃飯,偶爾對視一眼,火花四射。 阮氏看在眼底,心裡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又不免有三分得意。倒是不偏不讓,分別為容瑾和張展瑜夾了菜。 「多謝師娘。」張展瑜叫的煞是親熱。 容瑾哪肯示弱,微笑著說道:「多謝寧大娘。」其實,他一直有些輕微的潔癖,從不吃別人筷子夾過的菜。不過,此刻自然顧不上這些。巴不得阮氏多夾些菜給他才好。 聽到「寧大娘」這個稱呼,張展瑜笑容一頓。有些地方風俗便是如此,女婿稱呼岳丈為大叔,稱呼岳母為大娘。容瑾倒是真有臉叫出口…… 寧汐心裡忐忑,飯菜到口中都沒了滋味。 容瑾素來小心眼,又愛吃飛醋,看到張展瑜在寧家吃午飯,心裡不知氣成了什麼樣子。若是想安撫容瑾,只要對張展瑜表現的冷淡些就行。可是,在聽過張展瑜那番話之後,她哪裡忍心這般對待他? 真是左右為難啊…… 「汐兒,吃些茄子。」張展瑜習慣性的為寧汐夾菜。這倒不是成心示威。平日在鼎香樓吃飯,都是一堆廚子圍坐在一起。一個個飯量都不小,動作稍慢一些,好菜就都光了。每次都是張展瑜為寧汐夾菜。 寧汐也習慣了張展瑜的舉動,笑著道了謝,吃的津津有味。 可這一幕落在容瑾的眼裡,別提多刺眼了。容瑾暗暗咬牙,擠出笑容來,也夾了滿滿一筷子豆角放在寧汐的碗裡:「汐兒,吃些豆角。」 寧汐焉能猜不出他那點小心眼,又是好笑又是窩心,甜甜的笑了:「嗯,你也吃。」 那抹甜美的笑容生生的刺痛了張展瑜的心,夾菜的動作頓了頓。 他這是在做什麼?明明知道寧汐和容瑾兩情相悅,明明知道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明明知道他夾在中間寧汐會左右為難…… 給容瑾添了堵,其實就是在給寧汐難堪啊張展瑜低下頭吃飯,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他這麼一沉默,容瑾心裡自然痛快,心情一好,居然多吃了一碗飯。 寧汐對張展瑜卻多了一層歉意,在容瑾面前卻不好表露出來,心裡暗暗歎息不已。 吃了飯之後,張展瑜利落的挽起袖子,幫著收拾桌子。阮氏連連說道:「這些事讓我來就行了。」 張展瑜笑了笑,手中動作未停:「今天來蹭飯已經夠不好意思了,師娘就給我個機會做點事吧不然以後我哪還有臉再來。」 阮氏被逗樂了,也不再攔著他。去了廚房收拾鍋灶。 容瑾被比下去一頭,心有不甘。奈何養尊處優慣了,根本不知從何做起。這一猶豫的功夫,張展瑜已經把桌子收拾的乾乾淨淨,把一摞碗抱到廚房去了。 容瑾不自覺的繃緊了臉。 寧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個容瑾,平日裡驕傲的昂著頭的樣子又拽又欠扁。可吃起飛醋來,卻像個孩子似的,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又忍不住打從心底裡浮起絲絲甜意。 容瑾輕哼一聲,瞄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寧汐卻笑的愈發歡快:「我在笑你唄」 容瑾斜睨她一眼,俊臉滿是不快:「不准笑了,再笑我就不客氣了。」 他越是這樣,寧汐越是笑的停不住,俏臉紅撲撲的,眼裡閃著盈盈的笑意:「我就是要笑,你敢怎麼樣……」剩餘的話被淹沒在突如其來的吻裡。容瑾熾熱的黑眸近在咫尺,灼燙的嘴唇緊緊的壓在她柔嫩的紅唇上。 寧汐倏忽睜圓了眼睛,還沒等有什麼反應,容瑾又若無其事的退開了兩步。束手在身後,怡然自得的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寧汐的臉騰的紅了,堪比開水的熱度:「你、你這個登徒子流氓無賴」阮氏和張展瑜在隔壁的廚房裡,隨時都有可能過來。要是看見……老天,她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 容瑾偷香成功,心情大好,悠閒的笑道:「這可不能怪我,我之前警告過你了。」 寧汐忿忿的瞪了他一眼,正待說什麼,就見張展瑜走了進來,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張展瑜瞄了俏臉若紅霞的寧汐一眼,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強自擠出個笑容:「汐兒,我先回去了。」 眼下這情形,張展瑜確實不適合再留下來了。寧汐歉意的笑了笑,挽留的客套話也不好再說,顧不得容瑾什麼反應,親自送了張展瑜出門,一直送到了巷口。 張展瑜停住了腳步,笑道:「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別讓容少爺等急了。」 寧汐咬著嘴唇:「張大哥,我……」 「汐兒,你什麼也不用說。」張展瑜溫柔的打斷寧汐:「快回去吧」 寧汐點點頭,低低道了聲再見,才轉身走了。張展瑜看著寧汐的背影,默然良久,終於轉身離開了。 容瑾對寧汐送張展瑜一事顯然不太高興,俊臉上毫無笑意,見寧汐翩然回轉,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阮氏咳嗽一聲笑道:「我要出去買點東西,汐兒,記得把門反鎖。」免得有人隨意推門進來,見到寧汐和容瑾獨處壞了名節。 寧汐點點頭,待阮氏走後,將門反鎖好。 偌大的院子裡,只剩下她和容瑾了。 還沒等轉身,她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一雙胳膊緊緊的環抱著她的身子,溫熱的唇細細密密的落在她的耳際,又癢又麻,心裡湧起陌生的騷動。 「別、別在這裡。」寧汐似歎息又似呻吟的低喃:「到我屋裡去……」 這個提議顯然很合容瑾的心意,低笑一聲,就這麼抱起寧汐,大步走到了寧汐的屋子裡。 寧汐從容瑾的懷中掙扎著站起來,關了門,正待抬頭說話,就被貪得無厭的嘴唇捉住。熱辣的舌細細的描繪過她的唇邊,毫不客氣的探入她的唇裡,汲取她口中的甜蜜與柔軟。 寧汐伸出細長的胳膊,摟住容瑾的脖子。 容瑾身子一顫,吻的愈發熱切。雙手緊緊的攬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源源不斷的熱力從他的手心處滲入她的皮膚裡。 寧汐身子漸漸熱了起來,模模糊糊中,只覺得一隻溫熱的手略有些急切的移到了她的小腹處。然後慢慢往上游移。 寧汐一驚,正待掙扎。 容瑾喘息著移開了嘴唇,在她耳邊低語:「別怕,我不會亂來,就摸一摸……」 寧汐羞不可抑,臉頰緋紅,水汪汪的大眼明媚的似能滴出水來,不敢直視容瑾熾熱的雙眸。 容瑾得到默許,心裡舒暢極了,大手輕柔小心的覆住一方柔軟。隔著薄薄的衣衫,也能感受到那份綿軟與溫熱,那觸感實在美妙的無法形容。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流從心底湧起。 寧汐被那隻大手揉搓的渾身發燙,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只覺得容瑾的呼吸漸漸粗重,悄悄睜眼,容瑾略帶潮紅的俊臉已湊了過來,眼眸中閃耀著從未有過的情慾與熱切,灼燙的似能將人的心都融化一般。 寧汐心裡狂跳不已,忙不迭的推開容瑾,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別亂來」 容瑾稍稍清醒過來,默默的背過身去平復紊亂的心跳。 寧汐低頭整理凌亂的衣襟,又理了理髮絲,總算稍稍平靜下來。 過了半晌,容瑾才回轉過來,挑眉笑道:「好在我們兩個人裡有一個理智一點。」不然,他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 第二百四十四章 寧汐的秘密 寧汐紅著臉啐了他一口。眼波流轉,少女嫵媚的風情在眼角眉梢裡畢露無遺。 容瑾心裡一酥,悄然握住寧汐的手,低聲笑道:「我這兩天被朝中的事情纏住了,不是一直沒時間過來陪你。」 寧汐柔聲應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放心好了,我沒生你的氣。」 她這麼大度坦然,容瑾心裡反倒不是滋味了,涼涼的說道:「是啊,反正有人來陪你。我來不來也無所謂。」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你別亂吃飛醋好不好。張大哥見我連著幾天沒去鼎香樓做事,就來看看我。人家來一趟,總得留著吃頓飯再走。誰想到你這麼巧的也來了……」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對,連忙補救:「我的意思是,要是知道你會來,我就不留他吃午飯了。」 容瑾斜睨了她一眼:「我有那麼小心眼嗎?」 當然有寧汐忍住笑,連連正色否認:「當然不是。你是我見過男子當中最有男子氣概最大度的。」 這個馬屁拍的正中紅心,容瑾面色總算緩和多了。 寧汐趁機柔聲說道:「容瑾,我和張大哥就像兄妹一樣,你別總惦記他了。」頓了頓,又輕輕的說道:「他今天特地對我說,以後和我就像兄妹一樣來往,絕不涉及男女之情。」 容瑾一怔,微微挑眉:「他真的這麼對你說?」 寧汐輕歎著點頭:「是。」這份深情,她注定是辜負了 容瑾默然,半晌沒有吭聲。以前他一直不太瞧得上張展瑜,就憑張展瑜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哪一點能比得上自己?可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小看了這個張展瑜。 若是彼此換個位置,他自問絕不可能有如此的胸襟坦然放手…… 容瑾難得的自我反省:「汐兒,我是不是很自私任性不講道理?」 其實,還有一點點的幼稚。寧汐聰明的沒把這句話說出口,笑著安撫道:「當然沒有,我就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和沉穩細心的張展瑜相比,容瑾的脾氣只能用陰晴不定反覆無常來形容。既小心眼又愛吃醋,還時不時的發脾氣,說話有時刻薄有時尖酸有時冷漠,實在是彆扭又難纏。 可即使如此,她還是很喜歡很喜歡他。喜歡看他驕傲的挑眉,喜歡看他冷著臉吃醋…… 容瑾心底的冒出的不安和忐忑,被寧汐眼底的柔情一點一點的融化了。猛的一把摟住寧汐嬌軟的身子,將頭埋進她的脖頸處,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汐兒,我以後再也不亂吃醋了。」 寧汐唇角揚起甜蜜的弧度,輕輕的嗯了一聲。以他這樣的醋勁來看,想做到這一點只怕不太容易。不過,有這樣的態度總算是不小的進步。 兩人相擁在一起耳鬢廝磨了一會兒,才說起了正事。 容瑾審視懷中的嬌顏,問道:「前兩天你到底出什麼事情了?生病了嗎?」寧家人態度的微妙轉變,寧汐突如其來的休息靜養,其中分明有些不為人知的內情。這幾天他一直在心裡琢磨此事,總覺得有些蹊蹺。 寧汐猶豫了片刻,才吐露了部分實情:「那一天公主殿下派人接我入宮,結果,那個崔女官領我去見的是大皇子殿下。」 容瑾一驚,目光灼灼:「他為什麼要見你?是不是和公主有關?」 果然敏銳,一眼便看出了事情的關鍵。寧汐點點頭,低低的將那天的事情道來。和對寧家人的說辭基本一致。 她說的輕描淡寫,可容瑾卻越聽越心驚,眸光閃爍不定的落在寧汐白皙的臉上:「你真的做過這樣的噩夢?」 最重要的一刻終於來了 寧汐深呼吸口氣,勇敢的抬頭直視容瑾:「是,而且每次做的噩夢都和我最親近的人有關,每次都很靈驗。所以,自從那一次做過有關公主的噩夢之後,我很害怕她出事。又不敢直接說出口,只好想了個法子,先用銀子買通了胡半仙,再領著公主去見他。胡半仙按著我之前說過的話對公主說了一遍。公主果然被嚇到了,也有了戒心。可真正到了那一天,我還是擔心她,所以才會一個人悄悄去了西山。」 不然,還有什麼原因能解釋這樣的湊巧? 容瑾啞然,定定的看著寧汐,心裡卻掀起了滔天巨*。原來,世上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事情。比如他的出現,比如她的夢境…… 這短短的片刻沉默,卻像過了天長地久。除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屋子裡再沒有一絲響聲,那份異樣的安靜,令人難受極了。 寧汐靜靜的看著容瑾,等待著容瑾的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才吐出幾個字:「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他相信了寧汐心裡一鬆,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你讓我怎麼說?這麼多年來,這件事我連爹娘哥哥都一直瞞著,唯恐被人知道一星半點。」頓了頓,垂下眼瞼低低的歎息:「容瑾,現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還會喜歡我這麼一個怪物嗎?」 最後一個字音還沒完全吐出口,她就被一雙有力的胳膊緊緊的摟住了:「不准你這麼說自己不管你有多少秘密,我都喜歡你。你別妄想我會放手了」語氣一如既往的霸道任性。 寧汐心裡泛起些微的甜意,又有些莫名的酸澀,眼眶陡然濕潤了。 她最大的秘密,終於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在容瑾的眼前。如果容瑾露出懼怕惶恐或是嫌棄,她和他的情路也就走到了盡頭。好在容瑾沒有嫌棄她,一絲一毫也沒有…… 「傻丫頭,怎麼又哭了。」容瑾笨拙的用手拭去她的眼淚,略帶無奈的哄道:「別怕,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寧汐吸了吸鼻子,輕輕點頭,眼睛紅紅的。 容瑾愛憐的輕吻她的眼瞼,緩緩的往下游移,直到尋覓到柔軟的紅唇。他前所未有的耐心溫柔,細細的吻著她的唇瓣,火熱的舌在她唇上吮舔游移。只感覺到懷中的身子輕顫不已,才漸漸的用力。 容瑾一手緊緊的摟著寧汐的纖軟的腰肢,另一隻手不安分的攀上了她胸前的柔軟,輕輕的撫摸揉搓。那美妙的感覺令人心蕩神馳,容瑾全身都熱了起來,手下微微用力。 寧汐臉頰潮紅,星眸微閉,口中溢出一聲呻吟,被容瑾吞沒入口中,唇舌糾纏中,彼此的激烈的心跳聲清晰可聞。在有情人的耳中,這比世間任何音樂都更動聽。 就在熱烈糾纏之際,容瑾的動作忽然停了低喘一聲,抬起頭來,眼眸中的氤氳情慾清晰可見。 寧汐眼神迷離的看著容瑾,怎麼突然停了? 容瑾看著她誘人的紅唇,聲音異常的沙啞:「汐兒,不能再繼續了。」湊到寧汐的耳珠邊低喃:「再這樣,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到哪一步。」 君子不欺暗室,這句話說來容易,可真正做來卻是太難太難了。他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克制住更進一步的衝動 寧汐漸漸的回過神來,細細的品味容瑾的話,臉頰似火燒一般滾燙。又羞又惱的擰了容瑾的腰際一把。然後迅速的推開容瑾,堅決保持兩米以上的距離。容瑾裝模作樣的呼痛,眼底卻滿是笑意。 說開此事之後,兩人自然更親密了一層。容瑾想了想,問道:「汐兒,大皇子放你回來之前,有沒有說點別的?」 寧汐搖搖頭:「沒說別的,只說了以後會再召我入宮。」 容瑾眸色一暗,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怎麼了?」寧汐忍不住追問一句。 容瑾眉宇舒展,隨意的笑了笑:「沒什麼。」若無其事的扯開話題:「對了,大皇子問話的時候,沒讓你受皮肉之苦吧」 「這倒沒有,只是跪的有點久,膝蓋有些腫……」話音未落,容瑾面色一變,一個箭步衝過來:「快些讓我看看。」 不由分說的將她一把抱起放到椅子上,又蹲下身子為她捲起褲腳。待看到白嫩的膝蓋處那一片礙眼的淤青時,眼裡射出的寒光簡直能殺人了。 寧汐唯恐他一個衝動做出什麼不智的事情來,忙說道:「你放心,這兩天抹了藥膏,已經好多了。一點都不疼了。」 容瑾面色難看極了,大手輕輕的撫上寧汐的膝蓋,緩緩的在淤青處揉搓。如果換了別人,他一定不會放過對方。可偏偏是位高權重遠勝自己的大皇子……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很糟糕 寧汐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的說道:「這也不能怪大皇子。我欺瞞公主在先,他護妹情切,自然會發怒。只罰我多跪一會兒,已經算是寬宏大量了。我休息幾天,已經好多了,你別往心裡去了好不好?」要是容瑾對大皇子心存芥蒂,日後在朝中相處露出端倪可就不妙了 容瑾豈能不懂她的苦心,無言的摟緊了她軟軟的身子,半晌沒有說話。 第二百四十五章 廚藝大賽 日子一晃進了九月。 天氣斂去了幾分燥熱,餘威仍在,正午的時候,陽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寧汐一如既往的忙碌,常被請到各府上為宴會掌勺,名頭越來越響。容瑾時不時的出入鼎香樓,和寧汐之間的親暱幾乎成了半公開的秘密。 這樣的花邊緋聞悄悄的在貴族小姐的圈子裡悄然流傳開來,有人驚訝有人羨慕有人嫉妒有人眼熱有人忿忿,想見寧汐的人越來越多。要麼到鼎香樓來吃飯,要麼藉著舉辦宴會的名義請寧汐上門。等親口嘗過了寧汐的手藝之後,又驚艷於寧汐精妙絕倫的廚藝。 一時之間,寧汐的身價水漲船高,甚至有隱隱超越寧有方的架勢。 寧有方得意極了,言談中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被幾位大廚輪番取笑了一通:「寧老弟,你這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現在客人到鼎香樓來,第一句問的可不是你了。」 「是啊,我們鼎香樓少了你行,少了汐丫頭可不行。」 寧有方聽的眉開眼笑渾身舒暢,得意之餘,不免又多喝了兩碗。正打算倒第三碗的時候,一隻纖細的手凌空伸了過來,不客氣的從他手中奪過了酒碗:「爹,你已經喝了好幾碗了,再喝就要醉了。」 寧有方咧嘴一笑,一點也不生氣:「好好好,我都聽閨女的。」眾廚子都哄笑起來。 亭亭玉立的少女也抿唇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嬌美的俏臉散發出一層晶瑩的光輝,讓人不敢逼視。 張展瑜含笑看著寧汐,心裡暗暗唏噓。寧汐原本就是個小美人兒,粗布麻服也不掩麗色。不管走到哪兒,都會引來路人的側目。不過,還沒到令人過目難忘的地步。 可現在,她卻美的動人心魄,眼波流轉,淺顰低笑,都是那麼柔美動人。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捨不得移開目光。 這樣的如花綻放的美麗,是因為容瑾吧…… 張展瑜還在笑著,心習慣性的抽痛了一下。那痛楚並不尖銳,卻綿長深遠,就像整個心被掏空了一般,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自從那一次在寧家和寧汐談心之後,他安分守己的退回了原位。謹慎的做她的張大哥,再也不越雷池一步。言談舉止都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從不涉及男女之私。他的坦蕩和寬厚,換來的是寧汐由衷的感激和尊敬。就連容瑾對他的態度也緩和了許多,不像以前那般橫眉冷眼了。見了他和寧汐在一起說話,也不再反應過度了。 對此,寧汐自然高興,真心的拿張展瑜當自己的親哥哥一般看待。寧有方也因為心存歉疚,對他比以前更好。 他做不了寧家的女婿,卻多了親人。也算稍稍安撫了心中的孤寂和酸楚。可沒人知道,每次見到寧汐燦爛的笑容時,他的心是怎樣的痛…… 寧汐的妙目看了過來,關切的問道:「張大哥,你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張展瑜定定神笑道:「沒有,我身體結實的很,大冷天洗冷水澡也沒問題。」 寧汐被他誇張的語氣逗笑了,笑聲如黃鶯初啼,清脆婉轉。 張展瑜將心中蕩起的漣漪按捺住,笑著說道:「汐兒,聽說預定你桌席的客人已經排到五天後了。」 寧汐甜甜的一笑:「孫掌櫃還替我接了幾分請帖,再有客人來,得排到十天後了。」 張展瑜微微一怔,旋即笑了:「果然是人的名樹的影。」寧有方的桌席預定也只有三四天而已。 寧汐倒沒有飄飄然,淡淡的一笑置之。她固然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信,卻也知道現在的名氣其實頗有幾分僥倖。她的年少美貌,甚至比她的廚藝更出名。再有容瑾相伴的傳言,食客們爭相追捧不足為奇。 總有一天,食客們提起她的時候,最先談論的是她過人的廚藝,而不是別的。 「好消息,大好消息」孫掌櫃滿面紅光的小跑了進來,興奮的嚷道:「眾位大廚請過來,我有個好消息要宣佈」 眾人被他的激動興奮感染,急急的湊了過來。寧汐沒好意思和眾人擠,站的稍微遠了幾步。 張展瑜很自然的站在了她的身邊,低笑道:「看孫掌櫃這架勢,肯定是接到大生意了。」每逢到有貴客包場或是有聲望的貴族世家來請大廚去掌勺時,總能看到孫掌櫃激動的樣子。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深以為然。 就在此時,孫掌櫃格外亢奮的聲音傳了過來:「剛才我接了一份告示,大皇子殿下即將親自出面舉辦一次別開生面的廚藝比賽……」 寧汐心裡一動,連忙踮起腳尖豎起耳朵。可眾廚子聽了第一句便開始激動起來,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反而把孫掌櫃的聲音淹沒了。 寧有方連忙喊道:「大家靜一靜,先聽孫掌櫃說。」他的嗓門比孫掌櫃大的多,眾人頓時安靜了不少,一起看向孫掌櫃。 孫掌櫃也不賣關子,迅速的將此事的原委道來:「這次神廚大賽是由大皇子殿下親自出面舉辦,京城各大酒樓都接到了告示。具體賽制還沒公佈,不過,聽說廚藝出眾的,會被選進御膳房做御廚……」 眾大廚又是一陣嘩然,一個個的眼都亮了起來。寧有方更是雙目放光,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御廚啊…… 做廚子的收入雖然不錯,可地位卻很低微。就算成為名動一聲的大廚,在貴人們的就眼中依舊什麼也不是。可做了御廚就完全不一樣了。不但光宗耀祖,還有了正式的官階品級。對普通廚子來說,無異於一步登天。對寧有方來說,更是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夢想。如今,這個夢想近在眼前,他焉能不激動? 別的大廚想法也差不多,一個個交頭接耳興奮之極,彷彿這邊參加了神廚大賽那邊就能入宮做御廚似的。 孫掌櫃含笑等了片刻,待眾人激動的情緒稍稍平穩下來,才又接著說道:「不僅是我們京城的廚子有資格參加這次廚藝比賽,全國各地都張貼了告示。所有廚子想參加比賽,必須要過了初賽才有資格。不過,今天那位莫管事說了,我們鼎香樓和雲來居百味樓還有一品樓,可以各派一位大廚直接參加決賽。」 京城最出名的四大酒樓,自然有被另眼相看的資格。眾人的目光唰的落到了寧有方的身上。 毫無疑問,寧有方是最有資格代表鼎香樓的那一個 寧有方雙目炯炯發光,眼底的那一抹志在必得顯而易見。 孫掌櫃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寧老弟若是願意代表我們鼎香樓參加比賽,自然是件好事。其他的大廚也不用失望,若是想參加比賽,三天以後到莫管事那兒報名就行了。」 「莫管事人在哪兒?」最先問出口的,是周大廚。 孫掌櫃笑著應道:「莫管事剛才說了,到時候他會在一品樓的大堂裡設立報名處。大家若是想一試身手的,儘管報名參加。報名費用是二兩銀子,一律由我們鼎香樓來出,大家儘管放心。」 孫掌櫃如此慷慨大方,眾大廚別提多興奮了,紛紛咧嘴笑了起來:「多謝孫掌櫃了。」「有這樣的好事,我們可得好好湊湊熱鬧。」「就是就是……」 眾人討論的異常熱烈,張展瑜也怦然心動了,忍不住瞄了寧汐一眼,不由得一愣。 寧汐不知在想些什麼,竟然蹙著眉頭,面色凝重。 「汐兒,怎麼了?」張展瑜低聲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當然不妥。大皇子為什麼忽然舉辦這樣的廚藝比賽?區區二兩銀子的報名費,對堂堂的皇子來說自然沒多大吸引力。所以不存在斂財這一說。至於利益,就算選出了幾個廚藝高超的廚子來,對大皇子能有什麼用? 寧汐低聲應道:「我總覺得這事來的有些奇怪。」大皇子絕不會無端的舉辦這樣的比賽,背後到底是什麼目的,實在令人費解。 張展瑜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當今聖上喜歡美食,這一點人盡皆知。大皇子殿下舉辦廚藝比賽為聖上挑選合意的廚子,自然是要討聖上歡心。」太子人選遲遲未定,皇子們各出奇謀爭寵也是常理。 被他這麼一說,寧汐也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沉吟了片刻才笑道:「細細想起來,這事倒是難得的好機會。」正是廚子們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呢 對各大酒樓來說,更是好事一樁。廚子們的名頭響了,酒樓的名氣也會跟著大漲,還愁沒大把大把的銀子賺嗎? 張展瑜眸光閃動:「嗯,確實是好機會。」哪個男人甘心一輩子這麼平庸?有這樣的好機會,當然要盡全力一搏。 寧汐莞爾一笑,打趣道:「那你可一定要去參加。等名頭響了,別忘了提攜我才是。」 張展瑜笑了笑,眼裡閃動著光芒。 正說笑著,寧有方走了過來,沖寧汐使了個眼色,寧汐立刻會意過來,隨著寧有方一起進了小廚房。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絲疑雲 寧有方小心翼翼的將門關好,才正色問道:「汐兒,你做的那個噩夢,到底是從我進京城開始,還是從我在四皇子府上做了廚子之後?」 寧汐描述過的那一幕噩夢,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裡,每當想起便心底發涼,整個人如同被浸入了冰窖裡。 可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他怎麼捨得錯過 寧汐默然片刻,才笑著歎口氣:「爹,你既已有了決定,不必再顧慮這些了。」 以寧有方的廚藝,在比賽中一定能大放光彩,被選作御廚的可能性極大。前世寧有方淒慘的結局依然歷歷在目,她打從心底裡不願意寧有方進宮。可她怎麼能忍心因為前世的陰影阻止寧有方追求自己的夢想? 寧有方見寧汐這麼說,神情頓時一鬆,笑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頓了頓,又試探著問道:「我想進宮做御廚也沒問題吧」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無論如何,他也要試一試。 寧汐笑道:「爹,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這一世,寧有方和四皇子已經沒了牽扯,就算將來有機會進宮做御廚,也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了吧 寧有方得到了寧汐的全力支持,咧嘴一笑,全身都輕鬆起來:「汐兒,你也去報名試試吧」以寧汐的廚藝,進決賽絕對沒問題。到時候父女倆一起揚名京城,那該是何等的風光 寧汐笑著點點頭。 阮氏知道此事後,倒是有些顧忌,憂心忡忡的說道:「汐兒她爹,你想參加廚藝比賽我不攔著你。不過,還是別搶著去做什麼御廚了。你在鼎香樓做主廚不是挺好的嗎?」 寧汐曾描述過的夢境,已經深深的印在寧家人的腦海裡,一提到御廚兩個字便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寧有方不以為然的笑道:「酒樓大廚和御廚怎麼能相提並論。要是我能做了御廚,我們寧家可就一下子風光了。」 「可是……」 「娘,」寧汐柔聲的插嘴:「你別擔心。只要爹保持戒心,做事小心謹慎些,肯定就不會有事的。」 阮氏見寧汐也這麼說了,略有些怏怏的住了嘴,可眉頭卻皺著,顯然還是不贊成寧有方去爭奪御廚的位置。 等寧汐走了之後,寧有方拉著阮氏的手說了心裡話:「我想做御廚,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暉兒和汐兒考慮。」 阮氏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寧有方歎口氣:「暉兒已經不小了,也到了說親的年齡。可我們這樣的門第,有什麼樣好人家的姑娘肯嫁過來?要是我能出人頭地混出點名堂,將來暉兒也能攀一門不錯的親事。還有汐兒,容瑾喜歡她是沒錯,可容府的人未必肯讓他娶一個廚子的女兒為妻。」 退一萬步說,就算寧汐能嫁到容府去,也會因為娘家太低微被人瞧不起。他這個做爹的,就算為了兒女也要好好搏一把。 一提到寧暉和寧汐,阮氏的態度便軟了,半晌沒有說話。 寧有方攬著她的肩膀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放心好了,既然知道了汐兒的噩夢,我絕不會落到那個田地的。」 阮氏哽咽著點點頭,將頭靠在寧有方的肩膀上。寧有方不慣說甜言蜜語哄人,略有些笨拙的為她拭去眼淚,然後緊緊的摟著阮氏。久久沒有再說話。 過了許久,阮氏的心情才平靜了一些,好奇的問起了這次廚藝比賽的具體事項。 寧有方笑道:「具體的賽制現在我也不清楚。不過,聽孫掌櫃的意思,這次廚藝比賽的規模可不小。到時候我代表鼎香樓直接參加決賽,至於汐兒,得先去報名,先從初賽開始。」 阮氏忍不住嘀咕了幾句:「汐兒也是大姑娘了,這麼拋頭露面只怕不好吧」 寧有方啞然失笑:「她平時在鼎香樓見客人也不算少,再加上常去各貴人府上走動,已經拋頭露面很久了。多這一遭也不算什麼。」寧汐天賦過人,廚藝已經不在他之下,這次正是她大放光彩的好機會。 阮氏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也不動腦子想想。汐兒現在名頭已經不小了,要是再去參加什麼廚藝比賽大出風頭,容瑾心裡能樂意嗎?」哪有男子有這般胸襟的? 寧有方被這麼一提醒,也開始覺得有點不妥了,撓撓頭說道:「那怎麼辦?」寧汐分明也是躍躍欲試的樣子,這個時候再阻止她似乎有點遲了…… 阮氏想了想,說道:「離報名還有幾天,先看看容瑾的反應再說吧」 也好,寧有方點點頭應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容瑾一大早到寧家吃早飯已經成了慣例。幾乎是天天準時准點。阮氏一大早便開了門,等早飯忙的差不多了,容瑾也就到了,喊了聲「寧大娘」「寧大叔」之後,便自如的坐到了寧汐的身邊。低聲調笑道:「你今天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寧汐嬌嗔的白了他一眼:「巧言令色。」她穿的衣服明明和昨天的差不多,都是洗的泛白的粗布衣裳。哪裡稱得上好看。 容瑾低低的一笑。 情人眼裡出西施,此話一點不假。在他眼中,寧汐一天比一天更嬌美動人。不施脂粉也掩不住那份渾然天成的麗色。見慣了寧汐的樸素自然,再看那些精心雕琢的女子,便有了庸脂俗粉的感覺。 阮氏只當沒看見小兩口眉來眼去的親暱,笑著說道:「容瑾,有件事得和你商量一下。」一開始這麼叫還有些不自在,可現在叫的久了,倒也習慣了。 容瑾挑眉一笑:「是為了廚藝比賽的事情吧」 阮氏和寧有方都是一愣,不約而同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容瑾瞄了滿臉訝然的寧汐一眼,徐徐的笑道:「此次廚藝比賽,是由我未來的二嫂一手促成,又是由大皇子殿下親自主持。朝中上下早已傳的人盡皆知,我當然知道了。」 未來的二嫂?寧汐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不由得抿唇笑了。蕭月兒和容琮已經定了親事,年底就會成親。可不正是容瑾未來的二嫂麼? 以蕭月兒的受寵程度,想舉辦這樣的比賽自然輕而易舉。大皇子出面操辦也在情理之中了。 想通此節之後,寧汐心裡最後一絲疑雲也散了,笑著說道:「我爹代表鼎香樓直接參加決賽,我得先去報名,通過初賽才有資格參加決賽呢」 她也打算參加廚藝比賽?容瑾笑容一斂,眉頭微皺。雖然一言未發,可那份不贊成卻隱隱的流露了出來。 阮氏和寧有方迅速的交換了個眼色。然後寧有方咳嗽一聲說道:「汐兒,這樣拋頭露面的事情,你總該問問容瑾的意見。如果實在不妥,你還是別參加了。」為了這樣的事情起口角可不好。 寧汐秀眉微挑,似笑非笑的瞄向容瑾:「容三少爺,你意下如何?」她倒要看看容瑾會怎麼說。 容瑾不想在寧有方夫婦面前和寧汐起爭執,淡淡的笑道:「汐兒參加廚藝比賽是好事,我沒什麼意見。」話倒是說的漂亮,可眼底分明流出了不贊同。 寧汐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阮氏沖寧有方使了個眼色,寧有方迅速的心領神會,笑著和阮氏一起起身收拾碗筷,麻溜的去了廚房。飯廳裡只剩下容瑾和寧汐兩個人。 寧汐繃著俏臉,不悅的問道:「你為什麼不想讓我參加比賽?」 容瑾無奈的解釋:「汐兒,你誤會我了。我沒這麼小心眼,你廚藝過人,缺的正是這樣一個好時機,才能真正的揚名京城。我很高興你能遇到這樣的機會。只不過,你不覺得這事情有點蹊蹺嗎?」之前什麼預兆也沒有,忽然就來了個什麼廚藝比賽,還打著挑選御廚的名頭,總讓人覺得此事不同尋常。 聽了這番話,寧汐的臉色總算好看多了:「其實,我也覺得這事有些奇怪。好端端的,公主殿下怎麼會想起要舉辦廚藝比賽?」大皇子事務繁忙,竟然還能撥出空來關注這樣的小事,更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竇。 容瑾沉吟了片刻,低聲問道:「這兩個月裡,公主殿下有沒有召見過你?」 寧汐搖了搖頭。自從那一次從皇宮出來之後,蕭月兒再也沒召見過她了。她雖然有些失落,可又暗暗鬆了口氣。說真的,她真不該怎麼去面對現在的蕭月兒…… 容瑾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他本以為蕭月兒是顧念和寧汐的情誼,才會特地舉辦了這樣的廚藝比賽。好讓寧汐父女大出風頭,甚至還有進宮的機會。可如果蕭月兒真的有這樣的心意,總該和寧汐先通個氣才對吧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容瑾心念電閃,腦中忽的掠過一個念頭,面色頓時凝重起來。 寧汐暗暗一驚,連連追問道:「容瑾,你是不是猜到什麼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見傾心 容瑾哪裡肯說,笑了笑說道:「也許是我們兩個太多心了。算了,別想這個了。你只管去報名,一切都有我呢」 寧汐略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別左顧言他,你到底想到什麼了?」他分明有些事情在瞞著她。 容瑾攤攤手,一臉的無辜:「我若是知道什麼,怎麼可能不告訴你?」 聽這話音,寧汐便知道容瑾是不可能再說什麼了,只得暫且將這個疑問按捺了下去。 這樣規模浩大的廚藝盛事,在大燕王朝前所未有。躍躍欲試的廚子們比比皆是。因為報名處設立在了一品樓,這兩天一品樓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一品樓的李大掌櫃說話行事最是圓滑,不管有誰前來詢問,都笑稱不知詳情。眾廚子們胃口被吊的老高,整日裡談論的話題不離左右。區區三天,廚藝比賽的消息便迅速的傳到了街頭巷尾,幾乎人盡皆知。 等到正式報名那一天,一品樓被圍的水洩不通。各家酒樓的大廚,還有聞風而來湊熱鬧的食客,把一品樓的大堂擠的滿滿的,一片嘈雜聲。一個膚白無須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兒,眉頭緊緊的皺著,眼中有三分不耐。 李大掌櫃一臉陪笑的說道:「莫管事,這裡人多口雜,還是到樓上雅間坐著吧誰想報名,小人便讓他們一個個的上去。」 莫管事矜持的點點頭:「也好。」說著,便領著身後的侍從上了樓。 廚子們有不知道他身份的,忍不住竊竊私語:「這個人是誰啊瞧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簡直不把人放在眼底。」 「就是就是,你們瞧見沒有,剛才他都沒正眼看人一眼……」 有知道莫管事底細的,忍不住插嘴道:「你們還不知道吧他可是大皇子殿下府上的大管事,聽說很得器重的。」 眾人頓時噤聲,沒人敢多嘴了。皇子府上有體面的大管事,架子擺的大些倒也正常。 等了半天,才見到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大搖大擺的站到了樓梯口,揚聲說道:「要報名的廚子,一個個排隊。莫管事說了,要是有人推擠,立刻轟出去,取消參賽資格。」 話是這麼說,可哪一個不想朝前擠一擠,再加上湊熱鬧的踮起腳尖東張西望,實在是有些混亂。那個小廝有些著急,扯著嗓子大喊,只可惜效果甚微。 站在角落裡的寧汐將這熱鬧的一幕盡收眼底,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堂裡的廚子足有幾十個,還有人不斷的往裡湧,照眼前這個架勢,只怕今天一天都忙不完。 張展瑜顯然深有同感,低聲說道:「汐兒,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吧」反正接下來的五天都可以來報名,也不急著這一刻。 寧汐笑著點頭,隨意瞄一眼,發現同來的大廚們都已經吵吵嚷嚷的排上隊了,便和張展瑜一起往外走。眼角餘光忽的瞄到一個眼熟的身影,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 那個穿著淺紫衫裙的俏麗女子,不是上官燕又是誰? 上官燕顯然也看到寧汐了,眼底閃過一絲冷笑。自從那一次容府比試過後,她們兩個再也沒打過照面。不過,卻一直留意著彼此的消息。對寧汐的聲名大振,上官燕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外加不服氣。現在難得的碰了面,上官燕自然不肯放過 「寧姑娘,好久不見」上官燕走上前來,不冷不熱的寒暄。 寧汐挑眉一笑:「上官姑娘別來無恙?」 上官燕冷笑一聲:「我好的很。看來,這一次廚藝比賽你也打算參加了。我們兩個總算又有機會『切磋』廚藝了。」 對這樣明顯的挑釁,寧汐絲毫不懼,施施然一笑:「隨時恭候」 兩雙妙目對視間,火花四射。 冷眼旁觀的張展瑜不費絲毫力氣就猜出了這個紫衣少女的身份。容貌俏麗廚藝出眾,又從一品樓的後廚房方向過來,肯定是和寧汐齊名的那個上官燕。 以前便聽說過一品樓的上官燕美貌出眾廚藝過人,現在看來,雖然不知廚藝到底如何,不過,樣貌倒確實不俗。雖然比不上寧汐的清麗秀美,可也別有一番少女的嫵媚。又生的高挑婀娜,難怪能和寧汐並稱京城雙姝。 張展瑜淡淡的想著,隨意的瞄了上官燕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上官燕眼角餘光瞄到他漫不經心的一瞥,心裡生出些許惱意。 其實,她老遠就留意到這個年輕男子了。高高的個子,皮膚略黑,面容俊朗端正,眼神清朗,唇邊一抹淺淺的笑容。雖然大堂裡擠滿了人,可他的沉穩俊朗卻瞬間闖入她的眼簾。 她故意走上前來和寧汐說話,可不完全是為了挑釁…… 沒想到,他竟然連看都不肯正眼看她一眼,大大的挫傷了她的少女自尊心。 上官燕暗暗咬牙,面上卻揚起笑容:「聽說寧姑娘近來大出風頭,經常出入各貴人府上,真讓人羨慕不已。」頓了頓,故意意味深長的補了一句:「說起來,我也一直很好奇呢不知寧姑娘什麼時候會嫁到容府,到時候我可要討一杯喜酒喝。」 這話乍聽沒什麼,細細一品味,卻能咂摸出些別的意思來。不誇寧汐廚藝出眾,卻故意提起容瑾。分明是在暗示寧汐的聲名大振是因為容瑾。 寧汐笑容未減,眼底卻冷了幾分,淡淡的笑道:「上官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和容三少爺只是相識而已,你這麼說讓人聽見了,豈不是損了我的閨譽。」 上官燕故作訝然:「誒呀,你可千萬別誤會。我絕沒有貶低你的意思,你和容三少爺心心相印,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我可一直替你高興呢」 寧汐皮笑肉不笑的應道:「多謝上官姑娘關心。」 張展瑜咳嗽一聲,低聲說道:「汐兒,時候不早了,我們別在這兒耽擱時間了,還是回去吧」聲音低沉悅耳,似乎撓中了人心底的癢處。 上官燕終於忍不住看了張展瑜一眼。這麼近的距離,張展瑜俊朗的眉眼異常的清晰,說不出的好看。官燕只覺得俏臉隱隱的發熱,一顆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亂跳起來。 好在寧汐急著離開,並沒察覺她的異樣,點點頭便轉身走了。張展瑜穩穩的跟了上去,走出老遠直到身影消失不見,也沒回頭看上官燕一眼。 上官燕怔怔的立在原地,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這一切,張展瑜卻是渾然不知,邊走邊笑道:「汐兒,這個上官燕輸在你手裡,似乎不太服氣啊」瞧她剛才那副挑釁的架勢,只怕以後會找時機和寧汐再次比試。 寧汐自信的笑了笑:「由不得她不服氣。要是再找上我,非讓她輸的心服口服不可」 張展瑜聽的啞然失笑,調侃道:「是是是,那是當然。就憑她那點手藝,怎麼可能是你對手。」 寧汐笑道:「好了,你別來臊我了。上官燕雖然比我差了那麼一點點,可廚藝確實有獨到之處。」實事求是的說,自小就接受各種廚藝訓練的上官燕堪稱她的勁敵。若是她不拿出全副本領,只怕也贏不了對方 兩人有說有笑的回了鼎香樓,打定主意第二天再去報名。 孰料,到了第二天,一品樓的大堂裡仍然擠滿了廚子。其中不乏操著外地口音的。寧汐和張展瑜只好去排了隊,等了近一個半時辰,才輪到寧汐上樓報名。 門一開,就見莫管事大搖大擺的坐在那兒,身邊有一個專門負責記錄的文書,另有兩個小廝模樣的在給他捶背。他明明聽到開門的聲響,卻只當沒聽見一般,依舊半閉著眼睛。 寧汐對趾高氣昂的莫管事好感不多,卻也只能按捺下性子站在一旁。 莫管事懶懶的睜開眼,待看清楚寧汐的模樣,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艷,說出口的話卻稍嫌刻薄:「你這點年紀,會下廚嗎?」 這話聽著真讓人惱火。寧汐淡淡的瞄了莫管事一眼:「不會下廚到這兒來報名做什麼。我又不是閒著沒事做。」話語實在不算客氣。 莫管事面色微變,眼中怒意一閃而過。若不是看在對方年少貌美,只怕早就翻臉攆人了:「小姑娘,這次廚藝比試可不是鬧著玩的。排名前十的都有面見大皇子殿下的機會。若是表現出色,還會被選進宮裡做御廚。來報名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廚。依我看,你還是別浪費這二兩銀子了。拿回去買幾朵絹花戴吧」 充滿嘲弄的話語一出口,一旁的人都哄笑了起來。 這兩天前來報名的大廚比比皆是,大多在三四十歲。像這麼青蔥水嫩的小姑娘可是絕無僅有。誰能相信這麼一個美麗的少女擅長廚藝? 寧汐第一次受到這樣不客氣的奚落和輕視,也動了怒,笑容一斂,冷冷的說道:「送到鼎香樓的告示上面可沒有限定性別的說法。」 鼎香樓?莫管事笑容一頓,腦中忽的想起一件事來,語氣陡然慎重了許多:「你叫什麼名字?」 第二百四十八章 躲之不及 身為大皇子府上專門負責外務的管事,莫管事的消息一直很靈通。公主殿下在宮外結識了一個手帕交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聞。只聽說是鼎香樓裡的廚子,姓寧,樣貌年齡卻是一概不知。一聽寧汐提起鼎香樓,他陡然生出了聯想。 果然,就聽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響了起來:「我叫寧汐。」 竟然真的是她莫管事一驚,下意識的擠出了笑容來:「原來是鼎香樓的寧姑娘,久仰大名,剛才真是失敬了。」前倨後恭,態度改變的如此之快,令人咋舌。 站在一旁的幾個小廝都是一愣。莫管事一向眼高於頂,等閒人從不放在眼底。這會兒怎麼忽然對一個廚子這麼客氣了? 寧汐隱隱猜到了其中的緣故,秀眉微挑,淡淡的笑了:「莫管事客氣了,現在可以開始報名了嗎?」 她和蕭月兒交好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不過,這個莫管事既然是大皇子府上的得力管事,知道一些也不足為奇。怪不得一聽她的名字就立刻換了個人似的。 莫管事連連笑道:「當然可以,我現在就讓人記錄下寧姑娘的名字。」待到要交報名費的時候,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收。還揚著笑臉說道:「寧姑娘廚藝高超,在這次廚藝比賽定能大放光彩。這點區區報名費用實在不值一提,千萬別再和我客氣了。」 果然是見風使舵型人才,怪不得能在大皇子府上做到外務管事。 寧汐只得笑著領了這份人情,剛才那點不愉快的口角也不好再提起,問了初賽的時間便出了雅間。 說來也巧,剛一出門便又遇到了上官燕。 今天的上官燕似乎精心收拾過一番,臉上薄施脂粉,多了幾分明艷。見了寧汐,只淡淡的點了點頭,便算打了招呼。寧汐還以顏色,同樣淡然的點頭,兩人默然的擦身而過。 到了樓下,張展瑜急急的迎了上來問道:「怎麼樣?報過名了嗎?」 寧汐笑著點頭:「嗯,報過了。聽說初賽定在十天後。到時候所有報名的廚子要比試三輪,先是辨別食材,再比刀功,最後才比火功。」每一輪都是淘汰制,只要有一項不合格,便立刻被淘汰。只有三樣都合格的,才有資格參加決賽。 至於決賽的賽制如何,現在倒是不太清楚。只聽說會請來御膳房的頂級御廚來做評判打分。到最後能進入前十名的,能得到二十兩的賞銀。表現突出的,會被選進宮裡做御廚。 「……張大哥,這樣的好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寧汐笑道:「最好是你和爹一起被選中做御廚,到時候我們鼎香樓可就真正名揚京城了。」 張展瑜笑了笑:「你別光顧著說我,你呢?難道就沒動過這個心思嗎?」 怎麼可能沒動過。寧汐笑歎口氣:「我廚藝再出眾,也不可能被選中做御廚。」大燕王朝開國一百多年了,還從沒有女子入宮做御廚的。 張展瑜正待說什麼,就見一個小廝站到了樓梯口,衝他喊了聲:「那個穿藍衣服的,輪到你了。」語氣實在不算客氣。 張展瑜應了一聲,便上了樓梯。上官燕正巧從裡面退了出來,和張展瑜打了個照面,芳心陡然一跳,明眸定定的落在張展瑜的臉上,眼底隱隱流露出一絲期盼。 奇怪,她這麼看著他做什麼?他和她一點都不熟好吧 張展瑜略一皺眉,只當沒看見上官燕,直直的走了過去,推門而入的動作毫不遲疑。 上官燕的笑容頓時僵在了唇角,恨恨的跺了跺腳,才下了樓。老遠的看到寧汐百無聊賴的站在大堂的角落處,猶豫了片刻,終於咬牙走了過去。 寧汐見上官燕直直的走到自己面前,也是一愣。她們兩個雖然年齡相仿又同是廚子,可實在沒什麼共同語言。甚至可以算是彼此最大的勁敵。該說的狠話昨天又說過了,她還來找自己做什麼? 上官燕顯然也有幾分尷尬,咳嗽一聲:「十天以後就初賽了,你可別讓我失望。」純粹沒話找話說。 寧汐暗暗好笑,下意識的應道:「希望能在決賽裡遇到你。」 上官燕自信的挑眉,眼裡閃著勃勃的野心:「我的目標可不是僅僅是決賽。這一次廚藝比賽是要選御廚的你知道吧我一定要成為大燕王朝第一個女御廚。你就等著吧」 寧汐微微一愣,女御廚…… 「怎麼,你不相信我有這個實力嗎?」上官燕唇角浮起一絲冷笑:「上一次在容府,我一時大意才輸了給你。這回我會讓你看看我壓箱底的本事。」 寧汐笑了笑,乾脆利落的應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談話到此,本該告一段落了。可上官燕卻還是沒走,就這麼乾巴巴的站在這兒和寧汐大眼瞪小眼。寧汐心裡愈發覺得奇怪,總覺得上官燕今天有點怪怪的。可具體怪在哪裡,偏又說不出來…… 「汐兒,我也報上名了。」張展瑜溫和含笑的聲音響起。 寧汐笑瞇瞇的點了點頭,眼角餘光忽的瞄到上官燕發亮的臉龐,心裡陡然閃過一個念頭。老天,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上官燕才見過張展瑜一面而已…… 張展瑜對上官燕卻沒什麼好感,見她和寧汐並肩站在一起,反射性的皺了皺眉頭。卻絲毫沒有和她搭話的興致,只笑著對寧汐說道:「今天反正沒什麼事,我陪你出去轉轉,買些零食回去給大傢伙兒吃。」 寧汐笑著應了:「也好。」頓了頓,忽的笑道:「對了,張大哥,我給你們兩人介紹一下。這位漂亮姑娘就是一品樓裡的上官姑娘。」又看向雙眸晶瑩閃亮的上官燕道:「他叫張展瑜,是我爹的徒弟,也是我的師兄。」 上官燕總算有了正大光明的機會和張展瑜對視,一向落落大方的她竟然也有些羞澀:「張大哥你好。」 張大哥?張展瑜被噎了一下,連忙說道:「上官姑娘還是叫我張展瑜吧」他們還沒熟到這樣稱呼的地步吧 上官燕笑容一頓,卻執意說道:「你比我大幾歲,我叫一聲張大哥也是應該的。張大哥也別叫我什麼上官姑娘了,叫我燕兒吧」 張展瑜對這樣的熱情實在大感吃不消,連連沖寧汐使眼色。 寧汐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道:「張大哥,既然上官姑娘都不介意了,你就喊一聲好了。」上官燕倒也是個坦率熱情的女孩子,對張展瑜的那點愛慕,幾乎全部寫在了臉上。讓人想裝著不懂都不行。 張展瑜不著痕跡的瞪了寧汐,再看向上官燕,又是那副客客氣氣的樣子:「上官姑娘,我和汐兒還有事,就不多奉陪了。」說著,便落荒而逃。 寧汐不忍心看上官燕那副失望落寞的表情,忙小跑跟了上去。 一向體貼的張展瑜,今天卻絲毫沒顧及寧汐,大步流星的走了老遠。寧汐一路小跑,等追上張展瑜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額上冒汗了。 「張大哥,你走的這麼快做什麼。」寧汐半是埋怨半是調侃:「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沒怕,一聲張大哥就把你嚇成這樣了麼?」 張展瑜腳步一頓,略有些悻悻的說道:「我才見她第二面,一點都不熟。」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和人家是不熟,可人家對你卻是一見如故呢」故意將尾音拖的長長的。 張展瑜無奈的歎口氣,聲音裡滿是苦惱:「什麼一見如故,哪有女孩子見面就讓人喊自己閨名的。」看來,上官燕的熱情是真的嚇到他了 寧汐再也忍不住了,咯咯笑彎了腰。說實在的,別說張展瑜被嚇了一跳,就連她也有點驚到了。每次見上官燕,她都是那副自信滿滿不無傲氣的樣子,誰能想到情竇初開的她會是這般熱情。 張展瑜見寧汐笑的歡快,悻悻的白了她一眼:「你別幸災樂禍了。」看到有別的女孩子喜歡他,她就一點點吃味都沒有嗎?沒心沒肺的丫頭 寧汐好不容易停住了笑,正色說道:「張大哥,雖然我和上官燕一直不對盤,不過,憑良心說,她其實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她出身名廚世家,長的漂亮,廚藝也很好,而且性子也很直率。今後我們一起參加廚藝比賽,肯定有見面接觸的機會。她既然有這份心意,你不妨和她多接觸接觸,說不定你也會慢慢喜歡上她呢……」 「不要說了」張展瑜略有些粗暴的打斷寧汐,黑幽幽的眸子裡閃出一絲莫名的怒火:「寧汐,你就巴不得我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是不是?」 他可以忍受痛苦默默的守在她身邊,卻容忍不了她這樣急不可耐的想將他推開別的女子。 寧汐一愣,剩餘的話都哽在了嗓子眼裡。 認識這麼久,這是張展瑜第一次這麼凶她。他眼底那抹濃濃的痛楚和酸澀,更讓她的心也跟著沉甸甸的,難受極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別樣浪漫 接下來的幾天,張展瑜一直躲著寧汐。即使見了面,也不肯正眼看她。 寧汐有心解釋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到後來,兩人之間便顯得分外尷尬。 兩人之間的異樣,就連寧有方都看出來了。試探著問寧汐:「你和展瑜是不是鬧彆扭了?」 寧汐本不想多說,奈不住寧有方一直追問,只好把那天在一品樓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上官燕相貌人品都不錯,又對他一見傾心,我那麼說,也是希望他能早日有自己的幸福。誰知道他的反應竟然這麼激烈。」 說到最後,寧汐也有些無奈了,長長的歎了口氣。張展瑜的心思她何嘗不懂,可事已至此,她和他再沒有半分可能。她怎麼忍心看著他一直孤身一人? 寧有方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反而放下心來,笑著拍了拍寧汐的肩膀:「傻丫頭,男人的心你不懂。他現在沒這份心,就算是天仙站在他面前也沒用。等時間長了,他對你的心思淡了,自然會有自己的姻緣。」 寧汐怏怏的點點頭,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這一片情意,她注定是要辜負了。只希望張展瑜能早日掙脫開來,尋找到自己的幸福。這樣,她才能真正安心啊 中午的時候,正忙的不可開交,容瑾來了。 他沒去雅間,直接來了小廚房,閒閒的站在一旁,欣賞著寧汐認真忙碌的側影。只覺得眼神專注額上滿是汗珠的寧汐美極了。 寧汐忙裡偷閒揶揄容瑾幾句:「你不去前面待著,到這兒來做什麼。這裡又熱又悶又滿是油煙味,堂堂容三少爺能受得了嗎?」 容瑾挑了挑眉,悠然應道:「有你在的地方,處處皆風景。」 好肉麻一旁的趙芸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一笑,厚臉皮的容瑾倒沒什麼反應,寧汐卻有些吃不消了,紅著臉啐了容瑾一口,轉過身繼續照看著鍋中的菜餚,堅決不朝容瑾再看一眼。 等客人的桌席都忙妥了,寧汐才稍稍鬆了口氣,扭頭笑道:「你等了半天,肚子一定餓了。想吃些什麼?我現在就來做」 容瑾笑了笑,目光定定的落在寧汐的紅唇上,若有所思的歎道:「我確實餓了」 寧汐的臉騰的緋紅一片,恨恨的瞪了容瑾一眼:「再胡說八道,我就拿刀攆你出去了。」隨手拿起案板上的刀,故作凶狠的比劃了幾下。 容瑾悶笑出聲,她一定不知道,這樣的虛張聲勢愈發顯得她嬌艷嫵媚了。 就在此時,張展瑜從隔壁廚房走了過來,一眼便瞄到了容瑾和寧汐兩人。明明站的不算近,可那股曖昧的親暱卻讓人一覽無遺。寧汐盈盈的眼角眉梢都是少女的嬌羞嫵媚,美麗奪目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張展瑜腳步一頓,默然的轉身,打算離開。 寧汐眼尖的瞄到張展瑜的身影,不假思索的喊道:「張大哥」 張展瑜擠出笑容,轉過身來,先是沖容瑾點頭示意。然後才看向寧汐:「我打算去飯廳,你也一起過去嗎?」有容瑾在,只怕她是不會去了。 果然,就聽寧汐笑著說道:「我就不過去了,你替我跟爹說一聲。」 張展瑜點點頭,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顯然還沒消氣。寧汐歎口氣,心裡有些悶悶的。 容瑾一直冷眼旁觀,冷不丁的問道:「張展瑜是怎麼了?」往日見了寧汐,笑容別提多燦爛了。可今天卻異常的有些冷淡,甚至連話都沒說兩句就走了。這可不像張展瑜的風格 寧汐略一遲疑,便低聲將其中的緣故說了出來。 容瑾顯然有些錯愕,旋即笑道:「看不出他還有這份魅力。」 寧汐苦著臉歎氣:「他正生我的氣呢,你還來說風涼話。」 容瑾挑眉一笑,不懷好意的勸道:「汐兒,你這麼為他著想是對的。張展瑜老大不小了,早該娶妻生子了。他現在一時還沒轉過彎,以後一定能諒解你的苦心的。」他巴不得張展瑜立刻和那個上官燕好上。省得總在他眼皮子底下打轉,讓人心煩意亂忐忑難安 寧汐又歎口氣:「但願如此吧」 容瑾不想話題一直繞著張展瑜打轉,隨口扯開了話題:「對了,秋闈還有十幾日就開考了,你大哥準備的怎麼樣了。」 寧汐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笑著應道:「上次他回來,我問他了,他說至少有六成的把握。」寧暉從不吹牛,既然說有六成的把握,說明他肯定是成竹在胸了。 容瑾對未來的大舅子印象還不錯,聞言笑道:「那就好。只要他能考中舉人,以後替他在京城謀個差事也不算難事。」以容家此時在朝中的聲勢,確實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官場最講究出身家世,寒門學子想出人頭地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寧汐倒也沒過分清高,笑著點頭:「那就勞煩你多費心了。」 容瑾邪氣的挑眉:「哪裡哪裡,我也算寧家的半個兒子,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寧汐果然又紅了臉,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去,做了兩盤噴香撲鼻的蝦仁炒飯,又燒了份蟹黃豆腐。和容瑾在廚房裡吃了午飯。 雖然環境不算優雅,可四目相對處,脈脈的情意流淌,竟然絲毫不比花前月下遜色。 容瑾坐在矮矮的凳子上,竟然絲毫不顯得憋屈,依舊十分優雅。寧汐偶爾抬頭看一眼,忽的笑了。 容瑾斜睨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寧汐忍住笑意,俯身上前,用手指捻起他嘴邊的飯粒:「這裡沾了飯粒。」這張高雅出塵的俊臉,沾上飯粒實在可笑極了。 「等等,別浪費。」容瑾慢條斯理的抓住寧汐的手,低頭含住她的手指,火熱的舌頭在她的指腹上滑過,帶起一陣戰慄。心底酥酥麻麻的,升起陌生的情潮。 寧汐身子一顫,俏臉滾燙,眼神迷離嬌軟:「你、你耍流氓」 容瑾低低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柔夷,用大拇指緩緩的揉搓:「天天看得到吃不著,我夠可憐了。」 寧汐渾身發軟,勉強坐正了身子,努力的將手往回抽。可容瑾卻輕柔又堅決的將手握緊,眼神深邃幽暗,像一汪無底的潭水,似要將她整個都吞沒一般。 「汐兒,等二哥成了親,我就到寧家提親。」容瑾低喃,灼熱的黑眸緊緊的盯著寧汐嫣紅的臉龐:「明年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明年?寧汐被嚇了一跳,從意亂情迷中稍稍清醒:「不行。」 容瑾挑眉,不滿的反問:「為什麼不行?明年我十七,你也十五了,這個年齡成親剛合適。」雖然他所在的世界裡,這個年齡只能算是正太和蘿莉,可在這裡,成親都普遍較早。他也沒多少耐心再等下去了 寧汐堅決反對:「不要,不到十八歲,我不出嫁。」嫁人之後,只怕她就做不了鼎香樓的大廚了。到時候就得天天悶在家裡做個無所事事的少奶奶。她可不想早早就過那樣的生活 十八歲?那豈不是還要再等好久好久? 容瑾的俊臉拉的老長:「汐兒,你打算讓我熬到二十歲還是童子雞嗎?」 童子雞……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羞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容府裡這麼多年輕貌美的丫鬟,你要是熬不住,大可以將看的順眼的收房,誰讓你做什麼童子雞了像你院子裡的那個翠環,長的這麼標緻,一顆芳心可都在容三少爺身上。只要你招招手,她一定歡喜的投懷送抱」說到最後兩句,一股酸味不期然的飄了出來。 容瑾心裡暗爽,故意點頭:「這主意倒是不錯。等我今天回去之後,就招手試試。」 寧汐輕哼一聲,別過了頭不理他。 容瑾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寧汐撅著嘴巴吃醋的嬌俏模樣,邊悠閒的吃炒飯,居然還有心思讚道:「汐兒,你的廚藝真是不錯,這炒飯真是香極了。」 寧汐繼續不理他。 容瑾又用勺子舀了滿滿一勺的蟹黃豆腐送入口中,然後點頭:「滑嫩香軟鮮美,既有蟹的鮮,又沒有一絲星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蟹黃豆腐。」 寧汐面色稍緩,總算轉過頭來瞄了他一眼,卻沒搭茬。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忽的笑道:「汐兒,我有沒有告訴你,其實我這個人一直有些潔癖?」 潔癖?寧汐一愣:「什麼潔癖?」 容瑾聳聳肩,漫不經心的應道:「我忍受不了髒亂,就算一點點灰塵我也不能容忍。不喜歡與人同桌共食,討厭別人亂動我的東西。還有,我從不讓任何人靠近我身邊。」 寧汐一怔。一直知道容瑾有些地方特別的講究,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嚴重到這個地步。這哪裡是潔癖,簡直就是怪癖 容瑾瞄了她一眼,估計她還沒真正懂自己的意思,索性直言:「我最厭惡別人隨意的碰觸我,尤其是女子。所以,一直是小安子貼身伺候我。那些覬覦我美色的丫鬟,從來沒得逞過。」 第二百五十章 主動 寧汐被逗笑了,心裡又有些暖暖的。 容瑾的眼神溫柔極了:「汐兒,沒遇見你之前,我一直以為這輩子我不會娶任何一個女子。」 以前,他從來沒想過和哪一個女子朝夕相處同床共枕,偶爾想及,甚至有種淡淡的厭惡感。可確定了心裡的那個人是寧汐之後,他卻一改態度,那份蠢蠢欲動的激烈情緒,連他自己都被驚到了。 不過,這種感覺卻好極了讓他有了強烈的活著的感覺…… 寧汐心裡一陣悸動,衝動之餘,脫口而出說道:「容瑾,你這輩子都會對我好嗎?」 容瑾理所當然的點頭:「那是當然。」 「我的意思是……」寧汐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說道:「我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這樣的要求對容瑾來說,其實有些苛刻了。以他的性情和相貌,還有過人的家世,想招惹各色女子簡直輕而易舉。 容瑾挑了挑眉,徐徐一笑,那份風華令人屏息。饒是寧汐見慣了他這張俊臉,也忍不住呼吸為之一頓。 容瑾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頓的闖入寧汐的耳中:「汐兒,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如果不是你,我這輩子都不打算成親。你認為我還有心情招惹別人嗎?」 四目對視,那一剎那,寧汐的心底似開出一片絢爛的春花,渾身輕飄飄的。那種如履雲端的感覺,就叫幸福吧 這樣甜蜜的情話,前世時邵晏也曾說過。可邵晏卻從未兌現過他的諾言,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了她。她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相信這些甜言蜜語。可現在,她卻絲毫不懷疑容瑾的真誠。 心裡滿滿的幸福似要溢出胸膛,情到濃處,寧汐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容瑾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立刻俯身過去,眼看雙唇就要碰觸到一起之際,門外忽的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容瑾還算鎮定,略有些懊惱的坐直了身子。寧汐卻驚慌失措的漲紅了臉。老天,她剛才是在做什麼?若不是有人來了,她和容瑾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激情秀了…… 「寧汐妹子,外面有人來找你。」趙芸站在門口,並未進來。聰明的她對寧汐通紅的羞窘狀視而不見,神情自若。 見趙芸這麼坦然鎮定,寧汐總算稍稍平靜了一些,笑著問道:「是誰啊?」 趙芸眨眨眼:「是個挺漂亮的姑娘,比你高半個頭,就是皮膚稍微黑了一些。」 寧汐的腦中迅速的掠過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問道:「她是不是複姓上官?」 「你怎麼知道的?」趙芸的眼中滿是驚訝。 寧汐笑了笑,起身往外走,一邊在心中暗暗琢磨上官燕的來意。 容瑾很自然的走在寧汐身邊,低聲笑道:「這個上官燕膽子倒是不小,追男人竟然追到鼎香樓來了。」語氣愉快極了。 寧汐白了他一眼:「別胡說,人家肯定是有別的事情。」哪有女子這麼不懂矜持的。就算喜歡張展瑜,也該等著張展瑜去找她才是吧 容瑾不和她爭辯,只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等著看就知道了。」 正說著,前樓已經到了。寧汐抬眼看去,只見穿著一身粉紅衫裙的上官燕亭亭玉立,眼眸盈盈,分外的嬌俏動人。不知吸引了多少客人的目光。 來者是客,寧汐客氣的引著她進了雅間坐下:「上官姑娘真是稀客,今天哪陣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上官燕倒也直接:「我是來找張大哥的。」這聲張大哥叫的真是順溜極了。 容瑾得意的挑眉一笑。看吧,他猜的一點都沒錯,她果然是來找張展瑜的。這個上官燕倒有點敢愛敢恨的現代女子風範,大膽又直接。倒也不惹人厭 寧汐微微一愣,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些好笑。事實上,她也真的笑了:「你來找張大哥,直接找他就是了。為什麼又巴巴的先找我?」 上官燕定定的看著寧汐:「我這麼來找他,他不一定肯見我。所以,我只能先找你。」 那一天過後,她苦苦的想了許久。又偷偷找人打聽,總算弄明白一些事情。是什麼原因讓一個男子對一個漂亮姑娘躲之不及?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張展瑜心中另有所屬。至於那個人是誰,簡直不言而喻。她要接近張展瑜,只有先找寧汐。 「你有容少爺了,」上官燕說話異常直接:「既然你不喜歡張大哥,那就把他讓給我吧」 寧汐哭笑不得的反駁:「我們倆不是很熟吧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幫你?」 上官燕直直的看入寧汐的眼底:「我們倆當然沒什麼交情,可是,我想你一定很關心你師兄。你也希望他過的幸福對不對?不然,你和容瑾雙宿一起飛,他卻一個人孤零零的,這樣你怎麼能安心的過你的幸福日子?我也不怕丟臉,直接告訴你得了。我一眼就喜歡上他了。長這麼大,我還從來沒這樣喜歡過誰。我絕不會輕易放棄。你能幫我當然很好,就算你不幫我,我也不會放棄」 寧汐徹底被這番宣言震住了,愣了半晌沒有說話。 一向毒舌的容瑾,竟然頗為讚許的點頭:「上官姑娘敢愛敢恨,實在令人敬佩」這麼潑辣大膽的一個姑娘,如此赤luo直接熱情的愛意,張展瑜能抵擋多久? 上官燕笑了笑,眼中閃過一抹神采:「容少爺不顧忌世俗目光,和寧姑娘公然出雙入對,這才令人敬佩」 容瑾悠然一笑:「哪裡哪裡,不敢不敢。」厚顏的令人咋舌。 寧汐回過神來,狠狠的瞪了容瑾一眼:「閉嘴」 容瑾分外享受寧汐裝模作樣的兇惡,唇角微微勾起,果然住了嘴。 寧汐這才看向上官燕,沒有錯過對方眼中那一抹艷羨。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的一軟。語氣也跟著溫和起來:「上官姑娘,你如果對我師兄有意,不妨和他多接觸,或許能培養出感情來。我會樂觀其成祝福你們。不過,讓不讓的這類話以後千萬別說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我無法左右張大哥的決定……」 「明人不說暗話。」上官燕利落的打斷寧汐:「他一直喜歡你對吧」 寧汐咳嗽一聲,只覺得容瑾兩道火辣辣的目光飄了過來,不由自主的心虛了一下:「呃,我和他認識在先,每天朝夕相處,接觸的機會確實比別人多一些。難免有些兄妹之情。」 兄妹之情?上官燕和容瑾一起冷哼一聲。 寧汐堅決迅速的扯開話題:「先不說這個,我問你,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上官燕顯然早已想過這個問題了,不假思索的應道:「我要趁著廚藝比賽的時候和他多接近,找些機會培養感情。」頓了頓,又說道:「你會幫我對不對?」 就算求人,上官燕也不會軟言溫語那一套,說話乾脆利落,絲毫沒有女兒家忸怩的那一套,異常直接。 寧汐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左右為難。 說心裡話,她很欣賞上官燕的性格。她的熱情大膽直接,說不定真能攻破沉默少言的張展瑜的心房。如果他們能在一起,性子互補,倒也是好事。而且,有一點上官燕說的很準。如果張展瑜一直孤身一人,她的心底總有遺憾和歉疚。甚至一想到張展瑜,和容瑾相戀的甜蜜便會打些折扣。 可是,張展瑜那一天的憤怒猶在眼前。若是他知道她背地裡幫著上官燕接近他,還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 思來想去,寧汐也依然下不了決心。 上官燕略有些不快的皺起了眉頭:「你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痛快的給我個話吧」 寧汐咬咬牙,狠狠心點了點頭:「好,我答應幫你。不過,有些話都說在前頭。張大哥最後究竟肯不肯和你在一起,得看他的心意和決定。」 上官燕終於等來了寧汐這句話,燦然一笑,語氣裡滿是自信:「放心,我會讓他知道,世上好姑娘不僅僅只有寧汐一個。他以後一定會喜歡我的。今天我就不去見他了,還有兩天就是初賽了,比賽的地點就在我們一品樓的廚房。到時候再見,告辭」 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一碼歸一碼。雖然你答應幫我了,但是,在廚藝比賽上,我絕不會手軟,一定會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說完這番話,利落的轉身開門,下樓走了。 寧汐看著上官燕的背影,啞然無語。上官燕的直截了當,簡直平生前所未見。今天可真是徹底開了眼界了 容瑾涼涼的聲音響起:「今後有這麼一個漂亮熱情的女子追著張展瑜不放,你總該放心了吧」 每次看著她和張展瑜不拘俗禮的隨意說笑,他都得花好大的力氣才能把心底的醋意和煩躁按捺下來。現在有了上官燕,只怕張展瑜遲早會敗在這份熱情下。 寧汐懶得理會愛吃乾醋的容瑾,轉身下樓。 上官燕啊上官燕,希望我沒看錯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做戲 廚藝比賽終於正式開始了。 比賽的地點就在一品樓的廚房。報名的廚子裡,有京城各大酒樓的大廚,也有各地聞風趕來的廚子,加起來約莫一百多個,被分成每十個一組進行比試。 擔任評判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身材壯實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是大皇子府上的大廚,姓王。另兩個則是從宮中請來的御廚。滿臉和氣笑容的是方御廚,最最年輕的那一個,才三十歲左右,複姓上官。這三位大廚都是由大皇子親自指定的。 初賽共分三輪,第一輪是辨別食材。 寧汐和張展瑜都被分在第三組,巧的是上官燕赫然也在第三組。第二組的人在廚房中比試,第三組的人便零散的待在大堂裡等候。還有不少其他組的廚子也在等著,倒也算熱鬧。 張展瑜總算肯和寧汐說話了:「這一次廚藝比賽,可便宜一品樓了。」 雖然連著許多天都不能正常營業,看似頗有損失,細細一想就知道,這樣的廚藝盛事,無疑讓一品樓的名聲更上一層樓。一舉將其他三家地位相當的酒樓都壓了下來。 寧汐笑歎:「是啊,只可惜我們鼎香樓沒爭取到這樣的好機會。」一品樓成名多年,鼎香樓畢竟是後起之秀,短期之內根本爭不過一品樓。 張展瑜淡淡的一笑:「放心,這次廚藝比賽過後,我們鼎香樓一定會聲名大噪。一舉壓過一品樓」 這句話大有深意,寧汐略一思忖,嫣然一笑:「張大哥說的是。」有寧有方,有她寧汐,還有張展瑜,不管是誰在廚藝比賽裡大放光彩,對鼎香樓都是件好事。 說說笑笑中,前些日子的尷尬總算消失無蹤。 寧汐瞄了面帶微笑的張展瑜一眼,忽的小聲問道:「張大哥,你現在不生我的氣了吧」 張展瑜微微一怔,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那點小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當時一時怒氣上湧,他對寧汐說了前所未有的重話。這些天兩人一直這麼不冷不熱的僵持著。其實,他心裡早已後悔了。 就算她對他只有兄妹感情,可至少他在她的心裡還有一席之地。若是再怎麼僵持下去,以後只怕連這點情意也沒有了。所以,今天他才主動的打破僵局。 寧汐見他說的坦然,總算稍稍放了心,討好的笑道:「我就知道張大哥大人有大量,絕不會真正生我氣的。」 看著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顏,張展瑜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你啊,就是吃定我了。」是啊,他怎麼忍心真的生她的氣?哪怕再傷心再懊惱,可只要一見了她,他的心就立刻軟了。只要她衝他甜甜的一笑,他便會忘了所有的不愉快,甘願沉溺在她甜美的笑容裡。 這就是所謂的命中剋星了吧 張展瑜心裡喟然歎息,濃濃的苦澀裡,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甜意。若是有人留意,一定會發現他的眼神裡滿是柔情…… 不遠處,一個俏麗的少女默然的看了過來,眼神複雜極了。 自從張展瑜和寧汐進了大堂,她就一直在悄悄的留意著兩人的動靜。雖然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可張展瑜眼中的溫柔卻是清晰可見…… 上官燕定定神,深呼吸口氣,走了過去。 寧汐看著款款走來的少女,眸光一閃,不知想到了什麼,竟是笑著起身相迎:「上官姐姐,幾日不見,你精神倒是不錯。」 上官燕先是一怔,旋即笑著應道:「寧汐妹妹氣色也很好。看來今天的初賽肯定不成問題了。」四目對視間,迅速的交換了個只有你知我知的默契眼神。 既然要藉著寧汐接近張展瑜,她和寧汐之間必然不能像往日那般針鋒相對。至少在表面上要維持著和氣的假象。難得寧汐肯配合,她當然識趣的抓住機會。 果然是個聰明姑娘 寧汐微微一笑,順便邀請上官燕一同坐下。上官燕笑著招手,讓跑堂的上了壺好茶和兩盤茶點。兩個妙齡少女邊喝茶,邊有說有笑,居然很是投機。 張展瑜自從上官燕來了之後,便有些不自覺的緊張。唯恐上官燕再像那天一樣過分熱情。此刻才稍稍放了心。不過有件事實在奇怪。寧汐和上官燕不是一向水火不容嗎?現在言談甚歡的又是怎麼回事? 張展瑜心裡暗暗嘀咕不已,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疑惑。 寧汐一點都不心虛,笑瞇瞇的看向張展瑜:「張大哥,我以前和上官姐姐鬧點小彆扭。現在想想,真是沒什麼意思。還是和和氣氣的相處更好呢」 上官燕立刻笑著接口:「寧汐妹妹說的對,以前是我脾氣沖,說話又急,鬧了點誤會。其實我們兩個年齡差不多,又都是做廚子的。應該多多親近才對。」 一開始神情還有些不自然,到後來就越說越麻溜了:「對了,待會兒就輪到我們進去比試了。你們都準備好了吧」 張展瑜終於張口說話了:「辨別食材而已,沒什麼可準備的。」做廚子的,整日裡和各種食材打交道,再名貴再罕見的,也難不倒他。 上官燕抿唇一笑,耐心的解釋道:「聽說這次辨別食材挺有難度,都是加工或是處理過的食材。要是一個不小心,真不容易全部答中。」 張展瑜和寧汐都是一愣,忍不住對視一眼。這三個評判竟然想出這樣的法子來考驗廚子對食材的辨別和把握,可真夠刁鑽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寧汐好奇的問了一句。 上官燕咳嗽一聲,笑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至於這個別人是誰,卻是不肯明說了:「我們這一組共十個人,初賽共三輪。每一輪都要淘汰兩個人,能進入決賽的,只有區區四個人。到時候可不能掉以輕心。」要是在第一輪就敗下陣來,可就真的丟人了 寧汐也不好再追問,笑著應道:「辨別食材是我的拿手好戲,不用擔心。」她味覺靈敏,已經遠超過眾人,不需要嘗,只要聞一聞都能辨別出各種食材來。 張展瑜最清楚她過人的天賦,聞言笑了。 上官燕不服輸的性子又冒了頭,冷笑一聲道:「是嗎?不巧的很,我也很擅長辨別食材。待會兒一起比一比試試。」 寧汐挑眉一笑,乾脆利落的應道:「好」比就比,誰怕誰啊 剛才還說的好好的,一轉眼兩人就大眼瞪小眼的互不相讓。張展瑜看的又好氣又好笑,陡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寧汐和上官燕兩人根本沒有剛才流露出的那般親密。之前根本是在他面前做戲。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展瑜不動聲色的瞄了寧汐一眼,隱隱猜出了其中的原因。心裡陡然一沉,話語自然冷了下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前面那組已經進去很久了,待會兒就輪到我們這組了。你們兩個到時好好比試一番,我給你們做個見證。」 寧汐和上官燕這才發現氣氛有些尷尬,渾然不知那點小計謀已經被張展瑜看穿了,忙笑著補救道:「我們剛才是在鬧著玩的,你別當真。」 「是啊,張大哥。」上官燕擠出笑臉:「我和寧汐妹妹是在開玩笑呢」 張展瑜淡淡的一笑,不置一詞。今天倒要看看她們兩個能演到什麼時候 明明不算熟悉的兩個人,甚至之前還是彼此的死對頭。現在偏要裝出姐倆好的親熱來,真是莫大的痛苦。寧汐固然在咬牙堅持,上官燕為了張展瑜,也真是豁出去了,硬是把平日裡的高傲都收斂了起來,竭力表現出隨和熱情可愛的一面。 殊不知在有心人的眼中,兩人的眼神都有些閃爍不定,靠近的時候笑容別提多僵硬了。 張展瑜故意不吭聲,冷眼看著兩個少女在他面前演戲,心隱隱作痛。 他已經徹底退讓了,什麼也不敢奢求,只想靜靜的守在寧汐身邊而已。可就連這樣小小的要求,也成了寧汐的負擔了嗎?她迫不及待的想將他推給別的女子,是嫌他太礙眼了嗎?還是因為容瑾根本容不下他? 各種陰暗晦澀的念頭在心裡不停的流轉,到最後,只覺得氣短胸悶十分難受。張展瑜暗暗咬牙握拳,強自作出鎮定的樣子:「你們兩個快看,前面一組的廚子都出來了,我們也該準備進去了。」 寧汐不疑有他,興致勃勃的點了點頭。 上官燕忙也跟著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我們一起過去吧彼此也能有個照應。」所謂照應,當然只是個借口。事實是,她根本捨不得離開張展瑜左右。 寧汐欣然應了:「好好好,一起也熱鬧些。」狠狠心拉了上官燕的手,親熱的往後廚房走去。走了幾步,回眸笑道:「張大哥,你動作快些嘛,別遲到了。」 上官燕盈盈的雙眸也看了過來,眼中不自覺的浮滿了期待。 張展瑜默然片刻,終於跟了上去,唇角卻沒有一絲笑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刁難 張展瑜本就不愛多話,一時沉默並未惹來寧汐的注意。反而是和上官燕的親暱讓她頗不自在。心裡不由得暗暗後悔起來。 剛才和她並肩走就是了,幹嘛多此一舉還拉著她的手?現在倒好,握著吧,渾身不自在。就這麼放了吧,又有點太著痕跡了…… 上官燕顯然也覺得彆扭,和寧汐對視一眼,硬是忍住了甩開手的衝動。好在廚房並不遠,片刻就到了。寧汐立刻鬆了手,心裡陡然輕鬆了許多。凝神看向三位評判。 那個滿面紅光聲如洪鐘的壯實男子,自然就是王大廚。方御廚年齡最大,笑容也最和藹。至於最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眉宇竟隱隱有幾分熟悉。再想起他的姓氏,寧汐心裡陡然一動,瞄了上官燕一眼。 上官燕遲疑片刻,終於低聲說道:「這是我四叔上官遠。」 寧汐早料到這位上官大廚必然出自上官家,聞言並不詫異,反而低低一笑:「你們上官家果然不愧是名廚世家。」既有上官遙坐鎮一品樓,又有上官遠入宮做御廚,真是厲害 看來,上官燕知道的「內幕」也是從這位上官大廚那兒聽來的了。 上官燕笑了笑,眼裡掠過一絲傲然:「那是當然。我們上官家的兒女都是從六歲起就開始接受各種廚藝訓練,只有各種考核都過關了,才可以真正出師。三叔十九歲出師,四叔十六歲出師,都是我們家族的佼佼者。」 頓了頓,又笑道:「我十五歲出師,也算是極少見的了。」 說到最後一句,上官燕有意無意的看了張展瑜一眼,唇角上揚,明眸閃亮,似有似無的流露出期待。 寧汐暗暗好笑,也跟著瞄了張展瑜一眼。卻見張展瑜淡然一笑:「上官姑娘學廚近十年出師,難怪廚藝高超。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汐兒是從十二歲開始學廚,十四歲就出師,算起來時間不足兩年。」 上官燕笑容僵在了唇角,震驚的看向寧汐。她才學了兩年廚藝就出師?怎麼可能 寧汐也頗有些意外,以張展瑜沉穩的性子,本不該在此時此刻說出這樣挑釁的話來。他這是怎麼了? 就在他們各懷心思之際,同組的廚子已經三三兩兩的走了進來。加上他們不多不少正是十個人。寧汐和上官燕在其中自然非常扎眼,三位評判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 方御廚笑瞇瞇的打量幾眼,問道:「上官御廚,這位個子高挑些的漂亮姑娘就是你侄女吧」上官燕膚色略黑,眉眼和上官遠有五分相似。一看就知必然是上官遠的侄女。 上官遠笑了笑,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正是這丫頭,待會兒考核的時候,不必顧忌這個,儘管嚴格些。」 方御廚哈哈一笑:「那是當然,早就聽聞上官世家培訓廚藝最是嚴格,這點子小陣仗自然不在話下。」 王大廚也在一旁湊趣:「早就聽聞京城雙姝的名頭,竟然這麼巧的都在一組裡,看來今天我們是要大開眼界了。」 上官遠微笑著點頭,漫不經心的瞄了上官燕身邊的嬌美*女一眼,心裡暗暗一驚。 上官燕是上官家這一輩兒女中天資最最出眾的,十五歲便出了師,又在一品樓裡立了足,短短時間內聲名鵲起,堪稱上官家的又一驕傲。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鼎香樓竟然出了個寧汐,風頭比上官燕更勁。更沒想到的是,寧汐居然是這麼一個秀秀氣氣的嬌弱少女,星眸閃亮,雙唇含笑,竟是硬生生將俏麗的上官燕比下了一頭。 寧汐明知上官遠在打量自己,卻坦然鎮定。不卑不亢的立在一旁,絲毫不見慌亂。 方御廚咳嗽一聲,扯入了正題:「諸位大廚,今天比試的項目大家都知道了,是辨別食材。這對我們做廚子的來說,是很重要的基本功。當然,今天的比試要稍微加點難度,要說出食材的名稱,還要說一說食材適合做哪些菜餚的原料。我們三人會根據眾位大廚說的內容打分。分數較低的兩人將會被淘汰,其餘的八人可以參加兩天後的第二輪比試。明白了嗎?」 眾廚子一起應了。 上官遠淡淡的吩咐:「好了,接下來請一個個走上前來。」隨著他這一聲吩咐,氣氛頓時有些微妙的凝滯和緊張起來。 站在第一個的廚子先走了過去,他年齡不大,約莫二十左右,顯然有些緊張,不自覺的搓著雙手。 王大廚隨手指了指:「那邊桌子上有二十個碗,碗裡分別放著處理過的食材。你把第一碗第二碗都端過來,不能碰觸,只能看和聞,然後說一說碗裡的食材是什麼。」 那個年輕的廚子點點頭,在眾目睽睽之下端了兩個碗過來。因為離了一小段距離,誰也沒看清那碗中到底是什麼,只見那個廚子瞪眼看了半晌,又使勁的嗅了嗅,想了半天才說道:「這一碗裡是魚片,另一碗裡應該是冬瓜泥。」 三位大廚不置可否,好整以暇的等著那個廚子繼續說下去。 那個廚子一開始有些不利索,說著說著總算順暢多了:「這魚片可以用來做溜魚片水煮魚片,或是清蒸之後再加些調料。至於這個冬瓜泥,可以做羹湯,也可以做肉羹的輔料,還可以做冬瓜丸子。」 三位大廚各自低頭寫了什麼,然後方御廚微微點頭,示意下一個廚子上前。 那個廚子忙退了回來,額上早已冒了一頭的汗。寧汐又是同情又是好笑,忍不住看向那邊桌子上的碗,只可惜離的太遠,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 「張大哥,待會兒就到你了,你記得多說一些。」寧汐低低的提醒道。既然是採取打分制,說的多點總不是壞事。 張展瑜一直繃著臉的稍稍柔和了一些,輕輕的點了點頭。總算她還知道關心他,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情陡然好了許多。 廚子們一一走上前去,有些廚子侃侃而談,有的廚子卻木訥不善言辭,憋了半天也說不出幾句話來。張展瑜站在第六個,不一會兒就輪到了。 張展瑜深呼吸口氣,穩穩的走上前去。依著吩咐端了兩個大碗過來,凝神看了過去。只見一個左手的碗中盛放的是菇類,切成了薄片。另一個碗中則是一些圓柱狀的東西,呈淡淡的黃色。 他略一沉吟,便有了答案,朗聲說道:「這個碗中是猴頭蘑,猴頭蘑味道極鮮,就算清炒也是道美味。用來煲湯更是上品,和母雞同煨是最常見的做法。其實,」 頓了頓,又接著說道:「至於這個碗裡,放的則是干貝。干貝口感極好,營養價值又高,是宴席上的珍品。可以用來做冬瓜干貝老鴨湯,還可以做干貝海參湯,還可以放些萵筍絲清炒。」 幾位大廚皆暗暗點頭。這個張展瑜沒有一句廢話,有條不紊的將這兩樣食材的優點一一道來。每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足可見功底紮實 張展瑜見幾個大廚這等反應,便知道自己的表現不俗過關絕沒問題,暗暗鬆了口氣,含笑轉身走了回去。 兩雙妙目一起看了過來,顯然都在為張展瑜高興。張展瑜心情極佳之餘,看上官燕總算順眼了一些,微笑點頭,算是對上官燕的關心表示謝意。 上官燕初次得到張展瑜善意的回應,心裡一陣狂喜。 張展瑜卻迅速的移開了視線,柔聲叮囑:「汐兒,這是你的長項,好好表現。」 寧汐點點頭,笑盈盈的走上前去,靜靜的等著吩咐。 按著習慣,本該是王大廚發話。不知怎麼的,上官遠忽的說話了:「你是寧汐?」 寧汐微微一怔,旋即笑著應道:「小女子正是寧汐。」 上官遠看似漫不經心的打量寧汐兩眼,隨意的吩咐道:「那邊桌子上有兩個小一號的碗,你去端過來吧」 王大廚和方御廚眼中同時閃過一絲訝然,不約而同的一起看向上官遠。 上官遠倒是一派坦然,好整以暇的雙手抱胸,眼神冷靜犀利。 寧汐心裡一咯登,直覺的感到不妙,卻也不好多問什麼,直直的走了過去。目光略一打量,便找到了上官遠說的小一號的碗。 其餘的裝著各類食材的碗都是普通的青花碗,可這兩個小碗卻質地輕薄釉色明亮,顯然質量極好。值得一提的是,別的碗中裝的都是塊狀粒狀或是細絲長條之類的食材,而這兩碗裝的竟然都是剁成糊狀的東西。 辨別食材,一般來說都是先看色澤再看形狀最後聞味道。可這兩碗都被剁成了糊狀,哪裡還能看得出原本是什麼? 上官遠故意讓她挑這兩碗,分明是在存心刁難 寧汐心裡暗暗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端了兩個碗走了過來。細細的觀察半晌,又聞了聞,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蹙起了眉頭。 上官遠意味深長的笑著問道:「怎麼?說不出來了嗎?」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天賦 面對上官遠的刁難,寧汐淡淡的一笑:「這有什麼難的,我已經知道這是什麼了。」 上官遠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王大廚和方御廚也頗感興趣的看了過來。 這兩個碗中盛放的食材其實都很常見,關鍵是事前被處理成了糊狀,從外表看,絕對不容易看出是什麼。這不是正規的考題,應該算是加分題。每一組比試完之後,讓所有廚子都試一試,如果有人能說出正確答案,便加一些分數。 可前兩組,根本沒有人做到這一點。 「這個碗裡是牛肉糊。」寧汐清晰的說道:「裡面還加了少許豬肉糊。這是用來做牛肉丸子的。可以下油鍋炸,也可以做清水丸子。清蒸也很美味。」 頓了頓,又笑著說了下去:「至於這個碗裡的食材,顯然是一種蔬菜,色澤白亮,既不是冬瓜也不是蘿蔔,應該是山藥才對。山藥味道鮮美,用來做山藥丸子確實是道美食。不過,做起來頗費工夫。先得將山藥洗乾淨上鍋蒸熟,再去皮,用乾淨的紗布裹好,再用□面杖壓成泥。這樣做出的山藥泥柔軟細膩,再加入調料,搓揉成團就可以裝盤了。為了賣相美觀,可以在裝盤的時候撒些熟江米粉。上官御廚,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廚房裡迴響,幾乎所有人都聽的呆住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剛才上官遠根本是在故意為難寧汐。可寧汐卻在短短的時間內,只看了看嗅了嗅,就說的如此清楚。這份天賦簡直駭人聽聞…… 張展瑜唇角上揚,上官燕眼神複雜,王大廚和方御廚則是一臉的驚歎欣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寧汐和上官遠的身上。 諾大的廚房裡一片詭異的安靜。所有人都在等著上官遠的反應。 上官遠面無表情,淡淡的點頭:「說的不錯,你可以退下了。」 寧汐微微一笑,翩然轉身回頭。在眾廚子驚歎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回去。張展瑜眼眸發亮,笑著說道:「汐兒,你剛才說的真好。」他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寧汐展顏一笑,俏臉晶瑩剔透,似能放出光來。張展瑜含笑看著她,眼中滿是驕傲。 上官燕笑容一頓,心慢慢悠悠的往下沉。竟然忘了往前走,愣愣的站在原地。 上官遠眉頭一皺,用力咳嗽了一聲。 上官燕定定神,走上前去。照著吩咐也去拿了兩個青花碗,稍微看了看,便將碗中的食材說的明明白白。若單看她的表現,也實在算不錯了。可有寧汐的驚艷亮相在前,她的表現實在不算惹眼。 王大廚和方御廚對視一眼,默默的低頭記了個分數。 上官遠對上官燕的表現顯然不太滿意,略略皺起了眉頭。別人不清楚,上官燕卻最知道自家四叔的脾氣,心知待會兒必然會遭一通數落,心情愈發低落。 還剩幾個廚子,也一一上前接受了考核。等最後一個廚子也回來之後,方御廚和王大廚便一起拉著上官遠低聲商議起來。 這三位大廚中,方御廚年齡最大資歷最老,王大廚卻是大皇子府上的,然而論及廚藝,卻以上官遠最佳。而且,上官遠自從入宮做了御廚之後,便很得聖上歡心。在御膳房的幾十位御廚中也是聲名赫赫。因此,三人倒以他的份量最重。 「這一組的廚子表現的倒是都不錯。」方御廚低聲說道:「先淘汰哪兩個為好?」 王大廚沒吭聲,卻看向上官遠。上官遠也不客套,略一思忖,便說了兩個名字。 王大廚忽的笑了,將手中記錄分數的紙張拿了出來,果然也是這兩個人分數最低。方御廚笑了笑,朗聲說道:「這一輪初賽,大家表現不錯,被淘汰的兩個人是……」 眾廚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連寧汐也有些緊張的豎起了耳朵。直到方御廚念出兩個陌生的名字,寧汐才暗暗鬆了口氣。再一看身邊的張展瑜,也釋然的笑了起來。 那兩個被淘汰的廚子,一臉的懊惱,耷拉著腦袋出去了。其他人卻一臉輕鬆的笑意,坦然的走了出去。 上官燕見張展瑜往外走,下意識的跟了幾步,身後忽的傳來低沉的聲音:「燕兒,你等一等,我有話對你說。」 上官燕依依不捨的看了張展瑜的背影一眼,不情願的轉身走了過去,低低的喊道:「四叔,你叫我有什麼事?」 方御廚和王大廚識趣的起身,隨意找了個借口出了廚房。諾大的廚房裡,只剩下上官遠和上官燕叔侄二人。 上官遠銳利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上官燕的俏臉上,緩緩的問道:「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方御廚和王大廚不知道,他卻是一清二楚。剛才上官燕表現平平,大失往日水準。 上官燕素來膽大,可偏偏最怕冷臉的上官遠,聞言低著頭不吭聲。 上官遠冷哼一聲,沉聲說道:「今天才第一輪,你就被那個寧汐壓了一頭。就你這樣,還想做什麼大燕王朝的女御廚,簡直是可笑」 上官燕心裡不服,卻不敢反駁,咬著嘴唇不說話。 「怎麼?你不服氣是不是?」上官遠板著臉孔,毫不客氣的數落道:「你以為方御廚和王大廚看不出來這一點嗎?他們兩個是礙著我的面子不好意思直說罷了。你不是常在我面前說你比那個寧汐要強的多嗎?可你看看她今天的表現,再看看你自己的表現你的心思到底放哪兒去了?虧我為了你還特地給她出了道難題,要不是因為你,我今天會丟這個人嗎?」 若不是為了上官燕,他也不會故意為難寧汐,沒料到刁難不成,反而變相的幫著寧汐出了一把風頭。他心頭這口窩囊氣不知憋的有多難受 「對不起,」上官燕面上閃過一絲羞愧:「四叔,剛才都是我不好。以後絕不會這樣了」 上官遠餘怒未消:「幸虧今天只是初賽,要是到了決賽你還這樣心不在焉的,乾脆趁早退出比賽,免得丟了我們上官家的臉。」 上官燕被罵的灰頭土臉,憋屈的保證道:「四叔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好好表現。」 上官遠罵了一通之後,心裡的怒氣總算稍稍平息,語氣也跟著和緩了不少:「燕兒,不是四叔想逼你,只不過這樣的廚藝比賽機會難得。你必須得進入決賽,才能有資格競選御廚。我們上官家是堂堂廚藝世家,怎麼也不能落在人後。你自小便聰明過人,天賦出眾,又經過多年苦練。這正是你一展才華的好機會。要是能在決賽中大放光彩,真的被選入宮中做御廚,那你就是我們大燕王朝第一位女御廚。這不僅是你的榮耀,也是我們上官家的榮耀。」 一向不多話的上官遠,滔滔不絕的說了這麼一大通,煽動性極強。 上官燕聽的怦然行動,霍然抬起頭來,眼裡閃出野心的光芒:「四叔,燕兒絕不會讓你失望」頓了頓,又好奇的試探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御廚一般都是男子。就算女子廚藝出眾,只怕也不會有機會入宮吧」 上官遠淡淡的笑了笑:「今天我說給你的話,你千萬別告訴其他人。這次廚藝比賽,其實是公主殿下建議發起的,所以大皇子殿下才會親自出面操辦此事。當今聖上嗜好美食,大皇子殿下藉著這次廚藝比賽選拔御廚正是投其所好。等到了決賽的時候,大皇子殿下會親自做評判,到時候就算你進不了宮,能入大皇子殿下的眼也是好的。」 上官燕聽的一愣,怔怔的看向上官遠。 上官遠深幽的眼眸裡掠過一絲精光,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燕兒,你年齡也不小了吧你長的這麼漂亮,又有過人的廚藝,只要是男人,見了都會心動。我和大皇子殿下有過幾面之緣,大不了到時候厚著臉皮替你引薦引薦。」 大皇子府中縱然有再多美人,也絕不會介意再添這麼一個可人兒吧上官家若是能攀上大皇子,將來自然是好處多多。 上官燕終於聽懂了上官遠的意思,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四叔,我不要」她才不想進大皇子的府上做一個侍妾她的心裡,已經被那個溫和俊朗的男子塞的滿滿的了…… 「你這個傻丫頭,」上官遠不悅的白了她一眼:「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富貴,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上官燕雖然素來怕他,此時卻也顧不得什麼了,梗著脖子應道:「別人稀罕是別人的事,反正我不稀罕」 「你……」上官遠一怒之下,霍然起身。 上官燕卻倔強的不肯低頭,就這麼直直的回視。從小到大,她都是這副執拗的脾氣。一旦認準了,誰也休想她更改主意。這副臭脾氣,不知讓人多頭痛。 上官遠心念電轉,忽的溫和一笑:「好了好了,我剛才就是和你隨便聊聊,你怎麼就當真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進我退 「四叔,你真的只是隨便說說嗎?」上官燕一臉的狐疑。上官遠前後態度改變也太快了吧怎麼看都有點不正常。 上官遠擠出一絲和藹的笑容:「那是當然。你是我親侄女,我也是關心你才多說了幾句。要是你真的不願意,我還能強逼你不成?」 上官燕垂下頭,一言不發。 爹去世的早,姑姑又遠嫁在外地,她自小便和兩個叔叔很親近。尤其是四叔上官遠,一向疼愛她。叔侄感情和父女差不多。上官遠天賦出眾,廚藝不凡,早早的入宮做了御廚,堪稱上官家的驕傲。算是年輕得志,一直很有野心。她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如果上官遠真打著什麼主意,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上官遠溫和的拍拍上官燕的肩膀:「你別多想了,還是把心思多用點在廚藝比賽上才是正途。那個叫寧汐的天賦過人,你可不能掉以輕心。一組十個人,能進決賽的只有四個。萬一失了手,可就太丟人了。」 上官燕定定神,點點頭應了。心裡卻多了樁心事,沉甸甸的。 兩天後,第二輪刀功比試開始了。 有了前兩次的接觸,上官燕再接近張展瑜便顯得自然多了。老遠的便笑吟吟的迎了上來:「寧汐妹妹,張大哥,你們今天來的倒是早。」見張展瑜雙手空空,抿唇取笑道:「今天比試刀功,你怎麼連慣用的刀都沒帶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張展瑜對上官燕沒多少好感,此刻也不好不理不睬的,只得笑著應道:「我平時用的就是普通的刀,到時候就用這裡的刀就行了。」 上官燕嫣然一笑:「張大哥藝高人膽大,佩服佩服。我可不行,昨天就把刀特地去磨過了一遍呢」右手中握著一個厚厚的布包,顯然裡面放的是她慣用的刀了。 寧汐也不插嘴,就這麼笑盈盈的立在一旁,手中也拿了個厚布包。 上官燕瞄了一眼,試探著問道:「你帶了幾把刀過來?」刀具大小不同,用途也不盡相同。每個廚子都有自己的愛好習慣。 寧汐笑了笑,隨意的應道:「就帶了常用的,還有一把雕刻刀。」今天既然是比試刀功,雕刻刀必然不可少。 上官燕有心想看看,卻又不好張口,故意先打開了自己的布包,邊笑道:「你們來瞧瞧我的刀具。」布包一打開,裡面幾把珵亮的刀具赫然出現在眼前。大小不一的幾把刀並排擺放在一起,刀口鋒利,刀身厚實,通體黝黑發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張展瑜仔細看了幾眼,忍不住讚道:「這些刀具都是上品。」絕不是普通的鐵器鋪子能打製的出來的。 上官燕略有些得意的笑道:「張大哥眼光真好。這樣的刀外面可沒的賣。是我四叔特地請了專供御膳房刀具的鐵器鋪子為我打製的。用的是最好的原料,打磨很費工夫的。光這幾把刀,就值十幾兩銀子呢」此時一個大廚每月工錢也不過在三兩左右,這樣的刀具簡直是天價了 張展瑜果然一愣,脫口而出道:「這也太貴了吧」 上官燕抿唇輕笑:「好東西,自然貴些。」眼角餘光有意無意的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本不打算和她較勁,可她這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實在太礙眼了,故意咳嗽一聲,也將自己手中的布包打了開來。 上官燕等的就是這一刻,立刻湊了過來,還沒等看清刀具質地如何,便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就用這樣尺寸的刀嗎?」排的整整齊齊的幾把刀,很顯然都小了一號。 面對這麼明顯的奚落和嘲笑,寧汐的語氣要能好得起來才是怪事:「尺寸小點怎麼了?我手小不行嗎?」 上官燕明媚的大眼裡滿是揶揄:「得了,明明就是你力氣小吧」不然用這樣小一號的刀具做什麼。 張展瑜悶笑不已。這個是寧汐最不願人提及的話題了。她的個頭不算高,力氣也不大,刀具鍋具只能用特製的小一號的。誰要提起這個,寧汐總是不太高興。 果然,寧汐的雙眸立刻瞪圓了:「力氣小點怎麼了。女子天生力氣比男子小,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難道你的力氣和男子能一樣嗎?」 上官燕好整以暇的整整衣襟:「不好意思,我自小力氣便和男孩子差不多,又經過了長期的訓練。用的刀具鍋具和男子都一般大小份量,讓你失望了。」 難得的在寧汐面前佔了絕對的上風,上官燕別提多愉快了。 寧汐暗暗咬牙切齒,臉上偏偏還要擠出笑容來:「刀具大一些小一些本也無所謂,今天比試的又不是刀具,而是刀功對吧」待會兒刀功上見真章,哼 上官燕挑眉一笑,算是接受了寧汐的挑戰:「好,到時候我們兩人就好好切磋一下刀功。」她接受了接近十年的廚藝訓練,刀功早就練的爐火純青,基本沒遇過對手呢 張展瑜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樣子,扯了扯唇角,眼中掠過一絲嘲弄的笑意。她們兩個明明就是面和心不合,在他面前還故意裝出和和氣氣的樣子來。不到一會兒就露餡了吧 寧汐很快反應過來,咳嗽一聲,衝上官燕使了個眼色:「不說這個了,上官姐姐,你來看看我的刀具質地如何?」 上官燕也察覺出剛才失態了,忙親熱的笑道:「寧汐妹妹用的刀具當然不會差了。」和寧汐親暱的站在一起,討論起刀具的優劣來,倒也挺像那麼回事。 張展瑜看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裡泛起一絲無奈。寧汐這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和上官燕湊成一對了嗎? 「你這些刀具是在哪家鋪子裡定制的?刀身輕薄鋒利,質地很好呢」上官燕不愧是內行,一眼便看出了寧汐這套刀具的特別之處來。 寧汐笑道:「這是我爹特地到最好的鐵器鋪子為我定制的。不僅鋒利,而且握在手裡一點都不沉。我用了特別順手。」 「嗯,這種刀具正適合力氣小的人用……」上官燕脫口而出,待瞄到寧汐不愉的臉色,立刻笑著改口:「我的意思是,用這樣的刀具省力氣。」 這還差不多,寧汐總算滿意了,笑著點頭。見張展瑜又不肯吭聲了,忙將張展瑜也拉入話題:「張大哥,你怎麼一直不說話嘛」 上官燕也笑吟吟的接口:「是啊,是不是嫌我在這兒礙事,不想搭理我?」語氣中不自覺的流露一絲嬌嗔,愈發顯得的嬌俏可愛。妙齡少女的嬌嗔自然動人,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這樣的嬌媚? 可張展瑜卻淡淡的笑了笑:「上官姑娘嚴重了。」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溫和中透著冷淡疏離。 上官燕笑容有些僵硬。張展瑜沉默少言,看似敦厚溫和,其實很難親近。她的熱情就像撞到了軟綿綿的棉花上,毫無著力的地方這兩次的接觸下來,根本毫無進展…… 氣氛陡然冷了下來,說不出的尷尬。 寧汐連忙笑著打圓場:「都怪我都怪我,張大哥本就不愛說話,我們兩個聊我們的,別拖著他了。免得他不自在。」 上官燕勉強的笑了笑,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寧汐閒聊,心裡掠過一絲挫敗。 她性子倔強執拗,只要認準了的,就會一直堅持。如今一心喜歡上了張展瑜,明知張展瑜心裡裝的是別的女子,她也沒有一絲退縮的意思。過了片刻,又笑著對張展瑜說道:「張大哥,待會兒的刀功比試,除了指定的題目外,還會要求各人準備一個花式拼盤。現在還有時間,可以提前想一想,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這個消息,自然又是上官遠透露的了。 張展瑜不置可否,點了點頭:「謝謝上官姑娘提醒。」 寧汐笑道:「說到刀功,張大哥可是頂呱呱的。以前我進太白樓做學徒的時候,張大哥就做二廚了。刀功精湛,花式拼盤又做的好,我爹常讓我向張大哥多學著點呢」 一提到太白樓,張展瑜的面色頓時柔和了許多,笑著應道:「那時候你才十二歲,還像個孩子。我當時還偷偷想著,你肯定吃不了苦,最多三天就會累的哭鼻子。」 可沒想到,那樣一個嬌弱的女孩子毅力卻不輸成年男子。明明累的雙腿發軟,還若無其事的強撐著笑容。就算在寧有方面前,也不肯訴苦。那個時候的他,雖然對她有些陰暗的偏見,可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和耐力。 或許,那顆名為喜歡的種子,早就悄悄的發了芽,直到後來慢慢的茁壯成長,再也無法拔除…… 看著張展瑜眼底的那抹若有若無的柔情,上官燕呼吸一頓。 知道是一回事,可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那個人眼裡只有另一個女子,那種酸澀的痛楚簡直要她將淹沒一般。 就在三人各懷所思之際,前一組比試的廚子們出來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刀功比試 一行出來的幾個廚子,有人面露喜色,有人愁眉不展。不用問也知道,那兩個唉聲歎氣的,一定是本輪比試被淘汰的人了。當下就有相熟的廚子圍上去問長問短,異常喧鬧。 寧汐打起精神,迅速的將刀具包好,和上官燕一起往廚房走去。張展瑜照例默默的跟在身後。 這一次參加比試的只剩八個人,很自覺的排在一列站好。 寧汐站在右首邊,只覺得對面有一雙銳利的眼神直直的打量過來,很自然的挺直了身子。打量她的人,自然是上官遠。 這一次廚藝比試,對上官燕無疑極為有利。就算上官遠什麼都不做都不說,王大廚方御廚也會看他的顏面將分數打的高一些。 而上官燕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自己了。難怪上官遠對她隱隱的有些敵意…… 方御廚清清嗓子笑道:「今天比試刀功,各位大廚按著順序到那邊的案板前站好,刀具砧板都是現成的。如果有自帶刀具的,也可以拿出來用。」 待各人都站定之後,方大廚又說道:「每個砧板旁邊都有一個木盆,裡面放了幾種食材。請各位大廚們聽好了,今天的刀功比試共有兩樣,第一樣是切菜,第二樣則是花式冷盤。素菜可以切成細絲,肉食可以切成片狀或塊狀,限時一炷香時間。若是在一炷香燃盡了還沒完成,立刻淘汰。全部完成的,由我們三個評判一一打分,分數最低的兩人被淘汰。」頓了頓,揚高了聲音喊道:「等香點上了,我會喊一聲開始,大家再一起動手。聽到了嗎?」 高低不一的聲音響起:「聽到了。」 趁著香還沒點的片刻功夫,寧汐匆匆的瞄了木盆一眼。只見木盆裡堆滿了各式食材,黃瓜萵筍胡蘿蔔青菜零零總總不下十種,至於肉食類,有部分是熟食,也有一部分是鮮肉。熟食倒也罷了,這鮮肉切片卻是最考究刀功的。在保證速度的情況下,還得將肉片切的均勻美觀,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張展瑜壓低了聲音提醒道:「汐兒,先切蔬菜。」蔬菜切的快些,還能多騰出點時間來切肉食。 寧汐點點頭,捲起了袖子,將刀具一一拿出來。待香一點上,便飛速的動起手來。只見她手起刀落,動作流暢優美,蔬菜很快便被切成了細絲。 張展瑜動作沉穩有力,速度竟比寧汐還快了些。 至於上官燕,刀功顯然是她的長項。不僅切的快,而且切出的細絲大小均勻,十分整齊。一時之間,廚房裡竟是叮叮咚咚的切菜聲,別有一番動聽美妙。 幾位評判先還坐著,後來便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王大廚歎道:「這一組裡真是人才濟濟啊」別的廚子倒也罷了,可寧汐張展瑜上官燕三人卻著實惹眼。 方御廚也讚許的點頭:「是啊,尤其是上官姑娘,刀功精湛,堪稱無人能及。」寧汐的刀功自然也是出眾的,不過,論速度力道都稍遜上官燕一籌。 上官遠的眼中掠過一絲自得的笑意。上官燕曾接受過嚴苛的廚藝訓練長達十年,刀功自然不在話下。寧汐天分雖高,可學廚的時間卻遠不及上官燕,這一項的比試上自然不如上官燕了。 寧汐全神貫注的切菜,根本無暇抬頭看別人。等菜切的差不多了,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在剩下的短短時間內,想做一個複雜的花式拼盤是不可能的。食材又有所限制,所以大部分廚子選擇的都是中規中矩的拼盤。諸如葵花拼盤之類的。 上官燕顯然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的做起了花式冷盤。 寧汐匆匆的瞄了她一眼,心裡一凜。上官燕果然有幾分真本事,動作竟然比她還快,花式冷盤已經做了快一小半了。雖然暫時還看不出做的如何,可看上官燕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一定不會差了。今天要想在這一輪比試上勝過她,一定得想些出其不意的法子才行…… 寧汐心念電轉,已經有了主意。木盆裡各種食材都剩了一些,她迅速的挑出能做冷盤的食材,用雕刻刀迅速的去皮雕花。一朵朵或半開或盛放或含苞的花朵,在寧汐的手中迅速成形,紅色的胡蘿蔔雕花,青色的蘿蔔雕花,白色的冬瓜雕花,一一被擺放到了盤子中間。 看似隨意的擺放,其實也頗有講究。錯落有致,有密有疏。最後,又用嫩綠的黃瓜皮拼湊成幾片葉子在中間點綴。 在香燃盡的一剎那,終於完成了。 「請諸位大廚停手。」方御廚沉聲說道。一聲令下,不管有沒有做完,廚子們都只能放下手中的刀。 寧汐長長的鬆了口氣,額頭早已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好險,差一點時間就不夠了。 此時,她終於有閒情看看別人的冷盤了。先看張展瑜的,他今天做的是三色冷拼,整齊又美觀。細細看去,每一片厚薄相同大小一致,果然功底深厚寧汐忍不住讚道:「張大哥的冷盤做的真好。」 張展瑜笑了,壓低了聲音應道:「別人這麼誇我也就罷了,你這樣誇就是臊我了。」寧汐的巧手無人能及,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用各色食材雕了各種顏色的雕花,每一朵姿態不一,栩栩如生,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寧汐對自己今天的表現也頗為滿意,聞言嘻嘻一笑,又轉頭看向上官燕。待看清楚上官燕做的冷盤之後,不由得一驚。 一輪紅日緩緩下沉,一棵茂盛大的大樹枝葉繁茂,一隻飛鳥還巢,下面是一汪清清的池塘。彷彿一幅靜止的畫,讓人心曠神怡。 好高妙的刀功,好精湛的技藝 張展瑜順著寧汐的目光看了過去,也是一愣。平心而論,上官燕的刀功實在精湛過人,甚至比寧汐還稍勝一籌。這個熱情爽朗大膽的少女,果然有驕傲的本錢。再看上官燕,忽然心裡浮起一絲微妙的感覺來。 上官燕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沖張展瑜笑了笑。那笑容燦爛炫目,美極了。 三位大廚依次看了過去,邊看邊暗暗點頭。這一組的廚子刀功都不錯,在短短的時間裡基本全都完成了。再看花式冷盤,各有各的特色,讓人看了眼花繚亂。 忽然,一盤精緻的雕花拼盤引入眼簾。 王大廚只覺得眼前一亮,頓時讚不絕口:「這個冷盤做的真精緻。」 雕花看似簡單,其實最能看出廚子的手藝。有一刀雕錯了都會影響整朵花的美感。因此,一般廚子做雕花的時候都很小心,速度很難快的起來。可眼前的這個冷盤上,共有十朵形狀各異的雕花,竟然沒有一刀敗筆,足可見刀功精妙。 方御廚凝神看了兩眼,驚歎不已,忍不住問道:「這道冷盤有名字嗎?」 寧汐抿唇一笑:「叫十全十美」一共十朵雕花,每一朵姿態不同,卻都栩栩如生十分精緻,果然稱得上十全十美。 方御廚和王大廚紛紛點頭稱讚不已。上官遠眸光一閃,瞄了寧汐一眼,淡淡的說道:「還算不錯。我們再往下看吧」 張展瑜的三色冷拼也極為醒目,三位評判駐足片刻品頭論足,又到了上官燕的案板前細細的看了起來。 「妙妙實在是妙」方御廚一連道了三個妙,眼裡閃出光芒:「上官侄女刀功實在是妙啊」 王大廚立刻笑著附和:「是啊,這麼短的時間裡能做出這樣別緻的冷盤,實在厲害。」 上官燕被讚的渾身飄飄然,竭力壓抑住心裡的興奮,笑著應道:「這道冷盤叫夕陽西下。」眼角餘光瞄到上官遠滿意的表情,心裡愈發得意。 不用問也知道,今天她比寧汐表現的更耀眼 待三個評判走了之後,上官燕施施然走到寧汐身邊,盈盈笑道:「寧汐妹妹,上一輪算我輸給你,今天我可扳回一局了。」 寧汐扯了扯唇角:「上官姐姐刀功精湛,佩服佩服。」雖然她心裡有些不痛快,不過,不得不承認上官燕今天表現比她更出色。 上官燕挑眉一笑:「我們現在算是平手了,再過兩天是火功比試,到時候我們一決高下如何?」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點點頭。 就在此刻,三個評判已經把所有廚子的作品看了一遍,商議過後,宣佈了兩個名字。被點中的廚子面如土色,一臉頹然。其餘人卻都長長鬆了口氣,一臉輕鬆的出了廚房。 張展瑜邊走邊偷看寧汐的臉色,言不由衷的安撫道:「你今天表現的已經夠好了,不比任何人差。」 寧汐啞然失笑:「輸了就是輸了,我又不是贏不起輸不起的那種人。下次比試再來過,我絕不會輸給她的。」語氣裡滿是自信。 張展瑜用力的點點頭。 兩人邊走邊說笑,眼看著已經出了一品樓的大門。身後忽的響起上官燕的聲音:「等一等」 寧汐疑惑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還有什麼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 賭約 上官燕絲毫不忸怩的笑道:「天色還早,你們何必急著早早回去,我陪你們在附近轉轉吧」話是衝著寧汐說的,可那雙明媚的大眼卻一直在看著張展瑜。 寧汐心裡暗暗好笑,這個上官燕的熱情直接真是舉世罕見所有的愛慕都赤luo裸的表露在了臉上,就連她這個局外人看著都覺得心裡一熱。也不知張展瑜會是什麼感覺…… 被兩雙妙目這麼盯著,張展瑜卻是一臉淡漠,不置可否。 寧汐心念電轉,咳嗽一聲笑道:「也好,反正天還沒黑,就出去轉轉好了。」好事做到底,給上官燕和張展瑜多製造個機會 張展瑜見寧汐張嘴發了話,心裡掠過一絲苦澀,卻沒出言反對。 上官燕明眸一亮,唇角高高的上揚,歡快的笑道:「這附近有一間茶樓,茶點十分美味,我請你們兩個去喝茶。」主動的拉了寧汐的手,一起往前走。 張展瑜漫不經心的跟在後面,目光定定的落在寧汐的身上。此時寧汐不知和上官燕說了什麼,正巧側了臉。長長的睫毛,翹挺的鼻子,紅潤的唇角上揚,那一抹甜美的笑容一如往昔般動人。卻離他愈發遙遠…… 寧汐偶然回頭,見張展瑜一臉的落寞,心裡頗不是個滋味,忙笑著招手:「張大哥,你走的太慢了。茶樓就在前面呢快些過來」 張展瑜打起精神,點了點頭。 三人一起進了茶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跑堂的慇勤的過來招呼,上官燕輕車熟路的點了一壺好茶,又笑道:「把你們這兒最好的茶點上四盤來。」 喝著熱乎乎香噴噴的茶,配著香甜美味的茶點,緊繃了半天的神經總算舒緩了下來。寧汐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滿足的輕歎口氣。像極了饜足的小貓。 張展瑜本有些陰鬱的心情忽的散開了,親暱的笑道:「茶點好吃嗎?」 寧汐笑瞇瞇的點頭:「好吃極了。」 「那我們走的時候帶一點回去。」張展瑜的眼中滿是寵溺。寧汐用力的點點頭。 上官燕不甘被冷落在一旁,笑著插嘴道:「這兒有一種玫瑰餅,是用新鮮的玫瑰花瓣和著面做出來的,還會加些蜂蜜,吃起來香甜可口,別有風味。」 寧汐一聽立刻嘴饞了,眼睛一亮:「真的嗎?那快些上一盤來嘗嘗。」 上官燕聳聳肩笑道:「不是我小氣捨不得請你吃,這種玫瑰餅是要看時令的。現在不是玫瑰花開的季節,哪有什麼玫瑰餅。」 「說到這個,我倒是有了個想法。」寧汐興致勃勃的說道:「要是能將各式鮮花入菜,一定別有風味。」 鮮花入菜?上官燕一愣,下意識的說道:「花是用來觀賞的,怎麼可以做菜?」這想法也太大膽了吧 「怎麼就不可以?」寧汐不以為然的反駁:「蔬菜的葉子能吃,難道花瓣就不能吃嗎?」 上官燕立刻較上勁了:「我學廚這麼多年,還從沒聽說過花瓣能拿來做菜的。」 寧汐伶牙俐齒的反駁:「你沒聽說過,不代表這樣不行。」 上官燕輕哼一聲:「我們上官家世代都是廚子,族譜往上翻可以追溯到前朝。留下了好多食譜,可沒有一本上面寫著可以用花來入菜的。」 「那只能說明你們思想迂腐,不敢創新。」寧汐笑著挑眉:「食譜再好,畢竟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應該大膽的嘗試,做出新菜式來。不然,豈不是故步自封了嗎?」 上官燕被噎住了,半晌才擠出一句:「反正我覺得不行。」出口之後,又覺得語氣太弱了,忙補了一句:「你說的這麼漂亮動聽,有本事做兩道給我看看。」 寧汐傲然一笑:「好,就這麼說定了。過兩天第三輪比試菜餚,我就做給你看看。」 上官燕應的乾脆利落:「要是你真能做出來,還能得到評判們的誇讚,就算你贏。從此以後,我都甘願居你之下,再也不提排名先後。不過,要是你輸了……」 「以後你排我之上,絕沒二話」寧汐的傲氣也被激出來了,立刻下了賭約。 上官燕等的就是這一句:「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寧汐不假思索的應道。 前一刻還有說有笑的親熱模樣,一轉眼就像兩隻鬥雞一樣你瞪我我瞪你互不相讓。張展瑜看的又好氣又好笑,故意咳嗽一聲:「你們兩人既然立了賭約,我來替你們做個見證好了。」 雖然他也覺得用花入菜匪夷所思,但是他對寧汐有種近乎盲目的信心。幾乎可以預見到時候上官燕一定會輸的很慘 上官燕從他的笑容中似乎看出了什麼,心裡只覺得堵得慌,忽的脫口而出:「張大哥,你認為我一定會輸是不是?」 張展瑜淡淡的一笑:「你決意和汐兒立賭約,我什麼想法不重要。」 「不,對我來說很重要」上官燕明媚的大眼異常的的明亮,直直的看向張展瑜:「張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處處都不如寧汐?」 那是當然張展瑜總算沒將這句傷人的話說出口,默然不語。殊不知這種無言的承認更傷人心。 如果是別的少女遇到這樣的尷尬窘境,只怕早就哭著跑走了。可上官燕卻撐著不肯失態,哪怕眼淚已經到了眼眶裡,依舊強忍著沒有掉落下來。她深呼吸口氣,輕輕的說道:「兩天後見,到時候誰輸誰贏自有分曉。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著,從荷包裡取出碎銀子放在桌角,然後起身轉身離開。 她的背影有些僵硬,卻挺的筆直。就這麼直直的離開,從頭至尾都沒有回頭。 張展瑜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忽的掠過一絲淡淡的歉疚。他剛才是不是太過分了?就算心裡再不痛快,也不該這麼對她。她畢竟只是個女孩子,又一心戀慕著自己。他那樣的態度也太傷人了…… 「張大哥,你怎麼這麼對人家」寧汐略有些不快的看了過來,眼中滿是不贊同:「上官燕是個好姑娘,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該這麼傷人吧」 「那我該怎麼說?」張展瑜反問道:「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難道要說謊話騙她才對嗎?她心裡怎麼想是她的事,我為什麼要顧慮她的感受?」 寧汐瞪圓了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張大哥,你怎麼說這種話。」他怎麼能說出這麼尖酸刻薄的話來,這還是那個寬厚溫和的張展瑜嗎? 張展瑜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一連串的話就從口中冒了出來:「我怎麼就不能說這樣的話。照你的意思,我應該二話不說接受她的心意才對是吧你們甜甜蜜蜜恩恩愛愛,我在一旁太不識趣太礙眼了,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把我推給別的女子,以後就再也不會影響到你和容瑾了是吧」 寧汐蹙起眉頭:「張大哥,好好的,你怎麼又扯到我和容瑾了。」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張展瑜將心底壓抑許久的怨懟一股腦的傾瀉了出來:「我已經徹底退讓什麼也不敢爭了,為什麼你一定要我接受別的女孩子?說到底,就是你嫌我礙眼了,影響了你和容瑾。今天我就把話說清楚了,她再漂亮再好和我也沒關係,我一點都不喜歡她。你以後別再操這份心了」 最後一句話猶在耳際,張展瑜已經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寧汐不假思索的起身追了出去:「張大哥,你等等」 張展瑜抿緊了嘴唇,非但沒停,反而走的更快了。身後傳來寧汐的呼喊聲,他置若罔聞,逕自往前走。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誒喲」一聲痛呼,分明是寧汐的聲音。 張展瑜心一沉,立刻轉身看去,卻見寧汐面色蒼白的蹲下了身子,一臉的痛苦。 「汐兒,你怎麼了?」張展瑜呼吸一頓,面色一變,急急的湊上去看個究竟。 寧汐疼的直冒汗,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剛才跑的太急,一個不小心扭到了腳。簡直疼的鑽心。 張展瑜悔的腸子都青了:「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要不是為了追他,她怎麼也不會扭到腳的。 寧汐深呼吸一口氣,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話是這麼說,額上卻冒出了細細的汗珠,顯然疼的不輕。 張展瑜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忙蹲下身子,將她扶著站了起來,憂心忡忡的問道:「你怎麼樣?好些了嗎?要不要去醫館裡看看?」 「不用了。」寧汐定定神,忍著痛楚開口:「張大哥,你剛才真的誤會我了。我從沒有一絲一毫嫌棄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見你每天孤零零的一個人。你在京城本就無親無故的,又沒個貼心的人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只是想著你身邊能多個可心的姑娘……」 「先別說這些了。」張展瑜匆匆的打斷寧汐的話:「時候不早了,我先扶你回去再說吧」 寧汐無奈的點點頭,在張展瑜的攙扶下回了鼎香樓。 第二百五十七章 疼惜 「汐兒,你這是怎麼了?」寧有方老遠的就迎了上來,見寧汐走路一跛一跛的,被嚇了一跳。 寧汐擠出笑容:「沒什麼,剛才走路時候不小心扭了一下,休息會兒就好了。」 寧有方皺著眉頭,蹲下身子看了看:「還說沒什麼,你的腳脖子都有些腫了。快別站著了,進去坐下歇著。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走路還這麼不小心,真是……」邊數落邊攙扶著寧汐進去坐下。 寧汐乖乖的任由數落,一句都沒反駁。張展瑜卻聽不下去了,愧疚的說道:「師傅,今天都怪我。汐兒要不是為了追我,也不會扭到腳了。」 寧有方一聽便知其中有些內情,皺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張展瑜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總不能說是為上官燕的事情才鬧口角的吧…… 「爹,你就別多問了。」寧汐為張展瑜解圍:「是我鬧了點小脾氣,把張大哥給氣走了。後來追的時候又不小心,才會扭傷腳的。不怪張大哥,都怪我自己不好。」□我們備用網址:www.wrshu.net□ 一番話說的語焉不詳,寧有方聽的一頭霧水,總算沒有再追問。叮囑寧汐坐著好好休息,便去了廚房忙活做事去了。 「張大哥,我已經沒事了,你也去忙吧」寧汐笑著催促。 張展瑜遲疑的問道:「你的腳真的不疼了嗎?」 寧汐用力點頭,順便奉上一朵大大的笑容:「真的不疼了,我再坐會兒就好了。」 張展瑜神情複雜,欲言又止,終於轉頭走了。等張展瑜的身影一離開,寧汐的笑容立刻垮了。 好痛本就扭到了腳,又一路忍痛走回來,現在不知腫成什麼樣子了…… 寧汐苦巴著臉捲起褲腳,腳脖果然有些腫了。看這架勢,至少得在家裡休息兩天才行。千萬不能影響到兩天後的廚藝比賽才好 心裡正嘀咕著,忽聽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汐兒。」 寧汐反射性的將褲腳放好,坐直了身子,唇邊漾起一抹甜笑:「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容瑾早眼尖的瞄到了她的動作,瞇起了雙眼:「你的腳怎麼了?」 離的這麼遠,居然都留意到了,這眼神也太好了吧寧汐心裡腹誹著,面上卻是若無其事的笑容:「沒什麼。」 容瑾不悅的瞄了她一眼,繃著臉走上前來,蹲下身子就要查看。寧汐哪裡肯讓他看,邊躲閃邊陪笑:「真的沒什麼,你別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沒什麼才是怪事,瞧這一臉心虛諂媚的笑容容瑾不由分說的握住她的腿,迅速的捲起褲腳看了一眼,待看到腳腕處腫了一片,臉立刻黑了:「這是怎麼回事?」 寧汐見瞞不過去,只得輕描淡寫的將當時的事情說了一遍:「……真的是我不小心扭了一下,跟張大哥一點關係都沒有。」 容瑾輕哼一聲,對她包庇張展瑜的行為十分不滿:「你確定和你的張大哥沒一點關係?」故意在「你的張大哥」幾個字上咬了重音,濃濃的酸味飄的滿屋子都是。 寧汐又好氣又好笑,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又開始小心眼了。有點男子漢風度好不好」 容瑾懶得和她爭辯這個問題,伸出大手細細的摩挲著她的小腿。寧汐被溫熱的大手摸的渾身發軟,軟軟的抗議:「你、你別亂摸。」 容瑾低低的笑了。這些日子他忙於公務,她又忙著廚藝比賽的事情,兩人已經很久沒這麼親暱的在一起說話了。他真是懷念她軟軟糯糯的腔調啊 兩人四目在空中相接,明明什麼也沒做,卻一室的曖昧與旖旎。兩人眼中只有彼此,壓根沒留意門邊那雙盛滿了酸澀和痛苦的眼眸。 張展瑜立了片刻,終於咬咬牙,轉身走了。 已經不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寧汐和容瑾的親密了,可每一次看到,他的心都似刀割一般。所謂默默守在她身邊,只是自欺欺人。他根本放不下,也難怪容瑾總是對他的存在耿耿於懷。或許,他真的該好好想一想了…… 寧汐和容瑾渾然不知張展瑜來了又走了,依舊靜靜的對視,情愫在彼此眼中流淌。 容瑾的眼眸一暗,聲音有些沙啞:「汐兒,我送你回家。」只恨地點太不合宜,不然,他只怕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寧汐眼波流轉,輕輕的應了聲。容瑾蹲下身子,笑道:「上來,我背你。」 寧汐自然不肯,紅著臉啐了他一口:「去你的,我自己走就行了。」 容瑾卻異常堅持:「馬車就在外面,我背你到馬車上。你的腳腫成這樣,不能再用力了。要是真的弄傷了,過兩天的廚藝比賽你還打不打算參加了?快些上來」 寧汐猶豫片刻,終於狠狠心伏了上去。 軟軟的身子緊緊的貼在背上,那種香艷旖旎的滋味真是無法用言語形容。容三少爺生平第一次背人,竟然半點不適應也沒有,心裡暢快的很。 這一路上,免不了要碰到鼎香樓裡的人。雖然人人都知道容瑾和寧汐的關係非比尋常,可光天白日之下,容瑾就這麼大喇喇的背著寧汐走了出去,實在是太過震撼了。一個個瞪圓了眼睛,就差沒當面竊竊私語了。 容瑾表現的很淡定,腳步絲毫不亂。 寧汐俏臉滾燙,索性將頭埋在容瑾的肩頸裡,再也不肯抬頭了。從今以後,她是再也沒有閨譽可言了。 一直到上了馬車,寧汐都不肯正眼看容瑾一眼。 容瑾心裡又是暢快又是得意,調笑道:「有什麼好害羞的,等我正式娶你過了門,天天背著你到處走。看看誰敢笑你」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也不怕別人笑話你。」堂堂狀元郎做這種事,不被人笑死才怪呢 容瑾好整以暇的笑了笑:「這是夫妻情趣,就算皇上也管不著。誰敢笑話我?」 提到夫妻兩個字,寧汐的心裡甜甜的,當容瑾伸出手攬過她的肩膀時,她柔順的依偎了過去。然後微微仰頭,迎接容瑾的熱吻。 唇舌交纏,兩顆心也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容瑾漸漸不滿足這樣的親吻,一隻手緊緊的摟著寧汐,另一隻手則悄然的在她的後背游移,漸漸的往胸前移去。先是輕輕的撫摸,然後加了些許力道揉搓。那感覺實在太過美妙,讓人沉醉其中…… 「你幹什麼?」感覺到容瑾的手在衣襟處打轉,寧汐立刻被嚇的回過神來,不假思索的推開他,一臉的戒備。 容瑾毫無愧色:「在馬車上我還能幹什麼。」親親摸摸的稍解相思之苦而已 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寧汐又羞又惱的瞪了他一眼,發出鄭重警告:「從現在開始,你不准碰我一下。」 容瑾悶笑出聲,總算識趣的沒再多說什麼,隨意的扯開話題:「今天的比賽怎麼樣,說來聽聽。」 一提比賽,寧汐頓時來了精神,比劃著將今天刀功比試的事情說了一遍。容瑾先還笑瞇瞇的,待聽到寧汐竟然輸了上官燕一籌,立刻冷哼一聲:「我才不信那個上官燕能勝過你。肯定是她四叔在裡面搞了鬼,事先偷偷告訴她比賽的內容。她在賽前肯定早已練過不止一次了。真正到了比賽的時候,當然順手。」 寧汐淡淡的笑了:「不排除有這個可能。不過,平心而論,她的刀功確實很精湛。不愧接受過長期的訓練,比我這個半途拜師學廚的要紮實多了。」 刀功的高低,不僅要看天分,更重要的是後天的勤學苦練。寧汐學廚還不滿三年,就算天天練,也比不過自小就勤練的上官燕。輸了也在情理之中。 容瑾還是有些悻悻:「再過兩天,我陪你一起去。看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搗鬼。」 寧汐心裡甜絲絲的,口中卻說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對了,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呢」說著,便將和上官燕立賭約的事情說了一遍。 本以為容瑾會驚訝,沒想到他竟然笑了起來,眼裡滿是讚許:「汐兒,你果然很有靈性。你設想的沒錯,鮮花入菜確實可行。」 他的語氣異常篤定,寧汐反倒是一驚:「你怎麼這麼肯定?難道你見過這樣的菜餚?」 容瑾眸光一暗,含糊的應道:「我猜的。」 他肯定是有事在瞞著她寧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真的只是猜的嗎?」 容瑾咳嗽一聲,左顧言他道:「還有兩天,你是不是要好好練一練?這個時節鮮花不少,容府的花園裡多的是,我明天早上就摘些鮮花給你送過去。」 寧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興致勃勃的追問起都有哪些時令鮮花,邊在心裡琢磨起了菜式。 容瑾巴不得她趕快轉移話題,笑著說道:「你放心,我明天天不亮就起床,把園子裡所有的鮮花都摘個遍,通通給你送過去。不過,有一點可要說好了。你做出的新菜式,我要第一個嘗」 寧汐抿唇一笑,點點頭應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新菜式 天剛濛濛亮,寧家小院的門就被敲響了。 阮氏正打算走過去開門,寧汐搶著笑道:「我去開門」右腳扭傷了不太利索,索性用左腳一蹦一蹦的跳過去了。 阮氏看了又好氣又好笑,揚聲喊道:「小心點,別再扭著左腳了。」這麼大的姑娘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毛毛糙糙的。幸虧是在家裡,沒被外人瞧見。 寧汐已經跳到了門邊,聞言調皮的回頭拌了個鬼臉:「娘,你別咒我好不好。」邊笑吟吟的開了門。 一束猶帶著露珠的木槿花陡然引入眼簾。淡淡的粉色如同少女臉頰的嬌羞,一朵朵簇擁在一起,美的清新,美的令人屏息。 寧汐呼吸為之一頓,驚歎不已:「好美的花」情不自禁接過花,低頭深深的嗅了一口,那淡雅清幽的香氣瞬間將她包圍。讓人陶醉不已。 容瑾懶懶的倚在門邊,唇角含笑:「在我眼中,你比花美的多了。」難怪都說鮮花送美人,寧汐俏生生的立在那兒,捧著一大束木槿花,唇角那抹甜蜜的笑容讓木槿花頓時失了幾分顏色。所謂人比花嬌,可不就是如此? 寧汐心裡甜絲絲的,口中嬌嗔道:「油嘴滑舌」 容瑾一本正經的反駁:「我是不是油嘴滑舌,你應該最清楚才對,可不能隨便冤枉我。」話說的正經,可眼神卻異常的曖昧。 待寧汐會意過其中的「深意」,頰邊頓時飛起兩抹紅雲。咬牙切齒的警告:「再敢胡言亂語,我現在便攆你走。」 容瑾低低的笑了。他本就生的比女子還美,這一展顏,更是風華無雙。 巷子裡早起的人家,都已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注意,有的透過門縫張望,有的乾脆站在門口正大光明的往這邊看。 寧汐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忙低語:「別在外站著了,快些進來。」 容瑾悠然進了寧家小院,順手關了門。寧汐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中拎了一個大大的竹籃,裡面赫然放著各式鮮花,顯然都是從枝頭上剛剪下來的,上面還凝著露珠。 寧汐頓時心花怒放:「太好了,這麼多鮮花,足夠我今天研究新菜式的了。」 容瑾見她如此開心,也跟著笑了:「你喜歡就好。」不枉他早早起身在花園裡忙活了一個早上,能博得心上人開懷一笑,也值得了。 寧汐喜滋滋的接過了籃子,隨口問道:「這些花都是你讓人摘的麼?」 容瑾笑而不語。 阮氏迎了上來,接過寧汐手中的鮮花和竹籃,笑道:「容瑾,這一大早的麻煩你送花過來,真是過意不去了。」 容瑾對待未來的丈母娘一向很客氣,忙笑著應道:「寧大娘,你說這話可太見外了。這些許小事能算什麼。我天天來叨擾才是真的過意不去。」 阮氏被哄的笑瞇瞇的,忙去準備早飯。 吃罷了早飯,寧有方去了鼎香樓。阮氏也笑道:「今天暉兒會試最後一天了,我去考場外等等他。」會試一共連考三天,最後一天只考半日就結束。 寧汐有些遺憾的歎道:「哥哥見我沒去等他,一定會怪我了。」只可惜她扭傷了腳,根本不能走這麼遠的路。 阮氏笑著安撫道:「你腿腳不靈便,就在家裡好好待著。對了,你不是想用鮮花做些新菜式嗎?今天就在廚房裡好好搗鼓,等你哥哥回來了,能吃到你親手做的新菜式,一定很高興。」 這倒也是,寧汐用力點頭。 阮氏一走,寧家小院裡便只剩下容瑾和寧汐兩人了。容瑾等的就是這一刻,先來個餓虎撲羊,狠狠的摟著寧汐親了一通,順帶過了一番手足之癮。 寧汐軟軟的抗議道:「別胡鬧,我今天有的忙呢」新菜式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做出來的。怎麼著也得試驗幾次才行。 容瑾不太情願的鬆了手,自告奮勇的說道:「我也來幫忙」 「你來幫忙?」寧汐斜睨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算了吧別越幫越忙了」天天到寧家來蹭早飯,也沒見過他幫著收拾過一回碗筷。 容瑾的自尊心大大受傷了:「喂,你別小看我好不好。」 「好,我不小看你。」寧汐好整以暇的雙臂環胸:「那你告訴我,你會做什麼?理菜?洗菜?切菜還是生爐火?」 一樣都不會…… 容瑾咳嗽一聲,義正言辭的說道:「這些瑣事不算什麼,你不是要研究新菜式嗎?我來做你的技術指導。」所謂技術指導,也就是幫著嘗嘗菜兼挑挑毛病之類的。這可是他的長項 寧汐樂的咯咯直笑,容瑾被惹的心癢癢的,又躍躍欲試打算撲上來。寧汐嬌笑著躲了開去,一頭鑽進了廚房。 這一個上午,就在忙碌中度了過去。廚房裡不時的傳出喧鬧聲。 「喂,你怎麼又來偷吃了?」 「我這怎麼是偷吃,我是品嚐知不知道。」某人義正言辭的反駁,邊吃還邊批評:「調料放的重了,遮蓋了菊花本身的清香。還有這個,酥炸木槿花太過清甜了,得注意火候……」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 寧汐口中不停的和他鬥嘴,心裡其實早已暗暗把他的評點之詞都記下了。等到了中午的時候,阮氏和寧暉推門而入,滿院子的飯菜香氣迎面撲來。 寧暉狠狠的嗅了幾口,大聲嚷道:「妹妹,做什麼好吃的了?快點通通端上來,我都要餓死了。」 寧汐正好把最後一樣菜端上了桌,聽到寧暉的聲音立刻驚喜的迎了出來:「哥哥」 寧暉滿臉的笑容在見到她一跛一跛的樣子之後立刻沒了:「你的腳怎麼了?」有意無意的瞄了容瑾一眼。該不是和容瑾有關吧 容瑾無端被疑,心裡有些不快,卻也不好表露出來,淡淡的說道:「汐兒昨天從一品樓回來的時候扭傷了腳。」 寧暉這才釋懷,忙攙扶著寧汐往屋裡走,邊數落道:「瞧瞧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走路怎麼還這麼不小心……」 寧汐連連告饒:「哥哥,你就別數落我了。我已經知錯了,以後走路時保證只盯著路面。」不過是扭了一下,人人見了她都是這麼幾句,真是夠鬱悶的。 寧暉啞然失笑,親暱的扯了扯她的辮子:「你呀,總讓人不放心。」寧汐笑嘻嘻的倚在他的身上,嬌憨的笑了起來。 容瑾看著兄妹兩個親暱的樣子,心裡頗不是滋味的想道,就算是兄妹,也該稍微保持點距離好吧竟然還扯寧汐的辮子他還沒捨得這麼扯過呢…… 那一廂,阮氏卻對著滿桌的菜餚驚呼起來:「汐兒,你竟然真的用鮮花做了這麼多的菜」 寧汐得意的一笑:「那是當然,我整整忙活了一個早上呢」 寧暉被吸引了過來,待看清楚桌上的菜餚時,頓時嘖嘖的驚歎起來:「妹妹,你太厲害了」竟然每道菜裡都有各式鮮花。有的甚至以鮮花為主料。雖然還沒嘗嘗味道如何,可賣相精緻特別,濃烈的香氣裡透著絲絲花香,已經先聲奪人了 「先別急著誇,嘗嘗味道吧」寧汐笑嘻嘻的坐下,容瑾很自然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寧暉毫不客氣的伸出筷子,一一嘗了起來,邊吃邊讚:「好吃,真是好吃。」具體好吃在哪兒,卻又說不出來。只覺得入口香醇,每道菜餚都是生平前所未見的美味。 牛嚼牡丹哪有這麼嘗菜的,簡直是糟蹋了寧汐的心血 容瑾心裡暗暗腹誹,面上卻不動聲色。也施施然的伸筷吃了起來。寧汐果然天資聰穎,一雙妙手更是無人能及。短短的半日功夫,竟然創出了不下十道新菜式。他有意無意的指點和暗示自然也起了不少的作用。總之,眼前這一桌菜餚堪稱美味。若是假日時日,說不準寧汐真的能創出新的菜系來也說不定。 容瑾偶爾一抬頭,便見寧汐一臉期盼的看著他:「怎麼樣?」阮氏和寧暉只會一味的道好,卻說不出什麼有建樹的意見或建議。容瑾才是真正的行家,他的意見自然重要。 容瑾笑了笑:「還算不錯。」 寧汐心神一定。既然容瑾都說不錯了,看來沒什麼大問題。這兩天再潛心鑽研,到後天的廚藝比賽時,一定讓所有人都驚艷不可 寧暉卻聽的不順耳了,斜睨了容瑾一眼:「什麼叫還算不錯,應該是很好才對。」 容瑾淡淡一笑:「很好還談不上,用鮮花來做菜畢竟是個創舉,雖然創意很好,但是在菜餚的味道上還有些欠缺。」就算寧汐是他的心上人,他對美食的挑剔也不會降低半分 寧暉聽的更不痛快了,輕哼一聲:「照你這標準,世上也沒好廚子了。」 容瑾眉毛一挑,正想回擊,總算又忍住了。 要是再這麼下去,兩人非起爭執不可。對方畢竟是寧汐的哥哥,要是真的鬧起口角可不好。 別人不清楚,寧汐卻深知容瑾的驕傲和固執。見他輕易的便退讓了,心裡浮起一絲感動。雖然容瑾從不說什麼動聽的甜言蜜語,可他對她真的很好很好…… …:文:…; …:人:…; …:書:…; …:屋:…; …:小:…; …:說:…; …:下:…; …:載:…; …:網:…; 第二百五十九章 男人的心 接下來的兩天,寧汐足不出戶,潛心研究新菜式。 寧暉早習慣了每天讀書的生活,乍然閒了下來,倒有點不適應,每天索性在廚房裡陪寧汐。這麼一來,容瑾倒是不好意思黏在旁邊了,送了新摘的花過來便只好走了。 對打擾了人家小兩口甜蜜這回事,寧暉毫無心裡負擔,反而在寧汐的耳邊念叨:「妹妹,容瑾天天這麼出入我們寧家,他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可偏偏一點反應也沒有,既不阻止也不上門來提親。就這麼耗著是個什麼意思你可得放機靈點,別被容瑾騙了……」 「哥哥,你胡說什麼呢」寧汐又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容瑾怎麼可能騙我。」兩情相悅,又何來欺騙這樣的說法。 寧暉直言無忌:「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們倆還沒真正定下親事,一切就都有變數。你別傻傻的讓人沾了便宜。萬一以後真的出了變故,吃虧的可是你。」 寧汐羞惱的白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不理你了。」轉過身去,藉著手中的動作掩飾心底的心虛。她和容瑾雖然沒真正逾越界限,可擁抱親吻卻都有過,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她的「清白」已經毀在容瑾的手裡了…… 寧暉見寧汐惱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隨意的扯開話題道:「對了,你和那個上官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賭約,都說來給我聽聽。」 寧汐樂的轉移話題,將她和上官燕之間的糾葛一一道來,其中不免牽扯到張展瑜。雖然寧汐說的含蓄,可寧暉何曾聰明,自是一聽就懂,擠眉弄眼的笑道:「張展瑜這小子倒是艷福不淺啊」 寧汐卻悵然的歎了口氣:「我也盼著他能接受上官燕的心意,可他……」為了這件事,兩人已經慪氣好多次了。 寧暉拍了拍寧汐的肩膀,安撫道:「妹妹,男人的心很難說的。他的心現在還在你身上,你越是想推開,越是纏的更緊。他對上官燕反而更沒好感。不如鬆一鬆,說不定他忽然自己就想開了,看中上官燕也說不定。」 寧汐遲疑的看了寧暉一眼:「哥哥,你說的是真的?」 寧暉點點頭。感情的事,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想開了才行,別人說的多做的多了,很可能適得其反。不如順其自然,等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淡了。 寧汐想了想,下了決心:「以後我在他面前再也不提這個了。」 寧暉讚許的笑道:「這才對嘛為了一個上官燕,傷了你們的師兄妹情分多不值得。」 「哥哥,你說的句句在理。我倒想問問你,你現在還想著孫冬雪嗎?」寧汐冷不丁冒出了一句。為了孫冬雪,寧暉整整消沉了一年多,連跟同齡的少女說話都沒興致。她看在眼底,疼在心底。平日裡在寧暉面前,根本不敢提起這個名字。 聽到這個久違的熟悉的名字,寧暉默然了片刻,旋即淡淡的笑道:「放心吧,我早就想開了,不會再惦著她了。」 寧汐似笑非笑的「哦」了一聲,目光在寧暉的臉上不停的打轉。 寧暉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咳嗽一聲笑道:「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哥哥,你不再惦記孫冬雪,是不是因為你心裡有了其他的姑娘?」寧汐漫不經心的扔了一句。 寧暉哪裡肯承認:「沒有的事,你別亂猜」 寧汐扯了扯唇角,懶得拆穿寧暉的謊話。自從那一次在鼎香樓見過趙芸之後,寧暉每逢到休息的時候,便去鼎香樓待上半天。不去寧有方那兒,偏偏賴在寧汐的廚房裡不走。醉翁之意顯然不在酒 趙芸誠然是個好姑娘,可絕過不了寧有方和阮氏那一關。他們絕不會容許唯一的兒子娶一個被人休棄的小妾。 這一點,不僅寧汐清楚,寧暉也是心知肚明。 寧汐忽的說道:「哥哥,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這次會試考的怎麼樣?」 「還算不錯吧考中的幾率應該有個六成。」話題驟然轉到這兒,寧暉有些反應不靈:「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寧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爹娘都巴望著你這次能考中舉人,到時候謀個一官半職的,可就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了。到時候想娶一個好媳婦,也不是難事。」 寒門學子,想攀上名門大族不太容易,不過,找一個書香門第的女子總是可以的。這也是寧有方和阮氏最大的期盼了 寧暉這次聽懂了寧汐的暗示,半晌沒有吭聲。 就在此刻,阮氏笑吟吟的走了進來,見兄妹兩個默然對立悶不吭聲的樣子頓時一愣:「你們兩個是怎麼了?」說到什麼了,怎麼表情都如此的嚴肅? 寧汐笑著打圓場:「沒什麼,我正在問哥哥,什麼時候給我娶個嫂子回來呢」 一提到這個話題,阮氏立刻精神一振,笑著走上前來:「說起這個,我正好有好消息呢前兩天我托了個媒婆,替暉兒尋一門親事。她剛才來給我回話了,說是有一個不錯的姑娘。」 寧汐頓時來了精神,連連追問道:「是什麼樣的?」 阮氏笑道:「這個姑娘姓葉,家中雖然不算什麼名門大族,可祖上也出過大官。傳到她爹這一輩,考中了舉人之後,謀了個不大不小的閒差。家裡也有些祖產,日子很寬裕。又只有一個閨女,對待親事一直很慎重。一心要找個讀過書有學問的。」 聽說這個葉姑娘容貌端莊,腹有詩書很有才學,眼高很高。才學一般的男子她根本看不中。一直蹉跎到十七歲還沒說好親事。眼看著年齡大了,家裡便著急起來,私下托了媒婆幫著尋一個相貌端正又有秀才功名的。巧的很,便尋到了寧暉。 寧暉年齡合適,又中過秀才,雖然門第不高,可前途卻一片光明。也難怪葉家聽媒婆說了之後就心動了。 「……媒婆剛跟我這麼一說,我就覺得這是暉兒的緣分到了。」阮氏顯然對這個葉姑娘的家世條件頗為滿意:「等過幾日,我去相看一眼,若是覺得不錯,便托媒婆私下裡去說合說合。」 這麼快…… 寧汐瞄了面無表情的寧暉一眼,試探著笑道:「哥哥,這個葉姑娘是家中獨女,又有才學,聽起來倒是挺好的。」 寧暉淡淡的說道:「這樣的書香之家,我哪裡配的上。還是算了吧」 阮氏以為寧暉在害羞,笑著反駁道:「又不是我主動去攀這門親事,有什麼配不上的。再說了,你也是有秀才功名的,又剛參加了會試,若是今年就能考中,和他們家正是門當戶對。」 寧暉皺了皺眉頭:「娘,還是算了吧我現在還小,不急……」 「過了年你就十八了,還小什麼小。」阮氏白了他一眼:「人家像你這麼大的,早都抱上兒子了。我還等著早點帶孫子,你不急,我著急。」 寧暉不願頂嘴,卻也不肯點頭,就這麼僵持住了。 眼看著氣氛有些僵硬,寧汐忙笑著打圓場:「娘,你就別數落哥哥了。他乍然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有些反應不過來。說不定心裡正在偷樂呢」 偷樂?阮氏瞄了表情僵硬的寧暉一眼,怎麼也看不出有半分高興的跡象,心裡也有些不痛快:「反正,我已經回過那個媒婆了,等過些日子,安排個合適的時機相看一回。人家眼光高的很,還不一定能相中暉兒呢」 寧暉垂下頭,一言不發。 阮氏又絮叨了幾句,才出了廚房。寧汐也沒心思再搗鼓新菜式了,低聲安撫道:「哥哥,娘剛才說了,事情還沒定,不妨先去相看一回,說不定你一眼便喜歡上人家葉姑娘了。」 寧暉扯了扯唇角,眼底卻無一絲笑意:「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他怎麼可能再喜歡上別的女子? 寧汐聽的暗暗心驚,自家哥哥什麼脾氣,她比誰都清楚。看似爽朗隨和,在男女感情上卻最是執拗。前有孫冬雪,現在偏又遇上了趙芸,簡直就是命中的劫數 「哥哥,你……」 寧汐正待說什麼,寧暉卻忽的笑了:「好了,別說這個了。你下午就要去一品樓參加廚藝比賽了,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再準備準備。萬一到時候失了手,讓那個上官燕壓了你一頭,到時候可別哭鼻子。」 寧汐只得笑著點點頭,暫且將心事擱下,又低頭忙活起來。 過了正午,寧汐收拾了東西,準備出發。寧暉當仁不讓的做了跟班,左手拿著刀具,右手拎著竹籃。寧汐看的直樂,打趣道:「有舉人老爺給我打下手,真是三生有幸」 寧暉咧嘴一笑,眉宇舒展,本就俊秀的臉龐多了一絲儒雅,頗有幾分翩翩風采:「能為大燕王朝最出色的大廚打下手,才是我的榮幸。」 兄妹兩人互相戲謔一番,便去開了門。 剛一開門,迎面走來了一男一女,面容都很熟悉。寧汐又驚又喜的迎了上去。 第二百六十章 微妙情愫 「張大哥,趙姐,你們兩個怎麼來了?」來人赫然是張展瑜和趙芸。 趙芸快人快語的笑道:「你這兩天扭傷了腳,我也沒時間來看看你,心裡一直都很擔心你。怎麼樣,現在腳好了沒有?」 寧汐俏皮的笑道:「只要不用力,走路是沒問題了。」隱隱作痛總是有的。 張展瑜上下打量寧汐一眼,見她面色紅潤神清氣爽精神極佳,總算放了心:「那就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一起去一品樓吧」 寧汐笑著點頭。寧暉走上前來,笑著沖兩人點點頭。目光在趙芸清秀可人的臉龐上打個轉,便捨不得移開目光了。 趙芸恍若不察,神色自如的打招呼:「好久不見了。聽說你今年參加會試了,等放榜高中了,別忘了請我們喝杯喜酒。」 寧暉笑著應了,目光仍然在趙芸的身上流連。 張展瑜察覺出些許微妙來,不動聲色的瞄了寧暉一眼,笑道:「早知道你也跟著去,我就不喊趙姐來了。本來還打算讓趙姐幫著汐兒打下手的。」 寧暉很自然的笑著應道:「那有什麼關係,一起幫著打下手就是了。妹妹的腳還沒好,不方便來回走動。有兩個人打下手,她也能輕鬆些。」話說的冠冕堂皇,找不出一絲漏洞來。 寧汐對他的那點小算盤心知肚明,也不忍心揭穿他,附和道:「今天就麻煩趙姐了。」 趙芸抿唇一笑:「跟我還這麼客氣做什麼。」順手扶著寧汐往前走,邊隨意的閒聊起來。 寧暉和張展瑜並排,目光一直落在趙芸的身上。 也不知趙芸是沒察覺還是在裝傻,總之基本沒回頭和寧暉說過話。 走出巷子沒多遠,一輛熟悉的馬車追了上來。小安子坐在車伕身邊,揚聲喊道:「寧姑娘,你們幾個都上馬車,這就送你們去一品樓。」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容瑾安排的了。 寧汐心裡甜絲絲的,在趙芸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小安子笑嘻嘻的過來了:「少爺今天有事走不開,一早就吩咐我準時來送你。沒想到我差點撲了個空,好在追上了,不然今天回去肯定要被少爺臭罵一頓了。」 寧汐被逗樂了。以容瑾那個臭脾氣,罵一頓還算輕的。 張展瑜的目光在寧汐如花的笑顏上停駐片刻,便移開了,眼底是淡淡的落寞。能讓她如此開懷的,一直都只有容瑾啊…… 一路上有小安子的妙語連珠,倒也不失熱鬧,很快就到了一品樓。 幾人下了馬車,先進了大堂。第二組的廚子還在廚房裡比試,大堂裡等著的,是第三組和第四組的大廚們。雖然不知彼此姓名,倒也有了不少的熟面孔。寧汐隨意的瞄了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角落裡的上官燕。 上官燕顯然也見到他們這一行人了,黑亮的雙眸定定的落在張展瑜的身上。卻一反常態的沒有湊過來。 寧汐本想說什麼,眼角餘光瞄了張展瑜一眼,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 張展瑜像是沒看見上官燕似的,逕自說道:「汐兒,你坐下歇著。」 寧汐點點頭,和趙芸寧暉一起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了起來。張展瑜本不多話,今天卻一直談笑風生:「汐兒,你這兩天在家裡研究新菜式研究的怎麼樣了?」 寧汐得意的挑眉一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張展瑜啞然失笑:「在我面前還遮遮掩掩的,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寧汐俏皮的眨眨眼:「我要等著一鳴驚人呢」頓時把眾人都逗樂了。 站的遠遠的上官燕,看著張展瑜愉快的微笑,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細細密密的疼痛不已。咬咬牙,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過來:「寧汐妹妹,張大哥」 寧汐卻不想再惹惱張展瑜了,遲疑的看了張展瑜一眼。 張展瑜笑意稍稍收斂了一些,淡淡的打了招呼:「上官姑娘,又見面了。」 上官燕愈挫愈勇的性子又露了頭,也不管自己受不受歡迎,揚著笑臉坐了下來。正巧坐在了張展瑜的對面。 趙芸見過上官燕一回,寧暉卻是第一次見她,不由得好奇的打量幾眼,心裡暗暗讚歎。好一個俏麗嫵媚的少女比起寧汐的白皙秀美,別有一番美麗。這樣的姑娘,張展瑜竟然都不心動,真是個死心眼…… 寧汐咳嗽一聲打破沉默尷尬的氣氛:「你今天要做的菜準備好了吧」卻沒再喊上官姐姐。 上官燕眸光一閃,笑著應道:「早就準備好了。你呢,新菜式準備好了沒有?」有意無意的瞄了寧暉手中的竹籃一眼。裡面果然放了各式的鮮花。 ·文}寧汐聳聳肩:「那是當然。」待會兒就讓你「好看」,哼 ·人}上官燕傲然一笑:「好,那我等著和你一較高低。」 ·書}寧汐好整以暇的笑道:「你若是輸了,以後就得甘願排在我之下。」 ·屋}「只怕過了今天之後,京城雙姝就要以我為先了。」上官燕不甘示弱,挑眉反駁。 兩人之間的對話火藥味十足,嗆的人不好插嘴。張展瑜的反應也有些奇怪,竟然什麼也沒說,就這麼安靜的坐在一旁。 好在第二組的廚子們很快出來了,成功晉級決賽的四個大廚一臉春風得意的笑著走了出來。接受眾人的恭賀。 輪到她上場了寧汐深呼吸口氣,起身。趙芸和寧暉立刻也跟著站了起來。 上官燕冷不丁的提醒道:「今天的廚藝比賽,從頭至尾都得由一個人完成,不能帶幫手進去。」 什麼?眾人都是一愣 「我是她親哥哥,進去也不行嗎?」寧暉皺起了眉頭:「前兩天她扭傷了腳,到現在也沒徹底好,不能久站。」 扭傷了?上官燕有些意外,語氣放緩了一些:「這是之前就定下的比賽規則,只怕不好更改。」 寧暉還待說什麼,張展瑜忽的說道:「不好更改就算了。我和汐兒一起進去,待會兒幫著她做些雜事好了。」 寧汐一驚,急急的反對:「這怎麼行。」 上官燕也是一驚:「要在規定的時間裡完四道菜餚,時間本來就夠倉促的。你哪有時間來幫她。」 張展瑜沉聲說道:「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從趙芸和寧暉手中分別接過刀具竹籃,率先往裡走。寧汐無奈的追了上去,試圖說服張展瑜改變心意,張展瑜也不反駁,卻一副打定了主意的表情。 上官燕又羨又嫉又恨,咬咬牙追了上去。 剩下趙芸和寧暉面面相覷。這一連串的變故讓人簡直快傻眼了,到底怎麼回事? 趙芸想了想說道:「在這兒也幫不上忙,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不,別回去。」寧暉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待看到趙芸滿臉訝然才驚覺自己失言,訕訕的解釋道:「我的意思說,反正來都來了,不如在這兒等會兒。待會兒他們出來了,我們就能知道比賽結果了。」結結巴巴的說完之後,臉已經漲的紅了。 趙芸一向善解人意,見寧暉如此不自在,倒也不忍心取笑他,笑著點點頭。 寧暉見她答應了,心裡一陣舒暢,目光近乎貪婪的落在趙芸的俏臉上。 趙芸對這樣灼熱的目光並不陌生,心裡一陣悸動,裝著若無其事的笑道:「聽說你已經考過會試了,不知考的怎麼樣。」 寧暉從沒有吹噓的習慣,老老實實的應道:「大概有五六成的把握考中。」 他說的輕描淡寫,趙芸卻驚歎不已:「竟然有五六成的把握,看來,我以後見了你要叫舉人老爺了。」 寧暉笑道:「就算我考中舉人,也別這麼叫我,叫我寧暉就行。」 趙芸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怎麼可以,等你考中了舉人,你就是有功名的人了。我這個平民百姓可不能隨意的喊你名諱。」 寧暉急急的解釋:「真的不用,你就喊我的名字。」額上已經快冒出汗珠來了。 趙芸再也繃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寧暉這才會意過來自己被捉弄了,不僅沒生氣,反而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暢自在。只希望時間就此停駐才好。 趙芸含笑注視著寧暉,心裡浮起一絲淡淡的悵然。那一抹愛慕幾乎毫不遮掩的寫在了這個儒雅俊秀的少年眼底。他是喜歡自己的吧可她這樣的殘花敗柳怎麼能配得上他? 這樣的相遇,注定只是一場夢,夢醒之後便一切飄散,了無痕跡。 若是能早幾年遇到他該有多好…… 趙芸定定神,揮去這一絲不該有的惆悵,親切的問道:「寧暉,你年齡也不小了,家裡還沒給你張羅親事嗎?」 寧暉哪裡肯說實話,含糊的應道:「這個不急,等過些日子再說。」頓了頓,試探的反問道:「你呢?難道就打算一個人這麼過一輩子嗎?」 趙芸的笑容一僵。這個問題直直的戳中了她心底的痛處,拚命想忘記的一切忽的爭先恐後的湧上了腦海。 她想雲淡風輕的笑,卻怎麼也做不到。 第二百六十一章 巧手 寧暉剛問出口便後悔了,見趙芸是這般反應更是懊惱不已。說什麼不好,偏偏提起這個,她一定生氣了吧「對不起,我不是成心要問這個。」寧暉不安的低語:「你別放在心上……」 趙芸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我沒生氣。」頓了頓,自嘲的一笑:「像我這樣的,哪有男人還肯要我。」 她眼底的那一抹悲涼和自棄,深深的撼動了寧暉的心。一句「我要你」差點脫口而出,卻生生的卡在了唇邊,怎麼也說不出口。 趙芸似是看出寧暉心裡的波濤暗湧,忽的溫柔一笑:「寧暉,你今年十七了吧」 寧暉不由自主的點頭。 「比我小了四歲。」趙芸似有意又似無意的歎了一聲。寧暉的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忍不住抬頭看了趙芸一眼,正巧趙芸也看了過來。 兩人四目遙遙相對,彼此心底都是一顫。 趙芸定定神,笑著說道:「說來也奇怪,我和你一見就投緣。正好我年長你幾歲,我也厚顏一回,以後見你就直呼名字,你就和寧汐妹子一樣叫我趙姐好了。」輕輕巧巧的和寧暉拉開了距離。 寧暉心思細膩,豈能聽不出趙芸話語中隱藏的深意,心裡陡然有些慌了:「不,我……」 「寧暉,」趙芸溫柔的輕歎口氣:「你還年輕,有些事你還不懂。」一時的心動不能代表什麼,他有他的大好前途和人生,不該和她這樣的女子有任何的牽扯。 寧暉生平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懦弱,明明心裡湧動著滾燙的情感,卻一句也說不出口。只能愣愣的聽著趙芸淡淡的說道:「你是從寧汐妹子那裡知道我的過去的吧我確實是被夫家休棄的,現在住在娘家。每天在鼎香樓裡做事賺些銀子貼補家用。其實,我一直自己養活自己,可哥哥嫂子還是不喜歡我。也怪不得他們,因為有我住在家裡,街坊鄰居們總是說三道四的。」 流言蜚語的殺傷力有多大,只有深受其苦的人才會懂。 「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對你」寧暉握緊了拳頭,眼中滿是怒氣:「你明明什麼也沒做錯。是那個男人瞎了眼,錯把美玉當成了石頭。」 趙芸強忍住落淚的衝動,擠出笑容來:「不管是誰的錯,總之我是個棄婦總是事實。你以後可得和我保持些距離,萬一惹來什麼閒言碎語的,對你總不好。」說著,故作歡快的起身:「你在這兒多等會兒,我先回去了。」 寧暉急急的起身:「你別走……」 趙芸笑著打斷他未出口的話:「好了,不用你送我了,這一帶的路我熟的很。更別拉拉扯扯的,這裡人很多,可別讓人看了熱鬧。」說完,翩然轉身離開。 寧暉愣愣的站在原地,許久許久。 此時此刻,寧汐也在面臨著考驗。 各人需要的食材,已經盡數領好,堆在案板旁邊了。六位大廚各自站在案板前做準備,要在一個半時辰裡完成四道菜餚,從切菜配菜到上鍋煎炒烹炸都由一個人動手。如果放在平時,這對她來說沒多少難度。可她腳上的扭傷還沒徹底好,站的久了便會隱隱作痛,更不用說來回的奔波了。 眼看著計時就要開始,張展瑜悄然往寧汐那邊挪了幾步,輕聲說道:「你要做哪幾道菜,需要什麼配料,現在就告訴我,我先替你準備好。」 寧汐哪裡肯佔用張展瑜的時間,早已想好了理由拒絕:「我今天要做的都是新研究的菜式,配料比較講究,只有我心中有數。你做不來的。」 張展瑜一愣,微微皺眉。卻也知道寧汐說的是實情。一道新菜式需要的主料配料,只有本人心中最清楚。別人代為動手反而不美。可是,寧汐的腳…… 就在此時,方御廚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廚藝比試現在開始,以一個時辰為限,如果不能按時完成的,就自動淘汰出局。」一聲令下,各位大廚都緊張的忙碌起來。 寧汐飛速的低語:「張大哥,我能應付的。你安心忙自己的。我們一定要一起參加決賽」 張展瑜咬牙點頭,低下頭忙碌。 寧汐深呼吸口氣,有條不紊的準備起來。今天她要做的四道菜,分別是酥炸木槿花、冰糖杞菊銀耳羹、桂花糯米紅棗、脆皮桂花雞。 酥炸木槿花所需要的食材很簡單,洗乾淨的木槿花瓣瀝干水分備用,另用蛋清和面攪拌,放入花生油和鹽等調味料,做成一碗麵糊。待鍋中的油七成熱左右,小心的將掛上糊的木槿花下油鍋炸至酥脆就可以出鍋了。炸好的木槿花,酥脆可口,別有一番滋味。 冰糖杞菊銀耳羹做起來的步驟稍微複雜了一些。 先將銀耳泡發,撕成細細的碎片備用,再將菊花摘淨雜質,在冷水中浸泡片刻。將銀耳放入砂鍋中用大火煮開,再放入冰糖枸杞菊花小火燉煮。 做好的冰糖杞菊銀耳羹,湯底晶瑩透亮,色澤微黃,潔白的銀耳紅色的枸杞再配上金黃的菊花,賣相美極了。 桂花糯米紅棗做起來就比較費事了。 先將糯米粉用溫水和開,揉成糯米粉團備用。接下來,得將每一刻紅棗的核都去掉,這是最費事也是最耗時的一道工序。 寧汐小心翼翼的用細細的刀尖將棗核去掉,不能破壞紅棗的外形,然後將糯米粉團搓成一小條一小條的糯米條,塞進紅棗裡。等這些都完成了,再將加工好的紅棗放入鍋中,加冰糖和桂花熬煮。最後,再撈出紅棗瀝干裝盤。 至於脆皮桂花雞,卻是今天的重頭戲了。也是最最費事的一道菜餚。 將選好的一斤左右的子雞從中間剖開,放進鍋中,先放入新鮮的桂花,再加入黃酒蔥姜干辣椒八角等各種調料,然後用中火煮開。 人要站在鍋邊,不停的撇除上面的浮沫。等子雞熟了之後,不要撈起,讓雞在湯中自然晾乾。湯汁的味道自然也就慢慢的滲入了雞肉中。 做到這一步還沒算完,等雞肉晾乾之後,再放置在漏勺上,一旁的鍋裡放油,大概七成熱的時候,用勺子舀一勺熱油,均勻的澆在雞上。不斷的反覆動作,直到雞皮變的酥脆。 裝盤時,將兩半子雞各自向下放置,再用雕花點綴,這道脆皮桂花雞才算好了。 寧汐聚精會神的忙碌著,腳上的扭傷早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不停的來回奔走,手中的動作一直沒停過。額上早已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幾位評判一直在觀察著諸位大廚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對寧汐和上官燕兩人更是十分關注。寧汐每一道菜裡都用入了各類鮮花瓣,自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睛,俱是暗暗詫異不已。 王大廚忍不住說道:「這個叫寧汐的,做菜手法果然高妙。」既是內行,自然能看出寧汐動作流暢,廚藝遠非一般廚子能比擬。 方御廚也笑著讚了幾句:「是啊,我做廚子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有人用鮮花入菜的。她倒是很有創意。」就是不知道做出來的味道如何了。 上官遠扯了扯唇角:「再等一會兒就見分曉了。」 方御廚眸光一閃,又看向上官燕。卻見上官燕同樣全神貫注的低頭忙碌,從頭至尾都沒抬頭。不由得暗暗點頭。 一個真正的好廚子,做菜時萬萬不可三心二意。只有全心全意,才能做出最好的味道來。寧汐固然出色,上官燕也是不遑多讓啊第三組裡其他的廚子也不乏優秀之人,就拿年輕沉穩的張展瑜來說,也是難得一見的好廚子了。不急不躁,動作仔細沉穩,絕不猶豫。 隨著菜餚一一出鍋裝盤,四溢的香氣也在廚房裡飄散開來。直直的鑽入各人的鼻子裡。 王大廚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口水,笑道:「今天我們幾個要大飽口福了。」沒什麼比品嚐菜餚更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方御廚打趣道:「待會兒你可別光顧著吃,得評點出每一道菜餚的優劣之處。不管誰被淘汰了,都讓人家心服口服才行。」能進入這一輪的廚子,廚藝都有獨到之處。若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他們這幾個評判可就丟人了。 王大廚咧嘴一笑,順手拍了上官遠一記:「怕什麼,有上官御廚在,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上官遠客氣的笑了笑:「不敢當,王大廚廚藝出眾眾所周知,待會兒要靠王大廚多多點評才是。」 說說笑笑中,時間已經到了。方御廚朗聲宣佈:「時間已經到了,請眾位大廚停手。」 寧汐正好將最後一道菜裝盤,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總算有閒空擦擦額上的汗珠,然後關切的看向張展瑜。待見到張展瑜也完成了四道菜式,才稍稍放了心。 張展瑜見寧汐面色有些蒼白,擔憂不已:「汐兒,你現在怎麼樣?腳還疼嗎?」 站了這麼久,又一直在做事,不疼才是怪事呢寧汐擠出笑容,搖了搖頭。 幾位評判施施然走了過來,開始品嚐菜餚打分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心服口服 按著慣例,幾個評判本應該從左至右一個個的品嚐。 菜餚趁熱品嚐味道最佳,若是涼了,味道不免稍稍失色幾分。寧汐正好站在第二個,算是比較有利的位置。沒曾想,上官遠卻慢悠悠的走到了右邊。方御廚和王大廚微微一愣,便跟了上去。 很巧的是,上官燕就站在右首第一個。 寧汐暗暗冷笑一聲。自從廚藝初賽開始之後,上官遠便有意無意的處處針對自己。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因為上官燕的緣故了。 張展瑜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唇角抿的緊緊的。 反倒是寧汐低聲安撫他:「沒事的,早一點晚一點沒多少影響。」總共六個廚子,每人四道菜餚,一共也就二十四道。嘗的慢些也就是片刻的事情。 張展瑜點點頭,看向上官燕的目光卻陰冷了幾分。 上官燕本來正在暗暗得意竊喜,接觸到張展瑜的目光後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旋即挺直了腰桿。不管如何,今天她都要力壓寧汐一頭。 菜餚的好壞,不離色香味。三位評判一起看了上官燕面前的菜餚一眼,俱是暗暗點頭。這四盤菜餚賣相美觀精緻,香氣撲鼻,光是這色香兩字已經穩穩的得了高分,至於味道嘛,當然要細細品嚐才能知道。 上官遠率先拿起筷子,每樣菜都嘗了一口,細細品味半晌,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上官燕心神大定,又看向方御廚和王大廚。 方御廚嘗完之後,笑道:「上官姑娘廚藝果然高妙,這幾道菜各有風味,實屬上乘。」伸手指向那道爆炒對蝦:「尤其是這道爆炒對蝦,既有蝦的鮮美又沒有一絲腥氣,很是難得。」 上官燕連連道謝,臉上滿是歡喜與自得。 王大廚也跟著附和了幾句,對上官燕都是誇讚之詞。別的廚子忍不住探頭張望,心裡暗暗嘀咕起來。這個上官燕的手藝真有這麼好嗎?該不會是看在上官遠的面子上故意這麼說的吧上官遠的聲音眸光一閃,忽的笑道:「大家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聚在一起切磋廚藝,菜餚的味道到底怎麼樣,也不能全由我們幾人說了算。為了公平公正,等我們幾人把菜餚全部嘗過一遍打了分之後,你們可以隨意嘗一嘗別人做出的菜餚。」 此言一出,參賽的幾個廚子都安靜了。 三位評判一一的嘗起了菜餚,邊做出點評。尤其是上官遠,說話犀利直接,雖然有些不太中聽,可點評的卻最到位。有的廚子被批評的滿臉通紅,卻又不得不心服口服。 等到了張展瑜面前,張展瑜忽的說道:「請三位評判先嘗嘗我師妹寧汐做的菜,我這幾道等會兒再說。」 王大廚和方御廚都是一愣,瞄了上官遠一眼。這話音聽著可不太對勁啊分明是在暗指上官遠偏心上官燕……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上官遠冷冷的看了張展瑜一眼:「是在說我們不夠公正嗎?」 張展瑜坦然回視:「上官御廚誤會了,只不過,我師妹今天做的幾道菜都是新創的菜式。涼了就會失了幾分味道。所以才冒昧的請幾位先品嚐。」 寧汐連連沖張展瑜使眼色讓他別再說了,張展瑜卻視而不見,逕自說了下去:「菜餚出鍋已經有一段時間,再不嘗就涼了,還請幾位評判嘗一嘗。」 方御廚最是圓滑,忙笑著打圓場:「也好,那我們就過去先嘗嘗,看看寧姑娘今天都做了那些新菜式。」 王大廚也跟著出言附和。上官遠眼中怒氣一閃而過,旋即若無其事的笑著點頭。待走到寧汐面前定睛一看,心裡頓時一驚。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寧汐面前的幾盤菜餚極為惹眼,光是從賣相上就穩穩的壓了上官燕一籌。別的不說,單說那道酥炸木槿花,竟是用木槿花瓣做主料,裹上面糊炸熟之後又拼擺出了花朵圖案。淺粉色的花瓣在其中若隱若現,令人食指大動。 王大廚方御廚早已忍不住各自夾了一塊送入口中,只覺得入口鬆脆鮮香,細細咀嚼更是口齒留香,那份特殊的口感令人情不自禁的拍手叫絕「好,太好了」方御廚驚歎道:「用鮮花做主料,這份創意真是絕了」 王大廚也笑著點頭。再嘗一口冰糖杞菊銀耳羹,甜而不膩,淡淡的菊花香氣充盈口中。桂花糯米紅棗甜軟香糯,回味無窮。最後一道桂花脆皮雞,外脆裡嫩,回味悠長,桂花香氣揮之不去,更是難得的佳品。 王大廚和方御廚顧及上官遠,倒沒有過分誇讚,可眼中的滿意與欣賞卻是遮也遮不住。上官遠又豈能看不出來,心裡頓時一沉。待品嚐過後,臉色更是難看。 竟然比上官燕的廚藝更甚一籌…… 寧汐雖然對自己很有自信,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不免也有幾分忐忑,目光緊緊的落在上官遠的臉上,等待著上官遠的點評。 事實上,廚房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上官遠的身上。 雖然這只是廚藝比賽的初賽,可競爭的激烈程度遠遠超乎眾人想像。上官遠身為評判,對上官燕有意無意的偏袒已經被眾人都看在了眼底。眾人心中自然都有些微妙的感覺。此刻很自然的開始偏向寧汐這一邊。 上官遠心念電轉,終於狠狠心說道:「寧姑娘用鮮花入菜,創意可嘉。如果再潛心研究,說不定真的能創出一個新的菜系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他就算想包庇也得再三權衡。 上官燕聽的面色一變,寧汐卻是笑意瑩然,眸子裡閃出光彩:「多謝上官御廚誇讚。」 上官遠未必有這麼大度,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算想偏袒上官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張展瑜高高提起的心終於落下了。 太好了,寧汐贏了 那個賭約只有三人知情,眾廚子見上官燕面色難看,不由得暗覺奇怪。就算稍遜一籌,上官燕進決賽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現在這副如喪考批的樣子又是怎麼回事? 最後,就剩張展瑜的菜餚了。張展瑜師承寧有方,廚藝精湛老道。做的四盤菜餚色香味皆是上乘,只可惜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菜餚出鍋已經差不多涼了,只有些餘溫而已。 幾位評判嘗了之後,簡單的評點了幾句,便到一旁商議合計去了。 其餘的廚子們各自拿了筷子,品嚐起了其他的菜餚。上官燕一咬牙,走了過來。 寧汐早知她會過來,好整以暇的笑道:「怎麼?輸了不服氣嗎?」 上官燕明媚的大眼就快噴出火苗來了:「我要親口嘗一嘗。」不然,怎麼都嚥不下這口氣。學廚這麼多年,她一向自恃極高,可卻屢屢敗在寧汐的手中,讓她如何能甘心? 寧汐隨意的聳聳肩,讓到了一邊。 上官燕平復了呼吸,夾起菜餚送入口中。按理來說,菜餚已經涼了,應該遠不如剛出鍋時的美味。可酥炸木槿花卻依舊香氣撲鼻,脆酥入口,滋味美妙。桂花脆皮雞鮮嫩適口,桂花糯米棗甜香綿軟,冰糖杞菊銀耳羹也涼了,喝入口中甜甜涼涼的,竟是別有一番滋味。 短短的兩天內,寧汐竟然真的研究出了以鮮花為主料或配料的新菜式。而且每一道都有獨到之處。 這就是寧汐真正的實力嗎? 上官燕嘗完所有的菜餚,怔怔的立在原地,半晌沒有說話。她一向自恃廚藝高超,對寧汐名氣更甚自己一籌的事非常不服。總以為其中有容瑾的緣故。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她真的不如寧汐…… 看著上官燕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寧汐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看這架勢,她這回是輸的心服口服了。那些傷人的話不說也罷其他的大廚們早已躍躍欲試,忙笑著湊了過來:「上官姑娘,麻煩讓一讓,我們也想嘗嘗寧姑娘的手藝。」 上官燕默然的退到一邊,看著幾個廚子津津有味的品嚐點評讚歎。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輸了輸的一敗塗地,輸的心服口服從此以後,她要心甘情願的居於寧汐之下…… 「輸了也沒什麼,」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忽的在耳邊響起:「你今天的表現也挺好的了。」 上官燕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愣愣的看向身旁溫柔的青年男子:「張、張大哥,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張展瑜淡淡的笑了:「嗯。」 這短短的一個字,卻讓上官燕莫名的激動起來。自從認識以來,每次都是她厚著臉皮往前湊。不管她表現的多熱情多大膽,他都是冷冷淡淡的,連一個笑容都吝嗇給她。可就在她最最失意最最低落的一刻,他竟然張口安慰她了…… 「決賽的時候好好表現。」張展瑜隨意的一句話,讓上官燕的心雀躍起來,笑容瞬間點亮了她的臉龐:「嗯,我一定會努力的。」 再接下來,張展瑜便回到了寧汐身邊,再也沒有和她說過話。可對上官燕來說,這短短的幾句話卻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張展瑜,遲早有一天,你的眼裡只有我上官燕 第二百六十三章 鼓起勇氣 寧汐和張展瑜成功晉級決賽,這樣的好消息傳回鼎香樓之後,鼎香樓上下都為之興奮不已。 寧有方別提多得意了,絲毫不謙虛的吹噓道:「我的徒弟和閨女,當然不會差了。等到決賽的時候,你們就等著瞧好吧」 眾大廚湊趣的拍手道好,你一言我一語的誇個不停。 孫掌櫃也十分高興。初賽淘汰了近一半多的人,最後能參加決賽的,只有五十多個廚子。鼎香樓竟然就佔了三個名額。這傳出去也是大大有光彩的事情啊想及此,孫掌櫃豪邁的一揮手:「今天晚上等客人走了之後,我們也擺幾桌熱鬧熱鬧。」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眾人的熱情響應。 當晚,鼎香樓上下熱鬧極了。寧汐被熱鬧的氣氛感染,也跟著小酌了兩杯。她酒量極淺,只喝了幾口就覺得酒氣上湧,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俏臉一片緋紅,比平日更多了幾分明艷,星眸璀璨的令人不敢直視。 張展瑜就坐在她的身邊,習慣性的為她夾菜,邊低聲叮囑:「你酒量不好,別再喝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模樣嬌憨又可愛。 張展瑜含笑看著她嬌俏的可愛模樣,心裡卻隱隱的一痛。從此以後,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不然,不僅是在折磨自己,更是在折磨寧汐。 哪怕再痛再傷心,他都要放手…… 張展瑜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心裡嘴裡都是苦的。 寧汐卻不知道張展瑜微妙的心情,兀自笑著說道:「張大哥,再過十天才開始決賽。這些日子我們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前些日子每天精神都緊繃著,現在陡然一鬆,疲倦便湧了上來。 張展瑜微笑著應道:「嗯,好好休息兩天,再準備決賽。」 決賽如何進行,到現在還沒真正公佈。不過,總離不開那幾樣。要想在決賽中大放光彩,可得精心準備幾道擠壓眾人的菜餚才行寧汐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初賽倒也罷了,可能進決賽的時候,都是廚藝高超的大廚,其中不乏像寧有方這樣的名廚,可以說是高手如雲。要想脫穎而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她也得好好準備才行接下來的幾天,寧汐除了應付客人之外,其餘的時間都用來研究新菜式。連容瑾來了,都沒心思搭理。最多匆匆的敷衍幾句,便攆容瑾走了。 容瑾受了冷落,心裡頗不是個滋味,厚顏賴著不肯走:「你忙你的,我在旁邊待會兒總行了吧」 寧汐擰著秀氣的眉:「不行。」 容瑾繃起了臉,顯然一肚子不高興。 寧汐忙笑著哄道:「你在這兒我哪還有心思做菜,時不時的就要偷看你一眼。心思都飛到你身上了你就行行好,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幾天,等決賽比過了,我一定多陪你好不好?」那口氣和哄孩子也差不多了。 容瑾斜睨了她一眼,略有些不滿的索求補償:「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告假兩天陪我。」 寧汐忙不迭的點頭,總算是把他哄走了。 廚房恢復清淨之後,寧汐才鬆了口氣,一個人又忙活起來。等做出了新菜式,便喊寧有方和張展瑜過來品嚐評點,一點都不寂寞。 就在這樣的忙碌裡,寧汐卻還是察覺到了寧暉的不對勁。 自從那一天從一品樓回來之後,寧暉每天懶洋洋的待在家裡,哪裡都不肯去。不管說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 阮氏忙著為寧暉張羅著葉家的親事,那個姓姚的媒婆幾乎天天都到寧家來。寧暉一見她來,便皺皺眉頭,躲進書房去了。 姚媒婆以為他是害羞,掩嘴咯咯笑個不停:「人家見了我都是高高興興的,巴不得我天天來,你家小子倒是和別人家的不一樣。」 阮氏笑道:「我家暉兒生性靦腆,不愛說話。你別往心裡去。對了,托您辦的事情怎麼樣了?葉家那邊是什麼反應?」 那姚媒婆眉飛色舞的說道:「葉家那邊對你家的公子十分滿意。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相看一眼。」 阮氏聽了,頓時精神為之一振。 終身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定親前彼此相看也是常有的事情。一般來說,只要相看沒什麼意見的,就算彼此都滿意。可以著實準備上門提親了。現在葉家提出要相看,阮氏自然高興。自家兒子生的俊秀儒雅,不愁葉家看不中「明天上午葉家的太太會領著葉姑娘去附近的廟裡上香,到時候你們也過去。我會陪著她們一起過去。」姚媒婆仔細的交代著:「你記得領著你家公子一起過去。不過,不用上前打招呼,遠遠的看上兩眼也就是了。」 阮氏連連點頭,商議好了具體時間之後,客客氣氣的送走了姚媒婆。然後便笑瞇瞇的推開了書房的門,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寧暉:「……暉兒,你明天把新衣服穿上,收拾的精神點。」 對比起阮氏的熱情高漲,寧暉的反應卻差強人意,胡亂的點點頭,便低頭不語了。 阮氏一心盤算著明天的事情,一時也沒留意寧暉的異樣。待到晚上,寧有方和寧汐兩人都回來了,又將這個好消息宣佈了一遍。 寧有方也很高興,反覆叮囑阮氏要相看的仔細些。就寧暉這麼一個兒子,可得為他張羅一個漂亮賢惠的媳婦才行。 阮氏笑道:「這還用你說,我明天一定睜大了眼睛,把人家姑娘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打量清楚才行。」 寧汐也湊趣道:「娘,明天我也跟著一起去吧我想看看未來的嫂子到底長什麼模樣。」 阮氏笑瞇瞇的點頭應了。 這一廂說的熱鬧,寧暉卻懶懶的坐在一旁,臉上連一絲笑容也沒有。寧有方走過去,拍了拍寧暉的肩膀:「怎麼了,要去相看媳婦了也不高興嗎?」 寧暉僵硬的一笑,那笑容別提多難看了:「爹,娘,我不想去」 什麼?寧有方和阮氏都是一驚,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暉兒,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在心中反覆盤亙的話終於說出了口,寧暉反而輕鬆坦然多了,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想去相看葉家姑娘。」 阮氏面色一變,急急的追問:「暉兒,之前不是好好的嗎?你怎麼忽然就改主意了?」 寧暉自嘲的笑了笑:「之前我還沒想好。可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我不會去相看任何人。」因為,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寧有方和阮氏還是一頭霧水,可寧汐卻聽懂了,神色複雜的看了寧暉一眼:「哥哥,你真的想通了嗎?」要和趙芸在一起,就得有應付一切的勇氣。包括來自爹娘的反對和身邊的閒言碎語…… 寧暉堅定的點頭,眼神清亮。 寧汐最清楚他的脾氣,知道他已經下了決心,心裡暗暗歎口氣,不再多勸了。他們兄妹兩個在感情上都很執拗,只要認定的,就會堅持到底。現在就得看阮氏和寧有方的態度如何了。 阮氏皺著眉頭說道:「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想通了?」為什麼她的心裡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寧暉深呼吸口氣,抬起頭說道:「娘,我已經有中意的姑娘了。」 阮氏先是一愣,旋即埋怨道:「你這孩子,既然有中意的姑娘,怎麼不早點和我說。我找人上門提親就是了。現在又找了媒婆又和葉家說好了,明天要是不去,豈不是得罪人家了?」 寧暉站在那兒不吭聲,任由阮氏數落。 寧有方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別再發牢騷了。既然暉兒有喜歡的姑娘了,明天一大早就去和姚媒婆說一聲,回了葉家那邊就行了。」 阮氏這才悻悻的住了嘴。 寧有方笑著看向寧暉:「對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迷的我家兒子神不守舍的,說來聽聽?」寧暉天天在學館裡苦讀,壓根沒什麼接觸外人的機會,怎麼忽然又冒出這麼一位姑娘來了? 阮氏對這個問題也十分的好奇,一起看了過來。 面對著兩雙殷殷期盼的眼睛,寧暉心裡一顫,咬咬牙狠心說道:「那個女子,你們也都認識。是……」 「是誰?」夫妻兩個異口同聲的問道。 寧暉吐出兩個字:「趙芸」 趙芸?阮氏有一瞬間的茫然,一時想不出這個女子是誰。可寧有方對這個名字卻再熟悉不過,臉色陡然變了:「什麼?你再說一遍」 寧暉鼓起勇氣,清晰的答道:「我中意的姑娘,是趙芸」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巨響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到了他的臉上。寧暉猝不及防,被寧有方的力道帶的踉蹌了一下,左臉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腫了。 寧汐忙扶住寧暉,看著寧暉強忍著眼淚的樣子,別提多心疼了。寧有方常年做體力活,一生的力氣,這一巴掌下去,寧暉哪裡能受得了。 阮氏也被驚到了,急急的攔著滿臉怒火的寧有方:「有話好好說,打兒子做什麼。」 第二百六十四章 勃然大怒 「打的就是他」寧有方滿臉怒容,咬牙切齒的罵道:「這麼多清白的好姑娘,偏偏喜歡上那個趙芸,簡直是昏了頭了。」 這個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阮氏終於想起是誰來了,遲疑的問道:「這個趙芸,是不是汐兒身邊的那個跑堂?」 寧有方冷哼一聲:「可不就是她。比暉兒大了四五歲不說,還是嫁過人又被休棄的。」 阮氏的臉陡然白了:「暉兒,你爹說的是不是真的?」 寧暉挺直了腰桿:「是,她以前所遇非人,才會有這樣的遭遇。其實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子……」 「呸」寧有方毫不掩飾鄙夷之情:「要是真的好,怎麼會被夫家休棄?不在家裡好好待著,跑到酒樓裡來做事,根本不安分。」盛怒之下,早把平日裡對趙芸的好印象去了九分。就算趙芸再好,現在也是處處都不好了。 寧暉聽不下去了,梗著脖子反駁:「趙芸是想補貼家用才會出來做事的。她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寧汐也挺身而出為趙芸說話:「爹,你不願意哥哥和她在一起,這個心情我能理解。可不該胡亂抹黑趙芸姐。她平日裡做事勤勤懇懇,和男子說話都很少。我們鼎香樓上上下下可沒人說她一個不字吧」 寧有方被堵的啞然,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來:「我不管她好不好,總之,我絕不會讓這樣的女子進我們寧家的門。」 阮氏經歷了最初的震驚之後,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寧有方這邊:「說的對,這樣的女子不配做暉兒的媳婦。」 寧暉雖然早料到會遭到反對,卻也沒想到爹娘反對的如此激烈,心裡的執拗也冒了頭:「我的話也放在這兒。明天我絕不會相看葉家姑娘,我這輩子非趙芸不娶」 「你……」寧有方一怒之下,又揚起了手。寧暉既不閃也不躲,就這麼直直的站在那兒,等著巴掌落下來。 寧汐一急之下,連忙搶到了寧暉的面前。巴掌在她的左臉上堪堪停下。 「汐兒,讓開」寧有方又驚又怒又懊惱,剛才只差那麼一點,他的手就落到寧汐的臉上了。 寧汐不肯讓開:「爹,你別生氣,有話好好的和哥哥說。」這麼多年來,她還從未見過寧有方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事實上,她也被嚇到了。可如果現在讓開了,還不知寧暉今晚會被揍成什麼樣子。不,她不能讓阮氏也緊緊的攥著寧有方的胳膊不放:「汐兒她爹,你先別發火。先坐下再說。」邊連連沖寧汐使眼色。這一巴掌再下去,寧暉非破相不可。快些把寧暉拉開才是。 寧汐心領神會,忙用力扯著寧暉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寧有方也被按著坐了下來,劍拔弩張的氣氛總算稍稍緩和,卻還是冷凝極了。 寧暉低著頭,一言不發。 阮氏按捺住性子,柔聲問道:「暉兒,爹娘都是為了你好。你想想看,你才十七歲,已經有了秀才功名,這一次若是再中了舉人,以後謀個一官半職的也不是難事。你若是真的娶了一個被人休棄的女子,日後肯定會被人恥笑……」 「我不在乎」寧暉硬邦邦的應道。 寧有方眼裡冒出了火苗,狠狠的瞪著寧暉:「你倒是不在乎,可我在乎我們寧家雖然不是高門大戶,可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要是真的娶了這麼一個女子做兒媳,讓我和你母親以後還怎麼見人?」越說越惱火,話也難聽起來:「到時候,人家說三道四的,當著面再指指點點,你讓我們一家人的臉往哪兒擱?」 寧暉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寧有方的話雖然說的不中聽,可句句都是大實話。就算他不在乎,可總得顧忌全家人的感受…… 阮氏長長的歎了口氣:「暉兒,你自小到大都是個聽話又孝順的孩子。如果你看中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管是誰我們都認了。可趙芸偏偏是這個情況,你讓我們怎麼答應你。」邊說邊抹起了眼淚。 寧暉心裡沉甸甸的,難受極了,愣了半天,才艱難的說道:「娘,爹,你們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喜歡她……」 說著,冷不丁的跪到了地上,哀求道:「你們就依我一回吧她真的是個好姑娘,你們以後一定會喜歡她的。」 寧有方聽的火冒三丈,正待張口罵人,卻在看到寧暉眼裡閃動的淚光時戛然而止。這是寧暉長大之後第一次在他們面前落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寧汐的心也在隱隱作痛。這種愛而不得的痛苦,沒人比她更懂。從感情上來說,她也希望寧暉心想事成,娶自己心愛的女子。可是,寧有方和阮氏的顧慮也不無道理。喜歡趙芸是一回事,可做嫂子是另一回事。若是寧暉真的娶了趙芸,只怕麻煩會很多…… 阮氏也在掉淚,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當然最心疼。可若是現在心軟依了寧暉,以後想後悔也遲了。不管如何,一定要打消寧暉這個念頭想及此,阮氏哭的越發厲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聲音都嘶啞了:「暉兒,你是要逼死爹和娘嗎?好好的清白姑娘你不娶,非要娶一個棄婦,將來你還怎麼抬頭做人。我和你爹還有什麼臉面出門。還有你妹妹,將來也得嫁人。有這麼一個娘家嫂子,在人前也要矮了三分。暉兒,不是爹娘不疼你,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 說到這兒,已經泣不成聲了。 寧暉心如刀割,卻依舊堅持:「娘,我也猶豫過。可是,我實在放不下她。我不怕別人說三道四,過自己的日子,何必管別人說什麼。」 寧有方深呼吸口氣,冷冷的說道:「不要再說了總之,這件事沒得商量。你現在就給我回屋去睡覺。明天早些起床,我和你母親陪你一起去廟裡上香。」也就是說,明天相看葉家姑娘一事繼續進行寧暉臉色一變:「不,我不去」 寧有方霍然起身,眼裡滿是寒意:「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聽老子話了嗎?我告訴你,明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盛怒之下,寧有方的臉色可怕極了。寧暉本就怕他,心裡早已有了幾分懼意,被他這麼一瞪愈發害怕,可卻死死的撐著不肯示弱:「我不去……」 一腳狠狠的踹中了寧暉的心窩,把他所有的話都踹了回去。 寧暉被踹的往後仰去,頭重重的磕在地上,阮氏和寧汐被嚇了一跳,撲上去查看,卻見寧暉面色慘白,雙眼緊緊的閉著。 寧汐只覺得右手處黏黏糊糊的,心裡一慌:「哥哥,你怎麼了?」 寧暉暈暈乎乎的,哪裡有力氣說話。阮氏細細看一眼,也被驚到了。寧暉的頭被磕破了,流了好多的血「快去拿毛巾」阮氏急的快哭了:「暉兒的頭流血了。」寧有方剛才在氣頭上,那一腳的力道實在驚人。寧暉被踹中心窩,頭又磕破了,簡直面無人色。 寧有方也沒料到自己的一腳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暗暗後悔不已,忙去拿了毛巾來,將頭上的傷口按住。阮氏又去兌了溫水來替寧暉擦洗,一家人手忙腳亂,忙了好一會兒,寧暉頭上的血總算止住了。 寧暉從短暫的暈厥中悄然醒轉,卻沒有睜眼,耳邊傳來阮氏的低泣聲:「你也真狠心。自己的親兒子,怎麼就下得去手。要是兒子被你踹傷了,我今天跟你沒完……」 寧有方雖然理虧,嘴上卻硬的很:「他就是欠揍。要是再不管教,以後真的鬧騰著和那個趙芸成親,我看你怎麼辦」 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阮氏的哭泣聲漸止。 寧汐眼尖的瞄到寧暉的眼皮動了動,心念電轉,忙說道:「已經這麼晚了,哥哥又受了傷,這事還是留明天再說吧先扶他回去睡,說不定等一覺睡醒了,他就想開了呢」 寧有方和阮氏想了想,便點頭應了,一左一右攙扶著寧暉回房睡下。寧暉的腦後受了傷,只能側著睡下,跳躍的燭火下,俊臉愈發的蒼白。 待寧有方阮氏都走了之後,寧汐才輕聲喊道:「哥哥,爹娘都走了。」 寧暉這才睜了眼,在寧汐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寧汐又是心疼又是責怪:「你也真是的,就算想說,也該找個合適的時機,語氣委婉一些。這麼說出來,也難怪爹娘生氣。」 寧暉苦笑一聲:「哪還有什麼合適的時機。我要是再不說,明天就來不及了。」他才不願去相看什麼葉家姑娘寧汐又歎口氣:「現在說倒是說了,可爹娘都堅決反對,你打算怎麼辦?」 寧暉的嘴唇抿的緊緊的,眼裡滿是堅定和執拗:「不管他們怎麼反對,我都要娶趙芸」他錯過了懵懂的初戀,絕不會再錯過第二次寧汐默然片刻,忽的問道:「哥哥,趙芸姐知道你的心意嗎?」 第二百六十五章 苦肉計 寧暉被問的一愣,腦海中忽的閃過那張溫柔親切的俏臉。 她那麼聰明那麼善解人意,肯定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意。所以才會那樣含蓄的暗示他吧寧汐一看他的臉色不對,就知道其中定然有些內情,低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得和我說個清楚。不然,我可沒法子幫你」 「妹妹,你真的肯幫我?」寧暉精神一振,心口也不覺得疼了,眼都亮了起來。 寧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嗔怪的說道:「你是我親哥哥,我不幫你幫誰。」雖然此事難度很大,可既然寧暉的心意如此堅定,總得試一試。 見寧汐肯站在自己這一邊,寧暉惶惶不安的心立刻穩了不少,長長的歎道:「沒想到爹娘反應這麼激烈。」自過了十歲之後,寧有方已經很少動手揍他了。今天這一巴掌一腳更是前所未有的狠辣,到現在他的臉還是火辣辣的,心口也在疼呢寧汐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誰讓你說話這麼直接,爹娘不發火才是怪事。」頓了頓,又問道:「你有沒有什麼具體的打算?」 寧暉顯然早已深思熟慮過了,輕柔又堅決的說道:「明天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家裡待著。等爹娘的氣頭過去了,我再和他們好好談一談。總之,我非娶趙芸不可。」一字一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終於有了頂天立地的男兒模樣寧汐讚許的點點頭:「這才有點男子漢的樣子,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心,趙芸姐那邊也得快速通個消息才行。不然,以爹的脾氣,說不定明天就會去找她麻煩。」以寧有方在鼎香樓的地位,想將趙芸攆走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被寧汐這麼一提醒,寧暉也開始擔心起來:「爹不會真的這麼做吧」語氣裡滿是不確定,顯然也很清楚此事的可能性極大。 寧汐歎道:「這可說不準。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平日裡倒是好好的,一旦發起火來,可就什麼都不顧了。」 「那我該怎麼辦?」寧暉頭腦一片空白,哪裡還能想出什麼主意來。 寧汐想了想,低聲耳語了幾句,寧暉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阮氏便來催促寧暉起床。敲了半天的門也沒回應,阮氏暗暗覺得不妙,忙推了門進去。只見寧暉沉沉的睡在床上,面色潮紅,叫了幾聲也沒醒。摸摸額頭,燙的厲害。 阮氏有些慌了,揚聲喊了寧有方進來。寧有方一見寧暉這副病懨懨的樣子,又急又氣,恨恨的罵了句:「這個混小子」 阮氏的眼圈都紅了,哽咽著說道:「都怨你,昨天晚上出手這麼重,暉兒哪能受得住。」 寧有方冷哼一聲:「我就打了他一耳光外加踹了一腳,就算疼點,也不至於發燒吧肯定是他夜裡故意受了涼氣,這廟裡總之是去不了了。」連床都下不來,還怎麼去相看媳婦阮氏抹起了眼淚:「先別管這個了,快些到藥鋪子裡抓些藥來,我去找姚媒婆說一聲,相看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事已至此,不這樣又能如何?寧有方重重的歎口氣,滿腹心事的去了。 等兩人都走了之後,寧汐才偷溜了過來,心疼的抱怨道:「讓你裝病,你對自己倒是真狠心,竟然真病了」 寧暉睜開眼,無力的笑了笑:「不真病,今天哪能逃得過去。」不枉他昨夜站在窗口吹了半夜的冷風,效果果然不錯寧汐也無暇怪他了,忙去廚房熬了米粥端來餵他吃了一點。待寧有方抓藥回來之後,又忙著熬藥餵藥。寧暉被折騰了半天,喝完了藥之後便沉沉的睡著了。 就在此時,阮氏也回來了。 寧有方迎了上去,低聲問道:「姚媒婆怎麼說?」 阮氏苦笑一聲:「還能怎麼說,說了一通不陰不陽的怪話,估摸著這門親事算是黃了。」原本說好去相看,臨時又不去了,理由再充分葉家也不見得肯信。更何況,寧暉這一招擺明是苦肉計,她說話時底氣嚴重不足,姚媒婆也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來? 寧有方心中有氣,忍不住又忿忿的罵了一聲。 寧汐咳嗽一聲,笑著扯開話題:「爹,時候也不早了,再不走可就遲了。」 寧有方哪有心情去鼎香樓,隨口說道:「今天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你到那邊替我和孫掌櫃說一聲。」 這話正中寧汐下懷,連連點頭應了。一路小跑到了鼎香樓,先去找了孫掌櫃。 寧有方告假的次數少之又少,這一年多來用手指都能數的出來,孫掌櫃自然的問及了原因。寧汐當然不會明言,含糊的應道:「沒什麼,就是家裡有些小事。」 孫掌櫃識趣的沒再追問,笑著點點頭。 寧汐鬆了口氣,忙去了廚房。趙芸果然和平時一樣,早早就到了,正在收拾廚房呢笑著和寧汐打了招呼,又低頭忙活去了。 寧汐咳了咳:「趙姐,先別忙了,我有話要和你說。」 她語氣這麼慎重,倒讓趙芸有些疑惑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走了過來:「寧汐妹子,出了什麼事情了?」 這事還真是難以啟齒…… 寧汐心裡狠狠的抱怨了寧暉一通,反覆琢磨著該怎麼樣才能將話說的委婉含蓄些。一時竟沒張口說話。 趙芸心裡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面上卻是一派沉著冷靜。不過,這份冷靜在聽到寧汐的一番話之後陡然煙消雲散:「我娘請人替我哥說了門親事,可我哥哥卻不肯同意,還說他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姑娘,非她不娶……」 聽到這兒,趙芸已經變了臉色,顯然已經猜到發生什麼了。 寧汐迅速的將昨晚的事情一一道來,邊小心留意著趙芸的臉色:「……哥哥病了,正躺在床上,我爹留在家裡照顧他,便沒過來……」 趙芸眸光不停的閃動,表情似喜似悲。 饒是寧汐素來敏銳,一時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不自覺的放慢了語速:「趙姐,哥哥特地讓我早些過來,把這些告訴你。你……」 趙芸深呼吸口氣,迅速的說道:「寧汐妹子,我們相處這麼久,彼此都熟悉。有些話我就直說了。你哥哥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兒郎,不過,我從沒生出過什麼非分之想,一直當他是弟弟而已。你回去告訴他,別再胡思亂想了,找個好姑娘成親吧」 寧汐聽的愣住了。趙芸這席話疏遠又淡然,一派事不關己的模樣。難道寧暉只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 趙芸卻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匆匆的扔了一句「我去前面的雅間收拾收拾」便走了。 寧汐喊之不及,眼睜睜的看著趙芸近乎逃跑一般走了,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 接下來的一整天,趙芸都在有意無意的躲著寧汐,根本不給寧汐和她單獨說話的機會。到了晚上,甚至提前回家去了。 寧汐暗暗歎息,只得收拾心情回家。 寧暉在床上暈暈乎乎的躺了一整天,耳邊聽到的儘是阮氏絮絮叨叨的勸誡還有寧有方的冷言冷語,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了,待聽到寧汐回來的動靜,頓時精神為之一振。 只可惜寧有方夫婦都在一旁,兄妹兩個根本沒時間說什麼悄悄話。 寧汐心事重重,見寧暉眼巴巴的可憐樣子,別提多心疼了。待會兒若是寧暉問起,她該怎麼張口? 寧有方冷眼旁觀他們兩個眉來眼去,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汐兒,今天你去找過趙芸了吧」 寧汐先是一愣,旋即陪笑道:「爹真是厲害,連這個都看出來了。」 寧有方輕哼一聲:「你們兄妹倆在搞什麼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一個生病,一個通風報信,以為我和你母親都是傻子是吧」 寧汐尷尬的笑了笑:「哪有的事。」這點小計倆居然都被看穿了。姜果然是老的辣不過,不管他怎麼說,現在都堅決不能承認。 寧暉本就心虛,被寧有方這麼一說更是抬不起頭來,索性閉上眼睛裝睡。 寧有方瞄了寧暉一眼,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重重的哼了一聲別過了頭去。 阮氏長長的歎口氣:「有什麼事一家人關起門來好好商議,這麼折騰自己做什麼。暉兒,你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道理都忘了嗎?我和你爹辛辛苦苦的把你養大,難道就換來你這樣的對我們嗎?」說著,眼眶又濕潤了。 忙著照顧了他一天,又憂又急又氣,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箇中滋味,不提也罷寧暉聽著這番話,臉上火辣辣的。悄然睜開眼,最親的人都站在床前,雖然各懷心思,可有一點卻是共同的,那就是臉上的關切和憂心。 眼角邊忽然熱熱的,似有什麼要奪眶而出。 寧暉死死的忍住,不,不可以心軟不可以認輸。不然,之前所作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費了…… 寧汐忽的說道:「爹,娘,我想和哥哥單獨待說幾句話。」 寧有方和阮氏俱是一愣。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冰冷 寧有方皺起了眉頭:「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和你母親的面說嗎?」兄妹兩人也不知要商議什麼,鬼鬼祟祟的。 當然不能寧汐又是陪笑又是撒嬌:「誒呀,爹,你就先出去一會兒。我來勸勸哥哥。我說的話他一定能聽的去的。」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寧有方和阮氏哄出去了。等關上門,寧汐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寧暉掙扎著坐直了身子,一臉期盼的看向寧汐:「妹妹,你和她說了嗎?」 寧汐點點頭:「說是說了,不過,她……」頓了頓,終於狠狠心將趙芸當時的那番話說了出來。 寧暉的表情僵了,顫抖著開口:「不、不可能,她不可能那麼說的……」 寧汐心疼的歎息,走上前去握住寧暉冰涼的手,低聲安慰道:「她眼下這個處境,對這事比別人要敏感的多。雖然嘴上這麼說了,心裡倒未必真是這麼想的。你先放寬心養病,我明天再去探探她的口風。」 也只能如此了。寧暉默默的點頭,眼裡閃過一絲堅決。 到了第二天早上,寧暉竟也掙扎著起來了,堅持要一起到鼎香樓去。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想去找趙芸。 看著寧暉倔強的臉龐,寧有方的火氣又蹭蹭的往外冒,硬邦邦的說道:「你身體還沒好,哪兒也不准去,就給我在家裡待著。」 寧暉的脾氣同樣執拗:「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走一段路沒問題。」 「好了也不准去。」寧有方揚高了聲音,眼看著又要發火了。 阮氏唯恐他再動手揍人,忙扯了扯他的胳膊:「汐兒她爹,先別生氣,有話好好說。」 寧汐也連連沖寧暉使眼色。爭執來爭執去,除了惡化父子倆的關係外,什麼好處也沒有啊寧暉自然領會了寧汐的意思,可只要一想到趙芸的冷淡和疏離,一顆心便像放在油鍋上煎熬一般,別提是什麼滋味了。不,他一定要見一見趙芸…… 正相持不下,寧家小院的門被敲響了。 這個時辰回到寧家來的,自然非容瑾莫屬。寧有方深呼吸口氣,按捺下心頭的怒火,去開了門。門一開,一張熟悉的清秀臉龐出現在眼前。不僅是寧有方愣住了,就連寧暉寧汐也大出意外。 竟然是趙芸來了 趙芸略有些侷促的笑了笑,聲音清雅柔美:「真是不好意思,一大早就來打擾。」 寧有方定定神,客氣的讓了趙芸進來,和阮氏迅速的交換了個眼色,不由自主的盤算起趙芸的來意。 寧暉卻是一臉的驚喜激動,向前邁了幾步:「我正要去找你。」眼中的熱情一覽無遺。 趙芸笑了笑,眼中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旋即恢復鎮定,雲淡風輕的笑道:「聽寧汐妹子說你病了,病了就該在家裡待著好好休息,別往外跑了。」 寧暉近乎貪婪的看著趙芸,不管她說什麼一律點頭。 寧有方不快的瞄了寧暉一眼,礙著趙芸也在,卻是什麼也不好說。寧汐悄悄抵了抵寧暉的胳膊,示意他收斂些。 趙芸把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面上依舊是溫婉的笑容:「寧大廚,我今天冒昧前來打擾,有些話想親自對寧暉說,希望你能准許。」口氣裡隱隱透出一抹決絕。 寧有方當然不願她和寧暉獨處,卻又不好當面回絕,忍不住瞄了寧汐一眼。男子也是要名聲的,和一個聲名不佳的女子這麼牽扯不清的,若是傳了出去,對寧暉的名聲可是大大不好。 寧汐立刻笑著接口:「我陪哥哥一起,趙姐不會介意吧」 趙芸淡淡的笑道:「當然不介意。」 這麼一來,寧有方和阮氏也沒了立場反對,一起回了屋子,算是迴避。 趙芸靜靜的立在那兒,和寧暉保持了六尺左右的距離。既方便說話,又不會損了彼此的清譽:「寧暉,謝謝你的情意。」趙芸緩緩的開了口,語氣說不出的淡然疏離。 不要說寧暉了,就連寧汐都察覺出不對勁了。趙芸到底是要做什麼? 寧暉衝動的走上前一步:「趙芸,我不要你謝我。我是真心喜歡你,也是真心的要娶你。」熾熱的情意明明白白的從眼中傾斜而出。 趙芸卻無動於衷,淡然的應道:「寧暉,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從沒打算再嫁人。以後這樣的話你千萬別再說了。讓人誤以為我們兩個有私情,對你我都不好。」 一字一字像是冰錐落在寧暉的心頭,痛不可當。他不自覺的顫抖著,俊臉煞白。 寧汐唯恐他摔倒,忙上前攙扶住他的胳膊,卻是什麼也沒說。這樣的時刻,她只是個局外人,只能保持緘默。 「你是不是怕別人說三道四?」寧暉努力的擠出笑容:「要是因為這個,你大可以放心,我根本不在乎別人說什麼,我只在乎你……」 「寧暉,別再說了。」趙芸的眼中依稀有一絲水光閃動,卻生生的逼了回去,口氣依舊冷淡:「你憑什麼以為我就願意嫁給你?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喜歡你?你又憑什麼不經我的同意,就在你爹娘面前說要娶我?你這樣讓別人怎麼看我?」 一連串的詰問,讓寧暉無言以對。只能愣愣的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 冰冷入骨的話語一字一字的鑽入他的耳中:「我今天來,就是要把話一次說個清楚明白。我趙芸雖然是個棄婦,可絕不是那種不知恥的女人。我從沒想過要嫁到你們寧家請你以後打消了這個念頭,不要來找我」 不,他聽到的不是真的。她說的話一定不是真心的…… 寧暉嘴唇動了動,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趙芸不再看他,淡淡的看向寧汐:「寧汐妹子,我的話都說完了,煩請你待會兒轉告寧大廚,我不會纏著寧暉不放。請他儘管放心」那一絲淡不可察的悲涼,在她的眼底乍現,快的令人捕捉不及。 寧汐的心忽然糾緊了:「趙姐,我爹他……」該說什麼?難道要說寧有方其實沒激烈的反對此事嗎?這樣顯而易見的鬼話,誰能相信? 趙芸笑了笑,表情很是平靜:「我先去鼎香樓做事了。要是寧大廚還不放心,我會到孫掌櫃那兒辭工的。」說著,轉身離去。 「你別走」寧暉陡然回過神來,踉蹌的上前兩步,想扯住趙芸的胳膊。 趙芸卻沒回頭,也沒停住腳步,就這麼直直的離開了留下寧暉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全身上下沒了一絲力氣。就這麼呆呆的站著,一動也不動。目光落在趙芸離開的方向,可眼神卻一片空洞。 寧汐的心沉甸甸的,難受極了,輕輕的走上前去:「哥哥,你別太難過了。」這樣泛泛的安慰,根本解不了寧暉心中的痛苦,可此時此刻,她又能說什麼? 寧暉一臉的木然,喃喃的低語:「為什麼,她為什麼這麼對我。我一心一意的喜歡她,我是真心的要娶她的……」 寧汐心裡酸酸的,忍不住摟住寧暉:「哥哥,你別這樣。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姑娘……」 寧暉的聲音哽咽了:「我不要別人,我就喜歡她一個。」最後一個剛出口,淚水終於從眼眶中滾落,繼而哭出了聲。如同一隻受了傷的雄獸,哀戚的嗚咽著。 寧汐也忍不住落了淚,緊緊的摟著寧暉的胳膊,口中不停的低喃:「哥哥,別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先有孫冬雪,再有趙芸,寧暉的情路也真是夠坎坷的了。 兄妹兩個哭成一團,寧有方和阮氏在屋裡也一起沉默了。 只隔了薄薄的一扇門,趙芸剛才說的話他們兩人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雖然聽著冰冷絕情,可只有這樣的當頭棒喝,寧暉才肯死心吧趙芸對寧暉到底是有情抑或是無意,已經沒有深究的必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的安撫受傷的寧暉,等寧暉心情平靜了,才為他另謀親事也不遲……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俱看出了對方眼底的一絲遺憾。 趙芸這番作為,實在出人意料。如果趙芸不是被休棄的女子,就算比寧暉大了幾歲他們也認了。 「汐兒她爹,我們出去看看暉兒吧」聽到外面傳來的隱忍壓抑的哭泣聲,阮氏的心都被糾痛了。寧暉長這麼大,何曾這樣傷心過。 寧有方卻沉聲說道:「別出去了,隨他好好的哭一回。等眼淚哭干了,這事自然也就過去了。」現在,也只能狠心的視而不見了。 阮氏無奈的歎口氣,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這個趙芸也真是的,說話就不能委婉些嗎?這麼一大通傷人的話,虧她也說的出口。」 寧有方白了她一眼:「不說的狠絕些,你兒子能死心嗎?人家沒纏著寧暉不放,已經是萬幸的事情了。」 阮氏果然不再吭聲了。 以寧暉的倔脾氣,如果趙芸再表現的柔情些,還不知這回要鬧騰成什麼樣子。不管到最後是什麼樣的結果,寧暉的名聲也算完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為什麼? 寧暉真的病了。 自從那一天過後,他再也不肯出屋子一步,整天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肯說。高燒早已退了,可他精神卻一天比一天差。請了郎中來看,也抓了藥,可喝了總不見效果。 阮氏看在眼底,急在心底,不知費了多少口舌,每天勸的口乾舌燥。可不管她說什麼,寧暉都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寧有方雖也心疼,卻狠下心腸沒有理會。事已至此,一定得徹底斷了寧暉的心思才行。 寧汐惦記著寧暉,一連兩天天都心緒不寧的。見了趙芸更是莫名的尷尬。本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如今見了面竟是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趙芸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不得而知,不過,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見寧汐總是欲言又止,反而笑著開解道:「一點誤會說開也就好了,別總放在心上。」 寧汐凝視著趙芸平靜的臉龐:「趙姐,這兒沒有別人,你給我句實話吧你對我哥哥真的一點都沒動過心嗎?」 趙芸似早已料到寧汐會問這樣的問題,迅速的答道:「沒有。」 回答的如此迅速堅定,倒讓寧汐更覺得不對勁了,她輕輕的說道:「趙姐,不瞞你說,我爹娘確實都竭力反對,不過,我一直是站在我哥哥這邊的。如果你是顧忌著我爹我娘才那麼說,我就偷偷和哥哥說一聲……」 「寧汐妹子,」趙芸收斂了笑容,打斷了寧汐的話:「這些話以後不要再提了。我是個棄婦,別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從沒少過。我早已經習慣了,可你哥哥是個讀書人,以後考取了功名,要做官的。和我這樣的女人有牽扯,不知會惹來多少流言蜚語。」 寧汐心裡一動,靜靜的瞅著趙芸不說話。 趙芸一開始還能維持鎮定,可寧汐的目光似乎洞悉了她心底深處的秘密一般,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趙芸終於移開了目光,垂下了眼瞼。 「趙姐,你這又是何苦。」寧汐輕歎出聲,這一次的歎息,卻不是為了寧暉,而是為了趙芸。如果趙芸自私一些聰明一些,她就該牢牢的抓住寧暉不放。可她卻做了另一個選擇。 趙芸澀澀的笑了笑,卻什麼也沒說。拿起抹布,匆匆的走了。 寧汐看著趙芸的背影,久久,才發出一聲歎息。 趙芸看似溫柔,實則外柔內剛,極有主見。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拒絕了寧暉,都不會再更改主意。寧暉這次失戀,不知又要煎熬多久才能恢復如常。 想及此,寧汐的心裡悶悶的。 張展瑜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見寧汐皺著眉頭不吭聲,心裡暗暗奇怪,笑著問道:「汐兒,你這兩天是怎麼了。天天愁眉苦臉的,連個笑容都沒有。還有師傅,整天埋頭做事,也不肯說話。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寧汐遲疑了片刻,才低聲將寧暉和趙芸的事情道來。 張展瑜的笑容漸漸收斂,眉頭也皺了起來:「這麼說,是趙芸姐主動拒絕了此事?」 寧汐點點頭。如果不是趙芸如此表態,還不知道現在會鬧成什麼樣子。 張展瑜最是敏銳,顯然也想到了某些關鍵的事實:「趙芸姐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你哥哥嗎?」沒道理啊,寧暉長相俊秀斯文,又中過秀才,正是大姑娘小媳婦最中意的那種俊俏書生。性子又誠懇正直,趙芸不可能一點都不動心吧寧汐無奈的笑道:「我剛才問她了,她什麼也沒說。我想,她大概也是喜歡我哥哥的吧只是顧慮太多,才會拒絕。」 寧汐說的含蓄,張展瑜卻是一聽就懂,稍微一聯想,便猜到了來龍去脈。忽的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悲涼。 他是愛而不得,趙芸卻是忍痛拒絕,兩人到底誰更淒慘一些? 張展瑜自嘲的笑了笑,甩開這些胡思亂想,正色說道:「這些事暫且放放,明天廚藝決賽就開始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寧汐打起精神,笑著點頭:「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呢?」 張展瑜也笑著點頭,眉宇間滿是自信。看來,這十天裡的忙碌頗有收穫決賽賽制和初賽有所不同,不再是淘汰制。同樣分三輪,每輪都打分,最後將三輪的分數累加,選出分數最高的十個大廚,授予大燕名廚的稱號。另外每人可以獲得二十兩的賞銀。最後,在這十人當中選出兩人入宮做御廚。 這三輪比賽,在半個月之內進行。明天開始第一輪,地點依舊在一品樓。評判依舊是上官遠等人。 能進決賽的,都是有兩把刷子的。還有京城四大酒樓直接選送的大廚,可以說是高手如雲。想在這樣的賽事裡嶄露頭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連一向對自己極有自信的寧汐,也變的謙虛多了,笑著說道:「只要能進前十就行了。」她可沒有入宮做御廚的打算,就不爭前兩名的名額了。 張展瑜忽的笑道:「汐兒,你從沒想過要進宮做御廚嗎?」 寧汐啞然失笑:「我們大燕王朝自從開朝以來,還從沒有女子做御廚的先例吧」 張展瑜凝視著寧汐的臉龐,輕輕的問道:「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上官燕不是說過想做大燕王朝的第一個女御廚嗎?你難道就沒動過這個心思?」 這可問到寧汐的心坎裡了。 寧汐默然片刻,才淡淡的笑道:「說一點不想那是騙人的。我既然做了廚子,就想做到最好。只是……」皇宮是個太危險的地方,她這輩子都要離的遠遠的。 寧汐沒有把話全都說出口,可一切卻在神色中表露無遺。 張展瑜正想說什麼,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慵懶的少年聲音:「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這麼熱鬧,我沒打擾你們吧」 這略帶些酸意的語氣再熟悉不過。寧汐抬眸看去,唇角浮起甜甜的笑意:「你怎麼來了?」赫然是幾天都沒露面的容瑾。 容瑾悠然走了進來:「我要是再不來,只怕你連我姓甚名誰都要忘光了。」 這算閨怨嗎?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所有的煩心事在這一霎那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容瑾近乎貪婪的看著寧汐的笑顏,口中笑道:「我這幾天公務實在太忙,又怕打擾你準備廚藝比賽,所以才沒過來。不過,看樣子你過的倒是挺悠閒自在。有我沒我都一樣」 說到最後一句,酸味又飄了出來。之前寧汐和張展瑜言笑晏晏的那一幕正巧被他看了個正著,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了。有這麼一個情深意重的男人天天守在寧汐身邊,他不吃味才是怪事寧汐又好氣又好笑,礙著張展瑜的面不好說什麼,不客氣的白了容瑾一眼。 容瑾挑了挑眉。兩人的眉來眼去落在張展瑜的眼中,不知又是怎樣一番刺目與心痛。 張展瑜早已練出了視而不見的鎮定功夫,笑著和容瑾打了招呼,便識趣的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張展瑜剛一離開,寧汐便不滿的小聲抱怨起來:「你也真是的。我和張大哥正說明天廚藝決賽的事情呢,你又胡亂吃飛醋了」 容瑾堅決不承認自己的小心眼:「我可沒吃醋。」迅速的扯開話題:「對了,你這幾天準備的怎麼樣了?」 寧汐昂起小巧精緻的臉龐,自信滿滿的笑道:「早就準備好啦你就等著看我大出風頭吧」 容瑾最喜歡她這副可愛的俏模樣,看的心裡癢癢的,直想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再也不鬆開。只可惜廚房外人來人往的,實在不方便,只得作罷容瑾的眼神無比灼熱,寧汐被看的面紅心跳,紅著臉瞪了他一眼,卻壓低了聲音:「你別這樣看我。」 容瑾心底酥麻了一片,正待調笑兩句,身後忽然響起了腳步聲。轉頭一看,卻是別的廚子路過廚房門口。影子一閃便過去了,白白受驚了一場。 「這兒人也太多了。」 容瑾不滿的咕噥一句。想說些悄悄話都不方便,更別說耳鬢廝磨親暱擁抱之類的了。 他腦子裡轉的念頭寧汐一看便知,恨恨的啐了他一口:「光天白日的,你竟想著這些齷齪的念頭。」 容瑾臉皮何等雄厚,這種級別的話對他來實在不痛不癢,反而展顏笑了,魅惑的眨眨眼,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難不成你也在想同樣的事?」 論口舌伶俐,寧汐從不輸給容瑾。可臉皮的厚度實在差了一截,這可是後天沒法彌補的了。寧汐看容瑾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又恨又羞又惱,別過了頭,不肯理他了。 再惹可就真的惱了容瑾低笑一聲,扯開了話題:「汐兒,你想過要入宮做御廚嗎?」 一天之內,已經被問第二次了。寧汐這一次反應快的多,不假思索的搖頭:「不想。」 容瑾眸光一閃,緩緩的說道:「汐兒,我倒是希望你入宮做御廚。」 寧汐一愣,這話是從何而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未雨綢繆 「汐兒,我爹今年年底就回來了。」容瑾含蓄的暗示。 容琮和蕭月兒年底成親,容大將軍自然要回來。等容琮的親事一完,自然就輪到容瑾了。寧汐雖然名氣不小,可做容府的三少奶奶卻遠遠不夠。如果真的能成為大燕王朝的第一個女御廚,肯定是聲名大振,嫁入容府的把握自然多了幾分。 寧汐聽懂了容瑾的暗示,沉默了片刻,忽的低低的說道:「容瑾,我不喜歡皇宮。」 容瑾深深的凝視著寧汐:「是因為你曾做過的噩夢嗎?」 寧汐輕輕點頭:「是,我只想離皇宮遠遠的。」那種驚懼早已深入骨髓,每當想起,渾身便一片冰涼,一絲溫度也沒有。 容瑾眸光一閃,眼神銳利:「汐兒,你的夢裡,是四皇子繼承了皇位嗎?」 寧汐點頭不語。容瑾也沉默起來,不自覺的擰緊了眉頭。 從朝中目前的情勢看來,四皇子並不佔優勢。不佔嫡不佔長,生母只是個不太得寵的妃子,又無得力的娘舅支持。還因為喜好男風被皇上責罵懲處,顯然不得聖眷。 反倒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明爭暗鬥的異常激烈。大皇子是已故的皇后所生,是嫡長皇子,身份尊貴無人能及。只可惜皇后死的早,現下後宮被三皇子的生母惠貴妃把持。惠貴妃父兄在朝中都擔任要職,成了三皇子的一大助力。 容府一門顯赫,容大將軍手握兵權,容氏三兄弟也都在朝中任職,不管站在哪個皇子身後,都是不容小覷的力量。對容家來說,保持中立一直到新皇登基,這才是最佳選擇。可明月公主的下嫁,卻無形的逼著容府站到了大皇子的身後。 正所謂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如果大皇子登基,容府的地位自然扶搖直上。可如果真如寧汐夢中所示,大皇子在皇儲爭鬥中落敗,登基的是四皇子。那麼容府的將來岌岌可危…… 容瑾越想越心驚,面色凝重起來:「汐兒,這件事除了你家人之外,你有沒有告訴別人?」 「只告訴過你。」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隨便亂說。就連張展瑜也是不知情的。 容瑾不放心的追問一句:「那一次在大皇子和公主面前,你也沒透露過隻字片語吧」 寧汐用力的點頭。 容瑾稍稍放了心,低聲叮囑道:「這件事放在心底,萬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就連在公主殿下面前也不能透露。」皇位爭鬥向來伴隨著腥風血雨,一個不慎,就會性命不保。容府無奈的被捲入漩渦裡,只能先求自保。寧汐千萬不能再捲進來了。 寧汐知道其中利害,毫不猶豫的應了。 只不過,此刻的她卻不知道。有些事不是想避就能避的開的。這些是後話,暫且不說。 有了這樁心事,容瑾也不再提及做御廚的事,只叮囑寧汐好好休息,明天比賽好好表現。至於成親的事情,另謀法子就是了。 第二天清晨,寧有方領著張展瑜寧汐一起到了一品樓。 一品樓的李掌櫃笑著招呼前來參賽的各位大廚。這五十多個大廚裡,大多是京城各大酒樓的廚子,彼此都面熟,見了面互相寒暄,自有一番熱鬧。可這熱鬧之中,卻又有幾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這裡的五十多個廚子,只有十個人能得到賞銀,能進宮做御廚的只有區區兩個。這競爭實在太激烈了百味樓的代表是薛大廚,寧有方和薛大廚也算熟人了,互相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雲來居派出的代表卻不是江大廚,而是一個年僅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寧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個男子長的眉清目秀,和江大廚竟隱隱有幾分相似。 「聽說這個是江大廚的兒子,叫江閔。」張展瑜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低聲說道:「據說他盡得江大廚真傳,廚藝很好。」又是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啊寧汐心裡暗暗嘀咕不已,目光又落到了上官燕的身上。 上官燕今天穿著一身淺紫色的衫裙,神采奕奕分外動人。她身邊立著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氣度昂揚不凡,和上官遠有幾分相似。看來,就是一品樓的頂樑柱上官遙了。 寧汐忍不住低聲歎道:「高手如林啊」 張展瑜啞然失笑,打趣道:「在別人眼裡,你才是勁敵。」他們在打量別人,別人何嘗沒在打量他們? 寧汐抿唇笑了,眼裡閃過一絲自信。 正說笑間,一雙妙目有意無意的看了過來。不用想也知道會是誰了寧汐本想主動上前打個招呼,又怕張展瑜心裡不高興,一時之間猶豫住了。張展瑜忽的笑道:「上官燕在那邊,我們去打個招呼。」 寧汐心裡暗暗一驚,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忙笑著點點頭,和張展瑜一起走上前去。笑瞇瞇的喊道:「上官姐姐。」 「上官姑娘」張展瑜淺笑著點頭。 上官燕顯然又驚又喜,笑著客套了幾句,眼角眉梢的喜悅幾乎毫不遮掩的流露了出來。 其實,她一早就留意到張展瑜和寧汐了。若不是礙著上官遙就站在身邊,只怕早就湊過去了。萬萬沒想到張展瑜竟肯主動過來,心裡似開出了一片絢爛的春花。 上官燕的情緒波動,自然瞞不過上官遙的眼睛,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過來。這個白皙秀美的少女,定是和上官燕齊名的寧汐了。至於寧汐身邊那個俊朗沉穩的男子,該不會就是上官燕如此興奮激動的原因了吧…… 寧有方和眾人打了一圈招呼,便找了過來。和上官遙雖是第一次見面,彼此卻都知悉已久,各自點了點頭。 論年齡,兩人在伯仲之間。論名氣,上官遙成名多年,比寧有方更甚一籌。可這一年來,寧有方風頭之勁,直逼上官遙。今天的廚藝比賽,兩人也算是棋逢對手了上官遙心裡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口中客氣的說道:「久聞寧大廚大名,今天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寧有方爽朗一笑:「不敢當,不敢當。我對上官大廚才是心儀已久。今天有幸認識,以後要多親近親近才是。」 上官遙眸光一閃,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們本該去年就認識的。」鼎香樓開業之前,寧有方在雲來居百味樓的挑戰,上官遙可是一清二楚。當時早已做好心裡準備迎接挑戰,沒料到寧有方胳膊受了傷,最後並沒到一品樓來。當時的上官遙既鬆了口氣,又隱隱的有些遺憾。 旗鼓相當的對手難得啊 寧有方心知肚明上官遙說的是什麼,也不裝糊塗,爽快的應道:「現在認識也不算遲。」這次廚藝比賽,手底下見個真章好了上官遙笑了笑,無言的接受了寧有方的挑戰。 這邊唇槍舌劍,把寧汐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寧汐和張展瑜一左一右站在寧有方身邊,上官燕則站到了上官遙的身邊,雙方壁壘分明。雖然表面說說笑笑,可劍拔弩張的氣氛卻一覽無遺。 就在此時,門口處一陣騷動,三位大廚相攜而來。 上官遠目光一掃,便笑著走了過來喊道:「三哥,燕兒。你們在說什麼,這麼熱鬧?」 上官遙笑著拍拍上官遠的肩膀:「三弟,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鼎香樓的主廚寧有方。」寧有方客套的笑著打了個招呼,不卑不亢,並不特別的熱情。 雖然對方是御廚,又是此次廚藝比賽的評判,寧有方也沒有討好的心思。廚藝比賽各憑本事吧上官遠對這個名字自然不陌生,邊寒暄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寧有方。眼前的男子正值盛年,相貌堂堂,單看容貌氣度便讓人不敢小覷。再一想到寧汐過人的廚藝便是承自寧有方,愈發起了警惕之心。 御廚的名額只有兩個,這個寧有方可算是強有力的競爭人選了。上官燕此次想進宮做御廚,得多費些心思才行啊等人來的差不多了,方御廚咳嗽一聲,朗聲說道:「諸位大廚,請靜一靜。」一陣騷動之後,大堂裡很快的靜了下來,五十多雙眼睛唰的一起看了過去。 方御廚在宮中不知經歷了多少大陣仗,對著這麼多雙眼睛毫不怯懦,朗聲說道:「從今天開始,廚藝決賽正式開始。決賽和初賽一樣,共有三輪。採取打分制,只取分數較高的前十名……」 先是將眾人都知道的比賽規則說了一遍,然後話風一轉:「……此次比賽,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任何人不得在比賽中做手腳。更不得妨礙他人比賽。若是被發現,就地懲處,絕不饒恕」說到最後幾個字,方御廚目光冷然,頗有幾分不怒而威的架勢。 眾大廚齊聲應了。其中不免有人在心中暗暗嘀咕,上官遠就是評判,上官遙和上官燕身為參賽者,豈不是大大佔了便宜? 當然,這些話只能放在心底,沒人敢訴之於口。 方御廚對自己的威嚴很滿意,笑道:「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正面交鋒 好消息?大堂裡起了一陣騷動。 方御廚故意停頓了片刻賣起了關子,直到眾人都安靜下來,才徐徐笑道:「待會兒,大皇子殿下會親自到場。」 什麼?大皇子也要來?眾人的眼都亮了,頓時議論紛紛,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寧汐心裡卻咯登一聲,直直的往下沉。腦海裡忽的浮現出一張高深莫測的面孔。她一共只見過大皇子兩次,可上一次的皇宮脫險給她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了。每當想起大皇子,那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便浮上了心頭。甚至只聽到這個名字,渾身便泛起了一陣莫名的涼意…… 寧有方察覺到寧汐的異樣,低聲問道:「汐兒,今天是廚藝比賽,你不用害怕。」 寧汐打起精神笑了笑:「嗯,我好好的,不用擔心。」正如寧有方所說,今天可是廚藝比賽。堂堂的皇子殿下,總不可能當著所有廚子的面為難她吧與此同時,上官燕也在隱隱的不安著。 自從上一次上官遠透露過想將上官燕引薦給大皇子的意思之後,這便成了上官燕最大的一件心事。一聽到大皇子的名諱,心底的不安便又浮了上來。 大堂裡幾十個廚子都在為大皇子即將到來的消息雀躍不已,唯有兩個妙齡少女各懷隱憂,連笑容都很勉強。 方御廚和王大廚交換了個眼色,又和上官遠低頭商議一會兒,然後朗聲宣佈:「請點到名字的大廚先到廚房來。」說著,便點了一串人名。被點到的廚子,自覺的站成了一列走了過去。 寧汐凝神聽了半晌,竟沒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看來,這一組都是外地來的廚子了。 剩餘的廚子三三兩兩的坐在大堂裡,李掌櫃忙吩咐跑堂的給眾人上茶。 張展瑜見寧汐面色不愉,心裡暗暗詫異,低聲問道:「汐兒,你怎麼了?」 寧汐笑了笑,若無其事的應道:「沒什麼,就是在這兒坐著乾等有些著急。」 「今天有的等了。」寧有方接過話茬:「這麼多人,至少也得分成三組。每組至少也得一兩個時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 張展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去,笑著應道:「反正也沒別的事,坐在這兒喝茶聊天,就當休息了。」平日裡忙忙碌碌的,何曾有過這般悠閒的時候。 說說笑笑中,時間過的倒也挺快。 門口處忽的傳來一陣騷動。幾個身強體壯的護衛先進了一品樓,瞧那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廚子們哪還有人敢吭聲,大堂瞬間靜了下來。 寧汐凝神看了過去,只見莫管事點頭哈腰的先走了進來,之後便是意態悠閒一身貴氣的青年男子。他年不過三十,相貌俊逸,目光淡淡一掃,所有人心中頓時一凜。 不是大皇子還能有誰?廚子們也有不少見過世面的,下意識的準備磕頭行禮。 高侍衛站在大皇子身邊,沉聲說道:「大皇子殿下有令,所有人不必多禮。」準備行禮的人頓時停住了動作,大堂裡一片寂然。 在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悶中,大皇子倒是泰然自若,徐徐向裡走。 李掌櫃誠惶誠恐的迎了上來,說話倒還算利索:「廚房就在裡面,小人斗膽,給大皇子殿下領個路。」 大皇子淡淡的嗯了一聲。那李掌櫃頓時精神一振,臉上的笑容更盛。 大皇子不疾不徐的向裡走,眼角餘光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腳步忽的一頓。 寧汐正低著頭,忽的感覺到有兩道凌冽的視線瞄了過來,心裡頓時一緊。暗暗祈禱著,快些走過去吧,別留意我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了只可惜怕什麼來什麼,一直未曾張口的大皇子竟然說話了:「寧汐」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看了過來,這次,看的自然是寧汐。 寧汐硬著頭皮起身行禮:「小女子見過大皇子殿下。」清甜悅耳的聲音好聽極了,讓人愈發好奇低垂著的那張俏臉是何等的美麗。 大皇子眸光一閃,眼眸深沉,沒人敢直視那雙眼睛,自然更沒人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只聽他淡淡的說道:「既然進了決賽,待會兒好好表現。」不要讓我失望才好話語中隱藏的深意無人能懂。 寧汐恭恭敬敬的應了,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大皇子似乎看出了她的忐忑侷促,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終於走了。 待一行人都離開視線之後,寧汐的一顆心才緩緩落回原位,後背早已冒出了一身冷汗。大皇子剛才故意停步和她說話,到底是在暗示什麼?難道還在為她曾欺騙過蕭月兒的事情耿耿於懷嗎? 寧有方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面色凝重起來:「汐兒,待會兒比賽的時候,你千萬小心。」萬一大皇子故意找茬的話,寧汐有十條小命也不夠。 寧汐抿緊了嘴唇,點了點頭。 張展瑜滿心的疑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汐兒,大皇子殿下怎麼會認識你?」 寧汐輕描淡寫的應道:「我入宮陪公主殿下的時候,曾遇過大皇子殿下一次。他自然能認出我來。」 就這麼簡單嗎?張展瑜不自覺的擰起了眉頭。剛才大皇子殿下看寧汐的眼神,可不像只見過一次啊…… 周圍又開始響起了說話聲,不過,這一次談論的話題,顯然不是廚藝比賽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圍著寧汐打轉。 美麗的少女本就惹人注目,再有大皇子剛才特意的矚目,這其中讓人浮想聯翩的空間太大了。讓人不生出其他的念頭都不行啊上官燕忍不住從隔壁的桌子過來了說道:「寧汐,你竟然認識大皇子殿下?」 寧汐已經冷靜了下來,聞言淡淡的一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罷了。沒想到大皇子殿下還能認出我來,倒讓我吃了一驚」 上官燕是個直性子,想到什麼就這麼脫口而出:「不是吧,大皇子殿下對你好像很熟似的,不像只見過一面吧」 寧汐挑了挑眉,不太客氣的應道:「你若是對這個問題感興趣,待會兒可以去問問大皇子殿下是怎麼回事。」 上官燕訕訕的笑了笑,本該回去才對,可眼睛一瞄到張展瑜,便捨不得離開了,厚著臉皮站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說。 張展瑜忽的笑道:「總這麼站著,不嫌累嗎?這邊有椅子,坐下吧」 這一點點善意的回應,已經足夠上官燕高興的了,忙不迭的點了頭,便坐了下來。明媚的大眼裡除了張展瑜之外,幾乎再沒有別人。 寧有方是過來人,自然也看出了點門道來,先是錯愕了片刻,旋即欣慰的笑了笑。張展瑜對寧汐的心意,一直是件不大不小的心事。如果張展瑜能想開,接受別的女孩子,也是好事一樁更何況,這個上官燕才貌雙全,也不算委屈張展瑜了。這麼想著,寧有方對上官燕的態度陡然親切了許多,笑著聊了幾句。 上官燕見寧有方對自己如此友善,心裡十分高興。雖然寧有方是三叔上官遙的勁敵,可同時也是心上人的師傅。若是……若是將來她和張展瑜真的成了一對,她也得喊一聲師傅呢想及這些,上官燕的俏臉悄然紅了,愈發添了幾分明艷。 這一廂說說笑笑十分熱鬧,上官遙一個人坐在那邊卻擰起了眉頭。 上官燕藏不住心事,心底的那點子心思幾乎都擺在了臉上。看來是真的喜歡上寧有方的徒弟了。可四弟上官遠卻另有謀算,將來可別惹出什麼亂子才好…… 不知過了多久,前一組比賽的大廚們終於都出來了。既然不是淘汰制,眾廚子們也沒了多少心裡負擔,臉上的笑容都很輕鬆。 莫管事也跟著走了出來,清清嗓子說道:「請諸位大廚聽好了,被我點到名字的,一起進廚房去。」 這一次,被點中的名字裡,有寧汐,有張展瑜,有上官燕,還有代表百味樓參賽的江閔。另有十幾個廚子,總體來說,都是比較年輕的廚子。 至於寧有方和上官遙等有名氣的大廚,暫時卻未被點中。看來,是要分到下一組了。 寧有方沖寧汐擺擺手,示意她努力。 寧汐抿唇一笑,打起精神,跟在眾人身後進了廚房。 大皇子殿下悠閒的坐在那兒,上官遠和方御廚王大廚自然沒資格再坐著,和高侍衛一起陪站在旁邊。 在大皇子無形的威壓下,眾廚子都屏住了呼吸,戰戰兢兢的等著訓話。 寧汐有意無意的站在張展瑜的身後,藉著張展瑜高大的身形避開大皇子的視線。 這樣的場合,大皇子卻並不說話,沖高侍衛點了點頭,高侍衛立刻心領神會,沉聲吩咐道:「大家不必驚慌,一切都聽方御廚指揮。」 三位評判中,論廚藝是上官遠最佳,論年齡王大廚最大,可論在宮中的資歷卻要數到方御廚了。 方御廚深覺面上有光,笑著站了出來。 第二百七十章 出人意料的考題 方御廚朗聲說道:「今天是決賽第一輪,規則很簡單,用豆腐做主料,任意挑選食材做配料,製作出三道完全不同的菜式來即可。這邊桌子上有各種食材,需要什麼一個個上來領。時限是一個時辰。」 聲音一落,廚子們立刻一陣騷動不安。這麼短的時間裡,得做出三道以豆腐為主料的菜餚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時間不等人,眼下根本沒時間仔細考慮,先領取食材再說。 這個出人意料的考題,讓寧汐也頗為意外。稍一思忖過後,也上前領了一堆食材回來。期間,總有兩道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她身上流連。 寧汐表面鎮靜自若,心裡卻警惕之心大起。 不管大皇子是什麼來意,可對她的興趣顯然出乎意料的濃厚…… 張展瑜也留意到了大皇子對寧汐的頻頻矚目,悄然皺起了眉頭。想了想,低低的說道:「汐兒,回去之後別忘了告訴容瑾一聲。」未雨綢繆先提防一手再說寧汐輕輕的點頭。不用張展瑜提醒,她也想到這一層了。 接下來,兩人沒有多餘的時間再說話了,各自低頭忙活起來。 豆腐營養豐富,物美價廉,是最常見的食材,也是平民百姓的飯桌上最常見的家常菜餚。不過,到了廚子們的手中,加以各種食材作料調味,豆腐就是一道真正的美味。寧有方擅長烹飪豆腐,零零總總不下數十種做法。寧汐自然也是個中好手,稍微想了想,便決定好了三道菜式。 椒鹽豆腐,將豆腐切成大小相同的薄片,小心的放入熱油中煎至兩面金黃,盛起之後,用鍋中剩餘的熱油將花椒和鹽放入煸炒,待香氣煸出來之後,將煎好的豆腐再放入鍋中,稍微翻炒片刻,就能出鍋裝盤了。 這道菜做法簡單,可對火候和油溫的把握要求極高。過嫩過老都會失了味道。而且趁熱吃味道最佳。 寧汐準備的第二道菜式是麻辣豆腐。 做這道菜,需要選用嫩一些的豆腐。瘦肉少許,好的豆瓣醬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先在鍋中放油,油熱了之後,放入瘦肉末豆瓣醬生薑末蒜末時煸炒,然後加水,再放入各式調料,最後放入切好的豆腐丁,再從大火換到小火,燜片刻入味。 勾芡是這道菜的神髓之所在。芡汁要調的不稠不淡,下芡汁的時間更要恰當。待芡汁勾好了之後,最後撒入細細的蔥末和花椒粉,這道麻辣鮮香的麻辣豆腐便做好了。 最後一道,卻是寧汐最拿手的薺菜豆腐丸子了。 選用鮮嫩的薺菜切成碎泥,再用紗布將洗淨的豆腐裹緊揉搓,放少許澱粉,再加入各式調味料攪拌,然後在鍋中放入雞湯,待湯開了之後,用右手將薺菜豆腐泥揉搓成一個個圓溜溜的丸子,順著鍋輕輕的滑入雞湯中。不一會兒,熱騰騰香噴噴的薺菜豆腐丸子就做好了。 做好的薺菜豆腐丸子,顏色青嫩,散發出淡而不絕的香氣,令人垂涎欲滴。 寧汐做菜的時候專心致志,渾然不察有兩道視線至始至終在看著自己。 認真做事的女子別有一番美麗,那種美麗,和精心雕琢搔首弄姿的美麗截然不同。卻更讓人移不開視線。 大皇子遠遠的看著,唇角微微勾起。 上官遠一直暗暗留意著大皇子的一舉一動,見狀暗道不妙。大皇子從頭至尾都在留意著寧汐的動靜,該不是看中寧汐了吧…… 上官遠故意咳了咳,然後稍稍湊近大皇子身邊說道:「這麼多廚子一起做菜,不知殿下看著有沒有眼花繚亂之感?」 大皇子含笑點頭:「本王以前確實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倒是別有一番新鮮滋味。」上官遠一直頗得皇上器重,大皇子對他還算客氣。 上官遠見大皇子肯理睬自己,心裡暗暗高興,有意無意的笑道:「這次廚藝比賽,可以算是一大盛事。小人的哥哥和侄女都參加了這次比賽。」 侄女?大皇子果然來了興致,瞄了不遠處的紫衣少女一眼。 五十多個廚子裡,只有兩個女子。一個是寧汐,不用問也知道,另一個就是上官遠的侄女了。這個女子比寧汐稍大了一些,身材窈窕婀娜,相貌俏麗嫵媚,倒也是個美人。 見慣了各色美人,大皇子對上官燕並無驚艷之感,倒是對她熟稔異常的掂勺動作很感興趣。忽的笑著問道:「上官御廚,你的侄女學了不少年的廚藝吧」 上官遠按捺住心裡的一絲興奮,恭恭敬敬的應道:「燕兒自小就苦練廚藝,學藝十年才出師,廚藝還算過得去。」 十年……大皇子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問道:「做廚子的,要練這麼久嗎?」記得沒錯的話,寧汐只練了兩年就出師的吧上官遠一時弄不清大皇子問此話的用意,謹慎的答道:「時間長短也是因人而異。如果只是做個普通的廚子,練個五六年也就差不多了。不過,要想真正學有所成,至少得有十幾年的功夫。燕兒有天分,又練的刻苦。十年不算久了。」 大皇子淡淡的嗯了一聲,便移開了目光。 上官遠不敢再多嘴,心裡卻很滿意。 不管如何,大皇子總算對上官燕有些印象了。接下來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暗示一下,這麼一個美貌又擅長廚藝的女子送上門,大皇子總不會推辭吧若是能通過此事和大皇子攀上關係,將來等大皇子登了基,上官家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啊上官遠這一廂打著如意算盤,那一邊眾廚子忙的不可開交。辟辟啪啪的炒菜聲響不絕於耳。方御廚一直留意著時間,等時辰一到,便朗聲宣佈道:「時間到了,請各位大廚停手。」 寧汐三道菜正好完工,此時終於有空閒擦拭額上的汗珠,順便瞄了張展瑜那邊一眼。 只見張展瑜的面前擺了三道熱騰騰的菜餚,分別是鮑汁豆腐,三鮮豆腐羹,外加一盤蒜香麻辣豆腐。鮑汁豆腐香氣四溢,三鮮豆腐羹熱氣騰騰賣相精緻,蒜香麻辣豆腐更是色香俱全。一看便知廚藝精湛。 寧汐忍不住讚道:「張大哥今天做的這三道菜真是精緻。」 張展瑜也看了過來,瞄了一眼便笑了:「汐兒,你這道薺菜豆腐丸子,今天怕是要獨佔鰲頭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身為廚子,自然很清楚豆腐丸子最是難做。豆腐又軟又沒黏性,做丸子的時候一定得放些澱粉才行。下鍋的時候,一定得注意水溫及火候。水溫太低,豆腐丸子很容易變形,軟塌塌的十分難看。水溫高了,豆腐丸子又會煮散了。 可寧汐面前的玻璃碗中,飄著的薺菜豆腐丸子都是一般大小,圓溜溜的精緻極了。可以想見寧汐的手下功夫是何等的精湛了寧汐被誇中了得意處,眉眼彎彎的笑了。 說話間,幾位評判已經過來品嚐打分了。這一次和初賽的時候不同,並不點評,每樣菜都只嘗一口,然後低頭打個分數。分數只有評判們有數,廚子們卻是看不到的。 王大廚最是爽直,嘗菜時或皺眉或點頭或微笑或撇嘴,菜餚味道如何從他的臉上一看就知。方御廚最圓滑,不管嘗什麼都是一臉微笑,從他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至於上官遠,卻是一臉的冷靜淡然。從頭至尾繃著一張臉。 寧汐看著覺得有趣,倒是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們幾個身上。 上官燕信心滿滿,含笑等著。 她今天做的是蝦仁豆腐,熊掌豆腐,四喜蒸豆腐。尤其是那道熊掌豆腐,做的十分費時費事。用豆腐做出熊掌的味道,聽起來似乎有些誇張,可在廚子的妙手裡,一切皆有可能。為了這一天的比試,她之前做了許多的準備。就等著今天一鳴驚人呢正想著,上官遠等人過來了。就在方御廚和王大廚準備動手之際,上官遠忽的有了出人意料的舉動。也不知他低聲說了什麼,方御廚和王大廚竟然都笑著點了點頭,各自退到了一邊。 上官遠將三碗菜餚各自盛起了一些放入精緻的瓷碗裡,然後親自端到了大皇子,恭敬的說道:「請殿下品嚐。」 這其中的意思如此明顯,大皇子再看不出來也就枉為男人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上官遠一眼。上官遠雖然一臉鎮靜坦然,可心底無疑是緊張的。 一旁的上官燕俏臉唰的白了,身子顫了顫。強撐著立在原地,總算沒有當場失態。 寧汐也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原來上官遠打的是這個主意…… 張展瑜的感受最為複雜。他對上官燕還談不上有多少好感,可上官燕一心喜歡他卻是不爭的事實。如今眼睜睜的看著上官燕的三叔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心裡莫名的有了一絲酸意。 廚房裡靜了下來,沒人敢正大光明的打量,卻又不約而同的豎長了耳朵,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皇子的企 大皇子低沉的聲音響起:「既是要品嚐,索性多嘗一些。./莫管事,把寧汐做的菜餚也端來!」 寧汐面色為之一變。卻連拒絕的權利也沒有,眼睜睜的看著莫管事笑瞇瞇的走上前來,將菜餚各自盛了一些端走。不遠處那雙冷凝的眸子裡,隱隱跳躍著侵略的光芒。那是一個男人看一個感興趣的女人才會有的眼神! 大皇子……竟然對她有那種興趣和企圖…… 上官遠也被驚到了,神色複雜的看了寧汐一眼。大皇子對寧汐的興趣昭然若揭,他的如意算盤只怕要落空了…… 上官燕心情也是異常的複雜,既為自己逃過一劫鬆了口氣,卻又隱隱的有些忿忿不平。為什麼一個一個的都對寧汐情有獨鍾?她到底比寧汐差在哪兒了? 張展瑜面色沉鬱,暗暗握緊了拳頭。以大皇子的尊貴身份,看中寧汐算是降尊紆貴。可寧汐和容瑾心心相印兩情相許,根本不可能願意委身為大皇子的侍妾。寧汐要怎麼做,才能逃過這一關?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汐孤立無援的站在那兒,在眾人曖昧的目光中僵直了身子。 大皇子倒是頗有閒情逸致,將碗中的菜餚一一的嘗了一遍,細細品味片刻,然後點頭讚道:「寧汐的廚藝果然不錯,這幾道菜餚都十分的美味。」 寧汐咬牙謝恩:「多謝大皇子殿下誇讚,民女不敢當。」 大皇子淡淡的瞄了笑容僵硬的寧汐一眼,又拿起筷子,嘗了上官燕做的幾道菜餚,同樣讚了幾句。上官燕也忐忑不安的上前謝了恩。 上官遠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看這架勢,大皇子殿下對上官燕也並非毫無興趣。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這個小插曲讓眾廚子看的意猶未盡,接下來的品嚐打分反而不那麼引人注目了。一個個目光都落在了寧汐蒼白的俏臉上。 寧汐垂下眼瞼,靜靜的站在那兒。一直到宣佈比賽結束的那一刻,都沒再抬頭看過任何人。待出了廚房之後,那種被審視的如芒在刺之感才稍稍平息。 張展瑜低低的問道:「汐兒,現在要怎麼辦?要不要告訴師傅一聲?」 寧汐深呼吸口氣。搖了搖頭:「暫時別告訴他。」免得影響了他的比賽情緒。 張展瑜嗯了一聲,見到寧有方的時候,果然沒提起剛才的插曲。寧汐甚至語氣輕快的笑道:「爹,你剛才沒看見我的精彩表現真似乎太可惜了!」 寧有方被逗樂了,咧嘴笑道:「我閨女的手藝當然沒話說。」 看著寧汐強顏歡笑的樣子,張展瑜心底別提多憋悶了,幾番想張口。卻又硬是忍住了。待寧有方的名字也被點中去了廚房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看向寧汐:「汐兒,你現在就去找容瑾,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他。」 現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容瑾了。 寧汐心亂如麻,匆匆點頭應了,向外看了一眼。現在快近中午了。容瑾知道她今日來比賽,肯定不會去鼎香樓,也不見得會在容府裡。她該到哪裡去找他? 張展瑜看出了她的猶豫。沉聲說道:「我陪你到容府等他。」 寧汐想了想,委婉的拒絕了:「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容瑾這個小心眼,若是看到張展瑜陪著自己一起過去,說不定又會不高興。 張展瑜似是猜到寧汐在想什麼,眼中掠過一絲黯然,旋即打起精神說道:「也好,我出去替你找輛馬車。」 一品樓外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馬車倒也好找,談妥了價錢,寧汐便匆匆的上了馬車。 馬車走遠了。張展瑜才依依不捨的收回了目光。接下來到底是在一品樓繼續等著還是回鼎香樓?張展瑜一時拿不定主意。 「張大哥,」上官燕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寧汐已經走了,你一個人別在這兒傻站著了,到一品樓裡待會兒吧!」顯然,上官燕一直留意著張展瑜的舉動。 張展瑜心情煩悶,本想張口拒絕。可在看到上官燕滿含期盼的眼眸時,心裡悄然一動。他一直默默的站在寧汐的身後,期盼著她偶爾回頭看自己一眼。可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如今,他也要讓一個愛慕自己的少女承受同樣的失落和痛苦嗎? 上官燕見他有些動搖了,忙笑道:「我三叔和寧大廚都進去比試了,我們一起進去等一等。」 張展瑜終於心軟了,點點頭應了,和上官燕一起進了一品樓。隨意的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附近的幾張桌子都是空的,倒是很適合說話。 上官燕坐在張展瑜的對面,有些緊張有些侷促,更多的卻是歡喜。水靈的大眼似會說話一般,含情脈脈的看著張展瑜。 張展瑜還是第一次和除了寧汐之外的少女單獨待在一起,只覺得渾身彆扭不自在。暗暗後悔不已。真不該一時心軟…… 「張大哥,」上官燕的聲音不算特別清脆,略有些低沉,別有一股柔媚:「剛才廚房裡發生的事情你也看在眼裡了,照這架勢,寧汐飛上枝頭的日子也不遠了……」 張展瑜眉頭一皺,打斷了上官燕:「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別亂說。」 上官燕委屈的反駁:「當時這麼多人在場,可都看在眼底了。大皇子殿下處處留意寧汐,還特地要品嚐她做的菜餚。分明是看中寧汐了嘛!」 張展瑜揮開心裡的煩躁,淡淡的說道:「大皇子殿下有什麼想法我不清楚。不過,汐兒絕不可能做人侍妾。她遲早會嫁到容府做三少奶奶的。」 上官燕沒出聲,明媚的大眼靜靜的瞅著張展瑜。 張展瑜不習慣被人這麼盯著,略有些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活了二十年,除了寧汐之外,他其實根本沒有和女孩子相處的經驗。上官燕的直接大膽,和寧汐的細心體貼完全不同。他實在不怎麼適應…… 「寧汐和容三少爺兩情相悅,你心裡難過嗎?」上官燕終於將心底盤亙已久的問題問出了口。 張展瑜扯了扯唇角,臉上卻沒多少笑意:「我不懂你在問什麼。」 若是換了一個識趣的,到這兒就該打住。可上官燕卻異常固執,不屈不撓的追問道:「你明明一直喜歡寧汐,為什麼要將寧汐拱手讓給別人?」 張展瑜啞然,徹底拜服了。這位上官姑娘何止是直接,簡直就是魯莽了!這樣的問題她竟然也能問得出口…… 面對張展瑜的沉默,上官燕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了,又咬牙問道:「如果,我四叔要將我送給大皇子殿下做侍妾,你會怎麼樣?」 張展瑜終於抬眼,直直的看入她的眼底:「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的眼神滿是戒備,語氣更是冷漠疏離。看著她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和對待寧汐時的溫柔寵溺全然不同! 上官燕的心裡狠狠的抽痛了一下,所有的勇氣忽然都退縮了。明明知道他的心裡喜歡的是寧汐,對自己連好感還算不上。追問這些,無異於自取其辱。若是惹怒了他,以後見面連說話的餘地也沒了。還是別再追問這些了。 感情的事就是這樣,誰先陷進去,誰便低進了塵埃! 上官燕將心底的酸楚按捺了下去,笑著扯開了話題:「我隨便問問罷了,你緊張什麼嘛!對了,寧汐剛才是去容府了吧!」 張展瑜嗯了一聲。 兩人言不及義的閒扯了幾句,便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上官燕雖有一腔柔情,奈何心上人不解風情,媚眼拋給瞎子看,根本就是白搭。 不知等了多久,這一組比試的廚子總算出來了。 上官遙和寧有方一前一後進了大堂,一眼便看到了相對而坐的張展瑜上官燕兩人。上官遙反射性的皺了皺眉頭。【TXT小說下載:www.wrshu.com】 寧有方卻很滿意的笑了,張展瑜倒是挺有艷福。上官燕長的漂亮,廚藝又好,又一心愛慕張展瑜。要是張展瑜真能娶一個這樣的媳婦,以後他也就能徹底擱了這樁心事了。 張展瑜早已起身迎了過來:「師傅,你剛才比試的怎麼樣?」 上官遙就站在一旁,吹噓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寧有方隨意的點了點頭,左右張望兩眼:「汐兒人呢?」 張展瑜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寧有方心裡一沉,扯了張展瑜到角落裡:「出了什麼事?」 張展瑜歎口氣,附耳低語幾句:「……剛才沒敢告訴你,怕影響你比賽情緒。現在,汐兒應該已經到容府了。」 寧有方面色變了又變,神色複雜,到最後卻頹然長歎口氣。 閨女生的太出挑了,果然也不全是好事。只見了大皇子兩面,竟然就被惦記上了。如果容瑾想不出好法子解決此事,只怕寧汐逃不過這一劫了!對方可是尊貴如天的皇子啊…… 張展瑜安撫道:「師傅你不用擔心,容少爺一定能想出法子的。」 寧有方怏怏不樂的點頭,心裡卻又添了樁沉甸甸的心事。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失之交臂 寧汐在容府等了很久,容瑾卻一直沒回來。 小安子一直陪著她,見她面色沉鬱沒心情說話,心裡暗暗奇怪。該不會是小兩口又鬧彆扭了吧!可看著又不太像,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寧姑娘,你還沒吃午飯吧!我這就讓薛大廚給你做些吃的。」小安子慇勤的說道。 寧汐哪裡還有心情吃飯,搖了搖頭。 小安子又挑了幾個話題,見寧汐沒有說話的興致,便識趣的住了嘴。 寧汐在容瑾的書房裡一等就是半天,不知什麼時候竟趴在書桌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然後,做了個夢。 夢裡,她穿著精緻的嫁衣,蒙著蓋頭,坐在喜氣洋洋的新房裡。滿心欣喜的等著容瑾。可蓋頭一挑開,站在她眼前的竟然是大皇子…… 寧汐陡然醒了,背上一身的冷汗。額上更是冷汗涔涔。不,這一切絕不能發生!她絕不願做大皇子的侍妾! 看向窗外,暮色微沉,夕陽的餘暉灑落在窗欞上,最多再有小半個時辰,天就要黑了。可容瑾還是沒有回來。 寧汐心裡掠過一陣濃濃的失落黯然,雖然明知不應該鑽牛角尖,可還是忍不住的胡思亂想起來。容瑾到底忙什麼去了,為什麼還沒回來?戀人之間不是應該心有靈犀嗎?他為什麼沒感受到她的急切和焦灼? 就在此時,小安子推門走了進來,歉意的說道:「寧姑娘,真是對不住。少爺剛派人回府說了一聲,今晚有些應酬,怕是要到半夜才能回來了。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替你轉告一聲吧!」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不用了,也沒什麼特別要緊的事。我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要是沒有重要的事,寧汐怎麼可能一等就是一下午?小安子心裡暗暗嘀咕著。卻也不好多問,只得慇勤的堆著笑容,送了寧汐出去。 說來也巧,在半路上竟然遇到了李氏和容瑤等人。 寧汐不願失禮於人。忙上前打了個招呼。李氏見了她頗有些意外,客客氣氣的笑道:「這麼晚了,吃了晚飯再走吧!」 沒等寧汐婉言拒絕,容瑤便在一旁冷嘲熱諷起來:「大嫂你可真是好涵養,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也這般客氣。.....」 寧汐心情本就極差,再聽到這般刻薄的話,能笑的出來才是怪事。冷冷的看了容瑤一眼:「四小姐說的是,我這就走,不敢多叨擾。」 李氏連忙打圓場:「四妹說話口無遮攔,寧姑娘別往心裡去。」 如今的寧汐已經不是剛來京城時籍籍無名的少女了,廚藝高超,名動京城,又和明月公主交好,已經是不容小覷的任務。更重要的是。她是容瑾的心上人。將來很有可能嫁到容府。還是別鬧的太僵才好! 寧汐扯了扯唇角,眼裡卻沒多少笑意。 容瑤看著愈發嬌美的寧汐,眼裡閃過一絲嫉恨。說來也奇怪。自從見了第一面,她對寧汐便全無好感。明明沒什麼接觸,也談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可她就是看寧汐處處不順眼…... 寧汐沒心情和容瑤大眼瞪小眼,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轉身走了。 前世,因為邵晏,她和容瑤幾乎是水火不容。彼此都是對方心頭的那根刺。可這一世,有很多事都隨著她的重生而改變了。 她和邵晏沒了交集,容瑤竟也和邵晏失之交臂。聽容瑾說。容瑤已經定了親,明年就會出嫁。就算將來她嫁給容瑾,她和容瑤也沒多少打交道的機會。倒也不用把這個刁蠻任性的少女放在心上。 前世的情敵,今世竟有可能成為姑嫂。世事真是難料! 寧汐很快就將這個小插曲拋在了腦後。現下最要緊的事情,莫過於大皇子這樁事。必須盡快解決,以防日長夢多! 寧汐心事重重的回了寧家小院。寧有方還沒回來。阮氏正忙著做晚飯。見寧汐早早的回來了,有些詫異:「汐兒,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你爹呢?」 寧汐隨口應了句:「應該還在鼎香樓裡做事。」 應該?阮氏手中的動作一頓,疑惑的打量寧汐幾眼:「汐兒,出什麼事情了嗎?」寧汐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一看就不對勁。 寧汐不想多說,免得阮氏擔心,隨意找了借口就溜了:「娘,我去哥哥屋子裡待會兒。」 阮氏阻之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寧汐溜走了。 寧暉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半躺在床頭,手中捧著一本書,可眼中卻毫無焦距。寧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也沒出聲,就這麼雙手拖著下巴,和寧暉一起發呆。 兄妹倆各有各的煩心事,一時也沒心情說話。屋子裡一片沉寂。 過了一會兒,寧暉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今天是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嗎?」 寧汐長歎一聲,悶在心裡的話終於忍不住倒了出來:「哥哥,我遇到大麻煩了……」將白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 寧暉木然的臉龐終於有了情緒:「你說什麼?大皇子對你有那個意思?」 寧汐苦笑一聲:「我不想朝自己的臉上貼金,可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寧暉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臉色陡然變了,霍然坐直了身子:「老天,這可怎麼辦才好?」對方可是皇子,想要一個平民女子,簡直就是輕而易舉。別說寧家,就算是容府,也得退避三舍。 寧汐垂下眼瞼,輕輕的應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今天下午我在容府等了半天,容瑾也沒回來。」 寧暉忍不住潑了盆冷水:「就算容瑾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就算他是新科狀元翰林學士,也不敢和大皇子較勁吧!」誰敢和堂堂皇子爭搶女人?就算容瑾有那個膽子,容府上下能由著他這般膽大妄為嗎? 寧暉說的這些,寧汐不知在心裡想了多少遍。忍不住為容瑾辯解道:「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傻丫頭!」寧暉長長的歎了一聲:「你太不瞭解男人了。如果是別的事也就罷了,容瑾一定不會捨棄你不管。可這是攸關前途的大事,萬一大皇子將來登基做了皇帝,得罪過他的人,可都吃不了兜著走。容瑾年少得志,能捨得為你冒這樣的風險嗎?」 寧汐俏臉陡然白了。 在男人的野心和抱負面前,兒女情長到底能佔多少份量?當年的邵晏也是愛她的,可最終還是為了前途辜負了她。容瑾呢?他也會這樣嗎? 看到寧汐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寧暉也是滿心的不忍,卻又不得不狠下心腸:「你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容瑾真的撒手不管,你要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做大皇子的侍妾? 寧汐死死的咬著嘴唇:「我絕不做侍妾!如果他敢逼我,我寧願一死了之。」 寧暉被嚇了一跳:「胡說什麼,快點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管到了哪一步,都不能輕言生死。再說了,要是大皇子用勢壓人,可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你也得為爹娘考慮考慮。」 寧汐再次啞然。是啊,她還有這麼多的親人要顧及…… 寧暉想了想,低聲建議道:「你和公主殿下不是很要好嗎?要不,你去求見公主殿下,請她幫幫忙!」 雖然不見得管用,可總比一籌莫展要強的多。 寧汐的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點點頭應了。大皇子最疼蕭月兒,要是蕭月兒肯出面為她說話,倒是有幾分把握。 可蕭月兒平日都在皇宮裡,輕易不出宮。以前見面也都是由蕭月兒派人接她入的宮。現在該怎麼去找蕭月兒?皇宮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 寧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不過,因為寧汐的事情,倒把他心底的煩悶失意衝散了一些。 到了晚上,寧有方回來了。第一句便問寧汐:「汐兒,你今天見到容瑾了嗎?」 寧汐搖搖頭,寧有方頓時皺起了眉頭。這個容瑾也真是的,平時天天在眼前打轉。可真的想找他的時候,卻又不見蹤影了! 別人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唯有阮氏被蒙在鼓裡,一臉茫然:「到底出什麼事了?」 到了這步田地,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寧有方簡單的將事情道來:「今天廚藝決賽,大皇子殿下也去了。還特意吃了汐兒做的菜餚。只怕是看上我們的汐兒了!」 什麼?大皇子竟然看上寧汐了? 阮氏大驚失色:「那該怎麼辦?」寧汐和容瑾兩情相悅,他們也都樂見其成,怎麼關鍵時候又冒出這麼一個大皇子來? 寧有方無奈的笑了笑:「還能怎麼辦,先走一步看一步吧!」遇上這樣的事,容瑾什麼反應誰也不知道。要是肯護著寧汐也就罷了,萬一不肯…… 阮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面色頓時難看起來。 寧汐擠出一個笑容:「爹,娘,你們別為我擔心,會有法子解決的。」寧有方和阮氏齊齊的沉默了。 話雖說的輕巧,可他們心頭卻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皇子來了! 第二天早晨,容瑾沒有到寧家來。. 寧汐反覆寬慰自己,容瑾一定是昨天應酬的太晚了,只怕喝多了還沒起床吧!可心裡那抹失落卻越來越清晰。 到了鼎香樓,一如既往的做起了準備工作。寧汐想專心致志,可怎麼也做不到,頹然的歎了口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趙芸微微一怔,試探著問道:「怎麼了?昨日比賽發揮的不好嗎?」 寧汐不欲多說,隨意的扯了幾句岔了開去。若是換在以前,趙芸必然會追問幾句。可自從寧暉的事情過後,她和寧汐之間的關係總有些微的尷尬。表面說笑如常,可距離卻一下子拉遠了不少,有些話還真的不好多問了。 趙芸揮去心底的一絲黯然,故意說笑道:「等比賽結束了,你和寧大廚張大廚一起進了前十,到時候我們鼎香樓的門檻只怕都要被客人踏破了呢!」 寧汐打起精神笑道:「這可不敢說。能進決賽的都是廚藝高超的大廚,想獨佔鰲頭可不容易。」 正說笑著,孫掌櫃精神奕奕的走了進來,眼底都快放出光來了:「汐丫頭,大好消息!」 饒是寧汐心情低落,也忍不住輕笑出聲:「是不是又有貴客來了?」 孫掌櫃滿面紅光,笑聲都比平日大的多:「被你猜中了,這位貴客把整個鼎香樓都包下了。出手十分闊綽!」能讓孫掌櫃激動成這樣,想來這位貴客出的銀子實在是不少。 寧汐也起了一絲好奇心,忍不住追問道:「這位貴客到底是誰?」 孫掌櫃喜氣洋洋的宣佈道:「是大皇子殿下!」 寧汐的臉唰的白了。 孫掌櫃壓根沒留意到寧汐的異樣反應,兀自滔滔不絕的說道:「剛才來的,是大皇子府上的莫管事。說是將鼎香樓包下一整天,倒也沒別的要求,只是指定由你爹和你掌廚。依我看,一定是你們兩個廚藝出眾,被大皇子殿下看中了。想來親自試試你們的手藝。以後讓你們入宮做御廚……」 不瞭解內情的孫掌櫃,自以為是的猜測了起來。寧汐蒼白著俏臉,死死的咬著嘴唇,一言未發。 「……這對我們鼎香樓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說了半晌也沒得到回應。*.孫掌櫃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遲疑的問道:「汐丫頭,你這是怎麼了?」一點高興的樣子都沒有,臉色難看極了。 寧汐深呼吸幾口,卻怎麼也按捺不住心裡的驚懼失措,聲音都有些顫抖:「孫掌櫃,我爹知道這事了嗎?」 孫掌櫃搖搖頭:「我第一個來告訴你。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寧汐低低的說了句「我去告訴他一聲」便匆匆的走了,幾近落荒而逃。 孫掌櫃愣住了,不由得看了趙芸一眼:「汐丫頭這是怎麼了,怎麼怪裡怪氣的。」 趙芸老實的應道:「今兒個一大早,她就有些不對勁,像是有心事。」 孫掌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中的奧妙,撓撓頭走了。這樣的貴客到鼎香樓來,簡直是天上掉下的好事。得快些讓人把樓上樓下徹底打掃乾淨。 忙碌的孫掌櫃當然絕不會想到。這樣從天而降的「好事」對寧汐來說意味著什麼…… 寧有方知道此事之後,臉色陡然變了,眼中閃過一絲怒火。雙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案板上。厚實的案板發出一聲悶響,竟有些食材都被震落了下來。 寧有方此時哪還有心情留意這些,沉聲說道:「汐兒,你別待在這兒了,現在就去找容瑾。」 事已至此,寧汐反而鎮靜了不少:「不,我不能走。大皇子點名讓我做菜,要是我就這麼躲開了,鼎香樓上下都要跟著遭殃。」到時候第一個被牽累的就是寧有方。不。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個道理寧有方何嘗不知,可是…… 「你要是不走,大皇子點名召見你怎麼辦?」寧有方眉頭皺的緊緊的。要是獨處一室壞了名節,寧汐也只能等著被抬進大皇子的府邸做侍妾了! 寧汐啞然無語。是啊,這也不能不防。光天化日之下,倒不怕大皇子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可他這麼大張旗鼓的鬧出這樣的動靜。最多一兩日就會傳開來。到時候滿天的流言蜚語,才真正讓人頭痛。 這也不是,那也不成。父女兩個搜遍了腦海,竟是想不出應對的法子來! 「師傅,汐兒。」張展瑜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面色凝重:「我剛聽說了,大皇子要到我們鼎香樓來。」 寧有方長長的歎了口氣,眉頭深鎖,一臉愁容:「知道了,我正和汐兒商量對策。」 張展瑜看了面色蒼白卻故作堅強的寧汐一眼,心裡糾痛不已,強笑著安撫道:「你們別急,總能想出法子應對的。」頓了頓建議道:「要不,汐兒就說身體不舒服,暫時避開如何?」 寧汐苦笑一聲:「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說不舒服,擺明了是扯謊。要是大皇子一個不高興,肯定會怪罪到我爹和孫掌櫃的身上。鼎香樓上下豈不是跟著一起遭殃?」 這倒也是。總不能不顧及眾人的安危! 張展瑜默然片刻,緩緩的說道:「這樣吧,你們只當應付客人,該做什麼做什麼。我現在就去找容少爺。只要他肯來,大皇子殿下總不好對你怎麼樣。」 也只能如此了! 寧汐點點頭,歉意的看了張展瑜一眼:「張大哥,辛苦你了。」張展瑜和容瑾素來不睦,現在得去找容瑾,也夠為難他了。 張展瑜澀澀的一笑:「我別的也做不了,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麼。」 此時也沒心情多聊,寧有方和寧汐兩人無奈的準備中午的桌席,張展瑜卻匆匆的出了鼎香樓。 為了節省時間,張展瑜去租了馬車。那車伕見他行色匆匆,故意要了高價。張展瑜此刻哪有心情和他討價還價,二話不說便付了租金。那車伕樂的眉開眼笑,笑瞇瞇的駕車往容府去了。 到了容府外,張展瑜急急的下了馬車,一路小跑到了容府大門口。守門的見他穿著粗布衣裳,眼裡閃過一絲輕蔑,待聽說他要求見三少爺,頓時趾高氣昂的說道:「你有拜帖嗎?我們三少爺忙的很,哪有空隨時見客。」 張展瑜忍氣吞聲的央求道:「對不起,我實在是有要緊的事情求見三少爺。還請您行個方便,替我通報一聲。」說著,從身上掏了些碎銀子塞到了守門的手中。 見他這般識趣,那守門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問了張展瑜的姓名,便進去稟報了。 張展瑜在門口等著,心裡的焦灼就別提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守門的才慢吞吞的回轉,說出的話卻讓張展瑜全身冰涼:「聽小安子說,三少爺一大早就被人叫出去了。只怕得到晚上才能回來。」 張展瑜又是著急又是無奈,按捺下心底的火氣問道:「不知三少爺去了什麼地方?」 那守門的攤攤手:「主子的事情,我們這些奴才哪裡知道。」 張展瑜心裡的怒火騰的冒了出來,狠狠的瞪了那個守門的一眼。守門的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廝,見張展瑜身子健朗怒目而視,心裡陡然有了幾分怯意:「這樣吧,我再去問問小安子,要是他肯出來見你,你有什麼事就和他說。」 張展瑜又等了半晌,終於等來了小安子。 小安子和張展瑜也有過幾面之緣,老遠的便認出了他來,心裡暗暗奇怪,他怎麼會到這兒來了? 張展瑜也不廢話,低聲將事情說了一遍:「……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大皇子殿下就會到鼎香樓了。」 小安子聽完之後,臉色也陡然變了:「這麼說,昨天寧姑娘也是為了這件事?」 張展瑜點點頭。 小安子急的直跳腳:「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昨天怎麼不說。」要是容瑾知道此事,就算天大的事情也會擱在一邊。 現在討論這個也沒什麼意義,張展瑜直截了當的說道:「現在當務之急的事,就是先找到三少爺。要是你知道他去了哪兒,現在就告訴我,我去找他。」 小安子苦著臉歎氣:「一大早就有人來叫了少爺出去,具體去哪兒也沒告訴我。我只隱約聽到是要在一家茶樓辦個詩會。」京城這麼大,誰知道他們會去哪一家茶樓? 張展瑜不假思索的說道:「那我一家一家茶樓去找。」轉身就要走,又被小安子叫住了:「等等,我讓人備車,我們倆一起去。」 小安子是容瑾的貼身小廝,對容瑾的習慣去處也比較瞭解。有他跟著,總比四處忙然亂找好的多。 張展瑜點點頭,心裡沉甸甸的。只希望能快些找到容瑾,不然……張展瑜臉色隱隱發白,不願去想接下來的事情。 待馬車備好之後,兩人坐上馬車,就聽小安子低聲吩咐車伕:「先去少爺常去的幾家茶樓看看。動作快些,要是耽誤了要事,為你是問。」 車伕應了一聲,揚鞭催馬前行。車速果然比往日快多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是何居心 鼎香樓上下一片歡喜雀躍,翹首期盼著大皇子的到來。 尤其是不知情的孫掌櫃,臉上的笑容別提多燦爛了,精神抖擻的吩咐幾個跑堂的將本就乾淨的桌子再擦一遍,直到能照見人影才罷休。 相比起眾人的歡欣鼓舞,寧汐的廚房裡卻是一片壓抑的沉悶。 寧有方也在這兒,手中有條不紊的做事,眉頭卻皺的越來越緊。眼看著就要近正午了,大皇子隨時會到。可出去找容瑾的張展瑜卻還沒回來…… 寧汐也在低頭做事,除了臉稍微有些蒼白之外,神情倒還算平靜。 寧有方看著心疼極了,歎道:「汐兒,有什麼話別總憋在心裡。」他這個當爹的,連自己的閨女也護不住,那種窩囊憋屈的感覺,實在難受極了。 寧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靜靜的說道:「爹,你放心,我今天一定會沒事的。」聲音柔美,語氣卻很堅定。 經歷過前世今生那麼多的事情,她早已不是那個遇事就慌亂無措的寧汐了。不管事情到了哪一步,都要沉著冷靜的應對。早早慌了手腳,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寧有方被她的鎮定感染,也冷靜了許多,想了想說道:「汐兒,我總覺得這事有些古怪。」大皇子只見過寧汐三次,就算寧汐長的再美,也不至於讓見慣美色的大皇子如此上心吧! 被寧有方這麼一說,寧汐也蹙起了眉頭,細細的迴響起和大皇子的兩次見面。 第一回,大皇子冷冷的看了她幾眼,目光冷然。第二次。是在蕭月兒的寢宮裡,大皇子和她只說了幾句話,應該沒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第三次……想起那一次的驚險,寧汐至今仍心有餘悸。如果不是有蕭月兒,只怕她的小命已經葬送在大皇子手裡了! 大皇子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動了那樣的心思?還是,對她另有企圖? 寧汐的腦中飛速的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似乎察覺了什麼。可仔細一想,又不知到底是什麼。這種惱人的感覺揮之不去,寧汐的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 就在此刻,孫掌櫃笑著走了進來。身邊的,正是大皇子府上的莫管事。 莫管事笑瞇瞇的說道:「寧姑娘,寧大廚。大皇子殿下已經到了,還請兩位大廚快些動手。」大皇子的心意昭然若揭,精明的莫管事哪能看不出來。對寧汐的態度別提多熱情客氣了。 寧汐和寧有方一起點頭應了,食材配料已經備好,接下來就是炒菜燒菜了。這些事都是平日做慣的,閉著眼睛也不會出錯。 雖然對大皇子的到來都很不痛快,可廚子站到了爐灶邊,便像劍客拿起了劍樂師撫上了琴,自然要做到最好。菜餚流水般源源不斷的端了出去。 這樣的忙碌。也使得寧汐沉甸甸的心思稍稍散開了一些。心裡樂觀的想著,也許或許可能。大皇子今天就是來嘗嘗寧有方的手藝。就像當年的四皇子一樣,為了討好皇上物色一個好廚子罷了。應該不會大喇喇的召見她什麼的。 大半個時辰之後,主食也被端了上去,手裡的事情終於做完了。 張展瑜還沒回來,容瑾也沒出現。 寧汐抿緊了嘴唇,心底終於有了一絲怨懟。容瑾,你到底在忙什麼?為什麼在最需要的時候,你卻偏偏沒了蹤影? 寧有方瞄了寧汐一眼,低聲說道:「汐兒,容瑾大概是被什麼事情纏住了,一時脫不開身……」 寧汐垂下眼瞼,淡淡的應了一句:「我沒怪他。」只是,那一抹失落和煩悶卻揮之不去。寧有方張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寧汐。 孫掌櫃又急匆匆的跑來了:「寧老弟,汐丫頭,快些準備一下,大皇子殿下要見你們兩個。」 寧汐身子一僵。寧有方咬咬牙:「我現在過去,不過,汐兒她……」 「我也去。」寧汐迅速的接口。 寧有方心裡一驚:「汐兒,你……」 「爹,我沒事的。」寧汐擠出一個笑容,重複道:「我沒事。」躲得過今天,躲不過下一次。既然躲不過去,那就去看一看大皇子到底要做什麼吧! 寧有方眼神複雜,半晌才歎口氣,點了點頭。 孫掌櫃要是再看不出其中有問題,那也就白活這麼多年了:「寧老弟,到底怎麼了?」 事到如今,瞞也瞞不過去了,寧有方低低的說了幾句。孫掌櫃臉色也變了:「這可怎麼辦才好。」老天,竟然是這麼回事! 寧汐反而最鎮靜:「我們現在去吧,別讓大皇子殿下等急了。」說著,率先走了出去。寧有方和孫掌櫃忙一起跟了上去。 孫掌櫃的聲音又低又急促:「既然是這麼回事,汐丫頭可不能去啊!」 寧有方無奈的苦笑:「眼下這個光景,不去也不行了。」說著,已經到了大堂。 高侍衛就站在樓梯口,似笑非笑的說道:「兩位大廚的架子倒是不小,殿下已經恭候多時了。」語氣中隱隱的有一絲譏削。 寧汐對這個高侍衛也沒什麼好感,淡淡的應道:「勞煩殿下久等了。」 高侍衛想譏諷幾句,又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寧汐看在眼底,心裡直直的往下沉。這個高侍衛向來不待見她,之前接觸過幾次,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可這次倒是忽然客氣了不少,當然是因為大皇子對她流露出的強烈興趣…… 寧汐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穩穩的上了樓梯,進了雅間。 偌大的雅間裡,只有大皇子一個人悠閒的坐在那兒,莫管事慇勤的笑著在一旁伺候。滿滿一桌子菜,就算大皇子食量再大,剩下的份量也是可觀的。 寧有方和寧汐一起跪下,恭恭敬敬的請安。 大皇子淡淡的說道:「免禮,站著說話吧!」在尊貴的皇子面前,站著說話已經是優待了。寧有方寧汐齊齊應了,一起起身,老老實實的站到了一邊。 「今天的菜做的還算不錯。賞!」大皇子說完之後,莫管事立刻把準備好的賞銀拿了過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至少也有十兩。 寧有方連忙上前一步道謝:「多謝殿下打賞。」 大皇子嗯了一聲,看似隨意的問道:「你來京城多久了?」不問從哪兒來,卻問來多久了。分明是早已知道了寧有方父女的來歷。現在這麼問,只怕是在試探他…… 寧有方暗暗心驚,哪裡還敢有所隱瞞,把來京城的原因一一的說了出來。這一說不要緊,整整交代了盞茶時分。 大皇子漫不經心的聽著,目光卻落到了寧汐的身上。 她一直低著頭,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的尖尖的下巴和抿的緊緊的嘴唇。身上依舊穿著半舊不新的粗布衣裳,可卻絲毫不掩窈窕的身姿。 她似乎很怕見到他…… 大皇子微瞇起眼睛,忽的問寧有方:「寧汐的廚藝也是跟你學的嗎?」 寧有方連忙點頭稱是,陪笑道:「汐兒在廚藝上還算有些天分。跟著我學了不到兩年就出師了。」 「兩年就出師。」大皇子緩緩的重複了一遍,頗有深意的說道:「這可不僅僅是有些天分吧!聽說,上官燕是整整學了十年才出師的。」兩相比較,寧汐的天分簡直太過驚人了! 寧有方的笑容有些僵硬。 換在平時,他巴不得在人前使勁誇耀女兒的天分。可現在,大皇子一句看似隨意的話,就讓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多謝殿下誇讚。」一直沒出聲的寧汐,忽的抬起了頭,那雙黑眸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沒人能從她的眼中看出她的情緒。 大皇子挑了挑眉,忽的笑了:「我還以為,你今天會一直低著頭。」 是啊,她原本確實有這個打算。可再這麼相持下去,只怕大皇子說的話越來越刁鑽,會讓寧有方越來越吃不消。 寧汐平靜的回視:「若是殿下沒別的事,民女就先告退了。」她倒要看看,堂堂皇子會不會拉下臉來為難一個平民少女。 事實證明,大皇子的臉皮比她想像中要雄厚的多。 「確實沒什麼事,寧大廚可以退下了。」大皇子慢悠悠的吩咐:「不過,你得留下,我有話要問你。」 寧有方臉色一變,霍然抬起頭來。寧汐唯恐他說出什麼犯上的話來,搶著應道:「殿下有話要問,不妨現在就問。瓜田李下需避嫌,希望殿下不要怪罪民女的冒犯。」 好一張伶牙俐齒! 大皇子腦中想起了那一日在皇宮中發生的一幕,眼底掠過一絲莫名的笑意,語氣卻冷然起來:「好大的膽子。本王的命令,你也敢不遵從?」無形的威壓頓時迎面而來。 寧有方不是不害怕的,可卻硬著頭皮擋到了寧汐的身前:「請殿下息怒。小女就快十五了,不能不顧忌男女之別。」 一旁的莫管事和高侍衛都被驚到了,寧有方父女竟然敢違抗大皇子的命令,這膽子也太大了! 大皇子終於有了表情,坐直了身子,冷冷的說道:「你們父女兩個好大的膽子!」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針鋒相對 大皇子面容冷峻,眼中的那一絲怒氣,足以令人心驚膽戰。 寧有方和寧汐心中俱是一震,下意識的跪下請罪。 這一次卻沒開始的好運道了。父女兩人並排跪著,大皇子也不發話,就這麼冷冷的看著兩人。再加上高侍衛在一旁虎視眈眈,雅間裡一片令人窒息的沉悶。 寧汐只覺得心跳的飛快,腦子裡亂哄哄的。難道今天真的逃不過這一劫了嗎?要是大皇子藉機發落他們父女,該怎麼辦?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刻,雅間的門忽的被敲響了。 大皇子不悅的挑眉,高侍衛忙揚聲說道:「是誰?」之前早已清過場了,是誰這麼大的膽子跑到這兒來攪局? 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容瑾求見大皇子殿下!」 容瑾來了! 寧汐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星眸裡滿是驚喜。太好了,他終於來救她了! 大皇子沒有錯過寧汐眼中的欣喜,眼眸微微一暗,語氣倒是很平靜,聽不出有什麼情緒波動:「開門,請容大人進來。」 高侍衛應了一聲,上前開了門。一身絳衣的容瑾昂揚而入,迅速的看了寧汐一眼。眼裡流露的情緒複雜極了,有憐惜有心疼有歉意,還有一絲跳躍的怒火。顯然,那怒火是衝著大皇子來的。 寧汐一直盼著他來,可此刻忽然又緊張起來。容瑾一向膽大妄為,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待會兒要是和大皇子正面衝突,可就沒法子收場了。 容瑾勉強壓住了一肚子的火氣,先給大皇子行了禮。 大皇子不動聲色的笑道:「容大人免禮。不知容大人前來有何貴幹?」 容瑾站直了身子,淡淡的笑道:「聽說殿下來鼎香樓,下官特地前來湊個熱鬧。若是打擾了殿下的雅興,還請殿下恕罪。」 聽說?大皇子的眼微微一瞇,暗暗冷哼一聲。只怕是有人特地去報信搬救兵的吧…… 大皇子悠閒的坐著,容瑾施施然站著。和大皇子遙遙對視。雅間裡安靜極了,可在這恍如靜止的安靜裡,又隱隱的流淌著讓人不安的緊張。 半晌,大皇子才緩緩的張口:「既是來了。不如一起坐下小酌幾杯如何?」 容瑾坦然應了,忽的笑道:「不知汐兒和寧大叔犯了什麼過錯,還請殿下給個薄面,讓他們站起來回話。」 汐兒?寧大叔? 這毫不避諱的親暱稱呼把眾人都驚到了,大皇子眸色深沉,閒閒的笑了:「容大人和寧大廚寧姑娘倒是很熟悉。」 容瑾淡淡的笑道:「讓殿下見笑了。汐兒是下官的未婚妻。」 最後一句宣告,擲地有聲。在諾大的房間裡迴響不息。 寧汐靜靜的看著容瑾,眸中水光點點,眼波盈盈。之前的一切,都是她多心了。原來,他把她看的這麼重要。寧願開罪了大皇子,也不惜一切的要護著她。 今生能遇見容瑾,她何其有幸! 大皇子的面色終於變了,冷冷的看著容瑾。他今天的舉動。自然是故意為之。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寧汐有了興趣,這樣也能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如果容瑾夠聰明,就該徹底避開。怎麼也沒料到。容瑾竟然有這樣的膽子…… 容瑾冷靜的回視,心裡的怒意卻翻騰不休。 昨天被人拖去應酬,喝的醉醺醺的才回來。一大早還沒等腦子清醒過來,又有同僚相約。推也推不得,只得去了。可他心裡卻一直惦記著寧汐昨日等了他一個下午的事情。以寧汐的個性,要是沒有要緊事,絕不會跑到容府去。 現在他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個無恥的男人,竟然意圖染指他的女人!哼! 氣氛冰冷又緊張,一觸即發。容瑾和大皇子就這麼對視著,各不相讓。 高侍衛咳嗽一聲。低低的說道:「殿下,先讓寧大廚他們站起來說話吧!」總這麼僵持著也不好,總得打個圓場。堂堂皇子本不該低頭,可容瑾偏偏理直氣壯的說寧汐是自己的未婚妻,大皇子可就失去先機了…… 大皇子深呼吸口氣,點了點頭。 寧有方和寧汐總算站了起來。跪了半天。膝蓋早已又酸又痛。可寧汐的心裡卻被滿滿的甜意包圍著。這種被人呵護著的感覺,真是幸福極了。曾被邵晏傷透的心,終於真正的甦醒了過來。 寧有方也是心懷大慰。在這樣的關鍵時候,最能考驗一個人的品格和感情。容瑾能為寧汐做到這樣的地步,真是舉世難尋了。 容瑾卻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從容,淺笑道:「多謝殿下寬宏大量。汐兒性子倔強,若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還請殿下不要掛懷。下官在這兒為她陪個不是。」 很好!話都擠兌到這個份上了,他就算有什麼想法今天也得消停了。 大皇子壓抑住心中的怒火,淡淡的笑道:「容大人倒是惜香憐玉。」為了個寧汐,竟是正面和她較上勁了。 容瑾挑了挑眉,看似恭敬的應道:「下官不才,整天兒女情長。讓殿下見笑了!」 大皇子暗暗咬牙,終於長身而立:「兩位大廚的手藝,今日本王領教了。希望日後有空再來拜會。高風,出去備車。」 高侍衛立刻應了,在前領路。大皇子步履不疾不徐,經過寧汐身邊時,有意無意的瞄了她一眼。此時的寧汐眼裡哪裡還能容得下別的人,只靜靜的看著容瑾。 大皇子眸子愈發暗沉,唇角抿的緊緊的。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容瑾含笑相送,待大皇子的馬車終於離開了鼎香樓,才長長的鬆了口氣。總算有驚無險,幸好幸好! 寧有方感激的笑道:「今天真是多虧你了。要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麼收場。」大皇子隨意找個借口,就能發落了他和寧汐。要是被帶到大皇子府上,寧汐想脫身就更難了。 容瑾哪裡還有顏面功,歎道:「都怪我,昨天偏偏出去應酬,今天一大早又被人拖了出去。要不是小安子和張展瑜一直找我,今天就糟了。」 寧有方也歎口氣,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今天這一關倒是過了,可看大皇子的架勢,怕是還沒死心啊……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忽的咳嗽一聲說道:「寧大叔,我想和汐兒單獨說幾句話,你不介意吧!」 寧有方點點頭,出了雅間,順手把門關上了。 容瑾一直強撐著的笑容終於沒了,大步上前,一把摟住寧汐:「汐兒,對不起,我來晚了,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對不起!」 寧汐的眼淚頓時湧了出來。短短兩日,她不知受了多少的煎熬。大皇子的別有用心咄咄逼人,讓她心驚膽戰。再加上見不到容瑾的焦灼和懊惱。種種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她能撐到現在才掉淚真是夠堅強了…… 聽著懷中隱忍的啜泣聲,容瑾的心裡又酸又澀,邊輕撫著寧汐的髮絲,邊低低的哄著:「汐兒,別怕,一切有我呢!」 寧汐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停止了哭泣,用袖子胡亂的抹了眼淚:「容瑾,你今天當著大皇子的面說了這些,他一定會記恨在心,萬一日後他記恨你……」 「別擔心。」容瑾淡淡的笑了:「大皇子羽翼未豐,和三皇子為了爭奪太子之位,成天鬥個不停。哪有多少時間來找我的麻煩。」再說了,蕭月兒很快就要嫁到容府來。到時候容府一門便算是徹底站到了大皇子的陣營。他就算想找容瑾的麻煩,也得掂量一番再說。 寧汐卻還是擔憂不已:「可是……」 「別可是了。汐兒,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給我。」容瑾凝視著寧汐,溫柔的低語:「要是我連心愛的女人也都保護不了,我還算什麼男人。」 寧汐眼眶又濕潤了,這一次,卻是滿滿的幸福與甜蜜。 容瑾小心翼翼的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輕吻,然後滑過臉頰,落在唇際,然後是溫柔的唇舌交纏。 寧汐微閉雙眸,仰頭承接容瑾的愛憐與熱情。 良久,容瑾才抬起頭,低低的笑道:「你長的也太招人喜歡了,才見過幾次,大皇子就對你念念不忘,處心積慮的想將你娶回府去。我以後可得小心點,嚴防死守,堅決不讓任何人詭計得逞。」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狠狠的擰了容瑾一把。容瑾裝模作樣的喊疼,眼裡卻滿是笑意。 笑鬧一番過後,寧汐才將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容瑾,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雖然我長的還不錯,可也不是什麼天仙美人。大皇子府上各色美人一定少不了,怎麼會見了我幾次就惦記上了?」 被寧汐這麼一說,容瑾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皺眉思忖起來。 幾位皇子中,四皇子好男風,三皇子府中美人眾多,倒是沒聽說過大皇子偏好女色。偏偏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這其中到底會有什麼緣故…… 等等! 容瑾的腦中忽的閃過一個念頭,面色頓時凝重起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決定 寧汐心裡一動,追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容瑾眸光一閃,緩緩的說道:「汐兒,大皇子不光是看中了你的人,只怕更看中了你別的本事。」 別的本事?寧汐有些茫然,待看到容瑾意味深長的目光時,陡然會意過來。吃驚的張大了嘴:「你的意思是,他看中的是我會做夢示警?」 容瑾點點頭:「應該是了。」如若不然,怎麼解釋大皇子的異常舉動? 寧汐先是啞然,再定神想了想,終於幡然醒悟。大皇子身邊既不缺美貌的女子,更不缺手藝好的廚子。可像她這樣擁有「特殊」本事的女子卻是絕無僅有,自然就起了佔有之意。 想及此,寧汐的唇角浮起一絲苦笑。當時為了保命,她只能扯了這個滔天謊言。沒想到,卻又惹了這麼一出…… 「你曾做夢示警,救了公主一命。大皇子對這件事很清楚,所以又生出了別的想法。」容瑾緩緩的說道:「太子之爭,風險極大。一個不慎,就會落得萬劫不復之地。大皇子想借重你的特殊能力,為他避禍,所以才想將你娶進府中。」 顯然,寧汐本身的美麗與高超的廚藝,也讓身為男人的大皇子心動了。將這樣一個可人兒留在身邊,一舉數得,有何不可? 容瑾的分析極為精闢深刻,寧汐忍不住點頭,旋即憂心忡忡的問道:「那以後要怎麼辦?」大皇子會這麼輕易的死心嗎? 容瑾溫柔的攬住寧汐的肩膀,眸中卻閃過一絲冷意:「我今天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你是我的未婚妻。他一個堂堂皇子,總不敢肆無忌憚的搶臣子的女人。」頓了頓,淡淡的說道:「放心,我會有法子讓他死心的。」 寧汐聽的心驚肉跳,雙手不自覺的揪住容瑾的衣襟,水靈的眼眸裡滿是擔憂:「容瑾,你千萬別做什麼傻事……」 「傻丫頭!」容瑾心裡一暖,眼中終於有了笑意:「我是那種魯莽的人嗎?他是皇子,將來還可能做太子做皇帝,我不至於傻的和他正面起衝突。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這就好。寧汐稍稍放了心,想了想下定決心說道:「我退出廚藝比賽吧!」惹不起,總還躲得起吧! 容瑾迅速的領會了寧汐的心意,不假思索的阻止:「不,別退出。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流言蜚語是少不了了。你在這個時候退出比賽,反而讓人覺得你心虛。再說了,如果大皇子成心要見你,你想避也避不了。」 「可是……」 一記深吻堵住了寧汐的紅唇,她所有的不安都被吞沒進了容瑾的唇中。這個吻纏綿細膩,帶著絲絲溫暖。 過了許久,容瑾才抬起頭:「汐兒,相信我。我不會再讓那個大皇子多看你一眼。」他並未可以抬高音量,可語氣中自然有一股讓人深信不疑的力量。 寧汐終於鎮定下來,輕輕的點頭。 等兩人出了雅間,才發現一樓的大堂裡居然有不少的人。孫掌櫃寧有方都在,還有小安子和張展瑜。趙芸也在,見寧汐終於露面了,眾人不約而同的一起迎了過來。 寧汐先向張展瑜道謝:「張大哥,今天多虧你了。」要不是有張展瑜去搬救兵,今天簡直沒法收場。 張展瑜笑了笑:「我也做不了別的,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他說的輕描淡寫,小安子卻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道:「我們兩個今天幾乎跑遍了半個京城,一連找了五家出名的茶樓都沒找到少爺。當時我都想著別再找了,張大廚偏說一定要找下去。一直找到第八家茶樓才找到少爺。」 當時,兩人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越找越迷茫,越找越心慌。小安子頹然的想放棄,張展瑜不知哪兒來的信心,堅持說一定能找到容瑾。果然,再找了幾家真的找到了。 他們兩人見到容瑾之後,便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張展瑜也顧不得和容瑾的那點心結了,一口氣未停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容瑾當時面色一變,眼神冷厲,不假思索的騎上馬飛馳而去。小安子和張展瑜兩人坐著馬車到鼎香樓的時候,大皇子一行人已經絕塵而去了。 也幸好容瑾來的及時。想起剛才驚險的一幕,寧汐依然心有餘悸,歎道:「讓大家跟著受累了。」 寧有方看向容瑾,欲言又止。剛才當著大皇子的面,容瑾張口便說寧汐是他未婚妻。從今之後,寧汐的閨譽算是徹底「毀」在容瑾手裡了…… 容瑾何等敏銳,立刻承諾道:「寧大叔,我現在回去和大哥哥商議一下,幾天之內一定到寧家來提親。」 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像巨石投進湖面,頓時激起了千層浪。眾人都是一臉震驚。尤其是寧汐,更是雙眸圓睜,滿眼的不敢置信。 雖然已經確定了彼此的心意,可談婚論嫁什麼的,也太早了吧…… 寧有方卻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等等!」寧汐清了清嗓子:「這件事……太倉促了,還是以後再說吧!」 「不行!」容瑾和寧有方一起瞪了過來,異口同聲的反駁:「這事越早越好!」以防夜長夢多。 寧汐弱弱的申辯:「可是,容家人不同意怎麼辦?」容瑾和她之間的來往,容府上下心知肚明。卻都以為容瑾只會納她為妾,要是容瑾大張旗鼓的鬧騰著要娶她為妻,不定會惹來什麼反應呢! 寧有方不出聲,只瞄了容瑾一眼。 容瑾淡淡的笑了,語氣裡滿是自信:「不同意也得同意。汐兒,你安心的等著我的好消息。還有,廚藝決賽照常參加,爭取拿個高分數得個好名次。」這件事在他心裡已經擱了很久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和家裡攤牌,也順便徹底解決大皇子這個隱患。 他的語氣堅定又堅決,寧汐壓根沒有反對的餘地,只得無奈的點了點頭。 容瑾說的倒是輕巧,這件事真的能有這麼容易嗎? 容瑾待了一會兒之後,便領著小安子回去了。今天,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得先好好的盤算盤算該怎麼張口才好…… 鬧了這麼一出,孫掌櫃也沒了開業的心思,索性關了門,讓眾大廚都回家歇息半日。見寧有方心事重重,便拉了寧有方到一旁說起了悄悄話。 「寧老弟,你可得想清楚了。就算容少爺真的來提親,萬一大皇子殿下對汐丫頭還不死心怎麼辦?我們不過是升斗小民,在貴人眼裡,就和螻蟻差不多。我們可招惹不起啊!你就沒想想,要是汐丫頭真的跟了大皇子,將來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寧有方面容一肅,鄭重的說道:「孫大哥,今兒個我也給你說句實話。我絕不會做賣女求榮的事。容瑾對汐兒的心意你也看見了,汐兒嫁給他,才是真正的歸宿。」 孫掌櫃訕訕的笑了笑,也不多嘴了,心裡卻暗暗嘀咕個不停。容府也是高門府邸,寧汐想嫁過去做三少奶奶,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另一旁,張展瑜也在低聲的叮囑寧汐:「汐兒,你以後可得小心些。這幾日就別出來了,在家裡好好待著。」今日過後,還不知會有多少流言蜚語,還是暫避風頭比較好。 寧汐點點頭應了。這個不用說她也知道。大皇子先是在決賽時對她特地矚目,又大張旗鼓的來鼎香樓,簡直唯恐別人不知道一般。只怕不出兩天,謠言就會傳的沸沸揚揚。到時候,不知多少人要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呢! 張展瑜沉默了片刻,又笑道:「容少爺待你一片真心,我也放心了。」經過此事,他終於徹底服了容瑾。 以前,他總覺得容瑾虛有其表,空長了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蛋,可性格既傲氣又彆扭,根本不懂體貼。再加上兩人家世相差極大,未必是寧汐的良配。 可這一次,他才真正的意識到容瑾高傲的外表下對寧汐的在意。即使面對的是位高權重的皇子,也毫不退縮。 只有容瑾,才能給寧汐真正的幸福! 寧汐抬起眼眸,輕輕的說道:「張大哥,謝謝你。」謝謝你的寬容,謝謝你的體貼,謝謝你的祝福。 張展瑜的眼裡掠過複雜的情緒,到最後,終於化成了一片溫和清朗:「汐兒,不管什麼時候,我永遠是你的張大哥。」 寧汐的眼眶濕潤了。張展瑜的這一片深情厚意,她注定辜負,這一輩子也還不起了…… 張展瑜心裡也酸酸的,卻故作輕鬆地笑道:「你可千萬別哭鼻子,要是被師傅看見了,一定以為我在欺負你了。」 寧汐吸了吸鼻子,用力的點頭。 寧有方領著寧汐一起走了,張展瑜靜靜的看著他們的身影走遠,良久,才低歎一聲,眼底的悵然久久不息。從今以後,他要將所有的愛慕都深深的埋在心底最深處,再也不流露分毫。 寧汐……有容瑾,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也該徹底的放手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反應激烈 臨近傍晚,容鈺容琮分別接到了容瑾的邀約。壓根沒想到別的,一起興致勃勃的趕了過來。 剛一進院子,容鈺便嚷道:「三弟,我們來了,還不快些出來迎接。」話音未落,就見容瑾含笑走了出來。倒把容鈺給嚇了一跳。容瑾一向冷傲不馴,對自家哥哥也沒親熱到哪兒去。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令他吃驚的事還在下面,容瑾竟然擠了過來,一左一右挽起了他和容琮的胳膊。 別人不知道容瑾的潔癖,容鈺可清楚的很。容瑾最厭惡別人隨意碰觸他,更遑論是主動碰觸別人了。那些別有用心的漂亮丫鬟,連近身伺候的機會都沒有。他在私下裡常取笑,容瑾以後若是娶了妻,該不會連同床共枕也不願意吧! 可今天容瑾竟然肯主動挽著他的胳膊,這也太太太出人意料了吧! 容琮雖然不像容鈺表露的那般誇張,卻也暗暗起了好奇之心。俗話說,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容瑾該不是有事相求吧! 容琮說話向來直截了當,有了疑惑,也不拐彎抹角,就這麼直直的問出了口:「三弟,你今天找我們是不是有事?」 容瑾挑眉笑道:「我們兄弟三人天天忙碌,難得有時間聚聚小酌幾杯。我讓薛大廚做了桌好菜,還有一罈子陳年好酒,今晚不醉不歸。」 容琮這才釋然,頓時豪氣大發,朗聲笑道:「好,不醉不歸!」 容鈺隱隱猜到容瑾必然有些圖謀,卻也沒急著追問。兄弟三人有說有笑的進了飯廳,相攜坐了下來。 容琮酒量最高,容瑾也相差無幾,容鈺在外應酬慣了,酒量也不話下。兄弟三人坐下之後。你一杯我一杯喝個不停,一罈子酒很快見了底。小安子機靈的又去酒窖搬了第二壇。 待到各人酒意有了七八分,容鈺才閒閒的說道:「三弟,到底是什麼事,你現在總該說了吧!」 容瑾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有件事想告訴你們。」 容琮笑罵了一句:「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這兒就我們弟兄三個,也沒外人。別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了。」 容瑾輕輕的吐出一句話:「我打算尋個好日子。去寧家提親。」 什麼?容鈺手中的動作一頓,眼底的笑意減退了幾分,抱著一線希望問道:「你還沒娶妻。就要先納妾?」他不會是打算娶寧汐為妻吧! 「大哥,你不用試探我的心意。」容瑾冷靜的應道:「我這輩子沒打算娶別人,只娶寧汐一個。」 容鈺笑容徹底沒了,不假思索的反對:「不行,你不能娶她!」 容瑾寸步不讓:「我只是『告訴』你們我的決定。不是要徵求你們的同意。」不管他們是什麼反應。他都非寧汐不娶! 容琮也皺起了眉頭:「三弟,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一時衝動。寧汐確實是個好姑娘,可她畢竟只是個廚子,做我們容府的兒媳只怕……」 容瑾挑了挑眉,唇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大嫂是名門嫡女,二嫂是堂堂明月公主,我是不是也該娶一個嫁妝豐厚的世家貴女才算匹配?」 容鈺眼中掠過一絲怒氣,沉聲說道:「終身大事。本就該門當戶對。你要是實在喜歡那個丫頭。以後納了做妾也不是不行。不過,那得在你娶妻之後才行。」 容鈺的反對在意料之中,容瑾並未慌亂。只是淡淡的說道:「我心意已決,明天我就去找官媒,上寧家提親。」 「你……」容鈺氣的簡直快吐血了:「簡直是胡鬧!」 容瑾輕哼一聲:「我怎麼胡鬧了?娶妻是我自己的事,我喜歡誰就娶誰。」說到最後一句,下巴微抬,眸色凜冽。 容鈺氣結,想找些大道理來說服容瑾,可腦子裡亂哄哄的,平日的能言善道不知哪兒去了。到最後只剩下硬邦邦的一句話:「反正,我不同意!」 兄弟兩人互不理睬,各自扭過了頭去。至此,酒桌原有的良好氣氛蕩然無存。 容琮只得打起了圓場:「大哥,你先別生氣,三弟,你也別急。就算你真的要去寧家提親,也總得等爹回來再說。」總該徵得容老爹同意之後,才能去提親吧! 容鈺被點醒了,連忙附和:「二弟說的對。等爹回來再說。」先來一個拖字訣,等容老爹年底回來了,看容瑾還敢不敢這麼蹦躂。 容瑾卻異常堅持:「爹那邊我自然會跟他請罪,提親的事,勢在必行!」 這次別說容鈺,就連容琮都開始覺得不對勁了,皺眉問道:「三弟,我沒記錯的話,寧汐過了年才十五吧!你這麼急著上門提親做什麼?」容瑾的態度近乎急切,難道其中有什麼緣故? 容鈺也冷靜了下來,細細的觀察容瑾的臉色。 容瑾默然片刻,終於下了決心:「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們,大皇子今天去了鼎香樓……」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他說的倒是平淡,可容鈺和容琮卻齊齊變了臉色。 「你真的當著大皇子的面,說了寧汐是你的未婚妻?」容鈺不敢置信的重複問道。 容瑾點點頭:「是,所以我得早些到寧家正式提親。免得日後落人話柄……」 容鈺霍然起身,臉色別提多難看了:「你、你簡直昏了頭了!」明知道大皇子中意寧汐,竟然還敢當著大皇子的面說那樣的話。簡直是在和大皇子叫板啊! 「大哥!」容瑾也站直了身子,眼眸中閃過寒意:「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該裝聾作啞,當做什麼事也不知道任由大皇子搶走我心愛的女人?那樣我還算男人嗎?」 容鈺啞然。是啊,就算大皇子難招惹,容家的男人也不能做出這樣的窩囊事吧!可是,這麼一來,可就和大皇子結下樑子了。將來若是大皇子繼承了皇位,那…… 容瑾像是看出了容鈺的念頭,冷冷的笑道:「大哥是在怕被我連累吧!既是如此,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明天我就搬出去,和容府劃清界限。不管出什麼事,都由我一個人擔著。」 「說什麼氣話。」容琮苦命的充當和事老:「你們兩個先別急,坐下冷靜冷靜。」硬是扯著容鈺和容瑾都坐了下來。 飯廳裡一片寂然,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安子早識趣的退了下去,順便將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都攆的遠遠的。以免偷聽到主子們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容鈺才緩緩的張口說道:「我明天早上就寫封家書,派人送到爹手裡。具體怎麼做,還要看爹的意思。」 容瑾挑了挑眉,正要說什麼,容鈺銳利的目光已經直直的看了過來,語氣前所未有的威嚴肅穆:「三弟,現在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這事關係著容府上下安危。更關乎著我們容府今後和大皇子的關係。你怎麼能任性妄為?」 這麼一頂大帽子壓下來,容瑾再桀驁不馴,也只能暫時閉上嘴。 容鈺沉吟片刻,看向容琮:「二弟,再有兩個月,你和公主殿下就要完婚了。大皇子殿下就算不給別人的面子,也總該對你客氣些。明天你去大皇子府上去一趟,探探他的口風。」 容琮義不容辭的應了一聲。蕭月兒是大皇子的同胞妹妹,他以後就是大皇子的小舅子,去做說客自然是最佳人選。 容鈺又正色對容瑾說道:「三弟,這件事得謹慎,不能操之過急。等爹有了回信以後再商量不遲。」 容瑾自然不樂意:「我已經許過諾了,幾天之內就要去寧家提親。」 容鈺面色一冷:「婚姻大事,怎可兒戲。如果爹不反對你娶寧汐,我和你大嫂自然會將一切瑣事安排的妥妥當當,讓寧汐風風光光的嫁到我們容家來。難道你連十天半月也等不得了嗎?」 不知是哪一句話說中了容瑾的心思,他總算沒有再吭聲。 兄弟三人又合計了片刻,便各自散去。 容瑾和容琮各懷心思暫且不提,單說容鈺這一邊,沉著臉回了院子,一雙濃眉皺的緊緊的。李氏含笑迎了上來,待看清楚容鈺的臉色時不由得一愣:「這是怎麼了?」 容鈺也沒隱瞞,一五一十的將事情一一道來。 李氏立刻變了臉色:「三弟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正面開罪了大皇子!相較之下,娶不娶寧汐倒是小事了。 容鈺重重的歎口氣:「誰說不是。大丈夫何患無妻,為了區區一個寧汐,他竟然鬧出這麼多事來,真是讓人頭痛!」 這話聽著可就不怎麼順耳了。李氏輕哼一聲,不知怎麼的,又偏幫起容瑾說話來:「三弟這叫有情有義有擔當。」寧汐真是好福氣,能得容瑾這般真心相待,真是羨煞旁人。容鈺雖也待她不錯,可在這樣濃烈的情感面前,頓時相形失色。 李氏想及此,心裡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容鈺沒心情和她鬥嘴,迅疾去了書房,速速寫了封家書,命人連夜送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餘波未息 隔日清晨,容瑾早早便到了寧家小院。. 一夜沒睡好,容瑾面色自然不太好看。寧汐也是翻來覆去的盤算了一夜的心思,可見了對方,卻都不約而同的擠出笑容來。 「我已經和大哥二哥商議過了,」容瑾低聲說道:「等我爹收到了家書,就來提親。」 寧汐輕輕的嗯了一聲,心知肚明事情絕沒容瑾說的這麼輕鬆。只是,她願意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他承諾的事情,一定能做到! 看著她滿是信賴的雙眸,容瑾心裡一動,一股暖流從心底蔓延至四肢。這種被人全心信賴的感覺真是太幸福美妙了。 寧有方咳嗽一聲,打破容瑾和寧汐對視的纏綿悱惻:「還有三天,廚藝決賽第二輪就開始了。汐兒這幾天在家裡歇著,順便做些準備。」 寧汐乖乖的點頭應了,待吃了早飯之後,便送了寧有方出門。 不用想也知道,今天鼎香樓上下一定是謠言紛紛。她躲在家中暫避風頭是最佳選擇。容瑾雖想多陪陪寧汐,可卻得按時上朝,只得無奈的去了。 寧暉也不在床上躺著了,陪著寧汐說話解悶。兄妹兩人各有心事,卻又都強顏歡笑安撫對方。阮氏在一旁聽著,心裡又酸又澀。 女兒太過出挑了,也不盡然是好事啊!只盼容瑾能化解這一次危機…… 對容家來說,這一天也十分難熬。容琮騎馬去了大皇子府邸之後,容鈺便沒心思做任何事了,一直在書房裡踱步,眉頭緊鎖。 李氏在一旁坐著相陪,想說什麼,再一看容鈺的臉色,終於什麼也沒說。 容鈺終於有些累了,沉著臉坐了下來,端著熱茶一言不發。 李氏張口安撫道:「大皇子看二弟的面子。必然不會計較三弟的莽撞之舉,你不用太擔心了。」 容鈺長長的歎口氣:「要是真能如此就好了。」兄弟本是一脈同枝,一榮俱榮一辱俱辱。若是大皇子一直耿耿於懷,以後和容府的關係不免有些尷尬。 李氏想了想說道:「太子之位還沒定。三皇子有得力的娘舅支持,宮中又有惠貴妃在,大皇子雖有嫡長的優勢,也未見得穩勝一籌。日後總有用得著我們容家的時候。*.倒也不怕他會和我們翻臉。」 李氏說的這一些,容鈺早就想到了。聞言歎道:「他現在是不會和我們容家翻臉,可誰能保的准日後會怎麼樣。」 身為皇子,說話行事需低調謹慎。可若是登基做了皇帝。難保日後不翻舊賬。容瑾年少得志,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早早開罪了大皇子,只怕日後仕途黯淡,也難免會影響到容家和大皇子之間親密的關係…… 李氏也歎了口氣:「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三弟不該說的也說了,不該做的也做了。再埋怨也是無濟於事。還是想想如何善後吧!」 容鈺點點頭,腦中迅速的想起了各種對策。 李氏在一旁陪著,時不時的提些意見。最終。夫妻倆形成了一個共識。只要此事能圓滿解決不留任何後患,容瑾愛娶誰就娶誰吧! 從下午等到了傍晚,再等到入夜。容琮總算是回來了。一身的酒氣,眼神倒還算清明。 容鈺早已等的心焦如焚,忙湊過去問道:「怎麼樣?大皇子說了什麼嗎?」 容琮苦笑一聲:「大皇子故意磨蹭了許久才見我,話沒說幾句,就找了一堆人陪我喝酒。根本不讓我有張口的機會。」說起此行的經過,容琮真是一肚子的窩火。 他早早的騎馬去了大皇子府上,遞上名帖求見。出來招呼他的,卻是府中的管事。那管事顯然得了命令,一直扯些閒話和他周旋。說是大皇子有事在忙,得等會兒。 他整整坐了一個時辰喝了兩壺茶。大皇子才出來見他。若是換了別人,他早就發火走人了。可對方是尊貴的皇子,又是為了容瑾才這般低聲下氣,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了這份閒氣。 他憋了一肚子火氣,當著大皇子的面卻不敢流露半分,客氣的奉上禮物。說了一大通有的沒的,正要說到正題,大皇子便扯開了話題。反覆幾次之後,他只得識趣的不再提容瑾了。 聽完容琮此行經過,容鈺心裡一沉,面色難看起來。大皇子在擺出這樣的態度,分明還在生容瑾的氣。 李氏卻笑道:「二弟此去也算有些收穫。至少大皇子肯見你,還好好的招待了你一頓。說明他不想和我們容家鬧僵。現在大皇子在氣頭上,也難怪他有這樣的反應。等再過幾天,二弟再去一趟也就是了。」 這一番分析有條不紊,聽的容鈺容琮連連點頭。低聲商議了幾句之後,各自散去。 容琮走到半路,停下想了想,又轉身去了容瑾那裡。 容瑾似是料到容琮會來找他,毫無驚訝之色,抬頭打了個招呼:「二哥,今天在大皇子府上喝了不少好酒吧!瞧你這一身的酒氣!」 容琮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和大哥都急死了,你倒好,居然還有閒心在這兒練字。」 容瑾淡淡的一笑:「不練字,難道我還去練劍不成?」 輕飄飄的一句話,聽的容琮立刻變了臉色:「三弟,你可千萬別胡鬧!」兄弟三人性格各異,可若論狂傲不羈,他和容鈺加起來也不敵容瑾。明明小時候還那麼溫馴可愛乖巧,可長大之後,卻日復一日的桀驁不馴。現在竟連大皇子也不放在眼裡了…… 容瑾挑了挑眉,忽的笑了:「二哥你放心,只要他不招惹寧汐,我自然不會去招惹他。」 就為了寧汐...... 容琮忽然覺得全身無力,長歎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真是搞不懂你。美貌的女子多的是,你偏偏就要和大皇子看上同一個。」 容瑾笑了笑,眼底卻毫無笑意:「美貌的女子多的是,可我喜歡的,只有那一個。誰也休想搶走!」說到最後一句,眼中戾氣一閃。 容琮摸摸鼻子,徹底投降了:「三弟,我算是服了你了。」原來,不沾女色的容瑾其實是個情種。 容瑾瞄了容琮一眼,卻什麼也沒說。相處多年,他早已將容鈺容琮當成自己的親兄弟。可有些觀念上的隔閡,真的是沒辦法溝通。他沒辦法接受古代男子一妻多妾的生活,同樣的,他們也不可能理解他對愛情的堅持。 算了吧,就讓他們以為他是徹底昏了頭吧! 想到寧汐,容瑾的眼裡閃過一絲溫柔,語氣也變得和緩多了:「二哥,謝謝你和大哥為我做的一切。」 他這一煽情,容琮反倒不適應了,愣了半晌才拍了拍容瑾的肩膀:「自家兄弟,說這個做什麼。」 是啊,自家兄弟,哪裡用得著這般客套。 容瑾凝視著容琮,心裡浮起濃濃的暖流。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生活了八年,他第一次有了真真實實的存在感和歸屬感。他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這裡有他的兄弟親人,有他心愛的女子,以後,他會在這裡生活下去,有自己的幸福…… 「在想什麼?」容琮好奇的問道。 如果是在平時,容瑾一定會隨意的敷衍幾句。可此刻忽然有了傾訴心聲的衝動:「我在想,其實我很幸運。」遇到這麼多關心我的人,真是我的幸運!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容琮有些發懵,眼裡滿是問號。 容瑾卻沒打算多解釋,隨意的笑了笑,就將話題扯了開去。等容琮走了之後,他躺在床上心潮澎湃久久無法入眠。 同樣的夜晚,寧汐也在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腦海中一會兒閃過容瑾的面孔,一會兒卻是大皇子充滿侵略性的眼神。 自從蕭月兒避過一劫之後,前世所知的一切開始慢慢發生了變化。再也不是她所能預料了。大皇子突如其來的介入,令人措手不及,更令人頭痛無比。一個處理不當,就會埋下禍根。萬一將來累及寧家和容家上下…… 寧汐抿緊了嘴唇,閉上眼睛,命令自己別再胡思亂想了。一切都會好的! 第二天早上,寧家小院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客人。 「汐兒,有個年輕的俊俏後生來找你。」阮氏的眼神裡隱隱有一絲控訴。彷彿寧汐出去招蜂引蝶一般:「你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個人?」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娘,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呢!」 阮氏這才想起寧汐還沒出去見客,忍不住又嘟噥了一句:「容瑾對你這麼好,你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寧汐連連告饒:「是是是,我保證不和別的男子保持三尺以上的距離總行了吧!」容瑾果然厲害,短短幾個月就把阮氏的心給收服了。就連見了別的男子來找她都會不高興。要是容瑾知道此事,不定怎麼得意呢! 阮氏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寧汐也沒心情收拾,就這麼去了正屋。剛一踏進屋子裡,她的笑容便頓住了。 他怎麼來了? 久未見面的男子眸中含笑,輕輕的說道:「寧姑娘,好久不見。」 第二百七十九章 訪客 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臉上的笑容是那般的熟悉,卻又有說不出的陌生。 寧汐看了那張略顯消瘦的面孔一眼,淡淡的招呼道:「邵公子,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最後一次見邵晏,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最後一次聽到有關他的消息,也有好幾個月了。聽說當時他被打的很重,後來一直養傷不出。她以為兩人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沒想到他會突然的來了…… 果然一如既往的冷淡。 邵晏自嘲的笑了笑:「我這些日子一直在府裡養傷,很少出來走動。」頓了頓,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你最近過的還好嗎?」 寧汐淡淡的笑道:「還算過得去。」邵晏絕不會無端來找她,定是聽到什麼風聲了吧! 果然,邵晏小心翼翼的問道:「我聽說,大皇子特地去了鼎香樓。你……沒事吧!」問的很含蓄,可眼眸中的那絲憐惜和擔憂卻清晰可見。 寧汐坦然平靜的應道:「容瑾來了,我當然沒事。」 她的理所當然如同一根細細的刺,猛然戳中了邵晏的心口。這幾個月來,他雖然足不出戶,可一直在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她的聲名鵲起,知道她和公主交好,她和容瑾的日漸親密早已傳的人盡皆知。他焉能不知?可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的衝擊力卻遠遠比他預期中更心痛…… 邵晏笑容未減,依舊溫和的說道:「那我就放心了。」 那笑容一如往昔,就像當年一樣。每當她有了不滿或怨懟或怒意,他就這樣溫柔的笑著安撫她。她曾經為之心神迷醉的笑容,現在看著忽然說不出的刺目…… 寧汐忽的沒了耐心,不太客氣的說道:「邵公子,你說這話真是奇怪。不管怎樣都是我的事情,跟你沒什麼關係吧!你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邵晏笑容一頓。 寧汐直直的看著他,冷冷的說道:「如果沒別的事。就請邵公子自便。」他們這一世毫無關係,現在做出深情款款的樣子未免可笑。 邵晏的笑容徹底隱去:「寧汐,自相識以來,我自問沒做過什麼錯事。你對別人能笑容以待。為什麼偏偏對我如此苛刻?」那份拒人以千里的冷漠,讓人心寒極了。 寧汐扯了扯唇角,眼底卻毫無笑意。是啊,她可以原諒任何人,可以對任何人微笑以對,可唯獨沒辦法這樣對邵晏。他曾給她的傷害,她永遠也忘不了! 所以。這一生,邵晏注定不會得到她半分的善意回應。 「邵晏,你走吧!」寧汐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卻冰涼的毫無溫度:「我和容瑾就要定親了,他不喜歡我和別的男子說話。」 邵晏臉色發白,身子顫了一顫,緊緊的盯著寧汐,一字一頓的說道:「寧汐。你從來沒給過我機會,我可以做的比容瑾更好。」 寧汐定定的看了邵晏一眼,然後笑了:「不。你永遠比不上容瑾,他比你好十倍百倍。」 那笑容裡有驕傲有矜持有憐憫,或許,還有一絲絲唏噓和酸澀。 邵晏被這句話徹底擊潰了,握緊了拳頭,一臉的狼狽。他一直是個驕傲的人,表面的溫和謙遜只是偽裝,內心深處卻是極驕傲的。從沒想過有這麼一天,他會站在一個少女面前祈求她的回應。可今天,他竟然這麼做了。而且,一敗塗地…… 邵晏硬是壓下心中的翻騰不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對不起,今天打擾了。我這就告辭!」然後,緩緩的離開,背影說不出的蕭肅。仔細看去。左腳走路竟有些不利索, 寧汐心裡一驚,脫口而出問道:「你的腳怎麼了?」 邵晏微微一頓,卻沒轉身,淡淡的應道:「上次被打的太重,左腳的筋脈受了損,以後走路便都這樣了。」語畢,便這樣離開了。 寧汐目送著他走出寧家小院,心裡忽的泛起一絲苦澀。 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嗎?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卻早早的跛了腳。以他的心高氣傲,只怕日後不再肯在人前亮相了...... 「妹妹,這個人是誰?」寧暉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擠眉弄眼的笑道:「放心,我絕不會告訴容瑾半個字的。」 寧汐白了他一眼,不理他的揶揄,逕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寧暉也不覺得無趣,笑嘻嘻的追進了屋子,兀自滔滔不絕的說道:「我以前一直覺得容瑾長的太好了,漂亮的不像個男人。沒想到今天這個也不賴,比起容瑾也不差多少。妹妹,你這桃花運可夠多的……」 可不是麼?先是容瑾,再有張展瑜邵晏,還有要命的大皇子! 寧汐歎口氣,冷不丁的回擊了一句:「哥哥,你現在還惦記著趙芸嗎?」一提到這個名字,寧暉的笑容頓時沒了,低著頭一聲不吭。 寧汐的話剛一出口就後悔了,再看寧暉是這個反應,心裡更是自責不已。說什麼不好,怎麼偏偏提起這個來了。這個名字,就是寧暉心裡的一個傷疤,碰一碰都是鮮血淋漓。 「對了,還有些日子就該放榜了吧!」寧汐忙扯開話題。 寧暉打起精神應道:「嗯,還有十幾天就放榜。我正打算待會兒去學館一趟,見見夫子和幾位師兄。」 出去散散心也好。寧汐笑著點了點頭。 說了會兒話,寧暉便出去了。寧汐無所事事,便幫著阮氏洗衣服打掃院子。 正巧有兩個隔壁的婦人來串門,見寧汐坐在小凳子上洗衣服,立刻誇張的笑道:「誒喲,寧家嫂子,你家閨女都快飛上枝頭做鳳凰了。你怎麼還捨得讓她做這些粗活。」 寧汐笑容一僵。謠言傳的也太快了,不過才區區兩天,竟然連這些市井婦人也知道了。 阮氏咳嗽一聲,扯開話題:「什麼鳳凰不鳳凰的,你們可別亂說。我閨女以後可要嫁人的。」 那個長了一張長臉的馬大嫂不以為然的笑道:「得了,有這樣的好事就別瞞著我們了。我們可都聽說了,你家閨女被貴人相中了,以後就要到皇子府上做侍妾了。將來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寧汐繃著臉,霍然起身。那個喋喋不休的馬大嫂被嚇了一跳,戛然而止。 寧汐看都沒看她一眼,扔下一句「我累了」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阮氏聽了這些閒言碎語心裡很不舒坦,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兒去。 那兩個來串門的婦人絮叨了半晌,見阮氏什麼也不肯說,悻悻的走了。 阮氏忙去敲了寧汐的屋門,門咿呀一聲開了,寧汐抿著嘴唇立在那兒,顯然還在生悶氣。阮氏只得柔聲安撫道:「汐兒,她們也是有口無心,你別往心裡去。」 寧汐低著頭不吭聲,心裡卻愈發懊惱。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如今有關她的謠言大概已經傳遍整個京城了吧!容府上下也一定都知道了…… 阮氏似是猜到她在想什麼:「只要容瑾相信你,別人的閒話不聽也罷。」 寧汐擠出笑容,點頭應了,心裡卻是沉甸甸的。雖然容瑾沒說,可她也能猜到容府眾人的態度並不明朗。再有這樣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她和容瑾之間的親事只怕還要費一番周折。 正想著,外面忽的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今天的客人一波接著一波,倒真是不少。寧汐和阮氏對視一眼,一起去開了門。 一張熟悉的面龐陡然引入眼簾,寧汐先是一怔,旋即歡喜的拉起了來人的手:「菊香姐姐,你怎麼來了。」 來人赫然是多日不見的宮女菊香。她正發愁該如何去見蕭月兒,沒想到蕭月兒就派菊香來接她入宮了。 菊香抿唇一笑,反手握住寧汐的手:「寧姑娘,快些收拾收拾,馬車停在巷口,公主殿下在宮裡等你呢!」 寧汐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忙回屋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阮氏也跟了進來,一邊為她梳頭一邊叮囑道:「這次進宮,你可一定得和公主殿下好好說說,讓她在大皇子面前為你說說情……」 那是當然。沒人比她更清楚蕭月兒在大皇子心裡的份量。如果說要找一個說客的話,非蕭月兒莫屬。這次入宮,一定得好好央求蕭月兒一番…… 等等,入宮? 寧汐的腦中忽的閃過一個念頭,臉色陡然白了白。記得那一次,大皇子借用蕭月兒的名義騙她入了宮。這一次該不會故技重施吧! 阮氏敏感的察覺到寧汐的不對勁:「怎麼了?」 寧汐敷衍的笑了笑:「沒什麼,我就是在想要不要戴朵絹花什麼的。」 阮氏不疑有他,興致勃勃的拿了朵粉色的絹花戴在寧汐的耳際,嘴裡絮絮叨叨的說著:「不是我說你,天天素著一張臉,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忽的想起了這一陣的煩心事,又立刻改口:「算了算了,你也別拾掇的太漂亮了。」 免得招來更多的麻煩。 饒是寧汐滿腔心事,也被逗笑了。也罷,不管是龍潭還是虎穴,今天總得去闖一闖。眼角餘光瞄到一支簪子,心裡忽的一動,將簪子插到了髮際。 第二百八十章 陷阱 上了馬車之後,寧汐問菊香:「公主殿下這些日子很忙嗎?」她們兩個好久沒見面了。 菊香笑道:「倒也沒什麼忙的。不過,還有兩個月公主殿下就要完婚了,皇上常叫公主殿下過去陪伴,所以一直沒什麼閒空。這不,剛一有空,就惦記著寧姑娘了。」 寧汐笑了笑,心下稍安。菊香神情自然,不像在說謊。看來,確實是蕭月兒要見她。跟大皇子沒什麼關係! 菊香瞄了滿腹心事的寧汐一眼,似想問些什麼,終於又忍住了。 寧汐抬眸,見了菊香的神情心裡微微一動,試探著問道:「菊香姐姐,你在宮中,是不是聽到些什麼?」大皇子去鼎香樓的事鬧的沸沸揚揚,說不定連蕭月兒也知道了。 菊香圓滑巧妙的應道:「倒是聽了一些,不過,公主殿下知道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寧汐垂下眼瞼。聽菊香的話音,顯然蕭月兒也有所耳聞。今天特地召了她過來,和這件事也不無關係吧! 馬車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皇宮的側門。照例交了腰牌之後便放行。寧汐跟在菊香身後,默默的向前走,心裡不斷的思忖著待會兒見了蕭月兒該說些什麼。 走到大皇子寢宮附近,寧汐下意識的有些緊張,唯恐菊香像當日的崔女官一樣領著她轉彎。好在菊香步履不疾不徐一直向明月宮走去,寧汐長長的鬆了口氣。 只可惜,這口氣松的太早了。 剛到了明月宮,她就被領著到了一間僻靜的偏殿外。 寧汐警覺性極強,立刻頓住了腳步:「菊香姐姐,公主殿下在裡面嗎?」 菊香老老實實的應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公主殿下吩咐過了,只要你一過來,就把你領到這兒來。」 寧汐心裡湧起強烈的不安。怎麼也不肯進去:「我在這兒等一等公主殿下。」那扇精緻的雕花門裡,等著她的會是誰? 話音剛落,一張熟悉的人影出現了。寧汐的目光剛一落到他的臉上,笑容便僵住了。 竟然是大皇子身邊的親隨高侍衛! 高侍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寧姑娘。你總算來了,殿下已經在裡面恭候多時了。」 果然是個陷阱! 寧汐的腦子裡轟的一聲,一片空白。掌心被指甲戳的隱隱作痛,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心裡滿是惶恐和驚懼。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這裡是皇宮,喊破了喉嚨也沒人會來救她…… 高侍衛欣賞著寧汐難看的臉色,好整以暇的說道:「寧姑娘,殿下已經等了很久了。你還是快些進去吧!要是惹惱了殿下可不太好。」 寧汐深呼吸口氣,看向菊香,語氣冰冷:「這是公主殿下特意安排的嗎?」 如果不是打著蕭月兒的旗號,如果不是熟悉的菊香去接她,她怎麼可能這麼毫無防備的到了皇宮裡,落入眼下這般尷尬無助的境地?這一切,到底是蕭月兒的主意,還是大皇子的安排? 菊香咳嗽一聲。眼神有些閃躲:「這、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奉公主殿下之命行事!」 好一個蕭月兒! 寧汐不怒反笑:「好,很好,麻煩你去回稟公主殿下一聲。從今以後。我寧汐和她恩斷義絕,再也不是朋友。」語畢,看也不看面色難看的菊香一眼,直直的走到門邊,推開了精緻的雕花木門。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想避也避不開,那就挺直了腰桿去迎接這一場狂風驟雨吧! 門開了,幽暗的偏殿裡,一個人影束手而立,眼神深不可測。定定的落在她的臉上。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獅子,牢牢的盯緊了自己的獵物一般。 寧汐反而徹底冷靜了下來,遙遙的行了一禮:「民女見過大皇子殿下。」竟然絲毫不見慌亂。 大皇子的眼底掠過一絲激賞。這個看似纖弱的少女,每每迸發出的堅強勇敢,總是那麼出人意料。讓人心裡癢癢的,有種打破她面具的強烈衝動。 「寧汐。」大皇子輕飄飄的喊出她的名字,像玩味似的,又喊了一遍:「寧汐,你有個好名字。」 寧汐的唇角浮起一絲譏諷的微笑:「殿下費了這麼多心思召見民女,只是為了誇讚民女的名字動聽嗎?」 大皇子挑了挑眉,一股無形的威嚴迎面逼來:「寧汐,你不過是區區一個廚子,竟然這般和本王說話?」 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好怕的? 寧汐淡淡的笑道:「民女不僅是個廚子,還是容瑾的未婚妻。殿下卻不顧世俗目光,召我單獨在此相見。不知這樣的行為又算什麼?」抬眸直視大皇子,一字一頓的問道:「難道殿下就不怕悠悠眾口嗎?」 那雙明亮的雙眸驟然綻放出璀璨的光芒,讓世間所有的寶石都相形失色。瞬間點亮了她本就秀美的容顏,散發出驚心動魄的美麗。 那樣炫目的美麗,就連看遍美色的大皇子也心蕩神馳了,忍不住上前幾步:「你口口聲聲說你是容瑾的未婚妻,可據我瞭解,容瑾至今尚未定親。不過是私相授受罷了!本王就算現在要了你,也沒人敢來找本王!」 侵略性十足的話語一字一字的鑽入寧汐的耳中。那雙幽暗的雙眸裡,跳躍著的光芒令人心慌。 寧汐的身子不由得顫了顫,退後幾步拉開距離,卻鼓起勇氣應道:「殿下志存高遠,絕不會做出這等欺占民女的事情。」 志存高遠?大皇子的腳步一頓,微微瞇起了雙眸。她這是在提醒他什麼嗎? 寧汐見說的話奏了效,心裡暗暗一喜,定定神說道:「殿下,民女和容瑾兩情相悅,早有白首之約。容瑾已經準備找人上門來提親,說句不知羞恥的話,民女此生絕不會委身他人。如果殿下一再相逼,民女也只能以死明志。」 話音剛落,她便迅速的拔了髮際的髮簪,將尖銳的一端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大皇子也是一驚,不假思索的說道:「你別亂來。」那細細的尖銳的髮簪,抵在寧汐的喉嚨處,簡直觸目驚心。 寧汐眼神冰冷,手下微微用力,尖銳的簪子戳破了細嫩的皮膚,滲出一絲鮮血。她卻恍若未覺:「殿下,民女一無所長,不過空長了一張不錯的皮囊。對殿下來說,美人唾手可得,何必一再苦苦相逼?」 大皇子眸光一閃,卻不敢再逼近:「寧汐,如果你跟了本王,本王以後絕不會虧待了你。雖然只能做侍妾,不過,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等日後本王繼承了皇位,封你為妃,一世榮華,有何不好?」 威逼不成,又換成誘之以利嗎? 寧汐扯了扯唇角:「多謝殿下抬愛,不過,民女只想和心愛的男子終身廝守,這樣的榮華富貴,民女要不起,也不想要。」 被這樣一再拒絕,大皇子終於動怒了,眼神陰鷙:「寧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今天既已踏入這個門,就是本王的女人。」竟不顧及寧汐手中的簪子,又逼上前來。 「殿下,難道你就不顧及容府嗎?」寧汐幾乎壓抑不住心裡的恐懼,近乎嘶喊了出來。 當然要顧及!所以他才沒有明目張膽的將寧汐抬進府中,而是設局將她騙了過來。只要造成既定的「事實」,容瑾就再也沒有立場和他爭奪寧汐了。 大皇子冷笑一聲:「寧汐,容瑾對你倒還有幾分情意。可容府上下豈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和本王撕破臉?你可別忘了,月兒很快就是容府的媳婦了。有月兒在,容府只能站在本王身邊,為本王出力。」 果然算無遺策!寧汐眨眨眼,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強自嚥了回去。 不能哭,淚水在此刻毫無裨益,她要迅速的想出對策來。不然,今天只怕真的要於此或是命喪此地了…… 就在兩人只有兩步之遙的時候,寧汐忽的說道:「殿下,你想不想知道將來登上皇位的是誰?」 大皇子霍然停步,眼神灼灼:「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這一把總算賭對了。 寧汐不敢鬆懈,目不轉睛的盯著大皇子,一字一頓的說道:「當日,我做的夢,並不止公主殿下喪命於西山。我還夢到了幕後的兇手,還有爭奪太子之位時的陰謀。以及最後登基的人。不知殿下對這些可有興趣?」 偏殿裡一片沉寂。 大皇子的眸光越來越亮。寧汐說的這一切,對他的吸引力實在太大太大了。在這樣的誘惑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讓步…… 大皇子面色的細微變化瞞不過寧汐的眼睛,她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下一些,穩穩的說道:「只要殿下肯放過民女,民女願意將這一切告訴殿下。殿下也能及未雨綢繆早做防備。」 大皇子挑了挑眉,眼神危險極了:「你在和我談條件?」 寧汐毫不示弱的回視:「民女自知沒有談條件的資格,只希望殿下高抬貴手,放民女一回。」 放過她這一回,以後只怕也沒有再得到她的機會了…… 大皇子面色深沉,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如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峰迴路轉 寧汐不敢眨眼,唯恐錯過大皇子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 到底是美色重要還是皇位重要,大皇子的選擇不言而喻。可她得防備著大皇子隨時反悔。這是她最後的保命底牌了…… 偏殿裡安靜極了,流淌著令人窒息的沉悶與壓抑。 「好,本王答應你。」良久,大皇子終於緩緩的張口:「只要你說出曾夢到的一切,本王此次就放了你。」 終於等到了這一句承諾。寧汐卻還是不敢放鬆,追加了一句:「君子一言?」 大皇子的眸中掠過一絲怒意:「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本王豈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說放過你自然會放過你。」 這可說不準。寧汐聰明的沒將這句話說出口,乾脆利落的說道:「請殿下退後,請將公主殿下一併請來。」兩人單獨待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大皇子冷哼一聲,雖窺破了寧汐那點子心思,卻也懶得揭穿她,正待揚聲喊人,就聽偏殿外有些異動,然後門被咚咚的敲響了。 大皇子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誰?」 高侍衛就守在外面,敢硬闖進來的,除了堂堂明月公主還能有誰? 「皇兄,是我!」 門猛然被推開,一身華麗宮裝的蕭月兒匆匆的走了進來。待見到兩人對峙的情形之後,面色霍然變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寧汐為什麼會用簪子抵著自己的脖子? 再想起菊香吞吞吐吐轉述過的話,蕭月兒的面色愈發難看:「皇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過不會逼寧汐的嗎?」 大皇子被抓了個正著,頗有些尷尬,咳嗽一聲說道:「月兒,你先別生氣,聽我給你解釋…...」 「還要解釋什麼?」蕭月兒前後一聯想,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氣的俏臉都黑了:「你怎麼能這麼對寧汐?」 大皇子一時語塞。 寧汐被這一幕弄的有些發懵。聽蕭月兒的話音。像是對這一切不知情。可明明就是她派菊香去找自己的吧!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月兒氣呼呼的走了過來,先是小心翼翼的將寧汐手中的簪子挪開,然後才歎道:「對不起,寧汐。都怪我不好,不該上了皇兄的當。」 蕭月兒一臉真摯的悔意,寧汐心知其中別有內情,之前的怒氣倒是散了不少:「公主殿下,今天是你讓菊香派人來接我入宮的吧!」 蕭月兒歉然一笑:「這事說來話長,我慢慢和你細說。」 說著,便拖著寧汐往外走。大皇子正想說什麼。就見蕭月兒餘怒未消的瞪了過來:「皇兄,你不准跟來。」 大皇子哭笑不得,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寧汐被蕭月兒拉走了。 出了偏殿,危機解除了一大半,寧汐總算深深鬆了口氣,只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全身都沒了力氣。偏偏蕭月兒走的快,她被拖的踉蹌了一步。 蕭月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魯莽,忙放緩了腳步。待進了自己慣常待的寢宮之後,命宮女將門關好。待屋子裡只剩下她和寧汐兩人了,才關切的問道:「寧汐。剛才大皇兄是不是對你無禮了?」 寧汐苦笑不語。何止是無禮,要不是她費力周旋,只怕早已清白不再了…… 蕭月兒滿臉的懊惱後悔,自責不已:「都怪我不好,只聽信皇兄一面之詞,就任由他安排……」 大皇子去鼎香樓一事,蕭月兒也有所耳聞。昨天見了大皇子,故意取笑了幾句。大皇子當時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說道:「月兒,我確實很喜歡寧汐。不過,她似乎對我有些誤會。要不。你明天請她入宮來吧!我找個機會向她解釋幾句。要是她能領受我的心意,以後我一定風風光光娶她進府,你也能多個伴了。」 蕭月兒不疑有他,一口便應了下來。到了今日早上,便派了菊香接寧汐入宮。她本陪著大皇子在偏殿等候,大皇子便笑道:「月兒。你在這兒,我哪能張得了口。聽說荷香好的差不多了,你先去看看荷香,待會兒再過來吧!」 於是,蕭月兒便被支開了。再接下來,便發生了偏殿裡驚險的一幕! 「……好在我回來的及時,菊香吞吞吐吐的把你說過的話告訴了我,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直接去了偏殿找你。」蕭月兒愧疚的說道:「對不起,我差點害了你。」 她一心想著寧汐能嫁給自己的皇兄過上好日子,哪能想到這只是皇兄的一廂情願? 寧汐總算釋然了,心底最後一絲怒氣也煙消雲散:「算了,你也不是成心的,別耿耿於懷了。」 蕭月兒長歎口氣,緊緊的握著寧汐的手,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在什麼都沒發生,不然,她可真的無顏再見寧汐了。 寧汐想了想,低聲說道:「我也不瞞你,其實,我早已有心上人了。所以,我沒辦法接受大皇子殿下的好意。」 蕭月兒一怔:「你心上人是誰?」 遲早蕭月兒都會知道,告訴她也無妨。寧汐微紅著臉說道:「是容瑾。」 蕭月兒又是一愣,旋即咯咯笑了起來。寧汐被她笑的渾身不自在,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不是成心要瞞著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張口說。」 蕭月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我真是個糊塗蟲,竟然一直都沒看出來。這下可好了,我們以後相伴的日子多的是呢!」再有兩個月,她就要嫁給容琮了。日後寧汐再嫁給容瑾,兩人就是妯娌了。 寧汐俏臉紅了紅,心裡泛起一絲淡淡的甜意。 蕭月兒兀自笑道:「我原本盼著你能嫁給我皇兄,我們兩人日後也能多多親近,這才上了皇兄的當。早知道你和容瑾是一對,我才不許皇兄打你的主意。」 寧汐順勢央求道:「我剛才惹怒了大皇子殿下,只怕他心裡不痛快。還請你替我說說情,不要記恨我才是。」最重要的是,千萬別去尋容瑾的麻煩。 「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蕭月兒爽快的答應了, 寧汐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了。大皇子一向最疼愛這個妹妹,只要蕭月兒肯為她說情,日後總不該再糾纏著不放了吧! 想及此,寧汐的心情愉快了許多,笑著問起了蕭月兒的近況。 出嫁在即,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隨意走動,得安安分分的待在皇宮裡待嫁。這些日子,蕭月兒雖不算太忙碌,可日子也是充實的。 蕭月兒先還有些羞澀,說著說著便興奮雀躍起來:「……我這些天一直在做針線,花了十幾日的功夫繡了個枕巾呢!」 寧汐啞然失笑。雖然她的女紅只是個半吊子,可也很清楚繡個枕巾絕不需要耗時這麼久。看來,蕭月兒的女紅水平也沒高到哪兒去。 蕭月兒光是比劃還嫌不過癮,索性揚聲喊了菊香進來:「去把我繡好的枕巾拿來。」 菊香忍住笑,一本正經的應了,速速的取了枕巾過來。蕭月兒得意洋洋的拿著半個月的作品顯擺:「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 寧汐瞄了一眼,便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喂喂喂,你這麼笑是什麼意思。」蕭月兒不滿的瞪圓了眼睛,可愛極了:「難道我繡的鴛鴦不好嗎?」 鴛鴦沒看到,她只看到兩隻肥肥的鴨子…… 寧汐咳嗽一聲,總算忍住沒爆笑出聲,昧著良心讚道:「乍看不覺得,細細一看,確實很精緻漂亮。」 蕭月兒這才滿意了,喜滋滋的說道:「我還繡了帕子和香囊,對了,還有兩個月,我打算學著做雙鞋。」顯然,這雙鞋是為了容琮準備的。 老天保佑容琮肯穿蕭月兒親手做的鞋子。 寧汐想像著嚴肅的容琮皺著眉頭的樣子,心裡暗暗偷樂。蕭月兒懵然不知寧汐的心思,還以為寧汐是在贊成自己的主意,興致勃勃的問道:「對了,你會做男子的鞋嗎?」 當然是會的。前世她也曾為邵晏做過鞋,只不過時隔已久,針線活兒早已生疏了。 寧汐笑著搖搖頭。 蕭月兒得意的笑道:「我特地找了個繡娘教我,已經學的差不多了呢!等我學會了,再來教你。你也替容瑾做雙鞋好了,他一定很高興。」 寧汐被說的心裡一動。是啊,認識這麼久了,總是容瑾為她買這個買那個,她還從沒送過容瑾禮物呢! 久未見面的兩人,東扯西扯了半天,說個沒完。直到近中午,菊香才笑著來問:「公主殿下,可以擺飯了嗎?」 蕭月兒點點頭,隨口問了句:「皇兄人呢?」 菊香下意識的瞄了寧汐一眼:「大皇子殿下已經在飯廳等候了。」 寧汐笑容微微一僵。大皇子這個人簡直成了一道催命符,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就突突亂跳。巴不得逃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再見才好。 蕭月兒似是看出寧汐的顧忌,安撫道:「別怕,有我在,皇兄絕不敢為難你。要是他再敢起歪心思,我就去父皇面前告他一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這稍顯稚氣的話,寧汐聽著溫暖極了,輕輕點了點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捲入 偌大的飯桌,擺滿了各式美味佳餚。可只要有大皇子在場她就全身緊繃,怎麼都放鬆不下來。就算美味再多,對寧汐來說也無濟於事。 大皇子端坐在上首,蕭月兒坐在大皇子身邊,寧汐刻意坐在蕭月兒身邊。中間隔了蕭月兒,總算可以避開大皇子的目光,這讓寧汐稍稍鬆了口氣。 蕭月兒慇勤的夾了菜放入寧汐的碗中:「來,嘗嘗這個。」 寧汐笑了笑,謝過蕭月兒,夾起菜餚送入口中。此時的她哪有吃飯的心情,再美味的食物入了口中,也只覺得索然無味。 蕭月兒吃了幾口,也咕噥著:「誒,比你做的可差遠了。」 大皇子坐在一旁,只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寧汐的臉上。寧汐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稍稍放下的心不自覺又提了上來。 蕭月兒不高興的瞪了大皇子一眼:「皇兄,你老盯著寧汐做什麼?」 饒是大皇子面皮雄厚,也被問的有些尷尬了,咳嗽了一聲:「月兒……」 「之前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蕭月兒輕哼一聲:「要是你再敢打寧汐的主意,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大皇子不得不為自己辯解幾句:「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些話想單獨問她。」 蕭月兒秀眉一挑,不客氣的說道:「不行,要問什麼就當我的面問。」她可不放心讓寧汐和他單獨待在一個屋子裡。 所謂一物降一物,霸道的大皇子遇到刁蠻的蕭月兒就沒了轍無奈的攤了攤手:「好好好,都依你總行了吧!」 飯也吃的差不多了,三人移步到了隔壁的屋子裡,宮女們上了茶和點心,便在菊香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大皇子想了想,吩咐高侍衛等人全都在外面守著。此事太過重要,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趁著這片刻功夫,寧汐冷靜下來,腦子裡飛速的運轉著。最終還是決定將所知的一切如數相告。 如果任由前世的一切重演四皇子登基之後,必然不會放過大皇子,容府一門上下都會受牽連。好在還有幾年時間,只要大皇子提前防範,說不定登上皇位的就另有其人了…… 「那一次,我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先是夢到公主殿下出了事,聖上因此大病一場。後來,聖上便對三皇子殿下心存隔閡……」 寧汐刻意壓低了聲音,將前世所知的一切娓娓道來。 在說到最後登基的人是四皇子時,蕭月兒雙眸圓睜脫口而出道:「不可能是四皇兄,這絕不可能!」四皇子胸無大志耽於玩樂,怎麼可能做上太子繼承皇位? 大皇子也是一臉震驚。霍然起身:「怎麼可能?」 面對他們的激烈反應,寧汐卻十分鎮靜:「我夢到的就是這樣。」頓了頓,又說道:「我自小夢境就十分靈驗,這樣的大事,我更不敢瞞欺騙殿下。」 大皇子目光森冷,語氣中透著寒意:「這樣重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之前不說?」 寧汐垂下眼瞼,低低的應道:「我人輕力微不敢隨意談論皇家之事。再者,就算說了,又有誰會信?」 這倒也是。若是早幾個月她說這些只怕他連聽到底的耐心都沒有。可在見識過寧汐的種種過人之處之後,他對她的話已經信了八成…… 大皇子面色冷凝,唇角抿的極緊,一言不發。 他身為嫡長皇子,本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可是皇后早逝,惠貴妃又得寵,三皇子聖眷日隆。朝中那些大臣都是圓滑世故之輩,在太子之位不明之前大多是牆頭草真正站在他身邊的並沒多少。他一心和三皇子較勁,怎能想到最後得漁翁之利的竟是不起眼的四皇子…… 蕭月兒蹙著眉頭憂心忡忡的說道:「皇兄,接下來要怎麼辦?」 大皇子定定神沉聲說道:「還沒到最後一刻,事情就有在迴旋的餘地。」不到最後,他絕不甘心放棄! 寧汐出乎意料的出言支持:「殿下說的對。當日我夢到公主殿下出事,提前示警,公主殿下總算安然無恙。照這樣看來,夢境中出現的事情也是可以改變的。」 大皇子眸光一閃,眼神灼灼的落在寧汐的臉上:「你真的這麼認為嗎?」他真的能扭轉原來的命運嗎? 寧汐深呼吸口氣,用力的點點頭:「是,殿下雄才大略志存高遠,一定能得償所願!」 從這一刻起,她已經被捲入了皇位爭鬥的血雨腥風中。前世是被人利用,這一世,她卻是無奈被捲入。冥冥之中,似有一雙無形的手,將她推到了這一步。站在大皇子這一邊,確實有與虎謀皮的隱患。可事到如也由不得她退縮後悔。想對付四皇子,大皇子自是最佳人選。如果真的能搬倒四皇子,讓他眼睜睜的與皇位擦肩而過,這對四皇子來說,一定是世上最大的痛苦和煎熬。而對她來說,則是世上最愉快的事情。 大皇子的眼神很複雜,眼前這個纖弱的美麗少女,身上卻有種令人信服的巨大力量。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讓他熱血沸騰起來。再想到她身上所具有的神奇異能,她的美麗中更添了神秘。 這種美麗和神秘,對男人來說幾乎是致命的吸引力。那種將她佔為己有的衝動又湧上了心頭,甚至比原先更強烈…… 寧汐清澈的目光和他在空中相遇,似是窺出了他最隱晦的心思,忽的笑道:「殿下曾答應過我的事情,可還算數?」 大皇子有種被洞悉心思的羞惱,冷哼一聲:「本王說話算話。」 寧汐順勢謝恩:「多謝殿下。」只要今天能平安出宮,她一定謹記今天的教訓,再也不會輕易的出現在大皇子的視線中。 蕭月兒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卻也猜到絕對和之前的事情有關,不由得歉意的笑了笑:「寧汐,皇兄一向重信諾,既然答應了你,就絕不會再動別的心思。你只管放心。」 寧汐抿唇一笑,正待說什麼,忽然聽到外面有人稟報:「容參將和容翰林求見殿下!」 容琮和容瑾?他們兩個怎麼來了? 寧汐眼中掠過一絲驚喜,蕭月兒聽到容琮的名字迅速的紅了俏臉。唯有大皇子面色更加陰沉了。 這裡是皇宮,不允許外臣隨意出入。他們兩人能遞了名帖進來,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容瑾果然是個情種,為了寧汐什麼都做得出來! 蕭月兒見大皇子半天沒動靜,忍不住催促道:「皇兄,你快些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大皇子回過神來,似笑非笑的瞄了蕭月兒一眼。女大不中留啊,胳膊肘已經開始往外拐了,一聽到容琮來了,便將他這個皇兄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蕭月兒可不管他心裡想些什麼,自顧自的替他應了:「高侍衛,讓兩位容大人去皇兄的寢宮裡等一會兒,就說皇兄一會兒就到。」 高侍衛應了一聲便去了。 大皇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月兒,我又沒說不見他們,你這麼急幹什麼。」 蕭月兒嬌嗔道:「你想知道的,寧汐都說了。你還賴在我這兒不走做什麼。還想偷聽我們說悄悄話不成?」 大皇子哭笑不得,只得推門出去了。臨走前,回頭看了寧汐一眼。那一眼裡包含的意思實在太多,寧汐被看的心裡直發毛。 老天保佑,大皇子以後可別再動她的心思了。她可應付不來這樣一次又一次的事端…… 接下來的時間裡,寧汐和蕭月兒都有些心不在焉。寧汐在惦記著容瑾的安危,蕭月兒卻在悄悄回想著容琮的颯爽英姿,心裡似有小鹿到處亂撞,臉上一片嫣紅。 不知過了多久,大皇子終於派人送了信過來。 容琮容瑾兩人已經走了,此刻大概已經到了宮門外。 蕭月兒這才幡然醒悟,忙命菊香送寧汐出宮。臨走前,蕭月兒依依不捨的拉著寧汐的手歎道:「只怕這兩個月裡,我是沒時間再見你了。」 寧汐終於逃過一劫,心情大好,聞言打趣道:「這倒不怕,等你成親以後,還愁沒時間見面麼?」 蕭月兒俏臉一紅,心裡甜絲絲的,不甘示弱的反擊:「等你以後也嫁到容家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次可輪到寧汐臉紅了,兩人親熱的說了會兒話,終於在菊香的催促下道了別。 寧汐急著出宮,一路上也不多話,步伐比平日快了許多。菊香本想為之前的事情解釋幾句,見寧汐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好張口了。 到了宮門處,菊香上前低語了幾句,那看守宮門的太監便開了門。 寧汐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不遠處,果然有個熟悉的身影在等著她。她迅速的小跑了過去。容瑾越來越近了,他眼中的焦灼和急切清晰可見。 不知怎麼的,淚水忽的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寧汐生平第一次無所顧忌,就這麼撲入容瑾的懷中。 容瑾身子微顫,一言不發,只是用力的摟住了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要將她揉進身體一般。 第二百八十三章 怒火 容瑾的懷抱很安全很溫暖。 寧汐無聲的落著淚,肩膀微微聳動著。雙手緊緊的抓著容瑾的衣襟。差一點她就不能安然出宮了,只差一點點…… 容瑾沉默的摟著寧汐,兩人就這麼相擁著,眼中只有彼此,再也沒有了旁人。 被忽略的很徹底的容琮終於忍不住了,用力的咳嗽幾聲,暗示自己的存在。 寧汐哭聲一頓,卻沒好意思抬頭,匆匆的用袖子擦了擦臉。容瑾略有些不滿的瞪了容琮一眼,容琮很無辜:「我只是提醒你們兩個一下,有什麼話可以上馬車再說。」 就這麼大喇喇的站在宮門外又摟又抱的,實在太扎眼了! 容瑾嗯了一聲,低聲說道:「汐兒,先上馬車。」說著,將寧汐抱上了馬車。那毫不避諱的親密,讓容琮大開眼界之餘不免暗歎一聲,看容瑾這架勢,容府三少奶奶的位置非寧汐莫屬了! 被容琮這麼看著,寧汐有些發窘的紅了臉,坐上馬車之後,便刻意坐的遠了些。容瑾卻不管這些,立刻緊緊的湊了過去:「汐兒,你……怎麼樣?」大皇子對你沒怎麼樣吧! 這句話卻是怎麼也不好直接問出口,卻在焦灼的眼神中畢露無遺。 寧汐擠出一絲笑容,輕輕的說道:「我沒什麼。」雖然一度很危險,總算安然無事。 容瑾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得知寧汐被人接進宮中之後,他便有了不妙-的預感立刻拉上容琮一起過來。不出所料,大皇子果然也在宮中。他又氣又急又擔心,忙遞了名帖進去求見大皇子。 所謂求見,當然只是個借口。不過是藉著這樣的行動表示出捍衛寧汐的決心。大皇子總算還沒**熏心,終於肯出來見他。一場軒然大波就此化為無形。 幸好寧汐平安無事。不然,他真不知自己衝動之餘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容瑾握住寧汐柔軟冰涼的手,給她一些溫暖。礙著容琮也在,好多話不方便問出口。兩人並未說什麼,就這麼親密的握著手依偎在一起。 一向不喜風花雪月不懂浪漫的容琮也生出了微妙-的羨慕,打趣道:「三弟,你不是一直有些潔癖嗎?什麼時候改掉的毛病?」 容瑾一向不喜歡肢體接觸,若是有人隨意的碰觸他,他保準立刻翻臉。現在卻將人家姑娘的小手握的緊緊的。 容瑾斜睨了自家二哥一眼,輕哼一聲,懶得搭理他。 寧汐卻是第一次聽說容瑾有這個毛病,忍不住追問了一句:「你真的有潔癖嗎?」不是吧,每次見面他都動手動腳的,哪裡有半分像有潔癖的樣子。 容瑾咳嗽一聲算是默認了。其實,說是潔癖有些誇張了。他就是討厭別人碰觸自己而已。 寧汐心裡忽的生出一絲甜意。反手握緊了容瑾的手:「你怎麼找到皇宮裡來了?」 容瑾淡淡的一笑:「我去了寧家一趟,聽你娘說你被接到宮裡了,我就找過來了。」頓了頓,試探的問道:「大皇子單獨見你了?」 寧汐點點頭,抬頭一看,容瑾的臉已經黑了一半。 寧汐心裡一暖,低聲安撫道:「你放心,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她一個纖弱的女孩子,究竟是怎麼逃過這一劫的?容瑾抿緊了唇角目光忽的落到了寧汐的脖頸處。白嫩的脖子上,一處淺淺的血痕尚未結疤,令人看了觸目驚心。 容瑾眼眸微瞇聲音透著森森的冷意:「汐兒,你的脖子上怎麼會受了傷?」 寧汐含糊的應道:「不小心碰了一下,現在已經不疼了。」 容瑾自然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面色愈發陰冷。這傷口淺淺的,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傷。當時到底出了什麼事? 容琮開始覺得自己多餘了,隨意扯了個借口便下了馬車。待馬車裡只有他們兩人時,容瑾沉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寧汐見瞞不過去,只得避重就輕的說了一些。盡量輕描淡寫的弱化大皇子逼近自己的一幕容瑾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待寧汐話音一落,容瑾猛然握拳用力的砸了一下車廂,發出一聲巨響。該死的混賬!竟然打著這種齷齪的主意! 車伕被這聲響驚了一下卻不敢多嘴,識趣的將馬車拐了個彎,繞到一個僻靜些的巷子裡。 寧汐從未見過他這般狂怒的樣子,也被嚇了一跳,忙安撫道:「你先別生氣,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他怎麼可能不生氣?!如果不是寧汐機敏膽大,現在寧汐會是什麼樣子…… 一想到這個,他就覺得不寒而慄,繼而一股無邊的怒火心底蔓延開來。那種想要揍人的衝動簡直按捺不住…… 一雙細長的胳膊忽的摟住了他的脖子,嫩滑的面頰輕輕的貼上了他的臉:「容瑾,我知道你心疼我。可胳膊擰不過大腿,犯不著為了這件事和大皇子結仇。再說了,大皇子已經答應放過我了,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容瑾滿腔的怒火,被寧汐的輕聲細語澆滅了一半,臉色雖然依舊難看,到底恢復了冷靜理智,腦子裡飛速的掠過一連串的念頭。終於緩緩的吐出一句話:「要是再有第二次,我一定饒不了他!」 寧汐心裡一鬆,唇角綻放出了一抹甜笑:「你放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他以後要忙的事情多的很,哪有時間多看我一眼。」要想扭轉天機,大皇子要做的還很多。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大皇子必然要借助容家在朝中的聲勢,怎麼可能再來招惹他? 美人多的是,江山可只有一個。 容瑾卻下定了決心:「等過些日子,我們先定親,到明年,我就娶你過門。」看哪個男人還敢覬覦寧汐。 一直堅持遲些成親的寧汐,難得的沒有出言反對。 所謂夜長夢多,一天沒成親,大皇子就不會死心。 要想早日杜絕後患,只有正式的定下名分。 容瑾見她沒有出言反對,心情頓時好了一些,長臂一展,輕輕鬆鬆的將寧汐摟著坐到了腿上。 寧汐被嚇了一跳,抬頭正欲說話,被濕熱的雙唇牢牢的封住。彼此呼吸吞沒入唇中,心跳聲在耳邊迴響。朱唇微啟,容瑾靈活火熱的舌便鑽了進來,勾住她的綿軟小舌纏綿起舞。寧汐漸漸沉醉在這樣的親暱中。胳膊軟軟的摟著容瑾,貼的愈發近了。 臉頰熱熱的,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去。似在害怕什麼,又似在迫切的渴求著什麼。寧汐無意識的呻吟一聲。 那細細的聲音鑽入容瑾的耳中,容瑾身子便是一顫,嘴唇慢慢的往下,在她的耳後輾轉吮吸。大手悄然探入她的衣襟內,摸索到了柔膩光滑的肌膚,貪婪的在腰際四處游移。然後漸漸往上。 寧汐正值意亂情迷,壓根沒力氣推開他使壞的大手。任由他的手覆住她胸前的柔軟,輕拈慢揉,心底似有一股火苗,令人燥熱難耐。 兩人鬧的不可開交,連馬車何時停頓了下來也不知道。 「少爺,已經到寧家小院了。」車伕沒敢靠的太近,扯著嗓子喊道。 寧汐被嚇了一跳,猛的推了容瑾一把。卻把容瑾反手捉住了胳膊,重重的吻了一通,才歎息著抬起頭:「知道了,這就下去。」 寧汐漲紅了臉,手忙腳亂的整理已經散亂不堪的衣物。孰料越急越是慌亂,一不小心,衣結竟是成了死疙瘩。 容瑾低低的笑了:「我來吧!」修長的大手竟是十分靈活,片刻功夫就將衣結解開又重新繫好。又替寧汐理了理鬢邊的髮絲。 只可惜,寧汐一臉的紅暈一時半會兒卻是消不掉了。 寧暉聽到外面的動靜,搶著迎了出來,待見到寧汐紅著臉孔下了馬車,頓時擰起了眉頭。略有些不滿的瞪了容瑾一眼。 容瑾雖然脾氣不佳,此時此刻也只能裝著沒看見寧暉的白眼。叮囑寧汐幾句,便回去了。 待容瑾走後,寧暉才不滿的嘟噥道:「你和容瑾還沒定親,可別早早讓他佔了便宜。」 寧汐耳朵都快燒起來了,恨恨的白了寧暉一眼。 寧暉總算把剩餘的話都嚥了回去。 皇宮裡驚險的一幕,寧汐並未細說,只含糊的說了句「公主叫我去就是說說話」。阮氏和寧有方倒也沒起疑心。 寧暉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追問道:「真的就見了公主嗎?」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寧汐瞄了他一眼,他便不問了。 等寧有方和阮氏都走了之後,寧暉又低聲問道:「你見到大皇子了吧!」 寧汐歎口氣,點點頭,迅速的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寧暉面色變了又變,最終咬咬牙說道:「怪不得容瑾急急的趕去宮裡。這個大皇子真是厚顏無恥之極,竟然做出這樣欺壓民女的事情。」 明明吃了虧,卻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真是窩囊! 寧汐默然片刻,才說道:「明天廚藝決賽,我不去了。」哪怕大皇子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出現,她也不願再去了。倒不是怕別的,就是想離大皇子遠遠的。 寧暉點點頭:「也好,不去就不去。咱們不出這個風頭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闢謠 ?p> 容瑾感應到寧汐的目光,凝神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各自甜意上湧。剎那間,周圍所有的一切都似停滯一般,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大皇子淡淡的看了含情脈脈對視著的兩人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陰霾。 接下來,上官遠和方御廚王大廚開始品嚐打分。這個過程倒是快多了,既然不公佈分數,各位大廚反而心中坦然,俱是笑著出了廚房。 寧有方早等的心急如焚,急急的迎了上來,低聲問道:「汐兒,沒人為難你吧!」問的很含蓄,可寧汐卻是一聽就懂,笑著應道:「爹,你放心吧!我好好的呢!」 寧有方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正待再追問,方御廚已經扯著嗓子喊人進去比試了,只得收拾了心情,和其他諸位大廚一起進去了。 一品樓的大堂裡空蕩蕩的沒剩幾個人了,上官燕捨不得走,一直站在張展瑜身邊,一雙妙目含情脈脈。 張展瑜對這樣的熱情還有些不適應,再有寧汐在一旁,就更不自在了,咳嗽一聲笑道:「在這兒待著也沒什麼事,不如出去轉轉吧!」 上官燕欣然應了。 寧汐卻笑瞇瞇的搖頭:「我昨晚沒睡好,有些累了,就不出去了。你陪上官姐姐出去轉會兒吧!我在這兒等爹出來。」難得張展瑜開了竅,她就別跟著礙手礙腳了。 若是放在往日,張展瑜無論如何也不會扔下寧汐一個人。今天卻猶豫了片刻,顯然心意未定。 寧汐迅速的衝上官燕使了個眼色。上官燕立刻笑著說道:「張大哥,寧汐妹妹既然這麼說了,就別勉強她了。我們只在附近隨意轉轉,很快就能回來的。」 張展瑜終於點了頭,叮囑了寧汐幾句,便和上官燕走了。兩人並不親暱,中間隔了好一段距離。可不管怎麼說,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寧汐坐在窗邊,靜靜的看著兩人的背影遠去,嘴角至始至終噙著一抹笑意。 若說心裡沒有一絲酸澀,那是騙人的。自從相識以來,張展瑜便一直默默的守在她的身邊,心裡眼裡都只有她。她對張展瑜沒有愛情,卻有深厚的感情。現在,張展瑜開始試著接納別的女孩子,這也意味著,在張展瑜的心中,她再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了! 不過,這一絲悵然和唏噓比起張展瑜找到心愛的姑娘的喜悅來,卻是微不足道。上官燕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希望張展瑜能好好把握這份幸福…… 等了許久,兩人才回轉。張展瑜還是那副木訥少言的樣子,上官燕卻是俏臉嫣紅,明亮的大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寧汐眼尖的發現上官燕的手中多了一個小小的布包,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上官姐姐,你手裡舀的是什麼?」 上官燕羞答答的瞄了張展瑜一眼:「剛才我在貨郎那裡看中了一把梳子,張大哥就買了送給我。」這也算定情信物了吧! 寧汐微微一怔,旋即歡喜的笑了起來。非鬧著要看看不可。 上官燕滿心的甜蜜,巴不得有人分享,也顧不得寧汐是自己「前任情敵」的事情了,興致勃勃的將布包小心翼翼的展開,裡面赫然是一把做工精緻的木梳。 寧汐看了看,狠狠的誇了一通好看。直把上官燕誇的霞飛雙頰,滿心歡喜。 張展瑜頗有些不自在的扭過頭去,假裝沒聽到寧汐的上官燕的對話。可耳際卻隱隱的開始泛紅。 就在此時,最後一組比試的大廚們終於出來了。 寧有方神采奕奕的走了出來,顯然成竹在胸極有把握。 寧汐深知他的廚藝,一點也不為他擔心,笑瞇瞇的上前,親暱的拉著他的袖子:「爹,我們回去吧!」 寧有方笑道:「等一等容瑾吧!」 「不必等他了。」寧汐笑了笑:「大皇子四皇子都在,他怎麼好一個人先走。」說不准就被拉去喝酒什麼的。 果然,等了片刻也不見容瑾出來。寧有方便領著寧汐張展瑜回去了。 之前大皇子的讓步,使得寧汐的心情好了許多,一改前幾日的沉鬱,有說有笑興致高昂。寧有方不知多少日子沒見過她這般歡快開心,心裡別提多高興了:「今晚回去做幾個好菜,我們一家人好好喝上幾杯,就當是提前慶祝了。」 寧汐連連點頭。這些日子不順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先是寧暉,再是她的鬧心事,一樁接著一樁。現在總算告一段落了! 只可惜,這份愉快的心情只維持到了晚上。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波又起 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吃了晚飯,氣氛倒還算輕鬆和睦。 寧暉病了一場之後,整個人瘦了一圈,愈發顯得清俊。原有的些許青澀稚嫩徹底褪去,多了幾分成熟。聽寧汐今天發生的事情之後,寧暉鬆了口氣,笑道:「大皇子殿下總算顧忌著容家,以後該不會惦記著妹妹了。」 寧汐拚命點頭,惹笑了一家人。 久違的歡聲笑語在寧家小院響起,讓阮氏頗有些感慨,忍不住歎了句:「今年的煩心事一樁接著一樁,現在總算好了。」頓了頓,又打趣道:「等這次廚藝比賽結束了,說不準我們寧家就會出位御廚,那時才叫喜事臨門呢!」 寧有方哈哈一笑,故意瞄了寧暉一眼:「再有半個月就要放榜了,要是暉兒能高中舉人,才是一大喜事。」 不愧是有默契的夫妻,阮氏刻接了一句:「到時候再給暉兒定門好親事,我們寧家就三喜臨門了。」夫妻兩個一搭一唱的,無非是想探探寧暉的心意。趙芸這一頁算是揭過去了,今後總得為寧暉張羅一個好媳婦。 寧暉的笑容一頓,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肯說。顯然還是放不下趙芸。 寧有方面色一沉,正待訓斥幾句,阮氏連連衝他使眼色。難得一家子高高興興的,還是別提這個了。 寧有方輕哼一聲,總算把到了嘴邊的怒斥又嚥了回去。 原本溫馨愉快輕鬆的氣氛,冷了一半不止。寧汐忙扯開話題:「娘,有件好事還沒告訴你們呢!」 阮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寧暉也暫時拋開了心事,好奇的豎長了耳朵。 寧汐笑著把張展瑜和上官燕的事情說了一遍:「……今天張大哥陪著上官燕出去,還買了個定情信物送給她,。估計很快就要有好消息了呢!」 這一出,卻是連寧有方都不知道了,聽了之後便笑了:「這塊榆木疙瘩總算開竅了。」這樁心事總算可以放下了。不然,總覺得對張展瑜有所虧欠似的。 阮氏也抿唇笑道:「展瑜在京城無親無故的,到時候我這個師娘可得幫著張羅張羅。」普通百姓說親沒太多講究,可有些事卻是必不可少的。譬如找媒婆上門提親之類。張展瑜一個大男人,哪裡懂這些。少不得她這個師娘出馬了! 只要不提自己的親事問題,寧暉便也輕鬆多了,笑著接口道:「娘,這事得先問問展瑜的意思。可別太過著急了。 阮氏笑著點頭應了,一家人就著張展瑜的親事問題討論了起來。寧汐也興致勃勃的加入了話題。心底最後一絲酸意也徹底沒了。 就在說的熱鬧之際,敲門聲響了起來。 「都這麼晚了,會是誰啊?」阮氏皺了皺眉頭,準備起身開門。 寧汐心裡一動,忙搶著起身去開門:「娘,我去開門。」說著,便一路小跑著倒了門邊,利索的開了門。 夜幕低垂,只有幾點繁星,雖然隔得很近,也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可那個慵懶的倚在門邊的身影實在太過熟悉了,她就算是閉著眼睛也知道來人是誰。 「你怎麼這麼晚過來了?」寧汐心裡甜甜的,口中卻抱怨道:「瞧瞧你,一身的酒氣。」 黑暗中,容瑾簡單的應了句:「我想過來看看你。」聲音淡淡的,說不上高興不高興。 有些不對勁啊…… 寧汐暗暗蹙起了眉頭。總覺得今晚的容瑾和平時不太一樣。似乎在隱忍著什麼似的…… 寧汐忍不住上前一步,藉著熹微的星光細細打量容瑾。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俊臉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雙手環胸,斜斜的倚在門邊。若硬要挑出些不同來,大概是眼中毫無笑意吧!難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怎麼了?」寧汐也不拐彎抹角,直直的問出了口。 容瑾挑了挑眉:「我好的很,什麼也沒有。」 這話騙騙別人還行,哪能騙的了寧汐,她略有些不悅的瞪了他一眼:「好了,在我面前還藏著掖著做什麼,快些說實話。」 容瑾卻又不吭聲了。 他越是這樣,寧汐的心裡越是不安『正想再追問,就聽寧暉的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是容瑾來了吧!外面天冷,進來說話吧!」 容瑾嗯了一聲,便走了進來,和寧暉一起進了屋。 寧汐愣了片刻,才關了門,也跟著進了屋子。她幾乎可以斷定容瑾一定有什麼事在瞞著自己,而且,這事一定非同小可。待會兒一定得找個時間好好盤問他幾句不可。 只可惜,容瑾根本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寧有方見容瑾來了,隨口笑道:「正好還有些酒,要不要喝兩」不過是隨口說的客套話,怎麼也沒料到容瑾竟然一口就答應了。 寧有方顯然也有些意外,旋即反應過來,連忙吩咐阮氏拿副乾淨的碗筷來。待斟上酒之後,便你一杯我一杯的的喝了起來。桌子上的菜餚已經涼了,而且每盤都只剩了一小半。寧有方看著過意不去,忙沖阮氏使了個眼色。 阮氏立刻會意過來,忙去了廚房,又炒了幾個熱菜端過來。 也不知容瑾之前喝了多少酒,總之坐下之後,便一杯接著一杯沒停過。直到把剩餘的半罈子酒都喝了個精光。 寧有方酒意上湧,說話都不太利索了:「再把廚房裡的那、那罈酒也拿來。」 「不能再喝了。」寧汐終於忍不住出聲了,俏臉繃的緊緊的:「再喝下去,就都醉了。容瑾還得回去呢!」 容瑾立刻說道:「難得有酒興,索性喝個痛快。待會兒我就厚顏和寧暉擠一晚好了。」 早已喝的不知東南西北的寧暉傻乎乎的笑著點頭。寧有方又催的緊,阮氏只得又去搬了一罈酒來。 雖然不是什麼好酒,可這樣的罈子至少也有三四斤。要是再這麼喝下去,只怕都會喝趴下,明天誰也做不了正事。 寧汐又勸了幾句,只可惜男人們的酒興一起,沒一個聽的進去,依舊喝的不亦樂乎。 寧暉酒量最淺,很快便受不住了,就這麼端著酒杯傻笑。 寧有方自恃酒量大,更不肯在未來的女婿面前示弱,酒一碗一碗的往口邊送,容瑾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喝的比寧有方還猛。 寧汐怎麼勸都不管用,一氣之下,索性回了自己的屋子待著,來了個眼不看為淨。 過了片刻,阮氏也悄悄過來了,不無擔憂的說道:「汐兒,容瑾今兒個是怎麼了。好像不太對勁啊!」認識容瑾這麼久了,還從沒見過容瑾這般失態過。 寧汐輕哼一聲:「我剛才問他了,他什麼也不說。 算了,隨他喝好了。我倒要看看,他今晚到底能喝多少。」 阮氏無奈的歎口氣,嘟噥道:「你爹也是的,平日喝一點也就算了,今晚偏和容瑾這麼喝上了。還不知道待會兒怎麼收場呢!」 寧汐沒有吭聲。 這一晚,寧有方和容瑾雙雙喝醉了。寧暉更是醉成了一攤爛泥。寧汐和阮氏一起,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將寧有方寧暉先弄回了屋子。再輪到容瑾,可就犯難了。 先不說睡在哪兒的問題,單是想將容瑾弄出飯廳也得費不少力氣。母女兩個總不好像扶著寧有方寧暉一般的攙扶著容瑾吧! 容瑾緊閉著雙眸,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俊臉隱隱的泛白。 寧汐看著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想了想說道:「娘,哥哥也喝醉了,不能再讓容瑾和他睡一起。還是扶著容瑾到我屋裡睡下吧!」 阮氏一愣,忙急急的反對:「這哪行,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閨房哪裡能讓男人睡。要是傳出去了。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寧汐自嘲的笑了笑:「我早就沒什麼閨譽了。」這輩子,不嫁容瑾還能再嫁給誰? 阮氏還有些不情願,寧汐卻異常堅持,費力的攙扶著容瑾,慢慢的往自己的屋子那邊走去。她個頭嬌小,容瑾又很沉,大半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沒走幾步,額頭便冒出了汗珠。 阮氏心疼之餘,也顧不得男女之別,忙上前攙扶著容瑾的另一邊胳膊。於是,容瑾便在醉意朦朧間,爬上了覬覦已久的香塌。 阮氏忙著去照應寧有方父子,寧汐自然得負責照顧容瑾。 酒氣撲面而來,不到片刻,屋子裡便都飄著一股酒味。把本該有的那一絲旖旎情思沖的一乾二淨。 寧汐為容瑾脫了鞋襪,又用熱毛巾為他擦拭了臉和手。然後再為他蓋好被褥。忙完這一切,她也覺得睏倦了,就這麼趴在床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到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囈語。 寧汐陡然驚醒過來,睜開了眼睛。 窗外一片漆黑,顯然是深夜了。昏黃的油燈下,容瑾俊臉一片蒼白,吃力的睜著眼睛:「我、我這是在哪兒?」 寧汐徹底清醒了過來,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將他扶著坐了起來,一副拷問的架勢:「你現在老老實實的交代,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這個情敵啊 「頭好痛……」容瑾皺著眉頭低語。 寧汐只得暫時放棄追問,又去倒了杯熱水,餵了他喝了一些。熱氣蒸騰中,容瑾的臉部輪廓有些模糊不清,卻散發著異樣的美麗。這份美麗,是容瑾暗暗深以為恥,卻又無法訴之於口的心結。 一個男人,偏偏長了這麼一張比女人還美的臉,這算哪門子好事? 容瑾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唇角抿的極緊。 寧汐一直在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這一絲微妙的情緒變化自然瞞不過她的眼睛,心裡模糊的閃過了一個念頭,忍不住脫口問道:「容瑾,你老實告訴我,今晚你是和四皇子在一起的吧!是不是他對你……」 容瑾霍然抬頭,表情僵硬。 她果然猜中了! 寧汐自嘲的苦笑一聲。怪不得容瑾今晚如此失態!一個男人遇上了這樣的事情,不火冒三丈才是怪事。更何況容瑾素來心高氣傲,怎能嚥得下這口氣? 寧汐輕歎口氣,溫柔的輕撫著容瑾的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說給我聽聽,別總悶在心裡。」 容瑾僵硬的表情在寧汐的溫柔細語中漸漸軟化,終於張口說道:「今天廚藝比賽過後,我本打算出去找你們……」 四皇子卻不肯讓他走,非拉著他去了畫舫上喝酒。他和四皇子本就熟識,也不好推卻,只得跟著去了。幾杯酒下肚之後,四皇子的眼神漸漸放肆起來,有意無意的總落在容瑾俊美的臉上。 容瑾何等敏感,很快便察覺出不對勁了。隨意找個借口便想先行離開。四皇子卻無論如何也不讓他走,甚至藉機拉著他的手笑道:「這麼急著回去做什麼,該不是有美嬌娘在房裡等著你回去吧!」 容瑾生平最恨別人隨意碰觸他,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嗜好男風的人。腦中不停告誡自己對方是尊貴的皇子不能鬧的太僵,身體卻下意識的做出了反應,不假思索的將對方的手甩開了。 四皇子沒料到容瑾如此不留情面。笑容也頓住了。 如果當時容瑾忍氣吞聲只當什麼也沒發生,此事也就罷了。可容瑾自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等窩囊氣,當時就冷了臉:「殿下請自重。」 冰冷的容顏在燭火的照耀下閃著別樣的美麗。 四皇子早就蠢蠢欲動的一顆心怦怦亂跳不能自已,藉著幾分酒意放肆的說道:「本王哪裡不自重了。過來坐下。我們今天不醉無歸。」 容瑾握緊了拳頭,俊臉鐵青。四皇子語氣輕佻,看他的目光灼熱放肆,一絲令人作惡的**顯露無疑。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四皇子竟對他存了這樣一份不可告人的心思?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心醉神迷。四皇子渾然忘卻了眼前這個美少年是怎樣的驕傲和難以親近,又湊了過去。妄圖再握住他的手。 容瑾不假思索的閃身避開,悄無聲息的踢出一腳。正中四皇子的腿骨。他雖然未曾練過武,可這一腳下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力道非同小可。四皇子被踢的疼痛入骨,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一直守在艙外的護衛們被嚇了一大跳,一起搶了進來。 趁這混亂之際,容瑾迅速的出了船艙,厲聲吩咐船夫將船搖到岸邊。幸好船離岸邊並不算遠。幾船櫓搖下去,便到了岸邊。 四皇子此時緩過勁來,在護衛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見容瑾要上岸,頓時一驚,不假思索的喊道:「容瑾,你回來。」岸邊還有幾艘畫舫,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 容瑾氣的臉都黑了,二話不說跳上了岸,速速離開了。 對他來說,這樣的落荒而逃前所未見,簡直是奇恥大辱。心裡似被什麼堵住一般,難受又憋屈。 在這樣的心境之下。他很自然的到了寧家小院。可真正見了寧汐,他又覺得難以啟齒,索性來了個酩酊大醉,也省的一想起這事就堵得慌。 容瑾說完來龍去脈,便住了嘴,俊臉繃的緊緊的。 寧汐看了看他。忽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容瑾拉長了臉,有些惱火:「這事很可笑嗎?」他可是一想起就咬牙切齒恨的殺人的心思都有。 眼看容瑾真的惱了,寧汐忙忍住笑意,柔聲安撫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既然四皇子不存好心,以後離他遠遠的,別和他接觸就是了。」 說的倒是輕巧。容瑾輕哼一聲:「天天在朝堂上,抬頭不見低頭見,哪裡能完全避得開。」 這也是最最令他鬱悶懊惱的事情。要是換了別人,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可對方偏偏是個皇子,就算再不得聖上歡心,畢竟是天家之子,他根本動不了對方分毫。一想到這個,就各種懊惱鬱悶憋屈。 想想也真是氣人。先是大皇子覬覦寧汐,緊接著又來了四皇子這麼一出。麻煩接踵而至,讓人透不過氣來。 寧汐喃喃低語:「沒想到,我竟然多了這樣一個情敵。」 容瑾瞪了她一眼:「你說什麼?」 寧汐忙陪笑改口:「你又沒這種特別的嗜好,就算四皇子有這個心思,也不可能得逞。我想,過上幾天他自然就沒這個心思了。要是他色心不死,也照樣有法子對付他。反正容府是鐵定站在大皇子這邊,和四皇子對立也是遲早的事。乾脆把件事的動靜鬧的大一點,驚動聖上,聖上一定會斥責四皇子的。」 這些話不無道理。容瑾面色稍微和緩了一些,腦子又恢復了冷靜理智:「你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件事要好好籌謀一番。」一個不慎,他的名聲可就全完了。 見容瑾總算不再動輒發怒,寧汐才鬆了口氣,也跟著飛速的動起了腦筋。 要說對付四皇子,法子也不是沒有。最好是借助大皇子的力量,讓他們兄弟鬥個你死我活,可不能將整個容府都拖下水…… 寧汐瞄了容瑾一眼,忽的笑道:「我有件事想問你,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不管我問什麼,你都別生氣。」 「你要問什麼?」容瑾其實已經隱隱猜出了寧汐要問的事情。 果然,就聽寧汐好奇的問道:「以前你有沒有被四皇子這樣的人糾纏過?」容瑾長的一副禍國殃民的樣子,只要是有龍陽之癖的,大概都會被迷的神魂顛倒吧! 容瑾輕哼一聲,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寧汐哪還有不明白的,不知怎麼的,有種想笑的衝動。看看容瑾的臉色,總算忍住了:「你以往都是怎麼對付這種人的?」 容瑾白了好奇心過重的寧汐一眼:「你還是別聽比較好。」 越是這麼說,寧汐越是好奇,纏著問個不停,已經快撲到容瑾的懷裡不自知。容瑾冷不丁的捧住了寧汐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把寧汐所有的疑問都堵了回去。 容瑾之前喝了很多酒,口中帶著濃濃的酒氣。寧汐被酒氣熏的俏臉通紅,費力掙脫了開來,忿忿的指控:「登徒子,誰讓你隨便輕薄我的。」 容瑾心情好了不少,閒閒的倚在床頭,嘴角浮起一絲魅惑的笑容:「我連你的床都上了,這點算什麼。」 床都上了……床都上了! 寧汐陡然漲紅了臉,瞪了過去:「再胡說,我現在就攆你出去。」 容瑾低笑出聲,眉眼柔和多了,長臂一舒,輕輕鬆鬆的將寧汐摟了過來。寧汐乖乖的依偎在他懷裡,氣氛寧靜又安謐。 這樣良好的氣氛,不做點什麼實在太可惜了…… 容瑾俯下頭,溫柔的吻上寧汐的唇瓣。寧汐細長的胳膊緊緊的摟住容瑾的脖子,仰頭承接他的溫柔愛憐。兩顆心在這樣的親暱中,愈發靠的近了,再不分你我。 良久,容瑾才稍稍抬起頭,呢喃道:「汐兒,我們快些成親吧!我快熬不住了。」 寧汐一怔,旋即反應過來,臉頰火辣辣的。兩人的身體靠的極近,有些變化實在瞞不過她…… 寧汐不敢再躺在容瑾懷裡,紅著臉推開了他。 容瑾忍住了將她拉回來的衝動,努力平復紊亂的呼吸和心跳。 此時深更半夜四下無人,孤男寡女彼此有情,火苗一點就著。若是依著身體的本能,他剛才早已將她按在床上吃干摸淨了。可她是他最心愛的女子,是他要攜手終身憐惜一輩子的那個人,他絕不能這樣輕慢了她! 雖然這樣忍著很痛苦…… 寧汐紅著臉背過身去,等臉頰的熱度推了,才轉過身來,低聲說道:「天還沒亮,你再睡會兒吧!」 容瑾挑了挑眉:「你呢?」 寧汐白了他一眼,凶巴巴的說道:「你管我去哪兒睡。」話雖說的凶,手底下的動作卻很輕柔,先是將被褥都掖好了,又吹了油燈,才輕輕關上門出去了。 瑩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灑落在床腳,容瑾閉上雙眸,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被褥上充盈著寧汐淡淡的體香,讓人無比的安心。容瑾很快的便有了睡意,腦中模糊的閃過一個念頭。 他要盡快的想出辦法來,讓四皇子徹底死心…… 第二百八十九章 登門提親 醉酒果然是件難受的事。 寧暉幾乎睡了一天,寧有方好一些,也到了中午才有力氣起床。至於容瑾,一大早便恢復了清醒,匆匆的回容府去了。 阮氏煮了醒酒湯端給寧有方,口中不停的數落道:「瞧瞧你,昨晚非要和容瑾拼酒。現在好了吧,一天都做不了正事。」 寧有方雖然宿醉未醒頭有些痛,卻嘴硬的很:「誰說我不能做事了,我待會兒就到鼎香樓去。」阮氏懶得和他做口舌之爭,又去照看寧暉去了。 吃了午飯之後,寧有方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這才想起問道:「容瑾人呢?」男人欣賞男人,都是從酒量開始的。若說以前寧有方對容瑾還有些微詞,現在卻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阮氏瞄了寧汐一眼,寧汐笑著應道:「他還有事,一大早就走了。」 寧有方點點頭,旋即想起了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問道:「他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昨天晚上那頓酒喝的有些突然,細細一想,其中肯定有些緣故。 寧汐含糊其辭的應道:「可能有一些,我也不太清楚。」這樣的爛桃花,容瑾深以為恥。要是她把這些告訴家裡的人,只怕容瑾會覺得顏面無存。 寧有方也不好再多問了。 不知容瑾回去到底說了什麼,兩天之後,容府竟然來人登門提親了。而且,來的是正兒八經的官媒。 阮氏先還沒弄清對方的來意,待問明白之後,頓時有些懵住了。 這……這也太突然了! 之前,容瑾倒也說過要來提親之類的話。可過了這麼些日子都沒動靜,顯然是容府那邊有了阻力。阮氏心中有數,當著容瑾的面,愈發不好問出口。怎麼也料不到容府的手腳這麼快。 那個官媒很是圓滑世故,笑著說道:「寧家嫂子,你儘管放心。是容府大少奶奶親自請了我來提親的,斷不會有什麼差錯。今日我過來,就是先透個信,你們暫且考慮考慮,明天我再來聽回音,然後去容府覆命。」 越是大戶人家,對兒女親事越講究。小戶人家幾日之內就能定下親事,可像容府這樣的門第,俗禮極多,納采問名等六禮不可少。粗粗算來,至少也得兩三個月。這期間,媒人不停的往返忙碌,直到禮成 阮氏定了定神,笑著招呼那個官媒坐下說話。 那官媒見慣了大場合,言談文雅,比起鄉野間的媒婆來,不可同日而語。雖在心中暗暗詫異寧家和容府相差太遠,面上卻是絲毫不露。把李氏交代的話一一說了出來:「容府太太走的早,一直由大少奶奶主事。容翰林的終身大事,容府上下都看的很重。大少奶奶說了,若是你們沒什麼意見,容府那邊就開始張羅著聘禮來提親了。」 頓了頓,又笑道:「大少奶奶還特地讓我帶了句話過來,說是讓你們放心,聘禮雖不能和公主相提並論,卻一定不會比當初給李家下聘的時候少。」 這席話說的實在讓人舒心, 別說阮氏,就連一旁豎著耳朵的寧暉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阮氏想了想,笑著說道:「汐兒和她爹都沒回來,這事總得全家人合計合計。還請您明日再來聽回話。」 雖然容瑾和寧汐早已私相授受成了一對,不過,這些場面上的俗禮卻是不可少的。要是迫不及待一口就應了,豈不是顯得女方上趕著巴結這門親事了? 那官媒深悉這些彎彎繞繞,含笑應了,便告辭了。 門剛一關上,寧暉便嘖嘖讚歎出聲:「容瑾真是好樣的。」竟然這麼快就搞定了容府那一邊。 阮氏也十分高興:「這樣的喜事,我可忍不到晚上,走,我們現在就去鼎香樓。」 話一出口,寧暉的眼立刻亮了一亮,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阮氏對他的那點小算盤心知肚明,卻也沒忍心拆穿他。趙芸當時態度很堅決,壓根沒有半點纏著寧暉不放的意思,就算兩人見了面也沒什麼妨礙吧! 母子兩人各懷心思,各自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出了門。 一路上,寧暉的清俊斯文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有兩個十幾歲的姑娘結伴路過,頻頻回頭,寧暉面皮薄,被看的渾身不自在。 阮氏油然而生出做母親的驕傲,忍不住打量了寧暉幾眼。 往日那個青澀的少年已經長成了英姿勃發的青年。俊秀的臉,頎長的身材,還有那一身的斯文氣質,怪不得招來這麼多姑娘的目光呢! 「娘,你總盯著我做什麼。」寧暉被看的渾身發毛。阮掩嘴笑了:「我兒子長的這麼好,我看看也不成麼?」 寧暉被打趣的紅了臉:「娘,你可別再說了,要是被別人聽見,我可沒臉見人了。」阮氏樂的直笑。 此時,一頂軟轎從他們娘兒倆身邊經過。 轎子中的人聽到寧暉溫潤動聽的聲音,忍不住稍稍撩起了轎簾,偷偷瞄了寧暉一眼。寧暉正展顏微笑,那長長的眉,黑亮的眼,淺淺的微笑,在暖陽中顯得異常耀眼。 不知怎麼的,那小姐竟紅了臉,忙又將轎簾放了下來。 走在轎子邊的丫鬟低聲笑道:「小姐,個後生長的真俊。」 那個小姐羞惱的啐了丫鬟一口,不肯再出聲。那丫鬟偷笑一聲,便也住了嘴。軟轎迅速的消失在寧氏母子眼前。 寧暉壓根不知自己無意中撩動了一池春水,和阮氏一路說笑到了鼎香樓。 眼看著鼎香樓近在眼前,寧暉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緊張忐忑。雖然佳人無情的拒絕了自己,可他的心裡,卻從未有一刻真正忘懷過 此時正是下午時分,正是鼎香樓最悠閒的時刻。偌大的大堂裡,幾個跑堂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閒扯,孫掌櫃正低頭算賬。 趙芸在其中卻稍微顯得有些尷尬。她平日裡在三樓做事,每當閒下來了,也不好往男子身邊湊合,便時常和寧汐待在一起。可這些日子因為寧暉的事情,趙芸和寧汐之間總有些微妙-的尷尬,趙芸自覺的縮短了和寧汐在一起的時間。 於是,休息的時候,趙芸也只好到了大堂裡來。拿著抹布,心不在焉的隨意的擦拭。那窈窕的身影,略顯出了幾分落寞。 就在這樣的時刻,寧暉的身影突如其來的撞入她的眼簾。 趙芸怔了怔,眼裡迅速的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旋即迅速的恢復如常,淺淺的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便又低頭擦起了本就光鑒可人的桌面。 寧暉笑容一頓,正想鼓起勇氣上前說話,就聽阮氏笑道:「暉兒,我們進去找你爹他們。」 寧暉只得應了一聲,唸唸不捨的看了趙芸的身影一眼,才隨著阮氏去了。 趙芸沒有抬頭,更沒對著寧暉的身影張望不休,只是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慢了。 對阮氏和寧暉的道來,寧有方很是意外,忙揚聲喊了寧汐過來。寧汐匆忙跑了過來,看清來人,也是一愣:「娘,哥哥,你們怎麼來了?」他們還從沒一起來過鼎香樓呢,一定是發生什麼重要事情了吧! 果然,就見阮氏笑吟吟的說道:「當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們商議。」 寧有方啞然失笑:「有什麼事等晚上回家的時候再說也不遲,非巴巴的跑這兒來做什麼。」 阮氏笑的更歡快了:「我可等不到晚上,現在就得告訴你們才行。」 寧汐的好奇心被吊的老高,扯著阮氏的袖子撒嬌:「娘,到底有什麼事情嘛!」 阮氏抿唇笑了笑,寧暉早搶著說出了口:「妹妹,你還不知道吧!容府找了官媒上門來提親了!」 什麼?寧汐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弄懵了,半晌都沒反應。 寧暉促狹的笑了,抵了抵寧汐:「喂,你不是高興的傻了吧!」 寧汐回過神來,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一顆心卻輕飄飄的,似飄在雲端。容府真的上門來提親了?她和容瑾……真的要定親了? 阮氏笑著把官媒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我讓她明天來聽回音。要是沒什麼意外的話,容府很快就準備聘禮上門來提親了。」 寧有方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好,這就好。」容府表現的很有誠意,並未顯得趾高氣昂或是瞧不起寧家小門小戶,可想而知容瑾在背地裡做了多少功夫。 阮氏高興了一陣,卻又發起愁來:「那個官媒說了,到時候聘禮絕不會少。要是太多了,將來出嫁的時候,我們哪裡備的起同樣份量的嫁妝。」閨女高嫁,嫁妝若是太少了,以後可會被婆家人瞧不起的。 這倒也是個問題。寧有方皺眉思索了一陣,果斷的說道:「先別管這些了,等親事定了再說不遲。」大不了將積攢了多年的積蓄都拿出來,給閨女置辦一份像樣的嫁妝就是了。 他們討論的熱烈,寧汐卻一直沒出聲。可她的臉上卻閃著毋庸置疑的喜悅。眼睛亮晶晶的,那份身已屬君的幸福幾乎要將她淹沒…… 第二百九十章 前因後果 寧暉含笑看著寧汐。妹妹的終身幸福有了著落,他這個做哥哥的當然很高興。 再一不小心想到了自己,寧暉的笑容立刻淡了。 他的初戀以黯然神傷收場,現在真心喜歡上的姑娘,家裡又死活不同意。更令他痛心的是趙芸當日毫不留情的那番話。在之後的日子裡,每每想及,便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已…… 寧汐悄悄的抵了抵寧暉,低低的問道:「哥哥,你見到她了嗎?」 不用指名道姓,寧暉也知道她說的是誰,苦笑一聲,卻什麼也沒說。 寧汐正沉浸中巨大的幸福中,實在無法感同身受,歉意的笑了笑,低聲安撫道:「你也想開些,別總放在心上了。」他和趙芸此生是無緣了,再苦苦惦記只是折磨自己罷了。 寧暉擠出一絲晦澀的笑容。 有了這樣的喜事,寧有方也無心再做事了,索性去找孫掌櫃告了假,一家四口歡歡喜心的回了寧家小院。 整治了一桌好菜,剛斟上酒,容瑾便來了。他很自如的坐到了飯桌前,儼然寧家一份子。寧有方和阮氏態度比往日更隨和熱情。就連寧暉的語氣也親暱了不少,笑瞇瞇的喊道:「未來妹夫,來,今兒個我陪你好好喝幾杯。」 容瑾聽的渾身舒暢,笑著點了點頭。 寧汐陡然生出幾分羞窘,啐了寧暉一口,竟沒勇氣抬頭看對面的容瑾一眼。白玉般的臉頰染上兩抹淺淺的紅暈。 寧暉和寧汐自小便鬧到大,難得有佔上風的機會。別提多得意了。又故意說道:「容瑾,等你和我妹妹定了親,我們可就是一家人了。索性早些挑個好日子,把我這個凶巴巴的妹妹娶回家得了……」 「哥哥!」寧汐羞惱的瞪了他一眼:「你說誰凶巴巴的?」 寧暉咧嘴一笑,調侃道:「瞧瞧你這副樣子,別把容瑾嚇跑了,以後看你嫁給誰去。」 再磊落再大方的少女。也禁不住這樣肆無忌憚的調侃。寧汐的伶牙俐齒也排不上用場了,瞪了寧暉半天也擠不出半個字來。 容瑾咳了咳,一本正經的說道:「大哥此言差矣。就算汐兒對我凶一點。我也心甘情願的。」 寧家人被逗的哄堂大笑。 寧汐再也招架不住了,匆匆的起身扔了句「我去廚房再炒兩個菜」便落荒而逃。在廚房裡待了半天,耳際還是火辣辣的。心裡的甜意卻溢的滿滿的。甜膩的化不開。 幸福來的太快了,讓她有些飄飄然的不真實感…… 「汐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的在門邊響起。 寧汐驚醒過來,待看清門邊的翩然身影時,忽然覺得臉上的熱度又升高了,期期艾艾的說道:「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容瑾低低一笑,就這麼慵懶的倚在門邊:「我想來看看,你的兩個菜炒好了沒有。」 寧汐白了他一眼:「你也來取笑我。」明明知道這不過是她落荒而逃的借口。 那一眼既嬌且媚,少女嬌嗔的風情在眼角眉梢顯露無遺。容瑾心裡一蕩,忍不住湊上前來。拉住寧汐的手放到唇邊輕輕的吻了一下。 寧汐只覺得手背酥酥麻麻的,全身軟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容瑾灼燙的目光在寧汐的臉上流連,最後落到了她如花瓣般鮮潤的紅唇上,心裡的**蠢蠢欲動。 寧汐被嚇了一跳:「你別胡鬧。要是被爹娘他們撞見可就羞死了。」 容瑾嗯了一聲,卻迅速的在她的紅唇上偷得一個香吻,然後若無其事的站好。寧汐羞惱不已,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容瑾唇角微微勾起,像只偷了腥的貓一般自得。 兩人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對視著。 過了半晌。寧汐才張口打破了沉默:「對了,還沒來得及問你呢!容府怎麼忽然上門來提親了?」之前分明一直持反對態度,現在這轉變也太快了吧! 容瑾淡淡的一笑。 那一天他回了容府之後,便去找了容鈺。容鈺料到他說的必然還是去寧家提親的事,正待繼續施展拖字訣,然後便被容瑾的一席話驚到了。 「你、你說什麼?」容鈺一臉的不敢置信,眼珠子幾乎瞪了出來:「四皇子真的對你……」 容瑾陰沉著臉,俊美的臉隱隱有些扭曲。這種奇恥大辱的事情,要不是對著自己的親兄弟,他絕不可能說出口! 容鈺氣的一拍桌子:「這個四皇子也太過分了。當容府好欺負的嗎?竟然敢把這等齷齪的心思動到你頭上來了!」 容家父子四人,在朝中都是響噹噹之輩。容將軍戰功赫赫,手握兵權。容鈺身為御林軍統領,負責京城治安守衛之責。容琮武藝高強深諳兵法,又即將成為駙馬。至於容瑾,更是容氏兄弟中最最出色耀眼的那一個。四皇子竟然敢對容瑾起這等心思,真是欺人太甚了! 容瑾直直的看向容鈺:「大哥,這個帳日後慢慢再算不遲。最重要的是得快些打消他這份齷齪心思。」要是傳出去,他在朝中還如何立足? 容鈺心念電轉,深呼吸口氣,下定了決心:「好,我這就讓你大嫂請官媒到寧家提親,把你和寧汐的親事定下再說。爹那邊,我會派人送信解釋清楚。」頓了頓,又補充道:「以後在朝中遇到四皇子了,你盡量避開。實在避不開的時候,也切忌不能和他翻臉。」 雖然這麼做有些窩囊,可對方卻是個皇子。眼下太子之位尚不十分明朗,說話行事都得謹慎小心,千萬不能隨意得罪了任何一個皇子。只不過,就算為了容瑾,容府今後也只能徹底的站在大皇子身後了。 要是讓四皇子那等人繼承了皇位,容瑾可就「危險」了…… 容瑾見容鈺終於鬆了口,心裡長舒一口氣。容鈺雖然功利心重,可對自家兄弟總算十分愛護。他和寧汐的親事終於安然解決了。 至於四皇子,哼,總有一日會讓他悔不當初! 至於容鈺是怎麼交代李氏的,容瑾並未過問。容鈺辦事一向周全,既然張口應了此事,必然會處理的妥妥當當。 果然,不過才兩天功夫,李氏就請了官媒到寧家來了,手腳很是麻溜。容瑾對此表示很滿意。 寧汐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事關容瑾「清白」,怪不得容鈺這麼快便改變了心意:「你這兩天遇到四皇子了嗎?」 容瑾笑容一斂,眼底閃過一絲戾氣:「遇見過一次。他想和我說話,我沒理。」看的出來,四皇子似有解釋之意。可他實在沒那份閒心敷衍。 寧汐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的歎了口氣。前世四皇子登基做了皇帝,手段狠辣,雷厲風行。要是今世改變不了這個結局,以後容瑾可就岌岌可危了。再厲害的臣子,在一朝天子面前,也毫無招架的力量。 容瑾和她心意相通,立刻便猜到了她的心意:「你放心,我會全力支持大皇子爭奪太子之位。他就算覬覦皇位,也絕不會是大皇子的對手。」 寧汐點點頭。事已至此,容府徹底站到了和四皇子對立的一面。除了全力支持大皇子登上皇位之位,再無其他選擇了! 「你們兩個有什麼悄悄話以後慢慢說。」寧暉調侃的聲音在門邊響起:「再不過去,飯菜可就都涼了。」 寧汐莞爾一笑,和容瑾對視一眼,彼此的情意在眼中默默的流淌。 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彼此的心意。再多的阻撓,也阻擋不了他們要在一起相守的決心。 第二天,官媒又到了寧家來,得了寧家的回應之後,便歡歡喜喜的回去覆命了。 容府得了准信,忙碌著準備起聘禮來。 李氏心裡拿不準,特地又和容鈺私下商議:「這聘禮到底該準備多少才合適?」少了當然不行,有損容府的體面。可多了吧,又有點不捨。寧家小門小戶的,可拿不出什麼像樣的嫁妝來……□我們備用網址:www.wrshu.net□ 容鈺瞄了李氏一眼,對她那點小心思心知肚明,卻也不揭穿,只簡潔的吩咐道:「就照著當日給李家的聘單來準備。」雖然他對這個未來弟媳並不滿意,可也不能虧待了人家。衝著容瑾,也得將此事辦的妥妥當當風風光光的。 李氏笑容一頓,略有些不情願的點頭應了。 過了兩天,容鈺和李氏兩人親自去了寧家提親。一抬一抬的箱子將寧家的正屋塞的滿滿的,各式綾羅綢緞珠寶讓人眼花繚亂。 饒是寧有方和阮氏早有心裡準備,也被震住了。心裡不約而同的想著,將來準備嫁妝的時候該怎麼辦才好…… 這樣的場合,寧汐自然要躲在自己的屋子裡,不能隨意出來見人。 寧汐心不在焉的低頭做著針線活,正屋那邊的動靜隱隱的傳了過來,她豎長耳朵聽著,一不小心又戳中了手指。 算了,還是別折騰自己了。 寧汐索性將針線活兒放到了一邊,怔怔的發起呆來。 前世她和邵晏相戀多年,卻從未等到邵晏上門提親的那一天。如今,容瑾卻做到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反應不一 正式下定交換了庚帖之後,容瑾和寧汐成了未婚夫妻。從頭至尾不過短短幾天功夫,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這一消息迅速的傳了開來,成了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又一津津樂道的話題。 鼎香樓上下更是一片嘩然。見了寧汐紛紛追問此事是真是假。雖然一早就知道容瑾對寧汐有意,可這定親一事也來的太突然了趙芸也不免打趣了寧汐幾句:「寧汐妹子,真是恭喜你了。看這架勢,明年就要嫁到容府做三少奶奶享福了。以後不會再到酒樓來做事了吧」 寧汐微微紅了臉,旋即坦然應道:「那倒不會。我可不想整日無所事事的。」 趙芸啞然失笑:「你該不是打算嫁了人之後還出來做大廚吧」容瑾再大度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嬌妻出來做事的吧寧汐想了想,也笑了:「到時候和他商量商量。反正是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好了。」 趙芸忽的笑著問道:「定了親,和以前有什麼不同的感覺麼?」 其實,也沒什麼不同。容瑾依舊三不五時的到寧家來,她和容瑾相處的方式也沒什麼改變。可細細想起來,有些感覺卻不一樣了。那份幸福更甜蜜也更踏實了…… 張展瑜也很快的知道了此事,默然了半天沒說話。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這一天來的太快了。 再見到寧汐的時候,張展瑜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含笑說道:「汐兒,恭喜你了。」 寧汐抑制住臉紅的衝動,落落大方的應道:「多謝張大哥。也祝你和上官姐姐心心相印,早日結成良緣。」 這是寧汐第一次正面提起上官燕。張展瑜笑了笑,雖然沒說什麼,可眼神卻很溫柔。 寧汐頓時放下心來,彼此心照不宣的將兩人之間曾有過的糾葛拋開。兩人就著定親一事閒聊了幾句,才各自回廚房做事去了。 與此同時,容瑾定親的消息也傳到了大皇子的耳中。 大皇子表面不動聲色,只淡淡的嗯了一聲。隨後便揮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了下去。一個人獨自站在窗前,許久都沒說話。 熟悉大皇子脾氣的高侍衛,卻很清楚大皇子此刻的心情一定差極了高侍衛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低聲說道:「殿下,你要是真喜歡寧汐那個丫頭,何必有這麼多顧忌。直接讓人晚上去將人抬進府裡來就是了……」 一記凌厲的目光將他所有的話都瞪了回去:「閉嘴」 高侍衛笑容一僵。他在大皇子身邊多年,大皇子一向信任器重他,像這般冷言冷語的極為少見…… 「從此以後,在本王面前不得提起這些。」大皇子面無表情的吩咐。 美人固然難得,江山卻更重要。他想順利登上皇位,少不了容府的助力。這口悶氣,也只能先忍了再說。 高侍衛低低的應了聲是,低垂的面孔卻迅速的閃過一絲陰鷙。 同一時刻,四皇子也在府中大發了一通脾氣。幾個倒霉的下人被遷怒,被拖出去打了板子,慘叫聲此起彼伏,讓人不寒而慄。 邵晏垂手立在一旁,面容還算平靜,眼底卻有一絲淡淡的酸楚。 那個容瑾,竟然真的去寧家提親了。竟是要明媒正娶風風光光的將寧汐娶過門。平心而論,若是換了他,他未必能做到這一步…… 四皇子面色陰沉,冷哼一聲:「好個容瑾,以為這樣我就會死心嗎?休想」 這份深深埋在心底的執念,已經很久很久了。 猶記得初認識容瑾的時候,容瑾只有十一二歲,漂亮的不可思議。狹長的鳳眸漾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瞬間便撞進他的心裡。他不知花了多少的力氣,才將那份蠢蠢欲動按捺下來,不動聲色的靠近容瑾。 只可惜,容瑾戒心極強,連別人不小心碰觸了衣袖都不高興。他雖然貴為皇子,卻也不敢冒進。這幾年來,兩人的關係一直不近不遠。只維持著比普通朋友稍稍熟悉一些的距離而已。 他以為自己足夠有耐心,可以一直等下去。就算容瑾喜歡那個美貌的少女寧汐,他也並未特別的放在心上。反而想著有這樣一層遮掩也好,他今後和容瑾若是有了更深的來往接觸,也沒人會起疑心了。 怪只怪那天晚上的月色太美,月光下的容瑾更是美的讓人無法抗拒。他終於按捺不住心裡叫囂的慾望,試探了容瑾一回。 沒想到容瑾的反應那般激烈。他便眼睜睜的看著容瑾逃走了。之後的幾天,他一直試圖解釋,可容瑾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那目光冰冷的讓人心寒。 可越是這樣,他越不放不下容瑾。別說定親了,就算將來成親了又能如何?等他順利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容瑾休想躲開他諾大的屋子裡只有他和邵晏,再無別人。所以,這等荒唐話也只有邵晏一人聽見了。 邵晏深知他的脾氣,並不多勸,只淡淡的說道:「殿下,現在時機未到,暫且忍耐一下。」 四皇子深呼吸口氣,總算冷靜了不少。瞄了邵晏一眼,忽的笑著問道:「你說,那個叫寧汐的小丫頭要是突然出事了,容瑾會怎麼樣?」 邵晏一驚,沒有錯過四皇子眼底的那抹陰狠。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的慌亂起來,脫口而出說道:「殿下,此事萬萬不可」 邵晏一向冷靜,很少像這般失態。四皇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反問:「為什麼不行?不過是個平民百姓罷了,就算出點意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邵晏定定神說道:「以前確實如此,可現在卻不一樣了。容府和寧家已經定了親,寧汐是容府未來的三少奶奶。她出任何意外,容府都會大失顏面,必然會追查不休。萬一露出點蛛絲馬跡,到時候在聖上面前只怕不好交代……」 還有一點沒說出口的是,聖上因為上一次的事情,對四皇子的印象急轉直下。要是再為容瑾鬧出這等事情來,聖上不發雷霆之怒才是怪事四皇子既有問鼎皇位的野心,此時就該韜光蓄銳,動靜不宜鬧大。 四皇子冷哼一聲,果然沒再說什麼。 邵晏見自己的話有了效果,暗暗鬆口氣。還沒等這口氣徹底松完,四皇子若有所思的目光便看了過來。那目光有若實質,似能看透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邵晏莫名的有些心虛,面上卻是一派鎮定:「殿下這般看著我做什麼。」私下無人的時候,他從不自稱奴才。 四皇子顯然也早已習慣了,並不介意,反而意味深長的笑道:「邵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沒告訴我?」 邵晏心裡一緊,敏感的聯想到了什麼,口中卻含糊的應道:「殿下這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四皇子雙眼微微瞇起,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對那個叫寧汐的小丫頭,倒是很上心啊」剛才費了這麼多口舌,說到底就是怕他對寧汐下手吧邵晏本可以出言否認,不知怎麼的,竟然沉默了。 四皇子對邵晏的反應頗感意外,挑了挑眉:「既然真的喜歡那個丫頭,為什麼不早點出手?」要是寧汐和邵晏好上了,也不會去招惹容瑾了。 邵晏苦笑一聲:「我倒是表示過,可人家看不上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什麼?四皇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悅,聲音冷了下來:「寧汐是嫌棄你的腿腳不便嗎?」邵晏為了他跛了一條腿,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果寧汐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拒絕了邵晏,他一定不會放過她「不是,」邵晏自然清楚四皇子的脾氣,忙解釋道:「是之前的事情了。」 四皇子面色稍緩,眉頭依舊皺的緊緊的:「那倒是奇怪了,你相貌才情都是千中無一,她怎會看不中你?」 如果不是那個隱秘的特殊原因,邵晏這樣的美少年,他早納入私寵了。 是啊,她為什麼就看不中他呢?從認識的那一天開始,她就莫名的排斥他,幾乎從未給過他好臉色。而他,也像著了魔怔似的,一日一日將那個身影藏在了心底。 邵晏自嘲的笑了笑:「或許,是因為一直容瑾在吧」有那樣一個風采無雙的翩翩美少年在身旁,寧汐的眼裡哪裡還能容得下他? 一提到容瑾,四皇子便不吭聲了。平心而論,邵晏的相貌才情都不比容瑾遜色。可有些人,天生便像發光體一般,吸引著所有人的矚目。那種凌然於眾人之上的風采,甚至比俊美的容貌更吸引力。 容瑾就是這樣的人。 自從見容瑾的第一天開始,他便為之神魂顛倒,暗暗立誓此生一定要將容瑾變成自己的禁臠。可現在看來,此事難度遠遠超過他的想像啊…… 「總有那麼一天,」四皇子眼裡射出一抹狂熱的光芒:「我會如願以償。邵晏,你別心急,慢慢等著,寧汐那個丫頭遲早是你的人。」 邵晏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要說些什麼,最終只化作一聲淺淺的歎息。 第二百九十二章 風光 廚藝決賽的最後一場,出乎意料的平靜。 大皇子沒到場,四皇子也沒了蹤影。倒是容瑾陪著寧汐進來的時候,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此時兩人名分已定,面對眾人好奇的目光倒是十分坦然。 寧汐想了想,便低聲說道:「你還是先回去吧」看這架勢,大皇子四皇子短期之內是不會有什麼動靜了。容瑾在這兒待著也沒了必要,反而徒惹來許多好奇的目光。 容瑾不情願的應了,旋即補充了一句:「我等著給你擺慶功宴。」 寧汐挑眉一笑,眉宇間滿是自信:「好,你等我的好消息。」 好說歹說,容瑾總算是走了。寧汐則和廚子們一起進了廚房。這是廚藝比賽的最後一場,諸位廚子們來之前都暗暗猜測過考題。只是,誰也沒曾料到考題竟然會是…… 「今天的賽題是,做主食。」隨著方御廚的一聲宣佈,廚子們立刻一陣嘩然。不是這個賽題太難,相反是太簡單了。廚子們正等著一展身手,哪能想到會冒出這麼一出來。 在酒宴當中,主食的地位一直是比較尷尬的。少了不行,可上主食的時候,客人們大多酒足飯飽,哪還能吃得下什麼主食。因此,主食一直是充當著點綴的作用罷了。怎麼也沒想到,今天的賽題就是這一項。而且不限定食材,只要在規定的時間裡做出美味的主食即可。 這可是選拔御廚的比賽,這樣的賽題也太兒戲了吧眾位大廚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張展瑜卻低聲對寧汐說道:「汐兒,你別小看了這個賽題,依我看,這可一點都不簡單。」 寧汐點頭表示贊同。正因為主食太過普通常見,想要出新便愈發困難。這裡廚藝出眾的大廚比比皆是,誰沒兩手壓箱底的絕活?要想獨佔鰲頭,可得好好花些心思了。 幾位評判顯然早已料到了廚子們會有這等反應,彼此交換個會心的眼神。上官遠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說道:「請各位大廚到前面來領取需要的食材,規定時間為一個半時辰,請諸位不要浪費了時間。」 此言一出,廚房裡果然立刻安靜了不少。誰也顧不上再議論賽題是否簡單了,飛速的盤算著要做什麼主食,以及需要的各類食材,然後一一上前領取。 寧汐稍稍一想,便有了主意。 一個半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做些麵食時間也足夠了。可若想做些新奇的小點心,只怕時間便有些緊張。既然如此,不如做自己最拿手的,反而穩妥一些。 寧汐在鼎香樓裡一直招待女客,最擅長做的,便是各類精緻的點心和羹湯。今天她要做的,是最最拿手的薏仁粳米粥和三色酥餅。 薏仁粳米粥做法簡單,將粳米和少許黑米泡上半個時辰,然後放入陶瓷煲中熬煮。再放入適量桂圓紅棗,小火燉爛,出鍋的時候撒上少許白糖即可。這道薏仁粳米粥香濃撲鼻美味可口,平日裡極受女客歡迎。 至於三色酥餅,卻是寧汐承襲自寧有方之後又加以改進的一道點心。和普通酥餅做法無異,只是在和面的時候,多了一道工序。分別放入胡蘿蔔泥青蘿蔔泥和南瓜泥後,麵團便有了顏色之分。 胡蘿蔔酥餅,顏色鮮艷,有濃濃的胡蘿蔔香氣。青蘿蔔酥餅,顏色素雅悅目,味道清香。南瓜酥餅色澤金黃,入口酥軟,有種奇異的甜香。 三種顏色不同的酥餅,巧妙的疊放在潔白的瓷盤上,造型精緻巧妙。旁邊的陶瓷煲裡,薏仁粳米粥散發著熱騰騰的甜香。只看一眼,便讓人食指大動。 寧汐對自己的表現頗為滿意。 三位評判卻反應不一。王大廚點頭讚許不已,方御廚嘴角含笑,上官遠卻淡淡的說道:「這等甜食,只有女子才愛吃。」 還沒嘗一口,就開始挑刺了。 寧汐挑了挑眉,笑容更加淡然:「還請上官御廚品嚐過後,再多加指點。」話語中的譏諷清晰可見。 上官遠眸光一閃,輕輕哼了一聲。果然低頭嘗了一遍,心裡暗暗一驚。明明是甜食,可甜味卻不濃膩,反而異常的香甜。咬上一口,那香味便在口腔中迅速的瀰漫開來。就算是成心要挑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相形之下,上官燕做的金絲燒麥便有些黯然失色了。就算他有心要偏向自己的親侄女,可這旁邊還有方御廚和王大廚眼睜睜的看著,總不好太過分了…… 上官遠迅速的權衡片刻,終於打了分數。至於他到底打了多少分,別人自然不知曉。 最後一場比賽終於結束了,寧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她都盡了全力,也算對得起自己了。 張展瑜也覺得渾身輕鬆,笑著對寧汐說道:「師傅剛進去,至少也得一個多時辰才能比完。要不,我們就先回去吧」 寧汐欣然應了。 等所有大廚們都比試結束了,便由三個評判將三場決賽的分數匯總,分數最高的前十名,自然就是此次廚藝比賽的優勝者。各獲得二十兩賞銀。並且由大皇子殿下親自挑選出表現出色的兩個入宮做御廚。 接下來的兩天裡,各位參賽的大廚們都在忐忑不安。寧有方也不例外。他進前十自然沒問題,可究竟能排在第幾,卻很難說。而想入宮做御廚,至少也得排在前三才有把握。 寧汐為寧有方加油鼓氣:「爹,不用擔心,你的名次一定很高的。」 寧有方笑而不語。心裡卻還是七上八下的。 兩天後,一品樓外張貼出了比試結果。 這一次廚藝比賽聲勢浩大,不知有多少食客關注。紅紙剛一張貼出來,便被人好事的人圍了個水洩不通。寧汐來的也不算遲了,卻壓根擠不進去,墊起腳尖也沒能看清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寧有方仗著個頭高力氣大,硬生生的擠了進去,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可自己的名字總是認識的。剛看一眼,便得意的笑開了。 寧汐明知上面定有寧有方的名字,可沒親耳聽到,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待寧有方出來之後,迫不及待的追問道:「爹,你排在第幾個?」 寧有方傲然一笑:「當然是排在第一個」 寧汐眼睛一亮,扯著寧有方的袖子搖個不停:「爹,你真是太厲害了」 排在第一個,也就意味著分數最高。在眾多名廚雲集的情況下,寧有方這次可真是獨佔鰲頭第一份了。關鍵的是,此次將一品樓上官遙比了下去,這才是讓寧有方最最高興的地方吧張展瑜也頗覺得有與榮焉,高興極了:「恭喜師傅了。」 寧有方咧嘴笑道:「別光顧著恭喜我,你們兩個也榜上有名的。」此言一出,張展瑜頓時愣住了。寧汐能進前十早在意料之中,可他自己…… 「真的麼?」寧汐滿臉的驚喜:「爹你沒看錯吧」 寧有方心情好極了,朗聲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不行,還是得親眼看看不可 寧汐和張展瑜不約而同的一起往裡擠,張展瑜身高力壯,很快便擠到了榜下,寧汐跟在他的身後,也很快擠了進去,凝神看了過去。 寧有方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第二個則是上官遙。再下面的一個,卻是寧汐。百味樓的薛大廚排在第四,雲來居的江閔排在第五。至於上官燕,則排在了第六個。另外三個名字也頗為眼熟,都是京城各大酒樓的名廚。 張展瑜的名字堪堪吊在榜尾,排在第十個。 寧汐既為自己高興,又為張展瑜歡喜,滿臉的笑容,眼眸亮晶晶的。太好了,前十名裡,鼎香樓足足佔了三個。這份風光獨一無二,愣是將一品樓也比了下去。 而對她而言,這也是一次高調又漂亮的亮相以她的年齡,竟只排在寧有方和上官遙這兩位名廚之下,也足夠讓人震撼了一向冷靜沉穩的張展瑜,卻站在原地愣了半晌都沒說話。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牆上的榜單。 寧汐很能理解張展瑜此時的狂喜意外交織的心情,含笑說道:「張大哥,恭喜你了。」 其實,張展瑜在廚藝上很有天分,也一直很努力。只因為她的光芒太盛,遮蓋了他的風頭。外人見了他,只知是寧有方的高徒,卻記不住他的名字。這一直是張展瑜心底最大的遺憾。如今,這個遺憾終於消失了。 從這一刻開始,張展瑜這個名字,不再是籍籍無名了張展瑜壓抑住心底的激動興奮,笑著應道:「應該恭喜你才對。你只比師傅和上官大廚分數低了一點,若不是有年齡經驗的差距,你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展瑜說的對。」寧有方不知何時也擠了過來,眼中閃著得意的光芒:「汐兒,爹真為你驕傲」 寧汐笑了,那笑容燦爛而明媚,讓陽光也為之相形失色。 第二百九十三章 徹底訣別 消息傳到鼎香樓之後,孫掌櫃大喜,忙讓人在門口放了長長的三串鞭炮。鞭炮辟里啪啦的響了半天,幾乎整條街的人都聽見了。 當天,鼎香樓歇業半天,特地為寧有方等人舉行了慶功宴。阮氏和寧暉也趕了過來,再加上聞訊而來的容瑾,熱鬧極了。 大堂裡擺了好幾桌,鼎香樓上下幾十口人圍坐在桌子前,就連打雜跑堂的也都有份。 雖說御廚的人選還沒宣佈,可寧有方的入選已經是穩噹噹的了。孫掌櫃滿臉的喜氣,連連恭喜道:「寧老弟,等你以後入宮做了御廚混出了名堂,可別忘了我們。」 寧有方多年的心願終於得償,心情之雀躍不必細說,二話不說點頭應了。喝酒的時候更是來者不拒,不管有誰敬酒,都爽快的一口乾了。 阮氏看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擔心,忍不住低聲發著牢騷:「今天晚上還不知喝成什麼樣子。」 寧汐笑道:「娘,你就別發牢騷了,隨爹喝個過癮吧」別說寧有方了,就連她也覺得此情此景只能用喝酒來表達心中的激動歡喜。 阮氏也就是隨口說說罷了,哪裡真的要攔著寧有方喝酒,聞言笑著歎道:「真沒想到你爹真有今天的光景。」 何止如此照這架勢,只怕寧有方不久之後就要成為寧御廚呢前世也是在這個時候,寧有方被四皇子舉薦入宮做了御廚,靠著過人的廚藝迅速博得了聖上的歡心和器重。一躍成為御膳房中最風光的御廚。寧家也隨之水漲船高。 這一世,她處心積慮的想讓寧有方避開入宮的命運。可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有些事情根本避不開。既然如此,那便拋開這些顧慮,讓寧有方盡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有她在,還有容瑾在,寧家絕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正陪著寧暉喝酒的容瑾,似是察覺到了寧汐的情緒激昂,笑著看了過來。然後微微一愣。寧汐的俏臉一片緋紅,眼眸亮極了,柔潤的紅唇泛著誘人的光澤…… 她竟然喝酒了 容瑾眼眸微瞇,暗暗想著以後絕不准她在人前隨意喝酒。這副嬌媚的樣子,怎麼可以讓別人看見寧暉雖在喝酒,卻也是心不在焉的,時不時的便往大堂角落處的那一桌看過去。 那一桌席上,坐的大多是在鼎香樓做粗活的婦人。趙芸也赫然夾在其中。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只能看到趙芸的側臉,看著她含笑說話,看著她垂下眼瞼,看著她偶爾恍惚的失神。然後自嘲的想著,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一眼也沒有難道她真的從未對他動一點點的心嗎? 寧暉酒意上湧,忽的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衝動來。他想單獨的問一問她,哪怕只問上一句…… 此時正是最佳時機,寧有方喝的醉醺醺的,阮氏忙著照顧寧有方,無暇顧及他。寧汐絕不會拆他的台,至於容瑾…… 寧暉看了容瑾一眼,低低的說道:「我想出去透透氣。」 容瑾對寧暉的傷心情事略知一二,頓時聽懂了寧暉的言外之意,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正好我也嫌悶,我們倆一起出去。」然後迅速的沖寧汐使了個眼色。 寧暉單獨出去也太扎眼了,再說了,就算是他想見趙芸,趙芸也不見得肯單獨出來見他。還是有寧汐從中傳話更方便些。 寧汐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寧暉哪還有不明白的,感激的看了寧汐一眼,便起身和容瑾一起走了出去。在寧汐的小廚房裡等了片刻,就見寧汐輕巧的走了過來,身後卻空無一人。 寧暉心裡陡然一沉。 寧汐低聲安撫道:「哥哥,趙姐說,瓜田李下男女獨處不方便,讓我和容瑾也在這兒陪你等會兒。」 也就是說,趙芸會來。寧暉稍稍鬆了口氣。只要她肯來就好。 容瑾卻略略皺了眉,低語道:「我們還是避開吧」做電燈泡可沒什麼意思。有這時間,「拐」了未婚妻去甜蜜恩愛一會兒多好。 寧汐略一猶豫,正要說什麼,趙芸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這時候想避開也來不及了,只得和容瑾稍稍退後幾步,在一旁做背景。 寧暉眼睛一亮,忍不住上前兩步,卻又不知要說什麼。 趙芸早已收拾好了心情,表情淡然:「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寧暉張了張嘴,空有一肚子的話,竟是一句都說不出口。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眼神分明是在說,你這哥哥也太靦腆了,追女孩子哪能臉皮這麼薄? 寧汐眨眨眼,回了個眼神。他一向是這個脾氣,我也沒辦法。 容瑾扯了扯唇角,這未來的大舅子別的倒是沒說的,就是這臉皮也太薄了一點…… 兩人眉來眼去間,那便總算有了動靜。寧暉咳了咳,說道:「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趙芸笑了笑:「托福,還算過得去。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出來的久了,會惹人閒話的。」 眼看著趙芸轉身就要走,寧暉有些急了,不假思索的喊道:「趙芸,你等等。」這個名字,在他的喉嚨處不知盤旋了多少次,終於喊出了口。 趙芸身子微微一顫,面色卻很平靜:「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不過,若是還想說喜歡我之類的話,那不說也罷,我之前已經和說過了,我們倆之間是不可能的。請你不要造成我的困擾。」 別說寧汐了,就連容瑾都為寧暉覺得心酸。這話冰冷無情,句句殺人不見血啊寧暉臉色白了白,也顧不得寧汐和容瑾還在一旁了,急切的問道:「趙芸,我只想問你一句真心話。你從沒對我動過心嗎?一點點都沒有嗎?」 怎麼可能沒有 趙芸在心中自嘲的苦笑。如果時光倒退幾年,她在雲英未嫁時遇到的是寧暉該有多好。可這世上沒有如果,只有無奈的錯過…… 「沒有,」趙芸平靜的說道,不無意外的看到寧暉的俊臉一片蒼白:「我一直拿你當弟弟一般看待,從未動過男女之情。對了,我還有件事沒來得及告訴你們。我哥哥嫂子為我尋了一戶人家,等到了年底,我就要嫁人了。」 最後一句如晴天霹靂,將寧暉劈中,呆若木雞。 寧汐也是一驚,上前問道:「趙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趙芸自從被前夫休棄之後,一直心如死灰,不肯再嫁。怎麼又忽然冒出這麼一出來? 趙芸的笑容中有一絲淡淡的苦澀:「這樣的大事,我怎麼會騙你們。」 她有心終身不嫁,可哥哥嫂子卻容不得她一直住在家中,張羅著為她找了一個年齡大的鰥夫,收了厚厚的聘禮,連出嫁的日子都定好了。由不得她不嫁了或許,這樣也好,徹底斷了寧暉這個念頭,將來他會娶一個出身好的千金小姐,時間一久,自然就會忘了她了。而她自己,所求的只是一個憩息之所。只要對方待她好些就行。 寧汐深知趙芸從不說謊,已經信了八成,可看看寧暉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於心不忍,忍不住追問道:「那你以後還來做工嗎?」 「不了,」趙芸打起精神應道:「我只做到這個月底就會辭工了。」說是月底,不過是幾天的功夫。 寧汐歎了口氣,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憑媒婆一面之詞,趙芸就得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這樣的盲婚啞嫁,實在不靠譜。趙芸真是個命苦的女子,遇人不淑,偏又有這樣的哥哥嫂子。 趙芸終於抬頭看向寧暉,輕聲說道:「寧暉,謝謝你的一片情意。只是我們兩個實在無緣,你還是忘了我吧今後找一個比我漂亮十倍百倍的女孩子也不是難事。」 寧暉眼眶裡熱熱的,死死忍著沒有掉落,眼睜睜的看著趙芸轉身走了。 這一次,他是真的一絲希望也沒了…… 「哥哥,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想哭就哭會兒。」寧汐柔聲安慰著,寧暉的眼圈迅速紅了,別過了頭去,肩膀微微聳動著。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容瑾只能意思意思的安慰兩句,譬如「天涯何處無芳草」「大丈夫何患無妻」之類的。可這不痛不癢的話,此時的寧暉哪裡能聽得進去? 設身處地的想想,要是寧汐敢這麼對他……哼,想都別想寧汐正低聲安撫寧暉,見容瑾忽的眼露凶光瞪自己,心裡很是詫異:「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容瑾自然不會老實坦白心中的想法,敷衍的笑了笑。 寧汐一時也沒時間追究,瞪了他一眼,便又低聲安撫寧汐去了。容瑾明知此時不該吃飛醋,還是忍不住酸溜溜的。 瞧瞧寧汐,對寧暉可比對他好多了…… 待寧暉情緒稍稍平靜下來,前樓的酒宴也差不多散了。寧有方果然喝的酩酊大醉,容瑾和寧暉一起將寧有方扶上了馬車。 夜幕低垂,阮氏有忙著照顧寧有方,總算沒留意到寧暉紅通通的眼。也省了一番口舌解釋。 第二百九十四章 雙喜臨門 第二天,大皇子親自召見了十位大廚。 寧汐站在寧有方身邊,不著痕跡的往後縮了縮身子。好在大皇子只在一開始瞄了她一眼,之後倒沒有看她了。寧汐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領了沉甸甸的賞銀之後,接下來,自然是公佈御廚人選了。 寧有方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眼裡滿是期盼。其他的廚子反應也差不多,目不轉睛的看著大皇子。賞銀固然豐厚讓人欣喜,可這次參加廚藝比賽的大廚們,卻大都是衝著這兩個御廚的名額來的。 寧汐擔心的和別人恰恰相反。其他廚子們都期盼著自己能被選進宮裡做御廚,她卻唯恐自己的名字會被點中。她對皇宮實心存畏懼,只想敬而遠之。 如果一旦被選為御廚,就得住在宮裡,不能隨意出宮。也就意味著和容瑾相聚的時間大大減少。更重要的是,皇宮裡是大皇子的天下。萬一大皇子日後改變了心意再打她的主意,她可就躲之不及了…… 大皇子淡淡的瞄了眾人一眼,有意無意的瞄了寧汐一眼,然後才宣佈道:「諸位大廚廚藝高超表現出色,本王很是欣賞。不過,御廚名額有限,只能區區兩個。自然要挑選本王心中最出色的大廚。」 眾大廚都屏住了呼吸,凝神聽大皇子宣佈名單:「第一個選中的,是寧有方寧大廚。」 寧有方激動的滿臉通紅,眼中閃著狂喜,忙磕頭謝恩,提的高高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第二個被選中的……」大皇子頓了頓,銳利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吊足了眾人胃口,才淡笑道:「是雲來居的江閔江大廚。」 這個結果大大出乎眾人意料,所有的目光都刷的看向那個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這目光中有驚歎有艷羨也有眼熱。 論廚藝論資歷,上官遙本是最佳人選。不過,上官遠已經進宮做了御廚,上官遙沒被選中也在情理之中。撇開上官遙不提,此次廚藝比賽風頭最勁的人,莫過於寧汐了。若是父女兩人一起被選為御廚,倒也是一大樂事。不過,寧汐身為女子,又定了親事,已經是容府准三少奶奶,這樣的身份確實不太適合入宮。 至於薛大廚,年齡也不算小了。相較之下,江閔年紀輕輕廚藝出眾,其父江大廚也是御廚出身,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只有寧汐,為這個結果慶幸不已。 太好了,只要不選中她,選中誰都是好事。不過如此一來,上官燕的雄心壯志落了空,一定很失望吧…… 寧汐偷眼瞄了上官燕一眼。上官燕果然一臉的失落。 江閔倒是頗為鎮定沉穩,不慌不忙的上前磕頭謝恩,自然而然的和寧有方並排站在了一起。 大皇子含笑吩咐道:「兩位大廚回去稍做準備,過幾天,我自會派人接你們入宮。」 寧有方和江閔一起朗聲應了。 大皇子一臉笑容,心裡卻並不如臉上顯得那般高興。舉辦廚藝比賽的初衷,一是挑選廚藝好的廚子入宮,以討父皇歡心,另一個隱晦的原因,卻是不能訴之於口。現在,第一個目的是達成了,第二個目的卻…… 大皇子眼角餘光瞄到寧汐歡喜的笑顏,心裡掠過一絲遺憾。 身為男人,應該提得起放得下。既然有了決定,就該有所克制。可這些話說來容易,做來卻大不易啊…… 大皇子等人走了之後,上官遙大方的上前恭賀了幾句。寧有方一臉的春風得意。這一次比試,讓他的名聲響徹京城,又能一償所願,實在是生平快事寧有方心願得償,立刻回鼎香樓宣佈了這一大好消息,免不了又請眾人喝酒慶祝。 孫掌櫃為寧有方高興之餘,又開始暗暗發愁了。寧有方是鼎香樓的頂樑柱,這一走,還有誰堪當主廚的重任? 寧汐廚藝雖然好,畢竟是女孩子。管理眾人多有不便。張展瑜倒還不錯,就是稍微年輕了一些,也不知能不能服眾…… 寧有方顯然早有盤算,拉著孫掌櫃到背地裡說道:「孫掌櫃,這主廚的位置,就讓展瑜來擔任吧他雖然年輕,可做事穩重。這一次在廚藝比賽中也算露了臉,再有汐兒在一旁相助,撐起鼎香樓的門面總沒有問題,至於威信,做的久了,自然就有了。」 也只能如此了。 孫掌櫃點點頭應了,又笑道:「你入宮當御廚的好消息,我已經讓人給東家老爺送信了。他知道了也一定為你高興呢」 寧有方咧嘴笑了,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兩天他的心情實在好的無以復加。 「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孫掌櫃隨口說道:「趙芸已經辭工了。」 辭工?寧有方愣了一愣,忍不住追問道:「好好的,她怎麼會辭工?」 孫掌櫃笑道:「聽說她的哥哥嫂子給她尋了個人家,婚期都定好了,以後怕是不會出來做事了。」他對趙芸和寧暉之間的糾葛一無所知,說到此事異常的輕鬆。 寧有方又是一愣,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怪不得寧暉這兩天特別的消沉,肯定也是知道此事了吧…… 回家之後,寧有方三番五次想提起這個話茬,可看到寧暉無精打采的樣子,又不忍心再說什麼了。 寧汐倒是背地悄悄勸過寧暉幾次,寧暉並不吭聲,可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寧汐只好陪著寧暉一起歎息:「哥哥,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你難道打算就一直這麼消沉下去嗎?」明天就是放榜的大日子了,不知多少考生翹首以盼夜不能寐。寧暉倒好,竟是不聞不問。 提到放榜,寧暉總算張口說話了:「放心,這等大事我不會忘,明天一大早我就去看榜。」 這還差不多,寧汐稍稍鬆了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寧暉果然早早的起了床,吃了早飯便打算動身。 寧有方笑道:「暉兒,今天我們陪你一起去看榜。」再重要的事情也得往後放一放。 寧暉不忍拒絕了家人的好意,點點頭應了。剛一出門,就見容府的馬車停在巷口,小安子滿臉笑容:「少爺一大早上朝去了,特地叮囑過,讓我早些過來送你們過去看榜。」 容瑾倒是挺細心的。寧有方和阮氏心裡舒坦極了,一起上了馬車。寧汐坐在寧暉的身邊,笑著說道:「哥哥,待會兒我可要扶著你。」 寧暉一愣:「扶著我做什麼。」 寧暉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看到自己榜上有名,一定會激動的暈厥過去,我不扶著你怎麼行。」話音剛落,馬車便響起了一片笑聲。 寧暉也被逗樂了,振作精神笑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就算中了第一名解元,我也能站的穩穩的。」 說說笑笑間,很快便到了貢院外邊。張貼榜單的地方早已擠滿了人,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一個個也顧不得風度,爭先恐後的擠到下面,細細的看著,唯恐錯漏過自己的名字。 寧暉終於有了緊張的情緒,下馬車的時候只覺得雙腿有些發軟。 再一看,眼前人都攢動,一時哪能擠得進去。 寧有方正想往裡擠,就聽寧暉說道:「等前面的人看過了再看也不遲。」他正好用這段時間冷靜一下再說。 擠在最裡面看榜的人,有的人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欣喜若狂恨不得手舞足蹈。榜上無名的,卻是垂頭喪氣一臉的失望。考中沒考中,只肖看看各人的面色便一清二楚了。 寧暉眼角餘光忽的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忙笑著迎了上去。這個叫趙業的也是於夫子的學生,比他大了幾歲。此次都參加了會試。 趙業一臉歡喜的笑容,不用問也知道必然榜上有名了。 寧暉忙拱手道賀,趙業笑道:「同喜同喜,我也看到你的名字了。」 寧暉別提多激動了:「真的嗎?你確定看到了?」 被他這麼一追問,趙業卻又不敢確定了:「好像在中間看到了似的。」密密麻麻這麼多名字,看錯了也是有的。 寧暉心裡七上八下的,匆匆聊了幾句,便擠過去看榜了。寧有方也緊緊的跟了上去。 寧汐不方便擠進去,和阮氏一起等著。耳邊忽的聽到阮氏低聲呢喃:「菩薩保佑暉兒考中……」 寧汐啞然失笑,調侃道:「娘,要是求菩薩管用,我陪你一起求好了。」 阮氏想了想,也笑了。 就在此刻,寧暉和寧有方回來了。明明天氣凜冽寒風陣陣,可寧暉卻是面色紅潤容光煥發。寧汐和阮氏不約而同的齊聲問道:「考中了嗎?」 寧有方搶著應道:「考中了第十三名。」 共錄取一百多人,這名次實在算是很好了。別說寧暉神采飛揚,就連寧汐也是滿心歡喜。寧有方即將入宮做御廚,寧暉又考中了舉人,寧家可真是雙喜臨門了阮氏笑的合不攏嘴:「太好了,我們快些回去,說不準送喜報的已經去了。」 各人自然都沒意見,忙上了馬車,又往回趕。 第二百九十五章 重提舊事 寧家喜事連連,鞭炮聲的動靜幾乎將幾條街的人都引來了。 送喜報的衙役領了大大的紅包,笑瞇瞇的喝了茶走了。寧有方和阮氏滿面紅光的招呼不請自來湊熱鬧的街坊鄰居。寧暉也不好躲著出來不見人,被幾個不算太熟悉的婦人圍著說些恭喜的話,俊臉都紅了。 寧汐在一旁偷偷樂了。寧暉平日也不算靦腆,只不過和女子說話便不太利索。更遑論是被一群婦人圍著。 寧有德一家子得了消息之後,一起趕了過來,自有一番熱鬧。寧有德倒是真心真意為寧暉高興,徐氏卻不免有些酸溜溜的:「還是你有福氣,三弟被選做了御廚,暉兒又中了舉人,將來做個一官半職的,你可就是官家夫人了。」 阮氏心裡舒暢極了,像喝了蜜似的。 到了下午,容瑾也得了消息趕過來了。笑著恭賀了幾句。 寧暉笑道:「別人誇我幾句我就厚顏領受了,你可別來臊我。」在十六歲就中了狀元的容瑾面前,誰還好意思驕傲。 容瑾笑了笑,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是打算到戶部報名候選,還是準備明年的會試?」 一般來說,中了舉人的,大多會選擇參加會試。舉人雖也能做官,但是官職和未來的發展都不如進士出身的文人。所以,容瑾才會由此一問。 寧暉顯然早已想過了這個問題:「我還是到戶部報名候選吧」 容瑾聽的微微一愣,正想追問幾句,一旁的寧汐早已忍不住了:「哥哥,你不想去考會試嗎?」 寧有方和阮氏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幾雙眼睛一起看向寧暉。 寧暉淡淡的笑道:「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自己心裡清楚。於夫子也曾說過,我讀書不算有天分,只是靠著勤奮苦讀才有了些成就。能中舉人,我已經很知足了。」 再拚命苦讀,也不見得能搏一個進士出身。倒不如早些謀個實差,做些正經事。 寧暉的腳踏實地不好高騖遠,實在令人欣賞。容瑾讚許的點點頭:「你有這想法也不錯。這樣吧,明天你去戶部報名候選。不過,一般來說,年底不會有什麼閒差。得等上一陣子才能有好差事。」 容瑾說的十分含蓄。事實上,寒門學子就算中了舉人,也不容易謀到什麼好差事。有的舉人為了補一個空缺一等就是幾年。不過,正所謂朝中有人好做官,有容瑾在,自然要為寧暉謀個好差事才行。 寧暉倒也沒清高,笑著道了謝。既然已經是自己的准妹夫了,幫點忙也是應該的嘛寧汐笑著提醒道:「哥哥,你還沒給於夫子報喜吧可別忘了準備謝師禮。」 這是當然,寧暉連連點頭。寧有方正考慮著要備什麼禮物合適,就聽容瑾笑道:「禮物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寧有方立刻婉言拒絕:「這怎麼行。」這點銀子還是有的。 容瑾笑著解釋道:「寧大叔千萬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於夫子喜好書畫,對金銀俗物反而看不上眼。我的書房裡正好有一幅字畫,放在那兒徒惹灰塵,送給他再合適不過。」 這話說的倒也有理……寧有方遲疑的看了阮氏一眼,無聲的詢問:要不,就再佔一回便宜? 阮氏比寧有方爽快多了,笑著說道:「好好好,容瑾有這份心意,我們也不用多推辭了。」 寧汐接的很順口:「是啊,反正都快是一家人了,何必講究這麼多。」待話出口了,才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俏臉頓時一片嫣紅。 寧暉樂不可支,寧有方和阮氏也哈哈笑了起來。容瑾也在笑,眼角眉梢都是溫柔。 當天晚上,容瑾陪著寧家人一起去了於夫子的學館裡。於夫子見寧暉考中了舉人,心裡十分得意,面上卻並不顯露。待見到容瑾帶去的字畫之後,眼睛頓時亮了,旋即笑瞇瞇的收了字畫,又特地留了他們吃了晚飯。都喝的醉醺醺的才作罷。 又過了兩天,大皇子派人來接寧有方進宮了。 寧有方躊躇滿志的上了馬車走了,阮氏歎道:「你爹做了御廚,就得在宮中常住,想回來一趟都不容易了。」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做御廚固然是好事,可也意味著不能像往日那般日日相守了。 寧汐笑著安撫阮氏:「娘,你放心,我會一直在家裡陪你的。」 阮氏啞然失笑,聲音裡有一絲悵然:「傻丫頭,你既然定了親,以後遲早是容家的人。還能陪我多久。」以容瑾的性子,能等上一年半載就算不錯了。 寧汐心裡忽的有些酸酸的,緊緊的摟著阮氏的脖子:「娘……」 就在此時,門外忽的響起了敲門聲。 這幾天因為寧暉考中了舉人,來串門的人比平時多了幾倍不止。其中不乏家中有未出嫁的閨女或是侄女的婦人。阮氏應付的頗為頭痛,一聽敲門聲反射性的歎了口氣。之前略有些傷感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搶著去開了門。 來的卻是久未登門的王媒婆,正是之前為寧暉和葉家小姐說親的那一個。 寧汐暗暗猜測著對方的來意,邊客氣的讓了王媒婆進來。王媒婆未語先笑,一張老臉笑的像多花似的:「寧家嫂子,我今兒個可是來給你道喜來了。你家公子能考中舉人,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阮氏笑著應對了幾句,心裡卻覺得好笑。因為寧暉鬧了裝病那一出,沒能如期去相看。王媒婆很是不快,這麼久都沒再登過寧家的門。雖然沒有明說,可阮氏心裡很清楚,葉家這門親事算是黃了。 王媒婆今天來是要做什麼? 做媒婆的,果然都生了張巧嘴。就見王媒婆一臉歉意的陪笑道:「前些天我家裡出了點事,一直忙著,就沒來得及過來。好端端的一樁親事,差點就被我這個老東西給攪黃了。寧家嫂子,你可千萬別生氣。」 人家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阮氏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笑了笑:「這說的是哪兒的話,你一直把暉兒的事放在心上,我該感謝你才是。」 寧汐在一旁稍一琢磨,也咂摸過勁來了。 葉家原本已經沒了結親的打算,可一聽說寧暉中了舉人,顯然又心動了,這才讓王媒婆又跑到寧家來說和。就不知道阮氏是怎麼想的了…… 王媒婆笑道:「你家公子上一次生病,錯過了相看的好機會。不如重新找個機會,要是彼此中意,也能早點定下這門親事。你看怎麼樣?」 阮氏略有些遲疑,並未立刻點頭。 要論條件門第,這位葉家小姐實在不錯。只不過一想到寧暉這些日子來的痛苦,她對葉家小姐的心也就淡了不少。寧暉心情剛好了沒兩天,要是再為親事鬧騰,可真是讓人頭痛…… 王媒婆等了片刻,不見阮氏回話,心裡暗暗詫異。忍不住說道:「寧家嫂子,這樣的好事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不是我在你面前吹噓,葉家小姐長的花容月貌,才情過人,和你家公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再說了,葉家就這麼一個獨生女兒,將來這家產還不都是留給她的。」 阮氏原本唇角含笑,一聽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王媒婆,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娶妻當娶賢,我們寧家雖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可也不至於算計著人家的家業。」 這兩年,寧有方收入十分豐厚,再加上歷年來的積蓄,也算頗為富足了。 王媒婆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都是我這張不好,該打該打。」 一直沒出聲的寧汐,忽的微笑著插嘴道:「娘,哥哥不是出去了麼?要不,還是等他回來問一問他的意見再說吧」先施展一個拖字訣再說。要是寧暉實在不願意,說不得只好將這個送上門的好親事推了。 阮氏被點醒了,立刻笑道:「汐兒說的對,還是等暉兒回來再說。」 王媒婆見阮氏沒有即時應下,心裡有些不痛快,笑容淡了不少:「既是這樣,那我就明天再來聽回音。不過,寧家嫂子,這樣的好親事可是提著燈籠也難找。要是錯過了,將來可有你後悔的。」 然後,便起身一扭一扭的走了。 阮氏忙起身送了幾步,待王媒婆走遠了,才歎道:「也不知道你哥哥肯不肯去相看。」 寧汐笑著安撫道:「等他回來問問,願意就去相看,不願意的話,就等明年再說親。終身大事也不急在這一時。」 阮氏嗯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到了晚上,寧有方從宮裡回來了,精神煥發滿面紅光。寧汐忙問起了此行經過。 寧有方笑道:「今天先熟悉一下環境,明天才正式去御膳房裡做事。以後我住在宮裡,一個月可以回來兩天。」 寧汐促狹的笑道:「娘,現在你放心了吧爹每個月都回來呢」 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啐了寧汐一口:「你這死丫頭,居然拿我開心。」 正說笑著,寧暉回來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相看 寧暉今天先去了吏部報名,接著又和幾個同窗去喝了酒。 他酒量不算高,只喝了幾杯,便有些醉意了。回來的時候,俊臉紅通通的,身上酒氣濃厚,把阮氏嚇了一跳:「暉兒,你喝了多少酒啊,身上這麼大的酒氣。」 寧暉笑道:「娘,我沒喝醉,你放心好了。剛才一個不小心,灑了一杯酒在身上,所以酒氣才這麼重的。其實我現在清醒的很。」 說話有條不紊,果然還算清醒。 寧汐笑瞇瞇的扯了寧暉坐下:「舉人老爺快請坐,有要事和你商量呢」 寧暉瞪了她一眼,笑罵道:「好啊你,竟然敢拿哥哥我開心,我今天饒不了你」裝模作樣的做出凶巴巴的樣子來,把寧汐樂的笑彎了腰。 阮氏看著兄妹兩人親熱友愛的樣子,心裡很是寬慰。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暉兒,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寧暉笑著看了過來:「娘,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不用拐彎抹角的。」 阮氏咳嗽一聲笑道:「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下午,王媒婆又來了。要是你願意,可以擇日相看……」邊說邊偷偷打量寧暉的臉色,唯恐惹起他的激烈反應。 寧暉果然沉默了。 寧汐心裡暗暗歎氣,口中卻笑著打圓場:「哥哥,娘還沒答應人家呢要是你不願意就算了。」 阮氏也連連附和:「是啊,不想去就算了,我明天就去回了人家……」 「我去」寧暉忽的冒出了一句,臉上卻連一絲笑意也沒有:「娘,你明天就給王媒婆回話,讓她安排好時間,我一定去」 阮氏和寧有方都愣住了。上一次寧暉對此事反應異常激烈,怎麼這一次答應的如此乾脆利落?簡直讓人有點不敢置信…… 只有寧汐能隱隱猜到寧暉的心意。 趙芸的事情徹底傷了寧暉的心。他現在對感情一事已經灰心了,索性如了父母的心願,早些定了親事盡了做兒子的孝心和本分。 寧汐所料半點不錯,寧暉確實存了這個心思,對安排相看一事毫無異議。 王媒婆得了回信之後,樂顛顛的去葉家那邊商議。正巧三天後就是臘月初九,正逢廟會。便定下了這一天。 寧有方在宮中不能回來,便由阮氏和寧汐兩人陪著寧暉一起去了廟裡。 阮氏特地為寧暉趕製了新衣新鞋,一大早就讓寧暉換上了,又忙著給寧暉梳頭拾掇。寧暉本就生的清俊斯文,這一收拾,更顯得玉樹臨風儒雅不凡。一路上不知引來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羞答答的目光。 到了廟裡,阮氏四處張望,一眼便瞄到了王媒婆。王媒婆身邊站了一個梳著雙丫髻的俏麗少女。 「這個該不會就是葉家小姐吧」阮氏忍不住咕噥了一句。這個少女倒是長的清秀標緻,可這麼大喇喇的來相看未來夫婿,也太不懂矜持了吧寧汐撲哧一聲笑了:「娘,這怎麼可能嘛這肯定是葉家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瞧那副穿戴打扮,顯然是個丫鬟之類的。 果然,那王媒婆笑吟吟的領著少女走了過來說道:「寧家嫂子,這位是葉小姐身邊的紅梅姑娘,你們幾個跟著她走就是了。」 那個叫紅梅的俏丫鬟,上下打量寧暉兩眼,忽的掩嘴笑了。 寧暉被笑的渾身不自在,心裡暗暗嘀咕不已。這個丫鬟的膽子也太大了,哪有這麼直勾勾盯著人看的。卻沒曾想到,紅梅笑的別有深意。 紅梅笑瞇瞇的說道:「我家夫人小姐就在那邊的廂房裡,請寧大娘寧公子寧姑娘隨我過去吧」 阮氏和寧汐對視一眼,心裡都暗暗吃驚。所謂相看,其實大多是隔著人群遠遠的看上一眼便是。哪有這樣大張旗鼓見面的。要是相中了還好,若是彼此沒相中那也太尷尬了吧寧暉更是覺得渾身彆扭不自在,暗暗後悔不已。早知如此,這一趟真不該來…… 紅梅笑吟吟的在前領路,走到一間廂房前,輕輕敲了敲門,就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開了門。目光在寧暉的身上打了個轉,口中笑道:「夫人小姐正在裡面等著呢,請進。」 這次別說是寧暉了,就連寧汐也覺得別彆扭扭的。這個葉家的派頭倒是不小,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 等進了廂房一看,只見到了一位滿頭珠翠衣著考究的婦人,看這衣著打扮,定是葉夫人無疑,卻沒見到葉小姐的身影。寧汐先是一怔,旋即瞄到那個又大又寬的屏風,頓時會意過來。看來,葉小姐就躲在屏風後面呢葉夫人不無矜持的和阮氏打了個招呼,客套的寒暄了幾句。 紅梅笑著瞟了寧暉一眼,便去了屏風後,也不知低語了什麼,就聽一聲驚訝的低呼:「你說什麼?」像是知道自己失言了似的,忙住了嘴。 光聽聲音,清脆悅耳,倒是頗為動聽。 寧汐沖寧暉擠眉弄眼,隔著不甚透明的屏風,只能影影綽綽見個人影,壓根看不清楚這位葉小姐的面容。不過,這個葉小姐的聲音這麼好聽,肯定是個美人兒。 寧暉不理寧汐,落落大方的沖葉夫人作揖:「小生寧暉,見過葉夫人。」 葉夫人含笑點頭,趁機細細的端詳了寧暉幾眼,心裡暗暗點頭。怪不得王媒婆總誇這個寧暉,果然生的一表人才。能考中舉人,必然也有些真才實學。也勉強能配得上自己的寶貝女兒了…… 這麼想著,葉夫人的笑容便和氣了不少,招呼著寧暉兄妹兩個坐下。看似隨意的閒聊了幾句,巧妙的引著寧暉多說了幾句話。顯然是給屏風後的葉小姐聽的。在不違背禮教的前提下,葉夫人為女兒的終身大事也算煞費苦心了。 寧暉無意討好任何人,態度磊落坦蕩,說話不卑不亢。倒是讓葉夫人又多添了幾分好感。 王媒婆在一旁暗暗高興。之前便商議好的,要是葉夫人對寧暉不滿意,便隨意找個借口讓她領人走。現在都進屋這麼久了,葉夫人還是耐心的和寧家人周旋,顯然是看中寧暉了。這份厚厚的媒人紅包她可是非領不可了一壺茶喝完了之後,葉夫人也不好再留客了,笑著起身送了寧暉母子三人出了屋子。 俏丫鬟紅梅低聲笑道:「小姐,寧公子已經走了。你可以出去了」 葉小姐嗯了一聲,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她生的杏臉桃腮,柳眉嘴唇,身姿窈窕,果然是個少見的美人兒。她的眼角餘光正好看到寧暉的背影,雖然只是一剎那便消失在眼前,可心裡陡然一顫,俏臉忽的飛起一片紅暈。 一旁的紅梅抿唇偷笑。 小姐那一次坐在轎中,偶爾掀起轎簾,一個俊秀斯文的書生不偏不巧的闖進了小姐的眼裡心裡。這些天,小姐口中不說,心裡卻是一直念念不忘。怎麼也沒料到那個書生就是之前王媒婆說的寧暉。 看來,這就是所謂的姻緣天定啊 過了片刻,葉夫人便回轉了,迫不及待的追問道:「薇兒,這個寧暉你覺得怎麼樣?」 葉薇紅著臉不說話。 葉夫人哪還有不明白的,頓時笑彎了眉毛。總算是挑著中意的了。 這一邊,阮氏也在問寧暉:「暉兒,你看這位葉家小姐如何?」 寧暉無奈的笑了笑:「娘,我既沒看清這位葉小姐的模樣,又沒和她說過話,哪裡知道她怎麼樣。」最多,就是覺得她的聲音還算動聽罷了。 寧汐笑著插嘴:「那個葉夫人相貌不俗,這個葉小姐也一定是個美人兒。」身邊的丫鬟都生的如此俏麗,葉家小姐怎麼可能差了?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阮氏讚許的點了點頭:「汐兒說的有道理。」頓了頓,又有些擔憂的歎道:「不過,我瞧著這個葉家的派頭倒是不小,也不知道會不會低眼看人。」 寧汐啞然失笑:「娘,你這擔心可沒必要。我們寧家可不比以前了,爹做了御廚,哥哥又中了舉人,葉家老爺也不過是六品官員,有什麼配不上的。」 有一點寧汐卻是沒好意思直說出口。她和容瑾正式定了親事,遲早會嫁到容府做三少奶奶。有這樣一門顯赫的姻親,葉家上趕著巴結還來不及呢吧阮氏想了想,也笑了起來。 是啊,寧暉才貌俱全,葉家怎麼可能看不中。退一步說,就算和葉家的親事黃了,將來也不愁找不著合意的親事。實在不用發愁。 寧暉默默的聽著阮氏和寧汐說話,一直沒有吭聲。好像此事和他無關似的。 阮氏又好氣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暉娥,你到底是個什麼心意,總得說一聲吧」估摸著王媒婆很快就要來聽回音了。 寧暉定定神,淡淡的笑道:「娘,我一切都聽你的。」不能和趙芸在一起,娶哪個女子不是一樣。 阮氏見他如此溫馴聽話,心裡倒也高興,迅速的盤算起後續的瑣事來。 寧汐最清楚寧暉的心思,見狀暗暗歎了口氣。 第二百九十七章 議親 既然雙方都有意結親,接下來要商議的自然是具體的細節。諸如何時上門提親交換庚帖聘禮多少等等,都得一一商議。 王媒婆忙著來回奔波傳話。她雖然不是正經的官媒,可做媒婆卻足有十幾年。能言善道不說,經驗十分豐富。葉家那邊早已許諾過一份厚厚的謝媒禮,寧家這邊自然更不會虧待了她。這麼一來,她巴不得早些將這樁親事促成,哪有跑的不勤快的道理。 可一商議到具體的細節,兩家便出現了分歧。 第一樁,便是正式下聘的日期問題。依著阮氏的心意,自然是越快越好,早些定下親事,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可寧家這邊挑的日子,葉家卻不滿意,嫌太過倉促了,堅持要另外挑個黃道吉日。 阮氏心裡便有些疙疙瘩瘩的不痛快,免不了發了幾句牢騷:「這個葉家也真是的,早一些定下親事有什麼不好的,非要等到臘月二十過後。到時候忙著過年,哪裡還能忙得過來。」 寧汐忙笑著安撫道:「娘,你就別發牢騷了。葉家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挑剔些也是正常的嘛」 阮氏這才住了嘴,只得又請人算了個好日子,請王媒婆送了過去。索性挑在年後初六。到時候年也忙完了,有的是功夫忙定親的事情。 這一次,葉家總算沒什麼意見了。卻又開始計較著聘禮多少的問題。 寧家雖然有些家底,可畢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拿的出手的聘禮,合計銀子只在兩百兩左右。葉家便覺得有些薄待了自家女兒。話裡話外都有些不滿。 寧暉照例充耳不聞,每天閒來看看書,會會師友同窗,從頭至尾也沒把定親的事放在心上。 寧有方不在家裡,阮氏無人可商議,只得常和寧汐嘀咕:「我們出的聘禮哪裡少了。足夠買一處院子了呢」 寧汐啞然失笑,打趣道:「娘,嫂子還沒過門,你就這麼多怨氣。將來該不會天天都吵架吧」 阮氏被取笑的臉一紅,瞪了寧汐一眼:「你這沒良心的丫頭,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讓人家在這上頭說出話來。」 這話聽著可不對勁。寧汐笑容一斂,蹙眉問道:「娘,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阮氏先還不肯明說,禁不住寧汐再三追問,只得說了實話:「家裡倒還有些積蓄,可我想著,總不能都拿了出來做聘禮。不然你以後出嫁了,【www.52dzs.com】就置辦不了多少嫁妝了。」 寧汐聽的又是窩心又是歎氣:「娘,這話你可別給哥哥聽見了。他知道肯定會不高興的。」怎麼也沒想到原因竟然出在自己的身上。 阮氏不以為然的笑道:「有什麼不高興的,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你哥哥堅持的。說是聘禮只出這麼多,剩下的都給你留著做嫁妝呢」 寧汐愣在當場,鼻子忽的酸酸的,眼眶裡溫熱的液體隨時會湧出來一般:「哥哥他真的這麼說的麼?」 「你哥哥不准我告訴你這事的。」阮氏歎口氣:「他是真的心疼你。怕將來嫁妝少了,容府的人會小瞧了你。」 寧汐眼圈一紅,心裡卻暖暖的窩心極了。 待見到容瑾的時候,寧汐便提起了此事。容瑾也是一怔,旋即笑道:「我這大舅子倒是對你真好。不過,真沒必要考慮這些。我要娶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嫁妝。」不過,這份心意倒是挺令人感動的。 寧汐俏臉微微一紅,心裡甜絲絲的。 容瑾沉吟片刻,又說道:「葉家嫌棄聘禮輕了,也有些道理。人家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以後必然是打算把所有的家業都留給女兒的。這聘禮確實不夠豐厚。若是落了這個埋怨,將來你哥哥去岳丈家,可要受氣了。」 寧汐點點頭:「是啊,我也勸過我娘了,別顧著我了,還是把聘禮準備的多一些才對。」 阮氏倒是動搖了,可寧暉卻異常堅持。甚至說了,要是葉家實在不滿意,這門親事就此作罷算了。 容瑾啞然失笑,忽然開始覺得寧暉很對自己的脾胃。 此事暫時就這麼定了。接下來,另一樁大喜事接踵而至。 容琮和蕭月兒終於成親了 臘月二十四這一天,是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容府張燈結綵,吹吹打打的迎了明月公主進門。鞭炮聲的動靜驚動了幾條街的人過來看熱鬧。 容將軍自然趕了回來,主持這一喜事。 天家公主出嫁,自然是大燕王朝的一大盛事。皇宮裡的熱鬧暫且不去細說,容府這一邊早已為此忙碌了好幾個月。容琮的院子裡裡外外都翻修過了一遍,所有的家什都是最好的。 堂堂明月公主,自然也有自己的府邸。按理來說,除了成親前幾日住在容府,其餘的時候就可以搬到公主府去。容琮每每想及這些,心裡就覺得不自在。卻也無可奈何。 這一天,容府擺了整整幾十桌喜宴。京城所有有頭臉的人家都來了。 容鈺李氏實在忙不過來,容瑾自然義不容辭的幫忙招呼客人。一天忙過來,就算體力再好,也有些吃不消。到了晚上,兄弟兩人還得苦命的幫著容琮擋酒。兩人酒量再好,也架不住源源不斷的敬酒,都喝了個酩酊大醉。 容琮這個駙馬爺倒是躲過了一劫,總算清醒的進了洞房。 穿著精緻大紅嫁衣的新娘,頂著紅蓋頭,靜靜的坐在床邊。只有緊緊的交握著的雙手,透露出新娘的緊張。喜娘丫鬟們都在一旁小心伺候著,固然是訓練有素,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容琮挑起蓋頭的那一剎那,心裡竟也有幾分緊張。 他只見過蕭月兒一面,而且那一次並未看清楚蕭月兒的面容,只記得她有一雙極惹人憐愛的眼眸。如今,這雙秋水般的眸子美麗依舊,卻盛滿了新嫁娘的嬌羞和喜悅。在紅燭的映襯下,美的令人透不過氣來。 容琮呼吸一頓,灼灼的目光落在蕭月兒的臉上。 蕭月兒又羞又喜,幾乎不敢直視容琮,甜蜜卻立刻湧上了心頭。初見面的那一刻,她的心便遺落在了這個昂揚男子的身上。她不顧女兒家的矜持靦腆,和父皇求了這門親事。等了這麼久,她終於成了他的妻子了…… 這一晚,燭影搖曳,新婚夫妻自然有說不出的恩愛纏綿。 隔日早晨,容琮領著新婦拜見了容將軍之後,便去了宮裡覲見皇上。 容將軍對這個新上任的二兒媳還算滿意,笑著對容鈺說道:「琮兒倒是有福氣。」蕭月兒貴為天家公主,卻並無半分囂張驕奢,容貌又生的標緻,容琮娶到這樣的媳婦,可真正算是有福氣了。 容鈺笑著附和了幾句。他昨晚喝了太多酒,今天又撐著早起,身體自然疲倦,可精神卻很好。容瑾和容鈺情況差不多。 容將軍誇了新媳婦幾句,忽的話風一轉:「瑾兒的親事定了嗎?」 容瑾反應很快,立刻應道:「已經交換了庚帖下了聘禮。」只差商議婚期迎娶媳婦過門,想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了。 容將軍一聽便知容瑾的話外之意,啞然失笑:「你這小子,我又沒說不認這門親事,這麼激動做什麼。」他當時遠在邊關,接連收到了容鈺的家信,對事情的前因後果也很清楚。在當時的情況下,定親確實是最佳的法子了。 容瑾難得的訕訕笑了。 容將軍似想問什麼,又不太好張口似的,躊躇了片刻,瞄了李氏容瑤等人一眼。 容鈺最是機敏,不動聲色的笑道:「爹這麼久沒回來,還不知道我們府裡又挖了個池塘吧不如我和三弟陪你過去看看。」有些事情,還是別讓容府的女眷們知道為妙。 容將軍欣然點頭,父子三人到了池塘邊的亭子裡說話,果然清淨多了。容將軍要問的,果然是容瑾最難以啟齒的事情:「瑾兒,四皇子近來沒騷擾你吧」 容瑾眼眸一冷,輕哼一聲:「他敢」 遇見倒是常有的事情,不過,並沒刻意的湊近說話。事實上,自從那一晚的畫舫事情之後,容瑾就對四皇子避而遠之,四皇子就算想靠近容瑾也不可能了。 容將軍這才稍稍放了心,面色卻也陰沉了下來。 四皇子真是色慾熏心,竟然敢打容瑾的主意。絕不能讓這樣的人做上太子登上皇位,不然,將來只怕還要生出事端來。一個弄不好,容府一門都有危險…… 「爹,」容鈺眸光一閃,淡淡的說道:「如今公主過了門,二弟是天家駙馬,和大皇子的關係自然也和往日不同。對以後的事情,我們也得早些籌謀才是。」 他說的含蓄,容將軍卻是一聽即懂,點頭表示讚許:「嗯,鈺兒說的有道理。」 接著,父子三人就著朝中形勢低聲商議了一番。 聖心不明之前,表面車馬支持某位皇子是不智之舉。不過,容府卻不能不這麼做。只有全力支持大皇子,才能為大皇子爭取更多的勝算…… 第二百九十八章 聘禮 寧家也在忙碌中過了年。 在年底,宮中自然比平日忙碌。御廚們都要待在宮中。寧有方只在年三十的晚上匆匆的回了家一趟,當晚便又趕回去了。 少了寧有方,似乎這個年過的也少了幾分滋味。 寧暉常出去和同窗好友相聚,只有寧汐在家中陪伴阮氏。容瑾也特別的忙碌,只能隔三岔五的來一回。不過,寧家小院倒還算熱鬧。街坊鄰居來串門的多了,寧有德和徐氏也常過來,倒也不算寂寞。 到了初六這一天,寧有方從宮中告假出來,和阮氏一起領著寧暉到葉家正式下聘提親。出發之前,容瑾不聲不響的來了,笑著拿出兩幅字畫來,讓一起帶上算做聘禮。 寧暉展開一看,頓時一驚:「這麼貴重,我可不能要。」這兩幅輕飄飄的字畫竟是前朝最著名的書畫大師所作,若是拿到世面上去估價,至少也得上千兩。這可真的是太貴重了寧有方和阮氏也被驚住了,連連推辭。 寧汐卻知道容瑾的個性,既然拿出來,必然不會再帶回去。果然,就聽容瑾正色說道:「這只是一點心意罷了,若是不拿我當外人,就快點拿好。」他特地沒挑金銀俗物,就是怕寧家人接受不了。沒想到這兩幅字畫還是惹來了這麼大的反應。 寧暉卻堅持不肯要。兩人一時僵持不下。 容瑾沖寧汐使了個眼色,寧汐只得笑著打圓場:「哥哥,時候不早了,再推辭可就耽誤正事了。既然是容瑾的心意,你就收下吧」頓了頓,又笑著補充了一句:「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大不了將來給我多置辦點嫁妝嘛」 說的理直氣壯,倒是一點都不臉紅。 寧暉哭笑不得,白了她一眼:「虧你好意思說。」 寧汐發揮出厚臉無畏的精神,笑嘻嘻的說道:「你是我親哥哥,又不是外人,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哥哥,你就別再磨嘰了,要是去的遲了,可就真的失禮於葉家了。」 寧暉歎了口氣,總算沒有再推辭。 也幸好多了這兩幅名貴字畫撐場面。到了葉家之後,葉老爺葉夫人本嫌棄聘禮薄,面上並不太熱情。待看到這兩幅字畫,陡然高興了許多。不約而同的想道,未來姑爺到底是個讀書人,聘禮都比別人家清貴高雅。這可比那些明晃晃的金銀強的多了。 這麼一來,倒是對寧暉又親熱了幾分。 葉薇不能出來見客,一直在閨房裡待著,手裡拿了本書,卻壓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紅梅早被派了出去打聽消息,過了片刻便笑嘻嘻的回來稟報:「未來姑爺今日穿了身淺藍的長袍,可俊的很呢」一口一個未來姑爺,叫的很順嘴。 葉薇遙想著寧暉的朗朗英姿,俏臉微紅。 紅梅又繪聲繪色的說起了聘禮的事:「聽夫人身邊的媽媽說了,寧家的聘禮單子上列的東西不算多,不過,今天來的時候特地帶了兩幅字畫來。聽說這兩幅字畫很名貴,是前朝什麼大師的墨寶,就算是有錢也不容易買到。也不知道未來姑爺是從哪裡得來的,把老爺太太都樂的不得了。」 葉薇聽了愈發歡喜,只可惜未出嫁的女子和未婚夫婿是不能隨意見面的,更何況今天是下聘的大日子。也只能耐住性子在閨房裡待著。 紅梅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打趣道:「小姐不必心急,待到成親那一晚,你愛瞧多久瞧多久。」 一句話,把葉薇鬧了個大紅臉,軟軟的捶了紅梅幾下。 這一腔小女兒心事暫且不提也罷。 寧暉和寧有方阮氏走了之後,寧家小院便只剩了寧汐和容瑾兩人。說起來,這一陣子忙忙碌碌的,兩人已經很久沒有獨處了。難得有這樣的時光在一起廝守,自然是耳鬢廝磨,說不盡的柔情蜜意。 容瑾將寧汐摟著坐到了腿上,重重的吻了下去,邊上下其手。寧汐被弄的喘氣吁吁,東躲西閃,到底躲不過容瑾的「魔爪」,直到容瑾饜足了才放開她。此時的寧汐,髮絲散亂,俏臉嫣紅,眼波流轉,說不出的嬌媚。惹的容瑾又開始蠢蠢欲動。 寧汐軟軟的瞪了他一眼,忙將衣襟整理好:「別胡鬧了。」 容瑾低低一笑,果然沒有再動手動腳。等寧汐整理好了衣衫,才又舒展手臂,將寧汐輕輕摟入懷中。 寧汐依偎在他的脖頸處,輕輕的說了句:「謝謝你了。」原先準備的聘禮確實不算豐厚,到葉家只怕會受些冷言冷語。多了這兩幅字畫可就不一樣了。容瑾的細心周到,顯然是愛屋及烏之舉,她心裡焉能不感動。 容瑾有些不滿的伸出手,捏了捏寧汐的鼻子:「和我還要說什麼謝謝。你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後不准說這些話了。」 寧汐心裡被滿滿的甜意包圍著,柔柔的嗯了一聲。就這麼依偎在容瑾的懷裡,就算什麼也不說,也覺得無比的甜蜜。 容瑾低頭看一眼,忍不住又親了親寧汐紅潤的臉頰,然後笑道:「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叮囑你。二嫂一直惦記你,說是明天想見你和你說說話。」 寧汐還不太習慣容瑾口中的二嫂這個稱呼,笑著應道:「好,我明天就去……」旋即想起什麼似的,俏臉頓時一紅,連忙改口:「不不,我還是不去了。」 她現在可是容府未過門的媳婦,這麼大喇喇的去容府,要是傳出去真是羞死人了。 事實上,容瑾本也該避諱一些,不應該常到寧家來。奈何容某人天生臉皮雄厚,從不把這些俗禮放在眼底,依然故我的常往寧家跑。 容瑾很清楚她的顧慮,笑著說道:「你別擔心,這些二嫂都考慮到了。所以她特地讓我明天帶你到公主府去。」 寧汐好奇的問道:「她現在到底是住在公主府裡,還是住在容府裡?」 容瑾聳聳肩:「按理來說,當然該住在公主府裡。不過,二哥不太喜歡待在公主府裡,二嫂便隨著二哥一直住在容府裡。公主府反而空閒下來了。」蕭月兒的隨和,也讓容府上下都鬆了口氣。 尤其是李氏,本來一直暗暗擔心著要怎麼和這個尊貴的弟媳相處。待接觸之後,才發現蕭月兒生性嬌憨可愛,並不難相處,倒是鬆了口氣。 寧汐終於沒了顧慮,高高興興的點了頭:「那就說好了,你明天早點過來接我。」 容瑾一本正經的應道:「遵命,老婆大人」 寧汐被逗的羞紅了臉,狠狠的掐了容瑾一把。容瑾面不改色心不跳,捉住寧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然後狠狠的吻上了她的紅唇。用自己的方式「報仇雪恨」。 到了申時,寧有方一行人終於回來了。不用寧汐追問,寧有方便興致勃勃的說起了葉家此行的經過。 寧汐聽的津津有味,不時笑著打趣道:「哥哥今天見著未來嫂子了嗎?」 寧暉故意斜睨了她一眼:「成親前哪有私下見面的道理。」這擺明是奚落寧汐和容瑾兩人天天來往了。 寧汐也不臉紅,扮了個鬼臉便躲到容瑾身後去了。反正容瑾的臉皮厚的很,這種小小的言語調侃對他根本是不痛不癢。 果然,容瑾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對了,我托朋友在吏部那邊打了個招呼。等有好的空缺,就給你補上。」 寧暉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吸引了過去,和容瑾討論起此事來。 一般來說,舉人出身的,不容易謀到太好的職位。不過,有容瑾出面,自又不同。吏部確實有幾個官職空缺,都是地方縣令之類的官職。就不知道寧暉是否能滿意了。 事實證明,容瑾的擔心純屬多餘。 寧暉聽了之後很高興,笑著說道:「太好了,正合我意。」他生平志願,便是做一方父母官。哪怕只是小小的七品縣令,也能一展心中抱負,造福一方百姓。 容瑾邊聽邊點頭。寧暉沒有半分讀書人的清高自傲,果然令人欣賞。只要他願意,這事就好辦多了:「這樣吧,我明天再拖人去問問。總得挑一個離京城最近的縣城。」 做縣令也是很有講究的。那些窮鄉僻壤不太平的地方,自然不是什麼好選擇。富庶繁華靠近京城的縣城,卻又太搶手。端看誰有本事了寧暉正想道謝,就見容瑾含笑說道:「一家人,謝來謝去的太見外了。」 寧暉只得將那聲謝謝嚥了回去,想了想笑道:「一碼歸一碼,要是日後你欺負我妹妹了,我照樣饒不了你。」 好好的,怎麼又說到她身上來了。寧汐紅著臉瞪了寧暉一眼。 容瑾被逗樂了,不怎麼認真的許諾:「放心吧,我哪裡捨得欺負她。」他愛她疼她還來不及。 寧汐含情脈脈的看了容瑾一眼。 寧暉受不了兩人的肉麻,索性回屋看書去了。 寧有方和阮氏則一同下廚,做了一桌好菜。當晚,為了寧暉定親一事,寧家又好好的熱鬧了一番。 第二百九十九章 示警 第二天,寧汐坐上馬車,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離皇城不遠,和大皇子的府邸只有一街之隔。比起皇子府邸的氣派,公主府卻精緻奢華,亭台樓閣假山流水,處處景致優美。 新婚不足一月的蕭月兒,容顏嬌美更甚往昔,甜甜的笑著迎了出來。 容瑾笑著打了招呼:「見過二嫂。」 蕭月兒還不太習慣這個稱呼,微微紅了臉,旋即笑著應了一聲:「好了,這兒沒你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天黑之前我會讓人送寧汐回去的。」 容瑾略一遲疑,正想說什麼,蕭月兒立刻瞪了眼:「對我還不放心嗎?」 容瑾雖然桀驁不馴慣了,卻也拿新上任不久的嫂子沒法子,只得轉身離開。臨走前,毫不避諱的深深看寧汐一眼。 蕭月兒頓時樂了,容瑾剛一走,便拿這個打趣寧汐:「我這個小叔,平時對誰都是不假辭色,連笑容都很吝嗇。可一到了你面前,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寧汐俏臉微紅,口中不甘示弱的反擊:「別光顧著說我了,快些說給我聽聽,新婚感覺如何?」她可聽容瑾說了,容琮和蕭月兒感情甚篤,很是恩愛甜蜜。 蕭月兒果然喜上眉梢,唇畔的笑容甜蜜又滿足。 容琮生性冷肅,不喜說話。不過,成親之後對蕭月兒還算體恤。新婚夫妻兩人談不上如膠似漆,卻也是舉案齊眉。 寧汐的眼角餘光忽的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驚喜出聲:「荷香。」 久未見面的荷香,含笑立在蕭月兒身後。落落大方的上前行了一禮:「見過寧姑娘。」 寧汐仔細打量荷香兩眼,心裡暗暗唏噓。荷香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可臉上卻留了疤痕。原本娟秀的容貌,生生的失色了三分,令人惋惜不已。 荷香似是看出寧汐在想什麼,輕聲笑道:「公主殿下特地賞賜了上好的藥膏,臉上的疤已經淺的多了。」 按理來說,一個破了相的宮女,是沒資格做蕭月兒陪嫁宮女的。不過,蕭月兒卻堅持帶了荷香出宮,而且對荷香的器重更甚往昔。荷香心裡自然也是感激的。 蕭月兒每每看到荷香臉上的疤痕,心裡總有一絲濃濃的愧疚之情。此次也不例外:「荷香,你身子還沒徹底好呢,怎麼又出來了。快些回屋子裡歇著去。」 荷香卻不肯:「奴婢哪有這麼嬌貴。」順便朝寧汐使了個眼色。 寧汐立刻領會了荷香的意思,忙笑著轉移話題:「我還是第一次到這兒來呢,公主殿下不帶我去轉轉麼?」 蕭月兒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笑嘻嘻的調侃道:「你還叫我公主殿下嗎?該叫二嫂了吧」 寧汐果然無招架之力,連連告饒。 蕭月兒樂的咯咯直笑,親熱的拉著寧汐的手興致勃勃的在公主府裡轉悠了起來。寧汐好奇的四處打量,笑著讚道:「這裡的景致真好。」 平心而論,這裡比容府著實強了一籌。 蕭月兒笑吟吟的說道:「這裡好是好,就是太冷清了。所以我和駙馬便沒過來長住,只是偶爾過來轉轉。」 寧汐露出會心的笑容。蕭月兒倒是體貼溫柔,一切都隨著容琮的心意。 兩人閒聊了半天,簡直有說不完的話。索性找了假山旁的亭子裡坐了下來,宮女們忙著搬了爐火來煮茶,又上了精緻的糕點。 蕭月兒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沖荷香使了個眼色。 荷香立刻會意過來,隨口找了個借口,便將亭子邊的宮女都支開了。自己也很識趣的站的遠了一些。四週一覽無遺,說些私密的悄悄話倒是更方便了。 蕭月兒問的異常直接:「寧汐,大皇兄最近沒來找過你吧」 寧汐搖搖頭。自從年前和容瑾定了親事之後,大皇子在她生活中便銷聲匿跡了。也讓她徹底鬆了口氣。 蕭月兒也跟著鬆了口氣:「這就好。」沉吟片刻,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還有四皇兄,你讓容瑾離他遠一些。」 寧汐一驚:「你……」 這件事十分隱秘,就連寧家人也都不知情。蕭月兒是怎麼知道的?該不會是容琮多嘴告訴了她吧「不是駙馬說的。」蕭月兒顯然猜到了寧汐的心思:「這事雖然隱秘,可也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宮裡耳目眾多,皇子們的一舉一動更是惹人注目。四皇子對容瑾存的那份心思雖然十分隱晦,可還是傳出了一些風聲。在宮中悄悄的口耳相傳。蕭月兒一直暗暗留心,自然也知曉了一些。 寧汐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保持沉默。 容瑾視此事為奇恥大辱,平日從不願提及。就算在她面前,也極少說起四皇子。這已經成了寧汐心中最深的隱憂了。 想想也真可笑,她最大的情敵竟然會是四皇子…… 蕭月兒歎道:「父皇去年還曾為嗜好男風的事情狠狠的責罵過四皇兄,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故態復甦了。」她現在可是容瑾的二嫂,自然得護著容瑾。 寧汐也忍不住歎息:「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瞞著你了。容瑾生平最恨別人對他生出這樣的齷齪心思。你四皇兄是徹底惹怒他了。」 最重要的是,四皇子還沒真正死心。不然,這樣的風聲也不會傳到皇宮裡。這才是讓人最最頭痛的事情蕭月兒也覺得此事棘手,蹙著眉頭,想了半天才說道:「總之,讓容瑾先盡量避開四皇兄再說。」只要不給四皇子可趁之機,料想他也沒什麼法子。容瑾深受皇上器重,又有容府做靠山,四皇子總不敢做出什麼過分出格的事情來。 暫時也只能如此了 寧汐順著這個話題試探著問道:「對了,大皇子殿下現在和四皇子殿下關係如何?」明面上看,三皇子是大皇子最有力的競爭對手。可事實上,真正的勁敵卻是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四皇子。 蕭月兒扯了扯唇角,淡淡的說道:「皇家兄弟之間,哪有什麼情意可言。」皇位之爭,歷來充滿了腥風血雨。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最終的勝利者只能有一個。大皇子和四皇子,注定是明爭暗鬥不休,所謂兄弟情意,只是個笑話罷了不過,皇上正值盛年,幾位皇子也不敢鬥的太過明顯。只敢在背地裡時不時的做些小動作罷了。目前看來,大皇子穩佔了上風,四皇子屈居劣勢。至於三皇子,因為有惠貴妃這個大靠山,也是太子之位的熱門人選。 蕭月兒自然是毫不遲疑的站在大皇子這一邊。他們一母同胞,感情親厚,非旁人能及。如果大皇子做了太子,蕭月兒這個明月公主毫無疑問的會榮華逍遙一輩子。若是換成了三皇子或是四皇子,可就未必了…… 蕭月兒毫不避諱的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寧汐聽著聽著,忽的記起一件極其遙遠的事情來,面色頓時凝重起來。前世她從未關注過皇室爭鬥,只偶爾從邵晏的口中聽說過一些隻字片語。若記得沒錯的話,就在不久後的幾個月裡,會發生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件事,和大皇子密切相關…… 「怎麼了?」蕭月兒敏感的察覺到寧汐的面色不對勁。 寧汐下意識的張望一眼,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若是有機會,你最好提醒大皇子殿下一聲。他身邊的親信裡,怕是有人起了貳心。」 蕭月兒一驚,急急的追問:「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夢了?」 寧汐很乾脆的點頭承認了。用夢境來解釋自己預知的一切,反而更可信蕭月兒果然動容了,目光灼灼:「快些說來給我聽聽。」 寧汐想了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後緩緩的說道:「大概是在不久之後,聖上會領著幾位皇子一起去狩獵。然後,會出些意外……」 「是誰出了意外?是不是大皇兄?」蕭月兒一顆心怦怦亂跳,臉色十分蒼白。 寧汐搖頭:「不是你大皇兄,是你三皇兄」 什麼?蕭月兒又是一驚,愣了半天,才訥訥的擠出一句:「三皇兄出了什麼樣的意外?」 寧汐依著模糊的印象說道:「你大皇兄身邊的親衛,射箭時箭偏了,不巧射中了你三皇兄的胳膊。雖然傷勢不重,可聖上勃然大怒,認定了你是大皇兄所為。狠狠的發了一通脾氣。你大皇兄會因為此事徹底失了聖眷。」 趁著大皇子失寵三皇子受傷之際,四皇子在朝中嶄露頭角,一連完成了幾樁極漂亮的差事。也使得皇上對他漸漸另眼相看。可以說,這件意外中,最大的收益者就是四皇子。 記得邵晏提起此事的時候,唇畔的笑容有些得意。當時的她並未多想,也就沒追問。現在細細想來,這事分明別有蹊蹺。說不定又是四皇子從中做了什麼手腳。至於那個冒失的侍衛,更是大有問題…… 蕭月兒呼吸急促不穩,眸光連連閃動。半晌,才稍稍冷靜下來:「謝謝你提醒。我一定找個時機把這事告訴皇兄,讓他提早做防範。」 第三百章 差事 隔了幾日,蕭月兒悄悄去了大皇子的府邸。 兄妹兩人單獨在屋子裡商談了許久。門外的守衛至少站了十米遠,屋內的人又壓低了聲音說話,什麼也聽不見。 「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大皇子一臉的震驚。 蕭月兒肯定的點頭:「當然是真的。寧汐親口告訴我的,絕不會有假。」 大皇子抿緊了唇角,眼中閃動著冷然的光芒。 三個月之後,確實有一場春獵。這件事還在計劃安排中,別說是一介弱女子,就連朝中大臣們也不知情。寧汐卻說的一字不差。看來,她的夢境倒真是不能小覷…… 他自己清楚自己,絕不會做出這種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蠢事來。那麼,從中搗鬼的,究竟會是誰? 蕭月兒低聲說道:「皇兄,你一定要小心些。」 大皇子深呼吸口氣,面色恢復如常:「你放心,我既已提前知道,這件事就絕不會再發生。」 蕭月兒這才略略放了心,瞄了大皇子一眼,忽的又冒出一句:「大皇兄,寧汐已經定親了,這個你知道的。」可別因為寧汐的特異本領又起了什麼心思。 大皇子心底最隱秘的心思被說中了,有些惱羞成怒:「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奪**這種事,我怎麼能做得出來。」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 最好是這樣。蕭月兒輕哼一聲:「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以後千萬別再反悔才好。」 大皇子眸光一閃,忽的不懷好意的笑了:「我倒是沒什麼,讓容瑾多擔心點四皇弟才對。」 四皇子對容瑾的那點子心思,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他。他得知此事的時候,暗爽了好久。一個男人偏偏長的比女人還美,惹來這樣的爛桃花還能怪誰? 蕭月兒嗔怪的白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兄,你別在這兒幸災樂禍了。有機會,你勸勸四皇兄才是,美少年多的是,實在喜歡就去找別人。別總惦記容瑾了。」容瑾現在可是她的小叔,對這樣的事情她可不能坐視不理大皇子扯了扯唇角,隨意的點頭應了。其實壓根沒朝心底去。容瑾有這樣的麻煩,他看著舒心還來不及,哪有心思替他操這個閒心。 此後的一段日子裡,風平浪靜,朝中一片太平。只有有心人才能稍稍窺出幾位皇子之間微妙的波濤暗湧。 容瑾早從寧汐處得知了將有的異變,也暗暗起了戒備之心。 皇位之爭牽連甚廣,容府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大皇子若是出了意外失了聖眷,容府也會受影響。更重要的是,他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四皇子得勢。 男子漢大丈夫當心胸寬廣,不計小節。只可惜,他從來都是錙銖必較。哪怕四皇子這一陣根本未曾來騷擾過他,他也絕不會忘了當日的恥辱,更不會掉以輕心。只有四皇子徹底垮台了,這個隱患才算真正解除了。 寧汐宜見他面色陰沉,便知他又想到不愉快的事情了,忙柔聲笑道:「我特意給你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今天怎麼一口都不肯吃?」 容瑾回過神來,面色頓時一緩,笑著應道:「嗯,我這就吃。」這一陣朝中事務繁忙,難得有閒空到鼎香樓來吃頓午飯。 吃飯當然只是個幌子,最重要的還是趁機和寧汐小聚片刻。 寧汐笑盈盈的坐在旁邊,忙碌著為容瑾夾菜。容瑾自己吃兩口,又夾一口送到寧汐的唇邊:「你忙了半天,肯定早就餓了,我們一起吃。」 寧汐笑著張口吃了,心裡甜絲絲的。兩人你一口我一口,一頓飯吃的甜甜蜜蜜。 容瑾將煩心事拋到一邊,笑著說道:「對了,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你哥哥的差事有著落了。」 寧汐精神一振,急急地追問:「真的麼?是什麼差事?」 容瑾笑了笑,娓娓道來。年後,吏部有了不少的空缺。以寧暉的舉人身份,能補上一個縣令之位。這個郫縣縣城雖然不大,可富足太平,又離京城很近,往返不過一兩日功夫。能謀到這麼一個差事,對寧暉來說也算不錯了。 吏部的正式行文大概過兩日就能下來,最多再有十天半月便能收拾東西準備上任了。 寧汐聽了這個好消息,心花怒放,湊過去用力的親了容瑾一口。「啵」的一下,聲音又響又亮。 看著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顏,容瑾心裡一蕩,迅速的捉住她的胳膊,狠狠的吻了下去。靈活的舌頭探入她微啟的唇內,用力的吮吸她口中的甘甜。 寧汐面頰潮紅,閉上雙眸,雙手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她的熱情回應,讓容瑾更加激動,雙臂用力的將她攬入懷中,似要將她揉進身體中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終於抬起頭,眼底閃動著跳躍的火焰。聲音有些沙啞:「汐兒,我們成親吧」自從過了年之後,這是容瑾第五次提起成親一事了。 寧汐將頭深深的埋進他的懷裡,悶悶的應道:「至少也得等大哥成親了再說。」哪有哥哥沒成親妹妹就出嫁的。 容瑾不滿的嘟噥著:「又拿這個理由搪塞我。」 寧汐一點都不心虛的瞪圓了眼睛:「喂喂喂,什麼叫我又拿這個理由搪塞你。這本來就是事實好不好。我哥哥還沒成親,我這個做妹妹的怎麼好搶著出嫁。」 容瑾輕哼一聲:「好好好,我待會兒就去你家,催著你哥哥早點成親。看你到時候還有什麼話說。」 寧汐被逗的咯咯直樂。 當晚,寧暉便知道了這個好消息,高興極了。阮氏也是滿臉的歡喜:「太好了,暉兒要做官了。」寧家數代平民,終於出了個做官的。雖然只是七品縣令,可到底是一方父母官呢寧暉咧嘴笑道:「娘,你以後就是官夫人了。」 阮氏笑的合不攏嘴,連連點頭。只可惜寧有方不在家中,不然一定會更熱鬧呢笑鬧了半晌,阮氏忽的想起一件事來,笑著說道:「暉兒,這樣的好消息,也知會葉家一聲吧」 寧暉對此卻很淡然,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寧汐促狹的打趣道:「哥哥,你這一走馬上任就得幾年。總得給未來的嫂子一個交代。要不,先成了親再走吧」 本是玩笑之語,沒想到阮氏卻極為贊成:「汐兒說的對。我明天就托王媒婆去葉家探個口風,要是同意的話,不如擇個黃道吉日早些成親……」 寧暉大驚失色,連連擺手:「這可不行。」 阮氏不樂意了,繃著臉問道:「怎麼不行?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成親了。葉家小姐也芳齡十七了,哪裡經得起耽擱。再說了,你一個人去郫縣上任,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也不行。」她得留在家中,不能跟著去。最好就是等寧暉成了親,由他的妻子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寧暉還待再說什麼,阮氏逕自下了決定:「就這麼定了,我明天親自去葉家商議婚事。」 寧暉頭皮發麻,暗暗叫苦不迭。連連沖寧汐使眼色。 寧汐在一旁閒閒的看熱鬧,對寧暉求救的眼神視而不見。寧暉又氣又急,眼神嗖嗖的像飛刀似的。你見死不救,太不講義氣了寧汐聳聳肩。這可不是我不講義氣,娘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決定的事情,我勸了也沒用。 那也總該幫我說說情拖延一下吧寧暉的眼神可憐巴巴的,終於勾起了寧汐一絲惻隱之心。咳嗽一聲說道:「娘,成親是件大事,十天半月的肯定忙不過來。要是操之過急了,葉家那邊肯定會覺得我們家對親事太隨意呢」 這話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阮氏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寧暉心裡一喜,沖寧汐眨眨眼。 寧汐心裡暗笑,表面卻一本正經的繼續說道:「要不這樣,明天先托人去葉家報個喜訊。然後探探葉家的口風,要是葉家也有這個意思,那再商議也不遲。」 阮氏笑著點頭:「還是汐兒考慮的周到。好,就這麼辦。」 寧暉稍稍鬆了口氣,待阮氏走了之後,沖寧汐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多謝多謝。」 寧汐又好氣又好笑:「哥哥,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已經定了親,成親也是遲早的事情。你總這樣可不行啊」 寧暉苦笑著長歎一聲,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酸澀。 寧汐說的,他何嘗不知道。可一想到要和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女子共度終生,他就不禁生出了退縮之意…… 寧汐還想再說什麼,看看寧暉無精打采的樣子,終於又嚥了回去。 第二天,阮氏果然去請了王媒婆到葉家去報喜。 葉老爺葉夫人得知了這個消息,果然十分振奮。寧暉年紀輕輕便補了實缺,做了郫縣縣令,再有容府提攜,將來在仕途上說不定大有可為。現在看來,這門親事算是結對了。 王媒婆笑瞇瞇的說道:「寧家那邊就等著吏部發文,寧家公子就要走馬上任了。這一走至少也得幾年。所以今兒個便讓我來問問你們的意思。看看是不是早些把親事辦了,也免得耽擱了。」 第三百零一章 餞行 聽了這話,葉老爺葉夫人微微一愣,對視一眼,卻都沒說話。 王媒婆最擅長察言觀色,見兩人並無不愉之色,頓時心中有數了,又笑著說道:「這十天半月的,實在有些倉促。不如先定下婚期,寧家那邊也可以開始籌備著。」 葉夫人咳嗽一聲笑道:「這事容我們商議商議。」 王媒婆連連笑著應了。待王媒婆走了之後,葉夫人便去了女兒葉薇的閨房裡,將王媒婆之前的一番話說了一遍:「……薇兒,你的意思如何?」 葉薇紅著臉不吭聲,心裡卻分明是樂意的。 葉夫人又笑又歎氣,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也罷,就早點挑個婚期,也能徹底了了這樁心事。 「薇兒,有些話我可得先告訴你。」葉夫人歎口氣說道:「寧家是小戶人家,就算現在光景好了一些,不過,和我們家是不能比的。你嫁過去之後,只怕要受點委屈……」 葉薇抬起頭來,眼波明媚清澈:「娘,我不介意。」 葉夫人愣了一愣,旋即啞然失笑。索性什麼也不說了。 這邊暫且不提,單說寧家這一邊,寧暉接到了吏部正式的行文之後,阮氏便忙著為他收拾行禮。寧暉則忙著和師友相聚告別,這份忙碌沖淡了即將離別的感傷。一家子上下倒是都喜氣洋洋的。 阮氏得了葉家的回信之後,十分高興,忙請人算了幾個好日子,遞到了葉家那邊。葉家挑中了六月初四這個日子。算起來,還有四個月左右。寧暉縱然滿心不情願,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推拒。 寧汐背地裡勸慰了他幾句:「哥哥,已經定了親,成親也是遲早的事情。你別總是悶悶不樂的。娘見了你這樣子,又要多心了。」 寧暉悶不吭聲,心裡還是不太舒坦。 寧汐想了想,忽的笑道:「這事要是讓容瑾知道了,他一定高興。」 寧暉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頓時啞然失笑。是啊,要是他一直不肯成親,容瑾也不好催著寧汐成親了。 寧汐見他有了笑容,又笑著說道:「聽說未來嫂子是個出了名的才女,又長的美貌,等過了門,我可要好好見識見識。」 寧暉笑了笑,沉鬱的心情被逗的散開了不少。 容瑾知道寧暉婚期已定的消息之後,果然心情舒暢極了,一連幾日都是唇角含笑滿面春風。周圍熟悉他脾氣的人,自然能猜到讓他心情如此之好的非寧汐莫屬。 四皇子遠遠的看著意氣風發的容瑾,心裡真是又愛又恨。有心走上前和他閒聊幾句,再想起容瑾拒人於千里的冷漠態度,又不免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個衝動。 不能急,他有的是耐心慢慢等。 容瑾何等敏銳,早就察覺到了四皇子過分熱切的眼神,心裡的火苗蹭蹭的往上湧。 周圍這麼多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誰能看不出這幾個月來四皇子對他的不同?兩人雖然從沒對面說話,可四皇子看他的眼神和別人卻不一樣。再一聯想到四皇子顯赫的「聲名」,誰還能猜不出其中是怎麼一回事? 礙著四皇子的顏面和容府的份量,沒人敢在他面前多嘴。可背地裡,只怕這件事早成了各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笑話了…… 容瑾暗暗咬牙,面上卻愈發鎮定從容。退朝之後,特地和容琮並肩走在一起,巧妙的避開了四皇子的目光。 容琮早已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待身邊沒什麼閒雜人等之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弟,要不,我讓你二嫂回宮一趟吧」蕭月兒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就算在聖上面前給四皇子「上點眼藥」,四皇子也沒法子。 容瑾抿緊了唇角,眼神冰涼陰鷙:「不用了。」 要是真的在聖上面前挑破了這一層,四皇子必會被訓斥一頓無疑。可他今後在朝中還怎麼做人?有些事,只要不承認就是沒有。可一旦說開了,他可就徹底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了容琮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這也正是此事最棘手的地方。若是別人敢對容瑾生出這樣的齷齪心思,他早就揍上門了。可對方偏偏是個皇子,打不得罵不得動不得。容瑾又生性高傲,根本受不了這樣的羞辱。別看現在風平浪靜的,可這表面的平和下,早已是波濤暗湧。就不知哪一天會徹底爆發出來…… 容琮瞄了容瑾一眼,心裡暗暗歎氣。 寧暉出發在即,寧有方從宮中得了消息之後,特地告假趕了回來。喊上寧有德一家人,再加上容瑾,一起為寧暉踐行。 寧有德夫婦不是第一次見容瑾,卻是第一次和容瑾同席,都有些不自在。容瑾過人的風度儀表固然令人驚歎,傲人的家世更是讓人望塵莫及。這麼一個近乎完美的美少年竟然是寧汐的未婚夫婿,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徐氏瞄了容瑾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阮氏道:「暉兒的婚期已經定了,接下來就該輪到汐丫頭了吧」 阮氏笑道:「我哪捨得汐兒早早出嫁,先等等再說吧」 容瑾耳尖的聽到了這兩句對話,面色微微一沉。寧汐忍住笑意,悄聲說道:「喂,這次可不是我說的。」 那俏皮可愛的樣子,惹的容瑾的心癢癢的,忽的生出了促狹的心思來。悄然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寧汐的左手。寧汐被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回縮。可容瑾卻愈發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她試了幾次均告無效。 快些放開。寧汐瞪了容瑾一眼。 容瑾挑了挑眉,得意的笑了。就是不放,看你能怎麼樣事實上,寧汐確實不敢怎麼樣。飯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和容瑾緊緊挨著坐在一起,桌底下這點動靜暫時還沒惹來別人的注目。要是真讓人察覺了,她可就沒臉見人了…… 容瑾笑著,眼中的得意清晰可見。寧汐暗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吭聲,只得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漸漸的,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兩隻手緊緊的交握,他的手溫暖有力。心頭似被一根羽毛輕輕的拂動著,酥酥麻麻的,箇中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寧暉見容瑾半天沒動筷子,笑著打趣道:「今天這桌菜可是妹妹親自動手做的,難道還不合你胃口嗎?」 容瑾慢悠悠的應道:「當然合我胃口。」意味深長的瞄了面若桃花的寧汐一眼,這才鬆了手,夾了一口菜送入口中。 寧汐總算鬆了口氣,迅速的將手縮了回來。心底竟然掠過一絲失落。要是寧暉不出聲,容瑾只怕會一直這麼握著她手直到散席那一刻吧…… 這一邊,寧有方和寧有德兩人已經喝的醉醺醺的。寧有方嗓門本就不小,喝了酒之後更是響亮的驚人。一桌人都聽到了他的「低語」:「大哥,暉兒中了舉人,如今又要去做官了。我們寧家總算也出個官老爺了」 寧有德也是滿臉紅光,連連點頭附和。寧暉中了舉人又做了官,這不僅是寧有方的驕傲,更是寧家上下所有人的驕傲啊「對了,爹知道這事了嗎?」寧有德忽的問道。 寧有方咧嘴笑道:「我請人替我送信回洛陽了。爹再過兩天就該知道了。」如果寧大山知道了,一定也會十分高興吧這一晚,寧家小院也沉浸在濃濃的醉意和歡喜中。 隔日早晨,寧暉便出發去了郫縣。寧有方得趕回宮中,沒來得及送行。阮氏和寧汐一路送了寧暉到了城外。 「娘,妹妹,你們兩個不用送我了。」寧暉心裡不捨,臉上卻滿是笑意,故作輕鬆坦然:「最多幾個月,我就得回來成親,到時候你們就能見到我了。」 阮氏點點頭,眼圈已經紅了。寧暉忙低聲安撫幾句,心裡也覺得酸酸的。 寧汐挽住阮氏的胳膊:「娘,你別哭,哥哥這是去做官,是好事呢」話雖這麼說,眼眶也有些濕潤了。 這麼多年來,他們兄妹一直生活在一起。如今,寧暉卻要離開京城,獨自一人到陌生的郫縣去。以後想見一面都不容易了。 寧暉見阮氏和寧汐眼眶紅紅的,心裡也沉甸甸的,頗不是個滋味。明明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容瑾站在一旁,既插不上嘴,又不知該從何勸起,陡然生出了自己是個外人的感覺。這種感覺實在不算好。 等了半天,容瑾終於忍不住了,咳嗽一聲說道:「時候不早了,該出發了。」 寧暉強顏歡笑道:「是啊,我這就走了,你們回去吧」狠狠心上了馬車。 阮氏和寧汐再不捨,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暉上了馬車走了。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阮氏再也忍不住,淚水簌簌的往下落。寧汐還沒勸上兩句,也落了淚。母女兩個哭成一團。 容瑾看著寧汐淚水漣漣的樣子,別提多心疼了。若不是礙著阮氏也在一旁,早就摟在懷裡輕憐密愛一番了。待兩人哭聲漸止,才說道:「郫縣離京城不遠,坐上馬車半天就到。要是想他了,以後我陪你們去看他。」 阮氏和寧汐這才擦了眼淚,回了寧家小院。 第三百零二章 勁敵 寧有方不在家中,寧暉又去了郫縣。寧家小院陡然少了幾分熱鬧,顯得有些冷清。 寧汐每天照常去鼎香樓裡做事。 鼎香樓本就赫赫有名,自從去年廚藝比賽過後,更是蒸蒸日上,食客如雲。孫掌櫃本擔心張展瑜擔當不了主廚這個重任。沒想到一向沉默少言的張展瑜做事極為穩妥,這幾個月來,將廚房眾廚子管理的井井有條。沒出過半點差錯。比起寧有方在的時候也不遑多讓。張展瑜的名氣也一日勝過一日,和寧汐兩人穩穩的撐起了鼎香樓的一片天。 雖然寧汐和張展瑜見面的時間只多不少,可兩人反而漸漸不如往日親密。言談之間再不涉及彼此私事,此事別人不知,他們兩人卻是心知肚明。 寧汐偶爾想及此事,難免生出些許惆悵,卻也知道這才是對彼此最好的做法。她和容瑾已經有了白首之約,和別的男子理應避嫌。張展瑜和上官燕也漸入佳境。兩人也只能愈行愈遠了。 閒暇時,寧汐隨口笑問:「張大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提親啊?」 張展瑜笑容頓了頓:「等以後再說吧」語氣竟十分淡然。 寧汐一怔,敏感的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試探著問道:「你和她鬧口角了?」 張展瑜笑了笑:「這倒沒有。」 上官燕熱情直接,性子爽朗,又對他一片癡心,很少使小性子。兩人相處的還算融洽。到這個份上,談婚論嫁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上官燕雖然千肯萬肯,可她四叔上官遠卻從中阻撓,不肯同意這門親事。 上官燕父親早亡,一直是由上官遠照顧著。在婚姻大事上,上官遠確實有發言權。 寧汐略有些不滿的說道:「你又細心又體貼又沉穩,現在又是我們鼎香樓的主廚,也足夠配上官燕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聽著這些話,張展瑜心裡微微一蕩。旋即將這絲不該有的旖旎情思壓了下來,歎道:「我無父無母,更沒什麼家世背景,她四叔自然看不上我。算了,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了。對了,你哥哥來信了嗎?」 提起寧暉,寧汐的臉上頓時有了笑意:「嗯,剛一到郫縣就來信了。說在那邊過的挺好的,讓我們別總惦記他呢」 從一介文弱書生,忽然變成了一縣父母官,每天要處理繁瑣的公務不說,還得應付打點上下關係。足夠寧暉手忙腳亂的了。幸好容瑾之前為他挑了個極有經驗的師爺,幫著出謀劃策打點瑣事。短短一個多月,寧暉便適應了那邊的生活。 阮氏一心惦記著寧暉,一直想去郫縣看看。只可惜寧有方在宮中忙碌的抽不開身,容瑾也忙於朝務,根本沒什麼閒工夫。 兩人閒聊了幾句,話題又轉到了寧有方的身上。 「師傅好久沒回來了吧」張展瑜和寧有方師徒幾年,感情深厚。乍然分開這麼久,心裡自然惦記。 寧汐笑道:「他忙的很,哪還有時間回來。」 一個月本該有兩天休息,可寧有方一忙起來,就把回家這事拋到了腦後,一個月能回來一次就算不錯了。屈指算算,上一次寧有方回來是為寧暉送行,如今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張展瑜笑著說道:「忙是好事,說明師傅在御膳房裡受器重。」 這倒也是,寧汐抿唇笑了。 前世,寧有方一進宮便大受聖上青睞,不出一年就成了御膳房裡最受寵的御廚,風光一時無二。這一世雖然進宮的途徑不同,在這一點上倒是殊途同歸。寧有方進宮還不足半年,已經成了御膳房中舉重輕重的御廚了。每次寧有方回來,說起這些便眉飛色舞春風滿面。寧汐也由衷的為寧有方高興。 正說著話,外面忽然陣陣騷動。 張展瑜和寧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升起一絲疑惑。現在正是下午時分,廚子們都在休息閒聊。會是誰來了? 熟悉的爽朗笑聲從門外傳來:「展瑜,汐兒。我來了,還不快些出來。」 寧汐驚喜不已:「爹,你怎麼回來了」說曹操曹操就到,竟然是寧有方回來了。 張展瑜早已激動的迎了出去。 多日不見,寧有方瘦了一些,卻精神奕奕容光煥發,一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架勢。孫掌櫃在一旁笑道:「寧老弟,可好些日子沒見你了。」 寧汐笑著湊趣:「孫掌櫃,別說你了,連我都好久沒見過爹了呢」 眾人哄笑起來。寧有方不以為意的笑著解釋道:「御膳房裡太忙了,我實在抽不出空來。今天還是特地告了假才回來的。」御膳房裡的御廚少說也有幾十個,當然不是人人都這麼忙碌。只有特別受聖上青睞的御廚,才得隨時留在御膳房裡待命。 這一點,就算寧有方不說眾人也都能想得到。不由得一起用欽佩的眼光看了過去。 寧有方心裡十分得意,面上卻並不顯露出來。在御膳房裡待的這段時間,讓寧有方的性格也發生了不小的轉變。再不像以前那般喜怒形於色了張展瑜上下打量寧有方幾眼,由衷的笑道:「師傅,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寧有方興致勃勃的追問道:「哪兒不一樣了?說來聽聽。」他自己渾然不覺身上有什麼變化。 張展瑜想了想,笑道:「我也說不好,就是覺得師傅比以前更有精神了。」 外貌穿著變化不大,可精神狀態卻有了顯著的改變。以前身份低微,不管見了什麼樣的客人都得陪著笑臉,時間長了,總有些縮手縮腳施展不開的憋屈。可現在的寧有方充滿了自信,舉手投足之間揮灑自如,讓人生出眼前一亮的感覺。 寧汐含笑看著寧有方,心裡被滿滿的喜悅包圍著。 此時的寧有方,才是她印象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寧御廚啊看到寧有方對新身份甘之如飴適應飛快,她只覺得慶幸。慶幸自己沒有阻撓寧有方入宮,慶幸寧有方找到了人生的新起點。 總有一天,寧有方會成為御膳房中最最耀眼的那個人。會成為聖上最最器重的御廚。會為寧家帶來前所未有的榮耀…… 當晚,寧有方特地喊了張展瑜到家裡吃飯。 酒過三巡,師徒兩個都有了幾分酒意,開始聊起了知心話。張展瑜很自然的問道:「師傅,你在御膳房有沒有遇到和你不對付的人?」 當然會有。 御膳房裡御廚眾多,有背景有靠山的大有人在。寧有方入宮僅幾個月就越過眾人,脫穎而出成了聖上眼中的新寵。不知多少人明裡暗裡的羨慕嫉妒恨。那些酸不溜丟的話早聽的耳朵要磨出老繭子來了。 寧有方笑了笑,隨口應道:「放心,我能應付。」吃的暗虧和苦頭就不必說了,免得家人擔心。 張展瑜眸光閃動,欲言又止。 寧有方挑了挑眉頭:「怎麼了?我們師徒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的?」 張展瑜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燕兒的四叔也是御廚,不知師傅和他相處的怎麼樣。」 上官遠?寧有方差點嗤之以鼻,待想起張展瑜和上官燕的關係,總算忍住了這個衝動。盡量輕描淡寫的應道:「還算過得去。」 這回答含含糊糊模稜兩可,讓人摸不著頭腦。 張展瑜還想再追問,寧有方卻又吆喝著喝酒,很自然的把這個話題岔開了。寧汐心知其中必然有些蹊蹺,卻也沒急著追問。等張展瑜走了之後,才低聲問道:「爹,你和上官遠是不是鬧的很不愉快?」 寧有方沒有瞞著寧汐,點點頭承認了:「確實不太愉快。」 在寧有方去之前,上官遠堪稱御膳房裡風頭最勁的御廚,很受皇上器重喜愛。寧有方去了之後,迅速的嶄露頭角,大有超越上官遠的架勢。上官遠自然心裡不痛快。再加上那些好事的在他面前挑唆,上官遠愈發視寧有方為自己的勁敵,處處和寧有方過不去。明裡暗裡不知使了多少絆子。 寧有方也不是吃暗虧的主兒,和上官遠鬧過幾回不大不小的矛盾。雖然表面上還維持著客氣,可已經隱隱有了對峙的架勢了。 上官遠出身名廚世家,又早入宮幾年,已經有了一定的根基。又刻意拉攏了幾個交好的廚子,不容小覷。寧有方卻是炙手可熱的御膳房新貴,兼之身後有容府這個大靠山,自然有人上趕著巴結奉承。御膳房中無形中成了兩派,壁壘分明。 寧汐沒料到情況如此嚴重,忍不住蹙起了眉頭:「爹,上官遠那個人心機深沉,你對著他的時候可要小心些。」 寧有方傲然一笑:「他有本事儘管放馬過來,要是怕了他,我就不姓寧」 寧汐聽的啼笑皆非:「爹,你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爭這個意氣做什麼。」 寧有方振振有詞的辯解:「不是我要和他爭,現在是他要來踩低我。我要是任人欺負,還算個男人嗎?」 這話倒也有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怎能饒人? 第三百零三章 探望 寧汐想了想,忽的歎了句:「怪不得張大哥說上官遠不肯同意他和上官燕的親事呢」其中,大概也有寧有方的原因在吧兩人勢成水火,張展瑜偏偏又是寧有方的徒弟。上官遠肯讓上官燕嫁給張展瑜才是怪事。 寧有方皺起了眉頭,頗有些不滿:「這個上官遠,心胸也太狹窄了。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怎麼能扯到小一輩的終身大事上。」 牢騷歸牢騷,可到底把此事擱到了心底。再回御膳房之後,寧有方對著上官遠的態度陡然客氣了不少,就算上官遠故意挑釁,寧有方也生生的忍了下來。上官遠以己之心推人之腹,反而以為寧有方必定有什麼後招來對付自己,也謹慎小心了不少。兩人之間暫時出現了短暫的平和假象。 這些暫且不提。 這一日,寧暉又派人送了信回來。阮氏看了之後,長吁短歎了許久。寧汐湊過去,將信展開看了起來。寧暉的家信很簡潔,像記流水賬一般。結尾處慣例綴上一句「一切俱好勿念」。 這信上什麼也沒說,阮氏怎麼會是這般反應?寧汐想了想,試探著說道:「娘,哥哥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要不,我們去看看他吧」 阮氏果然立刻有了精神,連連點頭應了。 兩個女子上路不方便,寧有方又不在家,這事自然要和容瑾商議。容瑾思忖片刻,便下了決定:「我明天陪你們去。」 寧汐遲疑著問道:「可是,你這些日子不是很忙嗎?」 容瑾面不改色的撒謊:「放心,兩天的時間還能抽得出來。」 翰林院的日常工作就是負責處理繁瑣的公文雜務。相當於皇上的秘書兼助手。共十幾位翰林學士,容瑾出類拔萃,最得皇上器重,因此分外的忙碌。別人可以隨時告假。他要想告假卻費些功夫。當然,這些小細節被容瑾很自然的忽略不計了。 阮氏想了想,笑著說道:「其實也不用你親自陪我們去。若是方便的話,找輛馬車送我們到郫縣就行。我打算在暉兒那邊住個十天半月再回來。」 走開一兩天倒可以,十天半月顯然不行…… 容瑾只得退而求其次:「這樣吧,我親自送你們過去。等你們安頓好了,我再回來。」 商定好了具體行程之後,阮氏便忙碌著收拾起了行禮。寧汐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包裹,樂的直笑:「娘,你這次去是打算長住不回來了吧」帶些衣服也就罷了,居然還帶了這麼多吃的用的東西,讓人看著眼暈。 阮氏呵呵笑了:「難得去一次,當然要多住些日子。」 第二天清晨,容瑾來接阮氏寧汐的時候,也被這左一個右一個藍花包裹晃了眼,謹慎的問道:「寧大娘,你該不會是打算著去了就不回來了吧」她不回來倒也無所謂,可寧汐也不會跟著在郫縣長住吧阮氏難得的開了句玩笑:「正有這個打算呢」容瑾一愣,反射性的看向寧汐。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 容瑾哪還有不明白的,略有些訕訕的笑了笑。 馬車出了京城之後,一路向北。走的都是寬闊平穩的官道,又快又穩。中午在途中的驛站停下吃飯休息片刻,馬車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總算到了郫縣。 寧汐忍不住撩起車簾往外看,這個郫縣縣城果然頗為熱鬧,街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叫賣聲吆喝聲貫徹耳中。 容瑾沒著官服,身上穿的是最鍾愛的絳色衣衫,顏色鮮亮,在明亮的陽光下熠熠生輝。俊美的容顏更是無比奪目搶眼,不知惹來了多少驚艷的目光。大姑娘小媳婦甚至老婆婆,都不免要多看兩眼,心中暗暗驚歎世上怎有這等風流人物。 這些目光倒也罷了,可惱的是有些男子也盯著他看個不停。容瑾的好心情頓時飛走了一半,冷冷的瞪了回去。直到對方訕訕的收回目光才罷休。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容瑾從不是什麼好脾氣,在寧汐面前再竭力克制,卻也時不時的露出一星半點來。一聽到寧汐的笑聲,頓時惱了,繃著俊臉輕哼了一聲。 寧汐可不怕他的壞脾氣,不客氣的取笑道:「要是聽我的一直坐馬車,哪有這麼多的事。」自己長成這副模樣,偏還要穿的鮮亮騎著疾風出來,惹來這麼多目光簡直是自找的。 容瑾又哼了一聲:「馬車是女人坐的,哪有男人坐馬車的。」男兒自當鮮衣怒馬。 寧汐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那倒也是,堂堂容三少爺怎麼能屈駕坐在馬車裡。還是騎著駿馬讓人看個過癮好了。」 咦?這話聽著似乎有一點點的酸味…… 容瑾挑眉笑了,心情忽的大好。連帶著那些礙眼的目光也沒那麼惹人厭了。 隨便問了個路人,得知了縣衙的具體位置,馬車拐了幾個彎,終於到了縣衙。那看門的衙役見容瑾衣著氣度不凡,哪裡敢怠慢,忙陪了笑臉迎上前來:「不知公子來這兒找誰?」 容瑾高坐在馬上,淡淡的說道:「我找你們縣太爺。」 那衙役聽的一愣,一句「縣太爺豈是你們想見就見的」差點脫口而出。估摸著對方來頭不小,也不敢怠慢,便笑著應道:「小人這就進去稟報一聲。」至於新上任的縣太爺肯不肯見這些人,他可管不了。 「等一等。」一個清脆悅耳的少女聲音忽進了耳中。 那衙役一愣,待看清馬車上下來的少女模樣之後,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這個少女年約十五六歲,眼波如水笑意盈盈,說不出的秀美動人。白皙素淨的俏臉脂粉未施,卻無損那份天然的風姿。明明穿著打扮都很樸素,可難掩天生麗色。 郫縣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何曾見過這般標緻的美人兒? 容瑾見那個衙役看的眼都直了,心裡有些不快,聲音又冷了幾分:「還不快些進去稟報?」 「你也不說的清楚點,」寧汐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又笑盈盈的看向衙役:「煩請這位大哥進去稟報縣太爺一聲,就說容瑾和寧汐來了,他一定會出來見我們的。」 那衙役定定神,笑著應了,一路跑著進去稟報。年紀輕輕上任不久卻成穩持重的縣太爺一聽來人的姓名,頓時喜上眉梢,竟是一路跑了出去。衙役心裡暗暗驚詫,腳下卻是不敢停頓,忙也跟了上去。 隔得老遠,便看到了容瑾和寧汐並肩而立的身影。站在他們身邊的婦人,不是阮氏還有誰? 寧暉激動的迎了上去:「娘,妹妹,你們怎麼忽然來了?也不送個信給我。」 寧汐俏皮的笑道:「我們特地沒送信就過來的。怎麼樣,是不是又激動又高興啊?」 何止如此,簡直高興的不知要說什麼才好了。寧暉呵呵笑著,還沒等說話,阮氏已經拉起他的手問長問短了:「暉兒,這一個多月你都瘦了。在這兒住的慣嗎?吃的還習慣嗎?對了,天還沒怎麼暖和,晚上睡覺可別老踢被子……」 衙役差役們都圍攏了過來看熱鬧。新來的縣太爺既年輕又俊俏,就是愛板著臉裝老成。可縣太爺的娘一來,立刻將他那份刻意裝出的老成轟走了一大半。看著別提多新鮮有趣了。 寧暉咳嗽一聲,不著痕跡的瞪了周圍的人群一眼。 衙役們後退幾步繼續看熱鬧,依舊不肯散。 寧暉無奈之餘,只得沖寧汐使眼色求救。兄妹兩人素來有默契,寧汐立刻笑著說道:「娘,這兒人來人往的說話太不方便了。還是進去再說吧」再在這兒待下去,寧暉這個縣太爺的名聲要丟光啦阮氏這才依依不捨的鬆了手。 寧暉鬆了口氣,忙命人將行李搬到縣衙後的院子裡安置。縣衙的大堂如何暫時不知,不過,住處倒是寬敞乾淨。五進的大院子整整齊齊,裡面的空屋子著實不少。 等安頓好了之後,也快臨近傍晚了。 寧汐打聽了廚房的位置,笑著挽起袖子:「我去做幾個好菜,今晚好好喝一杯。」 寧暉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笑道:「這可太好了。我好久沒吃你親手做的菜了。」 當下,寧汐去廚房忙碌不提。寧暉和容瑾坐在正廳裡閒聊起來。一直跟在寧暉身邊的師爺總算有了說話的機會,忙上前給容瑾行禮問安。 容瑾淡淡的笑道:「姜師爺免禮。」 這個姜師爺,正是容瑾特地為寧暉找的。此人年近五十,做了近二十年師爺,對縣衙的一應事務十分熟悉。寧暉能如此迅速的適應下來,和他的鼎力相助不無關係。 寧暉笑道:「這些天可多虧姜師爺了。」 姜師爺連道不敢:「寧大人年輕有為,小人最多就是在旁提點罷了,實在沒出過什麼力氣,慚愧慚愧。」 這個姜師爺倒是知情識趣,並不過分表功。 容瑾心裡暗暗點頭,和寧暉閒聊了起來。論年齡,寧暉大了容瑾一歲。可論起官場裡的彎彎繞繞,寧暉拍馬也難及容瑾,索性虛心的請教起來。 第三百零四章 夜探香閨 寧汐在廚房忙碌了半天,整治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寧暉每樣都嘗了一口,嘖嘖讚道:「妹妹,你的手藝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寧汐一點都不客氣的接受了他的讚美,得意的笑道:「那是當然。」 寧暉忍俊不禁的笑了:「你就不能謙虛一點嗎?」 寧汐嘻嘻笑道:「爹說過的,過分謙虛就是驕傲。我廚藝這麼好,怎麼可以隨便驕傲。」一席話把眾人都逗樂了。 容瑾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看著寧汐神采飛揚的俏模樣,心裡似被融化了一般。 當晚,久別重逢的母子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寧汐陪在一旁,聽著寧暉說起這一個多月來的生活:「……剛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懂,升堂還曾鬧過一回笑話……」 第一回升堂,他穿著官服一本正經的坐在高堂上,表面鎮靜其實心裡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衙役們有心在新來的縣太爺面前表現一番,一個個鼓足了勁喊了聲「威武」。那聲音就如春雷一般乍響,猝不及防的寧暉被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好在姜師爺見機早,不動聲色的扯了扯他的衣襟,他才回過神來,連忙正襟危坐。要不然可就在衙役和圍觀的百姓面前丟人現眼了…… 寧汐聽著,笑的直不起腰來,阮氏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容瑾為了給未來的大舅爺留些顏面,將頭扭到了一邊。嘴角拚命往下壓。 寧暉自我解嘲的笑道:「你們想笑就笑,不用憋著了。」 寧汐本已忍住了,被他這麼一說,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哥哥,你這麼年輕,縣衙裡的人是不是都不怕你?」 寧暉笑道:「我天天板著臉,很少和他們說笑。他們暫時還摸不清我的脾氣,做事倒是勤快,不敢怠慢。」只可惜,他苦心維持的形象今天已經毀於一旦了。 之前阮氏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的一幕,不知被多少人看進了眼中,現在只怕已經傳的縣衙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說說笑笑中,時間過的飛快。待聽到更夫打更的聲音,眾人才警覺時間已經不早了。各自回了屋子歇下不提。 寧汐素來有認床的習慣,久久無法入睡,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無聊的發呆。 皎潔的月光透過木製的窗欞,在室中灑下一小片銀白。此時夜已深,萬籟俱靜,只隱隱的聽到窗外草叢中悉悉索索的蟲鳴聲。 就在此時,一聲輕輕的敲窗聲忽的響起。 寧汐被嚇了一跳,霍然坐直了身子,警覺的看了過去:「誰?」 一聲熟悉的低笑聲傳入她的耳中:「汐兒,是我。」 是啊,膽敢在深夜無人之際來敲她窗子的,除了容瑾還能有誰?寧汐既好氣又好笑,心裡偏又甜意上湧,各種滋味湧上心頭,一時難以一一描述。 寧汐掀了被子,隨意的披了件衣裳,輕手輕腳的走到了窗邊,開了窗子。容瑾慵懶的依在窗外那顆丁香樹下,深幽的眸子異常的黑亮。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跑我這兒來做什麼。」寧汐繃著俏臉數落。 這一幕頓時勾起了容瑾的回憶,勾起唇角笑了:「汐兒,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也這樣敲過你的窗戶?」 當然記得。去年的上元節,她還住在容府裡,和容瑾之間只有似有似無的曖昧。容瑾也是在這樣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敲了她的窗欞,送了兩本食譜給她。臨走時,又偷親了她一口…… 寧汐大眼撲閃撲閃的,抿唇一笑:「堂堂容三少爺,總做這樣的事情不太好吧」 容瑾挑了挑眉,唇邊揚起一抹笑容。用眼神示意寧汐後退幾步,然後輕巧敏捷的翻窗進來。動作流暢熟練極了。 寧汐忍不住取笑道:「你這樣的身手,不去做採花賊太可惜了。」 採花賊?容瑾身形微微一頓,然後慢悠悠的笑了:「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我也只好配合你了。」還沒等寧汐反應過來,便一把摟住了她嬌軟的身軀,低頭攫住了她的紅唇。靈活的舌輕車熟路的探入她的唇內,糾纏不休。 熱切的吻似一個火苗,點燃了他心底深藏已久的慾念。呼吸漸漸急促,身體某一處不受控制的變的硬挺灼熱…… 兩人身體貼的這麼近,這麼明顯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寧汐。 寧汐被容瑾貪婪的大手摸的渾身又熱又軟,無力的抓著容瑾的手,軟軟的央求道:「容瑾,你別亂來……」要是再這麼廝磨下去,她真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堅守住「陣地」。 容瑾聲音粗啞:「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最美妙的滋味,自然要等到洞房花燭的時候。不過,現在先預支一些甜頭總是可以的吧不知何時,兩人已經糾纏著到了床邊。容瑾將寧汐的身子壓入被褥中,細細密密的吻輕輕的落在她的耳際,然後慢慢往下移。衣襟不知何時已經被解開了,露出淺粉色的褻衣。容瑾大手輕輕一挑,褻衣被解開,柔嫩白皙的胸前風光頓時出現在眼前。 容瑾呼吸一頓,眼底跳動著慾望的火焰,灼燙的嚇人。 寧汐早羞的閉上了雙眸,白皙光潔的俏臉佈滿了紅暈。在容瑾灼熱的目光下,身子敏感又脆弱,根本禁不起撩撥…… 灼燙的嘴唇又落了下來,在她的唇上輾轉許久,然後蔓延至胸前,張口含住淺粉色的嬌嫩果實。寧汐身子一顫,星眸半睜半閉,流露出令人難以抵擋的嬌媚。容瑾只覺得渾身的熱氣都往下方湧去。全身燥熱難耐,叫囂著佔有身下的可人兒…… 這大概是世上最甜蜜的折磨了。 容瑾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停下了動作。 此時,寧汐滿臉潮紅衣衫半褪,柔軟雪白的**俏然挺立著。容瑾也沒好到哪裡去,衣衫凌亂不堪,身體依舊緊緊的貼著。一室的*光旖旎。 寧汐等了半晌,也沒見容瑾有下一步的動作,心裡暗暗奇怪。悄悄的睜眼,卻見容瑾眉頭緊鎖,一臉的痛苦之色。 寧汐一驚,也顧不得害羞了,忙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容瑾睜了眼,自嘲的苦笑:「沒什麼。」純屬自作自受。老老實實的在客房裡睡覺多好,偏偏不安分的來了個夜探香閨。現在倒好,全身的慾望緊繃著,又得不到紓解,那滋味真是……不提也罷寧汐會意過來,臉上一片滾燙。不知怎麼的,無意識的冒出了一句:「真的很難受嗎?要不要我幫幫你?」待看到容瑾驚詫雀躍的表情之後,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俏臉一片滾燙。 容瑾心裡一蕩,湊到寧汐的耳邊低語:「汐兒,把手給我。」 寧汐咬咬牙,閉上了眼睛,顫巍巍的伸出了手。被容瑾的大手握著,探入他的胸膛。掌下肌膚溫暖光滑,似有一股魔力般,吸引著她的手輕輕摩挲撫摸。 再往下,是平坦結實的小腹。再往下…… 黑暗中,寧汐羞澀的不敢睜眼,將頭埋入被褥中。纖細微涼的手指碰觸到了一個硬硬的熱熱的柱狀東西,剛一觸碰,容瑾似痛苦又似享受的呻吟了一聲。 寧汐只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了,鼓足了所有的勇氣,將那個東西握住。一顆心在黑暗中怦怦亂跳,似要蹦出胸膛一般。 容瑾滿足的低吟一聲,大手包裹住寧汐的手,緩緩的上下套弄著。那**的滋味,平生從未領略過。 聽著容瑾急促的呼吸和壓抑的呻吟聲,手中握著灼燙的嚇人的男性,寧汐也覺得口乾舌燥,忍不住朱唇微啟,無意識的溢出一聲似有似無的低吟。容瑾的唇又壓了過來。這個吻,和往日的清淺全然不同,熱切急促,充滿了慾望。 有些事不需教,也能無師自通。 寧汐感受到容瑾的熱切,手下的動作稍稍快了一些,容瑾全身緊繃著,喉嚨裡迸出一聲低喘。一股熱液猛然**出來。 容瑾頭腦一片空白,沉浸在劇烈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沙啞的不可思議:「汐兒,你還好嗎?」 寧汐輕輕嗯了一聲,悄然的縮回了手。可那份灼燙的手感,卻在腦海中盤亙,久久揮之不去。 容瑾生**潔,稍微休息片刻,便去找了乾淨的布擦拭。不過,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太清楚,也只能胡亂的收拾一下了事。再回頭一看,寧汐已經將散亂的衣服都穿上了身。嫣紅著俏臉坐在床上,水汪汪的大眼柔媚的似能滴出水來。 容瑾無聲的笑了笑,心裡被滿滿的柔情漲滿,上前將寧汐摟在懷中。兩人就這樣靜靜的摟著坐著,兩顆心緊緊的靠在一起,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卻比任何時候都更親近。 過了許久,容瑾才低語著打破寧靜:「汐兒,我有沒有說過,能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不,遇到你才是我最大的幸運。」寧汐抬眸,在暗夜中閃耀著無與倫比的美麗。 如果不是容瑾,或許她這輩子都不敢真正再去愛一個人。 第三百零五章 容瑾的秘密 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說的再多也不嫌膩歪。 容瑾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摟著心愛的女孩子,說著甜蜜的情話……不知想到了什麼,容瑾收斂了笑意。 寧汐敏感的察覺出容瑾的情緒有異,悄聲問道:「你怎麼了?」 容瑾幽深的眸子裡,蘊含著太多太多的讓人看不懂的東西。他不說話,就這麼定定的看著寧汐,寧汐忽然有些莫名的驚慌。 剛才還親密無間的人,忽然變的有些陌生,明明就在眼前,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看不見的屏障…… 寧汐定定神,柔聲說道:「你在想什麼,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容瑾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一般:「汐兒,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寧汐的心怦怦亂跳起來,隱隱猜到了容瑾要說的是什麼。 前世的容瑾是個病秧秧的美少年,很少踏出容府半步。而這一世,他文采風流行事高調處處惹人注目,種種跡象都能表明,容瑾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只不過,容瑾對這個話題忌諱莫深,兩人還曾為了此事慪氣冷戰許久。雖然後來和好了,這個話題依然是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禁區。 而現在,容瑾終於肯告訴她了嗎? 容瑾緩緩的張口說道:「汐兒,我確實有個天大的秘密一直瞞著你……」 「容瑾」不知為什麼,寧汐竟然出言打斷了容瑾:「這些事以後再慢慢告訴我也不遲。現在別說這些好嗎?」 容瑾啞然,半晌才低低的問道:「汐兒,你在害怕什麼?」 是啊,她在害怕什麼? 寧汐默然。容瑾要將隱藏的極深的秘密告訴她一個人,代表著對她徹底敞開了心扉。更代表著他對她莫大的信任。可她如何對得起這份沉甸甸的信任…… 容瑾也不逼問,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寧汐低垂的面孔。 朦朧的月色下,那張俏臉散發出令人屏息的美麗。而這份美麗,只有在他的面前,才如花一般悄然綻放。平日的她,穿戴十分樸素隨意,硬是將十分美麗掩蓋去了三分,只露出了七分。就這七分的美麗,也依舊引來了許多覬覦的目光。如果她肯精心的裝扮自己,一定更加惹人注目吧妙齡少女都是愛美的,寧汐為什麼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 寧汐咬了咬嘴唇,輕輕的說道:「容瑾,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將彼此隱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說出來?為什麼一定要靠的那樣近?那樣不顧一切的情愛,太過熾熱,只會傷人傷己…… 容瑾笑意微斂,眸子定定的落在寧汐的臉上,語氣深沉:「汐兒,你真的覺得我們這樣很好嗎?」 自從定情之後,他們來往頻繁,彼此尊重,極少鬧口角,看似親密無間。可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刻,彼此心底都有一塊無法觸及的地方…… 寧汐抬起頭,臉色有些異常的蒼白,語氣卻很鎮定:「是,我覺得很好。」 容瑾的心直直的往下沉,笑意徹底消失在眼底,聲音低沉中含著隱隱的怒氣:「可我覺得不好。」 他們兩人性格看似迥異,其實相似的驚人。同樣的驕傲,同樣的執拗,同樣的倔強。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卻連口角都極少。這說明了什麼? 她並未全身心的投入到這份感情中來,她一直對他有所保留前一刻還親密的親吻相擁,下一刻卻是如此冰冷的對峙。這似曾相識的情景,讓寧汐無奈的歎息:「你到底要怎麼樣?」 容瑾抿緊了唇角,眼神決絕:「汐兒,我要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你不肯走過來,那麼,就讓我走過去。 寧汐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垂下了眼瞼,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思緒。 容瑾對她明顯的抗拒視而不見,逕自說道:「其實,我根本不是容瑾。」 縱然對這個秘密心知肚明,可親耳聽到容瑾承認此事,寧汐還是深深的震驚了,霍然抬起頭來:「你……」 容瑾的表情高深莫測,讓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如何:「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應該是叫穿越。」 穿越?寧汐懵住了。這是從哪兒來的詞彙? 「事實上,這是我們那兒流行的說法。」容瑾聲音平平板板的,沒有起伏:「用你們這兒的說法,應該是叫借屍還魂。」 果然和她猜的一樣 寧汐不知要說什麼,甚至不知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合適。 容瑾緊緊的盯著寧汐的眼眸,慢慢的問道:「你為什麼半點都不驚訝?」她竟然真的早就猜到了這個秘密這麼隱秘的事情,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寧汐不答反問:「你原本姓什麼叫什麼,是哪兒的人?」 容瑾既然開了頭,就沒打算隱瞞,淡淡的說道:「我來自一個不同的世界。那裡和你們這兒完全不同。」 至於他的名字,在那個世界裡,也算是赫赫有名了吧出生在頂級豪門,智商高達一百八,十八歲就在國外知名的大學裡修完了生物博士學位。歸國後沒有接掌家業,卻進了國家研究所,研發了一系列高科技產品。會彈鋼琴,書法自成一派,擁有過人的味覺,是頂尖的美食家。再加上英俊的容貌冷傲的氣質,趙非凡這個名字,不管在什麼樣的社交場合中提起都會引發少女們的憧憬和嬌羞。 家人以他為傲,朋友以認識他為榮,可沒人知道他的生活是何等的荒蕪和空虛。他在眾人的羨慕追捧的目光中,越來越冷傲孤僻。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駕車外出,卻在閃避橫穿馬路的摩托車時撞上了另一輛卡車。鮮血噴湧意識模糊之際,他竟然沒多少遺憾和不甘。 這樣的人生,活著其實也沒多少樂趣。 人死後會去什麼地方?人人都在心中想過這樣的問題。他也不例外。意識飄忽之際,正無聊的猜想著自己會先見到牛頭馬面抑或是黑白無常,結果一睜眼看到的卻讓一向冷靜自若的他也傻了眼。 眼前晃動著一張張陌生面孔,口中喊著的是從沒聽過的名字。周圍陳設佈置古色古香,全然一副拍古裝劇的架勢。再低頭看看陌生的瘦弱男孩身體,他終於明白過來。 原來,他竟然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一個從未聽說過的陌生朝代。以往學過的一切,在這裡全無用處。他成了一個手不能挑肩不能抗走一步都會氣喘吁吁的病弱男童如果換了別人遇到這樣荒謬的一切,只怕會嚇的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或是做點別的出格的事情來。可他卻很平靜的接受了新身份。以前的日子過的了無樂趣,換個活法也未嘗不可。 他記憶力過人,學什麼都極快。很快,他就嶄露出了讀書的天分。容將軍驚喜之餘,特地將他送到了國子監裡讀書。十三歲那年中瞭解元之後,他名噪京城,成了京城風頭最勁的貴公子。 過往的一切,在歲月的流逝中似乎越來越淡,時間久了,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自己曾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事情就是這樣。」容瑾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平時不愛多話,剛才說了這麼一大篇,早已破了他生平記錄了。 寧汐秀眉微蹙:「照你這麼說,你不是大燕王朝的人嗎?」雖然他提起自己的身世只是寥寥數語,可她卻聽到了許多陌生又奇怪的詞語。那裡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容瑾淡淡的說道:「不是。」 想了半晌,終究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原本的世界,只得含糊的解釋道:「我那個世界裡,有很多事情和這兒都不一樣。舉個例子來說,我們那兒是沒有皇帝的,治理國家的人是國家主席,幾年就會換一個。還有,男人只能娶一個老婆,不可以三妻四妾。再有錢的人,家裡也沒有丫鬟小廝,都是花錢雇來的人……」 寧汐不自覺的睜圓了眼睛,嘴巴忘了合上。 看著寧汐震驚的樣子,容瑾忽的笑了:「算了,這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等以後成親了,有的是時間慢慢告訴你。」然後,親暱的在她額頭上印下一記輕吻。 這親暱的接觸,頓時把神遊天外的寧汐又拉了回來。 今晚聽到的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她雖然早已猜到容瑾來歷神秘,可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容瑾描述的那個世界,超乎了她的認知,怎麼也想不出會是什麼樣子。 不過…… 「你原來的名字真好聽。」 寧汐無意識的讚了一句。趙非凡,這個名字響亮又好聽容瑾挑眉一笑,傲然應道:「那是當然。」旋即瞇起雙眸:「等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現在的名字不好聽嗎?」 寧汐咳了咳,一本正經的誇讚:「當然好聽。」 某人心胸狹窄斤斤計較可是出了名的。她才不會說容瑾這個名字軟趴趴的,沒什麼男子漢氣概呢 第三百零六章 暴風雨前奏 隔日清晨,興奮的一夜都沒睡好的寧暉,見了眼下隱隱泛黑的寧汐,不由得笑道:「是不是又認床了?」 寧汐笑了笑,算是默認,總算將寧暉敷衍了過去。 事實上,她昨夜根本就沒怎麼睡。 容瑾半夜摸進她的屋子裡,又摟又抱又親,除了未曾進行到最後一步,佔盡了所有便宜。再有後來的一番促膝夜談,兩人哪裡還有睡意。索性相擁躺在床上說些言不及義的閒話。直到天邊微露曙光,容瑾才偷偷溜回了自己的屋子。 容瑾說出自己心中的秘密之後,倒沒有追問寧汐什麼。這也讓寧汐悄悄鬆了口氣。或許有一天,她會毫無芥蒂的將自己深藏的秘密說出來。可是,絕不是現在…… 正想著,容瑾邁步走了出來。同樣熬了一夜,可容瑾卻精神煥發神清氣爽,愣是看不出半點熬夜的痕跡。寧汐不無嫉妒的瞪了他一眼。 容瑾勾起唇角,無聲的笑了笑。四目對視間,一股無人能懂的默契悄然滋生。 自昨夜後,兩人的感情,極大的向前邁了一步。 「喂喂喂,你們兩個含蓄點好不好。」寧暉翻了個白眼:「一大早就在這兒眉來眼去的,稍稍顧及一點我的感受好吧」 寧汐紅著臉啐了寧暉一口,寧暉樂的哈哈大笑。 容瑾也笑了。深藏多年的秘密說出之後,整個人陡然輕鬆了許多。心情異常的平和愉快。 吃了早飯之後,容瑾便該騎馬回京城了。 寧暉和阮氏識趣的沒有打擾小兩口的依依惜別,只送出了縣衙便回去了。寧汐又往前送了一段,兩人也不說話,就這麼並肩前行。偶爾對視一眼,心裡各自湧上甜意。 街道兩旁的行人越來越多,先還是悄悄的張望,後來索性正大光明的看了過來。這麼一雙風采逼人的少男少女,真是生平前所未見啊容瑾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寧汐一開始有些不自在,後來也坦然了,笑著對容瑾說道:「我陪娘在這兒住上十天半月的,你別急著來接我。」 容瑾瞄了笑意盈然的寧汐一眼,心裡忽的有些不痛快,不自覺的就繃了臉嗯了一聲。 寧汐哪能看不出他那點小心思,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甜蜜,柔聲低語道:「也別接的太遲了,不然我天天想你怎麼辦。」 容瑾眉頭一舒,唇邊有了笑意,又嗯了一聲。不過,這一聲卻溫柔的多了。 目送著容瑾騎上駿馬遠去,寧汐在原地立著,許久才輕歎口氣,回了縣衙。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最是奇妙,誰能想到,一開始互不對盤的兩個人竟成了傾心相戀的有情人? 從這一日起,寧汐和阮氏便在郫縣住了下來。過起了衣食起居皆有人伺候的悠閒生活。寧暉雖然公務繁忙,卻千方百計的擠出時間陪她們。郫縣稍微有些顏面的富戶商賈女眷,聽說縣太爺的家眷來了,爭搶著上門結交。這個請去賞花,那個請去看戲,阮氏一開始還頗不適應,幾天下來,倒也覺得熱鬧有趣。 容貌出眾的寧汐自然也是眾人關注的焦點。待聽說名花已經有主了,那些別有用心的婦人們才不得不打消了念頭。 對寧汐來說,這是她重生之後過的最悠閒的時光了。不用早起貪黑的做事,整日無所事事遊玩取樂。閒來睡睡懶覺,偶爾想想容瑾,這樣的日子過的很自在,讓人簡直樂不思蜀。短短十幾天功夫,她竟然胖了一圈,面色紅潤又好看。 寧暉笑道:「娘,你和妹妹乾脆別回去了,就在這兒住著。」 阮氏略一猶豫。京城那邊其實也沒什麼親朋好友,整天一個人守著空落落的院子也怪寂寞的…… 寧汐卻不肯留下來:「我這十幾天都不在,鼎香樓不知忙成了什麼樣子呢」 寧暉揶揄的笑了:「京城那邊何止是鼎香樓盼著你回去。」更重要的是,還有容瑾在等著她回去呢寧汐俏臉微紅,卻也不反駁。 阮氏想了想說道:「我們還是先回去,暉兒,再有兩個月就是你成親的大喜日子,我得回去籌備喜事。等你成了親,我再跟著兒媳一起過來享福也不遲。」 一提到成親,寧暉的笑容便淡了,隨意的點點頭,便不再多說。 等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容府的馬車正好來了。奇怪的是,來接她們的竟是小安子,不見容瑾的蹤影。 小安子陪笑著解釋道:「寧姑娘,少爺本是打算親自過來的。可今天一大早就被二少爺叫走了,說是一起到大皇子殿下府上去商議要事。只能由小的過來接你了。」 寧汐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心裡卻咯登一動。 算算日子,春獵就在這幾日。大皇子特地喊了容琮容瑾過去,所謂的「要事」可想而知…… 這一路上,寧汐一直琢磨著這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阮氏見她神情恍惚,以為她犯了小女兒的相思病,付之一笑,倒也沒打擾她的思緒。 回到寧家小院的時候,已經夜幕低垂了。 小安子不肯留在寧家吃晚飯,匆匆的回去覆命。說來也巧,剛走到巷子口,便遇到了行色如風的容瑾。兩人打個照面,俱是一愣。 不待容瑾追問,小安子便搶著稟報道:「少爺,寧姑娘母女已經安然到家了。」 「嗯,你先回去吧」容瑾淡淡的吩咐,頭也不回的進了巷子。小安子暗暗覺得奇怪,少爺行色匆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該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吧容瑾站定在寧家小院面前,深呼吸幾口氣,然後輕輕敲了門。 果然,門很快就開了。 容瑾深邃的眸子緊緊盯著寧汐的俏臉,半個月沒見,她倒是面色紅潤白胖了一圈,一副好吃好喝好睡的樣子。這讓他心裡頗不是個滋味,話語隱含酸意:「看來,你在郫縣過的挺好。」 寧汐差點沒笑出聲來,俏皮的上下打量容瑾幾眼,笑瞇瞇的說道:「你倒是瘦了一些,臉色也不太好看。怎麼,我不在這半個月裡,你天天吃不香睡不好嗎?」 那副巧笑倩兮美目流盼的俏模樣,讓人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裡…… 容瑾的眼眸深幽起來,聲音略有些沙啞:「汐兒,你是在挑釁我嗎?」男人可是最禁不起挑釁的。 寧汐被他眼底似陌生又似熟悉的火苗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提醒:「你、你別亂來,我娘還在屋裡呢」那一天夜裡,他便是用這種吃人一般的眼光看她,看的她心跳加速呼吸紊亂全身發軟頭腦發熱…… 容瑾低低的笑了,狹長的眼眸含著一絲**:「這兒是大門口,你以為我會做什麼。」壓低了聲音,曖昧的靠近一些:「還是,你想我做些什麼……」 寧汐霞飛雙頰,臉似火燒,狠狠的瞪了容瑾一眼,便迅速的扭頭走了。 容瑾悶笑一聲,沉鬱了幾天的心情陡然輕鬆了許多,施施然跟在後面進了屋子。見了阮氏,立刻換了一副道貌盎然的君子模樣,彬彬有禮的打了招呼,又問及在郫縣的生活瑣事。 阮氏撿了有趣的說了一些:「……每天都有人上門來做客,要麼就被請出去遊玩,倒是挺有意思的……」 容瑾微笑傾聽,眼角餘光一直瞄著寧汐的一舉一動。 寧汐先是低著頭,過了片刻,約莫是臉上的熱度退了,才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抬起頭來。又趁著阮氏沒留意的時候,狠狠的丟了一個白眼過來。 容瑾唇角微微勾起,心情好極了。 這些天忙忙碌碌的,並沒什麼餘暇供他胡思亂想。可心底總有一處空空蕩蕩的,似乎少了什麼。直到見到寧汐的那一刻,他才驚覺自己是那麼的思念她。 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以後,他再也不要和她分開這麼久了…… 阮氏絮絮叨叨的說著,過了半天也沒聽到容瑾回應,心裡暗暗奇怪。再一留意容瑾的神情,頓時樂了。 容瑾看似專注的聽她說話,實則注意力早已飛到一旁的寧汐身上去了。情竇初開的少年男女,果然最是情熱…… 阮氏忍住笑意,咳了咳:「我去廚房那邊收拾收拾,汐兒,你陪容瑾說說話。」然後便速速起身走了。屋子裡便只剩下容瑾和寧汐兩人了。 容瑾非常欣賞未來岳母的知情識趣,笑著湊到寧汐身邊:「怎麼半天都沒說話,該不是生我氣了吧」 寧汐輕哼一聲,故意不正眼看他。 容瑾也不急著哄她,反而好整以暇的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來,自言自語的說道:「誒,我本來還想告訴你一件重要事情的……」 寧汐果然繃不住了,立刻急急的追問道:「是不是跟春獵有關?」待看到容瑾含笑的眉眼,才驚覺自己上了當,想再繃著臉卻是繃不住了,嬌嗔的擰了容瑾一把了事。 容瑾被擰的渾身舒暢,忍不住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賤骨頭或是被*狂。 難道前後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沾過女色的自己,其實喜歡的是這種調調? 第三百零七章 將計就計 寧汐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麼,怎麼笑的這麼奇怪。」甚至有一點點的猥瑣,這和一向注重儀表風度氣質的容三少爺太不搭調了。 容瑾當然不會回答這個問題,迅速的扯開話題:「今天一大早,大皇子就派人叫我和大哥二哥一起過去。」 寧汐面色凝重起來,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為了不打草驚蛇,大皇子這幾個月一直按兵未動表面如常,可心裡卻暗暗提高了警惕。將懷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侍衛身上。這幾個侍衛,都是他最得力的親信,跟著他至少也有六年之久。春獵這樣隆重的場合,按著慣例,他也只會帶上這幾個侍衛。 也就是說,內鬼就出在這幾個侍衛身上。 想到這個,大皇子便覺得不寒而慄。要是沒有寧汐提前示警,那個內鬼真的趁著春獵混亂的場合射三皇子一箭的話,他可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這個內鬼,到底會是誰? 大皇子思慮良久,決定將計就計,揪出這個內鬼,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將背後的指使者一併找出來。這麼一來,必然不能驚動身邊的人。想來想去,最佳的辦法莫過於找容氏兄弟幫忙了。 容瑾說到這兒,頓了一頓。 寧汐下意識的追問道:「你們今天商議出了法子麼?」 容瑾笑而不答,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寧汐追問幾句,容瑾卻左顧言他:「等春獵結束之後,你自然就知道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天不早了,我先回去。這幾天我都會很忙,大概沒什麼時間來找你。」 寧汐見他不肯細說,只得點點頭,送他出了門。 接下來兩天,容瑾果然一直沒露面。 蕭月兒回宮小住,容琮也跟著進了宮。大皇子和三皇子照例面和心不合,倒是和四皇子親密和睦。 一年一度的皇家春獵終於正式開始了。 當今聖上領著最寵愛的惠貴妃,還有幾位新進得寵的嬪妃,再加上幾位皇子及其家眷,隨駕的還有明月公主及駙馬。另有一些皇室宗親。 容鈺身負護駕眾人,和容瑾一起隨駕同行。豪華的車輦浩浩蕩蕩見首不見尾,緩緩駛向皇家莊園。 按著慣例,每次春獵約莫五六日。從第二天開始,幾位皇子和皇室宗親中的青年男子入林狩獵。到了一天狩獵結束的時候,獵物最多會獲得聖上嘉許,象徵性的賞賜一些東西。 賞賜的東西是否貴重倒無所謂,可誰也不願意在人前落了顏面。因此,每到春獵之時,幾位皇子和皇室宗親都卯足了勁表現一番。 大皇子身手矯捷,三皇子卻膽大英勇,往年的優勝者大多是他們其中的一個。四皇子卻並不惹眼。 今年,三皇子早已雄心勃勃的要在春獵上壓大皇子一頭了。平日裡在背地裡明爭暗鬥不休,可在人前總不能撕破臉,還得裝著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可以明刀明槍的比拚一回,他當然不能錯過。 三皇子這麼想著,只覺得熱血沸騰,眼中抑制不住的射出興奮的光芒。 相較之下,大皇子卻有些漫不經心,目光看似隨意的落在不遠處的樹林處。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卻閃過一絲寒意。 大皇子身後的六個侍衛,也都騎著馬跟在大皇子身後。一個個神采奕奕目不斜視,光這麼看著,怎麼也看不出誰會是那個內鬼。 容琮沖容瑾使了個眼色,那一眼的含義,自然只有他們兩個才知曉。 容瑾抿緊了嘴唇,強行將心底的厭惡壓了下來,策馬往四皇子那邊靠了靠。 四皇子萬萬沒料到容瑾會有這樣的舉動,又是驚詫又是激動又是興奮,早把心底那一絲疑雲拋到了九霄雲外,笑著和容瑾打了個招呼。 容瑾似笑非笑的說了句:「下官不擅騎射,還請殿下多多照應。」 四皇子咳了咳,以免太過忘形,不假思索的應道:「那是當然,今天你就一直跟在我身邊吧!」 容瑾淡淡的一笑。那笑容極清淺,不過是禮貌性的敷衍。可四皇子卻是心神一蕩。 這幾個月來,容瑾避他如虎狼,像今天這般有說有笑的光景,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哪怕容瑾什麼也不說,就這麼在靜靜的在他身邊待著,也足夠他快慰的了。 容瑾維持著禮貌的淡笑,和四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了幾句。說的不過是「今天天氣真不錯」「是個打獵的好天氣」之類無關痛癢的話。 策馬尾隨在四皇子身後的邵晏,暗暗擰起了眉頭。 容瑾和四皇子之間的糾葛,沒人比他更清楚。容瑾之前的憤怒和疏離絕非作偽,今天突然示好,又是怎麼回事? 邵晏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眸陡然一冷。有心提醒四皇子兩句,可四皇子滿心思都放在容瑾身上,哪裡還有閒心回頭看邵晏一眼。 容瑾倒是察覺了什麼似的,迅速的回頭瞄了邵晏一眼,意味難明的笑了笑,便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了。 邵晏心裡一沉,總有些不妙的預感。忍不住瞄了大皇子身邊的眾侍衛一眼,唯恐落入有心人眼中,又迅速的收回了視線。 皇上攜著惠貴妃坐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顯然興致高昂。先是笑著瞄了準備入林狩獵的眾人一眼,然後朗聲宣佈道:「我大燕王朝素來尚武,今天爾等一起入林狩獵,誰是第一,朕就把最心愛的汗血寶馬賞給他。」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一陣興奮的嘩然。 良將易得,寶馬難求。尤其是汗血寶馬,更是萬中無一。皇宮中僅有一匹,堪稱皇上最心愛之物。要是能在此次春獵中得了汗血寶馬,那可真是大大出了風頭了。在皇儲未定的情況下,這何嘗不是向眾大臣展示己方的實力?這樣難得的好機會,誰也不願錯過! 三皇子瞄了大皇子一眼,忽的笑道:「皇兄武藝高強,這匹汗血寶馬非皇兄莫屬了。」 大皇兄皮笑肉不笑的應道:「哪裡哪裡,皇弟去年就在春獵中奪魁,今年肯定也不例外。」 兩人四目對視片刻,火花四濺,旋即迅速的各自移開。 皇上親口宣佈春獵開始之後,眾人各自策馬奔向樹林。 這一片樹林十分茂密,進了林中之後,馬匹卻反而成了累贅,只能慢速前行。三皇子有心一顯身手,並未放慢速度。片刻之間,就超過了大皇子許多。這裡都是一些山雞野兔之類的小獵物,到林中深處,卻有馴鹿山羊和野豬這一類的大獵物。三皇子故意搶先一步,擺明是想先到林中深處,也有早一步搶走獵物之意。 面對這樣的挑釁,大皇子眸光一閃,並不追趕。 一直默不出聲的高侍衛,忽的低聲說道:「殿下,再不追上去,可就追不上了。」 大皇子心裡一動,定定的看著自己一直視為左右手的高侍衛。高侍衛被看的心裡直發毛,面上卻鎮定如常:「殿下,聖上許諾的汗血寶馬,難道您不想要嗎?」 當然想要!大皇子忽的笑了,眼中閃過一絲野心勃勃的光芒:「好,我們追上去。」 高侍衛見大皇子採納了自己的意見,心裡暗暗一喜,忙策馬跟了上去。 於此同時,四皇子一行人也尾隨眾人入了林中。四皇子顯然對打獵興趣不大,進了林中之後,速度並不快。 容瑾維持著比四皇子慢一些的速度,不疾不徐的往前行,在四皇子含笑回頭時,忽的回了個笑容:「殿下不想得到那匹舉世罕見的汗血寶馬嗎?」 四皇子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笑道:「本王對馬可沒什麼興趣。」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這句話衝到了嘴邊,又被容瑾生生的忍了回來。心中第一百次暗暗咬牙啟齒的罵人。 罵的是誰? 當然是出這個餿主意的大皇子。 當時幾人在屋中商議法子,所有細節都商議的差不多了,大皇子又說道:「一定要近距離監視四皇弟,以便查探他是否幕後主使。不過,這個人選可是重中之重。得和四皇弟有些交情,又不會惹起他的疑心。」目光頻頻瞟向容瑾,言外之意顯而易見。 容瑾裝聾作啞,只當不知道大皇子是什麼意思。 可他卻低估了對方的臉皮厚度,大皇子誠懇之極的看著他,姿態放的極低:「這事確實為難你了,可除了你之外,本王實在找不到更好的人選。請你委屈這一回了。」 為了不讓容琮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容瑾只得咬牙答應了這件事。 美人計什麼的,他當然懂。可要他充當主角就太過分了!也因此,他在寧汐面前含含糊糊的不肯明說。 可現在,他真的後悔了。 為什麼他要答應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為什麼他要敷衍一個對自己不懷好意的男人?就連虛以委蛇的對話,他都覺得噁心。 想想看,要是他問了句「那你對什麼有興趣」結果對方深情款款的回了個「你」,他還怎麼忍的下去? 第三百零八章 內鬼! 到了林中深處,大皇子身邊的幾個侍衛俱都散開了一些,各自尋找獵物,搭弓射箭。他們射中的獵物,到最後都算大皇子的。其餘的皇子侍衛也是如此。 為了自己的主子,侍衛們自然都分外的盡心。各自施展本領,在不知不覺中,大皇子身邊的侍衛都散的遠了。只有高風,一直守在他身邊,警惕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他都會警覺的看過去。 大皇子不動聲色的瞄了身邊的高風一眼。心裡暗暗寬慰自己,這個內鬼絕不會是高風。最親近的幾個侍衛中,高風跟著他最久,也最是忠心。別的侍衛都是從親衛中選拔而來。唯有高風來歷最特別。 當年,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在一次微服出宮時遇上了山匪搶劫一隊商旅,護鏢的鏢師死的死傷的傷,只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苦苦抵擋。他命人出手救了那個少年。那個少年只受了輕傷,卻感念他的恩德,懇請留在他身邊。他一時興起,便留下了那個了少年。 那個少年,就是高風。 後來,高風得知了他的尊貴身份,更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幾年之後,便成了他身邊最得力的親信,幾乎隨身不離左右。如果高風真的有了貳心,想動手腳的機會著實不少,何必忍到今天? 這個內鬼不可能是高風 可越是這麼安慰自己,心底那一絲懷疑的陰影就越重。 這幾天,他暗暗安排了人監視自己身邊的侍衛,只有兩個人曾出過府。其中一個姓潘,另一個就是高風。只可惜潘侍衛和高風兩人身手高超警覺性也極高,出府不久就將跟蹤未遂的人甩掉了。之後究竟見了誰做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也就是說,內鬼很有可能就是這兩人中的一個。 為了找出幕後主使,不能過早的驚動他們兩人。他一直裝著若無其事,將他們六人都帶了出來。卻暗地裡安排了人手,悄悄的跟蹤觀察。 潘侍衛年齡較大,閒時又好賭幾把,愛財的人最易被金銀打動。應該是最可疑的人選。 可今天進了林中之後,潘侍衛一直和另一個侍衛在一起,不停的尋找獵物,表現十分賣力。怎麼也看不出有半點異常。反倒是高風,之前的那兩句話著實有些可疑…… 大皇子心裡不停的閃過各種念頭,可面上卻絲毫不露,裝著興致勃勃的指道:「那邊有些動靜,走,我們過去瞧瞧熱鬧。」 所指的方向不偏不巧的正是三皇子一行人的方向。 高風眼裡迅速的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旋即隱沒在眼底,低聲應了。正待策馬跟過去,就聽大皇子漫不經心的吩咐道:「去把潘侍衛叫過來。」 高侍衛不疑有他,迅速策馬去叫了潘侍衛,兩人一左一右護著大皇子往密林中奔了過去。 潘侍衛年約三十,正值盛年,目光炯炯。高侍衛年輕一些,英氣勃勃。兩人都是騎射高手,各自將右手搭在箭囊上,警覺的注視四面八方。 大皇子目光微閃,不緊不慢的騎著馬。 遠遠地,三皇子一行人隱約可見。雖然看不清楚面容,可三皇子穿著明晃晃的紫色勁裝卻是清晰可見。 大皇子策馬停了,忽的搭弓射箭,瞄準了上空的一隻飛鳥。 潘侍衛和高侍衛不約而同的一起從箭囊中摸出了一支箭。說時遲那時快,三支箭幾乎同時飛了出去。 只不過,其中兩支高高飛向了半空,另一支卻斜斜的飛入林中。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的一聲淒厲的鳥鳴並一聲慘叫,同時響起。 飛鳥直直的摔落下來,駿馬上的紫色身影也直直的掉落馬下。眾人都被這個意外驚住了,一陣慌亂和驚呼:「殿下……」 大皇子面色一變,霍然看向高侍衛,眼中怒意滔天。 竟然真的是他 高風面色慘白,慌亂無措的解釋:「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大皇子眼中閃過一絲戾色,不怒反笑:「好,好你個高風,本王平日待你不薄,你竟起了這等歹毒心思。」 高風駭然下馬請罪:「殿下明鑒,小人真不是故意的。剛才射箭時一不小心射偏了,沒想到會射中三皇子殿下,還求殿下饒命」 潘侍衛早被這個變故嚇呆了,其餘的四個侍衛也被驚住了,速速的策馬圍攏了過來。見高風跪在地上一臉蒼白驚恐,還有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正想為他求情,就聽大皇子厲聲罵道:「幾個侍衛中屬你射箭之術最高明,怎麼可能射隻鳥都射不中,竟然射傷了三皇弟。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今日三皇弟有個三長兩短,我絕饒不了你」 一聽此言,眾侍衛都噤若寒蟬,無人再敢多言。在大皇子的冰冷的怒斥中,利落的將高風捆的嚴嚴實實的,一路押到了帳篷前。 高風低著頭,跪在帳前,身子微微顫抖著。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此時,受了傷的三皇子也被人抬進了另一頂帳篷中,隨行的兩個太醫匆匆忙忙的進了帳篷裡為三皇子醫治。惠貴妃滿臉淚水,哭哭啼啼的進了帳裡。蕭月兒和容琮夫妻二人,也滿臉憂色的進去了。 過了片刻,皇上一臉震怒的出來了,冷冷的目光在跪著的身影上掃過,聲音裡透著絲絲冷意:「明遠,你隨我進來。」 大皇子低低的應了一聲,隨著皇上進了帳中。 一旁的四皇子嘴角微微勾起,和身邊的邵晏迅速的交換了一個眼色,旋即面容一整,低聲對容瑾說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容瑾眸光一閃,應了一聲。待四皇子進了帳中,便將目光落在了高風身上,目光深沉。 邵晏也在看高風,眸色同樣深沉難懂。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過,三皇子那邊不停的傳來呻吟聲。這邊帳中卻隱隱傳來皇上的怒罵,數次提到大皇子的名字:「……你怎能下得了這個狠手,那可是你的親兄弟……」 大皇子卻不肯低頭認罪,倔強的辯解道:「父皇,兒臣可以對天發誓,絕沒有做過此事。」 四皇子倒沒有看熱鬧,竟也站出來為大皇子辯解:「父皇,雖然射箭傷人的是皇兄身邊的親信,可兒臣相信,皇兄絕不會做出這種傷害手足的事情來。」 皇上冷冷一笑:「他身邊的親信,自然是出自他的授意。不然怎麼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好在明峰命大,只傷了胳膊。要是再偏上幾寸射中了胸膛,這條命可就沒了。」 四皇子還待再說什麼,皇上卻一揮手:「不用再說了,此事朕自有計較。」說著,揚聲吩咐道:「將那個叫高風的帶進來。」 當下,自有人出去拖了高風進來。 容瑾未經傳召,也大著膽子跟進了帳中,跪下請罪道:「臣斗膽冒昧,想為聖上分憂,還望聖上不要怪罪臣冒失之罪。」 皇上此刻哪有心情計較這些,隨意的擺擺手,示意容瑾起身。容瑾謝恩之後,起身站到了一邊。不知是無意還是巧合,他正巧站到了大皇子身後,一抬頭便能清楚的看到四皇子的臉。 皇上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了高風的身上:「你就是高風?」 高風的身子瑟縮了一下,連頭都不敢抬,低低的應了一聲:「小人正是高風。」 「抬起頭來」一聲令下,高風只得抬起頭。只覺得兩道冷颼颼猶如實質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掃過,後背頓時一陣寒意。 「朕現在問你,你必須老老實實作答。若敢有半字虛假,朕必然不放過你。」皇上緩緩的說道,並未刻意揚高音量,卻讓人打從心底生出一陣徹骨的冰涼。 天子之怒,誰能承擔得起? 高風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面色愈發慘白:「小人一定如實回答,不敢有半點隱瞞。」 皇上盯著高風,一字一字的問道:「你今天射傷我皇兒,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帳中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高風。大皇子一臉的急切不安,四皇子也分外的焦灼。只有容瑾,目光定定的落在四皇子的臉上。 四皇子看似緊張著急,可細細留意,就會發現他的眼底隱隱約約的有些得意。只是他極善於偽裝,將這絲得意隱藏的極好。若不是自己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色變化,只怕也會被矇混了過去…… 高風在皇上冷凝的目光逼視下,額際冷汗涔涔,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嘴巴張了張,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說,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皇上走近了兩步,居高臨下的俯視高風。 大皇子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的盯著高風。 就在這一刻,高風終於張口了:「是、是大皇子殿下授意小人所為。」說完,看也不敢再看皇上和大皇子一眼,便低下了頭。 帳中一片死寂。 大皇子握緊了拳頭,心底的痛楚和憤怒幾乎要溢出胸膛。 皇上沒有出聲,眼中閃著無邊的怒意,霍的轉身看向大皇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第三百零九章 誰算計了誰 大皇子撲通一聲跪下,卻挺直了身子,朗聲應道:「父皇,兒臣絕不會做這樣的事。高風分明是受人指使,才會誣陷我。」 皇上不出聲,只冷冷的看著滿口喊冤的大皇子。 四皇子咳嗽一聲,試著打圓場:「父皇,此事很有蹊蹺,不能早早做定論。雖說這個高風是皇兄身邊最得力的親信,一直對皇兄忠心耿耿,被人收買的可能性極小。不過,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這哪裡是勸說,分明是變相的火上澆油!果然,就聽皇上冷哼一聲:「天天跟在他身邊的親信,哪有機會被別人收買陷害。分明是狡辯!」 四皇子張張嘴,無奈又歉疚的看了大皇子一眼,眼中傳遞出濃濃的歉意。演技之佳,令人歎為觀止。 容瑾心裡一凜。他一直不敢小覷這個心計深沉的四皇子,可現在看來,他還是輕敵了。 明知背後的主使者十有**是四皇子,可在有心的觀察之下,竟是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從這也能看出,四皇子心計城府之深…… 「兒臣的心性為人,難道父皇還不清楚嗎?」大皇子百口莫辯,憤慨的紅了眼,聲音哽咽:「這麼多年來,兒臣和三弟四弟都相處融洽,偶有口角,也從不記在心上。怎麼可能做出傷害三弟的事情來。退一萬步說,就算兒臣有這個心,也斷然不會愚蠢到讓身邊的親信動手。這事必然是有人暗中設局來陷害兒臣,請父皇為兒臣做主!」語畢,深深的一跪到底。 這一番話情真意切,有理有據。 皇上顯然有些動容了,憤怒的表情稍稍平息,沉吟了半晌,忽的看向容瑾:「容愛卿,此事你怎麼看?」 容瑾不敢怠慢,忙應道:「此事事關重大。不能只聽信高風的一面之詞。以臣之見,先將高風嚴刑拷問,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做決定。」 皇上不自覺的點了點頭,來回踱步。終於有了決定。看向四皇子:「明崢,此事就交給你。務必要讓這個大逆不道的混賬東西吐露實情。」 這個出人意料的決定,讓所有人都是一愣。 四皇子心裡更是咯登一下,面上卻不敢怠慢,忙義正言辭的點頭應了。 此事涉及大皇子和三皇子,按理來說,父皇應該親自審問才對。他大可以在一旁閒閒的看熱鬧。不管審出什麼樣的結果。都於他無損。可現在父皇為什麼忽然將這個棘手的事情甩給了他?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皇上瞄了大皇子一眼,淡淡的吩咐他起身,然後隨口吩咐一句:「朕去看看明峰,容愛卿,你隨朕一起來。」卻並未喊上大皇子四皇子。 容瑾忙應了一聲,尾隨皇上一起走了出去。親衛們走了一大半,帳中只剩下寥寥幾人。 大皇子對四皇子歎道:「四弟,高風就交給你審問了。你可一定要還我一個清白!」 四皇子只得笑著應了。只是唇角的笑容有一絲僵硬。 大皇子目光一掃。定定的落在高風的身上。然後緩緩走近,沉聲說道:「高風,你抬起頭。」 高風身子一顫。不由自主的抬頭,對上那雙陰鷙怒意的眼眸,心底忽的一陣寒意。在幾位皇子中,大皇子素以溫和親切著稱,極少發怒。可越是這樣的人,憤怒的時候就越可怕…… 大皇子扯了扯唇角,眼底卻毫無笑意,聲音更是冰冷的可怕:「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高風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臉上毫無血色。 大皇子冷笑出聲。眼底滿是自嘲的譏諷:「我真是瞎了眼,這麼多年竟把你引為心腹信賴有加,原來,我養的是一隻背主棄義的白眼狼。」一字一字,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刀,直直的插入高風的胸口。 高風身軀不停的顫抖著。腦中一片空白。一連串的畫面在眼前閃動。 那一年,那個敦厚俊朗的少年微笑著救了他。然後,又留了他在身邊侍衛……後來的朝夕相處,他日漸搏得大皇子歡心………再後來,他成了大皇子最器重的貼身侍衛…… 主僕之間一直親密熟稔,大皇子待他也一直是很好的。他本該一直忠心耿耿,可是…… 大皇子俯身,眼神狠戾冰冷:「說,到底是誰讓你這麼做的?只要你說出幕後主使,我就饒你一命。不然,你就等著被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高風臉色灰敗,眼神掙扎矛盾,張著嘴似要說話。 四皇子的聲音慢悠悠的傳了過來:「皇兄,這種人天生的賤骨頭,不用刑怎麼會說實話。就交給我來審問,一定讓他老老實實的把幕後主使交代出來。」 再看高風,已經閉上嘴低了頭。 大皇子心裡暗暗冷笑,面上卻是怒火交加的表情,狠狠的瞪了高風一眼才罷休。 四皇子沉聲吩咐:「來人,將高風押下去。」頓時有兩個高大的兵士走上前來,將高風拖了出去。 「還請皇兄在此暫且等候。」四皇子歉意的笑道:「這兒是父皇的帳篷,不方便審訊。我將這個高風帶到莊子上再審。」 大皇子眸光一閃,點點頭應了。 待四皇子離開之後,大皇子才收斂了臉上的憤怒,長長的鬆了口氣。寧汐說的一切果然都已成真。好在他之前有所防備,不然,現在一定是措不及防方寸大亂了! 這一場計中計,到底誰才是最後的贏家,很快就能知道了…… 兩個時辰過後,天色暗了下來。三皇子受了箭傷,失血過多昏迷不醒,被送到了皇莊裡休養療傷。浩浩蕩蕩的一行人也都盡數回了皇莊。 皇上派人召了四皇子過來詢問審訊詳情,四皇子不敢怠慢,匆匆的跑來覆命。 廳中燈火通明,大皇子面色陰鬱,皇上面色冷凝。蕭月兒和容琮夫婦陪伴在皇上身邊,容鈺容瑾赫然也在。除此之外,還有幾位皇室宗親。滿屋子的人,卻無人說話。 在這片令人窒息沉悶的安靜中,四皇子走了進來。 皇上淡淡的問道:「明崢,問的怎麼樣了?」 四皇子猶豫片刻,欲言又止。 皇上微微瞇起雙眼,沉聲說道:「到底怎麼回事,如實說來。」 四皇子歎口氣,一臉的為難,先看了大皇子一眼,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個……確實有些內情……」 「在朕面前,還有什麼不能直說的?」皇上略有些不悅的瞪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這才下定了決心,低聲稟報道:「兒臣剛才嚴刑拷問了高風,可這個高風一直都未改口,說是大皇兄暗中命令他這麼做的。還說,大皇兄之前曾暗示過他,讓他說暗中指使者另有其人。這樣,既傷了三皇兄,又能置身事外。」 頓了頓,又歎道:「兒臣本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可那個高風已經奄奄一息,一條命去了半條,卻還是這番話,兒臣也不得不信了。」 這一番證詞實在犀利毒辣,將大皇子能辯駁的理由堵了回去。更坐實了大皇子的險惡用心。以皇上的脾氣,只怕立刻就要發作大皇子一頓。今後,大皇子也會徹底失了聖眷了…… 奇怪的是,半晌,皇上都沒說話。 四皇子心裡暗暗驚詫,抬頭一看,卻見皇上正看著他。那眼神很奇怪,讓人打從心底生出不安來。大皇子的反應更是奇怪,竟然一點都不緊張更不生氣,眼底竟然還有一抹奇怪的笑意。 四皇子心裡突突亂跳,隱隱的覺得不對勁。似乎有什麼事情,被他遺漏了…… 「明崢,」皇上緩緩的張了口:「朕再問你一次,高風真的是這麼說的嗎?」 四皇子定定神應道:「確實是這麼說的。」 皇上眼底流露出一絲濃濃的失望,然後歎了口氣。看也不看言之焀焀的四皇子一眼,淡淡的說道:「明峰,你出來吧!」 一個紫色的身影應聲而入。赫然正是受了箭傷昏迷不醒的三皇子蕭明峰。他神采奕奕中氣十足,哪有半點受過傷的樣子? 饒是四皇子心計深沉善於應變,也頓時僵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大皇子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伸手搭在三皇子的肩膀上:「三皇弟,這次辛苦你了。」 三皇子笑著應道:「幸好有皇兄提前示警,不然,受傷的可就真是我了。」 這個局當然是早就設好的。入了林中之後,三皇子便和身邊的侍衛換了衣服。高風當時所看到的紫色身影,根本不是三皇子。可一來離的遠,二來兩人身形十分相近,根本分辨不出來。高風從頭至尾都深信不疑自己射中的是三皇子。 就連惠貴妃,也是在進了帳中之後才知道實情。之前的震驚和淚水絕非作偽。 在這之前,蕭月兒入宮,悄悄向皇上稟報了一切。三皇子那邊,則由容琮前往,商定好了具體的計策。 皇上雖然半信半疑,卻也不敢等閒視之,只得任由大皇子和三皇子聯手設了這一計中計。本還在心中暗暗期盼著這一切都是大皇子多心之舉,怎麼也沒想到竟然真的發生了! 第三百一十章 急轉直下 好毒辣的一石二鳥之計! 既傷了三皇子,又嫁禍到了大皇子的身上。兩敗俱傷,自己卻坐收漁人之利。如果不是大皇子提前有了防備,這次真是被算計的無翻身之地了。 「四皇弟,你還有什麼話說?」大皇子似笑非笑,斜睨著四皇子。 四皇子目光連連閃動,忽的笑了:「皇兄,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皇子好整以暇的一笑:「皇弟,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若沒人指使,高風豈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三皇子冷笑一聲接口:「真沒想到,你的手腕如此厲害。竟連皇兄身邊的侍衛都能買通。」 四皇子卻是一臉的無辜:「兩位皇兄此話從何而來。我奉父皇之命去審訊高風,高風也確實是這麼說的。我只是如實的稟報父皇罷了。」 然後上下打量三皇子兩眼,語氣輕快的笑道:「好在三皇兄什麼事也沒有,我現在可真放心了,之前可真是把我嚇的夠嗆。兩位皇兄也真是的,設了這樣的局,偏偏把我一個人瞞在鼓裡。害的我一個人著急上火。」 再又自責的長歎一聲說道:「我也真是沒用,竟然被那個高風蒙蔽住了。差點冤枉了大皇兄,真是該死!」 大皇子冷笑著看他聲色俱佳的表演:「四皇弟,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你就不用惺惺作態了。我倒是奇怪,你是怎麼買通我身邊的貼身侍衛的!」 四皇子驚愕不已的應道:「皇兄此話從何而來?我對此事根本毫不知情!」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竟撲通一聲跪倒了皇上面前,哽咽著說道:「父皇,請您為兒臣做主,兒臣從未起過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啊!」 皇上定定的看著最小的兒子,並未因他的垂淚而動容,一字一頓的說道:「不是你還能有誰?」 四皇子身子一震,咬牙抹了眼淚。信誓旦旦的發誓:「皇天在上,兒臣敢發誓。絕沒有做過此事。如有半字虛假,就讓兒臣被天打雷劈死無葬生之地!」一臉的悲憤和決絕。誓言更是慷慨激昂,飽含被冤枉的不甘和委屈! 眾人都是微微一怔。 容瑾心裡暗道不妙。古人都重誓言,這樣的毒誓一出,只怕皇上定會信了幾分…… 果然。皇上表情緩和了一些,沉吟了片刻問道:「明崢,此事真的與你無關嗎?」 四皇子大義凜然的跪直了身子,沉聲應道:「兒臣絕沒做過此事。若是父皇不信,大可以親自審問高風。如果高風指認兒臣,兒臣甘願認罪。」 「父皇。您不能聽信他一面之詞。」大皇子見勢不妙,立刻說道:「高風是他一手指使,怎麼肯指認他。這分明是他的狡辯之詞。」 四皇子眸光一閃,冷笑著反駁:「皇兄何必如此緊張。莫非是怕高風說出真正的內情嗎?」 「你……」 不待大皇子反擊,四皇子又朗聲說道:「父皇。這件事明顯是衝著兒臣來的。兒臣倒是覺得奇怪了,大皇兄怎麼會這麼清楚的知道身邊有內鬼,而且對今天發生的事情瞭如指掌。該不會是設的計中計,故意指使高風射傷三皇兄,然後嫁禍於我吧!」竟來了個倒打一耙。偏偏歪打正著,正說中了此事的要害之處。 皇上果然皺起了眉頭。就連三皇子的神情也開始微妙起來。目光飄移不定的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間流連,渀佛在判斷到底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大皇子氣的臉都黑了,怒罵道:「蕭明崢,你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的只怕不是我吧!」相形之下,四皇子倒是鎮靜的多,句句刺人:「既然不怕對峙,為何不敢讓父皇親自審問高風?」 論口舌犀利,大皇子實在遜色了一籌,至此,已經完全落了下風。 蕭月兒見情勢不妙,哪裡還能忍得住,立刻挺身而出:「父皇,此事我可以為大皇兄作證,大皇兄絕沒說謊。」 皇上一向疼愛這個女兒,見她一臉的焦灼,心裡軟了一軟,輕聲安撫道:「月兒別怕,此事朕一定查個水落石出,絕不會冤枉了誰。」言語雖然柔和,卻是不偏不向,之前對大皇子有利的情勢已經被四皇子的巧舌如簧扳平了。 蕭月兒紅了眼圈,哽咽著說道:「父皇,這事是我告訴皇兄的。皇兄真的沒說謊……」 「五妹,」四皇兄似笑非笑的插嘴:「你這麼一說,我就更奇怪了,這樣的事情,你怎麼可能知道?別說我沒做過這樣?p>氖攏|退鬮藝嫻囊h杓葡鶯λ朢略嶙齙暮芤﹞ap豢贍艽埳捎j畝馦X鋨桑Λ愫痛蠡市忠荒竿n隄P檣詈瘢疵擃n蜃潘↘筒棺秧篲怌丑H梢膊荒芎@彝風~納砩掀迷嗨~!本故薔渚淙粲興絢翇{鍏`露惟ゥN鋁慫~?p> 蕭月兒又急又氣,脫口而出道:「我才沒偏袒大皇兄,我可是親耳聽寧汐……」 「公主殿下,」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打斷了蕭月兒的口不擇言。赫然是一直沉默立在一旁的容瑾。他眼底閃過一絲怒意,聲音卻很平靜:「恕臣無禮,斗膽諫言。這些留待日後慢慢查證也不遲,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審問高風才對。」 蕭月兒從容瑾的眼神中會意到自己的失言,不由得後悔萬分。 這樣的場合裡,怎麼可以提到寧汐。要是皇上追問起來,寧汐擁有特殊異能的事情,就再也瞞不住了。這無疑是將寧汐推到了風頭浪尖啊…… 要不是容瑾大著膽子打斷她的話,只怕她已經一股腦的將事情都說出來了。 只可惜,現在後悔已經遲了。 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到了寧汐的名字,尤其是四皇子,眼眸中閃過一絲徹骨的寒意和危險光芒。 皇上顯然也聽見了,卻並未立時追問,沉聲吩咐道:「來人,將高風帶上來。」 事情到底是什麼樣子,還得從高風身上入手查問。 「明崢,你先起身。」皇上淡淡的吩咐了一聲。 四皇子應聲而起,和大皇子並肩而立。和睦的假面具既已撕下,兩人也懶得再惺惺作態,彼此對視一眼,眸中俱閃過一抹冷然的光芒,旋即各自移開了視線。 容瑾暗暗握緊了拳頭,深呼吸幾口氣,終於將心頭的那股火氣壓了下去。蕭月兒也是一時情急才會失言,他不該怪她。現在要想的,應該是如何善後才對。不管今天此事怎麼了結,寧汐日後都會面臨一堆麻煩…… 高風是被抬進來的。他面色蒼白半昏半醒,身上血跡斑斑,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顯然已經被用過大刑。 剛一放下,一股重重的血腥味便瀰漫開來,令人作嘔。 蕭月兒面色一白,只覺得胃中不斷的翻騰。看都不敢再看高風一眼。容琮心生憐惜,忙將蕭月兒拉到了身後。 容瑾也沒好到哪兒去。他本就有些潔癖,最厭惡血腥氣味。若是換了平時,只怕早就避開了。可現在,卻是避無可避,非看不可,也只能壓抑住心頭的厭惡,凝神看了過去。 大皇子見了高風這副淒慘樣子,眼中掠過一絲不忍。雖然恨高風背叛自己,可畢竟相處多年,主僕情義總是有的。 四皇子卻視若無睹,淡淡的瞄了高風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三皇子上前兩步,沉聲問道:「睜開眼。」 高風勉力睜開了眼,然後瞳孔忽然睜大。他不是射中了三皇子嗎?可眼前這個完好無損的三皇子是怎麼回事?一種不妙的預感忽的湧上心頭…… 眼角餘光忽的瞄到了面色深沉的四皇子,高風心裡陡然一緊。好在他現在滿臉鮮血模糊,誰也看不出他的神情有異。 三皇子俯下身子,冷冷的逼問:「到底是誰指使你射傷我的?」 高風機械的擠出幾個字:「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心底的那一絲惻隱之心頓時不翼而飛,暗暗咬牙切齒。 四皇子的唇角溢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旋即隱沒不見。 皇上緩步走上前來,沉聲問道:「高風,到底是誰指使你的,你老實招來。朕可以饒你不死。」 高風拒不改口,依舊困難的張口:「是殿下命令小人做的。」 大皇子再也忍不住了,陰沉著臉說道:「高風,到了這刻,你竟然還妄圖誣陷我!我告訴你,我早就知道你有了貳心,這次特地設局,就是為了揪出你的幕後主使。你之前射中的根本不是三皇弟,只是一個身形和三皇弟相近的普通侍衛罷了。」頓了頓,又冷笑道:「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是四弟對不對?」 高風身軀一顫,卻閉上了眼睛,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四皇子慷慨激昂的聲音傳入了耳中:「皇兄,事情還沒查探清楚,你怎麼能隨意的栽贓於我。」 然後是大皇子咄咄逼人的冷笑聲:「到底是不是栽贓,你心裡最清楚。」 就在兩人激烈不休的爭吵之際,異變突生。 第三百一十一章 心狠手辣 容瑾一直在盯著高風的一舉一動,忽的察覺高風有異動,心裡掠過一抹強烈的不安,猛然衝了過去蹲下身子,想卸掉高風的下巴。 可已經遲了! 高風竟猛然用力,咬掉了自己的舌頭,鮮血從唇角邊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在劇烈的痛楚下,高風的臉呈現出可怕的扭曲,可眼中竟然浮起一絲笑意。渀佛是在得意著自己想出了辦法避開審問。 好個心狠手辣的男人! 對別人狠容易,可對自己能下得了這般狠手的,實在平生前所未見。 容瑾心裡一涼,知道今天這事是不容易善了了。高風咬斷了自己的舌頭,接下來就算再用刑,他也不可能說出實情。大皇子這一計中計,算是功虧一簣了…… 皇上見了這一幕,臉都青了。 幾位皇子更是面色各異。大皇子固然氣血翻湧,三皇子也被嚇了一跳。只有四皇子,眼底閃過一絲得意的笑,面上卻是一副惋惜不已的樣子:「這個高風倒是嘴硬的很。真是可惜了,現在就算是再嚴刑逼問,對他也沒用了。」 大皇子恨的咬牙切齒。明知這一切都是四皇子搗的鬼,可也想不出任何辦法解開眼前這個僵局! 「父皇,此人心懷叵測,兼心狠手辣,實在不宜久留。」三皇子第一個打破沉默:「既然什麼也問不出,乾脆拖出去五馬分屍。」 四皇子竟也點頭贊成:「三皇兄言之有理。此人不殺不足以平怒。」 大皇子眸光連連閃動,出言反對:「不行。高風不能殺!」 四皇子似笑非笑的挑釁:「怎麼。大皇兄捨不得殺他嗎?」 大皇子這次可算捉住四皇子的語病了,犀利的反擊道:「高風賤命不足惜,死了倒也乾淨。可他要是真的死了,幕後主謀就再也查不出來。所以,高風的賤命暫時得留著。日後總有法子讓他指認真正的主謀。四皇弟這麼急著要取他的命,該不是想殺人滅口吧!」 四皇子語塞,旋即淡笑道:「皇兄這麼說。可真是冤枉我了。既然皇兄膽敢留著這麼一個後患,我更沒什麼意見了。」 大皇子冷哼一聲,正待再說什麼。卻聽皇上沉聲說道:「好了,都別再吵了。高風性命暫且留著,等明天回宮再審。」 大皇子四皇子齊聲應了。對視一眼,便各自悻悻的轉過頭去。 出了這等事情,各人都無心再多說話,各自散去。 蕭月兒和容氏三兄弟,一起去了大皇子的寢室。大皇子陰沉著臉,束手立在窗前,背影僵直。 蕭月兒上前低聲安撫大皇子。 容瑾站在一旁,心裡暗暗歎息。本以為十舀九穩的事情,誰能想到竟然會弄到這步田地。四皇子的陰險狡猾,竟比想像中更厲害! 接下來。該怎麼辦? 「高風不能死。」大皇子從怒火中清醒過來,淡淡的說道:「一旦他死了,此事就死無對證。」四皇子反咬他一口,現在真是有嘴也說不清。要是高風再死了,此事可就真的成了無頭公案了! 容鈺點頭附和:「高風這條命確實得留著。」 「可是。他已經咬斷了自己的舌頭。以後就算再審問也問不出什麼了。」容琮沉聲說道:「此人如此狠絕,只怕早已存了死志,對這種人,用刑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回想起之前血腥的一幕,眾人不由得默然。 容瑾眸光一閃,忽的說道:「他什麼都不說也不要緊。只要他還活著一天,幕後主使就會提心吊膽一天。」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說道:「所以,高風這個人不能死。」 只要高風不死,四皇子就要擔心事情的真相敗露。人一旦有了弱點,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做出傻事來…… 大皇子顯然聽懂了容瑾的言外之意,不由得點了點頭。 幾人低聲商議片刻,商定好了之後的應對之策,才各自散去。蕭月兒卻在半途叫住了容瑾:「三弟,等一等。」 容瑾停住了腳步,淡淡的應道:「二嫂叫我有什麼事?」俊美的臉龐沒什麼表情,顯然還在生蕭月兒的氣。 蕭月兒對著這樣一張冷肅的面孔,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訥訥的說道:「對不起,我剛才不該提到寧汐的名字……」 容瑾扯了扯唇角,眼底毫無笑意:「二嫂這話從何說起。在那樣的情況下,換了誰也得先護著自己的親哥哥。寧汐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今後有沒有性命之憂都無所謂。」 蕭月兒何曾領教過這般辛辣刻薄的譏諷,又是委屈又是難過,眼圈頓時紅了,哽咽著說道:「對不起,剛才是我一時情急,我真不是成心要拖寧汐入這趟渾水的……」 容瑾一肚子怒氣,哪裡還顧及眼前這個女子是大燕王朝最尊貴的明月公主是自己的二嫂,冷笑著說道:「若是將來皇上問及此事詳情,二嫂大可以將寧汐身懷異能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說不定皇上一個高興,還會召見寧汐。寧汐若是得了皇上的青睞,可都要感謝二嫂的舉薦了。」 「你……」一直在蕭月兒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簌簌的落了下來。 容瑾可沒心情憐香惜玉,還待再說什麼,眼角餘光已經瞄到了容琮疾步而來的身影,總算把接下來的難聽話都嚥了回去。 容琮大步走上前來,見蕭月兒哭的梨花帶雨的可憐樣子,心裡頗不是滋味。伸手將蕭月兒攬入懷中,低聲哄了幾句。 蕭月兒滿腹的委屈,被他這麼一哄,反而撲到他懷裡哭的更起勁。 容琮心疼之餘,不免抬頭瞪了容瑾一眼,略有些不滿的說道:「你二嫂又不是有意那麼說的,你衝她發那麼大火做什麼。」 容瑾可不是什麼好脾氣,不冷不熱的回了句:「二哥,在你心裡自然是二嫂最重要。可我最在乎的,是寧汐的安危。四皇子現在知道了此事和寧汐有關,你說,他會不會放過寧汐?」 容琮無言以對。 四皇子此次功敗垂成,心裡不知是怎樣的懊惱憤怒。暫時雖不敢輕舉妄動,可誰能料到他日後會做出什麼事情? 容瑾性情孤傲冷淡,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可寧汐卻是他的心頭寶,要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容瑾殺人的心都有。也怪不得會生蕭月兒的氣了…… 想到這兒,容琮也歎了口氣,放低了澗態:「三弟,我代月兒向你陪個不是。她和寧汐像親姐妹一般,絕不是有意那麼說的。你就原諒她這一回,等明天回去,我一定想出法子,絕不讓任何人傷到寧汐。」 蕭月兒也抬起頭來,雙眼哭的通紅,可憐兮兮的說道:「父皇那邊,由我親自去解釋。你放心,寧汐絕不會有事的。」 容瑾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心裡的不快都揮開一般:「算了,不說這些。天色不早了,二哥二嫂回去休息吧!」然後,直直的離開。 容琮摟著嬌妻,忍不住歎了句:「這個混賬小子,脾氣越來越大。」連他這個二哥的賬也不買。 蕭月兒自責又內疚的低語:「不能怪三弟,都怪我不好。一著急,就什麼也顧不上。要不是他及時阻止我,只怕我當時就把一切都說出來了。」 容琮愛憐的為她抹去眼邊的淚水,低聲哄了幾句,蕭月兒總算是不哭了。心裡卻暗下決心,一定要護住寧汐,絕不讓四皇子傷害她分毫! 這一個夜晚,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難熬的不眠之夜。 四皇子鐵青著臉,眼中怒意滔天,雙手緊握成拳,狠狠的砸了桌子一下。那硬實的桌面,頓時發出一聲悶響。 邵晏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忍不住上前一步,低聲勸道:「殿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生氣也是無濟於事,還是想想怎麼善後才是。」 四皇子冷哼一聲,眼神陰鷙:「剛才若不是本王機靈,只怕現在已經被關押到天牢去了。」 邵晏默然。雖然沒親眼見到當時的場面,可光聽四皇子寥寥數語,也能想像到當時是何等的凶險。好在四皇子反應機敏,倒打一耙到大皇子身上。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皇上不好偏信誰。 高風又咬斷自己的舌頭,現在,就算用再重的刑,高風也說不出半個字了。 可危險,並沒真正過去。 「此事做的十分隱秘,只有你我知情,」四皇子目光深沉,定定的看著邵晏:「可大皇兄卻知道的一清二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邵晏呼吸一頓,不假思索的跪了下來:「殿下,我絕對沒和任何人提及半個字。」沒人比他更清楚四皇子的多疑。問及這些,顯然是在懷疑他了。 四皇子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邵晏,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忽的柔和了起來:「行了,我只是隨口說說,並沒真的疑心你。你起來吧!」 是啊,就算他疑心身邊所有人,也不該疑心邵晏。邵晏怎麼可能背叛他? 邵晏起身,已是一身的冷汗。 第三百一十二章 後續 屋子裡安靜極了。四皇子皺眉思索許久,才緩緩的說道:「五妹剛才說了一句話,提到了一個名字。」 邵晏定定神問道:「公主提到了誰?」 四皇子淡淡的吐出一個名字:「寧汐。」 邵晏心裡一跳,面上卻十分鎮定:「公主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寧汐?」這事怎麼可能跟寧汐扯上關係? 四皇子眸光一閃,神色莫測:「聽五妹的語氣,似乎是寧汐提前知道了此事,然後告訴了她。」 「不可能!寧汐只是個普通少女,怎麼可能事前知道這些。」邵晏脫口而出。待看到四皇子似笑非笑的面龐,才察覺到自己的唐突,訕訕的住了嘴。 「是啊,我也覺得此事很有蹊蹺。一個普通少女,怎麼可能窺破我的計謀。」四皇子似自言自語,語氣輕柔,眼神卻恰好相反,陰冷而狠戾。 邵晏心裡一緊,卻不敢再為寧汐辯白。 朝夕相處十幾年,沒人比他更清楚四皇子多疑善變陰晴不定的脾氣。越是這樣,越表明動了真火。就連他也不敢在四皇子的氣頭上勸說什麼…… 「以父皇的脾氣,只怕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會被留在宮裡。」四皇子淡淡的說道:「邵晏,我要你蘀我查清楚這件事。」 邵晏立刻應了,還沒等鬆口氣,就聽四皇子陰冷的說道:「要是真的和寧汐那個丫頭有關,我絕不會放過她!」 邵晏一驚,正想說什麼,就見四皇子冷冷的看了過來:「邵晏,我知道你喜歡那個丫頭。可欲成大事,絕不能心慈手軟。若是她對我有威脅,你還求著我留她這條命嗎?在你心裡,難道她比我還重要嗎?」 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悶。 邵晏臉色有些蒼白,咬咬牙應道:「你放心。如果查明她和此事有關,我會親自動手。」 四皇子這才滿意了,嘴角微微上揚:「好了,我只是試試你的忠心罷了。你不用這麼緊張。現在正是風頭浪尖。不能輕舉妄動。就算要動寧汐,也得等過一陣子再說。你查探此事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邵晏低頭領命。 第二天,一行人都回了皇宮。 正如四皇子所料,皇上果然下令讓幾位皇子都留在宮中。美其名曰是陪伴聖駕,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 高風被關押進了守衛森嚴的天牢裡。由皇上最信任的大內總管羅公公親自審問。具體如何審問,別人自然不得而知。就連容瑾,也沒打聽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你說什麼?內鬼是高風?」寧汐聽了容瑾的一席話,驚的幾乎跳了起來:「怎麼可能是他?」他可是大皇子最器重的親信啊! 容瑾肯定的點頭:「千真萬確,就是高風。」 寧汐愣了半天,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腦中忽的回想起和高風寥寥的幾次接觸。高風對她一直有些莫名的敵意,當時她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現在想來,大概是高風對她生出了戒心。 做奸細的。大抵都有些直覺。事實證明,高風果然是間接的毀在了她的手上…… 容瑾淡淡的說道:「現在,高風已經被關押在天牢裡。幾位皇子也都在宮裡。不能隨意出宮。整體的情勢來說,對大皇子還是很有利的。」 只要高風不死,四皇子一天就不能安穩。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來。再者,出了這件事之後,皇上對四皇子一定有了嫌隙,就算四皇子再竭力表現,也不容易博得聖上信賴了。從這點來說,這次的行動也頗有收穫。 寧汐點點頭:「朝廷爭鬥我不太懂。總之,你自己小心些。」忽的想起什麼,忍住笑意追問道:「對了。你真的對四皇子用了美男計嗎?」 容瑾輕哼一聲,拒絕回答這個有辱男性尊嚴的問題。 寧汐笑瞇瞇的扯著他的胳膊撒嬌:「我就是隨口問問,你別生氣嘛!快些說給我聽聽,他沒對你言語騷擾吧……」 容瑾忍無可忍,一把攫住了寧汐的身子,狠狠的吻了一通。將她的疑問都堵了回去。 寧汐被吻的四肢酸軟滿臉潮紅,容瑾才抬起頭,眼裡滿是危險的火苗:「以後再敢問這個問題,我就將你『就地正法』。」 什麼什麼「就地正法」啊! 寧汐俏臉酡紅,狠狠的擰了容瑾一把。容瑾也不喊疼,低頭狂吻了一通,寧汐的嘴唇被啃的又紅又腫又麻。這一次,寧汐可不敢再擰他了,又羞又惱的瞪了他一眼罷了。 容瑾心情總算好了些,又殷殷叮囑道:「你這幾日出入小心些。」 寧汐見他神情嚴肅,心裡暗暗奇怪,忙追問原因。 容瑾本不想說,可一想到此事和寧汐的安危密切相關,只得說了實話:「……當時情況危急,二嫂脫口而出說了你的名字。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只怕四皇子會暗地派人對你不利。你這些天最好不要亂跑,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 寧汐雖然不喜有人跟著自己,可事關性命安全,也只得應了。 容瑾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忽的長歎口氣,將寧汐緊緊的摟在懷裡。他的胳膊很用力,似要將寧汐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般。 寧汐正要抗議,就聽喃喃的低語在耳邊響起:「汐兒,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我寧願他們衝著我來。」 寧汐心裡一顫,鼻子酸酸的,伸出胳膊緊緊的摟住容瑾的腰。容瑾從不愛說甜言蜜語,這大概是他說過的最貼心的話了。 過了片刻,寧汐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容瑾,你別生公主的氣。她一定不是有意那麼說的。」她實在太瞭解容瑾的脾氣了,之後沒沖蕭月兒發火才是怪事。 容瑾輕哼一聲,聲音裡依舊有許多不滿:「就算不是故意,她也說了。」 寧汐軟軟的靠在他的胸膛,柔聲勸道:「四皇子現在自顧不暇,哪有時間來對付我。你也別總為了這事和她鬧彆扭。她總歸是你二嫂,你要是慪氣,不是讓你二哥左右為難了嗎?」 容瑾不吭聲。 寧汐也舀他的壞脾氣沒辦法,只得幽幽歎口氣,將他又摟的緊了些。 第二天起,寧汐的身邊果然多了幾個武功高強的護衛。好在這幾個護衛都是在暗中保護,並未正大光明的跟在她身邊,除了寧汐知曉外,身邊的人都懵懂不知。 宮裡的動靜一點一點的從容瑾的口中傳到了她的耳中。 聽說,高風被秘密用刑審問,卻硬是什麼也不承認。咬斷了舌頭不能說話也就罷了,連點頭搖頭都不肯。就連羅公公也忍不住在皇上面前歎了句:「這個高風真是塊硬骨頭。」能扛得住這麼多重刑酷刑,可真是條硬漢子。 皇上不自覺的擰起了眉頭。 大皇子四皇子各執一詞,高風又死不張口。此事已經陷入僵局。總不能將兩位皇子也拉去用刑審問。難道就這麼不了了之? 看來,也只能再換個方向再查探了…… 皇上親自召了蕭月兒入宮,屏退了所有宮女太監,密談了半天。出來的時候,蕭月兒的眼睛紅紅的,滿臉的無可奈何和自責。 等在外面的容琮心驚肉跳,忽的有了不妙的預感。 果然,上了馬車之後,就聽蕭月兒低低的說道:「父皇要見寧汐。」 什麼?容琮頓時大驚失色。好端端的,皇上為什麼要召見寧汐?難道是為了追查此事的起因? 蕭月兒紅著眼睛說道:「父皇追問我為什麼會提前知道這件事,我敷衍不過去,只好把寧汐有異能的事情說了出來。為了讓父皇相信,我還將去年西山遇險一事告訴了他。後來,父皇倒是有些信了,卻說一定要親自見一見寧汐。我怎麼央求,他都不肯理。」 身為一朝天子,對擁有這樣神奇異能的人才,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只是不知道寧汐入宮到底是好事還是禍事。要是皇上見了一面就放寧汐出宮也就罷了,可萬一中間出了什麼差錯,只怕是進宮容易出宮難啊…… 容琮也開始覺得此事棘手了,皺著眉頭半晌沒有說話。 蕭月兒說著說著又開始落淚:「都怪我,要不是我提起,父皇也不會知道此事,就不會召見寧汐了……」 容琮只得安撫道:「你先別哭了,這個時候哭也沒用。還是想想怎麼幫寧汐過了這一關再說。」 蕭月兒抹了眼淚,點點頭。 這事當然得先告訴容瑾。 容瑾剛聽到了幾句,臉便黑了。待聽到最後一句,眼神冰涼的讓人發慌。 蕭月兒幾乎無地自容,低著頭不敢看容瑾。良久,才聽到容瑾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皇上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見寧汐?」 蕭月兒怯生生的應道:「父皇讓我明天早上就帶寧汐入宮。」 容瑾深呼吸,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會對蕭月兒大發雷霆:「好,明天我陪寧汐一起入宮面聖。」 蕭月兒聲音極小,不凝神聽簡直聽不出來她在說什麼:「可是,父皇說要單獨召見寧汐,連我都不准在一旁。」 容瑾的身子一僵。 第三百一十三章 面聖 不管容瑾是何等不情願,寧汐入宮一事已勢在必行。 當天晚上,蕭月兒親自到了寧家小院,一臉的愧疚自責,訥訥的說了此事。寧汐的反應竟出乎意料的平靜,點點頭低低的說道:「嗯,知道了。」 容瑾見寧汐這副淡然的樣子,一股無以名狀的怒火蹭的冒了出來。皇上點名要親自見寧汐,不准任何人陪在一旁,就連蕭月兒也得退避三舍。這到底意味著什麼?要是寧汐一個應對不好,只怕連活著出宮都不可能…… 想及此,容瑾的臉色愈發難看,那種憂急交加卻又無可奈何的心情化成了無名的怒火,在心頭來回的激盪。再也無法維持平日的冷靜,硬邦邦的擠出了一句:「汐兒,你到底知不知道進宮的危險?」 容瑾的臉色越難看,蕭月兒便越是內疚不安,淚花在眼中直打轉。 寧汐歎口氣,輕聲安撫蕭月兒:「你先別哭,現在情況還不明朗,說不定皇上只是對我好奇,想見我一面罷了。」 被她這麼一說,蕭月兒心裡總算好受了一些。容瑾依舊陰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肯說。 寧汐看向容瑾,柔聲說道:「容瑾,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不過,皇上是個明君,絕不會故意刁難我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從宮中回來。」 為了你,我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 容瑾看懂了寧汐眼神中的承諾,一直紊亂不定的心情也漸漸平息下來。默然片刻說道:「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入宮。」就讓他一起陪她面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寧汐眼眶有些濕潤:「可是,皇上指名說了只見我一人……」 容瑾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牢牢的握緊了寧汐的手,語氣輕柔又堅決:「如果皇上怪罪,就來治我的罪好了。」 寧汐的眼淚唰的湧出了眼眶。心頭湧動著灼熱滾燙的情潮,猛的撲入容瑾的懷中。容瑾緊緊的摟著懷中溫軟的嬌軀,眼圈竟也隱隱的紅了。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動容了。 阮氏別過臉去,悄悄的抹了眼淚。蕭月兒也哭了,這一次的眼淚。卻是由衷的為寧汐高興和慶幸。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有容瑾這般有情有義有擔當的男子相伴,前路縱有坎坷,又有何懼? 第二天清晨。容瑾和寧汐坐上馬車,一起去了皇宮。蕭月兒和容琮自然一同前往。一路上,眾人都在低聲商議著對策。 「寧汐,父皇一定會問及你身懷異能的事情。」蕭月兒低聲叮囑道:「你應對時一定要謹慎些。」在堂堂天子面前,一言一行都要十分小心才行。 寧汐應了一聲。 容琮自從知道寧汐身懷異能之後,看寧汐的眼光和以前截然不同。說話也多了三分敬重客氣:「月兒說的對,父皇未必有什麼惡意,大概是覺得不敢置信,才想親自見見你。」 寧汐笑了笑,眼神清澈:「我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可這麼多年,我從沒利用這個做過半點虧心事。就算皇上問起,我也不怕。」 話是這麼說,可天威難測,誰也不知道皇上對寧汐到底懷了什麼心思。 容瑾面容很平靜。昨天的激動早已不見蹤影,什麼也沒說,只緊緊的握著寧汐的手。像是要將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藉著雙手的交握傳遞給寧汐。 進了皇宮之後,蕭月兒領著一行人直接去了皇上的寢宮。 雖然沿途處處景致絕佳,可寧汐哪還有心情東張西望,一直垂著頭默然不語。 自從知道皇上要見她之後。她便一直表現的十分冷靜。可只有她最清楚,其實她遠遠不如外表顯示的那麼鎮定。 她很害怕! 害怕身上隱藏的真正秘密會暴露,害怕皇上不肯輕易放過她,害怕眼前的幸福只是鏡中月水中花…… 不,她不可以軟弱,更不可以慌亂。她一定要安然度過這個難關,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容瑾。 寧汐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定定神,和容瑾一起進了正殿,穩穩的跪下磕頭。容瑾清朗的聲音在正殿裡響起:「臣容瑾攜未婚妻寧汐見過聖上。」 皇上淡淡的瞄了容瑾一眼:「朕要見的是寧汐,你怎麼也跟著來了?」語氣淡然,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容瑾縱然膽大,可對著天威難測的皇上,也不由得謹慎小心了許多:「寧汐只是個弱質女子,從未見過天顏,臣唯恐她觸犯天威,這才斗膽一起來面聖,還請聖上見諒。」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容瑾一眼,慢悠悠的說道:「容愛卿倒是惜香憐玉。」倒也並未動怒。 容瑾心裡微微一鬆,陪笑著應道:「聖上見笑了。」 皇上將目光落到了寧汐的身上。 今日進宮面聖,寧汐自然不敢穿戴的太寒酸,特意穿了身新衣,淺淺的黃色衫子配著長長的淺鸀色裙子,將窈窕的身澗襯托的無比動人,如同新春枝頭的一抹新鸀,清新自然賞心悅目。雖然還沒看清面容長的如何,可絕對是個少見的美人兒。 皇上淡淡的說道:「抬起頭來。」語氣中充滿威嚴。 寧汐緩緩的抬起了頭。一雙水盈盈如秋波的美麗雙眸頓時引入眼簾。翹挺的鼻,紅潤小巧的唇,尖尖的下巴,這張臉美的清新美的自然美的令人舒心。 饒是皇上閱美無數,也不禁生出一絲驚艷來。 寧汐踏入殿內之後,第一次看清楚了皇上的模樣。 幾位皇子都是人中之龍,蕭月兒也生的清秀可愛,皇上自然差不到哪兒去。雖然已經年過五旬,可卻保養的極好,看上去如四旬左右的中年人。相貌俊逸儒雅,身澗挺拔,在貴氣的龍袍下更顯得無比的威嚴。 此時,那雙深邃莫測的眼眸正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就算寧汐膽子再大,也絕不敢和皇上對視,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瞼。可就算低著頭,也能感到有兩道銳利猶若實質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游移。 過了半晌,皇上終於淡淡的吩咐:「起來說話吧!」 容瑾起身之後,特意扶了寧汐一把。一對相貌出眾的少男少女並肩而立,俱是風采逼人,宛如一對金童玉女。 皇上似是窺破了容瑾的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無聲的扯了扯唇角。沉聲說道:「容瑾,朕有話單獨問寧汐,你暫且退下。」 容瑾一驚,正待張口求情,卻見皇上目光冷然的看了過來:「朕乃一朝天子,難道會對一個弱質女子不利嗎?」 寧汐聽的心驚肉跳,唯恐容瑾惹禍,連連沖容瑾使眼色。別胡鬧了,快聽皇上的吩咐退下。這兒我一個人能應付的。 容瑾暗暗咬牙,無奈的領命退下。和蕭月兒容琮一起在外等候。 正殿內,寧汐垂手束立,動也不敢亂動。 皇上緩緩的走近幾步:「寧汐,朕現在問你,你必須老老實實的回答。若有半字虛假,朕第一個就先治你爹和你哥哥的罪!」短短兩句話,便切中了寧汐心底最軟弱的一處。 寧汐心裡一緊,低低的應道:「聖上放心,民女絕不敢有半點隱瞞。」 皇上自然不會被這兩句輕飄飄的話就應付過去,沉聲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提前知道春獵時會發生箭矢傷人一事的?」 寧汐並不慌亂,將早就準備好的答案說了出來:「啟稟聖上,民女自幼身懷異能,會在夢中預知即將發生的危險。所以,才會提前知道此事。民女唯恐大皇子殿下蒙受不白之冤,便悄悄的告訴了公主殿下。至於之後的事情,民女卻是一→文·冇·人·冇·書·冇·屋←概不知了。」 這個說辭,倒是和蕭月兒的一般無二。 皇上忽的冷笑一聲,聲音異常的冷厲:「大膽民女,竟然敢在朕面前肆意扯謊。什麼夢中示警,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寧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俏臉滿是堅定:「民女句句屬實,還請皇上明鑒。」 皇上冷冷的看著寧汐,目光銳利:「朕活了五十年,從沒聽說過誰有這樣的異能。你一個弱女子,何德何能竟有這樣的本事?」 寧汐深知此時絕不能露半點心虛,挺直了身子應道:「恕民女斗膽唐突,這世上奇人異事數不勝數。皇上沒聽說過,不代表民女就是在撒謊。」 好大的膽子!皇上不怒反笑:「照你這麼說,倒是朕冤枉你了。」 寧汐垂下眼瞼,低低的應道:「民女不敢這麼說。」 不敢這麼說,可還是說了。 皇上身為九五之尊,從無人敢當面忤逆他,一應文臣武將在他面前都是低眉順眼,幾個皇子也都是小心翼翼。大概只有蕭月兒敢撒撒嬌淘氣幾句。怎麼也沒料到這麼一個看似纖弱的少女竟有膽量這麼和他說話…… 皇上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跪在地上的少女,不知想到了什麼 ,眼神又冷了下來:「寧汐,朕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寧汐毫不遲疑的說道:「千真萬確。」 「好,那你現在起個毒誓。」皇上緩緩的說道,直直的盯著寧汐的眼睛,一字一頓:「如果你有半字虛假,此生你和容瑾都無緣一起。」 第三百一十四章 過關 皇上這番話,一句一句似尖刀戳進了寧汐的心裡。 可寧汐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朗聲發誓:「民女句句都是實話,若有半字虛假,就讓老天罰民女此生孤獨終老,再也不能和容瑾在一起。」 誓言?鏘有力,可寧汐的心裡卻在不停的祈禱。老天爺,你一定會體諒我不得已撒謊的苦衷,千萬別把我的誓言當真。我和容瑾心心相印,此生再也離不開彼此。你就成全我們吧…… 皇上見她神情決絕語氣堅定,總算信了幾分,沉吟片刻,又問道:「月兒和我說過,去年西山遇險,也是你提前示警,是也不是?」 寧汐不敢怠慢,老老實實的應了聲是。 皇上眼眸微瞇,目光裡充滿了深思探究:「你……真的自小就有異常人嗎?」 寧汐抬起眼瞼,靜靜的應道:「是。民女自小就與人不同,曾做過幾次這樣的夢境,都一一應驗了。我怕家人知道了害怕,所以一直沒告訴任何人。去年年初若不是為了公主殿下的安危,民女也不敢將此事說出來。」 話雖說的含蓄,可話裡之意卻很明顯。我可救了你的寶貝愛女一命,您老不賞賜我也就算了,現在一副嚴刑逼問的架勢又算怎麼回事? 皇上果然不是常人,眉毛都未動一下,又問道:「你的夢境,真的能預示不久之後發生的事情嗎?」 寧汐斂容應是。 皇上反覆追問這一點,自然是不確定春獵場上發生的那一幕到底是大皇子還是四皇子搗的鬼。如今她已經站到了大皇子的陣營,無論如何也得全力蘀大皇子開脫。 想及此,寧汐又說道:「民女再怎麼膽大妄為,也絕不敢欺瞞皇上。之前我確實做了個噩夢,夢見大皇子殿下身邊的侍衛受人指使,射傷了三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受了冤屈,百口莫辯。皇上一時不慎,被幕後主使所迷惑。便相信了是大皇子殿下所為。大皇子殿下因此事徹底失了聖心。民女做了這個噩夢之後,忐忑不安了好幾日。才下定決心將此事告訴了公主殿下。民女這麼做,對自己其實沒有半分好處。只是不願大皇子殿下遭受這樣的不白之冤。還請皇上明察!」 她語氣真摯,句句發自肺腑。感染力極強。 皇上微微動容。就聽寧汐歎道:「這件事從頭至尾和民女並無直接關係,民女何必冒著性命之憂撒彌天之謊?」 皇上默然良久,終於淡淡的說道:「你起來回話吧!」 寧汐心裡一喜,穩穩的站直了身子。看來,皇上已經開始相信她了。這可太好了! 要想扳倒四皇子,這可是個絕佳的好機會。只要皇上相信了她的話,自然也就相信了大皇子。幕後主使自然非四皇子無疑…… 皇上緊緊的盯著寧汐的眼。沉聲問道:「照你這麼說,這個幕後主使就是朕的四皇兒對嗎?」 寧汐恭敬的應道:「民女夢境裡確實是如此,真實情況如何,民女不敢妄言。」若是一味的指認四皇子,反而會惹來皇上的疑心。倒不如委婉含蓄一些,反而更可信。 果然,皇上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皺著眉頭踱步。半晌沒有說話。寧汐不敢再多嘴,就這麼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 良久,皇上像想通了什麼似的。緊皺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來,淡淡的說道:「好了,你暫且退下,日後朕若傳召你,便讓月兒帶你入宮。」 寧汐忙磕頭謝恩,然後小心的退出了殿外。 待踏出殿門的那一剎那,一直高高提起的心陡然放了下來。後背早已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頭卻湧起劫後餘生的喜悅。 總算是有驚無險安然過關了! 容瑾步履匆匆的迎了上來,焦灼的眼神在她的臉上身上來回的打量,待確定寧汐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 蕭月兒也急急的迎了上來,緊緊的攥著寧汐冰涼的手:「怎麼樣。父皇沒為難你吧!」 寧汐軟弱無力的笑了笑:「回去再說吧!」她可是一刻都不想在皇宮裡多待了! 回程的馬車上,寧汐並沒說話,只是軟軟的靠在容瑾身邊。容瑾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又是憐惜又是心疼,種種滋味交集,真是一言難盡。 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容府。容瑾絲毫不避諱下人目光,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拉著寧汐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蕭月兒容琮一起跟了過來,一直在府中等候的容鈺和李氏也匆忙趕了過來。 寧汐打起精神,將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她記性極好,將皇上說過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甚至連當時的神情如何都記得一清二楚。 容鈺沉吟片刻,下了結論:「看來,皇上已經信了五成了。」要不然,也不會問出最後那句了。 蕭月兒迅速的接道:「大哥說的有理。父皇生性仁厚,生平最厭惡不忠不孝之人。只要證實了四皇兄是幕後主使,父皇絕不會饒過他。」 光憑寧汐一面之詞,皇上不見得全信。可已經種下了懷疑了種子。他們要做的,就是要讓這顆種子快速的發芽。 容瑾眸光一閃,低低的說道:「高風現在怎麼樣了?」 容鈺歎道:「我也不清楚,只聽說是被關押在天牢裡,由羅公公親自審問。」 羅公公乃大內侍衛總管,自十幾歲起就伺候皇上,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年,是皇上最心腹的親信。別看這個羅公公外表和善整天笑瞇瞇的,可卻心思縝密心狠手辣,口風更是緊的很。誰也休想從他的口中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也難怪皇上會將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了。 蕭月兒想了想說道:「過兩日我回宮中一趟,探探羅公公的口風。」 容氏兄弟不約而同的點頭。蕭月兒身份尊貴,極受皇上寵愛。羅公公總得給幾分薄面,由她出面打探消息,再合適不過了。 容瑾溫和的說道:「有勞二嫂了。」 這些天,容瑾幾乎沒給過蕭月兒好臉色。這難得的一絲溫和,簡直讓蕭月兒受寵若驚了,忙笑道:「三弟放心,我一定會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寧汐悄然握住蕭月兒的手,殷殷叮囑:「公主凡事都要小心。」 蕭月兒心裡一暖,反手握住寧汐的手,輕笑道:「放心,父皇捨不得生我氣的。」頓了頓,又眨眨眼補了一句:「要是他真的生氣了,我最多哭幾聲掉幾滴眼淚,父皇立刻就會心軟了。」 寧汐被逗樂了。一直緊繃著的俏臉總算有了笑意。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忽的咳嗽一聲:「時候也不早了,我先送寧汐回去,免得她娘擔心。」 容鈺嗤笑一聲,毫不客氣的揭穿了他的那點小心思:「得了,嫌我們礙事就直說。我們這就走總行了吧!」 李氏夫唱婦隨的跟著附和:「說的是,我們就不叨擾三弟和寧姑娘說知心話了。」 容瑾何許人也,這種程度的揶揄簡直不痛不癢,臉都不紅一下。可寧汐畢竟是沒出閣的黃花閨女,被這麼一說,頓時霞飛雙頰,羞的不肯抬頭。 蕭月兒忍住笑,扯著容琮走了。容鈺和李氏也對視一笑,一起走了。 屋子裡便只剩下寧汐和容瑾兩個人。 容瑾長臂一舒,將寧汐摟入懷中,俯下頭,溫熱的覆住了她的紅唇。用舌細細的描繪她的唇形。寧汐紅唇微啟,怯生生的伸出舌頭,和他的舌密密的糾纏。 這個吻溫柔細膩纏綿,過了許久,容瑾才稍稍抬起頭,兩人額頭相抵,四目相對。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她的眼中只有他! 容瑾忍不住又湊過去吻了吻寧汐的臉,寧汐紅著臉躲進他的懷裡。兩人靜靜依偎許久,此生無聲勝有聲。 容瑾忽的歎口氣,聲音裡滿是自責:「汐兒,我真恨自己,居然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保護不了。」她在殿內獨自應對皇上,他卻只能在外等候,那種無能為力無可奈何的沮喪,簡直要將他淹沒。好在她應對得體,平平安安的過了關。 「容瑾,你別自責了。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麼?」寧汐輕笑著安撫容瑾:「再說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天皇上召見我,也不是壞事。至少,皇上對四皇子的疑心越來越大了。」 前世,四皇子能奪得皇位,固然是因為心機深沉善於偽裝,可大皇子三皇子的輕敵也是一個重要因素。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大皇子三皇子爭鬥不休,最後得利的自然是四皇子。 可現在,四皇子的勃勃野心已經纖毫畢現,大皇子三皇子都有了戒備之心。就連皇上也開始起了疑心。就算此事扳不倒他,今後他再想坐收漁翁之利是絕不可能了。 想到這些,寧汐心裡痛快極了。 容瑾想了想,也有了笑意。是啊,四皇子如今岌岌可危,離太子之位越來越遠。這對野心勃勃的四皇子來說,是何等的痛苦和煎熬。 只要再推波助瀾一把,四皇子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推波助瀾 蕭月兒是個沉不住氣的急性子,心裡擱不下半點心事,隔了兩天就又回宮去了。 皇上在前朝處理事務,羅公公也不見了蹤影。蕭月兒想了想,便去了惠貴妃的寢宮。 惠貴妃一直寵冠後宮,可卻從不敢開罪蕭月兒。誰不知道蕭月兒是皇上心頭寶貝?那才真正是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主兒。還是好言哄著最好。 這麼想著,惠貴妃的笑容便愈發的熱情了。又是佈置茶點又是拉手談心。 蕭月兒平日和惠貴妃打過不少交道,自然清楚她護短的性子。閒扯幾句之後,故意將話題扯到了春獵場的事情:「……幸好三皇兄安然無恙,不然,可就親者痛仇者快了。」 惠貴妃顯然心有餘悸,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雖然沒有確焀的證據,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四皇子從中搗的鬼。只恨那個叫高風的骨頭太硬,到現在依舊不肯招認。不然……哼! 蕭月兒瞄了臉色難看的惠貴妃一眼,心裡暗暗竊喜。又趁機給四皇子上眼藥:「四皇兄這回做的也太過分了,要是真的傷了三皇兄,別說父皇和貴妃娘娘饒不了他,我和大皇兄也不會放過他。」 惠貴妃卻不肯接茬了,淡笑著說道:「這事還沒查清楚,可不能早早做定論。要是平白冤枉了你皇兄可不好。」 蕭月兒乖乖的點頭稱是,心裡卻暗暗偷樂。別看惠貴妃嘴上說的大方,心裡不定氣成了什麼樣子。背地裡肯定會在父皇面前告狀。哪怕沒有實質的作用,可給四皇子添添堵也是好事啊! 出了惠貴妃的寢宮之後,總算見到了羅公公。 羅公公一把年紀卻極有精神,滿臉堆笑的給蕭月兒行了禮。蕭月兒有求於人,臉上的笑容要多親切有多親切,竟降尊紆貴的扶了羅公公一把。 羅公公哪裡敢當,連道不敢。笑容滿面的站了起來。在宮中混了這麼多年,羅公公早已老而成精,不等蕭月兒張口詢問,便低聲說道:「公主殿下請見諒。聖上吩咐過,有關審訊高風的事,絕不能透露半個字。還請公主殿下別讓奴才為難!」 好一個人精,不等她張口,就將她所有的話都堵了回來! 蕭月兒自然也法子應付,笑瞇瞇的說道:「羅公公放心,本宮絕不會讓你為難。你一個字也不用說。只要點頭搖頭就行了。」 羅公公哭笑不得,還想再說什麼,卻聽蕭月兒輕飄飄的問道:「高風沒死吧!」 這個問題倒不算太過分。羅公公想了想,便搖搖頭。 沒死就好,蕭月兒鬆口氣,立刻又接著問了句:「他是不是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羅公公先是搖頭,旋即又點點頭。 蕭月兒被弄糊塗了,皺起了秀眉:「到底是招還是沒招。你怎麼又搖頭又點頭的。」 羅公公卻不肯說實話了,只陪笑道:「奴才還有些瑣事沒辦,就不多陪公主殿下閒聊了。」然後便腳底抹油溜了。 蕭月兒跺跺腳。卻也舀狡猾的羅公公沒法子。 皇上下了朝見到蕭月兒,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只淡淡的挑眉笑道:「你最近回宮倒是勤快,怎麼,在容府過的不好嗎?」 蕭月兒只當做沒聽出皇上的揶揄之意,嬌嗔的扯著皇上的袖子搖了搖:「人家實在是想念父皇,所以才厚著臉皮常常回來。父皇要是不想總見著我,我以後半年再回來一次總行了吧!」 皇上被兩句馬屁拍的身心舒暢,唇角上揚,卻故意繃起面孔數落了蕭月兒幾句:「看看你,都嫁了人了。也不知道穩重端莊點……」一邊訓人,一邊卻吩咐御膳房做些公主愛吃的菜餚送上來。 蕭月兒表現的異常乖巧,不停的為皇上夾菜布菜,邊讚道:「御膳房的菜可真是越做越好了。」御膳房裡的御廚手藝,她自然熟悉。今天呈送上來的菜餚,卻和往日有些不同。賣相精緻不必細說。味道更是出奇的好。 皇上顯然對飯菜也很滿意,笑道:「這是新入宮的寧御廚做的,你喜歡就多吃點。」 一提到寧有方,不免又想起了寧汐。皇上眸光一閃,漫不經心的問道:「月兒,你和寧汐那個小丫頭相識的經過,再說來給我聽聽。」 蕭月兒雖然不清楚皇上的用意,卻竭力的為寧汐說好話。將與寧汐相識的經過一五一十的道來:「……父皇,寧汐真的對我很好。若不是她拐彎抹角的提醒我,只怕我在去年就沒命了……」 「不要胡說!」皇上皺著眉頭打斷蕭月兒:「什麼有命沒命的,太不吉利了。」他可不敢想像蕭月兒真的出事會是什麼樣子。 就衝著這一點,不管寧汐犯了什麼錯,他也會饒過寧汐一回! 蕭月兒對他的神情變化再熟悉不過,忙趁機央求道:「父皇,寧汐絕沒有說半句謊話,你就信她這一回吧!」 皇上目光深沉:「月兒,如果是別的事,朕早就信了。可這事關係到你的幾個皇兄,更關係著江山社稷,朕不能不謹慎。」 如果寧汐說的是真話,幕後主使者必然是四皇子。可如果寧汐說的是假話,那居心叵測的人就是大皇子。正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一朝天子,可同時也是個父親。遇到這樣的事,焉能不心痛?也因此,他並未大張旗鼓的調查此事...... 看著皇上眼角眉梢的落寞和痛心,蕭月兒的眼眶有些濕潤了:「父皇,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惹的父皇心裡難過了。」 「傻丫頭,」皇上回過神,憐惜的看了女兒一眼:「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和明遠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更深厚,向著他也是理所當然的。」頓了頓,又歎道:「我此次實在優柔寡斷了,放心吧,最多半個月,我就會給你大皇兄一個清白和交代。」 蕭月兒細細品味這幾句話,眼睛漸漸亮了。 父皇說的清清楚楚,要給大皇兄一個清白和交代。這是不是說明,父皇在心底其實早已相信了寧汐的話,只是沒捨得狠下心來處治四皇兄? 蕭月兒按捺住心裡的激動,將話題扯了開去。臨近傍晚才回了容府。 容瑾早已焦急不安的等候了許久,見了蕭月兒,立刻迎了上來,急切的問道:「二嫂,你這次回宮,打探到什麼消息了沒有。」 蕭月兒容光煥發,唇角含笑,輕輕點頭。這些天容瑾一直生她的氣,已經很久沒這麼親熱的喊她二嫂了。 容瑾精神一振,正待追問,容琮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有話進屋再說吧!」容瑾也太心急了,哪有站在院門口就說這些的。 容瑾略有些訕訕的笑了。 剛一進屋內,蕭月兒便迫不及待的將此行經過一一說了出來。容瑾凝神聽著,唯恐聽漏了一個字。待聽到皇上許諾的那句話,兄弟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興奮。 太好了!皇上雖然說的含蓄委婉,可言下之意卻很明朗。四皇子這次定是跑不掉了! 容瑾心裡還有一絲顧慮:「要是高風不肯指認四皇子怎麼辦?」四皇子陰險狡猾,沒有確切的證據,絕不可能承認自己就是幕後主謀。 蕭月兒笑道:「父皇既然說了半個月,那我們就等上半個月好了。我相信,父皇一定會有法子讓四皇兄承認的。」 也只能暫且這麼想了。容瑾點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容瑾便去找寧汐說了這個好消息。寧汐聽了之後,精神陡然一振:「皇上真的這麼說了嗎?」也就是說,皇上已經相信她說的話了? 容瑾笑著應道:「二嫂親口說的,肯定不會有假。」 寧汐長長的鬆了口氣,一直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天威難測,這兩天她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唯恐皇上隨時再召見她。 身邊親近的人都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撒了一個彌天大謊。現在就算想改口也不行了。欺君之罪,誰也承受不起啊! 容瑾憐惜的看了寧汐略顯憔悴消瘦的臉頰一眼,歎道:「你最近又瘦了。」之前在郫縣時養的白白胖胖,可回來還不足一個月,又打回了原形。 寧汐自嘲的笑了笑:「放心,我以後一定大吃大喝,總得把掉的幾兩肉都長回來再說。」心裡藏著這麼大的心事,能吃得好睡的香才是怪事。 不止是她,就連容瑾也好多日子沒好好睡過一覺了,素來注重儀表風度氣質的翩翩美少年,眼圈下隱隱發黑,氣色比往日差的何止一星半點。 寧汐心疼的看了容瑾一眼:「中午到鼎香樓來,我做頓好吃的給你補補身子。」 容瑾點點頭,忽的靠近低語:「也別太補了,陽火過盛滋味可不好受。」那雙狹長的鳳眼裡滿是氤氳的笑意,十分曖昧,別提多勾人了。 寧汐紅著臉瞪了容瑾一眼,想想不解氣,又狠狠的擰了容瑾一把。 容瑾慣例擠眉弄眼的呼痛,心裡卻美滋滋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請君入甕 高風這個硬骨頭,也著實讓人頭痛。 羅公公使出渾身解數,不知用了多少刑,把高風折騰的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氣。可不管問什麼,高風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逼問的急了,甚至還露出嘲弄的笑容。他口中只有半截舌頭,滿臉的血污,笑起來面容扭曲,讓人看了不由得心底倒抽口涼氣。 皇上聽羅公公這般回報,也皺起了眉頭。 羅公公斟酌半晌,才斗膽諫言:「聖上,奴才覺得,嚴刑逼問對這個高風不起作用。不如換個法子如何?」貼身伺候皇上多年,就算皇上什麼也不說,可羅公公也能揣摩出皇上的幾分心意。要想讓四皇子承認,必須得有確焀的證據才行。 皇上眸光一閃,淡淡的說道:「你想到了什麼法子,說來聽聽。」 羅公公上前兩步,低聲耳語幾句。 皇上默然片刻,終於長歎一聲,點了點頭。此事總得有個了斷,事到如今,不能不狠下心腸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這些天一直住在宮裡,雖然吃喝穿用一如既往,卻不能隨意出宮。等於變相的被軟禁了。想打探高風的消息,可羅公公辦事滴水不漏,根本不露半點風聲。 大皇子固然暗暗心急,四皇子更是日夜忐忑不安,偏偏面上還得做出若無其事異常坦然的樣子來,在背地裡卻動用宮中所有的眼線,鍥而不捨的打探消息。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打聽到了一些動靜。 什麼?高風竟然招認了? 四皇子聽了這個消息之後,臉色陡然變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太監,如果羅公公在,一定會驚訝的眼珠子都瞪出來。因為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正是貼身伺候他的小貴子。 小貴子急急的低語道:「殿下,這事您可得提前有些心裡準備。羅公公已經命人去稟報聖上了。好在聖上正在上書房和諸位大臣商議要事,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得趁著聖上還沒來的功夫,先想出對策來才好。」 饒是四皇子狡詐多謀。也有些慌了手腳。愣了片刻,定定神。低聲耳語了幾句。 那小貴子聽了幾句,臉色就白了,身子晃了晃:「殿下,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奴才、奴才……」 四皇子沉了臉。冷笑一聲:「小貴子,要是本王跨了台,你以為你就能保得住你的小命嗎?」旋即又放軟了語氣:「只要你依著我的吩咐去做,手腳麻利點。絕不會有事的。高風就剩一口氣,就算嚥了氣也不會惹起別人疑心。只要這事辦成了,本王日後絕不會虧待你。等日後本王做了太子。你就是本王身邊的人。將來大內總管的位置,也是你的。」 這一番軟硬兼施威逼利誘,小貴子哪裡還能招架的住,只得點頭應了。悄悄的從偏門出了四皇子的寢宮,一路跑回了羅公公的住處。 這個皇宮裡最可怕的地方絕不是天牢。而是羅公公的居所。表面看似平平常常的幾間屋子,內裡卻別有乾坤。從最裡面的一間走進去,有一個暗門機關。進了暗門一直往下走,約莫走幾十個台階,便是一間刑室。這間刑室的牆壁裡夾著鐵板。十分結實。 牆上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令人膽寒的刑具,刑室裡的血腥氣揮之不去。高風便被關押在這兒。每天有專人在這兒看守。普通人絕難接近一步。 小貴子早已暗中探聽了暗門的位置,趁人不注意,便偷偷溜了過去。看守這間屋子的小太監和小貴子關係不錯,見小貴子湊過來問長問短的,只以為他是好奇,不以為意的笑道:「羅公公剛走不久,聽說那個叫高風的已經招了,接下來可有一場熱鬧瞧了。」事關兩位皇子,動靜絕不會小到哪兒去。 小貴子笑著應對了幾句,便故作好奇的問起了暗門的位置。 那小太監和他相熟,聞言笑道:「得,我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領著小貴子進了屋裡,不知從哪兒撥弄了一下,牆悄無聲息的動了,露出向下的一列石階。 小貴子一臉的驚歎,探頭張望幾眼,趁著那小太監沒留意,悄悄的拔開了袖中小瓶子的木塞。一股似有似無的味道慢慢的彌撒開來。 小太監的笑容頓住了,表情有些呆滯。 小貴子試探的推了推那小太監,見他沒什麼反應,心裡一喜,忙閃進暗門。適才四皇子給了兩個小瓷瓶。這一瓶能讓人神智暫時昏迷,另一瓶卻能在瞬息之間要了人的命。他事先服過了解藥,自然不畏懼這些。 刑室裡有兩人看守,剛一聽到腳步聲,立刻警覺的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只嗅到一個奇怪的味道,便像外面的小太監一般呆若木雞。 小貴子鬆口氣,閃了進來。目光一掃,就見一個滿身血污的青年男子閉目躺在木板上。那青年男子遍體鱗傷,奄奄一息,讓人不忍目睹,看來就是高風了。 小貴子此時也顧不得害怕,忙搶上前去,將一直小心翼翼藏著的另一個瓷瓶舀了出來,剛拔開瓷瓶上的木塞,還沒來得及將瓶中的藥粉倒入那男子的口中,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的在背後響起:「小貴子!」 小貴子一個哆嗦,手裡一個不穩,瓷瓶便落到了地上,瓶子摔的粉碎,白色的粉末一覽無遺。 羅公公慢悠悠的問道:「小貴子,你不在屋子裡好好待著,跑到這兒來做什麼。」他的溫和笑容此時看來分外恐怖,身後幾個侍衛一臉的虎視眈眈,凶神惡煞一般的盯著小貴子。 小貴子也不是蠢人,瞬間便會意過來,這事從頭至尾根本就是個圈套!怪不得之前一切都那麼順利,根本就是請君入甕啊! 小貴子膝蓋一軟,跪到了地上,痛哭流涕的求饒:「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奴才也是一時糊塗,受人指使。求公公開恩,饒奴才一命……」 羅公公設下這個局,本就是為了逼四皇子自亂陣腳出手滅口,現在逮著了小貴子,心裡別提多暢快了。可一想到自己身邊竟也出了內鬼,一股怒氣便在心頭到處亂竄,沉聲怒斥:「到底是誰指使你的,如實招來!」 小貴子抬頭,正要說什麼,忽覺得喉嚨發緊呼吸急促,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部湧去,胃中翻騰不息,眼神渙散,一臉灰濛濛的死氣。 羅公公察覺出不對勁,頓時變了臉色:「來人,快去請太醫。」 可已經遲了!說時遲那時快,小貴子口中眼中耳中都溢出了血,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已經斷了氣。只是一雙眼猶自不甘的睜著。大概是臨死都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羅公公卻很快明白過來。 四皇子命小貴子來動手滅口時,就在小貴子身上動了手腳。顯然一早就打著將小貴子滅口的主意。這樣一來,不管事情成功與否,都是死無對證。 好毒辣的手腕! 羅公公眸中閃過一絲冷意,吩咐將小貴子的屍體拖出去悄悄埋了,別驚動任何人。 半個時辰後,皇上親自傳召了大皇子和四皇子。 大皇子和四皇子撕破了臉皮之後,見面再無笑容,對視一眼,便各自冷笑著移開了視線。仔細分辨的話,四皇子的眼神遠不如往日冷靜,湧動著莫名的暗流。 皇上也不拐彎抹角,沉著臉怒斥道:「明崢,給朕跪下!」 四皇子心裡一緊,面上倒還算鎮靜,緩緩的跪下:「父皇,不知兒臣做錯了什麼事,為何要兒臣下跪!」 皇上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震怒:「高風已經全部招認,幕後主使就是你。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此言一出,大皇子長長的鬆口氣,眉眼舒展開來。 四皇子卻梗著脖子喊冤:「冤枉啊,父皇,兒臣根本沒做過陷害大皇兄的事情。高風一定是被屈打成招,兒臣真的冤枉……」 大皇子不趁機落井下石才是怪事,冷笑著插嘴道:「四弟,高風已經招認了,你還有何狡辯?」 四皇子冷笑著回擊:「皇兄真是好本事。竟能讓高風改口誣陷我。」 大皇子穩穩的佔了上風,並不和他做口舌之爭,索性住了嘴。 四皇子沒了對手,又看向皇上:「父皇,高風已經咬斷了舌頭,根本不能說話。不知他是怎麼指認兒臣的?」 皇上目光冰冷:「不能說話,總還有手能寫字。你想要證據,朕現在就給你證據。」羅公公上前一步,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張紙放到了四皇子的面前。 大皇子瞄了一眼,神色一動,正要說什麼,卻見皇上意味深長的看了過來。 大皇子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四皇子心裡早已慌亂不堪,只不過面上勉強維持著鎮靜罷了。現在這麼一張明晃晃的白紙黑字擺在眼前,他竟有些頭暈目眩。半晌,才定了定心神看了過去。 這一看,四皇子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脫口而出道:「不對,這根本不是高風的字!」 第三百一十七章 發落 話一出口,四皇子便知不妙。可說出口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想收回也來不及了。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高風的字?」皇上一字一頓,目光冷凝的似要將人凍結一般。高風是大皇子的貼身侍衛,大皇子認識他的筆跡理所當然。可四皇子為什麼能認出這不是高風的字? 四皇子縱然舌燦蓮花,卻也無法解釋,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慌亂。高風的字體他當然認識。可在皇上面前,怎麼能說得出口? 「朕再問你最後一次,到底是不是你指使高風射傷明峰?」 四皇子啞然。 皇上目光冰冷,滿臉的寒意:「還有,小貴子也是你的人吧!你倒是算無遺策,竟在小貴子身上也下了毒。好在小貴子沒來得及動手就被捉住了,不然,高風也被你滅了口。」 四皇子面色隱隱發白,似想通了什麼一般,忽的自嘲的冷笑起來:「父皇好計謀,兒臣甘拜下風!」 到了這一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所謂的高風招供,只是個誘他上當的圈套罷了。料定了他沉不住氣,必然有所行動,佈置好了一切來個甕中捉鱉。 就算他沉得住氣也沒用。高風這張證詞就是對付他的最大利器。他認出了不是高風的筆跡,說明他和高風私下勾結。他若是裝著懵懂不知,這樣的證詞對他也是大大不利。 好一個計中計! 皇上怒哼一聲,臉色隱隱發青:「你到底還是承認了。好,很好!」 「不管兒臣承認不承認,父皇心中不是早就有定論了嗎?」四皇子的眼裡竟流露出一絲悲愴:「這麼多年來,在父皇的心中,只有大皇兄和三皇兄,我本就可有可無。現在又犯下這等大錯,父皇只管發落,就算要處死兒臣。兒臣也絕無二話。」 四皇子依舊直直的跪著,高高的昂著頭,往日漫不經心的嬉笑神情換做了故作堅強的決絕。眼圈卻隱隱的泛紅。 皇上滿腔的怒意,不知怎麼的竟沒迸發出來。就這麼定定的看著這個最小的兒子。 是啊,這麼多年來,他器重大皇子,偏愛三皇子,對年齡最小又生性浪蕩懶散的小兒子卻關注最少。演變到這步田地,又何止是四皇子一個人的錯…… 室內一片沉寂。 大皇子聰明的沒有吭聲。四皇子已經認了罪,父皇再心軟也不可能不處罰。處罰的輕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經過此事之後,四皇子已經徹底沒了爭奪太子之位的希望。 與其咄咄逼人落井下石,倒不如表現的大度一些,博父皇歡心…… 想及此,大皇子上前一步,一臉的真摯懇求:「父皇,兒臣相信四弟只是一時糊塗。請父皇從輕發落。」 皇上喟然歎息,雖然什麼也沒說,可看向大皇子的目光卻透露出讚許。 大皇子贏了面子又有了裡子。心裡別提多得意了。面上卻是一臉的自責:「說起來,此事兒臣也有錯。既是提前知道了此事,就該在事情發生之前警告四弟一聲,也就不會有這一連串的事情了。」 「好了,你也別自責了。」皇上終於張口說話了:「這事怎麼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明崢不顧兄弟情義,竟想出了如此毒辣的計策。好在沒得逞,不然,你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大皇子聽了這番話十分感動,哽咽著說道:「多謝父皇體恤兒臣。」 四皇子心中恨極了大皇子的裝模作樣,強自忍住出口譏諷的衝動。不能衝動。一定要沉住氣。這局他已經輸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計較為什麼會輸,而是輸到哪一步。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父皇再狠心也不會就此要了他的性命吧…… 就在此刻,惠貴妃忽的闖了進來,紅著眼圈說道:「皇上。你可千萬不能心軟,若不是提前有了防備,明峰這次可就難逃一劫了。皇上……」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 惠貴妃自然不算年輕了,可容貌身材都保養的極好,這麼一哭,那眼淚珠兒一滴一滴的從眼角滑落,真是惹人愛憐。 皇上素來寵愛她,見她這麼哭哭啼啼的,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低聲安撫了幾句。惠貴妃順勢軟軟的靠在皇上的胸口,邊哭邊道:「皇上,你可一定要給臣妾一個公道。」依著她的心意,巴不得四皇子被發落的越重越好。 惠貴妃這麼一鬧騰,皇上也覺得左右為難,一時難以決斷。想了想說道:「來人,先將四皇子關在寢宮裡,不准任何人接近。」 & nbsp; 至於到底要怎麼發落,他要好好想一想才行…… 不出半天,四皇子被囚禁在宮中的消息便傳了開來,頓時轟動了朝野。 雖然皇上早已嚴令春獵場上的事情不能隨意透露,可這樣的動靜又怎能瞞得過朝中大臣。一個個不敢明著談論,背地裡可沒少議論過此事。少不得暗中猜測幕後主使者到底是誰。 現在終於水落石出了! 接下來,就要看皇上如何發落四皇子了。 皇家家事也是國家大事,更何況此事關乎到幾位皇子,更關係到將來的太子之位。因此,眾位大臣對此事都是異常的關注。剛一知道這個消息,當朝太師和丞相便都入了宮。不知是要勸皇上從輕發落,抑或是一振朝綱絕不手軟。 這些暫且不必細說。 容瑾一直密切關注著此事進展,幾乎第一時間就得了消息。先是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便急急的處理了手中的瑣事,迅速的騎馬去了鼎香樓。 此時,寧汐正在廚房裡忙碌著準備晚上的宴席。 待聽到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寧汐訝然的抬了頭。這腳步聲實在太熟悉了,她就算閉著眼睛也能猜到來人是誰。可容瑾一向極重翩翩公子的風度,哪怕火燒眉毛了也得不疾不徐的去找水。今天怎麼會如此失態? 更失態的事情還在後面。 容瑾剛一進廚房,也顧不得還有兩個打雜的在一旁,猛的張開雙臂摟住了寧汐。然後抱著寧汐轉了兩圈。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羞窘,連連捶了容瑾的肩膀幾下,示意他收斂些。可容瑾卻還不饜足,竟又低頭親了親寧汐紅撲撲的俏臉蛋。 那兩個打雜的婦人年紀都不小了,卻也從沒見過這樣絲毫不避諱的親暱。嘴巴都合不攏了。 真是沒半點眼色,竟然還不走! 容瑾略有些不滿的瞪了兩個婦人一眼。那兩個婦人總算反應過來,急急的退了出去,順便把門關好。 寧汐紅著臉瞪了容瑾一眼:「你今天是發的哪門子瘋。」當著外人竟然對她又摟又抱又親的,她以後真是沒臉再見人了! 容瑾挑了挑眉,俊美的臉龐浮出暢快的笑意:「汐兒,要是你知道我為了什麼才這樣高興,你一定比我還要激動。」 寧汐的心突突亂跳起來,幾乎屏住了呼吸,水靈靈的雙眸睜的圓圓的。 容瑾愛極了她這副俏模樣,忍不住又俯身親了她一口,然後才徐徐笑著宣佈:「現在證據確焀,四皇子就是幕後主使,皇上已經將他囚禁起來了。」 雖然已經猜到了,可容瑾說出口這一剎那,寧汐依舊激動的無法自持:「真的嗎?你有沒有親眼看見?會不會是誤傳?」 容瑾啞然失笑,親暱的捏了捏寧汐的鼻子:「傻丫頭,這樣的大事我怎麼會騙你。千真萬確,四皇子已經認罪了!」 寧汐的反應有些奇怪,先是笑,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又紅了眼圈,然後眼淚便不斷的滑落下來。容瑾被她這一連串的奇怪反應弄的有些發懵,手忙腳亂摟著她哄道:「這麼好的消息,你怎麼還哭了……」 寧汐充耳不聞,一個勁的埋頭哭。 這是世上,她最恨的人莫過於陰狠毒辣的四皇子。 若不是他,前世寧家也不會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若不是他,寧有方不會受盡凌遲的痛苦而死。若不是他,她不會絕望的在刑場上自盡身亡! 她對四皇子又懼又怕又恨,可卻從不敢想著報仇。身份天差地別,她根本沒有報仇的能力和機會。就算再恨這個人,她也只能默默的將這份恨意嚥下。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不遠的將來,四皇子會成為大燕王朝的最尊貴的天子。她不能因為一時的意氣衝動重蹈前世覆轍。 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竟然真的做到了。藉著容府的聲勢,藉著大皇子的野心和力量,藉著蕭月兒對皇上的影響力,她終於逆轉了前世的軌跡。 從今以後,四皇子再也不可能有問鼎皇位的機會。這對野心勃勃的四皇子來說,大概是僅次於死亡來臨的痛苦吧…… 容瑾輕扶著寧汐的後背,無意識的低聲安撫著,不自覺的擰起了眉頭。 寧汐的反應實在有些奇怪。就算喜極而泣,也不至於哭的這麼厲害。再聯想起平日的蛛絲馬跡,容瑾心底那個小小的謎團越來越大。 寧汐……是不是還有秘密在瞞著他? 第三百一十八章 驅逐 四皇子被囚禁在宮中,最著急的,莫過於他的生母梅妃和宮外的邵晏了。 梅妃哭著去找皇上求情,邵晏則連夜趕往和四皇子交好的幾位大臣,送上重禮,央求著他們在皇上面前為四皇子說情。可這種時刻,各人明哲保身還來不及,哪裡還肯蹚這趟渾水。紛紛委婉的推辭了事。 邵晏奔波勞碌收效甚微不說,白白聽了冷言冷語,又是懊惱又是焦急。卻又沒機會面見四皇子,只能空自著急。 三天後,皇上在朝中頒布了一道聖旨。封四皇子為梁王,並賞賜了兩個郡縣為封地。即日起前往封地。不經傳召,不得隨意入京。 這一旨意,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表面看來又是封王又是賞地,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對四皇子的懲罰。只能待在封地裡,不能隨意入京,和驅逐出京城又有何區別?更何況,那兩個郡縣地處偏遠,想回京一趟,坐馬車得六七日。比起京城的繁華富庶有天壤之別。嬌生慣養的四皇子哪裡吃的了這個苦。 梅妃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頓時暈厥了過去。醒來之後,哭了一個昏天暗地。想找皇上求情,卻連皇上的人都見不到。皇上已經帶了惠貴妃去行宮小住幾日散心去了。 給四皇子頒布旨意的,是羅公公。 羅公公宣讀了旨意之後,便滿臉陪笑的說道:「皇上吩咐,請殿下即日啟程。奴才已經讓人送信到您的府上,讓那些下人收拾衣物行李了。到了下午便能啟程。還有這小半日的功夫,殿下要不要去和梅妃娘娘道個別?」 四皇子被關了幾天,又聽到自己被發配這等噩耗,雖然竭力不露出喪家之犬的神色,可臉部早已僵硬,擠不出一絲笑容。聞言木木的點了點頭,一言未發。 這一次。他是徹底的輸了!輸的窩囊輸的憋屈輸的莫名其妙! 佈置這麼多年,本是一條絕頂妙計。卻沒想到功虧一簣,非但沒扳倒大皇子三皇子,反而將自己賠了進去。沒想到父皇竟然如此狠心。就這麼將他驅逐出京城。那兩個聞所未聞的郡縣,和京城相隔千里。不知是什麼樣的荒涼之地…… 四皇子的眼中閃過不甘憎恨怨懟,英俊的臉隱隱的有些扭曲。 羅公公精明圓滑,倒也沒趁機奚落四皇子。世事無常,誰也料不準四皇子日後會不會東山再起。還是彼此留些情面最好。 想及此,羅公公的笑容倒是更謙卑了:「殿下,時間不多。不如現在就去梅妃娘娘的寢宮如何?」 只可惜,羅公公的謙卑恭敬,只換來四皇子冷冷的一瞥。 審訊高風的人是羅公公,想出計謀讓他露出馬腳的,必然也有羅公公的「功勞」。現在這般惺惺作態,看了更讓人氣血翻騰怒火中燒。 羅公公臉皮既老且厚,只當做沒察覺四皇子的騰騰怒意,兀自慇勤在前領路。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四皇子面無表情,身子僵硬。可愣是沒露出半分頹喪。 羅公公在心中忍不住暗暗驚歎。 四皇子平日裡嬉笑怒罵喜形於色,儼然一個不成氣候的浪蕩皇子,一直不為皇上所喜。大皇子和三皇子幾乎從不把他放在心上。可現在看來,四皇子才是幾位皇子中最最深藏不露的那一個啊!別的不說,單是這份隱忍,就足夠人心驚膽戰刮目相看了。 如果不是有寧汐提前示警,懵懂不知的大皇子,此次定要載個大跟頭了…… 梅妃的寢宮到了之後,羅公公很識趣的在外等候。寢宮裡不停的傳出梅妃的哀哀切切的哭泣聲,四皇子的聲音反倒模糊不清。也不知道四皇子到底說了什麼。梅妃的哭泣聲漸漸停了。 羅公公豎長了耳朵,卻是什麼也沒聽到。 等四皇子出來的時候,梅妃依依不捨的相送,攥著四皇子的手,怎麼都捨不得鬆開。 四皇子反而顯得異常鎮靜,低聲安撫了梅妃幾句。便狠狠心走了。身後,梅妃又哭成了一團淚人兒。 四皇子強自按下心中的翻騰不息,步履反而快了起來。 「四弟!」一個聲音忽的在身後響起。 四皇子腳步一頓,面無表情的回頭:「不知皇兄有何吩咐。」站在對面的,不是大皇子還有誰? 侍衛宮女太監們早已識趣的退的遠遠的,大皇子似笑非笑的走了過來,慢悠悠的說道:「四弟即將遠行,我這個做哥哥的,總得來和你道個別。」 呸!是想來痛打落水狗的吧! 四皇子心裡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的應道:「多謝皇兄關心。」 大皇子挑了挑眉,假惺惺的安慰道:「父皇還在氣頭上,對你處罰不免重了些。你放心,等過個一年半載的,父皇的氣自然就消了。到時候,我再蘀你求求情,說不定父皇一個心軟,就會讓你回京城了。」 求情?四皇子譏諷的笑了笑:「那可要多謝皇兄了。」哼,大皇子巴不得他被發配的遠遠的,永遠也回不了京城才是吧! 大皇子眸光一閃,忽的問了句:「你到底是怎麼買通高風的?」這已經成了大皇子心中的一根刺。 倚為左右手的貼身侍衛,竟然被四皇子買通暗箭傷人,而且一口反咬自己才是主謀。就算嚴刑逼問,也未曾改過口。每每想及此事,大皇子便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別提多憋屈難受了。 四皇子顯然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扯了扯唇角,什麼也沒說。眼裡卻閃過一絲得意,分明是無言的挑釁。 大皇子忍住怒氣說道:「高風跟了我近十年,當年是我救了他一命,他感念我的恩情才一直追隨我。我也查過了他的來歷,清清白白毫無問題。你到底是什麼時候下手買通了他?」他的身邊,除了高風之外,會不會還有別的內鬼? 四皇子似是看出大皇子心裡在想什麼,好整以暇的笑道:「皇兄這麼精明,看人又准,這樣的小事當然瞞不過你。你不妨慢慢查探,總會查出真相的。」 「你……」大皇子氣的臉都黑了一半,不知想起了什麼,總算將脾氣按捺了下來,輕描淡寫的說道:「四弟言之有理,等你走了之後,我有的是時間。等查出真相了,我一定會派人去送信給你。」 這下,可戳中四皇子的心坎了,忍不住怒目瞪了回去。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片刻,各自冷哼一聲,別過了頭去。 羅公公雖在遠處等候,卻一直留意著這邊的動靜。見情勢不妙,連忙走上前來打圓場:「時候不早了,四皇子殿下也該出宮了。」 四皇子冷冷的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大皇子盯著四皇子的背影,忽的揚聲說道:「四弟,我沒閒空送你,讓容瑾代我送你一程如何?」 聽到容瑾的名字,四皇子的身影陡然僵直。 春獵場上,容瑾突然的轉變了態度,竟主動的接近他。他一時被沖昏頭腦,任由容瑾跟在自己身邊。到後來自然明白過來,容瑾當時只是想就近監視他罷了。之後的這麼多天裡,容瑾從未來看過他一眼,更不用說關心他的處境了。 大皇子故意在此時提起容瑾,簡直就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插進了他的胸口。外面雖無傷痕,心裡卻痛不可擋…… 大皇子見他這般反應,總算是稍稍出了口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他倒是沒騙四皇子,剛一得到消息,他便派人送信給了容瑾。並暗示容瑾去送四皇子一程。容瑾的反應也很奇怪,竟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此事。 想也知道,容瑾絕沒有打算依依不捨的送別。以容瑾的高傲,被一個男人惦記上了這回事,早已視為生平奇恥大辱。只要有機會,一定會毫不客氣的給四皇子一記狠絕的打擊。到時候,四皇子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大皇子光是想想那副場面,都覺得十分愉快,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四皇子僵直了片刻,淡淡的應了句:「皇兄想的很周到,多謝了。」大皇子當然是不懷好意,容瑾也絕不會給什麼好臉色給他看。可離開京城前,能夠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總是好的…… 不待大皇子有什麼回應,四皇子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皇子站在原地,看著四皇子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心底終於釋然的鬆了口氣。 過了今天,被驅逐出京城的四皇子再也不會威脅到他了! 而此時,容瑾正騎著心愛的駿馬疾風準備出府。小安子騎了一匹黑色的馬緊隨其後。主僕兩人行色匆匆,還沒出容府大門,就被聞訊匆匆趕來的容鈺容琮攔住了。 容鈺沉聲問道:「三弟,你這是要到哪兒去?」 容瑾淡淡的說道:「我去送送四皇子。」 這個不出意料的回答,使得容鈺容琮兩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不約而同的反對:「不行,你不能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送行 容鈺一臉的嚴肅,容琮也板起了臉,顯然都不贊成容瑾的行為。容瑾無奈的解釋道:「大哥,二哥,你們兩個不用擔心,我去去就來。」 容鈺瞪了容瑾一眼,舀出做大哥的威嚴來:「下馬再說。」 容瑾不太情願的下了馬。 容鈺苦口婆心的勸道:「三弟,四皇子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他此次功敗垂成,被驅逐出京城,只怕早把你和寧汐連著大皇子一起記恨上了。這樣的人,我們躲還來不及,何必上趕著去送行。」 容琮也難得的出言附和:「大哥說的對。還是別去了。」 見容瑾沒吱聲,容鈺暗暗心喜,又接著說道:「三弟,你聽我的,哪兒也別去。就在府裡待著。等四皇子走了你愛去哪兒,沒人管你……」 容瑾沉默片刻,忽的抬起頭:「你們別說了,我非去不可。」 容鈺被氣的快要吐血了,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容家三兄弟各有各的脾氣,可論起任性來,誰也不及容瑾。看這架勢,只怕是誰也攔不住他了。 容琮擰著眉頭問道:「三弟,你堅持要去送四皇子,到底是為什麼?要是怕大皇子怪罪,我這就讓月兒蘀你去說一聲……」 「二哥,」容瑾心平氣和的打斷了容琮:「我自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頓了頓,難得的解釋了一句:「這些天,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蹤汐兒。」 好在他提前派了侍衛守在寧汐身邊,總算將這些不懷好意的人都打發了。不用想也知道,這些人一定是四皇子的手下。 只要一想到寧汐可能會受到傷害,他就一刻都無法安心。根源都在四皇子身上,他必須要將這個隱患徹底解決掉才能放心。 容鈺容琮對視一眼,一起沉默。 容瑾對寧汐是何等上心,他們都一一看在眼底。只要事情關係到寧汐,容瑾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什麼理智冷靜通通就都沒了。再勸也沒用…… 果然,容瑾又上了馬:「我很快就回來,你們不用為我擔心。」 兄弟兩人眼睜睜的看著容瑾策馬而去,不約而同的長歎一口氣。 不擔心?怎麼可能嘛! 容琮略有些不滿:「三弟也不多帶幾個侍衛。」容瑾自小身子就弱。後來雖然調養的不錯了,可卻不能習武。隨隨便便來個侍衛也能將他擒住。就這麼跑到四皇子面前,簡直就是羊入虎口……呃,這個形容詞不太好,千萬不能讓壞脾氣的容瑾知道他心裡這麼想,不然肯定翻臉不可。 容琮想了想,迅速的有了決定:「我們兩人遠遠的跟過去。別讓三弟察覺。」這樣也能有個照應。 容琮深以為然,立刻點頭應了。 兩人急著出發,隨意的在馬廄裡挑了馬,一起策馬出了容府,一路向城門疾馳。約莫半個時辰過後,城門口到了。遠遠的,兩人將馬拴到樹林邊,然後一路悄悄摸了過去。 浩浩蕩蕩的馬車。首尾相接將官道塞的滿滿的。前來給四皇子送行的人著實不少。可細細一看,卻沒什麼份量重的。大多是某某尚書的兒子,或是某某大人的公子。又或是某某丞相身邊的管事一類人物。 四皇子沒心情應酬這些人,一切交由邵晏去應對。邵晏不卑不亢的應酬各類人物,臉上掛著笑容,心裡卻很不綴。 這些朝中大臣們,一個比一個油滑。以前和四皇子交好的,一看四皇子失勢頓時就換了副嘴臉,一個個的迫不及待的要和四皇子劃清界限。就連送行都不親自到場,只派些身邊的人來應付了事。真是太可惡了…… 又送走了一撥來送行的人,邵晏又是疲倦又是惱火,終於忍不住在四皇子面前抱怨了一句:「一個比一個勢利。」 四皇子陰冷的一笑:「錦上添花的人多的是。雪中送炭的能有幾個。算了,計較這些還有什麼意思。」一直強撐著不露出沮喪失意,現在終於有些熬不住了,在眼角眉梢顯露無疑。 邵晏心裡一痛,想安慰幾句,又不知從和說起。只化作一聲黯然的歎息。 四皇子沉著臉,呆呆的看了城門片刻。忽的看向邵晏:「讓你查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邵晏不敢裝傻,連忙應道:「我派人查了,可一直有人暗中保護寧汐,想靠近一步都不容易。」 也就是說,什麼都沒查出來? 四皇子不快的哼了一聲,聲音冷然:「邵晏,你現在連幾個侍衛也對付不了嗎?」 要是真的想查清楚,法子多的是。最簡單最有效的,就是將派人綁了寧汐,秘密的帶到府中的刑室裡,保證什麼都問的清清楚楚。邵晏跟著他這麼多年,這種事情沒少做過。現在對著寧汐卻束手無策,分明是狠不下心腸。 邵晏不敢辯解,低著頭不吭聲。 四皇子所料不錯,他對這件差事並不上心。只不痛不癢的派了幾個人去跟蹤寧汐,遇到那幾個侍衛,便不聲不響的撤了回來。全然沒有平時的狠辣幹練。 他也曾暗恨自己的心軟,可只要一想到寧汐那雙平靜淡漠的明眸,他就莫名的生出了退縮之意…… 四皇子見邵晏這副低頭認錯的樣子,心裡愈發動怒,似要將這些日子的不順遂都發洩出來一般,怒罵道:「為了一個女人,你竟然對本王陽奉陰違。現在本王被驅逐出京城,你何必再跟著,現在就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 所有的下人都離的遠遠地,不敢靠近一步,更無人敢蘀邵晏說情。四皇子一直苦苦隱忍著的怒氣,鋪天蓋地的向邵晏湧來。 邵晏垂著頭,一動也不動,既不反駁也不惱火,任由四皇子發洩怒火。待四皇子罵的口乾舌燥了,才抬起頭:「殿下的心情好些了嗎?」 看著那雙平靜無波的雙眸,四皇子陡然沉默了。對視片刻,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還跟著我嗎?」 邵晏笑了笑,眼中浮起一絲莫名的惆悵,語氣卻很堅定:「就算殿下趕我走,我也絕不會走。」 四皇子很明顯的鬆了口氣,語氣卻不肯放軟:「哼,你倒是吃定本王了。」明知道自己絕不可能趕他走。 邵晏也暗暗鬆口氣,淡淡的笑道:「殿下對我有知遇之恩,我這輩子都會對殿下忠心耿耿,絕不會有貳心。」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央求道:「我從沒求過你任何事,就這一件。你就答應我吧!不管寧汐做過什麼,你都放過她這一回。」 「你……」四皇子怒瞪邵晏一眼,氣的臉都青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邵晏在他面前一直是百依百順,從不忤逆他的心意,可這一次卻異常的堅持:「殿下,算我求你了,你就放過寧汐吧!」 四皇子面色變了又變,眼神陰厲又危險。邵晏跟隨他多年,自然知道這是他動真怒的先兆。心裡一顫,低低的懇求:「殿下,我跟隨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從不曾求過你什麼事情。這是我第一次張口,也是最後一次。你……就成全了我這一回吧!」 哪怕寧汐從不曾正眼看他,哪怕寧汐從未接受過他的愛意,哪怕此生他都和寧汐無緣。他也希望寧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懇求和痛苦,四皇子從震怒中稍稍清醒過來。暴戾的眼神慢慢平息,終於恢復了冷靜。正想說什麼,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隱隱傳來。 四皇子心裡一動,猛然抬頭看去。 一匹神氣的駿馬飛馳而來,馬上的俊美少年英澗颯爽,踏著溫暖的春光翩然而來。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流光溢彩,令人不敢直視。 明明已經認識了許久,明明已經見過了許多次,明明這個人的音容笑貌已經深深的鐫刻在心裡。可這一刻,他的心依舊狠狠的戰慄了一下。 容瑾,你終於來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四皇子略有些忘形的盯著容瑾,眼神熾熱極了。 身為男人,容瑾對這樣的蘊含著**的眼神再熟悉不過。可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另一個男人的眼中看到這種眼神,只覺得噁心極了。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一條毒蛇蜿蜒伏在自己的面前,隨時會咬自己一口。 容瑾冷冷的回視,四皇子的眼神有多灼熱,他的眼神就有多冰冷。兩人無言的對視著,周圍的溫度都跟著降了下來,讓人莫名的感到一陣涼意。 邵晏瞄了死死盯著容瑾的四皇子一眼,忍不住暗歎口氣。 容瑾一來,只怕四皇子再也沒心思考慮別的事情了。也罷,日後山高水遠,想回京城都很難。又有容瑾在寧汐身邊,四皇子想傷害寧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邵晏默默地退的遠了些,用眼神暗示一旁探頭張望的下人各自避開。眾人雖想看熱鬧,可一想到四皇子的心狠手辣無情,便都生出了怯意,各自躲回了車上。 這一切,四皇子都沒留意,他只定定的看著容瑾,緩緩的說道:「你是來為我送行的嗎?」 第三百二十章 衝動傷人 容瑾扯了扯唇角,眼底滿是譏諷的笑意:「這一別,山高水遠,以後怕是沒有再見面的機會,我自然要來送殿下一程。」 若是換了個人說出這樣的話,四皇子毫無疑問的會當場翻臉。可對著容瑾嘛…… 「這話本王可不愛聽。」四皇子竟一點都沒生氣,淡淡的笑道:「以後我們總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容瑾挑眉一笑,言語刻薄極了:「哦?莫非殿下還打算捲土重來?我奉勸殿下一句,日後還是老實安分一點的好。免得皇上一怒之下,再也不召殿下回京。」尖酸的話語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的戳中四皇子心底的痛處。 好個容瑾! 四皇子不怒反笑,深深的看了容瑾一眼:「你放心,本王總有一天會回來的。」這裡有他最惦記的人和事,他豈能不回來? 容瑾扯了扯唇角,總算將到了嘴邊的嘲諷忍了回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四皇子居然還沒真正死心,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 不過,四皇子想的也未免太簡單了。犯下這樣的大錯,徹底失了聖眷不說,和大皇子三皇子都撕破了臉皮。他想翻身,也得看看別人樂不樂意。尤其是大皇子,只怕絕不會讓四皇子輕易有回京的機會…… 容瑾心裡閃過一連串的念頭,口中淡淡的說道:「殿下遠行,只怕是沒機會喝我和寧汐的喜酒了。」 四皇子呼吸一頓:「你……婚期已經定了?」 當然沒有。不過,只要等寧暉成了親。就該輪到他和寧汐了。最遲年底,他一定要將寧汐娶進門。 容瑾笑了笑,眼底分明沒什麼笑意:「寧汐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如果有誰膽敢傷害她一絲一毫,我絕不會放過他。」 四皇子輕哼一聲:「你在本王面前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在說什麼,殿下一定很清楚。」容瑾眼神一冷:「以前的事就算了,從今天起。希望殿下謹言慎行,別一時衝動,做出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情來。」 那些跟蹤寧汐企圖暗中下手的人。絕對和四皇子有關。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客氣,終於激起了四皇子心底的怒氣:「容瑾,你別仗著本王對你的心意就肆意侮辱本王。」 心意?容瑾的俊臉隱隱發青。暗暗咬牙切齒:「殿下,請你自重。」 「我還不夠自重嗎?」四皇子自嘲的笑了:「你應該慶幸,我一直在苦苦克制自己的衝動,一直都很尊重你。」若是換了別的少年被他看中了,早就用盡一切辦法弄進府裡了。哪用得著這麼遠遠的看著,時時刻刻的放在心裡惦記著。 容瑾差點沒吐出來,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四皇子卻不管不顧的繼續說道:「容瑾,我喜歡你很久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只有十一歲,長的比所有女孩都美。誰和你說話你都不大搭理。走到哪兒都繃著一張臉。我在那時候就喜歡上你了。不過,我怕嚇著你,所以從不敢流露出半點心意……」 容瑾的臉徹底黑了。一個七尺昂揚的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他表白……這算他媽的怎麼一回事? 「別再說了!」在四皇子深情款款的回憶著相識之初的種種事情時,容瑾終於忍無可忍的震怒了:「天底下這麼多漂亮姑娘,你喜歡哪一個不好。來招惹我做什麼。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個很正常的男人,我喜歡的是寧汐,我這一輩子,只會喜歡寧汐一個人。你趁早死了這份心,別說這些來噁心我了。」 因為激動,容瑾氣血上湧。俊臉有些潮紅。 四皇子像是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一般,死死的盯著容瑾的臉,不自覺的喃喃低語:「容瑾,我這輩子喜歡的,也只有你一個。要是不得到你,我這輩子死都不會瞑目……」 容瑾被徹底氣昏了頭,一言不發的翻身下馬,順手從馬鞍處拔出長劍,直直的刺向四皇子。 距離這麼近,動作又如此突然,一旁的侍衛都傻了眼,根本救之不及。 四皇子身懷武藝明明可以躲得過這一劍,偏偏動也不動,任由鋒利的劍尖刺穿他的衣服和皮膚。一朵血花在胸口濺開。 「不要!」「三弟住手!」「殿下小心!」幾聲驚呼同時響起。 說時遲那時快,容鈺容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奔而來,一左一右拉住暴怒的容瑾。邵晏則搶上前來,查看四皇子胸口的傷勢。再加上驚呼不已亂成一團的下人們,簡直熱鬧的雞飛狗跳。 容鈺狠狠的瞪了容瑾一眼,極快的低語:「你給我老老實實在這兒待著,別惹禍了。」就算四皇子被驅逐出京城,可畢竟還是大燕王朝的堂堂皇子。容瑾竟然動手刺傷了他,簡直太膽大妄為了! 容瑾卻絲毫不後悔自己的舉動,俊臉上滿是煞氣:「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容鈺心裡暗暗叫苦,沖容琮使了個眼色。快些把他看好,不然,今天不知還要惹出什麼禍端來。 容琮手下又多用了三分力氣。他常年習武,身強力壯手勁很大,這麼一用全力,容瑾本該掙脫不開。可盛怒中的容瑾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掙脫開了容琮的束縛,持劍便要再刺四皇子。 邵晏不假思索的擋在了四皇子面前,眼看著那劍尖就要刺中邵晏,一個焦急的聲音忽的響起:「容瑾,快些住手!」 那聲音清脆悠揚,十分熟悉。 容瑾沸騰的憤怒稍稍一頓,手中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容鈺拽住容瑾,容琮眼疾手快的從他手中奪過長劍。一場血光之災總算消弭於無形。幾乎所有人都長長的鬆了口氣。 邵晏顧不得別的,揚聲喊了大夫過來給四皇子療傷止血。 容鈺硬著頭皮湊上前去賠禮,還沒等說上兩句,邵晏便冷冷的看了過來:「容統領,這兒用不著你,麻煩你把容翰林看好了別再來添亂就行了。」 容鈺一肚子窩囊氣卻不好發作,只得訕訕的退了回來。 這一邊,寧汐迅速的跳下了馬車飛奔到容瑾身邊,焦灼慌亂的握緊了容瑾的手:「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能這麼衝動,就算再恨再氣再惱,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對四皇子動手啊! 容瑾眼底猶有未褪的怒意,薄薄的嘴唇抿的極緊,將頭別了過去。雖然連臉色依舊難看無比,總算不再有奪劍傷人之類的舉動。 剛下馬車的蕭月兒也被眼前的變故驚到了,忙沖容琮使了個眼色,夫妻兩人匆匆的到了四皇子的馬車上去探視。 容鈺皺著眉頭低聲說道:「三弟,你剛才到底是怎麼了,之前和四皇子還聊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動手了?」他和容琮隔的比較遠,壓根聽不清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見容瑾突然翻臉傷人。 容瑾俊臉冷凝,說出口的話都冷冰冰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們的。」 容鈺被氣的火冒三丈,極力壓低了聲音:「我什麼時候說你連累我們了。你驟起傷人,總得有個理由吧!」 容瑾冷哼一聲,一言不發。剛才四皇子說的那些令人作嘔的話,打死他也絕不會說出口。 容鈺氣的牙癢,偏又舀任性的容瑾毫無辦法,下意識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微微點頭,容鈺這才稍稍放了心。若說這兒還有誰能制得住容瑾的壞脾氣,也只有寧汐了。 寧汐扯了扯容瑾的衣角,低低的說道:「容瑾,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瑾自然捨不得對寧汐惡聲惡氣,卻又不肯說出實情,只繃著臉說道:「他挨了我一劍是罪有應得。」 容鈺在一旁翻了個白眼,索性來了個眼不看為淨,也去了四皇子的馬車上探視。只餘下容瑾和寧汐站在原地。 寧汐蹙眉說道:「這兒就我們兩個人,你總能說實話了吧!」 容瑾不答反問:「你怎麼會到這兒來?」他刻意沒告訴她四皇子出發的時間,就是怕她要跟著一起來。可沒想到,她還是趕來了,而且這麼巧的趕在了最危急的一剎那。如果不是她的一聲驚呼,只怕邵晏已經血濺當場了…… 寧汐理直氣壯的應道:「當然是公主帶我來的。」頓了頓,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四皇子說了什麼難聽話,你才會一個衝動之餘拔劍傷了他?」 容瑾陰沉著臉不吭聲。 寧汐立刻知道自己猜中了,心裡暗暗歎口氣。她幾乎可以想像出當時的場面。四皇子自以為癡情表白,在容瑾聽來卻是極大的恥辱。一怒之下,拔劍傷人也不奇怪。 想及此,寧汐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你再生氣,也得顧忌些後果。四皇子已經被趕出京城,以後山高水遠,根本沒有見面的機會。時間一長,他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也就散了。可你這麼一衝動,置皇家顏面於何地?皇上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要是知道了,能輕易放過你嗎?」 再怒其不爭,那也是皇上的血脈。容瑾這麼做,簡直是為自己招惹麻煩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氣死人不償命 容瑾繃著臉孔不說話,既不反駁也不承認有悔意。 寧汐卻很瞭解他的脾氣,知道容瑾其實已經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了,只是拉不下臉來承認罷了。寧汐小心翼翼的建議道:「要不,我們也去四皇子的馬車上看看……」 容瑾脫口而出道:「我才不會去。」 要他向那個恬不知恥的四皇子道歉,這輩子都休想。 寧汐柔聲安撫道:「又不是讓你去道歉,就是看看四皇子的傷勢怎麼樣了。對了,他本該天黑前出發的,這麼一耽擱,該不會藉機打道回府吧!」在京城多待一刻,就多一刻的變數。這個節骨眼上,可千萬不能節外生枝了。 被她這麼一說,容瑾也皺起了眉頭。四皇子此人狡猾善變極有心計,要是借口身上有傷不肯離開京城可就糟了…… 容瑾迅速的有了決定:「我一個人過去,你暫且留在這兒。」 寧汐瞪了他一眼:「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容瑾這副壞脾氣,根本禁不住一點撩撥。還是跟著一起去妥當些。 所謂一物降一物,高傲彆扭的容三少爺一遇到寧汐也就沒了轍,只得無奈的同意了,反覆的叮囑道:「你就跟在我身邊,千萬別亂說話。」 寧汐乖乖的點頭,跟在容瑾的身後到了四皇子的馬車邊。容琮等人都在馬車外候著,見容瑾竟然也來了,都是一愣。尤其是容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容瑾的任性脾氣,他不知領教過多少次。絕對屬於固執到底絕不認錯的主兒。怎麼也沒想到寧汐幾句話就勸了他來給四皇子賠禮道歉。 容鈺忍不住瞄了寧汐一眼。這還沒過門就能治住容瑾的壞脾氣了…… 容瑾站在馬車邊,不情願的張了口:「殿下傷的怎麼樣?」 熟悉的聲音一傳進馬車裡,頓時有了回應:「外面的是容瑾嗎?」雖然有些虛弱無力,可赫然是四皇子的聲音。 容瑾強行按捺住心裡的激盪,淡淡的說道:「是我。剛才一時衝動,無意中傷了殿下。還請殿下不要怪罪。」 馬車內的四皇子,聽到這硬邦邦的稱不上道歉的道歉,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意。胸口處傳來的刺痛竟也有了一絲異樣的快意:「容瑾。你就這麼站在車外道歉,是不是太沒誠意了?」 容瑾俊臉一沉,眼裡噴出怒火。 寧汐一急。忙攥住他的手,連連搖頭示意。 容瑾咬咬牙,將這口心頭惡氣忍了下去,聲音毫無溫度:「若是傷的不重,殿下也該啟程了,免得耽擱了行程。」 沒等四皇子發話,邵晏便霍然掀了車簾,面無表情的說道:「若不是你用劍傷人,我們早就能出發了。現在殿下身上有傷,還怎麼啟程?」 容瑾對四皇子尚無半點好臉色。更何況是邵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和殿下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你……」邵晏俊臉氣的發白。 四皇子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邵晏,不得無禮。」 邵晏悻悻的住了嘴,狠狠的瞪了容瑾一眼。才退開了。 馬車裡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那個隨行的大夫為四皇子包紮好了之後,恭恭敬敬的說道:「殿下傷勢不重,不過,畢竟受了傷,這兩天還是少行動為好。」 四皇子嗯了一聲。 蕭月兒咳了咳。試探著問道:「四皇兄,要不,你今天就別走了。想來父皇能體恤你,絕不會疑心你故意拖延啟程時間的。」 這哪裡是關心,分明就是提醒。 四皇子唇角扯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多謝五妹提醒,你放心,我不會耽擱行程,最多歇上片刻就出發。」 寧汐和容瑾心裡同時一鬆。邵晏卻急了:「殿下,你身上有傷,根本禁不住旅途勞頓。還是回府休息幾日再走吧!」 四皇子扯了扯唇角:「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我能撐得住。好了,不用再說了,吩咐車伕,準備啟程。」 邵晏伺候他多年,自然清楚他的脾氣,只得歎口氣下了馬車。經過容瑾的身邊時,不輕不重的來了一句:「傷了人,總該當面道個歉。殿下正在裡面等你。」 容瑾絲毫不覺得自己理虧,冷冷一笑,理都沒理邵晏。 邵晏面色冷凝眸色深沉,直直的和容瑾對視,半步?p>疾豢賢巳謾A餃艘皇苯┌腫×恕?p>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概也只有寧汐有勇氣插嘴說話了:「容瑾,我陪你一起給四皇子道歉。」 此言一出,容瑾和邵晏都是一驚,一起看向寧汐。 寧汐倒是很平靜,上前一步,和容瑾並肩而立:「邵公子,這樣你可滿意了?」一對璧人在微風中相偎相依共同進退,那畫面美極了。 邵晏只覺得眼睛一陣刺痛,心裡的酸澀無法言喻。一雙手在袖中握的緊緊的,硬是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寧姑娘如此明理,我自然滿意。」 寧汐淡淡的一笑,主動拉起了容瑾的手,柔聲說道:「這次是你有錯在先,就給殿下陪個不是,不然等殿下遠行了,以後想道歉都沒機會了呢!」 明著是在勸容瑾去道歉,暗著卻是在提醒容瑾,快些將四皇子這個瘟神送走,免得夜長夢多! 容瑾顯然聽懂了寧汐的言外之意,默然了片刻,總算勉強點了頭。 寧汐鬆了口氣,轉向馬車揚聲說道:「殿下,請准許民女和容瑾一起覲見。」 馬車裡的四皇子沒料到寧汐竟有這份膽量,啞然片刻,才淡淡的說道:「本王准了。」 馬車很大很寬敞,豪華舒適。面色蒼白的四皇子斜斜的靠著軟軟的靠枕,傷勢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衣服上的斑斑血跡卻令人觸目驚心。 四皇子看也不看寧汐一眼,只定定的看著容瑾。眼神灼熱的近乎貪婪。從今以後,想再看他一眼也不容易了…… 容瑾平復的差不多的怒氣因為這放肆的眼神又蹭蹭的往上湧。咬牙切齒的又想發火。 一隻溫軟細膩的手悄然的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衝動。容瑾咬咬牙,又將這股怒火強行按捺了下來。心裡別提多窩囊憋屈了。 寧汐看似恭敬的張了口:「容瑾一時衝動傷了殿下,還望殿下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四皇子對寧汐可沒什麼好臉色,輕哼一聲,連正眼都不看寧汐一眼:「這是我和容瑾之間的事情,不用你摻和。」 雖然不想承認,可容瑾和寧汐親暱相依在一起的畫面實在太過刺眼了。本以為自己不會介意,可知道和親眼目睹全然是兩回事。他甚至有股衝動現在就將礙眼的寧汐攆開…… 「殿下這話可不妥,」寧汐微微一笑,語氣溫軟:「我和容瑾是未婚夫妻,很快就會成親結百年之好。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他犯了錯,我自然要一起承擔。怎麼能說是摻和。」 好一個伶牙俐齒綿裡藏針的寧汐!比起容瑾的冷言冷語,這一番綿軟帶刺的話更刺的人肉痛心痛。 四皇子的臉色隱隱發青,狠狠的瞪向寧汐。 寧汐坦然回視,笑著說道:「只可惜殿下今日就要啟程了,大概沒機會喝我們的喜酒了。」 這句話,不久之前容瑾剛說過,沒想到從寧汐的口中又聽到了一次。 四皇子暗暗咬牙,面上卻不肯示弱,硬是擠出一絲笑容來:「那可要恭喜你們了。」 在自己的「情敵」面前,寧汐自然不會客氣,故意緊緊的靠近容瑾,露出甜甜的笑容:「多謝殿下的祝福。」 看著四皇子眼底跳躍的嫉恨和怒火,寧汐愉快極了。 自從知道四皇子對容瑾的不軌企圖後,她心裡便像堵著什麼似的不舒坦。可在容瑾面前,她卻一直沒表露出來。一來是怕容瑾不快,二來也是不想增加容瑾的心裡負擔。今天總算是有機會好好回敬一番了…… 想及此,寧汐的笑容愈發的甜美,眼中閃著亮晶晶的光彩。 四皇子你不想看到我和容瑾甜甜蜜蜜恩恩愛愛是不是?我今天還非讓你看個過癮不可。省的你天天癡心妄想! 容瑾很快領會了寧汐的意圖,很配合的笑了一笑,溫柔的攬著寧汐的肩膀。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暱,四皇子眸色一暗,眼底是隱忍的憤怒和不甘。胸口的疼痛,甚至比容瑾刺的那一劍還要厲害的多…… 「好了,本王不會計較容瑾的冒失。你們兩個走吧!」四皇子移開視線,略有些不耐的說道:「別耽擱了本王啟程。」 很好,大功告成!寧汐恭恭敬敬的道謝,和容瑾一起下了馬車。 再然後,馬車便緩緩的啟動了。一列長長的車隊慢慢的向前行駛,離開了京城。走了約莫半里路,邵晏終於 忍不住掀起車簾向外看了一眼。 隔了這麼遠,根本看不清面容。可容瑾和寧汐相偎而立的身影卻清晰可見。 馬車漸行漸遠,那兩個影子也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卻在邵晏的腦海中定了格。成了他這輩子永遠無法忘掉的一幕。 第三百二十二章 赴宴 四皇子這一走,簡直是去了眾人的一塊心病。 寧汐和容瑾的高興不必細說,大皇子更是輕鬆愉快。當晚特地在府中設宴,請了容氏三兄弟列席。 值得一提的是,他居然還特地邀請了寧汐。 容瑾很不情願寧汐出現在大皇子面前,明示暗示了幾句。言下之意十分明顯。 蕭月兒見他這般小心眼,忍不住取笑道:「三弟,你總不至於要把寧汐一直藏著不見人吧!大皇兄一言九鼎,既然說了不會打寧汐的主意,就絕不會食言,你就放心好了。」 容瑾輕哼一聲,總算沒將難聽話說出口。 四皇子固然陰險狡猾,可大皇子也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現在正是用著容府的時候,只好退讓幾步。說不定心裡還在惦記著寧汐。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將寧汐娶回家,生米煮成熟飯再說。到了那時候,誰也不敢再打寧汐的主意了…… 「喂,你在想什麼呢,怎麼笑的這麼猥瑣。」寧汐扯了扯他的袖子,好奇的問道。 容瑾挑了挑眉,笑容十分曖昧:「你真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寧汐對他眼中跳躍的神采實在太熟悉了,心裡怦然一跳,不假思索的往旁邊挪了挪。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容瑾故意和寧汐單獨坐一輛馬車,就是為了這一刻的獨處。哪裡肯輕易的放過她。長臂一舒,牢牢的將寧汐抓入懷裡。俯身吻住她嫣紅的唇。 寧汐只象徵性的掙扎了兩下,便軟軟的躺在他的懷中,任他予取予求。不到片刻,一股熱流便從心底蔓延至四肢,一股陌生的衝動蠢蠢欲動。 容瑾顯然也不好受,閉上眼深呼吸幾口氣,總算將心底升起的**壓了回去。接下來卻是不敢再毛手毛腳了。點了火。到最後難受的還是自己。算了,還是先忍忍。等到成親的那一天,他一定要毫不客氣的連本帶利的將這些「賬」都算回來…… 寧汐下馬車的時候。白皙的臉上滿是紅暈。水汪汪的大眼明媚的似能滴出水來。 容琮容鈺瞄了一眼,各自有風度的移開了視線。蕭月兒卻促狹的擠眉弄眼:「今天也不算熱,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寧汐本就心虛。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打趣,羞紅了臉不吭聲。 蕭月兒還想再打趣幾句,容瑾哪裡捨得寧汐這樣被欺負,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二嫂,二哥還在前面等你。」 蕭月兒天不怕地不怕,可對這個任性高傲的容三少爺卻著實有點發楚。一聽到他發了話,頓時老實了許多,快步走到了容琮的身邊。 寧汐忍不住偷笑。 這個容瑾,對自己的嫂子都這般不客氣,真是個壞脾氣的傢伙。大概也只有對著自己的時候。才會有些許溫柔了。 大皇子在偏廳設宴,一旁作陪的,是一個相貌端莊的美麗女子。穿著打扮十分華貴,神色間不自覺的帶著一絲倨傲。見了蕭月兒,立刻便柔和了許多。笑吟吟的喊了聲:「月兒。」 有資格這麼喊蕭月兒的,當然是大皇子的正妃莫氏。 蕭月兒和莫氏感情不錯,見了面親熱的寒暄了半天。大皇子迅速的瞄了寧汐一眼,便不再多看,問起了今天送行的經過。 待聽到容瑾用劍刺傷四皇子的時候,大皇子神色一動。眼底有了笑意。只差沒拍桌子道一聲好了。 容鈺最擅察言觀色,見大皇子這般反應,故意歎道:「三弟素來衝動任性,也不知四皇子殿下說了什麼,他竟然用劍誤傷了四皇子殿下。」刻意的吐出了誤傷兩個字。 大皇子眸光一閃,淡淡的笑了:「既然沒耽擱了四弟啟程,應該就沒什麼大礙。父皇若是問起這事,就交給我來應對好了。」 容鈺欣然點頭。有大皇子出面抵擋此事,自然再好不過。 容瑾倒也沒犯什麼強脾氣,順勢道了聲謝,就算把這個燙手山芋移交給大皇子了。這一次能順利扳倒四皇子,容氏三兄弟功不可沒,寧汐更是居功至偉。大皇子投桃報李一番,也是應該的。 美味佳餚流水般的端了上來。一向嘴饞的蕭月兒自然不放過大吃大吃的機會。可嘗了幾口,便搖頭歎道:「色香還過得去,可這味道就比寧汐做的差遠了。」 容瑾難得和蕭月兒意見相投,附和著點了點頭。 別人倒沒什麼,莫氏聽了這話卻很不舒坦,忍不住瞄了笑瞇瞇的寧汐一眼。 自從寧汐進來的那一刻開始,莫氏就刻意的冷落她,故意不理不睬的。歸根到底,自然是因為大皇子之前的高調舉動。 本來嘛,堂堂皇子看中一個漂亮姑娘要弄進府裡來,真的不算什麼大事。莫氏知道之後,雖然有些不痛快,卻也沒往心底去。可沒想到,大皇子竟然半途叫停。最後乾脆偃旗息鼓了。 莫氏暗暗驚詫,特地派人去將此事的前因後果查了個清清楚楚。也知道了寧汐這麼一號人物。 廚藝高超,澗容秀麗,和蕭月兒交好,又入了大皇子的眼。更令人驚訝的,是容瑾居然也喜歡這個少女。 誰不知道容府三少爺是京城第一美少年,高傲冷漠,從不將任何世家貴女放在眼底。就連楚雲柔那樣的美人兒,也沒能打動容三少爺。這個叫寧汐的,竟能讓容瑾為之傾心?! 自此,莫氏便記住了寧汐這個人。雖然沒機會見面,可關於寧汐的點滴消息卻絲毫沒能瞞過莫氏。今天大皇子設宴,她有意無意的提了句:「要不,把寧姑娘也請來吧!」 本是試探的話,沒想到大皇子不假思索的就點頭應了。 莫氏試探出了這樣的結果,心裡自然不痛快。有意給寧汐來了個下馬威,從頭至尾也沒正眼看寧汐一眼,還特地拉著蕭月兒說話。無形的孤立了寧汐。 可這個美麗靈秀的少女,卻很沉得住氣。一直含笑坐在一旁,既沒忐忑不安,更無半點異常。 莫氏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起了戒心。現在聽蕭月兒和容瑾都讚她廚藝好,莫氏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咳了咳說道:「這是我們府上王大廚親手做的菜餚,味道總不會太差吧!」又笑著瞄了寧汐一眼:「寧姑娘名動京城,想來廚藝很好了。」 語氣很溫和,甚至算的上和善。可眼底那一絲不屑是怎麼回事? 寧汐淡淡一笑:「多謝大皇妃誇讚,寧汐愧不敢當。」 蕭月兒渾然不察兩人的波濤暗湧,笑著插嘴道:「誒呀,寧汐,你就別謙虛了。你廚藝好可是眾人皆知的事情。皇嫂也仰慕已久了呢!」 仰慕?只怕是暗恨在心吧!寧汐對蕭月兒的天真單純有些無奈,又不好說破這一層,只好笑了笑。 莫氏意味深長的笑道:「早就聽說寧姑娘廚藝高妙,有機會定要領教一番。」 寧汐真想歎一句,我對大皇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實在不用把我當對手。當著眾人的面,也只能敷衍的笑著應道:「多謝大皇妃抬愛,日後若有機會,民女一定親自掌廚,請大皇妃嘗嘗民女的手藝。」 莫氏眸光一閃,笑道:「那可太好了。」 容瑾察覺到氣氛微妙,微微皺了眉頭,看了寧汐一眼。你沒事吧! 寧汐回了個眼神。放心,這點小場面我還能應付。 容瑾這才舒展了眉頭。可還沒等他徹底鬆口氣,莫氏竟又笑著對大皇子說道:「再過些日子就是妾身的生辰,妾身打算辦幾桌家宴。不如就請寧姑娘來掌廚如何?」 大皇子的目光在寧汐的臉上頓了一頓,正要張口,容瑾閒閒的張口說道:「真是對不住。寧汐家中有些事情,只怕這些天沒閒工夫出來掌廚。」 莫氏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利落的拒絕,臉上有點掛不住了,笑容淡了下來:「哦?這麼巧!」 容瑾對著大皇子都沒多少恭敬,自然更沒什麼心情敷衍莫氏,淡淡的說道:「寧汐家中即將辦喜事,估計會很忙,所以沒時間出來掌廚。還請大皇妃見諒。」 喜事?大皇子眸色微暗,忽的問道:「兩位好事將近了吧!」 容瑾挑眉一笑:「確實快了。不過,我剛才說的是她哥哥寧暉。再過些日子就要成親了。」 大皇子神情微微一鬆。那一絲情緒變化十分清淺微妙,可在座的都是人精,誰能看不出來? 莫氏暗暗咬牙,面上還得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容:「既是如此,那就等日後有空再說吧!」 日後有空再說?容瑾暗暗冷笑。他很快就會把寧汐娶回家,到時候,寧汐才沒空應付這些閒著沒事就愛找茬的無聊人士。 眼看著桌上的氣氛有些凝滯,容鈺忙沖容琮使了個眼色。容琮立刻會意,笑著舉杯,敬了大皇子一杯。 妹夫敬酒,自然要給面子。大皇子笑著端了酒杯,一飲而盡。 容鈺忙跟著舉杯,酒桌頓時熱鬧起來,剛才的小插曲迅速的消失不見。 容瑾處處護著自己,寧汐自然心知肚明,心裡甜絲絲的。等哥哥成了親,就該輪到她和容瑾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死也不說 皇上很快便知道了容瑾「誤傷」四皇子的事情,雖未當場發怒,可面色卻不太好看。特地命人喊了容瑾進宮問話。 容瑾見了皇上,二話不說立刻跪下請罪。 皇上表情冷然,眼神莫測:「容瑾,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給朕聽聽。」 容瑾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出,倒也沒慌:「啟稟聖上,此事都是臣的錯。請皇上治臣的罪,臣絕無怨言。」 若是他一味的為自己辯解,皇上肯定不快。可他這副態度,皇上反倒不好多怪責了。 四皇子的不良嗜好,皇上自然很清楚。容瑾長的這副禍國殃民的禍水模樣,只怕早就被惦記上了…… 大皇子咳了咳,含蓄的蘀容瑾開脫:「父皇,這事也不能全怪容瑾。大概是四弟說話失了分寸,容瑾一時氣惱,才會誤傷了四弟。四弟既然沒耽擱行程,看來傷勢也不算重。還望父皇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皇上沉吟片刻,歎了口氣:「也罷,此事就此作罷,以後絕不能再犯。容瑾傷人在先,便罰你半年的俸祿,接下來的半個月之內在家中反省,不得上朝。」 這個懲罰實在不算重,容瑾精神一振,忙磕頭謝恩。 半年的俸祿自然不算什麼,在家反省半個月,就當是休假了。自從入朝為官以來,天天忙碌的不得了,難得有機會休息。這次平白撈了半個月的假期,簡直是因禍得福。最好是將寧汐拐過來,天天在府中陪自己…… 容瑾心中打著如意算盤,面上卻不敢露出笑意。 四皇子已經被發落了,卻還有一個棘手的人物沒處置。皇上思忖片刻,便對大皇子說道:「高風已經沒了用處,朕就將他交給你處置吧!」要殺要剮,就看大皇子的心意了。 大皇子恭恭敬敬的應了,低垂的眼中掠過一絲狠戾。 羅公公親自將人交給了大皇子。 這些天裡。高風不知受了多少酷刑,早已遍體鱗傷,身上連一塊完好的皮膚也沒有。血腥氣和多日未曾清洗的怪味交織在一起,十分難聞。 眼前這個衣衫襤褸髮絲凌亂不堪奄奄一息的男人。和當日英澗颯爽的高風簡直判若兩人。 大皇子淡淡的瞄了緊閉雙目的高風一眼,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憤怒自然是有的,可這憤怒中,又夾雜著絲絲失望和痛心。交織在一起,匯聚成了複雜難明的怒火,語氣也變得冷硬起來:「來人,將高風帶回去。」 一旁的侍衛匆匆領了命。一左一右拖了高風放在簡易的囚車上。他們雖然恨高風背叛主子。可看到高風落到這樣的下場,心裡卻也覺得惻然。 不管如何,高風這條命都是保不住了。端看大皇子是想讓他死的痛快些,還是要留下這條命慢慢折騰了。 回了府之後,大皇子只吩咐將高風關入地牢裡,倒也沒急著去審問他。潘侍衛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高風身上的傷很重,若是聽之任之。只怕活不過幾天。要不要找個大夫給他瞧瞧……」 大皇子冷哼一聲,眼中閃過徹骨的寒意:「不用了,每天送些米湯給他。只要別斷了氣就行。」 潘侍衛不敢再多嘴,忙領命退了下去。既然大皇子沒讓用刑,侍衛們便也睜一隻閉一隻眼,每天除了送米湯之外,沒人去審問高風。 只可惜,三天下來,每天送進去的米湯都是紋絲沒動,怎麼端進去的,便又怎麼端出來。高風就這麼躺在陰冷的地牢裡,一動也不動。 負責看守地牢的侍衛本也沒放在心上。可一連三天都是如此,就讓人有點舀不准了。 「這個高風不會是死了吧!」幾個侍衛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本來嘛,高風這樣的人死就死了,沒什麼可惜的。可大皇子既然沒下令,高風便不能早早的死在牢裡。不然追究起來,他們幾個也討不了好。 想來想去。還是去稟報潘侍衛一聲穩妥些。 自從高風出了事之後,潘侍衛儼然成了大皇子身邊最得力的親信。只不過,有了前車之鑒的大皇子,對身邊的貼身侍衛也有了三分戒心。潘侍衛在他面前反而比往日更加謹慎小心了:「殿下,高風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照這樣下去,怕是撐不了兩天了。」 大皇子神情漠然,一言不發。 到了晚上,大皇子終於親自到了地牢裡。 這裡陰冷冷的,味道自然不算好聞。潘侍衛慇勤的開了門,又陪笑道:「裡面太髒了,殿下不必親自進去,小的這就將高風拖出來…...」 「不用了。」大皇子淡淡的說了句,便進了地牢裡。 潘侍衛愣了一愣,忙跟了進去。地牢裡瀰漫著腐爛的氣息,令人作嘔。別說是養尊處優的皇子了,就連潘侍衛都覺得地牢裡的味道實在難聞, 大皇子面無表情的走近幾步,目光定定的落在高風的身上。 躺在地上的青年男子,早已看不出本來面目如何。全身血肉模糊,裡面有赫然有白色的蟲狀物體在不停的蠕動。潘侍衛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胃中一陣翻騰。幾乎當場就要吐了出來。 大皇子緩緩的張了口:「高風。」聲音在地牢裡迴響不息。 地上的高風恍若未聞,依舊一動也不動。 潘侍衛揚聲喊了外面的侍衛進來,一盆冷水嘩的一聲澆了下去。冰冷的水碰到身上的傷口,疼的刺骨。高風口中溢出一聲模糊的呻吟,終於有了一絲反應。 「高風,睜開眼。」潘侍衛上前一步,用力踢了踢高風:「殿下來了。」 早已意識模糊的高風,隔了許久才將鑽進耳中的聲音聽了進去。費勁全身力氣睜開了眼。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引入眼簾。 這個身影,對高風來說再熟悉不過。朝夕相處近十年,這個男人早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的職責就是保護聽令於這個男人。可是,他卻辜負了這個男人的信任和器重,成了一個背主棄義萬死不辭的小人…… 高風的眼睛呆滯無神,眨也不眨的盯著大皇子。 潘侍衛眉頭微微一皺,低低的說道:「殿下,高風這是迴光返照,不出兩個時辰,必死無疑。要是有什麼話要問,可得抓緊時間。」 大皇子嗯了一聲,又走上前一步,沉聲問道:「高風,你現在可後悔了?」 高風思緒早已游離換亂,許久才聽懂了大皇子的問話,慘然一笑。往日的風光歷歷在目,可一轉眼,他卻成了階下囚受盡酷刑折磨。 他後悔了嗎? 這個答案無人知曉。連高風自己都不清楚。 地牢裡只有幾盞昏暗的油燈,光線極暗。高風扭曲的笑容,在這樣的光線中愈發陰森可怕。哪裡還有半分活人的樣子…… 潘侍衛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沖外面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立刻會意過來,忙又點了幾盞燈,地牢裡頓時亮堂起來。 大皇子冷冷的看著高風,俯下頭,一字一頓的問道:「高風,本王再問你最後一次。要是你肯老實回答,本王也會給你個痛快了結,讓你早些去投胎。是不是四弟指使你這麼做的?」 四皇子早已招認,高風承不承認都無所謂。可大皇子心底憋著的這口氣卻無處可洩,固執的要一個答案。 高風用盡全身力氣,搖了搖頭。那動作十分輕微,若不是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大皇子的怒火騰的湧了出來:「你對他倒是忠心耿耿。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都不肯改口。不妨告訴你,四弟已經招認了。父皇一怒之下,將他驅逐出了京城。他臨走時候,可從頭至尾都沒問過你一句。」 高風呼吸一頓,眼眸倏忽睜大。 大皇子看到他這副不敢置信的震驚樣子,心裡總算舒坦了一些,冷笑著繼續說道:「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四弟走的時候,容瑾去送行。他猶如喪家之犬,竟然色心不死,調戲了容瑾幾句。被容瑾拔劍刺傷,卻連半刻都不敢停留,就這麼上了路……」 高風嘴唇顫抖起來,似想說什麼。可他的舌頭早已被咬斷,根本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怎麼樣,聽到這些心裡感覺一定不好受吧!」大皇子一臉的譏諷:「也不知道四弟許了你什麼好處,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的。」頓了頓,又刻薄的奚落道:「四弟能給你的,我也都能給你。金銀權勢美貌的女子,要什麼有什麼。可只有一樣,我遠遠比不上他。他喜歡男人的屁股,這我比不了……」 高風臉色灰白,身子猛地一顫,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口邊湧了出來。眼底最後一絲亮光終於慢慢湮滅。身子漸漸冷了僵硬了,可一雙眼卻沒閉上,十分駭人。 大皇子負手而立,定定的看著地上的屍首,半晌才沉聲吩咐:「他總算伺候我一場,給他一口薄棺材,埋了吧!」 潘侍衛連忙領命。 高風終於死了。至死也沒人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背叛大皇子。更無人知道他和四皇子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三百二十四章 喜事近了 天氣漸熱,寧暉成親的喜日子越來越近,阮氏忙的團團轉。 院子來不及翻新,只得將新房細心收拾了一番。一應家什都是新購置的。雖然說不上如何的名貴,可也著實花了不少的銀子。再加上零零總總的瑣事,可把阮氏忙的夠嗆。 寧有方偶爾回來一趟,見阮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別提多心疼了。只恨御膳房瑣事極多,想告假實在不易。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讓人送信到洛陽去,讓爹和二哥二嫂他們都過來。也能幫幫忙。」 阮氏連連笑著點頭。 因著寧大山等人要來,阮氏又忙碌著將客房收拾了一遍。寧汐也向孫掌櫃告了假,陪著阮氏一起忙碌。等一切準備的差不多了,寧大山等人也到了。 分別一年多之久,見面自有一番熱鬧。再加上聞訊趕來的寧有德一家子,寧家小院裡歡聲笑語不斷,熱鬧極了。 真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幾日,寧汐也格外的輕鬆愉快。 四皇子被驅逐出京城,再無機會爭奪太子之位。也算是報了前世的不共戴天之仇。寧有方在御膳房裡很受器重,聲名遠播。哥哥寧暉做了郫縣縣令,一嘗夙願,性格日漸沉穩成熟。阮氏每天過的開開心心,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新婦進門之後何時能給她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而她自己,也通過自己的努力成了京城風頭最勁的名廚。又有情意相投的心愛男子相伴。 前生的遺憾和不甘,在今生都變的圓滿。還有何求? 想到這些,寧汐在夢裡的笑容都是甜的。 寧暉趕在成親的前一天回了寧家小院。人黑了些瘦了些,可卻神采奕奕。阮氏歡喜之餘,不免又發了幾句牢騷:「明天就是你娶親的喜日子,你也不早點回來。真沒見過你這樣的新郎官。」 寧暉咧嘴一笑,絲毫不把阮氏的抱怨放在心上。 寧大山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子,怎麼看怎麼順眼,見阮氏還要絮叨。故意重重的咳了一聲:「暉兒坐了半天的馬車,一定累的很了。你就別再數落他了,讓他回屋子好好休息。」 阮氏不太情願的住了嘴。寧汐和寧暉對視一笑。 寧大山又興致勃勃的說道:「今天晚上,我親自下廚做些好吃的給暉兒接風。」 寧暉眼睛一亮:「真的嗎?那可太好了。」 寧大山年齡漸長。已經很少下廚了。不過,一手廚藝可沒丟下。寧汐本想溜進去幫忙,卻被寧大山瞪著眼睛趕了出來:「去去去,一邊兒玩去。你祖父我會做菜的手,連你爹還沒出生呢!現在雖然老了,總不至於連整治一桌菜餚都要你幫忙。」 感情是老爺子的自尊心發作了。 寧汐連忙陪笑:「祖父別生氣,我可不是要來幫忙。您手藝這麼好。我難得有機會在旁邊親眼看一回。您就行行好,讓我打個下手,說不定還能學上一手呢!」 這話聽著倒是十分順耳。寧大山頓時氣平了,笑瞇瞇的點了點頭。 寧汐順利的留在了廚房,說是給寧大山打下手,卻搶著把洗菜切菜配菜的活兒都做了。她刀功精湛,片刻就將鮮活的魚變成了一片片薄薄的魚片。 寧大山看著她運刀如飛,不無驕傲的感慨了一句:「青出於藍勝於藍。你可比你爹當年強多了。」也比祖父我當年要強一點點。當然,只有那麼一點點而已。 寧汐抿唇輕笑,手下動作卻未停。 寧大山本就興致高昂。再見寧汐如此賣力氣,更是有精神。打定主意要在寶貝孫女面前露上一手,鍋勺翻飛,忙的不亦樂乎。不多時,便整治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 四溢的香氣把饞嘴的寧暉引了過來,嚷嚷著先嘗為快。 寧汐笑嘻嘻的用筷子夾起一塊肥肥的紅燒肉,塞進寧暉的嘴裡。寧暉含糊不清的讚道:「好吃,真好吃!」 寧大山得意的笑了。他最舀手的就是這道紅燒肉了。 寧汐忙了半天,也覺得飢腸轆轆,夾起一塊紅燒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寧暉故意鬧騰著過來搶,兄妹兩個像兒時一般嬉笑玩鬧,歡快的笑聲傳出了廚房。頓時把阮氏等人都吸引了過來。 阮氏見這番熱鬧情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慣例先數落寧暉兩句:「你這麼大的人了,整天和你妹妹鬧什麼。凡事多讓著她一點。」 寧暉故作不平的嚷嚷:「娘,你也太偏心了吧!連問都沒問就先怪我。」 阮氏白了他一眼:「這還用問嗎?肯定是你欺負你妹妹了。」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洋洋得意的瞄了寧暉一眼。寧暉故意長歎口氣:「得了得了,都是我的錯總行了吧!我算是明白了,只要有妹妹在,我在家裡就沒出頭之日了。還是快點把她嫁出去得了……」 寧汐的俏臉陡然紅了,用力的瞪了寧暉一眼。寧暉佔了上風,得意的笑了。 就在此時,寧家小院的門忽的被敲響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寧暉悶聲笑了。寧大山出來乍到,卻鬧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愣愣的問了句:「這麼晚了會是誰?」 寧汐紅著臉不吭聲,也不好意思主動去開門。 阮氏忍住笑意,催促著寧暉去開門。寧暉笑著去開了門。果然是容瑾來了! 容瑾也沒料到寧家小院裡居然會有這麼多人。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明天就是寧暉的大喜日子,這些人自然都是寧家人。其中那個紅光滿面精神矍鑠的老人,顯然是寧汐的祖父了。 容瑾立刻收斂了傲氣,微笑著走上前來,在寧暉的介紹下一一和各人打了招呼。雖然竭力表現的平易近人,可那股與生俱來的優雅和貴氣無需刻意彰顯,舉手投足便流露了出來。 寧有德一家都見過容瑾也就罷了,可寧大山和寧有財一家卻都是初次見容瑾,齊齊的被震住了。 這、這就是寧汐的未婚夫婿?長的也太好看了吧! 寧大山咳了咳:「你叫容瑾是吧!」 對著寧汐的長輩,容瑾自然比平日隨和多了,笑著應了一聲:「來之前不知道祖父也來了京城,沒能及時拜訪,晚輩失禮了。」 皇上下令他在府中禁足不得隨意外出,他只好硬生生的憋足了半個月沒到寧家來。今天總算是解禁了,白天去了朝中,將堆積如山的公務處理了一大半,然後趁著天還沒黑便匆匆的趕了過來。怎麼也沒想到忽然冒出了這麼多的親戚長輩,真是有點措手不及。 寧大山聽不慣這些文縐縐的話,咧嘴笑道:「就快是一家人了,還這麼客氣幹什麼。正好飯菜都上桌了,來來來,一起坐下喝上兩杯。」 容瑾含笑應了。本想坐在寧汐身邊,奈何寧大山實在熱情,堅持要容瑾坐在他身邊。容瑾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笑著坐了下來。寧有方兄弟三人也隨之坐了下來。再加上寧暉寧曜寧皓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語,自然熱鬧極了。 寧大山豪邁的一揮手:「老三媳婦,去舀一罈酒來。」 阮氏笑吟吟的應了。為了明天的喜宴,家裡足足備了幾十罈酒,今晚喝再多也不愁沒酒。 待酒上來了,眾人幾乎不約而同的對準了容瑾。 這也難怪。寧暉是準新郎官,明天得去迎親,自然不能多喝。寧有方弟兄三人,也都要保持清醒,明天得招待一幫子來客。算來算去,不灌容瑾的酒還能灌誰的? 再說了,也能趁機看看這位嬌貴的准姑爺酒量和人品如何…… 寧大山打定了主意,笑瞇瞇的端了酒碗,和容瑾連喝了三碗。長輩喝酒,容瑾自然不能推辭。十分爽快的喝了酒,而且喝的乾乾淨淨連一滴都沒剩下。 寧大山對容瑾立刻有了幾分好感。雖然這個白白淨淨的容瑾長相不太爺們,可這喝起酒來倒還是挺爺們的! 「來,吃塊紅燒肉。」寧大山主動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容瑾的碗裡。 容瑾有些潔癖,平時從不吃別人筷子碰過的菜。可現在夾菜給他的可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寧汐的祖父啊!必須吃的麻溜暢快,不能有絲毫猶豫。 容瑾硬著頭皮吃了那塊紅燒肉,猝不及防的被那濃烈的美味擊中了,忍不住讚道:「這紅燒肉味道不錯。」 寧大山咧嘴一笑,爽朗的拍了拍容瑾的肩膀:「你果然有眼力。」 容瑾雖然不習慣別人隨意碰觸自己,卻也不敢流露出半分,只得笑著點了點頭。 接下來,便是寧有德寧有財寧有方輪番上陣,寧暉兄弟幾個簡直插不上手。就見容瑾左一碗右一碗喝個不停。縱有再大的酒量,也架不住這樣的喝法,因此,容瑾很快就有了醉意。 寧汐頻頻衝他使眼色。快些裝醉,不然,今天晚上可別想清醒著回容府了。 容瑾明明看見了,卻只當做沒看見一般,逕自你來我往喝個不停。換在別的場合,裝醉躲酒也就罷了。可在座的都是寧汐的親人長輩,再怎麼也要撐下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寧家喜事 六月初四這一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寧家小院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大早,孫掌櫃便領著一群廚子過來了。支爐灶生火理菜洗菜切菜之類的瑣事,根本無需寧家人動手。自有一眾廚子包攬下來。掌廚的自然非張展瑜莫屬。 張展瑜做了鼎香樓的主廚之後,性情越來越沉穩,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幾分寧有方當年的風采。一眾廚子們對他都挺服氣,在他的指揮下忙的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寧有方見徒弟如此爭氣,自然高興。笑著拍了拍張展瑜的肩膀:「好小子,真是好樣的!」 張展瑜穩穩的一笑,謙遜的說道:「師傅可別這麼誇我,我還差的遠呢!以後要多多向師傅學習才是。」 寧有方咧嘴笑了,正想再誇張展瑜幾句,賓客已接二連三的來了,忙和阮氏笑著迎了上去,熱情的招呼來客。 這些客人裡,有的是寧暉的同窗好友或同僚,有寧有方在宮中結識的人,更有些人是衝著容瑾來的。客人一撥接著一撥,寧家小院很快被塞的滿滿的,最後連凳子也不夠用。寧汐忙去找熟悉的鄰居借了些回來。可就算如此,依然遠遠不夠。 阮氏有些著急了,低聲說道:「這可怎麼辦是好。照這架勢,待會兒桌席也不夠呢!」 寧有方也沒料到會來這麼多客人,稍一猶豫便下了決心:「那就分成兩撥桌席,第一撥早些開席。第二撥稍微遲些好了。反正是喜事,人多也熱鬧些。」按著此時習俗,喜宴連吃三天也是有的。 也只能這樣了! 寧汐幫著招呼客人,跑來跑去的忙個不停。容瑾什麼忙也幫不上,卻亦步亦趨的跟在寧汐的身後。來客們閒著無聊的,很自然的就將目光落到了他們兩人身上。 少女嬌俏美麗,少年俊美無雙。並肩站在一起,那畫面要多美有多美。有認識容瑾的,更是大開眼界。原來高傲的容少爺竟也有這般溫柔的時候啊…… 「喂。你別總跟著我好不好。」寧汐白皙的俏臉上染上一抹紅暈,也不知是跑來跑去累了還是被眾人看的羞澀了。 容瑾昨晚酩酊大醉,到現在還有些宿醉未醒的頭痛。整個人慵懶無力,聞言懶懶一笑:「我不跟著你跟著誰。」倒是有不少妙齡女子在偷瞄他,只可惜他的心早已被這朵嬌美的鮮花佔去了,其餘閒雜人等一律入不了他的眼了。 寧汐又是甜蜜又是嬌羞,俏臉含嗔:「人家都在看我們呢!」新郎官去了葉家迎親,這院子裡最惹眼的自然就是他們了。 容瑾閒閒一笑:「看就看,又不會少了一塊肉。」 寧汐故作兇惡的瞪了他一眼:「誰像你臉皮這麼厚嘛!我不管,從現在開始你離我遠些。」 容瑾低低的笑了:「好,都聽你的。」眼底那抹溫柔幾乎讓人溺斃其中。 寧汐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唇角的笑意壓也壓不住。瞬間點亮了嬌美的容顏。容瑾看的呆了一呆。怎麼都挪不動腳步。 寧汐似嬌似嗔的白了他一眼,故意加快腳步,將容瑾甩在了身後。 小兩口在這邊耍花腔,一一落在寧有方和阮氏眼底,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露出會心的笑容。 阮氏低聲笑道:「等暉兒的喜事忙完了,索性將他們的喜事也辦了吧!」也省得容瑾天天往寧家跑,看著怪可憐的。 寧有方卻不太樂意:「汐兒過了年才十六,明年出嫁也不遲。」 阮氏想了想,笑著點頭附和。 容瑾自然不知道未來的岳父岳母在商議什麼,視線專注的落在寧汐的身上。不管她走到哪兒。目光都緊緊的跟隨著。 果然,不出片刻,寧汐便故意繃著俏臉過來了:「你別一直盯著我看好不好!」簡直是**裸的目光調戲,害的她做什麼事都不專心了。 容瑾慵懶的一笑:「你要是不盯著我看,怎麼知道我一直在看你?」 寧汐想繃著臉生氣,卻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今天實在是太開心了,似乎連呼吸的空氣都是甜的。 過了片刻,有幾個意想不到的客人來了。 寧有方先是一愣,隨即揚起笑臉迎了上去。來人是他的老對手上官遠,還有一品樓的上官遙,緊隨其後的俏麗少女,正是上官燕。 上官遠笑著說了幾句場面話,便送上了賀禮。上官燕惦記的卻另有其人,?p> 燈悼聰虺梇d姆較頡?p> 寧汐心裡暗暗好笑,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道:「上官姐姐,我有幾句悄悄話和你說,請借一步說話。」趁上官遠不注意,衝上官燕促狹的眨眨眼。 上官燕立刻心領神會,笑著點了點頭。寧汐光明正大的扯了上官燕到廚房裡,張展瑜正忙著指揮眾廚子做事,天氣燥熱,廚房裡又支了幾個爐灶,愈發的悶熱。張展瑜滿頭是汗,卻連擦汗的功夫都沒有。 「張大哥,快看看是誰來找你了?」寧汐脆生生的喊道。 張展瑜心裡一動,急急的轉身看了過來。就見上官燕笑盈盈的站在廚房門口,不知怎麼的,心頭陡的一熱,俊臉竟有些發熱。 廚子們故意起哄:「張大廚,人家姑娘都親自來找你了。你就別忙了,快些去陪陪人家嘛!」上官燕還沒臉紅,倒把張展瑜弄了個大紅臉。 寧汐忍住笑,利索的走上前接蘀了張展瑜手裡的活兒:「這兒有我呢,你和上官姐姐說會兒話再來吧!」 張展瑜感激的看了寧汐一眼,便和上官燕走到了一旁,竊竊私語起來。 寧汐忙裡偷閒的瞄了一眼,心裡暗暗為張展瑜高興。看這架勢,兩人的好事也快近了吧! 到了下午,迎親的隊伍終於回來了。隨著辟里啪啦的鞭炮聲,一身喜袍的寧暉走了進來。本就眉目俊朗的寧暉穿著大紅色的喜袍,更顯得風采逼人。 容瑾遠遠的看著寧暉,心裡遙想著自己穿上喜袍做新郎官時的風采,唇角揚起一抹笑意。 寧汐心有靈犀的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遙遙相接,彼此心底俱都浮起濃膩的化不開的甜意。 拜堂自然是十分熱鬧的,寧汐是未出閣的女子,幫不上什麼忙,便一直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熱鬧。待禮成了,新郎和新娘各自牽了紅綢的一端入了洞房。 天色還早,寧暉自然不能一直待在洞房裡,只略坐了片刻便出來招呼賓客。按著習俗,新婦明天早上才能拜見公婆。阮氏和寧有方都是不能進新房裡的。 寧汐想了想,便進了新房裡。 外面雖然十分熱鬧,可新房裡卻是安靜的。一身精緻大紅嫁衣的新娘葉薇靜靜的坐在床邊,頭上蒙著紅蓋頭,自然看不到相貌如何。旁邊站著幾個陪嫁丫鬟,俱是相貌清秀。 寧汐笑瞇瞇的湊了過去,親暱的喊了聲:「大嫂。」 葉薇怔了一怔,旋即輕聲應了句:「是寧汐妹妹吧!」聲音溫雅動聽。還沒掀開蓋頭看她一眼,竟也知道了她是誰。 寧汐對這個新上任的大嫂立刻多了幾分好感,笑瞇瞇的坐到了她身邊,親熱的說道:「坐了這麼久的喜轎,一定又累又餓了。反正這兒也沒外人,我去廚房端些好吃的來給你吧!」 葉薇心裡一暖。 自從定了親之後,她便悄悄的命人打聽寧家各人的性格脾氣。對這個未來的小姑寧汐,自然也聽說了不少。只聽說寧汐年紀輕輕便是名廚,容貌又生的好,令堂堂容府三少爺都為之傾心,定然是個厲害姑娘。而且聽說未來的公婆都很疼她,寧暉對這個寶貝妹妹也是百般謙讓。可想而知寧汐是個嬌滴滴的姑娘,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可這短短的兩句話,便將她心頭的顧慮打消了一半。 寧汐的聲音清脆動聽,絲毫沒有被寵壞的驕縱和任性。而且語氣裡滿是善意。 「不用了,」葉薇小聲的說了實話:「其實,我在上轎之前,吃了一些。」 寧汐被逗樂了。以前一直聽說葉家小姐性子清冷高傲,現在看來,其實也挺可愛的嘛!姑嫂兩人隔著紅蓋頭,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了起來。雖然只能聊些言不及義的閒話,可葉薇心裡那份初為人婦的緊張總算消弭了不少。 寧汐瞄了幾個陪嫁丫鬟一眼,忽的打趣道:「大嫂,你這幾個陪嫁丫鬟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呢!」該不會是打算著留給寧暉做小妾的吧! 雖然話語很含蓄,可葉薇豈能聽不出寧汐的言外之意? 紅蓋頭下的俏臉微微漲紅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麼回應。 這幾個丫鬟裡,只有紅梅是她的貼身丫鬟,其他的都是從葉家丫鬟中挑出來的,第一條就是相貌生的好。第二條則是忠心好舀捏。將來就算抬做了通房小妾,也絕翻不出掌心去。 葉夫人的用意,葉薇心裡很清楚。雖然心裡不舒坦,可也拒絕不了娘親的好意。只得帶了四個漂亮的陪嫁丫鬟嫁到了寧家。 第三百二十六章 新婦 寧汐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葉薇的回答。 看來,自己果然猜中了。這幾個漂亮丫鬟,根本就是給寧暉準備的。不過,以寧汐對自家哥哥的瞭解,這樣的艷福只怕他不肯消受…… 當著這幾個丫鬟的面,寧汐也不好說的太直接,含蓄的笑道:「你還不清楚我哥哥的性情脾氣,將來慢慢就會知曉了。」 葉薇默默的揣測著寧汐話語中的意思,心裡既忐忑不安又充滿了莫名的欣喜和期待。 在這樣複雜難言的心情中,終於等到了寧暉進新房掀蓋頭。寧家的親朋好友幾乎都到了新房裡來看熱鬧,紛紛嚷嚷著:「快掀了蓋頭,我們要看新娘子。」 一根挑桿緩緩的揭開了蓋頭。 葉薇緊張極了,額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身子微顫,羞澀的不敢抬頭看任何人。 新房裡靜了一靜,旋即響起了一陣讚歎聲:「新娘子可真是漂亮……」 寧汐也看的驚歎不已。早就聽聞葉家小姐才貌雙全,是個可人兒。現在親眼目睹,果然名不虛傳。 柳眉彎彎,雙眸明媚,雙頰嫣紅,在精緻的大紅嫁衣映襯下,愈發顯得美麗精緻。平心而論,葉薇比清秀的趙芸美的多。那股大家閨秀的氣質更是令人折服。 有這樣的美嬌娘為妻,寧暉真是有艷福。 寧汐笑著瞄了寧暉一眼。卻發現寧暉只快速的看了葉薇一眼,便移開了目光。顯然,他並沒第一眼就被葉薇的美貌打動。 葉薇悄然抬起眼瞼,匆匆的看了寧暉一眼。記憶中那個俊秀儒雅的書生,褪去了原本的幾分青澀,穿著喜氣的紅袍,愈發顯得眉目清俊身澗挺拔。 這是她要攜手共度一生的良人啊…... 葉薇心裡怦怦亂跳,嬌羞的低了頭。俏顏如花,如斯動人。 寧暉心裡微微一動。可腦海中迅速閃過的,卻是另一張清秀悅目的臉龐。心裡隱隱的抽痛了一下,心頭一陣酸澀。好在他自制力遠勝往日,只是眼神黯了一黯。面色卻很平靜。 別人沒有留意寧暉的失神,可寧汐一直在留意著他的神情變化,見狀暗覺不妙。不動聲色的湊過去,扯了扯寧暉的衣袖。 別的時候也就罷了,今天可是他成親的大喜日子。新嫁娘正嬌羞的坐在床頭,怎麼可以胡思亂想?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可兄妹兩人自有別人難懂的默契。只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要說的是什麼。 寧暉定定神,沖寧汐笑了笑。暗示寧汐放寬心。 寧汐怕小動作太多惹來別人的懷疑,忙笑著退開幾步。 接下來,寧暉表現的很正常。在眾人的起哄聲裡喝了交杯酒,又被擁擠著坐到了床邊。寧皓寧曜等人眼饞著新娘美麗動人,哪裡還捨得走,故意起哄說些俏皮話。 葉薇紅著臉,既不抬頭也不吭聲。寧暉一開始還顯得從容鎮定。可隨著玩笑話越來越過火,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寧汐這時候可幫不了任何忙,索性溜出了新房。 此時客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只餘三兩個廚子在幫著收拾殘局。張展瑜也沒走,捲了袖子悶頭做事。阮氏和寧有方忙碌了一天,都累的夠嗆,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容瑾竟然也沒走。 寧汐在新房裡待了半天,出來一見容瑾還在,不由得一愣,脫口而出道:「你還沒走啊!」 容瑾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你就這麼盼著我走?」 得,少爺性子又來了,容不得別人有片刻不待見他。寧汐好氣又好笑,忙哄道:「哪有的事。我巴不得你遲點走多陪陪我呢!之前你被禁足,我整整半個月沒見你,別提多想你了。」 這話聽著還差不多,容瑾斜睨了她一眼,總算有了絲笑意。想說句悄悄話,可周圍的人實在太多。想了想,低聲說道:「去你的屋裡待會兒吧!」 寧汐被嚇了一跳,倏忽睜圓了大眼:「不行!」 雖說容瑾以前也去過她的閨房,可今天晚上寧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看著。要是容瑾這麼堂而皇之的進了她的屋子,不定怎麼笑話她呢! 容瑾又不高興了:「怎麼不行,又不是沒去過。」 寧汐只得陪笑解釋:「爹娘都不會見怪,可我祖父他們只怕看不入眼。我們兩個畢竟還沒成親……」 「好,那我們就早點成親。這樣他們就沒話可說了。」容瑾接的異常順溜。 寧汐一個不提防,隨意的點了點頭,待反應過來,立刻紅了臉,狠狠的瞪了容瑾一眼。清亮的月光下,那眼神既嬌且柔,讓容瑾的心頓時為之一熱。 「去你的屋子裡待會兒吧!」容瑾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灼熱。 在他灼灼的注視下,寧汐也覺得身子在發熱,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別亂來。」寧汐對他這樣的眼神再熟悉不過。每次他想摟她吻她的時候,他的眼神都是這樣的專注露骨…… 容瑾低低一笑:「我也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亂來。不過,你要是再不領我去你的屋子裡,我可保證不了我待會兒會做出什麼來。」 寧汐又瞪了他一眼,卻也知道容瑾膽大妄為的性子。要是他真的一個興起,忽然抱著她親一口什麼的,她以後哪還有臉見家人。 誒,服了他了!寧汐無奈的妥協,沖容瑾使了個眼色,輕巧的溜回了自己的屋子。容瑾心情暢快的跟了上去。 黑暗中,寧汐摸索著開了門。還沒等回頭,便落入一個溫熱的胸膛裡。大手牢牢的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身,灼燙的唇迫不及待的落在她的耳際。 「關門……」寧汐軟軟的說了句。聲音似呻吟一般溢出唇角。 「放心,門已經關上了……」 再然後,自然沒空再說話了。 兩顆激盪的心緊緊的貼在一起,熾熱的吻狂亂又激烈,像是要將彼此都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容瑾邊吻邊用貪婪的手在寧汐的腰身處四處游移,然後慢慢的往上移,最後覆住一方柔軟,略略加重了力道揉搓撫摸。 寧汐嚶嚀一聲,臉頰滾燙一片。 **在黑暗中最易失控,不到片刻,容瑾便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寧汐和他緊緊的貼在一起,毫不費力的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被硬邦邦的東西頂著,寧汐的俏臉似火燒一般。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在郫縣的那一夜,她曾那樣親暱的握著…… 老天,不能再想下去了。 明知容瑾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麼,可寧汐還是臊的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容瑾呻吟一聲:「汐兒,別鬧了。我快受不了了。」他正努力平息蓄勢待發卻又不得不平息的痛苦,她竟然還火上加油。這樣甜蜜又痛苦的折磨,是個男人都受不了啊! 寧汐卻不肯退開,伸出細長的胳膊,緊緊的摟住了容瑾的脖子,將滾燙的臉頰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處。他劇烈的心跳和紊亂的呼吸,都傳進了她的耳中。渀佛世上最美妙的音樂。 容瑾自嘲的苦笑一聲,用力摟緊了寧汐。算了,難受就難受吧! 半晌,胸口處才傳來悶悶的聲音:「你今天是怎麼了。」特別的熱情,也特別的……急不可耐。 容瑾哼了一聲。他才不會承認今天看寧暉穿著喜袍就羨慕嫉妒恨了呢! 「該不是看到我哥成親也跟著激動了吧!」寧汐玩笑似的來了一句。 容瑾這次連哼都懶得哼一聲了。 看樣子她是說中了。寧汐偷偷樂了。明明沒有什麼聲響,可容瑾似看到她在偷笑一般,低聲警告道:「你再敢笑我,我可就繼續了。」大手準確無誤的摸了上來,在頂端捏了捏。 寧汐被捏的渾身都軟了,連連告饒:「都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這一次嘛!」 容瑾滿意了,總算停了手不再胡鬧。摟著寧汐嬌軟的身軀,低低的說道:「汐兒,過些天,我就親自和你爹娘商議我們的婚事好不好。」 再不把寧汐娶回家,他一個身心健康的大好青年非被憋出病來不可。 寧汐遲疑了片刻,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容瑾對她的遲疑很不滿,低頭咬了她的耳珠一口。寧汐一個不提防,差點叫出聲來:「你幹嘛咬我。」 容瑾的聲音低低的,曖昧極了:「你要是再這麼不情不願的,我何止是咬你……」剩餘的話都被吞沒進了彼此的唇裡。 寧汐主動的伸出丁香小舌,怯生生的探入容瑾的唇裡。惹來了容瑾兇猛十倍的「還擊」。緊緊的吮吸著不肯鬆口。寧汐不肯示弱,熱烈的糾纏不休,激烈的吻似要糾纏出火花來一般。 就在意亂情迷之際,門忽的被敲響了:「汐兒,你在裡面做什麼呢?快些開門。」 赫然是阮氏的聲音。 寧汐和容瑾都被嚇了一跳,高漲的**戛然而止。匆匆的分了開來。 容瑾不由得暗暗慶幸,好在剛才關門的時候,他順手拴了門栓,不然,可就被逮了個現行。他倒是無所謂,可臉皮薄的寧汐哪裡能受得住。 第三百二十七章 陪嫁丫鬟的問題 阮氏又在門外催促著開門。 寧汐忙應了句:「來了來了。」順便將容瑾推到了門後,容瑾委屈又無奈的緊貼著牆站好。這簡直是姦夫才有的待遇好吧! 寧汐若無其事的開了門:「娘,你怎麼來了?」 阮氏見屋子裡黑乎乎的,也是一愣:「你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做什麼,怎麼連盞油燈也沒點。」邊說邊抬腳打算進屋說話。 寧汐被嚇了一跳,急中生智,忙扯著阮氏的胳膊:「娘,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說吧!」要是讓阮氏看到容瑾也在屋子裡,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阮氏有些奇怪的看了寧汐一眼,到底順了寧汐的心意,隨寧汐出了屋子,到廊簷下說起了悄悄話。 阮氏一臉的為難:「今天晚上客房只怕是不夠用了。」 寧家小院大概有七八間空屋,最大的一間做了新房,阮氏和寧有方住了一間,寧汐住了一間。有一間堆滿了雜物,還有一間空屋被塞滿了賀禮。遠道而來的寧大山等人住了剩餘的三間。根本沒有空餘的屋子。偏偏新娘子又帶了四個陪嫁丫鬟來。 這麼一來,阮氏可就發了愁。今天晚上要怎麼安置這幾個丫鬟才好? 聽阮氏這麼一說,寧汐愣了一愣。是啊,寧家小門小戶慣了,壓根沒想到新娘子還會帶陪嫁丫鬟過來。壓根沒預備住的地方。這可怎麼辦是好? 寧汐想了想說道:「要不,就委屈祖父他們一下,讓他們去大伯家裡住上一晚。明天再把家裡的雜物間和另一間放了賀禮的空屋子騰出來。讓那幾個丫鬟住下也就夠了。」 也只能這麼辦了。 阮氏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咕噥了一句:「葉家也真是的,讓女兒帶這麼多陪嫁丫鬟。」葉薇嬌生慣養,帶一兩個伺候衣食起居也就罷了。可這一帶就是四個,一個個都是嬌滴滴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兒。將來是她們伺候自己還是自己伺候她們?小門小戶的,哪裡需要這樣奢侈的排場? 婆媳還沒見面,這就先不痛快了。 寧汐啞然失笑,安撫道:「娘。葉夫人也是心疼自己閨女才會這樣,肯定不是成心要給你下馬威的或是要給你添堵的。嫂子剛過門。你就暫且忍耐些。等過幾天,再委婉的暗示幾句,讓嫂子只留下一個,其餘的打發回家就是了。」 阮氏心裡本有些不舒坦,被寧汐這麼一說。總算平息了不少。笑著點點頭:「說的也是,她才剛過門,這事以後再說好了。」 寧汐咳了咳:「娘,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大伯他們商量一聲。讓祖父他們今晚去湊合著住一晚。再遲的話,連馬車都不好找了。」容瑾在屋子裡躲了這麼久,心裡不知怎麼憋屈呢!得快點將阮氏拖走。容瑾也能偷偷從屋子裡溜出來。 阮氏不疑有他,笑吟吟的應了。 聽說了這事之後,寧有德不假思索的一口應了。徐氏卻故意笑道:「誒喲,你們家這新娶的媳婦可真是嬌貴,竟帶了這麼多漂亮丫鬟做陪嫁。將來你可不愁沒好日子過了。洗衣做飯打掃的事情都有人做。你就是享福的命,真讓我們看了眼饞。娶了官家小姐做媳婦,就是不一樣呢!」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細細一品味,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大喜的日子。阮氏懶得和徐氏較勁,順著她的話音笑道:「是啊。我們暉兒真是有福氣。中了舉人做了官,現在又娶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媳婦。」 徐氏被噎了一下,訕訕的笑了笑。 寧汐心裡暗暗偷樂。別看阮氏平日溫溫柔柔的好脾氣,可也不是好欺負的主兒啊! 送走了一眾客人,接下來就得忙著找馬車。可已經是半夜了,到哪兒找馬車去?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容瑾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笑著說道:「容府的馬車就在外面,我讓車伕送你們。」 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寧有方眉宇舒展開來,也不跟容瑾客套,笑著點了點頭,忙送了寧大山等人上馬車。 一行近十個人,坐在馬車上卻一點不覺得擁擠。車裡還有兩盞燈籠,光線柔和,愈發顯得車裡陳設精緻。寧大山生平從未坐過這麼好的馬車,竟有些激動起來。忍不住誇了句:「容瑾這孩子真不錯,老三,你可有個好姑爺了。」 寧有方咧嘴一笑,很是得意。 新房裡紅燭跳躍,嬌羞美麗的新嫁娘坐在床邊,寧暉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氣氛竟有些僵住了。 & nbsp;幾個陪嫁丫鬟自然都是有眼色的,彼此交換了個眼色。紅梅笑道:「時候不早了,請姑爺小姐早些歇著。」語畢,一起福了福,退了下去。 剛一關上門,其中一個叫碧玉的,便低聲問道:「紅梅姐,我們幾個今晚要住哪兒?」 紅梅正要說話,就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們幾個跟我來。」一回頭,卻見一個美麗的少女笑盈盈的站在那兒。 紅梅見過寧汐一面,自然認識,忙上前行禮:「奴婢見過小姐……」 天天和一堆爽快耿直的廚子打交道,寧汐的性格比前世活潑爽朗的多。忙笑著擺手道:「好了好了,以後天天見面,別總這麼多禮。叫我寧姑娘就行了。」 前世養尊處優的小姐生活,早已成了遙遠的過去。寧汐更喜歡現在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生活。乍然聽人這麼稱呼自己,真是有點不習慣。 紅梅卻堅持著行了禮,其餘的三個丫鬟也一一上來見了禮,然後跟在寧汐的身後去了客房休息。 忙碌了一整天,寧汐也十分疲倦,硬是撐著到廚房裡燒了兩大鍋熱水。家裡人口突增了這麼多,兩鍋熱水正好夠各人沐浴。等一切都忙完了,寧汐累的眼睛都睜不開,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寧有方和阮氏也累的夠嗆,可躺在床上卻又睡不著。索性聊起了閒話。 阮氏自嘲的笑道:「暉兒娶個媳婦真划算,岳丈家不僅送嫁妝,還奉送四個漂亮丫鬟。咱們家以後可熱鬧了。」 寧有方失笑:「好了,你別這麼大驚小怪的。我本來就打算著明年換處大一些的宅子,再買兩個小丫鬟伺候你。現在倒好,丫鬟也不用買了,你等著享清福就是了。」 阮氏撇撇嘴:「這樣的清福我可消受不起。」陪嫁丫鬟是媳婦葉薇的,她哪好意思厚著臉皮吆三喝四的。 寧有方只得捺住性子安撫了她幾句。阮氏倒也不是心胸狹窄的婦人,可乍然娶了新媳婦進門,興奮勁一過,便開始覺得處處不適應。這才忍不住多嘴了幾句。 此時的新房裡,卻又是另一番情景。 葉薇一直低頭坐著,靜等著良人過來。不愧是教養嚴格的大家閨秀,這半天竟連手指都沒動過一下。 本該急不可耐的新郎,卻一直站的遠遠的,望著跳躍的紅燭,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葉薇只覺得脖子又酸又硬又難受,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寧暉過來。滿腔的熱情便在這難熬的等待中漸漸的冷了下來。 為什麼他還不過來?今天明明是他們成親的大喜日子,洞房花燭不應該是兩情倦倦無限旖旎嗎?寧暉這麼的冷淡又是為什麼? 外面隱隱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經三更了。 葉薇終於鼓足了勇氣,悄然抬起眼瞼,輕輕的喊了聲:「相公!」 寧暉一愣,旋即定定神,溫和的笑了笑:「天色不早了,你一定累了。早些歇著吧!」 葉薇紅著臉嗯了一聲,迅速的脫了衣服,只穿著柔軟潔白的單衣躺了下來。又等了許久,寧暉才慢騰騰的挪到了床邊,竟連身上的衣物也沒脫,便躺了下來。閉上雙目之後,很快便睡著了。竟連碰都沒碰葉薇一下。 葉薇從一開始的滿心期待,到後來的失望,再到此刻的委屈難過,那份心情真是一言難盡。 寧暉到底是真睡還是裝睡都不重要,他的疏離和冷漠表現的如此明朗,她又不是傻子,焉能察覺不出來? 到底是怎麼了,她做錯什麼了嗎?葉薇眼圈隱隱泛紅,強忍著沒有掉下眼淚。將頭轉向了牆壁的那一側。 這一夜,寧暉閉著眼睛裝睡,葉薇更是整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俏丫鬟紅梅早早的來敲了門:「姑爺小姐,該起床給老爺太太請安了。」 寧暉朦朦朧朧中聽到敲門聲,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前半夜裝睡,一直到後半夜才睡著,只覺得剛閉上眼便被叫醒了,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誰知剛一睜開眼,便被嚇了一跳。 就見一個溫雅端莊貌美挽著婦人髮髻的年輕女子微笑著站在床邊。晨曦中,那張如花的嬌顏美麗動人,輕啟紅唇喊道:「相公,妾身伺候你穿衣吧!」 她是誰? 寧暉頭腦一片空白。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昨天剛成了親。眼前這個女子,就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葉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婆婆媳婦小姑 葉薇面含微笑,薄施脂粉的俏臉光潔可人。絲毫看不出昨夜輾轉難眠的憔悴和落寞。 寧暉卻被看的渾身不自在,略有些侷促的笑道:「我自己來就行了。」他又不是什麼嬌貴的少爺公子,哪裡習慣別人伺候穿衣。後來做了縣令,也還是自己穿衣洗漱。 葉薇抿唇輕笑,溫柔又堅持:「伺候相公是妾身的本分。」 寧暉還要說什麼,就聽葉薇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妾身哪裡做的不好,還請相公直言相告。妾身一定會改。」雖然力持平靜,可那一絲淡淡的委屈之意還是悄然的流露了出來。 洞房花燭夜,丈夫就睡在自己身邊,卻不肯碰她一下。這樣的事情對女子來說,簡直是莫大的羞辱。葉薇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夜,也想不出到底會是因為什麼。只能強行按捺住心裡的委屈,裝作若無其事的起床穿衣。 寧汐心虛又愧疚,倒也不好再推辭,只得任由葉薇伺候自己穿衣。 葉薇從小嬌生慣養,何時做過這樣伺候人的活兒。雖然盡力想做好,可動作卻生疏又笨拙。俏臉慢慢浮起兩抹嫣紅。 寧暉本是渾身的不自在,看了葉薇這副笨手笨腳的樣子,又暗暗好笑,心底倒是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憐惜之意:「好了,我這就領著你去見爹娘吧!」 葉薇輕輕的嗯了一聲。 剛一開門,就見紅梅等四個俏丫鬟齊齊的站在外面。一起行禮請安:「奴婢見過姑爺小姐。」 寧暉被弄的渾身不自在,連連說道:「不用這麼多禮。」他可沒經歷過這樣的陣仗,別提多彆扭了。 寧大山一大早就趕過來了,樂呵呵的坐在那兒,等著孫媳婦來敬茶。寧有方和阮氏分別坐在兩旁。再加上寧有德寧有財夫婦,屋子裡坐的滿滿的。 葉薇跟在寧暉的身後進了正屋,眾人的目光齊齊的看了過來。 這時就能看出葉薇的過人之處了。面對眾多目光打量。她絲毫不見慌亂,唇角噙著含蓄溫婉的笑容。盈盈而立,楚楚動人。就算是再挑剔的公婆。也不能不讚一聲好。 阮氏因為陪嫁丫鬟的問題,心裡本有些疙疙瘩瘩的。可一見兒媳生的貌美又有氣質,頓時把那點不快拋的遠遠的。笑著招呼道:「暉兒。快些領著你媳婦給你祖父磕頭敬茶。」 寧暉笑著應了一聲,領著葉薇上前磕頭敬茶。葉薇顯然早做足了一個新媳婦的功課,磕頭行禮敬茶一絲不苟,從頭至尾都沒出過半點差錯。只在接長輩紅包的時候,稍稍出了點小問題。 葉薇接了紅包之後,隨手就給了紅梅。紅梅顯然也習慣了葉薇的做派,笑瞇瞇的捧著紅包跟在身後。她們主僕兩個倒是習慣的很,可別人看著,就不那麼習慣了。 寧家幾輩都是平民,家境最多算是小康。凡事自己動手早已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乍然見了葉薇的嬌貴小姐做派。還真是有些難以適應。 寧有方皺了皺眉頭,沒好意思吭聲。 阮氏卻忍不住了,沒有去接葉薇手中的茶,卻笑道:「你剛嫁過來,大概還不適應我們家裡的生活。我們自家人說話。就別讓丫鬟也跟著忙活了。」 話雖然說的委婉,可言外之意卻十分明顯。顯然是在責怪葉薇擺官家小姐的架子了。 葉薇漲紅了臉,滿肚子的委屈,卻也不敢辯駁,低低的應了一聲是。紅梅只得尷尬的退到了屋子外面,和另三個丫鬟面面相覷。 阮氏這才接了茶。笑著喝了一口,又給了份見面禮。葉薇忙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不敢有絲毫怠慢和不敬。 寧汐在一旁看了暗暗感歎。婆媳關係果然是最微妙最複雜最難相處的。阮氏平日裡脾氣多好,可在新媳婦面前,不免也要舀出點婆婆的架勢來,先來個下馬威再說。 新媳婦的第一關,大概都是如此了。 看著葉薇這副可憐兮兮的委屈樣子,寧汐不由得暗暗擔心起來。容府高門大戶規矩更多,她要是嫁過去,又會是什麼樣子? 喝了媳婦茶之後,按著慣例,第一頓早飯應該是由新媳婦動手。可葉薇那副十指纖纖不沾陽春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會做飯的樣子…… 寧汐瞄了葉薇一眼,笑瞇瞇的說道:「嫂子還不知道廚房在哪兒吧,我領你去。」順便也能「打打下手」什麼的。 阮氏哪能看不出寧汐的那點小心思,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卻又捨不得數落。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了。 葉薇對寧汐的善意十分感激,剛一到廚房裡,便鄭重的道了謝。 寧汐笑了笑:「時間不多,嫂子可別光顧著客氣。快些做早飯吧!」 葉薇打起精神,笑著點了點頭。幾個陪嫁丫鬟也利落的進了廚房,正打算動手幫忙,就聽葉薇吩咐道:「好了,這兒不用你忙了,我自己來就行了。」之前的一幕還歷歷在目,她可不敢再讓丫鬟們幫忙了。 丫鬟們一愣。 「小姐,您一個人怎麼行。」紅梅有些急了:「還是奴婢來吧!」 葉薇皺了皺眉頭,不悅的說道:「我自己能行,你們別在這邊礙手礙腳的,都出去。」於是,幾個丫鬟又委委屈屈的到了廚房外待著去了。 葉薇雖然很少下廚房,基本的步驟倒是懂的。淘米熬粥有模有樣。可一做到麵食,可就不行了。手上沒什麼力氣,一個麵團揉了半天也不成形狀。 寧汐指點了幾句,見葉薇還是不得其法,索性將麵團接了過來示範:「嫂子,揉面得用巧勁,你看我的。」纖細修長靈巧的手指在麵團上反覆按壓揉搓,不一會兒,那麵團便被揉的服服帖帖。然後用刀切成大小相同的面塊,再揉幾下,就變成了小巧的饅頭。擺在蒸籠上,整齊又好看。 葉薇看的眼花繚亂驚歎不已:「你可真厲害。」早就聽聞自己的小姑是赫赫有名的名廚,果然名不虛傳。 寧汐失笑:「揉面算什麼,我會做的麵點多的很,你要是感興趣,我以後慢慢教你。」 葉薇略有些羞澀的笑了笑。心裡像喝了杯溫熱的蜂蜜水一樣溫暖妥帖。初為人婦,要適應的地方很多。丈夫的冷漠出人意料,婆婆的下馬威令人心有餘悸,反倒是這個名頭最大的小姑待她最和善了。 寧汐又指點著她做了幾個簡單的小菜,小半個時辰過後,早飯像模像樣的上了飯桌。這一頓飯的意義遠遠超過了實質內容。阮氏和寧有方都清楚葉薇是官家小姐,廚藝不可能好到哪兒去。因此早有心裡準備。待見到飯桌上清淡可口的米粥饅頭和小菜時,倒有了幾分驚訝。 寧有方意味深長的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無辜的笑道:「爹,你可別看我。我剛才在廚房裡陪著嫂子沒錯,可從頭至尾也沒動過手。」除了饅頭是她幫著做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她動口葉薇動手。 寧有方剛嘗一口,便知道寧汐說的是實話。 米粥熬的爛爛的,味道還算不錯。可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幾樣小菜看著不錯,嘗起來卻味道平平。絕不是寧汐的手筆。饅頭倒是又鬆又軟,還算入口。 阮氏顯然也有同感,笑著誇了葉薇一句:「這饅頭做的真不錯。」 葉薇受之有愧,略有些心虛的謙虛了幾句。 吃完了早飯,阮氏習慣性的起身收拾碗筷。寧汐搶著幫忙。這麼一來,葉薇自然不好袖手旁觀。可她從沒做過這類瑣事,不免有些手忙腳亂的,一個不小心,嶄新的衣裙被濺了幾滴油花。 葉薇顧不上心疼,依舊悶不吭聲的幫著收拾。 阮氏對她略略改觀,溫和的說道:「好了,你不習慣做這些就別做了。對了,你那幾個丫鬟還沒吃早飯吧,待會兒我去廚房重新做一些。」 哪有讓婆婆伺候自己丫鬟飯食的道理。 葉薇連忙笑道:「她們幾個自己去就行了。」往日也沒覺得丫鬟礙眼,可在寧家的院子裡,這幾個丫鬟愣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就像是莊稼地裡忽然長了幾株鮮花一般突兀。 阮氏想說什麼,終於又忍住了。 到了下午,寧有方便回了宮裡。寧大山等人也去了寧有德的家裡。寧家小院喜氣未退,卻陡然清閒了不少。 阮氏是個閒不住的性子,舀了掃帚便去掃院子。 還沒掃兩下,紅梅便搶上前來,慇勤的笑道:「這樣的粗活以後交給奴婢來做就行了。」 掃帚都被搶走了,阮氏也只好笑著點點頭。又去屋子裡收拾了一堆衣物來洗。丫鬟碧玉又笑的天天的湊了過來:「這些衣服奴婢來洗吧,太太歇息會兒。」 阮氏聽到「太太」這個稱呼,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再想做別的事,無一例外的被慇勤的丫鬟搶了過去。 寧暉在屋子裡看書,寧汐去了鼎香樓做事,她只能閒著和兒媳乾瞪眼。想說幾句閒話吧,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別提多彆扭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婆媳之間 寧家院子本就不算太大,一家幾口人住著很是寬敞。可多了這幾個丫鬟之後,忽然顯得有些擁擠。處處都不自在。 寧汐天天早出晚歸,寧暉也趁著這兩天拜訪師友同窗。每天只有她和葉薇在家裡對著這幾個丫鬟。原本熟悉的生活陡然變了個樣子。阮氏忍了兩天,終於在葉薇三天回門的時候提起了心裡一直琢磨的事情:「暉兒他媳婦,我有件事想和你商議。」 葉薇一怔,忙笑道:「有什麼事,娘只管吩咐就是了。」腦子裡飛快的轉了起來。阮氏這麼鄭重其事的,會是為了什麼事? 阮氏咳嗽一聲,瞄了站在一旁的紅梅幾人一眼。 葉薇立刻會意過來,忙沖紅梅使了個眼色。紅梅很識趣的領著其他三個丫鬟退了下去。 阮氏見兒媳如此乖巧,面上便有了笑意,溫和的說道:「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嫁過來也有三天了,我們家裡什麼情況你也都看在眼底了吧!你公爹在宮裡做御廚,平日極少回來。汐兒每天在鼎香樓做事,早出晚歸。家裡剩下的人也沒幾個了,實在不需要這麼多人伺候。」說到這兒,阮氏便停住了。 葉薇卻是聰明人,一聽便知阮氏的言外之意,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阮氏這是要她把陪嫁丫鬟打發回娘家…… 阮氏看著葉薇的臉色,便知道她懂了自己的意思,索性直言:「我知道這事有些為難你了。可我們寧家總共就這麼幾口人。都不習慣要人伺候。你在家中是嬌慣著長大的。到了我們家不慣做家務,我也不怪你。可我實在不適應每天這麼多的丫鬟在面前打轉。我們寧家小門小戶的,沒那麼多講究和規矩。家裡家外的一應瑣事,我還是喜歡親自動手。這樣吧,你把丫鬟留下一個,平日裡伺候你的衣食起居也就是了。其他三個,還是送回去吧!」 話說到這份上。葉薇想不答應也不行了,只得低低的應了一聲。心裡卻委屈極了。阮氏雖然沒直接數落她什麼,可這樣拐彎抹角的話比正面責罵還讓她難堪。 寧暉走了過來。見葉薇委委屈屈的站在阮氏面前不由得一愣,很自然的問道:「娘,怎麼了?」 阮氏笑了笑:「我在和你媳婦商議那幾個丫鬟的事情呢!我們家總共就這麼大點地方。哪裡要這麼多人伺候。趁著這次回門,都送回葉家去,留下一個就行了。」 寧暉不假思索的點頭:「娘說的對,我也早覺得彆扭了。」 葉薇雖然不敢奢望著寧暉肯護著自己,可寧暉這麼毫不猶豫的表態,還是讓她的心涼了一涼。 事情三言兩語的便定下了。葉薇再不情願也只得吩咐丫鬟們收拾行李。 只能留一個的情況下,當然要留下紅梅。其他三個,就盡數帶回娘家了。 幾個丫鬟聽了這個消息,顯然都不甚情願。寧家衣食起居自然比不上葉家,可姑爺年少有為。又生的俊朗不凡。幾個陪嫁丫鬟都春心萌動中,哪能想到這麼快便要被打發走了? 紅梅見幾人磨磨蹭蹭的不肯去收拾,立刻瞪起了眼:「你們的動作都快些,要是耽擱了小姐回門,回去以後等著夫人剝你們的皮。」這才震懾住了三個丫鬟。各自耷拉著腦袋去收拾行李。 紅梅見左右無人,忙湊了過來問道:「小姐,到底是怎了?」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要把她們三個送回葉家? 葉薇在最親近的貼身丫鬟面前,倒也沒心思隱瞞,低聲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紅梅也蘀自家小姐心酸難過。卻也無可奈何。以前在家中再受寵愛,可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媳婦,哪裡能像以前那般嬌貴任性。再說了,姑爺寧暉又十分孝順。要是和婆婆鬧的不和睦,只怕姑爺對小姐就更不上心了…… 想及此,紅梅低聲安撫了葉薇幾句:「算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有奴婢在,絕不會讓小姐做家務的。」 葉薇苦笑不語。婆婆對她最不滿意的,大概就是這一點了。若是想改善婆媳之間的關係,只怕她以後也得學著勤快點才是。 葉老爺葉夫人殷殷期盼了半天,終於等到寧暉陪著葉薇回來了。 看著長身玉立俊朗不凡的寧暉,葉老爺葉夫人等了半天的怨氣自然的散了不少。寧暉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岳父岳母」,又將早就備下的回門禮奉上。 飯桌上,寧暉並不多話。不管葉老爺說什麼,都微笑著點頭附和。葉老爺對這個女婿的印象陡然好了許多,翁婿兩人喝的三分醉意之後,又去了書房閒談。 葉夫人卻拉了葉薇到屋裡詢問起新婚幾日的情形。 葉薇避重就輕的說了一些:「……公爹性情開朗,小姑對我很是和善,婆婆待我也算不錯。」 葉夫人稍稍放了心,又追問道:「姑爺呢,待你可好?」 葉薇笑容一頓,旋即故作嬌羞的低了頭不吭聲。 說出來只怕誰也不信。寧暉雖然天天和她睡在一起,卻連碰都沒碰過她。她雖梳著婦人髮髻,卻還是個黃花閨女…… 可這些話,就是對著自己的親娘也說不出口。 葉夫人見她這副模樣,卻以為她是在害羞,忍不住笑了:「這有什麼可害羞的。你已經嫁了人,可不能像以前那麼任性了。要對姑爺好一些,才能籠住他的心。等日後有了身孕了,再抬舉你身邊的丫鬟做通房也不遲。」 一提到丫鬟,葉薇的面色頓時有些不對勁,欲言又止。 葉夫人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怎麼了?」 葉薇猶豫片刻,才低低的說道:「娘,寧家和我們家不一樣,不習慣有人伺候。婆婆很勤快,習慣了動手做家務。我卻帶了這麼多丫鬟去伺候自己,實在不太好。這一次我回來,順便把她們也帶了回來。我只留下紅梅就行了。」 什麼? 葉夫人一驚,仔細一想,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薇兒,這到底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婆婆的心意?」 葉薇哪裡肯說實話,輕描淡寫的笑道:「我婆婆什麼也沒說,是我自己這麼想的。」頓了頓,又嬌嗔道:「娘,你就別管了。反正,我已經讓她們都回來了,今天我可不打算再帶走了。」 葉夫人舀她沒法子,只得無奈的點了頭。 到了傍晚時分,寧暉和葉薇一起回了寧家小院。阮氏見葉薇身邊果然只留了一個丫鬟紅梅,心裡舒坦極了,對著葉薇也親切了不少:「都累了吧!我這就去廚房做飯。」 葉薇忙擠出笑容:「娘,還是我來吧!」搶著去了廚房。紅梅忙跟進了廚房一起幫忙。 阮氏忍不住笑著誇了一句:「暉兒,你的媳婦雖然嬌氣些,倒是聰明伶俐。」 寧暉隨意的笑了笑,什麼也沒多說。 接下來的幾天,葉薇開始努力的適應寧家的生活。每天的一日三餐,外加洗衣掃地之類的瑣事粗活都搶著做。好在有紅梅幫忙,不然,葉薇這個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的小姐哪能應付得來。 阮氏其實並不算什麼惡婆婆,之前的不滿,只是因為看不慣葉薇的嬌貴做派罷了。等葉薇真的放低了澗態表現出兒媳應有的賢惠澗態,反而又有些心疼新過門的媳婦,便搶著做家務。一時間,婆媳關係大為緩和。 寧汐每天早出晚歸,根本顧不上家裡的這些瑣事。待發現家裡少了三個丫鬟,已經是五六天之後的事情了。 寧汐覺得奇怪,想了想,便悄悄的問阮氏:「娘,大嫂的陪嫁丫鬟怎麼只剩紅梅一個了?」 阮氏不以為意的笑道:「你嫂子回門的時候,帶了三個回去。」 寧汐怔了怔,旋即明白過來,故意打趣道:「娘,你可真捨得。那麼漂亮能幹的三個丫鬟竟然就讓嫂子打發回家了。」 「有什麼捨不得的。」阮氏聳聳肩笑道:「整天的在我面前晃悠,晃的我眼煩心也煩。趁早打發走了清淨。」 兒媳的陪嫁丫鬟,總歸是兒媳的身邊人。她這個做婆婆的,既不好指派著做事,看著便覺得心裡發堵。如今走了三個,只剩下一個,總算是好多了。 寧汐忍不住樂了:「娘,你可真是天生的勞碌命。有人伺候你你都不樂意。要是換了別人,指不定早把兒媳的陪嫁丫鬟拉到自己屋裡來了。」 阮氏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 閒聊幾句過後,寧汐試探著問道:「娘,哥哥在家裡也待了十天了,也該回郫縣了吧!嫂子也會跟著一起去嗎?」 阮氏遲疑了片刻,顯然也有些舀不定主意。 按理來說,媳婦該留下伺候公婆才對。可葉薇剛過門就待在家裡,似乎也不太好。她還想早些抱孫子呢…… 寧暉笑著走了過來:「娘,你和妹妹在說什麼這麼熱鬧。」 「暉兒,你來的正好。」阮氏笑吟吟的招招手:「我有事要和你商議。」 寧暉一臉疑惑的走了過來。 第三百三十章 夫妻之間 阮氏笑著問道:「你再過兩日就得回郫縣了,到時候你媳婦怎麼辦?」 寧暉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留下伺候你和爹。」 兒子雖然娶了媳婦卻沒忘了娘,阮氏心裡別提多舒坦了,笑著白了他一眼:「我身子健健康康能跑能動的,要什麼人伺候。你要是真孝順,就快些讓你媳婦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寧暉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說道:「娘,你也太心急了,她才過門不到半個月。」 阮氏嗔怪的說道:「你不把媳婦帶到郫縣去,她一個人在家待的再久也生不出孩子來。」 寧暉還想再說什麼,就見阮氏瞪了過來:「就這麼定了,讓你媳婦收拾行李,跟著你一起去郫縣。有個知冷知熱的在身邊,也能照顧你的衣食起居。」 寧暉無奈的笑著點頭。 寧汐冷眼旁觀寧暉不太情願的樣子,心裡微微一動。 不知道寧暉和葉薇單獨在一起時相處是什麼模樣,不過,在她和阮氏面前,總是相敬如賓的樣子。說不上太親熱,可也彼此尊重。看不出什麼異常來。可新婚小夫妻不都該是親親熱熱恩恩愛愛的嗎?他們該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了吧…… 當著阮氏的面,寧汐並未說什麼。待寧暉出去的時候,寧汐迅速的追了上去:「哥哥,到我屋子裡待會兒,我有話要問你。」 寧暉遲疑了片刻,才點了頭。 兄妹兩人素來有默契,雖然寧汐還沒問出口,可寧暉已經隱隱猜到寧汐要問什麼了。果然,剛一進屋,寧汐便正色問道:「哥哥,你和嫂子怎麼了?」 寧暉敷衍的笑了笑:「我和你嫂子相處的挺好,什麼也沒有,你別瞎操心了。」 寧汐見他這副反應,哪還有不明白的:「哥哥。在我面前你還遮遮掩掩的做什麼。要是真的相處的挺好,你為什麼不想帶嫂子到郫縣去?你和嫂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你要是不肯說。我就親自去問嫂子了。」 寧暉無奈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好妹妹,你就別再追問了好不好。」有些話,就算對著最親的妹妹,他也說不出口。 看著寧暉眼中那抹淡淡的苦澀。寧汐的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寧暉的心結是什麼,她比誰都清楚。本以為寧暉成了親就能把心稍稍收回,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長情,身邊有美貌動人的解語花。卻還忘不了趙芸…… 「哥哥,」寧汐握起寧暉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心疼和憐惜:「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徹底過去了。再這樣下去。痛苦的可不止你一個人。」葉薇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子,這樣的女子一定也是極其敏感的。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豈能一點都察覺不出來? 寧暉默然不語。 寧汐歎口氣,又勸道:「你已經娶了人家,以後就收收心。好好對嫂子吧!雖然和她相處時間不長,可我看的出來,嫂子的心可都在你身上呢!」 半晌,寧暉才低低的說道:「我盡力對她好些。」 寧汐欣慰的點點頭。 兄妹兩人聊了許久,才各自休息。寧暉回了自己的屋子。推門一看,葉薇正捧著一卷書隨意的翻看著。見寧暉回了屋。立刻揚著笑臉迎了上來,笑盈盈的說道:「今兒個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娘都對你說什麼了?」 寧暉遲疑片刻說道:「也沒說什麼,就是和我商議兩日後啟程的事情。」 葉薇笑容一頓,悄然垂下了眼瞼。只怕寧暉會趁著這樣的機會,扔下她一個人去郫縣吧!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敢有任何抱怨。畢竟有個孝字壓在頭上,她連委屈都不敢有的…… 「娘說了,不用你留在家中伺候她,讓你跟我一起去。你趁這兩天,好好的收拾行李吧!」 葉薇不敢置信的抬頭,一臉的驚喜:「相公,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要帶我一起去郫縣嗎?」 寧暉心裡本還有些不情願,可看葉薇高興的像個孩子一般,不由得微微一笑:「當然是真的。」 葉薇喜出望外,激動之餘,一把拉住了寧暉的手:「娘對我真是太好了。」 寧暉很不習慣這樣的親暱,反射性的抽回了手。待見到葉薇委屈受傷的眼神時,才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實在太傷人了,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此時此刻說什麼都不合適。最終,還是沉默著什麼也沒說。 葉薇的心一涼。旋即打起精神來安慰自己。?p>淙徊恢T濫褪且蛭i裁炊運樖A死淠sp還瞳友U乓黃鶉оm刈蓯嗆檬隆R院蟪mο喟椋辛蜓XE橐膊皇悄咽隆?p> 隔日,葉薇一大早便起床做了早飯,對著阮氏說話的時候分外的親熱。 阮氏心裡很是受用,滿臉都是笑容。飯桌上的氣氛自然好極了。 寧汐看在眼裡樂在心裡,笑嘻嘻的打趣葉薇:「嫂子,你才過門沒幾天,娘只疼你都不疼我了。」 葉薇很喜歡爽朗歡快的小姑,聞言抿唇一笑:「妹妹就別取笑我了。我笨手笨腳的,廚藝遠不如你。針線活兒比娘差了一大截。好在娘是個好脾氣,沒有嫌棄我這個笨媳婦。」 果然很會說話。 阮氏被哄的呵呵直樂,把之前那點不痛快通通拋到了腦後。親切的叮囑道:「趁著今天有空,把一應行李都收拾好,免得出發時手忙腳亂的。紅梅你也帶上。到了郫縣那邊,你要好好照顧暉兒的生活起居……」 不管阮氏說什麼,葉薇都恭恭敬敬的點頭應了。 「……還有,最重要的是要為我們寧家早些開枝散葉。」 葉薇的笑容一頓,下意識的看了寧暉一眼。寧暉沒料到阮氏在飯桌上竟然會提起這個話題,既心虛又狼狽,壓根沒有回視葉薇的勇氣,咳嗽一聲岔開話題:「娘,待會兒我要出去拜訪於夫子。你蘀我準備一份禮物。」 阮氏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和寧暉討論起帶什麼禮物的問題。 寧汐將葉薇黯然落寞的神色盡收眼底,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絲憐惜。 葉薇誠然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不論是哪方面都足以配得上寧暉。可寧暉偏生是天生的癡情種子,成了親卻依舊對趙芸念念不忘。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這幾乎是所有人都有的劣根性。平心而論,葉薇比趙芸美的多,氣質更是出眾。可寧暉愣是看不到…… 吃完了早飯之後,寧汐一反常態的沒有去鼎香樓,反倒去了葉薇的屋子裡。 紅梅正在收拾行李,大大的紅木箱子被各式漂亮精緻的新衣塞的滿滿的。寧汐隨意的瞄了一眼,忽的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不由得啞然失笑。 葉薇正低頭整理著自己的梳妝盒,見寧汐來了,笑著放了手中的東西迎了過來:「你怎麼有空過來了?」往日這個時候,寧汐早已出發去鼎香樓了。 寧汐笑而不答,瞄了紅梅一眼。 葉薇迅速的會意過來,隨意找個借口打發紅梅去了隔壁,待屋子裡只剩下她和寧汐兩人了,才笑著問道:「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寧汐笑了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隨便聊幾句罷了。」頓了頓,才試探著問道:「嫂子,你覺得我哥哥怎麼樣?」 葉薇不假思索的應道:「相公孝順父母疼愛手足,性子沉穩,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兒。」若是要挑毛病,便是他對自己太過冷淡這一條了。 葉薇語氣真摯,寧汐自然能分辨的出來,心裡很是快慰。看來,葉薇對寧暉還是挺中意的。 「那……哥哥待你怎麼樣?」寧汐故作漫不經心的問了句,凝神留意著葉薇的神情變化。 葉薇的笑容有些勉強:「相公對我挺好的。」雖然背地裡不肯親近她,在人前總是給她留幾分顏面的。 她的言不由衷如此明顯,寧汐焉能看不出來? 寧汐憐惜的歎口氣:「哥哥就是個榆木腦袋,開竅總比別人遲些。嫂子,要是他哪兒不好,還請你多擔待些。日後相處的久了,他自然會對你好的。」 葉薇心裡一動,凝視著寧汐的俏臉:「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寧汐自然不肯明說,只含糊的說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長的這麼美,又知書達理賢惠,哥哥一定會喜歡你的。」 見她不肯說,葉薇也不好追問。心裡迅速的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寧暉對她異常的冷淡,寧汐左顧言他不肯明說,都指向一個事實。那就是,寧暉的心裡早已有了另一個女人…… 寧汐隨意的扯開了話題:「嫂子,你這些首飾可真是精緻。」 葉薇回過神來,大方的說道:「你若是喜歡,就挑幾個留著。」 寧汐失笑,俏皮的扯著自己的麻花辮:「我這樣的髮式,你看適合帶金釵還是玉簪?」白裡透紅 的俏臉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比所有的珠寶首飾都璀璨動人。 葉薇也被逗樂了。旋即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羨慕之情。 這樣率性可愛的姑娘,怪不得會有容瑾那樣的美少年傾心相愛……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有客遠來 兩天後,寧暉領著葉薇啟程去了郫縣。俏丫鬟紅梅也跟著去了。寧大山等人,也回了洛陽。熱熱鬧鬧的寧家小院,陡然回復了以前的寧靜和冷清。 寧汐沒受什麼影響,每天依舊早出晚歸來回的奔忙,絲毫不寂寞。阮氏整日一個人守在家裡,卻開始有了孤獨寂寞的感覺,不由得暗暗後悔起來。 早知道這樣,當時就不該讓葉薇把那幾個丫鬟都攆回葉家。不然,現在留下一兩個陪著她說說話解解悶也是好的。 寧汐見阮氏悶悶不樂的,笑著說道:「娘,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在家裡待著無聊,不如去郫縣住些日子吧!」 阮氏顯然意動了,想了想又笑道:「他們走了還沒一個月,我就巴巴的跑過去可不太好。還是算了吧!等你嫂子懷了身孕,我再去也不遲。」 寧汐倒是想早些回來陪阮氏。可鼎香樓生意極好客似雲來,每天都得忙到子時左右。也只能空歎奈何。 雖然四皇子已經走了,容瑾卻沒放鬆警惕,那幾個負責保護寧汐的暗衛索性變成了明衛。每天輪班保護寧汐。 一開始鼎香樓的廚子頗不習慣,到後來也漸漸適應了。不免時不時的打趣寧汐幾句:「汐丫頭,就快嫁到容府做少奶奶享清福了吧!」 「瞧瞧容少爺,可真是體貼入微,這幾個侍衛每天輪著班的來。」 「依我看,這幾個侍衛只怕不是來保護汐丫頭的,是防止有那些不長眼的愛慕者來騷擾的吧!」 …… 諸如此類的話數不勝數。 寧汐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偏偏又沒法子解釋。只得任由大傢伙兒取笑一通。背地裡不知埋怨過容瑾多少回:「你別讓他們再跟著我了。我天天被取笑。」 容瑾照例駁回:「不行。」 寧汐奉上大大的笑臉,討好的商議道:「四皇子都走了這麼久了,你看,我什麼事也沒有。說明他早已經把我這茬給忘了。要不,就別讓他們再跟著我了……」 兩道冷颼颼的目光瞪了過來:「這事沒的商量。」在寧汐面前難得繃緊了面孔,絲毫沒有商量餘地。 寧汐見他這副樣子。不由得洩了氣。別看容瑾平時對著她好脾氣,可一旦固執起來,誰也說不動他。 容瑾見寧汐怏怏不樂的,有心哄幾句。可又拉不下這個臉。僵持了片刻,孫掌櫃喜氣洋洋的聲音忽的在外面響起:「東家老爺少爺就快到了,大傢伙快些出來。」 容瑾挑了挑眉,他們動作倒是挺快的。前幾天剛送了信說要到京城來,今天居然就到了。 寧汐趁機溜了出去。 廚子們聽說東家要來,自然不敢怠慢,一個個忙著將廚房收拾一番。便一起去了鼎香樓的大堂裡等著。 孫掌櫃不時的往外張望,眼中滿是期盼。寧汐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忍不住打趣道:「孫掌櫃儘管放心,東家少爺既然來了,一定會將冬雪姐姐帶來的。」 孫掌櫃呵呵笑了。隔了這麼久沒見,說不想閨女那是騙人的。 張展瑜湊過來笑道:「等東家老爺少爺來了,今晚可得好好熱鬧一番。不如乾脆停業一晚。就當是給大傢伙兒放個假了。」 孫掌櫃慷慨的點頭同意了,廚子們一個個樂的眉開眼笑。索性起哄道:「張大廚。既是讓我們休息,今天晚上就由你掌廚好了。」 張展瑜爽快的點點頭,又惹來廚子們此起彼伏的道好聲。別提多熱鬧了。 寧汐想了想。低聲說道:「張大哥,今晚至少也得擺個五六桌,你一個人只怕忙不過來。到時候我和你一起掌廚好了。」 張展瑜不假思索的搖頭:「不用,今晚我一個人忙就行了,你陪著東家老爺少爺說說話。」鼎香樓上下,除了孫掌櫃,也只有寧汐有這個資格列席作陪。 見寧汐還要說話,張展瑜故作生氣:「怎麼,是不是信不過我的實力?別說五六桌,十桌八桌也不在話下。」 寧汐連連舉手告饒:「都是我不好。竟敢小看張大廚的實力。」 張展瑜被逗笑了。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無形中把容瑾冷落在了一旁。容瑾冷眼旁觀,心裡暗暗憋了一肚子火氣,面色便不太好看。 就在此時,幾輛馬車在鼎香樓的門前停了下來。領先下馬車的,正是許久未見的陸老爺和陸子言。?p>偈奔ゥS撓@松先ャ?p> 容瑾也揚起笑容,迎了幾步。 寧汐本也想迎過去,遠遠的看到陸子言身邊的美艷女子,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算了,還是別表現的太熱情了…… 表兄弟見面,自有一番親熱。素來吝嗇笑容的容瑾,今天可是笑容滿面。陸子言明知容瑾有潔癖,卻故意拍了拍容瑾的肩膀:「表弟,好久不見了。」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笑罵道:「把你的手舀開。」 陸子言故作委屈:「我大老遠的跑來看你,你竟這麼對我,實在太傷我的心了。早知如此,不來也罷。」 唱念俱佳,把一眾圍觀人等都逗樂了。 孫展櫃匆匆的掃視一眼,沒見到孫冬雪的人影,心裡失望極了。打起精神笑道:「路途勞頓,東家一定累了,還是進去喝口茶再說話吧!」 陸老爺含笑點頭,領先進了鼎香樓。也沒去什麼雅間,便在大堂中間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孫掌櫃忙招呼著跑堂的上茶,好一通忙活。 寧汐夾在其中頗有些尷尬。論身份,她是鼎香樓的大廚,更是容瑾的未婚妻,本該上前打個招呼。可陸老爺幾人已經圍著桌子坐下了,若是冒然上前,似乎又有些尷尬……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陸子言含笑的目光定定的看了過來:「寧汐妹子,這麼久沒見,該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寧汐莞爾一笑,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去打了招呼:「見過東家老爺,見過東家少爺。」 陸老爺自然知道她如今身份不同,打趣道:「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以後可得改口了吧!隨容瑾叫我一聲舅舅就是了。」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寧汐紅了臉,順勢在容瑾的身邊坐了下來。容瑾見她如此乖巧,之前的些許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坐在陸子言身邊的林氏,一直沒說話,一雙妙目卻有意無意的在寧汐的臉上打量個不停。眸光微閃,不知想到了什麼。 寧汐若無其事的衝她笑了笑。她和林氏素未謀面,可林氏自從下車之後,便一直在留意自己。眼神中隱隱有幾分不善。該不會是有人在林氏面前說過什麼吧…… 天色漸暗,鼎香樓外面掛上了歇業的牌子。裡面卻是燈火通明異常熱鬧。廚子們和跑堂打雜的都坐在大堂裡,寧汐隨著容瑾去了雅間。孫掌櫃也列席陪酒。酒過三巡過後,陸老爺忽的笑道:「只可惜寧大廚不在,不然,今晚可就更熱鬧了。」 孫掌櫃忙笑道:「老爺,現在該叫寧御廚了。」 陸老爺哈哈一笑:「對對對,我一時口誤,應該罰酒。」 寧汐笑著插嘴道:「東家老爺這次來,應該會住上一陣子。等我爹回來了,一定親自去拜訪東家老爺。」 陸老爺連連笑著點頭,隨口問起了寧有方在宮中做御廚的情景。 沒等寧汐說話,孫掌櫃便搶著說道:「寧老弟在御膳房裡可風光的很。聽說原先最受器重的上官御廚,都被他壓了一頭。」水漲船高,寧有方在御膳房的地位自然也是直線上升。 寧汐抿唇輕笑,忍不住瞄了容瑾一眼。 自己老爹的手藝如何,她很清楚。得到皇上青睞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寧有方能在宮中如此快的站穩腳跟,和容瑾也不無關係。 御膳房裡個個都是人精,誰不知道寧有方是容翰林的准岳父?上趕著巴結討好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再有蕭月兒時不時的在皇上耳邊蘀寧有方說幾句好話,寧有方自然更得皇上另眼相看。 陸老爺聽著孫掌櫃歷數寧有方在御膳房中的風光,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罕見的悔意。 人真是沒有前後眼。誰能想到寧有方竟有這麼風光的時候?早知如此,當日索性就如了陸子言的心意,娶了寧汐也罷……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陸老爺便又暗暗笑了。 容瑾早已瞄上了寧汐,就算沒有他從中阻攔,只怕陸子言也遠不是容瑾的對手。 陸子言此刻的心情更是莫名的複雜。 當年那個稚嫩的少女,已經褪去了原有的青澀,就像一朵鮮花徐徐綻放,散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動人的俏臉似閃爍著一層亮晶晶的光。明知不該多看,可他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容瑾忽的笑著舉杯:「表哥,來,我敬你一杯。」 陸子言訕訕的收回目光,笑著舉杯。 林氏有意無意的看了寧汐一眼,微笑著說道:「寧姑娘,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客套的外交辭令,從林氏的口中說出來,卻有點說不出的意味。 第三百三十二章 瓜田李下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多謝少奶奶誇獎。」現在她幾乎可以確定,林氏一定知道了陸子言曾愛慕過她的那點舊事,所以才會表現的如此異常。 林氏笑了笑:「你別叫我什麼少奶奶了,還是叫我一聲表嫂吧!」 寧汐打從心底不耐煩這樣的你來我往,敷衍的笑了一笑,便住了嘴。 林氏有心再說什麼,可寧汐卻故意別開了頭,她也只好就此打住。 當著少奶奶林氏的面,孫掌櫃自然不好問起孫冬雪,可心裡卻又著實惦記。終於忍不住試探著問道:「東家少爺,洛陽那邊一切可還好嗎?」 陸子言哪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笑著說道:「你只管放心,都好的很。」 陸老爺笑著接口:「還有個好消息沒來得及告訴你,冬雪那丫頭已經懷了三個月身孕,不宜路途勞頓,所以這次才沒帶她一起過來。」 孫掌櫃眼睛一亮,又是激動又是高興。礙著林氏也在,勉強將這份喜悅按捺了下來。 孫冬雪只是個通房丫鬟,主母又過了門,日子自然不算好過。不過,有身孕可就不一樣了。不管生男生女,抬成姨娘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寧汐聽了這個消息,心裡的感覺卻很複雜。 她和孫冬雪相識幾年,原本的情誼因為陸子言消散了十之**。這一兩年更是毫無來往。只在孫掌櫃的口中聽說過零零散散的一些消息。 聽說,陸子言對孫冬雪本就不甚熱情。自從林氏過門之後,孫冬雪的日子就愈發艱難。陸子言極少去她的屋子裡留宿。林氏手段又高,將一干下人舀捏的服服帖帖,若不是有勞苦功高的孫掌櫃遙遙的給孫冬雪撐腰,只怕孫冬雪早就被厲害的少奶奶發落了。 孫掌櫃每每提及這些,總要長吁短歎許久。再有寧汐做對比,便愈發懊惱後悔。可木已成舟,再後悔也是無濟於事。也只能盼著孫冬雪日後能過的好些。 對後院中的女人來說,要想快速的站穩腳跟,莫過於盡早懷上子嗣。只要肚中的孩子安然落地,也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希望孫冬雪能安然熬到那一天吧! 之前看的頗不順眼的林氏。現在想來也有幾分可憐。自己肚皮還沒動靜,通房丫鬟卻已懷了身孕。若是生了個女嬰也就罷了,要是生個男嬰,今後的日子也別想消停了…… 容瑾一直在留意著寧汐的神情,見她漫不經心思緒飄飛,忽的低低的說了句:「汐兒,你以後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在觥斛交錯歡聲笑語不斷的宴席中。這句輕飄飄的話就這麼飄進了寧汐的耳中。她怔怔的看了容瑾一眼。 他懶懶的坐著,身子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慵懶而隨意。剛才那句話似乎只是隨口而出。可那雙深邃的黑眸卻漾著前所未見的認真。 寧汐的心狠狠的悸動了一下,然後便化成了一池春水,軟軟的,暖暖的,似要從胸膛處溢出來。 兩人的目光無言的膠著在一起,脈脈情意的在彼此眼中流淌。濃膩似糖漿一般。 別人留意到最多會心一笑,陸子言看著卻酸溜溜的,故意取笑道:「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你們兩個感情再好也收斂些。」 寧汐紅了臉,容瑾卻挑眉一笑:「表哥坐擁嬌妻美妾,享盡齊人艷福。豈不更讓人艷羨?」 林氏的笑容僵了一僵,不自覺的想起了懷有身孕的孫冬雪,面色就更難看了。 陸子言咳了咳,忙扯開話題。 待酒宴結束之後,一行人自去容府安頓不提。接下來一連數日,孫掌櫃忙著將鼎香樓的營業狀況向陸老爺一一匯報,將整理好的厚厚的賬本搬到了陸老爺面前。陸老爺看了之後,大為滿意。 鼎香樓開業兩年多。除去各類開銷,盈餘十分可觀,竟是將當日投進的本錢都賺了回來。照著眼下這光景,以後豈不是日進斗金? 陸老爺高興之餘,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孫掌櫃。慷慨的允諾,將寧有方持有的干股。盡數送給孫掌櫃。 這可著實不是一筆小數目,孫掌櫃卻堅決推辭不肯要,口口聲聲說道:「做這些事是小的本分,哪裡敢當得老爺這樣的賞賜。小的實在不能要。」 陸老爺見他態度堅決,又是驚訝又是好笑。世上哪有人不愛財的?除非,孫掌櫃另有所求…… 陸老爺想了想笑道:「你既然不肯要,我也不勉強你。要是你有別的想法,不妨和我說說看。」 孫掌櫃陪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東家老爺的利眼。小的別無所求,只盼著冬雪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將來終身有個依靠,小的現在閉眼也沒遺憾了。」後宅婦人的陰私手段數不勝數,要想平平安安的生下肚中的孩子,必然得有人回護才行。 陸老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你放心,冬雪腹中的孩子,是我們陸家的骨肉,絕沒人敢動什麼歪心思。」 陸老爺這麼一發話,孫掌櫃就像吃了顆定心丸,總算放了心。 陸老爺忙著看賬,陸子言則去了鼎香樓四處轉悠。前幾日還能勉強克制得住,可再到後來,找借口去寧汐廚房的次數便漸漸多了。雖然言談之間並不涉及男女之私,可被那麼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這麼看著,寧汐便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她自己自然坦坦蕩蕩,可容瑾卻是天生的小雞肚腸。要是被他知道了,還不知道要狂喝多少飛醋。再說了,那個林氏也不是省油的燈。要是誤會什麼,可就不妙了。有心敲打幾句吧,又怕陸子言顏面難看,真是左右為難啊! 怕什麼來什麼! 這一日,寧汐又在鍋灶前忙碌的時候,輕快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親切的「寧汐妹子」在身後響起。 寧汐無奈的擠出笑容:「東家少爺,你怎麼又來了?」故意把那個「又」字咬的重重的。 陸子言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湊上前來:「前面有孫掌櫃招呼客人,我就到廚房這邊來看看。」 人家擺出一副視察工作的架勢,她還能說什麼? 寧汐本就忙碌,想做出忙的沒時間說話的樣子實在再簡單不過。不一會兒,三四個爐灶上都放了鍋,這個燒肉那個燒魚再弄個蒸籠做點心,真的是好忙啊好忙! 陸子言看著寧汐忙碌個不停的窈窕身影,眼中閃過一絲自嘲的苦笑。她已經是表弟的未婚妻,他自己更已有了家室。兩人以前不可能,現在更沒了絲毫指望。他這麼厚皮賴臉的來找她,到底是要做什麼? 早已經遲了!從一開始,他就輸給了容瑾。 「寧汐,」陸子言的聲音異常的落寞:「我……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你就這麼不想見我嗎? 寧汐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旋即利落的將鍋中的菜餚裝盤。忙妥了之後,才轉過身來,明亮的雙眸定定的看著陸子言:「我相信你。」 還沒等陸子言露出驚喜,就聽寧汐又接著說道:「可是別人不見得相信你毫無私心。要是傳到了少奶奶的耳中,或是被容瑾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 陸子言啞然。 寧汐淡淡的說了下去:「我和容瑾已經定了親,或許很快就要成親了。以後我得叫你一聲表哥,今天我就厚著臉皮,提前叫一回。表哥,你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說話行事都該注意些分寸。免得瓜田李下惹來別人的閒言碎語,表嫂知道了,定然對我有成見。至於容瑾的脾氣,我想你也十分清楚。」 陸子言無言以對。 寧汐不想再多說,轉過身去繼續忙碌。 陸子言苦笑一聲,黯然轉身。眼角眉梢的落寞,異常的清晰。讓迎面走來的人看了個清清楚楚,眉頭不自覺的皺的緊緊的:「表哥,你怎麼在這兒?」 陸子言冷不防聽到容瑾的聲音,竟有幾分心虛,勉強笑道:「沒什麼,我就是四處轉轉罷了。」 四處轉轉?說什麼鬼話! 陸子言那點心思,幾乎都擺在臉上,他想裝著看不出來都不行。分明是想趁著這機會和寧汐敘敘「舊情」……哼!已經娶了老婆,還這麼不安分! 「表哥還想到哪兒轉轉,我陪你一起去吧!」容瑾似笑非笑的說道。 陸子言咳嗽一聲:「不用了,我自己隨意轉轉,你是來找寧汐的吧!我就不多打擾你們了。」近乎落荒而逃的走了。 容瑾輕哼一聲,笑容徹底沒了。繃著俊臉不吭聲。 寧汐卻沒轉身哄他,依舊在鍋灶前忙碌。容瑾被冷落了近一盞茶時分,終於忍不住張口了:「你沒什麼話要和我說麼?」一副捉姦成雙的妒夫嘴臉。 寧汐白了他一眼:「你想聽什麼?你以為依著你表哥的性子,他敢對我說什麼?」頂多就是含情脈脈的看她幾眼罷了。 她說的這些,容瑾何嘗不知道。可自己心愛的女人遭人覬覦的感覺卻揮之不去。這感覺真是糟透了。 第五卷 神仙眷侶 第三百三十三章 這可不是你說了就算 只可惜現在的他名未正言不順,吃個飛醋都顯得小雞肚腸。 容瑾沉著臉,狠狠的說道:「等你爹這次從宮裡回來,我就去商議婚期。」只有把人娶回家才能真正放心。 寧汐撲哧一聲樂了。容瑾吃醋的樣子既彆扭又說不出的可愛。 容瑾瞪了她一眼:「總之,今年年底我們就成親。」現在是九月,離過年還有幾個月,現在商定了婚期,還有充足的時間可以籌備。 呃?他是來真的? 寧汐的臉頰紅撲撲的,大眼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這可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事。等我爹娘都同意了再說。」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爹上次還說過,我們兩個的親事暫且不必著急,至少也等過了年再說。」 容瑾的臉黑了一半。過了年再說?一等可又是一年。不行,堅決不行! 「這事你不用管,我自然會讓你爹你娘都點頭同意。」容瑾大言不慚的說道,心裡迅速的琢磨起來。找媒人提親?還是請大哥大嫂出面比較好?似乎都缺些誠意,乾脆自己親自求親好了…… 說來也巧,當天晚上,寧有方便回來了。 寧汐見了寧有方自然高興,扯著寧有方的袖子搖來搖去:「爹,你可總算回來了,我都想死你了。」寧有方最吃這肉麻的一套,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阮氏笑著瞪了他們兩人一眼:「瞧瞧你們兩個,不過是月餘沒見,怎麼倒像是一年沒見似的。」 寧汐嘻嘻一笑:「娘,你就別顧著說我了。你還不是天天念叨著爹麼?」 阮氏被調侃的紅了臉。 笑鬧一氣過後,寧汐才說起了正事:「爹,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陸老爺和少爺一起來京城了。一直惦記著見你一面呢!」 寧有方果然動容了:「我明天就去鼎香樓。」飲水不忘思源,當年若不是陸老爺慧眼識英雄,他也沒機會來京城了。 寧汐腦中忽的又浮起容瑾中午的那番話,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忍住沒說出口。一個女孩家張口閉口就說成親的事。實在有些羞人。還是等容瑾張口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寧有方隨寧汐一起去了鼎香樓。 鼎香樓上下見了寧有方。沒一個不笑臉相迎。寧有方回到熟悉的環境裡,分外的輕鬆愉快,笑著和眾人一一打了招呼。 孫掌櫃笑著迎了過來,用力的拍了拍寧有方的肩膀:「寧老弟,總算盼到你回來了。老爺少爺來了近十天。一直想見你。」 寧有方咧嘴笑了。 過了片刻,陸老爺和陸子言聯袂而來。見面自有一番熱鬧寒暄。 陸老爺上下打量寧有方兩眼,連連讚道:「做了御廚,氣度果然不同。」寧有方本就相貌堂堂。如今意氣風發,更是儀表不凡惹人注目。 寧有方心裡得意,口中自然要謙虛幾句。 到了中午。容瑾也來了。鼎香樓最好的雅間被留了出來,由寧汐親自掌廚,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 陸老爺吃的讚不絕口,寧有方滿臉的驕傲,容瑾眼角含笑。陸子言也情不自禁的讚了一句:「寧汐妹子的廚藝真是爐火純青,將來娶到她的人可真是有口福了。」 「那是當然。」容瑾接的異常順溜。 陸子言這才想起將來娶到寧汐的人非眼前的容瑾莫屬,不由得訕訕的笑了笑。 好在林氏不在,不然只怕又要打翻醋罈子了。 容瑾卻更堅定了要早些將寧汐娶回家的決心。待各人酒足飯飽閒談之際,直截了當的提起了婚事:「寧大叔。還有幾個月就要過年了。我想在年前和寧汐成親,您覺得如何?」 寧有方一愣。壓根沒想到容瑾會在此時此刻忽然提起這個話題,一時有些為難。他自然捨不得將女兒早早出嫁,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傷了未來姑爺的顏面…… 「這事容我回去和汐兒她娘商議商議。」寧有方選擇了拖字訣。 容瑾鍥而不捨的緊逼一步:「那我晚上去聽您的回信。」寧有方一兩個月才回來一次。錯過了這一次,又得拖上好久。如果不早些定下婚期,年前成親根本來不及。 容瑾態度如此急切,倒讓寧有方不好推脫迴避,只得笑著點了點頭。 陸老爺湊趣笑道:「早些把婚期定下也好,女兒家還是在家相夫教子最好。免得在外奔波勞碌,也太辛苦了。」 寧有方笑而不語。自己的閨女自己最清楚,她可不是那種閒得住的性子。就算嫁給了容瑾,只怕也不會安安分分的每天守在家裡。 陸子言笑容未減,眼裡卻多了一絲寂寥。 寧有方滿腹心事,下午便回了家裡。阮氏見他皺著眉頭,忍不住問道:「怎麼了?」不是去喝酒敘舊了嗎?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回來了? 寧有方將容瑾的話說了一遍:「……他今晚會過來,說是要等我們的回信。」這架勢,簡直和逼婚差不多! 阮氏失笑:「這個容瑾,也太沒耐心了。」 寧有方輕哼一聲:「汐兒今年才十五,過了年才十六。我可捨不得閨女這麼早就出嫁。」 阮氏白了他一眼:「我自然更捨不得。暉兒成了親,又遠在郫縣。想見一面都不容易。只有汐兒在身邊,我還想著多留兩年呢!」 「那就跟容瑾說一聲,等明年再說。」寧有方不假思索的接口。 阮氏遲疑了片刻:「可是,容瑾那個脾氣……」雖說容瑾在他們面前將平日的傲氣和任性藏了七八分,可他們又豈能不知道容三少爺的高傲脾氣。要是因為這事惹惱了他,留了心結可就不好了。 寧有方一瞪眼:「他有脾氣怎麼了?我這個岳父總不至於還要看他的臉色吧!」 眼見著寧有方的倔強脾氣也上來了,阮氏只得笑著住了口。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只怕容瑾不會這麼輕易改變心意…… 傍晚時分,容瑾來了。 他含笑進了寧家小院,隨意不失禮貌的和寧有方阮氏兩人打了招呼。 寧有方說話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道:「容瑾,我剛才和汐兒她娘商議了,汐兒年齡還小,年底出嫁太早了。還是等明年再說吧!」 這個反應在意料之中,容瑾也不氣餒,不慌不忙的說道:「我知道你們捨不得汐兒早早出嫁。我可以向二老保證,就算汐兒嫁到了容府,也可以隨時回來看望你們,小住幾日也沒問題。你們不會失去女兒,只會多一個兒子。」 寧有方夫婦一起被震住了。 這年頭,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只要一出嫁,便成了別人家的媳婦,有的公婆不會阻撓兒媳和娘家來往。可有些人家則不然,等閒不準兒媳隨意回家探望。越是高門府邸,越是規矩多。 容瑾這番話,簡直說中了他們的心坎裡了。 容瑾見他們意動,心裡暗暗一喜,繼續說道:「成親之後,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疼她。她想做少奶奶享福也好,她想繼續去鼎香樓做事也罷,我都沒意見。你們就放心把她嫁給我吧!」 阮氏早已聽的心軟了,看了寧有方一眼。 寧有方咳嗽一聲,語氣很是溫和:「你們兩個已經定了親,按理來說,早些成親遲些成親都無所謂。反正,汐兒這輩子注定是你們容家的媳婦,跑也跑不掉。既然這樣,你又何必這麼著急。至少也得等汐兒過了十六歲再出嫁。讓汐兒再多陪我們一年半載的,將來,你們的日子長的很。」 容瑾張口還待說話,寧有方瀟灑的揮揮手:「好了,暫時不說這個了。我還得趕著回宮去,就不多奉陪了。」 容瑾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寧有方揚長而去,心裡的懊惱就別提了。 阮氏慇勤的笑問:「今晚留下吃晚飯嗎?」 現在就算是端了龍肝鳳膽,他也吃不下。容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必了,我還有些事,先回去了。」然後匆匆的轉身離開。 當天晚上,寧汐便知道了容瑾求婚被拒一事,很不厚道的偷樂了半天。想過寧有方阮氏這一關可不容易。容瑾,你還有得等呢! 阮氏見她眉開眼笑,忍不住打趣道:「你爹不同意你年底出嫁,你就一點都不著急?」 寧汐聳聳肩,笑嘻嘻的說道:「我才不著急呢!」著急的是容瑾好吧! 阮氏想了想,也笑了:「說實在的,今天傍晚容瑾說那些話,我還挺感動的。」看得出來,容瑾確實很在乎寧汐。這對疼女如命的寧家夫婦來說,自然是件窩心的事情。 寧汐抿唇一笑,眼眸異常明亮。 這個容瑾,高傲任性又倔強的侵入她的生活。她從一開始的百般不情願到後來的半推半拒的再到現在的甘之如飴,箇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那個俊美的絳衣少年,撫平了她所有的情傷,給了她世上最完美的愛情,將來,也會給她世上最好的幸福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嫂子出馬 容瑾再出現的時候,俊臉繃著,一絲笑容也沒有。像個和大人慪氣的孩子似的,又有幾分稚氣。 寧汐樂了,調侃道:「容少爺今天心情不好麼?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讓堂堂的容家三少爺碰個硬釘子?」 當然是未來的岳父岳母大人。容瑾輕哼一聲,眼神很危險。 這個沒良心的丫頭,他求親碰壁,她不著急也就罷了,竟還閒閒的在一旁看熱鬧。 寧汐咳了咳,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明媚的大眼瞇成了兩彎月牙兒:「好了好了,別生氣了。爹娘其實很喜歡你,只是捨不得我早早的嫁人,這才拒絕了你。你就別放在心上了。大不了等到明年嘛!」 她的語氣異常輕鬆,容瑾聽的分外不是滋味。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想早些嫁給我嗎?」 這個問題嘛…… 寧汐狡猾的避而不答:「現在不是我想不想嫁的問題,是我爹娘都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嘛!」她自然是愛容瑾的,可她也愛現在自由自在的生活。 要是嫁了人,堂堂容府三少奶奶天天拋頭露面的做事可不像話。可像李氏和蕭月兒那樣天天待在高高的牆院裡做一個整日無所事事的無聊貴婦,她又實在受不了。 一想到這個糾結的問題,寧汐就覺得頭痛。索性不去多想。趁著還沒出嫁,多呼吸點新鮮自由的空氣再說。 容瑾第一輪出擊正式宣告失敗。 容瑾開始積極籌劃第二輪攻勢。請了李氏出面去拜訪阮氏。李氏不愧是名門貴婦,社交手腕和辭令都是一流的。到了寧家之後,並不正面提起婚事,反而和阮氏閒聊起了容瑾和寧汐這對未婚夫妻。 「……我這個小叔,實在有些任性。」李氏故意數落容瑾幾句:「哪有自己這麼上門來催婚期的。就算是想早些成親,也該告訴府裡一聲,請媒人來張口才對。」 阮氏果然主動的替容瑾開解了幾句:「這也不能怪他,他親自張口,也顯得有誠意。」 李氏順著阮氏的話音往下說:「寧大娘心胸寬廣。不介意他失禮就好。」頓了頓,又笑道:「我還從沒見過小叔這樣喜歡一個姑娘。不瞞您說,他院子裡的漂亮丫鬟不少,尤其是翠環。伺候他也有幾年了。要是他動了心思收房,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外面仰慕他的姑娘更是數不勝數。可我這個小叔愣是不動心。直到遇上了寧汐,簡直是命裡注定的姻緣。」 阮氏聽著這話,心裡別提多舒坦了:「是啊,容瑾對汐兒真是好的沒話說。」有這樣一個姑爺,也足以讓寧家夫婦驕傲了。 李氏這才笑吟吟的進入了正題:「按理說,今年成親確實早了些。寧汐還沒滿十六。你們想多留個一年半載的,實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不過,小叔今年已經十七了,到明年就十八了。像他這個年齡還沒成親的,可實在少見。也怪不得他這麼著急了。」 這一番話有情有理,既委婉又客氣。倒讓阮氏不好意思了,笑著說道:「依著我的心意,今年年底就成親也是可以的。只是汐兒她爹不肯點頭。我一個婦道人家。也當不了這個家,真讓您見笑了。」 阮氏話說的明明白白,不是我不同意。是寧有方擰巴著不肯點頭。要想早些把寧汐娶回家,得過了寧有方那一關才行。 李氏心領神會,笑了笑,便扯開了話題。 等回了容府,容瑾立刻找了過來,態度前所未有的慇勤客氣。 李氏莞爾一笑。嫁進容府幾年,這可是容瑾第一次對她這麼熱情客氣,未來弟媳的魅力可真是不小啊! 「大嫂,汐兒她娘說了什麼?」容瑾只當沒看見李氏揶揄的笑。 李氏笑著應道:「她倒是沒什麼意見,只說這事得你未來的岳父點頭才行。」 看來。還得在寧有方身上下功夫啊!容瑾點點頭,心中燃起了熊熊的鬥志。岳父大人,你就等著接招吧!我今年年底非把你的寶貝閨女娶回家不可! 第三輪攻勢,當然要從蕭月兒這邊入手。 寧有方在宮中做御廚,外人想見一面不容易。可蕭月兒就不同了,皇宮就是她娘家。隨時回去都行。召見寧御廚閒聊幾句,簡直是手到擒來的小事。 容瑾打定主意,當晚就去找蕭月兒。 容琮見了他,不由得一愣:「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容瑾利索的丟了個白眼過去:「誰說我來找你了。我是來找二嫂的。」然後沖蕭月兒微微一笑:「打擾二嫂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容三少爺的絕世風姿人盡皆知,微笑時的殺傷力更是驚人。只可惜平時很少展露這樣風騷……呃,是溫和的一面。 蕭月兒驚艷不已,簡直捨不得眨眼:「沒打擾,一點都沒打擾。」 容琮心裡直泛酸,斜睨了容瑾一眼:「好了,有什麼事快點說。」 重色輕弟的傢伙!容瑾理都不理他,逕自對蕭月兒笑道:「不知二嫂明天是否有空。若是有空的話,可否回宮一趟?我有一事相求。」 蕭月兒被容瑾的笑臉迷的一愣一愣的,反射性的點了點頭。 容琮看的咬牙切齒,狠狠的瞪了容瑾一眼:「到底是什麼事?」明知道自己長了一副禍國殃民的禍水模樣,還笑的那麼春光燦爛做什麼。 容瑾見容琮兩眼冒火星,唇角勾了勾,總算收斂了笑容,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所以,我想請二嫂明天回宮一趟。然後召見寧御廚,聊上幾句。」 容琮聽是這事,頓時樂了,眼裡滿是揶揄:「三弟,你都和寧汐定過親了,還怕她跑了不成。人家不樂意嫁閨女,你就再等等唄!」 容瑾輕哼一聲:「二哥,你別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他天天和蕭月兒甜甜蜜蜜雙宿雙棲,哪裡知道孤家寡人每天獨守空房的煎熬。 要是換在前世,交了女朋友之後愛怎麼親熱怎麼親熱,什麼都不用顧忌。可這兒卻大大不同。見面還算有機會,想拉個小手親親摸摸什麼的都不行。時時刻刻要顧忌著世俗目光和狗屁的禮教。 總而言之一句話,還是早點把人娶回家的好。 蕭月兒笑道:「這事簡單,交給我就是了。我保證讓你的岳父改變心意。」語氣中滿是自信。 容瑾笑著道謝,然後便走了。 他剛一走,容琮便皺著眉頭說道:「月兒,你有把握嗎?」能辦成自然皆大歡喜,可要是出師不利了,該怎麼和容瑾交代? 蕭月兒自得的挑了挑眉:「當然有把握。這點小事要是都辦不好,我哪還好意思做人家嫂子。」一副驕傲自滿的得意樣子。 容琮哭笑不得,只得隨她了。 第二天,蕭月兒收拾一番之後,便回了宮。皇上口中雖然打趣過幾回,可每次蕭月兒一回宮,就算朝中事務再繁忙,也會特地抽出時間陪蕭月兒吃頓午飯,一享天倫之樂。 蕭月兒邊吃邊笑瞇瞇的讚道:「寧御廚的廚藝真好,這道糖醋魚真是好吃。」酸中帶甜,味道真是好極了。蕭月兒吃的津津有味,筷子幾乎就沒停過。 皇上啞然失笑:「你倒是生了張巧嘴,一嘗就知道是寧御廚的手藝。」 蕭月兒嘻嘻一笑:「那是當然。」不用猜也能知道。皇上吃的飯菜,有大半都是出自寧有方的手。 待吃的差不多了,蕭月兒又笑道:「父皇,今天的菜特別合我胃口。派人去把寧御廚叫來好不好,我想親自見見他。」 皇上含笑點頭。身邊的太監利索的跑去御書房叫人。蕭月兒在心裡迅速的盤算著待會兒該說些什麼。 皇上忽的笑著問了一句。「月兒,你今天回宮,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蕭月兒吐吐舌頭,乾脆利落的點頭承認了,笑容嬌俏又可愛:「什麼都瞞不過父皇。」(文*冇*人-冇-書-屋-W-R-S-H-U) 皇上想了想,笑道:「你想見寧御廚,是不是和寧汐那個丫頭有關?」 蕭月兒瞪圓了大眼:「父皇,你怎麼一猜就中了。」 皇上被逗的開懷一笑。這事還用猜嗎?蕭月兒每次回宮,張口閉口總要提寧汐幾次。他不自覺的便對寧有方也多了幾分關注。雖然寧有方廚藝確實不錯,可進宮還不到一年。要不是他有意無意的顯露出青睞,寧有方也不可能有現在這般風光。 蕭月兒見皇上心情不錯,也起了淘氣之心:「父皇這麼厲害,再猜猜看,我要見寧御廚會是為了什麼事?」 皇上興致勃勃的猜了起來:「寧御廚剛從家中回來幾日,家裡應該沒什麼事情才對。應該不是寧汐求你來的。可又和寧汐有關……嗯,一定是容瑾求你入宮的吧!」 不是吧!要不要猜的這麼準! 蕭月兒杏目圓睜,嘴巴微張,一臉的不敢置信:「父皇,你該不會偷聽到了昨晚容瑾和我說的話了吧!怎麼連這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皇上樂的哈哈大笑。 就在此刻,寧有方隨著小太監進來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可憐慈父心粹安 寧有方恭恭敬敬的磕頭請了安,心裡暗暗奇怪。 蕭月兒回宮自然不是什麼新鮮事,可召見他卻是頭一回。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蕭月兒甜美的聲音響起:「寧御廚請平身。」她和寧汐親如姐妹,對著寧有方自然也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寧有方聽她的語氣十分和善悅耳,總算稍稍放了心,起身之後,悄悄的抬眼打量幾眼。蕭月兒和寧汐交好一事,他自然知道。也曾遠遠的見過蕭月兒,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卻是第一回。 蕭月兒身份尊貴,舉手投足自然流露出高貴氣度,笑容卻十分親切:「寧御廚,在御膳房裡可還習慣嗎?」 寧有方定定神,笑著應道:「多謝公主殿下垂詢,御膳房上下和睦,小的在御膳房裡待的很好很習慣。」在宮中待了一段時日,他自然早學會了虛偽那一套。明明御膳房裡明爭暗鬥個不休,可他扯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 蕭月兒笑著點點頭,上下打量寧有方幾眼,又問道:「寧御廚,我有件事想和你商議。」 寧有方頓時受寵若驚了,連連陪笑道:「公主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心裡的疑團越來越大,蕭月兒這麼鄭重其事的到底是要做什麼? 皇上顯然已經猜到是什麼事了,嘴角上揚出淡淡的弧度。這個容瑾,可真是一肚子鬼主意,竟然讓蕭月兒為他出馬求親…… 蕭月兒笑盈盈的說道:「寧御廚千萬別這麼客氣。我們以後可是姻親,我該隨容瑾叫你一聲寧大叔才是。」 一提容瑾,寧有方頓時豁然開朗。好小子,自己出馬不管用,竟然說動了公主殿下來說情…… 「容瑾是我的小叔,他求到了我面前,我也不好不管。」蕭月兒笑瞇瞇的說了下去:「只要寧御廚點個頭,今年年底便多了樁喜事呢!」 寧有方略有些尷尬的笑著,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 公主殿下開了口。又是當著皇上的面,他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可就這麼點了頭,心裡又說不出的憋屈。 皇上含笑不語,縱容的看著蕭月兒滔滔不絕的勸說著寧有方:「他們兩個本也定了親。早些成親也沒什麼妨礙。寧汐年齡是小了些,可容瑾已經不小了,過了年可就十八了。今年年底成親剛剛好呢……」 寧有方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尷尬為難的笑。 皇上有些看不下去了,輕輕的咳嗽一聲,打斷蕭月兒:「月兒。這是寧御廚的家事,你就別多嘴了。」 蕭月兒嬌嗔道:「父皇這話可不對。這是寧御廚的家事,可我也不是外人嘛!」 這倒也是,蕭月兒嫁到容府,成了容瑾的二嫂。關心一下也無可厚非。不過,這麼催著人家快點嫁閨女可就有點…… 皇上笑著瞄了蕭月兒一眼:「你也太多事了,容瑾想成親,自己和寧御廚商議就是了。」 蕭月兒嘟噥一聲:「他已經商議過了。可寧御廚沒點頭同意。」不然,還要她出馬幹什麼。 沒同意?皇上啞然失笑,溫和的看著寧有方:「寧御廚。既然談的是家事,你也不必如此緊張侷促。有什麼想法,只管說出來,朕替你做主就是了。」 寧有方仗著膽子抬起頭應道:「多謝皇上。小的其實沒什麼意見,只是捨不得女兒,想將女兒多留些日子罷了。皇上也有愛女,一定能體恤小的心情。」 這話可說到皇上心坎裡了,不自覺的點點頭。說實話,蕭月兒快要出嫁的時候,他也是千般不捨萬般不情願。 天底下做父親的心情大抵如此。既驕傲著吾家有女初長成,又感歎著歲月流逝的無情。一轉眼,牙牙學語的稚齡女童已經成了窈窕標緻的少女,到了出嫁的年齡。被「臭小子」惦記著想早些搶走了…… 這麼想著,皇上不自覺的偏向了寧有方:「若是你不願意,此事暫且不提。等以後再說吧!」 蕭月兒頓時急了:「父皇……」容瑾可還等著她的好消息呢。要是她這麼無功而返,以後還有顏面見容瑾? 皇上淡淡的瞄了蕭月兒一眼:「寧汐遲早都是容瑾的人,讓那個小子再耐心等等吧!」 誰也沒想得到,寧有方此刻竟忽然跪下了:「多謝皇上為小的美言。不過,小的已經想開了。兒大當婚女大當嫁,就讓他們今年年底成親吧!」 此言一出,蕭月兒滿面喜悅,皇上卻愣了一愣。待領會到寧有方的心意,不由得暗暗歎口氣。 容瑾明張旗鼓的催著成親,要是寧有方擰巴著就是不同意,只怕容瑾心裡會憋著不痛快。將來真正成親了,將那一絲怨氣移駕到了寧汐的頭上可就不好了。索性順手推舟,成全了容瑾的一份心意。不過是盼著這位傲氣任性的姑爺對自己的女兒更好些…… 可憐一片慈父心啊! 皇上對跪在地上的寧有方忽的生出一份微妙的好感,溫和的笑道:「好,你有這份心意很好,朕很喜歡你這樣的心意。」 寧有方的眼眶有些濕潤了,磕頭謝了恩。 雖然身份天差地別,可這一刻,他竟有了和皇上心意相通的感覺。那是兩個疼愛女兒的父親生出的惺惺相惜。 蕭月兒滿臉的歡喜,扯著皇上的袖子說道:「父皇今日做個見證,等兩家大喜的時候,可不能小氣。」堂而皇之的為寧汐要起賞賜來了。 皇上莞爾一笑:「好好好,朕一定重重賞賜。」 天子無戲言!寧有方頓時精神一振。寧汐出嫁的時候皇上親自賞賜賀禮,那可是天大的顏面啊!心底最後一絲不甘終於消失殆盡。 蕭月兒帶著好消息回了容府。 容瑾既興奮又激動,卻不肯失了風度,壓抑著心裡的狂喜,杉杉有禮的道了謝。 蕭月兒笑瞇瞇的說道:「都是一家人,謝來謝去你也不嫌累。」 容琮和容鈺都在一旁失笑不已。容瑾明明高興的要死,還要裝模作樣的。表現的輕狂過分點又能怎麼樣嘛!做哥哥的又不會取笑他。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蕭月兒猶豫片刻,才小聲提醒道:「容瑾,寧御廚雖然點頭同意了,可我看他心裡似乎有點不痛快。」事實上,哪個當爹的被逼到這個份上,都不會舒坦到哪兒去。『 容瑾笑容一頓,旋即笑道:「以後我一定親自去給寧大叔賠禮道歉。」 論起來,這事他確實有些過分了。可不過分,就得繼續苦等一年。還是厚著臉皮想把寧汐娶回家再說吧! 寧汐也在第二天知道了這個消息,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只是抿著嘴唇笑。那張俏美的臉,笑的嫵媚動人。明媚的大眼水汪汪的,溢滿了柔情。 容瑾也笑了。眉宇舒展開來,俊朗的不可思議:「汐兒,你很快就是我的人了。」他的聲音壓的低低的,有些沙啞。可眼中閃爍的光芒,卻亮的驚人。 寧汐的心頭酥酥麻麻的,身子竟有些發熱發軟。 都怪容瑾,說的這麼曖昧…… 一個聲音陡然打斷了他們兩人膠著的對視:「表弟,你和寧汐在說什麼呢?」竟是陸子言含笑來了。 容瑾定定神,轉身笑道:「隨意閒聊幾句罷了。」不著痕跡的遮掩住了寧汐的身形。此時的寧汐面頰潮紅雙眸熠熠發亮,散發出不可思議的美麗。他可不想讓別人看見, 陸子言見他將寧汐護的緊緊的,識趣的站的遠了些,笑道:「我爹惦記著要回洛陽,在京城最多再待三四天就走了。」 太好了!容瑾不動聲色的想著,面上卻很虛偽的流露出惋惜:「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了。」頓了頓,故意笑道:「不過,就算你們回去了,再過幾個月也得再到京城來喝喜酒。」 陸子言愣了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眼中迅速的掠過一絲黯然,卻強自笑著恭賀:「你們婚期就定在年底嗎?恭喜恭喜!」 容瑾笑的很暢快:「同喜同喜。表哥就要當爹了,我可遠遠不及。」 陸子言想起孫冬雪腹中的孩子,神色倒是柔和了不少。 寧汐已經恢復了平靜,從容瑾的身後閃了出來,笑著說道:「兩位少爺還是快些到別的地方閒聊吧!我這兒可忙的很,沒時間招呼你們。」 容瑾聳聳肩,笑著和陸子言走了。 陸子言藉著側頭和容瑾說話的機會,匆匆的瞥了寧汐一眼。 寧汐一張素淨的俏臉,長長的頭髮編成了一條光溜溜的辮子垂在胸前,含笑而立,如弱柳迎風纖纖動人,又似湖中荷花亭亭玉立。 當年那個稍顯稚嫩的女孩,已經出落的如斯美麗動人。 明明他和容瑾一起遇見她的,明明是他先喜歡上她的。可是,得到她芳心的,卻是容瑾…… 陸子言心裡流淌過一絲苦澀,然後悄悄的將這絲苦澀藏到了心底的最深處。 比起容瑾,他是何等的懦弱,連違抗家人意願的勇氣也沒有。納了孫冬雪在先,又娶了林氏在後。也難怪寧汐會選了容瑾。 愛情,從來沒有先到先得這回事。已經錯過的,今生注定無緣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岳父不好惹鞫釩 皇上隨意吩咐一句,御膳房便給寧有方放了五天的長假。回家商定好婚期再回宮,時間綽綽有餘。在眾人艷羨嫉妒眼熱的目光中,寧有方精神奕奕的出了宮。 媒人登門,送了喜日子過來。寧有方和阮氏低聲商議之後,挑了臘月二十這個日子。忙完了親事,正好也就過年了。 屈指一算,還有三個月,容府有足夠的時間籌備喜宴。 容瑾心願得償,心情大好,一臉春風得意的笑容。 容琮打趣道:「三弟,現在婚期已經定了,你可不能再隨意去寧家了。」按著俗禮,寧汐已經是待嫁的姑娘,不能隨意拋頭露面,和容瑾在婚前也不能再見面。 容瑾顯然沒打算遵守這樣的俗禮,隨意的笑了笑。只忍了兩天,便厚著臉皮去了寧家小院。 阮氏開了門,見是容瑾,顯然有些意外。一句「你怎麼來了」差點脫口而出。容瑾笑著喊了聲「寧大娘」,然後施施然進了寧家小院。 寧有方循著聲音迎了出來,見了容瑾也是一愣。 「寧大叔,早!」容瑾分外坦然自在。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旋即面色一正:「你和汐兒的婚期已經定了,成親前見面是很不吉利的事情。這三個月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容瑾雖然不把俗禮放在眼底,可准岳父卻是不能隨便得罪的,只得陪笑道:「寧大叔說的是,我以後一定注意。」嘴上說的好,心裡卻在打著主意,這幾天暫時避一下。等寧有方回了皇宮…… 「你是不是在想著我過兩天就得回皇宮管也管不著你們了?」寧有方似笑非笑的來了一句。 容瑾咳了咳:「沒有的事。」看來,這次的「逼婚」行動雖然成功了,可也惹惱了准岳父。 果然,就聽寧有方淡淡的說道:「沒有最好。我之前沒有阻攔過你和汐兒來往。可現在卻不一樣了,定了婚期就是待嫁的姑娘,婚前和夫婿見面於理不合。從今日起。你們兩個就別見面了。」 容瑾碰了一鼻子灰,卻連絲毫脾氣都不敢有,訕訕的應對了幾句,連早飯也沒吃便走了。 待容瑾走了之後。阮氏才低聲說道:「汐兒她爹,你剛才對容瑾是不是太不客氣了?」 寧有方輕哼一聲:「我對他就夠客氣了。」 養了這麼多的寶貝閨女,容瑾說娶就要娶,多等一年都不肯。還請動了公主發話,他沒有拒絕的餘地,可也憋足了一肚子的火氣。說是借題發揮也好,說是餘怒未消也罷。總之,成親前這三個月,容瑾是別想再見寧汐一面了。 阮氏見寧有方拉長了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也真是的,和孩子賭氣做什麼。」 寧有方振振有詞:「我這不是賭氣,婚前男女本就不該見面,他天天往我們家裡跑算怎麼回事。」想了想,又說道:「家裡就剩你們娘兒兩個。也實在無聊。這樣吧,趁著我有空,送你們兩個到郫縣住上兩個月。等進了臘月,你們再回來也不遲。」 阮氏自然沒意見,笑著點頭應了。 寧汐被嚴令待在屋子裡不准隨意出來,卻一直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聽到這兒,終於忍不住笑了。 寧有方分明是在故意給容瑾顏色看嘛!看來,真的是被容瑾一連串逼婚的舉動惹惱了…… 未出閣的女兒,心自然要向著自己的父親。所以,當寧有方對寧汐宣佈要去郫縣住上兩個月的時候,寧汐毫不遲疑的乖乖點了頭:「好,我聽爹的。」 寧有方滿意的笑了。 臭小子。這三個月你就慢慢熬吧! 收拾了行禮之後,午後便租了馬車出發了。天黑之前就到了郫縣。寧暉驚喜又激動:「爹,你們來之前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寧有方笑罵一句:「混小子,又不是外人,還要打什麼招呼。」 葉薇笑盈盈的迎了上來,親熱的寒暄幾句。又吩咐兩個小廝將行禮都搬進去安頓。 當晚,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吃了頓熱鬧的晚飯。寧暉聽說寧汐的婚期定了,不由得一愣,看向寧有方:「爹,你不是說明年再讓妹妹出嫁的嗎?」怎麼忽然又定在今年年底了? 寧有方哼了一聲,面色好看不到哪兒去:「這都要問你那個未來妹夫了。」 寧暉又是一愣,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只得低聲將容瑾如何「逼婚」的經過說了一遍,寧暉樂的直笑,總算明白過來了。 感情是容瑾得罪了未來岳父,所以寧有方才會特地將寧汐送到郫縣來住上兩個月。名義上是來散散心。其實根本就是不想讓容瑾在婚前有見寧汐的機會嘛! 嘖嘖,寧有方這一手真夠厲害的!不知道容瑾知道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寧暉越想越好笑,俊朗的臉龐線條比平日柔和的多。葉薇看一眼,便捨不得移開目光了。盈盈雙眸中滿是依依柔情。 阮氏看在眼底,樂在心底,忍不住問了句:「可有好消息了嗎?」 寧暉笑容一僵。葉薇的眼中迅速的掠過一絲難堪和落寞,旋即擠出笑容,輕聲說道:「還沒有呢!」 阮氏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他們兩個成親的時間雖然不長,可進門喜也是有的…… 寧汐見飯桌上氣氛有些冷凝尷尬,忙笑著打圓場:「娘,你也真是急性子。嫂子過門才兩三個月,哪有這麼快的。」 阮氏訕訕的笑了笑,扯開了話題。 到了晚上,路途勞頓的阮氏和寧有方早早的入睡了。寧汐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眼前不停的晃動著容瑾的俊臉。 誒,真是沒出息。才幾日沒見,竟然就想他了。接下來還得熬上三個月呢…… 寧汐睜著眼發了會兒呆,還是毫無睡意。索性起床穿衣,準備去找寧暉聊聊天。寧暉多年習慣,每天晚睡前必然要看會兒書。做了縣令之後,這個習慣也沒改。 寧汐循著記憶去了書房,果然見書房裡面亮著燈,心裡一喜,湊了過去。正打算敲門,忽聽的屋內傳來說話聲。寧汐的手不自覺的在半空中停住了。 「相公,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回屋歇著吧!」葉薇的聲音依舊溫雅動聽,可卻隱隱透露出幾分落寞:「書房裡的床鋪被褥也得暫且收起來,不然,明天若是被婆婆他們發現了,只怕不好交代。」 在寧家小院的時候,兩人雖同床共枕,卻無身體接觸。到了郫縣,寧暉乾脆直接睡在了書房,連臥室都不回了。葉薇自小便受到嚴格的閨秀教養,縱然心裡滿是淒苦,可從不訴之於口。就連貼身丫鬟紅梅也只以為兩人相處不算和睦才會分房,壓根沒想到兩人根本就未圓房。 寧暉猶豫了片刻,才點頭應了:「好吧!」 明亮的燭火下,寧暉眼中的不情願清清楚楚的呈現出葉薇的眼前。 葉薇的心像被針刺一般痛不可當,眼眶忽的濕潤了,顫抖著張口問道:「相公,我到底哪兒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改好不好?」為什麼他就是不喜歡她? 寧暉歉然的低語:「你很好。是……是我不好。」說起來,葉薇真的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人長的美不說,又讀書識字,頗有幾分見識。性子雖不算十分柔順,可對他卻體貼備至,這樣的妻子,簡直無可挑剔。 可男人的心就是這樣。求而不得的那一個,才是心底最好的…… 葉薇固執的不肯落淚,定定的看著寧暉,將心底盤亙了許久的疑問問出了口:「相公,你心底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能讓一個男人對美麗溫柔的妻子視而不見的,只有這一個可能了! 寧暉默然,並未否認。 葉薇眼眶中的淚水緩緩的滑過臉頰:「你既已有了喜歡的人,為什麼還要娶我?既然娶了我,為何又如此的冷落我?這麼久了,你連和我圓房都不肯。今天婆婆問起孩子的事情,你讓我怎麼回答?」 寧暉自嘲的苦笑,低低的說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娶不到自己喜歡的姑娘,便任由父母安排,娶了你。可卻從未善待過你。對不起……」 葉薇的啜泣聲從門裡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 寧暉不是鐵石心腸,又是歉疚又是無奈,有心哄幾句,卻又覺得所有的語言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寧汐在門外,緩緩的將手縮了回來,心裡也沉甸甸的。 沒想到,寧暉居然至今都沒和葉薇圓房。 怪不得在阮氏問起是否懷孕的時候葉薇的臉色是那般的不自然。怪不得寧暉和葉薇之間連眼神交流都幾乎沒有。這哪是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夫妻…… 屋子裡的啜泣聲依舊沒停。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是敲門進去,寧暉一定十分尷尬。葉薇更是毫無顏面。 寧汐想了想,決定躡手躡腳的離開。有些話,還是私下裡勸寧暉比較好…… 後退兩步,腳下忽的踩中了一塊石子。寧汐一個不提防,腳脖子扭了一下,痛呼了一聲:「誒喲!」 聲音雖然不響亮,卻足以驚動寧暉和葉薇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好的開始 「誰?」寧暉被嚇了一跳,上前兩步推了門。葉薇匆忙的抹了眼淚,也看向門外。 寧汐見躲不過去,只得尷尬的笑道:「哥哥,嫂子,是我。」 這情形可真夠尷尬的。人家夫妻兩個說的私房話,都被她聽見也就罷了,還被捉了個正著…… 寧暉咳了咳:「大晚上的,你不睡覺怎麼到這兒來了。」看寧汐的表情就知道了,自己和葉薇剛才說的那番話她都聽到了。 寧汐只得裝著若無其事的笑道:「我睡不著,想來找你聊天。剛才一不小心踩中了石子,嚇到你們了吧!」 葉薇的眼睛依舊紅紅的,神情倒是鎮定了不少,擠出笑容應道:「不妨事,你們先聊著,我也累了,先回屋裡歇著去了。」看都沒看寧暉一眼,便匆匆的離開了。剩下寧汐和寧暉兩人大眼瞪小眼。 寧暉心中有愧,不敢面對寧汐明亮的眼睛:「天這麼晚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寧汐卻不肯放過他,笑著說道:「再晚說幾句話的時間總是有的吧!」輕巧的閃過寧暉,進了書房。一張木床頓時引入眼簾,上面被褥鋪蓋一應俱全,床頭還放了幾本書。 寧汐瞄了寧暉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哥哥,你在書房裡住了多久了?」 事實俱在眼前,寧暉想瞞也瞞不過去,只得老實承認:「住了快兩個月了。」也就是說,自從回了郫縣之後,他便一直住在這兒了。 寧汐心裡騰的升起一股怒氣,唇畔的笑容消失無蹤,語氣也冷了下來:「哥哥,你打算就這麼和嫂子過一輩子嗎?」 寧暉眼中閃過一絲羞愧。 「既然娶了人家,就該好好對人家。」寧汐蹙著秀眉,數落道:「這樣算怎麼回事?好在爹娘都不知道,要是他們知道了。不被你氣死才是怪事。」 寧暉不敢反駁,低著頭不吭聲。 寧汐又放軟了語調:「哥哥,我知道你心裡還惦記著趙芸。可趙芸已經嫁了人,你也娶了媳婦了。就別再惦記著過去那點事情了。把心收回來。好好的和嫂子過日子吧!」 寧暉終於抬起頭來,苦笑一聲:「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心裡就是放不下趙芸。你嫂子是個很好的姑娘,可我就是沒辦法喜歡她……」 「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寧汐皺著眉頭打斷寧暉:「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只要你想開點,好好和嫂子過日子,以後自然會日久生情。可你現在連試都不肯試。連個機會都沒給嫂子就這樣冷落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說的真是輕巧。」寧暉不怎麼有底氣的反駁:「感情又不是想放就能放下的。要是你全心全意的喜歡過一個人,你就知道這是什麼滋味了。」 寧汐淡淡的一笑。這種滋味她怎麼會不懂? 她曾那樣全心全意的愛過邵晏,也曾那樣刻骨銘心的恨過他。這個名字,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裡。她曾以為,這輩子她都無法放下這份愛情。 可後來,容瑾出現了。她的心漸漸被容瑾的愛填的滿滿的,前世的情傷已經成了遙遠的過去。再也影響不到她分毫。 「哥哥,世上沒有放不下的東西。只看你想不想放下。」寧汐深深的凝視寧暉,一字一字慢慢的說道:「你別再折磨自己了。再這樣下去。受傷最深的不是你,而是可憐的嫂子。」 ·文》寧暉被質問的啞口無言,半晌才咕噥著說道:「我才是你親哥哥,你一點也不向著我。」一直向著葉薇說話。 ·人》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我幫理不幫親,這事本來就是你不對。別再胡思亂想了,快些回屋去,向嫂子道個歉。」順便圓個房什麼的,早點給寧家添個可愛的孩子才是頭等大事。 ·書》最後一句話雖然沒說出口,卻在寧汐的眼神中表露無遺。 ·屋》寧暉被寧汐收拾一通。果然老老實實的回了久未踏進的臥室。 葉薇背對著燭火,正垂著頭無聲的落淚,纖弱的肩膀輕輕的顫抖聳動著。聽到開門的動靜,她的背影一僵,然後匆匆的用袖子抹了眼淚,轉身擠出一絲笑容:「相公。你回來了。我伺候你梳洗休息。」 跳躍的燭火下,葉薇美麗的臉龐淚跡未乾,眼睛微紅,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韻味。 寧暉心裡浮起一絲微妙的悸動。 眼前這個秀外慧中的美麗女子,是他娶進門的妻子,是要與他共度一生的那個人,是他應該好好珍惜的那個人。這些日子,他對她如此冷淡,可她卻絲毫沒怨懟,依舊細心體貼溫柔…… 「你……」寧暉張了口,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親暱的稱呼過她的閨名,一時有些尷尬:「你爹娘平日都是怎麼稱呼你的?」 葉薇一怔,敏感的察覺到寧暉的細微變化,心裡又喜又驚,定定神應道:「我閨名一個薇字,爹娘都習慣喊我薇兒。」 寧暉在心中默念幾遍,然後笑道:「以後,我也叫你薇兒好不好?」 好,當然好!葉薇輕輕點頭,心裡被乍起的歡喜填滿了,眼中蕩漾著嬌羞和喜悅。她的相貌本就生的極好,這樣羞怯中透著歡喜的神情,更是嫵媚動人。 寧暉看著她,只覺得荒蕪冰涼的心田,似緩緩的滲入一股清泉。 兩人並肩躺在床上,閒聊了許久才各自睡了。兩人雖沒有圓房,卻有了個好的開始。 第二天早晨,寧汐早早起了床去廚房做早飯。沒想到有一個人比她起的更早,正在低頭忙活著。這個人當然是葉薇。 寧汐笑著走了進去,和葉薇打了個招呼:「嫂子起的可真早。」葉薇的動作比以前熟練多了,顯然這些日子沒少下過廚。 葉薇抿唇輕笑:「你怎麼也不多睡會兒。這兒有我呢!」 寧汐笑瞇瞇的應道:「我就是個勞碌命,習慣早起,睡懶覺倒是渾身都難受。」邊說話,邊捲起袖子上前幫忙。 行家一出手,和葉薇的半吊子廚藝立刻有了顯著的區別。寧汐隨手拿起刀,將洗乾淨的蘿蔔切成細絲,動作利落又快速,切出的細絲長短一致粗細完全相同。 葉薇看的驚歎不已:「你的刀功真好。」 寧汐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這是廚子的基本功,不算什麼。」兩人極有默契的都沒提起昨晚的事情。 葉薇看了寧汐一眼,笑問:「你以後只怕不會再去鼎香樓做事了吧!」待嫁的女子不能拋頭露面,自從定了婚期之後,寧汐便沒去鼎香樓。等出嫁了,自然更不會再做廚子了。 提到這個,寧汐的笑容便淡了。 雖然容瑾不會說什麼,可堂堂容府三少奶奶到酒樓裡做廚子這種事情,確實有些不妥。就算為了容府的顏面著想,她也得斷了這個念頭。也因為這個,她對成親的事並不熱絡,巴不得再遲一年才好。 難道以後真的要做一隻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嗎? 寧汐想想便覺得頭痛,索性不想這事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反正容瑾說過,只要我想出來做事,他不會攔著我的。」 葉薇的眼裡滿是羨慕:「容瑾對你真好。」那個冷傲貴氣的俊美少年,只有對著寧汐的時候才流露出淡淡的溫柔。 寧汐心裡甜甜的,口中卻笑道:「你可不知道他一開始是怎麼欺負我的。」 葉薇一怔,脫口而出道:「他以前對你不好麼?」 寧汐聳聳肩:「一點也不好。」 初遇的時候,她滿心戒備渾身是刺,他高傲刻薄目中無人。每次見面總是劍拔弩張唇槍舌劍的。到了後來,他明明對她有了好感,卻也不肯示弱討好。一直到現在,兩人還是時不時的鬧口角。容瑾就算再理虧,也是不肯低頭哄人的。 葉薇聽的連連失笑:「你們兩個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寧汐也笑了。 可不是嗎?她和容瑾兩人一路走來,從彼此針鋒相對吵吵鬧鬧到現在的甜甜蜜蜜,果然是一對歡喜冤家。每次爭吵後又和好,感情都會比從前更深一層。 「其實,男女之間不僅要講緣分,更重要的是時間的磨合。」寧汐看似不經意的笑道:「一見鍾情,只是被對方出眾的外貌所吸引。只有朝夕相處久了,才能沉澱出最深厚的感情。」 葉薇心裡悄然一動。 寧汐這幾句話,顯然是說給自己聽的。她是在暗示自己,不要介意寧暉心底的那個人,積極主動的接近寧暉,便能收穫屬於自己的愛情嗎? 都是聰明人,說話無需說的太過透徹。寧汐見葉薇若有所悟,便笑著扯開了話題。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早飯,自然是溫馨又熱鬧的。 寧暉心結紓解了大半,對葉薇的態度親熱了不少。時不時的對視一眼或是相視一笑。寧汐看在眼底,十分欣慰。 只要寧暉肯正眼看葉薇,就會發現葉薇的好。這樣一個才貌兼具品性又溫柔端莊的女子,寧暉動心也是遲早的事情。 第三百三十八章 相思難耐 容瑾知道寧汐離開京城已經是五天以後的事情了。 他忍耐了幾天,估摸著寧有方肯定回宮了,才又厚著臉皮去了寧家小院。然後瞪著門上的大鐵鎖黑了臉。 未來岳父真是好樣的,竟然來了這麼一手! 不用想也知道,寧汐和阮氏肯定是被寧有方送去寧暉那兒了。以後想見寧汐可就不那麼容易了。除非,他騎馬回來奔波。可這麼一來,既勞累又費時,他天天忙的很,哪有這麼多精力和時間? 再說了,寧有方擺明是不想他和寧汐見面。要是他不管不顧的跑到郫縣和寧汐私下相見,可就徹底惹怒寧有方了。翁婿兩個總不至於為了較勁慪氣徹底鬧翻吧! 想來想去,也只能忍著相思之苦,熬到成親了。 容瑾暗暗咬牙切齒。真是六月賬還的快啊! 一開始幾天倒也罷了,白天忙忙碌碌的,沒多少閒空胡思亂想。可半月一過,容瑾便有些熬不住了。心裡時時刻刻惦記一個人的滋味,真不好受。尤其是到了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眼前不停地晃動著寧汐巧笑嫣然的俏臉…… 容瑾的煩躁不安易怒,周圍的人很快便都察覺到了。 丫鬟們都不敢往他眼前湊,那一記冷冷的目光丟過來,殺傷力不弱於一把鋒利的尖刀。翠環仗著自己伺候容瑾多年,小心翼翼的問道:「少爺,這些日子是不是朝中的事情太過勞累了?」 容瑾輕哼一聲,冷冷的瞄了翠環一眼:「多事,不該你問的事情就別多嘴。」 翠環委屈的住了嘴,眼淚盈盈欲墜,煞是惹人憐愛。只可惜,容瑾的憐香惜玉僅限於寧汐,對別的女子的眼淚根本無動於衷。看都沒看她一眼。便拂袖去了書房。 小安子同情的看了翠環一眼,忙跟了過去。 翠環對容瑾的那點心思,府中上下人盡皆知。只可惜容瑾幾乎從未正眼看她一眼。聰明識趣的,還是趁早斷了這個念頭。不然。等寧汐過門之後,只怕翠環也沒了立足之地。 容瑾心情煩悶的時候,寫上一會兒字便能恢復平靜。可今天握著筆,卻半晌沒有落筆。 小安子最清楚他的心思,笑著進言:「少爺,要不,你給寧姑娘寫封信。奴才替你到郫縣跑一趟吧!」 容瑾顯然意動了,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低頭寫了幾句,然後裝進信封裡。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小安子便身負重任出發了。約莫中午時分,總算趕到了郫縣的縣衙。 寧汐見了小安子,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不自覺的瞄了小安子身後一眼,自然沒見到容瑾的身影。心裡又是安慰又是失落。 安慰的是,容瑾總算顧忌寧有方的感受,並沒偷偷來見她。可屈指一算。她已經快一個月沒見他了,那份難耐的相思實在太折磨人了…… 「寧姑娘,我今兒個是替少爺送信來了。」小安子笑嘻嘻的從懷中掏出薄薄的信封。 寧汐接過信封,手不自覺的捏的緊緊的,彷彿握著的是容瑾滾燙熾熱的心。當著眾人的面,她自然不好意思看信,小心的將信折成方塊,放進了貼身的荷包裡。 寧暉揶揄的打趣道:「沒想到容瑾也會寫情書。」這種黏黏糊糊的事情,可不像容三少爺會做出來的。 寧汐拌了個鬼臉,不理他的擠眉弄眼。 阮氏露出會心的微笑。葉薇的眼中卻滿是羨慕。自從那一晚過後,她和寧暉的相處也算漸入佳境,可離這樣熾熱的情愛卻還差的遠呢! 吃了午飯之後,小安子不肯多待,堅持要趕回去。少爺雖然什麼也沒說,可小安子知道少爺一定在等著自己回去仔細的盤問寧汐的情況呢! 寧汐回屋拿了一個小包裹出來。微紅著臉塞到了小安子手裡,小聲說道:「回去告訴他,我在這兒過的挺好的,不用總惦記著我。這雙鞋是我這些日子閒來無事親手為他做的。」 小安子咧嘴笑道:「少爺一定高興的不得了。我這就趕回去,晚上少爺就能穿上你做的鞋了。」 說著,便騎上馬又回了京城。 寧汐在原地佇立許久,唇角噙著甜蜜的笑意。許久,才回了自己的屋子。將荷包裡的信封取出,小心的撕開信封取出信紙。 容瑾飄逸灑脫的字立刻顯現在眼前。只有短短的兩行字。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滿腔的相思,從字裡行間溢出,流入心田。寧汐將這短短的兩句話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每一筆每一劃都牢牢的印在了腦海裡。最後,才將信紙緊緊的貼在胸口,彷彿容瑾就站在面前一般低聲呢喃:「容瑾,我也好想你……」 自從相戀以來,她和容瑾還從未分別過這麼久。沒有他的日子,總有些空落落的,做什麼事都少了份興致。每晚的夢中更是少不了他的身影。 再熬過這些日子吧!他們很快就能朝夕相守天天在一起了…… 當天晚上,小安子風塵僕僕的趕回了容府。容瑾果然在等他,甚至迫不及待的迎了出來:「你見到寧汐了嗎?她在郫縣過的怎麼樣?」 小安子笑著應道:「見到了,寧姑娘在郫縣過的挺好的,讓你別總惦記她。還有,寧姑娘親自為你做了雙鞋子,讓奴才帶回來。」 容瑾接過那個小小的包裹,彷彿捧著世上最珍貴的珠寶一般,眼睛熠熠發亮,散發出無法抵擋的光彩。 別說是旁邊的一眾丫鬟了,就連小安子都看的呆了一呆,心裡不由得暗暗嘀咕起來。怪不得四皇子對自家少爺總是念念不忘呢,這張臉實在長的太禍水了…… 容瑾又盤問了幾句,才放過了疲累不堪的小安子。一個人躲在書房裡,美滋滋的欣賞起寧汐親手為他做的鞋子。 說實話,寧汐的女紅並不出色。比起容府那些繡娘來差了一大截。做出來的布鞋樣式普通,針線倒是細密結實。鞋底納的很密實,鞋面上還繡了水紋圖案。 這麼一雙普通的布鞋,容瑾卻陶醉的欣賞了半天。然後在腳上試了試,只覺得輕軟舒適,比自己穿過所有的鞋都要舒適。再然後……當然是收了起來。開玩笑,這怎麼捨得隨隨便便就穿。 這之後,小安子便開始了來回奔波的悲催生涯。真的不算頻繁,最多也就兩三天跑一趟而已! 容瑾的信,有時是兩句短短的情詩,有時是火辣辣的言詞,有時薄薄的,有時又是厚厚的幾張。寧汐每次都看的臉紅心跳,卻又捨不得丟下,忍不住一看再看。幾封信她幾乎能倒背如流了,卻還是喜歡在燈下一封一封的展開細細的看。 寧暉見寧汐從不回信只是讓小安子傳話,忍不住笑道:「妹妹,你也太無情了吧!容瑾這情書一封接著一封的,你好歹也回個隻字片語的。」 信裡愛寫什麼火辣的相思之語都行,可讓人傳話就得含蓄矜持些,總不能對著小安子說「你告訴容瑾我其實很想他」吧! 論口舌,寧暉從不是寧汐的對手。就聽寧汐笑著反擊道:「哥哥,說到無情,我可比你差的遠了。你和嫂子該不會還沒圓房吧!」 寧暉頓時狼狽不堪,匆匆的環顧一眼,見阮氏和葉薇都沒在總算放了心,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給寧汐賠禮:「好妹妹,你就饒了我吧!這話私底下說說還行,千萬別讓娘知道。」 寧汐輕哼一聲,白了他一眼:「我一直替你瞞著呢!嫂子也真是好脾氣,一直忍著沒說。要是換了個脾氣倔的,回娘家告上一狀,看你這個姑爺還有沒有臉登門。」 寧暉被奚落的灰頭土臉,卻連一點脾氣都不敢有,陪笑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對她更好點。」這些日子以來,他和葉薇相處的越來越融洽,他也動過數次心思要圓房。可一到晚上,不知怎麼的就沒了勇氣…… 寧汐私底下已經勸了他不少回。見他依舊不開竅,簡直是恨鐵不成鋼:「真不懂你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夫妻兩個睡在一起……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可道理是明擺著的,圓房對女人來說是夾雜著痛苦的甜蜜,可對男人來說,完全就是種享受好吧!這麼美貌動人的女子,寧暉怎麼還能忍得住下「下手」? 這個榆木疙瘩! 寧汐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 寧暉不知想到了什麼,遲疑著沒說出口,略有些尷尬的紅了臉。有些私密的話,對著親妹子也說不出口啊…… 寧汐心細如塵,見寧暉那副期期艾艾的樣子,頓時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了。試探著問道:「哥哥,你怎麼了?」該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寧暉的臉都漲紅了,愈發說不出口。 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寧汐有些著急,腦中忽的閃過一個念頭。 老天,該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誤會啊誤會 「哥哥,」寧汐選擇了一個最委婉的問法:「你是不是不太懂……」 雖然寧汐問的含蓄,可寧暉還是羞愧的紅了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顯然是默認了。寧暉長了這麼大,從未涉足過花街柳巷。有過的兩次暗戀,也都是純純的少男之心萌動而已。對男女之間的事情僅憑著從書中看來的隻字片語有些朦朧的猜想。可真正落實到「行動」上,卻是「無從下手」…… 寧汐萬萬沒料到問題竟會出在這裡,拚命的忍住笑意。不能笑,千萬不能笑,這關係到一個男人的尊嚴和驕傲,寧暉全心的信任她這個妹妹才會說出來。她一定要忍住笑,不能傷了哥哥寧暉的心…… 兄妹之間談論這個話題,也頗有些尷尬。寧汐咳了咳,低低的說道:「要不,去找些圖文並茂的書籍來看看。」 所謂圖文並茂的書籍,指的當然是春宮圖。 寧暉倒是很快會意過來,卻連連搖頭不肯。他堂堂一個七品知縣,跑到書店裡去買這種東西,簡直會成為千古笑談。 「要不,你就去這裡最出名的青樓逛逛……」順便找個貌美有經驗的教導一番。 寧暉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這種地方,他以前就從未去過。現在娶了妻子,就更不能涉足了。 寧汐眼珠轉了轉,又有了主意:「要不,你去問那些有妻室的人。」 有經驗的男子多的是。 寧暉堅決的搖頭否決:「這多丟人,我才不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寧汐也沒轍了。正想再說什麼,身後忽的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你們兩個在這兒說什麼呢?」 寧暉本就心虛忐忑,被這個熟悉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反射性的擠出笑容:「沒、沒什麼,我和妹妹隨便聊聊罷了。」 寧汐這次倒是異常的配合,連連笑道:「我和哥哥就是閒聊,嫂子你怎麼來了?」 在葉薇眼中。這兄妹兩人的眼神都有些閃躲,分明沒說實話。心裡掠過一絲淡淡的酸澀。在寧暉的心裡,她這個妻子永遠也比不過妹妹寧汐。寧汐說的一句話,抵過她說十句不止。 以前便曾聽說過寧暉非常疼愛妹妹。可等親眼目睹了,才知道「疼愛」這個詞太淺顯了,完全不足以形容寧暉對寧汐的呵護和愛憐。 好在寧汐是個爽朗樂觀又極其可愛的女孩子,對她一直非常友善。不然,她這個做嫂子的,哪裡是小姑的對手。 這一連串的念頭在葉薇的腦海中閃過,面上卻毫無異常。微笑著應道:「娘想包餃子吃,讓我來喊你們兩個過去幫忙。」 寧汐立刻精神抖擻的笑道:「好,我們這就去。」 寧暉巴不得快些揮開之前那個令人尷尬難堪的話題,忙也笑著點了頭。殊不知,他的釋然更讓葉薇起了疑心。 當晚,夫妻兩人在屋中獨處的時候,葉薇故作不經意的笑問:「相公,你下午在書房裡和妹妹到底說了什麼?」 寧暉笑容一頓。眼裡閃過一絲尷尬的慌亂無措,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沒什麼,就是隨便聊了幾句。你就別瞎琢磨了。」 葉薇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心裡卻一片黯然。 寧暉根本沒說實話。看來,他和寧汐的話題,一定是不想讓她知道的。一定是和那個他心中的女子有關吧…… 葉薇心裡一陣刺痛,默默的轉過了身。 寧暉卻在反覆的盤算著寧汐說過的那幾個法子哪一個更可行,一時也沒留意到葉薇的異樣。 隔了兩天,小安子又來了。 他慣例遞了信給寧汐,怎麼也沒料到寧汐竟然讓他帶一封回信給容瑾。 小安子一愣,旋即曖昧的笑了,沖寧汐眨眨眼:「今晚少爺肯定激動的睡不著覺了。」每次帶簡單的口信回去。容瑾的心情都會好上一整天。更不用說是熱情的回信了。 寧汐明知他誤會了,卻也沒解釋,只笑了笑。 容瑾見到回信的時候,心裡激動又興奮,當著小安子的面把門咚一聲關上了。然後興致勃勃滿含期待的看起了寧汐的回信。 容瑾……這個稱呼太簡單隨意,至少也該加個前綴。比如說親愛的之類的。 容瑾邊看邊在心中點評。滿心期待著能看到幾句相思之語,可通篇看下來,卻也沒找到我想你之類的字眼。當然,所謂的通篇也只有寥寥幾句話,不過是最常見的問候語。 真是太過分了!想他就直說嘛,幹嘛還這麼含蓄…… 咦?等等,這句是什麼意思?容瑾倏忽睜大了眼,嘴巴也張的老大,塞一個雞蛋絕沒問題,全無翩翩貴公子的風度。 「請你去找一本圖文並茂的春宮圖,讓小安子帶過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容瑾的血液都沸騰了,俊臉一片潮紅的興奮和震驚。 寧汐竟然想看春宮圖……容瑾一想到寧汐含羞帶怯的在燈下偷偷看春宮圖的樣子,身體便一陣火熱。心頭一陣難以壓制的騷動。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寧汐的身邊,將她摟進懷中溫存一番…… 容瑾浮想聯翩,心猿意馬幾乎無法克制。過了許久,才平靜了一些。想了想,便起身去找容鈺。 小安子慣例的要跟著,容瑾卻瞪了他一眼:「我一個人去就行了。」然後,拂袖翩然而去。無辜的小安子委屈極了。 少爺,你這過河拆橋也太明顯了吧! 容鈺正打算睡下,待聽到丫鬟說容瑾來了,不由得一愣。這麼晚了,容瑾來做什麼? 李氏笑著來了一句:「三弟該不是又對哪兒不滿意了吧!」為了容瑾成親的事,容府上下都忙的團團轉。李氏更是首當其衝。 採辦各類家什和婚宴用品,擬定宴客名單等等瑣事,把她累的夠嗆。偏偏容瑾又是個眼高於頂的挑剔性子,時不時的對這不滿意對那不中意的,讓李氏又好氣又好笑之餘,對寧汐也生出了難以言語的羨慕之情。 容鈺挑眉一笑,迎了出去。 容瑾來之前已經想好了措辭,低低的在容鈺耳邊說了幾句。容鈺先是驚訝,然後便是忍不住的悶笑。領著容瑾進了書房,很快的功夫便又出來了。 容瑾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心滿意足的走了。 容鈺卻越想越好笑,樂了半天。這個三弟,琴棋書畫無所不能,簡直堪稱天才。沒想到竟然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想在婚前研究一下春宮圖。做兄長的當然不能吝嗇,立刻把珍藏版的**雙手奉上。 李氏見他笑的奇怪,很自然的追問道:「三弟剛才和你說了什麼?你怎麼笑了這麼久?」 容鈺咳嗽一聲,勉強停住了笑:「沒什麼,說的是朝中的事情。」事關容瑾顏面,就算是李氏也不能透露半個字。 李氏見他不肯說,只得停住了追問。 容瑾犧牲自己的名譽,從容鈺那裡騙了本春宮圖來。其實,他雖然是只童子雞,可理論知識他絲毫不匱乏。 當晚,容瑾便隨意的翻閱起了這本春宮圖本,只看了幾頁,便面紅耳赤……絕不是因為害羞。 不得不讚一句,這春宮圖畫的實在精妙,既栩栩如生,卻又不猥瑣下流。美艷豐滿的女子和精壯的男子在畫中各種姿勢**交纏欲仙欲死,看的他熱血沸騰慾念大作。 不知道寧汐看了會是什麼感覺。 容瑾邪氣的笑了笑,眼眸微微瞇起,遙想著一個多月後洞房花燭夜的旖旎情景。然後,理所當然的做了一夜的春夢…… 第二天一大早,小安子又被派往郫縣。這一次,他送的不是信,而是一個輕飄飄的包裹,摸著不像是珠寶首飾,倒像是本書。 小安子正在暗暗猜測著會是什麼書,就見容瑾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小安子,要是你敢打開偷看,我可以保證,你一定會死的很慘很慘!」 小安子打了個寒顫。連連拍胸脯保證,絕不會偷看一眼。不然,就天打雷劈等等等等! 容瑾懶得聽小安子的連篇廢話,揮揮手讓他快去快回。 於是乎,苦命的忠僕又奔波著去了郫縣。一路上寒風凜冽不必細說,總之,等到了縣衙的時候,小安子的手腳都凍的通紅。鼻涕快流到嘴邊都沒時間擦拭,先將手中的包裹遞給了寧汐,信誓旦旦的說道:「這是少爺讓我送來的,你放心,我一路上絕沒偷看一眼。」 寧汐一摸包裹,便知這正是自己想要的東西,甜甜的一笑。 容瑾的辦事效率果然高的很,才不過一天的功夫,書便送到自己面前來了。太好了! 寧汐自然不好意思看這個,連包裹也沒打開,便送到了寧暉的手裡。 寧暉一愣,不由得低頭看了一眼。這是什麼東西? 寧汐咳嗽一聲,含蓄的暗示道:「我寫信讓容瑾送來的,你自己一個人看看吧!」也不多解釋,便溜走了。 寧暉總算明白過來了,心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顫抖著將包裹解開,然後做賊似的悄悄翻開了春宮圖的第一頁。 第三百四十章 遲來的洞房花燭 葉薇很快察覺了寧暉的不對勁。 這兩天,寧暉總是一個人躲在書房裡,不知在看些什麼。每次她進去,他便慌慌張張的將手中的東西迅速的收起來。她故作不經意的問幾句,他總左顧言他不肯直說。 還有,他看她的眼神也有些怪怪的……他到底是怎麼了? 葉薇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難道他看的是以前的定情信物麼?不然,何必這般躲躲閃閃神神秘秘的? 越想越覺得可能性極大,葉薇的心晃晃悠悠的沉下去,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這些日子的和睦相處,都只是假象。他的溫和只是虛偽的敷衍,他的心裡,至始至終都只有那個不知姓名的女人....... 這種同床異夢貌合神離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淚水悄然滑落,迷濛了眼前的一切。 葉薇隱忍許久的痛楚,終於在這一刻決堤,大顆大顆的眼淚迅速的滑落。心裡酸楚又絕望。 寧暉本是笑著推開了門,冷不丁的看見葉薇哭的傷心難過的樣子,被嚇了一跳,急急的湊上前:「薇兒,你怎麼了?」白天還好好的,現在怎麼哭了? 熟悉的聲音入耳,葉薇才遲鈍的反應過來,寧暉回來了。 可回來又能怎麼樣。他每天睡在她的身邊,卻抱都沒抱過她一下…… 葉薇心裡所有的委屈忽的都冒了出來,理都沒理寧暉,將頭扭到了一邊。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的滑落。 寧暉從未見過她這般淒楚的樣子,又急又心疼,猛的伸手將她摟入懷中,笨拙的撫摸著她的背:「到底是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 語氣很溫柔。是她自成親那一日起就殷殷期盼的溫柔。 葉薇身子一顫,卻絲毫沒有喜悅之情,反而哽咽著抬頭問道:「你是在關心我嗎?」 寧暉一愣。還沒等說話,葉薇便自嘲道:「我又自作多情了吧,你只是在可憐我。可憐我這個新婚的女子,卻像棄婦一般每天自憐自哀。就算是想哭,也只能一個人躲在屋子裡偷偷的哭……」 「薇兒……」寧暉想說什麼,葉薇卻不願聽,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這也不能怪你。你早已有了喜歡的人,可你爹娘卻逼著你娶了我。你不喜歡我,所以不想和我做夫妻。我現在也想開了,強扭的瓜不甜。我葉薇也不是厚顏無恥的女人。不會纏著你不放。寧暉,我現在就成全你,我們兩人和離吧!」 和、和離? 寧暉懵了,這又是哪一出? 葉薇卻誤解了他的沉默,花容慘淡,卻硬撐著著繼續說道:「你寫和離的文書給我,你想娶你的心上人只管去娶,從今以後。我們兩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不行!」寧暉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心裡抑制不住的慌亂,她要離開他了,不。他絕不會讓她走! 他的態度如此堅定,葉薇冰涼的心忽的又生出了一絲希冀:「為什麼不行?」你是不是也有些捨不得我?是不是也開始喜歡我了? 對著那雙秋水般的明眸,寧暉有些手足無措,明明有一肚子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葉薇見他支支吾吾的什麼也不說,那一絲期待的火苗啪的熄了,深呼吸一口氣,決絕的說道:「放開我,讓我走。」 熟悉的溫柔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與淡然。充滿壯士斷腕的決絕與堅強。 如果他現在放了手,她是不是真的會離開他? 到這一刻,寧暉才發現,他其實從沒真正的瞭解過葉薇。她的溫柔嫻雅下,是那樣的倔強和驕傲。 寧暉的心陡然慌了,不但沒有鬆手。反而用力的摟住了葉薇:「不,我不放你走。你是我的妻子……」 葉薇幽幽的聲音裡滿是自嘲與自憐:「我真的算你妻子嗎?你捫心自問,你把我當妻子了嗎?」成親幾個月了,這還是他第一次抱她,卻毫無想像中的旖旎與溫柔。 寧暉語塞。他也不算口拙,可此時此刻,腦中卻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些什麼。 葉薇又開始用力的掙扎:「你放開我……」 那幾個字真是刺耳極了。寧暉忽的低頭吻住她冰涼的雙唇。所有的話語都被吞沒在他笨拙的親吻中。 葉薇驚愕的瞪圓了雙眸。他、他這是在做什麼? 寧暉很生澀的吻著她的唇瓣,見她仍是愣愣的睜著眼,竟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稍稍抬頭低語道:「閉上眼。」 葉薇愣愣的閉上眼,只覺得溫暖的唇又覆了上來。 先是雙唇緊緊的貼在一起,然後是輕輕的摩挲細吻。不知是誰先張開了唇,怯生生的用舌試探,唇舌交匯的一剎那,兩人的身子都是一顫。 雖然都很青澀,可有些事靠著天生的本能便知道該怎麼繼續。 寧暉低低的喘息,伸手摸索著葉薇的衣襟。葉薇臉頰酡紅,心撲騰撲騰跳的厲害。卻在寧暉為她解衣的那一刻清醒過來。 「寧暉,我不要你的施捨。」如果他是為了留下她,勉強著才碰了她,這才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寧暉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凝視著葉薇倔強的明亮雙眸,心裡忽的軟軟的:「真是個傻丫頭。」寧暉低低的歎息,溫柔的拉起葉薇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膛:「你聽到了嗎?我的心怦怦亂跳,都是因為你。」 葉薇的眼中聚起一層薄薄的水汽,唇邊卻綻放出一抹羞澀歡喜的笑容,美的不可思議。 寧暉心跳的更加急促,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轉身去拴了門,又吹熄了燭火,藉著淡淡的月光,拉著葉薇的手,慢慢的到了床邊。 兩個身影漸漸重疊在一起,親吻也變的火熱而急促。糾纏中,衣衫被盡數褪去,**的身子緊緊的貼在一起,灼燙的不可思議。 寧暉沉浸在軟玉溫香中,腦中模糊的閃過春宮圖上的某個火熱的畫面,心頭一熱,沉下身體,莽撞的闖進她的柔軟。 葉薇痛呼出聲,下身被撕裂的痛楚蔓延開來,將之前的溫存愉悅驅逐的一乾二淨,只餘下被刺穿的痛楚。 寧暉被緊致火熱包圍著,那**的滋味簡直無法言喻。下身傳來的快感,叫囂著馳騁暢快。可葉薇的痛呼聲也隨之傳來,他不敢亂動,胡亂的親吻著她的面頰,希冀著能讓她減少一些痛楚。 過了片刻,葉薇羞怯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響起:「你、你來吧,我已經不怎麼疼了……」 寧暉強行按捺著的**,被這句話徹底的挑了起來,稍稍退出一些,然後用力的挺進。兩人同時溢出一聲呻吟。 寧暉全身都興奮的戰慄起來,不停的來回動作。葉薇在他的身下嬌吟不已。雖然還是很痛,可那羞人的痛處,卻又隱隱的傳來異樣的愉悅。 寧暉動作越來越快,終於身子緊繃著射了出來。**過後,寧暉頭腦一片空白,細細的回味著剛才的魚水之歡。葉薇臉頰通紅,羞的不敢睜眼。心裡卻蕩漾著無比的喜悅。她終於真正成了他的妻子了! 葉薇全身又酸又痛,軟軟的推了推寧暉:「你好沉……」 寧暉移開身子,卻還是將葉薇抱的緊緊的,低低的說道:「對不起,剛才弄疼你了吧!」 當然疼,他笨手笨腳的又莽撞。葉薇心裡甜甜的抱怨著,口中卻低低的應道:「現在已經不怎麼疼了。」 這個時候,她居然都沒捨得嬌嗔幾句。寧暉的心一陣悸動,默默的摟緊了懷中**的嬌軀。 鼻間嗅到的是幽幽的體香,手下所觸之處,卻是滑膩膩的肌膚。 初嘗男女歡愉的寧暉心裡一熱,又有了反應。俯頭吻住她溫軟的唇,大手在曼妙的身子上四處游移。 葉薇和他貼的極緊,哪能察覺不到,被嚇了一跳,想躲卻又躲不開。結結巴巴的央求道:「你、你別來了,我下面很痛……」 寧暉動作一頓,雖然身子緊繃異常難受,卻還是從她的身子上挪了下來。 葉薇見他如此體貼溫柔,心裡一陣甜意。腦中不由得想起之前的爭執,忍不住輕歎口氣。 「怎麼了?」寧暉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自然沒錯過這聲輕歎。 葉薇不想破壞此時的美好氣氛,默然片刻,才輕笑道:「沒什麼。」 寧暉自然能猜到她的心結,默然片刻,才歉然的說道:「薇兒,之前都是我不好。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對你。」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我沒辦法一下子忘了她,不過,我會努力的。」 葉薇輕輕的嗯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水光。 寧暉如此長情,讓她既心酸又欣慰…… 「你前兩日在書房裡看的是什麼?」葉薇終於將這個疑問問出了口:「是她給你的定情信物嗎?」 寧暉腦子空白了一瞬,才會意過來葉薇問的是什麼,俊臉陡然紅了。含糊的應道:「不是。」老天,他在書房裡研究春宮圖的事情可千萬不能讓葉薇知道。 葉薇還待追問,寧暉卻又開始上下其手。 葉薇果然無暇再刨根問底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書房春情 鼎天小說居 .dtxsj.com  清晨,一縷陽光柔柔的撒了進來。 葉薇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一張俊朗的面孔陡然引入眼簾。這張面孔當然不陌生,可像這般相擁睡至天明的甜蜜,卻是第一次。 葉薇心裡湧起一陣甜意,目光在寧暉的胸膛處打了個轉,便羞澀的收回了目光。身子稍稍一動,下身陡然一陣酸痛。 葉薇倒抽口涼氣。 寧暉不知什麼時候也醒了,睜開惺忪的睡眼,目光落在葉薇白皙柔膩的胸前,俊臉浮起兩抹紅暈。忙移開了視線,竟比葉薇還羞澀。 見他這般模樣,葉薇反倒鎮靜了不少,伸手摸索著床上散落的衣物,一一的穿了起來。身子依舊痛楚酸軟,強撐著下了床。剛一站定,身子便晃了晃。 寧暉一直在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見狀忙關切的問道:「你身子是不是很痛?」 葉薇俏臉一片嫣紅,輕輕的嗯了一聲:「時候不早了,我該去廚房做早飯了。」 寧暉憐惜的說道:「今兒個你就別去了,在床上躺著多歇會兒。早飯讓妹妹去做。」 葉薇哪好意思這麼大喇喇的在屋子裡歇著,硬是撐著去了廚房。寧暉拗不過她,索性也起身穿衣一起跟到了廚房。葉薇初經人事身子不適,走路比平日慢了許多,姿勢也有些不自然。在邁門檻的時候,柳眉微蹙。 寧暉很自然的伸手攙扶了一把。 寧汐正忙碌著□麵條,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一眼,正巧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先是一怔。旋即抿唇笑了。 瞧小兩口這副親熱又靦腆的樣子,看來,很有「進展」嘛…… 寧暉被寧汐笑的渾身不自在,咳了咳說道:「今天的早飯你做吧!」 寧汐聰明的沒問原因。笑著點頭應了。倒是葉薇有些不好意思,非要過來幫忙不可。姑嫂兩人有說有笑,在柔和的晨曦中宛如一幅美好的圖畫。 寧暉竟也捨不得走了。就這麼賴在廚房裡。含笑看著兩人忙碌。看著看著,目光便不自覺的落在了葉薇的臉上。 初嘗男女之歡的葉薇,眉宇間散發出楚楚動人的風韻,讓人移不開眼睛。他竟然從未留意到她是這麼的美…… 葉薇明明從頭至尾都沒看寧暉一眼,可臉卻越來越紅。 寧汐終於忍不住了,瞄了寧暉一眼,調侃道:「哥哥。你還是別在這兒礙手礙腳了。」 寧暉不服氣的反駁:「我什麼也沒做,怎麼礙你們的事了。」 寧揶揄的笑道:「你一直用目光騷擾嫂子,還敢說什麼也沒做。你要是再待在這兒,嫂子快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寧暉和葉薇都被打趣的滿臉通紅,心裡卻都浮起淡淡的甜意。 初嘗男女歡愉。寧暉不免貪戀情熱,和葉薇的感情迅速的升溫。短短幾天,竟是甜膩的如膠似漆一般。 寧汐看在眼底樂在心底。阮氏也很歡喜,背地裡悄悄和寧汐說道:「汐兒,你哥哥和你嫂子這幾天才有些新婚夫妻的樣子。之前總有些不溫不火的,我一直在擔心呢!」只是沒說出口罷了。 寧汐啞然失笑。寧暉自以為隱瞞的挺好,其實根本沒瞞過任何人啊!不僅是她看出來了,就連阮氏也一直心中有數。 阮氏笑吟吟的看著寧汐,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長長的歎了口氣。 寧汐嬌憨的挽著阮氏的胳膊:「娘,好好的,你怎麼又歎氣了。」 阮氏愛憐的看著寧汐,眼裡滿是不捨:「再有一個多月,你就要出嫁了。娘真捨不得你。」說著,聲音已經哽咽了。 寧汐眼眶有些濕潤了。將頭靠在阮氏的肩膀上:「娘……」 阮氏摟著寧汐的肩膀,暗暗唏噓。轉眼間,稚嫩的女孩已經成了美麗動人的少女,就要嫁為人婦了。 在郫縣也住了近兩個月了,也該回京城了。 阮氏對寧暉提起了回京城的事,寧暉想了想笑道:「你們兩個回去我可不放心,還是我送你們吧!」 阮氏卻不同意:「你公務這麼忙,還是別來回折騰了。找輛馬車送我們回京城就是了。」 寧暉遲疑了片刻,看了葉薇一眼。 葉薇立刻笑道:「我也一起回去吧!妹妹就要出嫁了,要忙的事一定不少。我做不了別的,幫著做些瑣事總還是行的。」小姑出嫁,她這個做嫂子的自然也得盡份心思。 阮氏想了想,笑著應了。 當天下午,阮氏和寧汐便忙著收拾起了行禮。葉薇有紅梅幫忙,倒是很快便收拾妥當了。便去書房找寧暉,不料卻撲了個空。 葉薇略有些失望,隨手替寧暉收拾起了書桌。 她將一摞書整理好,放進抽屜裡。打開抽屜的一剎那,一本薄薄的書引入眼簾。封面乾乾淨淨的,什麼字也沒有。 葉薇心裡一動。記得沒錯的話,前些天寧暉躲在書房裡偷看的,似乎就是這麼一本奇怪的書…… 葉薇猶豫片刻,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伸手將那本薄薄的書拿了出來。剛翻開第一頁,俏臉便騰的紅了。迅速的將書又合了起來放回了原處。 怪不得寧暉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告訴她呢!原來他偷偷研究的竟是春宮圖…… 葉薇的腦海裡忽的掠過許多火熱的畫面,俏臉一片滾燙。 門忽的被推開了。 葉薇被嚇了一大跳,不假思索的轉身:「誰?」能正大光明自由出入書房的,除了寧暉還有誰? 寧暉猶自不知自己的秘密已經洩露,笑著走了進來:「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葉薇面頰紅潮未退,胡亂的點點頭。 寧暉頗有些奇怪的看了葉薇一眼:「薇兒,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該不是生病了吧!寧暉想想不放心,便走上前來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果然熱的不同尋常。 他這麼一靠近,葉薇只覺得心跳加速,熱氣湧上臉頰。 寧暉俯頭,眼中滿是擔憂:「中午還好好的,現在怎麼忽然不舒服了,我這就讓人去給你請大夫。」剛想轉身,袖子卻被攥住了。 「不、不用去找大夫。」葉薇聲音如蚊:「我沒生病。」 寧暉自然不信,皺著眉頭說道:「要是沒生病,你的額頭怎麼會這麼燙。我這就去給娘說一聲,明天就別走了。等你身子好了再說……」 葉薇見他這般緊張自己,心裡湧起一陣陣甜意,嬌嗔的白了他一眼,眼波流轉處,儘是嬌媚:「我真的沒生病。」見寧暉還是不信,索性狠狠心說了實話:「我、我剛才看到你之前看的東西了……」 之前看的東西?寧暉先是一愣,待會意過來,面孔頓時漲紅了,不敢再看葉薇。 葉薇低頭玩著自己的衣角,半晌才低低的問道:「你、你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寧暉臊的臉皮通紅,低低的將那本春宮圖的來歷說了一遍。葉薇先還有些羞窘,聽著聽著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妹妹倒是挺大膽,竟讓容瑾幫著找這種東西。」也不怕容瑾誤會…… 寧暉被這麼一提醒,也有些好笑。兩人四目相對,微妙的情愫默默的滋生。 不知不覺中,寧暉靠了過來,伸手攬住葉薇纖細的腰身,緩緩的俯下頭。葉薇羞紅著臉,閉上了眼,仰頭承接他溫柔的親吻。 比起一開始的青澀無措,現在的寧暉要從容多了。靈活的探入她的唇裡,汲取她的甜蜜溫軟。唇舌糾纏中,心底的那股火苗漸漸升起。大手輕輕的攀上她胸前的柔軟,輕輕的撫摸揉搓。 葉薇喘息不已,嬌吟聲被盡數吞沒在唇中。 不知什麼時候,葉薇的衣衫半褪,露出白皙的肩膀和脖子。寧暉的嘴唇游移了過去,大手探進她的衣襟內,在她滑膩溫暖的胸前摸索。 葉薇被摸的渾身發軟,低低的央求道:「別,別在這兒,我們回屋去……」 男人的一上來,哪還能忍得住。寧暉將頭埋在她胸前貪婪的吮吻,含糊不清的話語斷斷續續的傳進了葉薇的耳中:「就在這兒……」 這兒怎麼行! 葉薇渾身又熱又軟,只餘下一絲理智:「這兒連床都沒有……」 寧暉低低的笑了,抬起頭,黑眸幽暗:「放心,沒床也可以的。我從書裡學了一個不用床的姿勢,我們正好試試。」 葉薇臉頰滾燙,哪裡還說的出一個不字。 寧暉將她轉過身,讓她趴在書桌上,伸手將她裙裡的褻褲脫了,然後伸手探入那的所在,輕輕的撥弄片刻。待感覺到她已經濕潤了,將自己的褲子脫了半截,露出昂揚的堅挺,在她的臀處輕輕的摩挲片刻,然後用力,深深的挺入她的體內。 突如其來的充滿,使得葉薇驚呼一聲。旋即便被捲進了一場愛慾風暴。 這樣的姿勢既刺激又深入,帶來的快感無法形容。寧暉雙手牢牢的握住葉薇的纖腰,緩緩的抽出,再猛然進入。交合處傳來致命的快感,令沉浸中歡愛中的兩人都情不自禁的溢出呻吟。 在一陣狂亂的律動中,寧暉終於低吼一聲,將熱液噴湧而出。 葉薇身子顫抖著,在的餘韻中無法自拔。 就在這要命的時刻,書房的門竟然被敲響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孕婦 兩人此時衣衫凌亂不堪,寧暉甚至還沒從她的體內退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把寧暉和葉薇都嚇了一跳。寧暉額上直冒汗珠,急急的喊了聲:「別進來!」 書房外的人也被嚇了一跳,果然沒有推門。豎起耳朵聽了片刻,唇角上揚。 裡面悉悉索索的聲音,分明是在穿衣服。看來,她來的真不是時候,打斷人家小兩口的親密恩愛時光了…… 寧汐忍住笑,抬高音量說道:「哥哥,我就是來問問你晚上想吃什麼,你先忙著,待會兒我再來。」說著,便輕巧的走了。 書房內,寧暉慌忙的將衣服都穿好。回頭一看,葉薇還在手忙腳亂的整理衣服,髮絲凌亂不堪,俏臉早已紅透了。雖有些狼狽,卻有種說不出的迷人風情。 寧暉心裡一動,唇角上揚,伸手將葉薇摟進懷中,低聲呢喃:「妹妹已經走了,你慢慢穿,不急。」 葉薇薄嗔道:「都怪你……」要不是他剛才「胡鬧」,怎麼會遇上這種尷尬事情! 寧暉低低笑了:「是是是,都怪我。」摟著嬌軟的身子,心裡湧起前所未有的充實和滿足。 寧汐果然知情識趣,之後再也沒來打擾。 可葉薇卻沒臉再見寧汐,晚飯都不肯出去吃,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寧暉哄了半天也不管用,只得一個人出來了。 阮氏見只有寧暉,有些詫異:「你媳婦怎麼不來吃晚飯?」 寧暉咳了咳:「她……有些不舒服,說是等會兒再出來吃,我們先吃好了,不用等她。」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寧暉真不是撒謊的料子,結結巴巴的臉都紅了。 她這麼一笑,阮氏似也猜到了什麼,笑了笑便不再多問。 第二天早晨,阮氏一行人坐上馬車回了京城。 容瑾很快便得知了寧汐回來的消息,恨不得立刻去見寧汐一解相思之苦。可一想到未來岳父大人繃著的臉。頓時又猶豫了…… 到底去還是不去?素來我行我素的容三少爺,生平第一次有所顧忌左右為難。最終還是咬牙忍下這個衝動。 已經熬過兩個月了。再熬一個月,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娶她回家。以後每天看著抱著摟著愛做什麼都行。只要再忍一個月…… 容瑾不停的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按捺住了衝到寧家小院的衝動。 蕭月兒可沒那麼多顧忌,帶上荷香和菊香便去了寧家小院。阮氏和葉薇上前見了禮便識趣的避開了。 蕭月兒笑著打量面色紅潤的寧汐幾眼,調侃道:「你這些天倒是養胖了些。容瑾就可憐了,天天吃不香睡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寧汐嬌嗔的白了她一眼:「別拿我開心了。」 蕭月兒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可一點都沒誇張,不信你親自去瞧瞧。」 哪有待嫁的姑娘去找未婚夫婿的。寧汐自然知道蕭月兒在打趣自己,軟軟的瞪了她一眼,實在沒什麼力道可言。 蕭月兒樂的咯咯直笑。親暱的靠上了寧汐的肩膀。 荷香見蕭月兒動作稍有些大,忙低聲提醒道:「公主殿下,您現在可不比以前,千萬得留神。」 蕭月兒不滿的嘟噥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一天提醒幾十次。到底嫌不嫌累!」 寧汐聽出點不對勁來了,打量蕭月兒幾眼,這才發現一向愛美的蕭月兒今天竟是素顏朝天,身上的衣服也比往日寬鬆。一個念頭陡然滑過腦海…… 「你是不是有身孕了?」寧汐試探著問道。 蕭月兒一怔:「你怎麼知道的?」她還沒來得及張嘴告訴寧汐呢! 寧汐又驚又喜,連連笑道:「太好了!你怎麼也不早點說。我要是早知道你有身孕,怎麼也不能由著你站在這兒。快些坐下說話。」 蕭月兒連忙告饒:「我在容府裡天天被念叨的頭痛,這才溜出來找你說話。你可千萬別念叨了。」 半個月前查出有身孕之後,蕭月兒立刻成了容府裡最受關注的寶貝疙瘩。就連容琮也一改往日的嚴肅少言,時不時的在蕭月兒耳邊念叨這念叨那的。蕭月兒一開始還頗有點甜蜜的感覺,可時間一長,就開始覺得頭痛了。 孕婦雖然嬌貴些,可也沒到連站一會兒走幾步都撐不住的地步吧! 蕭月兒將這些天來的煎熬和痛苦一一道來,一臉的哀怨:「……父皇一聽說我有了身孕,立刻派了幾個有經驗的嬤嬤來伺候我。每天都跟在我身邊,管著衣食住行一應瑣事。我連打個噴嚏都不敢大聲,不然,立刻就有御醫來給我診脈。我今天可是商議了半天,那幾個嬤嬤才肯放我出來的……」 寧汐被逗樂了,笑著安撫道:「皇上也是關心你,你剛懷上身孕不久,確實該小心些。對了,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聽說孕婦大多會有孕吐之類的反應。 蕭月兒得意的笑道:「沒有,我好的很呢!」 寧汐稍稍放了心,又說了會兒話,便勸蕭月兒回府休息。 蕭月兒難得溜出來一趟,哪裡捨得這麼早就回去,硬是又待了半個時辰才走了。說來也巧,剛一回府,便遇上容瑾了。 容瑾咳嗽一聲,明知故問道:「二嫂剛才去了哪兒?」 蕭月兒心裡暗暗好笑,一本正經的應道:「我去找你媳婦去了。」 媳婦這個詞聽著可真是順耳極了。容瑾眉眼舒展開來,唇角隱含笑意:「她還好吧!」 難得有捉弄容瑾的機會,蕭月兒自然不肯放過,裝模作樣的歎氣又搖頭:「不好,一點也不好。」 正所謂關心則亂,一向冷靜聰明的容瑾,竟也有難得糊塗的時候,聞言頓時變了臉色:「她怎麼了?生病了嗎?」 蕭月兒拚命忍住笑:「嗯,確實生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呢!」 容瑾頓時擰起了眉頭,嘴唇抿的緊緊的。蕭月兒欣賞了容瑾難看的面色片刻,才慢條斯理的笑道:「她和你生的是同一種病,叫做相思病。」 容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捉弄了,繃著臉瞪了蕭月兒一眼。若不是看在蕭月兒是孕婦的份上,哼哼! 蕭月兒難得的佔了上風,心裡別提多愉快了。只可惜,這份愉快的心情只維持到了晚上。 懷孕之後胃口挺好的蕭月兒終於有了孕吐反應。 熱騰騰的燉雞湯剛一放到桌上,還沒等嘗上一口,剛聞到撲鼻的香氣,蕭月兒便覺得胃裡一陣翻騰。蒼白著臉捂著嘴跑到屏風後哇啦一聲吐了出來。 幾個嬤嬤忙圍攏了過去,再加上荷香菊香兩人,把蕭月兒圍的緊緊的。容琮滿心著急,卻愣是插不進嘴。 之後的兩天裡,蕭月兒吃什麼吐什麼,本來還算圓潤的小臉迅速的瘦了下來,面色蒼白憔悴了許多。 御醫來看過了,也是束手無策。孕婦身子嬌貴,不能輕易喝藥。再說了,孕吐反應是哪個孕婦都躲不過的,等月份大些也就好了。 容琮看著蕭月兒每天吐的七暈八素,別提多著急了。想來想去,特地去找了容瑾:「三弟,這幾天暫借你身邊的薛大廚一用。」 容瑾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 薛大廚廚藝果然高超,做的飯菜精緻可口。蕭月兒吃的比平日多了一些。只可惜,還沒等容琮的笑意完全展開,蕭月兒又蒼白著臉去屏風後吐了。 再過兩天,蕭月兒連吃都吃不下了,下巴瘦的尖尖的。愈發顯出了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 這樣下去可不行! 容琮很快下了決心:「月兒,要不,你還是回宮住上一段日子吧!」宮裡的御廚多的是,總會有御廚做的飯菜更合蕭月兒的口味吧! 蕭月兒想了想,搖搖頭:「算了,不用回去了。父皇見了我這樣子,心裡一定不痛快。還是別惹得他擔心了。」 容琮著急的不得了:「那要怎麼辦才好。你總不能什麼都不吃吧!」 蕭月兒苦巴著小臉:「我實在沒胃口。不管聞著什麼都想吐。」頓了頓,忽的小聲說道:「我就想吃寧汐親手做的拔絲紅棗。」 容琮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說道:「這簡單,我現在就去請她過來。」 蕭月兒又是窩心又是好笑:「她還有半個月就要出嫁了,這個時候哪能隨意出來。更不要說到容府來了。」要不是顧忌著這個,她早厚著臉皮張口了。 容琮想了想,又有了法子:「她不方便出來,那我就親自去找她好了。」 蕭月兒撅著嘴小聲嘟噥:「可拔絲紅棗得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孕婦果然難伺候。 容琮也沒轍了,只得又去找容瑾商議:「……三弟,要不你親自去一趟,請寧汐到公主府裡住上幾天。既能做些好吃的給你二嫂,也能陪陪她說說話。」 容瑾瞄了容琮一眼,輕哼一聲:「這主意真不錯。」虧容琮好意思說的出口。寧汐就要出嫁了,這個時候去公主府裡做廚娘又算怎麼回事。 容琮只當沒聽出容瑾語氣中的譏諷,厚著臉皮笑道:「有勞三弟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展所長 容琮厚著臉皮張了嘴,容瑾再不情願,也不能駁了兄長的顏面,只得親自去了寧家一趟。 寧汐和葉薇正坐在院子裡做針線閒聊,聽到敲門聲不由得一愣。正待去開門,阮氏已經搶著去開了門。一個久違的熟悉聲音響了起來:「寧大娘!」 寧汐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居然是容瑾來了!還以為他能忍到成親的那一天…… 容瑾笑著和阮氏寒暄了幾句,目光卻迫不及待的看向那張熟悉的笑顏。明明只隔了兩個多月沒見,可卻像過了天長地久…… 他果然瘦了……寧汐心裡微微一疼。 她倒是又白又胖……容瑾略有些不滿的想道。 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纏綿之極。葉薇忽然覺得自己很礙眼,很自然的往後縮了鎖。 阮氏咳嗽一聲笑道:「汐兒,你先回屋去。」 寧汐嗯了一聲,迅速的收拾了針線包低頭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後將耳朵貼到了門邊,凝神聽外面的動靜。容瑾趕著這個時候過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寧大娘,今天我來,是想請汐兒幫個忙……」容瑾三言兩語將事情的原委道來。 阮氏先還笑著,可聽著聽著便皺起了眉頭:「這事恐怕不太合適吧!汐兒還有半個月就出嫁了……」這個時候跑到公主府裡做廚娘算怎麼回事。公主再嬌貴,也不該提出這樣的要求吧! 容瑾歎口氣:「我也知道這事為難汐兒了。可二嫂連著幾天都吃不進什麼東西了。二哥也是急的沒辦法才會央求我過來。」 說實話,他何嘗捨得寧汐受這個委屈?一邊是自己的兄長嫂子,一邊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啊! 葉薇也蹙起了眉頭:「恕我冒昧多嘴一句。如果這事給公爹知道了,只怕會不高興呢!」寧有方愛女如命,要是知道這麼回事,不遷怒於容瑾才是怪事。 容瑾苦笑一聲。 就在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寧汐的屋子裡響起:「我這就收拾行李。下午讓人來接我就行。」 阮氏和葉薇俱是一愣。正想說什麼,又聽寧汐淡笑著說道:「我先去試試,說不定公主吃不下我做的飯菜,我很快就能回來了。」 寧汐已經這麼說了。阮氏和葉薇也不好再出言反對,對視一眼,便一起沉默了。 容瑾凝視著那扇薄薄的木門,想像著此刻寧汐唇角含笑的模樣,心裡一片柔軟。 容琮聽了容瑾帶回來的好消息,別提多高興了。忙派了容府最好的馬車去接寧汐。蕭月兒身邊的丫鬟嬤嬤們也忙著收拾東西,去了公主府。 寧汐的行李異常簡單。只收拾了些換洗的衣物,打成一個包裹。然後等著容府來人接自己。阮氏陪在一旁,心裡分外不是滋味。 寧汐笑著安撫道:「娘,我天天待在家裡也沒什麼事,現在去公主府上住幾天也挺好的。就當是散心了。」 阮氏心裡還是疙疙瘩瘩的:「公主在飯食上這麼挑剔,你去了之後,得忙活著做飯做菜。說不定是一天四餐五餐。」哪有這麼散心的。 寧汐聳聳肩,笑道:「我本來就是廚子。這是我的老本行,不算什麼。」見阮氏還是沒有笑臉,嬌嗔的扯著阮氏的袖子搖來搖去:「娘。你就別不高興了嘛!公主待我如同姐妹,我幫這點忙不算什麼。」 葉薇想了想,也笑盈盈的插嘴:「是啊,以公主的身份,只要一張口,想去伺候飯食的廚子多的是。偏偏就是喜歡妹妹的手藝,這也是妹妹的機緣。」蕭月兒既是公主,又是寧汐的未來嫂子。這雙重身份擺在這兒,不管是看哪一重,寧汐也不好推辭。 阮氏琢磨片刻。總算不吭聲了。 來接寧汐的,是蕭月兒最器重的貼身宮女荷香。寧汐和荷香熟絡的很,上了馬車之後,便笑著寒暄起來。 荷香歉意的笑道:「這次真是有勞寧姑娘了。」 寧汐笑道:「別說這些客套話了。快些說給我聽聽,公主這些日子的飲食到底怎麼樣?」 說起這個,荷香便長長的歎了口氣。一臉的愁容:「吃什麼吐什麼,前些天倒還想吃,這兩天更沒胃口,連進食都不肯。不管端什麼到她面前,都說不想吃。駙馬問了半天,公主才說想吃你親手做的拔絲紅棗呢!」 寧汐啞然失笑。怪不得容琮會厚著臉皮去求容瑾呢! 到了公主府,寧汐連安頓都沒來得及就去了廚房,灶具都是現成的,各類食材更是應有盡有。 拔絲紅棗是寧汐的拿手菜,紅棗選用最上等的金絲棗,熬製糖稀的白糖也是最好的。這道菜餚細膩甜美,棗香濃郁。長長細細的糖絲晶瑩透明入口即化,既好看又好吃。再配上熬的濃稠的薏米銀耳粥,一碟開胃的酸辣白菜絲,一碟清淡可口的醃蘿蔔絲,幾個小巧的蕎面饅頭。簡單又美味。 荷香笑吟吟的端了熱騰騰的飯菜芳到了蕭月兒面前。 說來也奇怪,一直沒胃口的蕭月兒,竟吃的津津有味。吃了之後也沒吐。 荷香菊香喜上眉梢,幾個嬤嬤滿臉笑容,容琮更是高興的不得了,忙問道:「寧汐人呢?怎麼還沒過來?」 話音剛落,寧汐便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蕭月兒眼睛一亮,歡喜的迎了過來,緊緊的攥著寧汐的手:「寧汐,剛才辛苦你了。」 寧汐嗔怪的應道:「說這話可就見外了。做幾碟小菜,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這話聽的人舒坦極了。容琮心裡暗暗讚歎不已,怪不得眼高於頂的三弟對寧汐死心塌地的。這丫頭長的美廚藝好人又聰慧可人,簡直把所有的優點都佔全了。 寧汐妙目一掃,沖容琮禮貌的點點頭。 容琮笑著走上前來,好奇的問道:「月兒之前什麼都不肯吃,怎麼你做的飯菜她就想吃了?」連薛大廚做的飯菜也入不了蕭月兒的眼,寧汐卻輕輕鬆鬆的就做到了,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寧汐也不藏私,笑著說道:「其實很簡單。剛懷上身孕的女子,聞到葷腥的味道就反胃。吃素食反而更合適。」當然,素食也很講究。要少放油鹽等調味料,又得勾起孕婦的食慾。這可就更考較廚子的手藝了。 容琮由衷的讚道:「弟妹果然好手藝。」 這一句弟妹,立刻讓侃侃而談的寧汐紅了俏臉。 蕭月兒難得的吃飽喝足很有精神,見狀哪肯放過寧汐,促狹的調侃道:「反正還有幾天你就過門了,現在喊聲弟妹也不算早。是不是啊,弟妹?」 寧汐毫無招架之力,臉簡直成了塊紅布。 從這天起,寧汐便在公主府裡正式住了下來。容琮有事要忙,沒多少時間一直陪著蕭月兒。有了寧汐相陪,蕭月兒的心情開朗多了,每天和寧汐在公主府裡到處閒轉,然後頓頓有爽口美味的飯菜吃,小日子別提多滋潤了。 容瑾憋了幾天,終於忍不住溜到公主府一趟。明著是來探望蕭月兒,其實到底是想看誰,大家都很清楚。 蕭月兒有意捉弄容瑾,故意在正廳裡見了容瑾。 容瑾有一搭沒一搭和蕭月兒閒聊,目光卻四處游移不定。寧汐明明天天都陪著蕭月兒,這會兒怎麼不在? 蕭月兒心裡暗暗偷樂,面上卻若無其事的和容瑾繼續閒扯。 終於,容瑾按捺不住了,咳嗽一聲問道:「嫂子,汐兒怎麼不在?」終於問出了口。 蕭月兒笑嘻嘻的應道:「我肚子餓了,她正在廚房裡給我做好吃的呢!」 她說的歡快,容瑾心裡卻不是滋味了。他都好久沒吃到寧汐做的飯菜了,蕭月兒倒是有口福…… 蕭月兒笑吟吟的看著他:「三弟,你難得來一回,今天晚上就留下吃飯吧!」 正中容瑾下懷。容瑾自然不會拒絕,笑著點頭應了。心裡暗暗盼著寧汐快點從廚房出來,沒機會說悄悄話,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正想著,一個輕巧熟悉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 容瑾心裡一動,抬頭看了過去。兩人的目光又在空中碰了正著,心裡俱是一蕩,各自移開了視線。 一陣似有似無的香氣從潔白的陶瓷煲裡傳了出來。 蕭月兒鼻子動了動,饞蟲立刻被勾了起來:「寧汐,你做的是什麼,好香啊!」那香氣淡淡的,並不濃烈,卻出奇的誘人。 寧汐抿唇一笑,輕輕的將蓋子掀開。 湯底清澈透明,裡面只放了些綠瑩瑩的青菜,湯上漂浮著小巧精緻的水餃。別說吃了,光是這麼看著都食指大動。 蕭月兒也顧不得容瑾還在旁邊了,拿起勺子先喝了口湯。那湯清清淡淡的,有雞湯的香味,卻無半絲油膩。水餃不知是什麼餡兒做的,鮮美極了。 蕭月兒一口接著一口,一連吃了大半碗都沒捨得停手。 寧汐見她吃的歡快,眉眼彎彎的笑了。 容瑾也不由得升起一絲好奇。蕭月兒懷孕之後,對飯食簡直挑剔到了極點。像這樣吃的歡暢淋漓的簡直前所未見。 第三百四十四章 獨處一室 蕭月兒吃的飽飽的,終於有心情追根問底了:「是雞湯嗎?」 寧汐笑著點點頭。 「可是,我之前一聞雞湯的味道就想吐。今天這碗雞湯卻只有清香而無油膩,口感好極了。」蕭月兒一臉的回味無窮。 寧汐笑道:「這也沒什麼難的,先將宰殺乾淨的母雞放在鍋中熬煮,將所有的油花和肉末都撇除的乾乾淨淨,就成了眼前的清湯了。」這清湯的法子,她從寧有方那兒學來之後,又經過改良,做出來的清湯絕無一絲油膩。 水餃也頗費了一番心思。先取豬肉身上最嫩的一塊肉,剁成肉茸,然後放入香菇木耳青菜末,再加入雞蛋清和各式調味料拌勻做餡兒。面揉的十分有筋道,面皮□的薄薄小小的,包出來的餃子小巧又精緻。 這麼一碗餃子,她整整花了一個半時辰才做好的,味道當然不會差了。 蕭月兒聽的津津有味,容瑾的臉上卻沒多少笑意。一頓飯得耗費這麼多心思,寧汐在這兒每天至少得做上三四頓飯。豈不是天天都得在廚房裡忙活? 寧汐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微笑著看了過來,輕輕的搖了搖頭。放心,我一點都不累。 容瑾嘴唇抿的緊緊的,依舊沒什麼笑容。 蕭月兒見容瑾面色不好看,心裡有點發楚,眼珠一轉,便計上心來。 「我頭有些暈,快些扶我回去休息會兒。」蕭月兒裝模作樣的皺眉,身邊的人都被嚇了一跳,忙圍攏過去攙扶著蕭月兒走了。 寧汐正想一起跟過去,就見蕭月兒迅速的回頭眨了眨眼。 寧汐一怔,待會意過來,只覺得臉上熱熱的。蕭月兒這分明是在為她和容瑾的獨處製造機會……. 容瑾卻對蕭月兒的知情識趣很滿意,頓時把之前的那點不快都抵消了。目光一掃,其餘的下人便悄然退了下去。諾大的屋子裡,只剩他和寧汐兩個人。 這麼久沒獨處了,乍然單獨在一起,竟有些手足無措的不自在。寧汐微微垂著頭。不敢直視容瑾灼熱的雙眸。 容瑾緩緩的走上前來,低低的喊了聲:「汐兒。」 寧汐輕輕的嗯了一聲。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沒有說話。 容瑾的目光貪婪而急切,緊緊的盯在寧汐的臉上:「汐兒,再等十天,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廝守了。」 是啊,只有十天了…… 寧汐抿唇一笑。眼裡滿歡喜的嬌羞。那嫵媚醉人的風情,把容瑾看的口乾舌燥,陡然生出一股無以名狀的衝動來,忽的拉住了寧汐的手。 寧汐被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回縮,可容瑾的手卻握的極緊,她試了幾次也沒成功:「別被人看到……」 容瑾低笑出聲:「你放心,不會有人進來的。」哪個下人也不會這麼沒眼色吧! 寧汐這才稍稍放了心。只覺得容瑾的手溫暖有力。她略顯冰涼的手在他的手心裡握著,很快熱了起來。 許久不曾這樣親近,容瑾哪裡還能忍得住。長臂舒展,將寧汐摟入懷中,親了親她的額頭。寧汐俏臉紅撲撲的,卻沒有拒絕,反而閉上了雙眸。 這簡直就是無言的邀請…… 容瑾心裡一熱,俯頭吻住了朝思暮想的柔嫩紅唇。先是輾轉吮吸,然後便用舌探入她的唇內,與她的唇舌交纏共舞。心裡的**漸漸甦醒,大手不自覺的往柔軟的胸前游移。 寧汐軟軟的推了推容瑾:「別……」萬一要是有人忽然闖進來,可真是羞也羞死了。 容瑾深呼吸幾口氣。將頭埋進她的肩膀處,好不容易才將那股燥熱按捺了下來。 「汐兒,這些天想我了嗎?」容瑾的聲音低而沙啞。 寧汐不肯回答,卻用手指在他的胸前輕輕的比劃。 手指所觸之處,又癢又麻,那股騷動透過衣物。直直的蔓延至心裡。容瑾忽的勾起了唇角。因為寧汐用手指在他胸前寫了幾個字:「很想很想你……」 「我天天都想你。」容瑾這輩子都沒說過的話,自然而然的出了口:「做事的時候想,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更想……」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壓的極低,曖昧極了。 寧汐的耳朵都紅了,無力的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流氓!」 容瑾壞壞的挑眉:「我說的都是實話,怎麼變成耍流氓了。」頓了頓,湊近她的耳邊低聲問道:「送給你的東西看過了嗎?」 寧汐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羞臊的跺跺腳:「你、你胡說什麼。我才不看那種書呢!」 容瑾一愣,眼裡滿是疑惑。寧汐既然沒看,又特地要春宮圖做什麼? 寧汐小聲快速的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容瑾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給寧暉看的。害的他白白激動了這麼久。 容瑾微微瞇了雙眸,低笑道:「你不看也沒關係,等到了洞房花燭夜,我會言傳身教,親自教你……」室內的溫度陡然升高了幾度。 寧汐不爭氣的又紅了臉。想瞪他一眼都沒了勇氣和力氣。 容瑾看著她嬌羞可人的甜蜜樣子,心癢難耐,恨不得現在就將她摟入懷中輕憐密愛一番。為什麼還要再等上十天?再這麼熬下去,他簡直快撐不住了。 「三弟,」容琮的聲音忽的在門口響起。 寧汐一驚,不假思索的推開容瑾,迅速的轉過身去。容瑾瞪了棒打鴛鴦的容琮一眼。 容琮顯然也感覺到自己的不受歡迎了,咳嗽一聲笑道:「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們繼續,繼續!」 花前月下的良好氣氛已經被破壞的一乾二淨,還繼續什麼? 容瑾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還走什麼走。」又溫柔的笑道:「汐兒,我好久沒吃你親手做的飯菜了,你今晚做些給我解解饞好不好?」 寧汐迅速的點頭應了,然後匆匆的離開了。 重色輕兄的臭小子!容琮斜睨了容瑾一眼,表示不屑。 容瑾慵懶的挑眉,你還不是一樣。為了蕭月兒,竟把待嫁的寧汐請來做廚子,哼! 寧汐鑽進廚房,便開始忙碌起來。公主府裡本也有兩個手藝不錯的廚子,寧汐來了之後,便自動的淪為二廚為寧汐打下手。一開始,兩人對寧汐還有點不服氣,可在見識到寧汐的高超廚藝之後,也就心服口服了。 寧汐有條不紊的準備著今晚的菜式,腦中飛速的轉了起來。 容瑾對吃向來是極挑剔的,色香味缺一不可,而且,同一道菜吃上兩三次便覺得膩煩。要想討好他的胃可不容易。最好是有些新意,還得兼顧到孕婦的口味…… 寧汐思忖片刻,便有了主意。 時值冬日,天氣冷冽。菜餚再美味,涼了就沒什麼滋味了。最好是吃些熱騰騰的…… 於是,當天晚上,公主府的飯桌上便出現了這樣一幕: 「寧汐,這是什麼?」蕭月兒好奇的打量著飯桌上奇怪的圓形容器。這個容器可真是怪怪的,圓鼓鼓的,又出奇的大,蓋子蓋的嚴嚴實實的。從外表看真是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寧汐俏皮的笑了笑:「猜猜看嘛!」 蕭月兒興致盎然的圍著桌子轉了一圈。一連猜了幾樣都沒猜中。容琮顯然也沒看出這是什麼東西,容瑾眸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微勾起。 寧汐笑瞇瞇的將蓋子揭開,一股異常鮮美的香味立即溢了出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裡面赫然是一鍋乳白色的湯,上面飄滿了各式各樣的丸子。也不知是什麼食材做成的,竟是五顏六色的。 更妙的是,湯裡飄出騰騰的熱氣,愈發顯得香氣四溢。 蕭月兒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這是一口鍋對不對?」 寧汐笑嘻嘻的點點頭。這當然不是普通的鍋,而是很少見的溫鼎,是以純銅打製。共有三層,最上面的一層是容器,可以盛放各類食物。中間一層是夾層,可以放置燒紅的炭火,使得鼎裡的溫度一直保持著,不會涼下來。 溫鼎裡的湯底是用牛骨豬骨熬製出來的,清香醇美,回味無窮。湯裡的各式丸子,更是五花八門。有豬肉丸,有魚丸,有蝦丸,還有牛肉丸。這些丸子做法倒也簡單,可那些蔬菜丸子可就頗費工夫了。 就拿菠菜丸子來說吧!得先將菠菜切的細細的,然後將裡面的汁液全部擠出來,然後將菠菜泥中放入一些麵粉和雞蛋,再放入調味料攪勻。下鍋的時候,油溫太低丸子會散開,油溫過高形狀又不好看。想做出這樣勻稱圓溜的丸子,可是很考較廚子手藝的。 其他的諸如蘿蔔丸子山藥丸子冬瓜丸子,都頗費了一番心思。 蕭月兒尤其喜愛嫩嫩的魚丸和蝦丸,一連吃了許多。容琮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吃,一直在旁邊忙著伺候她吃喝了。 寧汐見她吃的歡快,心裡很是安慰。笑盈盈的看向容瑾:「怎麼樣?還合容三少爺的胃口嗎?」 這語氣,像極了當年在太白樓裡的針鋒相對時的情景。 容瑾眉眼舒展,故作漫不經心的應了句:「還算過得去。」 這欠扁的語氣,也和當年的一模一樣。寧汐抿唇笑了,眼裡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第三百四十五章 風光出嫁 出嫁前兩天,寧汐總算回了寧家小院。 寧有方也回來了,聽說了此事之後,果然不大痛快,臉拉的老長。 寧汐乖巧的安撫道:「爹,我這些天在公主府裡住的挺好的。」在廚房裡的時間雖然不少,可對做慣了廚子的寧汐來說,實在不算忙碌。再說了,有蕭月兒陪伴,這些天也頗為熱鬧,比起天天閒在家中無所事事強多了。 寧有方輕哼一聲,想說什麼,終於忍了回去。 算了,誰讓對方是嬌貴的公主,以後又是寧汐的嫂子呢?寧汐能和蕭月兒交好,將來到了容府也能更好的適應那邊的生活。這口閒氣也只能忍了吧! 寧暉也在前幾天趕回來了,如今他和葉薇兩人琴瑟相合,感情好的如同蜜裡調油一般。寧汐看在眼底,別提多快慰了。 出嫁前一晚,按著俗禮,所有的親人都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頓飯。寧汐倒沒裝羞澀的不肯出來,反而鑽進廚房忙著做菜去了。 阮氏看了勸阻無效,只得任由她忙活,忍不住笑道:「別人家要出閣的姑娘都躲在屋子裡待著,你倒好,天天跑來跑去的。上躥下跳的跟個猴子差不多。半點姑娘家的樣子也沒有。」 寧汐故意淘氣的扮了個鬼臉,倒真像個猴子一般。惹的阮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寧暉笑著調侃道:「娘,你就別數落她了。反正從明天起,她就是容家媳婦了。只要容瑾不嫌棄就好。」 寧汐絲毫不害臊的接了一句:「放心好了,容瑾就喜歡我這樣的。」 此言一出,眾人都樂的哈哈大笑。 吃了晚飯之後,阮氏特地燒了一大鍋熱水,讓寧汐沐浴。寧汐在熱氣騰騰的木桶裡泡了許久,將身子洗的白白香香的才出來。 再然後,阮氏便來了。 女兒出嫁,做娘的自然要叮囑一些體己話:「汐兒。出嫁之後,就是人家的媳婦了,和以前在家裡可不一樣。要孝順公婆,妯娌之間和和美美。還有。不要總和容瑾鬧彆扭。他自然是疼你的,可他畢竟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不可能什麼都讓著你。等嫁過去之後,你的性子可要改一改才好……」 說起來,這大概是阮氏心裡最大的隱憂了。情熱之時,容瑾自然會讓著寧汐。可等成親之後,容瑾還會對寧汐這麼好嗎? 幾句簡單的話語裡,飽含了一片慈母之愛。 寧汐的眼眶有些濕潤。乖乖的點了點頭。此時此刻,不管阮氏說什麼,她都會乖乖的聽著。 阮氏絮叨了半天,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遲疑:「汐兒,男女之事你懂不懂?」縱然是親如母女,談論這樣的話題也夠尷尬的。 寧汐紅著臉不吭聲。說起來,她似乎不算懂。可也不至於什麼都不懂……心裡怦怦亂跳成一團,阮氏的聲音便有些飄飄忽忽的。 「這兒有本書冊,你待會兒看看。」一本薄薄的冊子塞到了寧汐的手裡。 捏著薄薄的冊子。寧汐心跳加速,臉頰潮紅。連阮氏什麼時候走了都不知道。 過了許久,寧汐才鼓起勇氣翻開了冊子。這冊子不知藏了多久了,頁面泛黃,畫上的男女面容都不甚清楚。可**著身子糾纏的姿勢卻很清晰。 如果將畫上的男女變成她和容瑾……. 寧汐臉頰滾燙緋紅,心頭忽的一陣莫名的燥熱,慌亂的將冊子合攏,心虛的像做賊似的。 敲門聲忽的響起,寧汐心裡一跳,不假思索的將冊子塞入枕下。 來的是寧暉和葉薇兩人。 寧暉笑著塞了個小小的匣子過來:「妹妹。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這兒是我今年做了知縣攢的積蓄,你別嫌少就行。」 兄妹之間自然不需說太多的客套話,寧汐沒有推辭,笑盈盈的收下了。 葉薇也笑著將手中的鐲子遞了過來:「這是我的些許心意。還望妹妹別嫌棄。」 那鐲子綠瑩瑩的,水光瑩潤中透著靈動,一看就知是好東西。寧汐忙推辭幾句,葉薇嗔怪的笑道:「做嫂子的一點心意而已,你要是不肯收,就是不把我當嫂子了。」 寧汐只得笑著收了下來。 寧暉和葉薇對視一笑,眼角眉梢自有一股默契。 「哥哥,」寧汐真誠的說道:「以後,爹娘就交給你照顧了。」 寧暉笑道:「這是當然,你就放心吧!」 寧汐又看向葉薇:「嫂子,我把哥哥也交給你了。如果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多擔待一些。」 葉薇先是啞然,旋即笑著點了點頭。 寧暉又是窩心又是好笑,瞪了寧汐一眼:「沒大沒小的丫頭!」心裡卻溫暖極了。 待小夫妻走了之後,屋子裡終於安靜了。寧汐咬著嘴唇,將枕頭底下的冊子拿出來胡亂翻了一遍。越看到後面臉越紅,一顆心幾乎跳出了胸膛。可偏偏又捨不得停下…… 這一夜,注定是個難眠的夜晚。 時隔半年,寧家小院又響起了鞭炮聲。 比起寧暉娶親,寧汐出嫁的喜宴顯然更加熱鬧。倒也不是寧有方和阮氏偏心,只是如今的寧有方是御膳房裡最炙手可熱的御廚,想來巴結討好的大有人在。前來道賀的人一撥接著一撥。 大皇子和公主都派了身邊的親信前來道喜,送上了厚厚的重禮。 羅公公的到來更是令人始料未及。 「寧御廚,恭喜恭喜。聖上特地命我送了賀禮過來。」羅公公一臉笑容,身後的小太監忙捧了兩個華麗厚重的錦盒過來了。雖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可一看就知必然是貴重東西。 寧有方頓時受寵若驚了,忙笑著道了謝。羅公公稍坐了片刻,便回宮覆命去了。 寧有方看著堆積如山的賀禮,不由得有些頭痛。阮氏倒是坦然多了,笑著說道:「人家既然送來了,總是一片心意。反正有禮單在,以後想法子回禮也就是了。」 這倒也是,寧有方笑著點了點頭。 此時的寧汐,正在梳妝鏡前梳妝。 前來為她梳妝的兩個喜娘,是蕭月兒從宮中找來的,技藝精湛遠非外面那些普通喜娘可比。一個為她梳發,一個為她淨面上妝,整整忙碌了一個多時辰。畫完妝之後,喜娘又捧了嫁衣過來,替寧汐換上。待收拾妥當了,喜娘們笑吟吟的讓了開來。 寧汐怔怔的看著銅鏡,幾乎不敢相信鏡中光華四射美麗不可方物的少女就是自己。 那張美麗的臉龐分明再熟悉不過,可精心雕琢過後,卻散發出無與倫比的美麗。精緻繁複的大紅嫁衣,映襯的她膚白如玉眉目如畫。 那美麗精緻耀目奪人心魄,讓人移不開眼睛…… 阮氏看著美麗的女兒,又是驕傲又是心酸。捧在手心疼愛的寶貝閨女,就要出嫁了。從今以後,女兒就是容家的人了,再也不能天天承歡膝下…… 「娘,」寧汐不知什麼時候轉了身,眸中水光點點:「我捨不得你和爹……」 阮氏眼眶一熱,強忍住落淚的衝動,擠出笑容安撫寧汐:「傻丫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有了好歸宿,娘很高興呢!你別哭,要是弄花了妝容,還得再費一番功夫,耽誤了吉時可不好。」 寧汐哽咽著點了點頭,努力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又忍了回去。 寧暉走了過來,依依不捨的看著寧汐,卻笑道:「妹妹,日後要是妹夫敢欺負你,我一定去容府給你撐腰。要打要罵你儘管吩咐,我絕不會饒了他。」 若是換在平日聽到這樣的俏皮話,只怕寧汐早已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可現在聽著,卻更添幾分即將離家的感傷和傷感,眼圈愈發紅了。 寧暉沒料到自己一番話竟然適得其反惹得寧汐更難過,忍不住撓了撓頭,瞄了葉薇一眼。葉薇笑盈盈的走上前來,輕聲安撫了寧汐幾句:「若是想哭就哭吧!不過,上了喜轎可就不能哭了。免得新郎官掀開蓋頭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隻紅眼兔子。」 這個比喻實在太形象生動了,寧汐果然有了笑意。 寧有方大步走了進來,目光定定的落在寧汐身上片刻,然後便得意的咧嘴笑了:「我閨女果然長的漂亮,穿著這身嫁衣,比天上的仙女還要漂亮。」語氣中滿是自得和驕傲。眉宇間更是無比的滿足和高興。 女兒出嫁他自然是捨不得的,可在這樣大喜的時刻,他卻不得不將心裡的那份酸楚壓下來。笑著將女兒送出家門。 寧汐心底那抹酸楚,忽的被抹平了。 今天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是她殷殷期盼了許久的時刻。她和容瑾的愛情,到這一刻才算圓滿。這樣美妙的時刻,她不應該哭! 寧汐深呼吸一口氣,明眸清澈如水,裡面盛滿了甜蜜與幸福。 震耳的鞭炮聲響起,迎親的隊伍來了。 喜娘忙拿來紅蓋頭給寧汐蓋上。陡然間,她的眼前只有一片喜慶的紅色。外面的一切喧鬧聲都似與她無關,她靜靜的坐在床邊,靜靜的等待著。 第三百四十六章 洞房花燭(一) 不知鬧騰了多久,哥哥寧暉終於背著她上了花轎。隔著蓋頭,明明什麼也看不見。可寧汐就是覺得,有一雙灼熱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 一定是容瑾! 寧汐心裡一熱,忽的有些飄飄悠悠的不真實感。她真的要嫁人了,要嫁給容瑾了…… 她忽然很想看一看容瑾此時的模樣。他本就俊美無匹,今天穿著喜袍,一定是世上最最英俊的少年吧! 花轎又慢又平穩,不知繞了多大的一圈,總算到了容府。 接下來,就是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之後送入洞房。寧汐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待回過神來,已經坐到了床邊。 「快快掀了蓋頭,我們要看看新娘子。」嚷的最大聲的,自然是容瑾的幾個知交好友。尤其是王鴻運,厚皮賴臉的擠到了最前面,眼巴巴的等著看新娘子。 容瑾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拿起挑桿的那一刻,一顆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起來。 蓋頭緩緩的落下,一張精緻無暇的美麗臉龐出現在眾人面前。因嬌羞而起的淡淡紅暈,比世上所有的胭脂都要嫵媚動人。 容瑾心漏跳了一拍,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身邊的人在說什麼笑什麼,他一概都沒聽見。 他的眼中,只有那張嫣紅美麗的俏臉。 寧汐迅速的抬起眼瞼,和容瑾的目光對視短短一瞬,旋即移了開去。心裡的幸福滿滿的似要溢出胸膛一般。 眾人被新嫁娘的美麗震了片刻,旋即吵吵嚷嚷的讓他們喝交杯酒。 容瑾平日當然不是什麼好脾氣,若是有人敢這麼鬧他,早就翻臉了。可這一刻,他簡直換了個人似的。不管耳邊有多少鼓噪調笑,他都笑著應著。目光根本無法從寧汐的臉上移開。 喝交杯酒的那一刻,兩人頭靠著頭。距離近極了。彼此呼吸相聞。容瑾灼燙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寧汐,似要將她揉進眼裡心裡。 寧汐臉若紅霞,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幾乎不敢直視近在咫尺的那雙黑亮的眼眸。 這交杯酒喝的時間也太長了吧!王鴻運嚷道:「好了。交杯酒喝完了,新郎官出去喝酒去。」 容瑾萬分不情願的被拖走了。一票貴族少爺公子也都走了,新房裡陡然安靜了不少。 寧汐悄悄鬆口氣,稍稍挪動一下位置。在這兒一動不動坐了半天,既不能隨意亂動也不能說話,真是夠累的。 過了半晌,門輕輕被推開了。一張熟悉的笑顏陡然出現在眼前。 「寧汐,你今天真美!」蕭月兒一臉的驚歎,滿是驚艷。 認識寧汐這麼久了,寧汐總是素顏示人,穿的簡單又樸素。雖然也是美麗的,可那份美麗並不張揚。可此刻,寧汐穿著華麗精緻繁複的大紅嫁衣,妝容精緻奪目。竟散發出前所未有的美麗與嬌艷。 寧汐抿唇輕笑,卻什麼也沒說。 蕭月兒也是過來人,自然知道新嫁娘不能輕易開口的規矩。倒也沒放在心上。自顧自的說個不停:「今天容府裡可熱鬧了。光是宴席就擺了幾十桌,京城裡稍微有些份量的都來了……」 那是當然的。 容府三兄弟,一個是御林軍統領手握兵權,一個入了翰林深受皇上器重,還有一個是堂堂駙馬。俱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再有鎮守邊關戰功赫赫的容大將軍,風頭之勁簡直一時無二。 今天容瑾娶親的大喜日子,前來道賀的人少了才是怪事呢! 「……大皇兄今天也親自來了呢!」蕭月兒笑瞇瞇的說道。 寧汐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大皇子籠絡容府果然不遺餘力,竟是親自來了。 容瑾在她面前極少提起大皇子的事情,不過,從偶爾的隻字片語看來。大皇子的聖眷日隆,隱隱的壓了三皇子一頭。照這樣子,估計不出一年,大皇子就會被封為太子了…… 蕭月兒在寧汐面前從來都是實話實說,從不隱瞞什麼,可說到接下來的話題還是遲疑了片刻:「對了。還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寧汐疑惑的抬頭看了蕭月兒一眼。她這麼吞吞吐吐的是要說什麼? 蕭月兒咳了咳,壓低了聲音:「四皇兄也派人送了賀禮來了。」 寧汐抿緊了嘴唇,眼底沒了笑意。四皇子被發配到了千里之外,居然對京城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果然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更令人不痛快的是,他對容瑾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居然還沒消停…… 蕭月兒見寧汐蹙眉,心裡頗有些後悔,大喜的好日子,說什麼不好,怎麼偏偏提起這個來了。忙補救道:「你放心,容瑾看都沒看那些賀禮一眼,便讓人放庫房裡去了。」要不是礙著周圍眾多賓客一雙雙眼睛看著,容瑾當時把東西扔了都不奇怪。 寧汐默然片刻,便沖蕭月兒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 四皇子縱然有再多的想法也沒用了,他已經徹底失去爭奪皇位的資格,再也不可能像前世那般傷害她的親人。退一萬步說,就算四皇子有機會回京城,容瑾也有能力自保。喪家之犬何足言勇? 蕭月兒見她笑容平和,頓時放下心來,忙笑著扯開了話題。 有蕭月兒在,寧汐自然不愁寂寞。兩人就這麼一個說一個聽著,打發著無聊的等待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終於回來了。他顯然被灌了不少的酒,步伐都有些不穩。 跳躍的紅燭映出一室的光芒,他狹長的鳳眸閃著耀目的神采,唇角高高的上揚。在大紅喜袍的映襯下,丰神俊朗風姿無雙。簡直有顛倒眾生的魅力。 蕭月兒暗歎一聲禍水啊禍水,怪不得四皇兄一直念念不忘呢! 寧汐靜靜的凝視著容瑾,容瑾也緊緊的盯著寧汐,兩人的目光自成一個世界,讓一旁的蕭月兒頓時覺得自己好多餘。 跟著容瑾一起進來的,還有容鈺和容琮。兄弟兩人都被新嫁娘的美麗震了一下,心中俱是暗暗驚歎。撇開家世不論,寧汐和容瑾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容瑾忽的看了容鈺一眼,雖然什麼也沒說,可那一眼的含義很明顯。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還賴著不走幹什麼? 容鈺悶笑一聲,沖容琮使了個眼色:「二弟,外面酒宴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我們快去送賓客吧!就別耽誤三弟的洞房花燭了。」話中滿是揶揄。 容琮樂了,故意唱反調:「不急不急,三弟今晚酒喝多了,哪還有力氣洞房,我們在這兒多陪他一會兒好了。」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誰說我沒力氣洞房的。」他等了這麼久,幾乎把所有的耐心都熬沒了,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天。有的是旺盛的精力好不好! 容鈺和容琮不厚道的哈哈笑了。蕭月兒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寧汐羞臊的低了頭,耳際火辣辣的。這個可惡的容瑾,當著兄長嫂子的面怎麼可以這麼說話…… 容鈺容琮故意賴著不走,東拉西扯了半天。 容瑾耐心本就有限,見他兩人故意捉弄自己,恨的牙癢。換在平時,早就翻臉攆人了,可今天是他和寧汐成親的大喜日子,不忍也得忍著。 等捉弄夠了,容鈺等人終於好心放了容瑾一回,擠眉弄眼的笑著走了。 容瑾幾乎迫不及待的吩咐喜娘和丫鬟們退下。眾人依言退下,心裡都在暗笑不已。這新郎官也太猴急了吧! 終於熬到了所有人都散去的一刻。 容瑾迫不及待上前兩步,將寧汐緊緊的摟進了懷裡,急切的索吻,將寧汐吻的頭暈目眩毫無招架的力氣。 良久,容瑾才移開了嘴唇,在她耳邊喃喃說道:「汐兒,你今天好美好美。」美的驚心動魄,美的令人喘不過氣來,美的讓他無法控制住心裡激盪的情潮,只想狠狠的將她壓在身下親吻她佔有她…… 寧汐被他這麼緊緊的摟著,身子也熱了起來。容瑾正待更進一步,忽的聽到一聲輕微的可疑聲響,不由得低頭看向寧汐。 寧汐略有些尷尬,訥訥的解釋:「我自早上過後,就沒吃過東西……」良辰美景,花好月圓,正是同赴巫山共**的甜蜜時刻。她竟然嚷著肚子餓,實在是煞風景。 容瑾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忙拉著寧汐到桌邊。桌子上放了幾盤精細美味的糕點。 寧汐餓的不得了,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了,一連吃了三塊糕點,又喝了杯茶,總算稍稍填飽了肚子。這才有閒暇抬頭看容瑾,卻見容瑾一臉笑意的盯著自己呢! 寧汐臉一紅,不無嬌嗔的說道:「不准這麼看我。」 容瑾慢條斯理的接口:「你是我媳婦,我不看你看誰。」媳婦這個詞聽起來真順耳。 寧汐雖然伶牙俐齒,可今天一直有些暈暈乎乎的,腦子不怎麼靈光。聽了這句話,竟然不知該怎麼回應,只是傻乎乎的看著容瑾笑。 容瑾心裡一熱,上前兩步摟緊了寧汐。 夜還很長,屬於他們的洞房花燭夜才剛剛開始…… 第三百四十七章 洞房花燭(二) 容瑾的呼吸急促起來,雙臂愈發用力。 寧汐全身發燙髮軟,幾乎站不住,只能軟軟的靠在容瑾的懷中,任由他粗重濕熱的吻落在耳際臉頰,然後霸道的佔領她的紅唇。 一隻大手迅速的摸索到了腰際,靈活的解開腰帶,然後探入衣襟內。在她的柔軟的胸前游移。 寧汐嚶嚀一聲,渾身都燥熱了起來。 容瑾終於等到了不必苦苦克制的這一天,熱情的近乎粗野。不到片刻,便將她身上的衣物脫了大半。只剩下貼身的褻衣褻褲。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肚兜,包裹著曼妙的身軀,露在外面的雪白膀臂,誘人極了。 容瑾只看一眼,便覺得血脈噴張,熱流迅速的往下身湧去。 寧汐察覺到一個硬挺灼熱的東西緊緊的抵著自己,俏臉頓時如火燒一般。卻沒閉上眼睛,紅著臉和容瑾對視。他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她又何嘗不是? 屋子裡溫度陡然升高了。 「汐兒,看著我。」容瑾低低的吐出幾個字,緩緩的解開喜袍。衣衫一件一件的掉落在地上,露出光滑結實的胸膛,漂亮有力的胳膊和雙腿。 寧汐從未想過男人脫衣也能這麼的誘人,呼吸都為之一頓。 一不小心瞄到了他腿間的昂揚,寧汐陡然漲紅了臉,羞不可抑的閉上眼。 容瑾低笑一聲,打橫抱起寧汐,將她放到床上。大手一挑,大紅的肚兜便被扔到了一旁,細膩高聳的**微微顫動著。容瑾俯下頭,含住其中一個。火熱的舌頭緩緩的滑過敏感的**,帶來無法言語的快感。 寧汐的口中溢出一聲嬌吟。 容瑾粗喘一聲,大手往下摸索,滑過柔軟平坦的小腹,滑入柔軟濕潤的叢林裡,輕輕的撥弄揉搓那一小方柔嫩。花蕊深處緩緩滲出滑膩的蜜汁。浸濕了他的手指。他用最大的自製裡,忍住馳騁的衝動,伸出一根手指,緩緩的探入緊致濕潤的**之處。待那一處稍稍適應了。又探入一根手指。 「不要……」寧汐睜開迷濛的眼,面頰潮紅,聲音有些顫抖。生平從未領略過的**席捲而來。讓她幾乎無力招架。 容瑾粗啞的低喃:「乖,別怕。不這樣,你待會兒會很痛。」要不是顧及她是處子之身。他哪裡能忍到現在。 蜜汁越湧越多,手指下滑膩溫熱,容瑾再也忍不住了,挪開手指,將蓄勢待發的昂揚緊緊的抵住她的柔軟。廝磨片刻,稍稍滑進了一些。 又飽又脹又痛偏又帶著難言的快意,寧汐嬌喘連連。 容瑾難耐的低喘一聲。挺腰用力,將自己整個埋入她的濕潤火熱中。那種被包裹的**滋味。美妙暢快,難以形容。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寧汐猝不及防的痛呼出聲:「好痛。」未經人事的身體,像是被利劍撕開一般火辣疼痛。 「對不起……」容瑾喃喃低語,在她的額上落下輕吻,然後細膩的吻著她的唇瓣。身體緩慢的退出了一些,待身下的寧汐稍稍適應了他的存在,便又試探著挺入。 這一次,寧汐只是微微蹙眉,低低的呻吟著。 容瑾心裡一蕩,放任自己猛力的衝刺起來。 痛楚漸漸褪去,快感從交合處蔓延至全身。寧汐像只小船,在波濤洶湧中幾乎被淹沒顛覆。一波接著一撥的快感洶湧的襲來,讓她不停的溢出呻吟。 快感不停的堆積,終於在最後一記直擊花心的衝刺中,她狂亂的呻吟起來。容瑾身子一顫,熱液噴湧而出。 **過後,兩人相擁著摟在一起,久久無法平復。 寧汐全身又酸又軟又痛,頭腦昏昏沉沉。朦朧中,只聽到一個包含著滿足的低沉聲音在耳邊響起:「汐兒,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寧汐嬌嗔的睜開眼:「你是我的人才對。」 容瑾寵溺的一笑:「是是是,我是你的人了,你以後要一輩子都對我好。」紅燭跳躍著溫暖的光芒,容瑾眼中的愛意似要將她溺在其中。 寧汐甜甜的笑了,將臉貼在容瑾的胸膛處,靜靜的傾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容瑾休息片刻,便恢復了力氣,低聲說道:「屏風後面有熱水,我抱你過去洗洗再睡。」 寧汐被剛才的歡愉耗盡了力氣,哪裡還有力氣下床,迷迷糊糊中,只覺得一雙有力的胳膊抱起了自己。**的肌膚相觸,似有一股電流滑過。 寧汐不敢睜眼看彼此是什麼樣子,索性將頭埋進容瑾的懷裡。 容瑾見她這副嬌慵無力的樣子,又是憐惜又有種隱隱的驕傲,輕輕的將寧汐放入水中。 溫熱的水碰觸到皮膚,帶來難以言喻的舒適。寧汐不自覺的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正巧對上了容瑾幽暗的雙眸。 寧汐對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心裡漾開了溫軟的情潮。然後,容瑾也跨進了桶裡。將她攬入懷裡坐好。 木桶很大,兩個人待在裡面也不覺得擁擠。 「你乖乖的待著別動,我來替你洗。」容瑾一臉正經,可手裡做的事情卻實在不正經,一隻手揉搓著粉嫩的**,另一隻卻往小腹摸索了過去。 寧汐白了他一眼。只可惜這一眼實在沒什麼力道可言,反而充滿了不自知的嬌媚風情。 容瑾心裡一蕩,手下不自覺的微微用了力。 寧汐細細的呻吟:「你弄疼我了。」 這哪裡是抱怨,簡直就是勾引。容瑾哪裡還能忍得住,低頭攫住她的紅唇,火熱的唇舌在她的唇裡吮吸糾纏。 寧汐怯怯的伸出舌頭,試探的碰了碰他的嘴唇。容瑾身子一顫,立刻有了反應。 一個硬邦邦的火熱柱狀物體,直直的抵著她的臀。寧汐又羞又驚,連連告饒:「別,我、我那裡很痛……」 容瑾劍在弦上,哪裡還能忍得住,低喘著哄道:「乖,我一定輕一些,不會弄痛你的。」一隻手探到她的柔嫩處輕輕的撫摸。 一種似痛苦又似愉悅的奇異感受自那一處蔓延至全身,身子被溫熱的水包圍著,別有一番滋味。 寧汐只覺得渾身酥軟無力,心底偏又湧起一股羞人的衝動。忍不住悄悄睜開眼看了容瑾一眼,卻見容瑾眼神幽暗,生生的忍住了衝動的**,耐心的親吻著她的臉頰和耳際,等待著她的放鬆和接納。 寧汐心裡一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藉著水的浮力微微抬起了身子,在容瑾難以置信的神情中,緩緩的坐了下去。 一寸一寸的進入,直至完全沒入。 容瑾臉上一片紅潮,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卻一動也沒動,灼灼的眼神定定的落在寧汐的臉上。感受著那份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幸福。 被異物充滿的感覺有些奇怪,不像剛才初次那般疼痛,反而多了異樣的快感。寧汐不知該怎麼繼續,胡亂的扭了一下。 老天,她打算折磨死他嗎? 容瑾低喘一聲,大手在水中牢牢的扶住她的纖腰,稍稍退出一些,然後用力的往上挺動。屋裡響起了令人臉紅的呻吟和水花聲。 不知過了多久,激情總算平息了。 容瑾志得意滿的用厚厚的毛毯將寧汐包裹好,然後細細的為她擦拭身上的水珠。寧汐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閉著眼睛任由他折騰。然後身子一空,便被抱到了床上。 寧汐睏倦的閉著眼,容瑾的精神卻異常亢奮,故意撩撥著寧汐說話:「汐兒,剛才的感覺怎麼樣?」 這種羞人的問題讓她怎麼回答? 寧汐裝睡,不肯吭聲。容瑾低低的笑了,湊到她的耳邊低語:「我覺得太美妙了。要是早知道這事如此**,我肯定忍不到現在才碰你。」 寧汐心裡微微一動:「你從沒有過女人嗎?」 容瑾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只用力的將寧汐摟緊。上輩子活了二十多年,他從沒動過男女之情。當然,他絕沒有異常的性取向。只是從沒遇到過讓他心動的女人而已,更沒有過親吻觸摸一個女人的衝動。而這輩子,他的眼裡心裡只有一個人,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去碰別的女人? 今晚,不僅是她的初夜,也是他的。 寧汐咬著嘴唇,眸子裡的笑意悄然溢出了眼角。 容瑾似是猜到她在笑什麼,低頭咬了她翹挺的鼻子一口:「笑什麼,對我的表現不滿意嗎?」 寧汐的臉騰的紅了。若比臉皮的厚度,她哪裡是容瑾的對手。這樣限制級的對話也能信口拈來…… 可今晚一直被他壓制的死死的,心裡實在有些不甘心。 寧汐鼓起勇氣提出質疑:「你說你沒有過女人,可為什麼剛才……這麼熟練?」 這種質疑,無疑是對他最大的讚美,容瑾略有些自得的挑眉笑了:「沒做過,不代表我不會。」在資訊發達的現代生活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連這些都不懂。況且…… 「我找了幾本春宮圖,研究好久了。」容瑾聲音曖昧極了:「每次看的時候,我都在心裡默默的『演練』……」比當年讀書的時候還要刻苦,效果當然斐然。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新媳婦 紅燭燃至天明。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窗欞之際,寧汐便醒了。初醒的那一刻,腦子裡有些混混沌沌的,下意識的伸了個懶腰。 咦?這光溜溜的一片是什麼?寧汐閉著眼摸索片刻,終於遲鈍的反應過來。她手中摸到的溫熱光滑分明是一個男人的皮膚…… 「媳婦兒,你再這麼亂摸,我可不敢擔保你還能不能按時起床去給爹敬茶。」一個慵懶戲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熹微的晨光中,容瑾的笑容分外明亮迷人,眼裡滿是饜足,神清氣爽。他早就醒了,卻沒捨得鬧醒懷中睡的香甜的寧汐,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熟睡的嬌顏,只覺得此生再無所求。 寧汐徹底清醒了,微紅著臉瞪了他一眼。昨天夜裡,他簡直是需索無度,她被折騰的四肢酸軟,到最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現在更是全身都酸痛難受,尤其是那裡…… 寧汐略動了動身子,只覺得腿間一陣刺痛,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容瑾見她蹙眉,忙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還不都是你……寧汐不無委屈的低語:「身子好痛。」 容瑾哪裡還有半分平日的傲氣和彆扭,立刻陪笑哄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經驗不足笨手笨腳的,弄疼你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TXT小說下載:www.wrshu.com】 以後當然不會再這樣疼。初夜的疼痛只有一回罷了! 寧汐瞪圓了眼睛,輕輕的哼了一聲。白皙柔滑的俏臉染上兩抹淺淺的紅暈,被褥稍稍滑下一些。露出一小截光裸的胸脯。 容瑾初嘗男女歡愉,哪裡能受得了這種半遮半掩的風情媚惑,忍不住俯頭,在她的肩頸處輕輕的啃咬。寧汐細細的呻吟了一聲。這聲嬌吟聽在容瑾的耳中。不啻於催情的猛藥,心裡一熱,已經壓到了寧汐的身上。 兩人俱是全身**。這樣緊密的相貼,立刻惹出了一團燥熱的火苗。 容瑾低喘著磨蹭了幾下,灼熱硬挺的某物在她腿間蠢蠢欲動。 寧汐不安的扭動身子:「別胡鬧,我們該起床去敬茶了……」剩餘的話被吞沒在唇內。然後便被捲入**的狂潮裡。 這次和昨晚的感覺又有些微的不同。昨夜的容瑾還有些青澀和笨拙,可現在卻自如多了,輕輕的分開她的雙腿,挺動身子。一入到底。 這一次,果然不怎麼疼了…… 寧汐模模糊糊的想著,很自然的用雙腿夾緊了容瑾的腰。容瑾受了這無言的鼓勵,頓時激動起來。雙手揉搓著她胸前的柔軟,腰下大肆撻伐。不一會兒,寧汐便香汗淋漓嬌喘吁吁。 正要要緊時刻,門忽然被敲響了:「少爺,少奶奶,時候不早了,老爺已經命人來催了。」 寧汐從激情中陡然驚醒,瑟縮了一下。容瑾被夾的舒爽無比,不由得喘息了一聲。然後身子一僵,熱液全數射進了寧汐的體內。 門外的人分明能聽到屋內的動靜「不同尋常」。卻還是堅持著又敲了幾聲。 容瑾略有些不耐的揚聲道:「別催了,這就起了。」 門外總算沒了動靜。 「都怪你,」寧汐臉紅的能滴出水來,恨恨的擰了他腰間一把:「快些起來。」新媳婦讓一屋子人等自己,真是丟死人了。 容瑾慵懶自得的笑了:「遲一點怕什麼,爹和大哥二哥他們不會說什麼的。」邊說邊退了出來。隨手拿起床邊的毛巾為她擦拭乾淨,然後便慇勤的要為她穿衣。 寧汐紅著臉把衣服搶了過來,背過身去一一穿上。 容瑾欣賞著寧汐線條優美的背影,忽然又覺得心裡癢癢的。卻也沒再鬧騰,估計再鬧下去,寧汐就真的要惱了。嗯,來日方長,以後機會多的是…… 等兩人衣服都穿的差不多了,幾個丫鬟魚貫而入,捧了熱水伺候兩人洗漱。 寧汐雖不習慣被人這麼伺候,可時間急促無暇多說,也只得任由她們折騰。梳妝好了之後,她靜靜的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只見鏡中的女子長長的烏髮挽成一個斜斜的髮髻,上面插了支精緻華麗的金釵,耳邊戴了一對珍珠耳環,手腕上套了對瑪瑙對鐲,腰間繫了個精緻漂亮的香囊。星眸閃耀,紅唇潤澤,薄施脂粉,明媚照人。初為人婦,風姿卓越,眼角眉梢儘是無法言語的風情。 容瑾嘴角噙著笑意,定定的看著寧汐。心裡滿是驕傲和自得。 寧汐嬌嗔的白了他一眼,:「你幹嘛這麼盯著我看,又不是沒見過我。」 容瑾不正經的調笑:「我媳婦兒長的這麼美,我多瞧幾眼怎麼了。」 論臉皮厚度,寧汐顯然不是容瑾的對手,最多輕飄飄的嬌嗔幾句瞪上一眼罷了。所謂打情罵俏,就是如此了。容瑾眉眼舒展,眼神溫柔極了。 旁邊的丫鬟都在偷笑。原來高傲難纏的少爺也有這樣柔情蜜意的一面啊! 翠環也在笑,可笑容裡卻有一絲苦澀和落寞。 寧汐看在眼底,卻什麼也沒說。和容瑾一起出了屋子,去拜見長輩。 眾人早已等候多時,見新婚小夫妻姍姍來遲,俱都露出會心的笑容。尤其是蕭月兒,沖寧汐擠眉弄眼的笑。寧汐本就心虛,哪裡經得起這樣的目光,臉若火燒一片紅霞。脂粉也遮不住那份嬌羞。 容琮倒也罷了,容鈺卻忍不住調侃道:「三弟,你也太不像話了。讓我們等了你們這麼久。」至於為什麼會等了這麼久……大家都懂的。 容瑾懶懶的挑眉:「大哥別笑話我了,當年你和大嫂成親,起的比我還遲吧!」 此言一出,容鈺倒也罷了,可李氏卻陡然紅了臉,忙扯開話題:「弟妹該敬茶了。」 寧汐巴不得有人快些岔開話題,垂著頭和容瑾一起走上前,端端正正的跪下磕頭敬茶。容將軍瞄了寧汐一眼,笑著喝了口茶,然後便賞賜了見面禮。是一對和田玉的手鐲,成色極好,顯然價值不菲。 寧汐心裡暗暗咋舌,這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容鈺等人都準備了見面禮,寧汐也算小小的發了一筆。等到了蕭月兒面前,寧汐落落大方的喊了聲「二嫂。」 蕭月兒笑瞇瞇的應了,一旁的荷香將早就準備好的見面禮捧了過來。 寧汐瞄了一眼,見是又大又厚重的木盒,不由得一愣。別人的見面禮都是小而貴重的精緻物件,這個大木盒子裡裝的會是什麼? 蕭月兒沖荷香使了個眼色,荷香便笑著將木盒子打開。裡面赫然並排放了幾把刀具。每一把都比普通的小巧輕薄,也不知是用什麼材料打製出來的,閃著冷幽幽的光,顯然不是凡品。刀柄上都刻了小小的寧字。 寧汐的眼睛一亮,歡喜的接過了木盒,捨不得移開視線。 她天天和刀具打交道,自然是識貨的。這一組刀具和普通的刀具用料大不一樣,刀口薄薄的,看來鋒利之極。刀身也打製的十分精巧,曲線流暢,堪稱完美。不知握在手裡是什麼感覺…… 蕭月兒見她如此喜歡,心裡也十分得意,笑著說道:「這是京城最出名的巧匠打製出來的刀具,既鋒利又輕便。捧著銀子也難買呢!」她料的不錯,寧汐果然很喜歡。 寧汐喜形於色,比起剛才收到玉鐲金釵之類的禮物要高興的多。 李氏忍不住笑道:「早知你喜歡這些,我送你一口玄鐵做的鍋就是了。」 此言一出,惹得眾人都樂了。 寧汐羞赧的笑了笑。雖說她不是忸怩的性子,可畢竟是新嫁過來的媳婦,哪好意思調侃回去。 容瑾很自然的上前一步,將寧汐護在了身後:「玄鐵可遇不可求,大嫂這麼慷慨大方,我就代汐兒先謝過大嫂了。」算是為寧汐解了圍。 李氏微微一笑,不再多說,心裡卻著實羨慕寧汐。容瑾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可對寧汐卻是全心全意的呵護。 蕭月兒顯然也生出了同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忿忿的瞄了容琮一眼。 容琮被瞪的莫名其妙,湊過去低聲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天大地大孕婦最大,自打蕭月兒有了身孕之後,容琮對她十分的遷就。 蕭月兒輕哼一聲,將頭扭了過去。 容琮被弄的一頭霧水。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繃著臉不高興了? 礙著眾人都在,容琮也不好多問。待吃了早飯回了院子之後,容琮才耐著性子問道:「月兒,誰惹你不高興了?」 還能有誰?蕭月兒水汪汪的大眼裡滿是控訴:「你!」 容琮一臉的無辜:「你這麼說也太冤枉我了吧!自打你有了身孕之後,我連應酬都推了,每天回來陪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說的理直氣壯,殊不知蕭月兒耿耿於懷的正是這一點。她本就愛使小性子,之前一直忍著,可懷了身孕之後卻情緒不穩喜怒無常。見容琮還是一副懵懂不知的樣子,蕭月兒又是委屈又是懊惱,氣的跺了跺腳。 容琮不假思索的嚷道:「你動作輕些,別傷了肚子裡的孩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女人的心思真難懂 蕭月兒的眼裡迅速的蒙上了一層水汽,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盈盈欲墜。 容琮壓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了她,一臉的無奈:「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總這麼發脾氣,對腹中的孩子可不好……」話還沒說完,就見蕭月兒氣呼呼的轉頭就走,容琮有些慌了,揚聲問道:「喂,你上哪兒去?」 蕭月兒頭也不回的扔了句:「我去散散心,不要你管。」 容琮眼睜睜的看著蕭月兒走了,只覺得無辜極了。好好的,蕭月兒這是發哪門子的脾氣? 滿腹委屈的蕭月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寧汐。 容瑾對打擾浮起恩愛時光的不速之客很是不滿:「二嫂,你有什麼事?」 蕭月兒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我當然是有事來找寧汐。」哼,過河拆橋的傢伙!也不想想要不是她從中出力,哪有他現在懷抱軟玉溫香的光景。 容瑾還待說什麼,寧汐忙笑著站了出來打圓場:「好了,你先忙你的去,我和二嫂說會兒話。」邊說邊沖容瑾使眼色。沒見蕭月兒眼圈紅紅的麼?分明是哭過的樣子。又特地來找自己,肯定是訴苦來了。 容瑾滿心不情願的點點頭。 剛成親,他除了和心愛的小妻子親親我我哪還有別的事可忙。想來想去,也只能去找大哥二哥閒聊打發時光了。 容瑾一走,蕭月兒也繃不住了,抽抽噎噎的又哭了起來。 寧汐忙關切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二哥惹你生氣了?」 蕭月兒邊哭邊點頭。寧汐用帕子細細為她擦了眼淚,柔聲哄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 蕭月兒抽抽搭搭的說道:「他只關心我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關心我……」從剛才兩人鬧的口角就能看出來了。容琮對她謙讓,也只是因為她懷了身孕罷了:「……我嫁過來快一年了,他對我不溫不火的,哪有容瑾對你這般上心。不管什麼事都是我順著他的心意。他從不知道關心體恤我。現在對我好些,不過是因為我懷了身孕。」 寧汐聽了半天才知道怎麼回事,啞然失笑:「你也太鑽牛角尖了。二哥不愛說甜言蜜語,不代表他沒這份心。只是不善於表達罷了。」 蕭月兒忿忿的反駁道:「我這哪是鑽牛角尖。事實就是這樣。他根本不在乎我,他在乎的只是我肚子裡的孩子。」 寧汐耐住性子笑道:「你這麼想可不對。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也是你的,他在乎你們的孩子,也就是在乎你。再說了,二哥性子嚴謹不苟言笑,不擅表達。你就體諒他一些,別跟他鬧騰了。」 蕭月兒還是覺得不舒坦。小聲嘟噥道:「容瑾可比他傲氣多了,可對你還不是一樣的好。」終於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感情是被容瑾對寧汐的深情款款刺激到了。這才會借題發揮,故意和容琮鬧騰。 寧汐哭笑不得,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哪有你這麼比較的。容瑾性子直接,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怒都表現在臉上。可二哥卻是冷肅的性子,不習慣將感情表露出來。這不代表他就不在意你吧!你當時喜歡上他。不就是因為他是這樣的人嗎?」 蕭月兒怔住了。 是啊,當日她對容琮一見鍾情,央求著父皇指婚。不就是因為她喜歡容琮這樣的男子漢嗎?容琮對她雖無相同的心意,可在婚後也是個稱職的好丈夫。從不出去喝花酒,對她也算的上體貼。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你們兩人和我們不一樣。」寧汐和蕭月兒說話倒是很坦白:「我和容瑾相識三年,為了今天的廝守,不知經歷了多少波折。所以,我們都異常的珍惜這份感情。表現的外露一些,也是正常的。可你和二哥兩人,在婚前只見過一面。由聖上指婚才到了一起……」接下來的話不用多說,相信蕭月兒也能懂的。 高貴的公主身份,既是蕭月兒的驕傲。也是夫妻兩人相處時最大的心裡障礙。 容琮不能不敬蕭月兒幾分,也不能不對她好些。這對一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來說,自然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也因此,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反而不那麼純粹。想要容琮像容瑾那樣,根本是不現實的…… 蕭月兒低著頭,半晌沒有說話。寧汐很有耐心的陪著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蕭月兒是個聰明的女子,一定能轉過這個彎來。 容琮不是不喜歡她,只是那份喜歡,還摻雜了許多別的東西。 許久,蕭月兒才抬起頭,神情平靜多了:「你說的對,是我要求太高了。」她和容琮只是世俗夫妻,能相敬如賓已經很好,她卻想要容瑾和寧汐那樣熾熱不顧一切的愛情,這怎麼可能? 心裡似有一處,悄然的碎了。卻又有些莫名的東西悄然滋生,那種複雜的滋味,真是讓人無奈的想歎息。 寧汐見她真的想開了,心裡卻又浮起一絲不忍,悄然握緊了她冰涼的手。 蕭月兒定定神,嫣然一笑,反握住了寧汐的手。打起精神笑道:「好了,我也該回去了。不然,容瑾等的急了,又要生我的氣了。」 寧汐的臉紅了紅:「他有什麼急不急的……」光天白日的,她才不會和他一起「胡鬧」。 蕭月兒樂了,擠眉弄眼的調侃道:「得了,在我面前還遮遮掩掩的做什麼。昨天的洞房花燭夜,他是不是把你折騰的很慘?」 寧汐雙頰緋紅,卻無力回擊。蕭月兒吃吃笑個不停,心情總算好了不少。 另一邊,容瑾正陪著長吁短歎的容琮。容琮頗有些苦惱的說道:「……就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竟然就鬧騰起來了。」 容瑾聽了也覺得莫名其妙:「你們兩個不是好好的嗎?二嫂這鬧騰的是哪一出啊?」聽來聽去也沒什麼問題嘛! 容琮苦笑著攤攤手,一臉的無奈。女人的心思真難懂啊! 容瑾雖然不擅長安慰人,可見容琮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得心生同情:「二嫂出身尊貴,脾氣難免比普通女子大一些。現在又懷了身孕,更是嬌貴,你就多擔待一點吧!」 不擔待還能怎麼樣?容琮點點頭:「嗯,這我知道。她愛使小性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也習慣了……」 「你習慣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冷不丁的響了起來,語氣冷冷的。 容琮心裡暗道不妙,一回頭,果然就見蕭月兒繃著臉站在門口,眼裡噴射出不容錯辨的怒火:「是不是習慣我的無理取鬧了?」 容琮咳了咳,略有些狼狽的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回來的也太巧了吧!怎麼偏偏聽到這一句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蕭月兒本已平復的差不多的情緒又沸騰起來:「你是不是已經嫌棄我了?要不是因為我是公主,你早就對我不耐煩了對不對?」 老天,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容琮按捺住心裡的火氣,努力的心平氣和:「你先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蕭月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怒氣迅速的湧了出來,竟是按也按不住:「我就是激動怎麼了,要不是因為我懷了身孕,你肯定沒耐心應付了我是吧!」 「你……」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況是一向大男人的容琮,眉宇間也有了怒氣。 眼看著夫妻兩人就要爭吵起來,寧汐忙扯住蕭月兒的袖子,邊不停的沖容瑾使眼色。容瑾從沒做過和事老,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咳嗽一聲說道:「二嫂,你真的誤會二哥了。二哥剛才沒別的意思,他是說女子有些脾氣是理所應當的,他不會和你計較的……」 這哪裡是勸架,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寧汐額上的汗都冒出來了,連連沖容瑾使眼色。沒見蕭月兒臉色越來越難看嗎?快別說了。 只可惜,一向和她心有靈犀的容三少爺,今天愣是沒會意過來,自顧自的滔滔不絕:「……二嫂,不是我說你,你現在也是有身孕的人了,也該為肚子裡的孩子想想。別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發脾氣,這對孩子可不好。二哥不僅是心疼你,更是心疼孩子……」 完了,寧汐心裡哀嚎一聲。被容瑾這麼一勸,人家夫妻兩個不吵下去才是怪事。 果然,就見蕭月兒眼中的怒氣越聚越多,直直的看著容琮:「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容琮的脾氣也上來了,面色很是難看:「你到底要怎麼樣。」他已經一讓再讓,她還想怎麼樣? 蕭月兒的手不停的顫抖,淚珠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卻倔強的不肯落下來:「好,都是我無理取鬧,都是我不好。我這就走,再也不礙你的眼。」 說完轉身就走。寧汐一時無暇多勸,忙跟了上去。 一旁的宮女嬤嬤心裡暗暗著急,卻也無人敢勸,只能迅速的跟了上去。 容琮立在原地,唇角抿的極緊。 第三百五十章 誰更委屈? 容瑾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遲疑了片刻,才訕訕的說道:「二哥,對不起。」他剛才的話似乎有一點點的過火了…… 容琮哪還有心情計較這些,簡短的應了句:「這跟你沒關係。」 他和蕭月兒看似相處的不錯,其實一直有問題。只是兩人都按捺著沒顯露出來罷了。今天算是徹底的引爆出來了! 容瑾見容琮心情糟糕,也只得住了嘴。 蕭月兒一氣之下走了也就罷了,偏偏把寧汐也給帶走了。今天可是他和寧汐新婚第二天,應該甜甜蜜蜜的膩在一起才對吧…… 容琮顯然也想到這一點了,頗有些歉意的說道:「月兒大概是到園子裡散心去了,估計到了午飯的時候就會出來了。」一大家子都在,蕭月兒再生氣也不會跑出府的吧! 容瑾還能說什麼,只能裝著不介意的笑了笑。 容琮料的半點不錯,蕭月兒憋了一肚子無名火走出了老遠才停下,下意識的就想回公主府。可轉念一想,公爹難得在府裡住些日子,動靜鬧的太大可不好…… 想來想去,也只能在容府的園子裡轉轉了。 寧汐見她心情鬱鬱,也不多說什麼,默默的陪著她轉悠。時值冬日,草木凋零,實在沒什麼景致可欣賞。兩人便在一處亭子裡停了下來。倚著亭子坐下,目光所及處,是一個小池塘,池邊是一座精巧的假山,池中有幾尾魚游來游去,頗為悠閒。 蕭月兒窩了一肚子火氣,只等著寧汐來安慰自己。可等了半天。也沒見寧汐出聲,便有些耐不住了。抬頭瞄了寧汐一眼。 卻見寧汐正興致勃勃的看著池中的魚,壓根沒留意她的動靜。 蕭月兒有些不滿,嘟噥了句:「這魚有什麼好看的。」 寧汐挑了挑秀氣的眉毛,似笑非笑的應道:「總比你的臉色好看吧!」只一句閒話,就鬧騰成這樣。她現在倒是有些同情可憐容琮了。 被她這麼一揶揄,蕭月兒也有些訕訕,想了想,卻又不服氣:「你剛才也聽到了,他說的話太過分了,說什麼我愛使小性子。我平時對他千依百順的。什麼時候使過小性子了?就算對父皇和皇兄,我也沒這麼委屈過自己……」 說著說著,倒把心裡的委屈都勾了出來。她是皇上捧若至寶的掌上明珠,只有別人巴結討好她的份,何曾這般對待過別人? 寧汐見她又紅了眼圈。忍不住勸道:「孕婦心情太過波動,對身子不好。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別再哭了。」 蕭月兒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寧汐也只能軟言寬慰她幾句,直到蕭月兒的心情漸漸平穩下來。 臨近正午,便有丫鬟跑來通傳,容將軍已經到了飯廳。寧汐固然不敢怠慢,就連蕭月兒也忙收拾心情。一起去了飯廳。 容將軍從軍多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容琮本就冷肅,今天被蕭月兒鬧了一通,就更沒笑臉了。容瑾正值新婚,倒是春風得意,眼角眉梢比平日柔和多了。 李氏正忙著吩咐丫鬟上菜。見桌上還少了兩個人,忍不住問道:「二弟三弟,兩位弟妹怎麼沒隨著你們一起過來?」 容琮沒有吭聲。容瑾只得應道:「她們兩個去園子裡了,大概很快就來了……」 話音剛落,蕭月兒和寧汐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口。 寧汐歉意的笑了笑:「我和二嫂來的有些遲了,讓大家久等,真是不好意思。」蕭月兒乾巴巴的擠了個笑容,雖然竭力想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微腫的眼睛還是露出了些許端倪。 眾人心知有異,忍不住瞄了容琮一眼。 容琮定定的看了蕭月兒一眼,眼裡分明掠過一絲心疼。蕭月兒卻只左顧右盼,根本沒留意到他眼底的憐惜。 本該夫妻同坐一起。可蕭月兒卻拉著寧汐的手一起坐了下來。被冷落的容琮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容瑾更是不痛快,略有些不滿的看了蕭月兒一眼。 寧汐只得安撫的笑了笑。 飯菜上來之後,容將軍先動了筷子,然後家宴便算正式開始。桌上自然有酒,容琮悶聲不吭的喝了一杯又一杯。容瑾和容鈺只得奉陪。他們三個不停的喝酒,倒也還算熱鬧。可一向活潑的蕭月兒卻一反常態的沒說話,這麼一來,桌上的氣氛總有點怪怪的。 容將軍看在眼底,心裡便有點數了。飯後,特地把兄弟三個都喊進了書房。 「琮兒,你們夫妻兩個今天是怎麼了?」容將軍皺著眉頭,問的直截了當。 容琮低著頭不說話。 容瑾只得代為解釋:「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二哥和二嫂鬧了些小口角。」 鬧的這麼明顯,只怕不是小口角吧!容鈺心裡雖這麼想,口中卻笑著附和:「小夫妻鬧點口角也是常事。」 容將軍輕哼一聲:「琮兒娶的是天家公主,怎麼能和別的小夫妻一樣!」所謂的夫妻口角,要是鬧到皇上面前,可就沒法子收場了。 容琮自然聽出了這一層意思,憋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若是她真的要鬧到皇上面前,自有我一個人擔著。」 「你一個人怎麼擔?」容將軍聲音冷了下來:「成親的時候我就叮囑過你,你的媳婦身份和別人不同。論起身份,她是公主我們是臣子,你本該隨著她住在公主府裡。她知道你不想去,就隨你住在容府裡。這對別人來說不算什麼,可對公主來說,是什麼樣的讓步,你清不清楚?」 住在公主府裡,蕭月兒肯定更舒坦自在些。容琮卻不免要受些憋屈。 而在容府裡,蕭月兒只是二少奶奶的身份,並沒有管家的權利。對李氏這個長嫂也是尊敬有加。若不是為了容琮,蕭月兒何必這麼委屈自己? 容琮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口。腦中忽的浮現出了之前蕭月兒俏目含淚的一幕…… 「我不知道你和她是為了什麼鬧彆扭。不過,她畢竟是公主,你就多讓著她一些。再說了,她現在懷了身孕,情緒不宜太過波動。你現在就回去,哄上幾句,兩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容將軍頗有點行軍打仗的架勢,三言兩語的便將事情安排妥當。 容琮還能怎麼樣,只得點頭應了,心裡卻有種難以名狀的憋屈。 容瑾不無同情的看了自家二哥一眼。說句良心話,哄媳婦幾句不算什麼丟人的事情。可被勒令著這麼做,心裡的感覺就大不一樣了。 堂堂聖上偏偏是自己的老丈人,這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容琮走的時候,容瑾不假思索的跟了過去。寧汐被蕭月兒拖走了,他得快點去把自己的媳婦「搶」回來才行。 容琮瞄了他一眼,想取笑幾句,終於忍住了。 寧汐確實和蕭月兒待在一起,兩人很有默契的沒有提及早上的事情,只是隨口的閒聊而已。門外忽的響起了荷香的聲音:「奴婢見過駙馬。」 容琮回來了!寧汐瞄了蕭月兒一眼,低聲笑道:「二哥回來了。」 蕭月兒餘怒未消,輕哼了一聲:「別管他,我們聊我們的。」話是這麼說,可在容琮進屋的時候,卻忍不住偷偷瞄了容琮一眼。容琮似想張口說什麼,可眼角餘光一瞄到寧汐和容瑾,便不自覺的又沉默了。 容瑾心裡暗笑,咳嗽一聲:「汐兒,我們別在這兒打擾二哥二嫂了。」還是快點走吧,不然容琮哪裡拉的下臉去哄蕭月兒。 寧汐點點頭,沖蕭月兒使了個眼色,便跟著容瑾離開了。 丫鬟們都是知情識趣的,見這架勢,不待吩咐便都退了下去,屋子裡只剩下容琮和蕭月兒兩人。 蕭月兒故意將頭扭到了一邊,不肯正眼看容琮一眼。從容琮這個角度看過去,蕭月兒的下巴尖尖的,面色有些憔悴。長長的眼睫毛低垂著,眼下還有些淡淡的淚跡。比起往日的圓潤俏麗不可同日而語。 容琮的心頓時軟了下來,走上前低低的說道:「月兒,別生我的氣了。剛才都是我不好,我給你陪個不是。」 低沉溫柔的聲音一入耳,蕭月兒心裡的委屈反而都被勾了出來,哽咽著說道:「如果不是我懷了身孕,你還會不會這樣哄我?」 這個問題嘛……容琮不敢猶豫,忙正色答道:「當然會。我不僅在乎你肚中的孩子,更在乎你。」 蕭月兒心裡湧起一股甜意,雖沒主動扭過頭來,面色卻柔和了許多。 容琮心裡一鬆,又低聲下氣的陪了幾句不是,總算將蕭月兒哄的轉怒為喜,要求道:「你以後不准再這麼氣我了。」 容琮不管她說什麼,只一個勁的點頭。夫妻兩人之間的小小風波總算告一段落。 到了晚飯時,兩人相攜而來,親熱的坐在一起。頓時引來眾人會心的微笑。寧汐低聲調侃道:「二嫂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蕭月兒半羞半惱的瞪了寧汐一眼,寧汐抿唇直笑。 第三百五十一章 甜蜜 終於熬到了晚上。 容瑾迅速的洗了澡,滿心期待著寧汐衣衫半解媚眼如絲的在床上等他。可過來一看,卻見寧汐托著下巴在發呆,腦子裡想的事情顯然和他完全不一樣。 容瑾故意在寧汐眼前晃來晃去,可寧汐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頓時不滿的抗議道:「媳婦兒,這麼晚了,你不來伺候相公我就寢,在那兒瞎琢磨什麼。」 寧汐這才回過神來,歎了口氣說道:「我總覺得二哥二嫂以後還會有的鬧呢!」表面看來是風平浪靜了,可平靜表象下分明湧動著更洶湧的暗流。她隱隱有種預感,將來說不定有一天會鬧出更大的動靜來。 容瑾拉起寧汐,將她摟緊懷裡:「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由著他們自己鬧騰去,你就別操心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那個好不好…… 趁著寧汐沒回過神來,大手已經悄悄的探入她的衣襟裡,到處使壞了。 寧汐回過神的時候,衣衫已經被解開了大半,露出酥軟白嫩的半截胸脯。寧汐羞窘的紅了臉,七手八腳的想把容瑾推開:「喂,你別鬧了,早上不是才……」 容瑾不正經的低笑:「我休息了一整天,現在很有精神,不醒你檢查檢查。」攥著她的手往下按。 寧汐的手陡然碰到了一個熱挺的硬物,又羞又驚,心跳的飛快,想把手抽回來,卻被容瑾的大手死死的按住。被半強迫的握住了那個羞人的物件…… 容瑾發出難耐的呻吟,在寧汐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下流話。 寧汐的臉熱烘烘的,想啐他一口,卻使不出半分力氣。悄悄偷看容瑾一眼,卻見容瑾半閉著眼眸,俊臉上滿是**和沒得到紓解的痛苦。竟有種平日從未見過的綺靡俊美。 寧汐的心越跳越快,身子竟也熱了起來。那股熱流從心底湧起,迅速的蔓延至全身。最後羞人的匯聚到了雙腿間…… 寧汐羞紅著臉閉上眼,手下輕輕用力,上下套弄摩挲。 容瑾似歡愉又似痛苦的呻吟,雙臂用力的將她摟緊。灼燙的嘴唇在她的耳際和胸前吮咬。大手迅速的剝去彼此的衣物,然後將寧汐抱上了床。迫不及待的入巷馳騁。 層層帷幔被放了下來,結實的木床發出聲聲悶響。 「你……慢點……」帳裡傳來寧汐嬌軟無力的聲音。 容瑾隨口嗯了一聲,動作果然放的慢了,緩緩的退出,再用力的頂入,每一記衝刺都正中花心。帶來無比的快感。寧汐的身體緊繃到了一個瀕臨爆發的界點。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可容瑾卻故意折磨人一般,就是不肯加快速度。 寧汐被這種難言的刺激交歡折磨的欲生欲死,幾乎哭了出來:「你、你欺負我……」 容瑾壓在她的身上,大手揉捏著兩團白白的軟肉,下身緩慢卻又狠狠的頂弄著,聲音沙啞低沉:「是你讓我慢一點的吧!」他很聽話很配合。 寧汐滿臉潮紅,星眸渙散,再也顧不得羞恥:「你快些……」 容瑾終於等來了這一句。低笑一聲,加快速度縱情的馳騁。在一陣**的呻吟和顫抖之後,兩人一起達到了**。 容瑾不肯下來。依舊緊緊的壓著寧汐,腦中不停的回味著激烈歡好的滋味,唇角滿是饜足的笑意。 寧汐渾身酥軟,連指尖都沒了力氣,良久,才有力氣說話:「你好重。」 容瑾立刻將身子挪到了一旁,用一旁的乾淨毛巾將彼此的下身擦乾淨,卻依舊將她抱的緊緊的,湊到她耳邊問:「剛才滋味怎麼樣?」 寧汐連腳趾都紅了,緊緊的閉著眼睛。堅決不回答這個問題。 容瑾卻是厚顏無下限,不懷好意的繼續說道:「你不說話,看來是對我的表現不滿意。那我只好再努力一次,讓你『滿意』。」故意捏了捏最敏感的**。 寧汐身子顫抖了一下,咬牙切齒的睜眼瞪了過來:「你再胡鬧,以後天天睡書房去。」這威脅實在沒什麼力道可言。 容瑾忍住笑。一本正經的安撫著炸毛的小女人:「你放心,我剛才就是逗你玩的,我全身的力氣都用光了,哪有精力讓你再『滿意』一次。」 寧汐又羞又惱,氣的重重咬了他的肩膀一口。容瑾一個不提防,被她咬的結結實實,疼的直吸氣:「喂,你還真捨得咬啊!」 寧汐鬆了唇,見容瑾的肩膀上落下了深深的牙印,心裡那口氣總算平了不少:「哼,再敢亂說,我就咬的你全身都是牙印。」 全身啊……容瑾不知又想到了什麼,邪氣的笑了。 寧汐不用問也知道他腦子裡沒想什麼好東西,又瞪了過去。 容瑾一臉的無辜:「你講點理好不好,我剛才什麼也沒說,你怎麼又瞪我。」 「我就是愛瞪你,有意見嗎?」寧汐凶巴巴的。殊不知全身**躺在某人懷中的樣子,像極了一隻白白嫩嫩可口之極的小羊羔。 容瑾看的心裡癢癢的,卻也捨不得再鬧她了。低頭親了親她的臉,溫柔的哄道:「沒意見,我媳婦怎麼瞪我,我心裡都舒坦。睡了吧,明天還得早起回門。」 這樣難得的溫柔寵溺,讓寧汐心裡甜絲絲的,嗯了一聲,便蜷縮在他的懷裡很快便睡著了。 她睡的香甜,卻苦了容瑾。他初嘗歡愛的滋味,只一次哪能滿足。抱著香軟可口的媳婦兒,卻偏偏捨不得亂動一下…… 就著朦朧的月光,容瑾細細的看著寧汐熟睡的俏臉。心裡湧起無法言喻的滿足,在她額頭印下一記輕吻,總算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寧汐早早的便起了床。身上雖還有些酸痛不適,總算比前一天好了些。利落的穿好衣服,又為自己梳了個簡單的髮髻。待收拾的差不多了,她才喊了容瑾起床。在容瑾穿衣洗漱的時候,故意躲的遠遠的。 容瑾對她那點小心思心知肚明,邪氣的挑眉一笑,明明什麼也沒說,可眼神卻曖昧又挑逗。 寧汐暗暗咬牙,迅速的瞪了容瑾一眼。丫鬟婆子都在呢,收斂點。 容瑾無辜的攤攤手。他哪兒不含蓄了,既沒親也沒摸,就看幾眼而已。 小夫妻眉來眼去打情罵俏,丫鬟婆子們看著又覺好笑又是新鮮,不約而同的看向翠環。翠環暗暗咬牙,努力的將翻騰不息的嫉妒壓了回去。 回門禮早已備好了,容將軍特地叮囑了容瑾一通:「到了寧家要注意禮節禮貌,不能太過隨意,聽到了嗎?」 容瑾漫不經心的點頭應了。大概是他平時太過隨意任性,惹得自家老爹都不信任他,一連叮囑了四五遍才罷休。 寧汐在一旁聽著,心裡卻掠過一絲暖意。 寧家和容府結親,不管在誰看來都是高攀了。她早已做好了心裡準備,哪怕容將軍的冷淡流於言表,她也絕不敢有絲毫不滿。可情況卻比她想像中好多了。這兩天接觸下來,容將軍對她還算不錯。談不上熱情,卻也和藹親切。剛才這一番叮囑,讓人聽著就像喝了杯溫熱的蜂蜜水,溫暖又妥帖。 懷著這份好心情,寧汐笑瞇瞇的上了馬車。 容瑾竟沒騎馬,也跟著上了馬車。小安子在一旁偷笑不已,自動自發的坐到了車伕身邊,免得打擾了小夫妻的恩愛甜蜜。 「你今兒個怎麼不騎馬了?」寧汐拍開爬上腰際的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容瑾很順從的收回右手,又換了左手握住寧汐的手:「天這麼冷,還是坐馬車暖和點。」接的順溜極了。 寧汐瞄了他一眼,懶得揭穿他的歪心思。什麼天冷,分明是想坐她身邊揩油吧! 果然,容瑾先是握著她的手,見她沒掙扎,便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再然後,又將頭也湊了過去…… 「還有一會兒就到我家了,你要是敢弄亂我的衣服頭髮,我饒不了你!」寧汐扭頭避開他的嘴唇,凶巴巴的威脅。 容瑾不太情願的坐直了身子,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裡摩挲。 寧汐的手纖細修長柔軟,因為常年做事,指腹有薄薄的繭。就是這麼一雙嬌小的手,卻能做出各式各樣的美味佳餚。讓眾多名廚為之歎服。 容瑾不無驕傲的想著,唇角一直噙著笑意。 寧汐嬌軟的取笑道:「你又在傻笑什麼?」 容瑾挑眉,一臉的壞笑:「你猜猜看。」 寧汐啐了他一口,她才不要猜呢!瞧他那一臉淫邪的笑,肯定沒想什麼好東西。她不吭聲,容瑾卻又故意來撩撥她:「怎麼不猜了?猜不中不罰你,猜中了有獎勵的。」 寧汐白了他一眼:「有什麼獎勵,你先說來給我聽聽。」 容瑾很慎重的思考片刻,然後宣佈道:「獎勵美男熱吻。」 寧汐被逗的咯咯直笑,使勁的刮了他的鼻子:「真不害臊。」虧他好意思說出口。 容瑾低笑著湊到寧汐的耳邊低語:「你要是嫌獎勵太少了,還可以附贈美男熱情服務若干次。」 若、若干次? 寧汐的臉又唰的紅了,狠狠的擰了容瑾一把。待聽到容瑾哀哀呼痛求饒,才算解了氣。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回門 寧有方在院門口站了許久,脖子都等的長了,才見到容府的馬車徐徐而來。 「汐兒回來啦!」寧有方眼睛一亮,興奮的喊了一聲。阮氏和寧暉不約而同的搶了出來,迎了上去。 馬車在巷口停了下來,春風滿面的容瑾先下了馬車,然後細心的攙扶著寧汐也下了馬車。這個小動作落入寧有方的眼裡,不由得暗暗點頭。 「岳父岳母大哥大嫂。」容瑾彬彬有禮的一一喊了一遍。 寧汐的聲音卻已有些哽咽了:「爹,娘,哥哥……」來的路上倒還不覺得,可這一刻乍然見了親人,情緒忽然就激動的無法控制了。 到這一刻,她才清楚的意識到,她已經嫁人了。從今以後,她是容瑾的媳婦,得和容瑾朝夕相守。想見家人一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阮氏本就心裡泛酸,見她眼眶濕潤,哪裡還能忍得住,哽咽著攥緊了寧汐的手:「汐兒,你總算回來了……」 寧有方和寧暉自然不至於落淚,可心裡也著實不是個滋味。捧在手心裡的女兒(妹妹)忽然就成了別人家的媳婦,那種又酸又澀又難過的滋味就別提了。 容瑾夾在中間有些微妙的尷尬。他如願以償的娶到了寧汐,此刻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那份高昂歡快的心情掩也掩不住。可這份得意歡喜,此時此刻顯然不適宜顯露出寧家人的面前…… 葉薇笑著上前解圍:「有什麼話先回院子裡再說吧!這兒人來人往的,說話不方便。」她說的很含蓄,事實上,巷子裡的鄰居們幾乎都伸長了脖子往這邊張望。 阮氏這才回過神來,擦了擦眼淚,拉著寧汐回了寧家小院。 寧有德寧有財兩家人也都在,再加上寧大山,整整十幾口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煞是熱鬧。容瑾按捺著性子。笑著一一改了口。 到了中午時分,寧有方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菜餚。一大家子圍著圓桌坐下,雖然稍微擁擠些,卻也十分熱鬧。 寧汐今天自然是焦點。一個個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葉薇細細打量寧汐幾眼,心裡暗暗驚歎不已。寧汐穿戴的並不誇張,上身是銀紅色的緞襖,下身著一條天青色的棉裙。長髮利落的挽成一個清爽的髮髻,上面只簪了芙蓉玉簪。耳上戴了一對翡翠耳環罷了。可那個芙蓉玉簪玉色瑩潤雕琢的精緻極了,那對翡翠耳環更是綠的晶瑩剔透,映襯著寧汐膚白似玉。分外美麗動人。 葉薇自然是識貨的,忍不住讚道:「你頭上戴的芙蓉玉簪真是漂亮精緻。還有這對耳環,也是極好的呢!」陪嫁的東西中,絕沒有這樣好的東西。想也知道,這是容瑾為寧汐備下的飾物了。 寧汐隨意的笑了笑:「這都是匣子裡現成的,我就隨手拿來戴了。」她說的輕描淡寫,事實上,當時她幾乎被匣子裡的珠光寶氣弄的迷了眼。一整匣子的戒指耳環。一整匣子的鐲子項鏈,還有一整匣子的金釵玉簪之類的飾物,在桌子上擺放的整整齊齊。讓人看的眼花繚亂。 她當時自然也覺得奇怪,便笑著問了句:「你從哪兒弄了這麼多首飾來?」 容瑾漫不經心的笑著應道:「我請人為你定制了一些,留著你日常戴著玩的。」 寧汐當時沒多說什麼,可心裡卻很感動。容瑾可從不是什麼溫柔體貼的性子,竟能為她想的這麼仔細周全,真是有心了。 這份心意自然不能訴之於口,因此,在葉薇羨慕的目光前,寧汐只淡淡的解釋了幾句。 容瑾身為新姑爺第一次登門,被輪番著灌酒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幾乎來者不拒。一杯一杯的喝個不停。到了後來,乾脆用起了碗。 寧汐見到容瑾醉意醺然的樣子,又是擔心又是著急。連連沖容瑾使眼色,只可惜容瑾已經是醉眼惺忪,壓根沒留意到寧汐的眼神。 寧暉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忍不住揶揄道:「嫁了人果然不一樣。沒見你心疼爹和大伯二伯,倒是心疼起你相公來了。」這一桌上喝多的可不止容瑾一個。 寧汐被調侃的紅了臉。 這一頓午飯吃了整整兩個時辰,結果就是所有的男人都喝的醉倒在桌子上。容瑾也不例外。眾女眷只得忙著將各人攙扶著回屋休息。 寧汐好不容易才將喝醉了的容瑾攙扶著回了自己的屋子裡。容瑾還沒到醉的不省人事的地步,耍賴的扯著寧汐的手不放:「媳、媳婦兒,陪我一起睡。」 寧汐七手八腳的把他的手推開:「別胡鬧。」家人都在,要是他趁著酒興「鬧騰」出動靜來,可就真的丟人丟到家了。 容瑾咧嘴一笑,然後瞇縫了眼,睡著了。 寧汐又是好氣又覺得好笑,忙為他除去鞋襪,蓋好了被褥。 熟睡的容瑾全然沒有了平日的傲氣,倒有幾分孩子氣。白皙俊俏的面孔微微泛紅,別提多招人喜愛了。寧汐溫柔的凝視了半晌,心裡前所未有的踏實和幸福。 過了片刻,寧汐忽的生出了調皮之心,先用力的捏了捏容瑾的鼻子。然後又用力的揉搓他的臉頰,將他俊美的臉擠成了豬頭模樣。不無自得的想道,就算是豬頭,容瑾也一定是世上最帥氣俊美的那個豬頭! 她在這裡蹂躪的不亦樂乎,壓根沒察覺到自己的動作已經把容瑾弄醒了。 容瑾猛的睜了眼,眼眸亮晶晶的。寧汐被嚇了一跳,忙縮回手,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容瑾眼眸微瞇,嘴裡不知咕噥了什麼,竟又閉上眼睛睡著了。寧汐愣了一愣便撲哧一聲樂了。原來容瑾喝醉了這麼可愛啊! 阮氏在門外聽到裡面的笑聲,很是奇怪,忍不住敲了敲門:「汐兒,你在笑什麼?」 寧汐笑瞇瞇的過來開了門,卻避而不答之前的問題:「娘,外面還沒收拾好吧!我陪你一起去收拾。」 阮氏哪裡捨得她動手,忙笑道:「不用不用,有我和你大伯娘她們呢!你要是閒著沒事,就和你嫂子聊聊天去。」 也好。寧汐欣然點頭應了,去了寧暉的屋子裡找葉薇說話。 寧暉也喝的醉醺醺的,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葉薇細心的用毛巾為他擦拭臉手,眼神溫柔極了。見寧汐推門進來,葉薇忙笑著起身相迎。 寧汐在心裡暗暗為寧暉高興。能娶到葉薇這樣溫柔賢惠的女子為妻,真是寧暉的福氣。 姑嫂兩人相攜著坐下,親熱的閒聊起來。 葉薇打量寧汐幾眼,低聲笑問:「容府上下待你不錯吧!」看寧汐面色紅潤柔和精神奕奕的樣子,顯然沒受過半點委屈。 寧汐笑著點了點頭。 容瑾就不用說了,容鈺容琮對她都挺和氣。容將軍也還算和藹親切。至於妯娌之間,也還算過得去。她和蕭月兒本就要好,成了妯娌之後愈發親暱。李氏年長些,又有城府,暫時看不出如何。不過,面子上總是過得去的。 除此之外,容府裡還有個陶姨娘,也就是容瑤的生母。這個陶姨娘在容府的地位比較特別,不是主母沒有管家的權利,卻比一般的妾室地位高一些。一應吃穿用度都比照著李氏。這當然也是因為容將軍身邊只有這麼一個妾室,李氏自然不好苛待了她。 在前世,寧汐和容瑤是對死對頭,陶姨娘在背後不知出了多少鬼點子。寧汐對陶姨娘自然沒多少好感。天意弄人,今生偏偏成了一家人,也只能把過去的那點舊恩怨全數拋諸腦後了。 好在容瑤已經出嫁,她不用應付這位難纏的小姑。總算是萬幸!她可不能保證自己對容瑤和顏悅色的。 這些話,寧汐自然不會告訴葉薇。只撿了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說了。 葉薇既聰明有善解人意,見寧汐不肯多說,便也不多問。笑著說起了寧暉這些日子的糗事:「他沒什麼酒量,偏又天天出去應酬同僚朋友。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回來。昨天晚上,我去開門的時候,他已經靠著門睡著了……」 寧汐樂的直笑。酒量淺少喝些就是了,真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兒! 正聊的熱鬧,阮氏也來了。她顯然有些私密的話要問寧汐,下意識的瞄了葉薇一眼。 葉薇識趣的笑道:「娘,你和妹妹先聊著,我還有些事,先出去了。」 阮氏笑著點點頭。待葉薇出了屋子,才歎道:「暉兒倒是有些福氣。」哪怕最挑剔的婆婆,也挑不出葉薇什麼毛病來。孝敬公婆,體貼丈夫,知書達理,待人又和氣,有這樣出眾的兒媳,走到哪兒都覺得面上有光呢! 寧汐故意酸溜溜的來了句:「娘現在只疼兒媳,不疼閨女了。」 阮氏被逗樂了:「是是是,我現在見你可煩了,巴不得你快點回去,以後別回來。」 母女兩個對視一笑。這才說起了悄悄話。 「汐兒,容瑾……對你還好吧!」阮氏問的含含糊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和諧的問題 新婚小夫妻是否「和諧」,這可是個很重要的問題。阮氏雖覺得這個問題很尷尬,還是硬著頭皮問出了口。 寧汐微紅著臉:「他、他對我挺好的。」事實上,太「好」了一點。簡直快縱慾無度了…… 阮氏見她羞答答的樣子,總算放了心,輕笑道:「小夫妻新婚情熱,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得趁著這個時候,將他的心徹底收服過來……」壓低聲音,傳授起了馭夫之道。 阮氏一番好意,寧汐也只能裝作聽的專注,其實早已魂遊天外去了。 容瑾來歷殊不尋常,性情脾氣也和普通男子大相逕庭。阮氏對付寧有方的那一套,在容瑾身上根本行不通。夫妻之間互相尊重互相體貼最好。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過飄忽,阮氏也察覺到了她的閃神,不由得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你別聽不進去,一旦成了親做了夫妻,和原先可就不一樣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www.52dzs.com】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要是不趁著現在將他制服了,今後你可有得苦頭吃。」 寧汐連連陪笑:「娘說的有理,我一聽洗耳恭聽。」 這還差不多,阮氏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往下說。 這一場「教學」整整進行了一個下午。直說的阮氏口乾舌燥,寧汐也漸漸聽出了興味,遙想著容瑾被自己制的服服帖帖的樣子,不由得暗暗好笑。 床上的寧暉翻了個身,口中溢出模糊的囈語。 阮氏和寧汐忙停住了閒聊,一起到了床邊。卻聽寧暉口中喚著「薇兒」,阮氏又是好笑又是冒酸水:「瞧瞧,現在心裡就只有他媳婦了。」 寧汐撲哧一聲樂了:「哥哥嫂子感情和睦,不是挺好的嘛!娘,你可千萬別在哥哥清醒的時候說這個,要是被嫂子知道了,以後和你生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阮氏自嘲的笑了:「年紀越大越不知好歹了。算了,還是快些喊你嫂子過來伺候他吧!」 寧汐欣然點頭,出去找葉薇。找了一圈,總算在紅梅的屋裡找到了葉薇。笑著調侃道:「嫂子。你快些回屋去吧!哥哥做夢都喊你的名字呢!」 葉薇被調笑的滿臉通紅,忙回屋去照顧寧暉不提。 寧汐也回了自己的屋子。容瑾依舊睡的很熟,屋子裡滿是酒氣。寧汐坐到床邊,靜靜的凝視著容瑾的睡臉,心裡溢滿了柔情。不自覺的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容瑾的俊臉。手指輕輕滑過劍眉,然後是挺拔的鼻樑。再是薄薄的唇。 寧汐的手指不自覺的停住了,在他乾燥溫熱的唇上輕輕的撫摸,心裡陡然升起一股悸動,忍不住俯身,將自己的嘴唇輕輕的貼在他的唇上,然後滿足的輕歎口氣,不自覺的閉上了雙眸,享受著這一刻的溫馨靜謐。 過了片刻。寧汐才悄悄睜開眼。這一睜眼不要緊,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容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緊緊的盯著她呢! 兩人嘴唇相貼。本就近在咫尺,他的眼眸又亮的驚人,寧汐被那灼熱的眼神牢牢的吸住,竟忘了起身。 容瑾無聲的笑了,伸出舌頭在她的紅唇上游移,眼神挑逗極了。寧汐絕不肯承認自己被美色迷住了,她只是……只是覺得這樣的情形有些尷尬,索性狠心吻了下去。 容瑾一反常態的沒有主動出擊,只慵懶的躺著,任由寧汐笨拙的親吻自己。 寧汐被吻的經驗很足。可主動吻別人卻是頭一遭。腦中努力的回想著容瑾的動作,先是吮吸,然後是舔,再然後伸出香舌,軟軟的探入他的唇內,和他的舌頭糾纏不休…… 容瑾身子一緊。呼吸開始粗重起來,卻還是沒有別的動作。 寧汐心裡暗暗得意,愈發的用心努力的吻。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身子發熱。 容瑾終於忍不住了,狠狠的攬住她的纖腰,危險的低語:「汐兒,這把火可是你點的。」他已經灼熱硬挺的十分難受了。 縱使隔著幾層衣服,寧汐也能感受到他的「蓄勢待發」,頓時有些慌了,手忙腳亂的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腰上挪開:「你別亂來,爹娘他們都在外面呢!」 這裡不比容府的高門大院,統共就這麼大的地方。家人又都在,要是弄出什麼動靜來被聽到,她就沒臉見親人了。 容瑾輕哼一聲,**未消的俊臉儘是不滿:「那我現在怎麼辦?」寧汐狠狠心,湊到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容瑾眼眸倏忽一亮,唇角的笑意壓也壓不住:「真的?」 寧汐不肯正眼看他,努力壓抑著臉紅的衝動,解開了他的衣結,小手靈活的滑入他的胸膛。然後徐徐向下,直到握住那個翹挺的物件。 微涼的手握上灼熱硬挺的一瞬間,兩人都是身子一顫。 「快,我快受不了了。」容瑾難耐的低語。 寧汐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不准出聲,一切聽我的。」 這樣要命的關鍵時刻,容瑾卻差點笑了出來。旋即喉嚨發乾,被下體傳來的陣陣快感弄的欲仙欲死。 寧汐的動作自然不算熟練,略有些笨拙的摩挲著手裡的物件,手指在頂端輕揉,只覺得手裡的東西越來越熱越來越粗壯,心底竟也竄起了滾熱的情潮。 容瑾低低的喘息,雙眸微閉,嘴唇微張。寧汐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男色所迷,手中套弄的動作快了許多,在容瑾的呻吟出口之前吻了上去。 唇舌交纏間,容瑾心醉神迷,快感堆積在寧汐的指尖,終於在一個緊繃之後射了出來。 雖沒真的交歡,可這樣的滋味卻更黯然**。 容瑾粗重的呼吸聲慢慢平息,睜眼一看,寧汐的面孔正懸在上方,滿臉緋紅,眼眸明媚的似能滴出水來,眼底閃爍著自得的光芒:「感覺如何?」 難得佔了回上風,感覺真是好極了! 容瑾無聲的扯了扯唇角,厚顏無恥的應道:「感覺好極了,要是你肯用嘴就更好了。」 寧汐先還沒反應過來,待看到容瑾眼底的那抹壞笑,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的畫面,臉騰的紅了,又羞又惱,忿忿的擰了那個半軟不軟的壞東西:「叫你胡說!」 容瑾一個不提防,重重的喘息了一聲。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阮氏的聲音響了起來:「汐兒,天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了吧!」 寧汐和容瑾都被嚇了一跳,寧汐不假思索的扯過被褥,胡亂的掩住了一床的旖旎,邊揚聲應道:「知道了,我這就喊容瑾起床。」 阮氏很識趣的沒推門進來,笑著應了聲便走了。 容瑾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你不是要謀殺親夫吧!」他都快被悶死了。 寧汐忙掀開被子,催促道:「別磨蹭了,快起來。」 容瑾懶懶的攤攤手:「你總得找東西替我『處理』一下吧,這樣我怎麼起來。」剛才情熱之際根本沒留意,噴射出來的熱液將衣褲都弄髒了。 寧汐又紅了臉,只得去找了條毛巾來,塞到他的手裡。容瑾故意搖頭又歎氣:「我每次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你就這麼對我……」 寧汐瞪了他一眼,他自動自發的便把剩餘的調笑都嚥回去了。剛才對寧汐來說,已經是前所未見的熱情主動。要是把她弄的惱羞成怒了,以後想再有這樣的美事可就不容易了。 想及此,容三少爺委委屈屈的將下身擦拭乾淨。可這衣服上沾染的東西卻是怎麼也擦不乾淨了。若仔細看的話,便能看到隱隱約約的痕跡。偏又沒帶乾淨的衣物來,只能硬著頭皮穿好。只希望別被發現才好,不然可真是太丟人了! 兩人都有些心虛,出去的時候都有些不自在。 幸好寧有方寧暉等人都還沒醒,只有阮氏和葉薇送了他們兩人出來。阮氏百般不捨的拉著寧汐的手,叮囑這個叮囑那個,依依不捨之情溢於言表。 寧汐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時值歲末年底,只怕容瑾沒時間陪她回來了…… 容瑾最見不得她這副樣子,頓生憐惜之意,忙允諾道:「汐兒,等過了年,我陪你回來住上幾天。」 「真的麼?」寧汐滿臉的驚喜,眼裡瑩潤的水光楚楚動人。 容瑾愛憐的笑道:「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過。」語氣一如既往的自大欠扁,可在寧汐的耳中聽來,卻異常的悅耳,頓時喜上眉梢。 阮氏也聽的精神一振,口中卻笑道:「汐兒別胡鬧,姑爺平日裡這麼忙,哪裡有這麼閒空。再說了,剛成親就回娘家小住不合情理。要是讓親家公知道了……」 「這點小事岳母不用擔心。」容瑾含笑說道:「等過了元宵節,我爹就不在京城了。」到時候,容府上下,有誰能管的了他——話又說回來,兩位兄長也懶得管他就是了。 自從十歲過後,容三少爺的我行我素就已經聞名全京城了。容鈺容琮誰不清楚他的脾氣? 阮氏聽了很是欣慰,笑瞇瞇的送了兩人上了馬車。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交鋒 容瑾的精彩表現博得了寧汐的歡心,上了馬車之後便有嬌妻投懷送抱的美事。 容瑾自然不客氣的手腳並用好好享用了一番。等到了容府的時候,寧汐紅著臉下了馬車,髮絲顯然整理過了,卻還有一兩綹不聽話的在臉頰邊飄揚。眼角眉梢透出的風情,讓人看傻了眼。 小安子瞄了一眼,就移不開眼睛了。 寧汐本就是個美人兒,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成親過後,這份美麗就像是寶石經過了打磨雕飾,愈發璀璨奪目,令人不敢逼視…… 容瑾不快的瞪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立刻移開了目光,很自然的落到了容瑾的身上。再然後,小安子驚疑不定的喊了聲:「少爺,你這衣擺上是怎麼回事……」那一小攤印跡既不像油漬也不像污漬,若是換在別人身上倒也罷了,可容瑾素來有些潔癖,容忍不了絲毫髒亂的。 寧汐耳際火辣辣的,想扭過頭去,偏又想看看容瑾的神色,便裝著若無其事的瞄了容瑾一眼。 容瑾自有對付小安子的法子,故意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囉嗦,沒見我正要趕著回去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嗎?」 小安子果然不敢多嘴了,委委屈屈的跟了上去。 寧汐忍俊不禁的樂了。只有她看見了容瑾的臉上浮起的一抹可疑的暗紅。認識這麼久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容瑾這般尷尬呢! 容瑾見她沒良心的笑自己,眼眸微瞇,扯了扯唇角。哼。今晚再和你算賬! 寧汐不想總落在下風,故意吐吐舌頭做了鬼臉。惹的容瑾心裡癢癢的,一直到後來去見自家老爹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容將軍見他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顯然聽不進自己的話。索性也不多說了,擺了家宴,一家人繼續喝酒。 容瑾中午本就喝了不少。晚上再喝一頓,再好的酒量也吃不消了。到了晚上徹底的醉了一回。多虧著小安子將人扶了回去。 翠環急急的迎了上來,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扶容瑾的胳膊。 寧汐及時的伸手扶住了容瑾,淡淡的吩咐道:「翠環,你去吩咐廚房那邊送些熱水過來。」 成親三天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擺出少奶奶的架勢。翠環顯然有些不適應,愣了一愣。才咬牙應了,沉著臉去了廚房。 寧汐看著翠環的背影,眸光一閃。 這個院子裡,小廝以小安子為首,大約六七個。丫鬟則以翠環為首,也有七八個左右。大多有幾分姿色。翠環更是其中翹楚,十分標緻。她的心思也十分明白的擺在了臉上,看著容瑾的目光十分熱切。對自己,卻有些幽怨的不屑之意。 寧汐倒也沒吃這份乾醋。容瑾要是真的有這份心,早兩年就可以把翠環正大光明的納入房內做通房大丫鬟。這對貴族少爺公子哥兒們來說,簡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容瑾既然沒這麼做,以後想必也沒這心思。 可天天有這麼一個丫鬟在眼前,也實在夠鬧心的。 小安子最是機靈。見寧汐沉吟不語,以為她在生氣,忙低聲陪笑道:「少奶奶就別和翠環計較了,她不過是仗著伺候過少爺幾年,才起了些不安分的心思。少爺從沒沾惹過她的。」 寧汐回過神來,啞然失笑:「我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不會藉機和容瑾鬧騰吵架的。」 小安子訕訕的笑了笑,不再多嘴。 熱水送來之後,翠環猶自不死心的想在一旁伺候,小安子連連衝她使眼色,她卻視而不見:「少奶奶一個人伺候少爺只怕力有不逮,奴婢可以……」 「出去!」寧汐頭也沒回,聲音卻冷了下來:「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翠環料不到寧汐會如此不客氣,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和火氣,竟沒動彈。 寧汐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打量翠環兩眼,慢慢的說道:「你心裡是不是很不服氣?」 翠環咬牙:「奴婢不敢。」所謂不敢,也就是真的不服氣了。 寧汐也不動怒,淡淡的笑道:「我出身寒微,嫁給容瑾算是高攀了。你打從心底裡看不起我這個少奶奶是不是?」 小安子在一旁聽的臉都白了,連連沖翠環使眼色。容瑾視寧汐如珍寶。要是知道翠環竟敢忤逆寧汐,不狠狠發落她才是怪事。 翠環卻有幾分傲氣和倔強,愣是動也沒動。 寧汐說的沒錯,她確實不服氣。她喜歡少爺這麼多年,一心巴望著能得少爺青睞,只要能做個通房丫鬟就心滿意足了。可少爺卻從不正眼看她一眼,心裡只有寧汐。 寧汐有什麼好?不過是長的好看些,又有些廚藝傍身罷了。論起出身,根本配不上少爺。憑什麼就能得到少爺的全心全意的寵愛?憑什麼就能對她指手畫腳?當年寧汐還在容府借住的時候,口口聲聲喊她「翠環姐姐」,這一轉眼的功夫,竟成了她的主子了,這讓她心裡如何能服氣? 寧汐瞄了小安子一眼,那眼神和容瑾竟有七分相似。 小安子頓時老實了,不敢再抬頭。 就聽寧汐淡笑著說道:「翠環,你服氣也好,不服氣也罷,總之,我現在是容瑾的妻子。是容府的三少奶奶。是這個院子的女主人。你不肯聽我的話,那就另擇高處,別在我面前待著了。」 什麼?翠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寧汐這是要攆她走? 「不,我不走!」翠環脫口而出道:「我伺候少爺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憑什麼攆我走?」著急之餘,竟連尊卑稱呼也給忘了。 小安子恨不得上前堵住翠環的嘴。這個丫頭,對著少奶奶怎麼能這麼說話? 寧汐懶得再看翠環一眼,隨意的說道:「你先退下,這事等明早容瑾醒了再說。」這也算是給容瑾的第一個考驗,看他到底會怎麼處理這個棘手的俏丫鬟…… 翠環還待再說什麼,卻被小安子一把拉了出來。 「你、你放開我。」翠環這時倒沒忘了男女之別,忿忿的甩開小安子的手:「你別想趁機佔我便宜。」她的身心都是屬於少爺的。 小安子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是是是,翠環姑娘,你還是快些回屋子裡多待會兒吧!別等到了明天走的時候再哭哭啼啼的不肯走。」 誰說她要走了?翠環恨恨的瞪了小安子一眼:「少爺絕不會攆我走的。」 小安子懶得和她爭辯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當年四小姐還沒出嫁的時候,和寧汐鬧過一回。當時少爺是什麼樣子,難道翠環都忘了嗎?更別說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丫鬟而已。 就等著明天早上看熱鬧好了! 翠環這一夜是如何的百轉千回暫且不提。 容瑾徹底醉的不省人事,寧汐沒力氣扶他進桶裡洗澡,索性解開了他身上的衣服,用熱毛巾為他擦拭身子。雖有過幾次肌膚之親,可她都是閉著眼睛,根本沒勇氣看他。這還是第一次在燭火下細細打量他的身體。 他不算健壯,卻也頗為結實。平滑的胸膛,平坦的小腹,有力的胳膊,還有結實修長的腿,目光再往下移…… 寧汐心跳加速,慌亂的移開目光,胡亂的用毛巾擦拭了幾下。那軟綿綿的物件被濕熱的毛巾一碰觸,竟有了蠢蠢欲動的架勢。 「流氓!醉了還不安分!」寧汐啐了一口,只覺得心裡一陣燥熱。完了,她被容瑾帶的也成了色女了…… 好在容瑾沒有醒,寧汐紅著臉把他擦拭的乾乾淨淨,又為他穿了柔軟乾淨的白色中衣,再蓋上被褥,總算鬆了口氣。 接下來,她又匆匆的將自己的身子擦洗了一遍。折騰了這麼一通,寧汐也覺得疲累不堪,小心的上了床,鑽進容瑾的懷中沉沉的睡著了。 一夜好眠! 容瑾宿醉醒了之後,頭有些痛。一碗熱騰騰的醒酒湯已經端到了床邊,伴隨著一張如花的笑顏:「這碗醒酒湯是我親自下廚給你做的,快些喝了。」 容瑾心裡甜膩膩的,故意皺著眉頭:「我頭疼,沒力氣端碗,你餵我。」 寧汐嗔怪的白了他一眼,手中的動作卻溫柔極了,先將他扶著坐好,然後用勺子舀了一勺,細細的吹的微涼,然後送到容瑾的唇邊。 容瑾張口喝了,心裡的滿足就別提了。 兩人一個喂一個喝,目光膠著在一起,正膩歪的不行,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少爺,奴婢進來伺候您更衣。」 是翠環的聲音。 寧汐手裡的動作頓時停了,若無其事的將碗放回了床邊的桌子上,坐直了身子。 容瑾恨不得將煞風景的翠環拍飛到九霄雲外去,頓時沉了臉,冷冷的說道:「不經傳召隨意進來,我什麼時候給過你這個權利了?」 這話說的分外不客氣。翠環的笑容頓時凝住了,尷尬又無措,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少爺……」 「出去!」容瑾冷著臉的時候,簡直堪比閻王。 翠環委屈的不得了,卻不敢違抗容瑾的命令,轉身就要退下。 「等等!」寧汐卻出人意料的出聲了:「回來。」 翠環身子一僵,卻沒轉身。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名聲 容瑾也察覺出不對勁來,不由得擰起了眉頭。這個翠環,真是無法無天了。竟連寧汐的話都敢不聽了…… 「你沒聽見少奶奶在叫你嗎?」容瑾沉聲說道,眼底浮起一絲怒意。 翠環不敢不轉過身來,眼裡滿是委屈和自憐,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盈盈欲墜,頗有幾分楚楚動人的韻味。 容瑾卻看都沒正眼看她一眼,反而問寧汐:「這丫頭是不是不聽你的話?」 寧汐點了點頭:「嗯,大概是瞧不上我這個少奶奶吧!」她可沒誇大其詞,翠環擺明了沒將她放在眼底。有這麼一個丫鬟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打轉,別提多礙眼了。還是趁早打發了為妙。 容瑾聽到這話,頓時動了真怒,目光冷冽極了:「翠環,你好大的膽子!」 翠環壓根沒料到寧汐如此直接,更沒料到容瑾反應這般激烈,臉色陡然白了一白,忙跪了下來,哀求道:「少爺,奴婢對少奶奶並無不敬……」 容瑾挑眉冷笑:「並無不敬?那剛才少奶奶喊你,你怎麼動也不動?」當著他的面都敢這樣,背地裡豈不是更過分? 翠環慌亂無措,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說辭圓場,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容瑾冷哼一聲,面無表情的說道:「好了,什麼都不用說了。你待會兒就去收拾東西,去史媽媽那兒吧!」史媽媽是李氏的陪嫁嬤嬤,專門負責府裡的人事調遣。容瑾這麼說,分明是要攆翠環走人了。 翠環頓時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央求道:「少爺,都是奴婢的錯,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幾年的份上,不要攆奴婢走……」 容瑾生平最厭惡的便是這等矯揉造作的女子,看著翠環痛哭流涕的樣子非但沒有心軟,反而更添了幾分厭煩:「行了。立刻從我眼前消失。」那張面如冠玉的俊顏此時冷的似冰一般。 翠環絕望之餘,終於生出了悔意。可憐巴巴的看向寧汐,無言的乞求著。 寧汐卻並未動容。既已決心要攆翠環走,就得狠下心腸。若是一時心軟留下了她。無疑是給日後的自己添堵。與其將來紛紛擾擾,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 翠環終於哭著起身走了。 門外的幾個丫鬟見她這副樣子,俱是五味雜陳。 翠環平日裡自視甚高,仗著是家生子又有幾分姿色,從不把其他的丫鬟放在眼底。這個院子裡大大小小的丫鬟誰沒受過她的閒氣?沒想到剛過門的這位少奶奶看似溫柔,卻不動聲色的攆走了翠環。讓人解氣之餘,不免也有生出了幾分自危…… 翠環被攆走一事。很快傳遍了容府上下。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便是李氏。 史媽媽斟酌著言詞,委婉的將此事稟報了李氏。李氏先是一愣,旋即意味難明的笑了笑,隨口吩咐道:「既然是三弟的意思,你就照辦吧!」 史媽媽躊躇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說道:「那翠環該往哪兒安置才好?」 若是別的丫鬟倒也罷了,這個翠環卻有些特別。她爹是容府名下最大一間鋪子的掌櫃。她娘是田莊管事。都是有頭臉的下人。翠環又生的標緻,給容瑾做通房丫鬟也是夠格的。現在卻被容瑾這麼打發了出來,自然不能隨意的安置。可各個院子裡的大丫鬟名額都滿了…… 李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史媽媽一眼:「這點小問題還用問我嗎?」再有臉面的下人也只是下人。被主子嫌棄到這份上,還要什麼臉面? 史媽媽立刻聽懂了李氏的意思,唯唯諾諾的應了。轉臉就將翠環安排到了漿洗房。 翠環做慣了風光的大丫鬟,哪裡能做得來這樣的粗活。再時不時的聽別人的譏諷恥笑,更是羞惱怨懟不已。將所有的怨氣都記到了寧汐的頭上。故意在背後惡意中傷寧汐:「……我什麼都沒做錯,三少奶奶看我不順眼,慫恿少爺攆我出來。這樣心胸狹窄的妒婦,不知用了什麼妖法,將少爺迷的暈頭轉向……」 下人們本就愛無事生非亂嚼舌頭,很快便將翠環這番話傳了開來。不乏添油加醋的,將寧汐說成了一個不能容人的妒婦。 李氏略有耳聞,卻只當做不知道。總不能世上所有的好事都被寧汐占光了吧!既然正大光明的對付翠環,自然也不會在乎這麼一點閒言碎語。 蕭月兒從荷香的口中聽到這些流言蜚語之後,頓時惱了,忿忿的拍桌子:「這都是誰在背後亂嚼舌頭。實在太過分了!」哪有這麼編排主子的,簡直目中無人! 荷香忙安撫道:「公主殿下請息怒,奴婢也只是偶爾聽丫鬟們閒談才知道的。具體是誰傳出來的,奴婢並不清楚。不過,肯定跟那個翠環有關。」 蕭月兒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我去把她帶過來,我來親自問問她。」 荷香為難的勸阻道:「這可萬萬使不得。這畢竟是三少爺院子裡的事情,您過問的太多了,只怕不好。」要是落個仗勢欺人的惡名,未免不美。 一旁的菊香也婉言勸道:「荷香說的有理,您現在懷著身孕,不宜情緒波動。還是別管這事了。說到底,也沒什麼大事。下人閒來無事嚼舌根罷了,也傷不著三少奶奶什麼。」 蕭月兒怒氣平息了一些,想了想說道:「她指不定還什麼都不知道呢,我這就去告訴她一聲。」 荷香菊香都勸不動她,只得跟著她一起去找寧汐。 此時的寧汐,正悠哉的翻著一本閒書打發時間。見蕭月兒來了,忙放下書本笑著迎了過來:「你來的正好,我一個人正無聊呢!」 容瑾的婚假只有三天,這兩天又開始恢復了上朝。寧汐乍然一個人待在容府裡,別提多憋悶了。 蕭月兒不擅長拐彎抹角那一套,三言兩語的道明瞭來意:「……你還不知道吧,府裡的下人在背後說三道四的,說你這個三少奶奶心胸狹窄……」 「容不得人,把伺候相公幾年的貼身丫鬟都攆走了是吧!」寧汐接的很順溜。臉上卻毫無生氣的樣子,反而浮著漫不經心的笑容。 蕭月兒一愣:「你、你知道?」 寧汐聳聳肩:「早就知道了。」小安子早將這些閒話學給她聽過了。 「你一點都不生氣嗎?」蕭月兒疑惑的問道。這要是換成是她,早就氣的七竅生煙了。 寧汐笑了笑:「說一點不生氣是假的,不過,為了這點閒氣去和一個丫鬟置氣,實在沒意思。」她這麼豁達,倒顯得蕭月兒這個局外人太過激動了。 這反應也太奇怪了。蕭月兒忍不住擰起了眉頭:「你是不是怕找那個丫鬟的麻煩會讓流言更厲害?要真是這樣,就把這事交給我,我替你出這口惡氣。」 寧汐哭笑不得,連連擺手:「別別別,你現在是孕婦,要保持心平氣和才好。」 見蕭月兒還是一臉的忿忿,寧汐心裡湧起一陣暖流,主動的拉起了蕭月兒的手:「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過,我是真的不介意。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隨他們說得了。我為人到底怎麼樣,時間長了他們會知道的。」 她面容平靜語氣平和,唇畔還有淡淡的笑意。這幾年,她身為一介女子卻一直拋頭露面在鼎香樓裡做事,不知惹來了多少閒言碎語。不也照樣若無其事的挺過來了?這點陣仗真的不算什麼。 蕭月兒終於相信寧汐真的沒生氣,不由得洩了氣:「你也真是的,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也不想著狠狠的反擊一次,讓他們徹底領教你的厲害。」 寧汐啞然失笑,耐心的說道:「翠環已經被攆走了,我才是贏家,她說再多的閒話也沒用。我又何必和她計較這些。」 這事放在李氏或是蕭月兒的身上,保管沒人敢多嘴。一個是容府的長媳,是容府的當家主母,另一個是堂堂公主,誰敢在背後亂嚼舌根? 而她,明明是平民出身,偏嫁到了容府做起了三少奶奶。下人們當面不敢說什麼,背地裡免不了要編排幾句。要是這一點閒言碎語都受不了,她還怎麼和容瑾廝守終身? 有些事情無法改變,不如看開一些,反而活的坦然瀟灑。 再說了,落個妒婦的名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正好讓府裡那些自恃有幾分姿色的丫鬟都趁早都死了這條心,省了將來的麻煩。 蕭月兒聽了這番話,徹底服氣了,歎道:「你也別這麼妄自菲薄。要我說,你才貌雙全性情樂觀開朗,和容瑾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些亂嚼舌頭的,根本就是瞎了眼。」 寧汐笑了,俏皮的眨眨眼:「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呢!」 兩人對視一笑,把這個話題徹底拋到了一邊。 容瑾每天早出晚歸,忙於朝務,一時也沒留意到這些。 很快的便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容府一家子圍著飯桌坐下,吃起了年夜飯。李氏不知怎麼的閒閒的提了一句:「三弟,你還記得翠環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妯娌 容瑾笑容一斂,淡淡的笑道:「大嫂怎麼忽然提起她來了。」翠環不是被攆到漿洗房裡做事了嗎?李氏在這時候提起她做什麼? 寧汐心裡微微一動,忍不住瞄了李氏一眼。 府裡的閒言碎語,連蕭月兒都知道了,李氏當然不可能不知情。可卻從沒聽李氏提起過一句,偏偏在全家都聚在一起的時候提起翠環,這可就有些微妙了…… 李氏輕描淡寫的笑道:「也沒什麼,我還以為你知道府裡那些閒言碎語了。」 容瑾挑眉:「什麼閒言碎語,大嫂不妨說的清楚點。」 桌上眾人的注意力頓時都被吸引了過來,齊齊看向李氏。李氏卻若無其事的笑道:「不過是下人亂嚼舌根子罷了,不提也罷。免得擾了大家的雅興。」 容瑾面色微微一沉,正待說什麼,一隻溫軟的手忽然輕輕的按上了他的手。 寧汐衝他輕輕搖了搖頭,顯然是不願他刨根問底,免得攪合了桌上原本愉快輕鬆的氣氛。 容瑾只得隱而不發,將這口悶氣嚥了下去。 寧汐稍稍鬆了口氣之餘,不免琢磨起了李氏的用意。李氏忽然冒出這麼幾句,絕不是無的放矢。可這麼做對李氏能有什麼好處? 認識李氏也有兩三年了,不過,她對李氏並無太深瞭解。只知道李氏出身名門,為人精明圓滑處事高明,將容府管理的井井有條。蕭月兒對掌管家事絲毫不感興趣,和李氏井水不犯河水。因此相處的還算不錯。至於她自己,更沒有和李氏一較長短的心思。可以說,她的存在對李氏的地位毫無威脅。 李氏為什麼要給她添堵?寧汐思來想去也沒想出箇中奧妙來。 蕭月兒忽的衝她使了個眼色,裝模作樣的蹙眉道:「我覺得有些悶。氣都喘不過來了。」 寧汐忙笑道:「正好我也吃飽了,陪你出去轉轉吧!」 容琮正想張嘴說「我陪你去」,卻見妯娌兩個已經手拉手出去了。不由得啞然失笑,下意識的看了容瑾一眼。 容瑾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容琮看了過來,笑著舉了杯。兄弟兩人默契的交換了個眼神。這兩人分明是找地方說悄悄話去了…… 李氏分明也看見了,眼裡閃過意味難明的笑。 蕭月兒拉著寧汐到了隔壁的屋子裡,小聲說道:「寧汐,大嫂好端端的怎麼提起這個來了。」雖然李氏說的含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給寧汐添堵呢! 寧汐無奈的攤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李氏這人看著挺親切的,可接觸久了就會發現其實並不容易親近。 蕭月兒眼珠轉了轉,忽的低笑道:「我明白了,大嫂這是心裡不平衡,故意想出這法子氣氣容瑾。順便也氣氣你。」 容瑾和寧汐好的蜜裡調油一般,就連她看著都有些酸溜溜的,李氏看著順眼才是怪事。故意藉著這樣的舉動給寧汐添點堵,倒也可以理解。 寧汐怔了怔,不太確定的說道:「應該不至於吧!大嫂和大哥不也相處的挺好的麼?」 蕭月兒嗤笑一聲:「你當所有男人都像容瑾一樣麼?」 容鈺和李氏成親多年,雖然不甚熱切,可也一直相敬如賓彼此尊重。夫妻大多如此,李氏也沒什麼可埋怨的。可現在偏偏多了一對如膠似漆的恩愛小夫妻在眼前打轉,但凡是個女人看著都會覺得不是個滋味。 「……這些流言傳的沸沸揚揚的。連你我都知道了,大嫂怎麼可能不知道。」蕭月兒中肯的說道:「她卻一直沒阻止,顯然是想用這件事讓你鬧心來著。」 寧汐想了想,果然如此,不由得歎了口氣。她明明什麼也沒做,竟然還會招惹到李氏。真是頭痛。 「你打算怎麼辦?」蕭月兒一臉的躍躍欲試,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要不要找個機會反擊回去?你放心,我保證站在你這邊……」 寧汐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喂,你別添亂好不好。」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 蕭月兒不服氣的撅起了嘴:「我這是在幫你誒,你不感激我也就罷了,居然還嫌棄我,真是沒良心。」 寧汐忙笑著哄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你什麼都不用做,安心養身子就行了。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蕭月兒的氣來得快去的也快,頓時好奇的追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寧汐笑而不語,扯著蕭月兒回了飯廳。李氏正好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遙遙相對。 寧汐若無其事的笑了笑,看不出情緒如何。李氏心裡悄然一動,反而不敢小覷了寧汐。別的不說,單只這份鎮定功夫就遠遠勝過蕭月兒幾倍了。 蕭月兒看看李氏,又看看寧汐,眼裡充滿了興味。 妯娌三人之間的微妙,落在容鈺兄弟三人眼中,自有不同感受。 容瑾定定的看向寧汐,眼中不無詢問之意。寧汐淺淺的一笑,回以安撫的眼神。 容琮不無擔憂的看了蕭月兒一眼。蕭月兒雖然比寧汐大一些,可性子卻任性浮躁多了。又和寧汐感情深厚,可別為了寧汐做出什麼不妥當的舉動才好…… 容鈺微微皺了眉,不動聲色的看了李氏一眼。今天是大年三十,一家子難得聚在一起吃頓年夜飯,別整這些有的沒的,白白破壞了氣氛。 李氏笑容未減,眼底的笑意卻漸漸淡了。心裡那股懊惱和鬱悶頓時又湧上了心頭。 蕭月兒猜的一點沒錯。她確實是看寧汐有些礙眼。這種不痛快,無關家世背景容貌這些東西。 真論起來,寧汐除了比她年輕貌美一些,其餘的皆遠遠的不如她。她出身名門,自小被嚴格教養,琴棋書畫樣樣都通,更是一個合格稱職的當家主母。年齡雖然稍長幾歲,可她也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容鈺待她也是不錯的。可這份「不錯」,在寧汐和容瑾的綿綿情意對比下,簡直暗淡無光到了極點。這份微妙的酸意從很久以前就有了,在寧汐過門之後,愈發的洶湧。在經歷翠環一事之後,更是迅速的堆積到了頂點。 只因為寧汐的一句話,容瑾竟毫不手軟的就打發了貼身丫鬟。憑什麼寧汐可以得到容瑾全心全意的憐惜呵護? 同樣身為女子,寧汐的幸福實在刺目,直直的刺進李氏心底最軟的一處。李氏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不過,這種給人添堵的事情卻是輕而易舉。 寧汐,當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你的時候,你還會笑的那樣幸福滿足嗎? 一時之間,飯桌上的氣氛微妙極了。 容將軍分明察覺些許不對勁,卻也不好對兒媳們說什麼,淡淡的扯開話題:「焰火都準備好了嗎?」年夜這一晚,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放焰火。容府自然更不例外,早已備下了各式焰火。 李氏忙笑著應道:「早就準備好了。吃了晚飯兒媳就吩咐幾個身體健壯的小廝去點焰火。到時候我們站在一旁看熱鬧就行了。」 蕭月兒忽的興致勃勃的來了句:「看別人點焰火多沒意思,我想自己動手!」 「不行!」眾人幾乎異口同聲的反駁。然後一致的看向容琮。這個孕婦實在太不安分了,一定得看牢了才行! 容琮瞪了蕭月兒一眼:「想都別想。」 蕭月兒訕訕的笑了笑:「我隨便說說而已,你們別當真。」 寧汐何曾見過她這副樣子,頓時樂了,故作大方:「二嫂,待會兒我點焰火給你看好了。」然後撒嬌的扯了扯容瑾的袖子:「相公,你同不同意?」 這聲相公又嬌又媚,簡直有故意秀恩愛的嫌疑。根本不是寧汐一貫的行事風格。容瑾心念電轉,很配合的寵溺的笑了笑:「當然同意。你想做什麼都行,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 寧汐甜甜的一笑,故意瞄了李氏一眼。她不就是羨慕嫉妒恨嗎?今天索性讓她多看一幕,今晚鬱悶的睡不著才好呢! 李氏扯了扯唇角,笑的有些僵硬。 寧汐憋了一晚上的悶氣,總算抒發出來大半。 容瑾絕頂聰明,稍微一思索,便將事情的原委猜中了七八分。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一直黏在寧汐身邊,兩人淺笑低語,眼神脈脈,到了放焰火的時候,甚至手拉手一起點焰火。寧汐清脆的笑聲和容瑾溫柔的低語混在一起,親暱極了。 容鈺和容琮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兩人平時就夠黏糊的,可今晚也未免太誇張了吧!當他們都不存在是怎麼的? 蕭月兒卻看出了其中的奧妙,忍不住會心一笑。好個寧汐,既沒翻臉又不動聲色的回擊了李氏一記,真是厲害! 蕭月兒都能看的出來,李氏自然不可能不清楚寧汐的用意,笑容越來越勉強。可除了憋屈,還能怎麼樣?容鈺又不肯這麼親熱的站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什麼的…… 蕭月兒偏偏還湊了過來,裝模作樣的歎道:「他們兩人的感情這麼好,真是讓人羨慕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誓言 李氏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立刻微笑著回敬:「是啊,說出來不怕你著惱。我平日看著二弟待你就夠好了,可比起三弟對寧汐,倒又差了幾分。」 然後故意長歎了口氣:「所以說啊,什麼身份家世都是虛的,女人最要緊的就是找到一個知冷知熱的丈夫,這才是一輩子的福氣。」 這些話似一把利箭正中靶心。蕭月兒的笑容頓時有些僵了,下意識的看了容琮一眼。旋即若無其事的擠出笑容:「大嫂說的是呢,寧汐這份福氣我們比不了。」 一旁的容琮抵了抵容鈺,低聲說道:「大哥,你說大嫂和月兒在聊什麼這麼熱鬧。」鞭炮聲焰火聲啪啪作響,雖然隔的不遠,卻也聽不清她們到底在說什麼。兩人的笑容都有點怪怪的…… 容鈺挑了挑眉,笑容裡滿是嘲弄:「你怎麼越來越婆媽,像個娘們兒似的。她們聊她們的,你管這麼多幹什麼。你就放心好了,你大嫂不會欺負你的寶貝媳婦的。」 容琮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 此刻的寧汐心情卻好極了。一簇簇絢麗的焰火在空中綻放,那一剎那的燦爛美麗,讓人感動的幾乎落下淚來。心愛的男人就含笑陪伴在自己身邊,此情此景,此生都難忘! 寧汐忘了之前的不快,忘了還有容家人在一旁,眼中只有唇角飛揚的容瑾。 容瑾被她這麼一看,心裡頓時軟成了一池春水,低聲呢喃:「汐兒,我現在很開心很幸福。」那聲音低低沉沉的,悄然的鑽入寧汐的心底。 寧汐嫣然一笑,輕聲的回應:「我也是。」 璀璨的滿天焰火下,寧汐俏然盈立,明眸若水,是容瑾生平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 容瑾一個衝動。忽的上前兩步,狠狠的摟了寧汐一下。寧汐被嚇了一跳,旋即漲紅了臉:「這兒這麼多人在,你發什麼神經。」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倒也罷了。可當著這麼多的人面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最最關鍵的是,容將軍也在啊! 容瑾低笑一聲,賴皮的不肯鬆手:「怕什麼,我們已經成親了,夫妻愛怎麼親熱就怎麼親熱,誰也管不著。」 短短兩句話功夫,這邊不尋常的動靜已經惹來了所有人的注目。 容將軍咳了咳。將頭扭到了一邊去。李氏吃驚的瞪大了眼,蕭月兒一臉艷羨,容琮容鈺也被震住了。丫鬟婆子們就更別提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交頭接耳好不熱鬧。 寧汐的臉紅的快能滴出水來了,七手八腳的推開了容瑾,臉上辣的,壓根不敢看任何人。 容瑾咧嘴笑了。狹長的鳳眸閃爍著熠熠的光芒,那份逼人的風華令人不敢直視。 容鈺促狹的笑道:「三弟,你還是快些帶你媳婦回去吧!」有他們兩個在。一個個哪還有心情欣賞焰火,都去看他們秀恩愛了。 這話正中容瑾下懷,不客氣的點頭應了,不忘拉著寧汐去容將軍那兒道了個別,這才施施然走了。 眾人或艷羨或嫉妒或異樣的目光追隨著他們倆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見。 寧汐低著頭急急的走,一直到回了院子進了屋子只剩她和容瑾兩人了,才稍稍鬆了口氣。一抬頭,卻見容瑾得意戲謔的目光,她頓時羞惱的不得了。恨恨的擰了容瑾一把:「都怪你,我明天沒臉見人了。」 這一把擰的貨真價實,容瑾疼的直吸氣:「有什麼不能見人的。大嫂不就是見不得我們兩個恩愛嗎?我們今天讓她看個過癮好了!」 提起李氏,寧汐的笑容淡了下來。 容瑾輕舒手臂,攬住寧汐的身子:「汐兒,委屈你了。」再怎麼說李氏也是長嫂。就算心裡不痛快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為寧汐出口氣了。 寧汐打起精神笑道:「沒什麼委屈的,沒嫁你之前,我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等時間長了,這些流言蜚語自然就散了。」就算沒有翠環這件事,她也躲不過這些竊竊私語的議論。 容瑾輕哼一聲,語氣森冷:「你放心,最多兩天,再也不會有人敢在背地裡說你閒話。」哼,想也知道這些閒話是誰傳出來的。他饒不了翠環! 「你別衝動。」寧汐柔聲的安撫道:「她們也只敢背地裡說,總之沒人敢當著我的面說什麼。你何必為了我大動肝火……」 腰間的手陡然緊了:「我娶你是想讓你過上好日子,不是讓你受閒氣的。」容瑾的語氣如常,並未刻意抬高音量,可這兩句輕飄飄的話卻比所有誓言都要有力,直直的擊中寧汐心底的柔軟。 寧汐的眼角陡然濕潤了,聲音哽咽:「容瑾,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遇到你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前世的情傷早已成了模糊的記憶,現在的幸福如此的真實踏實。 容瑾的目光陡然柔和,俯頭輕吻她的臉頰:「汐兒,遇到你才是我最幸運的事。」 如果沒遇見你,現在的我必然還是孑然一身,在這個陌生的年代陌生的世界裡漫不經心的活著。如果沒遇見你,我的人生還是那樣的空洞寂寞。如果沒遇見你,我不會知道愛一個人是這樣的幸福滋味…… 幸好,我遇見了你。 輕柔的吻如細雨般落在寧汐的額上臉上唇邊,容瑾是那樣的溫柔小心,彷彿手心捧著的是世上最珍貴脆弱的珠寶。細細啄吻了半晌,才緩緩的移到她柔軟如花瓣的紅唇上。那樣輕柔蜜意的吻,和往日濕熱灼燙的吻完全不同。 寧汐閉著雙眸,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著。心裡被巨大的幸福塞的滿滿的,輕飄飄的似要飄到半空一般。 容瑾第一次沒有急切的上下其手,只緊緊的摟著她的身子,吻的近乎虔誠。 許久,容瑾才抬起了頭,寧汐輕喘著睜開眼,四目相對。分明有千言萬語要傾訴,可誰也沒有張口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凝視著對方。 你的眼中只有我,我的眼中只有你。 容瑾低語:「汐兒,這句話我這輩子只說一次。我愛你,我一定會讓你幸福。」 歡喜的淚珠自然而然的滑落,寧汐伸手拭淚,卻是越擦越多,哭的像個淚人一般。容瑾愛憐的將她摟緊。 待兩人情緒都平息,已經是三更時分了。 容瑾低頭親了親寧汐的臉:「這麼晚了,睡了吧!」 寧汐回過神來:「那我讓人送熱水給你洗澡。」這也算容瑾的怪癖了。不管天氣怎麼寒冷,每天晚上必要沐浴更衣才肯入睡。 容瑾哪裡捨得讓寧汐操勞:「不用了。湊合著睡一晚也無妨。」 簡單的梳洗過後,兩人相擁著睡下。說來也奇怪,每天晚上都要折騰一番才肯睡的容瑾,今天卻沒鬧騰。上了床之後異常老實安分,碰都沒碰寧汐一下。 寧汐反倒有些不習慣了,胡思亂想了片刻,終於伸出白嫩的腳丫輕輕的踢了容瑾一下。沒什麼力道,簡直像撓癢似的:「你睡著了麼?」 容瑾懶懶的睜眼,唇角微微揚起:「怎麼,你睡不著嗎?」尾音拉的長長的,曖昧極了。 換在平時,寧汐早就面紅耳赤不肯理他了,今天竟然大著膽子嗯了一聲。那咬著嘴唇的模樣別提多勾人了。 容瑾心裡一蕩,陡然湧了上來,幾乎立刻便有了反應。可不知怎麼的,他竟然還是沒有動作…… 寧汐疑惑不已,忍不住偷偷瞄了容瑾一眼。他今天是怎麼了?難道是……累了? 「別亂猜,我一點都不累,有的是力氣。」容瑾似笑非笑的聲音在帳中響起:「不信,你來摸摸看……」 寧汐不爭氣的又紅了臉,白了他一眼。 容瑾悶悶的笑了會兒,然後才低低的說道:「最多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明天是新年初一,肯定很忙。你好好休息,免得明天沒精神。」要不是顧忌這個,他哪能忍的住。 這樣的細心體貼,對容瑾來說實在太少見了。愈發讓人感動。 寧汐心裡一甜,乖乖的在他懷中蜷縮身子,很快便睡著了。 容瑾靜靜的看著她香甜的睡顏,心裡湧起難以言喻的滿足。身體依舊緊繃難受,可心裡卻異樣的踏實。那種靜好安謐的幸福,甚至比激烈的交歡更讓他滿足。 不知不覺中,容瑾也漸漸的入了夢鄉。 他做了個夢。 夢裡,他和寧汐幸福的廝守在一起,朝夕相伴,夫唱婦隨。寧汐為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還生了兩個健壯的兒子。一家五口,幸福安謐。 就在此時,一張扭曲猙獰的面孔忽的闖入他的夢境,眼神貪婪而炙熱的盯緊了他:「容瑾,你別想逃過我的手掌心!」 「滾!」容瑾憎厭的冷語:「滾的遠遠的!」 那個男人卻不死心的繼續來糾纏:「容瑾,我對你是真心的,你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我。為什麼……」 容瑾陡然醒了。明知道只是個夢,可還是皺緊了眉頭。新年第一天,竟然夢到這個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 暗鬥 大概是他的低氣壓氣場太過明顯,寧汐也跟著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怎麼起的這麼早。」 容瑾定定神笑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該起床去給爹和大哥他們拜年了。」夢見四皇子的事情,還是別讓寧汐知道了。免得她心裡別彆扭扭的不高興。 寧汐自然料不到他做了那樣一個古怪的夢,忙笑著應了。 新年的第一天,在忙忙碌碌中度過。容府旁支的親友也不少,一波接著一波的登門拜年。李氏身為長媳,責無旁貸的負起了接待的重任。蕭月兒最喜歡熱鬧,也跟在李氏的身後忙活。 容琮唯恐她身子吃不消,湊到她身邊低聲問道:「別累著了。」 蕭月兒心裡甜絲絲的,口中卻嗔道:「放心好了,我不會累著你兒子的。」 容琮不善哄人,只笑了笑便不吭聲了。蕭月兒便真的有些惱了,輕哼一聲,將頭扭了過去,不理容琮了。 容琮一臉的無辜。 寧汐忍住笑意,忙扯了扯蕭月兒的袖子,小聲說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可得好好的。聽人說,新年吵架的夫妻會從年頭鬧到年尾的。」 「真的麼?」蕭月兒被唬住了。 寧汐一本正經的點頭:「當然是真的。你聽我的沒錯,今兒個別和二哥鬧彆扭了。」 蕭月兒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委委屈屈的點了點頭。接下來果然老實多了,安靜柔順的待在容琮身邊。這份難得的溫柔,倒讓容琮有些不適應了。 自從懷了身孕之後。蕭月兒的脾氣陰晴不定,常是前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就惱了。容琮無奈之餘,只能安慰自己。孕婦脾氣總是比較大的,等生了孩子總會好些的…… 李氏自然不會支使嬌貴的蕭月兒,於是。便指派起了寧汐——當然,李氏說話滴水不漏很是客氣:「弟妹,你瞧瞧這一大攤子,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你二嫂又是個嬌貴的雙身子,只能煩請你幫幫忙了。」 寧汐自然不好不答應,忙笑道:「有什麼事大嫂儘管吩咐。」 李氏笑道:「按理來說,你是新過門的媳婦。不該叫你做這些的。不過我們容府裡正經的主子也就這幾個,只能勞煩你。這兩天賓客眾多,中午晚上都得備家宴。廚房這邊的事情就交由你負責吧!」 寧汐暗暗鬆了口氣,忙笑著應了。廚房裡的一應事務可是她的老本行了,比起迎客應酬之類的。她倒是更樂意接手廚房的雜事呢! 李氏見她答應的痛快,唇角微微揚起,眼裡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雖然寧汐做過幾年廚子,不過,廚藝好和管理廚房可是兩碼事。容府廚房裡的管事和那幾個廚子,都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寧汐心知李氏有意看她笑話,自然更打起了十倍精神。 到了廚房之後,先將負責廚房雜務的幾個管事叫了過來,不輕不重的敲打了一番:「這幾天廚房的事務暫時歸我負責。我年輕脾氣急,若是有什麼說的不好做的不到的,還請幾位管事多多包涵。」這番話軟中帶硬,雖是含笑說了出來,卻力道十足。 幾個管事連道不敢,倒是不敢小覷這位新過門的三少奶奶了。 寧汐又特地將幾位大廚召了過來。含笑說道:「這幾天就要辛苦諸位大廚了。說起來,我和大家都是同行,對鍋灶上的事情也算懂一些。如果忙不過來,直接告訴我一聲,我幫著大傢伙兒一塊忙。」 這裡的廚子誰不知道寧汐的赫赫大名,可寧汐名氣再大也是以前的事。如今嫁到容府成了三少奶奶,要是再勞煩她動手做菜,那可就是打廚子們的臉了。因此,寧汐此言一出,幾個大廚忙陪笑道:「爐灶上的事情有我們幾個呢,哪能勞煩三少奶奶。」 寧汐順勢笑道:「那就辛苦你們了。等忙過了這幾日,人人都有賞。」 這麼軟硬兼施,廚子們哪還有不服氣的。做起事來果然又快又好。那幾個管事倒是想整點ど蛾子,可寧汐時不時的就到廚房裡晃悠一趟。想推諉拖拉也說不過去,只好老老實實的做事。 容瑾生平最不耐煩應酬,不過正值新年,來來往往的又都是容府的親友,也只能按捺著性子應酬了大半日。 第二天,朝中交好的同僚又紛紛登門。照例又是一日忙碌。 容瑾見寧汐忙的腳不沾地,別提多心疼了,窺了個空,將寧汐扯到了一邊:「汐兒,你這樣跑來跑去的也太累了,還是別管這些瑣事了。」廚房這些事務一般都是由李氏身邊的管事媽媽負責的,現在故意交給了寧汐,分明是成心為難。 寧汐倒是很坦然:「總不能看著大嫂一個人忙活,我卻做甩手掌櫃吧!廚房這點事累不倒我的,你放心好了。」 李氏藉著此事為難她,她偏偏要做的漂漂亮亮的,讓李氏無話可說。 別看寧汐平日裡溫溫柔柔的很好說話,其實性子強的很,認準了事情誰也勸不動。容瑾只得隨了她。背地裡卻派了小安子去了趟廚房。 也不知小安子到底說了什麼,總之,那幾個管事忽然勤快麻溜了不少。對著寧汐的時候態度更是好的不得了。比起前兩天的敷衍了事不可同日而語。 寧汐稍微一想,便知道容瑾必然暗中出了力,心裡甜絲絲的。 蕭月兒好不容易找到了寧汐,忍不住抱怨道:「不過就是管個廚房,怎麼忙的連和我說話的時間都沒了。」 寧汐失笑:「我的好二嫂,你知不知道廚房裡到底有多少事要忙。」她初來乍到對人事都不熟悉,又得督促廚子們做菜,又得指派著管事們做事,還得安排家宴桌席,恨不得多生出一雙手來才好。 這個……她怎麼可能知道!蕭月兒毫無羞愧之意,理直氣壯的應道:「不知道。你說給我聽聽好了。」果然是太閒了。 寧汐只得陪著她閒聊打發時間,將廚房裡的一應事情隨便挑了幾樣說給蕭月兒聽瞭解悶。蕭月兒聽著聽著來了興致:「不如我也陪你去廚房好了。」 寧汐立刻告饒:「你就饒了我吧!別給我添亂了。」想也知道,蕭月兒去了什麼忙也幫不了,自己還得再騰出時間精力來照顧她,哪裡吃得消。 蕭月兒不滿的瞪圓了眼:「喂喂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給你添亂,我是去給你幫忙的好不好。你就這麼嫌棄我嗎?」 寧汐總算領教到有口難辯的滋味了,只得苦笑著說道:「我一時口誤,歡迎你去幫忙。」 這還差不多!蕭月兒滿意的笑了。 寧汐習慣獨來獨往,每次去廚房從不帶丫鬟。可蕭月兒就不一樣了,這邊剛一抬腳,那邊荷香菊香立刻跟在了身後,再加上宮中派來的四個嬤嬤,聲勢陡然浩大了不少。 寧汐既無奈又好笑,忍不住調侃道:「我們這麼多人去廚房,保準會把廚房裡的人都嚇的膽戰心驚不敢說話。」 蕭月兒挑了挑秀氣的眉,嘻嘻一笑:「那才好呢,看誰還敢不聽你的話。」 她說的輕描淡寫,寧汐心裡卻是一動。蕭月兒硬是要跟著去廚房,難道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特地去廚房給她撐腰…… 蕭月兒似是看出她在想什麼,低聲笑道:「大嫂那個人,表面看著和氣,其實心高氣傲的很。大概是覺得你出身小門小戶的,才故意讓你領了這麻煩差事。好藉機壓壓你的風頭,順便看你出醜鬧笑話。只可惜,她這如意算盤是打錯了。」 有容瑾為寧汐撐腰,有她這個堂堂公主給寧汐壓陣,那些見風使舵的下人豈敢生事? 寧汐心裡暖暖的,忍不住握了蕭月兒的手:「謝謝你。」 蕭月兒白了她一眼:「和我還說這種客套話,也太見外了。我可一直把你當成妹妹,才不會和你客氣呢!有什麼不痛快的糟心事,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再麻煩你我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寧汐被逗樂了。這番理直氣壯不太講理卻又溫暖入心的話,果然是蕭月兒一貫的風格。 她忽的想起了和蕭月兒初識時候的情景。 那個時候,蕭月兒只以為她是個普通廚子。她明知對方是公主,卻佯裝不知情。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竟結下了一段情同姐妹的緣分。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情之後,她和蕭月兒終於真正的坦承相待,感情日益深厚。 緣分這東西,果然妙不可言。誰能想到,她會和堂堂大燕王朝明月公主親如姐妹又成了妯娌? 蕭月兒見她笑容滿面,也笑開了,俏皮的眨眨眼:「今天我也見識見識廚房裡是什麼樣子。對了,我可不能白來一趟,你得親手做些好吃的讓我解解饞才行。」 她的孕吐反應已經結束,現在胃口好的很呢!早就巴巴的盼著寧汐給她做好吃的了。 寧汐眉眼彎彎的笑了:「好,想吃什麼儘管點。」兩人相識一笑,攜手進了廚房。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昔日情敵今日小姑 李氏本以為寧汐乍然接手廚房肯定會手忙腳亂,怎麼也沒料到一日三餐安排的妥妥當當,連菜色也比往日新穎美味了不少。 來往的客人更是讚不絕口。就連容將軍也難得的讚了一句:「這幾日的飯菜味道不錯。」 蕭月兒搶著笑道:「那是當然。寧汐天天去廚房指點那幾個廚子做菜呢!」 寧汐忙笑著自謙幾句:「這都是幾位大廚做的好,我哪裡幫得上什麼忙。」 容將軍笑了笑,讚許的看了寧汐一眼。他對這個新過門的兒媳婦雖不排斥,但也談不上有多少好感。這些日子看她說話做事,倒是落落大方很有章程。容瑾果然有些眼光。 容將軍生性嚴肅,很少誇讚誰。這樣讚許的目光便已是極為難得了。李氏在一旁看著,心裡酸溜溜的。她掌管容府幾年,天天忙碌操心,也沒見公爹誇過她一句…… 正想著,容將軍忽的看了過來,淡淡的問道:「最近府裡的下人有些不安分,你這個管家理事的怎麼也不管管,任由她們在背地裡亂嚼舌頭編排主子。」雖然說的不甚明朗,可在座的誰能聽不出其中的意味。容將軍分明是在責備李氏管家不力縱容下人。 李氏的笑容有些僵硬:「公爹說的是,兒媳一時疏忽了。今兒個有空,一定去好好查查,這流言蜚語是從哪個嘴裡傳出來的,一定嚴懲不貸。」 容將軍點點頭,不再說話。 寧汐心頭湧起一陣溫暖。她本以為容將軍天天忙於應酬親友同僚。根本不會留意到府裡的這些瑣事。沒想到容將軍不但留意到了,而且還特地為此數落了李氏兩句…… 蕭月兒沖寧汐擠眉弄眼。公爹這麼一發話,大嫂不定多難受呢! 寧汐扯了扯唇角,心裡自然是愉快的。 妯娌三人中。李氏年長,又是當家主母,而且心思細密精明過人。她和蕭月兒都遠遠不及。不過。好在她和蕭月兒關係親厚。李氏也未見得穩佔上風就是了。 李氏見她們兩個眉來眼去極有默契,心裡不由得掠過一陣酸意。 可再不痛快,該做的事情卻一樣不能少。吃罷了午飯之後,李氏立刻命吳媽媽叫了翠環過來,嚴厲斥責了一頓。又將翠環直接打發去了田莊做事。再將幾個沒有口德的丫鬟婆子各打了三十個板子。雷厲風行的手段一經實施,頓時效果斐然。再也沒人敢在背地裡對三少奶奶說三道四了。 寧汐佔了上風之餘,也不想和李氏弄的太僵。特地親自下廚做了幾個點心送到了李氏面前:「大嫂辛苦了,這點小小心意,還望大嫂笑納。」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張笑顏真摯動人,讓人想生反感都不容易。 李氏心裡暗歎一聲。面上擠出笑容:「弟妹說這話可真是見外了。前些日子實在太忙,我無暇顧及這些瑣事,才使得這些個不安分的下人逮著空閒猖狂了一回。你別因此生我的氣才是。」 寧汐忙又笑著應對了幾句。這個小小的風波總算暫時告一段落。 這一場妯娌暗鬥,以寧汐佔上風收了場。妯娌三人心中各有計較,不必細說。 容瑾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私底下叮囑寧汐:「以後若是遇到這類事情,你只管告訴我。我替你出氣。」李氏畢竟是長媳,寧汐和她較勁必然吃虧。還是他出面穩妥點。 寧汐又是甜蜜又是好笑:「好了,女人間的事情。你就別攙和了。你看我是那種任人欺負不還手的性子嗎?」 容瑾挑了挑眉,也笑了。 是啊,當年剛認識寧汐的時候,他不知被她的伶牙俐齒氣了多少回。後來漸生情愫,他更被她折騰的鬱悶懊惱無數次。就她這副脾氣,誰能欺負的了她? 小夫妻正隨意的閒聊說話。丫鬟翠雲笑盈盈的進來稟報:「啟稟少爺少奶奶,姑爺小姐回來了,老爺叫你們都過去呢!」 姑爺小姐? 寧汐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翠竹說的是誰。原來是容瑤和姑爺羅庭回來了。 容瑤在去年嫁到了羅家。這個羅家雖比不上容府,可也是書香門第清貴之家。羅庭是羅家次子,相貌平平不算出眾,卻頗有幾分才學。容將軍便是看中了羅庭的人品,才應了這門親事。可聽說容瑤嫁過去之後,和姑爺並不甚和睦…… 寧汐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 容瑤喜歡的,是像邵晏那樣的溫潤美少年。羅庭或許還有幾分風度,可相貌卻實在不甚起眼。在各有特色風采逼人的容氏三兄弟面前,更是被比的暗淡無光。容瑤心裡便有些怨氣,總覺得自己嫁的委屈。她又是個沉不住氣沒城府的性子,在平日的言行中便流露了幾分。 羅庭也是個聰明人,焉能察覺不到?若不是礙著容府,只怕夫妻兩個早就鬧騰開了。 容瑾見寧汐的笑容有些奇怪,心裡微微一動,忽的說了句:「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歡四妹?」 寧汐倒也坦白:「我確實不喜歡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她也不喜歡我。」她和容瑤之間的舊怨不提也罷。 容瑾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卻沒追問什麼。正如寧汐瞭解他一樣,他也很瞭解寧汐的脾氣。別看她整天笑瞇瞇的好像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嘴緊的很。只要她不肯說,再怎麼追問也沒用。 兩人成親不足一月,正值情濃,親密恩愛自不必說。可她的心底,仍有極小的一塊角落他闖不進去…… 寧汐見容瑾面色深沉,心裡也有些心虛,忙笑盈盈的挽起了他的胳膊,嬌嗔道:「快些走吧,別讓大家久等了。」 容瑾淡淡一笑,起身和寧汐一起往外走。 老遠的就聽到正廳裡傳來說笑聲。容瑤略顯尖細的笑聲分外的刺耳,直直的鑽入寧汐的耳中。寧汐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眉頭,旋即舒展眉頭,微笑著走了進去。 容瑤的目光和寧汐在空中遙遙相接,微微一頓,便各自若無其事的扭開了頭。 再不對盤也是以前的事,現在一個出嫁一個做了容府的新媳婦,成了姑嫂。總要顧及些顏面,不能鬧的太僵太難看。也因此,兩人寧可遠遠的對峙不說話,也沒明著起過爭執。 「弟妹,你來的正好。」李氏笑吟吟的沖寧汐招手:「我們正聊到你呢!」 容瑾去和姑爺羅庭寒暄,寧汐只能硬著頭皮到了李氏身邊,不偏不巧的和容瑤對了個臉。 容瑤還是那副跋扈的壞脾氣,故意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了一邊。寧汐心裡冷笑一聲,面上還是禮貌的笑容。兩相一對比,頓時顯出了高下之別。 李氏對兩人的舊怨自然心知肚明,眼裡飛快的掠過了一絲笑意,口中卻笑道:「四妹,你都是出嫁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麼任性。快些和你三嫂打個招呼。」 三嫂?她是誰三嫂! 誰是她三嫂! 容瑤和寧汐同時嗤之以鼻,只不過一個顯在了臉上,一個在心裡暗暗吐槽。礙著李氏的顏面,一個不情願的喊了聲,一個淡淡的應了一聲。卻連看都沒看對方一眼。 蕭月兒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疑惑的看了寧汐一眼。這是怎麼了?你才剛過門,怎麼就和這位小姑鬧的不愉快了? 寧汐回了個眼神。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慢慢再告訴你。 蕭月兒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笑著打圓場:「四妹難得回來一次,這次小住兩日再回去吧!」這當然是客套話。嫁出門的女子若想回家小住,至少也得經過公婆的允許。容瑤來時並沒帶換洗衣物和行李,顯然是當天就得回羅家。 沒想到,容瑤竟然點了頭:「我也正有此意呢!爹難得回來一趟,再過幾日就要離開京城了。我想陪陪爹。」 蕭月兒笑容一頓,下意識的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咳嗽一聲,笑著說道:「四妹似乎沒帶換洗的衣物回來。」 容瑤滿不在乎的說道:「待會兒讓綠竹回去一趟,收拾些衣物送過來就是了。」 這個……不太好吧! 蕭月兒和寧汐交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的保持了沉默。李氏只得委婉暗示道:「四妹,這事要不要和妹夫商量一聲……」 「不用了。我想在自己的家裡住幾天,他能有什麼意見。」 容瑤一臉不以為然的打斷李氏,頓了頓說道:「大嫂,你這麼說是不是不歡迎我?」 李氏最是圓滑,自然不肯正面惱了容瑤,忙正色笑道:「四妹說這話可真是折煞我一片心了。我巴不得你常回來住呢!我平日裡可常念叨你的,不信,你問問你三嫂就知道了。」 容瑤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看了寧汐一眼:「哦,真的嗎三嫂?」 寧汐笑了笑:「當然是真的,我們都盼著你能多住些日子,多陪陪公爹呢!」至於她會因此和公婆丈夫鬧的不愉快吵架之類的,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第三百六十章 雞飛狗跳 不出所料,容瑤要在容府小住的消息一宣佈,便惹來了眾人不同的反應。 羅庭雖然掩飾的不錯,可眼底一閃而逝的不快卻很明顯。容瑤卻像沒看到見似的,逕自向容將軍撒嬌:「爹,你這一走就是半年不回來,我想在府裡住幾天,好好陪陪你。」 容將軍雖然明知此事不妥,可畢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日也是頗為疼愛的。遲疑片刻,便笑著看向羅庭:「瑤兒這丫頭就是有些任性,還請賢婿多多擔待了。」 話說到這份上,羅庭還能說什麼,只好笑著點頭應了。 容瑤早已興致勃勃的吩咐綠竹去羅府收拾換洗衣物行李了。 寧汐瞄了默不吭聲的羅庭一眼,心裡忽的生出些許同情之意。以容瑤的囂張跋扈任性,想必這位姑爺也吃了不少苦頭。偏偏三個舅子一個比一個厲害,岳丈更是手握兵權的武將。想一振夫綱只怕是有心無力…… 算了,人家夫妻的事情跟她無關,她管不著也沒那個閒心去管,還是在一旁閒閒看熱鬧就好。接下來的幾天,她離容瑤遠一點就是了。 寧汐盤算的挺好,只可惜容瑤半點都不配合。住下來的第二天就開始找茬鬧騰了。 廚房送去的早飯,容四小姐嫌棄難吃,當時就讓綠竹原樣的端了回來。廚子只得又重做了幾樣,誰料容四小姐還是不滿意,吃了幾口就將盤子都扔了。然後氣洶洶的到了廚房,不由分說的罵了廚子一頓:「……你們這幾個不長眼的東西,看我出嫁了就不把我這個四小姐放在眼裡了是吧!竟敢弄些不能入口的東西來敷衍我……」 那幾個廚子滿肚子的委屈,卻都知道容瑤的脾氣。只得乖乖的站著挨罵。 容瑤罵了一通之後,又將廚房裡的幾個管事挨個訓斥了一頓。 寧汐知道此事之後,心裡的火氣陡然冒了出來。如今這廚房裡的事情由她打點負責,容瑤這麼做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成心給她添堵呢! 那幾個廚子還在委屈的訴苦:「三少奶奶,小的可以向您擔保。今天早上送去的飯菜都是精心做的。可四小姐非說我們幾個有意敷衍。還說午飯若是再不如她的心意,就要將我們幾個都攆走。」這擺明就是有意找茬嘛! 說來也有點蹊蹺。容瑤脾氣雖然不好,可這樣無理取鬧卻是第一回呢!也不知道是誰招惹到這位難纏的姑奶奶了,竟把一腔火氣都撒到了他們頭上, 寧汐眸光一閃,將火氣生生的壓了下來。淡淡的笑道:「好了,我知道了。」 「那中午該做什麼菜式送過去才好?」其中一個大廚小心翼翼的問道。 寧汐泰然自若的笑道:「我正好閒著沒事,今天的四小姐那邊的午飯就由我來做好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大嫂二嫂院子裡的飯菜。也一併由我來做。」 廚子們面面相覷,雖然俱是滿心疑問,總算沒人敢多嘴。 寧汐捲起衣袖。隨口吩咐廚子們做準備。便開始忙碌起來。蟹肉雙筍絲,桃仁山雞丁,琵琶大蝦,糖醋荷藕,蔥爆牛柳。三鮮龍鳳球,再加桂花魚條蜜汁番茄,配著晶瑩透亮的米飯,還有一碗熱騰騰的口蘑雞湯。 菜色豐富不說,每一道菜都有其特色。鮮香俱全。既有偏辣也有偏甜的菜式。就算再挑剔的食客,也絕不會無從下筷。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廚子們都是識貨的。只看幾道菜式的搭配便知寧汐絕不是浪得虛名。更不用說寧汐流暢之極的動作是何等的自信養眼了。 寧汐特意將每道菜都留了一份,和顏悅色的笑道:「這幾日大家都辛苦了,今天中午也嘗嘗我的手藝。」 廚子們受寵若驚,連道不敢。 寧汐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便離開了廚房。 她在這兒,廚子們自然束手束腳的不自在,她這麼一走,各人倒是都不客氣,各自拿了筷子過來品嚐。 「妙!這道蟹肉雙筍絲味道鮮美,入口爽脆,簡直妙極了。」一個廚子滿臉的驚歎。 「依我看,這個糖醋荷藕才是一絕。糖醋的比例恰到好處,口感黏糯香醇,實在太好吃了。」 「這道蔥爆牛柳才是真的好……」 總之,這一頓飯過後,廚子們對寧汐是徹底服氣了。 同一時刻,容瑤也坐在飯桌前。雖然竭力想挑飯菜的毛病,可幾道菜式偏偏都很合她的胃口。一時也顧不上說什麼了,一口接著一口吃個不停。 羅庭對桂花魚條尤為鍾愛,忍不住讚道:「你們府上的廚子手藝果然好,這道桂花魚條外脆裡嫩,香而不膩,我在酒樓雖也吃過,可遠遠不及這個味道。」 他這麼誇口稱讚容府的廚子,容瑤自也覺得面上有光,口中卻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還過得去罷了。早飯敷衍了事,午飯總算下了些功夫。」 羅庭瞄了她一眼,沒有吭聲。依他看來,早飯其實也頗為豐盛美味了。容瑤卻大發脾氣,也不知道是真的嫌早飯做的不好,還是想藉機鬧騰。 「今天的午飯是哪個廚子做的?」容瑤隨口問了一句。 綠竹也不太清楚,便遣了個小丫鬟跑去廚房問了問。待那個小丫鬟匆匆的跑來稟報之後,容瑤頓時變了臉色:「你說什麼?這是三少奶奶親手做的?」竟然是寧汐親手做的飯菜? 小丫鬟老老實實的點頭:「是,廚房裡的幾位大廚都是這麼說的。」 容瑤的臉色變了又變,隱隱的有些扭曲。 羅庭對她和寧汐之間的恩怨並不清楚,反射性的笑道:「沒想到三嫂廚藝這麼好。」 「好什麼好?」容瑤冷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她根本就是有意賣弄。要不是仗著這點廚藝,三哥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這話說的可有些過分了。羅庭皺了皺眉:「怎麼能這麼說話。再怎麼樣,她總是你三嫂。你這話要是傳到她耳朵裡,以後見面還怎麼說話……」 容瑤蠻不講理的搶過話頭:「你到底還是不是我丈夫,怎麼一心向著她說話。是不是看她長的漂亮。」 羅庭臉色也變了,面色鐵青:「快些住嘴。這話也能隨便說嗎?」這等胡言亂語要是傳到容瑾耳朵裡,他還怎麼做人? 他難得如此強硬,容瑤先是一愣,旋即哭鬧開了:「你要是沒這個心思,幹嘛怕我說兩句。你分明就是看她長的好,才會向著她……」 羅庭再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咬牙拂袖而去。 容瑤見他竟不肯軟下身段哄自己,心裡愈發懊惱,哭哭啼啼的去了陶姨娘的院子訴苦去了。 對這些,寧汐自然不知情。她午睡過後,便起了床。一時閒著無事,便打算再去廚房看看。翠玉慇勤的笑著湊了過來:「少奶奶要去哪兒,奴婢伺候您去吧!」 寧汐不習慣有人跟著自己,忙笑道:「不用了,你們就在院子裡待著,我去會兒就回來。」說著,便抬腳走了。 翠玉愣了片刻,忍不住想道,少奶奶其實挺和氣挺好伺候的,從不擺主子架子,對下人也十分客氣呢! 寧汐一個人獨自往返廚房,早已成了容府裡一道獨特的風景。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俱都客客氣氣的向她躬身問好。寧汐含笑點頭,那笑容溫柔親切,讓人如沐春風。 路過一處園子時,寧汐眼角餘光忽的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怔,他不和容瑤在一起待著,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 出於禮貌,寧汐很自然的靠近幾步,笑著打了個招呼。心裡暗暗奇怪,羅庭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該不會是和容瑤吵架了才會氣的在園子裡胡亂轉悠吧! 羅庭也沒料到會在這兒遇到寧汐,頗有禮貌的寒暄道:「三嫂這是要到哪兒去?」 寧汐笑著應道:「我閒著無事,打算到廚房轉轉呢!」白天各自忙碌,到了晚上眾人才有時間聚在一起吃飯。也因此,晚上這頓家宴比較重要,廚房得好好準備。 一提到廚房,羅庭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和容瑤的口角,笑容淡了下來。旋即打起精神,笑著讚道:「三嫂廚藝實在太好了,今天中午那道桂花魚條實在美味。」怪不得寧汐年紀輕輕就成了名動京城的名廚,確實過人之處。 寧汐嫣然一笑:「這麼誇我,我可不敢當。」 她本就生的美麗出眾,穿戴遠勝從前,更多了幾分嫻雅貴氣。這嫣然一笑,便像是鮮花怒放,無比動人。 羅庭呼吸一頓,忙將那絲不該有的蕩漾壓了下去,笑著應道:「我句句都是真話,可不是成心要奉承三嫂。」 兩人之前從未單獨說過話,此時客套一番,倒也沒冷場。 寧汐笑著應對了幾句,便打算告辭去廚房。 羅庭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來了一句:「三嫂,如果容瑤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寧汐微微一怔。 好端端的,羅庭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潑婦難纏 羅庭也不好說的太直白,含蓄的說道:「她性子急,還請三嫂多擔待。」以容瑤的性子,對寧汐說上幾句難聽話實在不算稀奇。 衝著這番話,寧汐對羅庭的印象頓時有了改觀。忙笑著應道:「這說的是哪兒的話,都是一家人,有什麼擔待不擔待的。」肯護著自己妻子的男子,總不會差到哪兒去。沒想到容瑤還有這份福氣,嫁了個好丈夫。只可惜容瑤向來是個不懂惜福的…… 羅庭的笑容裡多了幾分感激之意。正待說什麼,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刁蠻聲音遠遠的響了起來:「羅庭!」 羅庭笑容一頓,暗道不妙。兩人之前剛為了寧汐吵了一架,現在再被容瑤看到他和寧汐單獨說話,不打翻醋瓶子才是怪事。可此時躲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轉身:「瑤兒,你怎麼來了。」 容瑤冷笑一聲,嬌俏的面孔陰沉沉的,卻理都沒理羅庭,恨恨的瞪了寧汐一眼。 寧汐倒是分外坦蕩,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四妹。」沒做虧心事,當然也無需心虛,不過是出於禮貌說了幾句閒話而已。容瑤醋勁再大,也不該胡亂衝她發脾氣吧! 只可惜,容瑤這個人向來不能以常理來推斷。就見她氣勢洶洶的走到了寧汐面前,咬牙說道:「好你個寧汐,嫁人了還不安分。把三哥迷的暈頭轉向娶你過了門,現在又想勾引我相公嗎?」 呸! 寧汐頓時沒了笑臉,冷冷的應道:「容瑤,請你說話注意些分寸。」什麼「不安分」什麼「勾引」。這種話簡直是對她的極大侮辱! 容瑤見她動了火氣,絲毫不懼,冷笑著說道:「怎麼,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嗎?」 跟這種人果然沒道理可講。寧汐氣急反笑:「容瑤。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喜歡我,想找茬儘管來。別往我身上潑髒水。」 眼見著情勢緊急一觸即發,羅庭皺緊了眉頭。沉聲說道:「瑤兒,我剛才和三嫂只是閒聊幾句,你怎麼可以這樣胡言亂語。快些和我回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容瑤早就憋足了一股勁要和寧汐鬧騰,哪裡肯乖乖回去,見羅庭伸手來拉她,不假思索的拍開了羅庭的手:「滾開!不要用你的髒手來碰我!」 羅庭咬牙切齒,額頭上青筋畢露:「容瑤。你別太過分了!」 容瑤的下巴高高的抬起:「我怎麼過分了,我說的都是實話。明明就是寧汐不安分勾引你……」 羅庭再也忍不住了,猛的一把拉過了容瑤的手,半拽半拉的硬是將人拖走了。容瑤再刁蠻也不及他的力氣大,氣急敗壞的罵道:「羅庭。你敢這麼對我。等爹回來了,我就去找爹評理去……」 寧汐被氣的火氣直往心頭湧。本來還以為容瑤出嫁了會安分點,沒想到比以前更囂張討厭。光天化日當著下人的面鬧了這麼一出,也不怕丟人。 寧汐深呼吸口氣,冷冷的看了不遠處探頭張望的幾個丫鬟一眼。那幾個丫鬟頓時訕訕的收回了目光,立刻作鳥獸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出半日,府裡又要開始流傳新一波的流言蜚語了。 寧汐只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好不容易才將心裡的火氣按捺了下來,抬腳去了廚房。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不能亂了陣腳。也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應對才好…… 容將軍回府的最早,還沒喝完一杯熱茶,就聽到外面一陣吵吵嚷嚷。其中最尖銳的女子聲音分明是容瑤。 容將軍眉頭一皺,沉聲吩咐:「看看外面怎麼回事。」 還沒等丫鬟應聲。門就被咚的一聲推開了。容瑤哭哭啼啼的衝了進來,一臉委屈的控訴:「爹,你可要為我做主。我這日子是沒法過下去了。」 跟著進來的羅庭一臉隱忍的怒氣,卻沒忘了女婿該有的禮數,恭恭敬敬的給容將軍行禮問安:「岳父,小婿今日失禮了。」 容瑤兀自哭鬧個不休:「爹,羅庭欺負我,寧汐更不是什麼好東西,成心給我添堵……」 越聽越不像話。容將軍面色一冷,沉聲道:「有話好好說。這麼多年的閨儀都學哪兒去了,羅庭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嗎?還有,寧汐是你三嫂,你怎麼能直呼其名?」 久戰沙場的武將威嚴一出,屋子裡的溫度陡然降了下來。 容瑤果然老實多了,用袖子胡亂擦了眼淚,哽咽著告狀道:「爹,你今天一天不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中午的時候,寧汐……三嫂為了顯擺能耐,親手做了飯菜。我不過說了飯菜幾句,羅庭……相公他竟然向著三嫂說話,和我吵了一架。到了下午,他又和三嫂獨自在園子裡說話,被我逮了個正著。爹一定要給女兒做主……」 羅庭聽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岳父,請容小婿說幾句。中午的時候,小婿只是誇了三嫂廚藝不錯,瑤兒就不高興,和我吵了幾句。我一時煩躁,便在園子裡胡亂轉了半天。沒想到無意中碰到了三嫂,出於禮貌才打了個招呼寒暄了幾句,小婿絕沒有半分不軌之心。三嫂說話行事更是坦蕩,絕不像瑤兒說的那般不堪。還望岳父明鑒!」 容瑤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嗖嗖的飛了過去:「羅庭,你還敢說你沒起半分邪心嗎?口口聲聲都向著寧汐那個賤人……」 「閉嘴!」一聲怒喝聲響起,伴隨著一聲重重的拍桌子聲。結實的桌子,竟硬生生的被拍出了一條細細的裂縫。 容瑤被這一聲巨響嚇住了,頓時噤若寒蟬。 容將軍眼神滿是寒意:「瑤兒,事情還沒定論,你怎麼能隨意出口污蔑你相公和你三嫂?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的清譽是何等重要,要是這等混賬話傳開來,你相公和你三嫂還要不要做人了?」 不分青紅皂白,隨口污蔑自己的丈夫和嫂子,簡直匪夷所思! 容瑤身子瑟縮了一下,眼中迅速的蓄了淚珠,在眼眶中直打轉:「爹,你不替女兒做主,怎麼替外人說話。」 當著羅庭的面,竟然說出「外人」這等混賬話。 容將軍被氣樂了:「照你這麼說,你是出嫁了的姑娘,也是外人才對吧!你們夫妻倆的事情,鬧到我面前算怎麼回事。立刻給我收拾東西回羅府去。」 容瑤哪裡肯,又開始哭鬧不休:「我不回去,這裡才是我家……」 羅庭一臉無奈的羞惱,眉宇間滿是陰霾。娶了這樣的妻子,可以想像今後的日子會怎樣的「精彩」! 李氏聽到動靜之後,急急的趕了過來。在半路遇上了聯袂而來的蕭月兒和寧汐。也沒時間多說什麼,一起進了容將軍的院子。 老遠的便聽到了屋內傳出的哭鬧聲。李氏耳尖的聽到了寧汐的名字,不由得意味深長的看了寧汐一眼。 此事既然和她無關,樂的看個熱鬧。 寧汐力持鎮定,可眉宇間卻隱隱的浮現出怒意。 這個容瑤,簡直天生就是她的死對頭。前生為了邵晏,兩人沒少對峙過。現在成了姑嫂,竟還是鬧的這般雞飛狗跳的。別的倒也罷了,偏偏將這等腌臢的髒水往她身上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蕭月兒也蹙起了眉頭,對這個小姑的印象直跌入谷底。 聽聽她那些胡言亂語,哪裡還像個有教養的大家閨秀,倒還市井潑婦差不多。原來好竹也會出歹筍…… 妯娌三人一起進了屋,出現在三人眼前的便是這樣一幕: 容將軍沉著臉滿是不快,羅庭束手立在一旁,一臉羞憤。容瑤倒是越哭越起勁,扯著容將軍的袖子不放。聽到身後的動靜,容瑤哭聲一頓,恨恨的瞪向寧汐:「寧汐,虧你還有臉來見我爹。」 寧汐視若無睹,穩穩的上前給容將軍行禮問安。 這份鎮定功夫,倒讓容將軍刮目相看了,先警告的瞪了容瑤一眼讓她閉嘴,然後淡淡的說道:「你來的正好,今天有什麼事情,當面說開了。都是一家人,大新年鬧騰成這樣,徒惹笑話。」 這番話看似不偏不倚,可細細一品味,分明是在偏向容瑤。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此事純屬容瑤無理取鬧。可容瑤再不好,畢竟是容將軍的親生女兒,容將軍自己罵幾句無所謂,可當著幾個媳婦的面,總要給女兒撐撐腰。 寧汐心裡曬然,面上卻愈發溫順恭敬:「公爹說的是。」 容瑤氣順了不少,自然的站在自家老爹身邊,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的冷笑。寧汐,你不就是仗著三哥疼你寵你嗎?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要怎麼應付自家老爹的責難? 情勢十分微妙,蕭月兒不由自主的往寧汐身邊靠攏了幾步,咳嗽一聲說道:「公爹,此事不能偏聽一面之詞,要不,先聽聽寧汐怎麼說吧!」 三個兒媳中,蕭月兒身份最矜貴,容將軍平日對她也最客氣。見她擺明旗幟的向著寧汐,也不好說什麼,淡淡的說道:「也好,寧氏,你先說說看。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女兒和媳婦 寧汐感激的看了蕭月兒一眼,然後定定神說道:「說起來,這事確實是兒媳的不對。」 眾人都是一愣。 容將軍略有些意外,眼神露出深思之色。容瑤眼中閃過得意。蕭月兒卻暗暗著急,連連沖寧汐使眼色。 寧汐對眾人異樣的反應視若不見,逕自說道:「我身為三嫂,本該好生照顧四妹,沒想到卻惹的四妹大動肝火。也使得公爹心情不快,還驚動了大嫂二嫂。讓大家新年時節過的不安穩。不管事情起因如何,歸根結底都是我錯了。還請公爹責罰。」 別人尚未反應過來,李氏卻是神色一動。做嫂子的和出嫁的小姑起爭執,公爹向著誰不言而喻。好個寧汐,面對這樣尷尬難堪的處境,竟來了個以退為進。這份風度和心胸已經遠勝容瑤了。 而容瑤,根本沒意識到寧汐這一手的厲害之處,見寧汐低頭示弱,眼角眉梢已經透露出了得意和輕蔑來。 對手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別的,讓看熱鬧的李氏也沒了原本的期待。 果然,容將軍面色一緩,看向寧汐的目光溫和了不少:「這也不能全怪你。」為小姑親自下廚做飯,本就是委曲求全的討好之舉。容瑤卻不識好歹的挑三揀四,到底是誰在藉機生事,不言自明。 可再怎麼樣,容瑤也是他唯一的女兒,也是捧在手心裡疼愛著長大的。在人前,他總得護著自己的女兒。也只能稍微委屈寧汐這一回了。 寧汐乖巧的低頭應道:「多謝公爹寬宏大量。不過,兒媳也有些話不吐不快。還望公爹准許兒媳多舌幾句。」 容將軍點頭准了。 寧汐抬起頭。定定的看了面有得色的容瑤一眼,緩緩的說道:「四妹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和我直說無妨。一家人不必為這點小事鬧的不愉快。不過,四妹這一生氣上火就愛亂說的毛病可得改一改。今天幸好沒有外人。那些荒唐話不會傳出去,不然,我們姑嫂可就成了人家眼中的笑話了。」 容瑤笑容一僵。杏眼似噴出火星來了:「寧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亂說了,你明明就是仗著有幾分姿色勾引我相公……」 「瑤兒!」容將軍動了真怒,目光冷了下來:「你已經不小了,怎麼說話還像以前那般不懂事。快些向你嫂子陪個不是。」 容瑤看著自家老爹那張冷凝的臉,心裡也有幾分懼意,卻不肯低頭認錯:「我沒錯。憑什麼要向她道歉。」 容將軍濃眉一挑,無形的威勢散發出來,壓的人透不過氣來:「瑤兒,去給你三嫂道歉。」 容瑤自以為委屈,眼淚又掉了下來。口中胡亂嚷著:「我不,我就是不道歉,我沒錯,都是她不對,憑什麼我要給她道歉。她根本就是個不安分的狐媚子……」 「容瑤,你在說什麼?」一個陰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眾人回頭,只見容瑾陰沉著臉站在門口,一臉的風雨欲來山滿樓之勢。 容瑤生平最怕的就是容瑾,見他這副陰沉可怕的樣子。眼淚都被嚇了回去:「三、三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容瑾大步走到了寧汐身邊,擋在寧汐身前,冷笑著應道:「我要是再不回來,汐兒豈不是被你欺辱的不敢抬頭了?什麼不安分的狐媚子,我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是我先喜歡上了你三嫂,死纏爛打的才娶了她過門。你有什麼資格來評斷她好不好?」 他目光冷冽,渾身散發著駭人的寒意,容瑤首當其衝,連直視他的勇氣也沒有,不自覺的往容將軍身邊瑟縮了一下。 容將軍咳嗽一聲,溫和的打圓場:「瑾兒,你來的正好。你妹妹和你媳婦鬧了點口角,竟鬧到了我面前來。我正說她們兩個。」 容瑾盛怒之餘,對自家老爹也沒了往日的客氣,冷冷的應道:「照這麼說來,爹已經有了定論了吧!不知道是誰無事生非鬧的家宅不寧?」 容將軍略有些尷尬。 這事明擺著容瑤不對,寧汐剛才的低頭認錯已經夠委屈了。要是直言這一點,容瑾不發火才是怪事。四個兒女中,就屬容瑾脾氣最壞也最固執,常讓他這個當爹的也頗為頭痛。現在鬧騰到這一步,該怎麼收場才好? 李氏笑著打圓場:「三弟,你先消消氣,此事說來話長。」 容瑾在氣頭上,可不吃這一套,冷笑著瞄了李氏一眼:「大嫂既然一直都在,想必對這事清楚的很。總該知道是誰對誰錯,要不,就請你說給我聽聽如何?」 李氏也吃不消容瑾犀利的言辭,頓時語塞。 寧汐扯了扯容瑾的袖子,小聲的說道:「這不關大嫂的事,你別亂發火。」 容瑾輕哼一聲,唇角抿的極緊。 蕭月兒也硬著頭皮打圓場:「三弟,你先別發脾氣。公爹正在問明情況,並沒怪任何人。說起來就是鬧了幾句口角的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寧汐迅速的接口:「是啊,公爹剛才還讓四妹向我陪不是呢!你先冷靜下來,別亂發脾氣。」容瑾護著她的舉動自然很窩心,可總不能讓容瑾因此背上忤逆長輩的不孝名聲。 兩人目光對視片刻。 容瑾在她的眼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擔憂,心裡陡然一軟。寧汐為了他想息事寧人,他又何嘗捨得寧汐受這樣的委屈?可今天要是徹底鬧僵了,今後寧汐在容府也沒法做人了…… 容瑾深呼吸幾口氣,定定神,看向容將軍:「我剛才一時情急說話不妥,還請爹別怪罪。」 容將軍順勢下了台,擺擺手說道:「算了,你們小輩的事情,我也懶得管了。你們都散了吧!」 容瑤還待再說什麼,容將軍卻迅速的瞪了她一眼:「還不快些回院子裡待著好好反省去。」卻沒讓容瑤就此打道回羅府。 容瑤抽抽噎噎的應了,和一臉陰鬱的羅庭先出了院子。沒等走上幾步,容瑾便追上來了:「等等。」 容瑤不情願的停住了腳步:「三哥,你還有什麼事?」 容瑾冷冷的說道:「容瑤,今天的事我暫不追究,要是再有下一次,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容瑤氣結,想反駁卻又沒這個膽子,在容瑾吃人一般的目光下十分不甘願的點了點頭。 容瑾又看向羅庭,淡淡的說道:「妹夫,以後瓜田李下,還是多避嫌一些比較好,也省的有人口舌生瘡無事生非胡言亂語。」 容瑤被罵的滿臉通紅,羅庭更是羞愧之極,唯唯諾諾的點頭,不敢直視俊美逼人的容瑾。他絕不敢向任何人承認,在和寧汐獨處的那片刻,心底曾蕩起的絲絲漣漪…… 容瑾說完之後,看也沒看兩人,大步去追寧汐。 蕭月兒站在不遠處,和寧汐一起欣賞了容瑾毒舌犀利的一幕,忍不住歎道:「寧汐,容瑾對你真好。」 換了別的男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必然頭痛的很。一邊是妻子,一邊卻是自己的親爹和親妹妹,怎麼著也得猶豫一下該向著誰。可容瑾卻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寧汐這一邊,真是羨煞人也。 寧汐無聲的笑了笑,之前的那點鬱悶不快一掃而空。 容瑾也聽到了蕭月兒這句由衷的感慨,扯了扯唇角。 對他來說,這根本不是選擇題。這個世上最重要最親的人當然是寧汐,和家人之間的親情反而並不特別熱絡。而且,他一直都不喜歡這個任性刁蠻的妹妹。要不是礙著容將軍也在,他今天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容瑤。 寧汐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公爹這裡?」 容瑾簡短的應道:「小安子派人告訴我的。」容府說小不小,說大也就這麼大。下午發生的那點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小安子耳朵裡。小安子一向機靈,早派人到門房那兒等著,容瑾剛一進府,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總算趕得及將寧汐解救出來。 寧汐心裡暖暖的:「我知道你心疼我,不過,下次遇事可別這麼衝動了。」雖然容瑤鬧騰的動靜不小,可自己並沒吃什麼虧。倒是容瑾這麼一出現,更激化了矛盾。以後和容瑤見面,怕是連表面上的和睦也沒了。 容瑾頓住了腳步,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忽的說道:「汐兒,我陪你回寧家住些日子吧!」,這話題轉的太快太突然了。 寧汐一怔,可仔細一想便明白過來了。 看這架勢,容瑤幾天之內都不會回去。不卯足了勁和寧汐鬧騰才是怪事。寧汐再聰慧,可為人媳為人嫂的身份擺在這兒,和小姑較勁必然吃虧。容瑾又開始上朝,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府中,不見得能第一時間都能趕回來。 與其留在府中受這些窩囊氣,倒不如回寧家住些日子,也省得鬧心。 寧汐也心動了,猶豫著問道:「公爹會不會不高興?」剛鬧出這等事情,她後腳就回娘家,似乎不太好…… 容瑾挑了挑眉,淡淡的笑道:「你放心,我爹不會反對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都不省心 鬧過這麼一出,容將軍必然也頭痛的很。寧汐回娘家住些日子,正好可以避開和容瑤正面衝突,他豈有不同意的道理? 寧汐想了想,笑著點頭應了。 天色將晚,現在去顯然來不及,明天再回也不遲。至於容將軍那邊,自有容瑾出面去說,寧汐樂得少煩心一層。 公爹偏袒親生女兒,她早有心裡準備,並沒特別難過,而且應對的十分得體。可心裡的委屈卻並沒少半分。她也是被家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何曾受過這樣的閒氣?做了人家的兒媳,和以前未出閣的時候到底不一樣了…… 容鈺和容琮相繼回府,分別從李氏和蕭月兒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容鈺皺了皺眉頭:「四妹越來越不像話了。」 李氏卻說道:「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也不能全怪四妹一個人。要是寧汐肯多讓著她一點,也不會鬧騰出這麼多事情來。」 容鈺似笑非笑的瞄了李氏一眼。雖然什麼也沒說,可李氏卻愣是有了一絲心虛。夫妻多年,對彼此的性情脾氣都再熟悉不過。容鈺稍微動一動眉毛,她也能知道容鈺在想什麼。顯然是對她最近的表現不太滿意了…… 李氏抿了抿嘴唇,沒有吭聲。 容鈺意味深長的說道:「四妹脾氣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我們早就習慣了,倒也不會見怪。可弟妹畢竟剛入門,這樣分明有些欺負新媳婦的意思。你這個做長嫂的,以後也該幫襯提點弟妹,別弄的家宅不寧的。」 李氏面色微微一變:「相公是在指責妾身嗎?這件事至始至終妾身都不知情,哪想到四妹和弟妹會鬧的這麼厲害。相公這麼說,未免對妾身不公平。」 這番話義正言辭,任誰聽了都會覺得李氏很無辜。 容鈺扯了扯唇角,眼底卻沒什麼笑意:「事實到底怎麼樣,你心裡最清楚,我也不想多說。總之。此事僅止一次,絕不能有第二次!」 李氏執掌府裡的事務也有幾年了。府裡發生的一切動靜都瞞不過她的耳目。寧汐和容瑤在花園裡鬧騰出這麼大的動靜,她不知道才是怪事。可李氏卻袖手旁觀什麼也沒做。到最後,竟然鬧到了容將軍的面前。事情鬧的這麼大,李氏自然有些責任。 李氏咬咬牙,滿腹的委屈:「好好好。什麼都怪我。我天天忙裡忙外操持府裡的瑣事,非但沒落半點好,倒惹了一身的不是。從今兒個起,這個家我也不當了。誰愛當家誰當去!」說著,扭身就走。 容鈺的火氣也蹭的冒了上來,對著李氏的背影嚷了一句:「這話可是你說的。你別後悔!」李氏身子頓了頓,頭也沒回的出了屋子。 當天晚上的家宴,容鈺一個人列席,李氏沒有出現。 容將軍暗暗奇怪,忍不住問道:「李氏人呢?」 容鈺忙擠出笑容應道:「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晚便沒過來。我們先吃吧,不用等她了。待會兒我會讓廚房做些吃的送過去。」 容將軍不疑有他,點點頭便拿起了筷子。 寧汐心裡一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忍不住瞄了蕭月兒一眼。正巧,蕭月兒也看了過來。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李氏之前還好好的。一轉眼的功夫怎麼就不舒服了?該不會是和容鈺慪氣吵架了吧! 容瑤見寧汐和蕭月兒眉來眼去,心裡有些鬱悶。蕭月兒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這大燕王朝裡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矜貴的女子了。有這樣一個嫂子,她自然也是驕傲的。可蕭月兒嫁到容府之後,對她一直不冷不熱,最多維持了姑嫂之間的客套。 她一直以為蕭月兒天生便是冷淡的脾氣,可直到今天才知道,蕭月兒並不是對誰都這樣沒,對著寧汐的時候笑的可親暱的很…… 「二嫂,」容瑤慇勤的夾了塊糖醋排骨,放入蕭月兒的碗中:「你懷了身孕,可得多吃些。」 蕭月兒笑著道了謝,本不想動筷子,可容瑤就這麼直瞪瞪的看著自己,不吃似乎說不過去。只得將排骨送入口中,胡亂吃了。 容瑤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不停的為蕭月兒夾菜,順便扯著蕭月兒閒聊起來。故意將寧汐晾在一旁。 蕭月兒倒是想將寧汐拉進話題,可剛一扯到寧汐身上,容瑤便立刻將話題扯了開去。幾次下來,蕭月兒也沒了轍。當著容將軍容琮等人的面,也不好不理睬容瑤,只得硬著頭皮應酬。邊沖寧汐歉意的笑了笑。 寧汐微微一笑,安撫的看了蕭月兒一眼,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這麼多年了,容瑤還是和她記憶中的一樣,任性幼稚的可笑。和這種人斤斤計較,簡直在拉低自己的智商,只當眼前沒這個人就好。 待各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容瑾才若無其事的提起了要陪寧汐回寧家小住一事:「爹,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我打算陪寧汐回娘家小住幾天。」 容將軍先是一愣,待會意過來,面上難得的有絲不自在,正待點頭答應,就聽容瑤搶著說道:「我剛回來,三嫂就要回娘家。這是什麼意思嘛,要是不歡迎我,我明天回去就是了。」 容瑾餘怒未消,對她自然不會客氣:「知道自己不受歡迎,總算還沒笨到家。」 「你……」論口舌,容瑤哪裡是容瑾對手。忙向容將軍告狀訴苦:「爹,三哥又欺負我。我知道,嫁出去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哥哥嫂子們都不樂意見到我,爹,你不會也想趕女兒走吧!」邊說邊裝模作樣的抹起了眼淚。 容將軍立刻心疼了,忙低聲哄了幾句,然後又瞪了容瑾一眼:「你是怎麼當人兄長的。就這麼欺負你妹妹的嗎?虧得不是你當家,不然瑤兒豈不是連娘家都不敢回了。」 容瑾眼眸微瞇,唇邊沒了笑意。分明是發火的先兆。 寧汐心裡一跳,唯恐容瑾和自家老爹頂嘴,忙搶著道歉:「公爹說的是,都是兒媳不好,不該在這個時候想著回娘家。等以後有空閒了,再回去也不遲。」 這話聽著還算順耳。 容將軍神情溫和了不少:「我再過幾天就得離開京城,瑤兒也住不了幾日。到時候,容瑾陪你在寧家多住個十天半月的也行。」 寧汐忙笑著應了。 話說到這份上,容瑾也沒了較勁的心情,繃著臉不吭聲,算是同意了。 容瑤見自己又佔了上風,心裡很是得意。笑容剛一浮上臉頰,容將軍便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瑤兒,你現在已經出嫁了,凡事都不比以前,總得有幾分大人樣子。在府裡住的這幾天,不准和幾個嫂子胡鬧,聽見沒有?」 容瑤應的爽快極了,可在座的人都很清楚,這保證根本不值一文。 羅庭今晚一直很沉默,從頭至尾也沒說過什麼話,更沒抬頭對面的寧汐和容瑾一眼。 容瑤春風得意之餘,低下身段,主動夾菜放入羅庭面前:「相公,是不是菜式不合你胃口?你怎麼一直都沒動筷子?」 刁蠻的俏臉溫柔起來,也是嫵媚動人的。可成親半年來,羅庭早已領教了她陰晴不定的驕縱脾氣,對這張臉甚至隱隱的生出了厭煩之意。 羅庭卻沒動筷子,淡淡的應道:「中午吃了不少,我現在還不餓。」 一提到中午,容瑤不免就想到了午飯時兩人起的爭執,以及後來在花園中發現他含笑和寧汐說話時的憤怒,一股無名怒火頓時又蹭的冒了出來。咬牙低語:「羅庭,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親自夾菜給你,你都不肯吃嗎?」 羅庭眼中掠過一絲不耐,壓低了聲音應道:「你別鬧了好不好。我真的不餓!」 容瑤氣的臉都青了,按著她往日的脾氣,此刻早該拍案而起,和羅庭大吵一番了。不過,她總算在失態之前記起家人都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吵架實在難看,尤其是自家老爹也在。要是她和羅庭當眾鬧翻,大家顏面都不好看…… 容瑤勉強忍了這口氣,可臉色卻難看極了。 他們兩人雖然竭力壓低了聲音說話,可飯桌一共就這麼大,兩人的臉色又都沒好看到哪兒去,誰能看不出他們兩人又吵架了? 寧汐冷眼看熱鬧,心裡暗暗想著,羅庭也夠可憐的,竟娶了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妻子。至於容瑤,別看她現在囂張又得意,可丈夫的心卻離她越來越遠。縱然娘家勢力再大,也沒法保證她的婚姻幸福美滿吧!羅庭能忍她一時,能忍她一世嗎? 可以想見的是,以後必然會有更多的「熱鬧」可看。反正和她沒什麼關係,她樂得看熱鬧就是了。 晚飯結束之後,容將軍特地叫住了羅庭:「賢婿請留步,聽聞你對書畫頗有見地,我書房裡有幾幅,想請你評點一番如何?」 岳丈相邀,羅庭焉能不從,忙欣然應了。反正他也不想早早回去對著容瑤,還不如在這兒多消磨點時間! 容鈺顯然也有相同的心思,忙笑道:「我也去湊湊熱鬧。」 第三百六十四章 當家 第二天一大早,府裡的管事齊整整的站在外面,可李氏愣是一個也不見,躺在床上裝病不肯起來。偏偏今日容將軍特地邀了幾個朝中同僚到容府做客。接待之類的瑣事都得由李氏操持才行。這個時候撂挑子,可真是夠讓人著急的。 有機靈的管事見勢不妙,忙跑到前廳去稟報容鈺。 容鈺聽到一半便變了臉,暗暗咬牙。夫妻多年,拌嘴什麼的自然免不了,可像這樣不顧顏面的慪氣,還是第一遭…… 「怎麼了?」容將軍察覺到容鈺臉色不對,關切的追問了一句。 容鈺擠出笑容:「李氏身子不適,暫時還不能下床。今天只怕得勞煩弟妹幫著料理瑣事了。」當著家人的面,他怎麼也沒臉說出李氏和他慪氣的事情來。 眾人都是一愣。 容琮反射性的皺了眉頭:「月兒懷著身孕,不能太過勞累。」再說了,蕭月兒根本沒操持這類事情,不弄的一團亂才是怪事。 蕭月兒自己倒是躍躍欲試,扯了扯容琮的袖子小聲說道:「昨天太醫還說我胎像穩的很,做些瑣事也不妨礙的。」 容琮瞪了她一眼:「不行。」 寧汐只得主動請纓:「要不,就讓我試一試吧!」 不管李氏是真病還是假病,總之今天是不會露面了。這裡裡外外一大攤子雜事,總得有人料理。這兒雖然有不少人,可蕭月兒身孕未足四個月不宜太過勞累,容瑤又是出嫁的姑娘不便理事。數來數去,也只能由她出面理事了。 容將軍想了想,便點頭應了:「也好,如果有人膽敢不聽你的話,只管發落。」 寧汐恭恭敬敬的應了。 蕭月兒最好湊熱鬧,見寧汐抬腳要走,忙說道:「等等,我也一起去。」不等容琮發脾氣。便識趣的保證:「我就是跟在寧汐身邊打發時間,保證什麼也不做。絕不會累到自己。」 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就差沒對天發誓了。 容琮不太情願的點了頭。以蕭月兒的性子,想拘束著她老老實實的待在哪兒,也著實不易。只要不胡亂鬧騰就好。 容瑤眼珠轉了轉,忽的也笑道:「我在這兒也沒什麼事。索性跟著二嫂三嫂一起湊熱鬧好了。」 湊熱鬧?只怕是想跟著搗亂的吧!寧汐淡淡的瞄了容瑤一眼:「四妹肯來幫忙,自然最好了。」礙著容將軍也在,不好一口拒絕。 容瑾本來一直坐著慢悠悠的喝茶,此時忽的長身而起。幾步走到了容瑤身邊。 容瑤略有些心虛的退了一步:「三哥。你這是要做什麼,我可是去幫忙的,又沒打算給三嫂添麻煩。」 容瑾慵懶的挑眉一笑:「我又沒說什麼。你這麼緊張幹嘛。」然後施施然對寧汐說道:「這兒有爹和大哥二哥,應酬客人足夠了。我反正也沒什麼事,陪你一起去見管事。」有他壓陣,倒要看看誰敢不安分。哼! 寧汐窩心極了,卻又怕容將軍不高興。忍不住瞄了容將軍一眼。好在容將軍並未阻止,反而笑道:「瑾兒跟著去也好。寧氏嫁過來時日尚短,府裡的下人又多,肯定有不少都不熟悉。有你在,他們也不敢不老實。」 有容瑾和蕭月兒相陪。寧汐的底氣足了不少。先將府裡分管各項雜事的管事召集到了自己的院子裡,簡單的吩咐了幾句。 這十幾個管事大多是容府裡的老人。精明者有之,狡猾者有之,見風使舵者亦有之。總之,沒一個省油的燈。李氏執掌府裡事務五六年,才將這一干管事收服的服服帖帖,寧汐一個新過門的少奶奶,自然還沒這份威信。 不過,管事們都是人精,剛看到容瑾和蕭月兒一左一右待在寧汐身邊,便自動自發的老實了許多。不管寧汐說什麼,都恭恭敬敬的聽著,無人敢多舌。 寧汐含笑吩咐道:「……大傢伙兒就照著平日的習慣先忙活去,如果有什麼不妥當的,立刻來回復。」眾管事齊齊應了,各自散去。 寧汐悄然鬆口氣,小聲問容瑾:「我剛才表現的怎麼樣?」她可從沒做過當家主母,剛才對著一幫子管事,還真有點發楚呢! 容瑾唇角上揚,調侃道:「我都聽的一愣一愣的,那些管事就更不用說了。」 這哪裡是誇讚,分明就是取笑她嘛! 寧汐瞪了他一眼,決定不理他了,轉過頭和蕭月兒低聲說話:「二嫂,大嫂身子不舒服,我們也該去看看她才是。」李氏這場「病」來的莫名其妙,十有**有些內情。藉著探望的名義,正好可以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月兒立刻看懂了寧汐眼神中蘊含的深意,欣然點頭應了。 容瑤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話,此時忙說道:「你們是要去看大嫂嗎?我也去!」 此時只有他們四個人,寧汐自然懶得應付她,淡淡的笑道:「大嫂身子不適,一下子探望的人太多了,只怕她也會嫌吵。依我看,你不如下午再過去。」明明白白的拒絕了容瑤同行的提議。 有容瑤在,她和蕭月兒說話都不方便。她還得時刻防備著容瑤找茬,別提多累了。 容瑤被噎了一下,頓時惱了,柳眉一豎正要發脾氣,容瑾淡淡的看了過來。 容瑤立刻洩了氣,悻悻的哼了一聲:「我下午自己一個人過去。」頭也不回的忿忿離去。想也知道,肯定又找容將軍告狀去了。 容瑤一走,寧汐心情陡然好了不少,笑盈盈的拉著蕭月兒去了李氏的院子。容瑾卻沒跟著來,長嫂身子不適,做小叔的探望多有不便。 守門的丫鬟見蕭月兒和寧汐聯袂而來,不敢怠慢,飛奔著進步稟報,過了片刻,才陪笑著回轉:「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勿怪,我們少奶奶說了,她不能下床,實在不便見人。還請兩位少奶奶改日再來探望。」 蕭月兒和寧汐對視一眼,有默契的交換了個會心的眼神,然後便一起退了出來。 「你說,大嫂到底是怎麼了?」蕭月兒壓低了聲音:「若是真的生病了,卻又沒見請大夫來診治。若說沒生病,這麼避著不見人又是怎麼回事。」 寧汐低低的笑道:「依我看,大嫂根本沒生病。肯定是和大哥吵架了。」李氏素來好強,自然不肯將這一面示於人前。也因此才不肯見她們。 蕭月兒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平日裡盡被大嫂看我笑話,現在總算也輪到我看她的熱鬧了。」她和容琮常鬧口角,李氏哪回不是看的津津有味。這一次總算風水輪流轉了。 寧汐也抿唇笑了。 她和李氏的關係很微妙,說好吧談不上,說不好吧,也沒到撕破臉皮的地步。難得有這樣的熱鬧可看,她可要睜大了眼睛才好。 下午的時候,興致勃勃前往的容瑤也吃了閉門羹。容瑤可沒寧汐那麼好的脾氣,當時便撂了臉子,陰陽怪氣的說道:「大嫂這到底是生的什麼病,怎麼連人都不肯見了?」 吳媽媽滿臉陪笑,好說歹說,總算將容瑤哄走了。待難纏的容瑤走後,吳媽媽忍不住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才進去稟報李氏:「少奶奶,四小姐已經走了。」 李氏淡淡的嗯了一聲,隨意的看手裡的書打發時間。 吳媽媽雖然不識幾個字,可也知道李氏壓根沒看的進去。這都半天了,也沒見李氏翻頁。眼睛雖然盯著手中的書本,可思緒早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吳媽媽心裡暗暗歎氣,忍不住勸慰道:「少奶奶,你就別和少爺慪氣了。府裡哪能少的了你主事……」 李氏扯了扯唇角,眼底分明沒什麼笑意:「少了我也沒什麼。不是還有三少奶奶麼?」 她人雖然沒出院子,可外面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的耳目。寧汐暫時領了管家理事的重任,蕭月兒和容瑾一起為寧汐撐腰,哪有人敢懈怠。這一天,竟是比平時的效率高了不少。 這讓成心慪氣撂挑子的李氏更是鬱悶的無以復加。 吳媽媽見李氏臉色不愉,也不敢再多勸。心裡暗暗盼著容鈺早些讓步低頭,女人不論年齡大小,都是需要哄的。李氏真正氣惱的,其實就是容鈺的態度而已。只要容鈺稍微低個頭,李氏自然就好了。 這一天,寧汐自然是最忙碌的那一個。 不當家不知理事的難處,這一天下來,寧汐總算領教了李氏平日的辛苦。事情不論大小都要一一過問,不能光聽管事們的一面之詞,遇到要緊的事情必須親自過問。遇到那些不聽話或是犯了錯的下人,更得注意處理的方法。 寧汐乍然接觸這些事情,免不了有些手忙腳亂。好在蕭月兒派了兩個精明厲害的嬤嬤給她做助手,總算沒出什麼岔子。 等一應賓客心滿意足的離開容府,寧汐也累的夠嗆。還得強打起精神,指揮著丫鬟婆子將正廳內外打掃的一乾二淨。 容瑾送了客人回來,見她略皺著眉頭訓斥一個做事不力的小丫鬟,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冷冷的瞪了那個丫鬟一眼,直把小丫鬟嚇淚眼汪汪。 第三百六十五章 旖旎 容鈺正巧走了進來,見狀調侃道:「三弟,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瞧你把小姑娘嚇成什麼樣子了。」 容瑾斜睨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這一點我當然不及大哥了。還請大哥將這番憐香惜玉多用些在大嫂身上,說不準大嫂的身子也能好的快一些。」李氏裝病一事,稍微一想就能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容鈺被戳中了痛處,尷尬的笑了笑,忙扯開話題:「今天都累了一天,時候也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容瑾挑了挑眉,揚聲問道:「大哥,明天這家裡的事情怎麼辦?」 容鈺咳了咳,陪笑道:「你大嫂不舒服,總要修養幾天。只能先麻煩弟妹了。」 什麼,還要幾天?容瑾不自覺的擰起了眉頭,正待說什麼,寧汐忽的笑吟吟的走了過來說道:「幾天我倒還能撐得住,只要別拖成一兩個月就好。」 話語中的調侃之意,容鈺焉能聽不出來? 容鈺自嘲的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 容瑾略有些不滿的咕噥:「大哥也真是的,大嫂不高興,哄幾句不就是了。鬧來鬧去的像什麼話。」最關鍵的是,城門起火殃及池魚,竟連累的寧汐要管這麼一大攤子事情。 寧汐柔柔的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過,夫妻之間哪能沒點口角。我擔待幾天也沒什麼。」 溫暖的燭火下,寧汐眼角眉梢的疲憊一覽無遺,可唇角卻噙著柔和的笑意。 容瑾又是心疼又覺欣慰。默然的攥住了寧汐的手。小夫妻兩個就這麼親熱的手拉手回了院子。下人們見到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再不像一開始那般驚歎的探頭張望了。 丫鬟們都知道容瑾的習慣,早已備下了熱水。大大的木桶裡熱氣騰騰,上滿漂浮了一層花瓣。幽幽的香氣充盈鼻間。 寧汐背過去迅速的解了衣衫,在容瑾灼熱的眼神中跨進了木桶裡。待的身子被熱水全部遮住後,總算沒那麼羞澀了。這才抬起眼瞼看了容瑾一眼。 容瑾只覺得喉嚨發乾。聲音有些低啞:「你在勾引我。」美人入浴圖,他自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可每次她都要忸怩半天才肯當著他的面寬衣解帶。這一回卻如此主動…… 當然,他只看了個背影。可那婀娜的身形,雪白細膩的柔膚,不盈一握的纖腰,披散在身後的烏黑秀髮,圓潤翹挺的臀部。還有筆直的…… 容瑾渾身的血液頓時沸騰起來,身體已經有了反應。 寧汐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白嫩的臉蛋在熱氣繚繞中愈發嫵媚動人:「我什麼時候勾引你了,是你自制力不強好不好。」 容瑾挑了挑眉,唇邊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他的容貌生的極好。這一笑,更是如同開屏的孔雀一般,散發出令人目眩的神采。 他明明硬挺的很難受了,卻不肯示弱的急色求歡。白皙修長的手指將衣結挑開,慢條斯理的脫去上身的衣物,露出光滑結實的胸膛和平坦的小腹。再徐徐除去下身的衣物,那個雄赳赳氣昂昂的物件頓時傲然出現在寧汐面前。 寧汐的臉一片酡紅,也不知是因為木桶裡的水太過熱了,還是因為身體裡的情潮翻湧。裸呈相對也有一段日子了。她總算不像一開始那般動輒就臉紅,水汪汪的大眼迅速的在他下身瞄了一眼,嬌嗔了一句:「好醜好難看!」 那黑黝翹挺的物件,實在有些猙獰。和容瑾白皙俊美的面孔一點都不搭…… 容瑾低低的笑了,跨進了木桶裡,將寧汐緊緊的摟入懷中。湊到她耳邊低語:「待會兒你就不會嫌棄它了。」 大手輕車熟路的罩住兩個翹挺的蜜桃,輕攆慢揉,那柔軟的頂端迅速的挺立,色澤嫣紅。 容瑾再也忍不住了,托起她的身子,低頭含住其中一隻。火熱的舌在紅色的果實上滑過。寧汐嚶嚀一聲,不自覺的微微拱起身子,倒像是主動將自己遞到他嘴邊一般。 木桶裡的水溫陡然又升高了幾度。 容瑾伸出手,摩挲她柔嫩的私處,只覺得那裡水潤順滑,手指輕易的滑了進去。那溫暖緊致的私處緊緊的包裹著他的手指,帶來美妙絕倫的滋味。 寧汐在狂湧的前,早已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容、容瑾……」 容瑾早已箭在弦上,卻硬是忍住了入港馳騁的衝動,又深入一根手指,極耐心的撫摸按揉。直感到手下的嬌軀一陣的戰慄,才志得意滿的笑了。 寧汐了一回,全身輕飄飄的酥軟無力。被容瑾輕易的在水中轉了身,灼熱的硬挺在臀處胡亂磨蹭了幾下,然後一個用力,挺入她的體內。 那驟然充滿的酥麻感,讓寧汐嬌喘不已。這樣的姿勢讓人覺得羞恥,卻又更深入刺激,容瑾從背後牢牢的握住她的,下身不停的退出又狠狠的進入。她尚未完全消退的,被輕易的又撩撥了起來,星眸渙散,紅唇溢出一聲一聲的嬌吟。 水花四濺,屋內一片春光旖旎。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的動作陡然加劇,每一次都深入到底。寧汐被致命的快感折磨的欲仙欲死,在容瑾最後一次衝刺中,兩人一起戰慄著到了。 餘韻久久未息。 兩人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俱是喘息不已。容瑾唸唸不捨的在寧汐身上摩挲了片刻,才退了出來。打起精神抱著寧汐出了木桶,用潔白柔軟的毛毯將兩人的身子一起擦乾淨,然後親自為寧汐穿上了褻衣單衣。期間不免大飽手足之慾,上下其手若干次。 待收拾好了之後,容瑾才揚聲喊了丫鬟婆子們進來收拾。 剛才動靜鬧騰的太大,水桶裡的水濺落的到處都是。屋子裡更是瀰散著一股奢靡的交歡之後的氣味。幾個尚未解人事的丫鬟都隱隱的紅了臉,壓根不敢看帳幔下的床鋪。匆匆的收拾妥當便退了出去。 寧汐紅著臉不肯睜眼。真是太丟臉了,鬧騰的滿屋子都是水,瞎子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容瑾神情饜足,像只吃飽了魚兒的貓一般慵懶自得,咧嘴笑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夫妻恩愛,誰也管不著。」 寧汐不肯和他討論這個問題,胡亂扯開話題:「我又累又困,要睡覺休息了。」 容瑾唇角勾起,倒也沒再鬧她,心滿意足的摟著她緩緩入眠。心裡卻想著,明天一定得找個機會和大哥私下好好「聊聊」,可不能讓大嫂這麼一直「病」下去…… 只可惜,接下來的兩天容鈺一直有事忙碌,容瑾連見他一面的機會幾乎都沒有,更別提「談心」了。 寧汐也只好繼續做代理主母,整天忙的團團轉。這倒也不算什麼,關鍵是還有個不省心的小姑天天扯後腿。不是嫌飯菜不合胃口,就是責罵下人伺候不力,要麼就是鬧騰些別的。反正,沒一刻能消停的。仗著有容將軍撐腰,簡直處處給寧汐添堵。 這不,又到寧汐面前鬧騰了。 「三嫂,」容瑤頤指氣使的樣子哪像是和自家嫂子說話:「我這兩天沒帶多少衣物回來,你去讓人請珍繡房的人來,為我裁幾身新衣。」 寧汐笑了笑,眼中掠過一絲嘲諷。她該不是打算在容府長住不回了吧!竟然還要添置新衣…… 「四妹,這事我可做不了決定,你要是想做新衣服,還是問問大嫂吧!」 不出所料,容瑤頓時面色一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連幾身新衣服也做不得了嗎?」 寧汐不疾不徐的應道:「四妹此言差矣。你要做多少新衣我都沒意見。可我只是代大嫂管幾日瑣事,銀錢上的事情,還是按著往日的習慣。你要做新衣,到底要花多少銀子合適,這個我不懂,說了也不算。再說了,這個珍繡房是怎麼打交道的,我也不太清楚。還是問過大嫂更合適一些。」 這一番話有條不紊,挑不出任何毛病。 容瑤語塞片刻,又強詞奪理道:「大嫂這幾天身子不適,誰都不肯見。你讓我去找她,豈不是讓我白白的去碰軟釘子?」 寧汐秀眉微挑,正待說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大嫂已經休養了幾天,也該好的差不多了。正好我也有事要問她,要不,我們就一起過去好了。」自然是蕭月兒又趕來救場了。 這幾天若不是有蕭月兒一直明裡暗裡護站在寧汐這一邊,容瑤這個令人頭痛的小姑不知會鬧騰成什麼樣子呢! 容瑤無話可說,不吭聲算是同意了。 寧汐和蕭月兒對視一笑。李氏病了也有幾天了,也該「休養」的差不多了。今天總不至於還不肯見人吧! 到了李氏院子裡,趁著小丫鬟飛奔著去通傳,蕭月兒和寧汐咬起了耳朵:「大嫂脾氣也夠擰的,都幾天了,怎麼還沒和大哥和好。」 寧汐輕笑出聲。越是平日裡和和氣氣的人,發起脾氣來越是洶湧。這一點,從李氏身上就可以得到明證! 第三百六十六章 病好了? 屋內,吳媽媽勸著李氏:「兩位少奶奶和姑奶奶都來了,少奶奶總該出去見她們一面。」 李氏默然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在床上躺了幾天,兼之心情鬱結不快。沒病也快悶出病來了。只恨容鈺這幾日連屋子也沒回,一直都睡在小妾挽虹那裡。 她再這麼慪下去,也實在沒多少意義。也該重新振作起來了。 吳媽媽心裡一喜,忙命人給李氏梳妝。自己卻親自迎了出去,將寧汐等人引著到了偏廳裡坐下。又是奉茶又是點心,邊慇勤的笑道:「少奶奶正在梳洗,請兩位少奶奶和姑奶奶稍等片刻。」 蕭月兒露出會心的笑容,口中卻一本正經的問道:「大嫂現在身子怎麼樣了?」明知李氏什麼病也沒有,可這些事情卻不能說破,免得大家顏面不好看。 吳媽媽裝模作樣的歎氣:「少奶奶操勞過度,憂思成疾,歇息了幾日,精神總算好多了。」 寧汐忍住笑,忙也跟著安慰了幾句。 正說的熱鬧,李氏便在丫鬟的攙扶下過來了。妯娌姑嫂互相寒暄問候,好一番熱鬧。 寧汐悄然打量李氏幾眼,心裡隱隱有些惻然。李氏雖已有二十五六歲,可平日又重保養又會打扮,也是個端莊的美人兒。可這短短幾天,人瘦了一圈不說,氣色也遠不如往日。脂粉敷的再多,也遮蓋不住那份憔悴。 李氏也在看寧汐,寧汐的神采飛揚,愈發映襯的自己暗淡無光。 女人就像是鮮花。唯有被關愛滋養,才會散發出美麗的光華。反之,便像是失了滋養的珍珠,毫無光澤…… 李氏將心頭那股莫名的酸澀按捺了下去。打起精神和三人寒暄。先是關心了蕭月兒的身子情況,再來便是容瑤在府中住的是否如意,然後又感謝寧汐在她病中代理容府瑣事。 果然不愧是名門貴婦。這份面面俱到的社交手腕和辭令可不誰都能學得來的。 寧汐笑著應道:「大嫂生病需要休養,我只好硬著頭皮頂了幾天。這幾日真是手忙腳亂,這才體會到大嫂平日的辛苦。我可一直盼著大嫂早些好起來,好將這燙手的山芋早些脫手呢!」 她說的風趣,李氏等人俱都笑了起來。 吳媽媽仗著膽子插嘴道:「三少奶奶只管放心,大少奶奶今日精神已經好多了,最多一兩日就能好了。」李氏這幾日異常消沉。別人不知,她卻是看在眼底一清二楚。又是心疼又是著急,不知勸了多少回。容鈺不肯低頭來哄,也只能盼著李氏自己想開些。別折騰自己了! 李氏淡淡的瞄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掠過一絲黯然,旋即振作起精神笑道:「是啊,我這人天生就是勞碌命,天天這麼休養著,倒是越發沒精神了。還不如打起精神做事,說不定能好的快些。」頓了頓,又調侃道:「只不知道弟妹捨不捨得將管家的事情交還給我了。」 高門大戶裡的媳婦們,為了爭奪管家的權利,明爭暗鬥多的是。不過。在容府裡,卻恰恰相反。蕭月兒陪嫁豐厚,肆意揮霍也足夠幾輩子的榮華。自然不會對容府的家業存著覬覦之心。 至於寧汐,經歷過一遭生死之後,對這一切看得更是淡然。只求生活平安喜樂,哪裡會在乎這些。更何況。這幾日的管家經歷足以讓她頭痛了,巴不得早些從繁重的事情中解脫開來,聞言忙笑道:「好嫂子,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這幾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再這麼下去,頭都要大了。」 李氏抿唇笑了。 容瑤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三嫂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嫌棄我給你添亂了?」在和諧友愛的氣氛中,能來上這麼一句大煞風景的話,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沒接話茬。 事實擺在眼前,容瑤恨不得時時刻刻都給她添堵。雖然沒了前世的舊怨,可今生兩人依舊互相看著不順眼。甚至不要任何理由,天生就是對頭。 容瑤見寧汐不吭聲,以為寧汐是怕了自己,愈發得意的對著李氏告狀:「大嫂,我想做些新衣服,三嫂都不肯同意,非要我來問你……」 李氏眸光微閃,含笑應道:「這也怪不得你三嫂。她從沒和珍繡房打過交道,不知道定例。這樣吧,我這就讓人去請人過來,府裡正經的女眷就我們幾個,每人做幾身新衣也不算過分。」至於陶姨娘和容鈺的妾室挽虹,雖也是主子,可比起她們卻差了一大截。可以忽略不計。 容瑤一聽此言,頓時眉開眼笑。不無得意的看了寧汐一眼,又故意讚道:「還是大嫂最好了。不像有些人,小氣又計較。」這個「有些人」,顯然非寧汐莫屬了。 寧汐懶得搭理容瑤,任由她一個人自娛自樂自唱自演。 蕭月兒卻略略皺起了眉頭,瞄了容瑤一眼。想說些什麼,總算忍了下來。 李氏略坐著說了會兒話,精神果然好了一些。隨口笑道:「說說笑笑的,時間倒是過的快。橫豎今天晚上公爹他們都不在,你們就留在我這邊吃晚飯吧!」容將軍和容鈺三兄弟一大早就接到了請帖出去了,晚上肯定不會回來吃飯了。 容瑤立刻應了,蕭月兒也無可無不可的笑了笑。 她們倆都答應了,寧汐也不好推辭,便笑著點了頭。李氏消息果然靈通,對府裡的動靜堪稱瞭如指掌。 吳媽媽見李氏興致如此高昂,心裡也很高興,忙笑著說道:「老奴這就去到廚房安排。」 容瑤假惺惺的笑道:「廚房那幾個廚子手藝實在不怎麼樣,比起三嫂可差遠了。今晚不如請三嫂露一手吧!」這話若是由別人說出口,必然是隨口玩笑話。可她的眼神和語氣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絲絲鄙夷顯露無疑。 寧汐心頭火起,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笑道:「承蒙四妹瞧得起這麼抬舉我,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不過,今晚是大嫂要請客,我動手做菜豈不是奪了大嫂的心意?四妹若是想吃什麼,改天說一聲就行了。哦,對了,也不必當著公爹的面再說,只要四妹隨時想吃了,我隨時去廚房做就是了。我這個做嫂子的總不至於這點心胸氣度都沒有。」 這卻是在諷刺容瑤總愛去容將軍面前告狀,仗著有親爹撐腰欺負人了。 容瑤沒什麼城府,更沒什麼涵養,面色頓時為之一變,眼裡都快冒出火星來了:「你……」 李氏見勢不妙,忙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這算什麼大事。廚房那幾個廚子手藝不如你三嫂是事實,不過,容府的少奶奶也不必總親自下廚。今天晚上,就請薛大廚動手做些好菜,我們也得能解解饞。」 容瑤悻悻的住了嘴。 寧汐佔了上風,心裡舒坦多了。再也不看容瑤一眼,和蕭月兒偶偶私語起來。 李氏已經開始為一時的多嘴後悔了。還沒吃飯就開始鬧騰,等真正吃晚飯的時候,還不知道要鬧多少意氣口角。她又得從中調解做和事老,真是何苦來哉! 天色漸漸暗了,飯廳那邊已經佈置好了。吳媽媽在李氏耳邊低語一句,李氏點點頭,笑著看向容瑤:「四妹,府裡也沒有外人,要不,就請姑爺一起過來吧!」這顯然是客套之詞了。 平日裡一家子聚在一起,倒也沒講究男女之別。可眼下四個都是女眷,羅庭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就很不合適了。 容瑤顧慮的卻是另有其事,先瞄了笑語嫣然的寧汐一眼,才笑著婉拒李氏的好意:「不用了,讓廚房送些飯菜給他就行了。」 李氏略略一愣,便明白過來,心裡暗暗好笑。 容瑤的心胸未免也太狹窄了。寧汐有容瑾那樣的俊美男子相伴,哪裡還有閒心多看別的男子一眼。說句不好聽的,就羅庭那副平庸的長相,放在哪一個女子面前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當日,容將軍親自挑中這個女婿,也是仔細考慮過的。容瑤是庶出,又嬌生慣養著長大,脾氣浮躁,嫁給年長幾歲性子又平穩的羅庭,再合適不過。容瑤有娘家撐腰,羅家上下也無人敢讓她受氣,羅庭也不會輕易生出納妾之類的心思。 出於這些考慮,容將軍果斷的定下了這門親事。容瑤出嫁之後,也曾在娘家的兄長嫂子面前不無委屈的抱怨過丈夫相貌太過平庸。這對衷情翩翩美少年的容瑤來說,簡直是幻滅式的打擊。 其實,羅庭性情忠厚為人平和,家世也算清貴,也不算辱沒了容瑤。長的平庸些也不是壞事,男兒重才情重人品重風度,皮相差一些算什麼。只可惜,容瑤愣是沒體會到容將軍的一片苦心…… 李氏無聲的笑了笑,站了起來:「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一起入席吧!」 容瑤忙笑著應了,和李氏一起並肩前行。寧汐和蕭月兒緊隨其後。 第三百六十七章 意外 這頓晚飯果然吃的十分「精彩」。容瑤不時的語出挑釁,話裡話外幾乎全是衝著寧汐去的。寧汐也不是好惹的,伶牙俐齒的反擊毫不客氣。 反正容將軍不在,不必顧忌任何人。 蕭月兒自然偏向著寧汐,時不時的幫襯一兩句。容瑤吃得消才是怪事,不一會兒就被氣的俏臉發白。 李氏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情,硬著頭皮做起了和事老。心裡不止一次的暗暗後悔,真不該多嘴將這一對冤家對頭籠到一起,現在真是夠頭痛的。 吃完了飯之後,李氏也沒心情再留客,假意歎道:「真是對不住,我身子還沒大好,想早些歇著,就不多留你們了。」 她這麼一說,誰也不好再多留,各自笑著起身準備離開。 李氏親自送到了院門口,少不得又說了幾句「招待不周」之類的客氣話。容瑤滿腔的怨氣總算找到了出口,故意笑著說道:「大嫂可別自謙,今晚的飯菜很好呢!」故意瞄了寧汐一眼,又說道:「比起那些沽名釣譽空有名頭的人做的飯菜可好吃多了。」 寧汐眉毛都沒動一下,只當沒聽見一般,依舊笑吟吟的和李氏話別。 這種無視,比起剛才的口舌交鋒更令人羞惱。容瑤從不是什麼好脾氣,頓時被氣的變了臉色,口不擇言起來:「寧汐,我剛才說的你沒聽見嗎?」 寧汐其實也憋了一肚子悶氣,聞言輕笑一聲,故作訝然:「剛才你說話了嗎?不好意思。請恕我耳拙,還以為是誰家的圈門沒關好,吠聲都傳出來了呢!」 蕭月兒悶聲笑了起來。 容瑤勃然大怒,柳眉倒豎。不假思索的上前一步,竟欲動手推寧汐一把。 還沒等寧汐有什麼反應,蕭月兒不假思索的擋了過來。容瑤不偏不倚的推中了蕭月兒的左肩。蕭月兒「誒喲」一聲。踉蹌一步,身形不穩,竟摔倒在了地上。 寧汐面色一白,慌不迭的蹲下身子攙扶著蕭月兒起身:「二嫂,你怎麼樣?肚子痛不痛?」 蕭月兒哪裡還能說出話來,捧著肚子,疼的直冒冷汗。 這個變故發生的實在太突然。李氏也有些反應不及。蕭月兒身邊的丫鬟嬤嬤們已經圍攏了過來,一個個嚇的面無人色。 孕婦最是嬌貴,別說是摔跤了,動作大些都有可能小產。要是蕭月兒出了什麼事,她們幾個的小命也別想要了。 李氏定下心神。按捺住心慌意亂,沉聲吩咐道:「荷香,你快些去請太醫過來。其他幾個人,小心的攙扶著公主先進屋裡歇著。」 自從蕭月兒懷孕之後,皇上便遣了個太醫過來,每天專門為蕭月兒看診。好在有這麼一個太醫在,不然這大晚上的,去尋醫生真是不方便。 寧汐和菊香一左一右攙扶著蕭月兒起身,幾個嬤嬤緊隨其後。 李氏著急之餘。也顧不得讓人收拾房間,便將自己的臥室騰了出來。蕭月兒一直咬著沒吭聲,直到躺下來,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容瑤早被嚇懵了,她再膽大妄為,也不敢成心招惹蕭月兒啊!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蕭月兒身份尊貴。是天家公主,現在又懷了身孕,可以說被容府上下捧在手心裡也不為過。她壓根沒想到自己隨手輕輕一推,竟然把蕭月兒推的摔了一跤。要是蕭月兒腹中的孩子有個什麼不妥,她可就闖了大禍了……. 「二嫂,」容瑤害怕之餘,聲音裡已經有了哭腔:「我不是故意要推你的,我本是要推三嫂的,怎麼也沒想到你會突然冒了出來,我這才一個不小心推了你……」 「閉嘴!」寧汐雙眸包含怒氣,狠狠的瞪了容瑤一眼:「沒見二嫂現在正難受嗎?有什麼事情等太醫來看過了再說。」 容瑤生平第一次乖乖閉了嘴,老老實實的站在床邊。 李氏憂心忡忡的皺起了眉頭。 她嫁過來這麼多年,也曾懷過身孕。卻因為憂勞過度小產了,之後便再也沒懷上孩子。這是她心底最大的痛處。孕婦的脆弱,她比誰的體會都要深刻。現在偏偏在她的院子裡鬧了這麼一出,於情於禮她都難辭其咎…… 寧汐坐在床邊,緊緊的攥著蕭月兒的手,心裡自責極了。 如果不是她和容瑤一逞口舌,容瑤也不會一怒之下做出這樣魯莽的舉動來。若是連累到了蕭月兒腹中的孩子,她如何能安心。 蕭月兒閉著雙眸,蹙著眉頭,一臉的痛苦之色。 時間在眾人焦灼的等待中過的異常緩慢,當太醫小跑著進來的時候,眾人都是精神一振,忙各自讓開,以便太醫看診。 那太醫見蕭月兒痛苦不堪的表情,心裡也是一驚,忙為蕭月兒搭脈。凝神聽了片刻說道:「公主這是動了胎氣。」 李氏急急的追問:「腹中的孩子無礙吧!」 太醫正要點頭,袖子忽的被輕輕的拉了一下。床上的蕭月兒竟睜了眼,瞄了他一眼。能被派來伺候蕭月兒的太醫,自然老道世故,頓時領悟於心。咳了咳,皺著眉頭說道:「現在還不好說,先開張藥方,吃上幾副看看。」 李氏忙命人捧來紙墨,太醫略想了想,開了副安胎的藥方。李氏正想把藥方給吳媽媽,蕭月兒身邊的一個嬤嬤卻搶著上前接過了藥方:「這個時辰,藥鋪子都關門了。老奴幸好認識一家藥鋪的掌櫃,這就去跑一趟。」 李氏自無異議,忙讓人去備馬車。 吳媽媽想了想,在李氏耳邊低語:「少奶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還是遣個小廝去給老爺他們送個信吧!」 李氏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又叫了兩個伶俐的小廝過來,仔細叮囑了一番。 李氏忙著操持這些瑣事,寧汐卻一直坐在床邊陪著蕭月兒。不停的低聲安撫:「你好好躺著,別亂動。待會兒就會好了……」說著說著,聲音已經哽咽了。 蕭月兒有心衝她眨眼,卻又怕被李氏和容瑤看出端倪,只得閉上眼睛。 不到片刻,羅庭也得了消息過來了。他不便進來,便在門外喊了容瑤一聲。容瑤憋了半天,早嚇的六神無主,見羅庭來了,頓時簌簌的落下淚來:「我真不是故意要推她的……」 是不是故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蕭月兒卻是被她推的摔了一跤,還動了胎氣! 羅庭忍住怒意,淡淡的說道:「先別說這個了,只要二嫂沒什麼大礙就好。到時候你好好地跟二嫂陪個不是。」 容瑤委屈的點點頭。 羅庭見她沒半點悔意,心裡那個氣就別提了,壓低了聲音數落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和幾個嫂子在一起吃飯的嗎?好好地怎麼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一提這個,容瑤的臉色變了一變,又氣又惱又恨的說道:「還不是怪寧汐,竟拐著彎兒的罵我,我一氣之下,伸手推了她一把。沒想到二嫂忽然擋了過來,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就推中二嫂了。要是寧汐反應快些扶住二嫂,哪會發生這等事情。」 羅庭聽到這等不知悔改的話,簡直望天無語了。 想也知道,寧汐絕不可能無故罵她。肯定又是容瑤挑釁在先,寧汐忍不住才還了幾句。容瑤惱羞成怒之餘,竟不顧閨儀動了手,沒想到蕭月兒挺身而出為寧汐擋了一下。說到底,根本就是容瑤的錯。她倒好,竟把責任推到寧汐頭上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容瑤見羅庭面色不對,羞惱不已:「你是不是又要向著寧汐?」 羅庭再好的脾氣也禁不住惱了,面容一冷:「你有閒心胡言亂語,倒不如好好想想,待會兒岳父和你二哥回來了你該怎麼交代才是。」 容瑤被戳中了痛處,面孔漲的通紅。忿忿的瞪了羅庭一眼:「好好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對行了吧!待會兒爹回來,要怎麼處置我都隨他。這便令你稱心如意了是吧!」 羅庭氣的臉都紅了,恨恨的說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容瑤胡攪蠻纏:「我怎麼不可理喻了。你怎麼不好好反省反省,哪有像你這樣的丈夫。凡事不向著自己的妻子,竟向著別人。胳膊肘兒儘是往外拐……」 眼看著夫妻兩人又要鬧僵,綠竹忙湊了過來,低聲勸道:「小姐姑爺,二少奶奶還在床上躺著,你們就先別吵了。」都什麼時候了,夫妻兩人竟然還在鬧彆扭。 羅庭抿緊了唇角,不吭聲了。容瑤心裡焦躁難安,也沒了吵架的心情,腦子飛速的琢磨起了對策。 出府抓藥的嬤嬤很快趕回來了,煎藥的事情自然不能假手旁人,菊香親自去照看。還沒等藥煎好,就聽丫鬟飛奔著進來稟報:「老爺少爺他們回來了。」 李氏忙迎了出去。容瑤羅庭夫婦也不敢怠慢,跟著李氏一起往外走。 寧汐本該也跟著出去相迎,卻又放心不下蕭月兒,躊躇間,袖子忽的被輕輕的拉扯了一下。 寧汐下意識的看向床上的蕭月兒。 第三百六十八章 風波 只見蕭月兒飛快的眨了眨眼。 寧汐先是一愣,旋即吃驚的瞪圓了眼睛。蕭月兒一直閉著眼蹙著眉,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這一轉眼的功夫,精神竟然好了許多,眼裡閃著狡黠的神采。哪像動了胎氣的孕婦…… 感情剛才驚險的一幕竟是她裝出來的! 明白了這一層,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容瑤一直和她不對盤,處處和她使絆子。蕭月兒只怕早就看容瑤不順眼了。今晚恰好有這樣巧的事情,索性鬧騰一回,給容瑤一個教訓。 屋子裡還有不少丫鬟婆子,其中不乏李氏的心腹。有許多話不便明言,寧汐只能瞪了蕭月兒一眼。 做什麼不好,竟弄了這麼一出來整人!所有人都被嚇到了。 蕭月兒不敢露出得意的神情,只挑了挑眉,唇角微微翹起便又裝模作樣的抿緊了嘴唇。 寧汐差點樂了出來。蕭月兒的演技實在不怎麼樣,剛才事出緊急,眾人都被唬住了。現在回過頭想想,其實有些細節還是有破綻的。□我們備用網址:www.wrshu.net□ 算了,事情鬧到這一步,只能將計就計演下去再說了。 「月兒!」一個焦灼的聲音響起,幾步便到了床前:「你現在怎麼樣?肚子還痛不痛?」自然是容琮來了。他焦急的審視著床上的蕭月兒,見她面色蒼白難看,心裡頓時糾痛不已。 蕭月兒擠出一絲弱弱的笑容:「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她說的可是實話,剛才被推的那一下,並不太重。摔倒之後,肚子確實隱隱作痛,可並沒有疼到站不起來的地步。故意裝的厲害點嚇唬人罷了。 容琮疼的心都糾緊了,眉頭皺的極緊,攥住蕭月兒的手,眼裡閃過一絲怒氣:「這個容瑤。儘是會闖禍。我絕對饒不了她!」 蕭月兒聽的正中下懷,面上卻怯生生的為容瑤開解:「相公,你別生氣,這事也不能全怪四妹。她也不是成心的。」 寧汐配合的好極了,紅著眼圈接口道:「說起來,有大半都要怪我。四妹和我鬧鬧嘴皮子,我讓著她一些就是了。偏偏惹的四妹發了脾氣,沒想到竟讓二嫂代我受了過……」 站在門外的容將軍等人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中,氣的臉都黑了。狠狠的瞪了容瑤一眼。 容瑤何曾被容將軍這般怒視過,頓時哭了起來:「爹。這事真的不能全怪我。都怪三嫂,要不是她說話難聽,我也不會生氣推人。一個不小心推的二嫂摔了跤……」 容瑾哪裡還能聽得下去,冷冷的呵斥:「閉嘴。」 容將軍也氣的不得了:「真是家門不幸,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不省心的東西。這才住了沒幾天,折騰的人人不安寧。你二嫂平平安安的也就罷了,要是有個差錯,我饒不了你!」 容瑤被罵的面無人色。還待哭哭啼啼的爭辯,羅庭忙使眼色讓她閉嘴。然後對著容將軍躬身賠禮:「岳父大人,都是小婿的錯。等二嫂身子養好了。我一定親自領著瑤兒來賠罪。」 女兒不爭氣,女婿倒是個懂事的。 容將軍歎口氣,揮揮手道:「算了,你們先回院子歇著,明天再說吧!」 羅庭領著容瑤離開,兩人回去之後自然有一番爭執鬧騰不提。這一邊,蕭月兒喝了安胎藥之後,身子好轉了不少。便要回去:「我已經好多了,就別打擾大哥大嫂休息了。」 容琮忙道:「你別亂動。」說著,俯身把蕭月兒抱了起來。 蕭月兒也沒料到容琮當眾會做出這般親暱的舉動。蒼白的俏臉染上了一抹紅暈,心裡甜絲絲的。 寧汐趁別人不注意,沖蕭月兒眨眨眼。夫妻兩人趁著這時候增加感情可是最好不過了。 容琮抱著蕭月兒,穩穩的走了出去。容將軍也不好過分靠近,隔了三尺左右的距離問道:「公主現在還好嗎?」 容琮淡淡的應道:「先靜養幾天再說。」頓了頓,又扔了一句:「對了。我還要請爹答應一件事。」 容將軍顯然已經猜到了容琮要說什麼,咳嗽一聲說道:「你放心,我會讓瑤兒安分些,不要打擾公主靜養。」 容琮挑眉輕哼一聲:「她住在府裡,誰能管得住她。還是快些讓她回羅家吧!」要是容瑤繼續在他面前晃悠,他可保不準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鬧了這麼一出,容將軍也不好再護著容瑤,只得點頭應了。 容瑾眸光一閃,若有所思的看了寧汐一眼。這一眼大有深意,寧汐竭力不露半點心虛。一路無話,回了屋子之後,容瑾果然發問了:「汐兒,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汐也不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只在說到蕭月兒動了胎氣這一段的時候,稍微有些含糊其詞。 容瑾何等精明,頓時察覺出不對勁來:「二嫂真的動了胎氣嗎?」 寧汐應的理直氣壯:「那是當然,我騙你做什麼。」只不過,實情並沒表面看起來這麼嚴重罷了。 容瑾思忖片刻,便會意過來,也不再多問。 蕭月兒將動靜鬧的大一些也好,容琮一發怒,容瑤明天得乖乖的回羅家去。少了容瑤,家裡的日子也會安寧多了。 這一邊,容鈺和李氏這對夫妻也在屋子裡談論此事。之前雖然一直在慪氣,可遇到這樣的事情,夫妻兩人自然而然的將那些不快暫時擱到了一邊。 容鈺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皺了眉頭,半晌沒有說話。 李氏自責的歎道:「這事我也得負些責任。明知道四妹和三弟妹不和睦,偏偏還留了她們吃晚飯,沒想到會鬧成這樣。」真是始料未及後悔不迭啊! 容鈺倒沒怪她,反而溫和的安撫道:「這哪能怪你。四妹就是那副壞脾氣,和寧汐鬧騰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誰能想到會讓公主動了胎氣。」 李氏聽了這番話,心裡升起一陣暖意。幾日來的鬱悶不快陡然散了大半:「只要公主沒有大礙就好。」 容鈺點點頭。當晚,便歇在了李氏的屋子裡,夫妻倆言歸於好。 第二天一大早,容將軍便親自去了容瑤的住處,先沉著臉訓斥了容瑤一通:「……你別再給我添亂了,收拾行李回去吧!」 容瑤傻了眼,哭嚷著不肯走。這一招往日最是奏效,可今天卻不管用了,容將軍顯然下定了決心,看也不看容瑤一眼,逕自對羅庭說道:「賢婿,這些日子委屈你了。瑤兒嬌氣任性,等回了羅府之後,你只管好好管教她。」 羅庭低頭應了,心裡卻自嘲的笑了笑。娶了這麼一個不省心又能鬧騰的妻子,他想過些清淨日子是不可能了。 就在丫鬟們忙碌著收拾行李的時候,就聽小廝飛奔著來稟報容將軍:「老爺,大皇子殿下來了。」 容將軍一驚,不假思索的問道:「到府裡了嗎?」 那小廝不敢怠慢,忙應道:「已經到了,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都到門口相迎,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也去了正廳候著。」 容將軍嗯了一聲,腦中飛速的略過了一連串的念頭。 昨晚蕭月兒摔了一跤動了胎氣,今天上午大皇子就來了。大皇子的來意不問可知,顯然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了…… 羅庭面色凝重,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沉聲說道:「岳父,小婿也跟你一起過去。若是大皇子殿下怪罪下來,由我一力承擔。」容瑤再有千般不是,總是他的妻子。闖了禍他總不能置之不理。 容將軍見女婿如此有擔當,心裡十分安慰。他果然沒挑錯人,羅庭雖然相貌平平,可卻重感情有擔當,是個好丈夫。容瑤嫁了這樣的丈夫也算有福氣了。 容瑤聽到大皇子來了,心裡正忐忑不安。聽到羅庭這番話,難得有了絲愧疚,主動的說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不必了。」容將軍和羅庭不約而同的阻止。開什麼玩笑,就以容瑤的性子,萬一在大皇子面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可就真的糟了! 容將軍想了想,吩咐道:「你哪兒也別去,就在院子裡好好待著。順便收拾行李,等大皇子殿下走了,你再回羅府去。」 容瑤難得的老實聽話,點頭應了。 容將軍和羅庭兩人急匆匆的趕到了正廳去。李氏和寧汐兩人也剛到不久。李氏略皺起眉頭,低聲對容將軍說道:「公爹,待會兒若是大皇子殿下問起昨晚的事情,我們該怎麼說才好。」 容將軍果然有大將之風,短短時間裡已經鎮定下來,沉聲說道:「大皇子殿下這麼快就得了消息趕到容府,定然是公主身邊有人通風報信。大概大皇子也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待會兒若是他主動問起,不妨實話實說。」 李氏點點頭應了。 羅庭自發的和寧汐保持了距離,只輕輕的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寧汐也是滿腹心事,哪有心情理會羅庭。別人不知道,她卻清楚的很,蕭月兒的胎像不穩大半都是裝出來的。老天保佑今天可別露陷才好。 就在此刻,大皇子昂揚進了正廳。 第三百六十九章 撐腰 論起容貌,大皇子自然不如容鈺容琮,比容瑾更是差的遠。可他的身上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度。昂首闊步而來,雙目炯炯令人不敢直視。 容將軍忙上前見禮,還沒等躬身,大皇子已經笑著親自攙扶了一把:「今日本王過來,只是因為很久沒見月兒,特地來看看她。容將軍不必如此客氣拘禮。」倒是坦然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容將軍略有些尷尬的笑道:「說起來,都是小女淘氣。玩鬧的時候沒個輕重,昨天晚上不小心推了公主一下,結果公主摔了一跤,動了胎氣……」 羅庭二話不說上前一步請罪:「這事大半都怪我。昨天和內人鬧了幾句口角,她心情不暢快,行為舉止比平日魯莽,因此衝撞了公主。還請殿下見諒!」深深的躬身。 大皇子眸光一閃,待羅庭躬身完了,才虛虛的扶了一把。口中淡淡的笑道:「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月兒身子沒大礙就好。」話倒是說的漂亮,可這麼急急的登門造訪,還不是心疼蕭月兒動了胎氣前來給妹妹撐腰? 容琮咳了咳,上前一步說道:「殿下先去看看月兒吧!她剛才聽說你來了,激動的想下床相迎,被我給攔住了。還請殿下移步。」 大皇子來就是想探望蕭月兒,聞言欣然應了。他這麼一去,容府人自然一個不落,都得跟過去。 寧汐故意走到最後面,離大皇子遠遠的。 大皇子曾有意納她為妾,這件事容府上下人盡皆知。如今寧汐已經嫁到容家做起了三少奶奶。自然更要避嫌。只可惜一個人悄悄溜走太過著痕跡,她還真想溜之大吉…… 李氏和寧汐並肩前行,低聲歎道:「可別再鬧出什麼不愉快才好。」 寧汐定定神,低低的應道:「大嫂儘管放心。二嫂雖然嬌氣些,可心是極好的,絕不會在大皇子殿下面前亂說什麼的。」蕭月兒本是想嚇唬嚇唬容瑤。大概自己也沒料到會驚動大皇子。 李氏嗯了一聲,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前些天辛苦你了。」 寧汐笑了笑:「哪裡說的上辛苦,大嫂病剛好,就得接受府裡的事務,才是真的辛苦呢!」李氏一大早便接手了府裡的事務,寧汐樂得早點將這苦差事脫手,自然沒半點意見。 李氏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總覺得寧汐不可能像面上這般不介意。聞言淡淡一笑,不再說什麼。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蕭月兒的住處。 丫鬟嬤嬤們整整齊齊的站在院子裡給大皇子行禮請安。大皇子隨意的擺擺手,便看向荷香:「月兒怎麼樣了?」 荷香恭恭敬敬的應道:「公主早晨剛喝了安胎藥,精神還算不錯。只是還不能下床,得委屈殿下進內室看望公主了。」 大皇子點點頭。和容琮一起走了進去。 容將軍等人自然不便進去,李氏只得領著寧汐一起跟了進去。 蕭月兒坐在床上,見大皇子進來,眼眸頓時一亮,歡喜的喊道:「大皇兄。」她見了兄長自然是高興的。可這份高興,落在大皇子的眼中,卻有了不一樣的含義。 大皇子眼裡閃過一絲涼意,面上卻笑道:「你別亂動,動了胎氣可不是小事。就在床上好好待著。等身子養好了再下床。」 蕭月兒乖乖的點頭:「嗯,知道了。」其實,她昨天隱約有些肚痛,歇息了一夜,早已好的差不多了。可現在卻是騎虎難下,不得不裝下去。 菊香伶俐的端來椅子放在床邊。大皇子笑著坐了下來,先打量了蕭月兒的臉色,見她面色還算過得去,才稍稍放了心。又問起了昨日的事情。 蕭月兒迅速的瞄了寧汐一眼。寧汐衝她眨眨眼,蕭月兒頓時心領神會,竭力的輕描淡寫。只說是和容瑤鬧著玩兒,一不小心才摔了跤。 大皇子何等敏銳,早已察覺到蕭月兒和寧汐兩人在眉來眼去。卻不說破,只笑著責備道:「你也是快做母親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毛毛糙糙的。好在沒什麼大礙,不然,若是傳到父皇耳中,不知會怎麼擔心你。」 一提到皇上,容琮有些站不住了。容瑤再不好,那也是自家妹妹。生氣歸生氣,可要是鬧到皇上面前可就不妙了。他自己不便為容瑤說情,便懇求的看了蕭月兒一眼。 蕭月兒立刻笑道:「父皇日理萬機,已近夠煩心的了。這點小事就別告訴父皇了!」 大皇子似笑非笑的應道:「父皇已經知道了。父皇命我先來看看你,然後再回宮向他回稟一聲。」 什麼?這事傳出去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到底是誰去通風報信的? 蕭月兒微微蹙了眉頭,瞄了身邊的幾個嬤嬤一眼。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通風報信的人,必然是這幾個嬤嬤中的一個。她們本就是皇上派來伺候她的,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她。她動了胎氣一事,可大可小。這幾個嬤嬤怕擔責任干係,便偷偷向宮裡遞了消息。 那幾個嬤嬤倒是一臉坦然。 容琮將心頭的不快壓了下去,笑著安撫蕭月兒:「你不要生氣,她們幾個也是關心你身子。」 蕭月兒輕哼一聲:「她們哪裡是關心我身子,怕是我出了什麼事不好向父皇交代吧!身邊養著這些自作主張的奴才,以後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呢!」 雖然只是薄怒,可那幾個嬤嬤的臉色已經變了。齊齊的跪下磕頭請罪。 大皇子笑著為她們解圍:「好了,你也別衝她們發脾氣了。若是這樣的事情都不遞個消息給父皇,你以為她們的小命還能保得住嗎?」 蕭月兒頗有些委屈的撇嘴:「我知道父皇和你都是關心我為了我好。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這點小事就興師動眾的。」父兄過度的關愛,也是一種負擔啊! 大皇子對著蕭月兒,簡直毫無脾氣,忙笑著哄道:「這是當然,我們月兒已經是要做娘的人了,當然不是孩子了。以後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父皇和我也不用總掛心你了。」 蕭月兒這才平了氣,揮揮手讓幾個嬤嬤退出去:「你們都出去,別跪在這兒給我添堵了。」那幾個嬤嬤如釋重負,紛紛磕頭謝恩退了出去。 蕭月兒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大皇子啊!大皇子一向疼愛蕭月兒,要是蕭月兒堅持要處罰她們幾個,大皇子眼都不會眨一下,就會「打發」了她們…… 蕭月兒和大皇子也有月餘沒見面了,乍然見面,自然有不少體己話要說。容琮識趣的避開了,寧汐不用說,自然要和李氏同進同退,一起躬身施禮,準備退下。 大皇子忽的喊了聲:「寧汐!」 寧汐心裡的弦陡然緊繃,面上卻強自鎮定,微笑著應了聲:「殿下有何吩咐?」 大皇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進府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她。那個伶牙俐齒聰慧過人的少女,如今挽起婦人髮髻,舉手投足散發出初為人婦的嬌媚風情。比他記憶中的更美…… 李氏神情有些微妙,雖沒敢抬頭打量大皇子的神情,可也能猜出大皇子此時心情一定不平靜。 男人大多如此,娶到手的美人兒不見得十分珍愛,沒能得手的那個,才是永遠的心頭好。大皇子對寧汐,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情? 這一幕要是被容瑾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吃多少乾醋呢! 寧汐在大皇子的目光中力持鎮定,蕭月兒看不下去了,白了大皇子一眼:「皇兄,你有話不妨直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容瑾的脾氣。待會兒要是吃起飛醋來,誰能受得了。」 屋子裡微妙的凝滯氣氛,被蕭月兒這番話徹底消弭的一乾二淨。 大皇子定定神,微笑道:「我也沒什麼話要吩咐,你們可以出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突兀的喊了寧汐一聲。或許,他只是想仔細的看她一眼罷了…… 大皇子終於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寧汐頓時有種逃過一劫的釋然和輕鬆,忙和李氏一起退了出去。 李氏壓低了聲音,迅速的說道:「你放心,剛才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三弟的。」 寧汐淡淡的笑了:「多謝大嫂。」這事怎麼可能瞞得過容瑾。就算容瑾不主動問,她也得主動告訴他呢! 果然,剛一進偏廳,容瑾便看了過來,眼中滿是關切。大皇子沒說什麼冒失的話吧! 寧汐先是輕輕點頭,旋即又搖搖頭。雖然冒失的喊了她一聲,總算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也不知道容瑾看懂了她的意思沒有,總之,面色不太好看就是了。 容將軍正低聲問容琮什麼,容琮迅速的將大皇子說過的話學了一遍。待聽到大皇子此行是皇上授意之後,容將軍面色微沉,眉頭皺的緊緊的。 本來只是家事,可一扯到皇上那裡,可就不那麼簡單了…… 容琮低聲說道:「爹,你別擔心。等過了這幾天,我和月兒親自去宮裡一趟。父皇見月兒健健康康的,自然不會再遷怒。」 也只能這樣了。容將軍點點頭。 第三百七十章 誰的錯?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大皇子便從蕭月兒的寢室出來了。 容將軍自然熱情的挽留,大皇子笑道:「今日就不了,我還得回宮一趟,父皇正等著我。等以後有空,我再來府上來叨擾。」 容將軍領著一眾人等,送了大皇子到門口。待大皇子的車攆離開容府,眾人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羅庭歉疚不已的說道:「真是對不住,要不是瑤兒任性,也不會惹出這麼多事情來了。」大皇子急著回宮,顯然是去稟報皇上一聲蕭月兒的情況。皇上要插手管人家的家事,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容將軍歎道:「這事怎麼能怪你。都是我教女無方才對。」 想到容瑤,翁婿兩人不約而同的歎口氣,都覺得頭痛。 羅庭也不多逗留,當即回了院子,和容瑤一起上了馬車回羅府。寧汐礙不過面子,只得隨著眾人一起送行。 容瑤也知自己闖了禍,比往日老實多了。乖乖的上了馬車,只在臨走之前忿忿的瞪了寧汐一眼。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個容瑤,真是不知悔改。好在經過此事,她短期之內是不會回容府了。自己也能過些清淨日子。 午飯時,氣氛比起往日沉悶了許多。容將軍淺酌了幾杯,便沒了興致。 還沒等散席,宮裡便來人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蕭月兒以前身邊的崔女官。 按理來說,崔女官本該陪著蕭月兒一起嫁到容府來。可蕭月兒實在不喜歡她,硬是將崔女官留在了宮裡。崔女官在宮中的地位便有些尷尬了。索性就留在了明月宮裡。替蕭月兒守著寢宮。只等著蕭月兒偶爾回宮住幾日,才算有些事情做。 皇上要派人給蕭月兒送些東西,自然就派了崔女官過來。 御賜的安胎藥和補藥一份一份的送到了蕭月兒的院子裡,崔女官依舊是那副矜持的腔調:「容將軍。聖上知道公主身體微恙,特地賞賜了安胎滋補身子的補品。」 容將軍忙道謝。 崔女官說話刻薄純屬天性,淡淡的笑道:「按理來說。這些話不該我來說。不過,公主殿下是金枝玉葉,是皇上捧在手心裡嬌養著長大的。如今嫁到了容府,就是容府的人。想來容府也不會虧待了公主。不過,這樣的意外還是只此一次的好,免得驚擾了聖上。容將軍你說是也不是?」 容將軍老臉火辣辣的,硬著頭皮應了。 容琮見父親受辱。心裡不快,也淡淡的說道:「還請崔女官回去稟報一聲,等公主身子好了,我會親自陪公主回宮一趟,到時候我親自去請罪。」對蕭月兒的憐惜之意再多。也經不起大皇子和皇上這樣的折騰吧! 崔女官見駙馬爺動了怒,也不敢再多說了,進去看了蕭月兒一回,便告辭走了。 容琮又進了屋子,低聲問道:「你現在好些了嗎?」 蕭月兒略有些心虛的笑道:「已經好多了。皇兄和父皇未免太小題大做了。本來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倒弄出這麼多動靜來。」她自然清楚容琮的脾氣,這麼一撥又一撥興師問罪的,他心裡舒坦才是怪事。 容琮笑了笑,叮囑蕭月兒多休息。便出了屋子。蕭月兒的笑臉撐到容琮離開便垮了。誒,怎麼會鬧成這樣! 荷香見她面色鬱鬱,湊了過來低聲說道:「公主,你現在安心養胎要緊,別胡思亂想了。」 蕭月兒悶悶不樂的應了聲。接下來卻一直沒說話。 荷香見狀,便悄悄的沖菊香使了個眼色。菊香心領神會。悄悄去尋了寧汐。 此時寧汐正和容瑾在屋裡說話。容瑾惦記著之前大皇子來的事情,直接問道:「大皇子有沒有對你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寧汐搖搖頭:「這倒沒有,他喊住我,卻什麼也沒說就讓我走了。」 自己的妻子被人一直惦記著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更何況,容瑾從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人。聽到這些,俊臉拉的老長。 寧汐心裡湧起一陣甜意,反過來安慰容瑾:「我現在已經嫁給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大皇子又不是那種荒淫好色的主兒,不會做出奪人妻室的事情來的。 容瑾輕哼一聲:「我當然放心你,就是看那種人不順眼而已。」如果換了個人,他早不客氣了。 他繃著臉生悶氣的時候,倒又多了幾分難得的稚氣。寧汐看著又是好笑又是窩心,依在他的身邊撒嬌:「好了,別總說這種不高興的事情了。我們說點高興的好不好?你不是說要陪我回去住幾天嗎?現在四妹也回羅府去了,你總可以兌現諾言了吧!」 對著這麼如花的笑顏,容瑾那點怨氣迅速的消散不見,低笑著親了親寧汐滑溜溜的臉蛋:「好,我們明天就回去。」 寧汐俏臉紅撲撲的,大眼撲閃撲閃,異常明媚動人。容瑾看了心癢癢的,正待低頭有所動作,門外響起了丫鬟的聲音:「少奶奶,二少奶奶身邊的菊香姑娘過來了。」 寧汐不假思索的應了一聲:「告訴菊香一聲,我這就過去。」想也知道,肯定是蕭月兒心裡不自在,想和她商議接下來怎麼辦呢! 容瑾悻悻的放開寧汐:「二嫂也真的,不遲不早偏偏這個時候來叫你過去。」打擾人家夫妻恩愛可是個壞習慣。 寧汐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見他繃著臉,心裡又一軟,低低的哄道:「別生氣嘛,晚上回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容瑾一本正經的豎起兩根手指:「兩次,少了免談。」 寧汐紅著臉啐了他一口,便落荒而逃。 菊香在外等了片刻,見寧汐俏臉一片暈紅的出來了,頓時會意過來自己來的不是時候。略有些歉意的說道:「本不該來打擾三少奶奶,只是,崔女官走了之後,公主便一直懨懨的沒精神。奴婢便自作主張,想請三少奶奶陪公主說說話解解悶。免得公主一個人胡思亂想……」 一個人?容琮怎麼沒陪她? 寧汐秀眉微挑,迅速的應道:「我們邊走邊說吧!」隨意的披了件厚實的披風,便和菊香一起走了出去。 沒了閒雜人等在一旁礙手礙腳,兩人說話也方便多了。 寧汐直截了當的問道:「二哥怎麼沒陪著二嫂?」蕭月兒剛動了胎氣,現在正是養胎的要緊時候,容琮又在府裡,卻沒陪著蕭月兒,實在說不過去。 菊香歎口氣,低低的應道:「駙馬爺大概是生了些悶氣,自然沒心情多陪公主了。」 這悶氣從何而來,當然是跟大皇子和崔女官接二連三的到來有關。娘家人關心出嫁的姑娘無可厚非,可這樣咄咄逼人的全天下也只有這麼一個。也難怪容琮會覺得憋屈了。 寧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忍不住歎口氣。 蕭月兒和容琮之間存在的問題,根結就在於此了。 接下來,兩人無話,一路匆匆的趕到了蕭月兒的寢室。荷香見寧汐來了,頓時心裡一鬆,忙笑著迎了寧汐進來。 蕭月兒見了寧汐果然有了些精神,笑著沖寧汐招手:「坐床邊來說話。」 寧汐笑盈盈的走過去坐了下來,故意逗蕭月兒開心:「喝過安胎藥了吧!怪不得今天的臉色這麼紅潤好看。比搽胭脂要好看多了。」 蕭月兒本沒有嬉鬧的心情,也被逗的一樂。她一展顏,滿屋子的丫鬟嬤嬤都鬆了口氣。荷香最是機靈,立刻使了個眼色,所有人便都退了出去。她也跟著退了出去,將門輕輕的帶上,親自守在了門口。 屋子裡便只剩下蕭月兒和寧汐兩個人,說話自然方便的很。 「是菊香叫你過來的吧!」蕭月兒一猜便中。寧汐也不瞞她,笑著點點頭:「她們都擔心你,剛動過胎氣,心情若是鬱結,對養胎不利。」 一提起胎氣,一連串的事情便都湧上了心頭。 蕭月兒長長的歎了口氣,怏怏不樂的說道:「寧汐,如果我不是公主,容琮會不會對我更好一些?」容琮遷怒於她,她自然鬱悶。可皇兄父皇這麼做,也是關心她為了她好,她若是怪罪他們,卻是不識好歹了。想來想去,只覺得這就是個死結,怎麼都解不開。 寧汐只得寬慰她:「你可千萬別這麼想,你要不是公主,和二哥也沒這段緣分了。」 這個她何嘗不知道! 蕭月兒沒精打采的笑了笑,又發呆了。 寧汐想了想,又安撫道:「二哥一時不太痛快,等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夫妻沒有隔夜仇嘛,要不,你這幾天就主動的多讓他陪陪你。在他面前多撒嬌,他一緊張,自然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等他心情好點了,你再說幾句軟話陪個不是,兩人自然就和好了。」男人都吃這一套,容琮也不會例外吧! 這個主意倒是頗為可行。蕭月兒笑著點頭應了,心情好了不少。忽的想起一件要緊事來,壓低了聲音說道:「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 第三百七十一章 壞消息 蕭月兒如此慎重其事,寧汐也不由得略有些緊張起來:「怎麼了?」 「大皇兄告訴我,宮裡的梅妃病了。」蕭月兒眉頭微蹙:「聽說病的很重,大概撐不了多久了。」 梅妃?寧汐心裡一驚。 梅妃不是四皇子的生母麼?雖然她在宮中並不算得寵,可畢竟是生育了皇子的嬪妃,又陪伴皇上多年。要是真的生了重病彌留之際,皇上總不至於狠心不讓四皇子回京見她最後一面…… 蕭月兒見寧汐面色沉重,便知道寧汐也想通了這要命的一點,歎道:「說來也真是奇怪。梅妃年前還好好的,可過了年之後,不知染上了什麼怪疾,竟是一病不起。宮中所有的御醫都去瞧了個遍,也沒能找到病因,也就無從動手診治,只開了些安身健體的補藥拖延著。聽大皇兄說,父皇去探視梅妃的時候,梅妃苦苦的央求著父皇讓四皇兄回京見她最後一面。父皇雖然沒一口答應,可已經心軟了。」 照這樣下去,點頭也是遲早的事情。說到底,四皇子當日所犯的錯,是罔顧手足之情。卻並沒到忤逆不孝犯上的地步。如果梅妃真的快不行了,皇上肯定會讓四皇子回京城的…… 等等,不對! 寧汐腦中忽的想起一件事情,面色陡然一變。前世的時候,梅妃安然的做了太后。身體健健康康好的很。從未聽說過她生過這樣的重病。她這病來的如此蹊蹺,難道是四皇子為了回京設下的計謀? 蕭月兒卻誤解了寧汐難看的面色,歎道:「我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消息,四皇兄要是真的回來,只怕大家都別想過消停日子了。」有四皇子這樣死心不息的「情敵」,寧汐能過的安穩才是怪事。 寧汐定定神,湊到蕭月兒耳邊快速的低語幾句。 蕭月兒面色也是一變:「寧汐,你確定沒記錯嗎?梅妃真的從沒生過病?」 寧汐面色凝重:「這樣重要的事情我怎麼敢亂說。我做那個噩夢,一連做了一個多月。每夜都是同一個夢境。記得很清楚,四皇子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梅妃做了太后。」 蕭月兒震驚了片刻,抓住了最重要的一點:「這麼說來,梅妃這次的重病應該是有預謀的,是為了四皇兄回京設下的計謀?」 「應該是這樣。」寧汐肯定的點頭。 天底下稀奇古怪的病症多的是,也不知道梅妃從哪兒尋的法子,讓自己染上怪疾。可以斷定,只要四皇子回了京,梅妃的病情就會漸漸好轉。 蕭月兒皺眉苦思半天,才說道:「這事畢竟沒有真憑實據,皇兄和我都不便在父皇面前多說什麼。」要是惹來皇上的猜忌,反而不妙。 寧汐歎道:「心裡多層防備總是好的。」 兩人也沒心思再多說話了,心裡俱是沉甸甸的。 寧汐走後,蕭月兒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讓人給大皇子送個信。此事事關重大,自然得交給最信得過的人才行。蕭月兒將荷香叫到身邊,低低的耳語幾句。 荷香面色微變,旋即鎮定如常,穩穩的說道:「公主放心,奴婢這就去大皇子殿下府上。」 最末一句,恰巧落入剛進門的容琮耳中。 容琮顯然又誤會了,眼中閃過一絲不快,卻裝著若無其事的笑道:「你現在好些了嗎?晚上有什麼想吃的,我這就去廚房,讓廚子給你做些好吃的。」 蕭月兒想解釋,又無從解釋起,只得苦笑著將這口悶氣嚥了進去。 寧汐回來之後,便心事重重。容瑾也覺得不對勁,關切的問道:「汐兒,二嫂和你說什麼了,你怎麼一臉的不高興?」 寧汐輕歎口氣,據實相告。 容瑾面色一沉,眸光閃動:「你真的能確定梅妃生病有詐?」 寧汐鄭重的點頭,肯定的不能再肯定。 容瑾沒再說話,皺著眉頭來回踱步。他早有種隱隱約約的預感,四皇子絕不會就此偃旗息鼓。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這麼突然…… 不行,不能讓他回京城!一旦他回來,寧汐豈不是陷入危險的境地? 可是,梅妃身在宮中,又病的岌岌可危,誰敢在這時候到皇上面前諫言不能讓四皇子回京城? 容瑾沉吟片刻,便有了決定:「我明天去找大皇子。」總不能眼睜睜的等著四皇子回來,至少得做些什麼。 寧汐一驚,急急的說道:「你千萬別衝動……」 容瑾安撫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傻的到皇上面前說這些。」頓了頓,又調侃道:「我還要和你白頭偕老,生一堆可愛的孩子,不會讓你早早守寡的。」 寧汐鼻子酸酸的,眼圈都紅了。四皇子的歸來,無疑會在他們的生活中掀起陣陣波瀾。幸福安寧的日子如此短暫…… 容瑾心一軟,將寧汐摟的緊緊的:「傻丫頭,說的好好的,怎麼又掉眼淚了。好了,先別管這些了,我們去爹那邊吃飯。」 寧汐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不管怎麼樣,日子總要好好的過下去。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四皇子如果真的回京城了,也不敢明著對他們怎麼樣,他們小心防範些就行。 第二天,容瑾便去了大皇子府上。兩人密談了一上午,不知道到底談了些什麼。總之,容瑾回來的時候,神情還算平靜。 寧汐追問,容瑾卻不肯細說,只笑道:「四皇子一旦回來,最著急的不是我們,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你放心,自然會有人對付他的。」 寧汐細細的品味這兩句話,若有所悟。大皇子和四皇子固然勢不兩立,三皇子也未必容得下四皇子。這過去的半年裡,大皇子三皇子為了太子之位鬥爭的異常激烈。可四皇子一旦要回來,說不定大皇子三皇子會暫時聯手對付四皇子…… 容瑾又催著她收拾行李:「我已經和爹說過了,今天我就陪你回娘家小住。你快些收拾一下行李,我們早點出發。」 寧汐拋開煩心事,高高興興的去收拾行李。翠玉慇勤的幫忙,邊試探著笑道:「不知少奶奶要回去住多久?」 自從翠環被打發走了之後,翠玉便接替了翠環的位置。比起盛氣凌人的翠環,翠玉可伶俐識趣多了,對著寧汐分外慇勤,絕不敢有絲毫怠慢。容瑾看在眼底,自然對翠玉的表現很滿意。翠玉便成了院子裡的首席大丫鬟。 寧汐對伶俐的翠玉還算有些好感,笑著應道:「難得回去一趟,總得住個十天半月的。」這可是容將軍親口允諾過的。逮著這樣的好機會,自然要回去多住些日子。 翠玉又陪笑道:「少奶奶要回去住這麼久,身邊沒個人伺候肯定不行。奴婢不才,厚著臉皮自薦一回。」感情是惦記著隨身伺候的事情呢! 從這也能看出翠玉的精明之處。雖然跟著到寧家伺候沒什麼實質的好處,可絕對是快速拉進主僕距離的最佳機會。若是得了寧汐的歡心,將來在這個院子裡的地位也會更牢固些! 寧汐失笑,婉言笑道:「我在家裡不習慣要人伺候,就不用你跟著了。」見翠玉一臉失望,便又添了一句:「我這些日子不在,你替我好好守著院子,別讓小丫鬟們太過放肆了。」 翠玉頓時心花怒放,歡喜的應了。 臨走之前,寧汐特地去向蕭月兒告別。蕭月兒正苦著臉喝安胎藥,見寧汐來了,訴苦不迭:「這藥好苦好難喝。」更過分的是,她被勒令躺在床上,不能隨意下床走動。簡直快要悶死人了。 寧汐一臉的同情:「熬過這幾天就好了。對了,我要回去住些日子,這些天不能來陪你了。」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就是了。蕭月兒一臉哀怨的控訴:「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拋下我一個人回娘家去。」沒有寧汐陪她,這日子豈不是更加難熬? 寧汐被逗的直樂,調侃道:「這話可不能讓二哥聽見,不然就該傷心了。」 一提到容琮,蕭月兒的笑容便悶悶的。寧汐見不對勁,關切的追問:「怎麼了,你和他有慪氣了麼?」 這倒沒有,蕭月兒歎口氣:「他對我倒是還不錯,只要有空便來陪我,對我身子也很關心。可是……」 那種關心,和全然出於本心的關懷有些微妙的不同。倒像是完成任務一般。憐惜中少了份親暱,尊敬中卻了份熱情。就像一道上好的佳餚,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一味調味料似的。總不是個滋味。 寧汐安慰道:「你別鑽牛角尖了好不好。只要他心裡有你,肯多陪你就是了。」 蕭月兒悵然的笑了笑:「是啊,是我太不知足了。」金枝玉葉的身份,是她這輩子的榮耀,也是她和容琮之間最大的障礙。她想要容琮像個普通男人愛一個女人那樣的愛自己,實在是奢求…… 寧汐看著蕭月兒這副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夫妻之間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別人說的再多也沒用。只能希望蕭月兒自己想開些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好久不見 阮氏得了消息,早已在巷口等候多時了。待看到容府的馬車遠遠的出現在眼前,既高興又激動的迎了上去。寧暉緊隨其後。 此時已過了正月初十,按理來說,寧暉也該去郫縣了。可惦記著寧汐要回來的事,硬是將歸程又拖延了幾日。 「娘,哥哥,嫂子。」寧汐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笑盈盈的一一喊了過去。阮氏早已激動的摟住寧汐,上下打量個不停。見寧汐面色紅潤比以前圓潤了一些,總算放下心來。這才有心情和容瑾寒暄。 待行禮都收拾安頓好了之後,寧汐利索的挽起袖子去了廚房,叮叮咚咚的忙活起來。葉薇忙跟了進去幫忙,比起剛嫁入寧家的時候,動作可利索多了。 寧汐忍不住打趣道:「嫂子,嫁到我們家可辛苦你了。」葉薇未出閣之前也是嬌生慣養的,到了寧家之後,卻得適應寧家的生活方式。不可謂不辛苦。 葉薇抿唇微笑:「你不也一樣辛苦麼?」嫁到高門府邸,要適應的地方肯定也不少。 寧汐笑著歎口氣:「是啊,做兒媳可比做女兒辛苦多了。」容瑾待她自然是好的沒話說。可生活中可不止夫妻兩個,還有許許多多複雜的關係要處理。 難纏的小姑容瑤,精明的大嫂李氏,都不是省油的燈。容將軍對她看似不錯,可一遇到容瑤,這份好不免大打折扣。好在婆婆去世的早,要是再來個厲害婆婆,可就更「熱鬧」了。 對這一點,葉薇也深有同感。 寧家人口簡單,公公常在宮中,極少回來。小姑寧汐又出嫁了,算起來,她只要應付阮氏就好。而且阮氏性情溫和,並不是那種難伺候的婆婆。按理來說,她的日子就夠舒心了。可婆婆和親娘總是不一樣的。疏遠了不好親近了又做不來,其中分寸很難拿捏。 姑嫂兩人忙活了半天,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餚。剛擺好碗筷,院門便被敲響了。寧暉跑了去開門,見了來人頓時笑開了:「你來的倒是巧,妹妹剛回來,飯菜也剛上桌。」 正所謂熟不拘禮,來人也笑了,熟稔的走了進來,親暱的喊道:「師母,寧汐妹子。」 寧汐見了來人,歡喜的喊了聲:「張大哥,你怎麼有空來了?」自從定了婚期之後,她就極少出門,和張展瑜自然也沒了見面的機會。加加減減一算,竟也有幾個月沒見了。張展瑜眉目俊朗依舊,卻比往日更沉穩,眼神中更多了以前沒有的自信和從容。 張展瑜含笑應道:「我昨天剛到京城,今天特地過來看看師母。沒想到這麼湊巧遇上你們。」口中說著你們,可眼裡看到的,分明只有寧汐一個。那眼神透著絲絲溫柔。 容瑾心裡直泛酸,當著阮氏等人的面卻也不好流露出來,笑容有些僵硬。 寧汐只顧著和張展瑜說話,一時也沒留意到容瑾的神色不對:「張大哥,鼎香樓也該開門做生意了吧!」 張展瑜笑道:「嗯,今天已經收拾打掃過了,明天就開張。雖然今天沒開始做生意,可明天的桌席已經全定出去了,孫掌櫃倒是高興,我可要愁死了。有幾個廚子還沒趕過來,哪能忙得過來。」 聽著這熟悉的一切,寧汐心裡癢癢的。脫口而出道:「那我明天也去幫忙。」 張展瑜一愣,反射性的看了容瑾一眼。嫁了人還拋頭露面的出去做事,容瑾能樂意嗎? 容瑾笑了笑,寵溺的看了寧汐一眼:「去解解悶也好。正好我明天要上朝,順路送你到鼎香樓。」答應的異常爽快。 寧汐心裡美滋滋的,沖容瑾甜甜的一笑。明亮的大眼撲閃撲閃的,可愛又嬌俏。容瑾心裡一動,悄悄的在桌下伸出手,將寧汐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裡。 寧汐面頰微紅,卻沒縮回手。 小夫妻在桌底下的動靜雖然瞞過了眾人,可眼神交匯的纏綿卻很清晰。阮氏心裡十分快慰,笑的合不攏嘴。寧暉也真心的為妹妹有了好歸宿而高興。 張展瑜也在笑,卻笑的有一絲澀意。曾經那樣的喜歡一個人,將那個人默默的放在心底幾年,關注她的一顰一笑甚至已經成了他的本能。縱然此生無緣,縱然她嫁了人他也有了心上人相伴,可心底深處總有一處地方留著她的影子。 習慣著放下,卻從未真正忘懷。 看著她笑的甜蜜幸福,張展瑜也是高興的。可又深深的遺憾著讓她展顏的人從不是自己…… 容瑾有意無意的瞄了張展瑜一眼,神情似笑非笑。似是洞悉了張展瑜內心深處的秘密一般。張展瑜定定神,若無其事的轉過頭,笑著問阮氏:「師母,師傅過年時候回來了嗎?」 阮氏笑歎:「還不是和去年一樣,大年三十回來,新年初一就趕著回宮去了。」入宮做御廚固然風光無限,可也著實辛苦。越是到年節,越是脫不開身。 張展瑜忙笑道:「這也是因為師傅廚藝好受器重,才抽不開身來。」普通的御廚可以輪班著回家休息,寧有方和上官遠卻都得留在宮中。 說到寧有方的近況,大概沒人比容瑾更清楚。他笑著插嘴道:「岳父如今可是御膳房裡的第一紅人,風光的很。」 在皇宮裡,能得皇上的歡心是最重要的。寧有方廚藝本就是數一數二的,又是容瑾的岳父,皇上自然另眼相看。短短一年多,儼然成了御膳房裡最炙手可熱的名廚。上官遠已經難忘其背。 一提到上官遠,不免就要想起上官燕。 寧汐促狹的打趣道:「張大哥,你的年紀可不小了,也該和上官姐姐成親了吧!」 阮氏也笑著接口:「是啊,展瑜,你今年二十二了吧!也該成個家了。要是不懂三媒六聘這些煩心事,我幫著你打點打點就是了。」 張展瑜笑了笑,避重就輕的說道:「好,到時候一定請師母幫忙。」 寧汐敏感的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一提到成親,張展瑜一點喜色也沒有,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上官遠還是堅持不肯同意他和上官燕的親事嗎?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寧汐也不好多問。暗暗將此事擱到了心底。還是等明天到了鼎香樓再悄悄問張展瑜好了…… 吃了晚飯之後,張展瑜又說了會兒話才走了。寧汐知道容瑾愛潔,忙去廚房燒了熱水,兌好了之後喊容瑾過來洗澡。 容瑾從背後擁住寧汐,親暱的咬著她的耳朵低語:「你陪我一起洗。」語氣曖昧極了。顯然動起了不正經的歪心思。 寧汐漲紅了臉,從他的懷裡掙扎開來,啐了他一口:「想得美,自己快洗去。」在容府裡,小兩口一起洗澡胡鬧倒也罷了。在這兒怎麼行? 屋子都是緊挨在一起的,要是弄出動靜來被聽見了,可真是羞死了。 容瑾悶笑一聲,不再撩撥寧汐,坦然的寬衣解帶準備洗澡。 寧汐瞪了他一眼:「等我出去了再脫衣服。」說著,便去了阮氏那裡,母女兩個在燈下聊起了知心話。 「汐兒,你這次回來真的要住上半個月嗎?」阮氏又是高興又是擔心:「你公公不會不高興吧!」 「娘,你就放心好了。這次回來,可是得到公爹允許的。」寧汐笑著安撫阮氏:「再說了,公爹最多再有兩三天就得回邊關去了。我愛住多久都沒人管。」李氏大概巴不得她遲點回去呢! 阮氏這才徹底放了心,笑著問道:「在容府過的怎麼樣?沒人欺負你吧!」 寧汐立刻笑道:「沒有的事,大家對我都很好呢!」之前發生的那些糟心事自然不說,挑了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說了幾樁。 她雖然不肯說,可阮氏也是過來人,自然知道新媳婦的滋味。忍不住攥著寧汐的手歎道:「汐兒,做人媳婦不比沒出格的姑娘,難免要受些委屈。好在姑爺心疼你,你凡事多忍忍,以後總會好的。」 寧汐鼻子一酸,腦中忽的記起了當日和容瑤起了爭執之後容將軍的偏心。為人父母的,誰不偏疼自己的女兒?如果她和葉薇鬧了口角,阮氏毫無疑問也會護著她的吧! 這麼一想,寧汐心裡的氣反而平了。微笑著說道:「娘,你放心,我會過的好好的。」 阮氏欣慰的笑了。 第二天早上,寧汐早早的便起了床。容瑾手一伸撲了個空,略有些不滿的睜開了眼:「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寧汐白了他一眼:「已經不早了,我好些日子沒去鼎香樓了,既然打算去幫忙,總得早些過去。你也該起床了去上朝了。」 容瑾這才想起寧汐要去鼎香樓的事情,忍不住酸溜溜的來了一句:「你就這麼想去鼎香樓?」 聽聽這語氣!寧汐又好氣又好笑:「我看你上輩子八成是賣陳年酸醋的吧!說話一股子酸味,十里外就聞見了。」她和張展瑜只餘兄妹之情,再說了,她都已經嫁給他了。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噩耗 容瑾堅決不承認自己小心眼:「我是怕你累著,又沒別的意思。」 沒有才怪!寧汐斜睨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了。 這麼久沒去鼎香樓,寧汐竟有些近鄉情怯的興奮雀躍和緊張。一路上也顧不上和容瑾說話,一直探頭往外張望。 容瑾心裡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故意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寧汐總算回過頭來:「嗓子不舒服麼?待會兒我去藥鋪子給你抓副藥。」 得到嬌妻關注的容瑾很可恥的繼續裝病:「嗯,頭也有點暈,大概是昨天晚上著涼了。」 一提到昨天晚上,寧汐的臉頓時紅了。昨天晚上,他非折騰著換姿勢鬧騰,結果,被子不知被踢到哪兒待著去了,不著涼才是怪事…… 馬車在鼎香樓的門前停了下來。 寧汐眼眸亮了起來,嘴角漾起愉快的笑意。好久不見了,鼎香樓! 容瑾眼睜睜的看著寧汐像只歡快的小鳥一般飛下了馬車,頭也不回的跑進了鼎香樓,頓時生出了「我竟然不如鼎香樓」的感慨。半晌,才悶悶的吩咐車伕調轉馬頭走了。 剛一進鼎香樓,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 寧汐只覺得全身都異常的輕鬆,唇邊揚起燦爛的笑容,笑著嚷道:「孫掌櫃,我來了!」 正低頭撥弄算盤的孫掌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的抬頭看了一眼:「汐丫頭,你怎麼來了?」 寧汐被孫掌櫃的反應逗樂了,俏皮的應道:「怎麼,不歡迎我嗎?」 孫掌櫃呵呵笑了:「當然歡迎,就怕你現在做了容府的三少奶奶,做不來鼎香樓裡的事情了。」做廚子其實很辛苦,忙起來一站就是兩三個時辰。體力差一點的根本應付不來。 寧汐自信滿滿的笑道:「這怎麼可能。」 正說著話,廚子跑堂打雜的都圍攏過來了,爭相和寧汐打招呼。吵吵嚷嚷人聲鼎沸的,別提多熱鬧了。 容府裡的丫鬟婆子說話都是輕聲慢語的,主子們更是一個比一個矜持。哪有眼前這般鬧騰的光景。可說句實話,寧汐更喜歡待在這樣的環境裡。這樣真實的喧鬧,讓人覺得踏實極了。 張展瑜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寧汐被眾星捧月的圍在中間的情景,遙遙的看著寧汐小臉紅撲撲的興奮樣子,張展瑜啞然失笑,揚聲說道:「大家別鬧了,快些去做事。」 主廚一發話,眾人都老實多了,各自散開。 寧汐故意嘖嘖歎氣:「張大哥現在可真威風啊!」 張展瑜笑了:「得了,你就別來取笑我了。走,我帶你去廚房。」寧汐欣然點頭應了。 她之前的廚房,早已給了別的廚子用。張展瑜便讓她和自己共用一個廚房,他們兩人相識多年,做事自有默契,也不需要多說什麼。各自忙碌起來。 張展瑜怕她應付不來,時不時的扭頭看她一眼:「要是覺得累,就歇會兒。」 寧汐嬌嗔道:「我哪有這麼嬌貴嘛!」 張展瑜失笑,不再多說。 寧汐嘴上雖然逞強,可這一忙就是大半天,漸漸便覺得手腳酸軟。不由得暗暗唾棄自己,才閒了沒幾天,竟然真的變嬌貴起來了。 寧汐也是個強脾氣,一聲不吭的撐著忙到了結束。待歇息下來的時候,坐在凳子上連動都不想動了。 張展瑜看了心疼不已,特地做了幾樣寧汐愛吃的菜,親自端了放在寧汐面前,連米飯都親自盛好了,筷子也輕巧的放到了寧汐的右手邊。 寧汐窩心極了,又開起了玩笑:「虧得上官姐姐沒在這兒,不然,一定會吃我的醋了。」 張展瑜笑而不語。他對上官燕雖也溫柔,可從沒這般細緻入微過。 吃了飯之後,照例很有一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廚子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說話。寧汐往張展瑜身邊湊了湊,小聲的問道:「張大哥,你和上官姐姐到底怎麼樣了?她四叔還不同意你們的事情嗎?」 張展瑜點點頭。上官遠打從一開始就竭力反對他和上官燕的親事,他連登門提親的機會都沒有。 寧汐忿忿的哼了一聲:「這都鬧騰半年多了吧!真沒見過這樣的。乾脆別理他了,反正你和上官姐姐情投意合,就是要成親,他又能怎麼樣?」 張展瑜歎道:「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 上官家家族興旺,族人眾多。上官燕是這一輩最出色的廚藝傳人,被寄予厚望。親事根本不能自主。上官遠是上官燕的親叔叔,在上官家有很深的影響力,他堅持反對,也會影響到其他人的想法。 「那要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就這麼等下去吧!」寧汐皺起了眉頭:「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耽擱下去可不好。」不是只有女子才有青春,男人的青春一樣耽誤不得。 張展瑜抿緊了嘴唇:「我已經打算好了,等出了正月,就請師傅出面,替我到上官家去提親。」不管上官家那邊態度如何,他都要表現出誠意來。 寧汐點頭贊成:「對,先去登門提親再說。」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張展瑜背對著一時沒看見,寧汐卻是一愣,旋即驚喜的笑著起身喊道:「上官姐姐,你怎麼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剛一提上官燕,上官燕居然就來了。 上官燕似有滿腹心事,勉強擠出個笑容:「寧汐妹妹,你也在啊!」俏臉的臉龐竟有些憔悴之色。 寧汐心裡暗暗奇怪,卻很識趣的沒多問。 張展瑜見上官燕面色不對,心裡陡然一沉,輕聲問道:「燕兒,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上官燕咬著嘴唇,輕輕點頭。還沒張口說話,淚珠已經在眼中打轉了。 張展瑜心直直往下沉,面上反而愈發鎮定,溫柔的說道:「先別哭,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有事我來擔著。」 聽到這話,上官燕的眼淚頓時唰的流下來了。別說張展瑜被弄的慌了手腳,就連寧汐也愣住了。上官燕一直是個驕傲的女孩子,既倔強又好強。認識這麼久,還從來沒見過她在人前哭過。 寧汐連連沖張展瑜使眼色,上官燕哭成這樣,還不快些哄幾句。 張展瑜躊躇片刻,上前一步,從懷中掏了個帕子出來,默默的遞給上官燕。上官燕接過帕子,繼續哭。 寧汐無奈的聳聳肩。人和人果然不一樣。這要是換了容瑾,才不會管周圍有沒有人,早就摟過來哄了。張展瑜果然還是臉皮太薄了! 飯廳裡還有幾個廚子伸長了脖子在看熱鬧,寧汐衝他們幾個使眼色。等幾個廚子走了之後,自己也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只可惜飯廳向來是沒有門的,每天人來人往,實在不算安靜之處。 寧汐想了想,也沒走遠。不管有誰走到附近,都被她用眼神支走了。 飯廳內,上官燕依舊在哭泣。張展瑜不擅長哄人,便耐心的在一旁等著。一直等到上官燕哭的嗓子都啞了,哭聲才漸漸停了。 張展瑜心疼的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上官燕吸吸鼻子:「我四叔……想讓我給三皇子殿下做妾。」 什麼?張展瑜先是一愣,旋即一臉鐵青,雙拳握的緊緊的,聲音裡滿是壓抑的怒火:「他親口跟你說的嗎?」 上官燕紅著眼圈點頭:「他中午特地到一品樓來和我說的,我剛和他大吵了一架,就跑來找你了。」 張展瑜面色難看極了,有種罵人的衝動。 上官遠果然利慾熏心,連自己的親侄女都要利用。去年就曾打過大皇子的主意,當時大皇子的心思都在寧汐身上,並沒理會這個茬。上官遠不得已才罷休。沒想到,不到一年功夫,竟又瞄準了三皇子…… 張展瑜深呼吸口氣,竭力恢復冷靜理智:「這是他自己的打算,還是三皇子的意思?」 這其中的區別自然不小。如果只是上官遠一廂情願的打算,還有迴旋的餘地。要是三皇子也有這個意思,可就不妙了。說到底,他只是區區一個廚子,在堂堂皇子面前,簡直卑微如塵泥。哪有資格和三皇子較勁。 上官燕被問的懵住了。她剛一聽這個話音,便又急又氣的和上官遠吵了起來,哪裡顧得上問這些細節。 張展瑜見她也六神無主,也不忍心再問了,思忖片刻說道:「你先別急,你四叔應該還在一品樓吧!我這就去找他!」說著,拔腿就要走。 上官燕心裡一慌,不假思索的拉住了張展瑜的手:「不,你別去。」上官遠一直都不喜歡他,他就這麼不顧一切的找過去,肯定會被狠狠的羞辱一番…… 兩人在一起時,一直發乎情止乎禮,這樣親暱的拉手還是第一次。可張展瑜心裡卻無絲毫旖旎蕩漾,只有一陣酸楚。 他凝視著上官燕哀戚的眼眸,緩緩的說道:「燕兒,我今天一定要去見你四叔。我要為我們的幸福努力一回。」 這是張展瑜第一次如此深情溫柔的看著她。 上官燕的眼淚湧了出來,模糊了視線。 第三百七十四章 男人的責任 寧汐在外面,將兩人的對話聽的一字不漏,心裡也酸酸的不是個滋味。 張展瑜的感情路也太坎坷了。 當年她也曾動搖過,想試著接受他的情意。可最終捨不下容瑾,只能辜負了張展瑜的一片心意。後來,張展瑜消沉了很久。一開始甚至對上官燕很是反感。直到後來才開始慢慢接受上官燕。眼看著兩人的感情路就要開花結果了,沒想到又來了這麼一出…… 正想著,張展瑜和上官燕一起走了出來。張展瑜面色沉毅,上官燕眼眸紅腫,一看就知道狠狠痛哭了一場。 寧汐自然猜到他們兩個要去做什麼,心裡暗暗著急,忍不住勸道:「張大哥,上官姐姐,你們先別衝動,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做決定也不遲……」 「汐妹子,」張展瑜打斷了寧汐:「你放心,我不會魯莽惹禍的。」頓了頓,又歎道:「都怪我,要是我之前積極主動一些,早些去上官家提親,或許事情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上官燕眼圈又紅了,哽咽著說道:「這怎麼能怪你。都是我四叔不好,利慾熏心,整天想著攀附權貴,將主意打到我頭上……」 寧汐鼻子一酸,心裡難受極了。 有這樣一個四叔,真是上官燕的悲哀!可上官遠再不堪,也是上官燕的親人,對上官燕有養育教導之恩。張展瑜此番前去,只怕沒什麼作用。 這些話,就算寧汐不說,張展瑜心裡也很清楚。可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都不能放棄。 張展瑜定定神,對寧汐說道:「我現在就去一品樓找燕兒的四叔。這邊的事情暫且交給你了。」 看著張展瑜堅定的樣子,寧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默默的點頭,讓了開來。 張展瑜的背挺的很直,步伐堅定有力。高挑的上官燕緊緊的靠在他身邊,就像一個籐蔓依附著參天的大樹。兩人雖沒有親暱的拉著手,可誰都能看出兩人再也離不開彼此。 從這一刻開始,張展瑜才真正的放下了對寧汐的感情。從此以後,他的心裡只會有上官燕一個人的位置…… 寧汐的心裡莫名的有些酸澀,深呼吸口氣,將這抹不該有的悵然扔開。腦中迅速的盤算著該怎麼幫他們兩個一把。 不到一個時辰,鼎香樓上下都知道了此事。 孫掌櫃急匆匆的來找寧汐,急的直跺腳:「展瑜也太魯莽了,怎麼能一個人去一品樓?萬一和上官遠爭執起來,旁邊連個幫腔的都沒有。不行,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寧汐忙阻止道:「別急,再等等看。說不定上官燕一哭鬧,她四叔就心軟了。不會逼著她給三皇子做妾,成全了她和張大哥也說不準。」這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孫掌櫃嗤笑一聲:「這怎麼可能。上官遠野心勃勃,滿心想的都是榮華富貴,有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肯放過才是怪事。」 雖然這話現實的近乎殘酷,可實情就是這樣。如果上官遠真的心疼上官燕,去年就該點頭同意她和張展瑜的親事了。 寧汐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麼好法子,不由得有些煩躁:「那要怎麼辦才好?張大哥已經去了許久了,到現在也沒回來,該不是真的和上官遠吵起來了吧!」 孫掌櫃冷哼一聲:「我們鼎香樓的人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我現在就帶幾個廚子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也去!」寧汐不假思索的說道。 孫掌櫃哪裡肯讓她跟著涉險,忙安撫道:「汐丫頭,你就別去了。這邊總得有個人守著……」寧汐現在可是容府三少奶奶,比以前矜貴多了,還是不要拋頭露面的好。 寧汐卻異常堅持:「孫掌櫃,你若是不肯帶上我,我待會兒就一個人過去。」不知怎麼的,她心裡有種隱隱的不妙的預感。張展瑜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孫掌櫃也拿倔強的寧汐沒法子,只得點頭應了。匆匆的喊了幾個身體壯實的廚子,又出去喊了輛馬車,直奔一品樓。 這一路上,眾人都在討論著到了一品樓該怎麼辦。這個廚子說「要是他們敢為難張大廚我們也別客氣直接砸了他們的廚房」,那個嚷著「放心我已經把刀都帶上了」,一個個滿臉憤慨情緒激昂。 寧汐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的歎口氣,要是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倒好辦了。這可不是動手就能解決的問題啊! 到了一品樓外,廚子們爭相恐後的下了馬車,齊刷刷的往裡面衝。一品樓的李掌櫃一看就知來者不善,皺了皺眉頭,領著幾個跑堂攔住了幾個廚子:「你們是什麼人,到我們一品樓來有何貴幹?」 孫掌櫃走上前去,皮笑肉不笑的和李掌櫃寒暄:「李掌櫃,打擾了。」 一品樓和鼎香樓是最大的競爭對手,兩個掌櫃雖然沒見過幾面,可對彼此都很熟悉。孫掌櫃一出現,李掌櫃也不好再裝傻,笑著拱拱手:「原來是孫掌櫃,別來無恙,今天光臨我們一品樓,不知有何要事?」 孫掌櫃沒心情和他兜圈子,直截了當的說道:「我是來找張展瑜的,煩請李掌櫃派人去叫他一聲。」 李掌櫃故意皺皺眉頭:「張大廚到我們一品樓來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李掌櫃,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廚子們自發的讓了開來,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緩緩走上前來。這雙眸子就像冷澈的潭水,定定的落在李掌櫃的臉上:「張大哥和上官姐姐一起到一品樓來找上官御廚。現在他們人到底在哪裡?」 這張俏臉,李掌櫃當然認識。 短短兩年,便在京城聲名鵲起,技壓眾多名廚,堪稱風頭最勁最年輕的名廚。讓眾多廚子望而生歎。最令人津津樂道的,當然是她和當朝公主蕭月兒的手帕之交,以及和容府三少爺容瑾之間傳奇式的愛情。 她當然就是已經貴為容府三少奶奶的寧汐! 李掌櫃不自覺的陪了笑臉:「這個我真的不知情,要不,我現在就讓人到廚房那邊看看。煩請諸位稍等片刻。」 「不用了。」寧汐淡淡一笑:「我來過幾次,知道廚房在哪兒,我親自去找。」說著,便直直的穿過大堂,向門口走去。孫掌櫃和廚子們迅疾跟了上去。 李掌櫃額頭直冒冷汗,忙不迭的也跟了過去。 寧汐走過長廊,正待走進大廚房,耳中忽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張展瑜,你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現在就給我滾……」 寧汐心頭無名火起,妙目一掃,便找到了聲音來源的方向,毫不遲疑的走了過去,推門而入。當看到門內情景的一剎那,寧汐的心陡然被糾緊了。 上官遙環胸而立面色冷淡,上官遠面色鐵青咄咄逼人,上官燕滿臉淚水楚楚可憐。而張展瑜……正跪在上官遙上官遠兄弟面前。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張展瑜僵直的背影。面對著撲面而來的辱罵,他甚至沒有還口,只重複著又說了一次:「我對燕兒一片真心,希望您成全!」 上官遠罵了半天,口乾舌燥火氣上湧,見他還是這副樣子,愈發惱火。正待張口再罵,門忽然被推開了。 上官遠怒氣沖沖的瞪了過去,卻發現來人的脾氣比他更大。 「上官遠!你這樣做算什麼男人!」寧汐怒不可抑,幾步便邁到了上官遠面前。雖然比上官遠矮了一個頭,可氣勢絲毫不弱半分:「張大哥和上官姐姐兩情相悅,你憑什麼從中阻撓?」 靈活愛笑的雙眸被怒意點燃,散發出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氣勢。 屋子裡的人都被寧汐的突然出現震住了。上官遠一愣,上官遙嘴巴張的老大,上官燕哭聲陡然停了,張展瑜也震驚的抬起頭,眼神有些複雜。 孫掌櫃等人也被寧汐的突然爆發震住了。不自覺的頓住了腳步。 寧汐對這一切恍然不知,怒視著上官遠說道:「你想攀附權貴是你的事,可你不該利用自己的親侄女。更不該侮辱張大哥!」 這張憤怒的臉和另一張臉如此相似。 果然不愧是父女,不僅五官肖似,就連發火的時候神情都那麼的相似。 上官遠此時終於回過神來,也怒了,寒聲說道:「寧汐,這是我們上官家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在這兒指手畫腳?別以為你做了容府的三少奶奶,我就怕了你。請你現在就給我離開。」 寧汐冷笑一聲:「我才懶得管你們上官家的事。要不是因為張大哥,誰求我都不會來。」猛的伸出手指:「上官遠,睜大你的眼睛看著她,看看她已經被你折騰成了什麼樣子。」 上官遠被動的順著寧汐所指的方向看去。 上官燕的眼睛早已哭的紅腫,滿臉淚痕,髮絲凌亂,狼狽極了。平日那個活潑俏麗爽朗堅強的少女,在短短的半天之內,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決絕 看著上官燕傷心又狼狽的樣子,上官遠心裡陡然一疼。 上官燕的爹過世的早,是他和上官遙兄弟兩人細心的教養著上官燕長大。尤其是他,在這個侄女身上花的心思甚至比自己的兒女都要多些。上官燕自小就天資過人,在廚藝上很有天賦,又長了副好相貌,他怎麼可能不疼她? 可今天這件事,他自問並沒做錯。 張展瑜既沒錢又沒背景,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廚子。就算做了鼎香樓的主廚,也還是個廚子。上官燕若是嫁了他,將來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哪能比得上給三皇子做妾,將來三皇子若是登基做了皇帝,上官燕就是宮裡的妃子娘娘,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上官家也能跟著沾光,或許會成為大燕王朝最著名的廚藝世家。 所以,他堅信自己並沒做錯。 上官遠原本稍有些軟化的心,又冷硬堅定起來。面無表情的說道:「張展瑜,我告訴你,我絕不可能同意將燕兒嫁給你,你給我徹底死了這條心。現在就請你帶著鼎香樓的人給我離開。」 一直悶不吭聲的孫掌櫃怒了,咬牙喊道:「展瑜,別跪著了,給我站起來。我倒不相信了,就憑你這樣的,想找什麼樣的漂亮媳婦找不到。非得在這兒受這份窩囊氣。咱們回去,你的親事包在我身上。我給你找最好的媒婆,漂亮姑娘可勁兒的找……」 「對對對,孫掌櫃說的對。咱憑什麼受他這份窩囊氣,還真以為是什麼天仙不成。」 廚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嚷了起來。吵吵嚷嚷的,倒把原來劍拔弩張的氣氛沖淡了。上官遠和上官遙聽了連連冷笑,若不是自恃著身份,只怕早就吵起來了。 在這樣的喧鬧中,張展瑜的目光和上官燕在空中遙遙相對。似過了許久,又似只過了一剎那,張展瑜緩緩的站了起來。 上官燕沒有再落淚,臉上閃過一抹決絕。 上官燕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先衝著上官遙用力的磕了幾個響頭。然後又轉向上官遠,所有人都是一驚,屋子裡陡然安靜了下來。 上官遠最瞭解上官燕的脾氣,見她這副樣子,心裡一慌,再也沒了原來的趾高氣昂盛氣凌人:「燕兒,你這樣做什麼,快些起來。」 上官燕恍若未聞,咚咚的繼續磕頭。抬起頭來,額頭已經紅了一片,眼神卻異常平靜決絕:「三叔,四叔,我這輩子只喜歡張大哥,也只願意嫁給他。請恕侄女不孝,以後不能常陪伴兩位叔叔左右了。」 然後,起身。和張展瑜並肩而立。 張展瑜顯然早已猜到她會這麼做,並不震驚,眼中溢滿了憐惜和柔情。 上官遙面色陡然變了:「燕兒,你別胡鬧。」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決絕的話,簡直與私奔無異…… 上官遠的聲音也嘶啞了:「燕兒,為了這麼一個人,你難道要拋開家族,和親人都斷絕關係嗎?就算不顧及我們,難道你連親娘也不要了嗎?」 上官燕身子顫了顫,手心被手指掐的一陣陣刺痛,卻倔強的應道:「不是我不要你們,是你們都在逼我。我不要榮華富貴,我只求和喜歡的人朝夕相守。為什麼你們都要逼著我去給三皇子做妾?你們問過我的心意了嗎?」 上官遠被詰問的啞口無言。 上官燕的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卻倔強的不肯掉下來:「四叔,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你有沒有想過,我這樣身份卑微的女子就算入了三皇子的眼做了侍妾,又能如何?就算能受寵一段時間,可時間長了容貌總有衰退的時候。到時候我會落到什麼樣子,你想過嗎?」以色事人,對女子來說是何等的悲哀。 上官遠說的再冠冕堂皇,也掩蓋不了他的一片私心。 這一席話,終於使上官遠變了臉色:「燕兒,我真是為了你著想……」 「四叔,你不用再說了。」上官燕深呼吸口氣,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嚥了回去:「只要你現在肯點頭同意我和張大哥在一起……」 「不行!」上官遠鐵青著臉,一口拒絕。 上官燕咬牙接口:「那好,從今天起,我出了這個門,再也不是上官家的女兒。我的終身大事,誰也別想左右。」毅然轉身離開。張展瑜也沒料到上官燕如此決絕,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燕兒!」上官遠和上官遙不約而同的喊了一聲。 上官燕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眾人都沒料到事情急轉直下,竟鬧到了如此決絕的地步。孫掌櫃甚至喃喃的歎了句:「好烈的性子,怪不得展瑜會喜歡這丫頭。」 寧汐默然,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她一直以為自己瞭解張展瑜,也瞭解上官燕。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比她想像中的更好。 尤其是上官燕,竟為了張展瑜和親人徹底鬧翻,這樣的勇氣,可不是誰都有的。捫心自問,若是換了她,未必能做到這一步。 張展瑜此生能有這樣的女子相伴,果然有福氣,鬧到這一步,寧汐自然也沒了和上官遠說話的興致,瞄了臉色灰敗如喪家之犬的上官遠一眼,扔下一句忠告:「上官姐姐的脾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勸你想開了之後,再去鼎香樓找他們。」 故意重重的說了「他們」兩個字。上官遠卻沒什麼反應,表情異常僵硬。 寧汐懶得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一品樓。 回到鼎香樓,已經是傍晚了。客人們陸陸續續的來了,廚子們各自回廚房忙碌,孫掌櫃也忙去了前樓招呼客人。 上官燕蒼白著俏臉,緊緊的依偎在張展瑜身邊。張展瑜一直沉默著沒說話,只是緊緊的握住了上官燕的手。經過了此事之後,兩人的感情毫無疑問的邁進了一大步。 寧汐笑著打破沉默:「張大哥,上官姐姐,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張展瑜不假思索的應道:「先得找個地方讓燕兒安頓下來。」其他的事情可以緩一緩再說,唯有這件事最急切。 上官燕就這麼跑了出來,連衣服都沒帶一件。 寧汐想了想說道:「如果上官姐姐不嫌棄,就先到我家住些日子吧!正好還有兩間空屋,張大哥也跟著一起去住。也方便照應上官姐姐。」 上官燕遲疑著看了張展瑜一眼。張展瑜倒是答應的很爽快:「那好,就先打擾些幾天。」關係如此親近,也不必說那些客套話了。 寧汐又催促道:「那你先帶上官姐姐到我家去吧!這兒有我呢!」上官燕固然心亂如麻,張展瑜待在這兒也沒心思做事,還不如早些去寧家安頓。 張展瑜感激的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麼,便帶著上官燕走了。 兩人走後,寧汐連發呆的時間也沒有,便捲起袖子忙了起來。正忙的不可開交,容瑾來了。 寧汐忙的沒空招呼他,隨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容瑾輕哼一聲:「怎麼就你一個人,張展瑜哪兒去了?」寧汐在張展瑜的廚房裡做事已經夠讓人不高興了,更可氣的是張展瑜竟然留寧汐一個人在這兒忙活。 寧汐一聽話音,就知道容三少爺又鬧小性子了,忙低聲說道:「你先別生氣,他有些重要事情,先到我家去了。」 容瑾挑眉:「他去你家幹嘛?」 「這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你等我忙完了再和你細細說。」寧汐頭也沒回,一個人照看著三四個爐灶,恨不得多長兩隻手兩隻眼才好,哪還有閒暇應付容瑾。 容瑾只得將滿腹的疑問按捺下來。 廚房裡的事情他幫不上忙,說話又會讓寧汐分心,他索性環抱著雙臂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寧汐忙碌。 都說認真中的女人最美,這話果然不假。 寧汐穿的是以前的舊衣,長髮利落的挽成簡單的髮髻,只在發邊攢了一支髮簪。白裡透紅的俏臉異常的專注。明明樸素的不能再樸素,可卻美的不可思議。 那份生氣勃勃的美麗,和穿著華服美裳的精緻又不同。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寧汐沒抬頭也能感受到兩道灼熱的眼神直直的盯著自己的後背,又是甜蜜又是無奈的飛速瞄了容瑾一眼:「你不要打擾我做事好不好?」 容瑾無辜的攤攤手:「我哪敢打擾你。站的那麼遠,連話都沒敢說。」 話是沒錯,可他這麼看著她……她哪還有心思做事! 寧汐嬌嗔的白了他一眼,又將心神硬生生拉了回來。 這一忙就是一個多時辰。容瑾竟在滿是油煙的廚房裡也待了一個多時辰。寧汐雖然疲累不堪,可還是打起精神做了幾道拿手菜。填飽了肚子之後,才坐上馬車回了寧家小院。 容瑾見她滿臉倦色,心疼極了,將寧汐摟進懷中:「明天你就別來了。」 「哪有這麼嬌貴。」寧汐打起精神笑道:「我以前天天都這樣忙,不也照樣過的好好的。」 容瑾不和她爭辯這個話題,轉而問起了張展瑜的事。 一提張展瑜,寧汐很自然的收斂了笑容,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第三百七十六章 鼎力相助 容瑾先還漫不經心的,待聽到上官燕和上官遠毅然訣別的一幕,也有些動容了。 真沒想到上官燕還有這份剛烈的脾氣! 「……她就這麼跑了出來,什麼都沒帶,也沒有落腳的地方。所以我就讓張大哥帶她先住到我家去。」這麼做其實還有一層深意。有她和容瑾在,上官遠就算想上門來找麻煩也得掂量一番。 容瑾似笑非笑的看了寧汐一眼:「你對張展瑜的事情可真上心。」如果不是為了張展瑜,她也不會做出那樣魯莽的舉動來吧! 這時候居然還有閒心吃醋!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喂,你別偏題好不好。我現在和你商議的是他們兩人的問題,你怎麼又扯到這個上來了。」 容瑾輕哼一聲。寧汐對張展瑜本就心存歉疚,又有相處多年的深厚感情,這樣複雜的情感匯聚在一起,雖不及男女之情熱烈,卻也比普通的師兄妹之情深厚的多。他要是看著順眼才是怪事。 此刻的張展瑜,和上官燕都在寧家小院裡待著。 阮氏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二話不說便將兩間屋子都收拾了出來,安撫道:「上官姑娘,你就放心在這裡住下。住多久都沒問題。」 上官燕紅腫著眼睛道謝:「多謝寧大娘。」這一天經歷了這麼多的波折,她精神早已緊繃到了極點,現在一鬆懈下來,渾身都疲累不堪,眉宇間滿是倦怠。 張展瑜心疼極了,低聲說道:「你要是累了,就先去歇著吧!」 上官燕打起精神笑了笑:「不用了,等寧汐妹妹回來再說。」 正說著話,門口已經有了動靜。寧暉搶著去開了門,果然是寧汐和容瑾回來了。眾人一起到了正屋裡圍著桌子坐下。 寧汐見上官燕花容憔悴,心裡一陣惻然,柔聲安慰道:「上官姐姐,你先別急,在這兒好好住著休息幾天。說不定你三叔四叔很快就想開了,點頭同意你和張大哥的親事……」 「不可能的。」上官燕低低的說道:「別人也就罷了,可四叔的脾氣最執拗。他認準的事情,絕不肯妥協。」頓了頓,又自嘲的笑道:「其實,我的脾氣最像他了。」 寧汐一想,果然如此。上官燕和上官遠對峙的時候,連神情都驚人的相似。果然不愧是親叔侄! 阮氏憐惜的看了上官燕一眼。別的不說,單衝上官燕今天的行為,她也對這個勇敢的姑娘生出了許多好感。不過,年輕人做事畢竟太過衝動,這事處理的太過急躁,留了許多的後遺症。 容瑾忽然問道:「三皇子見過上官姑娘嗎?」這話問的並不直接,可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上官遠想攀附權貴和三皇子看中上官燕,這完全是兩碼事。前者好辦,要是後者,可就麻煩了。 張展瑜聲音低沉:「沒見過,不過,三皇子已經知道此事了。」 上官遠在宮中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人脈關係。不知通過哪一層關係攀上了三皇子身邊的親信管事。那個管事收了上官遠的好處,在三皇子面前不遺餘力的促成此事。三皇子雖不缺美貌的姬妾,可聽了上官燕廚藝美貌俱佳的傳言,倒也有了些興趣,便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 按著上官遠的打算,先將這事告知上官燕,再籌備進府事宜。沒料到上官燕脾氣十分倔強,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跑了出來。 容瑾眉頭一皺,和寧暉對視一眼。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上官家那邊的反應暫且不論,先得將三皇子這邊的問題解決掉才行。至少不能留下後患…… 「要不,請二嫂出面說個請吧!」寧汐小聲建議。 這事別人出面都不合適,還是蕭月兒出面最好。她和三皇子是兄妹,三皇子總不至於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容瑾想了想說道:「可是二嫂動了胎氣正在養身體,勞煩她不太好吧!這樣吧,明天上朝的時候,我和二哥說一聲,讓他出面也是一樣的。」容琮官職不高不要緊,重要的是他乃本朝唯一的駙馬爺,三皇子不至於不買賬。 寧汐也覺得這個主意好,笑著點了頭。 張展瑜感激的看向容瑾:「多謝容少爺。」和寧汐自然不用客氣。 容瑾淡淡一笑:「舉手之勞,不用這麼客氣。上官姑娘對你有情有義,你不要辜負她的一番心意才好。」最好是早點和上官燕成親,以後總不會再惦記著寧汐了。 別人不懂,寧汐卻毫不費力的聽出了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忙低頭掩住唇邊的笑意。 這個容瑾,心眼比針尖也大不了多少。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容瑾便上朝去了。寧汐收拾好打算去鼎香樓,見張展瑜也打算走,忙說道:「張大哥,你別去了,留下來好好陪著上官姐姐吧!」 「可是,」張展瑜有些躊躇:「鼎香樓這麼忙,你哪能應付得來……」 做主廚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僅要忙著灶上的事情,還得負責管理廚房裡所有廚子和打雜跑堂的。寧汐以前畢竟沒做過這些事,乍然接手只怕不容易做的來。 寧汐秀眉一挑,不滿的白了他一眼:「喂,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不如你嗎?」 張展瑜啞然失笑,只得告饒:「我一時口誤,你就饒了我吧!」 正說笑著,上官燕走了過來。經過一夜的休息,她的精神比昨日好了一些。眼睛依然有些紅腫,可眼神卻清朗堅定。見張展瑜和寧汐有說有笑的親暱樣子,笑容微微一頓。 寧汐唯恐她多心,不動聲色的退開了幾步。 張展瑜迎了上去,關切的問道:「燕兒,你現在怎麼樣?」 上官燕笑了笑:「別擔心,我沒什麼。」事實上,怎麼可能沒什麼? 和親人決絕鬧翻,甚至說出叛出家門這樣的話來,對上官燕的衝擊絕不小。昨夜她翻來覆去一整夜,根本沒怎麼睡。 張展瑜憐惜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溫柔極了:「燕兒,我這輩子一定會待你好,讓你幸福。」如此深情厚意,豈能相負! 他並未刻意提高音量,聲音甚至一如往日的平和沉穩。可眼神卻異常認真。 上官燕心裡陡然軟成了一池春水,唇邊浮起一朵笑意。 寧汐不想打擾這對有情人,悄然走了。接下來的一天,她過的前所未有的忙碌。主廚是如何辛苦,她總算領教了一回。剛忙過鍋灶上的事情,還得兼顧著所有廚房裡的情況。酒宴菜餚的安排需要過目,跑堂打雜的需要安排……零零總總的瑣碎事情不知有多少,半天下來,簡直忙的腳不沾地。 到了中午,容瑾來了。 寧汐忙著做了幾樣他愛吃的菜餚,親自端到了雅間裡。這一幕實在太熟悉了,頓時勾起了以前的回憶。 容瑾唇角揚起,低低的笑道:「汐兒,你坐我身邊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寧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興致勃勃的坐了過去。還沒等身子坐穩,就被摟住深吻。直到雙頰通紅呼吸急促,容瑾才抬起頭來,壞壞的笑道:「這個秘密就是,我很早就想這麼做了。」 這個很早,指的當然是許久以前。當時他還不肯表露心意,兩人見了面常是互相鬥嘴。誰也不知道他對著那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的時候有了這份心。 當然,容瑾輕易是不肯承認這個事實的。 寧汐臉頰潮紅,雙眸既嬌且媚,軟軟的白了他一眼。心裡卻湧起一陣甜蜜。 容瑾的心被勾的癢癢的,忍不住俯頭,輕輕的吻住她的唇瓣。這個吻細膩纏綿,溫柔至極,似要藉著這樣親密的接觸,將心中源源不斷的愛戀都傳到她的心裡。 愛情果然是世上最最奇妙的東西。本以為已經愛到了極致,可剛才她盈盈笑著進門的那一刻,他的心竟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只想將她緊緊的摟進懷中再也不放開…… 寧汐依偎在他懷中,低聲催促:「飯菜再不吃就涼了。」 「可我現在想吃的是你。」容瑾低喃,聲音沙啞。 這兩天住在寧家,寧汐堅持不准他「胡鬧」,他已經憋了整整兩天沒親近她了。難得有獨處的機會,心底累積的慾望陡然冒了出來,強烈的不可思議。 朗朗白日,周圍環境喧鬧,這間雅室實在也不算好地方。可越是如此,那股衝動反而加倍的洶湧。 熱乎乎的氣息在她的耳邊肆意蔓延,心裡陡然升起一股熱流。寧汐的臉更紅了,手忙腳亂的推開了他:「別,別鬧……」 外面人來人往,雖然關著門,可外面的聲音還是隱隱約約能聽見的。也就是說,雅間裡的聲音也會傳到外面。要是被人聽到這裡有什麼異常的「動靜」,可就丟人了。 容瑾挑了挑眉,不以為然的說道:「怕什麼,都知道我們兩個在這兒,誰會不長眼睛的往裡面闖……」 話音未落,門便被粗魯的推開了。 寧汐和容瑾俱是一驚。 第三百七十七章 堅決 上官遠陰沉著臉站在門口,眼裡滿是怒火。這份怒意在看到容瑾之後,稍稍降了一些,卻還是拉長著臉問道:「燕兒呢,被你們藏哪兒去了?」 上官燕一夜未歸,他和上官遙都快急死了。 容瑾冷哼一聲,話語刻薄極了:「大白天的,是哪家的圈門沒關好,放瘋狗出來亂吠。」 上官遠怒極攻心,也顧不得容瑾的身份了,冷笑著應道:「你們私藏良家少女,也不怕我拉著你們去見官嗎?還有,三皇子殿下要納燕兒為妾,你們想管也管不了吧!」 寧汐聽的火氣蹭蹭的往上湧,上前一步怒道:「真虧你有臉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是什麼回事,你該比誰都清楚。上官姐姐鐵了心要和張大哥在一起,你想攔也攔不住。」 最後一句直直的戳中上官遠心底的痛處,瞬間變了臉色。 容瑾淡淡的添上一句:「三皇子殿下那邊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想,殿下心地仁厚,絕不會勉強一個不甘不願的女子為妾的。」 上官遠聽的氣血翻騰,怒視著容瑾和寧汐:「別以為你們能一手遮天。我倒要看看,燕兒最後到底會聽誰的。」說完,滿臉慍色拂袖而去。 有了這麼一出,雅間裡剛才旖旎的氣氛蕩然無存。 寧汐一臉的憤憤不平:「這個上官遠太可恨了。」若不是他從中阻撓,張展瑜和上官燕的感情路也不會如此波折。 容瑾倒沒有多少憤慨,反而淡淡的笑道:「反過來,這也不全是壞事。」 經歷了波折坎坷的感情才更濃烈更深厚。以前的張展瑜對上官燕或許還有幾分保留,可經過了此事之後,豈能不全心全意對上官燕? 寧汐默然片刻,不得不承認容瑾說的是事實。 她和容瑾之間不也如此麼?從一開始的互相防備,到後來的情愫漸生,再到後來的心心相印結成連理,中間不知經歷了多少的波折。每經歷一次波折,兩人的感情便更深了一層。 張展瑜和上官燕若能堅強的熬過這一關,感情必然會有質的飛躍。 可在這之前,還有許多難關需要面對。 三皇子那邊,容琮親自出面登門說情。正如容瑾之前所料的那樣,三皇子從未見過上官燕,談不上有什麼執念,樂得送了個順水人情。承諾此事就此作罷。 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眾人都鬆了口氣。尤其是張展瑜,去了這樁沉甸甸的心事,整個人都輕鬆多了,溫柔的對上官燕笑道:「現在總算不用擔心了!」 上官燕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阮氏笑著插嘴道:「既然這樣,索性把你們的親事辦了吧!」鬧到這一步,上官燕的閨譽徹底沒了,想不嫁張展瑜也不行了。 上官燕羞答答的低著頭不說話,眼角餘光卻連連瞄向張展瑜。張展瑜臉上浮起一抹暗紅,竟也有些手足無措。 寧汐在一旁看著直笑:「張大哥,上官姐姐正等著呢,你快些給個回話嘛!」 上官燕被打趣的俏臉通紅。 張展瑜定定神,恭敬的對阮氏說道:「一切就麻煩師娘了。」婚姻大事,本該有長輩操持。張展瑜父母雙亡,叔叔嬸子又遠在洛陽,最親的就是寧家人了。 阮氏連連笑道:「你放心吧,都交給我了,你安心等著做新郎官就好。」 張展瑜又紅了臉,和上官燕默默對視一眼,心頭俱浮起甜意。 寧汐由衷的笑道:「恭喜張大哥,恭喜上官姐姐。不對,應該改口叫嫂子了。」 上官燕被鬧了個大紅臉,羞怯的躲到了張展瑜的身後。此舉又惹來一陣笑聲。寧暉笑著歎道:「可惜我沒時間幫忙了,已經拖延了好幾天,再不走就不像話了。」 阮氏笑道:「等喜日子定好了,你回來喝喜酒就行。」 也只能這樣了。寧暉笑著點點頭,第二天,便領著葉薇一起回了郫縣。 阮氏做事雷厲風行,當天下午就和張展瑜商議起了婚期一事:「……我請人合了幾個好日子,你和燕兒看看哪個合意,就定下來吧!」 張展瑜想了想,選了五月初四這一天。 阮氏一愣:「會不會有點遲了?」幾個日子裡,就屬這個最遲。算算日子,得等上三個多月。正所謂夜長夢多,他們兩個的情況比較特殊,還是早些成親才能安心吧! 張展瑜笑了笑,低低的應道:「師娘,燕兒這樣嫁給我,已經夠委屈了。我想好好籌備幾個月,給她一個像樣的婚禮。」 別的不說,至少也得買一處院子,不然連個真正的家都沒有,也太委屈上官燕了。他這幾年也有些積蓄,買一處稍微小的院子還是夠的。 阮氏讚許的點點頭:「你有這個想法自然好。我這就托人替你打聽打聽,看看附近有沒有合適的……」 兩人這邊商議著婚事的具體細節,那一邊,上官燕正和寧汐待在一起。 兩人相識也有不短時間了,可像現在這樣親暱的坐在一起說話還是第一回。一開始不免有些冷場的尷尬,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面面相覷不知說些什麼。 寧汐咳嗽一聲打破沉默:「上官姐姐,在這兒住的還習慣嗎?」 上官燕輕輕點頭:「嗯,寧大娘待我很和氣。」 阮氏本著愛屋及烏的心思,唯恐上官燕住在寧家有絲毫不自在,對她照顧的分外周到。 「那就好,你就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安心的住下吧!」起了話頭,接下來的話也順溜多了:「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昨天你四叔特地去鼎香樓找你了。」 提到上官遠,上官燕的笑容淡了下來,低頭不語。雖然口中說的決絕,可親情豈是說斷就能斷的了的? 寧汐暗暗歎口氣,也不知該怎麼安撫上官燕,屋子裡陡然陷入沉默。 過了許久,上官燕才重新抬起頭來:「四叔的性子我最清楚,他還會再來找我的。」 上官遠一時半刻雖然沒找到寧家,可上官燕住在寧家的消息遲早會傳出去。上官遠找到寧家也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就算他找到我,我也不會跟他回去。」上官燕語氣異常平靜,卻透著堅決。 她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就不會再後悔。哪怕眾叛親離,哪怕從今以後孤身一人,她也要堅持自己的愛情。 「上官姐姐,張大哥遇見你真是他的福氣。」寧汐語氣真誠極了。 上官燕凝視著寧汐,半晌才低低的說道:「寧汐,你真的這麼想嗎?」張展瑜曾那樣的喜歡寧汐,她雖然裝著不介意這段舊事,可心底一直有些忐忑。總覺得在張展瑜的心底,份量最重的並不是自己…… 寧汐展顏一笑:「我已經嫁了人了,你對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上官燕心底最隱晦的心事被這麼直接的挑破,有些訕訕的紅了臉:「對不起,我太小心眼了。」情人眼裡揉不進一粒沙,這樣的心情倒也能體會。 寧汐聳聳肩笑道:「要說到小心眼,你可比容瑾差遠了。只要我和張大哥稍微說句話,他的臉就拉長了。真沒見過這樣愛吃醋的。」 上官燕失笑:「那是他在乎你,才會表現的這麼明顯。」 寧汐想起容瑾,心裡甜絲絲的。兩人正說著話,張展瑜也過來了。寧汐打趣道:「婚期商定好了嗎?說給我聽聽。」 上官燕俏臉微紅,也豎長了耳朵。 張展瑜笑著說道:「師娘請人算了幾個好日子,我想定在五月初四。」 寧汐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張展瑜這是不想委屈了上官燕。笑著點點頭:「這樣也好,時間充裕,也能籌備的熱鬧隆重一些。」 上官燕輕輕咬著嘴唇,眼裡閃爍著喜悅羞澀的光芒,散發出不可思議的美麗。張展瑜看了一眼,眼睛便移不開了。 寧汐偷偷笑了,輕輕退了出去,將門悄悄關上。 此時晴空萬里,輕風微拂,天氣正好。 真是個好天氣!寧汐愉快的歎口氣,唇角揚的高高的。阮氏站在屋簷下,笑吟吟的沖寧汐招手,寧汐淘氣心一起,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 阮氏被逗樂了:「都出嫁了,還像個孩子似的。也不怕人見了笑話你。」 寧汐嬌嗔的膩在阮氏的身邊,嬉鬧了一會兒之後,才笑道:「張大哥和上官姐姐真是合適的一對。」 阮氏歎道:「是啊,也不知那個上官遠鬧騰個什麼勁兒。挺好的一對,被逼到現在這樣子。」好在上官燕心性堅強,不然,兩人現在可就勞燕分飛了。 正說著話,院門被敲響了。 這個時辰,應該是容瑾回來了!寧汐笑瞇瞇的跑著去開了門。可門開了之後,寧汐頓時愣住了。 竟然是上官遙上官遠兄弟兩人沉著臉虎視眈眈的站在門外。 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這個婦人穿的乾淨整潔,薄施脂粉,頗有姿色。再細細一看,五官竟有些莫名的熟悉。 寧汐心裡一動,立刻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第三百七十八章 激烈交鋒 寧汐笑盈盈的打了聲招呼:「這位一定是上官姐姐的母親吧,我冒昧的叫您一聲伯母,希望您別見怪。」相貌如此相似,又和上官遠兄弟聯袂一同前來,除了上官燕的親娘還能有誰? 那個婦人本是滿臉的怒容,被寧汐這麼客氣的笑臉相迎,倒有些愣住了。 寧汐又熱情的笑道:「伯母,快請進來,上官姐姐就在裡面呢!」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這麼熱情客氣,那個婦人也不好再繃著臉,沉默著便進了院子。 上官遙上官遠也沒料到寧汐會來了這麼一招,對視一眼,心裡俱是疑竇。這個丫頭,之前像凶神惡煞一樣,現在忽然又換了張面孔,到底是什麼意思? 寧汐可不管他們兩個在想什麼,笑瞇瞇的引著婦人進了院子,揚聲喊道:「娘,來客人了。」 阮氏一看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忙笑著迎了上來,熱情的喊道:「是上官嫂子吧,快些進來坐。汐兒,快去叫上官姑娘出來。」 上官余氏被母女倆的熱情弄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瞄了上官遠一眼。他不是說上官燕被她們哄騙來的麼?可看這架勢,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嘛! 上官遠沉著臉,冷哼一聲:「你們別在這兒裝模作樣了,燕兒在哪兒,快些讓她出來,我們這就帶她回去。」 寧汐的火氣蹭的冒了出來,正待反唇相譏,就聽阮氏笑吟吟的應道:「這位就是上官御廚吧!上官姑娘是走是留,得看她自己的心意。再不然,還有上官嫂子在這兒,似乎還輪不到你先說話吧!」這一番話不疾不徐,句句在理,把上官遠噎的說不出話來。 阮氏又笑著挽起上官余氏的胳膊:「上官嫂子,來,我們進去說話。」 上官余氏身不由己的被拉著進了屋子,上官遠兄弟兩人進退不得,頗有些尷尬。寧汐也不去看他們兩人,逕自去敲了上官燕的屋子。 屋內的兩人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中,渾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猛地聽到了敲門聲,俱被嚇了一跳。張展瑜略有些窘迫的聲音傳來:「誰?」 若不是時機不對,寧汐保不準已經樂出聲來,現在當然沒這個心情:「你們兩個快出來,上官姐姐的娘來了。」 什麼?上官燕也顧不得羞澀了,急急的開了門:「我娘呢,她在哪兒?」 寧汐迅速的打量她一眼,見她衣衫整齊不算失禮,才放心的說道:「我娘正陪著她在屋子裡說話……」 話音未落,上官燕已經跑了出去。張展瑜不假思索的也跟著往外跑,寧汐忙扯了張展瑜的袖子:「張大哥,上官遠他們也都來了,你今天說話可要小心些。」 張展瑜深呼吸口氣,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場面,對張展瑜來說是最嚴峻的考驗! 上官遙上官遠對他的敵意十分明顯,眼神冷颼颼的像刀子一般。那一邊,上官燕已有一年多沒見過親娘,抱著上官余氏哭的稀里嘩啦。 張展瑜有心上前哄幾句,卻也知道此舉不妥,略有些尷尬的站在了一邊。 上官余氏的眼圈也紅了,哽咽著說道:「你這個不省心的丫頭,怎麼能這麼狠心就跑出來。你不要上官家不要娘了嗎?」 上官燕哪裡還能說的出話來,又是搖頭又是落淚。 「上官家養你這麼多年,你說丟就丟,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嗎?」上官余氏邊哭便數落:「你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跟一個男人跑了,這事要是傳出去,你以後還怎麼做人。娘還有什麼臉見人?當著我和你三叔四叔的面,你現在回答我,到底是要這個男人,還是要娘?」 上官燕身子一顫,眼淚簌簌的往下滑落。 上官遠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瞟了張展瑜一眼。張展瑜雙手握的緊緊的,臉隱隱泛白。 寧汐暗道不妙,硬的不成,就來軟的。居然還特地將遠在老家的上官余氏也找來了,上官遠這一招果然厲害。上官燕縱然有再多的決心,可對著泣不成聲的親娘,又豈能說出一個不字? 阮氏咳了咳,委婉的勸道:「上官嫂子,你先別哭,有話慢慢說。閨女大了,也到了有主見的時候,有些事情想管也管不了。倒不如成全了他們。展瑜這孩子雖然不愛說話,可性子好的很,又會疼人,上官姑娘嫁給他絕不會受委屈的……」 上官余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淚,紅著眼圈說道:「寧家妹子,我們兩個都是做娘的,今天你也給我評個理。哪有這樣無媒無聘就跟著男人跑了的?要是傳出去,燕兒的名聲可就全毀了。今天我來,就是要把燕兒給帶回去。你說我有沒有做錯?」 阮氏也不是好惹的,聞言淡淡一笑:「上官嫂子說的當然在理,不過,也得看是什麼事情。如果上官姑娘當日不跑出來,現在只怕已經被送到三皇子的府上做侍妾了。難道上官嫂子也希望自己的閨女給人當妾嗎?」 上官余氏哭聲一頓。 這句話算是說到她心坎裡了。她只有上官燕這麼一個女兒,自然不樂見自己的女兒給人做妾。就算對方是皇子,可侍妾畢竟低人一等…… 上官遠見勢不妙,忙沉聲說道:「大嫂,你別上了她們的當。快些帶燕兒回去再說。」 寧汐譏諷的笑道:「上官御廚,你是不是又打算好了要讓上官姐姐給誰做妾了?」 「你……」上官遠的臉漲紅了,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惱羞成怒,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寧汐的嘴皮子可利索的很,想也不想的說了下去:「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叔叔。為了自己的前程,想盡了法子要把自己的親侄女往火坑裡送。要是上官姐姐真的給三皇子做了侍妾,對你的好處一定不少吧!」 那是當然。如果有三皇子做靠山,也就等於和惠貴妃搭上了關係。對他這個御廚自然大大的有好處,也不至於總是被寧有方壓了一頭了。 「你別血口噴人!」上官遠當然絕不可能承認這些,義正言辭的說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燕兒好……」 「事實到底是什麼,你心裡最清楚。」寧汐伶牙俐齒的反駁:「要是你真的為上官姐姐好,就該成全她的心意,讓她和心上人長相廝守。你這麼做,根本沒替她考慮過將來。」 上官遠的臉又漲紅了:「誰說我沒替她考慮過?她嫁給一個窮廚子,能有什麼出息。給三皇子殿下做妾,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將來若是三皇子殿下做了太子做了皇上,她就是貴妃……」 「你就是用這些來欺騙上官伯母的吧!」寧汐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冷笑著反擊:「那你有沒有告訴伯母,三皇子府上美人多的是,有些幾個月就失了寵,連三皇子的面都見不到?你有沒有告訴伯母,身為侍妾,地位卑下,受閒氣不說,就算生了孩子也不能叫自己一聲娘?你有沒有告訴伯母,三皇子和大皇子爭奪太子之位,大皇子更佔優勢。等將來大皇子做了皇上,三皇子的日子會很難熬?你有沒有告訴伯母,就算三皇子真的能做太子做皇上,他身邊的侍妾也不可能被輕易的封妃?」 這一連串的詰問一句比一句犀利,句句都直擊要害。 上官遠面色難看極了,偏偏連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寧汐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他不是沒想過這些,只是想攀附三皇子的心太過急切,選擇了忽視…… 上官余氏早已聽的動容。 上官燕的啜泣聲漸漸停了,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緩緩的在上官余氏面前跪了下來,哀戚的懇求道:「娘,寧汐妹妹說的都是我的心裡話。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我只想和張大哥在一起。娘,女兒不孝,你就成全了女兒這一回吧!」 張展瑜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真誠又懇切的說道:「伯母,我對燕兒是真心的,求您成全!」 上官余氏有一剎那的茫然,下意識的看了張展瑜一眼。 這個年輕男子,有同齡人少見的沉穩堅毅,相貌俊朗,目光清朗。和俏麗的上官燕並排跪在一起,竟十分的相配。 就是這個男子,讓女兒一心一意的喜歡,甚至不惜和家人訣別也要嫁給他…… 上官遠見上官余氏神色有些鬆動,心裡暗暗著急,急急的上前一步:「大嫂,你可千萬別心軟。還是快些把燕兒帶回去再說……」 「四弟,」上官余氏定定的看著上官遠,緩緩的問道:「寧姑娘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上官遠眼神閃爍不定:「大嫂,你怎麼能相信她的胡言亂語。我是燕兒的親叔叔,怎麼可能不心疼她。我們先把燕兒帶回去,不想做三皇子的侍妾也無所謂,以後我一定替燕兒找一門合意的親事。」 說這些話的時候,上官遠的底氣遠不如往日足。 上官余氏也不是蠢人,豈能看不出來?一顆心直直的沉了下去,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臉色變幻不定。 第三百七十九章 峰迴路轉 寧汐見情勢有了逆轉,精神一振,連連沖阮氏使眼色。 阮氏和寧汐不愧是母女,默契十足,先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道:「上官嫂子,上官姑娘的幸福就在你一念之間,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上官御廚的前途重要,還是上官姑娘終身幸福更重要?」 這還用想嗎?當然是閨女的終身大事最重要。 上官余氏也是個性子堅強果斷的婦人,之前被上官遠的花言巧語蒙蔽,現在一回過勁來,自然有了計較。 「燕兒,你起來跟娘回去。」上官余氏斷然說道。 上官燕臉色陡然白了,眼淚就唰的就湧出來了。已經說到這份上,上官余氏還是沒心軟麼? 張展瑜臉色一片蒼白,雙拳握的緊緊的,指甲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上官遠精神一振,唇角溢出一絲微笑,還沒等這抹笑意完全展開,就在聽到上官余氏接下來的話語時變了臉色:「傻丫頭,終身大事哪能這麼草率。總得先跟娘回去,等人家上門來提親下聘吧!」 上官燕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眼淚猶在眼角盈盈欲墜:「娘,你說的是真的麼?你真的同意我和張大哥的親事了麼?」 上官余氏笑了笑,正色對阮氏說道:「孩子們還小,不懂這些俗禮。不過,我就這麼一個女兒,總不能太過隨意了……」 還沒等她說完,阮氏便迅速接過了話頭,滿臉帶笑:「上官嫂子說的是,之前是我們考慮不周,差點委屈了上官姑娘。這樣吧,今天嫂子先帶上官姑娘回去,明天我就找媒人上門提親商定婚事如何?」 上官余氏含笑點頭。這一連串變故讓眾人都有些傻眼了。張展瑜愣愣的跪在那兒,頭腦暈乎乎的。 寧汐忙低聲提醒:「張大哥,還不快點起來替上官姐姐收拾東西?」 張展瑜這才回過神來,慌忙站了起來,正要說什麼,就聽上官余氏淡淡的說道:「不用收拾了,燕兒匆匆忙忙跑出來,估計也沒帶什麼東西出來。我這就帶她先回去,有什麼事明天見面再說吧!」 張展瑜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只一個勁兒的笑著點頭。 上官遠霍然變了臉色:「大嫂,你……」 「四弟,」上官余氏淡淡的看了上官遠一眼:「燕兒是我唯一的閨女,我比誰都在乎她的終身幸福。既然她和張展瑜情意相投,我就做主答應這門親事了。如果你覺得不滿,可以回去稟報公爹一聲。我以後不回上官家也就是了。」 這番話既犀利又果決,上官遠臉色變了又變,臉色精彩極了。 他滿心以為請了上官余氏出馬就能阻止這門親事,沒想到上官余氏竟在最要緊的關頭倒戈相向。他縱然有再多的不滿,又能說什麼?上官余氏才是上官燕的親娘,在上官燕的終身大事上,誰能比她更有發言權? 寧汐心裡暗暗為上官余氏喝彩,三言兩語就將上官遠說的無言以對。果然厲害!以前她一直覺得上官燕的脾氣像上官遠,現在見了上官余氏總算明白了,上官燕的脾氣完全就是承襲她的親娘啊! 上官遙一直沒吭聲,此時站出來圓場:「好了,有什麼事回去再說。」這裡畢竟是寧家,在這兒吵起來太難看了。 上官遠深呼吸口氣,將滿心的不快和怨氣都壓了回去。 上官余氏客客氣氣的和阮氏寒暄了幾句,便領著上官燕走了。張展瑜沒機會說話,只來得及和上官燕對視一眼,便眼睜睜的看著上官燕走了。 寧汐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張大哥,人都走了,你還看個什麼勁兒。等明天去商定了親事,以後把上官姐姐娶過門,愛看多久都行。」 張展瑜臉上浮起一絲暗紅,心裡卻前所未有的輕鬆釋然。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了上官余氏的首肯,他和上官燕的親事才算圓滿。 當天晚上,容瑾便從寧汐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最新進展,挑眉笑道:「有這麼一個厲害的丈母娘,張展瑜將來可有的苦頭吃了。」 寧汐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可不是麼?上官余氏只有這麼一個閨女,張展瑜又無親人在旁,將來必然要奉養上官余氏。就從今天來看,上官余氏可絕對是個厲害婦人,張展瑜將來不頭痛才是怪事。 不過,也好在上官余氏是這樣的脾氣,不然,張展瑜和上官燕的親事只怕還有一番波折。 第二天,阮氏找了個媒婆,領著張展瑜,一起去找上官余氏。 這樣的場合,寧汐自然不方便出面,便又去了鼎香樓做事。心裡卻一直惦記著那邊的消息。好在到了臨近傍晚的時候,張展瑜回鼎香樓了。 寧汐迫不及待的追問道:「怎麼樣,商議妥當了嗎?」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事情必然很順利。瞧張展瑜一臉的容光煥發唇角含笑的樣子,眼角眉梢都是滿足和喜悅。 果然,就聽張展瑜含笑點頭:「嗯,都商議的差不多了。」 婚期倒是沒改,就定了五月初四。下聘的日子就定在了三天以後。上官余氏也沒過分刁難張展瑜,只提出了一點要求:「……至少也得買一處院子,收拾的妥妥當當的做新房吧!」 這要求實在不算過分,張展瑜毫不猶豫的就點頭應了:「不瞞伯母,我本來也有這個打算。我這幾年還算有些積蓄,買處小一些的院子也夠了。」 上官余氏見張展瑜態度懇切真誠,對這個未來女婿的評價倒是多了幾分好感。接下來,便商議起了婚事的細節。 「上官遠沒為難你吧!」寧汐小心翼翼的問道。 張展瑜笑了笑:「他一直沒出來。」這當然要歸功於上官余氏。 寧汐歡喜的道賀:「太好了,恭喜你了,張大哥。」有情人終成眷屬,沒什麼比這個更讓人高興的了。 張展瑜滿心的喜悅藏也藏不住,笑著應道:「別忙著恭喜我,等成親的時候可得麻煩你們幫忙操持呢!」婚事的操辦最是繁瑣,有些事情他自己不好出面。就拿今天來說,多虧了阮氏出面領著媒人上門提親。 寧汐答應的異常爽快:「那是一定,不招呼我也會去的。」他們倆之間的感情有些微妙,並不曖昧,卻比師兄妹情意深厚的多。這一點,容瑾也很清楚。也因此總是免不了有些醋意。 面對著那張如花的笑顏,張展瑜也微微一笑,心裡前所未有的坦然。 他清楚的知道,他將要攜手共度一生的女子會是爽朗堅強熱情的上官燕。他會珍惜和上官燕之間的感情。可他這一生永遠不會忘了寧汐。他心底永遠有個角落珍藏著這張笑臉…… 不出半個時辰,鼎香樓上下便都知道了這個好消息。前來給張展瑜道喜的人簡直絡繹不絕,整個廚房內外都喜氣洋洋的。有廚子已經笑著嚷了起來:「張大廚,這樣的好事不慶祝一番可不行。」明擺著要酒喝了。 張展瑜咧嘴一笑,慷慨的應道:「好,今天晚上收工之後,我請大家喝酒。」眾廚子頓時嗷嗷亂叫起來。 孫掌櫃也來湊趣:「酒算展瑜的,菜算我的。」 吵吵嚷嚷的鬧了一陣之後,各人各司其職,先忙著應付客人。等客人散的差不多了,大堂裡的桌席也擺好了。張展瑜要親自掌廚,寧汐忙笑道:「張大哥,今天你是主角,大家都等著你呢,你還是快些去吧!這兒有我就行了。」 張展瑜略一猶豫:「你也忙了一天了,能不能撐得住?」 寧汐俏皮的眨眨眼:「又信不過我了是不是?」 張展瑜啞然失笑,也不再多說,便去了大堂。大部分菜餚都是經過處理的,又有兩個二廚留下幫忙,寧汐一個人總算能應付得來。 雖然身體疲倦,可精神卻又出奇的好。 容瑾找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眾人在大堂大吃大喝寧汐卻在廚房揮汗如雨的情景,臉頓時沉下來了。繃著臉站在那兒不吭聲。 寧汐用袖子擦了擦汗,笑著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快些到大堂那邊去,廚房這兒又髒又亂,你就別在這兒待著了。」 容瑾淡淡的應道:「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吃過有什麼關係,去喝兩杯喜酒嘛!」寧汐哪能看不出他的臉色不對,賣力的嬌嗔:「張大哥和上官姐姐的親事已經定了,這樣的好事,大家都很高興呢!你也高興點,去祝賀張大哥幾句。別掃了大家的興致。」 「有你道賀就行,他哪會在乎我去不去道喜。」淡不可察的酸味飄的滿屋子都是。 寧汐聽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喂,到這時候你還亂吃什麼乾醋。他很快就要成親了!」不會再惦記著她了好不好。 好說歹說,總算將容瑾哄去了大堂。寧汐這才鬆了口氣。嫁了這麼一個小心眼又愛斤斤計較的男人,有時候也真讓人頭痛。 第三百八十章 死對頭 接下來的幾天,張展瑜忙起了買宅子的事情。 如今京城的地價比兩年前要貴的多,普通地段一處兩進的小院子,也要二三百兩。阮氏托人四處打聽,倒是尋到了一處合適的院子。這處院子雖然不大,可也足夠幾口人住的了。和寧家小院只隔了兩條街,步行片刻就能到。 原來的戶主打算遷居,因此急著將宅子出手,要價二百兩,這個價格倒也還算公道。 阮氏催促著張展瑜快些付定銀買下這處宅子:「這個地段這個價格實可不算貴,還是快些買下吧!免得被別人看中搶先買走了。」 張展瑜略有些遲疑。他手裡的積蓄不多不少,正好二百兩。買宅子倒是夠了。可若是此時全用光了,其他種種瑣碎費用又該怎麼辦? 阮氏見他滿臉猶豫,頓時會意過來,笑著說道:「你是不是手頭不方便?」 張展瑜訕訕的點點頭:「要是全用來買宅子,成親時擺酒席的費用就不夠了。」 阮氏不假思索的說道:「這個不用你擔心,先把宅子買了再說。其他的需要花錢的地方,都交給我就行。」 張展瑜忙不迭的推辭:「這怎麼行……」 阮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和我還說這些客套話。你叫了我這麼久師娘,師娘疼你一些就不行了嗎?」 張展瑜心裡熱乎乎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說不出口。眼眶早已濕潤了。 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了孤身一人。不管有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承擔下來。這已經成了他根深蒂固的習慣。 可今天,他忽然又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和關愛。這讓他怎能不感動?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下午我們就去付定銀。」阮氏笑著說道:「對了,這樣的大喜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師傅一聲,他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子呢!」 張展瑜也笑了。他和寧有方名為師徒,實則情同父子。他的終身大事有了著落,不用想也知道寧有方會是怎樣的高興。 下午,阮氏陪著張展瑜去付了定金,商定了五天後去衙門辦理房屋過戶手續之類的瑣事。這樁大事一定,張展瑜總算鬆了口氣。 說來也巧,當天晚上,寧有方便從宮裡趕回來了。 師徒兩個見面,自有一番熱鬧。寧汐聞訊從鼎香樓趕了回來,再加上容瑾,幾個人圍坐在桌子旁,別提多喧鬧了。 阮氏在一旁笑道:「你還不知道展瑜已經定親的事情吧!」 寧有方咧嘴一笑:「誰說我不知道,我前兩天就知道了。」 阮氏和張展瑜都是一愣。寧汐迅速的會意過來,抿唇笑道:「爹一定是從上官御廚那裡得的消息吧!」 這樁事裡,最鬱悶懊惱的人莫過於上官遠了。三皇子那邊沒搭上,又和上官燕母女徹底鬧翻了。以他的狹窄的心胸,見了寧有方不口出惡言才是怪事。 寧有方笑著點點頭。 上官遠這幾天心情異常暴躁,和誰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對著寧有方就更沒好臉色了。寧有方冷眼看著,心裡也覺得暗暗奇怪。上官遠雖然和他不對盤,可這麼流於言表的卻也少見。他是個直性子,不喜歡彎彎繞繞那一套,直截了當的問道:「有什麼事就直說,別陰陽怪氣的找不痛快。」 上官遠心裡憋足了一肚子火氣,說話自然好聽不到哪兒去:「寧大廚,你可真是找了個好徒弟啊!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把我侄女哄騙的死心塌地的。」 寧有方一聽,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故意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這可是好事一樁,將來我們兩個也算親戚了。」 上官遠被氣的臉都綠了。 寧有方繪聲繪色的描述著當時的情景,把寧汐等人都逗樂了。 張展瑜笑了笑,歉意的說道:「師傅,真是對不住。因為我的事情,弄的你和上官御廚兩人不快……」 「你別自責了。」寧有方滿不在乎的笑道:「就算沒你和上官燕這樁事情,上官遠見了我也沒什麼好臉色。」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兩個不對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事實上,上官遠反對的如此激烈,也和寧有方不無關係。張展瑜是誰的徒弟不好,偏偏是寧有方的愛徒。正所謂「愛屋及烏」,他對張展瑜自然沒有絲毫好感。 張展瑜本有些惴惴不安,見寧有方如此坦然,總算放了心,笑著說道:「師傅,我和燕兒的婚期就定在五月初四,到時候你可一定記得回來喝喜酒。」 寧有方朗聲笑道:「那是當然,我一定記得回來。」 心情暢快之餘,各人不免都多喝了幾杯。寧汐極少沾酒,今日卻也有了酒興。淺酌了幾杯,卻不勝酒力,俏臉燦若雲霞,耳根都紅了。 容瑾看的心癢難耐,悄悄的伸出手,摸上了寧汐的腿。 寧汐喝了幾杯酒,有些微醺,膽子比往日大多了。竟沒有閃躲,反而笑盈盈的瞄了容瑾一眼。那一眼的風情,嬌媚的無法用言語形容。 容瑾指尖一陣酥麻,然後迅速的蔓延至全身。他哪還有心思喝酒,滿腦子想的都是回房以後的事情。 寧汐被他熱乎乎的大手摸的渾身發軟,竟也有了燥熱之感。 自從回娘家住下之後,她便竭力阻止容瑾「胡來」。最多親親摸摸過些口手之癮。算算日子,他們竟有十天左右沒親熱過了。別說容瑾憋的難受,就連她也有些想了…… 只可惜,寧有方今晚的興致異常高昂,拉著張展瑜天南海北扯個沒完。容瑾和寧汐自然也得在一旁作陪。 容瑾心裡暗暗嘀咕著,待會兒得讓寧汐加倍「補償」他不可。這些天,他都快憋出毛病來了…… 阮氏果然善解人意,見寧有方嘮叨個沒完,便笑道:「汐兒,你先陪著容瑾回屋子歇著去吧!你爹今晚和展瑜怕是要聊個通宵,你們兩個就別陪著了。」 沒等寧汐點頭,容瑾已經搶著應了。緊緊的攥著寧汐的手,回了屋子。剛一關上門,連點燭台都顧不上,便緊緊的摟住了寧汐,灼燙的嘴唇急切的尋找了寧汐的紅唇。 寧汐微啟紅唇,伸出靈活的小舌,和容瑾的唇舌交纏共舞。 周圍一片黑暗,兩人急切又熱烈的接吻撫摸,卻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免得驚動了寧有方等人。反而增添了幾分類似**的刺激。 容瑾再也按捺不住心裡洶湧的慾望,將寧汐抵在門後,手探入裙中,將薄薄輕軟的褻褲脫至膝蓋處,又將自己下半身的衣物盡數脫了,露出硬邦邦的物件。在她濕潤柔軟的**磨蹭了幾下。 寧汐口中溢出難耐的呻吟,那呻吟聲聽在容瑾的耳中,比世上任何**的藥物都更有效。 容瑾挺動身子,深深的佔有了懷中的可人兒。在徹底進入的那一剎那,容瑾滿足的歎息了一聲,寧汐更是喘氣聲聲。扭動著身子要求更多。 容瑾低低的笑了,輕輕啃咬著著她的耳垂呢喃:「寶貝,別急,我這就給你。」話音未落,便猛的抽了出來,再猛力進入。 寧汐軟軟的攀附著他的身子,微微仰著頭承受著他的衝刺。難以言喻的快感從**處傳來,兩人衣衫都未脫盡,這樣的結合比往日更刺激更狂野。 容瑾迅猛的衝刺了幾下,忽的停住了。 寧汐星眸渙散,嬌軟的低喃:「容瑾……」 容瑾退了出來,讓她翻轉身子趴在門邊。渾圓翹挺的臀部微微翹起,弧度異常的貼合,容瑾的yu火愈發高漲,猛地用力挺入。 這樣的姿勢實在讓人覺得羞恥…… 寧汐的臉頰滾燙,想抗議,可身體的反應卻異常的誠實。熱熱的蜜汁不斷從身體裡湧出,下面濕熱潤滑極了,她甚至不停的擺動臀部,迎合著容瑾狂風暴雨般的衝擊。 很快兩人便到了高潮。 容瑾粗喘著將熱液撒進她的身體裡。頭腦中一根緊繃的弦陡然鬆了開來。 寧汐額上滿是汗珠,軟軟的靠在容瑾的懷裡喘息。容瑾雙手環著她的纖腰,心裡異常的滿足。 過了許久,寧汐才有力氣說話:「剛才我們的聲音,不會被爹他們聽見吧!」 容瑾眼都不眨的撒謊:「不會,你就放心好了。」 寧汐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正想再說什麼,忽然覺得體內有些異樣,頓時睜圓了雙眸:「喂,你才剛……怎麼又……」他們兩人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他甚至沒從她體內退出來。有一點點異動,她立刻有了感覺。 「又怎麼了?」容瑾壞笑著動了動。 寧汐臉頰潮紅,羞惱的瞪了他一眼:「不准在這兒,到床上去。」 「遵命!」容瑾低笑著應了,就這麼將她抱了起來,寧汐驚呼一聲。然後,被容瑾抱著走到了床邊。這「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這一夜,不知翻來覆去折騰了多少回。寧汐累的精疲力竭,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臨睡前的那一刻,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以後還是「細水長流」的好。 第三百八十一章 果然如此 第二天,寧汐理所當然的起遲了。 縱慾果然不是好事,全身又酸又軟,別說去鼎香樓做事了,就連走路都沒力氣。 阮氏心裡有數,卻不說破,笑著說道:「展瑜已經去鼎香樓了,你就別去了,今天好好歇著。」 寧汐在阮氏瞭然的目光下微微紅了臉,羞惱的將這筆賬都記到了容瑾的頭上。好在容瑾一大早便走了,不然此刻不知要挨多少記羞憤的白眼。 阮氏見寧汐羞窘的說不出話來,忙忍住笑意。口中說著「我去看看你爹起床了沒有」,便走了。寧汐一個人待了半晌,臉上的紅潮總算退了。 寧有方起床吃了早飯之後,便也去了鼎香樓。寧家小院裡只剩下寧汐和阮氏兩人。 春日晴朗,陽光正好。 寧汐慵懶的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隨意的做起了針線活兒解悶。她從未認真的學過女紅,針線活兒自然不算好。 阮氏瞄了幾眼,笑著指點了幾句,順便數落道:「嫁了人,可不能像以前那樣懶散。總得學著做點針線活兒。容瑾穿的衣物,你也該上點心。」別的不說,至少也該學著做些鞋襪內衣吧! 寧汐有些心虛的辯解:「府裡手藝好的繡娘多的很,哪用得著我動手。再說了,他對穿著又挑剔,肯定會嫌棄我做的不好……」 阮氏嗔怪的白了她一眼:「哪來這麼多的借口。只要你有這份心,容瑾怎麼可能嫌棄。」 寧汐乖乖挨訓,然後在阮氏的指點下學起了做鞋襪。一開始還有些勉強和應付,可到後來漸漸找到了其中的樂趣,倒是興致盎然起來。 正忙活著,院門被敲響了。 寧汐搶著去開了門,見了來人不由得一愣:「荷香,你怎麼來了?快些進來。」荷香盈盈笑著進了寧家小院,給阮氏行禮問安。 阮氏很識趣的隨意找了個借口進了屋子。荷香是蕭月兒身邊最親信的心腹,這麼巴巴的到寧家小院來找寧汐,肯定是有什麼重要事情。 阮氏一走,荷香的笑容便收斂起來,低聲說道:「公主讓我送個信給你,若是有空,最好回府一趟。她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卻不肯明說到底是什麼事。 見荷香面色沉重,寧汐心裡咯登一動,反射性的問道:「二嫂怎麼了?」該不會又和容琮吵架慪氣了吧! 荷香忙道:「公主身子好的很。」 蕭月兒本人沒事,那自然就是別的事情了…… 寧汐心裡有了不妙的預感,微微蹙起了眉頭,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先回去告訴二嫂一聲,我這就收拾行李,下午就回去。」 荷香點點頭,便離開了。 寧汐先去找阮氏說了要回府的事情,阮氏雖然滿心不捨,卻也知道必然發生了什麼事情寧汐才會趕著回去,連忙幫著寧汐一起收拾行李。 到了下午,小安子駕著府裡的馬車來接寧汐回府。 寧汐依依不捨的拉著阮氏的手:「娘,以後有空了,我一定再回來看你。」寧有方還沒回來,想道個別都不行了。 阮氏心裡酸酸的,面上卻擠出笑容:「你安心回去吧!」出了嫁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媳婦,回娘家倒像是做客了。 寧汐緊緊的抱了阮氏一下,終於狠心上了馬車。馬車平穩快速的向前行駛,寧汐坐在馬車裡,腦子卻片刻沒停過。 蕭月兒明知她在娘家住著,卻這麼急匆匆的叫她回府,肯定是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必然不是好消息。 前後一推想,答案自然的浮上了心頭。這個消息,一定和四皇子有關! 難道,大皇子三皇子聯手,也沒能攔住四皇子回京城? 寧汐面色凝重起來。這些天,容瑾每天早出晚歸,對朝中的事情隻字不提。她自然也無從知道任何消息,只能胡亂的猜想罷了。可越想越覺得,此事的可能性極大…… 正想著,馬車已經停了。 小安子慇勤的聲音響起:「三少奶奶,已經到了,奴才先叫人來收拾行李,您是打算先回去歇著,還是……」 「我先去找二嫂。」寧汐不假思索的說著,利索的下了馬車。還沒等小安子有什麼反應,就急匆匆的走遠了。 小安子只覺得一頭霧水。上午荷香找到了他,讓他下午去接三少奶奶回府。如今少奶奶回府了,又是這樣的反應……難道,二少奶奶和二少爺又吵架慪氣了? 寧汐急匆匆的到了蕭月兒的院子裡。 荷香早已等候多時,忙迎了寧汐進屋。蕭月兒正蹙著眉頭坐在窗邊發呆。見了寧汐,總算有了些反應:「寧汐,你總算回來了。」 荷香也不多話,默默的支開了所有下人,然後守在門邊。 蕭月兒也沒心情兜圈子,皺著眉頭歎道:「父皇今天剛下了旨意,讓四皇兄回京城探望梅妃。最多五六天,四皇兄就要回京城來了。」 雖然早已猜到了是這個結果,可乍然聽了這個消息,寧汐的心陡然一沉,臉上早已沒了笑意。四皇子,居然真的要回來了…… 腦中閃過那張陰鷙狠戾的面孔,寧汐的心陡然揪緊了,雙手不自覺的緊緊握起。 蕭月兒壓低了聲音快速的說道:「這個消息,是大皇兄早上派人送給我的。我知道之後,便急著讓荷香給你送信。」四皇子一旦回來,寧汐可不能在寧家繼續住下去了。容府高門大院,又有眾多侍衛守護,總比別的地方要安全多了。 寧汐定定神,擠出一個笑容:「謝謝你了。」 「和我還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蕭月兒略有些不滿的瞪了寧汐一眼,然後又憂心忡忡的歎氣:「梅妃倒也有些本事,竟然真的打動了父皇,真的下了這道聖旨。」 大皇子和三皇子雖然各懷心思,在這件事上倒是立場一致。背後做了什麼無人知道,不過,皇上的猶豫顯而易見。沒想到,到最後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 寧汐心裡亂糟糟的,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蕭月兒何嘗不是滿心的擔憂?大皇子三皇子為了爭奪太子之位,這半年來就沒消停過。雖然大皇子佔了些上風,可沒到最後關頭,誰也不敢輕言結局。再多了一個居心叵測的四皇子,只怕又有的熱鬧了。 寧汐自然知道蕭月兒的心事,低聲安撫道:「你不用擔心。就算四皇子回了京城,也沒了爭奪太子的實力。這太子之位,一定是大皇子殿下的。」 半年前的事情歷歷在目,皇上對四皇子也寒了心,四皇子就算回了京城,也不可能有以前的風光。 蕭月兒苦笑一聲:「就怕四皇兄成心給大皇兄添堵。萬一他要是鼎力支持三皇兄,大皇兄可就吃力了。」四皇子暗暗經營多年,總有自己的心腹和力量。如果他全力支持三皇子,大皇子可就吃虧了。 這才是蕭月兒和大皇子真正憂心的一點。 寧汐被這麼一提醒,總算明白過來了。蕭月兒雖然天真未泯心地良善,可畢竟出身皇宮,耳邊聽的眼中看到的都是這些爭權奪利的陰謀詭計。看問題可比她要深遠的多了。她擔心的不過是容瑾和自己的安危,蕭月兒考慮的卻遠遠不止這些…… 「大皇子殿下既然已經想到這些,也得提前做好防範才是。」寧汐也提不出什麼行之有效的建議,只能泛泛的寬慰了幾句:「只要處處多防備小心些,料想四皇子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蕭月兒點點頭:「我會提醒他的,對了,你也要小心點。」四皇子心性狠辣,又詭計多端。萬一要是真的沖寧汐下手,可就不妙了。 寧汐應了一聲,腦中想的卻是容瑾。 當日四皇子走的時候,容瑾被他言語所激,憤怒之餘,用劍刺傷了四皇子。已經半年過去了,四皇子的傷肯定已經好了。只不知道四皇子有沒有懷恨在心。這一回來,容瑾也得處處小心了…… 兩人言不及義的隨意聊了幾句。因為俱是滿腹心事,也沒了多少聊天的興致。往往說了幾句,便陷入沉默,各自發呆想著心事。 天色漸晚,容將軍等人都回府了。 容琮顯然也得了消息,見寧汐在蕭月兒屋子裡說話,倒也不奇怪。慣例先問蕭月兒:「今天身體怎麼樣?」 蕭月兒打起精神笑道:「挺好的,孩子還動了幾下。」懷孕近五個月,肚子已經隆起,自然也有胎動了。 容琮眼睛一亮:「真的嗎?」說著,便湊到了蕭月兒身邊,大有聽聽胎動的架勢。 寧汐忙識趣的起身告辭。 蕭月兒不便起身相送,便命荷香一路送著寧汐回了院子。剛一進屋,翠玉等丫鬟便迎了上來。 寧汐心情煩亂,也沒心情和她們說話,簡單的吩咐了兩句,便將她們都攆出了屋子。一個人靜靜的待著,反而清醒了不少。 四皇子回京已經成了無法迴避的事實,與其胡思亂想別的,倒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應該怎麼應對才是…… 第三百八十二章 忠告 天色將晚,容瑾也回來了。夫妻兩人默默對視一眼,便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汐兒,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容瑾語氣平靜,可眼神卻冷冽逼人。 寧汐輕輕的嗯了一聲,悄然握住容瑾的手:「你也要小心些。」 容瑾挑了挑眉,故作不屑一顧的笑道:「他要是敢再動什麼歪心思,我直接閹了他。」 寧汐果然被逗樂了。不知怎麼的,腦中忽的閃過一個齷齪的念頭。萬一四皇子本來就偏好做「下面」的那一個,閹了他也阻止不了他的心思怎麼辦? 雖然這麼想太不厚道,可寧汐還是忍不住偷偷笑了。想像著四皇子被男人壓著的場面,雖然很猥瑣,可真是很解氣啊! 好在容瑾不知道寧汐腦子裡轉著什麼念頭,不然肯定又要吃乾醋了。居然琢磨男人相好時在上面還是下面的問題,這怎麼可以! 既然回了府,寧汐自然要去拜見公爹。 容將軍本該前幾日就啟程離京,因為朝中有事才耽擱了幾日。見容瑾和寧汐都回來了,便笑道:「你們回來的正好,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這頓家宴,正好為我踐行。」 容瑾早已習慣了父子之間的聚少離多,寧汐對容將軍尊敬多過喜歡,對他要離京一事都很淡然。當然,面上總要意思意思的表示不捨。 當晚的家宴,各人卻都沒多少喝酒的心思。 四皇子即將回京一事,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或多或少都在為容瑾擔心。卻又不便訴之於口,看向容瑾的目光便都有些怪怪的。 容瑾生平最討厭別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偏偏又都是關心自己的親人,滿心的悶氣只好往下嚥。 寧汐知道他心裡不痛快,悄然伸出手,輕輕的握住他的手。 容瑾定定神,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家宴結束之後,容將軍特地將容瑾三兄弟都留了下來,父子四人一起去了書房,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總之許久都沒出來。 蕭月兒等了片刻,便低聲說道:「公爹一定是有話叮囑他們,我們別在這兒等著了,先回去吧!」 寧汐點點頭,正打算和蕭月兒一起離開。眼角餘光忽的瞄到李氏,腳步不由得頓了一頓。李氏素來不多話,可像今晚這般沉默少言卻也少見。該不會是這些日子裡又和容鈺吵架了吧! 寧汐想了想,還是湊過去關切的問了句:「大嫂,你今天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李氏也沒料到寧汐竟留意到了自己細微的神情變化,心裡湧起複雜難掩的滋味。竟難得的直言相告:「相公身邊的挽虹前兩日查出有了身孕。」 寧汐和蕭月兒俱是一愣。 李氏和容鈺表面相敬如賓,可夫妻感情並不如表面顯現的那般和睦。容鈺陸陸續續的納了幾個小妾,這個叫挽虹的最受寵愛。李氏自恃身份,平日並不刻意為難這些妾室,可自己一無所出的情況下,小妾卻有了身孕,這種難堪,換了哪個女人也受不了。 蕭月兒小心翼翼的安撫道:「大嫂,就算挽虹生了孩子,也得養在你名下,你也別太過生氣了。」 李氏扯了扯唇角,眼底那抹苦澀十分明顯。她知道挽虹懷了身孕的消息之後,第一個反應不是憤怒和嫉恨,而是羨慕…… 自從懷的第一個孩子流產之後,她再也沒懷過身孕。容鈺口中不說,心裡肯定是介意的。如今別的女人懷了自己丈夫的孩子,她這個做正室的,非但不能表現出一絲嫉恨,還得精心照顧挽虹。這樣的心情……真是一言難盡! 寧汐也不知該怎麼安慰李氏才好,便順著蕭月兒的話音說道:「是啊,大嫂,既然已經這樣了,你也想開些。不管怎麼說,都是大哥的親生骨肉。以後都得叫你一聲母親。」 李氏的軟弱只流露了片刻,便重新振作起來,笑著點頭應道:「你們說的對,相公終於有了孩子,我該高興才對。」那笑容,讓人看著莫名的心酸。 辭別了李氏,寧汐和蕭月兒挽著手走在容府的園子裡。兩人就著這件事各自感歎了一番。 「大嫂也真夠可憐的。」寧汐歎道。平日雖然和李氏有些不對盤,可看李氏那副落寞的樣子,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蕭月兒也頗有同感:「是啊,大嫂每天操持府裡的瑣事這麼辛苦。大哥對她卻不冷不熱的,還左擁右抱的,真是氣人。」 其實,納妾對貴族男子來說是司空見慣的小事。容鈺也不是沉溺美色的人,除了李氏這個正妻之外,只納了三個小妾而已。這個數字真的不算多了。 蕭月兒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忿忿的說道:「容琮要是敢這麼對我,我一定休了他。」一般來說,都是丈夫休妻。不過,她是堂堂公主,當然只有她休駙馬的份兒。 寧汐啞然失笑,故意調侃道:「公主好威風,看來駙馬爺今夜又要跪床頭了。」 蕭月兒聽出取笑之意,撅著嘴巴說道:「喂,我什麼時候對他這麼凶過了。」 「真的沒有嗎?」寧汐故作訝然:「可我上次還聽說,你一發起脾氣來,就會亂摔東西。動靜鬧的兩里之外都能聽見……」 蕭月兒忙去掩她的嘴,寧汐哪敢和孕婦胡鬧,笑嘻嘻的住了嘴。嬉鬧幾句之後,兩人才各自回了院子。 一直等到子時三刻,容瑾才回來。 容瑾從來都是喜怒形於色的脾氣,只要看他的臉色,便知道他的心情如何了。寧汐瞄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平和,稍稍放了心,隨口問道:「剛才在書房裡,公爹對你們都說什麼了?」 容瑾也沒隱瞞:「也沒說別的,就是叮囑我們要小心些……」 容氏父子四人,如今已經成了大皇子這一派中最中堅的力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對待四皇子的事情上,目標更是一致。不管為了什麼原因,都要和四皇子對立到底了。 容將軍的目光先落在容鈺的臉上:「鈺兒,你是老大,一定要切記,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一定要保護好容府的所有人。」尤其是容瑾,絕不能讓他落在四皇子手裡。 容鈺顯然看懂了容將軍眼神中的複雜含義,鄭重的點頭應了。 容將軍沉吟片刻,又對容琮說道:「琮兒,你身份特別,要善加利用。」蕭月兒是皇上最疼愛的女兒,只要有皇上在,便無人敢動蕭月兒和容琮。 容琮沒吭聲,只點了點頭。 然後,便輪到容瑾了。 容將軍看著面如冠玉俊美無雙的兒子,心裡也有幾分唏噓。三個兒子都是人中龍鳳,尤其是容瑾,才華出眾風采逼人,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進了翰林,又得皇上青睞,堪稱容家的驕傲。偏偏這個兒子也是最令人頭痛煩心的。天生的一副毒舌加壞脾氣,就連他這個做爹的說的話,也不見得聽得進去…… 「瑾兒,」容將軍緩緩的開了口:「這兒只有我們父子,沒有外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所謂的外人,其實也就是三個兒媳。 容瑾雖然桀驁不馴,可對著自己的老爹還是有幾分尊敬的,明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並不中聽,還是洗耳恭聽。 「四皇子此次回京,是打著探望梅妃的旗號。不管梅妃身體如何,他必然會想方設法的留下來。」容將軍淡淡的說道:「如果他對你死心不息,只怕還會有糾纏之舉。你就算再憤怒,也絕不能做出傷人的舉動來。」 容瑾的臉色一沉,眼裡快冒出火星了,強忍著沒有反駁。 容琮卻忍不住了:「這怎麼行,要是他出言無狀甚至動手動腳的,難道三弟也要忍著不成。」是個男人都忍不了這樣的羞辱,更何況是驕傲之極的容瑾! 容將軍冷著臉說道:「想反擊法子多的是,當眾傷人是最愚蠢的。上一次是因為皇上正生四皇子的氣,所以沒有追究。如果再有一回,皇上豈能容忍屢次傷皇子的人?」 容鈺也點頭附和:「爹說的有理,三弟上次確實有些魯莽了。想出氣方法很多,這種法子實在不可取。」解氣倒是解氣了,可後續的麻煩也實在讓人頭痛。萬一被有心之人逮住在皇上面前參上一本,容瑾的仕途一定會大受影響。說不定還會累及容府。 容琮想了想,也不吭聲了。三雙眼睛一起看向容瑾。容瑾深呼吸口氣,點點頭:「好,爹,我答應你。」 容將軍這才鬆了口氣。容瑾從不輕易許諾,不過,只要說過的話就一定不會反悔。 寧汐聽完之後,忍不住輕歎一聲:「公爹真是一片苦心。」乍聽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可細細一想,話語裡隱隱透露的,卻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深切的關懷。 容瑾難得的歎了口氣:「是啊,不然我怎麼可能答應。」一想到那張令人厭惡的臉又要出現在視線裡,心情簡直糟糕極了! 寧汐摟住容瑾,給他無言的安慰。 第三百八十三章 回京 第二天,容將軍收拾好行出發。 寧汐隨著容瑾等人一起去送行。她對容將軍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可看著他騎在馬上的身影,心裡竟也有些酸酸的。 眾人輪番上前和容將軍道別,容將軍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倒也沒露出多少依依惜別之情。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 就在此刻,一輛馬車急急的行駛了過來。寧汐瞄了一眼, 便認出了這是羅府的馬車。是羅庭和容瑤來了! 容瑤急急的下了馬車,匆匆的跑了過來,剛喊了聲「爹」,眼圈就紅了。容將軍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口中卻低聲安撫了容瑤幾句,面上的表情比剛才溫柔多了。 閨女和媳婦到底不一樣。三個兒媳不約而同的暗暗感慨。 她們三個固然沒像容瑤那樣哭哭啼啼萬般不捨,可容將軍對著她們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溫和關愛。 風韻猶存的陶姨娘也在一旁捏著手帕擦拭眼淚。 磨蹭了半天,容將軍終於出發走了。容瑤抽抽噎噎的還在哭,眼眸都紅腫了一片,倒是比平日牙尖嘴利的刻薄樣子順眼多了。 李氏上前安慰了一通,本該順口邀容瑤留下來吃了午飯再走,可一想到上次鬧的雞飛狗跳的事件,心裡有些發楚。便也沒提,任由羅庭帶著容瑤回了羅府。 接下來的幾日,寧汐都在惴惴不安中度過。 四皇子即將回京的消息,很快的在朝中傳了開來,眾人表面如常,可私底下卻是波濤暗湧。看向容瑾的曖昧目光驟然又多了起來。 四皇子離京時,容瑾怒起傷人,雖然這個消息被壓了下來,可京中的貴族大臣們誰沒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焉能不知?沒人敢當著容瑾的面說三道四,可背地裡酒足飯飽酣然之際,不免要擠眉弄眼調笑幾句。 如今四皇子又要回來了,容瑾會是什麼反應? 蕭月兒特地回了宮裡一趟,想去探望梅妃,皇上卻不准,皺著眉頭說道:「梅妃身染怪疾已有多日,你現在懷了身孕,萬一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蕭月兒還想再央求,皇上已經板起了臉孔,她只得怏怏的點頭應了。 蕭月兒特意回宮一趟,卻什麼消息也沒打探到,心裡鬱悶極了。想來想去不甘心,特地又去了惠貴妃的宮裡,給梅妃上了一通眼藥:「……父皇對梅妃真好,竟然為了她特地下旨讓四皇兄回京城。要是梅妃身體好起來,說不定更得父皇的寵愛呢!」 惠貴妃這些日子心裡正不痛快,聽到這些話更是嫉恨交加,臉上還得擠出笑容來:「梅妃妹妹身染重疾,聖上憂心也是理所當然。」 蕭月兒心裡暗暗偷樂。相處多年,她對惠貴妃的性子再熟悉不過。別看惠貴妃口中說的大方,心裡不知氣成什麼樣子了呢!不過四皇子和梅妃添堵才是怪事…… 蕭月兒愉快的回了容府,繪聲繪色的說給寧汐聽:「……你是沒看見,惠貴妃當時的臉色難看的不得了。肯定已經在琢磨著怎麼對付梅妃了。」惠貴妃得寵多年,在宮中的勢力遠勝梅妃。要是她成心要對付梅妃,梅妃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寧汐啞然失笑,只是一想到四皇子隨時可能抵達京城,心裡又有些沉甸甸的。 妯娌兩個正隨意的閒聊,荷香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低聲稟報道:「大皇子殿下派人送了信過來,說是四皇子已經到京城了!」 寧汐心裡陡然一緊。 蕭月兒挑眉笑了笑:「哦?那我可得去四皇兄府上看看去。」再怎麼說也是兄妹,雖然感情不怎麼樣,面子上總得做出點歡迎的架勢來。 寧汐和荷香不假思索的一起阻止:「不行,你不能去。」蕭月兒懷著五個月的身孕,身子比以前笨重的多,哪裡經得起來回顛簸。 除此之外,還有一層更深的原因。四皇子心狠手辣,為了達成目的不折手段。當年的西山事件,蕭月兒差點香消玉殞。還是離這種危險人物遠一些比較好…… 蕭月兒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放心,四皇兄剛回京城,絕不敢在這時候有什麼異動。」頓了頓,又說道:「大皇兄必定也會去,有他在,我不會有事的。」 話說到這份上,寧汐也不好再多勸,只得笑道:「你一個人去可不行,至少也得等二哥回來陪你一起去吧!」 蕭月兒笑著點點頭。 容琮很快便得了消息回來了。蕭月兒忙迎了上去,低聲說道:「四皇兄回來了……」 容琮嗯了一聲:「大皇兄派人和我打了招呼,說是待會兒過來,和我們一起過去。」頓了頓,又有些為難的低聲說道:「他還特地叮囑,讓三弟和三弟妹也都去。」 蕭月兒眼眸倏忽睜圓:「什麼?大皇兄真是這麼說的嗎?」 容琮歎口氣,點了點頭。 寧汐稍一思忖,便猜出了大皇子的用意,心裡暗暗冷笑一聲。大皇子打的什麼主意,一看就知。他明知四皇子對容瑾死心不息,偏偏就讓容瑾出現在四皇子面前,分明是想讓四皇子失態出醜。又能膈應容瑾。倒是一舉兩得了。 礙著蕭月兒的顏面,寧汐勉強將到了口邊的嘲諷又嚥了回去,可唇角那一絲冷笑各人卻看的清清楚楚。 「不行,他們不能去。」蕭月兒俏臉繃的緊緊的:「待會兒大皇兄來了,我親自和他說。」這事要是讓容瑾知道了,不發火才是怪事。 容琮歎道:「你說的已經遲了。」 大皇子剛才不止派人送了信給他,還特地派人去找了容瑾。容瑾聽了之後,只冷笑一聲,便應了此事。現在也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寧汐面色微微一變。容瑾的脾氣她比誰都清楚。大皇子這麼做,擺明了是在利用他,他心裡不知惱怒成了什麼樣子。又不願示弱,這才答應了。要是真的和四皇子碰了面,不鬧出點事才怪。 蕭月兒又急又氣又惱,恨恨的跺腳:「大皇兄也太可惡了,待會兒見了他,我非得罵他一頓不可。」這又損又壞的餿主意,都是怎麼想出來的! 寧汐心裡不痛快,又不好口出惡言,索性閉了嘴。 容琮也暗暗惱怒大皇子的居心不良,沉著臉說道:「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還是想想今天晚上該怎麼幫幫三弟才是。」 蕭月兒柳眉一豎,輕哼一聲:「大庭廣眾之下,料想四皇兄也不敢過分。若是真的有什麼情況,你們都別出聲,交給我來應付。」 「多謝二嫂盛情。」容瑾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俊美的臉孔一片淡漠,眼神卻犀利又冷然:「不過,我想我自己還能應付。」 他的眼神實在有些可怕,蕭月兒略有些心虛的低了頭,不敢再說話了,心裡埋怨起自己的皇兄來。想什麼法子不好,偏要扯上壞脾氣的容瑾。要是真的出點什麼事,她這個做二嫂的以後還怎麼見容府的人? 容琮也清楚他的脾氣,頓時一驚,忙說道:「三弟,你到時候別亂來。爹囑咐你的,你可別忘了……」 容瑾冷哼一聲,正要說什麼,寧汐滿臉的憂色猛然引入眼簾,水靈靈的眸子裡滿是關切和焦急。容瑾安撫的看了寧汐一眼,又淡淡的對容琮說道:「放心,我不會受人以話柄的。」 容琮稍稍放了心:「那你們兩個先回去換身乾淨的衣服,大皇子殿下待會兒就到了。」 容瑾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和寧汐一起回了院子。一路上無心說話,待進了寢室只剩夫妻兩人了,寧汐才敢流露出心裡的焦慮不安:「容瑾,你待會兒一定要小心些。大皇子讓你去,分明是不安好心……」 容瑾攬住寧汐柔軟的纖腰,親了親她的臉:「別怕,我能應付的。我擔心的倒是你,你記著,今天晚上你哪兒也別亂跑,一直和二嫂待在一起。」 寧汐乖乖的點頭應了。 時間匆忙,不便沐浴,兩人便各自挑了新衣穿上。容瑾一慣愛穿鮮亮的絳色,新衣是絳色的錦袍,頭髮用髮冠束起,玉樹臨風俊美不凡。 寧汐本已挑了件月白色的緞襖,想了想又改了主意,挑了鮮亮的紅色絲襖,配著天青色的長裙。外面罩了件軟毛織錦披風。長髮挽了個繁複別緻的髮髻,再攢上精緻的髮釵,薄施脂粉。腰身纖細身姿婀娜,容光照人,不可方物。 寧汐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滿意的點點頭。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是容瑾的妻子,衣著打扮可不能太寒酸,不然,豈不是讓容瑾也失了顏面? 容瑾看的心蕩神馳,忽然有些後悔了。打扮的這麼漂亮,豈不是讓大皇子白白佔了眼睛的便宜? 寧汐自然不知道容瑾那點陰暗的心思,兀自笑盈盈的問道:「好不好看?」 容瑾扯了扯唇角:「美極了。」寧汐雙頰嫣紅,嬌軟的瞪了他一眼。 翠玉匆匆的跑來稟報:「三少爺三少奶奶,二少爺派人過來叫你們了,說是大皇子殿下已經到容府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好久不見 容瑾寧汐聯袂出現,眾人俱是眼前一亮。 男的俊女的美,又皆是氣質不凡風姿過人,站在一起儼然一對璧人,令人移不開眼睛。 大皇子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寧汐的身上,呼吸微微一頓。 寧汐本就生的美,初為人婦,容顏更盛從前,舉手投足散發出的風韻愈發綽約動人。和俊美無雙容瑾站在一起,絲毫不遜色。錯過了這麼一個可人兒,是個男人心裡都會有幾分悔意的吧…… 容瑾似笑非笑的看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若無其事的移開了目光,淺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時間無多,眾人也沒心情多寒暄。蕭月兒雖然生大皇子的氣,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多說什麼,只不滿的瞪了他兩眼。 大皇子佯裝視而不見,和容琮容瑾一起往外走。 寧汐很自然的落後幾步,攥著蕭月兒的手,直到坐上了馬車也沒鬆開。蕭月兒歉意的低語:「寧汐,對不起,都是我大皇兄不好……」 事已至此,埋怨也無濟於事。寧汐心平氣和的說道:「也不可能一直躲著不見面,遲些早些也無所謂。」 蕭月兒見她如此善解人意,更是羞愧,鄭重其事的承諾:「你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和容瑾兩人有事的。要是四皇兄膽敢言語冒犯,就讓我來對付他。」 這話若是別人口中說出來的,不免要打些折扣。不過,蕭月兒卻是言出必行的性子。寧汐一聽這話,反而有些擔心了:「你可不要隨意動怒,免得動了胎氣。」 蕭月兒不以為然的笑道:「放心好了,我身子好的很。上一次是我裝出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著,豪爽的拍了拍隆起的肚皮。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忙將她的手挪開:「都要做娘親的人了,怎麼還是這個脾氣。」 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四皇子的府邸。 寬敞的大門前,已經停了幾輛豪華的馬車。在門口迎女眷的,正是四皇子的正妃岳氏。見了蕭月兒,岳氏很是熱情客氣,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無形中冷落了寧汐。 寧汐略打量岳氏幾眼,便隨意的移開了目光。 四皇子好男風一事幾乎人盡皆知,府裡不知養了多少男寵。岳氏在四皇子身邊,簡直就是貴重的器具擺設。空長了一副花容月貌…… 岳氏眼角餘光瞄了寧汐一眼,又瞄向不遠處穿著絳色錦袍的俊美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嫉恨之色。 容瑾何等敏銳,自然察覺到了岳氏不善的目光,俊臉頓時冷了下來。不管是哪個男人,被一個女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都愉快不到哪兒去。 寧汐略蹙了眉頭,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正好擋住了岳氏的視線。然後安撫的看了容瑾一眼。容瑾總算將心頭的怒意壓了下來。和容琮一起隨著大皇子昂然進了府裡。 一個熟悉的身影陡然引入寧汐的眼簾。 寧汐漫不經心的目光迎上了一雙複雜難言的雙眸,兩人俱是一愣。 四皇子既然回來了,邵晏自然不會離的太遠。寧汐來之前便有了遇見他的心裡準備。可在這四目相對的一刻,她的心裡卻一點都不平靜。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 邵晏依舊是一身白衣翩翩,眉眼俊逸,唇角一抹淡淡的淺笑。和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可似乎又有什麼不一樣了。 前世的謙和只是他的面具,本質上他是個很驕傲的男人。這份驕傲,甚至不比容瑾遜色。可這一世,四皇子事事不順,連帶著邵晏也受了不少的影響。淺淺的笑容下,眼神遠不如往日鎮靜沉著。還有他的腿…… 寧汐忍不住瞄了他的腿一眼。過了這麼久,他的腿傷不知有沒有痊癒。 他們兩人隔得距離並不太遠,因此,邵晏沒有錯過寧汐眼中一閃而逝的關切,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忽然沒了和寧汐對視的勇氣,竟轉身進了府裡。 走路時,他的腿一簸一簸的。他的腿傷已經痊癒,卻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創痕。 這道創痕,不僅是落在了他的腿上,更落在了他的心上。曾經那樣驕傲的少年,因為這個瑕疵,似乎也變的沉默寂然。 寧汐垂下眼瞼,莫名的歎了口氣。 蕭月兒忽的湊過頭來,小聲問道:「你和邵晏原來就認識嗎?」明眼人都能看出邵晏和寧汐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 邵晏是四皇子身邊最得力的親信,經常跟著四皇子出入宮廷。因此蕭月兒也認識邵晏。 寧汐沉默了片刻,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前世傾心相愛的戀人,今生卻陌生如同路人。這種滋味,大概只有過來人才能體會。這種唏噓,和情愛無關,卻在腦海中盤旋不去…… 好在蕭月兒也沒時間追根問底了,岳氏笑吟吟的在前領路,眾人一起向府裡走去。 寧汐前世曾在這裡住過些日子,雖然年代久遠記憶模糊,可舊地重遊,竟也有幾分莫名的親切。一直高高提起的心,忽的平靜了下來。 走進正廳的那一刻,寧汐很鎮靜。 四皇子正和大皇子寒暄,兩人明明是死對頭,卻假惺惺的互相問候。這個一臉的關切的說「這麼久不見四皇弟似乎瘦了」,那個便笑著應道「旅途勞頓歇幾天就好了多謝皇兄關心」,不知道的,簡直以為這就是一對友愛和睦的兄弟典範。 只有細細的看去,才會留意到四皇子眼底的冷意和大皇子眼中的戒備。天家無手足,只要一牽扯到皇位之爭,血緣親情真的算不了什麼。 這一輪交鋒,大皇子並沒佔多少便宜。就見他閒閒一笑說道:「四弟,今天可不止我一個人來看你。你這個做主人的,可別怠慢了客人。」 四皇子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看向容瑾,唇角的笑意說不出的愉快:「容瑾,好久不見了。」他雖然竭力克制新潮翻湧,可熱切的眼神卻稍稍洩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容瑾面色微冷,淡淡的應道:「殿下,好久不見,近來可好?」不冷不熱的聲音裡滿是敷衍,毫無熱情。原本清朗的聲線,因為年齡的增長比以前低沉了一些,可聽在四皇子的耳中,卻依舊那麼悅耳動聽。 四皇子深深的凝視容瑾一眼,便挑眉笑了:「還算不錯。」見到了你,我心情怎麼可能不好? 容瑾禮貌性的寒暄過後,便懶得再說話,略側了身子,看也沒看四皇子一眼。 雖然知道容瑾不待見自己,可被這麼忽視,任是誰心裡也不是滋味。四皇子眸光一閃,正待說什麼,便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四皇兄,你可總算回來了。」蕭月兒笑瞇瞇的湊了過來,扯著四皇子的袖子說個不停:「自打知道你要回京城,我可天天數著日子盼著你回來呢!這半年你過的怎麼樣,有沒有想我們……」 多了這麼一個嘰嘰喳喳的聲音,冷凝尷尬的氣氛陡然緩和了許多。 四皇子不好不理她,只得按捺著性子應付。蕭月兒本就愛說話,今晚更是出奇的話多,纏著四皇子問這問那。四皇子被吵的頭痛,也沒空閒去撩撥容瑾說話了。 寧汐心裡泛起一陣溫暖。蕭月兒果然說到做到…… 就在此刻,三皇子也來了。兄弟見面,自然要你來我往的虛偽客套一番。過了片刻,酒宴便開始了。 男人們坐一席,女眷們又另坐一席。中間隔了厚厚的屏風,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寧汐吃的漫不經心,悄悄豎長了耳朵聽屏風那邊的動靜。大皇子聲音渾厚,三皇子笑聲豪邁,四皇子說話聲也不小,再加上嘈雜的盞盤聲,幾乎聽不到容瑾的說話聲。 寧汐稍稍放了心,只要能安然撐到宴席結束就好。 「寧氏,今天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嗎?」岳氏略有些矜持的笑問。 寧汐淡淡的笑著應道:「貴府廚子手藝好的很。」她出身低微,又曾做過廚子,總被有心人逮住大做文章。岳氏忽然提起這個話題,分明是不懷好意。 不出所料,寧汐話音剛落,岳氏便笑道:「瞧我這記性,你可是我們京城最有名氣的大廚。我們府裡的廚子那點微末手藝,哪裡好意思在你面前提及。」 若是她以為這樣就能侮辱或是激怒寧汐,那就大錯大錯了。 寧汐先用眼神安撫住面色不愉的蕭月兒,然後淺笑著說道:「這麼說可真讓我愧不敢當了。廚藝好的大廚比比皆是,我不過是因著年紀小才有了些薄名。」 岳氏見她姿態放的低,心裡莫名的暢快,又挑眉笑道:「你可不只有些『薄名』。這京城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的大名。那些閨閣少女,都盼著有你這樣的好運氣,嫁個如意郎君呢!」 這話乍聽沒什麼,細細一想,卻實在刻薄。話語裡的輕視之意更是清晰可見。 寧汐還沒動怒,蕭月兒卻忍不住了,面容一冷:「四皇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第三百八十五章 紛亂 岳氏沒料到蕭月兒反應這麼大,笑容僵了一僵:「我就是隨口說說……」 「你雖是隨口說說,可別人未必會這麼想。若是這話傳了開去,寧汐以後還怎麼出門見客?」蕭月兒板著臉孔的時候,和皇上有幾分肖似,讓人看了心裡暗暗發楚:「皇嫂說話也該謹慎些。」 岳氏有些尷尬,卻也不好和蕭月兒起爭執。略有些悻悻的住了嘴。 對蕭月兒的仗義執言,寧汐只覺得窩心又溫暖,感激的看了蕭月兒一眼。蕭月兒眨眨眼,兩人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讓岳氏心裡暗暗羞惱不已。 四皇子心心唸唸著容瑾,這早已不是秘密,甚至在京城貴族圈中廣為流傳。她這個四皇子妃的顏面也隨之蕩然無存。被流放的這半年,雖然日子寂寞了一些,倒也落了個清靜自在。可一回京城,容瑾夫婦的聯袂出現,便像一根刺紮在她的眼裡…… 光當!一聲異樣的聲響從屏風那邊傳了過來。像是酒杯打碎的清脆聲響。 寧汐心裡一緊,不假思索的站了起來。好在沒人留意到她的失態,岳氏急急的起身走了過去,蕭月兒蹙著眉頭低語:「寧汐,快些過去看看。」 寧汐匆匆點頭,急忙繞過屏風,目光一掃,便看到了容瑾。 容瑾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衣擺上沾了些暗褐色的液體,跌碎的酒杯在他的腳邊。四皇子的笑意凝結在嘴角。大皇子三皇子俱是冷眼旁觀,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容琮眉宇間滿是隱忍的不快。 雖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可以斷定的是,一定是四皇子做了什麼令容瑾難以容忍的事情或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寧汐壓抑住心頭的惱火,迅速的走到容瑾身邊,低低的問道:「怎麼了?」 容瑾眸中閃過冷意,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將心頭的怒火暫時壓了下來:「沒什麼,剛才一不小心把就被打碎了,擾了大家的雅興,真是對不住。」以他的脾氣,此時還能按捺住不發火真是難得了。 岳氏忙笑著打圓場:「來人,快些將這裡收拾乾淨。容大人,你身上的衣服髒了,去換了乾淨的再過來吧!」邊說邊沖站在一旁的邵晏使眼色。 邵晏笑著走上前來:「容大人這邊請!」 容瑾淡淡的應了一聲,正欲隨容瑾一起離開。寧汐不假思索的說道:「相公,我陪你一起過去。」當著眾人的面,牢牢的握住了容瑾的手。 容瑾心裡一暖,輕輕的嗯了一聲,反手握住寧汐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大皇子四皇子不約而同的看了兩人交握的雙手一眼,心裡各自想些什麼,無人知曉。 邵晏在前領路,往最近的客房走去。身後傳來低低的說話聲,他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傾聽。 「剛才到底怎麼回事?」寧汐聲音輕柔極了,滿是關切。 驕傲彆扭的容瑾在她面前倒是收斂了扎人的尖刺,壓低了聲音應道:「回去再和你細說。」寧汐輕輕的嗯了一聲,便沒再追問。 邵晏雖沒回頭,卻似能感受到身後緊緊手拉手的小夫妻雙目對視間默默流淌的情意。心底深處浮起一抹難耐的酸澀和痛楚。那感覺,似乎是有什麼曾屬於自己的珍貴東西,卻被人生生的搶走了一般…… 進了客房,邵晏定定神,擠出笑容說道:「容大人稍等片刻,我先去找身乾淨的新衣。」 容瑾面無表情的應了句:「找誰的衣服都行,不過,四皇子殿下的衣服我不穿。」 邵晏眸光一閃,忽的笑了:「容大人多慮了,你的身材和殿下身材全然不同,殿下的衣服你穿了也不合身。」明明滿臉帶笑話語溫和,可那絲譏諷之意卻隱隱的流露了出來。 這句話可算是踩中了容瑾的痛處。 他的個頭一直不高,成年之後,長到了一米七二左右便停滯不前。又偏瘦,比起身材高大的四皇子自然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再者,在明知四皇子對他心懷不軌的情況下,邵晏提起身材差距是什麼意思? 容瑾的神情陡然冷了下來,眼神冷冽的像刀子一般。 邵晏倒是心平氣和,笑道:「我去去就來,請容大人稍等。」便迅速離開了。容瑾滿肚子的怒火沒地方發,臉色難看極了。 寧汐柔聲安撫道:「別生氣了,他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他?容瑾眼眸微瞇,眼眸深沉:「你好像對他很熟悉。」這種無意識流露的熟稔是怎麼回事? 寧汐笑容一頓,在容瑾銳利的眼神下有些心虛和狼狽,強自鎮定的解釋道:「我是在洛陽的時候認識他的,之後有過幾次接觸,你大部分都在場,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這會兒吃起乾醋來了。」 容瑾沒說話,只定定的看著寧汐。 如果說容瑾之前只是隱隱的疑心,現在這份猜疑頓時漲了幾倍不止。 邵晏對寧汐的愛慕,他一直都知情。也知道寧汐拒絕的十分乾脆利落。因此一直沒怎麼把邵晏放在心上。可此刻,他忽然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寧汐對邵晏,根本不如表面顯露的那般淡漠,反而有種不自覺的關切和熟悉…… 正如寧汐所說,她和邵晏接觸的機會極少,這份熟悉到底從何而來? 寧汐在容瑾深沉犀利的眼神裡力持鎮定。她和邵晏之間的事情,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她沒有和任何人分享這個秘密的打算,包括容瑾! 推門聲適時的打斷了夫妻間微妙的沉默。邵晏捧著一身乾淨的新衣過來了,容瑾二話不說接過了衣物,到屏風後更換。 寧汐悄悄鬆了口氣,一抬頭,卻見邵晏正在看她。 曾那樣的愛過他,她對他甚至比對自己還要熟悉。那雙溫潤的眼眸裡,浮現的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意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她心裡微微的疼了一下,垂下眼瞼,避開邵晏的目光。 邵晏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便也收回了目光。 屋內還有丫鬟婆子在,不過,一個個都是束手而立,沒人弄出什麼動靜。屏風後容瑾換衣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反而清晰起來。不一會兒,容瑾便換好了衣服。至於換下的衣物,自然不能留在這兒,小安子早已利索的收到了包裹裡。 寧汐揮開紛亂的思緒,笑盈盈的迎上去。認認真真的打量幾眼,讚道:「你穿白色的錦袍也很好看呢!」 容瑾平日愛穿鮮亮的衣衫,大部分都是絳色。那樣鮮艷的顏色,襯的他面如冠玉異常俊美。而這一襲月白的錦袍,卻顯得容瑾溫和了許多,那份風華也不那麼扎眼了。 容瑾扯了扯唇角。兩人很有默契的將剛才的口角拋到了腦後。先攘外再安內,有什麼事也等回去關上房門再說。 容瑾穿著月白的錦袍回了飯廳,頓時惹來了眾人的目光。 容琮暗暗喝彩,三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換了淡雅的錦袍依舊風華難掩。四皇子更是看的目不轉睛,有些事既已挑明了,他也懶得再遮遮掩掩的。反正在座的人都心裡有數。 大皇子三皇子對男色都沒興趣,卻也忍不住暗暗感慨。怪不得四皇弟心心唸唸就是放不下容瑾…… 「剛才那杯酒你沒喝,現在可得補上。」四皇子的舉動很正常,就是眼神太過熱切侵略了一些。 容瑾心裡暗暗冷哼,臉上卻擠出了一絲笑意:「好。」卻沒接四皇子遞過來的酒杯:「我自小有些怪癖,從不碰別人用過的東西,殿下見諒。」 四皇子略有些訕訕的笑了笑,忙命人重新拿個嶄新的酒杯來。容瑾這次倒沒有摔杯子甩臉色,乾脆利落的喝了。 四皇子精神一振,連連勸酒。大皇子和三皇子邊看熱鬧邊對酌,倒是頗悠閒自在。 容琮咳了咳,巧妙的將話題引到了梅妃的身上:「聽說梅妃娘娘身體欠佳,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四皇子聞言,果然沒了笑臉,歎了口氣說道:「我今天下午才到了京城,入宮不便,還沒來得及探望母妃。正打算明天清晨入宮探望母妃。若是父皇肯恩准,我就在宮裡住幾天照顧母妃,盡盡孝道。」 大皇子假惺惺的安慰道:「四皇弟不必憂心,有你這一片孝心,梅妃娘娘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這話乍聽沒什麼,細細一品味,就能咂摸出點別的意味來了。梅妃無端端的,忽然生了這場重病。又苦苦哀求著皇上讓四皇子回京。如果四皇子一回京,梅妃的病就好了。這豈不是擺明了其中有些內幕嗎? 四皇子眸光一閃,面上卻滿是悲慼之色:「托大皇兄吉言,希望母妃身子早些康復。」 三皇子似笑非笑的來了句:「吉人自有天相,四皇弟不必憂心,梅妃娘娘此次一定會逢凶化吉安然無恙。」 四皇子裝模作樣的道謝:「我該多謝惠妃娘娘和三皇兄的照應才對。」有意無意的漏了中間的貴字。 三皇子心裡暗暗冷笑,臉上卻擺出了哥倆好的親熱來:「我們之間還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來來來,喝了這杯!」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追問 幾個皇子你來我往唇槍舌劍鬥酒不息,容瑾頓時清靜了不少,樂的袖手旁觀看熱鬧。 平心而論,他對這幾個皇子都沒好感。大皇子生性陰險,三皇子驕奢恣意,四皇子更是一肚子壞水,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若有可能,他根本不想和任何一個打交道。 只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了避不開眼前的幾個人。 他對大皇子毫無好感,甚至有些厭惡。可眼下,容府的命運已經緊緊的和大皇子聯繫到了一起,明知大皇子在利用自己對付四皇子,他也只能壓下心裡的憤怒和厭惡勉為其難的配合。 不過,若是大皇子以為可以隨意拿捏他,可就大錯特錯了。若是觸及了他的底線,他絕對會讓大皇子好過…… 「三弟,」容琮側過身子,低低的問:「你沒什麼吧!」語氣裡透出隱隱的關切之情。 容瑾心裡一暖,扯了扯唇角,壓低了聲音回道:「放心,我很好。」此時不適合細問,容琮微微點頭,便坐直了身子,端起酒杯向四皇子敬酒。 四皇子含笑點頭,眼角餘光有意無意的看了容瑾一眼,才徐徐的喝乾了杯中的酒。 這個晚上,這樣的目光騷擾實在數不勝數,容瑾懶得再生氣,冷然的坐在一旁,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大皇子也笑著看了過來:「容瑾,本王敬你一杯。」 容瑾挑眉,淡淡一笑:「豈敢,我敬殿下才對。」只要一想到眼前這個人曾打過寧汐的主意,容瑾心頭就一股無名火起。別的不行,酒桌上把他灌醉還是可以的吧! 容瑾眼中閃過一絲冷笑,頻頻舉杯示意。殊不知大皇子心裡更是憋著一股莫名的嫉火,怎麼看容瑾怎麼不順眼。兩人實打實的一連喝了數杯,俱都有了幾分酒意。 酒一喝多了,話難免要比平時多一些。不如清醒的時候周全仔細也是必然的。 大皇子仗著有幾分酒意,笑著說道:「容瑾,本王很佩服你,竟娶寧汐做了正妻。」寧汐確實是個少見的美人兒,廚藝又高妙,只要是男人大概都會心動。自己也不例外。可像容瑾這樣不管不顧的娶來做正妻的人,可真是舉世少見。 容瑾扯了扯唇角:「殿下過獎了。我這個人有些怪癖,不喜歡的,再好我也不要。喜歡的,不管怎樣也要佔為己有。」頓了頓,又淡淡的說道:「還有,我又小氣又自私,最討厭別人覬覦我的東西。要是惹毛了我,我可不管是誰,一定不會放過他。」 大皇子的笑容有些僵了。容瑾最後一句話分明是在警告他…… 三皇子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中,幸災樂禍的笑了笑,故意抵了抵大皇子:「大皇兄,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雖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前名花無主也就罷了,可現在這朵鮮花已經落到了容瑾的懷裡,你就別再惦記了。」簡直就是赤luo裸的挑唆離間! 大皇子快笑不出來了。 容瑾可沒心情為他解圍,看著那張表情僵硬的臉,心情陡然好了不少。 大皇子看似大度的退讓,可心裡到底有沒有真正放下寧汐,誰也不清楚。好在平日裡幾乎沒機會接觸,容瑾也沒吃這份閒醋。可今天,大皇子竟然當著他的面對寧汐看個不停,這可讓容瑾惱怒極了。當時不好說什麼,現在終於找到了機會狠狠的反擊一回。 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酒宴終於到了尾聲。眾人都有了幾分酒意,雖然心裡各懷所思,面上倒是親熱的很。尤其是大皇子和四皇子,把酒言歡一敘別情,一派兄弟和睦的架勢。任是誰也看不出兩人早已是死對頭。 容瑾心裡嗤笑不已,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容琮看的心驚肉跳,唯恐容瑾有驚人之語,連連沖容瑾使眼色。容瑾隨意的聳聳肩。毒舌也得分場合,他還不至於如此不分輕重。 待酒宴散後,各人起身告辭。四皇子和岳氏一起送客,一直送到了門口才停了。寧汐遠遠的打量容瑾幾眼,他雖有幾分不耐,面上倒是鎮定如常。容瑾遙遙的看了寧汐一眼,眼中迅速的閃過一絲什麼,旋即隱沒不見。 寧汐鬆了口氣,今晚雖然有點小波折,總算沒有鬧出大動靜來。 蕭月兒顯然也有同樣的感覺,在寧汐耳邊小聲說道:「總算能走了。」這一晚過的可真累,不僅是身體上的倦怠,更是精神上的疲倦。任誰對著岳氏一整個晚上,大概都有這樣的感覺。 長期生活在自憐自艾中的女人果然很可怕,說話句句夾槍帶棒,皮笑肉不笑的,偶爾看寧汐一眼,眼神涼颼颼的像刀子一般。好在寧汐心裡素質過硬,從頭至尾視而不見。再有蕭月兒不時的維護,總算安然無恙的熬了過來。 上了馬車之後,寧汐徹底放鬆了下來,和蕭月兒靠在一起隨意的閒聊。 蕭月兒眼珠轉了轉,忽的曖昧的低語道:「你記不記得以前對我說過的話?」 寧汐怔了怔,她和蕭月兒說過這麼多話,哪能猜到蕭月兒指的是那一句。不過,蕭月兒的笑容為什麼這麼奇怪? 寧汐心裡有了絲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蕭月兒湊到她耳邊低低的說道:「我以前問過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你說過十一二歲的時候喜歡過一個男人。後來那個男人深深的傷了你的心,你和他就分開了。那個男人,就是邵晏吧!」 寧汐怎麼也沒料到蕭月兒會忽然冒出這句話來,頓時被噎住了。 這些話,還是很久以前第一次入宮的時候,被蕭月兒追問的沒辦法了半真半假說出來的。隔了這麼久,她怎麼記得這麼牢?而且,居然還猜中了是邵晏…… 寧汐一時竟不知該承認還是該否認,愣了半晌都沒吭聲。 蕭月兒看她這神情,哪還有不明白的,擠眉弄眼的笑道:「別怕,這事就我們兩個知道,我不會告訴容瑾的。」老情人什麼的,怎麼能讓丈夫知道! 蕭月兒為自己敏銳的觀察力沾沾自喜起來。就憑著當年的隻字片語,再加上寧汐和邵晏對視時的微妙,再加上一點一點聯想,居然就猜到了這麼重要的事實,自己真是太厲害了! 看著蕭月兒得意洋洋的俏臉,寧汐徹底無語了。 事實上,她也真的不知該說什麼。 苦心隱瞞了這麼久,今晚卻讓蕭月兒揭破了這一層秘密。看容瑾的反應,大概也察覺到一些異常了,回去之後不逼問她才是怪事,想想都覺得頭痛…… 蕭月兒誤會了寧汐的神色,不以為然的說道:「當年一定是他對不起你在先,現在你嫁的這麼好,正好讓他看著後悔去吧!」四皇子不得志,邵晏自然也沒什麼前途可言。還跛了一隻腳,還能有什麼好姻緣? 寧汐苦笑一聲:「不說這個了,我們說點別的吧!」她實在沒心情和任何人討論邵晏。 蕭月兒見她神情懨懨,總算識趣的扯開了話題。 到了容府,已經是子時左右。各人都疲累不堪,也沒精力說話了,草草散開各自回去休息不提。 臨分開前,蕭月兒沖寧汐迅速的眨眨眼。這一眼的含義只有寧汐能懂:放心,邵晏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寧汐啼笑皆非,一轉頭,正對上了容瑾深幽的眼眸,頓時有些心虛起來,不自覺的移開了視線。 容瑾瞄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待回了院子之後,丫鬟們早已備好了洗浴的熱水,然後有默契的退了下去。這場景對寧汐來說,再熟悉不過,換了往日,容瑾早已壞壞的笑著喊她一起戲鴛鴦浴了。可今天晚上…… 容瑾自顧自的脫了衣服,踏入熱水桶裡。然後懶懶的在澡桶裡泡著,至始至終,也沒喊寧汐一聲。 寧汐也有些遲疑了。就這麼過去好像有點怪怪的,可不過去,容瑾會不會生氣? 猶豫了半天,寧汐終於還是走了過去,默默的拿起溫熱的毛巾,在他的肩膀和背部擦拭。屋裡一片沉默,只有嘩嘩的水聲。 自成親以來,兩人一直恩恩愛愛,好的蜜裡調油一般。到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就算不說話,也少不了眼神的交流。像此刻這般尷尬無措的沉默,還是第一次。 過了許久,寧汐終於打破沉默:「今晚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摔了酒杯?」 容瑾本來閉著眼,聞言睜開眼淡淡的說道:「也沒什麼,喝酒的時候,四皇子多看了我幾眼,我心裡不痛快。故意把酒杯摔了,讓他難堪。」容將軍叮囑他不能傷人,他可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了。不傷人,摔個酒杯總沒問題吧! 這事情倒的確像容瑾的風格!寧汐順著容瑾的口氣說道:「你做的對,對這種人就該硬氣些,要是給他點好臉色,說不定會更過分。」 容瑾扯了扯唇角,眼裡卻沒什麼笑意。她的閃躲,還有不自覺的討好,都證實了她確實在心虛。 「汐兒,你就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冷戰 這句話一入耳,寧汐手裡的動作便頓住了。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容瑾深幽的眼眸定定的看了過來,緩緩的重複了一遍:「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以前他們是戀人,彼此有所隱瞞也就罷了,可現在,他們已經是夫妻了,是不是該坦承一些? 寧汐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 「你和那個邵晏,到底是什麼關係?」容瑾緊緊的盯著寧汐的臉,不肯放過她臉上細微的神情變化。 邵晏這個名字一入耳,寧汐的身子微微一顫。 她想解釋辯白幾句,可在容瑾略有些冷然的目光下,忽然一句都說不出口了。她已經瞞了他這麼多事情,他也已有所察覺,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多的言語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容瑾看著寧汐略顯蒼白的臉龐,看著她眼裡的掙扎和矛盾,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沉默,心漸漸的冷了,直直的往下沉。 他已經追問到了這一步,可她居然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屋子裡一片沉寂。雖然近在咫尺,可兩人之間卻像隔了條深深的鴻溝。 容瑾的眼眸越來越冷。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流露出絲毫的失望和憤怒。所以,他抿緊了唇角,淡淡的說道:「今天忙了一天,我也累了,先去睡了。」 然後,起身擦拭穿了單衣,睡下了。 寧汐死死的咬著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水光,卻又倔強的忍住了。就著熱水隨意的擦洗一番,便也上床睡下了。 這一晚,兩人背對著背,沒有說話,更沒有碰觸對方一下。或許容瑾並沒睡著,或許寧汐也是一夜難眠,可兩人都沒翻過身子,就這麼背對著睡至天明。 第二天凌晨,容瑾早早的起來了。梳洗穿衣之後,他習慣性的往床邊走了兩步。每天上朝前,他都會故意鬧醒寧汐,或是嬉鬧一番,或是索個早安吻才肯走。可今天…… 容瑾面無表情的停住了腳步,然後轉身走了。 丫鬟們不敢驚擾了寧汐休息,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過了許久,寧汐才睜開眼,怔怔的看著頂上的紗帳。忽然覺得精緻奢華的寢室空洞冷清的可怕。 昨夜,她幾乎一夜未眠。閉著眼睛,卻毫無睡意。往事一幕一幕的在腦海中閃現。本以為不會再有感覺,可痛楚卻一陣陣的席捲而來。 容瑾大概也沒睡好,她甚至能聽到他略有些紊亂的呼吸。她心裡暗暗奢望著容瑾會主動翻過身來和她說話,哪怕就算是從她身後給他一個擁抱也好。可最終還是失望了…… 相戀以來,他一直竭力的遷就她,偶爾有口角了,他也會勉強著自己來哄她。可本質上,他還是初遇時的那個高傲少年。就算再喜歡她,他也做不到委屈自己來安慰她。 在他看來,是她不肯坦白。在她看來,何嘗不是他斤斤計較刨根問底? 過去有這麼重要嗎?她的心和人現在都是他的,為什麼非要逼問她永不願提起的陳年舊事? 寧汐抿緊了唇角,眼中滿是倔強。 吃了早飯之後,她慣例去找蕭月兒。蕭月兒正愁眉苦臉的對著一大碗補湯唉聲歎氣。 蕭月兒不知後悔了多少次,裝什麼不好,非裝著動了胎氣。結果,這胎一養就是一個多月。一天三頓補藥,又苦又澀,別提多難喝了。偏偏想不喝都不行。身邊的人都盯的緊緊的,少喝一口都會絮叨半天。皇上派來的幾個嬤嬤更是盡心盡責,定時回宮稟報她的身體恢復情況…… 好吧,她還是乖乖的喝補藥算了! 蕭月兒苦著臉,抿了一小口。 寧汐雖然心情低落,看了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打起精神笑道:「二嫂,這可都是宮裡送來最上等的補品,最是滋補身體了。」要不要喝的這麼痛苦啊! 蕭月兒哀哀的歎氣:「你來連著喝上一個月看看。」一開始還能勉強著自己喝,現在看了都想吐。 寧汐失笑,很自然的坐了下來,耐心的安撫道:「補藥當然不會太好喝,不過,對你的身子好。就算為了肚子裡的孩子著想,你也要堅持喝。」 蕭月兒又長長的歎氣,然後狠狠心……一口喝光?那怎麼可能。當然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好不容易喝完了一碗,荷香早已遞了蜜餞過來。菊香則準備了蜂蜜茶。蕭月兒連吃了兩塊蜜餞,又喝了一杯蜂蜜茶,緊皺的眉頭總算稍稍舒展開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看的寧汐暗暗好笑。蕭月兒生來嬌貴,沒吃過真正的苦頭。喝補藥對她來說就算是一大折磨了。 伺候蕭月兒喝了補藥之後,眾人便識趣的退下了。蕭月兒打量寧汐兩眼,試探著問道:「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沒睡好?」 何止是沒睡好,根本就是一夜沒睡。寧汐含糊的應道:「嗯,沒怎麼睡好。」 蕭月兒開玩笑似的打趣:「該不是你和容瑾吵架了吧!」問完之後,自己都覺得好笑。這對新婚小夫妻感情好的讓人眼紅,怎麼可能吵架嘛! 寧汐的唇角溢出一絲苦笑。 蕭月兒笑容一頓,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兩個,真的吵架了?」不是吧,她隨便說說而已,竟然真的說中了! 寧汐點點頭。心裡的苦悶煩躁無處可洩,憋在心頭又著實難受。她也沒心情在蕭月兒面前遮遮掩掩的。 蕭月兒略略蹙眉:「你們兩個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吵起來了?是為了四皇兄嗎?」 寧汐搖搖頭:「不是因為他。」 不是因為四皇兄,那還能是什麼?蕭月兒一怔,忽的想起了什麼,驚訝的睜大了眼眸:「該不是為了邵晏吧!」 寧汐笑的苦澀極了,輕輕的點點頭。 蕭月兒難得的愣了片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若是別的事情倒也罷了,夫妻兩個說開也就行了。可老情人什麼的,實在是夫妻慪氣冷戰的最佳導火索。容瑾又是個愛吃飛醋的,不慪氣才是怪事。 蕭月兒想了想,又試探著問道:「是你主動告訴他的,還是他自己發現的?」 「我怎麼可能主動告訴他這些。」寧汐歎息:「是他察覺到不對勁,才追問不休。不過,我什麼也沒承認。」 蕭月兒又是一驚:「他都問你了,你幹嘛還不承認?」就這態度,容瑾怎麼可能不生氣! 寧汐倔強的應道:「這是我以前的事,為什麼要承認。」如果承認了,就得將所有的秘密都說出來。她才不會承認! 蕭月兒開始覺得頭痛了。這還是那個溫柔隨和的寧汐嗎?這強脾氣都是從哪兒來的。要是這麼擰巴下去,夫妻兩個之間的問題只會越來越嚴重。 蕭月兒決定心平氣和的開導寧汐:「以前都是你勸我,要通情達理,要設身處地的為對方著想,現在換到自己身上怎麼就想不開了?容瑾刨根問底是因為他在乎你,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就算承認了也沒什麼。夫妻沒有隔夜仇,說開了就好了。這麼吵架慪氣可不好,太傷夫妻感情了……」 寧汐垂下眼瞼,任由蕭月兒絮絮叨叨的開解自己。 如果換了別的事情,她早就主動坦白了。可這一件不行!如果容瑾真的在乎她,就不該逼著她揭開舊傷疤…… 所以說,其實容瑾和寧汐本質上很像。一樣的倔強,一樣的驕傲,一樣的固執。只不過,容瑾的固執驕傲表露在外。而寧汐的倔強固執,卻被隱藏的很深。 平時沒有衝突,兩人便相安無事。可若是有了爭執,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等容瑾回來了,你就主動些和他說話。只要把話說開了,自然就好了。喂,我說了半天,你到底聽進了沒有。」蕭月兒說的口乾舌燥,也沒見寧汐有回應,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寧汐體貼的端起茶送到蕭月兒手上:「說了這麼久,一定渴了,來,喝口茶。」 蕭月兒很自然的接過茶喝了一口,猶自不忘追問:「我說的你都聽見了沒?」 寧汐無奈的笑道:「聽見了都聽見了,我的好二嫂。」聽是聽見了,不過,她沒打算照著做就是了。 蕭月兒顯然沒聽出她的潛台詞,滿意的點點頭。心裡不由得暗暗得意。原來,她也有做和事老的天分嘛! 只可惜,蕭月兒很快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臨近傍晚,容瑾和容琮一起回來了。蕭月兒笑瞇瞇的迎了上去,對著容琮噓寒問暖。邊悄悄沖寧汐擠眉弄眼。男人都吃這一套,快點好好表現。我可給你做示範了啊! 蕭月兒異樣的熱情,倒把容琮嚇了一跳。忍不住想道,今天這是怎麼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寧汐遲疑了片刻,緩緩的起身。目光和容瑾在空中遙遙相對。 容瑾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淡淡的看了寧汐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寧汐壓抑了一天的悶氣也浮上了心頭,忿忿的也將頭轉到了一邊。哼,你生氣,我還生氣呢! 夫妻冷戰,就此正式拉開帷幕。 第三百八十八章 擔憂 容瑾和寧汐兩人異常的冷凝和僵硬,眾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容琮暗暗奇怪,這夫妻兩個是怎麼了?該不是吵架了吧! 蕭月兒在一旁暗暗著急,連連沖寧汐使眼色。不是說好了嗎?主動些和容瑾說話啊! 只可惜,寧汐壓根不為所動。依舊和容瑾遙遙僵持著。 兩人之間的低氣壓一直延續到了晚飯桌上。 李氏很快便察覺到了不對勁。這對小夫妻在人前從不避諱,眉來眼去甜甜蜜蜜讓人眼熱。可今天晚上,雖然坐在一起,可神情都有些僵硬。看都沒看彼此一眼。分明是吵架慪氣了! 看到這一幕,李氏竟隱隱的有些愉快。面上卻不動聲色。 容鈺和容琮也很快的發現了小夫妻慪氣的事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什麼。便將話題扯到了朝務上。 寧汐根本沒胃口吃東西,卻硬是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吃了一些。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聽容瑾他們說話。 「……聽說,四皇子今天一大早就入宮了。」容鈺身為御林軍統領,消息十分靈通。 四皇子入宮之後,先去見了皇上,不知說了些什麼,皇上竟陪著他一起去了梅妃的寢宮。母子相見的一幕,眾人無緣親眼看見。不過,聽說四皇子見到奄奄一息的梅妃之後,悲慟哀戚的大哭了一場,堅持要留在梅妃身邊親自照顧她。熬藥餵藥都親自動手。還讓人在梅妃臥室旁的空屋裡放了張床榻,以後吃住在梅妃的寢宮裡。 聽說,皇上見了四皇子一片拳拳孝心,十分感動,對四皇子的態度緩和了不少。 蕭月兒撇了撇嘴,插嘴說道:「四皇兄最擅長裝模作樣這一套了。」梅妃重病的真相是什麼,四皇子比誰都清楚。在皇上面前做出這副姿態來,分明是在搏父皇的歡心。 容鈺和容琮對視一眼,沒有接話茬。 有些話,蕭月兒可以說,他們卻是不能亂說的。不過,他們心底也很贊成蕭月兒的說法。皇上雖然高高在上,到底也是個父親。見到兒子這般孝順,心裡哪有不喜歡的。照這樣下去,四皇子恢復往日的地位也是指日可待。 四皇子既已回了京城,只怕是不會再輕易離開京城了! 容瑾淡淡的說道:「皇上最重視孝道,四皇子殿下這是投其所好。看來,接下來他還會有所行動。二嫂若是有空閒,不妨去大皇子殿下府上走動走動。」也能商議一下該怎麼應付四皇子。 說這番話的時候,容瑾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蕭月兒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了,順便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果然抬頭迅速的看了容瑾一眼。兩人的目光迅速的碰觸了一下,然後迅速的各自移開。 一個比一個執拗,真是不省心。蕭月兒在心底喃喃的抱怨著。渾然忘卻了自己和容琮鬧彆扭的時候是何等的難纏。 吃晚飯之後,兄弟三人去了書房閒談。大概是要商議對付四皇子的計策。 寧汐沒心情閒談,也不想被蕭月兒拉著勸導,便待起身告辭。 李氏眸光一掃,看了過來,貌似關切的問道:「這一晚也沒見你吃什麼東西,也沒說幾句話。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麼?」 寧汐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眼底的笑意,心裡暗暗冷笑一聲,淡淡的應道:「有勞大嫂關心了。我就是懶懶的不想說話,身子好的很。」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和容瑾在慪氣,李氏不可能看不出來。偏偏還裝模作樣的關心自己。擺明是想看笑話! 李氏暗暗覺得舒心,面上卻做足了一個長嫂的樣子,關懷備至的追問了幾句。 寧汐心裡本就不痛快,也沒了平日的隨和耐心,譏諷的話脫口而出:「我好的很,不勞大嫂費心。大嫂有這個閒功夫來關心我,倒不如多關心關心挽虹的身子。她如今懷著身孕,衣食住行都得多操心,也夠大嫂忙碌了。」 李氏被戳中痛處,面色微變,強擠出笑容來應道:「弟妹說的是。」 寧汐平日也不是這麼刻薄的人,可今天心情實在不好,又被李氏看笑話的神情弄的心頭火起,便狠狠的刻薄了一回。看著李氏拚命壓抑怒火的樣子,寧汐的心情竟然好了不少。 遷怒果然是發洩怒氣的好方法。 寧汐起身告辭。這一次,李氏沒有再挽留。 出了飯廳之後,寧汐的笑容陡然消失無蹤。腦海中不斷的浮現著容瑾面無表情的臉,心情低落煩躁極了。 此時回去,也只是一室淒清。倒不如在園子裡散散心去。 寧汐頭也不回的吩咐:「翠玉,你先回去,我在園子裡走走。」 跟在她身後的翠玉愣了一愣,忙說道:「夜深露重,濕氣又大,少奶奶若是想到園子裡走走,奴婢這就回去找件厚實些的披風……」 「不用了,我一個人隨便走走,你別跟來。」寧汐淡淡的吩咐,便扔下翠玉走了。 翠玉心裡暗暗叫苦不迭,卻也不敢追上去。她伺候寧汐時間雖然不長,可對寧汐的脾氣也有了些瞭解。別看少奶奶平時溫溫柔柔很好說話,其實很有主見。板起臉孔的時候,她可沒膽子忤逆少奶奶的心意。 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寧汐已經拐個彎走遠了。 翠玉猶豫片刻,悄悄轉身去找了小安子。容瑾他們在書房裡說話,小安子和另外幾個小廝在書房外候著,正隨意的閒談,忽的瞄到翠玉的身影,小安子先是一愣,旋即匆匆的跑了出來。 「你不好好伺候少奶奶,跑到這兒做什麼。」小安子低低的問道。 翠玉歎口氣:「少奶奶不准我跟著,一個人去了園子裡。」 小安子皺起了眉頭。容瑾和寧汐鬧彆扭的事情,自然瞞不了他。別看容瑾現在生寧汐的氣,要是寧汐一個人鬧出點岔子來,翠玉保準吃不了兜著走。 翠玉自然也清楚這些,愁眉苦臉的說道:「要不要先去稟報少爺一聲?」 小安子想了想說道:「好了,這事交給我。等少爺出來的時候,我告訴他就行。你先回院子等著,要是少奶奶回去了,就讓人來送個信給我。」 翠玉點點頭走了。小安子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容瑾出來。更沒等到翠玉派人送信來。眼看著已經過了子時三刻,小安子也有些著急了。 容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假山流水亭台樓閣,樹木尤其多。大晚上的,天氣冷冽不說,又黑乎乎的,寧汐一個人亂跑,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又等了許久,容氏三兄弟終於出了書房。 小安子忙迎了上去,迅速的瞄了容瑾一眼。雖然容瑾面色平和,可小安子憑著多年伺候少爺的經驗心得,幾乎可以斷定少爺心情很不好。眼底的那一絲陰霾和冷然,讓人看的心驚肉跳。 小安子小心翼翼的稟報:「少爺,剛才翠玉來說了,少奶奶不要人跟著,一個人去園子裡了,到現在還沒回去。您看,要不要去找找?」 什麼?寧汐一個人在府裡亂轉悠? 容瑾眼眸瞇起,冷冷的質問:「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要是少奶奶出了什麼事,我第一個為你是問!」腳步不自覺的快了起來。 小安子苦著臉跟了上去。就知道少爺會拿他撒氣,這怎麼能怪他嘛!主子們在書房裡說話,他哪有膽子隨意打擾? 容瑾沉著臉找了一圈,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寧汐到底去哪兒了?天這麼晚了,又這麼冷,她一個人亂跑什麼?也不知道好好保重自己。成心讓他著急讓他憂心…… 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昨天晚上對峙的那一刻,那張略顯蒼白卻又無比倔強的俏臉。 容瑾暗暗咬牙,這個執拗的丫頭,待會兒找到她,非好好罵她一頓不可! 小安子跑了一大圈,額頭都冒汗了,見容瑾悶不吭聲的還要往前走,忙奉上讒言:「少爺,就這麼四處亂找可不是法子。我們容府這麼大,要是少奶奶隨意待在哪兒,可不好找。」要是寧汐四處走動,就更難找了。 這個道理,容瑾豈能不明白。可心裡又急又氣,哪裡還能顧得上這些。要是不親眼看見她安然無恙,他心裡哪能踏實。 這些複雜的心情,容瑾絕不可能訴之於口。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我繼續找,你先回去看看,要是少奶奶還沒回去,你就讓院子裡的丫鬟都幫著出來找。」 小安子還想再說什麼,可一看容瑾冷凝的臉,便沒了勇氣,乖乖的應了。 小安子走了之後,容瑾一個人在原地站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轉過身子,往容府最僻靜的一處走過去。 那裡有個小院子,是寧汐住過的地方。自從寧汐搬走了之後,就再也沒住過人。只有一個守門的婆子,看守著院子。 或許,寧汐是到這裡來了。 容瑾大步走到院門邊,院門果然沒關。守門的婆子正在打瞌睡,忽然見了容瑾,被嚇了一跳。 第三百八十九章 鬧騰 「少奶奶是不是在裡面?」容瑾直截了當的問道。 那婆子結結巴巴的應了一聲。 容瑾懸了一個晚上的心,總算稍稍落回原位。取而代之的,卻是莫名的怒火。那個婆子看他臉色陰沉,哪裡還敢再說話,忙退到了一邊。 容瑾深呼吸口氣,邁步走了進去。輕車熟路的走到了寧汐以前的屋子外。遠遠的便看見了站在樹下的纖細身影。不自覺的頓住了腳步。 月光朦朧,樹下的女子靜靜的站在那兒。從容瑾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的小半個側臉,長長的睫毛低低的垂著,神情落寞。 容瑾的怒火退了,心隱隱的糾痛。 這是他心愛的女人,是他費盡所有心思才娶回來的心上人,是他發誓要一輩子都傾心相待的愛人。可現在成親不足三個月,他竟然就讓她如此落寞傷心了…… 可是,誰又能知道他心裡的痛苦? 她一直有秘密瞞著他。那個秘密和另一個男人有關。即使現在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她也不肯說出那個秘密。她的心裡,一直有另一個男人的影子。 每想到這些,怒火和嫉火便交織燃燒,讓他難受的幾乎無法呼吸。如果她真的愛他,為什麼要苦苦瞞著他?為什麼要在他有所察覺的情況下,還如此倔強的什麼都不肯說?除非,她還在意那個男人…… 樹下的身影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微微轉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兩人心裡俱是一顫,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在心裡蔓延。酸楚、乾澀、難受、懊惱、心疼,或許還有那麼一絲絲後悔…… 誰也沒張口說話,兩人就這麼遠遠的對視著。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終於走近了幾步,短短幾步內,他已經將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了起來:「天這麼冷,你別著涼了,回去吧!」絕口不提自己心急如焚的找了一個晚上的事實。 寧汐低低的應了一聲。兩人沉默著一起走了出去。一前一後,一路無言。 寧汐偶爾抬頭看前方的背影一眼,心裡便是一陣酸楚。他肯來找她,可卻不肯放下身段哄她一句。難道,兩個人就要因為此事一直冷戰僵持下去麼? 容瑾,你如果真的那麼愛我,為什麼這般冷硬的逼著我? 剛一走到院子門口,小安子和翠玉便急急的迎了上來。一個說著「少爺你可總算找到少奶奶了」,一個絮叨著:「少奶奶你到底是跑到哪兒去了可把我們都急死了」。 容瑾平平的說道:「好了,不要囉嗦了,天色不早了,你們也都退下休息去吧!」 小安子和翠玉對視一眼,俱都以為小兩口和好了,心裡暗暗一喜,笑瞇瞇的退了下去。 容瑾迅速的看了寧汐一眼,旋即將那抹複雜的心思隱沒在眼底,淡淡的說道:「你先去睡吧,我去書房待會兒。」 寧汐自然懂他的話中之意。書房裡也有床榻,容瑾今晚是不打算再回來睡了。 不知從哪兒來的怒意蹭蹭的往上湧,寧汐硬邦邦的回了句:「好。」然後乾脆利落的走了。你愛去書房睡就去好了,有本事一直睡下去,別再回來了! 容瑾的唇角抿的緊緊的,面無表情的去了書房。 夫妻冷戰開始升級! 接下來的幾天,容瑾一直睡在書房。夫妻兩人見面也不說話,各自憋著一股惱怒較勁。院子裡的丫鬟小廝們唯恐被波及,說話聲音都小了許多。 容府上下自然很快就傳遍了三少爺三少奶奶慪氣冷戰的小道消息。 李氏閒閒的看熱鬧,蕭月兒卻不停的勸說寧汐,寧汐聽的時候倒是乖的很,可一轉身便依然固我。固執的令人頭痛。 蕭月兒也沒了法子,便攛掇著容琮去勸容瑾。容琮卻不肯去:「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我們就別摻和了。三弟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自己轉過彎來,別人勸他未必肯聽。」 蕭月兒瞪圓了眼眸:「你試都沒試過,怎麼知道不管用!再說了,我們兩人鬧彆扭的時候,可都是他們來勸和的。」 容琮只得無奈的應了。要是再不肯去,只怕蕭月兒又要和他鬧騰起來了。 容琮剛一出現,容瑾便猜到他的來意了,嘲弄的說道:「是二嫂叫你來的吧!二哥,你現在可成了標準的妻奴了。二嫂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容琮被挖苦的哭笑不得:「得了,你就別來譏諷我了。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兒去?還不是一天到晚把寧汐捧在手心裡。現在慣出脾氣來了吧,都攆你到書房睡了。」 容瑾暗暗咬牙,瞪了容琮一眼。這哪是來勸他和寧汐和好,根本就是火上澆油的好吧! 容琮在他吃人一般的目光裡咳嗽一聲,很識趣的改口:「好了,言歸正傳。你們兩人鬧了好幾天,也該消停了。你是男人,心胸寬大一些,去給寧汐陪個不是。女人都這樣,哄幾句不就好了。」 容瑾輕哼一聲:「錯的是她,憑什麼我去陪不是。」 容琮一聽這話音,八卦之心頓時熊熊燃起:「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說來給我聽聽。」他只知道兩人鬧彆扭,卻不知道內情。 容瑾眼皮都沒抬,乾脆利落的拒絕:「對不起,這屬於夫妻隱私,拒不透露。」 容琮不滿的白了他一眼:「你別這麼沒良心好不好。我可是關心你才來問你……」 「不用了,把你的關心多留點給二嫂吧!」 容瑾薄薄的嘴唇吐出的話簡直氣死人不償命。容琮額上青筋隱現,好不容易才將心頭的火氣按捺了下去。試著委婉的勸道:「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睡在一起,什麼問題都沒了。你聽我的,晚上別睡書房了,回屋去睡……」 容瑾唇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意:「二哥,你和二嫂吵架以後,都用這一招來哄二嫂的嗎?」 容琮氣的咬牙切齒:「喂,我好心來勸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容瑾眼皮都沒抬一下:「多謝你的好意,不過,勸架就不必了。有這閒空,陪二嫂在園子裡轉轉去。好走,不送!」 容琮被氣的快吐血了,回去的時候俊臉都是黑的。 蕭月兒滿心期盼著他的好消息,一見容琮這副樣子,頓時被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去勸架的嗎?怎麼倒像是吵了一架。 容琮沒好氣的說道:「別提了,容瑾那臭小子,張口就沒一句好聽的。他們夫妻兩個就算鬧的再厲害,我也不管了。」容瑾的毒舌,可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 看容琮氣呼呼的樣子,蕭月兒不免有些心虛。要不是她催容琮去找容瑾,容琮也不會氣成這樣回來了。可要是都不管,難道就任由他們夫妻兩個一直鬧騰下去? 容琮輕哼一聲:「隨他們兩個鬧騰,我倒要看看他們兩人能鬧多久。」 蕭月兒無奈的歎口氣。 就在此刻,菊香輕快的走了進來,在蕭月兒耳邊低語幾句。蕭月兒面色微變,神情凝重起來。揮揮手,示意菊香先出去。 容琮見她臉色不愉,忙問是怎麼回事。 蕭月兒蹙著眉頭,低聲說道:「皇兄讓人送了口信過來,說是梅妃身體漸好。父皇很高興,誇了四皇兄好一通,免了四皇兄的處罰。以後,四皇兄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留在京城了。」 也就是說,大皇子和三皇子雖然暫時聯手,竟也沒能佔上風。四皇子果然有些手腕,竟然真的打動了皇上…… 容琮皺起了眉頭:「梅妃忽然生了怪病,一眾太醫都束手無策。偏偏你四皇兄回來不久,她的病就突然轉好。難道皇上沒起疑心嗎?」 蕭月兒苦笑一聲:「父皇看似嚴厲,其實最是心軟。梅妃當時病的就快嚥氣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是四皇兄設的計。」 更何況,四皇子又表現的一副悔過自新的樣子。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口口聲聲說一時糊塗,才會做了錯事。還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證永不會覬覦太子之位,從此以後尊敬兩位兄長云云。皇上自然會心軟。 畢竟是親兒子,皇上也捨不得將他真的逐出京城永遠不讓他回來。正好趁著此事下個台圓個場。 蕭月兒想到這些,也頗覺得頭痛。大皇兄的太子之位本已唾手可得,可再多了四皇兄這個變數,只怕又要起波折…… 不行,她要回宮一趟看看。 蕭月兒素來就是個想到做到的急性子,立刻對容琮說道:「我明天回宮一趟,看看父皇,順便探望梅妃。」 容琮有些為難:「可我明天有要事,實在抽不開身來陪你回宮。」 蕭月兒不以為然的笑道:「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行了。」 這怎麼行!容琮不假思索的反對:「不行,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至少也得找個人陪你回宮。」這個人選想都不用想,當然非寧汐莫屬。 蕭月兒想了想,便點頭應了。寧汐這些天一定悶壞了,帶她去宮裡散散心也好。 第三百九十章 入宮 為表誠意,蕭月兒特地親自去找寧汐。 寧汐果然二話不說便點頭應了。這些天她和容瑾一直冷戰,心裡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出去散散心也好。雖然她對皇宮那個地方毫無好感,不過,能親眼見見梅妃也好。 至於四皇子……她也不用那麼害怕見到他。這一世,她已經用了自己的方式復了仇。四皇子想再捲土重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寧汐收拾妥當之後便和蕭月兒一起去了皇宮。一路上,蕭月兒免不了要問上幾句:「你和容瑾怎麼樣了?」 寧汐笑容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應道:「沒什麼,還是老樣子。」也就是說,兩人冷戰還在延續。 聽到這個意料中的答案,蕭月兒忍不住扶額歎息:「都這麼多天了,怎麼還在鬧騰。」她和容琮慪氣冷戰最多一兩天而已。寧汐容瑾倒好,這都快有七八天了,竟然還沒和好。兩個人都一樣的強脾氣!□我們備用網址:www.wrshu.net□ 寧汐抿緊了唇角不吭聲。 一開始是各自惱怒,幾天僵持下來,兩人心裡未必沒有悔意,可誰也不肯低頭主動求和。就這麼僵持住了!【TXT小說下載:www.wrshu.com】 蕭月兒見她又是這副表情,只得扯開話題,又說起了梅妃的事情:「……大皇兄派人給我送信,說是梅妃的病情已經有了好轉。也真是奇怪,四皇兄一回來梅妃的身體竟然就好了。」 四皇子從中做了手腳是肯定的。 寧汐思忖片刻,才低低的說道:「待會兒見了梅妃,你說話留心些。」試探幾句是必然的,不過也不能過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當面說破反而不美。 蕭月兒點點頭應了。兩人低聲商議了一番。 進了皇宮之後,先覲見了皇上。 寧汐安分的陪在蕭月兒身邊,垂著頭不說話盡量減少存在感。耳朵卻不自覺的豎的老長,將皇上和蕭月兒的對話一一聽進耳中。 「月兒,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嗎?」威嚴的皇上在最寵愛的女兒面前倒是十分溫和。 蕭月兒趁機嬌嗔:「父皇,我身子早就好了。可那幾個嬤嬤天天盯著我喝補藥,我喝的都快反胃了。以後就別讓我喝了嘛!」 皇上磨不過她,只得笑道:「好好好,都依你。」接著,又問了些瑣碎的問題。蕭月兒乖乖的答了。這一刻,皇上像天底下所有疼愛女兒的父親一樣慈愛。 寧汐在一旁聽著,忽然分外的想念寧有方。 自從寧有方入宮做了御廚之後,和家人聚少離多。她已經很久沒單獨的和寧有方在一起說過話了。 「父皇,梅妃的病好些了麼?我想去看看她呢!」趁著皇上心情不錯,蕭月兒笑瞇瞇的提出要求。 以前她就曾提過類似的請求,皇上擔心她過了病氣一直不肯。現在梅妃病情有了好轉,皇上心意便鬆動了,猶豫片刻,終於點頭應了:「也好,你去看看就回來,別待的太久。」 蕭月兒精神一振,忙笑著點了頭。 皇上想了想,又吩咐羅公公陪蕭月兒一同前往。皇上只一個眼神,羅公公便心領神會,微微點了頭。 四皇子也在梅妃的寢宮,皇上命他一同前往,是讓他照顧好公主。 梅妃的寢宮不算近,蕭月兒肚子日漸隆起,走路遠不如往日輕便。寧汐細心的攙扶著她的胳膊,刻意放慢了腳步,不時的提醒蕭月兒小心些。 蕭月兒自嘲的笑道:「我這一懷孕,簡直快成廢人了。」 寧汐啞然失笑。其實皇宮處處潔淨,路面光潔,連片落葉都沒有。蕭月兒卻前呼後擁,光是伺候的人就不下七八個。堪稱浩浩蕩蕩。 羅公公忙湊趣笑道:「公主金枝玉葉,如今又懷著身孕,自然要小心。皇上一直盼著見皇外孫,公主保重身體,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蕭月兒被哄的笑了起來。 梅妃的寢宮終於到了,守門的宮女飛速的跑去稟報。片刻之後,四皇子便迎了出來。 羅公公笑著上前給四皇子請安,還沒等跪到地上,四皇子便親切的扶了羅公公起身。兩人你來我往,好一番熱鬧客套。兩人俱是滿臉帶笑,彷彿半年前發生的事情根本沒造成任何隔閡。 羅公公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不由得暗歎一聲。當日他設局使得四皇子無所遁形,四皇子只怕已經把他恨之入骨。可這次回京之後,四皇子見了他總是客客氣氣的,從未流露過一絲怨恨。這份城府,令人歎為觀止,也讓人更生警惕之心。 蕭月兒含笑上前:「四皇兄,梅妃娘娘的病好些了嗎?」 四皇子聞言歎口氣:「還是不能下床,不過總算有了些好轉。」邊說邊引著蕭月兒往裡走。目光迅速的在寧汐的臉上掠過。 寧汐沒有抬頭,也能感受到那兩道有若實質的銳利目光。 真沒想到,她這輩子最大的情敵竟然會是他! 若不是周圍人太多,寧汐幾乎要自嘲的笑了出來。偶爾一抬頭,便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靜靜的立在四皇子身邊。依舊一身白衣,溫潤俊美風度翩翩。黑眸正似有似無的看了過來。 寧汐沒心情和他對視,淡淡的移開了目光。她對他再無激烈的愛恨,可想視之為路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竭力淡忘的往昔回憶在不經意間便湧上心頭,心緒一片紛亂。 如果讓容瑾知道她和邵晏又見面了,一定又會大吃飛醋了吧! 蕭月兒似是察覺到寧汐情緒不穩,關切的看了她一眼。寧汐定定神,回以微笑。此時人多口雜不宜多說,蕭月兒握緊了寧汐的手,一起進了梅妃的臥室。 有四皇子這麼大的兒子,梅妃的年齡自然不小了,又纏綿病榻,臉頰消瘦,可五官楚楚動人,有一番病態的美。比起雍容華貴的惠貴妃,梅妃別有一番美麗。 寧汐第一次目睹梅妃真容,心裡暗暗讚歎。能在惠貴妃寵冠六宮下屹立不倒,梅妃果然也不是普通女子。 梅妃見蕭月兒一行人進了寢室,在宮女的攙扶下坐起了身子,歉然的笑道:「公主駕臨,未能起身相迎,還望見諒。」 蕭月兒忙笑道:「梅妃娘娘身體欠佳,我早就想來探望。父皇今日才准我過來,梅妃娘娘不要見怪才是。」接下來自是一番虛偽的客套。別看蕭月兒平時喜怒形於色,可真正擺出公主的架勢來,倒是像模像樣的。 寧汐暗暗失笑不已,隨意的看了四週一眼。忽的又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 邵晏的親娘秦氏,,她怎麼也在這兒? 秦氏對寧汐顯然沒什麼印象了。兩人還在幾年前有過一面之緣,時隔這麼久,早已淡忘的差不多了。可寧汐這個名字,她卻是知道的…… 秦氏不知想到了什麼,看著寧汐的目光有些不善。 寧汐對她毫無好感,也沒興趣和她大眼瞪小眼的,迅速的收回了目光,又將注意力放在蕭月兒和梅妃的身上。 蕭月兒打量梅妃幾眼,歎道:「好端端的,娘娘怎麼忽然就生起病來了?這麼多太醫也都不中用,竟沒一個能找出病因的。好在四皇兄及時回來了。不然這麼下去,不僅是父皇著急,我們也都跟著憂心呢!」 這番話裡滿是關切,可細細一品,卻能咂摸出些別的意味。 四皇子唇角似笑非笑,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梅妃眸光一閃,歎道:「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生了這場病,惹的聖上煩心不說,還驚動了這麼多人,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蕭月兒心裡暗暗冷笑,父皇素來心軟,梅妃生病之後,時常來探望,恩寵更勝往日。又能將四皇子弄回京城。簡直是一舉數得! 心裡掠過一連串的念頭,蕭月兒的表情卻愈發柔和:「如今四皇兄回來了,你也該放寬心好生休養。等身子好了,大家才能放心。」句句不離四皇子,分明若有所指。 梅妃的笑容明顯的一頓。 四皇子微微瞇著眼,笑著插嘴道:「多謝皇妹關心。等母妃痊癒了,我一定親自宴請皇妹。」 蕭月兒笑道:「四皇兄說這話真讓我汗顏了,梅妃娘娘病了這麼久,我都沒機會過來探望,心裡一直有愧呢!今後有空,可得多來探望才是。」 今天這一趟可沒白來,從四皇子和梅妃的反應便可以斷定梅妃病情一定有蹊蹺。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不過,在父皇面前上點眼藥總是沒問題的。 四皇子顯然窺破了蕭月兒的那點小心思,心裡暗暗冷哼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 正在此刻,有宮女來稟報:「大皇子殿下來了。」 眾人都有些意外。四皇子反應最快,忙笑著起身相迎。大皇子含笑而入,先迅速的看了蕭月兒一眼,見蕭月兒面色紅潤安然無恙,心裡才略略放了心。顯然是聽說了蕭月兒在梅妃寢宮,便匆匆的趕來了。 蕭月兒也覺得窩心,笑瞇瞇的起身站到大皇子身邊。 寧汐看著這一幕,不由得暗暗感慨。大皇子縱有再多不好,可對蕭月兒卻是好的沒話說。 第三百九十一章 最疼她的人 蕭月兒本打算稍坐片刻就走,可大皇子來了之後,她又改了主意。一直拖延著到了午飯時分。 四皇子客氣的留了午飯,大皇子和蕭月兒欣然應了。羅公公忙命小太監去稟報皇上一聲。結果,皇上竟也來了。 這麼一來,寧汐夾在中間便有些尷尬了。這雖然是家宴,可在座的不是皇子就是公主,還有皇上……她哪還有勇氣入席? 蕭月兒渾然不覺寧汐的尷尬無措,笑瞇瞇的沖寧汐招手:「寧汐,快些過來坐我身邊。」 寧汐略一遲疑,然後笑道:「我還不餓,就不入席了。」大皇子虎視眈眈的眼神緊緊的盯著她的臉,還有四皇子陰鷙的目光,她坐下能吃的進去才是怪事。 蕭月兒這才察覺到寧汐的顧慮,倒也不忍拉著她一起入席了,想了想說道:「也好,我讓荷香陪你到隔壁的小飯廳。」 寧汐含笑點頭,在荷香的陪伴下到了隔壁的小飯廳裡。說是小飯廳,其實並不小。舉目四顧,陳設精緻華美。幾個宮女利落的上了飯菜,滿滿噹噹的擺了一桌。 沒了大皇子四皇子的虎視眈眈,寧汐陡然輕鬆了不少,笑著坐到了梨花木圓桌旁:「荷香,這裡沒有別人,我們兩個坐下一起吃好了。」 荷香自然不肯,忙笑著推辭:「這可使不得,奴婢先伺候您用午飯吧!」雖然熟稔,可畢竟主僕有別,怎麼能和寧汐一起坐下吃飯。這兒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寧汐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勉強。隨意的夾起一口菜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瀰漫,寧汐心裡悄然一動。這個味道太熟悉了,她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嘗的出來。 這是寧有方親手做的! 寧有方身為御廚,平日裡專門負責皇上的飯食。一眾嬪妃的飯菜自有別的御廚動手。今日皇上駕臨梅妃寢宮,掌廚的正是寧有方。因此,寧汐也跟著沾了光,吃到了寧有方親手做的飯菜。 嘗著熟悉的味道,寧汐心裡有些酸酸的。以前習以為常的事情,現在竟成了奢侈。自從寧有方入宮做了御廚之後,她想見寧有方一面都不容易。更別說吃他親手做的飯菜了…… 荷香敏感的察覺到寧汐面色不對,忙問道:「三少奶奶怎麼了?是不是飯菜不合你的胃口?奴婢這就去御膳房說一聲……」 「不用了,菜餚很美味,很合我的胃口。」寧汐打起精神,展顏一笑:「這是我爹做的呢!」 荷香一怔,旋即笑道:「少奶奶可真是厲害。」才吃了幾口,竟然能嘗出是寧有方的手藝。這舌頭也太靈敏了吧! 寧汐抿唇一笑,這些天,她和容瑾鬧彆扭慪氣,吃什麼都沒滋味。可現在忽然胃口大好,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待寧汐吃的差不多了,荷香才就著桌邊的飯菜吃了一些。 蕭月兒和大皇子他們在一起,大概一時半會兒也抽不開身。寧汐想了想,低聲問道:「荷香,你知道御膳房在哪兒嗎?」 荷香何等機靈,頓時聞絃歌而知雅意,低笑道:「御膳房離這兒不算遠,約莫盞茶時分就能到了。少奶奶若是想去見見寧御廚也無妨,早去早回就是了。」 寧汐眼眸一亮:「真的可以去嗎?」皇宮裡能方便四處走動嗎? 荷香輕笑道:「奴婢先去悄悄稟報公主殿下一聲,請少奶奶稍等片刻。」 寧汐笑著點點頭。坐著等了片刻,荷香便回來了,笑瞇瞇的說道:「公主殿下說了,讓奴婢領著少奶奶在皇宮四處轉轉,一個時辰後再回來。」邊說邊眨眨眼。 寧汐壓抑住心裡的激動和興奮,用力點點頭。 荷香在宮中多年,對皇宮裡的路十分熟悉。領著寧汐向御膳房走去。一路上遇到了許多宮女太監,紛紛上前和荷香寒暄。 荷香是公主身邊的最親信的大宮女,性子又溫和,在宮中人緣一直不錯。現在雖然隨著蕭月兒嫁出了宮,可宮裡的小太監宮女們見了還是不敢怠慢,笑的別提多熱情了。荷香只得客氣的笑著一一應對。 寧汐在宮外名氣雖然不小,宮裡認識她的人卻並不多。因此倒無人上前和她攀談,她樂的輕鬆,在一旁閒閒的看著熱鬧。荷香好不容易抽開身來,歉意的笑道:「讓少奶奶久等了。」 寧汐笑著打趣道:「早就聽說你人緣好,今日我可大開眼界了。」 荷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額角淡淡的傷疤雖不十分顯眼,可在一個娟秀的少女臉龐上,便顯得格格不入。 寧汐暗暗為荷香惋惜不已。荷香也不小了,到了該婚配的年紀。若不是有這道礙眼的傷疤,只怕早就有了如意的歸宿。蕭月兒想為荷香挑個好夫婿。可荷香對此卻表現的十分淡然。 寧汐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荷香,你有喜歡的人嗎?」 荷香笑容一僵,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竟有些心虛:「沒、沒有。」頓了頓,才嗔笑道:「好好的,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寧汐按捺住心裡那一絲怪異的感受,笑道:「我是替二嫂問你的。二嫂可一直惦記著你的終身大事呢!」 在蕭月兒的心裡,荷香的地位和別的宮女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在荷香因為蕭月兒受傷之後,蕭月兒對荷香更多了份責任。一心想著要為荷香找個好歸宿。 荷香淡淡的笑了笑,垂下眼瞼,低低的應道:「奴婢這輩子只想伺候公主,哪兒也不去。」不待寧汐說話,便笑著扯開了話題:「御膳房就在前面,我們快些過去吧!」說著,便加快了腳步。 寧汐笑吟吟的跟了上去,心裡卻升起一絲疑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荷香已經不小了,談到婚嫁之事理所當然。可這個反應怎麼有些怪怪的? 御膳房近在眼前,寧汐很自然的將這個問題拋諸腦後,妙目流轉顧盼,急急的搜索著寧有方的身影。 御膳房地方之大令人咋舌,格局和酒樓裡的廚房大致類似,不過更精緻的多。也沒有所謂的小廚房,所有的御廚都在大的離譜的廚房裡忙活。 寧汐一眼便看到了寧有方的身影,脫口而出喊道:「爹!」 她聲音並不大,被迅速的吞沒在了廚房嘈雜的聲音裡。寧有方卻心有靈犀一般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寧汐的俏臉上,眼睛倏忽一亮:「汐兒!」 寧有方大步走了過來,既興奮又激動的問道:「汐兒,你怎麼會在這兒?」 寧汐笑著應道:「我陪二嫂去探望梅妃娘娘,剛吃過午飯,沒什麼事就想著過來找你。」 父女兩人已有月餘沒見面,忽然在此時此地碰了面,各自的歡喜就別提了。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御膳房的御廚們不停的探頭張望,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寧有方想了想,便領著寧汐到了隔壁的儲藏間裡。這裡專門用來存放乾貨,雖然打掃的乾乾淨淨,還是免不了有些腥氣。這味道不算好聞,卻熟悉的令人安心。 寧有方上下打量寧汐幾眼,忽的皺起了眉頭:「汐兒,你怎麼瘦了?是不是容瑾欺負你了?」原本紅潤可人的臉蛋,很明顯的消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的,讓人看著心憐。 寧汐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湧了出來。擠出笑容應道:「沒有的事,他對我好的很。」夫妻吵架這種小事,還是別告訴寧有方了,省得他在宮裡還得為自己擔心。 寧有方顯然不相信這個說辭,面容一冷,重重的哼了一聲:「一定是容瑾這臭小子欺負你。我這就去找他!」怒氣沖沖的就要往外走。 寧汐一急,不假思索的扯住了寧有方的袖子:「爹,你別衝動。容瑾真的沒欺負我。」 寧有方滿眼的怒意:「他沒欺負你,你怎麼會瘦了這麼多,臉色也不如往日好看。汐兒,你別瞞著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素來粗枝大葉的寧有方,這回偏偏細心了起來。竟是一眼便看出了寧汐的心事。 寧汐見瞞不過去,只得含糊的說道:「也沒什麼,就是前幾天兩人鬧了點口角。」 寧有方想也不想的怒道:「肯定是容瑾不對。」 寧汐被逗樂了:「爹,你還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怎麼就下這樣的結論了?」 寧有方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女兒這麼善解人意,當然是他不好。」 寧汐聽的又是好笑又是窩心。天底下大概只有寧有方一個人會如此無原則無條件的包容她寵著她了吧!事實上,這次還真不能都怪容瑾。哪個男人遇到這樣的事都免不了要生氣,更何況驕傲的容瑾…… 「爹,這次其實要怪我。」寧汐咬著嘴唇坦白:「我有些事一直瞞著容瑾,沒告訴他實情。結果被他發現了,他追問不休,我還是不肯說。後來,他才生氣了……」 「那又怎麼樣。」寧有方理直氣壯的說道:「男人就該心胸寬廣些,和女人斤斤計較算怎麼回事。他要是再敢這樣,我就去找他算賬!」 第三百九十二章 紛擾 說著,寧有方還擄起了袖子,一副要找人算賬的架勢。 寧汐窩心極了,所有的委屈頓時不翼而飛:「好了,爹,我和容瑾已經和好了,你就別操心了。」 「真的和好了?」寧有方不相信的追問了一句。寧汐連連點頭,唯恐寧有方再提起這些,忙將話題扯了開去:「爹,你最近在御膳房怎麼樣?」 寧有方揚眉笑道:「我好的很,你不用為**心。」除了上官遠有點鬧心,其他的都很好。 如今張展瑜和上官燕已經正式定了親,上官遠再不情願再生氣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上官遠懊惱憋悶之餘,不免遷怒到寧有方身上。天天卯足了勁頭和寧有方較勁。 寧汐蹙起了眉頭,擔憂的說道:「爹,你可要小心些。上官遠那個人心胸狹窄的很,你可別吃了他的悶虧。」 寧有方聳聳肩笑道:「他要是有這個本事,儘管來鬧騰好了,我才不怕他!」就算在皇宮裡待的再久,寧有方還是這副脾氣。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正想勸幾句,荷香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少奶奶,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寧汐只得應了一聲,依依不捨的和寧有方道了別。 寧有方笑著送了寧汐幾步,等寧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笑容陡然消失無蹤,眼裡浮起怒意。雖然寧汐說的輕描淡寫,可他豈能不瞭解女兒的性子?如果不是和容瑾鬧的太僵了,怎麼也不會顯露出來被他察覺。 再想到寧汐精心裝扮也掩飾不了的憔悴消瘦,寧有方更是心痛極了。 容瑾這個臭小子,虧他口口聲聲說要對寧汐好。這才成親三個月,就把寧汐欺負成這樣子。哼,他饒不了這個臭小子! 寧有方沉著臉,去找御膳房總管告了假,然後去找容瑾不提。 寧汐自然不知道這些。 心事說出來之後,心情比之前倒是輕鬆了一些。寧汐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真正的笑意,腳步比之前輕快了許多。荷香瞄了寧汐一眼,試探著笑道:「少奶奶心情似乎不錯呢!」寧汐和容瑾鬧彆扭的事,容府上下人盡皆知,她自然也是知情的。 寧汐笑而不語。雖然和荷香也算熟悉,不過她從沒有向人傾訴心事的習慣。 荷香見她沒接茬,非常識趣的扯開了話題。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梅妃的寢宮。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攔住了寧汐:「容三奶奶,如果不介意,借一步說話如何?」 竟然是邵晏的親娘秦氏。 寧汐心平氣和的問道:「你是誰?」她連邵晏都懶得理,自然更沒興趣和跋扈難纏的秦氏打交道。 秦氏沒料到寧汐如此不客氣,面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卻勉強著擠了一絲笑容:「老奴姓秦,是邵晏的娘。以前和您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容三奶奶貴人事多,自然對老奴沒什麼印象了。」 看似恭敬,可話語中的譏諷之意清晰可見。 寧汐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秦媽媽有話不妨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秦氏的來意,其實她已隱隱的猜到了。肯定和邵晏有關。 前世她不知受了多少秦氏的閒氣,這輩子她可沒這個閒心再理會閒雜人等的羞辱。 秦氏被噎了一下,暗暗咬牙說道:「老奴確實有些話要說,還請容三奶奶借一步說話。」 荷香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秦氏以前是梅妃的貼身丫鬟,後來又做了四皇子的乳母,在宮裡宮外都有幾分體面。可她和寧汐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這麼巴巴的來找寧汐是要做什麼? 寧汐的反應也很奇怪,淡淡的說道:「我自問行事光明磊落,秦媽媽何必做出如此鬼祟之舉?」寧汐向來寬厚溫和,就算和下人說話也十分客氣。像這般毫不客氣的,實在少見。 荷香心裡暗暗奇怪,忍不住瞄了秦氏一眼。秦氏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臉已經快黑了。寧汐卻絲毫不為所動。 氣氛說不出的尷尬凝滯。 荷香只得咳嗽一聲打圓場:「秦媽媽,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好了。公主還在等著三少奶奶呢!」這樣的情況下,自然要站在寧汐這一邊說話。 秦氏眸光一閃,忽的笑道:「既然容三奶奶不介意,那老奴便有話直說了。老奴只有邵晏這麼一個兒子,還指望著他早些成親生子,為邵家開枝散葉。可他不知怎麼的,泛了強勁,說什麼也不肯成親……」 「秦媽媽說這話倒是奇怪了。」寧汐閒閒的打斷秦氏的話:「我和邵晏只見過幾面,說話不超過十句,連熟悉也談不上。他成親與否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來找我說這些做什麼?」一派雲淡風輕的口吻。 秦氏氣血翻湧,被氣了個半死。對著那張淺笑的俏臉,憋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對不起,是老奴攢越了。」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她和寧汐都是心知肚明。可只要寧汐撇清不承認,就什麼都沒有。事實上,大庭廣眾之下,她剛才說的話已經是逾越了。 周圍的宮女太監一個個伸長了耳朵,聽的津津有味,腦中不知演繹出了多少版本的八卦。 寧汐欣賞著秦氏憋屈難看的臉色,心情陡然好了許多,徐徐的笑道:「秦媽媽知道自己攢越就好。這樣的錯誤,以後可別再犯第二次了。」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她自然無需客氣。 秦氏心裡羞憤不已,面上還得擠出笑容,別提多憋屈了。 寧汐出了這口惡氣,心裡愉快極了,笑著對荷香說道:「二嫂一定等的急了,我們走吧!」 荷香笑著應了,隨著寧汐一起向裡走,順便送了個同情的眼神給秦氏。事實證明,平日裡性情溫柔和善的人,一旦尖酸刻薄起來更凌厲啊! 寧汐的好心情顯然易見,蕭月兒只看一眼,便笑道:「喲,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只出去轉了一圈,怎麼心情就這麼好了?」 寧汐也沒瞞著她,將剛才遇到秦氏的事情說了出來。 蕭月兒挑眉冷哼:「對付這種人就該這樣。仗著是四皇兄的乳母,真當自己是主子了。」竟然還想喊寧汐背地裡說話,擺明了是想質問她幾句。呸!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是誰! 寧汐扯了扯唇角,不想再討論秦氏的問題,隨意的扯開話題:「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吧!」 蕭月兒想了想,便點頭應了:「好,那我先去找父皇辭行。」 出了皇宮之時,天色還未晚。蕭月兒難得出府一趟,哪裡肯這麼早回去,便又吩咐馬車去公主府。在園子裡轉悠了半天,將一干宮女嬤嬤都支的遠遠的,兩人說起了悄悄話。 「四皇兄這次回來,和以前很不一樣。」蕭月兒蹙著眉頭,面色沉凝:「以前四皇兄性情浮躁,又愛吃喝玩樂,父皇一直不太喜歡他。可現在,他說話做事像變了個人似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蕭月兒一直在留心觀察他。 態度謙遜,說話沉穩,又常表現出孝順聽話的樣子。皇上縱然對他還有不滿,可態度已經大為緩和。照這樣下去,四皇子恢復以前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目前對皇子沒有威脅,可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寧汐早知道四皇子不易對付,聞言倒沒有過分驚訝,沉吟片刻說道:「惠貴妃和三皇子就沒什麼動作嗎?」 怎麼可能!蕭月兒嗤笑一聲:「父皇最近去梅妃那兒的次數越來越多,惠貴妃不急才是怪事。」 惠貴妃在宮中獨寵多年,也不是好惹的主兒。在背地裡不知暗暗使了多少絆子。可皇宮裡,皇上的心意才是最要緊的。皇上頻頻去探望梅妃,宮裡上上下下便漸漸轉了風向。 寧汐對皇宮裡爭寵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便將話題又扯到了四皇子的身上:「依你看,四皇子有沒有做太子的可能?」 蕭月兒輕哼一聲:「他倒是想,也得看看大皇兄樂不樂意。」 這就好!寧汐稍稍放了心。只要四皇子做不了太子,前世的慘劇就不會上演。只要寧家人能安然無恙好好的活下去就好…… 正說著話,一個小丫鬟匆匆的跑來了。在荷香耳邊低語了幾句,荷香略皺起眉頭,疾步走上前來,低聲說道:「公主,小安子來找三少奶奶。」 寧汐一怔,不假思索的追問道:「出了什麼事了?」該不是容瑾出了什麼事吧! 荷香應道:「這倒沒有細說。」 蕭月兒見寧汐著急的樣子,心裡暗暗好笑,故意慢悠悠的說道:「誒呀,別管他了。容瑾有手有腳的大活人,能有什麼事。你不是正在生他的氣嗎?就別管他了……」 寧汐俏臉微微一紅,白了蕭月兒一眼。 蕭月兒樂不可支,笑嘻嘻的對荷香說道:「好了好了,快讓小安子過來。沒見三少奶奶已經急成這樣子了麼?」 荷香忍住笑,沖那小丫鬟點點頭。小丫鬟飛速的跑走了,片刻之後,小安子匆匆的跑過來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岳父難纏 寧汐表面鎮定,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小安子行色匆匆,額際隱隱滲出汗珠,在看見寧汐的那一剎那,陡然鬆了口氣:「少奶奶,奴才總算找著你了。你快點回去看看吧!」 寧汐心裡一跳,忽的有了不妙的預感:「到底怎麼了?」 小安子咳了咳:「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寧御廚到容府來了,正在教訓……和少爺說話。」 寧御廚? 寧汐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雙眸陡然睜圓了,脫口而出道:「我爹什麼時候到容府的?」明明中午的時候還在皇宮裡,和她談笑風生。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到容府了? 小安子陪笑道:「具體怎麼回事奴才也不清楚。少奶奶還是快些回去看看吧!寧御廚似乎心情不太好……」 寧有方的耿直脾氣,寧汐自然清楚。他這麼急急的趕出宮特地去找容瑾,肯定是去教訓容瑾為她撐腰去了。容瑾偏偏又是天生的壞脾氣,就連對著自己的兄長父親都常撂臉子,又正值氣頭上,要是和寧有方對上…… 寧汐不假思索的站起身來:「我爹人在哪兒,我現在就回去。」 蕭月兒也忙跟著起身:「我陪你一起回去。」翁婿大戰啊,想想就興奮。一定要去湊熱鬧才行! 寧汐此刻也沒了心情說笑,胡亂點了點頭。 馬車一路疾行,到了容府大門口之後,寧汐迅速的下了馬車,扔了一句「我先去看看二嫂你慢些」就拎著裙擺往裡跑。 蕭月兒正打算效仿,荷香菊香俱被嚇了一跳,連忙勸阻:「公主,你身子不便,可不能這樣跑。」蕭月兒無奈的妥協,只得任由兩個貼身宮女攙扶著自己進府。 寧汐一路小跑。速度著實不慢。小安子小跑著追了上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少奶奶,你別擔心,少爺脾氣雖然不太好。總不至於和寧御廚吵起來。」畢竟是自己的岳父,容瑾心裡再不痛快也得忍著吧! 這可說不定。寧汐苦笑一聲,腳步依舊未停。很快便到了院子裡。老遠的就聽到寧有方的大嗓門傳了出來。 「……容瑾,我閨女人呢,被你藏哪兒去了?我都來了半天了,她怎麼還不出來見我?別想騙我,我知道她和公主早就出宮了。早該回來了才對……」 容瑾隱忍又無奈的應道:「岳父請息怒,汐兒確實還沒回來,大概是和二嫂在一起。您先消消氣,再等一等。」 寧有方重重的哼了一聲:「我當然要等,今天看不到汐兒,我哪兒也不去。容瑾,我今兒個把話撂在這兒,你別以為把汐兒娶回來了就可以隨意欺負她……」 寧汐聽的哭笑不得。忙小跑著進了屋裡。一眼便看到了滿臉怒容的寧有方和一臉無奈的容瑾。寧有方顯然動了真怒,狠狠的瞪著容瑾,面色十分不好。素來高傲任性脾氣很壞的容瑾。卻委委屈屈的站在那兒挨罵。 這畫面有點違和,讓人看著想笑又想落淚! 「爹!」寧汐定定神,喊了一聲:「你怎麼來了?」 寧有方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頓時精神一振,忙笑著轉過身來:「汐兒,你總算回來了。我特地告了假,到容府來看你。」 哪裡是來看她,根本就是來罵人的好吧! 寧汐瞄了一臉憋屈無奈的容瑾一眼,既覺得解氣又有些心疼。照小安子的說法,寧有方已經來了不短時間了。看來容瑾一直在挨罵。 寧有方擲地有聲的說道:「閨女,你別怕,當著爹的面,今天好好說說你和容瑾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容瑾解釋了半天,早已口乾舌燥渾身無力,聞言簡直想吐血了。岳父大人。哪裡是我欺負你閨女,是她在成心氣我好吧! 寧汐自然懂該怎麼安撫寧有方,忙笑瞇瞇的湊上前去,嬌嗔著扯著寧有方坐下,又親自倒了杯茶送至寧有方手邊:「爹,你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對著這麼一張花朵般的笑顏,寧有方渾身的火氣頓時飛走了大半,不自覺的接過茶喝了一大口,心情已經平靜了不少。 寧汐趁機笑道:「你也真是的,就會小題大做。我之前就告訴你了,我和容瑾就是鬧了點口角,早就和好了。你非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讓人知道了,又該取笑我了。」 「誰敢取笑你?」寧有方護短的毛病頓時又發作了,雙眼瞪如銅鈴:「我這就去找他們算賬。」 寧汐忙笑著安撫:「沒有人笑話我,我就是隨口說說而已。你先喝茶歇一歇。這裡一定有些誤會,說開了就好了。」說著,便沖容瑾使了個眼色。 兩人冷戰多日,還是第一次有這樣親暱的眼神交流。 容瑾顯然有些意外,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心裡陡然浮起一絲喜悅。 陪笑臉這樣的事情,容三少爺可從來沒做過。不過,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硬著頭皮做上一回。 容瑾走上前來,擠出笑容,恭恭敬敬的說道:「岳父,這次確實是我不好。不該胡亂猜疑,惹汐兒生氣。您教訓的對,我以後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還望您大人有大量,繞過小婿這一回。小婿也向您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次。」 寧汐何曾聽過容瑾這般低聲下氣的和一個人說過話,怔怔的看著容瑾,心裡一陣莫名的酸澀。 寧有方也有些吃驚,可面上卻不露分毫,沉聲說道:「容瑾,你以前在我面前保證過,一輩子都會待汐兒好,絕不會欺負她。可成親才三個月,你看看她瘦成什麼樣子了?」 容瑾不由得抬頭看了寧汐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觸,心裡各自一顫。 他已經好幾天沒仔細的看過她了…… 她果然瘦了一些,臉色也遠不如往日好看,下巴尖尖的,大眼黑幽幽的。一時之間,憐惜、心疼、不捨、自責,種種情緒爭相恐後的浮上心頭,交織在一起,那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寧汐也在看著容瑾。 這些天,她固然是茶飯不思,容瑾又何嘗好過?飯菜吃到口中沒滋沒味,空蕩蕩的書房更是冷冰冰的,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只是他素來驕傲,不肯在人前流露半分脆弱罷了! 寧有方只看到了寧汐的消瘦憔悴,卻沒看到容瑾的落寞,兀自追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是為了什麼鬧口角?今天當著我的面,好好說清楚說明白了!」 容瑾絕不可能承認是因為自己吃醋才鬧出這麼多事情,下意識的看了寧汐一眼。 寧汐果然軟言哄道:「爹,沒什麼大事,你就放心好了。哪有夫妻不鬧口角的。你和娘感情這麼好,還時不時的吵幾句呢!何況我和容瑾剛成親沒多久,性格脾氣都需要慢慢磨合溝通。鬧幾句口角也不算什麼。你就別管了,我們以後不會再吵了。」 容瑾也附和著點頭。 寧有方見兩人都不肯直說,略有些悻悻的說道:「好好好,你們不肯說,我也不問了。反正不管為了什麼事,容瑾都不能再欺負你!」 最後一句話十分霸道無理,卻是一個父親對女兒最真摯最深沉的愛。 寧汐鼻子一酸,眼中淚光點點:「爹,你對我真好。」 寧有方表情一柔,很自然的想揉揉寧汐的髮辮,卻因為寧汐梳著婦人髮髻無從下手,便將手輕輕的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傻丫頭,我就你這麼一個閨女,我不疼你疼誰。要是有人敢對你不好,我拼了這條命也饒不了他!」邊說邊瞄了容瑾一眼。 很顯然,這個「別人」非容瑾莫屬。 容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只得應道:「岳父請放心,絕不會有下次了。」事實上,他早就開始後悔了。只是磨不開面子低頭。寧有方這麼一鬧騰,倒是給了他一個台階。 小夫妻默默的對視一眼,然後俱都低了頭。 就在此刻,蕭月兒走了進來,笑吟吟的和寧有方打了個招呼:「寧御廚,你動作倒是麻溜的很。中午還在御膳房,這會兒就到容府了。」 她其實早就到了,躲在門邊看熱鬧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容瑾被訓的頭都不抬的片段真是精彩極了。她看的過足了癮頭,才施施然走了進來。 寧有方見了蕭月兒,反射性的想起身行禮。蕭月兒忙笑著說道:「這裡又不是皇宮,別講究這麼多虛禮了。您是長輩,該我給您行禮才對。」 各自客套一番,蕭月兒笑瞇瞇的說道:「寧御廚難得來容府,今天可得吃了晚飯再走。」 寧有方忙笑道:「不用了,我只告假半天,還是趕著天黑前回去。」 「難得來一趟,哪有不吃飯就走的道理。」蕭月兒笑著接過話頭:「宮裡那邊不用顧慮,要是有人敢吱聲,就說是我留的晚飯好了。對了,三弟,還不快些去吩咐薛大廚一聲?」難得有機會支使容瑾一回,感覺真是好極了。 容瑾瞄了蕭月兒一眼,悶不吭聲的出去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和好 容瑾一走,屋子裡的氣氛陡然和緩了下來。 寧有方一肚子的怒火也發的差不多了,心情平靜了不少。見寧汐垂著頭不吭聲,還以為她在暗暗惱怒自己多事,咳嗽一聲說道:「汐兒,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在生爹的氣?」 現在想想,他剛才對容瑾似乎確實有那麼一點點過分…… 寧汐抬起頭來,眼角有些濕潤:「爹,你是心疼我才會這麼做,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雖然方式太直接略顯粗魯,可一片拳拳父愛之心卻明明白白的擺在了眼前。她怎麼可能生寧有方的氣? 寧有方鬆了口氣,咧嘴笑道:「你不生氣就好,你爹就是個粗人,一輩子直來直去慣了,不會那些彎彎繞繞的說話。要是容瑾再敢欺負你,下次來我就不只罵人了。」順便晃了晃拳頭。 蕭月兒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寧有方這才想起公主也在,訕訕的笑了笑:「我這個人說話粗魯,讓公主見笑了。」 蕭月兒笑吟吟的說道:「寧御廚可別這麼說,我是羨慕寧汐有這麼一個疼她的爹呢!」 「你還不是一樣。」寧汐搶著應了一句。上次蕭月兒不過是輕輕摔了一跤,皇上便緊張的不得了,派人送了那麼多補品過來。又讓嬤嬤時常回宮覆命。若論疼愛女兒的心,絲毫不比寧有方差。 蕭月兒想想果然如此,和寧汐對視一笑。 過了一會兒,容鈺等人也陸續過來了。寧有方身份雖然不高,可畢竟是容瑾的岳父,又是宮中當紅的御廚,自然不能輕慢。容鈺和容琮輪番敬酒,寧有方幾乎來者不拒,很快便有了幾分酒意。 容瑾酒量極好,可今天卻喝的不多。 寧汐忍不住偷偷瞄他一眼,被容瑾的目光逮了個正著。雙目對視的一剎那。容瑾薄唇微微勾起,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寧汐心裡一跳。竟覺得耳際隱隱發熱。在心裡暗暗啐了自己一口。真是沒出息,都是夫妻了,怎麼被這麼看上一眼就耳熱心跳的? 容鈺對之前發生的一幕心知肚明,可面上卻裝著什麼也不知道。一個勁兒的勸酒,寧有方又是個豪爽的性子。很快便喝高了。話也開始多了起來:「……我就汐兒這麼一個閨女,不瞞你們說,我這輩子最疼的就是她。如果誰敢欺負她了,我一定饒不了他……」 眾人都在忍笑。紛紛朝容瑾看了過去。其中又以容琮的感慨最深,眼神中充滿了同情。有這麼護短又厲害的丈人,兄弟兩個可都夠命苦的! 寧汐歉然的看了容瑾一眼。容瑾的脾氣她很清楚。能忍到現在真是不容易。 容瑾確實很鬱悶很懊惱,可面上卻擺出泰然自若的樣子來。 等酒宴散了,已經子時左右了。寧有方喝的醉醺醺的,自然不能就這麼回皇宮。容瑾吩咐小安子備了馬車,打算親自送寧有方回去。 寧汐忙跟了上去。低聲說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容瑾瞄了寧汐一眼,點點頭應了。剛走沒兩步,一隻軟軟的小手忽的伸了過來,拉住了他的手。容瑾心裡一蕩,反手握住寧汐的手。 之前的隔閡和冷漠。在雙手交握的這一刻,悄然散去。 「閨女!」就在他們兩人都心蕩神馳之際。醉醺醺的寧有方忽的大聲嚷了一句:「我閨女人呢?」 寧汐被嚇了一跳,不假思索的抽回了手。好在燈籠的光十分朦朧,臉頰的嫣紅被暗夜遮掩了過去:「爹,我在這兒呢!」邊說邊湊過去,攙扶著寧有方的胳膊。 寧有方頭腦暈乎乎的,一團漿糊,愣愣的看了寧汐一會兒,才笑道:「閨女,容瑾要是再敢欺負你,你就告訴爹,爹一定來揍他!」 容瑾的臉都黑了。 一旁的下人都低頭拚命忍住笑。不出意外的話,最多明天,這一幕便會在容府上下傳的人盡皆知了。 寧汐也覺得好笑,忙柔聲安撫道:「爹,容瑾對我好的很,他不會欺負我的,你放心好了。快些上馬車吧!」也不知寧有方有沒有聽懂,總之乖乖的上了馬車。 寧汐稍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看了容瑾一眼,低聲說道:「我爹喝多了,他說的話你別放心上。」 容瑾挑了挑眉,卻什麼也沒說,簡單的應道:「時候不早了,先送岳父回去休息。」 馬車平穩快捷,寧有方很快便睡著了。等到了寧家小院的時候,怎麼也叫不醒。容瑾只得和小安子一起將寧有方扶著下了馬車。 阮氏來開門的時候,驚訝不已,也顧不上多問,先將寧有方扶回屋子裡睡下。這才有空問道:「汐兒,你爹這是怎麼回事?」這麼晚了,怎麼會醉成這個樣子,又被容瑾和寧汐一起送了回來? 寧汐咳嗽一聲,迅速的將此事的緣由說了一遍。 阮氏先是皺著眉頭,待聽到後來,便是又好氣又好笑,恨恨的埋怨道:「你爹也真是的,這麼多年也改不了這個臭脾氣。」說著,又衝容瑾歉意的笑了笑:「容瑾,真是對不住了。你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雖然也心疼寧汐,可阮氏比寧有方要理智多了。再心疼閨女,也得顧忌些女婿的感受吧! 容瑾笑了笑:「岳父也是為了我們好,我沒有生氣。也請岳母放心,我以後不會讓汐兒傷心了。」他從不輕易許諾,不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十分鄭重。 阮氏動容了,連連點頭。 寧汐心裡一熱,眼淚差點湧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寧汐很沉默,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容瑾幾番想張口,可不知怎麼的,又忍了回去。 待回到寢室裡,已經夜深了。容瑾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屋裡只剩下夫妻兩人。寧汐默然片刻,忽的走過去吹滅了燭台。屋裡頓時一片黑暗。 呃?她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是想要色誘他? 容瑾心裡騷動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兩人冷戰了這麼多天,他天天睡在書房裡,已經很久很久沒好好的抱過她了…… 寧汐輕輕的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頭,靜靜的說道:「容瑾,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 這個時候還說什麼話…… 高漲的**被潑了盆冷水,容瑾有些不滿,想也沒想的俯頭吻上寧汐的紅唇。兩具身子剛接觸的一剎那,同時顫抖了一下。 容瑾近乎粗魯的撬開寧汐的紅唇,靈活的舌頭在她的唇內四處游移,汲取她口中的甜蜜與柔軟。寧汐嚶嚀一聲,軟軟的躺在他的懷中,伸出細長的胳膊摟住他的脖子,熱情的回應。 這份熱情,立刻點燃了容瑾心裡的火焰。貪婪的嘴唇緊緊的吮吸著她的紅唇,大手攀上胸前的柔軟豐盈,用力的握住其中一隻揉捏,另一隻手撫上她翹挺圓潤的臀部。 寧汐敏感的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用力掙扎了幾下,總算躲開了他的嘴唇,呼吸紊亂不穩:「你、你別鬧,我有話要和你說……」 現在還有什麼事比親熱更重要? 容瑾用力的胳膊牢牢的圈住懷中的嬌軀,灼燙的嘴唇在她白嫩的臉頰上游移,然後又落在她的耳後和脖頸。濕熱的吻如同一把火,撩撥起了一片火焰。 寧汐徒勞的推了推他,卻惹來了容瑾更激烈的回應。寧汐被吻的幾乎透不過氣來,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 算了,還是等會兒再說話吧…… 容瑾迅速的脫去彼此的衣物,**的身子貼在一起,滾燙的不可思議。 寧汐只覺得心底一陣燥熱,羞人的**在身體裡流竄。她顧不得羞澀,低聲呢喃:「容瑾,我想要……」 簡單的幾個字,效果卻十分驚人。容瑾打橫抱起寧汐**的身子,剛一放到床上,便迫不及待的挺動身子,深深的進入了她。 近乎粗暴的結合,卻帶來不可思議的快感。 寧汐低低的呻吟,光潔修長的大腿盤上容瑾瘦削結實的腰身。容瑾難耐的低喘一聲,猛的退出,又狠狠的衝刺進入。 寧汐的呻吟破碎而迷亂,容瑾的喘息低沉而急促。結實的木床輕輕搖動著,淺色的紗帳也在不停的晃動著。 久未滿足的**,很快便堆積到了頂點。在一記快而有力的衝刺中,兩人一起達到了**。 兩人相擁在一起,久久沒有動彈。 良久,寧汐嬌軟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你別壓著我了,好重……」 容瑾低低的笑了,從她的體內退出來,稍稍側過身子,還是將大半重量放到了她的身上。大手不老實的四處游移。 寧汐被他摸的渾身發軟,低聲抱怨道:「喂,你別亂來好不好。我有話要和你說呢!」之前就要說的,都怪他,急成什麼似的就將她抱上床了。 容瑾饜足的像只吃足了魚的貓,慵懶的應道:「這怎麼是亂來。夫妻交歡,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都憋了這麼多天了好吧! 寧汐嬌嗔的白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又長長的歎了口氣。 容瑾隱隱猜到了她要說什麼,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嬌顏。 第三百九十五章 坦白 屋內一片黑暗,只有窗外依稀閃爍的星光透了些進來。寧汐黑亮的眸子在暗夜裡閃著光芒,比寶石更璀璨。 「我以前確實愛過邵晏。」寧汐的聲音很低,像是無意識的囈語,一字一字的鑽入容瑾的耳中:「那個時候,我全心全意的愛著他。不管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我都捨不得離開他。後來,他瞞著我和另一個女子相好,還打算娶她為正妻。我又生氣又傷心,和他大吵了一架。可即使如此,我還是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原諒了他。那個時候的我真傻,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深信不疑。直到後來……」 寧汐忽的沉默了,咬著嘴唇,眼裡閃爍著水光。 容瑾深幽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著寧汐的臉,心裡的疑雲越升越高。 認識寧汐的時候,她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少女。就在那個時候,她才認識了邵晏。在之後的幾次接觸中,他大部分都在場。自然很清楚寧汐對邵晏的冷淡和疏遠。 那麼,寧汐口中的這一切又是怎麼回事? 寧汐深呼吸口氣,將眼角的淚意生生的壓了回去:「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明明和他沒什麼接觸,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過去?」 容瑾的心漏跳了一拍,直覺的感覺到她接下來說的話一定很匪夷所思。 「事情其實很簡單。」寧汐輕輕的張口:「因為這一切都真真實實的發生過。包括我爹入宮做御廚,後來被四皇子利用最後慘死,寧家家破人亡,還有四皇子登基做了皇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境。」 這一串話如此真實,卻又如此的荒謬! 容瑾曾經猜想過無數次事情的真相,唯獨沒猜到實情竟然是這樣。原來,寧汐所謂的夢境,其實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容瑾不自覺的握緊了寧汐的手:「汐兒,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寧汐既然決心坦白一切,便也不再隱瞞。將前世種種和重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公主在西山遇險,意外身亡。皇上傷心過度。重病了一場。三皇子也因此事和皇上產生了隔閡。後來,四皇子又在獵場設計陷害大皇子。不到幾年,四皇子就做了太子。又暗暗指使我爹在御膳中做了手腳,皇上便歸了天。四皇子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我爹和我哥哥關入天牢嚴刑逼問。最後,我們寧家滿門被斬,我哥哥在天牢中服毒身亡。我娘懸樑自盡。我爹被處以凌遲極刑。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 說到這兒,寧汐的聲音早已哽咽了。前世的傷痛是那般的刻骨銘心,隔了這麼久提起,還是那樣的痛徹心扉。 容瑾心裡一痛,忍不住緊緊摟住了寧汐。 怪不得當初在太白樓遇到四皇子的時候她那麼反常。那個時候的寧汐,不惜冒著開罪四皇子的風險,也要阻止寧有方到京城來。原來背後竟有這麼一個驚天的秘密! 這麼一個嬌弱的女子,卻獨自默默的承受了這樣的痛苦回憶。這麼多年。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寧汐不想哭,可淚水卻靜靜的從眼角滑落:「我爹被行刑的時候,我就在人群裡。我看著他受盡痛苦慢慢死去。那個時候。我真恨我自己。如果不是因為我,我爹怎麼會那麼相信邵晏,怎麼可能甘心被四皇子利用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怪我,都怪我……」她再也說不下去,淚水肆意奔湧出來。 冰涼的淚水流在容瑾的胸膛上。 容瑾心裡惻然,悶悶的難受極了,胳膊愈發用力,低低的安撫道:「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有我呢,別傷心了……」 寧汐哭了許久。才稍稍平靜了下來,聲音有些沙啞:「我恨四皇子,更恨邵晏。可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用一把匕首了結了自己的性命。沒想到,一睜眼我就又活過來了。我不敢想報仇,只想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這輩子都離京城遠遠地最好。可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來了。」 說到這個,始作俑者難得的有一絲心虛,不動聲色的扯開了話題:「你和四妹一直不對盤,也是因為邵晏嗎?」 寧汐默認。 前世,她和容瑤水火不容,容瑤視她為眼中釘,明裡暗裡不知為難過她多少次。這一生雖然沒了情愛的糾葛,可她和容瑤就是不對盤。哪怕兩人已經成了姑嫂,這一點也無法改變。 容瑾竭力壓抑住心底濃濃的酸意,故作平靜的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早些告訴我不就行了。我又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男人,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吃這個醋的。」 不吃醋才有鬼!一想到寧汐曾那樣傻傻的愛著邵晏,他的心裡就像打翻了醋罈子一般,酸意四處瀰漫。恨不得現在就將邵晏拍成碎片…… 寧汐的眼睫毛動了動,那雙迷濛的淚眼楚楚可憐的看著容瑾:「真的嗎?你真的不會介意嗎?」 容瑾狠心點了點頭:「嗯,我不會介意……」 話音未落,柔嫩的紅唇便迎了上來,封住了他的薄唇。靈活的小舌在他的唇上緩緩的滑過,細長的胳膊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胳膊。 這樣明顯的邀請,容瑾能抵擋得住才是怪事。粗喘了一聲,便深深的吻了下去。 打開了心結,寧汐比平日要熱情主動的多。容瑾更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像是要將寧汐揉進身體裡一般,狠狠的衝刺著。結實的木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呻吟喘息聲從層層幔帳中傳了傳來。 激烈的交歡過後,寧汐沉沉的睡著了。 容瑾身體很疲倦,可卻沒什麼睡意。摟著寧汐,眼睛無意識的看著帳頂。腦中想的,卻是寧汐剛才說的那番話。 怪不得寧汐對邵晏的態度總是有些怪怪的,甚至有些刻意的淡漠疏遠。每次見邵晏,她的心情一定很複雜很難受。 那邵晏呢,他又是怎麼想的?他對前世的事情懵懂不知,卻依舊深深的被寧汐吸引。如果不是有自己出現,寧汐會不會再一次愛上邵晏? 容瑾的眼眸裡一片冷意。 不,寧汐的人和心都是自己的,邵晏既已錯過,這輩子再也沒機會了! 這一夜,容瑾輾轉難眠,寧汐卻睡的異常香甜。 獨自守著秘密這麼久,她早已身心俱疲。不知多少次想張口對家人傾訴,都生生的忍了回來。現在總算有人為她分擔了這個秘密。她如釋重負,在睡夢裡都翹著唇角。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撒了進來。 寧汐早早的便醒了,靜靜的看著容瑾的睡顏。狹長的眸子閉著,俊臉比平日柔和了許多。在晨曦中俊美的不可思議。 寧汐忍不住伸出細長的手指,在他的臉上輕輕的撫摸游移。口中不自覺的喃喃低語:「容瑾,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很愛你。」 手指下是寬闊的額頭,飛揚的劍眉,挺直的鼻樑,還有薄薄的嘴唇…… 近在咫尺的嘴唇忽的動了,猛的喊住了她的手指。 寧汐嚇了一跳,慌亂的抽回手指。再看容瑾,正睜著眼壞笑不已。肯定是早就醒了,故意裝睡逗她呢! 寧汐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俏臉頓時嫣紅一片,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已經醒了,還裝什麼睡。」 容瑾一副無辜的樣子:「我之前確實睡的很熟,可被你這麼一摸,怎麼可能不醒。」還聽到了他最想聽到的一句話,現在只覺得全身都舒暢極了。 寧汐的臉更紅了,故意將頭扭到了一邊不理他。殊不知脖頸的優美曲線更惹人憐愛。還有露在被褥外面的一小截白嫩的胸脯…… 光線雖不甚清晰,可足夠讓容瑾看清眼前的美景了。 容瑾心癢難耐,湊了過去,在她的脖子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然後用力的吮吸,種了一顆鮮艷的「草莓」才罷休。 寧汐累的全身酸軟不堪,連連告饒:「你別鬧了,我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再……我今天就下不了床了。」 容瑾挑眉,壞壞的一笑:「夫人多慮了,相公我昨天晚上已經被你搾乾了,現在哪還有力氣再來一次。」 下流!寧汐紅著臉狠狠的啐了他一口。 已經好多天沒有這樣柔情蜜意的晨景了,容瑾心裡軟成了一池春水,蕩漾著溫暖的情潮。故意使壞壓了上去,正在鬧的不可開交即將擦槍走火之際,門外響起了聲音。 「少爺,時候不早了,該起身上朝了。」小安子站的老遠,幾乎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容瑾以前就不喜歡丫鬟靠近他的寢室,近身伺候的事情一直是小安子做的。成親之後,就更沒人有勇氣早上來叫主子起床了。靠的近了,萬一聽到什麼不該聽的動靜多尷尬!因此,小安子非常識趣的站的老遠。 只可惜,今天他還是惹到容瑾了。 容瑾冷冽陰沉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小安子,你皮癢了是吧!等我起床了再收拾你!」 不好,又打擾到少爺和少奶奶了…… 小安子暗道不妙,迅速的腳底抹油閃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 正妻和小妾 送走了容瑾,寧汐的臉頰一直**辣的。剛才真是太丟人了! 被小安子打擾了不說,後來容瑾竟又命人去找了小安子過來,嚴詞訓斥了一頓。訓斥的內容就不必細說了。總之,院子裡所有的丫鬟小廝都低頭忍笑。 寧汐沒勇氣看任何人的表情,隨意扯了個借口就出了院子。翠玉很識趣,跟的並不緊,也沒多嘴。 胡亂走了一會兒,寧汐臉上的熱度總算退了下去。開始有心情顧盼四周。 微風輕柔的拂過長長的柳枝,粉嫩的杏花怯生生的綻開了花蕾,一片春意盎然的美景。這些天心情一直鬱結,也沒心情欣賞這些春景。昨天晚上她終於將心底所有的秘密說了出來,坦白了一切,整個人都輕鬆起來。再看園子裡的花草樹木,都異常的美。 這樣的美景,自然是和人共賞更好。 寧汐想了想,便轉了個彎,去找蕭月兒。 蕭月兒剛吃了早飯,正百無聊賴,見寧汐來了,頓時笑嘻嘻的湊了過來:「怎麼樣,和容瑾和好了沒有?」昨天寧有方鬧的動靜實在不小,容瑾卻連半分脾氣都不敢有。想想就覺得有趣。 寧汐臉頰微紅,點了點頭。 蕭月兒促狹的眨了眨眼:「我就隨便問一句,你怎麼就臉紅了。」 寧汐不自在的轉移話題:「今天天氣很好,園子裡的杏花開了,我們一起去轉轉如何?」 蕭月兒欣然應了。她一出行,後面總要跟著浩浩蕩蕩的一群宮女嬤嬤,寧汐早已習慣了,蕭月兒卻不滿的抱怨了幾句:「天天一堆人跟著我,不准我這個不准我那個,煩死了。」 寧汐啞然失笑,耐著性子哄了她幾句。聽說懷了身孕的女人性情多變,蕭月兒一定是個中翹楚。前一刻還笑盈盈的。下一刻就會因為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發脾氣。可憐的容琮…… 蕭月兒發了幾句牢騷之後,心情又好了起來,拉著寧汐的手往前走。口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寧汐含笑傾聽,心情就像這春日一般暖融融的。 蕭月兒眼睛骨碌碌轉了轉。壓低了聲音問道:「寧汐,你真的把邵晏的事情都告訴容瑾了嗎?」 寧汐輕輕的嗯了一聲。 「容瑾沒吃醋嗎?」蕭月兒興致勃勃的追問。 寧汐笑了笑:「他說不會介意。」至於這句話到底有幾分可信,那就很值得商榷了。 蕭月兒對容瑾的性子也有幾分瞭解,聞言頓時樂了:「別看他嘴上說的大方,心裡不知喝了幾缸子陳醋了。你以後可得留意些,最好別和邵晏再見面了。」免得容瑾打翻醋罈子。 寧汐抿了抿唇角,眼中掠過一絲溫柔。 邵晏早已成了過去。她很清楚自己現在愛的人是誰。既然把這一切都說了出來,她自然會更顧慮容瑾的感受。以後,或許再也不會和邵晏見面了吧! 在園子裡胡亂轉了片刻,蕭月兒便有些倦了。寧汐笑著說道:「那邊有個亭子,我們過去坐著歇會兒吧!」 蕭月兒打起精神點頭應了,忍不住又發了幾句牢騷:「我以前逛上半天也不累,現在才走了這幾步就累了。老天造人真是不公平,懷孕生子這樣的事情都留給女人。男人多好。什麼苦頭也不用吃就等著抱孩子了……」 寧汐心裡直想笑,面上還得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來,陪蕭月兒一起大發感慨。等蕭月兒這一撥的小脾氣鬧騰完了。兩人才在亭子裡坐了下來。 說來也巧,剛坐下沒多久,李氏一行人便走了過來。 寧汐笑吟吟的起身:「真是湊巧,沒想到大嫂今日也來逛園子。早知道你有這個雅興,我和二嫂就去叫你一聲了。」 李氏半真半假的開起了玩笑:「你們兩個天天在一起說話,哪裡肯來找我。」 妯娌關係最是微妙難處,可蕭月兒和寧汐卻是例外中的例外。大概親姐妹也沒她們兩個這麼要好。相較之下,和李氏就要疏遠多了。雖然李氏並不十分介意此事,可每每看見她們兩個親熱的說笑,心裡不免有幾分酸意。 寧汐也笑嘻嘻的打趣回去:「大嫂說這話可冤枉我們了。你天天這麼忙。我們哪裡忍心去打擾你。」 笑鬧了幾句,李氏順利成章的也坐了下來。 丫鬟婆子們都站到了亭子外,只有幾個大丫鬟有資格站在一旁伺候。在這樣的情況下,站在李氏身旁的美貌女子便顯得分外惹眼。 那個女子年約二十,相貌十分標緻。眉心處一點紅痣,更添了幾分妖嬈。這個女子。就是容鈺的小妾挽虹。她懷孕時日尚短,肚子尚不明顯。 寧汐對她談不上熟悉,平日的接觸更是少之又少。不過,有些事情她也有所耳聞。 聽說這個挽虹本是青樓歌姬,被容鈺看中了納進府。這兩年裡頗得容鈺的歡心。李氏自恃身份,不好明著和她較勁,暗地裡卻沒少動手腳。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挽虹竟還是懷上了身孕,看來也是個厲害角色啊…… 挽虹低眉順眼的站著,一副安分老實的樣子。 李氏親切的問起蕭月兒的身體情況,蕭月兒逮到機會便大吐苦水:「別提了,天天被看的太緊了,想伸個懶腰都有一堆人管著。還總讓我喝補藥,一喝就是一大碗,難喝的要命……」 李氏笑吟吟的聽著,眼底迅速的閃過一絲羨慕,口中卻笑道:「你懷的是容府的嫡長子,更是皇上的親外孫,自然矜貴的很。」 說到最後一句話,有意無意的瞄了挽虹一眼。 挽虹低著頭,眼底的笑容淡了下來。李氏這分明是在旁敲側擊給她上眼藥。蕭月兒身份矜貴,懷的孩子便也矜貴。而她只是個小妾,不管生男生女都是庶出。和蕭月兒腹中的孩子自然無法相提並論。 挽虹能聽出來的,寧汐和蕭月兒自然也能聽得出來,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底的一絲唏噓。 容琮的身邊只有蕭月兒,容瑾更是只有寧汐。只有容鈺,坐擁嬌妻美妾。而且,這個小妾還有了身孕。一直沒有所出的李氏心裡能痛快才是怪事。在這件事上,不消說兩人也是站在李氏這邊的。 蕭月兒咳嗽一聲問道:「大嫂,挽虹的身孕也有兩個月了吧!」 李氏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瞄了挽虹一眼:「嗯,兩個多月了。」頓了頓,忽的笑道:「說起來倒也奇怪,你當時懷孕的時候孕吐特別厲害。挽虹卻一直好好地,幾乎沒吐過。看來,孕婦和孕婦也不一樣。」 蕭月兒一時也不知該怎麼接口,乾巴巴的笑了笑,便住了嘴。 寧汐只得岔開話題:「大嫂,這些日子府裡的雜務還能忙得來麼?若是需要我幫忙的,只管吩咐。」 她只是隨口說一句,沒想到李氏飛快的接口道:「我正想請你幫忙呢!你也知道,府裡上上下下這麼多事情要打理,我一忙起來,總有些遺漏疏忽的地方。你要是有空閒的話,以後廚房的事情就交給你打理吧!」 奇怪,今天怎麼這麼熱情客氣? 寧汐心裡暗暗嘀咕著,面上不免要笑著客套兩句:「就怕我年輕沒經驗,會管不好呢!」 李氏笑道:「弟妹可別客氣。今年過年的時候,你不是管過幾日廚房麼?當時公爹都誇過你呢!你要是誠心為我分憂,就別推辭了。」 話說到這份上,寧汐也不好再拒絕,只得笑著應了。心裡卻總覺得有些怪怪的。李氏素來好強,又當家理事慣了,從不肯將這些事假手旁人。今天怎麼會忽然邀請她幫忙? 蕭月兒顯然也有同感,當著李氏的面卻也不好說什麼。 李氏心情似乎挺好,一坐就是半天,東拉西扯的說了好久。蕭月兒和寧汐倒是無所謂,畢竟都坐著,聽多久都不累。可一旁站著的挽虹卻顯然吃不消了,柳眉微蹙,俏臉隱隱的有些蒼白。 懷孕初期的女子總是特別容易疲倦,這麼長時間的站著自然不舒服。李氏未必不知道,卻看也不看挽虹一眼,兀自談笑風生說個不停。 寧汐生出了些許惻隱之心,悄悄沖蕭月兒使了個眼色。 蕭月兒和她極有默契,一個眼神便心領神會,立刻裝模作樣的皺起了眉頭。李氏果然緊張的追問道:「弟妹,你怎麼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蕭月兒歉然一笑:「出來這麼久了,確實有些累了。」 李氏忙道:「那你快些回去歇著吧!」 自從蕭月兒上次胎動事件過後,容府上下有志一同的決定,在蕭月兒平安的生下腹中的孩子之前,凡事多順著她一點比較好。免得蕭月兒一個不高興又動了胎氣,惹的容府上下都不安寧。 蕭月兒一起身,寧汐便也順勢站了起來,攙著蕭月兒的手往外走。李氏忙叮囑一句:「三弟妹,廚房的事打明兒個起就交給你了,你可別忘了。」 寧汐回眸一笑:「放心好了,我不會忘的。」 李氏笑了笑,待寧汐走遠了,眼中閃過一絲冷然的笑意。 第三百九十七章 意欲何為 確定走遠了說話不會被李氏聽見,蕭月兒才咕噥了一句:「好好地,大嫂怎麼忽然想起讓你去掌管廚房?」 寧汐也想不出所以然來,笑道:「或許是她真的忙不過來了,才請我幫忙的。你懷著身孕,不能做事。府裡就我這麼一個閒人,不找我還能找誰。」整天無所事事也太無聊了,做事打發時間也不錯。再說了,廚房裡的事情她也曾接手過一段日子,還算熟悉。也不至於應付不來。 蕭月兒想了想,便也不吭聲了。或許,是她多心了吧! 當天晚上,容瑾回來之後,寧汐便告訴了他這件事。容瑾反射性的皺起了眉頭:「大嫂怎麼忽然會請你幫忙?」之前一點徵兆都沒有,忽然就提出這個要求來。該不是起了什麼不好的念頭吧! 寧汐隨意的笑道:「大嫂素來好強,今天既然特意張口了,我也不好拒絕。再說了,我天天閒著也沒事,找點事情打發時間也好。」 容瑾嗯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的不懷好意的笑著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被看的渾身發毛,一臉戒備:「喂,你想到什麼了,怎麼笑的這麼猥瑣。」 容瑾義正言辭的反駁:「你相公生的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怎麼可能笑的猥瑣。」 寧汐扮了個鬼臉,作勢欲吐。孰料這個舉動竟惹得容瑾哈哈大笑起來。 看著容瑾笑的毫無形象的樣子,寧汐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喂,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老是笑。」容瑾最吝嗇笑容,就算和她在一起,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笑臉的。像今天這般開懷大笑的,更是少之又少。 容瑾好不容易忍住笑。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們兩個果然心有靈犀,我剛才還在想著,等你以後懷了身孕了。就不會覺得整天閒著無聊。你居然就開始有孕吐反應了。」 寧汐這才反應過來,俏臉紅若雲霞,狠狠的啐了容瑾一口。心裡卻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她和容瑾也該有個孩子了,最好長的像她又像他,一定是世上最最漂亮最最可愛的孩子…… 容瑾不以為意的哈哈一笑,也不顧忌旁邊還有丫鬟在場,摟過寧汐在她滑膩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寧汐的耳根都紅透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可惜某人臉皮實在太厚,根本不當回事。 心底最大的結終於解開了,不僅是寧汐覺得輕鬆,容瑾更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只覺得寧汐到了此刻才對他真正敞開了心扉,再無一絲隱瞞。這一天。容瑾的心情都好極了。 摟著寧汐膩歪了一會兒,容瑾才正色叮囑道:「大嫂這個人心計比較深,我總覺得她今天的舉動有些反常。你還是小心些為妙。去廚房的時候,把小安子和翠玉都帶上。有什麼事就讓小安子去給我送信。」 寧汐想了想,便點頭應了。 相處時日還不算長,可李氏深沉精明的個性已經初顯端倪。她可得留心些才是。 第二天一大早,寧汐便去了李氏的院子。李氏顯然起的更早,早已吃過了早飯,正聽管事們匯報。 妯娌天天見面。也無需多客套。李氏笑了笑,招手示意寧汐坐下。寧汐卻之不恭,坐下旁聽。不聽不知道,這幾個大管事稟報的事情十分繁瑣。上至容府田莊鋪子裡的經營,下至丫鬟們的春季製衣等等等等,一件一件聽的頭暈眼花。 李氏看似漫不經心的聽著。時不時的插嘴問上一兩句。那些管事的神情便越來越慎重。聽完了稟報之後,李氏便隨口吩咐幾句。那些管事得了命令領了對牌去庫房領銀子做事。這一通忙碌下來,便有大半個時辰。 寧汐雖然對李氏沒多少好感,此時也忍不住佩服起李氏來。當家主母可不是那麼容易做到。 偌大的容府,主子雖然沒幾個,可丫鬟婆子小廝加起來足足有上百個,再加上田莊和鋪子裡的人手,至少也幾百。李氏事事都要過問,確實也夠忙碌的。怪不得會請她接手廚房了…… 「真是對不住,讓你一個人坐了這麼久。」李氏歉意的笑道。 寧汐忙笑著應道:「大嫂說這話可真是見外了。你才是真的辛苦,我不過是坐在這兒旁聽,有什麼累的。」 李氏順勢訴起苦來:「別人都以為當家是件美差,只有親眼見識到了,才知道每天的雜事多的令人頭痛。這才是第一撥,待會兒還會有幾個管事媽媽過來呢!每天我什麼也不做,光是聽這些管事稟報就得坐上半天。」 寧汐由衷的歎道:「大嫂真是厲害。要是換了我和二嫂,可都做不來。」 李氏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口中卻謙虛的笑道:「這算什麼厲害。換了你也一樣行。」兩人你來我往的互相恭維幾句,氣氛倒是分外融洽。 吳媽媽笑吟吟的插嘴道:「大少奶奶,時候也不早了。也該去廚房了,不然午飯的飯點可就被耽擱了。」 民以食為天,不管是誰,都得先顧好肚皮再說。容府所有的主子下人的伙食,都出自大廚房。有小廚房的,以前只有容瑾,現在又多了個蕭月兒。 李氏欣然點頭,起身先行,邊對寧汐說道:「小廚房不用多管,需要什麼就讓人送過去。大廚房裡的事務你也接觸過,也不算太忙。只要一日三餐安排妥當就好。」 各個院子的飯菜做好了之後,自有人去大廚房領。寧汐只要督促廚子們按時做事就好。 寧汐邊聽邊點頭。這比起過年時候可要輕鬆多了。過年的時候,容府客人源源不斷,每天中午晚上幾乎都要宴席,廚房裡的幾個廚子忙的團團轉。平日裡就沒那麼忙碌了。 李氏見寧汐如此上心,心裡也覺得滿意。眼角餘光瞄到翠玉和小安子,唇邊閃過一絲瞭然的笑意。容瑾對寧汐還真是夠上心的,翠玉一個人來還不夠,又特地將小安子也派了過來…… 李氏眸光一閃,忽的笑道:「翠環已經由她爹娘做主許配人家了。再過一個月就要出嫁了。」 翠環?寧汐淡淡的應道:「哦?這倒是好事一樁。」隨口吩咐小安子:「記得讓人送些賀禮過去,不能太寒酸了。畢竟伺候了少爺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小安子機靈的應了。 李氏意味深長的笑道:「這事還是別告訴三弟了吧!」再怎麼說,翠環也伺候了他幾年。人人都以為必然會被收房的,誰能想到會以這樣慘淡的結局收場。 寧汐挑了挑秀氣的眉毛,似笑非笑的神情竟和容瑾有五分相似:「怎麼就不能告訴他了?他若是捨不得,當日也不會主動攆翠環走了。如今翠環有了歸宿,他自然也會高興的。」 李氏笑容微微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說道:「不介意便好。」 寧汐心裡暗暗冷笑。李氏就是見不得她和容瑾過的太好,三不五時的便挑唆幾句。只可惜,翠環這樣的,實在造不成任何的威脅。現在最令人擔心的,反而是四皇子…… 剛想到這兒,就聽李氏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些天,四皇子沒再找三弟的麻煩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寧汐簡單的應道:「沒有。」四皇子正忙著伺候梅妃討好皇上拉攏朝中大臣鞏固地位,暫時沒時間來騷擾容瑾。 李氏笑了笑,便也住了嘴。 很快便到了廚房,管事們早已得了消息,老老實實的排成了一派,恭恭敬敬的聽吳媽媽訓話。吳媽媽身為李氏的陪嫁媽媽,在府中專管人事,頗有幾分威嚴,說話的時候竟無人敢插嘴。 「從今兒個起,這廚房裡的事情就歸三少奶奶打理。你們幾個都小心些做事,誰敢不聽少奶奶的吩咐,仔細一頓板子伺候。」 吳媽媽沉著臉,先來了通訓話。那幾個管事爭先恐後的拍胸脯表決心,比起過年那一次可要精神多了。 寧汐含笑立在一旁,心裡玩味不已。過年時李氏裝病不肯管事,她來接手廚房也是無奈之舉。當時可沒這麼一出。這一次可算是領教了李氏的厲害,就連身邊的管事媽媽都如此威風! 吳媽媽說了幾句之後,便陪著笑說道:「三少奶奶,老奴一時多嘴說了幾句,還望您別見怪。」 先前剛逞過一通威風,現在再說這些未免有些假惺惺的了吧! 寧汐笑盈盈的應了回去:「吳媽媽說的正合我心意呢!少了我一番口舌,我謝還來不及呢!」 吳媽媽人老而精,焉能聽不出寧汐話語中的一絲譏諷之意。只好厚顏一笑,只當著什麼也沒聽出來罷了。 李氏咳嗽一聲笑道:「我還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這兒就交給弟妹了。」 寧汐含笑點頭,待李氏和吳媽媽走了之後,簡單的說了幾句,便讓管事們各自去做事。至於幾個廚子,在年初那段日子裡,早已對寧汐服服帖帖,倒也不用再多說什麼。 第三百九十八章 心思 從這一天起,寧汐便正式接管廚房,做起了高級管事。每天只要將廚房裡稍微重要一些的事情例如廚具採買蔬菜肉類採買之類的告訴李氏就行。負責一天三餐,外加主子們的宵夜點心即可,說起來真不算累。 比起以前天天在廚房揮汗如雨的日子,可真是輕鬆多了。 偶爾興致一來,寧汐便親自下廚做幾道菜,讓人送給蕭月兒解饞,李氏也跟著沾光。常笑著讚道:「弟妹這麼好的手藝,整天待在後宅裡可真是浪費了。」話語中竟有幾分真誠之意。 寧汐聽著自然舒心。和李氏的關係倒是比之前緩和了不少。 容瑾一開始天天過問,後來見寧汐總是笑吟吟的說不累,也沒出什麼岔子,也漸漸放了心。不過回家吃飯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多,能推掉的應酬堅決全部推掉。 當然,每次他在府裡,總是寧汐親自下廚。 寧汐將自己拿手的菜餚做上滿滿一桌子。看著容瑾吃的香甜,她心便像喝了蜜一般甜。 經過了前些天的冷戰,這半個月的生活溫馨而甜蜜。 蕭月兒看在眼裡,別提多羨慕了,長吁短歎道:「容瑾對你可真好,要是容琮也能這麼對我就好了。」 寧汐斜睨她一眼,不客氣的笑道:「二哥對你哪裡不好了。整天就看到你使小性子,二哥儘是讓著你。」 蕭月兒撇撇嘴:「那還不是因為我懷著身孕,等肚子裡的孩子一生出來,他對我就不會那麼百依百順的了。」感情是在吃孩子的醋呢! 寧汐被逗的開懷一笑。瞄了蕭月兒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腦子裡忽的生出一個念頭來,湊到蕭月兒耳邊低語了幾句。 蕭月兒先還笑瞇瞇的,待聽到後來,俏臉紅的像個熟透了的桃子。半羞半惱的捶了寧汐兩把:「你胡說什麼呢!我懷著身孕呢,哪裡能……能那樣……」 孕婦惱羞成怒起來,力氣著實不小。寧汐揉了揉被捶痛的胳膊。促狹的說道:「你可得小心些。男人哪能熬得住這麼久。」 容琮正值年輕力壯,卻得獨守空房。這可不是什麼好受的滋味。千萬別一時衝動出去沾花惹草才好。 蕭月兒被她這麼一說,也有些不踏實了。她懷孕已近六個月了,兩人便一直沒有同房。哪個男人能忍這麼久?更何況,容琮連個小妾通房都沒有…… 荷香一直站在旁邊伺候著,兩人的對話她自然聽的清清楚楚。她默默的退開幾步,垂下了頭。眼神有些複雜。 寧汐沒留意到荷香的異樣,蕭月兒也沒上心,隨口便吩咐道:「荷香,去門房那兒問問少爺回來了沒有。」 荷香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寧汐隨口問了一句:「你不是打算給荷香找個好夫婿嗎?怎麼樣了。有人選了嗎?」 一提到這個,蕭月兒便又歎口氣:「倒是有幾個好人選,可她就是不肯點頭。總說要留在我身邊伺候我一輩子。」 這怎麼可能,女人總得嫁人生子的吧!就算要留在蕭月兒身邊,和出嫁也沒太大的關係吧! 一個模糊的念頭陡然閃過腦海。 寧汐笑容微微一頓,旋即若無其事的試探道:「你可以私下問問荷香,到底中意什麼樣的男子。說不定她早就有意中人了呢!」 蕭月兒咕噥道:「你以為我沒問過嗎?可不管我怎麼追問,她就是不吭聲。你讓我有什麼法子。」 就是不吭聲…… 寧汐心裡一動,之前那個模糊的念頭慢慢清晰起來。難道。荷香其實已經有中意人了?而那個意中人就是…… 「你在想什麼呢?」蕭月兒見她不吭聲,笑瞇瞇的湊過來。 寧汐定定神,隨口笑道:「沒什麼,我就是在琢磨待會兒去廚房做點好吃的給你送過來。」事態還不明朗,一切都是她的猜測。還是先別告訴蕭月兒了,再觀察一陣子再說。 「好好好。我要吃糖醋排骨油燜對蝦……」蕭月兒一聽到吃的,頓時雙眸放光,興致勃勃的點了一長串的菜單。 寧汐啞然失笑,只得專心記下菜譜。希望一切都是她多心。不然,若是荷香真的有這份心思,蕭月兒該怎麼辦? 寧汐在心裡輕歎口氣。 當天晚上,容琮回來的時候,飯廳早已擺滿了一桌子美味佳餚。蕭月兒笑盈盈的起身相迎。她身子嬌小,肚子卻不小。每次見到她挺著肚子走路,容琮總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忙上前扶住蕭月兒的胳膊:「快些坐下。」 蕭月兒窩心極了,甜甜一笑,坐了下來。 荷香菊香在一旁伺候碗筷布菜斟酒,容琮只吃了一口,便笑了起來:「這又是寧汐親自下廚做的吧!」廚房裡的幾個廚子可沒這等手藝。 蕭月兒笑著點點頭,親自夾了油燜對蝦放進容琮的碗裡。 容琮見她如此賢惠溫婉,心頭微微一熱,忍不住抬頭看了蕭月兒一眼。蕭月兒生的俏麗可愛,懷了身孕之後,整個人胖了一圈。眉眼自然不如往日秀氣,卻多了少婦的風韻。胸部也比以前豐滿的多…… 容琮將一絲綺念硬生生壓了下來,藉著低頭喝酒的舉動,掩飾俊臉的暗紅。 蕭月兒一個下午都在琢磨寧汐說的那幾句話,本打算委婉的試探幾句。可她天生是個直性子,從不會拐彎抹角那一套,到了嘴邊就變成了:「相公,你有沒有出去喝過花酒?」 容琮冷不丁的聽到這麼一句,被口中的酒嗆到了。 荷香離的最近,不假思索的拿了毛巾過來要替容琮擦拭嘴角。容琮很自然的接過毛巾,自己擦了擦,然後無奈的笑道:「月兒,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也不知她這個小腦瓜裡天天琢磨些什麼。 蕭月兒略有些心虛的說道:「我就是隨口問問。」絕不能承認自己胡思亂想猜疑了一個下午的事情! 容琮對她的性子再熟悉不過,焉能看不出她眼底的心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就別亂猜了。誰都知道我是駙馬,誰敢拉著我去喝花酒。」要是傳到護短的皇上耳朵裡,可都沒好果子吃。 蕭月兒先是一笑,可仔細琢磨這兩句話,便又覺得不是滋味。也就是說,容琮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這種鬱悶的心情,一直延續到了晚上。容琮陪著她說了會兒話,就去書房睡了。 蕭月兒一個悶悶的坐在床邊,喊了荷香陪自己說話。先是東拉西扯的說了半天閒話,才慢慢扯入正題:「……荷香,你說我是不是該給駙馬安排一個通房丫鬟?」 荷香一怔,半晌沒有吭聲, 蕭月兒絮絮叨叨的繼續說道:「我懷著身孕,不能和他同房。還有幾個月才能生,再加上做月子,他總一個人在書房睡總不好。要是有個知冷知熱的伺候,他總不會想著出去沾花惹草的吧……」 荷香的手顫了顫,旋即若無其事的笑道:「公主多慮了,駙馬不是那種人。」 沒人比她更瞭解蕭月兒的性子,別看她現在說的通情達理的,可真的要到這一步了,蕭月兒能下得了決心才是怪事。 哪一個女子能忍受得了丈夫的身邊有別的女人?蕭月兒對容琮一往情深,眼裡根本容不下一粒砂子。更何況,蕭月兒貴為公主,完全有這個資格獨佔容琮。別說容琮沒這份心思,就算容琮想納妾納通房,也得看蕭月兒樂意不樂意。 再說了,皇上和大皇子都那麼疼蕭月兒。要是知道容琮趁著蕭月兒懷孕的時候納通房,不找容琮算賬才是怪事! 荷香能想到的,蕭月兒自然也很清楚。愣了半天,果然又開始猶豫起來。 荷香定定神,又婉言勸道:「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早些歇著吧!這些話可別跟駙馬提,不然,駙馬又該生氣了。」 蕭月兒倒是肯聽荷香的話,聞言點點頭,睡下了。 荷香默默的坐在床邊,看著蕭月兒熟睡的容顏。眼裡閃過一連串複雜的情緒,不自覺的摸了摸額角那道淡淡的傷疤,最終只化作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熟睡的蕭月兒壓根不知荷香心中的百轉千回,睡的很香很甜。 她做了一個美夢。 夢中,她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容琮歡喜的抱著孩子,她在一旁看著,幸福極了。就在這一刻,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忽的走了過來。容琮見了這個女人,竟將孩子塞給了她,直直的向那個女人走過去。當著她的面,將那個女人緊緊的摟在懷裡…… 不,把我的相公還給我! 蕭月兒在睡夢中蹙起了眉頭,無意識的囈語。 「公主,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一隻溫暖的手探了過來,擦去她額際的汗珠。那溫柔和緩的聲音,熟悉極了,是荷香。 蕭月兒睜開迷濛的睡眼,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荷香見她這副模樣,心裡一急,忙扶著她坐了起來,將被子掖好:「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呢,到底是做了什麼噩夢了?」 「荷香,」蕭月兒委屈的張了口:「我夢到有女人來搶我的駙馬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鬧劇 荷香的笑容一僵,聲音乾巴巴的:「您又胡思亂想了。這不過是個夢。」 「可是,我覺得好真實。」蕭月兒沒有抬頭看荷香,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夢裡:「我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可是我又覺得這個女人好熟悉。怎麼辦,要是她真的來搶駙馬怎麼辦?」 孕婦的心情本就陰晴不定,蕭月兒更是個中翹楚。剛一提到這個,便又跨了臉。 荷香打起精神安慰了一通,總算把蕭月兒哄的心情平和了一些。 寧汐自然沒料到隨口一番話,竟惹得蕭月兒這麼大反應。她此時正忙著應付容瑾呢!每到晨起的時候,容瑾的「興致」總是特別高昂,總纏著寧汐不讓她出門。 以前倒也罷了,隨他鬧騰也無所謂。可現在她得早起去廚房,實在沒時間陪他胡鬧。七手八腳的推開他:「別鬧了,我得去廚房。」 沒吃到嫩豆腐的容瑾不滿的抿緊了嘴唇。就像個沒吃到糖的孩子似的。 寧汐看的又好氣又好笑又心軟,湊過去在他的唇角吻了一口,哄道:「時候不早了,你該去上朝了。」又慇勤的為他整理衣服,一副賢惠小妻子的模樣。在晨曦中,那抹溫柔的笑意如斯動人。 容瑾心裡陡然一軟,輕輕的摟住寧汐的纖腰:「汐兒,我們要個孩子吧!」 孩子是血脈的延續,更是愛情的結晶。以前他也沒有特別想要孩子的**,可最近腦海裡總晃動著白白胖胖咿咿呀呀的小嬰兒。 寧汐笑的嬌羞動人,點了點頭。 容瑾頓時激動起來,抱起寧汐轉了一圈。寧汐被晃的有些頭暈,心裡卻像開出了一片燦爛的春花般柔軟爛熳。 待容瑾走後,寧汐又特地將衣服頭髮整理了一遍,才匆匆的去了廚房。慣例的詢問指點幾句,便也沒什麼事了。 寧汐想了想,打算去李氏的院子裡待會兒。剛走到園子裡。一個人影忽的從旁邊閃了出來,攔住了寧汐的去路。 寧汐看向來人,心裡暗暗一驚。竟然是翠環!不過才短短幾個月,翠環竟變的如此消瘦憔悴。面色十分難看,哪有半分待嫁女子的嬌羞美麗? 翠環的眼裡閃著恨意,聲音硬邦邦的:「奴婢見過三少奶奶。」語氣絲毫不見恭敬,也沒行禮。 翠玉皺了皺眉頭,搶上前去:「翠環姐姐,你今日怎麼會在這兒?聽說你要出嫁了,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有意無意的將寧汐護在了身後。 翠環冷冷一笑。看向翠玉的眼神滿是冷然和不屑:「我在和少奶奶說話,你來插什麼嘴。給我閃一邊去。」 以前的翠玉,哪裡敢這樣對她說話。現在她一走,翠玉竟然爬到了大丫鬟的位置。這讓她又恨又嫉又惱,說話愈發刻薄。 翠玉臉色一變,正要反駁,就聽寧汐清甜的聲音慢悠悠的響起:「好了,翠玉。你先退下。我倒要看看翠環姑娘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翠玉只得怏怏的退開。 寧汐緩步上前,在離翠環三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淡淡的笑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只管說吧!」竟絲毫沒有動怒。那安閒若定的氣度,生生的將滿臉怨氣的翠環比的暗淡無光。 翠環眼裡閃過濃濃的嫉色。幾年前那個有幾分姿色的小丫頭,現在卻出落的風華奪人,將少爺迷的團團轉,眼裡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怎麼又不吭聲了?」寧汐不必刻意端出主子的架勢,也足夠讓翠環相形見絀了。 是啊,她要說什麼? 翠環死死的咬著嘴唇,心裡的不甘和怨恨匯聚在一起,化成眼眸中的兩團怒火,像兩道利箭射向寧汐。寧汐卻十分鎮靜。顯然沒把翠環的怒氣放在眼底。 「少奶奶,奴婢不甘心,只想來問你一句。」翠環終於張了口:「就算你攆了奴婢離開少爺身邊,以後就沒有別的人麼?少爺這個時候對你百依百順,可你能保證他一輩子都這麼對你嗎?」 寧汐絲毫不為所動,淡淡笑道:「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就算容瑾以後會有別的女人。那個女人也不可能會是你。」 最後這句話,徹底擊中了翠環的痛處。 翠環的俏臉有些扭曲,衝動的上前兩步。不假思索的推了寧汐一把。寧汐早有防備,利索的閃身,翠環用力過猛,猛的摔倒在地上。她顧不得疼痛,掙扎著爬了起來,髮絲凌亂,滿眼恨意,狀若瘋狂。 翠玉見勢不妙,忙和另一個丫鬟一左一右的拉住了翠環的胳膊:「翠環,你要幹什麼?」 「放開我,」翠環的聲音嘶啞,眼中滿是恨意:「我要和她同歸於盡。」 雖然不喜歡翠環,可看到翠環這副癲狂的樣子,翠玉心裡也不是個滋味。手下用力握緊了翠環的胳膊,低聲急促道:「你瘋了嗎?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怎麼跑到這兒來撒野。要是被少爺知道了,你這條小命還要不要了?」 翠環又哭又叫:「少爺早就不要我了,還打發我嫁給別人,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早就不想活了……」 寧汐眉頭一皺,也動了真怒。 人最要緊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只可惜翠環最欠奉的就是這個。容瑾從沒許諾過要將她收房,不過是她一廂情願自作多情而已。現在又已經許配了人家不日即將出嫁,要是聰明的,就該將這些都放下,安安心心的待嫁。 現在她這麼胡亂叫嚷一通,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寧汐沉聲吩咐:「翠玉,你放手,隨她鬧騰。我看她今天到底要鬧成什麼樣子。」想死還不容易,旁邊就有水池,跳進去就行了。真想死,還鬧的這麼沸沸揚揚的做什麼? 翠玉哪裡敢放手。 翠環碰著磕著倒無所謂,萬一不小心碰到寧汐出了點岔子,在場的人都吃不了兜著走。這麼一來,她手下反而愈發用力,將翠環摟的緊緊的。 這麼大的動靜,早已惹來了附近的丫鬟婆子。早有機靈的飛奔著去稟報了李氏。 翠環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愈發有撒潑開了鬧騰的架勢,若不是翠玉咬牙摟緊了她,只怕早就衝到寧汐面前了。 寧汐看似平和近人,其實固執倔強比起容瑾只多不少。見翠環鬧的如此不堪,寧汐也真的發火了。冷笑著走近,猛的甩了翠環一個耳光。只聽一聲脆響,翠環的左臉頓時紅腫一片。 這一耳光,幾乎用盡了寧汐所有的力氣。 翠環被打懵了,捂著臉愣愣的看著寧汐,竟連呼痛都忘了。翠玉不自覺的鬆了手。 寧汐的眼眸異常明亮,一字一頓,鏗鏘有力:「這一巴掌,是我替你爹娘打的。你在這兒尋死覓活的鬧騰,有沒有想過他們?你讓他們丟盡了臉,以後在容府還怎麼做人?」 翠環的身子顫了顫,死死的咬著嘴唇。眼前閃過爹娘的面孔。 是啊,爹是鋪子裡有頭臉的管事,娘也是管著田莊的,雖然不在容府長住,卻是時常出入。今天便是因為兩人一起來見李氏,才將她也帶了出來散心。她一時無聊,便在園子裡四處轉悠。沒想到竟然碰到了寧汐。 見到寧汐的一剎那,新仇舊恨一起湧了上來。她頭腦一熱,便攔住了寧汐的去路,本來只想說上幾句難聽話罷了。怎麼也沒想到脾氣一上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能為了一個男人就輕言生死!」寧汐冷冷的看著翠環:「你要是真的有這個念頭,我也不攔著你。你大可以從這個水池邊跳下去。保準沒人敢下去救你!當然也沒人會為你的死傷心,除了你爹娘!」 圍觀的丫鬟婆子都在竊竊私語的看熱鬧,卻沒人站出來為翠環說話。翠環人緣實在不怎麼樣,再說了,眼前這事明擺著就是翠環在無理取鬧,誰也不會來蹚這個渾水。 甚至有些刻薄的在一旁幸災樂禍:「是啊,翠環,你想跳就快些。」 翠環咬咬牙,心裡萬念俱灰,竟真的往水池邊走去。 翠玉一驚,正待上前阻攔。就聽寧汐輕聲說道:「別管她,等她真的跳下去了,再找人救她也不遲。」如果這次不徹底將翠環治的服帖了,只怕以後還要鬧出亂子來。 翠玉低聲應了。 看來,少奶奶今天是鐵了心要治翠環一次了。 水池不算太大,卻足有四尺多深,養了不少名貴的魚。是容府裡景致最好的地方之一。翠環在容府待了這麼久,對這裡自然很熟悉。站到水池邊,被冷風一吹,發熱的頭腦稍微冷靜了一些,開始生出悔意。 可背後的嗤笑聲嘲笑聲卻不斷,還有寧汐那雙冷笑的眼眸,彷彿在嘲笑著她的懦弱和膽怯。她騎虎難下…… 翠環狠狠心閉上眼,縱身一跳。落水的剎那,只聽到兩聲熟悉的嘶喊:「翠環——」 那是爹娘的聲音。 對不起,爹!對不起,娘!女兒不孝,先走一步了…… 第四百章 自古艱難唯一死 李氏正匆匆的趕來,正好親眼見了這一幕,眉頭微微一皺。身旁的中年男子和婦人卻哭喊著衝了出去,不假思索的跳入池中救人。 這兩個人,自然是翠環的爹娘。 寧汐也指揮著兩個擅水性的小廝跳進池中救人,場面一團混亂。 翠環被救起來之際,足足喝了一肚子的水,被按著拍了半天,嗆著吐了不少。人雖然被救了回來,可精神卻極端萎靡,俏臉蒼白如紙,一絲血色也沒有。 翠環的爹還好些,強忍著沒有當眾哭出聲來。可翠環的娘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們養你這麼大,你說跳就跳進去了。你死了,讓我和你爹怎麼辦……」 翠環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不停的滑落。 李氏咳嗽一聲,沉聲吩咐:「所有人都退下吧!」一旁看熱鬧的丫鬟婆子看足了熱鬧,識趣的都退開了。留在這兒的,便只有翠環一家三口,還有李氏和寧汐聊聊幾人。 李氏先問寧汐:「你沒事吧!」 寧汐搖搖頭:「我沒事。」頓了頓,看向撿回性命萎靡不振的翠環:「翠環,你現在還想死嗎?」 翠環自然不回答。 千古艱難唯一死,沒經歷過的根本不知道死亡即將來臨的滋味是多麼可怕。黑暗冰冷無助,眼前什麼都沒有,只有無邊無際的恐懼…… 寧汐凝視著翠環,淡淡的說了下去:「你想恨我只管恨,我並不在乎。不過,你這條性命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不要做這種傻事。收起不該有的心思,回去好好嫁人過日子吧!」 翠環的爹忍住悲慟,跪下給寧汐磕頭:「多謝三少奶奶。」 翠環這麼不顧顏面的鬧騰,如果換了心狠手辣的主子,只怕今天就順水推舟的讓翠環真的香消玉殞在這個水池裡了。 翠環的娘擦了眼淚。也掙扎著起身要磕頭謝恩,被寧汐制止了。她對翠環不假辭色,對他們兩個倒是頗為客氣:「好了,你們不用磕頭謝恩了。還是先帶翠環回去好好休養吧!我沒記錯的話。還有十天她就該出嫁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最好別讓人家知道了。」 不然,翠環嫁過去也沒好日子過。 翠環爹娘唯唯諾諾的應了,忙將翠環攙扶著站起來往外走。翠環至始至終沒有睜眼,更沒看寧汐一眼。 看來,翠環以後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寧汐的心裡也不如表面那般平靜。翠環剛才那副淒慘的樣子,勾起了她心底不堪的回憶。她心裡也有些亂糟糟的。只是在李氏面前不想表露出來罷了。 寧汐定定神。歉意的笑道:「大嫂,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李氏歎道:「這怎麼能怪你。都是翠環那丫頭不好,已經許了人家還不安分。」不過,鬧過這麼一趟之後,估計翠環也就徹底老實了。 事實上,今天寧汐的表現也令人震驚。平日裡言笑晏晏溫溫柔柔的一個人,一旦硬起心腸冷起臉來,竟也十分有威懾力! 寧汐沒心情多說。和李氏草草的說了兩句,便各自散了。 蕭月兒很快知道了水池邊發生的這一幕鬧劇,忿忿的來找寧汐:「……這個叫翠環的。簡直欺人太甚,不把主子放在眼底了。要是我當時也在,非讓人按著她將一池的水都喝光不可。」說著,還嫌不解氣,又是捲袖子又是跺腳。也不知道到底是氣翠環,還是在氣自己沒趕上湊熱鬧。 寧汐哭笑不得,忙安撫道:「你別生氣了,翠環已經被她爹娘領走了。以後絕不敢再到府裡來了。」 蕭月兒這才稍稍平了心氣,不免又遷怒容瑾幾句:「都怪容瑾,長的這麼好幹嘛。勾的人家死心塌地的。都要嫁人了,還要死要活的鬧到你面前。」說到容瑾,自然又聯想到容琮。一想到容瑾,又想到昨晚的夢境,蕭月兒頓時擰起了眉頭。 寧汐一看就知道不對勁,低聲問道:「怎麼了。你心情不太好麼?」 蕭月兒在她面前也沒什麼可瞞的,將昨夜做的噩夢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我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可總覺得那個女人好熟悉。」 寧汐忍不住瞄了荷香一眼。 荷香垂著眼瞼,安安分分的站在一旁,乍看和平日無異。可細細留意,她的身子卻微微顫了一顫。雙手不自覺的藏到了身後。 寧汐的心直直的往下沉。一個人的眼神和表情可能會騙人,可身體不自覺的反應卻最直接。 荷香……竟然真的對容琮有意!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是從蕭月兒嫁過來開始,還是最近才生出的心思,抑或是更早以前? 蕭月兒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裡,渾然不察身邊兩人異樣的沉默:「我到底該怎麼辦,寧汐,寧汐,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寧汐回過神來,笑著應道:「沒什麼,我剛才在想你說的話呢!二嫂,你真心實意的告訴我一句,你到底想不想給二哥納個通房?」如果蕭月兒肯與人分享丈夫,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便宜荷香了…… 「當然不想!」蕭月兒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這天底下,有哪個女人願意丈夫去碰別的女人。」容鈺身邊有個挽虹,李氏心裡就像多了根肉刺一般。如果換了她自己,肯定做不到李氏這份門面功夫。 果然是這個答案。 寧汐忍不住又瞄了荷香一眼。荷香顯然比寧汐更清楚蕭月兒的性子,依舊溫溫婉婉的笑著,眼神卻微微一黯。 她得找個機會和荷香好好談談…… 寧汐不動聲色的想著,隨意的扯開了話題。 天色將晚,容瑾回來了。他沉著臉,顯然心情很不好。幾個丫鬟小廝都是伶俐識趣的,一見這架勢都躲的遠遠的,只有苦命的小安子硬著頭皮迎了上去,陪笑道:「少爺,您回來了。」 容瑾俊目一掃,沒見到寧汐的身影,眉頭一皺:「少奶奶人呢?」 小安子忙道:「下午陪著公主說話,剛才又去了廚房,估摸著現在人在飯廳那邊。少爺過去就能見到少奶奶了。」 翠環跳進水池的事情,鬧的連門房都知道了。容瑾肯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臉色才會這麼難看。識趣的,還是別隨意提翠環了。 只可惜,容瑾卻直截了當的問起了此事:「今天上午到底怎麼回事?翠環不是要出嫁了嗎?怎麼會鬧到容府裡來?少奶奶受驚了沒有?還有,你當時人去哪兒了?」 一連串的詰問,讓小安子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忙陪笑道:「少爺請息怒。待奴才一一向您道來……」 「有話快說,別文縐縐的。」容瑾不悅的瞪了小安子一眼。他剛一回府,就從門房那裡得知了上午發生的一幕。心裡一急,便忙著趕了回來。 小安子不敢再耍嘴皮,老老實實的將上午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奴才當時在院子裡,等聽說的時候趕過去,翠花已經被她爹娘領走了。聽翠玉說,少奶奶當時大發神威,將翠環罵的連頭都不敢抬。」身心受創的,絕不可能是寧汐。 容瑾的臉色果然和緩了不少。 小安子又陪笑著說道:「少爺你就放心吧,別看少奶奶平時嬌嬌柔柔的,其實厲害的很。誰也欺負不了她!」 容瑾的唇角浮起一絲笑意:「那是當然。」語氣裡頗有幾分驕傲和自豪。不要說別人了,就連他自己在寧汐的凌厲的口舌前也討不了好。 小安子見容瑾有了笑容,暗暗鬆口氣。 到了飯廳,寧汐果然在。飯桌已經佈置好,八個冷盤色彩紛呈,杯盤碗碟擺的整整齊齊。李氏蕭月兒寧汐各自隨意的坐下閒聊,容鈺也在。倒是容琮還沒回來。 寧汐笑盈盈的起身相迎。 容瑾滿腹的疑問便嚥了回去。有什麼事回去再問也不遲。 等了一炷香功夫,容琮還是沒回來。容鈺正打算派人去門房問問,就有丫鬟來稟報:「二少爺派人回來說了,今天晚上有應酬,就不回來吃飯了。」 蕭月兒嘴上不說什麼,眼裡卻閃過一絲不快和委屈。 寧汐忙握住蕭月兒的手,安撫的看了她一眼。人在官場,有些應酬也是難免的。更何況容琮是當朝駙馬,想巴結的大有人在。總不可能次次都拒絕,有些場合總要應付的。 蕭月兒擠出一絲笑容。 她不是不懂這些道理。可懂歸懂,一旦遇到這些事,心裡總是不舒坦。容琮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再有應酬,只怕得半夜才能回來了。 不出所料,一直到子時,容琮都沒回來。 平日這個時辰,蕭月兒早該睡了。可今天卻一直硬撐著要等容琮回來。 荷香勸了幾次,見蕭月兒不肯聽,有些著急了:「公主,您就別等了。已經這麼晚了,您要是再不休息,明天又該沒精神了。」 蕭月兒執拗的應道:「他不回來,我今晚就不睡了。」身邊的人都急的團團轉。卻也沒人敢再多勸。 就在此時,滿身酒氣的容琮回來了。 第四百零一章 大吵一架 容琮顯然喝了不少的酒,遠不如往日清醒。竟沒留意蕭月兒難看的臉色,隨口說了一句:「怎麼還沒睡啊!」就要往書房去。 蕭月兒湊過去,忽的聞到濃濃酒氣中的脂粉香氣,憋足了一個晚上的怒氣,徹底爆發出來了:「容琮!你給我站住!」 自成親過後,蕭月兒喜歡親暱的喊一聲相公,或是戲謔一聲駙馬。像這般直呼其名的絕無僅有。容琮喝的再高,也被這一聲驚的清醒了幾分。凝神看去,不由得被蕭月兒臉上的怒意嚇了一跳:「怎麼了,有誰惹你生氣了?」 裝什麼傻!蕭月兒忿忿的瞪著容琮:「你今天晚上去了哪兒喝酒?」身上怎麼會有別的女人的味道? 容琮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應道:「被同僚拉著去酒樓喝酒了。」 「是不是召了那些不正經的青樓女子陪酒了?」蕭月兒越想越是生氣,語氣硬邦邦的。 容琮自然知道她的小心眼,很自然的敷衍道:「沒有的事,你別胡思亂想,快些去睡……」 到這時候居然還狡辯!蕭月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你這個大騙子,明明就是去喝花酒了,身上的脂粉香氣這麼重。到底是哪個女人在你身上留下的……」 容琮的酒意被這麼一鬧騰,頓時散開了大半。低頭一聞,便也嗅到了身上的脂粉香氣。又是無奈又是委屈的辯解:「他們召了幾個歌妓來陪酒,硬塞了一個坐在我身邊。這才沾惹了一點脂粉香氣。就這個也值得你又哭又鬧的。」 蕭月兒哪能聽得進去這些話。這兩天她一直忐忑難安,再遇上容琮晚歸醉酒回來。不起疑心才是怪事。邊哭邊嚷:「我在家裡苦苦等你,你竟然在外面喝花酒,我要去告訴皇兄,我要去告訴父皇。你欺負我……」 容琮本打算低下身段哄蕭月兒幾句,一聽這話俊臉頓時冷了下來。 荷香見勢不妙,忙上前安撫:「公主。天這麼晚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駙馬也累了……」 蕭月兒哭的興起,根本不肯撒手:「不行,有話今晚就說清楚。容琮,你是不是想去找別的女人了?我告訴你,只要我不點頭,哪個女人也別想進容府的門。你想享齊人之福。絕不可能!」 容琮也在氣頭上,聽到這些話氣的七竅生煙,俊臉鐵青著抽回手,冷冷的說道:「公主放心,有你皇兄和父皇給你撐腰。我怎麼敢去招惹別的女人。這一輩子我都會老老實實的待在你身邊做條狗,隨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說完,也不看蕭月兒是什麼反應,轉身拂袖而去。 蕭月兒愣愣的站在原地,眼淚凝結在眼角,神色一片茫然。 明明是他的錯,他晚歸他喝花酒他還撒謊,可他為什麼比她還要生氣,說了這麼多難聽話? 「荷香。」蕭月兒哽咽著喊了一聲,可憐兮兮的仰頭說道:「你聽見沒有,他竟然那樣說我……」長這麼大,還從沒人對她說過這樣的難聽話。 荷香看著蕭月兒淚眼迷濛的臉頰,心裡也不是個滋味。好不容易才將紛亂的心緒都壓了下來,哄著蕭月兒去休息。 可蕭月兒怎麼可能睡的著? 在床上翻來覆去半晌。蕭月兒終於忍不住了:「荷香,你讓人去找一找他。」 荷香輕聲應了,輕巧的出了屋子,吩咐了幾個丫鬟小廝分頭去找。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容琮的身影。倒是把府中各人都驚動了。 寧汐和容瑾正在屋子裡說起翠環的事情,當說到翠環不管不顧要跳水池的那一段,寧汐的心情顯然有些波動,語氣不太平穩。 容瑾自然能猜到寧汐聯想到了前世的情景,默默的握住寧汐的手。 溫暖有力的大手讓寧汐的心安定下來,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經過這一回,翠環以後應該會老實多了。」 容瑾輕哼一聲:「簡直不可理喻。我連看都沒正眼看過她。」要死要活的給誰看? 寧汐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我也就奇怪了,你也沒正眼看過人家,人家怎麼會對你這麼死心塌地的?」 容瑾立刻鄭重聲明:「我絕對沒招惹過她。大概是因為我長的太英俊了,魅力太大,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寧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用手指親暱的刮了刮容瑾的鼻子:「自賣自誇,也不知道害臊!」 容瑾咧嘴一笑,就在此刻,翠玉忽的敲門進來了:「少爺,少奶奶,二少奶奶派人來了。」 寧汐一愣,這麼晚了,蕭月兒派人來做什麼? 小丫鬟進來之後,稟明來意。 雖然小丫鬟說的含含糊糊,可寧汐一聽就猜出是怎麼回事了。看來,又是蕭月兒因為容琮晚歸鬧騰,把容琮氣跑了。 容琮沒來,那小丫鬟匆匆的跑回去覆命。寧汐皺起了眉頭。 「你就別為他們兩個操心了。」容瑾倒是沒當一回事:「他們兩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哪天要是不鬧了才不習慣。」再說了,容琮是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心情不好隨意找個地方都能待一晚。怎麼找? 寧汐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你說的倒是輕巧。二嫂這兩天心情本來就不好,再這麼生氣上火的,要是動了胎氣可怎麼得了。」 容瑾嗤笑一聲:「就因為你們都這麼想,才慣的二嫂脾氣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伺候。要我說,二哥就該硬氣一點不理她,保準她乖乖的不鬧騰。」 女人啊,就是不能太寵。寵出這麼多脾氣來,哪個男人受得了! 寧汐涼涼的接了一句:「哦?這麼說,等以後我懷身孕的時候,你就打算這麼對我了?」 「那當然……」容瑾接的很順口,待幾個字出口了才覺得不對勁,硬生生的轉了個彎:「當然不可能!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瞭解嗎?保證都聽你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寧汐懶得和他鬥嘴,白了他一眼,便又將話題轉了回來:「要不,我們也派人幫著找找二哥吧!這麼晚了,他又喝了不少酒,萬一躺在樹下或是角落裡睡著了,肯定會受涼呢!」 容瑾點點頭,揚聲吩咐小安子帶人出去找。 那一邊,容鈺也派了人出來找容琮。丫鬟小廝們提著明晃晃的燈籠將容府上下都找了個遍,可就是沒找到容琮的身影。再到門房那裡一問,卻說二少爺回來之後就沒出去過。 眾人也沒法子了,只得各自睡下不提。 這一夜,蕭月兒輾轉難眠,也不知暗暗流了多少眼淚。兩隻眼睛又紅又腫,像兩個桃子似的。 寧汐早早的便來了,見蕭月兒一副萎靡不振的頹喪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歎氣:「你也真是的,怎麼總是那麼愛生氣能折騰。瞧瞧你的眼睛,都紅腫成什麼樣子了。」 蕭月兒委屈極了:「我也不是成心想哭想鬧,可昨天晚上,他又出去喝花酒,回來還騙我……」她怎麼可能忍得住。 寧汐說道:「男人在外總少不了應酬。我相信二哥的為人,他絕不會特意去召歌妓陪酒。要是每一次你都這麼鬧,二哥哪能受得了。」 蕭月兒也不嘴硬了,委委屈屈的閉了嘴。 寧汐又道:「我勸過你多少次了,不能總這麼小心眼疑神疑鬼的,要相信他。要想管住一個男人,下下之策是管住他的人,上上之舉是管住他的心。只要他的心在你身上,就算有再美的女人撲到他身邊,他也不會要。要是他成心沾花惹草,你能管得住他一世嗎?」 這番話,寧汐不是第一回說,卻是說的最直白最透徹的一回。 蕭月兒低著頭不吭聲了。 是啊,寧汐說的對。她昨天晚上似乎真的有些過分了,連個解釋的機會也沒給他,就對著他大叫大嚷,還說了好多過分的話。他是標準的大男人,哪能受得了這些。一氣之下不知跑到哪兒待了一夜沒回來…… 「你懷著身孕,大家都順著你的心意,哄你高興。二哥對你也夠好了。」寧汐耐心的勸慰道:「你可得拿捏點分寸,說話要注意些,別傷了二哥的自尊心。」 可她已經說了…… 蕭月兒囁嚅著將昨天晚上吵架的內容說了出來。聽的寧汐撫額歎息,吐血的心都有了:「我的好二嫂,你以後說話也多想想再說好吧!就你這麼說,哪個男人能受得了。」 蕭月兒眼圈紅了,豆大的淚滴在眼眶裡不停的轉動:「我當時一時生氣,想也沒想就那麼說了……」 好吧,說也說了,現在計較這些也沒意思。 寧汐想了想,說道:「這次是你不對,等二哥回來了,你軟言軟語的向他陪個不是。」夫妻沒有隔夜仇,說開也就好了。 蕭月兒乖乖的點頭。 就在此時,菊香匆匆的跑來稟報:「二少爺回來了。」 蕭月兒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站了起來。寧汐本該避開,可一想到蕭月兒衝動任性的直脾氣,又實在放心不下,索性厚著臉皮也留下來了。 第四百零二章 公主脾氣 容琮身上還穿著昨晚的衣服,也不知在哪兒和衣睡了一夜,皺巴巴的,渾身又散發著酒氣,根本不能出去見人。事實上,容琮回來就是為了換衣服。 蕭月兒興沖沖的迎過去,容琮卻看都沒看她一眼,逕自走了過去。 蕭月兒的笑容凝結在了唇邊。尷尬又無措的看了寧汐一眼,心裡別提多委屈了。她都笑臉迎人了,容琮怎麼還在生氣不理人? 寧汐也暗暗咋舌。看來,這回容琮被氣的不輕啊!懷柔這一招都不管用了…… 「待會兒留二哥吃早飯。」寧汐迅速的出了主意:「我現在就去廚房做點好吃的來。」容琮再生氣,也不至於一點情面都不給吧! 蕭月兒感激的看了寧汐一眼:「有勞你了。」 寧汐匆匆的跑去了廚房。 蕭月兒耐心的等了小半個時辰,容琮才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服出來了。依舊不肯正眼看蕭月兒,淡淡的說道:「我先走了。」 蕭月兒忙說道:「吃了早飯再走吧!」 容琮腳步一頓,卻沒回頭:「不用了。」 「寧汐特地去下廚做早飯,」蕭月兒的聲音裡有一絲委屈:「你吃了早飯再走不行嗎?」 容琮默然片刻,似乎歎了口氣,終於轉過身來。 可蕭月兒實在高興不起來。夫妻兩個相對坐著,卻連一句話都沒有。容琮的視線飄忽不定,就是不肯看她一眼。往日就算生氣,他也從沒這麼冷硬過…… 蕭月兒咬著嘴唇。乾巴巴的問道:「昨晚你在哪兒睡的?」問完之後便後悔了。這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容琮面無表情的應道:「隨意找了間客房睡了。」 「可是,這麼多人找你都沒找到。」話剛一出口,蕭月兒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句句都是錯…… 容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不想被人打擾,總有不被打擾的辦法。 蕭月兒也不擅長伏小做低這一套。見容琮繃著臉不肯理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夫妻兩個相對無言。氣氛既尷尬又冷凝。 過了片刻,寧汐和容瑾聯袂來了。 容琮心情再差,也不好不理人,沖兩人點了點頭。容瑾無視他的冷臉,笑著說道:「正好都沒吃早飯,大家一起也熱鬧些。」他其實不想來,更懶得摻和人家夫妻吵架的事情。可寧汐非讓他來,他也只好厚著臉皮過來。 容琮無可無不可的點頭應了。丫鬟們早已將飯桌擺好,將早點一一擺好。 為了活躍氣氛,寧汐故意東拉西扯的和蕭月兒攀談。蕭月兒心情低落,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容琮的話就更少了。總而言之。這頓早飯氣氛之沉悶,令人歎為觀止。 剛一擱了筷子,容琮便簡單的說了句:「我還有事,先走了。」 「二哥,我和你一起走。」容瑾長身而起,和容琮一起走了。 蕭月兒沒精打采的低頭數著碗中的米粒,攪合了半天也沒吃一口。寧汐也有些詞窮了,乾巴巴的安慰道:「二哥還在氣頭上,或許到晚上就好了。」 蕭月兒無力的笑了笑。但願如此吧! 從本質上來。容氏三兄弟的脾氣有頗多相似之處。容瑾的脾氣最形於外,容琮內斂多了,可絕不代表他沒脾氣。事實上,越是沉默少言的人發起火來越厲害。 一連三天,容琮夜夜晚歸。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然後一個人到書房裡睡下。這三天裡。別提說話了,蕭月兒就連見他一面都不容易。 蕭月兒心裡十分委屈,常常一個人悄悄落淚哭泣,吃飯也沒了胃口。就連寧汐精心下廚做的飯菜也吃不下。短短三天,蕭月兒瘦了一圈不說,面色也遠不如往日好看。 寧汐看在眼底,急在心底,苦口婆心的勸了不知多少回。蕭月兒口中答應的好好的,可只要寧汐一走,她就一個人坐著垂淚。 李氏先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情,並沒過問。可一看這架勢,也有些坐不住了。夫妻兩口子吵架慪氣無所謂,可動靜鬧的太大就不好了。萬一驚動了大皇子或是皇上,還怎麼收場? 李氏特地來找蕭月兒,耐心的開解了一通:「……弟妹,按理來說,這些話不該由我來說。不過,我畢竟是長嫂,這事我就厚著臉皮多嘴一回。你心裡再不痛快,也不能折騰自己的身子。你這樣天天不肯吃東西,心情又鬱結,對肚子裡的孩子可不好。」 蕭月兒情緒不穩,十分脆弱,被李氏幾句一說,眼圈已經紅了:「大嫂,我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我就是忍不住……」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一想到容琮那張冷凝的臉,一顆心都狠狠的抽痛起來。 李氏笑了笑:「二弟不過是出去喝了頓花酒,你就氣成這樣。要是像他大哥那樣納個美貌的小妾回來,那你的日子要怎麼過?」那笑容裡有一絲苦澀和自嘲。 「他敢!」蕭月兒脫口而出,旋即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大嫂,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氏打起精神笑道:「沒關係,這本來也是事實。我早已習慣了。」 容家三兄弟裡,容琮性情剛毅沉穩,不愛近女色。容瑾生了張桃花臉,卻最是專情。容鈺卻是風流倜儻,小妾絕不止一個,挽虹只是其中最得寵的一個而已。 蕭月兒自知失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氏自己倒是看開了,淡淡的笑道:「男人其實都這樣,都是喜新厭舊的。要是看開些,索性隨他們所願。他心裡一愧疚,在你面前反而低了一頭,以後想怎麼拿捏還不隨你。」 這麼明顯的話外之意,蕭月兒不可能聽不出來:「大嫂,你的意思是……」 李氏眸光一閃,笑著說道:「我就是隨口說說而已,到底怎麼做,還得看你的心意。」 如果是前些天聽到這樣的話,蕭月兒一定會覺得十分刺耳。可這幾天,她整日心神惶惶不安,竟覺得李氏的話頗有幾分道理。或許,她也該做些讓步了…… 李氏走後,蕭月兒坐在窗子便發了半天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眉頭蹙的緊緊的。像是有什麼事難以決斷一般。 荷香菊香站在一旁,既著急又無可奈何,眉來眼去交流了片刻,荷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公主,若是覺得悶,奴婢陪您去園子裡轉轉吧!」 蕭月兒搖搖頭,繼續發呆。 菊香也湊過去問道:「公主,您中午沒吃幾口,肚子一定餓了。奴婢去廚房給您熬一碗紅棗蓮子湯吧!」 蕭月兒繼續搖頭。 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荷香想了想,沖菊香使了個眼色。菊香心領神會,輕輕點了點頭。趁著這片刻功夫,荷香悄悄退了出來。 蕭月兒再這樣下去可不行,一定得找個人勸勸她才行。這個人選,當然非寧汐莫屬。 這個時辰,寧汐應該在廚房安排晚飯才對。荷香匆匆的到了廚房,老遠的便聽到寧汐熟悉的聲音,稍稍鬆了口氣。 寧汐見荷香來找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什麼,忙湊過來問道:「二嫂怎麼了?」 荷香壓低了聲音說道:「下午大少奶奶來過一趟,也不知她和公主說了什麼,等她走了之後,公主便一直坐在窗子邊。整整一個下午,都沒動彈過。」李氏和蕭月兒說話的時候,她正好有事走開了,因此也弄不清楚李氏到底說了些什麼。 一提到李氏,寧汐下意識的蹙起了眉頭。旋即長長的歎了口氣:「二嫂這脾氣,還像個孩子似的。」高興的時候固然歡天喜地的,難過傷心的時候也弄的人盡皆知。李氏稍微說上幾句,她就折騰自己一下午。這也太傷身子了。 荷香也歎道:「誰說不是呢!奴婢伺候公主也有些年頭了,她就是這個脾氣,怎麼也是改不了了。若是三少奶奶有空,還是去勸勸她吧!我們都很擔心她呢!」 寧汐點點頭,又去叮囑了廚子們幾句,便和荷香離開了。 一路上,荷香憂心忡忡無心說話,寧汐卻連連瞄了荷香幾眼,目光中不無探尋之意。 荷香也是個敏感細心的性子,察覺到寧汐的頻頻注目之後,心裡悄然一動,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下來,輕聲問道:「少奶奶是不是有話要問奴婢?」 好個聰明的女孩子! 寧汐停住了腳步,沖身後的翠玉等人使了個眼色。待眾人都退開了,才緩緩的張口問道:「荷香,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你。這件事可能是你的秘密,你未必想說。但是,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 荷香驚詫的抬頭看了寧汐一眼。 那雙清澈美麗的眸子宛如一汪清泉,靜靜的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彷彿早已窺破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難道,寧汐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荷香面色微微一變,力持鎮定:「少奶奶有話只管問,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寧汐直直的看入荷香的眼底:「好,那我問你,你是不是一直喜歡容琮?」 第四百零三章 情不由己 荷香雖然有了心裡準備,可在聽到這句話的一剎那,頭腦頓時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寧汐也不逼問,只靜靜的看著荷香。 不用再多問,荷香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的心裡,一直悄悄的喜歡著容琮。所以,她不肯嫁人,只想留在蕭月兒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荷香才澀澀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少奶奶說什麼,奴婢不懂。」 寧汐心平氣和的說道:「荷香,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從沒把你當成下人。按理來說,這些話不該由我來說。可為了你著想,我非說不可。二嫂貴為公主,可一直把你當成最親近的姐妹一般對待。如果她知道你有這份心思,你說她會怎麼想?」 荷香死死的咬著嘴唇,眼裡流露出複雜和痛苦的神色。 寧汐凝視著荷香,輕輕的說道:「你伺候她這麼多年,她什麼性子你該比我更清楚。她喜歡一個人便是全心全意的喜歡和信任,如果她知道最信任的人生出這等不該有的心思,一定非常傷心難過。」 到時候,荷香又該怎麼自處? 先不說容琮的反應,單從蕭月兒的性格來推斷,如果荷香的心思被她察覺,只怕她絕不會再留荷香在身邊了。 荷香眼裡閃過一絲水光,深呼吸口氣,終於張口說道:「多謝少奶奶提點,荷香從沒生出過不該有的奢望。只是……情之一事,身不由己。」 當年西山遇險,在危急關頭。她奮不顧身的推開蕭月兒。那個宛如天神一般出現的俊朗青年在那一刻大展神威,毫不遲疑的接住了蕭月兒。她卻隨著馬車滾落山坡。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留戀的回眸,最後一眼看到的卻是那個冷峻的青年男子。 從那一刻開始。這個身影便牢牢的鐫刻在她的心底。 知道公主安然無恙,知道公主許配給了那個青年男子,她心裡只有高興和歡喜。因為她知道。公主對他一見鍾情,能嫁給這樣偉岸的男子,公主的終身也有了依靠。 至於她自己,能陪伴在公主的身邊一起嫁到容府,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她已經破了相,也不打算再嫁給任何男人。只要能一直陪伴在公主和他身邊就已經知足了…… 荷香垂下眼瞼,清秀的臉龐滿是落寞和哀傷。 寧汐的心狠狠顫動了一下。卻又不得不狠下心腸:「不管你怎麼想。總之,這事不能讓二嫂知道。不然,她一定會很失望很難過。」頓了頓,又歎道:「荷香,對不起。今天是我唐突冒犯了。」 荷香確實是個好姑娘,可在荷香和蕭月兒之間,她只能選擇站在蕭月兒這邊。她不希望任何人傷害蕭月兒。 荷香抬起頭,眼裡的水光已經隱沒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堅毅的微笑:「少奶奶一番苦心,荷香感激不盡。您放心,我說話行事都很小心,絕不會讓公主看出蛛絲馬跡的。」 事實上。荷香一直都以為自己將這份心思隱藏的極好。蕭月兒固然一無所知,就連菊香等人也沒察覺出不對勁來。只是沒想到,這個秘密會被寧汐看穿…… 接下來,一路無言。兩人各懷心思,一起沉默。 見了蕭月兒,寧汐和荷香各自打起精神來。佯裝若無其事的和她說話。蕭月兒滿腹心事,壓根沒察覺最親近的兩個人都懷著沉甸甸的心思。 寧汐一如既往的勸慰了一番,蕭月兒稍稍振作起來,笑著應道:「好了,你們別為我擔心,我好好的呢!對了,我肚子餓了,現在有沒有吃的?」 菊香等人聞言俱是大喜,忙伺候茶點。這幾天,蕭月兒一直懨懨的沒有精神,這還是第一次喊餓呢! 寧汐見她吃的津津有味,稍稍放了心。不自覺的瞄了荷香一眼。 荷香站的直直的,唇畔含笑,看不出絲毫異樣。之前和寧汐的那番對話,似乎早已被她拋諸腦後,沒有掀起任何的波瀾。 寧汐也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最終,只能化為一聲未出口的歎息。 這一天晚上,容琮又醉酒晚歸。 蕭月兒一直等到他回來,卻沒去書房探望,反而隨口吩咐道:「荷香,你去煮碗醒酒湯,給少爺送過去。」 這樣的吩咐實在稀鬆平常,若放在往日,荷香必然暗暗歡喜著又有了和容琮接近的機會。可今天…… 荷香歉意的笑道:「奴婢覺得有些累了呢,還是請菊香跑一趟吧!」自從和寧汐說過那一番之後,她便暗下決心,從今天起就和容琮保持距離。 蕭月兒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待菊香走後,其他丫鬟婆子也都一一退下了。荷香細心的為蕭月兒掖好被子,然後坐在床頭,做起了繡活。 蕭月兒幽幽的聲音響起:「荷香,我想了一個下午,其實,大嫂說的挺對的。駙馬對我夠好了,我不該一直獨佔著他。」 荷香心裡一跳,不自覺的停住了手中的動作,竟不敢直視蕭月兒落寞的眼眸:「公主,您可千萬別這麼想。駙馬之前出去喝酒只是同僚間的應酬,並不是成心要喝花酒。更不是對您有什麼不滿,您可別犯糊塗。」 「我在想,該挑誰開臉做通房丫鬟。」蕭月兒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兀自喃喃低語。 荷香接下來的話被噎在了嗓眼裡。明知不應該,可一顆心卻怦怦亂跳個不停。繡花針戳中了手指都沒察覺。 蕭月兒習慣了她的少言,不以為意的繼續低喃:「我從宮裡帶出來的人也不少,倒是有一兩個姿色不錯的,還有相公院子裡的丫鬟裡,也有兩個相貌過人的。不知道相公中意哪一個。若是他都不滿意,想從府外納一個進來,我也不會不同意……」 荷香回過神來,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蕭月兒在她面前說這些,根本沒什麼試探的心思。而是像往日一樣,每當有什麼煩心事了,就喜歡和她傾訴罷了。她比蕭月兒大了兩歲,又破了相,怎麼也不可能是通房丫鬟的理想人選。 「荷香,你覺得怎麼樣?」蕭月兒抬頭看了過來。 荷香哪裡知道她之前說了什麼,含糊的應道:「這事暫且別急,總得先看看駙馬的意思。」容琮並不是沉溺女色的男人,也從未流露出要納妾納通房的心意。 蕭月兒長長的歎了口氣,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荷香怔怔的坐在床邊,靜靜的凝視著在在睡夢中蹙眉的蕭月兒,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蕭月兒下定了決心之後,便想和容琮好好談一談。 第二天一大早,蕭月兒早早的起床去了書房。容琮剛穿戴整齊,一轉身便見到蕭月兒站在門口。那一晚的爭吵陡然浮上了腦海。那幾句刺耳的話音猶在耳…… 容琮暗暗握拳,臉上的神情冷然,一絲笑意也沒有:「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孕婦就該多休息。瞧瞧她的臉色,都難看成什麼樣子了。 蕭月兒將心底的酸澀都壓了下去,擠出笑容說道:「相公,你有空嗎?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議。」 容琮淡淡的應道:「有什麼事等晚上回來再說吧!」擺明了不想多說。 蕭月兒咬著嘴唇,上前兩步:「就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眼裡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乞求之色。 容琮心裡一軟,面上卻並不顯露,只隨意的嗯了一聲:「也好,那你就快些說。」 只這麼一個小小的讓步,蕭月兒已經很高興了,展顏笑道:「我已經讓人把早飯都準備好了,正好一邊吃早飯一邊說。」 一旁的荷香自然清楚蕭月兒要說的是什麼,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一絲落寞。 夫妻兩人各自坐下,蕭月兒忙著給容琮盛粥。容琮見她那副歡喜不已的模樣,心裡莫名的歎了口氣。 如果蕭月兒沒那麼顯赫的身世,沒有那麼驕縱的公主脾氣,一直都像現在這麼溫柔可人,那該有多好!或許,他們也會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親近中帶著一絲戒備和疏。 「相公,多吃些。」蕭月兒今日心情似乎不錯,一直笑吟吟的。 容琮面冷心軟,生了幾天的悶氣,其實也散的差不多了。再被蕭月兒這麼笑臉相迎,也不再一直繃著臉,神情緩和了不少。 只可惜,這份好心情沒維持多久。在聽到蕭月兒接下來的一番話之後,容琮唇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綻放便僵住了:「相公,我現在身子越來越笨重,也沒精力照顧你的衣食起居。你一個人天天睡書房,我實在於心不安。不如給你挑個通房丫鬟吧!這樣也有知冷知熱的照顧你……」 天知道蕭月兒費了多少力氣,才能維持臉上的笑意,擠出這麼一番話來。更沒人知道,她的心裡痛的如同刀割一般,鮮血淋漓。 容琮身子僵直,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蕭月兒,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第四百零四章 後悔不迭 他這是什麼反應? 蕭月兒愣愣的看著容琮難看的臉色,心裡別提多委屈了。享齊人之福,不是所有男人都夢寐以求的好事嗎?她已經百般退讓,他為什麼還是不高興? 「相公,你是不是擔心我挑的人你會不合意?要不這樣吧,你看中了哪一個丫鬟,只管直說。不管是我身邊的,還是你以前的丫鬟……」 「蕭月兒!」容琮的臉徹底黑了,話語冷颼颼的:「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女人了?你是不是等著我點頭納了通房,再去你皇兄和父皇那兒告狀?」 趁著公主懷孕的時候納通房丫鬟,這樣的駙馬還有何臉面見皇上和大皇子? 蕭月兒委屈的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容琮冷笑著挑眉:「還是說,你現在徹底想開了,要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以後不會拈酸吃醋不會大吵大鬧?」出去喝酒都鬧成這樣,要是真的納了別的女人,就以蕭月兒的小心眼,能容得下才是怪事。 蕭月兒急急的辯解:「相公,你別誤會,我是真的這麼想,以後我不會隨意吃醋發脾氣了。你相信我……」 容琮也不知心底哪兒來的怒火,熊熊燃燒令人分外煩躁不安,一連串難聽話不假思索的傾瀉而出:「你說的話鬼才相信。蕭月兒,我算是看清楚你的為人了。你別仗著自己是公主,就想將我拿捏在掌心裡。把我當成麵團愛怎麼揉就怎麼揉。還假裝賢惠大度,假惺惺的要給我納通房,我告訴你,我絕不會上你這個當……」 蕭月兒百口莫辯。又急又氣又惱,眼前一黑,身子微微晃了晃。 容琮沉溺在怒火之中。根本沒留意。一旁的荷香卻面色一白,不假思索的撲上前去,扶住蕭月兒的身子。 蕭月兒面色蒼白,身子一軟,倒在荷香的懷中。 荷香心裡一慌,忙喊道:「駙馬,公主昏過去了。」 容琮在氣頭上。以為蕭月兒是在裝暈,冷冷一笑:「公主身體果然嬌貴,只說幾句話就昏過去了。」根本就是心虛了吧! 「駙馬!」荷香霍然抬頭,素來溫柔的雙眸閃著凌冽的光芒:「您再生氣,也不該拿公主的身子開玩笑。要是公主被氣出個好歹來。您心裡就舒坦了麼?」 容琮被噎了一下,不自覺的看了暈厥的蕭月兒一眼,這才發現蕭月兒面色蒼白難看極了,面色不由得一變。不假思索的喊道:「菊香,快去請太醫過來。」 菊香急匆匆的跑著去了。 幾個嬤嬤見勢不妙,早已圍攏了上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虎口,容琮反倒擠不進去了。站在不遠處。眉頭緊鎖。拳頭握的極緊,心裡的懊惱幾乎要將他淹沒。 就算再不高興,也不該這麼氣她。她本就嬌生慣養沒受過半點閒氣,這次竟被他氣的暈倒過去…… 不一會兒,太醫匆匆的跑來了。見蕭月兒昏厥不醒,太醫也有些緊張。先搭脈,又仔細問了幾句。荷香也顧不得容琮顏面好不好看了,簡單的將事情的原委道來。 年紀已經不小的林太醫不贊成的看了容琮一眼,面色凝重的說道:「公主殿下連著幾日憂思過度,又一時氣血攻心,這才暈倒了。看胎像似乎也有些不穩。待老朽先施針,等公主殿下醒了之後再去宮裡回稟一聲。」 說著,便拿過針灸用的器具,捻起一根細細長長的針,那針尖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看的人心顫巍巍的。 「等等!」容琮情不自禁脫口而出:「這個針戳到身上是不是很疼?」 林太醫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駙馬是信不過老朽嗎?」現在倒知道心疼公主了,也不知道剛才把公主氣的暈過去的人是誰! 容琮在林太醫瞭然的眼神中有些狼狽,更多的卻是自責和羞愧。默默的站到了蕭月兒的身邊。 那根細細長長的銀針戳在蕭月兒身上時,他心裡隱隱作痛。彷彿那根銀針戳的是自己的胸口。 幾根針下去,蕭月兒才悠悠醒轉。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容琮複雜的眼眸。之前爭吵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現,容琮那幾句傷人的話語在耳邊不斷的迴響。 她生平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話語比利箭更傷人…… 蕭月兒沒力氣說話,只閉上了雙眸,淚珠從眼角邊悄然滑落。 荷香心裡一酸,眼眶也濕潤了。一旁的菊香等人俱都心酸不已,默然不語。 林太醫歎口氣勸道:「公主殿下,您的身子骨本就虛弱,胎像又不穩,再這樣傷心,只怕會傷到肚子裡的孩子。還請公主殿下保重身體要緊。」 蕭月兒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眼睛紅的像兔子一般。 寧汐和李氏幾乎同時得到消息趕來了,見蕭月兒這副樣子,俱都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看向容琮,眼裡滿是不贊同。 不用問也知道,蕭月兒的暈倒一定和他有關。 容琮早悔的腸子都青了,可他一貫不善言辭,臉上並沒顯露出多少。在眾人眼中看來,倒有些無動於衷的感覺。 李氏嗔怪的數落了他幾句:「二弟,你也真是的。公主懷著身孕,不能動氣,你凡事多讓著她一些就是了。怎麼把她氣成這樣?」萬一有個好歹的,容府怎麼向皇上交代? 容琮聲音有些沙啞:「大嫂說的是,都怪我不好。」我以後絕不惹她生氣了。容琮在心裡默默的補充了一句。 李氏歎口氣,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又去勸慰蕭月兒:「夫妻兩個鬧幾句口角不算什麼,你別太放在心上了。先將身子養好再說。」 蕭月兒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 寧汐看著心裡難受極了,坐到蕭月兒身邊,握起蕭月兒冰涼的手。將掌心的溫度小心的傳遞到蕭月兒的手上,低低的說道:「二嫂,振作些,別難過了。二哥心裡也不好受的。」 別看容琮站的筆直像沒事人似的,細細留意,就會發現他眼底的自責和內疚了。聰明人就該利用這樣的好機會,將之前的心結一併抹平。男人在內疚的時候,可比平時要好拿捏多了! 蕭月兒自然能聽出寧汐的話外之意,可她此刻心情煩亂之極,哪裡還能做到這些。忍不住苦笑一聲,幽幽的歎了口氣。 林太醫開了安胎的藥方,其中有幾味藥十分珍貴,只有宮裡才有。只得派了宮裡來的嬤嬤回宮去領。 那個年齡稍大的嬤嬤忙應了一聲,轉身要走,就聽蕭月兒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訴任何人。要是父皇大皇兄知道了,我就為你是問!」 那個嬤嬤愣了一愣,陪笑道:「公主殿下,您這可是為難老奴了。老奴回宮拿藥,總得交代一聲……」皇上特地派她們幾個過來,就是為了及時知道公主的身體情況。要是知情不報,她們幾個可都吃不了兜著走。 蕭月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雖不凌厲,卻將上位者的威嚴表露無遺:「你只怕父皇不高興,難道就不怕我不高興嗎?」 那嬤嬤只得無奈的應了,備馬車去皇宮不提。 寧汐和李氏一起陪著蕭月兒說話,容琮反倒沒了說話的機會。他也不吭聲,就這麼不遠不近的站著,靜靜的看著蕭月兒。 蕭月兒明知容琮在看著自己,卻硬是不肯朝他看一眼,故意東拉西扯的和寧汐說話。 寧汐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口中隨意的和蕭月兒閒聊,心裡卻迅速的盤算著該怎麼將這夫妻拉攏到一起說話。 李氏忽的咳嗽一聲:「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等下午再過來陪弟妹。」 寧汐順勢笑著起身:「大嫂等一等,我也一起回去。」邊說邊沖蕭月兒眨眨眼。閒雜人等一概退散,接下來的時間留著夫妻談心和好。 蕭月兒卻不配合,一臉倦容的說道:「我也累了,先回去睡會兒,就不送你們了。」 荷香菊香忙走上前,一左一右攙扶著蕭月兒回屋去了。 寧汐暗暗為容琮歎口氣,走到容琮面前時,忍不住停住了腳步:「二哥,借一步說話如何?」 容琮默然片刻,點了點頭。 兩人向外走了幾步,在院子裡的一棵桃樹下停了下來。丫鬟們都識趣的站的遠遠的,這樣既不會打擾到主子說話,又不會造成瓜田李下之嫌。 寧汐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道:「二哥,你和二嫂為了什麼吵起來?」 容琮抿緊了唇角,不情願的擠出一句:「沒什麼。」 寧汐眉頭微蹙:「二哥,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只顧著你的顏面和心情麼?二嫂被氣成這樣,又動了胎氣,不知要養多久才能好。你要是心疼她,就該多順著她一些,別總惹她不高興。夫妻之間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說開自然就都好了。我在二嫂面前還能說的上話,要是你想讓二嫂好的快些,不妨把實情都告訴我,我也能替你們想想法子。」 第四百零五章 男人的心你不懂 也不知這一番長篇大論裡,有哪一句打動了容琮。容琮終於張了口:「她……說要替我納通房丫鬟,我一生氣,就說了她幾句。」 什麼?寧汐倏忽瞪圓了雙眸,嘴巴張的老大,久久沒有合上。 打死她也不相信蕭月兒真的會說這些。可容琮一臉嚴肅正經,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也就是說,蕭月兒真的有這個打算。 老天,這都是誰給她出的餿主意! 寧汐的腦海中陡然掠過一張面孔,肯定是李氏。 容琮低沉的聲音中有一絲悔意:「我當時在氣頭上,說話不中聽,沒想到她會被氣成這樣。」 寧汐定定神,直直的看入容瑾的眼底:「你這麼生氣,到底是因為什麼?就算你不想納通房,也可以和二嫂直說。她總不可能強迫著你要別的女人。你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你生氣,到底是因為蕭月兒的身份使你特別敏感,還是你生氣她要將你推給別的女人? 容琮也是個聰明人,自然能聽出寧汐的言外之意,頓時沉默了。是啊,不過是幾句話,他大可以搖頭拒絕。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二哥,你和二嫂之間的事情,我本不該多嘴。可你有沒有想過,二嫂為什麼總和你吵總和你鬧騰?」寧汐凝視著容琮的眼睛,淡淡的說道:「相處這麼久,你總該瞭解二嫂的脾氣。她雖然任性些,可並不是那種愛無理取鬧的女子。」 容琮啞然。誠如寧汐所說,蕭月兒自小便受盡眾人寵愛,性情有些嬌蠻再所難免。可嫁給他之後,她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好妻子。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性情漸漸急躁,常為了些許小事和他鬧騰…… 寧汐的眸子清澈如水,語氣平和而寧靜:「其實,你心底很清楚,二嫂為了什麼才會變的這樣患得患失。你可以給她的。明明可以更多。可你計較的東西太多,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一樣東西。那就是感情!」 容琮默然不語。眼神複雜。 既已開了頭,寧汐索性將一直埋在心底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她對你一見鍾情,用一個女人的心來愛你。你娶她,卻不全是因為感情,更多的是責任和義務。可既然已經娶了她。你就該對她好一些,讓她有安全感,讓她感受到一個做妻子的幸福。在你面前,她不想做一個公主。她只想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女人。她要的不是表面的謙讓和順從,更不是帶著疏離戒備的親近。這個,你真的不懂嗎?」 容琮嘴唇抿的緊緊的。臉色隱隱發白。 這些,他當然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只是,他也有他的自尊和驕傲。每當親近她幾分,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身份,然後。邁出去的步子便又悄然縮了回來...... 「這次的事情,你真不該生氣。」寧汐想起蕭月兒無聲流淚的樣子,心裡酸酸的難受極了,聲音也跟著低沉了下來:「二嫂那天和你吵架之後,後悔極了。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好。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一直想著要和你和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你才會不生氣。這才聽了大嫂的話,決心為你納一個通房丫鬟。你只顧著你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心裡會怎麼樣的難受?可她為了讓你高興,還是這麼說了。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狠狠的羞辱了她一頓,她這次是真的被你傷了心了。」 容琮雙拳悄然握緊,竟再也沒有勇氣看著寧汐明亮的雙眸。 寧汐悄然歎口氣:「該說的,我也都說了,到底要怎麼做,還得看你的心意。」頓了頓,又補了幾句:「我希望你是真的想開了,再去找她。你別再傷她的心了,好好的待她吧!」 說完,寧汐再也沒看容琮一眼,轉身離開。 容琮站在樹下,久久沒有動彈。 一陣微風吹過,吹落了滿樹的桃花瓣,飄飄灑灑的落在了容琮的身上。容琮默然站著,腦中想起的,卻是當年初遇蕭月兒的情景。 危機時刻救人是他的本能,當時大展神威救蕭月兒的那一刻,他根本沒有一絲別的念頭。只在摟著嬌軟的身軀時,心裡蕩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只覺得那個嬌怯的少女眼睛很美很美。 後來,皇上賜婚。他面上顯得不情不願,心底卻有一絲不為人知的驚喜。洞房花燭夜,掀起紅蓋頭的那一刻,他心裡的激動和歡喜,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對他的遷就,他其實很清楚。可出於男人的尊嚴和驕傲,他從不肯真正承認自己心底的情意。再到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為了一些小事和他爭吵。他們之間便愈發的疏離。 雖然她懷著他的骨肉,可他對她,卻根本沒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和義務。更沒做到像個普通男人愛一個普通女人一般的愛她…… 容琮閉上雙眸,將眼角邊的濕意逼了回去,深深的呼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的走向蕭月兒的寢室裡。 剛一進屋子,荷香雙眼紅紅的攔住了他,低低的說道:「公主今日心情波動太過厲害,駙馬若是有話要說,還是等一等吧!」 容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們都退下。」 荷香一驚,猛然抬頭,和容琮的視線對了個正著。那雙沉穩平靜內斂的雙眸,此時流露的情緒卻太多太多了,多的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為情所苦的男人! 荷香的心狠狠的一顫,心裡流淌過的苦澀難以形容。不自覺的讓了開來。 容琮卻不再看她,邁步走了進去。 見容琮這副架勢,眾人都識趣的退了下去。菊香在經過荷香身邊時,悄悄的扯了扯荷香的衣袖,低語道:「別發呆了,快走吧!」夫妻兩個已經吵鬧這麼多天了,說不定今天就能和好,她們在這兒太多餘了。 荷香回過神來,默然點頭,退出去,將門輕輕關好。 屋裡,只剩蕭月兒和容琮。 蕭月兒閉著雙眼躺在床上,似是睡著了。圓潤的俏臉沒了往日的血色,一片蒼白,憔悴的令人心憐。 容琮心裡一陣絞痛,走上前坐在床邊,輕輕的喊了一聲:「月兒。」 那聲久違的呼喚溫柔極了……蕭月兒的眼睫毛動了動,卻沒睜開眼,也沒說話。 「月兒,都是我不好。」容琮低沉的聲音裡滿是歉意和自責:「我不該一氣之下,就說那麼多的難聽話。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蕭月兒終於睜開眼,卻沒看容琮,自嘲的說道:「你不用向我道歉,是我脾氣不好,擅作主張。你生氣也是應該的。你也不用擔心,我以後絕不會回宮告狀了。娶了我這個公主,讓你受委屈了!」 她臉上的自憐自棄,讓人實在心痛極了。 容琮握住蕭月兒的手,急急的解釋:「不是的,月兒,我從沒這麼想過……」 蕭月兒靜靜的抽揮手,垂下眼瞼:「我今天很累,想睡會兒,你先出去好不好。」 容琮自然不肯走:「不,我不出去。我要把心裡的話都告訴你……」 「你不用說了。」蕭月兒低低的說道:「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每次都是這樣,吵架之後,他被眾人逼著來向她道歉求和。她看似風光勝利了,其實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她喜歡他,逼著他娶了她。現在終於遭到報應了。因為她再怎麼努力,他也不會愛她…… 臉頰邊的濕意如此明顯,她又哭了。 他一定很討厭她這樣的女人吧!除了尊貴的身份外一無所有,她既不會管家,也不擅長下廚,就連做件衣服也不會。只會拈酸吃醋,和他慪氣,還會大吵大鬧惹人討厭…... 蕭月兒顫抖著擦拭淚珠,眼淚卻越流越多。 容琮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可他實在不擅長哄人,只好張開手臂,牢牢的將蕭月兒摟進懷裡。灼熱的雙唇落在她的臉上,吻去她滾燙的淚水。 蕭月兒被他的舉動嚇到了,停止了哭泣,怔怔的看著他。 他從不愛做這些親暱的舉動,就算是同房時,也是循規蹈矩一板一眼的。像這般近乎安撫的親暱舉止,簡直是前所未有…… 容琮的聲音有些低啞:「閉上眼。」眼睛睜的這麼大,讓他還怎麼繼續? 蕭月兒懵住了,乖乖的閉上眼。然後便感覺到溫熱的唇在自己的臉上游移,覆蓋在她乾澀的紅唇上。小心翼翼的用舌尖溫暖她的唇瓣,然後慢慢的探入她的唇內,和她的舌尖糾纏密密的糾纏共舞。 那樣的溫柔,那樣的細心,那樣的溫存,是她在夢中奢求了無數次的親暱…… 蕭月兒被吻的懵住了,頭腦一片漿糊。 他們不是剛大吵了一架正在生氣嗎?為什麼忽然又摟著吻到了一起? 容琮稍稍抬起頭,黑眸裡燃燒著幽暗的火焰,聲音低啞極了:「月兒,剛才你說了這麼多,現在聽我說好不好?」 蕭月兒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第四百零六章 心聲 「對不起!」容琮緩緩吐出三個字。 蕭月兒神智稍稍清醒了一些,心底竟掠過一絲失望,旋即暗暗自嘲的笑了笑。之前的溫柔,不過是容琮用來安撫她激烈的情緒罷了。她在奢望什麼?容琮怎麼可能忽然就懂了她的心思,忽然就愛上她? 可接下來的話,卻像從天外飄來的一般,晃晃悠悠的鑽進她的耳中。 「月兒,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因為可憐的自尊故意對你冷淡,更不該讓你傷心。其實,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容琮有些不自在,俊朗的面孔浮起一絲可疑的暗紅。 蕭月兒早聽的愣住了,呆呆的看著容琮,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似的。 這個深情款款的男人,真的是那個不解風情的木訥的容琮嗎? 開了頭之後,接下來的話倒是順溜多了,容琮凝視著她的眼睛,溫柔的說了下去:「剛才我那麼生氣還說了許多混賬話,不是因為你擅作主張,而是因為我生氣你竟然要將我推給別的女人。月兒,娶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我有了你已經很知足了。我從沒想過要享齊人之福。你以後別胡思亂想了,我們好好的過日子,好嗎?」 蕭月兒傻乎乎的繼續看著容琮,半天都沒吭聲。 容琮也不著急,耐心的等著她消化完這番話。果然,再過了一會兒,蕭月兒開始有反應了。先是抿了抿嘴唇,然後鼻子皺了皺,隨之兩行晶瑩的淚珠簌簌的落了下來。 容琮看了又心疼又好笑,愛憐的為她擦去眼淚:「說的好好的,你怎麼又哭了。」真是太愛哭了! 蕭月兒不管不顧的撲到他的懷裡,哭了起來。絲毫不注意儀態美感,將眼淚鼻涕一股腦的都抹到了容琮的身上。 想想還是不解氣,又捶了容琮幾下。又怕捶的重了,拳頭越來越輕。口中不停的哭著說著:「你這個大壞蛋,就是會欺負我。明明喜歡我。也不告訴我……還成心氣我,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天多難受……你以為我想讓你親近別的女人嗎?我還不是想讓你高興……」 越哭越委屈。越說越難過,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落。不一會兒就將容琮的胸前弄濕了一大片。 容琮無奈又溫柔的歎口氣,小心翼翼的將她摟緊,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耐心的哄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都改。這麼哭費力氣傷身體,你休息會兒再哭好不好?」 蕭月兒的哭聲頓了頓,旋即哭的更凶了。 容琮徹底沒法子了:「又是怎麼了。」他一直好言好語的哄著,她怎麼反倒越哭越起勁了? 「我好高興……」蕭月兒只擠出了這幾個字。便又哭開了。 自從遇見他的那天起,她就幻想著會有這麼一天。可出嫁之後,夫妻生活卻和她想像的不太一樣。她再努力的討好他對他好。他都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再有這些日子的冷戰和爭吵,她幾乎要絕望了。 沒想到,容琮的態度竟然有如此大的轉變。如果早知道會有這個結果,她真該幾個月前就天天昏倒。嗚嗚嗚…… 容琮哭笑不得,只得溫柔的摟著她。一隻大手輕拍她的後背,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屋內的動靜這麼大,站在門口的荷香自然聽見了不少。她既覺得欣慰,又為蕭月兒高興。可心底那一絲淡淡的苦澀,卻也悄然瀰散開來。揮之不去。 偷偷愛著一個不該愛上的男人,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啊……或許。她也該真正的清醒了…… 菊香躡手躡腳的湊了過來,在荷香耳邊低語道:「駙馬進去這麼長時間了也沒出來,到底怎麼樣了?該不會又吵起來了吧!」裡面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分明是蕭月兒的。 荷香定定神,笑道:「你放心吧,公主和駙馬和好了,以後不會再吵了。」 蕭月兒一直使小性子,無非是想博得容琮的關注。就像一個想討大人注意力的孩子似的鬧騰。可現在容琮已經吐露心聲,蕭月兒這是喜極而泣,怎麼可能再吵架。 或許,容府以後又會多一對恩愛夫妻了! 菊香見荷香滿臉笑意,也跟著高興起來。蕭月兒的委屈和酸楚她們都看在眼底,卻都無可奈何。夫妻之間的事情,別人再著急也插不上手。現在駙馬總算想開了,真是太好了! 這一天,容琮一直陪在蕭月兒的身邊。 寧汐中間來了一趟,見屋門緊緊的關著,不由得一怔。荷香笑吟吟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寧汐啞然失笑,輕手輕腳的又走了。 他們兩個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獨處談心,她還是別來打擾他們了! 寧汐想了想,索性直接去了廚房,挽起袖子開始準備起晚上的菜餚。廚子們早已習慣了她時不時的下廚,很識趣的沒探頭張望。 正忙的興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汐兒,你果然又在這兒!」聲音裡頗有點無可奈何。他特地推掉了應酬,急急的往回趕,就是想回來陪陪她。她倒是挺悠閒自得,在廚房裡揮汗如雨不亦樂乎呢! 寧汐笑瞇瞇的轉頭和他打了個招呼:「你回來啦,別急,等會兒就忙完了。」 容瑾懶懶的挑眉,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案板上放了一大堆食材,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才能完。 「要不,你就別在這兒等了,先回去待著歇會兒。」寧汐專注著忙碌,實在沒精力陪他說話。 「不用了,我在這兒陪你。」容瑾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站著,欣賞起寧汐認真做事的樣子來。 她這副專心致志的樣子,他不知看過了多少次,每看一次,就更喜歡一點。 白皙的俏臉弧度柔美,眼神是那樣的專注,一縷調皮的髮絲在她的臉頰邊晃悠,她沒空整理,隨意的掠在耳際。旺盛的爐火旁溫度極高,她的額頭很快滲出了一些汗珠。 可在他眼底,就連那汗珠都散發著異樣的晶瑩和美麗…… 寧汐偶爾一回頭,便迎上了容瑾深沉專注的眼神。心裡怦然一跳,臉竟然有些紅了。什麼親暱的事情都做過了,她竟然還會因為他的一個眼神而臉紅,真是太丟臉了! 寧汐果斷的回頭,藉著忙碌掩飾那一絲羞澀和慌亂。 容瑾全副心神都放在她的身上,豈能察覺不出她的些微異常,心裡一蕩,唇角微微勾起:「你今天心情這麼好,是不是二哥和二嫂和好了?」 說到這個,他也有些不滿。人家夫妻的事情,寧汐也太上心了。蕭月兒和容琮慪氣這幾天,寧汐也跟著憂心忡忡的,口中總念叨著他們那點事情。 寧汐俏皮的笑了笑:「你可真厲害,一猜就中。」 這還有什麼難猜的。容瑾挑眉笑道:「二哥那個死腦筋,怎麼又轉過彎來了?」 容琮的脾氣說好聽點叫木訥,不好聽的就是塊不解風情的木頭。任蕭月兒一腔柔情似水,容琮愣是沒什麼回應。也怪不得蕭月兒心裡苦悶,天天憋著一股怨氣折騰。 寧汐不想居功,淡淡的說道:「大概是他想開了。」 容瑾眼眸微瞇:「該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麼吧!」 呃,這個也能猜到?寧汐略有些心虛的笑了笑:「也沒說什麼,隨便聊了幾句罷了。」容瑾的醋勁可不是一般的大,她和男子單獨說話,他心裡准不高興。哪怕那個男人是他的親二哥…… 果然,就聽容瑾輕哼一聲:「他們的事情,你以後少煩點心。有這份心思,還不如多用一點在你相公我的身上。」 這酸意濃的,十里外都能聞到了。 寧汐一本正經的調侃道:「你前輩子到底是做什麼的,該不是專門釀醋的吧!」說話一股子酸味。 夫妻鬥嘴自有樂趣,容瑾懶懶的應道:「被你猜中了。」 寧汐撲哧一聲樂了。 雖然中間稍微有些分神,不過,寧汐的廚藝卻無可挑剔。到了晚上,八個冷盤八道熱炒外加六道燒菜,整整齊齊的擺了一桌。色澤鮮艷,香氣撲鼻,令人垂涎欲滴。 蕭月兒看著一桌子菜餚,簡直快流口水了。她這幾天心情不好,根本沒什麼胃口。可現在心結一去,心情大好,胃口也隨之大開。 容琮寵溺的看了她一眼,為她夾了滿滿冒尖的一碗。 蕭月兒歡喜的埋頭猛吃,那副饞相讓眾人都看樂了。寧汐笑著打趣:「二嫂,早知道你這麼能吃,我剛才在廚房真該再做一席。讓你一個人單獨坐在旁邊吃,省得你擔心有人跟你搶。」 在場的人都樂的哈哈大笑。 蕭月兒也不生氣,嘻嘻一笑,繼續低頭吃。容琮也顧不上自己吃了,不停的忙著給她夾菜。那細心體貼的樣子,看的人直冒酸水。 當然,這個冒酸水的絕不可能是寧汐。 李氏看著眼前這一幕,笑容漸漸淡了下來。眼裡閃過一絲陰霾。同是容府的兒媳,為什麼人家都恩恩愛愛的,只有她一個人備受冷落? 李氏垂下眼瞼,暗暗握緊了拳頭。 …:文:…; …:人:…; …:書:…; …:屋:…; …:小:…; …:說:…; …:下:…; …:載:…; …:網:…; 第四百零七章 不同 一桌家宴上,大家都吃的熱鬧開心,也沒人留意李氏的些許異樣。 容鈺慣例和兩個弟弟喝酒,很少看李氏。蕭月兒和容琮甜甜蜜蜜,容瑾和寧汐眉來眼去。明明周圍這麼熱鬧,可李氏卻覺得分外的孤獨寂寞。 吃了晚飯之後,眾人坐在一起喝茶閒聊片刻,便各自散去休息。 容琮今天剛開了竅,對蕭月兒呵護備至,就差沒直接抱著她回去了。容瑾則毫無顧忌的拉著寧汐的手,親親熱熱的往外走。 最後,便剩下李氏和容鈺了。 「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去歇著了。」李氏笑吟吟的起身看向容鈺,眼神溫柔極了。 容鈺猶豫片刻,笑著說道:「你先回去吧!聽說挽虹這兩天身子不太舒服,我待會去挽虹那裡看看。」這一去,自然是不會再回了。 李氏笑容未減:「也好,那妾身就先回去了。」語畢,姿容端莊的離開。從頭至尾都沒流露出半絲不滿。 沒人知道,她的心在那一刻變的冰冷。 挽虹,挽虹……這個名字,簡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從她出現的那一天開始,容鈺的目光便被分去了一半。現在又有了身孕…… 李氏的眼底閃過一絲寒意,看似隨意的問了句:「吳媽媽,挽虹那裡一切都還好吧!」 吳媽媽低聲應道:「一切都很好,請少奶奶儘管放心。」 李氏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背挺的更直了。沉沉夜色中。那一抹僵直的背影漸漸遠去。 接下來的幾日,一切安然無恙。 蕭月兒和容琮和好之後,心情格外的好,能吃能喝。雖然還在床上養胎,可面色卻一日一日紅潤好看。 她雖然竭力瞞著自己動了胎氣的事情,可宮裡卻還是很快得了消息。這一次來探望蕭月兒的。卻是大皇子妃莫氏。 蕭月兒和莫氏的關係雖然不算特別好,可因為大皇子的關係,也常有來往。莫氏帶了一堆名貴的補品過來,打量蕭月兒幾眼,歎道:「駙馬也真是的,你如今身子不便利,脾氣難免浮躁些。他也不讓著你一些。」 聽這話音,顯然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知道的**不離十了。也不知道是哪個長舌的,將當日的事情都告訴了大皇兄他們。 蕭月兒心裡暗暗不悅,面上卻擠出笑容來:「這次的事情可不怪駙馬,都是我小心眼。因為他回來的晚了一些,就胡亂發脾氣。這才動了胎氣。」 莫氏眸光一閃,掩嘴笑道:「你倒是一心護著駙馬。放心好了,我不過是隨口說說。等你大皇兄來了,你再好好為駙馬說情吧!」 一聽說大皇兄要來,蕭月兒頓時頭痛了,推辭不迭:「皇兄這麼忙,就不用來看我了。我現在身子好的很。」 容琮生平最厭惡的,莫過於被人責問是否苛待了蕭月兒。就拿上一次來說。大皇子來過之後,容琮背地裡不知憋足了多少悶氣。 莫氏笑道:「我也這麼勸過他了,不過,他說再忙也得抽出時間來看你。」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對了,父皇也知道你動了胎氣的事情。大概很快就要派人送補品過來了。」 老天! 蕭月兒連歎氣的勁都快沒了。被他們這麼一折騰,她和容琮剛有些起色的夫妻情路,大概又要被冷凍了…… 莫氏來過之後,皇上便派羅公公送了一大堆補品來。另外還有一道口諭,是給容琮的。容琮正待跪下聆聽口諭,羅公公忙笑道:「駙馬不必跪下,站著聽即可。奴才斗膽,皇上親口說的話,奴才便學上一遍。如有不敬之處,還請駙馬包涵。」 一聽這話音,蕭月兒頭皮都有些發麻了,小心翼翼的看向容琮。 容琮倒是很鎮靜,束手聆聽。 羅公公咳了咳,張口道:「容琮,朕的女兒交給你,你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要是下次再讓朕聽到月兒動了胎氣,朕就為你是問。」不愧是皇上的心腹親信,就連語氣中的霸道和威嚴都像足了八分。 容琮恭恭敬敬的點頭應了。 羅公公面容一改,又露出親切的笑意:「皇上也是愛女心切,還請駙馬不要見怪。」 容琮連道不敢,親自送了羅公公出府。 蕭月兒捂著臉哀歎,連看容琮的勇氣也沒了。他這麼驕傲的男人,被岳父這樣不客氣的指責訓斥,心裡不惱火才是怪事。一定連她也氣上了…… 「月兒,你這是幹什麼?」容琮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竟然異常的心平氣和,一點也沒有生氣的跡象。 蕭月兒驚訝的抬頭,訥訥的問道:「你、你沒生氣嗎?」那副怯生生的小媳婦樣子,讓人看了憐惜又心痛。他以前到底有多混賬,竟讓她如此患得患失。 容琮的心顫了顫,溫柔的摟住蕭月兒:「傻丫頭,我怎麼會生氣。父皇說的話一點都沒錯,都是我不好,總讓你生氣。以後我不會了。」 結果就是,蕭月兒感動的嗚嗚哭了半天。 寧汐知道此事之後,樂了半天。她和容瑾吵架的時候,寧有方大鬧容府,她被蕭月兒取笑了好久。現在好了,輪到她看熱鬧了。皇上護短的心一點都不比寧有方差嘛! 又隔了兩天,大皇子也來了。 容琮早有心理準備,不等大皇子張口,便誠心道歉賠禮:「這次是我不對,惹的月兒動了胎氣。皇兄儘管怪罪,我絕無二話。」 他這麼一表態,大皇子反而不好說什麼了,笑著拍了拍容琮的肩膀:「月兒素來任性,你多包涵才是。」兩人你來我往的客套一番,倒是出乎意料的融洽。 蕭月兒原本擔心兩人會發生爭執,見狀心裡自然歡喜,嬌嗔的說道:「皇兄,你怎麼就空手來了,也沒帶點禮物給我。」 大皇子呵呵笑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瞧瞧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竟從身上取出一個精緻的木匣子,打開之後,光華大盛,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細細看去,竟是一顆圓潤之極的夜明珠。那夜明珠碩大光潤,散發著瑩潤的光暈,顯然不是凡品。 蕭月兒見慣了奇珍異寶,也忍不住驚歎一聲:「好漂亮的夜明珠。」 大皇子挑眉一笑,將匣子合上,遞給蕭月兒:「喜歡就好。聽說這顆夜明珠有安定心神的功效,對孕婦極好,以後放在屋子裡,留著照明好了。」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就被安排了這麼一個用途! 寧汐在一旁暗暗咋舌,蕭月兒倒是不以為意,笑吟吟的謝過大皇子,隨手就將匣子給了荷香。 容瑾見寧汐一直留意著那個木匣子,以為她很喜歡那顆夜明珠,湊到她耳邊低語道:「以後我去買一顆更大更好的給你。」 寧汐啞然失笑,低低的應道:「你還不如去買本食譜給我。」 容瑾笑了,眼神溫柔纏綿。 大皇子一不小心瞄到容瑾和寧汐的互動,心裡掠過一絲酸意。故意笑道:「今晚在貴府叨擾,可要辛苦寧汐了。」 容瑾的眼神微微一冷,寧汐如今可不是鼎香樓的廚子,偶爾下廚給他做幾道菜餚也就罷了,大皇子這麼指名道姓是什麼意思? 容瑾正要說什麼,寧汐忙搶過話頭:「只要殿下不嫌棄我手藝微薄就好。」順便扯了扯容瑾的衣袖。 容瑾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譏諷又嚥了回去,心裡重重的冷哼一聲。臉色自然不算好看。 大皇子視若無睹,蕭月兒卻有些愧疚,歉意的看了寧汐一眼。寧汐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不介意。 大皇子那點心思,其實並不難猜。無非是看容瑾不順眼,故意給他添堵而已。反過來想,大皇子除了做這些,還能做什麼?她和容瑾的夫妻關係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不管是誰,也不可能分開他們兩個了。 寧汐安撫的看了容瑾一眼,便逕自去了廚房忙碌。 這樣的家宴,菜餚不需要過分名貴講究,精緻可口就好。寧汐拿出壓箱底的本事,精心做了一桌菜餚。 容氏三兄弟陪著大皇子在飯廳喝酒聊天,蕭月兒身子還虛弱,不宜下床走動,李氏和寧汐便陪著蕭月兒隨意的吃了一些。 裝著夜明珠的匣子已經打開,瑩白圓潤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屋子。 李氏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笑著讚道:「夜明珠我也見過不少,可像這麼大這麼亮的,卻著實罕見。」也不知大皇子是從哪兒弄來這麼一顆,對蕭月兒真是好的沒話說。 蕭月兒甜甜的一笑,渾身散發著被寵溺的女子才會有的嬌憨和天真。 寧汐看著夜明珠,想起的卻是當年寧暉用全身所有的銀錢換來的那本食譜。她和蕭月兒身份雖然截然不同,可有一點,她絲毫不輸給蕭月兒。疼愛自己的父親和哥哥…… 蕭月兒似是猜到她在想什麼,衝她眨眨眼,兩人有默契的對視一笑。 當晚,大皇子很晚才走。也不知幾人在一起喝酒的時候都說了什麼,總之容瑾回來的時候,神情有些怪怪的。 寧汐關切的問道:「大皇子說什麼了?」 第四百零八章 疑竇 容瑾也沒瞞著她:「聽說梅妃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皇上對梅妃寵愛有加,特地為她換了寢宮。」 寧汐微微一驚。梅妃之前住的寢宮也不錯,就是離皇上的寢宮遠了一些。不過,嬪妃的寢宮可以隨意換的嗎?除非是…… 容瑾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寧汐的猜想:「梅妃被晉為貴妃。」現在該叫梅貴妃了。 寧汐頓時動容。 她對後宮嬪妃制度並不瞭解,卻也知道皇后之下便是貴妃。皇后去世多年,後位空懸。宮中一直以惠貴妃為尊,梅妃雖然也是妃子,可身份地位都比惠貴妃差的遠了。沒想到,一場重病,竟使梅妃重獲皇上歡心,成了梅貴妃。 正所謂水漲船高,梅貴妃的得寵,便意味著四皇子得勢啊…… 「聽大皇子說,皇上近來時常召見四皇子。」容瑾提到四皇子的時候,眸色深沉,面無表情:「而且,皇上還打算讓四皇子重新入朝堂。」 寧汐蹙起了眉頭。 四皇子果然很有手腕,竟在短短時間內就扳回劣勢。照這樣下去,只怕太子之位還有變數。 容瑾眸光一閃,語氣中不知是譏諷還是真心的讚許:「四皇子確實有些能耐,現在竟和三皇子走的很近。」之前的隱憂成了事實。四皇子雖然暫時沒機會爭取太子之位,可在裡面興風作浪還是可以的。這麼一來,大皇子原本的些許優勢也蕩然無存。 「那該怎麼辦才好?」寧汐對這些陰謀鬥爭實在不擅長,聽著雖然著急,可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容瑾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放心,總有法子對付四皇子和梅貴妃的。」 寧汐再追問,他卻左顧言他不肯細說了,只說道:「這事年代久遠,還在慢慢查證。大皇子正暗中命人調查,我也知道的不多。等以後有了確切的消息了。你自然會知道了。」 寧汐只好不再追根問底。心裡的疑竇卻越來越大。 容瑾說的神神秘秘的,到底會是什麼事情,能一下子就扳倒梅貴妃和四皇子?前世的時候,四皇子韜光蓄銳,後來一路風光。她對他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現在就算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會是什麼…… 沉默片刻,容瑾笑著扯開話題:「二嫂那顆夜明珠你喜歡嗎?」 寧汐回過神來。笑著應道:「喜歡倒是挺喜歡的,可也沒多少實在的用處。這麼珍貴的夜明珠就用來照明,也真是浪費了。你可別費心思去找這樣的東西。」 容瑾失笑:「真沒見過不愛珠寶的女人。好吧,我派人去給你買些食譜回來。」 寧汐笑瞇瞇的點頭。隨口問了句:「對了,以前你送過我兩本食譜,也是請人買回來的嗎?」當年還沒定情的時候,容瑾曾送過她兩本食譜。寧汐從中可學到了不少呢! 容瑾咳了咳,含糊的應了一聲。 寧汐頓時察覺出不對勁來:「真的是買的嗎?你可別騙我。」那兩本食譜上記錄的東西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容瑾是從哪個廚子的手裡買來的? 容瑾見瞞不過去,只得說了實話:「那兩本食譜,其實是我寫的。」 什麼?寧汐倏忽睜圓了眼睛,嘴巴張的老大:「你、你寫的?」他竟然對廚藝如此精通? 她這副樣子實在太可愛了!容瑾心癢難耐。低頭親了親寧汐的臉蛋:「我上輩子特別喜歡美食,認識不少名廚。也嘗過不少美味佳餚。雖然沒親自動過手,不過,理論知識我可懂的不少。」 當年看到寧汐精心鑽研廚藝,他不知怎麼的就生出了這個念頭。一時衝動之下,熬了幾晚將腦海中記的東西一一寫了下來。寧汐果然沒讓他失望,竟然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下。全數的融會貫通,廚藝突飛猛進。 沒有人知道,當她聲名鵲起成為京城名廚的那一刻,他是多麼的驕傲和欣喜!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寧汐咬著嘴唇,眼裡閃動著水光。忽的伸出胳膊,用力的撲進容瑾的懷裡,緊緊的摟住了他:「容瑾,你怎麼對我這麼好……」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已經哽咽了。 容瑾愛憐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傻丫頭,我早就認定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對你對誰好。」 這句話十分樸實,甚至算不上甜言蜜語。可寧汐卻覺得這是世上最動人的情話。幸福喜悅的淚水奪眶而出,迅速模糊了視線。 容瑾不擅哄人,笨拙的為她拭去眼淚:「好了。別哭了,再哭成大花貓了。」 寧汐卻哭的更起勁。容瑾乾脆俯頭,吻住她的紅唇,將她細微的啜泣聲都吞入口中。 安撫的親吻漸漸變的火熱,寧汐仰頭承受他的熱情,容瑾心頭一熱,迅速的褪去彼此的衣物,的身子緊緊相擁互相佔有。身心交融的幸福在彼此的心頭流淌。 第二天,寧汐破天荒的起的遲了。 一夜貪歡,渾身酸軟無力,連腳步都軟綿綿的。可恨的容瑾還在一旁露出得意的笑容,寧汐又羞又惱的連連瞪了他幾眼。 等容瑾走後,寧汐忙去了廚房。此時各個院子裡的早飯已經都送了出去,一切和平時無異。只有一個管事笑著上前來稟報:「虹姨娘身邊的丫鬟剛才來吩咐,說是虹姨娘想吃些燕窩粥,小的剛才已經讓廚子熬好送過去了。」 寧汐笑著點點頭。 此時燕窩十分昂貴,平日裡只有蕭月兒和李氏愛吃。寧汐自己反而不愛吃這些。挽虹只是個小妾,按理來說不該隨意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誰讓人家現在有了身孕呢?想吃點好東西補補身子也是理所當然。她也不必要在這些小事上為難人家。 事實上,自從寧汐接管廚房之後,對挽虹院子裡的伙食非常寬鬆。只要挽虹派丫鬟來說了,她從不拒絕。 那個管事見寧汐笑瞇瞇的,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寧汐的好脾氣。說到底,挽虹最多算半個主子,只是大少爺身邊的小妾罷了。仗著有了身孕,整日裡要這要那的。也虧得寧汐脾氣好忍了下來。要是換成大少奶奶掌管廚房,挽虹敢這樣才是怪事! 在廚房裡待了會兒,寧汐也沒什麼事,便去了蕭月兒那裡。 蕭月兒正懶洋洋的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她現在肚子愈發大了,坐著不方便,大多是躺著。荷香手裡端著熱茶,菊香手裡捧著毛巾,一旁的小茶几上還有許多茶點。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別提多自在了。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二嫂,這府裡可就數你最自在舒服了。」 蕭月兒嘻嘻一笑,沖寧汐招手:「就缺你陪我聊天呢!」 兩人天天見面,天天閒扯,也不知哪來這麼多的話,總之沒有冷場的時候。蕭月兒顯然也從大皇子的口中知道了宮裡的事情,輕聲歎道:「說實在的,我也挺佩服四皇兄。」 能在屈居劣勢的情況下將局勢扳回,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寧汐默然。四皇子的手段有多厲害,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一世因為有她示警,四皇子處處慢了一招,屢屢吃悶虧。可從他回京城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一切都和前世不同了。她就算想幫忙,也做不了什麼…… 蕭月兒見寧汐面色凝重,自然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安慰道:「你也別胡思亂想了,這些朝廷裡的事情,有大皇兄他們呢!我們也幫不了什麼。能將自己照顧的好好的,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就行了。」 寧汐聽了這番話,忍不住笑了起來:「說的有道理,只要你安安穩穩的,大家都能安心多了。」 蕭月兒啐了她一口,卻也忍不住樂了。 正說笑之際,忽的有丫鬟行色匆匆的跑來稟報:「奴婢見過兩位少奶奶,大少奶奶吩咐奴婢來請三少奶奶到虹姨娘的院子裡去呢!」 寧汐一怔,和蕭月兒對視一眼。好好的,李氏讓她們去挽虹那裡做什麼。 問那個丫鬟,那丫鬟卻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說,只說去了就知道了。 寧汐心裡一動,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蕭月兒也覺得事有蹊蹺,示意荷香扶著自己起身,顯然打算和寧汐一起過去。 寧汐定定神說道:「你身子不便,就別去了,我一個人去看看。」蕭月兒之前剛動過胎氣,身子還沒怎麼養好,可不能再受驚嚇了。 蕭月兒執意不肯:「那怎麼行,我陪你一起去。」李氏心眼太多,忽然派人來叫寧汐過去,準保沒什麼好事。她還是跟著一起去穩妥一點。 寧汐爭不過她,心知肚明她堅持跟著去是為了自己,心裡暗暗感動,握住蕭月兒的手低聲道:「那你答應我,不管待會兒有什麼事,你都別動怒。」 蕭月兒爽快的點頭同意了。 挽虹的住處離這兒並不太遠,走上盞茶時分就到了。老遠的便聽到院子裡吵吵嚷嚷的,動靜著實不小。雖然不清楚裡面怎麼回事,顯然出了點意外。 寧汐心裡一個咯登,很自然的加快了腳步。 第四百零九章 意外 挽虹淒厲的叫喊聲從屋裡傳了出來。那聲音尖銳痛苦,令人心底生出寒意。幾個丫鬟婆子忙忙碌碌的進出,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 李氏沉著臉坐在偏廳裡,眼眸中滿是怒氣。正厲聲訓斥挽虹屋裡的管事媽媽:「你是怎麼照顧主子的?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忽然就肚子痛小產了?」 那管事媽媽嚇的直打顫,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連聲求饒:「少奶奶請喜怒,老奴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還請少奶奶饒命……」 寧汐和蕭月兒聯袂進了偏廳,見了這架勢都是一驚。之前隱約的猜想,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 挽虹肚子裡的孩子出了意外! 李氏的眸中滿是寒意和怒氣,在寧汐和蕭月兒進來之後,這份怒氣稍稍收斂了一些,語氣卻十分沉痛:「你們兩個來的正好,忽然出了這樣的意外,我也是六神無主了。這才特地喊你們過來。」 暫時還沒弄清楚什麼狀況,寧汐說話自然保守又謹慎:「到底是怎麼回事?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忽然就小產了?」 李氏歎口氣:「我也剛知道這事,才趕過來不久。聽說挽虹吃了燕窩粥之後,便覺得肚子痛,當時已經去讓人請大夫了。可還沒等到大夫到府裡,挽虹就小產了。都已經三個月了……」說著,眼眶有些濕潤了。 寧汐心裡一凜,不假思索的說道:「這燕窩粥是誰做的,先叫來問一問。」竟然扯到了吃食上,她這個掌管廚房的,也脫不了干係。 李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定定神說道:「我已經派人去叫廚房把廚子都叫過來了。這些日子廚房都是你管著的,待會兒可得勞煩你問一問了。」 寧汐不好推辭,只能先應了。 蕭月兒一直沒出聲,此時忽的冒出了一句:「大嫂。挽虹小產可不是小事,你派人去稟報大哥了麼?」 容鈺年近三十,還沒有子嗣。挽虹腹中這個若是男孩,便是容鈺的長子。容鈺不知寄托了多少希望在挽虹的肚子上。如今孩子忽然就這麼沒了,容鈺不發怒才是怪事。 「已經派人去了。」李氏眼圈泛紅:「盼了這麼多年,終於盼來一個孩子。別說相公心疼,我也天天盼著孩子早日落地。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等意外……」說著,眼角就濕潤了。 吳媽媽哽咽著安慰道:「少奶奶。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這孩子與容府沒緣分,你也別太過傷心了。要是傷了身子,這裡裡外外這麼一攤子事情可怎麼辦才好。」 她不說還好,一說李氏就更傷心了。用帕子掩著眼睛垂淚。 寧汐和蕭月兒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挽虹絕不可能無端就小產,按理來說,李氏暗中下手的嫌疑最大。可看李氏這副傷心的樣子,實在不像作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挽虹的叫喊聲漸漸弱了下來,一個丫鬟慌慌張張的出來稟報:「少奶奶,不好了,虹姨娘血流不止,怕是要不行了!」 什麼? 眾人都是一驚。李氏也顧不得哭泣了,猛然起身急急的往屋裡去。蕭月兒本也想跟著進去,卻被寧汐制止了:「我去看看,你就別進去了。」蕭月兒懷著身孕,還是避嫌為好。 蕭月兒也知道這個道理,乖乖的在外等著。 寧汐深呼吸口氣,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屋子裡滿是瀰漫的血腥氣。挽虹躺在床上,雙目無神,一臉慘白,下身血流不止,被褥被血浸濕了一大片,看著十分可怕。 李氏上前看一眼,沉聲吩咐道:「快請大夫進來。」人命關天,也顧不得別的了。 那個丫鬟慌張的應了一聲。跑出去喊了大夫進來。那大夫年紀不小了,擅長婦科治療,見挽虹這副樣子,不敢怠慢。忙取出銀針為挽虹施針止血。 挽虹一直呆呆的沒什麼反應,細細的針戳中穴位,她連動都沒動一下。可呆滯的眼神和李氏的目光在空中相觸。忽的全身激靈了一下,狀若瘋狂的喊了起來:「你這個狠毒的婦人,害了我的孩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屋裡的丫鬟婆子都低下頭,只當沒聽見挽虹的胡亂嘶喊。 那大夫經常在各府邸內宅走動,對這樣的情景更是司空見慣,只用眼神暗示旁邊的人將挽虹的身子按住,免得影響了施針。 挽虹全身無力,掙扎不動,眼中滿是恨意,像利箭般射向李氏。 李氏眸光一閃,並未動怒,沉聲說道:「虹姨娘小產,身子又受了損,胡言亂語也是難免。你們好好的伺候著。」眾人不敢怠慢,齊聲應了。 寧汐一直緊緊的盯著李氏。這一連串的事情來的如此突然,任是誰也會懷疑到李氏的身上。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氏的表現實在可圈可點,從開始到現在,一舉一動都沒有絲毫值得懷疑的地方。 可正是這樣,才更讓她覺得不對勁。 李氏對挽虹肚子裡的孩子根本談不上有什麼感情,挽虹小產,她心底不知怎麼高興呢!怎麼可能會為此掉眼淚?還有,挽虹看著李氏的眼神怨毒之極,那番話顯然並不是空穴來風…… 李氏不偏不巧的看了過來,和寧汐探究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那一剎那,寧汐清楚的看到李氏眼底的一絲冷笑。那絲輕蔑得意的冷笑,雖然閃的極快,可卻將李氏真實的情緒表露無遺。 果然是李氏暗中下的手…… 寧汐的心裡早已掀起了陣陣滔天巨浪,表面卻不動聲色,甚至安慰道:「大嫂,這樣的意外誰也想不到,你也要好好保重身子。」一切等容鈺回來再說。就算要指責要怒罵,也是容鈺的事情,她暫且當做什麼都不知情好了。 李氏裝模作樣的歎口氣,點了點頭。 在大夫及時的救治下,挽虹總算止了血,卻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暈厥了過去。屋子裡的血腥氣依舊濃厚,一個小生命,就此消失無蹤。 寧汐來不及唏噓感慨,便開始忙碌起來。 廚房裡的廚子管事甚至連打雜的都被叫了過來,滿滿噹噹的跪了一屋子。李氏臉若寒霜,冷冷的說道:「今天早上的燕窩粥都經過哪些人的手?竟害的虹姨娘小了產,只要被我查出是誰搗的鬼,我饒不了他!」 當下,便有幾個面色煞白的人顫顫巍巍的跪著上前幾步。一個個不停的磕頭求饒,紛紛嚷著不關自己的事。 李氏冷笑一聲,卻不再說什麼,看了寧汐一眼。既然是廚房出了事情,自然該由寧汐出面處置。 寧汐明知這是個燙手山芋,卻也不得不接,先看向那個姓錢的廚子:「錢大廚,今天早上的燕窩粥是你動手做的吧!」 錢大廚白白胖胖的臉上滿是汗珠,簡直就快哭出來了:「三少奶奶,小的實在冤枉啊!今天是虹姨娘身邊的丫鬟來要燕窩粥,小的當時想著這要求也不算過分,就做好讓她端走了。小的可以保證,那碗燕窩粥貨真價實,絕沒摻半點不該放的東西……」邊說邊磕頭,話沒說完,額頭便又紅又腫。 寧汐淡淡的說道:「如果真的和你無關,自然不會冤枉你。你暫且別磕頭了。」 錢大廚像霜打了的茄子,老老實實的跪在一旁不敢吭聲。 接下來,又問了一個打雜一個管事,這兩個人曾在錢大廚熬粥的時候去過爐灶邊,都有動手的機會和時間。那個管事還好些,哆哆嗦嗦的為自己辯解幾句。那個打雜的,卻被嚇的連說話都不清楚了。 寧汐意思意思的問過幾句,便對李氏說道:「大嫂,這三個人似乎沒多少嫌疑。要不,再把虹姨娘身邊的幾個丫鬟婆子一一喊過來問一問吧!」 李氏點點頭,看了吳媽媽一眼。吳媽媽便去點了幾個人的名字。頓時又跪了一排的丫鬟婆子。其中一個姿色不俗叫春柳的丫鬟,正是挽虹的貼身大丫鬟。去廚房要燕窩粥和端粥的人也正是她。 春柳顯然也被這意外嚇的不輕,俏臉煞白,身子顫抖個不停。 吳媽媽冷冷的逼問:「春柳,今天這燕窩粥是你親自從廚房端出來的,又是你親自喂虹姨娘喝下的,虹姨娘小產一事,和你一定有關係……」 「不關奴婢的事,不關奴婢的事啊!」春柳哭哭啼啼的告饒:「這燕窩粥是虹姨娘要的,奴婢只是聽著吩咐跑腿而已。絕沒從中做任何手腳。還請少奶奶明鑒!」說著,猛的用力磕了幾個響頭。 李氏寒著臉,眼神凌厲冰冷:「春柳,你敢說真的和你沒半點關係嗎?據我所知,虹姨娘最近對你動輒打罵,你一直對她心懷怨氣。一氣之下,就在她吃的東西裡做手腳,害的她小產……」 春柳聽的面色大變,哭喊了起來:「奴婢冤枉啊!虹姨娘近來心情確實不好,也曾拿奴婢撒過氣,可奴婢從來沒敢存這樣的心思啊!」 李氏冷哼一聲,正待說什麼,容鈺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第四百一十章 審問 容鈺的臉色很難看。 他一路得了消息匆匆趕回來,心裡又是著急又是憤怒,平素溫和俊美的臉龐繃的極緊,眼底燃燒著不容錯辨的怒意。 容鈺看也沒看廳中跪的滿滿的人,直直的看向李氏,語氣冷硬的近乎斥責:「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早上走的時候,挽虹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小產了? 李氏暗暗咬牙,面上卻一派悲慼難過:「都是妾身疏忽了,不知被哪個奸佞小人得了機會,竟在挽虹的飲食中動了手腳,孩子就這麼沒了……」說著,就用帕子拭起了眼角。 別人或許吃這一套,可容鈺和她夫妻多年,對她的性格十分瞭解,自然清楚她絕不是那種心慈手軟的主兒。他俊逸的臉龐一片鐵青,冷冷的問道:「哦?那動手腳的人到底是誰,你查清楚了嗎?」 李氏放下手帕說道:「現在暫時還沒確定是誰動的手,不過,照這樣看來,錢大廚和春柳動手的機會最多,嫌疑也最大。」 錢大廚和春柳嚇的面無人色,不約而同的磕頭求饒:「少爺饒命,少爺饒命,小的(奴婢)是無辜的,什麼也沒做……」 容鈺滿肚子的怒氣無處可洩,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面過分逼問李氏,再被他們兩個這麼一哭喊,更是怒從心底起。上前幾步,用力踹了錢大廚一腳。 習武之人,力氣本就大,他這一腳又是含怒而出,竟把壯實的錢大廚踢的往後滾了幾圈。容鈺猶自不解氣,又瞪向春柳。 春柳尖叫一聲,竟被嚇的暈了過去。一團混亂! 李氏眼底迅速的掠過一絲莫名的惱怒,旋即不動聲色的按捺了下去,起身說道:「相公,你先進去看看挽虹吧!這裡的事交給我和三弟妹。一定給你個交代!」 怎麼又扯到寧汐了? 容鈺皺著眉頭,不自覺的瞄了寧汐一眼。寧汐暗歎一聲倒霉,自己平白無辜的被扯到這一團糟心的事情裡,現在想撇清都來不及了。 蕭月兒一直沒吭聲,此時忽然冒出了一句:「大嫂,挽虹小產一事,應該從這個院子裡查起。廚房那邊自然也要查,不過。寧汐和此事沒多少關係,讓她參與是不是不太合適?」 這當然不是蕭月兒 第 432 章 出了問題。 春柳哭哭啼啼的說道:「奴婢從廚房出來之後,一路端著燕窩粥就去了虹姨娘的屋子裡,又親自伺候虹姨娘吃了下去,中間絕沒讓第二個人碰過。」自從挽虹懷了身孕之後,在吃食上也是百般小心。春柳知道其中利害,哪敢不盡心! 寧汐瞇起雙眸,冷然的說道:「也就是說,你確定別人沒有做手腳的機會?」 春柳點點頭,旋即想起什麼似的,遲疑的說道:「對了,回院子的時候,奴婢內急去了趟茅房,當時將燕窩粥放在桌子上擱了一會兒。」 就那麼短短的片刻功夫,難道就有人趁著這機會動了手? 第四百一十一章 真相 李氏冷冷的問道:「當時去過桌子旁的人有幾個?」 春柳哪裡能說得出來:「當時奴婢去了茅房,所以不知道……」 「哼!」李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滿臉怒氣:「一派胡言!根本就是想狡辯!來人,給我把春柳拖出去,重重的打四十板子,看她還敢不敢胡說!」 寧汐這次沒有出言阻攔,冷眼看著李氏大發雷霆之威。心裡已經有了預感,今天的審問,只怕是要不了了之了。照這麼問下去,最多是把跪在這兒的人都打一頓板子,然後一院子哭喊聲。其他的能問出什麼來? 李氏管家這麼多年,難道審問下人只會這麼點手段嗎? 或者,其實她根本就沒打算問個清楚? 天色漸晚,暮色微沉。李氏盤問了整整一天,精神也有些不支了。寧汐陪在一旁,也覺得又累又疲倦。不過,既然李氏不喊停,她也就不吭聲。倒要看看李氏今天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李氏很快就不折騰了,因為容鈺陰沉著臉回來了。也不知道挽虹一個下午都說了些什麼,容鈺的心情顯然不太好。 吳媽媽見容鈺面色難看,下意識的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沖吳媽媽使了個眼色。吳媽媽立刻心領神會,忙吩咐下人將打的奄奄一息的幾個人暫時關起來。等明天再審問。 李氏打起精神,起身相迎。可還沒等她張口說話,容鈺便譏諷的問道:「審問了大半天,問出什麼結果了嗎?」語氣中的不滿顯而易見。 李氏笑也笑不出來了,強自鎮定的應道:「正問著呢,這些奴才一個比一個嘴硬,打了板子還是不肯招……」 容鈺冷笑一聲,薄薄的嘴唇吐出來的話語十分刻薄:「沒做過的事情,他們怎麼招認?再怎麼打下去,可就成屈打成招了?」 這話裡話外的譏諷之意太過明顯。李氏想裝出聽不出來都不行,臉色陡然一變:「相公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弟妹也在這兒。你大可以問問她……」 容鈺打斷她的話:「這事跟她沒關係,你總拉上她做什麼?」 李氏的心思被容鈺一語揭穿,有些惱羞成怒的尷尬。寧汐瞭然的目光,更如同利箭射在她的胸口。 李氏咬咬牙,看也不看寧汐一眼。強自鎮定的說道:「廚房是寧汐管著的,如今出了事。又得從廚房查起,自然不好不管。」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可她的私心到底是什麼盤算。容鈺豈能看不出來? 容鈺眼裡閃過一絲薄薄的怒氣,正要說什麼,就聽寧汐輕飄飄的說道:「大嫂。這些日子,廚房確實是我掌管。出了事,是我監管不力。不過,我和虹姨娘遠日無仇近日無怨,她小產了對我沒有絲毫好處。你覺得。我有什麼嫌疑嗎?」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李氏一再相逼,把寧汐也給惹毛了,索性將話挑明了,倒要看看李氏有什麼好說的! 話說到這份上。李氏心裡縱然還有盤算,也只能陪笑道:「弟妹嚴重了。我沒這個意思。你別多心!」 「哦?是我多心了嗎?」寧汐似笑非笑的應道:「今天大嫂一直強調是廚房那邊出的問題,我還以為大嫂是疑心上我了呢!」 「當然不是。」李氏的笑容有些僵硬:「你別誤會,我可沒這麼想。」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沒這麼想就好。不然我可真是平白的遭來嫌疑了。當時大嫂說忙不過來,特地請我掌管廚房,我二話沒說就接了下來。怎麼也沒想到才短短一個多月就出了這等事情。到底是我年輕識淺,做事沒有經驗,被有心人轉了漏洞。以後,這廚房還是交還給大嫂吧!」 現在她當然明白了李氏的用意。故意將廚房交給寧汐接手,出了事情之後,李氏便可以撇清關係,順便將寧汐拖下水。動靜鬧的越大,真相反而越不好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李氏下的手,可無憑無據的,誰又能說李氏的不是? 這話說的可就更直接了。李氏和容鈺都是聰明人,不可能聽不出來。李氏的眼底沒了笑意,容鈺也瞇起了眼眸,一片深沉。 寧汐說了這番話之後,只覺得暢快極了,扔下一句:「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正轉身欲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是容瑾來了! 容瑾來之前顯然已經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匆匆的打量寧汐兩眼,見寧汐蹙著眉頭一臉倦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冷冷的看了李氏和容鈺一眼:「大哥,大嫂,你們院子裡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麼又扯上汐兒了?」 容鈺聽到亂七八糟幾個字,俊臉頓時黑了一半,卻也知道容瑾的脾氣,只得耐著性子解釋:「挽虹早上吃了燕窩粥小產了。因為廚房是弟妹管著,所以請弟妹來幫著一起審問廚子。」 容瑾挑了挑眉,哼了一聲:「真的只是審問廚子嗎?不會有人想著把汐兒也拖進這渾水裡吧!別的我不管,不過,要是有人敢動這樣的歪心思,先得問問我同意不同意!」 真虧得李氏有城府,在這樣的情況下,竟還能擠出一絲笑容來:「三弟先別急,誰也沒這個心思。」 「沒有就好。」容瑾不由分說的接過話頭:「挽虹懷孕和我們夫妻沒有任何關係,就算她一連生十個八個男孩,我們也只會替你們高興。小產一事,必然是有人心懷不忿,故意做了手腳。大嫂有這精力,還是多審一審挽虹身邊的丫鬟婆子。或者……」頓了頓,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氏一眼,卻故意不說下去了。 若不是礙著容鈺也在,容瑾只怕會說的更直接。 這一番譏諷之語,讓人氣血翻騰,吐血的心都有了。李氏面色一變,眼裡閃過一絲隱忍的怒氣。 容鈺在人前卻要替李氏留幾分面子,忙打圓場:「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容瑾從鼻子裡嗯了一聲,瞄了李氏一眼,拉著寧汐的手走了。 出了李氏的院子之後,容瑾停住了腳步,細細的打量寧汐幾眼:「汐兒,大嫂是不是為難你了?」 寧汐笑了笑:「她倒是有這個心思,也得看看我肯不肯配合。」剛才她已經不客氣的反擊回去了。 容瑾眼裡閃過一絲怒氣,俊臉冷了下來:「她整天弄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嫌累的慌。」 自從寧汐嫁到容府之後,李氏明裡暗裡總和寧汐不對付。三不五時的惹出點事情來。這次更過分,竟然想利用寧汐做擋箭牌,哼!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嗎? 寧汐反倒過來安撫容瑾:「算了,你也別生氣了。她這次算計來算計去,可把自己都算計進去了。依我看,大哥心裡清楚的很。這次只怕兩人要狠狠鬧一場了。」 容瑾眸光一閃,重重的哼了一聲:「大哥絕對饒不了她。」別的事情也就罷了,可事關容府子嗣,李氏下手這般陰毒,脾氣再好的男人也受不了。 寧汐輕歎口氣,看來,又沒消停日子過了。 他們兩個走後,容鈺的脾氣再也繃不住了,寒聲問道:「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氏雖已知道他在疑心自己,可聽到他這麼冷冰冰的詰問,心裡陡然一冷,語氣也跟著冷然了下來:「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懷疑我不成?」 容鈺冷笑一聲:「真相如何,你心裡最清楚。」挽虹懷有身孕一事,對別人都沒妨礙,有下手動機的,非李氏莫屬。 李氏暗暗握緊了拳頭,長長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掌心,那絲抽痛並不激烈,卻綿延持久,從掌心一直蔓延至心裡。 「無憑無據的,你憑什麼懷疑我?」李氏深呼吸口氣,挺直了身子,臉上沒什麼表情:「我承認,我確實羨慕挽虹有了身孕。可她肚子裡的孩子,以後也得叫我一聲母親。我若是真想動這個心思,也不急在這一刻。完全可以等挽虹生下孩子,再對挽虹動手。到時候,既除了挽虹,又有了孩子。」頓了頓,又冷然的笑道:「你知道,我是有這個手段的。現在動手,誰都會懷疑是我。我何苦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番話倒也有道理。可是,如果不是李氏動手,還會有誰? 容鈺怒氣稍平,深沉的眼眸緊緊的盯著李氏的臉龐,彷彿要分辨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李氏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顆心卻在容鈺的沉默中晃晃悠悠的往下沉。不管真相如何,容鈺的表現都足以讓她心寒。 他對她的信任,薄弱的可憐。雖然沒有真憑實據,可從他的神情來看,分明已經肯定了幕後兇手就是她…… 夫妻兩個無言的對峙,任由令人窒息的沉默四處蔓延。空氣似凝結一般,令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容鈺終於緩緩的張口道:「你今天也夠累了,先歇著吧!我去挽虹那裡看看。今晚就不過來了。」 然後,看也沒看李氏一眼,便走了。 只留下李氏,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兒,背影僵直。 第四百一十二章 誰的悲哀 吳媽媽一直待在廳外沒敢進來,等容鈺的身影遠去了,才急急的走了進去。抬頭一看,頓時一驚:「少奶奶……」 李氏僵直的站在那裡,眼角兩行淚靜靜的滑落。 伺候李氏這麼多年,這是吳媽媽第二次見到李氏落淚。 第一次還是在幾年前,李氏小產之後,一個人待在屋裡的時候,悄悄的掉過眼淚。吳媽媽當時陪在一旁,心疼的安撫了半天。這之後,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情,李氏都從不在人前落淚。 李氏出身名門,自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城府心計比一般女子深的多。性子又倔強好強,嫁到容府這麼多年,將整個府邸的事務管理的井井有條,絲毫不亂。就算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缺點來。李氏自律甚嚴,在人前輕易不露出心裡半點情緒。 就是這樣的李氏,竟然站在那兒默默的垂淚。身影孤單落寞的令人心酸。 吳媽媽的眼眶也濕潤了,哽咽著安撫道:「少奶奶,你別難過了。少爺一時心裡不痛快,以後總會想開的。」能讓李氏這麼難過的,也只有容鈺了。 李氏的眼神有些茫然,喃喃的低語:「吳媽媽,我是不是做錯了……」 那聲音飄飄忽忽的,滿是惘然。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她也希望能像寧汐和蕭月兒那樣,得到丈夫全心全意的關愛。她也希望丈夫的眼裡心裡,只有自己一個。別的女人懷著自己丈夫的孩子,她怎麼可能忍受的了? 她真的做錯了嗎? 雖然這裡沒有別的人,吳媽媽卻略有些緊張的環顧四週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少奶奶,已經到這一步了,您可別犯糊塗。只要一口咬定不知情,誰也不敢指責你什麼。」 有些事,只要不承認就是沒有。一旦默認了。以容鈺的脾氣,只怕以後也不會踏足李氏的院子了。 李氏慘然一笑。真的沒人指責她嗎?不,所有人都在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她。蕭月兒,寧汐。容瑾,還有容鈺…… 她騙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 李氏壓抑隱忍的啜泣聲,在廳中悄然響起,伴隨著吳媽媽的哽咽哭泣聲,竟有種異樣的悲涼。站在外面的丫鬟們沒人敢進去打擾。 夜幕低垂,廳外懸掛著燈籠。廳內卻一片黑暗。 裡面的哭泣聲終於漸漸停了。不知過了多久,李氏才走了出來。在昏暗的光線下,略顯紅腫的眼睛並不特別惹人注目。事實上,也沒有丫鬟敢抬頭多看她一眼。 吳媽媽的聲音有些沙啞:「少奶奶,您還沒吃晚飯,老奴這就吩咐廚房給您做一些……」 「不用了。」她此刻哪能吃得下東西。 吳媽媽知道她的脾氣,也不敢多勸,眼睜睜的看著她回了屋子。這一夜。李氏是如何度過的,無人知曉。 可第二天早晨,李氏出現在人前的時候。穿戴一如以往得體端莊,妝容精緻,將徹夜難眠的憔悴和蒼白掩蓋的完美無缺。 蕭月兒咳嗽一聲,試探著問道:「大嫂,你還好吧!」容鈺昨天和李氏大吵一架,然後拂袖而去的事情,傳的人盡皆知。可想而知李氏的心情一定好不到哪兒去…… 李氏淡淡的笑道:「還好,多謝弟妹關心。」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在人前流露出半點脆弱。 寧汐瞄了李氏一眼,終於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忍住了。 說句心裡話。她對李氏真的同情不起來。鬧至現在這樣的地步,都是李氏自己咎由自取。再怎麼樣也不該對挽虹肚子裡的孩子下手,還居心不良的要將她也拖進渾水裡。她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好心了。 聽說容鈺晚上一直留在挽虹那裡,李氏昨天晚上一定很不好過。妝化的都比平日要濃一些,顯然是要遮掩徹夜難眠的痕跡。 蕭月兒見寧汐不肯出聲,只好又問道:「大嫂。今天是不是要繼續審問那幾個下人?」 李氏眼裡閃過一絲寒意:「審!當然要審!不問個青紅皂白出來,別被那些多心的以為是我做的手腳呢!」 做賊的喊捉賊,臉都不紅一下。 寧汐嘲弄的笑了笑:「清者自清,大嫂也不必生氣。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誰也不會被白白冤枉的。」 當然不是冤枉,本來就是李氏做的手腳。 寧汐話中的意思,李氏不可能聽不出來,卻若無其事的笑了笑。今天,李氏也沒再叫寧汐一起去審問下人,獨自領著吳媽媽和一眾丫鬟去了。 寧汐若有所思的看著李氏離去的身影,微微皺起了眉頭。 蕭月兒低聲說道:「你說大嫂會怎麼了結這件事?」看李氏這架勢,不審出個結果是誓不罷休了。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幕後黑手到底是誰。李氏會怎麼做? 寧汐翹起唇角,眼底掠過一絲譏諷的笑意:「還能怎麼做,找個替死鬼還不容易麼?」只要找個人出來招認了此事,便算有了結果。然後李氏便可以坦然的澄清自己的嫌疑了。 不出所料,到了下午,李氏的審問便有了結果。 春柳將燕窩粥放在桌子上的短暫功夫,一個叫燕兒的丫鬟躡手躡腳的偷偷到了桌邊,將一小包藥性極強的紅花粉撒入燕窩粥裡。春柳對這一切懵懂不知,笑瞇瞇的伺候著挽虹將一碗粥都吃了。結果不到一盞茶功夫,挽虹便嚷著肚子疼,下面也見了紅。 再然後,便有了後來的一幕。 這個叫燕兒的丫鬟本不是府裡的丫鬟,而是挽虹進府之後買來的丫鬟。除了春柳之外,挽虹最信任的就是燕兒。誰也沒想到,動手的竟是她。 挽虹也不相信! 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聲音裡滿是不敢置信:「不可能,絕不可能是燕兒。」肯定是李氏派人搗的鬼。又栽贓到燕兒的身上。 挽虹的想法明明白白的浮在了臉上。吳媽媽眉頭一皺,冷冷的說道:「虹姨娘,燕兒已經招認了。你若是不相信,不妨叫她來問問。」 挽虹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卻咬牙說道:「好,我要親自問問她。」頓了頓,忽的又道:「我要等少爺回來,當著少爺的面問燕兒。」 她要當著容鈺的面,揭穿李氏的陰謀! 挽虹的想法明明白白的浮在了臉上,吳媽媽的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卻乾脆利落的點頭應道:「好,老奴這就去稟報少奶奶一聲。」 臨近傍晚,容鈺回來了。容琮和容瑾也不約而同的都回了府。 李氏十分冷靜,將下午審問的結果一一說了出來:「……有人親眼見到燕兒溜進過屋子裡,出來的時候神色有些慌張。我一開始問她,她還不肯說。後來打了一頓板子,她才肯招認了。說是在那碗粥裡放了一包藥性很強的紅花粉。我責問她原因,她說挽虹對她動輒打罵,又對春柳更好,所以她心裡一直耿耿於懷。一時衝動就做出錯事來。」 容鈺的臉陰沉極了,拳頭握的很緊,聲音裡透出絲絲涼意:「燕兒人呢?」 「被關在屋子裡。就等著你回來,挽虹要當面和她對質。」說到最後一句,李氏的眼裡閃過一絲譏削。不知是在嘲笑挽虹的不自量力,還是在自嘲。 這所謂的對質,根本就是衝著她來的。如果容鈺尊重她信任她,就不該點頭同意。至少在眾人面前給她留些顏面。如果容鈺真的點頭了,那麼,她這個當家主母的顏面蕩然無存不說,也深深的傷了夫妻的情分…… 容鈺,你會怎麼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容鈺。容鈺沉著臉,眼中閃過一連串複雜的情緒。最後,終於緩緩的說道:「弄個清楚明白也好。」 李氏雖已料到這個結果,可在聽到這句話的剎那,卻依舊如雷轟頂。臉色不受控制唰的白了,縮在袖子裡的手顫抖個不停。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著沒有失態,短短的應道:「好,妾身這就去安排。」 寧汐終於有一絲絲同情李氏了。 不管對質的結果怎麼樣,夫妻之間的裂痕都已造成了。今後,李氏和容鈺兩人之間大概連相敬如賓也做不到了…… 蕭月兒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她身份特殊,說話便也少了幾分顧忌,直言道:「大哥,這不太妥當吧!」 容琮也咳嗽一聲說道:「是啊,大嫂做事一向公正。既然已經審問清楚了,這對質也沒必要了吧!」要是真的鬧到這一步,以後李氏在府裡還怎麼做人? 他們夫妻一張口,寧汐和容瑾也不好再沉默,各自附和了幾句。 李氏縱然有再多不是,到底還是容鈺的正妻,是容府的長媳。如果真的鬧開了,也沒什麼好處。除非容鈺真的打算和李氏決裂…… 不管眾人出於什麼心思,總算都站在了李氏這邊。 李氏一直僵硬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謝謝二弟三弟,謝謝兩位弟妹的好意。不過,這事不弄清楚了,相公心裡一定疙疙瘩瘩的。挽虹也會一直懷恨在心,倒不如今天當面說個清楚。」 第四百一十三章 對質 容鈺眸光連連閃動,終於張口說道:「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把話說明白。如果真的是燕兒動的手,我饒不了她。如果主使者另有其人……」頓了頓接了下去:「我也不會輕饒。」 話已至此,夫妻情分蕩然無存。 李氏竟還能擠出一絲笑容:「相公說的是。」神情自若的吩咐吳媽媽:「你讓人把燕兒和春柳帶到虹姨娘的屋裡,我們這就過去。」 吳媽媽擔憂的看了李氏一眼,卻也不敢多嘴,暗暗歎口氣去了。 李氏又看向寧汐等人:「大家有空,不妨一起去做個見證。」 不用她說,眾人也都想跟著過去看看。容琮和容瑾暗暗想著要是事態不妙,至少能將容鈺先「勸」走。蕭月兒和寧汐都想著這樣的熱鬧不能錯過。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挽虹的院子裡。 挽虹小產過後身子很虛弱,卻硬撐著下了床。本略顯妖嬈的臉有些蒼白,倒比平日多了份楚楚動人的韻味。 見了容鈺,挽虹的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美人垂淚,自然惹人憐愛。容鈺心裡一軟,竟親自走過去,攙扶住了挽虹,低聲安撫了幾句。到底說了什麼眾人也沒聽清。不過,容鈺溫柔的神情卻清清楚楚的顯露了出來。 容琮和容瑾倒也罷了,蕭月兒看了卻有些忿忿不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容鈺這番做派,要將李氏置於何地? 寧汐對李氏雖然沒有好感。可到了這一刻,愈發生出了同情之意。 丈夫的心裡多了別的女人,還讓那個女人懷了身孕。這對任何一個妻子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羞辱。李氏又是這麼好強的性子。用了最不妥當也最激烈的手段解決了挽虹肚子裡的孩子。這種陰毒手段確實不可取,可從李氏的角度來看,大概只有這麼做才能出心頭這口惡氣了…… 李氏冷眼看著容鈺和挽虹。唇角抿的緊緊的。 不一會兒,春柳和燕兒都被帶來了,齊齊跪在地上。兩人都挨了板子,又被關了一夜,臉色都好看不到哪兒去。尤其是燕兒,也不知挨了多少板子,後背血跡斑斑。頭髮凌亂不堪,看著狼狽極了。 挽虹看了一眼,心裡又恨又怒又氣:「燕兒,抬起頭來看著我。」 燕兒呆呆的抬頭。 挽虹眸光閃動,冷冷的問道:「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頓了頓。又補充了幾句:「你不要怕,有少爺在這兒,誰也不敢冤枉你。你實話實話就是了。」 李氏眼裡閃過一絲嘲弄的笑意,慢悠悠的說道:「燕兒,虹姨娘說的話你聽見了嗎?你有什麼冤屈,只管說出來吧!」 被那麼多雙眼睛看著,燕兒的身子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咬咬牙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被發現了是我運氣不好。我無話可說!」 挽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容鈺也皺起了眉頭,深沉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燕兒的臉。像是要看透燕兒的心思,判斷她說的是真是假。 燕兒像豁出去一般,滔滔不絕的說道:「我和春柳都是你身邊的丫鬟,可你對春柳比對我好多了。什麼好事都留給春柳,心情不好卻拿我撒氣。我早就心裡不痛快了。自從你懷了身孕之後。每次少爺來,你都讓春柳去伺候少爺,卻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春柳哪點比我強了,論姿色還不如我……」 眾人不由得齊齊瞄了容鈺一眼。感情這裡面還有這麼複雜的內情啊…… 挽虹沒料到燕兒當著眾人的面竟說起這些,面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精彩極了。李氏眼裡掠過一絲冷笑。 容鈺也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這些就不用說了,你說說看,有沒有人指使你在挽虹的飯食裡做手腳?」 燕兒不假思索的答道:「沒有,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早就看春柳不順眼了,所以想找個機會整治她一回。只是沒想到這種藥的藥性這麼重,竟讓虹姨娘真的小產了……」 挽虹眼裡閃動著怒火:「燕兒,我待你也算不薄,你怎麼能這麼狠心的害我?」 燕兒昂起頭:「你對我也算好麼?天天不是打就是罵,在外面受點閒氣都撒在我頭上。我也是爹娘生養的,憑什麼天天都要受你的閒氣?你又比我強多少?不過是個低賤的歌姬,要不是被少爺看中納進府裡,連我們這些丫鬟都不如……」 挽虹被氣的快吐血了,卻還沒忘了追根問底:「你手裡的藥是從哪兒來的?你天天不出府,哪有機會買這樣的藥?是不是誰給你,指使你這麼做的?」 「沒人指使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燕兒一口咬定,不管怎麼問就是不改口。 挽虹心裡暗恨,卻也無可奈何。明知是李氏從中搗鬼,可現在沒有絲毫證據,這個燕兒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主謀。 容鈺眸色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氏穩穩的佔了上風,倒也不急著說什麼,只悠閒的坐在一旁。冷眼看著挽虹被氣的火冒三丈卻又無計可施的樣子,心裡十分暢快。 就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容琮想了想,低聲說道:「大哥,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燕兒?」言下之意,自然是催促容鈺快些結束這場鬧劇。 燕兒已經招認,此事也就有了交代。再橫生枝節也沒什麼益處。 容鈺深呼吸口氣,淡淡的說道:「和此事有關的,一律攆出容府。至於這個燕兒,更不能輕饒。先打一頓板子,然後趕去田莊裡做農活……」 「少爺!」挽虹急了:「燕兒是被人指使才敢這麼做。還沒問清楚……」 容鈺安撫的看了挽虹一眼:「燕兒已經招認了,事情很清楚,不需要再問了。」弟弟和弟媳們都是一臉的不贊同。再鬧下去,實在也沒意義。孩子已經沒了,再鬧也回不來了! 挽虹面色一變,滿眼的不甘心,卻也不敢再吭聲。含恨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李氏的臉上。 李氏神情不變,淡然的說道:「相公這麼說,妾身照辦就是。明天就讓人找牙婆過來,把春柳她們幾個都賣出去。至於燕兒,就送到最遠最偏僻的莊子裡去。挽虹身子受損,得好好靜養,妾身會請大夫開些養身的方子。」 這一番處置面面俱到,沒有不妥之處。容鈺點點頭。寧汐等人不約而同的鬆口氣。 此事總算告一段落了嗎?當然沒有。 春柳等人被賣出容府,錢大廚也被攆走了。燕兒被送到最遠的莊子上,還沒過幾天,就聽說燕兒得了急病死了。 挽虹每天在院子裡靜養,容鈺幾乎天天都去。偶爾也會留宿在別的小妾那裡,卻再也沒去過李氏的屋子。 李氏似乎早有心裡準備,倒也沒表現的太過失落,每天照常處理府裡的雜事。只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 寧汐和蕭月兒都是心軟的,雖然不喜歡李氏,可看李氏這副樣子,又都起了同情之心。可當著李氏的面,偏偏什麼也不好說。 寧汐將廚房的管事權還了回去之後,整天無所事事,幾乎都和蕭月兒在一起。每每說到李氏,不免要感慨幾句。 「想想大嫂也挺可憐的。」蕭月兒歎道:「一直沒有孩子,大哥對她也算不上怎麼好。」從挽虹這件事中,足可以看出容鈺和李氏只是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平日裡還維持著表面的顏面,現在卻連這層顏面也沒了。 同為容府的兒媳,看李氏落到這樣的田地,蕭月兒心裡也有些唏噓。 寧汐默然片刻,也歎道:「說真的,如果容瑾敢這麼對我,我一定早就撐不下去了。」 蕭月兒心有慼慼焉,和寧汐一起長吁短歎了幾句。 「算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寧汐打起精神,笑著扯開話題:「你肚子這麼大,還有兩個月就快生了吧!」蕭月兒個頭嬌小,可肚子實在不小。 蕭月兒的注意力也轉移了過來,愁眉苦臉的歎道:「是啊,我正在發愁呢!聽說生孩子很痛,我這麼大的肚子,孩子一定也很大。也不知道生產的時候順不順當……」 寧汐忙接過話頭:「別亂說,一定順當的很。」 蕭月兒笑了笑,忽的瞄了寧汐平坦的肚子一眼,賊兮兮的問道:「你也嫁過來快半年了,肚子還沒一點動靜嗎?」容瑾難道不「勤快」? 寧汐一看蕭月兒那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想什麼好事,頓時紅了臉。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浮起一絲神秘的笑意。 蕭月兒興致勃勃的追問:「怎麼,是不是已經有好消息了?」 寧汐低低的說道:「我這個月葵水來遲了幾日,不過,時日太短了,再等上半個月才好請大夫。」 「真的嗎?」蕭月兒眼睛一亮,歡喜的笑道:「這可太好了。你告訴容瑾了嗎?」 寧汐笑著搖搖頭。雖然她已經有了預感,可畢竟時日尚短還沒證實,還是等確定了之後再給他一個驚喜好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有孕 容瑾對這一切懵懂不知,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連著幾個晚上想親熱,都被寧汐用各種理由拒絕了。 難道是他年老色衰沒吸引力了嗎? 這可不是個小問題。容瑾決定等忙過這一陣,得找個偏方好好保養一下什麼的。 寧汐偶爾聽他咕噥一句,頓時就撲哧一聲樂了。他長的一副禍國殃民的禍水模樣,再保養可就更麻煩了,豈不是給她招惹更多的情敵?就一個四皇子,已經夠她頭痛了…… 說起四皇子,不得不說一說最近朝中的動向。 大皇子佔了嫡長,又有容氏兄弟鼎力支持,支持他做太子的大臣不在少數。三皇子本來稍居劣勢,可有了四皇子加入之後,情勢便詭異起來。宮裡的惠貴妃梅貴妃明爭暗鬥幾乎水火不容,可三皇子四皇子卻走的很近,大有合力對付大皇子的架勢。 大皇子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在暗中調查一樁陳年舊事,只要找到有力的證據,便能將梅貴妃四皇子徹底擊垮。 寧汐曾追問過幾回,可容瑾口風極緊,對此事更是忌諱莫深,不管寧汐怎麼追問,他就是不肯明說。寧汐在前世既然沒聽說過一點風聲,愈發說明此事被藏的極深,事關皇家秘辛,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寧汐使盡渾身解數也問不出什麼來,不免暗暗胡亂猜想起來。 所謂陳年舊事,應該是四皇子小時候的事情,或者是梅妃剛入宮時候發生的事情。到底會是什麼事情,一旦揭露就會讓梅妃和四皇子被擊垮? 一個荒謬的念頭陡然掠過腦海。難道會是…… 寧汐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竟不敢再想下去。 算了,她已經嫁為人婦,還極有可能懷了身孕。如今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和她已經沒什麼關係。她不攙和也罷。反正有容瑾在,誰也傷害不了她了。 寧汐反覆安慰著自己,將那個隱晦的念頭努力的壓了回去。 可越是這麼逼著自己不要亂想,反而胡思亂想的更厲害。這一個晚上。寧汐竟然做了一個很久很久都沒做過的夢。 夢裡的邵晏和她,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爭吵。 「你為什麼要騙我?」她淚眼迷濛的看著一臉愧疚的邵晏:「你背著我和容瑤來往,甚至打算娶她為妻。那你要至我於何地?」 邵晏一臉痛苦和自責:「汐兒,對不起,我……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什麼苦衷?」寧汐想抹去眼淚,眼淚卻落得更急更凶:「如果你不想娶她,誰也不能逼你。你既要娶她。那就別再來找我了……」 「不,」邵晏的眼眶也濕潤了,緊緊的摟住她不肯鬆手:「汐兒,你聽我說。我愛的是你,一直都只有你。接近容瑤,是四皇子殿下的意思。他想做太子,就得爭取到手握兵權的武將支持。容大將軍是武將之首,如果……如果我能娶容瑤。他以後一定會支持四皇子的。汐兒,我知道你生氣。你打我也好,罵我也行。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要離開我。我的心裡只有你,我只愛你……」 寧汐心痛如絞,直直的逼視著邵晏:「在你的心裡,四皇子就這麼重要嗎?比我還重要嗎?」邵晏的忠心,簡直令人絕望。為什麼他對四皇子如此死心塌地? 邵晏的嘴唇顫了顫,眼裡滿是痛苦,似要說什麼,終於默默的忍了回去。只是用力的摟緊了她,彷彿摟著一生的最深的摯愛。怎麼也不肯放手。 這個質問,到了後來變的越來越常見。每一次都是如此,不管她怎麼問,邵晏都只是隱忍的沉默。 到了臨死的那一刻,她的心裡有許許多多的不甘和悔恨。邵晏明知四皇子要對寧家下手,明知她會為此恨他一輩子。卻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寧有方走上了不歸路。 邵晏,你心底到底藏著什麼秘密?你對四皇子,為什麼如此近乎盲目的忠心?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這份愛在你心裡,到底有多少份量…… 「汐兒,你怎麼哭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她從噩夢中喚醒。然後,一隻溫暖的手笨拙的為她拭去淚水。 寧汐睜開眼,怔怔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孔,忽的又哭了。 容瑾有些慌了,忙將她摟進懷裡,溫柔的輕拍她的後背哄道:「又做噩夢了是不是?不用怕,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有我在你身邊,一切都不用怕了……」 溫柔的呢喃似一道陽光,趕去了她心底的陰暗和晦澀。 寧汐吸了吸鼻子,聲音裡還有重重的鼻音:「容瑾,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 他有多小心眼愛吃醋,她自然清楚。可自從她將自己和邵晏那一段過往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之後,他從沒提起過一次。哪怕猜到了她又夢到了邵晏,他也什麼都沒追問,只是溫柔的摟著她,給她所有的溫暖。 容瑾低頭,親了親寧汐紅通通的小臉,聲音溫柔極了:「傻丫頭,你是我媳婦,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雖然他一直嫉妒死了邵晏,可畢竟都是前世的事情了。她既已嫁給了他,便代表著已經將前世的恩怨糾葛一併放下。他再追問,也太沒風度了。 寧汐眼裡還閃著水光,唇邊卻綻放出了一絲甜蜜的笑意。如同沾了露珠的花朵,嬌媚可人。 容瑾情不自禁的俯下頭,溫柔的吻住了她的紅唇。這個吻溫柔細膩,柔情無限。待抬起頭來,寧汐俏臉微紅,水靈柔美。惹的容瑾心裡癢癢的,忍不住又要低頭吻下來。 寧汐紅著臉閃躲:「你別亂來,我有話要告訴你。」 容瑾挑眉一笑,故意使壞壓了過來。 寧汐不自覺的動了動身子,小心的用手護著小腹,然後才正色說道:「容瑾,我不知道大皇子到底在追查什麼事情。你一直瞞著我,肯定也有你的考慮。這件事既然年代久遠,想找線索肯定不容易。我覺得,你們可以從邵晏身上查起。」 邵晏? 容瑾眸光一閃:「汐兒,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寧汐搖搖頭:「我什麼也不清楚。但是,我總覺得你們要追查的事情一定和他有關。」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這只是我的直覺。如果對你們有用最好,就算沒什麼用處,多一個方向總是好的。」 容瑾想了想,點了點頭。 寧汐稍稍放了心,又嬌嗔道:「你別壓著我了,肚子被你壓的好難受。」 容瑾這才留意到寧汐用手護著小腹,忍不住笑道:「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一直用手護著肚子。總不會是懷孕了吧!」 他不過是隨口一句,怎麼也沒想到寧汐竟微紅著臉移開了視線。 容瑾笑容一頓,語氣不自覺的緊張激動起來:「汐兒,是真的嗎?你真的懷孕了?」 寧汐小聲說道:「我也不敢確定。這個月的月信遲了快半個月,我正想找個大夫來瞧瞧……」 話音未落,就見容瑾火燒屁股一般的挪開身子,飛速的穿衣下床,俊臉一片激動的潮紅,揚聲喊道:「小安子,快些去二嫂的院子裡,把林太醫給我請來,要快!」 候在外面的小安子被容瑾的大嗓門嚇了一跳,也不敢多問,一溜煙的跑著去了。 寧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甜蜜:「喂,你別這麼急好不好。我還沒起床呢!」 容瑾含笑著湊了過來,前所未有的慇勤:「你別亂動,就乖乖躺著,我來替你穿衣服。」說著,便要掀被褥。 寧汐哭笑不得,忙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別在這兒給我添亂了,快些去洗漱吧!不然林太醫來了,沒人招待可不好。」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喜滋滋輕飄飄的容瑾給哄走了。 寧汐鬆口氣,忙起身穿衣洗漱。等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去了外面的正廳。 林太醫果然已經到了,一同前來的,還有特地前來湊熱鬧的蕭月兒。她擠眉弄眼的笑道:「怎麼,你終於捨得告訴容瑾了?」虧寧汐憋得住,居然忍了這麼多天沒說。換成是她,大概早就嚷開了。 寧汐咬著嘴唇,眼角眉梢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容瑾忙湊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攙著寧汐坐下,對林太醫更是熱情又客氣:「林太醫快請坐,今天就有勞您了。」 林太醫可是皇上專門派來給蕭月兒調養身子的,容府其他人根本不歸他管。容瑾情急之餘,根本等不及到外面去請大夫,直接就把林太醫請了來。別提多熱情客套了。 林太醫對容瑾的脾氣也很熟悉,見他這麼有禮,也覺得面上有光,樂呵呵的應道:「小事一樁,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還請少奶奶伸出右手。」 寧汐應了一聲,乖乖的伸出右手。 林太醫用兩指搭脈,微微閉上眼睛,十分專心。 短短片刻功夫,容瑾竟緊張的額角冒汗。這種忐忑難安又激動興奮的心情,容瑾前世今生兩輩子也沒體驗過。 蕭月兒在一旁看熱鬧,樂的眼睛都瞇縫成了一彎月牙。 第四百一十五章 欣喜若狂 林太醫終於放下手,睜開眼。 「怎麼樣?」容瑾的心砰砰亂跳,緊緊的盯著林太醫,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林太醫笑瞇瞇的拱手道賀:「恭喜三少爺,少奶奶確實有了身孕。」 寧汐雖然早有預感,可在聽到這句話的一剎那,腦海中頓時轟的一聲,一片空白,竟呆呆的不知道有什麼反應才好。 容瑾也沒好到哪兒去,愣了半晌,才咧嘴笑了,連連向林太醫道謝。又命小安子包了一封厚厚的賞銀賞給林太醫。林太醫卻之不恭,笑著收了。 容瑾也不顧還有別人在場,忽的摟住寧汐,抱著她轉了一圈,嘴裡不停的嚷著:「汐兒,太好了,你懷了我們的孩子了,我就要當爹了。」 蕭月兒掩嘴直笑。一旁的丫鬟小廝們也都在偷樂。 寧汐唇角高高的翹起,眼中滿是歡喜的笑意,口中卻道:「你慢些,我頭都被你轉暈了。」 容瑾一緊張,忙將寧汐放了下來,急急的上下打量:「頭真的很暈嗎?還有哪裡不舒服,正好林太醫還沒走,再請他看看……」 蕭月兒哈哈大笑。 寧汐臊的紅了臉,使勁的捶了容瑾一下:「你先放開我。」真是太丟臉了! 容瑾也不生氣,乖乖聽話鬆了手,卻不肯離開寧汐身邊。眼睛時不時的瞄著她平坦的肚子,彷彿那裡隨時會鑽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娃娃似的。 蕭月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寧汐,恭喜你了。」孩子是夫妻感情的結晶和昇華。有了孩子,感情會更甜蜜更穩定。 寧汐露出會心的笑容,雙手不自覺的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太好了,她真的懷孕了!她的身體裡孕育著她和容瑾的孩子…… 這種感覺輕飄飄的,彷彿走在雲端一般不踏實,卻又美好的不可思議。 容瑾從沒有這般形於外的激動和興奮過,唇邊那抹笑容有些傻傻的。寧汐看了容瑾一眼,唇角揚起愉悅的弧度。 寧汐懷了身孕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般。飛速的傳遍了整個容府。李氏很快就得了消息,前來恭賀。 寧汐唇畔幸福的笑意是那樣的耀目,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的容瑾更是毫不掩飾心裡的歡喜,唇角揚的高高的。 李氏竭力維持平靜從容。心裡那抹黯然和羨慕卻抑制不住的浮了上來。忍不住多看了寧汐的肚子兩眼:「是今天剛號出喜脈吧!」 寧汐笑著點點頭:「是啊,日子還短,暫時還沒任何感覺呢!」 容瑾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不著痕跡的護著寧汐的身形。李氏可是有過前科的,還是離寧汐遠一點比較好。 他的動作雖然細微,可李氏何等敏銳,自然察覺到自己並不太受歡迎。淺笑著說了幾句,便告辭了。 待李氏走了,寧汐才嗔怪的說道:「你也真是的,當著大嫂的面也不收斂點。」就算再不喜歡李氏,面子上也不能表露的這麼明顯。再說了,李氏現在這樣子也夠可憐的。容鈺和她的夫妻關係直降到冰點,見面連話都不說幾句。 李氏就像一朵失了水分滋養的鮮花,迅速的枯萎下來。外表倒是看著和往日差不多。可眼底卻一天比一天更荒涼。 容瑾輕哼一聲:「她這種人性格太過偏執,平時看著好好的,誰知道什麼時候會做出不適宜的舉動出來。」 說到這個。容瑾不免想起了之前挽虹小產的一幕,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自言自語道:「不行,你今後還是別吃大廚房那邊的飯菜了。就讓薛大廚一個人專門負責你的飯食好了。還有,最好別隨意出去走動。懷孕初期身子最虛弱了。還有……」 說的也不太多,半個時辰而已。 寧汐看著喋喋不休緊張興奮過度的容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要不要這麼誇張,有身孕的人是她又不是他,他這麼緊張激動做什麼。 容瑾叨叨了半天,忽的想起一件事來:「對了。這麼大的喜事,得快些讓人去給岳母和舅兄報個喜。」 寧汐想了想笑道:「不用特地去報喜了。再過幾天,就是張大哥和上官姐姐成親的大喜日日子。我總得回去喝杯喜酒,到時候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容瑾不假思索的叮囑:「你可千萬別去幫忙做事。」以寧汐的性子,只怕一見到鍋碗瓢盆就開始忘乎所以,想上去露一手。平時都由著她的性子。現在可不行。懷孕初期可千萬不能做重事。 寧汐笑吟吟的白了他一眼:「好了,知道了。都聽你的行了吧!」 容瑾咧嘴一笑。 這一天,所有遇到容瑾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平日裡最吝嗇笑容最難纏的容翰林,今天見了誰都有笑臉,連說話都比平日多的多。 在一起做事的同僚,忍不住打趣道:「容大人是不是有什麼喜事了?」 容瑾挑眉一笑,故作淡定的宣佈:「也沒什麼大喜事,就是內人有喜了。」此言一出,頓時惹來一片恭賀聲。容瑾好脾氣的一一道謝,眼底的喜氣遮也遮不住。 羅公公來見找容瑾的時候,也被他異常的興奮稍稍嚇了一跳,待聽說寧汐有了身孕,忙不迭的笑道:「恭喜容大人了。日後可別忘了請奴才喝杯喜酒。」 「那是自然。」容瑾樂呵呵的應道。本就俊美無雙的臉,被喜悅籠罩著,比起平日的高傲冷漠要顯得和藹可親多了。 客套幾句過後,羅公公才稟明來意,皇上有事要召見容瑾。容瑾不敢怠慢,立刻和羅公公一起去覲見皇上。 一路上,羅公公有意無意的提了一句:「幾位皇子殿下都在,大概是要商議賑災的事情。」 西北地區乾旱,餓死了不少人。很多百姓背井離鄉,舉家南遷。若是長此下去,百姓怨聲載道,對大燕王朝的長治久安大大不利。這件事在朝堂上也討論過幾次,雖然具體的細節還沒定,可賑災一事勢在必行。 容瑾聞絃歌而知雅意。看來,幾個皇子都不想錯過這個博聲望的大好機會,在皇上面前爭搶著要去。 「羅公公,皇上有意讓誰負責此事?」容瑾低聲問道。從這件事也能看出聖心所向。 羅公公眸光一閃:「聖心難測,這個奴才也不敢妄言。」 容瑾微微皺眉。聽羅公公這語氣,似乎不太妙啊…… 到了偏殿,幾個皇子果然都在。還有幾位大臣也在,容瑾在其中,官職算是比較低了。不過,他是皇上欽點的高級助理,專門負責文書工作,是受器重的近臣。誰也不敢小覷了他,見他進來,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容瑾泰然自若的上前行禮。 四皇子這次回京低調收斂了不少,當著皇上的面,只淡淡的看了容瑾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可眼角餘光卻一直留意著容瑾的一舉一動。 容瑾對這一切心知肚明,也曾暗暗憋屈窩火過數次。可再惱火,也管不住別人的眼睛和心思,只能視而不見,盡量不搭理四皇子。 事實上,四皇子比以前識趣多了。除了用目光騷擾容瑾之外,倒是很少主動上前搭話——主要是容瑾從不給他好臉色看。 今天的容瑾和每天有些不同。 四皇子悄悄的打量他幾眼,心裡暗暗奇怪。 容瑾天生就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除了對著皇上的時候收斂些,對著其他人都沒多少耐心。朝上朝下遇見了,也少見笑容。可今天,那張俊臉卻異常的柔和,唇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黑眸熠熠發亮,閃著令人目眩的神采。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四皇子這一發愣,目光不免有些放肆。 大皇子看在眼中,心裡暗暗冷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旋即隱沒不見。 容瑾所料不錯,皇上召集幾位大臣和皇子,確實是為了商議賑災人選的事情。除了王尚書之外,還要派一個皇子,代表皇上出面安撫災民。這其中的意義誰都懂,自然爭搶著要前往。 三皇子先上前一步,拱手說道:「父皇,兒臣願毛遂自薦,前往賑災。」 大皇子慢了一步,也不著急,待三皇子說完了,才上前一步沉聲道:「父皇,此事事關重大,須得性情穩妥沉著之人前往。兒臣不才,願為父皇分憂。」 「大皇兄前往可不太妥當。」四皇子似笑非笑的插嘴:「朝中事務繁雜,總得有性情穩妥沉著之人幫著處理朝務,為父皇分憂。大皇兄年長,做事又最穩重,還是留在宮中幫著父皇處理朝務更好。」故意用大皇子之前的話來堵他。 論口舌,大皇子實在不是四皇子的對手。氣的暗暗咬牙切齒,面上還得擠出笑容來:「四皇弟此言差矣。父皇精明果斷,又有眾多大臣相助,朝中事務雖然繁瑣,父皇也游刃有餘。眼下還是賑災安撫民心更重要些。」 「大皇兄說的是。」四皇子欣然贊同,然後轉向皇上,拱手說道:「父皇,兒臣不才,願陪三皇兄一同前往賑災。」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 第四百一十六章 決定 皇上也微微一愣,旋即沉吟起來。 大皇子氣的暗暗咬牙。四皇子果然狡猾,明知不是自己的對手,便故意站到三皇子那一邊。這突如其來的一招,頓時使他落了下風…… 容瑾瞄了四皇子一眼,雖然看這個人百般不順眼,也忍不住暗讚一聲。此人實在是個天生搞政治的人才! 三皇子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立刻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表態:「父皇請放心,此行有王大人,還有我和四皇弟,一定會將賑災的事情辦的妥妥當當,絕不出半點紕漏。」 話說到這份上,皇上也不好不點頭了,又殷殷的叮囑了一大通。三皇子按捺住心裡的激動,聽的十分專注。四皇子也恭恭敬敬的聆聽,卻有意無意的瞄了大皇子一眼。 大皇子被氣的氣血翻騰。待皇上告一段落,忽的笑著插嘴道:「父皇,兒臣覺得鬧旱災的地方這麼大,他們只有三個人去,只怕力有不逮。不如再派一個人一起前往,遇事也能商議著辦理。」 皇上嗯了一聲,目光一掃,派誰去合適呢? 年紀大的,體力不支,不宜長途跋涉。自然要選年輕又能幹的人前往。看來看去,這幾個臣子裡就屬容瑾最年輕也最有銳氣,可是…… 四皇子目光飄移不定,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眸亮了起來。 容瑾表面不動聲色,眼神卻一冷。 大皇子這麼說,顯然沒存什麼好心。哼。這次休想再利用他。就算皇上張口,他也會找理由拒絕。此去路途遙遠,來回至少一兩個月。又得和四皇子一路同行,他頭腦抽風了才會答應…… 「容朕再考慮考慮。」皇上淡淡的說了句。便讓各人都散了。 幾個臣子出了偏殿,各自散去。容瑾正打算離開,忽聽到大皇子含笑喊道:「容瑾。你等等。」 容瑾心裡暗暗冷哼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笑著拱手:「不知大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話語裡隱隱流露出譏諷之意,大皇子焉能聽不出來。也不氣惱,笑著說道:「我送你一程。」 容瑾本不想理他,可眼見著三皇子四皇子也一併出來了,四皇子目光頻頻向他看來。一副要來搭話的架勢。容瑾反射性的點了點頭:「有勞大皇子殿下了。」 大皇子含笑點頭。 若換在往日,四皇子大概也不好意思硬是往前湊。可今天眼看著容瑾心情不錯,四皇子哪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咳嗽一聲湊上前來:「容翰林今日心情似乎不錯。」 大皇子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擺明了是要看好戲。 容瑾心裡暗暗惱怒。面上卻綻放燦爛的笑容:「四皇子殿下真是有心了,下官今日確實有樁喜事。」 那抹笑容如煙花般絢麗奪目,四皇子呼吸為之一頓,幾乎心蕩神馳不能自已,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哦?不知是什麼好消息,能否說出來讓本王也沾點喜氣?」 容瑾挑眉一笑:「下官內人剛查出有喜。」說起這個,容瑾的心裡陡然一軟,之前的那點不快頓時散了大半。臉上的神情柔和多了。 四皇子的笑容卻微微一僵,愣了片刻才幹巴巴的說了幾句恭喜的話。想也知道此刻心裡的滋味好不到哪兒去。 他不痛快。容瑾自然更愉快,順便瞄了笑容僵硬的大皇子一眼,愈發覺得舒坦。 和這些人勾心鬥角的實在沒意思,還是早些回家陪陪寧汐好了。 一想起寧汐,容瑾簡直歸心似箭,也沒心情和四皇子虛與委蛇了。淡淡的笑道:「若沒別的事,下官就先告退了。」 四皇子眼睜睜的看著容瑾和大皇子一起走了,心裡不免有些遺憾。 自從對容瑾挑明了心意之後,容瑾對他戒心十足,要麼冷淡疏遠要麼劍拔弩張,像這樣近乎溫和的說話還是第一回。如果容瑾肯一直這麼對他多好…… 四皇子對容瑾的心意幾乎人盡皆知,三皇子自然也不例外。見四皇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三皇子的唇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卻什麼也沒說。 走出老遠,一直到離開四皇子的視線,那種如鯁在喉如芒在背的感覺才消退。容瑾稍稍放鬆了一些,和大皇子一起上了馬車。 大皇子率先打破沉默:「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就要當爹了。」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真不是個滋味。就像自己一直喜歡了許久卻沒來得及佔為己有的珍寶,被別人奪走又烙上了烙印一般…… 容瑾淡淡一笑:「多謝殿下。」 他這麼不冷不熱的,讓大皇子也有些尷尬,咳嗽一聲繼續說道:「本王知道你心裡不太高興,不過,本王在父皇面前那麼說也本王的考慮……」 「殿下怎麼考慮是殿下的事,請恕下官無禮,下官對誰去賑災不感興趣。」容瑾冷冷的打斷大皇子的話:「寧汐剛懷上身孕,我在這個時候絕不可能離開京城這麼久。」 他更沒興趣再施什麼美男計。想起四皇子那張臉,他就想吐! 大皇子早已料到容瑾會發怒,也不生氣,壓低了聲音說道:「容瑾,不瞞你說,這次出京賑災我根本沒打算真的要去。剛才不過是做做樣子。四皇弟自以為得計壓了我一頭,其實,這正中我下懷。」 容瑾一愣,略一思忖,便聽懂了大皇子的意思,面色凝重起來。 大皇子暗中調查的那件事非同小可,在沒確定之前,萬萬不能走露半點風聲。現在四皇子主動請纓暫時離開京城一段時間,大皇子求之不得。正好趁著這段時間找出人證物證,然後呈到皇上面前…… 到時候,四皇子就算有再多的手段心機,也無濟於事了。 四皇子陰險狡猾多變擅謀,這樣的事情要想瞞過他實在不易。如果有人能吸引住四皇子的注意力,自然對此事的進行大大有利。這個人選,當然非他莫屬。 容瑾的臉色依舊十分難看,可卻冷靜了許多:「殿下,那件事到底調查的怎麼樣了?這一兩個月之內,真的能找到所有證據嗎?」 大皇子眸光一閃,沉聲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成功,可至少成功的機會大大增加了。我也不想強人所難,你自己回去好好考慮一晚,明天凌晨讓人給我送個信,我也能及早安排。」 容瑾默然片刻,點了點頭。 雖然很不情願,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拒絕不了這個提議。如果能徹底扳倒四皇子,去掉這個心腹大患,他和寧汐才能安心的過自己的日子。而且,自從知道寧汐過往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心一定要為寧汐報仇…… 容瑾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大皇子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容瑾的臉色,見他俊臉冷如寒霜,心裡稍稍一鬆。只要容瑾肯配合就好。 有容瑾在,四皇子的心思至少要被分去一半,整日裡心思不寧心蕩神馳,自然就無暇留意別的事情了…… 回到府裡的那一刻,容瑾深呼吸口氣,將滿腹的心事都拋到一邊。這些糟心事,還是別告訴寧汐了吧!免得她胡思亂想天天煩心。 正想著,寧汐已經笑盈盈的迎了出來,一縷髮絲在微風中輕輕拂動,落在白玉般的俏臉旁。唇邊小小的笑渦甜蜜醉人。 容瑾的心陡然軟了下來,大步上前,摟住寧汐:「今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孩子有沒有鬧你?」 寧汐不好意思的推開他,嗔怪道:「月份這麼小,哪來的動靜。」至少也得等四個月以上才會有胎動。現在肚子平平,半點異樣都沒有呢! 容瑾咧嘴笑了笑,親暱的握緊了她的手。心裡暗暗有了決定,就算為了寧汐,他也要賭上一回。 當天晚上,為了慶賀寧汐有孕,容府又擺了桌熱鬧的家宴。 「三弟,恭喜你了。」容琮笑著道賀,容鈺也笑著附和了幾句。看著容瑾滿臉的得意和喜悅,容鈺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無緣的孩子,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李氏端坐在容鈺身邊,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容也漸漸隱沒在眼底。 容瑾和寧汐的幸福,如同一面鏡子,明晃晃的照出了她的黯然落寞淒清…… 容瑾可顧不上她心底在想什麼,慇勤的為寧汐夾菜布菜,將碗裡堆的滿滿的都快溢出來了。只要寧汐的目光在哪個盤子上稍稍停留片刻,他立刻就開始動手,大有將盤子裡的菜餚都夾到寧汐碗裡的架勢。 寧汐又是甜蜜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低聲說道:「喂,我哪能吃的了這麼多。」把她當母豬喂的嗎? 容瑾理所當然的應道:「慢慢吃,你肚子裡多了一個,至少也得吃兩個人的份量。」邊說邊又夾了一個肥肥的雞腿放進寧汐碗裡。 蕭月兒看著這一幕,樂的咯咯直笑。寧汐略略紅了臉,卻也拗不過容瑾,只好開始埋頭猛吃。 容瑾見寧汐吃的歡快,心裡分外的愉快。腦海中卻在不斷的琢磨一個問題,到底該怎麼解釋他要離開京城一個多月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七章 虛以為蛇 寧汐沉浸在懷孕的喜悅裡,一時也沒留意到容瑾的些微異樣。 晚上洗漱過後,兩人躺在床上。 容瑾不敢像往日那般胡纏,小心翼翼的將寧汐摟進懷裡,大手輕輕的放在她柔軟平坦的小腹上,溫柔的摩挲了幾下,忽的又來了興致,將頭靠了過去。聚精會神的聽了好久,口中還唸唸有詞:「乖寶貝,在你娘肚子裡要乖乖的聽話,不要胡鬧。不然出來之後,爹就揍你的屁股……」 寧汐被逗樂了,扯了扯他的耳朵:「你說的再多,孩子現在也聽不見。」 容瑾振振有詞的反駁:「誰說聽不見的。這個時候孩子已經有豆芽這麼大了,能感受到母體外的聲音。胎教已經可以開始了……」 一大堆陌生詞彙聽的寧汐頭暈,連連告饒:「好好好,你愛說什麼就和孩子說什麼。」 這還差不多。容瑾挑眉一笑,繼續對著寧汐的肚子說話:「乖寶貝,你是兒子還是閨女?我猜你一定是個漂亮可愛的乖女兒,等你出生,爹一定給你買好多好多漂亮衣服。對了,珠寶喜不喜歡?爹給你買一顆又大又亮的夜明珠好不好?」 寧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喂,你別太慣孩子好不好。再說了,還沒生,你怎麼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 容瑾得意的笑道:「我就是知道。而且,我們倆的女兒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性格像你長的像我。」這樣的組合簡直就是舉世無雙嘛! 寧汐先還抿唇笑著,待聽到最後一句可就不依了:「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長的像你。長的像我難道就不漂亮麼?」 容瑾慵懶的挑眉,湊到寧汐唇邊低語:「你覺得長的像誰更漂亮?」 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輕鬆含笑,長長的黑髮隨意的披散,散發著惑人的魅力。寧汐雖已看慣,也不得不承認,孩子長的像他一定更漂亮些! 寧汐輕哼一聲,將頭扭到一邊。撅起嘴巴不理容瑾。 容瑾低低笑開了,細細的啄吻她的臉頰:「汐兒。在我眼裡,你獨一無二,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就算是女兒,也不要像你。這樣,我就可以永遠獨佔擁有你……」 溫柔的低喃消失在糾纏的雙唇間。 容瑾的吻是那樣的溫柔小心。彷彿懷中摟著的是一碰即碎的瓷娃娃。寧汐閉著雙眸,感受著被容瑾全心全意愛憐呵護的疼惜,整個人像在雲端飄著。 不知過了多久,容瑾終於抬起頭。低低的喘息一聲。 寧汐被他硬邦邦的頂著,也覺得渾身酥軟難受極了。可林太醫叮囑過了,懷孕的前三個月不能同房。免得傷到孩子。就算再難受,也得先忍著再說。 容瑾自然也清楚這些,歎口氣挪開身子,好不容易才將心頭的火焰按捺下去:「汐兒,我有件事要和你說一下。」 寧汐臉頰酡紅。還沉浸在剛才的**交織裡,聲音軟軟的:「什麼事?」 容瑾隨意的瞄了她一眼,下身又開始蠢蠢欲動,忙將視線移開,故作淡然的說道:「西北有幾個州縣鬧了旱災。餓死了不少人。皇上要派人去賑災,大概我也得跟著去。」 寧汐微微一怔。反射性的問道:「得去多久?」 「大概一個多月左右就回來了。」容瑾隻字不提四皇子也會同去的事實。 可寧汐何等敏銳,稍一聯想,便察覺出不對勁來了。朝中大臣多的是,什麼時候輪到一個翰林學士去賑災了?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容瑾,你是不是有事在瞞著我?」 被那雙黑亮清澈的雙眸直勾勾的看著,撒謊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容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笑道:「哪有的事,我不是正在和你商量嘛!要是不同意我走這麼久,那我就不去了。其實,我本來也不想去。你剛懷上身孕,我應該留下來陪你才對。」 這一招以退為進,對別人未必管用,對寧汐卻一定好用。 果然,寧汐善解人意的說道:「沒關係,朝中的事情自然最重要。我這麼大的人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的。你什麼時候走?我明天就替你收拾行李吧!」 容瑾嗯了一聲,隨手摟緊了寧汐。因為他怕寧汐一抬頭,會看見他眼中的酸澀。 自從相識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撒謊騙她。雖然是為了她的身體著想才瞞著她,可是以她的性子,將來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一定會很生他的氣吧! 可是,為了不讓她擔心著急,他只能這麼做。希望一切都順利,讓他如願以償的為寧汐了卻這一段昔日恩怨。 第二天凌晨,小安子悄悄的去了大皇子府上送信。大皇子隨即進宮,和皇上密談許久,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麼,總之,容瑾也成了賑災大臣之一。錢糧都在緊張的籌措中,最多三到五天就要出發。 這個消息在朝中一宣佈,頓時引來一陣嘩然。 別人倒也罷了,可容瑾和四皇子一同前去算怎麼回事?此去路途遙遠,至少費時一個多月,要是路途中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可就熱鬧了。 一時之間,眾人看向容瑾的眼神都曖昧極了。容鈺和容琮一點心裡準備也沒有,又是錯愕又是著急,臉色都不太好看。 容瑾早有心裡準備,對眾人異樣的目光視若無睹。 四皇子顯然被這個意外的驚喜弄的有些發懵,剛散了早朝就急急的攔著容瑾的去路,眼睛熠熠發亮,話語裡帶著不自覺的迫切和渴望:「容瑾,這是你主動要求一起去的嗎?還是父皇下的旨意?」 容瑾早已料到四皇子會有這番舉動,淡淡的笑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如果是容瑾主動要求一起去,是不是說明他不再那麼討厭自己了?甚至還有可能對自己有了一點點的好感? 一想到這個,四皇子竟也沒了往日的冷靜,看向容瑾的眼神灼熱滾燙:「當然有區別。容瑾,只要你不再躲著我,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容瑾心裡暗暗作嘔,面上卻慢悠悠的笑了笑:「以後有的是機會說話,還是別在這兒惹人注目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四皇子才留意到有不少人偷偷的往這邊張望,忙正色笑道:「是是是,你說的對,都是我考慮不周。那我先走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只聽到這樣的話,他就覺得全身都熱了起來。色令智昏也好,美男計也罷,只要那個人是容瑾,就算前面是陷阱,他也要闖一闖。 四皇子唸唸不捨的看了容瑾一眼,終於走了,腳步異常的輕快。 容瑾的笑容卻淡了下來,眼裡陰沉沉的。被逼著和生平最厭惡的人虛以為蛇,還有欲擒故縱什麼的,真是讓人想起來就噁心。 哼,遲早有一天,他會讓四皇子後悔當初惹了他! 「三弟!」容鈺和容琮形色匆匆的找了過來,俱都皺著眉頭,臉色很難看:「皇上怎麼會突然下這道旨意?」 四皇子對容瑾的野心,皇上分明心知肚明,下這麼一道旨意是什麼意思?容瑾此去,簡直就是羊入虎口……呸,這是什麼形容詞!可也沒有更合適的詞語形容這個令人棘手的現狀了。 容瑾簡單的說道:「先回去再說。」這事情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的清楚的。 容鈺和容琮面面相覷,各自將心頭的疑惑按捺了下去。 兄弟三人回了容府之後,便一起去了容鈺的書房裡密談。容瑾斟酌言詞,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當說到關鍵部分時,卻並未細說。 容鈺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皺著眉頭說道:「三弟,大皇子口口聲聲說要搜查證據,可隔了這麼多年,還到哪兒去找?」 再說了,有膽子做出這種瞞天過海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留下把柄? 容琮的面色也十分凝重:「大哥說的對。梅妃畢竟是皇上身邊的嬪妃,隨時都有人伺候,皇宮裡又人多口雜,如果當年真有這樣的事情,絕不可能被瞞了這麼多年還無人察覺吧!三弟,這事你還是別管了。萬一鬧個不好,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 大皇子將容瑾拖下水,可沒存什麼好心。擺明了是要利用容瑾對付四皇子。 四皇子可不是什麼善茬,容瑾和他周旋,無異與虎謀皮,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可就不妙了。到時候山高路遠,想救人都來不及。 「大哥二哥,你們的顧慮我都清楚。」容瑾淡淡的說道:「但是,這麼好的機會白白錯過實在可惜。我意已決,你們不要再勸我了。」 容鈺容琮一起變了臉色:「三弟……」 容瑾一臉堅定,語氣森冷:「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放心,我最多敷衍敷衍他,他要是敢對我做什麼不軌舉動,我一刀下去就閹了他。」 話說到這份上,容鈺和容琮也好再勸。對視一眼,各自歎口氣。心裡同時想道,得挑幾個武藝高強又忠心的護衛讓容瑾帶著。 第四百一十八章 離京 書房裡一片沉默。 過了半晌,容瑾才叮囑道:「這事你們千萬要保密,不能讓寧汐知道。」頓了頓,又補充道:「最好是連大嫂二嫂也別告訴。」 蕭月兒和寧汐感情最好,要是她知道了,寧汐保準第一時間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至於李氏,更不是什麼善茬。知道這種事不去煽風點火看笑話才是怪事。 容鈺點點頭應了:「放心,我們不會亂說的。」 容琮卻有些為難了:「三皇子四皇子一走,月兒肯定會得到消息。到時候想瞞也瞞不過她。」 容瑾眸光一閃:「二嫂已經懷孕七八個月了,這些煩心的消息就別讓她知道了。」想瞞著蕭月兒,只要和大皇子那邊打個招呼就行。反正蕭月兒身子笨重,又不輕易出府,也沒機會從別人的口裡聽到這些事。 容琮想了想,只得歎口氣點了頭。 三天過後,一切準備就緒,容瑾隨著兩位皇子和王尚書一起離開京城。 臨行前的一晚,容瑾哄著寧汐不要給自己送行:「汐兒,你乖乖在府裡待著,別往外亂跑了。免得驚動的孩子也不安穩。」 一提到孩子,寧汐便乖巧溫柔多了,眨巴眨巴大眼:「那你要照顧好自己,要白白胖胖的回來,不能變的瘦了。還有,不准在路上隨意招惹別的女人……」 容瑾啞然失笑,低頭在寧汐的唇上狠狠的吻了下去,直把寧汐吻的嬌吟聲聲才抬起頭,聲音沙啞:「傻丫頭。有了你,別的女人怎麼可能入得了我的眼。我這輩子可都栽到你手裡了,你得負責才行。」 寧汐甜甜的笑了,在他溫暖的臂彎裡沉沉的睡著了。 而容瑾。卻一直靜靜的凝視著寧汐的睡顏,幾乎一夜未眠。凌晨,趁著寧汐還沒醒。他便悄然起身走了。 容瑾走後又過了許久,床上的寧汐緩緩睜開眼,愣愣的盯著頭頂的紗帳發呆。心底掠過一絲不安。 容瑾到底在瞞著她什麼? 雖然他隱藏的很好,可她實在太瞭解他了。如果只是普通的賑災,他一定不肯去,想盡了方法也會留下來陪她。畢竟,她剛懷了身孕。正是最需要他在身邊的時候。可他現在不僅堅持要走,而且不想她去送行…… 寧汐心裡陡然閃過一個念頭,俏臉一白,手微微一顫。 過了半晌,寧汐才冷靜下來。如果真的和四皇子有關。蕭月兒總該知道些內情吧! 只可惜,這次蕭月兒竟也懵懂不知,待聽到寧汐問起賑災的事情,蕭月兒睜大了水靈的眼眸:「什麼賑災?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寧汐蹙眉:「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容瑾只告訴我要去一個多月,就走了。我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總覺得似乎要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蕭月兒想了想說道:「我現在這樣子不方便出府,也懶得回宮,這樣吧,我讓荷香替我去大皇兄那裡跑一趟。打聽些消息回來。」 寧汐感激的笑了笑。 大皇子那邊早已得了叮囑,自然什麼也不說。荷香去了一趟,什麼也沒打聽到。 寧汐和蕭月兒坐在一起發呆,各自胡思亂想起來。荷香最見不得蕭月兒煩心,忙安撫道:「公主,您現在該安心靜養。別總煩心這些了。有什麼事,等駙馬回來問他也不遲。」 寧汐被這麼一提醒,也有些歉然:「二嫂,真是對不住,我真不該總拿這些小事來煩你。」 「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蕭月兒嗔怪的瞪了寧汐一眼:「再這麼說,我以後可不理你了。」她們兩人,還用說這些客套話嘛! 寧汐打起精神笑了笑,和蕭月兒隨意閒扯起來,將這樁心事悄悄壓了下來。 張展瑜和上官燕的喜事就在兩天後,寧汐左右無事,索性收拾了衣物回娘家小住。以前獨來獨往慣了,可現在有了身孕,容瑾又不在身邊,還是帶個人在身邊穩妥些。於是,翠玉跟著寧汐回了寧家小院。 寧暉和葉薇也趕了回來。再加上特意告假回來的寧有方,竟是難得的一家齊聚,熱鬧極了。 寧暉習慣性的揚手,想拍拍寧汐的肩膀。寧汐不假思索的躲開了。寧暉一愣,妹妹這是怎麼了? 阮氏心裡微微一動:「汐兒,你是不是……」 寧汐略紅著臉,輕輕點頭。 阮氏眼睛一亮,歡喜的不得了:「太好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你這孩子,怎麼也不早些告訴我們。」 寧暉聽的一頭霧水,和寧有方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俱是一臉茫然。 葉薇卻聽懂了,笑吟吟的走上前來,拉起寧汐的手說道:「妹妹,恭喜你了。已經多久了?」 寧汐紅著臉答道:「還不到兩個月呢!」 寧暉靈光一閃,猛的一拍腿:「呀,我要當舅舅了!」 寧有方此時也反應過來了,樂顛顛的跑到寧汐面前,一連聲的問道:「汐兒,你真的懷孕了嗎?我就當外祖父了嗎?」 寧汐笑著點頭。頓時把寧暉和寧有方都給樂壞了,一個嚷著「太好了我就要當舅舅了」一個喊著「我要有外孫了」。 阮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葉薇也抿唇輕笑不已。 因著這個好消息,寧有方的心情愈發高昂,當晚親手下廚做了桌好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喝說笑別提多開心了。 寧汐卻有些悵然若失。 這麼開心的時刻,卻少了容瑾在身邊,就好像一道美味佳餚,偏偏少了最重要的調味料一般索然無味。可當著家人的面,卻不能將這樣的情緒流露出半分。整個晚上,都在刻意的歡聲笑語中度過。 阮氏隨口歎了一句:「要是容瑾也在就好了。」 寧暉收斂了笑容說道:「妹夫忙的也是正事,西北旱災實在嚴重,聽說餓死了很多人。希望他們這次去,能將災情穩住。」 寧有方也附和了幾句:「是啊,這可是關係百姓生計的大事。雖說四皇子也去了,不過,容瑾一個大男人,總能照顧好自己……」 「爹,你說什麼?」寧汐俏臉一白,猛的站了起來:「四皇子也去了嗎?」 寧有方沒料到寧汐反應這麼大,倒被嚇了一跳:「怎麼,容瑾沒告訴你嗎?」宮裡可早就傳開了。他也是聽皇上身邊的太監說的。 寧汐抿緊了嘴唇,身子卻微微顫了顫。怪不得他要苦苦的瞞著她,怪不得他不肯讓她送行。原來,容瑾一直瞞著她的,就是這件事! 明知四皇子有虎狼之心,他怎麼能和這樣的人一路同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麼辦?她和孩子要怎麼辦? 容瑾為什麼要這麼做? 「妹妹,你沒事吧!」寧暉擔憂不已的看著面色蒼白的寧汐:「你的臉色好難看。」 阮氏也有些急了:「汐兒,你剛懷上身孕,情緒不宜激動,先坐下來再說。」 寧汐漸漸回過神來,見家人都一臉擔憂,忙坐下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們放心,我沒事。」 沒事才怪!瞧那張小臉,簡直蒼白的沒了血色。 阮氏心疼極了,柔聲安撫道:「容瑾一定是怕你胡思亂想,才沒告訴你。你也別多想了,他這麼大的人了,總能照顧好自己的。」 寧暉心裡對妹夫的行為也十分不滿,口中卻也勸道:「娘說的對,你現在保重身子要緊。反正最多一兩個月容瑾就會回來了,到時候你再好好罵他一頓。要是不解氣,就讓我出馬,好好教訓他一頓。把他揍的滿地找牙……」 「胡說什麼!」寧有方瞪了兒子一眼:「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嗎?要揍人也得由我動手才對。」 寧汐雖然滿腹心事,卻也被逗樂了:「爹,大哥,你們不用哄我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這點輕重我當然懂。你們放心,我不會為這個生氣的。更不會傷到肚子裡的孩子。」 這就好!寧家父子一起鬆了口氣。 阮氏也笑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你也別急著回去了,安心的在家裡多住些日子。」 寧汐笑著點點頭。容瑾不在,容府再大對她來說也只是個冰冷精緻的牢籠而已。還是在寧家小院裡住著更自在。 一開始的震驚和憤怒過去之後,她的思緒漸漸清明,開始細想此事。 有些秘密,只有她和容瑾知道,家人卻不知道。他們或許也懼怕四皇子,可和她強烈的恨意卻截然不同。 容瑾對她的心結也十分清楚,雖然口中不說,大概心裡也一直存著為她報仇的心思。從容瑾透露的隻字片語來看,大皇子一直在暗暗搜查什麼事情來對付四皇子和梅妃。這次容瑾和四皇子一起離京,會不會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以容瑾的脾氣,竟肯委屈自己敷衍四皇子,必然有不得已的理由。細細一想,答案已經躍然於眼前。 他一定是為了她…… 無人的暗夜裡,兩行眼淚靜靜的滑落寧汐的眼角,心裡的酸澀幾乎要將她淹沒。 容瑾,你千萬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安然無恙的回來,我和孩子都在等著你…… 第四百一十九章 告別 五月初四這一天,張展瑜和上官燕終於成親了。 鼎香樓歇業一天,所有人都來了。廚子多的是,寧有方不用掌廚,卻裡外忙碌招呼客人,忙碌的程度比起寧暉成親的時候也不遑多讓。 寧汐看著廚房那邊忙的熱火朝天,一時技癢,便湊過去待了會兒。被寧有方看見了,忙不迭的扯了她的胳膊往外拉,口中不停的念叨著:「你這丫頭,都要當娘了,還這麼淘氣。這裡也是你來的地方嗎?快些到屋裡待著去。」 寧汐無奈的笑了笑,只得乖乖的去了屋子裡待著。一家人都把她當瓷娃娃一般捧著,別說下廚做飯了,就連夾菜都有人代勞。整日裡無所事事,閒的發慌。 以前看蕭月兒整天唉聲歎氣的,她還總是取笑蕭月兒矯情。現在輪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被過分關愛的滋味其實也很痛苦。 好在容瑾不在,不然,他一定緊張的連手指都不讓她動。 想到容瑾,寧汐的笑容頓了頓,心裡閃過一絲悵然。 他只離開了兩天,可她為什麼有種他離開了好久的感覺?又時時刻刻擔心他的安危,那種忐忑難安的心情真是一言難盡……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將寧汐從怔忪中驚醒。不由得起身應了出去。 一身喜袍滿臉喜氣的張展瑜引入眼簾。他本就生的高大俊朗,今天做了新郎官更是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眼底閃爍的喜悅光芒,比陽光更加奪目。 窈窕標緻的新娘上官燕,頂著紅紅的蓋頭,羞答答的站在張展瑜的身邊。 看著這一幕。寧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出嫁那一日的光景。這一天對所有女子來說,都刻骨銘心永難忘懷。嫁給心愛的男人,從無憂無慮的少女變為人妻,就算是再堅強勇敢的少女。在這一刻都會忐忑不安吧! 張展瑜的目光和寧汐在空中遙遙相對。 寧汐眉眼彎彎的笑了,輕輕的說道:「恭喜你,張大哥!」 人聲嘈雜,張展瑜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可只看她的嘴型也能猜出她說的話。張展瑜微微一笑,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終於移開了視線。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身邊的上官燕身上。 昔日的愛戀已經成了過去,從今天起,他要全心全意的愛上官燕了…… 等拜過天地入了洞房之後,張展瑜在眾人的慫恿下挑開了蓋頭。紅燭跳躍,印出一室的喜氣。上官燕嬌艷明媚,如同盛放的鮮花般嬌美。 張展瑜看了一眼,心蕩神馳。 上官燕大膽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對視間。情意脈脈流淌。 幾個尚未成親的廚子在一旁嗷嗷亂叫,鼓噪著將新郎官拉出去灌酒。張展瑜身不由己,被硬拉著走了。洞房裡便只剩下阮氏陪著上官燕。 不一會兒。門被輕輕的推開了,寧汐輕巧的閃了進來。上下打量上官燕兩眼,由衷的讚道:「上官姐姐,你今天真美。」精緻的妝容和嫁衣自然是美的,可更美的,卻是眼角眉梢唇邊那抹幸福的笑意。 新嫁娘不宜說話,上官燕便朝寧汐笑了笑。 阮氏笑道:「汐兒,你來了正好,就在這兒陪陪新嫂子。我出去幫著招呼客人。」 寧汐笑著點頭應了。等阮氏走了之後,寧汐笑瞇瞇的坐到床邊:「上官姐姐。現在也沒別人了,想說話只管說好了。」 上官燕被憋了大半天,也著實悶的慌,聞言抿唇一笑,低低的說道:「成親可真累。」 可不是麼?一大早起來就被折騰著裝扮,再被花轎晃晃悠悠的折騰好久。就算入了洞房,也不能隨意亂動亂說話。 寧汐是過來人,自然能體會其中的滋味,俏皮的笑道:「累過這一天就好了,從現在起,我可得改口叫你嫂子了。」 上官燕俏臉微紅。她和寧汐認識這麼久,一直視對方為生平對手。每次相見都是針鋒相對口舌交鋒,誰能想到會有這麼親暱的一天? 「寧汐,謝謝你。」上官燕真摯的看著寧汐,眼神清澈:「我和張大哥有這一天,都虧了你幫忙……」如果沒有寧汐從中撮合幫忙,她和張展瑜也走不到今天。 「嫂子,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寧汐笑著接過話頭:「別說什麼謝不謝的,你和張大哥本就是最合適的一對,能有今天,是因為你的勇敢,還有張大哥的堅持。」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世上最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上官燕輕輕一笑,將剩餘的話都嚥了回去。 事實怎麼樣,她和寧汐都是心知肚明。張展瑜曾對寧汐一片癡心,就算寧汐後來和容瑾在一起了,張展瑜也依然對她念念不忘。如果不是寧汐從中出力撮合,張展瑜也不會這麼快的接受她。寧汐不肯居功,甚至不願提起這些,便是不希望她心存芥蒂。 其實,寧汐真的多慮了。她感激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有心結?既然寧汐不肯說這些,上官燕便隨意的扯開話題:「你和容瑾還好嗎?」 寧汐笑著點點頭:「我們很好,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懷孕了!」 「真的麼?」上官燕眼眸一亮,目光在寧汐的小腹上瞄了一圈:「那可太好了,恭喜你了。」 寧汐抿唇一笑,溫柔的低頭看了看平坦的肚子。最多再有一兩個月,她的肚子就會漸漸隆起,她和容瑾的孩子會在這裡安然成長,直到出生…… 她低頭微笑的神情溫柔嫵媚,更多了往日沒有的沉浸,美的令人移不開眼睛。 上官燕暗暗為自己慶幸,好在她認識張展瑜的時候,寧汐已經和容瑾成了一對。不然,她哪裡能爭的過寧汐。 不知過了多久,新房裡湧進了好多人,一個個擠上前來看新娘子,熱鬧喧囂極了。上官燕有些窘迫,更多的卻是歡喜和羞澀。 寧汐笑了笑,悄然從新房裡退了出去。 此時已是繁星滿天,一彎新月高高的掛在半空,散發出瑩潤清冷的光芒。不大的院子裡幾乎擠滿了人,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寧汐也在笑,只是笑容有一絲恍惚,眼底浮著淡淡的寂寥和落寞。 穿著大紅喜袍的新郎官正邁往新房的腳步不自覺的頓了一頓,旋即邁著穩穩的步子走了過來:「汐兒。」 熟悉的呼喚在耳畔響起,寧汐反射性的抬頭微笑:「張大哥。」 四目相對的一刻,彷彿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的她還是個苦練廚藝的小丫頭,整天跟在他的身後。而他明明十分留念這樣的相伴,卻從不敢輕易流露心中的那些戀慕。唯恐被她察覺到他的心思。 他總是低頭專注的做事,其實眼角餘光一直在捕捉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因為她驚人的天分暗暗驕傲,因為她的俏皮可愛而露出會心的微笑…… 似乎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她已經嫁為人妻,而他,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中間流淌的時光,被悄然隱沒在歲月裡。 張展瑜心裡微微一疼,笑容卻溫暖而明亮:「怎麼一個人站在這兒發呆?容瑾沒陪著你嗎?」 寧汐笑著搖搖頭:「他有事離開京城,大概得一個多月才能回來呢!」 張展瑜反射性的皺了皺眉頭:「你剛懷了身孕,他怎麼也不留下來陪陪你。」語氣裡的不滿顯而易見。 寧汐笑著解釋道:「他有公務在身,不走也不行。」 「公務再忙,總不至於非他不可……」張展瑜習慣性的想數落容瑾幾句,忽的想起自己如今已經徹底沒資格了,不由得自嘲的笑道:「對不起,是我多嘴了。容瑾這麼疼你,一定會對你好的。」 雖然他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可眼底那一抹淡淡的遺憾和傷痛卻在月光下顯露無疑。 今後,他會有自己的幸福。曾輾轉反側為之痛苦卻求而不得的愛情,已經成了遙遠的傷疤。可那道烙印在心裡的傷疤,卻永遠留在心底深處,永遠不會磨滅。 寧汐的心微微一顫,心底湧起莫名的酸澀和無奈。 少年時朝夕相處的情意,對她來說也是最珍貴美好的回憶。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愛,卻有深厚的感情。如果沒有容瑾,或許,她和他早已成為一對。 只可惜,這個如果並不存在。 她已經是容府的三少奶奶。他卻在鼎香樓大展手腳,她和他終究漸行漸遠。 「張大哥,不要說對不起。」寧汐眼裡依稀閃爍過一絲水光:「如果有人該說對不起,那個人也該是我。」 張展瑜深呼吸口氣,展顏一笑:「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了。你既然叫我一聲張大哥,這輩子我可都認定這個妹子了。今後要是容瑾欺負你了,我和寧暉兩個一起去找他算賬。」順便晃了晃拳頭。 寧汐被逗笑了。 「新郎官怎麼跑這兒來了。」廚子們終於找過來了,扯著張展瑜往新房跑。張展瑜來不及再和寧汐說話,歉意的笑了笑,便被拖走了。 寧汐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張展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第四百二十章 秘密 容瑾離開京城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裡,寧汐表面若無其事,可卻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容瑾。再加上孕吐嚴重,胃口一日不如一日,整個人日漸消瘦。 正所謂紙包不住火,容瑾和四皇子一起離開京城的消息還是傳了開來。 容瑾年少得志,極得皇上器重,本就招人眼紅。又天生一副禍水的長相,被有心人暗中惡意捏造謠言,背地裡說些不三不四極盡侮辱的話。 寧汐心知肚明,卻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蕭月兒偶爾也聽到了一些,氣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了吧!別人的事情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整天亂嚼舌頭,也不怕死了去拔舌地獄。」 寧汐淡淡的笑了笑:「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什麼我們管不著,隨他們說好了。只要我們自己不在乎就行了。」好在這些話沒傳到容瑾耳朵裡,不然以他的脾氣一定氣炸了! 蕭月兒最怕見寧汐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歎道:「寧汐,你別這樣好不好。你現在懷著孩子呢,天天悶悶不樂的,對孩子可不好。你以前怎麼說我的忘了嗎?」 寧汐苦笑一聲,說別人倒是都很容易,只有事情輪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其中的滋味啊!容瑾已經離開這麼久了,音信全無,連封家書都沒有,她怎麼能不擔心? 蕭月兒想了想說道:「我去找大皇兄,他一定知道些容瑾的近況。」此次隨行人中,一定會有大皇子的人。 寧汐一愣,連連阻止:「二嫂,你身子笨重隨時可能臨盆,可千萬別出府了。」 蕭月兒不以為意的笑道:「放心好了,我沒事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帶你一起去。」 寧汐猶豫極了,一方面擔心蕭月兒的身體,可另一方面卻又實在想知道容瑾的音訊。理智和衝動在心裡激烈交戰。最終,終於還是理智稍稍佔了上風:「還是別去了吧!已經一個月了。說不定再有幾天容瑾就回來了……」 「這麼苦苦等著,等到哪天才算完。」蕭月兒不由說的拉起寧汐的手:「我們快去快回,不會耽擱太長時間的。快走吧!」 荷香菊香都知道蕭月兒執拗的脾氣,也不敢攔著,忙命人備馬車。又急急的派人先去大皇子府上報信。 寧汐推辭不得,心裡又是感激又是感動。道謝的話在喉嚨處打轉,還沒等說出口,就聽蕭月兒說道:「寧汐。對不起。」 寧汐一怔:「二嫂……」這話是從何說起。 蕭月兒攥著寧汐的手,歉意的說道:「如果不是因為大皇兄,容瑾也不會以身犯險。如果容瑾出了什麼岔子。我也難辭其咎。」說到底,容瑾和四皇兄並沒有刻骨的仇恨。只因為皇儲之爭站到了大皇兄這一邊,才和四皇兄徹底的站到了對立面。 寧汐心知蕭月兒是誤會了,偏偏這個誤會實在無法解釋。容瑾執意和四皇子較勁,絕不是為了蕭月兒和大皇子。而是為了她…… 蕭月兒見寧汐不吭聲,愈發內疚,深呼吸口氣說道:「你放心,我今天親自去問大皇兄,他一定不會瞞著我的。」 但願如此吧! 寧汐點點頭。反手握緊了蕭月兒的手。 馬車駛入大皇子府裡,大皇子收到消息之後。親自出來相迎。目光先落在大腹便便的蕭月兒身上,皺著眉頭數落道:「你身子這麼笨重,隨時都可能臨盆,怎麼還到處亂跑。有什麼事以後說不行嗎?」 蕭月兒輕哼一聲,繃著臉說道:「不行,我今天就要來問你。要是你有半句瞞著我,我今天就留在這兒哪兒也不去了。」 這賴皮勁一拿出來,大皇子便開始頭痛了。 不用想也知道,蕭月兒的來意一定和容瑾有關。不然,她也不會這麼急匆匆的趕過來,還特地將寧汐也帶來! 大皇子瞄了悶不吭聲的寧汐一眼,心裡暗暗一驚。月餘沒見,寧汐像換了個人似的。面色蒼白憔悴不說,也沒了往日的冷靜沉穩。黑亮的眼眸也暗淡了不少,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心底悄然升起的那一絲陌生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是憐惜?抑或是遲來的歉疚? 他只想著利用容瑾,卻沒想過寧汐心裡的感受…… 「大皇兄,容瑾去了這麼久,怎麼連封家書都沒有?」蕭月兒皺眉問道:「還有,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大皇子咳嗽一聲:「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隨我來。」 蕭月兒和寧汐對視一眼,一起跟了上去。 大皇子領著蕭月兒和寧汐到了書房裡,手在牆上的書畫上動了動,一面牆壁忽的動了,竟又露出一間空屋。 蕭月兒顯然也沒見過這間密室,怔了一怔,才走了進去。 寧汐此刻倒是鎮定了下來,也跟著走了進去。大皇子又將密室關上,低聲說道:「這裡說話非常隱秘,你們儘管放心。」 寧汐一直沒吭聲,此時忽然抬頭問道:「大皇子殿下,容瑾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這麼久都沒派人給她送家書,一定有什麼原因。 大皇子既然將她們帶到了密室來說話,自然沒打算再瞞著,如實說道:「他們已經到那邊快半個多月了,天天忙著賑災的事情,地方官員上報的折子裡,刻意隱瞞了一些,聽說還有饑民暴動……」 旱災嚴重,餓死的人比比皆是,浮屍遍野。餓急了的人什麼都能做得出來。賑濟的米糧得日夜派人看守,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膽大包天的饑民去搶。一開始還是散亂無組織的,後來竟演變成了暴動。 這些已經令人難以應付,再有四皇子的虎視眈眈,容瑾連安穩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裡還能騰出手來寫家書。 寧汐俏臉隱隱發白,卻硬撐著聽了下去,只是縮在袖子裡的右手握的緊緊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陣陣刺痛。可這些微的痛楚,卻遠遠不及聽到這些消息時心裡的糾痛。 大皇子說的輕描淡寫,可實情一定十分凶險。 容瑾雖然天資聰穎才華過人,可自小錦衣玉食,從沒吃過半點苦頭。容家一門武將,個個武藝高強,唯有容瑾天生虛弱,體質根本不適合練武。這次帶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可情勢如此凶險,他會不會有危險…… 蕭月兒憂心忡忡的看了寧汐一眼:「你怎麼樣?」寧汐的臉異常的蒼白,單薄的身子微微顫著,似乎隨時都會昏倒。 寧汐深呼吸口氣,擠出一個笑容:「放心,我沒事。」頓了頓,才看向大皇子,斂身施禮:「多謝殿下告訴我這些。」 俏臉雪白,愈發映襯的雙眸烏黑如墨,明明那樣的柔弱,卻又出乎意料的堅韌。 大皇子心裡悄然一動,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寧汐,你不用擔心,容瑾會沒事的。」如果有事,就由我來好好照顧你。 剩餘的這句話,雖然沒說出口,卻在他灼熱明亮的眼神中表露無遺。 寧汐不著痕跡的退後一步和他拉開距離,語氣疏離不失客氣:「多謝殿下安慰。容瑾知道我和孩子都在等著他回來,他一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的。」 看著寧汐滿是戒備的眼神,大皇子有些訕訕,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正巧迎上蕭月兒不悅的白眼,顯然是在責怪他剛才的失態。 大皇子咳嗽一聲,小心陪笑道:「妹妹,站了這麼久,你一定累了吧!坐著說話吧!」 蕭月兒猶自不解氣,忿忿的瞪了他一眼,才拉著寧汐一起坐了下來,低聲安撫了幾句。大皇子被晾在一邊,也不敢有絲毫脾氣,硬是耐著性子在一旁等著。 寧汐強自將所有的不安和擔憂都按捺下去。她要對容瑾有信心,不能早早慌了手腳。趁著大皇子心存內疚,不如試探一下…… 「我有一事相問,若是問的冒昧,還望殿下不要見怪。」寧汐妙目看了過來,語氣溫軟,竟帶著一絲不自覺的乞求之色。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大皇子也不例外,不假思索的點頭應道:「你有什麼只管問,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實相告。」 寧汐直直的看入大皇子的眼底,溫潤甜美的聲音在密室中迴響,異常清晰:「殿下調查的那樁事情怎麼樣了,可有結果了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石破天驚。 大皇子笑容凝結在了眼底,面色陡然冷了下來,不答反問:「是容瑾告訴你的嗎?」之前早已商議過此事,不能輕易透露給別人知道,就連枕邊人也不例外。容瑾竟然不守約定! 寧汐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麼,輕聲說道:「他什麼也沒說,是我自己猜的。殿下應該記得吧,我對危險的感知天生比別人強多了。」 大皇子想起寧汐神奇的夢境,沉默下來。眸光連連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蕭月兒在旁邊聽的一頭霧水:「皇兄,寧汐,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寧汐沒回答,只靜靜的看著大皇子。 第四百二十一章 噩耗 大皇子沒說話,銳利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寧汐。 寧汐沒有退縮,挺直了身子回視。 蕭月兒看著這陣仗,心裡越發糊塗。想了想,便決定按捺住性子聽下去。 過了許久,大皇子才緩緩的張口說道:「你既已猜到了,我也無需瞞著你。那件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只缺了有利的人證。我已經在想法子找這個人證了,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半個月便會有結果。四皇弟回來的時候,我就會將這份『大禮』送給他。」 說到最後一句,大皇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寧汐一顆心高高的吊在半空,又緩緩的落了下來。雖然大皇子說的含糊不清,不過,至少讓她確定了一點。她一直猜測的沒有錯。大皇子暗中調查的事情一定和四皇子的身世有關。 有什麼能讓一個得寵的妃子及其皇子被扳倒且永不能翻身?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身世有疑點。 前世,已經是太子的四皇子在皇上的飲食裡暗中做手腳。皇上一命歸天之際,他迫不及待的登上了皇位。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了結了此案。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寧有方的身上。寧家家破人亡,寧有方更落了個凌遲處死的淒慘下場。 當時的她只覺得天都塌了下來,傷心絕望之餘,毅然自盡身亡。卻沒有細細想過其中的疑點。 四皇子心機深沉擅於隱忍,而且已經做上了太子,皇位遲早是他的,可他卻鋌而走險。是什麼原因使得他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等弒父篡位的大逆不道的事情? 原因只有一個,四皇子根本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 想及此,寧汐只覺得喉嚨陣陣發緊,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四皇子對自己的身世早已心知肚明,邵晏大概也知道這個秘密。甚至,邵晏和四皇子之間也有個不為人知的極大秘密…… 大皇子犀利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寧汐的蒼白的臉:「此事事關重大。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你可記清楚了嗎?」 寧汐深呼吸口氣,輕輕點頭。事關皇室秘辛。知道的太多對她並無好處。大皇子這般鄭重的警告她,不僅是怕事情洩露,也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 蕭月兒聽到這兒,再也按捺不住了,急急的追問道:「你們兩個說的到底是什麼?別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裡嘛!還有。怎麼又扯到四皇兄了?大皇兄,你到底在暗中查什麼事情?」不自覺的扯著大皇子的衣袖,滿眼的疑問。 這熟悉的小動作,讓大皇子神色柔和了許多。疼惜的看著蕭月兒:「月兒,不是我想瞞著你,而是這件事實在太過重大。我連你皇嫂都瞞著沒告訴。你性子急躁。藏不住心事,又快要臨盆了,這件事你不知道也好。」 說來說去,還是不肯告訴她。 蕭月兒扁扁嘴,一臉不快。卻也知道大皇兄的性子。既然不肯說,那便是真的一句都不會說了。算了,不說就不說,回去問寧汐好了…… 就在此刻,忽的響起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大皇子眉頭一皺。知道這個密室的。只有寥寥幾個心腹。明知他在裡面說話竟還來打擾,看來定然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大皇子起身。打開密室。一個侍衛閃了進來,低聲說道:「殿下,剛才接到了飛鴿傳信。」說著,將一個薄薄的紙卷遞了過來。 大皇子眸光一閃,當著寧汐蕭月兒的面將紙卷打開,迅速的瞄了一眼,面色頓時凝重起來。不自覺的瞄了寧汐一眼。 寧汐的心陡然漏跳一拍,忽然有種奇異的直覺。這個紙卷裡傳遞的消息,一定和容瑾有關…… 「寧汐,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大皇子頓了頓,似是在想該如何措辭能更委婉些:「三皇弟他們遇上了一股流竄的災民,賑災的米糧被搶了不少。可能有人受了些輕傷……」 寧汐的一顆心直直的往下沉,手腳冰涼,顫抖著問道:「容瑾受傷了嗎?」 大皇子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是。還有四皇弟也受了傷……」 接下來的話寧汐已經聽不見了,她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蕭月兒大驚失色,不假思索的伸手接住寧汐。她身子笨重動作也不免有些笨拙,哪裡能接得住寧汐。竟踉蹌了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大皇子眼疾手快的伸出胳膊攬住寧汐的身子,另一隻手穩穩的拉住蕭月兒,瞬間化險為夷。 還沒等大皇子鬆口氣,蕭月兒的口中忽的溢出低低的呻吟。俏臉隱隱泛白,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面色難看極了。 大皇子的一顆心陡然提到了半空中:「月兒,你怎麼了?」 蕭月兒苦笑一聲,斷斷續續的說道:「皇、皇兄,我肚子好疼,大概是要生了……」 大皇子也有些慌了手腳,忙喊道:「快,快來人去容府報信,讓產婆和太醫都快些過來。還有,報個信給駙馬。快些去!」 蕭月兒眼下這副光景,肯定不能再回容府了。 蕭月兒的陣痛來的又快又猛,等產婆來的時候,已經疼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緊急時刻,林太醫也顧不得俗禮,又是施針止痛,又忙命人熬參湯。 容琮得了消息,也急急的趕來了。在臨時準備的產房裡陪著蕭月兒,說什麼也不肯出去。 蕭月兒昏厥過去,又被疼的醒了過來,額際髮絲早已被汗珠濕透,濕漉漉的貼在臉頰邊。臉上早沒了什麼血色,一片蒼白。 容琮又急又心疼,卻又無計可施,只緊緊的攥著蕭月兒的手,不停的說道:「月兒,你要撐住,我會一直陪著你。」 蕭月兒模模糊糊中聽到熟悉的聲音,想擠出一絲笑容安慰容琮,卻根本沒絲毫力氣。 腹中的孩子尚未真正足月,早產本就危險,胎兒的個頭又大,想順利生產只怕不容易…… 在產房隔壁的客房裡,寧汐正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翠玉憂心不已的守在床邊,口中不停的念叨著:「少奶奶,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快點醒過來吧……」 寧汐什麼也沒聽到。 她的身子輕飄飄的,在混沌不明的空中飄浮,周圍一片昏暗,什麼也看不清。她的心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名字越來越清晰。 容瑾!你在哪裡?你傷的怎麼樣了? 不,誰也別想把你搶走,我要去找你回來。 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然揮開昏暗,眼前的情景漸漸明朗。竟然出現了一間屋子,她伸手推開門,定睛一看,失聲喊道:「容瑾!」 容瑾顯然是失血過多,面色十分蒼白,虛弱不堪的躺在床上。 「容瑾,容瑾!」寧汐一連聲喊著,可容瑾卻沒聽見,動也不動的躺在那兒。寧汐走到床邊,伸手摸容瑾的額頭,卻摸了個空。 這裡到底是哪裡?寧汐惶惶然,忽然發現自己的身子又飄了起來。 不,她不想走!她要留在這兒陪著容瑾…… 門忽的開了,胳膊上纏著繃帶的四皇子走了進來。他顯然也沒看見寧汐,逕自的走到床邊,用手摸了摸容瑾的額頭。大概是容瑾的額頭有些燙,四皇子略略皺了皺眉,然後在床邊坐了下來。 「把你的髒手拿開!」寧汐咬牙切齒的喊道。 只可惜,四皇子根本聽不見。他唸唸不捨的看著容瑾,甚至捨不得縮回手。然後,他竟俯下身子,慢慢的靠近容瑾的臉…… 不要—— 寧汐失聲尖叫,渾身的熱血都往頭部湧去。然後,猛的睜開眼。 「少奶奶,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翠玉擔憂的臉龐出現在眼前,絮絮叨叨的說道:「你都昏迷半天了。公主就快生了,大家都在那邊產房呢!」眾人忙成一團,一時也顧不上來探望寧汐。 寧汐在翠玉的攙扶下坐直了身子,只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剛才看見的那一幕,真的只是她的幻想嗎?可為什麼感覺這麼真實…… 一想到容瑾受傷昏迷的樣子,她只覺得全身都冰冷一片,沒有絲毫溫度。 翠玉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是著急又是擔心,忙找些事情轉移寧汐的注意力:「少奶奶,你要不要去看看公主?」 寧汐果然回過神來:「二嫂現在怎麼樣了?」 翠玉歎道:「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公主受了驚早產,已經陣痛了一個下午了,還沒生出來呢!」 寧汐一驚,不假思索的下床穿鞋:「快些帶我過去。」 一路匆匆的到了產房外。大皇子和莫氏都在產房外候著,林太醫也在。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端熱水拿紗布捧參湯,倒也算忙中有序。 蕭月兒痛苦的呻吟聲傳了出來,令人揪心不已。 大皇子正來回踱步,見寧汐來了,忙上前問道:「你昏迷了這麼久,身子還好吧!」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寧汐擠出個笑容,隨意的應了句:「多謝殿下關心。」 莫氏冷眼旁觀,心裡自然不痛快,輕哼了一聲。 寧汐哪有心情理睬這些,忙進了產房。 第四百二十二章 新生命 蕭月兒整整折騰了一夜,到了凌晨左右,孩子才姍姍的落了地。響亮的哭聲在產房裡響起,所有人都長長的鬆了口氣。 產婆瞄了嬰兒一眼,便喜笑顏開:「恭喜駙馬,是個小少爺。」 容琮熬了一夜,早已疲憊不堪。聽到這個喜訊,眼睛陡然一亮,激動不已的在蕭月兒耳邊低語:「月兒,你生了個兒子,我們有兒子了!」 蕭月兒虛弱的笑了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產婆熟稔的給嬰兒剪去臍帶,擦洗乾淨,用早已準備好的毛毯將光溜溜的小嬰兒包裹好。容琮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眼裡閃動著歡喜的光芒。 寧汐陪著熬了一夜,早已精疲力竭,可看到容琮如此高興的樣子,也跟著微笑起來。 不管如何,新生命的誕生總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這可是容府第一個子嗣,容鈺他們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高興。 喜訊傳到大皇子耳中,大皇子也是精神一振,笑著說道:「好,人人都有賞!來人,去宮裡報個喜,父皇知道了一定很高興!」自有人領命去了。 莫氏想了想,低聲說道:「皇妹剛生完孩子,身子虛弱不宜奔波,不如在這兒靜養幾日再回容府。」就是不知道駙馬肯不肯留在這兒小住了。 大皇子嗯了一聲,心裡想的卻是不知寧汐肯不肯留下來一起小住。 雖然於禮不合,不過,寧汐和皇妹感情極好。說不定會留下來陪皇妹。他也能藉機多見見寧汐。 蕭月兒得留下小住,容琮毫無意見,寧汐卻想回容府去。 大皇子居心不良,莫氏對她更是心存芥蒂。留在這兒實在沒什麼意思。更何況,自從知道有關容瑾的消息之後,她心裡亂糟糟的一片紛亂。就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 蕭月兒卻不肯放她回去,虛弱的張口央求道:「寧汐,你在這兒陪我幾天好不好?最多三四天,我就回容府去。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知道容瑾受傷的消息之後,寧汐竟暈倒了。就這麼一個人回去,她哪裡能放心的下。留在這兒,人多總熱鬧些。也免得寧汐一個人胡思亂想。 寧汐焉能不知蕭月兒的心思,苦笑著歎口氣,沒有說話,算是答應了。 大皇子暗暗一喜,忙命人去安排住處。 宮裡得了消息。很快就有一堆賞賜下來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且不必細說,補品更是一盒接著一盒,屋子裡幾乎堆放不下。 羅公公笑著給容琮道喜,又對蕭月兒說道:「皇上得知公主喜獲麟兒,十分高興,說是等過滿月的時候,會親自到容府探望公主。」 蕭月兒身子虛弱,沒什麼力氣說話,聞言笑了笑。和容琮對視一眼。眼角眉梢儘是滿足和甜蜜。 孩子的大名暫未定,得先取個乳名。容琮想了幾個,都被蕭月兒嫌棄了。不是說不好聽,就是說寓意不好。容琮倒也不生氣,笑著說道:「乳名還是你來起好了。」心滿意足的將兒子摟在懷裡,低頭哄了起來。 蕭月兒自己想了幾個。也不太滿意。 一直默不吭聲的寧汐淺淺一笑:「叫他圓哥兒吧!」有了孩子之後,蕭月兒和容琮才算真正圓滿完美。用這個圓字做孩子的乳名,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蕭月兒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好,就用圓哥兒做乳名。」 容琮也覺得這個名字好,笑瞇瞇的低頭對兒子說道:「圓哥兒,你喜不喜歡這個名字?要是喜歡,就笑一個給爹看看。」 話音剛落,圓哥兒就哇啦一聲哭了起來。屋裡眾人都哄笑起來。 容鈺和李氏也匆匆的趕來了,看到白白胖胖的小嬰兒,容鈺簡直比容琮還要高興,抱在懷裡愣是不肯鬆手。 李氏在一旁看著,心裡又是羨慕又是酸楚,心裡百味雜陳,不說也罷。 所有人都在為新生命的到來歡喜雀躍。 寧汐在人前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到了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卻常獨自垂淚徹夜難眠。焦灼不安擔心和濃濃的思念交織在一起,使得她迅速的憔悴消瘦下來。短短幾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蕭月兒產後虛弱,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休養。雖然知道寧汐心情鬱結,卻也沒時間開解安慰她。 等回了容府安頓好之後,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容瑾受傷的消息,只有寧汐和蕭月兒兩人知曉,容鈺和容琮都被瞞在鼓裡。可他們兩個卻也漸漸的察覺出不對勁來。 容瑾走了這麼久,連封家書也沒有。這本身就是件不正常的事情。而且寧汐這些日子的情緒也十分不對勁,整天心事重重日漸消瘦,顯然不止是妊娠反應這麼簡單…… 前往西北賑災的一行人,偶爾也會有消息傳回朝廷,不過,這些消息大多是報喜不報憂。容瑾和四皇子受了傷的消息,竟都被瞞了下來。 容鈺低聲對容琮說道:「二弟,三弟去了這麼久都沒消息,該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容琮也皺起了眉頭,不太確定的說道:「應該不會吧!」 「這都已經快兩個月了,他連一封家書都沒有。」容鈺擰著眉頭,神色凝重:「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我猜,寧汐大概知道了些什麼,不然,這些日子也不會這麼不對勁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容琮也想起了某些疑點。當日蕭月兒悶不吭聲的帶著寧汐到了大皇子府上,也不知怎麼回事,竟導致早產。大皇子當日到底對她們說了些什麼? 「二弟,你回去問問公主,她一定知情。」容鈺語氣十分肯定。 容琮點點頭。回去之後,先抱著圓哥兒逗弄了片刻,才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月兒,有件事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那天你和寧汐去找大皇兄管做什麼?」 蕭月兒略有些心虛的解釋道:「沒、沒什麼,我就是好久沒見大皇兄了,想回去見見他。」臉上簡直明晃晃的寫了「我在說謊」幾個字! 「哦?真的嗎?」容琮不動聲色的繼續追問:「那寧汐為什麼也跟著去?」 這個……蕭月兒硬著頭皮胡扯:「我見她一個人在府裡待著無聊,所以讓她陪我一起去。」 容琮既無奈又好笑的歎了口氣:「月兒,你別騙我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月兒猶自嘴硬:「我什麼時候騙你了,明明說的都是真話。」 容琮笑容一斂,定定的看著蕭月兒:「好,就算你說的都是真話。你確實去找大皇兄閒聊去了,那你為什麼會受驚早產?還有,寧汐這半個月來,一直精神不振心事重重,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月兒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為然來。 圓哥兒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揮舞著小胳膊哭鬧不休。 蕭月兒忙藉著照顧孩子躲開容琮的追問。心裡暗暗叫苦不迭。自己答應過皇兄絕不將這些秘密洩露出來,可看這架勢,容琮兄弟兩個分明都起了疑心。想再瞞下去,只怕不容易! 再說了,容瑾受傷可不是小事。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的,容琮和容鈺不大發雷霆才是怪事。到時候,對皇兄的怒氣不遷怒到自己身上才是怪事…… 想來想去,蕭月兒也沒個主意。 第二天,容琮剛一走,蕭月兒便讓荷香去叫了寧汐過來。 寧汐懷孕已有三個多月,肚子微微隆起尚不明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有孕。素淨的俏臉有些蒼白,往日柔和可親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恍惚蒼涼的淺笑。 蕭月兒心裡陡然一疼,眼眶忽的有些濕潤了。 這些天,寧汐心裡一定很不好受。捫心自問,如果換成是她,只怕早就熬不住了。寧汐卻硬是撐了下來,竟死死的守住了這個秘密…… 寧汐的話比往日少了許多,靜靜的坐了下來,半天也沒吭聲。 蕭月兒深呼吸口氣,將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寧汐,容琮和大哥大概都起疑心了。昨晚回來追問了我好久,我都沒敢說實話。要是他再問,你說我該怎麼辦?」 說了,就是洩露了大皇子的機密。不說,卻又於心不安。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寧汐沉默半晌,才說道:「我也說不好,你自己做決定吧!」 如果容鈺容琮知道了容瑾受了傷,一定會派人去搭救,或是派人去打探消息。可這麼一來,只怕會惹來四皇子的疑心。對大皇子正秘密進行的事情大大不利,甚至可能功虧一簣! 她曾親口允諾過大皇子不會將此事外傳,縱然心急如焚日夜心神不寧忐忑難安,她也依然選擇沉默,一個人硬撐了下來。 不過,蕭月兒就不同了。就算她將此事披露出來,大皇子也不可能真的怪罪於她。 大皇子的太子之位和容瑾的安危,到底孰輕孰重,就得看蕭月兒的心意了…… 蕭月兒雖然性子單純些,可絕不愚笨。寧汐淡淡的一句話,她便會意了過來,頓時沉默了下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堅強 這短短的片刻,蕭月兒的腦海裡一片紛亂。 當年母后因病去世,惠貴妃獨寵六宮,她只有幾歲。年長她十幾歲的大皇兄成了她最依賴最信任的人。皇兄對她呵護疼愛,幾乎是百依百順。就算是她闖了禍,他也毫無怨言的替她收拾爛攤子。 在她的生命裡,除了父皇之外,大皇兄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打從心底裡期盼著大皇兄如願以償的做上太子。 可寧汐,卻是她最親密最要好的朋友,她怎麼能忍心看著寧汐日復一日的憔悴沉默?更何況,她如今是容琮的妻子,是容瑾的嫂子。明知容瑾有難,她卻袖手旁觀。將來她還有何顏面面對容府所有的人? 蕭月兒面色變幻不定,猶豫掙扎了許久,才低低的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自私。如果容瑾出了什麼事情,我這輩子都沒法子原諒自己。你放心,今天容琮回來我就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寧汐抬頭,輕輕的說道:「謝謝你,二嫂。」 一邊是自己的親哥哥,一邊是自己的小叔,這道選擇題對蕭月兒來說太過殘忍。不管選擇了哪一邊,蕭月兒的心裡一定都不好受。 蕭月兒苦笑一聲,輕歎口氣:「是我不好,一直只顧著皇兄,卻沒想過你和容瑾。」頓了頓,又柔聲說道:「寧汐,容瑾現在到底怎麼樣,沒人清楚。可你要是再這麼下去,只怕身子就要跨了。你可別忘了。你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呢!你吃不下也睡不好,傷到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要是容瑾回來看到你這樣子,一定會很難受……」 寧汐眼圈已經紅了,眼中水光點點。卻死死的咬著嘴唇,倔強的不肯落淚。 自從知道容瑾受傷以來,她夜夜無法安睡,整夜整夜的做同一個噩夢。每次從噩夢中驚醒,都是一臉的淚水。飯菜吃進口中,毫無滋味。在人前還要盡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箇中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蕭月兒看她這副樣子。心裡別提什麼滋味了,伸手握住寧汐冰涼的手:「聽我一句,好好的保重身子要緊。就算為了容瑾,你也要好好的保重。」 寧汐的淚水簌簌的落了下來,泣不成聲。 蕭月兒紅著眼睛摟住寧汐:「想哭就好好的哭一回吧!哭過這一回,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好吃好睡別想太多了,容瑾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寧汐伏在蕭月兒的懷中。狠狠的哭了一場。似要將心底所有的淒楚和焦灼不安都哭出來一般。蕭月兒一開始還安撫她幾句,到後來卻忍不住陪著寧汐一起哭了起來。 容琮回來的時候,見到蕭月兒雙眸紅腫的樣子。被嚇了一大跳:「月兒,你這是怎麼了?」 蕭月兒情緒早已平穩了下來,深呼吸口氣說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容琮心裡一動,脫口而出道:「是不是跟三弟有關?」 蕭月兒點點頭,低聲將那天在大皇子府上聽說的事情一一道來。容琮面色變了又變,當聽到容瑾受傷的那一刻,陡然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三弟受傷了?」 蕭月兒略有些羞愧的應道:「是,聽皇兄說,三弟受了些輕傷……」 「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容琮臉色鐵青。一臉怒意。算算日子,已經快大半個月了。蕭月兒竟然一直隱瞞沒說。萬一三弟有個好歹…… 「皇兄吩咐過,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些事……」蕭月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在容琮怒氣沖沖的眼神裡幾乎羞愧的抬不起頭來。 容琮好不容易將怒火按捺了下去,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這就去找大哥商議。」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打探到容瑾的消息。或是直接派人去接應容瑾。算賬的事情,等容瑾平安回來再做也不遲! 容鈺知道此事之後,也變了臉色。 容瑾自小身體虛弱,後來經過調養才和常人無異,卻不能習武。遇到普通人還能應付,可碰上真正的練家子卻大大的吃虧。 這一次出行,他和容琮特地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隨身保護容瑾。沒想到容瑾在這樣的情況下竟受了傷。可以想見當時的情況一定十分危急!如今容瑾情況不明,又有心懷不軌的四皇子在一旁虎視眈眈,千萬別吃什麼虧才好…… 容鈺定定神,低聲說道:「立刻派人去打探三弟的消息。」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把府裡武藝最好的人都派出去。等找到三弟了,除了送信回來的人,其他人都留在三弟身邊。」 容琮面色凝重的點頭應了,當夜便清點了府裡的侍衛,幾乎將大半都派了出去。 這些動靜都在暗中進行,連李氏都被瞞在鼓裡。寧汐大概猜到了容鈺和容琮會有的舉動,並未過多的追問,心情卻慢慢的平穩下來。 蕭月兒說的對,她不能一味的胡思亂想沉浸在哀傷裡。她要相信容瑾,一定會安然歸來。她要做的是調養好身體,保護好自己和孩子。然後安安靜靜的等容瑾回來。 從這一天開始,寧汐逼著自己調適心情。再沒有胃口,也要多吃些。睡不著,就逼著自己入睡。雖然一時半會兒回不到以前的樣子,可至少要比之前冷靜堅強多了。 十天過後,派出去的侍衛傳了消息回來。他們找到容瑾了!還帶了容瑾的親筆信函回來! 這封信是給寧汐的。容鈺容琮不好私下看信,商議過後,便將寧汐喊到了書房裡,將信封給了她。 「弟妹,這是三弟給你的信。」有了容瑾的確切消息,容鈺惶惶不安的心情也鎮定了不少:「三弟確實受了傷,傷勢不算輕,不過,人沒什麼大礙。只是要留在那邊靜養,你不要太過憂心了!」 他沒說的是,容瑾的傷勢至少也得休養幾個月,才能啟程回京。 寧汐顫抖著接過薄薄的信封,看到封面上熟悉的字跡,眼眶陡然濕潤了。卻硬是將眼淚忍了回去,鎮定的拆開信封。 信封裡只有一張薄薄的紙,打開一看,竟只有短短的兩行字。字跡遠不如往日的灑脫自如,竟像初學寫字的孩子一般歪歪扭扭的。 汐兒,我一切安好,不用擔心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等我! 寧汐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裡不停的打轉,卻遲遲的未落。容瑾連寫字的力氣都沒了,一定傷的不輕。 不,她不哭!從這一刻開始,她一定要堅強! 她要好好的等容瑾回來! 寧汐深呼吸口氣,生生的將眼淚都逼了回去:「容瑾還說什麼了嗎?」 容鈺早已瞄到了那兩行歪歪扭扭的字,心裡也沉甸甸的不好受,面上卻擠出笑容來安撫寧汐道:「他讓我們都放心,饑民暴動的事情已經被解決了,米糧大部分都發到了災民的手裡。最多再過些日子就會啟程回京。」有些細節,還是別告訴寧汐了,免得她擔心。 寧汐靜靜的看著容鈺,輕輕的說道:「大哥,你不用安慰我了。容瑾現在到底怎麼樣,你就如實告訴我吧!我能撐得住的。」 容鈺還想再掩飾什麼,寧汐又接著說道:「他受的傷一定不輕,大概得把傷養好才能回京城。是不是要很久?」 容鈺見瞞不過她,只得老實的應道:「他胸前受了傷,至少也得三四個月才能回京城。我們派了不少人過去,留下來照顧他,還會時常送信回來,你就放心吧!」 寧汐默然片刻,才低低的說道:「如果有他的消息,不管是好的壞的,都別瞞著我。」 容鈺沒料到寧汐如此冷靜堅強,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寧汐,很自然的點頭應了。 寧汐又看向容琮:「二哥,容瑾受傷的事情,其實我也早就知情。可是我當時答應了大皇子,絕不將此事洩露給別人知曉。所以一直瞞了下來。你也別怪二嫂,她不是不關心容瑾,只是事關重大,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就別生她的氣了,好麼?」 被那雙懇求的眸子看著,容琮哪裡還有什麼脾氣,苦笑一聲點點頭。 其實,就算寧汐不說,他也不會真的和蕭月兒生氣的。她和大皇子畢竟是親兄妹,向著自己的親哥哥也是難免的。再說了,她現在還在做月子,他總不好為這點事情和她天天鬧騰吵架吧! 寧汐沒再說什麼。接下來的時間裡,她一直很冷靜。甚至在容鈺和容琮商議如何應對大皇子四皇子的時候,她很鎮靜的說道: 「……大皇子這邊暫且不管,他既然說了有把握找到人證就應該能找到。四皇子那邊倒是要多留點心。容瑾受傷的消息一直封鎖著沒傳出來,可現在我們容府這麼多侍衛找了過去,他肯定會起疑心。今後行事得謹慎小心些……」 容鈺和容琮心裡不由得暗暗點頭。 容瑾受了傷,最著急最憂心的非寧汐莫屬。可她這麼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子,在這樣的情況下竟表現的如此冷靜理智堅強,真是令人驚歎。 第四百二十四章 選擇 圓哥兒的滿月酒辦的十分隆重。 容將軍特地趕了回來,親自操辦此事。皇上親自駕臨容府探望蕭月兒和外孫,倒也沒賞賜什麼金銀珠寶,只是賞了圓哥兒一個郡的封地。這封殊榮,簡直是本朝前所未見的盛事。 朝中的文武百官自然一個不落的來了。滿月酒整整擺了三天,人來人往貴客不斷,容府上下忙成了一團。 寧汐懷著身孕,也做不了什麼,便陪著蕭月兒一起招呼女眷。蕭月兒一直暗暗擔心寧汐,時不時的便問一句:「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多歇會兒。」 這些天,寧汐說話做事十分正常,飯量都比以前好了不少。可這份正常,看在蕭月兒眼中簡直太不正常了。容瑾受傷未歸,寧汐心裡一定很難受。偏偏表現的這麼平靜…… 寧汐笑了笑,神情自如:「走路說話有什麼累的。好了,你就別再擔心我了,先招呼好客人要緊。」 此時實在不是談心的好時機,蕭月兒只得就此作罷。 圓哥兒滿月過後,容將軍也從容鈺的口中知道了容瑾受傷一事,震怒之餘,竟把結實的書桌都拍出了裂縫:「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立刻派人去把瑾兒給接回來養傷。」 容鈺苦笑一聲:「爹,我不是不想去接三弟。可是他傷的實在不輕,根本禁不起長途勞頓。只能養好了傷再回來。」 容將軍心亂如麻,面色難看極了。說句不中聽的,如果受傷的是容鈺或是容琮。他也不至於這麼著急。偏偏傷著的是最嬌氣最沒吃苦頭的小兒子。再有居心不良的四皇子在一旁,這讓人怎麼放心? 容琮一眼便看出了容將軍最大的顧慮,低聲安慰道:「爹,你放心吧!我們派了不少侍衛過去。有他們在,三弟不會有事的。」 容將軍嗯了一聲,默然片刻。忽的又問道:「寧汐也知道這事嗎?」寧汐現在正懷著身孕,要是整日裡憂思不斷,對身子可不好。 容鈺點點頭:「她早就知道了。不過,她倒是很堅強。」既沒哭哭啼啼整日垂淚,也沒到處訴苦。相反,她表現出的鎮定和冷靜令人折服。 以前容鈺總覺得容瑾娶了這麼一個普通的女子有些委屈了,可現在看來。寧汐實在配得上容瑾。撇開家世不談,容府的三個兒媳裡就數寧汐的性子最為堅韌。容瑾果然是好眼光! 容將軍想了想,叮囑道:「這件事不要傳開去,你們心裡有數就好。還有寧汐,瑾兒不在。你們都要多照應她一些。她再堅強,也畢竟是雙身子的人。衣食住行都要謹慎小心些。」 容鈺容琮一起點頭應了。 這些不用容將軍叮囑,他們自然會留意。容瑾這一受傷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寧汐漸漸顯了懷,以後行動起臥會越來越不方便。要是出個什麼岔子,兩個做哥哥還有什麼臉面見容瑾。 接下來的兩個月裡,有關容瑾的消息陸陸續續的傳回了容府。 容瑾傷的不輕,一直在休養。容府的侍衛輪班守著容瑾,使得「閒雜人等」靠近的機會大大減少。不過。某些人的臉皮厚度也實在出人意料,竟然用一同養傷做借口,和容瑾住在同一個院子裡。 賑災的事情忙完了,三皇子和王尚書一起回京覆命。容瑾和四皇子卻都沒回來。兩人受傷的事情秘而不宣,不知惹來了多少非議。 各式各樣的流言蜚語鋪天蓋地,就連容府的下人都開始悄悄議論不休。縱然不敢當著寧汐的面說什麼。私下裡說三道四總是免不了的。 這個說「三少爺該不會從此不回來了吧,三少奶奶可還懷著孩子呢」,那個說「那可說不準,說不定三少爺已經和四皇子對上眼了」等等等等。 容鈺偶爾聽到些風聲,氣的臉都青了,雷厲風行的將府裡最愛嚼舌頭的幾個丫鬟婆子重重杖責一頓。嚇的多舌的下人們都安分了不少。 李氏也是在這時候才知道容瑾受傷的事情,心裡頗不是個滋味。這件事擺明所有人都知道了,獨獨瞞著她一個! 外面的紛紛擾擾都沒影響到寧汐。 她此時懷孕已近六個月,肚子也不小了。每天除了一日三餐之外,便是和蕭月兒一起照看著圓哥兒。而且,每天堅持著在園子裡走上小半個時辰鍛煉身體。雖然談不上豐盈白胖,可也看不出絲毫憔悴落寞。 她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保護好肚子裡的孩子,健健康康的等容瑾回來。 蕭月兒一開始還常勸寧汐幾句,可幾次過後才發現,寧汐並不頹喪淒楚,說到容瑾的時候,她語氣沉穩自信,只有眼底的寂寞稍稍流露出了寧汐的深藏心底的思念。 這個月裡,蕭月兒又開始忙起了荷香的婚事。 荷香一直不肯嫁人,這次不知怎的竟主動求嫁。蕭月兒又驚又喜,連連追問喜歡什麼樣的丈夫。 荷香不自覺的摸了摸額角的疤痕,淡淡笑道:「奴婢一切都聽公主的。」 蕭月兒挑來挑去,挑中了容府鋪子裡的一個管事。 這個管事姓洛,叫洛長生。今年二十二歲。相貌端正,為人精明能幹。之前曾定過一門親事,那個媳婦過門不到一年,就生了場重病死了,也沒留下一子半女。 洛長生樣樣都不錯,唯有鰥夫這一點令蕭月兒頗有些猶豫。荷香知道之後,卻主動對蕭月兒說道:「公主,人家不嫌棄奴婢年齡大又破了相,奴婢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就是他吧!」 蕭月兒最聽不得這些話,立刻嚷了起來:「你說這話我可不樂意聽。你今年才十九,年齡哪裡大了。再說什麼破相,就那麼一條淡淡的傷疤也能叫破相麼?他要是敢嫌棄你。我非打折他的腿不可。到時候,我給你準備一份厚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誰敢小瞧了你,我都饒不了他!」 荷香又是感動又是唏噓。心裡百感交集,那滋味不說也罷。她恭敬的跪下,端端正正的磕頭謝恩。 蕭月兒忙起身拉起荷香:「荷香。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名義上是我的宮女,可我在心裡一直拿你當姐姐一般看待。你這麼一直留在我身邊,我自然高興,可更盼著你有個好歸宿。以前你不肯點頭,現在終於肯嫁人了,我心裡真的很高興……」說著。眼圈已經紅了。緊緊的攥住荷香的手。 朝夕相處這麼多年,兩人名為主僕實則情同姐妹。荷香這一出嫁,意味著兩人再也沒了往日相伴朝夕的時光。蕭月兒心裡固然不好受,荷香的心情更是晦澀難言,淚珠簌簌往下落。 她這麼一哭。蕭月兒哪裡能忍得住,也嗚嗚的哭了起來。 寧汐很快便知道了此事,沉默了許久,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蕭月兒對荷香的心思懵懂不知,只以為荷香是捨不得自己。卻絕想不到荷香的毅然出嫁裡更有一層揮劍斬斷情絲的痛苦和決絕。 紙包不住火,再嚴守的秘密,也會在不經意中露出馬腳。忠心情意既不能兩全,只能選擇其一。荷香的選擇,既在意料之中。卻也令人動容。 寧汐找了個機會,單獨見荷香:「荷香,恭喜你。」頓了頓,才低低的歎了句:「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感情和理智是兩回事。寧汐曾經歷過這樣的痛苦,自然能體諒到荷香此刻的心情是多麼的複雜。 荷香默然片刻,才微笑著說道:「嗯。奴婢已經徹底想明白了。」 容琮和蕭月兒和好之後,一直十分恩愛。圓哥兒出世之後,這份夫妻感情變的更深厚。根本不可能容得下第三個人。 她早已想明白了,也終於下定了決心,斬斷這縷不該有的情思。 寧汐靜靜的凝視著荷香,看著荷香故作堅強的微笑,心裡掠過一陣酸澀。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荷香倒是很快就回過神來,鄭重的斂身施禮:「荷香有一事相求,還望少奶奶點頭答應。希望少奶奶能為荷香保守這個秘密……」 「你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我向你保證,永遠不會對別人提起。」寧汐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荷香再次道謝,笑容中有一絲蒼涼。 因為荷香的事情,寧汐這一天的心情都有些悶悶的。理智的說,荷香這麼做是最正確的選擇。可細細一想,卻又有種莫名的悲哀。 求而不得的愛戀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這份愛戀甚至不能說出口…… 不知不覺中,夜色降臨了。 寧汐獨自一個人坐在窗前,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她的手中,是容瑾曾托人送回來的那封家書。短短的兩行字,她早已看過了百遍千遍。每個寂寞孤獨的漫漫長夜,她只能靠著這張薄薄的信紙給自己加油鼓勁。今晚也是一樣! 不用怕,容瑾一定會回來的,要有信心…… 門外忽的一陣喧嘩。 寧汐回過神來,眉頭微蹙,吃力的扶著桌子起身,還沒等張口說話,房門已經被猛的推開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歸來 寧汐不敢置信的看著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絳色衣衫,熟悉的眉眼,就連挑眉微笑的樣子,都那麼的熟悉。 午夜夢迴,她總是淚流滿面的醒來,口中喃喃的叫著他的名字。可每當睜開眼,他就不見了。 這一定又是個美夢吧! 那個人影一步一步的走近,目光貪婪而急切的在她的面孔上徘徊:「汐兒,我回來了!」 寧汐顫抖著伸出手,輕輕的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唇。手下的觸感溫熱而真實。 這不是夢,他真的回來了! 淚水源源不斷的湧出眼角,滑過臉頰。然後,她被摟緊一個溫熱結實有力的懷抱裡,灼熱滾燙的嘴唇狠狠的吻上她的紅唇,這些日子的思念若狂在這個濕熱綿長的深吻中傾注而出。 親暱之極的唇舌糾纏中,容瑾嘗到了鹹鹹的滋味。那是寧汐的淚水…… 容瑾心裡狠狠一顫,眼角也濕潤了。漸漸放緩了力道,小心翼翼的愛憐著她的紅唇,大手輕輕的撫摸上她的肚子。他走的時候,寧汐剛查出有身孕。可這次回來,她的肚子已經這麼大了…… 掌下忽的有了動靜,容瑾神色一動,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孩子動了。汐兒,孩子在動呢!」 「瞧你這傻乎乎的樣子,孩子早就會動了。」 太過激動驚喜,反而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久別的夫妻兩個就這麼呆呆的站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目光緊緊的膠著在一起。 容瑾凝視著寧汐的臉,低低的說道:「你瘦了。」 雖然肚子高高的隆起,可那張俏臉卻遠不如蕭月兒懷孕時那般圓潤。下巴尖尖的,愈發顯得一雙大眼黑幽幽的。看的他心裡一陣陣的糾結痛楚。 早知道會發生這麼多事情。他當初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大皇子去西北。 寧汐心頭酸澀極了,臉上卻擠出笑容來:「我天天好吃好睡的,身子好的很。你呢。傷都養好了嗎?」 容瑾不假思索的點頭:「嗯,已經徹底好了。」決口不提自己傷勢剛有好轉,就連夜趕回京城的事情。 可縱然他什麼都不說,寧汐又豈能猜不出來? 容瑾一臉風塵之色,眉宇間滿是倦怠疲憊,臉色隱隱的發白。分明是傷勢還沒徹底好又旅途勞頓所致。他這麼著急的趕回來,自然是為了早些回來見她…… 寧汐死死的咬著嘴唇。將到了眼角邊的淚水忍了回去。不顧一切的摟緊了容瑾。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回來就好! 寧汐的頭靠在容瑾的胸前,不小心碰到了容瑾的傷處,一陣隱隱的刺痛。容瑾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緊緊的摟著寧汐。 在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之後。他終於能將朝思暮想的人兒緊緊的抱在懷裡。這種幸福激動喜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描述。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用說,他要做的,就是將她緊緊的摟在胸前。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聽著自己的心跳,告訴她他平安無恙的回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激動不已的情緒終於稍稍平復了一些。 寧汐定定神說道:「大哥他們知道你回來了嗎?」 「放心,我一到府裡。就有人給他們送信了。現在天已經晚了,明天再去見他們也不遲。」容瑾低頭,親吻著她的臉頰。他日夜兼程迫不及待的趕回來,最想見的人自然是寧汐。根本無暇顧及別的,就這麼直接回來了。 寧汐輕輕的嗯了一聲,仰頭承接容瑾的吻。 久別重逢。兩人幾乎都迫不及待的想觸摸對方。容瑾顧忌著寧汐懷著身孕,不敢過分急躁粗魯,耐著性子親吻撫摸。大手攀上柔軟豐盈的胸部,輕輕的揉捏。 寧汐嚶嚀一聲,臉頰潮紅,身子軟軟的,身體裡湧起熟悉又陌生的情潮。那情潮來的又快又猛,寧汐幾乎承受不住,羞紅著臉閉上雙眸,口中溢出難耐的呻吟。 容瑾也快憋不住了,粗喘的低吼一聲,便將寧汐抱了起來。 寧汐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別、別這樣,我現在很重……」他又受傷未痊癒,哪裡能抱得動她。 事實上,容瑾抱的確實有些吃力。可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容瑾更是其中翹楚,硬是將寧汐抱到了床邊俯身放了下來,才得意的笑道:「再重我也能抱得動你。」 寧汐想笑,卻又被熱切纏綿的吻密密的覆蓋住。 隔著高高的肚子,親熱實在不太方便。容瑾在床邊站直了身子,迅速的脫去身上的衣物。又替寧汐脫去全身的衣服,然後側著身子從身後摟住寧汐。 寧汐早已又濕又熱又滑,容瑾抬起她的一條腿,然後從身後一寸一寸的擠了進去。徹底結合的那一刻,兩人幾乎同時溢出一聲呻吟。容瑾憋了幾個月,卻不敢縱情放肆,動作輕柔徐緩,唯恐傷到了孩子。 甜蜜又溫柔的歡愛並沒持續太久,久曠的夫妻很快都到了**。容瑾射出熱液的那一刻,寧汐顫抖著呻吟著,緊緊的包裹著容瑾,容瑾全身舒爽難以形容,低喘一聲,從身後環住寧汐。 過了許久,寧汐才有力氣說話:「你傷在哪兒,讓我看看。」 容瑾不想讓她看,卻也拗不過她,只得幫著她轉過身子。胸前那道猙獰的傷疤毫無遮掩的呈現在寧汐的眼前。 那傷疤很長,很顯然是鋒利的刀留下的印跡。也不知傷口有有深,可養了這麼久的傷竟然還沒徹底痊癒,當時也不知傷的有多重,一定十分凶險。可她卻不在他的身邊…… 寧汐輕輕的撫摸著那條傷疤,大顆大顆的淚水往下掉。 容瑾心疼極了,低聲哄道:「別哭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寧汐哽咽著問道:「當時到底怎麼回事?」雖然事情的大概經過她都知道了,可她還是想聽容瑾親口說。 容瑾低沉的聲音響起:「這事說來話長……」 剛到西北的時候,他便被饑民到處浮屍遍野的情況嚇了一跳。上報災情的官員顯然隱瞞了一些實情沒報,旱災造成的災情比想像中嚴重多了。人餓到極點,不管什麼只要能果腹的都吃。先是野草野果,後來是樹皮草根,再演變到後來,竟有吃屍體的。 帶去賑災的米糧遠遠不夠,他們只能一邊催著朝廷繼續運送糧食,一邊加派人手護住糧食。 一開始,只有幾個膽大包天的人去搶糧食。後來,就演變成了有組織的暴動。甚至有部分土匪摻雜其中興風作浪,發動了幾次大規模的暴動。當時人手不夠,容瑾情急之餘,便親自動了手。在混亂的激戰中,一把明晃晃的刀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直直的刺了過來。 當時情況十分危急,若是被刺中,容瑾這條小命十有**就玩完了。好在四皇子奮不顧身的拉了他一把,雖然還是被刀傷到了胸膛,總算沒有性命之憂。 而四皇子,也因為這個冒然的舉動,被虎視眈眈的饑民用刀砍傷了胳膊。 容瑾說到這兒,頓了一頓,眼神有些複雜。 他對四皇子從無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可那樣危機的時刻,四皇子伸手救了他一命,若說他半分感激也沒有,那未免太鐵石心腸了。 所以,在接下來的養傷裡,四皇子厚顏無恥的賴著和他住在同一個院子裡,他硬是忍了下來。只要四皇子說話不出格不過分的情況下,他也不像往日那般總讓四皇子難堪。甚至可以說,這幾個月裡,他和四皇子相處的還算平和。 可這些,能告訴寧汐嗎? 她和四皇子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如果她知道了這些,心裡會怎樣的難受? 容瑾沉默的時間有些久了,寧汐顯然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溫柔的依偎在他的懷裡,輕輕的親吻他胸前的傷疤。 只要你能平安回來,我什麼也不會計較。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什麼都不問了。 容瑾擁緊了寧汐的身子,又低聲說道:「我傷養的差不多了,就想著早些回來。四皇子卻不肯,所以,我自己先回來了。他大概也在路上,估計最多明天或是後天就能到京城。」 他說的含糊不清,可寧汐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四皇子一定不想容瑾走,兩人之間必然有一番激烈的口角爭吵,甚至可能動用了武力。 算了,還想這些做什麼。只要容瑾回來就好了。 寧汐唇邊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輕輕的說道:「你一定累了,好好睡一覺吧!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也不遲。」 容瑾嗯了一聲,扯過薄薄的被子,摟著寧汐沉沉的入睡。 寧汐靜靜的躺在容瑾的懷裡,聽著熟悉的心跳,只覺得無比的踏實。 這幾個月裡,她天天提心吊膽,整夜整夜的輾轉難眠,每當想到受傷的容瑾,就一陣陣的揪心難受。那種難受,根本沒辦法用任何的言語來形容,整個人都空蕩蕩的。 現在好了,容瑾終於回來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塵埃落定(大結局) 容瑾安然歸來,容府上下皆歡喜不已。 容將軍叮囑道:「你傷勢還沒痊癒,給我安心在府裡養傷。一切事情有我在,你就別管了。」 容瑾倒也沒逞強,難得的乖乖聽了話。他該做的事情已經全部做了,接下來,就要看大皇子的手段了。他就老老實實的在府裡待著,邊養傷邊陪寧汐,閒閒的等著看皇家兄弟相殘的好戲就行了! 不出所料,四皇子果然很快抵達京城。還沒等他安頓下來,一場預謀已久準備充足的身世大戰便猝不及防的來了。 具體過程如何,無人知曉。除了知道些內情的人能察覺出宮廷內風雲變幻的詭異,幾乎所有的朝中大臣京城貴族都被瞞在鼓裡。 蕭月兒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後的事情。當時就急匆匆的去了皇宮。一直到天黑才回來,面色沉重,眼中猶留有不敢置信的震驚。 寧汐整整等了一天,見蕭月兒這般模樣,心裡不由得砰砰亂跳,緊張的問道:「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蕭月兒使個眼色,等身邊所有人都退下去了,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父皇賜了毒酒,梅貴妃喝了毒酒死了。」 寧汐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乍然聽到這樣的消息,頓時吃驚的瞪圓了眼眸:「梅貴妃已經死了?!」這也太快了吧!前後不過十天而已。 蕭月兒點點頭,面色沉凝:「這是前天的事情,我今天去宮裡的時候。已經下葬了。」 「四皇子呢?」寧汐緊張的盯著蕭月兒,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蕭月兒歎了口氣:「父皇大發雷霆,讓人把四皇兄關進宮裡的死牢。看這架勢,四皇兄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對了,邵晏也被一起關進牢裡了。」 這些消息來的實在突然,寧汐聽的有些發懵。半晌沒有說話。 蕭月兒的聲音越來越低:「我遇見大皇兄,大皇兄把事情都告訴我了。四皇兄根本不是父皇的血脈,是梅妃和別的男人私通所生……」 寧汐震驚的站了起來,嘴巴張的老大,久久忘了合上。 她竟然全都猜中了! 怪不得在前世四皇子不擇手段也要做上太子,怪不得他竟連等待的耐性也沒有,怪不得他如此心狠手辣的對皇上下毒手連點父子之情也不顧。這一切都只因為四皇子根本不是皇室血脈。他只是梅妃私通的野種! 「我從沒見過父皇這麼生氣。」蕭月兒長長的歎口氣:「他雖然有不少妃子。可卻一直很長情,對梅妃也算不錯。」卻萬萬沒料到梅妃讓他戴了這麼久的綠帽子,他一直懵懂不知,又替別的男人養了這麼久的兒子。 堂堂天子,竟遭受這樣的奇恥大辱。也難怪他會賜死梅妃了。這樣看來,四皇子也斷然沒有苟活的可能。 恨一個人這麼久,忽然發現這個人已經沒了活路。那種心情就好像一直飄在半空的東西陡然跌落到了山谷,複雜極了。 震驚?歡喜?如願以償的輕鬆?似乎都有一點,可又不全是。甚至有一絲無措的茫然。 一切的愛恨糾葛,所有的恩怨情仇,就都這麼結束了嗎? 「不過,有件事我還是不清楚。」蕭月兒皺起了眉頭:「梅妃當年到底是和誰私通生下了四皇兄?」她當然不敢問父皇,便去問了大皇兄。可大皇兄卻堅決不肯說。她只好一頭霧水的回來了。 蕭月兒不知情。寧汐自然更不清楚。事實上,她對這個也絲毫不關心。她只要知道四皇子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就行了。還有邵晏…… 寧汐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腦海:「二嫂,為什麼邵晏也會被關進死牢?」 蕭月兒也是一怔,這個她倒沒有仔細想過。可被寧汐這麼一提醒,她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說到底。這是皇家秘辛,事關後宮嬪妃和皇子的清白,審問一事一直秘密進行。知道內情的絕不超過五個人。父皇為什麼要將邵晏也關進天牢?難道此事和邵晏也有關係? 想了半天,依舊百思不得其解。蕭月兒瞄了皺眉苦思的寧汐一眼,低聲說道:「寧汐,我知道你聽了這些心裡不舒服。不過,這事你可不能跟著攙和。四皇兄和邵晏這次難逃一死,誰也救不了他們。」要是讓容瑾知道寧汐這麼惦記邵晏,只怕又要打翻醋罈子了。 寧汐知道蕭月兒誤會自己了,卻也不好解釋什麼,笑了笑,便不吭聲了。可心裡那個念頭卻越來越清晰,答案蠢蠢欲動的欲浮出水面。 算了,這事也沒辦法查證了,就讓它成為永遠的謎團好了。最重要的是,再也沒人隔在容瑾和她中間了。他們可以安穩的過自己的日子了! 寧汐低頭,手輕輕的撫上高高聳起的肚子,唇角緩緩的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淺笑。 三個月後,皇上在朝上宣佈大皇子為太子。大皇子終於如願以償。 好消息傳到容府,蕭月兒高興的幾乎手舞足蹈。本想立刻去道賀,卻傳來寧汐即將生產的消息,頓時打消這個念頭,匆匆的往寧汐的院子裡跑。 寧汐此時正在陣痛,額上早已滿是汗珠,卻死死的咬著嘴唇,硬是不肯叫出聲來。 幾個有經驗的產婆各自忙碌著,一個幫著擦汗,一個幫著按揉肚子,一個在寧汐的耳邊給她加油鼓勁。 容瑾坐在床邊,緊緊的攥著寧汐的手,口中無意識的說著安撫的話,俊臉竟也緊張的隱隱泛白。彷彿正在陣痛生孩子的那個人是他似的。 寧汐熬過這一波陣痛,連睜眼的力氣都快沒了,卻硬是撐著擠出一絲笑容。微弱的說道:「別、別擔心,我一定會平安生下我們的孩子。」 別看容瑾表面鎮靜,其實手一直在顫抖。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容三少爺,今天終於嘗到了緊張害怕卻又無可奈何的滋味。 如果可以。他真的寧願躺在床上遭罪的人是自己,也不願意無助的坐在床邊看著寧汐受這樣的痛苦。 「汐兒,」容瑾握緊寧汐的手:「我們只要這一個孩子。以後再也別生了。」他再也不要寧汐受這樣的苦了。 寧汐被陣痛折騰的毫無力氣。聞言扯了扯唇角,還沒等笑出聲來,熟悉的疼痛又呼嘯而來。這次疼痛和前幾次不同,特別的猛烈,來勢洶洶,下體一熱,湧出滑膩膩的液體。 「羊水破了。就要生了!」產婆的喊叫聲在寧汐耳邊響起:「少奶奶,用足力氣,孩子就快出來了……」 寧汐再也忍不住了,閉上眼睛,口中溢出破碎痛苦的呻吟。疼痛席捲而來。咆哮著要將她淹沒。 「汐兒,」容瑾焦急的低吼:「汐兒,你一定要撐住,孩子就快出生了。」 看著寧汐痛苦的樣子,容瑾既著急又無可奈何又憂心,忍不住沖幾個產婆喊了起來:「你們快些想法子,別讓她這麼疼了。」 產婆們都忙忙碌碌的,哪有時間理會他。哪個女人生孩子都得熬過這一關,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例外。生孩子哪有不痛的? 「出來了。出來了!」一個產婆驚喜的叫了起來:「孩子的頭已經出來了!」 寧汐的意識早已模糊,朦朦朧朧的聽見了這句話,全身最後的力氣都匯聚到下體。 然後,她就昏了過去,甚至連嬰兒的啼哭聲都沒聽到。 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的清醒過來。 全身酸軟無力。甚至連動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不過,耳朵卻能聽到周圍好多好多熟悉的聲音。 「汐兒,我們有女兒了!」這是容瑾的聲音,滿是喜悅和驕傲。 蕭月兒嘰嘰喳喳的嚷道:「哇,長的好可愛。我也要生一個女兒!」 「哈哈!」響亮的笑聲如此熟悉:「我做外祖父了!快讓我抱抱我的乖孫女。」 這是寧有方的聲音。寧汐手指動了動,心裡溢滿了歡喜。就聽阮氏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小心點,孩子剛出世,就你這麼粗手笨腳的,哪裡能抱的好。」 娘也來了。寧汐的眼睫毛動了動。 「還是讓我來抱吧!」一個興致勃勃的聲音搶了進來:「外甥女,我可是你親舅舅。快給舅舅親一個。」 哥哥寧暉竟也來了。寧汐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睜開了眼。眼前先是一片模糊,她微微瞇眼,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明朗。 她正安穩的睡在床上,床邊一張張熟悉的笑臉。正湊在一起逗弄剛出生的嬰兒。 容瑾第一個發現寧汐醒了,激動的湊到床邊:「汐兒,你終於醒了。快看看我們的女兒。」獻寶似的將孩子抱到了寧汐面前。 剛出生的小嬰兒白白胖胖的,睜著圓圓的眼睛,口中撮著軟乎乎的小拳頭,別提多可愛了。寧汐只看一眼,心便軟成了一池春水。 這是她和容瑾的女兒! 所有的陰暗都成了過去,現在的她,有親密的家人,有心愛的丈夫,有可愛的女兒。此生圓滿,再無任何遺憾了。 容瑾似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手抱著女兒,另一隻手牢牢的握住了寧汐的手。兩人含笑對視,目光膠著,溫柔纏綿極了。 這一生有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番外 訣別 這個牢房很特別。 四周空蕩蕩的,非常乾淨,沒有鐵欄杆,沒有各類刑具,甚至連負責看押的侍衛都沒有。可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座牢房是皇宮裡最可怕的地方。只要被關進來的,絕沒有活著出去的可能。 每天只有一個侍衛定時來送飯,四菜一湯,味道還算不錯。今天的飯菜尤其豐盛,竟然還有一道他最愛吃的干燒魚翅。 他盯著碗裡看了半晌,扯了扯唇角,嘲弄的想道。這算什麼,是讓他吃飽了好上路嗎? 負責送飯的侍衛像往日一般沉默,將飯菜擺好之後,就退到了一邊。他懶得說任何話,隨意的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然後,身後的白衣青年默默的走上前來,也草草的吃了一些果腹。 白衣青年還維持著往日的習慣,總是在他吃完之後才肯吃幾口。明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依舊不肯和他一起共食。 他看著一起被關押了數月已經憔悴消瘦的不成樣子的白衣青年,忽的歎口氣:「邵晏,是我連累你了。」 被關了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邵晏身子一顫,低低的應道:「殿下,你別說這樣的話。」我們之間,還談什麼連累不連累的。 四皇子的笑容苦澀極了,再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前一刻還滿心期待對前途充滿憧憬和希望,下一刻卻發現自己握有的所有籌碼都成了泡影。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證據確鑿,面對父皇滔天的怒意,他甚至連辯駁的勇氣都沒有。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野心勃勃,他夢想中的君臨天下,還有他藏在心底的那個人,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他現在還活著,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隨時可能被賜死! 邵晏不忍看這樣的他,將頭扭到了一邊,心裡空蕩蕩的一片茫然。 隱藏了這麼多年的天大秘密。竟被大皇子尋到了蛛絲馬跡,甚至找到了最關鍵的人證。梅妃被賜死。四皇子和他被關入密牢半年之久,不知什麼時候死亡就會來臨……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什麼時候會死。 漫長無望的等待,讓人整天整夜的惶惑不安,讓人吃不下也睡不好。讓人絕望崩潰。甚至隱隱盼著最後一刻的到來,早日結束這無休止的折磨! 自從他和四皇子被關入死牢之後,從無人來探望過他們。可今天卻很奇怪,負責送飯的侍衛走後。竟有人來了。 是大皇子! 四皇子在見到大皇子的那一刻,眼裡迸射出仇恨的凶焰。那亮光轉瞬即逝,卻足以令大皇子看的清清楚楚。 大皇子沒有害怕。甚至淡淡的笑道:「我們畢竟兄弟一場,臨走之前,我總要來送你一程。」話音剛落,羅公公的身影便出現了,身後跟著一個小太監。手裡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一壺酒和兩個酒杯。 終於要來了嗎? 不知怎麼的,四皇子竟沒有絲毫害怕,甚至有些釋然。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從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這一生只有兩條路。要麼登上寶座,成為大燕王朝最尊貴的人。否則。就會成為卑微的塵泥任由踐踏。他處心積慮的經營多年,明明已經在接近成功的路上,沒想到轉眼就落到這樣的局面。 苟活還有何意義?死了倒也乾淨!只是連累了邵晏…… 四皇子看了邵晏一眼,似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邵晏顯得十分平靜,站在四皇子的身後,至始至終也沒說話。 羅公公使了個眼神,那個小太監便利索的將盤子放了下來,將酒杯斟滿。酒是好酒,盛在杯中清澈見底,散發著濃烈的酒香。 可在場的人都很清楚,這酒裡有毒性最猛烈的鶴頂紅,喝了這杯酒,最多呼吸兩瞬間就會一命歸西。 千古艱難惟一死! 四皇子的手微微一顫,呼吸有些紊亂,用盡全身力氣才張口說道:「邵晏,站我身邊來。」他深深的看了邵晏一眼,眼裡滿是歉疚:「我這輩子自問對得起任何人,唯獨虧待了你。今天我們兩個一起共赴黃泉,也算是我們最後的緣分。」 邵晏的眼眶早已濕潤了,顫抖著走上前,和四皇子並肩而立。 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和四皇子並肩站在一起。而不是卑微的站在四皇子身後仰望他的背影。 四皇子嘴唇微動,聲音極低:「二弟,如果有來生,希望你出生在最普通的百姓之家,娶個賢惠的嬌妻生幾個可愛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邵晏眼中閃動著水光,心裡默默的說著,大哥,希望你來生也如此…… 四皇子端起一個酒杯,邵晏端起另外一個。四目相對,四皇子慘然一笑,將酒杯送到嘴邊,正待一飲而盡。忽的又傳來開門聲。 又有人來給他送行了嗎? 四皇子在看清來人後,冷笑頓時凝結在唇邊,眼眸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邵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驚住了。 一襲絳色錦袍的青年,容顏俊美無雙,狹長的眼眸一片深沉。身邊依偎著的女子容顏秀美,纖纖動人。 竟是容瑾和寧汐來了! 他們兩個都沒說話,只默默的站在不遠處,眼神俱是複雜極了。 四皇子貪婪的眼神緊緊的盯著容瑾的臉龐,喃喃的說著:「容瑾,你來了。」他從沒敢奢望過,容瑾竟肯來送他最後一程。 容瑾第一次沒露出厭惡的神情,淡淡的說道:「是的,我來了。」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四皇子卻像了卻一樁心願一般,竟笑著仰頭喝了手中的酒,酒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酒杯被摔的粉碎。 四皇子的身子也隨之倒下,彌留前的一刻,他依舊癡癡的看著容瑾,唇角緩緩的揚起一絲淺淺的弧度。然後,永遠的闔上了眼。 邵晏深深的看了寧汐一眼,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喉嚨像被火燒一般疼痛,眼前一片黑暗的冰冷…… 邵晏 他叫邵晏。 從記事起,他從沒見過爹是什麼樣子。 小的時候,他總會問娘,爹長的什麼樣子?還有,他為什麼這麼早就死了? 娘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下來,總是呆呆的愣上半天,卻什麼也不肯說。之後總有幾天心情鬱鬱。眉宇間一絲淡淡的陰霾揮之不去。 他懵懂無知時,以為那是娘在思念爹。等到後來,他知道真相時才明白,娘是在心驚膽戰的害怕,害怕這個秘密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 高高在上的四皇子,根本不是皇上的血脈。而是梅妃娘娘和爹私通生下的野種! 這個秘密,是四皇子親口告訴他的。 那一天晚上,年紀十五歲的四皇子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緊緊的拉著他的手,滿臉的醉意,眼底卻留有一絲清明。一字一字的將這個秘密告訴了他。 當年的他,還只是個七歲的孩子,聽了四皇子的話後呆呆的站了許久,頭腦裡一片混亂無措。 四皇子的親爹不是皇上,四皇子和他同一個爹,也就是說,四皇子其實是他的親哥哥…… 四皇子就這麼直直的看著他,然後淡淡的說道:「邵晏,這個秘密只有你和你娘知道。如果你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我會讓你們母子一輩子衣食無憂榮華富貴。」否則,等待你們的只有一個命運。 世上只有一種人,永遠不會洩密。 四皇子完全可以悄悄的處置他們母子兩人,這樣就永無後患。可是。四皇子和他畢竟有著相同的血脈。年少的四皇子還沒狠心絕情到這個地步。 所以,四皇子給了邵晏兩個選擇。 那時候的他,雖然年紀不大,卻極早慧。聞言不假思索的跪了下來:「殿下,我發誓,這輩子絕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此生只忠於你。不管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照做。」 四皇子滿意的笑了。 從那一天起,他成了四皇子最信任也最忠實的屬下。 他天資聰穎讀書無數,他滿腹計謀算無餘策,他八面玲瓏心機深沉,短短幾年內,他幫著四皇子做了許多該做不該做的事。 四皇子的野心和抱負。只有他最清楚。他不知多少次在心裡暗暗立誓,一定要傾盡全力幫著四皇子達成心願。哪怕犧牲所有! 那個時候的他,絕想不到有一天他會為此痛不欲生! 第一次遇見寧汐,是在四皇子府裡。 「我叫寧汐,你叫什麼名字?」兩條辮子垂在胸前猶有三分稚氣的少女站在盛放的梅花樹下。笑容比天上的陽光更璀璨。 他也笑了起來,笑容前所未有的輕鬆愉快:「我叫邵晏。」 幾乎第一眼,他就愛上了那個天真嬌憨可愛的少女。她的溫柔她的善良她的天真,像一道陽光照進他晦澀灰暗的生命。他真心真意的愛著她,想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可很快,事情便朝著他不能控制的方向發展。 四皇子介紹寧有方入宮做御廚,暗中幫著寧有方在御膳房裡嶄露頭角。他分明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卻只能選擇沉默。 再後來,四皇子開始頻頻帶著他出入容府。還漫不經心的笑道:「邵晏。你長的這麼好看,如果我是女人,一定會愛上你。」 他笑而不語,心卻直直的往下沉。 果然,容府的四小姐容瑤很快迷上了他。他對那個刁蠻任性的嬌貴小姐卻一點好感都沒有,每次勉強著應付過後。再面對寧汐那雙毫無保留的信賴的眸子,便一陣痛徹心扉的疼。 她那樣的愛他,全心全意的信任著他。如果她知道他背著她做的這些事,她會怎樣的難過? 四皇子洞悉他的心意,對他的痛苦簡直嗤之以鼻:「這點小事也值得你左思右想。男人三妻四妾又算什麼。先娶了容瑤,以後再將寧汐也娶過來就是了。」 他苦笑一聲,默然不語。 四皇子如此重視容瑤,當然是看中了容府一門武將握有兵權。如果他能娶了容瑤,四皇子就能將容府爭取到自己這邊來,對將來爭奪皇位大大有利。 他明知自己只是四皇子手中最有利的一枚棋子,卻也只能沉默的順從。 紙包不住火,她終於還是知道了。 她哭的那麼傷心那麼痛苦,一聲聲質問像一把把鋒利的刀戳進他的心:「邵晏,你到底有沒有真的愛過我?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到底要我還是要她?」 他心痛如絞,溫熱的液體在眼角邊蠢蠢欲動,卻不肯放她走,只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口中喃喃低語:「汐兒,我只愛你,我這一輩子都只愛你一個。」 她終於沒走,留在了他的身邊。可她臉上的笑容,卻一日比一日落寞。 他太自私了,利用她對他的愛,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明知道她的痛苦,卻怎麼也捨不得放手。 終於,四皇子做了太子。 他鬆了口氣,以為可以不用再娶容瑤。可四皇子卻不容拒絕的去容府提親,讓人為他籌備親事。 就在此時,一樁更大的陰謀接踵而至。 皇上似乎察覺了四皇子的身世有問題,命人暗中調查。卻不知身邊有四皇子安插的眼線,早已得到了消息,搶先一步下了手。 寧有方聽四皇子之命,在飯食中做了手腳。皇上一病不起,短短幾日便身亡。四皇子順理成章的登上了皇位。四皇子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重重的發落了寧家人。 他苦苦哀求新皇手下留情,新皇卻冷冷的說道:「寧汐這條命可以留下,其餘的不必再說了。」 他在絕望中,緊緊的抓住了這最後一絲希望,匆匆的跑到了刑場。 那天陰沉沉的,下著雨。 寧汐萬分狼狽的跪在寧有方的屍骨前,眼裡只有一片冰冷的恨意。 不管他如何懇求,她只用那樣冰冷而自嘲的笑容看著他。然後,用刀深深的刺進胸膛。臨死前的一刻,狠狠的推開了他,倒在寧有方的身邊。 那一刻,他的心痛的幾乎麻木了,跪在刑場上哭了許久。心底的悔意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汐兒,是我對不起你…… 如果沒有遇見我,你早已嫁人生子,過著平凡卻幸福的日子。絕不會落到這樣淒慘的下場。 如果有來生,你不要再遇見我。 如果有來生,你不要再愛我。 如果有來生,你一定要過的幸福…… 容瑾 他叫容瑾。 他其實還有另一個名字。只不過,那個名字早已被漸漸的淡忘。有時,他甚至自己都忘了身為趙非凡時曾經歷過的一切。 前世種種,恍如大夢一場。 他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根本沒開車出去,是不是一切就都隨之改變了?他不會因為躲避摩托車出車禍,不會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大燕王朝,更不會成為容府裡病怏怏的三少爺容瑾…… 只可惜,這只是個假設。 現實的一切就是這麼荒謬,他頂著另一個完全不同的面孔和身份活了下來。而且,適應良好。 雖然古文彆扭又拗口,卻難不倒他。在短短幾年間,他考取了鄉試第一名,成為京城最出名風頭最勁的貴族少年。他出眾的文采,俊美的容顏,傲人的家世,足以使他自傲。 仰慕他的貴族少女很多。 不過,他一個也不喜歡。 他天生冷情冷性,對男女情事興致缺缺。甚至連一個男人基本的衝動都很少。那些裝扮精緻的美麗少女在他眼中,還不如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有吸引力。 他大概會和上輩子一樣,一直孤單的一個人吧!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根本無法想像有女子相伴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直到十四歲那一年,他遇到了一個女孩子。 初見的一剎那,他的心悄然一動。那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女孩子穿的十分樸素。小臉卻異常秀氣。她站在角落裡,一雙黑白分明的水靈靈的大眼定定的看著他。 他若無其事的移開了目光。 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怦怦亂跳,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蠢蠢欲動。 原來。他不是天生的冷情。只是一直沒有遇到對的那個人而已。現在,這個她終於姍姍出現了。 他一直是個很自私很小氣很霸道很任性的男人。所以,儘管那個女孩尚未成年。儘管那個女孩清澈的眼神中毫無動心的跡象,他依然在最短的時間裡做了決定。 他喜歡她,她也一定要喜歡他。 她的伶牙俐齒讓人又愛又恨,她的認真執著讓人又敬又憐。他的目光越來越多的聚集在她的身上。那種強烈的悸動,讓他迷惘,甚至有些害怕。 這樣下去,他會不會變的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分開的那一年裡。他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說。忘了她吧,她只是長的稍微順眼一些,比別人聰慧可愛一點點,比別人堅強樂觀一點點…… 可不管怎麼努力,他都忘不了那張慧黠的笑顏。 掙扎了一年。他終於向內心的渴望投降。他要攜手一生的人,就是她! 為了和她重聚,他費了很多心思,做了很多以前絕不可能做的事。可她對這一切卻並不領情,甚至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她是這麼聰明,當然早就看出了他竭力隱藏的情意。可她卻如驚惶的小鹿一般,匆忙的躲開了。 沒關係,她躲開一步,他就靠近一步。總有一天。她會愛上他的。 他有的是耐心和毅力。 你進我退,你退我追,你追我逃,你逃我繼續追。這一場愛情的角逐,他幾乎耗盡了所有的耐心和熱情。她明明也對他動了心,可卻百般閃躲。 她偶爾的失神。她悵然的歎息,她淡淡的憂傷,她遠遠的躲避。 到底為什麼?她到底有什麼秘密在瞞著他? 後來他想,這一切都沒關係,只要她愛自己就好。 她主動來找他的那一個下午,他永生都不會忘記。她哭著撲進他的懷裡,哽咽著說愛他的那一刻,他心花怒放,早已把之前所有的不快全都拋到了腦後。 原來,當你深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就再也沒有了驕傲和矜持。只要她肯給予你一點點回應,你的世界就會春暖花開。 之後的日子,溫存而甜蜜。 不見的時候想著她,見面的時候卻又歎世間過的太快。他甚至不願再想她還有秘密瞞著他的事情。 只是,相愛的人眼中容不得半點砂子。他終於忍無可忍的問出了口,卻在她犀利的反問中啞然了。 是啊,他不是也有許多秘密瞞著她嗎?他憑什麼要求她的坦誠? 輾轉幾夜,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將自己的秘密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她不肯走近他沒關係,就讓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好了。 總有一天,她會完完全全的屬於他。 她身邊總有不懷好意虎視眈眈的男人。先是邵晏,後來是張展瑜,再後來,竟還有大皇子。 他才不會將她拱手讓人。費盡心思,他終於如願以償的娶到了她。 穿著大紅嫁衣的她,真的很美很美。他生平第一次有了驚艷的感覺,就這麼直直的看著她,甚至捨不得眨一下眼。 從認識她的那一天起,他就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已經足足等了三年多。 他暗暗在心中立誓,這一輩子,他都會全心全意的愛她一個人,絕不讓她傷心難過。 她終於將那個隱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訴了他。那一刻,他震驚的不能自已,卻克制著心裡所有的情緒,溫柔的安撫安慰她。 總有一天,他要為寧汐報前世之仇。 機會很快就來了。 大皇子找他秘密商談,透露了那件機密的消息。 為了早一天扳倒四皇子,他狠心同意了配合。然而事情並不如想像中那麼簡單,賑災的路上意外頻頻。他受了重傷,四皇子也因為救他受了傷。 他第一次對四皇子生出了厭惡之外的情緒。雖然離好感很遙遠,可他依舊感激四皇子救了自己。 他以前不怕死,因為活著也沒什麼可眷念的。可現在不一樣,她和肚中的孩子都在等他回去。他不能死! 四皇子死的那一天,他去送行,她也跟著去了。 他為四皇子送行,她則是和邵晏告別。 所有的前程舊事,從此煙消雲散。 他們的世界裡,再也沒有了往事的陰影。只有溫暖和美好,可愛乖巧的女兒,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和見證! 這一生,他和她會甜蜜的攜手共度,白頭偕老! (全書完) 【由文人書屋小說下載網[www.wrshu.com]整理(備用域名:wrshu.net),版權歸作者和出版社所有,本站僅提供預覽,如侵犯您的權益,請聯繫本站刪除。】 更多全本全集精校小說盡在:http://www.yimuhe.com/u/anglewing2620-1.html 更多資源下載:http://qqzone.ctdis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