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全集精校小說盡在:http://www.yimuhe.com/u/anglewing2620-1.html 更多資源下載:http://qqzone.400gb.com 或者http://qqzone.ctdisk.com ※本電子書來自互聯網,僅供讀者預覽,版權歸原作者所有,本人不做任何負責, 請在下載24小時內刪除,不得用作商業用途;如果喜歡請購買正版圖書!※ 內容簡介   如果,你開了一家武館,身邊有個女伴男裝暗戀你的小師侄,有幾位風月界花魁做紅顏知己,身上藏著比孔雀翎還厲害的暗器,你會做些什麼呢?   等武功高強的美女來踢館?   去茶樓說葷段子廝混?   帶著剛認識的公主四處遊蕩逛窯子?   闖蕩江湖泡遍絕色做個有理想的淫賊?   ◇◇◇◇   我原本想找他切磋武藝,結果被他硬拉著去嫖妓——錦毛鼠白玉堂。   我這個義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男兒——北俠歐陽春。   大宋朝這麼多文人才子,可我啊就喜歡他不懂詩詞歌賦——鸞鳳樓花魁神手琵琶阮阿蠻、米脂畫皮館花魁仙來之筆米香香。   他的確是個有趣的人——白雲劍客夏侯仁。   他是個講義氣的好兄弟——殿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   此人腹中草莽,但的確不可小瞧——龐太師。   做了嫻兒的師傅還敢有別的想法,哼!他到真是夠大膽的——八賢王。   這人倒是比我還淫賊——天下淫賊榜第三、逃跑之王陳星諾。   遲早有一天我要殺了他——多臂魔高車阿萊雪。 作品相關 國家設定   大國三個,宋、遼、西夏。   大宋:主要為漢族,佔據著繁華的南方和部分北方,都城東京汴梁(今河南開封),以佛道兩教為尊。   大遼:主要為契丹族,佔據北方大部分領土,都城上京臨潢(今內蒙古赤峰),國教佛教。   西夏:主要為黨項族,佔據著西北地方,都城興慶府(今寧夏銀川),有能力威脅宋朝和遼國的邊疆,國教佛教。   中等國家。   大理:白族,佔據雲貴高原,四川西南部以及今緬甸、老撾、越南少部分地區,國都大理城,為宋朝忠心的藩屬國,國教為佛教。   吐蕃:藏族,佔據青藏高原,都城邏些(今拉薩),國教佛教,親西夏。   回鶻:回鶻族,佔據西域,以吐魯番為中心,都城高昌(今吐魯番東南的哈喇和卓),國教摩尼教,是大宋藩屬國,年年來朝歲歲進貢。   黑汗(喀喇汗):回鶻族,都城喀什噶爾(今喀什)和巴拉沙袞(又稱虎恩斡爾朵,今吉爾吉斯斯坦的托克瑪克東南),國內奉行雙都城雙汗制度,一稱獅子王,一稱雄駝汗,佔據西域,今新疆塔里木盆地西部及帕米爾高原以西以北地區,國教伊斯蘭教,護法戰爭四十年滅子闐國,後歸順大宋,其王被冊封為歸忠保順黑汗王。   渤海:朝鮮半島部分加上今吉林部分領土,為遼國的藩屬國,後因為渤海王使人刺殺入宋和談的遼使,遼主怒,滅渤海。   高麗:新羅族,佔據部分朝鮮半島,後來渤海國在大遼軍隊下滅國,渤海國一部分所屬領土也併入高麗,因其第一代王是王建,稱其為『王氏高麗』,都城開京(今朝鮮開城),名義上尊宋遼兩國,和宋海運貿易頻繁。   扶桑:日本列島,其時為平安朝,都城平安京(今京都),是宋名義上的藩屬國。   琉球:琉球(今沖繩),宋的藩屬國。   遊牧部落。   漠北活躍著大大小小上百支遊牧部落,其中蒙古(後蒙古部落聯盟分裂為泰亦赤兀惕(《元史》作「泰赤烏」)和乞顏兩大部落)、塔塔兒、篾兒乞三支最強盛,活動範圍蒙古高原。 作品相關 主角的設定   首先,主角是美籍華裔,四分之一拉丁血統,在舊金山長大。   為什麼這麼設定,緣由如下。   第一,主要是避免主角用詩詞去哄騙女孩子這種沒技術含量的行為,於是就設定成美籍華裔,詩詞?知道『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僅此而已。   主角或許會偶爾冒一兩句詩,但是絕對不夠格,我也在書中借花魁阮阿蠻的嘴巴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什麼吟詩弄賦,琴棋書畫,都俗了,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才子,會吟詩做詞的才子說滿地跑絕對不過份。   第二,主角以前念的是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工程學院,國內的讀者可以對照成土木工程系,土木工程系麼,據說盛產恐龍,偶爾一兩個端正的女生就算美女了。   主角一雙巧手,擁有超過三十個發明專利,原因無他,泡妞耳,年輕人麼,可以理解,也算為主角以後研製各種所謂『機關暗器』打下附筆,順便也能弄些小玩意兒哄騙女孩子。   第三,主角是美式空手道冠軍,美式空手道,又稱實戰空手道,是以搏擊為目的的,為的就是讓主角強悍一些,不然年紀老大回到宋朝就算學天下第一的神功恐怕也不濟事。   有這個做底子,再機緣巧合學點東西,主角混個武林一二流身手應該合理,至於超級高手,我就沒打算讓主角成為超級高手,人又帥功夫又無敵還渾身帶著機關暗器,別人都沒法活了,乾脆全江湖的人都跳河好了,或者自發推薦主角當武林盟主,那還寫什麼啊。   至於為什麼不是中國功夫而是美式空手道,這個……不管他學的是什麼,回那個時代,反正都是大白菜,廉價得很,沒什麼區別啦!   第四,主角精通中、英、拉丁、維吾爾四種語言,對波斯語等小語種興趣濃厚,這個,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美籍華裔四分之一拉丁血統,中文、英文、拉丁文合理了,至於維吾爾語,原本就屬於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主要是為了方便主角在西域活動,回鶻和喀喇汗這兩個王國回鶻語和突厥語跟維吾爾語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設定為曾有過維吾爾族女友,而波斯語,一度在西域流行,甚至還產生了祆教語這種宗教語言,仔細糾纏的話很難說清楚,因此考慮為主角學校選修小語種,就當主角通曉十幾種語言好了,這也不算很誇張,譬如清朝康熙帝,就精通蒙、汗、滿、藏、維五種語言,環境永遠是語言的最佳土壤。   第五,直接描寫主角,不出現甦醒、研究自己為什麼重生、學武功等過程,寥寥幾筆交待了主角和北俠歐陽春結交,學了一身好本事,如此而已,不想洋洋灑灑寫十萬字如何到了異時空如何認識歐陽春如何學內功學兵刃,慈禧老佛爺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最後,背景問題,北宋,當然不可能是現實的,而是說書人版本的北宋,『七俠五義』『呼家將』『楊家將』『包公案』等評話背景中的北宋。   算是荒誕歷史背景罷!說書人可以在楊業和楊文廣之間杜撰出楊宗保,硬生生讓父子變成了爺孫,我也就不客氣了,各路英雄、好漢、才俊、佳人,紛紛登場。   主角資料一覽:   姓名:保羅·陳   年齡:20   身高:179CM   體重:68KG   履歷:舊金山人,華裔,四分之一拉丁血統,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工程學院學生,擁有個人發明專利大約三十個,全美大學生空手道聯賽總冠軍,精通多種語言。 作品相關 人物設定   陳保羅:美籍華裔,工程系學生,精通多種語言,機緣巧合下成為一個時代弄潮兒。   歐陽風(鳳):北俠歐陽春之女,跟保羅到東京開武館,名義上叫保羅師叔,心底暗戀保羅,但是死活就是不開口。   白玉堂:陷空島五島主,五鼠之一的錦毛鼠,天下年輕四傑之一。善纏腰軟劍,傲氣重名,五鼠斗御貓的故事就因為白玉堂不滿展昭的御貓封號引起。   梅忒麗:波斯佳麗,火焰山花魁,人稱火焰歌神。   阮阿蠻:鸞鳳樓花魁。琵琶彈奏冠絕東京城,是保羅的紅顏知己。   趙嫻:八賢王之女,得劉太后和皇帝喜歡,封為玉卓公主。是個很調皮的少女,一心想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趙頌:八王府總管,大內昊天門三傑『風雅頌』之一,極其疼愛趙嫻。   展昭:赫赫有名的南俠、御貓,天下年輕四傑之首,御前一等帶刀侍衛,開封府總捕。   霍蓉娘:白玉堂的義妹。原本是個半掩門的,擁有『蘿莉的臉蛋、熟婦的身材』。   許止(鐵牛):被驅逐的少林羅漢堂武僧,拜在保羅門下。   楊金花:天波府楊家後人,楊文廣之妹。   水修眉:五派之南海蓮花派掌門大弟子,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讚的孫女。   趙槿:碩華長公上,趙嫻的閨中好姐妹。   包拯:有名的包黑子,龍圖閣大學士。   米香香:米脂畫皮館花魁,黨項佳人,擅長妙筆丹青。   楊小星:米香香的貼身俏丫鬟。   楊文廣:殿前龍衛指揮副使,天波府的少主人。   趙風:司禮大太監,大內昊天門三傑『風雅頌』之首,一身武功出神入化。   小黃魚:小廝,後成為四海武館的大管家。   郝寶寶&郝貝貝:價值十萬貫的天價揚州瘦馬,雙胞胎,姐妹同心。   天池十二雪女:十二位各異的麗人,長白幫中人,大多俱是少數民族,合使天池刀陣威力無匹,風捲殘雪的暗器功夫亦了得。   柴郡主:天波府楊六郎的妻子,楊文廣和楊金花的祖母。   耶律呼倫瑤:遼國太平郡主,宜蘭侯蕭越的表妹和未婚妻。一心要殺保羅,為蕭越報仇。   耶律雪:本姓雲,『漢兒司』總知漢兒司事雲儒臣之女,漢臣韓德讓侄女,號稱遼國第一美女,被封為郡主。美人傾城是為罪,身上背負著家族命運的悲情少女,後巧遇保羅,被保羅花言巧語「女子也應該把握自己的幸福」打動,毅然拋棄一切逃婚。   耶律馨:遼國丹東公主。年輕守寡,專門負責和高麗的貿易,大遼國最有商業頭腦的智能型美人。   趙雅:大內昊天門『風雅頌』之一,劉太后的宦侍。   劉娥:章獻皇太后,心機極深。   穆桂英:天波府最出名的驍勇女將,楊文廣和楊金花的母親。   柳月娥:柳玉蟬的親姐。擅『五虎群羊棍』,揚州城出名的母大蟲,人稱柳院君,最喜歡教訓夫君。   柳清煙:玉女散花樓花魁,揚州小東門十二名花之一,身份可疑。   燕清蘿:藝出南海珞珈山,南海神尼的師妹,水修眉的師叔,天下十四傑之一。   赤霓裳:崑崙聖女,天下十四傑之一,在大遼國救過保羅的神秘少女。   白瑪日讚:金剛女,吐蕃國師的弟子。武功古怪,專擅下毒。   薛竹蓮:天下十四傑之一,小蓬萊聖主的師弟,人稱海外散仙薛真人。   龍雲凰:綽號飛天魔女,天下十四傑之一,拱衛府總領、王府詹事。黑妖狐智化便是她喬裝改扮。   拓跋天:陰陽法王,天下十四傑,西夏宗室。   嵬名速額真:西夏公主。年紀小、個子小,上陣打仗喜歡戴著蠻牛鎧面具,保羅爺口中的小白虎。   宋癢:字公序,與弟弟宋祈合稱,出名的大才子。   宋祈:字子京,與哥哥宋庠合稱,出名的大才子。   秀善: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人稱紫發天尊。   諸葛婷: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人稱三才劍。   普慈: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人稱金沙刀。   唐家三少:半步追魂王官唐威唐三少,暗器大師,襄陽黑手套總教習,襄陽王手下四大王官之一,四川唐門三少爺。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開幕式   東京城的男人們心中有四個風月聖地,麥秸巷的鸞鳳樓,南門大街的米脂畫皮館,報慈寺街的火焰山和殺豬巷的千金一笑樓。   這四大風月聖地各有拿手絕活,鸞鳳樓的「鸞鳳妙手」、米脂畫皮館的「美女畫皮」、火焰山的「火焰紅唇」、千金一笑樓的「一腰千金」,四種絕活都是風月界不傳之密,是男人只要嘗了一次就免不得要想著第二次。   而這四個地方的行首,正是東京城千金難買一笑的四大花魁,宛如一朵蓮花從淤泥中出,潔白地盛開著。阮阿蠻是江南美女,琵琶彈奏天下無雙;米香香是黨項佳人,丹青妙筆便是許多才子也自歎莫如;梅忒麗是波斯胡姬,人稱火焰歌神;孫七斤是武溪蠻族,號稱劍舞驚魂。   很多男人都曾經臆想:   若是「神手琵琶阮大家」的一雙玉手玩弄一招「鸞鳳妙手」   「劍舞驚魂孫行首」胯坐腰間扭動銷魂腰來個「一腰千金」   「仙來之筆米香香」用胸前雙丸來「美女畫皮」   「火焰歌神梅忒麗」輕吐香舌攪拌「火焰紅唇」   那將會是個什麼滋味?   有這個想法的人絕對不在少數,不過,想歸想,做就別想了。   自從一年多前當朝起居郎譚孝安被神手琵琶阮阿蠻一耳光扇青了臉頰,敢於直接調戲花魁並且要求苟且的人就沒幾個了。   起居郎那是什麼人?那是「掌起居注錄天子之言動法度以修記事之史」的官職,雖說品階不高,卻是整日陪伴在皇帝身邊的紅人,何況起居郎譚孝安的老子還是當朝尚書左僕射,連這種人都被扇青了臉頰,別人便可想而知了。   尚書左僕射譚括倒是深知這東京城一潭渾水,自己這個尚書左僕射又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職務,聽起來好像位高權重,其實只能處理尚書省內的一般日常事務,何況整個東京城的治安那可是歸出名翻臉不認人的包黑子管的,於是把自己兒子訓斥了一番。   這件事情導致年輕氣盛的譚孝安好幾天沒上朝,連仁宗皇帝都有些奇怪了,就問:怎麼孝安這幾天不見?   當時另外一位起居郎是當朝龐太師的兒子龐昱,當下笑著就把譚孝安的事情說了出來,把少年官家逗得大笑,硬拉著龐昱去譚府要看看譚孝安被一巴掌扇青了臉頰是什麼模樣,結果君臣二人跑去譚府看見譚孝安果然左邊臉頰青腫,仁宗帝那時候十五歲,雖說天生君王,也難免有些少年脾氣,頓時大笑著就給譚孝安冠了個「譚青皮」的綽號,這個譚青皮的綽號自此跟了譚孝安一輩子。   這事情在市井傳開後,百姓對這位年輕的官家好感增加了許多,而四大花魁的名聲,則愈發盛了,在東京城人們或許不知道當朝劉太后,或許不知道碩華長公主,但是絕對不會不知道這四大花魁。   報慈寺街,這條街因佛教報慈寺而得名,後來卻成為東京城胡商聚集地之一,這裡最先聚集了一批波斯來的胡商,後來慢慢發展成西域胡商聚集地,若是從御街轉過來,一眼便能瞧見大街口的祆教(拜火教)廟,再往裡面走,就能看到無數高鼻深目的胡人,各種店肆也是一家連著一家,買賣的全部都是萬里之外的貨物,各式各樣琳琅滿目,在這裡,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   風月聖地「火焰山」就在報慈寺街上,一座高大的佔地極廣的四方型波斯風情暗紅色建築,遠遠看起,還真的宛如一座熊熊燃燒的小山頭一般。   火焰山老闆哈塔米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年紀輕輕就已經萬貫家財,火焰山可以說是他心血所在,若說雄偉華麗的話,恐怕連附近的祆教廟宇都比不上這火焰山,何況裡面還有各種奢華的享受,這也是為什麼客人們喜歡把錢砸在火焰山這個銷金窟裡面的原因,他憑借這個,賺了不知道多少銀錢。   不過,哈塔米最近也有煩惱,他這火焰山的招牌梅忒麗大小姐不知道怎麼的,十分疏懶,連接著一個多月都沒唱歌了,這不是,他剛進房間準備勸說,又被推了出來。   看著緊閉的房門,胖子哈塔米歎氣,卻也不敢得罪這姑奶奶,這姑娘脾氣日漲,他還真沒什麼辦法。   波斯姑娘梅忒麗正趴在窗口生氣,她穿著傳統的波斯女裝,沙裙寬袖,異國情調濃厚的無以復加,房間因為有地熱供水的浴池,因此十分暖和,波斯姑娘兩條瓷實的胳膊如玉一般,偏左臂上還學漢族姑娘點了一顆守宮砂,更加顯得嬌媚。   「無聊死了。」她托著下巴看著遠處屋頂,心就好像風箏一般放飛了出去。   她是祆教大長老許亞德的乾女兒,祆教位列武林「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之一,她自然會一身好功夫,可惜,江湖卻和她無緣,哈塔米從小供她吃穿,把她當小祖宗一般供著,兩人感情如同兄妹,她雖然嚮往那多姿多彩的江湖,但卻也捨不得放下火焰山就這麼一走了之。   正鬱悶著,她一眼看見下面牆角拐出一個人來,那人穿著蔥嶺以西小亞細亞地區高級僧侶的長袍(其時東京是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都市,外國人聚集點極多,外族風情的衣服不算罕見),頭上兜帽蒙得嚴嚴實實,身上黑色的長袍像是裹屍布一般把自己裹在裡面一絲不露,正鬼鬼祟祟張望。   眼珠子一轉,她這會兒正無聊,就順手拿起旁邊一個溫州漆器瓶,對著下面那人的腦袋砸了過去。   「啵」一下,正中目標,那人如兔子一般跳了起來,把遮在頭上的斗篷掀開,卻是個年輕人。   「喂!把瓶子還給我。」她把雙手撐在窗戶口大聲喊道。   年輕人一言不發,彎腰把瓶子撿了起來拋上去,接著又低頭彎腰,不知道在看什麼。   波斯姑娘好奇了,這人在幹什麼?她趴在窗口仔細瞅了好一會兒,那人這會兒正盯著一根柱子看,那表情恨不得把柱子吞下去才好。   「這人別是變態罷!」她自言自語,忍不住又拿起漆器瓶子,對著那年輕人腦袋砸了過去。   年輕人腦袋再一次被砸,忍不住抬頭,「你到底想幹嘛?」說的居然是波斯語。   波斯姑娘咦了一聲,忍不住就使勁盯著對方打量,那人也不甘示弱,瞪著眼睛回望。   兩人王八對綠豆一般看了許久,波斯姑娘哼了一聲,「獐頭鼠目,鬼鬼祟祟……」   樓下的年輕人啼笑皆非,實在是鬱悶得緊,心說自己難道很像是落魄的嫖客麼?   有心教訓對方,他就用波斯小調低哼了幾句,那曲子歌詞大意是說豪奴仗勢欺人的,意思自然是說對方狗眼看人低,波斯姑娘先是一怔,接著大怒,趴在窗戶也唱了一曲,歌詞卻指他紈褲少年調戲良家。   「火焰山裡面有住良家麼?」年輕人叉腰,搖頭,歎氣。   「你……」梅忒麗氣得一伸手摸了旁邊的瓶子,對著下面扔去。   這次可不是溫州產的漆器瓶了,而是官窯裡面出的上好瓷器瓶子,市面上要賣三貫錢的珍品,年輕人一伸手接住,看了看手上瓶子,嘖嘖有聲,「真有錢啊!這麼貴的東西都往下扔。」   梅忒麗看他接瓶子的手法,又咦了一聲,略一猶豫,大聲說:「喂!把我兩個瓶子送上來。」   年輕人哼哼,彎腰把那溫州漆器瓶子撿起,一手一個瓶子,腳下一點,人在空中一個轉折從窗戶鑽了進去。   梅忒麗也沒伸手去接瓶子,只是上下打量對方,年輕人似笑非笑的根本不理會她,眼光只是四處張望。   他隨手把瓶子放下,就上下左右打量了起來,這房間裡面極大,地上全鋪著豪華的波斯手織地毯,房間中間居然還有個白石堆砌的浴池,應該是從地下直接供熱,因此看起來水汽繚繞,浴池中間卻又裝飾著一個高出一截的圓壇,上面不知道種植的什麼異種花卉,極為碩大艷麗,在這種熱度的溫水蒸騰下居然還盛開著。   「你做賊的啊?」波斯姑娘第一次碰上這麼個居然不盯著自己看卻看房間擺設的男人,忍不住責問。   年輕人一笑,心說美女常常見,可這波斯波利斯建築風格可就不常見了,剛才在樓下就看那雙頭牛柱頭十分精美,現在看這房間,那木樑上繁瑣精美的線條裝飾、包裹鑲嵌著綠松巖赤血石,嘖嘖!難得一見啊!   「喂!跟你說話呢!」梅忒麗十分不滿,「你是大相國寺惠光長老的徒弟麼?」   年輕人一愣,「你怎麼知道?」   她說的惠光長老就是遼東六老之一的紫髯伯、北俠歐陽春,現在在大相國寺出家,年輕人原本以為這消息全天下也沒幾個人知道的。   梅忒麗得意笑了起來,「不然你以為我會讓你這樣獐頭鼠目的人隨便進本姑娘房間麼?剛才我看你伸手接瓶子的手法就認出來了,我義父許亞德跟惠光長老是知交好友,我還跟長老學過幾天達摩刀法呢!你是長老新收的徒弟麼?你的波斯語很不錯啊,在哪兒學的?剛才哼的那首歌也有幾分味道,塔赫裡爾真假聲混合得很好啊!一般的波斯詩人都沒你唱的好。」   年輕人聳了聳肩膀,「惠光長老是我大哥,至於波斯語,很難學麼?」   波斯文化一度高度發展,後來波斯被阿拉伯人征服,但是傳統音樂卻保留了下來,向來以婉轉曲折、柔美抒情的旋律和充滿詩情畫意、富有浪漫色彩的風格而享譽大名,梅忒麗便是以異國情調的歌聲和忽而高亢忽而低昂的傳統波斯塔赫裡爾真假聲混合唱法而著稱,人稱「火焰歌神」。   梅忒麗哦了一聲,抿嘴一笑,長長的眼睫毛一陣扇動,「臭美得你,跟本姑娘比起來,你可就差遠了。」   年輕人笑笑,「這可不一定。」   梅忒麗看他一笑下滿口白牙,有些生氣,「你這人,也太不謙虛了。」   他可沒謙虛的好習慣,四處看了看,恰好看見旁邊矮塌上一把烏德琴,走過去隨手拿起撥動了幾下,然後遞給了梅忒麗說:「這東西我不會彈,我哼個調子你彈好不好?」   波斯姑娘聽他說話似乎要顯一顯自己的本事,當下走過去一把拿過烏德琴,「你哼我彈,簡單的曲子我還是能應付的。」她的意思是自己能根據對方哼唱隨手彈奏出來,年輕人笑了笑,低頭一尋思,隨口哼了一首曲子。   這曲子一哼出來,梅忒麗呆了呆,但隨手還是輕輕彈撥,盡量配合對方的吟唱。   聲音先是低沉的男低音,接著漸漸高亢起來,又慢慢尖細,一時間高音、滑音、裝飾音……也不知道用了多少,而且音色圓滑細膩,頗有雌雄莫辨的味道,那聲音跨度之大直如峽谷起伏一般,梅忒麗自信自己也絕不可能達到那樣的音域跨度,再次呆滯,手上忍不住停止了彈奏。   其實,年輕人用的都是一些繁複華麗的技巧,頗有賣弄之嫌,只是這些技巧在這個時代尚未出現罷了,若說本身嗓音和功力,他比起梅忒麗可是差遠了。   他這會兒越唱越來勁兒了,嗓音一變慢慢低沉下去,梅忒麗身為火焰歌神,怎麼能聽不出來,這顯然是要為最後的高潮作鋪墊,那嗓音聽起來直如泉水在山澗盤旋輕撞,清脆悅耳,卻又彰現著馬上要百丈墮落的強烈墮落……   波斯姑娘忍不住就心揪了起來,似乎連喘息都有些憋悶。   果然,年輕人聲音一緩,雙手一撐之下聲音細微到極致,幾不可聞,但胸前卻慢慢飽漲了起來,顯然是一口氣吸足了。   「啊……」   他一個高音扔出去,嗓音迅速拔尖,直如一根鋼絲拋向雲霄……   梅忒麗隔壁的房間恰好就是火焰山老闆哈塔米的房間,他剛正沮喪,這會兒聽見讓自己頭疼的姑娘居然在房間練唱,雖說音域不知道為什麼不如往日優美,但嗓音起伏轉承似乎比往日要強一些,一張胖乎乎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頓時手舞足蹈就拿了珍藏的水晶杯要倒酒慶賀。   這時候,隔壁聲音漸漸細微下去,他剛要仔細傾聽,那聲音突然拔尖直穿入雲霄一般,手上水晶杯子「啪」一聲就頓時碎掉了,把胖子自己嚇得往地上一坐,看著手上破碎的水晶杯發呆,耳朵裡面儘是尖細的聲音在盤旋……   年輕人前後哼的其實大相庭徑,尤其最後一段,音域轉換之快,就算他練過獅子吼,也感覺有些吃不消,好歹一個高音拔尖唱完,覺得也有些臉紅耳赤,倒像是唱京劇原本唱小生結果唱成了銅錘花臉。   大口喘了兩口氣,他抓了抓腮部,自覺不好意思,心說自己畢竟不是專業的,「我難得唱一回,讓你見笑了。」   梅忒麗直愣愣看著他,把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還沒回過味來,波斯姑娘就直接把他撲倒在地,「你一定不是男人……」說著伸手在他身上亂摸。   她這種反應倒也是正常的,畢竟,火焰歌神居然唱不過一個男人實在讓人接受不了,當然只好懷疑對方是女扮男裝了。   伸手在對方胸前摸了摸,沒異常啊!她不甘心,心說難道是景教唱聖詠的男童閹割後……   想到這兒,她伸手就去解對方腰帶,年輕人坐在地上目瞪口呆,雙手在自己胯間死死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   由於男童閹割後長大了唱起高音、裝飾音、花腔技巧等十分輕巧靈便,甚至比女高音還要勝出一籌,在中世紀的西方大行其道,此時雖然還沒開始盛行,但是的確已經出現了。   「閹割的,一定是閹割的。」她實在是抓狂了,使勁扯開對方的手,如果讓她承認對方用假聲就能超過自己,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這會兒她的力氣居然說不出的大,居然使勁扯開了保羅的腰帶,可伸手進去,卻呆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年輕人被她趴在自己腿上雙手握住那裡,自然就起了男子的生理反應,想起來罷,有些捨不得,繼續坐地上讓對方這麼握著罷,似乎也太尷尬了些,腦子裡面就有些天人交戰了,頗英俊帥氣的臉上表情古怪得很。   還好,最先做出決定的不是他,而是梅忒麗,梅忒麗感覺到自己纖手中慢慢飽漲,也突然害羞,她剛才只是一時情急,可畢竟還是清倌人身份,火焰山的絕技「火焰紅唇」跟她這個歌神是幾乎不搭界的。   不過……她臉上飛起兩朵紅暈的時候突然想到,對方歌技如此,為什麼不讓對方收自己做徒弟呢?   想到這兒,她就直接開口了,「喂!那個……我拜你為師跟你學唱歌好不好?」   年輕人正銷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突然聽波斯姑娘說要拜師,下意識搖頭,心說自己哪兒夠格啊!雖說跟大哥學了獅子吼,胸腔一吸氣之下音域之高昂寬廣和變化之快,恐怕要算此刻天下的第一人,可真要說起來,不過也就是賣弄一下花腔唱法罷了!剛才基本是滑音共鳴出來的假聲,真實功夫比人家姑娘差遠了。   此時的西方文藝復興尚未開始,藝術只是被宗教和領主們所獨佔,吟遊詩人這個職業也要大約再過一百年才能正式普及,各種花式唱法還沒出現,西方的確還沒有進入藝術的最高領域呢!歌劇和美聲唱法都要等到十六世紀末才會出現。   梅忒麗見他搖頭,心有不甘,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被別人打敗終究讓她失去了理智,一時間,居然忘記了羞恥,臉上神色古古怪怪轉變了幾下,接著眼神一凝,似乎下定了決心,彎腰低頭,就輕輕吻住了自己手上握著的那裡。   年輕人渾身一抖,看著波斯姑娘匍匐在自己腿上,滿頭烏絲,口唇輕動,偶爾一抬眼,扇子般的眼睫毛下大眼睛飄過一絲羞澀,可動作卻沒停下……   一時間,只覺得那溫暖輕輕包圍著自己,也不分東西南北,也不知道身在何處,暈暈糊糊雙手撐在地上鋪著的華麗波斯地毯上。   「嘶……」他正癡迷,突然覺得被什麼東西一刮,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嗚……對不起,我……」梅忒麗含糊道歉,這時候都這樣了,也無所謂別的了,她雙腿輕蜷往對方胯間又跪近了些,側過半邊臉兒看著那人,對方英俊的臉上似乎有些癡迷,頓時,也不知道一種什麼情愫升起,只覺得心中酸酸漲漲古古怪怪的……   隨著她動作越來越熟練,年輕人只覺得自己宛如孫猴子行走在火焰山上,四周溫度漸漸升高,前面一片蒸騰扭曲,似乎要把自己給往死了揉搓絞扭,頭暈腦漲心虛眼花之下,估計芭蕉扇來了也扇不住,頓時就要嘔吐……   難道火焰紅唇這種東西也有無師自通這一說麼?他迷迷糊糊想。   波斯姑娘慢慢抬頭,小貓舔嘴一般伸出舌尖在唇邊一舔,輕輕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滿臉紅暈,慢慢蜷縮在他的懷中,昂著下巴,眨巴眨巴大眼睛瞧他,眼睛中也籠著一股水汽,說不出的異樣情愫。   年輕人羞愧,他的臉皮說薄不薄,說厚不厚,可剛才這一遭的確有些叫人尷尬的,看著眼前波斯姑娘稠密且修長的眼睫毛下那雙眼,心說現在這時候,再說什麼都白搭了。   兩人就這麼古古怪怪半擁抱著,良久,梅忒麗覺得腰間被一物頂著,伸手就去挪動……   「你讓我先把褲子穿起來行不行。」年輕人臉上一紅。   好歹有過了剛才的親密接觸,男女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一旦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就……   梅忒麗狠狠捏住對方,自己卻也臉紅了,眼中秋波流轉,一副「你這個死淫賊」的表情味道。   「喂!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保羅,陳保羅。」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引子 想跟四海館主睡覺   胡餅巷,這裡大多都是良善人家,居住著小商販、手工業者、胡餅店的掌櫃、藥店的帳房……這類的人家,因為第一個居住者是胡餅店老闆而得名。   李三娘就住在胡餅巷,年方十九,是胡餅巷出名的美人兒,丈夫姓李家中行三,因此左鄰右舍都叫她李三娘。   這李三從小跟李三娘定的親,他長大後不學好整天喝酒鬼混,沒幾年就把家業敗落了,李三娘老父是個私塾先生,也沒反悔當初定下的親事,依然把十五歲的李三娘嫁了給他,後來李三跟了東京城聞名的大潑皮過街鼠張遙做了潑皮混混,把老父老母跟岳父活活給氣死了,李三娘哭了一場,也認命了,依舊一心操持家業,左鄰右舍沒一個不惋惜的,那實在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那大潑皮過街鼠張遙有一次看見了李三娘,垂涎得不得了,就暗底下給李三出了個主意說:你這渾家端麗,不如做個半掩門的,哄騙人家金銀錢財使用,人還是你的,錢財哄來了也是你的,你又不少半塊肉的,實在是一樁天上掉銀子的買賣呀!   李三聽了老大的話,回去先是一番羨慕,說看某某家中老婆整天穿紅戴綠,跟那些少年公子調笑,實在是一樁好生意,李三娘死活不從,他跪在老婆跟前哭訴,然後又喝酒撒潑,反正流氓潑皮那套都拿出來用在了自己老婆身上。   李三娘用手上僅存的一點兒私房錢買了金銀寶鈔在公公婆婆和父親墳前燒了,三老墳前,她足足跪了一個下午,自覺一輩子的淚水也都淌干了,回家後就做起了半掩門的生意。   李三娘怎麼個美法,過街鼠張遙光顧過後曾經做過一首打油詩:兩撇柳葉眉,一段風流腰,白嫩生生腿,三寸金蓮腳。   女人都是感情動物,這既然是出來賣,自然想賣個得趣的人,即使沒有,心裡面也得有個念想,李三娘自己那個帽子綠油油的烏龜老公李三是不必想他的了,這東京城最近最出名的年輕人有兩個,開封府的總捕頭御貓展昭和四海武館的館主保羅。   展昭什麼樣子沒見過,不過保羅館主她倒是瞧見過幾次,那人以整日在東京城四處閒逛而出名,有一次恰好還和她擦身而過,她當時稍微一踉蹌,對方扶了她一下,一咧嘴,滿口雪白整齊的牙齒,笑起來一雙極明亮的眼睛也有些瞇起,頓時間陽光明媚一片,當時,她只覺得自己冰封的心「喀嚓」一聲,似乎裂開一般,自此,她對這人就上了心。   這天,月上柳梢頭,胡餅巷李三家,兩隻家貓在屋頂「喵嗚喵嗚」互相淒厲地一高一低對應著,屋子裡面恰有男女也在呻吟。   「小娘子這身子,細皮嫩肉,恨不能一口吞了……」   「唔……嗯……保羅……」   李三娘是標準的北地女子,叫起來極有淫聲,這會兒聲音越叫越響,保羅兩個字清晰入耳,還叫出了許多花樣,那嫖客又不是傻子,氣得臉都白了,急急完事扔了一錠銀子就走。李三正在前院喝酒,看見大客戶出來,趕緊問好,結果嫖客甩了一個大耳刮子給他,「好個潑貨,沒得消遣大爺,你那渾家一邊跟大爺做事一邊叫喚那四海館主的名字做什麼?混帳東西。」   還好,打了一巴掌又扔了一塊七八錢重的碎銀子,氣沖沖出門了。   李三捂著嘴巴彎腰撿起銀子,心說這可是個大客戶不能得罪,最好讓老婆去賠禮道歉,才能多騙點錢財,不過……那個四海武館的館主什麼時候嫖過自己的老婆?得去問問才行,聽說那傢伙吃人不吐骨頭,嫖完了還要姑娘倒貼錢財的。   他進了後院急忙推老婆的房門,李三娘面無表情,頭上髮釵雲鬢亂做一團,隱約還有鮮血從髮際慢慢滲透出來,此刻正坐在床邊收拾身上衣裳。   也沒注意她頭上血跡,李三急急問:「那四海武館的館主什麼時候來過?」   「不曾來過。」   「那你叫人家的名字做什麼。」   「我愛叫誰就叫誰。」李三娘臉色異常難看,她自從做了這半掩門生意,學了個轉移念頭的法子,眼睛一閉當被狗咬了,至於今天叫這麼大聲,還真是第一次,所以李三也有些奇怪,心說她十五歲嫁給我,足足四年了,那可是床上極木頭的一個人,連親嘴兒也不肯的,怎麼今天這麼放浪?難道是被那個保羅館主開發過了食髓知味迷戀上了男女之事不成?   原來,剛才匆匆出門的那嫖客傢俬萬貫,偏愛半掩門的,還聲稱老婆是別人的好,他花錢購了一貼皇宮大內流傳出來的春藥,據說連萬年貞潔寡婦吃了也會動心的,自然忍不住急急出來試試效果,偷偷放進了李三娘的酒杯裡面。   果然,有春藥助興就是不一樣,李三娘叫床了,只是……叫的是別人的名字。   出來嫖妓圖的就是開心,這腔調誰受得了啊!自然就急急完事甩了銀子就跑,倒是李三娘,被那完事的嫖客推倒,腦袋在床槓上一碰,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清醒了過來,回想起剛才,死的心都有了。   李三畢竟是要靠老婆哄銀子的,看她臉色不好看,笑著上去賠禮,接著說:「實在不是我小氣,那個人是萬萬喜歡不得的,那是什麼人?風月聖手,花叢裡面的魔王,十二萬分會湊趣的人,紅顏知己滿地跑,再標緻的姐兒也要倒貼銀錢的,這樣的人,吃人都不吐骨頭的……」   這番話非但沒勸住李三娘,反而讓李三娘心裡面更熱了,「能跟他睡一覺,我死也心甘,好過日日裝出笑臉面對那些下賤沒趣的男人。」   李三看沒勸住,冷著臉,「你也得看看人家願意不願意睡你才行,咱東京城四大花魁之首阮大家當初清倌人身份陪他,潑水似的在他身上使銀子,那還不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偶爾去鸞鳳樓留宿……」   李三娘聽了這話,臉色慘白,坐在床邊一言不發,想到剛才情形,一時間覺得自己才是最下賤的女人,悲從心來,卻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她木呆呆坐著,千萬個念頭在心中瞬起瞬落,最後得出結論,自己眼前的道路,就是行屍走肉一般,活死人罷了。   看她這副模樣,李三哼了兩聲,轉身出門。   剛走到門口,一道寒光一閃,喉嚨上血絲一條,瞬間裂開,噴出血水來,這時候他才看見門外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年輕人,眼神冰冷看著他好似看一條狗。   那人殺了李三,順手把軟劍在李三身上擦了兩下,慢慢走進房間,李三娘張大嘴巴,嚇得連叫也沒叫出來。   哼了一聲,年輕人說:「這樣的男人,再多也殺了,要了幹什麼?」   李三娘平靜了下來,「你要幹什麼?劫財?銀錢首飾在床下。劫色?我只不過是個娼妓,隨便罷!當被瘋狗咬了,最好再送我一劍,反正這日子也沒什麼好留念的。」   那人聽了她的話,啼笑皆非,收起軟劍,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仔細打量。   看李三娘走過去抱著李三的屍身發呆,這年輕人倒有些同情對方,心說這女子心地不壞,倒真是個可憐人,只是嘴巴卻沒客氣,「既然這樣,我就幫幫你,來世再投胎好人家,千萬別再嫁錯了人。」   李三娘呆滯了一會兒,低聲自言自語:「死便死罷!只是……沒跟一個貼心的男人,這世上是白來了。」   年輕人看她外表也不過十六七歲少女模樣,怕是剛結婚沒多久,卻如此徹透生死,也有些好奇,「你還有什麼心思未了的?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可以了你一個心願。」   「我想跟揚州門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睡一次。」李三娘神色平靜,似乎在說今天的白菜才一文錢一斤一般輕鬆,其實卻是臨死前的瘋狂。   年輕人哦了一聲,眼神銳利盯著她,「你確定?」   李三娘點了點頭。   年輕人笑了起來,宛如雪蓮花盛開在絕壁,說不出的俊俏,「這倒真是有意思,揚州門的四海館主麼!」   ◇◇◇◇   揚州門,東京外城的一個水門,從這裡順汴河往北過了角子門往西就是名滿天下的大相國寺,而繼續往西,就是州橋,東京八景「州橋明月」的所在,全天下風花雪月最盛的地方,這裡可以說是東京城水陸要衝。   只要是江南過來的船隻,揚州門是必經之地,因此這裡是江南的絲綢大米瓷器等貨物的集散地,整個東京城最忙碌的水陸轉運碼頭,每天從這裡來來往往的船隻足有上千。   交通便利,商賈雲集,勞力滿地,這樣的地方龍蛇混雜,這裡聚集著形形色色的人,有大腹便便腰纏萬貫的商賈,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俠客,有小偷有騙子有相士有婊子……真正的三教九流。   這地方,有點像是後世美國紐約布魯克林的貧民區,治安不大好,政府想管也難管。   因為這裡人口實在太多,貧民勞力階層占的比例很大,東京城有戶在籍的人口過百萬眾,揚州門這兒就足足十幾萬,東京城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人口都聚集在這小小地方,街道小巷跟迷魂陣似的,還有汴河活水,水陸兩便,每天進出人口數量龐大,怎麼管?畢竟,這裡是外城區。   這樣的地方,自然就容易滋生黑暗,潑皮混混滿大街,打架鬥毆天天有。   東京城是個四方型的城池,分內外三層,最裡面是大內皇城,然後是內城,最外面則是由周長五十多里的羅城圍成的外城,這種三重城牆的城市格局,對後世的影響可謂致高深遠。   而東京城的繁華,從地圖上來看的話,恰好是一個八角型,這被切去的東南西北四個角,東南角的揚州門是貧民區、東北角的陳橋門是駐軍的、西北角的衛州門是高官顯貴們的後花園、西南角的新鄭門外是大內的瓊林苑。   開封府的包拯為了揚州門的治安問題焦頭爛額,不止一次上書請求撥款子增添開封府的人手,可趙官家尚未親政,太后在許多方面也不願得罪首輔執政龐太師,而包拯和龐太師向來不對路數,因此被把持朝政的龐太師卡著,款子死活就是下不來,不少官員也樂得看包黑子(這個黑是說他鐵面無情不講交情,其實包拯是個典型的白面書生)的熱鬧,誰叫這傢伙做官太清,得罪人多呢!   三年前整個武林鬧得沸沸揚揚的「五鼠大鬧東京城」的故事,其實也就是名滿天下的陷空島五鼠跟開封府以王朝馬漢張龍趙虎為首的幾十個衙役們在揚州門混亂地打了一架罷了,當然,結局是五鼠勝出。   在三年前開封府衙役們和陷空島五鼠打了一架後,揚州門剩下的最後一家武館也搬離了這裡。   混飯難啊!不是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麼,何況揚州門這麼一個人口稠密的地方,簡直就是江湖中的江湖,都快成武林聖地了,如果在大街上看見兩幫人馬刀劍相交打群架,別驚訝,這兒武林人士打架是一道特別且靚麗的風景線,在別的地方,即便是號稱煙花天下第一的繁華揚州,也不可能每天看到這樣的好戲。   就連這裡的說書人,說的也是武林奇聞逸事,因為不說這個就會被扔臭雞蛋。   在這麼個地方,開武館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多深的功夫?需要多厚的人脈?   不過凡事必然有例外的,兩年前,揚州門又開了一家武館。   武館名字很普通,四海武館,館主一個,兼總教頭,帶著一個師侄,兼教頭,整個武館就倆人。   首先看不慣的自然是本地的潑皮混混,沒事就一撥撥上門挑釁,最高峰一天足有二十幾撥人上門。   不過一個月後,再也沒本地潑皮上門搗亂了。   因為那位年輕的館主拳腳功夫實在太厲害,每次都是一個人把一幫人打得滿地找牙。   有一個精通拳腳的本地資深潑皮甚至說,如果四海武館館主去參加三年一度的天下第一相撲大賽(天下第一相撲大賽,這好比千年後的超級女聲比賽,真正的名家高手是不屑於參加的,您見過孫燕姿或者蔡依琳參加超級女聲麼?不過即便是這樣,還是有無數的練武人士參加比賽,希望借此步入真正的武林高手行列),絕對是穩拿前三的。   由於四海武館的「凶名在外」,連帶著所處的幾條街治安都好了不少,那些本地潑皮的確很是忌憚四海武館。   而四海武館的館主也是一個有趣的人,開館後廣收門徒,拜師費是——   十個包子。   對,就是十個包子,這恐怕是整個大宋朝最便宜,不,應該說包括大遼、西夏、大理、渤海、吐蕃、回鶻、黑汗等國甚至是漠北那些強大的遊牧部落蒙古(後蒙古部落聯盟分裂為泰亦赤兀惕和乞顏兩大部落)、塔塔兒、篾兒乞,海外高麗、扶桑等等一起算上,最最便宜的拜師費了。   這位有趣的館主姓陳,叫陳保羅。   有人說這位保羅館主是北俠歐陽春的師傅石富在海外仙山收的弟子,又有說他是雙俠丁兆蘭、丁兆慧的妹婿,還有人說他是景教教主魏瑪丁的徒弟,又或者是拜火教大長老許亞德的知交,反正都是把他跟各路出名的俠客高手拉上各種的關係。   種種傳聞不一而足,最離譜的居然還說他曾經是一榜武狀元,被當朝公主看中,差一點成了駙馬都尉,因為借口家有糟糠,因此被劉太后不喜,心灰意冷之下掛印辭官開了這家小武館。   當然,傳聞畢竟是傳聞,其實,許多傳聞中只有半個傳聞是真的,那就是北俠歐陽春的確是他名義上的師兄,為什麼說半個呢!因為這位保羅館主除了拳腳,其餘功夫幾乎都學自歐陽春,因此嚴格來說他們是半師半友才對。   四海武館開張後不到三個月,東京城發生了一件足以影響整個江湖格局的大事情,南俠展昭應聘開封府,時年十六的趙官家微服開封府,大約是想跟包黑子聯絡君臣感情,恰好看見展昭舞劍,一時見獵心喜,居然要跟展昭比武。   展昭那是什麼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俠,眼眉通挑之人,贏得十分巧妙,讓官家輸也輸得倍兒有面子,樂滋滋的金口一開,封殿前一等侍衛,從三品銜,許他帶刀見駕,並誇為天下第一忠勇好漢,還賜了一個封號,御貓。   縱觀大江南北,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風光的江湖人了。   一年前,大宋又發生了許多大事。   首先是十七歲的官家大婚,大婚後的官家自然就要親政了,垂簾聽政多年的劉太后逐步讓權與官家,仁宗帝正式親政,首輔執政龐太師依然受重用。   其次是北邊大遼國乘宋帝大婚之機興兵二十萬犯邊疆,宋守兵節節敗退,以八賢王、老臣寇准、老將軍呼延贊、開封府包拯為首的一干官員力抗龐太師一派議和,保舉沉寂多年的天波府楊家掛帥出征,官家御口答應,天波府楊家一門寡婦用了短短半年,迅速穩定了邊疆危機,宋遼在邊疆對峙,兩邊使者往來不斷,戰爭暫時停止了,天波府再一次走上了政治舞台。   而寇准包拯等保舉天波府的官員自然也有封賞,御貓展昭的頂頭上司包黑子素以清流才學著稱,因此帶職龍圖閣大學士,包龍圖的叫法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雖說龍圖閣上面還有觀文殿大學士、資政殿大學士等職,但龍圖閣奉藏著太宗皇帝御書、御制文集及典籍、圖畫、寶瑞之物,因此上,帶職龍圖閣大學士標誌著他得到了剛剛親政的仁宗皇帝的信任。   武林中,陷空島五鼠也是在這個時候,廣傳武林貼,聲稱展昭的御貓稱號是看不起他們陷空島五鼠,不過時近年關,不想掃了武林同道過年的興致,來年春暖花開時,要再次大鬧東京城,除非展昭自己辭退御貓這個稱號,這個武林貼,便是日後膾炙人口的故事「五鼠斗御貓」的由來。   咱們的故事,就從春暖花開時,五鼠進了東京城要大戰御貓展昭開始。   正是在這一年,陳保羅踏上了「天下」這個大舞台。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第一章 十個包子的學費   保羅館主其實很窮,能不窮麼,拜師費才十個包子,胃口大一點一頓早飯就沒了,幸好那些學生的父母大多都是街坊鄰居,時不時送點時鮮果蔬,一年三節還有奉敬,加上也有不少有錢的商人子弟學生,因此沒餓死還略有小錢。   不過,跟其他武館比起來,那可就差遠了,譬如大相國寺旁的鎮威武館,年收入上萬貫,武功教頭幾十個,弟子幾千,一人吐一口唾沫恐怕都能把四海武館給淹了。   四海武館其實就一個方圓百來丈的院落,牆壁上白灰幾乎剝落乾淨,露出裡面的青磚來,大門上的油漆也早就沒了蹤跡,唯有門口的一對石獅子,倒還有些氣魄,讓大門上方懸掛著的「四海武館」招牌多了幾絲威猛氣派。   此刻天氣還早,不過街面上行人倒已經不少了,畢竟,這裡大多數人家都靠勞力吃飯,早起多幹活就等於多賺錢。   武館對面的包子鋪正忙碌著,熱氣在粗布拉成的棚子下面蒸騰,讓春寒料峭的早晨多了一絲暖意。   包子鋪老闆姓白,江南揚州人氏,在這裡開包子鋪二十幾年了,渾家過世早,只剩下一個女兒,他打理小店,憑著物美價廉,很是賺了點錢,倒也很自在滋潤,也不去考慮續絃的問題,一心只想日後讓女兒嫁個好人家。   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男孩站在包子鋪前,從懷裡面摸出幾個銅錢來,「堅伯,十個包子。」   「咦!石頭,你買包子做什麼?」白堅看了男孩一眼。   「我想……」男孩有些忸怩。   「怎麼?你也想進四海武館學武?」   男孩點了點頭。   白堅歎了口氣,「保羅是個好人,十個包子拜師費恐怕整個大宋朝就他這一家,不過石頭啊!俗話說窮文富武……」   「爹!窮人就不能學武啊?」旁邊一個穿著青布衫梳著雙丫明眸皓齒的少女端著盤子正要給客人送包子,聽見她老爹的話,忍不住就插嘴了,「保羅大哥人帥功夫又好,還善良,考武狀元都行,跟他學功夫當然好。」   「雪丫頭怕是想嫁人了。」一幫子熟悉的客人聽見了這番話大聲取笑起來,「學武跟人帥不帥有什麼關係……」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被稱作雪丫頭的少女臉紅,手上包子「嗖嗖嗖」就扔了過去。   「嘖嘖!包子西施扔包子啦!老白,這包子可不能收我們的錢啊!」   百姓的生活就是這樣,每天,從一個充滿歡笑的早餐開始。   正嬉鬧著,對面四海武館的大門「嘎」一聲開了,從裡面慢步走出一個人來。   如果好萊塢的喬治.盧卡司有機會看見這人的衣著的話,絕對會大聲驚呼盜版,因為這傢伙一身打扮分明就是「星球大戰」裡面傑迪武士的裝束,可惜的是,盧卡司恐怕沒什麼機會來一千年前的中國。   外面一件長及地面帶兜帽的黑色袍子,裡面土黃色緊身裝束,腰間一根四指寬的牛皮腰帶,腳下也是花了大價錢定做的牛皮靴子,其實這身裝扮沒給別人帶來多大的困惑,因為小亞細亞的僧侶服飾和這個差別不大,而東京城向來以包容性和見怪不怪聞名。   出來的就是四海武館的館主保羅,一臉懶散的笑容,在包子西施白雪兒的眼中,保羅大哥的笑容就跟天上的太陽差不多,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而剛才食客們的調笑加上保羅的突然出現讓她忍不住臉紅,低下頭趕緊忙活,卻不知道做什麼,手忙腳亂連包子都送錯了,自然惹來陣陣大笑。   「嗨!堅叔,早啊!各位街坊鄰居也早,雪丫頭,十個包子。」保羅穿過街道笑著打招呼,即便是回到了一千年前,他身上依然帶著那種典型的美國氣質,健康、陽光,加上他很有魅力的臉蛋和與眾不同的打扮,的確是對少女殺傷力很大。   白堅笑了笑,指著看見偶像後訥訥站著的男孩石頭說:「保羅啊!今天你早飯錢可以省下來了,石頭剛買了十個包子,準備要去四海學武呢!」   保羅的胃口恰好是一頓早餐十個包子,這也是他為什麼收拜師費十個包子的緣故,起碼早餐能撈到嘛!   「怎麼?你也要學武麼?不過你媽媽身體不好,你再學武家裡面負擔會很大哦!」保羅看見男孩後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窮文富武絕對不是一句空話,練武表示體力消耗極大,自然胃口也大,需要良好的食物來補充,再加上一年三節給師傅的孝敬錢,大宋朝雖然富足,但是也還沒富足到讓每個人都學得起武功的地步,畢竟,這是一個資產階級剛剛萌芽的封建社會。   小男孩石頭挺著胸,發育不好的身體讓保羅一陣感歎,心說現在的大宋朝可比同時期的歐洲要強多了,說是天下第一富足的國家也不為過,不過揚州門雖然是東京最繁忙的水陸轉運碼頭,但是大多數的居民的確只能算貧民,依靠勞力賺錢,眼前小男孩石頭和寡母相依為命,他媽媽為人家漿洗衣服賺錢,但是身體羸弱,賺的實在不多,讓兒子學武的確勉強了。   「為什麼要學武啊?」   「長大了當禁衛軍吃餉,就能讓我娘生活好。」石頭的腰桿挺得更加直了。   宋朝軍餉豐厚,每年軍費支出兩千萬貫,幾乎是全國稅收的四分之一,禁衛軍又是待遇最好的軍種,一個普通禁衛軍的軍餉是三十貫一年,這對於普通的五口之家,已經能吃喝一整年了。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就從小男孩手上拿過包子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接著伸手在腰間摸出十幾個銅錢來塞在對方手中,「我記得你媽媽好像最近身體不好臥病在床,先拿這個錢去給你媽媽買藥,然後再到四海找風師傅,你這個學生我收下了,咱們就這麼說定好不好?」   小男孩堅持不肯接受保羅的錢,可保羅卻說如果這樣就不收他這個學生,小男孩自然說不過他,眼眶裡面噙著眼淚,拿著銅錢轉身就跑。   「石頭!」   小男孩轉身。   保羅扔過去兩個包子,「先吃兩個包子,不然跑不動路的。」   「保羅,你這個人心地是善良,不過老是這樣下去,再多的錢也不夠支撐呀!」白堅看著保羅直搖頭,顯然對他的做法雖然欣賞但是不贊同。   而雪丫頭的少女心思早就被保羅的行為感動,眼眶都紅了,對於老爹的囉嗦很是反感,擦了擦手,她小心地給保羅裝了一大碗雞絲羹,「保羅大哥,別理我爹,他就知道賺錢。」   「賺錢也沒什麼不好啊!」保羅咧嘴一笑,「我現在就只恨賺不到更多的錢,對了雪丫頭,這碗雞絲羹算不算錢?送的話我吃,算錢我可不吃了。」   白雪兒心中大恨,這人,每次都得說那麼明白,你不說難道我會收你錢麼?當這麼多人面說出來我不收多難為情啊!   她恨恨跺腳,「三文錢,老規矩掛帳。」嘟著嘴巴轉身走了,旁邊白堅搖了搖頭,老頭對自己女兒的心思清楚著呢,也不想去多嘴。   「掛帳也行。」保羅咬了一口包子,很是舒坦地喝了一大口雞絲羹,「嗯!雪丫頭,再給我添點兒辣椒。」   吃早點自然要聊天,何況食客們生活在揚州門這麼個每天都能看見江湖人物比武的地方,若不談點兒江湖逸聞武林典故反而奇怪了。   「保羅館主,聽說了沒?陷空島五鼠發出武林貼挑戰御貓展昭展大俠,據說近日就要到東京城了……」   「你說這五鼠對上御貓,到底誰會贏呢?」   「廢話,貓抓老鼠天經地義……」   「那也得看情形了,一個貓對付五個老鼠,我看,難,據說那陷空島五鼠個個都是高來高去的豪傑,上山能打老虎下海能擒蛟龍的。」   「可不是,三年前五鼠鬧東京,跟開封府王朝馬漢張龍趙虎打了一場,我可就在旁邊瞧著呢,霍!那架勢,真真是不得了。」   眾人七嘴八舌,保羅只是笑著吃東西卻不說話。   「什麼五鼠御貓的,我看都不如保羅哥哥。」大聲說話的是包子西施白雪兒,她說這話,純粹就是對保羅的盲目自信。   「姑娘的意思是說五鼠鬥不過御貓嘍?」街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穿白衣的年輕人,突然插嘴說了一句,說完慢慢走了進來,「老闆,五個包子一碗雞絲羹。」   年輕人衣衫雪白,裡面是緊身長衫,外面一件寬袖錦袍,長髮在腦後隨意綁著,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玉般的額頭前,額下兩眉飛起入鬢,顯然是個十分自傲的人。   白雪兒在揚州門這地方難得看見如此俊雅人物,看那白衣青年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挺了挺胸說:「老鼠再怎麼厲害也還是老鼠,保羅大哥在咱們揚州門這帶誰不知道,考武狀元輕而易舉的,武狀元打老鼠,那結果還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麼!」   一眾食客被雪丫頭的話逗笑起來,武狀元打老鼠?這也太……太離譜了。   白衣青年挑了挑眉,接著嘴角一撇,像是微笑了一下,「哦!那有機會一定要看看這位能輕而易舉考武狀元的保羅……」說著低頭,喝了一口雞絲羹,慢條斯理吃起包子來,這人氣質孤高傲雅,就算坐在這包子鋪中,感覺卻像是一朵雪蓮盛開在天山絕壁一般,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要看他?那還不容易,喏!就是這個。」白雪兒得意,總覺得保羅的威風就是自己的威風一般。   保羅習慣使然,都是坐在最角落,這時候不得不抬頭笑了笑,「雪丫頭可別亂說,我要真能輕而易舉考武狀元老早就去了,何必開個小武館賺錢呢!這位壯士,小姑娘年輕沒見過世面,見笑了。」   那白衣青年仔細打量了一番保羅,雖然覺得對方打扮怪異,但是的確看不出什麼威脅感來,年紀輕輕一張臉蛋,放在桌子上面的一雙手也毫無任何練劍或者練奇門功夫的痕跡,笑起來甚至還帶著孩子般的感覺,這樣的人,不可能是江湖人物。   他慢慢低下頭,又喝了一口雞絲羹,這才說:「久仰!」   一句純粹的江湖客套話後就再也沒話了,保羅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笑了笑繼續對付桌子上的包子。   保羅不在意,可白雪兒卻著急了,睜大了眼睛說:「我怎麼沒見過世面啦!上次那個大潑皮過街鼠張遙帶著二十幾個混混踢館,不是被你一個人給打得滾地葫蘆似的麼!」   「那些地痞怎麼能跟江湖上的成名大俠相比呢!」保羅照樣毫無脾氣,「這也是為什麼人家叫鑽天鼠翻江鼠而他只能叫過街鼠的原因啊!」   那些食客覺得保羅這話說的有理,紛紛贊同,白雪兒看正角兒使勁貶低自己,別人又沒一個幫自己說話的,心裡面把保羅那個恨啊!   女孩子家的英雄情節讓她不計較後果,忍不住說了一個秘密,「當時那個張遙手上拿著禁衛軍連弩營的諸葛連弩,都上了弦了,有兩根鐵矢在上面呢!你不是一抖手一道亮光就把他手上的連弩給打掉了麼,我在旁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當時就這麼近。」   她說著,手上比劃了一下,也就是包子鋪門口到裡面的距離,兩丈不到。   諸葛連弩是軍隊高級武器,一把連弩價格上千貫,而且有錢也買不到,只有禁衛軍連弩營寥寥數百人裝備,上弦瞄準的連弩威力無匹,兩丈不到的距離被上了弦的諸葛連弩瞄準,恐怕就算是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也難以逃脫罷。   保羅嘴角抽動了一下,勉強笑笑,說:「那只是一把普通弩箭,嚇唬人還可以,禁衛軍的裝備怎麼可能隨便落在潑皮混混手上。」   眾人想想也是,江湖人佩劍帶刀也還罷了,但是軍中利器卻萬萬不可能流落到潑皮混混手上的,何況東京城天子腳下,管制更加嚴厲,雖說揚州門龍蛇混雜,卻也不可能亂到連潑皮都擁有諸葛連弩的地步,不過白衣青年卻有些上心了,慢慢皺眉。   保羅實在怕白雪兒再說些什麼,起身就走,「雪丫頭,老規矩掛帳!」   他剛走到門口,對面四海武館快步走過一個和他打扮一摸一樣的少年來,「堅伯,兩個包子一碗雞絲羹,師叔,等我吃完一起走。」   保羅衝他連打眼色,可他還是走進了包子鋪,一眼就看見了在裡面如鶴立雞群一般的白衣青年,忍不住一愣,「白玉堂?」   白衣青年看外面快步走進來一個跟剛才那個保羅一樣打扮的少年,張嘴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卻不認識對方,還沒來得及發問,就看見保羅拉著那少年就走,「對不起,認錯人了,雪丫頭,一會兒把阿風的早點送過來。」   少年被拉回四海武館,剛進門,少年一把掙脫,「幹嗎啊!他錦毛鼠又不是什麼三頭六臂,你怕什麼?」   保羅伸手在他頭上一個爆栗,「你是師叔還是我是師叔?」   少年捂著腦袋,「什麼師叔,你的輕身功夫還是我教的呢!」   正說著,外面有一幫學生進來,一彎腰鞠躬,「館主早,風師傅早。」   保羅扭頭,咳嗽了一聲,少年一咧嘴,「我跟師叔說話,你們先進去自己練著。」   等那些學生進去,保羅一伸胳膊摟著少年肩膀說:「阿風,這個……你看,我們出門的時候大哥就說過,不許我們出手胡亂管江湖上的閒事,你隨便跟錦毛鼠打招呼是準備跟人家敘舊還是動手啊!嗯?再說咱們倆也不是人家對手呀!」   他剛才第一眼就認出了錦毛鼠白玉堂,好歹他跟北俠歐陽春相處幾年,雖然對於江湖上成名人物瞭解不多,但是五鼠卻是知道的。   五鼠這次來東京顯然是找御貓展昭的麻煩的,他陳保羅何必自找沒趣呢!   少年臉上微微一紅,伸指撥開保羅摟著他的胳膊,「哼!就知道拿我爹壓我,還師叔呢!整天不幹活吃閒飯,你說,家裡面油、鹽、醬、醋、吃、喝、拉、撒……你管過哪個?洗衣做飯全是我,連教學生都是我,你倒好,外面都說你俠骨柔腸,是十個包子大俠客,有名有利……」   就算保羅這個在一千年後的現代美國長大的人聽了這番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乾笑了兩聲,「這個……我不是要研究秘密武器麼!你看。」   他說著獻寶似的拿出一個嬰兒巴掌大小帶著握把的黑漆漆筒狀物來。   少年不屑,「切,不就是單筒袖箭麼,我身上還有兩個呢!給別人或許稀罕,四年前你剛弄出這東西可就給我了。」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第二章 錦毛鼠上青樓   保羅神秘一笑,「你跟我來。」說著拉了他手快步走進旁邊的屋子。   進門後隨手關門,接著把筒狀物對準牆壁,手指頭輕扣,只聽見「奪奪奪」一陣輕響,牆壁上六根閃亮的鋼釘排成了梅花狀。   少年嚇了一跳,捂著嘴巴半晌才恢復過來,「六根袖箭,你……你怎麼弄出來了?」   保羅得意洋洋,「梅花袖箭,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科爾特執法者,可以選擇兩種發射方式,一種是一根一根發射,一種是全部發射,發射完了可以再壓鋼釘進去,一丈之內例無虛發。」   少年歡喜地搶過,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真好,藏在袖子裡面就算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恐怕也逃不掉。」   「不見得。」保羅搖了搖頭,「這東西穿透力還是不夠強,如果對方身上有什麼寶衣寶甲就難說了,除非正中要害。哎!機簧力道不夠,這是沒辦法解決的,畢竟這麼小的東西,如果做成大傢伙還差不多。」   他到底不是什麼武林世家出身,就算是得了北俠歐陽春傳授,畢竟還是差距蠻大,真算起來,大約也就是介於一二流之間,沒辦法,只好自己動手研究保命的東西了,還好他是工程學院出身,向來心靈手巧的。   「花了多少錢?」少年問到最關鍵的問題了。   「這個……」保羅支支吾吾,「一起做了兩個,花了……」   他慢慢豎起三根手指頭。   「三百貫?」少年慢慢瞪大眼睛。   自從保羅開始研究這些在北俠歐陽春眼中應該叫做「機關」的東西以後,實在花了太多的錢,歐陽春對保羅那是莫名其妙的愛護,拿他當忘年知己、弟弟甚至兒子看待,錢財潑水一般使出去,讓保羅這個厚臉皮也覺得實在對不起大哥,發誓日後一定要賺無數的錢。   在保羅這個後世美國長大的人眼中,出來混,兩件東西是必不可少的,手槍、防彈衣,他最先研究的就是這兩樣東西,單筒袖箭是早研究出來了,而防彈衣這東西技術含量太高,最後只能用江湖上秘傳的老辦法,烏金絲加雪蠶絲和人的頭髮織成背心,當然,名字還是叫防彈衣,阿風想叫烏金寶甲,給保羅否決了。   可惜,防彈衣第一花錢太大,第二缺點不少,最大的缺點就是怕火,因此做了兩件就沒法做了,再加上保羅身上的行頭,最初一年把歐陽春多年積蓄花去了一半。   先期投資總是最大的,剛開始研究袖箭的時候為了彈簧鋼片的問題,足足報廢了上百管廢品,這些錢足夠一個普通商人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賺。   錢吶錢,保羅心中歎氣,尷尬地搖了搖頭,依然豎著三根手指頭。   「三……三千貫?」少年聲音發抖,覺得心往下沉。   保羅乾笑了兩聲,身子往後退了兩步,「那個……主要是機簧的問題難解決,我試驗了無數次……」   「師叔。」少年咬牙切齒,「你……你也太能敗家了,我們帶出來的錢被你花了精光,那些可都是我……」   保羅一拉門閂飛身出門,「我出去辦點事情。」   「師叔,你給我回來。」四海武館的院落響起少年憤怒的叫聲,而那些學生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互相看了看,繼續練功。   揚州門的埠頭上,起碼有上萬人忙碌著,一派繁忙景象,勞力們在搬運貨物,行商們在討價還價,不時有船隻靠岸,船老大大聲呼喊:船梆靠岸,卸貨啦!扛十件一文銅錢。   鬱悶的保羅低著頭走在路上,腦子裡面不停思索的就是如何去賺錢。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他的身手考武狀元難說但是中個武舉還是可以的,何況身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不少,如果去當捕快抓小偷,說不定還能弄個天下第一神捕的名頭。   問題是,他對於中國古代歷史實在不是很精通,唯一的一點兒記憶還是來自爺爺從小講的故事,而且還牢牢記住了一句話「自古伴君如伴虎」。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忙忙碌碌賺了許多錢財被皇帝一句話砍了腦袋,那就沒趣了。   他畢竟是在美國嚼口香糖吃麥當勞長大的華裔,很多理念不是一下子就能轉變的。   正在胡思亂想,後面一人喊了一聲,讓他背脊一緊,停下了腳步。   「保羅兄留步!」   他慢慢轉身,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白衣勝雪的年輕人。   那個江湖上誇為貌比潘安的白玉堂,人如宋玉的白玉堂,傲氣雲天的白玉堂,武林俊傑榜第二名白玉堂。   陷空島五島主,五鼠之一的錦毛鼠白玉堂。   武林俊傑榜,專評江湖上年輕貌美且有俠名的少俠,俊傑榜前四位,南俠展昭,錦毛鼠白玉堂,白雲劍客夏侯仁,負笈書生柳木。   南俠、御貓展昭,隨身一把上古神兵巨闕劍,十六歲出道,只用了一年時間,就和揚名武林的紫髯伯歐陽春並列南北雙俠,現在又是皇帝身邊的紅人,簡直就是整個天下最風光的江湖人了,成名多年的展昭現在才二十二歲。   錦毛鼠白玉堂,神秘的陷空島五島主,這白玉堂憑借腰間一把纏腰軟劍霜月,不知道打敗過多少武林好手,白玉堂具體歲數迄今沒什麼人知道,但是武林中人推斷,大約在十九到二十一之間。   白雲劍客夏侯仁,天下有數的名門正派峨嵋劍派的大師兄,武器白雲古劍,十七歲出師,行走江湖五年,闖下了白雲劍客的名頭,聲名一時無兩,如果不是展昭,恐怕就是天下最風光的年輕劍客了。   負芨書生柳木,據說是海外仙山歸來,吃過可以成仙的萬年朱果,二十三歲,武器是一口書箱,叫做「秘笈」,喜歡雲遊,挑戰各路名家大豪,他的武器秘笈怎麼用誰也不知道,被他打敗的武林大豪也絕對不肯透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柳木沒輸過。   這四個人,合稱四傑,聲名竄起之快,武功修為之高,絕對是整個武林的異數,更重要的是,這四人都是一時之選的美男子,正因為如此,武林俊傑榜前四被這四個人牢牢佔住,大多數江湖人認為這四傑在五年之內是不會出現變化的。   畢竟,年輕、帥氣、武功高、成名快,這些條件不是那麼容易滿足的,功夫比他們高的年輕人或許有,可相貌麼,可就難說了,畢竟武功這東西後天努力加上明師傳授還能有所作為,但是容貌這個東西,可是打娘胎裡面就注定了的。   保羅很清楚,這四個,隨便出來一個,自己絕對不是對手。   他曾經得過全美大學生空手道聯賽總冠軍,不過,空手道冠軍回到這一千年前,也只是一顆白菜,當他六年前看見年僅十一歲的歐陽風「嗖」一聲竄上樹頂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個覺悟。   保羅看著白玉堂眼神中的敵意,就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無法善了,白玉堂的傲氣可是江湖聞名的,雪丫頭剛才那一番誇,加上他自己徇異於常人的打扮,讓白玉堂動了好奇心。   有時候,好奇心是會死人的。   保羅很優雅地一笑,原本健康陽光的感覺此刻又多了一些溫文爾雅的貴族氣派,「白兄!」   白玉堂很是好奇地打量著他,從剛才包子鋪那個俊俏少女的誇獎中他覺得保羅應該是個沒事愛招惹女孩子的花花公子,現在看見保羅的微笑後,他覺得自己的判斷又有些錯了,這笑容看起來陽光、熱情且有禮貌,雙目一笑後瞇起,甚至有些怦然心動的感覺。   這種笑容他覺得有些熟悉,對了,四年前獨闖陷空島的展昭笑起來跟他差不多,也是這副德性。   不過展昭那是從骨子裡面透出來的傲氣,而這個人,唯一的不同怕就是沒有那傲氣。   想到展昭,他又有些惱怒,那傢伙的確優秀,可也太不把他們陷空島放在眼中了,當時五鼠中就他一個人在陷空島,結果自己和展昭比武,輸了一招,生平第一次輸。   「不知道保羅兄師承何人?」白玉堂施施然走過來,保羅有些恍惚,似乎以前看電影的蒙太奇鏡頭。   那白衣勝雪的青年,在街道上,人群中,就這麼走了過來。   這人的氣勢實在太強了,保羅心中有數,後世的武功,缺的就是這個,自己這個美式空手道冠軍實在拿不出手。   笑了笑,他往前面走了過去,衝著白玉堂就這麼無害地走了過去,他可是機靈鬼,知道這種情況下往後退意味著什麼。   這年頭的江湖就是這個樣子,什麼大俠小俠,全是虛名,譬如那黑妖狐智化可是不折不扣的壞蛋,卻叫做「東方俠」   錦毛鼠白玉堂若是殺個把人,恐怕也沒什麼不正常。   白玉堂沒想到對方會毫無忌憚且一點兒殺氣都沒就這麼走過來,微微一愣,右手已經搭在了腰間軟劍霜月的搭扣上,但是看對方毫無一點兒敵意,胸門大開,實在不好意思就這麼遞過去一劍。   「白兄,相逢就是緣分。」保羅笑瞇瞇毫無顧忌,居然就這麼走過去,一伸手,摟住了白玉堂的肩膀,「我和麥秸巷鸞鳳樓的阮阿蠻阮大家是紅顏知己,不如我請白兄去鸞鳳樓喝一杯,我讓阿蠻彈上一曲『將軍令』下酒,阿蠻的琵琶絕技可是天下聞名的,如何?」   白玉堂萬萬沒有想到,這傢伙居然敢跟自己勾肩搭背大清早談論去「嫖妓」這樣毫無廉恥的問題。   「今天的酒我請,白兄千萬別這副表情。」保羅看著白玉堂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心中一笑,「所謂風流俠少,英雄不住溫柔住何鄉,白兄……這副表情,難道沒上過青樓?」   「這個……」白玉堂總不能說「我是雛兒,沒嫖過妓」罷!   東京汴梁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官妓如雲,教坊林立,蓄妓獵艷蔚然成風,狎妓可是文人士大夫們樂此不疲的風月好事,俠少們也以此為樂,沒上過青樓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   白玉堂這輩子都沒這麼尷尬過,若說天底下最尷尬的事情,絕對就是「原本想找人切磋武藝,結果被對方硬拉著去嫖妓」了。   就這麼呆滯地被保羅拉著手,錦毛鼠第一次上青樓了。   汴河貫穿東京城,是商業經濟和居民生活的主要通道,大宋的生命線,每年,朝廷都會動用三十萬民工清理河道,汴河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而州橋,在揚州門西北,這裡是北地風花雪月最盛之地,汴河兩岸青樓林立,諸般雜耍相撲、歌舞表演、說唱班子、大小酒樓、特色小吃、雜貨日用,商家無數,就以吃的為例子罷,東京盛行北食,南食,川食,這北食中光是餅一項,就有油餅、胡餅、麻餅、蒸餅、糖餅、髓餅、爐餅等等,所謂管中窺豹,東京美食由此便可見一斑。   東京城有名的酒樓凡七十二家,其中三十二家座落在州橋一帶,而整個東京城風月界最出名的四大花魁,恰好成四角狀點綴在州橋一帶。   州橋,又叫天漢橋,是青石所造的石橋,橋寬足夠八匹馬並排疾馳,橋下數根幾人合抱的青石橋柱,橋兩邊雕刻著龍、象、麒麟等吉祥獸,北通皇宮大內,南往朱雀門、南熏門,是四通八達的交通要道,汴河上十三座橋中最壯觀的一座。   橋兩岸店舖酒樓繁榮,笙歌連成一片,每當月明之夜,「兩岸夾歌樓,明月光相射」,晴空月正,登橋觀月的人群,紛至沓來,熙熙攘攘。人們俯瞰河面,銀月波泛泛,皎月沉底。故被譽為「州橋明月」,為東京城八景之一。   天堂與地獄,同處在東京城。   男人為什麼喜歡出來狎妓?無非就是妓家女子會一些良家女子拉不下面子去做的事情,男人麼,總是喜歡刺激新鮮的東西,而家中的妻妾,再怎麼漂亮可人,跟「新鮮刺激」終歸是不搭界的。   不過,狎妓的最高境界就是狎不到,俗名給婊子立牌坊,別以為婊子不能立牌坊,立了牌坊的婊子才顯得珍貴。   於是,花魁應運而生,這花魁麼,自然是被男人們選出來的,無一不是清倌人的身份,無一不是臉蛋身材一時之選,無一不通琴棋書畫……反正,大多數男人們會的她們都會,大多數男人們不會的她們還會。   她們或許會焚上一爐檀香和你談論詩詞學問,下棋彈琴,但是,別的就不好說了,這些氣質高雅才情絕世的花魁們被一幫清貧的士子學生吹捧迷戀,名聲漸漸傳揚了出去,自然而然形成了五年一度的選花魁制度。   鸞鳳樓,一座五層高的華麗樓閣,就在汴河邊州橋頭,麥秸巷第一家,來的人非富即貴,像保羅這樣開武館學費才十個包子的窮鬼,按道理還真沒錢進去。   不過,保羅和鸞鳳樓的招牌、四大花魁之一的「神手琵琶阮大家」的確是紅顏知己,講句難聽話,就算上了床也是不需要給錢的,說不定阮阿蠻看他手頭緊還倒貼銀錢。   在古代,這不叫吃軟飯,叫做才子佳人鴛鴦對,只會有人羨慕絕對沒人恥笑,花魁,不是人人都能泡的。   保羅拉著面紅耳赤的白玉堂進了鸞鳳樓,眼尖的老鴇一眼就看見這位打扮與眾不同的保羅大爺了,趕緊迎了上去,「我說保羅爺,我可是望眼欲穿看著你來啊!你這一個月沒來,阿蠻足足二十幾天沒彈一曲,前幾天連劉侍郎前來講茶都給擋了駕,你要再不來,我可得用八人大轎子去四海武館請你了。」   「我這不是來了麼,而且還是一大清早。」保羅笑了笑,「弄一桌清淡的酒席送到阿蠻房間罷,再叫那個誰……反正找個清倌人就是了,這位白公子是我的好友,而且家中錢財萬貫,可不像我。」   「這麼俊俏的少年郎,我手底下的姑娘恐怕要搶著去呢!我辦事,您放心,一定安排妥當,只是你要幫我勸阿蠻,今兒一定得演出一場,我們這鸞鳳樓已經有一陣子沒響起阿蠻的琵琶聲了。」老鴇的嘴巴和貪官的手一樣不可以相信。   「白兄請!放心好了,只是吟風弄月,我沒你想像的那麼齷齪。」保羅笑著拉他上樓,白玉堂的確是被他弄糊塗了,居然沒興起反抗的念頭,從頭到尾都是被他拉著團團轉,如果有認識且瞭解錦毛鼠的俠客在,恐怕要彈出一對眼珠子。   阮阿蠻獨自佔著五樓一個層面,象徵著她東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的身份,像是阮阿蠻這樣的花魁,自然是有屬於自己的使喚丫頭的,早就去通風報信了,等保羅到了五樓,阮阿蠻的貼身丫鬟秋月站在門口,睜著大眼睛捂著嘴巴低笑,伸指往裡面指了一指。   保羅笑笑,拉著白玉堂進去坐下,接著外面龜奴流水價送上一桌清淡小食,一個年紀約莫十五歲穿著葵花裙略帶靦腆的歌女也進來相陪了,怯怯坐在了白玉堂的身邊,卻對阮阿蠻的情郎陳保羅瞧個不停,不過也是,花魁的情郎,自然是要招惹眼珠子的。   秋月笑嘻嘻拿出珍藏的酒來,來自大食的葡萄美酒,杯子是四隻白玉杯,雖然不比夜光杯,那也是十分珍貴了,阮阿蠻的派頭可見一斑。   「來來,白兄,這酒外面可不多見,我來幫你斟上……」陳保羅宛如好客的主人。   等保羅給白玉堂倒上酒,裡面房間的阮阿蠻依然沒出來。   清咳了一聲,保羅從懷裡面掏出個盒子來,隨便撥弄了幾下後放在了桌子上面,盒子裡面傳出一陣清脆的音樂,卻是琵琶名曲「霸王卸甲」裡面「別姬」的一段,這玩意兒新鮮,坐在白玉堂身旁那個少女眼睛都看直了,顯然喜歡得不得了,白玉堂哼了一聲,卻也目不轉睛看著,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保羅看著他笑笑,大聲說:「這個叫音樂盒,我花費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才做出來的,原本要送給阿蠻的,可惜……看來是沒人要了,不如扔到汴河裡面去得了。」說著抬手拿起來,身子一站,就要去開窗戶。   這個追女孩子的手段,在後世可是老套路了,說起來,他就讀賓夕法尼亞大學工程學院,這工程學院能有什麼漂亮的女孩子,滿地跑的都是男人,偶爾個把女生,也是美國恐龍級別的,他要是不會做小玩意兒去哄騙女孩子,那才奇怪呢!   「別。」隨著一聲喊,從裡屋撲出來一個穿著蜀錦郁金裙梳著唐朝墜馬髻的女子,一把就搶過了保羅手上的音樂盒。   白玉堂暗暗打量了對方一眼,果然不愧花魁的名聲,一張亦喜亦嗔的臉蛋,剪水秋瞳橫了保羅一眼,接著噗哧一笑,笑起來左邊嘴角有個梨窩,的確算是奪人心魄的美人。   「每次都是送東西這招,你有沒有新鮮的啊!」阮阿蠻眉開眼笑,口氣卻是嗔怪。   「這個……我比較笨,追女孩子就是送花寫情書,給你送花的人多了去了,寫詩詞送你的更加多,我唯一長處就是手巧,自然只能做一點兒小玩意討你的歡心了。」保羅嘿嘿笑了兩聲。   阮阿蠻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就知道花言巧語,我每天望眼欲穿,也沒看見你的影子,別人啊,可不抵你一丁點兒。」   白玉堂看不得這樣的打情罵俏,哼了一聲,保羅趕緊說:「這是白玉堂白公子……」   「白玉堂?聽說那陷空島五鼠的錦毛鼠也叫白玉堂。」阮阿蠻不知就裡,隨口就說了一句,到底是東京城的花魁,被人捧慣了,沒一般姐兒開口公子閉口大爺的毛病。   白玉堂輕啜一口酒,慢慢說:「白某正是陷空島錦毛鼠。」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第三章 粘鬍子的美女   這話一出口,把房間裡面的姑娘全部嚇了一跳,三年前「五鼠鬧東京」的故事早就被口耳相傳妖魔化了,在普通東京人眼中這五鼠大約和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是劃了等號的。   這人,還真有些冷幽默,保羅無奈,尷尬笑笑,「白公子是我的好友,可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對於保羅的自來熟,白玉堂的確也有些無奈,他總不能說「我和他素未平生,只是想找他切磋武藝結果被他拉來嫖妓」這樣的話罷!   阮阿蠻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立刻就恢復正常了,素手一抬端起酒杯,「阿蠻今日能見到名滿天下的錦毛鼠白大俠真是三生有幸了。」   「恐怕這個三生有幸四個字白某還是沾了保羅兄的光。」白玉堂淡淡一笑,居然說了一句半真半假的笑話,隨手舉杯喝了一口。   接下來無非就是說些風月、奇聞逸事,白玉堂暗暗讚歎,這個保羅倒是有點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說起笑話也是旁徵博引,幾人一聚,很是得趣,白玉堂喝了不少酒,如玉一般的臉龐不知不覺就慢慢紅了起來。   這酒吃到中午,白玉堂借口酒醉首先起身告辭,保羅故意不去看阮阿蠻乞憐一般的眼神,也站了起來。   剛出門,白玉堂的眼神立刻清晰,旁邊保羅一看,暗歎一口氣,這傢伙,就知道他沒醉,低聲說:「白兄,這個……我出門的時候忘了帶錢,是否……」   天底下最尷尬的事情「原本想找人切磋武藝,結果被硬拉著去嫖妓」得再加上一條,「嫖妓後還做了掏錢的冤大頭」。   白玉堂臉上由白轉紅再變青,慢慢伸手在腰間摸出一片金葉子來,保羅倒是一點兒都不難為情,袖子裡面手一伸接過,轉身回去,在那門口站著的丫鬟秋月耳邊低語了幾句話,把金葉子塞了過去。   秋月低笑,露出一顆老虎牙來,「我可是幫了你好多次了,你要怎麼來謝我?」   「你也知道,我師侄阿風恨不得把我整天綁在武館裡面才好,難得能溜出來……」保羅笑笑,「告訴阿蠻,我明兒過來,至於謝你麼,下次我送你個親手做的小玩意兒,保管你喜歡,好罷!」   秋月嘟了嘟嘴巴,她知道保羅的脾氣,因此跟保羅說話向來不拘束,「你這個人啊!外面都說你是最懂女孩子的,其實女孩子要的是你的人,可不稀罕你送什麼東西……」這句話倒是有些一語雙關。   「好好,我知道啦!」保羅笑著按住她肩膀把她推進房間,她跑進去跟阮阿蠻低語了幾句,阮阿蠻原本眼神落寞,秋月幾句話,讓她眼神又熱切起來。   白玉堂跟保羅出了鸞鳳樓,白玉堂雙手背在後面,說:「保羅兄還真是個多情種子,讓玉堂佩服的是,居然還飽識詩書,原來文武全才,真是失敬了。」   「白兄,就別挖苦我了,我要是飽識詩書的話,這東京城上百萬人起碼有十萬人算得上飽識詩書的才子了。我老實說罷,你們陷空島和展昭的恩怨我不想知道,我只想開我的武館,有機會多賺點錢。」   白玉堂顯然也是一愣,沒想到保羅如此坦白,說實話,保羅渾身上下看不出什麼威脅力來,可正是這樣,他愈發想知道保羅真正的實力,這就好比明知道一個人擁有家財萬貫,可偏偏卻只住著茅屋,終究是叫人好奇。   他上下打量著保羅,想看出端倪來,可那張年輕的臉上除了笑意還是笑意。   「走罷!我帶白兄在這裡轉轉,權當地主了。」保羅往前面走去,毫無顧忌地把自己的後背撂給了白玉堂。   這傢伙,大智若愚還是大奸大惡?白玉堂覺得愈發看不懂對方了,看著保羅的後背,居然有些高深莫測的感覺。   兩人沿汴河往東走了一截,還沒到大相國寺橋,也就剛到賓客如流生意好到不行的狀元樓下,偏巧就看見前面一幫潑皮圍著一個白衣公子,似乎是說對方踩了他們大哥新做的蜀錦靴子,要對方賠償十貫錢。   那白衣公子昂著下巴,唇上淡淡一抹小鬍子,一臉傲氣,倒不像是怕事的主,正不屑說:「以為本公子是冤大頭麼?一雙蜀錦靴子才幾個錢?」   這話聽在白玉堂耳中,忍不住眼角跳了跳,畢竟,他剛才還做了冤大頭。   不過,對方一幫人二十幾個,又是出名的潑皮混混,素來訛詐錢財的,那白衣公子恐怕是要吃虧的。   保羅認得那領頭的,嘿!巧了,過街鼠張遙。   他低笑了幾聲,旁邊白玉堂問:「怎麼了?要英雄救美麼?」   「救美?」   白玉堂哼了一聲,「那人是個雌兒,女伴男裝的。」   「嘖嘖!不愧是五鼠之一,四傑之一,眼光銳利啊!」   「你能不能有點高手的架子,光看衣著你還真是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覺,不過,一開口,什麼都沒了。」   保羅乾笑了兩聲,「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那個挺胸凸肚氣勢不凡的大漢就是過街鼠張遙。」   白玉堂看了一眼,「哼!就憑他?一看就是莊稼把式,靠蠻力的蠻夫罷了。」   保羅笑笑,突然舉手喊道:「張遙。」   「誰敢直呼我們張大哥的名字?」一個潑皮估計是剛入行,不知道保羅的凶名,而張遙,看見保羅後原本凸出來的肚子像是洩了氣一般癟了下去,打了個哈哈,趕緊走了過來。   「保羅館主今天好興致啊!難得看見,吃了沒?不如小弟做東一起吃飯,這位是?」   保羅對他招招手,低聲把錦毛鼠白玉堂六個字說了出來,而這聲音恰好小得能讓白玉堂聽見。   張遙臉色大變,這位可惹不起,陷空島那是江湖上出名不講理的地方,而這位錦毛鼠更加是不講理的祖宗,因為御貓的名頭不爽都要再次大鬧東京城的殺神,自己這個過街鼠不過是個大潑皮罷了,恐怕……   一想到這個,他一張還算男人味的臉就苦了下來,「這個,小弟今天還有點急事,下次一定請保羅館主吃飯。」說完一招手,連訛詐對象也不管了,帶著手下潑皮就走。   還有那不識趣的愣頭青,橫著脖子說,那兔兒爺還沒賠大哥的錢呢!   旁邊一個老潑皮拉了他一把,錢錢錢,那也得有命花才行,知道那個穿著黑色長袍的是誰麼?揚州門四海武館的館主,一個人能打一百個的凶人,旁邊那個咱家雖然不認識,可你看大哥的臉色,好像見鬼一樣,恐怕是個更加了不得的人物。   怕他個球,有句話聽過沒,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再說了張大哥的姐夫不是在禁衛軍連弩營當統領麼!那愣頭青還沒擰過勁來。   「他媽的,你懂個球,禁衛軍只管皇城大內,這東京城的治安歸開封府管,就你這模樣,上去多少人家切瓜切菜一樣剁多少。」旁邊張遙聽見這傢伙的話,忍不住扇了他一個大耳刮子,愣頭青被大哥這麼一巴掌,捂著臉不說話了。   走出去幾十步,那老潑皮低聲問:「大哥,保羅館主旁邊那個長相挺俊俏的傢伙到底是誰啊!」   「錦毛鼠白玉堂,你們這段時間給我老實點,據說五鼠就要找御貓展昭的麻煩了,這貓鼠大戰咱們可沒必要被牽連進去,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個道理老子是最懂的。」他沒好氣地吩咐,難得還用了「城門失火」的典故。   大大小小的潑皮都打了個寒噤,陷空島五鼠,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上有名的高來高去的凶人,他們這些潑皮混混跟人家比,真的就只有被切瓜切菜的命。   錦毛鼠白玉堂自恃身份,根本不會動手去找那個張遙的麻煩,看著過街鼠張遙離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倒是對面那個白衣公子,似乎對兩人發生了興趣,慢慢晃了過來,「兩位兄台,多謝了。」   白玉堂轉過臉去不搭理,保羅倒是依舊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不客氣不客氣。」說著就打量了對方一眼。   白衣公子唇紅齒白,兩撇淡淡的小鬍子怎麼看怎麼扎眼,身上穿著棉裌襖袍子,外面是蜀錦背心,邊上縫綴著狐裘,頭上一頂書生戴的博學冠,不過帽子中間一顆好大的玉石,腰間還有一塊玉珮,一看也是名貴貨色。   果然是個姑娘,保羅看見了白衣公子兩耳垂上的耳洞了。   正打量對方姑娘,他突然覺得渾身汗毛一豎,旁邊的白玉堂已經轉身,腰間一亮,一口軟劍「噌」一聲彈得筆直,向他肩膀削去。   幾乎是下意識地,腳下一繞,人往側面一閃,一抖手,一道白光,射向白玉堂手上軟劍的劍脊。   「噹」一聲響,袖箭正中目標,可白玉堂軟劍只是偏了一下罷了,保羅心中歎氣,袖箭由彈簧鋼片發射,力道終究太弱,不比科爾特執法者是機簧發射,不過,他還不想把科爾特執法者給亮出來。   白玉堂一撇嘴角,手上軟劍毫不停留向保羅斬了過去。   「噌」一聲金鐵交鳴,卻是保羅腰間的軟劍抽了出來。   一眨眼,兩人過了三招,軟劍「噌噌噌」相交,火花四濺。   傳說中武林人士一旦動武,大街上應該雞飛狗跳人們胡亂逃竄的場面根本沒出現,人們只是遠遠看著,不時指指點點,旁邊那位白衣公子甚至好整以暇摸著唇上小鬍子,一副天塌下來也要看個究竟的架勢,可見中國人瞧熱鬧的本性是多麼源遠流長。   「有意思,沒想到保羅兄也是以軟劍為兵刃啊!這劍招頗為精妙,倒是罕見……」白玉堂內力運轉,手上軟劍慢慢壓了下去,「剛才的暗器很準啊!為什麼不射我的身體而射劍?。」   「白兄,你看,咱們不是朋友麼!」保羅臉色有些發苦,畢竟他的內功修為和白玉堂這樣的高手比較起來差多了。   「哼!我知道,你肯定還有寶貝沒亮出來,不過……」他目不轉睛盯著保羅,突然收劍,腳下一點竄上狀元樓三樓的飛簷。   狀元樓專門做江南美食的,建築風格也是江南味道,飛簷一彎高聳翹起,他白衣勝雪,衣袍飄飄,站在狀元樓三樓如手臂一般伸出的飛簷上,圍觀眾人暗暗喝彩,果然是江湖上出名的俊俏人物,號稱「翩翩白玉堂」的傢伙,當得一個「錦」字,錦毛鼠名不虛傳。   白玉堂雙手抱胸,朗聲說道:「保羅兄,三天後,州橋,亥時(夜裡十點),我們陷空島五鼠和那賴皮貓展昭比武,還請你來做個見證,白玉堂告辭。」   看著白玉堂幾個提縱,人影消失不見,保羅收起軟劍,覺得自己招誰惹誰了,幹什麼趟這個混水啊!   「喂!他是陷空島錦毛鼠白玉堂?我聽說三年前他們五鼠大鬧東京,把開封府那幫捕頭衙役打得落花流水。你武功不錯啊!你們走在一道,不是朋友麼?你叫保羅?剛才我聽那潑皮叫你保羅館主,難道你就是那個傳的沸沸揚揚十個包子做學費的四海武館館主,十個包子大俠客?」那白衣公子居然沒走,膽子還挺大,拱了拱他低聲問道。   保羅苦笑,「兄台,你的問題太多了,在下還有點事情,先走一步。」   「你這人,怎這麼小氣,說說。」白衣公子聽了這話,非但不走,還伸手拽住了他胳膊。   這時候街道兩邊目睹一場好戲的商家行人紛紛大喊:   保羅館主,好功夫啊!   好帥的劍法,保羅館主,你是我的偶像。   保羅館主,你才是真正俠骨柔腸的大俠。   ……   保羅有個毛病,愛現,這恐怕是因為在美國長大的原因,這時候得了讚揚,滿臉笑容,「各位街坊鄰居客氣了。」   那白衣公子切了一聲,「果然是你,十個包子的學費怎麼沒把你餓死啊?我看你養得白白胖胖,挺好,身上打扮也值幾個錢,你還挺有知名度的嘛!這麼多人都認識你。」   「這個……兄台,能不能別拽我胳膊啊!讓別人誤會我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就不好了。」   「德性,誰拉你了,喂!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三天後五鼠跟展昭比武帶上我好不好?」   「這位小姐,在下的確還有事,必須先走一步。」保羅直接戳穿白衣公子的秘密,白衣公子被識破,愣了愣,他趁機一抽手撒腿就跑。   「喂!喂!」白衣公子氣得夠嗆,狠狠跺腳,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四海武館的館主嘛!我看你往哪兒跑。」   等保羅回到四海,歐陽風一張臉蛋能刮下一層寒霜來。   保羅恍如不覺,笑著說:「阿風,沒吃罷!我給你帶了桐皮熟膾面,還加了你最愛吃的芫荽(香菜)。」   「哼!又去找那個紅顏知己阮阿蠻去了?」   「這個,男人嘛!總有點寡人之疾。」   「無恥。」   「沒做什麼啦!只是剛出門就被白玉堂給堵住了,只好哄他去喝花酒,結果我請這傢伙喝酒,他出來後還是突然刺了我一劍。」   歐陽風大驚,「受傷了沒?」說著就去剝他衣服要看個究竟。   「嘿!我好歹也是得了大哥真傳的,沒那麼容易受傷,過了兩招,旗鼓相當。」   歐陽風這才放心,「就吹罷!爹都說了,你天資是好可惜學內功太晚根基不穩,能擠進一流高手就謝天謝地了,人家錦毛鼠什麼人,你差人家一大截呢!」   「有這麼說師叔的麼?」保羅「光」一下一個爆栗敲在了歐陽風腦袋上,「吃你的面去。」   下午的時間保羅就在自己房間窩著,他的房間裡面堆滿了亂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東西,方的圓的尖的扁的鐵的木的竹子的……像是一個雜貨倉庫。   忙活了一下午,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反正都是一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兒。   正忙著,外面歐陽風敲門,「師叔,有人找。」   「來啦!」他開門,歐陽風臉色不大好看。   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了?」   「那傢伙似乎是個太監,師叔,你別是惹了什麼人罷?」   「沒啊!估計是大內的趙官家聽說我武功好也要封我個御虎御龍之類的封號罷!」他開著玩笑,可心裡面還是咯登了一下,腦袋裡面首先想起來的就是「自古伴君如伴虎」七個大字。   「算了罷!皇帝深藏大內,怎麼可能聽說你的名聲。」歐陽風聽他開玩笑,心情也放鬆了些。   兩人到了客廳,對方果然是個太監,五十多歲模樣,面白無鬚,身上紫衣,嗓音聽起來說不出的怪異,似乎貓爪子抓琉璃瓦一般。   「你就是這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咱家是八千歲府的總管,八千歲尋你問話,跟咱家走一趟罷!」   他的手在袖子裡面伸出去拍了拍歐陽風的手,示意自己沒事,在歐陽風擔憂的眼神下出門。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是大宛良駒,車廂包金鑲玉,果然是王府氣派,車伕是個大塊頭,臉頰狹長高鼻深目,顯然有胡人血統,也是一身紫衣,保羅笑了笑,這車伕不管從相貌還是身材上來說,都很像是後世美國的那位影星加州州長,也不說話,直接上車。   車伕的馬鞭在空中抽動,「啪」一聲脆響,大宛良駒潑刺刺跑了起來。   「總管貴姓?」   「咱家被八千歲賜姓趙。」太監雖然口氣淡淡,但是依然能察覺出話語中的得意。   「趙總管,久仰,三生有幸。」他這些年可是學了些古代人的客氣,「不知道八王爺找草民何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從御街往西,沿著裡城城牆根過了朱雀門、新門,一拐後繼續往北,沿途經過鄭門、梁門,又跑了一截,到了天波門,前面就是金水河了。   這東京城的北邊金水河畔住的人家可都是當朝大員,可不是,前面就到天波府了,本朝太宗皇帝立的石碑還豎在那兒呢!   「文官落轎,武將下馬」   當年的楊業楊老令公號稱楊無敵,備受太宗皇帝賞識,立下汗馬功勞,而且一門虎子個個出色,可惜後來七郎八虎血濺金沙灘,死的死隱的隱,剩下一門寡婦,可就是這一門寡婦,居然再次復出,半年間就讓遼國犯邊的戰事穩定了下來,實在是叫人讚歎。   保羅這些年瞭解了不少本朝大事,對這一家子,還是很佩服的,撩起車窗簾子往外觀看,很是讚歎了幾句。   那趙總管聽了這話,也有些自傲的,畢竟,八千歲和天波府那是一路的,賢王美名並非虛誇,八王爺保楊家可不是一次。   這時候已經快戌牌時分(晚上七點)了,外面車伕馬鞭一響,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保羅下車,看了看,不是正門是後門,心裡面笑笑,心說我也走了一回後門。   趙總管咳嗽了一聲,「隨咱家來罷!」   進的這顯然是後花園了,十分雅致,人造湖,假山石,水榭涼亭,曲橋雕欄,奇花異草,樣樣不缺,保羅一輩子沒踏足過大陸,白宮他去參觀過,不過中國式園林見的還真少,莫名其妙到了大宋也沒機會見識真正大富人家的後花園,歐陽春的山莊美是美,不過全是自然風光,不比這個人造園林,江山丘壑盡在其中,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種玲瓏美。   跟在趙總管身後,穿過九曲十八彎的曲橋,前面一座圓亭,一個披著裘狐披風的人正背對著他們站在裡面。   那人慢慢轉過身子,微微一笑,保羅目瞪口呆。   一張吹彈得破的臉蛋,雙眼璨若辰星,唇上貼著兩撇小鬍子,修長白皙的手指正故作老成地摸著鬍鬚,可嘴角的笑意卻掩蓋不住。   「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   保羅苦笑,自言自語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出門盡不順,難道今年犯太歲?」   旁邊趙總管一板臉,這位可真是膽大包天,居然連犯太歲這樣的荒唐話都說了出來,正要張口,卻被圓亭裡面的人眼神給制止了。   「怎麼樣?帶我去看五鼠和展昭比武。」貼著小鬍子的美女笑得賊兮兮的。   「不行!」保羅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這是什麼年代?皇權至上的年代,眼前這人用屁股想都能想出來什麼身份,顯然是八王爺的愛女,那是什麼身份,郡主啊!萬一有點兒什麼閃失,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真的不行?」小鬍子美女跳出來,眼神中露出哀求的味道,把保羅看得心裡面一蕩,可立刻又使勁搖頭,「肯定不行。」   陷空島五鼠亦正亦邪,行事全憑喜惡,雖然沒聽說過幹什麼壞事,可都是桀驁不遜的主,自己的武功又不是什麼天下第一,帶著個郡主去看比武,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好,你不肯。」小鬍子美女一板臉,玉蔥一般的手指一伸,「頌叔,把他殺了。」   保羅一愣,接著旁邊一股殺氣如附骨之蛆貼了上來,顯然,是那個老太監趙總管。   動劍?不行,這可是王府,劍一抽出來,可就落實了罪名了,凶器啊!用科爾特執法者?更加不行,那是保命的傢伙,當絕招的,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用,所謂絕招,自然是最緊要關頭才用的,隨便用就不是絕招了。   慢慢往後退卻,老太監步步緊逼,眼神中的殺機讓人毫不懷疑,老太監絕對是高手。   一步,兩步,三步……   退無可退了,後面就是人造湖。   老太監眼神一亮,身形一動,竄了過去,雙手成爪,一手抓向肋下,一手抓向咽喉。   十指禿禿,一點兒指甲也看不見,很顯然老太監是指掌上的高手。   光以在拳腳上面的功夫來說,保羅是一流的,畢竟,空手道冠軍不是白拿的,加上後來歐陽春和他交流後所做出的一些改進和保羅修習內功變得更強悍的原因,可以這麼說,只論拳腳,保羅還是足夠厲害的。   不過,老太監的確很危險。   雙手上下一揉,分別搭上了老太監的雙臂,腳下快速進身,入身投技法。   合氣道技法,這是他以前跟一位美國合氣道大師學來的。   老太監眼神一亮,「來得好。」一吸氣,身體詭異地往後倒去,腳下卻紋絲不動,雙手一翻,死死扣住了保羅的雙臂,接著一腳飛起,踢向保羅丹田。   我再翻,保羅一手外翻一手內翻化解,左腳一抬,擋住了對方飛來的一腳後一拐,腳尖在老太監大腿側面輕輕點了一下,恰恰是整個人的重心所在。   老太監咦了一聲,再也沒辦法變換姿勢,被一絆後摔倒,不過,摔是摔不死武林高手的。   保羅往旁邊閃了閃,依舊警惕地看著老太監,這時候的宋朝還沒有後發制人的觀點,太極拳也還沒發明出來,江湖上流行的是強橫的內功,精妙的招數,保羅用合氣道技法,占的是出其不意的便宜,只是想迅速瓦解老太監的信心罷了,還沒有陶醉到自己可以一招制服對方,而一些狠辣的技法也不太適合使用,而且光論本身功夫而言,他離老太監趙頌的水平可差著一籌呢。   老太監尷尬地輕輕起身,聲音依然尖銳,「果然英雄出少年。」   「怎麼樣頌叔,我沒騙你罷!」小鬍子美女笑著拍了拍手。   「公主慧眼,已經有王爺的風範了。」老太監臉色喜歡,看著小鬍子美女一臉愛憐,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長輩在看著自己最喜愛最得意的後進晚輩。   「公主?」   保羅愣了,不是郡主麼?   老太監輕輕咳嗽,「這是八王爺愛女玉卓公主,公主蘭心惠質,太后懿旨封為玉卓公主。」這話裡面有話,很顯然是拐著彎告訴保羅,公主千歲可是皇上太后也十分喜歡的,不然能從郡主封為公主麼。   「公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小鬍子美女倒是毫無架子,「我叫趙嫻,頌叔從小就服侍我父王,可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哪怕要天上的月亮頌叔都能幫我摘來,對了,頌叔是大內昊天門的高手,很厲害的。」   老太監趙頌尷尬,又咳嗽了幾聲,「公主可別取笑老奴了,一招就敗了,老奴老了……」說著就有些唏噓。   說實話,保羅到現在還有些發呆,這可不同於白宮裡面住著的總統的女兒,在這個社會,公主,那可真是要天上的月亮也能要得到的。   這時候,老太監再次說話了,「公主這幾天就拜託保羅公子了。」他嘴巴上客氣,可眼神卻帶著威脅。   啥?   拜託?   這是什麼意思?   趙嫻修長的手指輕輕摸著唇上兩撇小鬍子,眼神中透露出狡黠,「這幾天我就住你們四海了。」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第四章 帶公主去狎妓   保羅的武館叫四海,可他為人絕對不夠四海,何況要住的還是一個公主,不過,反對有效麼?   「這個……草民那兒比較簡陋……」   「簡陋沒關係,我不嫌棄,對了,別草民不草民的,聽了彆扭。」趙嫻說著摸出一塊金牌來遞給他,「這塊金牌你收著,以後你就是王府的客卿了,放心,不會要求你做什麼事情的,每月還有三十貫錢的薪水,到年關還有奉例銀子。」   這可是一筆不少的錢,大宋富有,朝廷向來不小氣,譬如宰相、樞密使,月俸祿三百貫錢,食粟一百石,每年還賜綾四十匹、絹六十匹、棉一百匹、羅一匹,這還是官面上的收入,私下的可就嚇人了,為什麼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因為可以當官啊,當官為什麼?還不是「千里做官,只為吃穿」。   八千歲雖然有賢王美名,不過養點客卿每月給三十貫錢的薪水的確很正常。   「這個……草民祖上有訓,不得為官。」保羅也是無可奈何,這年頭,實在不自在啊!說實話還是江湖人比較爽,特別是那些邪派中人,恣意妄為無法無天,管他天王老子。   「這樣,那不給你錢好了,掛個名,就不需要別的手續,也不算違背你祖訓了罷。」趙嫻到底是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侃侃而談氣度不凡,跟普通人家的女孩差別大了去了。   保羅苦著臉,掛名還不給錢?這更加吃虧。   旁邊老太監一直看著他,他自己知道,再推辭,就有些不識好歹了,老太監眼神中的警告和威脅他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怠慢公主了。」他略彎了彎腰,可臉上的笑容卻一點兒都不開心,可不是麼,等於被綁架一般,上了賊船啊!   這老太監也是,居然就放心讓公主跟自己亂跑?腦子裡面怎麼想的?   趙嫻看他答應,一時間喜歡,老太監十分會湊趣,弄了一桌菜就擺在圓亭中。   「頌叔,一起來吃罷!」   「老奴不敢。」老太監彎腰低頭,順便拿眼角餘光掃了保羅一眼。   原本已經屁股坐上凳子的保羅趕緊站了起來,這個老太監,顯然是說他沒規矩胡亂就坐了下來。   在這個年代,身份,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坐立不安吃了點東西,三人又從後門出去,那位加州州長正指揮幾個僕人往車裡面塞東西,可見趙嫻是有備而來,早就準備好了磨刀石要磨一磨保羅的。   老太監趙頌伸手攙扶著趙嫻上了馬車,看了一眼旁邊的保羅,壓低了嗓音說:「咱家王爺就這麼一個愛女,你可要小心了……」   話,點到為止,可眼神中的警告卻意味深長,保羅點了點頭,一抬腿上車,坐在了那長得像加州州長的車伕身旁。   趙頌眼神中露出一絲滿意,還帶著點兒賞識。   這小子,知進退曉好歹,倒還是個機靈的人。   有機會的話就盡量提拔他一下好了,老太監是這麼想的,當然,得保羅把這件事情辦得妥帖,公主滿意才行。   這個王府中除了八千歲就他說話最算的權柄極重的老太監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只因為心疼從小看著長大的公主,幫著她胡鬧了一次,就這一次,無形中,他的手把整個武林甚至整個大宋的格局撥動了。   保羅沒想到趙嫻隨便來玩鬧一下,居然要帶那麼多的東西,床單被褥暖手爐……連描金馬桶都有一個,看著那大塊頭上下搬動,他苦笑了笑,這……普通人家嫁女兒恐怕也沒這個多東西。   大塊頭被趙嫻指使,不停搬東西,旁邊歐陽風冷眼看著,低聲說:「師叔,你可真是個惹禍精。」   「我怎麼知道隨便在大街上走一圈都能認識個公主啊!」保羅愁眉苦臉,「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他從小聽爺爺說,耳朵裡面繭子都聽出來了,怎麼能不上心呢!   「那怎麼辦?」歐陽風擔憂,不管誰家,突然多了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擔憂都是正常的。   「能怎麼辦。」保羅歎了口氣,「求滿天神佛保佑了,希望她等陷空島五鼠和御貓展昭比武完了趕緊走。」   「我不管她什麼公主不公主,反正,我是不伺候的,大不了武館不開流浪江湖去,還有,我可沒錢買好吃的給你的公主吃。」歐陽風說完扭頭就走,「這個月伙食費還剩下兩貫錢,你想辦法罷!」   保羅頭大如斗。   「十個包子的學費居然沒把你給餓死。」趙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身旁,一伸手,摸出兩錠大大的官銀來,十足十的成色,上面還刻著「內庫府藏」四個字,趙嫻一隻小手差一點捏不住,保羅看了嚇一跳,這銀子分明是皇宮大內裡面出來的,要去錢莊兌換,可得有條子有保人,直接拉趙嫻去換?別傻了,那樣全天下都知道四海武館住進了公主,看來還得花時間把銀子熔了弄成散碎銀兩才行。   錢還沒到手,他已經快速尋思好了。   「吶!拿去。」趙嫻把銀子塞進他手上,「我可不會白吃白喝。」   「草民的師侄今年才十七歲,年紀小不懂事,公主不要見怪。」保羅是打定主意要拉開距離,草民這兩個字,妙用無方。   「你這人真虛偽,看你跟那些百姓嘻嘻哈哈,怎麼一面對我就好像我欠你一萬兩銀子一樣。」趙嫻嘟嘴,保羅這才想起來,好像這位公主也不過十六七歲。   「這個……草民突然肚子有點疼,公主早點休息。」他說著兔子一般溜走了,當然,銀子是收了起來。   「喂!陳保羅……」   「公主,早點兒歇息罷!奴才在外面守著。」那紫衣大塊頭開口,嗓音尖細,居然也是個太監,他是趙頌領養的胡人,叫趙諾,那老太監也狠,從小就給趙諾淨了身,實在是……   不過,趙諾……哦對了,暱稱阿諾,阿諾這一身可堪比美加州州長的肌肉怎麼長出來的,倒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保羅溜回自己的房間,頭大如斗,坐在工作台前發呆,腦子裡面一團糨糊。   正胡思亂想,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扭頭,趙嫻語笑如花,兩撇小鬍子更加襯托出那吹彈得破的肌膚來,不得不說,這是個極出色的女孩子。   「這是你的房間?好亂啊!」趙嫻笑著四處打量。   保羅的床在屋內一角,工作台在另外一角,其餘的地方胡亂堆著東西,那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兒別說公主,就算是一個機關術大師來了恐怕也會興趣盎然,趙嫻似乎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般,手一拎狐裘,蹲下身子拿了個圓滾滾的筒狀物來。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伸手,在那東西上面一塊凸起處按了下去。   「別動。」保羅一聲大喊撲過去。   可惜晚了,「撲」一聲低響,一道白光透進保羅的身體。   趙嫻被撲倒在地,啊了一聲,手上圓筒掉在地上。   房間內才多點大的地方,何況保羅此刻的毫無戒備,袖箭在這種一點兒大的地方能發揮出最大威力。   保羅趴在趙嫻身上,暖玉溫香的滋味是沒感覺,只是捂著肋骨哀歎,「我的媽啊!要沒防彈衣就完了,疼死我了。」   「你個死淫賊,快起來。」趙嫻滿臉通紅。   三天時間,不情不願不愉快地過去了。   趙嫻整天拉著保羅出去冶遊,東京城八景當時節能看能玩的都玩了,要說整天晃蕩不幹活,保羅本來就是這樣,可問題是,現在是公主趙嫻拉他出去,這區別可就大了。   歐陽風心裡面那個恨啊!一點兒心情都沒,把趙嫻腹誹得體無完膚。   「一上門就出事,這樣的女人,肯定犯八字。」歐陽風在廚房自言自語,恨恨地拿刀剁著白菜。   沒辦法,現在四海武館也就廚房裡面能說一點兒秘密的發洩話了。   不過,恨歸恨,辦法卻是一點兒都沒有,畢竟,人家是公主。   眼瞅著酉牌時分(晚上六點)了,這時候的保羅居然帶著趙嫻去了鸞鳳樓,帶公主嫖妓,恐怕天下就他這麼一個。   阮阿蠻可沒給他好臉色看,可不是麼,三天前說第二天過來的,結果又放了她鴿子。   「這個,阿蠻,那天我的確有急事,有人踢館。」保羅急智是有的。   「還有人敢踢四海的館?」阮阿蠻顯然不相信,誰不知道四海武館凶名在外啊!這謊話也太假了。   「別忘了這是東京城,天子腳下。」保羅苦笑,接著湊過腦袋低聲說:「昊天門知道麼?就是皇宮大內的神秘門派,我帶來的這傢伙就是昊天門的,這次是要監視陷空島五鼠和展昭的比武。」   阮阿蠻消氣了,昊天門這個皇宮大內門派在百姓口耳相傳中,是個極度神秘的地方,誰惹得起啊!   何況,今天的確是個大日子,許多人都知道,州橋,亥時,陷空島五鼠和開封府御貓展昭比武,汴河兩岸不知道藏了多少得了消息的武林人和想看熱鬧的好事分子,而靠近州橋的風月場所更是被預定一空,不為其他,就因為地理位置好能看到比武。   畢竟,這樣的超級高手比武,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人,說不定一輩子也看不到,可惜的是,三天時間,白玉堂三天前透露出的時間不足以讓那些太遠的江湖人趕來看這場比武。   鸞鳳樓的位置極好,在麥秸巷頭第一家,阮阿蠻的房間位置更加好,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外面州橋和潺潺汴河水。   此刻的趙嫻好整以暇,穿著打扮和保羅一個款式,歐陽風身材和她差不多,而保羅也不想惹事,因此拿了歐陽風換洗的袍子給她穿上,甚至,連自己身上的防彈衣也硬是要求趙嫻給穿了起來,畢竟,這可不是鬧著玩,出了事情要砍頭的。   阮阿蠻吩咐下去,置辦了一桌精緻酒席,三人慢慢吃喝,秋月在一旁伺候著,天色越來越暗。   阮阿蠻看著保羅那張臉蛋,她眷戀保羅身上的一切,那英挺的雙眉,那迷人的眼神,那有型的鼻子,那薄而濕潤的嘴唇,那身上淡淡的男人味道,還有笑起來的時候如孩童一般的無暇。   可惜,她也知道,保羅遲早有一天,會如同魚躍龍門一般跳上天際,成為一顆璀璨的明星,這個結果,從她第一次以清倌人的身份和保羅歡好,就已經知道了。   和保羅認識以後,她甚至連琵琶也少彈了,奇怪的是,她的名聲居然越來越響了,已經隱隱有四大花魁之首的味道,「阮大家」這個名頭越來越響亮,她只需要偶爾演出幾場,再陪一些高官或者才子喝幾杯酒隨便說說話兒,而且還是千挑萬挑。   對這些,保羅曾笑著解釋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男人都這個德性」讓她好一陣嬌嗔。   這是怎樣一個深邃讓人看不穿的男人啊!   阮阿蠻藕段一般的玉臂撐在桌子上,雙手托著下巴,酒氣的熏蒸讓她兩頰酡紅,她就這麼看著保羅,似乎有些癡了。   趙嫻嘻嘻一笑,「阿蠻姐姐是不是非常喜歡他啊!」她第一次「嫖妓」說不出的新鮮,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公主,真恨不能天天過這種有趣的生活。   看著趙嫻唇上兩撇小鬍子,阮阿蠻何嘗不知道她是女孩子,不過,她沒有看出對方眼神有像自己那樣的愛戀,因此絲毫沒懷疑保羅的謊話。   幽幽歎了口氣,她瞥了站在窗口的保羅一眼,低聲說:「喜歡有什麼用。」   「喜歡,就讓他娶你。」趙嫻想法很簡單,皇家就是這樣,若是哪位公主看上一個男人,只需要一句話,那男人保證乖乖的來,什麼家有糟糠全是虛的,駙馬都尉的名頭才是真的。   阮阿蠻不說話,在她眼中,保羅是個天下第一的奇男子,且不說那溫柔,光是時不時送給自己的那些所謂小玩意兒,都能讓她心跳加快,什麼吟詩弄賦,琴棋書畫,都俗了,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才子,會吟詩做詞的才子說滿地跑絕對不過份,可像是保羅這樣的,怕是全天下就這麼一個,能讓泉水叮咚,鐵樹開花。   而且,她知道保羅會說那些從波斯、大食來的胡人(宋朝東京有猶太人、阿拉伯人居住點)的番邦語言,他懂得天文地理,他胸中包羅萬有,他會說「愛琴海、人魚公主、鐵塔尼……」這樣的故事。   他最喜歡說的是一個叫做占士邦的多情神仙的故事,這位綽號鐵金剛的神仙有一系列的傳奇故事,鐵金剛大破鑽石黨,鐵金剛勇闖奪命島,鐵金剛大戰金槍客,鐵金剛黃金眼,鐵金剛明日帝國,鐵金剛黑日危機……   或許,他就像那個渾身法寶的鐵金剛,注定要進入一個絢爛的世界,而自己,恐怕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   他從來沒說過鐵金剛的那些紅顏知己最後的結局。   眼眶有點兒濕潤,她輕輕揉了揉,低聲說:「他啊!注定有一天,要一飛沖天的,任何一個女子恐怕都不能真正留住他的心,哪怕那個女子是公主。」   說這話的她可不知道趙嫻就是當朝公主之一,趙嫻聽了這話當然有些不服氣,雖然她覺得保羅很不錯,她也很欣賞,不過,有阮阿蠻說的那麼優秀麼?好像神仙一樣。   切了一聲,扭頭看了窗戶旁的保羅一眼,趙嫻低聲說:「姐姐太看中他了,他不也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麼?難道三頭六臂?」   「咱們不說這個,來,我敬你一杯。」阮阿蠻一口喝了杯中酒。   酒是大食的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一縷月色從窗外灑落,保羅的側面看起來像是雕塑,冷靜,輪廓分明,手上酒杯內的葡萄酒嫣紅如血。   一時間,房間內的境界居然有些禪味。   保羅回頭對兩人笑笑,又轉過頭去看著州橋方向,心裡面思索的是一會兒要發生的大戰,周圍的地形對大戰的影響,何處可以埋伏何處可以逃脫。   趙嫻在這種情況下被保羅那純淨無暇的笑容給弄得怦然心動:這傢伙,這時候居然比爹還有男人味道,他幹什麼淫笑?真像是一個淫賊。   想到這兒,她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想起三天前那晚自己被保羅撲倒,一股男子氣息撲面……   女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有的時候,好感就是因為一個笑容而來。   而女人在說一個男人淫賊的時候,其實,就是一個非常良好的開端。   「保羅,好久沒給你彈琵琶了,我給你彈奏一首罷!」   保羅輕輕點頭,慢慢抿了一口酒。   阮阿蠻的貼身丫鬟秋月趕緊拿了她的琵琶來,她接過琵琶後試了試弦,十指輕動,彈了一首《陽春白雪》。   琵琶,漢武帝時候從西域傳入的樂器,高約三尺,上狹下廣,背部隆起,腹部平坦,頭部向後斜曲,但也有向前彎曲的。兩旁有四根木柱,用來絞動絃線,稱為「軫子」,頸部嵌有六根半圓形的木條,稱為「六相」,腹部有十八根銳角的細橫木條,稱為「十八品」。   彈奏「六相」的部位的弦時,聲音較低沉、溫厚,「十八品」部位的弦,則較高亢、清脆。   琵琶有四根弦,第一根最細的稱為子弦,較粗的是中弦,更粗的是老弦,最粗的稱纏弦,腹部下方結絃索的板子,稱為腹手。琵琶通常依照腹部大小,可分為「大抱琵琶」與「小抱琵琶」兩種。   在中國的彈撥樂器中,最為複雜的莫過為琵琶了,它的音色優美,表現力豐富,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在長詩「琵琶行」中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談,大珠小珠落玉盤。」   阮阿蠻號稱神手琵琶阮大家,彈奏起來,自然是「大珠小珠落玉盤」,曲風冬去春來,萬物復甦,緩緩如流水一般流淌在空氣中。   樓下一陣聽不清楚的吵雜聲,似乎是因為阮阿蠻的琵琶曲。   今天的鸞鳳樓價格特別貴,比平常貴上三倍,不過,對於這些客人來說,值了,還沒看到比武,已經能聽見阮大家的琵琶絕響,還有什麼不值得的。   「噌」一聲輕響,琵琶曲悄然結束,保羅眼神一亮,「來了。」   趙嫻收起異樣的心情,快步走到窗戶前向外面看去。   月色如水,這是一個非常明朗的春夜。   首先來的顯然是御貓展昭,手上握著他那把名滿天下的名劍巨闕,從長街而來,慢慢走到了橋頭。   「好氣魄的南俠,好氣派的御貓。」保羅喃喃。   黑色長衫,寶藍色鑲邊,頭上金翼冠,明黃色墜帶從兩邊垂下,這是典型的大內御前一等侍衛裝束,只不過長衫顏色有些區別。   兩眉飛起,面如冠玉,雙瞳漆黑宛如點漆,實在是俊俏人物,怪不得是天下年輕四傑之首。   展昭站在那兒,氣定神閒,似乎天底下就他一個,那是一種骨子裡面散發出來的傲氣。   橋對面,毫無動靜,陷空島五鼠一個也沒出現。   皺了皺眉,保羅回首看了阮阿蠻一眼,「阿蠻,我們下去了。」   說著一拉趙嫻的手就要穿窗而出。   「保羅!」阮阿蠻腳下幾步,又緩了下來,心頭千言萬語,吐出來化作兩字,「小心」。   保羅笑了笑,一拽趙嫻,人如大鳥一般穿出去。   秋月嘟嘴,看著窗外月色下兩人身影扶搖直上,引起四周暗處陣陣低呼,有些不甘心,「姐姐,你就是太順著他了,我聽媽媽說,這男人就要時不時用繩子拴一下才會老老實實留在身邊……」   「你懂什麼!」阮阿蠻難得呵斥自己的貼身丫鬟,心裡面卻有些動心,她心頭如明鏡,知道保羅雖然時常留在自己這裡過夜,但是外面謠傳他和米脂畫皮館的米香香以及火焰山的梅忒麗頗有曖昧。   米香香是黨項佳人,梅忒麗是波斯胡姬,兩人和她同為東京花魁之一,這天底下的事情,哪兒有空穴來風的,她自然擔心,有些事情,心裡面知道和真正去做,是兩回事情。   歎了口氣,她把雙臂撐在窗戶邊沿,兩手托著臉頰看著外面保羅的背影,心如亂麻。   這邊保羅拉著趙嫻落地後低聲對趙嫻說了句話,兩人把腦後兜帽遮在了頭頂,慢慢往橋頭走去。   「看不出來你輕功挺好的嘛!我聽說你只是拳腳厲害,沒想到啊!」兜帽下陰影裡面的趙嫻低聲說。   乾笑了兩聲,保羅低聲說:「一會兒可別亂來,咱們來就是看熱鬧,其餘的都別管。」   一聲長笑,「保羅兄真乃信人……」橋對面首先出現的是錦毛鼠白玉堂,白衣勝雪,雙手背在後面施施然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在下只是個小人物罷了,能給名滿天下的五鼠和御貓做個見證,實在是三生有幸!」保羅打著哈哈,對於白玉堂,他的確有些琢磨不准。   四下低聲議論紛起:   那是四海的保羅館主……   嘖嘖!都說大隱隱於市,果然不假,保羅館主也是一個高人啊!不過……他好像沒怎麼遮掩過自己。   你懂什麼,保羅館主那叫不圖虛名,別的不說,十個包子的學費,天下還有第二家麼?   三天前保羅館主就在狀元樓下跟那個錦毛鼠白玉堂打了一架,當時我就在旁邊,霍!那真是劍氣千幻烈日無輝啊……   據說保羅館主還是鸞鳳樓阮大家的入幕之賓,這天底下男人奮鬥無非就是名、利、女人……   什麼據說,沒看見剛才他是從鸞鳳樓第五層飛出來的麼?   ……   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傳聞、緋聞,如蒼蠅一般低聲嗡嗡嗡。   一直沒說話的展昭開口了,「白玉堂,久違了!」   他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端倪。   趙嫻今天是第一次看見這位御貓,她沒練過內功,眼神不比保羅那麼好,在那麼高的鸞鳳樓就看清楚展昭長相。   她躲在兜帽下很是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有些疑惑,「那個所謂江湖,江湖上的俠客都是這麼帥的麼?」   保羅低聲說:「公主殿下,您是看比武還是追星啊!」   「都說天下有年輕四傑,是年輕人中最出色的四個,今天我能看到兩個……」趙嫻有些陷入幻想的模樣。   「白玉堂那天你不是看見了麼。」保羅有些無可奈何,這些皇族貴胄,總是喜歡想一些無聊的東西。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四傑,不是這幾天你告訴我的麼!」   保羅無語中。   白玉堂慢慢向橋中間走去,「展昭,只要你以後不再用御貓這個綽號,我們陷空島五鼠就絕對不為難你,君子一言九鼎……」   「此事休提!」展昭垂著眼皮,橋對面,那人一雙白色蜀錦靴,正慢慢邁步走過來,「此乃皇上封號,展昭不敢恣意妄為,倒是你們陷空島五鼠,上次大鬧東京城,讓包拯包大人很是為難,俠以武犯禁,這個道理,恐怕你很清楚。」   保羅暗暗點頭,雙方理念不同,這一架勢不可免,不過,其他四鼠呢?   夜,依然那麼深,月,依然那麼亮。   白玉堂哼了一聲,「展昭,我們是江湖人,不要用你那套官場上的規矩來嚇唬我們,一句話,御貓這個頭銜,去,還是不去?」   州橋寬可容八匹馬並道驅馳,保羅和趙嫻,就站在南端橋頭,不遠處,就是展昭。   「如若你們陷空島五鼠能投效開封府,展某願意向皇上請辭御貓封號……」   白玉堂不怒反笑,「展昭,你這個如意算盤打的好,到時候我們五鼠都成了你的屬下,還用的著請辭麼?」   沉默,殺氣沖天。   趙嫻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忍不住從長袖內伸手握住了保羅的手,小手冰涼。   「有雲的地方就有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是這幾天保羅跟她說過的話。   眼前,就是江湖麼?   而此刻的保羅,眼珠子四處打量。   其他四鼠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這個江湖,可不是美式空手道大賽,講究一對一,這可是比武,刀劍無眼,一個不小心就是血濺五步。   展昭的巨闕劍慢慢出鞘,劍脊在月色下寒光閃閃。   真是藝高人膽大,展昭難道真的想一對五?   有點兒開玩笑了罷!陷空島五鼠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麼?   「展昭,多說無益,用劍來說話罷!」白玉堂一聲叱,腰間霜月軟劍「噌」一聲抽了出來,月光下彈得筆直,整個人竄起在空中。   巨闕劍完全出鞘了,劍足有三指多寬,比一般的劍要寬上兩分,三尺七寸長,隱隱然有流光在劍身流淌。   「展某奉陪!」   話音剛落,整個人竄了出去,巨闕劍如飛燕,從底下斜斜撩起。   風雷之聲隱動。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第五章 五鼠顯蹤跡   「不是罷!第一招就開始玩真的了,難道非要血濺五步不成?」保羅有些擔憂。   兩把名劍,一把沖天,一把遁地,劍光如電。   「噌」一聲金鐵交鳴,兩人身形卷在了一起。   白玉堂的劍勢如水,霜月軟劍化做繞指柔,時不時從詭異的角度刺出去。   展昭的劍勢如山,巨闕如霧輕籠,四面八方都是劍影。   武術諺語說的好,刀走白劍走黑,說刀要氣勢如猛虎大開大合,而劍法則講究運步如飛狠辣刁鑽,白玉堂劍勢刁鑽,完全發揮了劍法的要訣,而展昭的寬刃劍卻兼有刀劍兩者的長處,更加講究氣勢,一時間還真是劍氣千幻明月無輝。   不管是近在咫尺的保羅和趙嫻還是汴河兩岸那些看熱鬧的,幾乎都屏住了呼吸,天下四傑中兩人的比武,一輩子說不定也就只能看這麼一次。   尤其的保羅,看了兩人比武,對劍法又深了一層自己的見解,北俠歐陽春擅長紫金厚背刀,而他和歐陽風用的卻是軟劍,這時候看白玉堂的劍法,的確有了許多感悟。   他生前好武,美式空手道冠軍且不去說它,還專門跟一位大師學過合氣道,他小時候在唐人街認識了一個武當劍法的海外傳人老頭子,有一次無意瞧見對方練劍,死纏爛磨之下,才學了半套號稱武當護山劍法的太乙玄門劍,這太乙玄門劍是幾乎失傳的一種劍法,完全的古劍法流傳,狠辣無比,他正是靠著這個,才選擇了軟劍做兵器,因此他對於此時武林的劍法還是很能夠領悟的,換了別人轉世,恐怕就算是智商一百八也難以幾年間成就一身介乎一二流高手之間的本事。   這時候的劍法,可沒後世那麼多花哨無用的動作,即便是號稱舞蹈的公孫大娘劍舞,技擊性也強得要命,劈頭、斬腰、削足,這些狠辣的招式因為武人用劍是沒有劍穗,而劍舞則用裝飾有劍穗的劍來表演,因此叫做劍舞。   古劍法講究劈頭、斬頸、封喉、刺胸、斬腰、削足等等,沒有各種舞劍穗的花招,公孫大娘劍舞則有獨特的舞劍穗花法,說起來,還真是後世表演劍法的源流之所在了。   展昭邊打邊退,慢慢往橋這邊退卻,白玉堂愈戰愈勇,劍光閃閃。   不對,保羅覺得蹊蹺。   可哪兒不對呢?   而趙嫻,心臟怦怦直跳,好像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樣,眼前這一幕,太刺激了。   下意識地,保羅拉著她往旁邊退卻,可趙嫻看得正入迷,怎肯往後退,拉了幾把才退了三步。   「展昭,別老是招架,你堂堂大正劍法不是號稱王道之劍天下無雙麼?」   哼了一聲,御貓突然雙手握劍,劍尖在地面撩過,從下往上削去,沒有任何花俏,只一劍,這一劍就叫「撩」。   大正劍法,講究以拙勝巧,是展昭師門秘傳。   霜月往下一壓,「噹」一聲巨響。   劍和劍相交,居然也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白玉堂身子如被拋射一般飛向空中。   這一劍「撩」的力道,讓白玉堂手臂發麻,連呼吸都有些紊亂了。   這傢伙,幾年沒見,我以為自己已經超越了他,沒想到他的進展更加出色,白玉堂心思電轉。   而保羅,則驚訝於展昭的戰機把握的是如此的好。   往往一個人在向對手叫囂並自以為瞭解對手的優缺點的時候,正是自身最容易被攻擊的時候。   這時候的武林,還是講究招式的精妙,一般門派練武是絕對禁止別派人物觀看的,就是為了精妙的招式不外傳,後世的人總是認為老祖宗太保守,可卻沒想想,就算是現代社會,那些軍工單位的技術優勢,又有誰無私地奉獻出來的?好比大國賣軍火,只肯賣,誰願意教你自主研發的?而且一些頂尖技術的武器也絕對不肯賣的。   畢竟,這是一個冷兵器的時代,精妙的招式,就等於後世最高級的軍事機密。   顯然,展昭的武功已經到達一定的境界,善於把握戰機,巨闕揮動,秘傳大正劍法,依然還是一招,「撩」   這一招「撩」卻還帶著「洗」的絕妙,劍尖只要一攪,恐怕不管什麼東西都能攪得粉碎。   風雷隱動,這一劍,顯然頃盡全力。   人在空中的白玉堂無可迴避,一聲清叱,軟劍霜月「唰」往下削去。   看起來似乎和剛才第一招一樣,但是,情形不一樣了。   展昭顯然拿出了所謂絕招,而白玉堂,則氣勢如強弩之末,這個情形下,會出現什麼結局,連保羅這樣的一流之末也看出來了。   這一次,兩劍相交,居然無聲無息,一輪圓月下,白玉堂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倒飛出去,顯然受了內傷。   「休得傷我五弟!」   一聲爆喝,一道黑色身形如電般從黑暗中射出來。   「鑽天鼠盧芳……」   角落裡不知道是哪個愣頭青,居然大聲呼喝出來,聲音清悅,居然還是個女的。   這種速度這種輕功,傻子都能知道,是那個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何必她說。   鑽天鼠長於輕功,用的卻是刀,追日刀,一刀兩斷氣勢無匹的刀。   再一次金鐵交鳴,鑽天鼠藉著刀劍相交之力,身子在空中骨碌碌轉了起來,一把抱住白玉堂,往橋那邊退去。   與此同時,一聲長嘯破空,聲音如老鳳清吟。   保羅心頭一緊,其他三鼠來了,難道……   陷空島五鼠的打算是狙殺展昭?   正思索,從他和趙嫻腳下不遠突然爆出一個土黃色人影,把趙嫻嚇了一跳,登登登往後退了幾步,那人雙臂上寒光閃閃,武器顯然是一對手爪。   「徹地鼠韓章……」   又是剛才那個聲音,這次有人忍不住了,大聲罵道:「呸!老子們難道不認識麼!那娘們,閉嘴。」   「再往後退一點。」保羅拉著趙嫻,往後慢慢退卻,眼前局面顯然太危險了,陷空島五鼠,果然是無法無天。   徹地鼠人在空中,手上鐵爪「呼」一下飛出去一隻,對準展昭而去,保羅眼尖,明顯看到一條細細的鐵鏈在鐵爪後面。   展昭巨闕劍反手背後,「噹」一聲響,鐵爪生生擊在劍脊上。   這招名叫「蘇秦背劍」。   徹地鼠一手回拽一手拋射,又一隻鐵爪飛出……「呼呼」兩聲破空。   與此同時,汴河水面「嘩啦」爆起一蓬水花,青色人影從水花中彈起,兩道寒光,如飛魚躍出水面射向展昭,是兩根分水鋼刺。   「翻江鼠蔣平……」   還是剛才那個聲音,這一次,大夥兒都忍不住了,一通亂罵,東京味官話鋪天蓋地,「醃貨,好潑才,好球囊的,腌臢娘們,兀那娘們……」   說時遲那時快,這時候橋對面的鑽天鼠落地,白玉堂委頓在地,盧芳身形爆起,刀光如雪,再一次撲向展昭。   五鼠中已經四鼠現身,其中三鼠雖然略有先後,但幾乎等於是同時攻擊展昭,伴隨著各式各樣的謾罵聲,殺氣沖天而起。   趙嫻的眼光亮了起來,眼前的場景實在是太刺激,她常年王府內生活,就算有護院武師,就算有神秘的大內門派昊天門的高手,怎麼可能出現此刻這種情形,這種暗藏殺機的真刀真槍比武,往往讓人熱血沸騰,這,和古羅馬競技場上角鬥士搏鬥獅子老虎讓貴族們興奮是一個道理。   而此刻的展昭,果然不愧是名聲最耀眼的江湖人,腳下一頓,身形飛起,徹地鼠飛爪徒勞無功,巨闕劍呼啦揮動,劃了一個半圓,一劍劈在翻江鼠兩根分水鋼刺上,借力往後一翻,居然還有閒暇去找別人麻煩。   一劍倒劈徹地鼠。   觀戰的保羅不由讚了一聲,好個御貓,這招顯然是圍魏救趙。   一劍破空,嗚嗚響起,顯然這一劍真力十足。   大正劍法,「劈」。   而已經快殺到的鑽天鼠眼看這招威力十足的招式就要招呼到了老二徹地鼠韓章身上,不得已,身子一擰,單刀對著巨闕劍劍背脊橫掃。   老四翻江鼠蔣平單手在地上一拍,身體如泥鰍一般在地面滑起,分水鋼刺刺向展昭。   徹地鼠韓章分明知曉了自家兄弟的心思,雙鐵爪橫在頭頂硬架。   徹地鼠硬抗,鑽天鼠從旁幫助抵擋,翻江鼠直刺展昭……   「噹」   一聲巨響。   從對面射過來一道寒光,目標正是人在空中的御貓展昭。   「穿山鼠許慶的雷公鑽……」一聲喊,而這一次,沒人責罵她了。   陷空島五鼠全部現身。   五鼠戰御貓。   「Shit!」下意識地,保羅咒罵了一句。   展昭的確有這個魅力,與此同時,各種聲音紛紛響起,無非就是擲骰子擲出來一二三那種感覺,發洩地罵幾句「他媽的」這樣的話罷了。   同情心此刻全部站在了展昭一方。   就連保羅也以為這場貓鼠大戰要在御貓血濺當場的結果下結束的時候,場面起了奇異的變化。   月色下,展昭臉色從白轉紫,一口鮮血噴出,血霧一片。   展昭一劍劈在徹地鼠韓章雙鐵爪上,鑽天鼠盧芳一刀橫劈在巨闕劍上,內勁直透展昭體內,而展昭不惜傷勢增加硬逼出一大口鮮血噴出阻擋了翻江鼠蔣平的的視線,身體借體內盧芳內勁倒飛,巨闕劍又擋在了胸前。   「噹」一聲。   穿山鼠許慶的雷公鑽射在了巨闕劍的劍脊上,展昭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倒著飛起,臉色慘白。   御貓受傷。   而四鼠此刻絕對也不舒服,尤其是接了展昭全力一招的徹地鼠韓章,臉色難看,顯然受了傷,估計也是一口鮮血硬是咽進了肚子裡面,也就是他這樣的高手了,換普通武林人,早就被展昭一劍給劈成兩片了。   果然是一流高手之間的戰鬥,從頭到尾精彩絕倫,這場比武估計很快就會傳遍江湖,特別是展昭,面對對方聯手毫無畏懼,臨機決斷實在是叫人佩服,其招式的精妙,對戰機的把握,生死剎那間的靈動,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不過……展昭雖然沒死,此刻五鼠已經同時現身,錦毛鼠白玉堂和徹地鼠韓章雖然受傷,但其他三鼠還有再戰之力,恐怕御貓下場不妙。   目瞪口呆的趙嫻這時候才回過氣來,「這……這就是江湖決鬥?天吶!太爽了。」   這個……淑女能說爽這個字麼?特別還是一位公主。   一剎那間的沉默,所有人在這一瞬間,幾乎都在猜測下面的情形。   就在這時候,展昭身後。   風-雷-鎮-東-京。   齊聲斷喝。   在展昭背後的房頂上,齊刷刷站起來一排人,足足超過三十個,身上緊身束腰衙役皂衣,頭上四稜冠。   為首的幾個人東京城人士太熟悉了,開封府張龍、趙虎、王朝、馬漢、董平、薛霸、李貴、婁青。   開封府八大巡捕,帶著開封府最優秀的一幫衙役。   而這些人手上拿著的,居然是禁衛軍連弩營的諸葛連弩,連弩已經上弦,鐵矢寒光閃閃。   勝負頓時逆轉。   這麼多把張弓上弦的諸葛連弩,弩臂溝內兩根鐵矢,弩匣內還有十根鐵矢,一共十二根,諸葛連弩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射光全部鐵矢,同時放出去,就是一排密集的箭雨。   距離,五丈。   這個距離,三十多把上弦連弩,或許對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盧芳來說還不夠致命,但恐怕也要受傷,何況此刻並非一人,盧芳、韓章、許慶、蔣平,四個人無論怎麼逃,肯定會有死傷。   死一般的寂靜。   來觀戰的,大多數都是江湖人,其餘的也是愛好者,這,就好比圍棋決賽,不喜歡圍棋的,絕對不會看的。   每一個人都知道,若沒有展昭一直奮戰的掩護,這三十多個開封府衙役沒可能拿著諸葛連弩逼進。   張龍趙虎他們雖然功夫不錯,但是連二流身手都算不上,怎麼可能無聲無息逼進而不讓五鼠知道呢?   這是一個常識,任何一個吃武功飯的人都應該明白。   一個局,套著另外一個局,局中有局。   「怎麼突然全部靜止了?」菜鳥公主如是問。   「別吭聲,別亂動。」保羅低聲囑咐。   保羅不敢動,因為他和趙嫻都站在橋頭不遠,正是諸葛連弩籠罩的範圍,只要展昭一聲令下,橋頭這一片會被射成篩子地。   這種情況就好像現代黑幫槍戰,突然被幾十個飛虎隊用突擊步槍瞄準著。   現在的他可是白玉堂請來觀摩的,射死了也是白死,最重要的是,旁邊還有個金枝玉葉的公主。   上了弦的諸葛連弩威力有多大,三丈內,穿金裂石,威力無匹,這麼多把諸葛連弩,再近一點兒,五鼠通殺。   武功高也沒用,即便是鑽天鼠那樣身形如電的,只能說距離遠了有機會逃竄。   而現在,五丈,這個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展昭!」   一聲大喊,橋那端,白衣勝雪的白玉堂,慢慢走來,胸前還有點點殷紅。   「好厲害的心思,好了得的御貓,居然動用諸葛連弩,你還是江湖人麼?」   這話,大多數人還是贊同的,同情心的天平在向五鼠傾斜。   展昭臉色慘白,但還是慢慢說:「我是官,你們是賊,這個規矩,你們不是不懂罷!」   俠以武犯禁。   展昭現在身為御前一等帶刀侍衛,開封府總捕,的確是站在全江湖的對立面。   這就是現實,他現在不是南俠,而是御貓,這個御字,可是代表著朝廷、官府、大內。   「此事因我而起,我跟你回開封府,你放了我四位哥哥。」白玉堂臉色難看。   「五弟。」四鼠同時開口,其中翻江鼠蔣平脾氣最為暴躁,手上分水鋼刺一指,「奶奶的,跟他們拼了……」   「展某還是那句話,我是官,你們是賊,多有得罪了,如果你們能夠投效開封府,此事一筆勾銷。」   「放屁,你們這些鷹爪子,想蔣爺爺投效,做夢罷!」蔣平破口大罵。   「如今皇帝親政,今上少年英明,憂心國民,勵精圖治,而這個江湖,太亂了……」   展昭這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不言而喻,今天這齣戲,就是殺雞給猴看,警告江湖人,要安穩一些,在場的江湖人士都有些背後發涼。   「展昭,你太讓我失望了。」   從汴河邊黑暗處冒出來一個人。   那人快步走了過來,鵝黃色長裙,頭上梳著雙丫髻,手上還拎著寶劍,一張瓜子臉蛋,雙眼如水晶一般透亮晶瑩,居然是個極為出色的少女。   「我原本以為年輕四傑之首御貓展昭是如何了得的英雄好漢,快馬八百里趕來要看你如何靠真本事打敗陷空島五鼠,可沒想到,你……居然使這種卑鄙的手段,別忘記了,你也是出身江湖。」少女怒聲指責,眼眶裡面居然還有一絲淚水,不吭聲的保羅苦笑,這時候居然冒出個追星族來。   有人低聲嘀咕:   這漂亮丫頭誰啊?   這都不知道,峨嵋掌門普度的親傳弟子,白雲劍客夏侯仁的師妹,峨嵋四劍之一,寒江孤雁尚雲鳳。   剛才一直喊五鼠名字的就是這丫頭。   哦!武林興起的追星族啊!   長得帥就是吃香,瞧瞧,快馬八百里,就是為了看看心目中的偶像,這下好,偶像破滅了。   ……   展昭臉上有一絲尷尬,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保羅明白他的心思,其實,雙方理念不同,說了也白說,此刻的展昭心裡面想的是整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殺幾個江湖人算什麼。   不過,想辦法離開現場倒是真的,帶著個公主被幾十把諸葛連弩瞄準,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展兄!」保羅突然開口,把手慢慢舉了起來,手指輕勾了一下,腦袋上兜帽滑落到背後露出臉蛋來,一點兒異常舉動都沒。   這時候可不好玩,萬一哪個開封府衙役一激動,手抖一下射出鐵矢,一個射個個射,一把連弩十二支鐵矢,三十把就是三百多支,足以把人射成血葫蘆。   保羅太清楚諸葛連弩的威力了,當初大潑皮過街鼠張遙踢館,帶的就是諸葛連弩,他搶來後試驗過,在他試驗下十幾秒就射光了弩匣裡面的全部鐵矢,讓他讚不絕口,甚至興起了身為華裔的自傲感,這種時代,這種連弩幾乎就等於威力縮小版的機槍。   如若說連弩的缺點,只是射程不遠加上造價昂貴費時,譬如軍隊用的大黃蜂弩,力道巨大,必須用腳踏著使用腰力才能上弦,八百步外依然可以射穿奔馬上身穿皮甲的騎士,而諸葛連弩則不可能達到那種射程,因此諸葛連弩只能在禁衛軍中保護皇城大內。   「你看,我只是來觀摩做見證的,這個……我是不是可以先走?」   展昭冷冷說:「不行,別忘記了你也算江湖人,這趟渾水是你自己趟進來的……」這時候敵我尚未明朗,保羅是白玉堂請來的,這是毫無疑問的。   「好,好,我不走,不過,能不能讓玉卓公主先走?」保羅無奈了。   展昭一愣,玉卓公主?八王爺的愛女?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趙嫻來脾氣了,憋到現在終於可以說話,伸手把頭上兜帽摘去,露出吹彈得破的姣好臉蛋來,唇上兩撇小鬍子居然有一撇歪斜到嘴角了,她鼓了鼓下唇,一口氣吹了上去。   趙嫻沒見過展昭,可展昭見過趙嫻,八千歲、寇准,包拯、天波府……這些可都是穿一條褲子的忠臣,作為忠臣陣營一方開封府的第一條好漢,他怎麼可能沒見過趙嫻呢?畢竟,他是開封府的總捕頭。   「臣展昭見過玉卓公主。」展昭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貼著兩撇小鬍子號稱皇家第一小美女的玉卓公主。   就在展昭微微低頭的時候,五鼠互相使了個眼色,他們都是老江湖了,這機會,怎麼可能放過。   先動手的是一身黑衣的鑽天鼠盧芳,目的就是搶下玉卓公主趙嫻,他輕功天下無雙,若說快,誰能比他快。   而以張龍趙虎為首的那幫巡捕衙役誰也不敢胡亂射箭,那可是玉卓公主,傷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保羅率先發現,「Shit!」忍不住再次出口,伸手一拉趙嫻,可徹地鼠韓章、穿山鼠許慶、翻江鼠蔣平三人同時對他下手。   五鼠隨便一個,功夫都比保羅強,而他、趙嫻,距離五鼠不過兩三丈。   「休得傷了公主。」展昭雖然受傷,這時候也不得不動。   「誰敢傷我師叔。」一聲叱,一道劍光從遠處屋頂而來,居然是歐陽風,原來他一直在躲在一邊觀戰。   至於那位武林追星族,寒江孤雁尚雲鳳,糊里糊塗一拉寶劍,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場面一片混亂。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第六章 白玉堂的義妹   這時候保羅心裡面清楚的很,五鼠要拿趙嫻做擋箭牌,說白了就是人質。   歐陽風甚至遠處鸞鳳樓上阮阿蠻驚叫的聲音,他都聽得清楚,心思電轉,立刻就有了主意。   「阿風,天羅網,科爾特。」一聲大喝下,他一手拽過趙嫻在自己身後,另外一隻手腰間一按,軟劍彈出,劍光一片,把襲來的四鼠籠罩了進去。   鑽天鼠速度最快,已經到了他身邊,「彭」一掌劈在了他肩膀上,徹地鼠韓章的雙鐵爪也亮了出來,輕而易舉就擋住了他的軟劍,穿山鼠許慶和翻江鼠蔣平則翻身對付竄過來的御貓展昭,以保羅的功夫,五鼠任何一個他都不是對手,想一挑四,笑話了。   在保羅的大叫下,歐陽風下意識地,伸手一摸腰間,一個圓筒掏了出來,一按機關,「嗖」一聲,一個黑糊糊東西射了出去,那東西到了眾人頭頂,嘩一下展開,往下蓋了下去。   眾人都是一驚。   什麼玩意兒?   落在後面的白玉堂軟劍一挑向上劃去。   距離太遠,這天羅網也沒什麼威力,如果近一點,倒是可以纏住一個人的,不過,保羅的意思原本就只是希望能讓對方呆滯一會兒,好給自己爭取足夠的時間。   保羅吃了鑽天鼠盧芳一掌,胸口一悶,喉嚨一甜,一張嘴一口鮮血噴了出去,可惜,他沒展昭那樣的內力,能把鮮血噴成血霧迷惑人的眼睛。   手上軟劍投擲向旁邊穿山鼠許慶,翻身摟抱住趙嫻,一個拔槍動作,肋下皮革硝制的小小百寶囊中科爾特執法者拔了出來。   在地上滾了幾圈,鑽天鼠盧芳搶過去就要拽被保羅摟在懷中的趙嫻,突然看見保羅手上拿一個黑糊糊的筒狀物指著自己,還露齒一笑,心下一愣,心說這小子笑什麼。   手指輕扣,一根鋼釘無聲無息就射了出去,這種距離,即便是鑽天鼠也無法躲避,鋼釘噗一聲入肉,釘在了盧芳的腿上。   盧芳踉蹌幾步倒退,被韓章扶住,「大哥怎麼了?」   「著了這小子道兒,他暗器厲害,小心……」   正說著,歐陽風也到了兩丈遠的地方,手上已經摸出科爾特執法者,一扣扳機,六根鋼釘嗖嗖嗖就對著徹地鼠韓章射了出去。   歐陽風到底經驗少,這個距離,韓章來得及反應,雙鐵爪一揮舞,噹噹噹幾聲響,就把鋼釘給撥擋住了,不過,依然有一根鋼釘射到了韓章身上,這麼亂的情況之下,他本身已經受傷還扶著盧芳,能擋住五根很厲害了。   「兩管袖箭,白玉堂。」保羅一聲喝。   這時候可沒什麼敵我,先打了再說,顯然,誰搶公主誰就是敵人啊!   而那邊展昭大戰穿山鼠和翻江鼠,早有機靈的董平婁青兩人跳下房頂幫他,其餘人依舊緊張地端著諸葛連弩,可誰也不敢亂射,場面的確太混亂了。   歐陽風的兩支袖箭對白玉堂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早期產品,威力太小,只能阻擋他一下罷了。   五鼠中鑽天鼠盧芳和徹地鼠韓章都已經中了鋼釘,而白玉堂的小小內傷調息一會兒實在不怎麼打緊。   「五弟,搶公主。」盧芳身為大哥,氣派倒是十足,一聲喝,頜下鬍子都翹了幾根。   五鼠何曾吃過這個虧,白玉堂盛怒之下,軟劍飛起,身形衝向保羅,而歐陽風想過來幫忙,卻被受傷的韓章和盧芳幾招打得手忙腳亂。   這要是真的科爾特就好了,保羅心裡面歎氣。   畢竟,科爾特執法者名字聽了厲害,但巴掌大的手槍狀發射型暗器,你還能指望它有多大的威力?   孔雀翎?暴雨梨花釘?那是吹的,真有那麼厲害的暗器,誰還練武啊!後世武學勢微,跟殺傷力巨大的熱兵器的崛起的確有很大關係。   「摟住我。」保羅大喊一聲,趙嫻雖然驚慌,還沒失去理智,伸手就死死摟住了保羅的腰。   他居然向白玉堂撲去,這一出,誰也沒想到,白玉堂也沒想到,眼看著保羅如同淫賊撲向小姑娘一般撲了過來。   這傢伙每次都是出人意料,想幹什麼?白玉堂想起認識這人以後似乎對方從來沒按牌理出過牌,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是,人家請他嫖妓他剛出門就翻臉拔劍相向。   眼看對方撲了過來,下意識地,抬手一劍。   保羅不躲不避,大喊一聲,「大宋律,殺皇族株連九族……」說著趁白玉堂身形一滯,就張開雙手死死抱住了白玉堂,白玉堂素有潔癖,上次就被他勾肩搭背過,這次居然還來了個最親密接觸,心裡面恨得不行,後悔剛才怎麼沒對著他心房刺過去。   其實,保羅心裡面賊精著呢!他讓趙嫻摟住自己,如果白玉堂真的一劍透刺,勢必要傷到後面的公主,白玉堂可不知道趙嫻身上穿著防彈衣。   五鼠搶公主只是為了脫身,心裡面也清楚得很,殺公主是什麼罪名,陷空島雖然號稱禁地,但是如果朝廷發兵剿滅,老弱婦孺可就慘了。   「笨蛋,跳汴河啊!」保羅嘴巴貼著白玉堂耳朵,低聲說了一句,接著腰肢一扭,三個人摔倒在地,向汴河滾去。   五鼠雖然無法無天,倒沒聽說過他們殺人放火,保羅覺得如果今晚五鼠在此全部身死,實在有些可惜,何況白玉堂這人不錯,氣質孤高絕雅,做個朋友還是不錯的。   一剎那間,白玉堂全明白了,口中發出一長三短怪異嘯聲。   只要諸葛連弩不發射,五鼠逃脫還是輕而易舉的,其他四鼠得了白玉堂的暗號,拋下對手紛紛扭身向汴河水面竄去。   展昭一抬手,「小心公主……」衙役們只能拿著諸葛連弩乾瞪眼。   保羅、趙嫻、白玉堂,三人翻翻滾滾掉下汴河,四鼠嗖嗖嗖也是落水逃竄,展昭立刻帶著人追到河邊,汴河水面蕩起陣陣漣漪,哪兒看得到人。   「師叔……」歐陽風急紅了眼,瘋子一般在河邊四處尋找。   唯一站在原地的寒江孤雁尚雲鳳,手上捏著寶劍呆呆站著。   展昭到底機變,立刻吩咐手下,「沿河邊上、下分頭尋找玉卓公主。」   這時候,從遠處鸞鳳樓跑來一個人影,雙手拎著裙角,正是花魁阮阿蠻,這一陣快跑讓她頭上墜馬髻都散了,卻渾若不覺,「保羅,保羅……」   「我在這兒……」十幾丈遠的河邊一聲低呼,接著保羅背著趙嫻從水裡面爬了出來,兩人臉色都很難看,特別是趙嫻,此刻正當深夜,又是春寒料峭,一張小臉蛋凍得慘白,兩撇小鬍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咳了兩聲,一張嘴吐了出來,這汴河水,她可是生平第一次喝。   「師叔,保羅……」歐陽風和阮阿蠻一個快一個慢,都跑了過去。   「我沒事!」保羅喘著粗氣,水滴從凌亂的頭髮上往下滴著,整個人狼狽得很,「不行不行,阿風,師叔我老了,阿蠻,我現在樣子還夠不夠帥?」   歐陽風看他還有心思開玩笑,忍不住使勁捶了他一拳,阮阿蠻忍不住捂著嘴,兩串眼淚滾了下來,這人,為什麼這麼溫柔,這個時候還不忘關心安慰人。   「公主……」展昭和開封府衙役們也紛紛到了跟前。   這一仗,絕對是三年來武林中最出奇最精彩的,那些從頭看到現在的江湖人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一仗的內容傳出去。   而保羅這個原本在東京城揚州門地段凶名卓著的三流角色,經此一役,聲名大盛,尤其是他的暗器,居然能射傷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隱隱然有了暗器大家的風範,有人甚至說,他可以排入武林暗器高手前十。   五鼠敗了,但是卻絲毫不損名聲,因為大家都知道被幾十張諸葛連弩瞄準是什麼滋味,五人闖東京,在那種情況下還能逃出生天,就已經是了不起了。   而展昭,聲名更盛,獨戰五鼠的風範讓他站在了武林最頂端,這個境界這種名氣,不過寥寥十數人罷了。   這一仗,其實誰都沒輸,大家各有好處,當然,五鼠和御貓的恩怨結的更加深了,恐怕日後免不得刀劍相向。   ……   保羅很愜意,睡的是阮阿蠻香噴噴的床,喝的是波斯的葡萄美酒,吃的是石髓羹、炙羔腰、炒蛤蜊、煎炙獐,還聽著阮阿蠻彈琵琶,這日子,拿個王侯來也不換啊!   阿蠻軟著身子,雲鬢散亂,臉頰上粉紅一片,快速收拾了一番,然後拿剪水雙瞳狠狠掃了一眼那該死的冤家,在門外兩個丫鬟的陪伴下,窈窈出門下樓,今兒有一幫江南的士子學生邀請她彈奏幾曲,一則,她看在江南同鄉的份上,二則,四大花魁都熱衷於參加文人士子們的活動。   其實,這和後世的歌手舉辦歌友會是一個道理,你可以拒絕富豪的包養,可以拒絕高官顯貴的脅迫,但是,你不能拒絕熱心的粉絲。   秋月看自家主子下了樓,又給賴在床上的保羅手中拿著的酒杯中倒了一杯葡萄酒。   「我說爺,您可真是……小姐出門去參加那些士子們的聚會您就一點兒都不吃醋?」秋月對保羅對人對事的很多奇怪態度表示不理解。   保羅把一手枕在腦後,舒服地喝了一口酒,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吃醋啊?」   秋月恨恨,「您真傻還是假傻啊?小姐是去和一幫男人聚會?您就真確定小姐不會喜歡上其中某位才高八斗的俊俏少年郎?」   小姑娘十五歲,情竇初開,對保羅總是有意的勾引,但是卻又總替自己的小姐著想。   「小丫頭不懂。」保羅笑笑,一個明星可能跟自己的某個粉絲相戀麼?「難道你希望我整天把阿蠻像是一條狗一樣拴在身邊?」   狠狠一跺腳,秋月大嗔,「你老是喜歡拿狗來打比方做什麼?」   他露出雪白的牙齒,看著秋月很無賴地笑了笑,把秋月笑得面紅耳赤的,可又不願意移開眼光,就這麼和保羅對視著。   「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許多人啊,連狗都不如。」保羅這是典型的美國想法,「再說了,你不覺得阿蠻自己也很喜歡參加這些文會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她去跟朋友聚會聚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小丫頭被氣得不輕,「懶得理會你,等小姐喜歡上別人,你就哭罷!」   她說歸說,身子卻坐在了床邊,伸手在保羅腿上按摩捏拿起來,沒一會兒,該死的無賴呻吟著,發出快活的聲音。   秋月聽著這聲音,心跳不由加快,只覺得自己臉上燒得厲害,身子也軟軟的沒力氣,心裡面很是恨眼前這人,老是吃自己的豆腐,卻又不肯真的發生些什麼,常常搞得自己渾身無力,感覺身體裡面有流淌著的熱流,卻找不到一個宣洩口。   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繼續在這位無賴大爺腿上捏著,她鼓起勇氣低聲問:「爺,你……為什麼老是不願意要我?」   她是小姐的,小姐是眼前這位瞇著眼睛享受的保羅爺的,那麼,間接的,她也是這位爺的,姐妹們都說男人好像饞嘴貓,沒一個不偷腥的,可為什麼眼前這個貓死活就不偷她呢?   保羅睜開眼睛,一口喝乾杯中酒,然後把酒杯放在床頭几凳上,沒直接回答問題,卻問:「秋月,如果你養一頭豬,才一百來斤,而你又不缺吃,你會不會殺了豬來吃?」   秋月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紅著臉蛋使勁在他大腿內側掐了一把,「你怎麼不被那個白玉堂一劍刺死。」   看小姑娘真有些生氣,保羅起身,從背後摟著她嬌小的身軀,秋月渾身打了個激靈靈的冷戰,一下子癱軟在保羅懷中。   「你看,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保羅在小姑娘雪白的頸項間輕吻了下,「我可是把你當成能說話的人看,難道你希望我像那些腦滿腸肥的傢伙,今天跟女主人上床,還沒幾個時辰,又把女主人的丫鬟也拉上床?」   「那就是紅顏知己嘍?」小姑娘很容易哄,眼睫毛低垂,輕輕眨了兩下,一時間心裡面很是一片愉悅。   「我很喜歡小豬,我們是共享著連阿蠻都不知道的秘密的好朋友。」保羅在小姑娘耳垂上吻了一下,小姑娘差一點暈過去,身子快樂地直顫抖,和小姐的情郎共同擁有著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秘密,這樣的情話可比什麼讚美的詩詞歌賦都來得動聽。   「好啦!」保羅站直了身子,「等小豬養肥了,我就來吃,怎樣?不相信的話,咱們拉勾。」   小姑娘上了無賴的當,紅著臉蛋伸出雪白的小指跟這位保羅爺輕輕拉勾,心裡面恨不得自己馬上養得肥肥白白,好讓這位保羅爺殺來吃。   「我可真要回去了,在這兒賴了好幾天,再不回去阿風要找上門來了,那傢伙,甩臉子的時候連我都怕他。」   默默拿起黑色外袍,秋月站在他身後給他套上,看著他轉過身來一笑,小小年紀,心裡面卻泛起春愁來。   「跟阿蠻說一聲,我一得空就過來。」   小姑娘看著無賴出門,心裡面一陣酸,低聲喃喃,「當時一句情話,惹起多少魂牽夢繫,天亦不知,情郎怎知?」   可以肯定,即便是東京城的妓女們,起碼有一大半的人在詩詞的素養上比陳保羅要高。   不過,保羅向來不認為泡妞需要念詩詠詞,你詩詞再厲害,還能厲害過柳屯田麼?既然這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出了鸞鳳樓,走了沒多遠他就覺得有人跟蹤自己,皺了皺眉頭,快步在前面巷子一拐。   李三娘緊跟過去,剛轉過巷口,就看見自己心裡面那冤家雙手攏在袖子裡面似笑非笑看著自己。   「這位小娘子,老跟著小生幹什麼?」保羅打量著眼前女子,臉蛋精緻嬌小,顯然有一些兒胡人血統,偏生上面還點綴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光看眼睛十分純情,但身體卻婀娜多姿體態妖嬈,用後世的話來說,標準就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或者叫「羅莉的臉蛋熟婦的身材」。   臉上一紅,李三娘低頭,低聲說:「笨蛋,跳汴河啊!」   保羅臉色一沉,這句話,是他對白玉堂說的,當時聲音極小,連背後摟著自己的趙嫻也不可能聽見。   「你先站著等等。」他轉身去在街角買了幾味南食,還帶了一壺女兒紅酒,這才走過來,「走罷!前面帶路。」   李三娘看他問都不問,有些好奇,「你怎麼不問問我?」   「佳人有約,不亦樂乎。」保羅的笑容讓李三娘心中一陣狂跳,「那人傷勢怎麼樣?」   李三娘黯然,原來他都知道,低聲說:「他很好。」   「沒想到他也很風流啊!居然有小娘子這樣如此標緻出色的紅顏知己。」保羅一笑。   李三娘慢慢走著,忍不住低聲說:「奴什麼身份,怎麼有資格做保羅館主好友的紅顏知己。」   保羅奇怪,心說這小娘子怎麼語氣中透著一股子哀怨。   跟著李三娘到了胡餅巷家中,他四下打量,院落打掃的極為乾淨,也沒看見什麼使喚丫頭,倒是極為僻靜清幽。   李三娘一推門,裡面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青年,正是錦毛鼠白玉堂。   「白兄真是好膽色啊!」保羅笑著走過去,把手上南食和女兒紅酒放在桌子上。   白玉堂微笑,伸了伸手,「坐。」   李三娘忙碌著把南食用大碗裝了,又取了酒杯出來,給二人倒上酒水,保羅坐那兒笑笑,「白兄好福氣,這樣的紅顏知己很難得。」   「保羅兄錯了。」白玉堂慢慢喝了一口女兒紅酒,「蓉娘是玉堂的義妹。」   保羅噢了一聲,語氣中顯然透著懷疑,說起來也是,像是李三娘這樣的尤物,他白玉堂又不是太監宦官,怎麼就不動心思呢!   「玉堂一生癖好武學,至於男女之情麼!跟保羅兄這樣的風流人物可不好比,蓉娘的確是我剛認的義妹。」白玉堂再一次強調義妹這兩個字,「說起來,蓉娘暗底下喜歡的可是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這樣的大英雄。」   看著白玉堂那奇怪的笑容,再看看旁邊紅著臉不說話的李三娘,臉皮厚如保羅,也不免有些尷尬,「白兄調笑了,我那點兒本事,最多算二流角色罷了。」   白玉堂搖了搖頭,伸手摸出兩根鋼釘來,保羅訕訕笑著接過,「這個,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當時保羅其實是手下留情了,不然鑽天鼠盧芳出其不意被他手上科爾特執法者一射咽喉要害,恐怕就得血濺當場,徹地鼠韓章肩頭吃了歐陽風一下,也是小傷而已。   兩人互相說著閒話,李三娘在旁邊倒酒,誰也不提正經事情,說了好一會兒,倒是免去了客套,互相直呼其名了。   一壺酒眼看著就要空了,白玉堂話鋒一轉,說:「保羅,你我相交,朋友貴在知心,我這個義妹,向來深慕你的名頭,不如,我今天就做個媒人,許配給你為妾如何?」   保羅還沒說話,旁邊李三娘眼眶發紅,低聲說:「奴什麼身份,萬萬配不上保羅館主……」   微微一皺眉,白玉堂有些不悅,「我陷空島錦毛鼠的義妹,便是皇帝老子也伺候得,蓉娘,這件事情你別多嘴。」   看他們兩個唱做俱佳,根本分不出真假來,保羅有些苦笑,「這個……我暫時還沒打算成家。」   「你紅顏知己多整個東京城都知道,我又不是讓你做什麼承諾,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點擔待都沒有?」   看著白玉堂白玉一般的臉膛,保羅心裡面實在有些好笑,如果一個虯鬚大漢拍著胸脯說男子漢大丈夫如何如何倒也沒什麼,可白玉堂白衣勝雪姿容俊雅,說這話,未免就有些叫人不習慣了。   一時間,三人都有些沉默,保羅一口喝乾杯中酒,伸手去摸酒壺,晃了晃,酒壺裡面卻沒酒了。   看他這副模樣表情,白玉堂長身而起,「給你個瞭解我義妹的機會。」說著就轉身出門,順手把房門也帶了起來。   外面白玉堂帶上門後,深深吸了口氣,低聲自言自語,「陳保羅,這可是報那天你硬拉我去嫖妓的一箭之仇。」   保羅這才發現,房間素雅簡潔,分明是人家的閨房,有些苦笑,心說有強姦的,強買強賣的,可沒聽說過有強迫納妾的。   李三娘低著頭,輕咬嘴唇,臉上塗了胭脂一般殷紅一片,心跳如奔馬,哪兒敢說話啊!   等了小半會兒,那冤家依然沒說話,她自慚身份,一時間,不由落下淚來。   正哭著,一塊雪白的手帕伸了過來,隨即一把溫柔的聲音,「哭什麼呢!眼睛哭腫了可就不是美女了。」   伸手接過手帕,李三娘心裡面更加難受了,想了想,隱瞞著不說沒任何好處,不如直接告訴他,也不指望什麼了,能脫離李三那死鬼,再也不過以前那般行屍走肉的日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於是低聲抽泣著就把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一口氣說完後,心裡面順暢了不少,拿手帕在手上玩弄,這才發現原本雪白的手帕眼淚鼻涕一大堆,臉上立刻飛起紅雲兩朵,連脖子都紅了。   陳保羅此刻聽了李三娘的話,反而很是欽佩,低聲安慰了她幾句,兩人距離就近了不少。   當然,這個近可不是什麼心靈上的合契,而是指身體的間隔,李三娘聞到對方身上淡淡一股男子氣息,原本平緩下來的心跳再一次加快,保羅又不是什麼作懷不亂的君子,自然就有些心動,兩人身體一動不動,姿勢卻香艷曖昧。   「奴不要什麼身份,只要做一次你的女人,死也心甘。」李三娘把原來跟自己那個死鬼丈夫李三說過的話說了出來,一時間膽子大了,往保羅懷裡面一撲,死死摟住了他。   保羅低下頭,原本想說一句笑話調劑一下的,看見李三娘梨花帶雨,一張俏麗的臉蛋,懷裡面身體暖玉溫香,卻又實在說不出什麼,一低頭,去吻對方嘴唇,可李三娘卻偏過頭去了。   咦?   他有些奇怪,李三娘也不說話,拉著他進了裡面房間。   「奴的身子不乾淨,可奴可以用菩薩的名義發誓,奴的嘴唇便是以前那個死鬼丈夫也沒吻過碰過,相信奴,任何人都沒碰過,奴要說謊,天打雷劈。」她低聲說著,還沒等保羅說話,就蹲下身子,伸手去解保羅的腰帶。   她雖然是良家,可畢竟被前任丈夫逼著做半掩門的,這橫吹笛子豎吹簫的本事自然是學過的,雖說這本事從沒拿出來使用過。   那時候妓家教司坊可是有專門類似的書籍印刷供從事風月行業的女人們學習,這一點,可就能看出大宋朝的富裕來。   在此刻的歐洲,書籍還只限於貴族和教廷僧侶們閱讀,哪兒像是大宋,東京城高頭街上「振興隆」、「德五祥」、「鳳麟閣」、「博雅齋」、「環文閣」、「惠昌山房」、「陸房山館」等大書坊鱗次櫛比,碑帖字畫充盈市面,武功秘笈都有得賣,譬如太祖長拳拳譜,六文錢一本,甚至號稱少林神功的易筋經,也是六文錢一本,當然,是不是正宗,能練出什麼效果可就不得而知了。   這時候的大宋,要吟詩賣弄學問?有詩經唐詩柳詞印刷成書。   要考狀元?有各科狀元上榜範文印刷成書。   要看閒書解悶?有最流行的說書段子印刷成書。   姑娘們要做妓女賺錢?有教司坊教材印刷成書。   即便是佛道兩教的典籍,書攤上都能隨便買到,只不過區區幾文銅錢罷了。   保羅又不是不解風月的魯男子,自然曉得她要做什麼,心裡面感動,伸手把她拽了起來,接著一個手指過去,放在了她左胸上,「我相信,你這裡是乾淨的,比什麼都乾淨。」   這話一說出口,李三娘眼眶裡面的眼淚瞬間滾了出來,這樣溫柔知趣的男子,哪怕只一晚,勝過以前行屍走肉一般。   兩人的嘴唇吻到了一塊兒,如膠似漆,保羅這時候才發現,懷中的女人一動情,身體居然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十分的誘惑。   他算是花叢老手了,東京城世面上的胭脂水粉什麼味道的沒聞過,可這種身體自然散發出來的味道,簡直比那些世面上的香粉強數倍,心下感歎,這實在是絕代尤物啊!居然就被埋沒在民間。   一吻之後,李三娘氣喘吁吁滿臉緋紅,連站都站不動了,她心底發誓,這種滋味是第一次嘗試到,以前種種實在是白活了。   伸手整理了幾下她的衣衫,保羅輕聲說:「出去罷!我雖然不能給你承諾什麼,可是我能保證一得空就來瞧你,來日方長……何況,我還擔心你那義兄躲起來聽牆角。」   「怎麼可能。」李三娘低下頭玩弄衣角,完全就是初嘗戀愛滋味的小兒女模樣,正回味「來日方長」這個詞呢。   「不得不防啊!」他嘿嘿笑了兩聲,拉著她手走到外間,伸手推門,白玉堂背著手在樹下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麼。   招了招手,白玉堂皺眉。慢慢走進房間,「這麼快?」   保羅一挺胸,「你看我像是那種急色猴子麼?我可不是什麼下流胚子,白晝宣淫……」說到這兒,他想起來自己好像白天常常做,訕訕笑笑,「那個……這種事情,總要花前月下才好。」   男人啊!再怎麼奇男子,絕對不會在房事時間長短上口頭認輸的。   白玉堂哦了一聲,「這麼說,我倒是輕看你了。」   兩人坐下後,保羅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來遞給李三娘,說:「這是大通錢莊一張三百兩的票據(北宋世面流通貨幣為銅錢,成錠的金銀並非主要流通貨幣,當時做大宗生意使用的銅錢甚至需要用牛車來拉,銀票應運而生,方便,也便於小說描述),畫押人是我,拿去開個小酒館,應該夠了。」   他掏錢的時候,說實話心裡面略有些心疼,這不是小氣,而是的確已經是他最後的私房錢,連阿風都不知道,四海武館入不敷出根本不賺錢,他和阿風出來帶的錢說實話也用的差不多,真是要接近潦倒邊緣了。   李三娘盈盈拜倒,心裡面說不出的滋味,曾幾何時,她夢想著和眼前這人哪怕睡上一覺便死也心甘,現在,夢想成真了,而她,也不必要再做那半掩門的生意。   「奴私房積蓄頗豐,錢財儘夠了……奴娘家姓霍,閨名蓉娘。」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第七章 武義郎   「春日獨當壚,廣袖合歡襦……我想,老闆娘這個稱呼更加適合你,這酒館不如就叫春日酒館。」保羅笑得很淫賊,他對詩詞實在是□面杖吹火——一竅不通,還好,後來看了一些,難得,居然能用這首《羽林郎》來調笑,還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這首詩說的是一個美麗俏麗的十五歲胡姬拒絕權貴調戲的故事,這含義可就深了,聰明人如霍蓉娘自然就能聽出味道來,一層兩層仔細咀嚼,頓時心花怒放,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   其實,保羅何嘗知道那麼多意思,只不過恰巧用了這首詩罷了,何況連句子的連貫都錯了,因此只能說他狗屎運道好。   霍蓉娘下意識地拽了拽廣袖,當下臉龐就火燒雲一般紅了起來,她十五歲成婚,今年十九歲,身體已經是熟透了的婦人,此刻卻像是初戀一般,心下甜滋滋的,一時間,什麼以前的事情,全部忘了個精光,心裡面只有一個心思在盤衡: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一直不說話的白玉堂咳嗽了兩聲,「俗話說新人進洞房,媒人拋過牆,這話果然不假。」   此情此景,說到江湖上去誰相信?冷面孤傲的白玉堂,居然會說這種笑話。   霍蓉娘聽了白玉堂的話,臉色愈發紅了起來,一直燒到了耳朵根,「奴去再準備些酒菜。」說著慌慌張張轉身跑了出去。   等她出門,白玉堂秀眉微皺,「你似乎手頭有些周轉不靈啊,我們陷空島略有錢財,玉堂倒是十分想在這春日酒館參個股,我出五千兩如何,以後每年給我兩成收入的提成就好。」說著伸手入懷就摸了幾張銀票。   白玉堂如此巴結保羅,自然是有報答他解救五鼠之圍的心思,但話提得又體面婉轉,實在是懂得進退,深曉做人道理,他要是直接給,保羅肯定不要,而參股,則又是一種說法了,雙方都能接受,這種做法君子而不疏遠,說起來,白玉堂除了傲氣些,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五千兩可不是小數目,一兩銀子大約兌換一貫錢,後世《水滸傳》上說「智取生辰綱」,那生辰綱也不過十萬貫罷了。   保羅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拒絕,笑了笑,伸手接過來,往懷裡面一揣,「朋友有通財之儀,說起來,我跟玉堂你還真是好朋友啊!」   這一聲好朋友,讓兩個年輕人一笑,不約而同伸手拿起酒杯碰了一下,只不過,酒杯是空的,好在霍蓉娘很快取了一壺酒進來給兩人倒上。   保羅喝了一口酒,突然說:「你今天是有備而來,想來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算計我,嗯!應該是準備報我那天清早拉你去妓院的一箭之仇,由此可見,你絕對是童子之身……」   白玉堂剛喝進嘴巴的一口酒噴出來,雪白的臉膛頓時一片赤紅,神色又羞又惱,「放屁。」   這一聲粗口,讓保羅哈哈大笑,看白玉堂有暴怒的跡象,又趕緊扯開話題,「對了,我看你傷勢也沒什麼了,怎麼還留在東京,總不會就為了給我銀子罷。」   哼了一聲,白玉堂看著杯中酒,慢慢說:「這次大意,實在是生平奇恥大辱,還害得幾位哥哥差一點命喪當場,這個場子若不找回來,豈不是日後要永遠沒臉見人了,我勸四位哥哥回陷空島,自己卻要好好找找展昭的麻煩。」   暗歎一口氣,保羅心說白玉堂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實在太要臉面太傲氣,現在四鼠回了陷空島,就他一個人,就算對上展昭,哪兒來贏面啊!   白玉堂看他不說話,心思一轉就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放下手上酒杯,吸了一口氣,白淨的臉上浮起奇異的金色來,手一抖,腰間霜月軟劍抽出就對著牆角劈了過去。   「嗤」一聲輕響,牆壁上雪白的泥灰撲哧哧直掉,一道長約一尺多的劍痕,裡面青色的磚塊清晰可見。   倒吸了一口涼氣,保羅心說這是什麼?劍氣?劍魂?劍魄?劍芒?   白玉堂收劍,臉上微有得色,「我自小練功,十幾年修煉豈是好相與的?可惜……」他臉色又有些難看,「我的確是小看了展昭,大意之下著了他的道兒,實在是奇恥大辱。」   「這是什麼功夫?」保羅實在好奇。   霍蓉娘看他們兩個說話越來越有隱秘傾向,識趣得很,說去給他們再弄幾個下酒小菜,起身出門去了。   看著她背影,白玉堂低聲說:「蓉娘心地善良,你要好好待她才是。」   「我說,你才認識她幾天啊?就這麼為她打算?」保羅伸筷子夾菜送進嘴裡咀嚼,「你這個人,我還真有些看不透你。」   白玉堂勃然變色,「江湖兒女最重然諾,我白玉堂一言九鼎,我答應要把你介紹給她,認她做了義妹,自然是說話要算的。」   呃!   保羅無言,這個時代最難以理解的就是這種江湖兒女吐然諾,往往有那種一面之交就托付身家性命的事情,這對於後世的他來說,的確有時候難以理解。   「好好,算我說錯話了,我自罰三杯,繼續剛才的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白玉堂看他連乾三杯,這才消氣,「這是我陷空島不傳之密,『海市蜃樓』,方圓一丈之內所向披靡,對付展昭的事情我也不來麻煩你,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再跟他單打獨鬥一次,哼!看看到底是他大正劍法厲害還是我陷空島秘傳心法高超,對了,那個寒江孤雁尚雲鳳後來怎麼樣了?」   不傳之密?保羅聽了也就消了請教的念頭,何況他看剛才白玉堂面色淡金,恐怕這海市蜃樓運功前還需要仔細調整內息,真打鬥起來不見得怎麼實用,於是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淺啜。   「被開封府請去喝茶唄!這年頭還真瘋狂,八百里快馬就為看一眼偶像,嘖嘖!」他說到這裡忍不住就想起後世自己一個表妹為了看披頭士演唱會,省吃儉用連零食都不吃了要買演唱會門票。   保羅露齒一笑,「嗨!什麼跟什麼啊!就是被開封府帶走啦!估計現在在開封府大獄裡面蹲著呢!說起來,展昭這個人還真是鐵面無情,跟他的上司包黑子有一拼。」   此時,城北八王府後花園迴廊中,八千歲趙德芳正跟老太監趙頌說話。   「嫻兒呢!」   「公主在房間裡面發脾氣呢!老奴給她捏了些她最喜歡吃的胡桃仁,正要送過去。」老太監趙頌手上捧著一個盤子,裡面堆滿了胡桃仁,跟主子說話居然沒對趙嫻那般卑躬屈膝的。   「她要吃胡桃,叫下人們砸一些就是了。」   「下人們粗手笨腳的,老奴終歸不放心,還是老奴自己捏來得好。」   趙德芳看看老太監,「趙頌,你八歲進昊天門咱們就認識了,你我主僕相得幾十年,不過……可也別太寵著嫻兒才好,她私自出府看那些江湖人比武,別說萬一出個什麼差錯,就算是被那些御史言官參一本,也有得麻煩呢!就說這次,居然……」   「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老太監趙頌似乎不大買帳,不過,依然給趙德芳下台階了。   趙德芳歎氣,老太監趙頌是昊天門三傑「風雅頌」之末,人忠心武功一流,可就是一旦說到趙嫻,那是千萬個疼愛,連老主子都敢於頂撞的,他揮了揮手,「好罷!去勸勸嫻兒,昨兒太后又說怪念想嫻兒的,讓她明日進宮陪太后一段時間罷。」   ……   等保羅回到四海武館,早有人候著了,老熟人,那位加州州長,趙嫻在四海住了幾天後連帶著這傢伙也熟了。   「保羅爺,可等您好長時間了。」   「阿諾啊!」保羅每次叫對方的名字都想笑,你說你叫趙什麼不好,非得叫趙諾。   阿諾是個實心眼,只曉得公主對保羅好,那麼,保羅自然就是必須尊敬的,他恭恭敬敬彎腰,「王爺請您過王府一敘。」   八千歲趙德芳?他找我幹什麼?   保羅心思轉起,當然,去是一定要去的,不過,阿風的臉色不大好看,還是要安慰一下,「阿風,師叔我這就去了,一入侯門深似海,如果到明天還沒回來,你可千萬要去開封府替我喊冤啊!」   阿風噗哧一笑,接著又板起臉,「就會說胡話。」說著轉身走了。   這小子不生氣就好,保羅安心了,「走罷!」   這次去王府,依然是從偏門進去的,阿諾帶著他左拐右拐,在一棟竹木結構的水上小樓前停下,小樓上掛著牌匾,上書隸書體「小樓」二字。   這個,也太簡單了些罷!   保羅拽了拽領子,旁邊阿諾看他絲毫不緊張,佩服得要死,那些文武官員見了八千歲哪個有這樣氣度的?偏這位,好像什麼都不在乎。   登登登上樓,一轉身,二樓主廳門開著,裡面一個穿明黃色鎦金鑲邊長袍的男子,頭上一頂碧玉冠套著髮髻,雙手背在後面,聽見腳步聲後轉過身子,白淨淨一張臉膛,雙眼有神俊雅非凡,頜下留著三縷清須,右手正把玩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大宋朝有四大美男子,龐太師儀容端雅,八賢王俊朗不凡,包黑子正氣凜然,還有一個,就是那位喜歡尋花問柳的大淫賊、天下知名的大才子柳屯田(柳永柳三變,官職為屯田員外郎,當時對人敬稱往往用官職、地名等),其人傲氣且放蕩不羈。   當然,四人年紀都不小了,不過,正是這種中年人的成熟味道,讓他們更加魅力飛揚,四大美男子名聲不曾弱過。   保羅不是傻子,看眼前人的氣度,自然就能猜到,微微彎腰,「草民陳保羅見過八王爺。」   八賢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抬了抬手,「草民這兩個字休提,你這個人,趙頌說的一點兒沒錯,太謹慎,你好歹也算我王府上客卿,無論你自稱在下也好學生也罷,即便直接用我這個稱呼也沒什麼,草民麼,嘿嘿!未免太刺耳了,有些虛偽。」   他低頭從書桌上抽出一卷卷宗來,邊看邊說:「陳保羅,據說從海外歸來,北俠歐陽春的義弟,兩年前來東京在外城揚州門地區開辦四海武館,收徒學費十個包子,四海對面白氏包子鋪的最大主顧,白氏包子鋪店主白堅,獨生女白雪,十五歲,人稱包子西施,暗戀陳保羅……   鸞鳳樓行首阮阿蠻,東京風月界四大花魁之一,琵琶大家,是陳保羅的紅顏知己,據聞其和另外兩位花魁「火焰歌神梅忒麗」以及「仙來之筆米香香」過從亦甚密,頗有曖昧流傳……   陳保羅現年估計二十左右,面相年輕俊美,武器為纏腰軟劍,為人好色且仗義,東京城人稱仁義大俠、風流俠少、十個包子大俠客……拳腳功夫驚人,輕身功夫造詣獨特,暗器功夫據說能進入江湖十大暗器高手行列……」   他越說保羅越心驚,心說自己是不是進了中央情報局,不過……「為人好色且仗義?」這是誰寫的評價?   這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以權力大和互相扯皮而出名,他自然就有些心驚肉跳,還好的是,這些關於他的資料雖然齊全,卻基本不是什麼秘密,這讓他暗中長噓了口氣。   一口氣說完,八賢王把卷宗往書桌上一放,歎了口氣,「你這個人,有頭腦有見地,最難得的是沒有年輕人的驕傲,除了風流些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為什麼不肯為朝廷出力呢?」   保羅苦笑,他總不能把「自古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說出來罷!   把手往後一背,趙德芳看了他一眼,「目前東京城風頭最盛的,恐怕就是四個年輕人了,你,開封府總捕展昭,殿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還有兵部侍郎龐昱,民間有好事者把你們比喻成東京城四大美男子,展昭一心為國,楊文廣忠良之後,龐昱當朝太師之子,俱都為朝廷效命,只有你,浪蕩江湖不思上進,整日結交販夫走卒,知道民間怎麼說你麼?風流俠少那是好聽話,百姓都說你是柳七(柳永排行老七,因此稱柳七,柳七、柳三變、柳屯田……指的都是柳永)的嫡傳,日後又一個偶像級的淫賊……」 第一集 五鼠斗御貓 第八章 海外菩薩名羅莉   淫賊,其實是比較曖昧的一個稱呼,屬於軟性貶義詞。   當然,也有人把淫賊當褒義詞的,據說在城東上清宮不遠處開著一家桃花洞妓館,這裡面的姑娘逢嫖客上門,都呼「淫賊」,不少江湖人士和喜歡獵奇的東京城人士十分中意去這桃花洞妓館,無他,過一把淫賊癮罷了。   並不是個個都能做淫賊的,才情賣相缺一不可,譬如柳永,乃是大宋四大美男子之一,才情更是天下無雙,這樣的奇男子,才是真正的淫賊。   東京城市井之間流傳著這樣的歌謠「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淫賊做到他這個份上,偶像級淫賊決不是誇張。   保羅苦笑,自己跟那個柳三變可沒法比,人家那是天下知名的大才子啊!自己可不會吟詩做詞,不過,怎麼又是四大才子四大花魁四大美男子這樣毫無新意的叫法?這些民間好事者,實在太沒想像力了。   看他一言不發,趙德芳以為他用沉默表示反對,歎了口氣,也不想去強求他,說:「我也不來逼你,為朝廷效力為天下百姓謀福旨要心甘情願才好,你先出去罷,日後想好了再來找我。」   真是求之不得,保羅微微彎腰,「那學生可就告辭了!」他身無功名,按道理的確不能自稱學生的,不過,這含義也有另外一層,那就是默認自己是王府客卿,自稱學生也是變相低頭了。   趙德芳顯然滿意他的態度,對他的心思,趙德芳清楚得很,老政治家了,這還是看得出來的,等他走到書房門口,笑了笑,喊住了他,「忘記跟你說一件事情,嫻兒這幾天氣悶,這會兒估計在後花園,你去瞧瞧她,聽說你拳腳厲害,一招就制服趙頌了,這樣罷,我給你個武義郎的虛銜,你就做嫻兒的拳腳師傅罷!」   保羅停下了腳步,慢慢轉身,「學生多謝王爺。」說完大踏步就下樓去了。   什麼叫政治家,這就叫政治家,趙德芳剛才這一下,可厲害著呢!   先捧了保羅一句,然後又給個武義郎的虛銜,接著又讓保羅教趙嫻拳腳,這裡面到底用了幾招「三十六計」「孫子兵法」一般人還真數不出,可以肯定的是,一招數得是真的。   首先,誇了保羅,顯然是一顆糖豆的功效,所謂「一顆糖豆一巴掌」嘛!其實什麼一招制服趙頌啊,老太監真下黑手保羅不見得就是對手。   第二,賜了個武義郎,這個職務是西京作坊、東西染院、禮賓副使,大約也就是兵工廠副廠長兼對外招待辦公室副主任,在大宋朝來說,娶個公主做老婆當了駙馬都尉才從五品,考了狀元當了翰林院撰修才從六品,從七品武義郎恰好邁入中級武官行列,雖然是不幹事的虛銜,那也是很了不得的了。   八賢王權力很大,民間說他手上一把先皇御賜的凹面混金鑭,上面刻著「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字,那是誇張的,不過給王府客卿領個從七品官職他還是有能力的,算是先下了老鼠套子給保羅。   第三,教玉卓公主趙嫻拳腳,很顯然,做了趙嫻的師傅,就可以用這個身份堵別人的悠悠之口,不然的話趙嫻一個公主跟個平民百姓接近,鐵定被御史參上一本,說他教女無方敗壞皇家威嚴。   第四,當然,第四點就有些侮辱八千歲的賢王美名了,大約也就隱隱含著警告保羅的意思,趙嫻可是公主,你這個風流小子別亂動腦筋,師徒相戀可是有勃倫常,你好自為之這個意思。   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保羅沒敢往深了想,暗歎一口氣,對旁邊阿諾說:「阿諾,帶我去見公主罷!」   這邊保羅跟阿諾去了後花園,那邊小樓上趙德芳正在對旁邊一個青年說話,「遂良,你看此人武功、品行如何?」   青年淡黃色長衫,打扮毫無出色之處,大約二十五六歲,相貌也只能算普通,但是氣度卻是非凡,尤其一雙眼睛,開閡之間顯然神采飛揚,屬於氣質型的男兒。   「我剛才仔細體察他的呼吸,此人武功算得二流中拔尖的,不過人很機靈,恐怕,還發覺了我隱在暗處,如果能為朝廷效命,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個江湖上武功高的人很多,但是有膽識有見識的人卻不多。」青年侃侃而談,對趙德芳也只是保持著最簡單的尊敬。   趙德芳點了點頭,歎氣道:「人才難得啊!像展昭那樣功夫好見識高又肯為朝廷效力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展昭?」青年哼了哼,雖然為保留八千歲的面子沒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卻是不言而喻的。   「遂良!」趙德芳很親熱叫了青年一聲,「我知道你天資好出身高,不過,拱衛府負責情報開封府負責治安,大家雖然是兩個部門,但都是為朝廷辦事,何況我們還是一個陣營,大宋四面強敵,不容樂觀啊!遼國和西夏都虎視眈眈,龐太師把持朝政又堅決主張議和,賠款割地屈辱無比啊!我們內部再不團結,如何能保護大宋造福百姓呢?」   青年臉上表情有些慚愧,彎腰低聲說:「小侄受教了。」可心裡面,卻還是很不爽,他妒忌倒不是毫無理由,出身本就高高在上,師傅又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天下第一高手,武功比起他差許多的展昭名頭卻比他響亮的多,叫他心裡面怎麼平衡。   天下年輕四傑之首,東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哼!青年心中冷笑。   這邊保羅跟著阿諾去後花園,轉過一片正在盛開的花圃,前面是人工挖掘的湖泊,從金水河引來活水,趙嫻正趴在橋欄杆上無聊地往池塘裡面扔東西,卻是老太監趙頌給捏的胡桃仁,她一邊吃一邊扔著玩兒呢!   「公主千歲萬安。」保羅假惺惺作拱。   這也是保羅為什麼不大想做官的原因,江湖上多舒坦啊,自己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現在可好,動不動給你請安給他鞠躬,氣悶,卻還沒辦法,總不能去跟人家談民主罷!人家不把他當神經病拉去砍頭才怪,好比現在,突然冒一個人跟政府首腦的千金說「讓你爸爸做皇帝你做公主我娶你就是駙馬了」,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神經病?   趙嫻看見他先是一喜,接著又板了臉,「你來做什麼?咱們王府可請不動你四海館主,阿諾,送客。」   「如此,小生告退了。」保羅才不上她的當呢!   看他真轉身走了,把趙嫻氣得小臉蛋發白,「喂!你這個人,忒沒趣了,連哄哄女孩子都不會麼?」   保羅心說我哪兒敢啊!腦袋就一顆,萬一被你老子砍了就冤枉了,形勢逼人啊!   「王爺說,讓我做你的拳腳師傅,這幾天我有點事情,先給你本秘笈,你就自學罷!對了,以後看見我就得叫師傅,師徒之禮,人倫大綱也……」保羅也不想糾纏,手一抬,一本冊子扔了過去,轉身就走。   趙嫻接過來一看,上面四個大字,《太祖長拳》,把她給氣得呀!   「混蛋陳保羅,居然拿高頭街上書坊裡面六文錢一本的太祖長拳糊弄本公主,你等著……」趙嫻跳腳,衝著他的背影大喊。   保羅遠遠聽見,才懶得理會她,心說這公主不能吃不能碰的,聽說跟公主上床還有一套規矩,愛誰誰去了,自己是敬謝不敏的。   第二天一上午,他給霍蓉娘畫眉毛去了。   霍蓉娘驚喜,坐在他跟前不敢動,他三下五除二,幫霍蓉娘設計好了眉型,該用什麼樣子的胭脂水份,該梳什麼樣子的髮型,該穿什麼樣子的衣服。   「眉毛要修,當然,只是把幾根雜亂的修掉,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修的太厲害只會讓人看了覺得做作,你的臉頰適合擦點橘色的胭脂,再略塗抹些紅色,唇一定要畫,顯得比較媚……」   霍蓉娘羞紅著臉蛋低聲打斷了他,「奴……奴再化妝,豈不是更加妖媚了。」   保羅笑著在她下巴上勾了一把,「我說的媚可不是你體會的這個妖媚的意思,說實話只看你的眼睛像是十來歲的小女孩,正因為這種純,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慾望……」   他呱呱呱說一大通,依在窗戶邊的白玉堂看了他們一眼,哼了一聲,慢慢轉過臉去。   「我說玉堂,你能不能先失蹤一下啊!」   「大哥,你別理會他胡言亂語。」蓉娘臉色紅到耳朵根,終究是幫白玉堂說了一句話。   「好好!你繼續看,蓉娘,咱們繼續,這個髮型呢,最好梳一個朝天髻,你身上胡人血統雖然不濃,但臉蛋狹小精緻,梳朝天髻最能襯托你的臉蛋優點了,嗯,髮髻上再套一頂雙雀含雲冠,這樣能增添一絲英氣,衣裙麼……」   嘮嘮叨叨好久,才把霍蓉娘從新打扮好,保羅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羅莉的臉蛋熟婦的身材,贊!」   「羅莉是誰?」白玉堂有些奇怪,至於熟婦,雖然不太好理解,但隱約能猜出來意思,反正這傢伙嘴巴裡面吐出來的不會是什麼好話了。   「啊!是海外一個菩薩的名諱。」保羅打著哈哈。   幸好,民間有祭司活動藝人打扮成菩薩模樣的,這理由還不算太突兀。   此刻的霍蓉娘的確漂亮,頭髮全部梳起被雙雀含雲冠束著,臉蛋立體感十足,眼眶下兩頰一抹橘色,顯得分外純情,配上凹凸有致的身材,這種強烈的反差感,實在是要讓大多數男人流鼻血的。   「蓉娘,我送你一朵珠花。」白玉堂一抖手,一朵珠花巍顫顫插在了霍蓉娘鬢邊。   「別,多好的照型,插了珠花可就……」   不過蓉娘倒是不願意不給自己這義兄面子,不管怎麼說,自己目前的一切等於都是白玉堂給的啊!   歎了口氣,保羅看了看撇嘴的白玉堂,「好罷!她是你義妹,你說了算。」   「對了,這酒館的地址我可都選好了,得勝橋熙熙樓客棧對面有一家酒樓,因為熙熙樓生意太好,一直被擠壓得半死不活的,老闆急著盤出去,價格估計能壓不少,明天我就去談談,這家酒樓有個好,後院極大……」他說到後院極大的時候,臉上壞笑顯然沒想什麼好心思,白玉堂鼻孔出氣,霍蓉娘紅著臉,心裡面卻快活得恨不得大聲呼喊。   沒過幾天,四海春日酒館正式開張,和百年老店鄭家油餅店毗鄰,斜對面就是東京城最好的客棧之一熙熙樓客棧了,得勝橋也是個繁華熱鬧的地方,離後世知名的「清明上河圖」所畫的區域也不過一點兒路程罷了。   春日老闆娘是個極標緻的美人兒,就坐在櫃檯裡面沽酒,頭上梳著朝天髻,髮髻外冠著雙雀含雲冠,鬢邊一朵珠花,身上緊身三袖裙,把渾圓的肩膀和只堪一握的腰肢勾勒得線條分明,最要命的是,那臀部,異常的豐隆,那雙腿,異常的修長,清純、嫵媚、英氣,古怪地混合在一起。   這時候的人何曾見過這樣「羅莉的臉蛋熟婦的身材」,那些客人們眼珠子都要彈出來一般,哪兒是吃酒啊,這秀色可餐才是正途,頗有些個客人看得鼻血橫流,捂著鼻子也要強撐意淫。   一時間酒館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生意好得出奇。   有幾個膽大的潑皮恬著臉兒要調戲老闆娘的,老闆娘年紀看起來不大,一旦冷下臉蛋,倒頗有冰山的味道,那些潑皮也不好光天化日就撲進櫃檯裡面強姦,結果說上幾句葷話,剛出門,就被不知道什麼人揍得滿地找牙臉蛋變形,那慘樣,估計一輩子也整容不了。   當然,也有不信邪的,譬如大潑皮過街鼠張遙,聽手下潑皮一說,就去春日開開眼,當時怎麼看這個老闆娘怎麼眼熟,他好歹是個大潑皮頭子,當街調戲這種事情手下人干差不多,他直接干就沒品了,自然就是喝了兩杯就走,回去後左思又想,好不容易才回味過來。   這似乎是手下李三的渾家啊!李三好久不見人影,怎麼突然大發了?還開了這麼一家酒館,於是動起腦筋要人財兩得。   可還沒等他歪腦筋想好,當天夜裡醒來發現一把匕首橫在脖頸旁,連血都劃出來了,把他嚇了個半死,膽戰心驚的他在枕頭旁發現一張紙條,上門明白寫著:想腦袋安穩,記得別亂說話,以後若有春日老闆娘半句閒話,不管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你的腦袋就等著搬家罷!   聰明人才能混上潑皮頭子,張遙自然曉得這紙條的意思,立刻下令手下潑皮千萬別動四海春日老闆娘的念頭,還親自登門告誡別的大小潑皮團體,一時間整個東京城的潑皮們都曉得了,四海春日的後台硬得很,天字第一號大潑皮過街鼠張遙都要親自登門告誡別惹人家,可不能隨便找人家麻煩。   說來也巧,沒過多久,峨嵋掌門普度的大徒弟,峨嵋四劍之首,年輕四傑之一的白雲劍客夏侯仁到了東京城,就住在四海春日對面的熙熙樓客棧。   夏侯仁到了東京後,很是吸引了一大幫子大姑娘小媳婦,因為夏侯仁男生女相出名的俊美,曾有人說夏侯仁如果易荊而釵裝女人怕是能排得上江湖美女前三,這樣的稀世美男子,自然是有人會打破頭要去看的。   結果,熙熙樓客棧一時間爆滿,甚至有人家在熙熙樓客棧後院搭建秀樓要搞拋繡球招親,硬是鬧得東京城沸沸揚揚,頗有當年潘安行走在洛陽城被滿大街女人用橘子丟的味道。   接著,更巧了,夏侯仁請了展昭在四海春日喝酒,目的麼,自然是峨嵋四劍之一的寒江孤雁尚雲鳳,那位漂亮的武林追星族,天下知名的年輕四傑中的兩個同時出現在四海春日,不曉得內情的人自然就生了無數的猜測,聰明人不是沒有,大略也能猜到實情,可也得預防著萬一不是。   展昭賣了夏侯仁一個面子,尚雲鳳被保出開封府後,跟著大師兄哭哭啼啼回了峨嵋,一時間江湖上到處都知道了展昭的決心,連峨嵋派這樣一個巴掌數得過來的名門大派傑出女弟子都被關那麼久,最後需要峨嵋大師兄親自前來做保,何況普通小幫會小門派乎?   夏侯仁離開東京城沒幾天,又有大事了,北邊大遼國的議和使者到了,遼國使者宜蘭侯蕭越,官居大遼國北院樞密副使,年輕有為,私下裡都謠傳此人是遠嫁西夏的遼興平公主耶律宜蘭未婚前偷偷跟遼國某貴胄生的兒子,是遼主耶律宗真的親外甥,因此倍得遼主賞識重用。   遼國使者居住的遼國使館在大遼使驛路,這大遼使驛路在得勝橋往北,離四海春日酒館不過幾條街,這位宜蘭侯也不知道聽誰說的這四海春日的老闆娘是一朵鮮花,巴巴的就帶著人跑去春日喝酒看美人了。   保羅和白玉堂剛走到春日門口,就看見一個二十幾歲青年公子正趴在櫃檯前面小心地陪著笑臉,那人漢人書生打扮,衣著華貴,幾個膀大腰圓的跟隨卻帶著皮帽子。   霍蓉娘臉蛋上能剮下霜來,「公子自重。」說著刷一下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插在了木桌上,把那青年嚇了一跳。   保羅低笑,「匕首是你送的?」   白玉堂哼哼,「你不準備上去麼?」   他啊了一聲,「不需要罷!蓉娘自己應該能解決,這些天她做的都很好啊!再說,我總不可能每天守在這兒罷!」   歎了口氣,白玉堂低聲抱怨,這段時間他擦屁股的事情做了不少,反而保羅,像是沒事人一般,有時候他忍不住都要懷疑,是不是東京城的女人們都瞎了眼睛,這樣沒擔當的男子居然也有人喜歡。   自然,他是無法理會這位保羅爺的心思的,保羅可不想做那籠養金絲雀的無良商賈,女人嘛,在他看來,獨立、個性,更加彰顯美麗,整天把美女拴在身邊當狗一樣養著可就沒意思了。   「別哀怨了。」保羅拉著他快步走了進去,霍蓉娘一眼看見兩人,臉上立刻露出喜色來。   那青年公子顯然也注意到了蓉娘的表情,一轉身,就看見了白玉堂不友善的目光,那目光如實質一般,冷冰冰的,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公子旁邊幾個大漢不樂意了,齊齊往前踏了一步,卻被青年公子攔了下來。   (第一集完)   ∼下期預告∼   遼使被刺,宋遼局勢一下子緊張起來,塞外四魔死了兩個,牽機盟怕是不肯甘休,保羅夜探殺豬巷,卻莫名其妙牽扯上了襄陽王被刺。   襄陽王奄奄一息,嫡出王世子亦中毒身亡,襄陽嗣王位落在了才十八歲的庶出趙衍身上,而和襄陽王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千金一笑樓行首孫七斤卻和趙衍過從甚密,孫七斤的身份也慢慢浮出水面,接著,趙衍亦中毒……   不久,有客西來,番邦文字滿朝博學大儒皆不識,八賢王之女推薦保羅,保羅再次名聲大噪,說書人在各大酒樓說起了「番邦來朝,滿朝學士寧無一人真才子,官家慧眼,四海保羅飽讀聖賢六藝全」的段子。   剝繭抽絲之下,摩尼教、襄陽嗣王位、宋遼關係,一張大網籠罩了下來。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真假襄陽王》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一章 塞外四魔   此刻已經是戌牌時分,外面長街上人數比起白天可就是少多了,店家門口掛的氣死風燈被風刮起,不停的搖晃,保羅看了看外面,再看看眼前,忍不住歎氣,這個場景……怎麼說來著?月黑風高殺人夜啊!   青年公子倒是好修養,臉上帶著微笑,也不去管他們兩個,繼續對霍蓉娘說:「小娘子,考慮考慮,只要跟了本侯……公子,潑天般的傢俬任你受用,銀錢任你指使,成群的奴僕,滿地的牛羊,即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也幫你摘來,本公子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蓉娘不屑,「公子,您這話反反覆覆幾十遍了,您說了不累我聽了都累,如果有錢就代表一切的話,豈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要哭喊著嫁給當今皇上了麼,為什麼朝廷一旦挑選秀女,民間女子們寧願找個殘缺丈夫也不願進宮呢?」   青年公子臉上色變,咬了咬牙,說:「小娘子的意思是寧願嫁給普通百姓為妻也不願給大富人家為妾?」   「妻也好,妾也罷!小女子都不會考慮,我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為奴為婢,公子請便罷!」霍蓉娘這番話,多少有些討好保羅的意思,白玉堂哼了兩聲,轉過頭去。   那青年公子還待說什麼,店裡面角落一張桌子上傳來一句話,「這位公子,人家姑娘都這麼說了,再死皮賴臉只會讓人笑話。」   「是你。」白玉堂臉色一變,旁邊保羅卻拉住了他。   說話的人從陰影裡面走了出來,一直是他身份象徵的金翼冠居然沒戴,頭髮只是一根帶子在腦後綁著,身上也只是穿著一件普通的青布袍,但俊朗的臉蛋卻蓋過了一切,正是御前一等侍衛、開封府總捕頭,御貓展昭。   巨闕劍倒是不離身的,可見他骨子裡面還是個江湖人,什麼都能拋棄,武器卻是萬萬不能拋棄的。   眼珠子轉了轉,白玉堂冷聲說:「展昭,你堂堂開封府總捕,不會也是想來討好我義妹的罷!」旁邊保羅苦笑,這個白玉堂,說這話不是故意想把自己給繞進去麼。   「展某只是愛上了這裡的荔枝蜜酒。」展昭面不改色。   剛才那青年公子臉色終於恢復正常,拉住自己的跟班,「小娘子,我明天還會來的。」說著匆匆出門而去,倒不是太沒品的男人。   保羅可不想打架,錦毛鼠又不是滅了人家滿門搶了人家妻女犯下了滔天大罪,他沖櫃檯裡面的霍蓉娘晃了晃下巴,「蓉娘,倒酒,再準備幾個小菜。」   蓉娘喜滋滋地答應,保羅一個肥諾,「展兄請了,相請不如偶遇,今天小弟做東,請展兄喝上兩杯。」   展昭沉默,保羅可不管他那一套,想當初白玉堂也是一大清早被他拉去嫖妓的,「朋友有通財之儀,你的就是我的,這四海春日的老闆可是我,如果不請你展昭展大俠喝一杯,日後我一定會被江湖朋友罵死。」   正在拉扯,外面長街一聲嘶喊,聲音極為慘烈,恐怕淨事房割太監也沒這麼叫的。   展昭第一個衝了出去,白玉堂保羅緊跟其後,遠遠看見剛才那個青年公子被幾個人護在當中,正被十幾個穿了夜行衣的人圍攻,地上躺著一個那青年公子的跟班,四肢都被割去了,正不停哀嚎慘叫,兩邊街道人家有看見的,趕緊關了窗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樣的人管他做什麼,一看就是什麼權貴家的無能公子,死了也應該。」白玉堂根本不打算管這事,一拍保羅肩膀,「咱們進去。」   旁邊展昭搖頭了,「此人是宜蘭侯蕭越,遼國北院樞密副使,議和使者,是絕對不能死在東京城的。」說著身影一晃就衝了過去。   「怪不得這副打扮,原來是保護那紈褲子弟。」白玉堂撇嘴,旁邊保羅心說這分工也太不明確了罷!展昭的官職幾乎等於後世的警事廳廳長,居然還要給人貼身做保鏢,他是愈發不想當官了。   保羅豪氣干雲一笑,心說幫展昭一次罷,就當替白玉堂化解這梁子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一聲長嘯,如風一般捲了過去,身後霍蓉娘匆匆從店裡出來,心中懊惱自己沒本事幫上情郎。   「牽機盟辦事,不相干的人迴避了。」為首的那個穿夜行衣蒙著面的高大漢子低喝,手上一對獨腳銅人揮舞不停,嗚嗚作響。   這牽機盟名字好聽,卻是不折不扣的黑道聯盟組織,盟中高手如雲,盟主萬里追魂彭海,漢族和回鶻混血,天下妖人榜高居第二,十三枚回魂燕子鏢神鬼莫測。   可惜,展昭、保羅和白玉堂都不是好相與的人,展昭是開封府總捕頭,白玉堂眼高於頂,保羅麼,功夫雖然不是一流,但是機變卻算得無雙,這三個人在一起,恐怕就算萬里追魂彭海親自到了也不會迴避。   白玉堂人還未到,在空中就抽出了霜月軟劍,他們陷空島秘傳心法海市蜃樓就運用了出來,臉色唰一下轉成淡金色,「茲啦」一聲輕響如同撕裂帛布,一道劍芒揮了出去,一個牽機盟的刺客直接被劈成兩片,鮮血內臟撒了一地,顯然是要給展昭一個下馬威,展昭倒是面不改色,巨闕劍繼續擋住剛才說話的刺客一對獨腳銅人,這刺客武功高強,力氣極大,獨腳銅人揮舞起來嗚嗚風起,招式大開大合,把展昭的巨闕劍砸得「當當」作響,一時間展昭居然奈何不得對方。   雙方混戰一團,那個青年公子宜蘭侯,已經被剩下的唯一一個護衛護到街邊,居然不怎麼慌亂,到底是位高權重,跟剛才那個纏著霍蓉娘的無賴形象比起來可是強了許多,這也證明了一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一會兒功夫,雙方高下就分出來了,展昭站在宜蘭侯蕭越跟前不遠獨戰武功最高的兩個,一個兵刃是獨腳銅人,另一個兵刃是龍頭匕首(九節鋼鞭的變種,一端龍頭一端匕首,軟兵器),都是奇門兵刃,招式詭異得很,兩人配合之下,展昭根本騰不出手來。   白玉堂霜月軟劍圈住了一個用雙刃大食彎刀(兩邊開刃如劍彎曲如刀)的,倒是佔了上風,只是對手滑溜得很,一時間也奈何不了對方,而保羅則跟一個用索萊拐(索萊,回鶻語「聖行」的音譯,這種兵刃多見於西域,因形狀像魚翅,又叫魚翅拐)的打在了一起,其餘武功低的都被他們抽冷子下手幹掉了,由此可見,精兵要比雜兵好,人多不一定就有優勢。   那個用索萊拐的刺客身體凹凸,顯然是個女子,這人很是奇怪,打幾招就呼呼啦拉射出一堆暗器來,什麼金錢鏢、鶴嘴鏢、喪門釘、飛蝗石、如意珠、鐵橄欖、梅花針……讓保羅一陣手忙腳亂,真是叫人奇怪她那麼多暗器是藏在什麼地方的。   十幾招過後,領頭那個用獨腳銅人的有些不耐煩了,「老四,用桃花毒瘴……」   桃花毒瘴?這名字就不是什麼好名字,保羅反應最快,最先下手,軟劍一揮逼退對手,手在肋下一摸,一管天羅網對著展昭的兩個對手射出,一張大網「嗖」一下張開在空中,使獨腳銅人的老大雖然塊頭大,顯然在智力上不行,看見一張大網黑糊糊罩下來,居然抬手拿武器去砸。   說實話,混江湖武功高人不機靈是不行的,尤其是碰到保羅這種對手,展昭見機的快,巨闕劍一送,狠狠刺進了獨腳銅人老大的腋下,顯然,這一劍恰好刺中了心臟,傻大個子連哼都沒哼一下,手上兵刃「噹啷」一聲砸在地上,一股鮮血在展昭抽出巨闕劍的同時噴了出來,漫天花雨一般,伴隨著長街上昏暗的氣死風燈和滿地的屍體,一時間居然有末世浮屠、阿鼻地獄的淒慘華麗美感。   被叫做老四的女刺客一聲嘶喊,死了情郎一般淒苦,手上捏著個黑糊糊的東西都忘記了扔出去,手上索萊拐不要命地往保羅身上招呼,一邊還大罵著。   保羅聽出來了,這女刺客喊的是回鶻語「大哥……混蛋我要殺了你……」   四個刺客死了一個後,三人的壓力頓時就大減,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兩個雖然冤家對頭,但是對手做久了,卻又非常瞭解對方,頓時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一層意思來,「先合力再做掉一個」   一聲長嘯,白玉堂躲過拿雙刃大食彎刀的刺客狠命的一刀,身子旋風一般轉到展昭旁邊,「唰唰唰」連接幾劍。   他的軟劍化作繞指柔,劍鋒不定,也不知道刺向什麼地方,用龍頭匕首的刺客本來就已經有些手忙腳亂了,這時候更加慌張,展昭得理不饒人,大正劍法「劈」字決,狠狠劈了下去。   形勢不妙,瘋狗一般的女刺客此時也清醒過來,手上黑糊糊的東西往地上一砸,頓時,粉紅色的煙霧一下爆開方圓幾丈。   「這年頭已經有化學武器了麼!」保羅大罵,快速掏出科爾特憑借印象連接射了三發,同時隱約覺得幾個暗器射在了自己身上,接著懷中一軟,下意識就抱住了對方,扭臂,鎖腿,跟八爪章魚一般纏住了對方。   揮手驅退煙霧,展昭和白玉堂兩個江湖老手,早就撕下衣衫蒙住了口鼻,用龍頭匕首的刺客被展昭跟白玉堂一人一劍殺了,那個用雙刃大食彎刀的卻不知去向,而保羅,正趴在那女刺客身上,女刺客不停掙扎,臉上蒙面巾落下,居然是個膚色白膩的美麗姑娘,高鼻豐頰,綠色眼瞳,這姑娘顯然是個綠睛胡女(語出《夢溪筆談》,歷史上漢族對於經由絲綢之路來華者曾稱呼為胡商、大食人、色目人、蕃客、速魯蠻、回回等,回回是回鶻的意思並非現今之回族,由於來華者眾多,又分術忽回回(猶太人)、綠睛回回(信仰基督教的克里米亞人)、囉哩回回(吉普賽人)等等,由於回回容易引起歧義,因此還統稱胡,這裡所寫的綠睛胡女,指的是克里米亞女)。   「太沒義氣了。」保羅看兩人都蒙著口鼻,忍不住抱怨,白玉堂撇嘴,說:「這桃花毒瘴最多也就是有點兒頭暈加上有催情效果,主要是迷眼,你也別抱怨了,還趴在人家身上幹什麼?這麼快就毒效發作了?」說著彎腰幾指點在了那胡姬身上封了對方穴道。   保羅訕訕起身,遠處腳步聲音凌亂,似乎有開封府巡夜衙役過來,而展昭則轉身去看那宜蘭侯蕭越,那桃花毒瘴散去後宜蘭侯蕭越和唯一的一個護衛不知道怎麼就癱軟在了地上。   「嘖嘖,跟後世的警察一樣,戰鬥一結束就出現。」保羅低聲自言自語。   巡夜衙役帶頭的是婁青,開封府八大巡捕之一,保羅見過面的,也不好意思說什麼,把雙手攏進了袖子裡面。   「展大哥。」婁青三十多歲了,居然叫展昭大哥,看來開封府也是江湖規矩,誰拳頭大誰是大哥啊!   街角氣死風燈下展昭臉色鐵青,慢慢站了起來,「宜蘭侯斷氣了,肋下中了一掌被震碎了心脈……」   那個綠睛胡姬被點了穴,此刻已經被一干衙役們綁了起來,嘴巴卻能說話,嘰裡咕嚕一陣回鶻語大罵,展昭他們聽不懂,保羅翻譯了一遍,「她說,我們牽機盟遲早會掃平你們開封府……」說著一笑,心說這綠眼睛姑娘的話基本跟後世的本.拉登說要滅了美國一樣,可信度實在不高。   展昭臉上神色實在很難看,看了看白玉堂跟保羅,說「今日之事展某多謝了,白玉堂,別在東京城鬧事,不然,展某照抓不誤。」說完和衙役們帶著宜蘭侯和一干刺客的屍體匆匆離去,不過現場血腥味凝聚不散,恐怕明日市井之間就要議論了。   白玉堂幸災樂禍,「這個簍子捅大了,我倒看這個賴皮貓怎麼收場。」那邊霍蓉娘大著膽子,居然跑了過來,拉住保羅左右看,就怕他傷了哪兒,不過,寶甲在身,保羅還真什麼事情都沒。   「哎喲,不行了,好像毒性發作,蓉娘,快點兒帶我去解毒。」保羅突然捂著肚子哀鳴,把蓉娘嚇得小臉慘白,旁邊白玉堂踢了他一腳,「蓉娘,別聽他胡說八道。」   進了四海春日,蓉娘關門打佯,白玉堂這時候臉色有些難看,保羅看了奇怪問:「怎麼?你可別告訴我剛才受傷了?」   白玉堂臉上有些紅暈,咬牙切齒說:「還不是你這混蛋,你那個暗器射到我了。」   保羅一想,好像是,自己當時憑借印象射了三發科爾特,估計白玉堂衝上去的時候誤傷了。   回到後院,霍蓉娘慌慌張張準備熱水棉布,白玉堂趴在床上,臉色古怪得很,估計殺了保羅的心思都有。   「我這個暗器威力大,射到要害鐵定死,玉堂,可別怪兄弟我啊!」   「放屁,你才死呢!射……射到那兒了。」白玉堂窘迫,江湖上人稱「翩翩白玉堂」的錦毛鼠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可憐。   「那兒?哪兒?」   「陳保羅,別裝蒜。」白玉堂暴怒。   保羅笑笑,撩起他長衫下擺,往下拉了拉褲子,「嘖嘖,你的命還真不好,不過放心啦!你屁股上肉多,養幾天很快就好了。」   外面霍蓉娘端了開水進來,看見後臉上一紅,接著又有些神色古怪,「我……我先出去。」   保羅低頭給他弄傷口,「你在江湖上跑的多,那些刺客什麼路數你看得出來麼?」   白玉堂沉吟,「嗯!應該是塞外四魔罷,老大叫巨靈魔陸小麒,天生神力,使一對獨腳銅人,老二飛天魔陸小麟,這個人心思奸猾,輕功又好,雙刃大食彎刀使得出神入化,老三鬧海魔陸小龍,擅長軟兵刃,老四多臂魔陸小鳳,武器索萊拐,擅長暗器,這四人從小被他們的師傅,就是牽機盟盟主萬里追魂彭海,從小被彭海收養,是很厲害的殺手,這彭海是天下妖人榜排名第二。」   「什麼?陸小鳳?」保羅目瞪口呆,他雖然在美國長大,可陸小鳳這麼有名的名字還是知道的,「就是那個十七八歲的胡姬?」   他一失神,手下重了些,白玉堂啊喲一聲,扭過頭來,「陳保羅,你給我老實點,一說女人就失魂落魄,不是大丈夫所為。」   「不是不是,只是這名字太熟悉,我在海外學藝的時候有個朋友叫陸小鳳,是個男的,所以我有些奇怪而已。」保羅趕緊解釋。   「不過!」他仔細尋思了一番,笑了起來,「我說玉堂,你的心思拐了彎曲的,也太小心眼了罷!你話裡面的意思是說那個老二飛天魔陸小麟最難纏,你一個人招呼對方比展昭一對二厲害,是不是這個意思啊?不過,那個飛天魔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還能趁機殺了遼國使者後逃竄,嘖嘖,的確很厲害。」   白玉堂轉頭過去哼哼,卻沒反駁,保羅哈哈一聲,一巴掌拍下去,恰好是白玉堂半個雪白粉膩的屁股,「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們同為年輕俊傑榜前四,是不是他以前搶過你的未婚妻?」   「放……放你媽的屁……」白玉堂氣糊塗了,第一次說出如此粗的粗口。   「對不起對不起,一時口快。」保羅按住要翻身的白玉堂,趁機雙指如勾夾住鋼釘一拔,他那科爾特執法者發射的鋼釘上面有好多毛刺,拔的時候會倒鉤出血肉來,實在是疼得緊。   白玉堂渾身肌肉一緊,接著有氣無力伸手摸出一盒藥來,「跟你這個人說話,遲早要被氣死的。」   在傷口上抹了些白玉堂遞過來的藥膏,這藥膏倒是效果好,抹上去後立刻止血,他看了喜歡,順手塞進自己懷中,然後拿個棉布胡亂疊了幾下蓋在了傷口上,「玉堂,你屁股實在很白,跟女孩子有一比,不過,以後恐怕會留下傷疤了,可惜了這雪白的屁股……」他祖上是天津人移民美國,雖然他在美國長大,但天津人貧嘴的特性依然在他身上體現出來。   他說完掉頭就走,後面白玉堂大罵,「混蛋陳保羅,下次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二章 藏頭詩   月色如水,院子裡面霍蓉娘正站在那兒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麼。   「怎麼了?」保羅走到她身邊,聲音溫柔無比,探手摟住了她小蠻腰   霍蓉娘縮在他懷中,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說罷!我可沒那麼小心眼兒。」保羅在她耳邊吻了一下。   渾身酥麻之下,她戰抖著往對方懷中又縮了縮,咬了咬唇,唯唯諾諾低聲說:「奴……太沒本事了?不會武功,幫不上任何忙,只能是負累……」   保羅失笑,「怎麼能這麼說,真要這樣的話,豈不是天下不會武功的女子都成負累了,別亂想,真要人又漂亮武功又好我可不要,完美的人跟妖怪沒什麼區別的……」「狀諸葛多智近妖」這句話他是聽說過的,人太突出完美並非什麼好事情。   「可是,奴認識的這些江湖人幾乎個個都是人又漂亮武功又好啊!」霍蓉娘有些哀怨,「比如那位展大俠,比如大哥,還有那個白雲劍客……」   「這怎麼能比,他們是男人啊!」保羅一邊解釋一邊忍不住在心裡面咒罵,Shit,是哪個缺德鬼排的武林俊傑榜啊!一個比一個漂亮,展昭英氣、白玉堂颯爽、夏侯仁俊俏……這些傢伙穿裙子化妝打扮一下,天底下大半女子要跳河了。   「對不起!」蓉娘靠在他懷中低聲呢喃。   「你看,今兒月亮多好,說這些臭男人實在是對不起這月色啊!」他一邊哄著懷裡面女人一邊想:看來混江湖要人長得帥才值錢啊!   蓉娘「噗哧」笑了起來,這個單純且苦命的女子,對目前的生活滿意得恨不能要快樂地大喊、呻吟才好,可是,生活真的如她所想像那麼簡單麼?   白玉堂臀上的傷勢將養了七八天才好,保羅麼,還是老樣子,天天閒逛白吃白喝,他這段時間跟霍蓉娘好得蜜裡調油,放了阮阿蠻好幾次鴿子,把阮阿蠻氣得要死,帶著丫鬟就跑去四海武館,又追到四海春日,結果在四海春日門口上演了一出美女倒追男的好戲,保羅在大街上狂奔,後面阮阿蠻拎著裙角追趕,一邊追一邊喊:陳保羅你個淫賊,負心賊……   東京城的人太半知道阮阿蠻是保羅的紅顏知己,有一句俗語叫「情人間的矛盾連狗都不願意管」,根本沒人想去多事。   最重要的是,大家也樂得看這樣的好戲,這市井之間,就指望這樣的緋聞談資消磨時間啊!日後老了也可以吹噓:想當年咱東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的阮大家,大街上倒追美男子四海武館館主陳保羅,行人紛紛側目,傳為一時佳話,咱大宋朝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是天下少有的。   有這種想法的人實在不是少數,因為說書人已經編了新段子在各大酒樓說書:當年淫賊偶像柳七柳屯田被妓寨行首班頭狂追,不得不躲進大相國寺暫避風頭,今有四海武館館主陳保羅,淫賊名頭直追柳屯田,鸞鳳樓行首阮大家狂追三條街,保羅館主抱頭鼠竄,從得勝橋繞過東十字大街到潘樓街,竄進界身巷,轉過小甜水巷,最後躲進了南門大街的米脂畫皮館,天下知名的神手琵琶阮大家在米脂畫皮館門口撒潑叫罵,畫皮館行首米香香保持沉默……   當然,說書段子是絕對誇張了,阮阿蠻雖然名字當中有個蠻字,可還沒野蠻到在人家大門口叫罵的地步,實際上是保羅溜進了米脂畫皮館後阮阿蠻就悻悻而去了,不過,那時候的說書人,跟後世的娛樂記者一個腔調,沒緋聞也給你製造個緋聞出來,不然東京城一百多萬人口靠什麼娛樂啊!   這時候,江湖上傳言寒江孤雁尚雲鳳再一次溜下峨嵋山,還把師妹一字峨嵋劍馬鳳姑也帶跑了,據說把峨嵋掌門普度氣得臥床不起,讓聽聞了這個消息的保羅不停搖頭歎氣,青春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啊!好似他自己已經七八十歲一樣。   四海武館的院子裡面,保羅雙手攏在袖子裡面看徒弟們練一趟太祖長拳,這趟拳腳是開國皇帝趙匡胤編練的,倍受禁衛軍重視,保羅自然要把這趟拳腳功夫當重點教授,這好比後世大學生考托福,學好了就是資本啊!   旁邊阿風不知道怎麼的,突然來了雅興,居然要念詩給保羅聽。   「師叔,我給你念一首詩,你好好聽著啊!」   南疆北漠任飄零,   俠行平身歎伶仃。   展顏一笑風塵事,   昭彰日月在我心。   他念完詩,保羅噗哧一笑,接著板起臉蛋,「阿風啊!雖然說同性戀值得尊重,同性戀也有人權,不過……我個人來說,是不欣賞同性戀的,你可不能喜歡展昭搞同性戀啊!」   阿風莫名其妙,臉上飛紅起來,啐了一口,「呸!你才喜歡展昭呢!」   「不喜歡展昭你幹嘛做這麼一首打油詩?」   「這詩跟展昭有什麼關係啊?」阿風還有點不服氣。   保羅翻起白眼,「我說阿風,你把詩的每一句開頭一個字連起來唸唸看。」   「南……俠……展……昭?」阿風目瞪口呆,尷尬得要死,「那個……這是峨嵋派那個寒江孤雁尚雲鳳在開封府大獄裡面做的詩,開封府的獄吏覺得這姑娘文武雙全,在外面吃酒的時候把詩傳出來了,我準備拿來濛濛你的。」   搖了搖頭,保羅歎氣,「阿風,我跟大哥都沒指望你考狀元,可你起碼也懂點詩詞再賣弄啊!」   「誰要考狀元啊!」阿風不屑,「女子無才便是德。」   保羅睜大眼睛看著他,「你是女子麼?」   「師叔,你……」阿風恨恨,使勁在他腳趾頭上踩了一腳。   正在笑鬧,外面有弟子進來通報,「館主,外面有人求見,自稱是展昭。」   到了客廳,客人帶著金翼冠,穿著寶藍色鑲邊的黑色御前侍衛裝,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正是御貓展昭,坐那兒很是悠閒地喝著四海武館價格低廉的茶葉泡的茶。   四海武館弟子漸多,所謂「有事弟子服其勞」,保羅也因此多了許多不要錢的傭人一般,不過,這個時代講究「天地君親師」,別說是做點事了,就算是把全部家財孝敬了也是正常的。   「展兄,怎麼有空到我這個小廟來喝茶。」保羅打著哈哈。   「展某在酒樓吃酒,恰巧說書人講的段子是『四海館主當街狂奔,畫皮館前花魁罵街』,一時好奇,就來看看四海武館館主這位偶像級淫賊。」展昭好整以暇,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任他陳保羅臉皮再厚,被展昭這麼一說也有些掛不住,乾笑了兩聲,說:「豈敢,小弟可不敢跟柳屯田柳大師比較,這偶像級淫賊實在是謬讚了。」   展昭暗罵,這傢伙,還真是油鹽不進,沒奈何,板了臉說:「實不相瞞,展昭今日來是有求於保羅兄。」   嘿嘿,還真是用人臉朝前啊!保羅暗笑,「這個,展兄一代高手達人,武林俊傑榜高居第一,州橋獨鬥陷空島五鼠,手下八大巡捕數百衙役,小弟我可幫不上什麼忙。」   展昭不理會他的調笑,繼續說:「這件事情,說起來跟保羅兄也有些淵源的,上次大街上刺殺遼國宜蘭侯的行動,那個被抓的刺客多臂魔陸小鳳被劫走了,展某也是怕對方報復,說起來,這牽機盟勢力龐大,在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中算是實力雄厚的一支恐怖力量,保羅兄紅顏知己無數,這萬一……」   他打起了官腔,保羅還真是有些忌憚了。   「這個……」他沉吟了一下,問:「展兄,這個牽機盟盟主到底是什麼來頭呢?」   展昭早曉得他會問,說:「牽機盟盟主萬里追魂彭海原本是摩尼教五大榮耀護法之首,後來據說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因此離教出走,創立了牽機盟,此人一身武功神鬼莫測,天下妖人榜排行第二,據說此人在回鶻國勢力龐大,能不需通報就覲見國王……」   「喜歡上女人就出走?回鶻國不是大宋藩屬國麼?為什麼不直接讓他們交人?」他有些不明白,不過,摩尼教?這個名字很熟悉啊!   「中土摩尼教禁止男女之事(摩尼教教義要求高級僧侶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下部贊》要求「具足善法五淨戒」,五淨戒是真實,不害,貞潔,淨口和安貧,貞潔就是禁止性交)摩尼教是西域回鶻國教,聰明如保羅兄,應該明白罷!」展昭一句話直接回答了所有問題,摩尼教在回鶻為國教之尊,勢力龐大,寺院擁有土地,可以徵收租金、布匹、糧食、水果,飼養家畜,使用各種工役。高級僧侶豐衣足食,處於特權地位,別居一室,下屬不能隨便晉見,吃飯有人侍候,可以對下屬施行肉刑,這些與原本的教規有了很大的不同。   歷史上的摩尼教從未成為居於統治地位的宗教,唯一的例外就是在回鶻統治下,它取得了崇高的政治地位,有了經濟特權甚至生殺予奪的大權。   保羅雙手抱胸,哦了一聲,接著抬手一搓下巴,「咦!等一下,摩尼教,是不是明教啊?」   展昭緩緩點頭,「不錯,中土摩尼教眾自稱明教,武林中則稱呼他們為魔教。」   保羅苦笑,雖然他是美國華裔,但是明教麼,嘿嘿,名頭這麼響亮,畢竟,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武俠小說,即便是在海外長大,他小時候也是看過不少武俠小說的,不然如何對陸小鳳這名字那麼敏感呢!   他試探著問:「這個中土明教總壇所在是不是叫黑木崖啊?」   展昭詫異,「不錯,摩尼教總壇的確在兩浙路溫州雁蕩山黑木崖。」   歎了口氣,他心說江湖也不好混啊!走一步算一步了,看來逍遙日子要到頭啦!   「展兄稍等片刻,小弟我準備點防身的傢伙。」他轉頭匆匆離去。   等他把傢伙準備妥當,吩咐了阿風看門,拉了展昭就走。   展昭微一掙力甩開他的手,似笑非笑拱了拱手,「武義郎請了。」   保羅愣了愣,接著在心裡面大罵趙德芳這老狐狸,他武義郎的虛銜根本沒人知道,展昭知曉自然是八賢王告訴他的。   沒奈何,上了賊船,不得不為之,保羅有些垂頭喪氣。   兩人一路走去,保羅跟在展昭旁邊,眼看前面就是四海春日了,有些奇怪,「展兄不會是準備去春日喝不要錢的酒罷!我雖然是老闆,我的武館酒館也都掛著四海的名頭,不過,我為人可不夠四海……」   「非也,展某只是希望保羅兄能叫上白玉堂,況且,現在天色尚早,我這一身打扮也不適合。」   這身打扮恐怕就是為了去嚇唬我的罷!保羅聳了聳肩膀,覺得展昭不見得能想出這麼奸詐的主意拉自己下水,出主意的一定就是八賢王趙德芳。   保羅好歹勸說了白玉堂,道理說了一大堆,白玉堂在他「你的辦事能力要是比展昭厲害豈不是抹了他的面子」這樣的理由下,勉為其難,貓鼠合作了。   天色漸晚,展昭換下了官服,一身黑色勁裝打扮,保羅身上的「四海袍」黑色,裡面的衣服土黃色,正是最適合的夜行衣,而白玉堂,這段時間習慣了穿保羅的四海袍,甚至瞧上了他的牛皮靴子,很是花了保羅幾個錢,不過,他拿了人家五千兩,這些細節也就不計較了。   三人在四海春日的後院打扮妥當,保羅從肋下掏出兩個小圓筒來分別遞給了展昭跟白玉堂,「這叫天羅網,一按就能噴出一張大網,對付高手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展昭跟白玉堂都見識過威力的,塞外四魔的老大老三就因為這個而死,像他們這樣的高手,只要對手有剎那間的失神就足夠制敵於死地,根本不客氣,直接收了起來。   「桃花瘴,一按噴出能籠罩方圓接近兩丈的煙霧來,在這個範圍內會迷眼、流淚、咳嗽,再厲害的高手也一樣。」保羅又掏出兩個圓筒塞過去。   白玉堂大吃一驚,「你什麼時候弄的?」旁邊展昭也十分感興趣。   保羅嘿嘿一笑,這是他那天看塞外四魔玩桃花瘴受到啟發,立刻萌生了製造催淚瓦斯的念頭,於是就用芥末混合胡椒加上一些別的植物混成粉末,也算是生化武器了,類似後世的女性防狼噴霧器,跟四魔用的桃花瘴比起來那是要方便快捷許多。   「剛做出來,這個……別盯著我看啊!」他被兩人盯得渾身不自在,「人家柳三變隨便寫寫詞就能討女孩子喜歡,我要是不會做點兒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怎麼能讓阮阿蠻那樣的花魁喜歡上我,我的長處就這一雙巧手,跟兩位武功高強不好比的,這些只是自保的小玩意兒,不足掛齒。」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看保羅,難得有共識,「淫賊。」   「好了,我們先來看看地點。」展昭從身上拿出東京城地圖來鋪在了桌子上,伸手在上面一點,說:「根據拱衛府送來的情報,四魔的同夥應該就在這裡……」   保羅看了看展昭手指的地方,大吃一驚,「什麼?殺豬巷的千金一笑樓?」   ……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汴河上起河洛,下至淮泗,直通長江,四方物品就是沿著這條河源源不斷運往京城,可以說汴河是大宋的經濟大動脈。   州橋的繁華,依靠的就是汴河,而殺豬巷旁靠朱雀門側依汴河,是州橋一帶不可多得的好地盤,雖然名字不怎麼雅觀。   殺豬巷,這巷子原本是屠宰業的天堂,而且執刀的幾乎都是女人,殺豬巷因此而得名,後來殺豬巷產業結構調整,女人們不殺豬改殺人了,殺的就是各色男人,只要你喜歡嫖妓,一定會聽說過殺豬巷的名頭,這裡可是東京城勾欄妓寨最稠密的地方,這裡面的女人殺起男人來可是厲害得緊,男人們被殺了一次免不得還想著第二次。   妓女和殺手,原本就是最古老的兩大行業,說起來,這個殺豬巷的名字,還真包含著哲理。   千金一笑樓,就在殺豬巷裡面,東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的孫七斤就是千金一笑樓的行首,擅長舞蹈,尤其是公孫大娘劍舞,耍起來天下無雙。   孫七斤的腰肢極軟,在舞劍的時候往往能從匪夷所思的角度扭曲,再刺出華麗的一劍,有人說,孫行首的腰肢,那是足足值一萬兩銀子的。   男人們總是這樣,喜歡管中窺豹,把兩種不相干的事情能聯繫到一起去,看著一位美女舞劍,心裡面想的卻是這位美女赤裸著身子坐在自己身上扭動腰肢。   此刻,汴河水靜靜流淌,隱約有絲竹管簫、男女呻吟滲透在空氣中,和胭脂水粉的香氣混合成一種極具誘惑的特殊味道,當然,還夾雜著句把「你這殺千刀的腌臢瘟生嫖老娘居然敢不給錢」這樣煞風景的叫罵在其中,構成了殺豬巷獨特的人文景觀。   保羅和展昭、白玉堂一起站在牆根處,白玉堂似乎有些尷尬,保羅摸著鼻子不說話,只有展昭,似乎熟視無睹。   「我去踩踩盤子。」白玉堂覺得站在牆根聽嫖客和妓女們的叫床聲實在是丟他錦毛鼠的名頭,何況旁邊還站著宿敵御貓展昭,於是一伸手撩起袍角,嗖一聲就上了房頂踩探路線去了。   兩人繼續在黑暗的牆根站著,嗅著空氣中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陳保羅。」展昭突然低聲說,「有些事情我想要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保羅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天下能人異士很多,像我跟白玉堂這樣的身手,大約也就在前百位徘徊……」   「我知道,武功不代表一切嘛!」   「不!」展昭的聲音在黑暗中低沉且堅定,「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代表了一切。」   他慢慢轉過頭來,雙眼在黑暗中宛如星辰,「江湖上前三十位的高手,即便像是那天州橋一樣有幾十把諸葛連弩對著也會若無其事的,當然,這樣的超級高手難得一見,不過,萬里追魂彭海乃是天下十四傑之一,他的十三枚回魂燕子鏢以真氣催發,三五丈內威力無匹。」   保羅愣了愣,低聲說:「多謝,萬一真是彭海的話我會小心的!」心裡面卻在嘀咕,展昭莫名其妙關心我做什麼?   「八王爺跟我提了一下,說以後你會去拱衛府做事,有些事情,自然是要提前讓你知道。」展昭抱著巨闕劍靠在牆上漫不經心說:「你這個人太散漫,連玉卓公主都敢帶出來,不管是我還是陷空島五鼠,武功都是前一百位的,一個不小心就是血濺五步的結果,你居然還敢帶她去看我們比武……」   保羅打了個哈哈,心裡面卻大罵八賢王:這老狐狸,我什麼時候答應他去拱衛府做事了。   正說話,白玉堂回來了,輕輕撣了撣衣角,低聲說:「四周就幾個妓院的打手,那位花魁孫七斤正陪一個客人,那客人還帶著兩個保鏢,一個是陝中巨盜陳汝均,一個是少林棄徒畢鐵熊,陳汝均擅長快刀,畢鐵熊一身十三太保橫練了得,這兩個人居然給人做起了保鏢,看來那客人不是常人。」   展昭沉吟,看了看旁邊沒說話的陳保羅,心想三人聯手即便直接面對萬里追魂彭海也不會吃虧,就點了點頭,壓低了嗓門說:「咱們見機行事就是了。」   看展昭第一個躍入黑暗中,白玉堂撇了撇嘴巴,哼了一聲,「你說展昭是不是因為那個什麼宜蘭侯被殺而被怪罪?我看這次懸,堂堂一個遼國使者在京城被刺,展昭要是解決不了這棘手的事情,腦袋都難保,因此來找咱們……」   保羅低笑,「我估摸著也是,相機行事就是了。」他也有些煩惱,趙德芳老是拉攏他,眼看展昭這個開封府總捕當的窩囊,實在有點兔死狐悲的味道,心說這官家飯不好吃啊,說著一拉白玉堂,在牆根尾隨展昭而去。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三章 夜探殺豬巷   殺豬巷和麥秸巷不同,殺豬巷整條街都是勾欄瓦肆,檔次不高,唯獨孫七斤的千金一笑樓佔據著殺豬巷唯一的河邊船岸,那些達官貴人們都喜歡從水道而來,用來彰顯身份。   千金一笑樓分成主樓和副樓兩座,樓和樓之間有閣道可以通過,閣道中間還有個很大的舞台,那是孫七斤和手下婢女跳舞的地方,一笑樓高四層,只要有錢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玩耍,千金樓卻只有兩層,是孫七斤和幾個貼身婢女住的地方。   一笑樓裡面喧鬧的調笑聲和吹拉彈唱聲不絕,靠著河岸邊的千金樓卻毫無聲息,汴河河水蕩漾,河面上幾艘船輕輕蕩過,有幾個貴公子打扮的從一艘畫船上下來,看了一眼千金樓,樓上高高掛著大紅燈籠,踏花牌高懸在燈籠旁,顯示今天孫七斤業已有了客人。   為首的公子一身錦袍,外面套著縫綴狐裘的裌襖,頭上帶著錦葵冠,氣度也是非凡,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富就貴,旁邊幾位也俱都打扮華麗,腰間的錢袋子描金嵌玉,顯然也不是普通人家。   「孝安,看來今兒又是白跑一趟了。」一個貴公子對為首的公子說道。   這位被稱為孝安的公子正是當朝起居郎譚孝安,調戲過阮阿蠻,被扇了一巴掌,調戲過米香香,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調戲過梅忒麗,梅忒麗直接飛起一腳踢在他褲襠上,有好事者稱他為「譚潑皮」,他不以為忤,反倒沾沾自喜,是個架鷹遛狗的主兒。   他運氣極好,從小是仁宗帝的伴讀,長大後雖然一直做起居郎沒陞官而另外一位起居郎龐昱已經做了兵部侍郎,但是,仁宗帝對他極好,可謂聖眷正隆,因此他向來惹是生非,仁宗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他胡鬧,連包黑子參他都若無其事。   過去做官,文采固然重要,還有更加重要的一條,「美丰姿」,就是要氣派好相貌堂堂,三國的龐統為什麼不招人待見?無他,長的太醜,而譚孝安完全稱得上美丰姿,自然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連續被三個花魁拒絕,這次,怎麼也要找回這個面子才是。   大冷的天,這位被仁宗帝叫做「譚青皮」的起居郎「嘩」一下展開扇子,挺秀氣的眉毛一皺,「哼!我倒要看看孫大家今兒的客人是誰。」   旁邊幾位公子也都是愛惹事的主兒,一聽他這麼說,都來了精神,七嘴八舌慫恿他上去一看。   岸邊歷來都有幾個龜奴伺候著隨著領客人上樓,從水道上來的客人,身份那是顯而易見的,其中一個膽大的龜奴彎腰上前,「幾位公子,實在不巧,今兒孫大家……」   「啪」一聲,譚孝安一扇子扇在龜奴的臉頰上,「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好狗不擋道,給爺讓開。」   那龜奴看幾人耀武揚威上樓,捂著臉頰往地上唾了口唾沫,「我呸,什麼東西……」   旁邊一個相好的龜奴過來,低聲說:「這人是起居郎譚潑皮,出名的無賴,不過……嘿嘿嘿……今兒他可要吃虧了,樓上那位主他得罪不起。」   這邊龜奴閒話,那邊譚孝安帶著幾個狐朋狗友,業已上了二樓,一個站在樓梯口的婢女低聲呵斥,「喂!你們幾個,誰讓你們上來的?」   譚孝安眼前一亮,這婢女穿著翠色長裙,頭髮乾乾淨淨簡簡單單梳著雙丫髻,十五歲模樣,圓溜溜的一對漂亮大眼睛,皮膚尤其出色,居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   一時間這位譚潑皮露出了潑皮性子,笑著就用扇子伸過去一挑小姑娘的下巴,「怎麼以前從未見過你,叫什麼名字啊?」   這舉動其實還真沒什麼不妥,不過,大眼睛的婢女不幹了,一瞪眼,「噌」一聲拉開腰間懸掛的寶劍,譚孝安眼前一花,覺得脖子處一涼,接著爆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來,嚇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保羅他們三個此刻正好趴在一笑樓頂,位置恰好把千金樓裡面盡收眼底,自然就看見了這一幕,難得展昭低哼一聲,似乎對那位譚青皮很不感冒,而白玉堂則伸手一指,低聲說:「那門口站著的高個子白慘慘臉膛的就是快刀斬亂麻陳汝均,另外那個光著腦袋的大塊頭就是花羅漢畢鐵熊。」   「銀鳳,太沒禮貌了,怎麼能對譚公子這麼無禮?」從屋子裡面傳出一把沙啞的聲音,接著,一雙修長的手從門簾處伸出,一位梳著雙鳳鎦金尾髮髻的女子輕輕走了出來。   美人胚子氣哼哼收起寶劍,一扭頭,退到了一邊。   譚孝安嚇得三魂掉了倆魂,腿都有點兒哆嗦,旁邊幾位貴公子也面面相覷,他們出來嫖妓可還真沒被人用寶劍指著過。   「譚公子,這丫頭是我遠房的表妹,剛剛從老家來,還不懂規矩,您可別見怪……」梳雙鳳鎦金尾髮髻的自然就是孫七斤,身上穿著寶藍色鑲嵌了無數瓔珞的馬甲,雪白的腰肢就那麼暴露著,下面同樣鑲嵌無數瓔珞的圍胯,圍胯下則是燈籠底的長褲,顯然是武將盔甲改編的一種舞蹈服飾,鵝蛋臉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笑的時候漂亮的大眼睛一瞇,一副明眸善瞇的感覺,可一挑眉毛,卻又英氣勃勃,很有女將味道,是一種讓人感覺很奇怪的美,加上裸露在外面的雪白腰肢,構成了獨特的魅力。   大多數男人看見孫七斤的第一感覺就是眼前是一匹野性難馴的漂亮母馬,恨不得立刻騎上去才好,尤其孫七斤的嗓音,低沉沙啞,換了別人,必然糟糕透頂,可在孫七斤身上就不一樣了,配上這把沙啞的嗓音,更加誘惑男人。   譚孝安嚥了口口水,有些後怕地看了一眼不遠處小美人胚子,小美人一瞪眼,嚇得他再次收回眼光,掩飾般咳嗽了兩聲,「不妨事,我怎麼會跟小姑娘計較。」說著乾笑了兩聲。   「不如,譚公子和幾位公子一起來坐坐?」孫七斤的口氣似乎在邀請,不過,顯然沒什麼誠意。   譚青皮可聽不出來,色膽壯了壯,點頭說:「那倒是好……」   可門口一直站著不說話的兩位不樂意了,高大的光頭漢子首先哼了一聲,「我家主人今天包下了孫小姐……想進去?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狗膽。」   幾位公子同時臉色一變,這話罵人太毒了,孫七斤在門口掩嘴低笑,譚孝安立刻忘記了剛才的教訓,想在美人跟前逞威風,「你什麼東西?一個下人,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孫大家是能包的麼?」   光頭漢子自然就是少林棄徒、花羅漢畢鐵熊,被驅逐出少林寺以後殺人放火強姦什麼壞事沒幹過,怎麼能服氣被眼前這位貌似兔兒相公的人罵,頓時一瞪銅鈴大眼,「直娘賊,老子活撕了你。」說著向前邁了一步,一雙大手老鷹抓小雞一般張開,把譚孝安嚇得往後連接退了兩三步。   「鐵熊,住手。」一聲輕咳後,一雙修長的手從門簾處伸出來,手上帶著兩個式樣奇古的戒指,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一看就是非常有身份的人。   門口臉色白慘慘的快刀斬亂麻陳汝均趕緊伸手給自己主子撩起門簾,裡面的男人慢慢走了出來,一身淡黃色廣袖長袍,頭上帶著由金絲編織成的便帽,腰間掛著一塊玉珮,一張臉帶著幾分滄桑,下頜短鬚修剪得體,雙眼開閡之間神采奕奕。   譚孝安一看這人,剛才飛出去再回來沒多久的倆魂再次飛了,「王……王爺……」   此刻千金樓頂,展昭正奇怪,低聲說:「怎麼襄陽王也出現在這裡?」   「我說展大俠,你能不能說一下到底為什麼來殺豬巷啊?」保羅終於得到機會問這個問題了。   展昭沉吟,低聲說:「拱衛府的消息是孫七斤跟摩尼教關係密切……」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比較愉快,如果那個綠睛胡女陸小鳳脫困,還真可能來這兒,甚至萬里追魂彭海也可能藏身於此,保羅甚至懷疑,那個陸小鳳是不是展昭故意放走的。   低哦了一聲,保羅繼續往下面看去。   那人正是當今天子的皇叔,襄陽王趙鈺,權柄極重,手握一方軍政,豈是譚孝安能惹得起的?   趙鈺笑了笑,走到譚孝安跟前,「孤三年前跟孫小姐有幾面之緣,頗為投機,今兒便來和孫小姐清茶一杯暢談,孝安,娘娘、官家和聖人(娘娘指太后,官家是皇帝,聖人是皇后)身體可好?一年多不見你,越發氣派了,你父親有福啊!」   譚孝安冷汗淋漓,彎腰說:「回王爺話,今上,娘娘,聖人身體俱都安好,下官不敢打攪王爺,先告辭了。」說著拉了一幫狐朋狗友抱頭鼠竄而去。   畢鐵熊哼哼了兩聲,「王爺,給這廝什麼好臉色看,一巴掌扇出去就是了。」   「他老子有福氣,兒子自小給今上伴讀,女兒又是個大美人,據說就快要進宮給今上做娘子(妃嬪)。」趙鈺冷笑,「他老子那個『尚書左僕射』很快就要加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職務了。」   孫七斤在趙鈺跟前一點兒都不拘束,笑著說:「王爺,此人在東京城有個綽號叫譚潑皮,出名的無賴,不過今天可是踢了鐵板一塊。」說著笑個不停。   趙鈺一笑,「進去罷,外面還真有點冷。」   畢鐵熊和陳汝均趕緊給自己的主人撩起門簾,趙鈺轉身,一腳剛踏進門檻,異像突現。   一笑樓和千金樓之間距離大約兩丈,就算從一笑樓頂到千金樓孫七斤站的地方,滿打滿算,最多三丈。   陳保羅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就離他們不到兩丈的地方,居然一直埋伏著一個人,就藏身在飛簷下像個蝙蝠一般吊著,誰也沒發現。   今夜月色很美,可月色下的殺機冷森森的,兩道白光,帶著怪異的嗚嗚聲,月色下劃出淒美的曲線,對著襄陽王趙鈺而去,接著,那刺客宛如大鳥一般盤旋在空中,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睛。   一直沒說話的陳汝均反應最快,他綽號快刀斬亂麻,的確沒有誇張,手在腰間鯊魚皮鞘上一拍,單刀出匣,刀光一閃,一刀就擋住了一枚暗器,「噹」一聲巨響,白慘慘的臉色更加白了,接著出現一絲奇異的紅暈,一張嘴,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踉蹌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沒力氣起身。   畢鐵熊反應也不慢,一橫身,攔在了主子跟前,那白光毫不停留,暢快地穿過了畢鐵熊的肩膀,血花四濺,畢鐵熊一身江湖聞名的十三太保橫練功夫愣是沒擋住那要命的暗器,這位自恃身子如鋼似鐵的粗豪大塊頭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鮮血,銅鈴大眼一愣,居然暈了過去。   那暗器穿過畢鐵熊的肩膀,依然射入襄陽王的後背,趙鈺噴出一口血,面朝下跌倒,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孫七斤捂著嘴巴,一翻眼白,暈了過去,那大眼睛美人胚子奔過去抱起她,一連聲急聲叫道:「姐姐……」   這,也就剎那間發生,武功高如展昭,也來不及阻擋。   三人都很慚愧,居然這麼個人就埋伏在自己身邊不到兩丈的地方,尤其是展昭和白玉堂,都是年輕四傑之一,白玉堂之前還踩了盤子,居然都沒發現此人,實在是等於在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歹徒休得猖狂。」展昭爆起,人在空中,巨闕劍出鞘,對著刺客一劍劈去,這一劍帶著真怒,用了十二分功力,加之從四樓高處飛身而下,發出凌厲的劈空聲。   業已站在下面的蒙面人冷笑,雙掌一合,「彭」一聲悶響,居然把展昭的巨闕劍夾住了。   而這時候,千金一笑樓亂成了一團,各種女子尖叫聲不絕於耳。   展昭整個身體就橫著凝在了空中,只覺得自己劍上的力道宛如泥牛入海,這是他從來沒碰到過的情況,大吃一驚之下,腰肢一挺,雙腳往上方一甩,意圖借助整個人的體重甩動脫離對手。   陳保羅和白玉堂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在腰間抽出軟劍,腳下一點,飛身而起對著那蒙面人兩肋刺去。   「米粒之珠,也放毫光。」(這句台詞可真夠老的)蒙面人冷笑,輕輕鬆手。   展昭人在空中滴溜溜轉了一個圈,巨闕劍帶著風聲再次劈下,蒙面人右手一揮,手背敲在了劍脊上,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撥開巨闕劍,另外一隻手快若閃電,一掌拍在了展昭胸口。   「波」一聲低響,展昭悶哼了一聲,身子倒飛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保羅和白玉堂的軟劍這時候已經刺到了蒙面人肋下不足一尺的地方,蒙面人雙手一張,兩手同時捏住了刺來的軟劍劍尖。   「茲」   叫人牙酸的聲音銳利刺耳刮到人心裡面去一般,宛如發春的貓在用爪子抓琉璃瓦,保羅和白玉堂的劍同時慢慢從中間彎曲,兩人臉色同時都變得慘白。   「Shit,這他媽還是人啊!」保羅大罵,他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高手,展昭的武功已經是一時之選,可碰到眼前的蒙面人,居然兩招就受傷了。   「喀喇喀喇」一陣響,保羅和白玉堂腳底下的磚頭同時碎裂了好幾塊,而蒙面人腳下卻一點兒異樣都沒。   保羅只覺得從自己的寶劍上傳來一股陰陰的霸道內力,而白玉堂,也覺得自己的霜月軟劍上傳來一股陽剛內勁,那內勁雖然不猛烈,卻綿綿不斷如長江江水拍岸,汩汩然有隱然不絕之意,頓時大驚,「這廝會少林易筋經……」   他這話一出,保羅倒是反應過來了,他義兄歐陽春的老子歐陽忠惠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他的內功就是學自師公的易筋經,怎麼眼前這傢伙也會易筋經呢?   腦海中靈光一閃,他大喝,「乾坤大挪移,玉堂,撒手。」   白玉堂聽他大喊,下意識一鬆寶劍,與此同時,保羅也鬆開了自己的劍。   蒙面人詫異,一鬆手把兩把劍扔下,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睛盯著陳保羅,「小子,你怎麼知道乾坤大挪移?」   保羅嘿嘿一笑,「萬里追魂彭海彭先生,中土明教第一高手,五大榮耀護法之首,牽機盟盟主……」   蒙面人眼中凶光一閃,「小子倒是有點見識。」   「@#$%^&;*……」從不遠處岸邊站起一個人來大喊,保羅看得真切,正是那個明艷的胡女,多臂魔陸小鳳,在用回鶻語大喊:「師傅,這小子奸猾無比,殺了他……」   保羅笑著說「彭先生……」突然就臉色一變,看著彭海身後「咦?」   彭海冷笑,「跟我動這種心機……」話說了一半,就聽到自己的徒弟大喊,同時心中一跳,危機感頓時產生,下意識地,就往一側閃了閃,但肩膀上依然一疼,顯然被什麼暗器給射中了,而且傷口帶著古怪的酸麻,顯然還有毒。   他心思狡猾疑心極重,一時間也猜不透對方到底還有什麼埋伏,腳下一跺,人就往汴河飛去,人在半空,回魂燕子鏢還不忘記發出兩枚,這個回魂燕子鏢是用海外合金打造,狀如飛燕,兩側翅膀打磨得鋒利無比,前面尖緣更加混合著天外隕鐵,再厲害的橫練功夫也吃不消它,而且飛燕腹內還藏著牛毛細針,一旦入肉,牛毛細針立刻噴出,實在是歹毒無比。   不過他肩膀受傷,還沒換氣又用輕功飛在空中,一時間真氣來不及回轉,這燕子鏢只得平時三四成功力。   白玉堂還好,江湖經驗充足,保羅差一點鬧個灰頭土臉,這也不怪他,他萬萬沒想到,這燕子回魂鏢居然會拐彎,這才深深明白回魂二字的厲害。   這時候彭海人已經在七丈之外,一聲冷笑,「小子,今天算你厲害,不過,準備替那個展小子收屍罷!」   那個多臂魔陸小鳳用回鶻語恨聲喊道:「我知道你叫陳保羅,記住我的名字,我高車阿萊雪一定會回來殺了你……」   果然,這個漢名陸小鳳只是化名罷了,那胡女複姓高車,叫高車阿萊雪。   這師徒二人貼著河邊遁去,保羅苦笑,「我怎麼了我?殺她大哥的是展昭啊!」   對面歐陽風收好科爾特,走過來把地上兩把劍揀起來,保羅接過,「阿風,要不是師叔聰明安排你跟在後面,不過……你倒是越來越機靈了,科爾特用的也好,不像上次。」   「自吹自擂。」歐陽風橫了他一眼,其實也十分後怕,剛才電火石光之間自己還能恰好站出來,科爾特也沒射偏,實在連自己都有些意外。   白玉堂沉默,彭海的功夫實在太厲害了,他和展昭雖然是一流好手,可面對彭海這種絕頂高手,卻頓時生出無力感,要不是保羅機靈安排了後著,今兒貓鼠一對冤家對頭的性命怕就要扔這兒了。   「去看看那賴皮貓死了沒。」白玉堂伸手戳了戳保羅。   展昭委頓在不遠處,巨闕劍就在他身邊他卻沒力氣去揀,臉色泛著奇怪的淡紫色,呼吸之間口鼻中還不停往外滲著血。   白玉堂大吃一驚,「六陰截脈掌。」   六陰截脈掌,顧名思義,是一種截斷人身上六陰脈絡的掌法,一旦拍實,人體六陰脈受損,臉色就會顯現怪異的淡紫色,渾身受陰火寒毒淫浸,如同掉進冰窟一般,功夫淺的當場身亡,就算功夫深的,也是遭受那寒毒侵體,活活多受幾天罪罷了,如果沒摩尼教獨門解藥,難免一死,實在是一種歹毒的掌法,武林中傳說這種掌法是魔教不傳之謎,是摩尼教教主和護法等高層才能學習的護教神掌。   展昭苦笑,聲音低沉嘶啞斷斷續續,「我還是自視太高了,沒想到彭海的實力強大若斯,實在是深不可測,我們三人聯手居然只是這個局面,這次多虧了保羅兄,大恩不言謝,不過……保羅兄,能拜託你一件事情麼?」   保羅覺得自己好像抱著一塊寒冰,展昭的話語也有點像是遺言,保羅只好點頭。   「只要有一線希望,一定要救治王爺……」展昭說這話的時候,口中粘稠的血液還不停往外滲透著。   跟聰明人說話,自然比較省事,保羅明白他的意思,遼國使者被刺,包拯鐵定要被當今皇上勒令限期拿辦兇手,這當口要是襄陽王這樣的人物再死在東京城,恐怕連八賢王都保不住包黑子了。   「沒吃羊肉,惹一身腥膻……」白玉堂撇嘴,心裡面卻也有些兔死狐悲,御貓和陷空島五鼠可是老冤家了,這會兒眼看展昭重傷,回想剛才面對彭海,頓時覺得天下之大,奇人異士之多,他們陷空島五鼠也只能算是一方豪強罷了,這天下,英雄無數啊。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四章 毒手庸醫   且不說千金一笑樓亂成一團,保羅和白玉堂看了一下襄陽王三人,那位快刀斬亂麻陳汝均還在打坐,不過臉色倒是好了許多,想必沒什麼大問題,花羅漢畢鐵熊肩骨被燕子鏢透穿而過,失血過多,還在昏迷,而且以後這十三太保橫練怕是要打折扣了,襄陽王趙鈺的情況卻非常不妙,燕子鏢透過畢鐵熊的身體射在他背後,原本應該沒多大問題的,偏生恰好被射中脊椎骨大穴,燕子鏢腹中牛毛針直接釘在了脊椎骨上,死活實在是難以預料。   歎了口氣,保羅只能說包黑子運氣不佳。   按道理來說,東京城的治安是沒那麼差的,好死不死,那位遼國使者宜蘭侯要去調戲他陳保羅的女人,還只帶了幾個貼身親隨,對手又是凶名赫赫的恐怖組織牽機盟,自然,展昭也托大了點,這麼一位重要人物只是自己跟隨保護,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位襄陽王也會湊熱鬧,你沒事來嫖妓幹什麼?嫖妓也罷了,東京那麼多妓院,你隨便挑哪家不行,偏偏就挑了千金一笑樓,帶著兩位下人或許算得上高手,問題是,萬里追魂彭海實在是太變態了。   就像展昭所說,彭海的實力深不可測,果然不愧是天下十四傑之一,天下之大,還有哪裡是他去不得的地方?   惹了這麼一個凶名卓著的妖人,保羅除了苦笑,還能幹什麼。   那位花魁孫七斤還沒醒轉,倒是一直摟著她的那個大眼睛美人胚子盯著保羅仔細看個不停。   「這位姑娘,你認識我?」保羅倒是有點苦中取樂的阿Q精神,實在是天津人後裔本色,這時候還不忘記貧嘴小姑娘,旁邊攙扶著展昭的白玉堂直哼哼,顯然對他的行為很是不滿,歐陽風也狠狠瞪了自己這個不大要臉皮的師叔一眼。   這位名叫白鳳的十五歲小姑娘臉紅了下,卻也不怎麼怕羞,「你不就是那個十個包子大俠客陳保羅麼!江湖上盛傳你一個人在陷空島五鼠聯手下還能傷了那個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我還以為你三頭六臂呢……」   旁邊白玉堂原本白淨淨的臉膛立馬就變了顏色,保羅差一點暈倒,這謠言可傳的也太離譜了,真論實力,陷空島五鼠哪一個都比他強。   正有點尷尬的時候,從主樓那邊傳來一聲大喝:「他媽的妓院的人都死光啦?老子花錢嫖妓連個招呼的人都沒麼?」   千金一笑樓這會兒的確混亂,大多數嫖客走光了,妓院打手龜奴們忙著安排受到驚嚇的歌妓們各自回房,還要再查看四周有什麼異常的動靜,老鴇卻在自己房子裡面愁著該如何上下打點,畢竟,今兒這事情出的太大了。   這聲音喊的快,人來的也快,一個「麼」字還沒落音,人已經從主樓順著閣道快步走了過來,「奶奶的,老鴇呢?姐們呢?都死光啦?咦歪?還真是死了一地的人啊!呸!真晦氣,老子嫖個妓都碰上這倒霉事……」   這位口沒遮攔的客人一身青布長袍,看年紀不過三十,面孔倒算得上英俊,只是,左腮唇上有個黑色的肉痣,上面還生著幾根黑毛,頓時就把那份英俊給破壞的一乾二淨。   白玉堂剛才聽那美人胚子說江湖上謠傳五鼠聯手還打不過保羅,一肚子邪火正愁沒地方發洩呢,碰上這麼一位口沒遮攔的主,頓時就要翻臉,不過,那人幾句話,立刻又把眾人給說懵了。   「打坐的這個一定是被傷了手太陰肺經,怕是強自接了什麼厲害的攻擊,昏倒的大個子……一身不錯的橫練功夫啊,可惜,琵琶骨被穿,日後武功起碼打個兩折,這傷口……好像是那個天下妖人榜第二萬里追魂彭海的回魂燕子鏢所傷,這個臉色淡紫昏迷過去的小白臉……六陰截脈掌啊,運氣真好,換別人怕一輩子也碰不上一個會六陰截脈掌的,準備收屍罷,這個背朝後的……果然是回魂燕子鏢,可惜,被傷了督脈,也命不久已,嘖嘖!這位小娘子真美,想必是本樓花魁孫七斤罷,果然天香國色……咦歪,這小姑娘,小妹妹,這會兒大相國寺門口的夜市想必還繁忙,叔叔給你買糖,再帶你看大相國寺放生池裡面的鯉魚如何?」   這人一張破嘴,說話又快,一時間,眾人幾乎被點全了,而且說話極為不客氣,連保羅都差一點翻臉,更加別說那個脾氣極大的美人胚子和白玉堂了。   美人胚子第一個生氣了,還十分稚嫩的臉蛋上紅暈一起,一撒手鬆開孫七斤,噌一下寶劍出鞘就要跟對方拚命,倒是保羅一把拉住了她,「這位先生,好眼力啊!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伸指捻了捻唇上肉痣寸許長的黑毛,這人很是得意地說:「嘿嘿!不才毒手庸醫殷陽霍……」   「你就是毒手庸醫殷陽霍?」白玉堂倒是大吃一驚。   「正是區區了,閣下眼中神光奕奕,想必是一方武林大豪,敢問……」   白玉堂轉過臉去,根本不理會此人。   他這個舉動很是怪異,似乎非常瞧不起這人,保羅深知白玉堂的脾氣,這會兒也不去問他,直接說:「殷先生眼力獨到,想必一定能救治我幾位朋友罷!」   「我倒是有些把握,不過……就看你出不出得起價錢啊!」這位毒手庸醫倒是深通就地起價的道理。   保羅可不怕,好歹展昭背後有開封府,襄陽王更加是富有天下一壑,還怕花錢不成?   「殷先生直接開價好了。」   「你又是誰?」殷陽霍不忙開價,卻先問起保羅,保羅一拱手,「小弟四海武館館主陳保羅……」   他這話剛說出來,殷陽霍眼睛一亮,似乎看見什麼奇貨可居的東西,一下跳過來拉住他的手,「你就是那個十個包子大俠客陳保羅,這東京城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   這人的手濕答答的,使勁捏著保羅的手似乎保羅就是千金一笑樓的姐兒一般,倒把保羅嚇一跳,他在舊金山長大,舊金山號稱同性戀者的天堂,他看多了雖然不反感,但是眼前這人這麼熱情,的確讓他有些很「惡」的感覺,別人搞那是別人的自由,但是搞到自己頭上就嚇唬人了。   點了點頭,「我那個武館又不是東京第一大的鎮威武館,應該沒什麼人冒充罷!」   殷陽霍這會兒笑了起來,眼睛瞇起,這眼神保羅太熟悉了,分明是個很淫賊的笑,嚇得趕緊抽出手來。   不過,接下來的話在打消了保羅的恐懼後,又讓他差一點一巴掌把殷陽霍的臉給抽腫。   「聽說鸞鳳樓花魁阮阿蠻是你的紅顏?只要你讓她跟我睡覺,萬事好商量。」殷陽霍笑得唇上的肉痣輕輕顫抖,顯然很是高興得意。   這就是白玉堂剛才扭過頭去不屑跟他答話的原因了,此人醫道極為高明,但又好色如命,在江湖淫賊榜上排名第二,江湖上的人都叫他淫羊藿(一種中醫必不可少的壯陽藥材),他給人家治病,就會要求對方家裡面的家眷家屬陪自己睡一次。   這麼無恥的要求,自然會得罪人,問題是他的醫道的確是很厲害,尤其是刀劍創傷、毒傷、暗器傷、古怪內力傷等江湖人常常容易遭受的傷痛上,簡直算是天下第一,對這麼一個萬一受傷能救命的無恥之人,江湖上的人還真不大願意得罪他,何況他精研下毒,一般江湖人拿他也沒辦法。   好在他只是對那些上門求醫的人提出要求,而且是只睡一次,絕對不會要求第二次,也算是一個淫賊中的妙人了,故此淫賊榜上高高排名第二位,上門求醫的人也只好捏著鼻子忍讓了,後來大家都學乖了,上門求醫,乾脆就直接在妓院買個美艷的妓女帶著謊稱自己家眷家屬,說起來,也算是間接救了一批妓女脫離皮肉生意的苦海,實在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   即便是保羅這種沒事喜歡咧嘴一笑的傢伙,碰上比他更加無恥的人,也差一點一巴掌扇過去,眼眉跳了幾下,好歹才克制住,冷冰冰說:「沒可能……」   「別這樣啊!」這位自來熟笑瞇瞇毫無廉恥的樣子,「要不,聽說你跟米脂畫皮館的米香香也是情投意合?那就米香香罷!」   保羅這邊幾個人都是眼皮子一陣跳,這人實在太無恥了,那美人胚子居然生就一副好打抱不平的脾氣,瞪大漂亮的眼睛,柳葉眉豎起老高,「無恥……」   「別啊!要不,梅忒麗也可以啊!你可千萬別說你跟火焰山的梅忒麗沒關係,整個東京城都傳遍了,我只要隨便一個,睡一次就行,怎麼算你都是賺了。」殷陽霍說到這兒,努力鼓起一個自以為很英俊的笑容轉頭對美人胚子說:「小妹妹,我們是周瑜打黃蓋的買賣——願買願賣啊!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說著一雙眼睛還在她身上滴溜溜轉個不停,顯然很是垂涎對方的美色。   保羅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扯住殷陽霍的衣領,「Shut up。」他難得發火,這會兒臉色鐵青,額頭上勃起幾根青筋來,「你以為爺是開妓院的麼……」   阿風第一個拉住了他,「師叔,你何必跟這種不要臉的人生氣。」他說是這麼說,可臉上表情,顯然也恨不得把殷陽霍唇上的肉痣給割掉然後使勁扇對方幾十個耳刮子才好。   殷陽霍果然妙人,保羅這番發怒抓住他衣服,他居然神色平靜好整以暇,想必是自信整個東京城沒別人能救展昭幾個。   孫七斤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突然插嘴說:「殷先生,這件事情我先答應了,你儘管救人,若不嫌棄我蒲柳之姿,我陪你一次又如何。」   殷陽霍大喜,「在下雖然是個淫賊,卻也淫有淫品,如此,我盡力救治,希望孫大家也別失信於我才好。」說著,伸手入懷就掏了一個布包來,一展開,裡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金針。   那小姑娘著急了,一把拉住孫七斤,「表姐你傻啦,這種死不要臉的人開的如此齷齪的條件你也答應。」   孫七斤一笑,卻不說話,只是轉頭看著保羅和白玉堂,「想必兩位就是四海館主保羅大俠和錦毛鼠白玉堂大俠,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多謝兩位了。」   保羅看了一眼旁邊面無表情的白玉堂,苦笑著說:「我們也是差一點喪命當場,談不到什麼謝不謝。」   正說話當口,開封府衙役們姍姍來遲,老鴇自然早就迎了上去,領頭的八大衙役之一薛霸看見自己的頭兒昏迷不醒,頓時慌張,還好,保羅也算認識他,安慰了幾句,說著低聲把襄陽王爺遇刺的事情一說。   薛霸大吃一驚,這可是驚天大事,只是一抱拳希望保羅暫時照看展大哥,便急急轉頭走了,想必是回去找包黑子匯報情況,保羅把展昭抱進孫七斤的房間,頓時弄了一地的鮮血,他對旁邊孫七斤說道:「展昭的傷勢嚴重,叨擾孫大家了……」   這邊毒手庸醫殷陽霍給展昭仔細把脈後突然說:「六陰截脈掌果然厲害,我有六成把握治好,可惜,我手頭沒有治療陰毒的聖品赤火蓮實,若有,我擔保半個時辰就能讓他活蹦亂跳。」   孫七斤突然接口道:「巧了,今兒王爺過來,送了幾個新奇玩意兒給七斤,裡面好像就有赤火蓮實,是不是生長在火山口附近的蓮花結成的實,蓮蓬顏色略帶黃赤?」   殷陽霍點頭,「就是這東西,孫大家若有,還望拿出來,只需要兩顆便足夠了。」他雖然淫賊,但是在醫道上卻不欠虧,答應治病,果然就盡心盡力了。   孫七斤走進內房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蓮蓬,果然那蓮蓬帶著黃赤色,裡面蓮實個個飽滿,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殷陽霍拿了兩個居然老老實實把蓮蓬還給孫七斤,旁邊保羅看他居然不貪污,倒有些消氣了,心說這人雖然無恥,卻無恥的有品。   他醫道實在算得上是當世國手,金針在展昭六陰脈匯穴上紮了幾根,展昭口鼻中緩慢滲出的血液就止住了,接著讓人把蓮實搗成漿狀,讓大眼睛美人胚子給餵了下去,御貓兒呼吸漸漸順暢,身子也沒那麼涼了,臉色也從古怪的淡紫色轉回正常,只是失血過多略蒼白了些,說不定一會兒就能醒來,而襄陽王趙鈺背後的牛毛針業已被取出,放了淤血後,趙鈺呼吸平穩,雖然還沒醒轉,但是臉上神色也好看了許多。   至於襄陽王的兩個貼身護衛陳汝均和畢鐵熊,對於殷陽霍來說,實在是小傷了,陳汝均還是那幅別人欠他三萬貫錢的表情,畢鐵熊似乎覺得自己直接昏迷過去很丟人,一張臉拉得跟馬面一般,黑黝黝的臉膛居然能看出一點兒紅色來,兩人都焦急地守在襄陽王身旁。   「這人雖然名聲極爛,但是在醫道上的造詣的確算得大宋國數一數二。」白玉堂低聲在保羅耳邊說到,這也是剛才他雖然鄙視殷陽霍但是卻一直沒說話的原因所在。   保羅點頭,尋思著就要先走,開封府衙役們來了大幫,也不需要他了,何況,千金一笑樓這樣的場合,必然也是有後台的,孫七斤敢隨便答應,自然有她的道理,別的不說,襄陽王醒轉,殷陽霍還敢糾纏孫七斤?他倒是不相信了。   即便是他這樣的人,碰上八賢王還未免低頭,他自己這個從小接受民主教育的人都害怕位高權重的人,而殷陽霍從小接受的是「天地君親師」的教育,待一會兒襄陽王醒轉,難道他還敢跟一個權柄一方的王爺較真不成?   想到這兒,微笑著打了招呼,他拉著白玉堂和阿風扭頭就走。   其實,他還真想差了,他們走後襄陽王還未醒轉,而殷陽霍已經拉著孫七斤求歡,結果被聞知襄陽王被刺匆匆而來第一次進妓院的包拯給怒斥,殷陽霍極有淫賊的淫品和高貴的淫賊傲氣,一怒之下,居然不管襄陽王死活,在一眾衙役的包圍下脫困而去。   三人剛下樓,那美人胚子提著燈籠追了出來,紅著臉蛋欲言又止,保羅奇怪,「姑娘有事麼?」   「那個……我……我叫白銀鳳……」小美人說著,兩頰胭紅一片,把燈籠塞到保羅手上,登登登上樓去了,旁邊阿風哼哼,似乎嘀咕了一聲小狐狸精,白玉堂不說話,不過看保羅的眼神顯然也不對頭,保羅苦笑,硬扯著兩人快步離去。   回到四海春日,保羅覺得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很懸,第一次反省自己武功太差,不過,武功一道,不是想想就能進步的,明師傳授、天賦、苦練、運氣,實在是缺一不可,只好歎氣,希望日後別碰上彭海這樣的變態高手才好。   白玉堂也是默默不語,一直沒睡覺的霍蓉娘乖巧地在一邊給自己這位義兄斟酒,不時含情脈脈看保羅一眼,眼神中帶著擔憂和深情厚意,似乎有好多話兒要說一般,讓旁邊的阿風氣憤不已,卻又拉不下臉來說什麼難聽話,板了臉蛋說:「師叔,我先回武館了,你回不回去?」   「阿風啊!你回去罷,今兒我睡這兒了。」   歐陽風恨恨一跺腳,「外死外葬了好。」說著很是不屑地看了霍蓉娘一眼,甩手出門,讓霍蓉娘極是尷尬,任誰都瞧得出來,阿風很是不喜歡她。   「蓉娘,別跟他計較,這小子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下次我好好教訓他。」   霍蓉娘低垂著長長的眼睫毛,輕聲說:「奴只要能跟在爺身邊,什麼委屈都能受……」   保羅歎了口氣,對於阿風越來越囂張的態度,他心知肚明,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白玉堂喝了幾碗酒,白淨的臉膛上紅暈了起來,一手撐著下頜在那兒發呆,桌子上油燈燈火搖拽,燈光照耀下居然有些絕代美人那種「懶臥牙床憶春夢」的嫵媚味道。   保羅深知今天一戰不管對誰都有心理陰影,就故意拿他取笑,「玉堂,蓉娘說你相貌太是俊美,很是自卑,還說怕我喜歡你不要她了……」他這麼一說,霍蓉娘臉上頓時就燒紅了起來,想解釋,自己又的確這麼想過,一時間很是難為情。   奇怪的是,白玉堂居然對他這個很過分的玩笑話沒生氣,如果平時,恐怕要跳起來狠狠罵「陳保羅你這個混蛋看我撕爛你的臭嘴」。   保羅看他發呆不搭理自己,伸手過去在他眼前搖晃,「喂!玉堂,怎麼了?」   白玉堂哦了一聲,轉頭問他,「你不覺得今夜的事情很是奇怪?」   被他這麼一說,保羅倒是回味過來,尋思了一下,似乎還真有些奇怪,襄陽王為什麼跟孫七斤那麼熟悉,看兩人模樣,不像是單純嫖客跟歌妓的關係,倒是有些老友的味道。   趙鈺是手握一地軍政大權的王爺,藩王一般情況下是不能進京的,孫七斤是怎麼認識襄陽王的?   展昭說拱衛府的情報上表示孫七斤跟摩尼教過從甚密,她一個東京城的花魁,為什麼又跟摩尼教這樣名聲不大好的教派有關係呢?   保羅想起後世好萊塢的電影裡面那些女特工,心說難道孫七斤是摩尼教在東京城的什麼負責人不成?   他想到後,也就直接說了出來,白玉堂點頭,「當時孫七斤拿出赤火蓮實我就懷疑了,這赤火蓮實尋常難得一見,她怎麼偏巧就有,那襄陽王爺就算跟她熟識,送她什麼頭釵飾物珠寶古玩不好要送這個?」   保羅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孫七斤自己也會這六陰截脈掌?」   白玉堂點頭,兩人這麼一尋思,對啊!會六陰截脈掌才需要配解藥,有赤火蓮實就不稀奇了,能會六陰截脈掌,很可能孫七斤在摩尼教的身居高位,那麼,她在襄陽王被刺的時候裝作昏迷,顯然就是居心叵測啊。   但是,如果她是摩尼教中人,為什麼又會跟襄陽王關係如此密切呢?   縱是保羅這樣的腦袋瓜子,也想不出個明堂,只好作罷。   「蓉娘,坐我身邊來,別老是伺候你義兄,我可是要吃醋的。」保羅往嘴巴裡面扔了塊牛肉片,把紅暈了臉的霍蓉娘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我說玉堂,這咱們先不考慮,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到開封府混啊?」   白玉堂斷然搖頭,「我們陷空島神仙地界,有吃有喝,跑開封府受罪幹什麼,再說了,我跟展昭不對路數……」   「我看展昭招募你們的意思很重,要不,來我的四海罷,咱把四海發展成全球……哦不,全大宋朝最大的武館……」   白玉堂譏笑,「最窮的武館才是真的,你使勁拉我下水,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哎呀!這是什麼話,你不是蓉娘的義兄麼?咱們不是好友麼,我這人,最是孟嘗,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我請客嫖妓麼?」說著他就用看處男的鄙視眼光盯著白玉堂看個不停。   說到這兒,白玉堂臉上一紅,接著又拉長了臉,那天實在是他一生中最尷尬的時候,被人戳到痛處,終究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俊朗的臉上有些扭曲,他頗為咬牙切齒,壓低了嗓子說:「那天似乎是我付的錢……」   「我們如此好友,你的錢不就是我的錢麼。」保羅打著哈哈,白玉堂實在拿他沒轍,黑著臉蛋起身說:「我可是要去睡了。」   看自己義兄出門,霍蓉娘看了情郎一眼,有些擔心,「爺,大哥他……」   保羅大大咧咧一揮手,「沒事,他知道我跟他開玩笑呢!」他說著也站了起來,「蓉娘,今兒我還是回去罷,阿風那小子臉色不好,我怕他回去把武館給拆了,那可真就得不償失了。」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五章 有人踢館   霍蓉娘默然,其實保羅基本沒在她這兒過過夜,雖然她很滿意自己目前的生活,可保羅一直沒要她的身子,讓她總是覺得保羅還是在嫌棄自己殘花敗柳的身子。   低著頭,長長的眼睫毛一陣顫動,她伸手替保羅整了整衣服,輕聲說:「爺,夜深露重,小心……」   保羅何嘗不知道她心中有想法,不過,太容易吃到嘴的美食難免無趣,目前這樣吃吃豆腐的生活還是蠻好的,等忍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再吃無妨,他又不是那種沒嘗過女人滋味的毛頭小子看見女人就使勁貼上去非要跟人家睡覺。   不久後,他即將因為這個古怪的嗜好,被認為是個喜歡玩弄女性感情的花花公子、偶像淫賊,比那些玩弄女性身體的淫賊還要可惡,實在應該千刀萬剮,因此,上了江湖淫賊榜,讓他啼笑皆非了好一陣子。   拉著蓉娘走到院子中間,他輕輕捏著對方的小手,低笑著說:「我知道你心裡面委屈,不過,你不覺的現在這樣很好麼?你看,我把你當成能說話的自己人,當紅顏知己,別把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老是放在心上,記住……」   他說著,伸指在蓉娘渾圓的胸口輕輕點了下,卻沒抽回手去,只是那麼放著,「自從你跟我以後,你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苦命的姑娘啦!你是四海春日的老闆娘,是我保羅的紅顏……」   霍蓉娘聽著陳保羅這廝不知道跟多少美女說爛了的情話,只覺得心中歡喜得快要爆炸,心口的酸漲刺激得忍不住流淚,恨不得能為對方一死,梨花帶雨一般伸手覆蓋在保羅放在她胸口的手,「爺,蓉娘知道,蓉娘是整個東京城最幸福的女人……」   「對啦!」保羅輕輕合掌揉搓,臉上的微笑卻很純情,「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蓉娘,就做我的快樂小女人罷!」   這招顯然叫做趁熱打鐵,霍蓉娘眼淚珠子斷線一般,臉上卻洋溢著快樂的笑,「是,蓉娘是爺的小女人。」   士為知己者死,看來這句話不單單只對男人有用,對女人也管用。   兩人依依不捨,在月色下纏綿許久,保羅是愈發控制不住自己了,蓉娘的身子柔軟異常,尤其是腰肢,撫摸上去,軟滑溫膩,似乎掐一把就會斷了一般。   「爺,您就要了我罷!」霍蓉娘仰起雪白的下巴,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什麼叫人臉紅的聲音,可身子卻無力地癱軟在保羅懷中。   保羅壞笑,「要了你可就沒那麼刺激了。」說著,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不過,這會子我還真捨不得走了。」   伸手拍了拍她豐滿肥膩的臀部,「我今兒就在這歇著罷!我說故事給你聽。」   他這一招,真不知道用了多少回,可惜,沒一個不上當的,這手段雖然老土,但當今幾乎沒幾個美人能抵抗這一招,實在是一招鮮,吃遍天啊!   後來他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的時候,他的女人們往往恥笑他「爺,您這故事說了幾百遍啦,姐妹們都能背誦了。」往往能讓他老臉一紅,也算是「善惡到頭終有報」的一種另類詮釋罷。   第二天一早,保羅在蓉娘服侍下穿好衣裳,白玉堂卻不知去向,只是在桌子上留了張便條「我出去打探打探」。   貓有貓路,鼠有鼠道,想必他也是出去摸一摸孫七斤的底細和襄陽王被刺的原因,保羅也沒多想,在蓉娘不捨的眼光注視下翩然出門。   回到揚州門四海武館,他剛走到街頭,就看見了自己武館門前聚集了許多人圍觀,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洩不通,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大踏步就趕了過去。   包子西施白雪兒正在人群外面,她眼尖,一眼就瞧見自己的偶像回來了,跳著腳使勁揮手,「保羅大哥,快點,有人踢館……」   保羅分開眾人,「各位街坊鄰居麻煩讓讓……」走到武館門前才發現,武館門口兩個石獅子被人搬到了大門前,硬是堵住了門口。   「館主,那踢館的傢伙把咱們大門堵住了……」四海武館的學生都十分有規矩,剛才有人想把石獅子挪開的,可一個石獅子足有千斤,兩個往那兒一堵,沒趁手的傢伙光靠蠻力還真挪不開。   這踢館的人還真有創意,保羅笑笑,「人呢?」   白雪兒拉了拉他袖子,回首指著對面,「在我們家鋪子吃早點呢!」   「阿風跑哪兒去了?」保羅有點奇怪,正納悶,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武館的館主回來了?」   人群紛紛讓開,保羅看見那人,嚇了一跳,霍!好傢伙,這人的塊頭,這人的容貌,怎麼形容了?其實這人還是蠻有點帥氣的,有點兒像是放大了三套的展昭。   展昭夠俊俏罷,俊傑榜第一,但是,一個大了足足三號,身高丈二,銅鈴眼,方下巴,還長著非常憂鬱氣質的唏噓鬍渣子……的展昭,實在就不怎麼招人待見了。   這春天也還沒到暖和時候,大多數人都還穿著棉襖呢,這人居然還裸露著一條胳膊在外面,頭髮只到腦後的長度,亂七八糟也沒紮起來。   來踢館的這位,用說書人的話說便是「此人身高八尺,腰圍還是八尺,一雙銅鈴大眼,拳頭上可以站人,胳膊上可以跑馬……」   保羅笑了起來,這人要是皮膚綠色,可真是綠巨人了,他看了對方一眼,「就你要踢館?」   「館主,就是他……」上次交了十個包子學費的小石頭第一個跳了出來,他這段時間學武,居然養了點肉,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摸了摸他的腦袋,保羅笑了笑,只是上下打量那大漢,那大漢也在上下打量他。   看了許久,大漢遲疑,「你就是這四海武館的館主?號稱以一當百的凶人?怎麼看起來像是個娘們,皮膚忒白,不像個好漢。」   保羅笑了起來,這人敢情是個渾人,「這麼說皮膚黑就是好漢了?你叫什麼名字?」   大漢一挺胸,「洒家叫鐵牛,大名許止,少林寺出來的,既然你是館主,那麼,咱們就比劃比劃,洒家贏了你,你就給洒家一百兩銀子。」   少林寺出來的?那跟自己算半個同門了,還滿口洒家洒家的,保羅暗笑,臉上卻一本正經,「那麼,要是我贏了你呢?」   「就你這小雞排骨的身子?」鐵牛咧開嘴大笑,憂鬱氣質的唏噓鬍渣子一陣抖動,「洒家先讓你三拳,不過洒家可告訴你,洒家的金鐘罩可是已經練到第七層了。」   金鐘罩分九層,能練到第七層,普通刀劍已經奈何不了他了,怪不得誇下海口。   保羅好整以暇,制止了四海的弟子們謾罵,撣了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笑著說:「萬一我打敗了你呢?」   鐵牛愣了愣,然後一挺胸,「洒家要輸了,就一輩子給你當下人。」   「那咱們可就一言為定了,不過說實話,我贏了也不划算啊,看你這塊頭,每天的吃喝都要花我一筆錢。」保羅微笑,而那位鐵牛兄弟居然臉紅了紅。   「保羅館主,加油,贏了這大塊頭,你用不著下人就讓他到我的碼頭上搬貨去,我給你五百文一天。」說這話的是一個頗有腦筋的商人,尋思著這大塊頭力氣這麼大,一個能頂起碼二十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出五百文絕對划算的。   一眾圍觀的人大笑,「張老三,你這球囊,太奸猾了,這大塊頭的蠻力一天怕不要能抗兩千文的貨……」把這位奸商笑得臉紅,趕緊搖手錶白,「我就是那麼一說。」   保羅笑著拱手,「各位街坊鄰居太看得起小弟了。」說著故意摸著下巴猶豫,「那麼,咱們到底比什麼呢?」   他抬頭看了一眼大塊頭,「要不,咱們比內力罷,誰堅持到最後,誰就贏,如何?」   大塊頭一愣,「我說小白臉,你確定跟洒家比內力?比內力會死人的,你這麼漂亮,想必有不少娘子,那豈不是會傷了人家的心。」這傢伙心腸倒好。   圍觀眾人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保羅笑著點頭,「就比內力。」   比輕功,欺負人的感覺太明顯了,有兔子拉著烏龜比賽跑的道理麼?比力氣,人家天生神力,保羅還不如找農民伯伯比誰更加能挑大糞,比內力,保羅倒是還有點自信的,畢竟,易筋經是江湖上六大神功之一,尤其以後勁綿長著稱,眼前這大塊頭出身少林寺,比內力,自然是保羅佔了大便宜。   四海的學生們把眾人往後面隔了隔,保羅伸出一掌,笑瞇瞇說:「來罷!」   大塊頭滿不在乎,蒲扇一般的大掌一伸,就跟保羅的手掌貼到了一起,還沒吸氣運功,就覺得對方手掌上層層疊浪一般的一股勁噴湧而出,措手不及之下,呼啦一下飛了出去,任是圍觀的人退了遠,依然有好幾個人被壓倒,頓時哎呀哎呀聲一片。   許鐵牛一張臉如同充了血一般大紅,紅到發紫,大吼了一聲,一下又跳了過去,大摔碑手運起,一掌拍出,吐氣開聲,「嗨呀」   蓬一聲悶響,這一掌宛如拍在了棉花堆裡面差不多,鐵牛大駭,想縮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掌被眼前的小白臉使勁吸住,與此同時,對方的掌力含而不露,層層疊疊把自己的掌力包住,居然如蜘蛛纏絲一般把他纏住了。   保羅依舊一臉笑,心裡面卻感歎,這江湖上誰內力強橫誰就是老大啊!自己碰上那萬里追魂彭海就是一盤菜,可對於眼前這大塊頭,自己卻又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一般。   「小白臉你使妖法?」鐵牛面紅耳赤,使勁掙也掙不脫,不由大罵。   歎了口氣,保羅慢慢說:「你用的是大摔碑手罷,你再仔細體會一下我的內力。」   他這時候聽對方說出大摔碑手的名字,嚇了一跳,頓時就仔細體察對方的內力,一時間,只覺得對方內力如春日一般,雖不剛猛,卻綿綿醇厚,一層層宛如長江江水拍岸,後勁無窮,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掌力源源送出,卻石沉大海,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   這感覺太怪了,好比一塊冰進了水桶,隨即融化一體,難道是……他雖然腦子不靈光,畢竟不是傻子,易筋經?難道是我少林的護寺神功易筋經?   他胡思亂想,臉色也從白轉青再而血紅最後發紫,任誰都看出來已經強弩之末,返觀保羅好整以暇風度翩翩,這強弱自然是一目瞭然,四周圍觀群眾看了免不得大聲叫好。   保羅笑瞇瞇一縮手,許鐵牛失去平衡一個踉蹌,差一點狗吃屎趴在了地上,這也證明保羅的內力吃得對方死死的,不然怎麼可能瀟灑隨意就結束內力比拚,比內力,水平差不多又沒有第三者解圍,實在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這位許鐵牛的少林內功,跟保羅的易筋經不是一個檔次,易筋經可是站在少林七十二項絕技的顛峰,雖然保羅的易筋經也不過那麼幾分成就。   「各位街坊父老,都散了罷,沒事啦!」保羅伸手過頭拍了拍,這邊四海的學生們便紛紛勸說眾人離去,自然,大夥兒離開的時候都是嘖嘖不絕於口,滿口誇讚保羅神功無敵,以後免不得又要有許多人把兒子送過來學武。   人群散去,小石頭看著門口的兩個石獅子,說:「館主,這獅子怎麼辦?」   保羅轉身看了一眼面紅耳赤蹲在地上不好意思起來的許鐵牛,「許大俠客,麻煩把我門口的石獅子給挪一挪罷!」   許鐵牛怔了怔,趕緊答應,起身走到石獅子跟前,展開雙臂抱住石獅子,嗨一聲就把石獅子給抱了起來,惹得保羅旁邊的白雪兒和一眾學生直咋舌,上千斤的石獅子啊!   「保羅大哥,這人一身牛一般的蠻力,你要小心點兒。」白雪兒怯怯拉了拉他袖子,生怕眼前的大漢突然發難一巴掌把自己的偶像給拍死。   保羅笑笑,「哥哥我像是那麼好欺負的麼?雪兒,送十個包子……不,讓白老爹多送幾籠包子過來罷!還有雞絲羹……」   白雪兒猜到了他的心思,「保羅大哥,你真是好人。」說著臉上一紅,接著又有點兒不高興。   「小姑娘家家的,老是板著臉蛋不高興幹什麼!」保羅笑著伸手摸了摸她腦袋,惹得小姑娘嬌嗔大發,「我不是小姑娘啦!我已經可以嫁人了。」   「好好,大姑娘,麻煩白雪大姑娘給你保羅大哥送點吃的好麼?」保羅打趣,白雪兒恨恨跺腳,轉頭回了自己家的包子鋪。   這邊四海的學生們各自在中間武場開始打起太祖長拳,保羅逕自往內房走去,那大塊頭許鐵牛緊緊跟在後面。   「咦!你還真跟著啊?」保羅回頭笑著看他,「我只是那麼一說,你別當真啊!」   許鐵牛看怪物一般看著他,突然一骨碌跪倒在地,「俺知道,你一定就是歐陽忠惠師叔祖的兒子歐陽春,師叔,鐵牛無禮了,您以後就讓鐵牛跟著您罷!」他的榆木腦袋突然開竅,居然不自稱洒家而是自稱俺了。   嘿嘿一陣笑,保羅說:「我可不是,我看起來很老麼?」   「天下除了寺院的幾位長老和歐陽春師叔再沒別人會易筋經了。」他倒是認死理。   「咱們東京城高頭街上,易筋經可是六文錢一本啊!」保羅大笑,「起來罷!歐陽春是我大哥,算你有道理。」   「小師叔,俺不管你是誰,就讓俺跟著你罷!」許鐵牛才不管,師叔的弟弟那還不是師叔,反正會護寺神功易筋經就行,再說了,眼前這位小師叔顯然能讓他不需要遊蕩就每天吃飽肚子,別的不說,看人家腳底下那蹭亮的牛皮靴子,起碼值五貫錢,這讓這位曾經飢寒交迫的前少林武僧大流口水。   少林寺的和尚並不傻,少林寺那麼多和尚,也要放田租吃飯的,練武那是為了保護僧產,許止許鐵牛雖然不太通曉人情,可被驅逐出少林寺後半年多的流浪際遇還是讓他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有錢才能吃飽肚子。   那麼,跟一個本事比自己大,又有錢,又是本門長輩的人,怎麼算,都是一件好事,起碼前少林寺羅漢堂武僧是這麼想的。   「跟我說說,你怎麼離開少林寺的?」保羅這會兒倒是很好奇,大塊頭很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緣由說了出來。   這位許止許鐵牛,原本是少林羅漢堂的武僧,一次下山的時候救了一位小寡婦,人家感恩戴德,主動倒貼,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紙」麼,小寡婦追和尚,窗戶紙一捅就破,結果乾柴烈火成就了好事,後來不知道怎麼,被座頭僧知道了,結果,直接被驅逐出了少林寺。   他從小就在少林寺長大,對人世一點經驗都沒,心說還是去找小寡婦罷,結果人家再嫁了,不知去向,他無奈之下,四處流浪,飽一頓饑一頓的,又死腦筋礙於寺規不街頭賣藝,不落草為寇,不為非作歹……仔細一尋思下來,似乎沒什麼能賺錢的活計,於是就四處跟人比武,賺那一點外快。   羅漢堂的武僧到底是厲害,尤其他從小在寺院長大,練功心無旁騖,金鐘罩幾乎已經是寺院長老的功力,大摔碑手也有五六分成就,一路上還真沒碰上什麼對手,當然,跟他沒碰上江湖上真正成名人物也有關係。   他就這麼胡亂遊蕩,半年下來,就走到了東京城,恰好沒錢了,又恰好眼前看見一家武館,因此有了這麼一出事情。   「小師叔,就這麼回事,寺裡面也不要俺了,你就收留俺罷!」許鐵牛說完,重重磕幾個頭。   保羅嗯了一聲,也沒去拉他,很多時候,很多習慣不是喊一兩句人類平等就可以的,他陳保羅又不是神,不可能改變整個社會的習慣,所謂「天地君親師」,給天磕頭,給地磕頭,給君主磕頭,給同族父母長輩磕頭,給師門長輩磕頭,這些,他的確已經適應了。   口號人人會喊,孔子老早就喊過「民為貴君為輕」,最後呢?保羅可沒覺得自己的號召能力比孔子還厲害。   這時候白雪兒恰好送包子和雞絲羹進來,看見大塊頭跪在保羅跟前,嚇了一跳。   「雪兒,回去忙罷!我這兒自己能照顧。」保羅把撅著嘴巴的小姑娘給哄走,這才對依然跪在地上的許鐵牛很是狡猾地笑了笑,「鐵牛,跟我也行,你會太祖長拳麼?」   「俺的太祖長拳是寺裡面第一。」大塊頭抬頭,很肯定地告訴保羅,論練功刻苦,他的確算同輩中最能吃苦的。   保羅偷笑,撈著寶貝了,他是打定了主意,以後要用這個免費勞工給自己打工。   「那,你還會別的什麼?」   「俺是羅漢堂出身,俺會太祖長拳、闖少林三十三路神拳、大摔碑手、醉八仙棍法、小夜叉棍法、大韋陀杵法,風魔杖法、金鐘罩……」   他如數家珍,倒是把保羅嚇了一跳,這大塊頭居然會這麼多少林絕技,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疙瘩啊!   保羅剛才漂亮地贏了對方,純粹是因為比拚內力的緣故,他的易筋經號稱少林護寺神功,跟大塊頭許鐵牛比內力,大塊頭自然是吃了大虧了。   揉著下巴一陣樂呵呵,他把大塊頭拉了起來,指著桌子上的包子說:「你先吃點東西,我去找個東西送你,不能讓你白喊我這麼多聲師叔。」   許鐵牛差一點感激涕零,這小師叔人真好啊,給吃給喝還送東西,他是打定主意以後要給小師叔賣命,卻不知道這位小師叔純粹就是先感情投資,想著撈一個免費的長期包身工。   保羅要送的東西就是那塞外四魔老大用的一對獨腳銅人,他看那玩意兒是海外風磨銅打造的,想必很是值錢,因此把東西帶回來,一直放在自己房間,這時候正好拿來送人,惠而不費。   他把一對獨腳銅人拿出來,許鐵牛已經風捲殘雲一般把桌子上的包子和雞絲羹吃樂個一乾二淨,保羅直樂,這小子還真能吃,不過,羊毛出在羊身上,不怕他能吃。   「鐵牛,這兩個獨腳銅人一個淨重四十九斤,乃是海外風磨銅打造,即便碰上削鐵如泥的寶刀寶劍都不怕,拿著試試合手不合手。」   許鐵牛一抹嘴巴,伸手接過來,兩眼放光。   獨腳銅人,就是打造出童子拜觀音姿勢的人形,兼有短鞭、鐵鑭的功用,一隻蜷縮著的腿還能勾拿對手的武器,算是奇門兵器的一種,一般都是那種力氣大的人使用,許鐵牛天生神力,用這個還真是相得益彰。   兩臂一叫勁兒,許鐵牛把兩個獨腳銅人使勁撞了一下,發出「噹」一聲巨響,頓時房樑上的灰塵被震得噗哧噗哧直往下掉,把保羅的耳朵也震得嗡嗡直響。   「小師叔,這玩意兒俺喜歡,夠勁。」鐵牛咧開大嘴呵呵直笑。   揉了揉耳朵,保羅嘿嘿笑著,「喜歡就好,這就是小師叔送你的見面禮。」   正笑著,小石頭快步跑了進來,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館主,又有人踢館……」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六章 小姑娘的回馬槍   花開兩頭,各表一支,保羅奇怪歐陽風上哪兒去了,其實,這時候歐陽風正站在碩華長公主府邸後花園跟趙嫻說話。   碩華長公主是劉太后親生,比當今官家大一歲,尤其得太后鍾愛,而且,和官家的關係也可以說是姐弟情深,當然,跟八賢王家的那位小公主自然也是手帕交,關係好的不得了。   說起來,太后和普通老太太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也是巴望著兒女滿堂,孫輩們繞膝不止,可唯一的女兒眼高於頂,死活不願意嫁人,她也是毫無辦法,平日裡倒是常常後悔自己太溺愛這個女兒了,慣出了她的壞脾氣。   至於長公主府的建造,卻是當朝太師的主意,劉太后垂簾多年,還是蠻看重龐太師的,有時候為了表示自己重視太師,也拿一些家事來詢問,龐太師就說了,太后,長公主風華絕代,文采辭藻可堪比狀元郎,心氣兒高點也是正常的,又兼常年在禁宮大內,見識不到什麼出色的少年郎,不如,給長公主修建一座府邸,那麼,各大臣家裡面傑出的少年郎也比較容易接觸到長公主,說不定,哪天長公主就看中了哪一個,到時候賜婚,豈不是皆大歡喜。   劉太后此人雖然是女子,但是腹中丘壑還是有的,對龐太師這個主意大加讚賞,因此就有了長公主府邸。   趙嫻在八王府不老實,被她老子八賢王拿搪送去跟太后她老人家玩兒去了,小姑娘本就是個惹是生非的脾氣,怎麼高興整天呆在大內陪老太太,雖然劉太后論年紀其實還年輕的很。   這不是,這位玉卓公主沒幾天,就溜到碩華長公主府去玩兒了,歐陽風上八王府找她,自然就被那位酷似加州州長的忠心太監阿諾帶到了長公主府。   趙嫻正在後花園和碩華長公主趙槿說起叫人討厭的陳保羅拿高頭街上六文錢一本的太祖長拳糊弄自己,並且在長公主低笑聲中忿忿不平的時候,忠心的阿諾跑來稟報:公主,保羅爺的師侄歐陽風求見。   「他來找我幹什麼?」趙嫻倒是很奇怪,自己在四海武館住了三天,歐陽風整天拉著臉蛋不待見自己啊,怎麼突然跑來。   她正尋思,趙槿首先揮了揮手,「帶那人進來罷!」   長公主除了心氣兒高點,實在沒什麼毛病,相貌風華絕代,氣度雍容華貴,腹中文采盎然,如果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那麼長公主是不合格的,但是如果說相貌和內秀,文采和相貌一樣出色的長公主的確是男人夢寐以求的佳人。   趙槿剛把面紗蒙上,歐陽風在阿諾帶領下匆匆來到。   「公主殿下,我來是想求你一件事,跟我師叔保羅有關,可以說關係到他的前程命運。」阿風雖然年輕,但是很聰明,他冷眼看出趙嫻對保羅的好感,這時候單刀直入,既把自己放在一個很低的位置讓趙嫻感覺很有面子,又很明確表示是跟保羅有關,您公主是不是願意幫忙就一句話。   他如此坦誠,趙嫻倒是很意外,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不說話的趙槿,沒直接表態,只是說:「你說罷!看我能不能幫忙。」   阿風咬了咬唇,他深知自己這番來求公主的事情很可能讓保羅大發雷霆,但是,他覺得這件事情依然要做。   人,常常好心辦壞事,尤其是親人,比如父母干涉子女自由戀愛導致悲劇發生的,哪一個是壞心了?都可以說好心辦了壞事。   阿風所說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好心辦成了壞事。   他把保羅跟霍蓉娘的事情一一道來,還把說書人「四海館主當街狂奔,畫皮館前花魁罵街」這個段子的前因後果說了仔細,頓時,就讓趙嫻皺起了眉頭。   趙嫻差一點兒咬碎了滿口的銀牙,死陳保羅,不陪自己玩兒,原來是跟個暗娼勾三搭四,太不要臉了。   這位神經大條為人很大路的公主暴跳如雷,差點兒就把說書人的段子改成「當朝公主撒潑叫罵」,「死不要臉的陳保羅,他現在好歹是朝廷登記在冊的從七品武義郎,居然跟個暗娼勾三搭四,也不陪本公主說話玩兒……」   說到這兒,趙嫻在長公主的注視下臉紅了一下,顯然,她最後一句話才是真心話。   長公主趙槿也很好奇,趙嫻跟她的關係,換民間的說法就是關係鐵了一塌糊塗的手帕交,閨中好姐妹,自然是知道趙嫻的心思的,而陳保羅這位十個包子大俠客,她也略有耳聞,現在,她是越發想看看,這個陳保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了。   「公主殿下,我來,就是求你去跟那個霍蓉娘說明白,讓她主動離開師叔。」阿風把話挑明了。   阿風其實也沒壞心,在他看,師叔遲早要名揚天下,甚至,出將入相封王封侯,對於這個,他有著盲目的自信,他實在不想看到師叔身邊有霍蓉娘那種出身的女人。   阮阿蠻她們,他也忍了,好歹是清貧士子們吹捧的大家,東京上百萬人公認的花魁,清倌人,哪個英雄不風流,跟花魁有點什麼,別人最多妒忌一下,說點閒話,但是,霍蓉娘以前的「半掩門子」身份,實在讓他從心底無法接受,以後師叔若是走上廟堂,別人拿這個潑髒水,那怎麼辦?   在他看來,霍蓉娘就該老老實實很自覺地消失在師叔陳保羅的視線當中,別去做那塊擋人前程的絆腳石,但是這人居然光明正大的做了四海春日的老闆娘,甚至讓師叔整天夜不歸宿……   這,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風一邊想著一邊看著趙嫻,趙嫻猶豫了半晌,一咬牙,「好,我幫你。」   而我們的保羅大爺,正在納悶,今兒這是怎麼了?可有一陣子沒人來踢館了,好嘛,今天一來就是倆撥,他看了看許止,大塊頭有點不好意思,居然明白了小師叔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走,瞧瞧去。」保羅站了起來,鐵牛趕緊把兩個獨腳銅人往腋下一夾,「師叔,有事弟子服其勞,看俺的。」   保羅大爺直樂,大塊頭不笨啊!   小石頭在前面領路,穿過前院,到了演武場,幾十個四海弟子們正圍在場子那兒,看著來踢館的倆人。   保羅看見兩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來踢館的居然是兩位漂亮姑娘。   前面一位看模樣最多十六歲,學男子一般把頭髮在頭頂挽了,身上穿著練習兵刃傢伙常用的竹片甲,下面是四稜甲,撒金花的袍裙(說是裙,其實是褲子,有點像後世女子穿的踩腳褲,褲襠極大,一般為士兵武將所穿著),紋著甲馬的寶相織錦靴,腰間也圍著武將常常圍的圍胯,一根暗紅色腰帶很利索地緊緊紮著,手上拎著一根黑黝黝的鐵棍。   後面一位,臉上蒙著白色面紗,修長筆直的黑髮只是在腦後挽著,修長的身材,修長的雙眉間一點天生美人痣,修長的手上捏著同樣修長的鯊魚皮鞘寶劍,低垂著眼皮只看見修長的眼睫毛……實在頗有那種絕代女劍俠的味道,一看就是心氣兒極高的主。   保羅冷笑,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當初第一眼看見展昭,似乎就這德行,後來被人家萬里追魂彭海兩招就解決了,難道你還比展昭厲害?他還真不相信了。   看見保羅出來後,領頭的少女一瞪鳳眼,柳葉眉兒挑動了兩下,「喂!你就是那個十個包子大俠客陳保羅罷!我姓楊,咱們東京城的人都誇你是東京城數得著的好漢,甚至說你跟那個御貓展昭和殿前龍衛指揮使楊文廣一樣是絕頂高手,我卻不信,咱們來比試比試。」   小姑娘倒是直接,保羅笑了笑,伸手制止那些門徒們呱噪,慢慢往少女跟前走去。   他的四海袍極長,在腳跟拖著,頗有掃帚的效果,不過,袍子長了,往往也能給人一種大俠的感覺,小姑娘看著他肆無忌憚走過來,眼神立馬變得尖銳,一雙手捏著鐵棍,上面似乎有青筋一爆而起。   保羅眼尖,心裡面笑笑,這小丫頭也緊張著呢!他走到這位楊姑娘面前三丈處,停了下來,雙手往袖子裡面一攏,「這位小姐,為什麼你不去找展昭或者楊文廣比試呢?卻偏偏要找我?」   有個嘴巴比較缺德的四海門徒夾雜在弟子中高聲喊了一句,「因為館主您比他們帥。」頓時,一眾門徒笑成一片,這句話的確不怎麼厚道,把小姑娘笑的臉都紅了,但是,一直沒出聲的蒙面姑娘卻一點兒異常都沒,連面紗都沒抖動一下,倒是讓保羅多看了兩眼,心說這女孩養氣功夫還真不錯。   姓楊的姑娘咬著唇使勁把鐵棍往地上一戳,愣是把夯得十分結實後鋪上青磚的地面給戳了一個洞,「上樑不正下樑歪,一個無賴館主教出來一幫潑皮弟子,今天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說到這裡,她嬌叱一聲,整個人躍起在空中,手上鐵棍在空中揮舞出一溜殘影,一棍子往保羅身上砸去。   保羅手在袖子裡面還沒動,他身後的鐵牛就跳到了他前面,兩根獨腳銅人一晃,往上一架。   噹啷一聲巨響,幾十個門徒弟子紛紛摀住了耳朵,而那位楊姑娘落地後連接退了好幾步,依稀看見兩根小指輕微彈動。   「想跟俺師叔過招,先過了俺鐵牛這一關。」許鐵牛大喝一聲,然後死死盯著小姑娘,說:「小丫頭,手勁兒真大啊!居然把俺砸得虎口發麻。」   保羅探首,這才看見許鐵牛握著獨腳銅人的雙手在輕微顫抖,頓時大吃一驚,使勁看著那姓楊的丫頭。   許鐵牛那是多大的力氣,上千斤的石獅子說挪動就挪動,居然被這小丫頭一棍子打得虎口發麻,雖然小姑娘人在空中佔了許多優勢,可那也不得了,一個女孩子這麼大力氣,實在已經是天生神力了。   一眾門徒還沒明白怎麼這踢館的大塊頭突然就變成了館主的師侄,許鐵牛已經竄了出去,獨腳銅人摟頭就砸。   兩根淨重四十九斤的獨腳銅人和黑黝黝不知道多重的鐵棍那是針尖對上了麥芒,打得「亢啷亢啷」直響。   許鐵牛一對獨腳銅人使的是少林大韋陀杵法夾雜著風魔杖法,兩個獨腳銅人化作兩道黃色光影,宛如猛虎下山,楊姓丫頭一根黑黝黝的鐵棍不知道施展的是什麼棍法,夾雜著槍法之妙,棍子跟一條黑龍一般盤旋飛舞,不時張口噬人,把觀戰的人都看傻了。   保羅張大嘴巴,下巴差一點掉地上,這小姑娘也太猛了罷,跟許鐵牛打成雪花一片,翻翻滾滾一道黑色兩道黃色揮舞起來煞是好看,金鐵交鳴的巨響一聲接著一聲。   小姑娘突然一抽鐵棍,身子往後退卻,口中還大聲說:「你這渾漢子,本姑娘不跟你比蠻力……」說著鐵棍就拖在地上,人蹭蹭蹭往後退了好幾步。   許鐵牛哪兒肯罷休,「小娘們別跑。」那氣勢,居然有點潑皮在大街上調戲小姑娘的味道。   觀戰的陳保羅一皺眉頭,這小姑娘怎麼這麼奇怪,她自己可是一身蠻力,居然說不跟別人比蠻力。   他眉頭剛皺起來,異變突生。   黑黝黝的鐵棍在地上一個詭異的扭曲,宛如活物一般,又如毒蟒爆起噬人,小姑娘霍然轉身,棍頭昂揚而起,「嗖」一下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刺了出去,目標正是許鐵牛的胸口,保羅大吃一驚,「這是……回馬槍?」   這一下好快,許鐵牛根本來不及反應,那黑黝黝的棍子就到了胸口,「奪」一聲低響,狠狠紮在了許鐵牛的右胸口。   大塊頭愣住了,看了一眼滿臉笑容的小姑娘,再看看自己的胸口,似乎還是不相信對方能扎中自己。   「哼!本姑娘饒你一條狗命,只扎斷你一根肋骨……」小姑娘說到這兒,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那一下,似乎對方的肋骨毫無動靜。   四週一片寂靜,幾十個門徒一個也不說話,蒙面少女嘴角動了動,引起面紗輕微動彈,保羅用猜的,覺得對方說的就是少林金鐘罩五個字,小姑娘伸了伸手,用鐵棍在鐵牛被捅的地方使勁點了點,鐵牛神色正常,一點兒都沒肋骨被戳斷後疼痛的齜牙咧嘴的模樣。   「怎麼可能?」小姑娘喃喃。   許鐵牛這廝咧開大嘴哈哈大笑,「俺第七層金鐘罩在身,除非你扎中俺……」   「鐵牛閉嘴。」保羅一把把這個差一點說出自己罩門的師侄給拉到自己身後,這時候許鐵牛才一陣擠眉弄眼,小姑娘那一下扎得他還真有點兒疼,雖然他金鐘罩在身,可小姑娘的手勁實在大,而且手上鐵棍顯然不是凡鐵。   「小姐,天波府楊家跟你什麼關係?」保羅臉上堆起自覺最和善最陽光的笑容,滿口白牙雪白得耀眼,其實心裡面早就把眼前的小姑娘畫上了楊門女將的符號,剛才那一招回馬槍,姓楊,開口就是「咱們東京城」,這些聯合在一起,還不足以說明一切麼!   果然厲害啊,後世的「武經提要」上面說「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說的可就是這楊家槍,剛才那一招回馬槍,保羅自信就算自己碰上,怕也是要受傷的,而且這姑娘力氣奇大,實在是厲害得緊。   保羅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力太低,連贏許鐵牛都是靠易筋經占的便宜,這年頭,可是內力天下第一的時代,誰內力高誰就是江湖上的天王老子,以柔克剛?早著呢,張三豐和太極拳都還沒影子。   楊姓小姑娘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差一點被保羅滿口白牙晃花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位笑起來眼睛瞇起嘴角咧開的男子,心跳沒由來地快速跳了幾下。   後來保羅的女人常常說「咱們爺的笑容和歌聲,天上的仙女也能勾搭一個」這話雖然有誇張兼拍自己男人的馬屁之嫌疑,但是的確有些道理的。   裝酷不是王道,微笑才是。   小姑娘雖然被保羅的笑容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但依然一昂下巴,一副就不告訴你的表情,而那位蒙面少女,似乎石化了一般,連手指頭也沒動彈一下,好像就是來旁觀的一樣。   「要不,我和小姐比劃一下罷!」保羅說著,一按腰間,軟劍蹭一下彈了出來,明晃晃的,瞬間筆直,他伸指輕彈,寶劍發出一聲龍吟。   小姑娘頓時躍躍欲試,眼神看人都不一樣了,保羅暗笑,原來這位是個嗜武成性的丫頭。   「對了,小姐跟我師侄鐵牛打了半天,還是先休息一會兒罷!不如,兩位先到內堂去試試我的茶道?」保羅說話極快,而且不容人反駁,說著就又把軟劍收了起來,「石頭,去把椅子好好擦拭,別怠慢了客人,還有,把我藏在床地下的一個小盒子拿出來。」   他臉皮之厚,連白玉堂剛跟他見面都拉著上青樓喝花酒,何況哄兩個小姑娘,剛才抽出寶劍純粹就是故弄玄虛蒙人。   這麼一來,連那蒙面少女都有些覺得這位四海館主還算頗有風度,拎著鐵棍的小姑娘愣了愣,把鐵棍往剛才戳了個洞的地上一戳,似乎也打定主意先喝一口茶再來會一會這位東京城有數的好漢之一保羅爺。   此時的大宋,還是磚茶的天下,譬如天下知名的龍鳳團茶,一斤十個做成餅狀,上面飾紋龍鳳,栩栩如生,同時,大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茶出口國,那些胡商不遠萬里,為的就是大宋的茶、陶瓷和綢緞。   對於茶的愛好,不管是市井還是豪門都一樣,大宋茶坊林立,尤以江南為最,譬如杭州的八才子茶坊、珍珠茶坊,都是天下知名的大茶坊。   在佛教寺院,各大叢林禪院紛紛舉辦茶宴,坐談佛經,煎茶敬客成為了佛門的規矩,甚至極為流行「斗茶」,遊人香客皆可參與。   這斗茶,首先將茶餅碾碎,用籮篩過,然後煎水,把茶末調成膏狀,再在茶盞中點茶,看湯花的變化,這種聚眾飲茶的方式可說是日本茶道和清朝功夫茶的前身。   不過,保羅的茶可是和別人不一樣,要不然,為什麼展昭來四海卻喝待客的廉價茶津津有味呢!   他的茶葉都是原茶,取最嫩的茶尖攤晾,炒青,然後加入少許龍腦(冰片),直接沖泡飲用,雖然價錢比龍鳳團茶便宜許多,但是味道和意境卻不一樣,他義兄歐陽春目前在大相國寺出家,嘗了這茶就誇說「飲了可直入三摩地」。   兩位美人看保羅沒個茶爐茶具,心裡面其實有點兒鄙夷的,但是保羅變戲法一般,在一個精美的小盒子裡面撮了一小搓看似茶葉的東西放進茶盞,接著拿小石頭遞過來的水壺那麼一淋。   頓時,一股子茶香就瀰漫開了,當保羅笑著把冒著熱氣散發著茶香的茶盞放在兩位美人兒跟前,兩人都有點發呆,尤其那眉間一顆美人痣的蒙面少女,眼中驚訝一閃而過。   「這是什麼茶?」小姑娘看著茶盞內茶葉一根根豎著,好像許多跟針懸在裡面,同時一股子異香撲鼻,忍不住就問。   「不就是普通的茶麼!可沒什麼名字。」保羅笑了笑,其實,這些花了不少手工的茶葉他還是很少拿出來的,公主趙嫻都沒嘗過,平時喝的都是炒青的時候揉碎了的,這些整型的基本捨不得拿來喝,今兒是難得賣弄。   這時候,茶葉被熱水一泡,徐徐展開,茶柄向下,茶尖朝上,慢慢往下沉去,好像一把把小刀,那個一直沒開口的美人痣脫口說道:「不如就叫萬劍歸宗。」嗓音清脆悅耳,卻是難得的一把好嗓子。   保羅心裡面笑得打跌,萬劍歸宗?我還天外飛仙呢!這美人痣不是練劍練傻了罷!   心裡面笑,嘴上卻很客氣,他端起自己的茶盞來喝了一口,「名利身外事,有名無名其實沒區別。」   在他使勁裝大尾巴狼的情況下,居然給人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小姑娘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色,低聲嘀咕了一句「市井間說他是偶像淫賊,相好遍佈東京城,沒想到……」   一口茶湯喝下,小姑娘一臉陶醉,「好香,不如,就叫嚇煞人香……」   保羅一口茶噴了出來。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七章 夜半歌聲   在保羅刻意討好之下,小姑娘很快就把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方說了出來,連自己養了一條大黃狗都坦白了徹底,果然是小姑娘容易哄騙,那個萬劍歸宗的美人痣卻不大好對付,撩起面紗露出雪白的下巴,一張櫻桃小嘴喝了幾口茶後,就再也不說話了。   不過,保羅依然在這位天波府的楊金花口中得知美人痣叫水修眉,是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讚的外孫女,她的閨中好友,果然,都說呼延家和楊家是穿一條褲子的,真是一點兒沒錯。   一直在小師叔旁邊老老實實站著的許鐵牛突然瞪大了眼睛,「水修眉?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水修眉?」   保羅一口茶嗆住,咳了個面紅耳赤,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Shit,這綽號也太長了罷!他轉頭看著許鐵牛,心說少林寺羅漢堂的弟子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八卦的。   鐵牛看小師叔看著自己,臉上一紅,有點抓耳撓腮,「那個……小師叔,俺們羅漢堂的武僧有時候也會談論談論江湖上成名的女俠的。」   和尚們聚在一起談論女俠?蒙面的美人痣眼中怒氣一閃,頗有立刻拔劍相向的意思,保羅趕緊打圓場,「水小姐,水女俠,我這個師侄是個渾人,你別跟他一般計較。」   在保羅眼神示意下,許鐵牛趕緊抱頭鼠竄,等他出去,保羅這才笑瞇瞇對楊金花說:「楊妹妹,你今天到哥哥這兒來踢館又是為了什麼啊?」   楊金花這小姑娘其實很漂亮,一張標準美人鵝蛋臉,一雙鳳眼狹長,雙眼皮褶子卻又很深,特別與眾不同,眼神四處顧盼之下,就有那麼一股子很嬌癡的味道,尤其一笑,兩個嘴角那麼一撇,實在銷魂。   若是有淫賊界的高手在,必然要高聲讚歎:此女一雙多情桃花眼,是個內媚的極品身子,處子之身時候極易勾搭,委身後又會忠貞不渝,這樣的極品,不勾搭要遭天打雷劈的。   這會兒她聽保羅這麼一問,臉上一紅,眼珠子往上一瞥又往地上一掃,雖然這個表情不是故意做作,卻實在有點撒嬌的味道,想來是天生如此,天生嫵媚罷,一雙手使勁揉著系圍胯的腰帶低聲說:「我聽人家說你比我哥還厲害,我有點不服氣,想……想……」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這話一點兒不假,喝了陳保羅的好茶,剛才還喊打喊殺的楊門女將這會兒變綿羊了。   「想狠狠教訓教訓我,順便在你哥哥面前擺擺威風,對不對?」保羅笑了起來,套小姑娘的話可是他的專長。   楊金花臉上的紅暈渲染到脖子了,眼光在地上四處亂掃,覺得實在有些難為情,因為她的確就是這個意思。   「其實我對令兄殿前龍衛指揮使楊文廣也是心儀已久……」他說到這裡,頓時反應不對,要遭,好像用錯詞了。   果然,楊金花柳葉眉慢慢挑起來,嘴巴也張的老大,美人痣斜著眼睛看他,似乎在等他出醜。   「那個,我的意思是,神交,不,仰慕,不不,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保羅大爺尷尬要死,楊金花噗哧一笑,水修眉面紗下也有點兒笑意,隨即卻又端正起臉蛋來。   「保羅大哥,你這人真逗,外面都說你是才子,是好漢,文武雙全,沒想到你連話都說不周正。」楊金花對保羅的出醜不大在意,甚至還覺得和對方的距離一下子又拉進了許多。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嘿嘿!」保羅尷尬笑著掩飾。   健談的保羅和沒了敵意的楊金花越說越熱乎,旁邊水修眉看不下去,咳嗽了幾聲,小姑娘看了水修眉一眼,似乎想起來今兒的目的,紅著臉起身告辭,使勁看了看這個厚臉皮自稱哥哥的保羅大爺兩眼,拉著水修眉匆匆離去。   兩人到了門口,楊金花紅著臉又折了回來,低聲說:「保羅大哥,你那個茶,能不能送我一點點?」   保羅一笑,轉身去包了幾錢給她,實在不是他小氣,而是他這茶葉算上成本手工實在貴了點,他可不是什麼百萬身家的大富。   噘著紅唇,小姑娘顯然是嫌少,保羅無奈,只能湊成了二兩,楊金花這才歡天喜地去了,保羅看著兩人背影,實在有些不甘心,人家上門踢館,自己怎麼還要去巴結,徒費了珍藏的茶葉,一時間都有些後悔了。   看著兩位少女出門,保羅叫來許鐵牛,「鐵牛啊!你剛才說那個什麼劍什麼嬌……」   「是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許鐵牛一口氣說完,接著很是羨慕地看著保羅,「小師叔,你人長的帥就是好,我看兩個小姑娘看你眼神都很那個啥,尤其那位水修眉,可是俺們羅漢堂武僧的偶像。」說到這裡,他有些黯然,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少林寺羅漢堂的武僧了。   保羅啼笑皆非,「鐵牛,其實你應該去做說書人的,保管能賺許多錢,你們一幫和尚偶像人家小姑娘幹什麼?她綽號這麼拉風,很厲害麼?」   許鐵牛抓了抓頭,「人家是蓮花派南海神尼的弟子,因為劍法好人又漂亮跟觀音菩薩跟前的龍女差不多,因此在江湖上很有名氣的,俺們武僧說說龍女菩薩不也很正常麼。」   「和尚配尼姑,嘿嘿!」保羅壞笑,「不過,南海第一劍,兩浙無敵手,這似乎有點誇張啊!」   「不誇張不誇張。」大塊頭使勁搖手,「她師傅南海神尼是蓮花派掌門,天下十四傑之一,據說她在劍法上天賦極高,直追師傅南海神尼,在兩浙路沒碰到過對手……」   「我還是不相信。」保羅搖了搖頭,暫時放下這個問題,「奇怪了,阿風到底跑哪兒去了?」   「小師叔,阿風是誰?」   「你師伯歐陽春的寶貝……」   一直等到天色發黑,歐陽風也沒回來,許鐵牛則和那些弟子們打成了一片,到底他那一身蠻力很是叫人羨慕的,又會許多拳腳棍棒,有這麼一個會七八種少林絕技的大塊頭在,看來保羅日後是更加逍遙了。   眼瞧著外面開始掛上一盞盞氣死風燈,保羅肚子也打鼓了,招呼上許鐵牛,「鐵牛,師叔帶你吃飯去。」   「那敢情好,師叔,俺不吃葷的。」鐵牛把獨腳銅人往腰間一掖,「大餅就成,要不,對麵包子鋪的素包子我看也不錯。」   「素包子?上午你吃的可是肉包子,我看你吃的挺香啊!放心,菩薩說三淨肉吃了不犯戒的,再說你現在已經不是和尚了。」保羅伸手摸了兩個碎銀錁子扔給他,「明兒去成衣店買幾身衣裳,這是下個月的薪水,你以後就好好給我帶那些弟子。」   他帶著許鐵牛往四海春日而去,穿過桐樹子巷繞過太廟街,一路上倒是很威風,許鐵牛賣相太好了,那些王爺侯爺府上沒一個保鏢護院能有這賣相的,雖然已經是春季,可現在誰不穿著裌襖啊,鐵牛高頭大馬穿著單衫,胳膊比別人大腿還粗,腰間還掖著兩個嬰兒胳膊粗的獨腳銅人,如果看外表能表示武功高的話,恐怕說他是天下十四傑之一都沒事。   剛到得勝橋,前面瞧見熙熙樓圍著好多穿著魚鱗鎖子甲的兵丁,保羅奇怪,心說熙熙樓這是犯了事了還是怎麼了,趕緊快步趕過去。   到了熙熙樓門口,好多住客棧的客人正在觀望,互相低聲問話,卻也沒一個知道怎麼回事的,那熙熙樓掌櫃跟保羅這個鄰居也有點熟悉了,在客棧門口一把拉住他拽進去,「我說保羅爺,您可是來了,您那四海春日出事兒啦!」   保羅一愣,怎麼?回頭看去,這才發現那些穿著盔甲的兵丁好幾個都站在自家酒館門口,旁邊停著一駕豪華馬車,大街上那些兵丁則驅趕圍觀者。   他從右邊揚州門而來,熙熙樓在街左邊,一眼看去,自然就以為是兵丁圍了熙熙樓,其實卻是圍的四海春日,這是一個純視角的問題。   掌櫃的壓低了喉嚨說:「剛才這些兵丁開路,那馬車上下來兩位衣著華貴貌若天仙的小姐,然後就進去了,兵丁則把您酒館的客人趕了精光,老闆娘跟兩位小姐就到後面去了,您不是招惹了什麼將軍侯爺家的小姐別人來找麻煩了罷?」說著用狐疑的眼光瞧著他,「我勸您還是趕緊先避避風頭,一入侯門深似海啊,您這麼個風流的人物,真要跟個什麼郡主之類成婚,以後可就沒法風流了。」   保羅臉色鐵青,卻發作不得,人家掌櫃的也是一片好心不是,只好堆起笑容,「掌櫃的,咱們這個街坊做的有情有義,今天承情了。」說完拱了拱手,招呼許鐵牛就往四海春日那邊走去,拋下好心且八卦的掌櫃的歎氣,「年輕人,太風流啊,想當初我也是差一點被一位官小姐看上……」   「掌櫃的,您以前有人家那麼帥麼?您是吹的罷?」旁邊一個圍觀的好事之徒諷刺道:「看您這身材,您這臉模子,哪一點跟人家四海保羅這麼牛氣的人比啊?看上您的小姐該不是正好得眼疾了罷!」   掌櫃的老臉一紅,「呸,管平潮你這潑貨,上個月房錢還沒結清呢!快給錢,統共六百文……」   保羅跟許鐵牛往四海春日走去,那些兵丁橫著長槍就阻攔下來,保羅這時候擔心霍蓉娘,一伸手撥開長槍,大聲喝道:「我就是這四海春日的老闆……」   一個頭戴鐵盔的領頭將領不屑,一橫腰刀,「禁衛軍辦事,你想造反不成?」   他焦急之下,也不管了,一腳踹開那軍官就往裡面衝,許鐵牛看小師叔動手,腰間獨腳銅人一抽,嘩啦啦就把一片槍林給撥倒,那些兵丁一愣之下,保羅已經衝了進去,許鐵牛往門口一站宛如一尊鐵塔,雙手獨腳銅人揮舞,乃是一套瘋魔杖法,嗚嗚作響水潑不進,別說那些兵丁的長槍,蒼蠅也飛不進去一隻。   四海春日後面極大,趙嫻正拉著俏臉跟哭得梨花帶雨的霍蓉娘說話,「本宮剛才對你說的這番話你可明白?陳保羅他現在是從七品的武義郎,日後免不得做拱衛大夫(正六品)通侍大夫(正五品)甚至出將入相,你這樣身份的女子,別說做妾,就算是做他的婢女,也是玷污了他的官聲,作為女人,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怎麼做罷!」   香肩不停顫動的霍蓉娘一顆芳心碎裂成千百萬片,柔腸百結,眼淚水斷了線一般,想起這些日子保羅對她的好,胸口疼得快要窒息。   「春日獨當壚,廣袖合歡襦……我想,老闆娘這個稱呼更加適合你。」   「你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苦命的女子啦,你是我保羅的紅顏,蓉娘,就快樂地做我的小女人罷!」   陳保羅微笑的臉龐不停在眼前閃動。   「我想跟揚州門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睡一次,便死,也甘心了。」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義兄白玉堂說的那番話來,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渾身如墮冰窟,似乎連心房都停止了跳動。   一時間,原本俏麗的臉蛋一點兒血色都沒,奇異般地升起一股青灰色死相,臉若死灰。   歐陽風在旁邊看著,心裡面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師叔的前途,又硬起了心腸。   蓉娘停止了哭泣,伸手擦拭了一下滿臉的淚水,慢慢挺起傲人的胸脯,臉上帶著驕傲,是的,爺待我好,把我當他的女人,我願意為爺去死……   她在兩位公主奇怪的注視下,慢慢從懷裡面摸出一個小盒子來,伸指打開,裡面是保羅用鵝脂、零陵香、蔓箐油、羊髓、茯苓、鳳仙草等藥物配製的紅色唇膏,她輕輕佻了一點抹在自己的唇上,嫣紅的嘴角慢慢往上方挑去,露出一個風華絕代的微笑來,連兩位公主都愣了愣。   小心收好裝著唇膏的盒子,她噌一下拔出腰間那把白玉堂送的寒光匕,微笑著說:「他疼我,把我當真正的女人看,我願意為他去死……」   她說那話的時候,趙嫻一伸手摀住了自己微張的嘴巴,她可沒讓對方去死啊,她只是要對方明白,然後消失,沒想到這妖媚的大胸脯女人居然要自殺。   寒光一閃,蓉娘手中的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趙嫻一聲尖叫,雙手摀住了眼睛,似乎已經看見血花四濺。   宛如恆古而來的時空穿越,一道白色光芒飛來,「噹」一聲,擊飛了蓉娘手中的寒光匕,但是鋒利的匕首依然在蓉娘修長雪白的脖頸上劃開了油皮,滲了幾顆血珠子出來。   「蓉娘。」一聲怒喝,陳保羅的身影已經到了霍蓉娘身邊,手上還捏著科爾特,俊朗的臉上帶著一絲猙獰。   歐陽風看著師叔臉上的猙獰,臉色一變,這些年,他第二次看見這種表情,第一次是在歐陽山莊,那時候他十三歲,去山裡面打獵碰上了兩隻吊睛白額虎,當時保羅就是這副表情,惡狠狠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後,想到這兒,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往後縮了兩步。   有著必死決心的霍蓉娘突然感覺到一條有力的臂膀緊緊摟住了自己,與此同時,一聲情郎的呼喊,讓她心房一縮,眼淚無聲地淌了下來,用盡了渾身力氣,死死的抱住了情郎的身子。   從趙嫻走進四海春日,她的心已經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上下了好幾次,揮動匕首的時候,她在心裡面吶喊:菩薩,我願意為他去死,可是我是多麼想在死之前再看他一眼……   原來,菩薩有時候也很靈驗。   陳保羅深邃的眼睛瞪著,從歐陽風掃到趙嫻,還有那不認識的下巴上一顆血痣的美貌少女。   保羅一直是個聰明人,眼前這情形,他進來的時候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嘿嘿笑了笑,他首先看著趙嫻,「公主殿下,你什麼時候連你師傅的私事也管起來了?有事弟子服其勞,好,公主殿下,你真的很好。」   趙嫻第一次看見保羅發怒,忍不住害怕,往後縮了縮,可看了一眼霍蓉娘後,想起眼前這傢伙居然不陪自己玩兒,卻整天跟這個出身下賤的女子好得蜜裡調油,也不知道怎麼,頓時就多了一個膽子,一挺胸說:「陳保羅,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想想你什麼身份,她什麼身份,你還要臉不要?別忘記你是我們八王府的客卿,官府登記在冊的從七品武義郎。」   「那是你老子硬塞給我的。」保羅口氣十分不屑,「素有賢王美名的八賢王,哼!不過如此。」   趙嫻怒氣勃發,「陳保羅,你太不識好歹了,居然這麼說我父王,人家十年寒窗苦讀,一朝中了狀元郎,做翰林院撰修才從六品,外放知縣不過七品,你知道不知道好歹?」   保羅伸手入懷,把趙嫻給自己的王府金牌掏出來往地上一仍,就好像甩了腳上一隻破鞋,「誰稀罕誰拿去,你以為我很稀罕當官麼?」   「你……」趙嫻氣得渾身發抖,伸指指著陳保羅,卻氣得說不出話來。   保羅臉色平靜如水,心裡面卻好像要爆發的火山,他慢慢轉頭看向歐陽風,歐陽風在他注視之下,忍不住低下頭躲過那視線。   「阿風,你越來越懂事了,師叔也照顧不上你了,你自己回歐陽山莊罷!」   「不要……」歐陽風一聲嘶喊,「憑什麼趕我回去?就為了這個女人?你跟阮阿蠻好,跟米香香好,跟梅忒麗好,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卻跟這樣身份下賤的女人好,我不服氣,我就不回去。」   他抬手用袖子使勁擦了一把噴湧而出的淚水,「你在阿爹跟前怎麼說的?你說過要好好照顧我的,你……為了這狐狸精,你就不要我了,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   想起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大哥,保羅眼神溫柔下來,低聲說:「阿風,回去罷!師叔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的……」   「放屁。」歐陽風暴跳如雷,一把扯開自己綸在頭頂的頭髮,三千青絲頓時如緞子一般滑了下來,「陳保羅,你放屁,我十三歲的時候你親口發誓要照顧我一輩子……」   她淚流滿面,使勁指著保羅,修長的手指因為激動而顫抖,「陳保羅,你這個大騙子,我……我不管你娶誰做小老婆,哪怕你娶公主我都沒意見,可你就是不能娶她,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是北俠歐陽春的義弟,是我歐陽鳳的師叔,你要做大事,要出將入相,要兼濟天下……」   兩位公主愣了眼,連保羅懷中的霍蓉娘都看了她一眼,趙嫻雖然常常化妝成公子哥在東京城溜躂,可愣是沒瞧出歐陽鳳是女孩子,卻不知那位北俠歐陽春從來就沒把女兒當女兒養。   保羅冷笑,「阿風,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兼濟天下?我就是要吃喝玩樂眠花宿柳,你不知道東京城的人說我是未來的偶像淫賊麼?我憑什麼要兼濟天下?我就是我,百萬東京人中普通的一個,什麼武義郎,我就當它是個破鞋……」   「你……」趙嫻再一次被他的話氣得渾身發抖。   在保羅懷中哭成了淚人兒的霍蓉娘把自己的櫻唇都咬破了,「爺,奴不要你這麼說,爺是大英雄,日後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爺,奴不自殺,讓奴走罷,走的遠遠的,奴知道爺心裡面有奴,這輩子……已經滿足了。」   一聲歎息,展昭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保羅兄。」然後對趙槿和趙嫻微微彎腰,「臣展昭,見過碩華長公主,見過玉卓公主。」   跟在展昭身後的許鐵牛這大塊頭居然是個感性的人,紅著一雙銅鈴大眼大聲說:「小師叔,不管你怎樣,俺都支持你。」   這時候,長公主伸手制止了趙嫻說話,柔聲說:「保羅公子,你不覺得你這樣太讓你身邊的人失望了麼?好男兒為國盡忠,上報效朝廷,下拯救黎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古來英雄莫不如此……」   保羅使勁摟著蓉娘,看了一眼這位雪白下巴上一顆血痣,風華絕代的長公主,冷笑了一聲,「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宋朝滿地的才子,天下管我甚事?再說了,我連娶誰做妾都辦不到,我憑什麼治國平天下?」   長公主一窒,「大丈夫何患無妻……」   「夠了。」保羅斷然打斷了趙槿的話,這時候他完全被激怒了。   滿臉譏笑看著趙槿,他慢慢說:「長公主殿下,如果換一個位置,我是你的情郎,上一刻還親吻著你雪白下巴上的美人痣說要長相斯守,下一刻卻為了陞官發財棄你如敝屣,你會怎樣?」   他這話,可是膽大包天,公然調戲公主了,放眼天下,他是第一個這麼做的,把院子裡面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趙槿啞然,接著反應了過來,雪白的臉上頓時飛起兩抹酡紅,神色又羞又怒,不知道怎麼,覺得心慌慌沒個著落,「放肆……」   「我的公主,風度,風度。」保羅譏笑著,接著斷然大喝,「好男兒,不自由,毋寧死。」   他低頭在淚人兒一般的蓉娘額上輕吻,「蓉娘,記住,你的生命,你的自由,都是爺的,你沒有任何放棄的權利,你是我保羅爺的女人,你只需要躲在爺的身後做爺的小女人,其餘的,就當它是個屁。」   他第一次說這麼強勢的話,也是第一次在蓉娘跟前自稱爺,蓉娘只覺酸甜苦辣湧上心頭,死死咬著業已咬破腫起的唇,哽咽著點頭,「奴是爺的女人,爺生,奴就生,爺死,奴也死……」   「我保羅大爺的事情,誰也管不著,哪怕當今官家來了……」說著週身真氣勃發,四海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他長嘯一聲,摟著霍蓉娘飛身而起,在圓月下如大鳥一般盤旋,緩緩落在院子中央的梧桐樹頂。   袍子長,總是很拉風,很有大俠風度,他摟著霍蓉娘站在樹頂,伸手一抖長袍,笑著說:「爺給你唱歌聽。」   低沉的嗓音響起,沙啞且磁性,接著變成鼻音低哼,再慢慢拔高,嗓音轉換成了假聲,震顫音混合假聲共鳴,奇異的嗓音在少林獅子吼催逼之下,響徹雲霄,讓不知所措的趙槿和趙嫻心中一陣悸動,突然羨慕起那個被眼前一身長袍的男子摟在懷中的女人起來。   優美的裝飾音直如泉水叮咚,假聲又如杜鵑啼血,滑音又宛如鷹隼在空中鳴叫……   長公主趙槿看著樹頂保羅的背影,沒由來地,胸口一酸,這個肆意妄為的大膽男子,第一個當眾調戲長公主的男子,不知道怎麼,趙槿覺得自己不恨他。   這個被日後大半個東京城人士稱為「夜半歌聲」、沒有歌詞的歌在一聲滑音長嘯中宛如仙人的寶劍直插雲層,據說當時許多富豪人家的琉璃盞無緣無故碎裂。   滑音長嘯慢慢黯淡下去,混成柔柔的低吟,隨即,黯然無聲。   院子裡面幾個女人不知道怎麼,忽然就覺得眼眶濕潤潤的。   梧桐樹下展昭長歎,接著大聲說:「保羅兄,展某想認尊寵做義妹,不知道我這個從三品禁衛大夫有沒有這個榮幸。」   ◇◇◇◇   霍蓉娘成了小綿羊,小綿羊在保羅大爺的懷中顫抖。   油燈的燈芯發出「畢卜」一聲輕響,炸開了燈花,燭影搖紅中,保羅伸手把還帶著蓉娘體香的裙褲放進了床頭點燃了熏香的熏籠裡面,看著只穿了熟繭綢肚兜的蓉娘直笑,笑得她渾身無力。   蓉娘只覺得自己好像新婦初嫁,一張臉燒成了火燒雲,羊脂白玉一般的身子如火滾燙。   「爺,奴……奴沒力氣啦!」她媚眼如絲,掙扎著給保羅寬衣,但是保羅的一雙手在她身上四處遊走,撫摸得她身子如同火爐旁的蠟燭一般,軟軟的快溶化了,「好爺,別……別摸了,讓奴給你寬衣。」   保羅一邊貪婪地嗅著蓉娘情動後身上淡若芝蘭的芬芳,一邊暗自感歎,這是一個典型的三從四德的女子啊,這會兒還想著服侍男人,要先給男人寬衣接帶,這麼一個苦命的女子,自己實在要好好去疼她。   伸手撫摸著懷中人兒雪白頸項處剛才劃破油皮結了細痂的地方,保羅低笑著說:「下次可別做傻事了,老闆娘,來,讓老闆我狠狠疼你罷!」   蓉娘心中一漲,兩行青淚滑落,一雙手伸過去死死摟著保羅,細聲喃喃,「奴好開心,奴終於等到這一刻了,縱死,也心甘了,爺,狠狠地疼蓉娘罷。」   「傻瓜,天長日久,正好歡愉,咱們的好日子可長著呢。」保羅伸手擦拭去她臉頰的淚痕,慢慢把身子覆蓋在蓉娘身上。   蓉娘只覺得下體一漲,身子顫抖之下,渾身十萬八千個汗毛孔紛紛張開,如同吃了人參果,頓時欲仙欲死,一時間,又是高興又是心酸,多少苦難委屈,在這一刻,終於灰飛煙滅。   燈花再一次「畢卜」炸開,床上兩個重疊在一起的人影亂晃,蓉娘低聲啜泣著,喉間發出細若簫管的呻吟(此處向泥人大大致敬)。   這番歡愉,有詞為證:   酥胸緊貼,心中藹藹春濃,玉面斜偎,檀口津津香送。   恰似穿花蝴蝶,分明蜻蜓點水,寂寂抽起,雙雙琴瑟,風光此會不勝春。   真真是,青鸞兩跨,丹鳳雙騎,得趣佳人,多情浪子,白玉床上銷金帳,保羅爺睡了霍蓉娘。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八章 跳艷舞的聖女   夜半歌聲事件給兩位公主打擊很大,尤其趙嫻,依然不明白,那淫賊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把她的好心當成了一隻可以隨便扔掉的破鞋,從七品武義郎啊,大多數人當官一輩子也爬不到這個品階,可那淫賊硬是為了一個什麼都不是、只不過胸脯很大的女人把武義郎當啃完了餡心的肉包子,隨手扔在了地上餵狗,自己則揚長而去。   「姐姐,你說他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趙嫻憤憤,拿腳使勁踐踏鵝卵石鋪就小路旁的幾叢芍葯,踩塌了還不甘心,還要墊著腳用腳掌在上面使勁擰,「死陳保羅,臭陳保羅,我怎麼也是個公主,居然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留。」   聰慧的長公主看了看自己這個傻妹妹,有些話,卻不好明說,抬頭看著天空,夜色下一輪圓月皎潔,幾絲陰翳抹在圓月上面頗似一個女子,人家說那是寂寞萬年的嫦娥抱著月兔羨慕地看著人間悲歡離合。   「妹妹,你還小,不知道正是這公主身份,讓皇家女從沒一個真正幸福的。」趙槿心中黯然。   「姐姐,這話怎麼說的?」趙嫻抬頭,訝然看著這個自己一直很敬佩的聰慧姐姐。   你想給人家的,人家不稀罕,你有的,人家也有,視官位如糞土,身邊又美女如雲,即便那個少年打扮的歐陽鳳,換上裙裝必然也是千嬌百媚,你說人家怎麼可能把你放在心上,傻妹妹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當然,這番話趙槿是不會對趙嫻說的,只是在心中喃喃而已,她歎了口氣,伸手拉著趙嫻的手,「回房間罷。」   趙嫻得不到答案,看趙槿臉色不好看,追問了幾次都不說,只能恨恨跺腳,差一點把櫻唇都咬破了。   保羅大爺這幾天就天天賴在霍蓉娘的床上,享盡了溫柔,他倒不是沒跟女人親熱過所以急色吼吼,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阿風,乾脆躲在蓉娘的閨房不出門,反正武館多了個許鐵牛,他正好省力。   阿風和他的關係降到了歷史的冰點,阿風依然無法原諒他為了個女人事業前程都不要,每天在四海武館沉著臉蛋,讓那些四海門徒心裡面打鼓,好在武館多了個許鐵牛,這就好比兩個強大國家之間有了緩衝的勢力。   霍蓉娘的事情保羅很是承展昭的情,蓉娘也因此成了貓鼠共同的義妹,這讓出去打探情報幾天後回來的白玉堂很是不滿,這展昭也太不要臉了,我白玉堂白爺的義妹你都要搶。   白玉堂出去不是沒有收穫,帶回了幾個消息,一是襄陽王世子在王府中毒身亡,引起軒然大波,據說襄陽王府「四司六局」(貴胄飲食機構的總稱,設帳司、廚司、菜酒司、抬盤司,果子局、蜜餞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排辦局。後發展為指大規模的筵席。)被牽連的不下數十人,掉腦袋的足足二十餘人,襄陽城一片人心惶惶。   二是庶出的襄陽王子趙衍通過大宋驛站從京西南路(路,是宋朝行政區,可視為省)的襄陽府快馬到了東京。   手掌一地軍政大全的王爺被刺,王世子在王府中毒身亡,這是大宋開國來最惡劣的大事件了,據說年輕的官家好言安撫王子趙衍,在朝堂上怒斥包拯和一干臣子,遼國使者剛剛被刺,接著又是堂堂王爺被刺,實在是讓市井之間生出了無數風言風語,甚至謠傳契丹人黨項人要攻打東京,鬧得人心惶惶。   三是江湖上開始紛傳摩尼教有不臣之舉,地方廂軍頗有攻打摩尼教總壇雁蕩山黑木崖的趨勢,兩浙路摩尼教眾暫時都銷聲匿跡。   這四麼,就有些八卦了,峨嵋掌門普度的兩位女弟子寒江孤雁尚雲鳳和一字峨嵋劍馬鳳姑在淮南東路和年輕四傑之一的負笈書生柳木一起闖蕩江湖,很是殺了幾個出名的淫賊,譬如喜好人妻的雲欲雨,癖好幼女的殷杜友,老幼通殺的向無懼,都是那淫賊榜上排名前三十的。   淮南東路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尤其是揚州府,號稱風月天下第一,又多出美人,本就是淫賊的天堂,天下淫賊榜上出名的淫賊,十停倒有五停是在淮南東路廝混,被尚雲鳳她們這麼一殺,嚇的淫賊們個個縮頭不出,一時間人人自危,連那個號稱「輕功天下第三,文采天下第三,相貌天下第三,淫賊天下第三」的大淫賊陳星諾都連夜跑路了,簡直是淫賊界的一場劫難。   「我說玉堂,你出去好幾天就這點消息?」保羅啃完手上的梨,順手把核一拋,「什麼消息渠道啊。」   白玉堂英俊的臉上有些紅,「也不是,我倒是打探到孫七斤可能是摩尼教的聖女,只是,不能確定。」   「什麼?明教的聖女?」保羅跳了起來,「她一個教派聖女跑來做什麼花魁啊,難道?要學觀音入世度化世人?」   「所以我才不敢確定。」白玉堂喝了一口茶,「你是不準備回武館了麼?」   頓時,保羅苦起了一張臉,「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阿風這小子。」   「歐陽春大俠也夠怪的,自己的女兒不當女兒養,連我都沒瞧出來,你的師侄居然是個千嬌百媚的少女。」白玉堂看他的眼神很是曖昧,「我說,你一直把她當個小子對待,該不會是有什麼斷袖分桃的特殊愛好罷?」   保羅知道他的脾氣,這分明就是逮著機會公報私仇,他無可奈何,只能苦笑,「玉堂,咱們第一次我帶你去嫖妓呢,的確是我錯了,你能不能別老是放在心上啊,我算是看透你了,只能佔便宜不能吃虧,王八咬了手,死也不撒口……」   白玉堂薄怒,臉上紅雲一閃而過,「老子懶得管你家的閒事,我可是跟你說清楚了,蓉娘現在可是你正兒八經的妾室,你要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別怪我們陷空島五鼠不仗義……」   「得,當我沒說好不好?」   「我要回陷空島一次。」小白說著,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江湖上暗潮湧動,東京城地界也不太平,你自己小心。」   他說著,回頭一笑,「不妨跟賴皮貓多親近親近,好歹有個照應。」   保羅被他那諷刺的笑氣了個半死,這傢伙分明是誣陷自己有龍陽之好,實在是太小肚雞腸了,我不就是請你去嫖妓然後讓你會了一次鈔麼,這睚眥必報的個性,真是非大丈夫所為。   「快滾。」   白玉堂回了陷空島,保羅覺得實在無所事事,總不能天天躺在床上罷,他剛準備找點兒事情做,比如去找剛認識的楊門女小將楊金花逛逛夜市什麼的,事情主動找上門來了。   那位叫白銀鳳的小美人胚子,帶著孫七斤的邀請,請他去千金一笑樓一會。   她請我幹嘛?保羅看著手上的便箋,上面一筆嫵媚小楷寫的很是有幾分功力。   「爺,你一個人去……」蓉娘欲言又止,「要不,請展大哥陪你一起去罷。」   保羅知道她擔心自己,笑著摟過她在她唇邊一吻,「找他幹什麼,嘿,我陳保羅武功蓋世……」   霍蓉娘噗哧一笑,「爺,您要是說別的天下無雙奴都相信,可武功麼……」她這段時間接觸的都是傑出好手,白玉堂和展昭都成了她義兄,沒吃過豬肉好歹也見識了豬跑,保羅的身手,雖然不錯,可跟武功蓋世那可是差了遠了。   故意拉著臉,他伸手在蓉娘渾圓翹起的雪臀上一拍,「爺的保羅神槍,就是蓋世無雙……」說著一把摟住她,在她櫻唇上狠狠吻下,一隻手也不老實地覆蓋住了她的胸部。   香津滿口,嬌舌滑膩,蓉娘喘息著軟在他懷中,媚眼如絲地看著情郎,「爺,一槍刺死奴罷。」   入夜,微風輕起,黃歷上說今天宜出行,大利西南。   保羅獨身一人往殺豬巷而去。   千金一笑樓的生意還是那麼好,空氣中的脂粉香還是那麼濃厚,保羅剛到,就看見小美人胚子提著燈籠站在樓下,看見他來了,滿臉喜色,快步迎了過來。   「銀鳳姑娘今兒怎麼沒佩劍?」保羅笑著搭訕。   小姑娘一喜,顯然為保羅留意到自己身上的細節而高興,「人家又不是整天打打殺殺的。」這口氣,有點兒像是撒嬌。   這小姑娘,怕是動了春心,保羅笑笑,跟著她上樓。   到了二樓孫七斤房門口,銀白鳳高聲喊了一句,「姐姐,保羅公子來了。」說著,伸手替保羅撩起門簾。   保羅笑嘻嘻低聲在小美人耳邊說:「你以後要是閒著氣悶,就去找我,我保證帶你四處玩兒,這東京城八景,我可是最好的導遊。」說著在她滑膩白皙的手上輕輕捏了一把,然後跨過門檻走進房間,把面紅耳赤的小姑娘扔在了外面。   孫七斤今天穿著蜀錦襦裙,上身一件湖絲馬甲,只堪一握的雪白腰肢暴露在空氣中,一頭秀髮也沒盤著,絲緞一般隨意披著,正懶散地半臥在胡床(椅子的前身,有點兒像是後世的沙發)上,看見保羅後臉上似笑非笑,用磁性的低沙嗓子說道:「保羅公子,您一來我千金一笑樓就調戲我表妹……」   保羅聳了聳肩,「孫大家,我只是好意,她年紀輕輕,自然貪玩,年輕人的叛逆性子,只可疏,不可堵,東京城壞人多啊,我帶她出去玩兒,好歹有個照應不是。」   孫七斤噗哧一笑,大眼睛一瞇之下,頓時風情萬種,連陳保羅都有點兒動心了,「我說保羅公子,你臉皮可真夠厚的啊,調戲少女都被你說成好心好意,怪不得東京城市井之間流傳你日後是柳三變的嫡裔,偶像級的淫賊。」   揉了揉鼻子,保羅說:「人嘴兩塊皮,隨便人家去說了,孫大家今兒邀我來,不會是想跟我討論淫賊的問題罷!」說著自己拖了一張錦凳,一屁股坐了下來。   孫七斤眼中笑意愈發深了,在胡床上直起腰肢,湖絲馬甲細滑貼身,保羅分明看到了裡面嫣紅的兩點。   宴無好宴啊!保羅暗歎,半斜著身子,右手垂在大腿內側,這個姿勢,隨時可以從腋下的特製百寶囊中掏出科爾特來,防人之心不可無,孫七斤很可能是摩尼教聖女,萬一有什麼變卦,他也好對付。   「我的確是想跟你討論一下淫賊的問題。」孫七斤雪白光潔的腳也沒穿鞋子,腳趾甲上鳳仙花染成的紅色,絢爛一片,白的白,紅的紅,很是吸引男人的眼球,她輕輕扭動胯步,走到了保羅跟前,身子往前面傾了傾,長可及臀的秀髮無聲滑下,一股梔子花香。   「我真的很好奇,你從前一個默默無聞的年輕人,怎麼就吸引了阮阿蠻、米香香和梅忒麗呢?」孫七斤的大眼睛死死盯著他看,「論相貌,俊傑榜上超過你的人多了,論才學,東京城滿大街跑的才子……」   還沒等保羅搭腔,她突然一轉身,長髮帶起一陣香風,「還是……你有什麼特別的過人之處。」   她走到胡床邊,拈指從果盤中拿了一顆葡萄,輕輕塞進嫣紅的櫻唇,舌尖在食指上輕舔……   不知道怎麼,保羅突然覺得很熱,看著孫七斤把修長白皙的食指慢慢塞進口中,忍不住,使勁嚥了一口口水。   孫七斤扭動胯部,窈窈又往他跟前走來,這種走路方式很奇怪,她每跨出去一步,必然是先抬起胯骨,然後,伸腿,落腳,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誘惑了要死,怪不得那些嫖客們都喜歡意淫孫七斤坐在懷中扭動腰肢,果然有些道理的。   這動作有些像是後世的模特貓步,但是孫七斤走起來,更加的流暢自如。   「你倒是說說,我們四大花魁,怎麼就叫你勾搭去了三個呢?」孫七斤慢慢彎腰,身子往前傾去,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在保羅的鼻尖上,說話的時候眼眉尾梢輕動,給人眼角含春的一股子嫵媚蕩意。   保羅第一個念頭是「她在調戲我」,第二個念頭是「聽說摩尼教有什麼天魔舞,最是勾人心魄」。   湖絲馬甲很寬鬆,孫七斤彎腰,胸前白花花一片就在保羅眼皮子低下,連那兩點蓓蕾的輪廓都依稀瞧見了那麼一些。   好白,形狀不錯,估計有34C罩杯,他心裡面尋思,老實不客氣地使勁大飽眼福,嘴巴卻不饒人,「聽人說有一種什麼天魔心法,最是會控制人心……」   孫七斤噗哧一笑,「保羅公子,保羅大爺,您就別試探我啦,我們明教可沒什麼天魔心法。」   「沒有就好,我克制力不強……」他剛順口說,突然回過味來,「我們明教?」   「別裝啦。」孫七斤撇嘴,「錦毛鼠白玉堂四處打探,你以為我們明教的消息渠道就那麼濫麼?我承認,我就是明教聖女。」   保羅眼珠子顧不上看雪白的酥胸了,心說孫七斤如此直接坦白身份,到底是為什麼?   彷彿看到了保羅內心,孫七斤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粉膩的大腿恰好壓住了他的右手,「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秘密?」   保羅使勁點頭,想抽出手來,卻有點兒捨不得,孫七斤大腿內側美妙嫩滑的觸感很是刺激他,忍不住動了動手指。   「你們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孫七斤在他耳邊吹了口氣,膩聲說道,「小油花,小壞蛋,是不是覺得自己把四大花魁的三個都勾搭上手,色膽兒包了天,連我這個第四個也不放過。」   保羅苦笑,到底誰勾搭誰啊,只是這話卻不好直接出口,「我跟阿蠻、香香她們很純情的。」   「噗哧。」孫七斤笑了起來,宛如一朵綻放的梔子花,「你臊不臊啊?敢說自己純情,你以為東京城的人眼睛都瞎了麼,『畫皮館前花魁罵街』這個段子可不是我編的罷,難道這世上還有空穴來風的事情麼。」   「好了,我也不跟你胡攪蠻纏這些子事情,彭海的武功比我高了許多,我也是無可奈何。」孫七斤把珠圓玉潤的粉嫩藕臂往保羅脖子上一圍,「他是我們明教叛出的前護法,曾經的明教第一高手,好歹有些香火情份在,只是我沒想到他居然行刺襄陽王。」   說到這兒,她臉上有些黯然,「武功不如人,徒之奈何。」   「就算那樣,你也應該去勾搭展昭而不是我啊?」保羅口不擇言,話說出口才後悔起來。   孫七斤眼中怒氣一閃,「我為什麼要勾搭展昭?你們男人全一個德行,覺得送上門的都是賤貨是不是。」   這話就有點重了,保羅覺得自己肩膀瘦小經不起這麼大帽子壓,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喲喂……」   他這一聲喊,是因為孫七斤的貝齒狠狠咬在了他肩膀上,把他疼得齜牙咧嘴,「好漢動手,娘們動口,你咬人幹什麼。」   眉花眼笑下,孫七斤噘嘴,「我本來就是娘們,怎麼?」   兩人此刻的姿勢可是極曖昧,孫七斤跟個考拉熊差不多,雙腿分開坐在他腿上,兩支胳膊還環著他的脖子,此時雖然是春天,不過孫七斤穿的少,房間裡面還燃著木炭取暖,不管從哪個意義上來說,都可以說是一室皆春。   「想知道我為什麼勾搭你麼?」孫七斤膩聲在保羅耳邊說,保羅搖了搖頭。   「因為我聽過你唱歌。」孫七斤說到這兒,眼神有點兒迷離,「你唱的那首歌兒真好聽,怪不得梅忒麗服氣,你能不能哼一次給我聽聽?」   保羅尷尬,那個黃易筆下的主角是盜用詩詞來泡美女,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不要了罷,深更半夜的,挺嚇唬人的。」   「你小聲點不就好了。」孫七斤有點兒撒嬌的味道,「你能唱給別人聽就不能單獨給我唱?太傷姐姐的心了。」說著,眼神一瞥,盈盈欲泣的模樣,保羅明知道她這番模樣是故意做作,但依舊心一軟。   輕聲咳嗽了一下,他低哼起來,依然是那天夜裡的「夜半歌聲」,從頭到尾沒一句歌詞的歌,他前世混過唱詩班,對這類有宗教背景的音樂感悟十分強,而孫七斤作為摩尼教聖女,對類似有宗教背景的音樂總是比較容易引起共鳴的。   在淺淺低吟中結束,孫七斤眼神迷離,依舊沉湎在歌聲中,「我似乎看見了明尊哀憐世人,召喚出善母佛放大光明境界……可惜,我嗓子不好,不然,一定要跟你學來。」   保羅嚥了口口水,「咱們先起來說話?」   狡黠一笑,孫七斤伸手按在了他眼皮上面,「把眼睛閉起來……」   她可不比霍蓉娘老實,簡直就是步步緊逼,美女倒追男嘛,又沒什麼條件,又是清倌人,又是四大花魁之一,還是摩尼教聖女,種種身份綜合起來,保羅突然發現自己實在難以抗拒這份魔鬼般的誘惑。   「乖乖聽我的話,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孫七斤在他耳邊吹氣如蘭,保羅的心不自覺一陣猛跳,乖乖的把眼睛合上。   只覺得一根香香滑滑膩膩糯糯的舌頭在唇邊輕掃,濃郁的膩人芬芳撲鼻,接著靈活的舌尖慢慢伸進他口中,在他牙齒上調皮地彈起了琵琶,甘甜的津液滿齒留香……   男人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啊!保羅哀歎,他自認風流,可硬是抗拒不了這誘惑,居然跟個毛頭小子一般被孫七斤玩弄於手掌之上。   「不許亂動。」孫七斤伸手打掉他準備毛手毛腳的手,卻又拉了他一隻手,把他手指含在口中,保羅就覺得一根中指滑進了溫暖濕滑的腔體,接著,柔柔膩膩的舌頭慢慢捲動,一點兒,一點兒,舔著手指,再把整根手指給包了起來,滾燙,火熱,帶著濕意……   要死了,他使勁嚥了口口水,實在想睜開眼睛瞧瞧眼前這番誘惑風景,眼皮下,眼珠子不由滾動。   「你要睜開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聖女含含糊糊低聲說,接著,跨開雙腿又往前貼緊了些,滾燙的身體死死貼住了保羅的胸膛,尤其要命的是,蜀錦襦裙薄若蟬翼,保羅分明感覺到自己兩腿間頂著一個溫熱的凹型,接著,懷中美人動了起來,宛如一條上了岸的魚。   這一下,真是要了保羅的老命,這分明就是千金一笑樓的絕技「一腰千金」啊,只是,保羅沒想到孫七斤會用在自己身上。   扭腰也有學問,普通人一定認為扭腰就是使勁搖腰胯,其實,真正的扭腰,肩膀先動,上身搖起帶動腰肢,腰肢再帶動胯部,三個部位同時搖,但是卻又要分出先後來,這樣,整個身子看起來才像是一條美女蛇在扭動。   聖女姐姐此刻就像是美女蛇一般,渾身的骨節沒一個不在扭動,急促的呼吸讓雪白飽滿的胸脯不停起伏,舌尖輕輕在貝齒和紅唇之間劃著圈子,一雙眼睛半睜半閉著,小巧的懸膽鼻中發出一股子濃厚馥郁的呻吟,這聲音黏黏滑滑,柔柔膩膩,帶著磁性無比的誘惑。   更加要命的是,她還低聲呢喃:「你這個壞小子,四大花魁都被你上了手,你滿意了,你得意了,東京城那麼多皇親貴胄、高官豪商,哪一個不是眼巴巴的瞧著我們……嗚……要死了,頂得姐姐好燙……你這個淫賊……壞東西……小油花……」   宛如磨豆腐一般,孫七斤腰肢越扭越快,豐腴滑膩的身子在保羅懷中不停扭動,整個滾燙的身子快把保羅給燒著了……   「嗚……」   一聲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膩人呻吟,摩尼教聖女姐姐死死摟住保羅的脖子,香滑的舌頭吐了過去,滿口馥郁滑膩,整個身子就在保羅懷中顫抖,雪白裸露的腰肢上爆起了一粒粒興奮的雞皮疙瘩,隨即快速消散,密密地出了一身膩汗。   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保羅從鼻腔中長長噴了一口氣,伸臂摟住懷中大美人的腰肢,觸手滑膩滾燙,還帶著香汗,宛如最好的絲鍛上抹了油一般。   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喘息不止,這種未嘗真個銷魂的感覺實在是太刺激,一時間兩人都還沒從那高潮中還魂。   孫七斤伏在保羅懷中,一隻手隔著衣服撫摸著他的胸膛,「你若是行奸賣俏把我們的事情說了出去,我就用六陰截脈掌殺了你,還有,不准把我的身份說出去,你若不聽,我也殺了你。」接著跟一隻寵物貓一般慢慢舔著他的耳垂,卻看不見保羅哭喪著臉蛋。   Shit,這不是電影《艷舞女郎》裡面的某個橋段麼,保羅這會兒平靜下來,感覺到褲子裡面涼涼的,暗罵自己實在是太混帳了。   纏綿了一會兒,聖女坐直了身子,看他愁眉苦臉,使勁啐了一口,「佔了我的便宜還這副模樣,我是嫫母無鹽麼?」   「我說聖女姐姐,這褲子裡面濕濕涼涼的,難受啊!」   孫七斤抿嘴一笑,探首過去在他耳邊說:「告訴你罷,那天遇刺的襄陽王是假的,是塞外四魔的老二喬裝。」   保羅摟著她的腰一跳而起,錦凳在地上骨碌碌直滾,「什麼?」   孫七斤薄嗔,「兔子咬你屁股啦,論沉穩,你跟展昭白玉堂沒法比……襄陽王趙鈺跟彭海早就相識,雙方也算勾搭成奸,一個想借助對方的力量窺視整個花花江山,一個想借助對方的力量發展自己的實力,只是,彭海棋高一著,還看上了趙鈺的王位,甚至這個花花江山……」   她這番話,裡面也還有些疑點,只是,保羅顧不上了,假冒的襄陽王這麼大的秘密,讓他一下子接受不了。   「怎麼可能?」保羅可不管她,猶自喃喃,「你幹嗎告訴我這個啊?我可是閒人一個,論道理你更加應該告訴展昭才是。」   「去,東京城現在誰不知道你是八賢王府玉卓公主的拳腳師傅,我跟展昭很熟麼?幹什麼要告訴他,再說了,那人跟他頂頭上司包拯一樣翻臉不認人,我寧願告訴你這個以後說不定會好好報答姐姐的弟弟。」聖女姐姐大約高潮未退,摟著他脖子猶自媚眼如絲,兩條腿還盤著保羅的腰。   保羅苦笑,「這麼說來,今天的艷遇我還是佔了我那個公主徒弟的光啊。」   「要死了你。」聖女姐姐又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把抱在懷裡面的孫七斤放在胡床上,保羅唱了個肥喏,逗得孫七斤咯咯直笑,「多謝聖女姐姐,辛苦聖女姐姐,小弟告辭了。」   「記住我說的話,敢說出去,你死定了。」聖女姐姐咬著唇拿眼神威脅他,可眼神怎麼看怎麼透著曖昧,不過這時候保羅實在有點顧不上了,趕緊出門。   門口的小美人紅著臉雙手抱肩靠在牆邊,聽了這麼久的牆角,實在夠她難為情的,看見保羅匆匆出來,臉色愈發的紅了,低下頭只是看著自己的腳尖。   若是平時,保羅一定會上去搭訕,安慰幾句,不過這會兒的確沒心思,勉強笑了笑,匆匆離去。   小姑娘白銀鳳看著保羅的背影,輕咬貝齒,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九章 強姦你做官   「什麼?」   聽見保羅說的這個消息,那位聖女姐姐口中沉穩勝過保羅的展昭也差一點跳了起來,因為這個消息實在有點兒聳人聽聞。   「你說現在受傷昏迷不醒的這個襄陽王爺是假的?」展昭臉色難看得緊,「消息可靠?」   「展兄,展大俠,絕對可靠,蓉娘的事情我還多承你的情,怎麼會拿你的前程開玩笑,我這個人知恩圖報還是知道的。」保羅匆匆而來,的確是為了蓉娘,展昭好歹上次給足了他的面子,不是說受人點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麼。   過去大戶人家的妻妾,正室有生殺予奪的權力,縱觀古今,被大老婆杖殺的、填井的、浸豬籠的沒權勢娘家撐腰的小老婆多了去了,簡直數不勝數,而蓉娘做了展昭的義妹,即便保羅日後有本事勾搭上了公主,公主吃醋的時候也要掂量掂量才行,這麼個天大的人情,保羅終究要報答的。   「這事情通天大密,還是要慎重。」展昭有些猶豫。   「這還有什麼好慎重的。」保羅是替他乾著急,他自己也分析過,那聖女姐姐這番話,還是有代價的,兩浙路的廂軍蠢蠢欲動要發兵摩尼教雁蕩山黑木崖總壇,摩尼教雖然擔著魔教的名頭,平時做事也算得上肆意妄為,但是,再怎麼跟那萬里追魂講香火情份,為牽機盟擔下刺殺手掌一方軍政的王爺這樣的大罪,摩尼教是萬萬不肯的。   這位聖女姐姐那可真是眼眉通挑之人,這時候拉攏保羅,主動坦誠自己的身份,說出假襄陽王的秘密,甚至還假鳳虛凰有了一番超友誼親暱舉止,可細細一尋思,背後無不透出政治目的。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跟展昭講的,他只好禍水東引,「這是白玉堂親口告訴我的,陷空島好歹也是一方豪強,能查到這個秘密,已經費了不少心思……」   正說著,背後一聲清越的男子嗓音響起,「想不到陷空島五鼠有如此報國之心,果然是江湖之大,處處都有英雄豪傑心懷拳拳報國之心。」   保羅回身,說話的男子四十多歲模樣,腳上水紋絲織鞋,身上紫色廣袖官員便服,頭頂金絲籠式樣的便帽,一張白淨臉膛,劾下三縷青須,好一副儀表堂堂模樣。   「包大人。」展昭行禮。   這便是千古名臣包拯麼,保羅第一次見到這位被人稱做包黑子的鐵面無私包青天,愣了下,也略一彎腰,「草莽之人陳保羅,見過包大人。」   這位白面書生包黑子仔細看了兩眼陳保羅,面無表情說:「果然跟八王爺說的一樣,只知道自家快活,一點兒不肯擔干係,為君分憂。」   又是八賢王這老狐狸,保羅臉上假笑,肚子裡面卻不停腹誹趙德芳。   不理會保羅,包拯對展昭說道:「雄飛(展昭的字),此事你速速查明究竟,在襄陽王行府周圍多派人手,若此事是真,萬萬不能走了元兇。」   展昭點頭,看了一眼保羅,眼神中分明告誡他小心說話,便匆匆離去。   保羅乾咳了一聲,「這個……包大人,小民求去,家中還有家眷等待。」   包黑子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他,看得保羅渾身不自在,可人家不說讓你走,你也不好把當朝大學士直接晾在這兒罷。   咳嗽了一聲,包拯終於開口了,「我也不跟你說什麼君君臣臣的大道理,你且告訴我,為什麼不願意為朝廷辦事?」   「自古伴君如伴虎……」保羅說話不經過大腦脫口而出,說完了,又後悔了,恨不得使勁抽自己,跟包拯這種清流名臣說這個,這不是找死麼。   果然,包黑子臉上青氣一閃,似乎就要勃然大怒。   保羅深知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吭聲了。   深吸了幾口氣,包拯這才平息了自己的怒氣,只是鼻腔裡面冷哼了一聲,看著保羅慢慢說:「你這句自古伴君如伴虎,其心可誅,不過……」   他轉過身子,看著門外,道:「我大宋開國,太祖皇帝即御言『不以言論罪殺人』,哼!就連柳七那樣公開提倡嫖妓宣稱『且恁偎紅依翠,風流事,平生暢』的人,皇上也不過只批了他一個『且去淺斟低唱』,你說,本朝是不是古今未有的明治?哼哼!那些被砍頭的哪一個不是貪官污吏如倉之碩鼠。」   包拯以清流自詡,嚴以律己,當然看不慣柳永這樣的偶像級淫賊,尤其是這人還和他並列大宋朝四大美男子,拿柳永舉例子也不意外。   其實保羅對包黑子這人不大感冒,後世的人安逸富足,往往對聖人類不大爽,想想那個小皇帝也蠻可憐,忠臣有時候就是一根筋直通腸子,也不想想皇帝那也是人啊,也需要放鬆放鬆,沒事聽聽八卦新聞看看美人緋聞。   比如皇帝聽說殺豬巷有艷舞表演想去瞧瞧,包拯一定立馬跪下來「臣期期不敢奉詔,望我主以江山社稷為重,萬勿沉湎嬉樂」,卻不想皇帝也是人,整天板著臉蛋做聖人,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有的時候,忠臣的確很惹人討厭。   這話當然不能跟包拯說了,保羅只能在心中YY一番而已。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樣罷!」包拯看他沉默,以為他被自己說的慚愧,何況看他來報信,倒也深深覺得此人勉強算半個人才,朝廷不用就可惜了。   略一沉吟,他探手在袖籠裡面摸了一面令牌來扔在保羅手中,「你暫時在我開封府當差,日後有了功績,我再保舉你做雄飛的副手。」說完也不理會目瞪口呆的保羅,轉身就走。   保羅實在是鬱悶到家了,心說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我有說我要回頭麼,我有說我要做個破捕快麼,歷來只有強買強賣的,強姦的,可沒聽說過強迫做官的,再說了,這捕快連官都不算,從九品都算不上。   他臉上神氣古怪,剛把從七品的武義郎給肆無忌憚地扔了,這會兒居然被包拯自作多情封了個捕快,還是個不入流的捕快,這事兒,換誰都接受不了。   「實在很想抽他一頓。」保羅咬牙切齒地嘀咕,一撩長袍,轉身離開這倒霉的開封府。   回到四海春日,業已夜深人靜,蓉娘迎上去,看他臉色不愉,柔著聲音問:「爺,怎麼了?」   保羅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和聖女姐姐那番舉止就用了個春秋筆法一帶而過,著重把包黑子強姦……哦不,強迫他當捕快這事情說了,末了,很是憤怒,「清官了不起麼,這包黑子,太可惡了,蓉娘,爺像是那種沒本事的男人麼?他居然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然後隨手丟下一塊捕快的牌子好像扔了個肉包子給餓了三天的野狗,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懂事的蓉娘依偎在他懷中,伸手輕輕在他胸膛上撫摸,「奴不懂那些官場上的事情,但是奴知道,爺不管做什麼事情,奴都支持爺。」   馬屁人人愛聽,何況是蓉娘這樣情真意切的告白,保羅頓時就消氣了,笑著在她耳垂上吻了下,低聲說:「蓉娘,有你在身邊,實在是天大的福氣,什麼小姐公主,跟你比起來都是……」   伸手掩了他的嘴巴,蓉娘知道他的意思,低聲說:「爺,您也別責怪公主,兩位公主的確是好心……」說著,眼圈微微一紅,「說起來,都怪奴命苦,沒早幾年碰上爺。」   「以後可再不許說這個了,爺像是那種帶有色眼鏡看人的無聊男人麼?」保羅低聲安慰她。   蓉娘哽咽,死死摟著情郎,半晌,才抬頭,有些疑惑問:「爺,有色眼鏡是什麼?」   「啊!那個……哈哈。」保羅尷尬,「就是水晶做的眼罩子,用來蒙眼睛的。」他說到這兒,突然興起了一個壞念頭:說起來,我怎麼不做個乳罩給蓉娘戴呢。   他一想到這兒,看著懷中美人驕傲的胸脯,壞笑著低聲問:「蓉娘,你小時候是不是常常喝木瓜奶啊?怎麼生的如此這般……哦,挺拔。」   羞愧於自己詞彙的貧乏,他搜腸刮肚才用了這麼個詞,而蓉娘則煨紅了臉蛋,顧左右而言他,「爺,奴給你燒了洗澡水,都加熱了兩回了……」   保羅這才想起來,似乎自己褲子裡面……想到這兒,孫七斤的影子就在腦中一閃而過,頓時就暗罵自己越來越無恥,可再想想,居然十分回味那種刺激的感覺,「蓉娘,你也跟我一起洗罷!」   蓉娘紅著臉點頭,拉著他進了偏房。   洗澡的時候,他一邊吃著蓉娘的豆腐一邊暗想:展兄,不是兄弟不仗義,只能怪你的頂頭上司包黑子不厚道,以後我若是搶了你的開封府總捕的位置,嘿,我就來做這天下第一神捕罷,不過……   偏房裡面熱氣蒸騰,霍蓉娘只穿著熟繭肚兜,紅著臉在用麻布給他擦拭身子,看他臉上表情奇怪,就問:「爺,您又在想什麼?」   伸手在她胸前摸了一下,保羅說:「我在想,這開封府衙役的衣服實在難看,哪兒有我身上這四海袍來得拉風,該死的包黑子。」他又罵開包拯了。   一雙素手捏著麻布在保羅背後使勁搓著,蓉娘說:「爺,奴的父親常說,這天下就沒有真正自由的人,即便是當今皇上,也不能由著性子來。聽說包拯包大人常常為了皇上給太后修園子之類的事情死諫,唾沫星子噴皇上一臉,說民為貴君為輕,惹得皇上但凡有點什麼事情都要避著包大人,這天下的事情,總是有得有失的。」   這包黑子,人家小皇上給老娘修園子你也要管,怪不得皇帝不喜歡你,保羅一頓腹誹包拯,笑著起身,把木桶裡面的水帶起一片,沾了蓉娘一身。   「蓉娘,你真是我的女諸葛,我懂你的意思,放心罷。」他一把抱起蓉娘進了木桶,蓉娘被他胯間的東西頂著,羞紅了臉,「奴……奴也是聽那些食客們亂說的。」   「小甜心。」保羅在她臉蛋上一吻,豪氣干雲說道:「蓉娘,看著罷,我遲早要做一品上柱國,封侯封王,讓你以我為榮,誰要是敢亂說話,哼!爺敲掉他們狗嘴裡的牙。」   他這番話,可是托大了,太自以為甚,封侯封王豈是那麼容易的。   宋朝的爵制,區分為:王、嗣王、郡王、國公、郡公、開國公、開國郡公、開國縣公、開國侯、開國伯、開國子、開國男共十二等,郡王以上非趙氏不封,皇子、兄弟封爵謂之親王,親王之子承嫡者為嗣王,宗室近親承製特旨才可封為郡王。   年輕人終究是好高騖遠,當然,保羅也是在蓉娘跟前撐撐面子。   「奴現在就以爺為榮,奴不稀罕爺做什麼一品上柱國,只要能跟在爺身邊,奴就滿足了。」蓉娘被保羅摟在懷中,熟繭肚兜濕透貼在身上,實在跟沒穿衣服差不多,聞到的儘是情郎身上那男人氣息,麵條一般軟了下來,輕輕吻著保羅赤裸裸的胸膛,膩聲說:「奴恨不能變成爺身上一塊肉……」   「來,爺讓你做我的肋骨……」   偏房裡面熱氣蒸騰,一室皆春,只有蓉娘細若簫管的嗚咽呻吟。   既然不能免俗,那麼,大爺我就陞官發財罷!保羅如是想,終於勉強拋開了後世習慣的影響,這時候,他才實實在在自視為東京城百萬人口中的一個。   孫七斤的內幕消息讓展昭有所作為,假襄陽王被揭穿,死在開封府衙役們的諸葛連弩之下,更是有一干人等被牽連了進去,很是砍了不少顆腦袋。   甚至,展昭還搜到了渤海國勾結牽機盟刺殺遼國使者,意圖挑撥宋遼兩國的證據,朝廷發下邸報,很是斥責了回鶻國一番,說他暗中支持恐怖組織,勒令回鶻國主限期打擊牽機盟,又把一干人證物證給了遼人,遼主大怒,發兵十萬,勢如破竹一般,半個月就滅了渤海國,自此,這個藩屬小國再不存在。   這件事辦得還是讓當今官家滿意的,雖然襄陽王死的不明不白,很是丟了皇家面子,不過,有功的人還是要賞的,包拯和展昭都有封賞,展昭比較厚道,當晚就把官家賞的金珠綢緞送到了四海春日,說是給義妹蓉娘的,保羅曉得他的心思,再說了,這番得罪了牽機盟主、萬里追魂彭海這大妖人,日後還不知道怎麼不消停呢,自然當之無愧的收了。   庶出的小王子趙衍坐上了襄陽嗣王的位置,從孫七斤那兒得知陳保羅居功不小,親自拜訪了一趟,甚至還打探到保羅在機關暗器上很有一套,出價一萬貫邀請保羅給自己在襄陽的王府設計機關圖紙,想必是襄陽王悄無聲息被殺還遭人假冒很是嚇怕了他,當然,這也有些拉攏的意思在裡面。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保羅爺最近的確有點兒窮得叮噹響,滿口答應之下,先就把一萬貫給撈進自己的腰包,錢是個好東西,不過,孫七斤還真是手眼通天,他對這位聖女姐姐突然很忌憚起來。   天氣漸漸暖和,這時候,有極西之地的國家遣使來到東京城,使者隊伍十分龐大,護衛隊更加是高頭大馬,武器精良,一匹接著一匹的單峰駝也殊為少見,領頭的進了南熏門,隊伍的末尾在官道上還看的不是十分清楚。   番國使者被接見,結果,言語不通,對方遞上了國書,裡面的番邦文字宛如天書,滿朝飽讀詩書的大學士們居然沒一個能通篇翻譯的,讓身為臣子領班兼朝廷對外發言人的龐太師很是在皇帝跟前掉了面子。   年輕的官家心裡面不痛快,堂堂天朝上國,滿朝的大學士,連個國書都沒人看懂,豈不是顯得大宋朝無能麼?這讓那些番邦外國怎生看待?於是嚴旨讓龐太師七天之內必須通篇翻譯這份國書,否則,就回家吃老米飯去罷,龐太師無可奈何,把國書分拆開,找了許多胡人來,可依然毫無頭緒,因為上面的番邦文字實在太多,足有十幾國語言。   這件事情,保羅自然是不曉得的,不過,長公主趙槿和玉卓公主趙嫻知道,而趙嫻,恰好是曉得保羅會說許多種胡人的語言。   玉卓公主趙嫻此刻手上正捏著國書的拓本,是老太監趙頌從「昊天門風雅頌三傑」老大、司禮監大太監趙風處拓來的。   「姐姐,你倒是也瞧瞧啊!」趙嫻拿著國書顛過來倒過去,嘖嘖稱奇,「你說這番邦外國那是什麼樣子的?這書上的字怎麼都拐了彎曲的跟蚯蚓一般。」   趙槿坐在銅鏡前發呆,頗有春日倦怠懶精神的味道,眼神也沒個視點,一雙美目便顯得極為飄忽,瞳孔也大了幾分,看上去便是「雙目宛如點漆既黑且亮」,也不知道在尋思什麼,聽了趙嫻的話,這才懶懶伸腰,「又折騰什麼啊我的好妹妹。」   「你怎麼這些日子越來越墮懶了,別是想念情郎了罷。」趙嫻眼珠子一轉,走到她身邊開起了玩笑。   趙槿白皙的臉上頓時飛起兩抹桃紅,「要死了,說什麼胡話,再亂說……我就讓八叔把你領回去。」心裡面卻突然一漲,很是酸溜溜不是滋味。   哪個少女不懷春,趙槿正當妙齡,自然巴望有個貼心的人兒花前月下,可她素來眼高於頂,東京城那麼多才子,在她的眼中,硬是都成了一幫仗著會吟詩作賦反而不堪入目的俗人,加上她天潢貴胄,正常人跟她說話,即便是瀟灑如龐太師之子、兵部侍郎龐昱,也多少有些兒顧忌身份不大敢暢所欲言。   即便是天上的仙女,也需要有個男人來疼啊!她心中微痛,掩飾著拿過趙嫻手上的拓本國書,看了兩眼,便說:「這東西你也不懂,要來作甚。」   「我不懂,可是,有人懂啊!」趙嫻似乎忘記了前段時間保羅的無禮,「那個死人陳保羅,會許多種番邦語言,這是前天我出去玩兒他那個紅顏知己阮阿蠻親口說的。」   「要死了。」趙槿臉蛋兒一板,「你可是越發胡鬧了,上次你偷偷跑去看那個什麼五鼠斗御貓,你知道有多少言官御使參八叔教女無方敗壞皇家威嚴麼?居然還不知道收斂……」   「好姐姐。」趙嫻軟語央求,「我這不是氣悶麼,說起來,外面可好玩了,前天我可是把咱們東京城幾大知名的妓寨都逛遍了,尤其那火焰山,真的便如一座燃燒的小山頭一般,火紅火紅的,裡面好多美麗胡姬,我要是男人,必然也不願意離開了。」   趙槿臉上一紅,伸出纖纖玉指使勁在趙嫻腦門子上戳了一下,「你這死妮子,真真是膽大包天,居然……居然去逛妓院?知羞不知羞?日後誰娶你誰倒霉。」   說到這兒,她突然回味,疑惑地說:「你……別是為了去看看那什麼四大花魁罷?」   趙嫻被她揭穿老底,玉面一紅,她的確是想去看看,那個阿風說保羅跟四大花魁中的三個有染,阮阿蠻她是見過的,的確算是一時佳人美艷無雙,那另外兩個到底什麼樣子呢。   趙槿看她不吱聲,沉下臉來,「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你是什麼身份?他又是什麼身份?你是想著讓八叔打斷你兩條腿是不是?」   她這麼一說,倒是激起了趙嫻的倔強性子,「你們都這麼說,哼,我偏就不聽。」說著,使勁一跺腳,使了小性子,轉身就要走。   伸手一把拉住她,看著她臉上的倔強神情,趙槿歎了口氣,「傻丫頭啊!就算你不顧忌,可你看看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回事兒……」   「他敢。」趙嫻一咬唇,「我讓皇帝哥哥下旨……」   「你啊你啊。」趙槿又好氣又好笑,「人家身邊又不缺女人,又不稀罕做官,難道你想讓官家砍他的腦袋?再則說了,天下也沒這個道理啊,人家又不偷又不搶的,憑什麼啊?」   「所謂無慾則剛,你仔細尋思尋思,你能夠給予他什麼,是他所需要的。」趙槿看著自己這個傻妹妹,眼睛眨也不眨。   趙嫻愣了,雖然保羅貪財好色,看見內庫府銀子兩眼放光,可卻能把從五品的官職棄如敝屣,身邊又有霍蓉娘那種佳人,又有四大花魁這樣的紅顏知己,雖說身份低下的些,可這麼一來二去,財,色,權,都沒法打動他。   「妹妹,雖然我們出身天潢貴胄,可你想想,他刻意討好過你麼?」   趙嫻咬著唇搖頭。   「所以說,忘了他罷,你跟他,根本不合適,你也要收收心了,別老是讓八叔難做。」   哭喪著小臉蛋,趙嫻揉著手上的拓本,低聲說:「可……可我是真喜歡他。」說著眼圈兒一紅,「好姐姐,你倒是給我出出主意。」   搖了搖頭,趙槿黯然,「沒辦法,八叔不可能接受他那樣的人,除非,他能為你放下一切,然後,去考個武狀元,你再央求母后賜婚,可我看他對你恐怕一點兒想法都沒,別費力了。」   盈盈欲泣中,趙嫻恨恨,「死陳保羅,臭陳保羅,我難道連那個霍蓉娘都比不上麼,喜歡個半掩門的,居然……」   「妹妹,這話,以後可再不能說了,你堂堂一個公主,老是說這些,憑地掉了身價兒。」趙槿的語氣似乎頗羨慕蓉娘,「說起來,那人倒是個風流性子,為了自己的女人居然……」   說到這兒,她想起自己被保羅調戲,臉上不由一紅,掩飾著說:「好了好了,你不就是想去瞧瞧他麼,我陪你就是,偏還找什麼借口。」   她對於保羅能翻譯國書可是一點兒都不信,滿朝的大學士都無能為力,那個淫賊還能勝過滿朝大學士不成。   趙嫻一喜,使勁摟著她的胳膊,「好姐姐,就你最疼我,我以後天天給菩薩上香禱告菩薩賜你個如意郎君,省得你香閨寂寞輾轉反側。」   呸,趙槿大羞,可勁兒啐了她一口。   兩位公主換了男子打扮,在老太監趙頌和兩個長公主府邸的侍衛跟隨下往四海春日而去。   四海春日酒館內,蓉娘正在低頭縫著保羅的內衣褲,一針一線,針腳細密,密密的,把自己的柔情全部縫了進去,臉上儘是幸福滿足的微笑,心思一忽兒想到保羅跟她親熱,一忽兒想到保羅跟她調笑,忍不住,低笑起來。   正胡思亂想,聽見一聲咳嗽,抬頭一看,一眼就瞧出了兩位女伴男裝的公主,先是一驚,然後微笑著說:「兩位公……子這是……」只是,笑得有些勉強。   趙槿自幼規矩森嚴,皇家威儀十足,只趙嫻,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這時候看見蓉娘,發現對方愈發美貌,臉上的幸福讓她渾身洋溢著說不出的曼妙芳華,差一點兒連瞎子都能瞧出來了,忍不住妒忌,可再想想,自己和對方計較,的確是失了身份,只好假意兒一笑,「陳保羅呢?」   「今兒是米脂畫皮館一月一次的評書大會,相公去米脂畫皮館給米姐姐幫襯去了。」蓉娘從未稱保羅為相公,都是爺啊爺的叫,這會兒當著兩位公主的面這麼說,顯然有一絲在兩人面前炫耀的意思。   別以為美女會哭著喊著倒貼還一點兒私心都沒有地給自己男人介紹另外的美女,或許有那種出色的淫賊能夠三妻四妾身邊美女如雲,可讓淫賊身邊的女人互相不吃醋,做夢去罷,權勢大如皇帝老子,後宮還為了爭風吃醋明爭暗鬥呢。   蓉娘的確溫柔貼心,但是,不會吃醋的女人,還是女人麼?只能說,一個溫柔嫻淑的女子會為了心愛的男人把妒忌的心理收到最小。   兩位公主都不是笨蛋,自然聽出了一些含義,趙嫻也不願意在這上面計較,而且,她也沒辦法計較,人家是保羅一口咬定的「自己的女人」,自己算什麼啊,頂天兒了,算單相思。   趙嫻轉身要走,身子一頓,又轉了回來,很是好奇地說:「他去米脂畫皮館,你不吃醋麼?」   蓉娘神色如常,「相公風流倜儻,我從來沒想過他只有我一個女人,只要他心裡面有我,我已經知足了。」   趙嫻神色古怪,使勁瞧著她,蓉娘毫不畏懼,迎著對方的眼光,這番話,就是蓉娘的底線,我可以為爺去死,我也不在乎爺身邊有多少女人,只是,別想把我從爺身邊趕走。   做到這一點,已經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賢惠了。   良久,趙嫻歎了口氣,「好罷。」說著,轉身而去,蓉娘咬唇,心裡面也有些忐忑,畢竟人家是天潢貴胄的朝廷公主,恍惚了好久,這才坐下,低頭去縫手上的針線,只是,心兒卻飛去了保羅身邊。   南門大街,是東京一等一繁華地界,吃喝玩樂,琳琅滿目,此刻正是上午時分,正是人煙最繁華的時候,大街上人來人往,有販夫走卒,有豪商巨賈,有紅著臉兒的小家碧玉,有大膽看帥氣男兒的少婦,有搖著鈴鐺的算命先生,有紅著眼睛看美人的潑皮……各色人等樣樣俱全。   米脂畫皮館就在賈家瓠羹鋪正對面,是個前二後五的閣樓,佔地不小,生意極好。   每一家大妓寨都有自己的特色,米脂畫皮館的米香香丹青妙筆,極得士子文人吹捧,而畫皮館前院又有東京城幾大名嘴坐陣說書,十二時辰沒個歇息,不單單是那些市井人物喜歡聽書,豪商巨富高官顯貴也喜歡聽書,畢竟,才子佳人的故事大家都願意來聽瞭解悶消乏的。   雅與俗,在米脂畫皮館結合得非常巧妙。   趙槿到了畫皮館門口,裡面人聲鼎沸,頓時有些猶豫,趙嫻一把拉著她,大步往裡面而去,老太監趙頌和兩個侍衛趕緊跟上。   到了裡面,頓時,滿眼都是人,樓上的隔間都是有錢人坐的,各自帶著可人兒的歌姬,跟前還有美酒美食,樓下則是許多四方桌子,升斗小民們各自和熟悉的朋友圍坐,不時有「來一壺杭州八珍茶坊的茶來……好叻,八珍茶坊的好茶,二十個大錢,您惠顧……」這樣的大喊大叫。   趙槿一走進來,就皺了皺眉,倒是趙嫻,笑瞇瞇四處張望,被趙槿狠狠剮了一眼。   這會兒前面一位京城名嘴唐三少剛剛說完一段《唯我獨仙》的書,笑著下台去了,那些聽眾食客免不得議論。   「日他奶奶的,我說,這海龍咋就憑得好運,連飄渺道尊這樣的仙女兒也能勾搭上,嘖嘖,羨慕死人。」一個穿著灰色對襟褂子的胖漢子揉著下巴滿臉淫濕表情。   「得了罷,奶牛青,瞧你那身子,跟生了七八個娃娃的老女人差不多,你啊,也就每晚五姑娘動手,告個消乏兒,艷遇這東西八輩子都輪不上你。」不遠處一個穿青色長裙眼角透著春意的年輕婦人高聲打斷了小胖子的意淫。   「嚇,胡麗娜,你這話說的,我看你滿臉春意,怕不是每晚都想著哥哥自摸ど雞兒罷。」被稱為奶牛青的市井漢子淫笑。   「呸,也不瞧瞧你那模樣,大宋朝男人死絕了老娘也瞧不上你。」這胡麗娜明顯是個婦人,卻偏偏還梳著表示處子之身的雙丫髻,這會兒有些羞惱,使勁兒拿掖在腰間的香帕揉了砸了過去,輕飄飄的玩意兒,偏砸了另外一個下巴上全是鬍渣子的中年。   「胡家妹子,你這話可狠了些,我斷天涯可要給奶牛青撐腰,上次名嘴石章魚大大說《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你就整天發春要做那龍胤空的女人,也不想想人家身邊那都是絕世美女啊,你胡妹妹,也就湊合我斷天涯。」   「斷天涯你這小油花想吃老娘豆腐。」胡麗娜惱了起來,「老娘連石章魚都睡過,睡他書裡面的人怎麼了?你想睡我?合著先做了東京城名嘴再說。」她倒是生冷不忌,是個敢撒潑的市井婦人。   「各位,各位,聽我雅易安一句勸,別吵了,我有內幕消息,下面還有新段子呢,據說是說咱們大宋朝揚州府江都縣一個小人物到了海外番邦的奇遇故事……」   「可真熱鬧啊!」趙嫻似乎忘記了正事,笑盈盈瞧著那些市井鬥嘴,趙槿聽了那些葷話,面紅耳赤。   正在熱鬧的當口,樓上一聲梆子響,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領著一位穿黑袍的年輕人出來,趙嫻一看,可不正是陳保羅麼。   「這死人,倒是花頭多。」趙嫻看見他,忍不住咬唇。   (第二集完)   ∼下期預告∼   喀喇汗國來使事件讓保羅名利雙收,市井間流傳著「番邦來朝,滿朝學士寧無一人真才子,官家慧眼,四海保羅飽讀聖賢六藝全」這樣的段子,而保羅,則為幾個姑娘的事情煩惱不已……   刺客來襲、皇帝賜婚、東京城最大的打群架事件……一樁樁事情讓保羅焦頭爛額……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冠蓋滿京華》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一章 春風得意保羅爺   畫皮館前院的小廝都是些眼光毒辣的機靈小官兒,看趙槿、趙嫻打扮非富即貴,又帶著極為威嚴的管家和兩個如狼似虎的下人,巴巴地把幾人引到二樓一個不錯的位置,「兩位公子爺,怠慢了,您兩位瞧,這個位置恰好能看見台上說書,今兒說書這位,是咱們畫皮館花魁米大家的……嘿嘿……那個情郎,四海武館的館主,極為了不起的人物,專門來客串幫襯的,這位保大少那可是天上仙人青鳥言官下凡,說書那叫一個天花亂墜……」   老太監趙頌瞪了小廝一眼,陰冷的眼神把伶俐小廝嚇得背後一身冷汗,隨手塞過去一個碎銀子,「來一壺龍鳳雪芽茶,其餘的賞你了,記住,茶盞用滾水洗乾淨了,不然仔細你的身子骨,趕緊去罷。」   小廝使勁咬了一口,乖乖,一排牙印,純正的銀錁子,怕不有五六錢模樣,歡喜得眉花眼笑,沒口子稱謝,點頭哈腰去了。   兩個侍衛從懷中掏了兩幅上好的湖州真絲墊在凳子上,趙頌這才讓兩位公主坐下。   看著台上陳保羅坐在錦凳上,旁邊眉清目秀的丫頭還拿著繡了梅蘭竹三君子的團扇給保羅扇風,忍不住醋意大發,「這死人,倒真會享受,又是唱歌又是說書的,怕除了生孩子不會什麼都會了……」說到生孩子,有些難為情,看了旁邊趙槿一眼,長公主正好拿眼光剮她,看得她臉上一紅,「好姐姐,我下次不敢了。」   趙槿正要說她,這邊小廝陪笑著送上龍鳳雪芽茶,那邊台中央陳保羅呼啦一下打開折扇,咳嗽了一聲,倒是有模有樣,「各位,今兒給大家說的是個新書,這書名叫做《獸血沸騰》,說得乃是我大宋朝淮南東路揚州府江都縣人士劉震撼,意外流落海外,到了北俱蘆洲,這北俱蘆洲的人不叫人,叫比蒙,俱都是獸面人身……」   他身懷少林獅子吼,聲音宏亮,又兼得這新書題材新鮮,主人公乃是普通人家,帶入感極強,又是人獸之戀,奇遇連連,狐狸精貌美如花,時不時還有葷段子,狗血撒得極妙,不比尋常才子佳人的老橋段,其中更是夾雜了許多市井俗語,聽得樓上下一眾人等大呼過癮,每每說到要緊關頭,賣個關子,就有人插嘴連問:下面怎的?   「這劉震撼吃了龍蛋昏迷,獸血沸騰起來,胯下昂首翹立,看得小狐狸精面紅耳赤心跳不止,可要救情郎性命,偏偏必須用處子紅丸不可,小狐狸精慢慢褪下衣裙,身材美妙妖嬈、曲線玲瓏,一蓬狐尾更是添了許多妙處,看著情郎赤裸裸的身體,芳心大亂……」   說到這兒,「啪」一聲,折扇一合拍在桌上,「世事如雲煙,小人物也能出色拔尖,艷遇連連,預知劉震撼是否和小狐狸精成就好事,且聽下回分解。」   下面一幫食客聽這段子新鮮,乃是海外逸事,尋常難得聽見,更要命的是,正說到床上戲,居然就下回分解了,十分入迷,死活不幹,紛紛嚷著要保羅繼續說下去,還是米香香的侍女通紅著臉蛋死活擋駕,拉了保羅就要上樓。   有個癡迷聽書的漢子雲九月,看保羅轉身要走,就大聲喊了一句,「我說保羅大大,您明兒還更新不?」惹得樓上下一片同問聲。   『更新這個詞,來自某位癡迷聽書的老翰林,大抵就是名嘴們說書前會有值更人(就是深夜在街頭敲梆子表示時辰,大喊「風乾物燥,小心火燭」的人啦)所用梆子聲,便曰:樓上梆子一響,新段子來也,可謂,更新。』   保羅笑笑,「各位,我只是客串,這原著可是淮南東路揚州府的名嘴靜大官人。」樓上立馬站起來一個白面無鬚的小胖子,得意揮手,「各位,某家必然每日更新,決不食言……」   「日,這瘟生,連鬍渣子都沒,怕是個大太監……」   「就是,下面都沒了,還每日更新,就吹布爾逼罷……」   「看你樣子就像個匹格族,事出尋常必有妖……」   一眾食客現學現賣,把剛才段子裡面的話拿出來一頓抨擊,說的小胖子靜官人臉上忽白忽青,「歐比斯拉奇,這京城,水深著呢,老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混下去,不行的話,只能淨身去宮裡面做太監了……」   保羅上樓,下麵食客還在紛紛討論這新書段子,時不時夾雜市井粗言,把原本就聽這淫書極為尷尬的兩位公主弄得更加面紅耳赤,趙嫻狠狠啐了一口,低聲說「這淫賊,一會兒要他好看。」   老太監趙頌也一肚子鬱悶,下面那些市井之徒太監來太監去的,說得他這個真太監自然不爽,臉上很是難看。   兩位公主起身,外面一直伺候著的伶俐小廝明輝貓著腰陪笑,「兩位公子爺這就走了?下面還有名嘴蛤蟆說《蜀山仙人傳》,一等一的好書,外面極難聽到……」   「閉嘴,前面帶路,我家兩位公子是米大家的好友。」趙頌把一肚子氣撒在這小廝身上,明輝看他那眼神,打了個激靈,趕緊垂下眼皮不敢和他對視,「兩位公子爺,請隨小的這邊走。」   從樓上穿過,自外邊下樓,裡面光景頓時一變,滿地花草紛紛開謝,俱都是些極為難得的稀罕品種,趙頌這才消了點氣,「這裡面倒是還有些雅致,配得上妙筆丹青米香香……公子,你慢點兒……」   繞過後面五層高的煙花樓,六人從一道小巷子穿過,進了一個不起眼的院落,剛繞過大門口的影壁,趙嫻看著眼前目瞪口呆,「這是……什麼東西?」   眼前就是米香香獨居之所,尋常人難得進來,兩層小樓通體碧綠,全都是竹子結構,外面的喧鬧和裡面反差極大,可謂鬧中取靜,中間是鵝卵石鋪就的曲徑,兩邊蔓籐架子,吊了許多瓦盆,瓦盆裡面種植著鮮石斛(據說這東西就是吊蘭),一束束從瓦盆內延伸出來,開出許多花來,半吊在空中點頭,似乎在歡迎客人。   小樓下有一汪小潭,上面架著個高高的古怪圓木頭架子,旁邊還有個比小樓還高的說不出來名字的四葉怪傢伙,緩慢隨風轉著,帶動那木頭圓□轆轉動,就帶了許多潭水上去,淋在樓頂,水紛紛從樓頂撒下,落在旁邊粗毛竹劈就的水管上,水滿了,呼啦一下,自動垂落,把水送入一根根嬰兒胳膊粗細的長竹筒中,又把水紛紛灑灑淋在鮮石斛上,整個小樓便宛如有生命的活物一般,那竹、那蘭、那水……一時間,任是趙槿、趙槿貴為公主眼界廣闊,也有些驚訝了。   小廝明輝這時候得意,挺胸說:「這是保大少特意為咱們米大家設計的稀罕物,這圓□轆叫水風車,這花叫迎客蘭,這樓叫凝翠樓,幾位,請跟我來。」   有些呆滯的趙嫻趙槿跟著明輝到了樓下,明輝笑著一指,「您兩位公子爺,請罷,小的可就不上去了,每次保大少在,米大家都不喜歡別人打攪的,要不是兩位公子爺是米大家的好友,小的是萬萬不敢帶幾位來的。」說著彎腰退走。   這明輝自小在妓家打雜,眼眉通挑,其實早就看出了兩人是女子,一身衣服極為名貴,腰間的玉珮翠綠異常,分明價值千金,老管家走路撇著腿,明顯是個太監,更加彰顯兩位身份貴不可言,他深知保大少風流,外間傳言相好滿東京,因此不敢多問,這才把她們帶進來,尋常人,即便是高官巨富,他也萬萬不會隨便就這麼帶進來。   趙嫻嘀咕,「這死淫賊,就會奇技淫巧討女人歡心……」抬頭一看,樓前樓梯口上掛著小匾,上面「凝翠」二字筆法細膩,估摸著就是米香香手筆。   「頌叔,你就在下面等罷,姐姐,走。」她一拉趙槿,騰騰騰上樓。   這小樓俱都竹子造就,難免走上去有點兒動靜,上了二樓,剛才那個眉清目秀的丫鬟就從裡面探出身子,「誰呀,不知道這時候不能打攪麼……咦?您兩位公子……」   聽到不能打攪,趙嫻眼前頓時浮現裡面保羅淫笑著撲向一個女子大喊「小心肝到爺懷裡面來」的情景,正好裡面似乎聽見女人低笑,眼眉不由自主就挑了挑,愈發覺得自己料的沒錯,發足急奔,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房門口,「陳保羅你這個死淫賊……」   和她想像的不一樣的是,裡面兩人衣裳端正,連一絲皺褶都沒,哪兒有她所想的情景。   保羅正站在檀木書桌前拿著一張素箋紙低聲念,「曉煙溪畔,曾記東風面,化工更與重裁翦,額黃明艷粉,不共妖紅軟,凝露臉,多情正似當時見……」隨口念了幾句,放下素箋紙來,「雖然不懂詞,但是好像蠻花哨的應該不錯,香香,這是哪位大才子寫了送你的?」   米香香穿著淡紫色湖絲長裙,長髮及腰,雙目清澈,是個極純極素雅的美麗女子,身材卻好,前凸後翹,都說黨項女子身材一流,果然不是虛言。   她輕笑一聲,剛要說話,外面衝進來一個美貌俊俏的公子一臉怒色大喊陳保羅你個死淫賊,也愣了下,「這位公子,你……」   保羅一眼瞧見趙嫻,頓時打孤拐骨來氣,「我說趙嫻,你還懂規矩不懂?你老子八賢王沒教你麼?還公主呢,簡直是個野丫頭。」   米香香的俏丫鬟剛準備伸手去拉趙嫻的,聽見公主這個詞,一吐香舌,往門外站去。   趙嫻理虧,俏臉上微紅,猶自強詞奪理,「誰叫你剛才在外面說那些淫書浪段子,真是不要臉。」   「好,我不要臉,你哪兒來哪兒回去,我這兒不歡迎你。」保羅拉長了臉,心說你煩不煩啊,公主了不起麼,整天橫衝直撞的,惹毛了我,有你好看。   「你……」趙嫻眼圈一紅,「我怎麼了我,哪次不是為你好,你不但不感謝我還罵我。」   趙槿這時候進來,看趙嫻這模樣,蹙起秀眉,暗中歎氣,心說阿嫻這脾氣,唉。   倒是保羅看見她,有些兒不好意思,畢竟,他當初調戲過人家,何況這位長公主人還不錯,離開書桌前彎腰一禮,「長公主殿下。」旁邊米香香也盈盈萬福。   「保羅公子,嫻兒她的確刁蠻了些,你作為她的老師,還要多擔待……」   保羅說我可當不起,說著,撇過身子不去瞧趙嫻,趙嫻聽了這話卻不生氣,她根本就不希望保羅來作他老師,要不然,這師徒倫常……那可是真的一點兒指望都沒了,只是站在那兒,想使小性子罷,這麼一走,有些捨不得,不走罷,保羅那模樣,氣得人心口疼,一時間眼眉輕動,盈盈欲泣。   趙槿心裡面歎氣,只能上去解圍,「保羅公子,我和嫻兒這次來,是有事情拜託公子。」說著,伸手問趙嫻拿拓本國書,趙嫻不吭聲,小手從袖子裡面拿出拓本來。   「這極西之地有番邦來朝遞上國書,可滿朝飽學大儒卻沒一個能翻譯的,嫻兒說你精通數國文字,特意保舉了你,花了不少口舌才弄來這國書拓本……」   趙槿這番話,隱隱透著誇獎保羅的意思,又著重把趙嫻點出,旁邊趙嫻歡喜,看著趙槿,眼神中分明在說好姐姐你真好。   鼻腔出氣,保羅哼了一聲,「不敢,我陳保羅一介草莽罷了,可不懂什麼國書不國書的。」   趙槿歎了口氣,旁邊趙嫻心裡面著急,可看看陳保羅,似乎還在氣頭上,若是開口,怕又要吃埋怨,動了小兒女心思,只好拿顏色央求長公主。   「其實我也是不信,滿朝大學士都無能為力,保羅公子即便天資過人,好歹比不過那些狀元榜眼探花郎。」說著,趙槿伸手拉了拉趙嫻,「我們回去罷。」   哼,激將法啊,我可不吃這一套,保羅眼神往房樑上掃去,也不搭理,一直不說話的米香香暗中伸手扯了扯保羅,微笑著說道:「兩位公主殿下,香香倒是識得幾種國外文字,不如我瞧瞧。」說著,自顧伸手,從趙槿手上拿過國書拓本展開。   拓本上十數種文字夾雜,看起來的確跟天書沒什麼區別,米香香一皺眉,她原本就是幫襯,只是好讓雙方下台罷了,「保羅,這段我倒是不懂,你幫我瞧瞧。」   架子端足了的保羅爺很不屑用眼光掃了一眼,「Taugast(桃花石)……」   「那這旁邊是……」   「Tabgatch(拓拔氏)……咦?」   保羅掃了兩眼,突然來了興趣,探首過去,臉頰都要貼上了米香香的腮部了,「這玩意兒,花頭不少啊。」   看兩人腦袋貼在一起,趙嫻使勁咬唇,趙槿看著她,眼神中分明說:你啊你,難道還不明白,人家根本不拿你當一回事。   這時候保羅看了拓本興奮起來,「原來桃花石汗和拓拔氏是一則二二則一啊,語言學考據界的真實論證就在這張紙上,要是巴利爾老師看見,肯定會興奮快樂地暈過去,香香,把桌子清理下,我仔細瞧瞧。」   「什麼拖把屎桃花屎啊?」趙嫻忍不住湊過去。   「人家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無才倒是無才了,德呢?」保羅忍不住挖苦她。   米香香掩口輕笑,但是面子總要做的,對趙嫻低聲說:「公主殿下,保羅他這幾天脾氣不好,您別見怪。」   「我來那個了,你們別惹我。」保羅故意瞪眼,說著,自己倒有些好笑,怎麼變得跟玉堂一樣睚眥必報了,轉身走到書桌跟前坐了下來,「我仔細瞧瞧,你們別來吵。」   「什麼來那個了?」趙嫻這呆頭鵝公主問,看趙槿和米香香微微臉紅,眼珠子轉了好幾下才明白過來,頓時,一抹酡紅飛上臉頰,「死淫賊。」   「這位君主叫東方與中國之王、國家的支柱、教團的桂冠、真主的寶劍、桃花石、喀喇汗……有些詞不大認識,看來要靠蒙的才行。」保羅趴在桌子,用牙齒啃著湖州狼毫的筆桿子,自言自語道:「什麼願世代永為大宋朝……這是……大約是什麼官職罷,西域督護鎮守,下面這個禮單,嘖嘖,神聖白駱駝一頭、克里米亞美女八名……」   趙嫻得意瞧了瞧長公主,意思說我說的沒錯罷,趙槿臉色平靜,心裡面卻驚訝萬分,看保羅就多了幾分迷茫,而米香香看保羅又在啃筆桿子,忍不住想笑,只好咬唇克制。   幾個人各自動自己的心思,外面一個男聲響起,「米大家,龐問蟾求見。」   趙槿和趙嫻對視了一眼,龐問蟾?龐太師的兒子,兵部侍郎龐昱?   「姐姐,咱們要不要避一避?」趙嫻低聲詢問趙槿,長公主倒是臉色平靜,「不必,你我為朝廷辦事,我倒是想看看,這龐問蟾無端端的來幹什麼。」   趙嫻這才想起來,龐昱是趙槿的幾個有力追求者之一,長公主對他雖無什麼特殊感情,但皇家嫁娶,本就不需要感情,說起來,要是趙槿再死活不肯嫁人,劉太后很可能強制賜婚給龐昱,畢竟,當朝太師之子、兵部侍郎、東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這些優秀條件綜合起來的龐昱還是很得到劉太后看好的,比如當今官家的聖人(皇后),就是劉太后欽點,平盧軍節度使郭崇的孫女。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跟郭氏一個德行。」趙嫻的大嘴巴是攔不住的,她本就和趙槿是閨中手帕交,而她的皇帝哥哥極為不喜歡皇后郭氏,選後的時候,當時尚未親政的官家趙禎是一眼看中了驍騎衛上將軍張美的曾孫女張氏,可劉太后橫插一槓子點了郭氏為後,郭氏仗著劉太后寵,在後宮專斷獨行驕橫自恣,趙嫻和趙槿都極為不喜歡郭氏。   「妹妹,你是愈發沒規矩了。」趙槿瞪了她一眼,郭後再怎麼不賢良淑德,也不能在外面隨便亂說敗壞皇家威儀。   趙嫻吐了吐香舌,整整頭巾,雙手一背往門外走去,果然,下面站著儀表堂堂的龐昱,龐昱身邊還有一位極為俊美的白衣少年,雙眉修長,眉間一點英雄痣,腰間還挎著鯊魚皮鞘的寶劍,很是卓傲不群,雙目往上看著,顯是很不喜歡這兒。   「龐昱,你來這兒做甚麼?」趙嫻玩弄著腰間玉珮,臉上笑瞇瞇,說的卻是誅心之言,「趕明兒我去問問皇帝哥哥,這兵部侍郎大白天逛妓院是什麼道理。」   龐昱看見趙嫻,愣了愣,顯是沒想到玉卓公主在這兒,臉上略微慌張,但隨即冷靜下來,果然是有些門道的,「臣龐昱見過玉卓公主,只是,不知道玉卓公主在此是?」   「我在這兒幹什麼不要你管,反正,是頂天兒的大事情。」趙嫻得意洋洋,捏著紅繩子把玉珮甩成了數不清的小圈兒,她自然是得意的,心說保羅翻譯了國書,皇帝哥哥還不得狠狠誇獎我啊。   「米大家丹青妙筆,臣前日新做了一首詞請米大家指教,今日特來諦聽。」龐昱倒是找了個好借口,米香香乃是才女,找才女討論詩詞,的確合情合理無可挑剔。   趙嫻狠狠瞪了樓下一眼,「你先告退罷,我跟米姐姐有事,可沒空招待你,頌叔,趕他走。」老太監得了小主子吩咐,陰沉著臉,往前面站了兩步。   龐昱倒是想走了,可他身邊的美少年不幹,「請問公主,這裡一非禁宮大內,二非八賢王府,我等為什麼要走?主人還沒發話,公主似乎還不能越鮑罷,外面傳言玉卓公主性好冶遊,我原本不信,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美少年這番話咄咄逼人,趙嫻臉色一變,這少年好一張利嘴,而老太監趙頌則拉長了臉,「咄,無禮,大膽。」   「這兒成了菜市口了麼?」趴在書桌上的保羅爺十分不爽,他正在推敲到底是「年年來朝歲歲進貢」還是「年年進貢歲歲來朝」,趙嫻就跟外面拌嘴不停,就好像千年以前他還在啃著筆解一道高級方程式,而外面客廳的TV在大聲播放著唧唧歪歪囉囉嗦嗦沒完沒了讓人討厭的肥皂劇。   「吵吵吵,就不能消停會?」他一甩手把手上沾著墨汁的湖州狼毫往外面扔了出去,接著,一聲尖叫,隨即怒聲「是誰,給我出來。」   他騰一下站了起來,在米香香擔憂的眼神下一笑,隨手拍了拍她白鬚滑膩的小手,一甩四海袍,造型很是拉風地走了出去。   走到趙嫻身邊往樓下一看,一個英俊公子臉色有些尷尬,另外一個全身雪白挎著寶劍的美少年,身上幾塊墨汁的污漬,連雪白的臉蛋上都沾了一滴,修長的眉毛抖動不以,臉上一片通紅顯是怒極,自己扔出去的湖州狼毫就在那美少年腳邊不遠。   那個什麼南海一劍轉世龍女水修眉?保羅一眼就認出了女伴男裝的美少年,原因無它,眉間的美人痣實在是太好認了。   他已經想像到了剛才的情形,自己一支毛筆飛出去,恰好是往水修眉臉上位置,水修眉不知道何物,轉身一躲,偏偏毛筆上墨汁可不認人,甩了她一身。   他正在尋思,下面水修眉看見是他,一咬貝齒,腰間寶劍出鞘,「你這登徒子……」   水修眉拔劍,劍出鞘,宛如觀音菩薩化身憤怒金剛像,鳳凰展翅一般騰身而起,明晃晃的寶劍眩出一片刺眼的亮光。   一直站著沒出生的老太監趙頌一聲怒喝,「大膽,在公主面前竟敢動凶器。」衣袍烈烈而動,一騰身飛起,腳在樓上護欄一點,一掌往水修眉胸前拍去,掌心一片金赤,這才是老太監真實的武功,大內昊天門的絕學裂金手,雙手裂金碎石不畏刀劍。   這時候保羅才相信了鐵牛所說「水修眉劍法直追乃師南海神尼」的話,美人痣一拔劍,頓時,就生出了睥睨天下的氣概,整個人鋒芒畢露,簡直就像是和尚廟裡面的八臂金剛,那殺氣甚至讓保羅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一根根汗毛豎了起來,連想都沒想,下意識地,身體一拔而起,人在半空中伸手按上了腰間軟劍。   頓時,屋子裡面亂成一團,伴隨著的,是幾位美女的尖叫。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二章 假撇清   水修眉怒極,她修煉的南海派《火中涅槃心經》業已到了一個很玄妙的境界,進入「八千微塵」期,往往一件頗不以為然的小事就能做憤怒金剛像,何況眼前這局面。   那穿黑袍的傢伙太可惡了,居然甩了自己一身墨汁,自詡武功高超的水修眉似乎被人狠狠在臉上抽了一巴掌,十幾年養氣功夫也克制不住怒氣,而且對方走出來以後一雙賊眼直愣愣看著自己,更加激怒了她,想也不想,一抽寶劍就飛身而起。   「大膽。」老太監趙頌飛身追到半空中,一掌拍去,水修眉吸氣,身子一擰,袍角旋起,閃過趙頌一掌,這時候保羅已經人在比她還要高的空中,她在空中跨腳,雪白的緞靴在樓欄上一踩,一聲嬌斥,劍光化做匹練,直追而去。   「摩侯羅伽」   南海蓮花派劍法衍化自「妙法蓮華經」,而水修眉這一招名叫「八部眾」,意指八部眾前來聽法,漫天華香瓔珞,又分八式,這一式摩侯羅伽,譯為大腹行,果然,便如一條巨蟒噬人,   「小心。」還在房間內的趙槿和米香香奔了出來,加上趙嫻和米香香的俏丫鬟,四個大小美人,心一下子拎了起來,下面兩個侍衛則上了二樓,護在趙槿趙嫻兩旁,生怕一有不對傷了兩位公主。   保羅看那一劍如天外飛仙襲來,心裡面那叫一個悔,自己怎麼一看她拔劍就腦子充血莫名其妙把軟劍拉出來做什麼。   他易筋經在身,輕功也頗有巧妙,身子硬是在空中往後一擰,張弓射箭一般往下射去。   「伽樓羅」   南海派劍法果然奧妙,水修眉一劍化做大鵬鳥兩翼攔阻趙頌,趙頌的裂金手拍在水修眉寶劍上,居然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簡直不像是血肉之軀所能做到。   這一劍借力之妙,連趙頌老於世故都沒料到,水修眉這一劍非但把趙頌逼回二樓,而且身子借力之下,如電一般業已追到離保羅不足一丈,保羅分明看見對方眼神中的殺氣。   Shit,我跟你又沒殺父奪妻的不共戴天之仇,不就是甩了你身上幾滴墨汁麼,怎麼跟玉堂一個德行,王八咬了手,死也不撒口,他暗暗咒罵,伸手在地面一撐,滴溜溜一轉,身體縮起一團,再一彈,軟劍化作一堆劍花對著水修眉刺去。   少林達摩劍法的「地湧金蓮」。   「多寶塔」   水修眉人在空中嬌斥,寶劍一絞,一團劍花直如虛空中化出佛塔,往下面壓去。   「頌叔,去救他去救他啊。」趙嫻看得跳腳,使勁搖著護在她身邊的老太監的胳膊。   噌噌噌一陣響,火花四濺,兩人的寶劍旋風一般絞在了一起,這時候,趙頌想插手也插不了了。   水修眉練劍十幾年,天賦又高,又有身為天下十四傑之一的明師指點,保羅才練了幾年劍法,自然不是對手。   「地湧蓮花」對「多寶塔」兩招一交手,保羅就覺得對方劍上內力銳利,層層疊浪,氣血翻騰之下,頓時胸中煩悶,騰騰往後退了兩步,水修眉得理不饒人,毫無罷手之意,長劍劃了一個圈,突然碎成無數劍光,亮得叫人眼花,劍劍直指保羅。   「虛空藏」   漫天憤怒金剛,各持寶劍,行佛法降魔手段,宛如盛開了一朵佛舵手中的鮮花。   來不及多想,保羅一咬牙,一劍往劍花最耀眼最亮之處刺去。   「明心見性」   他這招用的的確巧妙,眼光不可謂不毒辣,噌噌一陣響,頓時那一蓬劍花凋謝,只是,對方內力強橫,兩劍一絞,頓時真氣激盪,喉頭一甜,踉蹌了幾步,一口血湧了上來噴在地上。   水修眉身形一動,凝劍挑眉,冷森森的寶劍橫在了保羅項間,寒氣逼人,保羅頓時脖子上爆起一粒粒雞皮疙瘩來。   「你敢動他一根汗毛我讓皇帝哥哥殺你全家……」趙嫻口不擇言,她跟趙頌也學過幾天功夫,不過實在太差,這時候顧不得了,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趙頌趕緊跟著,米香香和俏丫鬟也急急下樓,只趙槿,眼光冷淡,看著樓下作壁上觀的龐昱。   保羅想起孫七斤那句「技不如人,徒之奈何」,歎了口氣,「好罷,我甘拜下風,要殺要剮隨便了。」說話倒有些光棍味道。   「長公主,玉卓公主,其實,這裡面恐怕有些誤會。」龐昱看見趙槿走出來,就在尋思如何對策,這時候說話了,「我想,怕是這位公子和我好友水公子有些誤會在先,因此……」   「龐昱,他身上少跟汗毛你也別想好。」趙嫻跳腳,「你,快把劍拿開。」   水修眉雖然是上柱國呼延贊老將軍的外孫女,可十幾年在南海蓮花派,江湖習氣實在太重,根本不買趙嫻的帳,只是瞪著保羅,手上長劍就那麼橫著。   「龐昱,今天本宮和玉卓來,是找這位陳保羅公子翻譯國書,正在最緊要關頭被你打攪,這事情,你還是自己跟官家交待罷。」趙槿到底是長公主,非但氣質好,腦筋轉的也快,一句話,頓時就讓龐昱啞口無言。   水修眉哼了一聲,對保羅說道:「你要是敢打楊妹妹的齷齪心思,我保證,讓你見不到第二天的日頭。」說完,長劍回鞘,扭頭就走。   保羅苦笑,敢情今兒這事不單單是因為甩了水修眉一身墨汁,還有楊金花的原因在裡面,我可沒對她怎麼樣啊?真真是,冤枉死了。   「你的機關暗器呢?」趙嫻急死了,剛才保羅被水修眉指著,頗有佛祖像轟塌在虔誠佛教徒跟前的味道,「上次你一個人在五鼠包圍中帶著我還打傷那個什麼鑽天鼠,你是不是看那個小騷蹄子上眼,別以為我看不出她是女的。」   保羅啼笑皆非,天下嘴巴之大,再沒超過趙嫻的了,真真是,公主靠的住,老母豬也會上樹,而前面水修眉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兒咬碎了銀牙,猛回頭,愕然看見趙嫻一手擼起保羅遮蓋到手指的寬袖,那登徒子左手上正捏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暗器,心中咯登一下。   難道他剛才能先傷我?   保羅的機關暗器之名隨著「五鼠斗御貓」事件漸漸傳遍江湖,能讓五鼠老大鑽天鼠盧芳受傷,這暗器功夫自然沒話說,有好事者認為,只論暗器,保羅業已能進入暗器十大宗師排行。   「長公主、玉卓公主,剛才實在是誤會,臣先告退,明日再登門謝罪。」龐昱看自己實在沒什麼留下的理由和必要,略尷尬了下,隨即風度翩翩彎腰一禮,轉身而去。   「老呼延家什麼時候跟龐太師勾搭上了?」保羅看他跟水修眉離去,很是奇怪。   趙嫻看了他一眼,醋意十足說道:「你以為這東京城就你一個美男子麼?」   保羅不搭理她,對旁邊擔憂的米香香笑說:「香香,我沒事,連一條毛都沒少,只是剛才喉嚨癢癢吐了那麼一點兒血……」   米香香臉上擠出個微笑,其實心裡面清楚,這人慣會假撇清,沒個真話的時候。   旁邊俏丫鬟拿小手使勁撫胸,小臉蛋上還帶著驚嚇過後的慌張,「爺,剛剛可嚇死婢子了,這情形再來兩次,我跟姐姐非被你嚇死不可,那人好厲害……」說著,大著膽子,拿掖在袖中的香帕出來,踮著腳伸手給保羅嘴角擦了擦,「爺剛剛吐血那會兒,婢子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我這就去街對面賈家瓠羹鋪吩咐一聲,讓廚房大師傅做個補血的羊羔茯苓羹送來。」   嘿嘿一笑,保羅伸手過去刮了她一個鼻子,「我這不是憐香惜玉麼,辣手摧花的事我可幹不出來,你這麼心疼我,我可得想法子討好你才是。」心裡面卻也有些後怕,心說這左手用科爾特還得多練練,而且,以後再不能玩憐香惜玉了,剛剛實在太懸。   俏丫鬟嘟著小嘴,「爺每次都騙人,才不指望你……」正說著,想起來旁邊還有兩位公主,頓時飛紅了臉頰,逃一般跑了出去,「我去弄羊羔茯苓羹……」   趙槿在樓上冷眼看保羅跟俏丫鬟打情罵俏,而被某少忽視掉的趙嫻,臉色愈發難看,心說自己這是圖什麼呀,在人家心裡面自己連個小丫鬟都不如,帶理不理的,我怎麼了我,想到這兒,眼圈兒一紅,鼻子一酸,沙啞著嗓子低聲說:「頌叔,我們走……」說著,發足疾奔,竟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趙槿眼神示意,老太監一愣後追了出去。   「保羅公子,有表字否?」趙槿從樓上下來,眼光明亮,看著保羅一眨也不眨。   「這個,在下自小在海外長大,不曾有字。」保羅這會兒到是有些尷尬,心裡面奇怪,心說好端端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不如,叫少保如何?」趙槿這兩個字取的有學問,少保是三公九卿之一,位極人臣,保羅的名字裡面恰好也有個保字,當初那些妓寨裡面的老鴇也經常叫他「保羅大爺,保大少」,親密些的,就叫保少,這顛倒過來,可不就是少保麼。   「長公主所賜,敢不消受,如此,多謝長公主了。」保羅嘴上客氣,依然不明白這長公主給自己取什麼表字做甚,旁邊米香香心中歎氣,男兒當覓萬戶侯,這少保兩個字取的,含義還真深,不過,這時候她也不好意思提醒。   「米妹妹,少保,既然大家相交,多客氣便是虛偽了,叫我曼瓔罷,米妹妹,我想讓少保陪我在附近逛逛,不知道……」   趙槿這番刻意結交,兩人都不好拒絕,米香香好歹是被人捧慣了的東京城花魁,又負才女之名,行事的確頗有大家風度,微微萬福,笑說:「讓曼瓔姐姐費心了,只是……」她皺了皺眉,有些擔憂看著保羅,「剛才……」   「香香,我都說了沒事。」保羅一挺胸,「就當每個月來一次放點血了。」這話讓兩女都是臉上一紅,尤其趙槿,暗罵保羅沒正經。   「最多傍晚,我就把少保送還給米妹妹。」趙槿一笑,笑得頗有深意,讓米香香略微尷尬。   保羅和趙槿離開米脂畫皮館,兩人帶著兩個尾巴侍衛,又不熟,一時間,居然沒什麼話說,走了一條街,趙槿這才輕笑,讓保羅側目,這位長公主一笑之下,雖然穿著男裝,卻頗為風情萬種,尤其下巴上那顆血紅色的一點痣,好比雪糕上的草莓粒,恨不得能去舔掉才好。   還是趙槿先開了口,「你沒話跟我說麼?」說著,鳳目輕眨,讓保羅好生鬱悶,自己被她叫出來,卻問自己為什麼沒話說,這還真是……   「長公主……」   「叫我曼瓔……」   咳嗽了一聲,保羅低聲說:「的確,我對趙嫻的態度刻薄了些,不過我想以曼瓔的聰慧,應該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做。」   趙槿背著雙手逕自往前面走去,也不理他,只是四周看看,保羅愣了愣,趕緊兩步跟上。   兩人這時候行走在潘樓街上,潘樓街以商業聞名天下,宛如今日香港銅鑼灣的時代廣場,繁華天下,路人頗多上層婦女,膏沐芳香,窮極金翠,窈窈行走,見保羅和趙槿俊俏,便有那大膽的婦人拋媚眼兒,即便是那些小家碧玉,也有紅著臉低頭偷瞧的。   趙槿到底不習慣那些婦人大膽的媚眼兒,乾脆和保羅把臂而行,惹得幾個尾隨的貴婦人歎息,好男人怎麼都玩斷袖了,眼神中的幽怨讓保羅更加鬱悶。   「少保武藝出色,聽說過冰心決麼?」   保羅揉了揉鼻子,心說我算什麼武藝出色啊,易筋經號稱最抗打的內功,卻不是攻擊力最強的內功,「冰心決?好像聽說過,據說是一種秘傳的道家心法,煉了可以成仙。」   趙槿噗哧一笑,燦若芳華,「你也相信這個?冰心決不過有安定心神的效果罷了,唯一可以誇口的,就是鑒人真誠……譬如,我現在就知道少保推三搪四,很不高興,我還知道……」   她轉頭看了驚訝的保羅一眼,「米香香依然是處子之身,而她的俏丫鬟,卻不是。」   縱然是保羅這種厚臉皮,也頗為吃不消,和小姐的俏丫鬟玩性遊戲卻讓小姐在旁邊瞧著,雖說有「含花女為媒,自身難保」的說法,但始終跟含花女玩兒卻不帶人家小姐玩,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咳……這個……」保羅老臉一紅,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趙槿沒管他支支吾吾,只是繼續說道:「這也是我今天看見米香香後,決定不阻止嫻兒的原因,我想少保君子作風。不會帶壞嫻兒。」   君子?保羅差一點吐血,米香香外表柔弱,骨子裡面卻堅決得不得了,那是她死活守住最後一道關口不讓自己得手啊。   「嫻兒不過十六歲,從小寵的厲害,辦事不免由著性子,有些事情,我再多說也聽不下去,還希望少保能想辦法化解,只是,一味拒絕並非良策……」她停下腳步,看著保羅問:「不知道少保能不能答應曼瓔這個請求。」   保羅忐忑,一旦答應下來,簡直後患無窮,可不答應罷,眼前趙槿眼光爍爍,腦子急轉,隨口說:「既然曼瓔開口,我盡力就是了,聽說皇上純孝,要給太后修園子,可包拯卻老是拿什麼民貴君輕來搪塞,實在不該。」   這句話前言不搭後語,叫人聽了莫名其妙,但是長公主眼珠子都不需要轉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是,皇帝要給太后修園子,那是勢在必行,包拯再怎麼勸諫,也只不過盡個人臣的責任罷了,自己學包拯盡力,不過,決定權依然在對方手上。   輕輕咬唇,她秋波流轉,很是撇了保羅一眼,「你這個人,果然假撇清,一點兒擔待都沒有。」說著,有些著惱,快步往前面走去,兩個一直不說話的便衣侍衛趕緊跟上,一絲兒都不敢大意。   前面就是潘樓街和東十字大街交叉處,這兒有個像棚,餵養著兩頭大理國進貢來的巨象,據說有情人在巨象前禱告,便能好事成雙,還有早生貴子的妙用,著實吸引遊人。   不時有那些鮮衣怒馬、五陵俠少打扮的年輕人帶著羞澀、漂亮的少女,雙雙對對在象棚前合十禱告,然後把採集來的野花野草嫩竹等物供奉進象棚給神像食用後歡喜離開。   這裡的確是年輕男女最多的地方。   在潘樓街離象棚不足一百步的街邊,有一家大型鋪子,舉凡高檔成衣、時髦物品、珍寶古玩、各種海內珍稀,只要是上流社會所需要的東西,在這裡都能買著,這家店舖還有個很拉風的名字,白駝山,據說白駝山的山主是波斯胡人,身家巨萬,白駝山杭州店、白駝山襄陽店……掛白駝山招牌的大店舖在大宋境內比比皆是,十分的有口碑。   趙槿到底是女子,這會兒在白駝山門口停了下來,卻不知道想些什麼,白駝山裝潢典雅,而且沒那些小家子氣的拉客舉止,大門口左右豎立著兩個石刻單峰駝,氣派十足,不時有衣衫華貴的男女進出,尤以滿面歡喜的女子居多,而大多出來的男子,臉色幾乎都不大好看,怎麼瞧,都有一股子強作笑臉的味道。   保羅追了上去,在趙槿身邊低聲說:「不如,我們進去瞧瞧。」   人家堂堂皇帝的姐姐,長公主,輕易得罪不起,他有心賠罪,自然就要巴結,反正剛收了襄陽嗣王趙衍的一萬貫,也算得馬馬虎虎小富了。   趙槿不吭聲,保羅暗中不爽,他可是歡場上的常勝將軍啊,向來都是別的女人對他保羅爺陪笑,可碰上趙嫻趙槿,真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誰叫人家是公主呢。   他到底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主兒,看趙槿站在那兒半晌不搭理,漸漸沉了臉,剛準備甩手走人,趙槿一笑,邁步往裡面走去。   這白駝山佔地極廣,前面一個院落主要賣各種成衣,流水線的珠寶首飾,胭脂水粉,各種高檔家用,而後進院落,則千齊萬有,無所不包,號稱全天下的奢侈物品都能在這兒買到,據說連禁宮大內的許多事物,都要在這裡採辦。   上流貴婦們以到白駝山購置物品為耀,連買個描金馬桶,都要在這兒花錢,在白駝山花錢或許比較有面子。   剛進後院,一個穿了上好熟絲長袍的男子微笑著迎了上來,男子大約三十模樣,相貌普通,一雙眼睛尤其小,可笑起來極有禮貌,倒讓人忘記了他細瞇小眼,生出賓至如歸的感覺。   「兩位公子,請裡面奉茶,鄙人云淡風,白駝山東京店的掌櫃……」他閱人多亦,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了趙槿高貴的身份,尤其兩個面無表情的便衣侍衛,讓他暗暗吃驚,心說這兩人太陽穴微微墳起,分明是內功頗有造詣的高手,可臉上表情,簡直千錘百煉一般,而大多江湖好漢桀驁不遜,不可能如此氣度,這麼一推算,這女伴男裝的公子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定然是哪位統兵的侯爺將軍家的千金帶著身經百戰忠心耿耿的家丁出來遊玩。   「玉三娘呢?」保羅微微皺眉,他來東京城好歹兩年多了,以前沒錢的時候,來白駝山賣過東西,譬如送給阮阿蠻的音樂盒,他在這兒就賣過一個同樣的,足足賣了八百貫錢,一來二去,認識了這裡的女掌櫃,美艷的婦人玉三娘。   雲淡風愣了愣,隨即臉上堆笑,「玉三娘因為經驗豐富,被東家派往兩浙路組建溫州分號去了,敢問公子是?」   保羅轉過頭去,一則美艷的女掌櫃變成了細瞇眼的男人,二則剛剛受氣,這麼一結合,就有點不大想搭理人。   雲淡風訕笑,好在他堂堂白駝山東京店的掌櫃,這點小場面還是應付得來的,假作自己沒說話一般,引著趙槿保羅進了偏廳,隨即吩咐小廝奉上香茶。   趙槿坐下,四周看了幾眼裝潢,緩緩點頭,「久聞白駝山的大名,果然名不虛傳。」   她氣度華貴逼人,誇了一句後,讓雲淡風自覺十分有面子,「公子謬讚了,請用茶。」   伸出白皙的手拿了茶盞蓋,她卻沒喝,問道:「不知道貴店有什麼極品筆墨麼?我有一位好友,乃是丹青大家……」   「有有有。」雲淡風忙不迭答應,「鄙店正好新到高麗國的上品七彩狼毫和丹青墨,乃是高麗筆墨大師李丹青親手所製。」說著便吩咐旁邊伺候的小廝把貨物呈上來。   聽趙槿要筆墨,保羅心頭倒是一暖,心說這長公主倒會做人,想來是買筆墨送給香香,臉色便和氣了些,伸手端了茶盞喝了一口。   沒一會兒,小廝送上用紅緞子托在盤中的筆墨,那墨色作漆黑,如玉石一般光可鑒人,入手極沉,在墨的下角,有李丹青的金粉註腳,那七彩狼毫式樣古樸,筆鋒色作七彩,筆桿上也有李丹青的圖章。   高麗盛產筆墨和折扇,甚得宋朝上層人士喜歡,尤其那位高麗大師李丹青,乃是一代名家,所作的筆墨,連包黑子這樣的人都垂涎不已,據說連宮中的官家,也十分喜歡李丹青所作的墨。   趙槿這位被龐太師誇獎為文采直追當朝狀元郎的長公主是識貨的,頓時就十分喜歡,微笑著剛要問價錢,外面走進來一個男子,大聲說:「雲掌櫃,這高麗國的極品筆墨,我全部要了。」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三章 男人的謊言   進來的男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廣袖長袍,髮束高冠,頗有上古氣派,只是,臉上鼻子頗大,眼白上幾絲隱約血絲,眼圈也有些發青,顯然是個常常眠花宿柳的花花公子,而身後還跟著兩個大漢,兩人都禿著頭,雙耳上帶著銀耳環,眼神冷厲,太陽穴微凹,竟然是兩個武學好手。   白駝山實力龐大,凡是東京城高官顯貴巨商富賈,甚至剛剛外地來的有潛消費可能的客人,都會有一筆具體的資料在冊。   而這位喊雲掌櫃的男子,就是剛剛到了東京城沒幾天,特意為劉太后壽誕前來的西夏國使節,賀蘭侯嵬名多多,官拜西夏國侍中,後面跟著的兩個大漢體型微胖濃眉大眼的叫竇乃威,擅使重四十九斤九環大刀,另外一個斷眉細眼滿臉油光的叫哈青牛,擅使方天蛤蟆戟(就是一根棍子前面有個鐵蛤蟆,能噴毒煙,毒針,很歹毒的武器),都是西夏國排得上號的高手。   雲淡風滿臉堆笑著起身打躬作揖,「賀蘭侯爺,淡風有失遠迎了。」   這位年輕的賀蘭侯打了個哈哈,渾不把保羅和趙槿當一回事,「雲掌櫃,這極品筆墨本侯爺全包了,你挑兩個機靈的小廝把東西包了跟本侯去米脂畫皮館,本侯今兒是一定要把這四大花魁當中最富才名的美人兒拿下。」   趙槿聞言,看了旁邊保羅一眼,保羅倒是好整以暇,彷彿看不見一樣,低著頭喝茶,便微微一笑,心說正主兒都沒出頭,我也別去添亂。   雲淡風臉色為難,低聲陪笑說:「小侯爺,您瞧,這筆墨……已經有這兩位公子爺……」   賀蘭侯還沒有機會扮演紈褲子弟欺人,保羅放下茶盞一笑,「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這位小侯爺要買來贈與佳人,我們再不識趣就不君子了,小侯爺儘管買去,俗話說寶劍贈與英雄,胭脂贈與佳人,我倒是聽說這米脂畫皮館的米大家極喜用揚州明月堂的『太真紅玉膏』,不如再捎帶上幾盒,豈不更美?」   趙槿噗哧一笑,她這會兒是明白了,保羅準備拿人家當冤大頭呢,這揚州明月堂的「太真紅玉膏」是駐顏極品,每年供奉大內不過百盒,據說一年只生產千盒不到,一盒費錢一千八百貫,東京城貴婦沒一個不曉得太真紅玉膏的。   他陳保羅第一次和白玉堂見面就拉著對方逛窯子,還敲詐了白玉堂一片金葉子,這會兒有機會,當然要敲詐了。   賀蘭侯聽了一樂,眼前這個穿古怪袍子的年輕人倒是知己,忍不住大笑,「好小子,想必也是慣會穿牆偷香的淫賊好手,有眼力勁兒,在下西夏嵬名多多,漢名賀蘭瀟瀟,今天承情,有機會一定把臂同去逛窯子。」   保羅呵呵一笑,起身抱拳,「小弟陳保羅,在開封府當個小差,還開著一家四海武館混口飯吃。」   他一報名號,眼眉通挑的雲淡風臉色一暗,頓時也明白了保羅的意思,心裡面那叫一個為難,這東京城但凡喜歡聽八卦的,都曉得陳保羅和四大花魁有染,雖然說捉姦捉雙誰也沒真瞧見過保羅真就怎麼睡四大花魁,可這世上還有空穴來風的麼?必然有些影兒才傳出來的。   猶豫了一下,他自覺誰也得罪不起,乾脆裝傻,旁邊賀蘭侯是個自來熟,大聲吩咐伺候著的小廝趕緊去拿幾盒太真紅玉膏包上。   等兩個機靈小廝把太真紅玉膏和幾件上品筆墨包上,賀蘭侯也抱了抱拳,「陳兄弟,多虧你指點,日後若是在開封府混的不如意,儘管來西夏找我,哥哥我雖然不是什麼樞密院使,好歹有些門路,保你富貴還是有點自信的,告辭了。」   這人倒是個爽快性子,從袖子裡面掏了幾張銀票來塞給雲淡風,在保羅微笑下帶著兩個西夏高手匆匆離開,這時候雲淡風才苦笑,「我說保羅公子,保羅大爺,您這著可是……」   「怎麼?過火了?」保羅笑笑,「有人願意送米大家好東西,我自然高興,我也是誠心指點,雖然香香不會領情,好歹看在那些極品筆墨上笑一笑,不然的話,這賀蘭小侯恐怕連香香的笑臉都瞧不著一個。」   趙槿鄙視,這人典型得了便宜還賣乖,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錯了?這陳保羅一會兒君子一會兒無賴,到底哪個才是他真面目呢?   「你倒是自信,我們還是趕緊去米妹妹那兒瞧瞧去,省得鬧了什麼不愉快。」趙槿說著起身。   「我看那賀蘭小侯也是個爽快性子,極有淫賊的傲氣,不是霸王硬上弓的粗漢子。」保羅嘴巴缺德,佔了人家便宜還說風涼話,惹得雲淡風苦笑。   兩人出門,雲淡風突然開口說:「保羅公子,請留步,在下還有話要說。」   「不會是嫌我沒使錢買東西罷!」   「哪裡哪裡,只是,淡風也聽聞過保羅公子大名,據說您極為擅長機關消息,一張機關圖賣給襄陽王府一萬貫,實在是稟賦天生,不知道鄙店有沒有這個福氣請保羅公子設計巧手機關。」雲淡風倒是有腦筋。   「這就不必了罷,上次那個音樂盒才賣了八百貫,虧死我了。」保羅也有些開始不把小錢當錢看了,可不是,替襄陽嗣王趙衍設計機關圖,可是得了一萬貫,這錢怕普通小店二十年也賺不來。   雲淡風微笑,也不勉強,伸手入袖摸了兩張請柬出來,「本店過幾天有一場拍賣大會,屆時會有不少奇珍異寶,本店山主業已從揚州總店趕來親自主持拍賣會,還希望兩位公子到時候賞光。」   趙槿身後兩個冷面侍衛伸手接了,趙槿看了看這小眼睛的男子,心說此人倒是極會作生意,「我和保羅公子到時候一定捧場。」   兩人離開了白駝山,又往南門大街米脂畫皮館而去。   路上趙槿忍不住問他,「你就這麼自信米妹妹瞧不上那個什麼賀蘭侯?我可是聽說米妹妹是黨項人,俗語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保羅忍不住笑,「香香表面看起來溫柔,骨子裡面極為傲氣,當初我剛到東京城,賣弄了不知道多少手段,這才和她交心,即便這樣,她也從來不肯讓我在她那兒過夜……」   說到這兒,保羅一頓,似乎說漏了話,臉上便有些尷尬,惹得旁邊趙槿輕笑,心說這人你說他城府深罷,偏偏有時候極為輕浮,說他沒心機罷,偏又常常讓人驚訝,真是看不透。   說話間,兩人又回到了米脂畫皮館門口。   讓保羅大跌眼鏡……當然此刻沒眼鏡跌,因此差一點彈出了一雙眼睛珠子,回到凝翠樓的兩人居然看見米香香和賀蘭侯嵬名多多站在樓下小潭旁盆栽鮮石斛邊相談甚歡,兩個西夏國高手竇乃威和哈青牛站在院門口照壁處袖手而立,米香香的小俏丫鬟楊小星嘟著粉嘟嘟的嘴唇站在不遠處,顯是十分不喜歡,看見保羅和趙槿並肩走進來,頓時歡喜,疾步迎了上去。   「我沒說錯罷,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趙槿略有些得意,隨即反省,自己怎麼跟這人在一起居然變得如此輕浮,頓時,兩頰上悄然飛起紅雲。   米香香和賀蘭瀟瀟居然沒發現保羅的到來,只是低聲用黨項族語言低聲交談,偶爾傳來低聲爭執,米香香側對著保羅,保羅明顯看見她香肩聳動,顯然是無聲抽泣,胸中沒由來地一酸,接著便有些苦笑,自己還是太托大了。   俏丫鬟楊小星和保羅有過合體之好,自然,心裡面就向著保羅,甚至,比起米香香來,在她內心深處或許更偏袒保羅一些,女人有了男人,別說小姐,自己的老爹老媽都要靠邊站。   「姐姐……」俏丫鬟大聲喊道,她實在不喜歡那個帶著兩個禿頭的男子,偏偏雙方一見面後各自驚訝,她年紀尚幼,自然不懂「他鄉遇故知」的激動,尤其看見米香香煞有其事小心翼翼從懷中摸出一件似乎寶貝得不得了、連她都沒見過的東西,頓時心都拎到了嗓子眼,心說姐姐你可別一時鬼迷心竅啊。   米香香聞言轉頭,看見保羅後臉色不大自在,眼眶猶自紅腫,顯是大哭過,而賀蘭瀟瀟看見保羅和趙槿,卻有些驚訝。   「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米香香快步走過來,邊走邊用手指拭著眼眶邊的淚痕,強作笑臉問道。   「賀蘭小侯,咱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保羅這個笑容足可稱為皮笑肉不笑,接著轉頭對米香香說:「我來把那國書拓本拿回去仔細瞧瞧……」   米香香臉色一變,往日保羅總要盤桓到夜間才離開,現在不過下午,她看了保羅一眼,只見臉上帶著淡淡笑,一時間,心裡面氣苦,怔怔不說話,旁邊楊小星也著急,「爺,您可是說好夜裡才回去的,羊羔茯苓羹我都煨在灶上許久了……」   保羅拿眼示意趙槿,意思說這會兒可輪到你幫我說個理由了,趙槿只好微笑說:「米妹妹,這國書翻譯非同小可,我是準備請少保到我府上仔細翻譯了,便好直接送進宮去……」   正有些尷尬,賀蘭瀟瀟走了過來,先看了保羅一眼,這才對趙槿一禮,「剛才不知是長公主殿下,還望長公主勿怪我失禮,西夏國使者嵬名多多見過碩華長公主,這次主要是奉我國國主之命前來為劉太后壽誕賀喜,尚未見著皇帝陛下,今日一見長公主殿下,果然芳華絕代。」   趙槿淡淡一笑,「這裡並非大內朝堂,不需要多禮,我倒是先要替母后多謝貴國國主才是,我母后壽誕還有些時日,賀蘭侯不妨在東京多四處看看。」   賀蘭瀟瀟滿臉外交官的笑容,「自然,東京城八景是一定要瞧瞧的。」   兩人這麼一客套,便生了許多虛偽且冠冕堂皇的外交辭令,讓保羅渾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才客套完,賀蘭瀟瀟告辭,臨走,對保羅一笑,「陳兄弟,雖然你今天敲詐了我一筆,不過……我卻還是要好好多謝你,哥哥我先走一步,兄弟莫忘了我們的約定才好。」說完帶著兩個西夏高手匆匆離去,彷彿有什麼大事一般。   賀蘭侯走後,楊小星低聲問:「爺您什麼時候跟這大鼻子認識的?敲詐了他什麼?又約定了什麼?」   「就知道你要問,剛才在白駝山偶識,我告訴他你姐姐喜歡太真紅玉膏,他一高興,約我陪他逛窯子。」   俏丫鬟臉上一紅,低下頭低呸了一口,隨即又抬頭,帶著央求的眼光看著他,「爺,您還走麼?」   看著小姑娘央求的眼光,再看看旁邊不說話,眼神中全是無助的米香香,保羅心一軟,轉頭對趙槿說,「咳……這個……」   「國書的事情就拜託少保了,翻譯好直接送來我府上便是。」趙槿到底氣度非凡知情識趣,帶著兩個侍衛告辭而去。   看著不說話的米香香,保羅歎氣,低聲說:「剛才我有些小心眼兒了,別生氣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米香香眼淚珠子斷線一般滾下來,偏又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咬著唇不說話,任憑那淚水滾落,儘是楚楚可憐之姿。   由於她和賀蘭瀟瀟那番話沒人能聽懂,即便保羅爺不是那種容易吃醋的主兒,逢這這事兒,終究心裡面有些疙瘩的,可眼前米香香梨花帶雨,是男人免不得心疼,保羅也幹不出那些看了女友和男子說兩句話便誤會導致狗血的事情來。   「好了好了,誰還沒個自己的秘密,即便是我,也有些藏在心中不說的秘密啊。」保羅軟語安慰,可他越是這樣,米香香愈發心痛,他為什麼不能像別的男人一般暴跳如雷呢,為什麼就從不對自己的事情刨根問底呢,她一顆芳心搖擺,淚眼模糊中,保羅的微笑越來越看不清楚。   發急兒跺了腳,米香香第一次對保羅說了狠話,「我在你心裡面算什麼啊,每逢個事,連問也不問一聲,難道偏要我去一件件小心翼翼告訴你不成,我算什麼啊,只不過歌妓罷了,什麼花魁全是假的,哪兒有人家公主來得美麗高貴……」   她眼淚越流越急,「一個月就來個一兩次,被阿蠻追了,跑我這兒來避難,惹得整個東京城的人都笑話我們,你倒是有句話啊,是給我贖身還是娶我做小,我擔了虛名兒,卻什麼都沒得到,連小星都被你勾搭了好得蜜裡調油,我算什麼啊?」   目瞪口呆的保羅看著一向溫柔、整個東京城知名的才女花魁,訥訥說:「你不是不給……」   米香香這時候也顧不上了,反正都撕下臉皮,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不是常常說什麼『女人都是鐵敲的臉皮紙糊的褲襠』麼?我是女孩子啊,我自然會推,可女兒家力氣小,終究會推不動的……你要玩半推半就,找阿蠻去啊,找小梅去啊,幹什麼還要招惹我?」   自詡為一代風流大少的保羅目瞪口呆,旁邊俏丫鬟也直愣愣看著自家小姐,心說我以為小姐和我不一樣,原來也是嘴巴硬,心裡面還是想的。   三人愣在那兒好半晌,還是俏丫鬟推了保羅一把,「我去看著羊羔茯苓羹,可千萬別糊了。」說著跑開。   保羅羞愧,紅著臉,伸手摟住米香香,「香香,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是愛你敬重你,你貌美如花,丹青妙筆,把天下許多才子都比下去了,那一次用強,我都後悔了好久,總覺得你就像是謫仙像天使一般,渾身一絲兒世俗氣也沒……」   米香香在他懷中掙扎了下,低聲抽泣,「就會甜言蜜語哄人,我哪兒及得上人家公主……」   保羅歎了口氣,「我雖然不愛讀書,但是,許多道理我還是知道了,民眾是羔羊,宗教為上帝、佛陀、胡大(阿拉伯語叫安拉,波斯語叫胡大,都指伊斯蘭教真主)放牧,朝廷為皇帝放牧,你說,我這個羔羊,不去喜歡身邊雪白的小羊羔,卻要去喜歡牧羊人,有沒有這個道理?別哭了,看,臉都哭成小花貓了。」   米香香明知道他是油嘴滑舌,可依舊十分喜歡,緩緩停下哭泣,仔細回味咀嚼著話裡面的情意,心裡面不由甜絲絲、暖洋洋,冷不防一隻大手從中衣裡面滑了進去,毫無阻隔,按在了自己胸前,頓時渾身一滯,連呼吸都停頓了下來,兩坨嫣紅迅速從臉頰上散開,連耳朵根子都紅了起來。   「別……別鬧了,我可真惱了。」她微閉雙眼細語呢喃,臉上還帶著兩行晶瑩的淚痕,可這話聽著怎麼都不像是要生氣,反而像是調情。   輕輕揉著手掌中漲大飽滿、堅挺卻又不失柔膩的椒乳,風流大少自責,「實在是怪我,我真是天下最呆、最沒膽兒的淫賊……」   米香香破泣而笑,「誰的膽兒有你大,剛到東京城就勾搭四大花魁……嗚,你……別在外面鬧好不好。」   看著米香香帶著央求的眼神,保羅一笑,突然彎腰,一把打橫把米香香抱了起來,惹得米香香一聲驚叫。   「那我們上樓鬧去。」保羅看著米香香的眼神,怎麼都透著淫賊的味道。   抱著美人兒上樓,進了裡屋後保羅把她輕輕放下,低頭去吻那嫣紅的雙唇,舌尖輕輕撬開牙關鑽了進去,滿口馥郁芬芳,一條香舌躲躲閃閃,更加惹得保少慾火高漲,一使勁,便吸住了香舌,再也不放。   柔膩得要化開的呻吟從米香香鼻腔中傳出,一雙玉臂死死摟住了情郎的蜂腰,情動不堪……   保羅的舌尖追逐著香香的香舌,一點點佔據了她口腔中每一寸地方,惹得香香嬌喘吁吁,渾身滾燙,尤其保羅的大手在她豐臀上遊走的時候,差一點便癱軟在情郎懷中。   這一吻熱情如火,兩人好久才慢慢分開雙唇,米香香氣喘吁吁,臉頰上滿是紅潮,眼睫毛微顫,怯怯低聲道:「郎若負我,便怎的?」   這欲拒還羞的神情,讓保羅食指大動,恨不能把米香香一口吞了才好,雨點一般吻著香香的臉蛋兒,「就罰我永遠……」他原本想說永遠不舉,一尋思,這太歹毒了,好歹換一個,還沒說出口,米香香便探首使勁貼著他臉頰,從耳朵吻到了唇邊,喃喃低聲,「就罰你永遠見不著我。」   這話說完,津津香舌吐出,再次吻住情郎。   兩人纏綿許久,直到俏丫鬟楊小星端著盤子笑瞇瞇站在門口大聲說:「姐姐,爺,這還是青天白日,你們兩個羞也不羞?」   米香香被她一嚇,加之保羅一雙大手在她衣服裡面四處遊走,頓時身子一窒,一身香汗密密地從肌膚中透了出來,一雙玉腿一縮一縮地蠕動,站也站不住,麵條兒一般軟在了保羅懷中,連死命箍著情郎脖頸的雙手也落了下來,彷彿全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乾了一般。   保羅苦笑,「小星,你這個機靈鬼……」說著瞪了她一眼,把軟綿綿的米香香抱起,放在了床上。   俏丫鬟吐了吐香舌,把盤內兩碗羊羔茯苓羹端著放在了圓桌上,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卻不肯離去。   癱軟在保羅懷中的米香香好一會兒才還魂一般醒轉,紅著臉蛋看了看小星,低啐了一口,臉上反而更加紅了,「還不過來幫忙。」   這過去婢女和小姐齊上陣對付男人,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即便保羅爺受過民主教育不該如此,可男人要學壞,還不是時時刻刻麼,再說有幾個男人抗拒得了這種誘惑?   聽米香香這麼一說,小星反而臉紅了,扭扭捏捏不肯走過去,反而弄得保羅熱情如火,這雙飛……他可是沒試過,沒想到,第一次居然是在平日裡俗世仙子一般的米香香這兒。   路,就那麼一點兒,再怎麼磨蹭,終究走到床邊,小星咬著唇,小臉蛋上紅暈一片,保羅看看她,再看看香香,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   「還裝什麼?」香香低聲,語氣裡面透著一點兒酸味,也透著一點兒不甘,自視極高的她,終究還是沒等到保羅再一次主動,還要自己落了面子去說了許多讓人臉紅的話,內心世界被保羅一覽無餘。   保羅大爺也就是嘴巴上厲害,還真不是很淫賊,這時候嘿嘿乾笑兩聲,也有些不知所措。   「賤妾未嘗風月,身子又單薄,恐不能讓郎君盡興,總要小星幫襯著……」香香勉強起身,溫柔地給保羅脫了四海袍,小星紅著臉蛋,蹲下身子去給保羅脫靴子,一時間,保羅如在雲端,這種艷福,好歹是所有男人所嚮往,保羅怎能免俗。   待到米香香脫了外裙,突然有些害羞,「小星,把窗簾兒拉上一些……」   白晝宣淫為世人所不取,難怪米香香害羞,還好凝翠樓保羅有份設計,窗戶都不是傳統框型,而是拱形帶著窗簾,這會兒倒是派上用場了。   渾身只剩下肚兜衾褲的小星轉身去遮了窗簾,頓時房間內暗了下來,好歹,遮住些羞意。   身畔一大一小兩位佳人,即便瞧過許多出色美人兒的保羅,這時候也心醉了,渾不知身在何方。   熟門熟路的俏丫鬟楊小星打頭陣,嬌喘吁吁,呻吟宛若歌唱,尚是處子之身的米香香臉紅,瞧著兩人歡愉,心裡面又有些酸漲,看著保羅寬闊的脊背,忍不住低語,「狠心短命的冤家……」伸出玉腿,便在保羅屁股上踩了一腳。   這一腳有些狠,保羅身下俏丫鬟嬌聲一起,顫著聲兒喊:「爺,婢子……婢子身子被射穿了……」   這一聲喊把香香嚇了一跳,可看小星臉上表情,似乎不像是痛苦模樣,一雙玉臂死死摟住保羅的脖子,腳趾頭崩得筆直,使勁兒張開,分成了一根一根,宛如「老南麵食鋪」的「指頭酥」(一種小吃),一時間,頑皮心起,坐在保羅身後,伸出雙腳踩在保羅屁股上,一腳一腳的踩將起來。   「啊……嗚嗚……」楊小星滿面潮紅,秀髮散亂在枕頭上,白玉無暇的身子被撞擊得搖晃不已,一時間如在雲端,想大聲叫,又不好意思,把一隻手指塞進口中,貝齒咬起,使勁兒克制自己不要發出那種讓人難堪的叫聲,嗚咽聲從鼻腔而出,變成了細若簫管的呻吟。   「婢子……婢子要死了……要死了……」小星渾身顫抖,胡亂說著話,正好米香香狠命一腳,頓時宛如被弓箭射穿了身體的天鵝,嬌小的玉臀一陣亂搖,下巴拚命抬起,宛如從萬丈懸崖墮落,一陣快樂的眩暈,從胸中吐出一口長氣,使勁兒摟著保羅的脖子,恬著臉兒,渾不知身在何處,香舌吐出,和保羅的唇絞扭在一起,發出低聲嗚咽。   這冤家,米香香看得心中火熱,一時間忘記了羞恥,自己解開身上唯一的遮羞布肚兜,緩緩貼過身子去,覆蓋在保羅背上。   正幸福的保羅覺得背後一暖,接著,兩團柔膩壓在了自己赤裸的背上,渾身都酥了,剛要開口,背後伸出一雙玉手掩住了他的嘴巴,接著米香香羞聲道:「不准回頭看……」   那兩團柔膩忽輕忽重,在背後擠壓、揉動……還有自己耳邊輕輕嬌喘,一根滑膩柔糯的香舌在耳垂上輕輕佻動,怎一個爽字了得,加上身下俏丫鬟無意識地抽搐著玉肌冰骨的身子,一時間,魂飛天外。   米脂畫皮館的絕技,「美女畫皮」   保羅倒是想低吼一聲顯示男性威猛,可據說凡是低吼一聲的,都是男子即將潰不成軍的跡象,這時候敗下陣來,可就太丟臉了,一咬舌尖刺激了一下,反手過去,觸手柔滑細膩,豐腴且帶著處子獨有的彈性,正是米香香的纖腰一握……   這番情事,有分教:   柳眼窺花花輕動,   竊玉偷香香更濃。   一雄雄踞芙蓉帳,   兩雌雌伏戲鴦盟。   拂衣弱態微微拒,   側耳柔情暗暗通。   風動花動人悄悄。   雲濃雨濃情濛濛。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四章 蛋炒飯   雲情雨意成三人,一個雄來兩個雌,眼瞧著外面月上柳梢頭,凝翠樓內一番癲狂這才雲歇雨收。   「小星,去把我床下的盒子拿來。」米香香這會兒蘭湯初浴,冰肌玉骨,頭髮高高挽起,穿著碧紗裙,另有一番出塵風味,保羅說她俗世中的仙女,實在不是什麼誇張。   當小星小心翼翼揭開被褥,打開床下暗格取了一個尺半方圓的檀香木盒出來放在書桌上打開,任是保羅膽大,一時間也驚呆了。   這眼前,分明是百寶箱啊,裡面珍珠翠玉,象牙瑪瑙,每一件俱都是價值過千的珍寶,裡面還有好幾張京城「萬通錢莊」的銀票,每張一萬兩白銀。   目瞪口呆的保羅訥訥,「香香,你哪兒來這麼多寶貝?」旁邊小星低笑,「爺,別忘了姐姐是京城才女,喝杯清茶也要一千貫呢。」   「我……我也要去做才女花魁,好多錢。」保羅苦笑,跟香香比起來,他可真成窮光蛋了。   米香香不理會他的調笑,從盒中拿了一個嬰兒巴掌大的小盒子來,「那些都不是寶貝,這,才是香香的寶貝。」說著,看著個郎眼中柔情似水。   這是當初保羅送她的「瓊樓天仙舞」,說白了,就是個八音盒,一打開後有音樂,然後,盒裡面一個酷似米香香衣著打扮的偶人便翩翩起舞,當初,正是這個小機關讓米香香驚訝萬分,開始慢慢接納保羅。   「我的人都是你的了,還寶貝那個幹什麼。」保羅自然有些得意,嘴角一撇,笑得陽光燦爛。   米香香臉上羞紅,低啐了一口,「沒個正經時候。」說著往他懷中偎依去,低聲說道:「保羅,我們相識快兩年,從此你我一人,這些,你收著……」   「那不行。」保羅趕緊拒絕,不是假撇清,而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怪,「這些怕有十萬貫之巨,我怎麼能要。」   伸手箍了他腰,米香香柔情無限,「你剛才不是說了麼,我的人都是你的了,還在乎這些黃白之物做甚麼,我有這個,便賽過錢財千萬。」說著,把瓊樓天仙舞放在一邊,「這才是值得香香珍藏一輩子的東西。」   「爺,姐姐說的可不是麼。」俏丫鬟也旁敲側擊,「再說了,這些放在凝翠樓哪兒有放在你那兒安全。」   兩廂爭執了一會兒,保羅這才答應,真是人財兩得,這樣的小老婆再多娶些,怕就要成東京首富了。   「趕緊去罷!」米香香推了他一把,「再晚了蓉娘妹妹可著急了。」   「你好生歇息,明兒我再來。」保羅在她唇邊輕吻,香香臉色微變,低聲說:「你好歹兒讓我多歇幾日,過些時日罷,到時候我讓小星去找你。」   保羅此刻春風得意,倒沒看出香香的些許異常,「偷香竊玉,這詞是誰發明的?我今兒可不是偷了香也竊了玉麼。」   低啐了一口,米香香把他推出門去,看著他在小星陪伴下出門下樓,眼淚滾滾兒落了下來,發足疾奔到窗口,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帶著些哭腔喊道:「保羅,我愛你,這一輩子,就愛你一個兒。」   得意的保羅大爺出了米脂畫皮館,這時候雖然深夜,不過南門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不時有鮮衣怒馬的豪客停在畫皮館前,去尋歡作樂。   他突然想起聖女姐姐孫七斤那句話來,「你這個壞小子,四大花魁都被你上了手,你滿意了,你得意了,東京城那麼多皇親貴胄、高官豪商,哪一個不是眼巴巴的瞧著我們」,此刻想一想,得意一笑,人生的樂事都叫自己佔了,這東京城,真是個讓人迷戀的城市啊。   保羅很喜歡輕功,也練的最勤快,作為一個看《超人》《蜘蛛俠》長大的年輕人,沒一個不嚮往那種在城市飛翔的感覺,問題是東京城簡直是個不夜城,就這麼穿房躍牆飛回去,實在太驚世駭俗了,因此只能慢慢逛回去。   哼著歌穿過小甜水巷,拐到了瓦子巷,前面不遠就要到得勝橋了,瓦子巷居住著不少教司坊的歌妓,因此燈火徹夜不歇,還有不少賣點心的,賣狗肉的,賣酒的,賣蛋炒飯的,賣雲吞麵的的攤子,總要到天色放亮才會收攤。   從下午做到晚上,鐵打的人也吃不消,雖然他吃了些俏丫鬟弄的羊羔茯苓羹,到底不解饑,走了這麼一會兒,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四周看了看,便在一個炒飯攤子上坐了下來,正在打包幾分炒飯的一個豐腴女子想是認識他,還對他拋了個媚眼兒。   肚子雖餓,可這色卻是吃飽了,這時候想勾搭他,非天仙不能,何況眼前這位,雖然談不上丑,可跟漂亮卻毫無關係,尤其是那眼睛,是保羅最不喜歡的單眼皮,還有些三角,偏還學人勾魂,弄得他差一點沒胃口,轉頭不去瞧對方,對低頭炒飯的老闆喊了句,老闆,來份炒飯。   這炒飯的歷史可悠久,相傳隋朝越國公楊素愛吃碎金飯(蛋炒飯),後來隋帝下揚州,把碎金飯帶去揚州,後經揚州歷代名廚改良,成為招牌主食,尤其以「清蛋炒飯」「金裹銀蛋炒飯」「月牙蛋炒飯」「蝦仁蛋炒飯」「火腿蛋炒飯」「三鮮蛋炒飯」「什錦蛋炒飯」等著名,是南食中極為出名的。   那豐腴女子依舊不走,拎著食盒扭著腰肢窈窈走到他身邊,掩著嘴兒輕笑,「小哥兒,奴叫芙蓉,咱們可在胭脂河街見過……」   胭脂河街就是大相國寺山門前的一條街,是個煙花聖地,據說歌妓們的用的胭脂染紅了河水,因此得名胭脂河街,那兒也有不少出名的歌妓,譬如東京小八艷,就有三個在胭脂河街住籍。   皺了皺眉,保羅想起自己好像有段時間專門泡胭脂河街的,後來勾搭上了阿蠻香香她們,便不怎麼去了,只是,眼前這位,自己再怎麼瞎眼,也不可能去勾搭啊,臉盤子像胡餅,三角單眼皮,屁股倒是碩大,可腰肢起碼有霍蓉娘兩個粗,真真是,超級妙人兒,怕有獨特嗜好的才喜歡。   「這位娘子……」   「奴還是處子之身呢。」自稱芙蓉的女子「嫵媚」一笑,讓保羅背後流了幾滴冷汗。   說話間,手腳極快的老闆已經炒好了一份香氣撲鼻的蛋炒飯,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端著蛋炒飯到了保羅的桌旁。   「公子,您的蛋炒飯。」聲音酥脆,居然是難得的女童音,端著盤子的手上雖有些油漬,手型卻修長、美麗且有力,尤其虎口處,還有些老繭,想是常年顛勺子長出來的,保羅抬頭一看,眼前少女皮膚雖略黑了些,卻勝在健康活力,滿頭烏絲盤在頭頂用青布包著,一雙靈活的大眼鑲嵌在鵝蛋臉上,是個極美的小姑娘。   頓時,保羅就生出了親近之心,他有位前女友,便是在中餐館打工,也是個活潑的大眼睛姑娘,也是這般皮膚微黑,他常常故意笑著叫她朱古力姑娘,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方,似乎所有發生的這一切,變得不清晰起來。   「小騷蹄子……」那芙蓉女子看保羅神魂顛倒的模樣,頓時就把臉拉長,下巴都快拉到鼓脹的胸脯上了,「炒飯還想著勾搭男人。」   那黑皮膚少女臉上微紅,端著蛋炒飯便要放在滿是油漬的桌上,保羅爺還魂,又憐香惜玉起來,「姑娘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掌櫃?好生辛苦。」說著起身,伸手接過那盤蛋炒飯。   彈指間,異像突起,圖窮匕現,一把黑黝黝毫無反光的匕首宛如從時空裂縫中變了出來一般,悄無聲息地,刺進了保羅懷中,黑皮膚少女羞澀的笑變成了譏諷的笑,低聲說:「去閻羅王那兒別做了糊塗鬼,我叫閻落落,別人都叫我蛋炒飯。」   一瞬間,保羅這才明白,這自稱叫蛋炒飯的少女虎口上的老繭哪兒是顛大勺顛出來的,分明是常年握著匕首苦練,剛才那一鬼魅般的一刺,怕是不知道苦練了幾萬甚至幾十萬次,才有這番威力。   芙蓉女嚇得一把扔掉手上的食盒,油光飽滿的米粒撒了一地,啊的一聲尖叫,驚起野鴛鴦無數,愣是把這瓦子巷幾個偷情男子嚇得成了不舉之人,遠處幾個攤子上客人和攤主也都嚇得跑光了。   「喔」一聲響,芙蓉女的尖叫宛如打鳴的公雞被一刀割斷了喉嚨,留下半截尖叫,卻是蛋炒飯另外一隻手袖中彈出一把短劍,一劍揮動之下一道血痕好像猙獰的地獄之嘴般張開。   芙蓉雙手捂著脖子,那傷口往外面咕嘟咕嘟噴湧著粘稠的血液,蛋炒飯飛起一腳,把芙蓉的屍身踢飛到牆角,一時間,惡臭瀰漫開來,居然是那個芙蓉剛才受了驚嚇嚇得屎尿齊流。   蛋炒飯把尺半長的短劍一扔,這才轉頭,看著保羅一笑,「聽說你是個風流大少,這女的當給你陪葬了。」   捂著肋下對方捏著匕首的手,保羅滿頭大汗,嘴角牽動強自露出一個笑來,「姑……姑娘,你倒是找個貌美如花的給我陪葬,這位芙蓉,小生萬萬不敢消受。」   蛋炒飯挑眉,眼角全是蕩意,身子往前傾了傾,「難道你還想讓我陪葬不成?」   「那也不成,小生房中美人無數,我死了,她們傷心欲絕,豈不是害了一群人。」保羅笑笑,攤子旁掛著氣死風燈,燈光下,滿口雪白的牙齒露了出來。   蛋炒飯這才驚覺,剛才一匕首刺去,似乎和平常一刀入肉的感覺不一樣,而且,現在對方的手指如鋼箍一般扣在自己脈門上。   她原本是揚州府人士,家中貧窮,賣作瘦馬(按:揚州瘦馬這個詞按道理還沒出現,請勿較真),十一歲被江湖上出名的刺客「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閻三更買走,開始接觸殺人培訓,六年非人的苦練,造就一身非同尋常的刺客功夫,一招一式狠辣無比只求取人性命,雖然行走江湖時日還不多,但在刺殺了好幾個高手後便在殺手榜上獲得了一席之地,因為她做的一手好蛋炒飯,因此又有個「一盤蛋炒飯,閻王轉眼見」的名頭。   臉上堆起一個嫵媚的笑容,蛋炒飯眼角一挑,膩聲說:「怎麼?本姑娘就陪不得你?」   「也不是這麼說,蛋炒飯姑娘相貌、身材絕佳,武功又好,我倒是巴不得,只是,我總不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樹林罷,天底下什麼生意都能做,這虧本的生意可不能做。」保羅扣住對方脈門,笑著把匕首拿了過來,「好刀,好像上面還塗了毒藥,姑娘的心可真夠狠的,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啊!」   膩笑著的蛋炒飯突然從裙下飛起一腳,對著保羅兩腿之間踢去,鞋尖噌一下彈出藍汪汪的刀尖,一看就有劇毒。   「動手動腳的多不好。」保羅嘴巴上佔著人家便宜,身子一斜,展臂夾住了蛋炒飯飛來的一腿,裙幅飛動下,裡面的衾褲瞧得清清楚楚,卻是上好湖絲做的,色做淡黃,上面還繡著朵朵小花,「嘖嘖,好漂亮的衾褲,這肌膚……滑若凝脂啊。」說著,輕浮地在蛋炒飯腿上揩了一把油,黑黝黝的匕首貼著大腿肌膚來回滑動,倒像是在剃豬毛。   他近段時間碰上的都是一流高手,譬如展昭、白玉堂、水修眉,更加有那天下十四傑、妖人榜第二、前中土明教第一高手、牽機盟主彭海這樣的超級高手,顯得不怎麼出色,可偌大的江湖,彭海這樣的人才多少個?即便是白玉堂,那也是一方武林大豪身份,江湖上有數的高手。   蛋炒飯居然還一絲都不驚惶,只是用那酥脆膩人的童音淺笑,「公子也覺得奴美麼,不如,奴跟公子回去,給你做小老婆得了。」   「這可不敢,您要是去了,我房裡面不得雞飛狗跳啊,不如,我送你去開封府大牢玩玩,那兒的牢頭我熟,決不能虧待了姑娘,保證每頓都有一盤香噴噴的蛋炒飯,蛋炒飯姑娘,你看如何?」   「做夢。」蛋炒飯突然翻臉,墊在地上的一腳飛起,整個人倒踢在空中,一股強大的拉扯力掙脫了被扣住的手,她們刺客這一行,總有些奇怪的內功心法,而她修煉的就是一種罕見的內功「柳暗花明」,突然的爆發力可以說天下少有。   保羅一仰身子躲過那一腿,還沒站直身體,耳中厲風聲起,三枚柳葉飛刀從黑暗中呈品字型飛了過來。   Shit,居然還有埋伏,保羅腹中大罵,一個鐵板橋繼續後仰,背脊都要貼到地面了,將將好,柳葉飛刀貼著身體飛過,可還沒等他變化招式,黑暗中呼呼啦啦又飛出了許多暗器來,飛蝗石、金錢鏢、鐵蓮花、梅花針、月牙輪……宛如一窩馬蜂嗡嗡嗡飛了過來。   一個懶驢打滾,保羅好歹狼狽地躲過,心裡面已經猜到是誰。   「淫賊看劍。」稚嫩酥脆的童音響起,接著兩把藍汪汪的短劍對著他面門飛來,兩把短劍後,是蛋炒飯狠厲的臉蛋和一把兩指寬的細劍,而躲在黑暗中的塞外四魔唯一剩下的多臂魔也躍了出來,索萊拐尖對著他腰間刺去,薄薄的紅唇抿起,綠色眼瞳中滿是仇恨。   這綠睛胡女高車阿萊雪還真是執著,自己又沒殺她大哥,要報仇找展昭去啊,盯著我做甚麼,保羅心裡面那叫一個恨。   兩把短劍飛向他面門,蛋炒飯的細劍則刺向他兩腿間,分明打定主意不死也要讓他做太監,而高車阿萊雪則打橫處刺他腰間,兩人速度都是迅雷不及掩耳,剎那間,便要血花四濺。   「叮叮」兩聲脆響,保羅手上黑黝黝的匕首敲落飛來的短劍,另外一隻手則從肋下百寶囊中摸出了特製桃花障,對著側面一按噴桶機關,一股煙霧對著高車阿萊雪就噴了出去。   他的特製桃花障比起高車阿萊雪的可厲害了許多,頓時,多臂魔只覺得一股嗆鼻的辣氣,眼中淚水滾滾而來,喉嚨中又疼又麻,什麼招式都使不出來了,雙手捂著脖子一頓面紅耳赤的咳嗽,止也止不住。   這時候蛋炒飯的細劍業已到了保羅褲襠前不足三寸,蛋炒飯冷笑。   「叮」一聲響,蛋炒飯手上巨震,短劍差一點拿捏不住,一劍刺空,短劍從保羅兩腿間滑過,身子失去重心,腳下一個踉蹌,面部對著保羅小腹就這麼跌了過去。   手腳麻利的保羅拿著執法者正得意,準備來個用嘴巴吹槍管硝煙的經典動作擺造型,哪曾想蛋炒飯腳下踉蹌撲來,一下就把他撲倒在地,真是出乎兩方的意料,那麼厲害的刺殺都沒奈何他,跌了一跤反而撲倒了他。   蛋炒飯一跤撲在保羅身上,欲要起身,雙肩一麻,被保羅點了雙肩大穴,再也爬不起來,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臉捂在了對方褲襠,要命的是,似乎還碰到了什麼器官,頓時一張俏臉上飛起酡紅。   她到底刺客出身,心性極為辣氣,一狠心,貝齒著肉,張嘴就咬。   「啊喲喂。」   保羅疼得冷汗直冒,嚇得一點兒風度都沒了,兩手兩腳在地上連撐,蜘蛛一般往後退去,低頭看看,褲襠上上好的棉麻,硬是被撕咬去了一塊,裡面頓時春光外瀉,涼風颼颼。   嚇出了滿頭大汗,心驚肉跳的保羅大爺起身,兩腿夾著彷彿剛被去勢的太監。   男人總有些小習慣,譬如,放在褲襠左邊還是右邊,保羅爺這次運氣極好,他是那種放在右邊的主,若是和大多數男人一般放在左邊,恐怕以後就要進宮去服侍太后了。   伸手擦了一把冷汗,保羅怒氣勃發,一按腰間軟劍,「噌」一聲,明晃晃的軟劍聲做龍吟。   「陳保羅,有種你殺了我。」眼睛腫大跟水蜜桃一般看不見東西的高車阿萊雪大罵,索萊拐勢若瘋狂上挑下砸,可惜,保羅在她前面起碼三尺。   歎了口氣,保羅說:「高車小姐,何必呢?我們沒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啊!你風華絕代,找個好男人嫁了,勝過在那什麼牽機盟做殺手啊。」   「放屁,放屁。」高車阿萊雪勢若瘋虎,索萊拐掀翻了一張桌子,可惜,眼睛看不見,「師傅恩我養我,大哥待我如親兄妹,我一定要殺了你給大哥報仇。」   「人在江湖飄,哪兒能不挨刀,你大哥死都死了,再說了,也不是我殺的啊。」保羅苦笑,看著胡亂舞動索萊拐的高車阿萊雪眼睛腫大如水蜜桃,眼淚水還在汩汩滲出,趴在地上的蛋炒飯雖不說話,卻咬牙切齒眼神恨恨,一時間,也下不去殺手,轉身拿了包裹,「兩位姑娘,自求多福罷,開封府衙役辦事效率馬馬虎虎,應該很快就到了。」   說話間,他一躍上了牆,竄身進入黑暗中,前面不遠就是得勝橋四海春日了。   「陳保羅,你等著……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高車阿萊雪側著耳朵,聽見衣袍破空聲而去,破口大罵。   「阿萊雪,先給我解開穴道。」蛋炒飯叫她,「開封府的鷹爪子很快就要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一定會幫你殺他的,這個混蛋。」   她臉上還帶著一絲兒羞澀,剛才一口咬下去,保羅褲襠上的布還在嘴邊不遠,她雖然瘦馬出身,可畢竟還是處子,剛才那番舉動,實在丟人現眼,羞也羞死人了,恨恨吐了口唾沫,心底發誓,不割了陳保羅做太監誓不為人。   穿房躍牆一條直線,好歹比走小巷子來得近,也就幾十個彈指時光(大約三分鐘,彈指出自佛教計算時間,佛典上說:一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須臾。一須臾大約50分鐘。),便落在了四海春日後院,霍蓉娘正在依門待郎歸,他從空中落下,倒把蓉娘嚇了一跳。   「爺,怎麼有門不走偏要穿牆躍室。」蓉娘小手撫了撫胸,快步迎了上去。   「你先拿著。」保羅把包著香香給的百寶箱塞到蓉娘手上,這才齜牙咧嘴,那個蛋炒飯倒是一副好牙口,咬得他大腿根部生疼。   蓉娘慌慌張張把他攙扶進房間坐下,這才看見保羅褲子上一個大洞,看情郎齜牙咧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撕開褲子,看見大腿根部烏紫一片宣腫起來,恰好是一個小小的口型,上面一個個牙印清晰可見。   噗哧一笑,蓉娘微微臉紅,「爺,你這是怎麼了?跟米姐姐鬧的?」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五章 香艷的療傷   保羅不欲讓她擔心,好歹很輕鬆把剛才的刺客事件說了,末了還笑說:「我輕鬆挫敗兩人,結果那女刺客一跤摔倒,我倒是憐香惜玉,扶了一把,結果自己也摔了,那女刺客倒是極潑辣,一口咬下……」說著,故意嘿嘿笑了起來。   蓉娘怎麼能不心驚肉跳,又心疼他,轉過臉兒抹了幾滴眼淚。   「沒事沒事,相公我天縱奇才,雖然只不過練了六年功夫,那可比普通人六十年還強,你看我什麼時候吃虧過?便是上次那個什麼天下十四傑的萬里追魂彭海,展昭兩招就受傷,最後還不是靠我的機關暗器,嘿,蓉娘,武功我不是絕頂,但自保足亦,加上一身機關暗器,對上什麼十四傑,照樣有一搏之力。」說著,從百寶囊中取了上次白玉堂的藥膏來遞給蓉娘。   「奴沒本事,只能在家天天祈求菩薩保佑爺長命百歲。」蓉娘強笑,伸指挑了一點兒藥膏,輕輕抹在他大腿根上,那藥膏效果極好,一抹上頓時一片清涼,眼瞧著就快要消腫。   「你看,又犯傻了不是,整天把我伺候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不是女人天大的本事是什麼?難道還要你武功蓋世整天保護我不成?」保羅笑著把褲子脫了,換上蓉娘遞過來的乾淨裙褲,順便伸手在她臉上揩油,哄得蓉娘破泣為笑。   他這才把米香香給的百寶箱從包裹中拿出,頓時花了蓉娘的眼睛,小巧的嘴巴張了老大倒吸了一口涼氣。   想了想,他還是把百寶箱給包了起來,「這些太貴重,還是放武館比較好,那兒畢竟我潛心經營了許久,牆頭上都有機關,什麼飛賊都進去得了出不來,何況還有鐵牛阿風和幾個一心習武的門徒住著,說起來,咱們院子裡面倒是冷清了,你整天忙裡忙外,婢女也不要,太辛苦……」   「奴就是每天給爺做事,心裡面才踏實,才開心。」蓉娘淺笑,伸手箍住情郎的腰部,「給爺洗衣做飯,給爺縫縫補補,給爺……生孩子……」說著,臉上泛起桃花,身子也滾熱起來。   「小傻瓜。」他伸臂摟住蓉娘,兩人如膠似漆吻在一起,好一會兒才分開,拎起包裹轉身出門,「趕緊先睡覺,我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等他到了四海武館,站在門口,倒有些不敢進去了,這段日子他可是一天都沒回來過,都是鐵牛往返,萬一碰上阿風,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想了想,終究要面對的,於是伸手拍了拍,沒一會兒,裡面便開門了,一個長脖子大屁股挺結實的少年探頭,看見保羅頓時歡喜,「館主……」   「火雞,睡覺了沒。」保羅笑了笑,這少年是附近人家子弟,拜師算早的,後來家裡面遭祝融爺光顧(火災),保羅乾脆就收留了他,姓林,因為屁股大脖子長,保羅就叫他火雞。   他忙不迭開門,保羅進去後和他說了幾句話,便讓他回偏房睡了,自己往後進院子走去。   鐵牛想必早早睡覺了,房間漆黑,而阿風的房間就在他隔壁,他緊走幾步,停下了腳步,有些猶豫起來,往阿風門口走了幾步,停下,歎氣,又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到了房門口,保羅這才發現房門開著,裡面油燈微亮,阿風正坐在他床上在燈下縫著他以前的舊衣服,一抬眼,看見他站在門口,頓時心神一顫,一針戳在了自己手指頭上,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惱,臉色怔怔,連疼痛都忘記了。   看著眼前光景,這六年來和阿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頓時湧上心頭,剛認識阿風的時候,自己還是孤窮的少年,阿風也才十一歲,一轉眼,已經六年過去了。   自己實在是欠大哥和阿風無數啊,保羅心裡面一酸,說起來,阿風整日忙裡忙外,從縫補、做菜到教拳,事事親為,自己卻整天遊蕩,說書逛窯子看風景,實在不像個師叔的樣子。   雖然,這也是他略微察覺到阿風對自己的感情而作出的一種無奈選擇。   慢慢走到阿風跟前,保羅歉意微笑,「阿風,辛苦了你……」   臉上淚珠滾滾,阿風扔下衣服撲在他懷中嚎啕大哭,彷彿十三歲虎口餘生那時候一般。   輕拍著對方脊背,保羅柔聲勸道:「好了好了,讓我看看你的手。」說著扶她在床上坐下,自己蹲了下來,在油燈下看著阿風的手。   這雙手,本該白皙無暇,最多便有些練劍的老繭,可眼前的手,摸起來卻絲毫無女孩子柔滑,指腹上還有數道裂紋,剛才那一針扎的極深,這時候滲了一汪血液出來,看得保羅心裡面一疼。   東京城地處北方,這一年四季的淘米洗菜洗衣做飯,再年輕,再麗質天生,也禁不住啊!   想起自己的荒唐生活,再對比阿風的手,深深自責的保羅把這雙手捧在掌中,低下頭去把滲血的食指含在口中,再捏住了指端,「我真該死,天天吃喝玩樂花錢無數,卻從來沒想過要請個洗衣服燒飯的傭人,讓你受苦了。」   油燈下,阿風臉上飛起嫣紅,雖然她從小便被當作男孩子一般養,可畢竟女兒身,十七歲的女孩子已經懂得許多許多,要不然她怎麼會去多事,要想法設法趕蓉娘走呢,說起來,那也是為了保羅,雖然,手段不對。   抬頭看見阿風臉上表情,保羅有些黯然,他到底花花大少,看女孩子極少看錯,譬如看米香香那樣的錯誤,畢竟是難得失手,而阿風的感情,叫他如何接受,她是義兄歐陽春的女兒啊。   「我給你包紮一下,明兒我就請洗衣婆子,燒飯婆子,再不能讓你受苦,原諒你混帳的師叔罷。」他掏出手帕,把阿風手指包紮起來,其實卻是在躲避阿風的目光。   「你……你還走麼?」阿風怯怯,她不是什麼刁蠻公主出身,那天便後悔了,看到保羅咆哮如猛虎,又不敢去,又等不到他回來,每天輾轉反側,睡也睡不好,心都碎了。   民間俗語「養兒才知報娘恩」,意思是生了小孩才知道身為父母付出多大,才懂得了自己以前多麼不孝順,思想著要報答父母,而保羅,正是和蓉娘同居後再對比阿風,這才知道,眼前這個男孩打扮的少女,洗漿縫補燒菜做飯裡裡外外……那是要付出多少。   一時間心酸,他起身把阿風摟在懷中,「師叔不走了,師叔答應你,照顧你一輩子,讓你穿金戴銀吃喝不愁,給你找個英雄夫婿,幸福一輩子……」   聽了上半句心裡面開花的阿風聽到「給你找個英雄夫婿」,使勁一把推開他,臉蛋上全無血色,一瞬間,一股寒意冷到了骨髓,支撐著她的意念轟然倒塌……   她在四海武館從沒個休息時候,兩年裡裡外外勞作下來,實在是超負荷運轉,大鬧四海春日的刺激,加上近日每夜思緒繚亂徹夜不眠,業已到了身體的臨界點,這時候被保羅這句話瞬間擊倒,內火攻心,頓時就覺得丹田一陣針刺一般的疼痛,氣血翻湧之下,一口殷紅燦爛的鮮血從口中湧了出來。   一掌拍開嚇得撲過來的保羅,阿風慘然一笑,「師叔,我真的在你心目中就一點兒地位都沒有麼?你別過來……」她伸手拔出科爾特,反手對準自己脖頸,嚇得保羅連腳趾頭都不敢動一下,「阿風,別……千萬別做傻事。」   科爾特機簧力道之強,一扣之下,鐵定把阿風的脖頸穿個通透。   「我常常想,人要是永遠不長大多好,那樣師叔就是我一個人的,不會有人跟我搶,小時候你做了會動的布娃娃給我,我總是嫌太脂粉氣,從來不肯抱一下,現在我才知道,抱著自己擁有的布娃娃是多麼幸福……」她眼神中滿是對過去的回憶。   「現在我只是想永遠在你身邊,也不奢望能像是獨佔布娃娃一樣獨佔你,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該去干涉你的選擇,可……可你為什麼從來不問問我的選擇呢?」她聲若泣血,唇邊驚魂奪魄的嫣紅讓保羅心疼不已。   「你先把科爾特放下好不好。」保羅心急如焚,大哥就這麼一個女兒,若是因為自己出了意外,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阿風慘笑,「我再也不想這樣子過下去啦,每天行屍走肉,東京城的天空灰濛濛一片,師叔,你告訴我,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男人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女人,那我為什麼不能喜歡自己的師叔?阿爹出家,閉關不出,你又不要我了,你說我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思?」   保羅急得舌焦唇裂,「咱們慢慢商量,慢慢商量啊……」   倔強地咬著唇,力氣之大把唇都咬破了,阿風緩緩搖頭,「師叔,你真的不肯原諒我,不肯接受我麼?我只想……我只想跟在你身邊啊!」   她臉上兩行清淚滑落,眼神中,有死志,還有那麼一絲兒唯一的期待,修長的手指勾在科爾特的機簧上,手背上青筋勃起……   保羅看她清麗又憔悴的模樣,心中難受,一咬牙,激發了性子,Shit,那個什麼唐明皇能娶自己兒媳婦,我保羅大爺身邊難道還容不下阿風?   狠狠咬牙,他一字一頓說道:「阿風,把科爾特放下,只要你別再像上次那樣,我保證,護著你一輩子……如果我做不到,我就不姓陳。」   聽了這話,阿風眼中突然綻放出歡喜,眼淚止不住滾滾而出,這真是喜極而泣了,手上科爾特掉在地上,一時間,彷彿天上人間走了一遭,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身體搖搖欲墜,大悲傷後的大歡喜,再一次刺激了了體內紊亂的真氣,一咳之下,又噴了一口血。   保羅衝過去一把抱住她,門口傳來愣愣的聲音,「小師叔……你……你真要娶小師妹做小老婆啊?」卻是鐵牛被吵醒,恰好看見聽見。   阿風身子滾燙,體內真氣賊去樓空,十二經脈亂作一團,口中鮮血汩汩而出,臉上卻笑得燦若芳華,「師叔,我……我好歡喜……咳……」   「鐵牛,給我護法。」保羅大喝一聲,阿風目前的身體,就算不自殺,也是半條命了,這個癡情的傻丫頭啊!   少林易筋經號稱天下六大神功之一,最大的長處不在強橫的攻擊力,而在於蓬勃宏大連綿不絕宛如生命之泉,抗打、療傷更是冠絕天下。   保羅一把撕開衣服,露出赤裸的上身,盤腿坐在了床上,把阿風摟在懷中,易筋經神功湮然而起,而鐵牛,雖然不算機靈,好歹聽話,立馬轉身帶上房門,寺廟裡面泥塑菩薩一般立在門口。   伸手脫去阿風身上的衣服,露出裡面緊緊纏綁在胸前的白布,輕輕一扯,那白布寸斷,兩個椒乳輕跳出來,雖不大,卻渾圓挺拔,阿風臉頰上本就燒紅,她雖然暗戀保羅,卻從沒有過類似曖昧接觸,姣好的處子身此刻在燈下暴露,如何能不羞,一時間,又是羞澀又是喜歡,仰面看著保羅,恍如夢中,一顆芳心忽上忽下,嬌軀輕顫,頓時滾燙起來。   「阿風,你要是真喜歡我,便什麼也別想,氣走泥丸宮,直透丹田中,左右雙脈繞,蘊蘊真氣行……」說著,展臂緊緊摟住了懷中少女,他雖然是個好色浮躁的年輕人,可易筋經卻是佛家秘傳神功,此刻把阿風摟在懷中,一點兒淫褻感覺都沒,卻有了一股子密宗歡喜佛的味道,通過女色解脫,開悟,明心見性。   「枯榮歲月,寒暑往來,一動一靜,處處如來……」他閉目,低聲詠念易筋經口訣,渾身真氣貼肉傳出,博大而精深的易筋經最玄妙的地方就在此處,任是再厲害的傷勢,只要心脈不斷,便能緩緩修復徹底療傷。   阿風到底是未嘗過男女情事的少女,此刻慢慢平靜,又偎依在心中暗戀多年的男人懷中,數日勞累加上傷勢,居然便這麼睡著了。   直到天光放亮,雞鳴數遍,阿風這才醒轉,剛一睜開眼睛,便瞧見了保羅似笑非笑的臉蛋,同時,身上觸感滑膩,分明還赤裸著身子偎在對方懷中。   狠狠咬了咬唇,一陣疼痛,可她依然有些不敢相信,「我……這是在做夢麼?」   「嘿!有這麼真實的夢麼?」保羅既然拋開所謂身份,便癲狂起來,只是,公然調笑了一句便收口了,好歹關心阿風的身子,何況,門口鐵牛把門,太過火了,面子上不好看。   這時候阿風才想起自己還赤裸著上身,頓時臉上紅暈,宛若傍晚的火燒雲一般,下意識往他懷中一縮,椒乳上兩點蓓蕾頂在保羅赤裸寬闊的胸前輕蹭,酥酥麻麻,好不羞人。   「我……我還能叫你師叔麼?」阿風突然問了個很是古怪的問題,倒叫保羅詫異,心說好端端的怎麼問這個,低頭看去,阿風臉上嬌羞,雖然是男孩子打扮,可胸前椒乳和那滑膩如脂的肌膚,活脫脫嬌羞小美女兒。   當初阿風死活不願意喊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年師叔,可十三歲虎口餘生之後,保羅的影子便深深刻在了她心目中,從那時候開始,她喊師叔再也不勉強,甚至覺得這個稱呼便是兩人感情的見證,「我就是想叫你師叔,想跟以前一般靠在你懷裡面,便永遠也長不大,做你的阿風……」   她言語中儘是柔情蜜意,保羅想起自己和她六年來點點滴滴,心生感動,猿臂輕舒,把她又摟緊了一些,「阿風,師叔是個膽大包天的人,放心罷,君子一言,什麼馬都難追(向周星星同學的鹿鼎公致敬)。」說著,便低下頭去,叼住了阿風的雙唇,小嘴冰涼。   臉上驟然滾燙,嬌軀一顫,阿風只覺得一股燥熱在小腹流淌,接著便衝到胸口,赫然漲開,一時間,心胸酸漲甜蜜,什麼滋味都有,幾年的暗戀,終於有了結果,微顫著眼睫毛,兩股熱淚從裡面滲了出來,伸出雙臂,死死摟住了保羅,再也不願意鬆開。   滿口馥郁芬芳,齒頰留香,處子甜蜜的淡香蘊蘊然醺醺然蒸騰出來,讓保羅一陣陶醉,雖然兩人是師叔和師侄的身份,可這卻激起了男人本性中喜歡刺激的特性來,他狠狠擁抱,差一點兒便把阿風揉碎在懷中。   良久唇分,阿風滿臉小兒女姿態,漲紅著臉蛋只是大口呼吸,剛才那一吻實在動情,差一點連呼吸都喘不過來,雙瞳中儘是迷醉。   「好了,鐵牛可還在外面呢?」保羅低笑,呵氣在阿風耳邊,早晨的陽光從床邊窗外射進來,雙耳晶瑩剔透,水晶一般,「以後可別整天穿著男孩子衣服,我帶你去白駝山買最新最漂亮的女子衣裳給你穿,好不好。」他有了錢,倒是準備腐敗起來。   微微縮頸,保羅的呵氣讓她羞澀,搖了搖頭低聲說:「不,我就要穿四海袍,跟你一模一樣,就像以前一般,做你的跟屁蟲……」   男人和女人都是奇怪的動物,早一刻還行若陌路,可晚一刻又親密得蜜裡調油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司空見慣,保羅和阿風一旦拋開了顧忌,這世上還有比他們兩個更加互相熟悉的人麼?阿風甚至連保羅愛吃什麼喝什麼,放屁響而不臭睡覺老是磨牙這些小細節都清清楚楚。   「好罷好罷,跟以前一樣,做我的跟屁蟲,不過,可也不能跟的太緊……」保羅露齒一笑,伸手把衣裳拽了過來裹在了阿風身上,「趕緊穿起來罷,如今武館裡面可不單單咱們兩個人。」   兩人的關係終於恢復到以前,甚至比以前還要更加親密,阿風歡喜地出門去街對面白家包子鋪買包子,門口鐵牛滿眼血絲,看見阿風咧開大嘴一笑,「俺……俺以後叫你小師妹還是叫你小師嬸?」   這呆子的話讓阿風頓時紅暈滿面,逃一般跑開,鐵牛摸了摸後腦勺,「這有啥害羞的?俺在羅漢堂的時候聽那些俗家弟子說家裡面婆娘不是這樣啊?」   房間裡面保羅聽見鐵牛的話,啼笑皆非,天下僧尼幾十萬,有許多人當和尚只是為了吃飽肚子甚至乾脆是江洋大盜剃個光頭拿了度碟隱身佛門,少林寺也並非什麼聖地,和尚們練習武藝,太半還是保護僧產,要知道少林寺的御賜田莊大的嚇人,放租給農民耕種也極為尋常。   他笑著讓鐵牛回房補睡,自己便坐在床邊拿出拓本國書,好歹答應了趙槿,還是先通篇翻譯出來為好。   沒一會兒,他便喝著雞絲羹,大口啃著包子,開始傷腦筋逐字逐句通篇翻譯國書,一直到下午些,這才滿意起身,頓時就有些睏倦,連接打了幾個哈欠。   「我送過去罷。」阿風沒一會兒便跑進來,她畢竟年輕,雖然終於好事多磨,可還是不好意思時刻賴在保羅身邊,這時候走進來,看保羅瞌睡,便自告奮勇,保羅搖了搖頭,心說阿風暫時還是不要跟兩位公主見面的好,便讓她把鐵牛叫來,吩咐小心送往長公主府邸,鐵牛大手拍著胸脯,拿著去了。   「不行了,我得趕緊睡覺,桌子上的包裹是香香給我的百寶箱,裡面有幾萬兩的銀票,你拿去先兌換些出來,其餘的小心收好,那些金珠玉翠收到地窖裡面好了。」說著衣服也不脫,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阿風不是沒見過錢,而且的確也再沒比她更加親近貼心的人了,所以聞言雖然驚訝,卻學了乖,也不多問,從箱子裡面取了銀票貼身收好,又挪開桌子,下面本是地毯,再掀開,便是地窖了,他們倆出來帶的銀錢便全部收在這兒。   過去大戶人家收寶貝,都有類似的地窖,便好比今日的保險箱一般。   保羅沉沉睡去,他可以說兩天沒睡,又勞心勞力,跟米香香和俏丫鬟大玩性遊戲,遭人刺殺,給阿風療傷,又翻譯國書,真是比通曉趕作業還苦,一覺好夢正濃,正在夢到吃好吃的,有人便揪他耳朵,頓時生氣,迷迷糊糊說,別鬧,讓我吃完了這口,可那人愈發放肆了,把他耳朵擰得轉了個圈兒,頓時痛醒,一睜眼,窗戶外面陽光射進來,一陣刺眼,眼前人都不大看得清楚。   「我這才睡一會兒,別鬧我。」他還以為阿風來著,一翻身又趴在床上。   「還睡?豬啊你。昨晚我跟姐姐就來過,你睡的死豬一樣,大清早的,居然還沒睡醒,羞不羞?」趙嫻倒是不長記性,似乎忘記了剛跟保羅的不愉快,伸手就去拉他,「快起來洗漱,跟我走,皇帝哥哥要見你呢。」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六章 陳少保嚇蠻書   啥?皇帝哥哥?保羅一骨碌起身,這才發現跟前站著的是公主趙嫻,門口那兒長公主趙槿眼神淡淡立著,卻是因為不好意思往裡面看,保羅還赤裸著上身呢。   「我說趙嫻,公主殿下,我是你師傅,師傅,明白不明白啊!」保羅趕緊拿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披,心說這傢伙神經大條,怎麼就沒個記性呢,自己似乎剛和她吵架,沒和好啊。   「阿風,鐵牛。」他大喊,接著轉頭對兩位公主說道:「這個,且容小生寬衣。」   「稀罕,又不是沒見過。」趙嫻撇嘴,保羅頓時嘻嘻一笑,「難道,玉卓公主準備盡一盡對師傅的孝道?」   趙嫻這才臉上一紅,一跺腳轉身出門。   阿風進來後幫他快速梳洗了下,拿了袍子給他套上,略有些擔心:「師叔……」   「放心罷!」保羅伸手在她臉頰上輕撫了一下,「古有李太白醉草嚇蠻書,現在輪到我陳保羅嚇一嚇這蠻書了,說不定小皇帝一高興,賞我個什麼王爺侯爺當當,豈不美哉,據說除了趙嫻她老子愛管閒事忙得屁顛屁顛,所有的王爺都是輕閒自在……」   阿風臉上微紅,雖然明知他是說笑讓自己不要擔心,可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不擔心呢,咬了咬唇,低聲說:「我……我已經去春日那兒給蓉娘姐姐道過歉了……」   她這番話,自然是要安保羅的心,順便表態,保羅心情大好,大喝一聲,「鐵牛,給師叔前面開路。」   出了武館大門,外面居然是上百禁衛軍,旗幟嚴明,槍林如陣,兩輛四匹大宛良駒拉的馬車停在街中,其中一輛駕車的正是老熟人阿諾,看見保羅後咧嘴一笑。   這條街上從來沒這麼熱鬧過,兩位公主也是霞帔鳳冠穿戴整齊,不少人被禁衛軍擋得遠遠的,看見兩位公主後頓時喧鬧,「看,是長公主殿下……是八賢王家的玉卓公主呢……」   白雪兒家的包子鋪最是地段好,好多人擁擠在裡面,竊竊低語,白雪兒瞧著保羅大哥出來,想高聲叫一聲,話到嘴邊,看了看兩位高貴的公主伴在保羅大哥左右,又生生嚥了下去,一掩嘴巴,往後面奔去。   老闆白堅歎氣,所謂人老精鬼老靈,他半生孤苦,就這麼個心愛的女兒,自然一頭心思全部放在女兒身上,寶貝女兒的心思想法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他又歎了口氣,看了看站到了最後面漲紅了眼睛卻還偷偷看的白雪兒,心說雪兒,咱們這樣的人家……你早就應該死了這條心。   得意的保羅宛如總統競選接見選民,滿臉笑容揮手,恨不得也學人喊幾句同志們好,他的脾氣就是人一多便興奮,俗話人來瘋。   「趕緊上車罷。」趙嫻一腳從裙幅裡面踢了踢保羅,拉著他上了馬車,阿諾一揮馬鞭,「駕……」   幾十匹騎馬的禁衛軍軍官在前面開路,後面馬車跟上,再後面步行的禁衛軍整整齊齊跑了起來,待他們一拐過街角,圍觀的群眾頓時把四海武館大門圍了水洩不通,有熟識的便拉著那些四海的徒弟們問長問短。   「俺小師叔文采出眾,懂幾十國語言,被皇帝老子請去翻譯國書了。」鐵牛得意洋洋大聲宣佈,惹得一干人等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長公主天香國色,果然是咱們大宋朝的第一美女,俺這輩子瞧見,也不枉活了……」   「保羅館主莫不是神仙下凡罷,拳腳好,又是才子,咱大宋朝有這樣的人才真真是不得了哇。」   「只是……保羅館主到底是文曲星下凡還是武曲星下凡哩?」   「我看是文曲星,這詩仙李太白不也翻譯過什麼國書麼。」   「不不,應該是武曲星,您什麼時候看見哪位狀元榜眼拳腳武功這麼厲害的?」   一眾人在討論保羅到底是文曲星還是武曲星,爭執得差一點打起來,許鐵牛得意洋洋,彷彿被誇獎的就是他一般,阿風喜歡也帶著些擔憂,看著空曠的街頭,心裡面默默祈禱漫天神佛。   馬車直穿御街,從威嚴的禁宮正門進去,宣德樓左邊是尚書省,右邊是天章閣、寶文閣、秘書省,前面左拐,一塊一人多高的御碑被霸下龜馱著,御碑上四個氣勢磅礡的大字,「宰執下馬」。   早有小太監在那兒候著,屁顛顛跑來掀開馬車簾子,「長公主殿下,玉卓公主殿下……」   保羅下了馬車,御碑前站著一個一身武將服飾氣宇軒昂極英俊的年輕將軍,看見兩位公主後行禮,「臣楊文廣見過碩華長公主,玉卓公主。」   這人便是楊文廣?保羅倒是很瞧了他幾眼,楊文廣身為殿前龍衛指揮副使,又是東京城年輕的四大美男子之一,果然是氣度非凡的。   楊文廣旁邊還立著一位穿著紫色袍服的老太監,相貌倒是平常,甚至面目還有些和善,可看服飾,分明是權柄極重的司禮監大太監,看見此人,連趙槿都有些尊敬,略微欠身,趙嫻是個到處招人喜歡的淘氣包,一把撲過去,「風叔,怎麼敢勞動你大駕。」   「可折殺老奴了。」老太監笑瞇瞇,白淨的圓臉上一雙眼睛瞇了起來,「兩位公主,官家和文武百官都等著呢,那兩個番邦使者好不傲氣,看得老奴也頗為生氣。」   「這位便是能翻譯國書的陳公子?果然年少有為一表人才,英雄出少年啊!」老太監盯著保羅看了一眼,雙眼開閡之間,眼神宛若實質,刺的保羅心中一跳,心說好霸道的內功心法,怕那個萬里追魂彭海都頗有不如。   這老太監正是大內昊天門「風雅頌」中的趙風,歷來負責大內,非但權柄極重,而且號稱大內第一高手,武功出神入化,有神鬼莫測之能,若不是隱居大內,怕江湖上天下十四傑的排位就要重新排過了。   「不敢,小生陳保羅,見過趙公公。」保羅一笑,自己和對方又沒什麼利益衝突,自然無懼。   楊文廣聽見保羅的名字,也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是職責在身,不好多說話。   「請跟老奴來。」趙風領頭往前面走去。   一路上警衛森嚴,保羅終於看見了前面大殿所在,從旁邊拐過,進了正門,大殿內官家高高在上坐在龍椅上,文武百官在台階下分列兩旁,裡面頗有幾個熟人,譬如八賢王趙德芳、包拯,還有自己認識他他不認識自己的起居郎譚孝安也在文官行列後面些站著,至於有名的寇准、呼延贊之流,保羅沒打過交道倒是不認識。   小太監尖聲宣佈兩位公主駕到,陳保羅施施然,也這麼走了進去,一個原本普通的年輕人就這麼驕傲地走進了大宋朝心臟所在。   好在北宋不是什麼清朝大辮子戲文,臣子動不動磕頭自稱奴才,總的來說還是君臣相得吏治不錯,保羅站在朝堂之上一抖袍子,極為拉風,彎腰行禮,「海外散人陳保羅見過吾皇萬歲。」   兩位公主業已走到上面,趙嫻聽他這麼一自稱,頓時回身撇了他一眼,心說這死淫賊花頭這麼多,怎麼又成海外散人了,卻不知道保羅純粹是給包黑子和趙德芳找麻煩噁心他們,誰叫這兩人動不動威脅他來著,包拯和八賢王聽見他這麼一說,立馬臉色就有些難看,尤其是包拯,保羅自從拿了他開封府捕快牌子,一天沒來上過班不說,居然這等本事一聲不吭,如果官家知道保羅這位大才在開封府做個不入流的捕快,光是一個不舉薦賢良就夠他包黑子喝一壺的。   龍椅上官家趙禎相貌頗清秀,不像是擁有天下的君王倒像是一個文弱書生,他吩咐旁邊太監端來錦凳給兩位公主坐下,趙槿和他姐弟情深,趙嫻又是個招人喜歡的調皮鬼,兩人和年輕的官家自小長大,平素也能聊些話題,尤其是對待皇后郭氏的態度,趙嫻更是旗幟鮮明站在自己皇帝哥哥的一邊,讓趙禎怎麼能不喜歡。   這時候保羅悄悄四周打量,文官首位想必就是龐太師了,好一副皮囊,只見他天庭飽滿,面如冠玉,頜下五綹清須,手捧玉闋身穿一品朝服,果然是相貌堂堂,單論相貌怕是大宋四大美男子之首,怪不得能生出龐昱那樣俊朗的兒子,這時候龐太師眼觀鼻鼻觀心,好整以暇靜待朝堂之變化。   龐太師旁邊那位恐怕就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准了,這位宰相年紀垂垂老矣,滿面皺紋鬍子白成一片,眼睛彷彿張不開一般瞇著,不過保羅依然能從那細縫中透出的精光看出寇准的文韜來,一時間便給了個老狐狸的銜頭。   正要繼續打量,上面趙禎開口了,「海外散人?不對罷,朕這兒可是有不少關於你的折子,都是言官御使們說我皇叔教女無方,玉卓公主整天跟一個叫陳保羅的四處冶遊,甚至,還去看那個什麼五鼠斗御貓的比武……」   保羅臉上一紅,心說這比自己還年輕些的皇帝倒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八賢王立馬出班,首先狠狠瞪了一眼無知無畏的趙嫻,她倒是仗著皇帝哥哥寵愛一點兒都不怕,坐在趙禎旁不遠甚至臉上還帶著笑。   「陛下,臣教女無方……」   「八叔,朕也就是這麼一說,嫻兒是母后的心頭肉,母后比疼朕還疼她呢。」趙禎笑著擺手,趙德芳這才退下。   伸手從龍椅旁站著的趙風手上拿過國書原本,趙禎對保羅說道:「陳保羅,朕原本也不信你能翻譯這十幾國文字寫成的番邦國書,不過兩位公主都極力推薦你,想必是有才華的,接下來你可要給朕、給大宋朝掙回個面子。」   說話間,早有小太監把國書拿了下去遞給了陳保羅,上面有太監一嗓子又喊起來,「宣,番邦使者覲見。」   一嗓子喊完,外面兩個外國使者進來了,兩人一高一矮,俱都高鼻深目,留著一把兜嘴胡,一個鬍鬚色做黃,一個鬍鬚色做黑,進來行禮後便傲氣地站在那兒不說話。   這時候文物百官包括趙禎都拿緊張的神色瞧著保羅,到底是漲面子還是落面子,就全看保羅了。   這時候的喀喇汗國伊斯蘭教為國教,保羅一笑,用伊斯蘭教禮儀、阿拉伯語向兩位使者問了個好,兩人眼神一愣,下意識地回禮。   伸手一展國書,保羅終於等來了賣弄的機會,乾咳了兩聲,便大聲念了起來。   他流利地換著用拉丁語、希臘語、回鶻語、突厥語、粟特語、大食語、波斯語、甚至祆教語嘰裡咕嚕不停,兩個使者臉色越來越難看,滿朝文武百官包括年輕的仁宗帝趙禎都目瞪口呆,唯有兩位公主神色正常,只是趙槿看保羅眼神有些怪異。   待他一通念完,兩位使者面面相覷,這兩人自恃語言天才,今天可是碰到比他們更加厲害的了。   良久,兩人才老老實實跪倒行禮,「西域喀喇汗國使者叩見天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次,兩人再不敢賣弄了,倒是標準的大宋官話,只是發音怪異得很。   寶座上的年輕的官家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大宋天朝威名遠揚西域,意味著大宋依然是名義上的天朝上國。   下面左右文武百官亦是歡喜,當然,有幾個大學士的臉色不太好看。   這時候喀喇汗使者一通突厥語(阿拉伯語為教會語言,喀喇汗國此刻大多數人還是說突厥語),開始介紹喀喇汗國疆域和風俗,保羅在旁翻譯,大殿內再一次陷入沉默,這一次,是驚訝於喀喇汗國之大。   按照喀喇汗國使者的話,他們的國家包括回鶻、葛邏祿、樣磨、古斯、處月、突騎施、粟特等許多民族,疆域遠及蔥嶺(帕米爾高原)以西,國土面積大的嚇人,目前在位的桃花石汗心慕漢家文化,願意奉大宋為正朔。   國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喀喇汗國仰慕天朝上國,懇請永為大宋西域督護,日後年年進貢歲歲來朝。   龐太師老謀深算,最先反應過來,一通馬屁就拍了起來,「皇上聖明、勵精圖治、國泰民安、聲威遠揚、番邦來朝」云云,立刻,阿諛之詞充斥朝堂之上。   「保羅卿雖然白身,才學卻是天下無雙,可為民間表率。」仁宗帝趙禎此刻的心情大好,一顆糖豆砸給了保羅,下面八賢王趕緊舉著朝闋奏道:「陛下,陳保羅還是我朝武義郎,是臣親自點的,並非白身。」   保羅無奈,心說我怎麼又成武義郎了?嘿,政治。   年輕的官家哦了一聲,這更加好了,證明朝廷沒把賢良疏漏於民間,證明朝廷辦事效率還是極為優秀的,高興問道:「皇叔,怎麼從未跟朕提起如此大才呢?」   八賢王看著保羅,心裡面有些尷尬,心說我也不知道這小子有這個本事啊,嫻兒居然瞞著老父,實在不該,說著,抬眼瞪了趙禎旁邊笑盈盈的趙嫻一眼,趙嫻看見,一抬袖子遮住,丁香舌吐出一截,對旁邊趙槿做了個鬼臉。   趙禎這時候也懶得計較,笑著說:「不管如何,皇叔慧眼,真是我朝伯樂,在政事上幫了朕不少,倒是讓皇叔勞心勞力了。」趙德芳連聲不敢,這才退回班位。   「偉大的陛下。」兩個使者中矮個子黃鬍鬚的伊坦爾勒突然開口,彎腰行禮後便問:「不知道陳保羅大人官居何職,是天章閣大學士呢還是承謨閣大學士又或者是觀文殿大學士?」   這兩位喀喇汗使者伊坦爾勒和阿布勒自恃才學,眼中除了幾位大阿訇和喀喇汗王,實在是目無餘子,喀喇汗王弄出這麼一份國書再派次兩人出使,實在也有試探的味道,你宋朝自居漢家正朔華夏傳承,總要給大家看看實力罷。   此兩人前來出使之前便好好研究過宋朝朝廷上那些大學士殿學士,倒是頗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孫子兵法,只是沒想到有保羅這麼個怪胎,亂七八糟的語言到了他嘴巴裡面說的比唱的還順溜。   雖然國書翻譯出來了,可想一想總有不甘,於是兩人便出頭了,只是兩人對宋朝官話的聽力實在不行,剛剛官家趙禎都說「白身」這個詞了,他二人還傻乎乎問人家是學士還是殿學士。   龍椅上的趙禎倒是猶豫了一下,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呀,說殿學士罷,那滿朝大學士們的面子往哪兒放?說什麼都不是罷,那朝廷的面子往哪兒放?   若說機靈,龐太師當要數第一,立馬出班代替趙禎回答,他堂堂太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算逾越,「這陳保羅為我朝直秘閣侍講兼武義郎……」   滿朝大學士們心中噓了口氣,龐太師一言,這官階自然也就這麼定了,如果這服裝古怪的年輕人被皇上封個觀文殿大學士,那他們真要集體買豆腐去撞死了,趙禎也頗滿意,雖說直秘閣不入流,好歹侍講算陪官家讀書,也算恩寵,如此倒是面面俱到,龐太師果然老成謀國,這政事一時半會兒還真離不開他。   唯一不快的就是趙嫻了,滿朝大學士狗屁不通,保羅能翻譯國書,怎麼就做不得觀文殿大學士啊,才直秘閣侍講,該死的龐太師,不由恨恨跺腳,還是旁邊趙槿拿眼剮了她一眼,這才恨恨作罷沒當場挑起來拔龐太師的鬍子。   「不知道這兩個官職是什麼品階呢?」伊坦爾勒有些鬧不懂到底什麼是「侍講」,旁邊保羅笑笑,一豎掌掩在唇邊低聲用突厥語替他解開謎底,「陪皇帝讀書的唄,不入流的小官。」   果然,龐太師一指文武百官,「便站在最末尾那些官員,大略與此官職彷彿,我大宋朝能人無數……」上面趙禎旁邊坐著的趙嫻氣得呀,恨不得拔了龐太師所有的鬍子,老東西你就吹罷,要不是保羅你早回家吃老米飯了。   兩人面面相覷,又心有不甘,伊坦爾勒有些佩服保羅的氣度,不過,國事,天下大事也,好歹他還要為難一番,「使臣這裡還有兩道題目,想請天朝各位大學士看一看。」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羊皮卷,一手拎起,豎著展開四周展示給眾人看,滿朝大學士們又傻眼了,上面畫著無數似懂非懂的拐了彎曲的文字和圖形,難道是上古文字?   保羅噗哧一笑,得,這兩人拿出來的可不是解二次方的方程式麼,忍不住便好笑,只是朝堂上大笑不雅,只能克制著。   阿拉伯世界的學者在數學上面的研究領先全球,第一個解開二次方程式的,第一個系統研究三次方程式的,俱都是阿拉伯世界的學者,此刻的阿拉伯學者卡亞姆尚未寫出研究三次方程式的《代數學》,但是這二次方程式已經夠滿朝大學士們瞧的了。   四周緩緩展示了一次,大學士們個個鴉雀無聲,伊坦爾勒忍不住有些得意,看了旁邊高個子一眼,又看看陳保羅,心中篤定。   包拯和八賢王心焦,同時乾咳了一聲,兩人居然都興起保羅應該能解決的念頭,接著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些端倪,有些苦笑。   「啟奏陛下,臣以為,這等簡單的題目,這陳保羅想必便能解決,何必勞動大學士們,俗話說殺雞焉用牛刀……」龐太師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保羅拿翹,頓時就拿這話搪塞,而且拐彎抹角馬屁拍得藏而不露,真真是……壞了透了。   趙禎嗯了一聲,倒也一心期待陳保羅有所作為,有心顯示一下自己關心對方,直接稱呼對方的字顯得重視,便問:「卿家可有表字?」   「臣字少保……」   「大膽。」包拯呵斥了一聲,接著出班,「少保衛列三公九卿,是你隨便能用的麼?」頓時,一干學士、言官御使們也是紛紛作和。   這包黑子,還真是一根腸子,保羅實在懶得搭理,「小臣不敢,只是……臣本海外散人,這字是長公主殿下賜的。」   他一個太極推手便把問題推掉,上面趙槿臉上微紅,低頭暗啐了一口。   趙禎偏過身子低聲問,皇姐,可有此事,趙槿只好點頭。   「包卿,少保有拳拳報國之心,便用這字也無妨吶,他既然腹中錦繡,日後朕便封他做個少保又如何,長公主慧眼識人,不使我大宋有遺珠之憾,乃是美事,眾卿休要再議論了。」   官家都開口叫人家少保了,又是長公主賜的,再議論便不識趣了,包拯只好瞪了保羅一眼,無可奈何。   「少保,你便替朕回答兩位使者的問題如何。」趙禎倒是和藹,仁宗廟號的確沒錯,難得厚道的皇帝。   「臣謹尊旨,還請吾皇賜下筆墨桌凳。」保羅略一彎腰。   趙禎揮手,頓時一眾太監搬來桌子凳子,筆墨紙硯樣樣齊全,便擺在了朝堂之上,保羅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下,真是開國以來第一回尊寵待遇。   「我給你磨墨。」趙嫻膽大妄為,不知規矩為何物的主兒,一起身,登登登從上面下來走到保羅旁邊,一撩廣袖便給他磨墨,滿朝文武嘩然,有那些熟悉八賢王的譬如寇准呼延贊,只笑瞇瞇瞧著八王爺,趙德芳老臉燒得通紅,一頭碰死在金鑾殿上的心都有了。   「臣謝過玉卓公主。」保羅起身,接著大聲嚷嚷,好歹給皇上跟八賢王一個台階下,「我大宋朝君臣一家,皇上愛民如子,公主給臣磨墨,臣感激涕零,不知所云,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官家暗中點頭,這人倒是知情識趣,怪不得趙風在朕跟前提起過(這是公主趙嫻讓老太監趙頌提前走的後門,風雅頌在太監中勢力極大,趙風又是大內第一高手,前後侍奉兩位官家,說話還是管用的。),日後便給他一場富貴好了,只是嫻兒似乎鍾情於他,怕八叔那兒不好過關。   保羅謝恩後,趙嫻素手輕抬,拿舔了墨汁的上好羊毫筆遞了過來,真真是給保羅漲了十足面子,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便是如此,女人慣會假撇清,男人便要小心翼翼陪不是,這男人如果慣會假撇清,女人可就要一點點拋開面子倒過去奉承。   伸手接過筆來,他一撩袍子坐定,在滿殿文武注視下,刷刷刷在紙上隨便寫了一道三次方程式的解法,伊坦爾勒和阿布勒在旁邊看他快速寫來,越看越心驚,背後冷汗淋漓,保羅還沒寫完全,兩人頓時匍匐在地,「天朝上國果然人才濟濟,使臣罪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禎起身哈哈大笑,一時間,得意非凡。   這件事情可以說是趙禎親政以來最為開心的事情了,頓時就御口移開,大肆封賞。   西域喀喇汗國心存歸順之心,封其大汗為「歸忠保順黑汗王」,一眾使者皆有封賞,另賜下無數綾羅綢緞各色回禮(大宋朝極為厚道,番屬國進貢,總要回等於甚至數倍於進貢的禮物)。   碩華長公主和玉卓公主舉薦賢良,可為表率,各賜金十斤,綾五匹,絲綢十匹,胭脂水粉十盒。   賢才陳保羅為國效力,賜金十斤,特賜進士出身、銀魚袋、直秘閣侍講,食邑兩百戶。(賜金一般是指賜銅,並非真的黃金,這段不太瞭解,若有高人還望指點。)   這個侍講雖然跟學士、大學士、殿學士比起來還有很大差距,不過已經是恩寵萬分了,相當於後世的知名大學客座教授了,而且是帶職階官,不用上班就能幹領薪水,實在舒服得緊(宋朝寄祿官與職事官極為混亂,所謂寄祿官,就是登記在冊可以領朝廷的銀子但不需要上班,如果沒有職務,便抄手賣餃子——無所事事,職事官才是真正管事的,類似什麼直秘閣侍講,龍圖閣學士,應該都歸在寄祿官。)   這時候的保羅,可以真正算得上文武雙全,直秘閣侍講和武義郎雖說品階不高都是從七品,不過賜銀魚袋可是非同小可,五品以上才能賜銀魚袋,他這個特例,實在是大宋朝獨此一家了,風光無比。   年輕的官家在獎賞的事兒上甚至不大不小開了他一個玩笑,聽聞他在東京城出名的風月班頭,笑著就說「少保素有風月之名,這食邑封地不如……就封在揚州府罷,給你實封一百戶」。   揚州號稱風月天下第一,這番話自然是調笑,但是享有實際的食邑封地,依然讓朝堂之上掉了滿地的眼睛珠子,大宋朝享有食邑的高官不少,但大多只是虛封,沒實際封地的,也就說了好聽罷了,有了封地,便可以在封地享受收稅的特權,而食邑三百戶,便是十二等爵位最末開國男爵的待遇了。   一般來說,朝廷的規矩是,就算有實際封地,實際封地也只是虛封的十分之四,而保羅不但撈到了實際封地,甚至還是虛封的一半數字,實在可以說是得了天大的好處,要不然那些朝臣怎麼會妒忌得很呢。   這麼大的好處,保羅自然要做做樣子,三呼萬歲。   「對了,少保成家否?」官家趙禎突然問道。   此話一出,大殿上幾個人臉色各自變化,八賢王臉色難看,趙嫻頓時歡喜卻又帶著些期待,趙槿神色淡然,保羅神色尷尬。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七章 你娶是不娶   按道理來說,皇家嫁女一旦賜婚,這金口一開便收也收不回來了,而被賜婚者莫不因此富貴。   只是,皇家規矩之下,公主與駙馬間能否融洽呢?關於公主虐待駙馬爺的事情歷史上劣跡斑斑,宜城公主(割了和丈夫有染的侍女的耳朵鼻子,還拿刀割了丈夫的頭髮)、山陰公主(沒成親前便娶了三十個男面首)、太平公主(還需要說麼)、永嘉公主(前後兩個丈夫還面首無數)、蘭陵公主(這位公主把駙馬的侍女殺了,而當時侍女已身懷有孕,更恐怖的是她還在侍妾命尚未絕的時候,就命令侍衛將她腹中的胎兒活生生剖出來拿去餵狗,在侍女屍體內填滿稻草)……真真是數不勝數。   皇家嫁娶,齷齪無比,又比如遼國的蕭太后,景宗死後她便和漢臣韓德讓行則並坐,坐則交膝,臥則交股,並且賜毒酒給韓德讓的髮妻,韓德讓因太后而貴,賜姓耶律,拜大丞相,進封齊王,總理北南兩院樞密院事,恩寵極至,天大的好處,聖明背後是髮妻血淋淋的性命。   保羅再天大的膽子,總要想想清楚的,長公主趙槿性子溫和還便罷了,趙嫻雖然心地不錯,問題是,刁蠻性子一發,可就有點爆走,到時候依仗公主的身份做出點什麼事情,保羅想後悔都來不及,女人一旦妒忌心起,可是很恐怖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八賢王首先出班了,「吾皇,陳保羅年少有為腹中錦繡,理應在諸大臣家中擇一般配的佳麗,由吾皇親自賜婚,方顯得皇恩浩蕩……」   他這話一說,頓時不少文武就在肚裡面罵開了,凡是能站在這金鑾殿上的,哪一個不是眼眉通挑,何況公主趙嫻的舉止,瞎子都能看出來官家開口是什麼意思,你八王爺倒好,禍水東引,糟蹋人家姑娘也不是這麼個糟蹋法,啊,公主趙嫻是父母養的,咱們家裡面閨女便不是父母養的?   自家閨女嫁過去雙方有情便罷了,問題是剛才官家都說了,此人素有風月之名,怕房裡面妾室不少,人又年輕英俊,還文武雙全,誰能羈留住這一顆風月班頭的心?這些文武個個都是妻妾滿堂,疼小老婆的佔據絕大多數,裡面的道理用屁股想便也想得明白,嫁了閨女給這位爺,那不是拿去做擺設麼,自家心愛的閨女誰捨得。   保羅也正好就坡下驢,「萬歲,臣家裡面頗有寵愛……」這話一說,好歹讓那些擔心挑到自家女兒的文武官員心稍微放下了些。   趙禎無奈看了趙嫻一眼,意思是說,朕可也幫不上你了。趙嫻看看老父,再看看陳保羅,氣得小臉蛋刷白,狠狠跺腳。   龐太師冷眼旁觀,心中得意,心說你八王爺也有今天啊,眉頭一皺,頓時計上心來,一舉朝闋道:「啟奏陛下,臣以為,陳保羅文武雙全,又有忠君愛國之心,而且……」   他眼珠子一轉,撇了一眼臉色大變的八賢王,心中嘿嘿笑,繼續說道:「而且據說玉卓公主和陳保羅情投意合,便一發賜婚,方顯得皇家識才,也可為朝野增添一段佳話,豈不美哉。」   「龐太師,你這是何意?」八賢王怒氣勃發,臉膛漲紅,頜下清須無風自動,想是惱羞成怒,「我女兒怎麼能嫁這無才登徒子。」   「八王爺此話差矣,這番邦使者可是剛剛離開,陳保羅有才無才,滿朝文武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龐太師可不畏懼他八賢王,兩人本就是冤家對頭一般,你說往東我偏要往西的,這時候怎麼不落井下石。   兩人這麼一吵,頓時朝堂上壁壘分明,一方支持八賢王一方支持龐太師,彷彿把正主兒陳保羅忘記了一般,剛才保羅那一番嚇蠻書的舉動似乎就是那屁一般消散了,讓保羅站在那兒好生鬱悶,心說各位,你們吵吵什麼啊,怎麼不問問我的意思,我難道是菜場上的豬肉十文錢一斤隨便買賣的麼。   「陛下。」龐太師伸手阻止依附在自己門下的那些官員,對皺著眉頭的趙禎說道:「為何不問問玉卓公主自己的意思?」   他這句話可是殺手鑭,頓時,八賢王心一沉,臉都黑了,那些文武看著官家身邊那位顯然臉色歡喜的玉卓公主,心說這還要問?瞎子都看出來了。   官家剛要開口發問,保羅大聲咳嗽了一聲,「萬歲,怎麼便沒人問問臣的意思呢?」   這話一說,朝堂上文武個個目瞪口呆,誰這麼大膽敢這樣說話的,難道公主還配不上你這小子不成?   趙禎來了興趣,「哦,少保心中如何想法,說來朕聽聽。」   「臣以為,男婚女嫁,必須情投意合方能琴瑟和諧,若是指手為婚,這嫁娶之後能否和諧呢?想必陛下應該深有體會罷。」保羅根本不理會趙嫻在上面擠眉弄眼恨不得鬼附身一般上了他的身替他說話,把雙手往袖子裡面一抄,不卑不亢說道。   這話一說,滿朝嘩然,這……這簡直就是公然咆哮朝廷了,皇上的後宮生活是你能議論的麼?頓時,龐太師、八賢王、包拯等等俱都口吐兩字,大膽,隻老狐狸寇准捧著朝闋彷彿睡著了一般。   趙禎一皺眉,想起自己當時大婚,和曉騎衛上將軍張美的曾孫女張氏互相看對了眼,偏偏太后欽點郭氏為後,鬧得自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郭氏善妒,動不動在自己和張美人親熱的時候跑來大鬧,實在是傷透了腦筋,一時間,倒是猶豫起來。   八賢王可是怒了,他拒絕對方是一回事,對方拒絕他可是另外一回事了,雖然他還頗為賞識保羅,可眼前的局面,若不說話,皇家顏面何在?   他兩個大步跨到保羅跟前呵斥,「混帳,咆哮朝堂,妄自議論後宮,該當何罪?」接著壓低了嗓子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我倒是沒想到你如此大膽,真是了不得啊,嫻兒若有什麼差池,我唯你是問。」   保羅才不在乎,聳了聳肩膀,他脾氣便是如此,你越是給他壓力他越不爽。   趙嫻在上面又羞又惱,保羅話裡面什麼意思還要說麼,一汪眼淚便在眼眶中打滾,恨恨跺腳,一起身往後面奔去,趙槿有些嗔怪看了保羅一眼後追了過去。   一干文武對保羅的佩服那叫一個滔滔江水,本朝開國以來,誰在朝堂上坐過?誰有公主研墨?誰敢讓皇帝問問自己的意思?誰敢妄自議論後宮?誰能惹得公主當著文武百官哭哭啼啼而去?真真是……本朝第一牛人也。   趙禎有些心煩,看看下面文武百官,瞧見老臣寇准眼睛半睜半閉,便有了主意,心說怎麼不問問這位老宰相,此人不鳴則矣一鳴驚人啊,於是便揮了揮手,「八叔,少保說的俱都實情,也不要為難他。」他主要因為保羅說出了自己的苦楚,覺得此人倒是深曉朕心,的確是個人才。   「寇老卿家……寇老卿家……」   老頭站那兒似乎睡著了,還是身後有人推了他一把,他這才還神,「啊……哦……萬歲,請恕老臣無禮,老臣實在是年紀大了。」   這寇老西裝傻的功夫聞名廟堂,趙禎也不跟他計較,於是便略說了幾句,末了問:「老卿家腹中韜略,覺得該當如何啊?」   「陳少保無禮,該當責罰,不過……又剛剛立下大功,便暫且記下容後再議,至於賜婚,玉卓公主年紀尚齒,又深得太后喜歡,若早早嫁了,豈不是傷了太后的心了?萬歲純孝,理當體會太后苦楚,不若擇日問問太后的意思。」   他一番話條理清晰滴水不漏,一個都沒得罪,個個都有了面子,實在是深得道家沖虛無為的真諦,實在是老狐狸一個。   頓時,一干文武紛紛稱讚,趙禎想想也是,大手一揮,退朝。   保羅看趙禎從旁邊離開,立馬掉頭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這做官便是如此天天扯皮,累也累死。   他速度極快,轉眼不見,包拯八賢王等本來準備叫他了,看他幾步就走了沒了影兒,只好作罷,八賢王跟龐太師互相瞧了瞧,同時拂袖,鼻中哼哼,那些文武百官則低聲議論剛才一番好戲。   保羅回去後,自然有宮中送來賞賜到四海,頓時又惹得人群洶湧,一時間四海武館的門檻也要踏破了,許多殷實人家也要把子弟送來學武,純是看中了保羅的名頭,讓鐵牛阿風和一干入門早的弟子們歡喜不已。   這件事情,沒幾天就被說書人改編成說書段子在東京城大肆宣揚了,題目就叫「番邦來朝,滿朝學士寧無一人真才子,官家慧眼,四海保羅飽讀聖賢六藝全」,這六藝包括騎射,自然是說他文武雙全了。   這說書段子的題目實在是狠狠刮了滿朝大學士一個大嘴巴子,很快朝廷便禁止說書人講這段書,但是市井之間依然愈傳愈烈,甚至有一位無所事事的高衙內專門以此為背景,增了許多噱頭做藝術加工寫下一本書來,原本準備用「爾知也有涯,爾學也無涯」做書名,由於朝廷禁止出現「學士」之類的字眼,便只好換了個通俗的市井書名,又把陳保羅的姓名兒隱了,起名叫做《高衙內新傳》,結果一時間洛陽紙貴,人人傳讀,甚至還出口外國,直到百年後理教興起,說此書道德敗壞,這才被打成禁書,再不得見。   保羅有了錢,便開始腐敗起來,首先當然是花錢請一些下人,阿風終於不需要再去洗衣做飯,而且多年心思驟然實現,彷彿再次發育一般愈發明艷,倒是愈發小兒女姿態出來,尤其鐵牛老是糾纏於到底叫她小師妹還是小師嬸,惹得她羞惱一頓教訓鐵牛,偏偏鐵牛又怕她,結果老是在四海武館內被她追殺。   由於當朝劉太后壽誕快到,一時間居然沒什麼包拯八賢王玉卓公主之類找保羅的麻煩,讓他很是逍遙了兩天,只是有些傷腦筋,這到底是住四海春日呢還是住四海武館,兩頭跑嫌麻煩,合併罷又有些操之過急,實在傷神,唯一安慰的是阿風也不板著臉兒對蓉娘了,倒是有些開心。   這天上午,他正在四海春日內享受蓉娘小手按摩,因為他很是請了些下人,蓉娘也不需要時刻在四海春日掌櫃了,而且只要他在四海春日,總不能站在酒館裡面和蓉娘調笑罷,自然是後院方便。   「嗯……嗯……這兒舒服。」保羅大爺坐在屋子裡面享受,背後靠著蓉娘豐滿的胸部,一雙小手在肩膀上捏動,這種腐敗的日子真是所有風流大少們所嚮往的啊。   「爺,您真不準備答應賜婚啊?」蓉娘一邊捏一邊問,倒不是她爭寵,實在是趙嫻的性子讓人有些擔心,她自慚身份,雖然並無什麼奢求,可萬一趙嫻進了門便幹那些杖責小老婆的事情,便誰也會害怕。   「這野丫頭沒規矩,誰愛要誰去好了。」他閉著眼睛享受,心說好不容易遍地賢良淑德的女性,難道再去找個野蠻女友?哪個男人這麼傻,現在多舒服,領著兩份寄祿官薪水,又不用幹活,身邊有美人服侍,多舒坦,找個公主不是替自己褲襠裡面抹黃泥麼,何況據說跟公主行房還有一套皇家規矩,公主需要了,傳召駙馬,公主不想了,駙馬爺得憋著,多沒趣兒。   「其實……」蓉娘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其實玉卓公主雖然性子急躁(說了好聽,其實就是刁蠻的意思)了些,但心地還是好的,爺要是娶了她,富貴榮華……」   保羅立刻打斷了她,「我要富貴榮華不能自己去掙?我還要靠她?」   聽保羅有些生氣,蓉娘曲意奉承,把胸前雙峰壓在保羅背後低聲陪著不是,「蓉娘說錯話了,爺是蓋世的英雄,蓉娘知道錯了。」   背後兩團柔膩,保羅心情大好,反手摟著她能掐出水來的腰肢,「你啊,別整天惦記著我,有些事情,並不是需要站在我的角度去想的,萬一全天下的公主都喜歡我,你還準備把她們全部拉進房來不成?我倒是喜歡你能多吃點醋,吃醋可是女人的特權哩。」   聽著保羅這不是情話、偏偏勝似情話的語言,蓉娘心裡面吃了蜜糖一般,整個身子壓在他背後,恨不得融進去才好,聲音甜膩得要化開,「奴不惦記著爺惦記誰,奴整天便把爺在心裡面裝著,時時刻刻兒,便覺得活得特別有滋味,看什麼都覺得那麼好。」   她這一發嗲,保羅有些坐不住,低笑著說:「我們不如回房間……」   「爺,大白天哩。」蓉娘紅了臉兒,趕緊站直了身體,繼續用小手捏他肩膀,「等天晚了,奴仔細服侍爺……」   正調笑著,外面有下人婆子來稟了,說是米脂畫皮館一位喚作明輝的小廝求見,自稱有要事。   「別是米姐姐有事兒找爺罷。」蓉娘趕緊讓婆子去領對方進來,接著便收拾了一下衣衫,剛才被保羅一陣鬧有些不像樣,叫外人看見了恥笑。   沒一會兒,下人婆子領了畫皮館的小廝明輝進來,小廝小心翼翼給保羅請安,接著摸出一張素箋紙來,「保大少,這是米大家托小的給您送來的。」   保羅接過來一看,上面一筆小楷,分明米香香的字跡,乃是寫的一首詩詞: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簾外轆轤聲,斂眉含笑驚。柳陰輕漠漠,低鬢蟬釵落。需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   素箋紙上這首詞字跡越來越繚亂,想必寫字的人兒心思都亂了,更還有幾滴潮濕痕跡,顯是淚珠兒滴在上面,看得保羅心思也越來越亂。   「香香現在人呢?」   明輝低聲陪笑,「保羅爺,米大家脫籍而去,隻身帶著小星走了,誰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保羅跌坐在椅子上,臉色鐵青,喃喃自語道:「我怎麼就那麼笨,居然沒瞧出來……」   看他臉色難看,明輝也不敢打攪,倒是蓉娘,草根階層出身,極懂體貼下情,對明輝抱歉一笑,從腰間摸了幾錢碎銀子塞給了他,小廝千恩萬謝的去了。   「爺,您別心亂,好好想一想,米姐姐之前到底有什麼異常的舉止,或許,便有頭緒了。」蓉娘走到保羅身後,伸出纖纖玉指在他肩膀上揉捏起來。   渾身無力靠在蓉娘懷中,保羅沙啞著嗓子低聲說:「還尋思什麼,她都說那麼清楚了,需做一生拼,盡君今日歡,嘿,今日之後遙遙無期……香香,你走的可真絕決啊,宛如仙子返回天宮,連看,都不回頭看一眼。」   蓉娘忍不住流淚,「爺,蓉娘不是在您身邊麼,米姐姐仙子一樣的人物,或許,她真的便是回天宮了,爺,千萬別惱壞了身子……」   「我有什麼好惱的,說起來,是我對不住她,早就該給她贖身出來……」保羅心裡面酸疼,一閉上眼睛,米香香那日在樓上窗口,俏目含淚大喊「保羅,我愛你,這一輩子,就愛你一個兒」,忍不住自責,怎麼偏就沒瞧出來哩。   「或許,我應該去給阿蠻贖身。」他喃喃自語,梅忒麗便還好,那火焰山老闆哈塔米和她情同兄妹,她又是祆教大長老許亞德的義女,可阿蠻到底是孤身在東京城,什麼花魁的名頭,哪兒抵得上在自己男人身邊。   「不行,我得現在就去。」他被米香香突然脫籍離去刺激了,一刻也坐不住,頓時站了起來。   「爺,穿上衣服。」蓉娘奔回臥室拿了四海袍出來給保羅套上,他剛走到門口,卻看見趙槿一身士子打扮,帶著頭巾,手上捏著一把折扇,正站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保羅其實對長公主很有好感,主要因為趙槿性子溫和,有時候說幾句隱性調情的話,看著她臉紅,襯著她雪白下巴上那個紅色血痣,讓人心裡面癢癢,調戲公主這種技術活總是很有成就感的。   他一把拉住趙槿玉手就往外面跑去,趙槿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被保羅拉著飛奔實在是難為情,尤其是後面霍蓉娘顯然在看著,更加臉紅,使勁掙扎甩開他的手,有些薄怒說:「幹甚麼,有話便不能好好說麼。」   「你不去我可走了。」保羅看她一臉薄怒,也顧不得跟她解釋,生怕阿蠻便也如米香香一般不聲不響悄無聲息走了,那怎生是好,上哪兒買後悔藥去啊。   他快步從側面出去,蓉娘便過來窈窈萬福,「殿下……」   「他這是怎麼了?風風火火的,一點兒也不顧忌身份。」趙槿伸手去拉了蓉娘一把,「別太生分了,那些朝堂上的稱呼私下便不需要了。」   「米姐姐脫籍,便只留了一封書,相公發了急,這是趕著去給阿蠻姐姐贖身呢。」蓉娘先謝過趙槿,接著把事情說了。   趙槿一跺腳,「這人,看起來聰明,可做事便一點兒也不穩重,這花魁是說贖身就能贖身的麼。」當下便高聲叫道:「若雲,若飛……」   從院子外面急急進來兩位尋常打扮的漢子,正是長公主府邸的侍衛,極忠心的,每次都是兩人跟隨。   趙槿這番擔心不是沒有理由,培養一個花魁費銀數萬,又可帶來滾滾利益,人家怎麼可能隨便把人放走,何況鸞鳳樓背後的東家是代國公、同平章事潘仁美的後裔國公,豈是保羅一個小小的武義郎、直秘閣侍講能惹的起。   她兩個侍衛之一的林若飛以前是個飛賊,腳下的功夫了得,號稱「日行八百里飛賊林」,只是千日作賊終有失手,被發配充軍,好歹他以前作賊頗有些收藏,上下打點,不兩年便免了罪,又因為斥候軍情撈了些軍功,居然便搖身一變成了下級軍官,再後來又混到了長公主府侍衛副頭領,業已是從七品的官階,風生水起大發起來,對長公主倒是忠心耿耿,可也不是,做飛賊哪兒有抱住公主大腿做官來得體面。   趙槿低聲吩咐林若飛,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林若飛得了吩咐,掉頭而去,這種跑腿事情,日行八百里飛賊去做自然是得心應手。   看蓉娘臉上擔心,趙槿笑笑,「你也別擔心,你這位相公膽大包天,朝堂上便差一點兒獨自跟文武百官吵起來,官家也護著他哩,人家不敢奈何他也說不定,我再跟去瞧瞧便是了。」   蓉娘滿面感激,又要道謝,趙槿拉她起來,帶著另外一個侍衛木若雲匆匆去了。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八章 鸞鳳樓群P   話說陳少保獨身一人到了麥秸巷,鸞鳳樓前車水馬龍,真真是迎來送往萬般風流,多少殷實人家風流書生把潑天般傢俬盡撒在這等風月之地。   此處有詞為表:   麥秸巷頭鸞鳳樓,好妓好歌喉,如此春來又春往,不醉不休。五花馬,千金裘,長歌一歎,輕敲金甌,隨奴進閨樓。勸君滿飲杯中酒,散盡萬金也風流。   門口點頭哈腰的龜奴小黃魚,是個極機靈的小官兒,一眼瞧見保羅,便趕緊迎了上來,諂笑著說:「保羅爺,您今兒怎麼得空,這幾天各大妓寨酒樓莫不傳頌您朝堂上公主磨墨,氣宇軒昂嚇蠻書的段子,小的們好不高興,那面子便如同給自己漲了一般,這不是,昨兒還拿這段子下酒學了一回風雅……」   馬屁人人愛聽,保羅笑著打賞,小黃魚千恩萬謝,「爺您這便跟小的來,阮大家這幾日有些小性子,媽媽好不容易勸說了,正好要彈奏作秀,小的給您弄點好茶,您先歇息著,等阮大家表演完了,小的再去通稟,阮大家知道爺您來了保管歡喜。」   保羅笑罵,「怕討賞錢是真罷。」小黃魚也不隱瞞,幹這行本就靠打賞,有討賞錢的機會還不上那便是傻了。   把保羅帶到二樓找了個雅致的位置,他屁顛顛兒去了,保羅坐在那兒,心裡面盤桓,待一會兒該如何跟老鴇說贖身的事情,他雖然急匆匆而來,又不傻的,這花魁每天給鸞鳳樓帶來多少收入,哪兒可能說贖身就贖身的,好歹,要尋思一番皆大歡喜又少花錢的法子才是。   正尋思著,門外一陣子嘈雜,接著一夥兒穿短襟的壯漢(長衫一般為有功名的、有身份地位的人穿著,粗豪漢子便只好穿短襟,長度約在膝蓋處)罵罵咧咧走了進來,「日你娘,大爺們難道不使錢的麼?狗眼看人的東西,給爺們帶上二樓,不然仔細爺們拆爛了你這腌臢潑才的王八殼子。」說著,一幫子人一陣哄笑。   為首的一個保羅倒是認識,長相粗豪,銅鈴大眼,乃是東京城最大的武館鎮威武館的副館主楊七,一身兒橫練功夫很是了得,雙拳如鐵一般,胳膊上怕不有千斤之力,號稱「千斤神力打遍半個東京城無敵手」,別看他相貌粗豪貌似三十,其實只才二十一歲,典型的少年老成臉。   只是今天楊七似乎不是正角兒,他旁邊一個臉色陰鬱的白臉膛漢子派頭極大,十來個拳腳教頭俱都圍著兩人,十句話倒有七八句是拍那白臉膛漢子的馬屁。   這白臉漢子姓高名禾,是鎮威武館館主重金從南方請來的總教頭,是江南東西兩路出名的掌法大師,有個綽號「一掌斷岳南霸天」,剛到東京城鎮威武館,便單掌連接開了十塊足足七八寸厚的青石碑,嚇住了一眾教頭,說一掌斷岳便誇張了些,可一掌斷碑倒是確確實實。   有些心存巴結的教頭便要給日後自己的頂頭上司來接風洗塵,七嘴八舌,便說麥秸巷好,鸞鳳樓佳麗無數,又有花魁阮阿蠻坐鎮,琵琶彈奏天下無雙,去那兒喝酒叫姑娘好,恰好那副館主楊七有個相好賽天仙便在鸞鳳樓落籍,也湊趣嚷嚷著一道,便十來個教頭耀武揚威往鸞鳳樓來了。   這門口的龜奴不知道怎生得罪了這十來個教頭,被一陣好罵,臉頰上老大巴掌印子,哭喪著臉,帶著一幫人上了二樓,將將便在保羅對面,那副館主楊七是鎮威武館館主的親內侄,純一個渾人,看見保羅坐在樓對面好整以暇,忍不住哼哼,便大聲嚷道:「高兄,我便要給你介紹一位妙人,咱們東京城吶有一位十個包子大俠客姓陳名保羅,開著一家四海武館,不管什麼人只要交十個包子學費便可以學功夫,又生得好一張標緻的小白臉,盡拿了相好的私房錢去補貼那無底洞,大家說說,那可不是咱大宋朝最大的善人麼。」   他說完便哈哈哈一陣大笑顯示自己的豪氣,樓上下的客人即便不認識陳保羅的,便也聽說過些,聽楊七公然挑釁,言語中夾槍帶棒的好不厲害,分明諷刺保羅沒真本事,只靠褲襠裡面一條老二討好女人吃軟飯,頓時生了看戲的念頭。   那南霸天高禾順著幾個教頭手指看過去,保羅嘿嘿一笑,懶得搭理這些人,跟他們計較,恁得掉身價兒,那機靈小官小黃魚送上香茶,有些擔心,低聲說:「保羅爺,這些鎮威武館的爺們人多,您好漢架不住狼多啊,不如……小的給您跑一腿去叫您武館的人來,便打起來也利索。」   保羅冷笑,這十來個人他還真不放在眼裡,便又摸了一個金瓜子兒塞過去,「前幾日官家賞了不少,拿去。」   小黃魚笑著把金瓜子又推回來,「爺,瞧您這客氣,我給您和阮大家穿針引線的得了不少好處,哪兒能老是要您的好處。」他倒是眼眉通挑又不貪心,這樣的小官兒,以後想不大發也難。   「給便給你了,哪兒有回手的道理,你收著罷,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多積攢點錢討一個老婆,正經過日子才是。」保羅笑著又把金瓜子塞給他,惹得小黃魚眼眶兒一陣發紅,「保羅爺,您可真是一等一的好人,阮大家日後嫁了你一定幸福。」   保羅笑著虛踢了他一腿,「趕緊去了,你又不是阿蠻,給我弄什麼煽情。」   對面楊七看他不搭腔,狠狠罵了一句日你娘,大聲呵斥那可憐的龜奴,「還不好酒好菜拿上來,把小仙兒也叫過來,再給咱們這邊每人安排一個姑娘,若丑了,仔細你的皮。」   那龜奴捂著臉頰宛如剛被開苞的妓女一般,哭喪著臉趕緊離去,心裡面已經從楊七一直罵到他上面十八代祖宗,和楊家無數女性發生了不知道多少親密關係,罵歸罵,速度還是快的,沒一會兒,那些鶯鶯燕燕花紅柳綠的過來,為首一個梳著丹鳳髻頭插金釵的姑娘便是鸞鳳樓的紅牌姑娘賽天仙了,賽天仙是誇張,但的確是個風騷刻骨的漂亮女子。   「七爺,怎麼半個多月也不來瞧人家,都想死奴了。」賽天仙慣會膩人,一屁股便坐在楊七懷中調情,那些教頭們眉花眼笑各自拉了一個姑娘坐了,只高禾,在江南見慣水鄉女子,便不怎麼喜歡這北地女子的風情,略皺了皺眉頭,推了那歌妓在旁邊坐下。   楊七看他臉上不喜,一邊拿手在賽天仙臀上一陣揉捏一邊轉頭問:「高兄,怎麼?不合你胃口?」   高禾架子十足,說,哪兒抵得上江南水一般的女子,惹得楊七一陣意淫,「可不是,這鸞鳳樓的阮阿蠻便是江南女子,真真水做的一般,便看一眼也銷魂,日他娘,好×都讓狗操了。」說著,又狠狠撇了對面保羅一眼。   賽天仙拿雪白的手指狠狠點了他腦門一把,「小剮毒,奴哪裡不好了?盡吃著碗裡面看著鍋裡面,你們男人全一個德行。」   楊七嘿嘿笑著,「小心肝,我這不是說說麼。」   正說話著,樓中間檯子上一聲弦絲響,阿蠻的貼身丫鬟秋月伸手撩了珍珠簾子,阿蠻抱著琵琶出來了,頓時一陣掌聲。   纖纖素手輕動,絲絃棕棕,曲子便如流水一般出來,頓時便有客人拿手在腿上輕擊拍子,搖頭晃腦很是入迷。   阮阿蠻彈奏的乃是一首《綠腰》,原本是唐代宮廷樂工向德宗敬獻的樂曲,曲調清新委婉,德宗十分喜愛,但又嫌其太長,於是命樂工將樂曲進行刪減,將其中最精彩、最動聽的部分摘要出來,「錄出要者,因以為名」,這個摘錄出來的部分即是《錄要》,以訛傳訛成了《綠腰》,在民間廣為流傳,音樂一起往往便有人隨著節奏翩翩起舞,綠腰舞便風行一時。   唐代詩人李群玉觀綠腰舞後寫下一首詩來「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越艷罷前溪,吳姬停白苕。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墮珥時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極盡誇讚之能,這曲子便漸漸普及開,到了宋朝,學琵琶的都要學這一首,凡是琵琶大家莫不以彈奏綠腰為榮,皆因彈奏起來頗需要功底,易學難精。   那高禾自阿蠻出來,便看直了眼睛,越看越有趣,心說真真是如水一般的佳人,便在江南地界也難得尋到這般美麗的,還生的好一雙玉手,實在是萬里挑一,瞧那十指如蔥管一般兒,修長白皙卻又不見骨,若是撫摸上身子,還不知怎生爽利,一時間慾火中燒,眼神中全是野獸般的慾望。   賽天仙眼光毒,看出了他的心思,低笑了一聲說:「這位爺,您瞧瞧便是了,可千萬別有什麼想法,阿蠻是咱東京城花魁,出名的傲性子,連當朝的起居郎調戲,都被他狠狠一巴掌扇青了臉頰……」   楊七又來了一句口頭禪日他娘,他雖然粗鄙,好歹是東京土生土長,「高兄,這女人麼……」   高禾伸手阻止他說下去,「楊兄弟,你若能讓哥哥我和這位小娘子親近一夜,我便從江南喚來一眾師兄弟給武館壯威。」   他這麼一說,楊七心動了,鎮威武館是東京城最大的武館,不少弟子便在軍中任職,他舅舅胡靜水、鎮威武館的館主更加是掛著禁軍副總教習的名頭,而高禾藝出江南鐵掌幫,這次鎮威花了不少銀子才請他來,如果高禾肯再拉一幫師兄弟前來鎮威武館,怕立刻水漲船高勢力大增,那麼,他舅舅便窺一窺禁軍總教頭的職位也不是沒可能。   這位南霸天也是個花中色鬼,這時候火燒火燎一般恨不能滾上阮阿蠻的床,頓時又加了籌碼,「楊兄弟,這事情若是成了,我和幾位師兄弟便在東京城安家又如何。」   楊七一喜,原本只是聘請,而現在對方顯然有投靠之意,好比今日一家大公司挖來一家跨國集團的頂級CEO,CEO說了,給我一個美人,咱們便簽下終身合約,這樣的條件自然誘惑。   賽天仙心裡面那叫一個著急,心說這是能答應的麼,暗底下踩了楊七一腳,楊七隻當不知道,看了看對面陳保羅,又看看高禾,一咬牙說道:「如此,這個忙我便幫高兄了。」   高禾哈哈一笑,轉頭瞇著眼繼續看阮阿蠻表演,楊七便喚來龜奴,低聲吩咐了一番,末了,從腰間摸了一個金錁子出來塞過去。   別人不知道,這賽天仙是清楚的,心說你瞎了眼睛不成,人家的情郎便在樓對面坐著,那人誰不知曉,和開封府總捕御貓展昭交好,剛剛又在朝廷得了潑天好處,這樣的人你惹他去做甚。忍不住便微嗔,擰著他耳朵低聲說:「這事情怎麼能做?」楊七隻做聽不見了,氣得賽天仙一跺金蓮,「姐妹們,走了。」   好歹是紅牌姑娘,有些氣勢的,那些歌妓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大多都站起來跟著賽天仙離去,只幾個貪銀子的,賴在恩客懷中不起來,留下一幫目瞪口呆的教頭們揚長而去。   要不怎麼說楊七是個渾人,眼光連一個歌妓都比不上,賽天仙心裡面亮堂,這楊七不過是花錢的恩客罷了,又不是自己的男人,好心提點他了還聽不進去,那白臉漢子高禾以為自己是俊俏小官,傻的可以,也不想想站的是什麼地界,東京城啊,天子腳下,就憑你也想泡花魁,真真是作死,再不走,惹火上身不成。   楊七狠狠咒罵了一句日他娘,旁邊高禾倒是更加來興趣了,心說這花魁倒是好手段,居然連一個樓裡面的紅牌都不妒忌她,想必平日也是善待姐妹的溫柔可人,一想到這兒,好像阿蠻的身子已經在自己身下嬌啼婉轉化做了水一般溫柔,小腹一陣火熱。   這時候阿蠻琵琶噌一聲響,全曲撩然而終,頓時樓上下的客人們把手掌都鼓紅了,「阮大家果然天下無雙……阮大家便再來一段……」   阮阿蠻微笑萬福,秋月撩起珍珠簾子,正要走出檯子,那得了楊七一錠金錁子的不知死龜奴從後面走出來低聲便跟阮阿蠻說了幾句話,又指了指樓上,高禾頓時挺胸微笑,頷首示意,便以為自己是天下俊傑榜排名第一一般。   阿蠻的脾氣可不是高禾所想溫柔可人,她的溫柔便之給保羅一個,這高禾三十出頭老男人了,怎麼跟保羅比較。   「啪」一個老大耳刮子扇在那龜奴臉上,阿蠻滿臉怒色,一腳又踹了過去,東京城但凡喜歡出來耍的,誰不知道「四海保羅當街狂奔,畫皮館前花魁罵街」的段子,阮大家的蠻脾氣頗有許多人喜歡,要不怎麼都說男人賤呢,別的女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便阮大家那種性子,才有味道。   頓時,有一眾閒客呱噪,「對,扇這不知死的烏龜……不知道得了什麼瘟生的好處……腌臢貨,馬不知臉長便想泡咱們東京城的阮大家……」   樓上高禾怒極,他恰巧臉頰有些長,最是忌諱別人說這馬臉二字,一時間臉色鐵青,心說自己在江南地界何曾吃過這等悶虧,撒了性子,一撩手,把桌子掀翻在地,嚇得剛才大膽的幾個歌妓立刻跳了起來。   東京城的閒漢慣會罵架,出來玩的更加如此,哪個男人不肯在女人面前充一充門面?頓時就有不少膽大的紛紛罵開,東京官話換著花樣貶低高禾,大多數便站了一旁瞧熱鬧,一時間雞飛狗跳。   「伊格些寧是作死叻。」高禾怒極,家鄉話都出來了,往前面走了兩步,鐵掌一伸,啪一聲悶響,把花梨木的樓梯架子拍得四分五裂四下飛散,倒是好掌力,嚇住了幾個謾罵的。   這時候保羅瞧不過,飛身從樓上躍到中間檯子,一把挽了一個,帶了阿蠻和秋月腳下一頓,又往樓上飛去,他姿勢優美,飛動間四海袍飄飄,懷裡面還挽著美人,看得一幫歌妓恨不得變成他懷中人兒,看得閒漢們恨不得變成他,頓時一片哄然叫好聲,他腳一落地,摟著大小兩個美人回轉身子,好整以暇說道:「喂,對面的,打壞東西是要賠償的。」   「你要死啦。」阿蠻在樓中間檯子上看不見他,這時候情郎突然現身摟著自己,臉上微紅,豎起粉拳輕擂了他幾下胸膛,頓時又是一片起哄聲,才子佳人的故事誰不愛看?有個賊壞的大聲喊,「阮大家,保羅館主,親一個嘴兒我們大夥兒瞧瞧啊。」   聽了這話阮阿蠻臉上紅暈便紅到了耳朵根,連臉兒也不敢抬了,一眾客人閒漢哄然叫好,「對,親個嘴兒,還得是個肥嘴兒(大抵便等若今天的法國濕吻),不然咱們便不罷休……」   保羅本就是個人來瘋脾氣,這時候一想,乾脆來個霸王硬上弓,便把雙手從阿蠻秋月腰間收回來,在胸前一拱笑著大聲道:「各位街坊鄰居老少爺們,小弟陳保羅先告個罪,日後各位怕是要瞧不著阿蠻的琵琶絕技了,因為我今兒便要給阿蠻贖身……」   他說到這兒,猿臂輕舒摟過驚訝激動的阿蠻,探首便吻在了那嫣紅的小嘴兒上,阿蠻心中又羞又喜,冷不防眼前冤家吻過來,身子一滯,接著唇中便覺得渡來一物,卻是冤家舌尖輕吐,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把舌頭伸進嘴來……   頓時,樓裡面起碼上百人鼓噪,「好肥嘴兒……」倒像是把高禾楊七給遺忘了一般。   高禾妒火中燒,臉拉的愈發長了,腳下發力一踩,身子便躍起空中,「小白臉接招……」楊七一看身後十幾個教頭,大喝一聲,「還看什麼,弟兄們給我上。」   秋月一聲尖叫,保羅收回唇來把兩女往身後一攏,前腿弓後腿箭,一擰腰兩掌對著空中而來的高禾雙掌而去。   四掌相交,彭一聲悶響,高禾滴溜溜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子才消去大力,飛落回原地一個踉蹌這才站穩,而保羅雖然易筋經全力發出,也覺得雙掌手腕劇痛,高禾到底是鐵掌幫的,掌上功夫果然了得。   「想群毆?」保羅看十幾個鎮威武館教頭從前面樓梯口衝過來,便一撩袖子,「秋月,帶著阿蠻先上樓。」丫鬟秋月趕緊拉著阮阿蠻從側面樓梯往上走,阿蠻還要掙扎,秋月使勁拽她,「小姐,咱們在這兒不但幫不上忙還是爺的累贅呢。」   說話間,十幾個鎮威武館的教頭衝了過來,一時間雞飛狗跳夾雜著歌妓們大呼小叫還有些閒漢大罵,把鸞鳳樓攪和得一鍋粥一般,站在第四層的老鴇急得跳腳,「各位爺,別打壞了我的家什。」可這時候誰理會她。   這些鎮威武館的拳腳教頭雖然功夫不錯,可保羅卻更加厲害,一時間拳拳到肉乒呤乓啷打成一團,桌子凳子掀翻了無數,楊七和高禾倒是插不上手了。   一個教頭被保羅一腳踢出混戰圈子,打紅了眼睛,隨手撈了一張花梨木圓凳一下躍起對著保羅頭上砸去,「老子砸死你個小白臉。」他剛才上下齊手玩弄歌妓好不快活,突然間歌妓便起身跑了,一肚子邪火正好沒地兒發,這會兒殺得性起了。   好漢架不住狼多,保羅兩手兩腳,對方幾十隻手幾十隻腳,何況這二樓地方又小,連個閃躲騰挪的地方都沒,雙手繞著圈子打退幾個教頭,冷不防頭上風聲壓來,暗叫不好,身子一側,依然沒躲過,那花梨木的圓凳結結實實砸在了他肩膀上,一陣火辣辣疼痛,樓上阿蠻看了心疼地尖叫了一聲。   保羅動了真火,「Shit,你們人多我保羅爺便沒人了麼。」一個朝天蹬一腳把那砸圓凳子的教頭踢翻,飛身脫出人肉圈子往樓下落去,腳甫一落地,仰天長嘯,易筋經內力催逼下的獅子吼便把樓上琉璃燈震得嘩啦啦直響,聲音尖銳直入雲霄,怕方圓十里地都能聽見,那些閒漢歌妓們個個摀住了耳朵,連高禾這樣的高手聽了也胸中氣血翻騰不已,頓時臉色難看,心說這小子居然會少林獅子吼?   「日他娘,這廝是在叫人。」楊七被獅子吼震得差一點兒吐出血來,這時候臉色一變,「高兄,你便先在這兒撐著,我得去叫一批禁軍兄弟前來。」說著身子一躍穿窗戶而出。   高禾冷笑,都說北人膽大,如今看起來也不怎麼地,他在江南也是欺男霸女的狠角兒,這時候發了性子,偏要叫保羅好看,一聲喝,便飛身而下,雙掌豎起藉著全身力道往樓下保羅拍去。   「保羅爺小心哩。」不少歌妓閒漢齊聲呼叫,保羅到底算是東京城的人,這白臉漢子顯然是個外地蠻子,這天下哪兒有幫外地人欺負本地人的道理。   保羅怒罵了一句粗口,身子一矮後雙掌一抬,便是一招「天王托塔」,易筋經蓬勃而出,他是打出真火來了。   這一掌啪一聲拍在一起,保羅身上四海袍無風自動,地上灰塵被高禾掌力壓得飛起,保羅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登登登往後退了幾步,高禾得理不饒人,一搖身子,一掌直劈保羅頸項,另外一掌則從袖中穿出往他小腹按去。   這一招明著是上面劈頸項的一掌厲害,暗底下從袖中穿出的一掌才是真正的殺招,正是鐵掌幫成名絕技「掌中掌」   保羅卻不肯跟他硬碰,那十幾個教頭也從樓上衝了下來,他身子一轉又往後退了兩步,一往腋下一摸,一管桃花障摸了出來,對著那十幾個教頭一按機關,一股煙霧噴出把十幾個人籠罩進去,頓時咳嗽聲起,「這小白臉放毒煙……」   高禾一招落空,實在怒極,心說一幫沒用的東西,從袖中摸出一雙奇怪的手套出來套在手上,頓時手做五彩顏色,這手套是天蠶絲夾雜海外烏金絲織就,不畏刀劍,配合上鐵掌幫的鐵掌功夫,實在是如虎添翼。   保羅一看,對方手套似乎和身上護身防彈衣差不多的料子,便一按腰間,軟劍噌一下彈了出來,刷刷刷幾劍刺去。   「來得好。」高禾大喝,雙手一錯,手掌和軟劍相交,叮叮一陣亂響。   他們兩個一個是江南鐵掌幫高手南霸天,江湖上數得著的好漢,一個是東京城四海保羅爺,把江湖上好漢不放在眼中的桀驁不遜的主兒,一時間,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乓乓乓打在了一起,混戰一團。   將將過了幾十招,樓上站在窗戶邊眼尖的小廝小黃魚一聲叫,「保羅爺不好啦,有上百軍爺氣勢洶洶要殺進來啦。」   說話間,外面楊七帶著在禁軍中的鐵桿鎮威武館弟子氣勢洶洶從門口衝了進來,一看自己手下那些教頭一個個蹲在地上捂著脖子劇咳不已,眼睛便腫大如熟透的桃子一般,眼淚鼻涕還在不停留著,而高禾正和保羅戰在一起,立馬脫口大罵,「日他娘,給我狠狠的打。」   這些禁軍都是些鎮威武館出去的下級軍官,如狼似虎一般,齊齊一聲吼,把樓上老鴇嚇得尖叫不已,而那些看戲的客人閒漢歌妓們早就全部上了二樓,一樓業已狼藉一片。   正在這時候,樓上小黃魚歡喜叫道:「保羅爺,您武館的人來啦。」   一個啦字還沒落下,穿著特大號四海袍的許鐵牛掖著兩個四十九斤獨腳銅人衝了進來,便如鐵塔一般,影子在地上拖了老長,「好球囊的,哪個潑才敢打俺鐵牛的小師叔……」   「師叔……」阿風小臉蛋上滿是焦急擔心,身後是幾十個四海弟子。   「日你娘,給我打。」楊七發了狠,一揮手狠狠叫道,鐵牛一瞪比楊七還大的眼珠子,一抽腰間傢伙,兩個獨腳銅人一碰,「亢榔」一聲巨響,震得房樑上灰塵撲撲直落。   「直娘賊,打的就是你這廝。」鐵牛大喝一聲,兩個獨腳銅人一掄,嗚嗚作響,把幾個攔路的禁軍撥得東倒西散,直直往楊七殺去,後面阿風軟劍一彈,飛身躍起往保羅高禾戰團中落去,那些四海武館的弟子們一個個發了一聲喊,也衝了過去,一時間,樓裡樓外,桌凳家什亂飛,打得好不熱鬧。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九章 史上最大群架   一時間,裡裡外外街頭潑皮一般打起了群架,保羅看阿風來了,頓時一收軟劍,捏著拳頭便去教訓那些教頭禁軍軍官,好不快哉,鐵牛兩個獨腳銅人砸椽子一般毫無花哨只一下下對著楊七猛砸,楊七原本帶了一口腰刀,是一把淨重十來斤削鐵如泥的寶刀,可惜被鐵牛這天生神力一砸,連刀鞘也沒脫,只好雙手拿刀側面頂著,對方一下下砸來,手臂陣陣發麻,心裡面一陣叫苦,日他娘,哪裡來的蠻漢這般大力。   「直娘賊,砸死你。」鐵牛撒發了性子,雙臂掄起把楊七砸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他上千斤的石獅子都能抱著玩兒,這會兒簡直就是大人欺負小孩子一般,便有那嘴巴毒的閒漢在二樓陰陽怪氣喊:「喲,敢情這千斤神力打遍半個東京城無敵手就是被人家大人欺負小孩一般玩兒啊?」   保羅帶著一幫子徒弟在上百禁軍中橫衝直撞,這時候他平日調教四海門徒們苦練太祖長拳的威力便顯露出來了,這太祖長拳本就是戰場拳法,加上他的改進,肌肉學運動學力學等運用的徹底,而那些禁軍向來號稱老爺兵,這次楊七帶來的一批雖說是鎮威武館出身的下級軍官,可常年喝酒打架逛窯子,又不比保羅,好歹易筋經神功在身,哪兒抵得上四海武館這些年輕小伙子肯吃苦,一時間被打得哭爹喊娘。   而阿風替下保羅後,鐵掌南霸天高禾更加撈不到好處了,別忘記阿風自小跟父親苦練,十幾年下來,純論劍法比保羅還厲害,便比起展昭白玉堂也只是差了些實戰經驗和火候罷了。   頓時,保羅這邊便佔了上風,那些客人閒漢在二樓大聲叫好,這上百人打群架,平時也就是禁軍之間爭風吃醋能看見,何嘗能看見白丁打禁軍的,一時間紛紛叫好,四海的門徒們愈發來勁,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唯一跺腳大哭的也就鸞鳳樓老鴇了。   「保羅爺,不好啦,又有禁軍來了,起碼兩百人。」眼尖的小官小黃魚一聲大喊,外面街道上幾百禁軍在為首的十幾個騎著高頭大馬軍官帶領下殺氣騰騰從東邊相國寺橋方向快速過來了。   「Shit,鐵牛,把傢伙收起來。」保羅大喝,好歹混戰一團的都是肉搏,只鐵牛和阿風拿武器,打群架本沒什麼大不了,東京禁軍起碼二十萬以上,一盤散沙一般各自屬於一方勢力,互相打群架稀鬆平常,但聚眾械鬥可不妙。   「日你媽的瘟生,你拿著老娘的錢還胳膊肘子往外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鴇潑口大罵,探首趴在窗戶口往外面看去,她眼力勁兒沒小黃魚好,剛看出為首的正是自己的後台潘小公爺潘文章,頓時就使勁捏著沾滿了眼淚鼻涕的手帕招搖大聲喊叫:「小公爺吶,救苦救難的菩薩啊,您可來了……」   說話間,為首騎馬的十幾個已經衝到鸞鳳樓門口,為首的年輕人胯下一頭雪白的大宛良駒,頭戴金絲冠身上紫錦袍,雙眉飛起相貌堂堂,只鼻子有些鷹勾,看起來城府極深,後面騎馬的個個都是滿臉橫肉的中級禁軍軍官,殺氣騰騰。   「哪個王八蛋敢在本公爺的地盤鬧事?」潘文章一拽馬韁,大宛良駒一聲長嘶,人立起來,原地踩著馬蹄嘀噠嘀噠,鼻中噴氣不已。   這潘文章是代國公潘仁美的嫡孫,潘仁美過世前一直手握兵權,潘文章的姑姑還是皇太妃的身份,實在是有權柄的外戚,聽著鸞鳳樓的人來報說有人鬧事上百人打得雞飛狗跳,頓時火冒三丈,帶著一幫忠心代國公府的禁軍軍官和一票手下匆匆殺來。   「開封府的人來啦,為首的是御貓展爺。」嗓門極大的小黃魚再一次通風報信。   開封府便在西角樓大街上,離鸞鳳樓只隔著四條街,原本應該來的極快才是,只是開封府對於以前禁軍之間打群架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好幾撥探子衙役來報說是打了一塌糊塗快要把鸞鳳樓給拆掉了,還說為首鬧事的是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展昭坐不住了,帶著上百衙役匆匆趕來。   潘文章冷笑,一揮手上馬鞭,「給本公爺打,是人都打。」他才不管什麼開封府,包黑子難道還敢拿他怎麼樣麼。   麥秸巷頭老早就圍上了起碼上千人看戲,這鬧哄哄的群架花錢也難看著,怎麼不遠遠瞧著大飽眼福呢。   大夥兒都是有腦子的人,聚眾械鬥和打群架的區別還是知道的,潘文章一聲喝,他手底下那些軍官家丁一哄而上,見人就打,便只有拿傢伙的也是代國公府上的家丁拿著水火棍子,一時間愈發混亂了,幾百人在鸞鳳樓大門前打成一團,鐵塔一般站在大門口的鐵牛最是惹眼,十停人倒有三停人衝著他去,鐵牛一腳踢在早就沒了力氣被砸得癱倒在地的楊七身上,楊七整個身子飛了起來,壓倒了五六個,他金鐘罩在身,一個人往門口一站一夫當關,鸞鳳樓裡面的大多都躺在地上哼哼,外面衝來的來一個打一個,一時間好不快活。   「保羅,小心……」阿蠻和秋月早就跑到靠近街頭這邊的窗口,看著保羅直嚷嚷,一顆心拎到了嗓子眼。   那高禾自阿風收了劍,一雙鐵掌頓時發威,把阿風打得節節敗退,衝上去幾個四海門徒便也擋不住,保羅一看便衝過去擋在阿風身前,「阿風,散花掌。」兩人頓時心意相通,同時腳下小碎步連進兩步,收拳,出掌,迎著高禾一雙鐵掌而去。   唐宋以來許多極有才智的人士俱都研究佛法,天下幾十萬僧眾,好比今日有本事的紛紛投身商界一般,少林實在聚集了不少才智之士,而上任方丈福居又是個極有魄力的和尚,一力邀請各路名家進少林傳授武藝,漸漸編出少林七十二絕技,這散花掌本是一位武林俠女成名絕技,她苦戀某俠士不成,便在少室山後庵出家為尼,把散花掌傳授開來,只是她雖然出家但心中依舊牽掛那人,這散花掌便多了一份柔情蜜意,論威力,跟大力金剛掌、般若掌之類實在不能比較,但雙人合使卻又多了許多奧妙,威力頓時成倍增加。   這散花掌的奧妙實在不是少林和尚們所能體會,掌譜冷藏在藏經閣落滿灰塵,而保羅練功便大多時候和阿風一起,散花掌便是最先練的一種掌法,虎口餘生事件突然雙掌合璧,發現了其中奧妙,就成了兩人的秘密了。   彭一聲悶響,四掌相交後高禾騰騰騰連接退了三步,而保羅阿風同時退一步後互相轉了個位置,消去鐵掌大力,同時進身,刷刷刷又是幾掌,打得高禾毫無招架之力,心中暗暗叫苦。   這時候開封府衙役在展昭帶領下到了鸞鳳樓門口,展昭一聲厲喝,「通通停手,開封府展昭在此。」   「此你老母。」幾個被鐵牛打退的小公爺潘文章手下的禁軍軍官紅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撲了過去,頓時打翻了幾個衙役,這一府的同事被打,還有不幫忙的麼,平日交情好的弟兄就衝了過去,這邊一衝,那邊自然又騰了一幫人來把他們捲了進去,拳拳到肉打的好不熱鬧,坐在馬上的潘文章嘿嘿冷笑。   展昭氣白了臉,還沒說話,手底下衙役又衝進去一幫,你幫我我幫他,上百人全捲進戰團。   楊七的一百多人,保羅的五六十人,潘文章的三四百人,加上上百開封府衙役,不提那些躺在地上哼哼再無戰鬥力的,足足超過五百人繼續在麥秸巷頭混戰一團,圍觀者越來越多,業已達到上萬人,已經把路堵到了州橋上,只聽見亂七八糟叫罵,不時有人飛起後重重慣在地上,還有依舊騎在馬上揮舞著皮鞭大聲喊給本公爺打的潘文章的和樓上老鴇搶天呼地死了老娘一般的叫喊。   這時候保羅一掌逼退高禾,旁邊阿風搶上,蝴蝶穿花一般飛起數掌,掌掌都是掌緣翹起對著高禾脈門,駭的高禾膽戰心驚,鐵掌最忌脈門受截,碰到功夫高的甚至有廢功的危險,他雖然手上帶著刀槍不入的手套,可卻被保羅阿風聯手給打怕了,何況內力消耗巨大,確實也到快支撐不住的時候。   連接退了幾步的他身後一腳踩在一個倒在地上的禁軍軍官,下盤一晃差一點兒摔倒,保羅哪兒有放過如此良機的道理,從阿風身邊閃出,「姓高的,再接一掌試試。」說著雙掌連連拍向高禾胸前大穴,高禾抬掌便擋,卻再也擋不住,易筋經的好處在這個時候便能看出來,雖然打了許久,保羅依然生龍活虎,後勁綿長,這一掌相擊,高禾頓覺對方內力彭湃而出,頓時氣血翻湧,業已強弩之末,好歹堂堂鐵掌幫高手,武林中號稱南霸天的有數好漢,硬生生把一口血居然便這麼嚥下肚去了。   冷不防這時候阿風竄出,身子一矮便一掌拍在高禾空門大開的胸前,一聲低響,怕足足斷了五六根肋骨,高禾便再也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來,「你……你勝之不武……」   「神經病,我師叔要是出暗器你連一招的機會都沒,還勝之不武……」阿風怒極,一腳踩了過去把他踢翻在地,堂堂江南頂尖高手南霸天被她一腳踢暈了。   保羅看著她,剛才一番散花掌聯手,想起許多以前的故事,居然在這當口柔情蜜意起來,口花花玩起風流大少手段,伸手過去拉了她手,「阿風,平時我對你忽視了,真真是混帳透了,阿風,日後我便一定要對你好……」   小姑娘自小女伴男裝,雖然暗戀師叔,可對於調情實在是□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何況這時候這麼多人,臉上頓時一紅,抽出手來說:「師叔……」   鐵牛一聲喊打斷了兩人,「直娘賊,老子砸死你們。」   他雖然執教四海不久,可羅漢堂出身的他卻把羅漢陣給傳授了出來,剛才人一多四海武館的門徒們便個個收攏起來聚成一團結成了幾個簡單的羅漢陣,可一來欠缺練習,二來的確對手人多,這時候已經只剩下兩個羅漢陣勉強支撐,這還是因為開封府衙役們分去不少對手的原因。   鐵牛撒了性子,一把扯開身上衣服露出赤裸結實的上身,兩個醋罈子一般的大拳頭四處亂砸,他身懷金鐘罩,在這等混戰中最是佔便宜不過了。   保羅阿風對視一眼,頓時會意,兩人聯手又衝進人群,看得不遠處展昭臉色刷白嘴皮子直哆嗦,心說陳保羅啊陳保羅,你好歹已經是是朝廷命官,居然當街領著人打群架,氣得差一點兒吐血,他自恃身份又不能衝進去,拉也拉不開,這群架已經打成一鍋粥了,怎麼拉法?   就在這時候,只聽見地下一陣沉悶的震動,彷彿千軍萬馬殺了過來,有圍觀者外圈的大聲呼喊,只是人太多不知道喊些什麼,樓上阿蠻秋月看去,便只瞧見御街方向黑壓壓一片,分明是有軍隊過來。   機靈小官小黃魚看著遠處,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一瞬間背後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濕了,雙手在嘴邊捂成喇叭狀,用盡全身吃奶的力氣喊道:「龍衛軍來啦龍衛軍來啦……」   說時遲那時快,御街方向軍隊業已看得清楚,衣幟鮮明整齊,深黃色內衫外面魚鱗甲,雪亮的長槍便如林一般豎著,個個黑色駿馬,馬蹄聲便如踏在一眾人心裡面一般,這隊人馬怕不有上千,為首的一位少年將軍,胯下四蹄踏雪烏椎馬,手上一桿白色犀牛尾纓爛銀槍,面如傅粉唇紅齒白,頭上翎毛紫金盔,胸前雪亮護心鏡,腰間燦紅系滌絲,腳下寶相織錦靴,好威風好殺氣。   龍衛軍為諸軍之首,大內禁軍,軍中將領更可以見官不拜,在大宋朝威名顯赫,圍觀的群眾如潮水一般呼啦閃開,自動讓出道路來,潘文章臉色一變,頓時往自己手下打了好幾個眼色。   打群架的機靈的便早就住手,便還剩下那些個愣頭青、夯貨、打紅了眼的傢伙還在廝打,這時候那粉面小將放緩了胯下坐騎腳步,從後面潑刺刺又跑出一匹黑馬來,上面坐著一位拎黑黝黝鐵棍的女將,一聲叱,手上鐵棍舞了個棍花背在身後,銀鈴一般的嗓音,「還不通通住手,殿前龍衛校尉楊金花在此,兒郎們,圍將起來。」   保羅目瞪口呆,那鐵牛更是看直了眼,「這……不是那天跟俺比武的楊家小妹麼。」   「都說老楊家一門忠烈,男女老少莫不在軍中報國,瞧瞧,人家小姑娘怕只才十六七歲,便是一副將軍架勢……」   「這位怕就是殿前龍衛指揮使楊文廣大人的妹妹了,都說楊家一門盡出美女,果然不假呢。」   一眾圍觀者低聲竊竊私語,那些龍衛軍雙腿一夾胯下馬匹,殺氣騰騰圍過來大約幾百人,一時間只聽見馬匹的喘氣響鼻聲,而龍衛軍們個個臉色冷俊,手中長槍沉下指著一眾人等,連身上魚鱗甲摩擦聲音便也沒一點兒,果然是大宋朝最精銳的部隊。   「潘文章,又是你。」楊金花俏臉上能剮下一層寒霜來,眼中仇恨神色,恨不得便立刻摟頭一棍子砸死潘文章才甘心。潘楊兩家從楊老令公和潘仁美開始便結下仇怨,潘仁美為監軍時故意停滯大軍不救,導致楊家七郎八虎血濺金沙灘,弄得堂堂天波府一門寡婦,實在是個死結。   「楊校尉,本公爺接到舉報說有人在這鸞鳳樓鬧事,前來制止,這些刁民才是聚眾鬧事主謀。」潘文章拎了一下馬韁控制被龍衛軍殺氣驚得有些不安的坐騎,伸手一指鐵牛,蓋因鐵牛塊頭大,最是吸引人的注意。   「直娘賊,便只會放屁,鬧事的……」他原本準備指鎮威武館楊七高禾,卻不想楊七被他自己打暈了,高禾被阿風踢暈了,哪兒還有人給他指,「咦,人哩?反正便是這撥人就是了。」他只好指了指那些被打得大部分躺在地上哼哼的鎮威武館出身的禁軍軍官。   潘文章冷哼,「你說他們鬧事,本公爺來了便怎麼又連本公爺手下的人也打。」他一聲厲喝,用馬鞭指著自己那些被打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的手下,「本公爺幾百人來維持秩序,便是你這個蠻漢撒潑,帶著一干刁民襲擊本公爺。」   「你這烏龜公爺好不曉事,俺便只用了拳頭,要襲擊你你以為現在還有命在麼?」說著一下把插在腰後的一對獨腳銅人抽了出來,哈哈笑著說:「似你這般小雞兒身子,像是個沒尾巴的兔子,爺爺一下便把你砸成肉餅。」   鐵牛雖然粗豪,罵人忒毒,把堂堂國公爺罵成閹割了供人玩弄後庭花的兔兒爺,潘文章氣得臉色醬紫,嘴皮子直哆嗦,手上馬鞭指著鐵牛,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實在是被氣狠了。   潘文章手下還有一百多雖然鼻青臉腫卻還能站著的,頓時一陣破口大罵,頗有再動干戈的意思,龍衛軍一控馬齊齊往前進了一步,頓時又把他們嚇住了嘴。   這時候龍衛軍領頭粉面小將從州橋那邊緩緩帶馬過來,一開口,聲若黃鶯,「潘文章,你是怎麼辦事的?帶著禁軍喝花酒逛窯子打群架本事不小啊,看來明兒我要在官家跟前好好說說。」   潘文章一看馬上這位,頓時臉色變得刷白,滾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地,「臣,代國縣公潘文章叩見碩華長公主殿下。」他身後呼啦拉半跪下黑壓壓一片,凡是能起身的莫不掙扎起來單膝跪倒在地。   保羅看著全身裹在盔甲內的趙槿,那表情便好像看見了超人在天上飛,這便是那溫柔和藹美麗的長公主麼?阿風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在袍內緊緊拉住了他的手。   「展昭……」趙槿故意不去瞧保羅,扭頭便問展昭。   「臣在。」   「你且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槿純是裝模作樣,事情的由來她還不清楚麼,她先吩咐手下林若飛回去長公主府帶侍衛前來,接著自己帶著另外一個侍衛木若雲前往鸞鳳樓,只是到了鸞鳳樓保羅已經跟人家打了起來,又看見鸞鳳樓有人往西邊(西城區是顯貴、大臣們所居之地)匆匆去了,深知這鸞鳳樓背後最大的東家是代國公府,那潘文章不是什麼善主兒,何況禁軍打群架在東京城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幾十萬禁軍駐紮在東京,沒事不打打架反而怪了。   於是她扭頭便走,回去拿了特旨的龍衛軍虎符調來大內龍衛軍,楊金花在龍衛軍任校尉,本就和趙槿認識,正好看見趙槿調軍,便自告奮勇帶著手下兒郎,兩人帶著上千龍衛軍便殺氣騰騰而來了。   且先不說趙槿所做的事情是否承合朝廷制度,眼前的局面便是再笨的人也想得清楚,保羅有了趙槿這個護身牌,還有什麼怕的呢?雖然他本來就不怕。   展昭把自己手下所得到的情報一一稟來,坐在馬上的趙槿俏臉一板,拿手上雪亮爛銀槍一指,「潘文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膽子是愈發大了,公然帶禁軍打群架不說,還連開封府執法衙役也打了,我明兒倒是要問問潘太妃,這東京城什麼時候歸你代國公府管了?」   潘文章額上便一滴滴往下滴著冷汗,背後衣裳早就被冷汗打濕了,趙槿句句誅心之言,分明是要他去牢獄裡面吃老米飯啊。   「少保……」   保羅看她在馬上好不威風,一個個被她訓斥得話也不敢說,這時候在袖內輕拍了拍阿風的手,懶洋洋走過去,假惺惺彎腰行禮,「臣,特賜進士出身、直秘閣侍講、武義郎、食邑二百戶、賜銀魚袋陳保羅,見過長公主。」   楊金花看他走過來,眼光有些羞澀,心說保羅大哥還是那邊懶洋洋什麼都不在乎的帥氣,趙槿心裡面恨恨,這人,連這時候還不忘記出出風頭,傲得尾巴上了天,忍不住便用俏目剮了他一眼。   後面圍觀者便有膽兒大的興奮大叫,「瞧哩,本朝文曲星下凡,朝廷上公主給他磨墨,嚇蠻書的大才子陳保羅……」頓時引起一片低聲嗡嗡議論。   五樓樓上窗口心兒落下來的阿蠻看看旁邊丫鬟秋月,兩人一陣在心裡面笑,保羅什麼都是,可這大才子、文曲星下凡,真真是從何說起,別的不說,就那筆螞蟻爬一般的字便要嚇死人了。   潘文章心又一拎,這朝廷上嚇蠻書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便是此人,頓時又出了一身冷汗,這可是官家眼前的大紅人,頓時便搶著開口申辯,「殿下,臣亦是被奸人蒙蔽,望長公主明察啊。」   那個在樓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鴇衝了下來,指著地上昏迷的楊七和高禾罵道:「殺千刀的瘟生啊,便是你們帶人沖了我的鸞鳳樓還渾水摸魚……」   「閉嘴,長公主面前休得無禮。」潘文章嘴上呵斥老鴇,心裡面卻感激起來,心說這娘們果然有些手段,這句話一罵,便把所有責任推卸掉了。   可憐昏迷的楊七何嘗知道,頓時所有罪過都成了他的,本來,拉禁軍打群架司空尋常,東京城裡面大凡有些權勢的高官子弟怕都幹過這事情,只是他運氣不好,踢到了保羅這一塊鐵板,又碰上個不知道規矩的長公主。   所謂刑不上士大夫,貴族高官們如果逛窯子爭風吃醋,根本不會找開封府解決,拉人打架看誰本事大才是正途,誰沒幾個朋友,幾十萬禁軍駐紮在東京城便干吃軍餉不成,那些中下級軍官哪個沒帶著手下出去幫人打架打秋風的事情。   「這禁軍裡面一些軍官是愈來愈膽大了。」趙槿拉長了臉,那機靈小官小黃魚早就從樓上下來,靈機一動,便大著膽子往前走幾步跪在地上,指著昏迷的楊七大聲說道:「長公主千歲,草民知道此人,此人是鎮威武館的副館主,這些禁軍軍爺都是鎮威武館出身……」   「在軍中拉幫結派,視軍法如無物,混帳透頂,都該砍了腦袋。」楊金花指著楊七帶來的那些禁軍軍官怒罵,那些人本就剩下沒多少能站著的,這時候被一嚇,又嚇暈過去幾個。   這一句話,便斷送了鎮威武館的活路。   「臣該死,受奸人蒙蔽,多虧長公主殿下慧眼,撥開烏雲見著真相。」潘文章趕緊拍馬屁。   「展昭,這善後事宜便由開封府來辦,潘文章,你且自己領罰罷。」趙槿淡淡說道。   「臣謹遵綸旨。」   潘文章哭喪著臉,「臣甘願受罰,臣自罰一年俸祿。」   趙槿這才轉頭,看著保羅說:「少保,你且跟本宮來,本宮有事要尋你去做。」旁邊潘文章哪個怨啊,瞧瞧,長公主叫人家表字,多親熱,自己實在是虧大了,不由垂頭喪氣。   「殿下,臣還有一事。」保羅一指樓上阿蠻和秋月,想了想,又指了一下小黃魚,「臣和鸞鳳樓花魁阮阿蠻阮大家情投意合,便要給阿蠻和她的丫鬟秋月贖身,還有這小廝,一併也買了。」   (第三集完)   ∼下期預告∼   保羅隨同長公主趙槿去白駝山拍賣會,拍賣會上出現天價的雙胞胎揚州瘦馬,趙槿敲了譚青皮竹槓買下雙胞胎,卻送給了保羅,保羅上門想問個究竟,卻撞破長公主洗澡……   鸞鳳樓打群架事情讓保羅再一次大出風頭,頗有一些朝廷文武認為此人願意為自己喜歡的女人出頭,便嫁女兒給他一定也能幸福,結果媒婆踏破了門檻,其中尤以柴郡主為最,帶著楊門女將前來逼婚要保羅娶了楊金花……   這時候宋遼邊疆摩擦再起,朝廷決定派遣使者團前去遼國,保羅為了躲避逼婚,自告奮勇要前去遼國,被委為使者團副使,大遼的美女在向保羅招手。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出使「上京」城》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一章 白駝山拍賣會   保羅這麼當著上萬人在長公主跟前一說,頓時給人感覺有情有義,更加漲了阿蠻的面子,哪個女人不想在眾人面前風風光光,尤其這男人還是出名的大才子大英雄,所謂美女愛英雄,大抵便是這個意思了,頓時,樓上阿蠻先是臉上一紅,接著便眼淚水滾滾而下,快兩年了,這冤家……自己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做他的女人。   小龜奴小黃魚也感動,跟著這樣的英雄,前途自然光明,比起做妓寨的龜奴,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跪著往前膝行幾步便磕頭,「保羅爺,小黃魚的性命便任憑爺處置了。」保羅笑著拉他起來,「你的命便不是命麼,只是我那兒月例銀子可不多,還得能吃苦。」小黃魚連連點頭。   趙槿瞧了保羅一眼,低啐了一口,暗罵保羅慣會假撇清,可這面子總要給他做的,便對那老鴇說:「一起多少錢到本宮府邸來算便是……」   那老鴇心裡面在滴血,培養一個花魁豈是容易的,可她哪兒敢上長公主府邸去收錢,臉色一紅一白,剛要說話,旁邊潘文章便諂笑著說:「殿下,這鸞鳳樓臣也有些股份在裡面,阮大家是東京城出名的琵琶名家,這武義郎又和臣同殿為臣,兩人情投意合乃是市井間一段佳話,怎麼能要銀子,當要如嫁女兒一般給嫁妝才是……」   這時候不拍馬屁便什麼時候拍?潘文章雖然紈褲,好歹是堂堂小公爺,這點心思還是有的,一番話說的極為漂亮,當然,心裡面也極為肉疼的,心說這花魁便自己也沒捨得偷吃,倒便宜了此人。   「如此,本宮便替他領情先謝你了。」趙槿似笑非笑,「只是你要小心我八皇叔,前幾日官家準備把玉卓賜婚給少保,眼瞧著母后快大壽這才耽擱了,小心我八叔去你代國公府尋麻煩。」   潘文章尷尬,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好嘿嘿陪笑,心裡面那叫一個後悔,心說自己在府上喝酒看戲便多爽快,今兒這事情,太憋屈了,實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把當家花魁送出去還得倒貼銀錢,這便罷了,居然還拐了彎子得罪了八賢王,一時間撞牆的心都有。   趙槿其實也就故意嚇唬他,這時候看滿地哼哼喲喲的人,略皺了皺眉,展昭一看長公主臉色,趕緊讓手底下還幾十個沒受傷的衙役各自救助同伴,潘文章嘟了嘟嘴皮子,手下人也紛紛收拾,這邊保羅阿風各自去瞧前來打架的門徒,保羅從懷中拿了白玉堂留下的藥膏,心說這玩意兒少了點,親自小心翼翼給那些受傷的抹藥,那些受傷的明明是來為了他打群架,這時候還得感動得痛哭流涕,好人盡被他做盡了。   楊金花把鐵棍在馬綹子上一掛,招手換來屬下讓他們收兵,龍衛軍緩緩收兵,便只留了百來個維持秩序,她這才下馬摘了頭盔,紅著臉到保羅身邊蹲下,「保羅大哥,我來幫你。」   鐵牛是個大嗓門,看著楊金花直樂,「楊家小妹,沒想到你居然還是軍中校尉,俺鐵牛佩服你,你這樣的女中豪傑,俺看也只有俺小師叔配得上你。」   這話把楊金花鬧了個大紅臉兒,偷眼瞧了旁邊保羅一眼,恰好和他眼光相對,頓時大羞,沒遮沒攔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旁邊幾個楊金花手下軍官恰好瞧見,互相看了看,心說完了咱們頭兒怕是動了心,這天鵝肉輪不到咱們了。   待到鸞鳳樓受傷的人各自收攏,楊七高禾等一幫倒霉鬼被開封府下了監,圍觀群眾漸漸散去,阿蠻帶著秋月已經下樓,身無長物只抱著琵琶,秋月挽了個包裹,兩女窈窈走到保羅身邊。   保羅笑著從阿蠻懷中把琵琶拿了順手遞給一指跟在旁邊的小黃魚,拉著阿蠻手輕笑,笑得阿蠻滿臉紅暈,想啐他一口,當著長公主卻又不好意思,掙了手,先給趙槿盈盈萬福,趙槿第一次看到阿蠻,果然是個大美人,看了旁邊保羅一眼,心說這人,日後也不知道要招惹多少女孩子,嫻兒那傻丫頭,唉,自己能幫便幫罷。   「咦,剛才那個什麼潘小公爺不是說給錢的呢?」保羅四處張望,「便這麼小氣?居然跑了?」   一眾人個個低笑,展昭遠遠看他,歎了口氣,陳保羅啊陳保羅,東京城沒再比你膽大妄為的了,今兒這一架怕明天便有無數折子放在官家的案頭上,恰好保羅對他招手,「展兄……」展昭扭頭懶得搭理他。   「這傢伙,算了。」保羅原本想找他送阿蠻和一干受傷的門徒回四海,看他不搭理自己,就轉了頭,微笑著對楊金花說:「楊妹妹,哥哥我有件事請你幫忙,不知道你肯是不肯。」   楊金花忸怩,哪兒有剛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女將模樣,「保羅大哥吩咐就是了。」   「能不能請你幫我把阿蠻還有我這些受傷的弟子送回四海。」他說完,轉頭對趙槿一笑,「接下來我可就是捨命陪公主了。」   眾人都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趙槿心裡面歎氣,心說沒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今天是那白駝山拍賣會的日子,她原本想叫保羅陪自己去看看,瞧瞧是否有什麼稀罕東西,好買了當她母后壽禮,可這時候人多多的,叫她怎麼好意思說出來,難道說,陳保羅,你便陪我去如何如何,那面子往哪兒擱啊。   保羅心知她不好意思說出口,拉了阿風一把,低聲說了幾句話,又看一眼阿蠻,阿蠻好歹幾年花魁,高官顯貴們瞧多了,自然知道此刻不適宜多開口,反正現在自己已經是自由身,他的人,日後還怕他跑了不成。   「阿蠻,我跟長公主殿下有些要緊的事情,你先跟阿風回去,晚一些咱們再慢慢說話,好麼。」保羅軟語對阿蠻說道,阿蠻紅著臉點頭,他這才轉頭對楊金花說:「楊妹妹,拜託了。」   交待好後,他嬉皮笑臉走到趙槿那匹烏雲踏雪烏椎馬前,「殿下,臣便給您當一回馬前先鋒官了。」   趙槿低啐,沒個正經的,走過去跨身上馬,冷不防保羅托了她一把,正在渾圓的臀部,一時間羞的要死,想發作,看看四周,實在不好意思,那不成了當街打情罵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招呼兩個家將侍衛跟上,雙腿一夾馬腹便往前跑去。   「阿風,我心裡面有數,別擔心我。」保羅一笑,腳不沾塵便當街賣弄輕功跟了上去。   長公主府邸便在西水門金梁橋附近,到了宅子前,早就有侍女太監迎了上去,牽馬的攙扶的引路的,趙槿下馬,保羅咳嗽一聲,「殿下,臣便不進去了,臣等女人,最多不過半柱香時間……」那些個太監侍女個個駭得瞪大眼睛,心說這主兒是誰啊,敢跟長公主這麼說話,趙槿恨恨一眼,彷彿對方的手還貼在屁股上一般,「等著。」說完甩手進去了。   那兩個家將侍衛林若飛和木若雲也在旁邊伺候著,保羅左右無事,就拉著倆人在大門石獅子旁邊拉起家常來,這兩人原本不想跟他說話,只是保羅葷段子實在是天下無雙,扯了幾句便吊了兩人的胃口,男人還有不愛聽葷段子的麼,沒一會兒,居然稱兄道弟起來。   「保羅兄弟,不是哥哥我說你,這東京城怕是你最膽大了,今兒要不是咱們長公主,你還真有點懸。」倆人在保羅跟前表起功來了,保羅便笑笑,虛套了幾句。   趙槿回府換了盔甲,又作一身男子打扮,急急出來,好一個偏偏濁世佳公子,一身白錦袍,頭上學子冠,腰間一方玉珮通體碧綠,潔白的手上捏著折扇,嘩一展開,上面四個風骨昂然的大字,金梁曉月。   她出來後也不搭理保羅,逕自上馬,這時候有家將從側門牽了一匹五花驄出來到了保羅跟前,保羅聳了聳肩,接過馬韁,飛身上馬跟在後面,兩個家將便遠遠跟著。   「我說老林,你不覺著今兒長公主透著奇怪麼?」高個子的木若雲騎在馬上,看著前面趙槿,壓低了嗓子跟自己搭檔說。   那矮些的林若飛好歹過去是飛賊出身,也幹過些偷香竊玉的事情,也勾搭過良家婦女,也逛過窯子吃過花酒,這撈偏門下九流的個個眼光賊精,便壓低了嗓子說:「木頭,你這便不懂了,長公主這次恐怕是……聽過一句話麼?『含花女為媒,自身難保』……」   木若雲駭了一跳,「你是說……」   「我可什麼都沒說,咱什麼話也聽不見,什麼事也看不見,老老實實跟著便是,就當自己眼睛瞎了。」林若飛目不斜視,木若雲縮了縮脖子,砸舌不已。   眼前沒了人,保羅一拎馬韁並排跟趙槿走著,「我怎麼就沒瞧出來曼瓔居然還是文武雙全呢,走了眼,走了眼啊。」   鼻腔裡面出氣,趙槿哼了哼,這才說:「這東京城的人也沒瞧出來你陳少保還是文曲星下凡啊。」   保羅嘿嘿一笑,顧左右而言他,說怎麼沒看見野丫頭呢?趙槿扭頭狠狠瞪他一眼,「嫻兒便是上輩子欠你的,花了無數心思在你身上,你不領情便罷了,就不能收斂些口舌麼?滿朝官員哪個似你這般的,喝花酒打群架,一刻兒也不得消停,當真以為東京城是你家後花園不成。」   「殿下這大帽子扣的,臣可擔待不起。」保羅有些耍無賴,「再說,我也沒說趙嫻不好,只是八王爺親口邀我做她的老師,這天地君親師……」   趙槿狠狠剮了他一眼,「那我皇弟賜婚,你怎麼便耍起心機了,這般假撇清,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麼。」   保羅笑笑,「曼瓔,下面這話我不當你是長公主,就當你是好友知己,你也知道,我性子疏懶,又愛冶遊,好比野馬,最怕有嚼口籠頭套上,大宋律法公主和駙馬行周公之禮,需得公主傳召,又要夜深人靜,可市井都知道我是個淫賊,這白晝喧淫便是家常便飯一般……」   趙槿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一副小兒女姿態,低啐了一口,這話題便不好意思繼續談下去了,只拽著馬韁,讓馬不緊不慢在街上走著。   沉默了會,保羅笑著又轉移話題,「這便是去白駝山罷,曼瓔定是想瞧瞧有什麼稀罕物件買來給太后賀壽,只是……這次白駝山一定請了不少貪官,你就不怕被認出來?」   「就你機靈,你瞧瞧我和平日有什麼不同。」趙槿低聲說話,心裡面卻被他剛才白晝喧淫的話攪得亂七八糟,這便好比小姑娘不小心瞧見男女荒淫,自然心中慌亂不已。   這時候保羅才發現對方下巴上的血痣被白粉遮了,這與眾不同的血痣幾乎便是她長公主的身份,那些文武怕也沒幾個敢盯著長公主臉仔細看的,最多也就對下巴上的血痣有深刻印象,沒了血痣,就算看出些什麼也不能斷定,倒有些佩服趙槿深得改頭換面的三昧。   「你一個女子,喊價必然不方便,不如,我替你收著錢……」陳保羅是個壞胚,想法設法刮人家公主的好處,譬如某些激揚國事的年輕人往往抨擊當朝弊政,認為朝廷文武百官個個拉去菜市口砍頭一定有冤枉的,可拉一半去砍頭必然會漏掉好多貪官污吏。   做生意真金白銀,過去也沒什麼皮包公司空手套白狼之說,自然是流通貨幣銅錢了,只是大宗銅錢攜帶不易,最妥當的自然是有皇家股份的萬通錢莊的銀票來得方便,趙槿從袖中摸出一疊銀票來,低聲說:「我也不是什麼千萬傢俬,只帶了二十萬,你便瞧著稀罕的物件覺得合適就買了。」   保羅在馬上伸手接過,還是一陣咋舌,只帶了二十萬,這口氣,怪不得個個都想做皇帝,果然好處多多,二十萬,放在一府一州,恐怕已經是富甲一方了,可聽聽眼前這位的說法,「只」帶了二十萬,嘖嘖。   「放心好了,我必然挑個稀罕物,只是你怎麼不早說,我便花心思做個稀罕物好討你的歡心啊,這機關消息,奇技淫巧,我自認天下第二,恐怕沒人敢自認第一。」保羅嘿嘿一笑。   「我怎麼敢麻煩你這位文曲星下凡的貴人。」趙槿秋波一橫,瞥了他一眼,看得保羅心中一跳,心說她今天怎麼這麼嫵媚,一時間動了壞心思,策馬並排,兩個人腿都碰到了一塊兒,恬著臉說:「今天曼瓔天大的恩情,我也不知道如何報答,這樣罷,我那兒還藏著不少自己做的好茶,我大哥歐陽春出家為僧一心參悟佛法,喝了這茶也誇說能直入三摩地,外面絕對沒有,一等一的稀罕,晚些時候我便找東西包了送去你府上就是。」   趙槿一喜,「這倒好,我母后頗信佛道……」接著才發覺保羅傾著身子,差一點兒便要坐到自己馬上來了,粉面一紅,薄怒微嗔,「沒規矩,便不能坐好了說話。」說著一抖馬韁,胯下烏椎馬潑刺刺跑了出去。   保羅一笑,這調戲公主的感覺實在是好,雙腿一夾馬腹,也跟了上去,真真是五陵俠少,輕裘緩袍,鮮衣怒馬當街疾馳,美人如玉劍如虹的感覺。   一陣疾馳,前面便是白駝山東京店了,這時候天色傍晚些,街兩邊店家紛紛掛起氣死風燈,正是華燈初上,人流如稠,白駝山今日拍賣會早就在上流社會間傳開,有請帖的非富即貴,門口早就拴了良駒,停了華車,起碼上百挺胸顛肚的保鏢護院四處巡邏,便有些鬼頭鬼腦的立刻上去驅趕。   四人放緩了馬速,早有白駝山的機靈夥計迎上來牽馬,兩個家將在外面候著,白駝山的伴當在前面引路,穿堂入室到了後進院子,院子中間早就搭起了高台,台上還蒙著厚實的簾子,好像唱戲的幃幕一般,那四下放著紅木桌子錦凳,桌上四時鮮果八節蜜餞俱都有備,早有幾十個富商顯貴到場,便幾個熟悉的人一個小圈子坐定,喝著茶說些閒話,有些身邊還陪伴著自家愛妾歌姬,甚至有的還帶的是東京城出名的艷妓,其中一個保羅還特別熟悉,和他春風一度過的東京小八艷中的賽海棠尤玉煙。   院中小廝侍女川流不息,不停送上香茶手巾,還有些一看便是便衣的保鏢,有幾個更是眼中神光閃動,乃是白駝山揚州總店特意派來坐鎮的江南武林界高手,顯然是防止有人鬧事的,想必白駝山這次拍賣會的確費了不少心思。   「陳公子,果然來了,鄙店蓬蓽生輝,歡迎歡迎。」白駝山東京店掌櫃雲淡風笑著迎了上來,他原本是瞧上了保羅一雙巧手,沒曾想這幾天保羅因為嚇蠻書事件又大發起來,目前官家跟前的大紅人啊,怎麼算,都覺得自己這筆生意做的不壞,因此笑得格外開心。   趙槿上次來便沒報過姓名,這時候雲淡風看著她,又是書生打扮,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保羅笑笑,附耳過去低聲說了幾句,雲淡風點頭,便招呼手下,安排兩人坐在了院中角落,點心香茶流水價一般送了上來,雲淡風笑著抱歉,打躬作揖的去了。   「你剛剛跟他說了什麼?」趙槿坐下後低聲問他。   「只是給你編了個身份而已。」保羅笑得很淫賊,趙槿看他模樣,知道他不會老實交代,便轉過臉不再看他。   「咦,那不是譚青皮麼?」保羅突然看見熟人,譚孝安跟一個二十來歲書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雲淡風上去招呼,接著,把兩人帶往趙槿保羅這邊。   譚孝安從小就是當今官家的伴讀,怎麼能不認識趙槿,雖然趙槿隱去了下巴上的血痣,可譚孝安仔細看了幾眼後還是認出來了,臉色一變就要行禮,趙槿心中歎氣,保羅起身一把拉住他,「這不是譚公子麼,還真是巧了,來來,我們正好便坐一起。」   譚孝安這時候也瞧出端倪來了,小心翼翼陪坐,連錦凳也只佔了半個屁股,旁邊那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倒是好整以暇,真是無知者無懼,「兩位,在下顧熹來。」   「顧兄請坐,小弟陳保羅,這是我一個遠房表弟陳曼才……」保羅打著哈哈,「來來,請茶。」   那顧熹來倒有些自來熟的脾氣,拍打著手上折扇說:「據說這次白駝山拍賣會不少珍稀,陳兄和令弟若看上什麼手頭不湊緊,只管跟小弟招呼一聲就是。」   顧熹來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像是個姑娘,說話卻頗為豪氣,讓保羅直樂呵,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顧兄,你家開銅礦鑄私錢的罷?」   「小弟是戶部收支員外郎。」顧熹來嘿嘿低笑,保羅一笑,沒見過做貪官做這麼老實的,剛準備逗他幾句,顧熹來又說道:「不過,陳兄明鑒,小弟家族在江南西路倒的確是有一個自家的私人銅礦……」   保羅咋舌,嘖嘖,原來真是開銅礦鑄私錢的主啊。   須臾,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院中各處掛著燈籠,尤其中間還吊著個巧手走馬燈,燈光四下撒射,把整個院落裝點得如夢似幻一般。   台上厚實的簾子捂著,誰也不知道後面到底放了什麼稀罕物品,這時候雲淡風微笑著從旁邊過來,「幾位公子,下面可就是正角兒登場了。」   他知道保羅近日大發,譚孝安又是起居郎,兩人雖然不是什麼尚書宰相,可都年輕,且是官家跟前紅人,因此跑來相陪。   譚孝安因為趙槿的緣故不大敢說話,那顧熹來好似跟雲淡風不熟,趙槿更加不必說了,因此保羅笑笑,「想必是什麼獻藝節目罷,不過……」   雲淡風消息快,當然知道今天阮阿蠻被保羅贖身,笑著就說:「淡風知道陳公子和幾位花魁的逸事,不過,今天這位,可是因為和本店山主交好特意前來的,論歌喉,怕不輸火焰歌神,幾位便請瞧。」   這時候,燈火沒由來地一暗,接著,台上厚實的簾子緩緩往兩邊揭開,一位穿著打扮迥異於當時女子服侍的女子俏然站在台上,一身潔白,舒袍廣袖,頭上蒙著黑紗,脖子上圍著一個金屬狀的古怪東西,胸前掛著黑色十字架,只見她雙手撐開,宛如在祈禱天主,走馬燈把燈光一絲絲撒在她身上,一時間,一股聖潔的味道四處瀰漫。   聖母瑪利亞啊,保羅心裡面大叫,這不是基督教聶斯托利派(Nestorian)麼?   院子裡面一眾人驚歎,雲淡風得意笑笑,壓低了嗓子說:「這是大秦景教聖女文醜醜,素來和我白駝山山主交好,此次特意前來助興。」當然,他還有沒說的話,這次拍賣會利潤的三分之一,將會捐獻給景教教會。   那大秦景教聖女在台中站著,慢慢低吟,雖說是低吟,卻不知道為何,一眾人等個個能聽得清楚,便宛如在自己耳邊輕哼一般,那聲音悅耳動聽,說不出的曼妙,宛如一眾裸女在眾人眼前翩翩起舞,偏又讓人無法生出褻瀆之心來。   Shit,保羅暗罵,這白駝山可真夠本事的,居然請了景教聖女來唱聖詩,眼前這些人雖然大富大貴,可誰又瞧見過這般,果然是有些手段,只是,這景教聖女文醜醜似乎身懷奇妙內功心法,怎麼便能跟自己用獅子吼唱歌一般,一時間十分好奇。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二章 天價雙胞胎和春宮圖   這歌聲和大宋朝流傳的不同,既無絲竹也無管弦,只那麼原音輕吟,聲音忽高忽低卻又聲聲入耳,一忽兒低吟淺唱一忽兒高亢入雲,把下面客人聽得神魂顛倒,便幾個平時得意歌喉的歌妓也羞愧死了,怕是比火焰歌神梅忒麗也還厲害一些,畢竟梅忒麗沒保羅那般獅子吼唱歌的本事,而這位聖女,似乎在這方面和保羅不相上下。   歌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結束,那簾子緩緩放下,只留下院中一眾客人如癡如醉,趙槿歎了一聲,看旁邊保羅一眼,低聲說:「以後便也別說自己唱歌好了,我看這什麼景教聖女唱的就比你那晚強。」   保羅揉了揉鼻子,心說我一個大老爺們跟人家姑娘比什麼歌喉啊,人家景教聖女,唱聖詩自然是拿手的,我要跟她比,怎麼也得比個流行歌曲罷,比聖詩不是自討沒趣麼。   這時候雲淡風上了台去,輕咳一聲,那些客人這才紛紛回神,頓時讚美之聲四起,雲淡風滿面得意,「諸位貴客滿意,小店便歡喜之極了,接下來本店拍賣會正式開始,諸位,請看。」   他微笑著伸手一拍,那幔簾又緩緩拉開,兩個穿著新嫁娘大紅裙袍頭上蒙著紅蓋頭的女子便窈窈並排站在台上。   難道是大變活人?底下豪商巨富們各自交頭接耳,連保羅都好奇了,只趙槿,似乎不太習慣眼前這種男人們的腐敗,第一件便是買賣人口,想必是什麼美艷女子,便略哼了哼。   「這第一件寶貝全名『貼心寶貝』,至於妙在何處,不如請哪位客人上來,淡風好講解一番。」   立刻,便有一位三十許的客人跳上台去,雲淡風一笑,拍手示意,後面兩個大腳婆子送上錦凳,接著扶雙胞胎坐下,又有一個小廝托著一個盤子上來,盤內是一根孔雀尾羽。   大腳婆子除去雙胞胎腳上的繡花鞋,下面又是一陣低哄,好一雙金蓮,真真是可堪一握,絕品蓮足,足足值千金的,尤其腳趾根根雪白毫無瑕疵,看得一眾人垂涎不已。   雲淡風拿起尾羽遞給那客人,「請客人用這尾羽搔弄隨便哪個的腳心。」   這是大戶人家常常玩的一個閨房遊戲,蓮足是大多數男子喜歡把玩的,腳心又是性感地界,拿羽毛這麼一搔,身子敏感的,很快便能高潮,是最為一些年紀大的男人喜愛的遊戲。   那客人蹲下身子,好奇地用孔雀尾羽去搔其中一個的腳心,頓時,一陣銀鈴般的淺笑從紅蓋頭裡面傳出,雙胞胎同時顫抖著身子,連腳趾翹動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台下嘩然一片,姐妹同心?   得意一笑,雲淡風高聲宣佈,「此乃萬中無一的姐妹同心,不管是撫弄哪個,另外一個立生感應,端地奧妙無方……」   那客人還有些懷疑,又去搔另外一個,結果依然一樣,雙胞胎姐妹笑得花枝亂顫,笑得一眾人心癢難搔,恨不能立刻抱回家去享受。   大家都在想一個問題,如若雙胞胎姐妹面容姣好,起碼值一萬貫錢。   請那客人下台後,雲淡風深知下面人的心思,一擺手,大腳婆子又扶起雙胞胎,撤去錦凳,他走到雙胞胎身後,「各位,且來瞧瞧並蒂蓮花美是不美……」說著,雙手一伸便揭去蓋頭。   台下客人們個個眼前一亮,好漂亮的一對雙胞胎妙人兒,怕只十來歲模樣,一模一樣清秀絕倫的小臉蛋,皮膚如凝脂般吹彈得破,雙目如水流瞳百轉,同時淺笑,千嬌百媚,真是一笑傾城,頓時叫人心生憐惜。   可接下來雲掌櫃又做了一件大煞風景的事情,雙手在雙胞胎背後一扯,把大紅色裙袍扯了下來,雙胞胎同時發出一聲尖叫,雙手一抱護在胸前,眼中儘是楚楚可憐,肚兜和衾褲掩蓋不住窈宨玲瓏的嬌軀,雪白柔弱的胴體在空氣中宛如落翅小鳥一般微微抖動,異樣的刺激看得台下一眾男人血脈憤張,保羅身邊不遠處一個年過半百的豪商賈進財甚至流下了口水,眼光中透出瘋狂變態,似乎恨不能立刻撲上去撕掉雙胞胎身上最後那一點兒遮羞布一逞獸慾。   「各位,揚州瘦馬貼心寶貝,姐姐郝寶寶妹妹郝貝貝,乃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生,便只相差片刻大小,芳華十三,十足處子,妙處多多,起價一萬貫。」雲淡風小眼睛中透出得意神色來,這樣的極品小美人還是一對同心雙胞胎,怕也只有富可敵國的白駝山揚州總店能培養出來了。   「我出兩萬貫。」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保羅身邊不遠那個半百老頭賈進財。   「我出兩萬三……」   「兩萬五……」   沒一會兒,價格已經被抬到了四萬五千貫之巨。   保羅歎氣,眼前的情形,自然讓他不習慣,好歹是受過平等教育的,這麼公開買賣人口,還是兩個極品羅莉雙胞胎,真真是……看著旁邊那個年過半百的賈進財,忍不住惡毒地腹誹,死老頭,都松下奔聯想了,還好這口,買回去戴綠帽子不成?   譚青皮一直小心翼翼伺候在趙槿身邊,這時候趙槿遞給了他一個眼色,低聲說:「把這兩個女孩買下來。」   譚青皮一愣,看著趙槿嘴唇微動,分明說的是「本宮身邊正好缺兩個貼心的侍女。」雖然明知要破財,依然歡喜,一下站起身來,大聲喊道:「六萬貫……」   這個高價一出,頓時滿場皆驚,六萬貫買兩個大活人,這可是天價。   雲淡風滿臉喜色,大聲道:「譚公子出價六萬貫,還有哪位貴客出價的?」   賈進財臉色鐵青,猶豫了下,抖著嘴唇喊道:「六萬五千貫。」   「七萬貫。」譚青皮這時候洋洋得意,好歹出了個風頭,雖然明知買來也享受不到。   賈進財兩腿都有些搖晃,可看見兩個小可人兒站在台上,淫慾之心又熊熊燃燒,一狠心,叫道:「八……八萬……」   跟本大爺搶?譚青皮翻了個白眼,別說這是長公主開口訛詐,就算是自己買,那還不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面子問題,好歹自己是東京城出名的大少,官家跟前的大紅人,未來的國舅爺。   「十萬貫。」譚青皮呼啦一下展開手上高麗國進貢的白紙折扇,頗有氣派地搖了搖,又嘩一聲合起,拿在手上輕拍,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   賈進財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再也沒力氣喊價了。   這第一件拍賣的寶貝便是十萬貫天價,頓時就把拍賣會的氣氛炒了起來,保羅看了看趙槿,心說你這二十萬恐怕也難買到什麼東西,趙槿微微一蹙秀眉,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正尋思,台上便又有小廝從後面抬出一面折疊屏風來,小心翼翼放下後,兩個小廝把屏風一展後豎立,一干人等個個發出驚訝之聲,那些貴客們身邊帶的女眷個個低啐了一口,顯是十分害羞,趙槿瞧了一眼,腦中嗡嗡作響,臉色頓時充血起來,嫣紅欲滴,一抹桃紅一直渲染到脖子,恨不能立刻找個地縫鑽下去才好。   正羞且惱,她突然感覺到手上一溫,便有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身子一頓之下,扭頭低看,保羅露出雪白牙齒一笑,只目光中卻毫無淫穢,似乎在安慰她,別怕,有我呢。   自己的手被對方攥著,趙槿一顆芳心砰砰亂跳,想抽出手來,可那台上的東西實在是個魔物,一眼之下羞得她心中沒著沒落的,抓了東西自然不放,另外一隻手使勁扯了扯衣袖,好歹遮蓋了些,拿眼瞧著自己腳上錦靴,便再也不敢抬頭,胸中酸酸漲漲好不難受。   「各位貴客,這屏風乃是丹青大師戴曉樓嘔心瀝血費時三年完成,名喚『三十六宮都是春』,各位且看,畫中三十六對男女交合之圖莫不是栩栩如生,譬如這第一幅……」   他伸手指點,大聲說:「畫中這梳著雙丫髮髻的侍女,年雖幼齒,但戴大師妙筆丹青,把這小妮子思春神情表現得淋漓盡至,這半推半就、若驚若喜的態度真真是活了一般,一股生澀春情頓時躍然紙上,實在可供把玩,旁邊題跋云:佳期幾度蹉跎,良會於今趁便,只因女愛郎貪,上郎身傾倒,玉腕挽郎肩,挑腮檀口煞相連,搖拽花心不倦,倒溜清泉一線,羞煞鴛鴦一片。」   院中個個盯著那春宮圖看,連小心翼翼的譚孝安也不例外,只聽見一片嚥唾沫的喉嚨聳動之聲,甚至還有些女子輕聲喘息,整個院落的氣氛頓時淫靡起來。   這聲音宛如魔音一般使勁往台下趙槿腦中湧去,她何曾經歷這般光景,恨不得便把耳朵蒙上才好,一顆心砰砰跳動,似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般,胸膛火燒火燎,連呼吸也不順暢起來,一抬眼瞧了一下,那些裸體男男女女便活了一般鑽進她腦海折騰……   正在這當口,突然從手上傳來一股溫涼氣息,順著胳膊往上竄動,立刻到了胸口,活潑潑四處遊走起來,頓時就把那魔障壓制了下去,長長吸了一口氣,趙槿這才恢復過來。   低頭瞧去,保羅微笑,眼神清澈如水一般,趙槿心頭一暖,知道他用內功幫助自己,便嘴唇輕動,從口型看似乎說了一聲謝謝,心中古怪,說不出的情緒,對保羅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心說他雖然被市井間傳為淫賊,可眼前舉止,實在是君子不過……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三章 貝葉真經   她這個想法,實在是想當然耳,把保羅美化了上天,怎麼知道保羅這位爺看慣小電影,眼前這些,真真是毛毛雨了,就好比吃慣滿漢全席的老饕,對水煮雞蛋自然沒什麼興趣。   「各位貴客,三十六宮都是春,一筆丹青描盡風流,起價八千貫……」   保羅身旁那顧熹來第一個跳起,「一萬八千貫。」   我出兩萬貫……   兩萬五前貫……   價格哄抬十分熱烈,這時候趙槿平靜下來,雙目瞥了保羅一眼,口唇微動,似乎在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的。   保羅聳了聳肩膀,也學她那般張嘴,我可是冤枉死了,我什麼都沒干啊?便有那心,在曼瓔你跟前也不敢……   俏面微紅,趙槿在袖內狠狠掐了他手一下,隨即醒轉,自己這不是跟他打情罵俏了麼?先是一羞,接著心中一痛,沉下臉來,把手使勁抽了出來,不知道怎麼,胸口痛的愈發厲害,似乎心臟被一隻大手抓在手掌上一緊一鬆地攥著……   這時候價格已經抬到了八萬貫之巨,便只寥寥兩三人還在競價,保羅鬱悶,心說不就是春宮畫麼,可惜我不是美院畢業的,不然豈不是想不發財都難?   「八萬八千貫。」顧熹來再一次伸手,想是志在必得。   「十萬貫。」從另外一邊角落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眾人沒想到第二件物品居然也哄抬到十萬貫之巨,不少人低聲咦了一聲,都往那邊看去,只見一個文采風流的青年,一身錦袍手握折扇,正是龐太師之子,兵部侍郎龐昱,他旁邊一個白袍俊俏少年郎,臉色如水,似乎看那春宮就是一堆狗屎一般,眉間痣告訴保羅,這人正是南海小龍女水修眉喬裝打扮。   保羅一皺眉,壓低嗓子說:「不是說呼延家和天波府穿一條褲子的麼?這姓水的是呼延讚的外孫女,怎麼老是跟龐昱混在一塊兒?」   趙槿不吱聲,他聳了聳肩膀,突然生出作弄的惡意來,大聲喊道:「十萬五千貫。」   譚孝安一愣,顧熹來也看了他幾眼,湊過來低聲說:「陳兄,你如果喜歡,早說啊,兄弟我就不炒這個價格了。」   他詭異地笑笑,拿嘴巴一撇龐昱那邊,說:「譚兄,顧兄,您兩位瞧,那龐昱身邊的可是個大美人兒喬裝的,我就是給他搗蛋一番。」   譚孝安是個花中魔王,這顧熹來也是個喜歡逛窯子的,何況龐昱和譚孝安曾經同為起居郎陪伴官家,兩人關係並不密切甚至還頗有齷齪,頓時就曉得了保羅的意思,三人互相嘿嘿一笑,都明白了。   「十一萬貫。」譚孝安把手伸了伸,他剛才十萬貫拍得貼心寶貝,這時候一喊價,眾人都有些心驚肉跳,有這位喊價,就算買來了怕也是要花老大價錢了。   「十三萬貫。」龐昱的老子到底是當朝太師,錢財還是有的,這時候院子裡面除了台上亮若白晝,四下還比較昏暗,龐昱倒有些看不清楚這邊,只是水修眉看得清楚,冷哼一聲,一道目光宛若實質掃到保羅身上。   嘿嘿,我就是要你花這個冤枉錢,保羅壞笑,又高聲喊道:「十三萬五千貫……」   這麼一來一往,立刻又把價格炒到了十七萬貫之巨,保羅得意的同時,不免暗歎,心說這錢足足可以養五千禁軍一年了,腐敗啊腐敗。   台上的雲淡風可是高興的要死,大聲說道:「三十六宮都是春,龐公子出價十七萬貫,還有更高的麼?」   連問三次,保羅覺得再抬也難以加價了,對譚孝安和顧熹來使了個眼色,這春宮屏風便被龐昱拍去了。   這時候台上又搬出一個竹夫人(用竹子編成的筒狀物,夏天抱在懷中睡就不熱了,美起名曰:竹夫人)來,仔細一看,居然是一整塊上好玉石雕成,通體碧綠,晶瑩可愛,居然雕刻成宛若女子狀,臉上面目清晰可辨,身材一彎美妙無方,裡面卻是鏤空的,唐宋以玉為貴,這麼大一塊整玉石怕就是天價了,再加上巧手雕工,實在是動人心魄。   那顧熹來撇了撇嘴,壓低嗓子說:「別看這東西稀罕,裡面都是空的,其實不值得花大價錢,我估摸著也就七八萬貫模樣。」   話是這麼說,可這東西還是很快就抬到了十一萬貫之巨,保羅看了看不說話的趙槿,心說這東西買來給老太后抱著夏天睡覺倒是不錯,不過……老太后抱個玉美人不妥,便沒開口,最後被某個大腹便便的富賈用十二萬八千貫買走。   接下來幾件東西無非就是珠玉之類,保羅瞧著也沒什麼稀罕,倒是顧熹來,花七萬貫買一件珍珠衫兒。   這龐昱花大價錢買春宮圖作什麼?保羅還在不時看著龐昱那邊,這時候,台上小廝用金托盤托了一疊東西出來,雲淡風一臉虔誠,雙手合十後才慢慢說道:「諸位,這件乃是神聖之物,佛教至寶貝葉真經,乃是天竺國一位高僧用自身血書寫在貝葉上的《增一阿含經》,費時十載這才書寫得成,我白駝山萬里迢迢從天竺國請來,乃是要尋一位大德保存。」   這貝葉是貝葉棕的葉子,小乘佛教「五樹六花」之一,古代印度,西雙版納,緬甸用其葉片撰寫經文,稱為「貝葉真經」,而佛教寶物往往不能稱買,譬如去佛寺買開光佛像回去,不能叫買,必須叫請,因此雲淡風這番話說的極為含蓄,叫做「尋一位大德保存」。   這時候趙槿眼中一亮,這個好啊,正好給母后賀壽,就看了保羅一眼,保羅自然明白,乾咳了聲,低聲說:「先等別人喊價,放心,最後我終究要買來就是。」   凡是大富貪官,越是貪的厲害的偏門來錢的,愈發信奉宗教,這麼一件寶貝拿出來,自然就有許多人喜歡,沒一會兒,價格升到了五萬貫,還有五六人在競價。   「八萬。」顧熹來突然伸手,硬是提高幾乎一倍的價格,嚇退了幾個競價的。   「九萬。」保羅慢騰騰喊道,顧熹來臉上訝然,低聲說:「陳兄,你怎麼又來?便喜歡也要早說啊,小弟醜話先說到前頭,這我可是勢在必得的。」   保羅心中嘿嘿一笑,估摸著這機靈傢伙也是準備買來孝敬當朝太后的,「顧兄,我丈母娘眼看快大壽了,還請諒解。」旁邊趙槿一聽,臉上一紅,狠狠拿眼剮了他一眼。   「九萬八千貫。」顧熹來一伸手,接著低聲說,「陳兄,實在不好意思,小弟尊長也十分禮佛……」   他正說話,就覺得腿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腳,接著便看見譚孝安對自己擠眉弄眼,那意思分明就是讓自己不要去爭,有些訝然,接著又被踢了一腳,好歹是混官場了,眼眉通挑,頓時有些明悟,咳嗽了一聲,便說:「君子不奪人所愛,陳兄請了。」   「十二萬貫。」他剛說完,那邊角落龐昱也喊價了。   仔賣爺田不心疼,保羅反正是拿的趙槿的錢,這時候還不跟龐昱別一別苗頭麼,一伸手又喊,十四萬。   十五萬貫。   保羅爺發狠,心說反正不是自己的錢,不好好落落你的面子當我是擺設不成,高聲叫道:「十九萬八千貫。」   一眾訝然,剛才春宮屏風十七萬貫高價立刻作古,十九萬八千貫這可是全場最高價,即便有信佛的,哪兒捨得花如許大價錢買個佛教經文回去,頓時個個收聲,龐昱拍得春宮屏風後恐怕也是現錢不湊手,不吭聲了。   等雲淡風宣佈貝葉真經為保羅所得,保羅得意,心說小龐你就拿春宮圖去討好老太后罷,一陣嘿嘿笑,對趙槿說道:「曼瓔,這銀錢過手,我收兩千貫手續費不打緊罷。」   無賴,趙槿微嗔,扭過頭去不看他,小兒女姿態把旁邊譚孝安嚇得心驚肉跳,看保羅愈發高大了些,簡直有英名神武的花中聖手味道。   接下來便無什麼可說的了,保羅身上錢花光了,讓他自己掏錢買東西一來沒錢,二來那些金珠珍寶他也瞧不上,反正貝葉真經到手,也算完成任務了。   拍賣會上幾家歡喜幾家愁,一場盛事終於落下幃幕,尤其是十萬貫天價的揚州瘦馬雙胞胎,雖然不是本場最貴的拍賣物品,卻是最勾魂奪魄的,而且還是活人買賣,怕要在上流圈子裡面流傳一陣子了。   那顧熹來跟譚孝安說了幾句話,首先告辭了,譚孝安倒是想走,不過,花了十萬貫,總要跟長公主交代一番,只能小心翼翼陪著,龐昱這時候才看清楚是陳保羅,又認出趙槿,先是一驚,後又一笑,一彎腰十足禮節,好歹是東京城四大美男子,當朝太師的兒子,果然氣度不一樣。   那水修眉看著保羅冷哼,眼光上下掃動,拂袖而去,龐昱倒是知禮,抱歉一笑便跟了出去。   這時候雲淡風滿面春風走來,「陳公子,好生豪爽,譚公子,好生了得,淡風佩服,還請內房用茶。」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四章 便宜駙馬爺   雲掌櫃小心翼翼請保羅趙槿和譚孝安到裡屋奉茶,到底是大主顧,幾十萬貫的交易,自然要小心陪襯著。   譚孝安十萬貫拍下貼心寶貝,雖說花了錢,可依然神輕氣爽,就有些洋洋得意,心說這錢麼,就是身上的污垢,搓搓就來了,十萬貫買長公主高興,那是千值得萬划算。   他被雲淡風拍了幾句馬屁,一時間得意起來,恬著臉兒,求趙槿賜字,「長公主文采朝野皆知,還求賜個字,好讓孝安長長臉。」   趙槿畢竟剛敲詐了人家十萬貫錢,好歹給些甜頭,這就好比武將在外面打了勝仗,皇上要獎勵賞賜一般道理。   旁邊的雲淡風這才知道眼前這位俊俏公子是當朝碩華長公主女伴男裝,頓時大驚,一撩長袍就要行禮,倒是保羅拉住了他,笑嘻嘻說:「雲掌櫃,太客套可就見外了,咱們可還是有些交情的。」   雲淡風看他兩次和趙槿親密來往,把手相攜,剛才更是說「這是我房中美眷,來開開眼界的」,便以為他是趙槿的未婚夫婿,諛笑道:「駙馬爺真是體貼下情,毫無架子,又是一表人才,和公主真是絕配,天上有,地下無的,絕配,絕配。」   趙槿看著保羅笑嘻嘻毫無解釋清楚的模樣,心裡面又羞又惱,很是瞪了他一眼,可解釋罷,怕越描越黑,低啐了一口,只得作罷,「雲掌櫃,還請備下筆墨……」雲淡風滿面春風,心說今兒巴解上當朝長公主和駙馬爺,日後免不得要得到山主的誇獎,「小人這就著人取上好的筆墨。」旁邊譚孝安看趙槿毫無解釋的意思,又仔細打量了保羅一番,心說朝野上下都傳說這人跟玉卓公主要好,什麼時候又勾搭上長公主了?一時間便佩服死了,要不是長公主在,怕就要立刻請教泡妞心得。   小廝取來筆墨,又搬了一張條桌來,譚孝安放下心思,趕緊把自己手上折扇往桌子上一放,「請長公主寫在折扇上便是。」   雲淡風小心伺候,研磨好了墨汁,趙槿提筆就來,刷刷刷,一首打油詩寫在了扇面上,好一筆顏體字,真真是風骨峭然,頗有神韻,雲淡風立馬湊趣,大聲讚好,「真一字千金也。」   譚孝安巴巴地看著趙槿寫好,頓時湊過腦袋去看,低聲念道:   譚郎十萬一扇先,   孝道忠恕兩皆全,   安得妙計天下事,   頗有妖嬈伴身邊,   皮囊外相文武略,   也有官聲也多情。   頓時,看得譚青皮心花怒放,一下取了折扇,小心翼翼拿嘴巴吹著,心裡面得意,回去一定要給老頭子瞧瞧,這滿朝文武百官,年輕俊逸,哪個有長公主親書的?還是我譚孝安譚大少能耐啊,哇哈哈哈……   這打油詩,乍一看,是誇譚孝安文武雙全、風流多情,為朝廷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才,其實卻是個藏頭詩,雲淡風好歹進過學,是個秀才出身,立馬就看出門道來了,「譚孝安潑皮也」,想笑,又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旁邊譚潑皮,好歹是起居郎,必須湊趣,當下連聲叫好,接著小心翼翼諛笑著,「長公主殿下,小人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給鄙店賜字?」   趙槿此刻心情大好,也不說話,伸出纖纖素手,拽了一張紙鋪下,大筆一揮而就,「白駝山東京店」,落款:碩華槿字。   雲淡風開心得要死,連聲多謝,他是個機靈人,一點兒也不提錢,長公主風華絕代文采盎然,這會兒說錢,便俗氣了,只是低頭瞧著那字,來來去去瞧個不停,低聲自言自語,這個一撇神韻充足,那個一勾瘦骨峭然,彷彿酸丁迷戀與筆畫之間,宛如知音一般,馬屁拍得極為高明,連趙槿也不能免俗,自然露出些兒得意,看得保羅偷笑,這馬屁手段,其實公主也是人啊。   盤桓了一會兒,譚青皮大聲吩咐雲淡風把雙胞胎送往長公主府邸,便告了罪,喜滋滋先離去,接著雲淡風點頭哈腰把趙槿和保羅送到白駝山大門口,這才悄悄從袖子中把一張銀票和包裹了貝葉真經的檀木盒子塞到保羅手中,低聲諛笑,「駙馬爺,這潤筆費您代收著,日後若有什麼所需,儘管吩咐淡風便是。」   兩人上馬,自有家將跟上,保羅就把裝貝葉真經的檀木盒子交給了林若飛,一夾馬腹跟上前面趙槿,暗底下展開手上銀票,頓時一挑眉,好傢伙,萬通錢莊的一萬兩銀票,十足典當,一絲兒都不帶假的,當下調笑起來,「嘿,曼瓔剛才將將便寫了十個字,真是一字千金,日後隨便寫寫字,還怕沒銀子花麼。」   趙槿正在心思繚亂,剛才這人怎麼不解釋,什麼駙馬……想到這兒,臉上緋紅心思混亂,一點兒都沒聽到保羅的話。   「我說,這銀子你要不要?不要我可就收著了。」保羅拿銀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趙槿隨口說:「我的不就是你的……」話一出口,頓時不對,當下鬧了個大紅臉,真真是羞死人,「我府上還有些事情,可先走了。」說著,也不管保羅,雙腿一夾馬腹,烏椎馬恢恢一叫,潑刺刺跑了出去,兩個家將互相瞧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保羅倒不去在乎說話,銀子才是真的,最近越來越大發了,好事不斷,銀錢拼了命往他保羅大爺懷中飛,不要白不要啊,當下得意,心說自己怎麼不給阿風蓉娘她們買點什麼,一拽馬韁,又折回白駝山去,好歹挑了一串小指頭大小的珠子準備送給蓉娘,那珠子顆顆飽滿色澤明亮,果然是好貨色,又看上一對鐲子,裡面隱約有花紋環繞宛如盤龍,便尋思買了給阿蠻,至於阿風整天男孩子打扮,一時間倒不知道送什麼好,還是雲淡風推薦了一塊玉珮,通體剔透翠色慾滴,倒是叫人喜歡,只是價錢有些嚇唬人,要三千八百貫,他到底賺了錢,官家賜金十斤兌換銀錢不方便且也不划算,讓他好生鬱悶了一陣子,不過剛才趙槿的潤筆費進了口袋,那可是真金白銀,十足十兌現的銀票,人一有錢就騷包起來,大手一揮,買了。   雲淡風這時候哪兒好意思收他的錢,連說三件加起來不過兩萬貫錢,駙馬爺瞧得上那是本店的榮幸,保羅挑了挑眉,說難道我像是那種隨便打秋風的人麼?其實心裡面卻有些寒磣,他可是沒兩萬貫在口袋,雲淡風諛笑著說,便收駙馬爺一萬貫成本錢好了,正好是剛才趙槿的潤筆費。   他一聽高興,也不去在乎,而且趙槿二十萬貫還多了個兩千貫在懷中,一時間得意起來,拿了東西拱手告辭,出門上了馬,潑刺刺往四海武館跑去。   到了四海,那機靈的小黃魚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看見他騎著馬回來,滿臉笑迎上去,「保羅爺,您可是回來了,阿風姑娘跟阮大家脖子都盼長了,吩咐小的出來看了好幾遭。」說著過去拽過馬韁。   保羅笑著下馬,連番好事讓他少年輕狂起來,「我說小黃魚,日後可不能叫阮大家了,要叫少奶奶,阿風呢,也得叫少奶奶。」   小黃魚吐了吐舌頭,「那行,往日我便叫您少爺就是。」   他快步進去把五花驄拴在練武場,接著一溜兒小跑追上保羅,伸手替他撣了撣袍子上灰塵,「我說少爺,您可別嫌小黃魚多嘴,您這武館實在不能讓阮大……讓少奶奶住著,這裡裡外外亂七八糟的,少奶奶哪兒能在這兒住著啊,我瞧那,您應該趕緊買個大宅子,最好有幾進院落的,以後指不定還得添多少少奶奶,得分門別院住開,好歹您現在也是當朝官員,您看您,特賜進士出身,又是直秘閣侍講,又是武義郎,還食邑二百戶還有賜銀魚袋,老是住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啊。」   「這兒不好麼?」保羅皺了皺眉。   小黃魚小心翼翼說,「少爺,這兒是揚州門啊,遍地平民,哪個高官顯貴住這兒的,即便您不介意,可不是落了朝廷的面子了。」   「那有什麼關係,平民便不是人麼,我看在這兒住著蠻好,最多我在旁邊買些地擴建就是了。」   「那您就兩頭跑?」小黃魚有點不理解這位爺的想法,哪個白身發跡了不是拚命往顯貴區擠啊,偏自己這位爺,還就賴這兒了,「那四海春日不是還有位少奶奶麼?咱這武館在東南腳,四海春日在城中,可不近哩。」   保羅最煩心就是這個,有點鬱悶,「緩緩再說罷。」   正說著,到了後院,阿風聽見他說話,疾步從屋子裡面跑了出來,「師叔……」   保羅笑著伸手過去拉了她手,「我什麼事兒沒有,還賺了一筆外快,對了,咱們武館那些受傷的弟子安排的如何?」   「小師叔,賺了什麼外快,俺也瞧瞧。」鐵牛甕著嗓子從自己屋子窗戶探頭出來,「手下小的們全沒什麼大礙,都是些皮肉傷,小師嬸師妹每人給了十貫錢養傷,都好著呢。」   「鐵牛你皮癢癢是不是。」阿風被鐵牛一句小師嬸師妹的古怪叫法鬧了個大紅臉,後面小黃魚吐了吐舌頭,悄悄退下。   鐵牛最怕阿風一發飆拿了軟劍滿武館追殺他,縮了縮脖子,大聲說:「小師叔,俺可先睡覺了,今兒這一架打得過癮,好歹睡覺養精神。」說著啪啦一下拉上窗戶。   「還怕別人叫啊。」保羅看著阿風,滿臉憐惜,伸手在她耳垂後面一撫,阿風渾身顫抖了下,臉色愈發紅了。   「等過年的時候大哥出關,我便跪在大哥跟前求他把你嫁給我,大哥要不肯,我就跪七天七夜,好歹把你跪回來。」   阿風心裡面歡喜,低著頭怯怯說:「可不准哄我。」   「哄你幹什麼,又沒錢,要哄也哄別人去。」保羅笑著一把把阿風抱起,惹起一聲驚叫。   到了自己房門口,俏丫鬟秋月巧笑嫣然看著兩人,阿風臉皮薄,使勁掙扎下來,保羅看著自己屋子,愣在了那兒。   他房間原本亂七八糟的,阿風打掃完最多乾淨兩天便又亂了,可這會兒房間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連一絲兒灰塵都瞧不著,該有的全部都有了,圓桌上擺著大紅蠟燭,茶壺果盤什麼的都有,床鋪也鋪上了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色錦被,洗臉盆便架在床尾,後面遮起了簾子,想是擺馬桶的,反正……到處都透著不一樣的乾淨。   阮阿蠻一身素淡衣裙,俏然坐在床頭,臉頰上梨窩淺現,眼眶兒卻紅紅的。   這時候保羅才明白剛才小黃魚說「您這兒哪兒是少奶奶能住的」這話的意思,阿蠻以前穿錦戴玉,便什麼粗活也沒作過,雖說她不嫌棄,可自己讓她就這麼住,實在是對不起人家。   他慢慢走進去,訥訥說:「阿蠻,真對不起,我這兒委屈了你。」   阮阿蠻眼眶中噙著淚,卻滿臉兒歡喜的笑,「嫁疾隨疾,嫁叟隨叟(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句俗話便是從這個衍化而來),何況郎這樣的大英雄,阿蠻不知道多滿足多開心,我原本以為自己永遠也等不到這一天呢。」   說著,珠淚兒滾了出來,又趕緊伸指拭了,帶著些沙啞的哭腔說:「你瞧,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實在是歡喜惱了……」   阿風看原本歡喜的,此刻卻有些尷尬,趕緊就說:「師叔,那個什麼代國公府派人送來了個賀禮呢。」   阿蠻伸出纖纖玉指在眼眶下面又拭了拭,這才笑著從背後拿出個小盒子來,一打開,裡面錦緞托著一顆好大的珠子,閃著瑩瑩之光,好一顆上好海珠,怕足值萬貫。   「那個潘文章豈不是哭死了。」保羅笑著走過去,打消了屋子裡面的尷尬,「我這個算不算受賄啊。」   俏丫鬟低笑,「爺您這說的,小姐給他們賺了多少銀錢,我瞧這還少了呢。」   「秋月,不准亂說話。」阿蠻輕啐了一口,秋月這才笑嘻嘻說:「婢子就不打攪爺和小姐溫存了。」   阿風看了一眼自己這暗戀了數年的風流師叔,心裡面好歹有些苦澀,「師叔,秋月今天便睡在我那兒了,明天咱們去買個大宅子罷。」   兩人出門後反手帶上房門,保羅慢慢坐在阿蠻旁邊,阿蠻因為被贖身,終於能跟情郎在一起,臉上說不出的嫵媚歡喜,看著他,俏然入懷,「你說我這是不是在做夢?」   「這話可傻了。」保羅笑著把那萬貫海珠往床頭一扔,伸手摟住了她,「你們女人整天便愛說夢啊夢的,阿蠻,咱們也好久沒親熱了。」說著便有些不規矩起來,一隻手滑進了阿蠻裡衣去。   蠟燭燈花一陣搖拽,把阿蠻的臉頰映照得艷若桃李……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五章 鸞鳳妙手的妙處   被他一陣撫弄不禁低聲喘息的阿蠻伸手按住了那大手,「別……她們可就在隔壁……」   保羅有些洩氣,可不是,秋月還罷了,阿風還是處子之身又沒經歷過什麼男女情事,好歹臉上難看,於是停了手,只摟著阿蠻在懷中。   沉默了一會兒,阿蠻突然低聲說:「郎,阿蠻有個秘密一直瞞著你,現下阿蠻身心都是你的人了,就想說出來,你可別生氣。」   秘密?保羅笑笑,說:「怕是私下積攢了些私房錢罷,這算什麼秘密。」   阿蠻低笑,「私房錢可有,大約五六萬貫模樣,我可都交給阿風妹妹了,日後我全心全意作郎的女人,還要私房錢作什麼,我說的可不是這個。」   嘖嘖,保羅笑著在她臉上輕吻了下,「你們個個都比我富有,香香給我的百寶箱足有十萬貫之巨,你平時老是補貼我,想一想,我真是沒心沒肺的人了,只是……」他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香香現在身在何方,我實在後悔啊。」   阿蠻便安慰了他兩句,這才羞著臉繼續說:「我說的秘密不是這個哩,你可要答應別生氣。」   保羅愛憐,點了點頭說我可有什麼生氣的,那戲文上說的「負心薄性郎」怕指的就是我,真是壞了透了去了。   伸手掩了他嘴巴,阿蠻低聲道:「我可不准你這麼說,能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多歡喜,只是以前心中忐忑,總是怕你不要我……」   她說著,從懷中抽出一條白綾來,煨紅了粉頰悄聲說:「妾還是……還是處子之身呢。」   什麼?保羅一跳而起,這玩笑可大了,他和阿蠻歡好可不止一次,雖然阿蠻每次都要他熄了燈,可也沒那麼離譜,就算李代桃僵,秋月那也是大姑娘身子啊。   他疑惑地看著阿蠻,「難不成,是那個什麼鸞鳳妙手?」   阿蠻紅著臉蛋點頭,「可……可不准生氣,我哄了你那麼久,就是怕你有一天不要我,嫌我是倒貼了身子給你……」   保羅實在是啼笑皆非,這女人果然都是水晶玲瓏心,自己居然被哄了這麼久,忍不住故意板臉,「好啊,可哄了我,你說,便該怎麼罰你?」   「郎怎麼罰,妾都心甘情願。」阿蠻起身摟住他蜂腰,臉頰含春膩聲說道,「只要郎高興,妾便拼了身子也要讓郎盡興……」   這時候保羅實在好奇,這鸞鳳妙手到底是如何讓自己上當那麼久的呢?忍不住就問:「阿蠻,你這個妙手到底是怎麼哄過我的,這興發癲狂的,豈不是苦了你?」   珠淚兒滾滾而下,阿蠻實在也是可憐人兒,又怕情郎棄自己如敝屣,又要討情郎歡心,還得保存這自己的處子之身,那男女情動之時,需要多大的克制毅力啊,這就好比某位逆天強人辯護女人為男人「咬」的問題說:那些說女人「咬」舒服的,你拿一根胡蘿蔔塞嘴巴裡面抽插試試爽不爽。   一個情深意切愛著情郎的女人整天給對方那個那個,自己情動卻不能暢快只為保留處子之身,這難度之高可想而知,這便好像要求男人跟女人怎麼都可以偏偏不能進去,而且如此保持接近兩年的事件,那是多麼的痛苦。   將臉蛋兒煨在情郎胸膛,阿蠻低聲抽泣,「保羅,阿蠻便愛死你了,這年許,好生難熬,有今日,奴死也心甘了。」   「說什麼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保羅最大的好處就是能體諒對方,這時候不生氣還安慰阿蠻,叫阿蠻怎麼不興起「為郎死也心甘」的念頭呢。   「只是……」保羅雙手扶著阿蠻香肩,壞笑著說:「今兒可得讓我瞧瞧,這哄了我這麼久的鸞鳳妙手到底是怎生厲害,居然讓我一點兒也不察覺。」   阿蠻紅著臉兒,默默給他褪去衣裳,到保羅上身赤裸,看著寬闊的胸膛,一時間又羞起來,「把蠟燭兒滅了好不好。」   「不好。」保羅這會兒哪裡肯,「我可要仔細瞧瞧你是如何哄我的。」   這冤家,阿蠻咬唇,一狠心,自個兒脫了衣裙,只剩下肚兜衾褲,俏生生立在保羅跟前,真是滿眼春情,景色繚亂,怎說的一個好字。   她伸手在枕頭下摸索出一個玉盒來,裡面芬芳膏膩,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便看見一雙玉蔥般的纖手掏了一大塊膏膩在手上揉了,嬌嬌怯怯躺在床上,雙手這才輕輕拉開衾褲,只手兒緊緊捂著。   這光景人間難得幾回見,保羅頓時慾火焚燒,一掌拍滅了一根蠟燭,只剩下另外一根蠟燭身單影直宛如婦人依在門口盼望夫君一般輕晃著。   阿蠻一張臉兒煨得通紅,任憑保羅除去肚兜,半依半躺著,雪白的身子輕輕抖動,看得保羅食指大動,溫柔地壓了上去。   這一番和往日不同,他知道了其中奧妙,自然細心體會,只覺得溫溫滑滑,柔柔膩膩,層巒疊翠一般且還輕輕蠕動,說不出的美妙。在阿蠻,這手段哄了情郎將近兩載,業已熟透,自然巧了不能再巧。   天地間傳種接代的事情便如許美妙上演,保羅抵開一層又一層,俱都是阿蠻柔滑細膩玉蔥般的手指,一忽兒,便山窮水盡疑無路了。   「便輕些,奴……有些怕哩。」阿蠻漲紅了臉,情動不已,喘息著低聲說,胸前飽漲不停起伏,情郎的身子便在身上,兩載相思今朝便要得逞,突然間,居然害怕起來。   「哄了我這許久,還不准我欺負你麼?」保羅輕笑,腰間一挺,頓時阿蠻蹙起秀眉,檀口輕張,剛要發出嬌聲,情郎舌尖吐來,滿口的溫柔膩滑,低聲嗚咽著,輕輕扭動香臀,似拒,似迎,瞧不出些兒端倪。   她雖然十足處子,可好歹兩年兒虛鳳假凰玩弄下來,只一下輕痛,接著便被滔天的愛戀給淹沒了,心胸和下體俱被充實,頓覺幸福如潮水湧來,不自禁地,眼淚兒滾滾而下,雖不能抬手,依然使勁兒伸了脖子貪婪地吮吸情郎口舌,鼻腔中發出柔柔膩膩的輕吟,良久,長長吐了一口氣,「阿蠻便愛死郎了。」   「小傻瓜。」保羅伸舌舔著她粉頰上珠淚,摟著她白玉無暇的身子溫柔輕動……   這可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麼,保羅這才體會到妙處,那前面風景無限,實在叫人貪戀,加之嬌娃十指輕動,更添了無數的妙處,真真是:   牡丹架高含香露,玉腿兒輕豎,手摩春簫樂將倦,雨偏雲半,怎療得飢渴貪戀。輕輕款款柔情無限,好似鞦韆,搖拽後庭院,興發不堪狂繚亂,一時樹倒猢猻散,佳人嗚咽,郎,今日方遂了奴心願。   須臾,雲住雨收,心滿意足,溫柔地趴在情郎懷中,只覺得眼前幸福如夢實幻,又問了一句傻話,「保羅,咱們不是在做夢麼?」   「是哩,雲雨高唐夢。」保羅輕笑,伸臂摟住了她,便也覺得有些虛幻,阿蠻是她在大宋的第一個女人,沒曾想,自己以為的一切原來是假的,今日才真正得到嬌娃身子,一時間好笑,多少柔情蜜意,風流倜儻,盡在這微笑中了。   一頓春睡,直到日上三竿兩人才醒來,丫鬟秋月在外面敲了好一會兒門,笑著推門進來,「恭喜小姐賀喜小姐了。」她眼尖,一眼瞧見床邊那拭了海棠紅的白綾,一把撲將過去搶了,阿蠻頓時鬧了大紅臉兒,起身要搶,可新婦破瓜,怎麼便也沒個力氣。   秋月得意,拿白綾一晃,「要可以,便拿賞錢來。」   保羅笑罵,赤裸著身子跳下床,秋月頓時尖叫,撒手捂著臉奔了出去,保羅聳了聳肩膀,「不是要錢麼?好歹讓我拿錢啊。」   「咋了咋了。」外面響起鐵牛甕聲大喉嚨,保羅趕緊去掩了門,「沒啥,等著。」   穿了衣裳,秋月這才紅臉進來,打水服侍,準備早餐,真是快樂的大少生活,拿王侯來也不換的。   這四海武館內新人熟人互相介紹,便也不需要費口舌了,總之四海武館多了館主少奶奶。   到中午吃了飯,阿風拉保羅到自己房間,「師叔,咱們家裡面人愈發多了,總不能還住這兒罷,小不說,實在不方便。」   保羅想想昨夜,雖然輕手輕腳,怕阿風也聽到些動靜,實在也不大好意思,這時候阿風看他,臉色也微微紅,「咱們現在便就這些錢,阿蠻姐姐那些金珠首飾不說,錢便大約五萬貫,加上香香姐姐給的還有上次官家賞的,自家剩下的,一起……」   她說著從懷中拿了錢出來,「一起就這麼多了,總共十來萬貫多些,師叔,還是買個大宅子罷,蓉娘姐姐一個人老是住在四海春日那兒也不方便。」   「阿風,你是我的貼心小管家呢。」保羅有些不好意思,這老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自己掛的官職拿是能拿些錢,可買宅子養一大家子總是不夠的,好歹想個生錢的買賣才是,「來,師叔我親一下慰勞你。」   「師叔,你可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阿風紅著臉躲開,「阿爹一日不准,我可不讓你碰……」說著,搶門而出。   他仔細尋思了一番,心說好歹再跟蓉娘商議商議,於是一人出門,小黃魚看他要出門,又把五花驄牽了追上去,「少爺,馬。」   待到他到四海春日,牽著五花驄從側門進了後院,一眼就看見蓉娘,居然沒在前面店裡面掌櫃,正奇怪,「蓉娘,怎麼沒在前面?」   說話間,從屋子裡面走出一對面貌一模一樣的姐妹花來,齊齊萬福,異口同聲說:「婢子見過主子。」   保羅目瞪口呆,這不是十萬貫天價雙胞胎麼?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六章 偷香竊玉小淫賊   蓉娘也是滿臉苦笑,「奴還不知道怎麼哩,今兒一大早,便有長公主府邸的人送過來,說是爺您花錢買的。」   保羅跺腳,「這趙槿,不是害我麼,我哪兒有閒錢養這兩位小姑奶奶,足值十萬貫呢。」這話倒把蓉娘嚇了一跳,輕掩著嘴巴說:「十萬貫?天……」   「不行,我得送回去。」   雙胞胎齊齊一聲叫,接著,淚珠兒便滾滾而下打濕了嬌面,「主子這便不要婢子了麼?昨兒長公主吩咐婢子了,婢子生是主子的人,死,也是主子的鬼。」   兩人說話,異口同聲,彷彿一個人說話一般,果然許多妙處,弄得保羅心煩意亂的,蓉娘過去好生相勸雙胞胎,這才止住了些淚水。   「這趙槿,不是逼著我腐敗麼?這叫什麼事兒。」保羅歎氣,這雙胞胎好是好,養不起啊,一個人就是五萬貫的價錢,拿銀子鑄一個一模一樣的,便也花不了這許多錢,難不成拿了當小祖宗一般供養著?   「便先收留著罷。」蓉娘拉著雙胞胎走到他跟前,「長公主送來了,再送回去,有些不妥當呢。」   歎了口氣,他拴了馬,抬腳往裡屋走去,自個兒倒了一杯涼茶,咕嘟咕嘟一大口喝下去,雙胞胎怯怯站在門口,似乎有些怕他,蓉娘到他旁邊,拉著他坐下,輕輕捏著他肩膀,「也別煩心了,咱們酒館好歹每月也能掙一千多貫呢,就養她們兩個也夠啊。」   保羅歎氣說,這點錢夠什麼啊,我剛給阿蠻贖身,這又多了人,阿風都說了,沒法住啊,這不是,讓我去買個大宅子,你看看,銀票也便十來萬,總不能拿東西去當罷。   蓉娘默然,這的確是個問題,十來萬聽起來多,可要真買個合心的大宅子,起碼五六進院子的,還要加上傢俱裝飾,進出的馬車、轎子,人一多,還有這丫鬟老媽子,廚師下人打雜的,護院的幫閒的,這十萬來貫還真有些勉強。   「奴手頭還有五千多貫呢,還有些首飾什麼的,要不,先湊著。」蓉娘小心翼翼襯著情郎說話。   保羅苦笑,「你那些錢便留著,再怎麼,也不能真去當當啊,好歹我現在也還是個拿錢不辦事的逍遙官,咦,對了,這揚州府我不是還有食邑二百戶的封地麼?」他剛動這個腦筋,接著又搖頭,不行,太遠了,而且實際封地一百戶,估摸著一年也就幾千貫錢,頓時長歎。   「我現在恨不得去搶萬通錢莊去。」極度不爽的他又倒了杯茶一口氣喝下,「你說這東京城這麼多當官的哪兒來錢買大宅子的呢?難不成要我想法子去貪污?」   說到貪污,他頓時想起一個人來,就是昨夜那個家裡面有私人銅礦的顧熹來,那小子脾氣倒是豪爽,不如,先去借點?可隨即他又打消了念頭,拉下臉面跟別人借錢哪兒是他保羅爺能做的事情啊。   不行,我還得去找趙槿,沒地方敲詐,也只能去敲詐公主了,他打定主意,便起身說:「我還是去趙槿那兒一趟……」   蓉娘顧不得有人在,一把拉住他,「爺,您別急啊,就這麼去,還不得被公主府邸的下人們轟出來。」   想想也是,頹然一屁股坐下,他此刻也沒了心情,從懷中摸出給蓉娘買的珍珠鏈子放在蓉娘手中苦笑說:「昨天還得意呢,這不是,買給你的,今兒就得為稻粱謀了。」   「奴知道爺心裡面惦記著奴,咱們慢慢從長計議。」   喝了兩壺茶下肚,保羅不停上下打量雙胞胎,心說要是把這兩個賣了,手頭可就周轉了,那眼光看金子一般看著雙胞胎,把兩個小姑娘看得膽戰心驚的,怎麼說,畢竟還是小姑娘呢。到底還是姐姐郝寶寶膽大些,先走過去窈窈萬福,「主子,婢子和妹妹也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本就是苦命人,服侍主子的,可不是貪圖著來享受,便什麼苦,我們姐妹都能吃哩,主子……」   「叫少爺,我可不是萬惡的地主資本家。」保羅感覺這易筋經養氣的功夫都消散了,居然覺得有些熱,想必虛火上升。   「少爺,婢子跟姐姐什麼苦都能吃哩,別趕我們走啦。」妹妹嬌憨些,怯生生走到跟前軟語祈求,這兩個小羅莉同時哀求,還真讓保羅有些吃不消。   這艷福也不是那麼好享受的啊,保羅恨不得仰天長歎,伸手去倒茶,茶壺卻空了,蓉娘正要轉身再去再煎水,保羅靈機一動,一拍大腿,「有了。」   他好言安慰了幾句,便匆匆出門,拉了五花驄從側門出去,院子裡面留下了一句話,「蓉娘,便等我的好消息。」   「少奶奶,少爺不會真賣了我們罷?」雙胞胎有些害怕,好歹保羅是個年輕帥氣的主兒,若是到了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手上,還不知道怎麼折騰,怎麼比較,都是跟眼前這位保羅少爺來的好,何況還是貴不可言的長公主送的,這人誰不想往高處走的。   「放心罷。」蓉娘拉了雙胞胎的手安慰,「咱們這位爺,對別人或許難說,可對女孩子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溫柔,怎麼也捨不得賣你們的。」   保羅策馬回到四海武館,匆匆回到房間,也不管阿蠻的詫異,先小心翼翼拿了珍藏的茶葉,接著又大叫阿風,讓她尋一個看起來雅致的盒子來,頓時房間裡面女人忙個不停,好歹,挑了個巴掌大的玉盒子,勉強雅致,就把茶葉裝了些進去,拿在手上端詳,哈哈大笑說:「大宅子就靠這茶葉了。」   「爺不是傻了罷?」秋月扯了扯阿蠻,阿蠻薄嗔剮了她一眼。   「少爺我聰明著呢。」保羅癲狂起來,伸手吃了秋月一記豆腐,弄得小丫頭面紅耳赤。   等到天色晚些,他胡亂吃了些東西,就匆匆出門,直奔長公主府去了。   到了西水門金梁橋長公主府邸後,他跨身下馬,門口幾個家將趕巧不認識他,看他大搖大擺過來,頓時呵斥,哪兒來的蠻漢,趕緊走遠些。   不給進?保羅看幾個家將勢利眼,恨不得一人一腳,心說我保羅大爺日後說不定便是你們駙馬爺,到時候看我不炒你們魷魚,他眼珠子一轉,拉了五花驄繞到旁邊小巷子去了。   這長公主府邸便是日後極為出名的奸相蔡京的宅邸,佔地極大,怕不有十幾進院落,加上雅致的後花園,整整佔了一條街面,在東京城那是一等一的大,連八賢王的府邸也比不上。   他四周瞧瞧,沒人,便把五花驄拴在一旁,一擰身,上了兩丈多高的院牆。   院子裡面黑漆漆的,也瞧不住什麼來,他蹲在牆頭用手指捏下一塊瓦塊來,就往遠處一扔,這就是江湖上夜行人們常用的手段「投石問路」了。   果然,瓦塊一落地,便有兩個家將從黑暗中走出來,居然還牽著一條獒犬,足有半人高,兩隻眼睛綠油油的,嘴巴上的哈喇子掛著,看著都滲得慌。   「咦,沒人。」一個家將拽著獒犬,四下瞧了瞧,旁邊家將一拍他肩膀,「老劉,別大驚小怪的,這可是長公主府,哪有不開眼的小賊敢來。」   那人摸了摸腦袋,拽著低聲嗚咽的獒犬同搭檔又回去黑暗中,這種暗哨,整個東京城怕沒幾個府邸有。   嘿,我便做一回穿牆入室的淫賊,保羅一騰身,往下面落去,腳一點地又飛身而起,這凡是大宅院,一般主人所居都是固定的,按照九宮八卦的吉祥風水位置座落,他幾個起躍,前面便是最佳主人居住地點了,果然,一座雅致非凡的三層小樓,那二樓燈光亮著,依稀可見人影晃動。   貓著腰蛇行到樓下,四周看看,他這才一點地騰身而起,伸手一拽飛簷,翻身就倒掛在飛簷上,熟門熟路拿手指舔了舔口水,伸指一捅。   Shit,他暗罵,狗屎武俠電視劇上都是這麼來的,怎麼不行,原來裡面居然還有琉璃鑲嵌著。   看這招不行,想了想,他便從腰間輕輕抽出軟劍,捏著劍脊把劍尖從窗戶縫伸進去,一點點兒撬著窗戶後面的木閂。   這小樓便是趙槿的居所了,趙槿正在沐浴蘭湯,曼妙的身子便泡在熱氣騰騰的盆中,輕輕撥拉水花淋著雪白的香肩,旁邊趙嫻穿著剔透薄紗做的裙子,裡面肚兜衾褲便清晰可見,正趴在地板上雙手托著粉腮,滿臉兒不高興。   「這傢伙太過分了,又弄回去一個。」趙嫻苦著小臉蛋,「不行,明兒我讓皇帝哥哥讓他全部休了……」   輕輕擦拭身段,趙槿瞥了她一眼,「嫻兒,你便不能動動腦子麼?讓他把身邊女人全部趕走,那你還嫁他做什麼?整天瞧他那張恨不得生吞了你的臉?」   「那……那他可也不能老是這麼一個一個往房裡面帶女人啊。」趙嫻憤憤,「我哪兒比不上她們?他看了我就拉一張臉,好像我欠他十萬貫一樣。」   「你呀,就是上輩子欠他的,要不然怎麼要死要活想嫁人家呢?」趙槿嘴上輕笑,可心裡面卻很不是滋味,似乎那人的手還緊緊攥著自己的手不放,一時兒倒有些臉紅,還好這熱氣蒸騰著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姐姐,你說這喜歡上了人是不是老就這麼心裡面沒著沒落的,我現在可胃口都不怎麼香呢,看那些飯菜便一點兒也不想吃,就想讓那死淫賊小心翼翼陪襯著我哄我來吃。」   趙槿噗哧一笑,「你就做夢罷,他那脾氣還小心翼翼陪襯著你?我看你小心翼翼陪襯他差不多,別話多了,去讓蘭凌兒給我添些水來,翻什麼眼睛啊,日後你還不得伺候人家?除非你不嫁他,那算我什麼都沒說。」   不甘心哼了哼,趙嫻起身開了門下樓,卻連門也不關,趙槿搖頭,這脾氣,難怪保羅死活不肯答應賜婚,只好起身去關門嘩啦帶起一片水花,她白玉無暇的身子便裸露在空氣中,踮著腳輕走關了門,轉身剛要跨進盆裡面,那攔在窗戶前的屏風後突然轉出個人來。   兩人目光相對,先是一呆,接著趙槿腦子一下便亂騰騰的,張大了嘴巴就要大叫。   保羅正銷魂趙槿那白生生的身子,心說果然春灣雪股,接著就看趙槿要抓狂,嚇了一跳,一把搶了過去便把她摟在懷中,使勁兒捂了她嘴巴,壓低了嗓子說:「千萬別叫,這一叫,黃泥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趙槿既羞且惱,又被他一抱,身子一滯,連呼吸也不順暢了,低聲嗚嗚,使勁兒掙扎起來。   「咱們說好,別叫哦。」保羅使勁眨眼,「我也不是故意來偷瞧你洗澡,你府上家將勢利眼的很,不准我進來,我只好出此下策了,我是好心來給你送茶葉的,咱們先前兒不是講好的麼。」   他正自說自話,冷不防趙槿狠狠在他腰間軟肉上用兩指夾住一塊,使勁兒一擰,這老虎鉗子的功夫是後世大多數女性對付男人的最佳手段,實在毒辣無比,別說保羅了,就算那練過金鐘罩的鐵牛來也抗不住,忍不住齜牙咧嘴,好歹克制自己沒叫出來。   趙槿這會兒惱得狠了,殺了他的心都有,自己清白無暇的身子居然就被他瞧去了,一時間,心裡面疼痛,沙啞著嗓子說,「你便是這般來羞辱我的麼?」   臉上一陣擠眉弄眼,好歹他才克制那毒辣辣的痛,拿手捂著腰低聲說:「意外啊,你這手真狠,我的天……」說著,伸手在背後屏風上扯下披紗來遞過去,「我像是那種竊玉偷香的小淫賊麼?」   正說話,外面樓梯兒響動,趙槿臉色一變,糟糕,嫻兒上來了。   「你……你先躲一躲。」這時候趙槿也來不及考慮別的了,真要被趙嫻撞破,這可就麻煩大了。   往哪兒躲啊,保羅四周看看,就屏風後可以躲藏,可人站在後面別說腳了,就影子也藏不住啊。   「你……」趙槿恨恨咬唇,看了一眼蘭湯,使勁扯了他一把,「進去。」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七章 和長公主泡鴛鴦澡   Shit,保羅腹中大罵,跳著腳把腳上皮靴脫了,好歹幾百貫錢定做的上等貨色,百寶囊纏腰軟劍四海袍刷刷刷就脫了下來,一跨腳就進了碩大的木桶,趙槿看地上東西多,趕緊把東西往桶後踢了踢,又把剛披在身上的披紗脫了扔在上面,玉腿輕抬也進了桶去。   趙嫻領著個俏丫頭進來,趙槿裝模作樣撩了水花在身上擦拭,還好,這桶裡面撒著一層兒花瓣,從外面也瞧不出什麼,只是保羅進去後水便溢出來了些。   「怎麼地上濕答答的?」趙嫻看滿地的水,有些疑惑,趙槿正好玉腿內側被保羅碰了一下,渾身一抖,死死咬了一下唇這才克制住綺念,故意嗔怪說:「還不是你,長尾巴呢?出去也不關門,我自己便起來關了門。」   哦了一聲,趙嫻讓那俏丫頭把滿滿一水桶熱水放下,揮手讓她去了,接著拿了個瓢勺了水,走到趙槿身邊輕輕往她肩膀上淋著,「姐姐,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你倒是給我出出主意啊。」   她往桶邊一站,把趙槿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沒辦法,只能一翹雙腿,把兩足搭在桶邊,心裡面卻羞得要死,死了死了,這混蛋什麼都看去了,臉色一忽兒紅一忽兒白,心裡面沒著沒落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姐姐,怎麼了?」趙嫻看她古怪,忍不住伸手過去拭了拭她額頭,「別是洗太久頭暈了罷。」   「不是哩。」趙槿強做掩飾,伸手搶了她手上瓢,「我自個兒來罷。」   「父王又不肯,皇帝哥哥賜婚又不准,難道要去求太后姑姑麼。」趙嫻一時間氣惱,撒發了小性子,使勁兒一跺腳,「都是那死淫賊害的。」   她在那兒自說自話,趙槿愈發心慌慌,這死人,手便往哪兒放呢,將將貼在自己香臀上,還輕輕挪動,真是羞煞了,恨煞了。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趙槿魂飛天外,哪兒聽得進趙嫻說什麼,就看見趙嫻嘀嘀咕咕,使勁兒拿腳跺水花兒。   不好,趙槿正胡思亂想,就看見雙腿間咕嚕咕嚕往上冒水泡兒,接著,保羅一張臉慢慢往上面浮動,眼珠子一陣轉,想必憋不住氣了。   「恨死我了,惹惱了我,我切了他讓他做太監,便永遠也折騰不了,看他還往哪兒飛。」   要死了,趙槿慌亂,趙嫻又走了過來,眼看就要露餡了,這一著急,腦子頓時靈活,一時間也管不了那麼多,俯身下去,櫻唇微張,對著保羅的嘴巴就按了下去。   保羅正感覺胸口憋悶,好歹易筋經不是什麼龜息大法,就看見趙槿猛然低頭,接著唇上便接觸到柔滑細膩,檀口微張吐過氣來,好歹能將就些,而且滿口馥郁芬芳,頓時生了綺念,一伸手摟住了趙槿纖腰,滑膩無比且彈性十足。   這混蛋,這時候還動這心思,趙槿心裡面恨啊,在水中睜眼,恨恨瞪他一眼,這才抬頭,輕輕抹了一把濕漉漉的秀髮,雖然心裡面羞得便恨不得如趙嫻所說一般拿刀來一刀割下,可臉上還要強裝,「嫻兒,幫我拿那香皂角來。」   「姐姐,你便一點兒也不關心我。」趙嫻嘟了嘴,拿了香皂角遞給她,「我可不陪你了,你自個兒慢慢洗罷,我先睡了。」   她轉身出門,這次倒是記住反手關門了,看她出門,趙槿長長舒了口氣,終於走了。   保羅慢慢探頭,也大口吸氣,「可憋死我了。」   「你……你混蛋……」看著他行乖賣俏,趙槿玉手一抬,恨不能狠狠扇他一個而光,可看他清澈的眼神,頓時想起昨夜在拍賣會上的舉止,對方也是這麼眼光清澈看著自己,一時間,胸中酸甜苦辣什麼滋味都有,便恨不得撲進對方懷中大哭一場才舒服。   好歹多年皇家教育,她畢竟不比趙嫻那刁蠻性子,也頗能隱藏自己的感情,大口大口呼吸了幾口,慢慢放下藕段一般玉臂,咬著牙說,「還不滾。」   「好歹讓我也洗洗罷。」保羅頗無賴一笑,「這驚嚇也被驚嚇了,威脅也被威脅了,萬一哪一天你們姐妹合起來割了我,我豈不是冤枉死,與其冤枉死,倒不如花下死呢。」   恨恨瞪他一眼,這人,總這麼無賴,可又無賴的讓人無法生氣,看著對方好整以暇假模假樣在那兒撩水,真是恨到了牙根一般,只覺得牙根兒酸酸,便想去使勁咬對方一口才甘心。   「唉,冤枉冤枉,我好端端的想來送茶葉,便被人家兩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要拿刀割了那個什麼,真是……」他故意歎息,「公主啊,真是好啊,想怎麼便怎麼沒個顧忌。」   「你怎麼就從來不忌憚我和嫻兒的身份呢?」趙槿突然問道。   「忌憚身份?為什麼?難道就因為你們是公主?」保羅笑了起來,好歹他以前沒事也愛抨擊政府吏治,上至總統國務卿,下至大學老師,個個罵的狗血淋頭,有什麼好忌憚的?難道忌憚自己的小雞雞不如總統的大?你讓他對公主忌憚?公主就不是女人了?   趙槿默然,這人真真是,膽大妄為,想到他第一次見面就敢調戲自己,一時間,倒有些好笑自己了,只能說,此人不俗啊。   「那麼,你為什麼就不考慮考慮呢?」趙槿這時候換了話題,居然忘記了自己還在和對方泡鴛鴦澡這事情,挖空了心思誘惑他,「娶嫻兒有無數的好處……」   保羅臉色微沉,「誰好處多就娶誰,那我更加應該娶你啊!」   「你……」趙槿臉上一紅,這時候才想起來對方還和自己在一個澡盆裡面泡著呢,心中大羞,內心深處甚至還有著讓自己不敢去想的一些東西,那內心深處的想法便宛如風騷漂亮的姐兒撩開裙子露出大腿在路邊誘惑那些臭男人「大爺,進來啊!」那般誘惑著她。   忍不住咬唇,唇上微痛,她這才克制住古怪的心思,紅著臉蛋低聲說:「你且轉過去。」   「該看的我都看了,不該看的我也看了。」保羅的話讓趙槿臉上滾燙起來,忍不住往水下縮了縮,露在水面上的手把漂浮著的花瓣兒拚命往自己跟前攏,這一番舉動,更加增添了一絲誘惑,白皙的身子透著水波一晃一晃,晃得保羅眼花。   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且膽子不小,此刻會如何呢?   正常且膽大的保羅把腦袋舒服的往澡盆邊沿上一靠,頗無賴地說:「長公主殿下給我仔細說說這許多好處,我尋思一下瞧瞧。」   曾經有一位淫賊這麼說過「和女人調情,最難的便是第一次,只要你第一次得了她的香吻,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你第一次看了她雪白的身子,便可以繼續看第二次、第三次……總的來說,女人的第一次便好比胡桃殼,只要敲碎了第一次的胡桃殼,裡面美味的胡桃肉便任你品嚐了。」   趙槿這會兒連脖子上都透著羞意,煨紅了一張艷若桃李的臉龐,想起身罷,豈不是全部給對方看了個通透,叫婢女罷,趙嫻還睡在外屋,叫對方自己出去罷,可看他那無賴模樣,眼珠子不老實地使勁看,怎麼肯,一時間,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   「不會是長公主殿下想我給您搓搓背罷。」保羅看她不吱聲,故意調戲,趙槿使勁給了他一個眼白,卻頗有秋波流轉的味道,縱然保羅見多了美人,這時候也有些吃不消,突然就恬了臉兒大膽說:「我說曼瓔,你下巴上這個芝麻粒……我幫你舔掉罷。」   這人愈發膽大了,趙槿微惱,「你紅顏無數,舔我做甚麼。」說著抿了嘴,臉便有些拉長,這抿嘴一動,雪白的下巴微動,下巴上的血痣便好像也動了一般,保羅一眨也不眨看著她,嘻笑著說:「你不是在和我談論娶公主的事情麼。」   趙槿實在被他氣了半死,撇過頭去不再理他。   「這美人啊,不能老是拉長一張臉蛋,你想,下巴拉到了胸口,是怎麼一番模樣,一低頭,便要戳到自己的胸……」   「你這無賴。」趙槿被他這番話說的噗哧一聲輕笑,接著又捂上了嘴巴,狠狠瞥了他一眼。   「其實。」保羅突然一收笑容,「我倒是能猜出曼瓔想說什麼。」   趙槿低哦了一聲,臉上表情卻有些不相信,保羅笑著往前面靠了靠,「無非是說,大宋律,從五品駙馬都尉不能外放實缺,不能為職官,身份顯貴又不用出力,正是性子疏懶的風流大少最佳選擇,我說的沒錯罷。」   趙槿聽了暗中歎氣,這人便是這樣,說輕浮罷,有時候沉穩的可怕,說老實罷,偏又無賴得很,說不通世故罷,可還沒點他他就透了,嫻兒如何是他的對手,這女人,凡是仗著身份驕橫的,必然沒好收場,譬如後宮裡面的郭氏,別看現在母儀天下,只怕太后一死,就要被趙禎廢了打入冷宮。   想到這兒,她突然覺得自己實在不該幫趙嫻說話的,就算保羅肯答應娶她,又如何,別人攀龍附鳳,為的是榮華富貴,可自己卻要拿做了駙馬都尉的種種不足來勸說他,簡直顛倒得可以,正妻又怎樣?沒男人疼愛,怕是連婢女都不如。   她正胡思亂想,保羅也低聲歎氣,「其實,想一想做駙馬也不錯啊,你看,當朝太后的女婿,皇上的姐夫,一輩子榮華富貴是跑不掉的,你說是不是。」   下意識點頭後趙槿才發現語句中的圈套,這無賴居然把圈子繞到了她的頭上,她想發作,卻羞得不行,想躲,可又能往哪兒躲呢,一時間,臉上又紅又白,表情極是古怪,看著保羅的似笑非笑,似乎自己赤身裸體沒穿衣服站在對方跟前讓這死人看了精光。   不,自己已經被看了個精光了,想到這兒,想到剛才那番旎怩,頓時,一股子羞意從小腹升起,藕段一般的玉臂便緊緊抱在了胸前……冷不防,眼前的無賴突然俯身,滾燙火熱的男子氣息撲鼻而來,接著,一個溫暖且柔滑的東西貼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趙槿瞪大了眼睛,身體卻僵硬得連小指都動彈不了,似乎連呼吸都凝固了,全身所有的感官彷彿都集中在了下巴上,只覺得那柔滑在下巴上輕舔,慢慢地打著圈兒,一圈又一圈,接著輕輕吮吸,渾身顫抖之下,所有的心神都被吸了過去……   一顆高高在雲端之上的高貴之心,一下子摔了下來,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良久,保羅慢慢往後,低笑說:「原來公主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啊。」這話明顯帶著些諷刺,可渾身無力尚未還魂的趙槿實在沒力氣去反駁他。   「本來我是想送茶葉給曼瓔你討你歡心,順便便問你借點錢,唉,這東京城雖大,我居然沒什麼貼心的朋友……」保羅這才緩緩往後靠了靠,「做人做到我這樣,也真夠失敗的,等哪天我真沒法混了,乾脆自己切了來服侍你得了。」   雙手抱胸,趙槿臉色從白轉青又從青轉紅,接著,大紫起來,心中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濕淋淋地起身跨出澡盆,保羅慢慢在旁邊的衣服堆裡面撈出自己的四海袍和靴子,就這麼套在了還不停滴水的身上,然後俯身在趙槿耳邊說:「有個叫尼采的傢伙曾經說,去女人身邊,別忘了帶上你的鞭子。不過,我不喜歡用鞭子和女人說話,如果趙嫻哪一天不需要鞭子,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他這話,可以說是把公主的尊嚴扔在了地上踐踏了無數下,公主又怎樣,在我保羅大爺眼中,只是女人罷了。   看他走到屏風前,鬼使神差一般,趙槿低聲叫道:「你……你等等,我便去取些錢就是。」保羅頓了頓,歎了口氣,也不說話,一推窗戶躍入黑暗中。   透著屏風看保羅從窗口躍出,趙槿捂著嘴巴低咳了一聲,只覺得嗓子眼一股鐵腥味道,伸開捂著嘴的手,上面便有一抹嫣紅。   情能傷人,便比什麼都傷人啊,她緩緩把頭靠在木桶邊緣,通紅的臉蛋這才慢慢回復白皙,可腦子裡面依然亂糟糟的,似乎那無賴淫賊的舌頭還在舔著她下巴,一雙玉腿柔滑細膩的肌膚下肌肉一緊,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八章 機關人   輕身躍下牆頭,伸手去拽五花驄,看那馬正低頭嚼著地上的幾叢草,保羅歎氣,「馬兒啊馬兒,連你都知道馬無夜草不肥,可我保羅大爺上哪兒弄錢去養你呢。」   以前看雜誌,說有個美國超級富豪被政府凍結資產,每月只能固定花二十萬美圓,那富豪就幾乎窮得活不下去,當時他還不能理解,每月二十萬美元怎麼就窮得活不下去呢,現在的他終於明白了,這一大家子人吃馬嚼的,再說了,自己也不能讓自己那些嬌滴滴的美人兒住大通鋪,吃糠咽菜罷。   又歎了口氣,翻身上馬,好歹準備來借錢的,結果差一點兒被人家兩位公主割了小雞雞去做公公,實在是……他一拽馬韁,狠狠一夾馬腹,五花驄吃痛,撒開四蹄跑了出去。   黑著臉回到四海,小黃魚拉了馬去,他剛走進後院,就聽見房內一陣女人銀鈴般的笑容,抬腳跨進門去,蓉娘帶了雙胞胎居然在,和阿蠻坐在床邊,阿風雙手撐在桌子上托著粉腮正說著保羅以前的事情,秋月便站在一邊,互相倒是融洽,一時間,倒是心頭一暖,強自擠了個笑容,「你們姐妹聊什麼這麼開心?」   「正說你哩……爺,怎麼渾身濕嗒嗒的?」蓉娘和阿蠻慌慌張張跳起來,手忙腳亂給他脫身上衣服,雙胞胎雖然臉紅,卻有做婢女的自覺性,也跟著忙活,就是不知道忙什麼,阿風趕緊說:「我給你打水。」說著拉了雙胞胎去幫忙。   沒一會兒,保羅舒服地泡在了自家澡桶裡面,這人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便難了,他發現自己倒是越來越習慣於被人服侍,只是,這被人服侍都是有代價的,普通人家便還罷了,那些大宅子人家有十幾口的,加上丫鬟下人大腳婆子,一年開銷估摸著千把就夠了,但他武館那麼多徒弟,現下又添人進口,這一個個嬌滴滴的美人要有自己獨門獨院,要穿錦佩玉,要有丫鬟老媽子服侍,進出要馬車轎子……我的天,他便恨不得自己有聚寶盆。   幾個女人都是聰明人,看保羅表情便知道事情不成,個個也不去問他。   蓉娘給他搓背捏肩,可憐十萬貫天價雙胞胎便在摻水,阿風略有些臉紅,也不好意思拿眼去看保羅赤裸的胸膛,低聲說:「師叔,我便給你算個帳,你現在每月有官府的奉例銀子加上祿粟折合約莫兩百貫錢,這一年下來約莫兩千多貫,那食邑封地雖然能自己增收稅利,但暫時是指望不上的,咱們武館近日拜師的人愈發多了,這又得開始往裡面扔錢……」   「爺,婢子看這武館簡直就是個無底洞,不如關了得了。」秋月在旁邊插嘴,卻被保羅狠狠瞪了一眼,「這話以後我再聽見,就算寵你也仔細打屁股。」   阿蠻剮了秋月一眼,「膽子愈發大了。」   「我這不是替爺著想麼。」小姑娘有些不服氣,保羅看了她一眼,「秋月,你懂什麼,日後我四海門徒將會成為一股天下人不敢斜眼瞧的龐大力量。」   保羅可不是傻子,十個包子大俠客的名頭在外,難道便真貪圖這名聲?他苦心孤意開辦這四海武館,又把太祖長拳當作專攻,這些苦孩子出身的門徒日後免不得進入軍中甚至從政,便再過幾十年,那是多麼龐大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這年頭,誰懂得辦學育人,自然是他保羅大爺。   幾個女人互相看看,似乎明白了些,可又不太明白,保羅自然也不想繼續談論這個問題,揉了揉下巴,突然發狠,「活人還被尿憋死不成?阿風,把鐵牛小黃魚他們都叫起來,咱們夜裡開工。」說著長身而起一捏拳,「不就是錢麼,有什麼大不了的。」赤裸的身子讓幾個還沒跟他怎麼樣的女孩子一片臉紅。   他說幹便幹,把那些機關暗器奇技淫巧的亂七八糟家什全翻出來,尋思了一番,還是做八音盒罷,於是叮叮噹噹就做起來,好歹家什趁手,忙活了半個多時辰,就弄了一個出來,一擰機關,小盒子傳出一陣悅耳音樂,把雙胞胎看得直了眼。   鐵牛看了直嚷嚷,「小師叔,這東西好,不過,要是能像咱們少林寺羅漢堂機關人就更加妙了。」   他這話倒是讓保羅開了竅,可不是麼,這機關人對別人來說稀罕的要死,對自己來說易如反掌啊,頓時就笑著墊腳一拍鐵牛肩膀,「好小子,說的有道理。」被誇獎的鐵牛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笑。   「阿風,你跟蓉娘她們便先回房間休息著,讓鐵牛小黃魚幾個幫我就好,到時辰就送吃喝來,我要閉關三天專心賺錢。」   三天,十幾個貼心的四海門徒加上鐵牛小黃魚便給保羅當下手,他拿用來做科爾特槍管的苦竹做小小的機關人,苦竹是竹中異品,堅硬似鐵一般,這東西說起來複雜其實簡單,就好比小學手工製作,用烏金絲把一節節的苦竹穿成人型(這東西想必不少人知道,就是那種一扯線就會亂動的小人,手工課便有教的),自然,他又動腦子研究,好歹讓這小人打了一套似模似樣的太祖長拳簡化版,音樂麼,就弄有金戈鐵馬之意的《將軍令》了。   三天下來,十幾個人忙的不成人形,尤其保羅,鬍渣子都唏噓起來,便把阿蠻蓉娘心疼的要死,只是,當看見保羅的得意之作,頓時又歡喜得要死,阿蠻便是被他的巧手給騙上手的,蓉娘好歹知曉些自己男人的巧手,雙胞胎可不一樣了,眼看那小盒子一打開,傳出一陣金戈鐵馬將軍令,接著那盒子裡面小人便活了一般嘿嘿哈哈打了一趟拳,到底是小姑娘,頓時雀躍,一左一右摟著保羅的胳膊,「少爺,您真真是神人哩。」   「少爺可不是為你們兩個小傢伙麼。」聽著雙胞胎一模一樣的嗓子,說話便一個人,可明明是兩個,保羅看的也喜歡不已,順口就哄了兩個小姑娘一句,倒讓雙胞胎紅了小臉蛋,「少爺,婢子還第一次看見您這樣的主子呢,和菩薩一樣好心。」這話讓一幫四海門徒一陣笑,那長脖子大屁股的火雞就笑著說,「館主自然是神人,可菩薩卻不是,哪兒有菩薩帶人打群架的。」這些四海弟子們對保羅雖然尊敬,可更加多的是對大哥一般的親近。   「可不是,不過,我便喜歡跟館主一起出去打群架,前幾天那架打的,真過癮。」小石頭眼下養的虎頭虎腦的,說話也多了幾分甕聲,自從到了保羅這兒,小傢伙發育快速,幾個月長了老高不說,嘴唇上居然開始長微黑的細茸了。   保羅笑罵,「好了好了,阿風呢?」   阿蠻蓉娘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尷尬,還是阿蠻輕咳了一聲,說:「這幾天也不敢打擾你,那些說媒的人便把武館的門檻兒都踏破了。」   原來,他在鸞鳳樓一架打出了名聲,有御使言官在官家跟前參他,年輕的官家倒笑了起來,「咱們大宋朝便少這樣的血性男兒呢。」   這話透出的意思可不簡單,文武們一想,宋遼摩擦不已,打仗打了幾十年,西夏雖然年年來朝,此刻的西夏使者還在東京等著給太后賀壽呢,可國主李元昊卻出名的雄才大略,不臣之心是聰明人都能瞧出來,官家年輕,自然有年輕人的血性,這陳保羅順了官家的眼,日後看來了不得。   而且光明正大為自己的女人打群架這事情也讓不少官員動心,心說此人倒是個風流體貼,自己的姑娘便嫁過去必定也不能吃虧,房裡面女人多些怕什麼,哪個官員不是三妻四妾的,只要是正妻就行,風流不也有風流的好處麼,日後此人大發了,自己便也能沾光。   於是,這幾日上門說媒的便把四海的門檻都踏破了,保羅閉關,自然阿風應酬,讓阿風焦頭爛額的,便睡也睡不好。   房間裡面十幾個四海弟子聽了先一愣,接著哈哈大小,鐵牛甕聲甕氣就說:「小師叔,便全部娶來就是……」   保羅嘿嘿笑,摸著下巴上唏噓鬍渣子說:「嫁妝不能少,十萬貫一個。」   一眾人笑成一團,連阿蠻蓉娘也紅著臉輕啐了一口。   「這些話暫且不說,鐵牛,把東西包上,咱們去一趟白駝山,好歹賺銀子去。」   兩人臉也不洗,就從側門出去,直奔白駝山而去。   到了白駝山東京店,雲淡風聽說是駙馬爺來了,頓時出來相迎,看見保羅滿臉憔悴,大吃一驚,「駙馬爺這是怎麼的?」   保羅嘿嘿一笑,也不解釋,只叫鐵牛把包裹解開,頓時放了一地的盒子,他打開一個後對雲淡風說:「雲掌櫃請看……」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九章 白駝山山主   那盒子一打開後一陣金戈鐵馬將軍令,隨著音樂節奏裡面的小人便一招一式打起拳來,拳法嚴謹法度森然,儼然就是拳法大家一般,隨著音樂結束,那小人收勢,正好一套三十六式太祖長拳。   雲淡風目瞪口呆,這東西簡直就是巧奪天工啊,看看地上一大堆起碼幾十個,再看看保羅手上,到底是一店的大掌櫃,立刻清醒過來,苦笑著說:「駙馬爺,您這個機關巧奪天工怎麼還能批量生產?淡風服氣了,市井說您文曲星下凡,果然不假。」   「好了淡風,咱們便也別來虛的,你瞧瞧這些能值多少錢?」保羅恨不得伸手去雲淡風懷中搶錢。   雲淡風猶豫了下,抱歉一笑,「陳少,這麼著,您這貨實在太多,給少了別說您,我們都不好意思,淡風不敢作主,正好本店山主就在後堂,不如請您稍候,我請山主親自跟您談談。」說著讓小廝趕緊奉茶,自己轉身出門。   保羅坐下悠閒喝茶,鐵牛牛飲了兩杯就四處張望,看四周裝飾豪華,有些咋舌,「小師叔,這房子怕是拿金子砌的罷,俺雖然粗人,可也看出不簡單……」   「這位貴客誇獎了,小店只是附庸風雅罷了。」一把懶散的女子嗓音從外面傳來,接著就走進一位宮裝麗人來,深目高鼻,一雙淡褐色眼睛珠子便如貓一般,怎麼看,都透出一股子慵懶的味道。   麗人進來後盈盈萬福,「妾身白花花見過武義郎、直秘閣侍講陳少保陳大人。」旁邊雲淡風介紹,「這便是本店山主。」   鐵牛瞪大眼睛珠子,「你一個女人家居然是這裡的老闆?」那白花花一笑,卻不說話,只拿眼看著保羅。   保羅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白駝山諾大的連鎖店居然幕後老闆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波斯女,放下茶盞起身拱手,「不敢,山主客氣了,便叫我少保就是。」   兩人虛扯了幾句,這才談到地上一堆東西,白花花極精明,大略猜到了保羅現錢不湊手,此刻哪兒有不壓價的道理,喝了一口雲淡風遞來的茶,輕笑一聲說:「妾身在揚州的時候,玉三娘回總店述職,便無數次誇了少保天下無雙的巧手,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這小玩意兒單件足值上萬貫,只是……」   她放下茶盞來,修長的手扶了一下鬢邊髮絲,這才說:「但凡珍寶,一多,便不值錢了,少保聰明人,想必也知道這個道理。」   保羅苦笑,這白花花好生精明,簡直就和後世的資本家沒兩樣,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自己都無法反駁,他尋思一下,就說:「那麼山主覺得這些所值幾何?」   白花花不說話,只翹起三根玉蔥般的手指,鐵牛一看,明白了,三十萬貫,大嘴一咧笑道:「小師叔,俺們三天三夜沒睡覺值得哩。」   瞪了他一眼,保羅心說你這傻瓜,什麼底都漏出來了,這哪兒是三十萬貫啊,分明是三萬貫,這小娘們殺價好狠,何止是腰斬,多一個價錢成倍往下跌啊。   咯咯一陣笑,笑得花枝亂顫,白花花看了保羅一眼,「少保這位師侄可是個老實人。」   保羅也有些惱,好歹三天三夜沒睡覺,這麼多巧奪天工的只給三萬貫,可虧到西伯利亞去了,大凡有些才情的傢伙,無一個不是眼高於頂的,保羅也不例外,巧手做了送美人哄姑娘便罷了,這麼明著給人佔便宜他死活都不肯的。   「如此,我倒是叨擾了,鐵牛,收起來,咱們走。」他這人翻臉也快,一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鐵牛雖然不是那種一點就透的機靈人,好歹也明白了,嘟嘟囔囔彎腰把東西收拾起來一裹後往肩膀上一抗,「俺們小師叔便拿去孝敬皇帝老子,也不止賞這幾個錢,女人果然都是頭髮長見識短哩。」   雲淡風著急了,看了自己大老闆一眼,心說今日這麼得罪駙馬爺,日後不好交代啊,滿臉為難低聲說:「山主……」   眼看保羅走到大門口,白花花一伸手,「少保且請留步。」   保羅頓了頓,緩緩轉身,「白姑娘,不是我拿翹,這手藝本無價,就看各人欣賞了,三萬貫麼,我陳保羅雖然沒什麼錢,可還不至於放在眼中。」   「少保此言差異。」白花花一笑,「便說這前幾天拍賣會上的三十六宮都是春屏風,戴曉樓大師嘔心瀝血花了三年畫成,本店不過給了一萬八千貫,少保這些只三天,難道三萬貫還嫌少了不成?」   嘿嘿一笑,保羅說:「白姑娘,我給你說個故事罷,有個著書立說的大才子,身前窮困潦倒,卻寫下一部千古名著來,又有一位茶樓說書的,這才情麼自然不能跟前一位大才子比,但只要編出一部新書段子,便市井狂賣無數,這說書段子麼,無非就是些海外見聞,英雄美女,只三年,百萬身家……白姑娘看我,是那種為了流芳千古願意窮困潦倒的人麼?」   他這個比喻極妙,白花花倒是愣了一下,緩緩點頭,「這話也有些道理,大凡商品只要是客人喜歡就有市場,如此倒是妾身愧對少保了,這樣如何,這些本店出價十萬貫,但是少保要答應妾身一個條件。」   保羅一聽,這才有些像話,自己也急等錢用,實在不能再討價還價了,於是點頭,「白姑娘便說說什麼條件。」   白花花翩然一笑,「這條件暫時妾身還真想不到,不如,日後妾身若有需要少保幫忙的事情,還望少保能稍微容情。」   Shit,保羅暗罵,這條件,可真夠狠的,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想想自己反正小官一個無權無勢的,還怕她一個女人敲詐不成,於是就爽快點頭,「一言為定。」   雲淡風這才喜笑顏開,不得罪駙馬爺,自己店有賺了便宜,真是兩廂皆大歡喜,趕緊說:「陳少稍等,淡風這便準備銀票。」說著匆匆離去。   保羅又返身坐下,示意鐵牛把東西放下後,虛偽地說:「我可是第一次碰上白姑娘這麼厲害的商家,果然,若不是這魄力怎麼能創下白駝山這極大家業,白姑娘真是女中豪傑也。」   掩嘴一笑,白花花說:「少保客氣了,今日的事還望少保體諒,家兄只創辦了白駝山揚州總店後便亡故了,我一個女人家萬里迢迢來到大宋繼承家業,說不出的艱辛,若能體諒妾身難處,妾身就感激不盡了,日後少保若有什麼稀罕的東西,儘管拿來便是。」   鐵牛一撇大嘴,「還敢啊,這黑店……」   「鐵牛,太無禮了。」保羅瞪了他一眼,隨即滿臉堆笑對白花花說:「我這師侄是個渾人,白姑娘休要計較。」   白花花不說話只一陣笑,深邃的目光頓時風情萬種,笑得保羅有些心慌意亂的,心說這女人實在不簡單,又是天香國色,今兒能賺十萬貫實在僥倖了,要是剛才稍微猶豫下,怕就十萬當三萬賣了,比那些後世女強人可厲害許多。   這時候雲淡風疾步進來,小心翼翼陪笑著遞過萬通錢莊十萬兩銀票,十足兌現的,保羅數了數,頓時開心,心說這下不用自宮去服侍兩位公主也來錢了,一笑拱手,「淡風辛苦了。」   他起身跟白花花打了個招呼,帶著鐵牛匆匆離去,白花花看那背影,這才隱去笑容,「淡風,此人不簡單啊,若是旁人,三萬貫早就賣了,他卻能揚長而去……」   雲淡風伸手擦了擦額頭汗,「山主厲害,淡風佩服,只是,剛才淡風真是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若是得罪這位駙馬爺,以後店子不免有些為難。」   「什麼駙馬爺。」白花花果然精明過人,「最多便和長公主走的近些,這人風流名頭這麼盛,朝廷怎麼會賜婚給他,淡風,你走眼了。」   這麼一說,雲淡風覺得的確如此,諛笑著拍馬屁,「山主慧眼,淡風不能相比,總之今天是皆大歡喜,他還欠了山主一個條件,實在值得了。」   嗯了一聲,白花花素手伸過拿了茶盞喝了一口放下,「此人日後也許有些作為罷,倒是淡風你一心操勞我心甚慰,我瞧這東京店也該給你些股份了。」   雲淡風大喜,打躬作揖連聲稱謝。   保羅跟鐵牛離開白駝山,滿心歡喜,這下子可解決眼前財政危機了,人得意,腳步子也清爽,很快又回到四海武館,剛到街口,就看見門口圍了許多家丁家將打扮的人,還有一輛豪華馬車停在路邊,鐵牛呵呵一笑,「小師叔,你看,果然這麼多說媒的。」   「我真這麼吃香?」保羅笑笑,兩人從側門進去,剛進後院,就看見兩個颯爽打扮的女子背對著他們站在院中,阿風滿臉兒焦急,雙胞胎和秋月便在大廳後面張望,蓉娘和阿蠻臉色尷尬站在那兒。   「阿風,怎麼了?」保羅大步走了過去。   兩個女子同時轉身,年紀小的正是殿前龍衛校尉,楊家的楊金花小妹妹,年紀大些的,約莫三十多歲樣子,鵝蛋臉盤子,一雙大眼睛便和楊金花七成相似,只是雙眉極為傲氣,便如男子一般往鬢邊飛去,卻是女子中難得看見的一劍斜插眉,一身武將便服打扮,紅絲滌在細腰上紮著,英氣逼人。   「保羅大哥。」小姑娘楊金花毫無那天龍衛校尉的威風,看見保羅後滿臉忸怩,那年紀大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保羅一番,這才開口,嗓音清脆,「你就是陳保羅?」   「我就是,敢問……」保羅看對方架子極大,便和趙槿趙嫻差不多,心說別是宮裡面什麼太妃罷。   「我姓柴,文廣和金花的祖母。」武將打扮的女子說完繼續看了他幾眼,「想不到你年紀不大房裡面女人不少,金花怎麼就瞧上了你……」   楊金花滿臉通紅,羞也羞死,低聲叫了一聲祖母,只拿腳尖兒蹭著地,滿臉緋紅都紅到了脖子。   保羅一嚇,這人是……柴郡主?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十章 柴郡主逼婚   柴郡主在大宋的名頭可不得了,前朝大周皇帝柴榮的女兒,柴榮死時托孤給趙匡胤,太祖趙匡胤死前又托付自己弟弟太宗趙光義好生照看,太宗死後,真宗也十分尊敬這位郡主好生照顧,連接得四位皇帝照顧的天之嬌女,一身出眾的武藝又是天香國色,後來美女愛英雄喜歡上了楊家的楊六郎,兩人恩愛無比,子楊宗保那是大大了不得的英雄,媳穆桂英更是家喻戶曉的賽鬚眉巾幗英雄,現在孫子楊文廣乃是殿前龍衛指揮副使,孫女楊金花龍衛校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世宗柴榮的英武血脈流傳到這女兒身上,生下來的子孫個個了得。   乾咳了一聲,陳保羅也是不得不低頭,實在這位名頭太響亮,身份尊貴,比趙槿趙嫻也不多讓,「臣見過郡主,臣家裡面簡陋,讓郡主見笑了。」暗中就說這位可是奶奶級別的人了,怎麼還如此年輕?   「簡陋還養這麼多女人?」柴郡主一挑飛揚的英雄眉,煞氣無比,「你便休了這些女人,我讓金花嫁你,嫁妝麼,你要什麼便給你什麼就是。」   說實話,作為一位郡主,這麼說話已經很客氣了,何況還是個得到四位皇帝照顧的天之嬌女,只是,她這話實在不該對保羅說。   這話一說,院子裡面女人個個臉色一變,楊金花雖然跟保羅打交道少,可過去那會兒可沒什麼談戀愛甚至試婚這一說,一般女方看上一位自己中意的,基本就等於情根深種了,她很是知曉保羅的脾氣,頓時臉上由紅轉白,想說話,可看自己祖母滿臉煞氣,她家規極重,一時間居然不敢開口說話。   保羅臉色就沉了下來,你不就是個郡主麼,跟我保羅大爺擺什麼譜?大爺可不吃這一套,他嘿嘿冷笑,「郡主,請問這嫁妝到底多少,少了我可不答應。」他伸手入懷,掏了一沓銀票來,前後相加二十幾萬,在手上抖抖,說,「我這些女人每一個陪嫁不少於十萬貫,還不算金珠珍寶和身邊的俏麗丫鬟,您瞧瞧,那廳裡面的雙胞胎可就十萬貫價錢買來的,少一個子兒都不賣,這樣算下來,怎麼也得個百萬陪嫁罷,只是我聽說天波府素來不貪污不受賄不剋扣軍餉,您哪兒來那麼多錢給陪嫁?請我做將軍?那可沒意思,我可不願意上陣廝殺拿命換銀子使……」   他這話一說,把柴郡主氣得臉色發白,果然跟傳聞一樣,是個驕傲得尾巴上天的傢伙,居然敲詐敲到自己頭上來了,她和丈夫恩愛,兒子宗保也是個老實男人,都是堅決的一夫一妻擁護者,怎能看得慣保羅耍風流派頭,頓時就惱了。   「好你個陳保羅,馬王爺不發威你便不知道三隻眼。」柴郡主一聲怒喝,粉拳一捏上步衝拳,是一招太祖長拳的「當頭炮」。   這時候的太祖長拳和後世少林六十式太祖長拳區別極大,已經依稀有後世太極拳的影子,軍中高級將領莫不精研此拳法,這當頭炮便有些像是後世陳氏太極拳炮錘,一拳擂出,腳下一掃,躲了上面便躲不了下面,非打即跌狠辣無比,頓時院落內齊聲驚叫。   比太祖長拳?保羅冷哂,這不是班門弄斧麼,我四海武館哪個不會?身子輕側,就是一招太祖長拳的「探馬勢」。   這探馬勢口訣上說「接拳至善」,乃是防守反擊的極妙招式,保羅下肢前三後七,一拳輕伸接觸對手前拳,同時前腳抵住對手前腿防止對方起腳,接著捋臂拿手順勢翻腕,剛要拽拉,柴郡主變招,「懸空腿」,前腳一抬就朝保羅心窩子踢去。   「倒騎龍」,保羅一聲喝,身子往後面竄出丈許,躲過飛腳的同時把柴郡主拉得一個踉蹌。   「來得好。」柴郡主嬌喝,居然順著他拉拽之力飛身過去,身子一矮前腳一撲,整個人藉著他的力道竄進他懷中,一腳插入保羅襠部橫掃,「撲地錦」。   「Shit,大爺我還沒生兒子呢。」保羅大罵,身子一翻而起,在空中變成頭上腳下,雙手便搭在了柴郡主肩膀上,一合後捏在雪頸,指尖便搭在了頸部大動脈上,使勁一掐,頓時柴郡主腦中一暈。   他翻身後一拽柴郡主腦袋,這招名叫「虎抱頭」,極為狠辣,一搬之力便是老虎的腦袋都要扭斷了,看得楊金花大駭,尖叫道:「保羅大哥手下容情……」   這時候柴郡主整個身子頭前腳後便已經被保羅扛著,雙腳懸空臀部壓在保羅肩膀上,脖子被保羅雙手緊緊掐住滿臉血紅一片,豐滿的胸脯不停起伏,恰好便在保羅眼皮子下面。   「郡主,您都奶奶級別的女人了,怎麼還這麼大脾氣?」保羅笑得滿嘴白牙耀眼,「怪不得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郡主應該四十出頭了罷,保養倒好。」心裡面卻罵,內分泌失調的女人,別是更年期紊亂罷。   「混……混蛋……」柴郡主頸部大動脈被保羅拿住,離眩暈就差那麼一點兒,喉嚨裡面咯咯作響。   「保羅大哥,求你了……」楊金花哭倒在地,「別……」   從喉嚨裡面發出幾聲哼哼,保羅一撒手,身子頓時飛退,「臣得罪了,郡主娘娘,臣這兒雜亂一片,招待不起貴客,您還是請罷。」   柴郡主站穩後氣得身子亂抖,差一點兒便吐血當場,誰敢這麼佔自己便宜還說如此風涼話的,幾十年來便就眼前著滿嘴白牙的小子一個。惡狠狠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她一拂袖轉身就走,剩下楊金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顆芳心碎成一瓣瓣,可憐兮兮看著保羅,眼神中說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旁邊阿蠻和蓉娘趕緊快步走過去拉起她來,低聲安慰她,她便滿臉兒眼淚只看著保羅,讓保羅心一軟,走過去彎腰給她撣了撣裙上灰塵,軟語安慰說:「楊妹妹,對不起,保羅大哥心情不好,得罪你祖母了。」   「保羅大哥。」楊金花一捂嘴巴,轉身便跑,到了院門口,腳下被門檻兒一跘,頓時摔倒,便那麼趴在地上嗚嗚咽咽低聲哭了起來。   幾個女人心裡面一歎,保羅便是個招惹女孩子的魔星啊,一時間很是可憐楊金花,尤其鐵牛這渾人,拿手摸了摸後腦勺,「楊家小妹妹那天便多麼威風的女將,怎麼被門檻絆倒了?」   保羅被阿蠻蓉娘阿風看著,那眼神俱都責怪,便有些兒尷尬,「都瞧我幹什麼?」   「師叔,她多可憐啊。」阿風對照自己,便深切兒體會楊金花心中的難受,阿蠻推了他一把,低聲說:「好歹過去安慰些。」說著轉身對秋月和雙胞胎說,「別看哩,便沒點兒事情做麼?」三個小姑娘哎了一聲,卻也不知道該去做什麼事情。   「怎麼都成了我的錯了。」保羅低聲嘀咕,轉身走過去,彎腰伸手把楊金花拉了起來。   「保羅大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更加不比幾位姐姐漂亮,只求你別怪我祖母。」楊金花哭得梨花帶雨,一抽手,雙手捂面奔了出去。   「少爺好大魅力哩,惑星君下凡哩。」雙胞胎互相瞧了瞧同時說到,旁邊秋月低啐,「壞蛋,就會哄女孩子。」想起自己便被這位爺哄了不知道多少次。   保羅慢慢走回來,雙手彎在胸前一攤,有些尷尬,左右看了看,「我沒做什麼啊。」   「小師叔,你剛才的話可太傷人家楊家妹妹的心。」鐵牛這傢伙大嗓門,「好歹人家楊小妹苦心一片,你也不應該那麼得罪人家祖母啊。」   「我有麼?」保羅訥訥,阿蠻瞪了他一眼,轉身回房,阿風唉了一口氣,蓉娘走過來握了他手低聲說:「爺,您不應該當著楊妹妹的面那麼羞辱人家祖母啊。」   「合轍她羞辱我可以我就不能回報她?」保羅心裡面鬱悶,「你們啊,就是心太軟,都被人欺負到門上來了,還全部幫人家說話?」   「好了好了,爺,別放在心上。」蓉娘安慰他,「眼看就晌午了,吃午飯罷,寶寶貝貝……」「哎,婢子來了。」   得,被女人欺負便是男人應該的福份,欺負女人便是男人的羞恥,保羅歎氣。   片刻的不開心後,保羅頓時把剛才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後,拿銀票在那兒開心地數著,「我怎麼第一次發現銀票這麼值得稀罕。」   站在他身旁服侍的雙胞胎低笑,「少爺,您可真逗。」   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保羅大笑,「好歹不用發愁一陣子了,為稻粱謀真累啊。」   可惜,他開心沒能持續多久,剛下午,外面小黃魚慌慌張張跑進來,「少爺,少爺,不好啦,咱們武館被上千禁軍、家將包圍了,個個殺氣騰騰。」   「怎麼回事?」保羅騰身站起大步往外面走去,幾個女人互相看看,俱都手一拎裙角跟了出去。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十一章 寡婦難倒英雄漢   「怎麼回事?」保羅騰身站起大步往外面走去,幾個女人互相看看,俱都手一拎裙角跟了出去。   到了武館門口,演武場上便上百門徒堵在那兒,林火雞帶著幾個膽子特別大的在門口跳腳大罵,鐵牛便一抽獨腳銅人,騰騰騰大步走過去,「哪個不開眼的王八羔子敢堵俺們四海的門。」   黑著臉,保羅走到門口看去,大門外面整條街都堵被了起來,便全是禁軍打扮,許多都是中下級軍官模樣,這些人比在鸞鳳樓打群架的那些禁軍軍官便又不同,一看便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還有些家丁家將打扮的扛著水火棍子一個個殺氣騰騰的。   為首一個女將騎在馬上,髮髻上套著雙鳳朝天翎的髮冠,用黃絲滌在頸下紮著,身上魚鱗鎖子甲,亮噌噌的黃銅護心鏡,肩膀上黃銅吞口猛虎護肩,腰間黃色鉚釘圍胯拿紅絲滌紮著,下面是黑底紅、綠、黃雲紋袍裙,左右四扇繡花撩襠,腳下一雙黑底黃紋寶相織錦靴,一手拎著跟黑黝黝鐵棍一手帶著馬韁,年紀約莫二十多些,但氣勢卻不得了,眼光一掃便帶著常年上陣帶軍大將軍特有的壓力和煞氣。   「你便是陳保羅?」那女將一勒馬韁,柳眉高豎杏眼圓睜。   Shit,這便沒王法了,保羅腹中痛罵,便來個雞鴨犬什麼的都把我保羅大爺的大門堵上,什麼世道。   「請問這位女將軍,我是謀財害命了?殺官造反了?還是妖言惑眾辦邪教了?便什麼人都能帶著軍隊把我武館圍著不讓進出的麼?」保羅臉色難看,言詞不免就不客氣。   「咄,好個刁嘴的東西,便打傷了咱們府上六娘娘,還敢嘴硬?」女將馬旁一個長臉家將伸指怒罵。   嘿,保羅不怒反笑,笑聲中便帶著獅子吼的威力,震得一干禁軍個個臉色發白,「好個滿門忠烈的天波府,好個英氣颯爽的柴娘娘,怎麼?便許她來我武館鬧事,還不准我還手的?是不是她一巴掌打了我左臉我還得把右臉送過去給她繼續打?什麼忠烈滿門,嘿嘿,果然呢,不見財色,全是正人君子,不見危難,全是英雄,不見骨頭,便全是好狗……鐵牛,關門放狗,大爺我就不相信了,這東京城便沒了王法。」   「直娘賊,便有本事沖了咱們四海武館。」鐵牛一橫胳膊把堵在門口的幾個臉色兇惡的家將掃出門去,光鐺一聲關了大門。   那長臉家將氣得嘴皮子發抖,天波府楊家滿門忠烈,哪個看了不是客客氣氣尊敬無比的,偏這牙尖嘴厲的小子居然大放厥詞,「楊元帥……」   馬上女將就是楊家的楊排鳳(《楊排鳳掛帥西征》遠征西夏十二寡婦死了十一個的故事還未發生,本就是架空的說書版本,因此請勿拿《楊家將》來衡量。)了,這位燒火丫鬟出身的楊門女將性子最是剛烈,天生神力一根鐵棍便有萬夫不擋之勇,真宗時候做過後勤元帥(便是壓糧草的的官了,俗語「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般來說壓糧官俱都是武藝高強的主兒,輜重兵也看誰來帶,壓糧官武藝高強,手底下兵自然就厲害了),恐怕便是天底下最顯赫的丫鬟,她年以二十九,也未成婚,視穆桂英如親姐一般,又是楊金花的武藝師傅,看金花哭啼啼回家,又得知柴郡主被欺負,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立刻召集了家將家丁要去討說法,那些家將便說,元帥,聽說那小子武功厲害,武館裡面便弟子上百,上次在鸞鳳樓打群架干倒幾百禁軍。   她一尋思,好歹自己做過元帥,便從以前自己手下禁軍中挑了一批人,到底是做過元帥的,威望自然高,揮手一呼就是上千人,殺氣騰騰便衝到了四海武館,直接拆人家房子燒殺搶奪自然不可能的,於是就把四海的門堵了不給進出,鬧出了上面的一個局面。   楊排鳳這時候一聽保羅說話,雖然脾氣急躁性子剛烈,到底不是沒腦子的人,心想是啊,柴娘娘帶金花來本是要看看這小子到底值得不值得金花喜歡,怎麼便鬧成這樣?自己倒是糊塗了,應該問清楚柴娘娘當時到底如何局面才是。   她有了計較,便沉著臉吩咐手下繼續把四海堵著,一拽馬韁掉頭往天波府而去。   再說陳保羅回了武館,氣得臉色發黑破口大罵,「老子誰都娶,就是不娶趙德芳家的,包黑子家的,天波府楊家的……」他氣得在演武場上來回走動,「什麼東西,跑來我家讓我休了一房女人,她以為自己是女皇不成?居然還帶人來沖老子武館……」便有徒弟說,館主,咱們找皇帝說理去,她天波府便能隨便帶軍堵咱們門不成?   果然是到了京城才知道官小,保羅這時候才體會,以前沒跟官場有牽連,便舒舒服服活的滋潤,當了個從七品小官便什麼當官的都來欺負了,連接著被素有賢王美名的八賢王、清官美名的包黑子、忠烈美名的天波府欺負,保羅怎能不怒。   「爺,別氣壞了身子。」蓉娘滿臉憂色,卻不是擔心自己被休的問題而是心疼保羅氣壞了身體。   「少爺,外面那些凶神惡煞的人會不會拆咱們房子啊?」雙胞胎小臉蛋上全是擔憂,雖然麗質天生價值十萬貫,到底年紀太小,外面黑壓壓一片人,看的兩個小姑娘心頭打鼓。   阿風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看著保羅不說話,阿蠻也沒了主意。   「Shit,阿蠻,蓉娘,你們都別怕,天塌下來我頂著。」保羅怒哼一聲,疾步往後院走去,「阿風,跟我來。」   他疾步回房,拉開地上毯子翻開地窖,把裡面機關地形圖拿了出來,「跟我來硬的?我就不相信了,千把毛人還能拆了我四海,我機關一發全部送他們跟釋伽摩尼學佛法去……」   「師叔。」阿風大驚,一把抱住他,「千萬不能,這樣不成了殺官造反了。」   「阿風,人家都跑到咱們頭上拉屎拉尿了。」保羅這時候正在火頭上,說話也就欠缺考慮了。   阿風死死抱住他不放,「師叔,咱們武館經營到今天多不容易啊,別說阿蠻姐姐蓉娘姐姐她們,咱們武館幾百弟子怎麼辦?」   這話一說,保羅頹然,這時候阿蠻她們急急跟上來,看著眼前美人們,保羅長歎一口氣,高傲的頭顱慢慢垂下來,就好像當初蓉娘說的,這世上誰又能真正自由想怎麼就怎麼,即便是當今官家,包黑子直諫的時候不照樣噴官家一臉唾沫星子。   「保羅,事情也沒那麼糟糕,你可千萬別亂來。」阿蠻拉了他在床上坐下,鐵牛站在門口大聲說:「小師叔,咱們上山落草去,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何必受這賊廝鳥的腌臢氣。」他近日跟保羅在一起,別的沒學到,傲氣倒是學了十足。   「鐵牛你想死呢。」阿風呸了他一口,大眼睛一瞪讓鐵牛打了個寒噤,「小師嬸師妹,俺隨口說了玩玩的。」   「要不。」蓉娘看了保羅一眼,有些猶豫說:「咱們找長公主去說說。」   保羅先是眼睛一亮,接著想起自己可是把趙槿得罪慘了,哪兒還好意思去找人家,有些尷尬說:「那個……我剛跟她吵過架。」   阿蠻是除了阿風外跟他最久的,對他的脾氣什麼的知道個七七八八,低啐了一口說:「該不是又嘴巴不穩調戲人家了罷。」   乾笑了兩聲,保羅無話可說,自己有時候性子的確是那個了些,雙胞胎互相看了看,拉了秋月低聲說:「少爺真這麼大膽?連公主都敢調戲哩?」   秋月的身份婢女不像婢女,以前跟保羅鬧慣了,說話不大講究顧忌,聞言撇嘴,「咱們這位爺天上嫦娥也敢調戲哩,別說公主了。」心說以前這位爺便是這個性子,當初大相國寺自己和小姐禮佛,初遇他時,這人便咧嘴露出滿嘴白牙看著自己和小姐笑,一股子淫賊味道,連大相國寺那麼莊嚴肅穆的地方都掩蓋不了那味道。   想到這兒,她看了一眼阿蠻,想必阿蠻也聯想到了以前,臉上一紅,低聲啐了一口,「秋月,你這張嘴越來越碎了,便跟街巷的那些八卦婦人差不多哩。」   小黃魚擠在門口,臉上有些緊張,說:「少爺,咱們現在怎麼辦?」   「靜觀其變罷。」保羅歎氣,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困頓感頓時就生了出來。   一屋子人愁容滿面,等天色黑了下來,外面的人依然把四海的門堵著不讓進出,阿風只好帶著幾個弟子去做飯,可幾個嚇壞了的燒飯婆子早跑了,外面的人也就是攔著那些一看就是夯貨愣頭青的年輕人,幾個大腳婆子央求著要出去自然不管的。   鐵牛胃口大,這時候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一抽獨腳銅人大聲說:「小師叔,看俺衝去出買些吃食回來。」   一臉鬱悶表情的保羅瞪了他一眼,卻不說話,眼看房裡面姑娘個個一臉憔悴模樣,忍不住心疼,這才多一會兒,自己沒讓她們享福,盡叫她們擔心自己,自己可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呢。   那個朝堂上嚇蠻書,面對皇帝和滿朝文武也意氣風發的丰姿傲骨的陳少保居然就被天波府的人搞得焦頭爛額一點兒辦法都沒。   仰天長歎一口氣,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錢沒難倒英雄漢子,倒是一門寡婦硬是把他難倒了。   正蹉跎長吁短歎,小黃魚滿臉喜色跑了進來,「少爺,有轉機了有轉機了。」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十二章 娶妻當娶長公主   「兩位公主來了哩。」小黃魚不待一屋子人問就解開謎底,保羅先是一愣,接著大喜,還是趙槿好啊,這樣的女人真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匆匆帶著人往外面走去,這時候趙槿和趙嫻都是一身華貴宮裝打扮,幾個太監打著燈籠在旁邊伺候著,兩人正站在門口。   一個尖細的聲音正在大聲呵斥街外面的人,保羅一聽就知道了,老熟人趙頌,「天波府好威風,好大膽,便軍中串聯一個罪名便該如何問罪?」   那領頭的長臉家將不服氣,「頌公,陳保羅那廝打傷了咱們柴娘娘……」   「賊廝鳥滿嘴胡柴,看俺撕爛你的嘴。」鐵牛大怒,騰騰騰就衝了出去,連保羅都來得及阻攔。   他到了門口抬起蒲扇大手就要老大耳刮子扇那家將,趙頌一抬手擋住,「大膽,武義郎,你便是如此管教手下的麼?」他倒是兩邊都不偏袒,每人都打了一巴掌。   「頌公,你也瞧見了此人是如何狂妄。」楊排鳳晚些時候就回來了,自然是因為柴郡主臉皮薄,當時那光景怎生好意思說出來,金花哭哭啼啼又不說,楊排鳳便尋思,老太君掛帥出征,家裡面便柴娘娘最大,如此被人欺負,日後面子怎生好看,於是又轉回來,只是看人家大門緊閉,難道真拆人家房子不成,於是兩廂就耗上了,甚至,更加生氣。   「頌公你看。」楊排鳳拿鐵棍一指大門,「上面貼的便都寫了些什麼,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外面長街上禁軍打滿了火把,人是愈發多了,天波府在軍中號召力甚高,便不時有軍官匆匆趕來聲援,也算保羅倒霉。   趙頌剛來倒沒發現這門上還貼了什麼東西,兩位公主坐駕一到後這大門就打開了,何曾看到,這時候旁邊阿諾便高舉了燈籠,反手拉了半扇門,趙頌轉身一看,霍,頓時也被氣得鼻子都歪了,嗓子便如殺雞一般,乾枯如鷹爪的手指指著保羅,嘴皮子直哆嗦,「好……好你個白眼狼的小子,咱家王爺對你多大恩情,你便如此放肆。」   保羅愣了愣,心說我寫什麼了啊?趙槿趙嫻也跨出門去要看看這門上到底什麼東西,保羅伸手在袍內捏了捏阿風冰涼的小手,低聲說:「阿風,你便照顧蓉娘阿蠻……」說著大踏步往門前走去。   半扇大門上貼了一張佔據幾乎整個門板的紙,上面墨跡筆走龍蛇,倒是好字,只是這內容麼……   說媒嫁女兒的注意了,要嫁女兒給咱們館主,陪嫁十萬貫一個,全部做妾,八賢王府的,包黑子家的,天波府楊家的,陪嫁非百萬不能。   落款是:四海武館宣。   保羅一看眼珠子騰騰往外跳,這……這誰寫的?怪不得趙頌發飆呢。   「陳保羅。」趙嫻看了心頭怒起,睜圓了一雙大眼睛,這淫賊愈發膽大了,她一拎裙角三步並兩步走到保羅跟前,粉拳捏起一通亂捶,「你個死淫賊負心賊,如此作踐我……」   趙嫻能不怒麼,從街頭偶遇保羅,到看「五鼠斗御貓」被他抱著滾落下汴河,她一顆芳心便繫在了對方身上,自以為忍了許多性子,無數次幫對方出謀出力,可這人鐵石心腸一般,自己的費心費力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無回,這時候還公然寫這麼個東西貼在大門上,一時間,委屈到了家,死老子也沒這麼傷心,眼淚滾滾而下,「你混蛋,負心賊……」她拳打腳踢的,到最後一把抱住保羅嗚嗚咽咽哭了起來,「你這個大壞蛋……嗚嗚嗚……」   滿大街怕不有足足兩千禁軍,加上遠處看熱鬧的閒漢百姓,目瞪口呆看著堂堂公主摟住這膽大包天的下凡文曲星,各人有個人的體會想法,居然大多數都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楊排鳳看著這光景,心裡面一咯登,完了,金花沒戲了。   這時候小黃魚彎腰走到保羅身邊,臉色難看,低聲說,「少爺,您下午在院子裡面發狠說了許多話,弟子們克制不住,便出主意寫了這個貼在門上……」   可不是麼,這話可是他陳保羅親口說出來的,那些弟子們個個氣血方剛,大多平民出身,十個包子的學費不知道收買了多少人心,視保羅如兄如父的,便有大膽的說咱們便寫個告示貼在門口羞羞那些當官的,年輕人麼,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便怕什麼,最後公推了一個叫武漢的弟子,一筆行書果然筆走龍蛇,弄了這麼一份東西拿米湯貼在了大門上。   趙槿臉色平靜,心裡面卻翻騰不已,一雙俏目便看著保羅,心說你不折騰便難受不成,真真是,急死人了。   趙嫻抱著保羅不肯撒手,眼淚鼻涕便把他胸前打濕了一片,這時候保羅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了,一手摟著趙嫻,運起獅子吼大聲說道:「這話便是我說的又如何?我敬重天波府滿門忠烈,但如果以為滿門忠烈便可以為了嫁女兒讓我休了房中美妾,哼哼,我陳保羅伺候不起,娶妻在德,刁蠻的脾氣大的,娘家人仗勢欺人的,俱都請便,今兒在這兒我陳保羅就實話實說罷,我要娶,便當娶美麗賢惠大度的碩華長公主……」   這話石破天驚,別說大街上幾千人,連他懷中趙嫻也驚呆了,停止了哭泣抬頭看他,又看看趙槿,趙槿乍聞此話,頓時腦子裡面一陣轟然,身子不由自主搖晃了下,臉色頓時成了赤色,也不知道是羞,是喜,是惱,是悲。   女人哪一個不願意自己夫婿英雄了得,哪一個又不愛些虛榮,雖然保羅這話此刻的確有些拿趙槿做擋箭牌的意思,可也把她給捧上了天,可不是麼,當著幾千人說一個女人美麗賢惠大度,再怎麼羞惱,終究是有些歡喜的,再說這份膽量,放眼天下,誰有?   四下轟然,長街上一個個交頭接耳低聲私語,禁軍不也是男人麼,想想也對,娶妻在德,這話放哪兒都沒錯啊,人家話裡面也透出意思了,是柴娘娘逼著人家休了房中美妾,嫁女兒也沒這個道理啊,這年頭略有些權勢的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這美人愛英雄,何況此人文武雙全,又是文曲星下凡,朝廷上嚇蠻書的大才子,多幾個美女才像話嘛,難道便許你嫁女兒給有本事的男人,別的女人看也看不得了。   雖說居然公然叫囂娶妻該當娶碩華長公主有些無禮,可長公主的溫柔美麗賢惠整個東京城都知道,也沒錯啊,實在是喊出了男人的心聲。   何況,趙槿帶龍衛給陳保羅鸞鳳樓解圍的事情禁軍們也略有耳聞,這前後一聯想,怕人家早就郎有情妾有意,就差個官家賜婚了,只是,這玉卓公主此刻又賴在對方懷中……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想法生了出來,好多人便恨不能身為陳少保才好,奶奶的,平時也窩囊夠了,做男人就要活得像此人才有味道,膽色超群,嬌妻美妾,娶妻要娶長公主,娶妾要百萬陪嫁,摟著玉卓公主還看著碩華長公主,天,難道這不是所有男人做夢都不敢想的綺夢麼?   什麼叫吃著碗裡面的看著鍋裡面的,眼前這位便是典型了,一時間,嫉妒的目光生出無數來,突然有人就喊,「對哩,長公主便是咱們大宋朝最美麗最賢惠的女子……」   趙槿臉上都快滴出血來,恨不能有個地縫鑽下去才好,這冤家,一點小事他也能捅出個戳天的窟窿來,簡直就是個惹禍精,可越是這樣,偏還覺得對方英雄了得,男人便當丰姿傲骨,這樣才是大英雄。   四周無話,看著當朝長公主粉頰通紅,站在保羅身邊卻不出言反駁,人家武義郎英姿勃發摟著玉卓公主站在那兒,簡直天神一般,一時間,許多禁軍自問,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人家愛娶誰便誰唄,頓時,便有三三兩兩禁軍軍官開始離去,一個帶頭個個效仿,沒多大一會兒,大街上立刻空蕩了下來,只剩下天波府家將和一些死忠腦袋的禁軍軍官,楊排鳳左右看看,再看看兩位公主,心裡面歎氣,怎麼辦?難道跟人家公主去搶?沒這個道理啊,兩位公主都不吭聲了,這悶虧……只能捏著鼻子生吃。   她一拽馬韁翻身上馬,「兩位公主殿下,臣楊排鳳失禮了。」帶轉馬韁掉頭就要走,那長臉的家將還不甘心,「楊元帥……」   「走。」楊排鳳頭也不回,一夾馬腹往街頭奔去,恨恨不已的長臉家將跺了跺腳,打落了牙齒和血吞了,「小的們,回府。」   「耶。」擠在門後的上百四海弟子衝了出來,在大街上互相擁抱叫喚,過年也沒這麼熱鬧的,鐵牛卻先跑到了對面白家包子鋪,「白雪兒小妹,給俺來十籠包子,俺鐵牛快餓死了。」包子西施看著保羅大哥摟一位公主,身邊還站一位公主,也不知道心裡面什麼滋味,聲音有些嘶啞答應,轉身便先拿了一籠包子給鐵牛。   這時候剩下許多看熱鬧的街坊,紛紛鼓掌,愣是把保羅館主誇成了天上神仙一般,倒弄得保羅不好意思,「各位街坊鄰居,叨擾大家休息,實在心中不安,鐵牛……」   「小師叔啥事。」鐵牛早搶了幾個肉包子塞進嘴巴,說話含含糊糊的。   「便去狀元樓置辦流水酒席,讓他們連桌子凳子一起送來,錢一文也不少他們的,今天我就要在這長街上請各位街坊鄰居大吃一頓。」保羅大手一揮意氣風發,頗有領導架勢。   那邊阿風匆匆跑來塞過去幾張銀票,鐵牛招手,帶著幾十個四海弟子往狀元樓而去。   這時候保羅懷中趙嫻突然恨恨在他腳趾頭上使勁踩了一腳,「你這死淫賊……」   趙槿被趙嫻這一聲罵叫回了魂兒,頓時臉上火辣辣的,一跺腳,拎著裙角上了車駕,再不走就要羞死了。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十三章 朝堂上的爭吵   趙槿被趙嫻這一聲罵叫回了魂兒,頓時臉上火辣辣的,一跺腳,拎著裙角上了車駕,再不走就要羞死了。   「死淫賊,你等著,遲早跟你算總帳。」趙嫻便也有許多話要跟趙槿說,擦了擦眼淚水再一次恨恨瞪了保羅一眼,轉身上車,「阿諾,走了。」   老太監趙頌沉著臉兒,自問自己走了眼,沒想到這陳保羅居然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他走到保羅身邊,公鴨嗓子一擠低聲說道:「小子,今天你狠,咱們公主若有什麼閃失,瞧我不拔了你的皮。」   兩位公主起駕,前後太監開路,保羅這時候無所謂了,還怕什麼,扯著嗓子大喊,「槿兒,我愛你。」   一眾閒漢哄然叫好,誰敢當街大喊愛長公主的?便眼前這位爺了,車裡面趙槿聽了,羞得沒著沒落的,恨恨一拍馬車篷壁,這冤家嘴上說說,可事情哪兒那麼容易的,皇弟自小跟自己感情好,性子又柔和,便還好說,可宮裡面母后和文武百官……心裡面頓時生出一股無力感來。   「死淫賊。」趙嫻氣得拿手扯裙子,偷眼看旁邊趙槿,就看見姐姐臉色一忽兒紅一忽兒白,一顆心一沉,難道姐姐……   院子門口幾位女眷互相瞧瞧,尤其是阿蠻和蓉娘,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點兒意思:咱們這位相公,怕也必須得娶長公主才能管著些,要不然,遲早把天都給捅個大窟窿。   等狀元樓牛車拉來桌凳擺下酒席,天色早就月掛高空了,可長街上熱鬧非凡,便跟過節一樣,這酒席擺了怕不有好幾十桌,看得狀元樓的夥計咋舌不已。   保羅先告了罪,接著大聲說:「我陳保羅從揚州門出身,武館弟子們便都是大傢伙的家人、鄰居,許多弟子是大家看著長大的,譬如火雞,比如小石頭,咱們如同一家一般,我雖然當了個不入流的小官,可卻也不願意離開咱們揚州門,咱們揚州門就住不了當官的了?有點錢便都要住去西北區麼?我偏就不信了。我宣佈,咱們四海武館擴建,我要把這一整條街變成四海街,有地契的街坊,我按地價的三倍給錢,一文也不能少各位的,各位,我陳保羅先敬大家,我先干三碗。」   他說著便倒了三碗酒,一昂頭,咕嘟咕嘟下肚,頓時四周哄然叫好,朝廷的大官,下凡的文曲星,日後的駙馬爺,現在就跟大傢伙在一起呼朋喚友大碗喝酒,怎麼能不叫好。   阿蠻和蓉娘笑笑,相公便是這樣,雖然傲氣,卻沒那股子盛氣凌人叫人厭惡的感覺,只會覺著親切,有婿如此,便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只是……到今兒也沒個正式的婚禮,紅蓋頭沒蓋著,總略有些遺憾。   包子西施白雪兒便也在坐,遠遠的看著保羅大哥,心裡面苦澀,旁邊白堅拍了拍女兒的手,心裡面也有些黯然,這大英雄不是個個都能喜歡的,當初自己便瞧出此人不是池中物,果然,才兩年時間,便一飛沖天,這東京城的誰不知道四海陳保羅,嚇蠻書的文曲星。   這一番熱鬧便不細表,保羅第一次喝得暈暈糊糊臉膛通紅,阿蠻蓉娘都架不住,別說十三歲雙胞胎那點兒小力氣,最後是鐵牛給背回武館的。   自此,保羅的四海武館真正擴建,他是鐵了心,死活賴在揚州門不走了。   第二天,陳保羅自然在朝堂上被御使言官使勁參了一本,說他開罪忠良,又目無皇家威嚴,官家趙禎看著折子便好笑,這人膽子真真是大,鸞鳳樓打群架這才幾天?又不消停了,那天波府朕也要容讓些的,你倒好,開罪了柴郡主,惹得天波府上門,好傢伙,自己從小也沒瞧見這麼大熱鬧的。   「陛下,這陳保羅依仗了誰,當街叫囂娶妻該娶長公主,實在是目無皇家威嚴,又說什麼娶妾須當十萬貫陪嫁,實在無禮,按律當革去官職。」   「陛下,臣也建議……」   百官之首龐太師冷眼旁觀,心裡面冷笑,心說你們這些傢伙俱都鼠目寸光,便沒一個瞧透官家的心思,這陳保羅雖然大膽,卻正對了官家的胃口心思,高喊娶長公主又怎麼了?哪一條律法上說不准喜歡長公主的?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准依然老樣子,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八賢王黑著臉蛋,包黑子長眉高豎。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龐太師一舉朝闋啟奏。   「太師請講。」趙禎在龍椅上溫和說。   「陛下,天波府雖然滿門忠烈,但本朝太宗皇帝業已給了無數恩寵,便天波府門口那塊『文官落轎武將下馬』的碑文,自古到今,誰能邀得天寵得到如此榮譽的,她們便當一心尋思如何報效朝廷才是,柴郡主卻為了嫁孫女,上門讓人家休了房中女人,這事情放哪兒也說不通,各位同僚,如果有人上你們家門如此叫囂,你們便樂意?」   龐太師這話狠,即便是站在他對立陣營的官員想想也是,天波府忠良不錯,可也沒道理跑去人家家裡面讓人家休了房中女人娶你家的啊,這事情看來還是柴郡主有些欠妥當。   「陳保羅此人,腹中大才,嚇蠻書讓我朝得了喀喇汗國藩屬國,這喀喇汗國地域之廣,日後通商獲利,難道還抵不得天波府的功勞?」龐太師侃侃而談,此人雖然權欲之心重些,卻不是沒有腦子,實在是老成謀國的大才,一番話,把保羅的功勞說成了十分,聽得朝堂上文武百官個個交頭接耳低聲私語。   「便有才,也該尋思如何報效國家,似這般整天窩在女人堆裡面風流快活,臣包拯以為,萬萬不可開了如此先例。」包拯大聲奏道。   「那該如何才叫報效國家?」龐太師冷哼,「讓他率兵去打遼國?」   「正該如此。」包黑子昂然。   這包黑子,一根直腸子大腦,龐太師暗罵,「國家用人,該當各司其職,國家這才能有條不紊,包拯,陛下讓你坐鎮開封府,是用你的忠心,不是你那點文韜武略,你以為什麼人都能上戰場的麼?好好動動腦子,打仗不是你們這些人嘴巴說說就行的,我朝每年養兵耗錢無數,這一仗打下來,死多少人你知道麼?國家會添多少孤兒寡婦你知道麼?」   他瞥了一眼氣得臉色發黑的包拯,一舉朝闋奏道:「陛下,臣以為,包拯兼著樞密院副使實在不合格,用兵打仗不是那些靠嘴巴說說,譬如紙上談兵的趙括之流自以為是的人可以勝任的。」   「龐太師,你……你這是如何道理。」包拯長眉一陣抖動,嘴皮子都哆嗦起來。   「兩位卿家,都別吵了,容朕想一想。」趙禎頭疼。   八賢王現在心裡面那叫一個恨,他就那麼一個寶貝女兒,現在弄的,怎生是好,或許自己當初便錯了,嫻兒的脾氣,唉,你叫她往左她偏要往右,對陳保羅,真是恨得牙癢癢,大抵老丈人對女婿或許都這種態度,誰叫女兒有了情郎不要爹呢。   「陛下,臣有事啟奏。」他一舉朝闋,臉色沉如水一般。   「八叔,請講。」   「臣以為,昨日之事不管誰對誰錯,陳保羅如此大膽當街咆哮,居然喊出娶妻要娶長公主這樣混帳的話,不懲戒,日後朝廷顏面何在?」   趙禎默然,這話的確有些道理,大街上公然喊要娶皇姐,這讓皇姐情何以堪,下面龐太師卻陰陽怪氣說:「八王爺,您這話,恐怕是為了玉卓公主打算罷?做人可不能太自私。」   八賢王氣得差一點兒吐血,「龐籍,你這老殺才,老夫與你拼了。」說著就要衝過去拿手上朝闋暴打龐太師。   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贊一把抱定他,「王爺,朝堂之上這如何使得。」龐太師嘿嘿笑,「八王爺,好威風好煞氣,便怎麼不拿先皇御賜的混面凹金鑭來打?」八賢王陣營和龐太師陣營頓時互相指責起來,好不混亂。   趙禎在龍椅上氣得一拍椅子把,「放肆,你們便都當朕是虛幻不成?」   龐太師一挺胸,「臣不敢,只是,我想請問八王爺,長公主的幸福便不是幸福了麼?」此言一出,滿朝大嘩,包黑子怒指朝闋,「龐太師,公然討論長公主是何道理?你便有百官之首的模樣麼?」   「嘿嘿,包拯,本太師見著長公主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當小吏呢。」龐太師冷笑,接著一舉朝闋,「陛下,太宗時候,有兩位公主出家為尼,何故也,天下英雄少耳,先皇僅此一位公主,美麗溫柔賢惠知禮,又文采超越當世無數男兒,陛下和長公主姐弟情深,難道便不想看見自己的姐姐幸福麼?」   「陳保羅他區區從七品武義郎……」包黑子怒目瞪眼,卻被龐太師打斷,「包拯,我聽說你府上有女如花正當妙齡,嘿嘿……」   他這話分明是說包黑子看上了人家要獨霸為婿,別說沒這回事,有也不能這麼說啊,包黑子白淨的臉膛頓時氣得發黑,「龐籍……」   「陛下。」龐太師大聲喊道:「如果滿朝文武哪個敢說自家好兒郎配得上長公主,臣無話可說。」   他這話毒辣,且先不說趙槿一向眼高於頂,就算那些對長公主心儀的翰林院學士們也不好意思當官家面直接說出來啊,頓時,朝堂上文武互相看看,全不說話了,就聽見八賢王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音。   趙禎拉著臉,皺著眉,年輕的臉龐上多了幾分威嚴,「太師繼續說。」   「陛下,陳保羅固然大膽,請問,他能大膽到公然調戲長公主的地步麼?」   保羅若是聽見朝堂上這番對話不知道會做何感想,龐太師借他的事情打擊政敵固然是手段,但說話有條有理,的確老成謀國,只是,龐太師恐怕也不知道,保羅的確大膽到調戲公主的地步。   四周文武互相看看,心說這前幾天鸞鳳樓打群架,代國公府上的人帶著好幾百禁軍和那陳保羅廝打,據說最後便是長公主用調兵虎符帶了殿前龍衛去解圍。恐怕這裡面……   當然,這話沒人敢說,只是,個個都從別人眼神中瞧出了些什麼。   趙禎以手支頜,也略一猶豫,心說難道皇姐跟陳保羅業已郎有情妾有意?如此的話,倒真是難辦。   他被剛才朝堂上差一點兒打群架搞得十分鬱悶,又關切自己唯一的皇姐幸福,一時間腦子亂哄哄,正好瞧見寇准依然瞇著眼睛打瞌睡,頓時一肚子氣撒在了老狐狸寇准身上,一沉臉低喝,「寇准。」   寇准啊了一聲,揉揉眼睛說:「啟奏陛下,老臣在。」   「朝廷養著你,便是讓你站在朝堂上睡覺的麼?」趙禎這話,打擊面極廣,明著說寇准,其實把一干文武都罵了。   「陛下明鑒吶,老臣正在思索這陳保羅的事情,便想給陛下排憂解難,一時間走神,往陛下莫怪。」寇准一抹鬍子,正好把一絲口水擦掉。   趙禎真拿著老宰相一點兒辦法都沒,皺眉說:「那你便說說你的看法。」   寇准一抬朝闋,「老臣以為,這陳保羅年輕英俊又腹有錦繡,若真是長公主有意,也不是沒可能,只是,這陳保羅官微職小,的確配不上長公主啊。」   「寇准,你這話什麼意思。」八賢王瞪了老搭檔一眼,「陳保羅此人耍弄風流,豈是長公主良配?」   「八王爺,人不風流枉少年,您年輕的時候似乎也挺風流啊。」龐太師冷笑。   八賢王老臉一紅,他年輕時候的確愛姬頗多,有幾個文武頓時就笑出了聲音。   「八叔,便聽寇老卿家繼續說下去。」趙禎也有些惱了,他也是個愛江山更愛美人的年輕皇帝,對於郭後一事迄今耿耿於懷,心說父母之命未必幸福,我便這一個皇姐,若兩人真是郎有情妾有意,這棒打鴛鴦的煞風景事情是萬萬不能做的。   「老臣以為,陳保羅有其可取之處,市井業已對這位武義郎、直秘閣侍講到底是文曲星下凡還是武曲星下凡常常爭執不休,可見的確是個人才,老臣以為,陳保羅此人的才學在於丰姿傲骨能說會道,是個外交人才,咱們和遼國目前又小摩擦不斷,龐太師不是說要派使者團去遼國議和麼?此人正當大用,不若委個特使,長公主若真喜歡此人,一來,分開好考慮清楚,二來,他若能在遼國有一番作為,回京後陛下也可賞賜,兩廂其便,這三麼,此人最近在東京老是捅簍子,天波府柴郡主乃是本朝諸位先帝極為照顧的,若真鬧了些什麼難堪的事情對朝廷面子也不好看,不如讓他出去歷練歷練性子,也是好的,為官首重官威,此人老是這麼胡鬧也的確有些不像話……」   龐太師微哼,這老東西,打的倒是好主意。   趙禎一尋思,果然好計,頓時展開眉來,「老卿家果然出眾,此言甚好,只是,他官微職小,做特使恐怕……」   「龐太師之子,兵部侍郎龐昱可為使者。」寇准一舉朝闋,把龐太師鼻子差一點兒氣歪了,原來這老東西打的這個主意。   「啟奏陛下,所謂弱國無外交,此刻邊疆摩擦不斷,雖說要議和,但是,理應往邊疆繼續增派人馬。」龐太師彎腰啟奏,「臣保舉殿前龍衛副使楊文廣為帥,往邊疆派遣十萬大軍方為上策。」   「陛下,老臣以為不妥,楊文廣身負保衛大內禁宮之責,老臣以為,天波府楊排鳳在先帝時候做過糧草大元帥,一身武藝萬人敵也,可為帥。」寇准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萬萬不可,此女性子剛烈魯莽,可為先鋒官卻不可為帥。」   頓時,因為誰為帥的問題又引起兩方爭執,趙禎心煩一揮手,「文廣年輕,便還是那楊排鳳罷,今日早朝到此為止,退朝。」他說著起身就往側面走去,心說自己應該找皇姐來問問清楚才是。   回到寢宮,他便叫了個貼心可靠的小太監趕緊去長公主府,趙槿昨夜被保羅一鬧,回去後和趙嫻又有些不大好說話,倒是一夜都沒睡好,來了之後雙目中血絲隱然,趙禎一看,頓時心裡面有數了,這還用問麼?當初自己選了張美人母后卻點了郭氏,自己便也是這般沒睡好。   「官家這麼早早的尋我來何事?」   趙禎和藹拉著趙槿坐下,便把朝堂上一番說話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聽得趙槿臉上通紅,便有些惱,「這些文武倒是敢嚼舌頭,我如何喜歡那陳保羅了。」純粹是拉不下面子,煮熟的鴨子煮不爛的嘴,她好歹身份高貴,自己被保羅調戲是一回事,可滿朝文武公然議論此事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何能不生氣。   「如此,八叔又不同意嫻兒嫁給那陳保羅,不如,我便賜婚給天波府柴郡主的孫女楊金花便是。」趙禎說實話也是個風流性子,看女人還是有些准的。   「不行。」趙槿下意識說到,接著頓時臉上飛起兩抹嫣紅來,趙禎一笑,他們兩人自小感情極好,因此說話也沒那些顧忌,趙禎就說:「皇姐,我便知道你的心思,滿朝文武有意見,我可以堵他們的嘴,若少保出使遼國,從遼國歸來後我也可以加封他,那時候文武們便也沒什麼好說的……」   趙槿紅著臉低聲說:「那,母后那兒實在不好說項,再說……嫻兒怎麼辦?」   趙禎聽了也有些頭大,這倒是個難題,猶豫片刻說:「皇姐,走一步算一步罷,朕好歹要給皇姐一個幸福。」說著便歎了口氣,有些顧影傷神,「這郭氏是愈發放肆了,後宮烏煙瘴氣的……他倒是好命,有皇姐你喜歡,唉。」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十四章 郭後挑唆生是非   正說話,門口小黃門高聲喊道:「皇后娘娘駕到。」話音未落,外面郭皇后已經帶著宮女匆匆進來,只見郭後一身淡青色灑繡鳳凰皇后袍,頭上鳳冠儼然,氣度雍容華貴,只是,看見趙槿後頗為意外,白淨如滿月的臉上不經意擠出個笑,「臣妾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皇姐……」   「放肆,朕跟皇姐好端端說話,你急匆匆衝進來,成何體統?」趙禎臉色一沉,他是愈發看不慣皇后,這郭後仗太后寵,飛揚跋扈的,哪兒有母儀天下的味道,上次他在寢宮跟張美人調笑,結果郭後連通稟也不通稟就衝進來,看見兩人調笑,頓時大罵張美人小騷蹄子,一揚手一個巴掌就扇過去,趙禎看著不好就擋了一把,正好這一巴掌就扇在趙禎的下巴上。   你說說,這堂堂官家被老婆扇一個嘴巴子,如何不惱,郭氏居然連話也不說,只是臉色變了變就掉頭而去,讓趙禎發狠,日後非要廢了她不可。   趙槿看看自己這個弟弟,心裡面也知曉他的苦楚,「聖人(皇后的一種親密稱呼),本宮和官家正在說八叔的女兒婚事,你便先去……」   「喲,皇姐,臣妾身為後宮之首,八叔的女兒和臣妾也算和契,何況這事情又不是什麼秘密,宮裡面都傳遍了,怎麼臣妾便聽不得啊?」郭後有些陰陽怪氣,她相貌美麗面如滿月,原本是極為富態有母儀天下之像,只是這時候風目一瞥,嘴角一挑,怎麼看怎麼不順趙禎的眼,頓時大怒,「混帳,給朕出去。」   郭後一愣後頓時眼淚水兒擠了兩滴出來,「官家便如此對待臣妾……臣妾……臣妾找太后說理去。」   「滾。」趙禎咆哮而起,原本如白面書生的白淨臉膛上通紅一片,連額頭的青筋都勃起來了。   郭後哭啼啼跑出去,趙禎頹然坐下,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他實在是一天都不想看見郭後,旁邊趙槿只能安慰他說:「別氣壞了身子……」   趙禎歎氣,苦笑了一下,「皇姐,她若是有你十成賢淑的一成,朕無論如何都不跟她計較了。」   姐弟倆又說了好些子話,同時用了午宴,趙槿這才準備轉去太后寢宮去拜見母后,結果剛起身,外面匆匆跑來一位老太監,正是司禮大太監趙風。   老太監快步走過來低聲說:「官家,長公主,不好了,郭後去太后那邊,正好玉卓公主求見太后,郭後建議太后賜婚,這會子怕懿旨已經出了宮門。」   趙槿臉色一下慘白,一顆心往下沉去,這……這怎生是好,那冤家的脾氣典型吃軟不吃硬,恐怕會一蹦三尺高,到時候怎麼收場?起身後身子一晃,一時間頓生無力感,拿眼求助地看了趙禎一眼。   「朕這就去母后寢宮請母后收回成命,趙風,你便用八駕車趕緊送長公主去追……」趙禎說著,匆匆出門。   花開兩頭各表一支,話說趙嫻左思右想,最後就想到了進宮去求太后姑姑,便立刻進宮了,她剛到,那郭後便也到了,看見趙嫻後,立刻眼珠子一轉,有了計策,把臉上假意兒的淚水拭了,笑盈盈過去,沒幾句話,就挑唆趙嫻說這女人的幸福應當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民間所謂「嫁丈夫」,丈夫丈夫,自然是一丈內為夫。   她花言巧語說了些話,又哄得劉太后開心,劉太后是個極有心機的女人,本就是歌女出身,一步步爬到天下最顯赫女人的位置上,又垂簾多年,自然喜歡女兒家有些擔當,倒頗為喜歡郭後的話,笑著就說,那個嚇蠻書的陳保羅哀家也聽說了些個事兒,據說是個大才子,嫻兒,既然你喜歡他,哀家給你賜婚就是,八叔那邊哀家自有說法。   趙嫻這時候還管什麼,自然喜滋滋去了,郭後看著趙嫻背影冷笑。   等趙槿坐著八駕馬車趕到四海武館,結果看見四海門口兩個石獅子堵著門,趙嫻有了依仗,自然就在門口大叫,死陳保羅你給我開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裡面。   唉,嫻兒真是被那冤家坑苦了,趙槿心裡面微微一痛。   趙嫻本來是極為瞧不起郭後的,可為了情郎,居然被郭後撩撥鬼迷心竅起來,只能說,情字一物最難預料啊。   司禮大太監趙風伸手給趙槿掀開馬車簾子,看著趙槿下了馬車,趙嫻臉色一暗,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身子死死貼在四海門口兩尊石獅子上,嘶聲說:「姐姐,難道你真要跟嫻兒搶……」   那邊趙風給趙頌遞了眼色,這時候可不是他們插嘴的時候,趙頌再怎麼疼愛趙嫻,便也不敢上去多嘴。   這四海武館大門口絕對是東京城近來風景最好之處,連續上演了無數好戲,這時間正是午後,天氣便快三伏,許多人便有在家午睡的習慣,對麵包子鋪白堅就拿長凳在門口拼了睡覺,這時候也翻身起來看著對面。   「嫻兒,咱們回去再說好不好?」趙槿走過去拉她手,趙嫻使勁一掙,大聲說:「偏不,我就要嫁給他,我要嫁不成,別人便也都別想。」她完全就是自己的布娃娃不肯給別人玩的小孩子心理。   而此刻的陳保羅,正蹲在院牆頂上偷聽呢,他吃了飯後剛要出門四處問問關於昨日這個街坊地契的問題,逮眼就看見了趙嫻馬車從街頭過來,那馬車八匹大宛良駒拉著,怎麼看怎麼華貴,還有好些小黃門跟隨,老太監趙頌騎馬在側,心裡面一咯登,心說別是請了什麼聖旨懿旨來罷,這可不妙,頓時大叫鐵牛,鐵牛把兩尊石獅子往大門一堵後跟著小師叔翻了院牆進去,整個四海武館的人全部裝啞巴。   趙嫻看見,自然大怒,下車拿腳踢門,差一點把腳都踢腫了,老太監趙頌雖然武功高,可武功高不等於力氣大啊,這兩尊石獅子幾千斤重,誰抬得動,也就鐵牛那種夯貨。   「嫻兒。」趙槿看趙嫻小臉蛋上全是慍意,一副盈盈欲泣的模樣,心裡面也難受,伸手給她撩了一絲落下的髮絲在耳後去,低聲說:「難道你要學郭後那般?」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十五章 保姆   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趙嫻並非那種骨子裡面刁蠻潑辣的女孩子,只是被寵壞了罷了,想想趙禎是如何私底下痛罵郭後,她不由一顆心往下沉去,若真那樣,即便母儀天下又有什麼意思,頓時失去了方寸,摟住趙槿哭哭啼啼起來,「姐姐,我該怎麼辦?我……我是愛死他了,他越是那樣對我,我便越掛念他……姐姐。」   有意無意看了牆頭一眼,趙槿的目光讓保羅心頭一跳,心說槿兒太機靈了,趕緊縮了縮脖子。   「咱們先回去,慢慢商議好不好。」趙槿低聲勸她,「這大街上你身為公主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姐姐。」趙嫻淚眼模糊抬頭,怯怯問:「你……你真不跟嫻兒搶、搶他?」   心中一痛,趙槿咬了咬唇,一時間,和趙嫻倆小玩耍,和保羅點點滴滴,全部浮上心頭,再看看趙嫻淚眼,又看看緊閉的四海大門,真是萬箭穿心一般痛苦,狠了狠心,她強笑著低聲說:「姐姐怎麼會跟你搶,走罷。」   一回身那剎那,趙槿似乎聽見了自己芳心碎裂的聲音,心中劇痛,身子搖了搖,終究硬起心腸,拉了趙嫻上馬車,低聲喝道:「回府。」   是夜,長公主趙槿悄然來訪,和陳少保二人單獨在房中說了足足一個時辰,兩人出來的時候,好奇的雙胞胎明顯能看見天潢貴胄的長公主眼眶微紅,而少爺似乎臉色難看很不喜歡。   等保羅把趙槿送走後回來,阿蠻蓉娘看他臉色難看,心知有些話便不該問,俱都裝著沒事人一般,反而保羅鬱悶了,看著一屋子女人說:「你們怎麼不來問問我到底怎麼回事?」   「爺,奴不管別的,只曉得該如何服侍你。」這話自然是蓉娘說的。   阿蠻瞥了他一眼,微有些醋意,「問了你便會說麼?」旁邊秋月幫腔,「可不是哩。」   阿風雙手托腮,看著自己這個風流師叔歎氣,好歹雙胞胎妹妹郝貝貝大著膽子,有些撒嬌扯著他胳膊問:「少爺,給婢子說說哩。」   保羅洩氣,慢慢從懷中把厚厚一沓銀票拿了出來,「阿風,這些錢你都收著,好生擴大咱們武館,那些用功的弟子們,就狠狠獎勵,鐵牛,小黃魚……」   他大喊了一聲,鐵牛跟小黃魚屁顛顛從外面跑來,他又叮囑了兩人一番,好歹要兩人近日就仔細忙收購左右地契的事情,銀錢儘管問阿風討,並說若有什麼麻煩可以找開封府的展昭,實在不行就去長公主府邸。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交待後事,嚇得幾個女人臉色變了,阿蠻拉著他手說保羅你可別嚇唬阿蠻啊,我膽子小哩。   「阿蠻,你若是膽子小這天下便沒膽子大的女人了。」保羅強笑,「放心好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趙槿說我這些日子惹了潑天大的麻煩,朝廷上對我議論頗多,那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準保舉我作為前赴遼國的副使,說是要讓我歷練歷練性子……」   這話一說,個個臉色大變,遼國啊,虎狼之邦啊,尤其雙胞胎,小姑娘家自小就聽說契丹人是如何燒殺搶掠大宋,兩國更加是互相叫「遼狗、宋豬」,頓時嚇得小臉蛋刷白。   「別這樣,我好歹也是武林高手呢,這暗器還是武林十大宗師級別的,看看你們,個個兒哭得跟淚人兒一樣幹什麼?」保羅便恨不得胳膊有兩丈長,把幾個美女全部摟進自己懷中才好。   「少爺,您要是走了,有別人欺負我們怎麼辦?」雙胞胎哭得梨花帶雨,十三歲的小姑娘皮膚那叫一個好,吹彈得破,臉頰上掛著珠淚兒讓人忍不住聯繫,保羅心中一動,這兩個小丫頭還真是寶貝,便彎腰伸指在兩人臉頰上擦拭,笑著說:「少爺我凶名在外,我不去欺負別人便罷了,誰敢來欺負我,乖乖在家,少爺回來給你們買糖吃,再帶你們去大相國寺看放生池裡面養的鯉魚去。」   姐姐郝寶寶破泣為笑,妹妹郝貝貝嘟嘴,低聲說:「那……要是再像昨天一樣有人上門逼著少爺娶妻怎麼辦啊?」   嘿嘿一笑,保羅心裡面也有些苦澀,我走都走了,誰再來可就不需要客氣了,他摸了摸郝貝貝臉頰,站起身來,「阿風,咱們武館擴建,一切便按照我的機關地形圖建造,誰要想趁我不在家胡鬧……」他嘿嘿冷笑,大不了,老子殺人走路,這天下大了去了,我哪兒不能去,惹了我的底線,天王老子也不依。   他臉色沉如霜雪對站在門口的鐵牛說道:「鐵牛,誰要是敢來鬧事,便給我一個個宰了,你敢不敢?」   鐵牛一挺胸,「小師叔,你放心,兩個小師嬸進出俺都派人跟隨著,反正俺現在也不是和尚了,宰了人正好跟小師叔走江湖去,怕他個球。」   「如此就好,三天後我便出使,誰來惹咱們四海,就給我狠狠的打,往死了打,不管對方是誰。」他此刻殺氣騰騰的,倒是讓雙胞胎有些害怕,「少爺,您好凶哩。」   且不說保羅如何溫言安慰阿蠻和蓉娘,兩人如何強作歡笑,這一夜總之纏綿無比,接下來兩天他便開始準備各種東西,檢查身上的防彈衣是否夠結實,看看各種暗器帶的夠不夠多,甚至準備了許多零零碎碎的家什,務求萬無一失。   官家趙禎給了他十足面子,把事情硬是給平息下去,文武百官誰也不得再議論陳保羅和兩位公主的事情,劉太后眼看著兩三天便要大壽,趙槿送了貝葉真經和保羅的好茶,並且說這茶葉乃是陳保羅親自做的,貝葉真經也是他幫著挑的,劉太后飲了一杯那茶,翻看貝葉真經,果然大喜,一時間倒有些猶豫,似乎此人倒有些本事,只是,嫻兒鐵了心喜歡對方,槿兒似乎也有那麼點兒意思,天底下哪兒有同時嫁兩個公主出去的道理,於是乾脆裝老糊塗。   事情終於是平息了下來,文武百官看陳保羅眼下便是官家跟前的大紅人,何況跟兩位公主關係不清不楚的,也都學了乖閉口不談武義郎,那些想嫁女兒的也俱都死了心,只八賢王看女兒憔悴,心裡面極度不爽。   其實,這件事情,無非就是用了個拖字決,訣竅就在拖上,看誰能拖到最後。   天波府的楊排鳳掛帥出征,帶著十萬禁軍浩浩蕩蕩往宋遼邊境而去,而第二天使者團便也要出發,眼看著東京城市井閒漢們心中偶像陳少保便要遠赴大遼。   五月的東京城略有些悶熱,天色微暗,保羅和蓉娘把上門慰問的御貓展昭送出門外,展昭看著這人,心裡面歎氣,「少保,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你好歹老成些,做事別那麼衝動,說話也收斂些,你是不知道,包大人被你那些言詞氣得直哼哼呢。」   「展兄,我可真真是冤枉死了,難道我喜歡女人還得問問別人同意不同意?」保羅極度不滿,「不是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麼?怎麼這話到我頭上就不靈了?」   展昭苦笑,心說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能靈才怪了,你也不瞧瞧你招惹的是什麼人物,當朝長公主,玉卓公主,天波府的柴娘娘,掛過帥的楊排鳳……這哪一個不是天之嬌女?   「總之你收斂些就是了,天下誰敢像你這般行事肆無忌憚的?當初看你帶玉卓公主去瞧我跟五鼠比武就知道你是個喜歡捅馬蜂窩的……」   保羅叫起撞天屈來,「那是趙嫻硬讓那老太監趙頌逼著我,你以為我想啊。」   「好了,我也不來說你,你安心出使就是,你武館我多少會照顧些,對了,蓉娘的酒館是否先關了?」   蓉娘紅著臉,「他不肯哩。」對展昭,她還是很尊敬的,這位英俊的大哥雪中送炭的恩情和白玉堂一般無二,要不然,她也沒那麼安穩待在保羅身邊。   「讓阿蠻蓉娘沒事去酒館看看做做老闆娘也好,整天悶在家裡面多難受啊。」保羅笑笑。   「隨你了。」展昭拿他沒辦法,掉頭就走,「明天我也不來送你,一路順風罷。」   剛把展昭送走,保羅便要回轉,這時候一匹兩駕馬車從街頭過來,那駕車的居然是白駝山東京店的掌櫃雲淡風,保羅看見了十分奇怪,一伸手喊:「淡風。」   雲淡風吁一聲勒拽勒馬韁,微笑著連聲問好,馬車停下後,一雙素手掀開簾子,從裡面走下來一位宮裝麗人,正是白駝山山主白花花。   保羅奇怪,心說你來幹什麼?難道來看我笑話?   「妾身見過武義郎。」白花花也是個會假撇清的人,倒是假意兒客氣,「這位妹妹想必便是武義郎尊寵罷,果然是美人哩,姐姐我見了都喜歡,我見猶憐啊。」   保羅心情不好,懶得跟她客氣,「白姑娘來找我什麼事情?」 蓉娘盈盈萬福,「原來是白駝山的白姐姐,蓉娘有禮。」   白花花一笑,「少保莫不是忘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她這麼一說,保羅倒是想起來了,自己似乎答應人家做一件事情,不過此刻他即將遠赴大遼,有什麼能幫忙的?   看他發怔,白花花淺笑如花一般,「其實,妾身便也想去大遼瞧瞧,這長途跋涉,妾芊芊弱質,因此還望少保照顧……」   保羅愣了,敢情找我做保姆啊?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十六章 公主的表白   「怎麼?少保不準備請我進去坐坐麼?」白花花輕笑。   「白姑娘好心思,大宋的綢緞和茶運去遼國獲利何止十倍,佩服。」保羅皮笑肉不笑說道,心說這白花花倒是好心思,居然想趁機打通宋遼通商路線,想去遼國開幾個白駝山分店。   白花花道:「商人重利輕別離,這本是職業特性,少保莫不是因此看不起妾身?」   「不敢。」保羅拱手,「白姑娘,我陳保羅說話算話,明日晌午,新封丘門外,白姑娘的商隊準備著便是,這點小事我還是能作主的,請便罷。」   這一夜,四海武館內個個都沒睡好,蓉娘和阿蠻忙著給保羅準備行禮,放了這個又拿了那個,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眼眶兒紅紅的,阿風自小跟他一起,很是貼心地給他四海袍內縫製小口袋放些零碎物品,譬如這桃花障,放在什麼位置的口袋能夠一抽便抽出來,譬如這天羅網,縫在什麼位置想拿就拿到,畢竟肋下百寶囊沒那麼大,放放科爾特還能扮酷,東西太多鼓鼓囊囊就有些像乞丐了。   鐵牛小黃魚火雞這些傢伙倒是想做些什麼,可男人這時候能幹什麼呢?只好四周溜躂徘徊,或者乾脆演武場上拿跟棍子耍去。   唯一最輕閒的便是保羅,身邊有人服侍,倒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一時間歎氣,坐在門口哼歌兒,歌聲低吟淺唱,混合了許多假聲花腔,尤其最後一段直接從低音轉化為高音,性感的男中音帶著些許鼻音慢慢高亢上去,變成了尖銳卻甜美的女聲在半空悠揚,這時代根本沒有這樣的技巧,聽得雙胞胎直了眼睛,兩人便蹲在保羅跟前雙手托腮眨巴眨巴大眼睛瞧著自己這位少爺。   待他一首哼完,雙胞胎撲過去摟著他,「少爺,您唱歌真好聽哩,比咱們揚州小東門十二名花裡面唱歌最好聽的歌神柳清煙唱的還好哩。」保羅咧嘴一笑,伸手在她們兩人臉蛋上捏了捏,手感還真好。   「惦記著長公主?」阿蠻拎了裙角在他身邊坐下,保羅點了點頭,低聲說:「我突然發現趙槿很好,好的有些不敢想像,前段時候我怎麼沒發現呢?還沒心沒肺地欺負她……」   「是調戲罷?」阿蠻似笑非笑,搞得保羅臉上一紅。   「若是她來咱們房中做姐姐,我想沒人不服氣哩。」阿蠻低聲說,「何況,怕也只有她能管著你些,不然,你遲早把天戳個大窟窿。」   雙手搓了搓臉頰,保羅歎氣,「問題是她不肯啊,死活勸我娶趙嫻那野丫頭。」   「你也有沒自信的時候麼?」阿蠻淺笑,「這可不像你呢,我可是喜歡那個一笑滿口雪白牙齒,看起來無比自信的陳保羅。」   看著阿蠻左頰上梨窩淺現,保羅心頭一熱,男人最自信的時候便是被自己的女人誇獎的時候了,這便好比床上女人對男人說你好厲害,實在是妙用無方,這時候他頓時生出睥睨天下的氣概來,一起身捏拳,「得天下絕色而妻之,我陳保羅所願也。」   阿蠻噗哧一笑,起來使勁捶了他一下,「好了罷你,便沒個正經時候。」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四海頓時忙碌起來,無數弟子一個個穿著新做的四海武館特有服飾四海袍,整整齊齊站在長街上,陳保羅坐在五花驄上,阿蠻、蓉娘、秋月、雙胞胎淚眼婆娑站在武館門口看著馬上的保羅。   「阿蠻,蓉娘,相公我一回來便跟你們拜堂成親,好歹讓你們嘗嘗穿大紅裙披紅蓋頭的滋味。」保羅看著佳人,一時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心裡面漲漲的難受,故意擠了擠眼睛。   「小師叔,一切有俺鐵牛呢。」許鐵牛使勁拍著自己的胸脯,小黃魚拉著保羅馬韁,「少爺,您可要小心,聽說遼國的人都生吃人肉的。」   保羅笑起來,呸了一口,「嚇,小黃魚,好好做你的管家,替少爺把錢財大門管好,遼國的人就算吃人肉,少爺我也不是非常人啊。」   他生怕自己看著幾位嬌娃便再捨不得走,伸手一拽馬韁掉轉馬頭,「我走了。」說著使勁一抖馬韁,五花驄吃痛,潑刺刺跑了出去,阿風趕緊上馬跟上,背後一眾弟子大聲呼喊,四海,四海,四海。   遠遠的,保羅似乎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些哭腔兒叫,保羅大哥您要小心哩,在街角略一回頭,正是兩年來一直吃她家包子的白雪兒。   看師叔帶馬,阿風小小年紀也學著歎氣,「師叔,走了。」   五花驄嘀噠嘀噠打了個圈子,往新封丘門跑去。   待兩人到了新封丘門外,五百精銳禁軍組成的使者隊伍已經在了,大約十輛馬車裝著東西,估計是去遼國打點上下用的貴重物品,兵部侍郎龐昱騎著一匹白馬,一身勁裝打扮,倒讓保羅側目,心說這傢伙還不算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書生,只是看見他旁邊的人來氣,那馬上雪白勁裝五陵俠少打扮的美少年不是水修眉又是誰。   「武義郎請了。」龐昱笑著在馬上拱手。   龐太師不是無能之輩,後來的大將軍狄青便是龐太師一手提拔起來的,龐昱在家和自家老子就出使的事情業已做了許多功課,他自己也是個眼眉通挑的人,又自小給官家做起居郎,這揣摩聖意的本事大的很,深知此人眼下就是官家跟前的大紅人,自然要拉攏些。   「不敢,下官只是龐侍郎的副使罷了,純粹幫襯。」保羅假笑,水修眉最見不得他假撇清,頓時冷哼。   故意不去看美人痣,保羅聳了聳肩膀四下看看,心說這白花花的商隊呢?正尋思,一輛馬車從城內奔馳而來,到了城門外駕車漢子手上馬鞭一抖啪一聲響,那兩匹馬便頓時停了下來,好精湛的駕車技術。   那駕車的是個三十左右模樣的漢子,粗眉下一雙大眼,生得好一張讓人看了頓時生出信任感覺的厚道臉,倒是頗有講信譽商家僕奴的架勢,這時候一雙素手撩開馬車簾子,語笑如花的不是白花花是誰,「妾身見過龐侍郎大人,武義郎大人。」   保羅眼尖,一眼便看見車裡面還坐著個寬袍廣袖蒙著頭的女子,胸前掛著黑色十字架,不是那位景教聖女又是誰。   「白山主。」龐昱寒暄了幾句,旁邊保羅頓時明白了,敢情這白花花是兩頭托人,龐昱的關係路子也走好了。   「師叔,那駕車的漢子好像是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川中岷江幫的上客卿週六郎,一身橫練蛤蟆功縱橫四川,是川中有數的高手之一。」阿風在馬上側過身子低聲說道,保羅愣了下,心說白花花好路數啊,這樣的高手也能請來給自己當駕車的?便仔細看去,果然,那駕車漢子雙手極為有力,十指指甲修剪整齊,上身精壯下肢粗短,脖子略有些粗,的確是外門蛤蟆功練到一定境界的皮相。   這時候龐昱帶了馬韁,說:「陳兄,此次出使你我身負朝廷重任,還要精誠合作才好……」   「那是自然。」保羅嘿嘿乾笑兩聲,心裡面卻不怎麼在乎,心說我純是趕鴨子上架罷了。   領隊的漢子是禁軍校尉王不破,騎在馬上一頓疾馳,大聲呼喊道:「列隊,出發。」   車輪轆轤,使者團往前方開拔。   大約行了十里地,保羅扭頭看看身後這住了兩年的東京城,東京城八景中城北開寶寺的鐵塔業已漸漸瞧不清楚,倒是幾聲隱約的鐘聲還能聽見,不由唏噓。   正感慨著,前面官道上一陣喧嘩,似乎有人攔住了去路,保羅懶洋洋帶了馬韁上前,這才發現官道上攔著三個騎馬的人,一身紫衣的是老太監趙頌,看見他後眼神很是冷厲,旁邊的自然是趙嫻,穿著一身白袍,唇上粘了兩撇小鬍子,正是當初初遇保羅時的模樣,而那騎著烏椎馬的麗人不是趙槿又是誰。   一陣激動,保羅一拽馬韁疾馳過去,到了三人跟前,卻又訥訥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走之前連招呼也不肯跟我打一聲麼?」趙嫻眼眶兒通紅,俏媚的臉蛋配上兩撇小鬍子很是怪異,保羅想起兩人初遇,也有些感慨,低聲說:「玉卓公主,臣……」   「你便偏要這麼作踐我麼?」趙嫻聽了他這樣說話,少女心都碎了,眼淚兒滾滾而下,「你還要我怎麼遷就你?我父王不許我喜歡你,我便當著朝廷那麼多文武官員當眾給你磨墨表明態度,我也不怕別人說我什麼,我只是想讓大家都知道我趙嫻喜歡的是一個當世英雄,你三番五次落我的面子,我也從沒計較啊,你就不能當我是普通的女孩子一般來哄哄我麼?你哄阿蠻姐姐她們不是很厲害麼?你為什麼偏就不肯來哄哄我?」   趙嫻眼淚越流越急,白玉般的臉頰上掛著珠淚,即便那兩撇小鬍子也遮蓋不住美麗,好生惹人憐愛,「你想娶小老婆,你娶就是了,我也沒說不肯啊,我就是喜歡你,想嫁給你,我就算做錯過什麼,可你也別一次兩次三次的作踐我啊?」   那五百禁軍個個不好意思聽下去,這當朝公主示愛情郎,自己聽了多不合適,都裝不認識一般,只是互相瞧瞧,都能從別人眼中瞧出一絲兒古怪來。   保羅尷尬,這番話說的,好像自己便是天底下最負心的負心郎一般,不痛哭流涕表明心聲痛改前非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   「你還要我怎麼做,你還要我怎麼做你才滿意啊?」趙嫻嗚嗚哭出聲來,那梨花帶雨的模樣讓老太監好生心疼,恨不能綁了保羅在馬前讓他跪求才好。   看看她,再看看趙槿,保羅突然大了膽子,「我更想娶槿兒,她不肯嫁,我便沒心思再娶別人……」   五百禁軍嘩然,直娘賊,咱們這位副使……簡直禽獸啊,玉卓公主哭著要嫁這廝,這廝居然吃著碗裡面看著鍋裡面還用這種口氣說話,太無恥了,大宋朝好男人都死絕了不成?這人可是東京城出名的浪子無賴啊。   趙槿被他這句話鬧得大紅臉,心說自己給這冤家開導一個時辰的說話白說了,臉上嬌艷欲滴,脖子都紅了起來。   趙嫻雖然猜到了些,可依然被他如此直接說出來的話嚇了一跳,難道……難道他想讓自己跟姐姐同時嫁給他不成?   「混帳東西。」趙頌大怒,指著他尖著嗓子大罵,「咱家便瞧你不像個男人,做人居然無恥到這個地步。」   死豬不怕開水燙一般,保羅攤手,「我喜歡槿兒,想娶她,沒錯啊。」   「陳-保-羅。」趙頌動了真火,心說這無恥之徒,玉卓嫁了他必然也不幸福,拼了日後責備,便先殺了他,想到這兒,雙腳一踩馬鐙便飛身而起,「咱家便先殺了你,省得禍害。」   掌心一片淡金,邊緣還帶著深赤色,正是大內昊天門絕學裂金手,趙頌是打定主意立斃保羅於眼前,人在空中,掌風業已壓到,把保羅綸在腦後的長髮吹的絲絲飄起,顯然這是動了殺心後的十二成功力。   「頌叔不要。」趙嫻尖叫。   人在馬上,保羅腰間軟劍一彈而出,劍尖指向趙頌掌心,老太監單掌一圈捏住劍尖,另外一掌狠狠拍了下去。   彭一聲悶響,保羅十成十的易筋經跟趙頌一掌對了個旗鼓相當,老太監身子滴溜溜在空中翻了兩圈落回馬上去,保羅在馬上一陣搖晃,胸中氣血一陣翻騰,胯下五花驄更加是四蹄連連退了幾步,他暗罵老太監招式不怎麼樣內力倒是十足強橫,這一隻手不畏刀劍撇開軟劍不提居然另外一掌還能跟自己易筋經打個平手。   後面阿風夾馬到了跟前,噌一下亮出軟劍怒視趙頌,被保羅伸手攔住。   「趙頌。」趙槿怒極,一個下人太監也敢如此,這還了得,趙嫻卻跟老太監感情深厚,自小就沒把此人當下人看,「頌叔,你殺了他嫻兒也不活了。」   趙頌長歎,他疼愛趙嫻的心思比八賢王怕還多些,簡直就是溺愛,兒大不由娘的煩惱便如此這般了,雙腿一夾馬腹閃到路邊,眼不見心不煩,嫻兒大了,隨她喜歡罷。   深吸了幾口氣調勻呼吸,保羅說:「趙嫻,你性子雖然刁蠻了些,但的確是個好女孩,不過……」他猶豫了下,對面趙槿更加是急得使勁打眼色,再這麼說下去,嫻兒的心不是傷透了?   使勁兒一擦眼淚,趙嫻突然說:「好,我跟姐姐一起嫁你,你敢要麼?」說著便拿一雙紅腫的俏目死死盯著他看。   四下低嘩,兩位公主一起嫁?縱觀古今,也沒這樣的例子啊,遠處水修眉冷眼看著,心說這無賴你們居然也喜歡,免不得瞧低了兩位公主幾分。那遠些的白駝山山主馬車上,景教聖女正從窗口看去,對此人極為好奇,這人也沒長四條眉毛啊,怎麼便如此勾人?天主在上(景教不承認瑪利亞為天主之母),大宋朝真是個奇怪的地方。白花花微笑著瞧熱鬧,臉上卻帶著些若有所思。   四下便只有微風吹過,還有幾百人輕微的呼吸聲和那馬匹打響鼻的聲音。   保羅也猶豫,他何嘗不知道這難度之高,自己又不是什麼創世神的兒子,同時娶兩位公主,當朝太后如何說?滿朝文武怎麼看?八賢王、包黑子這些老朽清流又怎麼辦?談何容易啊。   「妹妹,你瘋了?」趙槿臉上通紅,低聲說道。   沒回答她的話,趙嫻只是死死盯著保羅,再一次問:「你敢麼?」   保羅看了看趙槿,再看看趙嫻,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後大聲說道:「有什麼不敢,你跟槿兒敢嫁,我就敢娶。」   「你發誓。」   「我要不敢,我名字倒過來寫,不叫陳保羅叫羅保陳,大宋朝最沒膽的下作淫賊羅保陳……」保羅這咒語倒是別緻,頓時惹得四周人想大笑,可看看兩位公主,卻又不敢。   「好,你要是說話不算,我死給你看。」趙嫻狠狠一咬唇,雙腿一夾馬腹擦著保羅身邊而過,那些禁軍頓時分開一條道路來,趙頌趕緊拍馬追了上去。   「你……你也跟著她胡鬧。」趙槿薄怒,一眼看去滿臉兒嬌羞,「便當我的話不是話麼?」   深深看了她一眼,保羅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槿兒,你便等著我從遼國回來娶你罷。」說著勒了馬韁調轉馬頭對那些傻眼的禁軍們喊道:「還看什麼?走了。」   五百禁軍這才還魂,拉馬的推車的,再次往前方趕路,龐昱瞧瞧自己實在不合適過去打招呼,便當自己瞎子了,低頭而過。   一眾人等過去,阿風左右看看,好歹給他跟長公主單獨說話的機會,也一勒馬韁往前面跑去。   微風輕拂桃花面,保羅看了趙槿一眼,低聲說:「如果你不肯嫁,我上天入地也要追你……這可是我的真心話,等我回來罷。」說完一抖韁繩往前面追去。   看著保羅連人帶馬漸漸遠去,趙槿心中也不知道什麼滋味,緩緩伸手入懷,摸了一個護身符來,卻是誠心在大相國寺求的,只是,最終還是沒好意思拿了給那冤家……   烏椎馬緩緩跑了幾步,低頭在官道邊啃起茂盛的野草來,趙槿看著遠方,如花嬌艷的臉蛋上帶著一絲擔憂,一雙玉手便緊緊捏著護身符,彷彿那是風流少保多情的手一般……   (第四集完)   ∼下期預告∼   出使之路並非坦途,使者團剛出大宋疆域,便碰上攔路打劫的,一撥又一撥,透出事情的不尋常來。   好不容易到了遼國上京臨潢府,前來迎接的卻是刀槍森然的遼軍,領頭的女將叫囂「留下陳保羅人頭」,讓保羅大感頭疼……   精明的遼國蕭太后,意圖給未婚夫報仇的遼國郡主,視大宋軟弱如麵團的遼國文武,這些人便一個也不好對付,風流少保該如何自保呢?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虎狼之疆域》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一章 美人小解   大宋都城和遼國之間實在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不然也不會有當日真宗時候的「澶淵之盟」了,使者團一路急趕,幾天後便過了大名府,又往北行了幾天,眼看著就到了宋遼邊疆,阿風無法再往前面送了,臉色一時沉過一時,她自從認識保羅後可以說兩人從未分開過,而且又是剛剛解開心結的戀愛男女,此刻乍別如何能捨得。   「阿風,回去罷,我會一切小心的。」   這時候時當正午,驕陽便火爐一般烤下來,官道兩邊小樹林看起來都萎靡不振,這五百禁軍衣甲儼然,幾天下來又是急急趕路,如何能不熱。龐昱看隊伍不整,便吩咐在樹林邊歇息片刻,保羅於是拉了阿風到樹林裡面說些話。   「師叔,我……我們從來沒分開過,我捨不得你。」阿風撲在他懷中使勁兒摟著他,似乎一鬆手他便會飛走一般。   「乖啦,等我回去你就會覺得咱們愛得更甚。」保羅在阿風香臀上輕拍,笑容看起來很是淫褻,「不是說小別勝新婚麼。」   阿風大羞,什麼小別勝新婚啊,鴕鳥藏頭露□一般把臉蛋埋在他懷中,卻任由他恣意撫摸自己香臀,一時間情動無限。   兩人的四海袍有個極大的好處,雙手藏在裡面做些什麼外人離遠些真是什麼都看不出,難怪保羅大膽揩油,平時阿風怕羞肯定不肯,可這時候分別在即,再羞些兒也顧不上了。   阿風個子嬌小,看起來半大小子一般,這時候滿臉緋紅緊緊摟著他,明知這風流師叔一雙手不老實,可卻只是閉著眼,嬌軀輕輕顫抖任他輕薄。   內功修為到了一定境界便寒暑不侵,這種境界放到後世或許滿天下難找,但在這到處都是武林高手的冷兵器時代還真不是什麼特別厲害的,保羅雖然練功不勤快,好歹練的是六大神功之一的易筋經,這寒暑不侵是不消說了,伸筋之術更加是對男子某些方面大有裨益,他這時候感覺著阿風略帶著香汗的嬌膩肌膚,差一點兒把對方乳鴿般的嬌小身子給搓扁了。   那手從滑膩香臀慢慢滑下,阿風打了個冷戰,煨紅了一張小臉蛋,踮著腳尖兒往他懷中縮,一顆心驟然緊縮起來,接著再一漲,只覺兩腿便夾不住一般,站也站不動了,「師叔,別……」   她這麼墊腳往上一縮,正好便宜了保羅,頓時滿手水滑,阿風身子一滯,一動也不敢動,臉上便彷彿開了染布坊一般紅得艷麗炫目,櫻唇輕動眼神迷離,喃喃道:「別……別……」   一個處子的處女地……這話有些拗口,但的確如是,這麼個緊要的地方第一次被人碰著,偏那人又是自己暗戀了許多年的師叔,真是情何以堪,這已經不是半推半就了,根本就是關門打狗,跑也沒地兒跑。   保羅拿出了風月班頭的本事,低笑著說:「你好歹給我些甜頭嘗嘗,不然到時候我得去跪著求大哥,你便捨得?哪一年年關的時候不是好大瑞雪……」說著,輕輕吻過去,頓時滿口馥郁芬芳,阿風只雙腳腳尖點在地上,其實已經渾身無力。   調情和房事各有滋味不同,便好比可口的點心和豐盛的大餐的區別,而陳少保又是一位尤好點心的,一時間,纏綿許久。   半晌,意亂情迷的阿風使勁兒推開保羅,一雙俏目瞧了他一眼,伸手拉了旁邊馬匹的馬韁,一翻身上馬,「你若是過年的時候還不回來,我便去尋你。」說著一帶馬韁掉頭就走,卻不敢回頭再看一眼,怕自己看了便再捨不得走。   保羅到底好生本事,原本分離在即的憂愁硬是被他風月太極拳消散的無影無蹤,他看著阿風背影,愈發迷戀這感覺,就好比一個飢餓的漢子某一天突然發現自己家中居然藏著整整一擔雪白的米一般。   他大聲呼道:「小心藏著,等師叔我回去慢慢吃。」遠處阿風在馬上原本要落淚,被他這麼一說,忍不住臉上再飛起紅雲來,沒羞沒落的,一顆心兒彭彭跳個不已,似乎那人還摟著自己一般,手上馬鞭狠狠一抽,胯下馬如箭一般竄了出去。   看著阿風人影消失在官道上,保羅這才歎氣,分別在即,他不想讓喜歡自己的女孩子傷心,有時候,便要行些手段了。   剛一回頭,正好瞧見不遠處白花花語笑如花,旁邊景教聖女文醜醜俏然立著,兩人大約站了好久了,這位聖女臉頰上顯然帶著些許紅暈。   「少保好手段,好膽色,真是天下女子的魔星哩。」白花花淡褐色的眼瞳中透出貓的狡猾,「便連自己的師侄也不放過……」   「白姑娘就想說這個?」保羅有些沒好氣,「行窺賣俏可不是姑娘家所為。」   白花花笑得花枝亂顫,「我和醜醜只是……」她雙手捏了裙邊略蹲了蹲,保羅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嘿然一笑,彎腰一伸手,「兩位姐姐請了,小弟給你們把風就是。」   掩著嘴兒低笑,白花花拉了面紅耳赤的文醜醜往樹林深處去了,保羅聳了聳肩膀,心說美人小解帥哥把風,這出使出的,真真是……   正尋思著,樹林深處傳出兩聲驚叫,保羅一激靈,掠起身形往前面竄去。   兩位美人兒便蹲在地上,那白花花的什麼來著,白的炫目,倒叫保羅暗自嚥了口口水。   兩人前面不遠,草叢中正盤著一條五色斑斕的蛇,蛇頭高高昂著,分叉的蛇信子絲絲吐著,都說女人怕蛇,果然不假,白花花武功高低看不出,可那位景教聖女姐姐的內功修養起碼不比保羅低,怎麼也嚇得花容失色。保羅暗笑,肋下百寶囊摸了科爾特出來,卡嗒一聲低響,六根抱在一起的苦竹管中射出一根鋼釘來,一下便把那毒蛇釘死在了地上,那毒蛇絲絲一陣扭曲,嚇得文醜醜又是一聲尖叫,突然一跳而起撲在了保羅懷中。   這位景教聖女膽子便也太小了些罷,保羅苦笑,跟那位敢於調笑自己的摩尼教聖女孫七斤比起來膽子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景教袍飾一般以麻布做成,文醜醜的也不例外,保羅這時候才發現對方粗糙的寬袍廣袖中隱藏的好曼妙的身材,衾褲便還掛在兩腿間,自己的手似乎……正按在人家豐隆翹起的香臀上。   臉上盡量擠出毫無猥褻感覺的陽光微笑,保羅四海袍一揮把文醜醜裹起,低聲說:「煩請聖女姐姐先把衾褲拎起來。」頓時,文醜醜臉上一片赤紅,手忙腳亂一陣扯,而白花花好歹身家巨萬的天下豪商,這時候早一陣扯把衣服拽好,平時精明強幹的模樣便被嬌羞掩蓋了。   人在尷尬的時候往往顧左右而言他,能直視自己尷尬而不慌亂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一般,白花花原本應該便是鳳毛麟角,可當下的確有些尷尬過頭,好歹她是女子之身,雖然膽大,但驟然被人瞧見白花花的屁股,怎麼也不能免俗的,紅著臉便說:「怪不得傳聞少保暗器足能排入武林十大暗器宗師,果然厲害。」   有些人你一誇他他便得意,保羅就是典型,笑瞇瞇說:「好說好說,在下武功實在不入流,不過這機關暗器還略有心得就是。」   「果然精巧,能及遠麼?」白花花臉上平靜故意問,其實心裡面卻依然略顯慌亂,這時候到底不比千年後,女人便死勁要把自己身體給別人看,你不看她屁股她還要穿一條露出大半個屁股的褲子招搖過市呢。   宋真宗時候,江湖上便開始有袖箭流傳出來,傳說是一位名叫霞鶴的道士得了一本諸葛武侯「機輪經」秘笈,更因此成立了一個叫做「機關盟」的組織,位列武林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之一,機關盟專門售賣各種機關消息圖紙、暗器甚至火器,是個極為神秘的組織,不過白花花倒是見識過機關盟所售袖箭,便有小臂長短,用繩扣縛在小臂下,能及百步之遠,壓裝發射殊為不易,需要經過苦練才能習慣,而保羅這個巴掌大一點兒的小東西發射時候機簧聲儼然,顯然力道極大,一下就把那毒蛇釘在地上,實在厲害,最重要的是,這暗器前面六個烏黑的洞口,顯然便是能發射六次。   保羅略一思索,也有些自信自己手上科爾特就算流傳出去被當時代所謂精通機關消息的高人分析,一時之間也仿製不出來,就說:「我這暗器小了些,力能及七十步,不過五十步外就無傷人之力,除非對方運氣太差正好被射中眼睛這樣的柔弱地方,二十步內,自信例無虛發。」這就好比AK,標尺上一般都有一千五百碼的標尺,但穩定射擊距離其實也就兩三百碼。   這科爾特實在是保羅的護身法寶,他自然會不停改進的,比起年後五鼠斗御貓那會兒,現在手上的科爾特實在已經是二型了,他跟白花花說的力能及七十步,或許有點點兒誇張,但絕對不是浮誇。   白花花眼前一亮,頓時看出了這東西的價值所在,「造價幾何?」   保羅一笑,「山主,這可是我的獨門暗器,可沒打算拿去賺錢。」白花花略微可惜,「能給妾身瞧瞧麼?」   揮手一扯四海袍,景教聖女紅著臉頰低首,保羅兩步走上前去把科爾特放在白花花手上,然後在她身後握著她的手,「便這樣……」   白花花驟被他一抱,頓時身子一緊,手指一扣之下,科爾特射出一根鋼釘,白光一閃消失在幾十步外的草叢中。   還沒等她酡紅的臉色完全渲染開,前面草叢中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接著便蹦出了一個人來。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二章 瞧瞧誰暗器厲害   還沒等驚訝的保羅和兩女說話,那人一陣大叫,「大爺,大爺,俺是好人,俺是好人啊。」   文醜醜頓時羞得白皙的臉膛上深紅一片,便在樹林裡面解手,怎麼就……一時間緊張,兩步並了一步走到保羅身後把自己身子藏在他背後,雙手便拽著保羅袍角不放,保羅背後被兩團碩大擠壓著,心中一動,心說這位聖女姐姐名字古怪,倒是好身材,這胸、腰、臀,無一不讚,該大的便大該小的便小,實在是一等一的尤物。   「喂,那漢子,老老實實便過來,可別想跑,這一馬平川的地方,你兩條腿跑得過四條腿麼?」保羅威嚇對方。   白花花在保羅懷中低啐了一口,真是時運不濟,解手被眼前這名滿東京城的風流大淫賊看了,這便罷了,居然遠處還有個偷窺的淫賊,實在惱得緊,「少保,把這偷窺的淫賊殺了。」   那漢子本來慢慢過來,聞言一嚇,頓時站那兒不動了,「大爺,兩位奶奶,您們可明鑒吶,俺……俺隔著這麼遠,便想瞧也瞧不著啊,這天氣炎熱,俺只是在樹林裡面小恬片刻,沒曾想……」   被對方稱作奶奶,這是市井人看見高貴身份人的家屬的稱呼,頓時白花花臉上一紅,這才想起保羅還抱著自己,立刻一擰小蠻腰抽身出來,把手上科爾特也塞回保羅手中。   「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為何在此?你慢慢過來,我不殺你便是。」   那漢子這才苦著臉捂著屁股慢慢往她們跟前蹭過來,「俺姓張,張大牛,便在大名府說書討生活,大爺明鑒,俺們說書人便要生活閱歷豐富才能說的好段子,因此俺一得空便喜歡四處看看,沒事聽聽鄉村流傳的奇聞逸事,也好編新段子賺錢。」   他這話說的,的確滴水不漏,大名府離開東京城也不算太遠,保羅甚至還聽說過說書界的確有這麼個叫張大牛的,據說此人說書喜歡說黃段子,偏生還說的極爛,好在奇思妙想不少,倒也有名嘴之稱。   保羅上下打量他,嘿嘿冷笑,「薄底快靴,倒趕千層浪的綁腿,十三太保短打衫褂,鑌鐵短棍隨身,大名府有這樣打扮出來采風的說書人麼?張大牛,你以為爺爺是剛出江湖的雛兒不成?」   張大牛臉色一變,嘴上猶自狡辯,「大爺,俺們出門在外的,自然要打扮的利索些,帶著武器也只是防身而已……」   「鑌鐵乃遼國特產,非常人能夠買到,你以為我孤陋寡聞麼?」保羅把科爾特在手指上轉著圈子,另外一隻手卻垂在袖子裡面捏住了文醜醜的手,景教聖女先是掙扎了下,接著便不動了,那小手滑膩異常,掌心一片火熱,倒是讓保羅歡喜。   被揭穿後的張大牛獰笑,「都說東京城出了個文武雙全的文曲星武義郎,果然不假,只是請問武義郎,您功夫再好,能擋得住我兩管機關盟特製的單筒袖箭麼?」他說著雙手一抬,袖下烏黑的洞口,雙手手指便搭在筒口旁寸許的蝴蝶翅上,只要輕輕一撥蝴蝶翅,袖箭裡面鋼製箭矢便會射出。   他身份特殊,是隱藏在大名府的遼國細作,這次正是把東京城傳來的消息親自帶回遼境稟報,其中尤其提到了這位武義郎陳保羅,由於他輕功好腳程快,燕雲十六州離開大名府不過寥寥數日腳程,在他,往返不過兩三天罷了。   今天他回程恰好碰上使者團,因此就打算藉著樹林掩護悄悄潛伏過去探探,沒想到剛潛伏過來,偏碰上白花花和文醜醜進樹林小解,此人雖然是個細作,卻有些光明磊落,就扭轉了身子不看,倒霉的是,居然被流矢射中了屁股,實在算流年不利。   白花花一捂嘴,她可是很清楚單筒袖箭的威力,揚州府有個號稱小養由基的,擅長單筒袖箭,能百步穿楊,白花花親自瞧見過,這時候張大牛在她們前面不過七八步,這麼近的距離,兩管單筒袖箭乃是機簧發射,怕無論如何也躲不過。   保羅微哂,什麼機關盟,鳥也不鳥。對方的單筒袖箭這麼大一個傢伙,才一百步射程,又是單發,居然拿來在自己跟前賣弄,真是笑死,如果是諸葛連弩,或許自己還會忌憚些。   伸手把白花花拉到自己身後,保羅看著張大牛咧嘴一笑,「我說大牛,你是牛腦袋不成?沒聽江湖上傳聞我是十大暗器宗師?」   切,張大牛撇嘴,江湖上的傳聞也可以相信麼?江湖還傳聞菊花盟教主程菊花乃是處女,處女?鬼才相信吶。   看他不買帳的樣子,保羅笑著說:「這樣罷,咱們各自朝對方發射暗器,我就手上這個,你兩管袖箭齊發,咱們試試誰厲害……」說話的當口,景教聖女在他背後雙手一緊,主動捏住了他的手。   這位聖女姐姐武功雖高恐怕沒什麼實戰經驗,保羅心中好笑,眼神卻依然盯著張大牛不放,左手便穩穩捏住科爾特,他左手發射練了無數次,好歹有些成效,不然老是右手,又用軟劍又用暗器的,怎麼能成。   張大牛看他肆無忌憚,倒有些忐忑,看著對方手上那巴掌大小的古怪形狀暗器,心說這東西威力倒是不小,自己在那麼遠居然被射中,吃痛之下跳了起來,想必有些厲害,不過……   他在單筒袖箭上下的功夫實在非同小可,自信三星襲月、五鳳歸巢這些高級手法便練的熟也不能再熟,能單手裝箭在極短時間內迅速把十二支箭發射光,實在算得上暗器高手,如果被對方嚇一嚇就連出手也不敢,那可真笑話了。   看他眼神閃爍,保羅笑道:「怎麼,不敢……」   話剛出口,張大牛身形爆起,手指輕輕撥動蝴蝶翅,兩枝袖箭嗖嗖射出,對著保羅胸口而來,人在空中,他雙手互錯,在肋下又摸了箭矢出來,三指夾著箭支剛要壓入筒內,就感覺腳上劇痛,接著雙手也一痛,身子一抖之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凡是暗器大師,會發暗器的,莫不練習接暗器,能接能發才算得厲害,可張大牛連看也沒看清楚對方手上暗器到底射出了什麼便中了招,這時候往自己腳上看去,就看見兩個血洞,那暗器從腳踝處射入,直入沒柄光能看見指甲蓋一點兒露在外面,而自己手掌被對方暗器射穿,兩個血洞汩汩流血,又看看保羅,對方右手捂在胸前,自己兩枝箭便插在對方胸口,可瞧他嬉皮笑臉一點兒中箭的模樣也不像,心中一涼,自己雙手雙腳怕是已經廢了。   「你……你沒事罷?」文醜醜轉身拉了他在他胸前看,說的卻是波斯語。   把手掌張開,那兩枝箭矢便捏在保羅手中,不過他還是料錯了些機關盟單筒袖箭的威力,剛才一捉之下,那射來的袖箭力道之大倒是把他手掌上油皮也蹭破了,此刻看起來滿手鮮血倒是嚇唬人,唬得白花花和文醜醜臉上色變。   文醜醜輪廓分明的俏臉上滿是驚惶,一雙素手便在他胸口摸索,可摸來摸去總也摸不到個傷口,再看看對方臉上神情,笑嘻嘻的似乎便有些曖昧,頓時一喜,這人沒受傷,接著臉色飛紅起來,趕緊撒了手,倒退了幾步站著,只是一顆心卻砰砰亂跳不已,她的身份擺在那兒呢,何曾這樣和男子接觸過,自然羞愧。   白花花好歹見多識廣,這時候看出來保羅只是接箭的時候蹭破手掌上油皮,呸了一口,扭過臉去不看他那無賴模樣。   「你便殺了我罷。」張大牛這時候手腳劇痛起來,身子在地上扭動,臉上肌肉扭曲起來,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沒去搭理他,保羅把科爾特往肋下收好,接著笑嘻嘻用波斯語說:「能不能麻煩聖女姐姐幫小弟包紮一下……」   低啐一口,白花花心說這傢伙神經便是什麼做的?這時候還不忘記調戲姑娘,實在混帳透了,文醜醜臉上嬌羞一片,但畢竟自小接受「神愛世人」的教育,看他伸出的手掌上鮮血淋漓的,便走過去從懷中摸了手帕出來,緊緊給對方包紮起來。   待她包紮好,抬頭一看,正好看見保羅滿口雪白牙齒,正笑嘻嘻看著自己,免不得心頭又是一陣慌亂,紅著臉走到白花花身邊低頭不敢看他。   「張大牛,今天我心情好,又有景教聖女姐姐在,便不動殺戒了,你自求多福罷,看看在這兒能不能碰上好心人救你。」   他剛說到這兒,就聽見樹林外面一陣胡哨聲響,正是使者團禁軍之間互相打暗號的口訊,頓時想起來這已經是宋遼邊疆,也管不上手腳被廢的張大牛到底是會被虎狼吞食還是怎的,拉著白花花和文醜醜便往樹林外面疾步而去。   到了樹林外面,三人這才看見五百禁軍整隊,龐昱遠遠坐在馬上在隊伍後面,美人痣水修眉臉色如水站在十輛馬車旁,前面煙塵四起,怕有上千馬隊疾馳過來。   「陳副使大人。」統領王不破看見他過來,面露喜色,好歹這位身有武功,不比龐昱雖然不算手無縛雞之力卻也沒本事上陣廝殺,而叫陳保羅大人,則是因為保羅雖然官階小,卻身兼文武兩職,又是被兩位公主看中的人,又是當今聖上眼前紅人,還是使者團副使,比起他禁軍校尉統領的五品雖然還低,卻不得不老老實實稱對方大人。   這時候對面馬隊疾馳而來,業已看清楚馬上騎客模樣打扮,個個袒胸露乳手持馬刀,一副凶神惡煞模樣。   馬隊到了前方一百步,為首的一舉手上雪亮的刀,頓時身後上千騎同時一勒馬韁,齊刷刷停了下來,好精湛的馬上功夫。   「打劫,打劫。」一隻鸚鵡從為首男子肩膀上飛起,在空中盤旋著學著人話,五百禁軍互相瞧瞧,馬賊打劫軍隊?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三章 嫂嫂喜歡小叔子   那校尉統領王不破是軍中老人,累軍功升到正五品統領,向來和遼國作戰,對這燕雲十六州地界十分熟悉,看見為首的馬賊,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對陳保羅說道:「陳大人,這是縱橫燕雲十六州的馬賊幫,首領叫荊受楚,武功非凡,且馭下極為了得,使上千馬賊便如將軍使兵一般,這股馬賊來去如風,不時深入咱們大宋境地劫掠,咱們大宋的軍隊殺到便又縮回遼國疆域,顯然是有遼國的官方背景的,大人,這事兒不大對勁啊。」   這時候對面馬賊首領收了刀入鞘,刷一聲展開一面高麗國白紙折扇,折扇上便龍飛鳳舞寫六個大字「我踏月色而來」,配上算得俊朗的相貌,還真有些風度翩翩儒將風采。   保羅眼神好,看了噗哧一笑,原來此人骨子裡面是個淫賊。   「各位請了,在下荊受楚,聽聞有三位傾城美人遠道而來,特帶一干兒郎們前來瞧瞧,受楚今年便才二十九,房內恰好缺少幾個貼心可意兒的壓寨夫人,還望各位通融則個。」荊受楚在馬上逍遙揮動折扇,倒是一派風雅淫賊派頭,他說完這話,後面上千馬賊哄然叫道:「請十三奶奶,十四奶奶,十五奶奶……」敢情是白花花、文醜醜連帶著水修眉一起算上了。   保羅突然說道:「我說荊大叔,瞧您那小肚子,怕三十九了罷,您房裡面業已有十二位夫人了?您年紀這般,吃得消麼?要不,請我過去給你做二寨主得了,小弟陳保羅,年輕力壯相貌俊雅,保管十二位嫂嫂喜歡我這個小叔叔……」   他這話便用獅子吼說出來,幾里地便都聽見了,五百禁軍轟然叫好,水修眉本來怒極,聽了頓時呸了一口,免不得更加瞧不起保羅,白花花和文醜醜在後面馬車上,白花花低啐一口,「少保這嘴巴……太缺德了。」文醜醜聽了這羞人的話,一張臉兒燒紅滾燙起來。   對面馬賊個個面面相覷心說從未見過這麼大膽的,那荊受楚頗俊朗的臉膛頓時氣得充血,鸚鵡在他頭上飛來飛去,「嫂嫂喜歡小叔叔,嫂嫂喜歡小叔叔……」   原本極為蕭殺的局面被保羅一句話,弄得笑煞,再加上小鸚鵡這麼一喊,頓時笑翻了五百禁軍,保羅身邊王不破嚴肅的臉上也堆出了一個笑容來,心說這位陳大人還真是了得,膽子果然算全天下最大的一個,當著上千縱橫燕雲十六州數年的馬賊便直接調戲人家十二個老婆,這麼一比較,要求娶兩位公主還真不算什麼。   荊受楚心裡面氣得快吐血,頓時就想翻臉,但平時裝風度翩翩裝習慣了,居然一下子拉不下臉來,心頭大罵日你娘的同時,臉上卻從紅轉白,搖了搖折扇嘿嘿冷笑,「年輕人,靠嘴巴是不能滿足女人的,銀樣蠟槍頭的小白臉不抵事……」   保羅有個極大的長處,跟文人才子他便玩的起陽春白雪,碰上市井閒漢也玩的起下里巴人,這俗話說的好,「當兵三年老母豬也看成貂蟬」,這幫禁軍平時便喜歡葷段子,說話沒個乾淨的,這幾天當著兩位使者的面實在不好說粗口,結果,被保羅下一句話吊出胃口來了。   「直娘賊,一個馬賊頭子你裝什麼高雅,這球囊裡面裝的不就是筋麼?老子自小修煉的就是易筋經,別說你十二個夫人,一百二十個老子照樣滿足她們,弟兄們,告訴對面這幫毛賊,我陳保羅何許人也。」   「日你娘的毛賊……俺們陳大人是東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四大花魁的情郎……兩位公主的夫婿……帥得驚天動地惹得天波府逼婚……東京城大家閨秀們思春的對象……你們通通加起來便抵不上俺們陳大人一根屌毛……」   這一番好罵,罵得天昏地暗風起雲湧,罵得對面馬賊恨不得一頭鑽進地縫,罵得荊受楚幾乎口吐鮮血,罵得水修眉想拔劍砍人,罵得白花花低啐三口,罵得文醜醜面紅耳赤沒處躲沒處藏,罵得畜生開口說人話。   「屌毛,屌毛……」紅嘴綠鸚哥上下一陣飛舞,配上荊受楚嫣紅如血的臉膛,簡直就是十年來燕雲十六州最出色的人物畫。   「霍,大夥兒瞧瞧,對面的扁毛畜生也曉得自己便只是根屌毛而已。」保羅這張缺德的嘴巴繼續噴吐腐蝕性極強的毒液,把對面上千人全部罵了進去,旁邊不遠水修眉一雙修長的手緊緊捏著劍柄,臉色嫣紅如血,恨不能便拔劍橫掃把保羅斬成兩截。   荊受楚氣得在馬上晃了晃身子,喉頭一甜,居然氣血翻湧一口鮮血湧了上來。   此番出使,兩國照會,遼國自然不可能派兵殺了全部使者團,這荊受楚受遼國控制,原是有極秘密的任務,倒不是真以為能消滅使者團,可這時候氣狠了,突然拔刀,刷一下白光一閃,他便把自己養的鸚鵡劈成了兩半,鮮血羽毛撒了一地。   「陳……陳保羅……老子宰了你……」他氣得話都說不周正了,一舉手上還沾著鸚鵡血的馬刀,「兒郎們,給我殺,殺他個片甲不留。」   「殺,殺,殺。」上千馬賊同時舉刀高呼,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兒郎們,蹶張弩伺候。」校尉統領王不破頓時厲聲大喝,這五百禁軍個個俱都是精銳,蹶張弩早就上弦好了貼腿垂著,這時候齊刷刷舉弩,弩上鐵矢在陽光下亮得耀眼。   蹶張弩,顧名思義,自然是要靠腳蹬才能張開上弦的勁弩,對面馬賊固然個個是騎兵,可身上不過薄薄皮甲,還沒穿戴整齊的模樣,這一百步的距離,五百張勁弩射出去,怕能連穿兩人,一輪齊射下來到底能剩下幾個實在不好說。   馬軍對步軍,自然是靠速度取勝,這幫馬賊在大宋邊境縱橫,靠的就是來去如風四個字,真對上精銳部隊,又失去了來去如風的長處,以己之短攻彼之長,何來勝算。   「能力不夠也別叫手下輪姦啊,太沒男兒風度了,荊大叔,算了罷,還是請我去做二寨主,我一定好生對待十二位嫂嫂,便一根汗毛也不讓她們少……」保羅陰陽怪氣說道。   「日……日你娘的瘟生……噗……」荊受楚終於氣不過,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陽光下漫天血紅。   「第一衛,射,第二衛上前,射……」王不破是老當兵了,自然不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不管怎麼說,對方是賊自己是官,何況眼前這麼好的機會,上千平日來去如風的馬賊便齊刷刷騎馬站在一百步外,簡直跟大姑娘脫光了衣服站在四十歲光棍漢子跟前一般無二,不殺簡直對不起自己。   鐵矢咻咻破空,第一波便把兩百多人射翻在地,接著彎腰蹶張勁弩,第二波鐵矢又射了出去,頓時對面人仰馬翻,血花四濺,頓時死傷無數。   騎兵的威力在什麼地方?衝刺,可眼前一百步如何衝刺?如果這上千馬賊埋伏著趁禁軍趕路突然殺出,或許能一網打盡,問題是荊受楚本來根本不是要來殺使者團,此刻硬被咱們的風流少保氣得亂了方寸,如何討了好去?   對面殘存馬賊到底也是縱橫燕雲數年的,這時候業已從慌亂中鎮靜下來,這些馬賊個個騎術極精妙,頓時控馬舉刀衝殺了過來,沒辦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轉身逃跑更加死路一條。   眼看著馬賊們加速,一眨眼就衝到了三十步地方,而這時候第一波射擊的禁軍業已鐵矢上弦,頓時舉弩再射,咻咻破空聲中血花飛起一陣馬嘶,這次馬賊們精妙的騎術便看出威力了,大多馬賊一個鐙裡藏身鑽到馬腹下面,便才死了二十來個。   「水女俠,這些馬賊便平日進入我大宋疆域燒殺掠奪,苦了無數百姓。」王不破倒是個極有腦子的武官,此刻又激將水修眉,準備拿對面馬賊漲自己的軍功,「還請水女俠為民做主……」   水修眉修煉的涅槃真經八千微塵期最受不得激,何況這話還有背景大義,殺賊者,為救萬千百姓也,頓時倉啷一聲拔劍出鞘,身子一飛沖天。   又是一陣鐵矢破空,第二波鐵矢再次射出,看起來便好像水修眉腳下踩著無數飛射的鐵矢,宛如神仙一般,後面保羅看得眼熱,心說這美人痣真實功夫的確比自己好。   「兒郎們,列槍陣,夜叉探海。」王不破厲聲大喝,大宋軍中尤其推崇槍法,他長於練兵,又使得好槍,跟楊文廣楊金花比起來或許不如,可也是厲害人物,要不然怎麼能做出使統領,頓時禁軍們同時扔了蹶張弩,個個抬槍,齊聲大喝,「殺。」   衝過來的馬賊最多不過三百,水修眉飛去,一腳踢翻一個馬賊,腳只在馬背上一點,寶劍橫掃,頓時兩個馬賊身首異處,鮮血噴得老高,把烈日也遮掩了。   白花花文醜醜那邊有岷江幫的週六郎護著,龐昱孤身一人在馬上,臉色有些慘白,保羅轉身看看,過意不去,抽出軟劍看著龐昱大喊道:「龐兄便放心,小弟好歹護你周全。」   一時間,人仰馬嘶,殺聲震天。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四章 「哈宋族」和「哈遼族」   其實這廝殺也用不著保羅出馬,眼前的局面就好比大姑娘脫了衣服和小伙子玩相撲,那還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麼,最多四分之一柱香時間,馬賊被殺了個乾淨,好些人死不瞑目,這些人間接等於給荊受楚十二位如夫人陪葬的,要命的是,那位風雅馬賊頭子似乎逃了,更加坐實了馬賊們的死不瞑目,倒也有些本事。   這荊受楚乃是東方俠黑妖狐智化的得意弟子,近年很受遼國齊王大丞相耶律德讓重用,當真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此番荊受楚是得了遼國某權貴吩咐,純單獨找陳保羅麻煩來的,帶著一干手下自然是增加威脅力,這已經是宋遼邊境,實際上的遼國控制地,宋人膽怯,向來不敢輕易開啟戰端,荊受楚近年縱橫如意,也托大了,料想宋使者團也不敢怎的,沒曾想全軍覆沒在此,真是後悔的咬碎了滿口鋼牙。   東方俠黑妖狐智化便在遼國境內的丹東智化寺做住持,不但在遼國很得遼國上層重用,也是江湖上聞名的厲害人物,一身實力怕接近天下十四傑,俗話說打了孩子娘出來,這番保羅算是和智化結下了樑子了,前途堪憂。   「報龐大人,陳大人,這股馬賊全部剿滅,咱們手下便只傷亡不到五十人,可惜,走了那為首的荊受楚。」王不破大聲邀功,臉上便紅光滿面,這麼大的軍功,給自己老婆掙一副誥命是篤定了,說不定皇上一喜,自己還能再升那麼一升。   這時候水修眉滿臉殺氣慢慢走回來,雪白的袍子上面居然一滴鮮血也沒沾著,但是寶劍上一片紅光,鮮血還順著劍脊往下滴著,想是飽飲了人血,「陳保羅,下次再讓我聽見那些污言穢語,便一劍殺了你。」說著一甩寶劍,一溜血珠子頓時落在乾涸的土地上,瞬間隱沒。   切,保羅撇嘴,這丫頭殺的性起了,以為自己是天下十四傑麼?真生死相博自己有八成把握在水修眉還沒殺到自己跟前便讓她重傷,孔大爺怎麼說來著?什麼女人小人難養的?果然有些道理。   扭頭不去理會她,保羅笑瞇瞇誇了王不破幾句,把水修眉冷落一邊,這位轉世小龍女頓時臉色難看,這時候保羅看看龐昱一臉憂色,不由奇怪,「龐兄,如何一臉悶悶不樂?」   「不敢當這個兄字,少保還是叫我問蟾罷。」龐昱苦笑,保羅眼珠子一轉,想起剛才那扁毛鸚鵡大喊「嫂嫂喜歡小叔叔」,頓時笑了起來,王不破想必也想到了什麼,臉上神色古怪,卻不好意思笑。   龐昱長歎一口氣,看了看王不破,說:「這股馬賊縱橫燕雲多年,不時進入我大宋境內劫掠,實在是心腹大患,問題是這些人背後必定有強勢的遼國官方力量支持,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面,咱們此次出使,本就是議和,還沒到遼國都城便先得罪了遼國不知名的大人物,前途堪憂啊。」   王不破頓時臉色變了,龐昱的語氣分明就是扣了個耽誤議和的大帽子,這罪名豈是他小小校尉統領吃得消的,不遠處幾個中級軍官原本是在不遠處準備聽聽這番能不能撈到軍功的,聽了也是臉色大變,這些人個個都是老當兵了,賊精,這番話的意思怎麼能不明白啊。   「怕什麼,車到山前必有路。」保羅骨子裡面畢竟有些潑皮無賴性子,「不破,你便就地掩埋屍體,讓受傷的弟兄回大名府修養,別擔心,這事兒我扛著,天底下哪兒有官兵讓馬賊打劫的道理,你就地寫個折子,就說遼境匪患猖獗,膽敢打劫使者團,我陳保羅怒不過,下令格殺的。」   王不破和幾個軍官頓時滿臉感激,有這位爺出面自然是好,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回去怕就要跟公主成親,這麼一頂大傘撐著,好歹沒功勞也會有些苦勞,忙連聲答應,接著大聲吩咐手下趕緊辦事。   龐昱苦笑,伸手故示親熱拍了拍保羅肩膀,「都說少保少年任俠,果然有俠客風範……」旁邊水修眉冷笑,「收買人心之舉。」   「水姑娘,水女俠,我跟你前世冤家麼?怎麼處處針對我?」保羅實在不爽水修眉,我跟你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夫之恨啊。   「無恥。」水修眉臉上一紅,這冤家一詞怎麼能亂用,頓時就要翻臉,龐昱趕緊打圓場,好歹勸說了幾句才罷休,保羅懶得搭理她,扔下一個白眼,轉身向白花花的馬車那邊走去,氣得水修眉渾身發抖。   「少保好威風好煞氣哩,古有諸葛武侯三氣美周郎,今有武義郎陣前大罵,馬賊王口吐鮮血,果然不讓先賢專美於前啊。」馬車旁白花花似笑非笑,文醜醜想起剛才保羅那番罵架,頓時臉上紅暈一片。   嘿嘿乾笑了兩聲,保羅花言巧語,自然是說我這番也是為了大家周全,不是說什麼上兵伐謀麼,心中暗自得意,這不是心理戰又是什麼。   白花花咯咯一陣笑,玉蔥般手指虛空一點,「你這人啊,三分本事到你嘴巴裡面就成了十分,嘴巴抹了蜜糖一般,哪個女兒家被你哄了真真是倒霉。」   她這番舉止,一笑下玲瓏嬌軀便花枝亂顫一般,看得保羅心裡面一動,心說這位白山主倒是跟孫七斤一般,有著勾魂奪魄的魔力,孫七斤死也不承認摩尼教有什麼勾魂的天魔心法,這白花花是波斯人,難不成祆教有這等古怪心法?   再想想,也不對,小梅(梅忒麗)的義父不是祆教大長老么,也沒見小梅有這般勾魂舉止啊,此女怕是天生媚惑……   「喂,想什麼呢?」白花花便拿手在他眼前一陣兒晃,保羅一笑,「白姑娘丰姿俏麗,我倒是一時間丟了魂,見笑了。」   這時候也沒幾個人敢於跟女孩子說話如此大膽如此直白,怕也就江湖上幾位頂尖的淫賊有這等本事,馬車駕座上岷江幫的週六郎頓時就把眼前這位陳大人和幾個江湖上風流倜儻的頂尖淫賊劃了等號。   他這話一說,白花花臉頰下湧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紅暈,立刻顧左右而言他,「文妹妹便有一件東西想送你呢。」   送我東西?保羅疑惑地看著景教聖女,文醜醜頓時低下頭去躲開他的眼神。   「哈,白姑娘是拿我尋開心來著。」保羅打了個哈哈。   「我的確有東西送於陳大人。」文醜醜紅著臉用波斯語低聲說著,抬手解開脖子上那個古怪的項圈來,慢慢伸手過去。   這是什麼東西?保羅低頭仔細看了看,非金非鐵的一個項圈,前面便還有兩個突起,上面好像蜂巢一般密密麻麻的孔洞,他原本以為這是什麼教派聖物,這時候看文醜醜要送給自己,頓時好奇,於是伸手拿起來仔細打量。   「少保不是自信機關術天下無雙麼,便瞧瞧這有什麼用處。」白花花眼睫毛一陣忽扇。   他仔細瞧了瞧,看不出什麼端倪來,這項圈也就三指寬,帶在脖子上倒有些像是醫院治療頸椎病的理療器械或者說話有困難的人所佩的助音器……等一下,他想到這個,頓時有了些眉目,這位景教聖女唱歌嗓音渾然,穿透力極強,就算小梅也頗有不如,倒是跟自己的獅子吼有一比,別是……靠的這個玩意兒罷。   想到這兒,他在看那突起的蜂巢,若是佩戴起來恰好在聲帶的位置,果然便像是共振原理,俗話說「空穴來風」,大自然便有這樣的奇觀,山壁上無數孔穴的被強風一吹發出古怪的嗚嗚聲,這東西怕就是用這個原理製造出來的。   頓時他就佩服起古人的智慧來,看著文醜醜低首,想起前不久這位聖女小解,自己便還摸過人家香臀,笑嘻嘻唱了個肥諾,「多謝聖女姐姐厚賜。」惹得白花花一陣笑,文醜醜免不得更加臉紅,心裡面一陣詠念福音聖書。   「美人賜原本是不敢辭的,不過……聖女姐姐以後唱聖詩免不得需要這個,奪人所愛倒不是君子所為,因此……」他說著就伸手過去又把項圈給文醜醜佩戴起來,這番親暱舉止讓文醜醜嚇了一跳,心裡面更加一陣叨念「天父說……」   看著保羅揚長而去,白花花撇嘴,低聲說:「倒有些眼力,就是慣會假撇清,一忽兒無賴一忽兒君子。」   這時候王不破便和幾個軍官商議了寫了折子,又給保羅和龐昱過目,戰場便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就讓傷兵帶了折子還有幾百匹上好的駿馬回轉大名府,剩下的人繼續往上京進發。   陳保羅坐在馬上,心說在美人跟前假撇清果然有代價的,那項圈自己佩戴了怕就能增加獅子吼五六分威力,說不定便能跟師公歐陽忠惠那般一聲吼震暈一大幫武功好手,不過……他轉頭看看白花花的馬車,馬車窗戶上簾子放了下來瞧不出裡面,想必那位聖女姐姐心頭也慌亂不已罷,再想想,倒是划算,不由一笑。   由於已經是遼國境地,又有馬賊幫前車之鑒,龐昱便吩咐不走官道走小路,一干人俱都小心翼翼,晚上休息時斥候放出三十里,白天也不大敢太快趕路,實在風聲鶴唳,饒是這樣,沿途依然不大不小碰上了好幾股賊寇,禁軍們死了上百,頓時士氣低落無比。   這時候保羅就跟龐昱商量了,說咱們走小路其實不妥,我們好歹堂堂使者團,遼國人難道還真敢殺個片甲不留不成?這不符合國際輿論,更不符合雙方利益,我建議直奔官道,便什麼也不管往上京去就是。   他這個說法得到了王不破等幾位軍官的擁護,龐昱想想,似乎自己的主意的確不妥,在水修眉冷哼聲中連誇保羅,於是棄了小路往官道上行去,果然,沿途便有正規遼軍,雖然看見使者團後橫眉冷對,甚至還要大罵幾句「宋豬」挑釁,但好歹不會出手攻擊,所謂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在這個時代還是有些管用的。   這樣一來,這速度便快了起來,幾日後,終於,使者團遠遠瞧見高大的遼都上京了,頓時大家都鬆了口氣,好歹這是到了。   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在潢河(今西拉木倫河)以北正式建都城,稱為皇都,便是現在的上京城了,經過幾代建設,此時的上京也算得天下少有的繁華大都市,遼國此時是耶律文殊奴在位,世稱聖宗,不過,蕭太后奉遺詔攝政,實際上說了算的是蕭太后才是,再往深了說,應該是蕭太后的相好、漢臣、齊王韓德讓說了算才是,當然,韓德讓此刻叫做耶律德讓,實在是遼國最顯貴的「男」人。   「問蟾兄,聽說這遼國蕭太后和漢臣韓德讓相好,你說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蕭太后在上面還是韓德讓在上面?」保羅對什麼皇族高官毫無尊敬之意,看著遠處隱約的上京城,嘿嘿低笑著問龐昱。   龐昱半晌才反應過來,頓時苦笑,眼前什麼當口,居然想出來這種齷齪念頭,這人膽子是什麼做的?   他想到這兒,也有些佩服,心說自己若是膽大些,長公主怎麼輪得到他,看了看保羅,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妒忌還是羨慕,長歎了口氣,「問蟾駑鈍,實在猜不出。」   騎馬在前的水修眉耳目極為敏感,怎麼能聽不到保羅說話,一隻手便放在劍柄上,恨不能回身就給保羅一劍才好,這個齷齪下流胚子,金花妹妹真是瞎了眼,居然喜歡這人,好歹尋個機會要讓他回不了東京才是。   這官道上行人頗多,大多便是髡發,禿著頭只在耳朵上方留兩撮長髮,看使者團便有些異樣,不像宋朝那般看見當兵的唯恐避之不及,到底是民風彪悍的所在。   看保羅眼光好奇,龐昱低聲說:「遼國高官大多喜歡咱們漢人打扮,這些便都是些平民。」他說的倒是實情,遼國上層社會以模仿漢族為高貴,大宋江南杭州、揚州兩府便有什麼新鮮衣服款式,最多不過半年就會傳至上京,在上層社會廣為流傳,以前幾位遼國皇帝倒頒布過法令不許模仿漢人衣著,可越這樣上層社會模仿的人越多,頗以此來區別自己和市井平民的高下。   「嘿嘿,這社會到哪兒都一樣啊,遠來的和尚好唸經,舶來貨總比本地貨高貴,這便怎麼說的?哈宋一族,哈哈!」保羅嗤嗤笑。   其實,宋仁宗趙禎還沒親政的時候,劉太后也用皇帝的名義頒布過法令「禁士庶效契丹服及乘騎鞍轡,婦人衣銅綠兔褐之類」(契丹服的特點是窄袖、多用毛皮面料,愛用黑、白、褐色,銅綠、兔褐都是契丹女服的常用色),不過,市井之間頗多人為「哈遼一族」,才不管你官家頒布什麼法令,該哈的一樣哈,滿大街的異族打扮,並且以此來彰顯自己與眾不同,後世的哈日,哈韓,其實不也就是這個道理麼。   正在這時候,地面一陣微顫,前面煙塵四起,四下平民紛紛躲閃,一股遼軍馬隊疾馳而來。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五章 玩錘子的郡主   一干禁軍一路艱辛,此刻遠遠瞧見大遼都城,才剛剛舒了口氣,沒曾想前面又殺來一彪人馬,個個背後汗毛直豎,不等領頭的吩咐便彎腰踏弩蹶張弩上弦,王不破臉沉似水,「慌什麼,這便是遼國都城,我們乃是堂堂大宋使節團,兒郎們,挺起胸來,莫讓別人瞧不起咱們大宋。」   保羅對著王不破豎了豎大拇指,接著伸手搭了涼棚往前面看去,「咦,領頭的是個女將。」   那前來的騎兵想必是遼軍精銳,說話間,一彪人馬大約三千人到了前面百步,齊齊控馬,頓時只聞一陣馬嘶,地上灰塵四起,掩蓋了人馬,看起來便一股子廝殺疆場的蕭殺味道。   龐昱便有些擔憂,看了一眼旁邊保羅,心說這位是個惹禍精,萬萬不能讓他開口,就壓低了喉嚨說:「少保,待一會兒便我來搭話,萬萬不能張馳。」保羅在馬上聳了聳肩膀。   對面騎兵停下後便毫無聲息,只有馬匹四蹄輕微踏動和響鼻聲,四周平民早遠遠散去,這三千軍馬衣甲鮮明全副武裝,馬上騎士便個個拎著狼牙棒(蒺藜骨朵,俗稱狼牙棒,今內蒙古某些地方壁畫上便有遼國兵甲繪畫,手持此種武器),為首一位女將,胯下一匹照夜玉獅子馬,手上一對八稜紫金錘,好一身巾幗英雄打扮,但見:   粉傅桃花面,高挑柳葉眉,頭上鳳翅尾羽冠,裡衣紅黑兩色紋繡裙,外面罩著赤紅唐猊甲,雙肩上虎頭吞肩獸,腰間獅蠻帶,腳下步雲靴,胸口護心鏡乃是一隻鳳凰盤就,下面裙袍無數花紋,遠遠看去,鳳凰便從火中熊熊燃燒展翅飛舞,宛如活物一般,真真是英姿颯爽。   龐昱看了王不破一眼,王不破會意,大聲喊道:「我等乃大宋使節團,正使兵部侍郎龐昱大人,副使直秘閣侍講陳保羅大人,敢問前面將軍……」   「哪個是陳保羅?」為首女將雙腿一夾馬腹,照夜玉獅子潑刺刺跑了過來,在使者團前面二十步處停下,玉獅子來回踱步不止,那女將拎著八稜紫金錘一臉的殺氣騰騰,一雙俏目便仔細從龐昱、保羅、王不破臉上來回掃視。   龐昱看了看旁邊保羅,示意您可千萬別開口啊,接著臉上擠了個笑容,在馬上一拱手說:「在下大宋兵部侍郎、出使貴國特使龐昱,這位是直秘閣侍講、武義郎陳少保,乃是在下的副手……」這兵部侍郎大約就是後世副部長一級,從二品官階,何況龐昱還有爵位在身,作為特使還是身份足夠的。   「陳少保?你不叫陳保羅。」那女將疑惑,拿眼就盯著保羅瞧。   保羅緊閉嘴巴,反正不開口就是,今天正角兒是龐昱,對面女將也不知道幹什麼的,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他反正就是不搭話,只是好奇看著對方手上八稜紫金錘,心說這一對錘子怕不比鐵牛手上那對獨腳銅人輕,這女將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七八歲,倒是好力氣。   「女人玩錘子,倒是新鮮。」保羅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   錘子一詞,在契丹人俗語中大抵便有男性生殖器的意思(錘子,陝西方言,契丹有自己的文字和語言,此處為作者杜撰,請勿深究),這話一說便難為情了,好比大學裡面男同學看見漂亮女同學,就問「你一個女孩子怎麼玩雞巴,這可新鮮」,人家姑娘不老大耳刮子扇你才怪。   遼國疆域極大,包括日後俄羅斯一部分,那女將皮膚白皙雙目微凹,恐怕有些白俄羅斯血統,聞言頓時玉面上赤紅一片,「呔,好一個無賴,你到底是誰?」好歹身份高貴,拉不下臉來說這個錘子到底是什麼。   龐昱大恨,實在不該讓這陳保羅來的,盡捅簍子,心裡面也有些奇怪,心說這女將怎麼知道保羅。   「在下只是好奇將軍年紀輕輕居然使得這麼大錘子,好本事啊,在下就是陳保羅。」他本意倒是想誇對方力氣大女中豪傑,可到了對面姑娘耳中意思就變成了「將軍年紀輕輕倒會玩男人,真厲害啊」再加上又自承便是陳保羅,頓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臉上一忽兒紅一忽兒白,身子愣是在馬上晃了晃。   這位女將乃是遼國太平郡主耶律呼倫瑤,父親是梁王耶律隆慶(耶律隆慶系遼景宗第二子,初為梁王,後又加封秦晉國王、尚書令,賜免死鐵券,他的女兒極得蕭太后寵愛,一切禮遇均與帝女相同,初封太平公主,後晉封為越國公主,十八歲病故,追封為陳國公主,本書公主太多,此處設為郡主。),向來得蕭太后喜歡,是個說一不二的桀驁不遜脾氣。   先前她被賜婚於宜蘭侯蕭越,便甩了臉子,一怒之下居然跑去帶兵做女將軍去了,蕭太后和梁王都拿她沒辦法,後來宜蘭侯出使大宋死在東京城,雖然耶律呼倫瑤對這位表哥兼未婚夫毫無好感,可聽說被宋人所殺,依然大怒,當下就發誓要把那兇手碎屍萬段,後來得知為渤海國主挑撥唆使,便帶兵打過渤海國,此刻渤海國煙消雲散,但是她依然牢牢記住,當時宋人保護不力,其中便有陳保羅、白玉堂、展昭這三人,便都該殺了。   這次大宋出使,使者名單上赫然有陳保羅大名,她身份顯貴,父王封地便在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市)主政一方軍政,燕雲十六州便都等於她的地盤一般,暗底下搞些手段還不是輕而易舉的,那馬賊頭子荊受楚雖然是齊王韓德讓的人,但是她吩咐下去的事情,怎麼敢不辦,本來也就是想單獨要了陳保羅拿回府上千刀萬剮,卻不想陪葬了上千人馬,後面斷斷續續的馬賊俱都是她所指使,沒想到這使者團居然還是一路坦途到了上京,眼看就要被官方接見,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因此帶著自己手下鳳衛匆匆趕來,好歹要殺了陳保羅才甘心。   她在玉獅子上氣得頭暈眼花上一陣搖晃,這年方十六天潢貴胄的女孩,所到之處一片阿諛奉承,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當真是咬碎了滿口銀牙,「你……你……你……」   看她臉色慘白,保羅好心,「將軍是否貧血?」這話又錯了,契丹方言說貧血大略就是女孩子來月經的意思,和後世略有些粗俗的「來大姨媽」有異曲同工之妙,耶律呼倫瑤頓時眼前一黑,差一點兒便摔下馬去。   保羅自從當初趙槿一身戎裝騎著烏椎馬去鸞鳳樓幫他打群架,就對女孩子身穿將帥盔甲極有興趣,便好比日後制服控(比如女孩子穿警服),這會兒又看見一位盔甲華麗騎照夜玉獅子馬用八稜紫金錘的,簡直就如同制服控看見兩槓三星(一級警督)還是個絕世美人,又好比老饕看見一鍋香噴噴的狗肉,頓時氾濫不值錢的憐香惜玉心思就動了,一夾馬奔過去,「姑娘……」   耶律呼倫瑤眼前一黑後慢慢恢復過來,剛看清楚眼前,就發現一張冠玉臉頰在眼前,一雙清澈的眼睛正看著自己,對方一隻手還扶著自己,不是那無賴陳保羅又是哪個?當下一個念頭生出「不殺了此人我便再沒臉活下去」,一咬牙,手上八稜紫金錘呼一下掃了過去,「淫賊吃我紫金錘。」   紫金錘帶著呼呼風聲便橫掃過去,保羅嚇了一跳,在馬上一仰身躲過,還沒起身,另外一隻紫金錘又掃了過來,無處躲藏,「嗖」一下縮下馬去,兩隻紫金錘碰撞,噹啷一聲響。   Shit,我跟她有殺父之仇啊?兩個紫金錘碰在一起,要是砸著腦袋怕立馬就西瓜開花砸個稀巴爛,嚇出了保羅一身冷汗,卻不知道自己跟人家的確有著些殺夫之仇。   「臭賊……」耶律呼倫瑤掄了雙錘勢若瘋虎一陣亂砸,保羅措手不及倒是有些手忙腳亂。   那邊王不破看見,頓時一拎馬韁,旁邊龐昱趕緊拽住他,這時候可是在遼國都城,不比東京,後面遠些週六郎一抖馬韁,馬車骨碌碌跑到靠前面,白花花看著眼前若有所思,文醜醜這位景教聖女不比孫七斤摩尼教聖女狡猾,看著保羅眼神中十分關心,而水修眉則冷笑不已,心說這無賴被遼人殺了正好省事。   「好男不跟女鬥,可不代表我怕你。」保羅在五花驄上下騰挪閃動,一時間動了真火,「再不住手我可不客氣了。」   「拿命來。」耶律呼倫瑤可不管他,看五花驄礙眼礙事,一錘就往五花驄腦袋上砸去。   「好個刁蠻丫頭。」保羅怒喝,這五花驄可是趙槿送的,怎麼能看著馬兒被砸爛腦袋,頓時腳下一點地,飛起一腳倒踢八稜紫金錘,「奪」一聲低響,紫金錘被踢得偏了,保羅腳骨卻也劇痛不止,這八稜紫金錘幾十斤重,又從高處砸下,怕不有好幾百斤力道,怎麼能不疼。   伸手一拍五花驄屁股,五花驄吃痛,頓時往旁邊跑去,保羅「噌」一下亮出軟劍,頓時就一馬兩人滴溜溜轉著圈子走馬燈一般和耶律呼倫瑤打在了一起。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六章 比武變成調戲   使者團這邊不少人擔心,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的譬如水修眉,而遼軍則對自己這位郡主娘娘十分自信,居然便整齊列隊就那麼瞧著,眼看雙方一對紫金錘宛如兩朵彩霞一枚軟劍好似白龍戲雲戰在一起。   這時候耶律呼倫瑤賣了個破綻,雙錘一展胸口洞門大開,保羅嘿了一聲,明知道這是個破綻,卻依然故意撩撥,飛身一起腳尖便踢向呼倫瑤胸前左右乳根穴,呼倫瑤臉上一紅,心中大罵淫賊,右手紫金錘便往他雙腿砸去。   就知道玩這一招,保羅冷笑,一縮腳踩在紫金錘上一飛沖天,足足飛起三丈來高,頓時引得所有人抬頭,一片烈日刺眼,惹得眾人紛紛拿手遮眼。   說時遲那時快,呼倫瑤嬌喝一聲,「淫賊受死。」右手紫金錘呼啦一下脫手往上飛去,左手一背便把另外一個紫金錘也甩往空中陳保羅,這招便有個名堂叫「元霸擂天」,十足十的殺招,一前一後兩個紫金錘飛起把人退路截住,乃是遼國第一高手、曾經的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休哥所獨創,當年遼兵攻打大宋,便有宋朝武林義士刺殺耶律休哥,他苦心孤旨研究三天三夜才創了這錘法,專門對付那些高來高去的江湖人的。   紫金錘一先一後追逐保羅而去,他如若一掌拍掉一個紫金錘,人在空中換氣的時候必然要被另外一個紫金錘給砸中,實在是毒辣無比的招式,眼看著就要血濺當場,那邊文醜醜在馬車裡面一聲驚叫,想撩開簾子去救已經來不及了。   「郡主娘娘千歲。」一干鳳衛看了頓時大喝,似乎已經看見陳保羅在空中被紫金錘砸得口吐鮮血,呼倫瑤抬頭也冷笑起來,這淫賊死有餘辜。   可惜,她千算萬算,忘記了算一個問題,耶律休哥乃是遼國第一高手內功深厚,而她雖然自小跟耶律休哥學武,畢竟和耶律休哥比起來差了老大一截,而陳保羅易筋經神功在身,人又機靈無比,比天下十四傑起來修為自然差了許多,可也勉強進入一流高手境界,怎麼會就那麼被紫金錘活活砸死呢。   嘿然吐氣開聲,他在空中身體一崩,一伸腿打橫過來,一掌拍向先到的紫金錘,彭一聲悶響便把紫金錘拍得往遼兵那邊飛去,身子借力滴溜溜轉了兩個圈子便往下面竄去,這時候另外一個紫金錘飛到,可惜他剛才全力一掌,借力改變了身體角度,這時候再往上一托掌,那紫金錘擦著身子而過被他一托之力飛得更高,而他正好更加快速落下。   呼倫瑤正抬頭看,烈日刺眼,彷彿就看見紫金錘錘到了那淫賊身上,奇怪的是那淫賊身子不但沒飛出去反而更加快速往下面墮來,一眨眼,人已經到了頭頂,滿口白牙都瞧得清清楚楚,似乎立刻就會嘴碰嘴砸下,她再怎麼凶悍好歹只十六歲,頓時下意識尖叫起來。   這尖叫聲最多便兩個彈指時間,接著就活生生嚥下了肚去,因為保羅業已翻身坐在了照夜玉獅子馬後面,一隻手摟著她小蠻腰一隻手橫了長劍,劍鋒冷厲便架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她渾身一滯,頓時不敢動了。   「郡主娘娘且抬頭往上看。」保羅嘿嘿笑著在她耳邊說道。   她下意識抬頭,這才看見自己拋出去的八稜紫金錘業已飛到最高處,開始往下落來。   那邊遼軍有一個被紫金錘當場砸得吐血翻落馬下,這時候看見自己的郡主娘娘被宋人拿劍架在脖子上,天空中紫金錘也開始落下,頓時便有人大喊。   這紫金錘那麼高處落下來,怕能連人帶馬都砸死,呼倫瑤心頭一冷,渾身汗毛根根豎起,緊緊閉上了雙眼。   「陳大人小心……少保當心……」這邊使者團也紛紛叫喊,眼看紫金錘快速落下就到了兩人頭頂三尺。   保羅其實早就有了打算,存心賣弄,軟劍一抬往上面刺過去,劍脊便恰好搭住了紫金錘把,接著單手一絞,那紫金錘便宛如沾在了劍脊上一般,嗖嗖嗖玩雜耍一樣轉起了圈子,看得幾千人目瞪口呆,遼人崇拜英雄,那干遼軍此刻居然同時哄聲叫好,水修眉低聲呸了一口,轉頭不再去看,白花花在馬車上歎了口氣,文醜醜緩緩舒氣,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背後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耶律呼倫瑤等了許久,也不見紫金錘砸下來,反而聽見自己手下叫好,這時候便歪了脖子緩緩睜開一半眼睛偷瞧,結果就看見自己的紫金錘正被保羅當玩具一般用長劍撩著舉在頭頂不停轉圈子,而自己的腰肢依然被這淫賊緊緊摟著,背後一陣陌生的男人氣息,頓時又喜、又驚、又怒,一咬貝齒,狠狠一肘往後面撞去。   保羅正在得意,突然被呼倫瑤一肘撞在小腹上,頓時劇痛不止,紫金錘啪啦落地,他也被撞得倒飛出去落在了馬屁股後面,這一肘恰好撞在兩肋間胸口下,就是後世所說的小腹太陽神經叢,被重力打擊下疼得連苦膽水都會吐出來的地方。   「Shit。」保羅單膝跪在地上,臉上肌肉一陣扭曲,疼得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好歹沒當場吐出來丟了面子,可也的確疼得厲害,一隻手撐在地上便站也站不起來。   看著保羅半跪在地上,呼倫瑤便想立刻一錘砸死對方,可四周那麼多雙眼睛齊刷刷看著自己,似乎便在尋思剛才這淫賊摟抱自己,頓時白皙的精緻臉蛋上浮起一片紅雲來,恨不能立刻找一條地縫鑽下去,死死咬唇盯了陳保羅一眼,一抖馬韁,玉獅子神俊無比,四蹄飛奔頓時竄了出去,正是上京城的方向,居然羞的連武器也不要就跑了。   保羅捂著小腹,「喂,你的錘子。」前面呼倫瑤聽了更加羞,一張臉便宛如大紅綢子一般,雙腿狠命一夾胯下玉獅子,玉獅子騰雲駕霧一般,一眨眼就跑沒影兒了。   那些遼軍面面相覷,他們便也不知道郡主娘娘來到底要做什麼,這時候郡主跑了,只好回轉,自然有人上來收了八稜紫金錘,三千人馬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煙塵飛揚。   保羅齜牙咧嘴慢慢站了起來,把軟劍收起,五花驄這時候嘀噠嘀噠邁開四蹄走到主人身邊,挨挨擦擦親熱無比,這時候龐昱來到跟前,「少保,你可是闖禍了,此人怕就是最得遼國蕭太后喜歡的太平郡主耶律呼倫瑤,她父親是主政燕雲十六州的梁王耶律隆慶,她師傅更是遼國宗室親貴耶律休哥,曾經的遼國兵馬大元帥……」   「我也沒得罪她啊。」保羅絲絲吸著涼氣,那腹部實在疼得狠。   「契丹俗語錘子,便是指……男人那話兒。」龐昱說這個也有些尷尬,下意識還看了看不遠處水修眉。   「Shit,我哪兒知道啊。」保羅大罵,想想剛才自己的說話,如果錘子的意思就是那話兒,剛才的話的確過份了,撓了撓頭,「問蟾,便有什麼,直接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少保,我知曉你一身好本事,可也不能到處捅簍子啊,你以為你是誰?能扛得下那麼多事情,這件事我會秉公處理,寫了折子上報朝廷。」龐昱皺眉,扭頭對王不破說道:「王校尉,準備進城。」   看龐昱和水修眉騎馬而過,保羅愁眉苦臉,心說自己可是冤枉死了,這時候白駝山的馬車到了旁邊停下,白花花從窗戶探首出來,「少保……」   「白姑娘有事麼?」保羅走過去,白花花玉蔥般手指狠狠在他額頭上一戳,「你便是個天生無賴,調戲姑娘家也不看看地界兒,這裡是大遼,不是東京城……我可不跟你們一道兒了,此番我便住在遼國丹東公主府邸,若有什麼事情,來尋我就是……六郎,進城。」她交遊廣闊,那遼國丹東公主專門負責遼國和高麗的貿易來往,她便和對方在高麗相識,倒是成了閨中密友。   伸手摸了摸額頭,保羅心說我跟她什麼時候這麼熟了?抬頭看去,馬車車廂後面窗戶沒遮簾子,景教聖女便正轉頭看他,跟他眼神相對,頓時臉上一紅,急急扭頭回去,保羅眼神好,分明看見文醜醜低頭時候白皙的脖頸上紅暈翩然一掠,頓時就扯著脖子高叫:「聖女姐姐,我得空兒就去瞧你。」   旁邊昂首挺胸經過的禁軍看著這位陳少保陳大人,佩服無以復加,瞧瞧,這他娘的才是多情浪子、偶像淫賊,剛調戲完人家遼國郡主又開始勾搭那仙女一般的景教聖女,有一個下級軍官便嘀咕:我若能有陳大人那樣的本事和艷福,折壽三十年便也願意。   旁邊一個和他相熟的缺德鬼低笑:致遠,做的好白日夢,你都多大了?折壽三十年,怕艷福剛來,還沒進門就咯屁了。   他把這「進門」二字咬字吐詞特別清楚,難免雙關,旁邊幾個相熟的都低笑起來:可不是,還沒進去就死在美人身上,天大的艷福也不抵事……也不是那麼說,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麼……寧殿直(三班殿直,九品小官),沒進門就吐美人兒一褲襠豆漿難免不雅,這艷福還是算了罷……   這位名喚致遠的殿直老爺頓時臉皮又紅又紫,低聲吼道:日你娘,你們這幾個瘟生,到了上京可別指望老子請客嫖妓了。   這些市井間常常發生的談話便這麼隨著路而去,保羅聽了好笑,飛身上馬,五花驄一聲嘶,潑刺刺往前面跑去。   上京便和東京一般,也有國使驛路,便好比今日的大使館,使者團進了大宋使驛館,自然有常駐遼國的官員前來迎接,這接風洗塵自是不消說的,至於那位下級軍官寧殿直有沒請朋友去上京的妓院嫖妓便不在書中交待,單說兩國照會,繁瑣的外交流程。   到了遼都上京便也不是說覲見談判就覲見談判的,好歹實權派的官員上下打點,免不得拜訪高官顯貴,遼國也分主戰派和主和派,這鷹派和鴿派的分別不管什麼時空都是一樣的。   保羅自是不耐煩這些,龐太師也說過「弱國無外交」,大宋的邊防線也實在糟糕,沒險要之處可守,勉強種植樹林當防線,遼國騎兵立馬便到了,一陣燒殺,得,全部做了無用功,因此宋遼的邊疆小摩擦那是絡繹不絕的。大宋只能長期把大軍駐紮在邊疆處,可大宋缺馬啊,中國地方產馬地一在遼國一在西夏,便有些馬也進京裝備殿前龍衛,邊疆自然是步兵居多,對上飆悍的騎兵,追也追不得,只能防守,這便是先天上的弱勢,要不然荊受楚那股馬賊怎麼能在宋遼邊疆來去如風呢,兩條腿怎麼去追四條腿的。   不過遼國有個極大的奇怪之處,宗室親貴譬如耶律休哥這樣當過天下兵馬大元帥的,還有什麼耶律博古哲、耶律韃瑪、耶律乞骨等等,這些居然都是不折不扣的鴿派,反而漢臣韓德讓,當然,此刻叫耶律隆運,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鷹派,真真是難以理解。   龐昱這次拿了架子,就是不許他出門,好歹從二品官階兵部侍郎,保羅這位從七品武義郎、直秘閣侍講兼副使實在無法反駁,只好在使驛館中待了兩天,難免氣悶,好在那位刁蠻郡主還沒帶兵馬來沖了大宋使驛館,倒是讓保羅一陣奇怪,心說按說這樣刁蠻的怎麼沒帶人來衝殺?倒是奇怪。   龐昱雖然年輕卻政事老到,鴿派宗室親貴一個個拜訪下來,又尋思是否去那齊王府上拜訪,雖然此人對大宋一直是持打壓態度,但畢竟是蕭太后的相好,遼國大丞相,如果此人一力反對議和之事,事情難免不成。   他在使驛館尋思此事,卻不曾想齊王府派人來了,邀大宋國議和使節團副使陳保羅過府一敘。   保羅看著龐昱拿過來的請帖,有些納悶,「我什麼時候這麼出名了?他一個遼國萬人之上的齊王大丞相請我幹什麼?」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七章 齊王府內佳人來   龐昱也有些兒鬱悶,心說自己堂堂從二品兵部侍郎居然還不如這浪子無賴?兩人都沒想到,保羅在上京城官道上調戲太平郡主的消息便如長了翅膀一般飛到了遼國各高官顯貴耳中,大家都在好奇這位膽大包天的宋朝副使到底是怎生一個模樣,居然便敢調戲極得太后和皇上喜歡的太平郡主。   前來下請柬的是個胖胖的中年人,漢人打扮,一笑起來眼睛便都瞇成一條細縫,倒是好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不過此人卻不可小瞧,乃遼國有數的高手之一,姓樸名克字安德,新羅裔,綽號東海騎鯨客,善使奇門兵刃八卦牌,他長袍後面便掖著黑黝黝的算盤,遼國鑌鐵打造,招式可砸、可鎖,關鍵時候上面鐵算珠還可以爆開當暗器,當真了得。   「陳汴州(古人對人尊稱往往用地名、官職來表示,汴州即東京汴梁,樸安德稱他陳汴州乃是誇他冠蓋東京城)在宋國威名赫赫,克在上京便也聞名已久了。」樸克臉上堆笑,「我們相王素來便愛結交少年英雄,還望陳汴州過府一敘。」   龐昱看保羅還在猶豫,暗中踢了他一腳,接著笑著一拱手,「樸先生先請前面奉茶,我便讓少保換身衣衫。」   樸克自然曉得這兩國之間的微妙關係,笑著應了轉身出門,龐昱便仔細吩咐,你到這齊王府上該當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聽得保羅頭大,「問蟾兄,乾脆你跟我一起得了,我可不耐煩這些官樣文章。」   龐昱苦笑,「那也得人家請我才成,總不能不請自去罷,人家稱你陳汴州而不是官職,顯然就是私下交往,對方可是遼國萬人之上手握大權的齊王大丞相,我不好好吩咐你一番,你一身武功,捅了簍子拍拍屁股高來高去走了,這議和任務怎麼辦?」   他這番倒是小瞧保羅了,保罹難道是那種不識趣的人麼?只不過懶惰而已。   「得,我就勉為其難走一遭了,不過,問蟾兄明兒可不能把我羈困在這使驛館了,悶也悶死。」保羅起身拍了拍手往外就走。   龐昱一把拉住他,「換衣服,你這模樣去齊王府成何體統?」保羅古怪一笑,「當初見官家我也這身打扮啊,再說了,問蟾想必不知道,我這身四海袍乃是極西海外一個名叫長老會的組織所穿著,這長老會權柄極重,護佑萬民甚至罷免國王……嘿嘿。」他一頓胡扯,也不管龐昱目瞪口呆這罷免國王的大逆不道之語,大步向外面走去。   齊王府的馬車便在外面候著,保羅和樸克上車後車伕一甩馬鞭,八駕豪華馬車便往北邊齊王府跑去,遼俗東向而尚左,而大宋則右邊更加尊貴些,要不為什麼寫字要從右往左寫呢。因此,東京高官顯貴的宅子基本座落在大內禁宮的右邊也就是西方,而上京高官顯貴的宅子大多在左邊也就是北方。   此刻天氣炎熱,馬車內部便全貼著竹篾,青翠欲滴且打磨光滑,四周用金絲鑲嵌,靠上去一陣沁人心脾,腳下踏足乃是軟黃玉所製,適合便靴甚至赤足踏著,偏保羅腳上是牛皮靴子,害得他小心翼翼怕給人家踩壞了,心說果然腐敗啊,不愧是遼國第一人,在他想來連蕭太后都被這人壓在身下,不是遼國第一人又是什麼呢。   他撩了細竹編就的馬車窗簾往外面瞧去,大街上人頭洶湧,比起東京繁華怕也差不了多少,果然是皇都氣象,行人不少便漢人衣冠打扮,想必都是「哈宋一族」,手上高麗國折扇揮動,倒也頗有大宋才子的風範。   「樸克兄,這滿大街大宋衣冠打扮的,你們朝廷不管?」他對這位樸克的名字實在好笑,心說你叫什麼不好非得叫「嫖客」。   樸克笑笑,「大遼官制,分南北兩院,北院契丹制,南院漢制,此外南院下還有『漢兒司』,專管漢人,別的不說,這幽燕之地漢人幾千萬,便也俱都是我大遼百姓……」   保羅哦了一聲,又問:「樸克兄的名字,似乎並非契丹人啊。」樸克回答說在下渤海人,蒙恩相賞識提點,在相王府邸做個管事的。   一路說了些閒話,沒一會兒就到了齊王府,保羅下車一看,霍,好大氣派,單門獨院一個豪宅,從巷口到大門口全部用漢白玉鋪就,朱紅色大門,兩邊各一尊狻猊,上面金光閃閃掛著一個牌匾「齊王大丞相府」   王府門口許多轎子馬匹,想必遼國跟大宋一般,跑官走後門到哪兒都是一樣的,許多遼國官員看見保羅從馬車上下來,俱都竊竊私語,心說這年輕帥氣衣衫古怪的男子是誰?好大架子,居然乘坐齊王專用駕車還有王府管事樸安德陪同。   王府下人把大門打開一半,保羅挺了挺胸,昂首闊步走了過去,順手一推大門,那看門的皺眉,心說這廝好大膽子,誰進咱們齊王府不是躬著腰,頓時就要指責,樸克樸安德一眼瞪去呵斥,「貴客迎門,都忘記禮數了麼?居然便開半邊門,成何體統?」看門的縮了縮脖子,唯唯諾諾去了。   門外面一干官員大嘩,俗話說宰相門人七品官啊,這相王府何曾對人大開門戶的?此人到底是誰?   這邊許多官員低聲討論保羅的身份,而樸安德則趕緊在前面領路,轉過三進院子,進了一座圓門,眼前頓時景色一變,小橋流水假山圓亭,四時不謝之花,八節常青之草樣樣不缺,果然是富貴地方,尤其是這北地居然能見到江南風景,更加稀罕了。   樸安德帶著保羅在人工湖上涼亭坐定,彎腰歉意微笑,「陳汴州請在這兒稍息,相王此刻尚有些事務,克這便去催一催。」說著匆匆去了。   四周看了幾眼,保羅伸手在亭中石桌上拿了一片西域甜瓜啃了一口,自言自語說:「這齊王倒是會享受,這園子好生漂亮,我以後要是有這麼一個大大的宅子,跟槿兒蓉娘她們住在裡面,那是多麼愜意,哈。」   他臆想著日後有這麼一個大宅子,身邊趙槿微笑著剝葡萄往他嘴巴裡面塞,身後蓉娘捏肩,雙胞胎一左一右捶腿,阿蠻便彈琵琶,小梅唱歌……鶯鶯燕燕香風撲鼻左擁右抱好不快哉,頓時臉上笑開了花。   正笑著,前面假山後面一陣低語,接著銀鈴一般笑聲傳來,轉出兩位美人來。   當先一個正扭頭跟後面的說話,一身紅裙,頭上珠花,白皙健康的胳膊裸露在外面,肩膀上只披著輕紗,後面一個身穿鵝黃色湖絲長裙,纖腰上繫著一根翠色絲滌,一頭烏黑光澤的秀髮攏在右肩上,一直垂下到腿部,鬢邊插了一朵黃色小花,身上便一絲兒首飾也沒,一張素面,嘴角輕輕撇著微笑,嘴角便兩個勾魂的梨窩,小巧玲瓏的懸膽鼻上一雙俏目,烏黑深邃的眼珠子裡面似乎藏著一絲兒憂鬱,縱然淺笑也掩蓋不了。   「九妹,我跟你說,沒事兒便要多笑笑,整天悶在閨房裡面都悶出病來了,要不乾脆去我府上,我教你練武,豈不好……」那紅裙女子笑著跟黃衫女子說話,一轉頭,恰好看見保羅,頓時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你這淫賊……」   保羅手上拿著啃了一半的甜瓜,正看著那黃衫少女發呆,他並非沒見過美人,趙槿蓉娘她們哪個不是絕代佳麗,但眼前這少女嬌嬌怯怯,一根翠色絲滌輕輕在腰間繫著,把纖腰攏得要斷了一般,宛如黃花在風中搖拽,真真是「人比黃花瘦,暗香輕襲人」,當真是激起了男人心中大丈夫胸懷便恨不能把她摟在懷中憐惜,一時間連風流少保也看了發呆。   保羅這位東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第一次如此在美人跟前窘迫,手上捏著一片甜瓜,嘴巴裡面還一口甜瓜在啃著,怕嘴角還有些汁液,就這副模樣還恰好傻笑,倒是跟紈褲衙內淫笑著要調戲良家婦女差也差不多,那黃衫少女頓時一蹙眉,接著臉上微紅,低首掩嘴宛然一笑。   「混蛋淫賊……」那紅裙女子正是太平郡主耶律呼倫瑤,這時候卸了戎裝倒也頗嫵媚,臉頰精細雙目俏然,一身比普通女子白皙的肌膚,只是保羅覺得她還是那身赤紅色唐猊甲來得漂亮。   左右看看,自己的八稜紫金錘不在,眼前又沒有兵刃,呼倫瑤杏眼圓睜,「小賊你有種別跑……」說著雙手一拎裙角轉身跑去,想必找兵刃去了,卻把那黃衫少女撇在了這兒。   黃衫少女看好友走了,臉上頓時驚惶,「呼倫……」   「小姐請了。」保羅扔掉手上甜瓜,擦了擦嘴巴走過去一個肥諾,「在下大宋國使節,武義郎、直秘閣侍講,姓陳名保羅,表字少保,剛才真真失禮,小姐莫怪……」   「你是漢人?」黃衫少女眼睛一亮。   保羅咧嘴微笑,滿口白牙,倒是合了書上讚美少年「唇紅齒白」一句,「可不正是,敢問小姐芳名?」   黃衫少女臉上微紅,她極少拋頭露面,這時候見了陌生人自然有些害羞,「奴姓……」櫻唇剛啟,臉上浮現一絲痛楚來,雙眉一堆,楚楚可憐。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八章 江南好泡妞   她本名雲貞,是遼國「漢兒司」「總知漢兒司事」雲儒臣之女,家中行九,又稱九妹,素以美貌和才學聞名上京,只是,她父親雲儒臣這「總知漢兒司事」的位置坐的極不牢靠,遼國漢人幾千萬,多少人便盯著這位置,雲儒臣在遼國家族極大,偏後台不足,思來想去,於是有心把當時年紀尚齒的小女兒嫁給齊王大丞相韓德讓之子。   韓德讓此人,從前皇后的奴隸做到齊王,手段不可謂不厲害,育有四子一女,韓繼佐、韓冷、韓猛、韓君弼、韓翠屏,最小的女兒便也年紀和雲貞差不多,其餘幾個兒子俱都成家,長子韓繼佐更是被封為楚王。   他眼看這嬌怯的弱質女孩,不知道怎麼就動了憐憫之心,便說老夫幾個兒子年紀老大且又粗鄙,不如就認雲貞為義女罷,於是,世上少了個漢女雲貞,多了個黃瓊郡主耶律雲,幾年養將下來,更成了上京權貴少年們心中的偶像,號稱大遼第一美人。   一個漢家女兒成了契丹宗室,尤其雲貞心慕江南,雅愛詩詞,心中的痛苦不言而喻,日後也不知道嫁給姓耶律的還是姓蕭的,再也無望去看那婉約的江南,一顆炙烈的少女之心如灰燼般慢慢冷卻,卻又無法抗拒這命運,柔弱的肩膀上背負了太多太多,怎麼能不愁眉?   她諾諾半晌,臉色嫣紅如血,這才慢慢說:「耶律雲……」   保羅看她模樣,心裡面奇怪,心說這小姑娘怎麼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笑著就說:「雲妹妹的脾氣若和那個什麼郡主勻一勻就好了,那個丫頭就知道拿個大錘子砸人,忒粗魯……」   雲貞聽他說話逗趣,噗哧一笑,接著又沉下臉來,轉身就要走,保羅一把扯住她,「雲妹妹慢走,我一人正好無聊,我們不如說說話啊。」   被他扯了手,雲貞羞惱,掙也掙不脫,頓時臉上便開了染布坊一般大紅起來:「漢家兒郎便都這般無賴麼?」   保羅一聽,這可是地圖武器無豁免全攻擊,笑了笑,就說:「這便跟無賴有什麼關係,我看這園中景色極美,一人獨賞未免無趣,有雲妹妹這般美人才能襯托,所謂花好景好人更好……」   「看你說話,也是個讀書郎,怎不知男女有別。」雲貞滿面緋紅繼續使勁扯自己的手,保羅一樂,我這個武義郎什麼時候成讀書郎了?於是輕咳了一聲,「說到讀書郎,我倒是有首詞便配眼前,就是不知道雲妹妹愛不愛聽。」說著就放了她手,只是笑瞇瞇看著她。   雲貞一顆心就被勾了起來,這上京城真有才學的實在不多,要身份高貴年輕帥氣又雅愛詩詞的,實在萬里挑一,遼聖宗倒勉強算一個,可總也不能去嫁給皇帝罷,而她閨閣中幾個好姐妹比如耶律呼倫瑤和韓翠屏俱都是喜歡舞槍弄棒的,平時想找個人談論詩詞都難,這時候眼前這年輕帥氣的大宋使節似乎腹中錦繡,倒不妨聽聽他能作出什麼好詞來。   其實這個道理,就好像當初保羅厚顏無恥對阮阿蠻說「心靈手巧的沒我帥氣,帥氣的沒我心靈手巧,即便兩個都佔了,可也沒我會湊趣懂得哄女孩子歡心」惹得阮阿蠻大發嬌嗔一頓粉拳擂他。   「那,你便不妨說說,若不好,我可便走了。」雲貞輕咬唇,雖然害羞,可總想聽聽對方能作出什麼好詞來。   保羅看了看四周,心說這詩詞就真的這麼能勾搭美人?我且來試一試,笑了笑,低聲吟道:   深花枝,淺花枝,深淺花枝相並時,花枝難似伊。玉如肌,柳如眉,愛著鵝黃金縷衣,啼妝更為誰。   假山旁恰好一株不知名的籐,上面無數淺黃色小花怒放著,保羅伸手摘了一朵下來,輕輕插在雲貞鬢邊,雲貞鬢邊本就一朵,這時候插了,兩朵花並蒂蓮開一般,襯托著白玉無暇的臉蛋,臉頰上兩暈淺紅慢慢渲染一直紅到了修長的脖頸,更加增了幾分嬌羞無限。   雲貞先是臉上紅暈,接著便癡了一般,仔細咀嚼詞中意思,當真是切題切景,實在妙到顛毫,頓時就對保羅另眼相看,雙手揉著腰間翠色絲滌,低聲問:「這便是你大作?」   保羅噗哧一笑,「我這個直秘閣侍講可是揀來的,我可沒那大才,這是咱們大宋朝一位才子歐陽修的大作,詞牌名便叫長相思,這人是江南西路廬陵人士,大考時候高中進士第一,文壇出名的大才子,此刻在淮南東路揚州府作通判,比我這個假冒偽劣的文曲星可強多了。」心裡面便說,果然有些效果,怪不得……哈哈。   雲貞略微遺憾,「果然,自古江南多才子……」說著心裡面一陣酸楚,心說自己便也一輩子都沒機會去看看那江南,那飛絮濛濛,垂柳闌干,雙燕飛來到底是怎生一副美景。   她是個感性的美人兒,一想到這兒,眼眶一紅,盈盈欲泣,慌得保羅拉了她手,「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你哭什麼,別人看了還以為我調戲你來著。」   雲貞被他逗得噗哧一笑,這才看見自己雙手被他握在手上,心中一陣慌亂,趕緊抽手出來,「你這人怎麼老是喜歡動手動腳的不老成,便不知道男女……」   「知道知道,男女有別。」保羅嘻嘻笑著,「我們便到涼亭裡面坐了說話,想必你整天悶在這府裡面,悶也悶死了,我給你說說外面好看好玩的。」說著扯著她袖子走到涼亭裡面,搬了石鼓給她坐下。   雲貞羞人答答,卻欲想知道些南邊風景,保羅投其所好,就說了幾位出名的大詞人,那號稱偶像級淫賊的柳永自然是必須說的,好在柳詞通俗,東京城傳唱不休,他也能說些,便把那首出名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念了一遍,惹得雲貞眼眶兒紅紅,低聲念了幾遍,只覺得便說的自己一般,這「強樂還無味」不是自己當前寫照又是什麼。   保羅到底是一等一會湊趣的風月班頭,哄女孩子真是家常便飯一般,盜別人的詩詞不好意思,拿來吹噓總可以罷,這便好比頂級影評人拍不了電影卻能拿電影說事兒,當一支上等哈瓦那雪茄叼在嘴邊炫耀一般。   對症下藥總是有療效的,說了些會子話,雲貞就低聲說了自己際遇,深的不好說,自己本名雲貞卻是好說的,保羅聽了一笑,「果然好名字,真是天邊雲彩一般,你說你想去看看江南,日後我帶你去就是,我有塊封地就在揚州府,恰好江南第一站。」   雲貞臉上色變,心說自己便如籠中鳥一般,怎麼可能,心中一酸,兩行清淚流了出來,起身急急便走,保羅一看,趕緊追過去拉她,「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   正在拉拉扯扯,那太平郡主耶律呼倫瑤雙手拎了八稜紫金錘從假山後面繞了出來,看見保羅跟九妹糾纏,頓時柳眉倒豎,「呔,好你個不要臉的淫賊,居然敢欺負我九妹。」   「Shit,又拿錘子來。」保羅心說這位郡主什麼材料作的啊,居然跑去拿了自己趁手兵器來,趙嫻的刁蠻跟她一比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了,接著又想起這「錘子」的含義,頓時大叫不好,完蛋,又說錯話了。   果然,雲貞臉上一紅,呼倫瑤氣得臉色發青,身子搖了搖,拿八稜紫金錘指著保羅怒聲說:「你……你這浪蕩登徒子,本來還想饒你一條狗命,你……你……你……姑奶奶今兒便砸死你。」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幾步跳將過去,掄了錘子就砸。   這簡直就是母老虎啊,保羅頭疼,一把拉了雲貞跳開兩步大聲喊:「喂喂,我說錯話了行不行,我也不知道你們契丹這錘子指的是那話兒啊……」   「你這淫賊還說。」呼倫瑤氣瘋了,一對錘子大開大合左掃右砸,保羅拉著雲貞跳得跟猴子一般,雲貞嚇得臉色慘白,任憑保羅扯著都不曉得掙扎。   喀嚓一聲,呼倫瑤手上大錘把一座假山砸得倒塌,煙塵四起,猶不罷休,跳身而起雙錘一掄對著保羅砸去,保羅一看不好,猿臂輕舒一把抱起雲貞,飛身一腳踢在八稜紫金錘上,借力便往後飛去,輕輕巧巧落在了涼亭頂上。   「我說雲妹妹,你怎麼便認識這種人?十足母老虎……」保羅腳骨微痛,忍不住出言諷刺,雲貞看自己站在如此高處,嚇得小臉蛋慘白,死死抱著保羅不敢撒手。   「淫賊,是男人就把九妹放了下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死不要臉的依仗小白臉哄人,九妹,千萬不能聽他亂說……」呼倫瑤拿著八稜紫金錘在涼亭下大罵。   正在僵持著,旁邊不遠處圓形拱門那兒一聲咳嗽,接著走進來一位身著淡黃色便袍漢人衣冠打扮的男子,白淨臉膛天庭飽滿,一雙極為有神的單鳳眼,雙眉間川字紋,鼻準豐隆,頜下五綹長鬚,「呼倫,你準備拆了我的花園不成?」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九章 雙簧   看見那男子出現,雲貞臉上神情顯然一變,趕緊鬆了手,可這時候不比平地,她一緊張腳下一滑,啊一聲驚叫,頓時就往下面摔去,保羅見機的快,伸手拉住她,腳在涼亭簷一點,便宛如大鵬鳥抓住一個人一般硬是在空中盤旋了兩圈這才輕輕落地,這份輕功非同小可,輕功這玩意兒,滯空時間越長越拉風,保羅在這上面可是下過苦功的,呼倫瑤拎著八稜紫金錘撇嘴,「淫賊就是淫賊,大男人練這麼好輕功幹什麼,採花麼,無恥。」   保羅拉著雲貞的手,便那麼看著對面男子,那男子臉上毫無變化,只一雙眼也在瞧著保羅,兩人互相瞧了一眼,隨即目光一擦而過。   雲貞使勁一抽手,滿臉通紅低首,「父王……」   這氣度非凡的男子自然就是齊王大丞相韓德讓了,他低咳一聲後說:「陳保羅,大宋朝武義郎、直秘閣侍講,開一家四海武館,學費十個包子,平民趨之若騖,朝堂上翻譯十幾國文字蠻書,玉卓公主親自磨墨,被譽為文曲星下凡,市井傳聞是東京城四大花魁的入幕之賓,帶著門徒跟代國公府一干禁軍爭風吃醋打群架,天波府柴郡主曾親自上門逼婚,又和碩華長公主以及玉卓公主關係曖昧,傳聞兩位公主同時鐘情願意效仿娥皇女英……」   這老小子怎麼什麼都知道?保羅汗顏,自己那點兒破事幾乎被說盡了,旁邊雲貞訝然,這人在宋朝如此出名?那耶律呼倫瑤上下打量他,「這淫賊哪點兒好?我看宋朝的女人都瞎了眼睛……」   「呼倫,你貴為郡主,也該自重些身份,你這般胡鬧,跟他便有什麼區別?」韓德讓看了她一眼,「整天便拎著你這對八稜紫金錘,哪兒像個女孩子?」   「女孩子怎麼了?」呼倫瑤不服氣,「皇祖母不也是女人,照樣也帶著千軍萬馬打到宋國都城……」   「她用的是腦子,你用的是錘子。」韓德讓板著臉,他的確有資格如此說話,遼聖宗看見他都執子之禮,尊寵無比,一門富貴權勢滔天,他契丹名字耶律隆運在遼國宗室譜上排行第一,還在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休哥之上。   呼倫瑤粉面通紅,被斥責得一點脾氣都沒,蕭太后對她寵愛是真,可韓德讓是蕭太后的男人啊,連皇帝見了都要稱一聲「相父」,她如何頂嘴。   保羅再一次聽見「錘子」頓時噗哧一笑,心說這刁蠻女也有沒轍的時候,哈哈。   「淫賊,咱們走著瞧。」呼倫瑤眼眶裡面噙著眼淚,狠狠瞪一眼陳保羅,恨恨跺腳,一擰腰往外面走去,雲貞紅著臉低聲說:「我去安慰安慰呼倫姐姐。」說著拎了裙邊匆匆追出去,臨到拱門這兒,轉首看了保羅一眼,保羅正笑嘻嘻看她,雙目相對,頓時粉面通紅,一轉身去了。   看兩女出去,保羅突然說:「那個什麼呼倫怕要稱呼大丞相一聲祖父罷?怎麼大丞相的義女又叫她姐姐,這輩分可真夠亂的。」   韓德讓沒料到他如此大膽居然敢跟自己說這個,頓時一皺眉,接著想想好笑,此人果然便跟細作遞上來的情報一般,是個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的傢伙,便也不計較了,「契丹族和漢族風俗不同,便有什麼稀奇,跟我到涼亭裡面坐坐。」   兩人在涼亭坐定,保羅伸手又拿了個甜瓜啃,「我就奇怪了,韓相貴為遼國最尊寵的男人,找我這個不入流的小官做什麼?此番議和我只不過幫襯罷了,便說話也不抵事……」   「嘿,你倒是直爽,果然有些豪氣,成名並非僥倖。」韓德讓起身,看著人工湖水若有所思,展開折扇輕輕扇動,半晌,他緩緩說:「我只是想送一場富貴於你,只是不知道你夠不夠膽。」   一場富貴?保羅皺眉,有這麼好的事情?他看了一眼韓德讓背影,此人雖然書生,此刻背影居然極為高大,很有那種「一覽眾山小」的豪氣。   「這富貴麼,是人都愛的,不過,在下可不會做漢奸。」保羅狠命啃了一口甜瓜,接著把甜瓜皮隨手拋進湖裡面。   韓德讓身子一滯,慢慢轉身,眼神中便閃過一絲怒意,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便狠狠盯著他,保羅可不怕,隨手又拿一塊甜瓜,「這甜瓜味道不錯。」   這說話讓韓德讓又笑又氣,實在也懶得跟他計較,一撩長袍又坐了下來,「我韓家一族自被太祖(遼太祖耶律阿保機)虜來遼國後,從奴戶一直到現在的皇族宗室,也不知曉到底付出了多少,我敢說一句,遼國幾千萬漢人得了我無數好處。」   「韓相說是便是罷。」保羅繼續對付甜瓜,一則他對政事的確不感興趣,二則後世之人的國家觀念比起現在的人的確淡薄許多,對於他來說,不拿國家利益當資本換取自己的富貴已經難能可貴了,再說了,他對韓德讓的本事還是很佩服的,韓德讓現在的身份,便好比華裔做了美國總統,縱觀古今,有這樣能耐的怕一個巴掌就能數得清。   韓德讓卻誤會了他話中意思,當然,他年紀一大把,也不想跟保羅在這上面計較了,沉默片刻,他說:「你可聽說過我在朝堂上杖殺耶律虎古的故事?」保羅點頭,說略有耳聞。   這件事遼國無人不知,韓德讓權勢滔天可見一斑,那耶律虎古是契丹皇族權貴,因先前曾得罪過韓德讓的父親韓匡嗣,又在朝中跟韓德讓頂嘴,他一介書生居然便從殿衛手上奪過狼牙棒,迎頭把這位宗室貴族砸得腦漿迸飛,看得滿殿群臣戰慄不已,看得上面蕭太后怡然微笑。比起後世清朝,那些立了大功還自稱奴才不敢居功的人可是強多了,當然,這裡面也有他和蕭太后有一腿的緣故在內就是了。   韓德讓歎氣,「從那以後,宗室們便專門喜歡跟我唱反調,我說左,他們便要右,我說東他們偏要西……」   少保乃是聰明人,聞絃歌而知雅意,頓時張大嘴巴,「於是韓相就專門喜歡對大宋宣戰,動不動就在朝堂上叫囂再次殺到東京城?可你們遼國宗室沒這麼笨蛋罷?難道便沒人看得出來?」   「打仗要使銀子,我大遼有策,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為兵籍,澶淵之盟這仗你知道我大遼死了多少人麼?耗錢幾百萬貫,兵丁死了二十萬,其餘輜重糧草不計其數,『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換來的不過歲貢三十萬,也就是說一條人命便只值一貫多錢。」   Shit,真的假的?保羅看著韓德讓臉上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實在難以相信這個整日嘴上大喊宣戰的齊王大丞相骨子裡面居然是個和大宋龐太師一般的鐵桿鴿派,肚子裡面算盤撥拉的比誰都清楚。   「宗室就算要打仗,可得要有銀子才行,他們便清楚我真正的想法,也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來打仗,宋遼邊疆小摩擦不斷,這的確不假,便都是我授意,但小規模的局部戰爭能消磨那些好戰者的力氣,總好過舉全國之力去打仗,你們大宋後方之繁華還需要我多說麼?」   「打一仗才幾百萬貫,我便不相信你們國庫這點錢都拿不出?」保羅心說槿兒買個貝葉真經還二十萬貫,幾百萬貫算什麼?   韓德讓冷笑,「宗室有銀子,可也不肯拿出來給國家啊,再說縱觀四海,便你們大宋最為富有,你們的茶、綢緞、瓷器遠銷西域各國,利潤何止千萬?」   保羅一想也是,當初他玩過「皇帝-龍之崛起」的電腦遊戲,那裡面最賺錢的就是這些奢侈品了,於是點頭說這倒也是。如此說來,這韓德讓居然還是民族英雄了?想想後世那些精英在外國公司打工哪個不是兢兢業業的給自己老闆賺錢,偏這位,不計較名譽玩什麼身在曹營心在漢,真是跌碎了歷史的眼鏡片,也不知道真話假話啊。   啃了手上甜瓜最後一口,他毫無風度把瓜皮再次扔進湖中,「我說韓相,你跟我說這些,我又不是你女婿,無端端送我富貴,說不過去啊?」   韓德讓無端端被他口頭佔便宜,先是一怒,接著大笑起來,「嘿嘿,整個遼國便只有你敢這麼跟我說話,好小子,有膽識,這場富貴你敢不敢要?」   「有什麼不敢?無非就是跟韓相唱個雙簧罷了,別的我不會,這唱雙簧我可拿手。」保羅嘿嘿笑,「不過,這富貴到底是什麼富貴?韓相不如先說了聽聽,小子好歹心裡面有些底,做事也賣力些不是。」   他還沒怎樣,就先討價還價了,惹得韓德讓苦笑,此人果然是個天生的外交人才,軟硬不吃,不見兔子不撒鷹,不知道是大宋國哪個推薦的,頓時,先就想到了老對手——大宋朝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准。   想到這兒,他故意說:「我便把女兒嫁你就是……」   保羅趕緊搖手,「這個敬謝不敏了,我房裡面女人無數,韓相也知道,我跟長公主還有玉卓還不知道該如何呢,我可沒興趣做你們遼國的郡馬儀賓。」   韓德讓頓時翻臉,「那你剛才還敢調戲雲兒?這裡是大遼都城可不是你們開封汴梁,你以為我不敢辦你不成?」   頓時,保羅叫起了撞天屈,「韓相,瞧你這話說我,難道我跟你義女說幾句話討論些詩詞便是調戲?真真冤枉死了,我跟槿兒一起洗澡她也沒說我調戲……」他口沒遮攔,說了一般頓時後悔,這不是自揭自短麼,看著韓德讓譏笑,尷尬笑笑,「沒這回事,沒這回事,我向來吹牛吹慣了。」   韓德讓先是譏笑,接著便感慨起來,此人雖然亂來,但是的確有些擔當,自己當初對燕燕(蕭太后小名)要是也敢這般,她何必會進宮,再一想,若不是燕燕後來貴為太后,自己何來這等權貴,一時間,世事輪迴的感慨真是長歎不息,這世界上的事情,再聰明的人也料不透,當初自己怎麼知道纖纖弱質的未婚妻蕭燕燕進宮後居然能做皇后。   他沉默片刻,緩緩說道:「這富貴麼,自然是讓你得了天大功勞,回去便能兩位公主一起娶了。」   這條件不可謂不厚,保羅此刻最煩心的不就是這個麼,聞言頓時喜歡,一拱手說:「那小生先多謝韓相了。」   「你且附耳過來。」韓德讓低聲把談判底線說了一番,這議和之事在他腦子裡面盤桓了也不知道多久,無非就是兩國邊境罷兵,此刻宋遼兩國邊疆大軍駐紮,摩擦不斷,楊排鳳十萬禁軍又剛剛開到邊疆,如此算來,兩國起碼幾十萬大軍對峙,這人吃馬嚼的,都是錢啊,若能議和成功,兩國起碼能休養生息十年,不管是對大宋還是大遼,都是極為有好處的。   遼國國內並非鐵板一塊,北邊有韃靼蠢蠢欲動,又有烏古、敵烈等部作叛,西州回鶻、西夏、喀喇汗國俱都虎視眈眈,東南邊高麗也常有舉動,前番渤海國滅,高麗便佔了不少好處去,相比較大宋而言,這些才是眼前迫切需要解決的,韓德讓並非那位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某人,為大遼國做事向來也是竭力而為的,只是眼前的確不適合跟大宋全面開戰。   這老少相議許久,接著互相看了兩眼,頓時哈哈大笑,保羅心說問蟾兄這番我可要對不住你了,這功勞我是搶定了,不然豈不是白來一次契丹了。   笑了幾聲,保羅突然想起一事來,「韓相,我這番進你齊王府可是光明正大來的,門口許多大遼官員都瞧見了,會不會太明顯?」   「無妨。」韓德讓搖手,「我便放出風去,就說我女兒看上你的才學,願意招你為郡馬儀賓,若是你覺得雲兒纖纖弱質配不上你文武雙全,我作主讓耶律呼倫瑤嫁你也是一般。」   保羅目瞪口呆,敢情繞到最後,又玩這招啊,他倒深知韓德讓不可能把雲貞嫁給自己,只是,雲貞的美貌才學在這大遼簡直異數,肯定會有許多裙下之臣護花使者,到時候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還有那個什麼呼倫瑤,天,簡直就是超級大號母老虎,誰吃得消?這風聲放出去,怕她又要殺氣騰騰帶了兵馬去大宋使驛館砸場子。   「怎麼?你不是膽大包天麼?」韓德讓笑得老狐狸,「難道不敢?」   「有什麼不敢。」保羅雖然明知激將法,但是這誘餌實在香噴噴,不吞對不起自己啊,一挺胸說:「這天底下就沒我陳保羅不敢的,便把她們拐回大宋我也敢。」   韓德讓長身而起,「好小子,算你狠。」接著古怪一笑,「雲兒在上京素有大遼第一美人的名頭,你便等著權貴少年上門找你麻煩罷。」   這老狐狸,跟龐太師有一拼,保羅明知上當,但卻不得不答應。   兩人商議妥當,韓德讓便親自把他送到門口,頓時引起門口一干官員驚訝,齊王何曾親自送人出門的,頓時看保羅就又高大了許多,各種匪夷所思的猜測都出來了。   韓德讓看著保羅古怪一笑,大聲說:「各位同僚,此人便是此番大宋使節團副使,幾月前在大宋朝廷上讓公主親自磨墨的大才子,市井間譽為文曲星下凡的陳保羅,想必各位也略有耳聞罷,老夫之女耶律雲心慕他才學,剛剛在後花園他又跟太平郡主切磋了一番武藝,呼倫也是讚不絕口,這文武雙全的大才子古來罕見,人才麼,總是要留在我大遼才是,各位以為然否?」   一干官員頓時大嘩,原來這人就是在上京官道上調戲太平郡主的傢伙啊,居然又惹了齊王大丞相的女兒,這大宋朝聽說才子不值錢的,不過文武雙全倒少見,太平郡主可是大遼國第一高手耶律休哥親傳弟子,能調戲太平郡主,自然是功夫比郡主好,這位吃什麼長大的?又是文曲星又是武學好手還生得如此英俊。   「韓相,抱歉了。」保羅一拱手,「在下跟我朝長公主便有婚約,玉卓公主也是我所心許,這貴國郡主麼,在下便瞧不上眼了。」說著趾高氣昂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態度,看得門口一干人等紛紛怒目,黃瓊郡主號稱大遼第一美人,太平郡主美貌且武勇,這宋人居然敢如此無禮,若不是當著齊王大丞相,便要叫他好看。   韓德讓頓時翻臉,「我女兒請你過來,剛才你便在後花園和我女兒相談甚歡,這又是何道理?」   「如果相談甚歡就要娶她為妻,那我豈不是要分身乏術了,我大宋朝佳麗無數,講句不好聽的,我上街兜一圈便也有無數美人拋媚眼兒,韓相,對不起了,告辭。」保羅一拱手,施施然往前面走去。   「你……你……」韓德讓在一干官員面前氣得渾身發抖,拿手指著保羅說道:「無禮小子,便別後悔。」   「好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韓相願意把女兒給我為妾,我倒是沒意見,我在汴梁自家門口貼過一個告示,嫁我為妾者,嫁妝十萬貫,什麼千金郡主之類,嫁妝非百萬不可,韓相若不相信,找人打聽一下便是,告辭。」   「日你娘,你這宋豬以為自己的錘子是金子做的不成?」一個粗鄙的漢官看齊王大丞相翻臉,頓時也大罵。   「金子便不是了。」保羅回首一笑,「好歹比金子珍貴些,對了,若你這般豬頭相貌,你女兒千萬貫我也不娶啊,哈哈哈。」他轉身大笑離去。   那漢官被氣得臉色發青,一張胖臉上肥肉亂顫,連說了幾個日字,卻也日不出什麼來,別的官員看著保羅背影紛紛叫囂:相王,如何便放他走了,定要拿這狗頭腦袋當蹴鞠踢才是。   韓德讓不吭聲臉色陰沉如水,心裡面卻說,果然唱雙簧便要這等肆意妄為的,事有可為,陳保羅,可別叫老夫失望才是。   話說陳保羅回到大宋使驛館,自然就跟龐昱隨口說了一通話,龐昱便有些不信,卻也無可奈何,水修眉看他拿翹,柳眉倒豎怎麼看不怎麼不慣,哼了聲扭頭就走。   這第二天上京城可就熱鬧了,齊王府一番話便如長了翅膀一般到處傳得沸沸揚揚的,加上有心人推波助瀾,連市井都知曉了大宋來了個狂妄的什麼文曲星大才子,公然拒絕齊王大丞相嫁女,還把兩位郡主貶的一文也不值,也不知道多少好男兒想要保羅項上人頭來當球踢。   這番話自然也傳到了耶律呼倫瑤耳中,頓時氣得要吐血?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他了?便恨不能殺了他才好,在房裡面摔了不知道多少瓶瓶罐罐的東西,又把幾個倒霉的下人一頓責打,皮鞭也斷了幾根,一干太監下人叫苦連天。   「郡主,您便別生氣了,為那種淫賊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呼倫瑤貼身侍女胡古奴看自己主子臉色難看還在房內砸東西,忍不住怯怯勸了一句。   「誰讓你插嘴來著?掌嘴。」呼倫瑤正在氣頭上,胡古奴嘟嘴,自己拍馬屁拍到馬屁股上了,伸出纖纖手來便像征性在粉頰上左右輕扇了幾下。   「混蛋陳保羅,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呼倫瑤把一個大宋官窯出的花瓶摔在地上砸了粉碎後怒罵。   胡古奴掌了自己幾個嘴巴,然後輕聲說:「郡主,您不是和丹東公主殿下交好麼?丹東公主殿下號稱咱們大遼國第一智女,想必定能給郡主您出主意的。」她倒是出了個好點子。   呼倫瑤聞言一喜,是啊,我怎麼不找馨姑姑去,頓時心中歡喜,看胡古奴嘟著嘴,轉怒為笑說:「嘟嘴做什麼。」說著從腰間扯了隨身掛的玉珮下來塞過去,「賞你了,這事兒若成,我便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   胡古奴開心接過,「婢子可不要嫁什麼好人家,能一輩子伺候郡主才是婢子福氣呢。」   「就你會說話。」呼倫瑤喜鑿顏開,「趕緊去準備,跟我去馨姑姑府上。」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十章 在大遼國逛窯子   話說中午時光,保羅好歹想出門轉轉,看看這上京城便有什麼好吃好玩的,踱步到了使驛館門口,恰好看見幾個下級軍官換了便服準備出門,想必是要出去吃花酒,眼珠子一轉,出口叫住對方。   「寧殿直,怎麼出門逛窯子也不叫上小弟一起,太也不夠義氣。」保羅笑瞇瞇湊過去,在那個時代逛窯子可不是什麼丟面子的事情,律法甚至規定,官員宴請必須有官妓陪同,當然,自薦枕席是不行的。   為首的正是那九品小官右班殿直寧致遠,看見保羅大步走過來,幾位同僚互相看看,不免有些尷尬。   「陳大人,我等官微職小……」   「這是什麼話?」保羅故意一板臉,「大家遠赴大遼,不都是為官家做事麼?便有什麼高下之分?各位難不成瞧不起我陳保羅?」   這話一說頓時贏得了幾個下級軍官的好感,瞧瞧這位陳大人,眼瞧著就要做駙馬的人,便一點兒架子都沒,比起龐大人那可平易近人多了,當下寧殿直笑著就說:「陳大人若不嫌棄……」   「什麼陳大人,逛窯子便就是三同兄弟嘛,若不嫌棄,叫我一聲少保,寧大哥,幾位大哥,咱們便一起出門,這中午花酒小弟請了。」陳保羅的脾氣,那是上茅房蹲坑也能交上一個便友的。   那敢情好,幾個軍官一笑,扯了保羅出門,「陳……少保,你說這逛窯子三同兄弟,我們便只聽說過同鄉、同年、同門、同科、同宗、同寅……」   「那是文人的一套,咱們不稀罕。」保羅風月班頭的本事,胡扯聊天自然不在話下,「咱們一起出使面對過不少挫折,便是一同槓槍,這出門喝花酒就是一同嫖娼,這出使成功了還免不得一同分贓,不是三同兄弟是什麼?」   這番妙解讓幾人頓時大笑,免不得更加親切幾分,把手同行便往大街上去了,幾個人剛出門,水修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轉了出來,臉色難看,狠狠罵了一句無恥淫賊。   上京雖然不比東京,好歹也是有數的大都市,遼國皇都,這喝花酒的地方還是大把的,眾人一打聽,前面轉過兩條街口便有一家「六葉棒槌樓」雖然並無上京八大名妓坐陣,卻也是一家極大極有名氣的妓寨,據說新來幾個雛妓乃是渤海國皇族宗親,保羅一聽,便是這家了,頓時吆五喝六拉了幾個人往六葉棒槌樓而去。   眾人到了六葉棒槌樓,一瞧之下,好大一座門面,臨街而建好高樓,樓分六頂,高六層,裝飾華貴無比,進出的便也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頓時,幾個下級軍官便有些心慌,這地方消費怕嚇人,陳大人第一次請客,在這兒破費太多,不妥,於是幾人便拿眼瞧了瞧寧殿直,意思說老哥,還是你說說罷。   寧致遠心神領會,剛要說話,保羅一把扯了他笑說:「出來玩講究個愜意,各位大哥,便不需顧忌,咱們可是三同兄弟啊,我的不就是各位大哥的,來,裡面請了。」說著硬拉了寧致遠往裡面去,其餘三個一看,得,進去罷。   五人便剛進門,便有個契丹龜奴趕緊迎了上來,「您幾位爺,是打茶圍還是喝酒?」   保羅從袖中摸了一錠碎銀錁子塞過去,「給我們來一間雅致的包廂,便把你這裡最好的姑娘叫來,最好便是那渤海國剛來的,別怕爺幾個沒錢……」   那龜奴頓時眉花眼笑,他們這等行當,銀錢入手一捏便知曉大概,手上這錠碎銀怕有四五錢,怎麼能不歡喜,屁顛顛把五人領到三樓一間雅座坐定,他一眼就看出幾人以保羅為首,就彎腰陪笑著問:「幾位爺用什麼酒菜?」   「便有些什麼?」   龜奴點頭哈腰說:「那小的便給各位爺推薦本樓一絕,乃是用高麗參、大棗、板栗、黃□、當歸、大蒜、生薑、枸杞、糯米加上月半雛雞烹成,號稱渤海國第一名湯,極為滋補,各位爺一定要嘗嘗的,本樓還有出名的冬青酒,亦是極為滋補……」   保羅大手一揮,說那便有什麼好的拿來就是,龜奴頓時笑瞇瞇去了。   沒一會兒,酒菜流水價上來,龜奴給每人斟酒一杯,這冬青酒倒出來滿杯色作琥珀色粘稠無比,倒是賣相極好。   龜奴放下酒壺笑瞇瞇一拍手,包廂門拉開,五個穿著前渤海國傳統女子服飾的女孩便怯怯進來,果然便都是佳麗,只是臉型俱都作橢圓型,典型渤海國人,不是保羅喜歡的類型。   幾個下級軍官平時便也嫖不起那麼貴的姐兒,這時候一看美人,頓時歡喜,只保羅,俊朗的臉蛋板了下來,「當爺幾個沒見過皇族麼?你這幾個說是前渤海國御使翰林之類官員的後人便差不多,皇族宗親麼,嘿嘿。」   幾個軍官面面相覷,接著一想,這位可是公主、郡主殺手,說不是,定然不是了,頓時湊趣起哄,「混帳東西,以為爺們不給銀錢的麼?」   那龜奴頓時笑容僵在了臉上,保羅說的一點兒沒錯,這幾個還真就是前渤海國官員的後人,便沒一個宗室在內,原本其實倒有一個的,乃是前渤海國郡主,艷麗無雙,被虜來後準備培養成當家花魁,此刻正在老鴇陪伴下給一位身份極為高貴的過目,怎麼能請得來,當下只好陪笑,「大爺果然花叢聖手,說的一絲兒也不帶假的,只是,本樓東家恰好來了,便要過目,您瞧,不如……」   「混帳東西。」保羅一拍桌子勃然而起,他原本就是要在上京城鬧事好把名頭打響,要不然巴巴的跑來逛窯子幹什麼,這種地方,最是能惹事,「當爺幾個什麼人?今兒我把話撂這兒了,沒渤海國宗室來陪,爺就拆了你這棒槌樓。」   龜奴滿臉尷尬,低聲陪笑,「爺,真是不湊巧,您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那寧殿直年紀不過三十許,也是個眼眉通挑的,只是軍中並無後台,一直不得晉陞,此刻看出端倪來,這種大煞風景的事情自然不好勞動陳少保,自然湊趣,大罵一聲,滾,一腳踹龜奴出門,幾個渤海姑娘受盡不少苦楚,到了六葉棒槌樓後便也沒接過幾次客,嚇得臉色發白,幾人便如小鳥一般偎依在一起站在牆角。   「來來,幾位大哥,咱們喝酒,放心好了,這事情小弟心中有計較。」保羅說著舉杯敬酒,另外三個本有些擔心,到底身在敵國,這時候看保羅撂話出來,他們也不笨,頓時就明白了些,紛紛舉杯喝酒,倒是把幾個可憐的女孩子冷落在一邊。   才便飲了兩杯酒,外面一陣銀鈴般笑,接著進來一位花枝招展的老鴇,年紀約莫三十出頭,一臉笑,「喲,幾位大爺……」她剛說話,看見桌上幾個俱都板著臉不搭理她,仔細看了看,幾人腰桿挺直臉上風塵,想必是在軍中任職的,又是漢人衣冠打扮,必定身份高貴,尤其為首的年輕人,相貌俊美,衣著打扮古怪,手上捏著酒杯只冷笑,分明是個風月聖手,也不知道是哪家王孫公子,頓時心裡面咯登一下。   老鴇小心翼翼陪笑,「幾位爺,這番的確不湊巧,那渤海郡主心氣兒極高,一時半刻也拉不下臉來接客,不是妾身多嘴,那姑娘倔強脾氣,來了怕也得罪貴客,您幾位出來玩,不就圖個開心麼?何必……」   寧殿直一拍桌子瞪大眼睛站了起來,此番五百出使禁軍個個精銳,他在軍中也算是武學好手,又上過戰場,頓時便有一股煞氣,「日你娘,不就是一個亡國郡主麼?敢在我們公子跟前端架子?仔細爺們拆了你這兒招牌。」   老鴇臉上一滯,接著一想,這大東家就在樓上呢,怕他們何來,頓時也拉了臉,「本店規矩……」   「規矩?」保羅嘿嘿冷笑,「爺說的話就是規矩。」說著一掌便把花梨木桌子給硬生生切去了一個角,嚇得老鴇臉色慘白,站那兒不敢動了。   「滾,叫你們東家來。」寧殿直一瞪大眼,雙手按在桌子上,十指俱都禿禿,想必掌上功夫也不凡,另外三個乾咳兩聲,伸手去摸腰刀,一摸卻摸了空,想起出門便沒帶傢伙,紛紛捏拳也站了起來,保羅好整以暇,自己給自己杯中倒了酒,只顧拿在手上把玩。   老鴇臉色鐵青出門而去,那幾個渤海姑娘花容失色,看保羅一副公子哥模樣出手卻一掌切去桌子一角,這些便都是有見識的大家姑娘出身,頓時就曉得接下來怕要有麻煩事,愈發往後退了,一個個擠在牆角不敢吭聲。   「幾位姑娘,小生可是憐香惜玉之人,千萬莫怕。」保羅笑笑,自顧兒喝了一杯酒,就準備要大鬧六葉棒槌樓。   還沒四分之一柱香時間,門外面一陣嚷嚷,接著包廂門呼啦一下被拉開,十幾個如狼似虎的契丹大漢,俱都瓢頭,耳上掛著金環,個個殺氣騰騰看著保羅等五人,一聲輕咳,外面施施然走進來一位二十多歲年輕人,一身錦袍,頭上帶著金絲織就的便帽,相貌俊美,眼珠子深凹,看人便也帶著幾絲傲氣,正是大遼國當朝國舅蕭道寧。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十一章 三同兄弟   這位國舅爺蕭道寧可不是普通角色,首先,蕭太后那是他遠房姑母,接著,遼聖宗最寵愛的貴妃是他姐姐,光憑這個,他便幾乎可以在上京城橫著走了,不過,當他走進來看清楚保羅衣衫打扮,頓時還是吸了口涼氣。   這便要歸功於謠言的力量了,謠言這東西,往往比變種病毒更加可怕,不然怎麼會有「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這樣的俗語呢,蕭道寧貴為國舅爺,消息自然靈通,前天便在齊王府門口的事情早就發展出許多版本,最離譜的當是說耶律雲和耶律呼倫瑤這一文一武俱都看上大宋國使節陳保羅,非君不嫁,二女爭夫翻臉成仇了。   眼前這年輕人相貌打扮,分明就是那大宋使節團副使陳保羅,不管他娶哪一個,黃瓊郡主也好,太平郡主也罷,都不是他所願意得罪的,黃瓊是齊王義女向來得齊王大丞相喜歡,呼倫是梁王之女,且不說梁王深得聖眷有免死鐵券,光是她的脾氣,那是在宗室中出名的箭豬脾氣,逮著人就刺,不,應該說逮著人就砸才對,宗室貴族年輕俊逸便沒一個敢惹的,便有喜歡她美貌的也被嚇跑了,整天拎兩個好幾十斤的八稜紫金錘找人打架的主兒,誰吃得消?   再說她還有個不大好的名聲,因為宜蘭侯蕭越剛被賜婚做她未婚夫就死在了東京城,這種事情,在那種年代會讓任何一個女兒家掛上「剋夫」的牌子,這也是宗室們退避三舍的一個原因所在。   蕭道寧仔細打量保羅,保羅也在打量蕭道寧,兩人互相看了幾眼後,保羅突然一笑,「想必尊駕就是這裡的大東家了,在下陳保羅,聞上京美名,便想瞧瞧上京城的絕色和汴梁有什麼區別,還別說,在下非常失望啊。」   果然便是此人,蕭道寧吸了口氣,頓時一笑,「在下南院潤章事蕭道寧,陳兄大名在下倒是早就聽聞,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一見,慚愧慚愧。」   兩人假惺惺打招呼,掉落了一地的眼睛珠子,尤其那寧殿直,向來熱衷於功名的,又和遼國打過仗,對遼國權貴便還知曉些,這位蕭道寧乃是當朝國舅,父親是前任宰相,姑母是蕭太后,姐姐是貴妃娘娘,簡直就是權貴不可一世的人物,沒曾想居然便是此樓的東家。   「如此貴客你們怎就怠慢了?」蕭道寧假意兒呵斥,把後面老鴇嚇了一跳,這相貌俊美的年輕相公居然連國舅爺也不肯得罪?到底多大來頭?趕緊上前道歉,一雙手抬起來,輕輕巧巧便自個兒掌了幾個嘴,這些都是妓家慣會的手段,司空尋常了。   保羅怎會跟她一個老鴇計較,蕭道寧揮手讓屬下散了,又吩咐重開酒席,極為客氣請幾人坐下,讓幾個渤海歌妓各自陪坐了,尤其寧殿直,保羅讓了他一番,倒是左擁右抱了,蕭道寧這才笑著說:「少保威名,道寧在大遼可就聽說了,果然年輕俊逸,怪不得,怪不得黃瓊和太平喜歡你,說起來,倒是我手下不開眼,居然沒認出你這位文曲星。」   保羅嘿嘿笑,「小弟在大宋那些事情實在貽笑大方,倒叫道寧兄見笑了。」   「咦,此話怎講,大宋大遼乃是兄弟之邦,兄弟家的事情,便是光彩之事。」蕭道寧是個極機靈極有魄力的,日後齊王大丞相韓德讓過世,此人把持朝政數十年,實在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深知此番議和乃是雙方都迫切希望的,尤其對遼國,只有好處便沒壞處,所需要磋商的只是雙方底線罷了。   保羅一笑,晃了晃酒杯,旁邊歌妓趕緊倒滿了酒,他這才端了酒杯請酒,蕭道寧喝了一杯後看了看有些不自在的寧殿直等幾人,笑問:「這幾位如何稱呼?」   便都是小弟的三同兄弟也,保羅笑著說,蕭道寧好奇,這三同兄弟指什麼?於是保羅又說了一次到底什麼是三同兄弟,蕭道寧聽了哈哈大笑,「少保果然妙人,這番話當浮一大白,來,我敬各位一杯酒。」   雙方和氣生財,何曾看得出乃是敵國,果然便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保羅本意便是要在上京揚名,等正式談判了便好說話,兩方各自心懷鬼胎,表面上極為融洽,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至交好友一起出來狎妓的。   酒過三巡,保羅把手臂往身後窗戶上一撐,一副浪蕩公子模樣,「道寧兄怎不把那渤海國郡主請出來給小弟過過目?」   蕭道寧一笑,拍了拍手,便有家將在門外答應,他吩咐趕緊把那渤海郡主帶來,接著一笑說:「少保便不怕呼倫拎了她的兵刃來找麻煩?」   這謠言傳的,保羅肚裡都快笑瘋了,臉上卻一本正經,「好男兒當覓天下絕色妻之,焉能為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旁邊寧致遠聽了頓時嗆了一口酒,咳得面紅耳赤的,心裡面說,乖乖,這天下怕就陳大人敢這麼說話,您老大人找的便都不是尋常人家女兒啊,不是公主就是郡主的,換別人,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果然豪爽,道寧平日的確小看了大宋男兒,便當自罰一杯。」蕭道寧說著一口喝了杯中酒,「道寧和少保一見如故,不如你我結拜為兄弟如何?」   旁邊陪伴的數人頓時瞪大眼睛,結拜?   保羅心說這可不行,跟你一結拜日後歸國鐵被包黑子他們參一本結交外國權貴以私謀國,這可不是好玩的,當下笑笑,起身給他斟酒一杯,「道寧兄這話可俗了,此刻你我便已經是共同狎妓的一同兄弟,還需要結拜麼?若是道寧兄嫌不夠親熱,錢多的沒處使,不妨分一點給小弟花花,那就又加了一同……」   旁邊寧殿直這會兒才對保羅死心塌地,瞧瞧,什麼是水平,這就是水平啊,敲竹槓敲的這麼光明磊落,全天下還有第二個麼?   蕭道寧也愣了愣,看著保羅滿口白牙笑得陽光燦爛,眨了眨眼睛,頓時也大笑起來,「如此說來,果然是我俗氣了,為兄再罰一杯。」保羅這才笑瞇瞇坐下,心裡面便在尋思,不知道這人肯送多少好處給我啊,是誰說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說的太好了,這大遼國轉一圈,銀子面子全賺了。   正說笑,拉門聲響,外面慢慢走進一位少女來,一身渤海國女子打扮,年方十六七模樣,一雙勾魂妙目,肌膚白玉無暇,難得的是臉頰並非渤海國尋常女子那般做橢圓型,生得好精緻一個尖下巴,配上一雙大眼,實在叫人憐惜,那氣質,一瞧便不是普通人家。   渤海國是粟末靺鞨族和高麗族混合而成,這女子正是十五代渤海王大祚榮的孫女,姓李,雙名金姬,封號青鏡郡主,渤海國被滅後便被虜來遼國,也是蕭道寧手眼通天這才有本事羈留在自己手上。   「金姬見過國舅爺。」李金姬自從到了遼國,早就有了明悟,末代王孫的命運便當如此,雖然眼神中有幾絲不甘,卻毫無一點兒辦法,渤海業已亡國,十萬渤海民逃去了高麗國,其餘的大多被虜為奴隸,渤海國疆域幾乎成了無人之境,她一個纖纖弱質的女子又能如何。   「來來,金姬,我便給你介紹一個當世大英雄。」蕭道寧深知不管保羅是留在大遼做駙馬也好,歸國得意也罷,這番結交總歸沒壞處,再說了,他也沒打算就真的把李金姬送給保羅,大不了給你開個苞嘗個頭啖湯,日後便照樣給我賺錢,怕什麼怕。   保羅瞇著眼睛打量這位渤海郡主,心說還算一代佳麗,只是跟槿兒趙嫻她們比起來便還差些,衣裙便也沒大宋款式好看,頓時就沒了興趣,這人一旦吃刁嘴了,還真是比較難玩。   蕭道寧以為他假撇清,笑著讓這位青鏡郡主坐到保羅身邊,然後就說:「少保今日不如就留在這兒……」   「哎。」保羅舉手,「道寧兄此話差矣,你我業已兩同兄弟,我怎生好擋你的財路,你便不想把這位金姬姑娘捧成這上京八大名妓之首?」   蕭道寧聽了這話倒是怔了怔,仔細看看,對方似乎不像假撇清,難道對金姬沒興趣?再想想,黃瓊和太平俱都天香國色,想必吃刁了嘴,這金姬剛入行,也還不懂妓家手段,不會哄男人的美女,又沒了郡主頭銜,難道他因此瞧不上眼?   頓時包廂裡面便沉默下來,那五個渤海姑娘小心翼翼斟酒,李金姬便拿大眼瞧著保羅,心裡面居然有些氣憤,心說此人好生無禮,接著想起自己身世景況,頓時淒然一笑,自己還有什麼資格瞧這般不順眼瞧那般不合意的。   保羅拿著酒杯淺酌,眼光便看向窗外,正在這時候,恰好瞧見大街上一位熟人,那人穿著暗紅色男子便服,騎著照夜玉獅子馬,不是耶律呼倫瑤又是哪個。   他這邊在樓上瞧下去,恰好下面呼倫瑤抬眼,將將好居然就看見了他,頓時柳葉眉兒一挑,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啊,「陳保羅你個死淫賊……」   蕭道寧對耶律呼倫瑤的嗓子可是極熟悉的,一聽就知曉不好,箭豬郡主來了。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十二章 呼倫大鬧棒槌樓   這蕭國舅倒是想做個好人的,只是耶律呼倫瑤動作太快,雙手一拽馬韁,居然就這麼騎馬衝進六葉棒槌樓,惹得一片驚叫四起,她胯下照夜玉獅子極有靈性,萬里挑一的寶駒,頓時邁開四蹄就上了樓梯。   聽見樓下人聲鼎沸,蕭道寧苦笑,得,麻煩來了,這丫頭是純心拆我的樓啊,「少保,你可有難了。」   「道寧兄,寧大哥,幾位兄弟,咱們繼續。」保羅穩坐釣魚台,反手就把身邊李金姬往懷中一摟,金姬嚇了一跳,剛要叫,保羅伸手過來,手上便捏著一杯酒,「這酒還得麻煩金姬姑娘來喂才妥當。」說著笑瞇瞇看著她。   看他滿口雪白牙齒微笑,李金姬臉上一紅,雙手伸了過去便把酒杯兒端了,只是到底身份高貴出身,實在不知道下面該如何是好。   「我便教金姬一個乖,男女喝酒,貴在情趣,一種便是雙人把臂喝,叫做同心酒,一種便是拿酒杯過去餵了喝,叫做情郎酒,還有一種麼……」他嘿嘿一笑,「便是自己滿飲一口,然後用香唇度過來,叫做肥嘴酒,只是不曉得金姬願意跟我怎生喝法。」   李金姬大窘,她何曾知道這麼多花頭,眼神四下掃視,直感覺身邊這摟著自己的年輕人眼光銳利便好像自己沒穿衣服一般,對面蕭道寧暗笑,此人果然是個風月班頭,好調情手段,這無非就是妓家討男人歡心的尋常法子,被他這麼一說,無論選哪一種,都是坐實了男女同心,實在是個攻心為上,偷心的淫賊。   若是此人做了呼倫的夫婿,姑母向來喜歡漢人,恐怕便要寵愛之極,蕭道寧肚子裡面小算盤撥拉,他尋思的也不是沒道理,蕭太后的相好便是漢臣,當初天波府楊家四郎娶了明姬公主做遼國駙馬,那也是漢人,最後楊四郎和明姬公主雙雙殉情,惹得蕭太后傷心許久,兩人雙雙帶著黃金面具穿金絲玉衣合棺葬了,帶黃金面具下葬是遼國最高規格,哪個宗室有這般寵愛的?   他尋思到這兒,頓時就決定在保羅身上壓寶,若開出豹子來,便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於是拿眼示意李金姬,李金姬看了眼色,頓時心裡面一拎,雖說不甘心,卻不願嘗那皮肉之苦,大凡妓家調教不老實的雛姬,花頭極多,什麼滴蠟燭抽鞭子都是尋常的,李金姬渤海郡主出身,何嘗吃過那苦頭,她被強迫看過幾個相熟的渤海歌姬被折磨,那情形,想想便也怕了。   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李金姬緩緩端杯喝了半口酒,暈生雙頰,微閉著眼睛把香唇湊了過去……   幾個渤海歌姬臉上神色俱都古怪,大祚榮的孫女便淪落到眼前這副模樣,心裡面也不知道什麼滋味,這些受過皮肉之苦的姑娘不敢再看,頓時縮進身邊男人懷中,女人,永遠便是水做的啊。   正在這香艷的當口,外面一陣嘈雜,接著幾個大嘴巴的聲音,還有照夜玉獅子嘶叫,咕嘟咕嘟有人滾下樓梯,便宛如頂級口技師在外面表演口技,活靈活現,眾人腦中頓時浮現一位姑娘跳下馬扇阻攔之人的大嘴巴,那馬兒蹶子一撂把人踢下樓梯……   拉門呼啦一下被拉開,耶律呼倫瑤怒氣沖沖衝了進來,正好看見李金姬一口酒慢慢度過保羅口中,臉上先就一紅,接著眉毛高豎,一擼胳膊咬牙切齒,「死不要臉的淫賊,欺負完九妹便還四處嫖妓……」腳下兩個箭步竄過去一巴掌撥開李金姬,一手揪住保羅衣裳另外一隻手捏了粉拳就要廝打。   保羅一伸手扣住呼倫瑤手腕脈門,反手一剪便拗了她胳膊,一下子就成了把她挽在懷中的姿勢,笑嘻嘻說道:「呼倫這便差了,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九妹了?再說了,男人嫖妓你一個女兒家跑上來,羞也不羞?」   呼倫瑤頓時覺得脖頸上熱氣噴來,麻酥酥一陣古怪,整個大遼誰敢如此對她的,羞紅了一張臉,一咬牙,另外一隻手握拳一個肘擊往後面狠狠撞去。   上次吃過她一肘苦頭的保羅怎麼會再次吃這一招,一伸手敲在她肘下麻筋上,呼倫瑤頓時胳膊一麻,手臂又被保羅剪了過去,接著一張討厭的臉蛋便從肩膀上壓迫過來,「若論白廝打(相撲,角抵,摔角,凡是貼身肉搏的便都叫白廝打)呼倫你可不是我的對手。」   呼倫瑤又羞又怒,這混蛋居然叫自己呼倫,使勁掙扎了一番,卻怎麼也掙不開,對方一雙手緊緊鉗住雙手腕門,一絲兒力氣也用不出來,反而被他又往懷中拽了拽,接著,香臀似乎便被什麼東西頂著,頓時身子一滯,煨紅了臉兒不敢動了,只好死死看著對面蕭道寧,「你……你便看著他欺負我?」   右班殿直寧致遠等幾個這時候根本插不上話,也沒資格插話,個個便當自己瞎子了,對面蕭道寧緩緩喝酒,微笑著說:「呼倫,你們小兩口鬧架,我怎麼好出手……」   「放……放屁……」呼倫瑤鼻孔裡面呼哧呼哧噴氣,簡直跟她的愛馬照夜玉獅子有一比,「誰……誰跟他小兩口,我恨不能一刀殺了他。」   蕭道寧也是個花叢老手,心說呼倫你別嘴硬,你這樣的暴烈母馬便也就要這樣被馴服,當初楊四郎和明姬公主便是不打不相識,前車之鑒,冤家冤家,不打,怎麼來的冤家?   他雙手一攤說道:「這可不是我說的,這可是相王府傳出來的消息,都說你要嫁他,相王的話,我當然是相信的。」   「你……」呼倫瑤被氣得要吐血,卻也無法反駁,這消息都傳遍了,自己解釋別人也不肯聽,真是作繭自縛,只好說:「別忘了蕭越在大宋國就是因為此人保護不力死的,誰要嫁給這樣沒本事的男人?」   「咦?」蕭道寧假意兒詫異,「這便差池了,我記得姑母賜婚,你一氣之下跑去大元帥帳下打仗去了,你似乎自小就沒給蕭越好臉色啊?」   保羅這時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這麼一回事啊,我說怎麼這母老虎莫名其妙跑來要找我麻煩,嘿嘿,一報還一報,二月債還的快,那個死鬼宜蘭侯在大宋敢追求蓉娘,真是不知死活,說起來還得感謝那塞外四魔,嘿嘿,說不得,我還真得調戲你耶律呼倫瑤一番。   想到這兒,他空閒的一隻手便不老實往呼倫瑤腰肢上一搭,微微往懷中用力,呼倫瑤嬌軀更加貼近他身子,接著他探首便在呼倫瑤耳邊說:「呼倫,咱們打個商量,你也別整天拎著你的錘子找我麻煩,最多,想看我的時候到使驛館來找我就是,整天打打殺殺的,多不好。」   這夏天衣服自然穿的少,呼倫瑤背後緊緊貼著一個大男人的身體,耳邊是男子熱氣噴來,她再刁蠻厲害,好歹十六歲姑娘,又沒經歷過男女之事,頓時一張俏臉紅得滴血,粉頸兒也渲染一片,羞惱得真是恨不能一頭碰死才好。   正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天籟之音,「還請這位公子先放了呼倫……」說著,門口俏立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婦,一身乳白色衣裙,頭上梳著墜馬髻,一根玉簪子恰到好處插著,一張素淡臉頰,雖然略顯闊了些,可配上精緻的蛾眉,一雙勾魂鳳目、高挺的瓊鼻,以及一張菱型嬌艷嘴唇,頓時把唯一的缺點掩蓋了……保羅看了此女,頓時如被雷劈,Shit,沒見過這麼像的。   他雖然從沒回過祖國,更加沒去過美麗的維多利亞港灣,可卻是一個忠實的《黃飛鴻》系列影片影迷,對戲中女主角十三姨更是推崇有加,眼前這位……可不就是那十三姨的翻版麼?   蕭道寧瞧見此女,頓時也一整臉色,起身行禮,「道寧不知道丹東公主姐姐也在,真是失禮了。」桌上寧殿直低頭左右瞧瞧同僚,眼神中便說,得,今兒這裡公主郡主開會了,咱們便裝傻吃酒,三位同僚心領神會,俱都裝瞎子便什麼都看不見,各喝各的酒。   此女便是蕭太后最小的愛女丹東公主耶律馨,十七歲成婚,十八歲夫婿便病故了,此後便沒再嫁,一心打理遼國對高麗商業往來,數年下來一絲兒疏漏也沒,不知道賺了多少銀錢,實在是遼國第一有商業頭腦的智慧型美女。   後世曾經有過一個普及調查表,國家元首的支持度還沒明星來得高,保羅自然也不能免俗,眼瞧著自己曾經青春期衝動迷戀一時的美女,便明知不是,可臉模子身材活生生擺在那兒,就這麼俏然立著看著自己,一時間也有些尷尬,雙手一鬆微紅著臉說:「在下失禮……」話剛吐了半句,腹間劇痛,頓時彎腰縮成了蝦米,居然又被呼倫瑤一個肘擊撞在了小腹。   呼倫瑤面紅耳赤,逮著機會怎麼肯罷休,一轉身飛起一腿就往保羅下巴踢去,少保雖然腹間劇痛,下意識還是一擰脖子躲過,一隻小蠻靴便擦著脖子而過正好壓在他肩膀上,他一挺身而起,一隻手緊緊捏在對方小腿筋絡上,頓時呼倫瑤半身酥軟。   被這臭丫頭連續兩次了,保羅實在生氣,恨不能便一拳給對方一記,只是抬眼看去,裙下風光翩然,呼倫瑤也知道不妥,羞怒說道:「你……放開……」   深吸了一口氣,保羅勉強把怒氣壓下,壓低了嗓子說:「下次若再來這樣,我叫你好看,別以為你是遼國郡主我便不敢把你怎樣。」接著一推手把她推開,大聲說:「會帳。」   蕭道寧左右為難,只好尷尬一笑,「這自然是我請……」   「如此,多謝了。」保羅一拱手,看也不看一眼,揚長走到門口,「還請這位姐姐讓讓。」   耶律馨看了他一眼,心裡面也有些好笑,這人依仗的是什麼?便這麼大膽?果然便和好友白花花說的一般無二,也不說話,側身讓過,看著保羅帶著幾人出門。   「姑姑,你怎麼就放他走了?」呼倫瑤恨恨跺腳,接著使勁瞪了蕭道寧一眼,「瞧我不到皇祖母跟前告狀,你便聯合外人欺負我。」   蕭道寧苦笑,趕緊找耶律馨評理,「馨姐姐,您便也瞧見了,我可真是冤枉,什麼也沒做啊,呼倫她跑來就拆我的樓……」   「你幫那淫賊說話,還裝好人。」呼倫瑤可不買他的帳,雖然蕭道寧論輩分還是她遠房堂叔,不過她可是不管這些的,齊王韓德讓對她的評價是一點兒都沒錯,蕭太后用腦子,她用錘子。   「呼倫,你也該收斂一些自己的脾氣。」耶律馨雖然柔聲柔氣說話,卻正好是呼倫瑤的剋星,呼倫瑤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位公主姑姑給自己說大道理,只好噘嘴,臉上微紅說:「那……我被他欺負去了,怎麼算?」   蕭道寧這會兒也不想插嘴自討沒趣,耶律馨淺笑,「好了好了,這事兒我來處理,只是,你可得在我府上住幾日,別拎著你那八稜紫金錘到處跑。」   「還有,小姑奶奶,麻煩你把你那照夜玉獅子請下樓去,我這兒可不是馬棚。」蕭道寧趕緊說話,「你是要拆我的樓斷我的財路啊。」   呼倫瑤鼻子出氣,一昂下巴出門,耶律馨笑著也轉身出去,蕭道寧只能苦笑,看看幾個呆立的渤海歌姬和怔怔不說話的李金姬,歎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兒。」   保羅幾個下樓,轉過街口,那熱衷功名的寧殿直忍不住問:「少保,我交淺言深一句,在這虎狼之域你怎麼便不怕?」在他想來,保羅再天大的本事,可這裡不是大宋國啊,他實在想知道保羅為何敢得罪人家遼國公主郡主的。   嘿嘿一笑,保羅看著幾位同樣一臉好奇的下級軍官壓低嗓子說:「各位兄長,如果你們賭錢手上捏一對至尊寶底牌,你們怕是不怕?」   這話中有話,幾人便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保羅一笑,從懷中摸了幾片金葉子出來塞過去,「幾位哥哥,剛才也沒如何盡興,我原該好好再請才對,不過……」他說著就扯了寧殿直等幾個在路邊,壓低了嗓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交待了,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便也不客氣了,各自拿了金葉子攏進袖中,分頭往各大街道走去。   這過去什麼地方消息最靈通?自然便是酒樓妓寨,保羅的心思便在這個上面了,因此讓寧殿直等幾人小心去打探,政事穩定不穩定,市井中探探便知,真宗時候的澶淵之戰,東京城市井間人心惶惶,便就是這個道理,就算不準確,那也是談判可用的籌碼,有備無患。   此番議和,雖然從韓德讓那兒得了底線,不過此人到底是遼國大丞相,他可沒打算按照韓德讓安排的路線走,不單單只是兩國罷兵這麼簡單,好歹要掙更加多的好處才是,譬如,宋遼正式通商,又譬如,這高麗國目前是遼國藩屬,幾乎斷絕了和大宋的貿易來往,因此高麗折扇筆墨等物在大宋境內極貴。   他如意算盤打了許久,好歹要多撈好處,譬如白花花的白駝山在上京成立分店,他保羅爺若能佔幾成干股……再撮合大宋高麗重開海運商路,這些便都是天大的功勞,都如龐昱那般呆在使驛館,天上會掉餡餅麼?自然要自己去找路子、采盤子、放線子才成。   這混水才能摸魚啊,陳少保低笑,一尋思,轉身拽了個路人問清楚這丹東公主府邸便在何處,他要去和白花花姑娘好好合計合計,放長線釣大魚。   那路人指點了去路,末了還說了一句丹東公主殿下府邸人人皆知,那可是咱們大遼國最了不起的美女,保羅腦子裡面頓時浮現那張驚艷的素面,不禁有些浮想聯翩,稱謝一聲後便往城北走去。   一路走去到了丹東公主府邸,那也是門庭若市的一片大宅子,看得保羅流口水,心說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住上這樣的,阿風在家收購地契不曉得順利不順利,蓉娘阿蠻也不知清減了沒,一時間,倒有些兒女情長,揉了揉後腦勺,歎了口氣,唉,自己要是個不愁吃喝的衙內該多好。   這門前拜訪的人大多數都是一些遼國、高麗商人,保羅四下看看,抖了抖袍子走到門房前,笑著對那一臉褶子的契丹老門房說:「在下陳保羅,是借居此處白駝山山主的好友,今日便有要事,還望老管家通融。」說著袖子裡面便塞過去銀錢,他也是學乖了,這高官權貴家看門的沒一個不貪的,要不然上一次他也不會翻牆越室恰好撞到趙槿洗澡了。   沒曾想那老門房板著臉把錢又塞了回來,「公子多禮,不過咱們府上不作興這套,白山主是咱們公主好友,便吩咐過小人陳公子若來拜訪直接請進,白山主住在第三進院子,小六子,帶這位陳公子去白山主的院子。」接著裡面轉出一位唇紅齒白的契丹小太監來,「陳公子,請這邊走。」   保羅訕訕收手,頓時佩服起那丹東公主來,這馭下的本事可是極為難得,要下人不貪談何容易,想必規矩極大。   那小太監領著保羅轉過兩進院子到了一處雅致所在,笑著伸手一指,「公子,前面就是了,您請自便。」說著告退而去。   這院子仿高麗國建築風情,三層木結構依水而建,樓後一片湖水,水面也不知種的什麼植物,一陣微風徐來,枝葉在水面搖拽,頓時叫人神輕氣爽,除卻這些便再無其他點綴,簡單中透出雅致,想必設計者胸中自有丘壑。   保羅四下看看,扯著喉嚨便喊:「聖女姐姐,小弟陳保羅來瞧你了。」   話音剛落,樓上窗戶處探出紅顏,不是白花花又是誰,「說曹操,曹操便到了,上來罷。」   他騰騰騰上樓,三樓門口便有兩個契丹使女,看著他一陣掩口笑,伸了手給他身上撣了撣灰塵,接著拉了門請他進去,白花花跪坐在地板上烹茶,景教聖女文醜醜臉上紅暈坐在一旁。   似笑非笑看了保羅一眼,白花花說道:「只惦記聖女姐姐,便不惦記妾身麼?」說著雙手調了茶膏往茶盞內點去,湯花四散,茶香頓時蔓延。   「白姐姐財雄勢大,小弟心有怯怯。」保羅笑著走過去,伸手接過白花花遞來的茶,「人比花嬌,家財巨萬,便把許多男人都嚇住了,小弟可也不例外。」   白花花失笑,「就會貧嘴,我怎麼嚇唬人了?難不成比大宋公主還尊貴?比大遼郡主還可怕?」說著俏目一挑看著他,「可別否認啊。」   「白姐姐說是那自然就是了。」保羅笑笑,看著不吱聲的文醜醜遞了杯子過去,「這杯茶還是請聖女姐姐喝罷。」這調戲別人總比被別人調戲來的有趣,欺負人比被人欺負有趣,給予別人錢財也比被別人施捨錢財有趣,在這一點上,保羅向來身體力行。   文醜醜酡紅了臉頰,雙手緩緩在廣袖內伸出接過,卻被他趁機揩油在手上摸了下,頓時雙手一顫,把茶水都撒了一些,旁邊白花花低啐了一口,「你不欺負人便渾身難受麼?」   「在這兒哪兒輪到我欺負人,我都被人欺負死了。」他很是無良地一笑,接著神色一整,「其實今天來我是找白姐姐談一筆生意。」   白花花哦了一聲,又遞了一杯茶給他,門口兩個使女知趣,掩了門出去,他乾咳了一聲,也不裝模作樣,就把心中打算說了出來,白花花越聽越心驚,忍不住使勁兒看他,惹得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我臉上有花?」   「平日就見你嬉皮笑臉不務正業,東京城市井傳聞你喜好四處冶遊逛窯子喝花酒……」白花花看著他,歎了口氣,「少保,哪個才是你真正的面目啊?你到底是扮豬吃老虎呢還是扮老虎吃豬?」   保羅嘿嘿一笑,「人麼,誰不是帶著面具做人?白姐姐難道便不是?總之,只要白姐姐肯給小弟四成干股,小弟保管你白駝山上京店穩穩妥妥開了,並且宋遼商路通暢無盜賊煩惱……」旁邊文醜醜聽了帶著面具做人,頓時臉色一滯,這種富含哲理的話對她這位聖女而言可是極為有殺傷力的,頓時陳少保形象又高大了幾分。   「四成干股?你可真能獅子大開口。」白花花到底是商人出身,談價碼兒可是一點兒都不含糊,「你便這麼大把握?別忘記即便沒你,我照樣能開了上京分店。」   「這個小弟相信,不過,難道白姐姐不想從上京直接打通西域諸國商路,西夏國的路途可不好走啊。」   商路無非海路陸路兩途,高麗國和大宋海運逐漸減少,白駝山高麗貨大多走私,陸路上西域諸國貨物則都是從西夏國境內過境,只是西夏國主李元昊近年窮兵黷武,商路增稅越來越厲害,許多西域商人都在尋思找別的商路,走吐蕃部落穿越大宋成都府路,所謂「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成本實在太大,得不償失。   白花花原本打算便是借助好友丹東公主打通遼國通往西域商路,此刻聽了自然動心,一旦宋遼通商無阻,利潤顯而易見,不過她好歹要聽聽保羅為什麼這麼大把握,畢竟,他不過議和副使罷了。   「少保便詳細給妾身解釋清楚,妾身也好考慮。」白花花若有所思,腦子裡面已經準備好了算盤撥拉。   「我說了,白姐姐可不能負我。」保羅猶沒忘記口頭佔便宜,接著便用手指佔了茶水在地板上畫了幾條路線,又把自己準備好的說話拿出來,白花花用心聽完後頓時失笑,「少保,你這可是一本萬利,空手套白狼啊。」   「怎麼能這麼說,賺錢麼,自然靠腦子,此番議和,我來說項,自然能討到如許便宜,指望龐昱,白姐姐覺得能指望上麼?」   白花花緩緩點頭,龐昱到底是豪門出身,不大肯擔干係,沒商人那種逐利膽量,相比較而言,保羅這位爺可是膽大妄為的,若是他的說法真能成立,白駝山上京店利潤一年起碼能多百萬之巨,更勿論整個連鎖店成本減少帶來的好處了。   伸出白皙兩指一晃,白花花笑說:「姐姐給你兩成好處……」   「太少。」保羅搖頭,接著壞笑,「這樣算來,還不如……姐姐嫁了我算了。」白花花頓時雙頰生暈,使勁兒呸了一口,「想得倒美……最多三成。」   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討價還價許久,最後商議成每年白駝山給保羅四十萬貫,保羅笑著說:「咱們這可是官商勾結,萬萬不能落了紙筆,不然可夠朝廷御使言官參我的,白姐姐千萬不能負我啊。」   這壞東西,什麼時候嘴巴上都不肯吃虧,白花花臉上紅暈,正要說話,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淺笑宛如天籟傳來,「白妹妹要負了誰?」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十三章 哥哥不拐帶婦女   話音未落,拉門被兩位契丹使女拉開,那位美艷少婦丹東公主便俏生生站在門口,看見保羅後似乎一絲兒也不意外,只是淺笑著,「原來,是白妹妹的好弟弟,你們便要誰負了誰啊?」白花花低聲啐了一口,旁邊文醜醜微微欠身。   保羅看她語笑如花,免不得心裡面一熱,一個年輕人看見曾讓自己夢遺的美女會如何?尷尬?訥訥?或許都可能,不過風流少保便沒那麼多忌憚了,起身一個肥諾,「小生陳世美見過丹東公主耶律馨姐姐。」   耶律馨不是沒見過市面的女子,自從丈夫死後數年也不知道多少豪門權貴追求,應付男人討好真是熟了不能再熟,拿捏極為巧妙,總是不遠不近,讓你親近不得,但又捨不得掉頭了人,不過保羅這般厚臉皮的她還真少見。   「陳保羅,陳少保,陳世美,你名堂倒是不少,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呢?」耶律馨緩緩走到白花花身邊跪坐下來,接過白花花遞上的茶盞淺酌一口,「白妹妹,你這個弟弟可了不得,到了咱們大遼便欺負了兩個郡主去,好威風呢。」   保羅這才訕訕,這陳世美的故事好像沒有發生,自己真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沒一個人懂的,當下聳了聳肩膀,「只聽說過跳虱咬人,可沒聽說過人咬跳虱。」   幾位美人紛紛睜大眼睛,這是什麼話?女人成跳虱了?   「讓一籮筐跳虱不咬人容易,可讓一個女人不親近男人可就難了。」保羅歪理一大堆,意思自然是說自己冤枉,冤枉的不能再冤枉,「我怎麼知道誰誰是郡主,誰誰是公主,跳虱咬人就要有被捏死的覺悟,女人想欺負男人,也要有被調戲的覺悟啊。」   他瞎掰完了歪理後,不管幾人目瞪口呆,一笑拱手,「在下告辭了,聖女姐姐,過幾天有空我便來帶你出去遊玩,聽說上京『左魚落泥池』風景絕佳……」說著翩然出門而去。   文醜醜微紅臉頰不知道在想什麼,白花花和耶律馨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同時用手背掩口大笑起來,這兩女都算得女中豪傑,極精於打算的,形形色色男子也不知道接觸過多少,可誰能掰出這番歪理的?怕也就陳少保一人了。   少保離開丹東公主府邸,走了兩條街口,便有些好笑,看著大街上漢人衣冠,頓時也有不少感悟,大宋朝雖然只不過區區三百萬平方公里國土,可漢文化在這個時代卻四處盛行,漢語實在是契丹官方第一語言,走在上京城和東京汴梁區別根本不大。   大契丹這個威風凜凜的國號改成了大遼,大遼國的皇帝們也常常穿大袖飄飄的漢帝法服上朝,甚至市井之間也以講漢語為貴,契丹話和漢語大相逕庭。契丹語有大量的多音字節,很像現代的西歐諸國語,可遼國民間誰不會講漢語?宋遼和談,大勢所趨,勢在必行。   他邊走邊想,恰好街邊一家義學蒙童館,禿瓢額發的契丹小童們正在跟冬烘先生搖頭晃腦唸書,童音稚然:「月明裡和尚門子打,水底裡樹上老鴉坐……」   這是什麼詩詞?這麼高深?保羅聽了莫名其妙,於是踱步過去,探在窗口張望,那冬烘先生捻著頜下鼠鬚,微閉著眼睛,手上一本《全唐詩》,翻頁恰好是大詩人賈島的詩,他一看之下,頓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什麼「月明裡和尚門子打,水底裡樹上老鴉坐」,原來是「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這翻譯得可真夠搞笑的,怪不得後世國人托福英語結果出國後連最基本的口語交流都困難,文化啊文化,他忍不住大笑。   「咄,無禮何處小子,奶敢耳?」那冬烘先生看他大笑,頓時睜眼呵斥,那些蒙童頓時收聲,看著老師和窗戶外那位帥氣的叔叔對話,冬烘下巴上老鼠鬍鬚一豎,瞪眼道:「爾等念《論語》便。」   蒙童們看老師發怒,趕緊個個端坐挺胸,「子曰:周監於二代,都都平丈我,吾從周……」   保羅忍不住鄙夷,你這傢伙誤人子弟,什麼東西,還真以為自己是文化人了?   「老先生,奶這詩詞念錯了便。」保羅這個文曲星比起大才子歐陽修自然差了十萬八千里,可碰上這樣的冬烘,若不嘲笑幾句實在沒天理了,「鬱鬱乎文哉」被這老傢伙教成「都都平丈我」,誤人子弟也不是你這麼個誤法啊。   「奶何人,安敢言大。」老冬烘瞪大眼睛,心說這小子居然說我念錯,我可是這方圓兩條街最好的老師。   奶你個大頭鬼,保羅暗罵,「老先生敢情是沒出過國罷?自學成才小子佩服,可您也別亂教人啊。」   老冬烘惱羞成怒,他的確沒去過大宋,這漢文便也是自學,平日自詡自學成才文采出眾,足夠去大宋考狀元郎,此刻居然被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子斥責,面子上怎麼掛得住?「咄,真真無禮……」   「無禮你個頭,剛才那句便應該叫『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而不是什麼『月明裡和尚門子打,水底裡樹上老鴉坐』,老先生,誤人子弟要下地獄割小雞雞的。」保羅看著氣得面紅耳赤的老冬烘嘿嘿笑,「我送你一首詩罷,此老方捫虱,眾雌爭附火;想當訓誨間,都都平丈我……順便說下,《論語》這句念鬱鬱乎文哉,而不是都都平丈我……哈哈。」   他大笑著轉身離去,老冬烘目瞪口呆,看他要走遠,頓時大聲問:「敢問奶何人?」   「在下大宋國使節團副使,直秘閣侍講陳保羅也……」保羅掉頭,彎腰一禮,「老先生,多謝奶教誨便,小子感悟頗深,安不敢謝便……」   他胡言亂語搭七搭八跟老冬烘胡扯了兩句,雖然不太厚道,信心卻頓時異常足了,如此大環境,這議和一事,若不能多討了些好處回去,自己真是枉稱東京城文曲星了。   得意滿志回到大宋使驛館,他剛剛進門,恰好看見龐昱,龐昱一把拉了他,「少保,你惹了禍事了。」   有些莫名其妙,保羅問:「我又怎麼了?出門逛窯子也不成啊?」龐昱身邊影子一般的水修眉頓時挑眉,「無恥之徒,大宋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我逛窯子關你屁事,保羅強忍水修眉挑釁,龐昱低聲說:「你在齊王大丞相府上說的那些話怎麼算?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   誰找上門來了?保羅疑惑,呼倫瑤?   「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好自為之罷。」龐昱歎氣,「你自己回房間看看就是。」   保羅匆匆往後院走去,水修眉看著他背影嗤之以鼻,「龐大哥怎麼就容這樣的人胡來?」   「誰管得了他?」龐昱無可奈何,這人有官家和長公主罩著,又無邊艷福,是男人都要妒忌他啊,說起來,找來的那位姑娘實在是……我見猶憐,可惜了,是個遼人。   保羅匆匆回房,剛轉進門,就看見黃瓊郡主耶律雲一身鵝黃色衣衫,身邊還帶著個侍女,看見他後先是臉上一紅,接著便有些慍色,低首不語。   「原來是雲妹妹,我以為哪個。」保羅看見她,忍不住調笑,蓋因為雲貞弱質纖纖,好比可愛的小貓小狗叫人忍不住去逗了玩兒,「怎麼有空來尋哥哥玩耍?」   「你這人好生無禮。」雲貞旁邊侍女忍不住給自己主子出頭,雲貞眼神怔怔,接著盈然欲泣,心說這人鬧得滿城風雨,自己日後如何嫁人。   「你堂堂大宋國直秘閣侍講,出名的文曲星大才子,好端端的招惹我作甚麼?作踐我作甚麼?現在上京誰不知道黃瓊愛慕大宋國使節陳少保,便連身份也不要了死活要給人家做妾……」   想起那些風言風語,雲貞忍不住珠淚兒滾滾而下,她本就是個臉面兒極薄的女子,那些風言風語的到了她耳中,如何吃得消,想一想,尋死的心也有了,「我一個纖纖弱質,卑賤的女子,你還要如此欺負我……」旁邊那侍女恨恨瞪眼看著保羅,恨不得上去扇對方幾個耳光給自己主子出氣。   保羅一想,外面謠言的確傷人,這姑娘也真夠可憐的,從小就被自己老子拿了當籌碼,恐怕也沒一刻幸福過,實在是個可憐人兒,想到這裡,心一軟,走過去捏了她手說:「什麼卑賤不卑賤的,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啊,你別整天自艾自憐的,幸福麼,要靠自己去爭取才行。」   他說著一把扯了雲貞在胡床(類似沙發的坐具)上坐下,「雲妹妹聰慧過人,想必讀過《周易》,周易上說『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無男豈能有女,無女豈能有男?男尊,男人誰生的?女卑,女人誰生的?尊的能生卑的?卑的能生尊的?男尊女卑全是狗屁不通,不管男人女人,幸福都要靠自己去爭取才行……」   雲貞和那侍女被他這番大逆不道的語言給嚇得愣住了。   「比如哥哥我。」保羅豪氣干雲,「也不是什麼豪門權貴出身,性子疏懶又專愛冶遊,可我照樣敢追求當朝長公主……」   那小侍女捂了嘴巴,想了想,又問:「如果你們大宋國皇帝不肯呢?」   「嘿,那我就拐了她私奔……」保羅滿口雪白牙齒,笑得宛如狐狸一般。   「哼,原來你是想哄我們郡主跟你私奔。」那小侍女使勁兒衝他皺了皺鼻子,「你們男人果然沒一個好人。」   保羅無奈攤手,我像是那麼無良的傢伙麼?「小妹妹,你看我很像拐帶婦女的淫賊麼?」小侍女點頭,「你根本就是個大淫賊,說了半天,不就是哄我們郡主麼。」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十四章 狼、狗、淫賊   保羅無奈攤手,我像是那麼無良的傢伙麼?「小妹妹,你看我很像拐帶婦女的淫賊麼?」小侍女點頭,「你根本就是個大淫賊,說了半天,不就是哄我們郡主麼。」   雲貞面紅耳赤,偷瞧了保羅一眼,低聲呵斥說:「柳絮兒,又亂說話。」   保羅頓時又拿出大叫撞天屈的本事來,大聲說我可真沒那麼想,只是勸慰你家郡主,怎麼說的我跟拐賣人口的人販子差不多呢?全然沒發現旁邊雲貞臉色轉白,一雙素手便緊緊絞扭在一起,指節都因為用力而發白了。   那被稱為柳絮兒的小侍女眨巴眨巴大眼睛,「那你說這番話什麼意思?我可不相信你們男人做事沒目的,何況看你就一副大淫賊嘴臉。」   呃,保羅被她嗆得直翻白眼,這小丫頭片子也忒人小鬼大了罷,看看對方不過十二三歲模樣,實在想不通,這小腦袋瓜子裡面裝的究竟是什麼,「我說小妹妹,你家郡主便想瞧瞧江南景色,我只是勸她要敢於拋開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麼叫男人做事有目的?我就算是淫賊,那也是好心的淫賊……」   柳絮兒呸了一口,一臉的鄙夷,「我們草原上有句話,狼整天便想吃羊,狗整天想吃屎,淫賊整天想勾搭大姑娘……」   看著小姑娘臉蛋上一本正經,保羅絕倒,這話未免忒粗俗了,不過想想,契丹原本就是草原上的遊牧民族,這小姑娘枉自有個江南味道極濃郁的名字,骨子裡面根本就是個草原小姑娘脾氣。   「得,權當我什麼都沒說,柳絮兒小姑奶奶,我怕了你了。」保羅認輸,「被你打敗了行不行,我是淫賊,我整天便想勾搭大姑娘,好了罷。」   柳絮兒洋洋得意,一偏小腦袋把下巴翹起來,「算你還老實,我可告訴你,我們郡主不會跟你私奔的。」雲貞又羞又惱,「柳絮兒,再說我便把你送給呼倫去。」   這話管用,想必呼倫瑤凶名在外,小姑娘頓時就吐了吐舌尖,「我怕我怕,我不說還不行麼。」   一時間房間裡面有些尷尬,雲貞感覺自己坐在胡床上離保羅太近,微微挪動香臀,便又坐遠了些,小姑娘柳絮兒雖然說怕,骨子裡面可大膽的很,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便使勁盯著保羅,生怕他把自家郡主就這麼拐走了一般。   輕咳了一聲,少保嘴角一揚微笑,「雲妹妹,我念一首詞你聽,詞牌名便叫《摸魚兒》,是上次我跟你說的大才子歐陽修在揚州府新作的……」說著回想了下詞句,輕輕詠念給雲貞聽:   卷繡簾,梧桐秋院落,一霎雨添新綠。對小池閒立殘妝淺,向晚水紋如縠。凝遠目。恨人去寂寂,鳳枕孤難宿。倚闌不足,看燕拂風簾,蝶翻露草,兩兩長相逐。雙眉促,可惜年華婉娩,西風初弄庭菊。況伊家年少,多情未已難拘束。那堪更趁涼景,追尋甚處垂楊曲。佳期過盡,但不說歸來,多應忘了,雲屏去時祝。   北宋時候的揚州府,繁華幾等於東京,乃是漕運要衝,朝廷一切物資所需都要走揚州轉運,又有漁鹽之利,手工業、商業之發達幾乎天下無雙,天下號稱「揚一益二」,這益就是魚米之鄉天府之國成都府,而揚州,尚在成都之上,那波斯、大食、高麗、扶桑、天竺……等國商人僑民數以萬計,船舶司一年稅收百萬貫計,實在是東南第一重鎮,經濟、文化中心,無數騷人墨客粉飾揚州,留下數也數不清的膾炙人口的詩詞。   保羅投其所好,自然哄得雲貞喜歡,輕聲念著詞中句子,說不出歡喜,眼神中透露出無限嚮往,他趁熱打鐵,「天下西湖三十六,輕舟過處是揚州。雲妹妹,你若不去看一眼,我保管你一輩子都後悔。」   旁邊站著的柳絮兒頓時跳腳,「淫賊,你還敢說沒企圖?」   不去理會小姑娘,保羅只是看著雲貞,輕聲兒哄她,「你是要做一隻籠中鳥呢,還是願意做一隻江南雨燕?」   雲貞不語,低頭咬唇,心思全部亂了,她親生老子雲儒臣是個典型腐儒,從小讓她讀的是烈女傳、女兒經,講的是奉獻,可眼前保羅灌輸給她的卻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願意一輩子就這麼渾渾噩噩?以你的才學,日後說不定就能成個天下知名的女詞人,你到底是願意做一個穿金戴玉的遼國郡主呢?還是做一個流芳百世的當代女詞人?」   「我……」雲貞腦中亂成一團麻一般,保羅給她描繪的是一個超級大餡餅,誘惑力十足。   深知美人心思的少保明白此刻當徐徐圖之,操之過急反而不美,反正今天這顆種子是種下去了,日後發芽開花是免不了的,於是笑了笑,「好了,咱們先不說這個,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呢。」   「沒安好心,郡主,別答應他。」柳絮兒睜大了眼睛瞪他,狠狠捏起粉拳揮動。   「嚇,小姑奶奶,你怎麼就知道我沒安好心?」他一挑眉,接著笑說:「其實,雲妹妹蘭心惠質,我十分想和雲妹妹結拜為異姓兄妹,就怕高攀,雲妹妹不肯……」   雲貞一顆七竅玲瓏心,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這是要幫自己正個名份,好去堵上京城謠言的悠悠之口,頓時眼圈兒就紅了,自小到大,誰這麼體貼過自己?誰這麼真正瞭解自己的心思,也就眼前這個笑起來很無賴,只不過見了兩次面的人了。   「好了,可別哭了,瞧,臉蛋兒哭花了可損你大遼國第一美人的名聲。」他從懷中摸了一方潔白手帕塞到雲貞手中,「若別人瞧了還以為我怎麼欺負你了呢。」   俗話說好話不靈壞話靈,他話音剛落,外面急匆匆衝進來幾位,為首的正是右班殿直寧致遠,「少保,我們打探得清楚……」話說了一半兒,就看見陳少保大人正低頭哄著一位大美人呢,頓時大叫不妙,齊齊往門外退去,「真真罪該萬死,俺們什麼都沒瞧見。」   雲貞滿臉兒紅暈,趕緊站起身子,陳少保大人心裡面歎氣,「幾位大哥都進來罷。」   寧殿直等幾個這才訕訕進來,保羅便給他們介紹,這是我義妹,大遼國第一美人黃瓊郡主,旁邊柳絮兒撇嘴,心說這人可真夠皮厚的,郡主什麼時候答應他了?雲貞紅著臉兒做漢家女禮節,嚇得寧殿直等幾人連連搖手,連稱不敢。   雲貞投桃報李,自然漲了保羅的面子,接著便帶了小侍女柳絮兒離去,寧殿直看這位天仙般美人兒拐出院門,這才翹起大拇指,「若說天底下值得我們幾個佩服的,少保便是第一人。」另外三個連連稱是,紛紛挑起大拇指。   這些直爽軍營漢子的誇獎自然不比別的那些虛頭,保羅滿臉笑,接著幾人就把在妓寨酒樓打探來的小道消息說了,保羅點頭,信心十足一伸手,「各位大哥,小弟這次靠大家幫襯,好歹要送大家一場富貴。」幾人手疊在一起,使勁搖了搖,齊齊大笑,花花轎子人抬人,這做人的道理便是如此了。   接下來幾天便是緊鑼密鼓,保羅用起了策劃建築圖紙一般的細緻功夫推敲即將來到的談判言辭,總要做到萬無一失才好,不時拉了龐昱問起一些外交辭令,龐昱不知道他打什麼算盤,好在還算曉得輕重,也耐心跟他探討,那水修眉常常冷眼旁觀鼻孔出氣,保羅便當她空氣一般不存在。   那南院潤章事、國舅爺蕭道寧也是個妙人兒,期間居然來送禮,說是恭賀他收了大遼第一美人做義妹,消息倒是靈通,禮物便是一串光潤圓滑的極品遼珠,顆顆飽滿,入手溫膩,價值怕不有幾萬貫之巨,只是長度稍長,似乎並非掛在脖間的,保羅問了,居然有個妙名叫做「束蠻腰」,最適合美人束在腰間,倒頗有風流雅好,讓人歡喜。   他果然跟保羅做了一同嫖娼、一同分贓的兩同兄弟,本錢下的極足,只是在那水修眉眼中未免又給保羅添了一個結交遼國權貴的不好印象,看保羅愈發厭惡,簡直就好像他禍國殃民的大奸臣一般。   宋遼雙方談判,第一輪接觸自然不會勞師動眾,無非就幾位高官碰頭打打官腔,龐昱知曉朝廷底線,無奈人家遼國那也是要撈好處的,遼國的第一個條件極為苛刻,大宋朝不得在邊境駐兵超過一萬,這可是龐昱萬萬不敢答應的,何況遼國又有齊王大丞相內定的大宋談判人選陳少保大人在,自然就不順利,整天愁眉苦臉,保羅裝腔作勢安慰,樂的裝傻。   三天下來,龐昱焦頭爛額,保羅倒是好吃好喝萬事不愁,這晚龐昱正在哀怨,水修眉勸個不已,大宋使驛館門口便來了八駕大宛良駒拉的豪華馬車。   「太后有旨,請大宋國使節陳保羅入宮晚宴。」一位看起來極為有勢力的老太監在大門口大聲嚷道。   大遼國蕭太后?那個把持朝政多年的女中豪傑……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十五章 淫賊中的達人   蕭太后,又名蕭綽,小名蕭燕燕,腹有軍略,又敢於任用漢人大臣,她在位期間便是遼史上著名的「承天後攝政」輝煌時期。   這位尊號「睿德神略應運啟化法道洪仁聖武開統承天皇太后」的蕭太后此刻身著豪華太后冠服,高高坐在上首,饒有興趣看著獨據一桌的保羅,頗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味道。   她喜歡漢人那是大遼國朝野上下都知道的,此次宴請保羅,在一干太監眼中,無非就是此人運氣不錯,倒也沒什麼驚奇,只是坐在保羅對面的呼倫瑤極為不爽,心說皇祖母看那死淫賊眼光怎麼便似看父王一般,卻不知蕭太后實在是觸境傷情。   當初天波府楊家四郎初次見駕便也是這般,毫無禮貌直視自己,唉!   雖然蕭燕燕女兒女婿雙雙殉情早就不在人世,可看著下面陳保羅大膽的眼神,一樣的漢家美兒郎,一樣桀驁不遜的目光,一樣的膽大妄為把上京城攪了個天翻地覆,怎不叫她感慨,細細思量,一晃眼十幾年居然就那麼過去了。   乾咳了一聲,保羅打破了大廳內沉默,端了酒杯起身彎腰一禮,「使臣今日能得見承天皇太后,實在榮幸,這杯酒便求皇太后滿飲了,祝皇太后今年三十,明年二十八……」   大廳內原就沒幾個人,實在算家宴一般,南院潤章事蕭道寧便坐在保羅旁邊橫桌,對面是丹東公主,太平郡主,俱都是蕭燕燕喜歡的晚輩,此外便都是伺候的大小太監了,保羅這話一出,正在喝酒的蕭道寧一口酒嗆到嗓子內,頓時咳個不停把臉都漲紅了,丹東公主耶律馨眉梢微微一動,卻不說話,呼倫瑤柳眉倒豎,心說這淫賊好沒禮貌好混帳,一干大小太監個個嚇得魂不附體,尤其那大太監九尾奴,自小伺候皇太后,便從沒見人敢這麼跟皇太后說話的,即便那齊王大丞相也沒這般。   且不說「這杯酒便求皇太后滿飲了」這句話近乎調戲,哪兒有跟太后說話說什麼今年三十明年二十八的?那九尾奴頓時老臉一拉往前面跨了一大步,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拿手指指著保羅說道:「咄,好生無禮……」   「算了。」蕭燕燕擺了擺手讓九尾奴退到身邊,接著便瞧著保羅輕聲說:「陳保羅,你果然大膽……」   「非也,使臣這番話發自肺腑,使臣沒見著皇太后的時候便思量,這皇太后到底怎生模樣?便能生出丹東公主姐姐那般天仙美貌,只是千猜萬猜,萬萬沒想到皇太后如此年輕,跟公主姐姐一比不過也就看起來大了個幾歲,但是雍容華貴的氣度又更勝一籌,剛才一見,使臣差一點便叫皇太后姐姐……使臣是真心祝皇太后越活越年輕……」他嘴巴抹了蜜糖一般胡言亂語,不但拍蕭燕燕馬匹,還拐了彎把耶律馨也拍了進去,耶律馨聞言,一張俏臉上飛起酡紅,趕緊端了酒杯掩飾。   蕭燕燕也是從來沒被人這般誇獎過,即便有人想拍馬屁便也不會這般拍,她十四歲入宮,孫女耶律呼倫瑤今年都十六歲了,實在是開天闢地第一回如此被人用這般口氣奉承,臉上也是微微紅了紅,心說這孩子倒是慣會哄人,保羅旁邊坐著的蕭道寧一顆心砰砰跳,想開口又不敢,只好裝傻,暗底下還是給保羅遞了一個眼色,心說兄弟你可不能這般惹事啊。   契丹從遊牧民族開化未久,還沒大宋那般講究君君臣臣,不過這也不代表能恬著臉兒叫皇太后姐姐求人家滿飲一杯酒罷。   「皇祖母,宋人都是這般無禮齷齪……」呼倫瑤騰一下站了起來,「應該把他轟出去。」   「太平郡主這話便差池了。」保羅依然端著酒杯,臉上便都是笑,「難道你希望皇太后老態龍鍾滿臉皺紋?」   「你……」論鬥嘴呼倫瑤怎麼鬥得過保羅,被他拿話擠兌得說不出話,一張粉面漲紅起來,轉首對上首蕭燕燕說:「皇祖母,呼倫不是那意思,您可千萬別聽他亂說。」   看著兩人鬥嘴,蕭燕燕微笑,「好了呼倫,漢人都是七竅玲瓏心,你怎麼鬥得過他,他雖然無禮,可心意卻是真的,陳保羅,哀家便喝了這杯酒,不過……哀家喝了這杯酒,你可得老老實實回答哀家的問題。」說著便伸手端了酒杯一口喝了杯中酒,那旁邊的九尾奴咋舌,看看一杯酒下肚後臉頰被酒氣熏染得微紅的蕭燕燕,再看看保羅,又看看下面丹東公主、太平郡主,心說不會是十幾年前故事又要上演罷?   保羅看蕭太后喝了酒,也一口喝了酒,然後拿眼神對呼倫瑤示威,氣得呼倫瑤小臉蛋發白,恨不得上去一陣廝打,可皇祖母便上面坐著,只好恨恨坐下。   把酒杯放下後,蕭太后接過老太監九尾奴遞來的手巾微微拭了拭嘴角,「陳保羅,齊王便跟哀家說此番宋遼議和該以你為主,只是你不過從七品直秘閣侍講,如何做得主去?」   「皇太后明鑒,所謂『學無先後,達者為尊』,使臣性好冶遊,還愛專研,對大宋大遼目前景況瞭若指掌,如何不能作主?」他微微一笑,「說起來,使臣也算得這方面達人了。」話剛說完,頓時心中一動,敢情「達人」這個詞是我發明的啊。   其實他倒是自作多情了,《春秋左氏傳》上說「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跟他發明不發明實在毫無關係,說他是淫賊中的達人便差不多,其餘的實在不相干。   「聖人還有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蕭燕燕對漢學可是專家,此刻微笑著將了他一軍,「此番議和關係宋遼兩國萬萬百姓,那龐昱身為從二品兵部侍郎,父親又是你們大宋國文官首位,當朝太師,你身後毫無背景,叫哀家如何相信你,說起來,我倒是相信他勝過相信你呢。」   「咦!承天皇太后此言差亦,俗話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使臣身為議和副使,如何不能作主?何況此番出使,乃是我朝官家給使臣鋪就的一條終南捷徑……」他慣會扯起虎皮做大旗,此刻當真是牛刀小試。   「哦,如何終南捷徑?」蕭燕燕倒是來興趣。   「這個……」保羅嘿嘿笑,「使臣和我朝兩位公主情投意合,便一個也捨不得,想效仿那娥皇女英的故事,這難度是大了些,好在我朝官家體貼,總要給使臣一個晉身法門,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開明君主。」   「無恥的淫賊,宋人的公主個個瞎了眼。」呼倫瑤憤憤,端了酒杯自顧喝了一口,再不看他,那丹東公主若有所思,卻不知道想些什麼。   蕭燕燕頓時失笑,這真真是聞所未聞,怕還是吹牛的成分多些,不過此人既然敢這麼吹,必定是有所依仗,細作遞上來的情報說他乃是朝堂上嚇蠻書得了大宋皇帝青瞇,又有文曲星之稱,那大宋皇帝和他年紀相當,怕是有愛才之心,想提拔重用是真的。   她最疼愛的小女兒丹東公主寡後多年便不肯成婚,突然跑來說起大宋使節,她誤會耶律馨瞧上了對方,今兒本是故意探探保羅口風,結果小女兒一言不發,那陳保羅大言炎炎,原來自己會錯意思了。   不過對於保羅,她還真是十分喜歡,難得漢家美兒郎,又有本事,難得還會哄人開心,她還真想讓對方做自己女婿,於是試探著就說:「陳保羅,你說哀家年輕便跟馨兒姐姐差不兩樣,你初來上京不過數日,又如何這般相熟?」   耶律馨大遼第一智慧型美人又不是白叫的,怎麼不明白蕭太后意思,頓時臉上紅暈,搶著辨白說:「母后,這陳保羅和女兒一位相熟的姐妹熟識,來女兒府上拜訪過一次,此外便在道寧那兒碰到過,再無其他。」   「哦,道寧。」   「皇姑姑,丹東姐姐說的沒錯。」蕭道寧趕緊答話。   蕭燕燕有些失望,再一想,不對,怕是女兒臉皮薄不好意思說,她是個殺伐決斷的女主,給相好韓德讓的正妻賜毒酒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認為這好男人麼,自然要靠搶的,難不成還等天上掉下一個來不成?頓時就又轉回話鋒來,「馨兒,你便也不小了,總是單身如何是好……」   她揮手阻止耶律馨說話,繼續說道:「哀家知道你一心為國,只是這國庫的錢財不能老是讓你來操心,女人麼,總要找個男人才是正理。」   耶律馨辯也辯不得,羞得俏臉赤紅,看得保羅心動,自然樂意偷瞧,心說這位蕭太后果然是女中豪傑,跟自己女兒說話也這般,嘖嘖,佩服佩服。   「皇姑姑說的是,道寧也覺得丹東姐姐老是一人,不免孤悶。」蕭道寧湊趣拍馬屁。   「男人有什麼了不起,呼倫也要學馨姑姑這般不嫁。」呼倫瑤逮著機會插嘴,又拿白眼瞧陳保羅,「男人有什麼好?看見漂亮女人便狗看見肉骨頭一般,一些兒廉恥都沒。」她居然也學了指桑罵槐。   嘿,小姑娘家家的,懂什麼,保羅嗤之以鼻,上首蕭燕燕也是這般心思,小姑娘懂什麼,女人沒男人,便擁有天下又如何。 第五集 虎狼之疆域 第十六章 皇太后姐姐萬安   當然,這番話是不好直接跟呼倫瑤說的,蕭燕燕微微蹙眉,「呼倫,你也不小了,哀家似你這般大的時候業已作了娘,女孩子家整天拎一對紫金錘找人打架,你羞也不羞?再如此,哀家讓你回南京(古代國家首都大多有陪都,南京為上京陪都,幽燕之地,呼倫瑤父親的封地)閉門思過……」說著口氣就有些嚴厲,「你以為皇祖母便捨不得責罰你麼?」   呼倫瑤沒想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皇祖母在外人面前斥責自己,小嘴一瓢,眼眶兒便紅了,「呼倫也是想學皇祖母那般指揮千軍萬馬,為大遼建功立業,又有什麼錯了?」說著騰一下起身,恨恨看著陳保羅,她是把所有責任都怪在了對方身上,「你個無恥淫賊,就會到處拍馬屁拉關係,你等著瞧……」   她狠狠一跺腳,疾步往殿外走去,太監們眼睜睜瞧著她出門,這可是屬刺蝟的主子,挨過她巴掌的太監不計其數,誰也不敢相攔。   耶律馨幽幽歎氣,看來呼倫跟那陳保羅之間實在不可調和,只是,事情就真的如此麼?她記得當初姐姐明姬公主也是這般,對那楊四郎喊打喊殺,最後呢?一對璧人因為兩國敵對,最後雙雙殉情,實在是中國版的羅密歐朱麗葉,感情這東西便是天底下最玄妙的玩意兒,誰能理解得透。   「呼倫越來越像明姬了。」蕭燕燕喃喃自語,心中一痛,伸手自顧端了酒杯起來一口喝乾,臉色便有些變得慘白,旁邊伺候著的老太監九尾奴嚇得趕緊伸手給她撫背,「太后,您可不能飲酒了,飲酒傷神啊……」說著還不忘瞪了下面保羅一眼。   「皇姑姑,千萬保重鳳體,大遼國百姓一日便也少不了您。」下面蕭道寧孝子賢孫一般趕緊起身過去,也伸手給她撫背不已。   蕭燕燕強笑,「好了好了,哀家可沒那般嬌氣……陳保羅,哀家聽說你素有文曲星之名,可有什麼詩詞問世,念來給哀家聽聽。」   「使臣可不敢在皇太后跟前賣弄,皇太后巾幗英雄,又擅長漢詩,使臣在東京城便聞名了。」保羅這幾天臨時抱佛腳,功課作的極好,對蕭太后生平怎麼能不去瞭解,這會兒自然拿來拍馬匹,說著便吟詩一首:「威風萬里壓南邦,東去能翻鴨綠江。靈怪大千俱破膽,哪叫猛虎不投降。(這首詩是另外一位蕭後蕭觀音所作,此處借用)真氣勢雄渾豪氣無雙也。」   他拿蕭燕燕舊作來拍馬屁,自然便如搔癢將將搔到了地方,蕭燕燕頓時眉花眼笑,結果保羅又說了一句話,滿堂皆驚,尤其蕭道寧,背後嚇出了一身冷汗,「使臣只恨晚生三十年,未曾瞧見皇太后昔日風采,不然使臣拼了掉腦袋也要拜倒在皇太后石榴裙下……」   國人含蓄,便誇獎人也要講情講理,即便弄臣奸佞,拍皇上太后馬屁也要變換了法子來,渾不似番邦外國,只曉得直來直去,所謂「直不如曲」便是這個道理,不過保羅這種直接恭維卻對蕭燕燕胃口,女人八歲到八十歲,沒一個不愛虛榮的。   「你這孩子,倒是膽大,不過哀家喜歡你這脾氣,道寧,替哀家敬他一杯酒。」蕭燕燕滿面兒笑盈盈,哪兒來一絲生氣模樣,說實話她本就美貌,又身居高位,保養極好,只看容貌也不過三十許人,如果是民間老太太,當然便沒那風情了。   蕭道寧答應,端了酒杯走到保羅身邊,側身對著保羅,恰好沒人看見他表情,只見他一臉苦笑,壓低了嗓子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少保,看在哥哥薄面,收斂些,哥哥被你嚇得一身冷汗。」說著一掩袖子滿飲了杯中酒,保羅一笑,大聲說:「多謝皇太后賜酒。」一仰脖子喝了酒去。   對面耶律馨紅暈雙頰低啐了一口,有些後悔邀他前來,這人簡直是個花花腸子,若是干政,怕是個弄權的大奸臣。   若是旁人來吃酒,面對上位者免不得不能盡興,吃也吃不飽,就好比公司同事聚會突然老闆出現,未免頓時無趣,不過保羅向來沒忌憚的,語笑生風,不時口出妙語,逗得上首蕭燕燕笑個不已,甚至還即興唱了首歌,真真是賓主皆歡,蕭道寧捏著一把冷汗,粒米也未下肚,到後來,乾脆裝傻喝酒也不去湊趣了。   「哀家許久沒這麼高興了。」蕭燕燕一高興,又喝了一杯,此刻臉頰生暈,當真是艷比花嬌,果然是生出耶律馨這般美女的大美人,別以為年紀大了便沒了風情,現今社會年紀大了還風情萬種的美人也不是沒有,譬如內地之演遍了四大名著的大美人何晴,再譬如香港四大美人之一的關芝琳,又譬如號稱台灣第一美人十多年的蕭薔,總有一些麗人年紀愈大愈發有味道,那種成熟女人的氣質,真是舉手投足皆風味,萬種風情在當時。   直到月上柳梢頭,這番晚宴方才罷休,那老太監九尾奴催著說太后保重鳳體,便該休息了,蕭燕燕慵懶揮手,保羅告辭,走到殿門口,頑皮心突起,轉身一個肥諾,「皇太后姐姐,今日多謝款待了……」   他這一聲皇太后姐姐,把蕭道寧嚇得再次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扯了他急急就走,留下半句「皇太后姐姐萬安」在空氣中。   「這孩子……」蕭燕燕一笑,轉首就問老太監九尾奴,「哀家真的便像是馨兒的姐姐一般?」   老太監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心裡面把陳保羅罵個半死,只好說:「皇太后,您醉了。」   這些奴才下人終究不懂情趣,蕭燕燕微微搖頭,以手支額微閉著雙目,「哀家還真有些頭暈,回寢宮罷。」   那邊蕭道寧拉了保羅自側門出得宮門,這才伸手拭了拭額頭冷汗,「少保兄弟,少保大爺,我今兒可是被你嚇死了,普天下就你一個人敢這麼跟我皇姑姑說話,可也怪了,我皇姑姑居然瞧你對胃口……」   「皇太后也是女人啊,男人奉承女人的美貌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問題。」保羅實在多喝了幾杯,打了個酒嗝後說道,他言者無心,蕭道寧聽者就有意了,居然便憑這句話悟了許多道理,此後數年他憑借這句話作為晉身之本,直到坐上了遼國宰相的位置,並且在花叢中無往不利,靠的便是「奉承」二字箴言。   「少保這話……」蕭道寧歎氣,「真乃真知灼見也,道寧佩服,我送你回使驛館罷。」他拉著保羅便往自己府上候著的馬車走去。   「道寧。」耶律馨從宮門裡面轉出,看了一眼他,說:「你且等等,我有話要問他。」   所謂酒壯色膽,換了正常情況下他不見得敢跟相貌俏似自己青春偶像的耶律馨如此瘋言瘋語,不過這會兒卻顧不得了,一時間恬著臉兒便說:「丹東公主姐姐請了,如今天已近夜,讓美人獨自回家是男人的罪過,請容小弟做個護花使者,姐姐請……」   略一沉吟,丹東公主點頭,「也好,道寧,你便先回去罷。」蕭道寧看保羅醉鬼模樣,不由汗顏,想說話,再一想,還是算了,犯不著,於是恭恭敬敬給耶律馨行禮後上了自家馬車,車輪碌碌作響,壓得石板道路嘎吱嘎吱,往前面去了。   晚風習習,遼國上京地處北方,雖然夏日,此刻深夜便有些微涼,耶律馨只穿了大宋湖州絲綢料子的長裙,頓時縮了縮香肩,想上自己府邸的馬車,看保羅臉上酒紅一片,怕他不老成,在車廂內佔自己便宜,可站在街上實在有些涼,正尋思著,保羅一翻手脫了身上四海袍,輕輕覆在她肩頭,「這天氣便有些涼,要當心身體才是。」   耶律馨感覺身上一暖的同時心頭一熱,許多年來便沒男人如此,看了看保羅,他假裝欣賞月色,轉了頭去,想必是怕耶律馨尷尬。   這人……倒不是一無可取,耶律馨雙手緊了緊衣袍,鼻中嗅到袍上一股淡淡男兒氣息,一時間,臉上紅暈起來,兩人站在路中,月影倒映在地面上,只見高個兒懷中似乎偎依著矮個兒,彷彿熱戀中的男女。   保羅輕咳,打破了沉靜,「月色不錯,我們便走走罷。」耶律馨看著地上影子正在胡思亂想,聞言輕嗯,似乎溫柔的妻子回應丈夫一般,接著反應過來,頓時霞生雙頰,艷麗無雙,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低著頭急急往前面走去。   少保爺快步趕上,丹東公主府邸忠心老太監一抖馬韁,四駕馬車緩緩跟在後面。   此刻夜深人靜,他們走的又是皇城旁的巷子,自然行人不多,偶爾幾個也是急匆匆的,倒頗有情侶雙雙軋馬路的意境,保羅看著低首不語的耶律馨,又看看天上明月,一時間也有些唏噓,莫名其妙多愁善感起來,男人有時候也會跟女人一樣因為一件事物一種風景而感歎。   聽他歎氣,耶律馨轉首看了看,又低下頭去,看著自己雙足,輕聲說:「怎麼,想念你在大宋的女人了?」   若是老實人,會點頭,若是狡猾些的,會否認,保羅卻是個慣會假撇清的,低咳了一聲,說:「我只是在想,居然能跟耶律姐姐這樣的美人並步走在一起賞月,人生的際遇真是……耶律姐姐可能不知道,半年前我還是個身無功名的白身,每日只曉得四處冶遊,卻不曾想會走到目前這一步。」   他話裡面明顯帶著套子,耶律馨可不敢跳下去,哦了一聲,換了話題,「和談想必很快會順利起來,你能不能這些天稍微容讓呼倫一些,她自小被慣壞了,其實本性不壞……」   她此番請保羅,原本是有多層意思,一來大遼通商幾乎都是她負責,二來也是為呼倫瑤,三則因為和齊王大丞相韓德讓通過氣,只是,聰明人安排的路線不一定能夠全部按照原定計劃走,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她也沒想到自己母后便如此喜歡陳保羅,一些官面上的話就不想拿出來攪了母后興致。   「我也避之不及呢……」他話剛說了一半,突然伸手把耶律馨摟進懷中,耶律馨嚇了一跳,數年沒被男人碰過的身子頓時一滯,先是一羞,接著便惱了,「你……你幹什麼?」   保羅不答話,伸手在腰間一按,噌一聲軟劍彈出,月色如水,長劍如冰。   「前面的各位,還請現身……」保羅朗聲說道,手上軟劍劍脊輕微顫動,月華便在劍身上輕輕流淌一般,看上去寒芒逼人。   一陣咯咯笑,黑暗中慢慢走出十幾個著革靴穿白色緊身裘手上捏著彎刀的女子,為首一位麗人年約二十許,白膚藍睛,長髮梳成已婚婦人的鳳頭髻,上面插著一根金步搖,看服飾打扮極為古怪,半漢人半胡人,極有異國風情。   「長白幫如嫣攜妹妹們見過小叔叔……」那藍睛麗人微微萬福,漢語說的字正腔圓,漢家女禮節也極標準,後面十一個同樣打扮的麗人紛紛萬福,只是個個手上彎刀便帶著煞氣,一時間,夜涼如水,保羅冷激激打了個寒戰,這幫古怪女子好重殺氣。   感覺到保羅身子一抖,耶律馨看對方顯然不善,嬌軀忍不住往他懷中縮了縮。   「怎麼?小叔叔記不得嫂嫂們了?」那如嫣嘴上調笑,臉色卻一絲兒都無變化,似乎冰雕一般,說話間抽了彎刀一半出鞘,緩緩拿鋒利的刀刃剔著修剪本就整齊的指甲,「嫂嫂們可無時無刻不掛念小叔叔,今天見著小叔叔,心裡面不知道多歡喜呢!」   她如此一說,保羅頓時想起剛入遼境那位馬賊頭子荊受楚來,那學舌的鸚鵡似乎便在四周飛舞饒舌「嫂嫂喜歡小叔叔,嫂嫂喜歡小叔叔」。   (第五集完)   ∼下期預告∼   荊受楚的十二位如夫人發威,長白幫十二雪女參上,天池刀陣讓保羅手忙腳亂的時候,一個神秘小姑娘出現解圍……   宋遼和談順利,保羅更是在上京城搞出聲勢浩大演唱會,親自出演幫助渤海青鏡郡主李金姬坐穩了上京八大名妓之首,他的天使造型博得「金翅鳥」美名,自此「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這個綽號開始流傳。   高傲刁蠻的呼倫瑤眼看可恨的淫賊志得意滿即將回轉東京城,不惜以自身幸福為賭注,以死相逼蕭太后「要麼我死,要麼我嫁他」   陳少保作繭自縛,到底是留在遼國做駙馬爺,還是功虧一簣逃回東京城?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金翅摩雲天》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一章 嫂嫂大戰小叔子   駕車的老太監跳下車來跑過去護在耶律馨前面,嗓中呵呵有聲,接著轉頭焦急地以手示意,想必是讓主人快走這裡有自己頂著,卻原來是個啞巴,保羅心中一動,低首看了看懷中美人,心說沒想到這位耶律姐姐非但人生得美,生意做的好,馭下手段厲害,且還挺有愛心,居然用個啞太監。   耶律馨好歹皇族身份,見識過市面,壯了壯膽子,掙脫保羅摟抱,「你們這些人好生大膽,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那藍睛麗人如嫣冷笑,卻不答話。   一個淫賊中的達人此刻應該如何?保羅扯了耶律馨手,拽她到自己身後,然後往前走了兩步,撥開那啞巴太監,倒持軟劍衝著十二位麗人拱手,「小弟陳保羅見過十二位嫂嫂,不知大寨主此刻便在何處,怎麼好叫十二位嫂嫂拋頭露面,似十二位嫂嫂這般美貌,便該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佩金玉首飾,閒來呼奴喝婢四處遊玩,怎麼能舞刀弄槍?煞風景不說,便十二位嫂嫂玉手上老繭,小弟看了真真是心疼……」   這人,這時候還這般渾話,耶律馨忍不住低啐了一口,卻又有些好奇,大凡皇族宗親,膽子大又喜好新鮮,對於江湖上俠少俠女一怒拔刀的生活總有些好奇,譬如當日趙嫻硬逼著保羅帶自己去看五鼠斗御貓,人的天性總是不珍惜身邊唾手可得的幸福反而嚮往自己無法企及的虛無飄渺,這種小缺點尤其在皇族身上擴大無數倍,譬如後世宋徽宗趙詰有三宮六院無數佳麗美人,卻還要去市井間嫖妓尋名妓李師師嬉樂。   那如嫣愣了愣,想必沒想到保羅居然敢在這種局面下繼續當場調戲,冰雕一般的臉頰上頓時紅了紅,櫻唇微張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擇日不如撞日,今夜月色如此動人,又能巧遇各位嫂嫂,不如,小弟請十二位嫂嫂喝酒賞月,小弟別的便也不會,不過這吹拉彈唱倒是極精通的,總要奉承得各位嫂嫂滿意小弟才能心安,所謂吾心安處是故鄉,能和各位天仙一般的嫂嫂同歸溫柔鄉,縱死,也心甘了。」   一幫麗人面面相覷,誰碰到過這樣的人,大街上拉著前來尋仇的去喝酒賞月,還掉書袋玩什麼吾心安處是故鄉,江湖上便都是打打殺殺的粗人,荊受楚那般附庸風雅的馬賊頭子已經罕見,真有文化的誰沒事闖蕩江湖玩兒?   耶律馨聽他渾話,頓時噗哧一聲低笑出來,這人膽子想必尋常人十個大,大街上調戲尋仇的江湖人,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妙人,怕是蠍子拉屎——獨(毒)一份兒。   一陣叫人牙酸的金鐵摩擦聲,十二麗人彎刀緩緩出鞘,那刀鞘居然都是鑌鐵鑄就,一雙雙原該摘花刺繡調弄女紅的素手整天捏著冰冷的鑌鐵刀鞘,實在是罪過。   「叔叔賣弄口舌哄女孩子的本事果然不小。」如嫣怒極冷笑,手上彎刀在冷月下寒芒閃閃,「只是,有些時候,男人還是要靠真本事,而不是一張油嘴……」   四周溫度驟然下降,不知道哪裡來的寒風吹起,耶律馨身上披著的袍角獵獵作響,她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天池刀陣。」如嫣一聲叱,十二麗人手上彎刀便輕輕揮動起來,人隨刀轉,劃起一個又一個圓圈,遠遠看去,清麗月色下,雪亮的刀光中裹著素裝美人,煞是賞心悅目,便如冰雪精靈在雪花中翩翩起舞,那寒氣愈發濃烈,空氣中似乎肉眼可見絲絲涼氣。   Shit,什麼時候不來偏偏在本大爺喝酒後來,保羅心中暗暗叫苦,但此刻卻不得不應戰了,軟劍一彈,聲作龍吟,一縱身往刀陣中躍去。   「小心。」耶律馨驚呼,一顆心頓時拎了起來。   噌一聲金鐵交鳴,軟劍和一把彎刀相撞,激出火星四濺,接著那一把把雪亮彎刀便風捲殘雲一般紛紛往中間捲動,把保羅困在了當中。   「不動金剛」,保羅一聲喝,一招達摩劍法頓時化身八臂護法金剛,身子滴溜溜轉個不已,分明可見的八把軟劍輕微顫動,噌噌噌激起陣陣火星。   「天池雪」,眾女齊齊嬌叱,外圍頓時飛起六人,連人帶刀往中間切去,人在空中尚未落下,又是六人飛起,分明六瓣雪花開,便如一叢冰稜綻放冰雪之花。   「九層佛塔」   保羅身上骨節一陣細密辟辟啪啪輕響,易筋經神功渾身遊走,臉上居然出現寺廟偶像才會出現的憐憫世人表情,頓時讓他這花花公子身上多了幾分神聖的味道,手中劍一揮動,劍光挽了一個圈,便彷彿虛空中真的出現一座佛塔,十二把彎刀先後砍在上面,發出輕微聲響,爆出刺眼白芒,耶律馨下意識伸手遮住眼睛,卻沒發現身邊啞太監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光芒。   十二位麗人手上巨震,虎口一陣發麻,差一點兒連彎刀都拿捏不住,真氣頓時散亂不堪,紛紛被震飛在空中,便宛如電腦特技效果一樣四下開花,而保羅一劍幻化出來的九層佛塔也被切得碎成點點白芒,一彎腰,咳出一口嫣紅的鮮血來。   「Shit,這三摩地功夫真不是人用的。」保羅渾身勁力彷彿被一瞬間抽乾,他剛才那一招九層佛塔乃是強用易筋經神功中的三摩地真訣,愣是把自己本身實力頓時提升一倍,就好像老派武俠常常出現的天魔解肢大法一般,實在是霸道無比的功夫,佛家也有金剛憤怒降妖伏魔,便大抵是此種功夫了。   「你……小心。」耶律馨心中惶急,剛要奔過去,卻被啞太監一把扯住,「公主還是站在這兒看著來得好,若是誤傷了,小人可就罪該萬死了。」   「你……」她剛驚訝於自己府上啞太監怎麼開口說話了,卻被啞太監伸手一指點穴,頓時僵在當場。   Fuck,居然還有內鬼,保羅大恨,他第一次強用三摩地真訣,實在不知道威力也不過如此後果卻如此嚴重,此刻他覺得內力最多便及得上平時四成,頓時後悔平時練功不夠,就好像考試作弊考砸了後悔平時沒認真學習一般,卻不知道對方長白幫十二雪女的天池刀陣實在是江湖上聞名的陣法功夫,這群毆他一個人毆人家一群,怎麼能是敵手?以寡敵眾乃是兵家大忌,江湖上也是一個道理,大凡江湖上大門大派,無一個不是弟子眾多,譬如少林寺,若不是號稱武僧三千,俗家弟子上萬,怎麼能有如許勢力。   天池十二雪女亦是大恨,沒想到那口花花的小子居然實力強橫若斯,個個覺得體內真氣賊去樓空,暫時也使不出天池刀陣了。   「你到底是……」保羅剛想問人家是誰,腦海中靈光一閃,看著那啞太監說道:「荊大寨主。」   那啞太監一陣哈哈大笑,眼神中卻儘是怨毒,「二寨主果然妙人,這都能猜到,真好手段啊,居然勾搭上了丹東公主……」旁邊僵立的耶律馨又羞又怒,喉頭咯咯作響,卻一根兒小指頭都動彈不得。   保羅苦笑,「大寨主才是好手段,居然忍辱負重去勢做太監……」   那荊受楚眼神中怒氣一閃,剛要反駁,硬生生又把話嚥了下去,嘿嘿冷笑說:「我也不跟你這油嘴的小子鬥口……」他話是這麼說,卻依然伸手在脖子上輕搓了幾下,接著揭起一層薄如蟬翼的面膜來,頓時露出本來面目,手上抖抖嗖嗖跟一塊人皮差不多的事物怕就是江湖上盛傳的人皮面具了。   俗話說手上有槍草頭王,他手下死傷殆盡,頓時就不招齊王待見了,何況宋遼即將和談,他這股精良馬賊必然是要拋出去的棄子,政治便是如此,利益當前自然要拋出小小犧牲。   只是他自恃甚高,無論如何嚥不下這口氣,頓時狠了心,日他娘的,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好歹做一票大生意,然後隨便去扶桑也好高麗也罷,好過被當作用完的夜壺一般扔在床底下,於是便有了今夜這番計較。   「大寨主無非就是要錢,這錢麼,小弟還有些,不如你先放了丹東公主殿下,小弟跟你去就是。」保羅說著看一眼僵立著的耶律馨,「小弟決然不敢吐露今夜事情,保管大寨主無事。」   荊受楚嘿嘿冷笑,「老子做便做了,怕他個錘子,天下之大,老子哪兒去不得?」保羅聽了苦笑,這廝倒是跟自己想法差不多,自己惹事的時候便也這麼想,天下之大哪兒去不得。   「老子倒是想先享受一番這公主是什麼滋味。」荊受楚白淨的臉膛上浮起淫笑來,「等老子享受完了,接著再把你們二人剝了弄在一起,做個姦夫淫婦精盡人亡的現場,老子豈不是乾淨?」耶律馨聞言,頓時害怕,女人最怕的便是這種事情的,輪到誰都是一般,即便身為公主之貴也不例外。   Shit,這傢伙比我保羅大爺還狠,他聞言頓時腦筋急轉,尋思對策,嘴上卻不停留,「大寨主便不怕小弟此刻開溜?」   「開溜?」荊受楚嘿嘿笑,看了一眼身旁耶律馨,「你捨得麼?」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二章 做淫賊的代價   這個該死的荊大寨主倒不是笨賊,保羅看著耶律馨那張曾經數次出現在自己青春夢中的臉龐,歎了口氣,「好罷,小弟認栽了,不知道大寨主如何才肯放過耶律姐姐?我便把難聽話先說了,你若動耶律姐姐一根汗毛,我保證……」   「好了,別在我跟前賣弄你那哄騙女人的風流手段。」荊受楚不耐煩擺手,「你在自己足少陰腎經髓府穴上用三成內力自點一指,我立刻先放了她走。」說著,眼光帶著古怪含義看著他,彷彿說「小子,你不是風流麼?我倒要看看這下你怎麼辦。」   足少陰腎經「髓府穴」為足少陰和衝脈之會,真力運轉之下點上去,斷子絕孫還算輕的,日後胯下小保羅能不能雄起都兩說,保羅頓時感覺胸中憤慨如火般熊熊燃燒,我圈圈你個叉叉,你也忒狠了罷,大爺我跟你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啊。   「丹東公主美貌,真真是我見猶憐,嘖嘖。」荊受楚看保羅一張帥氣臉蛋由青轉白,頓時心胸為之一暢,數日來的憋屈在此刻如煙般消散了,日你娘的瘟生小白臉,你也有今天啊,哇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耶律馨雖然不懂武功,也不識經絡,可「腎」和「髓」這兩個字卻懂,男人傷了腎和髓,還能怎樣?她雖然身體不能動彈,眼珠子卻骨碌碌轉起來,黑色眼瞳一左一右不停急轉,看得荊受楚更加暢快,「二寨主,你果然花叢聖手,我若是告訴別人我身邊這位是大遼國素有貞潔美名的丹東公主殿下,想必沒人相信,瞧瞧,她拿眼神示意你千萬別做傻事,呵呵,哈哈……」他如同抽風,笑得雙肩不停聳動。   「算你狠。」保羅臉色難看,「不過,我自殘腎經之前,讓我跟她說兩句話,總可以罷。」   「還真夠郎情妾意的。」荊受楚得意笑著,「老子便沒你那般無恥,給你個機會,日後可別說哥哥我不厚道。」說著伸手在耶律馨背後督脈上唰唰兩指點過。   「你傻了?」耶律馨頓時開口,「我可不要你憐憫,你快走……」旁邊荊受楚冷笑,他自問拿捏了陳保羅肋下軟肉,根本不相信對方會捨了心愛的女人走。   保羅慢慢往她跟前走去,苦笑著說:「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耶律姐姐落入這淫賊手上,男人如果在關鍵時候拋棄女人獨自逃生,那還算男人麼?」荊受楚嘿嘿冷笑,「老子是淫賊?我自問及不上二寨主你這風流大少,淫賊中的達人。」   「你走啊。」耶律馨聲嘶力竭,眼淚不知道何時流了下來,「我不稀罕男人討好,你我才見過幾面?你管我做什麼?」   保羅繼續往她跟前走來,四丈,三丈,一副情聖嘴臉說道:「有些人相識一輩子,感情便如白開水一般,有些人不過互相一眼,卻能牽腸掛肚一輩子,耶律姐姐仙子一般的人物,這個道理難道不懂?今後我說不定便不能人道了,生不如死,這番話若不說,以後便沒機會也沒膽子說啦。」   日他娘,荊受楚被他一番肉麻的話弄得雞皮疙瘩一身,心說此人果然便是個天生淫賊,跟女人說話一套一套的,老子可真沒這般本事,嘿嘿,好在淫賊做了太監再厲害也沒用了,想到這兒,得意一笑。   「放屁,誰跟你牽腸掛肚,傻瓜,你走啊。」耶律馨眼淚如斷線珍珠,心裡面又是歡喜又是難受,忍不住說了粗口,人在這種情況下最易動心,大凡癡男怨女一見鍾情的故事,都有個類似背景,若是天天鍋碗瓢盆,哪兒來故事可說。   眼看保羅越過如嫣和另外兩個天池雪女身邊,一個明眸善瞇的麗人忍不住低聲跟如嫣說:「姐姐,咱們是不是做了棒打鴛鴦的事情?」女人總是容易為這種事情感動。   那如嫣一怔後隨即說:「棒打不打鴛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沒錢,長白山上一眾人便要餓死。」那麗人頓時默然。   「傻瓜,傻瓜,走啊……」耶律馨淚流滿面,香肩輕微顫動,這麼多年來,封閉的芳心第一次被一個男人給撬開了一角。   眼看快要走到她跟前,荊受楚一聲喝,「站住,可別想弄鬼,把手上劍扔掉。」   保羅一鬆手,手上軟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荊寨主,如你所願了……」說著摒指往自己小腹髓府穴點去,一指點下,頓時滿頭大汗,彎腰捂著腹部沙啞著嗓子說:「這……下……荊寨主該滿意了罷,讓……讓她走。」   「保羅。」耶律馨心中一痛,就覺得一顆心碎成片片,二十八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那種感覺,似乎有什麼被一隻手生生從身體內拉扯了出去一般,說不出的碎心無力。   「日你娘,你傻了呀。」荊受楚笑得眼淚也出來了,「老子做下這般大事,難道還會放人?想不到做了太監連腦子都壞掉了,此刻還不忘風流,可惜,你以後沒那本錢了,準備看著你心愛的女人在老子身下呻吟……」   正在最得意的時候,一抹寒芒便如同閃電般射來,頓時心生感應大叫不好,還未來得及閃避,那寒芒「呲」一聲入肉,射入他咽喉當中,血花四濺,他雙手捂著自己喉嚨,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不相信神情,喉嚨裡面發出被割了脖子的雞一般咯咯咯咯的聲音……   「受楚……」十二雪女齊齊大叫,那為首的如嫣一咬貝齒,雙手翻動,十根蔥蔥玉指間出現八枚雪花菱形鐵鏢,「姐妹們,風捲殘雪。」   十二雙手,九十六枚雪花鏢,同時一種發鏢手法,足足能籠罩方圓三丈的暴雨打擊,正是天池十二雪女看家本領,足夠把任何一個人射成血葫蘆。   保羅大驚,Shit,做淫賊真他媽的太有挑戰性了,一翻身往耶律馨撲去,便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   各位看官可自行想像賭片中漫天撲克牌飛舞的情景,大抵就類似如此場面,漫天風雪交加,雪花鏢嗖嗖嗖嗖……   便在這緊要關頭,街邊牆頭一聲嬌叱,「海天一線。」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白色人影如電般出現在保羅身前,雙手一張,一道蓬勃真氣瀰漫,宛如錢塘江潮,激起數丈滔天巨浪,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九十二枚雪花鏢緩緩刺破空氣,如同慢鏡頭回放,無匹的氣勢如高山,如大海,十二雪女個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心知不好,突然出現的此人武學深不可測,身形宛如鬼魅,卻又帶著龐然正氣,這種身手放眼天下也不過寥寥數人,為首的如嫣頓時心驚,「天下十四傑?」   那些雪花鏢在宛如實質的空氣中便緩緩挺進了不過數寸,隨著那人一收手,頓時如同交配後的螢火蟲一般紛紛落在了地上,十二雪女面無人色,這等功夫,怕自己一輩子也難以企及。   耶律馨身體雖然不能動,卻眼淚水汪汪,「你怎麼那麼傻?你放心,即使你以後……我便也永遠陪著你……」   那荊受楚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咕嚕咕嚕聲,接著在無限悔恨中轟然倒地,想必聽見耶律馨這話做鬼也不得安生,不過臉上卻也帶著一絲古怪的笑意,在他身體著地的時候,對面十二雪女齊聲低呼,卻忌憚眼前神秘人,不敢妄動。   保羅一骨碌爬了起來,對倒在地上的荊受楚低聲說:「大寨主,忘記告訴你,小弟身上有一件刀槍不入的寶甲,三成內力實在傷不到,大寨主,你放心去罷,十二位嫂嫂我會幫你照顧的,定然叫她們衣食不愁……」   原本一雙快要合上的眼睛頓時睜大,「日……日……日……你娘……」接著瞳孔放大,荊受楚臨死又被活活氣得睜開了眼睛,身子抽動了幾下,一伸腿,咯屁了,而且死不瞑目。   保羅先是彎腰抱起耶律馨,這才想起打量突然現身前來相救的人,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差一點吐血。   天底下的事情也太不公平了,眼前這位才多大?看起來不過十六歲彷彿,還是個少女,肌膚便嫩得能掐出水來,皮膚之好怕也就蓉娘能夠相比,一張臉蛋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倒不是說此人生得面貌扭曲,而是五官相配極為妥帖,真是應了書上讚美人的一句話,增一分嫌肥,減一分嫌瘦,實在找不出什麼語言來讚美,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點綴在吹彈得破的臉龐上,頓時整個人便鮮活起來,當真是「此姝只應天宮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燦若芳華,見慣了美人的少保便也呆了呆,「不知仙女妹妹……」   玉蔥般手指微抬,白衣少女做了個古怪的行禮姿勢,「陳大人受驚了。」   她這聲陳大人,保羅頓時反應過來,這少女叫自己陳大人,難道是朝廷派了暗中保護自己的?   尷尬笑笑,自己這個面子丟的可真大了,堂堂男兒居然最後靠一個小姑娘保護,真真是笑掉了人大牙,不由訕訕,想回禮,懷裡面還抱著耶律馨,於是伸指解開懷中美人穴道,耶律馨出人意料的狠狠一抬手扇了他一個耳光,接著墊起腳尖一把摟住他,摟的緊緊的死也不肯鬆開。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三章 傷情最是這般   四海袍滑落在地,耶律馨緊緊抱著他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被美人姐姐死死摟抱著,保羅臉上火辣辣的,也有些汗顏,剛才那番話其實更多含著迷惑荊受楚的成分在,解釋是肯定不妥當的,若真解釋了,簡直比跟美人周公之禮後剛剛擦拭就對人家說我其實就玩玩還傷人。   那白衣少女似笑非笑看著他,眼神一汪深潭般清澈,卻沒一點兒看笑話的成分,到底是絕世高手風範。   輕輕拍著耶律馨背部,觸手之下綿軟滑膩,卻又彈性十足,不過保羅爺這會兒可不敢起什麼香艷的念頭,耶律馨在他懷中把數年來擠壓的淚水流盡了一般,愣是把他胸口染濕了一大片。   對面十二雪女領頭的如嫣臉色慘白,許久,這才沙聲說道:「技不如人,我們姐妹認栽了,只是希望容我們先葬了他屍身。」   那白衣少女歎氣,「荊寨主雖然在宋遼邊疆屠殺過無數手無寸鐵的百姓,可卻也在長白山救了一方百姓,一生功過實在難以評說……」   她話未說完,十二雪女頓時低聲啜泣,長白山為女真、粟末靺鞨、奚、突厥等少數民族小部落聚集之所,為謀求發展,慢慢形成長白幫,說是幫會,其實也就是無數百人小部落結合體罷了,勉強算得一方豪強,只是遼國滅渤海時候大軍壓境,弄得渤海國赤地千里,長白山便成了大多數老弱聚集之所,長白幫本就不富裕,多了無數難民自然入不敷出,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而荊受楚數年前在長白山遊俠過一段日子,人在少年難免容易動俠義心腸,遍灑銀錢之下得了長白幫前幫主喜歡,當時十二雪女便還幼齒,倒也喜歡那算得英俊人又風趣的荊大叔,後來荊受楚投靠遼國成了齊王大丞相韓德讓的親信,成立馬賊幫在宋遼邊境劫掠,也在長白幫拉過不少精壯漢子,於是荊受楚等於間接救助了許多長白山少數民族山民。   半年前遼國滅渤海,長白幫日子愈發難過了,十二雪女自告奮勇,好比鄉下人進城混黑道一般,去了荊受楚山寨,荊受楚此人倒還有些義氣,又看十二雪女個個出落的如花似玉一般,自然捨得花錢,搶來的銀錢物資通過無數渠道進了長白山,荊受楚在宋遼邊疆受千萬百姓唾罵,在長白山反而成了萬家生佛,套用一句俗語,人生的際遇真他媽的太刺激了。   十二雪女便是如此心思,他再壞,對我們長白山有恩,香火情分到底有,怎麼能不哭?   聽了白衣少女解釋,保羅目瞪口呆,Shit,這也太戲劇化了罷,看看地上荊受楚屍身,也有些抱歉,不管如何,就事論事,此人的確有些功德,當然,其功德不足以贖死,也的確死得其所。   鬆了耶律馨,他走過去雙掌合在一起禱告了一番,「荊兄,說實話就算你不來,也難免一死,此番宋遼議和乃是大勢所趨,與其死在別人手上不如死在我手上,好歹一個痛快,放心了,我答應你的定然做到……」荊受楚大眼朝天,若地下有知不知道作何感想。   「十二位姑娘,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從賊到底不是正途。」那白衣少女口氣極大,明明一臉小兒女模樣,口氣卻宛如得高望重的老前輩教訓晚輩,她接著轉身面向耶律馨說道:「想求丹東公主殿下一個薄面,不如讓她們在府上當差,如何?」   耶律馨伸指拭了拭眼角淚水,只是眼睛腫大如桃子一般,怎麼也遮掩不了,「妹妹對我有救命之恩情,敢不從命。」   「如此便先替她們多謝公主殿下了,陳大人。」   保羅應了一聲,訕訕笑笑,「還不知仙女高姓大名?在下真是失禮了。」   「這便小事,無足掛礙,說到謝字,先應該謝陳大人為萬民謀求福旨才對。」白衣少女微微欠腰,弄得保羅極不好意思,連稱不敢,他何曾裝著為百姓謀求福旨的念頭來的?自然不好意思受人家一禮,心裡面也在尋思對方身份不已,心說這小姑娘身手可怕,難不成是天下十四傑中人?可沒道理如此年輕啊,簡直年輕的叫人妒忌,甚至還惡意揣摩對方也不知道發育完全了沒。   白衣少女微微頷首,走到那十二雪女跟前,附耳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如嫣眼睛慢慢睜大,看對方神色頓時不一樣,連連點頭,接著白衣少女伸手,在每人肩上撫摸了一下,低聲說了幾句話,保羅豎起耳朵想聽,可惜,白衣少女似乎知道他心思一般,嘴唇微動卻沒聲音,想必是用傳音入密的法子說話,保羅未免沒趣,就亂猜人家別是什麼邪教聖女給人洗腦罷。   交待完畢後,她沖陳保羅和耶律馨微微欠身,「如此,便告辭了。」也不見彎腰屈膝,身子直直飛去,如煙如霧一般的身形,頓時消失不見。   「敢情是打娘胎裡面練功後來吃過萬年朱果之類的。」保羅喃喃自語,若不這般猜測,實在無法想像這十來歲年紀如何有這一身神鬼一般的武功身手。   這時候十二雪女走過來,盈盈萬福口稱公主殿下,耶律馨雖然答應了那白衣少女,畢竟剛剛死裡逃生,何況對方論身份還是地上死人的妻妾,自然信不過。難免臉色難看,好在皇家氣度在,微微頷首示意。   「各位嫂嫂,我們不打不相識,萬望忘卻以前恩怨才好。」保羅話說完,十二雪女卻不搭理他,弄得他尷尬,算了,自己剛殺了人家老公,菩薩來點化也沒那麼快解開心結,只是好奇那白衣少女到底跟對方說了什麼,對方就肯了。   十二雪女也並非笨蛋,總不好意思立刻跟了去丹東公主府邸,為首的如嫣留下在上京的地址,攜帶荊受楚屍身匆匆離去,剩了保羅和耶律馨獨自在黑暗長街,清冷的月依然高掛空中,地上除了一攤血漬再沒其他能看出剛才廝殺,連滿地的雪花鏢都被十二雪女帶走了。   乾咳了一聲,少保爺低聲說:「我便送耶律姐姐回府罷。」   這時候人煙散盡,耶律馨反而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是想到保羅自廢腎髓,日後失了男人樂趣,自己實在對不起他,又想起剛才自己那般摟抱對方,未免害羞,嘴唇微動,還是沒說出話來。   兩人在月色下站了一會兒,保羅看她不動,彎腰撿起自己四海袍,抖了抖灰塵,輕輕替她披上,「上車罷。」說著走過去駕車,想了想,又折還回來,四處找了找,「小氣鬼,連人皮面具都帶走了。」悻悻作罷,轉身上車,坐在駕座上一抖馬韁,四匹大宛良駒齊聲恢恢一嘶,潑刺刺跑了起來。   保羅在車上便尋思那神秘少女到底什麼身份,耶律馨在車內芳心散亂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繼續面對保羅,一車內一車外,兩般心思在心頭。   到了丹東公主府邸,早有無數太監婢女迎上來,耶律馨在一個婢女攙扶下下車,看了保羅一眼,此刻人多,卻更加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耶律姐姐早些歇息,小弟便告辭了。」他說著指了指耶律馨身上四海袍,耶律馨一愣,緩緩脫下遞了給他,心裡面焦急,這人怎麼不開口,叫我怎生好意思開口去說。   套了袍子在身上,保羅微笑,轉身離開,看他也不回頭,耶律馨無奈,大聲說:「那個……方纔我說的話便……便一輩子算數……」話沒說完,倒是臉紅起來,下人們個個驚詫,自家主子是個絕不肯跟男人多說話的冷淡脾氣,怎麼跟那年輕人這般說話。   保羅回身想解釋,覺得此刻機會不合適,笑了笑,回使驛館去了。   耶律馨俏然站在夜色中,想起方才際遇,頓時芳心混亂一片,夜色愈發深了,寒氣逼人,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中漲痛起來,一個婢女這才想起把帶著的袍子披過去,觸手之下,公主身上滾燙,頓時驚呼,「公主,您……您著了風寒了。」   保羅回到大宋使驛館,那寧殿直一幫人正在他房間等他,見他回來,七嘴八舌問長問短,保羅強用三摩地真訣好一陣廝殺,此刻身子撐不動,只好告罪,倒在床上便睡,夢中耶律馨和那神秘少女不停出現,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第二天到日上三桿他才懶懶醒轉,還在洗梳,龐昱匆匆跑來,「少保,遼國突然說暫停議和,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問蟾兄,我哪兒知道啊。」他懶洋洋沒力氣,頓時念起阿風蓉娘的好來,自己打理長髮是如此費時累人,胡亂就挽了頭髮在腦後,「肚子餓,容我先吃早點行不行。」   「還早點。」龐昱跺腳,「使驛館門檻都快給遼國官員踏破了,都是來請你用宴的,少保,你我身負重任,不能差池啊,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遼國為什麼要暫停議和?」   「哎呀,問蟾兄,我是真不知道啊。」保羅垂頭喪氣,「我小小武義郎,還能影響遼國權貴的想法不成?」   龐昱想想,似乎有道理,可再想想,這傢伙可是個上茅房都能碰上艷福的傢伙,說不準就惹了什麼事端,不行,得問清楚,於是死活拉了他不放,非要問個子丑寅卯來不可。   正副使者兩個大男人正在拉拉扯扯,外面一陣混亂,接著就看見統領王不破領著幾個禁軍軍官無可奈何在院子門口擋著,偏偏擋不住步步後退,「郡主,使驛館乃是大宋國土,請自重……」接著就看耶律呼倫瑤手上拎著一對八稜紫金錘衝了進來,看見陳保羅頓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陳保羅你這死淫賊,昨夜你對我馨姑姑做了什麼?」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四章 我要嫁他,活不過十八   保羅莫名其妙,心說我能幹什麼啊?在人家心裡面我此刻已經是不能人道的太監一個,難不成我還口手並用玩法國69式?   既然答應了耶律馨,算了,容忍她一段時間罷,於是沒好氣說:「我做什麼了?大遼國治安真不好,來的時候有馬賊劫道不說,上京居然還碰上刺客行刺丹東公主殿下,害得我拚殺一夜還沒撈好,寧殿直……」那右班殿直寧致遠趕緊跑了過來,兄弟,什麼事情。   「我請幾位哥哥逛湯池子去,好歹找幾個手藝精湛模樣嬌媚身材惹火的美嬌娘好好揩背指壓,消消乏,Shit,昨兒是一大幫子刺客,漫天飛的暗器,瞧瞧,我袍子都破了幾個口子。」他滿嘴跑火車,吹牛不打腹稿,真真假假夾雜在一起,反正耶律馨也不會說,「指望人家報答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不帶幾千兵丁來衝殺就謝天謝地了,人吶,不能對不起自己,沒功勞也有個苦勞,咱們好歹自己犒勞犒勞自己,對了,問蟾兄,你也一起去罷。」   他身邊龐昱苦笑,果然,自己猜的一點兒都沒錯,這傢伙是個上茅房都能碰上艷遇的主兒,敢情昨夜又碰上英雄救美了,當下雙手連搖,「算了算了,我可不像少保你命好,福薄之人,便許多事情要忙。」   眾人對於保羅的口頭禪「謝特」迄今沒弄懂什麼意思,也不想去弄明白,這位可是精通數國語言的文曲星,問了豈不是自討沒趣。   而他所說逛湯池子,也確有其事,宋遼時期開始,沐浴蔚然成風,文人士大夫們相約一起沐浴乃是和逛窯子一般無二的雅事,不愛洗澡不愛逛窯子的俱都要被人瞧不起,許多文人雅士也留下不少記敘沐浴的詩詞,譬如後來的蘇軾蘇大鬍子,就有《如夢令》如此讚:水垢何曾相愛,細看兩俱無有。寄語揩背人,盡日勞君揮肘。輕手,輕手,居士本來無垢。   湯池子又分官湯和民湯,俱都是一幅招搖,上面一個大大的「湯」字,官湯中各種服務俱全,備有上好的澡豆(肥皂)和沐浴用具,尤為文人士大夫們喜愛,這種習俗流傳到扶桑,形成了獨特湯文化,便好比後來扶桑榮西和尚學成歸國,根據中國寺院的茶文化制定禪宗飲茶禮儀禮節,風靡朝野,形成了扶桑茶道。   呼倫瑤想了想,還是不明白,「騙鬼,馨姑姑半夜突然寒熱不止,昏迷中就叫你的名字,定然是你……做了什麼齷齪的事情。」   這時候便無數此番出使的大宋禁軍在院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堵了起來,一眾人絕倒,心說這位遼國郡主敢情是個白癡啊,這還用問麼?自古美女愛英雄,當然是傾心陳大人了,果然是縱橫東京城的閨房少女殺手,這才到上京幾天?就有公主昏迷中呼喊情郎名字,日後定然跑不掉的口中食了。   水修眉冷著一張俏臉站在院門口,「遼國的女人都瞎了眼,這種男人也喜歡……」   「喂,你是何人?胡言亂語,誰說我馨姑姑喜歡那淫賊……」呼倫瑤話說了一半,心裡面也困惑起來,馨姑姑莫名其妙喃喃那淫賊名字作甚麼?難不成……她心裡面困惑,嘴巴卻不肯饒人,「怕是你們宋國公主瞎眼罷,什麼兩位公主死心塌地要非君不嫁,咱們大遼朝野可都流傳呢,哼,果然,豬吃糟糠狗吃屎,無鹽喜歡登徒子。」   嚇,她這麼一說,一眾禁軍可不幹了,碩華長公主乃是雍容華貴、美貌無雙、才學無雙、賢良淑德……仙子一般的人物,便念一遍名字,也覺得褻瀆了,怎麼能容這番邦郡主辱罵?   首先那校尉統領王不破就冷了臉,「郡主還請注意口舌,我朝長公主乃是仙子謫下凡塵,受萬民敬仰的,我們這些軍人便念一遍長公主名號也覺得褻瀆了,怎容你如此潑污水?陳大人乃我朝文曲星,兩人真真是天仙絕配一般,怕還是某些什麼番邦公主郡主不開眼,要勾搭我朝未來駙馬爺才是真……」   他這麼一說,頓時一眾人鼓噪:   就是,咱們長公主謫仙下凡……   玉卓公主乃是我朝美人……   拎了一對錘子便了不起麼,女人最重要要會伺候男人……   怪就怪咱們陳大人生得太過俊美,那些不開眼的番邦郡主公主妄想吃天鵝肉……   ……   一眾禁軍嘴巴缺德,什麼話都敢說,聽得呼倫瑤臉都黑了,一雙手捏著錘柄,白皙的手背上幾條青筋勃起,氣得渾身發抖,拿八稜紫金錘一指那些猶自瘋言瘋語的禁軍,「你……你們這些宋豬,軟弱無能便只會逞口頭厲害,有本事和姑奶奶大戰三百回合……」   「喲,還是算了罷,好大一對錘子,咱們又不是兔兒相公見不得錘子,咱們便都只喜歡走水道,不喜歡走旱道……」不知道哪一個嘴巴毒的尖了嗓子藏在院門口無數禁軍中尖聲尖氣說話,大凡學語言,最先學會弄明白的定然是罵人的話,這些日子來禁軍們便也都知道了錘子一詞在遼國是什麼意思,這話說來可歹毒,一眾人哄然大笑,保羅噗哧一聲,誰這麼缺德?嘴巴比我保羅爺還厲害,呼倫瑤這不要被氣死啊。   果然,呼倫瑤氣瘋了,腦子裡面嗡嗡作響,嬌軀一陣搖晃,還沒反應過來,又有人說了,「不過若是丟了錘子,大戰三百回合倒是可以……」   大戰三百回合在市井中什麼意思是人都知道,自然是指男女之事,這便宜占的,叫人怎麼不惱,話音剛落,旁邊另外一人又說了,「你這狗才,怎能如此對待遼國郡主娘娘……」   眾人還以為要怎樣,結果說話這位話鋒一轉,「大戰三百回合也輪不到你,人家找的是咱們陳大人,要不咱們便還是上街嫖幾個契丹姑娘罷了,這番邦公主郡主麼,還要咱們陳大人這位公主郡主殺手出馬才好,管她哪一國的公主郡主,通通娶來作小,咱們長公主的名份定然是東宮娘娘一般,地位萬萬不會變的,各位弟兄,大夥兒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一干禁軍哄然叫好,保羅頭暈暈,敢情這幫兵丁俱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呼倫瑤氣得要吐血,「放……放屁,我要嫁他,活不過十八……」   「果然是郡主娘娘,屁都是香的。」不知道什麼人又接了一句,愣是打斷了呼倫瑤的話頭。   哪怕是一頭豬,眾人搶了,便也吃香了,院中龐昱酸溜溜如此想,妒忌要死,卻也不能繼續容這般身份低賤的禁軍胡鬧,頓時呵斥,「爾等胡言亂語,不怕軍法處置麼?全部收聲,通通給太平郡主賠禮。」   接著他走過去行禮,「太平郡主娘娘,這些兵丁俱都是些低賤白丁,請勿要跟他們一般計較,龐昱先賠禮了。」一眾禁軍心中暗罵,龐大人這腌臢貨,便一點兒骨氣都沒,人家欺上門來大罵宋豬,你還給人家賠禮,真真賤骨頭,還東京四大美男子之一呢,跟陳大人比起來差老鼻子了,怪不得公主都喜歡陳大人不喜歡這廝。   呼倫瑤氣糊塗了,也沒看清楚到底是誰走到跟前,手上八稜紫金錘一舉,摟頭就砸,嘴上還說:「姑奶奶砸死你們這幫宋豬。」   「大膽。」水修眉一聲清叱,身形鬼魅一般,長劍出鞘劍光匹練一般襲去,隨手一拉呆立當場不曉得躲避的龐昱,長劍噹噹噹噹幾劍便刺在八稜紫金錘上,用了個從己隨人的巧力,撥動八稜紫金錘砸在了地上,轟然巨響,煙塵四起,一干禁軍紛紛後退,煙塵散盡後青石鋪就的地面愣是被砸出兩個諾大的坑來,頓時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再一次見識了這位遼國郡主的神力,龐昱臉色蒼白,心說這下若砸在我身上……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嚇得又往後退了幾步。   「喂,呼倫,你沒事就專門拿你八稜紫金錘砸人麼?」保羅不想再刺激呼倫瑤了,「澶淵之盟宋遼合約上寫得清清楚楚,使驛館便是國家領土,你現在站在大宋土地上撒潑大罵我們是豬,難不成還指望我們笑瞇瞇奉承你?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昨夜我答應耶律姐姐不來找你麻煩,你請便了。」   「你……」耶律呼倫瑤氣啊,這淫賊叫馨姑姑姐姐,豈不是佔我便宜,她卻不知,昨夜她走後這位保羅爺還喊皇太后姐姐來著,這輩分又要如何算?   「難不成還要我用八抬大轎送你?」保羅仰面朝天喃喃,「承天皇太后啊承天皇太后,您英明神武女中豪傑,可您這位孫女卻一絲兒都不像您。」   「臭淫賊,你有種,依仗我皇祖母瞧你順眼就跋扈,咱們等著瞧。」呼倫瑤再神經大條,也知道此刻討不了好去,扔了一句場面話,氣呼呼扭頭就走,「滾開,別擋姑奶奶路。」   一眾禁軍潮水般自動分開一條路來,保羅走過去看著呼倫瑤出了使驛館,這才使勁兒一挑大拇指,笑呵呵說:「弟兄們,給咱大宋朝漲面子……」   得了這句話誇獎,一干禁軍頓時高興,一個大嗓門的就喊:「女人撒潑便要如此對付,軟骨頭才低三下四……」這話分明有些指桑罵槐,龐昱臉色變了變,想翻臉,自覺身份高貴,不屑於跟這些禁軍計較,沉了臉拂袖而去,水修眉緊緊跟隨,經過保羅身邊的時候還冷眼哼了一聲。   等龐昱走得不見人,一干禁軍低聲說道,「切,什麼玩意兒……陳大人,日後您娶了長公主,做一品上柱國,咱們都給您賣命,好過龐太師父子,一對軟骨頭,真真丟咱們大宋朝的臉面。」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五章 草根階層的命   保羅笑笑,「各位弟兄,這話千萬不能說了,再說了,當大官有什麼好?個個眼高於頂的,哪兒有現在這從七品小官做的舒服,咱們便稱兄道弟,呼朋喚友,閒來吃酒逛窯子,自在舒坦……」   眾人一聽,這是大實話,這位陳大人怕整個大宋朝最沒官架子的一位,其餘的,即便包拯那般,終究端足了官架子,誰這般和大頭兵說話的,甚至那些不把當兵的當人看的,多了去了,頓時哄然叫好,「可不是,能跟陳大人兄弟一場,咱們這些人面子上可光彩……你這話不對,便不能叫陳大人,要叫駙馬爺……」   呵呵笑著,保羅從懷中摸了許多金葉子出來,這時候不收買人心便真傻了,「各位,什麼大人駙馬爺的,這名字起了就是給人叫的,我以前沒事在米脂畫皮館說書,別人都直呼我名……王統領,就麻煩你了,帶弟兄們出去也好,讓酒家送來也成,咱們開個流水席,今天各位可是給我捧場了。」   「這個……」王不破看看,撓了撓頭,頗不好意思,還是保羅硬塞了過去,「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王大哥可是要跟我客氣?」   他換了稱呼,王不破喜逐顏開,大聲說:「弟兄們,咱們便多謝陳大人……」   這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但凡事皆有度,譬如《鹿鼎記》之小皇帝讓小寶叫自己小玄子。皇帝可以這麼說,但是你萬萬不能老是這麼做,因此王不破雖然官階比保羅高,卻依然叫他陳大人。   哄鬧了一陣,王不破尋思出去不成樣子,這幾百人喝醉了萬一出點事情可就得不償失了,乾脆,吩咐手下一個機靈的找了一家高檔酒樓開那流水席來,便在使驛館大擺筵席吃酒喝鬧,保羅湊趣說,便該叫些姑娘唱曲兒,這當兵三年母豬也看成貂蟬,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閒錢出去嫖妓逛窯子的,一眾禁軍自然哄聲叫好,堂堂使驛館被弄得烏煙瘴氣。   水修眉在房中滿臉怒色,那人愈發無禮了,把使驛館當什麼地方了?   她和龐昱俱都是官宦子弟出身,她外公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贊,龐昱父親更是文官首位、當朝太師,這種人家出來的子弟,說好聽了叫潔身自好,說難聽了便是眼高於頂,如何會跟底下的人打成一片?就算她水修眉在海南蓮花派學藝,骨子裡面依然是高官權貴子弟,難免的。   「龐大哥,你便不管管他?」水修眉怒氣沖沖跑到龐昱房中,龐昱聽了歎氣,心說自己能怎麼著?總不能把手底下辦事的人得罪光了罷,再說保羅那也不是沒後台的人,而且後台簡直動搖不得,當朝長公主,官家的親生姐姐,人家情投意合瞎子都能看出來,東京城簡直無人不知……   「他命好,有長公主喜歡。」龐昱歎氣,「再說他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人無完人,小節有虧大節無損,難道我還能上折子說他結交禁軍圖謀不軌?」   「這登徒子……」水修眉貝齒咬起,「最好那野蠻郡主糾纏他不放,留在遼國做駿馬宜賓,好過回大宋禍害……」   她這麼一說,龐昱頓時上心了,是啊,這是不錯的主意,這遼國虎狼之疆域,若是遼國承天皇太后賜婚,就算他插翅也難飛,想到這兒,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水妹妹果然七竅玲瓏心,小兄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有了個主意。」   「如何?」水修眉聽他讚美自己,臉頰上微微生暈,低聲問道。   「我便來寫一封書信,你去送了那太平郡主,便說是他送的……」龐昱打定主意,立刻起身走到書桌旁研磨墨汁,他文采出眾,拿著筆尋思了片刻,刷刷刷,一會兒功夫便寫就一首詩詞,小心吹乾了墨跡,折好了再用拓泥封了。   「能行麼?」水修眉覺得似乎哪兒不太對,龐昱一笑,「水妹妹放心,我便見過他的筆跡,字體那個嘿嘿,實在容易模仿,我自信即便是他自己看了也瞧不出端倪來。」   把這炮製的情書收好,水修眉匆匆出門,使驛館大門偌大的院子內,幾十桌酒席開著,一干禁軍正胡吃海塞,還有歌女咿咿呀呀唱小曲兒,好不熱鬧,保羅瞧見水修眉,頓時就喊:「水女俠,一起來吃如何?」   冷笑了笑,水修眉仰首出門,旁邊寧殿直低聲說:「這位水女俠什麼都好,就是不大瞧得起人。」   「這你便不知了,知道人家綽號叫什麼麼?」校尉王不破打了個酒嗝,一口氣也不帶緩的說道:「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水修眉水女俠。」   同桌的幾個軍官咋舌,乖乖,這麼長綽號,大家雖然不是江湖人,卻也知道江湖上大凡綽號長的,必然本事極大,就好比朝廷上尊號,越長越值錢。   寧殿直有些不服氣,「那又如何,咱們保羅兄弟文武雙全,人又生得英俊……」   「人家的外公是一品上柱國呼延贊老將軍。」王不破喝了口酒,「若她有心富貴,不敢保證能像天波府楊家女將那般個個能掛帥,做個先鋒官綽綽有餘,恐怕二十歲做個翊衛大夫、宣正大夫什麼的不成問題,我來問你們,咱們大宋軍功頭條是什麼?」   旁邊便有一個老老實實說「川野見陣,最出當先,殺退敵軍。」王不破一拍大腿,「著啊,人家武功那麼高,最先出陣取幾個敵將首級算得什麼?就算論功行賞,那也是軍功首位,想不富貴都難。」   這些禁軍軍官便沒一個世家弟子出身,俱都是苦熬上來的,聞言頓時默然,雖說殺將取敵在座的便也有幾個,可沒後台,依舊沒用,能升到眼前這步已經不錯了,想再往上升,談何容易。   就說王不破,武勇出眾,韜略也不差,練兵帶兵更是有一手,可愣是苦熬了二十年才累軍功升為四廂都指揮使,最近才調往東京做了禁軍校尉,換了世家子弟來,怕已經是將軍了,何況最要命的是,東京城號稱八十萬禁軍,這校尉實在不值錢,還真不如他原來做四廂都指揮使來得愜意,明顯就是因為沒後台被打壓的後果,明升暗降。   「各位大哥,說這些不快活的事情做什麼。」保羅笑著打叉,端起酒杯團團敬酒,「人生在世,須當快意,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其餘的,管他娘的。」   他這粗口極得眾人胃口,對啊,管他娘的,老子們拿命拼前程富貴有何不可,男子漢大丈夫,做便做了,頓時一個軍官便大聲嚷嚷,「日他娘的,人死錘子朝天,怕什麼,咱們也要學學陳大人這般豪氣,平日便受軍中那些個自命不凡世家弟子鳥人腌臢氣受夠了,這次若回轉東京,誰招惹老子老子給他就是一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眾人頓時大聲叫好,紛紛舉杯,來,干了。   保羅似乎又回到大學年代跟一幫小子出去打群架的光景,想想一笑,一舉杯和眾人碰在一起。   日後我四海弟子出去便也要和這幫禁軍一般打熬,在這種階級森然的社會,想出頭不下點兒猛藥怎麼行,什麼君子朋而不黨,實在不通,草根階層出身若不結黨抱成一團,不得被人欺負死,嘿!   這一陣好吃,直到下午光景,保羅臉頰上酒紅一片,拉了王不破寧致遠等人出門泡湯池子,龐昱不知道從哪兒走出來攔住了他,「少保,又要出去?」   「問蟾兄,放心,我只是出去走走後門,好歹問問這議和一事為什麼暫停了罷。」   龐昱想想,隨他去了,反正自己也奈何不得,便撒了手,保羅正要出門,遼國南院潤章事蕭道寧來訪,一進門就瞧見保羅,「陳副使,我正有事要找你。」他也是慣會撇清,看見人多,自然故意顯得自己不是和保羅那麼親熱。   「咦,國舅爺來得正好,我朝兵部侍郎龐大人正要讓我出門去打探打探,我可不就認識你麼,怎麼議和一事突然便暫停了?」保羅一把扯住了他,龐昱也回轉身來,一臉外交官的虛偽笑容,「蕭國舅,龐問蟾有禮了。」   「我便是為這事來的。」蕭道寧回禮後就拉了保羅說話,顯得自己大遼國重視保羅,旁邊龐昱只好苦笑,自己這個正使實在當的是……   「西夏國國主李元昊遣使來到……」他說著,臉上神色便不大好看,保羅問,如何?   「李元昊稱帝,國號大夏,改元天授元年。」蕭道寧苦笑,龐昱聞言一驚,難道又要打仗了?   「我皇姑姑大怒,她老人家到底不比年輕時候,氣得便臥床了,因此,這議和之事要暫緩。」蕭道寧緩緩說道。   Shit,保羅大罵,你李元昊什麼時候稱帝不好,非得這時候稱帝,不是故意跟我保羅爺過不去麼,「什麼時候的事情?昨夜不還是好好的麼?」   「便是凌晨,相王業已下令斷絕一切和西夏貿易來往……」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六章 潘驢鄧小閒   龐昱默然,這麼一來,這議和之事怕是……唉,多磨多難啊,便有些洩氣,保羅卻是個不知道洩氣為何物的傢伙,大抵做淫賊的,便都有這個優秀品質,為什麼?女人終究面皮薄,拒絕一次不代表會拒絕第二次,許多有才學有相貌有家世的男子卻娶不到好妻子,便是因為不懂堅持這個道理。   而淫賊則萬萬不管這些,你這次不答應下次,下次不答應下下次,有機會就要上,沒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如此堅忍不拔才能做得淫賊,而不是市井閒漢認為胯間好大驢貨就能做淫賊的,所謂「潘、驢、鄧、小、閒」,這「小」字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世間的道理都是一理通百理通,保羅很明白這個道理,坐在家中等天上掉餡餅是萬萬不可能的,機會總要出去找才成。   「問蟾兄,這事情就交給小弟來辦了,不過……」他笑著捻了撚手指,意思是上下關節總不能我私人掏腰包罷,弄得龐昱哭笑不得,你就算要錢也別當著遼國國舅爺要啊,朝廷顏面何在?   「大家都不是外人,所謂千里為官,只為吃穿嘛,問蟾兄你也知道,我房裡面那些美人,怎生捨得讓她們吃苦,我那武館幾百弟子,又怎麼能讓他們沒錢。」保羅打著哈哈,「家大業大,我也難啊。」   「好好好,少保你是大善人,如此倒是我不該了。」龐昱實在沒脾氣,心說天底下誰開武館似你這般不賺錢還倒貼的?十個包子學費,真真沽名釣譽,一時間惡意揣摩保羅是不是得了兩位公主無數銀錢,尤其趙嫻,想必偷了八王爺不少錢財出去給情郎花用,八王爺一世賢明,臨老,全栽在女兒身上了。   他如此這般安慰自己,保羅得意,「我是好在家有賢妻,每人嫁妝怕不都有十萬,若不然還真吃不消潑天花費。」他這是給自己的女人做臉面,自己女人的臉面不就是自己的臉面麼。   蕭道寧聞言大吃一驚,「少保有妻妾了?」   龐昱一邊從袖中摸銀票一邊說:「少保房裡面佳麗無數,大的小的,怕七八個了罷。」說著摸了銀票在手,保羅打眼色給他,意思說還愣什麼,給國舅爺啊,龐昱看了看他,一時間,有些後悔剛才假冒情書一事,這人雖然粗鄙,好歹還算可交,換別人不見得能如此。   蕭道寧苦笑起來,「怎不早說,我剛才還安慰我皇姑姑說呼倫其實對你有意呢。」   「Shit,她對我有意?算了罷,我敬謝不敏,那丫頭整天拎個大錘子四處找人麻煩,你這不是害我麼?上午時候她還拎了八稜紫金錘來找我麻煩來著,別聽問蟾的,不過妾兩個,此外幾個艷婢,說實話我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的,朝廷上哪個不是妻妾成群,沒十個以上真不好意思告訴人家。」他以為蕭道寧說了玩兒,嘻笑著打岔,從龐昱手上拿過銀票塞進蕭道寧手中,「千萬別嫌少,沒別的意思,拜託國舅爺買幾根上好長白山參孝敬承天皇太后,皇太后身體好了,咱們不也好麼。」   國舅爺每天不知道多少銀錢過手,手上一摸便知道了,胡商「萬里錢莊」十足十兌現的銀票,十萬貫,笑嘻嘻也不客氣,便納入袖中,「大家年紀相仿,日後宋遼兩國兄弟一般,便是一家人了,道寧也不客氣了,定然幫兩位尋上好長白山參給我皇姑姑滋補。」   就在使驛館大門口,三人若無其事完成了賄賂行為,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假話,不過,假話有時候是必須當真話說的。   三人客套了一番,保羅說國舅爺你添為地主,應該請客才是,我們便正好要去混湯池子,不如一同而往,龐昱趕緊搖手說,我可不去了,少保你陪國舅爺罷,保羅奇怪看他,心說你別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罷,龐昱被他看得起毛,嘿然笑笑,跟蕭道寧拱手示意後回轉院內。   你們這位龐侍郎別是有什麼暗疾罷?蕭道寧看著他背影,想法居然和保羅一樣,一直遠遠站著的殿直寧致遠走過來,先問了國舅爺好,接著撇嘴,怕是腰力不濟事,不敢見人,頓時惹得一干人大笑。   「走走,同去了,道寧帶諸位去一家波斯胡商開設的湯池子,一等一的服務,據說裡面波斯胡姬極為正點。」蕭道寧露出一個男人看了都明白的微笑,「今日我請,各位千萬不要客氣。」   保羅給王不破寧致遠等人施了個眼色,意思是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啊,弟兄們,走。   眾人徒步往大街上走去,蕭道寧的馬車便緩緩跟在後面,保羅一邊走一邊說,道寧兄,那湯池子安全不安全,兄弟我身上可不少值錢的,我不比你,賺錢機會少,少一樣都心疼的,蕭道寧哈哈大笑,「少保真會玩笑,放心了,那湯池子是得了齊王大丞相親允的,大遼國一等一官湯,權貴們都愛去,保管你一條毛都不會少……不過,自行掉的毛我可不負責。」   七八人徒步走過三條街,前面果然便是一家門面極大的湯池子,門口老大一個「湯」字飄搖,偌大的門面居然都是白石砌的,再仔細看看,好傢伙,連整座樓都是白石砌成,果然好手筆,連東京城也沒有,只是有一點奇怪,進進出出的人當中居然有女客。   「難不成女人也能混湯池子?」保羅愣了,按說宋朝還沒這等事情罷,蕭道寧一笑,對幾位呆滯的說道:「據說這是海外一個叫做羅馬的地方風俗。」   敢情是羅馬帝國的公眾浴室啊,保羅撇嘴,他什麼沒見過?自然不懼,拉了窘迫的寧致遠一把,「走啊,男人還怕被女人看去不成?」   這裡面景象頓時和外面不一樣了,無數身著薄紗隱隱能看出妙處的波斯女子微笑著迎客,一個個領著客人進去,男歸男處,女歸女處,果然賓至如歸,王不破等人便如後世紅樓上說寫的,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子——眼花繚亂,好歹也是有點身份的軍官,居然都臉紅起來。   蕭道寧看保羅受寵不驚,頓時佩服,「還是少保豪氣,當初我第一次進來,便也手足無措,知道這女客何時開始有的麼,大將軍耶律野骨力家有悍妻,聞他流連此處,帶著一門女子跑來要丟他臉面,結果一試之下反而上癮了,每日都來泡泡,還美名曰學唐朝楊玉環……」   「不瞞道寧兄說,我在家裡面沐浴也是愛妾服侍,便還有一位波斯紅顏,也常常使這手段哄我。」保羅嘿嘿笑。   眾人被幾位微笑的波斯胡姬領了進去,蕭道寧是熟客了,便有一個極為靚麗的波斯女笑著迎了上來,「國舅爺可幾天沒來了。」   蕭道寧調笑了幾句,說我這不是來了麼,還帶了幫襯,那波斯女笑得極有風情,「今日便還老地方罷,此刻便一個人也沒。」敢情這裡還分門別類。   眾人被安排了一間足夠十來人起居的包廂,王不破等人不習慣有女人寬衣,倒是鬧了大紅臉兒,惹得幾位胡姬咯咯直笑,可惜,不像那位領頭的波斯女一般會說漢話,嘰裡咕嚕的波斯語,保羅聽了幾句,頓時一笑,「她們說兄弟幾個身材健碩,胯間好凶器……」   王不破等一干軍官這才想起,這位可不是精通數國語言的文曲星麼,寧殿直是個膽兒大的,頓時罵了一句,日她娘,倒調戲起老子來了,說著故意挺了挺胸部,他摸爬滾打出身,一身肌肉巍為可觀,此刻故意使力,胳膊上肌肉便如小老鼠般亂竄,頓時惹得幾個波斯胡姬瘋笑。   眾人脫衣後出門繞進湯池,那湯池也俱都白石建的,地熱供水,赤腳踩在池子裡面,腳下微燙,整個人泡在水中,頓時舒坦,幾位軍官何曾享受過這樣的,頓時舒服地歎氣。   泡了一小會兒,旁邊服侍的胡姬紛紛拿了個大肚淺口的銀瓶出來,倒出奶白色粘稠液體,在王不破等人好奇注視下,笑著過去伸手拉他們出水,接著把那奶白色液體塗抹在他們身上,又拿了掛在腰間如手掌模樣的骨質器具,在幾人身上微微用力刮了起來,酸酸麻麻酥酥漲漲,好不愜意。   看著他們享受,保羅泡在水中,對單獨服侍自己的波斯女略微揮手,然後便跟趴在池邊瞇著眼睛享受胡姬推油的蕭道寧說:「道寧兄,你想不想讓皇太后開心啊?」   蕭道寧頓時睜眼,這可是前程所繫,「那是自然,難道少保有主意?」   保羅嘿嘿一笑,不回答他,又問了個問題,「還想不想把你那六葉棒槌樓的李金姬捧成上京八大名妓之首?」   「敢情少保是調戲我來著。」蕭道寧又趴下身子。   「怎麼?不相信?」保羅笑了起來,「可別忘記,東京城四大花魁都是小弟囊中物,要沒那般本事,敢在道寧兄跟前誇海口?」   蕭道寧一轉身,「當真?」保羅點頭,說自然當真,不過麼……他說到這裡,伸指捻動,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蕭國舅先是一愣,接著哈哈大笑,「少保,若論敲竹槓的本事,你絕對是天下第一。」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七章 大大和定海神針   正在享受美人推油的幾位軍官俱都佩服,心說咱們這位陳大人果然厲害,公然敲詐遼國國舅爺。   「道寧兄,你這麼說可是不把我當兄弟了,俗話說潘驢鄧小閒,我樣樣不缺就卻錢,以前我身無長物白身一個,每天逛逛窯子說說書打打架,無所謂了,可現在不一樣,好歹我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房裡面還不少我愛煞的美人,我吃苦便罷了,怎麼捨得讓她們吃糠咽菜,天下也沒那個道理啊。」保羅撩了水往自己身上撒著,心裡面蓉娘阿蠻她們閃過。   要說他真是那種沒心沒肺的,靠阿蠻香香給的積蓄足夠在小城市富甲一方逍遙快活做員外,可那些美人兒對他越好,他愈發覺得自己應該多賺了錢讓自己身邊的女人享福才是,總不能像以前阿風一般,裡裡外外忙不休。   「得,哥哥我剛收受的賄賂看來要吐出來了。」蕭道寧打著哈哈,保羅嘿嘿笑,「道寧兄,那點兒錢,只夠小弟策劃行動費用……」   蕭道寧嚇了一跳,頓時翻身而起,胯下纍纍,倒是好凶器,「少保,你這竹槓敲的未免太響了罷,十萬啊,你們大宋每年給我大遼歲幣不過二十萬。」   「別哭窮,你那棒槌樓怕要月進萬金。」保羅剛才一番仔細思量,業已打定了主意,這西夏李元昊稱帝,未嘗不是好事,說不定能給議和添了意想不到的好處,現在關鍵就是要哄了遼國蕭太后開心。   「月進萬金也經不起花費啊。」蕭道寧開始哭窮了,「你到底要多少?」   保羅不說話,緩緩伸手,五根手指翹得筆直,嚇得國舅爺臉色發青,「錘子,你好意思開口?我六葉棒槌樓一年的收入啊。」   「此外,所有費用還得道寧兄你掏。」保羅胸有成竹,嘿嘿笑著,「上京八大名妓之首起碼值二十萬罷,哄了皇太后姐姐開心,難不成還不值三十萬?」   「日,你是純心佔我便宜是不是。」蕭道寧被他搞得哭笑不得,自己皇姑姑被他叫姐姐,這是什麼事兒,獅子大張口也不是這麼個張法啊。   幾個也不說話,國舅爺慢慢趴下,示意那胡姬繼續,遲疑許久,看保羅臉上神色正常,心說他既然敢開口,想必有些把握,真能哄皇姑姑開心,再多花些錢財又何妨,打定了主意後,就笑瞇瞇轉首過來,「五十萬我暫時拿不出這麼多現錢,可能還得進宮找我姐姐討要救急,這樣罷,寬限幾天容我湊手,如何?」   保羅好整以暇說成啊,反正我也不急,蕭道寧看他表情,呸了一口,這小子還拿翹了,真真是假撇清的淫賊榜首,「你剛才說什麼潘驢鄧小閒,這話我倒是常聽見,到底什麼意思?」   「潘麼自然就是貌比潘安,臉蛋要標緻討美人喜歡,道寧兄你也算得,驢自然說要胯下好凶器,剛才我瞧了道寧兄,完全合格,鄧者,我們大宋萬通錢莊老闆便姓鄧,從太祖爺開始就是指定皇商,能自鑄銅錢,富甲天下,道寧兄勉強也算得,小者,指要堅忍不拔,會奉承美人,閒麼,自然是說無所事事才好每日陪伴美人享受溫柔鄉。」   這古代衡量標準淫賊的條件便是如此了,缺一不可,故此保羅才會長歎說自己什麼不缺就缺錢,蕭道寧聽了一陣罵,「你還缺錢?那別人也沒法活了。」   保羅爺雙手一攤聳了聳肩膀,「我是驢糞蛋子——表面光鮮,別的不說,我家裡面一對雙胞胎婢女買來就十萬貫,你替我算算,我得拿多少錢養活她們?」   十萬貫買兩個小姑娘?即使有錢如蕭道寧也是打了個寒噤,頓時笑罵,「怪不得你窮,敢情這麼會敗家,我買了渤海青鏡郡主不過萬貫罷了,奶奶的我看你胯下也就一般般,這潘驢鄧小閒似乎你也不是只缺錢啊。」說著便嘿嘿一陣笑,那些聽得懂漢話的胡姬個個偷笑,纖纖玉手使勁兒在那些軍官身上刮油。   「這你便不知道了。」保羅笑笑,「我便講個故事你來聽。」   說一個契丹遊俠,一個漢人書生,一個扶桑浪人,三人相約結伴出遊,於是去了一處幽靜深山,結果,這深山中有一座魔女盟,裡面個個俱都女子,盟主乃是一方凶人號稱魔山老母畢月霄,還有兩個徒弟飛天魔女龍雲鳳和九天魔狐夏八姑。   這三人被一幫淫娃捉了去,自然就沒個好下場,那魔山老母畢月霄是個極講究的妖人,便說了:你們三個,胯下事物加起來二十四寸便通通放了你們走,若不足,只好委屈你們了,我宮中恰好缺太監。   那契丹遊俠極膽大,當下就脫了衣褲,便有一個魔女拿了尺子來量,一量後吐了吐舌頭,說:十寸半。   接著便輪到那漢人書生,也脫了衣褲來量,那魔女看了,忍不住撇嘴:才這點。書生就笑了,說:姑娘容稟,小生這個乃是定海神針,會變化的,若不信,姑娘不妨揉一揉,叫大、大。   那魔女果然一把扯住,連接叫了「大大大大大大」結果真就變化,魔女一量,吐了吐香舌,好傢伙,十一寸。   接著輪到那扶桑浪人,那人死活彎腰捂著褲襠不肯,魔女惱了,說再不如此姑奶奶砍了你,那扶桑浪人這才紅了臉任魔女量,一量之下恰好兩寸半,三人相加剛好夠二十四寸,魔山老母極講信用,頓時就放了三人離去。   路上契丹遊俠和漢人書生就埋怨那扶桑浪人:差點被你害死。那扶桑浪人紅著脖子大聲嚷嚷:你們兩個,要不是我假意兒不肯使勁一陣揉,咱們這會兒已經做太監啦。   他這故事講完,頓時把湯池子裡面一乾兒人笑翻,尤其一個漢話極好的波斯胡姬,聽了笑得面紅耳赤胸前一陣波濤洶湧,無力地趴在那右班殿直寧致遠赤裸的背上,倒是讓寧殿直好不難受,想必定海神針也變化了。   蕭道寧好不容易才止了笑,「少保你果然是風月聖手,他奶奶的,這般話都能說出來,哥哥我甘拜下風了,敢情你是變著法子笑我不如你,真是,這錘子還這麼多講究……」頓時又多了幾份信心,如此會湊趣奉承的人,想必定能哄得皇姑姑開心。   「咱們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是要搶齊王的生意,大爺我賣藝不賣身的。」   「奶奶的,你可以去死了。」蕭道寧唾罵,「你肯我還不肯呢,天底下哪兒有侄子給姑姑介紹相好的道理,趕緊給我說說,到底怎生一個法子?」   保羅笑笑,便把心中想法說了出來,蕭道寧聽完,有些猶豫,「真能行?」   「放心,我這一招二用,既能讓承天皇太后開心,又能捧紅你六葉棒槌樓,怎麼?我唱歌你還不放心?別忘記了昨兒皇太后姐姐可是聽了笑得前仰後合的。」   再佔我便宜可就翻臉了,蕭道寧伸手撩了一捧水撥過去,有這麼占哥哥便宜的麼?   咱們各交各的嘛,保羅笑嘻嘻不以為意,呆一會兒我便畫了圖紙,你找巧手匠人打造,此外,要無數鵝毛,我估摸著總得要幾十斤。   「幾十斤鵝毛?」蕭道寧納悶,「要那個幹什麼?」   到時候你便知曉了,來來,我也刮刮油,鬆散鬆散筋骨,保羅說著起身出水,趴在了池子邊,頓時一直站在旁邊的波斯胡姬走了過去,想必看保羅俊俏又會說話兒,臉色酡紅便恨不得膩在他身上才好,自然又惹得一陣調笑,果然是姐兒愛俏,咱們可都沒少保這般艷福。   大約半個多時辰光景,眾人這才出來,蕭道寧要了筆墨紙硯來,保羅便刷刷刷畫了幾張圖紙,旁邊兒還加了許多註釋,說該當如何如何,此外還開了一份清單,需要大鼓若乾麵,武將裙袍若幹份,梢子盤龍棍若幹份……   「梢子盤龍棍是什麼玩意兒?」旁邊蕭道寧看了納悶,寧致遠便在一邊解釋,這是我大宋利器,專門對付馬陣的,就是三節短棍用鐵鏈鏈接起來,一抽之下威力無匹,用來敲馬腿最好不過了。   國舅爺頓時臉上變色,「敢情你是要示威議和來著?不行。」   「你這便不懂了罷?」保羅放下筆來,「交情交情,交情也是建立在互相的實力上,我若是市井白身,可能跟你國舅爺結交麼?」   蕭道寧一愣,想想也是,若不是保羅有那本事和身份,自己何必跟他結交,自己要是尋玩伴,拍馬屁的人多了去了,找兔子爺也輪不到他,說相貌俊美,俏麗如女子的少年在上京城也不難尋。   猶豫了片刻,他說:「那也不成,我皇姑姑此刻胸中不舒暢,該當弄些開心的讓她開懷一笑才是,你這麼赤裸裸的《秦王破陣舞》一般東西,怎麼能哄我皇姑姑開心?」   道寧兄,你啊,還真不開竅,我且問你,你皇姑姑平身最得意的事情是什麼?保羅看蕭道寧有些歎氣。   「最得意?」蕭道寧轉了轉眼珠子,頓時靈光一閃,「你是說……檀淵之盟?」   可不是這個麼,保羅歎氣,「雖然說出來是我大宋的恥辱,但的確便是如此了,蕭太后以一女流之輩率領大軍壓境,差一點兒打到大宋都城,迫使我真宗帝簽訂合約,每年銅錢綢緞茶葉無數給了你們大遼國,她若不喜歡鐵馬金戈,又怎能作出『威風萬里壓南邦,東去能翻鴨綠江。靈怪大千俱破膽,哪叫猛虎不投降』這樣豪邁的詩句來?拍馬屁便要拍別人生平最得意的事情,搔癢也得搔到恰到好處才是。」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八章 淫賊的翅膀   「給你這麼一說,好像我便是什麼都不懂的毛孩子一般了。」蕭道寧以手揉頰,扭動了一下脖子,「看來我二十幾年跟皇姑姑接觸還不如你一面之緣啊。」   所以說聽我的沒錯啊,你便安心掏錢,其餘的麼,我來就好,保羅笑嘻嘻說。   國舅爺辦事還是很利索的,立馬認真起來,這邊禁軍軍官們也都享受完了捏背捶肩,於是結帳出門,剛到門口,外面進來一位四十來歲不算高大的漢子,看模樣便也沒什麼出眾之處,只是雙目特別有神罷了。   蕭道寧見了此人,頓時臉上神色一整,恭恭敬敬彎腰行禮,「大元帥。」   那人嗯了一聲,四下看看,然後盯著保羅,銳利的眼神便似乎要刺穿保羅一般,「你便是大宋國使節陳保羅?」   「在下便是了,敢問……」   保羅話還沒說完,那人冷哼一聲,「若是呼倫有什麼差池,你便也別想回大宋了。」說著一甩袖子進了裡面去。   Shit,這人誰啊,這麼拽,保羅莫名其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那野蠻郡主呼倫瑤的什麼親戚。   「他便是北院大王,曾經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我大遼第一高手,呼倫的師傅,耶律休哥老大人。」蕭道寧說到這位,口氣很是尊敬。   「我管他是誰,該死的,還威脅我。」保羅惱了,「敢情我能不能安全還得看那刁蠻丫頭的態度啊?要是她栽贓我說我調戲她,豈不是我的小命就得交待在這兒了?」   蕭道寧苦笑,「呼倫那刺蝟脾氣便也是被嬌慣出來的,少保你大人大量,何必,躲著她些就是了。」他心說你還沒見她老子梁王殿下那脾氣,大遼國橫過來走的主兒,要不然呼倫那美貌,怎麼也算得宗室前三的美人,怎會沒人敢招惹。   「下次見面我便偏要招惹她,我還就不信了,你還跟皇太后說她對我有意,該死的,傻子才喜歡這錘子郡主。」保羅發狠,他便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你拿笑臉迎他他便客客氣氣,你暗中使壞,他比鬼還奸猾呢。   「好了好了,咱們不談這事兒,辦正事要緊。」蕭道寧扯了他就走,「我先帶你去上京最好的鐵匠鋪子。」   眾人到了寧爾博街,這裡是遼國禁宮下屬兵器作坊一條街,剛拐進來,便聽見叮噹叮噹的鐵器敲打聲,一眼看去,一家連著一家的鐵匠鋪子,怕不有上百家之多。   「待會兒這位可是遼國第一匠師,你跟她一說,保管就能明白。」蕭道寧拉了保羅進了一家其貌不揚的店面,裡面熱氣蒸騰熱浪滾滾,一個精赤了上身肌肉虯結的契丹漢子正在低頭拿鐵錘一下一下敲打在一把剛出爐的刀坯上,火花四濺。   「國舅爺,您怎麼來了?」那大漢看見他,趕緊放下手上活計,滿臉憨笑,拿圍裙擦了手,準備拿凳子請蕭道寧坐下,四下看看,抱歉一笑,「您瞧,我這兒連個坐的地方都沒……」   「和尚,你別客氣,我是來找觀音奴的。」他滿臉兒笑,這鐵匠乃是蕭氏家奴,大名蕭和尚,姓蕭的並不全是貴族,姓耶律的當街賣水的也不是沒有。   保羅一干人對遼國鑌鐵聞名已久,便四下打量了起來,王不破對鑌鐵打造的長槍嘖嘖不已讚不絕口,寧致遠等幾個卻瞧那腰刀垂涎。   正在這時候,從裡屋走出一位大姑娘來,一頭長髮便全部挽在頭頂用青布紮著,身上穿著青布褂子,長袖便用布帶紮在胳膊上,露出光潔的肌膚來,小臂上兩條肌肉輕微隱現,想必常常掄動鐵錘,下面系一條青布折裙,一雙天足便露在外面穿了草鞋。   「你怎麼來了?」這大姑娘看見蕭道寧後全沒一絲兒好氣,大白眼一個瞪了過去,她哥哥蕭和尚撓了撓頭,只會憨笑,又低下頭去對付手上的傢伙,掄了大錘一陣敲打。   國舅爺瞧這位姑娘卻是老老實實的,全沒一點當朝國舅的架子,「觀音奴……」   「我這兒容不下您尊貴身份,請回。」大姑娘一瞪眼,旁邊正在拿一口鑌鐵腰刀試試到底會否吹毛斷髮的保羅聽見,霍,這說話的是誰?敢於這樣跟當朝國舅說話,敢情也是個眼高於頂的主兒,回轉了身子一看,頓時暗讚。   姑娘天生兩道烏黑秀眉,大大的雙目略分,恰如精緻的瓷娃娃一般,小巧瑤鼻暗紅色菱型小嘴,一張蘋果一般的臉蛋兒,腮幫子上還帶著天然日照的紅色,修長的脖頸便如天鵝一般,由於天氣熱,姑娘胸前鎖骨都能瞧見,恰是那種標準的美人骨,真是個讓巧卓打扮失顏色的天然美女。   看見保羅轉身,蕭道寧好比看見了救星,一把扯了他過來,「觀音奴,我今兒來可是有正經事。」   姑娘撇嘴,說,你堂堂國舅爺會有正經事?弄得蕭道寧臉紅不已,旁邊保羅一看,定然是國舅爺暗戀人家,倒是暗笑不已,伸手摸了圖紙出來,「姑娘請了,在下便有些東西要打造,便請過目。」   蕭觀音奴鼻孔出氣,心說不知又是哪家權貴子弟,卻依然拿眼瞧了瞧,不瞧還好,一瞧之下動心了,「這是……難道是……翅膀?」   「這都能瞧出來,姑娘果然聰慧。」保羅挑起大拇指,「你看,這骨架便從肋後穿過,下面綁在胳膊上,鐵骨聯動,隨著胳膊動作,便能扇動翅膀,上面再蒙上皮革……」   「能飛麼?」蕭觀音奴眼睛裡面露出渴望來,人類嚮往像鳥兒一般飛在空中可是太正常不過的想法,保羅笑著搖頭,「若是我,自然能飛,若是姑娘,便飛不了……」   為什麼?姑娘問話倒是傻,保羅笑笑,「在下身懷武功,憑借這個,飛個百十丈不成問題,可姑娘卻是常人,怎麼能飛。」   蕭觀音奴哦了一聲,一臉兒失望,保羅突然露齒一笑,「姑娘若能三天內打造出來,我倒是能帶姑娘上天飛一回。」   這話一說,蕭道寧急紅了眼兒,蕭觀音奴滿臉兒喜色,頓時兩廂不同。   「我先研究看看。」姑娘把圖紙拿了伸手撩了一絲兒滑落的秀髮攏在耳後,動作輕柔自然,全沒造作,保羅挑眉一笑,卻被旁邊蕭道寧一把拽過了一旁,壓低了嗓子說:「少保,你可是要撬哥哥我的牆角?」   咦?這是什麼話,保羅假意兒驚訝,蕭道寧瞪了他一眼,可看保羅眼神清澈,全沒一絲兒嘲笑,頓時歎氣,垂頭喪氣說道:「隨你了,反正她也瞧我不上眼。」   「這話可是你親口說的啊。」保羅笑著壓低了嗓子,「不吃醋?」   「滾你奶奶的,哥哥我心情不好。」蕭道寧假笑,心裡面卻難免失落,跟這樣的傢伙做朋友好姑娘都被他勾搭走了,以後只能跟他逛窯子,千萬不能讓他瞧見別的良家。   「其實,道寧兄若是敢娶她為妾,我倒是能幫你抱得美人歸,你敢不敢?」保羅跟他咬耳朵,倒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國舅爺先是一喜,接著又沉下臉來,這怎麼可能,自己肯,自己老子也不肯啊,娶家奴做妾,恐怕自己就要被族人趕出大門去。   「怎麼,不敢?那兄弟我可就不客氣了,美人麼,管她什麼身份,合意的比如眼前這位,該當追來,簡直就是梅花鹿一般,天然清水省雕琢,不合意的,比如呼倫瑤,整天拎一對大錘子,郡主也不鳥她。」保羅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女人只有兩種,美的,不美的。」   對他的淫賊論調,蕭道寧只能苦笑,轉首看去,蕭觀音奴便低首認真看著手上圖紙,陽光從外面射進來,她恰好站在陰暗面朝著光的地方,灰塵在陽光下飛舞,繞在她身邊頓時成了無數襯托,配上一身簡單的青布衣裙,當真便是保羅所說,天然清水省雕琢,一時間胸中隱隱痛,卻又不敢拿了勇氣出來。   「忘了告訴你做淫賊最重要一點,想泡的就要去泡,顧慮太多是不行的,泡妞當前,什麼家族朋友全部得忘掉,如果你好友看上你喜歡的姑娘,難道你還送了她不成?」友人之間互贈美妾艷婢在這社會乃是常事,不過保羅可不會那麼幹。   看他發呆,保羅一拍他肩膀,「道寧兄,你還欠缺王霸之氣啊。」說著施施然走過蕭觀音奴身邊,「可看得明白。」   「這裡便有些不懂。」蕭觀音奴伸指兒點在圖紙上,「這曲翼處如何轉動?怎樣才能不讓它失去平衡?」   「你看,這兒便是連接在背上,有鑌鐵打造的鐵條支撐做成背心,要足夠輕足夠堅韌,龍骨從背心旁穿進胳膊,便在這裡,隨著胳膊的動作,聯動龍骨,這兒,這兒,一根帶動另外一根,便能扇動翅膀,當雙手筆直伸往前方,龍骨恰好拉到足夠的角度,整個翅膀便會全部張開,上面蒙了皮粘滿鵝毛,便可以如鳥一般盤旋。」保羅藉著說話,把臉頰差一點貼到姑娘修長的脖頸上去。   聽他仔細解釋,蕭觀音奴聽了入神,等他說完半晌才反應過來,這笑起來一口雪白牙齒漢人打扮的公子哥鼻孔裡面熱氣正噴在自己脖子上,頓時臉上微紅,趕緊直了身子,不遠處蕭道寧看了,不由唾罵保羅使風流手段,同時也唾罵自己,他奶奶的,還國舅爺呢,連個女人也搞不上手,真真是錘子都不如。   「怎樣?幾天能打造好?我要兩對,不,三對。」保羅笑著也直了身子,淫賊也並不是死皮賴臉要佔人家便宜。   蕭觀音奴搖頭,「不行,最多兩對,這些俱都是極薄的鐵骨,吃功夫著呢。」   「兩對就兩對,如此拜託姑娘了。」保羅後退一步,唱了個肥諾,弄得蕭觀音奴滿臉兒紅暈,心說這人怎麼酸溜溜的盡學漢家兒郎。   「公子這是自己設計的麼?」她有些好奇,這東西一看就是深思熟慮出來的,若不是學有所長怎麼能弄出來,保羅笑著說的確是在下隨便思量出來的,接著又把打造數十份梢子盤龍棍和衣甲的訂單給了她,結果姑娘搖頭說不行,這三天全沒精力做別的,便給別家打造罷。   保羅這就匆匆拉了一干人出門,也不願意跑遠,就在隔壁下了訂單,想了想,又回蕭觀音奴這邊給王不破等人每人添置了一口上好的鑌鐵腰刀,配了鯊魚皮鞘,一口刀連刀鞘足足要四百貫,一般人還真買不起,王不破等人連說不敢,但最後還是笑嘻嘻收了,軍人嘛,對武器的愛好是必然的,尤其遼國鑌鐵乃是出名的堅硬銳利,加上這家乃是國舅爺親口說的遼國第一匠師,這種地方出來的腰刀,怎麼也得是削鐵如泥的。   眾人出門,遠遠走了,那蕭觀音奴跑出來,大聲喊:「喂,記得三天後準時來拿貨。」保羅笑著彎腰一禮,「姑娘,在下姓陳,陳保羅。」   其餘一些鼓啊鈸啊鐃啊什麼的,蕭道寧便說好辦,自家下人隨便採辦就可,只是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保羅笑著拍了拍他,「道寧兄,你這副嘴臉,兄弟我可有了負罪感,不是朋友之道啊。」   「敢情你也知道不是朋友之道。」蕭道寧苦笑。   「我是說,你這表情妨礙我泡妞,非朋友之道,說的是你不是我。」   「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心日後碰上更加乖的。」蕭道寧被他弄得沒脾氣了,「接下來還要準備什麼?」   「下面的東西你便幫不上忙了,要專業樂匠,你府上有麼?」   蕭道寧沉吟了下,「丹東姐姐府上倒是有上京最好的樂匠。」保羅一拍手,「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正好要去耶律姐姐府上,我有一位朋友,乃是音律大師,正在她府上暫住。」   當下保羅便讓王不破等人先回轉使驛館,和蕭道寧坐了馬車往丹東公主府邸去了。   到了丹東公主府見了白花花和文醜醜,白花花一臉兒嗔怪,劈口就說:「你還知道來?耶律姐姐病了。」   保羅張口結舌,不會罷,真病了?我還以為那野蠻郡主亂說來著,蕭道寧也著急,一把扯了他就往耶律馨住的院子去了。   到了耶律馨居住的院子,四人匆匆上樓,剛到門口,箭豬郡主呼倫瑤正在門口,旁邊一位鵝黃色衣裙的不是黃瓊郡主雲貞又是哪個,看見保羅後粉面微紅,「大哥。」   蕭道寧便還以為對方叫自己,難得這位大遼第一美人如此主動客氣,還喜滋滋答應,結果保羅推了他一把,雲妹妹那是叫我呢,看著雲貞臉上表情,聰明如國舅爺自然曉得自己會錯意思表錯情,弄得頓時尷尬,再一次後悔結交了此人,跟這人在一起便一絲兒機會都沒有啊。   「你這淫賊來做什麼?」呼倫瑤看見保羅,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捏起了粉拳,居然骨節還輕微爆響了兩聲,保罹難免鄙視,這種姑娘等一千年以後或許能大紅大紫,野蠻女友嘛,不過這年頭,鬼才喜歡,怪不得嫁不出去。   「皇姑姑聽丹東姐姐病了,便讓我來探望。」說實話蕭道寧還有些義氣,倒是給保羅遮掩。   「別人都行,就他不行。」呼倫瑤蛾眉高豎,杏眼圓睜,「這死不要臉的淫賊定然是欺負了馨姑姑。」   保羅忍不住反唇相譏,「你以為個個都是你這般沒事拎一對錘子找人家麻煩,死開,別擋大爺的道。」他剛才沐浴被耶律休哥刺激到了,此刻一點兒顏面也不給呼倫瑤留,你讓我不要怎樣,我便偏要怎樣,北院大王了不起麼?在我保羅爺眼中什麼都不是。   他說著大步走過去,一胳膊掃開攔在門口的呼倫瑤邁步進去。   耶律馨秀房雅致,裡面此刻便都是一股兒藥味,他也沒心情去打量,大踏步就走進裡間去了,呼倫瑤拔腿就追,「你這死不要臉淫賊……」   剛進房門,他便瞧見了耶律馨正病懨懨歪坐在床上,床邊一個契丹侍女正在端了一碗藥給她喝,大熱天的,房間裡面還捂起了窗簾,耶律馨身上也搭了被子,果然病的不輕。   兩個箭步竄過去,頓時到了床頭,「耶律姐姐這是怎麼了。」他說著就伸手去試探對方額頭,一觸之下滾燙,再看對方臉頰,通紅一片。   耶律馨昏昏沉沉,此刻驟然看見攪得自己心神不寧的人,驚喜之下,咕咚一下暈了過去,那侍女一聲尖叫,呼倫瑤也到了房內,頓時大罵,「混蛋,你要怎樣?我讓我皇祖母砍你的腦袋。」   「放屁,別來煩我。」保羅大罵,隨即坐在床邊摟住耶律馨,轉首看蕭道寧說:「有地窖藏冰麼?」   蕭道寧趕緊點頭,大戶人家冬天藏冰夏天拿來冰鎮酸梅湯什麼的自然不罕見,何況堂堂公主府邸。「趕緊讓人送冰塊過來。」保羅大喝。   「你又不是醫生,能行?」蕭道寧被他弄得沒脾氣,這傢伙快趕上神仙了,無所不能,怕就不會生孩子,除了這個什麼都會。   「少林傷科聽說過麼?我師公乃是少林長老,我自小修煉少林秘傳易筋經的,你說我行不行?」保羅免不得要拉一個高大角色來狐假虎威,少林寺傷科天下聞名,遼國又是崇佛國度,自然少林寺的招牌便好使。   「那好,我趕緊叫人取來。」蕭道寧倒是知道少林寺的威名,天下五大正派之一嘛。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九章 忒裡迷的情書   蕭道寧吩咐了下人去取藏冰,呼倫瑤猶自不罷休,卻被雲貞扯住,低聲說:「你便等等看……」   「他這無賴有什麼真本事?只會拍馬奉承。」呼倫瑤不屑,保羅撇了她一眼,「麻煩你閉嘴好不好?你除了整天呱呱呱,拎個錘子砸人,便還會什麼?我要是你老子,一頭碰死,生個女兒刁蠻,不,野蠻粗魯不識體統,哪家姑娘似你這般?」   「你……」呼倫瑤被他諷刺,氣得小臉蛋發白,要上去廝打,卻被雲貞一把緊緊抱住,「呼倫,呼倫……」   保羅爺再一次學毒蛇,噴吐毒液,把呼倫瑤貶得一錢不值,「自以為是,不知所云,你那什麼未婚夫宜蘭侯,他在我大宋滿大街調戲美女,還想追我美妾,被我美妾噴了一臉兒口水,這種人,死了活該。再說了,你真以為他甘心娶你,怕還是忌憚你老子權勢罷了,看你雙顴模樣,就是個剋夫的命,你自己尋思尋思,上京城哪家少年追求你的?像是你這般拎著錘子騎馬過街,怕後面只有狗攆你罷……」   「這便叫剋夫,懂不懂?剋夫,女人沒男人追,還好意思叫女人啊?我要是你,剃髮出家做尼姑去,省得丟人現眼。」   「你你你……」呼倫瑤鼻翼翕張不止,喘著粗氣,真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被貶低的連狗都不如啊。   「錘子郡主,好威風好煞氣,哈,可惜,可惜啊……」保羅故意歎氣,「我尋思皇太后姐姐也是煩惱的很,自己這孫女就會玩錘子不長腦子,也沒個權貴宗室敢來提親,賜婚罷她還不樂意,這姑娘家嫁不掉,豈不是丟了皇家顏面。」   三句話不離錘子,保羅招搖毒蛇本質,沙漠響尾蛇一般沙沙作響,呼倫瑤被氣得眼淚水都出來了,使勁兒拿貝齒咬著下唇,唇都被咬破了。   蕭道寧看不過眼,「好了好了,有你這般說人的麼,呼倫怎麼都還是個姑娘,你堂堂大宋國文曲星敢情來我們大遼就是欺負女孩子來著。」雲貞也使勁給他打眼色示意他別說了,景教聖女和白花花垂眉抵眼不吱聲。   哼了兩聲,保羅這才住嘴,轉頭去看著耶律馨,又伸手試了試她額頭,看著佳人粉頰如火,心裡面不是個滋味……   呼倫瑤這次卻是真被保羅打擊到了,剋夫,沒人追只有狗攆,換了哪家姑娘也接受不了,哪怕她天潢貴胄刁蠻無比也沒用,這些話便沒別人敢說,也就保羅這種人了。   她眼淚兒在眼眶裡面打著圈子,終於克制不住,啪嗒一下,滴落了下來,正好便滴在雲貞手背上,緊緊抱著她的雲貞看了嚇一跳,這可是一位不知道眼淚為何物的,趕緊低聲安慰她,「呼倫,別聽他亂說……」   一使勁扯開雲貞的胳膊,呼倫瑤衝出門去,在門口不小心一跘,一下便跌在了地上,雲貞捂了嘴,趕緊追出去,剛要去扶,呼倫瑤卻又爬了起來,頭也不回跑了,隱約傳來一陣低聲嗚咽。   「得,你小子便是個女人的魔星,我算看透你了。」蕭道寧歎氣,能把箭豬一般的呼倫說哭了,天底下再沒旁人了,轉頭看了一眼愣在門口的雲貞說:「黃瓊,還是勞煩你,去看看呼倫罷,皇姑姑此刻便心情不好,可別再添亂了,馨姐姐這兒有我們呢。」   雲貞俏目看了看床邊保羅,點了點頭,快步下樓而去。   「他這張嘴啊。」白花花低聲跟文醜醜說話,「死人能說活,活人能氣死。」   正在這時候,外面下人取了藏冰來,一個小侍女捧了裝冰的木盆,「來了來了。」   「敲碎,拿湖絲裹了。」   「哎。」小侍女俏生生答應,趕緊又回轉去找東西來敲,保羅等不及,放了耶律馨臥倒,起身走過去,一掌劈開堅冰,捏成指頭大小後對那發呆的小侍女說道:「湖絲。」   「啊?哦!」小侍女手忙腳亂,還是外面伺候著的趕緊扯了一塊遞進來。   拿包了冰塊的湖絲包裹輕輕放在耶律馨額頭,保羅坐在床邊,握了她手,體內真氣緩緩傳過去。   半晌,耶律馨幽幽醒來,看見保羅坐在床邊,先是一喜,接著又看見屋子裡面許多人,又是一羞,「你來做什麼。」嗓音沙啞無比,倒是把自己嚇了一跳。   看她醒轉,站在床頭的蕭道寧長長吐氣,「馨姐姐,可嚇死小弟了,我這便進宮尋御醫來。」   「別。」保羅一把扯住他,耶律馨也低聲說:「道寧,千萬不要讓母后知道……」   想想也是,這時候讓皇姑姑知道豈不是雪上加霜,於是他低聲問:「少保,你可有把握?」   「放心,沒什麼大不了的,將養個兩三天便好了。」保羅沉吟了下,「正好,我這幾天就暫住這裡罷,把那節目排一排,你讓那個李金姬也過來。」   蕭道寧猶豫,「這不妥罷。」   寡婦門前是非多,丹東公主可不也是個俏寡婦麼,讓陳保羅這種人住在這兒,豈不是羊入虎口,朝野上下怎麼看?那大宋朝議和副使,敢於調戲太平郡主的傢伙居然暫住在丹東公主府邸,瓜田李下的,風言風語免不得有。   「有什麼不妥的?」保羅可沒想到這個,「不是你說丹東公主府上有上京最好的樂師麼?我得和人家配合配合罷,還有許多跑龍套的也得我指點,先說了,得用我使節團的禁軍,你那些人我不放心。」   蕭道寧的確也不好作主,便瞧著耶律馨,心說還是您拿主意罷,耶律馨微微帶些羞意,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這麼定了罷,耶律姐姐這身體還得我來照顧不是?別說話了,耶律姐姐可是天籟一般好嗓音,瞧現在這嗓子燒的。」保羅手在耶律馨手背上輕撫,弄得耶律馨臉上更加紅,還好蕭道寧站的角度不好瞧不見,不然也不知道會如何想。   花開兩頭,各表一支,那耶律呼倫瑤哭著出門,拉了自己照夜玉獅子馬出門便奔回自己郡主府去,回到閨房撲在床上便一陣哭,從來沒哭過的小姑娘哭起來那叫一個驚天動地,貼身的婢女胡古奴從來沒瞧見過郡主這般,想上去勸,被呼倫瑤拿東西砸了出去,「滾,都滾。」   待雲貞坐了馬車匆匆而來,瞧見胡古奴怯怯站在門口,便拿眼示意,叫她先下樓去,小侍女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從懷中摸了一份東西遞給她,「大宋使驛館派人送來的,說是副使陳大人要親自交給郡主的,婢子不敢作主……」   雲貞接了,輕聲說:「我都知道了,你下去罷。」胡古奴這才下樓。   瞧瞧手上封泥拓印,雲貞奇怪,心說保羅大哥送東西給呼倫作什麼?這兩人一見面便吵架的,真真怪了,忍不住好奇,看看外面幾個字,字體實在不堪入目,瞧了一眼便不想瞧了,心說這保羅大哥的字實在是……搖了搖頭,緩緩走進呼倫瑤房間。   「滾,滾啊。」呼倫瑤聽見腳步聲,隨手拿了東西砸出去,接著哎呀一聲,似乎九妹,一起身回轉了看,可不是麼。   使勁一擦眼淚,她坐起身來,只是依然哽咽不已,兩人關係極好,平日裡說話也貼心,此刻見了好姐妹,頓時委屈,扁了嘴巴,才顯些兒十六歲少女該有的模樣。   坐到床邊好生安慰她一番,雲貞倒是盡心盡力,好歹哄了她停下哽咽,「那死淫賊,我……我跟他沒完。」   「好了好了,別生氣啦,瞧瞧,眼睛都像桃子了。」雲貞伸手給她擦拭,呼倫瑤正好瞧見了她手上捏的書信,「這是什麼?」   雲貞這才想起,「可不是保羅大……他送來的麼,點名給你的。」   「給我?」呼倫瑤莫名其妙,接著又怒火中燒,「剛才罵了我還不夠,還要寫了來羞辱我……」   說著,她一把搶過,拆開了就看,「死淫賊,我倒看你寫什麼,送了給皇祖母,砍你的腦袋。」   裡面自然不是呼倫瑤所期望的所謂羞辱的詞句,而是一首小詞:   上京路,騰格裡,塵埃四起,照夜獅子晚唐猊。   雅魯布,秋月紅泥,再見佳人便思憶,容貌可忒。   八稜紫金小離奇,一根紅繩系擺烏提,嬌娃嗔,若統為己。   俏摩尼斯競爭稀,雨露南來,心思量,不敢期。   心怯怯,情累系司,我欲忒裡迷,好逑君子,惶惶不知意。   兩情豈能長久時?   看了這詞,呼倫瑤莫名其妙,她整天練武,哪兒懂這個?倒是旁邊看的雲貞眼前一亮,不由讚道:「好詞。」   呼倫瑤雖然不懂,但好歹宗室郡主,字還是認識的,勉強曉得點兒意思,「好在何處?不就是說什麼那天上京路上遠遠跑來一匹照夜玉獅子馬……」   這首詞乃是漢文契丹文夾雜,譬如「騰格裡」,契丹文意指天,「可忒」是無極,「雅魯布」意思是美人舞,「擺烏提」則為契丹習俗中類似漢人月老的神仙,「若統」即為福佑,「俏摩尼斯」則是誇人俊俏,「忒裡迷」是郡主,總之,這首詞契丹漢文夾雜,把保羅和呼倫瑤上京官道上不打不相識一直寫下來,詞中含有無限情意,既誇了呼倫瑤美貌打動他的心,又點出自己心有怯怯怕宋遼歷來敵國不能在一起,最後便問,我的心意你知道否?我跟你能否長相斯守呢?   不得不說,龐昱真是大才子,冒充保羅寫的這首詞唱作俱佳,而且還是契丹文漢文夾雜,隨便換一個大宋大才子來都作不出來,當真是家學淵源,腹中錦繡一團。   雲貞仔細一解釋,呼倫瑤頓時滿臉兒通紅,她什麼都經歷過,偏生就沒經歷過被人追,何況有人寫情詩?雖然那人是自己討厭到極點的陳保羅。   「不相信,他怎麼會寫這個給我?」呼倫瑤此刻便多了幾分小兒女姿態,伸手揉著腰間絲滌,白皙的臉蛋上一抹酡紅,配上哭了半天紅腫的眼睛,居然嬌羞無比,「我也不稀罕。」   「呼倫,他在詞裡面都說了,便喜歡你直爽性子,但自慚雙方身份,不敢明言,你不懂詞,不知道這裡面學問,我可能看出來,真真是嘔心瀝血之作,想必他心裡面愛煞了你,卻又不能說出口,心裡面不知道多痛苦呢。」雲貞臆斷,便好比後世小姑娘崇拜歌星偶像,便把偶像想像的無限好,似乎不用上馬桶不用吃喝拉撒一般。   「呸!誰要他愛煞。」呼倫瑤臉色愈發紅了,心中卻也疑惑起來,那淫賊當真便如九妹所說一般?接著,保羅咧開嘴巴滿口雪白牙齒笑的模樣便浮現出來,說不出的惹人討厭,「我恨都恨死他了,剛才在馨姑姑府上那般說我。」   「他那也是有外人在,不好意思開口。」雲貞替他辯解,「何況每次你一見面都要尋他麻煩,當時那麼多人,你就那麼淫賊淫賊的罵,又說他沒本事只會拍馬屁,是男人便都受不了,好男兒志在四方,誰願意被自己喜歡的人罵沒本事啊?」   雲貞這麼一說,呼倫瑤回憶一番,似乎都是自己尋對方麻煩,每次見面那人好像便也都是滿臉兒笑,頓時臉上一紅,嘴巴卻硬,「反正我跟他沒完。」   噗哧一笑,雲貞伸指一點她,「你啊你,你瞧他寫的,『八稜紫金小離奇,一根紅繩系擺烏提,嬌娃嗔,若統為己』,意思說當初一見你拎了八稜紫金錘俏麗模樣便心動了,就好像漢人月老牽了紅線,你這位嬌娃一嗔怒,他看了心裡面不知道多麼喜歡,恨不得故意撩撥你,便要看看你那生氣的模樣,能每天瞧見,便是一輩子的幸福呢……」   「不聽不聽。」呼倫瑤雙手捂了耳朵起來,羞得滿臉兒通紅。   雲貞故意不理她,大聲說:「還有這句,『俏摩尼斯競爭稀』,那是讚你仙女一般,世間無雙,這句『心怯怯,情累系司,我欲忒裡迷』,更肉麻了,我心裡面怯怯,心慌繚亂,心裡面全部裝著郡主你呢。」   一把撲過去,呼倫瑤把雲貞撲倒,「不許念啦。」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章 逼良為娼   兩人在床上一陣打鬧,鬧得翻天覆地面紅耳赤這才罷休,呼倫瑤初嘗被人追求的滋味,心中說不出的古怪,便在尋思,下次我見了他面,該如何呢?思來想去,卻不知如何是好,雲貞卻在想,保羅大哥果然好文采,可惜,字差了些,免不得遺珠之憾,真真可惜。   而渾然不知的陳保羅死皮賴臉在丹東公主府邸住了下來,柔聲安慰耶律馨好生休息,便自作主張叫了公主府邸的樂師來前院商榷伴奏。   「道寧兄,你也別在這兒湊熱鬧了,把那整條街都整理出來,太后觀賞那天務求與民同樂,方能顯得其樂融融,不過,在這四個地方……」他蹲下身體用手畫了街道示意圖,隨手點了四個點,「這兒這兒,不管什麼店面一定全部包下來,必須是咱們自己的人,我要吊威雅,千萬不能穿梆。」   蕭道寧莫名其妙,什麼威雅穿梆,保羅懶得跟他解釋,「你去便是了,把李金姬叫來,去罷去罷。」   敢情我成打雜的了?國舅爺鬱悶,看他轉頭對那些樂師說話,沒奈何,只得掉頭走人。   伸手拿了鼓錘,保羅敲了一陣鼓點,然後便瞧著那些樂師,「就這麼簡單,唯一的要求,週而復始,得敲一株香時間。」那些樂師原本以為要有什麼複雜的,結果來了就是敲一段在他們看來極為稀鬆平常的鼓點,頓時不悅,只是因為此人乃是公主跟前貴賓,不敢翻臉,但是臉色俱都不好看。   「誰會鐵箏?」他又開口詢問。   所謂金戈鐵馬,鼓乃是古代戰場上必不可少的,所謂擂鼓助威,鼓點一起,廝殺便會開始,而鐵箏蕭殺之意最濃,兩廂配合最好不過,何況他也不過抄襲改造罷了。   當初他有位台灣同學狂推崇周董,他便很不屑說這樣會創作R&B的年輕人在美國隨便一抓一大把,還因此吵了一架,大學的生活真是無憂無慮,不過後來他無意中看了《霍元甲》MTV,頓時便改變看法了,當下感歎,居然還是老祖宗的東西感染力強,似乎同學推崇的那位周同學並非一無是處,還很是鄭重找同學道歉了。   他這次便打算改編這個,用音樂劇的形式來表達,他得和那青鏡郡主李金姬互相配合,在背景音樂下演繹傾情故事,用一出音樂劇告訴蕭太后,告訴大遼國朝野,咱們要雙方安寧,要議和,不然誰也不爽。   樂師裡面有彈奏鐵箏的高手出來,保羅便拉了他,略一思索,微哼給他聽,那樂師當即彈奏出來,倒是叫保羅一陣誇讚。   下午時間很快便過去,那班樂師都是專業人才,不比保羅半路出家,尋來助威的禁軍梢子盤龍棍也舞得好,尤其寧殿直,居然號稱八十萬禁軍盤龍棍十大高手,自然要拉來幫手,此外放煙的吊威雅的當然都得自己人,蕭道寧看他鬼鬼祟祟拉了那些大宋禁軍說話,突然想,要是這小子企圖行刺皇姑姑豈不是輕而易舉?接著便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   個個安排妥當,保羅這才有空跟剛到不久的李金姬說話,前渤海青鏡郡主微微萬福,「賤妾見過陳大人。」   保羅歎氣,蕭道寧烏龜嚼大麥浪費糧食啊,微微點頭後走過去拉了國舅爺到一邊,「我說道寧兄,你啊你,真不是會賺錢的人。」   「又是怎麼了?你不打擊我便渾身難受是不是?」蕭道寧今天被他打擊的夠多,這會兒難免沒好氣。   微微一指李金姬,他問:「李金姬最值錢的地方在哪裡?」   「當然是前渤海國郡主身份。」   「請問,現在她的身上能看出郡主身份麼?」保羅便一臉兒瞧不起看著蕭道寧,「跟二十貫嫖一次還免費奉送茶圍的有什麼區別?」   這個?國舅爺語塞,看了看,唯唯諾諾,何來一點兒高貴,想必自己這段日子太壓迫過頭,很多東西灌輸了反而起了反作用,但是嘴巴上還強硬,「二十貫嫖一次你以為很便宜麼?頭牌姑娘的價格了。」   「Shit,二十貫啊,我告訴你,二十貫在我們大宋,東京小八艷打個茶圍便也要這個數字,至於四大花魁,千金堆來,看美人高興不高興,高興了請你喝杯茶,不高興,請走人。」保羅一臉兒鄙夷,臉上似乎便寫著:國舅爺你番邦小國來的罷?   被他看得心裡面起毛,蕭道寧只得打躬作揖,「得得,算哥哥我錯了,還請風月聖手陳大人指點。」   「她要怎樣,便給她怎樣,養成她原本指曳氣使的習慣回來,任何姑娘龜奴見了她得叫郡主娘娘,什麼?郡主不能叫,那叫娘娘,客人若是投訴她,讓客人去死,總之,要給所有去六葉棒槌樓的客人一個感覺,這裡的花魁乃是堂堂青鏡郡主,便是國舅爺你,看了她也請客客氣氣,不服氣啊?想一想,她日後會給你賺來多少錢。」   「你奶奶的。」蕭道寧苦笑,這傢伙簡直說透了男人的心理,公然嫖高貴的郡主,多麼刺激,「幸虧你沒在上京開妓寨,不然上京男人們的錢財豈不是要被你掏干了。」   「客氣了。」保羅嘿嘿笑,「換別人我才懶得管,也就是你道寧兄。」說著手指在袖子下面捻動。   伸手把一沓銀票塞了過去,國舅爺一臉肉疼,「萬里錢莊十足兌換,三十萬,剩下二十萬容哥哥在手頭周轉幾天,放心,少不了你一文錢。」   「哎,跟道寧兄乃是兄弟,這利息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提了。」他把銀票納入腰間,「具體哪一天,還是你來定日子,最好晚間,放出風聲去,務求人滿為患,擠也擠不動的人才好。」   「少保,你這殺人不見血的刀。」國舅爺看他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牙齒切切,「算我怕了你,六天後罷,正好佳期,上京消暑節。」   保羅這才笑嘻嘻回轉,拉了李金姬便走,「郡主請跟小生來。」   到了白花花她們居住的院落,他打橫抄起李金姬,惹得一聲驚叫,一頓腳,嗖一下上了樓,手在窗戶口一搭,翻身進去,聖女文醜醜恰好在屏風邊上剛脫了寬大外袍,裡面一身雪白絲綢,隱隱能看見肌膚,瞧見他翻身進來,下意識就摀住胸前。   滿臉尷尬把李金姬放下,保羅轉了頭去,「不好意思,純屬意外。」   「你便慣會穿牆入室,還好意思說意外?」白花花在矮塌上瞪他一眼,此刻白駝山山主慵懶地躺在地板上,一身寬鬆綢袍,胸前開口處隱約便能瞧見裡面白花花一片兒。   「還是白姐姐知道我的心思,平時老是瞧聖女姐姐一身遮掩,想偷瞧罷拉不下臉來,可的確惦記聖女姐姐,說不得,只好找個托詞了。」保羅最拿手便是借題發揮,掩飾了尷尬不說,還暗地裡奉承了白花花和文醜醜,文醜醜頓時滿臉兒緋紅,緩緩跪坐了下來,兩位明媚波斯麗人頓時相映成趣,看花了陳少保的眼。   「兩位姐姐,青鏡郡主便在這裡暫住幾日,還望兩位姐姐照顧。」保羅嘻嘻笑著拉過李金姬,李金姬臉色黯然,「賤妾不敢,亡國之人罷了,什麼青鏡郡主……」   「此言差亦,金姬姑娘千萬莫忘記了,你身體裡面流淌的是渤海王大祚榮的血脈,別人可以忘記,你卻萬萬忘記不得,還得牢牢記住,你乃是渤海國青鏡郡主,若不然,你如何照顧那些渤海姑娘?」保羅這叫激將法。   他拉了李金姬坐下,開始給對方灌輸洗腦,說得口乾舌燥,文醜醜遞來一杯香茶,溫度適中正好合意,一口喝下,當真滿口生香,「還是聖女姐姐好,惦記小弟。」說著文醜醜又羞紅了臉頰,伸手取空杯,又被那無賴藉機會揩油,小手上摸了一把,頓時大念天父說要對世人仁慈。   這邊李金姬腦子裡面混亂,保羅也不強自要求她能夠一下子想通,只是說:「只有高貴的身份,才能救助那些尚且在奴妓營裡面的渤海姑娘,郡主娘娘想想清楚。」   李金姬哭倒在地,「教教我,教教我,我一想到那些國人在奴妓營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我的心都怕得發抖。」   她被威逼看過那些奴妓營渤海姑娘的生活,想想看,要麼去奴妓營,要麼老老實實留在六葉棒槌樓,兩廂選擇,自然還是六葉棒槌樓好的多,只是,夢中常常出現那些可憐的女子哀求自己這位前郡主救她們脫離苦海。   「作上京八大名妓之首,讓那些臭男人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保羅又喝了一杯茶,「一個交際能力驚人且身份高貴的美人,可比什麼高官權貴的妾室來的有權勢的多,因為有一種東西叫影響力。」   「你若是願意,六天後,我就能讓你成為上京最耀眼的姑娘。」保羅很認真看著她,「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找個良家嫁了,我保管能贖你出來,這一點我還是能做到的,你好好想一想。」   白花花不悅,這不是逼良為娼是什麼?「少保,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無情的?」   「大姐,這世上有公平麼?」保羅無奈,渤海國都滅了,身為渤海國末代王孫,這點覺悟都沒的話,枉自十五世渤海王了,地位越高,責任便越大啊,論可憐,這世上可憐的人太多了,難不成自己去作救世主?我可是已經給了仁至義盡的法子了。   「好了好了,咱們不談這個,先吃飯成不成,我可是前胸貼後背了。」保羅耍賴。   各自心思的四人在下人送上酒菜後默默吃喝,外面業已完全暗了下來,湖面上微風徐來,樓上頓時為之一爽。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一章 貞操衾褲   隨便吃了些東西後保羅爺假意兒說可憐我也沒個住的的地方,幾位姐姐開恩,晚上便讓我睡樓下罷,白花花被他故意裝出的小媳婦姿態弄得沒脾氣,笑罵道:「你若敢偷上樓來,看看這是什麼。」說著手在旁邊一掩,露出個暗紅色古怪東西,保羅看看,倒有些像是戴在頭上的頭盔內襯,幾根鐵帶子撐出一個半圓形來。   他好奇伸手去摸,沒曾想那東西「啪嗒」一聲突然從上面帶子處彈出個夾子來,若非他縮手快,怕要連手指都被夾斷,頓時嚇得臉色發白,Shit,敢情是貞操褲啊,還是帶機關的,果然,傳說古波斯國用女子做太監,波斯王便令巧手匠人打造貞操褲給那些美艷的女太監穿著,除卻自己便沒人能打開。他想想若是自己偷偷摸摸……頓時一頭冷汗。   「怕了罷。」白花花看他臉色難看,頓時掩口笑,旁邊文醜醜和李金姬都臉紅起來,大約也知道了這是什麼東西。   支支吾吾半晌,他突然問:「你沒給聖女姐姐也弄一條穿罷?」頓時旁邊文醜醜臉頰燒成晚霞,這是什麼話,真真混帳透頂了。   「你以為這是鳳頭釵路邊隨便買的麼?」白花花惱怒,自己這番試探,居然他便問醜醜穿了沒,難道自己一絲兒魅力都沒?大多數美女便都是這樣了,你要不招惹她罷,她便說你沒眼光,你要招惹她罷,她又要說你無禮甚至非禮。   「也沒什麼稀罕,我若做,保管更加精巧,成本還能降低到大家閨秀們都能買的起。」保羅爺喝了口酒,「到底是番邦小國出來的東西,不足掛齒。」   白花花被他貶低,卻沒功夫生氣,頓時被「成本降低到大家閨秀都買的起」這句話給吸引住了,「當真?」   「當真。」   「那,你來做,我每月出錢……十萬貫。」白花花頓時開價,且是個嚇唬人的高價,只要能作出來,白駝山揚州總店還怕賣不掉?揚州府那地方,繁華甲天下,更是江湖淫賊們的大本營,風流才子的聚集地,滿地兒跑的不是才子便是淫賊,姑娘們的墮胎率高達十分之一,若有了這個,還怕不發財麼?   「白姐姐,你便開百萬貫來,小弟也不做。」保羅放下酒杯,似笑非笑。   白花花一挑眉,接著噗哧一聲笑了,這位可不是風月班頭花叢魔王麼,指望他做這個,自然是……她忍不住伸指虛空一點,「都忘記了你便是個淫賊出身,還是個最大膽最混帳的淫賊。」   她說這番話不比呼倫瑤,呼倫瑤罵淫賊,那是真罵,可她說來,偏偏帶著些兒調笑,自然保羅也不會生氣,「其實,我若真做了,保管白姐姐你虧到要當衾褲才能開我的薪水。」   低啐了一口,白花花有些不明白,怎麼會虧呢,便拿妙目看他,期望能有答案。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說『有女懷春,吉士誘之』,白姐姐真以為這東西做出來會有市場?」保羅很厚道給出了答案,頓時,三女同時低啐了一口,真真狗嘴吐不出象牙,難不成女人便都那麼賤?   「瞧瞧,還不服氣,聖人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你真以為人的情慾可以靠這個鐵衾褲擋住?」保羅一口喝了杯中酒,站起身來,「我要去瞧瞧耶律姐姐,幾位慢用了。」   他花頭精十足,一番話在幾位美人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日後免不得發芽,此刻自然不需要仔細解釋,當然是離開為上,讓她們自個兒傷腦筋去罷。   下了樓,他往樓上看了看,恣意一笑,嘿,跟我保羅爺談這個,真真作死。   丹東公主府邸,明顯守衛加強,黑暗中不時能看見兵刃在月色下的閃光,此外一對對明哨四處遊走,看見他後俱都行禮,想必是有人吩咐過了。   到了耶律馨的院子,他卻被擋駕了,幾個侍女便說,公主精神倦怠,此刻已經歇息了,還請公子明兒再探望罷,保羅說了好幾句,可惜那些侍女死活不肯讓他上樓,怏怏不樂,只好回轉,到了院子門口,他眼珠子一轉,四下看看無人,嗖一下上了圍牆,再起騰身飛起,落在了最高處的假山上,耶律馨的閨房內暗淡,燭影搖紅,窗戶上便影著人影。   如貓一般縮了身子,他潛下身體慢慢在假山上行到最高處,那前面恰好一顆大樹,樹上恰好正對耶律馨閨房窗戶,一個大鳥盤旋落在樹上,手一勾搭在樹枝上借力,輕輕巧巧落在了房簷,嗖一下倒掛金勾,整個身子如蝙蝠一般掛著,恰好能隱約聽見裡面人說話。   「公主,該歇息了,別累著了身子。」說這話的顯然是個貼身侍女,「陳公子已經走了,婢子就不明白了,公主怎麼便不肯見他呢,明明您……」   「莫裡耶……」耶律馨嗓音依然有些嘶啞,語氣很不高興,那被稱為莫裡耶的侍女趕緊便說:「婢子多嘴,是婢子不好,公主,您別生氣啦。」   蝙蝠般倒掛著的保羅爺心說敢情耶律姐姐心思亂了,自己到底要不要進去呢?   說實話他對這位耶律馨姐姐還是很有好感的,畢竟是青春期偶像,那張臉蛋,活脫脫夢裡十三姨,說沒想法,誰相信?但是,對方堂堂遼國公主之尊,且還是守節數年的貞潔小寡婦,自己在大宋兩個公主尚未搞定,再來,真夠湊一桌子公主打麻將了,何況也沒遼國公主嫁去宋國給一個小小的直秘閣侍講做小老婆的道理啊。   左思右想,他便也有些煩惱,抱著胳膊便吊在那兒左右搖晃,心說耶律姐姐若不是公主就好了。   正在胡思亂想,那窗戶「茲呀」一聲開了,小侍女一眼看見面前掛著一張人臉,嚇得小臉蛋發白,頓時發出一身慘叫,這慘叫在深夜格外滲人,頓時四下一陣衣甲兵器聲音。   保羅嚇了一跳,翻身進去,一把捂著莫裡耶的嘴巴,「別叫別叫,是我。」接著尷尬看了床上耶律馨,「那個……耶律姐姐。」   這邊耶律馨看見他,頓時臉上眼色變了幾變,這時候外面鬧哄哄,侍衛下人便要衝進來,她趕緊大聲說:「沒什麼,莫裡耶瞧見一隻老鼠,都退下罷。」保羅聽了一臉兒鬱悶,敢情我成老鼠了,再想想,可不是麼,蝙蝠嘛,飛天老鼠。   深吸了幾口氣,耶律馨故作鎮靜,輕聲說:「你還死死摟著莫裡耶做什麼?」   尷尬放手,他慢慢走過去,小侍女咬著唇,反手把窗戶關上,心說這位大宋朝的陳公子可真夠大膽的,居然穿窗戶。   「你還來做什麼?」耶律馨看他越走越近,心兒忍不住砰砰跳,公主能撇下自尊,只能是在某種特定環境下,譬如昨天被刺殺那會子,沒了那環境,總要故意遮掩,這世上最會假撇清的首先便是皇室、貴族。   「我可不是擔心你麼。」保羅在床邊坐下,伸手試了試她額頭,「還好,就是有些冷汗。」這笨蛋卻不知道,那是因為丹東姐姐心裡面緊張,方才出了一身兒細密的冷汗,若是被下人看見房裡面有男人,怕第二天整個上京城都知曉了,還怎麼做人?   「你別動手動腳的。」耶律馨側臉兒讓了讓,「一絲兒規矩都沒,你們漢人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麼。」   她這話一說,保羅愣了愣,心裡面頓時有些酸漲,敢情我自作多情了,一時間,房間裡面沉默下來,小侍女便站在窗戶口,莫名其妙瞧著,她是耶律馨貼身侍女,明明昨夜公主昏迷,叫了一夜對方的名字,下午便也還好端端的,此刻怎麼?她卻不曉得,這男女間心思變化最快,加上兩人身份懸殊,多一刻,便要多一刻的變數,豈是她小姑娘能明白的。   「倒是小生失禮了,還請公主莫怪,小生這便告辭。」保羅起身,微微一禮,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耶律馨頓時胸中一痛,這冤家,我該如何是好?我便肯嫁他,哪裡那般容易,可憐他為了救我傷了腎髓……我真是個無恥的女子。   她芳心大亂,柔腸寸斷,一時間,眼淚兒忍不住滾滾下來,抱著膝蓋低聲抽泣。   你要我怎樣?厚著臉皮去求母后賜婚麼?我那麼多年便也熬過來了,你為什麼要來大遼啊?我恨你,恨死了。她心中大喊,哭得梨花帶雨一般,「你這麼走出去,我以後如何做人?你倒好,回轉大宋了,我呢?」   保羅怔了怔,人在門口止步,慢慢回身,看著她在床上抱著膝蓋低聲抽泣,一時間心也軟了,歎了口氣,又走了回去,低聲說:「是我欠考慮了,公主請容我再待一會兒,我再從窗戶出去就是。」   耶律馨便在床上低聲哭泣,莫裡耶想上去勸解,又不敢,保羅無奈,從懷中摸了一條手帕過去。   正在心思繚亂感懷身世,耶律馨眼前一條雪白手帕出現,接著那人低聲說:「說來說去,都是我的不該,公主勿要傷心了,明日我便回轉使驛館,總是不能再打攪公主,只是您身子尊貴,哭壞了可就罪過了。」   聽他語氣越來越疏遠,耶律馨心中便如根根針扎,淚眼迷離轉頭看去,心中迷茫,為什麼?我不過跟他幾面而已,即便以前夫婿過世,也沒這般傷心的,難不成他便是我命中魔星?   那眼淚兒失控一般汩汩流淌,保羅被她淚眼滂沱一看,憐香惜玉的心思又動了,捏著手帕便過去給她擦拭。   手帕溫柔在臉頰上輕輕擦拭,耶律馨再也忍不住,一下挑起來撲在他懷中,死死摟住了他,「你不撩撥人便難受麼?我恨你,恨死了。」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二章 烈焰焚身   伸手摟著美人在懷,保羅低聲說:「我便也患得患失,不知道該如何相處,多看你一眼便也覺得褻瀆了,可又忍不住……」他雙手輕輕從美人兒背上滑下,慢慢落在腰肢上,觸手柔膩異常,當然柔弱無骨可堪一握小蠻腰,一時間,氣息也粗了些起來。   耶律馨頓時一顆芳心又喜歡,又羞澀,情郎便在自己耳邊喘氣,熱騰騰噴在耳朵上,一顆心便要飛起來一般,原本就還在病中,這會兒似乎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軟軟地,全靠情郎抱著才沒癱軟下來。   「你……你可是哄我……」耶律馨問了,只覺得心跳加快,怕他說出讓自己傷心的答案,一伸手,又掩了他嘴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我說的便都是誓言,只要你喜歡,我永遠便陪著你,你想去哪兒,我便陪你去哪兒……」   她一邊說,珠淚兒滾滾落下,「只要你喜歡,我永遠陪著你。」說罷自動奉上香唇,冰冰涼涼,沾著微鹹的淚水,使勁兒吮吸著情郎雙唇……   那小侍女莫裡耶在窗戶旁看了,站也站不住,只覺得面紅耳赤,兩股間顫顫,心跳加速,退了兩步靠在牆壁上,軟軟滑下,膝蓋便緊緊夾在一起,雙手捏著裙角,手背上青筋一現……   要說保羅做戲,當真有一些,情聖沒一個不是天生會演戲的,但的確也便有些真話在裡面,所謂假作真來真亦假,他想自己的確不應該招惹丹東公主,自己青春期的偶像啊,就好像他所說,多看一眼也覺得褻瀆了,問題是,幾次接觸,愈發迷戀跟偶像打交道的滋味,若是青春期春夢成真,那該當如何滋味,心魔繚繞,當真是難以克制。   此刻耶律馨自動送上香唇,一時間,保羅爺腦中轟然,迷迷茫茫不知身在何方,似乎自己還是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工程學院的學生,看完了《黃飛鴻》在床上做了個年輕人做的春夢……   津津香舌吐來,他吸住,絞扭,又度了自己舌尖過去,兩人一下子便如乾柴烈火碰在了一起,保羅雙手慢慢滑下,在香臀上撫摸輕捏,耶律馨喉間發出細若簫管般的呻吟,一雙藕臂緊緊繞住情郎脖子,踮著腳尖去吮吸,心中混亂一片,不管了不管了,前面便是懸崖,跳罷……   一時間房間內便只有喘息聲,保羅的,耶律馨的,還有蹲在牆角小侍女莫裡耶的,淫靡的氣氛頓時升起。   「你這冤家,你是我命中魔星麼!」耶律馨雙唇雀啄一般在保羅臉頰上四處吻落,「你讓我心便也碎了,我恨你,恨你,可我也愛死你了……」她嬌軀滾燙,臉頰酡紅,業已不能克制,十幾年情慾突然爆發,豈是可以小瞧的?便如她心中所想一般,前面哪怕是萬丈懸崖,便也奮不顧身跳下去了。   保羅爺一下子便雄心萬丈,小保羅蠢蠢欲動,雙臂一緊,差一點兒把耶律馨小蠻腰也給勒斷了,探首含住懷中美人耳垂,含含糊糊說道:「我可不也是……」   耶律馨被小保羅頂住,差一點兒便癱了下去,要死了,那滾熱堅挺死死頂在自己小腹,碩大的形狀都能感覺到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兩人氣喘吁吁,忍不住便去褪對方衣裳,耶律馨剛把保羅外袍脫了,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他不是傷了腎髓麼?怎麼?頓時便從情慾中驚醒了。   「你……你等會……」她使勁兒推保羅,問題是保羅爺此刻……用一句通俗的話說,精蟲上腦,男人這時候和野獸沒什麼區別。   使勁兒推了幾下也沒推開,她又羞又惱,忍不住狠狠在對方肩上一口咬下,保羅體內易筋經頓時生了感應,倒把她牙齦震得切切生疼,但保羅也被一口咬清醒了,被她使勁兒一推,騰騰騰退開了三步。   「你……你不是說傷了腎髓麼?」   呃!保羅這才想起這個問題,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看他不吱聲,耶律馨頓時氣惱,敢情全都是假的,這冤家,居然拿這個來哄人……   這種心思並非難以理解,她的心思是接受保羅了,可畢竟十幾年貞潔,身體依然有抗拒,這便好像有些女子,可以自慰,甚至使用性商品,但萬萬不肯接受男人一般,又好像一些女人出去偷情,什麼都干了,就是沒讓男人進入特定的地方,似乎這樣便不是背叛自己男人一般,總之,女人的心思,難猜著呢,差池一步,便差池萬里。   看保羅不吱聲,她心裡面也不知道什麼滋味,喜歡?喜歡什麼?氣惱?又氣惱什麼?   你解釋啊,我聽的,我懂的,她直愣愣看著保羅,唯一一絲公主的自尊糾纏在心底,再拋開,便什麼都沒了,只期望保羅厚著臉皮來摟住自己解釋,可那冤家就那麼站著,連動也不動一下。   等了半晌,耶律馨臉色從期望變成了失落,手足冰涼,原來,他只是哄我想玩弄一番,頓時恨不得一頭碰死,死了才好,死了乾淨,省得在他跟前丟人,什麼臉面都沒了,平白叫他笑話,下賤的女人,隨便哄一哄,便自薦枕席……   臉色平靜緩緩彎腰撿起四海袍,她走過去披在保羅身上,低聲說:「等此間事了,你就回大宋去罷,別在回來了……」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面似乎在滴血。   保羅想開口,卻也不知道如何說話,想想也是,難不成真的拐帶她去東京?槿兒怎麼看?蓉娘阿蠻她們怎麼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拐了就跑?談何容易,此刻宋遼議和在即,自己把人家公主,且還是守寡多年的貞潔公主拐跑了,遼國朝野顏面何在?恐怕第一件事情便是滿世界追殺他陳保羅,然後殺氣騰騰大軍壓境。   事實便是事實,冷靜下來想想,這種情況便是最可能發生的,哪怕他再討得蕭太后喜歡,也改變不了這事實,留下來做駙馬是一說,可拐跑人家公主可又是一說了。   兩人此刻冷靜下來,同時便都千頭萬緒,雖然便近在咫尺,可距離頓時遙遠起來。   保羅爺口中乾巴巴發苦,舌頭在口中攪動,好歹嚥下一口口水來,低聲說:「對不起……」   慢慢走到窗戶邊,那小侍女蹲在地上還不知所措,他推開窗戶,轉身看看耶律馨,外面月色不錯,可房裡面人兒卻面貌憔悴,心中一痛,手一縮一探伸進袖管中,腳下一頓,身子便如大鳥一般飛了出去,耶律馨緊緊幾步撲到窗前,看他雙手在那樹上一拍,整個人竄向更加高的高處,似乎便要往月亮裡面飛去……   纖纖素手一捂嘴唇,珠淚兒緩緩滑落,她慢慢跪坐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死灰復燃的一顆心宛如滑落十八層地獄一般,冷得刺骨。   話說保羅爺回到白花花那邊,便有侍女領了他在樓下房間,接著便要服侍他梳洗寬衣,他心頭煩悶,揮了揮手讓小姑娘出去,獨自一人坐在床邊,一時間也是唏噓不已,他膽大是膽大,但並非不知好歹恣意妄為,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他便心裡面清楚的很。   男人其實就是長著鬍子的小孩子,這話不知道是哪位哲人說的,極有道理,這時候,保羅爺便開始想家了,東京城的風花雪月,東京城的美食街坊,自己的武館弟子,還有,深愛自己的那幫美人……   「誰說老婆是別人的好?真真混帳話。」保羅爺鬱悶,和衣躺下,一揮掌,滅了蠟燭。   他翻來覆去,一忽兒想到趙槿嬌羞的臉蛋,一忽兒又是蓉娘溫柔,一忽兒又是阿蠻撒嬌……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只是小保羅卻不老實,易筋經伸筋之術若沒少林寺禮佛心法,當真霸道無比,一旦動了心思,如何能克制得下。   要不,上去找聖女姐姐?他迷迷糊糊便想,接著,白花花的貞操衾褲頓時跳了出來,那機關卡嗒一聲忒是嚇唬人,彷彿便夾斷了什麼,想想還是老成些罷了,須不能太過火。   惹火上身,作繭自縛啊,他歎氣,又翻了個身。   正在輾轉反側,門外一聲輕響,接著門被緩緩拉開,似乎便有人踮著腳尖兒走了進來,保羅一激靈,Shit,精蟲上腦,居然這才聽見,內功修為白練了,下意識便一起身摸了科爾特出來,「誰?」   黑漆漆的房間,那人不說話,站在了門口,聽呼吸,便知道沒武功修為,保羅這才放心,緩緩收了科爾特起來,「青鏡郡主,這麼晚了,有事麼?」   黑暗中李金姬眼睛眨了眨,怯怯問:「你怎麼肯定是我?」   保羅失笑,難不成自己真的就亂了方寸什麼都不曉得了?他起身拿了火折子要點蠟燭,火石剛擦亮,李金姬低聲驚呼,「別……」   電火石光間,保羅業已看清楚,李金姬只是身上披了一件絲織袍子,裡面便什麼也沒穿,只見雪白一片,頓時口乾舌燥起來,他好不容易克制下的真火便如被一鍋油淋了,熊熊燃燒起來……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三章 到底誰騎了誰   火星一閃而沒,房間裡面頓時回歸黑暗,只有李金姬細微的喘息聲和保羅爺略顯得沉重的呼吸,兩人都沒說話,便感受著這份曖昧情緒。   半晌,保羅突然說:「青鏡郡主是準備拿清白的身體來交換未來的幸福?」   「不。」李金姬被他一句話觸怒了,頓時回到了指曳氣使的郡主時光,「我看上什麼便要不到,為什麼一定是你……」   「因為只有我能幫你。」保羅低笑,緩緩走了過去,頓時,李金姬感覺到了黑暗中噴來的氣息,熱熱地貼在自己臉上,顯然對方低下頭來,她無懼,抬頭對視,黑暗中只能瞧見一雙眼睛。   他是在欺負我,想要減輕罪惡感,李金姬如是想。她是在放縱自己,做鳳凰涅槃前絢爛的燃燒,保羅如是想。   兩人對視了便只一小會兒,突然便死死吻在了一起,活色生香地絞扭在一起。   「你肯要我麼?」李金姬突然推開他,臉頰上儘是通紅一片,胸脯不停起伏,而對方的一隻手依然覆蓋在上面。   「你敢給我麼?」黑暗中保羅低聲問。   李金姬不說話,大無畏地解開袍子的束帶,絲織的袍子頓時滑落在地,嬌軀傲然挺立,不得不說她貴為渤海郡主保養極好,渤海亦是遊牧民族出身,她閒來騎獵,渾身肌膚彈性十足,奢華的牛奶浴讓她肌膚柔滑如緞,該翹的地方便翹,該細的地方便細,全身一絲兒贅肉也無,甚至背後因為緊張而略略勃起兩條細微的背肌來。   果然好身段,保羅輕輕撫摸,聽著黑暗中佳人喘息,尤其是腰肢背後兩條隱約背肌,想必是騎馬騎出來的,擁有這樣的背肌腰肢力量極強,扭動身軀便也會活力十足,春灣雪股腰肢如蛇,當真是極品身段,女中翹楚。   「別把我想得那麼下賤,我只是想……只是想把自己保留了十八年的清白身子給一個自己不討厭的男人。」李金姬話語中帶著些兒哭腔,想必明悟了自己的宿命,一伸手,摟住了保羅的脖子,「求你了,把我珍藏十八年的東西拿去,我不想把唯一珍貴的東西和齷齪骯髒的金錢聯繫在一起,讓我留一段美好的回憶,好麼?」   若是有這般美女如此跟你說話,你會如何?   手上一緊,保羅便把佳人帶進懷中,嘴唇覆蓋在了她尖尖的下巴上,一隻手輕輕揉捏。   李金姬渾身滾燙、顫抖,情不自禁發出微微嗚咽,伸手緊緊摟著他頭,「別憐香惜玉好麼?我們渤海國的姑娘不是你們漢人姑娘,我們喜歡強壯的男兒,哪怕你像是契丹人劫掠我們渤海一般……」說著,眼淚兒滾滾而下,「再烈的馬,終究會被好騎手騎上的……」   她這番話不知道是自憐還是自白,說完後使勁兒往保羅懷中一撲,吻便如雨點一般落下去,正是:   雨將雲兵起戰場,花營錦陣布旗槍。   手忙腳亂高低敵,舌劍唇刀吞吐忙。   兩人很快便赤裸裸面對,李金姬跨坐在保羅腰間,赤紅了粉頰,當真是星眸含俏,雲鬢籠情,惶惶不知前因後果,一雙纖纖玉手卻依然大膽捉了小保羅在手,只是小保羅個頭太大,兩手掌握不得,沒奈何,上身傾倒,怯怯抬起香臀,然後緩緩坐下……   剛坐了一小半兒,頓時痛得珠淚兒滾滾,咬著唇,她低眼瞧去,黑暗中那人眼光明亮,如水一般清澈,心中微微一痛……這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指腹輕輕在她眼瞼下擦拭,接著那人便柔聲說:「心痛麼?」   她聞言頓時心中一酸,這人……怎麼便把自己心思瞧得透徹?果然是漢人中的文曲星,天上的星宿下凡,可惜,自己福薄……一狠心,香臀微翹了些,接著狠狠壓下,頓時,一根滾燙的東西刺進了小腹深處,好像要把身體撕裂開來一般。   「郎,這一夜,金姬是你的。」她垂淚,狠狠悸動身子,便好像第一次學習馭馬,那馬兒一次次把她拋下來,她咬牙切齒又一次次跨上馬去……   保羅一挺腰坐起,雙手摟住她滑膩且彈性十足的腰肢,輕輕吻在她唇上,一股真氣吐過去,雖然李金姬讓他不要憐香惜玉,可他又怎麼能不憐香惜玉。   過了好片刻,李金姬才從那切膚之痛中舒緩,楊柳腰肢輕搖,背肌一崩而現,從腰肢一直到肋下,口中香舌吐出,使勁兒摟著保羅,低沉的喘息業已克制不住,慢慢轉變成了細若簫管般的呻吟,雪白的身子在保羅雙手相助下前後上下顛動不已,胸前雙丸跌蕩起伏,喉間呻吟如歌如泣。   只見:   春風生綺帳,月色照蘭房,鸞鳳輕跨郎,光瑩可人腸。力怯巫雲散,嬌軀魂斷陽台上,情郎上馬再舉槍,高唐雲雨夢,渤海美羔羊,輕將白綾拭海棠,箇中滋味更匆忙,雙雙誰癲狂?不是情郎,卻是情娘。   兩人一番盤桓大戰,當真遂了互相心願,李金姬渾身香汗,如斃了一般趴在保羅爺身上,此刻業已半夜,月兒高掛,月色便從窗外進來,但見她手足動也不動,半側著臉兒匍匐在保羅胸膛上,鼻翼翕張不已,鼻尖上還細密一層汗,一雙俏目半閉著,只看見眼睫毛輕微顫動,半個溫軟新剝雞頭肉擠壓在一側,渾如初出鍋的羊乳酥(一種羊乳加白面做的饅頭)一般。   「後悔麼?」保羅輕輕撫摸著她滑膩的背脊,她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又把臉頰貼在了赤裸胸膛上,伸了素手輕輕撫摸,雙指在上面打著圈兒。   享受著這愛慾後的滿足,片刻的寧靜,半晌,李金姬羞怯低聲問:「我怎麼一些兒都不累?只記得剛才你口中吐來馥郁芬芳,似乎催情藥一般……」   保羅噗哧一笑,敢情少林寺護寺心法易筋經成了春藥,要是師公歐陽忠惠知曉,不知道會如何惱怒,他伸指在李金姬瑤鼻上輕輕刮了一下,「真真是豬八戒吃人參果——糟蹋了仙家寶貝,那可是江湖上六大神功之一的少林易筋經真氣,最能養人,滋補元氣,我是看你初嘗人事,捨不得……」   李金姬怔怔,突然垂淚,嗚嗚咽咽哭了起來,「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保羅伸指輕拭她眼角,「可別哭了,別忘記了,你是渤海國青鏡郡主,這個事實誰也無法改變,記住,這話是我——大宋朝的文曲星陳少保說的。」   李金姬在月色下瞧著他如水眼神,當真是柔腸百結,突然湊過唇去,「我還要……」   這番滋味又不同剛才,有分教:   春色太癲狂,哪兒管得殘妝,紅蓮雙瓣瀝瀝草,牡丹含露涓涓,銷魂花房映波光,搖拽花心不倦。柳腰玉股盡展現,風流郎輕擔腿上肩,馬蹄翻飛不已,蝶翅翩翩,往來許多酣戰,俏人兒求饒:郎,奴身酥骨散。   李金姬雲鬢散亂,香汗津濕,連動彈一下小指的力氣都沒了,癱軟在保羅懷中沉沉睡去,保羅爺一手枕頭,看著窗外月色,歎了口氣。   第二天,他好睡正濃,冷不防被人搖醒,睡眼惺忪間便瞧見國舅爺一張臉湊在跟前,嚇了一跳,一骨碌爬了起來,「Shit,道寧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蕭道寧眼睛瞪得老大,「少保,哥哥我對你怎樣?你倒是好啊,就這麼把青鏡郡主紅丸盜去,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啊,好,真真好……」   保羅還要狡辯,國舅爺一瞪眼,「我剛進來便瞧見一對狗男女,差一點兒便得了紅眼病……」   「Shit,你這是什麼話。」保羅伸手拽衣褲穿上,「我先收點利錢行不行?看了我身子我還沒找你收錢呢。」   蕭道寧看著他,突然苦了臉下來,「我說,你就不能憋幾天,難不成這頭籌哥哥我會拔了去,遲早不是你的?上京八大名妓哪一個不是清倌人出身?這下完了,我還賺什麼錢啊。」   「得得得,瞧你那樣,我看皇太后姐姐病了你也不帶這麼傷心的。」他起身套上四海袍,「什麼上京八大名妓,在我保羅爺眼中全是渣啊,你們這些男人,以為女人賺錢非得靠賣身子麼?不是我瞧不起你們契丹人,你們便根本不懂什麼叫名妓。」   「日他娘,你就吹罷。」國舅爺火氣大了,「不賣靠什麼賺錢?難不成玉石雕的?金剛石鑲的?看看便要給錢?」   「哎,道寧兄這句話說的便對了,看看便要給錢。」他沖外面喊了一句,「那個誰,打水進來服侍。」   外面侍女打水進來,保羅爺接過用來漱口的楊柳枝,揚了揚給蕭道寧看,「瞧瞧,你們便還用這玩意兒漱口,知道大宋用什麼麼?象牙上植馬尾,沾青鹽漱之,還敢不承認落後,論騎兵,你們大遼天下無雙,論別的,你們可就差遠了。」   蕭道寧要被他活活氣死,扭頭過去懶得理會,他把楊柳枝伸進口中一陣擦,含含糊糊說:「等著,且聽我給你細細道來。」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四章 金翅甲出世   待他梳洗完畢,拉了蕭道寧要坐下,國舅爺生悶氣,甩手不理,保羅爺哈哈笑,「道寧兄這番做作可像個姑娘,只是小弟我不喜歡兔子……」   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蕭道寧這才坐了,「狗嘴吐不出象牙,他奶奶的,我怎麼就跟你做了兩同兄弟,真真是上了賊船。」   「我這麼跟你說罷,女人的身體不是橡皮艇,咳,你也不知道橡皮艇是什麼,說了白搭,這麼說罷,有一句話聽過沒?」他翹起二郎腿,一副得意模樣,臉上便只差寫著:來求我啊,求我我便說了你聽。   「還跟哥哥我拿蹺了。」蕭道寧一腳踢他,「有話快說,有屁便放,不然你那二十萬哥哥我賴定了。」   嘿嘿笑了兩聲,他這才慢慢說了一句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蕭道寧疑惑,仔細尋思尋思,似乎便也有些道理,只是……當真便如此?   「我來問你,那位蕭觀音奴姑娘……」   保羅剛說,蕭道寧沉了臉下來,「敢情你要羞辱哥哥我不成?的確,我喜歡她,可她沒好臉色我,我沒你那般本事,能哄得她第一次見面便那許多話。」   「瞧瞧,吃醋了不是。」保羅伸手搭肩,「你敢說你府上便沒美人了?」   蕭道寧長歎,「美人便有,只是,便沒那滋味啊,我房裡面女人招手就來,免不得沒趣,我是看見觀音奴沉了臉蛋趕我走便心裡面喜歡……眼瞧著就要被你這錘子……好端端牡丹花就要被你這牛嚼了去,不甘心啊。」說著免不得狠狠瞪他一眼,「你若是想玩玩就罷,我可跟你不客氣。」   「著啊!」保羅使勁兒一拍他大腿面,拍得他齜牙咧嘴,「若是她跟一般女子一樣,哭著喊著要嫁你國舅爺,你還這般麼?所以說,男人全部便是賤骨頭,這便是偷不如偷不著,最好看的花永遠是那朵自己摘不到的花……」   他這番話,伺候的侍女自然想笑不敢小,只是門外卻噗哧一笑,接著白花花便俏然站在門口,眉花眼笑,「少保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連男人便都是賤骨頭這個道理都懂……」   蕭道寧好不容易轉過來彎兒,想想是這個理兒,但是面子上不好看,總要抖抖國舅爺的派頭,「我不管什麼摘得到摘不到,總之,上京消暑節你得給哥哥唱一齣好戲,不然,哼!有你好瞧的,我賴死賴活也得讓呼倫那母老虎嫁你,哭死你這錘子……」   他說完起身出門,撂下一句話,事情便都交由你辦了,銀錢不夠自個兒先墊著,哥哥我不伺候啦。   白花花眉梢輕佻,似笑非笑,「惹火上身了?」   揉了揉額頭,保羅苦笑,「還不是白姐姐你那貞操衾褲惹的禍,不然我豈不是摸到你房間去,哪兒來這麻煩……」   呸!白花花俏面飛紅起來,使勁兒啐了一口,不好意思再說下去,轉身出門。   接下來幾天,保羅爺便訓練那些禁軍,如何跟了節奏舞動梢子盤龍棍,又有哪些兒講究,還得教李金姬清唱,兩廂配合免不得眉來眼去的,青鏡郡主心中愈發苦了,卻得強裝笑臉,又借了聖女文醜醜項上項圈來戴,好歹要讓李金姬嗓音能在千萬人面前唱出名堂。   這番好忙,忙得他顧頭不顧□,好歹忘記了些跟丹東姐姐之間的煩惱,只是他卻不曉得,耶律馨每日便在院中聽他歌喉,白花花文醜醜不時還去看望,她假意兒問些進展,其實芳心怯怯,恨不得便飛到情郎身邊曲意奉承,只是拉不下面子來。   這天下午,他帶著一干禁軍穿戴整齊,操練了起來,當真是精神抖擻,那一身武將服繁複無比,黃金燦燦,頭上鎦金鳳翅冠,雙肩獅子吞肩獸,胸前大鵬雙展翅,腰上黃金單圍胯,下面四葉玲瓏甲,腳上一雙金色寶相織錦靴,手上一桿丈二長鴉項拐子槍,槍桿通體漆成金色,槍纓一蓬白色犀牛尾,舞動起來金光燦燦,一點白星飛舞,真真是天神下凡一般,惹得幾十個禁軍鼓掌叫好,「陳大人當真是武曲星下凡。」   一番操練完畢,李金姬拎了裙角跑過去,手上一把絞了的熱毛巾,墊了腳尖便給他臉頰上擦拭,星眸中柔情無限,那為首的寧殿直便起哄,「陳兄弟,你倒是好艷福,弟兄們可眼饞得緊。」頓時又是一陣哄笑,李金姬臉上嬌羞,卻大著膽兒繼續擦拭,總是心疼眼前這取走了自己十八年清白身子的男子滿臉汗水模樣。   他這邊眉來眼去,院子外面一座假山上,丹東姐姐偷眼看了,心也碎了,恨不得給他擦汗的那人是自己才好,使勁兒咬了唇,眼眶裡面眼淚水兒打轉,只覺得一顆心被針刺了一般,一縮一縮抽痛不已。   「公主。」她跟班的小侍女莫裡耶怯怯低聲,「您老是這般,哪兒成事啊,真喜歡他,便求皇太后老人家賜婚就是,皇太后最心疼您了,一說保管便成。」   你這丫頭懂什麼,耶律馨心痛,手扶了假山石輕微喘息,他啊,便如大鵬金翅鳥一般,誰能羈留他那一顆心,長痛不如短痛,免得將來更加苦楚。   「我眼睛裡面進了風沙,扶我下去罷。」丹東姐姐假意兒揉眼,莫裡耶趕緊扶了她,兩人慢慢下了假山。   這邊保羅爺操練完畢,便拉著一干兒郎訓話,「弟兄們,此次關係我大宋顏面,好歹盡心盡力,此間事畢,小弟我私人掏腰包,每人五十貫錢……」   「便沒錢咱們也要盡心盡力的,能跟陳大人辦事,兄弟們都歡喜得很,敢不賣命?」便有人表忠心,跟陳大人做事多爽,有吃有喝有面子,跟那龐昱龐大人,可憋屈,四處權貴求爺爺告奶奶一般上門點頭哈腰的,當真男人的脊椎骨都酥軟了。   「這話怎麼說的?皇帝還不差餓兵……」保羅笑嘻嘻跟他們聯絡感情。   正說話著,丹東公主府上太監來報,說門外有位蕭姑娘求見,說是跟保羅爺有約。   蕭姑娘?保羅一想,敢情昨兒忘記去取那定做的翅膀了,一定便是那天然清水省雕琢的蕭觀音奴,趕緊便說快請。   沒一會兒,那蕭觀音奴帶了兩個跟班進來,她第一次進這丹東公主府邸,雖然四周小橋流水、亭台樓閣、花團錦簇、繁華一片,卻目不斜視彷彿沒瞧見一般,只是看見保羅後一喜,眼神難免就有些異樣,保羅身邊李金姬初嘗男女滋味,看人自然便准,頓時確定,這一身粗布青衣的小姑娘對身邊男人怕也有想法。   「陳保羅,你這人說話便不算,說好昨天來拿貨,怎麼不來?」蕭觀音奴是個視銀錢富貴如糞土的稀罕姑娘,國舅爺也直呼其名,全沒別人那般忸怩,倒是讓保羅爺頓感親切,笑著迎上去,「觀音奴姑娘,在下這幾日事忙,當真便是一時疏忽,莫怪莫怪。」   哼了一聲,她吩咐兩個跟班把背在身上的木匣子放了下來,「喏,你要的東西。」   保羅大喜,快步走過去就打開匣子,那兩個匣子裡面可不正是兩對翅膀,一金一白,折疊在一起,煞是好看。   「想必費了姑娘不少心思罷。」保羅瞧了就喜歡,嘴巴上恭維了幾句,蕭觀音奴彎腰取了那對金色翅膀出來,臉頰上便全是自傲,「你穿上試試便知。」   這對翅膀乃是聯在一件比甲上的,比甲牛皮揉制,裡面串了鑌鐵片,款式乃是唐猊甲的款式,還連帶著胳膊做成兩截袖套,薄薄的鑌鐵打造,中間龍骨鏈接,整體看起來倒頗似一件款式別緻的鎧甲,後面翅膀金色一片,想必是鵝毛漆成,保羅伸手摸了摸,卻柔軟舒適,不由好奇,「觀音奴姑娘,這羽毛是什麼做的?」   「這是金色瑁玳鳥的羽毛,我可是花了無數心思找來的。」蕭觀音奴微笑,「瑁玳鳥羽毛輕且柔,正好合適,我來幫你穿上。」   哦!保羅趕緊先脫了身上甲冑,李金姬急忙過去接了,眼光盯著蕭觀音奴,不知想些什麼,蕭觀音奴目不斜視,只是拿了金翅甲來,前後一展,保羅正好伸手穿進去,將將便貼身,連胳膊上護肘都渾圓無比好似量身定造一般,不由誇讚,「觀音奴姑娘真是巧手,在下身子瞧了瞧便居然能打造如此貼身。」   蕭觀音奴臉上微紅,「你便試試。」   他一伸胳膊,背後翅膀蓬一下展開,幾十個禁軍頓時轟然驚訝,保羅伸縮手臂,那背後翅膀便活物一般展動,此時誰人見過這般景象?一眾人頓時便生了膜拜心理,剛要說話,結果保羅爺腳下一頓,飛在空中,雙臂震震,那背後翅膀呼哧呼哧扇動起來,保羅借力就飛在了閣樓上去,雙手一伸,翅膀完全展開,陽光下一身金色,撒下無數金光,一個嗓門大的禁軍便喊:「敢情咱們陳大人是大鵬金翅鳥轉世來著。」頓時就膜拜了下去。   保羅此刻志得意滿,一聲長嘯,體內易筋經真氣流轉,雙臂揮動,縱身躍下,便往閣樓後面湖面上飛去,這金翅甲份量極輕,蕭觀音奴又花了無數心思改造,當真比保羅原先所想來得厲害,雙臂揮動,翅膀生風,體內真氣流傳,藉著微微浮力居然滑翔了十來丈,半空中一個轉折,輕輕巧巧又轉了回來,翅膀一扇,撲哧撲哧天神下凡一般落了下來,結果轉眼一看,一干兄弟跪了一地,不免好笑,「弟兄們這是做甚麼?」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五章 帶你飛上天   保羅爺到底忽視了這個時代對莫名不可知事物的恐懼和崇拜,滿天神佛作證,剛才陳少保大人在天上飛,那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瞧見的。   樓上的白花花看了歎氣,雖然詫異,卻還沒驚訝到眼珠子都掉下來的地步,那小冤家奇技淫巧,別說自個兒在天上飛了,帶一票人去飛都不稀奇,伸手拉了一把呆滯的聖女,「妹妹,別看啦!」   「天父在上。」聖女顫抖著在胸前畫了十字,雙手捧了黑色十字架親吻著,估計這會兒保羅爺震翅獵獵飛來大喝一聲「卑微的僕人啊,脫下你的衣服」她便會脫個精光毫無羞恥地把自己奉獻給聖潔的金翅天使……   白花花看自己這位好姐妹一副被神跡感動的模樣,不免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她並非什麼虔誠的景教教徒,談不上尊敬,更多的是女人和女人間有限的友誼,「你要是想獻身的話,姐姐大可幫你招呼他一聲,估計他很樂意夜裡摸上你房間去。」說得文醜醜頓時臉色酡紅起來。   「那小冤家慣會裝神弄鬼,你要信他,被他賣了都不知道還幫他數銀票,別傻了。」白駝山山主對自己每年要給保羅爺四十萬貫猶自心痛不已,「啪」一聲雙手合上了窗戶。   好不容易安撫了一干禁軍兄弟,只是這幫禁軍看保羅不免多帶了幾分敬畏,讓保羅爺免不得有些掃興,心說日後逛窯子打架豈不是拉不到人了。   「喂,你答應過我,要帶我上天飛飛看。」蕭觀音奴扯了他不肯放,眼神中儘是期望,旁邊李金姬撇嘴,她這兩日重拾渤海郡主的信心,免不得高傲起來,乃是自小天性,須怪不得,觀音奴一看便是民間女子,在那等等級森嚴的社會,你還能指望一個自小被人服侍慣了的郡主對一個分明在搶自己男人的美女有好氣?   保羅一挑眉微笑,伸手拍了拍李金姬背脊,這才回頭看著蕭觀音奴說話,「如此,姑娘便抱著我,我帶你飛上一遭,只是多一個人的份量,不見得能飛多遠。」   「我很胖麼?」蕭觀音奴微嗔,可見女人、尤其是美女不管什麼身份,對容貌總是來得格外重視,倒是讓保羅失笑,伸臂一扯她,腳下一頓上了二樓飛簷,又兩個起落到了頂端,「小心了……」說著縱身躍下,惹得蕭觀音奴驚叫,下面李金姬免不得罵一聲小狐狸精,剛才還豪爽女性,怎麼就突然膽小了,分明裝腔作勢,女人的心思,嘿,難猜著呢,李金姬這幾日心思變化不小,雖然曉得自己福薄,可看見保羅當眾帶了個嬌艷的姑娘飛走,免不得吃醋。   耳邊獵獵風聲,蕭觀音奴死死伸手摟住保羅脖頸,雙眼閉得緊緊的,人期望像鳥兒一般飛翔是一回事,可真飛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保羅免不得笑,低聲說:「觀音奴姑娘若不睜眼,豈不是辜負美景了?」   蕭觀音奴這才慢慢睜開俏目,轉首往下一瞧,下面儘是波光凜凜的湖水,嚇了一跳,趕緊又閉上眼睛,雙腿一夾,恰好是保羅腰肢,宛若樹袋熊一般掛在他身上,下面一干人免不得又一陣起哄,許多人便想:日,做人便當做陳大人這般……   保羅賣弄手段,易筋經真氣流轉,不停竄高,雖然這對翅膀不可能讓他真的飛翔如意,可借力滑翔當真不在話下,丹東公主府邸不缺假山樹木,自然成了他練習的好場所,下面公主府邸侍衛太監侍女瞧見府上貴客此刻大鳥一般撲翅撲翅扇動一對金色翅膀,一身金燦燦鎧甲,嚇唬得個個驚叫不已,膽兒小的頓時跪倒,極大滿足了保羅爺愛現的心理。   他這麼飛來飛去,不由自主飛到了丹東姐姐的院子,那小侍女莫裡耶在樓上見了,頓時眼珠子瞪得老大,使勁兒揉了揉,這才確信自己沒眼花,「公……公主,保羅公子飛過來啦!」   正在對鏡自艾的丹東姐姐聞言一拎裙角跑出房門,一顆心頓時一緊,可不是那冤家,居然背後生了一對金燦燦翅膀,懷裡面還摟著個女孩子,正從遠處假山上飛來,頓時,心兒抽搐起來,這冤家,他是在示威,炫耀……   女人的心思當真就是這麼奇怪,換了別人去,第一件事情自然是驚訝,可丹東姐姐此刻卻顧不得別的,揣摩的卻是情郎惱她,故意帶一個女孩子在自己跟前炫耀,分明是要作踐自己……心便如針扎一般,眼眶一紅,擰身回轉房中,剩下小侍女一人目瞪口呆。   保羅在空中看見耶律馨出來一眼,跺腳回房,不免沒趣,算了算了,白顯擺一回,身子一個盤旋,腳在樓頂上一踏,「格噠」一聲踩碎一塊琉璃瓦,回轉身子飛去。   他回轉院子,不免悵悵,那蕭觀音奴此刻還掛在他身上,許久,才睜眼看,頓時覺得四周眼神便都帶些似笑非笑,當下大羞,趕緊撒手,保羅強笑,「觀音奴姑娘,當真多謝了,這便價值幾何?」   「一萬……」蕭觀音奴低眉,颯爽英姿變得羞怯起來,李金姬拎了裙角過來,嘲笑著說:「這位姑娘,你店中家什加起來價值幾何?敢要一萬貫?」女人總是在某些地方不可理喻,尤其是這個時候,蕭觀音奴聞言頓時挑眉,「成本不說,難道我的手藝便不是錢麼?」她根本沒打算要錢,這是這當口,怎麼撕得下面子?   「真是獅子大張口,這是你設計的麼?真真不知羞。」李金姬冷笑,蕭觀音奴頓時瞪大眼睛瞧她,兩個女人鬥雞一般互相敵視,頗有後院起火的架勢。   「金姬。」保羅有些不快,只是對方脾氣分明又是自己鼓勵出來的,也不好說什麼狠話,便從腰間數了兩張萬里錢莊十足兌現的銀票塞給蕭觀音奴,「依我看,情意無價,觀音奴姑娘花了這麼多心思,我原該多謝才是。」蕭觀音奴頓時得意,她倒不稀罕銀子,只是在眼前這尖下巴姑娘跟前佔了上風,免不得高興,李金姬看對方神情,恨恨跺腳。   懶得去勸解,保羅轉身招手,「寧大哥。」那三班殿直寧致遠過來,「陳大人……」卻是見了保羅肋生雙翼的威風,連兄弟都不敢叫了,保羅笑了搭肩,「瞧,又生份不是,寧大哥,麻煩你跑一趟蕭國舅府上,讓他無論如何借了太平郡主的照夜玉獅子馬……」   現在全套家什都配整齊了,只是他自己五花驄不夠威風,萬里難尋的良駒,自然是呼倫瑤的照夜玉獅子馬出色,好歹借來使使,寧殿直答應了,轉身要去,他再一尋思,不行,自己也得跟去,不然蕭道寧不見得肯賣力。   假作看不見兩位姑娘鬥雞眼一般,他拉了寧殿直出門往蕭國舅府上去了,果然不假,蕭道寧怎麼肯拉了面子去求呼倫瑤借馬,說了無數好話,嘴皮子都差一點兒磨破了也沒說通。   「好你個道寧兄,我真是小瞧你的膽小,難不成她真成了母大蟲不成?我便不相信了,即便是,我也不怕,了不起做個打虎英雄。」保羅發狠,「你不去,我自個兒去。」   「兄弟,保重,你若被呼倫那母老虎咬了,哥哥給你安排後事。」國舅爺終於出了一口惡氣,笑得奸猾,保羅狠狠給了他一個中指,「Shit。」   他壯了壯膽,心說我便也不是去調戲她,怕她個錘子,不就借馬麼,拉了寧殿直就往太平郡主府而去。   到了太平府上,說了來意,心裡面也沒底,結果下人通稟後居然直接把照夜玉獅子馬牽了出來,讓保羅彈出了眼珠子,敢情呼倫瑤轉性了?卻不知因為龐昱一封假冒情書,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面等著他保羅爺呢。   得意洋洋騎了照夜玉獅子馬招搖過市,他一身金燦燦鎧甲,胯下神俊白馬,背後還收縮了一對金翅,若手上再來一桿方天畫戟,怕就是古來名將也不過如此,也不知道多少契丹姑娘看直了眼睛,頗有古代美男子行走在大街上被無數大姑娘小媳婦用橘子丟結果拉了一馬車橘子回去的氣勢。   回轉丹東公主府邸,他拉了照夜玉獅子馬喂些拌了雞蛋和酒的上好黃豆,不知道是否因為好吃的原因還是照夜玉獅子是雌性馬,居然便挨挨擦擦不已,徒被照夜玉獅子吃了豆腐去。   照看了一會兒玉獅子,旁邊寧殿直是個直爽性子,便開口問:「少保,這話原本我不該問的,只是,我瞧你在大遼風生水起,連那國舅爺都當你不是外人,幾位公主郡主對你又頗有意思,難不成真準備在這裡做駙馬爺不回大宋了?咱們長公主……」   看他如何模樣,保羅一笑,「我跟槿兒好不容易情投意合,還有我心愛的姑娘在等我回去……」   「只是……」寧殿直猶豫了下,又憨厚一笑,「瞧我,小瞧少保了,我相信你能搞定。」他這段時間跟保羅接觸,倒是學了不少保羅的口吻說話。   保羅爺嘿嘿笑,心裡面也沒底,說搞定,談何容易,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招惹了人家姑娘原不該拍拍屁股就跑的,只是這些姑娘全沒一個省油的燈,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世事難以兩全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眼前局面,換天下第一淫賊來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回轉白花花院子,恰好看見李金姬穿戴了聖女姐姐長袍,背後一對潔白翅膀,頭上戴了冠,當真是一副天使模樣,正和蕭觀音奴有說有笑,頓時訝然,這女人之間變化也忒快了些罷,剛才還針尖對麥芒呢,怎麼一忽兒功夫就好的跟姐妹一般了?   他卻不知兩位姑娘身份不一樣,身世卻頗有相似,保羅走了,自然容易溝通,蕭觀音奴又是個沒心眼兒的不懂記仇的善良姑娘,幫李金姬穿戴白翅甲說了些話,自然而然就有女兒家體己話說,李金姬仔細想想,人家不過一個鐵匠姑娘,自己又不是真的當真便是保羅什麼人,何必徒叫人家笑話,說了幾句話,頓時就親切了,自己身份如此,何必整天端了架子,瞧對方颯爽直言,暗怪自己,於是小心陪笑,互相有了好感,自然很容易親近。   「你瞧,好看不好看?」李金姬看保羅回來,到底是小姑娘,頓時急欲表現,就照著蕭觀音奴所說的法子,輕輕揮動背後潔白翅膀,一臉兒開心的笑,當真不是世間尋常能見景象,一干在旁邊操練的禁軍個個叫好,驚動樓上聖女,偷眼在窗戶瞧了,頓生羨慕,若這翅膀生在自己身上……眼神便瞧出了些端倪,倒是徒惹白花花笑話。   「好看好看。」保羅鼓掌,「我們便先來演練一遍……」旁邊寧殿直一挺胸,「兒郎們,精神點兒,操練起來。」   頓時,一陣低沉有力的鼓點響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日子很快過去,眼瞧著,上京消暑節便來臨了,市井間紛紛傳聞,承天皇太后要出宮欣賞由大宋國使節團獻上的歌舞表演,與民同樂,原本佳節又有承天皇太后坐陣,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家,恰好老天爺給面子,滿天繁星點點,月色皎潔,微風徐來,真真是盛夏消暑好時光。   一時間,也不知道多少人湧往六葉棒槌樓這條街瞧熱鬧,當真是萬人空巷,朝野大佬不知去了多少,做官首先講究奉承上意,承天皇太后的意思自然要狠狠奉承。   那街上是水洩不通人滿為患,街盡頭便是蕭國舅花心思搭起來的檯子,承天皇太后笑盈盈坐了上首,旁邊丹東公主、太平郡主、黃瓊郡主等一干女眷陪伴,四周俱都是遼國大內手持狼牙棒殺氣騰騰的禁衛,左右便還不少朝廷官員小心翼翼陪伴。   「少保那孩子也不知曉弄了什麼稀罕東西討我這個異國老太婆的歡心。」蕭太后此人對保羅還真是好感異常強烈,旁邊蕭道寧小心說:「皇姑姑,陳保羅在大宋朝素有文曲星下凡美名,想必有一番新意,道寧便也十分期待。」   「聽說你也花了不少心思啊!」蕭燕燕看著自己這個侄兒似笑非笑,蕭道寧額頭冷汗,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皇姑姑,「侄兒也是看皇姑姑近日身子不爽,侄兒看了如同身受一般,當真夜夜難眠,卻又不知該如何給皇姑姑排憂解悶,只好出此下策。」   他得了保羅啟發,說話拍馬屁愈發明顯了,呼倫瑤聽了忍不住鼻腔出氣,蕭太后卻免不得喜歡,自家侄子盡心盡力,終究是叫人開心的好事,「你有這番心意,皇姑姑便開心了……」   正說話間,前面街頭喧鬧,似乎便有人高呼,「來了來了……」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六章 如虎添翼陳少保   台上幾位頓時翹首,尤其蕭燕燕,雖然貴為一國皇太后,但好比後世女人喜歡逛街喜歡花,這時候的女人哪一個不喜歡音樂歌舞的,太后亦不能免俗也。   這時候,一陣低沉卻清晰的鼓點響起,一聲聲敲擊在眾人心頭一般,接著,街道上不知為何起了淡淡白煙,四下人頓時也瞧不清楚,不曉得會發生什麼,個個興奮,唯獨那些手持狼牙棒的大內禁衛如臨大敵,當然是因為職責所在。   狼煙起,擂鼓聲,蕭燕燕頓時深吸了一口氣,當初她年紀輕輕,掌兵數十萬深入大宋境內,一直打到了河北,那是何等氣勢,這時候自然便翩翩遐想,想必接下來便是兵甲廝殺,果然,一陣鐵骨錚錚,鐵箏聲起,她不由一笑,這孩子倒是懂我心意。   剛想到這兒,鐵箏聲音漸漸弱了,又聽下面眾人驚呼,「仙女下凡啦……」這時候,六葉棒槌樓頂煙霧四散下,朦朦中一位肋生雙翅的白袍女子便撲扇著翅膀緩緩飛下,一干契丹百姓何曾見過,頓時無數人膜拜下去,卻不知兩下樓內許多人正在拉拽繩子,好歹這才有飛翔的效果。   一陣天籟傳來,四下皆聞,「遼河水,清幽幽,馬肥草盛,養活了咱契丹人……」,古老相傳,契丹汗騎白馬與一女子相愛,兩人結為配偶,在遼河邊繁衍了契丹八大部落,這便是大遼國號的由來,眼前可不正是這一出景,弄得那些愚民個個叩首不已。   上面蕭燕燕微一皺眉,沒想到如此,她到底見多識廣,卻也不是很驚訝,素手輕擺,道:「道寧。」   「皇姑姑。」蕭道寧趕緊湊過去。   「那長翅膀的姑娘是誰家兒女?倒是俊俏。」   「是……是侄兒……是……」他是了半天說不出明堂,只好老實自承,「便是前渤海青鏡郡主李金姬,現下落籍在侄兒的六葉棒槌樓。」   「哀家便知道如此。」蕭燕燕看了自己這個侄子一眼,「想必你許了少保不少好處罷?」說得國舅爺冷汗淋漓,連聲說自己考慮不周,蕭燕燕一笑,上位者首重氣勢,此刻純就是點一點他告訴他,哀家便什麼都知道,卻不是真想斥責他,「哀家也不是想責備你,行了坐下坐下,看戲。」   李金姬一首「遼河水」當真打動了在場無數人,蕭燕燕連聲贊,說這姑娘扮相好,歌喉也靚麗,真真我見猶憐,旁邊丹東公主強笑,卻是知道那姑娘其實極笨,這首歌兒也不知道讓那冤家教了多少次才教會,她聽了耳朵裡面繭子都出來了。   正在這時候,遠遠兒一聲尖銳長嘯破空,鼓點再起,接著,隱約的馬蹄聲傳來,「嘀咯嘟,嘀咯嘟……」丹東姐姐心兒一拎,那冤家來了。   果不其然,遠遠馬嘶人驚,無數大遼百姓紛紛閃躲,保羅爺一身金燦燦,手上金色丈二長鴉項拐子槍,胯下照夜玉獅子,便遠遠跑來,身後俱都是鎧甲鮮明的壯士,手上盤龍梢子棍飛舞煞是好看。   六葉棒槌樓裡面人得了暗號,趕緊使勁拉拽繩索,李金姬緩緩向上飛去,輕輕巧巧站在最高樓頂,輕輕和聲……那些舞動盤龍梢子棍的頓時高聲唱道:「狼煙起,男兒四方……」一股子蕭殺氣勢,上首遼國大佬個個便都是明白人,尤其是掌過兵的,頓時瞧出那些鎧甲儼然的手上揮舞一套棍法分明就是克制大遼騎兵所用,個個臉色大變。   母老虎呼倫瑤此刻卻羞紅了臉蛋,心中也不知道什麼滋味,那淫賊騎了自己的照夜玉獅子,一身打扮當真威風凜凜,縱觀大遼便沒這等英俊武將打扮的,果然動了春心的姑娘智商比白癡還不如,一伸手,便緊緊握住旁邊黃瓊郡主耶律雲,雲貞握著她手,看著遠遠的保羅,卻不知作何感想。   蕭燕燕可不傻,自然瞧出端倪來了,先是臉色一變,雙手在椅把兒上一勒便要起身,嚇出了旁邊蕭道寧一身冷汗,可剛抬了半個屁股來,蕭太后一笑,卻又緩緩坐下,「哀家倒要看看他唱的這是哪一出。」   保羅爺勒了馬,手上金色丈二長鴉項拐子槍舞動,配上英武十足的鼓聲和鐵箏彈奏,背後還有幾十人揮舞盤龍梢子棍做背景,當真是相得益彰,好一個蓋世無雙大英雄,看得無數大姑娘小媳婦直了眼睛。   蕭燕燕噗哧一笑,輕聲啐了一口,那兒像是一國皇太后,倒像是動了春心的明艷少婦,「花頭精倒是不少,盡賣弄……」旁邊蕭道寧這才抹了一把冷汗,奶奶的,這錘子少保,老子一條命遲早被他嚇死。   就在這當口,保羅一手勒了馬韁,手上鴉項拐子槍一頓,橫在身後,賣弄了一個極為經典的武將造型,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契丹姑娘,鐵箏聲傖然一聲,頓時消散,鼓點也黯淡低沉了下去,他仰天長嘯一聲,鴉項拐子槍掛在了照夜玉獅子馬上,身子一飛沖天,金翅一展,撲翅撲翅扇動,四下盤旋起來。   青鏡郡主李金姬不懂武功,純靠吊威雅飛那麼幾下,可他保羅爺又不一樣了,一對金翅當真活了一般,「如虎添翼」這個詞分明便是為他量身定造的,便是說的他此刻了,金翅一展四處飛動,大遼國崇佛,頓時四下驚呼「大鵬金翅鳥」,這大鵬金翅鳥乃是佛教天龍八部眾之一,喜以龍為食物,威名赫赫的靈獸,大遼國的神鳥,此刻現身,那還了得,頓時便有數十人尖叫,當下暈了過去,後來證實,這些暈倒的便都是婦人姑娘。   他展翅飛動賣弄輕功,甚至在承天皇太后台上盤旋了一遭,惹得蕭太后掩嘴笑,母老虎呼倫瑤眼神迷茫,丹東姐姐心中悵然,黃瓊郡主又驚又喜,國舅爺恨不得拔了他鳥毛下來,剛動了拔毛心思,果不其然,空中飛下幾根毛來,有一根恰好落在承天皇太后鳳冠上。   大宋兵部侍郎龐昱和水修眉水女俠便混在人群中,此刻瞧見,龐昱歎氣,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這般招搖,頓時便羨慕起來,水修眉呸了一聲,這登徒子慣會賣弄,除了這個便沒真本事了,恰好一根金色羽毛落下,水修眉伸手一握,骨節輕響,輕聲自言自語,「淫賊,你便賣弄罷,越賣弄越回不去。」   在一眾驚叫聲中盤旋飛舞了一番,他回身輕輕巧巧落在六葉棒槌樓對面,恰好對著那邊李金姬,接著嘹亮歌喉響起,和樓頂李金姬一唱一和,唱的卻是改編了歌詞的百老匯頂級歌劇「歌劇魅影」   說實話,李金姬的嗓子唱歌劇真是勉強了,好歹聖女文醜醜這幾日下了功夫教她,她不肯在保羅跟前出醜,也狠心下功夫學,又有頸間項圈相助,實在不行的地方保羅爺也給她遮掩了過去,倒也沒什麼人能聽出異樣來,這番配合倒也別緻,天籟一般聽得四下如癡如醉,當真便是繞樑三日不知肉滋味。   這一陣唱了足有一刻鐘,倒是讓台上蕭燕燕聽了滿意,果然有歌有舞有情有景,尤其他居然還四下飛來飛去,當真稀罕,恨不得自己便也能飛上一飛才好,正在胡思亂想,兩廂嗓音漸漸弱了下去,顯是要終章了。   六葉棒槌樓上煙霧四起緩緩籠罩,沒一會兒包圍了李金姬,再等散去,青鏡郡主業已不見,這時候保羅單獨表演,震翅獵獵飛去,落在台上蕭太后跟前,嗓音一起,震驚四座,他選的乃是意大利歌劇詠歎調《香燭已燃起》,純高難度男女假聲混合,也就是他獅子吼厲害胸腔元氣十足音域寬廣才能這般賣弄。   一個背後長了金色翅膀的鳥人大唱詠歎調,效果自然便好,加上他眼眉輕佻,學足了那些後世演唱家功夫,惹得台上幾位神魂顛倒,蕭國舅瞧不得他那模樣,忍不住暗罵,日,這錘子,真真不要臉,哪兒有這般賣弄的,愛現拋媚眼兒也不能這樣啊,轉首瞧瞧自己皇姑姑,眼神陶醉跟個情竇初開大姑娘一般,頓時便又想拔他身上毛去。   一陣高音四起,無數繁複的裝飾音滑音也不知曉用了多少,那音色圓滑細膩雌雄莫辨便清越地在空中振蕩……接著他展翅飛起,易筋經真氣流轉,身子滴溜溜轉了起來,一雙手變兩雙,三雙,四雙……   緊接著,「嗆」一聲輕響,自他腰間彈出明晃晃軟劍來,一把變成八把,嚇得四周遼國禁衛個個跳上台去,卻被蕭燕燕笑盈盈呵斥下去,「這孩子,一忽兒大鵬金翅鳥,一忽兒八臂修羅,花頭精真多。」旁邊國舅爺再一次嚇出一身冷汗,一把掐死鳥人保羅的心思都生出來了,你表演便表演,弄這些花頭做什麼,掉腦袋也別拉了哥哥我啊,當眾動劍,真真尋死,也不知皇姑姑被什麼迷了心竅,這般護著你……別是皇姑姑……他剛想到這兒,頓時被自己念頭一嚇,又不敢往下想了。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七章 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陳保羅化身八臂金剛像,人在空中滴溜溜轉起,突然劍光飛起,左右四散,宛如開了一朵絢爛的花,兩點寒星一左一右飛出,不知道擊打在什麼地方,把一干遼國朝廷大佬嚇了一跳的同時,兩邊樓上垂下布條來。   左邊一幅「國色天香嬌艷如花」右邊一幅「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四下轟然的時候,他雙臂一橫,手上一點寒芒飛去,恰恰在承天皇太后頭頂又落了一副橫幅來:   「大宋大遼國兄弟之邦,皇太后姑姑千秋萬安」   蕭道寧歎氣,還好還好,沒叫皇太后姐姐,好歹留了些顏面給我,蕭燕燕轉首一瞧,頓時滿臉兒笑,鼻翼兩側笑紋便都出來了,開心異常,那些有眼光的朝廷大佬便低聲教訓兒子,做官首重揣摩上意,瞧瞧人家這拍馬屁功夫,你若有三分,老子便也放心了,心底下也佩服要死,奶奶的,我怎麼便想不到「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這般拍馬屁的好句?   還有些不服氣的,說這寫的狗屁不通,被老子一頓罵,什麼狗屁不通,沒瞧見承天皇太后那般笑麼?哪個有這般本事能讓皇太后開心,什麼前程便都有了,還管他甚麼狗屁通不通。   這時候先是有眼光好機靈的便大喊「承天皇太后千秋萬安」,一個傳一個,不一會兒,滿耳儘是呼聲,起伏不已,聲震數里,當真是上京消暑節高潮。   蕭燕燕咯咯笑個不已,頓時神輕氣爽,近日煩惱全部消散,保羅業已立在台上笑嘻嘻走過去,「皇太后姐姐,不如使臣帶你飛上去瞧一瞧萬千臣民……」旁邊蕭道寧臉色一變,日,這錘子,又來了。幾位公主郡主面面相覷,尤其呼倫瑤,瞪大眼睛,暗想這死人好大膽子,居然敢叫皇祖母姐姐,不怕腦袋不夠砍麼。   這個,蕭太后語塞,說實話她還真想試試那飛在高空的感覺如何,可下面無數官員百姓,自己這個皇太后怎麼拉得下臉面。   保羅瞧出對方心思,笑著一指後面「大宋大遼國兄弟之邦,皇太后姑姑千秋萬安」的橫幅,「皇太后姑姑,小侄便護法,讓您享萬民朝拜。」旁邊丹東姐姐低聲啐了一口,這冤家愈發厚臉皮了,頓時氣苦,扭過頭不去看他。   蕭燕燕眼神一亮,「真行?」   「自然。」保羅一笑,彎腰伸手,標準騎士禮節,「請皇姑姑……」   蕭太后臉上微微一紅,又有些期待,便緩緩伸手,「哀家便當真了,日後可不得反悔……還有,再不能叫什麼皇太后姐姐這般混帳話。」   保羅點頭,突然開口大喝,「皇太后姑姑千秋萬安。」說著一把抱起蕭燕燕,雙足連接踏了兩步,頓時一飛沖天,震翅獵獵飛起,蕭燕燕嚇了一驚,一把摟住他,雙目便緊緊閉了起來。   「若說天底下最會奉承上意的,非少保莫數。」國舅爺苦笑搖頭,四下聽得清楚,這大宋使節親口叫承天皇太后姑姑,頓時知曉上意,再不明白便真蠢了,想一想也是,宋遼兩國打仗打了那麼些年,也該消停了。   「皇姑姑請睜眼。」保羅人在空中,大聲對蕭燕燕說道,心裡面卻想,這太后姐姐年紀不小,身子倒柔軟,全沒一絲兒贅肉,當真會保養。   蕭燕燕怯怯睜眼,頓時另外一番景象,上面繁星點點微風撲面,下面萬家燈火萬民朝拜,果然天家顏色與眾不同,頓時一笑,「哀家萬萬沒想到,這輩子也能飛翔在空中瞧這大地……」   下面萬民轟動,「承天皇太后千秋萬安」的呼喊震天響,鳥人抱著蕭太后飛在空中,當真狐假虎威,得意非凡,這議和一事,易如反掌啦。   自此,他多了個「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的響噹噹綽號,又稱金翅鳥,也不知多少仰慕者羨煞他這番光景,大遼境內便多了個上京消暑節金翅鳥現身的傳說。   第二天,大遼國朝廷上諭,著,以大宋國議和特使陳保羅為首,大遼國以南院潤章事、國舅爺蕭道寧為首,再議兩國兄弟之事。   宋遼兄弟兩國友好睦鄰雙邊會議終於再次開始,只是這次扔下了龐昱,一切便保羅說了算了,有承天皇太后姑姑這面大招牌,當真是什麼都好說,保羅獅子大張口,跟兩同兄弟蕭道寧也不客氣了。   友好通商,沿途護衛,行,雙方邊境各駐五萬兵馬維持邊境治安,行,大力整頓邊疆盜匪馬賊,首惡者引渡大宋國,行,大宋大遼兩國皇帝互稱兄弟,謂大宋國皇帝,大遼國皇帝,行,歲幣改……不行。   這個問題保羅倒是和蕭道寧扯皮了好幾天,蕭道寧咬了不放,好歹是顏面問題,若是年年歲幣都沒了,大遼顏面往哪兒放?兩人平時逛湯池子逛窯子嘻嘻哈哈,這時候倒是拍桌子吵了個面紅耳赤,當然,有很大的做戲成分在內。   好在保羅原本就是來虛的,當真也沒想真的就消了歲幣去,最後定為歲幣三十萬,遼國作為兄弟國家,當回贈良駒千匹,大宋缺馬,這一條實在是挑了保羅爺,實實在在的功勞,多付十萬貫歲幣,卻回來千匹良駒,這生意划算得緊。在大宋來說,三十萬歲幣,不過毛毛雨一般,總比養兵數十萬在邊疆來得好,兩廂比較,划算大了。   自然,遼國也不是沒收穫,首先,歲幣自二十萬漲到三十萬,面子上有了,何況和大宋每年戰爭開銷巨大,停了下來國庫充實也是一個好處,便可騰出手來收拾北邊蠢蠢欲動的韃靼,平息烏古、敵烈等部作叛,渤海滅國後東南邊高麗趁機佔了不少便宜去,也要打壓,西夏國李元昊稱帝,要用兵威脅,西州回鶻、喀喇汗國最近不老實,也得用兵,作為最大矛盾的宋遼關係談妥當,立刻海闊天空,通商一事帶來無數利潤,邊境駐兵可拉了去平叛。   十幾天談判下來,好消息不斷,大宋使驛館不停有八百里加急快報送往東京城,連帶保羅爺金翅鳥美名也傳回去了,據說官家趙禎當殿大笑,直誇說「少保這東京金翅鳥給朕漲了面子」,一高興,還賜下不少好處送了保羅爺府邸去。   玉卓公主趙嫻偷聽消息,滿心兒歡喜,當真是日盼夜盼,望穿秋水等待情郎歸來,長公主趙槿卻沒妹妹那般心思簡單,愁也愁死,若回來,即將面對兩位公主效仿娥皇女英故事,還不得轟動朝野,怕要台諫官跪了一地死諫,說不定便有什麼清流扛棺材上朝,大宋朝最多產便是這樣骨氣的官員,清流中本來就有「怕死不作台諫官」的說法。   費了數日,終於雙邊會談圓滿結束,當真比當初齊王大丞相韓德讓給的底線還佔便宜,大遼國朝野有遠見的宗室譬如耶律休哥等,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曉得目前局勢,這般談判好處多多,何況這次談判齊王也被拋在了一邊,樂得作壁上觀,挑了保羅和蕭道寧大發國家財。   「道寧兄,好歹結束了。」國舅爺府邸內,保羅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些天累也累死,果然外交官不是人人能做的,「這次你怕是又要高昇了罷。」   國舅爺嘿嘿笑,「這南院大王想必也該輪到哥哥我坐一坐了。」   保羅笑著拱手,「那便先賀喜南院大王了。」說著雙指互相搓動,意思說哥哥你那銀子也該給了罷,搞得國舅爺一臉兒苦笑,「當真是討債鬼。」說著又從腰間數了銀票過去,「一文錢也不少你的,趕緊滾回你東京城去,哥哥我不伺候了,這些天兒嚇也被你嚇出毛病出來了。」   「這是什麼話,未來的南院大王這點膽兒?」保羅笑瞇瞇接過銀票,又一臉詭異悄聲說:「還想發財不?」   發財那是人人都想的,國舅爺這次掏腰包狠了,大放血給保羅,自然想賺錢,「你能有什麼好事不成?」   「你便忘記了,西夏國名義上也是我大宋藩屬,那李元昊自立為帝,我大宋想打仗的文武多了去了,想必也要動兵,你便不想發些戰爭財?這馬和鑌鐵那都是能換白花花銀子的。」   國舅爺嚇了一跳,大遼盛產俊馬和利器,但私自出口馬匹和鑌鐵那可都是大罪,趕緊伸手摀住保羅的嘴,壓低了嗓子說:「你要害哥哥也不是這般害法……」   伸手一撥他手,保羅說道:「瞧瞧,還南院大王呢,就這膽子?此刻宋遼兄弟之邦,互通有無乃是人之常情也。」他這話並非無的放矢,後世水滸上那河北槍棒第一玉麒麟盧俊義便是專門靠走私茶葉馬匹往來宋遼之間大發其財,大名府孟嘗盧大官人的名氣這才響徹江湖的。   猶豫了下,國舅爺道:「容我想想,可惜,少保你在大宋勢力不足,不然你我兄弟互相幫襯,想不大發都難。」   切了一聲,保羅說:「小瞧我了罷,商路我便有路子,不用你擔心,邊疆上自然我也能想到法子。」其實早就打定了主意,那校尉統領王不破在大名府做過四廂都指揮使,此次出使和自己關係交好,回去好歹保他再次出任大名府,又有白花花的白駝山商隊,這般便利還不成事那才怪了,他是越來越會想法子賺錢了。   「這事要做,需得從長計議,免不得發財的,好歹要路路安排妥當。」國舅爺不是省油的燈,賺錢誰不喜歡,「說起來少保你腦子好使,哥哥我自然相信的,這些天我六葉棒槌樓簡直日進斗金啊!」 第六集 金翅摩雲天 第十八章 要嫁陳保羅   青鏡郡主自上京消暑節盛事,當真身價大漲,人稱郡主仙娘,什麼上京八大名妓跟她一比,簡直便是土雞瓦狗一般,便如保羅所說,看看也要收銀子的,唱一曲索價千金,開心得國舅爺數錢數到手抽筋,下定決心力捧,哪個敢說要陪睡覺的,上去老大耳刮子抽他,郡主仙娘陪人睡覺,豈不是跌下凡塵了,萬萬不肯的,來硬的?你試試,承天皇太后都召了兩次進宮唱歌去聽,誰還能大了承天皇太后去?   「你真便就這麼回東京?別回去得了,你肯留下來,保管皇姑姑給你個起碼從二品官……」   「能不能不說這煩心事啊。」   兩人商議著出門,國舅爺看他牽馬,大驚道:「敢情你還騎著這照夜玉獅子?呼倫那瘋丫頭沒找你麻煩?」   「你不說我還真忘記了,得,我這便還了她去,道寧兄,先告辭了。」保羅飛身上馬,後面國舅爺幸災樂禍,「小心呼倫那瘋丫頭吃了你。」   縱馬奔馳在上京城,沒一忽兒便到了太平郡主府,保羅下馬,照夜玉獅子被他這些天騎熟了,挨挨擦擦,好不親熱,搞得他一陣捨不得,這可是萬里挑一的良駒,「通稟一聲,就說陳保羅特來還馬。」   進了太平的院子,恰好呼倫瑤和雲貞都在,瞧他被領進來,呼倫瑤還有些害羞,又跟他鬥慣了一時間沒回轉,忍不住鼻子出氣,「你這淫賊來做什麼?」   「雲妹妹愈發美貌了。」保羅先拿雲貞開心,黃瓊郡主臉上微紅,「保羅大哥。」   「對了,這幾天我怕是就要回轉東京了,雲妹妹千萬記得你我約定,我帶你去江南轉一番。」保羅看雲貞一副嬌嬌怯怯弱質纖纖好欺負的模樣,忍不住便逗她,旁邊呼倫瑤聽了臉色大變。   「這便要回大宋?」黃瓊頓時訝然,「那……那呼倫怎麼辦?」   保羅爺莫名其妙,「什麼怎麼辦?」   「你不是說要……要跟呼倫長相斯守麼?」   「我?跟她?」保羅瞪大了眼睛,一手指著自己鼻尖一手指著呼倫瑤,「我什麼時候說過?」   雲貞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也有些慌神,「明明是你遣人送了一首詞來,上面便寫的明明白白……你等著,我拿來你瞧。」她說著一拎裙角轉身疾步離開,剩下保羅和呼倫瑤大眼看小眼,兩人眼神中都有些異樣,保羅這才明白,敢情……人家以為我要怎麼怎麼,這才借了照夜玉獅子給我。   一言不發就這麼互相瞧著,直到雲貞匆匆趕來,手上捏的可不是那封情書,「難道這不是你寫的?」   伸手接過來一看,上面筆跡分明便是自己的,可詩詞自己卻狗屁不通,頓時也蒙了,「我怎麼可能寫這個?我在大宋還兩位公主未婚妻等著回去,還許多別人……咳,這叫什麼事兒。」   呼倫瑤聽了這話,頓時眼前一黑,臉色慘白搖晃了下,「原來……原來你……」她眼圈兒一紅,白皙的臉蛋上便因為緊張、憤怒、羞恥等種種負面情緒而難看得緊,「原來你便用這般法子羞辱作踐我,我……我……」   初嘗情事的十六歲姑娘頓時天崩地裂一般,使勁兒一咬銀牙,把嘴唇咬得鮮血淋漓,想克制自己,可眼淚水卻不由自主滾了下來,順著精緻的臉頰滑下,瞧著眼前這人,原本自己深恨,接著被他一封情書打動,搞到最後,卻原來都是一場虛幻,只是這人的報復,報復我處處針對他……   她一顆心被割得鮮血淋漓,彷彿被脫了赤裸裸站在對方面前,一絲兒自尊都不剩,一甩頭狂奔,撒下淚水點點,雲貞看了這位保羅大哥一眼,急急追了上去。   嚥了一口口水,保羅怔怔,「我這是怎麼了我?我沒幹什麼啊?難不成這母老虎喜歡我?沒可能啊?就這麼一首破詞便讓她喜歡我了?」   他無數疑問,哪兒知道是龐昱和水修眉禍害了他,最後仰天長歎,「Shit,老子恨那些拿詩詞騙小姑娘的手段,這不是老子做的。」垂頭喪氣掉轉頭離開太平郡主府。   「呼倫,呼倫,你開門啊。」雲貞在門外急得跳腳,呼倫瑤把自己關在房間內足足兩個時辰了,怎麼喚也不開門,自己嗓子都叫沙啞了,也就她這般善良的姑娘喊門喊兩個時辰。   侍女胡古奴也是急得團團亂轉,兩人正不知道怎生是好的時候,門「吱呀」一聲從裡面開了,呼倫瑤紅腫了雙眼,臉色卻平靜異常,出門後便疾步下樓,雲貞一愣,急忙追過去,可哪兒追得上,眼看她出門叫了馬,飛身上馬便疾馳而去。   呼倫瑤跨馬直衝大遼國禁宮,也便就是她了,換誰都沒這膽兒,大內禁衛膽大的上去,馬鞭子抽頭蓋臉下來,攔也攔不住。   到了蕭太后寢宮,她下馬匆匆進去,蕭燕燕正坐在銅鏡前由太監梳頭,看她衝進來,頓時訝然,接著看她手上居然還捏著一把劍,頓時沉了臉,「呼倫,你是愈發放肆了,誰許你帶劍入宮的?」   臉色平靜,呼倫瑤看著蕭燕燕說道:「皇祖母,我要嫁給陳保羅。」   什麼?蕭燕燕一臉兒驚訝,疑惑看看她,「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   「皇祖母,我要嫁給陳保羅。」呼倫瑤面無表情再一次重複。   「你昏了頭了?說嫁就嫁?」蕭燕燕也有些惱,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哪兒有一點宗室模樣。   「皇祖母,我要嫁給陳保羅……」呼倫瑤眼眶一紅,眼淚水滾了下來,接著一拉寶劍出鞘,明晃晃鋒利劍刃便橫在了自己雪白脖頸上,嚇得旁邊小太監一聲驚叫。   「你……你瘋了……先把劍放下來。」蕭燕燕被她嚇了不輕,她疼愛子女那是出名的,尤其呼倫瑤,打小便在她身邊長大,簡直疼愛上天,不然呼倫瑤怎麼能在上京人見人畏。   呼倫瑤眼淚水越流越急,氾濫成災,「皇祖母,我要嫁給陳保羅,要麼,呼倫嫁他,要麼……呼倫就死在皇祖母跟前……」說著手上微微用力,頓時雪白修長的頸項上便被鋒利的劍刃拉出一道血痕來,絲絲往外流淌鮮血。   「快,快叫御醫……」蕭燕燕看她脖子上血出來,頓時慌了神,「呼倫,別做傻事,啊!皇祖母都依你,都依你。」   噹啷一聲,呼倫瑤手上寶劍掉落在地上,頓時哭倒在地,哭得天昏地暗,「皇祖母……」   (第六集完)   ∼下期預告∼   蕭太后賜婚,太平郡主晉封太平公主,陳少保封金翅駙馬,一對歡喜冤家被強硬扭在一起,少保大鬧上京……   呼倫瑤撞破馨姑姑和名義上的駙馬偷情……   玉卓千里尋夫來到大遼……   便在保羅頭疼如何才能回轉大宋的時候,馬賊荊受楚的師傅黑妖狐智化潛來上京,虜了丹東公主、太平公主等,誓要給愛徒報仇……   上京最大綁架案,保羅如何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不受傷害?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困獸之猶斗》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一章 陳世美   大遼國上京,大宋使驛館,平日冷清的使驛館因為議和之事繁忙起來,頗有些哈宋的遼人尋求大宋國路引想去瞧瞧外國景致,只是今日使驛館卻又異常的熱鬧,原因無他,大遼國蕭太后懿旨到。   「……宋遼結為兄弟之邦,兩國通家之好……晉封太平郡主耶律呼倫瑤為太平公主,賜婚與大宋國武義郎、直秘閣侍講陳保羅……封金翅駙馬,食邑千戶,賜建金翅駙馬府,賜僕奴百人,金百斤,牧場一座……」那宣旨的一本正經老太監照本宣科,四周圍了一干禁軍便恨不得去扯了這沒蛋兒老潑才的臉皮去,日他娘,俺們大宋國駙馬也要搶,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欽此。」老太監一收懿旨,笑瞇瞇走過去,全沒注意眼前這位新鮮熱辣當紅駙馬臉色沉如水,身子僵直石化一般,「駙馬爺,咱家可恭喜了,我大遼開國百年,可從沒這般先例的,恩寵倍至……」他話說了一半,也發覺了眼前駙馬爺不對勁,「駙馬爺,駙馬爺……」   「這承天皇太后的懿旨我若是不接,會如何?」保羅突然開口問道,把老太監嚇個半死,當真也就這位駙馬敢這麼說話,果然,比太平公主膽兒還大,真是一物降一物,他自然是得了蕭太后叮嚀了,小心翼翼陪笑,「承天皇太后說了,此刻兩國兄弟之邦,此乃錦上添花的美事,聰慧如駙馬爺這般文曲星下凡,定然不會做煞風景的事情。」   果然,保羅臉色難看,自言自語,皇太后姐姐豈是好相與的?前因後果料得清清楚楚,甚至連他有可能不接旨都料到了,因此上才有老太監這話,分明是告訴保羅,此番議和你居功不小,不過最後能不能成,還得看你自己……   他嘿嘿笑了起來,聲音越笑越大,突然一掌拍在使驛館門口石鼓上,把那石鼓拍得稀巴爛,嚇壞了老太監,「駙馬爺,你……你要怎得?」   看陳大人發飆,原本就極度不爽的禁軍紛嚷起來,「陳大人和咱們長公主便有白首之盟,豈能任由她番邦公主搶了去?弟兄們,大家說是不是?」   一干禁軍呱噪起來,宣旨的老太監再一次後退了幾步,都退到了大街上去了,色厲內荏喝道:「你等要做甚?」原本還在院子裡面瞧熱鬧的龐昱一看要嘩變,頓時疾步走了出來,一把拉住要爆走的保羅爺,「少保,冷靜,冷靜,萬萬不可忘記,你肩上擔著大宋萬萬黎民百姓……」   「陳大人都要做遼國駙馬了,還怎麼管大宋黎民百姓?」一個禁軍便喊,「我們大宋不能走恥辱的夫人議和路線,不……駙馬議和路線,一出長安路,公主淚斷腸,陳大人憑什麼要留在番邦做駙馬?」   龐昱啼笑皆非,敢情這禁軍裡面還有能人啊,居然連夫人路線都知道,還長安路、淚斷腸,真真是……想是這麼想,話還是要說的,頓時收了書生模樣,瞪眼厲喝:「你們食君之祿,便不知忠君之事麼?王統領,再有呱噪者,我唯你是問……」   「長公主乃是皇上親姐,玉卓公主乃是八賢王之女,人家要搶長公主和玉卓公主夫婿,咱們還不能說話了?大夥兒聽我說一句,咱們忠心長公主便是忠心官家,人家要搶長公主夫婿,咱們肯是不肯?」一個個頭不大的禁軍振臂高呼,此人姓荊名戈,也是個指揮使小官,平日在軍中素有威望,此刻一呼百應,頓時一干禁軍紛紛叫罵,脾氣大的連腰刀都拔了出來,「日他娘的瘟生,龐太師父子便只會賣國,沒骨氣的男人不配做大宋男兒,人死鳥朝天,怕他個錘子。」   「你們要做什麼?王不破……」龐昱嚇得倒退了兩步,水修眉頓時一挑眉,「哪個敢亂動,我寶劍可不認人。」說著長劍出鞘擋在龐昱跟前。   數百人便在使驛館門口鬧騰騰的,劍拔弩張,反倒是保羅成了局外人一般。   校尉王不破到底曉事,振臂高呼,「弟兄們,冷靜些,咱們還是聽聽陳大人如何說話。」龐昱聽了臉若死灰,做人太失敗了,沒一個幫自己說話的,堂堂從二品兵部侍郎還不抵保羅從七品武義郎威望高,當真羞愧要死。   眾人頓時便都瞧著不說話的保羅,保羅爺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轉頭看著龐昱問:「問蟾兄,我想請教一句契丹語,這『情累系司,我欲忒裡迷』是什麼意思?」   「我心慌繚亂,心裡面全部裝了郡主……」龐昱脫口就答,剛說出來,頓時暗叫不好,「少保,你聽我解釋。」   「果然是問蟾兄的大作,好詞啊,真他娘的好詞。」剛才保羅靈機一動,那送給呼倫的契丹文夾雜漢文的詞,怕也就龐昱這等通曉契丹文的大才子才能做出來,沒見人家的表字都是叫問蟾麼?問蟾,折桂,這便是狀元郎的意思啊,便拿了出來試探,果不其然,當真是這廝的大作,真真是文人表率,殺人不用刀,什麼一首詩便叫人羞愧自殺比起他龐問蟾來真是下乘了,一首詞困了我保羅爺的自由,真好本事也,天下無雙啊。   四周禁軍莫名其妙,什麼我欲忒裡迷?不過看龐昱那小子模樣,怕暗底下幹了什麼壞事,一個聰明的便大聲嚷嚷,我知曉了,定然是某些人暗底下下了套子暗算陳大人,據說某人在東京城追求長公主不得,長公主便一絲兒好臉色都沒給過,沒想到啊,使出如此下作本事……   這話雖不中,亦不遠矣,龐昱臉色難看,卻不知所措,水修眉冷哼,「似這般登徒子,有一個死一個,有兩個死一雙,死了乾淨,省得楊家小妹牽掛……」   她整天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禁軍早就瞧不順眼,呼延老將軍外孫女便怎樣?長公主也沒這般的,當下又呱噪起來,女人便該在家生娃娃,闖什麼江湖,當真胡鬧得緊,結果水修眉挑眉說,邊疆戰事全靠了天波府上一門女將,當真是十萬禁軍齊卸甲,寧無一人是男兒。   這話一說,幾百人頓時語塞,大眼瞧小眼,卻沒法反駁。   這該死的美人痣,跟龐昱一段時間,嘴巴倒是厲害起來了,保羅一聲哼,想翻臉罷,難不成灰溜溜回轉東京去?當真留在遼國做駙馬,又非他所願,真真難死了,一時間就死死盯著龐昱,實在想一巴掌拍死了他算。   「少保。」龐昱強作笑臉,「我也是情非得已,此番議和干係萬萬黎民,你整日和那太平郡主橫眉冷對,我只是想調和一下矛盾,卻不曾想如此。」   「留了他在遼國做駙馬好了,咱們跟陳大人回轉東京城。」一個禁軍大喊,旁邊校尉王不破聽了苦笑,哪兒這般容易的,大遼承天皇太后親自賜婚,怕還是瞧上了保羅英雄蓋世,說換駙馬便換駙馬?難不成,又要上演當年天波府楊家四郎故事?   那宣旨的老太監站在圈外苦笑,從沒做過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金翅駙馬當真了得,居然如此得人心。   保羅仰天長歎一聲,費心費力做了無數心思,沒曾想最後議和成不成得看他保羅爺肯不肯做大遼國駙馬,當真是作繭自縛啊!   蓉娘,阿蠻,趙槿,趙嫻……一個個影子在心中閃過,他的心一揪,真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駙馬爺,還請聽老奴一言。」那宣旨太監突然大聲說,「老奴來時,承天皇太后親自說了,宋遼兩國兄弟之邦,通家之好,駙馬爺乃是大宋人士,心懷故國也是應該的,和公主成親後即便時不時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又說太平公主自小寵壞了,皇太后如此說的:哀家太嬌慣呼倫了,少保英雄蓋世,倒是委屈了他,你好生跟他說,哀家承他叫一聲皇姑姑,絕不薄他,賜禁宮腰牌,免死鐵券……」   此言一出,頓時大嘩,免死鐵券啊,有了這護身金牌還怕什麼?豈不是大遼國橫著走了。   蕭燕燕當真了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軟硬皆施,由不得他保羅爺不低頭。   一時間,所有眼睛都看著保羅,龐昱也不例外,眼巴巴瞧著他,自己能不能安全且風光的回轉大宋就要看他一句話了。   良久,保羅爺一聲歎息,半跪在地,語調微微顫抖,「臣……駙馬都尉陳保羅接旨,承天皇太后千秋萬安……」心裡面實在難受,槿兒,阿蠻,蓉娘……你們夫君第一次婚禮都給不了你們……   誰說英雄無淚,只是未到傷心時,此時的保羅爺臉色平靜,心裡面卻滴血,這時代,終究不是能夠由著性子來的,看了看門口站著的龐昱和水修眉,忍不住狠狠在心中罵了一句:日他娘的錘子,龐昱啊龐昱,美人痣啊美人痣,瞧著罷,咱們以後沒完。   那宣旨老太監這才喜笑顏開,走過去鄭重把懿旨放在了保羅手中,「恭喜駙馬爺,賀喜駙馬爺……」   四周鴉雀無聲,便只有老太監一人嘻笑,保羅捏著懿旨苦笑,心說自己當初胡言亂語自稱陳世美了,真是一言成讖,眼下自己便不就是陳世美麼。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二章 英雄不問出身   蕭太后煞費苦心,當真計算了保羅全部的心思,料的一些兒也不差,若來硬的,保羅定然翻了天去,撒潑走人,這般好生相勸普天下便沒第二例了,無數在場的人自問,若換了自己該當如何,思來想去,兩全其美的法子果然便只有接旨一途,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皆顧,唯一委屈的,怕就是長公主和玉卓公主,只是,國事之下,即便當今官家親自來了,怕也只有答應一途,不由各自唏噓。   右班殿直寧致遠突然說道:「少保,這虎狼之地,咱們兄弟便都留下陪你。」他這話一說,禁軍個個表態,對,咱們便留下,好歹保護陳大人,有些刁鑽的便陰陽怪氣說:「龐大人回轉東京城,自然大功一件,咱們這些兵丁無牽無掛的,寧願待在這兒,省得回去受人陷害……」龐昱聞言,臉上青一陣紫一陣,難道自己回轉東京還得找遼國兵甲護衛不成?定要被朝野上下取笑,這怎生是好?   大宋國禁軍制度,入了軍籍後直到六十歲方能離開,能出人頭地,娶上媳婦混出名堂的真不多,這般禁軍想反正回去也沒多少指望陞官發財,說不定還得遭龐昱陷害,不如跟著陳大人,陳大人豪爽,斷然不會虧待了,因此上許多人表忠心。   包括王不破在內的幾個中級軍官互相看看,左右為難,不回去,家室還在東京,回去,眼看此刻便有嘩變之危,只得拿眼瞧了保羅求助。   保羅爺此刻心思亂轉,讓這些禁軍留下,自然便是削了龐昱面子,反正都翻臉了,還怕他什麼,但是若真留下,不見得便真有多大好處,所謂爭氣不在一時,何必斷然跟龐昱翻臉,再則說了,這些人回去定然在東京城四處宣揚,倒宛如拿狗屎抹了龐太師一家臉面,頓時有了計較。   「勞公公辛苦了。」保羅抽了一張千兩銀票塞到那宣旨老太監手內,笑得老太監滿臉兒皺紋,「駙馬爺真真客氣,人俊俏又知禮,怪不得皇太后喜歡,當真上京第一……」他說著手指兒一縮便把銀票彈進袖內,想必常年收受銀錢,動作熟練無比。   送了老太監走,他看著四周,大聲說:「各位弟兄,此番叫大夥兒受累,小弟當真不安,只是,所謂葉落歸根,我雖然捨不得大夥兒,可也沒道理讓大夥兒留在異國他鄉……」   看那些禁軍要說話,他擺了擺手,苦笑了下,繼續說:「小弟我雖然留在遼國做這駙馬,可也希望能有人回去幫我說項,各位俱都是軍中精英一時之選,回到大宋才能報效朝廷,寧大哥,萬望你能去我四海武館,把今日之事跟我師侄阿風細細說明……」   他拉了寧致遠低聲吩咐,又尋了信物塞給他,然後大聲說:「小弟我也是習武出身,跟大夥兒一同前來上京,也算同甘共苦,小弟不才,略有積蓄,所謂朋友有通財之誼,此番每人兩百貫,各位定要笑納。」他開始大撒銀錢,這兩百貫雖然不算多,節省些卻已經夠普通人家十年花銷,對一干沒油水的禁軍來說已然巨款,反正他這次銀錢賺了無數,撒個十萬貫也不肉疼。   「弟兄們,瞧得起我陳保羅的,咱們逛窯子去,今兒所有花銷我包了,萬萬不可客氣,就當是幫遼國駙馬爺一個忙,他奶奶的,駙馬爺也是人,也要嫖妓啊。」他一聲呼,四下轟然叫好,其實便都明白,陳大人此刻心裡面估摸著難受著呢,有些情深意重的便想,我娶不到隔壁翠花便還難受數年,何況陳大人跟長公主兩相情願,此番當真是棒打鴛鴦,造孽啊。   「問蟾兄,我徒擔個文曲星之名,跟你大才一比,真真下乘了,放心,小弟定然不阻你陞官發財,只是現在小弟要去逛窯子,陪你不得。」保羅看了看臉色難看的龐昱,轉身一甩四海袍,「走啦,不醉不歸,不去的便是不把我陳保羅當兄弟,我要帶兄弟們嫖盡上京八大名妓,Shit。」   他這話一說,原本老成不大好意思去的王不破都不得不同去,頓時幾百人風風火火離開,留下目瞪口呆的龐昱和氣得柳眉倒豎的水修眉。   龐昱看著長街上幾百人背影,頓時跌足,真真得不償失,得罪了長公主,豈不要遭?半晌,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意,不如……歸國途中把那干禁軍通通殺了,水修眉看他咬牙切齒肌肉扭曲,嚇了一跳,「龐大哥。」   這主意便都是她出的,真真害人不淺,龐昱心思轉了,頓時臉上便顯現出來,隨即臉色一變,強作笑臉道:「沒事沒事,只是回去後恐怕長公主……」說著唉然歎氣,「當真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我拳拳報國之心,卻不能為民分憂,對不起萬萬黎民啊!」   水修眉到底不是不通世故,聞言頓時想到,這番的確是得罪了長公主趙槿,當下焦急,「小妹連累龐大哥了,此番回去我親自跟長公主解釋……」   龐昱揮手,臉上和藹一笑,「算了算了,但求無愧無心,總之此次議和成功,我朝又能享得數年太平,即便我受些責罰,也是甘之如飴。」   「那登徒子若有龐大哥這番報國之心的一半,天下不知多少黎民受惠,可恨此人卻只是個淫賊。」水修眉憤憤,「居然公然帶數百禁軍逛……」說著臉上一紅,到底說不出逛窯子三個字來。   「由他去罷。」龐昱淡然拂袖,轉身回使驛館內,水修眉看他背影,當真一副為民請憂謙謙君子,再想想陳保羅那廝,便只會喝花酒打群架,真乃無恥之徒,這世間之人有眼無珠之人實在太多,一時間倒是大歎公理何在人心何在,長街風起,輕微嗚咽,使驛館門庭冷落,和方才熱鬧大相亭徑。   師傅說這婆娑世界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為什麼人心有善惡,品德有高下呢?水修眉蹙眉,當真清純不可方物,卻不知世間之道哪裡是她師傅一個尼姑能說得清楚的,何謂善?何謂惡?何謂高?何謂下?又有多少高僧大德能真正分得清楚。   卻說保羅爺帶著一干禁軍上街逛窯子,當真沿途側目,便沒一家兒能招待下這麼多人的,好在上京便也有如東京胭脂河街那般煙花聖地,妓寨一家連著一家的,好歹把他們招待下了,保羅爺大撒銀錢,姑娘們心花怒放,把整條街都堵了,嫖妓嫖這麼大動靜的,也就他陳少保一人罷。   他這邊吃花酒,那邊自然有探子回報,這封金翅駙馬的懿旨大遼國朝野沒一個不知曉的,承天皇太后賜下免死鐵券,哪個如此恩寵?自然要打探清楚,免不得巴結,得知此刻這位駙馬爺帶著幾百人逛窯子,當真各自心思,有笑的有貶的有罵的有讚的,尤其國舅爺蕭道寧,聽了以後大罵,這錘子,居然不來我六葉樓花銷,天底下哪兒有肥水流外人田的?枉我對他那般好……   那報信的下人小心翼翼便說了,國舅爺,咱們樓便也招待不下那許多客人啊。   日他娘,蕭國舅一拍桌子大罵,想想心有不甘,一起身說,不行,我也得敲詐他去,這小子敲我竹槓那般厲害,我好歹也吃喝些回來。   而大遼蕭太后寢宮內,蕭燕燕得知少保去逛窯子,反而一笑,宣旨的老太監此刻必恭必敬站在太后跟前兒,看太后微笑,頓時諂笑著說:「皇太后近日精神頭愈發好了,果然便如金翅駙馬所說,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蕭燕燕頓時啐了一口,「你們這些個奴才,好的不學,倒是讓他教壞了。」   「老奴也是看皇太后開心,真心歡喜,當真心花怒放。」這老太監居然學了保羅本事去,「只是,老奴不知皇太后聽了金翅駙馬逛窯子為何發笑。」   「你們便不懂,他若是把自己關在房中,我倒要小瞧他哩。」蕭燕燕一笑,頭上鳳頭釵輕晃,「此刻他帶著數百人去逛……逛窯子,自然是心裡面有了計較,我來問你,若你心傷?便會如何?」   「老奴自然是憋悶在房中。」   「那便對了,大抵這世間英雄,懂得排遣煩悶,斷不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的。」她玉指輕彈,在椅把上輕輕敲擊,一副若有所思模樣,「天底下的機會,萬萬沒有自動送上門的,這些道理,你們這些奴才便不懂,所謂英雄造時勢……」   老太監諂笑,「如此說來,皇太后跟駙馬爺還真是英雄識英雄,重英雄……」   蕭燕燕明艷一笑,「對了,呼倫呢,你這幾天便替我看緊了些她,別又跑出去拋頭露面的沒個樣子,丟了皇家體統……」她對保羅當真青眼有加,自己嫡親孫女出去拋頭露面便叫丟了皇家體統,駙馬爺帶數百人逛窯子卻叫英雄,真真是,什麼事兒啊!   新鮮熱辣當朝金翅駙馬在妓寨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夜深這才回轉,保羅爺醉眼惺忪回了房間,卻瞧見房內俏然立著一位熟人,看他頭重腳輕走路發飄,趕緊上去攙扶。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三章 憑欄一吐不覺箜篌   「雲妹妹怎麼有空來瞧哥哥?」保羅一笑,接著打了個酒嗝,一陣酒氣上湧,心頭煩悶不已,頓時彎腰皺了眉頭,雲貞瞧了趕緊伸手給他撫背,「保羅大哥,怎麼喝成這樣,便不知道體恤自己身子。」   乾嘔了幾聲,他深深吸氣,這才慢慢直了腰桿,挑眉笑了笑,「我這不是等你來體恤我麼?」雲貞聽了他渾話,玉腮微酡,低聲說:「保羅大哥便又取笑我……」瞧著他玉面酒紅一片,免不得一顆心砰砰跳不已。   「來給呼倫做說客?」保羅忒眼瞧著她,雲貞咬著唇輕輕點頭。   「也不帶個侍女,便不怕哥哥我非禮你?」保羅爺笑得很淫賊,轉手拿了圓桌上涼茶喝了,心頭這才舒服些,「走罷,外面說話,深更半夜的,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在我房裡面傳出去不好。」   雲貞欲言又止,免不得瞧高保羅大哥幾分,玉頸微垂,任由他牽著手走出房門。   外面月色撩人,一涼如水,四周便靜悄悄的,那些個禁軍便不知道喝醉了多少,俱都高唐夢中會美嬌娘去了,龐昱房中倒是蠟燭搖紅,把人影照在窗戶上,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聽說上京城『左魚落泥池』乃是一絕,我便從來沒去瞧過,也不知道這月色下景致如何,不如我們去瞧瞧。」他說著轉身回房拿了金翅甲套上,伸手一攬雲貞纖腰。嗖一下上了房頂,月色下展開金翅獵獵揮動翅膀,便往那左魚落泥池而去。   這左魚落泥池乃是一座五層高樓,飛簷下無數銅鈴,每到盛夏便無數蝙蝠,風動鈴動蝙蝠飛舞,往往落了許多蝙蝠糞便下去。而閣樓前又有個池子,裡面無數金色鯉魚。偏偏奇怪的是,池子被曲橋一分為二,魚兒便都在左邊,而大遼國崇左,蝙蝠又是吉祥之物,因此上成了貴地,許多達官貴人喜歡登高一覽。在上京乃是有數的景致之一。   雲貞到底小姑娘,剛被保羅爺摟著,便覺羞人答答,又在空中,難免恐懼,只是片刻後偷偷睜眼,看月色下上京別有一番景致,層層疊疊無數閣樓人家。直如畫中一般,雖然依舊有些害怕,卻也歡喜,這鳥兒一般飛翔的感覺是如此之好,頓時喃喃,「原來自由的感覺這麼奇妙。」   保羅趁著酒性賣弄輕功。居然還認識路也沒飛錯,待到落在那五層高樓樓頂,頓時酒氣上湧,一翻身撲在飛簷上哇哇一陣狂吐不休,雲貞卻嚇得不敢亂動,瞧他狂吐不休,想過去,起身墊腳,看看下面,膽戰心驚。又收了腳回去。   這番吐便差一點兒連苦膽水也吐出來。眼淚鼻涕一臉兒的,什麼風度都沒了。只是人卻清醒了許多,虛弱歎口氣,搖搖晃晃走到雲貞身邊,一屁股便坐在琉璃瓦上,偏還賣弄,「憑欄一吐,不覺箜篌……這兒景致倒好,能跟雲妹妹這般佳人同享這難得雅致寂寥,當真是福氣。」說著便以肘抵膝拿手背托了下巴看那明月發呆。   雲貞瞧他那模樣,頗有古時謫仙酒後風采,心中微跳,輕咬了唇,也不說話便靜靜坐在他身邊,不時偷眼看他,怎麼看怎麼有天上文曲星韻味,一時間胡思亂想,保羅大哥怎這般本事,人俊俏,又體貼,又文武雙全……   她如此思想,臉頰便慢慢紅暈起來,冷不防有個東西攬了過來,嚇一跳,卻是保羅背後金翅輕輕一展,把她給半裹了起來,接著便瞧見保羅轉首微笑,「夜涼如水,雲妹妹身子單薄,若因此病了可是哥哥我罪過了。」   那金翅俱都是金色瑁玳鳥羽,觸手生溫,當下雲貞便覺身子一暖,心頭更暖,紅著臉頰垂首,「呼倫可是福氣呢,能嫁給保羅大哥這般英雄。」   鼻腔兒出氣哼了一聲,保羅轉首看著下面池塘不說話,雲貞怯怯,「呼倫便只是略有些小性子而已,她可是真喜歡……」   「算了罷,我可不信,她只是瞧不得我,便好比看那漂亮衣裳,自己穿了不合身,可又不肯給別人穿,純是賭氣生小性子罷了。」保羅倒是猜呼倫瑤的心思八九不離十。   「不是不是。」雲貞焦急,「似大哥這般大英雄,呼倫怎麼不喜歡,那日我給她解釋那情書意思,她便不知道多歡喜,我跟她多年好姐妹,知道她心思。」   嘿!那可不是我寫的,哪兒有這般道理的?保羅冷笑。   雲貞慢慢垂下頭,低聲說:「喜歡一個人哪兒有什麼道理?」   這話卻有些哲理了,保羅心頭一跳,嘴上便還強硬,「這話可不對了,她看我便似看了仇人一般,前後轉變可也太快了,我卻不信。」   「雲貞卻信,大哥這般人物,什麼詩詞做不出?即便那情書是偽造的,可呼倫因此發現自己原來心中是喜歡大哥的,何況大哥又似神仙一般能遨遊天際,女兒家哪個不喜歡英雄,動心亦是正常……」   瞧她翹首說話,眼睫毛輕微扇動,保羅心裡面倒是一熱,「可惜,雲妹妹卻不喜歡我,不然我拐了你私奔,咱們去瞧那江南美景,倒不失一樁美事。」   啊了一聲,雲貞頓時嬌靨薄暈,緩緩低頭,「大哥又取笑我來著……」一顆心頓時又快速跳動起來。   「我哪兒是取笑你,雲妹妹這般大遼國第一美人,真真我見猶憐,想拐了你跑也是正常。」保羅笑著伸手握了雲貞柔軟如棉的玉手,輕輕摩挲,月色下分明見對方脖子慢慢紅了起來,輕笑了笑,心頭更加火熱。   雲貞玉腮酡紅一片,輕輕抽了手去,「雲貞不敢做那奢望……」話說一半,頓時醒轉,自己這說的是什麼話?當下大羞,玉首垂得更加低了。   「可有什麼敢不敢的,哥哥我可是膽兒天下第一大。」保羅伸指托了她粉腮看著她笑,笑得她心慌意亂,眼神左躲右閃不敢對視。   這大遼國第一美人的殺傷力豈是可以小瞧的,保羅看她嬌靨羞澀,當真稚菊在秋風中微微顫動一般,頓時心動,恬著臉兒說:「雲妹妹,瞧你這嘴角便有些胭脂染了……」說著嘴唇便覆蓋了過去。   黃瓊郡主正心慌意亂,保羅爺嘴唇過來叼住嘴唇,頓時腦中轟然,只覺溫潤貼唇,帶著淡淡酒氣,嬌軀一滯,雙手緊緊捏了起來,羞得沒著沒落,只能緊緊咬住牙關,只是對方舌尖品嚐美食一般上下輕動不已,含著自己雙唇不依不饒的,胸中微漲喘息不過來,剛剛張了嘴要吸一口氣,口中頓時鑽進一物,使勁吮吸絞扭了自己舌頭……   一股酸漲感覺便自心胸散開,她一聲嗚咽,緩緩閉上雙目,腦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滑膩馥郁滿口,陳少保愈發動情,一伸手攬過雲貞纖纖細腰,把對方緊緊攬在了懷中,貪婪吮吸,卻也忘記了煩惱,只是領著懷中佳人笨拙的舌尖在口中攪動,唇槍舌劍吐來度去忙個不亦樂乎。   「雲妹妹……」他含含糊糊叫著人家名字,四處佔人家便宜,耳垂下巴脖頸吻了個遍,雲貞星眸迷離,喘息著雙手緊緊扯住他衣服,一時間不知身在何方。   人性總是貪婪不足,他自然便得寸進尺,一手輕滑便溜進了大遼國第一美人兒裡衣去,頓覺佳人肌膚滑膩,柔弱無骨,愈發不肯鬆了,一彈指兒,居然便解開了人家裡面肚兜結扣去,雲貞猶自不知,直到感覺胸前多了一隻手這才反應過來,卻已經著了魔手。   她是個傳統無比的女孩子,說白了,便是被人欺負不敢反抗的那種,何況又是心儀的保羅大哥,一時間腦中轟鳴不已,也忘記了反抗,連脖頸都大紅起來,又不敢叫,只得輕咬貝齒任他輕薄。   金翅駙馬陳少保玉面微熏,黃瓊郡主耶律云云鬢散亂,一個是背面微惺,一個是粉面羞驚,一個是使君有婦笑捫酥,一個是弱態纖纖可堪憐,此處有詞為證:   冰肌玉骨清無汗,驚羞粉面嬌無限,那冤家親解羅衫,月銷魂,星相伴,粉頰旋潮魂魄消散,半推半就,素手輕搖,鼻腔兒一曲玉春潮,此般禁忌,雙雙情撩,纖指兒濕綃,羞得玉人更俏。   「嗚……」雲貞嬌軀一顫,雙手死死捂在保羅爺手上,星光下只見玉腮酡紅,星眸微閉,鼻翼兒翕張不已絲絲吸著涼氣,「保羅大哥,別……求你了……」心裡面羞也羞死,完了完了,自己女兒家最隱秘的地方被他摸了去,以後怎生做人,自己怎麼便不惱?居然還隱隱喜歡?當真無恥,難道自己骨子裡面是淫娃蕩婦……   她胡思亂想,保羅手指兒輕佻,惹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心脈皆賁,身酥骨散,雙手捂也摀不住,嬌軀便在保羅懷中顫抖,只覺得小腹一股尿意湧了上來,當下熱浪盈身,古怪感覺紛至沓來,羞人答答既羞且愧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雲妹妹,跟哥哥私奔了去,便也再別管這些事兒。」保羅含著雲貞耳垂低聲說,「管他什麼大遼國駙馬郡主,哥哥帶著你逛遍江南美景,瞧瞧那小橋流水燕一起飛……」   雲貞糊里糊塗鼻腔兒出聲答應,卻也不知道摟著自己的這位情哥哥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曉得心慌意亂渾身燥熱,而保羅這壞胚子聽了大遼國第一美人答應跟自己私奔,頓時頹唐的情緒一掃而空,便如吃了大力丸一般生猛起來,一跳而起震翅獵獵飛起,「大遼國又怎得?爺便拐了你們大遼第一美人去,哈哈哈……」   他瘋瘋癲癲在半空飛舞盤旋,純就是一種發洩的態度,雲貞這時候慢慢冷靜了心思,看著他雙翅獵獵而動,月色下當真便如神仙中人,眼神便又迷離起來,若能天天這般,死也心甘了,什麼郡主娘娘大遼第一美人這些虛名,跟方纔那番情動一比,當真是土雞瓦狗,一時間,既羞且喜,不覺癡了,連收拾衣裳便也忘了。   在空中飛舞了好些時候,他這才盡興,轉身滑翔,身子擦著地面而過,掠過湖邊的時候順手摘了一朵紫色木槿,這才折返回去,震翅獵獵,輕輕落在雲貞身邊,彎腰把花在雲貞鬢邊插了,接著挑指把一縷秀髮攏去她耳後,看著佳人紅暈雙頰,人比花嬌,頓時挑眉輕笑,「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麼?」   雲貞緩緩點頭,心裡面甜絲絲的,人世間的事情實在不可預料,誰知道那天在府上碰到的大膽登徒子此刻居然便跟自己把手協歡。   她正在咀嚼其中滋味,保羅卻又一笑,「那時候雲妹妹怕是想不到,哥哥這般無賴敢解你肚兜罷。」   啊了一聲,雲貞這才想起自己羅衫半解,當下大羞起來,反手伸去自己背後待要繫上,卻不防保羅一屁股坐在她身邊,接著半側了身子把頭枕在她粉腿上。一抬眼將將便能瞧見裡衣裡面光景,「怪不得書上形容女子美好酥胸都是『宛如新剝雞頭肉』。如此一看,可不正是……」瘋言瘋語調笑便讓雲貞臉頰更加紅暈,心裡面一動,鬼使神差一般,居然不去繫了,心裡面羞人答答便想,以後便是大哥的人了。他喜歡看,便……便讓他看罷。   緩緩伸了玉手,她輕輕攏了保羅長髮,用手指兒一絲絲梳動,任憑情哥哥腦袋靠在自己大腿上大飽眼福,心裡面卻無比滿足,只覺得這月色如斯,星光燦爛。當真處處無一不好,連那平日瞧了害怕的蝙蝠四處飛舞便也覺得順眼,好不享受當前這難得一份清幽雅致。   「大哥……」她伸手在保羅臉頰上微一撫動,縮了縮手,緩緩放在了上面,手指兒輕輕撫摸情哥哥肌膚。臉上似羞還喜,低聲說:「如此月色,能做一首詩詞送給雲貞麼?」   保羅爺此刻腦袋醺醺然,鼻腔裡聞著雲貞身上處子幽香,當真艷福,這時候聽她突然說要做詩,頓時一笑,「你這不是為難我麼?詩我倒會,可就會一首,窗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我與雲妹妹,攜手入洞房……」   這是什麼下作的淫詩?雲貞頓時玉腮酡紅。不依不饒起來,果然是有了情郎都要轉性子的,「大哥又來調戲,我可不依,不行,一定要作一首來。」在她想來,連喝酒嘔吐也要弄一句「憑欄一吐不覺箜篌」(箜篌,一種樂器,通假空喉,乃是一種雅致說法,出自唐人行酒令)如何作不得詩詞?定然是拿蹺。   保羅苦笑,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麼,自己哪兒會作詩啊,便求饒說哥哥真不會,雲貞柳眉微微一蹙,便有些哀怨,「就知道大哥不肯……」   她一皺眉,頓時無限光景,原本就是一位氣質型大美人,此刻蹙眉,真真惹人憐愛,當真是叫人拿一座城池來換也肯的,果然殺傷力巨大,保羅趕緊便一起身陪笑,「好好,你容我想想。」   真真要了我保羅爺老命啊,這詩詞,詩詞,他撓頭,嘴巴裡面還念叨,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雲貞看他抓耳撓腮模樣,噗哧一聲掩嘴輕笑,鬢邊花輕顫,當真是人比花嬌,他一看,頓時一拍大腿,「有了。」便輕輕念了出來:   娥眉紅妝淡淡掃,杏子薄紗小蠻腰。腳輕輕,金步搖,左魚落泥星光好,佳人兒沐浴月色巧。人靜靜,玉靨嬌,綺夢曲橋水繚繞。獨恨花來早,人比花俏顏色消。   他念完後倒是滿頭大汗,還好還好,小時候也看過幾本明清話本小說,居然能作這歪詞,還蠻通順,頓時又有些得意,敢情我保羅爺真是文曲星下凡哩。   黃瓊郡主微一皺眉,「這是雙調子『水晶簾』還是『千秋歲』?」   填詞可不是胡亂作的,講究平韻、仄韻、押韻,單調,雙調,三疊,四疊,上下句,何處該當押韻,什麼詞牌名,一首詞該當多少字,句子長短多少,該當幾句,五十八個字以內的叫做小令,五十九到九十字的叫中調,九十字以上叫長調,講究多了去了。   比如說,你要填一首詞《漁家傲》那麼便要雙調,十句,六十二字,句句用韻,而且仄韻到底,況且漁家傲聲調淒清,基本只適用於表達悲涼情感,若是來個香艷句,免不得便下乘了。   保羅哪兒懂這個,純粹就是胡亂編的,聽雲貞這麼一說,頓時愣了,什麼水晶簾、千秋歲?   看他這副表情,雲貞淺笑,「大哥急才,又恰恰切合眼前景致,曹子建七步成詩,大哥不過眼睛轉了轉,雲貞不知道多喜歡呢。」說著攬了他枕在自己腿上,便輕哼著水晶簾的調子把這詞唱來,一時間嗓音曼妙,輕輕迴盪,只是詞調免不得有些不大妥帖,當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哪兒還管什麼合適不合適。瞧對了眼,土雞瓦狗也是好的,瞧不對眼,金鑲玉也只是土雞瓦狗。   保羅汗顏,小小丟臉了一把,敢情原創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不過既然情妹妹不計較,他也懶得去管了。聽著雲貞低吟淺唱,聞著那幽淡女兒香。一時間便有了睡意,便這麼舒適的側趴在佳人懷中,金翅一展輕輕裹了兩人。雲貞低頭瞧著他,但覺心滿意足,心中說不出寧靜祥和,素手輕輕拂著他頭髮,便這麼靜靜瞧著他。直到眼睛兒發澀,玉腿發麻,卻不肯動彈,怕驚醒情哥哥,四下靜悄悄的,小星星在天上拋媚眼兒,瞧著這一對璧人。   這兩人居然便這麼在樓頂睡去,渾然不知幾個時辰後便有人要來捉姦。   話說呼倫瑤怎麼是那種能困得住的人。深更半夜悄悄溜出大遼禁宮,回府卻不見黃瓊,一問,原來去了大宋使驛館,頓時便擔心,那淫賊壞胚子。萬一佔了九妹便宜去怎生是好,當下就拽了照夜玉獅子出門,幾十個忠心家將後面跟了,馬蹄聲四起,急急往大宋使驛館去了。   到了大宋使驛館一鬧,兵部侍郎龐大人被吵醒,出來一看是太平公主,頓時陪笑,只是怎麼尋也尋不到金翅駙馬陳少保,呼倫瑤焦急。恨不得拆了這使驛館去。恨恨便罵,九妹怎麼便這麼傻。連個使女也不帶,那淫賊豈是好人?   這時候水修眉水女俠出來,冷冷便說,我倒是瞧見那登徒子帶著一位穿黃衫的姑娘飛身上房,隱約聽見去什麼左魚落泥池。   呼倫瑤頓時挑眉,說:「你怎麼不阻止?」水修眉冷哼,「我為什麼要管那閒事?人家是金翅駙馬,要管,便也有什麼公主來管…..」   恨恨看她一眼,呼倫瑤轉身出門,翻身上馬喝道:「去左魚落泥池。」帶著一干家將呼嘯而去,這時候一干酒醉的禁軍醒來不少,面面相覷,心說萬一陳大人吃了虧去怎生是好?   「那驛官兒,馬呢?」右班殿直寧致遠衣衫不整,揪住常駐使驛館的官兒便問,那驛官兒看他滿臉兒殺相,小腿發顫,「咱這使驛館本就沒幾匹馬,各位使節來的時候又便沒什麼馬,統共才幾十匹馬……」   「老子是讓你趕緊帶馬,你廢話這許多作什麼。」寧致遠一瞪他,驛官兒趕緊連連點頭,「我這便去帶馬。」   「寧殿直,你要作甚?」龐昱呵斥,「這是大遼上京,不是東京城,再則說了,即便是東京城也輪不到你……」   寧致遠懶得理會,他娘的龐太師父子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色,老子才不屌你,看著四周禁軍,大喝一聲,「弟兄們,咱們可不能瞧著少保吃虧,武功好的出來三十個,打群架去了。」一眾禁軍當兵吃餉,打架誰沒幹過,何況是幫厚道的陳大人,頓時轟然,穿衣服的找腰刀的亂作一團。   「王校尉。」龐昱氣得俊臉兒發白,敢情自己說話都是放屁來著?這寧殿直不過從九品小官,居然敢不聽號令,這還了得。那王不破撇嘴,心說咱們剛跟陳大人吃花酒得了好處,沒讓你龐大人一個人回轉東京便是十足面子了,這時候阻止豈不是要惹得嘩變麼,真是官宦子弟,好了傷疤忘了疼,昨兒的事情還不醒轉?擺什麼架子,自討沒趣兒。   但是他面子上功夫不得不作,只好上前說道:「龐大人,陳大人好歹是我朝武義郎,議和副使,若真出點什麼事情須面子上不好看,弟兄們想去瞧瞧也是人之常情,容他們去罷。」旁邊水修眉冷笑,「人家現下可是大遼國金翅駙馬,你們多什麼事。」   「水女俠莫不是暗戀陳大人,因妒成恨罷?」寧殿直不知怎麼靈機一動,想了這麼個絕妙說話來,把水修眉氣得粉面羞紅,隨身不離的寶劍一下便拉了一半出來,「胡言亂語……」   「被說中了也不需要惱羞成怒殺人滅口罷。」寧殿直這些日子和保羅親近,居然學了保羅諷刺人的本事去,美人痣氣得瑟瑟發抖,戟指指著他,「你……你……」   「弟兄們,上馬了,腌臢球囊的,老子這軍中打架王便許久沒鬆散骨頭了。」寧殿直不理會她,轉身接過那驛官兒遞來的馬韁。   頓時便有幾十個平日在一干禁軍中功夫好的出來,飛身上馬,一陣馬嘶,紛紛奔去,後面便還有大喊的,給哥哥我狠狠地打,回來要好生說清楚。   龐昱俊臉上肌肉微微抽搐,鐵青著臉轉身,水修眉捏劍不停喘著粗氣,她的涅槃心法此刻心境最易動怒,好不容易才克制下來,便把所有責任罪過都算在了陳保羅身上,一收劍,恨然回房,王不破歎氣,這矛盾愈發明朗化了,如何是好啊!   「還瞧什麼?都回房歇息。」他怒喝了一聲,然後長歎,低聲自言自語,「他娘的,這官是越做越憋悶了,也不知回轉東京了怎生是好。」   這邊呼倫瑤帶著家將一陣疾馳,眼瞅著天色微亮,街上便不少契丹民眾,「躲開躲開。」她在馬上喝罵,雙腿一夾,照夜玉獅子如飛一般,瞧見在上京城赫赫有名的太平公主,不等她鞭子下來,行人頓時紛紛閃避在一旁讓路。   須臾,一輪紅彤彤的圓日自東方露出小半個臉蛋來,前面池塘在紅日下波光凜凜,四周俱都撒下一片金赤色,那左魚池裡面金色鯉魚紛紛躍出水面,水花四濺,帶出無數小小虹橋,落泥閣上金翅在紅日下反射異樣光芒,好一個上京暑晨,金翅鳥醉臥美人膝。   呼倫瑤遠遠瞧見落泥閣頂,那隱約的黃衫人不是九妹又是哪個,該死的淫賊居然還賣弄一對鳥翅膀,正好把兩人裹在當中,頓時既妒又惱,下意識便尋找自己八稜紫金錘,左右瞧瞧,掛欄上並不曾帶著,當下提足了氣,一聲嬌喝,「陳保羅你這淫賊……」   雲貞正在黑甜鄉沉睡,隱約聽見一聲熟了不能再熟的嬌喝,迷迷糊糊醒轉,轉首看去,天色業已大亮,遠處潑刺刺跑來一匹白馬,不正是呼倫的照夜玉獅子,當下就驚醒,想站起來,卻因為被保羅當枕頭枕了一夜,粉嫩雙腿血脈不暢,哪裡站得起來,又羞又急,拚命搖著懷中情哥哥,「保羅大哥,保羅大哥……」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保羅使勁兒揉眼,「Shit,不會罷,咱們居然在這兒睡了一夜?」   「呼倫來啦。」雲貞頗有被捉姦的感覺,自己跟最要好姐妹的未婚夫婿獨自在這樓上睡了一夜,這臉面往哪兒擱啊,頓時便忘記了夜間情話綿綿,只想找個地方躲避了去。   保羅一眨眼,轉首瞧去,可不是,照夜玉獅子已經到了落泥閣下,呼倫瑤戟指大罵,「死淫賊,你給我下來……」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四章 我一個單條你們一群   照夜玉獅子噗哧噗哧打著響鼻,呼倫瑤一手帶著韁繩一手指著大罵,樓頂上某駙馬爺看了直歎氣,瞧瞧,就這野蠻丫頭,真真把我保羅爺的臉面都丟了去,他起身仰天伸了個懶腰,這才笑瞇瞇對羞得面紅耳赤的雲貞說:「雲妹妹,咱們走罷,別理會她。」   急紅了眼眶兒便要掉眼淚的雲貞死死夾住雙腿捂了臉,心裡面便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時間低聲嗚咽起來。   呼倫瑤聽得樓頂上九妹隱約抽泣,愈發以為好姐妹被那無賴欺負了去,漲紅了臉,咬牙切齒,「陳保羅,你……你給我下來……九妹,你別怕,我在這兒呢,他要敢怎樣,我……我……」   保羅看這局面,忍不住好笑,便衝著下面說:「喂,你你你,你要怎樣啊?」   看他叉腰在樓頂得意洋洋,呼倫瑤便氣得要吐血,這壞蛋……   紅日冉冉在他背後升起,金翅招展,更加鍍了一層金色去,耀眼異常,此刻的陳少保當真便如佛教大鵬金翅鳥一般,呼倫瞧他那模樣,實在氣苦,心裡面說不出什麼滋味,自己次次被他羞辱,難道自己便真的那麼不堪,在他眼中便什麼都不是,一時間,咬著唇怔怔不言,眼眶兒卻紅了起來,當真不知道自己一時衝動求皇祖母賜婚是不是便宜了這淫賊。   少女心思最難猜,何況呼倫瑤初嘗滋味。原來被一個男子喜歡是那等感覺,及至保羅一言戳破了那看似耀眼美好的泡沫,當真心碎,不管不顧地求蕭太后賜婚,大抵便還有逆反心理在裡面,可陳保羅的影子卻深深刻在了她心上,此刻看他金翅招搖。當真是又是喜歡又是惱,可這人還是那般挖苦自己。難道自己真就在他心中一絲兒影子都沒麼。   看她一言不發,保羅撓頭,奇怪了,這丫頭轉性了?便又衝著她喂了一聲,「你到底要怎樣啊?不說話我可帶著雲妹妹回去睡覺了。」   坐在他身旁的雲貞捂著臉,沒羞沒落了,要死了。這話都說出來,日後沒臉做人了,清淚兒緩緩流淌,羞也羞死,大遼國第一美人當眾被人這麼說,顏面何在?別的不說,怕那遼國大儒身份的老父便要氣得吐血上吊,所以說。人前一回事,人後又是一回事,自尊面子不管男女,人人都要的,沒人的時候她肯給保羅調戲,便怎麼也無所謂。可不代表當眾便能撕下臉面來,這裡面有太多家族,封號,甚至朝廷顏面等因素在內。   她這般想,當真是誤會保羅了,其實保羅爺只是一時口誤罷了。   這時候呼倫手下家將便也匆匆趕到,看自己主子受辱,如何肯甘休,這些人大多便都是大遼國第一高手耶律休哥手下親兵出身,老大人乃是大遼第一高手。現如今的主子乃是老大人嫡傳弟子。郡主娘娘,不。已經是公主了,如何肯讓那廝這般羞辱,自己這些人顏面便也往哪兒擱?   「呸!宋豬,好狗膽,有本事下來跟爺爺大戰三百回合。」一個領頭的叫耶律驢糞的坐在馬上破口大罵,作為奴隸制部族起家的遼人,姓名叫驢糞豬糞狗兒的多了去了,乃是名賤命長的意思,尤其一些家奴更是如此,這位耶律驢糞便是耶律休哥府上家奴,自小跟隨耶律休哥習武,雙臂有千斤之力,三十六路狼牙棒法有萬夫不擋之勇,乃是呼倫府上三大家將之一。   保羅頓時沉了臉來,他在上京這段日子,便也知曉一些遼人的習慣,沉聲喝道:「好你個狗奴才,爺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沒家教的東西,便跟你主子一般,當真什麼人養什麼狗。」   那耶律驢糞被罵,頓時眼角抽搐不已,一張臉赤紅一片,連光禿禿的腦門子也紅了起來,自己受辱便不要緊,這廝居然拐了彎罵了老大人和主子去,那還了得,頓時便從馬綹子上摘了狼牙棒來,「宋豬,休得呈口舌之勇,是男人的便下來,休學那太監一般。」   老虎不發威你還當我是病貓了?保羅一挑眉,「呼倫,牽好你的狗,別放出來亂咬人,」   那些家將個個都是驕兵悍將,也打過大宋朝,也滅過渤海國,如何嚥得下這口氣,一時間個個摘了狼牙棒破口大罵,呼倫瑤臉色慘白,一咬牙說:「你有種下來,宋人便都這麼沒本事麼?」她這話看起來凶狠,其實已經有些兒服軟,以前她可是潑口大罵宋豬的,只是野蠻慣了,此刻手下又在,如何拉得下臉面。   可保羅爺卻不這麼想,厭惡看了她一眼,轉身彎腰撫了撫雲貞秀髮,低聲說:「雲妹妹,什麼都別怕,一切有哥哥我呢,天塌下來我也撐了去。」   雲貞緩緩抬頭,臉上淚水肆虐的痕跡讓她更加清秀可人,保羅露齒一笑,伸了手在她臉頰上微微一拭,突然一個翻身落下,嚇得雲貞趕緊兒起身,「小心……」   只見保羅爺人在空中翻了兩個跟頭,金翅一展,腰間軟劍噌一下彈了出來,口中喝道:「你們這幫狗奴才,便以為爺不敢教訓你們麼?」   他有金翅相助,輕功又好,當真如虎添翼,竄身飛劍便往那耶律驢糞刺去,那耶律驢糞大喝,「來得好。」狼牙棒揮動,往空中硬砸,乃是大開大合的戰場路數,全沒一絲兒花巧。   軟劍一彈,他便一個劍花蕩去,到底是受過天下十四傑之一歐陽忠惠親灸,易筋經加達摩劍法也有幾分火候,武林高手和戰場高手的區別這時候便瞧出來了,耶律驢糞只覺眼前一花,頓時閉眼。手上狼牙棒由往上硬挑便成橫掃。   真真廢柴,保羅冷哼,腰間一擰勁兒便換了方向,軟劍卻不客氣,只見颼颼兩道劍光在對方腦門上一閃,嚇得不遠處那些家將以為耶律驢糞掉了腦袋。   人在空中一個折身,便見他腳尖兒在耶律驢糞頭上一點。身子又高高飛去,一震翅落在樓頂。露齒對雲貞一笑,自吹自擂道:「瞧見哥哥精妙劍法了沒。」雲貞看他不顧人多人少說瘋話,心裡面又惱又歡喜,雙手一捂粉面不搭理他。   這時候那耶律驢糞才發現顱邊兩側辮子被對方剃了去,頓時便如同被狠狠摑了兩個大耳光一般,臉上火辣辣的,大多數遼人都是剃光了腦袋只留顱側兩邊的頭髮。愛惜的便會編成辮子,乃是極為神聖的,此刻被剃去了,如何不羞愧,一時間氣得喘不過氣來,臉憋得鐵青一片兒。   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撒潑了性子,翻身跳下馬來給呼倫瑤磕了個頭。然後一把撕開上衣露出精赤上身,當真肌肉虯結,頗有後世世界健美先生風範,拎著狼牙棒叫罵,「宋豬,有本事摘了你的鳥翅膀來跟爺爺真刀真槍比試。」   「你腦子有病是不是?你怎麼不叫承天皇太后脫了衣服赤膊跟你相撲呢?」保羅看這些人愈發無禮。滿口宋豬宋豬的,頓時翻臉,「呼倫,你再不約束這些狗奴才,我便叫他們全部血濺當場,直娘賊,以為爺沒殺過人麼。」   呼倫瑤坐在照夜玉獅子上玉面慘白,看著保羅那模樣,心中一痛,心說自己怕再也不會讓他喜歡了。自己便還要怎得?一時間。也動了小性子,姑奶奶拿一輩子幸福跟你拼了。狠狠一咬唇,說:「你……你有本事便殺光了我看。」   她這話原本便是使小性子的話,可保羅聽了愈發來氣,把自己下人性命不當性命看麼?跟槿兒一比,實在一無是處,惱得一瞪眼大喝,「你以為我不敢?」說著便要跳下樓去,雲貞嚇得粉面失色,一把拽了他胳膊,「不要。」   正在這時候,遠處馬蹄聲騰騰,為首的正是大宋朝右班殿直寧致遠,手上拎著盤龍梢子棍大喝,「弟兄們,便在前面了,少保,哥哥我來了,打群架怎麼能少了我。」   那耶律驢糞此刻正在火頭上,講句難聽話,承天皇太后來了也要拼了掉腦袋廝殺的,頓時便赤紅了眼珠子,一轉身大喝,「宋豬來的好,爺爺正好廝殺。」雙手緊緊捏了狼牙棒,手指骨節格嗒格嗒一陣響,差一點要把狼牙棒柄給捏折了,那些太平公主府邸家將們也是殺氣騰騰。   保羅一看,Shit,自己便罷了,可不能讓手下吃虧,若死傷了幾個,如何對得起這干禁軍兄弟,一捏雲貞手,抽了手臂來,震翅往下一躍飛去,「爾等土雞瓦狗,我一隻手便收拾了你們,好叫你們瞧瞧大宋國的男兒是什麼樣子。」   說時遲那時快,他人在空中便抽了一管桃花障來,一按機括,一股迷眼頓時噴了出去,把那干在馬上的太平公主府家將籠了進去,一翻手,又是幾管天羅網,嗖嗖嗖噴出,烏黑的大網頓時張開,繩子捆豬一般便網了眾人,一個轉折又往那耶律驢糞飛去,耶律驢糞看他分外眼紅,瞪大了眼睛,卻也曉得對方佔有空中優勢,雙手一翻把狼牙棒舞得水潑不進。   嘿,保羅看見,頓時想起後世武俠小說上描寫有江湖漢子把刀舞得水潑不進刀光雪球一般,然後便有主角眼疾手快探手進去摘了人家帽子,心說眼前這出可不便是,瞅準了機會,眼看兩人便要來個空中地面親密接觸,一伸手,電火石光一般伸進狼牙棒舞成的棍花內,一指便點在耶律驢糞胸前大穴上,嗖一下縮手,好整以暇落在地面,雙手一背賣弄姿勢,「一群狗奴才,以為長了一副獠牙便可以隨便咬人麼,真真土雞瓦狗。」   這時候寧殿直一班人馬業已衝到,那桃花障散去,幾十個家將被天羅網網了,馬嘶人翻,掙也掙不脫,眼淚鼻涕一大把,眼睛火辣辣也掙不開,人雙手亂扯,馬四蹄亂竄,偏偏這次保羅帶在身邊的天羅網乃是天蠶絲編的,韌性極強,如何掙得開,個個在網內罵的罵,流眼淚的流眼淚,打噴嚏的打噴嚏,卻一絲兒辦法都沒。   一干禁軍雙手一勒馬韁,數匹馬兒一陣灰灰叫,原地踏步不已,不停打著響鼻。   目瞪口呆看著眼前,寧殿直和這干禁軍面面相覷,心說本來要幫陳大人來打群架的,敢情,陳大人果真大鵬金翅鳥轉世,居然便這麼就收拾了幾十個人去?   呼倫瑤看了也是一捂嘴,這淫賊居然便這麼大本事?一時間心裡面也不知道作何感想,那被點了穴的耶律驢糞身子僵直,嘴巴卻能說話,看得是睚眥俱裂,「宋豬,你使妖法。」   保羅一沉臉,「寧大哥,給我掌這廝的嘴。」他居移體養移氣,這段日子也略有些兒官威了,寧殿直一聽,哦了一聲,盤龍梢子棍往馬綹子上一掛,翻身下馬,騰騰騰疾步過去,抬手便是幾個耳光狠狠扇在耶律驢糞臉頰上,「契丹狗,老子叫你亂說。」   他功夫好,手重,以前又跟遼國打過仗,雖然現下議和了,可一時間哪兒那麼快仇恨消失,頓時把對方牙齒也扇落了幾顆,兩邊臉頰眼看著就腫大了起來,接著便烏紫一片兒,噗一口噴了血出來,倒是血濺了寧殿直衣裳。   「宋……豬……有本事殺了老子。」那耶律驢糞到底老當兵了,倒是極為硬氣,嘴巴便腫成這樣了,說話含含糊糊還要罵,保羅沉著臉,「繼續扇。」寧殿直得了吩咐,啪啪啪又是一陣耳光。   這面部三叉神經叢極為嬌嫩,後世科學測試,三叉神經叢當真疼起來強度便和女人生孩子也不差多少,寧殿直這巴掌又重,若不是耶律驢糞被點了穴,怕就要疼得在地上打滾了,鮮血口涎便滿臉的,眼白都翻了起來。   「不要。」發愣的呼倫瑤這時候醒轉,翻身下馬過去擋在耶律驢糞跟前,寧殿直看了,便不好意思再扇,眼前這位好歹業已是陳保羅名義上的未婚妻,退了兩步,看著保羅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本事大,是大英雄,可你要怎樣折辱我?」呼倫瑤這時候露出小兒女姿態來,眼眶一紅便流了淚,雙臂伸開擋在自己家將跟前,看著保羅嘶聲喊道:「你到底要怎樣?」   那耶律驢糞看見自己主子擋在自己跟前,當真撕心裂肺,含含糊糊說:「郡主娘娘,都是奴才們沒用……」說著,那麼大塊頭鐵骨錚錚漢子居然便流了淚來。   一干驕兵悍將真真叫哭倒在地,堂堂大遼國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親兵,跟老大人四處廝殺刀光血雨過來的,居然便被眼前這宋人如此折辱,還累得郡主娘娘如此,怎能不傷心,死了爹娘一般個個哭嚎起來,「郡主娘娘,奴才們沒用啊。」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五章 拐人也拐馬   樓頂上雲貞乾著急,一干禁軍瞧著一幫子滿臉橫肉的遼人哭得死去活來那模樣兒好笑,此刻卻又不大合適笑出聲來,只好憋著,保羅爺看著呼倫瑤大眼眶裡面浸滿淚水,小臉蛋上卻一副倔強,兩道淚痕便那麼亮晶晶掛在粉頰上,一時間有些心軟,可再想想,自己因為她而不能回到大宋跟槿兒蓉娘她們團聚,頓時又狠起了心腸。   「放狗咬人還不准我打狗?當真打狗要看主人臉?真真稀奇了,不連著狗主子一起打我已經很客氣了。」他冷著臉兒放了句狠話,一折身竄上頂樓攬了雲貞的細腰,低聲說:「你若真喜歡哥哥,便別說話。」說著一躍飛下樓來,   雲貞瞧瞧呼倫瑤,再看看保羅,當真便難死了,男人會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這時代的女人卻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來,而她便是這時代女性的代表,溫順恭良任人欺負簡直便是她的本性一般,一時間,似乎陪著呼倫瑤掉眼淚一般,粉腮上滾落兩行淚來,隨即便自己伸指拭了拭,可這眼淚水哪兒能這麼就擦拭掉,卻是越流越多了,寧殿直和一干禁軍瞧了免不得歎氣,咱們這位陳大人便他娘的是公主郡主殺手,當真一絲兒不帶假的。   這時候那照夜玉獅子咯噠咯噠過來,在他身邊挨挨擦擦好不親熱,保羅伸手在它脖子上一拍,「老朋友,想念我了?」   照夜玉獅子灰灰一聲叫,像似答應他一般,保羅歎氣,「我倒是有些喜歡你,可惜,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啊,總是差了些緣分。」說著摟著雲貞便轉身離開。   剛走了幾步,感覺自己衣服被拽。轉首一看,卻是照夜玉獅子咬住了他衣服。那大眼睛瞧著倒是有些楚楚可憐,保羅揉揉眼睛,得,敢情自己沒看錯,這馬兒簡直太……有個性了,居然便這麼楚楚可憐看著他,那意思分明便是我要跟你走。   「敢情你也喜歡我要跟我走哇!」保羅爺賣弄口舌。雲貞在他懷中被他這話逗得噗哧一笑,接著微微扁嘴,看看呼倫,再看看保羅,怯怯剛要說話,卻被保羅一挑眉給嚇了回去。   照夜玉獅子灰灰灰一陣叫,四蹄嘀嗒嘀嗒踩個不已,先是轉了馬身面對呼倫。再又轉回來衝著保羅翹起馬首,在他身邊來回不止。   「瞧你情真意切的,哥哥就帶你私奔了。」保羅拍了拍照夜玉獅子,說著一翻身上馬,再彎腰伸手拽了雲貞坐在自己懷中,雙手一帶馬韁。「弟兄們,走人了。」   一干禁軍想笑又不敢笑,他們這些當兵的沒什麼文化,也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反正就曉得保羅爺既要騎人家的人,也要騎人家的馬,你說說,連人家的馬都要拐了跑,真真是淫賊中的翹楚,脂粉中的魔王。誰要有他這般本事十一。娶幾個老婆當真輕而易舉。   那寧殿直回轉身上馬,一扯馬韁跑到保羅身邊。看了看那些哭得昏天黑地的遼兵,再看看被點穴一般愣在當場滿臉淚水肆虐的太平公主,他到底是個小官兒,知曉些官場上的事情,便壓低了嗓子說:「我說兄弟,這樣……是不是不妥?」剛才打群架是一回事,可如此折辱大遼國公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便好比一個是正當防衛,一個是防衛過當。   保羅露出一個苦笑來,「你說我都要在這大遼國做駙馬了,還在乎什麼?」寧殿直聽他這麼一說,愣了愣,頓時想起自己朝廷兩位公主來,也有些黯然,回頭看看那呼倫瑤,這時候哭泣的呼倫便才能真正看出本性來,不就是個十六歲小姑娘麼,唉!   騎在馬上左右轉了兩圈,保羅爺看著呆呆失了魂兒一般的呼倫瑤,大聲說:「呼倫,你不是承天皇太后,我也不是齊王韓德讓,這一點麻煩你記清楚了。」說完便一拽馬韁,胯下照夜玉獅子灰灰一聲嘶,潑刺刺如風一般跑了出去,當真是萬中無一的良駒,頓時便只留下了馬屁股在視線中。   得,走人罷,寧殿直一揮手,「弟兄們,走了走了,真真是,光來扇了幾個嘴巴子,浪費感情。」   「那是,唉,咱們陳大人本事太大……」   眾人紛紛一夾馬腹,往大宋使驛館奔去,留下一幫子眼睛腫大如桃子哭得昏天黑地的遼兵和淚水肆虐的呼倫瑤。   看著自己愛馬都被那冤家拐了去,呼倫瑤心中委屈透頂,這時候人走遠了,這才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毫無公主風度地大聲哭泣,那冤家都說了,自己不是皇祖母,他也不是相王,難道自己真的便連皇祖母一絲兒都比不上麼。   要命的是,她恰好便是那種吃硬不吃軟的姑娘,奉承她的人多了去了,可敢於如此折辱她的,放眼大遼,恐怕就陳保羅一個,愈是這樣,她的心愈發疼的厲害,自己便真的那麼不堪?   淚眼模糊中,她看著遠處煙塵,回味著剛才保羅的話,只覺得便如有一把刀狠狠紮在心上,一刀又一刀,鮮血淋漓,小姑娘強烈的自尊和強烈的愛憎在心中互相爭鬥不休,便如天使和惡魔之間的較量。   坐在馬上,雲貞這才怯怯跟保羅說:「大哥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呼倫。」   「那我要如何對待她?像你義父韓德讓對待皇太后那般?」保羅冷笑,縱觀歷史上的公主們,要麼賢良恭順要麼驕橫跋扈,而且是以驕橫跋扈的居多,此刻不教訓教訓她還了得?   雲貞啞口無言,蕭太后賜毒酒給韓德讓髮妻,那是全大遼國私下都知道的。只不過沒人敢說罷了,咬了咬唇,她低聲說:「可……可也不必要這麼對她啊,她的脾氣我瞭解,只要你對她稍微好上那麼一點兒,我相信她不會再像是以前那樣的。」   「對她好一點兒?怎麼個好法?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愈是軟弱她愈發強勢。我告訴你,呼倫便是屬騾子的。打了不走牽了倒退,沒好臉兒給她看餓她三天她才會老老實實聽話,上京城對她好的少了?」   聽了保羅這番言語,雲貞愈發沒話說了,可不是麼,上京誰敢頂她?也就保羅大哥了,好言好語?皇太后對她好言好語也不少。可她不一樣大大咧咧拎著八稜紫金錘到處找人家麻煩麼。   「她要不嫁正好便宜了我,我還樂得開心,好了,不說她,我送你回去罷!」保羅說著一抖馬韁便往齊王大丞相府邸跑去,結果恰好被退朝回來的韓德讓瞧見,冷著臉兒喚他進去說話,紅著臉的雲貞趕緊給義父問了安。一陣小跑離開,臨到院門口,轉首看了保羅一眼,眼神中滿是柔情。   韓德讓上下打量他,嘿嘿冷笑,「我還真沒看走眼。駙馬爺當真了得啊,如此會造勢,靠背後一對兒翅膀把老夫都撇開了。」   「韓相,瞧您說的,我這不也是為了宋遼兩國黎民百姓麼。」他倒是學了龐昱口氣,拉起正義大旗迎風招搖,彷彿自己便根本沒在議和中撈那上百萬的好處一般。   韓德讓被他說話給氣笑了,這小子果然會假撇清,手一緊愣是拽了兩根鬍鬚下來,「你以為我便消息不靈通?國舅蕭道寧給了你多少好處?你跟你們大宋國白駝山山主又要了多少好處?我若是連這些便都不知道?這齊王大丞相的位置豈不是虛名了?」   保羅先是一驚。接著釋然。想想也是,人家大遼國第一掌權者。便有這消息也是正常,恐怕此刻自己身高體重都在眼前韓相腦子裡面裝著呢,笑了笑說:「韓相,我也是公私兩便,苟且鑽營,賺兩個小錢花花……」   韓德讓細瞇了眼睛瞧他,他倒是毫不畏懼,兩人對視良久,韓德讓尋思此人腹中了得,況且此刻被封金翅駙馬,日後免不得大發,頓時起了殺心,此人不除,數年後怕就會把持大遼國朝政,臉上卻露了一個笑來,「呵呵,如此說來,倒是我多心了,只是,你業已是金翅駙馬,日後還是和雲兒避些嫌,免得外面說話。」   「那我娶她做小行不行。」保羅倒是不怕,典型破罐子破摔心理,反正黃泥糊進了褲襠——不是屎它也是屎了,還顧忌什麼,雖然話是詢問的話,可口氣卻沒一絲兒詢問口氣在裡面,便似乎民婦拉家常說柴米油鹽一般。   就瞧著韓德讓胸前慢慢飽漲起來,眉毛也越挑越高,當真是動了真怒,「我女兒給你做小?嘿嘿,呵呵,哈哈……」   「您老人家別生氣嘛,話說這姑娘遲早要嫁人,您總不能等雲貞肚子大了再讓她給我做小罷?」他一張嘴肆無忌憚,這美國女婿和丈人的關係便宛如中國媳婦和婆婆,難得好的,尤其保羅這種大膽兒的,說這話便再正常不過了。   齊王大丞相差一點兒被他氣得吐血,這話是人話麼,頓時便想翻臉。   「韓相,說實話其實我這人便沒多大野心,最大的野心不過『得天下絕色妻之』,您老是防備我好像我便是那種圖謀篡國的小人一般,真叫晚輩寒心啊!」保羅長歎一聲,臉上便全是委屈,似乎受了天大的冤枉。   韓德讓心一跳,這小子,眼光倒是奸詐,丹鳳眼一挑斜斜看他,哦了一聲說真的麼。   「我這話便可以當真金白銀使,真了不能再真,您看,最好您給皇太后說說,讓她收回成命,我呢開開心心回大宋,您呢也不必擔心我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如此可好?」保羅笑著拍馬屁,總要試試能不能成,「日後我若是在大宋大發了,免不得承您的情分。」   緩緩撚鬚,韓德讓看保羅臉上倒是真誠,卻實在猜不透這小子真實心理,他從一個奴隸出身爬到如此高位,心機如何不深沉,將己及人,免不得便把別人想的和自己一般。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六章 元帥震怒,陳少保大戰北院大王   為官首重揣摩上意,韓德讓滔天的權勢便不也是蕭太后給的麼,他跟蕭燕燕自小相識,明知此人現下得蕭燕燕寵愛,而此刻的蕭燕燕也不是許多年前哭泣著說「母寡子弱,族屬雄壯,遼防未靖,哀家可怎麼辦呢?」的的孤兒寡婦纖纖弱質,他想到這點,便緩緩壓制下怒氣,「果然是老夫多心了,少保,陪老夫飲酒暢談一番,如何?」   保羅笑瞇瞇拱手,「敢不從命。」兩人便在韓德讓書房置下一桌酒菜,雖然談不上推心置腹,倒也相談甚歡了,官場上人和人便是如此,一旦沒有絕對衝突,實在沒必要互相開罪,即便是韓德讓如此滔天權勢,也不必為了消心中一口氣去故意得罪皇太后。   「少保當真便不想在大遼做駙馬?」韓德讓免不得再次試探,「我大遼不比你大宋,駙馬掌兵馳騁萬里的事情便也不是沒有,好男兒志在鵬雲,少保難道便沒這般心思?」   保羅緩緩喝了口酒,問道:「韓相,小子多嘴,請問韓相數年來可曾真正快樂過?」   韓德讓一怔,他多年執掌遼國大權,當真是殺伐決斷一言便可要人性命,也就碰上眼前這位,老是說些兒奇怪的話來,緩緩撚鬚,他沉吟道:「我或許明白了些你的意思,如此,我盡力而為,不過承天皇太后可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   「韓相能明白便好,說實話小子還是非常佩服韓相為人的。萬萬不肯跟韓相這般驚才羨艷的通天大儒一國權相做什麼惺惺相惜的對手,我便想吃吃花酒逛逛窯子,做不得那些開疆闢土的事情。」保羅一笑,滿杯乾了酒,把酒杯兒虛晃了晃,也算是一種表態罷。   他這個馬屁拍的有水準,誇了韓德讓還不掉自己身價兒。倒是讓韓德讓笑了起來,雖說不見得就此消去了忌憚。可也心中略安,「如此,不談國事,你我盡情飲酒便是。」他堂堂齊王大丞相如此和一個人單獨飲酒,怕要羨煞了無數遼國官員。   這番酒喝到午後才休,韓德讓便讓門客東海騎鯨客相送,卻絕口不提雲貞的事情。保羅也識相,事情哪兒能那般妥當說成便成的,我保羅爺使出水磨功夫還怕你最後不肯?   樸安德相送到街頭,他飛身上了照夜玉獅子,一拱手笑說:「安德兄請回,小弟告辭了。」照夜玉獅子極神駿不說,且還靈性十足,當下便邁開四蹄潑刺刺跑了出去。   一番疾馳到了大宋使驛館街頭。卻瞧見大街上俱都被衣甲儼然的大遼國騎兵給堵住了,當真個個殺氣騰騰。   此時正當盛夏酷暑,日頭高照,熱浪滾滾,他陳少保易筋經在身,寒暑不浸。鳥翅膀收攏在身後便也不在乎,而那些大遼國騎兵居然也個個穿著鎖子甲帶著頭盔,狼牙棒掛在馬綹子上,乃是極標準的重騎兵,裡三層外三層一直堵到街頭,怕不有幾千之眾,頓時心裡面咯登一下。   「讓開讓開。」他一聲喝,帶了馬韁,照夜玉獅子前蹄一起,人立而起灰灰一聲嘶。硬往騎兵隊伍裡面擠去。那些遼兵瞧了,眼前此人背後一對鳥翅。胯下照夜玉獅子正是郡主娘娘愛馬,頓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個個摘了狼牙棒下來,照夜玉獅子衝出的路隨即便被堵上,人浪層層包圍,宛如衝浪板在大海上滑出一條線隨即消散。   保羅衝到使驛館門口,一干禁軍蹶張弩上弦堵在門口,美人痣寶劍半出鞘臉如寒霜站在台階上,龐昱舒袍緩帶一副書生模樣,臉上賠笑正說話,「耶律老大人,此事在下當真不知……」   冷著臉聽龐昱說話的正是前大遼國兵馬大元帥,號稱軍中第一高手的耶律休哥,但見他:   頭上護耳飛雲盔,身上黑色鑌鐵打造魚鱗甲,胸口八卦護心鏡,肩上睚眥(龍生九子之一,龍身豺首,性剛烈,最是嗜殺好鬥)吞肩獸,腰間狐尾帶,下身八片戰裙,腳下一雙縫綴鑌鐵護靴,胯下赤炭火龍駒(八俊之一的華騮,黑鬃黑尾的紅馬,傳說可日行千里),手上一對斗大鑌鐵壓油錘,馬綹子上還掛著拳頭大小的飛龍奪命錘(帶鏈子的流星錘),真真是大遼國第一高手風範。   「老大人,那小子來了,老大人,便要替郡主娘娘作主哇,郡主娘娘被他氣得吐血臥床……」說話的正是太平公主府上家將耶律驢糞,一張臉腫得跟豬頭一般,牙齒都掉落了幾枚,說話便有些漏風。   瞧見保羅後耶律休哥嘿嘿冷笑,連道三個好字,這才緩緩開口,「陳保羅,當真好膽色。」   「北院耶律大王,在下有禮了。」保羅在馬上拱手,心裡面明白,敢情打了孩子娘出來,耶律休哥給徒弟報仇來了。   「少保,你回來的正好,趕緊給耶律老大人陪不是。」龐昱還想做和事佬,那幫子禁軍罵開了,「直娘賊,說什麼宋遼兄弟之邦,卻帶人包圍咱們大宋使驛館,難道咱們宋人便不是站著撒尿的男兒,怕他的個錘子。」說話間裡面蹶張弩又張開無數張,眼瞧這局面便是火藥桶一燃便炸。   騎在赤炭火龍駒上的耶律休哥大笑起來,「宋人麼,嘴上厲害,當初檀淵之盟鼓動如簧巧舌,敗兵之軍硬是把歲貢談成二十萬貫,除卻這本事,本帥便還真不知曉宋人有甚本事。」   這話當真便是火星四濺一般,惹得一干有血性男兒熱血沸騰,便恨不能撲殺眼前此獠,大宋國禁軍人人皆知此人手上染滿大宋無數將兵鮮血,要說仇恨,當真算得第一。   保羅未嘗經歷邊關戰事,卻也曉得耶律休哥凶名,掛過大遼天下兵馬大元帥,殺過無數大宋國武將,當真戰功彪炳威名赫赫。   四下沸騰,一方舊恨一方新仇,都恨不得立時廝殺,保羅眼瞧不好,頓時厲聲大喝,聲如霹靂,這下便帶了獅子吼功夫在裡面,耶律休哥胯下赤炭火龍駒神駿,保羅胯下照夜玉獅子不凡,除卻這兩匹馬,頓時四周馬嘶一片,數千兵甲胯下駿馬聽得這吼,四蹄連連倒退,灰灰嘶鳴不已,遼軍亂作一團紛紛控馬。   一聲厲嘯後保羅長聲道:「不才大宋朝武義郎陳保羅,便想討教耶律大王的武功,不知耶律大王給不給面子。」他自視宋人,當然不肯自稱金翅駙馬,一干禁軍紛紛叫好,連美人痣都有些詫異,心說這淫賊改性子了?居然這般膽色?   寧殿直挑了大拇指贊,「少保,真好膽色,弟兄們,陳大人的槍呢?」下面禁軍聞言頓時便從院內把鴉項拐子槍抬來,正是在丹東公主府邸上排練的時候用的那桿白色犀牛尾槍纓、通體金色的丈二鴉項拐子槍。   保羅伸手接槍,他到底習過些槍法,此刻握槍在手,舞動了一個槍花,反背了槍尖,一手帶著馬韁,朗聲道:「耶律大王,請了。」   耶律休哥冷笑,「兒郎們,通通退下十丈。」說著帶了赤炭火龍駒緩緩後退。   長街上頓時便空開了老大一截,雙方虎視眈眈,眼瞧著陳少保便要大戰耶律休哥。   保羅心中免不得有些忐忑,耶律休哥身經百戰,契丹人騎術極佳,人馬合一,自己雖然拐了呼倫的馬,到底跟人家差距極大,想要硬碰硬贏人家,說實話當真一點兒把握都沒,可有時候男人有些事情是不得不為之,不管是面子問題還是自尊問題,這一戰難免。   「陳保羅,你可準備好了。」長街對面耶律休哥大喝一聲,頓時殺氣四下瀰漫,他身經百戰貴為北院大王當過天下兵馬大元帥,豈是好相與的?別的不說,單單能發明那招對付高來高去的江湖人的「元霸擂天」便能瞧出厲害,又是天生神力使一對鑌鐵壓油錘,俗話說錘、棍將不可力敵,說的便是這類厲害角色,何況人家還號稱大遼第一高手,想必也通曉江湖手段。   保羅背上汗毛一豎,似乎有殺氣籠罩自身,胯下照夜玉獅子也不安起來,低首不停打著響鼻,那種感覺便如同在野外行走,背後跟了一隻猛獸一般,頓時有些詫異,轉首瞧瞧,美人痣長劍入鞘,龐昱玉面毫無表情,心下疑惑,一時間卻也顧不得,一挑長槍,雙腿一夾馬腹往前面衝去。   耶律休哥雙錘一擂,「噹」一聲巨響,雙臂一展,胯下赤炭火龍駒便如同知曉他心意一般,撒開四蹄衝去。   電火石光之間,兩馬相差便只有一個馬身距離,保羅大喝,手上鴉項拐子槍一挑,往耶律休哥胸前刺去,正是中規中矩楊家槍法,偷學楊家小妹的本事,所謂:中平槍,槍中王,當中一點最難防。   耶律休哥冷笑,他和楊家將打交道可是多了去,如何識不得這槍法?大喝一聲來得好,雙錘一夾,便夾住了刺來的一槍。   保羅人在馬上身子一晃,眼瞧著自己便被他雙錘一夾之力帶得俯身,頓時大驚,說時遲那時快,這時候耶律休哥手上鑌鐵壓油錘反掃,目標正是保羅胸口,這一錘擂實在了,肋骨怕不要根根粉碎?   Shit,果然是師徒,便跟呼倫一般兒無二的招式,當胸便砸,保羅大駭,反手帶槍攔在胸前,只聽得「噹啷」一聲巨響,震得保羅手臂發麻,差一點兒拋了鴉項拐子槍去。   便在這時候,耶律休哥手上另外一個鑌鐵壓油錘呼啦一下從上面砸來,臉上一副冷笑,似乎在嘲笑保羅這點兒本事也敢來賣弄。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七章 狻猊之聲,金翅鳥清嘯威震上京   江湖上有一句俗話,一力降十會,有些時候,再精妙的招式,再厲害的內力,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便也毫無用處,眼前便是最好註腳,力大無窮的耶律休哥讓陳少保易筋經也頗有吃不開的感覺。   使錘子便有幾個好處,一則力大無窮硬開硬砸,二則錘把短小利於近戰,三則錘頭沉重利於抽打速度奇快,眼瞧著耶律休哥一錘砸下,保羅便來不及用什麼真氣啊招式啊甚至暗器之類,只好橫了鴉項拐子槍硬架。   「亢當」一聲巨響,雙臂顫顫,保羅便覺得自己似乎握不住槍了,說時遲那時快,耶律休哥抽手再砸,刷一下甩動鑌鐵壓油錘,噹噹噹噹當,又是好一陣砸,砸得保羅爺心中叫苦雙股戰戰,胯下照夜玉獅子連連後退。   「老大人神力無雙天下無敵。」四周遼兵歡呼,耶律休哥在他們眼中乃是軍神,此刻見了自然叫好,士氣大震,而大宋禁軍們見了免不得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兒,頓時士氣跌落到了谷底。   「小子,你在我眼中不過一個臭蟲一般一碾便死。」耶律休哥大呼的同時,雙錘呼一下從身體兩側滑了一個極大的弧度,狠狠往下砸去。   Shit,保羅大怒,一吸氣,易筋經真氣勃然灌注於雙臂,背上金翅呼一下展開,頓時神威儼然,鴉項拐子槍便高舉架去。   一聲悶響後,照夜玉獅子馬倒退了好幾步。鴉項拐子槍槍桿兒愣是被砸成了弧型,保羅雖然雙臂戰戰,卻藉機拉開的距離,吐氣開聲,手上槍便當鞭子一般橫甩過去,耶律休哥冷笑,鑌鐵壓油錘一蕩便輕易擋開。雙腿一夾,赤炭火龍駒頓時知道主人心思。邁開四蹄緊緊追去。   嗨一聲喝,保羅借力甩了鴉項拐子槍天上飛去,伸手在腰間一拍,軟劍噌一聲彈出,烈日下明晃晃寒閃閃,頓時飛身一劍刺去。   「米粒之珠也放毫光!」耶律休哥嘴角一撇,一俯身。雙錘挑出,卻是不想跟他玩了,躲過一劍便往他腰間砸去。   眼角一挑,保羅對他老到的招式變化倒是極為驚訝,頓時吸了口氣硬生生轉則,身子橫著轉了個圈子落在地上,一踮腳尖兒又高高飛起,這時候鴉項拐子槍正好從高處落下。他單腳一踢槍柄,鴉項拐子槍如電一般射向耶律休哥,而他借力則飛的更加高了。   「宋人便只會玩這些花樣。」耶律休哥冷哼一聲,雙錘一蕩,飛來的鴉項拐子槍打橫飛出,奪一聲刺進旁邊青磚牆壁。整個槍頭便都刺了進去,略彎曲的槍柄一陣顫動。   「多寶如來藏」   保羅在空中大喝,長劍一蕩,化作七層寶塔,烈日下極為炫目,頓時刺花了眾人眼,隱約便只瞧見白光中便有一座佛塔壓了下來,遠處圍觀的耶律驢糞和一干吃過保羅苦頭的太平府邸家將齊齊大喊,「大老人小心,這廝會妖法。」   沒見識的土包子。保羅心中暗罵,我保羅爺這可是堂堂正正達摩劍法,一絲兒妖氣也沒。而耶律休哥抬頭,頓時便被烈日炫花了眼,不過他到底是身經百戰,頓時便抽錘往上一陣攪動,只聽見叮叮叮叮一陣輕響,頓時便破了保羅招式。   「捻花笑」   保羅身子一滾,長劍盛開一蓬劍花,煞是驚心奪魄。   一時間,一個在空中一個在馬上戰做一團,保羅勝在輕功好招式精妙又肋生雙翼,耶律休哥則長於人馬合一神力驚人對戰經驗老到,看得圍觀之人眼花繚亂,那些大宋禁軍看陳大人似乎佔了上風,頓時又士氣大震,紛紛叫好,而數千遼兵則看保羅在空中飛來飛去姿勢美妙寫意,這位金翅鳥果然便如佛教護法一般,頓時情緒低落了下去。   大遼國佞佛,佛教乃是國教,契丹人便俱都信仰佛教,這便好比在基督教國家軍隊大戰背生潔白雙翅的某人,即便跟人家對立,可眼瞧著對方一副天使模樣,免不得要情緒低落。   「飛來飛去,便以為我奈何不得你麼?」耶律休哥打出了真火,手上鑌鐵壓油錘一掄架飛保羅,伸手把鑌鐵壓油錘掛了,反手拿了飛龍奪命錘來,單手一甩,嗖一下化作一道白芒便對著空中保羅飛去。   這流星錘乃是他的絕活,也不知借此要了多少大宋將領的性命,一干禁軍頓時齊聲大喝,「陳大人小心。」   保羅人在空中,看流星錘倏爾到了跟前,長劍一撩,卻是撩在了流星錘後面鐵鏈子上,頓時手上一麻,接著那流星錘便一陣轉圈繞在了劍脊上,心中暗罵耶律休哥是個怪物,戰了這許久居然神力不消,連甩出的流星錘居然也如許大力。   「嘿!」耶律休哥吐氣開聲,手上不停,嗖嗖嗖又是三個飛龍奪命錘飛去,這招便有個名堂,叫做「三星奔月」,勢如流星襲月,分上中下三路分襲保羅頭、胸、胯而去。   白光連閃,眼瞧著三枚流星錘就到了跟前,保羅大駭,一劍橫胸,一腳踢去,同時脖子一扭,只聽見耳邊嗖一聲響,流星錘擦著耳朵飛去,刮得耳朵生疼,同時手上巨震,腳骨裂痛不止,胸中一口真氣回轉不及,頓時便往下落去,數千遼兵便以為他被耶律休哥打了下來,頓時歡呼,大宋禁軍個個臉色難看,「陳大人。」   保羅身子落在地上一滾,滿身灰塵鳥毛落了一地狼狽異常,心裡面那叫一個鬱悶,Shit,我保羅爺便不會暗器麼?真真欺人太甚了,一長身而起,手在軟劍劍柄上一拍。「看劍。」長劍化作一道白光,帶著真氣嘯聲儼然,割破空氣便對著耶律休哥勢如後裔射日般襲去,接著腳下一頓,身子往耶律休哥飛去,反手一摸,柯爾特便出現在手中。   好小子。耶律休哥一驚,那長劍業已到了眼前。再拿鑌鐵壓油錘已經來不及,當下雙手一合,硬生生便把長劍夾在了掌中,那些大遼騎兵原本看長劍電射,還沒來得及喊,就瞧見老大人雙掌夾住了那寶劍,頓時又是一陣歡呼。   歡呼聲也就剛剛響起。耶律休哥突然渾身汗毛一豎,烈日下便似乎瞧見空中保羅手上飛出兩道寒芒,頓時大叫不好。   他剛心生感應,身子已經下意識作出了反應來,果然是常年廝殺疆場,對危險的感應意識強到變態,一縮身便往胯下赤炭火龍駒馬屁股上滑去。   可惜,他再快也快不過保羅手上暗器。保羅的暗器但凡瞧見寒芒閃動,再躲避已經遲了,頓時他的雙臂上便爆開兩蓬血花,在烈日下刺眼異常,一瞬間,勝負逆轉。大遼國第一高手受傷。   那些遼兵的歡呼便如被宰殺的母雞鳴叫一般,硬生生被割破了喉嚨,只留下半聲呼喊在空中。   一時間,長街上靜得只聽見保羅振翅獵獵的聲音,只瞧見這位金翅鳥雙翅一震緩緩落了下來,臉上便帶著不屑的冷笑,「大遼國第一高手?不過如此嘛!」   一干禁軍面面相覷,良久,爆發出震天歡呼,喊得簡直大逆不道。「陳大人萬歲……」一直不出聲的龐昱眼中寒芒一閃,廣袖內修長白皙的手一捏。美人痣心中巨震,這登徒子好厲害暗器,瞧也沒瞧見端倪,那遼國北院大王業已受傷,難不成他果然有江湖暗器十大宗師水準?   耶律休哥雙臂受傷,痛得額頭冷汗淋漓臉色慘白,咬牙切齒道:「陳保羅……」   「老大人……」耶律驢糞看自己視為天神的老大人便也受傷,身子在馬上搖了搖,頓時恨不能把陳保羅千刀萬剮了去才能解恨,嘶聲大喊道:「那宋豬又使妖法,咱們便瞧著這宋豬囂張跋扈不成?」   數千遼兵頓時同仇敵愾,眼中俱是殺意,手上狼牙棒一舉,「殺……」   老虎不發威,你們便當我保羅大爺是病貓,真真沒了王法了,欺負到我大宋使驛館門口來,保羅瞪眼,一伸手摸了一個東西來,咯噠一聲便佩戴在了脖頸上,寧殿直一瞧不好,這玩意兒的厲害他在丹東公主府邸上便聽保羅講過,頓時厲聲喝道:「弟兄們,統統把耳朵捂上……」   有些機靈的和上京消暑節上演出過的便猜到了些,個個也大喊,「捂上耳朵。」   這時候便瞧保羅爺雙臂一展,背後金翅呼啦一下張開,獵獵一震,人便緩緩飛起,一張俊面頓時成了赤紅色,敢情是催足了十二成真氣運起了獅子吼,一張口,一聲淒厲高亢的嘯聲如九天大鵬金翅鳥展翅清鳴,長街上風起,地面呼呼旋起無數小旋風來。   這一聲長嘯,如同九天龍嘯鳳鳴,當真是聲震數里,所有上京城這個時候在家白晝宣淫的有五成嚇成了陽痿,只瞧見對面馬嘶人翻亂作一團。   這一聲獅子吼當真了得,晴天霹靂也沒這威力,尤其是保羅懂得後世聲波原理,歌唱家的高音能震碎玻璃,他保羅爺有聖女姐姐的項圈相助,愈發沒邊沒譜的厲害,到得後來,只瞧見他張嘴厲嘯,卻已經聽不見聲音了,其實威力卻更加兇猛。   他身後禁軍便還好些,及時摀住了耳朵,可即便這樣,也是心頭振蕩腦殼生疼,差一點兒便要吐血,何況對面那些遼兵,只瞧見駿馬紛紛四蹄一軟嘶叫著倒在地上,遼兵們耳中嗡嗡作響,最後便什麼聲音也聽不見,只是腦中便如有銅鐘巨撞,胸口宛如被萬斤大石敲擊,紛紛口吐鮮血捂著耳朵滿地打滾,數千人齊齊吐血,那景況當真駭人,只瞧見漫天血色一片,而耶律休哥因為雙臂受傷,乾脆被震暈在地。   許久,保羅真氣吐盡,一張嘴,噗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身子一陣搖晃,臉色由赤紅轉成慘白一片,使驛館門口寧殿直疾步過去扶住了他,「少保。」   他一笑,牙齒上都是殷紅一片,虛弱揮手道:「沒事沒事,用力過度。」其實卻是因為強自動用易筋經三摩地真訣,要不然方才獅子吼何來如許威力。   Shit,這時候再來個耶律休哥我便要束手就擒了,怎麼我便沒那武俠小說主人公的運氣吃一兩顆能增長功力的千年人參萬年朱果啊,他伸手擦了擦嘴邊血跡,看著對面人馬翻了一地,便沒一個能站著的,頓時又有些得意,也是,我要再吃個什麼千年人參萬年朱果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到時候也別打仗了,官家御口親自請我到邊疆吼上幾聲,千軍萬馬紛紛暴斃,果然自己意淫了,嘿嘿。   且不說他苦中取樂,那美人痣自然不屑捂起耳朵,運起涅槃心經硬抗,也是心中翻騰不已,這時候看著街那頭便沒一個能站著的遼人,心中愈發驚訝,自己所處位置並非首當其衝,居然便還要運功硬抗才行。   她雖然自信即便自己站在遼兵的位置也不會口吐鮮血匍匐在地起不來,可對於保羅的獅子吼卻忌憚起來,當然,她是不知道保羅乃是強運三摩地真訣又有景教聖女的項圈相助,只是在想,這淫賊身上零零碎碎的東西不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沒拿出來的牛黃狗寶,我若再次和他對敵,若不能在數招內瓦解他再戰能力,怕是要吃虧的。   這時候大宋禁軍們紛紛湧來,把保羅爺圍起,誇得他天上只有這麼一個,地上千年難得見一回,雖然他此刻身上不過三四層功力,免不得虛弱,可好話如何不愛聽,頓時跟他們笑罵,我又不是什麼絕世傾城的美人,什麼地上有地上無的。   使驛館門口龐昱抱手,臉上帶著一絲兒奇怪的笑容,旁邊美人痣水修眉只顧著想問題,而一干禁軍也不屌他,居然沒人注意,為什麼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龐大人居然神色不變,甚至連剛才嘯聲初起的時候身上袍子動也沒動一下。   正在這時候,長街盡頭車轍轔轔華蓋如雲,接著便有人尖聲大喝,「承天皇太后駕到……」   眾禁軍一愣,大遼國蕭太后來了,也不知是福是禍,一時間心中忐忑,只有保羅臉上帶笑,雙手便在嘴邊做喇叭狀,大聲喊道:「皇太后姐姐,您可來了,我便差一點兒要被人家欺負死了。」他居然賣起乖來,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那邊自然有大遼禁宮侍衛清理出一條路來,這數千人躺在地上哀聲四起,當真成了上京一景,那些馬卻還好些,大多已然能起身,只是邁開四蹄的時候有些踉蹌,倒似吃飽了酒糟一般。   八匹馬拉著的無頂豪華馬車緩緩停在使驛館前,龐昱恭恭敬敬彎腰深深一禮,「大宋國使節、兵部侍郎龐昱拜見大遼國承天皇太后。」   華蓋下蕭燕燕一身上好宋錦滾繡飛鳳裙,如雲黑髮盤在頭頂只用一根玉簪子插了,在貼身老太監九尾奴攙手下緩步下車,也不去搭理龐昱,臉上一副似笑似嗔的表情看著保羅,「哀家聽說北院大王圍了使驛館,好心前來,你卻又說渾話了,以為哀家不敢治你?方纔那厲聲長嘯宛如霹靂便是你罷,驚了哀家,如何說法?」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八章 薑還是老的辣   保羅頓時叫起了撞天屈來,「皇太后,我可真真冤死了,您瞧瞧,人家北院大王帶了數千兵馬圍困我大宋使驛館,我要一個不慎便是血濺當場啊,這些個驕兵悍將當真便是目無法紀,目無皇太后您啊!那話怎麼說來著?哦對,和尚打傘無法無天哇!」   蕭燕燕聽他說話油腔滑調,不由噗哧一笑,其實心中何嘗不知,大遼國常年用兵,和大宋打,和西夏打,和回鶻打,和北邊遊牧部族打,和渤海國打,但凡國家戰事一多,武將必然驕悍,大遼又不比大宋國武將地位低,那大宋一打仗,主帥往往和監軍吵個不休,當初楊業楊無敵便因監軍潘仁美不肯發兵相救而血濺金沙灘的。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大遼國崇尚武功勇力,帶兵的將軍們仗打多了自恃勞苦功高則驕橫起來,眼下便有奴大欺主的苗頭,若不打壓打壓,那還了得?   她垂簾多年,豈是好相與的?說難聽了,此番晉封保羅為金翅駙馬,便有些借刀殺人的意思在裡面,當初她寵信韓德讓,韓德讓那叫一個驕橫跋扈,朝堂上狼牙棒擊殺耶律虎古,御獵時借口被搶了獵物捕殺耶律炎奴,打馬球被耶律沒哥撞下了馬便當場格殺……當真是讓一干宗室戰慄不已,只是,韓德讓近年殺伐之氣不如往日,宗室們又牢牢抱成一團,勢力難免便此消彼長。   遼聖宗是個沒主意的,便和大宋仁宗帝一般。說好聽了叫仁慈,說難聽了便叫軟耳朵根子,雖然賢德,但卻難以壓制這幫宗室親貴,她蕭太后若不再煞煞宗室威風,那還了得了。   眼下這位新貴駙馬爺便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她便是要借保羅的手把上京的水攪一攪。看看哪些個宗室將軍膽敢犯她承天皇太后的鳳威。   只見她微微一笑,伸直虛空一點。薄嗔道:「你便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我瞧你也沒少半根毫毛呀。」   「誰說的?」保羅一呲牙,牙齦牙縫裡面可還是不少血漬在,「我剛才便吐了好多血,您瞧瞧。」心裡面便在腹誹,耶律休哥這老柴根別是玩什麼光源氏計劃,自己擋了他的路子。因此惱羞成怒罷。   蕭燕燕這才微微驚慌,頓時便伸手在他身上摸索,「哪兒受傷了,你怎這麼不小心……」接著柳眉一豎,便喊道:「九尾奴。」   「老奴在。」老太監趕緊搭腔兒。   「北院大王此刻如何了?」   「耶律大王依舊昏迷未醒,雙臂受傷嚴重,御醫說再晚些恐怕便要廢了,此刻業已包紮妥當。想必無大礙。」九尾奴小心翼翼說道。   冷哼了一聲,蕭燕燕粉面一沉,「立刻把他打下了宗獄去,當真無法無天了……」   九尾奴嚇了一跳,那可是曾經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宗室數一數二的親貴,太平公主的師傅啊,戰戰兢兢說:「太后……」   只見蕭燕燕鳳目含威掃了他一眼,雖只是淡淡一掃,卻頓時把九尾奴背後嚇出一身冷汗來,「老奴這便去辦。」說著轉身,走了幾步後又回轉了低聲問:「太后,那些兵丁如何處置?」   「全部杖斃。」蕭燕燕面無表情,似乎殺幾千人便如同殺雞一般,連保羅都有些冒寒氣,「這個……不必要了罷!」   螓首微轉。她也不去看保羅。只是瞧著老太監,「還不快去辦。」   「老奴這就去。」九尾奴額頭冷汗。雖說有些不忍心,卻不敢在此刻忤逆皇太后的話。   一時間就瞧見如狼似虎的禁衛也不挑地方,手上狼牙棒對著地上那些尚且昏迷的,顫抖的,滿地兒打滾的遼兵摟頭便是一棒子,紅的白的四下濺了一地兒,一聲聲慘叫實在跟殺雞沒什麼區別,那些大宋禁軍方纔還想廝殺,可這時候眼瞧著遼國兵丁如小雞一般任人宰割,免不得也有些冒寒氣。   保羅這才看出蕭燕燕的殺伐決斷來,敢情對自己笑瞇瞇的承天皇太后如此狠辣,頓時想起這位可是率領遼兵一直打到大宋檀州城下的英武女主,耳朵裡面聽著一聲聲慘叫,實在心生不忍,「皇太后,便瞧我一點兒薄面,算了罷。」   「你呀你,說你膽子小罷,偏偏又恣意妄為,說你膽子大罷,卻還不低哀家,你說說,此刻若是你們換個位置會怎樣?」蕭燕燕笑著看他,卻不去管那數千人死活,契丹族起於遼河邊遊牧民族,迄今依然保持著奴隸制度,奴隸和豬狗其實沒什麼區別,這是時代的局限,根本不可能為人力所扭轉,難不成要讓保羅跟她大談人人平等,人權自由?   眼角不由自主跳動了幾下,保羅強自壓下了那不愉快,此刻也有些明白了,眼瞧著蕭太后此番前來,禁衛無數,甚至還帶著御醫,分明便是有備而來,怕是借自己之手尋那些人開刀,耶律休哥不過是撞在了蕭太后的槍口上罷了。   他也不是笨蛋,前後尋思了下便大略明白了,歎了口氣,敢情自己還是小瞧了眼前這位皇太后姐姐啊,頓時心生無力之感,懶洋洋說:「皇太后容稟,我身子有些乏……」   不等他說完,蕭燕燕便呼那九尾奴要叫御醫,保羅擺手,「只是用力過度,多謝皇太后關心。」   「怎麼?嫌哀家心狠手辣?」蕭燕燕冷笑,「你倒是說說,歷史上哪位明主不殺人的?」   保羅啞口無言,道理他便是明白,可當真血淋淋在眼前,到底吃不消,這不比打仗廝殺。完全便是一邊倒的屠殺啊,張了張口,到底說不出個道道來,只好說:「他是呼倫的師傅啊。」   「你真關心呼倫?」蕭燕燕眼眉輕佻,頗有些嘲笑,保羅看她那模樣,想起自己目前困境。也來氣兒了,「您明知道。可不也賜婚了麼,我官微職小,哪兒敢抗承天皇太后您的懿旨啊!」   他倆這番對話,窩在使驛館裡面不敢吱聲的禁軍們聽得佩服,瞧瞧人家陳大人,跟遼國皇太后說話一絲兒客氣都沒,拉家常一般。甚至還敢甩臉子,被蕭燕燕冷落一直沒機會插嘴的龐昱心裡面當真鬱悶,人比人果然氣死人,自己堂堂太師之子兵部侍郎就給人家忽視當空氣,而那老太監九尾奴原本想呵斥保羅,可再想想,實在不敢上去討沒趣兒,沒瞧見皇太后對人家的態度麼。何必。   「好了好了,哀家也不想跟你吵,跟哀家回宮,有話對你說。」蕭燕燕說完便轉身上車,又吩咐九尾奴說:「剩下那些奴才,瞧金翅駙馬的面子。饒了他們,發配了去罷。」九尾奴趕緊答應,一聲大喊叫那些禁衛停手,趕緊清理道路,這時候其實業已殺了個七七八八沒多少活人了。   「對了,你叫什麼來著?」車上蕭燕燕看著龐昱突然問道,龐昱趕緊彎腰過去,「使臣乃是大宋兵部侍郎龐昱,見過承天皇太后。」   「起來罷,此番議和你沒有功勞也有些苦勞。過幾日便回轉大宋去罷。以後宋遼兩國便是兄弟之邦,哀家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好好為國效力才是正途。」蕭燕燕淡淡說完便不再理睬他,只是看著默不出聲的保羅。   龐昱有些發愣,眼下雖然議和成功,可還有些善後事情,蕭太后趕自己匆匆離開這是為何?難不成……   這時候保羅歎氣,人要知曉好歹,可不必要把大遼國的人全部得罪光了,何況這位承天皇太后,跺了跺腳,邁步走了過去。   「把你那鳥翅膀卸了,哀家可不想這般跟你坐在一起。」   他原本是準備去牽照夜玉獅子,聽了倒是愣了一下,卸下金翅甲來,轉身回去交給寧殿直,寧致遠瞧著他低聲說:「你可要小心些,這位太后好生厲害,談笑間殺人無數眉頭也不皺一下。」保羅點頭,拍了拍他說,「放心罷,給照夜玉獅子喂些黃豆……」這時候有知趣的禁軍跑回他屋子拿了四海袍來,他意興闌珊一笑,伸手接過,轉身上車。   長街上此刻清理乾淨,便也瞧不出剛才一番人間地獄般的屠殺,只是空氣中血腥味甚濃,烈日下召來了許多聞膻逐嗅的蒼蠅嗡嗡不止,揮手不散,想必大遼朝野很快便會知道承天皇太后並未垂垂老矣,也並非不知曉事情,這金翅駙馬更加是萬萬得罪不得。   儀仗鮮明的隊伍在前面開道,蕭燕燕瞧身邊保羅一臉兒悶悶不樂,不由一笑,「連哀家也有些猜不透你,說你好勇鬥狠還偏偏見不得死人,真真是……別忘記你是哀家的孫女婿,即便呼倫那也是上戰場廝殺過的。」   「我說皇太后姐姐您能不能不提這茬啊?」保羅有些沒好氣,他怎麼能跟呼倫瑤比較?呼倫瑤自小生長在皇室,瞧慣了那些不把奴才的命當人命的事情,他陳保羅可是自小民主教育,雖然也有明悟,可當真瞧著血淋淋一邊倒的屠殺,自然胸中不暢快。   蕭燕燕此刻脾氣倒好,聽了他渾話一絲兒也不以為忤,反倒是笑了起來,一時間頗有花枝亂顫的味道,盛夏之季衣物本就穿的少,頓時胸前一大片雪白粉膩一陣顫動,看得憋氣的保羅心裡面一陣熱,這人一旦在某些刺激下免不得更加容易情慾高漲,他剛才眼瞧著一陣屠殺,此刻頓時便生出古怪心思來,嗓子便有些乾巴巴的。   一時間,蕭燕燕的模樣和丹東公主以及太平公主慢慢重疊起來,三人在一起兒哪兒能瞧出是祖孫三代,一時間愈發口乾舌燥了,心中暗說不好,該死的,以前看那些邪惡的H漫畫看壞了,怎生出這邪惡的念頭來?可看著蕭燕燕不過三十許麗人模樣,又怎生剋制得下那突然冒出來的念頭。   看他突然臉色不對勁,蕭燕燕伸了素手過去微微一拭他額頭,「怎麼突然冒冷汗了?哀家倒真小瞧了你,一人對付數千人,當真是萬人敵,想必脫力狠了,待會兒到了宮裡面哀家讓那些奴才給你盛些雪參燕窩湯……」   她這伸手一拭當真如火上澆油,保羅一聲哀歎,體內真氣又因為使用三摩地真訣的緣故賊去樓空便只剩下三成,愈發壓制不住那慾火了。   「我到現在可也不明白,皇太后為什麼如此瞧得起我。」他趕緊沒話找話,可不敢再胡思亂想,並且挪動屁股往旁邊坐了些,可蕭燕燕身上淡淡香氣依然往他鼻子裡面鑽,   蕭燕燕古怪一笑,頗有些俏皮小姑娘故意作弄的表情,「我以為你不會問,大遼國可都知道我重用漢人。」   Shit,保羅腹中一陣罵,要死了,你笑便笑就是,笑成這樣做什麼,還故意拿蹺跟小姑娘對情郎撒嬌一般模樣,那也罷了,連哀家這個詞都不用了,這不是故意惹事麼,一時間小腹一股子滾熱衝上胸口,心裡面憋悶的難受。   看他閉目不說話,蕭燕燕先是有些詫異,接著似乎猜到了什麼,臉上微微一紅,居然便有些歡喜。   心靈上的出軌比起身體的出軌,感覺可要曖昧許多,一時間,雙方都有些尷尬不說話,只聽得車輪滾滾壓在青石路上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呼倫是個可憐的孩子,你要好好待她,女人最悲慘便是沒男人來疼愛……」蕭燕燕低聲說道,她這麼一說,保羅頓時想起自己的愛人們來,綺念頓時被趕走,鼻腔兒出氣卻不說話。   「我知曉你在大宋還有情投意合的姑娘,想必恨我的決定,可你真以為大宋朝廷允許你同時娶兩位公主?」蕭燕燕像是在自言自語。   保羅心中一跳,可隨時便想到自己離開東京的時候趙槿的眼神,心中頓時一痛,「那又怎樣?難不成大遼便許了?」   蕭燕燕轉頭看他,粉面上便帶著一些諷刺味道,「嘿,你便以為我不知道?別忘記了,你的丹東姐姐是我生的女兒。」保羅被她一言中的,頓時便如脫光了被人瞧了個乾淨去,臉上紅了起來。   緩緩回過頭來,蕭燕燕瞧著路面青石條一塊塊往後掠去,繼續說:「只要呼倫肯,我也不去管你們……」   保羅大駭,瞪大了眼睛珠子,可隨即便想到,契丹剛從遊牧民族奴隸制演化過來未久,這兄終弟及、子承父產實在平常不過,小叔子娶嫂嫂,兒子娶後母並非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在他們看來,女人便是財產,自然由最親近的人繼承,所顧忌不過皇家顏面罷了,而蕭燕燕肯這般答應自己,實在是給了天大的面子,寵上了天去。   「甚至你把你大宋的女人接過來,我也保你……」蕭燕燕緩緩說道。   這便好比賭徒在拉斯維加斯賭場上輸紅了眼,這時候賭場老闆來說「你輸掉的賭金我退還你一大半,我甚至還要再給你幾千萬美金籌碼」,恐怕能拒絕的沒幾個。   「為什麼?」他忍不住問。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九章 腮邊不覺衰顏卻   蕭燕燕不回答他的問題,把一隻手臂撐在了車側玉把上,看著旁邊,眼圈兒微微有些紅,一時間,數十年來前塵往事紛紛浮上心頭,不過十三歲便下了八字給韓德讓,接著被選進宮做秀女,生下皇兒,繼而皇太后,皇帝暴斃,孤兒寡婦……這許多年來,誰又真正考慮過她的幸福,真正想讓她開心的?   兩行清淚緩緩從粉腮滑落,砸在了白玉車臂上,這世上,女人想找個真正疼愛自己的男人,說了容易,做起來是多麼的難。   她的側面被外面烈日和華蓋下的陰影對照而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側面人體寫實來,看她緩緩流淚,保羅倒是嚇了一跳,方才一聲令下要了無數人性命的女子此刻居然一副纖纖弱態,一時間還真無法接受這強烈的反差。   沉默片刻,保羅爺心中唉了一聲,摸了一塊雪白手帕來,這給女人遞手帕簡直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了。   蕭燕燕正在感懷身世,眼前突然出現一塊雪白的手帕,轉首一看,保羅一臉懇切,心中頓時一酸,他倒是會安慰人。   好歹是多年尊貴,比較能克制自己,她伸手接過在眼下微微擦拭了,這才擠了個笑來,「你想必不相信剛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老太后居然會這般罷。」   「皇太后姐姐當真是一絲兒都不顯老,若跟丹東姐姐站在一塊兒真是姐妹花一般。」保羅這番說的倒是情真意切不帶假兒,只是聽在蕭燕燕耳中。那意思未免走了樣,臉上微微一紅,低聲啐了一口,「又來說渾話了。」   她這一薄嗔不打緊,原本消歇的曖昧又燃燒起來,這臉頰上飛起的紅暈染紅整個腮部,眼角略一些細微的皺紋非但沒掩蓋了容顏。反而增了許多成熟女子特有的魅力來,眼睫毛微微一陣顫動。看得保羅爺又是一陣遐想翩翩,肚子裡面狠狠罵了兩句Shit。   這時候車隊進了大遼國禁宮,眼瞧著到了太后寢宮了,蕭燕燕趕緊拿手帕在眼周又拭了拭,這才捏著手帕起身,那老太監九尾奴業已在車外攙扶。   跟著她進了寢宮,聽見她吩咐太監去給金翅駙馬送一碗哀家平日喝的雪參燕窩湯來。這才緩緩四周打量。   四周紫檀木窗戶上籠著冰紋碧紗,西邊窗戶便能看見外面一叢翠色芭蕉,前面圓型拱門上掛著翠玉流蘇簾,隱約能瞧見裡面的臥床,一側墨雲石案幾,案幾下卻是個極小的書架,一排排放了書,上面有兩三本書函。還有一盞古銅宮燈和一尊曲頸銅鶴香爐,鶴嘴裡面正寥寥噴出一絲絲輕煙,一股淡淡若有若無的幽香,想必是燃的極為珍貴的龍涎暗香,兩張錦凳放在案幾一側。   又有一張胡床在不遠處,胡床旁矮几上幾盆各色果蔬小食。後面便是兩個托花幾,上面倒是養著不知名的花,開得極為絢麗,胡床旁便放著一人多高上面寫著數行密密麻麻的柳體字的屏風,屏風前面還有一張綠竹椅,椅上還有一冊翻開的書。   這位大遼皇太后姐姐倒是雅致,四下清幽不說,又多了許多書卷氣,怪不得她喜歡重用漢人官員,這擺設即便在大宋也不多見。   緩緩看畢。他走到綠竹椅前。隨手拿了那翻開的書,一瞧之下頓時後悔了。這手上一冊乃是畫冊,翻到的這一頁上畫著一個赤身裸體書生站立著,正自一雙手扶著書桌、回頭盼顧滿面春情豐臀肥乳的女子背後進入,不是春宮圖又是什麼。   「少保……」蕭燕燕剛招呼他,便瞧見他手上正拿著一本畫冊,頓時回想起來昨兒自己看的什麼,當下面紅耳赤,疾步過去劈手搶了,趕緊塞回案幾下小書架去,只是這臉上紅暈卻無論如何都消不掉。   「我瞧這屏風上字……」保羅臉上也鬧了個大紅臉,頓時便找借口掩飾,假意兒看那屏風上的字,口中念道:   蜃樓日出尋變滅,雲峰風起難堅牢……一番愁思初消鑠,兩盞迷魂成勿藥。爾後連澆三五卮,千愁萬恨風蓬落。胸中漸得春氣和,腮邊不覺衰顏卻……(出自寺公大師《醉義歌》,原文為契丹文,此節選自耶律楚材漢譯,勿考據)   他本來就不怎麼懂這些,昨夜給雲貞作一首詞當真是抓耳撓腮硬逼出來的,何況這個禪意十足的偈子一般的詩歌,讀到「腮邊不覺衰顏卻」這句便臆斷,敢情皇太后姐姐是擔心年老色衰。   蕭燕燕瞧他裝模作樣假撇清,臉上雖紅,卻忍不住低笑起來,笑得保羅渾身站不住抓耳撓腮。   有人說,只有深知女人三昧的極品男人才懂得欣賞成熟女人的風情,那冷靜的氣度,迷人的高貴,出眾的智慧和不凡的靈性俱都需要時間的磨礪,便用佛教經文上的話來說,這婆娑世界是不完美的,但正因為她的不完美,才能悟到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意境。   眼前蕭燕燕不正是成熟女人中的極品麼,這不完美的完美,當真是銷魂蝕骨,保羅偷眼看她粉面桃腮豐臀肥乳,頓時聯想方才看的春宮冊,一時間真真是要了老命去。   不行,大爺得趕緊撤退,再待下去怕要出事,保羅心裡面打鼓。   「皇太后……少保……」   兩人同時開口,接著同時眉梢一挑,同時又說,「你先說。」   保羅無奈,揉了揉鼻子,不由抱怨為什麼會出現這三流編劇才會撒的狗血橋段,人生啊,他有時候便比八點檔言情電視劇還要狗血,「你不是說尋我有事麼。」   這時候外面太監送來了雪參燕窩湯。蕭燕燕伸手接過,揮了揮手讓對方下去,自己拈了象牙調羹嘗了口,溫度便剛剛好,這才送了過去,「來,趕緊喝了再說話。」   素手調羹。這個詞可不應該形容堂堂遼國皇太后啊,保羅實在憋不住了。這遮遮掩掩的雖然好玩兒,但玩火自殘這個道理他也是知曉的,萬一最後把自己繞進去了可真就得不償失了,「皇太后……」   話剛出口,以他的敏感,分明察覺到了蕭燕燕眼神中閃過一絲哀求的味道,兩人便都是聰明人。都是慣會耍假撇清手段的高手,蕭燕燕一國太后,自然不會開口去求他,可眼神中便分明就是那個意思,你便讓哀家有一絲兒念想不成麼。   心中歎氣,他伸手接過雪參燕窩湯來,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啊,其實不用說話。意思已經挑明了,說白了,便就是一種心靈上的出軌,套一句俗話,便叫做意淫。   三兩口把湯喝完,蕭燕燕這才笑盈盈接過碗來放在了一邊。「那個龐昱你怎麼看?」   「龐昱?」保羅愣了愣,接著一聳肩,「能怎麼看,大才子,兵部侍郎,龐太師的兒子,官家跟前的紅人。」   一雙妙目橫了他一眼,「你便不覺得他深藏不露?沒察覺到他對你的敵意?」   一個愛騎著照夜玉獅子背後帶著一對兒金色鳥翅招搖過市的傢伙。你能指望他會謙虛麼。因此保羅大言不慚道:「在東京想要我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蕭燕燕忍不住笑,這或許也是保羅吸引人的一個地方,別人都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不敢真面目示人,唯獨他,敢於把心底真實想法赤裸裸拿出來就這麼掛在臉上,何以為貴?物以稀為貴,人,也是一樣,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終究會招惹眼珠子。   忍不住伸指在他腦門上戳了一下,「你這人便是什麼都掛在臉上,便不知道羞恥,對啊,你厲害,東京四花魁的情郎,天波府逼婚,長公主的暗戀對象,東京閨房秀樓少女的殺手和偶像,滿意了罷。」   嘿嘿揉了揉腦門,保羅這時候倒是放開了些,反正自己已經要說的,是人家皇太后姐姐不讓說,這便好比上學抄女同學的筆記,女同學主動要給自己抄,自己反正已經表示過了,人家願意,就讓她抄好了,樂得心安理得,只是這皇太后姐姐媚態十足,倒是實在吃不消,還是趕緊說完話走人才是上策。   「你啊,便是不懂這個道理,先下手為強,讓別人先下了手去,你會後悔一輩子的。」蕭燕燕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很是嚴肅,想必是吃過不少虧才會如此。   保羅看了看她,「沒這麼嚴重罷。」蕭燕燕冷笑,「你以為別人都像是你這般麼?我看你最好隨便尋個由頭在上京殺了他最好,此人薄唇黑瞳鼻翼尖削,他不動手便罷,一動手定然是生死之地,若是再被他父親龐太師熏陶十年,或許我便看不出,可惜,此刻的他還是太年輕。」   聽她隨便就那麼決定人的生死,保羅不由揉鼻子,這位皇太后姐姐真是……   看他那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麼,蕭燕燕懶洋洋展臂伸腰,一時間倒是曲線玲瓏,看得保羅心頭火熱,「你啊,算了算了,隨你去了,誰叫你是呼倫的夫婿呢。」說著妙目一瞥他,慵懶地緩緩坐在了胡床上,弄得保羅哭笑不得,這不是故意讓自己往那方面想麼。   「賜建金翅駙馬府邸太麻煩,呼倫的宅子便給你罷,此刻她已經住到丹東那兒去了,這幾天你別見她,省得惹她動氣。」   敢情是為了省錢啊,保羅也懶得問,「都聽皇太后姐姐的便是。」他剛才被蕭燕燕點了一下,確實有些意興闌珊,可不是麼,即便自己立下大功回大宋去,朝廷如何肯將兩位公主同時下嫁啊,雖然自己自信得很,可其實也知道當真難得很,而蕭太后開出的條件委實難以抗拒,只是獨獨委屈辜負的趙槿、趙嫻姐妹倆,一時間想起趙槿來,未免心疼的厲害。   男人啊,果然便沒一個好東西,他覺得自己心臟好似被一個大手捏在手心一陣揉捏,低了頭去,腦後長髮滑落下來遮住了輪廓分明的臉頰,趙槿嬌羞的臉蛋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接著便是趙嫻唇上沾了小鬍子嘻嘻笑的調皮模樣。   即將失去的東西才會覺得愈發珍貴,保羅突然覺得,原來自己是喜歡趙嫻的。   「容我再想想。」他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嗓音便有些低沉嘶啞,「多謝皇太后的雪參燕窩湯了。」說著一抖袍子轉身離開,蕭燕燕看著他背影消失在門口,一時間也有些發怔,想起剛才兩人曖昧,柔荑緊緊纏繞著那方雪白手帕,青蔥般的手指兒絞扭得透出幾分血色來,幽幽歎了口氣。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十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太平公主府」的牌匾便被換成了「金翅駙馬府」,一干僕奴家將俱都換了個乾淨,蕭燕燕甚至還賜下兩個貼身宮女給他,加上耶律休哥下了宗獄,血腥殺了無數膽敢冒犯他金翅駙馬的兵將,一時間恩寵無雙,朝野震動。   話說耶律休哥下獄,無數人求情,蕭燕燕鐵面無私,甚至鬧出了朝堂上杖責無數台諫官的故事來,最後還是聖宗耶律文殊奴親自在太后寢宮門前跪求這才作罷,懿旨一道,耶律休哥爵位降一級,罰俸祿一年,削去耶律休哥北院大王職,暫行北院樞密使事,當真是嚴懲不貸,讓一干宗室親貴噤若寒蟬,頓時便明白了那金翅駙馬便好似承天皇太后的屁股,摸也摸不得的。   而保羅爺在所謂的金翅駙馬府邸便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雖然道理便全部都懂,甚至還從蕭燕燕言語中猜測自己便當真溜回大宋去,皇太后姐姐也不見得真的如何,可回去以後怎麼辦呢?   蕭燕燕的那番話便如同一顆種子一般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大宋國可不是還有一位劉太后麼,那也是一位厲害的主,比起蕭燕燕也差不了多少,何況大宋受孔孟之教化,如何肯讓趙槿趙嫻同時嫁他?到時候免不得鬧出潑天大的風波來,自己自然不懼,當真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怕個錘子,可問題便不是一個人啊,阿蠻蓉娘她們怎麼辦?這才深刻明白電影電視裡面反派為何能要挾主角屢試不爽的道理。   他閉門謝客長吁短歎。一是朝野知曉他現下是承天皇太后跟前紅的發紫的大紅人便無數官員拜訪,二也是躲著一干禁軍兄弟怕自己捨不得,連蕭國舅來了幾次都不肯見,倒是青鏡郡主李金姬還來去自如,那打鐵的姑娘蕭觀音奴便也來過一次問他那金翅甲如何,他明知道人家姑娘意不在此,可的確沒什麼心思去撩撥人家。   他便在房間裡面來回踱步。此刻聽見樓下一陣叫罵,皺眉便喊。外面慌慌張張進來一個十來歲的宮女,正是蕭燕燕所賜,兩個宮女一個叫蘭珠一個叫月霞,到底蕭燕燕精通漢學,比起呼倫瑤的侍女胡古奴的名字那是要雅致許多。   進來的正是眼睛深凹有花剌子模血統的蘭珠,俏臉上一陣慌張,她初服侍這位駙馬爺。拿捏不住主子脾氣,自然小心翼翼,「駙馬爺,是……是蕭國舅大人在外面叫罵。」   保羅沉吟了下揮手說道:「讓他上來罷。」說實話兩位宮女俱都漂亮,雖然談不上天香國色,可也是一時之選,只是他眼下可沒興趣調戲侍女。   蘭珠匆匆出去,一會兒功夫。蕭道寧一身便服滿頭大汗,在蘭珠帶領下罵罵咧咧走了進來,「少保你個狗頭,當真沒心沒肺,哥哥我來了幾次你倒拿蹺不見,當真是上京紅得發紫的金翅駙馬。好威風好煞氣好大葡萄架子。」   「道寧兄,你便瞧不出我心情不好麼?」保羅跟他熟識,懶得裝模作樣。   蕭道寧瞪他一眼,自顧拉了廳中圓桌旁繡凳坐下,對旁邊伺候的蘭珠說:「你先出去。」說著自己伸手到了一杯涼茶來,一口氣喝下。   保羅揮手,那蘭珠這才退下,蕭道寧冷哼,語氣裡面便都是諷刺,「我說金翅鳥駙馬爺。您倒是架子愈來愈大了。享受起來了,當真是依仗了我皇姑姑寵。目空一切啊。」   「Shit,什麼金翅鳥,我保羅爺現下便是籠中鳥,連如廁也一大幫人跟著。」保羅一屁股坐在他對面,「況且我也沒心思找道寧兄一起去逛窯子,愁也愁死,你便別跟我計較了。」   蕭道寧聽他這麼說這才滿意,「要不是馨姐姐吩咐,我才懶得管你……」   保羅聽了心頭一跳,「如何說的?」   此刻蕭道寧倒是拿蹺了,便得意兒喝茶不說話,保羅問了好幾聲,都快翻臉了,這才說:「如何說的?說你沒心沒肺唄,你那未婚妻病得連床也下不了,我說少保,你可真真是心狠啊,呼倫雖然野蠻了些,可到底還是小姑娘呢,你可倒好,連她的照夜玉獅子都拐了去,哪兒有你這般對人的,我都瞧不過眼了。」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說真話我也是第一次看呼倫如此,那般活力四射精力旺盛整天拎著八稜紫金錘到處找人麻煩的姑娘,便為了你這淫賊吐血,瘦得只剩下三兩肉,當真為郎消瘦人憔悴,只奈何,郎心似鐵啊!」說著還長歎了一口氣,呼啦一下打開隨身帶的高麗折扇輕輕扇動學那腐儒酸樣。   哦了一聲,保羅臉色毫無變化,其實心裡面卻也跳了一下,呼倫瑤那姑娘怎會這樣?   看他臉色不變,蕭道寧倒是著急了,「怎麼,以為我哄你不成?哥哥我幾十萬錢可是一文也沒少你的,一言千金哩。」   被他這麼一說,保羅倒是噗哧一下笑了出來,說實話蕭道寧此人還真不錯,說肝膽相照便不可能,但的確算得不錯,有腦子有膽識也夠豪爽。   「笑,笑你個錘子。」蕭道寧起身,一把拉了他就走,「跟我走。」   兩人出門,幾十個蕭燕燕賜的家將便要跟去,蕭道寧一瞪眼,「怎麼?我國舅爺拉金翅駙馬去嫖妓,你們跟了做什麼?」   一干剛剛從禁衛變成家將的傢伙訕訕然,想想也是,這堂堂國舅爺拉了金翅駙馬去,還跟了做什麼,其中一個膽子大的小心翼翼說:「國舅爺,皇太后命奴才們小心保護駙馬爺。」   「就你們?」蕭道寧嗤之以鼻,「不成累贅便不錯了。」   這些便都是大遼禁宮中一等一的高手。可他們也知道這位金翅駙馬的凶名,別瞧著臉皮白淨一副無害模樣,卻能打敗耶律休哥大王,那可是大遼第一高手啊,據說還一人殺了數千騎兵,怕過去萬人敵也不過如此了。   「若出事皇太后那兒儘管推到我身上便是。」蕭道寧說完,翻身上馬。「少保,走了。」   兩人拋下一乾麵面相覷的家將絕塵而去。   到了丹東公主府邸。自有下人來牽了馬去,到了耶律馨院子門口,他倒是有些不敢進去了,蕭道寧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趕緊進去罷!我自個兒在前廳喝茶。」說著轉身離開。   一時間,來到大遼國後發生的所有事件如快鏡頭一般迅速在腦海中閃過,良久。他一咬牙,邁步往樓上走去。   緩緩揭開凝翠流蘇簾,裡屋內,床前一個曼妙背影,正是耶律馨,他輕步走到耶律馨身後,鼻腔兒裡面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和丹東公主身上淡淡幽香。   呼倫瑤一身極薄的淡紅色湖絲衾衣衾褲躺在床上,雙目閉著。果然是瘦得不成模樣,臉頰都凹了進去,她本就有克里米亞血統,此刻消瘦,愈發顯得眼睛深凹,修長濃密的眼睫毛覆蓋著。配上比一般姑娘更加白皙的肌膚,當真是我見猶憐。   耶律馨正在伸手試探呼倫瑤額頭,這時候直起了腰肢,突然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男子氣息,身子一滯,頓時便猜到了是那冤家來了,背後傳來輕微的呼吸聲,氣息似乎便噴在自己脖頸上,一時間,又心傷又惱怒又帶著一些兒喜歡。恨不得便轉身狠狠扇他一個耳光然後緊緊摟住他。   一時間。兩人便動也不動,只有細微的呼吸聲和外面蟬鳴之聲。   站在丹東姐姐身後看著床上呼倫瑤那副模樣。保羅此刻才真正相信蕭道寧的話,便有些自責,似乎自己當真太過於羞辱她了,換一個角度來想,若是有女人這般對自己,最後連自己養的狗都跟對方跑了,自己會如何呢?   想到這兒,頓時生了羞愧心思,自己跟她一個十六歲姑娘計較,的確過份了,女人,是用來疼愛的啊!   而丹東姐姐和自己的奇妙情愫,也是一樁叫人頭疼的事情啊!   他皺眉,歎氣,果然最難消受美人恩,呼倫或許野蠻了些,可自己也一直沒好氣對她啊,甚至,比較起美人痣來,呼倫還顯得沒心機了多,那自恃正義的美人痣自己都容忍了,為什麼不能對呼倫好些呢。   他胡思亂想,身前耶律馨看背後冤家半晌不吱聲,忍不住,突然一轉身,恰好保羅便要靠過去,倒像是耶律馨一下撲到他懷中一般,頓時溫香軟玉滿懷,忍不住便展臂摟住了對方。   被冤家這麼一摟,耶律馨呼吸一窒,接著胸中酸痛,眼眶兒便紅了起來,女人,便是要哄的,多少八點檔言情劇中女主角被男主角那麼一抱,一陣掙扎哭泣最後矛盾誤會煙消雲散,也不是全沒道理的。   伸出粉臂在保羅胸前一陣捶,丹東姐姐珠淚兒滾滾,最後一把抱住了他,把臉蛋捂在他胸口,死死摟住他腰肢低聲抽泣,「你這冤家,為什麼要撩撥我,把人家心撩撥得高高的,又使勁兒摔在地上……」   低首吻著她秀髮,保羅低聲說:「對不起……」他低聲安慰懷中丹東姐姐,好不容易止住了對方低聲抽泣,只是雙目卻已經紅腫了起來,看得保羅爺好不心疼,忍不住便過去吻懷中美人臉頰上淚水。   耶律馨腦中轟鳴,頓時煨紅了雙頰,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心中酸漲又甜蜜,說不出的情愫,下意識便探了唇去。   雙唇相碰,便如磁鐵相吸,互相吐了舌尖絞扭吮吸,恨不能把懷中人揉碎在自己身體內去,這一個是久曠動情的怨婦,那一個是風流多情的浪子,當真是淫情汲汲愛慾恣恣,便如乾柴碰上了烈火,哪裡還克制得住?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十一章 捉姦在床   這暑天天氣便如小兒臉,說變就變,方纔還好端端的,眼瞧著天邊便飄來黑壓壓的雨雲,路上行人還來不及躲避,豆大的雨點便啪啦啪啦打了下來,街上便有那些「哈宋」的契丹貴婦穿著薄如蟬翼的湖州真絲緞子裙被突如其來的雨一淋,當真是玲瓏剔透妙處畢現,惹得男人們看了嚥口水不止,貴婦們慌慌張張雙手捂胸一片銀鈴般的尖叫,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歡喜又或是故意做作。   臨街的窗戶口,一位穿著黑色寬袍的人瞧著街上熱鬧一片,低低哼了一聲,那鼻音極為粘糯,一時間倒是聽不出男女來。   這時候門外一個白淨臉膛的漢子匆匆走進來,畢恭畢敬彎腰說道:「師傅,那人來了。」   黑袍人頭也不回,嗯了一聲,道:「讓他進來罷。」嗓音依舊磁性十足分辨不出雌雄。   白臉膛漢子得了吩咐,轉身離去,不一會兒便領了一位舒袍緩帶書生打扮的男子進來。   「東方俠……」   緩緩轉身,黑袍人一笑,眼睛燦若星辰,臉上卻皮肉不動,看起來極為古怪,「貴使客氣了,什麼東方俠不東方俠的,江湖上的人見了我,嘴上客氣喊東方俠,其實肚子裡面都免不得貶一句妖狐,貴使請坐,少龍,奉茶來。」   書生在房間中間桌旁緩緩坐下,刷一聲打開折扇輕輕扇動,白臉膛漢子黃少龍奉上茶來後退下。書生這才從袖中摸了一塊紫金令牌,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黑袍人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東方俠,黑妖狐智化,此刻在對面坐下,伸手摸了那紫金令牌來仔細端詳了一番,推手又遞還過去,這才緩緩說:「倒是許久未嘗見這小蓬萊天下英雄令了。聖主身體可好?」   書生輕搖折扇,臉上一笑。「勞東方俠掛齒,聖主身體健碩一如從前。」   兩人說完,便有些沉默,互相喝茶,半炷香時間過去了,書生原本鎮定,看黑妖狐智化依舊慢慢品茶。似乎那茶是天下絕品一般,倒著急起來,臉色一整說:「此番在下實在是有要事請東方俠相助,還望東方俠能一伸援手。」   「貴使請說,若力所能及,在下定當一盡綿薄之力。」黑妖狐智化倒是說的冠冕堂皇,只是話語中暗藏玄機,不愧妖狐二字。   「東方俠門下荊受楚死於那陳保羅之手。難不成東方俠便坐視不理?」書生眼睛眨也不眨看著黑妖狐智化。   黑妖狐似笑非笑看著對方,「貴使似乎忘記了在下乃是潛伏大遼多年的棋子,這坐視不理一說從何而來?」   書生臉上微微一紅,他自恃身份高貴城府深沉,卻不想這黑妖狐智化如此難玩,倒有些像是牛皮筋一般擼也擼不斷。果然是一山還有一山高。   「他此刻業已做了大遼駙馬,即便是從朝廷的角度來說,便也該死,你深受家父家師大恩,難不成這些年便是在大遼廣收黨羽不辦事的麼?」書生咄咄逼問,英俊的臉蛋上青氣一閃。   黑妖狐智化沉吟片刻後問道:「貴使準備如何?」   「他和大遼國丹東公主太平公主還有那前渤海國青鏡郡主糾纏不清,此人脾氣憐香惜玉,而丹東公主府邸警衛不嚴,六葉棒槌樓對你來說進出更是易如反掌,如何做便不需要我細說了罷。」書生臉上神色平靜。眉梢卻不由自主抽動了幾下。   「如此。」黑妖狐智化修長的手指在桌子起伏彈動沉吟不止。書生說了主意後倒也沒繼續威逼,只是輕輕晃動折扇。   半晌。黑妖狐智化抬頭看他,「貴使便不怕在下把此事辦砸了?」   輕笑了兩聲,書生探手入懷摸了數張銀票來放在桌子上,「東方俠機智過人乃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如何辦不妥此事?」他倒是恩威並重,曉得凡事不可一味打壓,軟硬皆施才是王道。   那銀票怕不有十萬貫之巨,所謂財帛動人心,又有恩情和國家大義當前,黑妖狐智化緩緩點頭,「貴使放心,在下定當全力以赴。」   書生一笑,把一張寫滿了保羅資料的紙放在桌上,「看畢燒燬。」說完起身出門離去。   那書生離開後,黃少龍閃身進來,低聲說:「師傅,現下議和成功,宋遼關係眼看便要大變,此事可是潑天大禍,如何肯答應他?」   那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倒是放晴了,天邊彩虹一彎,天空一清如洗,街上行人看雨停了,紛紛走出避雨之地,頓時,上京街頭又繁忙熱鬧起來。   黑妖狐看畢手上紙條,雙手一揉搓成粉碎,看著窗外行人發出一陣冷笑,笑聲悅耳又帶些陰冷,「拱衛府的情報倒還準確,可惜,也有差池……此人不過是小蓬萊聖主的掛名弟子,一身『紫氤夢澤心法』不過兩三成,又仗著自己是當朝太師之子,把江湖人便看不在心上。他表面上看溫文儒雅,骨子裡面卻是下作無賴,連淫賊還不如,又沒在江湖上闖蕩過,以為江湖風雨便那麼簡單麼?江湖便是江山一隅,可惜,他不明白這個道理,以為江湖上粗魯漢子當真便把小蓬萊視為遙不可及的仙家聖地,這種人,賣弄賣弄文采便還罷了,嘿嘿,倒賣弄起計策來了,且又消息不靈通,長公主哪裡輪得到他,真真枉費裝腔作勢,當真十分可笑……此事我自有計較。」   保羅爺自然不知曉這番事情,跟丹東姐姐一陣狂吻,把耶律馨唇也吻了微微紅腫,簡直吻得昏天黑地。怪不得後世吉尼斯大全有人接吻三十多小時。   女人一旦動情,當真什麼都可以忘卻,她原本是要問罪保羅,卻不想反而露出了自己真正心思,正是人算不如天算,此刻滿面酡紅胸口起伏不止,腦子裡面全是眼前冤家的身影。哪兒還記得其他,只恨不得立刻共效與飛方遂了心願。   兩人激動得衣衫不整。耶律馨外面比甲直裰早就不翼而飛,只剩下裡面雪白柔滑的湖絲襦衫,粉臂兒便裸露在外面,隱約便瞧見襦衫裡面肌膚,情動之下當真連胸部都帶著淡淡粉色,保羅爺的四海袍也滑落在地,腰間柔劍礙事早就解了放在一邊。丹東姐姐雙手滑進短衫裡面,撫摸到他寬闊光滑的背脊,當真是愛煞,一時用力,指甲便也陷進背肌去。   保羅一隻大手覆蓋在雪乳上,當真滿手滑膩酥柔又不失彈性,一時間又想到皇太后姐姐,尤其床上還一個昏迷不醒的呼倫瑤。這種禁忌感覺實在便是頂級的春藥一般,小腹慾火熊熊燃燒,渾身似乎燃著了一般,耶律馨感覺到情郎身子滾燙,被刺激得「嚶嚀」一聲,摟抱得愈發緊了。   兩人完全沒料到。床上呼倫瑤緊閉的眼睛從眼角滑下兩行淚水來。   要不然怎麼會有姦夫淫婦一詞,男女動情當真也管不得什麼地方了,古今亦然,兩人便緩緩半靠在床邊,耶律馨眼睫毛緊緊覆蓋下來,顫抖不已,低聲說著不要,可雙手雙腳卻死死纏住了保羅腰身,保羅也探首去含著懷中美人如玉般耳垂,當真便要就地正法此絕色艷姝。   「耶律姐姐。想死我了。」他低聲含糊說著渾話。一手便去褪美人衾褲,正好逮眼看見了床上耶律呼倫瑤臉頰上的淚水。如遭雷殛般渾身一顫。   美女蛇一般扭動的丹東姐姐猶自不覺,低聲說了無數平日羞也羞死的情話,半晌才察覺到情郎身子僵直,頓時也反應過來,一扭身,便看見了床裡面呼倫瑤臉上淚水,此刻還在往外滲透流淌著,當真是晴天霹靂,一時間,也呆了。   半晌,她使勁兒推開保羅,撲上床去緊緊摟著呼倫,眼淚兒滾滾而下,當真是羞也羞愧死,自己是她嫡親姑姑,卻在床上她身邊跟她未婚夫劍拔弩張差一點做出事情來,一時間,死的心也有,「呼倫……」   呼倫瑤雙目緊閉,胸口起伏不止,眼淚兒卻越流越急了,這無聲的眼淚最是心傷,耶律馨哭求著:「呼倫,呼倫,是姑姑不好,姑姑是下賤的女人,你哭出來啊,求你了,你哭出聲來啊……」   最尷尬自然是保羅爺,不停責怪自己慾火攻心居然如此不地道,忍不住伸手去勸,卻被耶律馨一把甩開,哭泣著喊,「你別碰我……」   Shit,我寧願出去裸奔,保羅滿臉兒尷尬。   在耶律馨哭聲哀求下,呼倫瑤慢慢從喉嚨裡面發出哽咽聲,緩緩睜開眼睛,眼睛裡面俱都是絕望神色,看看耶律馨,再看看保羅,當真是肝腸寸斷心碎片片,胸口一口氣喘不過來,當下眼白一翻,便暈了過去。   「呼倫,呼倫……」耶律馨急得要跳腳,伸手去掐她唇上人中,使勁兒幾下,卻是慌了手腳一絲兒力氣都沒。   保羅看看,自己惹下的禍事,還是自己來罷,一脫靴子上床,搶過呼倫瑤摟在懷中,這才對耶律馨說:「耶律姐姐,此刻說什麼也不管用了,她這是急火攻心,我來給她療傷,麻煩你守在門外,萬萬不能有人來打攪,不然連我也有生命危險。」   耶律馨一怔,看保羅解開衣服把呼倫瑤摟在懷中,雙目一閉便如老僧枯坐,肉眼可見的氤氳之氣從毛孔中散發出來,這才略微放心,看著兩人摟抱的姿勢便如歡喜佛一般,一時間,又是心碎又是神傷又是歡喜,緩緩起身,走到門口,扭頭看了一眼兩人,男的年輕英俊,女的妙齡稚齒,真真一對璧人。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十二章 聽牆角   一時間,丹東姐姐灑淚兩行,挑開凝翠流蘇簾子疾步走出去,趴在胡床上低聲嗚咽不已,當真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自己和保羅也算共歷生死,卻拉不下面子來從了他,當真便肯了,卻又如此事端,還害了呼倫……她嗚嗚咽咽,把雙目哭成了水蜜桃一般,只覺得心裡面裝的便全是淚水,怎麼哭也哭不幹,把衣裳打濕了一片。   她這般哭泣,外面有侍女要進來,卻被她趕走,須臾(明清艷情話本往往用「須臾後雲消雨散」來形容房事,須臾大抵等於現在四十八分鐘)後聽得裡房呼倫呻吟,頓時一喜,呼倫醒轉了,拿指腹在眼角拭了拭,便要起身進去,可轉念一想,不妥,自己進去反而增添了無數麻煩,呼倫一時間怕也無法原諒自己,一時間倒是左右為難。   芳心忐忑不安,她起身來回踱步,心思繚亂,又念著保羅又念著呼倫,倒是急煞了。   這時候隱約聽見呼倫呻吟古怪,似乎被什麼摀住了嘴巴,她到底是過來人,當下臉上一紅,想必是那冤家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言辭解釋,卻用了風流手段強吻……   她這邊豎起耳朵凝聽,隱約便聽得清楚,呼倫先是抗拒,可大病之身,哪裡抗得過保羅那猿臂輕舒緊緊摟住細腰,似乎便撒發了小性子使勁兒擂他,只是這聲音漸漸又細微不可聞,彷彿無力抗拒。   再過片刻。裡面聲音著實聽不清楚,她緩緩走到房門口,這才聽得清楚,低微的口舌交流實在羞人,一時間心裡面一動,雙腿便有些發軟,豐腴的身子便靠在了牆上。   心裡面是透亮明白。她曉得呼倫的脾氣,多少人捧著她當她天上月亮一般。當真是含在嘴裡面怕融了捧在手上又怕涼了,保羅為什麼能氣得她吐血,說白了還是那副不羈繫住了她的心。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聽著裡面羞人的聲音,雙手捧著自己發燙的臉頰,一時間胡思亂想。難道自己便要和呼倫共侍一夫?豈不是羞死,可……呼倫會肯麼?自己貞潔數年,大遼國上下又如何看待?宗室上下豈不是要戳自己的脊樑骨便戳斷?   裡屋一陣瑟瑟響,她腦海中不由浮現保羅一雙手不老實去解呼倫的衾衣衾褲的情形,心中脹得難受,死死咬著嘴唇,雙手一緊,指甲便陷進肉中。一時間,身酥股軟,緩緩滑坐下來,只覺得小腹中酸漲難受,似乎那輕微摩挲的聲音彷彿便是保羅的手在自己週身遊走。   一聲低聲驚呼,接著嚶嚀一聲。又是咕咚一聲響,想必兩人倒在了床上,她臉頰滾燙身上火熱,聽著那聲音似乎便在眼前,明知不該,可耳朵卻不聽使喚豎起來恨不能仔細凝聽每一個細節。   細若簫管的呻吟嗚咽著飄散,宛如天籟,她便也是第一次聽見呼倫瑤發出如此的聲音,當真是愈發過份了,聽著那聲音。她感覺自己喉嚨便有小蟲子在爬一般。使勁兒嚥了口水,依然克制不住。只能狠狠咬著嘴唇,怕自己一張檀口便吐出呻吟來。   「你這淫賊……」呼倫一聲低微說話才說一截,便被堵了回去,她聽到這裡,心中一酸,接著一漲,那古怪感覺便在胸口散開,宛如在湖面拋下了一顆石子兒,蕩起無數漣漪來,一手便摀住了胸口,裡面似乎有東西在擠壓揉捏,酸疼得難受。   想必是保羅大手再次不老實四處亂摸,呼倫咬著唇克制的細微呻吟再次飄散,聽在耳中叫人羞得沒處躲沒處藏,她雙手捂了耳朵強自克制自己萬萬不能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可一雙粉腿卻漸漸伸直,雪白腳趾便不由自主一根根張開繃直,湖絲襦衫下隱約瞧見雪白的腿面墳起緊張的肌肉。   那漣漪一圈圈盪開,從胸中波及全身,自己的身子似乎在情郎撫弄下融化,便如新婚夜的龍鳳蠟燭一般,燭淚燈花大紅袍……渾身顫抖下,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殷紅的雙唇中便吐出喉嚨深處一聲情不自禁的呻吟。   這呻吟便如小石子丟進了平靜如鏡面的湖面一般……耶律馨猶自不覺,雙目微閉星眸半張,雪白的胸口起伏不已,一顆顆細密的汗珠從鼻翼上滲透出來。   四下靜悄悄的,外面樹上久已毫無聲息的夏蟬突然很是煞風情的鳴叫起來,「知了知了」   「啪」一聲脆響,打破了房間內曖昧,耶律馨從那太虛幻境中驚覺,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身體的古怪,又羞又急,卻又不敢動彈,獨自縮身在牆壁邊,宛如離開了鳥窩的小鳥。   半晌,保羅爺面紅耳赤從裡面走出來,身上衣服卻是穿好了,只是臉頰上隱約便有五條紅印子,看見耶律姐姐縮身在牆邊,兩人雙目對視,俱都一驚,接著同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唯一的區別便是保羅臉上當真便火辣辣的厲害。   Shit,什麼面子都沒了,保羅心中哀鳴,這東京市井間罵人,丟人丟到遼國去了,現下可不就是,真真丟人丟到大遼國去了。   而耶律馨更加羞急,又不敢起身怕被看出端倪來,一時間,漲紅了如花嬌艷的臉蛋,怔怔之下,眼淚水又滑了出來。   嗨,真真顧不得了,這尷尬局面神仙來了也要撕下臉皮才行,保羅恨恨一跺腳,抱頭鼠竄狼狽而去。   過了一小會兒,呼倫瑤臉色古怪衣衫不整出來,看見耶律馨坐在牆邊,先是一怔,接著忍不住跪倒在地趴在她懷中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哽咽著說:「馨姑姑,這是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   耶律馨使勁兒摟著她,又羞又愧。   卻說保羅爺急急出門,到了前院大廳,蕭國舅正在品茶,看見他後一把拉住了他,「怎麼說了?」   「怎麼說了?胡說八道。」保羅一扯手便要走,蕭道寧這才發現他臉頰上紅印子來,頓時大笑,「敢情是被呼倫打了,好,打的好,給我出氣了。」   保羅又羞又惱,「大爺我懶得理會你。」說著拂袖出門,蕭道寧笑著追出去,邊追邊喊:「好好,算哥哥我多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要不,哥哥我賠禮,請你去逛窯子得了。」   「滾。」他大罵後翻身上馬,照夜玉獅子打了個響鼻便潑刺刺跑了出去。   「這兩公母,果然是天生一對兒,好歹我堂堂國舅爺,被這兩公母貶低得一錢不值。」蕭道寧看著保羅背影苦笑,「得,當我狗拿耗子。」   回到金翅駙馬府,保羅躺在床上生悶氣,剛才眼瞧著便要大功告成,這耳光挨得,真真是鬱悶到家了。   話說這嫻兒也刁蠻啊,可也沒敢對我怎樣,槿兒更加高貴大方,蓉娘就別說了,真是把自己當祖宗一般,他看著床頂,眼前不由浮現幾位美嬌娘來,一時間長吁短歎,兩個侍女小心翼翼送來茶,他倒是把人家趕走了。   好半響,他這才消氣,想想自己對趙嫻也沒對呼倫這般,現下騎的馬都是拐呼倫的,就當那耳光是為了照夜玉獅子挨的了,只是,這大遼國的公主一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的主兒,麻煩哩,雲貞倒是好,惹人疼愛,可惜韓德讓這段時間把雲貞管得嚴嚴實實的,不得機會。   外面天色眼瞧著慢慢黑了下來,兩個有著花剌子模血統的侍女小心翼翼進來說:「駙馬爺,該用膳了。」   吃飯便吃飯,用什麼膳,保羅也懶得跟人家兩個小姑娘計較,「你們自個兒先吃罷,我這會子沒心情。」   叫月霞的侍女年紀比蘭珠更加小,看他不肯吃飯,當下著急,「駙馬爺,您不吃飯,奴婢們怎麼敢,日後皇太后問了,知道奴婢們沒伺候好駙馬爺您,豈不是……」說著眼圈兒都紅了。   什麼金翅鳥啊,分明便是籠中鳥,保羅大歎,「好好,用膳。」兩個侍女這才轉泣為笑。   有人服侍不見得便舒服,最重要還是看誰來服侍,若是家裡面一對兒雙胞胎服侍,然後身邊坐了一圈兒自己喜歡的姑娘,豈不是人間天堂,可惜,眼下金翅駙馬府便只有契丹家將、管家、下人、奴才……沒一個貼心的,說起來,這兩個侍女還真是稍微好點,其餘的人他搭理也不願意搭理。   他吃了飯後兩個侍女便忙活給駙馬爺沐浴的事情,他搖了搖頭,緩步上樓。   原本呼倫瑤的閨房卻是被他霸佔了,其實皇太后倒也不是省錢,當真用心良苦,他雖然能體會,卻不大願意領情。   房間內漆黑一片,隱約卻有個黑影在書桌旁坐著,他沒由來汗毛一豎,當下一把摸了柯爾特在左手袖內,右手卻按在了腰間軟劍劍柄上低喝,「誰?」   「金翅駙馬,好閒暇,好自在,難不成當真『此間樂不思蜀』了麼。」   一把懶散的中性嗓音,磁性十足,接著千里火一亮,那人緩緩伸手點燃了桌上銅燈。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十三章 精誠合作   雨後傍晚,尤其是這暑消秋起,便顯得格外悶熱,正是市井俗話「十八天地火」的日子,一整個夏季熱量全部儲存在地下,被季節轉變催變熊熊噴吐出來,往往熱得更勝,潢河岸邊秋風起,那離離原上草也在這幾日悄然發黃。   此人悠閒坐在書桌旁,身上卻被一身寬大繡錦白衣捂得嚴嚴實實連一絲兒肌膚也瞧不著,夜行人穿白衣,當真是藝高人膽大。   保羅看此人臉上呆板,一雙眸子卻在燈光閃爍下爍爍生輝,那眼瞳甚至還帶著一絲兒奇異的湖藍色,雙眼皮褶子雖然深凹,卻毫不妨礙細長的雙眼眼角往上挑去,乃是少見的丹鳳朝陽眼。   吐了口氣,保羅按在軟劍劍柄上的手放了下來,懶洋洋說道:「黑妖狐智化,當真久仰大名,不知道您這位東方俠跑來我這裡做什麼?」袖子裡面左手捏著柯爾特卻沒鬆手。   黑妖狐智化雙目一挑,嘿嘿笑了兩聲,「果然眼神犀利,有點大鵬金翅鳥的意思……」   「拜託,你易容就易容,也弄一副隱形眼鏡戴戴撒,泛藍色的眼珠子一瞧就瞧出來了,我難道是瞎子不成?」保羅哂然,他見多識廣,自然就注意到了那與眾不同的眼瞳。   一怔之下,黑妖狐倒是笑了起來,「我居然忘記北俠歐陽春乃是你義兄,當真失誤……」   「有話快說,我可沒功夫跟你套近乎。」保羅打斷了他的話。心裡面說誰知道你是故意的還是真忘記了,當初歐陽春給他細說江湖成名人物,這黑妖狐智化便是其中一個,歐陽春說他神出鬼沒城府深沉計謀多端,為人亦正亦邪難以揣摩。   「此番前來我也不為別的,只想問金翅駙馬借幾個人。」黑妖狐智化好整以暇,保羅剛欲要問。人家已經開口了,「丹東公主。太平公主,青鏡郡主,只此三人便可。」   「干吶。」保羅勃然大怒,忍不住對他比了個中指,你以為自己是本.拉登不成?   「在下好意相商,金翅駙馬口出粗言,這是為何。」黑妖狐智化一手撐了下巴,斜了身子瞥眼瞧他,一雙眸子燦若星辰靈動異常,若說此人當真什麼地方最吸引人注意,果然便是那一雙眼睛了,眼角輕佻桃花目,加之隱隱帶著泛藍色的眼瞳,兼著東西方特長,當真便如保羅所說。要戴隱形眼鏡才能遮蓋了去。   保羅諷刺道:「我要是問你借你的女人使使,你會怎樣?」   「在下乃是修行之人,何來女人,金翅駙馬說笑了。」   「我不耐煩跟你打嘴仗,麻煩你記住,我保羅爺要錢要命要女人。一毛不拔。」他說著單手一伸,「若無其他事情,東方俠請便。」   一雙鳳目微微挑動,黑妖狐智化突然莞爾一笑,「陳保羅,咱們別打啞謎了,難不成你真不想回轉大宋國?我助你一臂之力,你便可光明正大回去,如何?」   哦了一聲,保羅這倒是真動心了。此人計謀無雙。說不定還真有什麼辦法,且聽他如何說。   黑妖狐緩緩自袖中摸了一張圖紙來。「此乃落泥樓,想必你也熟悉,此樓高足七丈二,四周並無多少人家,前面左魚池方圓百丈,樓右邊不遠便是羅城女牆,牆高三丈……」   他拿手指點著圖紙解說,當真是細細道來並無一絲兒分差,保羅一邊聽一邊仔細瞧他,心說此人果然厲害,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人倒是有後世那些悍匪特工水準。   「在下綁架了三位公主郡主,你便設法相救,樓四周守衛你便可以用強弩射殺,丹東公主和青鏡郡主我會綁在這兒。」他說著伸指點了點樓的左右兩角,「這兩位身上會有機關消息,我在樓中一拉機關,兩人同時摔落,七丈多高,想必會摔成肉泥罷。」   「Shit,你到底打什麼主意?」保羅聽了直冒寒氣,這傢伙娓娓道來,說的卻是誅心之言,頓時便起了殺機,手上柯爾特業已勾在了機括上。   黑妖狐一陣笑,那笑聲灑落一片,臉上表情絲毫不動,唯有眼睛中帶著調侃的味道,「怎麼?你在上京消暑節唱的那麼一齣好戲,難道便連雙簧也不會演了?」   「大爺我不會拿自己女人做賭注。」保羅眼瞳微微一縮,對他拙劣的諷刺很是不爽。   「肯,或者不肯,都輪不到金翅駙馬你來說了。」黑妖狐修長的手指嗒嗒嗒敲著桌面,「這齣戲你唱也得唱,不唱也得唱……」   保羅怒然大怒,向來只有他威脅人家,哪兒有人家來威脅他的,頓時就要翻臉,正在這時候,卻發現體內真氣大多消散,便只剩下三四成,大駭之下往後退了一步,「好你個狐狸精,敢情早就動了手腳?」   「所謂諸葛一生唯謹慎,連諸葛武侯那種人尚且有街亭失誤,在下若不謹慎,豈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黑妖狐緩緩自袖中摸了一粒藥丸來,「在下只是在燈芯裡面添了一些散功蜈蚣煙,在下只是告訴金翅駙馬,事情俱在我掌握之中,誰也不能反對,再說此事對你只有好處便沒壞處,難不成你不想演一出賺人眼淚的多情郎君為紅顏獻身的好戲?」   看了看那銅燈,保羅頓時醒悟,敢情對方早就在燈芯裡面做了手腳,當下大為後悔,自己怎麼便就這麼不小心,不過好在他暗器也不需要內力,一時間倒也不是太慌張,只是沉著臉蛋看著對方。   「所謂捨身為紅顏,到時候我便威脅你吃這化功丹。你想,習武之人武功比性命還重要,你的女人還不得感動得痛哭流涕甘願為你一死?更加別說回大宋了,難道金翅駙馬不覺得此計甚妙麼?」   「大爺我幹不出那麼虛偽的事情。」保羅冷冷說道。   黑妖狐嘖嘖有聲,「果然多情浪子,只是,你真覺得此事虛偽?要知道。你不肯,三位公主郡主便會香消玉損。唯一的區別不過是當沒當三位美人的面而已,即便你不肯,這事情在下依然要辦啊,說不定,此刻在下手下人已經請了幾位美人去。」   「我干你娘喂。」保羅氣得破口大罵,頓時便感覺投鼠忌器,手上暗器也不敢動了。   「金翅駙馬請坐。咱們還得細細探討。」黑妖狐智化倒是絲毫不動聲色,當真是厲害角色,「此事合則兩利,分則獨獨害了駙馬爺你的美人,為什麼不耐心點兒呢?」   無可奈何,保羅只好一屁股坐了下來,黑妖狐這便把整個計劃細說了一遍。   聽完他說話,保羅沉吟。說起來,這還真不是什麼壞事,只不過感覺演戲給丹東太平看有些齷齪過份,虛偽得很。而黑妖狐則朗笑道:「到時候你贏得美人心,在下也借力除去身邊懷有叛逆之心的人,又完成了小蓬萊聖主交代的任務。真是兩全其美。」   保羅聽他說到小蓬萊聖主,頓時大驚,那可是天下第一高手,手下八大護法隨便走出江湖那都是獨霸一方的豪強,加之藝出小蓬萊地的一干豪強,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當真可以左右江湖局勢,他師公歐陽忠惠不過天下十四傑排名最末,這時候聽到天下十四傑排名第一的人便是背後主使,如何能不驚?   眼神似笑非笑。黑妖狐緩緩說道:「此事乃是小蓬萊聖主記名弟子、當朝太師之子龐昱親自吩咐下來的。在下身為大宋朝細作網遼東主事,又受過小蓬萊恩惠。無論如何無法拒絕……」   「龐籍那老柴根倒是生了個狡猾的小柴根,大爺我早就看他不對勁。」保羅破口大罵,敢情是龐問蟾這廝,頓時恨得牙根癢癢,這廝一則追求趙槿,二則又追求過香香,此次大遼又玩什麼遞情書搞得自己身陷囹圄,居然又指示別人暗中搞這等事情,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真真氣煞,「大爺遲早有一天騸了他讓他進宮服侍皇太后去。」   「駙馬爺豪氣干雲,在下佩服,不過……此刻最緊要的乃是演一齣好戲。」黑妖狐智化眼光爍爍生輝看著他。   保羅沉吟,然後問:「你便不忌憚小蓬萊的實力和龐太師的權勢?」   黑妖狐一笑,緩緩說道:「天下事情盛極而衰,這個道理駙馬爺想必清楚,何況在下也厭倦了現下這個身份,正好金蟬脫殼。」   這傢伙倒是有些投機的眼力勁兒。保羅點頭,此刻業已下定決心,龐昱這小柴根萬萬留不得,無論如何得找機會除掉他,起碼也得讓他進宮服侍太后去,想到這裡,頓時就佩服皇太后姐姐了,果然是一國皇太后,那眼力,嘖嘖,學也學不來啊!   「噓!」黑妖狐突然伸指豎在唇邊,接著莞爾一笑,起身走到窗戶旁,伸手推開窗戶後說,「你我當精誠合作,共渡難關,駙馬爺,告辭了。」他說著便躍出窗外去,隱隱傳來一句話,「散功蜈蚣煙效力不過三數時辰,若嫌慢,男女結合倒是最佳的辦法,駙馬爺兩位侍女不錯。」   Shit,還精誠合作,這詞用的,保羅緩緩捻了那化功丹,腦子裡面尋思開了,神秘的小蓬萊,天下十四傑之首的小蓬萊聖主,終於緩緩露出冰山一角,據說小蓬萊紫氤夢澤心法乃是六大神功之首,端的厲害非常,這該死的龐昱,他一人便罷,背後的小蓬萊可當真得罪不起,到底要如何對付他才好呢?   「駙馬爺,該沐浴了。」這時候蘭珠和月霞進來,保羅一笑,把那化功丹收好,這可是個值錢的玩意兒,起身的時候心底便發狠,「龐小柴根,你等著,大爺我遲早叫你好看……」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十四章 蕭氏雙聖   保羅爺睡覺前仔細琢磨,前前後後倒在肚子裡面盤桓了許久,兩個侍女素手輕搖一邊打著扇子一邊打哈欠,到底年紀不大,頂不住瞌睡。   這日子過的,真真叫腐敗,保羅看兩人困乏的模樣,依稀半夢半醒,輕手輕腳下了床自個兒倒杯涼茶,坐在那兒喝了一口,心頭煩悶倒是消散了些,走到窗前看去,外面月掛高空,倒是深夜了。   「這黑妖狐智化這麼幹到底圖什麼?」他喃喃自問,一時間還真有些想不清楚,若說巴結自己,仔細尋思,還真沒那個必要,對此人倒是愈發猜不透了。   第二日,果不其然,那契丹老管家匆匆趕來,滿臉兒驚慌,「駙馬爺,大事不好了。」說著就遞上一把飛刀和一封信來。   飛刀遞書麼,保羅哂笑,一抖手展開,匆匆看了兩眼,故作詫異惱怒,騰一下站了起來,「府上家將何在?」   沒一會兒,原本一干遼國禁宮禁衛數十人聚集在了樓下,保羅冷著臉蛋把手上信給了為首的家將,此人乃是禁宮四品禁衛,姓李名項,乃是祖上受的前朝大唐封姓,算得蕭氏外裔,很是得承天皇太后重用。   這些禁衛俱都有個特點,大多做漢人打扮,一來蕭燕燕重用漢官,二來也因為保羅是大宋人,表示尊敬。   看了信後李項大驚失色,「駙馬爺。此事萬萬要稟報承天皇太后……」   保羅一腳踹過去,倒是把契丹宗室貴族的毛病學了個十足,「爺的女人被抓,去求皇太后豈不是丟了面子。」   李項捂著胸口退了兩步,倒是一臉兒老實,「駙馬爺,這事情瞞也瞞不住啊。再說,萬一兩位公主有些差池。奴才們一死也不能贖罪啊!」契丹到底剛從遊牧民族轉化過來,主子出事,下面奴才俱都要砍頭。   來回踱步良久,保羅問:「爾等可有射箭厲害的,最好能百步穿楊……」數十家將互相看看,倒是同時站出來十來個,嚇了保羅一跳。果然彪悍的民族,隨便一抓就是十幾個神箭手。   「如此便好,李項,暫且不要驚動皇太后,免得急壞了皇太后身子,哼,虜我的女子,當真好大狗膽。你們隨我同去大宋使驛館,我手下一干禁軍俱都是強弩手,不把那些匪類射成血葫蘆難消我心頭恨。」他說著臉上殺氣十足,大喝了一聲道:「蘭珠,把爺的金翅甲取來。」   穿上金翅甲的保羅殺氣騰騰出門。那李項雖然被保羅吩咐,卻如何敢不稟告承天皇太后,趕緊給手下一個機靈的打了個眼色,得了眼色的家將匆匆從側門走了,飛馬快報蕭燕燕而去。   這邊保羅帶著數十人快馬到了大宋使驛館,那些禁軍業已準備歸國,瞧他一身鎧甲殺氣騰騰,倒是奇怪,陳大人這是怎麼的?而那右班殿直寧致遠得了保羅吩咐,早早騎了五花驄快馬趕回大宋給保羅通報家書去了是以不見人。   「王不破。」照夜玉獅子還沒停下,保羅飛身就跳了下來大喊。校尉王不破匆匆從裡面出來。「陳大人,怎麼一身甲冑?出了什麼事情。」   「直娘賊。這大遼國的治安便是狗屁,居然被人虜去了幾位公主。」保羅大罵,身後一干家將個個臉色羞愧,卻又不好反駁,心裡面把那些劫匪祖上十八代祖宗女性問候了一個遍。   雖說陳大人做的大遼國的駙馬,可一干禁軍俱都知道這乃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這干血性漢子個個佩服,何況當兵吃餉誰不想封妻蔭子,女人嘛,不管如何,那是要用來在房裡面疼愛的,如何能被人虜去,那還了得?頓時一干禁軍哇哇大叫,半數兒吵鬧著要給陳大人出氣撐腰,半數兒把大遼國兵丁罵了個半死,聽得數十家將個個色變,卻又不好翻臉,當真憋氣。   「問蟾兄呢?」保羅故意問道,王不破趕緊進去叫了龐昱,龐小柴根聽了假惺惺驚訝,如何這般,王校尉,可有什麼法子?接著又轉頭跟水修眉說道:「水妹妹,此事怕還要勞動你才是。」   看他假意兒模樣,保羅恨得牙齦癢癢,恨不得此刻一巴掌拍死了他,嘴上卻還要客氣,「問蟾兄急公好義真有孟嘗之風,水女俠,萬望看在朝廷的份上幫小弟一次。」說這話的時候差一點兒便噁心死自己。   水修眉鼻腔兒出氣,卻不說話,想必默許了,這時候亂哄哄便商談如何救人。   保羅看著王不破說道:「咱們的蹶張弩能射數百步之遙,王校尉,你便跟在後面,我跟水女俠在前面打探,到時候相機行事。」王不破答應,一干人便紛紛往左魚落泥池而去。   這左魚落泥池原本是上京絕景,此刻早就驚動了無數人,當真便如後世荷裡活警匪大片裡面描述,無數黑衣黑帽的上京戎衛府衛士便跟後世警察一般圍了無數,戎衛府府主蕭揭一張肥大的臉龐上便都是冷汗,正在一輛馬車旁那手絹兒在那不停擦拭,這時候瞧著駙馬爺來了,當真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雙肥肥的手就拉住了保羅。   「駙馬爺,您是高來高去的神仙,一定要救了兩位公主哇!」這蕭揭也是蕭燕燕遠親,若真出事,當真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被對方一雙濕淋淋的手握住,保羅一陣惡寒,這傢伙怕是交感神經失調,趕緊抽了手來,「現在如何?」   「這些匪賊俱都是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偏偏左魚落泥池靠羅城女牆太近,這些人仗著能飛,又進去了無數,下官已經吩咐射手圍了女牆,只是戎衛府當真缺乏高手坐鎮,下官真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蕭揭漢文說的倒好,一邊說一邊拿手絹兒猶自不停抹汗。   「王不破,你瞧瞧,眼下這距離,咱們能狙殺幾人?」保羅拉了王不破問話,王不破看看,此地離落泥樓足足兩百多步遠,蹶張弩能在這個距離百發百中的,當真便也不多,沉吟了下說道:「真要百發百中,連我算在裡面,怕不超過十人。」   那些契丹家將此刻倒是漲了面子,瞧瞧,都說大宋弩箭厲害,我看也不過如此嘛,還是咱們契丹的神箭手才是正途。   手搭涼棚看去,那樓上層層有人,怕不有百十人,個個勁裝打扮帶著武器,許多便還帶著弓箭,當下倒是佩服黑妖狐智化,這廝在大遼國倒是發展的好水平,居然手下這麼多好手,只是他為什麼突然要放棄一整張大遼細作網,當真有些想不通。   此刻飛簷一角懸掛一人,正是青鏡郡主李金姬,雙手倒綁披頭散髮,雖然明知是戲,可保羅依舊一陣兒心疼,這姑娘沒享到自己的福氣,卻遭了罪,再仔細看看,呼倫跟丹東姐姐卻不見人,想必尚在樓內。   「水女俠,你瞧這架勢,咱們要是硬衝,能救人否?」保羅故意問道。   「豬腦子。」美人痣冷哼,眼前這架勢,對方百十人倒有數十張強弓,如何硬衝,微微蹙眉,心想若是師傅在,倒是能聯手一衝,這登徒子武功太差,當真以為背一對鳥翅膀便是大鵬金翅鳥了麼。   「少保,如何不跟對方談談條件?」龐昱插嘴,「對方不可能無緣無故虜了兩位公主,必定是有什麼要求。」   Shit,這殺千刀的果然要把我往火坑裡面推,保羅心中暗罵,這時候戎衛府府主蕭揭也轉了心思,可不是麼,對方不可能無緣無故虜了兩位公主啊,頓時便說:「對對,下官倒是忘記了,對方明言要駙馬爺登樓談判來著,下官一時情急,居然忘記了。」   「萬萬不可。」王不破大驚,「這些匪類到時候要是再挾持了陳大人,咱們便真無法可想了。」   這登徒子想必也不敢,美人痣正尋思,保羅一挺胸說:「王校尉,不必勸說了,身為男兒,便該有如此擔當,我去走一遭便是。」   那李項一把拽住了他,「駙馬爺,稍安勿躁,奴才業已快馬稟告太后,想必一會兒便有蕭氏雙聖來救,此雙聖乃是禁宮統衛首領,武功蓋世無雙,駙馬爺怎可身赴險地?」   保羅假意兒發怒,李項苦笑,「駙馬爺,這事情眼下鬧這麼大,皇太后怎能不知?」   正說話間,後面紛紛嚷嚷,雙聖爺來了,眾人回頭看去,遠處快馬疾馳煙塵四起,為首了幾個一身紫色鑲明黃色邊袍子,分明便是幾個太監,保羅大罵,靠,什麼玩意兒,難不成武功高的大神都做了太監進宮服侍皇太后了?   這時候快馬到了跟前,為首兩人飛身下馬,保羅一瞧,可不是熟人麼,正是皇太后姐姐身邊貼身服侍的九尾奴,另外一個不是到大宋使驛館宣旨的老太監又是哪個,兩人居然便是什麼蕭氏雙聖?當真一絲兒都沒瞧出來,接著仔細一想,連龐小柴根那廝都會隱藏武功,據說不過三成紫氤夢澤心法,怕還不敵自己,想必其武功有什麼獨特之處。   「駙馬爺。」蕭九尾奴皮笑肉不笑,「您一來大遼,不知道便出了多少大紕漏……」   敢情還怪我了,保羅裝笑拱手,「兩位蕭公公,沒想到是你們,我當真走眼了。」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十五章 古代蜘蛛俠   「兩位聖爺。」蕭揭又開始拿手絹兒擦拭額頭的冷汗,保羅卻有些不耐煩,趕緊救人才是正途,哪兒那麼多廢話,「在下便想過去和對方談談,兩位蕭公公麻煩跟隨,水姑娘,您出身南海珞珈山,想必救人一命勝造九級浮屠的道理不用我說罷,還請放開對我的成見先救人再說,王校尉……」   王不破趕緊過去,保羅附耳低語,又讓李項等一干家將帶著強弓聽他調遣,王不破點頭,二十來個神射手神弩手便各自尋找最佳位置,王不破居中調遣。   另外一個太監蕭菩薩蠻瞧瞧蕭九尾奴,心說這當口你說那些不是盡白搭麼,誰不知曉這位駙馬爺眼下是承天皇太后跟前大紅人,人說什麼咱們就什麼便是,當下一張圓臉上便帶著微笑說:「駙馬爺放心,老奴等自然聽候駙馬爺調遣,您瞧,兩位公主還等著咱們去搭救。」   保羅點頭,看了水修眉一眼,美人痣不吱聲,捏著劍往前走去。   這四人湊在一起,當真了得,淵停岳獄氣勢不凡,刀山火海也能闖一闖的,緩步便到了左魚池前落泥樓。   樓上便有勁裝漢子張弓對著他們,保羅對四周戎衛府的府丁揮了揮手,大聲說:「你們便俱都後退,樓上能說話的出來一個,在下陳保羅。」   一陣朗笑,聲震四周,落泥樓裡面蝙蝠被驚,撲翅翅飛出了無數來。兩個老太監互相看了一眼,發笑的這人好厲害的內力。   這時候被吊在五樓飛簷下的李金姬瞧見保羅,身子一陣扭動,眼眶裡面撲哧撲哧掉眼淚珠兒,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保羅在下面看得心疼,大聲說:「金姬。別怕,天塌下來有爺在。」   「金翅駙馬好豪氣。只是,任你本事通天,能救多少人呢?」樓頂一聲說話,接著就看見裡面拋出十數人來,把保羅嚇了半死,一時間也瞧不見哪個是丹東姐姐哪個是呼倫瑤,當真是關心則亂。倒是水修眉一橫手中長劍攔住了他,冷聲說「兩位公主我都認識。」   那些被拋出來的人這時候便吊在了欄杆下不停搖晃,保羅這時候才看清楚,可不正是那天池十二雪女,頓時一怔。   「我徒荊受楚為大遼國出生入死,最後卻被相王當成一枚無用的棋子,死在金翅駙馬手下,這筆帳咱們可得好好算算。」黑妖狐智化此刻一身黑袍遮得嚴嚴實實。緩緩從樓內走出,蕭氏雙聖一看後頓時大喝,「智化,原來是你,你深受我大遼國供養,不思圖報。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劫持公主……」   黑妖狐智化嘿嘿冷笑,「若能還我徒兒命來,便怎麼都好說。」   敢情還有這一出在裡面啊,保羅這會兒恍然大悟,一時間也不知道黑妖狐智化到底真假了,愈發擔心,大喝道:「你要怎樣?」   「我要怎樣?」黑妖狐智化一陣笑,突然一揮手,樓另外一側飛簷下滾落一個人下來,一身白裙。不是丹東公主又是哪個。人在空中被繩子一拽,頓時痛醒。看見下面空蕩蕩沒個落腳地,嚇得一聲嬌呼。   保羅肝膽俱裂,真真要了命了,這戲文到底真假當真便分辨不清楚,稍微有個差池,自己悔也悔死的。   「大膽。」兩個老太監大喝,頓時飛身而起便要救人,樓上黑妖狐一揮手,數十把強弓頓時射出箭矢來,嗖嗖破空聲響起,蝗蟲一般飛向兩人而去。   齊齊一聲喝,蕭氏雙聖人在空中雙手招搖,把射來的箭矢撥開,體內真氣卻一滯,身子不由落了下去,樓內無數勁裝死士紛紛再次拉弓,弓弦噶崩噶崩響起,此刻聽來便殺氣十足。   「嘖嘖,可別亂動,要不然下一次便射往兩位美人身上去了。」黑妖狐智化一陣笑,臉上木無表情,只一根手指兒在晃動,「金翅駙馬,咱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直娘賊,大爺的女人少一根汗毛,便叫你們個個死無葬身之地。」保羅破口大罵,倒是被黑妖狐一陣譏笑毫無當朝駙馬爺風度。   這廝簡直就是個雙面間諜,他的話也不知道幾成真假,保羅心裡面急得火上房頂,嘴上卻不得不說:「你到底要怎樣?太平公主呢?」   「太平公主麼,待一會兒你自然能見著,眼下你卻要考慮別的,駙馬爺請看,左邊這位渤海青鏡郡主據說和你情投意合,右邊丹東公主殿下我去請的時候好夢正恬,當時可是喃喃喊著保羅這個名字……」   他這話用著真氣,一說出來當真是所有人都能聽見,頓時四下嘩然,丹東公主論輩分可是太平公主的親姑姑,怎麼居然……被吊在高處的丹東姐姐聞言羞也羞死了,一時間撲哧撲哧掉眼淚兒,低聲喃喃道:「你別管我,讓我死罷。」   美人痣冷眼看了保羅一眼,哼了一聲,低聲說:「陳保羅,我真是為楊妹妹不值,你這種人……哼!」   這時候保羅懶得跟她逗嘴,看著耶律馨大喊,「丹東姐姐莫怕,我在這兒呢……」   「還真是郎情妾意啊!不過,駙馬爺可得瞧好,我數三聲,你得考慮到底要救哪一個,一……」他一點兒時間都不給保羅考慮,已經開始念數。   數張強弓對著樓下,其中還有六七把弓對著丹東公主和青鏡郡主,其餘人便也不敢動彈,眼睜睜看著他大聲喊道,二。   Shit,保羅左右看看,當真是急死了,兩頭飛簷離開地面足足七丈多高,可落泥樓左邊離右邊倒足有接近六丈。自己飛身救了一個,另外一個豈不是要摔成肉泥了?一時間,頓時響起後世那個極出名的問題來:老婆和老娘同時落水,你先救哪個?   「三。」   腦中轟然一響,保羅身子如電射向空中去,與此同時,就看見黑妖狐智化手一動。丹東公主和青鏡郡主齊齊一聲嬌呼便往下摔去。   丹東公主耶律馨人在空中,看情郎分明往那邊竄去。頓時心中一涼,臉若死灰,原來,自己在這冤家眼中不過如此,而青鏡郡主李金姬看保羅往自己飛來,眼神中頓時異彩連連,大顆的眼淚珠子便滾了下來。自己雖然是個亡了國的沒名分郡主,可能得情郎如此,還有什麼好遺憾的,頓時便覺得自己恬不知恥獻身倒貼於他當真是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情。   蕭氏雙聖一看,這還了得,丹東公主素得皇太后喜歡,若真摔死,自己兩人也罪無可恕。當下也不管別的,怒聲大喝,齊齊飛起搶救,就聽見弓弦聲響,無數箭矢又往兩人射去,兩人被逼。不得不先撥開飛來箭矢,水修眉一看,說不得要動手了,雙臂一展,南海派輕功施展開來,人在空中長劍出鞘,傖鋃一聲,明晃晃的寶劍隨著一聲嬌叱「珞珈山御劍術」脫手飛去,卻是急救射往丹東公主的幾根箭矢。   一時間,空中亂作一團。那情形當真便要好萊塢頂級電腦特效設計組來做才做得出。只看見亂箭穿空,人影齊飛。寶劍明晃晃如神仙飛劍。   與此同時,保羅一身怒喝,擰身甩手,手臂上飛出一根極細的銀絲出去,疾如閃電一般射向耶律馨。   黑妖狐智化在樓上瞧著空中亂哄哄一片,尤其是保羅突然扭身射出的銀絲,眼瞳中閃過一絲異色,居然緩緩點頭。   說時遲,那時快,保羅的銀絲頓時一纏耶律馨身子,接著就看他這位玉面俠臉上赤氣一閃,雙手一帶,嗖一下,耶律馨一聲嬌呼,人便往他這邊橫著飛來,而他人在空中離開李金姬不過一手之距離。   美人痣人在空中眼中異芒連閃,這登徒子當真叫人吃驚,渾身古里古怪的東西,居然不等自己御劍術相救便突然把丹東公主救走,他身上到底還有多少雞零狗碎的奇技淫巧?   猿臂輕舒,保羅業已把李金姬摟在懷中,大喝一聲,「摟住我。」李金姬醒轉,頓時一伸玉臂便緊緊摟住了他,接著就看他雙足彈踢,一腳踢在三樓牆壁上,身子硬生生拔高,手上一叫勁兒,愣是把耶律馨拽進了懷中,耶律馨這時候死裡逃生,愣愣之下,突然一把緊緊抱住了他再也不肯鬆開。   「嗖」一聲,他手上又射出一根銀絲往樓頂飛簷上繞去,接著一聲怒喝:「王不破……」   遠處王不破聽見,大喝道:「射。」   二十來支箭矢破空飛去,眨眼間便帶著同等數量的性命下了地獄,這邊李項等一干神射手抽手拿箭,那邊禁軍神弩手卻有業已張開弦的蹶張弩由專人遞上,速度更加快了許多,騰騰騰強力弓弦響動,又是一陣射。   「看你救得了多少,這些吃裡扒外的賤貨便一起去死罷。」黑妖狐一聲大喝,身子飛出,人在空中彈出一把刀來,刷刷刷,便把欄杆上扣著天池十二雪女的繩索斬斷,那些雪女個個昏迷,根本無法施展功夫,一個個石頭一般往下面摔去。   「智化,受死。」蕭氏雙聖恨得牙癢癢,漫天來回的箭矢中同時飛身往黑妖狐一掌劈去。   這狐狸精瘋了,保羅吊在空中看見,下意識摸了天羅網來,嗖一下噴出,與此同時手上一送,人又往下落去。   他此番天羅網前面便交代過,乃是天蠶絲織就,當真韌性十足,上次便在左魚落泥池困了無數太平公主府上連人帶馬的家將,此刻一張網去,硬是急急救了十二雪女性命,只是這麼多人同時摔落,按照物理運動來算,那得多大力量?   玉面俠臉色頓時紅成猴屁股一般,身子被扯得往下摔去,只覺得胸口便如被大石撞擊一般,頓時一口鮮血噴出,摟住他的兩女一聲嬌呼,齊齊心痛叫道:「保羅……」   遠處龐昱看著亂成一團的局面,空中陳保羅口吐鮮血,嘴角微微一挑,四下根本無人注意。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十六章 天魔解肢大法   黑妖狐智化好生了得,一把刀在空中舞成一片雪花,當真水潑不進,卻只見蕭氏雙聖雙掌撞在刀光上,發出金鐵交鳴之聲,蕭菩薩蠻雙掌一合居然夾住了刀刃,漫天刀影頓時消失不見,蕭九尾奴嘿嘿獰笑,反手往智化胸前拍去。   異象突生,智化口一張噴了一口血來,接著便瞧他一豎掌推出,頓時和蕭九尾奴單掌相交,兩人身子頓時齊齊一顫,巨力之下各自往後飛去。   「天魔解肢大法?」蕭九尾奴大駭,胸中宛如巨撞,一口淤血頓時噴了出來,倒似乎大家在比誰吐血吐得更加有氣勢。   這天魔解肢大法當真是威名赫赫凶名卓著,黑妖狐原本就是江湖上有數的高手,此刻再用了這秘法,武功瞬間翻倍,怕一身功力已經進入天下十四傑的地步,此刻他身子在空中滴溜溜轉了一圈,雙腳在欄杆上一踩,身形如電般往下竄去倒追蕭九尾奴。   此刻蕭菩薩蠻撒了刀去,頭下腳上,也是往下急竄,他和蕭九尾奴自小相識同時學藝,入宮,當真便是兄弟一般,怎肯讓兄弟吃虧?身子倒竄的同時雙手便摸了數枚鐵菩提子彈出。   這時候保羅支撐不住,看著下面水修眉大喊:「我說美人痣,還不幫手?」水修眉一愣之下才反應過來敢情這美人痣是叫自己?臉上頓時一紅,自己什麼時候跟這登徒子這麼熟悉了?   「要死一塊兒死!」黑妖狐智化大喝,雙手一甩便把那數枚鐵菩提子紛紛彈開。眼瞳子異象紅如血,雙掌便如烏雲壓頂往業已落地的蕭九尾奴拍去,蕭菩薩蠻尖著嗓子怒聲道:「好個逆障,休得猖狂。」   樓上勁裝死士拿強弓的俱都死了個乾淨,殘餘的紛紛拿了武器跳下樓去,卻不知這黑妖狐用了什麼邪教的洗腦法子,倒是厲害。頓時紛紛打作一團,蕭氏雙聖雖然了得。哪裡吃得消用了天魔解肢大法的智化和這許多勁裝死士圍攻,一時間手忙腳亂,十停功夫到有七八停乃是合力對付黑妖狐。   一時間,樓底下打成一片,遠處戎衛府府主蕭揭看見了,雙聖此刻受傷了一位,可對方也死傷無數。可不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臉上肥肉抖了幾下,嘶聲喊道:「戎衛何在?趕緊相助雙聖。」   那金翅駙馬府上首席家將李項卻是一把拽住了他,怒聲大罵,「你瘋了,咱們公主還毫無消息呢!」蕭揭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打了個冷戰,肥厚的背脊上密密麻麻出了一身冷汗。「是是是,是下官疏忽了。」   王不破倒是老成,眼色使了一個,手下神弩手個個凝神靜氣舉著弩對著遠處樓上。   Shit,保羅此刻當真要破口大罵了,這美人痣傻了不成。自己背上的翅膀又不是鳥翅膀當真可以撲扇撲扇便能飛,此刻單靠自己拽了整整十四個姑娘不上不下吊在半空中,要死人的啊。   「水姑娘,要死人啦!」他大喝一聲,身子又往下沉了沉,李金姬和耶律馨嚇得花容失色,李金姬尖叫了一聲,把臉捂進了他懷中,耶律馨卻是慘然一笑,看著保羅低聲說:「今生不能跟你在一起啦。你這冤家。我恨死了你……」她快速在保羅臉上吻了一下,突然鬆了手。臉上全是笑意,卻是萌了死志,方才黑妖狐那番話讓她丟盡了面子,此刻又這麼多姑娘糾纏不清,以後如何面對呼倫,當真芳心若死,不如去休。   保羅嚇得三魂出竅,雙腿嗖一下彈出,將將便夾住了耶律馨,一時間也顧不得,低頭怒聲道:「你瘋啦,要死一起死……美人痣,水修眉,我##@@……」   被他這麼一罵,愣神的水修眉這才醒轉,抬頭看了他一眼,恨恨跺腳,飛身而起,雙腳在空中連彈,頓時到了他上面,一拽了他胳膊就竄身而起。   美人痣笨的可以,怕也是被保羅罵昏了頭,卻不想十幾個人吊在半空中那是多麼的重,豈是她能夠靠輕功帶動的?一拽之下不但沒動靜,相反的拉力倒是讓她真氣一亂,一拉一沉之下,保羅可就吃了大苦頭了,雙臂都快被拉折,頓時便要抬頭罵這自恃名門正宗的笨鳥。   正在這時候,樓內突然竄出一人來,一掌便拍往水修眉後背去,水修眉頓時心生感應,奈何體內真氣紊亂,一運氣之下頓時小腹劇痛不止,硬生生吃了對方一掌,正好在背後督脈上,頓時眼前一黑,劈頭往下摔去。   我干吶,保羅氣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大爺我是蜘蛛俠救火隊不成?此刻雙手雙腳也沒個可用的,眼看水修眉頭下腳上便從自己身上滑下,一探首,張嘴便咬,恰好咬住水修眉鞋尖兒,也算旁邊李金姬還有腦子,一把幫著保羅抱住了她。   肚子裡面問候了珞珈山南海神尼無數遍,保羅一張臉蛋憋成了醬紫色,一手拽著十二雪女,一手靠一根銀絲吊在飛簷上,身上摟一個,雙腿夾一個,嘴巴裡面還咬一個,真真是恨不得胯下小保羅蹦出來幫忙才好。   按道理美人痣被保羅一口咬住腳尖便該痛得醒轉,可她剛才被偷襲正是真氣紊亂時間,那一掌恰好打散了她的真氣,尤其南海珞珈山涅槃心經講究從定中入境界,這督脈正是最最關鍵緊要的脈絡,被一掌拍了這裡,當真便如淫賊被傷了胯間驢貨一般,正中軟肋要害。   「保羅……」一聲尖叫驚了金翅鳥的魂兒,使勁一擰腰,身子吊在空中緩緩轉起來,這才面對樓內。就瞧見呼倫瑤正被一個白淨臉膛的漢子拿刀橫在脖子上,呼倫瑤一雙因為消瘦而顯得特別大的眼眶兒裡面全部沁著淚水,白皙的皮膚此刻看來特別慘白,顯得面無人色。   大爺我今兒撞太歲,保羅心中叫苦,絲毫沒察覺小保羅正頂著美人痣的某一個部位,還挨擦著丹東姐姐胸部。   「通通住手。不然休怪我刀子不客氣。」那白淨臉膛漢子正是黑妖狐智化的徒弟黃少龍,一聲大喝。嚇得蕭氏雙聖兩個老太監手忙腳亂,智化趁機一掌拍在本就受傷的蕭九尾奴肩胛骨上,一聲長笑,翻身往空中躍去,腳下連踩兩腳,一個觔斗落在樓頂,蕭九尾奴被他一掌拍得再次口吐鮮血。這次卻是殷紅一片,想是震傷了內臟。   黑妖狐智化嘿嘿冷笑,看著保羅便那麼掛在空中,遠處的人也不敢亂動,這太平公主脖子上雪亮的刀可不是鬧著玩的,寒芒閃閃,想必是一把吹毛斷髮的寶刀。   這廝什麼天魔解肢大法難道比我正宗佛門易筋經三摩地真訣還厲害?居然不反噬?保羅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幾位姑娘卻已經死了心。眼前這局面當真是個死局,李金姬隔著水修眉大腿死死摟住他,倒有點從容就義的意思,丹東姐姐被他雙腿夾住,掙也掙不開,還發現這冤家羞人的某部位正好抵在自己雙胸前面。下巴跟前,真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金翅駙馬當真便是世上最多情最憐香惜玉的男兒,一人拽這麼多姑娘,便不累得慌麼?」智化看著那一根銀絲,看得保羅心頭發麻,心說這廝不會突然一刀斬斷罷!   他出言調戲,保羅當真一點兒辦法都沒,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下面兩位蕭太監厲聲威脅,智化只當聽不見。只是看著保羅嘿嘿笑。「駙馬爺,咱們做個交易如何。我這兒有一粒化功丹,你若吃了,大夥兒一筆勾銷,我拍拍手走人,你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我動也不動,保管她們個個活蹦亂跳。」   干,怎麼又按照劇本來演了?保羅眼珠子骨碌碌轉,當真猜不透這位狐狸精到底想什麼。   這練武的誰不知道失去武功還不如死?智化說話吐氣開聲,遠遠的便都能聽見,王不破首先大喊,「陳大人,萬萬不可……」旁邊龐昱一皺眉,既恨王不破話多動了殺機也恨黑妖狐恁多事,眼前乾脆一刀殺了豈不是乾淨。   「你要願意呢,便眨眼三次,不願意呢,我便也不勉強,只是你這位未婚妻怕要先去見閻羅王。」   「不要……」呼倫瑤突然大聲喊道,可保羅眼皮已經連接眨了三次。   黑妖狐智化木無表情一挑大拇指,「好,果然是個多情種子,少龍,幫他放下那些吃裡扒外的賤人。」   這時候樓下便還有十數勁裝死士,紛紛上了樓去,那邊戎衛府府丁過來無數,看著黃少龍一刀斬斷吊著十二雪女的細索,頓時紛紛接住,保羅這才鬆了口氣,胳膊幾乎便如同斷了一般劇痛不止。   「少龍,你們便都先走,此地有我。」黑妖狐自黃少龍手上拿過刀去,黃少龍卻不肯,居然是個死心塌地的漢子,智化一瞪眼,「快走,不然師徒情份便也立刻勾銷。」   聽得這麼一說,黃少龍恨恨跺腳,「師傅小心。」帶著一干剩下的勁裝死士便往羅城女牆那邊躍去,遠遠一干府丁便也不敢阻攔,眼瞧著這些人飛身出了上京城,消失在遠處潢河。   這廝到底搞什麼飛機?保羅看不懂他了,恰在這當口,水修眉幽幽醒轉,首先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非常玄妙的羞人位置,前後一想便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一肚子氣也不知道往那兒撒,看著黑妖狐智化倒影,頓時如同爆炸的火藥桶找著了宣洩口。   一聲嬌叱,她昏迷中也沒撒手的寶劍嗆啷出鞘,身子便飛了出去,把掛在那兒的保羅盪開老遠,人在空中硬生生一折腰,身劍合一宛如離弦的利箭向黑妖狐智化射去。   這美人痣典型是個愣頭青,保羅大罵,使勁一擰腰往前面蕩去,腳下一勾把耶律馨甩向樓下蕭氏雙聖,懷中李金姬便也脫手飛去,那兩位老太監此刻倒是機靈異常,頓時飛身接住,保羅爺一身輕鬆,手一拽便往上面竄身飛去,背後金翅一展,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第七集 困獸之猶斗 第十七章 疑似玉人來   水修眉一劍刺去,智化倒沒幹出什麼拿人質做擋箭牌的煞風景事情,只是身子一側躲過,火大的水修眉收不住,如同火箭一般,稀里嘩啦拆了一層樓面去,把這上京城絕景落泥樓搞得如同被本.拉登大叔的飛機撞過了一般。   「這姑娘是屬豬的。」黑妖狐智化倒是還有閒情雅致冷著臉說笑話,保羅爺已經到了五樓空中,當下什麼也不想,飛身便搶呼倫瑤。   「找死。」智化一聲喝,長刀一起,「嗖」一刀,便刺進了保羅右胸。   樓上下姑娘們急眼了,眼看這一刀刺進情郎胸口,當真便比自己身受一刀還痛楚,齊齊尖叫了一聲,耶律馨和李金姬不會武功,剛才又是一番刺激異常,頓時雙眼一翻,昏迷在了兩位老太監懷中,呼倫瑤雙目一漲,眼淚水滾滾落下,劈手就去搶智化手上的刀。   冷哼一聲,智化一掌劈開她,看著保羅怒從心頭起,大喝一聲:「我保羅爺的女人也敢動……」飛身便撲向黑妖狐智化,這層樓面被水修眉拆了個乾淨,欄杆已經沒了,兩人頓時翻滾著往下落去。   人在空中,黑妖狐智化突然沖保羅眨了眨眼睛,「護身寶衣不錯,戲也演得好……」說得保羅一怔,這廝玩什麼花樣?   「咱們接著繼續演下去罷,駙馬爺,最後關頭可就看你演技過不過關了。」黑妖狐眼瞳中露出古怪笑意,接著厲聲大喝。「咱們同歸於盡罷。」   他再一次表演天魔解肢大法,厲聲大喝後一口血霧噴出,在陽光下瀰漫一片,一掌便狠狠按在了保羅小腹上。   這一掌可是玩真的,頓時保羅爺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震動了,一張嘴便吐了一大口血來,噴得智化渾身都是。背後翅膀張開便往女牆那邊滑翔而去。   保羅當真也分不清真假了,只覺得這次被這廝玩弄於手掌之上。狠狠一肘便撞在智化胸前,智化眼中異芒一閃,啪一下給了他一個耳光。   「好你個狐狸精。」保羅怒聲大罵,此刻當真是身心俱都疲憊不堪,一叉手便狠狠勒住了對方脖子,兩人在空中便往女牆上落去,女牆上無數戎衛府府丁心驚肉跳。紛紛跟著跑,邊跑還邊大喊:「駙馬爺受傷啦……」   「去死罷。」黑妖狐智化突然怒聲大喝,雙掌狠命拍在保羅胸口,而保羅同時也一腳飛起,狠狠踹在了他胸前,頓時,兩人各自飛起,智化「撲通」一聲落下了潢河去。保羅倒著飛往女牆內,眼神迷離,只覺得渾身骨頭便都斷了一般。   我保羅爺這個虧吃大了,保羅最後的想法便是這個,遠處落泥樓上,呼倫瑤看著他從空中摔下,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兒一般。   ……   蓉娘,槿兒,阿蠻……   迷迷糊糊叫著,保羅突然從昏迷中驚醒,左右一看,自己可不是躺在金翅駙馬府自己的床上麼,四週一圈兒人,那床腳邊坐著呼倫瑤,正淚人兒一般,耶律馨和李金姬正站在旁邊。也是垂淚。一個禿頭額發契丹官員打扮的老者看他醒轉,長噓了一口氣。收回搭脈的手來擦了擦額頭冷汗,轉身跪倒在地,「承天皇太后,老臣幸不辱命,駙馬爺業已無大礙,仔細調養便可。」估計是個太醫之類的人物。   一臉兒驚喜的可不正是蕭燕燕,看著他醒轉,一手撫胸,「哀家魂也嚇飛了。」旁邊蕭國舅給那跪在地上的太醫打了個眼色,那太醫趕緊起身退去。   「皇姑姑,我都說了,少保他是吉人天相,諸佛庇佑的,何況自身功夫又好……」蕭國舅一邊說一邊給床上保羅一陣使眼色,保羅猶自不覺,「那殺千刀的黑妖狐智化呢?」   「駙馬爺安心,這天底下斷沒有半個時辰內同時使用兩次天魔解肢大法的道理,那逆障定然已經葬身潢河了。」老太監蕭菩薩蠻趕緊給他回話。   那狐狸精,保羅想起黑妖狐最後那些話,實在不大相信,不過此刻也顧不得了。   「我那些禁軍兄弟呢?」保羅又問,蕭國舅歎氣,這位兄弟剛醒來便這麼多問題,「你業已昏迷兩天了,那龐昱跟一干禁軍已經回轉大宋。」   「Shit,蕭道寧,你怎麼不幫我殺了龐昱那廝。」保羅一跳而起,國舅爺莫名其妙,心說少保別是昏了頭罷,蕭燕燕歎氣,「你還管別的?哀家跟呼倫便擔心死了。」   保羅這才注意到呼倫瑤,這小姑娘臉色憔悴,看他轉目看來,頓時臉上一紅,擦了擦眼淚,起身便要出門,蕭燕燕一把拉住她,低聲說:「傻丫頭,還想什麼呢?」   她說著給眾人一個眼色,大家心領神會,趕緊告辭,蕭道寧衝他眨了眨眼睛,攙扶著蕭燕燕出門。   房間內頓時便只剩下呼倫瑤、耶律馨、李金姬三人,李金姬看了看保羅,臉上一紅,伸指在臉頰上輕輕拭了拭眼淚,低聲說:「奴先告退了。」說著便緩緩轉身,保羅看了她一眼,「金姬,你沒事罷。」李金姬臉上頓時一片喜色,使勁點了點頭,轉身出門而去。   耶律馨看看他,再看看呼倫,姑侄兩個誰也不開口,保羅倒是有些鬱悶,有心說笑兩句化解,可一時間當真也找不到什麼話說,即便是詩仙李太白也有做不出詩的時候,這淫賊自然也有搞不定姑娘的時候,天底下的事情哪兒有那麼容易的。   一時間,房間內一片尷尬,三人你看我我看他,半晌也沒句話。最終還是呼倫瑤臉皮兒薄,雖然保羅業已打開了她心扉,可方才保羅昏迷時候喊著那麼多女人的名字,再則說了,當真要她跟自己親姑姑共侍一夫,如何肯,而耶律馨也拉不下臉來說話。只是滿面淒苦楚楚可憐。   許久,保羅乾咳了一聲。剛要說話,呼倫瑤恨恨一跺腳,捂著臉疾步出門,倒是讓他愣住了,丹東姐姐看著這冤家,心裡面幽幽歎氣,也不說話,急急追了出去。   這是什麼事兒啊,保羅撓頭,一下躺在床上,身上便還有些隱隱作疼,那黑妖狐智化泛藍的眼珠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該死的狐狸精,他一頓腹誹,卻也不知道對方是生是死,想罵也罵不出名堂。只好作罷,乾脆運起易筋經來,仔細體察體內真氣,發現這番大戰受傷後真氣居然只是略微受損,將養幾天當真便能好,倒是喜歡,便靜靜調養真氣。   直到晚間,他在蘭珠月霞服侍下沐浴,泡在大木桶內發呆,又想起蓉娘的好來,蘭珠看他健碩的上身裸露在外,滿臉兒緋紅,心說駙馬爺這身子骨倒是極有男人氣概,月霞也是趁添水的當口盯著他瞧,尤其是背後倒三角肌,當真是怎麼看怎麼好看。詩經上也說「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小姑娘懷春當真平常的緊,何況保羅這位潘驢鄧小閒樣樣不缺的。   「駙馬爺。奴婢給您擦擦身捏捏肩罷。」蘭珠一雙深凹有著濃密眼睫毛的大眼睛忽扇忽扇,到底是有花剌子模血統的,此刻說話便也有些膩聲,契丹女子本就早熟,何況是有遠東胡人血脈的蘭珠。   他兩天昏迷,此刻當真也覺著身上有些膩,便嗯了一聲,往木桶內滑了些進去,閉目養神。   浴室內蒸汽蒸騰,他閉著眼睛尋思,龐小柴根此番不得逞,自己不回大宋便罷,回去了定然還要生出事端來,那笨蛋美人痣純是豬腦子,寧大哥不知道是否已經把書信送到槿兒蓉娘她們手上,王不破他們路上會不會吃龐小柴根暗虧……   這時候一瓢熱水緩緩淋在他肩頭,接著一雙素手輕輕在他肩上揉捏起來,手法生疏得很,他一時間懶得理會,兩個小姑娘怕也沒伺候過男人。   「唉!也不知道槿兒嫻兒兩姐妹此刻是不是在洗澡。」他這時候倒是想起以前長公主洗澡的香艷鏡頭來了,肩膀上素手微微一顫,接著,似乎便有水珠滴在了他肩上。   「何處是故鄉,吾心安處是故鄉,左手摟碩華,右手摟玉卓,心舒暢,便是故鄉……」他倒是動了歪腦筋,哼起了自編的歌兒。   叭嗒,叭嗒,又是幾滴水珠滴在了肩上,那手便停了下來,他揮了揮手,「算了算了,服侍人也不會,不抵蓉娘半根手指頭。」說著便起身要跨出木桶去,轉眼瞧見眼前滿臉兒淚水的姑娘,不是大宋朝玉卓公主又是哪個?   使勁揉了揉眼,他盯著人家看,而趙嫻顧不得羞恥,一把摟住了他,哭聲道:「我以為你不想我跟姐姐了。」   原本遮擋了他視線的趙嫻摟住他以後,他這才看見門口還站著一位白衣勝雪的俊俏年輕人,頓時大喜,「玉堂,你怎麼也來了。」   「白爺我剛從陷空島出來,就聽說我妹夫做了負心賊,千里迢迢要來取他狗命的。」白玉堂白皙俊俏的臉上帶著一絲紅暈,修長入鬢的眉微微一挑,「把狗皮穿上,白爺好好跟你算賬。」   (第七集完)   ∼下期預告∼   保羅得知趙槿被劉太后指婚給新晉狀元郎黃梅熙,心急如焚最終決定潛回大宋,宋遼邊疆,眾女追情郎哭得肝腸寸斷……   大宋,御史台廢後議案如火如荼,郭後和張美人在後宮鬥得死去活來,太后官家之間嫌隙生起……   天波府一門女將因為宋遼議和紛紛回轉,穆桂英得知那陳保羅羞辱了婆婆柴郡主,一怒之下摔碎官家賞賜的虎頭瓶,身陷囹圄,楊文廣親自登門希望保羅能夠在官家跟前說項……   情敵,仇敵,金翅鳥陳少保該如何應對?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渾水好摸魚》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一章 九天玄狐夏八姑   「什麼?槿兒被指婚了?」保羅爺騰一下站了起來,眼眉不由自主地輕微抽搐著,一怒伸腳便把桌旁錦凳給踢了個稀巴爛。   趙嫻扁了嘴,撲哧撲哧掉著眼淚珠子,「你倒好,在遼國做駙馬了,全然不管我跟姐姐,皇姑姑壽誕,朝廷開了恩科,有個叫黃梅熙的殿試被點了頭榜頭名,瓊林宴上即興一首《皇太后吉祥》惹得皇姑姑歡喜,當即就指婚了……」   伸手一拍桌子,保羅咬牙切齒,「這皇太后便沒一個好鳥……」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緩緩說:「民間俗話,買豬不買圈,你娶她又不是娶她媽,再則說了……」他嘿嘿笑了兩聲,俊俏的臉上諷刺意味便露了出來,「現下你是大遼國金翅駙馬,這不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麼!」   保羅被他一句話弄得啼笑皆非,得,豬圈都出來了,這人嘴巴是愈發不饒人,「我說玉堂,你好歹是我大舅哥罷,非得跟我抬槓不成?」接著又拉了趙嫻的手好言安慰,他當真是到了大遼國才知道趙嫻的好,雖然得知趙槿被劉太后指婚,惱得快上房揭瓦,可趙嫻千里尋夫的深情還是滿足了男人心中的大男子情節,話說誰能讓堂堂一國公主千里迢迢去找情郎的?還不就是他保羅爺。   「你瞧你,堂堂一個公主,千里迢迢的跑來這番邦,話說這八王爺還不得罵死我啊,你可不小了。跟槿兒學學嘛!」保羅真真叫得了便宜還賣乖,不過動作卻是溫柔,便拿指腹輕輕給趙嫻擦拭臉頰上淚痕,眼睛裡面滿是柔情蜜意,這道理便如家長看自家孩子摔跟頭了,免不得說幾句,其實倒不是真就責罵。   趙嫻一張小臉蛋上哭得稀里嘩啦的。「我算什麼啊,不過是姐姐的媵姬(《儀禮.士昏禮》曰:嫁女必以侄娣從。謂之媵。作為媵姬的女子,一般為正式妻子的親姐妹或堂表姐妹們,譬如出名的伊娥皇、伊女英姐妹倆。)罷了,你做了大遼國駙馬,我怎麼辦?」   看她俏臉上淚水肆虐,聽著她心裡面的話,保羅心裡面一痛。這話沒說錯,可不就是買一斤桃子送一個桃子的買賣麼,這般明媚嬌艷的女孩子……他仔細看了看趙嫻,可不是清減了麼,真真苦了她了,自己實在混賬,不由猿臂輕舒摟她入懷,憐惜說道:「可不是。都怪我不好,傷了你的心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可真真混賬透頂了,可別再哭了,哭的我心都碎了……」   坐在桌旁的白玉堂乾咳了兩聲。保羅臉皮厚,可趙嫻卻吃不住羞,雖然被他摟在懷中當真歡喜要死,可還是推開了他,一張臉蛋上嬌羞一片,開染坊一般紅成了大紅緞子。   「玉堂,你真是可堪比美關雲長,這千里護嫂的義舉……」保羅笑著拉了趙嫻的手一邊摩挲一邊拍錦毛鼠馬屁,白玉堂不吃他這一套,「可別搞錯了。白爺我是替妹千里尋仇。」   「行行。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對了。難不成沒收到我的家書?」他說著扳起手指數日子,白玉堂聽了家書二字,倒是緩緩自懷中摸了一封書信來,「你的家書便沒收到,不過我這兒倒是真有一封家書。」   他一把搶過來便拆開來看,當下心情激動,匆匆看了一遍,又仔細看了一遍,宛如上面蓉娘、阿蠻等人的面貌一一浮現一般,瞧了好一會子,這才長歎,「當真是家有賢妻如有至寶。」   「話說這天下臉皮最厚便是你了,做了遼國駙馬還好意思說什麼家有賢妻?」白玉堂毫不留情打擊他,「再則說了,即便沒這檔子事,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了麼?賢便有,妻何來?」   保羅爺不理會他的諷刺,厚臉皮說:「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都是你說了算的麼。」   「白爺我懶得跟你耍貧嘴。」白玉堂知道自己說不過他,何況蓉娘還是自己強自介紹給他的,再深說豈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了,「明說罷,你打算怎麼辦?」   眉頭緊皺,保羅歎了口氣,但接著便狠狠捏拳說道:「無論如何,先回去再說。」白玉堂聞言瞥了他一眼,那意思便是算你小子識相。   「這是姐姐讓我帶給你的。」趙嫻此刻在懷中摸了一個護身符出來,正是當然趙槿在大相國寺所求,保羅臨走的時候便沒好意思拿出來。   保羅張口結舌,原來嫻兒不是偷偷跑出來的,敢情是一大家子都知道呢。   看他這副表情。趙嫻露出了平時的調皮來,「蓉娘姐姐說,爺本事大,定然是拐了大遼國公主回來,阿蠻姐姐說他啊負心薄情鐵是撒腿就跑,阿風說我師叔多情最濃是當時,誰願意跟著跑就帶誰……」   看著她兩眼微腫卻語笑嫣然,學著幾位紅顏說話的口氣,滿臉相信相公那副小兒女微笑的自然是蓉娘,紅唇一翹故意撇嘴的顯然是阿蠻,一副我最瞭解他坦然表情的當然是阿風了,保羅心頭一痛,這些姑娘個個望眼欲穿自己回去,而趙嫻更是拋卻了堂堂公主之尊……   他深知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讓一個公主叫別人姐姐是多麼困難,尤其蓉娘以前的身份,即便阿蠻身為四花魁之一,卻也改變不了歌姬的身份,趙嫻肯放下架子叫她們姐姐,那得作出多大的讓步?   伸臂攬了趙嫻,他低聲喃喃:「嫻兒,是我對不住你,你對我的好我千清楚萬記得,我發誓,以後一定補償你,對你千好萬好,一句兒重話也捨不得說你……」   聽他這麼一說,趙嫻心胸一漲,頓時便覺得什麼委屈都值得了,兩行珠淚忍不住流淌下來,也不管有別人了,伸出玉臂死死摟住了他,低聲嗚咽了起來。   白玉堂起身走到窗戶口,外面正好是一輪皎潔的圓月,當真是千里共嬋娟的知趣明月,簡直跟這陳保羅一般會湊趣。   倆人低聲呢喃許久,趙嫻心花怒放,這天底下還有什麼能比情郎的情話更加好聽的?直到白玉堂實在看不下,使勁咳嗽了好幾聲這才罷休。   為了拍白爺的馬屁,保羅把另外一副白色鳥羽甲冑獻寶一般拿出來給了白玉堂,仔細說了這玩意兒的好處,白玉堂那是什麼人?也是一位輕功了得的大俠客,有了這個自然也是如虎添翼,眼瞅著白爺穿上白翅甲,保羅一笑,說玉堂啊,有了這個你可以搶你大哥那輕功第一的名頭了,以後不如叫飛天錦毛鼠得了,卻被白玉堂白了一眼。   趙嫻心急如焚千里尋夫,此刻心結驟然解開,頓時便鬆弛了,心情和身體緊張疲累了那麼久,此刻便困乏得很,雖然歡喜,好歹還是十六七歲,依然渴睡的年紀,眼皮子便有些上下打架,猶自在那兒強撐,保羅看她以手支著下頜,腦袋不時一沉又驚醒,便笑著坐在她身邊握著她手。   被情郎握著手,趙嫻心頭一暖,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如水,帶著歡喜的微笑,迷迷糊糊便趴在桌上睡著了,保羅瞧著她睡著,這才把自己在大遼國一番事情給白爺細說了一番。   那救了保羅的神秘白衣女子的身份白玉堂倒是有兩個猜測人選,一是崑崙聖女赤霓裳,二是南海神尼的師妹珞珈山燕清蘿,此兩人都是喜歡管民間疾苦的傑出高手,而且都喜歡穿白色衣裙,倒符合保羅所說形象,只是為何恰好救了保羅,卻有些難以理解,最後只能歸咎保羅狗屎運好。   聽到龐昱是小蓬萊聖主的記名弟子,白玉堂也是明顯一驚,這小蓬萊乃是武林聖地,現下又跟當朝太師眉來眼去,用一句後世的話來說,便叫做強強聯手,只是龐昱隱藏的好生厲害,若不是那黑妖狐智化細說,恐怕便沒人知道。   說起黑妖狐智化,保羅又把自己的困惑說了,這智化當真有些深不可測的感覺,白玉堂聽他描述,修長的長眉蹙起,沉吟道:「智化成名多年,為人在正邪之間,想不到此人是大宋在大遼國的細作網首領,只是,如此的話,又有些難以解釋他的所作所為,你說他的弟子荊受楚擅長易容,會不會……此智化非彼智化呢?」   被白爺這麼一說,保羅突然一拍大腿,接著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業已熟睡的趙嫻,低聲說:「著啊,我怎麼沒往這上面想,說不定便是原本的智化早就蒙主恩召了,現下這個乃是個冒名頂替的,只是……」他皺了皺眉,又說:「可這樣的話,他手下那幫死士弟子又如何控制的這般好呢?」   「除非……冒名頂替這個身份地位武功都比原來的高很多……」他緩緩說道,眼神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   兩人仔細研究了當時智化用的武功,白爺甚至連保羅和智化動手的每一招細節都不放過,可卻依然沒個頭緒,保羅有些洩氣,不由便罵:「該死的,連續兩次用什麼狗屁天魔解肢大法,打得我保羅爺狂吐鮮血狼狽不堪……」   「什麼?兩次天魔解肢大法?方纔你怎麼沒說?」白玉堂大驚,「難道是……天下十四傑中人?六盟中『魔女盟』的九天玄狐夏八姑?」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二章 蘭心惠質蕭觀音奴   這魔女盟保羅倒也是知曉的,想當初他和蕭道寧等人逛湯池子時候解釋何謂「潘驢鄧小閒」,便說過魔女盟「定海神針」的故事,這魔女盟凶名卓著,萬里追魂彭海的牽機盟跟魔女盟一比,只能算後起之秀,一盟之中盟主和左右護法大弟子三個都是天下十四傑中人,那是什麼概念,簡直可說是風頭一時無兩,直追武林聖地小蓬萊。   數年前,據說那魔山老母畢月霄獨身去了小蓬萊挑戰小蓬萊聖主,歸來後數月身亡,江湖謠傳她是被小蓬萊聖主的紫氤夢澤心法重傷這才斃命,即便這樣,飛天魔女龍雲鳳和九天玄狐夏八姑依然位列天下十四傑,實力不容小視,只是龍雲鳳和夏八姑都不似其師畢月霄那般有睥睨江湖的大氣概,魔女盟行事逐漸低調,但行事依然只憑喜惡,何況盟下大瑤山七鬼也都是一方凶人,俱都是江湖妖人榜上高手,江湖上便沒什麼人敢招惹。   這魔女盟的天魔翩躚心法乃是江湖四大魔功之一,尤其魔女盟武學便有個極大的長處,別的邪派妖人就算會用凶名昭彰的天魔解肢大法,免不得損傷功力,而魔女盟高手有天魔翩躚心法做底子,使用那天魔解肢大法幾乎沒什麼後顧之憂,用一次只不過將養數日,連續用兩次也絕無性命之憂,因此白爺聽了兩次天魔解肢大法頓時色變,便猜測那黑妖狐智化乃是魔女盟的九天玄狐夏八姑所裝扮。   這玄麼,自然是黑色。玄狐者黑狐也,兩者比較一下,還真能揣度些聯繫出來。   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堂堂天下十四傑身份,跑來這裡做耍子玩?隱藏身份隱藏武功陪保羅玩這麼一出,毫無好處哇!   尋思來尋思去,保羅爺和白爺都想不通。一時間還真頭疼,保羅便懶得尋思。智化真也好假也罷,死也好活也罷,反正都是日後的事情,眼前最緊要的乃是趕緊回去阻止趙槿被賜婚,開玩笑,老婆被賜婚給別人,能不著急麼。   「蘭珠和月霞呢?」保羅問起兩個小侍女來。白玉堂低哼一聲,忒眼看著他,「怎麼?你是想拖家帶口是女人都帶回大宋去?還真是有情有義的淫賊啊,這江湖淫賊榜怎麼不選你做天下第一淫賊呢!那些什麼花來俏、殷陽藿、陳星諾跟你比起來可真真是下乘了。」   保羅苦笑,我只不過隨口一問罷了,這人真是,只好求饒,「錦毛鼠白大俠。可別挖苦我了,饒了小弟這一遭罷,這兩個侍女是蕭太后賜的,你若是打暈了她們,醒來後免不得驚動……」   白玉堂哼哼,「白爺我辦事穩妥。可不像你一般昏頭昏腦的,放心,等她們兩個醒來保管什麼都記不得。你先給我說說,你到底要帶多少姑娘回去?」   「這個?」保羅爺頓時語塞,話說他在大遼國沾花惹草的,還真有些頭疼,丹東姐姐這樣的貞潔俏寡婦,雲貞那般的單純小妹妹,呼倫雖然野蠻了些可也忒可憐,青鏡也有合體之緣。那鐵匠妹妹蕭觀音奴也是眉來眼去的……雖然淫賊的最高境界乃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真做起來當真就難了。   看他臉上表情。白玉堂便猜到了些,當下也不去催他。只是伸手去摸雪翅甲,這東西當真極好,雖然他也頗長於機關術,可自信便沒這般異想天開的想法,居然做出這借力翱翔的羽翅來。   看白爺伸手撫摸雪翅甲,保羅爺心中一動,自己的奇思妙想加上蕭觀音奴的精湛手藝,日後當真能是一大臂助,頓時便伸手去拽白玉堂,道:「玉堂,我帶你去瞧一個人,此人號稱大遼國第一匠師,這甲翅便出自她手。」   他把熟睡的趙嫻抱到自己床上,帶著白玉堂,兩人穿著甲翅,一金一白,月色下當真神仙中人一般,便往蕭觀音奴鋪子而去。   白玉堂此刻親自試了雪翅甲,果然妙用無方,保羅看他一眼,笑說:「玉堂,咱們連袂闖蕩江湖才是一樁美事,日後必然有說書人編咱們的段子『金翅鳥錦毛鼠雙俊威震江湖』……」   錦毛鼠臉頰一紅,低聲罵了一句,滾蛋,白爺我可沒斷袖之好,說著振翅往前竄去,保羅嘿嘿笑,急追過去,嘴上還佔便宜,「我說玉堂,你們陷空島五鼠也是一方豪強,聽說你在島上還有個乾妹妹,乾脆一併兒介紹給我得了。」   「行啊,那刁蠻丫頭是雙俠的妹妹,丁老夫人正愁她嫁不出去,你喜歡我做媒給丁老夫人一說,保管能成。」他說的乃是松江府丁家莊的丁月華,那是個被兩個哥哥寵壞了的姑娘,手上一把鋒利無比號稱天下第一寶劍的湛盧寶劍,武藝精湛,相貌出眾,是江湖美人榜上人物。   保羅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雙俠丁兆蘭、丁兆惠的妹妹,這可不好惹,何況,能被白玉堂評價為刁蠻,恐怕比呼倫還不堪。   白玉堂回首瞧他,臉上似笑非笑,「我就知道你膽子便針尖那麼一點兒大。」   兩人說話間到了寧爾博街,白天這條街便都是一片打鐵聲,這會子夜深人靜,倒是寂靜了許多,偶爾幾聲狗叫和幾家趕夜活的鋪子傳出「叮叮叮」打鐵聲,愈發顯得長夜漫漫。   蕭和尚是個粗人,雖然愛護妹妹,卻無法得知姑娘家玄妙的心思,何況打鐵也是個力氣活,此刻早就呼呼大睡,觀音奴卻在前面鋪子鐵氈前「叮叮叮」用小錘子捶打著一件精巧的面具,那面具乃是依照人面敲出來的,口鼻儼然。精緻異常。   她敲打了一陣,臉上露出喜色,抬手把面具覆蓋在了臉上,頓時變了個模樣。   這時候保羅和白玉堂恰好進門,兩人看見後一愣,接著白玉堂笑了起來,「果然是大遼國第一匠師。居然連你陳保羅的臉面都能敲打出來……」保羅一看,那面具可不就是自己的臉蛋模樣。極為細緻惟妙惟肖,若非金屬光澤,還真瞧不出什麼區別。   面具下蕭觀音奴染紅了雙頰,這時候根本不敢拿下面具來,怕被對方瞧見自己臉上紅暈,低聲說:「你怎麼來了?身體好了麼?」   乾咳了兩聲掩飾,保羅道:「我是專程帶好友來瞧你的手藝。」他自然沒報上錦毛鼠大名。只是簡單介紹了一句了事。   他東拉西扯說了一陣子話,這才轉了正題,「觀音奴姑娘,你瞧瞧我這暗器可能改進?」說著把肋下百寶囊中柯爾特拿了出來遞過去。   觀音奴接過仔細端詳,臉上一驚一喜,她在機關消息上可說極有天賦,不然當初看了保羅金翅甲的圖紙也不會那麼快反應過來。瞧了半晌,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以前怎沒找我,難不成?   落泥樓綁架案在上京鬧得沸沸揚揚,頗有些人掉了腦袋,戎衛府府主蕭揭若不是因為和蕭太后沾親帶故恐怕腦袋不保,即便這樣還是被罰了兩年俸祿,這麼大的事情蕭觀音奴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甚至還去了金翅駙馬府邸幾次,只是保羅昏迷,那些家將根本不放人。   她雖然單純些,可並不笨,此刻陳保羅深夜前來,身邊友人一看便是漢家俊俏兒郎,又要改進暗器,前後對照聯想,頓時便猜測對方怕是要偷偷離開大遼國,頓時臉色就變了。   保羅瞧不見面具下的臉色。猶自催問。蕭觀音奴緩緩摘下面具,天然精緻的臉頰上便帶著一絲異樣的白皙。「你……你是要讓我給你做這多管袖箭,好給你那些女孩子們防身麼。」   「觀音奴姑娘真是蘭心慧質。」保羅爺居然沒瞧出異樣來,倒是白玉堂略微皺了皺眉。   「這暗器這麼複雜,我恐怕來不及在你回轉大宋前做什麼改進,更加別說作出同樣的東西來。」蕭觀音奴緩緩低頭。   保羅揉了揉下巴說:「這倒是,急匆匆的當真也來不及……」話說了一半,頓時發覺自己又犯了口不擇言的錯誤,居然被這小姑娘給套了話去,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己怎麼在漂亮姑娘跟前說話老是沒個心眼呢。   「駙馬爺此番前來是試探我會不會因為您手上奇妙的暗器而願意跟您回大宋國的罷,當真是懂得投其所好,可是您真的認為自己瞭解別人好什麼麼?」觀音奴臉色愈發白皙起來。   保羅語塞,他萬萬沒想到這位鐵匠妹妹居然如此舉一反三,頓時便有些尷尬,訕訕一笑,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白玉堂又不好說話,乾脆也不開口,一時間,鋪子裡面便有些沉默。   這時候的姑娘不比千年後那般東挑西選,蕭觀音奴明知自己和對方身份懸殊,可一眼瞧上你就是你了,當真一絲兒辦法都沒,而保羅閱人多矣,有時候便顯得負心薄情,其實,真跟這個時代的男人比較,他還是很尊重女性的,這所謂負心薄情還是因為對方喜歡上他才有這一說。   譬如阮阿蠻,因為保羅跟自己相好兩年也不提贖身之事,不也老是嗔怪他負心郎麼,可當真跟當時流行互相贈送姬妾相比,保羅爺可是有情有義的多了,只是女孩子多了,感情難免越分越薄,這是無法避免的事實。   蕭觀音奴突然開口打破了這寂靜,「你便不怕我宣揚出去,你走不掉麼,你眼下可還是大遼國金翅駙馬。」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三章 老泰山追女婿   保羅一愣,剛要說話,就見蕭觀音奴突然把手上面具再一次覆蓋在了臉上,閃動著金屬光澤的面具遮蓋了她臉蛋上所有的表情,看著她臉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保羅也覺得自個兒有些說不過去,雖說自己沒故意招惹人家姑娘,可自己的確有些自私了。   換一個角度來想,自己喜歡一個女孩,那女孩突然跑來跟自己說別的男人的事情,恐怕自己也會很不舒服罷!   他倒是會換思路,只是沒察覺到觀音奴面具下眼眶處隱藏的一絲銀色閃光滑落,旁邊的白爺卻是瞧見了,忍不住輕哼了一聲,緩緩轉過頭去,心裡面便說,這傢伙真是少女殺星……   「不知道阿奴能不能高攀和保羅大哥結拜異性兄妹。」觀音奴突然說了一句讓兩位爺都想不到的話來,保羅一愣之下,訥訥說道:「阿奴,這的確是我委屈了你……」   「大哥心靈手巧妙想天開,阿奴正要仰仗大哥的那些奇思妙想,才能在匠師的道路上更進一步。」觀音奴輕聲說道,語氣中有一絲落寞,心裡面已經打定了主意,與其一顆心被他帶走,還不如跟在他身邊。   女人當真傻起來的確傻的可以,當然,這和當時男權至上的社會大環境有莫大的關係,何況觀音奴的個性的確也不是那種流淚述衷腸的女孩子,或許在她看來這是一個最好的辦法。只是,結拜為異性兄妹當真便能解決問題麼?以保羅爺的個性,恐怕最後還得上演更加刺激的一幕,就好比當初他和阿風。   撓了撓頭,保羅暗罵了自己一句,但是覺得觀音奴這個提議當真極好,人性總是自私的,觀音奴打造的甲翅當真是天下無雙。他今日又瞧見觀音奴妙手,憑借鐵錘就能敲打出精緻絕倫的金屬面具。他腦子裡面那些奇思妙想,藉著觀音奴巧手,真是強強聯手相得益彰,說不定日後就能成為天下最厲害的機關大師,暗器宗師。   白玉堂負手在旁瞧著兩人對月結拜,心中嘲諷,真是欲蓋彌彰。兩人都是假惺惺,明明便是眉來眼去的男女關係,偏要弄什麼結拜異性兄妹,他眼光毒辣,性子又高傲,自然瞧不得這等扭扭捏捏貌似假惺惺的事情。   從地上起身,觀音奴面具裡面眼光一閃,低聲說:「阿奴日後便要靠大哥了。」   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倒是毫不猶豫,立刻整了個小小包裹,把自己親生大哥從睡夢中搖醒,好夢正恬的蕭和尚醒來,愣愣看著自己妹妹說要去金翅駙馬爺府上,當真莫名其妙。   有人說女生外向,有了情郎忘記了親爹,話雖然刻薄,其實真有些哲理,保羅爺覺得自己對不起人家,倒是硬塞給蕭和尚十萬貫十足兌現的銀票,在他看來,觀音奴的手藝別說十萬貫,百萬貫都值的,何況他這趟出使當真賺了不少錢,因此也捨得。   此刻蕭觀音奴倒是不客氣,硬逼著自己大哥把那十萬貫收下。想必也料到自己離鄉萬里,不肯讓自己親哥哥再吃苦。有這十萬貫,蕭和尚也可以富甲一方了。   三人匆匆離開寧爾博街,保羅便有些撓頭,這一個觀音奴都這般費心思,如何去跟別的姑娘解釋?一個個不是公主就是郡主的,白玉堂冷眼瞧他,也不插嘴說話,倒是觀音奴說,大哥,你若是真想趕回大宋,公主那兒恐怕難以說項。   一尋思,保羅想想,呼倫跟自己那天劍拔弩張差一點兒成就好事,自己跟丹東姐姐又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雖然這皇太后姐姐給自己吃過定心丸,可當真去做,真是極有難度,此刻自己哪兒還有那時間?尋思來尋思去,狠一狠心,當下決定,凌晨便走,做個負心賊得了。   回到府上後,保羅匆匆打點行裝,這才喚醒了猶自熟睡的趙嫻,趙嫻瞧見突然多了個帶著金屬面具的姑娘,也是一怔,尤其這面具分明便是保羅的模樣,一時間倒是上下打量,這拐帶人口她倒是有準備,只是這姑娘打扮怪異了些。   「這是我在大遼結拜的義妹,蕭觀音奴,嫻兒,別瞧了,咱們這會兒就走。」他這時候也是風風火火歸心似箭,有些事情,便也顧不得了,凡事總要有個取捨,何況在他這個現代人眼中,自己這番決定也算不上什麼負心薄情,說不定從趙槿阿蠻她們的角度來看還是情意無價有情郎。   拉了照夜玉獅子馬悄悄從後門出府,他飛身上馬,這大遼國好馬多了是,堂堂金翅駙馬府上自然也是有別的好馬,跟照夜玉獅子不好比,可都也算得良駒,四人上馬後藉著月色便往城門而去。   四人出府後疾馳片刻便到了城門口,那些守城兵丁一看是近日最風光的駙馬爺說要出城打獵,瞧瞧又不像,連個家將都沒帶,為首的倒是大了膽子詢問,被保羅幾句一罵,當真是有承天皇太后做靠山的,根本不敢阻攔,乖乖放行,看著四駒出了城門絕塵而去。   一個年紀不大看起來眉清目秀的守城小兵乃是幽燕漢人後裔,平素便極為機靈,瞧著四人出城,尋思著不對勁,拉著隊長便說:「隊長,我瞧著這事情不對啊,駙馬爺說圍獵,可哪位大人圍獵不是架鷹遛狗數百人的?」   那皮膚微黑的守城軍小分隊長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傻子麼?可上京誰不知道駙馬爺眼下最得皇太后歡心,你想我丟了這小官不成?到時候可就沒人罩著你了。」   「可咱們這位駙馬爺是宋人啊!萬一他是……」   小分隊長聽了這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可不是,萬一金翅駙馬一去不回……頓時恍然大悟一般,使勁兒一拍那伶俐小兵,「小方想,快快給我備馬,若是你真猜對了,說不定哥哥我這番便能陞官。」想到陞官發財,頓時一張黑臉都興奮得紅了起來,狠狠在那名喚方想的小兵臉上擰了一把。「到時候哥哥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天大好處。」   這位小分隊長匆匆上馬去報信,而保羅等四人出了城後則快馬加鞭往宋遼邊疆而去,一路上也不大敢走官道,盡挑小路來走,匆匆急趕不肯停留休息,兩天後,業已到了幽燕之地。眼瞧著前面就快到大名府了。   夕陽下,風起漸涼,這北地十八天地火一過,便一天比一天涼爽,正是天涼好個秋,荒原離離草大片大片開始轉黃,四下樹木上也開始偶爾落下幾片樹葉,保羅在馬上看了。頓時也有一番感慨,自己出使大遼國到現在,一番機遇當真算得驚心動魄,眼下回去,恐怕還得有大麻煩,龐昱那小柴根加上龐太師。還有那什麼武林聖地小蓬萊,麻煩事情多著呢。   何況他現下最擔心的是,自己眼下乃是大遼國金翅駙馬身份,包黑子等一干清流,八賢王那老古板,還有那從未謀面曾經垂簾聽政的劉太后,一個個當真不好相與,雖說這兩天心裡面也尋思了一些計較對策,可還是心有忐忑。   趙嫻騎在馬上,嬌艷的面容便有些憔悴。她匆匆趕來大遼,連一天都沒休息,又是一陣騎馬急趕回大宋,身體當真吃不消,要不是因為年輕,加上和保羅敞開心扉心中歡喜,說不定便要病倒了。   看她在馬上強撐,保羅爺便有些心疼,緩緩帶馬過去,猿臂輕舒便把她拽過自己照夜玉獅子上來,雙臂攬了她在懷中,輕聲說:「苦了你啦!看來回去後我得去八賢王府上登門請罪才行,不然八王爺肯定不肯干休,放心好了,你父王雖然耿直,可也經不住我軟求嘛。」   趙嫻突然被他拽到懷中,滿臉嬌羞,脖子都紅了起來,尤其情郎這番說話,分明暗示要登門求婚,頓時歡喜得惱了,輕輕伸手在他胳膊上敲打了兩下,身子卻不由自主往他懷中縮去,渾然考慮不到,即便保羅回去,事情也極為棘手,或許,她們要面對的即將是整個朝廷的清流台諫官,那些聲譽極高的古板老朽衛道者。   蕭觀音奴依然帶著金屬面具,坐在馬上瞧不出臉上神情,微風輕起,吹得她秀髮輕揚,一人一馬居然顯得極為寂寥,旁邊白玉堂忒眼看著,冷哼了一聲,這姑娘真是自找難受,喜歡什麼人不好,喜歡上這傢伙,看著前面保羅跟趙嫻,忍不住使勁咳嗽了兩聲,「我說,你別得意太過,此番事情說實話我是極為不看好你的……」   他冷眼旁觀,一樁樁事情瞧得清楚,保羅要靠一人之力面對整個朝廷,簡直像他錦毛鼠要一個人獨闖武林聖地小蓬萊一般可笑,即便人家兩位公主千肯萬肯,這事情也絕不好辦。   保羅轉頭,灑笑一聲道:「玉堂,我自有分寸,何況,像我這般重情重意的大好人,老天爺也會幫我,放心,若是哪一天你有難,哪怕萬里千山重重險阻,我也會這般去救你。」   「混蛋陳保羅。」白玉堂破口大罵,白皙的臉上微微泛起一層瞧不大清楚的紅暈來,「連白爺的便宜也占……」   保羅大笑,伸手一指前方,「前面便快到大宋地界了,我們再趕一程,玉堂,阿奴,走了。」說著懷中摟著趙嫻,帶了帶馬韁,照夜玉獅子極為通靈,四蹄飛奔往前面竄去。   又往前趕了個把時辰,遠處隱隱出現軍士結營駐紮的連營大陣,趙嫻高興地一指,「前面到了駐軍連營了,楊家小妹此刻想必還在營中。」   宋遼議和後天波府女將大多業已回轉東京城,宋軍連營中乃是楊排鳳和楊金花師徒兩個坐鎮。   保羅哦了一聲,是楊家妹妹麼,那敢情好,正好可以歇息一晚。   正說話間,錦毛鼠白爺突然一挑修長的眉毛,沉聲說道:「有追兵。」   趙嫻和蕭觀音奴兩個姑娘都嚇了一跳,保羅轉首望去,便還看不見動靜,但是的確已經感覺到了地面微微震動,頓時一皺眉,這地面震動如此厲害,想必乃是鐵騎精兵,便喊道:「快走。」   旁邊白玉堂一帶馬到了他馬旁,伸手拽住他馬韁,「你瘋了,前面是大宋連營,眼下趕過去豈不是要打起來?」   保羅這才想起,可不是麼,萬一要是兩方有點小小摩擦打了起來怎生是好,正猶豫,遠處煙塵四起,後面追兵已經出現在視力所及範圍內了,個個披掛整齊甲冑儼然,胯下一色黃膘馬,手上清一水的鐵蒺藜骨朵,居然是大遼精銳重騎兵,看樣子怕是個萬人隊。   騎兵速度極快,一會兒功夫,已經能看見為首人臉面模樣,乃是個面貌俊朗頜下微鬚的中年人,也是漢人衣冠打扮,果然大遼國權貴便有愛好漢人打扮的習慣,連遼聖宗都常常穿漢家朝服上朝,倒是上行下效得厲害。   只見那人頭上帶著鳳翅鎏金冠,身上一介黃色軟鱗甲,腰間帶著寶劍,胯下乃是萬里黃膘追風駒,這身打扮倒是極有儒將風度,一身明黃更加彰顯了身份貴不可言,保羅遠遠瞧見,心思急轉之下,頓時臉色就變了。   幽燕之地乃是耶律呼倫瑤的老子梁王耶律隆慶的封地,這位梁王據說面貌俊美,極得蕭太后喜歡,乃是大遼國尚書令,坐鎮大遼南京(後世的北京),雖說沒聽說有什麼特殊的本事,可不管如何說,好歹是呼倫的老子,他陳保羅名義上的泰山。   保羅苦笑,這下走也走不掉了,「玉堂,來的恐怕是我名義上的老泰山,大遼國的梁王耶律隆慶。」   白玉堂哼哼了一聲,居然有些幸災樂禍,「正好,你嘴巴厲害,我倒要瞧瞧你怎麼說服人家。」   他話音剛落,那追兵方向已經傳來大喊:「休走了陳保羅。」   趙嫻有些慌張,小臉蛋上惶急,連聲問怎麼辦啊,保羅眼看走不掉了,倒是冷靜了下來,該來的終究要來的。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四章 兩軍陣前的口舌之勇   如雷鳴一般的馬蹄聲,地面震動得厲害,保羅爺拍了拍趙嫻的手,翻身下馬,雙手倒背好整以暇等在一邊,嘴角甚至露出一絲笑意來,白玉堂雖然嘴巴上說要看他笑話,畢竟還是翻身下馬走到了他身邊。   兩人並列,一個如春日陽光,一個如冬日傲雪,原本極不融洽的兩種氣質此刻卻奇怪的融合著。   保羅低笑道:「玉堂,你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不過,能跟你做朋友當真是我的福氣。」錦毛鼠白爺甚是灑脫道:「我也是上了你的賊船……」兩人相視一笑,俱都想起初識時候保羅硬拉著白玉堂逛窯子的光景來,一時間各自心思,卻都是嘴角帶笑。   他們這邊還在擺譜裝俊傑,那邊耶律隆慶業已到了近前,鐵騎萬人隊張開如扇形便把四人圍在中間,一時間只有輕微的馬匹響鼻聲、低沉的馬蹄聲、鐵甲摩擦聲,當真是一支精兵。   伸手一帶黃沙萬里追風駒,耶律隆慶黑著臉緩緩到了保羅前面三四丈處,雙目一翻,便定格在了保羅身上,也不說話,只是狠狠上下打量他。   保羅爺深蘊伸手不打笑面人的道理,一個肥諾彎腰足足九十度,禮節是十足了,「陳保羅見過梁王殿下,在上京便常常聽皇太后說起您,今日一見,果然人如其名,不不,應當是見面更勝聞名……」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量這位梁王,年紀約摸三十出頭,面如冠玉頜下微鬚,果然是大遼國難得的美男子,只是不知道呼倫的母親到底是哪個,想必應該是有花剌子模血統的極北邊部落公主之類人物,這才能生出呼倫那般眼睛深邃的混血美人來。   耶律隆慶聽他說話,頓時一滯,這廝果然能說會道。居然先拿母后來壓本王。   其實他脾氣倒並非霸道,何況蕭太后幾個兒女都可以說性子純孝。保羅乃是蕭太后欽點的駙馬爺,他並無什麼不滿,只是上京傳來的八百里加急快報說金翅駙馬偷偷潛回大宋,這便有些面子掛不住了,自己的愛女被甩了,換了誰做老子都吃不消哇。   修長雙眉一挑,他在馬上看著保羅低聲說:「陳保羅。本王且來問你,你此番是否要回轉大宋?」   保羅裝著一副詫異的模樣說:「梁王果然耳目通靈,在下的確是要回轉大宋國。」   耶律隆慶臉一板,這廝居然毫無愧疚,當真無法無天,自己好歹是他尊長,居然還「在下在下」的自稱,分明便是想賴婚。這還了得?誰給他這麼大膽子了?頓時便要發作。   「只是……」保羅一句只是打斷了他,「我回轉大宋之事皇太后也是知曉的,因為匆忙,路過南京未曾拜訪梁王殿下,的確是我失禮了,還望梁王殿下您大人大量,休要跟小子一般見識才好。」   被他這麼一說,耶律隆慶倒是把話嚥了回去,一時間不好發作,便哦了一聲,說:「果然如此麼?」語氣裡面懷疑的口氣任是傻子都能聽出來。   嘿嘿乾笑了兩聲,保羅自懷中摸出一塊令牌來,正是大遼國免死鐵券,整個大遼國只有這梁王耶律隆慶和他陳保羅有這東西,「梁王請看。」   耶律隆慶自然認識這東西,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間原本的計劃倒是沒法拿出手了,只得說:「即便這樣,本王也不來問你。只是,你還是跟我回轉南京罷,一切事情等呼倫回來再說。」   等呼倫到南京?保羅聽了暗暗叫苦,那還得了?萬萬不行,當下笑嘻嘻說:「梁王殿下,不是我不肯,的確是此番回轉大宋有機密在身……」   他話還沒說完,耶律隆慶冷笑起來,「機密?是否大宋國長公主被指婚今科狀元一事?」   這話一說,保羅頓時啞口無言,白玉堂負手而立看著天邊雲彩,蕭觀音奴和趙嫻在後面焦急,卻又不能插嘴。   大名府是大宋邊陲要塞,和大遼南京接壤,當真是南北客商雲集,各色人物齊聚,宋遼邊民多有往來,兩國無數細作來來往往,梁王開府一方,守土之責,如何能不得知大宋國消息?   看他啞口無言,耶律隆慶口詞便銳利起來,「陳保羅,本王知曉你北來我大遼之前和宋國長公主情投意合,只是你別忘記了,現下你是我大遼國金翅駙馬,呼倫的未婚夫婿,若是你敢負了呼倫,縱然母后寵你,本王也絕對不肯饒你。」   他這話一說,手上做了個暗示,那遼國萬人鐵騎隊便緩緩往前壓了幾個馬身,頓時便有殺氣騰騰的氣勢。   正在這尷尬當口,一個將軍模樣的遼將策馬往前,大聲說:「王爺,遠處大宋國連營舉止異常,煙塵四起。」保羅等人聞言回首看去,果然,宋軍連營方向煙塵蔽日,想必是有大隊人馬趕過來,耶律隆慶臉一沉,他雖無什麼軍功大名,畢竟是宗室王爺,深知宋遼和談對現下遼國的好處,頓時便喝問:「陳保羅,你跟不跟本王走?若是惹起大軍糾纏,罪在禍國,怕兩國都饒不了你。」   他這話說的在理,換了別人定然要忌憚起來,只是保羅爺卻是個異類,原本就是個人越多越張狂的個性,眼前倒是撒潑了,反正就是這局面,弄罷,誰怕誰來,水攪得越渾越好。   「梁王殿下,既然你知曉了,我也不隱瞞,的確,我此番回轉大宋就是為了長公主,在我看來,國家大事也好,榮華富貴也罷,都及不上自己的女人重要……」他這話一說,馬上的趙嫻眉花眼笑。而耶律隆慶則面色一變,「如此說來,你當真要悔婚不成?」說著修長的手便按在了腰間寶劍劍柄上。   「悔婚談不上,呼倫肯嫁我自然便娶,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保羅爺臉皮夠厚,說這話一點兒也不臉紅。那些聞言的遼國軍官兵士個個心驚,敢情這位駙馬爺是要兩國公主都娶?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當真是潑天大的膽子。   耶律隆慶嘿嘿冷笑說:「你以為自己是哪個?堯舜禹湯?得隴望川,你吃得消麼?」   「梁王此言差矣,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再則說了,大家都是公主。一起坐下來玩『雙陸』(雙陸,是古代的一種博具,如今已失傳,類似飛行棋的遊戲,盛行與南北朝、唐、宋、元、明等朝代。)豈不是一樁雅事?」他這話意思是說,只要呼倫願意,有什麼不可以的,您這不是多此一舉麼。旁邊白玉堂聽了這話,頓時失笑。   這話也就他敢說,耶律隆慶被他這話氣得臉色發青,「混賬……」   旁邊那將軍在他旁邊低聲說:「王爺,再糾纏下去恐怕不好,末將以為還是快刀斬亂麻……」說著把手一切,意思是說別跟保羅爺廢話,萬人隊一擁而上虜了回去再說。   保羅爺看了,嘿嘿一笑,大聲說:「梁王知曉耶律休哥老大人之事否?」   耶律隆慶聞言一滯,這「金翅鳥清嘯威震上京」之事可是流傳出去了,大遼民間都傳說那金翅駙馬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乃是佛教護教神鳥大鵬金翅鳥轉世,一聲鳴叫震暈了軍中第一高手、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休哥老大人和數千精兵,當真是神仙一般,可見在那個資訊貧乏的年代口耳相傳之事最後會演變成什麼模樣。   這時候宋軍連營方向兵馬業已看得清楚。為首的女將威風凜凜。身上黃金甲,胯下黃膘馬。手中一根如意棒,旁邊年紀更加小些的打扮彷彿,正是天波府楊家的楊排鳳和楊金花師徒兩個,後面數萬步軍,俱都是魚鱗甲,身背蹶張弩,手上短錐槍,正是最精銳的大宋國部隊。   楊金花遠遠便瞧見了保羅,頓時大喜,雙腿一夾馬腹便疾馳而來,到了近前看見保羅後這才覺得自己舉止有些過份,臉上頓時大紅起來,訥訥說不出話來,連旁邊玉卓公主都沒注意到,還是趙嫻先跟她打招呼,「金花妹妹。」   那楊排鳳此刻也趕到近前,卻不失規矩,在馬上微微欠身,「臣楊排鳳見過玉卓公主,邊疆之地,戰事隨時可能發生,請恕臣不能全禮。」說著便看著遼軍,兩廂虎視眈眈。   耶律隆慶這才明白,敢情騎著自己女兒照夜玉獅子馬的也是大宋國的公主,一時間倒是無法可想,頓時覺得腦子不夠用,當真棘手無比。   一時間,大家都是麻桿打狼兩頭怕,倒是互相忌憚起來了,數萬大軍對峙,稍有不慎便是在油鍋裡面澆上一瓢水的局面。   事情的始做俑者倒是好整以暇,鐵了心渾水摸魚,保羅爺這種人若真是有什麼民族大義精神早就大喊著「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一統江山去了,何必在這兒玩耍,當真就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傢伙。   兩廂對峙良久,梁王殿下臉上掛不住,自己的女婿若是在自家門口跑了,自己顏面何在?便沉著臉喝道:「陳保羅,本王不管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問你一句,跟不跟本王回南京?」   「老泰山,若是你的女人被指婚了,你去不去救?」保羅也是撕下臉面了,「什麼公主郡主縣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喜歡我的女人,眼下有人要把我的女人許配給別人,我萬萬不肯,大宋國太后也好,大遼國太后也罷,誰也不能替我的女人做這個決定。」   「你口口聲聲你的女人,何以為證?」耶律隆慶冷著臉。   趙嫻突然插嘴說:「我做證,我跟姐姐非他不嫁,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此言一出,兩軍大嘩,堂堂一國公主說這話,可真夠……那個什麼的。   保羅爺面子大漲,轉首對趙嫻微笑,「嫻兒,你最懂事了。」旁邊白玉堂看不得這番眉來眼去,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楊排鳳默不作聲,楊金花臉色卻有些蒼白,蕭觀音奴暗中歎氣,面具下也不知道什麼表情。   這契丹到底是遊牧民族過渡來的,很多禮法和漢人不同,耶律隆慶此刻聞言倒是有些佩服這小子為了女人什麼都敢做的豪氣,只是眼前若是轉身便走實在丟堂堂梁王的臉面啊。   正在此刻,遼軍背後起了一陣騷亂,耶律隆慶回首看去,那邊有遼軍大喊,是承天皇太后的鳳車鑾駕。   眾人一驚,保羅爺暗暗叫苦,皇太后姐姐居然也趕來了。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五章 扯起虎皮做大旗   畢竟,宋遼兩國業已正式簽署了文書成為兄弟之邦,這便好比新婚蜜月,蜜月期很多事情都是很好說的,皇太后姐姐的鳳車鑾駕讓現場雙方的敵意大減,很多當兵的一輩子瞧見的最大的官兒不過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而此刻,承天皇太后,丹東公主,太平公主,青鏡郡主,華蓋如雲之下一堆美人加上恐怖的頭銜,如何叫兩方當兵吃餉的男人不畢恭畢敬?   耶律隆慶首先滾身下馬,接著大遼國精兵強將跪了一地,甚至這邊的楊排鳳也下馬表示起碼的禮節,一時間,倒是寂靜無聲,只聞馬匹鼻息。   鐵騎萬人隊如潮水一般分開,豪華八駕馬車宛如乘風破浪而來,拉車的卻不是一色雪白高貴的大宛良駒,想必是十里驛站換馬日夜兼程匆匆趕來,而左右護駕的不見一個大遼精兵,而居然是那天池十二雪女,各自騎在馬上當真英姿颯爽。   保羅爺苦笑,這可是鬧大發了,看著馬車上大小美人一個也未曾下來,想必都正在惱著,想想也是,駙馬爺跑了,換誰能開心?小心翼翼陪坐在皇太后身邊的正是國舅爺蕭道寧,日夜兼程又不敢怠慢的他此刻臉色疲倦,看著保羅也不敢說話,那眼神分明便是說:兄弟,你自求多福罷!   蕭燕燕鳳冠冕服坐在車上,俏面生生板著,看了昂立在那兒一臉苦笑的保羅,許久,檀口微張說道:「哀家對你可是不好?」   訕訕一笑,保羅只能搖頭。   恨恨一拍馬車上紫檀木所雕成的橫木,蕭燕燕俏面一臉的怒容說道:「那你跑什麼?哀家千方百計護著你,你倒是好,硬不給哀家漲臉面,存心在哀家臉上抹黑是不是?」她咆哮如雷,頭上瓔珞亂搖。粉面上升起一抹深紅色來,額角淡青色的經脈都漲了起來。遼國將士個個噤聲,連耶律隆慶也不敢開口。   丹東姐姐和呼倫瑤都各自心思,也不知道想什麼,李金姬臉色幽怨,原本以為自己奉上自己女兒家清白的身子,情郎又體貼入微,這些時間當真便忘記了亡國之苦。可沒曾想這冤家說跑就跑,連一句話都沒有,若不是自己正好進宮給皇太后唱歌,當真連最後一面也瞧不見,果然癡情女子薄情郎……   默然看了看蕭燕燕、呼倫瑤、耶律馨、李金姬,保羅輕聲說:「皇太后對我當真是千好萬好,可是,有一樣東西,皇太后無論如何都給不了。」   「有什麼是哀家給不了的?哀家富有天下,你要金錢美人,哀家隨你的意思,你要權勢滔天,哀家哪怕封你為王……」她這麼一說,雖然聲音不大,可近前的軍士個個聽得清楚,頓時嗡嗡低語,若說聖眷之隆,誰比得過這位金翅駙馬,當真是羨煞旁人。   耶律隆慶鐵青著臉伺候在馬車旁,一時間真想不通自己母后為何如此看重此人。   聽了蕭燕燕說話,保羅一時間也軟了,堂堂垂簾聽政的承天皇太后當著數萬宋遼將士給下如此好處,想想自己在上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非都是皇太后給的面子。可自己撒手就跑,當真一絲兒面子都沒給皇太后姐姐留。   想起那日兩人同乘一輛馬車的曖昧,保羅感覺自己特別能瞭解這位皇太后姐姐的心思。只是,眼下當真不能服軟,也不能心軟,只好朗聲說道:「皇太后,其實我只要一樣東西,自由,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的自由。」   他這話當真有些震耳欲聾,那宋遼將士聽了大多不能理解,權勢富貴唾手可得,偏這位爺居然大喊什麼自由,莫不是腦子進水?有堂堂大遼國皇太后做靠山,想做什麼做不到?   蕭燕燕先是一愣,接著沉著臉蛋冷笑,「你以為你回轉大宋國就自由了?若不是丹東跟太平護著你,就算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此言一出,數萬人大嘩,許多人看保羅爺眼神也曖昧起來,白玉堂斜眼瞧著保羅,那眼神分明就是說「好哇,你連人家姑侄兩個都勾搭,真夠不要臉的。」卻不知保羅爺和皇太后也是眉來眼去不清不楚的,當真是道德敗壞絕頂淫賊。   耶律馨和呼倫瑤早就漲紅了臉頰,眼下這情形,換誰家姑娘都得找一條縫鑽進去才罷休,馬車旁梁王殿下目瞪口呆,看著自己妹妹,再看看自己女兒,又看看自己老娘,腦子裡面頓時起了漿糊,哀歎道,天,這算什麼事情,這小子也沒長四條眉毛啊!   顧不得撕破了臉面,保羅大聲說道:「皇太后,若是我要什麼便有什麼,這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那要什麼沒什麼便有樂趣了?」蕭燕燕被保羅氣得夠嗆,當真賤骨頭,給他偏還不好了?   「當然是自己拼來的才有樂趣。」他開始賣弄口舌,「譬如我跟呼倫,原本是誰也瞧不順眼誰,她看見我便想拿錘子砸我,我看見她便想躲避不見,皇太后亂牽紅線,在上京發生那麼多事情,經過這些事情我才覺得呼倫也有她可愛之處,若沒那過程,她那箭豬郡主的脾氣,這輩子打死我都不會喜歡她……」   呼倫那箭豬郡主的綽號也就是宗室權貴們私底下說說,誰敢這麼就說出來的,馬車上蕭燕燕身邊國舅爺臉色慘白,心說兄弟你這不是害我麼?   梁王耶律隆慶臉色鐵青,自己的愛女刁蠻不錯,自己也頗為頭疼,可眼下他居然在宋遼數萬將士跟前說這番話,豈不是愣往自己臉上抹黑麼?   「皇太后一心提拔我,丹東公主高貴,太平公主率真,黃瓊郡主可人,連金姬這個前渤海國郡主也美麗大方,可是,我在大宋國還有心愛的女子,若是因為貪慕大遼國金翅駙馬的虛榮,貪慕皇太后給的富貴,貪慕大遼國美人多,我豈不是成了天下最負心薄情的男人了?」保羅爺眼下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虱子多了不怕癢,「如果真這樣,別說對我在大宋的那些女子不公平,對呼倫她們也不公平罷……」   旁邊白玉堂挑眉撇嘴,果然,這人最厲害的功夫便是那張嘴,明明是自己花心,愣是把自己標榜得跟天下第一癡情好男兒一般。   別人聽了這話,明知其中有說不過去的地方,可硬是挑不出說嘴的地方來,而且越聽越心驚越聽越離譜,敢情這位金翅駙馬不單單是勾搭了眼前這幾位公主郡主,在上京還有一位呢,黃瓊郡主?那不是齊王大丞相的義女,號稱大遼第一美人的麼?這麼說來。豈不是大遼國宗室美人都被他勾搭完了?這人祖上風水未免太好了,簡直是艷福天下第一啊!   「混……混賬東西!」梁王耶律隆慶快吐血了,俊美的臉扭曲起來,心說這廝好大狗膽,一時間忘乎所以,「嗆啷」一聲便拉出腰間寶劍來。「居然膽敢如此羞辱朝廷,本王取你狗命……」   那邊楊排鳳楊金花一驚,同時一揮手上鐵棒便要上前,還沒等她們兩個動作,馬車上已經撲下去一個人,一把抱住了耶律隆慶,「父王,你要殺他,呼倫也不活了。」   「你……」耶律隆慶被呼倫瑤死死抱住,使勁掙扎也沒掙扎開,誰叫他生了一個天生神力的女兒呢。「你放開,他如此薄情,要了做甚麼?天下好男兒多了是,殺了他,父王再給你挑一個好男兒就是,我契丹多的是勇武之士,換誰都比他強。」   「父王,他是不堪,他是花心,可……在落泥樓上他替女兒擋了那一刀的時候,女兒的心就被他帶走了……」呼倫瑤眼淚鼻涕一大把,哪兒還有以前箭豬郡主的模樣。   呼倫瑤說起落泥樓故事,當事人等一個個眼神溫柔起來,就連十二雪女,醒來後也知道了當時驚險,一根銀絲,十數丈高,吊了十幾個人在身上,四周俱都是強弩殺手,若不是保羅爺捨命,怕十二人就得活活摔死,在那等景況下還肯捨命救人的,若說他負心薄情,自己無論如何不肯相信。   「嗨!」耶律隆慶長歎一聲,恨恨跺腳,「母后,還是您定奪罷,這事兒我管不了了。」   蕭燕燕眼神飄忽不定,也不知道怎生想法,數萬人屏息,俱都想知道接下來到底會如何。   良久,蕭燕燕歎氣,緩緩起身,旁邊國舅爺趕緊攙扶著她下了馬車。   「你隨我來。」皇太后扔了一句話,便往旁邊無人處走去,保羅左右看看,撓了撓頭,快步跟了過去,呼倫瑤想跟過去,卻被丹東公主下車拉住,幽幽看了保羅背影一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反正,臉面全都沒了,日後還不知道怎生做人呢。   走到十數丈外,蕭燕燕這才止步,轉首看著保羅不語,保羅爺有些訕訕然,「這個……皇太后姐姐……」   「若不是看你叫我那麼多聲皇太后姐姐,十個腦袋我也砍了你的。」蕭燕燕口氣還有些生硬。   「恨不相逢未嫁時,其實,我若是早生二十年,拼了砍腦袋也要追皇太后姐姐。」保羅恬著臉拍馬屁,反正眼前也沒別人聽見,無恥也就無恥這一回了,蕭燕燕臉上一紅,低啐了一口,「混賬話……」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兩人沉默了片刻,蕭燕燕這才說:「你且給我說說,日後如何打算?」   明知她問的是什麼,保羅還是裝傻,「什麼如何打算?」   「還給我裝!」蕭燕燕恨恨一腳踩在他腳面上,還狠狠擰了幾下腳掌,保羅齜牙咧嘴卻不好意思喊,「皇太后姐姐,高抬貴腳,我還有傷在身呢。」   「哀家上輩子欠你的。」蕭燕燕恨恨,聽她如此說話,保羅這才鬆了口氣,這皇太后肯自稱哀家就好,若是……那才真叫麻煩,這祖孫三代,我的媽呀,如何堵天下人幽幽之口,雖然皇太后姐姐當真一絲兒都不顯老。他胡思亂想,看著蕭燕燕臉龐,雖然眼角有些皺紋,可當真是徐娘半老的美婦人模樣。   蕭燕燕玉腮微酡,「看什麼看。」一時間卻想起對方在寢宮中看見自己平時瞧的春宮圖冊那番光景,可不也是這番曖昧麼,頓時,臉頰又大紅起來。   看她這番模樣,保羅小心翼翼說道:「皇太后,其實,有一番話我不知當講當講……」   「說罷,哀家恕你無罪。」蕭燕燕臉上還有些薄紅。   「您不如搬到南京享享清福,管那些國事容易老哇!這朝政之事麼,大遼國不也有的是忠心能幹的臣子麼,譬如國舅爺,我看就挺能幹的,您瞧,您在南京,離大名府豈不是近的很,若是我想瞧瞧皇太后姐姐您,不也方便麼?」他骨子裡面到底還是個花心的傢伙,出的也是個餿主意,到底打算什麼,只有天曉得。   蕭燕燕聞言一怔,卻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保羅卻是存了先斬後奏的心思,轉身便對那邊蕭道寧招手大喊:「國舅爺,皇太后尋你說話。」蕭道寧頓時屁顛顛小跑過來,「皇姑姑。」   恨恨瞪了他一眼,蕭燕燕有些啼笑皆非,若說膽大包天無法無天恣意妄為,此人算第一了,可再想一想,他說的未嘗沒有道理。文殊奴(遼聖宗耶律隆緒,字文殊奴)性子純孝,寬厚仁德,說起來早該親政了,自己年輕時候孤兒寡婦的煩心了一輩子,不如趁此次機會撤簾,保羅這次在上京鬧下天大的事情,宗室力量被自己趁機打壓,眼下大遼用兵在即,沒了大宋的威脅,文殊奴恰好可以建功立業,正好在宗室中確立威信,未嘗不是好事。   「你轉移話題的本事當真是天下第一。」蕭燕燕狠狠刮了保羅一眼,這才看著蕭道寧,哼了一聲說:「道寧,你交的倒是好朋友,他泥菩薩過江自顧不暇了,居然還保舉你做南院大王,建議哀家讓皇兒親政,嘿嘿,當真是憂心國事可謂表率……」   最後一句話明知是諷刺,保羅還是嘿嘿笑著連聲說:「皇太后,我這不還是大遼國金翅駙馬麼,宋遼兩國兄弟之邦嘛!」心裡面說,這大遼國漢化得厲害,歷史上宋遼蜜月期似乎也該來了,自己不扯起虎皮做大旗等到何時?   在蕭道寧,當真是又驚又喜,南院大王啊,自己可是垂涎了這位置許久了,眼神中感激看了保羅一眼,畢恭畢敬對蕭燕燕說道:「皇姑姑,道寧定當竭盡全力輔佐皇上,少保雖然是宋人,其實對我大遼國也是忠心耿耿的……」   「他要是忠心耿耿還肯回轉大宋?」蕭燕燕哼聲,「純就是個花心鬼,哀家是上了他的當。」這話聽起來曖昧,蕭道寧不敢搭腔,自然是裝傻沒聽見。   「皇太后姐姐,給我兩年時間,保管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妥妥貼貼,這兩年還請皇太后姐姐費心照顧呼倫她們。」保羅笑嘻嘻說道,倒是打的好如意算盤。   「兩年?你以為她們有幾個兩年可以等你?」蕭燕燕啐了他一口,「你倒是如意算盤打得極精,當哀家是你後宮管家麼?」   「皇太后天下都管理得,怎麼管不得幾個姑娘……」保羅口花花,苦了旁邊國舅爺,這錘子少保,簡直就是打情罵俏啊,害死我了,我的耳朵難道是擺設不成?一時間苦著臉蛋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站在旁邊,又不敢說話又不敢聽。   又哼哼了兩聲,蕭燕燕這才說:「哀家給你兩年時間,若是到時候……哼哼,我倒想看看,我問大宋皇帝討個把人討得到討不到。」   長長出了一口氣,保羅這才放心,搞定了皇太后姐姐,便是搞定了一切啊,當下連接拍馬屁,把蕭燕燕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惹得皇太后淺笑連連這才罷休。   三人商議完畢,往馬車那邊行去,承天皇太后雍容華貴往馬車上一坐,先把自己要撤簾往南京的事情一說。梁王大驚,「母后,怎麼突然便如此?國事可離不開您啊!」   「你們兄弟都不小了,該當建功立業,哀家老是管著國事做甚?你用心在南京給哀家修建一座行宮便是,哀家操勞了數十年,也該歇一口氣了……」   蕭燕燕接著招來楊排鳳。和藹問道:「你就是大宋國楊排鳳將軍罷,哀家封的這個金翅駙馬是個不省心的。你若回國,今日之事還要你在大宋皇帝跟前說說清楚,便說他愛娶哪個哀家不管,但是請大宋國皇帝萬萬不能虧待了他。」   「外臣明白大遼皇太后的意思,定然一字不差稟明。」   「呼倫,跟哀家回南京,放心,跑不了他,他若敢負心,哀家親自帶兵去汴梁討人。」   「皇太后,我想跟呼倫還有丹東姐姐她們說幾句話兒。」保羅一看,趕緊抓緊機會,也不管人家答應不答應,一把扯住幾位姑娘推著就往遠處跑,也不知道他弄什麼故事,竊竊低語說了好久,愣是讓兩國數萬將士瞧她們小兒女姿態,當真不安好心,眾人俱想,不知道他如何說話,可惜不能觀摩學習。若能學得幾分本事豈不妙哉。   「你要是說話不算,我……」呼倫瑤紅著眼眶,全沒了當初刁蠻,保羅趕緊安慰她,放心罷,我能跑到哪兒去,旁邊丹東公主明白這冤家用拖字訣,也是又難受又有一絲安慰,若是當真讓她眼前做決定還真是為難,這樣也好,走一步算一步罷。   接著他又一番安慰李金姬。他大力保舉國舅爺,國舅爺豈有不投桃報李的道理。李金姬也是有苦說不出,若說自己眼下就要跟他走,且先不說兩位公主跟前難以說話,自己那些渤海國姐妹如何是好,一邊是自己的幸福一邊是家國大事,當真苦了她一個柔弱女子。   「耶律姐姐。」看著耶律馨,保羅有些為難,一時間當真深恨這該死的封建制度,大爺我不就是喜歡了幾個公主麼,耶律馨到底年紀大些,又是一直打理遼國和高麗兩國商業,換今天的說法,那便是有國家背景的跨國大公司董事長,真正的女強人,心中幽幽歎氣,低聲說:「你還是想想回去後如何跟大宋皇帝說話罷,大宋的太后可沒母后那麼好說話。」   保羅撓頭,可不是麼,那劉太后可不是什麼好鳥,一時間訕訕不知說什麼。   「呼倫,走罷,南京離汴梁不過千里,快馬兩日便到。」耶律馨一把拉了呼倫瑤便走,其實是怕自己再停留會流露小兒女姿態,再愛再恨,此刻也難以說明白,還是讓時間來決定一切罷。   呼倫瑤被拉上馬車,她到底初嘗情事,年紀小又向來肆無忌憚不怕人,可不管什麼數萬大軍看著,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倒是讓趙嫻在她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撇嘴看了保羅一眼,那意思就是,瞧瞧,你又害人。   接下來不需細表,皇太后帶著眾女離開,蕭道寧倒是拿眼神示意保羅,哥哥我心裡面有數呢你放心好了,只是那天池十二雪女卻不肯走了,齊齊跪在馬車前跟丹東公主說要跟隨金翅駙馬,才能報答救命之恩。   保羅張口結舌,我帶著你們一大幫女人回去算怎麼回事啊,蕭太后素手一揮,你們好好貼身保護駙馬,去罷!   看著遼國大軍離去,保羅苦笑,安插眼線也不是這麼個安插法罷,這十二位嫂嫂個個紅眉毛綠眼睛的沒一個像漢人,帶在身邊豈不是麻煩死?   他正苦笑,那邊一騎而來,正是梁王耶律隆慶,快馬到了他身邊壓低了嗓子惡狠狠說:「你要敢負了呼倫,仔細你身家性命。」放了一句威脅的狠話後拍馬離去,白玉堂走到他身邊,「知道花心的苦楚了罷!」   「老泰山關心女兒,應該的應該的。」保羅爺可是嘴巴不肯認輸的祖宗,白玉堂嘿嘿笑,「那皇太后姐姐呢?」   保羅看著錦毛鼠白爺,愣在當場,「敢情剛才你在偷聽?」   「白爺我武功很差麼?下次說什麼悄悄話離遠些,哼哼。當真好本事的淫賊,通吃……」他還沒說完,保羅一把撲過去摀住了他的嘴,「得得,玉堂,我求求你了,嘴上積德,饒了我罷。」   眾人在宋軍連營歇息了一晚,楊排鳳連夜安排八百里加急回京。這大遼國承天皇太后撤簾乃是大事,自然要趕緊回京稟報。   第二日,楊排鳳安頓好軍務,讓楊金花暫時負責,和保羅等人在楊金花幽怨的眼神中快馬回轉東京。   這一路疾馳,穿過河北東西兩路直奔東京城。兩日後,業已到了東京城外數里,遠遠的已經能瞧見開寶寺的鐵塔凌雲,騎在照夜玉獅子馬上看著遠方隱約的城池,保羅大聲疾呼,「東京,我保羅爺回來啦!」說著轉首對蕭觀音奴笑道:「阿奴,到家後大哥便帶你瞧瞧咱們東京城八景,吃遍好吃的看遍好玩的。」蕭觀音奴眼神如水。面具下其實卻是勉強笑了笑。   「你還是愁愁該如何面對那什麼什麼罷!」錦毛鼠白爺存心打擊他。   「車到山前必有路,大遼國皇太后我都能說服,咱們大宋皇太后不也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麼。」保羅返鄉在即,張狂了起來,白玉堂冷笑,「你以為皇太后姐……」   「打住打住。」保羅趕緊打斷他的話,轉首看了看後面趙嫻,還好趙嫻不是那種太機靈的姑娘,沒留神這句話,他這才苦著臉跟白爺說:「玉堂,咱們關係這麼密切,你別老是打擊我好不好。」   「若不是蓉娘,我管你的閒事。」白玉堂拍馬往前飛奔而去,趙嫻緩緩帶馬過來問道:「白大哥怎麼了?」   「這傢伙瞧不得別人比他得意。」保羅只能哼哼,「走罷,趕緊回去。」   十數人快馬往前。沒一會兒進了新封丘門。前面正是大隊禁軍環城,當真是甲冑鮮明氣勢如虹。首不見尾,估摸著怕不有十數萬大軍,保羅有些莫名其妙,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禁軍環城顯示軍威幹什麼,可難得啊!   楊排鳳到底是天波府出來的,又打過不少仗,解釋道:「想必是朝廷要對外用兵,看情形估摸著要打西夏國了。」   哦了一聲,保羅這才想起來,李元昊稱帝,大遼國不爽,大宋自然也不爽,用兵也是自然的。   正在這時候,遠處禁軍隊伍裡面有人大叫,陳大人,陳大人。   一個喊個個喊,居然有數百人大喊起來,「是陳大人吶,陳大人回來啦!」   保羅爺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不正是跟自己出使的禁軍兄弟麼,裡面起碼有幾十個是自己能叫出名字來的,立刻一夾馬腹跑了過去,為首的正是校尉王不破,臉上帶笑滾身下馬,只是笑得卻有些勉強。   那數百禁軍都是跟保羅生死一道過的,呼啦啦圍上來問長問短,保羅先下馬笑著打招呼,接著拉住王不破問道:「王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王不破苦笑說道:「朝廷用兵西夏國,龐太師保舉我為禁軍指揮使兼前路先鋒官,今日就要開赴汾州。」接著壓低了嗓子說:「寧殿直被打入大理寺大牢了……」   保羅爺頓時就明白了裡面關係,什麼前路先鋒官,分明就是去送死,頓時玉面扭曲,勃然大怒戟指大罵,「我幹他娘,龐太師這老柴根,龐昱這小柴根,居然如此陷害我好友,還借刀殺人送各位兄弟上前線。」   他正怒罵,遠處一人大喝,「是哪個混賬大膽的東西?如此辱罵當朝太師。」說話間一騎跑來,馬上一個一身錦袍的長臉漢子,乃是從四品武官服飾。   「此人是五都按察使韋復又,龐太師的門前走狗。」楊排鳳到底是天波府的,和龐太師一派歷來不對路數,自然不會客氣。   保羅此刻當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在氣頭上,冷笑道:「誰家的狗沒栓好跑出來亂吠?」   那五都按察使韋復又乃是此次監軍,又有龐太師做靠山,張狂慣了的人,如何吃得消他罵,頓時臉色醬紫,「混賬東西,兒郎們,給我圍殺了。」   「誰敢。」一直在後面的天池十二雪女齊聲大喝,便從馬上飛起,人在空中,為首雪膚藍睛的如嫣喝道:「天池刀陣。」一時間十二把鑌鐵彎刀出鞘,冷氣森森然鋪天蓋地,十二人圍成雪花菱形擋在保羅爺跟前。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六章 官家要離婚   「反了反了,都給我抓起來……」韋復又嘴皮子哆嗦,眼珠子卻滴溜溜轉個不休,看著十二雪女貪慕女色起來,他何曾見過如此打扮的颯爽姑娘,尤其為首那個,雪膚藍睛,頭上梳著宮髻,一根金步搖橫插著,一身雪白色大遼國宮裝打扮,當真是叫人看了眼饞。   他身為五都按察使,在武官中算得高階,一直在京東東路青州府辦事,也勉強算諸侯一方了,此次被龐太師召回委以重任,看王不破便如同死人一般,反正就算王不破不死,他也會背後捅刀子,自然囂張跋扈,他手下不少軍官乃是一直跟隨他的廂軍出身,聞言頓時吵吵嚷嚷要上前動手,但許多禁軍卻止步不前冷眼旁觀。   一時間雷聲大雨點小,韋復又是突然尋思這些美貌女子怎麼大遼國宮裝打扮,他手下軍官則看看自己人似乎少了些,四周的禁軍卻是純瞧熱鬧。   這東京城的禁軍派系儼然,王不破乃是廂軍出身的禁軍,原本就屬於沒後台的,而韋復又呢許多有後台的軍官也不買他的賬,何況天波府跟龐太師斗那是大家都曉得的,許多騎牆派對幫誰都沒興趣,天波府楊家那個神力丫頭楊排鳳可就在那兒呢,湊什麼熱鬧。   再則說了,那破口大罵龐太師的許多軍官也認識,不就是前些時候鸞鳳樓群架事件的主角麼,最後惹得當朝長公主披掛上陣拉偏架,倒霉了一幫人。傻子才看不出奧妙呢,於是乎許多禁軍軍官都約束手下瞧熱鬧。   「開封府怎麼管治安的?任憑惡狗上街咬人麼!十二位嫂嫂,殺人要償命,殺狗可不算數。」保羅爺惱羞成怒正在火頭上,這便好比氣血方剛的年輕人剛失戀,鬱悶的在街邊買榴蓮,又聽說好兄弟被人砍了。這時候街邊有條狗對著他狂吠,他自然會飛起一腳。   這話一說,韋復又臉上再也掛不住了,這都指著鼻子罵了,換誰也受不了,惡狠狠一拔腰刀喝道:「給我上,把這小白臉給我往死了打。」   短錐槍林列,明晃晃亮閃閃,卻是保羅爺這幫禁軍老朋友嘩啦啦站了出來。頓時立下槍陣,王不破多年宦海沉浮,也明白了在朝廷混,沒後台天大的本事也不行這個道理,想想保羅在大遼國對自己這幫人的確有情有義,眼下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可也明白這位爺說不定哪一天便飛黃騰達了,一咬牙,便把自己的前程性命壓了上去,反正自己眼下做了前路先鋒官,擺明了龐太師借刀殺人,是九死一生。   「弟兄們,陳大人在大遼對我等怎樣,不需要哥哥我細說,大夥兒說,現下監軍大人要殺陳大人,你們肯不肯。」   「想殺陳大人,先踩著我們屍體過去。」十幾個和保羅一起嫖過妓喝過酒分過贓的軍官頓時明白了頭兒的意思,頭兒這話早該說了,話說這當官的誰如陳大人這般豪爽對手下弟兄好的。   短錐槍齊齊往下一壓,這些禁軍低聲威喝了一聲,殺,同時往前大踏步一步成弓箭步狀,殺氣凜然。   這些人都是大名府廂軍出身,本就生死搏殺過來的,在大遼國又見識過大場面,可不同於東京禁軍大多是打群架的老爺兵,四下頓時往後縮了縮,好重的殺氣。   而十二雪女本就是極北苦寒之地女真、粟末靺鞨、奚、突厥等少數民族出身的人,你講話講深了她們可不一定聽得懂,「殺人要償命殺狗可不算數」這話拐了彎曲的還真難以理解,但是眼前要動手卻是明白的,如嫣柳眉一挑,手中鑌鐵彎刀劃了個弧型,「姐妹們,動手。」   江湖功夫在千軍萬馬的時候不見得管用,這話老早便有達人說過了。十二雪女身形一動,如同卷刀肉一般捲了過去,頓時血花四濺,但是當韋復又拿出虎頭令符的時候,這情形就改變了,調兵虎符在他手上,許多禁軍不得不聽他指揮上前,十二雪女頓時便吃力起來,王不破一瞧,揮了揮手,手下將士便呼啦一下衝了上去。   各位看官有人要問了,怎麼玉卓公主不說話?卻不知趙嫻雖然年輕,到底是八王爺的愛女,心機還是有點的,愛郎回轉大宋,若不作出點震驚朝野的大事,怎麼能讓自己和姐姐同時下嫁?至於那些混賬大膽的禁軍,死些個怕什麼,天下都是她趙家的,什麼平等自由,那是愛郎對待自己姐妹喊的口號,可不是對這些不聽話的禁軍說的。   這邊打成一團,早就有人飛報開封府,包黑子連轎子都沒坐,帶著展昭和王朝馬漢等人飛馬直奔封丘門,不一會兒功夫到了,遠遠看見數千甲冑儼然的禁軍捉對廝打亂作一團,十幾個穿白色宮裝的女子提刀四處追趕跌跌爬爬血污滿身的禁軍,四周數萬禁軍圍觀,不時還有軍士加入進去,還有不少聞訊趕來的百姓在遠處觀望,一個騎在馬上的俊俏少年郎還在大喊給我打,頓時氣得鼻子都歪了,這俊俏少年郎分明便是八王爺的愛女喬裝打扮,旁邊的不是那個專門惹事的陳保羅又是哪個。   又是這陳保羅,怎麼這廝就這麼不省心呢?這才剛進東京城罷,居然就搞出如此大的流血事件來。   御貓展爺歎了口氣,運起內功朗聲大喝:「龍圖閣大學士、樞密院副使、開封府尹包大人在此,通通住手。」   「包大人,你來的正好,我剛回東京,便被這幫殺才圍攻,分明是企圖造反,為首的便是那個豬腰子臉,喏,就是那個手上拿個令牌的傢伙。」保羅是慣會惡人先告狀的。   韋復又被他惡人先告狀,氣得要吐血,翻身下馬拱手說:「包大人,您可得為下官作主,分明是這廝率先讓手下那些惡女先圍攻朝廷禁軍,接著又有禁軍中不孝之徒附他之命,王不破身為前路先鋒官更是職責不殆,當眾慫恿手下為此人出頭……」   包拯身為樞密院副使,原本就算得他們的頂頭上司。但此刻卻不大好說話,這陳保羅做了大遼國金翅駙馬,一時間也尋思不定他的身份,韋復又身為此次監軍,又有龐太師做後台,倒也不大好辦。   他倒不是畏懼龐太師的勢力,只是出陣之軍,還未上戰場便先法辦了監軍,未免不吉,一時間倒是猶豫了,一抬眼恰好看見楊排鳳,氣不打一處來,「楊將軍,你身為邊疆駐軍元帥,為何不報而隻身入京?眼見同僚互相廝殺卻又不阻止,該當何罪?」   這清官最大的毛病便是這個了,苛於律己,嚴於律人,你做了他的朋友熟人不但沒絲毫的便宜可佔,還得小心翼翼不能犯一絲兒錯誤,當真一絲兒都不爽。   楊排鳳還未說話,趙嫻開口了,「包拯,你拿了那豬腰子臉法辦就是,恁多事,我跟保羅還有急事呢!這豬腰子臉調戲我,該不該斬?」   包拯看她說話那表情就知道她是隨口胡說,苦笑著道:「玉卓公主……」   韋復又這才知道,敢情這俊俏少年是當朝玉卓公主,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一下跪在地上喊道:「下官冤枉啊!這數萬將士可以作證,下官萬萬沒有做出那等事情來。」   「我說有,就是有。包拯,我跟保羅要立刻去見皇帝哥哥,軍國大事,耽誤了全是他的責任。」她說著一指韋復又,「此人依仗自己是龐籍的門人,囂張跋扈勢無忌憚,如何做得監軍?你讓他們就地休整,一切等皇帝下旨罷!」   長眉挑了挑,包拯也有些無奈,這八王爺的愛女倒是長進了,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她既然說軍國大事,想必也不能亂說,天波府的楊丫頭也不能陪她胡鬧啊。   他還在尋思著,趙嫻又開口了,「展昭,你帶人去大理寺獄提一個叫寧致遠的到保羅的四海武館,就說是官家的旨意,那大理寺卿若是敢不放人,你就告訴他等著摘烏紗帽罷!」   她倒是蘭心慧質曲意奉承愛郎,展爺一聽,這是什麼話?假傳聖旨?不是為難我麼,只好拿眼瞧著包拯,包拯咳嗽一聲,「公主,此事不妥……」   「什麼妥不妥?他是我姐姐的門人,原本隨著保羅是要往來書信的,剛從遼國回來,還沒見著我姐姐稟報,就被龐籍下獄了……王指揮使,寧致遠是什麼罪名被下獄的?」旁邊王不破趕緊說,是勾結遼人圖謀叛國。   趙嫻冷笑,「龐太師是愈發勢大了,他說我姐姐的門人圖謀叛國就是圖謀叛國了?」旁邊保羅爺心花怒放,嫻兒是愈發聰明了,這番話編的滴水不漏,忍不住在袖中對著她挑了挑大拇指,趙嫻一看愛郎誇獎,頓時歡喜,眉開眼笑的。   包拯皺眉,一時間也不好說話,便換了個說法對展昭說:「雄飛,你且去大理寺要人,就說這案子開封府辦了。」展昭領命而去。   「這個叫韋復又的豬腰子臉先給本宮綁了。」   旁邊一干親近保羅的禁軍聞言頓時如狼似虎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韋復又給綁了起來,這位五都按察使扯著嗓子大喊冤枉,卻沒一個敢出頭的,當朝公主親自說他調戲,誰上去作證不是自找難看麼?得罪了公主以後還要不要混了,人家一句話,你的前途就完了,而包拯看她自說自話,也只好苦笑,「且慢,此事還是由臣來審罷,王朝馬漢,帶去開封府暫時扣押。」   保羅爺撇嘴,這包黑子,當真古板,不過倒也有些佩服,果然不愧歷史上的清譽。   其實趙嫻也是藉著包拯樞密院副使的身份,這樞密院副使相當於軍委副主席,若不是包拯在,就算她自揭身份,也不能說辦了誰就辦了誰,若當真那樣,豈不是沒王法了。   這新封丘門和舊封丘門之間本就是禁軍駐紮之所,包拯讓王不破就地休整,一切等官家旨意再說,這才同保羅等一道準備進宮面聖,騎著馬和保羅並排走著,包拯壓低了嗓子道:「陳保羅,若是你偽報軍機大事……」   保羅笑了笑,「包大人可是小瞧我陳保羅了,我像是那種胡鬧的人麼?」   「你何止像,根本就是。」白玉堂在旁邊抨擊他,包拯看他丰神俊朗,和展昭倒是有些相似,便問保羅此人是誰,保羅爺一笑,「五鼠大鬧東京的正角兒,武林中的年輕四傑之一,陷空島的錦毛鼠白玉堂。」   包拯哦了一聲,道:「雄飛倒是跟我說過,白英雄,你一身本事,為何不為朝廷效命?混跡於江湖實乃草莽之舉,我保舉你為開封府副總捕頭,如何?」   保羅看了一眼白玉堂,這人比人氣死人啊,當初包黑子怎麼沒叫我陳英雄,還只是讓自己當個不入流的捕快,玉堂卻要包黑子這折節下交,還保舉為開封府副總捕頭,由此可見,沒名氣你本事再大也就是渣。   白玉堂淡淡一笑,「多謝包大人厚愛,只是玉堂暫時還不想為官。」   一路緩馬,一行人過了廣備橋、北州橋,很快就到了大內禁宮,東華門外,無數金瓜武士站板,只瞧見無數小太監出入,個個神色慌張,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趙嫻乃是時常進出禁宮的,喊住一個認識的小太監便問為何慌慌張張。那小黃門瞧見玉卓公主。趕緊行禮,剛要說話,又看見了包拯,便唯唯諾諾不敢說了。   民間往往傳說包拯有皇太后御賜尚方寶劍一把,能管定皇帝老子的後宮,自然是誇大吹噓的,其實包黑子不大招人待見,蓋因為他做過監察御史,太苛於律人,皇帝想封賞個把人他都要死諫,這樣的人雖可為明鏡,端正品行,卻不會讓人喜歡他。   趙嫻自然瞧不出小太監害怕,一迭聲問對方,小太監無奈,這才說:「聖上跟皇后……跟皇后……」   原來,趙禎愈發寵信張美人,連接數夜留宿於張美人處,郭後怒氣沖沖去找麻煩,結果把張美人給打了,張美人被郭後打得鼻青臉腫,讓趙禎實在下不來台,加之張美人哭訴,於是一橫心便要廢後。   這皇帝的家事自然就是國家大事,御史台一干御史們一聽要廢後,頓時紛紛死諫,兩宋之台諫制度最為發達,這些御史們品階不高,卻是天下文人們的表率,諫諍皇帝,彈劾大官,行的都是聖人之舉。   這次由權御史中丞孔道輔率知諫院孫祖德、右司諫范仲淹等一干御史諫官跪地死諫,惹得趙禎更加惱火,結果把態度惡劣的數十位御史庭杖,打得血肉橫飛,業已昏迷了數位御史,御醫們不敢醫治,這些小太監便是在司禮大太監趙風吩咐下往東華門外高頭街上宋家藥鋪抓藥請醫生的。   包拯聞之頓時長眉倒豎,「昏庸君主才有此舉……」說著一拍馬屁股便從東華門衝了進去。   保羅看著他背影嘀咕,「這皇帝當的當真可憐,不就是要離婚麼,你們湊什麼熱鬧。」旁邊趙嫻好奇,「什麼叫離婚?」   嘿嘿笑笑,保羅說:「咱們去幫幫官家倒是真的,男人最怕娶錯了老婆,家有悍妻真真是可怕啊!」   一行人進了東華門,剛巧看見殿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楊文廣瞧見楊排鳳趕緊過去行禮,保羅這個自來熟拉著他笑瞇瞇說:「文廣兄,多時不見,正好,我領著一幫人進出也不方便,麻煩你領著咱們去禁中罷。」   楊文廣笑笑,帶著他們從右嘉肅門穿過文德殿,過了左嘉肅門,從皇儀殿繞往禁中。   這時候禁中會通門前跪了一地的官員,無數如狼似虎的禁中禁衛四周團團圍住,官家趙禎鐵青著臉站著,旁邊小心伺候著的正是「風雅頌」之一、司禮大太監趙風,旁邊業已不少御史言官趴在地上,屁股上血污一片,那些跪著的官員視而不見,依然長跪不起。   包拯跪在最前面,正昂著腦袋大喊:「文死諫,武死戰,太祖皇帝曾言『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誓不誅大臣、言官,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陛下今日之舉止,非聖人明君之道,臣包拯請陛下收回成命。」   「天下者,群臣、萬姓、三軍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包拯旁邊文縐縐說話的正是權御史中丞孔道輔,「今陛下無故廢後,臣等怎不死諫……」   保羅看了撲哧一笑,今兒可是瞧著熱鬧了,這便是歷史上傳說的所謂御史台死諫啊,等閒怎能瞧見,不過看看趙禎當真可憐,不就是想離婚麼,離婚就成昏君了?   他在後面瞧了半晌,就看見一個個歷史上的名臣大儒把官家說得面紅耳赤一文不值,實在瞧不過眼,忍不住便要說話。   「官家的私事你們倒是管的寬,有那閒工夫怎麼不去管管民間疾苦?官家不就是想休妻麼?你們一大幫子人跪這兒威脅,我看庭杖還是輕的……」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七章 大鬧御史台   他這大逆不道的語言頓時讓一干御史諫官怒目而視,權御史中丞孔道輔漲紅了臉,「你你你……」一口氣喘不上來,連聲咳嗽起來。   「臣,賜進士出身、直秘閣侍講、武義郎、食邑兩百戶、賜銀魚袋陳保羅叩見陛下。」保羅越過眾人走到官家跟前假意兒要跪,趙禎一瞧他,頓時歡喜,這是朕的福將啊,每次都是最落面子的時候他便把事情辦得妥貼還漲面子,看他說話似乎胸有成竹,不若叫他說說,看看能說出什麼道理來,「少保快快請起。」   保羅眼眉通挑,既然說話了,自然是要幫官家的,於是便說:「陛下,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少保儘管說來無妨。」   假意咳嗽了一聲,保羅爺昂首挺胸看著一干御史諫官,宛如對方跪的便是自己一般,「何謂明君?何謂家國大事?在下看來,外則開疆闢土,內則國泰民安,便是明君,便是家國大事,你們這些人,朝廷養著你們幹什麼的?讓你們操心國事,國計民生,你們呢?眼光盡盯著官家的私生活,若是哪一天官家吃多了豆子在朝堂上放個屁,豈不是無君父威嚴了?難不成還得告罪天下?」   他這番話用了些許獅子吼,聲音四下清澈可聞,偏這時候某位御史或許因為跪的時間太久而累了,居然放了個屁,頓時四下溟然,接著一干禁中禁衛和太監們個個漲紅了臉,想笑又不好意思。   「那位御史大人,您看您,目無君父,居然當著官家的面放屁,該不該自殺謝罪啊?」保羅逮著機會,怎肯放過,那放屁的御史臉色醬紫,當真恨不得一頭碰死在地上。   「陳保羅,當真放肆。」包黑子黑著臉騰一下站了起來。保羅爺搖了搖手說:「包大人,別急,我還沒說完了,請問各位大人,誰家沒小老婆的?誰敢說自己沒個偏愛的?君子自重其身,自己還沒管好,卻倒管起別人來了?羞不羞啊。那個其身正不正的怎麼說來著?」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趙嫻越眾而出,走到了保羅旁邊。   「玉卓公主蘭心慧質,年紀輕輕便懂得這個道理。」保羅笑瞇瞇看著趙嫻,倒是讓趙嫻頗為歡喜,「可惜,這麼多所謂國家棟樑,卻不明白這個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讀書讀到鼻孔裡面去了。」   殿中侍御史段少連長身而起,怒聲道:「妖言惑眾……」   「放肆,孔聖人的話都被你斥為妖言惑眾,難不成你倒成了當今聖人了?」趙嫻維護自家哥哥和情郎,自然不遺餘力,段少連面紅耳赤,一口氣喘不上來,一張嘴噴了一口鮮血,昏倒在地,幾個御史搶過去扶住他,對保羅當真是怒目而視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一般。   「瞧瞧!」保羅嘖嘖有聲,「各位一定把我烙上了奸佞小人的印子了,卻沒一個敢於回答我問題的,誰沒小老婆的請起身,誰沒偏愛某一房妾侍的請起身,誰沒偏愛某個子女的請起身,怎麼?就許你們管皇上的家事。不許我管你們的家事麼?民間俗話說『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的怕就是各位大人罷!」   他心說自己反正是把當朝御史言官得罪乾淨了,何況日後要娶長公主免不得還得面對這些人,於是說話愈發刻薄,「各位大人打的好如意算盤啊,抬棺死諫,成就了清名,在史書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名留青史了,害得官家成了昏君,日後史書免不得寫,『皇后被廢,奈何不聽台諫入言,帝庭杖數人,黜責數人』,真是好算計啊,陷陛下於不仁不義之地,成了夏桀商紂隋煬帝,真是為清流名臣之道啊!」   這些御史諫官面面相覷,保羅這帽子扣的忒大,即便是包拯也感到吃不消,卻不知保羅乃是扣屎盆子的專家。   「明日御史台可以掛一副對聯,上聯,說你行你便行不行也行,下聯,說不行便不行行也不行,橫批,不服不行。反正陛下昏庸不昏庸還不是你們這些人嘴巴說說麼。」保羅爺冷笑。   趙禎目瞪口呆,一干御史言官冷汗淋漓,四周張口結舌,這位爺忒厲害,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能不佩服麼。   正在這時候,八賢王趙德芳到了,他來乃是做老好人的,一頭汗水一路小跑喊道:「陛下,容後再議,容後再議啊!」他還不知道保羅業已把一干御史言官說得啞口無言,而趙禎此刻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正好就坡下驢,也不願意當真便把這些個御史言官弄得一文不值,日後朝廷到底還需要他們,當下就說:「有皇叔作主,此事便交中書省商議罷!」   包黑子長歎一口氣,說出了日後名聞遐邇的名句,「清官難斷家務事……唉!」一拂袖子,居然也不管自己前來的目的了,轉身便走,保羅笑著喊道:「包大人,小子佩服,您已經弄明白了裡面的道理啦!」八王爺莫名其妙,這是怎麼了?   一干御史言官欲言又止,一個個起身,又有太監們把那些昏迷的御史們弄走,沒一會兒功夫,頓時四周冷清了下來,保羅這才說:「陛下,臣還有事啟奏。」   趙禎此刻心情大好,歷來都是他被一幫御史言官諫得啞口無言的,今兒可是出氣了,尤其包黑子平日動不動便大喊「臣期期不敢奉詔」,今兒卻吃了個悶虧,怎麼不高興,拉著保羅的手笑瞇瞇說:「少保有話儘管說,什麼事情朕都答應你。」   他本來要說關於和大遼國走私鑌鐵、駿馬之事的,此刻聞言倒是換想法了,什麼事情都答應我?那還不趕緊提要求可就真傻了,「這個……臣跟長公主的事情……」   八王爺聞言,頓時想起愛女不聲不響居然便離家出走,立刻狠狠瞪了趙嫻一眼,接著很是不爽又瞪了保羅一眼,趙嫻笑嘻嘻看著老父,過去一陣搖他胳膊撒嬌,弄得八王爺沒脾氣。   而趙禎則皺了眉頭,抱歉說:「少保,朕深知皇姐的心思,只是……太后……」說著倒有些不好意思,剛剛還說什麼都答應對方,此刻卻立刻要食言了,這皇帝當的當真是不能隨心所欲。   旁邊一直伺候著的老太監趙風彎著腰說:「官家,您站這兒許久了。」   「少保,跟朕一起走走,正好朕要問問你在大遼國的事情,趙風,你給朕準備御膳……」   「陛下,臣保舉此次西征前路先鋒官王不破為大名府馬步軍都總管,權大名府知事……」他一看趙槿的事情暫時沒指望,頓時改口,把一干熟悉的人保舉了,「臣在大遼,日日和遼國國舅爺蕭道寧逛窯子,交情頗深,此刻蕭國舅業已做了遼國南院大王,答應臣可以私下交易遼國的駿馬和鑌鐵,此乃有利軍機的大事,王不破等人原本就任職大名府,熟悉邊關事務,又和遼國蕭國舅打過交道,實乃首屈一指的人選。」   後面跟隨的人聽他說逛窯子說的冠冕堂皇的,忍不住好笑,八賢王沉著臉蛋,「陳保羅,你倒是好本事啊,在大遼逛窯子也能為國效力……」   他說的是反話,保羅卻很是理直氣壯,「這也是應酬,業務需要。」   「那你做了大遼駙馬,怎麼說?」八王爺想想就來氣,自家的閨女怎麼就那麼點出息,哭著喊著要嫁他,天下的俊傑死光了不成?   「他那也是身不由己啊!」趙嫻忍不住替愛郎說項,被她老子狠狠瞪了一眼,趙禎趕緊打圓場,「皇叔,嫻兒的事情再說,再說。」   這時候趙禎要往內宮走,十二雪女跟著卻不方便了,哪兒能隨隨便便就一幫子番邦女子帶著刀進去的,趙嫻自告奮勇,說是帶著她們和蕭觀音奴先去四海,白玉堂也打算先走,卻被保羅拽住了,他存心要弄個類似展昭那般的殿前帶刀侍衛給白玉堂當當,自然要拉住他。   保羅爺這才把到了大遼後的故事細細道來,他以前客串過說書人,什麼地方當詳細描述,什麼地方當春秋筆法,當真用的極為巧妙,聽得趙禎心花怒放,連八王爺臉上不屑其實也豎著耳朵仔細聽,一番故事足足說了幾個時辰,接著楊排鳳又把邊境遼國承天皇太后一番話和當時情形仔細給官家敘說了一遍,還有在新封丘門的事情也描述了一次,司禮大太監趙風催了幾次這才罷休。   趙禎當即下旨,禁軍指揮使、西征前路先鋒官王不破另用,把一干禁軍大肆封賞了,只是這西征先鋒官和監軍倒是一下子不知道選什麼人才好,保羅靈機一動,乾脆保舉楊排鳳為西征元帥,御史台右司諫范仲淹為監軍,趙禎沉吟了一下,覺得此舉有安撫御史台一干御史言官的作用,而宋遼之間的確也幾乎無戰事可能,當下便准了。   這該說的說了差不多,官家倒是又關心起皇姐的幸福來,只是保羅做了大遼國金翅駙馬,當真覺得棘手非常,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法,縱觀古今,天底下也沒個兩國公主同時嫁一位駙馬爺的例子啊!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八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   陪伴皇帝老子其實是個苦差事,白玉堂早就坐立不安了,楊排鳳對保羅保舉自己十分奇怪,按道理來說,自從上次柴郡主逼婚後,天波府跟他應該沒那麼融洽才對,趙禎拉著八王爺作陪賜宴,其實大夥兒還真吃不上什麼東西,唯一吃得下的怕就是保羅爺了,一來六尚局(管皇帝吃喝穿睡行等,殿中省下轄)今兒準備的是精美南食,他在大遼當真吃不到什麼可口南食,二來他的確沒什麼忌憚,所謂無知者無畏,陪皇帝吃飯對他來說也沒什麼戰戰兢兢的。   司禮大太監趙風瞧著他狼吞虎嚥的不免暗底下好笑,八王爺乾咳了幾聲,趙禎倒是喜歡他坦率,叫過趙風低聲吩咐了幾句,那趙風轉身去了,不一會兒回轉,趙禎這才笑著對保羅說:「少保,朕賜你一塊禁中行走的腰牌,日後往來也方便些。」   過去人家交往,主人的內室是不能隨便進出的,何況是官家的禁中,那可是佳麗無數的後宮哇,因此上賜他禁中行走的腰牌當真是恩寵倍至。   保羅抹了抹嘴,謝恩後突然想起一事,要不要說說龐小柴根的壞話?仔細一尋思,龐昱是起居郎出身,自小就陪伴官家讀書的,論感情等若是皇帝自小的同學好友,龐太師眼下又位極人臣,自己說了未必有什麼效果,說不定還惹得官家不快以為自己妒忌賢良。   他眼神飄忽不定,官家瞧見就笑問怎麼了。他啊哦了一聲,靈機一動,裝模做樣說道:「臣,臣慚愧啊!」   「慚愧何來?」趙禎倒是好奇了,他這才從懷中摸出一沓銀票來,「臣在大遼得了不少好處,原本想貪墨了的。可陛下對臣如此厚愛,因此上臣慚愧不已。」   趙禎失笑。這官場上的道理他還是知曉一些的,何況保羅拿的乃是大遼國的銀子,他堂堂大宋皇帝難道這點雅量還沒了?當下揮了揮手說:「朕知道你房裡面女人多,就當朕賜了給她們買胭脂水粉的。」   買胭脂水粉?保羅爺心說這些錢買一百年胭脂水粉也花不完啊,當下更加一臉誠惶誠恐說:「臣,臣這銀子多,怕買不了那麼許多啊!」   哦!趙禎也是年輕,一時間好玩起來,笑著說:「你倒說說有多少銀子?」   「這個,臣敲詐了大遼蕭國舅五十萬貫,那承天皇太后又賜了些,臣自己還有些野路子,雖然在大遼花費了些,眼下還有八十萬貫之巨。」   「八十萬貫?」趙禎驚訝,八王爺卻絲毫不動聲色。他手上掌握著拱衛府,等若後世的中情局,對保羅爺在大遼的事情幾乎瞭若指掌,雖然略有出入,也相差不多。   「因此臣慚愧不已。」保羅爺慣會假撇清的,這演戲演的自然出色。何況有宋一代,皇宮是歷史上最小的,宋朝歷代皇帝和別的朝代皇帝比較起來還真是極為節儉,八十萬,不少了,夠朝廷對外幾年外交花費了。   他這番做作,官家對他愈發看重了,俗話說「文官不愛財,武將不怕死,國家之幸也」眼前這位可不就是其中表率麼?   朗笑一聲,趙禎打定了主意。「這是你自個兒掙來的,留著好了,朝廷可還沒窮到叮噹響的地步。」   八王爺可著急了,乾咳一聲說道:「陛下,即便是繁華如揚州府,一年鹽漕稅收不過百萬貫,他陳保羅有拳拳報國之心,應該成全他才是。」   Shit,這老泰山也太清廉了罷!保羅暗底下著急了,他這番純是做作,料定了官家不會拿他的銀子的,若真交了出去豈不是肉包子打狗——虧大發了?   旁邊司禮大太監趙風也低聲說,「陛下,朝廷要用兵,要購買軍械,不知道得使多少銀子呢!既然陳少保一心報國,應當邸報通報朝野,也可為朝廷百官做個表率。」   保羅爺臉上不得不裝得一片忠貞不二的模樣,心裡面卻在滴血,完了完了,恨不得使勁抽自己幾個耳光才好,旁邊白玉堂低著頭,心裡面暗罵,活該,臭顯擺什麼,裝闊佬裝到皇帝跟前來了。   沉吟了一下,趙禎這才說:「既然少保如此忠君愛國,也罷,朕就收下了……」他說到這兒,保羅爺差一點兒暈過去,干,你堂堂一國之君,要我的八十萬做什麼啊,我可還得養家餬口呢。   既然收了他的錢,自然要封賞才成,何況趙禎原本就打算封賞他的,御口一開,「陳保羅聽封,加封食邑一千兩百戶,賜紫金魚袋,封廣陵縣開國侯,翰林院待制……」   保羅心裡面哀嚎,根本沒聽清楚趙禎說的啥,等封完了許久還是神情恍惚,八王爺隔岸觀火心裡面明白透亮,嘿嘿,叫你小子得意,不讓你出點血怎麼行,而保羅此刻只會說一句話「臣歡喜傻了」來掩飾,其實一頭撞死的心都有。   接下來食之無味,直到離開皇宮他還有些恍惚,臨出宮門,官家看四下無人,拉著他低聲說:「皇姐近日住在景福宮,你可夜間來瞧瞧,記住,千萬不能張揚,不然朕可保不了你。」   一行人出了禁中,楊文廣身為殿前龍衛指揮副使職責在身,方才沒有相陪,這時候才迎了上來,保羅卻視而不見,乃是心疼自己的銀子,白玉堂壓低了嗓子說:「哭死了罷!」   他哭喪著臉唉聲歎氣,偷雞不成蝕把米,虧大發了,正在這時候,八王爺從後面匆匆趕來,走到他身邊說:「陳保羅,陛下對你恩寵,可不表示我就肯把嫻兒嫁給你。」說著拂袖而去。   陳保羅看著趙德芳背影跳腳。待對方走了不見,這才說狠話,「我先上車後補票讓你抱外孫,我倒看看,是誰沒臉面。」   楊排鳳聽他這麼一說,雖然不明白什麼叫先上車後補票,讓八賢王抱外孫卻是聽懂了,忍俊不住噗哧一笑,接著問他。「為何保舉我做西征大元帥?」   她剛被封了左千牛衛上將軍,那是從三品的高官,已經比楊文廣的正四品殿前龍衛指揮副使來得高了,如此算起來,這天波府一門將軍無數,連她一個丫鬟出身,業已做到從三品。當真是一門顯赫。   「我花了八十萬,還買不來自己的朋友做官麼。」保羅還是對自己掏了八十萬耿耿於懷,「對了,玉堂,你方才被封的什麼?我那時候心疼銀子,什麼都沒聽清楚。」   白爺哼哼,「景福殿使,殿前帶刀侍衛,我可不稀罕做官,不承你的情。」   「這是什麼品階?」保羅有些鬧不明白,旁邊相陪的楊文廣便告訴他,景福殿使乃是從五品,在武官中算得上高了,雖然只是階官沒什麼權力。   「敢情比我官還大?」保羅鬱悶至極。楊文廣好笑,「翰林院待制乃是正五品,開國侯的爵位更是從三品,皇上又特賜你紫金魚袋,也就是說,你可以穿著紫色朝服(三品以上才可以穿紫),佩金魚袋,咱們大宋朝從三品便賜紫、賜金魚袋的一個巴掌數得過來,恩寵至極了。」   哦了一聲,雖然明知官家厚道。他依然高興不起來。這可是八十萬買來的,當真不划算。   四人到了宮門外。楊排鳳沉吟了下,看了看保羅說:「陳保羅,有些話我必須告訴你,你上次得罪了柴娘娘,桂英姐姐業已從邊疆回轉,恐怕不肯跟你干休,若是萬一有什麼計較,還望你擔待一二。」   楊家一門寡婦個個待她如妹,何況她自視依然只是天波府的丫鬟,因此她不希望起什麼風波,楊文廣聽了臉上有些尷尬,其實楊金花的事情天波府上下早就知道了,獨獨瞞住穆桂英。   穆桂英出身綠林脾氣火辣,沒嫁給楊文廣的老子楊宗保之前乃是五台山穆柯寨的寨主,幹的是劫富濟貧的勾當,若是知道自己的婆婆被保羅那般羞辱,免不得幹出什麼事情來,因此楊排鳳有此一說。   聽說這位號稱歷史上十大女傑之一的穆桂英回到天波府,保羅不免心裡面打了個突,這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沒當官之前混江湖的,據說武功厲害無比,尤其擅長射箭和飛刀,當下滿口答應。   雙方在大內東華門外分手,保羅爺和白爺上馬急奔四海而去。   到了四海街口,那小黃魚、鐵牛等人早就盼長了脖子,小石頭眼尖,早早看見兩人快馬,大聲喊著館主和白少爺回來啦,轉身就回去通報,而保羅跟白玉堂業已被一幫子人圍住。   「小師叔,你可是回來了,俺整天被小師嬸師妹在耳邊念叨,耳朵裡面都快起繭子了。」許鐵牛咧開大嘴呵呵傻笑,一干門徒眾星捧月一般把他圍在當中。   看著自己這些門徒,保羅心情大好,一時間忘記了剛剛掏出去八十萬的肉疼,旁邊小黃魚給他牽著照夜玉獅子,大夥兒往四海走去。   四海門口早就變了模樣,且不說那從街口鋪到四海門前的青石路,光是那門樓子就透出威風來,門上也不掛四海武館四個大字了,獨獨四海二字,看著眼前豪華的大門和後面隱約可見的高樓,保羅有些詫異,「小黃魚,怎麼弄如此大排場?對了,對面堅伯的包子鋪呢?怎麼不見了?」   小黃魚眼下可是四海的大管家,不比以前在鸞鳳樓做小廝,當真是居移體養移氣,小小年紀已經有大管家的氣度了,笑著說:「少爺,您可不知道,咱們這條街現在都叫四海街了。」   這四海大肆收購鄰居房契,雖然保羅厚道給了極高的價格,畢竟這兒是揚州門,比起繁華地方,到底價格還算便宜的,四海這麼一圈地,加之都曉得保羅爺得皇上賞識,又曉得兩位公主對他青眼有加,不一定哪一天就成了駙馬爺,頗有不少有錢的商人和一些下級官員在四海周圍買地,頓時,便把地皮價格給炒了起來,隱約便成了揚州門富豪之地。   這麼一來二去,頓時地價飛漲,許多原本居住的人家免不得就住不起了,白家包子和雞絲羹雖然好吃,到底面向的是勞苦大眾,這四周都住上富貴人家,生意因此黯淡了,加之包子西施整日心不在焉,白堅一狠心,便把鋪子賣了,帶著女兒回揚州老家去了。   聽他這麼一說,保羅歎氣,自己原本倒是好心,沒想到堅持住在揚州門反而讓許多人家沒地方住了,這不是好心辦了壞事麼。   小黃魚眼眉通挑,頓時知道他的心思,小心翼翼說:「少爺,咱們買鄰居的房子都是花的大價錢,原本的鄰居有了這筆錢,換個地方買房子居住,日子其實更加好才是。」   他四海館本就許多貧苦人家的孩子,此刻紛紛勸說館主,正在這時候,就聽見一聲脆生生的喊,「師叔。」保羅抬頭,阿風業已如風一般撲進了懷中。   「爺、少爺、相公、保羅大哥……」一時間稱呼亂做一團,蓉娘和阿蠻含笑帶淚,雙胞胎郝寶寶郝貝貝盈盈下拜,趙嫻帶著摘下面具換了衣裳的蕭觀音奴也在,一時間,當真是亂花迷人眼,保羅爺感慨異常,看著這些既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如花嬌靨,聲音也有些哽噎了,「我回來啦!」   白玉堂高傲性子,最是瞧不得這番情景,哼了聲說:「你們這位爺剛剛花了八十萬貫跟官家買了個從三品開國侯爵位,明兒大約就會發邸報通報朝野,日後改稱呼罷,要叫侯爺了。」   呃!保羅頓時被他一下子刺中痛處,而四週一干人等齊齊大嘩,鐵牛大嗓子最是嘹亮,「啥?八十萬貫?俺的娘喂!俺們少林寺那麼大的廟子,幾百傾的僧產,一年不過萬把貫錢……」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九章 亂編書,爺讓你進宮服侍太后   房間內霧氣蒸騰,阿蠻一雙彈琵琶的鸞鳳妙手往大木桶內添水,蓉娘站在木桶後面伸出一雙柔荑輕輕捏著保羅爺雙肩,十萬貫天價雙胞胎紅著臉不知道該幹些什麼,阿風拿牛角梳沾水給心愛的師叔解開頭髮輕輕梳著,腐敗的保羅舒服愜意地歎了口氣,「終於享受到家的感覺了。」   他剛回四海不久,王不破喜滋滋地帶著一干被保舉陞遷的禁軍軍官上門,卻是業已有聖旨傳到新封丘門駐軍處,他們接旨後當真是喜出望外,自然要來登門拜訪,千恩萬謝,尤其是王不破,那大名府馬步軍都總管也還罷了,畢竟是個武官,權大名府知事卻是文官,極有實權,大宋重文輕武,他一個廂軍出身,能做到從四品的一府知事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   他們一干軍官小心翼翼奉上銀子,讓保羅有些好笑,忍不住板著臉唱了幾句高調,無非就是咱們自家兄弟,共同患過難的,此舉豈不是瞧不起我了,倒是讓王不破等人訕訕然,接著他又仔細叮嚀,到了任上趕緊聯繫大遼蕭國舅爺,這馬匹鑌鐵如何私底下交易,路線如何走法,務必把事情辦得妥妥貼貼才行,接著又低聲吩咐瞧準往來路線,準備日後借道幫白駝山走私好賺銀子。   王不破自然拍著胸脯答應,恨不得把命賣給陳翰林大人才好,保羅笑笑,忍不住打趣,我這個翰林院待制不過正五品。王大哥你這大名府知事卻是從四品,且是諸侯一方,日後我要叫你王大人了。   他們正說話,御貓展爺又把寧殿直送來了,這寧殿直在大理寺獄倒是吃了苦頭,渾身沒一塊好肉,開封府倒是仗義。給寧殿直敷了外傷好藥,衙門慣會打人的板子,自然有外科秘藥。   保羅爺看了寧殿直鐵錚錚一條漢子被折磨得瘦骨伶仃不成人形,心酸不已,忍不住又大罵龐昱和龐太師,反正是在自己家中,因此上罵得格外起勁,還是阿風辦事穩妥,趕緊請來醫生開藥方調養。   等把寧殿直安排歇下。再送走王不破等人,天色業已漆黑,保羅爺這才得空,享受泡澡的樂趣。   阿風好不容易這才逮著機會說項,一邊拿皂角給他揉著頭髮一邊抱怨,「師叔,你可真能敗家,八十萬貫啊。就給你那麼送出去了,朝廷還缺你這八十萬不成?咱們家裡面窮得叮噹響,都快揭不開鍋了,你倒好,一伸手,八十萬貫沒了。」趙嫻也是忍不住說他,雖然她貴為公主,可八十萬也不是小數目,讓她也是心疼不已,可見女生外向,還沒過門,已經操心起夫君的錢財來。   享受著蓉娘捏肩,保羅歎了口氣,「我怎知官家富有天下會看上我這區區八十萬貫,況且……」他說著拿眼瞧了瞧趙嫻,又說:「你老爹在旁邊煽風點火,說我有拳拳報國之心,應該成全我。」   他這話一說,一屋子的人噗哧一下全笑了,他保羅爺風流倒是個個知道,至於這所謂拳拳報國之心的說法,當真是第一次聽見。   「總之,這次師叔你是做了個虧本的買賣。」阿風猶自心疼,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她可是當過家的,以前保羅爺四處晃蕩,研究機關暗器又特別廢銀子,她當真是恨不得一文錢掰開當兩文錢花才好,就算那樣,也從沒對武館十個包子的學費抱怨過,說起來實在是操透了心。   雙胞胎也是齊聲咂嘴,「八十萬貫吶!老天爺,那是多少銀子啊!少爺真大方。」   「聽說宋遼兩國互相細作無數,想必保羅大哥也是心裡面有計較。」   說話的是蕭觀音奴,她臉皮薄,跟蓉娘阿蠻她們又不熟,何況又是保羅義妹的身份,不好意思進裡面來,卻是在外屋說話,此言一出,保羅歎了口氣,阿蠻她們面面相覷,隱約明白了一些,卻又不大明白。   「阿奴,你當真是蘭心慧質。」保羅又往桶內滑了些,把整個身子泡了進去,腦袋就擱在了木桶邊沿,「嫻兒,你老爹手上掌握著拱衛府,那拱衛府是幹什麼的?還不就是打探天下情報的,什麼消息不知道?何況他又是出名的賢王,若是他參我一本結交遼國權貴以權謀私中飽私囊,我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還不如主動拿出來,也好讓官家開心,你們以為我自己不心疼啊,我心疼的要死,可也沒辦法,畢竟這銀子是結交大遼權貴得來的。」   眾女這才明白,敢情自家爺心裡面透亮,什麼都知道哇!   趙嫻撇了撇嘴,「那又怎樣,一不偷二不搶的,又不是出賣朝廷機密賺的銀子。」她雖然如此說,心裡面卻知道,自己父王那脾氣,說不定真能幹出這事來。   這時候窗外乾咳了一聲,卻是錦毛鼠白玉堂,「你不是說什麼先上車後補票,要讓八王爺抱外孫麼?這主意不錯啊,到時候八王爺還能讓自己外孫沒了親爹不成?」   他這話一說,趙嫻先是一愣,接著臉上紅成了染布坊剛染成的大紅綢緞,恨恨跺腳,「白大哥……」旁邊眾女失笑,這話果然也就自家這位爺能說出來,換別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說話。   「玉堂,你聽牆角聽上癮了?」保羅苦笑,對白玉堂一絲兒脾氣都沒,外面哼了一聲,接著聲息全無,想必走了。   趙嫻猶自不依,紅著臉蛋看著保羅低聲說:「你說的什麼渾話,我可惱了。」   旁邊阿蠻蓉娘等暗笑,卻不好說什麼,畢竟趙嫻的身份在那兒,有些玩笑話不好說出口。保羅笑笑,「那也行,反正你老爹跟我說的話也讓我心涼了。」   「說什麼了?」趙嫻頓時緊張起來。   假意兒歎了口氣,他吊足了趙嫻的胃口,這才慢慢說:「八王爺說,就算官家寵你,本王一樣不會讓嫻兒嫁你。你就死了那條心罷。」趙嫻臉色由紅轉白,恨恨跺腳不已。   看她那副模樣,保羅忍不住好笑,「放心罷,買豬不買圈嘛!」   「什麼叫買豬不買圈?」雙胞胎兩雙大眼睛滴溜溜直轉。   「你……我可真惱了。」   「嫻兒,可別學你姐姐口氣說話。」保羅往身上撩水,水下若隱若現的結實肌肉讓雙胞胎臉紅不已,「我喜歡你可不是因為她。」   「真的?」趙嫻歡喜,她的確是想學趙槿,好叫愛郎喜歡來著,保羅笑笑,「你有你的好處,我就喜歡你眼下這模樣,大大咧咧雖然沒規矩了些,可卻真誠,你姐姐老是放不開長公主的架子,遮遮掩掩的,你再學她那樣,豈不是苦了我。」   趙嫻雙頰生暈,低聲啐了一口,心裡面卻甜絲絲的,「討厭,哪兒有這般誇人的,我怎麼大大咧咧了!」   「好了好了,我還得做一回穿梁躍室的淫賊去,阿風、蓉娘、阿蠻,別怪我剛回來就不能陪你們,一天見不著她,我當真不放心,嫻兒,你說這老太后鐵石心腸不成,把自己親生女兒軟禁在宮裡面,真不是東西……」   東京城沒有宵禁制度。許多繁華地界可以說是通宵達旦的人流如稠。尤其此次龐太師之子龐侍郎議和成功,朝野上下當真是一片叫好。和大遼國打仗那麼多年,人心思定,眼下議和成功當然是好事一樁,趙官家早就下了旨意,要與民同樂一個月,因此上這東京城還沉浸在和平歡喜之中。   「話說咱們東京城年輕四俊之一,官家自小的伴讀,現下的兵部侍郎龐昱龐問蟾,那可真是腹中錦繡一表人材,奉了官家的旨意前往那虎狼之邦契丹議和……」台上那說書人是個細瞇眼的年輕人,此刻口沫橫飛,說的乃是新本子《龐侍郎保定大宋朝,憑忠心出使虎狼邦》,下面市井閒漢聽得津津有味。   這功勞到底是誰的還不是朝廷的邸報說什麼便是什麼,邸報者,朝廷的喉舌也,龐太師權傾朝野,自然有人拍他的馬屁,何況龐昱本就是議和正使,一分功勞自然被說成了十分,再者說了,市井也特愛聽這種朝廷官員忠心耿耿的故事,自然,說書的免不得加許多噱頭進去,叫做藝術加工。   「那契丹國郡主複姓耶律,單名一個瑤字,乃是契丹梁王之女,身高五尺開外,騎一匹絕世名駒照夜玉獅子馬,使一對重一百零八斤八稜紫金錘,雙臂有千斤之力,人稱錘子郡主,乃是契丹京都出名的刁蠻郡主,看咱們龐侍郎生得俊俏,免不得動了春心……」   Shit,這該死的龐小柴根,搶了大爺的功勞居然連大爺的女人也搶,保羅爺在南門大街米脂畫皮館門口聽得鼻子都氣歪了,連帶著那說書的都罵上了,那說書的藝名小奧,專愛說這等朝廷故事,憑藉著說一個叫做雨辰的年輕人篡了前朝江山的故事紅透京城,那也是和他保羅爺相熟的。   「小奧你這瘟生,等大爺我解決了眼前故事再跟你算賬,不敲詐得你脫褲子當當就不姓陳。」保羅在門口發狠,恰好相熟的小廝明輝眼毒,逮眼瞧見了他,趕緊一溜小跑過去,笑著點頭哈腰,「保羅爺,您怎麼來了……」   「爺我順路經過,明輝,你告訴小奧,讓他把本子趕緊給爺改了,他說的那個耶律瑤叫呼倫瑤……干,這該死的小奧,可把爺氣惱了……乃是遼國太平公主,眼下是爺的女人,那狗屎龐昱,呼倫瑤瞧也瞧不上他一眼,他若再胡說亂編,小心爺捏爆他的球囊讓他進宮服侍老太后去。」   明輝心裡面打了個突,連連答應,保羅爺一想,不行,又說:「趕明兒我找人把大遼國的故事仔細整理出來,讓他好好整理,該死的龐老柴根,該死的龐小柴根,該死的小奧……」   聽他大罵,明輝明知他罵的是當朝太師龐籍和侍郎龐昱,苦笑著不敢搭腔。   保羅爺罵舒坦了這才收口,隨手塞了幾錢碎銀子給他,「行了,就這麼著,我急著進宮去瞧長公主,不跟他廢話了,一定把話給我傳到嘍。」   明輝連連點頭,看他轉身走上街去,突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喊道:「爺,咱們東京四花魁可是又重新選過了,您可得光顧啊!」   「爺我現在窮著呢!」保羅沒好氣答道,快步往前面朝廷御觀景靈東宮走去,直奔大內而去。   「您要是窮,那咱們這些人豈不是沒日子過了?」明輝自言自語,搖了搖頭。   保羅爺有禁中行走的腰牌,自然不需要施展輕功做飛賊,大內夜巡衛檢查了他的腰牌後便放行了,眼下這王霸之氣十足的皇宮大內籠罩在夜色中,四周除了一隊隊巡走的殿前龍衛便再無其他,他快步穿過大慶殿,直接從文德殿後面的宣佑門進了禁中。   進了禁中,雖然是夜間,四下依然不少禁宮寢衛和太監宮女,只是他不欲讓太多人知曉省得多生事端,因此都尋偏僻黑暗的地方走,結果……迷路了。   他沒頭蒼蠅一般,忍不住抱怨,干哩,這禁中也不算很大啊,自己怎麼就迷路了?   正好旁邊一個宮女經過,他一下便從黑暗中竄了出去,一把夾住對方,那宮女突然被襲,手肘一抬便狠狠往後面撞去,他一絲兒防備都沒,正好被一肘頂到小腹,疼得齜牙咧嘴的,「喂喂!我只是問路……」   那宮女明眸皓齒,倒是個美人胚子,看年紀不過十五歲模樣,瞧見他先是一愣,表情有些古怪,接著展顏一笑,「大內禁宮,你問什麼路?若不說出緣由來我可要叫人了。」   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嘀咕「果然是打死會拳的淹死會水的我居然被這宮女給搗了一肘說出去丟死我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的名頭了」,他摸出禁中行走的腰牌一晃,「瞧瞧這是什麼,景福宮在什麼地方?」   宮女噗哧一笑,伸手一指身後,「你直接上房,越過三座宮殿,便是景福宮了。」說著掉頭就走。   看著那宮女背影,他喃喃道:「我怎麼瞧著這宮女如此眼熟?」搖了搖頭,竄身上了屋頂。   在景福宮落下後,他瞧瞧四下無人,從肋下百寶囊中摸出夜行人專用的家什,挑開窗戶裡面的栓子,一推窗戶,狸貓一般輕輕巧巧躍了進去。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十章 潑辣的章獻皇太后   景福宮裡外足足三進,原本便是長公主的寢宮,後來在皇城外面建了宅子這才不用,那章獻皇太后劉娥瞧著官家因為自己壽誕又是大赦天下又是開恩科的,倒是極為歡喜,只是長女當真不省心,眼瞧著年紀不小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而官家後宮那麼多嬪妃美人也是連個蛋還沒下,當真心急如焚,這才匆匆給女兒指婚。   只是在趙槿,自然極力反對,章獻皇太后一瞧,女兒如此不長進,當初聽龐太師說話,給她在宮外建了個長公主府邸,結果幾年了也沒見她瞧上誰家的俊俏少年郎,前一陣子倒是風傳瞧上了一個叫什麼保羅的,據說還有文曲星美名,能翻譯十幾國語言的國書,雖然不是什麼世家弟子,到底也是讀書人,可惜,此人跟八叔家的女兒頗有曖昧,倒是讓她為難。   劉太后肚子裡面盤桓著小半年來這些事情,對把女兒軟禁在宮中其實很是歉意,只是,不如此,她怎肯嫁人?那黃梅熙長相濃眉大眼的,又是一榜狀元郎,等她日後嫁了,自然慢慢就收心了。   她這邊思量,那兒有老太監進來,「皇太后,熱水都準備妥當了。」   老太太跑女兒住的景福宮來可不是為了洗澡,她是借沐浴跟女兒交心,好說服女兒,順便傳授傳授這夫妻閨房之秘,聽老太監一說,緩緩點頭,在老太監攙扶下往裡面走去。   趙槿自小得真宗疼愛,她生性愛潔。這景福宮的沐浴池還是先帝那會兒親自下旨給愛女建造的,一色漢白玉石砌成,地熱供水,儼然便是一個小型的華清池一般,劉太后一邊在宮女服侍下寬衣一邊吩咐那老太監,「去把槿兒叫來。」   不一會兒,趙槿姍姍而來。面無表情道:「女兒見過母后。」   劉太后看她那副表情,歎了口氣。對太監宮女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罷!」待太監宮女們都退出去,她和藹說道:「我兒,母后有多久沒和你一起沐浴了?」   她如此一說,趙槿險些落淚,說起來劉娥對自己子女當真極好,因為劉娥乃是四川歌女出身。在先帝真宗做韓王的時候還只是韓王府上歌姬,全因為先帝真宗寵愛才一步步做到皇后,不比那些世家權貴們親情淡薄,趙槿年輕的時候當真享受不少普通公主享受不到的尋常人家天倫之樂。   趙槿沙啞著聲音說:「總有五六年了罷!」   劉太后只穿這衾衣衾褲,緩緩走到她身邊攬著她肩柔聲說:「可不是麼,一眨眼,你都二十二了,連你皇弟都大婚了。母后也老了。」她這是在跟女兒打感情牌。   老太太今年四十三,她得寵的時候年歲已經不小了,沒想到自己女兒二十二還不肯結婚嫁人,如何不急得跳腳。   感情牌一出,趙槿忍不住了,一把抱住老娘流淚起來。「母后不老,一絲兒都不老,是女兒不好,蹉跎年華,讓母后操心了……」她說是這麼說,心裡面卻愈發思念保羅,一顆心都碎了,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兒莫哭。」劉太后拍著她香肩安慰,「母后身子不爽利,因此借你這沐浴池子使使。槿兒,陪母后一起沐浴,咱們母女慢慢說話。」   趙槿輕輕擦拭眼角,緩緩脫了衣服,母女二人進了池子浸泡著,俱都想尋個由頭說服對方,一時間,竟然是異常沉默了。   那劉娥看女兒秀眉微蹙臉上愁苦,滿肚子的話居然說不出口,她雖然垂簾聽政生殺予奪過,畢竟是個女人,當初真宗趙恆做韓王的時候娶了她一個歌姬做侍妾,就被御史台諫過,說韓王敗壞皇家威嚴,太宗趙光義親自過問,威逼趙恆休了她,那時候的她可也不是肝腸寸斷愁苦異常麼。   心中歎氣,她柔聲說:「槿兒,不是母后逼你,你年紀不小了,群臣對你遲遲不嫁早就議論紛紛,你難不成要出家入道不成?」說著便從池中起身,倒是豐臀肥乳徐娘半老一派熟婦模樣。   漢白玉浴池旁還有個龍涎香木砌造的木屋,這功能卻不等於今日之桑拿,而是專門用來泡洗的,古人還是很注重衛生的,尤其皇家,更是要注重儀表,別的不說,便說這洗澡的澡豆,便等於今日之香皂,此外什麼皇后洗面藥、白牙珍珠散、女官染髮劑、含喉香口糖、面脂、面膏、手膏、發膏、唇膏……當真數不勝數。   而這小木屋就是用來專門在裡面拿藥水泡洗身體某處的,當真是「我好他也好,洗洗更健康」,市井便有專說泡洗此物的俗調子,「姐兒難受癢得沒處醫,癢得跑東又跑西,沒奈何燒瓢熱湯來解乏,奈何熱湯只爽外頭皮」,這俗調估摸著唱的便是指今日婦科炎症瘙癢之類病症。   劉太后進去泡洗,趙槿未免垂淚了,那珠淚兒一串串便從嬌靨上劃過,當真是肝腸寸斷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想起母后說「難不成要出家入道」這句話,心裡面一跳,接著揪心一般的疼起來。   若母后再逼,我便出家做道姑去,她淚眼迷離,想到了這麼個主意。   正在這時候,那原本關著的窗戶間伸進來一把尖刃挑開裡面床栓,接著窗戶輕輕巧巧開了,趙槿嚇得剛要大叫,從外面翻進來一個人,咧嘴一笑,滿口雪白的牙齒,不是那冤家又是誰來?頓時一顆心魂飛魄散,不曉得去了什麼地方,只有一個念頭在閃:這冤家回來了。   保羅笑嘻嘻豎指在唇前噤聲,輕聲道:「噓!我可是連接翻了好幾道窗戶,外面那老太監功夫極高,差一點兒發現了我,嚇得我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不知道夜間偷窺長公主寢宮夠不夠殺頭的。」   這冤家,還是那般貧嘴,趙槿又羞又喜,羞惱的是這人居然又在自己洗澡的時候穿牆躍室,喜歡的是他終於從大遼國回轉,心裡面果真是惦記自己,不枉費自己癡心一片等他。   看趙槿泡在水中,胸前肌膚宛若凝脂一般,若隱若現的,雙頰泛起桃花色,又是梨花帶雨珠淚雙垂,看得保羅爺心熱不已,一時間動了壞心思,舔著臉兒說:「槿兒,不如……我們一起洗洗罷!」   這情侶之間分開一段時間再見面,其實情慾極重,他回到四海恨不得馬上就跟蓉娘阿蠻她們親熱,只是事情多沒辦法,這會兒看見長公主洗澡澡,如何還克制得住?當真是淫情汲汲愛慾恣恣,一張俊臉上都有幾分紅了。   「這老太后年紀一大把還多管閒事,居然把自己親生女兒軟禁在宮中,真是老眼昏花,瞧不出我保羅爺的好處……」他一邊嘀咕著劉太后的不是一邊隨手脫下身上四海袍。   趙槿被他一說,這才想起來,自己母后還在小木屋內呢,頓時臉色大變,焦急地給他使眼色,保羅以為她不好意思自己跟她洗澡,笑著說:「放心,我只是說說,槿兒,我敬你愛你,怎肯做那種事情,我只是想幫你搓搓背,我在大遼國聽嫻兒說你被指婚了,肺都被氣炸了,披星戴月往回趕啊,這會兒瞧見你,激動得很……」   長公主聽他胡言亂語,雖然大羞,可也著實歡喜惱了,可眼前不是歡喜的時候啊,太后還光著身子在裡面,若是……那時候可真是十個腦袋不夠砍的,不停對他擠眉弄眼的,可保羅爺哪兒能知道章獻皇太后也光著屁股在裡面?依舊喋喋不休。   「你母后是不是老眼昏花啊?那什麼新科狀元黃梅熙有我這般帥氣麼?有我這般心靈手巧麼?有我這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曉麼?有我這般武藝高強人稱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麼?」他自吹自擂,全然瞧不出趙槿臉色都黑了,「最重要的是,槿兒你對我情深意重,我們是兩情相悅,這老太太,還信佛呢,難不成不知道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要下阿鼻地獄的……咦!槿兒,你怎麼臉色都黑了?」   「你……你怎麼能如此說我母后?」趙槿又急又惱,恨不得把他嘴給封起來才好。   「本來就是她不對,還不准我說啊!」保羅不屑,「老人家嘛!享享清福多好,偏不甘寂寞什麼事情都要插一槓子……」   他說得痛快,裡面劉太后聽不下去了,左一個老太太又一個老人家,還什麼下阿鼻地獄,當哀家不存在麼?一時間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腳踹開小木屋的門,擺了一個很經典的茶壺造型,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對方,怒聲道:「混賬東西,哀家哪裡老了?」   這局面頓時變得極為微妙,趙槿腦子裡面轟得一聲,心裡面哀怨道:這下全完了。   保羅爺張口結舌目瞪口呆,他原本應該能聽出對方呼吸的,只是因為看見趙槿心裡面激動,一時間忘乎所以,這時候突然看見一個雪白粉膩的女性身體躍入眼簾自稱哀家,如何不傻眼?   劉娥猶自不覺,玉指指著他怒罵,「哀家原本還以為你是朝廷棟樑,不曾想你如此輕狂跳脫不堪大用,還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以為哀家老朽,不能罷免了你那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麼?」   她這邊撒氣罵得痛快,當真如回到數十年前一般,刁蠻潑辣的四川府歌姬,怕他誰來。池子裡面趙槿急聲叫了她數聲母后,這才驚醒,自家還是光著身子呢,頓時面紅耳赤,雙手一捂要害,便要大聲尖叫……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十一章 睜眼說瞎話   保羅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剎那間腦子裡面閃過無數念頭,可沒一個主意能在這當口管用的,眼瞧著便是一個雞飛蛋打的局面,一時間懊惱得撞牆的心思都有,趙槿眼前一黑,只覺得一顆心往無底深淵沉去,雖然身子泡在溫熱的水中,卻感覺到渾身刺骨一般的冰涼。   而劉太后在那一剎那想的是:不行,萬萬叫不得,外面趙雅(大內昊天門「風雅頌」三傑之一,便是攙扶她進來的老太監,也是保羅說的外面有個功夫厲害的老太監)和一干宮女若是衝進來,哀家的面子豈不是全沒了?這要是傳出去,怎生做人?便砍了他腦袋也於事無補啊!即便是把知情的一個個殺乾淨,也難保一絲兒風聲不露……只見劉娥雙手護住要害,臉上忽紅忽白,硬生生把要叫出來的聲音給嚥了回去。   保羅那是什麼人,眼眉通挑之人,瞧見劉太后如此,一瞬間決定,無論如何,打死也不承認。   借用一句經典的台詞:當時那把劍離我的喉嚨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後,那把劍的女主人將會徹底地愛上我,因為我決定說一個謊話。雖然本人生平說過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我認為是最完美的……   要借用這句台詞無非就是在那一剎那之間,十二萬分機靈慣會假撇清的保羅看穿了垂簾聽政十數年老謀深算的章獻皇太后的決定。   台詞的前半段有些阿里不達,後半段卻是真的。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說謊。   這許多心思說起來長,可當時的情形,也不過一秒鐘都沒有,而保羅爺幾乎也是在同時間揉了揉鼻子,頓時神態好整以暇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更是視劉太后雪白粉膩的身子如無物。   「槿兒,你說這人跟人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他似乎把劉娥當成了空氣。「話說大遼國承天皇太后那也是太后,人家是怎麼瞧怎麼歡喜我,硬是要把自己孫女指婚給我,你說說你母后,這也是太后,卻硬是要拆散咱們,她定然是沒瞧見我玉樹臨風一表人材才把那什麼黃梅熙當寶。乾脆你帶我去太后寢宮,讓她見識見識我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陳保羅是怎生一番風采。」   趙槿目瞪口呆,他這是怎麼了?母后就在眼前,他怎麼若無其事還在說渾話?   劉娥瞬間便明白了,這刁滑的小子是在裝傻,睜眼說瞎話,她也是準備了無數的說話,卻萬萬沒想到保羅會來這一招。把自己當空氣,雖說對方的機靈讓她免於面對尷尬,可這小子渾話越說越離譜,這假撇清能到這種境界,當真是天下只他這一家了。   有時候,睜眼說瞎話也是一種必須的手段。為政者如劉娥深蘊其中奧妙,慣會哄騙女孩子的保羅爺同樣也是。   「市井間不是有一句俗話叫做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麼,你就放寬了心,我保管老太太瞧見我喜歡。」   劉太后臉色鐵青,趙槿不知所措,就瞧見他洋洋自得指手畫腳,當真是進入狀態了,一口一個老太太,把劉娥氣得要吐血。   她心機深沉聰慧無比,若不然怎麼能從一個歌姬身份爬到天底下最耀眼的章獻皇太后身份呢。說起來還是有識人之處的,若換旁人,說不定她還真會欣賞保羅的舉動。只是,這事情輪到自己,便難說了,天底下的事情大抵如此,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保羅自說自話誇誇其談,其實也是有苦說不出硬拖延時間,主意是有了,可如何若無其事走出去卻是個問題了,這老太后瞧模樣倒是不老,也不過三十模樣保養到好,怎麼腦子不夠使還光著身子站這兒幹什麼,嫌我瞧不夠麼。   正在這時候,外面呼噪喧鬧不止,隱隱聽見有人呼救,這時候保羅腦子宛如上了發條的精確鐘錶正嘀嗒嘀嗒走個不休,聽見這聲音頓時臉色一變,「不好,禁中如此喧鬧,必然是有人謀變。」說著一轉身,推窗望月,噌一下竄了出去,留下半截話來,「槿兒,我去瞧瞧官家,你趕緊穿衣服,小心了。」   長公主還在發懵,這冤家到底搞什麼?只是一時間也顧不得,匆匆出水,拿了劉太后衣物說道:「母后……」   劉娥鐵青著臉蛋,母女兩個匆匆把衣服穿了,這時候外面老太監趙雅敲門後進來,「太后,宮中紛亂,恐是有近侍作亂,請太后跟長公主隨老奴一起,咱們盡快跟官家會合才是。」   劉娥和趙槿本都以為保羅胡說八道,都沒想到果然是出事了,一時間也驚慌起來,隨著老太監匆匆出了景福宮。   而保羅借口脫身後,連接越過幾座宮殿,這才立在黑暗中長長噓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背後涼涼的,居然是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擦了擦額頭自言自語道:「Shit,這輩子都沒碰上這麼尷尬的事情,差一點掉腦袋。」   他在這兒嘀咕,遠處就瞧見一群寢衛拎著不知道什麼事物四處撒水,他嗅了嗅鼻子,一股酒香瀰漫,原來撒的不是水卻是酒,正在納悶,那為首的一個摸出火折子一晃,頓時便把中宮宮門燒了起來,火勢藉著酒力和風力,一下子便舔上了樓閣,黑夜中熊熊燃燒著,火勢頓時蔓延開來。   他大驚失色,剛才還以為是哪個變態的太監在玩什麼變態花樣折磨宮女,沒想到真有人謀變作亂,腦子裡面靈光一閃,頓時出了一頭冷汗。   方纔那個給自己指路的小宮女不就是上次刺殺自己的什麼「一盤蛋炒飯閻王轉眼見」麼?這小姑娘把原本微黑的肌膚染成了白色,怪不得自己看了眼熟。指路也是翻牆躍室的方式,正常人指路誰會讓人家翻過幾座房子這麼說話的?   想必是宮中有寢衛和外面勾結作亂,那蛋炒飯必然是花錢聘請的殺手,他前後對照一尋思,八九不離十,當下焦急起來,什麼官家太后可管不著。萬一傷了趙槿怎麼辦,一咬牙,轉身回轉景福宮。   他剛掉頭走了沒多遠,剛好就迎面撞上匆匆出了景福宮的劉太后一行,正在老太監趙雅和一干太監宮女重重圍裹下而來,立時大呼,「長公主,萬萬小心,外面近侍作亂。中宮宮門都被燒起來了。」   「這麼大火勢,哀家老眼昏花瞧不見麼?」劉太后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刁滑小子當真可恨得緊,冷冷說道。   保羅見著這位垂簾聽政十數年的章獻皇太后,差一點兒認不出來,這穿了衣服和不穿衣服區別太大了,果然便如那笑話裡面說的「啊呀!你穿上衣服我差一點兒都認不出你了」。   但見她身上穿戴著皇帝的龍袍和冕旒,即便是在這時候。臉上也毫無驚慌之色,當真是雍容華貴氣度非凡,不過保羅爺卻是鄙視了一下,早就聽說這位章獻太后喜歡穿龍袍,無數耿直清流死諫也沒改變,現下官家都親政了。還穿這麼一身,這不是意淫麼,這老太太喜歡虛榮簡直過了頭。   「臣,翰林院待制、直秘閣侍講……」他剛準備把自己那一長串的官號給報出來,劉娥不耐煩揮手,「眼下都什麼時候了,你便是陳保羅罷,哀家早就聽說你文武雙全,護駕罷!去官家的寢宮。」   保羅吃了個癟,卻也不敢有任何不滿神色。剛剛瞧了人家光溜溜的身子,人家現在可正是在火頭上了,還是別自討沒趣的好。「臣遵旨。」   當下他老老實實開路,沒走幾步,訕訕掉頭,「這個……臣第一次入禁中,認不得路。」   劉娥心裡面那個氣,這刁滑小子,眼下都什麼當口了,還在那兒裝,不認識路你怎麼跑去景福宮的?只是眼前卻發作不得,只好恨恨記下,冷聲說:「趙雅,前面領路。」   一行人也顧不得說什麼,匆匆往官家寢宮而去,剛剛走了不遠,那嘈雜喧鬧的聲音愈發響了,劉娥關心兒子,趙槿關心弟弟,當真急了,連聲催著快走,冷不防從旁邊宮牆上竄出幾個蒙面人來,「劉娥老妖婆休走……」   幾個蒙面人用的俱都是禁中寢衛用的腰刀,為首一個人在空中,拔刀便砍,刀光雪亮,如匹練一般襲來。   風雅頌三傑之一的趙雅老太監怒喝一聲,雙掌一展便把幾個蒙面人圈了進去,裂金掌不畏刀劍,頓時打成一團,那些宮女太監雖然怕死,額頭冷汗雙股戰戰,卻還是把劉娥和趙槿護在了當中。   保羅正要上去幫忙,趙雅一掌拍開一把砍來的腰刀後大聲對保羅喊道:「陳保羅,護著太后跟長公主先走,咱家斷後,若出了什麼差池,咱家唯你是問。」   這時候從旁邊匆匆趕來幾個寢衛,為首的一身明黃色鑲邊寢衛統領服侍,鼻闊口方相貌堂堂,大聲說道:「皇太后,長公主,臣等護駕來遲。」   來的正是禁中寢衛副統領顏秀,劉娥舒了口氣,問道:「官家那邊怎樣?」   「官家無礙,請皇太后和長公主隨臣這邊走。」   保羅一看有領路的了,趕緊走到趙槿身邊,低聲問:「你沒事罷!」趙槿臉色難看,恨恨剮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幾個寢衛貼身保護過來,劉娥一疊聲催快走快走,冷不防異象突生,幾個寢衛拔刀砍翻了旁邊太監宮女,對著劉娥和趙槿拎刀便砍,那寢衛副統領顏秀臉色猙獰,「劉娥,你這禍國殃民的老妖婆,今天便是你斃命之日。」說著騰身而起連人帶刀宛如一道流星,勢如閃電般而來。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十二章 禁中之亂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劉娥從一個四川府歌姬的身份成了權傾天下的皇太后,自然便有不孝的族人外戚仗勢欺人,這事情的緣由便因此而起。   那寢衛副統領顏秀自小被養父母帶大,養父母去世時便交代他原本乃是成都府人士,親生父母早亡,卻還有一個親生妹妹在世,他得知後驚喜交加,便思量把妹妹接來東京享福,結果親自尋到成都後卻氣炸了肺。   原來,劉太后有個族侄封做新都侯,在那一方欺男霸女,他妹妹據說被新都侯瞧上,虜進了新都侯府,結果沒幾天便被善妒的侯爺夫人給填井了,聞之情況的顏秀怎肯罷休,在成都府又聽聞了許多劉氏族人惡跡,於是便把一腔怒火惡氣全部算在了劉娥頭上,自此暗地下便下了許多功夫,他也是個心機深沉之輩,便拉攏黨羽內外勾結,花了數年時間果然在宮中經營成了氣候。   這宋遼和談成功趙禎下旨與民同樂,官家是個厚道的官家,便讓那些宮女寢衛們可以分批歸家省親歡聚,禁中頓時便鬆懈不少,加之宮內請了戲班子之類慶賀,進出的人便雜了,顏秀怎肯放棄這天賜良機,故而有今天的近侍作亂。   眼前變故突生,禍生肘腋,保羅爺大驚,只是腰間暗藏的軟劍卻不敢拿出來,不然私帶兵刃進出禁中免不得又被人扣大帽子,頓時便赤手空拳和那幾個作亂的寢衛鬥在一起。剛一腳踢翻一個,便看見為首那人連人帶刀劈了過來,目標正是劉娥和趙槿。   說實話,換了個城府深的此刻免不得生出想法,最好劉太后掛掉,正好搬去這尊攔路虎,只是保羅爺卻不肯做那下作的事情。看趙槿母女兩個花容失色,說不準也是什麼憐香惜玉的護花心思動了。大喝了一聲狂徒敢爾,飛身便救。   說時遲那時快,他人剛一竄起,便動了個心思,如此天賜良機,如果不賣弄賣弄哄老太太歡心,日後上哪兒找這機會去?   這所謂賣弄自然便是得表現得一副忠君愛國奮不顧身才行,最好再帶點兒傷,那便愈發妙了,他尋思一定,頓時腰肢一擰改了動作,張開雙臂一個虎撲便擋在了劉娥和趙槿身前。   顏秀看他動作,獰笑一聲,多你一個刀下之鬼也不嫌多,刀式改也不改,惡狠狠一刀便劈在了保羅爺的背上。   這連人帶刀如飛而來,力道是何其之大,就算他易筋經護身加上身穿寶甲,也還是感覺到背部似乎被劈斷了骨頭一般疼痛,頓時齜牙咧嘴,藉機咬破了舌尖。一口鮮血噴出,盡噴在了劉太后和長公主臉上,趙槿看愛郎被砍了一刀又口吐鮮血,那還了得,宛如自己被砍了一刀差也不多,淒淒慘慘驚呼了一聲情郎的名字,頓時嚇暈了過去。   眼前也顧不得許多,他眼也不瞧,腿一抬便是一個「虎尾剪」,一腳踹在顏秀胸前把對方踹了出去。一轉身。張開雙臂,大義凜然喝道:「想傷太后和長公主,踩著我屍體過去再說……」心裡面卻有些鄙視自個兒,Shit,這也太假惺惺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看來自己不是一個好演員。   幾個作亂寢衛互相看了看,齊聲大呼,同時衝來抬刀便砍。   「玄冥神掌。」他口中喊了一個極為拉風的掌法名稱,袖下卻暗藏了一管桃花瘴,只見他掌中呼啦一下噴出丈許濃煙,頓時便把一干人等全部籠罩了進去,那些寢衛頓時中招,眼淚鼻涕全來了,什麼也瞧不見,一兩個凶悍的拿刀四處亂砍,倒先傷了自家兄弟,亂做一團。   機不可失,他如風一般竄出去,手上連點,頓時便制住了數人,那賊首顏秀武功卓絕,一把刀舞做雪亮的一團,保羅上去後吃虧在沒有兵刃,而顏秀聽風辨器的本事也的確厲害,一時間倒是奈何不得對方。   顏秀眼睛無法視物,暗器和聽風辨器的本事還在,他身懷柳葉飛刀絕技,一手舞刀一手便尋著那邊細微的呼吸聲唰唰唰就是幾把飛刀飛出,不曾想自己對手那是號稱八臂修羅玉面俠的,暗器功夫也十分了得,猿臂一展便搶掉了他的飛刀,只是這柳葉飛刀不同尋常飛刀,極短極薄,兩面開鋒,鋒利異常,保羅也是太托大,第一把割破了手指油皮,嚇得出了一頭冷汗。   「好功夫,奈何做了老妖婆走狗。」顏秀一聲喝,棄了腰刀不用,雙手一展,十指間出現八把飛刀,「看我八星追月……」   這廝發暗器還叫喚,倒不像太奸猾之徒,保羅嘲笑此刻江湖上發暗器大喝一聲的破規矩,說起來,他很多本事的確是江湖上下五門之人才用的手段,譬如這桃花瘴,正經的江湖人怎麼可能用迷煙。   江湖上許多所謂規矩的確影響了後世,譬如兩人動手比武之前拉開本門武功架勢,蓋因為江湖關係盤根錯節,這個門派跟那個幫會交好,那個幫會又和另外教派交好,動手之前拉個架子是為了互相辨別身份,免得傷了自家和氣,到後世則演變成武術中所謂「出門趟子」,被那些抨擊武術無用論的人士說成「打就打,還擺什麼花架子」,也算是花拳繡腿的一個弊端源頭。   這時候顏秀內功運起十二成,八把飛刀如電一般激射而出,頓時體內內力賊去樓空,突然聽到自己背後衣袂破空聲,暗叫不好,卻已經躲避不及,接著便是一掌拍在了他背上,如排山倒海之力頓時侵入體內,身子一搖,一口烏黑的血污噴了出來,血污中夾雜著許多碎塊。卻是內臟都被那霸道內力給擊碎了。   這一掌正是老太監趙雅解決了幾個蒙面人匆匆趕來,而保羅面對那八把如電般襲來的柳葉飛刀,一時間也管不得什麼私帶兵刃不私帶兵刃了,腰間軟劍一彈而出,達摩劍法幻出八臂佛像。   「金剛藏」   叮叮叮一陣金鐵交鳴,他擊落了八把飛刀,雖然易筋經在身。也是俊面酒紅頗為吃力,卻還曉得趕緊收起軟劍。   老太監趙雅看了看四周。這些人居然便都被這陳保羅解決了,那半男半女的聲音便帶了一絲疑惑,「陳侍講好武功啊!」   那顏秀卻是慘笑一聲,已經連邁開步子的氣力都沒有了,喃喃道:「功虧一簣……」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口中猶自汩汩湧出血污,看得保羅也是心驚不止。這老太監好霸道的掌力,敢情這大內「風雅頌」的功夫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啊!   他訕訕笑笑,「這些賊人武功低微罷了。」說著匆匆轉身去瞧趙槿,老太監看著他背影,頓時莫測高深起來,武功低微?寢衛副統領武功能低微麼?此人武功當真深不可測啊!一人之力卻能解決如斯多人,怕和大哥趙風也在伯仲之間了。   劉娥擦乾淨自己臉上血污,看保羅抱起自己女兒後掐她人中穴。接著女兒幽幽醒轉,一眼看見他便死死抱住不肯鬆手,頓時便有些皺眉。   她到底是垂簾聽政一國太后,眼光那是相當的毒辣,便開口問道:「陳保羅,方才為何以身阻擋?難道你便不怕死?」她已經給保羅下了個「假撇清的奸猾小子」的定論,要她相信保羅願意以死保護,卻萬萬不肯。   保羅瞧見她眼中的懷疑神色,當下便說:「臣當時也沒多想,而且臣身上穿著一件刀槍不入的寶衣……」   哼了一聲,劉娥心說果然有所依仗,雖然對他的忠心肯定了,若說太大的好感卻沒有,便對趙槿說道:「當著一干下臣太監成何體統?他不是好端端的麼!」趙槿聞言又驚又喜,看保羅神色果然沒什麼大礙,這才鬆了手。只是臉上關心卻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   老太監趙雅過來低聲說:「太后。賊勢大,不知官家怎樣?我們應該趕緊去官家寢宮才是。」   「那這些賊子怎麼辦?」   「太后寬心。老奴已經一人補了一掌,活不成了。」   顧不得死了些個太監宮女,一行人往官家寢宮而去,一路上只聞那些太監宮女被殺的慘呼,由於擔心皇帝安危卻也不敢停留,不一刻,到了趙禎寢宮所在,瞧見無數宮女太監和一干禁衛守在門外,地上一地的血污和十數具屍體,為首一個披掛整齊的女將,手上拿一把腰刀,倒是威風凜凜,只是年紀卻不大,雖然一臉警惕,但臉上稚嫩卻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不曉得是何人。   劉娥和趙槿瞧著俱都鬆了一口氣,看情形官家應該無恙,只是劉娥看那女將後卻皺起了眉頭,「曹妃,大內後宮怎如此打扮?成何體統?」   保羅一愣,這……這武將打扮的小姑娘是官家的妃子?   那曹妃盈盈下拜,司禮大太監趙風便給她解圍,「皇太后,曹貴妃當真是將門虎女,有乃祖之風,宮中騷亂初起,宮人近侍們個個驚惶無措,還是官家和曹貴妃鎮定,這才沒什麼大礙。」   他說話自然是顧全了官家顏面,其實當時趙禎也是慌亂不已,這曹貴妃乃是開國名將曹彬的孫女,今年不過十五,剛剛入宮封為貴妃不久,當時她親自披掛,並且拿繡剪給在場的宮人近侍們剪去鬢髮一角,言說憑此日後行賞,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宦侍踴躍起來,救火的救火,守門的守門,雖然死了些人,卻是因此而等到了禁衛來護駕。   保羅仔細凝聽分辨,這才瞭解了個大概,對這位小姑娘曹貴妃佩服無比,年紀輕輕便如此氣概擔當,了不得啊,果然是將女虎女,等等……他突然想起來,這位曹貴妃別是……   所謂有華人的地方便有武俠小說,他歷史不怎麼樣,武俠小說卻是看過幾本的,那《天龍八部》上不是說有一位垂簾聽政的曹太后麼?別就是這位曹貴妃罷?算算時間,應該沒錯,頓時看曹妃便有些異樣,同時對劉太后愈發鄙夷了,動不動便是成何體統,也不想想自己穿皇帝的龍袍成何體統,當真是嚴於律人,寬於律己。   這時候郭後和張美人一先一後幾乎同時到了,還沒詢問官家怎樣,瞧見對方便互相抨擊起來,當真是女人的度量叫做小肚雞腸,也不瞧瞧地方,就這麼吵了起來,趙槿皺起眉頭,卻是對兩人俱都極為不歡喜。   「吵什麼吵?也不瞧瞧現下是什麼當口。」趙禎從裡面出來,瞧見郭後便氣不打一處來,臉色鐵青勃然大怒,郭後先一愣,接著便仗著劉太后在,梗著脖子說道:「臣妾也是心憂官家安危,不顧刀兵匆匆而來,你……你卻如此待我?」   接下來無非便是爭風吃醋的爭吵,劉太后拉了個偏架,「好了好了,眼下吵這些做什麼?王守中……」   那前來護駕的禁衛統領王守中趕緊出列,「臣在。」   「即刻帶人四處搜尋賊眾。」   王守中帶著禁衛匆匆而去,保羅一看,這接下來估計便是官家的家事了,自己在場恐怕不妥,趕緊脫身才是,給趙槿打了個眼色,也不敢吱聲,悄悄就溜走了,他是怕劉太后問起為何深夜入宮不好答覆。   他趁著夜色便往宮外開溜,一路上瞧見禁衛宮人亂作一團,心說這場變故,估計明天又得不少人掉腦袋了,一邊尋思一邊撿黑地兒走,剛走到大內牆根下,聽見似乎有呻吟之聲,頓時警惕起來。   四下瞧瞧,卻一個人影兒都沒,還不放心,腳下一跺便竄上了大內城牆,上面一片漆黑,兩側的朵樓黑漆漆一片,宛如怪獸張開的大嘴,他小心翼翼往一側朵樓裡面張望,冷不防一把短刃從黑暗中刺了過來。   一翻手擒住那黑黝黝短刃主人的手腕,他一個靠背摔便把那人掄起狠狠摔在了地上,頓時把那人摔得暈了過去,這才去看那人模樣,一瞧之下,卻是個宮女打扮的女子,不是給自己指路的蛋炒飯又是哪個?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十三章 蛋炒飯的金橘   蛋炒飯此刻臉色白慘慘一片,身子觸手冰涼,江湖人一眼就能瞧出受了極為嚴重的陰毒內傷,看對方昏迷,保羅苦笑,你說一個姑娘家做什麼不好非得做刺客,何況這次還是參與禁中叛變,這可是抄家殺頭的罪名,當真是不怕死。   雖然明知和這小姑娘多牽扯哪怕一秒鐘說不定都會有危險,畢竟,刺殺當今太后和官家,這罪名可以讓任何人吃不消兜著走,可他看著蛋炒飯昏迷中楚楚可憐的模樣兒,不值錢的憐香惜玉心思卻如水中的魚兒吐的泡泡一般翻了上來。   得,雖然你行刺過我,可大爺我心好,他揉著下巴,心說我看看她傷勢,接著再由她自生自滅好了,死在自己跟前畢竟看不過去。   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他這才去仔細端詳蛋炒飯的傷勢,少林傷科倒不是吹的,他得歐陽春和歐陽忠惠親灸,算得正兒八經的少林俗家弟子,才一搭脈,眉頭便皺了起來,這內傷,居然是昊天門的裂金掌,趙頌在八王爺那兒,趙雅一直跟著老太后,那麼,出掌傷人的想必便是官家身邊的司禮大太監趙風了。   蛋炒飯是因為見錢眼開假扮宮女行刺官家被司禮大太監趙風一掌傷了肋下「腹哀穴」,腹哀穴是十二正經「足太陰脾經」和奇經八脈「陰維脈」之會,這大內昊天門裂金掌保羅見識過趙雅和趙頌施展,那是陽剛無比的掌力。趙風出掌專傷陰脈,想必是修煉到了陽剛生至陰的境界,掌力憑添了數分威力,陽剛也轉為陰柔霸道,果然是昊天門三傑之首。   「老太監趙風好生厲害,日後的葵花寶典別就是他發明的罷!」保羅喃喃自語,卻又有些想不通了,蛋炒飯的功夫按道理吃趙風這無比霸道的一掌絕無活命之理啊!   他尋思了一會兒,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乾脆去查看蛋炒飯的傷勢,才解開對方的衣服,觸手之下摸到了一件手感古怪的馬甲,頓時恍然大悟,敢情這小妮子是上次行刺自己吃了虧,居然弄了一件跟自己身上防彈衣差不多的護身寶甲穿,怪不得吃了趙風一掌居然沒死。   「算你機靈。若不是這件寶甲你今兒就得掛啦!」他嘀咕著解開蛋炒飯裡面衾衣,瞧見鴿乳卻皺了皺眉頭,這女人當真是不能狠練外門武功,瞧瞧這乳房,勉強比金橘大點兒,當真是標準的太平公主。   不過蛋炒飯乳下淡金色一個掌印卻是叫保羅心驚,微微墳起的女兒家椒乳下印著一個淡金色掌印,瞧起來無比古怪。   一時間他又猶豫起來。救,還是不救呢?   尋思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那不值錢的憐香惜玉心思佔了上風,保羅爺伸出手掌輕輕覆蓋在那掌印處,運起易筋經神功,內力灌注於掌上輕揉慢搓。慢慢把那淡金色掌印給搓散開來。   蛋炒飯低聲呻吟了一聲,緩緩醒轉,首先便是感覺到胸前涼颼颼一片,又有一片溫熱在胸前撫摸,抬眼一看,頓時瞧見保羅的臉蛋……   「嘿!醒啦!」保羅爺齜牙一笑,手掌還在那兒揉搓著,卻不曾想蛋炒飯一抬手便是一記耳光抽在他臉頰上,頓時一呆,待到臉頰火辣辣的疼,這才勃然大怒。Shit,這年頭好人不能做啦?大爺我救你一命你一醒轉就是一記耳光?   「你這瘋丫頭……你這無恥淫賊……」兩人同時低聲開口。   「我好心救你,你居然……」保羅捂著臉頰,當真不爽到了極點,蛋炒飯臉上大紅起來,連帶著胸前都紅了起來,這害羞紅胸部當真也是一樁奇怪的事情。   她伸手掩起自己衣服,又罵了一句,「你混蛋,只會趁人之危。」   「拜託你抽人家耳光之前先瞧瞧狀況好不好?」保羅一怒起身,鄙夷不屑道:「就你這太平公主的身板兒?送來我摸我還瞧不上眼呢,若不是看你可憐,管你死活。」   她先是一愣,接著這才醒覺這太平公主是什麼意思,頓時又羞又惱,這個陳保羅的言詞當真傷人自尊,什麼叫送給你摸還不摸?   「我怎麼太平公主了?」   「就那麼一點兒還不是太平公主?」   「怎麼一點兒了?」   「嘖嘖,還嘴硬,比金橘就大那麼一點兒。」保羅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手掌微微一窩,恰好能藏進去一個小橘子大小,臊得蛋炒飯沒著沒落的臉紅心跳不已,卻不想想自己跟一個淫賊討論胸部大小成何體統。   瞧見她不說話,保羅有些得意,「做人呢要老實一點,萬萬不能為了面子瞎說,話說這小就小點,反正日後還能長。」   聽他說話愈發無恥,蛋炒飯一個在江湖上也算頗有些名氣的女刺客硬是被他給說哭了,坐在地上垂淚起來,「大小還不是爹娘給的,我有什麼辦法。」敢情女人不管是公主還是刺客,終究是在意自己那兒的大小的。   看她坐那兒哭將起來,保羅一愣,這才想起,眼前這位還是個小姑娘,就算是刺客,那也是刺客小姑娘,自己跟她較什麼勁啊!只得自認晦氣,「好好好,我救了你,也摸了你,咱們兩清了,一筆勾銷互不相欠,這終歸行了罷!」   他說完轉身,還嘀咕了一句,「連行刺皇上都敢,不就是看到了金橘麼,還刺客呢,大驚小怪的,你自求多福罷。」說罷縱身一躍沒入黑暗中。   蛋炒飯怔怔,半晌才喃喃低語,「我要是像你那般好出身還做什麼刺客,用性命去換金錢很容易麼!」她說著在靴子裡面摸出兩張銀票來,看著那銀票,有些難受又有些歡喜,「這一萬兩想必能將就用個一年。」   黑漆漆的夜色,宛如人世間,這世上終究有些地方有些人群,是陽光所照射不到的。   保羅氣哼哼施展輕功回四海,一路上不停責怪自己,好端端沒事救那樣的人做什麼,不是沒事找事麼,日後千萬不能再幹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被扇一巴掌事小,要是扯出什麼牽連來可就虧大發了。   遠遠地瞧見四海內燈光閃亮,他心裡面一暖,有家的感覺真好,家裡面還有人等著呢,想到這兒,他在空中一翻身,輕輕巧巧落在了四海院內。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十四章 府台黃招弟大人   四海前後分成好幾進,內眷居住的地方搭建更是小黃魚刻意找來趙嫻商量著辦的,他這個大管家雖說年紀小小,卻因為自小做妓寨小廝眼光毒辣心思兒活絡,趙嫻一瞧,連修院子都要找我相商,自然漲了面子,一高興這私房錢都貼出來了,小黃魚還假意不敢要,卻被趙嫻拿公主架子壓住,甚至還讓趙頌尋了內宮御苑工匠來修,因為這個原因,四海當真是修的既快且好,優雅中甚至透著皇家威儀。   此刻頭進院中,小黃魚正陪伴著一位書生打扮的青年男子說閒話,他們四海的傳統都是四海袍,小黃魚也不例外,倒是頗有《星球大戰》裡面外交型絕的大師風采,學保羅爺學了個十足十。   「大管家雖然年紀輕輕,氣質談吐卻是不凡。」那書生說著毫無營養的客氣話,小黃魚說這個更加拿手,自然客氣地說都是自家少爺熏陶的。   兩人正在說話,冷不防保羅自空中一個翻滾「嗖」一下落在兩人身邊,倒是唬了一跳,那書生更是騰騰騰連接退了好幾步,這漆黑一片的天上突然掉下個人來,換誰都得嚇一跳。   保羅尋思著回家陪美人說話,落腳的時候根本沒看,待到要踩到那書生頭上才警覺,硬生生一擰腰換了姿勢,差一點兒連腰都扭了,甫一落地便拿手支著腰說:「嚇!深更半夜的,小黃魚你搞什麼?」   「少爺。這位翰林撰修黃大人前來拜訪……」   「學生黃梅熙。」那書生彎腰一諾,倒是典型的書生派頭。   黃梅熙?保羅頓時眉梢一挑,不就是那拍了劉太后馬屁的新科狀元郎麼?當下仔細打量書生,只見對方大手大腳大臉龐,頓時印象分就給了個不及格。嚇!就這模樣也癩蛤蟆妄想吃天鵝肉?劉太后老太太當真是老眼昏花,這傢伙最多算個五官端正,跟俊美二字八桿子也打不上聯繫啊。說話嗓音更是公鴨嗓子,我的天。還狀元郎呢,愚蠢。   想到這兒,他便有些不客氣,「黃撰修深夜到訪不知何事啊?若是什麼學術探討在下可不如狀元郎。」   黃梅熙倒是沒想到對方如此直白不客氣,只是說話卻依然不卑不亢,「陳待制識得十幾國番邦文字,梅熙頗有不如……」   這廝說話話中帶刺。居然諷刺我會的不過是番邦之學,保羅眉毛不由自主一挑,便要發怒,再看看對方那臉龐,又緩緩壓制下怒火去,我堂堂東京文曲星、四大美男子之一跟他一般見識做甚麼,就他這模樣,槿兒連正眼也不會瞧他一眼。不過這廝消息倒是靈通,我下午剛做了翰林院待制這廝居然就知道了。   嘿嘿笑了笑,保羅看著對方的眼睛說:「黃撰修來是準備瞧瞧我倒是是怎麼個三頭六臂?為何長公主死活不尊劉太后的旨意,我說的不知道對是不對啊?」   狀元郎愣了愣,他當真便是十分好奇,這陳保羅到底是如何了得能讓當朝兩位公主如此。因此才深夜拜訪,此刻被保羅道破來意,頓時便有些訕訕然不知道如何說話了。   看著他那模樣,保羅咳了一聲,「其實在下也沒什麼長處,只是我喜歡槿兒並非因為她長公主的身份,如此而已。」   聽他這麼一說,黃梅熙頓時大怒,這不是指著鼻子說他貪圖駙馬都尉的富貴麼,當下便一昂脖子下巴朝天說道:「梅熙自問腹有天下文章。日後便是開府一方也未嘗不可……」   「當真?」保羅似笑非笑瞧著他。那似乎看透人心扉的目光看得他心頭慌亂,嘴上猶自強硬。「自然當真。」   咂了咂嘴,保羅突然說:「狀元郎小名叫招弟罷?」黃梅熙下意識回答:「是又怎樣?」   「開府一方,府台黃招弟大人,哈哈哈哈。」保羅大笑,樂不可支,先還能克制,最後乾脆捧腹蹲在了地上,小黃魚先前還有些莫名其妙,看看這位狀元郎臉紅耳赤,又尋思尋思黃招弟的意思,當下恍然大悟,嘴巴一咧也笑了起來,這果然好笑。   黃梅熙面紅耳赤,當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這陳保羅好生招人厭惡,太過份了,羞惱地喝道:「有什麼好笑的。」說罷恨恨跺腳轉身離去,保羅瞧著他背影笑著大喊:「小黃魚,送黃招弟大人。」   待小黃魚送走黃梅熙回來就問,「少爺,您是怎麼瞧出這位狀元郎是個雌兒的?嘖嘖,女狀元啊,這下可好,沒人跟少爺爭長公主了。」   保羅故意生氣,「這是什麼話,就算她是個男人又怎樣,跟爺搶女人,嘿,還嫩了些,這廝長相倒是像男孩子,又是天生一副公鴨嗓子,可惜她忘了一茬,男兒哪兒有在兩個耳朵上都穿耳洞的道理,哼哼,以為拿蠟堵上我就瞧不出你就是個西貝貨了麼。」   「少爺見多識廣眼光獨到,小黃魚可就瞧不出來,話說她那長相哪兒像個姑娘,瞧瞧咱們玉卓公主,就算粘上小鬍子女扮男裝那也是美艷絕倫……這廝看來沒好下場,光欺瞞朝廷一條就夠她受的。」小黃魚拍著他馬屁,心裡面已經打定主意要給趙嫻報喜,這可不是大喜麼,接著話題一轉,「您今兒歇哪位少奶奶那兒?」   保羅一愣,我已經墮落到跟皇帝老子一般挑女人陪睡的地步了?不禁有些汗顏,「這個……我還是先去瞧瞧寧大哥罷!」   他去看了看寧殿直,那寧致遠傷勢極重,被開封府敷了好藥又見了保羅回轉,心頭重擔放下。此刻倒是先睡了,保羅瞧著他憔悴的臉頰,忍不住內疚,心說日後等他身子好了一定要給他一場富貴才是。   出了門後小黃魚又聒著臉問:「少爺,您自個兒歇息的那樓和少奶奶們的樓都還沒起名,小黃魚沒什麼學問,腦子裡面就是什麼宿香樓、眠玉樓的。當真不好使,少爺您還是親自給起名兒罷!」   保羅聽了他的話,有些啼笑皆非,不禁虛空踢了他一腳笑罵,「你當少爺這兒是東京小八艷的妓寨呢!今兒少爺我給蓉娘阿蠻她們說故事去。」他是打定主意,先去哪兒都不好,顯得厚此薄彼的,自己跟她們分開這麼久,不如一起聚聚說說話兒。「去把白老鼠也叫來。」   小黃魚有些不解,「您跟少奶奶們說話叫上白少爺做什麼?」保羅笑笑,「他可是少爺我的大舅哥,怠慢不得。」心裡面卻說,玉堂這傢伙小肚雞腸的,一家相聚不帶他一起玩兒又得給臉色我看。   不過白玉堂還是沒給他好臉色看,「深更半夜的擾人清夢,陳保羅你想幹什麼。」   「出大事兒啦!」他口沫橫飛把大內禁宮的事情說了出來。聽得眾女一愣一愣的,這不就是造反麼?卻不知道自家這位爺還救了一位刺客,屁股上也不乾淨著呢!   聽他說完,白玉堂卻不幹了,「就這點破事兒?人家殺官造反干我甚事,沒趣。」保羅苦笑。這白老鼠還是一點兒做官的覺悟都沒啊,您眼下可是殿前帶刀侍衛,景福殿使。   他只好又換了一個,「那麼,新科狀元郎是女的這個怎樣?」   白玉堂一聽這個倒是來興趣了,長眉一挑說:「嘿!這豈不是如了你的意?」   「就算她是男人我也不放在眼上,狀元郎又怎麼了,還不配做我的對手情敵。」保羅大言炎炎大吹法螺,惹得雙胞胎一陣笑,白玉堂嘿嘿笑了兩聲。「你可別會錯了意,我是說,這狀元郎是女的豈不是正好讓你這淫賊勾搭?」   白玉堂這樣平素喜歡冷著臉的人說笑話自然好笑。頓時笑翻了一屋子的人,保羅老羞成怒漲紅了脖子,「Shit,我眼光就那麼差麼?那廝長的哪一點像個姑娘,我的媽,我寧願跟玉堂你斷背也不去找那等女人。」   「少爺,什麼叫斷背?」雙胞胎好奇地眨巴眨巴大眼睛,保羅揉著下巴嘿嘿賊笑,「高雅的說法叫龍陽之好、斷袖分桃,俗點兒就叫搞兔子……」雙胞胎頓時就紅了臉,白玉堂一怔之下,雙頰泛起紅暈後眉毛一點點豎了起來,旁邊阿蠻蓉娘瞧著白玉堂勃怒就要發火,再看看自家相公那副笑嘻嘻模樣,忍不住好笑,保羅可不就是個嘴巴不肯吃虧的麼,跟他拌嘴沒好下場。   「陳-保-羅。」白玉堂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一隻手已經下意識按在了腰間霜月軟劍劍柄上,保羅還不知死活在那兒調笑,「那廝是濃眉大眼,玉堂你卻是星眼暈眉,那廝臉大如盤,你卻是粉面桃腮,那廝血盆大口,你皓齒朱唇,那廝渾身汗毛,一吹還打旋兒,你粉妝玉琢肌膚瑩膩……」   聽他越說越不成話兒,白玉堂臉色由紅暈轉成鐵青,終於忍不住了,噌一下抽出霜月寶劍來,「白爺我殺了你……」   雙胞胎呀一聲驚叫,蓉娘一把撲過去拉住白玉堂胳膊,保羅卻一下跳了出去,「惱羞成怒殺人滅口啦!」   一直不說話的蕭觀音奴瞧著眼前這出鬧劇,原本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來。   第二天,朝廷上軒然大波,無數人牽扯進禁中之亂掉了腦袋,年輕的官家正在氣頭上,本來就因為御史颱風波還沒消停,居然又出了如此大的亂子,自然氣得龍顏大怒,偏偏在這個時候,天波府的穆桂英被參了一本。   這事情還是因陳保羅而起,天波府上丫鬟私底下說起柴郡主之病,忍不住抱怨,在天波府的眼中,柴娘娘的病自然都得怪那不識抬舉的陳保羅,偏巧穆桂英經過,把這個下人口中的誇張版本聽了個一乾二淨,頓時大怒,結果有一個瓶子做了出氣筒,而這個瓶子恰巧便是官家珍愛無比後來賜給天波府的鈞瓷虎頭瓶。   鈞者,君也,賜給天波府這個虎頭瓶意指楊家撐起了大宋半壁江山勞苦功高,這個瓶子被摔碎了,那還了得?話說後世曾經有老農買了偉人像因為太大沒法拿用繩子綁著挑回家,結果被打成反革命的例子,何況在這封建朝廷,又值官家氣頭上的時候呢!   於是乎,穆桂英下了大理寺獄待審,罪名自然是欺君犯上。   而在這個時候,兩道內容迥異的聖旨一先一後幾乎同時到了四海。   一道聖旨是昨兒官家口諭,此刻正式下了聖旨封了保羅,另外一道卻是劉章獻皇太后的,說陳保羅已為遼國金翅駙馬,不合適再做大宋的官,削去其在朝廷的所有官職。   傳旨的兩個太監讀完後也愣了,這兩道旨意簡直是南轅北轍啊!   保羅差一點兒摘帽子摔在地上大罵,這老太太也忒過份了,不就是你走光我恰好瞧見麼,這未免也太過份了,一句話便把我所有功勞給抹去了,早知道昨兒就不替你擋那一刀了,死了拉倒,最多趙槿傷心幾天,眼下倒好,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其實,這裡面倒不全是劉娥的主意,昨夜出了那麼大的變故,劉娥匆匆招龐太師入宮,說著說著就說到了這陳保羅身上,劉娥隨口就問龐太師了,太師以為陳保羅此人可堪大用否?   龐太師是個老狐狸精,自然不會說此子不堪大用這樣不入流的貶低話,卻是把保羅誇得「莊稼一枝花全憑糞當家」的大糞一般,把保羅說得簡直是朝廷不可或缺的肱骨之臣,又說此子得八王爺看重,誰誰誰看重。   他這一番話誇獎下來,劉太后卻是動了心思了,老太太不是常人,孤兒寡婦的垂簾多年,豈是好相與的?她當初初主朝政的時候便召集重臣幹過一件事情,哭訴自己孤兒寡婦,眼下各位重臣盡心輔佐,日後免不得報答,讓重臣把自家兒郎名字寫下來,日後好照應。   結果,那些被寫下名字的日後全沒當上有權勢的大官,但凡有官員更迭,她必定對照那名單,只要是名單上有的,俱都是給個閒散的官做做,這一招自然是避免主弱僕強的局面出現,當真厲害無比,讓朝廷的官員們心悸不已。   龐太師的一番誇獎讓劉太后又動了忌憚的心思,加之有浴池風波故事,於是乎鐵了心不讓保羅好過,她迄今還穿著龍袍呢,擬一道聖旨算得什麼,當下就決定要給保羅小鞋穿。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十五章 神說,要睡仇人的女人   其實這也難怪保羅勃然大怒,這便好比是一個小職員供職兩家公司,一家公司他毫無貢獻,可董事長不但容忍他胡鬧,甚至還有意栽培他做總經理,另外一家公司他汗馬功勞,可董事長卻準備卸磨殺驢,兩下一對比,是人都得寒心。   老太太忒不是東西了,保羅便是這麼想的,官家雖然厚道,可總經理有時候還得看董事長臉色,最好是董事長掛掉,總經理上位,可惜,絕佳的機會被他浪費了。   這老妖婆如果死了可真是阿彌陀佛、聖母瑪麗亞、真主保佑了,自己怎麼就……一想到這個他便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有些女人當真是不能救,譬如這章獻皇太后。   不過,他保羅爺也不是省油的燈,你老太太說不讓做官就不讓做官了麼?那就不是陳保羅了,他把《汴州陳少保出使大遼國》的段子寫好讓小黃魚給自己相熟的幾個說書人送去後,心裡面業已有了對策。   香榻上阿蠻很仔細吹著碗中的藥汁,確定不燙了這才勸說秋月,「趕緊喝了它,不然你老是這副病怏怏的模樣……」   「我不喝。」床上躺著的秋月還在耍脾氣,她跟阿蠻主僕情深,有時候還真是不大顧忌,話說保羅回來的辰光她恰好生病高燒不退,結果連著兩三天保羅也沒來瞧她,免不得讓她有些怨氣,那人以前總是哄自個兒,說什麼把小白豬養肥了再吃。結果倒好,自己養得白白嫩嫩的胸圍也長了少許,可他偏偏不來瞧自己,就算自己是個下人,可自己都病了,也不能瞧都不瞧一下啊!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暗暗垂淚。自己真是命苦,怎麼跟小姐喜歡上這人,口花花的淫賊,就只會哄人玩兒,你哄便哄了,偶爾也來一趟啊,他倒好,出使大遼一去快半年,回來後瞧也不瞧一眼。話說那些下人大腳婆子都在私底下議論了,怎麼少奶奶的貼身丫鬟還是處子之身,別是身子有什麼暗疾,少爺不喜歡罷。   阿蠻跟她那麼多年姐妹,看她這副模樣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低笑著放下碗後使勁戳了她一指頭,「秋月,你啊你。都慣壞了,別人是一到春天思春,怎麼,你倒是跟名字一般,到秋天就思春啊!」   「小姐,你不知道那些下人說話多難聽。」秋月擦著眼角淚水。「他就會哄人……」   阿蠻也有些苦笑,這四海的規模越來越大,小黃魚這個大管家心思活絡,已經做好了兩位公主下嫁的籌備,下人奴僕愈發多了,免不得便有那些大宅門裡面的故事,下人婆子們議論議論主子的私生活,這種事情放哪兒都是司空尋常的很。   「秋月,咱們現下可不是在鸞鳳樓。」阿蠻勸說著她,其實心裡面也有些懷念以前「畫皮館前花魁罵街」的日子。「他這兩天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一口。再說了,他大小是個官兒不是。哪兒能整天陪著咱們。」   「哼!他以前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脾氣,對了小姐,你不是說那個什麼皇太后罷免了他的官了麼。」   昔日的花魁一笑,臉上儘是對自家相公的得意,「你看他像是那種老實的人麼?」   聽自家小姐這麼一說,秋月免不得撇嘴,可不是麼,那位爺是個不安份的主兒,你一不小心看著他他就能把天戳個大窟窿,自家小姐是如何被那人追上手的她可是親身經歷的,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沉浸在回憶中。   沉默了一會兒,秋月突然問道:「小姐,你有沒有後悔過,就像那個什麼詩上說的,悔……悔叫夫婿覓封侯。」   阿蠻噗哧一笑,使勁兒戳了她一指,「你也學會掉文了。」接著滿臉兒柔情蜜意低聲說:「為了他,我千肯萬肯……」   「酸,酸死了,小姐,我還是喝藥罷,苦雖然苦些,可比這酸溜溜的強多了。」   「好你個死妮子,笑起我來了。」   那不安份的主兒正在和義妹一起叮叮噹噹,他的巧手被蕭觀音奴貶得一錢不值,只好老老實實打下手,此刻正一臉烏漆抹黑拉風箱,鐵牛倒是體恤小師叔說這等活兒俺來就好,可他倒嫌鐵牛笨非不肯,惹得白玉堂風言風語說,人家想和義妹獨處,你許鐵牛湊什麼熱鬧啊,弄得蕭觀音奴滿臉通紅。   「少爺,有一位自稱故人的來訪……」小黃魚看見自家少爺滿臉煙灰在那兒拉風箱就想笑,保羅抬頭,拿手抹了一下腦門,臉上是愈發黑一塊白一塊了,「誰啊?不見不見,沒見少爺我忙著呢?」   他說不見,可人家客人已經闖進來了,一臉兒冷淡,眉間一顆美人痣讓保羅瞧著一愣,心說你來做什麼?   水修眉看他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就想笑,接著看他精赤著上身又臉紅了起來,蕭觀音奴對她的到來視而不見,全心全意敲打著鐵氈上通紅的鐵甲。   「不知道水女俠到來,有失遠迎。」保羅當真不知道對方來意,自己跟她似乎不熟啊,她哪次看見自己不是橫鼻子豎眼睛的,怎麼突然跑來了。   「我是來替龐大哥道歉的。」美人痣其實是個受荼毒的老實姑娘,心地倒是不壞的,對龐昱回轉大宋霸佔了保羅的功勞很是不好意思,那朝廷邸報上說的也太誇張了,她這個事中人都有些臉紅,大遼的功勞給美化得一塌糊塗,可她知道,龐昱在大遼的確什麼都沒做,作為天下知名的南海神尼的弟子,她當真瞧不過這等政治手段,雖然自己很是討厭那陳保羅。   乾笑了兩聲,保羅心說這美人痣轉性了?嘴巴上卻客套,「這是什麼話,他是正使嘛,應該的應該的。」心裡面卻鄙夷,Shit,要不是大爺我回來,又弄一段書大肆宣揚,龐昱那小柴根還不知道怎麼囂張呢。現在來說這個,豈不是多此一舉麼,爺不稀罕。   這人其實倒也沒那麼討厭,水修眉低下了頭,她驚訝於保羅拋棄在大遼的榮華富貴回轉東京,雖然依舊瞧不起對方的花心,可心裡面對他肯為長公主如此還是很有些感觸。   女人吶,你的名字叫浪漫,眼下東京城誰不知道「金翅鳥威震上京」的故事,肯為了心愛的女人拋下榮華富貴,也不知道多少閨中少女羨慕長公主趙槿,這樣有情有義的郎君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你說人家貪圖富貴,大遼國給的富貴不夠麼?封王啊,回大宋朝能封王麼?大宋朝開國,除了後周小皇帝柴宗訓當了鄭王就沒異性王爺。   看美人痣不說話,保羅乾咳了兩聲,「這個……水女俠,你看,我現在這模樣有些不雅。」   水修眉臉紅了一下,她低垂著眼眉,可正好瞧見保羅六塊腹肌,趕緊移開了視線,心裡面有些慌亂,「我也沒什麼別的事情……」   保羅看著她心裡面納悶,這美人痣不會就為了來說一聲道歉罷?   剛想到這兒,水修眉身子一頓,低聲說:「過些日子我便會跟龐大哥成親了。」   你願意跟龐小柴根成親關我屁事啊,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當下乾笑兩聲說了一句恭喜,正在這時候,耳朵裡面聽見一句細若蚊蠅的聲音,「神說,你應該搶奪仇人的財產,睡仇人的女人,小蓬萊紫氤夢澤心法分九重,不到第三重是不能同房的,龐昱這個小蓬萊記名弟子的功力最多第二重……」   這聲音響起,保羅差一點兒跳了起來,看水修眉毫無動靜,頓時明白這是有人用傳音入密說話?這是誰?忒邪惡了,他蹭一下跳到門口四下觀看,哪兒來一個人影?   水修眉看他精赤著上身跳到自己身邊東張西望,頓時臉紅不已,結結巴巴說了一句告辭後匆匆離去,保羅心裡面驚訝不已,能用傳音入密說話還不被自己和水修眉發現蹤跡,這身手怎麼也得天下十四傑水平罷?我什麼時候有這樣厲害的熟人了?   看著水修眉背影消失在院子門前,他揉著下巴,怪不得龐昱這廝做事這麼變態,敢情還是處男啊,什麼狗屁小蓬萊,還天下第一禁地呢,練功居然不能同房,要是一輩子也練不到第三重豈不是當一輩子和尚?   神說,睡仇人的女人,能說出這麼勢無忌憚囂張的話來的,別是摩尼教罷,那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魔教,這人到底是誰?孫七斤?不可能,她應該沒那麼厲害的功力,那又會是誰呢?   這時候蕭觀音奴把通紅的鐵甲往水中一浸,茲一聲響,煙霧繚繞。   「大哥,成了,阿奴敢保證,這是我見過的最堅固的鐵甲。」觀音奴臉蛋上儘是汗水和喜色。   第二天一早,保羅爺一身四海袍進了大內,此刻正是早朝,可他卻是個沒規矩的,也不等太監傳話,便在大殿外面大喊:「廣陵縣開國侯陳保羅求見皇上。」   龐太師正在那兒歌功頌德,「陛下仁德,此次禁中之亂只誅首惡卻不株連,當真是古今未有……」   趙禎聽見保羅的聲音一喜,對旁邊太監說:「快宣陳保羅進殿。」 第八集 渾水好摸魚 第十六章 臣要告老還鄉哇   保羅仰首闊步走進大殿,八賢王一瞧他打扮就惱了,當真愈發亂來了,堂堂翰林院待制還賜紫的,居然就這副打扮進來了?我老臉都丟盡了。   八賢王明知自家女兒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脾氣,何況趙嫻這幾天幾乎日日泡在陳保羅那兒,就差夜不歸宿了,他也就是嘴巴上強硬,心裡面其實已經服軟了,誰叫自己太嬌慣女兒,女生外向,趙嫻前兩天剛跟自己老爹玩了一次以死相逼,故此八賢王會這麼想。   官家瞧見他打扮也是一愣,他還不知道自己母后已經削去了保羅的官職,而保羅則是摳字眼兒,你老太后說削官職可沒說削爵位,他這次來純是拿蹺的。   「臣是來請辭的,臣老朽,因此想退隱養老……」   他這話一說,笑翻了一朝文武百官,你陳保羅要養老?那我們這些文武百官豈不是都從棺材裡面爬出來的?現在年輕人都喜歡賣老了?說笑話也不是這般罷!豈不是把牙都笑掉了。   趙禎在龍椅上頓時感覺到臉皮抽筋,好嘛,講笑話講到早朝上來了,可臉上還得作出一副君王模樣,把臉一板說道:「你就是來給朕說笑話的?」   「臣不敢,臣年紀雖輕,心卻老了,只是臣雖然想退隱養老,心裡面還有些事情掛念,請准臣獻上兩樣東西。」   聽說有東西要獻,趙禎和文武百官都有些好奇。一時間倒是忘記了這個「臣老朽」的笑話,都要看看他到底搞什麼。   「請准臣讓景福殿使白玉堂覲見。」   白玉堂板著臉蛋從殿外進來,身上穿著一件式樣古怪的半身鎧甲,心裡面把保羅罵個半死,我堂堂錦毛鼠穿這礙事的東西,說出去多丟面子。   這時候保羅先告罪說請准臣借用一件兵刃,拿了門外侍衛遞來的刀後便一刀砍在白玉堂胸前,那鎧甲一絲兒印子都沒留下。有個武將便說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不就是一件堅固些的盔甲麼,而有些明眼的武將卻已經瞧出這甲冑不似魚鱗甲一般有縫隙,應該不畏箭矢。   保羅笑笑,「臣獻的這件鎧甲淨重只得二十二斤,臣敢說刀槍不入且容易量產。」他這東西其實就是幾百年後所謂的火槍手半身胸甲,而在日本戰國時期又被稱為南蠻鎧。大宋的制鐵技術做這個還是很容易的,製造加工維護都要比魚鱗甲容易。   一眾文武百官頓時大驚,宋朝的普通士兵身上穿的魚鱗甲乃是一千八百二十五片鐵片穿就,淨重四十九斤十二兩,可是這個的兩倍還多,通曉戰事的已經在想,若是士兵裝備了這甲冑,最起碼可以減少兩三成因箭矢而引起的傷亡。況且還是整體的甲冑容易運輸保養。   趙禎也識貨,頓時大喜,「真乃國之利器也,還有一件是什麼?快拿來朕瞧瞧。」   保羅又從懷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來,「還有一件卻是要包拯包大人先過目。」   包黑子有些納悶,卻還是接過。就看上面寫著幾個大字「開封府治安條例」,當下翻看,匆匆瞧了幾頁,臉上克制不住便露出喜色,「有條有理,言之有物,若執行,京城宵小當可絕跡。」   官家心撓癢癢一般問道:「包卿,上面都寫些什麼?」   其實這也無非就是些分地段宵禁、武器管制、路引登記、藏匿連坐、外來人口暫住等等,真靠這個便想宵小絕跡當真有些好笑。不過起碼可以杜絕類似以前襄陽王被刺、宜蘭侯被刺這樣的大事件倒是真的。   包拯簡略給官家一說,朝堂上議論紛紛,趙禎也是高興。這開封府尹都說能宵小絕跡,自然是能管用的,當下笑瞇瞇就說:「少保真乃國之棟樑,如何開起告老還鄉這樣的玩笑。」   龐太師心中透亮,此刻卻不好說話,保羅假意兒苦笑,「臣是心灰意冷,章獻皇太后說臣業已是大遼國金翅駙馬,不宜再做官了,旨意都下到臣家中了……」   官家臉色一變,頓時不說話了,文武百官聽章獻皇太后下旨,大多也不吭聲,頓時朝堂上鴉雀無聲,有些人便想,這不是把人才往大遼國逼麼,換我我也不樂意,千辛萬苦從大遼回來,結果還被罷官,當真寒心。   「陛下,請准臣告老還鄉,臣早就仰慕江南風光,正好寄情山水。」保羅爺拿蹺了,何況話裡面還隱隱透出一股子朝堂上所有人都能聽出來的小媳婦怨氣,我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啊,大遼的王爺都不做寧願去江南看風景兒。   趙禎心裡面那叫一個矛盾,何況當真也對老太后有些煩了,偏袒郭後不說,自己都親政了,動不動還插手國事,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在這當口兒,有一個人噗哧一下笑開了,在寂靜的大殿內顯得極為刺耳,趙禎一看,發笑的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准,老頭笑得下頜一把白鬍子亂抖,看得官家極為不悅,「寇老卿家,為何發笑?」   「啊!皇上,老臣是想,這陳保羅年紀輕輕便要告老還鄉,老臣這把老骨頭豈不是……哈哈哈。」   你這不是廢話麼,這還要你說麼,陳保羅這是拿蹺哭訴來著,當我們都是傻子看不出麼,文武大多撇了老宰相一眼,趙禎鐵青著臉,發火也不是,不發火也不是。   不過寇准一笑,倒是有人打抱不平了,「臣御史中丞孔道輔啟奏陛下,不知這華夏正朔是我大宋朝還是那番邦大遼?」   也是個說廢話了,官家臉色不好看了。「孔卿,有話直說。」下面保羅有些納悶,御史台一事自己可是把一干御史諫官得罪光了,這孔道輔出什麼頭啊?他卻不知因為他保舉了范仲淹讓一干御史們有了些好感,何況保羅千里歸宋的事情讓這些自負氣節的讀書人還是很佩服的,再則說了,御史們是專門喜歡唱反調的。不然豈不是沒事做了。   「太祖曾說,當使俊才用於朝綱,不使有遺珠之憾,陳保羅雖然張狂不羈,千里歸宋卻是朝野俱知,難道我大宋反不如那番邦大遼有容人之量麼?皇太后此舉實乃誤國,置天下俊才於何地?難道要寒天下人的心麼?」孔道輔到底是御史中丞,說話膽子賊大。   「大膽。」龐太師出班了,「孔道輔。枉自批評皇太后是什麼罪名?」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孔道輔梗著脖子,怕死不做台諫官麼,他有什麼好怕的,此言一出,百官嘩然,可不是麼,現下是官家親政。皇太后穿龍袍便不說了,還直接傳聖旨罷免官員,連官家都不知道,這……這……   「混賬,孔道輔……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你堂堂御史中丞該說的話麼!」上面趙禎氣得臉色都變了,可心裡面卻有些異樣。   八賢王站那兒心裡面歎氣。這陳保羅當真是個惹禍精,哪一次不是弄得朝堂混亂不堪,只是皇嫂此舉當真不妥,果然便是孔道輔所說,要寒天下人的心啊!   「臣也以為皇太后此舉不妥。」包拯也出列了,清流便有這個好處,就事論事,不大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趙禎一拍椅把,騰一下站了起來,「包拯……」眼睛卻瞧著保羅,心裡面說陳保羅你這是叫朕為難啊。他恨恨一甩袖子,「退朝。」說罷轉身往後面走去。   「陛下,臣要告老還鄉啊!」保羅唯恐天下不亂,惹得一干文武百官側目,自此百官私底下便有了一句話,「做人不可太陳保羅」,不過人家命好,有長公主和玉卓公主喜歡,唉!這人比人氣死人啊!   白玉堂趕緊拉著他匆匆離開,回四海的路上想想便好笑,他可是憋了好久了,告老還鄉,這傢伙居然唱這一出,真真是笑掉大牙。   回到四海,趙嫻急不可待,她自小黃魚那兒得知那新科狀元是個女扮男裝的,頓時歡喜,眼瞧著跟姐姐下嫁又跨一步了,如何不著急。   「哼!他當著文武百官說要告老還鄉。」白玉堂板著臉,其實肚子裡面笑翻了,當真是越想越好笑。   告老還鄉?大廳內一眾人面面相覷,接著俱都捧腹大笑,只有趙嫻急急問:「後來呢?」   「後來?退朝了。」保羅一臉的鬱悶。   趙嫻頓時洩氣,保羅笑著拉了她手說:「怎麼?這麼著急嫁我啊,要不,咱們先讓八王爺抱個外孫?」趙嫻頓時滿面飛紅,恨恨踩了他一腳道:「不要臉的淫賊……」   正在笑鬧,外面小黃魚進來,「少爺,殿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來見。」   「等我回來咱們繼續討論老泰山外孫的問題。」保羅口花花,笑著出門,趙嫻紅著臉衝他伸了伸粉拳,心裡面卻小鹿亂撞,心說他會不會半夜跑到我房裡面去啊?   偏廳內,氣宇軒昂的楊文廣正在喝茶,只是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他笑呵呵一抱拳,「文廣兄怎麼有空到我這小地方?」   楊文廣沉默片刻這才說:「文廣此次前來是希望陳兄能幫個忙。」   天波府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保羅納悶,楊文廣便把自家母親摔碎了虎頭瓶而下了大理寺獄的事情說了,說完有些尷尬,保羅也有些訕訕然,敢情這事情還跟自己有關啊!   不過再想想,天波府那麼顯赫的地方,穆桂英那麼勞苦功高的人,都因為摔了個瓶子要下大理寺,看來官家待自己不薄,要說自己惹的禍那可真是多了去了,當下就決定要幫皇帝這個大舅哥成功離婚,也算投桃報李。   楊文廣看他不吱聲,以為他為難,起身道:「文廣也知道此事為難,便當我沒說罷!」說著轉身就要離去。   「文廣兄!」保羅一把拽住他,「我只是一時走神,說起來此事也怪我太胡鬧了,當真慚愧得緊,還望文廣兄能在貴府尊長面前為我開脫幾句,至於穆將軍的事,我一定盡全力幫忙。」   (第八集完)   ∼下期預告∼   保羅惹得朝廷混亂,先是讓官家欣然開釋穆桂英,又花言巧語讓郭後主動出家,保了曹貴妃為後,此時,長公主以出家入道威脅,劉太后無可奈何,龐太師給太后出了個主意,貶陳保羅出京為官就是,官家明貶暗升,讓保羅做了江東轉運副使。   保羅離京下江南,先是被一個女捕頭誤會是殺人凶人,又發現揚州府有一家極為古怪的妓寨,小東門十二名花倒有七朵落籍在這家妓寨,裡面更是有高手坐鎮處處透出蹊蹺,而鐵掌幫揚州分舵也對他虎視眈眈要報一掌斷岳南霸天之仇。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千里下江南》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一章 一個茶壺配一溜兒茶杯   一抹金色的陽光把整個東京城渲染得如同圖畫中的夢幻城市,汴梁從睡夢中醒來,宛如婦人慵懶地伸了個姿態優美的懶腰,接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南門大街上米脂畫皮館內說書人口沫橫飛賣力地說著陳少保威震上京的段子,下面喝早茶的食客閒漢聽得津津有味癡迷其中。   大家都以為陳少保無所不能,其實,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譬如現在,四海後院內眷便在開會。   「阿蠻姐姐,其實這事原本也不該我多嘴。」蓉娘說話的時候心裡面的確是這麼想的,雖然宅子大了,但她的性子和以前的經歷注定了她很少去管事,只是,秋月的小性子讓保羅很是無奈,她心疼爺,不得不來說幾句,雖然這些話讓趙槿或者趙嫻來說更加合適,可趙槿迄今還不得出宮,而趙嫻也還沒細心到留意女眷的地步,蓉娘只能勉為其難了。   「眼下京城這麼亂,事情大多都是由爺而起,那麼多事情夠爺煩的了,咱們若再給爺添不痛快……」她下面的話沒說,只是看著秋月未免便有些責怪,昨兒她服侍保羅洗澡的時候保羅那苦笑可是讓她心疼得很。   秋月其實也沒做什麼,也就是小姑娘使使小性子,甩臉子看見保羅不說話罷了,若在平時,保羅爺那張嘴哄哄也就罷了,但眼下保羅的確顧不上,忙得連飯都沒時間吃。哪兒還有哄小姑娘的心思。   並不是每個女人都那麼蘭心慧質,秋月低聲說我又沒怎麼,她認識保羅日子可比蓉娘長多了,以前那會兒使小性子的時候多了,想必心裡面不服氣,旁邊阿蠻低頭喝著茶也不吱聲。   一個茶壺配一溜兒茶杯,茶杯免不得磕磕碰碰的。阿蠻雖然明知其中道理,可明白是一回事。當真面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眼下長公主和玉卓公主都還沒嫁過來,爺在大遼那些個公主郡主也都不在,家裡面就咱們幾個人都還磕磕碰碰的,爺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爺在外面要面對多少事情啊!幾乎整個朝廷都為爺的事情爭吵不休,夠讓爺受氣的了,咱們若再使小性子……」   她頓了頓,看了看阿蠻和秋月繼續說道:「蓉娘讀書不多。大道理也說不出什麼,阿蠻姐姐還要諒解些。」   今時不同往日,眼下的保羅也不是以前那個白身、四海武館館主陳保羅那麼簡單,他現下有朝廷爵位在身,又掛著大遼國金翅駙馬身份,雖說民間有語「糟糠之妻不下堂」,可若是糟糠妻不懂相公的身份還用以前那一套未免就不妥了,這道理阿蠻懂,可秋月這個小丫頭卻不懂。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又想男人出人頭地,又想男人整天陪伴在身邊哄自己,天底下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做人要懂得滿足,無疑,蓉娘很懂事,肯說這些當真是把阿蠻當好姐妹才說的,阿蠻幽幽歎氣,起身給蓉娘盈盈萬福,慌得蓉娘趕緊去攙扶,阿蠻這才說:「都怪我平時太寵秋月,蓉娘妹妹肯這麼說,阿蠻當真感激呢!」   她說完又把秋月訓斥了一番,惹得秋月紅了眼,還是蓉娘勸說了幾句。   齊人之福不是那麼好享的。蓉娘和阿蠻心裡面都明白。內宅急需一位震得住場面的主心骨,長公主趙槿是最好不過的人選。可惜,來自朝廷的壓力不是那麼容易讓自家相公得逞的。   而此刻,在皇宮大內,趙禎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群臣爭吵不休,心裡面實在是煩悶不已。   皇姐,你瞧上的這個人是個沒事便把天捅個大窟窿的人啊!趙禎對於由保羅所引起的一系列朝堂爭吵實在是焦頭爛額,守舊派和一些有遠見的臣子,加上御史台的御史們夾在中間,他們一忽兒兩方同時攻擊一方,一忽兒又互相爭吵不休,引發了上至皇太后迄今還插手朝政,下至分地段的宵禁讓一些民眾感到不便等問題吵成了一團。   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沒一個人想責罰事情的始作俑者陳保羅,《汴州陳少保威震上京》的段子此刻正在東京城朝野流傳,去責罰這個人,那必定是有病的,長公主看上的夫婿,大遼皇太后欽點的駙馬,況且還文能安邦,武能定國,從這一點上來說,章獻皇太后其實有病。   即便是那些眼光最苛刻的御史們,也明白此人腹中錦繡,雖然此人對美人的心思似乎比對朝廷興趣更大,而且有些肆無忌憚的痞氣未免落朝廷的面子。   而兵部侍郎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則降到了歷史上的冰點,甚至還叫進宮來責斥了一番,龐昱和譚孝安這兩位起居郎出身的人最近都挺讓官家不滿意,譚孝安的妹妹進宮做了妃子,譚孝安成了正兒八經的國舅爺,結果前段時間被御史們參了一本說他身為國舅爺整日流連煙花之地還跟人家爭風吃醋有失朝廷體統,現在龐昱又捅個窟窿,的確讓官家感到挺沒面子的。   「好了都別吵了,容朕想想。」趙禎呵斥了一句後起身,旁邊太監大喊:「退朝。」   他回到寢宮後召來曹貴妃,男人總是喜新厭舊的,雖然張美人極得歡心,可曹妃畢竟剛入宮,男人的新鮮感讓他最近常常叫上這位曹妃,而曹妃不愧是開國名臣之後,極懂事,該說的說不該說的絕對不說,讓他在煩悶之餘未免開心,若換了張美人,雖然懂得哄官家開心,可張嘴幫家裡面人要官職那也是極厲害的,的確不適合在煩心的時候叫來,那不是亂上添亂麼。   曹貴妃站在趙禎身後給他捏著肩膀,讓官家很是舒暢,這事情郭後不會做,張美人也不會做,他瞇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從肩膀上捏了曹妃的小手,看看柔柔小手虎口處有細微的繭子,一時間柔情蜜意,輕輕撫摸著她手掌說:「苗蓮想必自小吃了不少苦罷!」   曹貴妃(曹苗蓮。其弟曹佾『音:易』後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一說八仙中曹國舅也是她弟弟)俏面上飛起紅暈,低聲說:「臣妾將門之後,原該如此的,臣妾小時候的夢想便是像祖父那般為國守土開疆……」   趙禎哈哈大笑,「好一句守土開疆,朕的愛妃果然文武雙全。」   正在這時候。外面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衝了進來,連頭上帽子都歪了,一頭汗水大喊道:「皇上,大喜,大喜啊……」   「咄!一絲兒規矩都沒。」司禮大太監板了臉,那小太監平日頗得官家歡喜,倒有些膽子,吐了吐舌頭,全不在意,還在那兒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弄得趙禎一頭霧水,「喜從何來?」   「郭後自請出家入道,改名淨悟,現下進了長寧宮了。」小太監一臉的喜色。   「什麼?」趙禎騰一下站了起來。「當真?」   「當真,奴才幾個膽子敢哄騙皇上。」   這突如其來的喜事讓趙禎腦袋一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甚至覺得有些虛幻不可靠,皇后自請出家入道?以她那脾氣,怎麼會這樣?   良久,他這才醒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快說清楚。」   「奴才也不清楚呢!就知道是玉卓公主和那陳保羅去了皇后那兒,然後皇后就宣佈說要出家……」   「快宣陳保羅來見朕。」   正說著,外面已經大喊:「廣陵縣侯陳保羅求見……」   保羅進來後,趙禎也顧不得君臣禮儀,一把拉住他連聲追問,惹得趙嫻在旁邊笑不已。   「其實臣也沒說什麼,只是問了郭後幾個問題罷了,臣問,皇后母儀天下後娘家人有幾個高官顯爵的……」   他一番解釋雖然簡單,旁邊趙風可是個年老成精的,當下忍不住咂舌,這可是個膽大包天的主兒,說話一絲兒顧忌都沒,簡直就是威逼利誘,想想也是,官家年紀輕,皇位上免不得要坐幾十年,太后能保皇后幾年?皇后跋扈後宮,官家免不得日後牽連皇后娘家人,只是,這些道理大家都心裡面明白,可又有誰敢跟皇后那麼去說?   趙禎是歡喜惱了,拉著保羅把他誇成了一枝花,朝廷缺不得的棟樑,保羅笑笑,這些話也就聽聽,當不得真。   「他為朝廷做那麼多事,官家都捨不得封官哩!」趙嫻在旁邊撇嘴,頓時把趙禎說得訕訕然,「玉卓,你當真是一絲兒面子都不給朕留。」   「臣為陛下做這些事情可不是為了高官厚祿。」保羅說著壓低了嗓子,「我是想,官家和我可是自家人……」他可是個厚臉皮,什麼話不敢說啊。   旁邊趙風內力深厚,聽得清清楚楚,當下乾咳了一聲,趙禎卻不已為忤,反倒大笑了起來,「可不是,朕和少保的確是自家人,來來,坐坐。」趙風看著兩人毫無君臣規矩同坐,只好苦笑了笑,這時候卻不願意去掃官家的興致。   趙禎又仔細問了幾句,突然一轉口問:「少保覺得何人可為後?」   「這個……」保羅一時語塞,這個問題說不好可不大妥當,趙禎看他臉色,頓時知道他心思,「剛剛還說跟朕是自家人,怎麼?才一會兒就變了?」   看了看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曹貴妃,他靈機一動,說:「曹貴妃系出名門,可為後。」   曹苗蓮一聽,頓時漲紅了小臉蛋,她再怎麼樣畢竟是十五歲的小姑娘,一聽有人要薦自己為後,那還了得?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二章 丈母娘的兩個耳光   「臣妾……臣妾萬萬不敢……」曹苗蓮一下子跪在了趙禎跟前,弄得保羅不好意思,他可是跟趙禎並排坐著呢,而趙禎則皺了皺眉頭,曹貴妃雖然不錯,可畢竟抵不上張美人數年在他心中的地位。   「臣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官家說。」保羅沖趙嫻擠了擠眼睛,趙嫻明白,拉起了曹妃,趙禎揮了揮手,頓時該走的人都走了,保羅看看旁邊趙風,略有些尷尬,老太監板著臉站那兒似乎沒動一動的意思,直到趙禎開口,趙風這才不大情願地走出去,看著保羅的眼神似乎還有些威脅。   看人都走光了,保羅這才說:「我知道官家寵愛張娘娘,不過,曹娘娘前幾天臨危不亂的氣度官家可是清楚的,曹娘娘的祖父曹彬大將軍那也是素以肚量大聞達天下,張娘娘若是做了皇后,日後官家再納什麼嬪妃美人,嘿嘿……」他揉著下巴一臉兒教唆犯的壞表情,那下面未說出口的意思是什麼傻子也明白。   趙禎想起那天禁中之亂,曹貴妃臨危不亂鎮定自若,果然是有母儀天下的氣度,只是張美人那兒……他雖然被保羅的話打動了,卻還有些猶豫。   「民間俗話說『娶妻在德,納妾在色』,官家,別猶豫啦!這後宮為後,肚量大才是第一要素啊!要不然這天天退朝後還得聽吵架,多不划算,那又何必為難郭皇后呢?聽誰吵吵不是吵吵?」保羅繼續教壞皇帝,趙禎想了想,嘿嘿笑了兩聲,看著保羅壓低了嗓音說:「你喜歡皇姐怕也是為了這個罷?」   呃!保羅頓時鬱悶了,訕笑著說:「我是真心喜歡她……」   趙禎狠狠在保羅肩膀上拍了一下,把保羅爺嚇唬了一跳,看看對方臉色,還是一臉兒笑,這才有些放心。心裡面說這官家可真會聯想的,看來以後說話還得小心些,俗話說禍從口出。   「還掩飾什麼,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不過……你日後若是虧待了皇姐朕可不答應。」趙禎臉上的笑讓保羅想起自己的損友,再想想這皇上也是男人不是,當下笑笑,「槿兒不是郭後,她可是官家你的親姐姐,那還有錯了!」   他不大不小拍的這個馬屁讓趙禎聽了很是舒服。保羅看了看他臉色,斟酌著說了一句話,趙禎貴為天子也嚇了一跳。   「說實話我跟槿兒打算生米煮成熟飯給太后抱個外孫……」   「這可不行,那朝廷的面子往哪兒放?」趙禎一聽,皇姐估計也急了,連這個也能答應?卻不知保羅這句話純是試探,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他可還牢牢記在心中,肚子裡面放不住話沒什麼城府的臣子總比那些城府深沉的臣子讓皇帝放心。   「皇姐的心思朕清楚,你可千萬不能亂來,到時候文武百官都彈劾你連朕也保不了,放心罷,再熬些日子,太后那兒容朕慢慢想辦法。」趙禎好言安慰,也算是拉攏他。這樣得力懂事的福將,換哪個皇上也會拉攏的。   「不過,你若是讓八叔抱個外孫,朕怎麼也會保你沒事。」趙禎開心起來,不大不小跟他開了個玩笑,「朕看玉卓對你可是情根深種,嘿嘿!你可是天下第一有福氣的……」   「臣的福氣和面子都是官家給的。」保羅說話愈發像佞臣了,「臣還有一事,那天波府穆桂英元帥是不是……」   趙禎臉色一沉,到底散發了些王者之氣出來。「那可不行。天波府受了皇家多大的恩寵?卻不知感恩,愈發膽大妄為。連朕親賜的虎頭瓶都敢摔了個粉碎,若不治一治,朕的面子往哪兒放?朝廷文武若是個個效仿,朕還怎麼治理天下?」   「那是,文官落轎武將下馬,縱觀古今做臣子的便沒這等恩寵,這老楊家的寡婦們也忒不識趣,離了她們朝廷還沒人打仗了?」保羅這是故意說反話,趙禎知道他的意思,鼻腔兒出氣哼了一聲,若不是保羅連番得罪龐太師和楊家將,這番話便有朋黨勾結的嫌疑。   「說實話,臣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的妹妹楊金花還是很有些好感的,萬一日後……我在金花面前可不是沒面子了?看著丈母娘下獄都不救,可也說不過去啊!」保羅編織了一個謊話。   趙禎一想,自己沒能給張美人的伯父陞官,可不就是瞧了她不少臉色麼?當下臉色緩了下來,倒也理解了保羅的苦處,當下笑罵:「話說這天底下吃著碗裡面看著鍋裡面做的最絕的就是你陳保羅了,真不知道皇姐跟玉卓是怎麼喜歡你的。」   保羅嘿嘿賠笑,趙禎伸手在腰間摘下玉珮來塞給他,「也罷,朕瞧在你立了這麼大功勞的份上,給你這個面子,救你的丈母娘去罷!」   「謝主隆恩。」保羅也得做做戲。   君臣二人笑著從裡面出來,趙風看保羅未免有些異樣,這人簡直是眼下官家跟前第一紅人啊!   話說保羅得了官家玉珮,當下得意,拉著趙嫻匆匆離開,首先去找楊文廣了,楊文廣在大內當差,不消一會兒就走到了,接過玉珮後滿臉兒喜色,可不是對保羅爺另眼相看了,原本準備請假親自去大理寺,再想想,這陳保羅跟自家還有些恩怨,不如給他做個情份,當下就又把玉珮給他,很是誠懇道謝後說了自己的想法,保羅一想,是這個道理,便滿口答應,自己走一遭大理寺罷!   他和趙嫻到了大理寺,那大理寺丞文彥博瞧了官家玉珮,況且還有玉卓公主相陪,不敢留難,帶著二人去了大理寺獄。   大凡監獄,裡面自然沒什麼好景色,刑具,亂草加上難聞的氣味構成了封建王朝的監獄,保羅瞧著鐵欄裡面那位在這等情況下猶自面色如常的婦人,頓時感慨,到底是個人物,不簡單。   獄卒打開牢門,文彥博大聲說:「穆元帥,官家恕了你的罪,請出來罷!」   穆桂英緩緩走出來,鳳目含威哼了一聲,似乎自己不是從牢裡面出來而是從疆場上下來一般,自保羅進來後她便打量個不停,因為保羅身上的四海袍當真太顯眼,可不就是穆桂英耳中聽到的四海陳保羅打扮。   「你就是陳保羅?」   「穆元帥請了,在下正是陳保羅。」保羅面對這位為大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女將軍,到也不大敢太怠慢。   他話音未落,就聽見「啪啪」兩聲,接著臉頰上火辣辣一陣疼,這才反應自己吃了對方兩巴掌,頓時愣在當場,可旁邊趙嫻不幹了,這可是自己未來的夫婿,被人打了那還了得?睜大了一雙明眸當場翻臉,「穆桂英,好大的膽子,皇帝哥哥剛恕了你的罪你便如此無禮,若不是保羅在皇帝哥哥跟前求情,你便準備在大理寺過下半輩子罷,天波府果然愈發放肆了,以為這天下姓楊麼?」   這話說的可是誅心之言,看著趙嫻高高舉起手,保羅一把拉住她,「嫻兒,算了,這兩巴掌就當是我還給柴郡主和金花妹子的,穆元帥,陳保羅多有得罪,告辭。」他說完拉著趙嫻就走。   到了外面,趙嫻還氣呼呼不肯罷休,「就這麼給她打了啊?我不幹……」   「算了算了,你相公也得罪過人家,這不是兩不相欠了麼!」   趙嫻到底臉皮嫩,聽他相公相公的頓時暈了臉頰,還好四下無人,這才低聲說;「光天化日的就說渾話,被別人聽見多難為情。」   「那我夜深人靜的時候說好不好?」保羅笑著哄她,她到底心疼保羅,眼看無人,大著膽子伸手撫摸著他臉頰,「疼不疼?這個穆桂英實在太不像話了。」她卻不想想保羅不像話的時候也狠著呢。   乾笑了兩聲,保羅低聲說:「放心,我臉皮可比拐彎的城牆還厚……」其實心裡面也極度不爽著呢,最近怎麼老是吃耳光啊!   「還好意思說。」趙嫻啐了他一口。   第二天,詔書下,曰:皇后自慚無出,別居長寧宮出家入道,特封淨妃、玉京沖妙仙師,後宮不可一日無主,朕當求德門,以正內治。   這封詔書實際上昭示著年輕的官家對太后的不滿,只是郭後是自請出家,章獻皇太后也不好說什麼,母子二人便生了嫌隙,而朝廷文武百官也看出了年輕的皇上要絕對掌權的決心。   這新皇后的人選成了朝廷紛擾的新問題,有說要立張美人為後的,有說要立陳貴妃為後的,有說要立尚美人為後的,有說要立譚貴妃為後的,卻沒幾個能看清形勢舉薦新入宮的年輕曹貴妃。   這時候,章獻皇太后召龐太師密議,問起這新皇后人選,龐太師老謀深算,說應當立定遠侯之女為後,曹貴妃乃名臣之後,性慈儉家教好,正乃德門,可為內治母儀天下。   果然,第二天龐太師便在早朝上舉薦曹貴妃為後,緊接著章獻皇太后懿旨也來了,點的是同一個人,曹苗蓮。   在家裡面聽說了這個消息的保羅長歎,果然薑是老的辣,這龐老柴根眼光太毒辣了,這次又站對了隊伍,一時間當真奈何不得。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三章 舅老爺的香囊   大宋朝廷沒個消停,江湖上也不大消停,鐵掌幫從江南東西兩路漸漸往淮南東西兩路轉移重心,揚州分舵多了數名高手坐鎮,想必垂涎揚州府漕運中轉之利,坐地虎淮陽幫又怎肯?而南海珞珈山燕清蘿和西域崑崙山赤霓裳又相約在揚州府共賞瓊花。   大才子歐陽修有詩云「瓊花芍葯世無倫,偶不題詩便怨人。曾向無雙亭下醉,自知不負廣陵春。」瓊花美則美亦,但明眼人都知道,這秋高氣爽的時節狗屁來的瓊花開啊,分明是兩位在天下十四傑和江湖美人名花榜都佔據一席之地的天之嬌女要比武,一時間,揚州府成了整個江湖的旋風眼。   只是,這些事和愛喝酒逛窯子的保羅爺關係實在不大,這會兒保羅爺正難得悠閒躺在竹椅上看江湖武器譜,看到那湛瀘劍號稱江湖第一神劍,一時間有些眼熟,便問旁邊白老鼠說這湛瀘劍怎麼我瞧著這麼眼熟啊?   白玉堂歷來是說話刻薄的,頓時便說了,這劍在月華那刁蠻丫頭手上呢,怎麼著?你剛消停幾天又不安份要打別人姑娘主意了?   哦!保羅想起來了,上次白玉堂說過,那雙俠之妹丁月華手頭有一把號稱江湖第一神劍的湛瀘劍,敢情就是這個,他懶得理會白玉堂的挖苦,難得悠閒,何必自己壞了情趣,繼續翻看著手上武器譜,看到排行第二的寶劍叫承影,編撰武器譜的作者檀郎聲稱這把名劍只有劍柄。承影的劍身乃是影劍,尋常人根本看不見,削鐵如泥,只有內力高強之人才能使用,頓時大罵:「這作者滿口胡柴,他以為這是絕地武士的光劍不成?天底下哪兒有這等寶劍……」   旁邊白玉堂走過來探首一瞧,便譏笑他少見多怪。「這把有影無形的寶劍名稱出自《列子湯問》,歷來是天下十大神兵之一。眼下在南海劍派燕清蘿手上。」   保羅死活不相信,白玉堂撇嘴,「愛信不信,反正我也沒瞧見過,江湖上都這麼說,要不你去找水修眉問問,她師叔的寶劍到底是什麼模樣。」   正說著。蓉娘自四海春日回來了,那酒館雖然不需要蓉娘當廬賣酒了,可她還是時不時去轉轉,保羅也鼓勵她多尋點事情做做,省得在家悶得慌。白爺瞧她進來,頓時就說:「蓉娘你來的正好,你們家這位爺正惦記著別的姑娘,分明是嫌棄你們伺候的不好……」   雙胞胎睜大了四隻眼睛,「少爺,我們伺候得不好麼?」蓉娘清楚這位義兄脾氣,只是不好意思說,當下掩口笑。保羅無奈,「我說玉堂,話說你這人當真是一點兒身為大舅哥的覺悟都沒,沒事就編排我的不是,枉費寶寶貝貝叫你舅老爺……」   「原來又是舅老爺說咱們少爺的壞話。」郝寶寶郝貝貝齊齊一伸丁香舌,姐姐對妹妹說:「咱們把舅老爺送的香囊還給他。」   保羅故意大叫,「好哇玉堂,敢情你瞄上我這兩個寶貝……」白玉堂頓時飛紅了俊面,惱羞成怒說道:「白爺我懶得跟你這個脂粉班頭比這調調。」說著掉頭就走,看他走出門去,蓉娘走到保羅身邊,一邊輕輕揉著他肩膀一邊說:「爺,你何必沒事就拿大哥開心呢!」   「這你就不懂了,俗話說與人斗其樂無窮,他那脾氣我若是不跟他鬥一斗豈不是要把他憋壞了?」他強調著歪理,看著白玉堂背影的眼神卻是那種「小樣兒,跟我鬥嘴,看你能佔一根毛的便宜」。   他這邊得意,誰知道雙胞胎一句話把他說鬱悶了,「少爺,您不會是喜歡舅老爺想跟他斷背所以處處逗他玩罷?咱們小時候喜歡家裡面養的狗狗,也是恨不得把狗狗給揉在懷裡面揉死……」   呃!保羅啞口無言,只覺得額頭青筋亂跳,蓉娘瞪了兩個小丫頭一眼,「不許亂說。」   看著雙胞胎那似乎很委屈的模樣,保羅只能苦笑,心說下次千萬不能再給這兩個機靈鬼說什麼新鮮詞了,現在就知道用斷背調侃我,再過幾年那還了得?這倆丫頭心意相同,自己一張嘴怎麼說得過她們七竅玲瓏心、兩張巧嘴。   「這話在家裡面說笑就罷了,在外面可不能亂說,少爺我臉皮厚,你們舅老爺卻是個臉皮薄如紙的主兒,若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說不定一怒之下就會殺人。」他拿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嚇唬倆姐妹,「他腰間那把霜月寶劍可利著呢,削哪兒哪兒咕嘟咕嘟冒血。」   看著保羅逗倆小姑娘開心,蓉娘眼神溫柔,瞧著他那模樣怎麼看怎麼喜歡:他總是這般不肯往深了計較別人,也好,也不好。   蓉娘是個被封建老規矩熏陶長大的姑娘,在她心中保羅爺就是她的天她的地,看不得保羅受委屈,這種脾氣雖然不免有些失去自我個性,可當真是男人值得珍愛的寶貝,尤其是保羅這位來自後世女權強勢的男生,在他心目中蓉娘永遠佔據著一塊別人無法替代的位置。   房裡面人各自心思,這時候外面趙嫻風風火火衝了進來,小臉蛋上滿臉兒惶急:「保羅,不好了,姐姐……姐姐她……」說著眼眶裡面沁著淚水,低聲抽泣起來,「都怪我不好,害得姐姐受了苦……嗚嗚嗚……」   保羅心裡面咯登一下,不過心知自己是家裡面主心骨,可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一跳而起到了趙嫻身邊拉著她手說:「別急,慢慢說,怎麼了?」   趙嫻抽泣著說不出話來,隨後跟到的老太監趙頌苦笑,他愛屋及烏,雖然看保羅不順眼,可嫻兒就是喜歡這無賴浪蕩子,又有什麼辦法呢,當下就把情況慢慢說來。   原來,趙槿眼看自己母后遲遲不讓自己出宮,又知道了保羅被母后削去官職,當真是眼淚直往肚子裡面流。一時間無法可想,居然就動了出家入道的心思。甚至給自己起了道號「清虛靈照」,其實骨子裡面便是想威脅自己母親,那意思便是「你不從女兒的心思,女兒死給你看」,都出家了,所謂出家無家,和死也沒什麼區別了。   劉娥那是什麼人?被後世史學家們稱為「宋代武則天」的一代女主。首創全套完整的垂簾聽政制度,致使宋代垂簾聽政的皇太后達八個之多,為歷朝歷代之冠,歷史上除了武則天外就她一個敢於穿皇帝的龍袍,後來還有個長長的尊號「應天齊聖顯功崇德慈仁保壽皇太后」,這麼一位厲害的皇太后,還能看不出自家女兒玩的小小心機?   她一方面好言勸慰長公主,另外一方面卻讓手下太監打掃乾淨了靠自己寢宮最近的宮內道觀。那架勢分明就是:女兒,別怪為娘的心狠,你要是真不聽話……   趙槿雖然聰慧,跟劉娥比起來可就差遠了,這架勢她明白,自己當真出家也出不得宮。何況一旦真的出家做了道姑,恐怕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保羅……一時間上天不得,下地不得,原本給劉太后出的難題倒是生生難住了自己。   而這時候由於禁中之亂,大火讓禁中不少大殿受損,尤以長春殿最為嚴重,劉娥下了一道旨意,給長春殿改名,改成了紫宸殿,這紫宸殿可不是名不見經傳的名字,唐朝武則天商議朝政大事的殿名便叫紫宸殿。   這顯然便是赤裸裸的威脅,很明白地告訴自己兒子女兒,哀家要的是聽話的兒女,而不是忤逆不孝的兒女。   保羅聽得清楚。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Shit,這老太后忒不是東西了,大爺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便是給這老妖婆擋了那一刀哇!   「怎麼辦啊?」趙嫻淚眼滂沱看著火燒屁股一般來回走動不休的保羅,心裡面早就失去了主意,而蓉娘更加是插不上嘴了。   來回走了足足三十幾圈,保羅衝著雙胞胎招招手,「寶寶貝貝,去把舅老爺請過來,就說有大事非他錦毛鼠不可。」雙胞胎匆匆去了。   「放心罷!天塌下來我頂著,死老太太,我保羅爺不發威便以為我是病貓麼?大不了大傢伙一拍兩散,這天下大了去了,誰怕誰啊!」保羅撫摸著趙嫻抽動不已的香肩說著狠話,趙頌聽他這話,簡直大逆不道,只能無可奈何苦笑,唉!嫻兒大了,由她歡喜罷,是福是禍都是她自個兒選的。   正說著砍十回腦袋都嫌少的話,錦毛鼠白爺沉著臉蛋進來,保羅也顧不得了,拉著他走到一邊,「玉堂,這一回可都要瞧你了。」當下在他耳朵邊就嘀咕開了,白爺聽完後難得一臉緊張,「就你那點功夫,還是我進宮,你的照夜玉獅子腳程天下無雙……」   「玉堂,你就別爭了,照夜玉獅子太顯眼,何況這會兒我也不能走啊,你輕功好,來回不過幾天,只是要辛苦你了。」保羅一臉誠懇,白玉堂看了他兩眼,緩緩點頭,「哼!我就瞧在蓉娘面子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瞧蓉娘面子,趕緊去罷,再說咱倆真成斷背了。」   白爺聽他這會兒還有閒心說渾話,一怒後俊面飛紅,只是眼前發作不得,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回來再跟你這廝算賬。」說完掉頭就走。   他好生言語,把趙嫻先勸了回去,走的時候老太監趙頌看了他幾眼後說:「咱家懶得跟你說什麼,做事的時候好好想想嫻兒對你的一番苦心。」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他把如意絛、連環鋸、千里火、小皮壺、火扇子、油膩子、天羅網、桃花瘴、雞鳴五更返魂香等一干可能要用的傢伙準備好,檢查了百寶囊,樣樣妥貼了,這才在外面套上四海袍,倒是不顯山不露水。   正在這時候,小黃魚跑了進來,「少爺,外面有客呢!說是少爺您的故人。」   「不見,沒見少爺忙著呢?」保羅沒好氣說道,話音剛落,耳朵裡面聽見有人說話,聲音似乎很熟悉,「金翅駙馬,故人前來,居然都不迎接?」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四章 憐香惜玉是個壞毛病   保羅爺很想來一個經典的電影鏡頭,裝作很驚訝的模樣左看、右看,然後大聲喊:是誰,誰,快出來。可惜,眼下沒興致,皺了皺眉頭,他對小黃魚翹了翹下巴說:「讓那人進來罷!」   小黃魚把那人領進來後奉了杯茶,很是知趣地退下,保羅看著對方,對方一臉兒笑,瞧著保羅爺不吭聲。   只見來人一身兒皂色長道袍,外面罩著一件短袖對襟,胸前絲滌結了個蝴蝶結,頭上綰了個髮髻,一根銅簪子打橫穿過,年紀約摸三十來歲模樣,一張平凡無奇的長臉,頜下幾根鼠鬚,一雙眼睛賊溜溜,顯得忒靈活,看了就叫人不喜歡。   鼻腔兒出氣,保羅爺一屁股坐在花梨木的太師椅上,拿五指嗒嗒嗒翹著椅把兒,這才說道:「我說智爺,您這易容術當真不低你那死了的徒弟荊受楚,化妝成這樣我就瞧不出了?瞧瞧你那眼睛,裝得太過啦!你這眼睛太過狹長,話說這丹鳳朝陽眼最不合適玩什麼易容術,何況你那眼瞳子在燈光下還隱隱泛藍……」   黑妖狐智化坐在他對面的太師椅上,臉上似笑非笑的,「駙馬爺眼光是愈發毒辣了啊!」   他不說還好,一說保羅就來火兒,自己這叫什麼眼光,愣是瞧錯了劉娥那老妖婆,還準備行乖賣俏呢,結果老太太不但不買賬還愈發針對他了,想到這兒便沒個好臉色。「得了,您死裡逃生不會就想跟我說這個罷?您又不是貌美如花的大姑娘,整天盯著我幹嘛啊?我眼下可是要權沒權要勢沒勢,連銀錢都不湊手,沒一樣兒能進您法眼。」   他這麼說是因為智化的傳音入密說話讓他想到了上次水修眉來有人傳音入密說什麼神說要睡仇人的女人,剛才智化用的不就是傳音入密麼?話說這黑妖狐當真神秘得緊,一身兒修為看不出不說。似乎還無所不知的樣子。   智化一笑,倒是有些傲氣。「憑我的本事,權勢算什麼?」   他這麼一說,保羅倒是更加好奇了,眼前這位號稱東方俠的可是以智謀出名的,做個細作頭目都能在大遼混得風生水起,而且堅忍決斷,說放棄大遼的細作網便放棄。換一般人真沒那個魄力,你說這麼一個有本事有計謀的人,沒事老是盯著我保羅爺做什麼?就算我保羅爺是東京出名的帥哥,可智化也不是什麼愛俏的姐兒啊?斷背?得了罷,男生女相長的俊俏的江湖上不少,要找也該找白雲劍客夏侯仁去啊!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問:「我說智爺,我陳保羅何德何能。老是麻煩你也不合適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意無意幫在下,在下可擔當不起,我一不是小蓬萊出來的名士高徒,二不是豪門權貴出來的權臣外戚,沒什麼值得你覬覦的罷?要說長相俊俏,我馬馬虎虎,可還有更加合適的譬如峨嵋派的夏侯仁……」   這是一張能把死人都說惱了從棺材裡面爬出來的利嘴,智化聽不得他胡言亂語繼續說下去,頓時打斷了他的話,「智化早死了,我現在姓夏名孟,松江府華亭鎮夏家村人,自幼出家,乃是個遊方道士,今天只不過是拜會故友罷了。」   誰是你故友啊!保羅冷哂,騰身站了起來。「夏道長,咱們似乎沒多大交情罷?您就是來攀交情的?那對不起了,送客。」   看他翻臉,智化,或者說夏孟,倒是笑了起來,「果然還是那脾氣,肚子裡面藏不住東西,這麼說罷,我很好奇,想看看你陳少保到底能在這天下掀起多大的風浪。」   「早說不就得了。」保羅切了一聲又坐下來,「不就是看人家賭博心裡面癢癢想自個兒也下一注麼,行啊!夏道長,眼下可就有一件事情可以讓你下這一注,去把當今章獻皇太后的冕冠拿回來。」   他這麼一說,智化啼笑皆非,這人膽子忒大不說,居然還威脅到自己頭上來了,讓自己幫他去盜寶,伸手捻了捻下頜鼠鬚,智爺撇了他一眼緩緩說:「你就不怕我露了底辦砸了或者根本不安好心?」   「我怕個錘子。」保羅說了一句自大遼學到的粗口,「這天下大了去了,憑我保羅爺的本事,上哪兒不能撈個榮華富貴,我可不管你真身是誰,是否天下十四傑中人,到底有什麼企圖,幫我辦事咱們便是朋友,不幫忙就請便,反正我兜裡面雞鳴五更返魂香化功丹甚至春藥都準備妥當,你不去我自個兒照樣能盜來。」   這小子當真無賴得緊,智化有些苦笑,他居然敢吃定自己,不過保羅越是這樣他也越發好奇,不管是混江湖也好,混廟堂也罷,無一不需要城府深沉心機狠辣,這乃是成大事的先決條件,這陳保羅城府不夠深心機不夠狠,甚至還有莫名其妙的憐香惜玉壞毛病,他到底能走多遠呢?   想到這兒,他笑了笑,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業已涼了的茶水,「還是我走一遭罷,省得當今皇太后被你弄春藥迷倒做出什麼不堪的事情,恐怕你這淫賊對那年紀大的女人也沒什麼興趣。」   看他飄然而去,保羅爺嘿嘿笑,哼!任你奸似鬼,也得喝我保羅爺的洗腳水,我管你什麼身份,偷了當今皇太后的冕冠,滅九族都夠了,還怕你不老老實實給大爺我做事?   嘴上得意,心裡面其實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這盜冕冠的主意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老太太要是勃然大怒徹底追查,自家在這大宋可就真的待不下去了,說起來也真有些鋌而走險,只是眼下是顧不得了。只好賭一把,賭老太太權力越大年紀越大就越怕死。   他心裡面擔憂,腳底下就四處晃蕩,這後院修得也算是亭台樓榭花鳥魚蟲的,天上一輪殘月,雲彩如棉絮兒一般,四下蟲鳴不斷。他歎了口氣,「這月色倒好不湊趣,怎麼亮成這樣?真要我去還不一定成事,最近宮裡面戒備恐怕更勝以往……」   正在嘀咕著,隱隱聽見有女子抽泣之聲,恰好一朵不大的雲彩把月亮遮了,四下頓時暗了許多,微風徐來。   這誰啊,好端端的躲這兒來哭。搞得我保羅爺的家裡面好像侯門深似海一般,他心裡面有心事,自然容易發火,頓時便尋聲尋找過去。   院子一角太湖石假山乃是趙嫻假公濟私拉的原本修八王爺府的材料堆砌的,正是女生外向的典範,她是恨不得把自家寶貝全部拉到保羅的四海館才滿意,因此監工格外用心,假山前芭蕉成林。若是下雨,「小樓落雨聽芭蕉」倒是頗為詩情畫意,只是這會兒黑漆嘛烏加上嗚嗚咽咽的細微哭聲,原本月下雅事未免就多了幾分鬼氣森森。   保羅撥開一片碩大的芭蕉葉定睛看去,他內力好,黑暗中也能瞧一些。那假山下一個穿乳白色百合裙的女子趴在一塊如圓凳一般的天然太湖石上低聲抽泣,背著臉,也不知道是哪個。   他頓時不爽了,我陳保羅府上很委屈麼?頓時跨步走過去在那女子肩膀上一拍,「深更半夜也沒個消停,裝女鬼呢?」   那女子被他一拍,魂兒都嚇飛了,緩緩轉頭,臉色嚇得慘白,月色很小氣地照在她臉蛋上,格外的說不出的白。   瞧那小臉蛋上慘白一片,保羅未免也嚇了一跳,「嚇!秋月啊!你你你,我給你嚇死了,你把臉弄這麼白做什麼?」   秋月一個心「乓乓」跳個不已,換誰在夜裡面被人從後面拍一下也得嚇出個心肌梗塞來,這臉色不是嚇白的是什麼,保羅倒是豬八戒倒打一釘耙,反倒怪起別人來了。   她本來就在哀怨,這會兒正角兒來了,把她嚇唬了不說還倒打一耙,頓時眼淚兒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刷刷刷就落了下來。   「你這是幹什麼?被阿蠻說了?」保羅跟她相熟兩年,倒是一直沒拿她當外人看,看她突然哭得香肩亂顫,自然低聲安慰,卻不知害人家傷心的正是自己。   「要你管。」秋月哭得更加傷心,一隻手抹淚兒,一隻手卻緊緊攥住他的衣角,「一去大遼就是好幾個月,回來了連個面兒也見不著,哄了人家兩年了,也沒見個好兒,那些大腳婆子老媽子說話不知道多難聽……」   她一邊哭一邊把心裡面委屈一股腦兒倒了出來,聽得保羅尷尬不已,似乎天底下最負心薄情的就是他陳保羅了。   「我這不是為你好麼?哪兒有把自己貞潔當點心果子一般的。」保羅自己也覺得挺委屈,敢情自己不吃她倒成罪過了?   「哪家大宅門裡面的奶奶們的貼身丫鬟不是給自家小姐幫襯的?我……我又不求什麼身份,你跟姐姐真正好上了,倒是帶上我啊,就讓我在外面聽著……」秋月的眼睛哭成了桃子一般,似乎保羅跟阿蠻雲雨高唐不帶她玩兒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罪過,「別人還以為我不會服侍自家爺被冷落了,姐姐會的我哪一樣不會啊,就算我笨,給姐姐扶個腿兒什麼的還能做不得?你要真嫌棄我,把我賣了得了,省得這樣不死不活吊著。」   萬惡的封建社會啊,保羅覺得自己的臉頰在抽筋,他覺得自己跟阿蠻認識兩年了,給秋月也灌輸過不少新思想,怎麼這丫頭死活就是腦袋轉不過筋來呢?人家回到過去搞民主就跟吃個地瓜一般容易,自己做人太失敗了,兩年的潛移默化都沒能讓秋月明白這個理兒。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給你賠罪了還不成麼?」保羅小心翼翼給她擦著眼角的淚水,秋月哽咽著在月色下看他,「那……你現在要了我?」   什麼?現在?保羅爺四下看看,黑燈瞎火的,月色倒不錯,玩春宮麼?原本就有心事,壓力恁大的保羅爺被秋月一句話說得冒火。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五章 玉人何處教吹簫   保羅爺是個明事理兒的人,知道有時候處女是挺讓人嘲笑的,凡事都有相對性,在旁人看來秋月臉蛋身材無一不是一流,卻還是處子之身,說明她身為婢子連服侍男人都不會,要麼乾脆就是身有暗疾不討主子喜歡,那麼,流言蜚語自然就起來了。   他歎了口氣,心說想做個高尚的、不迷戀於低級趣味、脫離封建士大夫惡趣味的人當真不容易啊,只是,話雖然說得好聽,肚子裡面已經勾勒起秋月的身子骨來了,秋月原本相貌就美,比阿蠻也不差什麼,尤其最近將養得胸是胸,臀是臀的,嘖嘖,這死妮子倒是真長大了,接下來定然是「自分其股,以牝就之,月色下只見春灣雪股,茸茸柔草,柳腰一握,纖纖弱態,當真是無一不可人意,乃是婢女中的翹楚……」到底是經常廝混於米脂畫皮館前樓客串說書人的淫賊,心裡面已經是一溜兒一溜兒的淫詞組合出來。   只是,他這個淫賊沒瞧過教司坊歌姬必讀的那些教材,那裡面從金主的心思出發,當真是無一不是為了討金主的歡喜,而到了再高檔的四大風月聖地,各家都有密不外宣的秘籍,阿蠻視他為情郎,在他身上沒用過那些手段,而此刻秋月卻顧不得了……   「你就要了我罷!」秋月在他耳朵邊吹氣,一雙柔荑已經伸到他背後在他背脊上上下撫摩,這個摩可不是錯別字。當真是在摩,這乃是妓家一種挑逗情慾的手段。   Shit,死妮子愈發膽大了,不過……他此刻倒是享受起來,兩人一時間都沉迷其中,四下蟲鳴不已,一汪冷月輕悄悄籠著芭蕉,當真如春宮一般委靡。   小保羅剛剛暴露在空氣中感到一絲兒涼意,接著就進了一個溫暖濕滑的腔體。秋月這功夫雖然不比火焰山的絕技「烈焰紅唇」,且又第一次難免青澀,到底是專業,尤其一雙小手在小保羅身上忽輕忽重來回捋套,正是鸞鳳樓的絕技「鸞鳳妙手」。   男人真不是好東西啊,怪不得都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保羅爺絲絲吸著涼氣兒,當真是身在雲端一般。他低頭瞧去,月色下瞧得清楚,秋月正跪在地上,雖然唇舌雙手忙個不休,可一雙大眼睛卻正往上瞧著自己,正是:   月色灑芭蕉,纖指輕摩紫竹蕭,輕輕吞細細吐,美人嬌靨別樣嬌。此事不尋常,伊人含羞帶俏,柳眉間儘是紅潮,嘴唇朱紫相映,十指奏樂成曲調。此景一看魂消,天上人間走一遭。雲悄悄,月悄悄,佳人明眸悄窺郎,那廂兒更忙得熱鬧,好一曲玉人何處教吹簫。   秋月跪在跟前忙碌,一時間讓保羅爺大男子主義無限擴大滿足,接著又興起憐香惜玉的心思,一把拉她起來,柔聲在她耳邊說:「傻瓜,何必這般兒作踐自己。我又沒說不要你。只是這幾天顧頭不顧□,這才忽視了你。」   有一本美國小說如此抱怨「僅僅因為不巧帶著一套男用生殖器生下來。女人就認定我會修理汽車變速器和洗碗機,這是為什麼?」,不管怎麼說,在後世女權高漲的社會上哪兒尋這般姑娘去?因此保羅爺總是容易在姑娘家曲意奉承下敗下陣來,而世事總是那麼奇妙,你越不想,有些東西越是送上門來。   雖然明知自家這位爺是個淫賊騙子嘴,可聽他如此說,秋月還是心裡面一陣陣暖,使勁摟著他腰帶著哭腔說:「只要你歡喜,我什麼都肯哩。」說著抬頭看他,眼眉間儘是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兩人說了幾句情話,便急急忙忙扯了裙幅鋪在那如圓凳般的天然太湖石上,只是石頭到底是石頭,硌得小丫頭香臀生疼,一時間卻顧不上,也不願就此罷休,含媚帶俏伸出藕段兒一般的雙臂勾著保羅脖子,直到此刻方纔如保羅心裡面所想「自分其股以牝就之」   「我可真來啦!」保羅在她耳朵邊輕輕佻逗,秋月檀口中輕輕喘著氣,微閉著雙目,卻是使勁點頭。   小保羅尋幽探勝,只是道路不好走,宛如雨後山澗般泥濘異常,深一腳淺一腳的,時不時還滑個跟頭,不過世間本無路,走多了也就成了路,小保羅來來回回數趟,好歹趟出了一條山澗小路來,這才如辛勤的蜜蜂一般來來回回忙碌,倒是「為誰辛苦為誰甜」,配上一旁秋日啾啾蟲鳴,愈發顯得那嬌啼婉轉,當真是「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這才顯得「此間無人處,君乃第一回」。   「嗚……」秋月檀口中吐出一聲嬌啼,白皙的身子在月色下顫抖不已,一雙粉膩的玉腿卻死死糾纏在保羅腰間,香臀下裙幅上海棠花開,兩廂相映,分明玉人。   輕咳了一聲,保羅剛準備取笑秋月,秋月卻在他一咳之下被小保羅一抵,原本瞇著的雙目驟然睜大,彷彿臨死之際又被剁了一刀,抽著涼氣兒有氣無力低聲說:「別……不敢動哩!我……我要死了……」   清風徐來,芭蕉葉嘩嘩作響,保羅爺有些撓頭,這武器尚未飽飲人血,對手已經不行了,真真是,手下無十合之將啊!幸虧他易筋經修煉不錯,壓制心火倒是有些訣竅,好不容易這才克制了心頭火,只是小腹下熊熊燃燒,好不難熬。   正在整理自己衣裳,他無意間瞧見芭蕉叢中一雙明眸,頓時大驚,低喝了一聲,「誰?」芭蕉叢中那人受了驚嚇,雙手撥開芭蕉葉子小兔子一般奔了出去,一身藍裙在月色下異常顯眼。   看著那人背影,保羅有些苦笑。好嘛,給人家上演了一幅活春宮,真真是……丟人丟在了自家大門口。   秋月初次承歡,此時雙頰如暈,身子軟綿綿一絲兒力氣都沒,勉強拿裙幅遮蓋住,羞聲問:「是誰?」   「啊!是……你別尋思這個了,反正不相干,只是夜間老鼠尋食罷了。這夜深露重的,趕緊回去歇著,不然落下病來可就麻煩了。」他說著一手抄進秋月肋下把她挽在自己懷中,接著低聲笑道:「上次阿蠻的白綾你可是勒索了爺的賞錢,這次還要錢麼?待一會兒你就等著被阿蠻笑話罷!」   聽他這麼一說,秋月臉上如火如荼一般燒紅,使勁兒一掙扎脫開他的手。腳下無力卻是差一點兒摔倒,被保羅一把抱住,「瞧瞧,又使小性子……」   他把秋月送回阿蠻房中,阿蠻一眼便瞧出了秋月的異常來,自然有一番調笑,瞧著阿蠻語笑如花,又惹起他小腹中竄出一陣滾熱的暖流。只是秋月剛剛破瓜,他顧及女孩子家的面子不大好做什麼,揉了揉鼻子,跟兩女說還有急事便匆匆下樓。   瞧著他出門,秋月淺笑起來,阿蠻有些摸不著頭腦。「你笑什麼?」   「他方纔還沒……還沒滿足哩。」秋月臉上帶著得意的笑,阿蠻聽了一板臉兒,「嚇!你膽子愈發大了?」說著快步走到門前,看保羅已經下了樓,想叫他,再想想也明白保羅的心思,自然是顧及秋月第一次,只好作罷,回身來便有些沉著臉蛋,「以後你要是依仗著他疼你……」   「好姐姐。就這一次。」秋月軟語央求,臉蛋上還帶著初承雨露後的潤澤。阿蠻歎了口氣,心說以後還是得給秋月上些規矩,不然等長公主進門豈不是要被笑話?   「姐姐,我喜歡他的溫柔。」秋月看著燭台上燭淚低聲說:「雖然可能這輩子就這一次。」   看她這副模樣,阿蠻心又軟了,走到床榻旁坐下握住她手說:「秋月,我知道你以前跟他笑鬧慣了,可是,你也得瞧瞧眼下……」   秋月落下淚來,緊緊拉著阿蠻的手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歡喜惱了,好姐姐,就讓我放肆這一回罷!我只是想起爺以前給我說的話,女人有了男人便沒了靈性……小姐……」她低聲抽泣起來。   保羅自然不知道自己以前把「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換了個說話灌輸給秋月才導致剛才的事情,他這時候宛如春天的貓兒一般,只覺得心裡面如抓如撓,在四海一角的小院子門口轉來轉去轉個不休,腦子裡面儘是再找個人大戰三百回合的心思,剛才那藍裙身影在心頭跳動不已。   院子裡面傳出鐵錘敲打鐵塊的噹噹聲,只是那節奏卻全無平時大遼國第一匠師的靈氣,顯然便是主人亂了方寸。   足足在院子外面轉了半炷香時間,他還是沒忍住,一抬腳兒便往院子裡面跨去。   蕭觀音奴正在火爐前敲打著鐵塊,長袖用一根布帶往肩膀上紮著,裙幅也繞在腰間,裸露著的手臂儘是健康的膚色,看他進來,頓時愣在當場,手上鐵錘便高高舉著落不下去了。   看著自己這位「乾妹妹」,保羅突然也覺得尷尬起來,方纔的慾念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一般,訥訥說:「嗨!阿奴……」卻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兩人就這麼站著,觀音奴看他臉蛋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頭慌亂不已,似乎對方結實的白屁股還在自己眼前篩動,心兒一顫,手上鐵錘落下,居然便砸在了自己手指上,她卻恍然未覺,似乎那不是自己的手指一般。   保羅嚇了一跳,一個箭步便竄到了她身邊,一把拽過對方的手,那手指眼看著便青紫腫大起來,當下不及多想,往自己嘴巴裡面一塞。   觀音奴小麥色的肌膚頓時便紅了起來,一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只覺得手指兒火辣辣的,偏偏還被濕暖包圍著,腦子裡面哄然作響,臉上的紅暈便慢慢渲染開,一直染到了頸下鎖骨處……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六章 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半晌,她這才驚覺,自己這是幹什麼呢?惶急之下一使勁便抽出手來,一時間找不到言詞,羞愧地如同小兔子一般竄身奔回裡屋去了。   四海的大管家小黃魚腦筋活絡,這小院子原本是設計來給稍微有些身份的下人住的譬如奶媽之類,觀音奴來了之後不願意住那些小樓,況且這大宅子裡面敲打鐵塊未免打攪少奶奶們休息。這大管家靈機一動就把這臨近後巷一角的小院子改了改給觀音奴住,這是少爺的結拜妹妹,倒也不能寒磣,小黃魚還是下了功夫的,只是觀音奴不喜,何況保羅自家沒了做機關的地方,居然也把亂七八糟的家什弄到了這兒,說起來,這裡面保羅還是很熟悉的。   看著那保羅親手做的翠色遮門簾子猶自輕輕晃動發出輕微的撞擊之聲,觀音奴坐在床頭心如亂麻,似乎保羅還在跟前笑,「阿奴,這外面太熱,我給你做了個玉簾子隔溫,瞧瞧,這一顆顆都是梅狀的,不是有一句話叫望梅止渴麼!就是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她胡思亂想,手指頭一漲一漲地跳動,似乎還在對方嘴巴裡面,臉色愈發紅暈起來。   而保羅愣在外面尋思,自家到底要不要進去吶?一時間,干和不幹的念頭宛如天使和惡魔一般爭執開了。   初次見著觀音奴那種驚訝再次浮現,那是個天然省雕琢,清水出芙蓉的純淨女孩子……他歎了口氣。自家給找了個理由,現下進去未免下作,弱了我保羅爺的名頭,想到這兒,一轉身出了門。   到了外面,清風乍起,稍微吹去了些那沸騰如粥一般的慾念。於是長長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便是那有賊心沒賊膽的無膽小淫賊啊!」   這時候從旁邊傳來噗哧一聲淺笑。保羅未免有些惱了,怎麼著?自家這麼許多喜歡偷窺的傢伙?「誰?趕緊兒出來。」   從黑暗中走出一位寬袍廣袖白色長袍的女子來,一頭如雲烏髮盤在頭頂,一根玉簪子打橫插住,手上捏著一把彎刀,眼眉間帶著古怪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從頭至尾的旁觀者。   一瞧是這位。保羅歎了口氣,「原來是七嫂嫂,當真失禮了。」他嘴巴客氣,可眼光卻不客氣,眼神那意思是你沒事偷窺做什麼?   這位十二雪女排行第七的是個長白山土著部落出身,名叫完顏吉娜伊哈,吉娜伊哈意即金鳳花,金鳳花是一種極耐寒極淳樸的花。這位完顏吉娜伊哈也差不多,眉目或許不如蓉娘阿蠻她們那般極美極驚艷,卻也自有一股子樸實,大抵便是那種鄰家美人的感覺。   「駙馬爺,我們姐妹有守衛內宅之責……」吉娜伊哈說著,自個兒倒是先笑了起來。「駙馬爺當真是厲害,若是到咱們部落去,不曉得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承情!多謝誇獎,七嫂嫂怎不繼續巡查去呢?」保羅臉色淡淡,吉娜伊哈倒是沒想到他會下逐客令,愣了愣後轉身隱入黑暗中去,保羅恨恨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發誓再也不打野戰了,「淫賊也有淫賊的自尊,老是被人瞧見光屁股。Shit……」   一聲低笑,接著智化突然便從空中一個曼妙的轉折輕輕落了下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過……你的膽兒當真不大。」   保羅被他嚇了一跳,當真便一頭鑽地縫裡去的心都有,大爺難得一次,怎麼這麼許多愛偷窺的?   智化瞧見他臉色,便知道他的心思,笑著便說:「我可沒瞧見什麼,就看見你眼眉猙獰一副慾火中燒的模樣四處兒亂轉,接著跟那穿白衣服的小姑娘說話罷了,你可別多想。」   「什麼眼眉猙獰慾火中燒?」保羅被他說得心頭火起,「我又沒拿你徒弟媳婦洩慾,你怎得說話恁難聽?」   智化切了一聲,不知道想表達什麼意思,翻手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來打開,一陣珠光寶氣,不是章獻皇太后的冕冠又是什麼。   「我又不要這玩意兒,又不能賣又不能吃的,只是嚇唬嚇唬老妖婆罷了。」他隨手接過,雙掌用上真氣一揉,便把那價值萬金的皇太后冕冠給揉成了粉末金團兒,「說起來智爺到真是好本事,不聲不響居然便這麼拿來了,我陳保羅交你這個朋友了。」   鼻腔兒出氣不置可否,他雙手抱胸看著保羅說:「你這人的風月本事恐怕能上江湖淫賊榜前三,怎麼連這個都瞧不出?」   保羅聽他說話便有些莫名其妙,「什麼這個那個的?」   「不明白便算了。」他說著也沒瞧見腿腳彎曲,就那麼硬生生拔高飛起,接著細若蚊蚋的聲音傳入保羅耳中,「我進宮的時候恰好瞧見那龐太師在皇太后跟前建議把你這惹禍精弄出京去做官,你自個兒小心了,若有什麼好玩的事情我自會現身。」   聽了這消息,保羅一時間忘記智化這個那個到底什麼意思,當真是又驚又喜,想必老太太玩弄權術嚇唬嚇唬我保羅爺,也是,我這等大才,又是蕭太后姐姐的孫女婿,她哪兒敢說怎樣就怎樣,只是不知道她下一步會怎樣?不行,我還得高姿態不能服軟兒。   他在那兒臭美,當真小瞧了劉娥和龐籍,一個垂簾天下十數年,一個權傾朝野十數年,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兩個都是人精,一合計決定把他弄出京去折騰,這官場水最渾的不是京官,而是鹽漕兩運,大宋朝為什麼定都東京汴梁?那是因為大運河只到汴梁而到不了長安和洛陽,鹽運則更是朝廷收入的大頭,故此鹽漕兩運最是黑暗,別的不說,看看現代古裝戲,歷朝歷代那些被砍頭的貪官絕大多數都要跟鹽漕兩運搭上關係。   故此,劉太后和龐太師便合計,你陳保羅不是要當官麼?給你弄個鹽運使當當好了,就你那脾氣,恐怕不出三個月地方上官員的彈劾就能把你給辦了,就算你能收斂脾氣,朝廷哪一年不辦些貪官,到時候貪污一口也叫你吃不消兜著走。   其實兩人都以己度人了,卻不知保羅對權力的渴望是建立在美人二字上面,而保羅也小瞧了兩位「太」字輩,故此才弄出以後許多精彩的故事來。   第二天章獻皇太后起來後發覺自家的冕冠不見了,那還了得,當下勃然大怒,也不知道多少太監因此屁股挨了板子,好不容易歇了怒火冷靜下來一想,頓時更加惱怒,好端端的什麼不偷就偷自己的冕冠,那不是意味著即便偷自己腦袋也是易如反掌麼?   這前後一推算尋思,偷東西的人便昭然若揭了,除了那陳保羅還有哪個?頓時生吞了保羅爺的心思都有,這無賴小子竄掇哀家的兒子奪權,勾搭哀家的女兒,看了哀家的身子,現下居然膽大包天偷哀家的冕冠威脅哀家,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也知道,這些只是自己推斷,現場連根毛都沒發現,只好把趙雅喚來劈頭蓋面一陣好罵,罵得一身兒汗這才罷休,冷靜下來後冷冷笑,哀家倒不相信了,哀家富有天下,還鬥不過你這無賴小子?   想到這兒她便問趙雅,「哀家問你,眼下這天下,誰的武功最高?江湖上哪幫哪派勢力最大?」   老太監老老實實回答說天下武功最高的是小蓬萊的主人於九蓮,號稱八百年無敵手,至於哪幫哪派勢力最大倒不好說,蓬萊派、魔女盟、摩尼教、鐵掌幫這些大派大教各有其地界勢力。   她死死盯著趙雅問:「趙雅,先帝爺那會兒你便在哀家身邊了,只是哀家想確認一下,你到底是忠心哀家多些還是忠心朝廷多些?」   趙雅額頭冷汗涔涔而下,自家「風雅頌」三人,老大趙風一直服侍先帝,先帝后就服侍今上,老三趙頌一直跟八王爺,若是……想到這兒,老太監只覺得眉梢抽動不已,這時候劉娥看他目光愈發狠辣,他嚇得一骨碌便跪在地上,「老奴對皇太后忠心耿耿,皇天可表。」   看他這副模樣兒,劉娥臉色這才平緩下來,「如此,哀家便給你個事辦,無論你用什麼手段,讓那個你說的什麼小蓬萊給哀家效力,哀家知道你有個本家侄子,若辦得好,哀家就封他個侯爵讓他富貴一生,若辦不好……」   看著劉太后的眼神,趙雅心領神會,連連磕頭,「老奴一準兒給皇太后把事情辦得妥貼。」說著,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濕了一層內衣。   「起來罷!先給官家那邊送個口信去,就說哀家舉薦那陳保羅做個鹽運使,讓他即日出京去,省得哀家看了心煩。」她這番話裡面有學問,表面上看是一種妥協。   「老奴這就去。」趙雅說著就起身出門,卻又被劉娥叫住,「再去碩華那兒捎一句話,就說哀家准她出宮回自己府邸,叫她自己注意些身份,若是再丟朝廷的面子……哼!去罷!」   看著趙雅出門,劉娥臉上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你倒是膽子大,哀家倒想看看,老鼠拿什麼跟貓鬥!」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七章 陳少保門下走狗   東京汴梁是天底下最大最繁華的都市,天子腳下,市井間什麼事情沒瞧過?官家和皇太后蒞大相國寺禮佛、萬里之外蔥嶺駝隊進城、古怪的拜火教、神秘的大秦景教、朝廷的百官換了便服逛窯子……當真是太陽底下便沒新鮮事兒。   只是今兒當真是新鮮了,一隊足足千人的虎狼之師,乃是大遼國特有的重騎兵,馬上個個都是黑漆漆鑌鐵魚鱗甲,胸口亮澄澄黃銅護心鏡,馬綹子上掛著嚇人的狼牙棒,甭說人了,胯下駿馬都穿著馬鎧,只露著四條腿兒在外邊,這等武裝到牙齒的重騎兵東京城的人當真便沒瞧見過。   這一隊殺氣騰騰虎狼之師便從東京城外面兜了一圈兒後這才從南熏門堂而皇之列隊進城,有些個膽小的看了當真便腳底下打顫,卻是被旁邊的人一陣臭罵,「沒用的瘟生,不知道咱們陳少保大人一張嘴兒舌戰大遼文武百官,愣是把那遼國蕭太后給說服了麼?現下兩國乃是兄弟之邦,你怕個球囊?」   有個說書的藝名月關,乃是去北邊大名府采過風的,知曉些遼國故事,看眼前玄甲耀日,朱旗絳天,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旁邊一個閒漢瞧他這副模樣,便說了:「月關大大,您是去北邊采過風,知道這大遼國的事情,給咱們說說哇!」   「大遼國崇左尚後,以朱色為貴……眼前這支隊伍怕不是使節團那麼簡單。」這月關看著大遼騎兵緩緩入城,喃喃道:「我若是沒猜錯。裡面必定有大遼皇家人物……」   「您說的就是那紅色的大旗?」那閒漢一指其中一面兒大旗,上面龍飛鳳舞,東京城可沒幾個懂契丹文的,這月關偏巧卻識得幾個,寫的乃是「越國公主耶律」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可了不得,乃是大遼國越國公主……這公主的旗幟不過在中間。那後面的……」   「後面的怎樣?」那閒漢不依不饒問,旁邊一個機靈的便白了他一眼。「你個球囊恁笨?沒聽月關大大說麼,大遼國崇左尚後,也就是說越往後身份越高貴,這公主的旗幟在中間,證明後面還有更加高貴的人物呢!」   「嚇?」那閒漢嚇了一跳,「公主才排中間?後面豈不是得官家皇太后身份?」   馬蹄咯登咯登踩在青石板路上,一眾騎兵緩緩入城,無數本地人士圍觀,這時候,最後面的大旗入了城門,頓時高高豎起,那旗桿兒足足四丈多高,最頂端還插著白色犛牛尾,這是表示最尊敬身份的,下面大旗迎風一展。頓時露出數個大字來,捧著旗桿的是個鐵塔般的契丹漢子,胯下馬兒異常神駿,可也不是,換一般的馬兒如何吃得消這麼大的旗幟。   「嚇!」   圍觀者中識字的都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旗幟上分明寫著斗大漢字。「汴州陳少保門下走狗」   四周頓時竊竊私語。   「是咱們陳保羅大人的旗幟哩!」   「當真奇了怪了,怎麼陳保羅大人的旗幟反而在後邊?」   「這契丹人也恁好笑,居然堂而皇之打出走狗旗號,當真是球囊都笑歪了。」   「你們這些孤陋寡聞的,也好意思在東京城混?最近最流行的段子『陳少保威震上京』沒聽麼?咱們陳大人去了大遼國議和,丰神朗俊文武全才,大遼國的公主郡主們哪兒見過咱們漢人中的英雄?哭著喊著要嫁咱們陳大人,最後那蕭太后沒奈何,把最疼愛的小公主賜婚給了咱們陳大人……」   「大遼國以前逐水草而居,在契丹人眼中狗是最忠誠的。因此自居為狗並不丟人。反而是一種榮譽,譬如你要想做大遼公主門下走狗人家還瞧不上你呢!」說書的月關是個聰明人。便給四周閒漢解惑,接著壓低了嗓音又說:「各位不知道麼?章獻皇太后削了陳保羅大人的官職,咱們朝廷吶!太小氣了。」   「直娘賊,人家番邦能讓咱們陳大人做駙馬,怎麼咱們朝廷還容不下?恁丟堂堂華夏大國的體面,難不成反不如番邦氣量大了?再說了,陳大人可也是漢人不是……」   「你便不知,陳大人跟長公主情深意重,做了遼國駙馬,再做咱大宋駙馬豈不是丟了朝廷臉面,朝廷估摸著也為難呢!」   「噓!各位,小聲點兒……」這時候說話的臉面團團單眼皮塌鼻子,一身商人打扮。   「小聲個球囊,看你模樣高麗國來的罷?咱們大宋風聞言事,太祖爺當初立下的規矩,朝廷規矩不合理的咱們便有資格說。」大嗓門的閒漢扯著脖子雙手叉腰,一副「你能咬下我球囊來?」的模樣,「要我說,那龐太師老朽,也別佔著茅坑不拉屎,乾脆把太師給陳大人做得了,長公主再下嫁,豈不是英雄美人的佳話,方才顯得我堂堂上國臉面。」   那高麗商人縮了縮脖子,心說當真是天朝上國,連平民都這等不凡。   這邊市井閒話不提,話說那劉娥得知了今兒南熏門風波,頓時氣得拍椅子把兒大罵,「什麼大遼國使節團,分明便是來給哀家臉色看的,好個陳保羅,吃裡扒外的狗東西,居然膽敢拿大遼國來威嚇哀家,這是什麼地界兒?東京城,哀家的地方,他居然敢叫人打出汴州陳少保門下走狗這等旗號,想造反不成。」   「太后,暫歇雷霆之怒。」龐太師一臉苦笑,「那市井閒話還說老臣年邁,便該把這百官之首的太師位置讓出來給那陳保羅坐方才顯得有古人讓賢之風。」   「放屁。」劉娥暴怒之下說了一句粗口,四周太監聽了誰也不敢吱聲,心說能讓皇太后說粗口的恐怕也就那翰林待制陳保羅一人了。   龐太師小心翼翼說:「太后,眼下的確不是發怒的時候,依老臣看,早早把他送出京去才是。」   劉娥臉色難看,「哀家已經給官家那意思了,可官家死活不開口,難不成要哀家自食其言親自封他不成?」   「太后,那陳保羅廣陵縣侯的爵位和食邑不符,莫不如,加封他食邑三千戶,也算給官家一個台階兒下,這樣官家也好開口,不然,您剛削了陳保羅的官位,官家若封了陳保羅的官,文武百官豈不是以為官家有意逆了太后的意思,說起來,太后教導有方,官家還是純孝的啊!」龐太師到底老謀深算,分明打的腳踩兩條船的意思,這話太后聽了高興,日後傳到皇上耳中也顯得他懂事沒亂說話。   嗯了一聲,劉娥聽這話到底順耳,可也不是,官家自小性子純孝,說起來,都是那陳保羅的錯,當下便叫來趙雅,「你跑一趟陳保羅那兒,加封他食邑三千戶。」   「老奴這就去辦。」   這趙雅得了劉太后的旨意,當下就急匆匆去了揚州門四海館,剛到那四海門口,就瞧見門口一堆人,還有一匹神駿異常的赤炭火龍駒,當初檀淵之盟真宗帝御駕親征的時候他是見識過這匹馬兒的,可不是遼國兵馬大元帥耶律休哥的胯下俊騎,怎麼便在這兒?   保羅爺此刻也鬱悶著呢,趙槿剛剛跟趙嫻到了門口,沒想到四海街口潑刺刺跑來一匹馬,到了門口灰灰一聲長嘶後人立而起,馬上跳下個人來,那赤炭火龍駒可是異常眼熟,馬旁的人兒雪膚大眼一身戎裝巧笑嫣然,他猶自不信,使勁揉了揉眼睛,不是呼倫又是哪個。   他先是一喜,騰騰幾步便走過去,滿臉兒的笑,「你怎麼來了?」   呼倫瑤瞧見他先還從內心深處笑,可看見門口站著的兩女頓時便沉下了小臉蛋兒,只是瞧著趙槿趙嫻兩姐妹,後面阿蠻蓉娘阿風她們都不好開口,心裡面都清楚著呢,自家爺風流性子,這下好了,兩國公主照面了。   趙槿和趙嫻穿的都不是宮裝,可氣度在那兒呢,呼倫瑤出身大遼宗室,雖然刁蠻沒架子,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如何瞧不出?   那下巴上一顆紅色血痣的氣度華貴,跟自己眼神對視後翩然一笑,若沒猜錯恐怕就是大宋國碩華長公主趙槿,旁邊那個年紀跟自己相仿,倒是很不客氣跟她對視,怕就是千里迢迢跑去上京把保羅給勾走的玉卓公主趙嫻。   眼前這局面,簡直就是象棋裡面的雙王照面,自信能吃定一切的保羅爺也覺得頭大了,槿兒還好,嫻兒跟呼倫可都是刁蠻脾氣,可千萬別在大門口打起來,別說嫻兒打不過呼倫,光是幾個公主在自家門口打架就夠讓人笑話死了。   瞧著呼倫瑤那副契丹打扮,趙槿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她其實也為難著呢,人家眼下是保羅名公正氣的未婚妻,自家可什麼身份都還沒有,這如何稱呼當真是不好辦?若是按照先進門為大的規矩,自己豈不是要叫對方一聲姐姐?   她到底是一國長公主,再怎麼賢惠大度,都不可能淪落到叫別人姐姐的份上,頓時,兩廂便僵持開了,保羅左瞧瞧不是,右瞧瞧也不是,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正在這當口兒,四海街口又跑來一匹馬,馬上正是劉太后貼身太監,大內昊天門風雅頌之一的趙雅,當下大喜,管他是誰,這時候來的就是救兵哇!頓時便要走過去,「雅公……」   「你先別走。」趙嫻小脾氣又來了,一把扯住了他,「先把眼前說清楚。」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八章 公主開會群雌粥粥   趙雅看著眼前局面,小心翼翼賠笑著說:「長公主,玉卓公主,兩位殿下……」   「趙雅,你閉嘴。」趙嫻臉蛋兒沉著呵斥了一句,頓時把老太監弄鬱悶了,雜家可是皇太后身邊的人,便是八王爺也不敢這麼跟雜家說話啊,當下臉面有些掛不住,乾咳了兩聲後大聲喊道:「皇太后口諭……」   「死奴才閉嘴。」呼倫瑤不甘示弱,狠狠還以顏色,罵人的當口眼神卻是瞧著趙嫻,把個老太監罵得面無人色,伸長了脖子扯道:「大膽……」話音未落便聽得啪一聲脆生生的響,接著臉皮子一陣火辣辣生疼,這才明白吃了對方一巴掌。   堂堂風雅頌三傑之一就這麼被扇了一巴掌,倒不是趙雅功夫不好,一則沒料到,二則呼倫瑤功夫也不弱,到底是大遼國軍中第一高手的徒弟,把個老太監打得愣在當場,臉色由紅轉青,還沒來得及發作,卻被呼倫指著鼻子罵,「你家主子沒教過你們這些個奴才規矩麼?本宮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奴才插嘴的?」   本宮?趙雅鬱悶了,敢情這位是……是大遼國的公主,當真是吃了啞巴虧,這位公主下手可真狠,聽說那大遼國承天皇太后指婚給這陳保羅的公主乃是耶律休哥的心愛弟子,怪不得能騎那赤炭火龍駒,身手果然不凡,這巴掌白挨了,要怪就怪自己招子不亮。   看趙雅被呼倫瑤扇了一巴掌,趙嫻卻不依了。這可是大宋朝,自家的下人也輪不到別人來教訓啊!正要藉機發作,保羅爺發飆了,「有完沒完了,呼倫,你千里迢迢來就是為了顯擺公主威風的?嫻兒,你怎麼就學不到你姐姐嫻靜呢?堂堂公主當街咆哮。像什麼樣兒?」他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   呼倫瑤一聽,你也知道我是千里迢迢來的啊?當下眼圈兒一紅。「我怎麼了我?皇祖母對你那麼好要給你封王,你這都不要拋下我跑了,回你們大宋又怎樣了?上百萬貫錢全給了你們朝廷,封個官兒沒三天就削了,我千里迢迢跑來還被你罵,你們大宋朝便沒個厚道的……」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有些訕訕然。人家說的可不是實情麼,最後那句你們大宋朝便沒個厚道的當真叫人難為情。   正在這時候,街口又潑刺刺跑來幾匹馬,瞬間便到了四海門口,為首的跳下馬來一把扯住呼倫瑤,「我的小姑奶奶,算我怕了你成不成?這是大宋可不是咱們大遼,萬一出點事兒我這南院大王的帽子非得給皇姑姑摘去不可……咦?你眼圈兒怎麼紅紅的?」   「要你管!」呼倫正愁沒地方撒發小性子呢!   「道寧兄!」保羅一看這挺英俊臉龐上頂個鷹勾鼻子的。不是大遼蕭國舅又是誰來,快步走到他身旁一把勾住他脖子,這可是一起分過贓嫖過娼的兩同兄弟,「你怎麼也來了?」   「我呸!還不是你個錘子少保?哥哥我好端端的在南京給皇姑姑監建行宮,是不是你欺負呼倫了……」   他們兩個在這邊說話,那邊陪同前來的是大遼使驛館的幾個官員,認識章獻皇太后身邊的這位公公,甚至還頗為賄賂過幾次,也算得是老相識了,當下過去,滿面為難之色低聲說話,老太監這才知道,敢情這次來的都是大角兒,自家一個也得罪不起,想想白吃了一記耳光,只能自認晦氣了。   這蕭國舅是個眼眉通挑的。不然如何會看清楚形式結交保羅,又怎能後來在大遼當了幾十年相國,幾句話便明白了眼下局面,存心要給自家兩同兄弟漲臉面,撇著眼睛瞧著趙雅大聲說:「嚇?我說少保你便當真傻了,天大的榮華富貴不要回來受這鳥氣?眼下咱們大遼正在對高麗用兵,眼瞧著就要大捷,馬上還得打回鶻和喀喇汗,不知道得添多大的疆土,跟哥哥回去得了,皇姑姑指不定封你個國主,裂土封疆,省得在這兒受氣,我瞧你們朝廷的肚量……嘿嘿!咱們大遼可不管什麼漢人契丹人,有能力就行,咱們齊王大丞相韓德讓不也是漢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幾十年……」   他這話說的不好聽,趙雅卻發作不得,大宋跟大遼打仗歷來是敗多勝少,說話自然腰桿子不硬,當下假惺惺笑,「這位想必是大遼國南院大王,雜家是……」   「你別跟我套近乎,我可沒跟下人奴才們說話的習慣。」蕭道寧一句話把趙雅噎得說不出話來。   保羅一瞧趕緊假意兒打圓場,「道寧兄,雅公,咱們裡面說話。」   趙雅哪兒還好意思留下來,難道準備再挨幾巴掌不成,當下強笑,匆匆把劉娥的封賞一說便掩袖而去。   「好了好了,咱們裡面說話去,這麼多人站大門口成什麼樣兒!」保羅這是怕趙嫻跟呼倫吵起來,別人看見了那得怎麼說,到底家醜不可外揚。   公主們憋了一肚子氣不大情願進去,剛到裡面保羅就問蕭道寧,「這是怎麼?我只是讓你暫時停止鑌鐵馬匹交易籌劃啊?」   蕭國舅左右看看,一把拉住保羅走到一邊,「眼下可不是說話的時候,不趕緊回去給皇姑姑解釋,皇姑姑再寵呼倫怕也要發火。」   原來白老鼠到了南京找蕭道寧說保羅的事情被呼倫瑤聽見,結果小丫頭一聽火燒火燎就跑過去拿刀威脅自家老子梁王手下騎兵參贊要了一隊鐵騎打著使節團名號跑出來了,這事情把梁王耶律隆慶氣得半死,蕭國舅那是後來追出來的。   保羅一聽,既羞且愧。他也沒想到呼倫居然肯為自己如此,那些說書的說才子佳人故事,那些佳人也不過後花園贈金罷了,而呼倫做的卻是了不得的大事,不過遼國公主外戚地位尊崇專權握國,的確和大宋也沒有可比性就是了。   那邊趙槿隱隱聽見蕭道寧和保羅的對話,心中一顫。自家尋思自己可沒那個膽量如此,看了看對面板著小臉蛋生氣的呼倫瑤,倒是另眼相看了,兩廂一對比,倒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保羅了,一時間心中酸溜溜不是滋味,旁邊趙嫻握住姐姐的手,卻是狠狠瞪了保羅一眼,要怪,就怪他到處撩撥沾花惹草。   保羅爺揉了揉鼻子,眼神四下看去,自己這些女孩子們一個個眼巴巴看著自己恐怕都是在等自己的話呢,一時間也為難,他乾咳了兩聲走到大廳中間,從趙槿開始一個個看去,當真各有各的好處一個也捨不得,可此刻不說些硬話。日後怕家裡面群雌粥粥能把房子拆了。   Shit,人家的小說在現代都能三妻四妾姑娘們好得跟什麼似的,怎麼大爺我在公元一千年這個當口都不能讓這些女孩子們融洽些呢?要怪當真只能怪自己勾搭的公主太多,他這時候才真正體會官家的難處,三宮六院啊,那還不得吵翻天去。   「這個……」他抓了抓頭,感覺自己有點像是演講,「呼倫,我知道為我苦了你,槿兒、嫻兒,你們也不容易,阿蠻,自從你進了四海的門咱們也沒以前那般說話的時間多了,阿風,以前師叔老是在你身邊可現在許多事情都要你獨當一面,蓉娘,裡裡外外你也操心不少……」   他一個個點名一般說下來,接著自己倒是先歎了口氣,「我啊。就是那摘苞米的猴子,摘一個往腋下一夾,再摘一個又往腋下一夾,夾一個漏一個……」   這話一說,當真貼切,果然可不就是,連蕭道寧都樂了。   「話說這官家的後宮裡面還爭風吃醋整天吵吵,就差打破頭,我可不希望咱們家跟官家的後宮一般,那麼只能委屈你們些,收斂些性子,何況我也沒官家那般風流想弄三宮六院……」   趙嫻啐了一口,「瞎說,皇帝哥哥可沒你風流,淨編排。」旁邊趙槿狠狠捏了她手一下,這時候你說什麼話。   保羅苦笑了下,不過,趙嫻若不是這樣,自己倒不見得喜歡了,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這天底下哪兒來那麼好的事情,「你們都是天之嬌女,可我陳保羅卻不是什麼天之驕子,我呢,有時候要受點委屈,受太后的氣,受官家的氣,受八王爺包黑子的氣,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你們總不能讓我造反當皇帝罷……」   這時候輪到趙槿了,狠狠剮了他一眼,「淨瞎說。」   「我這不是打比方麼!」保羅笑笑,「我最親近的人可不就是你們麼,我受了氣要甩臉子,自然免不得給你們臉色看……」旁邊蕭道寧一聽,敢情看了你的臉色還得受寵若驚了?這錘子一張嘴當真是愈發能編排了。   「你們若能體諒我,姐妹之間融洽點,我就算看了太后官家的臉色也忍了,咱們有話私底下說,我也挺會哄人的不是?咱們家別的不多,公主郡主多了,沒事坐下來玩玩雙陸就是,虎視眈眈的豈不是讓我為難?外面受氣回來再受氣,好了,沒幾年便氣死……」   「瞎說!」這回眾女都不依了。保羅爺一笑,「可不是麼,我連兒子都還沒抱上,英年早逝最後苦的還是你們……女孩子有些小心眼兒正常,私底下免不得比比大小,咱們別比身份,比年歲好不好,年歲大的做姐姐年歲小的做妹妹,當然,你們要是願意比一比誰胸部大,誰更能生養我也沒意見。」   一時間,一個個臉上渲染成了染布坊的大紅緞子,蕭道寧嘿嘿怪笑一聲,「我說少保,當著哥哥我的面這麼說弟妹們不合適罷!」   他說比年歲大小,自然多少有些偏向趙槿的,人人平等純是胡扯淡,總要有個說話管用的,趙槿這時候便做了些姐姐模樣出來了,起身便說:「讓他和呼倫妹妹說會兒話罷,咱們先出去,蕭大王,您也不是外人,我烹茶還有些心得,保羅說蕭大王漢學精湛,還請蕭大王指點一二。」   這大宋國長公主不簡單,居然有些皇姑姑身上才有的氣度,蕭道寧暗中誇了一句,袖中便挑了大拇指對保羅晃晃,那意思是「你看上的這個沒過門的公主果然有皇家氣度,比呼倫強。」當下笑著走了出去。   大廳內頓時只剩下呼倫瑤和保羅,兩人互相看看,似乎都有千言萬語一般,卻不知如何開口,良久,保羅伸手拉了她手低聲說:「呼倫,別回去了。」   呼倫瑤聞言胸中一漲,他心中還有我哩,當下珠淚兒滾滾便落了下來,一把緊緊兒摟住了他的腰,「我可恨死你了。」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九章 五虎斷門刀   呼倫瑤從太平公主又升越國公主,恩寵在大遼算得一時無兩,不過眼下她還是不得不回去,拿刀威脅自家老子手下騎兵參贊要來的一千鐵騎跑來東京耀武揚威只為了給夫婿漲個面子,情意是足夠了,在國事上便顯得太過兒戲招人話柄,再不回去,蕭燕燕和耶律隆慶再寵她恐怕也得咬牙切齒割心頭肉,要不然宗室個個效仿那還了得。   這位玩八稜紫金錘的遼國公主三步一回頭,眼眶裡面的淚水看得保羅心疼,恨不得便駕馬過去再不讓她走,好歹被蕭國舅勸說住,回去還可以弄假成真,承天皇太后面子上也過得去,最多斥責幾句,還會幫她善後,不回去才真的麻煩。   要說蕭國舅當真仗義,到底是遊牧民族兒郎,不脫豪氣,又留給保羅爺二十萬貫十足兌現的萬里錢莊銀票說是給弟妹們添置首飾,臉皮厚如保羅爺也覺得這位道寧兄忒客氣了。   送走呼倫和蕭道寧後,果不其然,官家的聖旨將將便來了,曰:陳保羅官復原職,加封江東轉運副使,即日離京。   老太后得知後差點兒吐血,鹽運使和轉運使,聽起來只差一個字,可區別便大了,老太太意思弄個鹽運使給保羅做,他有個廣陵縣侯的爵位,自然是去做揚州府鹽運使,到地方上還得受知府節制。   而這轉運使就不一樣了,轉運使並不是正式的官職。歷來都是皇帝給恩寵的臣子下去歷練,代天巡察,有監督各府衙官員之責,何況前面加上「江東」二字,這兩個字概念可就大了,江南東西兩路、淮南東西兩路、兩浙路這些幾乎都能和江東扯上關係,簡直便有古裝戲上「八府巡按」的意思,當真是一把尚方寶劍啊。   老太太著人去官家那邊詢問,結果官家還一臉兒委屈:母后不是說封陳保羅轉運使麼?兒臣還怕他年輕不堪大用。因此只敢讓他做個轉運副使……   「聽聽,聽聽,他居然跟哀家玩起心機來了?」劉娥母老虎一般咆哮如雷,新做的冕冠上垂下來的珍珠簾子一陣兒碰,叮叮噹噹一陣脆響,「趙雅,你是怎麼傳的口信?鹽運使能說成轉運使?」   老太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總不能說皇上是故意的罷,只得連連磕頭,「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   旁邊龐太師也不知道抱什麼心思,便勸說:「太后,官家年輕,自小便待著宮裡面,想自己瞧瞧這天下江山也沒辦法,說不定一時起了年輕人玩性。這陳保羅可不也是年輕著呢麼,做個江東轉運使替官家瞧瞧這如畫江山可也說不定。」   「他陳保羅有什麼資格做這江東轉運使?」劉娥怒氣不消,「自太祖開國,能做轉運使的最低也是個正二品的官階,太胡鬧了,哀家怎麼有這麼個不懂事的兒子……」   這話她說可以,龐太師便不大好說了,斟酌了一下緩緩說:「太后,其實這未必便是壞事,五品翰林院待制做轉運使,想必御史們也不太樂意罷,何況揚州府那是個煙花甲天下的地方,這陳保羅歷來喜歡逛窯子,他家裡面迄今還有個東京四花魁出身的女子呢,到了那兒可不一定鬧出什麼醜聞來,到時候豈不更妙!」   龐太師果然老成謀國,這話說的當真不假,尋思得滴水不漏。劉娥一想,的確如此,這才稍微歇息了怒氣,只是還把趙雅一頓兒罵。   年輕,年輕,這便成了借口,劉娥罵了一陣子後坐下來,猶自生悶氣,兒大不由娘,難道自己真老了?   揚州水門外不遠便是人們喜歡踏青所在,東京八景的「汴水秋聲」和「隋堤煙柳」俱都在這兒,此刻正當高秋,汴河兩邊柳堤成行,當真是秋天出遊的好季節,那岸邊有些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少年男女在玩耍追逐,只是船上保羅爺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別離,低頭雙淚垂。長江東,長江西,兩岸鴛鴦兩處飛,相逢知幾時。」站在保羅身邊的白五爺會湊趣,看著滔滔汴河水輕吟,給他來了一首「長相思」,弄得保羅爺哭笑不得,自家傷感跟心愛的姑娘們聚少離多,這白老鼠偏還弄這出景兒,不是故意刺激我麼。   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白五爺鼻腔兒出氣,「你便是活該,什麼人不好喜歡偏喜歡那麼多公主郡主的,豈不是自家找不痛快?江湖上多好,天高且遠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你就吹罷!」保羅不屑,「江湖就真無憂無慮?你在陷空島無憂無慮幹嘛非得大鬧東京城?說白了還不是看不得展昭的御貓頭銜,名和利誰個真能跳出去?自由自在?笑話,這天下誰不受氣?官家還被御史台一干御史威脅被包黑子噴滿臉兒口水呢!我說玉堂,多看些書,整天舞刀弄槍的,恁丟我東京文曲星的身份,你可是我大舅哥……」   「看五爺我下次還管你死活。」白玉堂被他說得惱羞成怒,差一點兒給他屁股上一腳把他踹下河去。   寧殿直在船頭看著船家搖擼,聽兩人爭執,臉上一笑,「少保,你和白兄弟當真是一對歡喜冤家,到一起兒便鬥嘴。」他這次也升了官,被保羅保舉了個從五品兩淮漕運員外郎,運河歷來被說成「半天下之財賦,悉由此路而進」,由此可見那是個多麼肥的肥缺兒,還兼了個步軍都總管,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倒是沒白在大理寺吃那般苦頭。   「誰跟他歡喜冤家。」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分辨,保羅還嘀咕了一句。「我可沒愛好搞兔子,」把白玉堂氣得俊面通紅便要拔劍跟他玩命,結果被雙胞胎一左一右抱住了胳膊,酥糯的嗓音同時響起,「舅老爺又欺負少爺,回去我們可告訴少奶奶們去。」   「陳保羅,你等著,下次有你好看。」白五爺氣呼呼跑回船艙生悶氣,保羅咧嘴一笑,倒是稍微排遣了些心中悶氣,寧員外郎笑了笑,走進去拉了五爺下棋。   「少爺,為什麼不開心?江南好哩。」雙胞胎妹妹大眼睛眨巴眨巴瞧著保羅,她們姐妹倆可是央求了好久才讓保羅同意帶著她們兩個,眼下瞧著就是衣錦還鄉,又是不知情事。當真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歲。   保羅伸手揉了揉兩個小姑娘頭髮,「小姑娘家家的,你們哪兒懂啊!」   妹妹郝貝貝不服氣了,瞪大了眼睛說:「我們都十三了,在老家十三歲就可以嫁人了哩。」說著挺起胸來,似乎證明自己已經是合格的女人了,保羅看她臉上稚嫩,偏要裝大人,那神情當真好笑,不由笑了起來,「別挺啦!金橘罷了。」說著手還比劃了一下。   雙胞胎頓時大羞,兩張臉蛋上同時泛起桃花,「少爺真是淫賊。」   「嚇!這是誰說的?敢編排少爺。」   「舅老爺說的。」雙胞胎齊齊一指船艙內的白玉堂。   呃!保羅爺無言,算了,隨他編排罷,轉身看著岸邊楊柳緩緩後退,東京,是愈發遠了。   「少爺,我們給你唱個曲兒解悶罷!」雙胞胎說完不待保羅說話,便齊聲用家鄉話唱了起來,歌聲稚嫩曼妙,連搖櫓的老船夫都豎起了耳朵,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起了笑容。   「江南蝶,斜日一雙雙,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韓壽愛偷香,天賦與輕狂,微雨後,薄翅膩煙光,才伴遊蜂來小院,又隨飛絮過東牆,長是為花忙。」   兩姐妹唱的是「望江南」,詞牌名倒是貼切眼下,只是這內容麼,未免淫賊了些,船艙內白五爺未免哼了一聲,「這曲子當真適合你們家少爺,偷香的淫賊,在東京還偷不夠,又下江南去偷……」   兩姐妹聽了未免不歡喜,「怎麼淫賊了?這是咱們揚州通判歐陽修大官人的大作哩。」   「別理會他。」保羅笑著攬了倆姐妹肩膀,「你們舅老爺就會臭貧,少爺喜歡你們唱的。」   一葉輕舟,裝著三個便衣官兒,沿著汴河過了應天府轉運河南下,數日間便過了臨清、涿郡、清江、楚州,眼瞧著便要到江都了,老船夫便建議,幾位大官人,眼下到了承州(高郵,韓世忠大破金兵梁紅玉擂鼓便在這兒)咱們今夜不如下船歇息,明日便可一路順風到揚州了。   保羅倒是無所謂,雙胞胎卻是看兩旁景色興致勃勃,這一段正是「邗溝煙柳」所在,乃是吳王夫差開的運河段,兩岸大片大片的垂楊柳,比起東京的煙柳景色更勝一籌。   船隻靠岸後,一行人尋了客棧住下,白五爺不比保羅爺一直在東京城混,他可是個江湖老手,便給保羅介紹本地勢力,「這兒是淮陽幫發跡之地,雖說淮陽幫現下把總舵移去了揚州,可這裡卻是淮陽幫柳家宗祠所在。」   「淮陽幫很猛麼?」金秋蟹肥,晚稻初香蟹如虎,新開湖(高郵湖)螃蟹當真肥美,保羅正啃著螃蟹腿。   白玉堂看他的眼神未免便一副「我很瞧不起你這江湖初哥」的模樣,「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之一,老幫主柳明揚號稱淮左槍棒第一,少幫主柳天風年輕俊傑榜排行第五……」   「才第五嘛!」保羅衝他擠眉弄眼,那意思是說你可是年輕四傑之一,這人還在你後面呢!「這淮陽幫有什麼絕學啊?」   「五虎斷門刀……」   保羅爺噗哧一下笑噴了,武俠小說看過不少的他可是太清楚了,這五虎斷門刀不是龍套武功麼?還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之一?真真笑掉大牙,「五虎斷門刀,聽這名字就是不怎麼樣的武功。」   他話音剛落,隔著一張桌子位置上騰一下站起一個人來,「五虎斷門刀怎麼了?」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章 五虎群羊棍   就在保羅爺下江南這會子,西邊汾州大營,許多禁軍軍官正在如市井老大媽抱怨花布漲了一文錢一尺一般抱怨著。   王不破這個原本應該是征西夏前軍先鋒官的傢伙居然做到了權大名府知事,那是多大的肥缺兒啊,宋遼媾和了,這邊境交易那還不是風生水起,又不用拚死拚活,還順帶撈走了自己手下四百多官兵,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些軍官中有不少人那是相當有門路的,東京城的消息自然得知,那當街打群架把原本監軍韋復又搞去了大理寺吃牢飯的陳保羅,原本以為他就算不罷官也得罰幾年俸祿罷,結果倒好,弄出天大風波後反而陞官發財做了江東轉運副使,怡然自得下江南享受江南水靈靈的姑娘去了。   「什麼都能錯,隊伍不能站錯啊!」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軍官拿蘿蔔一般的手指頭拔著下巴上虯鬚,「瞧瞧王不破、寧致遠,原本在禁軍中沒人搭理的貨色,一個做了權大名府知事,一個做了兩淮漕運員外郎,肥得流油的缺兒,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咱們拍馬也趕不上啊!」   有一個說,自然個個倒苦水,好端端的跑來荒涼的西邊打西夏,腦袋栓褲腰帶上的活計啊,不抱怨才怪。   大宋朝統兵的將領動不動便換地方挪窩兒,兵不識將,將不識兵,楊排鳳也算運氣不好。剛到汾州沒多久,仗還沒打,手底下將士的士氣便因為陳保羅而低落得一塌糊塗。   保羅爺自然不知道遠在汾州的征西夏禁軍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士氣低落,此刻正看著那騰一下站出來的傢伙納悶呢!   那站出來的是個姑娘,年紀也不過約摸十八九歲,頭上梳著雙丫髻,相貌麼,用保羅爺這位後世人眼光看倒是勉強有中性美,在白五爺眼中恐怕就算下乘了。連當兵三年老母豬看成貂嬋的寧致遠寧員外郎也只是瞥了一眼後再不看了。   這出頭的姑娘估計是個丫頭,好整以暇坐那兒喝酒的怕才是正角兒,三人眼光都蠻毒辣的,那位眉毛也不抬,修長的手捏著酒杯喝酒的少年郎倒是很沉得住氣。   「少爺!」雙胞胎同時低頭在保羅耳邊嘀咕,「他們穿的咱們四海的袍子哩。」   說起這袍子,便要說白駝山主白花花了。在她大力鼓吹之下,四海袍在江南地界上十分流行,已經很是搶了輕裘長劍五陵俠少裝的一份市場份額,那些喜歡新鮮喜歡出風頭的俱都以穿四海袍為個性,只是價格不菲,尤其那牛皮靴子乃是訂製,窮人家是萬萬穿不起的。   一看就是個初出道的雛兒,保羅也不想糾纏,笑著說:「在下孤陋寡聞,隨口一說,兄台不要介意。」   只是人家似乎不買賬,喝酒的少年郎放下酒杯對自家丫頭說:「小翠,隨便教訓一下他們就是,出手別太狠。」   保羅啞然,哇勒,這小子口氣好大,那口氣意思是自家的丫頭武功可以抵得上天下十四傑一般,白五爺聳了聳肩膀,把保羅的姿勢倒是學了個十成十,「無知少女。」   這話一說,叫小翠的丫頭更加惱了,一瞪眼睛居然有些鐵牛的風範,拿手一指保羅和白玉堂,「你,你,兩個一起上,省得姑娘麻煩。」   這話一說雙胞胎噗哧一下就笑了起來。也怪不得她們兩個發笑,她們在東京也有一陣子時日了,平素也聽過不少自家少爺金翅鳥和舅老爺錦毛鼠的傳奇故事,是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不知道,但怎麼著也輪不到要一起上罷,「少爺,舅老爺,你們要是一起上人家,寶寶(貝貝)可瞧不起你們。」   「我和舅老爺一起上人家?」保羅眼珠子差一點蹦出來,對面寧員外郎一口酒便噴在地上,接著咳嗽不已,白五爺面紅耳赤低聲呵斥,「小丫頭片子,怎麼說話呢。」   客棧門口氣死風燈亂晃,和那丫頭小翠的心思差不多,氣瘋了。   「無恥。」那丫頭一聲怒喝,一伸手便在袍子裡面摸出三截鐵棍來,也不知怎麼一投一擰,頓時便成了一根長棍,武器在手,頓時氣勢便不一樣了,倒是頗有些槍棒大家的味道。   「五虎群羊千古秘。」小姑娘說著「嗖」一下便越過兩方之間的桌子,那手上鐵棍在空中業已舞了數個棍花,煞是好看,接著從棍花中夜叉探海一般伸出一頭棍梢來,目標正是白玉堂胸口膻中大穴,誰叫白爺嘴巴太壞,小姑娘是鐵了心先收拾這個穿白衣服的壞嘴小子。   好個五爺,當真不愧是大鬧過東京城的錦毛鼠,冷哂一聲,兩根手指似乎從虛空中幻出來一般,輕輕巧巧便夾住了襲來的鐵棍,宛如夾住了一條毒蛇的七寸,臉上神色一絲兒都不變,甚至還很是悠閒地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口酒,「淮陽幫五虎群羊棍倒是不賴,不過也得看在什麼人手上使。」   那小丫頭使勁抽了幾次都沒抽出棍來,臉色漲得通紅,倒是掌櫃戰戰兢兢地來勸架,「幾位爺,小人開個店不容易,高抬貴手。」   「就這點武功也闖蕩江湖?」白五爺冷笑了一聲,一撒手,那小丫頭踉踉蹌蹌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長凳上,那長凳不經壓,喀嚓一聲便壓斷了凳子腿,穿四海袍的少年眼神中先是有些驚訝,接著又肆無忌憚起來,似乎有所依仗一般。   「小丫頭,再回去練練罷,別以為穿了一身四海袍便就是那四海武館的館主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陳保羅了。」白玉堂說著還拿眼角瞟了保羅一眼,「就算是他來了,我也讓他吃不消兜著走。」   這話弄得保羅只好苦笑,這傢伙,算了,我惹不起你。倒是旁邊寧員外郎聽了大笑,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子麼。   雙胞胎平時被許鐵牛灌輸了不少「你們鐵牛哥哥武功東京第四,白少爺跟展少爺一般兒第三,小師叔第二,歐陽師叔第一。」這種思想,看了眼前才一動手便結束的打鬥免不得打哈欠。「不好玩兒,怪不得大鐵牛平時老是說兩位舅老爺武功一般一般,江湖第三,簡直就是大人欺負小孩子。」   白五爺勃然大怒,「誰跟那臭貓兒一般,就算你們少爺我也饒他一隻手。」   他們倒是當人家不存在,那丫頭坐在地上愣了一會兒,咬牙切齒站了起來,「你們……你們如此瞧不起我們淮陽幫,等著瞧。」   這話純是江湖上場面話了,當不得真,何況保羅爺跟白五爺都是那種牽著不走拉了倒退的脾氣,順著擼還行,來硬的,鳥也不鳥。   保羅原本是準備說幾句客氣話的,聽人家這麼一說,得,也不想說了,笑笑後也不去看對方,對白玉堂說:「行了行了,我武功沒你好。寶寶貝貝都說了,一般一般江湖第三嘛!」   他這話明顯就是諷刺白玉堂,白爺還惦記著自己跟展昭相提並論的事情,恨恨說:「五爺我懶得理會你,寶寶貝貝,下次再說我跟那臭貓一般,以後甭想我帶你們出去玩兒了。」   雙胞胎齊齊吐了吐舌尖,保羅不以為意,「你想帶我還捨不得了,寶寶貝貝,別理他。你們舅老爺思想齷齪著呢,指不定哪天就把你們拐賣了。」   兩人在那兒鬥嘴,那穿四海袍的少年郎臉上有些掛不住,「喂!別太得意,你們真以為自己武功很好麼?小翠不過是個下人丫頭,且不說柳明揚老爺子號稱淮左槍棒第一,那柳天風的五虎斷門刀,柳月娥的五虎群羊棍,柳玉蟬的五虎截戶槍,那可也是江東地面上數得著的,外鄉人,還是收斂些好。」   「淮陽幫五虎打頭的功夫這麼多?」保羅湊在白玉堂耳邊低聲問,白玉堂斜了他一眼,「我剛才不是沒說完麼。」   雙胞胎不服氣,自家少爺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頓時就要開口反駁,卻被保羅一伸手一左一右摟在懷中摀住嘴巴,接著臉上擠出個無害的微笑來,「這位公子,咱們初闖江湖,也就是大吹法螺說著玩玩罷了,千萬別介意。」   那少年聽他講話客氣,倒也不好意思翻臉說難聽話,哼了哼後扔下酒錢帶著那怒目而視的丫頭小翠匆匆離開。   他們剛走,那掌櫃的苦著臉便湊了過來,「您幾位爺,還是請到別家住店罷!」   他這一說,白五爺不樂意了,歷來只有別人躲著他們陷空島五鼠,何來躲別人的?一張俊臉頓時一拉,保羅扯了扯他袖子,笑著問掌櫃的這是為何。   那掌櫃的似乎不大敢說,保羅摸了個碎銀子塞過去,到底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掌櫃的左右瞧瞧,這才低聲說:「柳家老太君賀壽,柳院君回來了……」   看掌櫃的說起這柳院君似乎說到老虎一般,臉色都不大對勁,保羅忍不住好奇,「這位柳院君難不成是老虎?掌櫃的這麼害怕做什麼。」   掌櫃的頓時睜大了眼睛瞧著保羅,那眼神似乎在說「您這位爺眼力勁實在太厲害了,怎麼知道柳院君是老虎。」他拿了保羅的錢,自然就把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這淮左槍棒第一柳明揚育有兩女一男,這大姐柳月娥打小就是個潑辣性子,得自家老爺子真傳使得好棒,那真是打遍承州地界無敵手,承州地面上惡少潑皮聞柳名而膽喪,後來嫁到了揚州府去,手底下帶著一幫子陪嫁丫鬟,個個如狼似虎也使得好棒,據說她的夫君還是一位大才子,看見自家娘子也是心驚肉跳不敢直視,因此上下不呼夫人而叫院君,在揚州府有母大蟲之稱。   掌櫃的估計也是個八卦愛好者,剛開始還有些害怕,說著說著就來神了,當真是眼眉飛揚口沫橫飛,說的是有鼻子有眼宛如親見一般,差一點便用那說書人的口氣形容「這位柳院君身高八尺,腰圍還是八尺……」寧致遠和雙胞胎都是聽得直咂舌不已,倒是津津有味。   白玉堂不屑,保羅則挑了挑眉毛,這故事怎麼聽著耳熟啊?   這邊正說故事呢,外面一陣吵雜腳步聲,接著就聽門外面一個聲音說:「院君,就是他們。」   掌櫃的聽了這聲音咯登一下,縮著脖子緩緩轉頭,門口站的可不就是剛才那丫頭小翠,四周十數個粗眉大眼如狼似虎手上拎著鐵棍的大腳丫頭正簇擁著一個女子。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一章 急驚風碰上個慢郎中   一說這母大蟲,大多數人恐怕首先會想到豹頭環眼,渾身汗毛,拳頭上可以站人,胳膊上可以跑馬……那當真是差池了,眼前這位女子卻是水靈靈一朵花,典型小鳥依人的江南佳麗。   只見對方身高約摸五尺(說書說到身高基本都是身高八尺,北宋一尺等於現今三十公分,也就是說這位母大蟲有些縮水,大約才一米五出頭),一頭黑油油烏髮盤著,頭上纏著犀牛掩月雙開叉的頭巾,一朵珠花巍顫顫插在鬢邊,一張兒瓜子臉,當真是潔白細膩膚如凝脂,臉盤上宛如點漆一雙剪水秋瞳,櫻桃小嘴,懸膽玉鼻,天生一個美人頜,身上穿著紫、黃兩色長短裙,腰間圍胯拿翠色絲滌緊緊兒繫著,腳下一雙繡花鞋,從頭到腳沒一分不可人意,當真要說什麼缺陷,美人的雙眉連的太緊,眉間略有些雜,用相書上的話說便是氣量狹隘心胸太窄。   保羅爺打量對方,人家也在打量著他們,一時間雙方沉默,那掌櫃的早嚇得縮一邊兒去了。   這麼個美女居然是母大蟲,當真是人不可貌相,保羅爺正在感慨,母大蟲開口了,聲若黃鸝,柔糯糯脆酥酥,叫人聽了如同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又如同豬八戒吃了人參果子,渾身十萬八千個汗毛孔無一不舒坦,「妾身柳月娥,還沒請教幾位高姓大名。」   嘖嘖嘖,這樣的人才做母大蟲當真糟蹋了,且不說這長相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居然還如此客氣,別是誤傳罷,保羅腹中揣摩,臉上卻笑了笑,「在下姓白名少保,這是在下好友陳澤琰,寧致遠,自幼在北邊討生活。這次是取道運河回老家廣陵。」他是把自己和白玉堂互相調了個姓,旁邊白五爺鬱悶,好嘛,自家跟他姓陳了。   「騷包?」那美女柳月娥一愣,這騷包是揚州俗語,意思是顯擺、炫耀,譬如幾個貴婦人相聚,某人拿自家夫婿買的金珠玉翠出來吹噓,便叫做騷包,當然,有時候男女之間也拿這個詞來打情罵俏,故此美人兒發愣。   保羅還不知其中奧妙,雙胞胎卻明白了,齊齊一撅嘴,「是三宮九卿的少保,不是騷包。」妹妹郝貝貝便低聲給自家少爺解釋了這句揚州俗語的意思,保羅倒是一笑,這也沒什麼啊,自己的個性還真有些騷包,很正常啊。   柳月娥噗哧一笑,鬢邊珠花一陣兒巍顫顫,頗有芍葯花開的標緻,緩緩往前走了兩步,卻突然板了臉蛋,「你們出言侮辱我淮陽柳家,這筆帳怎麼個算法?」   雙胞胎暗地下撇嘴,「枇杷葉面孔。」這枇杷原產淮南東西兩路,葉子一面光潔一面全是毛,當拿光潔的正面看的時候挺漂亮,可隨手一番背面卻都是毛毛,因此揚州府本地罵人出爾反爾、翻臉不認人或者脾氣不好的往往叫做枇杷葉面孔。   白五爺優哉游哉不理會,寧員外郎唯保羅馬首是瞻,保羅笑著一個肥諾,「小娘子請了……」   「混賬……好大膽的狗賊……」對面的大腳丫頭們全部惱了。個個一擼袖子恨不得撲過來活撕了保羅爺,卻被柳月娥一伸手攔住,可眼神裡面卻儘是怒火。   郝寶寶郝貝貝是揚州人,自然知道人家為何發怒,不過現在要維護少爺,可管不得,「一群土包子,皇帝爺的老婆都叫娘子呢,咱們家少爺在東京城的少奶奶們個個如花似玉,身份貴不可言……」   雙胞胎到底是在天子腳下混過了,說話愈發伶俐,對面明白了,敢情叫小娘子還是一種客氣叫法。   承州雖然也帶一個州字,可卻是小地方,離揚州不過百里不到,受揚州文化風俗習慣輻射,十有八九倒是差不多,跟東京那可差遠了,在揚州府說話習慣中,小娘子一詞頗有貶義,大多稱呼那些歌姬流鶯或者平民百姓家女子,大戶人家的萬萬叫不得小娘子的。   保羅爺一看就知道,敢情自己又說錯話了,嘿嘿乾笑幾聲,「覆水難收,說出口的話,潑出門的水,收也收不回來……」   十斤的豬頭八斤的嘴,保羅爺的功夫十成有八成在嘴上,他一貫的手段就是一番話先說得人家惱了,然後話鋒一轉,頓時又叫別人歡喜,歷來是他拿手的本事,只不過,這一回是急驚風碰上個慢郎中,對面的柳月娥雖然個子小巧,脾氣卻是那種聽別人說話只聽一半的主兒。   他在這兒耍貧,柳月娥不樂意了,什麼潑出門的水不潑出門的水,這小白臉這分明是諷刺我,頓時娥眉一挑,騰騰騰幾步就走到了保羅他們這邊桌子旁,一拉凳子,坐下後使勁一拍桌子,「來兩罈好酒……」   那掌櫃的戰戰兢兢把酒拿過來,柳月娥才在保羅奇怪的眼神注視下慢慢說:「誰先把酒喝完了,誰就贏,輸的人麼,從這兒……」她拿蔥管一般的手指指了指,「爬到門外去。」   霍!果然是母大蟲,露出本性了,保羅爺看看兩罈酒有些為難,這麼大的傢伙,一壇估計得三十斤罷。   看他臉帶為難之色,柳月娥一笑,滿是譏諷,「怎麼,不敢了?」   其實保羅爺倒也不怎麼吃激將法的,只是看柳月娥身高不過到自己胸口,才那麼點兒,肚子裡面能裝多少?自己還怕喝不過一個女人不成,頓時一招手,「來二十個大碗。」   柳月娥不解,保羅笑笑,「拿罈子喝不雅,咱們倒下來喝。」   桌子上一溜邊排開兩排大碗,柳月娥一掌拍開壇上封泥。打橫著便把那碗一個個倒滿了,就這麼倒了二十大碗,一罈酒還剩少許呢。   「少爺,行不行啊!」雙胞胎看那大碗就有些害怕,保羅故意一板臉,「跟少爺說話千萬不能說行不行,少爺我有不行的時候麼?」   對面柳月娥噗哧一笑,敢情這位的功夫都在嘴上,她一抬腳。一隻繡花鞋便踩在了長凳上,「來。」說著伸手端碗。   兩人一昂脖子,咕嘟咕嘟,一碗酒下去了,一伸手再端起一碗,咕嘟咕嘟,又下去了……   喝到第九碗,保羅爺便吃不消了,這一碗碗別說是酒,就算是水還得有肚子裝呢,可看對面那母大蟲面不改色似乎什麼事情沒有,不由暗暗叫苦,眼睛滴溜溜亂轉,尋思著怎麼才能找個借口。   第十碗端起來的時候,柳月娥也動了心思,這小白臉這麼多酒下肚似乎面不改色啊,自家可不能輸,不然面子往哪兒放,她想到這裡,扣在碗沿上的大拇指便滑進了酒中。   兩人各懷鬼胎,同時一挑眉。「請。」大碗就端到了胸口處,母大蟲拇指一挑,一股內力激起酒箭,嗖一下便射到了保羅爺胸口。   保羅正在找機會了,不驚反喜,這不是自己送上門來麼,頓時一兜手上的碗,一下便把那酒箭給兜進了碗中,胳膊借力晃了兩個圈子,連一滴酒也沒撒出來。母大蟲一瞪眼,掌中大碗一翻,碗裡面的酒似乎凝成了一隻拳頭一般,狠狠地往保羅胸口衝去。   瞬時間,文鬥酒變成了全武行,保羅大喝一聲來得好,一張手,那酒拳硬生生凝在了空中,柳月娥一瞧,機不可失,裙下腿飛起,一腳就點他胸口膻中穴。   保羅一彈指,手上酒碗嗖一下彈飛在空中,順勢便捏住了柳月娥踢來的一腳,嘴巴還下意識吃人家豆腐,「嚇!小娘子好腿功……」說著賣弄易筋經神功,張口把那凝聚在空中的酒拳給吃了,這時候飛起在空中的酒碗落下,他等於換了一隻手拿酒碗,那酒碗中一滴酒都沒撒出來,倒也算得好功夫。   「文的不行來武的,這可不是做人之道啊!」他捏著人家的腳似笑非笑,其實肚子裡面的酒已經鬧開了,酒這東西,入口松的,發作起來管你什麼英雄好漢全部撂倒。   這個姿勢有點香艷,柳月娥面紅耳赤,跟自家相公也沒玩過這般花樣,何況裙下空空,對面那小白臉眼神似乎老是往裙子裡面飄,一咬牙縮腿,腳回來了,鞋子還在保羅手上呢。   保羅捏著繡花鞋一愣,對方的腿一縮後一彈,他下意識拿手一擋,柳月娥的腳踢在了酒碗上,頓時酒香四溢,碗中的酒濺了保羅一頭一臉,柳月娥的腳也濕透了。   淮陽柳家不止五虎斷門刀、五虎截戶槍、五虎群羊棍這些槍棒功夫,五虎惡狼拳那也是相當有名,柳月娥是惱透了,嬌滴滴的聲音大喝一聲,「虎尾剪。」說著人業已飛起空中,到了保羅頭頂突然翻身,後面一腳便惡狠狠砸了下來。   Shit,玩真的啊,保羅也惱了,身子一錯,手便伸了出去,如同漁夫叉水中的魚一般,準確地抓住了對方踢來的一腳。   混蛋,柳月娥看著對方又抓住了自己的腳,當真是又羞又惱,看似一折就斷的小蠻腰硬生生在空中一擰,被抓住的腳就縮了回來,人在空中,整個身子縮了起來宛如弓起的弓箭,雙腿一彈,齊齊踩向了保羅胸口。   最怕酒後跟人動手,保羅爺叫苦不迭,此刻酒勁發作,腦子裡面有些蒙,雙臂同時護在胸前,對方一雙金蓮頓時踩在了他雙臂上,他體內內力勃然而出,頓時便把柳月娥彈飛了出去,內力一動,那酒勁兒更加兇猛了,一下子便上了頭,腳下一個踉蹌,看人都花了。   「院君。」那些大腳丫頭接住了柳月娥,個個氣憤填膺便要上去廝打,柳月娥瞧見對方一手拿一隻自己的繡花鞋,當真是羞愧得恨不能找一條地縫鑽下去,一伸手攔住自家的丫頭,恨恨看了保羅一眼,「姓白的騷包,你等著,咱們走。」   保羅爺滿臉酒紅,還在那兒一手捏一隻繡花鞋跳醉舞呢。   雙胞胎一左一右攙扶住保羅,這時候那掌櫃的哭喪著臉湊過來,「幾位大爺,求求你們了,趕緊走罷,你們得罪了柳院君,柳家的人若是一會兒來了,會把小的這店拆了的。」   「算了,白兄弟,咱們還是回船上罷。」寧員外郎看掌櫃的的確可憐,也不大想生事,雖然說真生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白玉堂看著保羅滿臉兒紅,跟剛才在吃的那煮熟的螃蟹差不多,鼻腔兒出氣哼哼,「還玉面俠哩,丟五爺我的臉。」說著一拂袖子出門,那掌櫃的打躬作揖跟送瘟神一般把他們送出了門。   五人回到船上叫醒老船家,此刻月朗星稀,老船家一看,起東南風了,當下扯起了帆來,「大官人,放心罷,咱們運氣好,起東南風了,此刻順風南下,明兒一早便能到揚州啦!」   保羅此刻人事不省躺在船艙內,雙胞胎一個絞手巾把子給他擦臉一個拿小手給他在脖子這兒扇風,只是到底年幼貪睡,沒一忽兒便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他昏昏沉沉睡到了卯時初刻(凌晨五點)這才醒轉,只覺得嗓子干的冒煙,輕手輕腳搬開趴在自己身上的寶寶貝貝,拿了水囊喝了幾大口後慢慢走出船艙,河面上一陣風吹來,頓時精神為之一爽,這時候才看見白玉堂正站在船頭。   看他走到身邊,白玉堂譏笑,「夢中調戲完美女了?」   他叫起了撞天屈,「我可是天大的冤枉……」   「懷裡面揣著人家的繡花鞋你還喊冤?捉姦捉雙,捉賊捉贓,你兩個都給捉住了,好意思喊冤枉?」   「得,我說你不過,鞋我扔了還不行麼,只是別跟她們說,省得生小心眼兒以為她們相公下江南就為調戲小媳婦,我又不是什麼衙內……」   白玉堂一把扯住他,「別做戲啦!鞋留著罷,找機會還給人家,淮陽幫到底是坐地虎,咱們雖然不怕,但是一來就得罪人家畢竟不合適……不過這衙內麼,你真覺得自己不是?」   保羅啼笑皆非,「哇勒!你別老是王八咬一口,死也不鬆口好不好?」   兩人正說話,就看見左邊岸邊幾棟屋子突然火起,那火勢熊熊,絕對不是走水那麼簡單,怕是淋了火油或者烈酒,互相對視了一眼,二人同時飛起,身子如大雁一般在空中一個盤旋便往火場那邊落去。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二章 說你是淫賊你就是淫賊   黎明前最是黑暗,官道兩旁秋蟲啾啾有聲,秋月的光芒也愈發無力,柳玉蟬卻是歸心似箭。   淮陽柳太君做壽,柳玉蟬從揚州趕回,她不似姐姐柳月娥那般會哄老太君歡喜,壽宴完畢後便以衙門事務多為由匆匆走了,惹得老太太極為不高興,當真是個性子直了一塌糊塗極其正義過頭的姑娘。   她曾女扮男裝參加過揚州府試武考,居然中了頭名武解元,結果被曾做過宰輔的提點兩淮刑獄呂坦夫賞識,年紀輕輕一位姑娘家居然便做了同提點刑獄,堂堂從六品的官兒。   說來也好笑,一個江湖幫會出身的姑娘,父親是淮左槍棒第一,哥哥是淮陽幫少幫主,江湖俊傑榜上的高手,姐姐更加是揚州府出名的母大蟲,可就是這麼一位姑娘,卻做了相當於省一級副檢察長、副公安廳長、副高級法院院長這樣綜合型的地方大官,比起陳保羅那陞官速度,她更加是一步登天。   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柳玉蟬對呂坦夫可謂忠心耿耿,大宋朝大凡重要的官職俱都是文人一把手武將二把手,這位柳姑娘自覺地兼起了呂大人的保鏢之責,提點刑獄是個得罪人的差事,呂大人又沒武功,因此她恨不得肋生雙翼飛回揚州提刑司衙門才好。   胯下是一匹劣馬,沒辦法,就算她在地方上也算得不小的官,可大宋不產馬啊。雖然她對好馬的追求比現今愛車人士垂涎法拉利、寶馬還厲害,可恨的是這馬的脾氣比驢子還倔強,跑了一夜了居然才到城外。   雖然眼睛有些發澀,不過好歹要到了,她狠狠一夾馬腹,那劣馬一驚,潑刺刺往前面竄去。   正在這當口。就瞧見官道旁遠處運河岸邊有數樁民宅火起,火勢熊熊,映紅了河面,發出咧咧之聲,她身為同提點刑獄,自然是職責在身,當下一拎馬韁便往火場那邊而去。   待到了火場,雖然說那火大燒得極快,此刻火勢小了許多。卻依舊感覺到了熱浪盈身,胯下劣馬怕火,有些不肯往前,可她做了兩年同提點刑獄,已經有些經驗,鼻腔中聞到了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道和淡淡的火油味,頓時心省,這怕不單單是走水那麼簡單,翻身下馬便往前面疾步走去。   剛走到火場邊,柳玉蟬的正義心便遭到了極其變態的挑戰,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男子跪在地上,正把手放在一個袒胸露乳的少女胸前撫摸,甚至還彎下腰去舔那少女的嘴巴,當真是淫賊下作到了極點,怕就是縱火的兇犯。   她只覺得胸中怒火澎湃,嬌叱了一聲,「淫賊敢爾。」腳下一點便飛起,人在空中,隨身的傘頭蛇尾槍便毒蛇一般往那男子扎去,正是一招五虎截戶槍「毒龍出水」   保羅爺正在給那現場唯一的活口人工呼吸,突然聽見一聲嬌叱,接著一桿槍如閃電一般刺到了跟前,嚇得出了一頭冷汗,抱著那少女便是一個懶驢打滾。那槍一槍便紮在了自己原本跪著的地方。   「淫賊受死。」柳玉蟬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恨不得生吞眼前這淫賊血肉,手上傘頭蛇尾槍一槍快似一槍,槍槍不離保羅上中下三路,把保羅爺殺得渾身冷汗渾身發怵,也怪他一時間傻了,抱著一個昏迷的少女,躲避曾中過揚州府試武解元的高手的瘋狂殺招,就算他有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這麼拉風的綽號那也不成啊!   他一邊大喊解釋一邊左躲右閃,可柳玉蟬殺紅了眼睛定要格殺此獠於當場,哪兒聽他解釋,猶自一招接一招十二分發揮著自己的實力,「我親眼所見,你這淫賊還妄圖狡辯……」   正在保羅爺狼狽不堪的時候,在四周探查的白五爺回來了,瞧見有個瘋丫頭拿大槍捅保羅,保羅跟個耗子似得在地上亂滾,居然抱肩站在旁邊瞧開了,看得保羅爺急壞了,「你還看什麼景兒,給我制止這瘋婆娘。」   白五爺這才哼哼著拔出腰間霜月軟劍,陷空島的劍法唰唰唰便遞了過去,結果柳玉蟬不吃這一套,一邊躲他劍招一邊猶自追殺保羅,「淫賊,不殺你天地難容。」   保羅一個打滾兒躲過柳玉蟬一招「夜叉探海」忍不住大罵,罵的卻是白玉堂,「白老鼠,你出工不出力,我掛了看我娘子們跟你玩命兒。」   「咦!你上次不是給寶寶貝貝講故事說什麼湯姆傑瑞,那傑瑞滿地打滾兒不也沒事麼。」白玉堂嘴巴上調笑著他,不過這次終於動真格的了,霜月寶劍一揮,隱隱一聲「呲啦」破空聲,柳玉蟬頓時心生警覺,傘頭蛇尾槍一挑破了他陷空島海市蜃樓絕招,頓時從瘋狂中驚醒,「劍罡?你是什麼人?」   白玉堂傲然,「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陷空島白玉堂。」   「陷空島在江湖上素有俠義之名,原來都是假的,暗地下做這齷齪下流之事。」柳玉蟬咬牙切齒,傘頭蛇尾槍一挑,「今天本官要為民除害。」   保羅這時候顧不上白玉堂,跪在地上繼續給那昏迷的少女人工呼吸,那柳玉蟬和白玉堂打鬥,看他還敢如此,氣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本來武功就不及白玉堂,此刻更加落在下風了。   那少女突然一陣咳,吐出幾口污黑的血液來,幽幽歎了口氣,保羅面帶喜色,「成了,終於救活啦!」這時候便把單掌貼在少女背心上,一股內力度了過去,也不過十數個呼吸功夫,少女臉色紅潤了些,怔怔看著保羅,突然一把摟住他大哭,「伍爺爺死啦,死啦……嗚嗚嗚!」   柳玉蟬這時候也瞧出了些異樣,五虎截戶槍一招慢似一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家停了下來站在旁邊發呆。   把自己身上四海袍披在那少女身上,保羅起身,看著柳玉蟬有些不爽,剛才可是丟人丟大了,能爽才怪了,「我說小娘子,剛才聽你自稱本官,你什麼官兒啊?」   「本官兩淮提刑司同提點刑獄,你到底是何人?」柳玉蟬還是有些不相信對方。   「你?兩淮提刑司同提點刑獄?」保羅瞪大了眼睛,眼前這位才多大?兩淮提刑司同提點刑獄那可是從六品的實權官,尋常人哪兒能當。   柳玉蟬懶得跟他廢話,可不是,雖然救了人,可卻是把人家小姑娘胸部亂摸還親人家的嘴,這不是趁機揩油麼,人品太下作無恥了,她把自家腰牌一扔,「雖然你救了這位小姑娘,可本官還是懷疑你跟此案有關,跟本官走一趟提刑司衙門罷!」   保羅爺樂了,這女孩子雖然相貌美麗,可卻是個死腦筋啊,「你是官,我也是官,怎麼辦?」   「哼!有你這等害群之馬,當真是朝廷的禍害。」人的觀念總是不容易改變的,保羅剛才的舉動實在太齷齪了,你讓柳玉蟬怎麼對他有好臉色,「就算你是官,也得跟本官走一趟,一切跟提點刑獄呂大人去說罷。」   「呂大人?呂坦夫麼?」保羅來之前倒也做過些功課,地方上重要官職的官員還是知道了,「這位老宰輔現下恐怕也管不著我,怎麼辦?」他說著把自家的官印、委任書連同對方的腰牌一起扔了過去。   柳玉蟬將信將疑,看了後這才確定,轉運使,這可是什麼事情都可以橫插一槓子的官,前面再加上江東,豈不是可以管著好幾路?再看看名字,她到底是官場上的人,邸報還是看的,可不是最近風頭正盛,把朝廷攪得一團渾水的陳保羅。   無可奈何單膝下跪,她把官印和委任書一舉,聲若蚊蠅一般,「下官同提點刑獄柳玉蟬,見過轉運副使大人。」   「柳玉蟬?跟那母大蟲柳月娥名字倒是很像啊!」保羅伸手接過自家東西收好,柳玉蟬滿臉通紅,自己大姐的名氣還真大啊,卻不知這位轉運使大人幾個時辰前還跟她大街柳月娥打了一架,「她是我大姐……」   母大蟲的妹妹?保羅這才仔細打量對方相貌,果然眼眉有些相似,只是這柳玉蟬似乎不大注意容貌打扮,顯得有些邋遢,當下哦了一聲,不再去管她,轉身問白老鼠道:「怎樣?有查到線索麼?」   白玉堂搖了搖頭,「動手的一定是老手,四周沒有大規模的腳印,應該是從運河中潛水過來的,今兒東南風大,火借風勢又潑了火油,河邊上許多船都燒了個乾淨,便什麼線索都燒光了。」   那柳玉蟬突然插嘴說:「這小村落是漕運船工的住所,一定是鐵掌幫那些惡賊。」   保羅皺眉,旁邊白玉堂哼了一聲,「我說柳大人,你可是淮陽幫的,淮陽幫跟鐵掌幫現下爭奪漕運明爭暗鬥江湖上都傳開了,你這話可是有嫌疑的……」   柳玉蟬聞言漲得面紅耳赤,「我是我,淮陽幫是淮陽幫,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是淮陽幫有什麼觸犯朝廷刑法,我自然責不容怠。」   白玉堂冷哂,這位同提點刑獄腦子有點問題,大凡江湖幫會,哪兒有乾淨的,最多就是個或多或少的問題罷了。   保羅爺是個和稀泥的脾氣,笑了笑說:「柳大人倒是出淤泥而不染,還沒給你介紹,白五爺現今可是從五品景福殿使,殿前帶刀侍衛……咱們上船說話,柳提點,請。」心裡面卻給柳玉蟬下了個定論:正義感過頭的傻丫頭。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三章 夏小受和陳騷包   潤州,和揚州府一江之隔,潤州知州孟蜀乃是四川府人士,從縣衙主簿一步步爬到了「權知潤州事」之位,好歹也是從五品的官,勉強也算開府建衙光宗耀祖了,對提拔重用自己的老恩師樞密使夏竦那是感恩戴德,每年都有大筆的孝敬銀子送給老恩師。   這天孟蜀孟大人穿著便服正在衙門後花園水榭涼亭內和第七房小妾玩耍,就看見對面花牆拱門外連滾帶爬滾進來一個下人,「老爺,外面有個不開眼的不經通報就闖了進來……」   正說話間,一個青年施施然從花園拱門處走了進來,那下人嚇得臉色慘白,一下跌坐在地,手指顫抖著指著那人,「就是這廝……」   孟老爺的小妾尖叫一聲躲在了男人身後,孟蜀雖然心中害怕,到底是一方知州,一豎劍指喝問:「咄!好大的膽子,不知道殺官造反要誅九族麼?」其實心裡面也怕的要死,背後冷汗都打濕了一層內衣。   那青年撣了撣身上袍子,一抬頭,笑著說:「孟大人,不認識我了?」   孟大人仔細一看,頓時驚喜交加,連滾帶爬趕緊過去,先呵斥了下人,又讓小妾趕緊奉茶,這才低聲問:「衙內如何到了江左?」   也不怪他如此溜鬚拍馬,這人正是他老上司樞密使夏竦的兒子夏遂良,夏遂良的老子夏竦夏子喬,官居「樞密使兼陝西經略安撫招討,拜奉寧軍節度使、知永興軍、忠武軍,聽便宜行事。」等於後世的國防部部長兼大戰區司令長官及行政一把手,不溜鬚拍馬才怪了。   夏遂良一笑,這時候孟大人的小妾窈窈窕窕走來奉上香茶,拋了一個媚眼過去,「衙內請茶。」   庸脂俗粉,夏衙內自然瞧不上,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接過茶來隨手放在石桌上,給孟大人使了個眼色,孟蜀心領神會,立刻把小妾趕走了,那小妾一嘟嘴,扭著肥臀走了。   「我受了皇太后懿旨改任兩淮走馬承受,這不是來上任的麼。」夏遂良這才端起茶盞來輕啜了一口,「到底是江南,處處好茶。」   孟蜀頓時一皺眉,「衙內怎肯做這等不入流又沒甚油水又招人恨的小官?」   大宋朝府、州、軍、監以上的行政區域稱「路」,路一級的機構有監司和帥司,走馬承受便是帥司衙門的不入流小官,主要監督轉運使,安撫使,譬如保羅爺這個江東轉運副使,聽起來不怎麼樣,卻什麼事情都可以管,又譬如「權知揚州軍府事」(俗稱知府)韓琦,乃是正五品上,比孟蜀權知潤州事的從五品下可厲害多了,又領軍又兼地方長官,權限很寬,因此轉運使,安撫使要受到下屬走馬承受的監視。   朝廷允許走馬承受「風聞奏事」,即根據道聽途說就可以舉報,往往最後演變成謊報,官場上對這種人,是人見人怕,或者說人見人恨,御史台的言官御史們最喜歡彈劾的便是走馬承受。   夏遂良,或者可以以其官職稱之為「夏小受」,倒是和「陳騷包」有異曲同工之妙。他輕輕吹了一口茶盞上的湯花,緩緩說:「你認為皇太后會隨便指定一個走馬承受這麼簡單?」   孟蜀到底是從官場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略一尋思頓時便知曉了,壓低了嗓音說:「朝廷邸報上說那膽大妄為的陳保羅任了江東轉運副使,莫不是?」   「孟大人到底是一時才俊。」夏小受挑眉一笑,「其實這陳保羅我倒是蠻賞識他,可惜啊,他得罪了當今太后,連官家也保不住他啊!對了,你這潤州治下哪家幫會勢力最是強大?」   「這個……」孟蜀倒是有些不大清楚,看夏衙內略微皺眉,趕緊說:「鐵掌幫分舵勢力不差,只是鐵掌幫乃是外來勢力。」   「鐵掌幫?」夏遂良抬頭看著涼亭外飛簷,「似乎倒聽說過……」   「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保羅看著自家監司衙門到城南揚州知府衙門這一段水路,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春風十里揚州路」,初看這首詩,一定以為是在揚州的大街上廝逛,到了揚州才明白,敢情這個「十里」說的是從運河段直到蜀崗三峰的揚州西湖。   這西湖綿延數里,其瘦如繩,紅的花綠的柳,湖水波光粼粼,畫舫輕輕在湖面滑過,兩岸煙花人家紛紛捲上窗簾,一張張如花笑靨……當真是亂花迷人眼,連逛窯子這等俗事似乎都雅致了起來,若是不去嫖妓當真對不起這如畫景致,果然是揚州煙花甲天下。   保羅爺罵罵咧咧,是哪個混蛋說揚州城大街上全是歌妓來著?敢情都在西湖畔呢,若不來,當真猜不出,豈不是辜負了大詩人杜牧的好句。   想想古代文人日子過的還是蠻舒坦的,比如這次請自己赴宴的揚州知府韓琦,那就是被貶到揚州為官的,頭上還頂著資政殿大學士的頭銜,在揚州這種地方賞賞花、寫寫詩詞,逛逛窯子,多爽,比起在東京勾心鬥角的可愜意多了。   「少爺,前面還有句子哩,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雙胞胎拽著自家少爺的袖子,兩個小美人胚子可不就是十三余,眼神姿態中已經懂得些春情了,可也難怪,攤上這麼個脂粉班頭做少爺,家裡面那麼多少奶奶,想不懂也難啊。   保羅訕訕一笑,杜牧這首詩說的可不就是這個意思麼,走遍揚州西湖看遍那賣俏的粉黛,沒一個及得上身邊豆蔻年華小佳人的,問題是,自家看著雙胞胎小模小樣的,實在下不去手哇!十三歲耶,胸前金橘都還沒長大,真真是……   乾咳了兩聲,他轉移話題說:「這個……少爺給你們買糖葫蘆吃?」   「不稀罕。」雙胞胎似乎有些生氣,齊齊轉頭,接著就用揚州話在那兒嘀咕。「一天到晚弔膀子,抄手賣餃子,當我們是二十四橋橋墩子,擺設哩。」   嚇!這兩個小丫頭,保羅無可奈何,只當聽不見了,接著便東張西望看景致兒,這一路上多少美人啊,不看當真是浪費了。   「怪不得舅老爺說少爺是淫賊哩。」姐姐郝寶寶對自家少爺不看自己姐妹卻去看那些庸脂俗粉感到氣憤填膺。妹妹郝貝貝說了一句話,讓保羅爺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兒摔倒,「家花沒得野花香……」   監司衙門到知府衙門不遠,保羅看著蜿蜒而去的西湖,略感到可惜,尋思著哪一天要好好逛逛才是,這一點兒路便看了許多美人,若是再往前面去……   知府官署門口,兩個下人翹首以盼,保羅笑著上去,「煩請通報韓大人,在下翰林院待制陳保羅。」   不一忽兒,從門內傳出一陣豪爽的笑聲,接著走出來三個男子。為首的四十歲左右,挺胸凸肚,頗有些武人的豪氣,果然是武將出身,雖然兼著資政殿大學士的頭銜,豪氣卻是不減,正是權知揚州軍府事韓琦韓稚圭。   「粉侯果然一表人材,名不虛傳啊!」韓琦笑著迎到門口,看見雙胞胎後一怔,接著又笑了起來,「果然少年風流……」   保羅笑著打官腔,「韓大人客氣了,這倆小丫頭是長公主贈的,仗著下官寵愛,硬是要來瞧瞧軍中一韓的模樣,倒是讓韓大人見笑了。」   他這個馬屁拐彎抹角的拍得巧妙,韓琦武將出身,在西邊鎮守的時候曾有歌謠讚他「軍中有一韓,西夏聞之心骨寒」,因此韓琦聽保羅這麼一說,笑得愈發開心了,「什麼下官上官的,咱們若一比,可不見得誰大誰小,來來來,給你介紹兩位年輕才俊,通判揚州軍府事王圭王禹玉,簽書淮南節度判官廳公事王安石王介甫。」   保羅正在打量這兩位姓王的年輕人,寶寶貝貝齊齊開口,「少爺,您不是廣陵縣侯麼?怎麼這位大鬍子韓大人叫您粉侯啊?」   呃!保羅爺語塞,他哪兒知道韓琦為什麼叫他粉侯哇!   相貌堂堂的王安石是個倔脾氣的刺兒頭,此刻一言不發,王圭卻是個膽小且會拍馬屁的,這位後來做了十六年宰相、外孫女李清照、孫女秦檜妻王氏的小年輕笑瞇瞇給雙胞胎解惑,「三國時候有個大才子何晏也如你們家少爺這般一表人材,後來娶了金鄉公主,賜爵列侯,因為他相貌俊俏面如傅粉,因此朝野上下都稱粉侯……」   「咱們少爺的爵位可不是娶公主得來的。」寶寶貝貝聽了覺得這話分明是諷刺自家少爺,頓時不滿。   王圭聞言只好訕笑,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可這對解語花是碩華長公主送給廣陵縣侯的,哪裡是他一個從八品揚州通判能得罪的。   韓琦趕緊解圍,「我這個大鬍子叫你家少爺粉侯那是說他勝潘安賽何晏長相俊俏哇!」旁邊保羅聽得渾身發怵,這位資政殿大學士別是有什麼特殊愛好罷,趕緊兒打斷,「這個,下官俊俏什麼,此次與我同行的景福殿使白玉堂那才真是美風姿,羞煞女兒家。」他一句話便把白老鼠給賣了。   「來來,裡面賞花。」韓琦大笑著引他們進了官署。   保羅這位爺,你喊他嫖妓差不多,賞花?大男人賞什麼花,要賞花也得跟一群美女賞花罷,因此上根本不習慣這樣一群男人圍著喝茶看花還得吟詩的聚會,沒一忽兒便借口事忙匆匆離開。   「兩位以為此子如何?」韓琦問身邊王圭和王安石這二王小年輕。   王安石對保羅印象極差,簡直不學無術嘛,連粉侯意指駙馬都不曉得,集會賞花還帶女使,這個人是個一旦認定一個人或者一件事情就九牛不回的脾氣,認為叫此人來簡直就是一種錯誤,可惜,歐陽修回京述職,當真遺憾。   王安石因為厭惡他不想開口,王圭卻是不願意得罪人而不想開口,韓琦一歎氣,「用之正則朝廷棟樑,用之邪則一代佞臣。」這口氣簡直和教導主任說「你啊,好好學習就是塊好鋼,不好好學習就是塊廢鐵」一個模樣。   話說保羅出了韓琦官署,走了好遠看沒人注意了這才把頭上花拿了下來,想起剛才韓琦給自己頭上插花,一陣惡寒,什麼金纏腰花啊,這芍葯開花也不挑個時節,大秋天的弄什麼景兒開什麼花,搞得自己被韓琦吃豆腐,真真鬱悶到家,「來,寶寶,少爺給你插上,那裡面一群變態男人,大男人頭上插什麼花,噁心。」   日後寫文盛譽此次「四學士花宴」的文人們自然想不到,這次花宴其實可以說不歡而散,不過卻也在揚州留下了「頭戴金纏腰,便能做大學士」的美好傳說。   這金纏腰色做大紅,一圈金黃蕊圍在中間,插在郝寶寶頭上當真是人比花嬌,看得保羅暗自流口水,只是花只有一朵,人卻有兩個,鬧騰。   「好了好了,你們輪流戴嘛!」他一邊說話一邊帶著雙胞胎往提刑司衙門而去,出來都出來了,再去拜會拜會呂坦夫老大人罷,直娘賊的,這當官真不是人幹的活兒。   到了提刑司衙門,沒見著提點刑獄呂坦夫,卻看見同提點刑獄柳玉蟬了,正在審問犯人,堂下跪著一個身穿長袍的少年,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休,一看就是個機靈鬼。   「好個淫賊,到了我提刑司衙門還敢如此。」柳玉蟬穿著官服坐在上首一拍驚堂木,保羅看了想笑,小姑娘家家的,一點兒威嚴都沒。   那少年卻是個油鹽不進的,「大人,小的不過嫖妓沒給錢罷了,難不成還殺頭?」   「依律,環首之刑。」柳玉蟬板著臉蛋,下面那少年問了,什麼是環首之刑啊!   「就是吊嗓子。」   「哦!弔膀子。」   「吊嘴。」   「哦!吊腿。」   「吊下巴殼子。」   「哦!吊後腦勺子。」   Shit,保羅看不下去了,這柳玉蟬傻的可以,人家分明在調戲她嘛!再說了,少年郎青春期騷動而已,嫖妓沒給錢不用吊死罷?「別吊啦,該罰多少錢,我替這小子給。」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四章 包子、冤家、同人女   把那滑頭少年領出來後,保羅爺甩了一句「跟著」就自顧自帶著雙胞胎往前面踱步,那少年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想跑罷對方明顯是個大官,自家還在揚州城討生活呢,往哪兒跑?只得老老實實跟在對方身後。   「你們說說,少爺我怎麼就碰上這麼一幫子同僚呢?這韓琦韓大人做武官不錯,文官麼就差多了,二十四橋千步柳,春風十里上珠簾,聽聽,分明是天下文章一大抄嘛!那個王安石屁大一點的小官就敢給少爺我甩臉子,這種人要是做了大官還了得,把人都得罪光了,王圭還成,就是膽子小點,也不過一個縣令的才學,呂夷簡老大人年紀大了,腦袋估計也僵化了,居然請柳玉蟬那麼傻一個姑娘做同提點刑獄,真真是……」   他一句話把揚州剛認識的這些官兒數落了個遍,雙胞胎有些不服氣,「少爺的意思咱們揚州都是一幫昏官沒好官了?」   「你們這兩個寶貝,盡給我添亂,我只是說他們做官做的不怎麼樣。」說話間前面到了阜新橋,據說唐朝的時候有個小娘子相公做了京官,她每天站在河邊看長安方向,後來有一天得知相公在長安另娶了一位高官之女,一氣之下投河自盡,揚州人便修了一座石橋紀念她,名叫負心橋,後來因為名字不雅,這才改成了阜新橋。   橋旁恰好有一家包子鋪,生意極其好,雪白且熱騰騰的包子叫人垂涎欲滴,保羅眼珠子一轉,對身邊雙胞胎說:「瞧瞧,等你們從金橘長大成包子,少爺我就捲上珠簾總不知,怎麼樣!」   雙胞胎可就會意了,頓時嬌靨薄暈。「少爺是個大淫賊。」那跟著的少年聽了莫名其妙,怎麼金橘長成包子就大淫賊了?   保羅看那少年模樣就知道自己的隱喻這小子根本聽不出。分明是個不知道女兒香的愣頭青,沒想到居然敢嫖妓不給錢,恐怕是還沒嫖成就被報官了,「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少年訥訥,保羅一板臉,「我可不是剛才那個姑娘官,嫖妓不給錢沒死罪,可沒功名在身穿長袍罪卻大,你還想再去提刑司挨板子?」   「小的姓黃,家中行二,今年十七,家裡面還有個姐姐迄今尚未嫁人……」少年給他一嚇,差一點把自己祖上三代都交待出來。   「你身上衣服哪兒偷的啊?以後想做什麼啊?」保羅到底當官日久,居移體養移氣,身上已經有些官威了,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小的在沽衣店後院偷的。」黃二說起來居然還臉紅了,「以後想……想做個淫賊。」   Shit,什麼世道,淫賊在揚州很吃香麼?連這麼年輕的小潑皮都要做淫賊?保羅未免好笑,雙胞胎齊齊啐了一口,「呸。就你這長相還想做淫賊?我們家舅老爺貌比韓子高都做不了淫賊。」   「韓子高是誰?」保羅是個歷史白癡,王安石都不認識你指望他知道韓子高麼?   雙胞胎互相看看,往河邊上走了兩步,這才對保羅勾了勾白皙如玉的小指頭,「少爺,到這邊來我說給你聽。」   兩個小丫頭還故弄玄虛了,保羅笑笑,走了過去。   「這個韓子高啊,是著名的美男子,陳文帝陳茜愛他愛到要封他做男皇后哩!」姐姐郝寶寶露出兩排貝齒。笑得很狡黠。   「書上說:茜頗偉於器,子高不勝,嚙被,被盡裂,茜欲且止,曰『得無創巨汝邪?』子高曰『身是公身也,死耳,亦安敢愛?』茜益愛憐之。」妹妹郝貝貝給保羅爺掉文。   偉於器?不勝?嚙被?身是公身?愛憐之?保羅聽了這些詞,腦海中頓時浮現一個絕美少年被另外一個男人壓在身下,然後拿牙齒啃被子,蹙眉咬唇一臉嬌羞不勝的情形。   他先是被雙胞胎給迷糊了,仔細一尋思這才明白,兩個小丫頭這是在試探少爺我的底線,頓時覺得額頭青筋暴起,自己怎麼沒發現這一對兒寶貝居然還有同人女的天賦呢?那什麼狗屁陳文帝姓陳,這不是指桑罵槐麼?又在誣陷我跟白老鼠斷背。   當下他咬牙切齒把臉蛋緩緩往雙胞胎貼過去,壓低了嗓子說:「下次再跟少爺開這種玩笑,哼哼!正好府上缺錢,賣個十萬貫花花也不錯,十萬貫,夠逛無數次窯子了。」   瞧見保羅翻臉,雙胞胎嚇一跳,妹妹依仗著寵,伸手過去拉著他袖子一陣搖,保羅心說再不治一治你們兩個那以後還了得了?當下沉著臉不說話,雙胞胎這才怕了,怯怯說:「是……是以前白山主讀書的時候念給我們聽的。」   好哇!白花花敢情有這等惡趣味,該死的,一定得去白駝山揚州總店敲詐她一筆,不過……她不會跟聖女姐姐搞什麼那個那個罷?   保羅腦中尋思,臉上表情可就豐富了,雙胞胎以為他當真在思考要把自己姐妹賣了,嚇得眼淚兒都出來了,「少爺,下次寶寶貝貝不敢了。」   鼻腔出氣哼了兩聲,他問兩人平時少奶奶給多少零花錢啊,雙胞胎老老實實說,少奶奶每月給我們一人一貫錢。   「哼!把零花錢拿出來請少爺吃包子,我吃窮你們兩個。」他惡狠狠說道,可惜,臉上表情不像,雙胞胎頓時破涕為笑,「我們人都是少爺的,錢自然也是。」說著一人扯住一條胳膊,小貓撒嬌一般兒靠在他身上扭來扭去的。   那少年黃二在一旁豎尖了耳朵仔細聽才隱約聽了個大概,頓時對保羅的佩服如那滔滔淮河水一般連綿不絕的,跟自家美婢調笑都能這番光景,若是去小東門嫖妓,那小東門十二金花還不得哭著喊著要倒貼哇!敢情這位年輕的官爺才是天下第一大淫賊。   「得了得了,擦擦眼淚,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們姐妹呢,其實是我被你們欺負,該死的,吃包子……」他說吃包子的時候眼珠子便在雙胞胎身上掃來掃去,弄的雙胞胎極為不好意思。   十三歲的小姑娘她也是姑娘,男人和女人都是你進我退,好比磨豆腐,男人進的時候女人便退,女人進的時候男人便退,雙胞胎也不例外,別看平時嘴巴凶,真怎麼著一樣害怕。   那阜新橋旁的包子鋪店面不大,門口掛著一對對聯,上聯:柔柔膩膩潔白如雪,下聯:鬆鬆嫩嫩入口即化,橫批:淮揚第一。   「嘖嘖!好大的口氣。」保羅說著大踏步走了進去,在角落選了張桌子,「小二……」   四人坐下,寶寶貝貝沒規矩慣了,黃二知道保羅是個大官,屁股卻不大敢挨凳子。   那小二滿臉兒職業笑容,「大官人,您吃什麼?我們這兒有素包子、乾菜包子、羅卜絲包子、筍丁包子、香蕈包子、羊肉包子、牛肉包子……」   「來你們這兒最貴的包子,來三十,不,五十個。」他說的時候臉上惡狠狠瞧著雙胞胎。   最貴的包子?店小二為難了,什麼才叫最貴的包子呢?   「金秋蟹肥,拿蟹黃搗碎加羊羔頭肉……」他看店小二一臉兒納悶,揮了揮手,「你不懂,叫你們大廚來。」   店小二轉身去了,雙胞胎怯怯說:「少爺,這得多貴啊。」她們也算在東京見識過了,那達官貴人家裡面吃羊羔頭肉,只取黑羊羔腦門那一塊,宋朝吃肉大多都是羊肉,南方羊肉更貴,書上說「吳中羊價絕高,肉一斤為錢九百」,何況只吃羊羔頭那麼一點兒,得宰多少頭羊?   保羅爺得意,小樣兒,看少爺怎麼整治你們兩個,他故意狠著臉兒說:「等著罷,少爺我一頓吃你們二十年零花錢。」嚇得雙胞胎小臉蛋失色。   他拿雙胞胎打趣過後這才一板臉,「黃二,你一直在揚州城廝混,給我說說揚州有哪些江湖勢力,最近又有什麼新鮮事兒。」   少年黃二頓時明白了,敢情這位年輕的大官是要打聽消息呢,當下便如數家珍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大事小事全部倒了出來。   「……這漕幫是個小幫會,平素便依附於淮陽幫,淮陽幫的少幫主柳天風一口五虎斷門刀打遍兩淮無敵手,不過最近淮陽幫也不痛快,那鐵掌幫潤州分舵已經數次跟淮陽幫起衝突了……」   黃二正說得口沫橫飛,就看見跟前大官人背後走來一位年歲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美人兒,他也不知如何誇讚,只曉得對方怎麼看怎麼舒服,頓時瞧直了眼睛,嘴巴都不會說話了。   「喂!喂喂!看見天仙了還是看見鬼了?」他拿手在黃二眼前晃了晃,這時候背後聽見說話,「請問,什麼是羊頭肉蟹黃包子?」   他一掉頭,頓時看見一張曾經熟悉的嬌靨,當下怔住了,「雪兒,怎麼是你?」   來的可不是照顧他兩年吃喝的包子西施白雪兒,瞧見他後身子晃了晃,一時間又驚又喜,只覺得胸中發漲說不出話來。   正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年少幾許哀愁向誰訴,無奈依老父,千里還鄉小姑獨處,夢中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這冤家卻在包子鋪。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五章 酸丁,下面呢?   保羅其實是個挺愛思考的小伙子,有時候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被某個不知名的偉大力量弄到大宋朝的時候不小心在自己身上開了個金手指。   好歹也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好小伙子,在那個年代有沒玩過遊戲的麼?保羅和絕大多數小伙子們差不多,自然也玩過許多遊戲,他往往會想,自己身上是不是帶有一個叫做「種馬」的特技。   或者,再深一點,用龍槍地下城的規則,自帶一個「花言巧語」加「憐香惜玉」混合的特技,也就是說,面對帶有女性特徵,或者帶有類人特徵的女性生物(這一點主要針對照夜玉獅子,不然為什麼這匹漂亮的母馬會捨棄自己原先的主人偏要跟保羅爺呢),無論敵我,唬騙、交涉、威嚇等技能都有加值影響。   說起來,這個種馬特技也不是很叫人討厭,只是一想到照夜玉獅子很可能會翹起尾巴露出牝(生殖器)來求歡,保羅爺總覺得有些打寒噤,雖然都是騎馬,可這個「騎」和那個「騎」區別畢竟太大了,何況照夜玉獅子也不符合他擇偶的審美觀。   和包子西施在揚州包子鋪的巧遇讓他更加愛思考這個問題,白雪兒這種鄰家美媚不是不好,大宋朝廷官員混的好的誰沒個幾十房姬妾,問題是,自家這次下江南那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看著悠閒自在,骨子裡面危險著呢。   老太后真肯那麼容易罷休?想都別想,看光了人家的身子,挑唆人家的兒子,勾搭人家的女兒,換誰都不肯罷休。   因此上,他這個江東轉運副使若不能把每年朝廷鹽漕賦稅增加個幾百萬貫錢,朝廷怎肯?當真面對朝廷文武百官一起彈劾,官家再罩著他也沒用。張美人夠得官家寵幸罷,包拯一彈劾,張美人的伯父照樣貶官。   所以他表面上在揚州吃喝玩樂,其實暗地下還是下了功夫的,借黃二的腿,到底是把揚州城大略瞭解了個七七八八,甚至還結交了幾位朋友,其中便有十三歲便中揚州府試第一名,他的本家,號稱神童的陳季常,此事正值舞象之年(十五歲稱舞象之年,二十稱弱冠),頗愛遊俠劍技,有李白之風。   這天,他和王圭、陳季常在西湖畔十里長堤散步,隨口談及朝野之事,有心探探兩位的口風,畢竟一個在揚州為官,一個是本地長大,好歹見識比他強一些。   王圭此時不過弱冠之齡,雖然天生膽小,到底還有些年輕人的幹勁,頓時便大肆抨擊兩淮地下勢力。譬如這淮陽幫和依附在其下的漕幫,在王圭看來,簡直是罪無可恕,鹽漕兩運乃是朝廷根本,怎能容江湖勢力分一杯羹?   陳季常更是個少年郎初生牛犢不怕虎,居然說朝廷限制地方,譬如揚州府,韓琦的官名叫「權知揚州軍府事」這府之前有一個軍字,證明揚州可以有駐軍,問題是地方廂軍裝備、訓練乃至規模實在太小。諾大揚州府不過區區一千多廂軍。還不比那淮陽幫幫眾人多。   保羅聽了先是佩服這個小陳膽大,接著撓頭。雖然明知陳季常說的有道理,可朝廷的規矩就是這樣啊,東京城號稱八十萬禁軍可不是虛假,地方上精銳全部進京了,這是太祖爺當初為了防止地方兵變立下的規矩,誰也沒辦法。   「朝廷邸報說御史台給前郭皇后上了個金庭教主的尊號,官家居然允了,當真是……」王圭熱衷於做官,對這等事自然上心的,「官家又封了龍虎山第二十五代傳人張乾曜『虛靖先生』的封號,蠲免賦役,還尊茅山(江蘇境內)為天下道學所宗,賜那宗主劉混康為『洞元通妙演真大法師』,主持京城景靈宮,想是道學要大興了。」   王圭這麼一說,保羅免不得好笑,想必不管什麼教派,想興旺必須得拍好朝廷的馬屁啊,他在邸報上也看了,官家去景靈宮奉安,那位洞元通妙演真大法師居然便寫了一首詞,什麼「彤霞縹緲,海上隱三山,仙去莫能攀。珠宮本是神靈宅,飆馭此來還。雲邊天日望威顏,不似在人間。當時齊魯鳴鸞處,稽首淚潺湲。」   這馬屁拍得,真真叫好,他都能想像得到官家聽了這首詞臉上的笑容,至於御史台給廢後上尊號,恐怕是發洩官家廢後的不滿,官家允了也是想安撫這些愛鬧事的御史們罷了。   男人在一起聊事情往往聊著聊著便偏題,他們也如此,說著說著居然就聊到小東門十二金花了,王圭有心往上爬,自然奉承保羅爺,陳季常正是青春騷動期,免不得也躍躍欲試。   「下官聽說大人在東京的時候號稱風月第一聖手,原先的四大花魁便沒一個能逃出大人的手心,若是去尋那十二金花,想必也是手到擒來。」王圭相貌不凡,拍馬屁也毫無那種諂笑,看起來很是情真意切的。   他們原本就走在西湖長堤,三人俱都年輕俊俏,也不知道多少「卷珠簾」(歌姬的別稱)給三人拋媚眼兒,況且前面不遠便是揚州府最大的妓寨「天女散花樓」,樓高四層,前後足有七進,小東門十二金花便有七個在此落籍,當真是迎來送往不知道賺了多少銀子。   「這個……」保羅揉了揉鼻子,數日前和白雪兒相逢,結果小妮子每天一大清早便送一碗雞絲羹和十個包子去官衙,弄得下面小吏們都以為這位大人好生厲害,剛到揚州便勾搭了最近橫掃良家婦女界的包子西施,他面對那十個素包子,雖然沒什麼出奇,可卻勾起了以往的回憶,那時候每天十個包子一碗雞絲羹,回想起來當真有些感慨呢。   陳季常不知為什麼卻是躍躍欲試,「陳大哥,我聽說天女散花樓裡面那芍葯花仙柳青煙人稱歌神,藝名兒藍田玉,不知道怎生溫潤如玉呢,咱們瞧瞧就是。」   看著滿臉興奮的陳季常,保羅不禁苦笑,敢情大宋朝的男男女女都早熟著呢,這個小陳,才十五歲啊,居然便想泡花魁,如此說來,自家倒是要考慮考慮,是不是逮著機會把雙胞胎給吃了。   「可不也是,陳大哥,既來之則安之嘛!」王圭眼眉通挑,頓時改口不自稱下官叫大哥了,「這七個花魁咱們能瞧上一兩個也算不枉此行,也算考察民風與民同樂嘛!這打茶圍的錢還能給官府增加稅收,何樂不為?」   這話說的保羅啞口無言,這個王圭王小弟倒是能說會道,嫖妓到他口中變成了為官者放下身段體貼下情,這樣的人日後一定能做大官啊。   為官者要懂得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王圭是揚州通判,陳季常乃是揚州府試解元郎,也算半個官場上的人,因此保羅一笑,學了那戲文上花頭,邁了一個官步,「如此,你我把臂同游這天女散花樓,給風月界留下一段佳話,豈不妙哉!」三人相視一笑,往天女散花樓走去。   這散花樓和別處不一樣,沒有那等鶯鶯燕燕在門口拉客的惡俗,甚至連個龜奴都瞧不見,樓門口高高挑起一副從上垂下的布幅,上面寫著一首王維的《少年行》,「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繫馬高樓楊柳邊。」那布幅下面站著十數個五陵俠少打扮的少女,並不故意掩飾女子身份,齊齊往那兒一站,反而更增一番味道,當真別有情趣。   正在仔細看,其中一個少女大踏步走了過來,只見她頭上英雄巾,鬢邊一朵巍顫顫英雄花,這花又有個名堂叫做英雄膽,一身純白色俠少裝,腰間緊緊繫著絲滌,腳下薄底快靴,手腕上緊緊扣著銀色護腕,背後居然還背著一把寶劍,就見她微微一笑,雙手一抱拳說:「幾位英雄,可有熟悉的女俠?」   保羅聞言差一點兒笑出來,開妓寨開到這等境界,想必那老闆也是一個妙人。   舞象之年的陳季常估計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兒,不知道如何回答,那王圭雖然會拍馬屁,可當真還沒來過這等模樣的妓寨,也是不知道如何對答,好個保羅爺,到底是東京金翅鳥,花魁的剋星,就見他一笑後一個肥諾,「這位姐姐請了,學生等幾個十分羨慕那鮮衣怒馬的遊俠兒,特來開開眼界。」說著故意搖頭晃腦,「輕裘長劍千金諾,怒馬狂歌壯山河,江湖路上遊俠兒,快意恩仇幾奈何……」   他吟到這兒,有些編不下去了,他那文曲星之名是吹出來的,到底不是曹子建七步之才,只是門口那些女俠們卻被他吊上胃口來了,這散花樓本就以江湖為特色,來來往往的都是賣弄江湖本色,雖然有飽學之士來,哪兒像這個酸丁一般站在門口掉文,迎客的少女看他抓耳撓腮一副窘迫的樣子,忍不住噗哧一笑,「下面呢?」   「下面……下面……」   這時候樓上窗戶一陣大笑,接著探出幾個人來,其中一個滿面虯鬚帶著幾分酒意的大漢嘿嘿笑著大聲說:「我說那酸丁,下面沒了罷!」接著一陣兒哄笑。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六章 奉旨狎妓   王圭聞言頓時便先要翻臉,他本就對江湖人沒什麼好感,又是揚州府通判,怎肯被自己最瞧不起的江湖人出言貶低,何況還是自家頂頭上司被人出言調戲,江東轉運副使啊,何況上面還沒正使,兩淮路還有比陳保羅大人還大的官兒麼?   他剛要出聲,保羅一把拉住了他,低聲說:「禹玉何苦自跌身價!」那上面看他們不說話,以為幾個窮酸怕了,笑得愈發放肆了,虯鬚大漢打了個酒嗝後說道:「酸丁,想弄女俠靠嘴是不行的,就得一卵子弄翻她,沒聽過一句話麼?十個女俠九個騷,還有一個是悶騷,哈哈哈!」   他這番粗魯的話別說王圭陳季常了,連門口那十幾個姑娘都惱了,跟保羅他們說話的那少女便惱翻了臉,「李大,你以為這裡是你們淮陽幫總舵麼?」   王圭這下克制不住了,戟指罵道:「呔!樓上那漢子,好生無禮。」   散花樓的姑娘說話那虯鬚漢子倒沒怎樣,王圭這一說話,那大漢惱了,蓋因這裡面有個緣故,大宋朝許多人是沒名字的,譬如你是家裡面老三,便叫三郎,這是一種客氣的叫法,如果叫對方漢子,那便含有極其輕蔑的意思在裡面,大抵便等於看見黑人叫人家黑鬼這個意思,那李大如何不惱?頓時一擼袖子便要從窗口跳下。   正在這時候,一聲並不高昂的嗓音。叫住了李大,「李大,來這兒是讓你和人廝打的麼?」那李大聞言頓時如鬥敗的公雞一般耷拉下腦袋,「少幫主,李大錯了。」說著一屁股坐了下去,竟是看也不看下面。   淮陽幫?少幫主?保羅頓時腦子便轉開了,上面說話的人嗓音雖然不大,卻是中氣十足,嗓音渾厚且不散,想是內力修為非常可觀,難道便是那個淮陽幫少幫主柳天風?   奇怪的是,陳季常聽見那人說話,不知道怎麼,居然縮了縮脖子,一拉保羅低聲說:「陳大哥,咱們還是算了,走罷!」   「怎麼算了?」王圭怒氣沖沖,「朗朗乾坤,還沒了王法了!算那漢子知趣,不然踏平他淮陽幫。」   樓上一干淮陽幫弟子聞言又要翻臉,剛才那聲音又乾咳了一聲,頓時個個又老實了,想來那少幫主馭下手段極為厲害,個個哼著氣兒再也不瞧樓下了。   「幾位公子。」那迎客的少女甜甜一笑。「江湖本就這樣,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幾位不是就想見識江湖故事麼,為何不裡面坐呢?難道……讀書人就那麼一點兒膽子?」   看她笑得狡獪,保羅明知對方是激將法,可陳季常和王圭到底不如保羅爺臉皮厚,當下一梗脖子,抬腳就往裡面走去,那少女一笑,快步走到前頭領路,保羅揉了揉鼻子,跟了上去。   到得裡面,陳小弟從腰間摸了錢出來塞給那領路的少女,接著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少女一笑。領他們在二樓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了。那位置倒是好,能看見外面,外面卻看不見裡面。   看保羅和王圭奇怪,陳小弟一笑,「咱們省得去四樓看那幾個潑才無賴,恁掉我等身價兒。」說著便對領路少女說:「這位姐姐,久聞芍葯花仙藍田玉的大名,不知能否……」   少女噗哧一笑,「想見青煙姐姐哪兒那麼容易的,幾位公子,這一二兩進也就喝個酒,聽個小曲兒,三四兩進乃是賭坊,再後面三進才是七位金花見客的地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說見就見的,樓上那位淮陽幫少幫主可不也在第一進喝喝酒。」   陳季常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王圭也是不知所措,保羅暗自咂舌,這天女散花樓規模不小哇!當真是吃喝嫖賭一條龍服務。   他不比陳小弟和王小弟都是歡場初哥,當真便如元朝關漢卿曲子裡面寫的「我是個普天下郎君領袖,蓋世界浪子班頭」當下拋了一片薄薄的金葉子出來,露出那招牌笑容,滿口兒潔白的牙齒,「如此,請這位姐姐通融則個,請你們這兒的大娘出來說話。」   他豪爽的出手讓那個見慣市面的少女也嚇一跳,尤其那笑得滿面春風的,當真如高中狀元郎騎馬遊街那般風采,頓時紅暈了雙頰,低聲說了一句幾位公子請稍等,便匆匆離開。   不一忽兒,一個半老徐娘窈窈裊裊走了過來,臉上脂粉厚得讓王陳兩位不忍仔細看,保羅卻瞧出了對方眼神中一絲兒疑惑和說不出的一股子味道。   這位老鴇一口江南官話,嗓音沙啞,卻帶著一股子獨特的磁性魅力,一聽她說話,頓時忘記了她那張脂粉滿蓋的臉蛋,「三位公子,妾身『穿牆花』師九娘。」   「九娘請了。」保羅起身一個肥諾,「小生白少保,自東京而來,慕柳青煙姑娘歌神的大名,想請九娘通融,瞧瞧這藍田日暖玉生煙到底是如何一番光景。」他又祭出了假名兒。   那師九娘掩口笑,臉上脂粉一陣陣撲哧撲哧往下掉,「白公子,咱們散花樓有散花樓的規矩……」   保羅不容她說完便打斷了她,「小生也嘗遍歷東京風月,和那火焰歌神梅忒麗尤善,實在好奇這兩位歌神若是比較一番會怎樣。」   東京四花魁雖然散了,可新一撥的花魁剛出頭名聲不響,尤其過去資訊不發達,比較起來,自然還是火焰歌神的名號比較震得住場子,師九娘一怔後笑道:「原來白公子還是風月聖手,何不到後面坐呢?」大凡名妓,幾乎都深藏閨閣,不是說見就見的。等個十天半月才能跟名妓喝一杯茶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九娘此言差矣!」保羅爺侃侃而談,王圭和陳季常完全成了看客,「這窗外西湖如此美景,所謂天下西湖三十六,輕舟過處是揚州,美景若是獨賞,又有什麼樂趣?天籟之音若是小生一個人聽。豈不是煞風景,小生什麼都肯做,唯獨這焚琴煮鶴煞風景的事情萬萬不肯做。」   他的話裡面隱隱便說,天下西湖三十六嘛,西湖和西湖之間也是要比較比較的,躲在自家樓上稱歌神算什麼本事。   好利一張嘴兒,師九娘頓時覺得這年輕人不簡單,略一躊躇,轉顏一笑。「如此,公子稍待,妾身這便把青煙帶來。」   看她離去,王圭和陳季常打心眼裡面佩服,忍不住對他挑大拇指,幾句話就讓人家台柱小姐出台,這本事,不佩服也不行。   妓,在那個時代是一種文化,譬如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就讓元稹把杭州名妓商玲瓏借去玩了一個多月,他有不少詩歌充滿自豪地記載了他逛窯子的行徑,杜牧在揚州時,常常出入揚州妓院。臨走了還給個雛妓送一首千古傳唱的詩,一萬多首全唐詩裡面有兩千多首跟妓有關係,到了大宋朝更加了不得,大嫖客柳屯田,官家看了他的詞御批「且去淺斟低唱」,他便公然自稱「奉旨狎妓柳三變」,可以這麼說,大文豪都是大嫖客,在這種大環境下,保羅爺這等本事自然叫人佩服。   須臾,師九娘來了。身後跟著一位美人,身高怕接近六尺,一張宜喜宜嗔沉魚落雁的臉蛋兒,娥眉下一雙眼睛似乎會說話一般,王圭和陳季常頓時失了魂兒,被美人眼光一掃,頓時低下頭去。   「伊就是白騷包哇?」柳青煙一口酥酥脆脆的揚州話,倒是讓保羅有些鬱悶,爺的名字很騷包麼?當下挑了挑眉,「騷包不騷包,總要試試才知。」   柳青煙聞言倒是不惱,似乎還對他的大膽且無視自己美貌有些好奇,「我聽九娘說,奈(你)是那個火焰歌神梅忒麗的相好,到底有些子骨氣,咦?奈怎不喫茶哉?」   我滴媽啊!保羅對這位柳歌神的揚州方言吃不消,當下騰一下站了起來,「禹玉,季常,咱們也該走了。」   旁邊人都愣了,柳青煙一把扯住他,「奈勿要走撒,阿是要垮台?當真討惹厭哩!」   這景兒真真叫……嫖妓的看見花魁扭頭要走,王圭和陳季常都愣住了,陳季常一扯保羅袖子,「大哥,怎生要走!」   「阿是伊有良心哉!奈骨氣老結棍哩!梅忒麗阿是老歡喜看奈臉色,把奈骨氣養刁哉?」柳青煙拿大眼睛忽扇忽扇瞧他。   保羅又氣又笑,「青煙姑娘若是老拿這個試探小生,可就沒趣了,小生對那連官話都說不好的歌神沒興趣。」   王圭和陳季常恍然大悟,敢情這位歌神是來給臉色看的,那師九娘胭脂掩蓋下的臉色也瞧不出,柳青煙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下,這才輕笑,「粉侯可不也是遮遮掩掩麼?誰人不知那火焰歌神以前的相好叫陳保羅,乃是大宋朝的文曲星,大遼國的金翅駙馬,有個綽號叫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啊!」   故意甩臉子給我看呢!保羅冷哂,若論唱歌他可是讓火焰歌神願意拜師的,自然不甩這位歌神的面子,不過對她一個江南歌妓能知道自家綽號倒是很好奇,這天女散花樓,不簡單哩,想到這裡,便緩緩坐下。   師九娘看誤會解開了,頓時笑盈盈說:「妾身這就去準備些上等的龍鳳茶來。」   柳青煙到底是一方花魁,一邊對保羅盤根問底一邊招呼陳、王兩個,一桌子倒是其樂融融,哄得王圭和陳季常失魂落魄的,保羅喝著茶,卻對這天女散花樓的背景十分好奇,那淮陽幫應該算是坐地虎了,可這天女散花樓一個迎門少女都敢呵斥淮陽幫的人,若說沒一點兒厲害的背景,誰信呢!   看保羅心不在焉,柳青煙便問:「粉侯可是閱遍那東京四大花魁,覺得青煙不堪入目?」   「倒也不是。」保羅喝了一口茶,拿茶盞在手上把玩,「我是在想青煙姑娘一夜的纏頭需要多少錢。」   「你……」柳青煙眼中怒色一閃而過,保羅暗中冷笑,若不下些猛藥,怎能探知這散花樓的底細呢。   這兒正各懷鬼胎,突然樓下一陣子騷亂,接著便聽見樓下傳來一聲酥脆的怒喝:「陳-季-常,給老娘滾出來!」   陳小官大驚失色,手一抖,茶盞裡面茶水潑了一桌子,保羅探首往外面一瞧,哈!可不是一個熟人麼,轉首問陳季常,「樓下是你老母?」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七章 大瑤山七鬼   陳小官怕是嚇傻了,一雙手不停顫抖,連茶盞都托不穩了,就聽見茶碗和茶托兒咯噠咯噠作響,臉色慘白說道:「我老……老……老……」   保羅看了好笑,敢情這位還是個大孝子,就勸說他:「逛窯子乃是雅事,咱們大宋朝的文人才子哪個不逛窯子的?別怕,你老娘包在我身上了。」   柳青煙聽了失笑,旁邊王圭看柳青煙一笑,有些失魂落魄,不過說了一句老實話,「王介甫倒是不愛逛窯子。」   「切,他那恐怕是家裡面有母老虎管著……」他正鄙夷王安石,就聽見樓梯登登登響,接著一個拎水火棍的美人兒出現,「陳季常,你好大的狗膽,老娘幾天不在家你翻了天去了,居然……白騷包?好哇,我說呢,原來是你這個騷包,竄掇我相公出來嫖妓。」手上水火棍往地板上一戳,當真是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相公?保羅爺頓時跌碎了下巴,看看陳小官,再看看柳月娥,手一指,「你……你是他老婆?」陳季常十五歲,柳月娥看著大約二十多歲,他先前還以為柳月娥保養得當三十出頭了,有個陳小官這樣的兒子不稀奇,可萬萬沒想到兩人居然是夫妻。   「咱們今兒新賬老賬一併兒算了。」柳月娥說著便要砸場子。   「自家小男人管不住,卻跑來胡鬧。當真可笑。」柳青煙好整以暇卻不怕這出名的母大蟲,「若是天底下的女人都如柳院君這般,我還真是恥於身為女兒身了,更恥於和院君同姓。」   柳月娥又氣又惱,「閉嘴,我自教訓自家相公,何時輪到你這青樓女子說話了?」   「老妻少夫,其實,院君,你的苦楚我能夠理解,我甚至能理解這位陳小官兒為什麼來我天女散花樓。」柳青煙笑瞇瞇看著母大蟲,把母老虎氣得差一點兒吐血,這女子好毒一張嘴,旁邊保羅爺也不由對柳青煙刮目相看,嘖嘖,當真會挖苦人。   「你你你……」柳月娥那個氣啊。結果這位歌神並沒打算就此罷休,「柳院君大可把陳小官帶回去,我若是嫁了個五歲的男人,十年後恐怕也會自認為是個小媽而不是一個娘子。」   保羅爺看著兩個女人說話,再看看陳季常那張忽紅忽白的臉,差一點兒笑噴了,這位芍葯歌神柳青煙簡直有《Variety》王牌記者的派頭,太八卦了。敢情這柳月娥在陳小官五歲的時候就嫁給他了,想想也是,嫁一個五歲的小屁孩子……哈!   他甚至惡意地揣摩,兩人之間到底有沒有過男女之事,要不然,這小陳怎麼對逛窯子那麼好奇,該不是連女人的身子都沒見過摸過罷?   這時候樓下柳月娥一群大腳丫鬟也衝了上來,個個手執水火棍凶神惡煞的樣子,把個散花樓二樓弄得雞飛狗跳,正在這鬧騰的當口,老鴇師九娘沉著臉蛋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柳院君,你以為散花樓是你們淮陽幫的後院麼?」   偏巧這時候樓上淮陽幫的人下樓看熱鬧,一眼就瞧見自家老幫主的女兒,為首的李大一擼袖子便要幫忙,結果被柳月娥劈頭蓋臉一陣罵。「滾。你們男人沒個好東西。」   「大姐,這話罵的太狠了。」一身渾厚的男中音響起。那聲音似乎如同在每一個人耳邊說話一般,保羅頓時臉色一變,這廝好渾厚的內力。   說話間,樓上下來一個穿土黃色直裰的男子,披著一件英雄大氅,氅上細繡一朵金色菊花,腰間垮一口刀,皮膚微黑,方面闊口,唇上微鬚,看年歲二十來模樣,雙眉濃黑如刀,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居然是一個豪爽型的美男子,放後世那是男子氣息十足的准偶像級,怎麼也得比保羅強,不過在大宋朝可就吃虧了些,大宋重文輕武,小白臉才吃香,粗豪漢子喜歡的人可就少了,若不然江湖俊傑榜上為什麼一個比一個漂亮呢。   保羅一看這位,腦子裡面頓時浮起一首詩來「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心道這廝好渾厚的氣勢,想必是個桀驁不馴的主兒。   柳月娥一看他就惱了,「好哇老二,你是愈發能耐了,帶著姐夫出來嫖妓。」她還以為柳天風和保羅陳季常他們是一道的。   四周噗哧一陣笑,老二這話,指的是男子生殖器,這位柳院君當真口沒遮攔,柳天風也是臉上一陣尷尬,攤上這麼個大姐可也當真一絲兒辦法都沒,只好給那師九娘和柳青煙一拱手,「今日天風得罪了,改日定當登門告罪……」   「改日登門告罪?真當散花樓是漕幫總舵麼?」一個陰森森的聲音突然冒出來,接著從樓梯慢慢走上一個瘦子,那臉那身子,當真是一兩肉都沒有,偏偏肚子卻大,好像得了鼓脹病一般,身上穿著一件褐色麻布直裰,頭上冠巾,手上還捏著一把折扇,這人說話咄咄逼人,漕幫依附於淮陽幫,淮陽幫少幫主自然出入漕幫總舵如自家後院了。   柳天風臉色一變,頓時便把大姐柳月娥拉到了身邊,母大蟲還不服氣要鬧,卻被自家弟弟緊緊扣住手腕,眼神警惕地看著那瘦子,嘿嘿笑了一聲,「貪吃鬼夏曉竹什麼時候給人看家護院了?」   那瘦子夏曉竹臉色一變,這不是指著鼻子罵自家是狗麼!   這時候帶領保羅他們上樓的少女突然冒了出來,正是這丫頭看保羅他們要吃虧,所以匆匆喊了散花樓奉供前來,這時候伶牙俐齒罵道:「夏奉供,一定要教訓這些淮陽幫的傢伙,咱們散花樓日後便掛個牌子,淮陽幫與狗不得入內……」   她這麼一說,淮陽幫一群漢子頓時臉上色變聒噪起來,紛紛大罵。   保羅爺冷眼旁觀,心中嘿嘿笑,好,當真是好,這母大蟲來一鬧,居然逼出一大幫人來,自家正好探探底細,看來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柳天風把手一攔喝止了手下大罵,看著夏曉竹和師九娘,緩緩說:「兩位,淮陽幫和散花樓遠無怨,近無仇,何必逼人太甚?」   穿牆花師九娘冷笑,「逼人太甚?到底誰逼人太甚?」   偏巧這時候母大蟲看柳青煙笑盈盈便站在陳季常身邊,頓時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二,拆了這賺皮肉錢的淫窩。」保羅聞言絕倒,敢情柳家的姑娘腦子都不正常,沒看出人家散花樓根本不買他們淮陽幫的賬麼?   「嘎嘎,哪個要拆散花樓,咱家倒是要見見。」一陣嘿笑,宛如發春的貓兒拿爪子抓琉璃瓦,□人得慌,功夫低的還罷,內力高的譬如保羅、柳天風,只覺得那聲音刺得耳膜生疼,頓時色變。   這時候樓梯口慢慢走上一個人來,眾人一看,頓時心驚,因為上來這位個子太高,怕在七尺開外,看他得仰著頭看,身子跟個竹竿兒差不多,一件長衫穿在身上空空蕩蕩,一雙手跟雞爪一般,那指甲色做墨黑,一看便是練得什麼邪門武功。   「老七,九娘,是什麼人要拆散花樓哇!」那人施施然走到貪吃鬼夏曉竹身邊,眼神卻緊緊盯著柳天風,「現在江湖上年輕豪傑多哇,我們這些老骨頭看來連做個奉供吃個閒飯也不得安穩啊!」   柳天風頓時頭疼無比,淮陽幫視揚州府為自家後院,早就對開了沒兩年的散花樓很是垂涎,十二金花有七個在這兒落籍,那銀子還不是如流水一般進了散花樓口袋?不過他雖然是練刀的,性子卻是謹慎,幾次派人試探無果後愈發不敢大意。   散花樓凡事大多是那老鴇穿牆花師九娘出面,師九娘雖然盡力掩飾,可他依稀便覺得此人便是江湖妖人榜上的一枝紅杏出牆來邢師師,那可是出名的凶人,尤其叫人忌憚的是此人男風女風都好,落在她手上當真是生不如死。   他沒想到的是,今天大姐柳月娥大鬧妓院,居然逼出了貪吃鬼夏曉竹,那可是妖人榜上高手,後來的這個高個子分明就是吝嗇鬼尚有仁,如此來看,難不成大瑤山七鬼都在這散花樓?若真如此,恐怕淮陽幫也奈何不得對方。   雙方劍拔弩張,散花樓這邊三個妖人榜上高手,背後說不准還有其他妖人榜上高手,坐地虎淮陽幫盤踞揚州多年,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一時間倒是對峙起來。   保羅眼珠子一轉,突然大笑,接著說:「各位,在下打個圓場如何?」   「小白臉,你算什麼東西?」說話的是淮陽幫的李大,保羅身邊柳青煙掩嘴一笑,宛若芍葯花開,當真美艷無比,「這位爺可不是個東西……」   呃!保羅鬱悶了,這柳青煙的嘴巴實在是……   四周人正要大笑,柳青煙一句話把這些人下半截笑全部嚇了回去,「乃是武義郎、直秘閣侍講、翰林院待制、廣陵縣侯、食邑三千戶、賜紫金魚袋陳少保,還有個綽號叫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據說這綽號還是那大遼國皇太后賜的,對了,我有說陳大人還是江東轉運副使麼?」   干,自家在這姑娘跟前跟脫光了沒什麼區別哇!保羅爺訕訕,四週一群人個個張大了嘴巴,尤其是那李大,眼珠子差一點爆出來,這小白臉居然是朝廷的大官? 第九集 千里下江南 第十八章 請別扯我的褲腰帶   一時間,整層樓面靜悄悄的,看向保羅的眼光多種多樣,有敬畏,有懼怕,有不屑,種種不一而足,那母大蟲率先打破了寂靜,哼了一聲說道:「當官有什麼了不起?當官便可以帶著我家季常來嫖妓麼?」   保羅爺哭笑不得,「我說弟妹,你是他老婆不是老娘……」那熱心的少女幫腔道:「可不是麼,自家沒本事伺候相公,讓他出來打野食兒,還振振有詞了,可也不是麼,年老色衰,換我是陳小哥子也不肯哩。」   「你……」柳月娥臉蛋氣得刷白,她威風慣了,何曾受過這等氣,頓時就要發作,卻被自己弟弟緊緊扯住,這時候瘦高個兒吝嗇鬼尚有仁嘎嘎一陣笑,「這小娘子倒是有趣,潑辣得緊,嘖嘖!細皮嫩肉的,夏老七,你覺著如何?」貪吃鬼夏曉竹沉著臉,「老子不吃女人肉,酸得緊,比貓肉還酸。」   柳天風眼瞳一縮,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大瑤山七鬼雖然厲害,咱們淮陽幫可也不是紙糊的,這梁子咱們淮陽幫接下了,告辭。」說著對保羅拱了拱手,拉了自家大姐就下樓,人家大瑤山七鬼一個個名號報出來,怕都在這散花樓內,自家這些人未曾帶什麼高手,眼前討不了好,頓時便生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的心思,倒是深曉進退不肯吃眼前虧的聰明人。   「陳季常,跟老娘回去。」柳月娥雖然被弟弟拉著,猶自不忘陳季常。陳小官滿臉兒尷尬,看著保羅低聲告罪,匆匆下樓,至於回去是頂馬桶蓋子還是跪洗衣搓板又或者是彈小雞雞,就不得而知了。   好端端的逛個窯子被攪黃了,王圭也覺得實在沒多大意思,低聲問保羅是否先走。倒是柳青煙笑盈盈留客,「兩位大人何必這就走?不是要聽青煙唱歌麼?」   這小妮子不簡單哇!保羅對柳青煙另眼相看。面對這許多江湖高手,談笑自若把那母大蟲玩弄於手掌之內,可能是普通女子麼?   師九娘這時候才笑著招陪保羅,「我們幾個可就不惹人厭了,其實,大人,為何不到後院青煙的閨樓去坐,也雅致得緊哩,您瞧這樓面被淮陽幫那些人一鬧,再則說大人身份高貴,在這兒恁掉身價。」   人家既然笑著臉兒頗為低三下四,保羅倒是不好拒絕了,於是和王圭到後面喝了兩杯茶,聽那柳青煙低吟了一首「蝶翩躚」這才離去,臨走的時候風流性子發作,還笑著問了那幫他們說話的領路少女叫什麼名字,弄得人家小姑娘面紅耳赤忸怩不止,半晌才低聲說了自己名字叫解杏兒。   「杏兒姑娘頗有急公好義的古人之風。」他笑著塞過去一片金葉子這才離去,弄得小姑娘看著他背影半天,被旁的散花樓引路女俠打趣了這才罷休。   和王圭分手後他回到監司衙門官署,雙胞胎看見少爺回來頓時遞了熱手巾把子。保羅擦了一把臉,這才看見白玉堂依然趴在書桌上處理那堆得一尺多高的公文,當下便拍白五爺馬屁,「我說玉堂,你當真是文武全才,我是小瞧你了,我這個文曲星,不如你哇!」   「五爺我上輩子欠你的,快滾,休來搗亂。」錦毛鼠頭也不抬。   他卻是不慌不忙拉了太師椅在白老鼠身邊坐下,「玉堂,這大瑤山七鬼聽說過麼?」   「大瑤山七鬼?」白玉堂抬起頭來,皺了一下眉頭後說:「那是江湖妖人榜上的高手,你如何得知?」   保羅當下便把才纔在天女散花樓一番故事說了,白五爺聽完眉頭愈發皺的緊了,「這散花樓不簡單,大瑤山七鬼那是何等人物,居然受這妓寨差遣,如此看來,這散花樓背後勢力龐大啊!」   保羅爺歎了口氣,「我是惹火上身,原本以為到了江南穩穩妥妥……」白五爺一聲恥笑打斷了他,「你以為當今皇太后是吃素的?就這麼容易放過你?說起來你得罪的丈母娘可當真不少,我替你數數,你瞧瞧,這……」   「別。」保羅一把拉住他,「我說玉堂,你不扯我褲腰帶便難受麼?」旁邊伺候著的雙胞胎聽了哧哧直笑。   眼看白玉堂要發飆,保羅笑著賠罪,「我的意思是玉堂你別老是揭我的短兒啊!給我出出主意,眼下該如何辦?那淮陽幫少幫主我瞧是個桀驁不馴的主兒,手下又有漕幫幫襯,不簡單,這鹽漕獲利龐大,任誰也不肯吐出嘴巴裡面的肥肉啊,換我我也不肯,還有鐵掌幫垂涎鹽漕獲利,散花樓不知底細,光你說的大瑤山七鬼恐怕就不好相與,我總不能借韓琦手上的廂軍去鎮壓人家罷?」   白玉堂沉吟了一會兒,「不如尋我幾位哥哥來助拳!」   「那不成了黑吃黑打架拉人了?不妥罷!」   白五爺哼了一聲,「江湖事自然江湖手段解決,你以為靠廂軍鎮壓就行了?淮陽幫這麼多年坐地虎豈是可以小瞧的?再說若激起民變,豈不是落了口舌,別忘記了宮裡面那位太后正等著揪你的小辮子呢!」   保羅爺苦笑,心說我何嘗不知,一時間頗為為難,有些老虎咬刺蝟無處下嘴的尷尬。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保羅突然一拍大腿,「如果我把這些江湖幫會整合起來呢?讓他們從私下變成公幹……」   他說著興奮起來,當下說出心中構思,幫會勢力無非圖財,鹽漕兩運等於是金山一般,不如讓他們正式分攤其中利潤,正兒八經運輸,不管什麼淮陽幫也好漕幫鐵掌幫也罷,乾脆成立個新門派。就叫鷹爪門,有錢大家賺嘛!這樣一來還省了朝廷一筆不菲的銀子。   白五爺哼了一聲,「你以為江湖人個個喜歡如展貓兒那般做朝廷鷹犬?五爺我要不是被你拖下水,嘿!天高皇帝遠,我愛幹什麼便幹什麼。」   「有錢也不行?」保羅睜大了眼睛。   白玉堂懶得跟他糾纏,「要不你試試,說不定也能成,我個人保留態度。」說著低下頭去弄那些公文,這監司衙門的事情管的寬了,一時半會兒忙著呢!   「算了,我自己尋思尋思,寶寶貝貝,那個伍凝兒呢?」他說的是自家救回來的那個小姑娘,小姑娘一心報仇,保羅看小姑娘一下死了那麼多親人,有些不忍心,便給她一把柯爾特六管袖箭,告訴她若能勤苦練習,日後定然能成為一代暗器宗師,其實是想讓她分分心,別整天沉浸在仇恨之中。   雙胞胎撇嘴,那伍凝兒寡言少語,和她們兩個談不來,她們雖然是拍賣的瘦馬婢女,畢竟是被白駝山培養著,十萬貫天價身份啊,和伍凝兒的生活環境當真一個天一個地,哪兒來的共同語言,「在後面練暗器哩!」   保羅便往後院而去,他這官署極大,朝廷出的銀子,自然好,轉了幾個圈兒來到後院,正瞧見伍凝兒拿著柯爾特對著一顆大樹苦練,那樹上被刻出一個人形來,上面滿是洞洞眼眼,都是被鋼釘射出來的。   瞧見小姑娘苦練得滿頭汗水,保羅歎口氣,走過去一拍她肩膀,她宛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突然轉身,手上柯爾特不由自主一扣,咻咻咻咻,六根鋼釘便射了出來。   Oh!Shit。保羅爺大駭,看見對方轉身雙手緊緊捏著柯爾特便已經下意識一擰腰,六根鋼釘擦著他腰便飛入草叢中,把他嚇得一頭冷汗。   「保羅少爺,對……對不起!」伍凝兒差一點兒嚇哭了,保羅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還不得不好言相勸,「我說凝兒,別練的太苦,暗器功夫不是一蹴而就的。」其實心裡面已經有些後悔,自家給她柯爾特是不是錯了?這東西畢竟太危險,讓小孩子玩槍畢竟不好。   其實伍凝兒並不漂亮,畢竟不可能走哪兒都是大美女,這小姑娘和雙胞胎同歲,乃是被收養的棄嬰,蓋因為她脖子上有一塊巴掌大的紫色胎記一直延續到臉頰下方,自幼和那個被害的船工伍老頭相依為命,那天她被兇手拍了一掌,若不是伍老頭拚死把她扔下運河去,恐怕也就燒成焦炭了。   對保羅她可以說感激涕零,畢竟救命之恩,從她傷心於伍老頭之死就能知道小姑娘心地還是善良的,只是她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可憐人,眼瞧著養大她的最親的親人們一個個慘死,心態未免變化,平時一天也未必能有一句話,寶寶貝貝先還對她好奇,後來便不怎麼跟她說話了。   「沒事沒事,我武功一般,天下第三,暗器可傷不到我。」保羅自我吹噓著,伍凝兒先是一笑,接著又收起了笑容,保羅心裡面歎口氣,「來來,我教你。」   他說著走到大樹前三丈地方,「看著啊!」說著快若閃電一般突然撩起袍子從肋下掏出柯爾特六管袖箭,「頭,胸,雙臂,雙腿。」就聽見「奪奪奪」幾聲輕響,鋼釘一絲兒也沒誤差,射在了要射的地方。   他擺了個很拉風的造型,「看見了沒?」   伍凝兒怔怔瞧著他,突然跪在地上,「保羅少爺,您武功蓋世,求求您,收我做徒弟罷!我什麼都肯做……」說著連連磕頭不已。   使勁兒把她拉起來,他看著伍凝兒滿臉淚水有些為難,原本讓她練暗器純就是分分她的心,可眼前看她眼神,分明報仇的心思愈發熾烈,這種心態可不好。   正在為難的時候,郝貝貝從長廊一路小跑過來,「少爺,少爺,白駝山白山主來瞧您了哩!」   白花花?她來做什麼?看大爺我陞官了又想敲詐大爺我什麼好處?   (第九集完)   ∼下期預告∼   保羅爺到底是江湖初哥,還妄想整合淮陽幫和鐵掌幫,鐵掌幫有了劉太后和夏遂良做靠山,怎肯?淮陽幫柳天風又是雄才大略頗有野心,一時間,轉運使這個官職都震不住,畢竟揚州軍府廂軍不過區區兩千人不到,若是激起民變,朝廷也饒不了,頓時三方僵持不下……   這時候,老冤家萬里追魂彭海取得了兩浙摩尼教大權,轄摩尼教高手再次出現,還有一股神秘勢力相助,正在危機時刻,師公歐陽忠惠匆匆趕到,還帶來了八百僧兵和少林至寶……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摩尼與少林》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一章 白花花,你也有今天   「白姐姐請茶。」保羅假模假樣,惹得白花花輕笑,淡褐色的眼珠子一轉,便說:「少保這官做的是愈發大了,要如何報答姐姐哩?」   看白花花拿茶盞在唇邊輕輕一抹裝撇清,保羅暗恨,這該死的白花花,每次都賺了爺的便宜,還玩兒假撇清,當下嘿嘿一笑,「不如,我拿自個兒身子報答得了……」說著便學那書上所言「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四溢」湊到了白花花跟前,緩緩把頭低下就那麼瞧著對方。   白花花手一抖,手上茶盞撒了些茶水出來,臉頰上微微泛起兩酡紅暈來,「可別胡鬧,不然告你個意圖強搶良家婦女。」   瞧著這位女強人眼睫毛顫動,保羅心中那個爽啊,白花花啊白花花,你也有今天,當下更加不肯了,鼻子幾乎湊到了白花花鼻尖,「瞧白姐姐說的,我一直以為咱們是郎情妾意來著,再說了,現下兩淮我的官最大,你往哪兒告啊?」   他笑得淫賊,簡直有些「你喊啊,喊破喉嚨也沒人」那種無賴腔調。   白花花被他男子氣息一熏,腦子有點兒亂,說實話她還是蠻喜歡跟保羅爺勾勾搭搭的,這種男女兩廂試探的遊戲實在銷魂,可比真刀真槍還來的有趣,只是,保羅突然大著膽子公然調戲,卻是始料未及,當下清了清嗓子,下意識把兩腿一收,卻沒想到這冤家居然一條腿侵犯到了兩腿之間,一時間,臉上更加紅了起來。   輕輕啐了一口,她躲閃著對方熾烈的眼神低聲說:「你可是有家有室的人,再來我可惱了。」   「咦!律法上也沒說有家有室的人不能跟女子親近啊!何況我又沒怎樣!」保羅心裡面得意,兩隻手撐在太師椅椅子把上,怎肯輕饒了她。   「那你想怎樣?」白花花突然和他對視,「我白駝山資產千萬,你現下有權有勢。若再多了這許多錢,便不怕別人眼紅,到時候參你一本官商勾結……」   呃!保羅頓時被她擊中軟肋,可也不是麼,這白駝山當真是太有錢了,自己若是真娶個白駝山山主做妾,到了有心人眼中,不定怎麼編排了,官商勾結倒沒什麼,弄個城府深沉意圖造反,換誰都吃不消。   他當下苦笑,站直了身子說道:「算我怕了你,不知白山主今日來所為何事?」說著轉身坐下,隱約聽見白花花嘀咕了一句「有賊心沒賊膽兒」   兩人沉默了片刻,白花花問道:「想必你也清楚揚州府目前狀況了,不知有什麼對策啊?」白山主是個聰明人,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   保羅喝了一口茶。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把自家打算說了出來,末了得意一笑,「怎樣?這主意不錯罷!」   白花花噗哧一笑,「這可不是什麼新鮮主意,朝廷不是一直這麼做的麼?若不然,哪兒來那麼多禁軍?」   大宋朝徵兵歷來很有特色,譬如哪兒發水災了,哪兒民怨沸騰了,便在當地徵兵,這當兵吃餉,換個方式說等於後世什麼地方鬧遊行鬧暴動了,政府便說:別吵,我安排工作。   因此大宋禁軍極多,但是真說戰鬥力,其實低下的很。許多人當兵純就是為了吃餉。混一口飯吃,一旦入了軍籍。哪怕你六十歲了,一樣能拿軍餉,這老弱病殘能有什麼戰鬥力呢?   保羅一想,哎呀,可不就是差不多了,頓時有些氣餒,白山主瞧他那模樣,笑了笑,便柔聲安慰說:「其實你這主意也不壞呢,想必鐵掌幫和淮陽幫會有許多人意動,畢竟換個身份給朝廷做事還是大多數人所願意的。」   「當真?」保羅底氣兒不足了。   「任何事情總要試試才知。」白花花宛然一笑,「其實我一直覺得少保你天資聰慧,腦子裡面有想法,人又大膽樂觀,怎麼?對自己沒信心了?」   「多謝白姐姐開導。」保羅宛如吃了定心丸,說起來白花花這個人雖然愛貪他的便宜,人倒是真不壞,「白姐姐此番來,想必是為了漕運一事罷,這樣如何,你們白駝山的船隊可以在朝廷軍隊押送的時候一同走,不過這軍餉……得你們白駝山出,每年再給個幾十萬貫朝廷,如何?」   「少保當真是聰明人,我可還沒開口。」白花花狡黠一笑,「不過,幾十萬,是不是太貴了些?」   「哎呀,不貴了,朝廷往東京運東西,起碼數百廂軍押送,又有戰船,這水路上哪兒還有不開眼的水賊敢打劫哇!」保羅開始給白花花討價還價,「最多,咱們在再增兵嘛,確保萬無一失,五十萬如何?白姐姐再私底下給小弟一點兒好處費什麼的。」   「呸!想得倒美。」白花花狠狠啐了他一口,「你每年從我白駝山拿四十萬貫錢,這麼點小事還好意思開口要姐姐的錢?」   這還是小事?官商勾結啊!保羅鬱悶了,「江東地界上只要是朝廷的水道,任憑你們白駝山來去,沿途可用軍驛,五十萬貫還貴?你們自家養私兵得多少錢啊?能不能別老是剋扣我的那點小錢好不好?小弟我做官可也不容易啊!」   「二十萬,再給你十萬,不願意拉倒。」白花花倒是強勢,保羅爺苦笑,怎麼好像是我求她一般,還拉倒?到底誰求誰啊!   「二十萬?也行,不過,揚州軍府廂軍的軍備得你們出。」保羅撓了撓頭,腦子裡面泛了個壞主意,白花花心裡面小算盤一扒拉,揚州廂軍不過兩千人不到,這地方廂軍軍備歷來不齊全,自家出點錢,軍備整潔了路上也安全,反正兩千人的裝備最多不過幾萬貫錢,當下滿口答應。   「那好,咱們擊掌為誓!」保羅看白花花進了套子,趕緊收套子,白山主盈盈一笑,伸出玉掌和他一拍。   保羅頓時得意了,當下從懷中摸出一早兒就準備好的單子,他老早就打廂軍的主意了,準備問韓琦要來指揮權,全部裝備給朝廷設計的胸甲,再配鑌鐵點鋼槍、鑌鐵腰刀、蹶張弩,還得有穿馬鎧的戰馬,如此裝備完善了,嘿!管他什麼幫會,通通不在話下。   白花花一看,頓時芳容失色,差一點兒絕倒,這些往少了說起碼上百萬啊!當下顫著手指說:「你……你……你這是準備造反呢?朝廷的龍衛裝備也沒你這個好哇!」   保羅趕緊摀住了她的嘴,「這可不能亂說,白姐姐,你後悔可不成,咱們擊掌為誓的。」   白花花心裡面那個後悔啊,年年打雁,今兒被雁啄了眼睛,這錘子少保,忒壞了。   兩人這個姿勢極香艷,保羅手上感受著白花花臉頰滑膩,突然大著賊膽便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這個呢,就當白姐姐送的利息。」白花花一愣後就瞧見一絲紅暈迅速從臉頰一直渲染到了脖子。   正在這時候,廳外咳嗽了一聲,接著白五爺沉著臉兒走了進來,「韓知府來了。」   兩人頓時尷尬異常,觸電一般分開,手忙腳亂整理衣裳,保羅一邊拉扯衣服一邊還跟白老鼠說,「玉堂,我可沒做什麼。」   白玉堂一撇嘴,「你做什麼關五爺屁事。」說完拂袖而去,保羅揉著鼻子苦笑,白花花紅著臉,看著保羅突然說:「你們兩個……」   嚇!保羅趕緊搖手,「我跟他可什麼都沒,你可千萬不能往歪處想!」   「往歪處想什麼?」外面一陣笑,接著權知揚州軍府事韓琦韓大人一身便服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白花花笑道:「少保果然風流人物,白山主這等身家巨萬的女中大豪居然也是你密友……」   「妾身見過韓大人。」白花花微微一福,接著微紅著臉蛋說:「韓大人多慮了,妾身和少保乃是姐弟之情,一絲兒曖昧也沒的。」   韓琦哈哈大笑,「白山主,這話可就假撇清了,少保這等風流俊俏人物,誰個不動心,便有什麼也司空尋常嘛!老夫歷來是喜歡看這才子佳人的故事,無妨無妨,哈哈哈哈!」   保羅尷尬,趕緊岔開話題,「琦公,我可正準備到你府上拜訪。」接著他便把白花花之事一說,又把自己想借兵權的事一併兒說了。   這時候寶寶貝貝送上香茶,韓琦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皺眉道:「好倒是好,就怕御史台不依,若是參我們一個官商勾結……」   「咱們可以上書給官家嘛,我再給嫻兒寫一封家書,讓她給八王爺好好說說,八王爺愛民如子,這等與民便利朝廷又可以得利的事情八王爺一定肯的,到時候朝堂上好說話。」   韓琦聞言似笑非笑,好嘛,給玉卓公主寫信叫家書,這個少保當真膽大,不過,最近民間似乎有彌勒教興盛,揚州乃是江南重鎮,軍備齊全當真也有好處,白駝山之事麼,雖然官面上說起來不好聽,但是的確得利。   他斟酌了一下,到底是武將出身膽子大,當下拍板,「好,老夫拼了被御史台參,這次也要和少保聯名上書。」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二章 滿地兒跑大才子   三人又說了一會子話,白花花先告辭了,待白花花一走,保羅顯擺了,把自家那單子給韓琦一看,「琦公請看,白山主這次得大放血了,嘿嘿!」   韓琦一瞧那單子,任他武將出身打過仗的也差一點兒當場腦血栓發作,張口結舌道:「這個……這個……你準備給廂軍裝備這個?起碼上百萬貫啊!」   「又不用朝廷費銀子,何樂不為啊!」保羅終於得意了一回,揉著下巴眉花眼笑,韓琦好半晌才喘過氣來,想想也好笑,「我想白山主還是看在少保你的面子上才肯,若是換了我這等老朽去,她如何肯答應,年輕俊俏果然是好哇!眼下楚州、真州、泰州、揚州地方頗有些地方鬧彌勒教,我已經上了好幾次折子給朝廷了,奈何朝廷軍費龐大,現下又征西夏,一時間軍費吃緊啊,如此看來,這次朝廷一準兒就允了,上次我看邸報上說少保捐了八十萬貫給朝廷,當時我還將信將疑,現在看來,少保這竹槓敲得是天高三尺哇。」   保羅苦笑,「琦公可別再說這個了,這錢我到現在還心疼呢,一回去就被房裡面女人埋怨,連長公主都說我太輕率了。」   韓琦聽他如此一說,看他坦率,愈發瞧高了他幾分,當下歎氣,「若是朝廷個個如少保這般,當真是社稷大幸,以前光瞧邸報,覺得少保年少氣盛許多事情辦得不妥,現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哦!保羅開心了,馬屁還是人人喜歡聽的,尤其這位琦公,文武雙全啊,中過榜眼,帶過大軍,這樣的人說幾句好話,自然舒服,頓時骨頭都輕了幾兩,飄飄然起來。   「琦公,小弟對官場上規矩知曉不多,還望琦公幫襯一二啊!」他順便也拍拍韓琦的馬屁,韓琦連道不敢,他雖然還掛著資政殿大學士的頭銜,可眼下兩淮最大的官兒可不就是保羅麼。   兩人又清談了片刻,保羅便問起這淮陽幫一事。韓琦沉吟了下說這淮陽幫老幫主柳明揚倒是為人謹慎得很,接著便奇怪問:「那淮陽幫少幫主便沒來你府上拜訪?不應當啊!」   這時候外面寧員外郎帶著一個人進來,高鼻深目一頭捲曲的褐髮,居然還是個混血兒,一介紹乃是河道官員,名叫史蒂芬周,父輩來自蔥嶺以西,後來便定居揚州做起生意。其母是個敗落的書香門第出身,倒是知書達理,用心培養兒子,這斯蒂芬周倒也出息,三十歲不到便中了會試二甲六十九名,外放河道官員。   這位河道員外郎史蒂芬周規矩十足見過兩位大人後。小心翼翼客套了一番,保羅感慨這揚州僑民之多,果然是東南重鎮,依河運之利繁華天下,居然連老外也能做了大官。   說了一會子話,戲肉來了,斯蒂芬周說起那淮陽幫故事,拐彎抹角指出淮陽幫少幫主想拜會拜會轉運使陳大人,保羅和韓琦相視一笑,都心道這柳天風是個聰明人。居然知道請人說項。可也難怪,保羅這轉運副使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見的。終究要有下面官員中介一番。   保羅看那史蒂芬周好玩,故意問:「史蒂芬大人收了那淮陽幫多少好處哇?」   那史蒂芬周駭了一跳,「下官不敢,只是下官在河道任職多年,和這淮陽幫打交道不少,一來二去也熟識了,因此上……」   看他嚇得臉色都變了,保羅也就算了,這官場潛規則便是如此,自己何必為難人家。   史蒂芬週一頭冷汗告辭,不知道會不會問那柳天風再要心理賠償費,保羅問韓琦討了廂軍虎符,帶著寧員外郎匆匆往城外駐軍處而去。   這廂軍駐紮之地便在城外數里,保羅原本就沒抱多大指望這廂軍能有多強壯,可見了之後還是大失所望,和東京的禁軍差太遠了,那軍營最大的官兒是進義副校尉、揚州指揮段九,這官名聽著威風,其實是最底層的下級武官,連個品階都沒的。   當下他出示虎符,又溫言安慰段九,給他補了個從九品的承節郎,把這位揚州指揮歡喜得滿臉油光,大宋朝重文輕武,武將陞官尤其不易,一旦補了品階,可就是正式吃朝廷的俸祿了,如何不歡喜,頓時把一干閒散無聊的廂軍聚積在操練場上讓轉運副使大人開始訓話。   保羅爺的嘴那是能把死人說活的了,頓時口沫橫飛給廂軍們描繪了一個暫時吃不著的大餡餅,何況又有寧致遠這位原本的從九品右班殿直現身說法,眾廂軍一聽,從九品右班殿直不過半年時間升了從五品漕運員外郎兼步軍都總管,這是什麼陞官速度啊,坐神火飛鴉(宋朝一種類似火箭的攻城武器)陞官也沒這麼快哇,當下個個興奮,紛紛效命。   「各位,朝野俱知廂軍戰鬥力極其低下,你們便服氣麼?」保羅運起獅子吼,說話那叫個震耳欲聾。   「不服。」下面一干廂軍滿臉油光,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嘴巴說是沒用的,眼下本官便給你們一個機會,給你們裝備最好的武器盔甲,曾經在宋遼邊疆殺敵無數的都總管寧大人親自訓練你們,所有官兵一律雙餉,優秀者本官重賞,本官保證,你們當中會有人做到團練使、防禦使、都總管、都監、州提轄……」保羅這番話等於在驢子嘴巴前面吊個胡蘿蔔。   一干廂軍轟然叫好,保羅笑著下了指揮台,把寧致遠大人拉到一邊說話,又叫那段九過來溫言一番,這才離開。   他這番舉動並非無的放矢,在東京的時候他逛窯子打群架有長公主拉殿前龍衛來幫忙。眼下到了地方,手上沒槍桿子怎麼行?那些江湖幫會一個個桀驁不馴的,跟他們好好說話必然不管用,自然要文武兼施,軟的也來硬的也來。   接下來數日,保羅爺整日無所事事帶著雙胞胎四處冶遊,在有心人眼中便認為這位轉運使大人未免沒什麼出息。一時間,轉運使大人只愛逛窯子不愛理會政事的傳聞沸沸揚揚。   便在這時候,朝廷又有兩位大才子被貶到了揚州,一個是三司戶部判官、右正言宋癢,一個是尚書工部員外郎、翰林學士宋祈,正是民眾口中的「大宋小宋」,尤其那宋癢,乃是大宋朝連中三元的大才子,所謂連中三元,便是鄉試中了第一名解元,會試第一會員,殿試第一狀元,稱為連中三元。   此兩位一個做了淮南節度廳門下令吏,一個做了校書郎,都是九品小官,邸報上講這兩位是被包拯彈劾,因此被貶。因為景靈宮主持「洞元通妙演真大法師」劉混康要大興道教,因此給官家上書說地方上彌勒、白蓮等教妖言惑眾,擾亂朝綱,骨子裡面卻是直指佛教。   這事情說來要怪已經涅槃的淨土宗省常大師,因慕東晉時慧遠與十八高賢結白蓮社念佛之風。因此結社「白蓮」,惹得凡夫俗子們紛紛禮拜,結果劉混康便說:觀江左之地,有彌勒、白蓮等宗以佛之名行禍亂朝綱之舉,引得民不聊生,當誅之。   也是合該大宋小宋兩位才子倒霉,這兩位因為和以故的廣慧元璉禪師之在家得法弟子楊億相善,那楊億在真宗時候便喜歡抨擊道教,而真宗又喜歡大興土木祭祀求神的,因為這拐了彎曲的關係讓他們被貶出了東京城。   保羅倒是體貼下情,宴請大宋小宋兩位才子。這飯局便不說了,飯後喝茶的時候和二宋說話,不由擔心起自家大哥歐陽春來,歐陽春現下在大相國寺出家,法號慧光,他老子「扭轉乾坤目攬十方」歐陽忠惠又是少林寺羅漢堂長老,少林寺八大神僧之首,天下十四傑之末,這佛道之爭不知道會不會波及到少林寺去。   旁邊白玉堂看他皺著眉頭,便安慰他說,彌勒白蓮是彌勒白蓮,少林寺是禪宗祖庭,兩者毫不相干的。   歷史上曾經有「三武一宗」的滅佛事件,「三武」指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一宗」指周世宗柴榮,柴榮那可是宋太祖皇帝的老東家,天波府柴郡主的老爸,前車之鑒啊!   保羅歎了口氣,「唉!沒想到包黑子彈劾起人來也這麼厲害,這官場啊,當真沒意思,便沒一個好人。」   「別忘記你眼下也是個當官的。」白玉堂對保羅時不時來一句超脫的話十分反感,敢情就你超脫,俯視眾生。   宋癢和宋祈互相看看,有些苦笑,這位轉運使說話當真是不忌諱,小宋年方二十九,生得白面微鬚,倒也算得美男子,性子和保羅差不多,是個夜夜笙歌的主兒,聞言便說了:「陳大人,其實這彌勒、白蓮兩宗眼下和禪宗當真一絲兒關係都沒,倒是和兩浙摩尼教頗有相似,白蓮結社的時候是在兩浙路杭州府,彌勒宗也是在魏晉南朝時候大興,在南方和摩尼教相互融合,《彌勒成佛伏魔經》《彌勒下生經》這等偽造經書流傳,被有心人利用,這才成了氣候,那劉混康卻說彌勒白蓮俱都是佛教餘孽,當真是胡說八道。」   「咳!」宋癢宋公序聽見弟弟說話口沒遮攔的,當下乾咳了幾聲,這些話是能亂說的麼?   保羅看了一笑,「公序,咱們私下論交,不必如此謹慎罷!來來,咱們不談公事,請茶。」   宋祈宋子京在東京便聽說過保羅大名,逛窯子打群架那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頗合他的性子,對保羅還是很推崇了,當下便說:「陳大人來揚州也一段時日了,不知這揚州風花雪月之地有什麼出名的?」   哇勒!保羅一聽這話,來神了,這宋子京合自家口味啊,同道中人,當下便說:「我年歲可沒你大,子京若不嫌棄,叫我一聲少保,咱們不弄官場上那些繁文縟節,我來給你說,這揚州府有個神童陳季常,正是舞象之年,他娘子是個出名的母大蟲,上次我和王圭、季常三人一道逛窯子,好嘛,他娘子糾集一幫子大腳丫鬟拎著水火棍就衝到妓寨去了,當時那叫一個混亂……」   宋癢聽這位轉運使說話,頓時臉色都變了,敢情這位陳大人和自家弟弟一路貨色,都是性愛冶遊沒事愛捅簍子的主兒。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三章 天魔銷魂曲   揚州城南,陳府。   這宅子佔地頗廣,前後倒有三四進院落,府上一人獨大,便是柳月娥柳院君,家裡面下人大多是從老家帶來的,俱都自幼和柳月娥相善,個個使得好棍法,母大蟲在揚州聞名,和這些下人也有莫大關係,你想想,柳院君要收拾人,府上呼啦一下能拉出數十個使棍高手,如何不厲害?   戌時初刻(晚上八點),陳府門口掛著大紅燈籠,長街風起,燈籠在風中搖拽,離開大門旁有一條後巷,有個小門直通。此刻小門「吱嘎」一聲開了半扇門,接著露出一個腦袋來四周觀望,正是陳季常陳小官。   他觀望了一會,確定左右無人,這才輕手輕腳走了出來,反手把門掩上,撣了撣身上錦袍便往街上走去。   剛走到巷口,黑暗中轉出一個人來,身上穿著四海袍,一頭烏髮在頭頂綰了,拿玉冠一冠,當真是風度翩翩美少年,瞧著陳小官露齒一笑,「季常,又往哪兒溜哇?」   陳季常嚇了一跳,待看清楚,這才舒了口氣,「原來是高姐姐,可嚇死我了。」   那人臉蛋兒一板,「什麼高姐姐,叫哥哥,不然我就叫了。」   陳季常無奈,只得叫了一聲,人家這才眉開眼笑,「上哪兒去?帶著我。」   「那可不行,我這是去參加轉運使陳大人的詩會。」陳小官連連搖手,那人露出皓齒一笑,白森森的,陳季常打了個冷戰,「好好好,帶你去,可千萬不能告訴那母大蟲,不然我可慘了。」   「這還差不多。」那人一扯陳季常,「走。」   兩人一同到了西湖邊上天女散花樓。陳季常正好瞧見一位熟人,正是上次引路的女俠。解杏兒看見陳季常後臉上露出喜色,匆匆迎了上來,「陳小哥,你可來了,陳大人王大人他們在柳姐姐房裡面等好一會兒了。」   那姓高的女子在陳季常耳邊低聲說:「好哇!逛窯子,被月娥姐姐知道你就慘了。」   「休提那母老虎。」陳小官此刻趾高氣昂,兩人在解杏兒帶領下穿過前面酒樓賭坊,到了最後一進。   天女散花樓坐北朝南,因此後面青樓也是在西湖邊上,柳青煙身為散花樓的台柱,當家花旦,獨自佔著一樓,此刻三樓上燈火通明,柳青煙一身青白兩色蜀錦裙,坐在錦凳上素手拿了玉簫。調勻了調子,緩緩吹了一管,正是晏殊晏同叔的《浣溪沙》。   一曲終了,餘音繚繚,宋祈拿折扇在掌中一擊,「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晏師這首詞當真絕妙。」晏殊的小令閒詞號稱北宋詞初祖,且又大力興學,范仲淹、孔道輔、韓琦、富弼、宋庠、宋祁、歐陽修、王安石等人俱都是他門下,因此宋祈稱之為師。   「子京的《玉樓春》也是一絕啊!『紅杏枝頭春意鬧』實乃絕唱。」王圭笑著說道。   他們正在說笑,陳季常進來了,保羅一看笑著拉他過來,「子京,這便是陳季常,揚州府試第一名……」宋祈一笑。「果然少年才俊。」   這時候保羅才看見還有一位穿著自家四海袍服飾的,當下就問:「這位是?」   那人緩緩把頭上兜帽掀到腦後,保羅大驚。「是你?」那人瞧清楚保羅,也是一驚,「怎麼是你?」這可不就是來揚州路上在承州酒家碰到的少年郎,當時帶個叫小翠的丫鬟,還被白老鼠教訓了一頓。   「這是廣陵縣主高美媚……」陳季常老老實實交待,那高美媚連攔都沒攔住,頓時臉上紅暈起來,一個女孩子逛窯子,說穿了終究難堪,頓時狠狠跺腳,「陳季常,你完蛋了,瞧我不回去告訴月娥姐姐。」   這位高美媚乃是渤海郡王高懷德和太祖之妹燕國長公主之後,因此有縣主的封號,這縣主大抵等於後世清朝貝子的女兒固山格格這等封號。   保羅眼珠子一轉,明白了,敢情這位是母大蟲柳月娥的閨中姐妹,上次一定是跟柳月娥去承州柳家賀壽的,廣陵縣主?這封號不是故意跟我這個廣陵縣侯作對麼?不過他素來急智,當下笑著抬手阻攔王圭和宋祈,「咱們這兒平輩論交,可沒什麼上官下官。」   高美媚和柳月娥交好,又嚮往江湖上那一怒拔刀的豪爽,倒是不願意擺架子的,保羅這話正合她的意思,「可不是,我是來參加詩會的。」   柳青煙笑著圓場,果然是大家,只是高美媚聽說保羅之名後頓時瞪大了眼珠子,「你就是陳保羅?我還以為三頭六臂呢,原來……」   「原來怎樣?」柳青煙甜甜一笑,眼光卻看著保羅,「是不是……原來也不過臉蛋兒白些俊俏些,可也司空尋常得緊。」   保羅失笑,「三頭六臂那不成妖怪了?高美……」他說到對方名字,覺得有些拗口,心說你家老子怎麼給你起這麼個名字。   「叫我美媚好了。」高美媚倒是豪爽,頗有男兒之風,接著便好奇說:「聽說你唱歌迷倒那火焰歌神,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唱那麼好?能不能唱給我聽聽?」   陳季常頓時湊趣鼓掌,柳青煙不說話,也拿眼睛瞧著他,王圭和宋祈眼神中也是好奇,保羅倒是有些為難,結果高美媚一撇嘴,「拿腔作勢的,沒一絲兒豪氣,我還以為東京金翅鳥是什麼了不得的英雄好漢……」   呃!保羅有些鬱悶了,這人真是……當下便笑了笑,「主要怕你不喜歡,我唱的東西需要感性的人才能體會,不然便是夜半歌聲圓月狼嚎了。」   高美媚一聽便不依了,「不肯唱直說便是,作踐我不懂詩詞歌賦麼?」   嘿!碰上個不講理的,保羅無奈,取了聖女文醜醜那項圈出來戴在脖子上,然後便似笑非笑說:「你若要聽也可以,待一會兒所有的損失可得你付賬。」   不就唱個曲兒麼,還能有什麼損失?當下高美媚滿不在乎點頭。   乾咳了一聲,保羅便在眾人注視下把在大遼國唱給承天皇太后的曲子唱了出來,他故意為難高美媚,調子起得極高,一開腔,聽似聲音不大,骨子裡面破壞力驚人,這廳內圓桌上眾人喝酒的琉璃杯頓時「啪啪啪」炸開了好幾個,驚得陳季常、王圭、宋祈臉色都變了,柳青煙眼瞳一縮,心中掀起了滔天波瀾,忍不住低聲喃喃道:「天魔銷魂曲?」   保羅拿準了調子,頓時便咬著旋律緩緩唱來,當初他在火焰山唱給梅忒麗聽的時候還震碎了火焰山老闆的白玉杯,此刻戴上了文醜醜的項圈,那還了得,天女散花樓後幾進院子裡面不知道碎了多少杯子,一時間鬼哭狼嚎,就隱約聽見許多人在罵,還好保羅只震杯子不震人,不然估計能把整個天女散花樓的人都給震暈了。   一個華麗的高音滑腔,保羅爺飆起極其尖銳的高音來,宛如一根鋼絲嗖一下劃破天際,正在這時候,門突然被撞開,那老鴇穿牆花師九娘跌跌撞撞進來,鼻腔內還滲著血絲,哭喪著臉說道:「我的天爺,陳……陳大官人,我這兒可不是您玩天魔銷魂曲的地界兒,給妾身一個薄面,趕緊歇了罷,再唱要出人命啦!」   歌聲噶然而止,保羅一把拉住她,「九娘,此話怎講?」   「講你個老母,肏你個白子,老子在下面坐莊賭錢好不快活,你個球囊炫耀什麼天魔銷魂曲……」這時候外面跌跌撞撞又衝進來一個人,身上穿著一件狐裘袍子,袍子扯開一半露出大半雪白細膩滾圓如瓜的胸脯來,居然是個母的,再看那臉蛋,兩腮鼓鼓嬌嫩嬰兒肥,一雙明眸流轉盼顧間,極為稚嫩一張臉不知為何卻有羞煞絕大多數女子的身材,偏偏講話粗言穢語還自稱老子,當真極其古怪一個人。   「好生無禮,你是何人?」王圭這小子極為會拍馬屁,那奇怪的女子一翻眼珠子,「老子濫賭鬼戴嬌嬌,怎得?把老子惹火了,叫你們一干人等全部下鍋蒸熟了給夏老七吃去。」   「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我現在也吃不下去。」貪吃鬼夏曉竹苦笑著從外面進來,一伸手搓了鼻子一下,一把血,他哭喪著臉看著保羅說道:「陳大人好生厲害的天魔銷魂曲,我們大瑤山七鬼可真栽慘了。」   保羅等幾個人面面相覷,這時候吝嗇鬼尚有仁低頭從門口進來,竹竿兒一般的身子一陣抖,身上衣袍無風自動,「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好威風好煞氣,不知道我大瑤山七鬼有什麼得罪之處?居然勞動大人耗費真元使這天魔銷魂曲?」   保羅當真是莫名其妙啼笑皆非,這些人一進來就天魔銷魂曲長天魔銷魂曲短的,大爺我會個屁天魔銷魂曲啊!   看大瑤山七鬼中三人怒目相視,保羅靈機一動,他唱的曲兒沒什麼異常,運氣方法卻有了一些不同,當初在大遼國左魚落泥池黑妖狐智化動用天魔解肢大法,一聲厲喝震得他五內俱焚,後來便尋思結合了對方運氣吐納的法子,難不成?這天魔銷魂曲和天魔解肢大法之間有什麼瓜葛?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四章 唯有淫賊留其名   「幾位可知道天魔解肢大法?」他試探問道,三鬼臉色一變,師九娘也是眼珠子骨碌骨碌亂轉,他便解釋說:「在下瞧見有人連續兩次使用天魔解肢大法,當時可讓我吃了老大的虧,後來我便尋思了這天魔解肢大法的吐納奧秘,發現這吐納運氣和唱曲兒的運氣一結合相得益彰,因此……」   三鬼互相看看,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無比的驚訝,這個陳大人好生敏銳聰慧,簡直是武學奇才啊,居然看別人施展天魔解肢大法便悟出了天魔銷魂曲?   這時候保羅也納悶,別人也沒怎樣啊,這房間裡面可好幾個不會武功的呢,可不也什麼事情都沒麼?自家上次試探摩尼教聖女孫七斤,摩尼教並沒什麼天魔銷魂舞天魔銷魂曲之類武功,摩尼教……摩尼……魔……天魔解肢大法……天魔銷魂曲……魔女盟?   難不成是因為生生相剋的道理?大瑤山七鬼和這師九娘都是魔女盟中人?天女散花樓背後的東家就是魔女盟?那,智化那廝又和魔女盟有什麼關係呢?   他眼珠子一轉,頓時便試探問道:「不知道幾位修煉的什麼內功心法,莫不是那天魔銷魂曲正好克制你們的內功心法不成?」   此言一出,師九娘和三鬼齊齊色變,師九娘勉強一笑,「大人多心了……」   「老子懶得跟你說話,賭錢去了。」濫賭鬼戴嬌嬌扭頭就走,到了門口還嘀咕了一句,「若是到了老子賭坊,瞧老子不讓你輸得脫褲子當當,當官的沒一個好人,哼!」   「夏老七,咱們剛才那盤棋似乎沒下完。」吝嗇鬼尚有仁一把扯了貪吃鬼夏曉竹就走。   「喂!喂喂!」保羅伸手去叫人家,可三鬼鬼著呢,一下就沒影兒了。師九娘訕訕笑笑,「陳大人千萬不要介意,幾位奉供沾染太多江湖惡習,您大人大量,宰相腹中能撐船……」   看人家不願意說,保羅也不勉強,反正心中有些底細了,揮手便讓她去了。王圭有些忿忿,「這些江湖人,當真無法無天。」   「江湖人都是這樣啦!」保羅笑了笑,「景福殿使錦毛鼠白玉堂當初不服氣開封府展昭御貓綽號不也大鬧東京城麼,天子腳下啊!禹玉,看開些,總有一些世界是我們無法觸及的。」   王圭還有些不服氣,「江湖乃江山一隅,朝廷便該下大力氣整治才是。」   陳小官突然說了一句驚人之語,「地方勢弱,想整治也沒辦法啊!再則說了,那些大幫會大門派哪個沒官府背景,就說本地淮陽幫,早就把河道官員餵飽了。當真是衣食父母一般,知府韓大人那等人物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查辦,恐怕河道就垮了,一根蔓籐拉倒整片樹林啊!」   「陳季常。」廣陵縣主高美媚杏眼兒睜了老大看著陳小官,「柳二哥可是你嫡親舅哥。」   陳季常不屑,「那又怎樣?也就高姐姐你這樣的人才喜歡柳天風……」高美媚頓時臉色酡紅,一伸手便揪了他耳朵,「你想死不成?」   「啊呀!快放手。」陳季常疼得眼淚水都下來了,「高美媚,你跟柳月娥一樣,母老虎,嫁不出去,你死心罷!」   一眾人頓時失笑,柳青煙輕笑著解圍,保羅最愛這等八卦,故意說道:「季常,看來舉賢不避親,大義滅親說的都是你啊!」   陳季常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碎了的茶盞被震了老高,「那母老虎,我早就想休了她,整天把我當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   高美媚恨他說了自己心事,不由諷刺道:「你有本事回去說去,看見月娥姐姐腿也軟了,軟骨頭,也好意思做男人。」   保羅大笑,腦筋卻轉得飛快,這江東看似混亂的局面倒是理出了一些頭緒,不由冷哂,別人不敢動手可不見得我保羅爺不敢動手。   「各位,且說風月。」宋祈轉移話題了,「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莫辜負了這西湖夜景,也莫辜負了青煙姑娘的才情啊!」   「宋公子見笑了。」柳青煙掩嘴一笑,一副巧笑嫣然,保羅看了倒是有些感慨,當真是「滄海月明珠有淚,藍天日暖玉生煙」既是美玉,也是明珠啊!   王圭頓時湊趣,居然說的也是這一名句,「柳大家一笑翩然,當真是『滄海月明珠有淚,藍天日暖玉生煙』既是美玉,也是明珠啊!不如唱一曲《錦瑟》如何?」   「有陳少保珠玉當前,我怎麼還敢唱?」柳青煙似笑非笑看著保羅,保羅爺嘿嘿笑了兩聲,「青煙姑娘休要取笑,不過,這破碎的家什可萬萬不能找我賠償啊!」說著眼神看往高美媚。   高美媚臉上一紅,昂著脖子說道:「陪就陪,有什麼大不了,青煙姐姐,作價幾何,我現在陪你。」   「青煙姑娘千金難買一笑,怎麼能說作價幾何呢?」保羅故意歪曲她的話,「說起來,我倒是仰慕青煙姑娘,只是有錢也難辦哇!」   「少保取笑了。」柳青湮沒由來臉上一紅,低頭把玩手上玉簫,倒是忸怩起來,高美媚瞥眼看他,「怪不得都說你是個脂粉班頭,果然不假,我就不懂了,怎麼長公主和玉卓公主都瞧上你這大淫賊。」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淫賊留其名。」保羅爺賣弄風流手段,咧嘴一笑,滿口雪白的牙齒,他此時正好站在窗口,那外面月色撒下來,落在他肩頭,可不就是「月華如水,滌盡相思」,果然便是天下第一大淫賊的派頭。   高美媚和柳青煙齊齊啐了一口,低聲罵了一句淫賊。   宋祈一聽這句,大笑著說改的好,深得我心也,陳季常少年心性,也是鼓掌,王圭便笑著說:「不如少保即興作詞一首?」   嚇!我可沒那大才,保羅趕緊搖手。柳青煙不知為何,坐在錦凳上以手支額,眼光躲躲閃閃盡瞧著外面湖面上輕舟畫舫來來往往,那月華輕輕灑落,青白兩色蜀錦裙爍爍其華,果然玉人。   看著眼前景況,保羅爺心中一動。頓時笑著說:「詞便沒,打油詩有一首,我這東京文曲星大多是吹出來的,不好各位可別見笑。」   他說著便胡謅了一首詩來:   明月上肩頭,   黛色分青柳。   煙波閒逐影,   佳人何憂愁?   柳青煙手一抖,玉簫頓時滑落。保羅眼明手快,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就看見他業已站在柳青煙身邊抄起了玉簫在手,笑著塞回柳青煙手上。   「好功夫,好詩句。」王圭笑著拍手,「切景切題,可不就是眼下寫照。簡潔明瞭,有唐人之風,少保果然文武雙全。」   「呸!馬屁精,我看這詩最多五十分。」高美媚不屑,王圭聽了訕訕然,他到底還年輕,做不到拍馬屁也若無其事。   「寫詩作詞,首重意境,我瞧這詩不壞。」宋祈倒是覺得這位廣陵縣主太苛刻了,高美媚嚇了一聲。「這兒就他官最大,你們自然說他好,宋才子名聲蠻大,眼界一般啊!」   呃!王圭和宋祈都被她打擊了,陳季常不服,「你倒做一首來看看?」   「切,這是什麼理論?難不成非得自己能做才能評論?這樣說的話,那美食家豈不是先要做個廚子才能評價食物好壞?官家又沒做過狀元,憑什麼殿試?」高美媚得意異常。   三人頓時啞口無言,同時興起了一個念頭「唯女子與小人唯難養也」,當下齊齊搖頭。   保羅一看,得,這位廣陵縣主屬狗的,當下笑著說;「我本來就說打油詩麼,我可是官家賜的同進士出身,不比在座的真才實學,便有什麼好爭的。」   這時候柳青煙臉色恢復如常,笑著起身說:「都是青煙招待不周。」當下就走到門邊叫女使,接著,那原本給保羅引過路的女俠解杏兒匆匆上樓來,瞧見保羅,倒先臉紅了起來。   「杏兒那天瞧少保書生意氣英姿勃發,仰慕得緊呢!央求了我好半天要到我手下做丫鬟,杏兒我倒是極喜歡,可惜就是不曉得少保是否肯時常來青煙這兒坐坐,若不然豈不是耽誤了她。」柳青煙似笑非笑,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試探的意思看著保羅,保羅爺乾咳了兩聲掩飾,那位解杏兒臉上愈發紅了,看自家仰慕的這位大人不吭聲,未免有些失望,低聲道:「青煙姐姐……」   「好了,不打趣你,把桌上收拾一下,再拿我藏的西域葡萄酒來。」解杏兒匆匆過去收拾桌子,只是眼光卻是不停偷偷瞧保羅爺,旁邊高美媚忍不住說:「沒眼光,他不就是臉蛋兒白些,官兒大些,有什麼了不起。」到底是縣主身份,說話不大忌憚,換別人可不敢這麼說。   這時候陳季常給柳青煙告了個罪,說借她內房一用,說完拉了保羅進去,然後壓低了嗓子說:「陳大哥,你……能不能幫我出個主意啊?」   「怎麼?當真想休你家那母大蟲不成?」   陳小官點頭,臉上全是怒意,「平時打罵便是尋常的,上次咱們出來逛窯子,她回去又弄了個花頭,簡直不把我當人看,我可再受不了她。」說著便伸手去解腰帶,「你看。」   保羅嚇了一跳,這好端端地脫褲子做什麼,還沒來得及阻止,陳季常已經脫下褲子來,苦著臉拿捏著小陳季常,「看。」   噗哧!保羅爺一瞧之下樂了,敢情是這樣啊,那柳月娥倒是妙人,居然能想出這麼一招來。   原來,小陳季常小荷才露尖尖角,結果白白嫩嫩的頭上給蓋著一個印章,保羅眼睛尖,瞧得清楚,上面可不刻著「院君私有」四個字,當下笑翻了,「你母親子當真是天下第一母大蟲,這招都能想出來,我說小季常,你別還是童子之身罷?」   陳季常紅著臉收拾褲子,低聲說:「我五歲就娶她了,打小就怕她,看見她,我腿都打軟……」   保羅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著坐在了凳子上,趴在旁邊桌上捂著肚子,笑得面紅耳赤的,「哎呦喂!我的肚子……哈哈哈……」   正在這時候,外面隱約一陣紛鬧,接著聽見喝罵之聲,陳季常雖然是一榜解元,到底十五歲的小官,有熱鬧還有不瞧的道理麼,頓時扯了保羅往門外而去,保羅爺大喊:「Shit,你可沒洗手……」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五章 惡衙內碰上賴衙內   天女散花樓後三進乃是喝花酒的風月場所,小東門十二名花到底有七個在這兒住籍,生意好到嚇人,就瞧見許多女俠打扮的侍女川流不息,那龜奴護院卻是一個都沒,當真是進了眾香國一般。   柳青煙的院子是最後一進,頗為僻靜,這時候一幫漢子闖到後面,為首兩個貴氣盎然的公子,俱都白色錦袍,頭上冠玉,人手一把折扇,一個丹鳳眼,一個圓臉薄唇,兩人身後站著個臉色一沉如水的年輕人,青衣小帽看似長隨,往那兒一站卻是淵停岳獄,想來是個高手,再後面還有幾個幫閒。   這兩位公子原本在前面玩耍,有「芙蓉花仙水晶簾」莊風蘆與「合歡花仙薄羅裳」白歌衣做陪,結果保羅剛才一曲銷魂曲震碎了他們一桌子茶盞酒杯,這兩位原本是陪一位貴客前來,頓時覺得落了面子,莊風蘆和白歌衣勸了半晌也沒勸住,這還是來找麻煩了。   恰好解杏兒端了葡萄美酒準備上樓,左邊一個丹鳳眼的公子一把扯住她要問話,解杏兒那是身有武功的,頓時手一翻便拗了那丹鳳眼的手臂,瞪大了美目,「你想做什麼?」   她話音未落,微覺寒風撲面,接著一股殺氣鋪天蓋地而來,心中一寒,連連退了數步,就算這樣,小腹依然一痛,低頭看去,自己腹部已經噴出血來,她臉色慘白,手上托盤內葡萄酒全部摔碎在地,一手捂著小腹。鮮紅的血從修長的手指指縫間汩汩滲出。   眼前那青衣小帽的年輕長隨此刻手已經縮回袖中,臉上毫無表情,緩緩退回那兩位公子身邊,此人好快的招式。   這時候保羅等人下了樓,一看解杏兒腹部流血不已,保羅頓時一個健步竄過去攬住她腰肢,低頭一看傷口,眉頭一皺,伸指點了傷口附近一個穴位止血,卻不想這傷口古怪刁鑽,又連點幾個穴位這才止住,當下沉了臉,「誰幹的?」   他們幾個都是便服,對方也沒瞧出身份來,何況看那兩位公子此刻一絲兒懼怕、愧疚的神色都沒,怕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那丹鳳眼首先跨出一步,也不回答問題,倒是先問:「剛才那殺雞一般的曲兒誰唱的?給本衙內站出來。」   嘿嘿!保羅爺冷笑,敢情又可以打群架了,好久不動手,當真手也癢了,當下讓陳季常攙扶瞭解杏兒,自家緩緩踱步到了對方跟前兩三步處,「我唱的。幾位意待怎樣?」   「嚇!就是你這煞風景的,左一刀,給本衙內好好教訓他。」丹鳳眼一扯嗓子,話音剛落,那青衣小帽的長隨鬼魅一般已經閃到了保羅爺跟前,袖中一動,一把略帶弧度的短刀已經刺了出去,只見那刀脊上兩道血槽,想必是殺人的利器。   說時遲那時快,好個保羅爺,身子輕輕一扭,順勢便拿手指在對方短刀刀脊上彈了一下,易筋經神功便勃然而出,頓時把那青衣長隨給震退了數步,看著保羅眼神中儘是驚訝,也不說話,一擰身又竄了過去,短刀招招俱是狠辣無比的殺招,不是削脖子就是刺肋下。   老虎不發威,你們當爺是病貓麼?保羅氣樂了,當下賣了個破綻,肋下空門大開,那長隨眼神一亮,頓時一記刺去,正是保羅爺左肋心臟所在,看得宋祈王圭等人臉色突變,解杏兒大喊了一句,「小心……」這一用力,又把腹部傷口震裂了,鮮血頓時湧了出來,嚇得攙扶他的陳季常手忙腳亂。   那短刀一下狠狠刺去,保羅微微一張胳膊,頓時便夾住了對方短刀,右手摒指如刀,刷一下便狠狠劃在了對方手腕處「神門穴」上,這神門穴手少陰心脈俞土穴,《靈樞經》上講:心脈無俞,心不病乎其外,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故而獨取其穴。   那青衣長隨神門穴吃這狠狠一記,頓時五內俱焚,只覺得心臟似乎被一枚數百斤的大錘給狠狠砸了一下差不多,一張口,污血如箭噴往保羅,居然在此刻還想著傷人,當真有頂級殺手的氣度。   「米粒之珠也敢跟皓月爭輝。」保羅爺冷笑著說了一句極為經典的武俠台詞,一揮手把那血箭如揮撣灰塵一般揮散,手上連一滴血都沒沾上,接著滿臉兒殺氣往前踏了一步,凶煞至極,嚇得那兩位衙內和幾個幫閒齊齊倒退了兩三步。   「衙內,一刀無能。」那青衣長隨左一刀退回兩位公子身邊,「此人內功深厚,乃是少林易筋經神功,江湖上六大神功之一,一刀不是對手。」   「好眼力,你是何人?」保羅回身在解杏兒小腹補了一指止血,這才回轉問道。   那青衣長隨昂然抬首,「東南左一刀,江湖刺客榜排行第六。」   「一走狗耳。」王圭對江湖人那是厭惡透了,怎麼每次逛窯子都碰上這些江湖人,青衣長隨臉色一變,卻也說不出話來。   「好快的刀,不過,你也就是別人手上一把刀罷了,我也不來為難你,滾一邊去。」保羅緩緩逼近那兩位公子,「兩位衙內氣度不凡,不知是哪家公侯之後啊?」   他正要為難對方,這時候一枝紅杏穿牆花師九娘帶著貪吃鬼夏曉竹匆匆趕到,「幾位衙內,給妾身一個薄面,萬萬不要動手。」   那兩個公子聞言臉色一變,到底不是糊塗蛋,對方也是官場中人是必然的了,只是不知道什麼背景。   師九娘到了跟前賠笑,「幾位大人,誤會,誤會。」接著便介紹了一番。   那指使手下行兇的丹鳳眼是顯赫一時的三朝元老、晉國公、歷任轉運使、工部員外郎、權三司使、參知政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謂的孫子丁子凡,蔭補為從六品右屯衛將軍。   另外一個圓臉薄唇的是吳越王錢椒的後人錢子澶。其父錢惟演歷任右神武軍將軍、知制誥、翰林學士、工部尚書、樞密使,有個姑姑還是皇太妃,蔭補從三品散騎常侍,還有個實缺官從五品杭州團練使,兩人都可以說是門閥權貴之後,的的確確的衙內。   大宋朝的蔭補制度是個極為害人的制度,那些顯赫一時的厚祿高官可蔭補子嗣,最多的蔭補達百人之多,也就是說因為家裡面有一位老爺子做了大官,下面的子侄、親戚們便因此而為官吃朝廷俸祿,典型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兩家子都不是啥好鳥,丁謂與王欽若、林特、陳彭年、劉承珪等合稱「五鬼」,錢惟演附之,雖然丁謂、錢惟演都素有才名,可人品當真不地道得很。   譬如丁謂,溜鬚拍馬這個詞便是因為此人而起,《宋史》中記載他做參知政事的時候和宰相寇准等吃飯,寇准喝湯污染的鬍鬚,丁謂起身替寇准揩拂,即溜其須,寇准笑著說:「參政,國之大臣,乃為長官拂鬚耶?」這便是溜鬚拍馬一詞的由來。   而錢惟演趨炎附勢,尤善以聯姻手段依附皇族攫取權利,他做洛陽留守時,學唐朝驛馬傳送荔枝給楊貴妃之事,傳送洛陽著名牡丹品種姚黃供大內玩賞,後來蘇東坡有一首《荔枝歎》「洛陽相君忠孝家,可憐亦進姚黃花」諷刺的就是這位。   保羅聽了後冷笑,怪不得如此大膽,縱容手下行兇,敢情都是太子黨哇!當下便堆了笑,「原來是丁、錢兩位衙內,倒是我唐突了。」   這話一說,宋祈等幾人臉色一變,丁子凡和錢子澶頓時得意,那丁子凡揮了揮手,「原來你就是近日紛傳的陳保羅啊!本來卻是來尋你們晦氣的,不過……算啦!」   「陳保羅,你個沒膽兒的淫賊。」這時候和柳青煙一道下來的廣陵縣主高美媚看不過去了。直娘賊,這還是男人啊,別人都一巴掌扇到臉上來了,居然連個屁都不敢放,還轉運使呢,狗屁。   她怒氣沖沖快步到了前面,兩手叉腰學柳月娥撒潑,「虧你還是廣陵縣侯,就這點兒膽子,白長了球囊站著撒尿了。」   一眾人紛紛絕倒,敢情這位也是母大蟲哇!卻不知高美媚跟柳月娥交情深,耳睹目染,母老虎脾氣學了不少。   這時候一陣掌聲傳來,卻是濫賭鬼戴嬌嬌從前面賭坊跑來了,只見她一陣兒嬌笑,胸前波濤洶湧,臉上卻滿是純情,看得丁、錢兩位衙內都直了眼睛,「好,罵的好,老子就欣賞這等心直口快的,有些人啊,當真是白長了球囊,一絲兒不假。」   解杏兒英雄崇拜頓時如皂角泡一般「啪」一聲碎了,瑩然欲泣,陳小官低聲安慰,「解姐姐,陳大哥不是那等人。」   保羅爺嘿嘿笑,心說還是小季常瞭解我啊,他這時候伸手摸了一張一萬貫錢的銀票出來遞了過去,「兩位衙內,當真不好意思,怪我出手不慎傷了貴親隨,這一萬貫便當是湯藥費罷!」這番舉動更加讓眾人傻眼了,連陳季常都瞪大了眼珠子,唯獨柳青煙冷眼旁觀,嘴角露出一絲異樣兒的笑容來。   丁子凡和錢子澶到底不傻,哪兒有這般故意往上湊的?一出手就是一萬貫,遲疑著不知如何是好,錢子澶猶豫了下,便推脫說:「大家一朝為官,都是同僚,今日之事純是誤會,我瞧還是算了罷!」   「如此,先多謝了。」保羅裝腔作勢把銀票收好,突然便轉了臉兒,當真是揚州話罵人的枇杷葉面孔——翻過來就毛,「不過,兩位衙內縱容手下傷了我愛妾,這湯藥費如何計算?」   這時候大家才明白,敢情這位爺是來玩弄人來著,丁、錢兩位頓時變了臉色,宋、王等人噓了口氣,高美媚鼓掌叫好,師九娘看看旁邊貪吃鬼,兩人眼神中都瞧出了些意思:今天怕不能善了了。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六章 敲你個天高三尺的竹槓   濫賭鬼戴嬌嬌倒是極為欣賞,讚了一聲好字,一手滑進狐裘袍內在腰間搓著,擠壓得胸前兩團雪膩碩大更加顯眼,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有這等市井潑皮才有的壞毛病,不知道會不會搓出幾顆污穢來。   解杏兒瞪大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小季常笑嘻嘻低聲說:「恭喜解姐姐啦!」旁邊柳青煙淡淡笑,似乎早就料到一般。   丁子凡還待翻臉,錢子澶在下面扯了他一把,這裡是揚州,人家的地盤,監司衙門所在,人家可是堂堂江東轉運副使,當下圓圓臉上便露了個笑容,「不知道是轉運使大人愛妾,果然是我們唐突了。」當下伸手入懷,摸了一張銀票,卻只得五千貫錢,訕訕一笑,又扯下腰間玉珮,那玉珮溫潤異常,恐怕要一兩萬貫才能買得,顯然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不過保羅可沒打算就這麼罷休,露齒一笑,並未去接,只是說:「各位不知聽說過在下東京四海館宣言否?嫁妾者陪嫁十萬貫錢,我府上一對丫鬟可都值十萬貫,兩位衙內,這點……是不是少了點兒?」   「陳保羅,你別太過份。」丁子凡不依了,敲竹槓敲到本衙內頭上來了,「十萬貫?你怎麼不去搶?」   錢子澶乃是錢惟演最小的兒子,倒是頗有乃祖、乃父投機的眼光,眼珠子骨碌骨碌轉起,心下尋思,這陳保羅最近可是風生水起,據說是官家跟前的紅人,不過眼下被皇太后所忌,恐怕……他尋思了半晌,若說當真掏十萬貫出來自然不肯的,但是卻也不願意當真就撕了臉面,想尋個左右逢源的法子。   這時候保羅卻也不著急,轉身笑著請柳青煙帶解杏兒上樓照料。師九娘趕緊說:「妾身這兒有上等的傷藥。」說著便走過去攙扶瞭解杏兒,卻是頭疼不知道如何摻合,想一走了之。   她們上樓後,濫賭鬼戴嬌嬌走到保羅身邊很是大派地在他肩膀上一拍,「瞧不出你細皮嫩肉的書生像,骨子裡面蠻奸詐啊!有老子那老大吹燈鬼的架勢,不錯,老子看好你。」   保羅看她說話一口一個老子,頗有些好笑。旁邊陳季常瞪眼,「喂!你這半男半女的,勾肩搭背的做什麼?」   「老子欣賞他,你這屁大的小娃娃插什麼嘴?」戴嬌嬌橫了一眼過去,陳季常不服氣,「切,瞧你那張臉,怕十五歲還沒,奶水到是不少。」   宋祈和王圭聞言,噗哧一下笑了,戴嬌嬌倒是不在意,「嚇!老子不跟你這小娃娃計較,喂!對面的,十萬貫拿不出?不如到老子賭坊上壓上幾莊,能贏個十萬八萬的可也說不準,如何啊?」   這時候丁子凡色厲內荏喝道:「十萬貫沒有,命有一條,不知道你陳保羅敢不敢要!」   他話音剛落,保羅腰間軟劍「噌」一聲輕響便彈了出來,眾人眼前一花,劍已經橫在了丁子凡脖子上,保羅爺似笑非笑,「你說我敢不敢?」   丁子凡只覺得脖子上寒氣逼人,頓時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腦門上冷汗涔涔而下,剛要說話,就覺得脖子上一痛,似乎劍又往下壓了些,也不知道出血沒有,嚇得差一點兒尿褲子,「我……我是從六品右屯衛將軍,你……你敢殺我?」   「嚇!丁右屯衛老家乃是蘇州府罷?哎呀!豈不是恰好在本官管轄之內!我想想,這給朝廷上書得怎麼寫呢?右屯衛將軍丁子凡垂涎本官愛妾,瘋言瘋語遭本官呵斥,惱羞成怒,眾目睽睽之下動刀子行刺本官,本官愛妾奮不顧身以身相擋,性命危在旦夕……」保羅輕輕來回晃動軟劍,其實手下極有分寸的,對方油皮也不會蹭破一點兒,可這明晃晃的劍在脖子上來回動,那心理壓力得多大?   丁子凡一聽,完蛋了,這不是死了也白死麼,當下臉色刷白,心理防線頓時潰散,「陳……陳大人,下官該……死,下官願意出錢十萬……」   保羅爺哂笑,你早說不就完了?自尋沒趣,卻也不收回寶劍去,看著錢子澶笑瞇瞇說道:「錢散騎呢?是不是也該掏十萬?」   眾人一聽,好嘛!這敲竹槓敲的,天高三尺啊!錢子澶看著那橫在自家好友脖子上的寶劍,想起這陳保羅在東京做的一樁樁事情,頓時吞了一口口水,據說此人文武雙全,還號稱暗器十大宗師之一,若是……他左右看看,丁子凡的長隨左一刀臉色發白一隻手顫抖不已,想來剛才受傷不輕,說不定手都廢了,幾個幫閒那點三腳貓功夫,跟十大暗器宗師比起來,豈不是給人家增添下酒小菜一般?   恨恨一跺腳,他只得認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燒柴,這梁子日後遲早會找回來,當下便說:「我……」   正在這時候,一聲輕笑傳來,聲若老鳳長鳴於九天之外,濫賭鬼戴嬌嬌和貪吃鬼夏曉竹臉色一變,好厲害的內力。   從對面花叢中緩緩走來一位白衣佳人,腳下那些花花草草動也不動,整個人似乎踩著雲彩而來,身上帶著一股子濃烈的祥和之氣,一瞬間,似乎天上的明月也被她奪走了光輝,她雖然身上一件飾物也沒,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渾身瓔珞華蓋,渾如觀音菩薩降世,戴嬌嬌和夏曉竹眼瞳一縮,「火中涅槃心經,珞珈山燕清蘿……」   南海珞珈山燕清蘿,美人痣水修眉的師叔,南海神尼的師妹,就是那個手上有一把看不見劍身的承影寶劍的燕清蘿,天下十四傑中人?好氣度,水修眉跟她一比,當真便是孩子了。   燕清蘿瞬間到了近前,一雙明眸中如霧如雨一般,她瞧著保羅輕聲道:「燕清蘿見過轉運使大人,丁、錢兩位請青蘿欣賞這揚州西湖美景,萬萬沒料到居然誤傷了大人的愛妾,青蘿實感不安,這裡有我南海珞珈山密煉紫還丹一枚,習武之人吃了便可增十年修為,尋常人吃了也有延壽駐顏之效。」   看著她柔荑中托著一顆紫色丹丸,再瞧瞧對方如仙子一般容顏,保羅這才發現燕清蘿頗似當初在大遼國救了自己的那位武功深不可測容顏燦若芳華的仙子妹妹,當下暗暗吃驚,這燕清蘿才多大?居然已經是天下十四傑之一,當真是人比人要氣死人啊!   這時候那廣陵縣主高美媚驚喜著撲了過來,「燕姐姐,你怎麼也在這等地方?」   燕清蘿本就是官宦之後,因此和高美媚倒是相善的,此刻一笑,卻不說話,只是依然托著那紫還丹看著保羅。   原來南海派女俠也會逛窯子,保羅突然想笑,想起江湖傳聞崑崙山赤霓裳和珞珈山燕清蘿要在揚州蜀崗比武一事,心裡面極度不爽,南海派怎麼了?天下十四傑又怎麼了?當下便一副浪子無賴的表情,手上劍動也不動依舊橫在丁子凡脖子上,「這紫還丹不知道值不值二十萬貫錢啊?」   嚇!眾人一愣,尤其濫賭鬼和貪吃鬼更是定在當場,誰不知道南海紫還丹乃是江湖聖藥,有錢也買不著哇!這陳保羅傻了不成,十年修為對一個身具武功的人來說多麼重要,難不成當真為了一個小丫頭就得罪南海派?   燕清蘿先是一怔,似乎也沒料到,不過她到底是天下十四傑中人,只一晃兒便恢復正常神情,「如此,陳大人以為折價十萬貫如何?」   保羅爺撇嘴,大爺我玩機關暗器的,什麼十年修為,我看不上,怪不得水修眉年紀輕輕武功不賴,敢情有這好東西,眼前這位燕清蘿想必也是如此,不由更加鄙夷不屑。「我要這東西做什麼?十年修為很稀罕麼?那萬里追魂彭海彭老賊被我師侄暗器打得抱頭鼠竄,還是我保羅爺心地善良暗器上沒塗毒,若不然,嘿嘿!」   他大言炎炎胡吹大氣,別人卻不敢小瞧了,萬里追魂到底是天下十四傑排行第十三的,頓時個個一言不發,燕清蘿也頗為尷尬,想必生平第一次碰上如此情形。   這時候錢子澶倒是發話了,「陳大人,休得折辱燕仙子,二十萬貫我們出了。」敢情是美色當前要充臉面,想想也是,他一個從三品散騎常侍若不是想人家心思,怎麼會巴巴地從杭州跑來揚州。   「甚好,現錢拿來。」保羅伸了一隻手去,錢子澶薄唇一抖,就算他貴為王侯之後,那也不能隨時隨地身上帶幾十萬貫罷!   「沒錢的話,對不起,我可不客氣了。」保羅說著摸出柯爾特六管袖箭在手掌上一拋,這暗器凶名在外,那可是當初傷過陷空島五鼠,傷過牽機盟主萬里追魂彭海的,保羅這才被江湖傳聞有暗器十大宗師的實力。   「陳保羅,你可別太過份哦!」高美媚一板臉,「燕姐姐如此相商你都不給面子麼?」   「嚇!我說妹妹,你到底站在誰的一邊?」保羅不給她好臉色看了,「陳季常,把她拉一邊兒去,男人說話什麼時候輪到她一個姑娘家插嘴了?」   「你……」高美媚何曾受過這等氣,陳季常趕緊過去拉她。   保羅臉色一凜,「可別怪我不講理兒,要麼二十萬,哦!燕仙子這藥麼,算我給南海派一個面子,折價一萬好了,現錢十九萬,要麼給錢,要麼……嘿嘿!禹玉,勞煩你用我這虎符快馬到城外步軍都總管寧致遠處調一千廂軍來。」   眾人齊齊色變,這才反應過來,這位陳保羅大人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先前還真是被他和善的笑容給蒙了。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七章 嚇!遭人鄙視了   錢子澶一咬牙,「好,我寫欠條。」   「早說不就得了。」保羅一笑,探手便先把燕清蘿手上紫還丹給拿了過來,傻子才不要呢,十年修為啊,當糖豆吃了玩兒也好,這才緩緩把劍收了,他可不怕對方翻臉,方才話已經撂出去了,眾目睽睽之下,南海派好歹是堂堂名門正派,自恃普渡蒼生的慈航,還敢殺官造反不成。   這時候丁子凡腿一軟,這才感覺到背後衣裳已經被冷汗打濕了,旁邊那長隨左一刀一把攙扶住他,「衙內……」他緩緩搖手,卻是沒力氣說話了。   陳季常上樓取了筆墨,錢子澶咬牙切齒寫了欠條畫了押,保羅故意不去看他,拿嘴巴吹著那尚未乾涸的墨跡,自言自語道:「正愁沒錢給趙槿趙嫻買點揚州特產,說起來,多謝丁、錢兩位衙內了,這個,兩位衙內千萬可別忘記了,上面寫得清清楚楚,七天內付清啊!蘇、杭兩府離揚州也不遠就是了,快馬不過三天來回。」他這話已經是赤裸裸的敲詐了。   兩人一聽,差一點兒氣得吐血,偏生還不敢發作,人家把當朝公主都拉出來了,自家再說什麼豈不是自討沒趣,雖然都傳聞皇太后很是不歡喜此人,可眼下此人的確是官家跟前的大紅人,又是兩淮最大的官兒,怪只怪自家瞎了眼,只得打落了牙齒和血吞下肚子了。   丁子凡和錢子澶狼狽不堪,臉上神色麼,死了爹娘怕不過如此了,燕清蘿若有深意瞧了他一眼,他卻是甩也不甩,當真便生了東京城閒漢罵人的話那般「你有本事來啃大爺的球囊撒。」   「轉運使大人文武雙全,清蘿佩服,七日後十月初九,清蘿和崑崙山赤聖女在這西湖蜀崗以武會友,不知轉運使大人能否賞光!」燕清蘿爍爍其華,說這種客套話也絲毫沒半點兒掉架子的感覺,反而叫人生出親近的心思。   說的好聽,不就是打架麼,保羅頓時想起當初白玉堂請他觀戰五鼠斗御貓,當下一笑,「燕仙子的面子在下自然要給,可別什麼轉運使大人不大人的,我瞧您應該比我大罷?叫我一聲少保便是……」   他話裡面分明讓人覺得他是故意在說「仙子您年紀不小了罷」,不由叫人啼笑皆非,燕清蘿神色不變,微微欠身,「如此,清蘿便先告辭了。」   燕清蘿轉身離去,兩位衙內吃了一肚子氣,捏著鼻子帶著幫閒狼狽而去,保羅爺得意笑了兩聲,一轉身道:「走走,別被這些紈褲子弟掃了雅興。」   上了樓後,師九娘咂舌,方才樓下一切她可是瞧在眼中的,這才當真佩服這位爺,「我說保羅爺,您當真是了得,那可是晉國公和吳越王兩位的後人,燕仙子更加是天下十四傑中人,您倒好,眼睛眨也不眨,妾身當真有眼不識泰山,您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   馬屁人人愛聽,保羅爺也不例外,只那個高美媚不爽,大聲罵了一句無賴保羅只當沒聽見了,這等母老虎,爺向來沒興趣。   這時候濫賭鬼和貪吃鬼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戴嬌嬌笑嘻嘻走到他身邊,「陳大人,那紫還丹……不如賣給老子,老子出五萬貫。」   看著她一張如幼齒一般的臉頰,保羅有些好笑,「我說,這東西真有那麼好?」   「嚇!紫還丹哇!普天下才幾顆?增加十年內功修為啊!有錢也買不著的。」戴嬌嬌睜大了眼睛,恨不得伸手過去搶了才舒服。   保羅爺嘿嘿笑笑,「五百萬我便賣你。」   戴嬌嬌頓時翻臉了,撇了臉去不看他,可沒一眨眼,還是抗拒不住那誘惑,又恬了臉兒,「那個……陳大人,我們相商相商,十萬貫賣我,如何?」她居然為了這紫還丹連老子都不自稱了。   保羅一笑,不去理會她,倒是轉頭去看解杏兒,解杏兒此刻正在臥榻上躺著,臉上毫無血色,瞧他看過來,隱隱有些羞意,倒是在兩頰渲染了些血色,愈發顯得楚楚可憐了。   他走到臥榻旁,突然一伸手,便把紫還丹塞進瞭解杏兒口中,那藥丸入口即化,解杏兒只覺得滿口芬芳,藥已經下了肚子去了,當下大驚,勉力支撐身子要起來,保羅伸手一按她,笑著說:「這可是你應該得了。」   「嗨!」戴嬌嬌跟夏曉竹齊聲歎氣跺腳,當真是糟蹋了靈藥啊!若是自家吃了增加十年修為那豈不是一樁美事,可給解杏兒吃了,半吊子高不成低不就了,浪費啊!   柳青煙眼中異彩一閃而過,師九娘歎氣,「杏兒,你當真好福氣哩!」   「罷了罷了。」戴嬌嬌大呼晦氣,卻走到臥榻旁道:「老子今兒大發慈悲,助小丫頭你一臂之力罷!」說完便一屁股坐下,一隻手捏住瞭解杏兒手掌魚際穴,此穴在大拇指根部墳起,乃是手太陰肺經一處關鍵所在,歷來武術家吐納養氣,無一不仔細這肺經。   而大瑤山七鬼的內功心法別出機樞,專走手、足三陰脈絡,解杏兒有戴嬌嬌幫助行功催化,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平端增加了十年內力修為,甚至可上窺大瑤山七鬼的秘密心法,想必這也是散花樓一種討好保羅的手段。   可惜,保羅爺雖然機靈,有時候當真也挺笨的,根本沒想到這方面去,這也難怪他,畢竟解杏兒跟他不熟,總不能有個美貌姑娘仰慕他他就待人家好罷!   師九娘親自又端來好酒作陪,一眾人喝著葡萄美酒看著窗外西湖美景,又有師九娘小心翼翼陪襯,柳青煙語笑如花,一時間倒也賓主相得,宋才子喝得眼花耳熱,很是做了一番秀,扯開袍子露出胸膛拿筷子敲酒杯兒唱小曲兒,當真沒辜負他日後的綽號「紅杏尚書。」   這時候戴嬌嬌行功完畢,臉色居然有些萎頓,想必很是耗費真元,反觀解杏兒,雖然腹部受傷流了不少血,此刻臉色卻是紅潤得不像樣兒。   保羅一看,自家也算功德圓滿了,便笑著準備告辭,把一乾兒人愣住了,「天色不早,杏兒姑娘的傷想必也無大礙。我明兒衙門內還有事,便先走了。」   「你……你不帶她走?」戴嬌嬌張口結舌,心說老子耗費真元催化那紫還丹,敢情白費力氣啊!   王圭宋祈陳季常也都沒想到,這送上門的美人居然不要,當下也面面相覷。   「我什麼時候說要帶她走的?」保羅撓了撓頭,有些納悶。   「陳大人,方才您可是親口說的,傷的乃是你的愛妾,這便說話不算了?」師九娘也著急了,自家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   啊!保羅一愣後笑說:「當時不是情勢所逼麼,我不那麼說,怎麼能敲人家兩位衙內的竹槓。」   「喂!陳保羅,你不要太過份哦!」高美媚看解杏兒聞言臉色大變。頓時又要打抱不平,「說了是妾便是妾,哪兒有說話不算的道理?」   保羅啼笑皆非,頓時叫起撞天屈來,「我房中好幾個侍妾,當真不能再多了。」   「嚇!才好幾個?」宋祈也瞧不起了,仗著酒勁兒便說:「我說少保,你堂堂東京文曲星,廣陵縣侯,才幾個侍妾也好意思說出口?哥哥我房裡面侍妾十數個,便也沒說一個多字。」   他說的倒是老實話,有一次他酒喝多了覺得身上寒冷,便大喊拿衣服來,結果十數個侍妾個個取來衣服,他左右看看,穿誰的都不免厚此薄彼,當下便又說現在倒是不冷了,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   「可不是哩!」陳小官也看不下去,「我是家裡面母大蟲不肯,不然……」   「不然你怎樣?」旁邊高美媚一把揪住他耳朵,揪得他大呼小叫的。   保羅再看看王圭,結果王圭語重心長說道:「少保,算我交淺言深一句,俗話說才子佳人,你又何必辜負了大家的期望,辜負了杏兒姑娘的深情呢?」想必也很是鄙視他有美人不要的假撇清。   得,沒一個幫自家說話了,保羅爺心裡面那叫一個冤枉啊,他看看眾人,當真有些眾敵難犯,搞得他好像便是那天下第一負心賊一般。   猶自有些不死心,他看著一直沒說話的柳青煙說道:「青煙姑娘也以為我做錯了?」   一時間大夥兒都看著柳青煙,師九娘等幾人對柳青煙有一種說不出的尊敬,雖然不說,可保羅分明能感覺到,而王圭宋祈甚至高美媚對柳青煙也頗為欣賞,於是大家都看著柳青煙看她如何說話。   「你若是二話不說便帶她走,青煙便瞧你不起。」柳青煙緩緩說道。   「哈!還是青煙是我知己。」保羅得意了,爺像是那種拐帶婦女的人麼,我只不過撐個場面救個人,瞧瞧你們這些個人,家裡面開美女救濟會的麼?逮著美女就要往家帶。   師九娘等人頓時不言語了,由此愈發能看出柳青煙的不一樣來,而宋祈王圭幾人一想,若當真直接帶走,還真有點兒仗勢欺人,雖然明知解杏兒是心甘情願的,看著臥榻上花容慘白的解杏兒,未免同情,齊齊興起一個念頭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不過……你若是不帶她走,青煙更加瞧你不起。」柳青煙話鋒一轉,讓大家俱都興奮起來,「堂堂玉面俠,金翅鳥,文曲星,廣陵侯,難道你寬廣的胸懷還容不下一個對你癡心的女孩子?」   嚇!果然是芍葯花仙,名花之首,說話就是不一樣,眾人頓時鼓掌叫好,陳保羅啊陳保羅,你也有被人擠兌的一天。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八章 誰家年少潤無瑕   這話一說,保羅爺被擠兌得面無人色,當下大叫,「不是這麼個道理啊!杏兒姑娘青春正艾,何必單戀一枝花,再說了,我可是窮得恨不得脫褲子去當當,養不起哇!」   「就你還裝窮措大(意為貧寒的讀書人,延伸為市井俗語,窮鬼。)哭窮?」高美媚一臉兒鄙夷不屑,「剛才十九萬貫進了誰的口袋?」   「妹妹,不是這麼算的,我府上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你以為好養活啊?」他說著還忒眼瞧了高美媚一眼,意思是你這縣主在我那兒,哼!什麼地位都沒。   眾人這才想起,這位爺可是堂堂粉侯,大遼國金翅駙馬,眼下還跟當朝兩位公主勾勾搭搭糾纏不清,據說大遼那邊還有幾位公主郡主也頗為曖昧,一時間倒是真愣了,解杏兒過去就真能幸福麼?人家府上或許有不是公主郡主身份的,可郎有情妾有意,不是眼下這般啊!   高美媚臉上薄暈,「臭不要臉,不就仗著有幾分才情麼,勾搭那麼多公主郡主,活該,陳季常,跟我走。」當下扯著陳小官下了樓去。   保羅眼瞧鬧得不歡而散,臉面上掛不住,扯了宋、王兩位才子也匆匆離去,一時間風流雲消散,獨留玉人悵然。   解杏兒低頭垂淚不已,師九娘看著柳青煙欲言又止,戴嬌嬌恨恨比了個很齷齪的手勢,「干!老子就沒見過這麼沒膽子的淫賊。」貪吃鬼夏曉竹一看,剩下的都女人了,便推脫道:「我去找尚老三下棋去了。」說完便也開溜了。   時近深夜,月色一涼如水,柳青煙看著窗外湖水,突然笑了起來,臉上頓時起了漣漪,「倒也當真有趣。連我都有些看不透此人了。」   一個人的臉部突然如湖水投進了一個小石子一般起了漣漪是怎樣一副表情?師九娘和戴嬌嬌都是大吃一驚,一個趕緊回身在解杏兒黑甜睡穴點了一指,一個走過去攙扶。   「少主,眼下正是你神功將成之際,何必趟這渾水?」師九娘小心翼翼從柳青煙臉頰上撕下一層薄薄的膜來,那膜色如溫玉,肌理儼然,赫然是人皮的。   把那人皮輕輕蒙在銅鏡上,柳青煙坐在妝台前伸出柔荑不知道拿了什麼丹丸藥物在小圓盒內細細調勻,然後便如描畫胭脂水粉一般拿眉筆沾著緩緩勾描,師九娘站在她身後便拿象牙梳子給她梳著烏黑的長髮。   「我倒是贊成再觀望觀望。」戴嬌嬌斜斜倚在窗戶上,一手搓胸,臉上儘是鄭重,「武學一道,境界比內力更加重要,少主盡得山主一生修為,若是再上窺天魔妙境,以少主的資質,能達到當初老山主那般境界也說不定,話說這陳保羅的脾氣性子,當真是鍛煉境界的最佳鼎爐。」   師九娘臉上略帶些擔憂,一隻手輕輕梳著那如雲般青絲,看著坐在跟前的玉人兒,心裡面卻是害怕,萬一……   筆直的青絲遮擋著柳青煙大半個臉蛋兒,只瞧見溫潤如玉小半個下巴,就看那雪膩的下巴微微一翹,也不知道如何想法。   卻說保羅和王圭宋祈分手後回到官署,就瞧見書房內燭影搖紅,想必白老鼠還在處理公文,他煮了好茶後推門進去,雙胞胎趴在臥榻上憨態可掬,卻是年幼抵不住瞌睡早就睡著了。白玉堂咬著筆桿子不知道在傷什麼腦筋。   他走過去把一杯熱騰騰的茶放下,低頭看去,卻是有船工殉難要求撫恤的,當下就說:「照批就是了,咬什麼筆桿子啊?」   「你只曉得做甩手掌櫃。」白玉堂甩了他一記白眼,「漕幫依附於淮陽幫,按道理這些船工都算漕幫的人,憑什麼朝廷使銀子啊?人家這是來試探你來著,不過五爺的眼睛裡面可揉不進沙子。」   「那是那是,五爺您請茶。」他笑著拍白老鼠馬屁,接著拿起公文來看看,皺眉問:「怎麼這段時間動不動便死人啊?」   「鐵掌幫分舵都開到揚州來了,不打架死人才怪了。」白玉堂輕啜了一口茶湯,「所謂無利不起早,眼下正是每年干水季開挖運河的時節,朝廷大把大把的銀子撥下來,誰不想分一杯羹啊!別看你眼下是兩淮最大的官兒,可許多事情你根本沒法插手,譬如這調運河工,你懂麼?不懂,最後還得河道上那些人說了算。」   逐利是人的本性,保羅倒是沒多想,只不過,如何把這追逐的方式控制在自己手上倒當真要關心關心,要不然整天打打殺殺的那還了得。   「哦!對了,我今兒看見南海燕清蘿了,她請我十月初九去觀戰來著。」他隨口把剛才的事情一說。   「怎樣,南海燕仙子美哉?」   「哎呀!玉堂你莫不是吃醋了?」保羅爺那是什麼人,欺負白老鼠當真易如反掌一般,「說起來,今兒我跟王圭、宋祈他們幾個賞玩閒詞小令,我便做了一首專說那風光的,『誰家年少潤無瑕,綺羅香盈擲香瓜,秋波婉轉眼兒媚,賺來試折菊花花』……」他一邊念那淫詞一邊瞧白老鼠臉色,心說小白啊小白,你想跟我鬥,道行淺啦!我饒你兩隻手都能欺負你。   白玉堂惱羞成怒,就瞧見那修長的眉毛慢慢豎了起來,一張臉拉了老長,保羅假意兒一嚇,「嚇!你要怎樣,人家纖纖弱質,受不得……」   「陳保羅,給五爺滾遠點。」錦毛鼠氣得要吐血,他聲音一大,未免驚動了雙胞胎,寶寶貝貝齊齊睜眼,使勁兒揉了揉惺忪睡眼,「舅老爺,你又欺負少爺。」   「五爺我欺負他?他臉皮比拐彎的城牆還厚,趕緊把你們家少爺帶走,快滾!」小白咆哮如雷,保羅笑著拉了寶寶貝貝便走,臨走還陰陽怪氣說:「玉堂啊!小心身子,別熬太多夜,會長痘痘的……」   「滾!」一隻茶盞狠狠摔在了門上,茶湯淋了一地兒,保羅沖寶寶貝貝一吐舌頭,「你們舅老爺發飆了,咱們快走。」   回到寢室,雙胞胎一邊服侍保羅洗臉擦身一邊問:「少爺,您為什麼老是拿舅老爺尋開心啊?」   「做官多沒趣啊!若自己再不尋點樂趣豈不是苦悶死了!」保羅笑嘻嘻說著沒良心的話,寶寶貝貝互相對視一眼,似乎在說:舅老爺似乎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好可憐哦!   保羅一瞧兩個小妮子的眼神便知道她們在想什麼,頓時一板臉,「又開始胡思亂想了是不是?再這樣我把你們送回東京去。」   雙胞胎仗著他寵,便說:「少爺不公平,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若真公平那還了得?我自己說那是無傷大雅的玩笑,被你們兩個一說那就成了褲襠裡面的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保羅一瞪眼,「嚇!十萬貫……」   他一說十萬貫,雙胞胎頓時噤若寒蟬,老老實實給他揩身淨面換內衣,大氣兒都不敢出。   「這才乖嘛!少爺今兒賺了十九萬,明天帶你們逛街去。」保羅深蘊打一巴掌要再揉一揉的道理。   月華如水,雙胞胎在外面廂房睡下,保羅站在窗頭看著外面,心裡面其實也煩躁,這兩淮眼下的局面便如一鍋粥,表面上似乎沒什麼,可這粥一熬,哪兒有不沸騰的道理,不管是官場還是江湖,都很是麻煩啊,用柳青煙的話來說,真真討惹厭了。   淮陽幫和鐵掌幫要安撫,如何安撫,散花樓態度曖昧得很,背景又頗為神秘,那大瑤山七鬼雖然只見了三個,可個個都是高手,這南海燕清蘿又要和崑崙赤霓裳比武,想必又是一場江湖盛會……唉!頭疼啊!   他正在尋思,突然渾身汗毛一豎,如同半夜走在僻靜無人的深山中前面忽然跳出一頭吊睛白額虎,還未有所動作,便覺得四周氣息如冰霜一般凝固住了,眼前景色頓時為之一變,江南秋季忽然便冰天雪地,四周紛紛落下雪花來,可那雪花還未落在地上便消融不見了。   嚇!大爺我中大獎了,剛碰上一個天下十四傑中的南海燕清蘿,現下居然又來一個,保羅一翻手摸了柯爾特六管袖箭在手。   江南武功他瞭解不多,可他大哥歐陽春號稱「北俠」又是「遼東六老」之一,這北地武功還是瞭解一些的,眼前分明便是天下六大神功之一的六陽融雪神功,那是五派中崑崙山的秘傳,想必來的便是七天後要和燕清蘿比武的崑崙聖女赤霓裳。   「想必是崑崙赤聖女罷!如何不現身一見?」保羅朗聲說道。   「轉運使大人官威儼然,霓裳心有怯怯。」說話聲從保羅背後傳來。   「赤聖女可也太假撇清了,天下十四傑之一,還有什麼心有怯怯?」保羅緩緩轉身,就瞧見一個白衣少女站在跟前,一雙明眸燦若星辰,頓時便傻了眼,「怎麼是你?」   來人正是在大遼國幫過他的那「此姝只應天宮有,人間哪得幾回見」的神秘少女,保羅千想萬想都沒想到,她便是崑崙聖女赤霓裳。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九章 差點兒牡丹花下死   赤霓裳或許想笑的,但一撇嘴,頓時便讓人生出暴風雪下懸崖峭壁上雪蓮花搖拽不已的感覺,以保羅的機靈勁兒,頓時便知道有故事。   對於自家喜歡的女孩子,他向來捨得面子的,尤其這天之嬌女為何給自己感覺突然落魄,因此更加好奇,當下伸手過去,「我不是轉運使大人,你也不是什麼崑崙聖女,瞧,我就是一個很關心你的男子,若有什麼為難的事情,能告訴我麼?起碼,我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赤霓裳柔荑在他掌中一顫,堂堂天下十四傑的身份甚至不抵保羅兩句話,「你……我真的能相信你麼?」   「你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麼,怎麼報答你我都肯的。」保羅爺露齒一笑,赤霓裳到底還有女孩子的矜持和身為天下十四傑的自傲,掙了他的手,緩步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半晌,這才緩緩說:「我一直以為武功高便可以掌握一切,可最近才明白,原來武功高並不代表一切……」   崑崙歷來是五派之一,又有秘傳的傳功秘法,赤霓裳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天下十四傑之一,跟崑崙傳功秘法不無關係,可惜,崑崙引以為傲的傳功秘法並不能拯救它的覆滅。   赤霓裳遊歷大遼恰巧幫了保羅一次,當時的她是多麼輝煌,天下十四傑,赤聖女,甚至出手救人都不需要用本門武功,隨便模擬一招南海珞珈山海天一線便震住了十二雪女。可是她怎能想到,回轉崑崙的時候,熊熊大火業已吞噬了崑崙百年的基業,吞噬了傳功後已經毫無武功的上代聖女,吞噬了那些自小服侍她的婢女……   啥?崑崙派滅門了?看著赤霓裳眼眶中隱約的淚痕,保羅感覺有些消化不良,敢情堂堂五派之一、天下十四傑也照樣有人不鳥啊!江湖當真是個時時刻刻有故事的地方,太他娘的刺激了。   「為首的是萬里追魂彭海,挾西域眾多高手圍攻了我崑崙。我眼下才明白,原來人多勢眾是如此的厲害。」赤霓裳語氣淡淡,那窗稜上恰好爬過一個小蟲子,她手指輕彈,那小蟲子「波」一下爆開,連個全屍都沒剩下。   「現下那地方已經改名光明頂,成了摩尼教的西域分舵了。崑崙,已經是昨日黃花了。」她突然轉身看著保羅,眼神中儘是倔強。   保羅先還仔細聽沒反應過來,此刻再一回味,什麼?光明頂?這個……也太扯了罷,敢情摩尼教的光明頂是搶了人家的地盤啊。   不過,他還是聽出了一些緣由來,這崑崙派經營手法未免單調。就算老仇家萬里追魂不去搞也會有別的人去搞,就好比開店的只賣一個聖女款式,長此以往難免資金周轉不靈,倒閉也正常了。   要說江湖上經營得好的,還當真是非少林莫屬,首先,太祖長拳為少林六大名拳之首,太祖長拳那可是本朝太祖爺的絕學,這個馬屁拍的好啊,官營渠道簡簡單單便打好了,加之少林俗家弟子眾多,又不收學費,只為打開知名度,民間基礎那是相當的廣泛,少林七十二絕技那是彙集天下高手編匯而成,結果「天下武功入少林」因為民間習少林藝的人眾多演變成了「天下武功出少林」。這種鋪天蓋地的廣告力度。又有哪個門派能比較?   少林名垂千年,雖然沒出過什麼天下第一高手。可那恐怖的俗家弟子數量當真是任何一個門派也比不上的,因此上後世少林寺儘管遭受過幾次滅寺之災,可不過數年便能恢復元氣,當真跟這龐大的基層基礎有極大的關係。   他想到這裡,試探著說道:「妹妹的意思是,讓我幫你重建崑崙派?」   赤霓裳不回答他的話,只是淒然一笑,「我的心境已經亂了,如何還是燕清蘿的對手?或許,七天後,這世上便再沒有赤霓裳這個人……」她伸手一握,抓住了空中一朵緩緩落下的雪花,那雪花晶瑩剔透,恰似這月色,也恰似她自己。   「我做人是不是很失敗?」赤霓裳眼中滑落一絲淚水,「臨到這時候,連一個朋友都沒。」她白皙如玉蔥一般的手指輕微搏動,那雪花融在掌中,化成水滴輕輕落下。   保羅看著她那副神情,心裡面有些悵然,其實,在江湖上做仙子也好做聖女也罷,其實跟在朝廷做公主差不多,哪兒來什麼真正朋友,看著赤霓裳如此,他心兒未免憐惜,柔聲勸道:「你看,外面的月亮,爍爍其華清冷如水,那些繁星只能做她的陪襯,你如此優秀,讓群星都慚愧啦,當然只能小心翼翼陪襯著你,眼下我可也不是如此麼?如果你這個廣寒宮仙子肯做我的朋友,我可不知道多高興呢,只可惜,即便眼下我貴為侯爵,看著你不免還自慚形穢……」   漫天霜雪一凝,赤霓裳柔荑輕輕顫動,聲音也帶著些顫音,「真的麼?」   「當然了,我敢保證,即便當今貴妃看到你這般神仙中人也會自慚形穢的。」他咧開嘴巴一笑,吹牛反正不要錢的。   四周霜雪頓時紛紛滯殆,瞬間便融成水汽消散,四下便如溫泉微沸,又似澡盆內熱氣蒸騰,保羅暗自咂舌,這就是差距啊,人家這內力實在太厲害了,方圓數丈內隨心所欲控制。   他正感慨,可眼前這位如廣寒仙子一般的赤聖女一句話把他嚇唬住了,「今夜我可以留在這裡麼!」   張口結舌看著對面的赤霓裳,他突然想起一句名言來,「幸運女神是個娼婦,喜歡換面首」。難不成大爺我被幸運女神看上了?天下十四傑的人物自動投懷送抱?   泡妹妹和被妹妹泡到底有區別的,他猶豫了下,剛準備說話,就看見朦朧中赤聖女身上長裙緩緩滑落,露出眩目的雪白身體來。   「我只是怕來這紅塵走一遭最後連個掛念自己的人都沒有。」赤霓裳一掌打滅了遠處紅蠟,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帶著一股子優雅絕倫的雪蓮香。保羅一下便被迷倒了,這天下又有幾人能抗拒崑崙聖女的投懷送抱?   看著黑暗中依舊燦若星辰的明眸。他心跳加速,可還是輕輕歎氣,「你又何必這般作踐自己,人活著有時候不單單為了師門長輩包袱責任的,其實不妨自私一點,這天下便沒那麼多煩惱了。」   兩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他肩上,接著赤霓裳帶著哭腔說道:「你便不能笨一點麼!」說完狠狠一口咬在了他肩頭。廣寒仙子也有謫落凡塵的時候。   這肩頭一痛,小保羅愈發囂張跋扈了,緊緊頂著赤聖女,赤聖女臉上雖紅,卻是主動異常,輕輕推到他在床榻上,兩人頓時糾纏成了一團兒,有詩為證:   離離夜相逢,   嫦娥離月宮。   丹心聖女鸞求鳳,   遍歷巫山十二峰。   窗外柳梢動,   床上兩情濃。   纖指撥開水簾洞,   寶鑰輕探玉箱孔。   金翅霓裳柔柔送,   一縷香魂羽化中。   赤聖女雙手按在保羅赤裸的胸膛上,低聲囈語不知道喃喃什麼。額頭香汗淋漓,渾身便似淋了香油的綢緞一般,當真如絲般光滑,一縷縷淡淡真氣從肌膚內滲透出來,更加彰顯得如仙如聖。   只是下面保羅卻吃了苦頭了,剛才正是熱油淋鍋的一剎那,他激靈靈剛要打冷戰,突然便覺得身上赤聖女變成了海綿一般,開始瘋狂吸收他的內力,這一駭之下那還了得,差一點兒嚇成陽痿。頓時勉力運起易筋經神功來抵擋,心裡面暗暗叫苦:完了,忘記她練的是六陽融雪神功,日後臭名昭彰的吸星大法的前身啊!   他卻也不知此刻赤霓裳魂飛天外根本一絲兒意識都沒了,完全是本能的一種反應,尤其女子行功,失去真鉛紅丸破身和羊水初破生小孩這兩個女人一生中最關鍵的時刻,那是最最玄妙之際,尤其破身之時陰陽交泰龍虎冀離,最是能增漲功夫,眼下赤霓裳正在龍虎冀離之際,若是能熬過這一刻,不但赤霓裳功夫大進,連帶保羅那也是非常有好處的,其效果不見得比吃那增長十年內力修為的南海紫還丹差。   艷遇與風險總是成正比的,保羅爺此刻正面臨著一生中最危險的時刻,熬不過去當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一絲絲乳白色煙霧把兩人籠罩在當中,赤霓裳猶自閉著雙眼喃喃不已,六陽融雪神功自發運行開來,真氣如滯如稠裹著她在當中,保羅汗如雨下,當真比大戰三百回合還要累人,臉上表情何來一點兒香艷,真真如臨大敵一般,要命的是,小保羅在赤聖女體內似乎還在蠢蠢欲動。   赤霓裳年方三七,正是御女家們所謂「三七為盛陰,養身且益壽,宜取而溫養之」。兩人目前的狀況正好暗合「盛陰滋養」,更加糾纏不已。   完了完了,保羅覺得自家在赤聖女體內支撐不住,估摸著要嘔吐了,一狠心,深深咬了一口自己舌尖,一痛之下,好不容易才克制了去,正在這時候,赤霓裳渾身一顫,一睜眼,昂起了雪白的脖子,發出了一聲細若簫管的呻吟。   一股子熱騰騰的液體淋在小保羅身上,這在御女家們術語中謂之「吐哺」,乃是女子先天精氣的真元,保羅被一激,再也克制不住,吐了個一塌糊塗,將將巧了,暗合瀉而修之的體內還丹,赤聖女吃這一激,嬌軀一顫,渾身抖動得更加厲害了,一下便匍匐在他身上,吐出香香舌過去,八爪魚一般緊緊攬住了他。   真氣在兩人體內瘋狂環繞遊走,保羅這才鼻腔兒長長出了口氣:我的媽啊!差一點兒被吸成了人干。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章 十個美人九個肯   這一番瘋狂比和天下十四傑中人搏命還來得累,兩人都是睏倦異常,可丹田處那股子玄妙依舊欲仙欲死,因此上兩人還在抵死相纏。   很多人對於那些一輩子不近女色男風的高手不能理解,許多通俗書上說絕頂高手要拋棄世俗常倫人情,其實都是瞎說八道,譬如這修習內功,到了玄妙之境那種快感不見得比男女交媾的快感來得差。   道家的「一陽來復」,佛教的「四陰境界」,初起之時那種快感和男女交媾的快感是非常相似的,而高深的武學內功心法幾乎無一不和佛道兩家掛鉤,譬如佛教所謂菩提,便是一種內觸妙樂境界,謂之菩薩歡喜,比普通的男女交媾那又快樂許多,後世密宗宗咯巴大師甚至痛斥迷戀內觸妙樂會墮畜生道,也算是矯枉過正的一種手段了。   因此大多數絕頂高手只能算嘴巴養叼了的美食家,既然男女之間快感不如獨自修煉內功的那種內觸妙樂來得有趣,又何必費盡心思去尋找呢!   當然,上述論點對保羅爺這種淫賊是無效的。   此刻保羅爺肚子裡面全是問號,可惜,當真是連手指頭都不願意抬一根,赤霓裳媚眼如絲,赤裸的身體猶自無意識趴在他身上抽搐著,房間內一股子濃郁的雪蓮花香。   花下死就花下死罷,大爺我現在一絲兒力氣都沒了,保羅昏昏沉沉睡去。   待到日上三竿。他才被雙胞胎一把熱騰騰的面巾搓面弄醒,姐妹兩個一邊兒給自家少爺洗漱一邊小狗一般抽動鼻翼,「奇怪了哩,怎麼覺著房間裡面一股淡淡的香味,這香味好生奇怪,從來沒聞到過哩!」   保羅看著自己身上整潔的衣服,甚至也懷疑昨夜自家是不是做夢了。可體內真氣遊走,分明便是到達了易筋經「氣走八脈」的境界。如果做個夢都能增長功力的話,那可也太胡扯了。   他在雙胞胎服侍下梳洗完畢穿上外袍,一捏袖子,裡面似乎有封書信,當下急急走了出去,後面隱隱聽見雙胞胎說:「咦!少爺昨兒睡覺流鼻血了?咱們待一會兒上街買點桂花茯苓膏給少爺吃,消火……少爺睡覺好舞叉,一點兒睡相都沒,瞧這鼻血流的,枕頭上東一塊西一塊的……」   保羅聽了汗顏,這個……似乎……好像……彷彿……昨夜用枕頭墊臀部來著的。   他出了廂房,轉到迴廊,恰好伍凝兒迎面走來,瞧見他後臉上一喜,「保羅少爺,您……您現在有空麼,能教我練暗器麼?」   小姑娘或許知道在轉運使官署自家容貌有些嚇人,卻用面紗遮住了下巴,好歹擋了那塊嚇人的紫色胎記,此刻明眸流轉,倒也頗有些鄰家小美女的架勢。可惜保羅爺此刻沒心情,「啊!凝兒啊!你自個兒先練著罷,對了,吃早點了沒。」   「吃……」她還沒說完,保羅已經匆匆走了,看著保羅背影,她不由低下了頭去,心裡面一片失落,看著迴廊外一叢芭蕉,自言自語道:「伍凝兒,你在這兒就是個多餘的人……」   轉過迴廊,看看四下無人,他這才從袖中摸出信來。那紙簡散發著一股子淡淡的香味,上面眉筆寫著幾行字:君處廟堂之高,霓裳江湖之遠,昨夜相聚已屬意外,蒲柳之姿,不值以共百年,望君勿怪,又,君性子躁急,霓裳留逍遙游心法一篇相贈,盼能助君萬一,今後天高且遠,陳郎路人,霓裳臨泣。   保羅苦笑,這位赤聖女還是不能忘記恩怨情仇啊!或許,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他一掌震碎紙簡,碎屑紛紛灑灑飄散,不知道赤霓裳此刻的心情是否和這紙屑差不多。   搖了搖頭鎮定心情,他快步走進餐廳,白五爺正坐在那兒打著哈欠,想必昨兒又熬夜了,看他走進來,頓時一捂嘴巴擺出一副等待人拍馬屁的模樣兒來。   「雪兒,你每天送早點,我怎麼好意思。」保羅對包子西施每天送早點當真過意不去,說起來這小姑娘跟阿風倒是有點兒相像,只是,這種單純的偶像崇拜的喜歡當真是有點兒傻。   作為一個有格調的高尚淫賊,保羅爺對這種類似後世崇拜什麼歌星影星的歡喜實在興趣不大,他總覺得這種喜歡便好比,好比杭州珍珠茶坊的珍珠茶,許多人慕名,其實珍珠茶喝起來也就那麼一回事,這不叫喜歡,叫盲目的從眾,這也是他為什麼拒絕解杏兒的原因。   有個美女喜歡我就得收回去,那我不成收破爛的了,我可不是那種跟美媚幹了一炮就要把美媚帶回去養著的傻蛋。   當初東京四花魁名聲之響,阿蠻倒貼了他整整兩年才進他陳家的門,這種沒心沒肺的淫賊豈是隨便糊弄幾句這麼好對付的。   良心?有良心那還做淫賊幹什麼?做種馬得了,每天配種,來者不拒。淫賊嘛,自然要挑挑揀揀,傷許多美人的心,那才稱得上淫賊。   白雪兒穿著粗布裙,頭上裹著一塊方巾,此刻正從蒸籠裡面拿熱包子出來,聽保羅如此說,眼睫毛一陣兒顫動,勉強一笑,「保羅大哥,你都吃慣了雪兒做的雞絲羹和包子……」   「嚇!那你以後嫁人了我怎麼辦?」保羅很沒良心的笑了笑,坐下後端起雞絲羹喝了一口,當真好味,白雪兒心中一疼,悄悄轉了頭過去。   白玉堂原本等保羅來拍馬屁的,此刻看不下去了,「喂喂!陳保羅。」   「白五爺有何指教?」他咬了一口包子含含糊糊說道。   這廝油鹽不進,跟他說這個白搭。白玉堂看他那副表情,突然洩氣,我管他那麼多,誰喜歡他誰活該,「五爺我等你來拍馬屁,然後考慮要不要把蓉娘的家書給你瞧瞧。」   「嚇!你不早說。」他咬著包子一下竄到白玉堂身邊便在他身上亂摸,白老鼠微慍,一腳踹了過去,「又想佔了五爺的便宜再賣口頭乖?」   他一腳正好踹在保羅小腹上,腳面剛一踹上,一股真氣勃然而出,白老鼠屁股下面的板凳「吱溜」一聲往後滑去,「彭」一下狠狠撞在牆壁上,弄得灰塵落了一頭一臉,他頓時睜大了眼睛,「你小子吃了什麼藥?」   呃!保羅頓時省起,自家內功比白老鼠似乎距離不小,這昨夜跟赤聖女纏綿一宿突然便進了「氣走八脈」的境界,當初大哥歐陽春可是到了四十歲才有這般境界,如此算來,自己豈不是增加了十數年的武功修為?   白老鼠猶自狐疑,突然頓了頓手指,「啊!我明白了,你吃了南海派的紫還丹。你這廝運道太好,敲竹槓能敲到紫還丹這等聖藥……」   保羅總不能跟他解釋「我昨兒跟崑崙赤霓裳OOXX,陰陽雙修龍虎冀離,功力大進啊,可見艷遇運氣來了城牆也擋不住」,所謂「十個美人九個肯,就怕男人嘴不穩」,作為一個合格的淫賊,保羅萬萬不會做那等行乖賣俏的事情,把軋美媚當作哈瓦那雪茄一般叼在嘴邊炫耀的境界太下乘了。   「對對!五爺你聰明,我的家書吶?」   「我現在不想告訴你了。」白玉堂一臉兒悻悻之色,想必對保羅內功突然超過自己很是不爽,保羅好說歹說了半天兒都沒說通,一時間也惱了,「不說拉倒,離開你白屠戶我還吃不了褪毛豬了?」說完拂袖走出了餐廳。   家書的事情保羅下午便知道了,卻是大遼國黃瓊郡主當真聽了他的竄掇帶著貼身丫鬟柳絮兒偷偷離開上京。結果到了大宋境內在大名府碰上拐賣婦女的騙子了,好在王不破眼下乃是大名府知事,又有數百老禁軍手下幫襯,當真把邊境經營得鐵桶一般。   雲貞的美貌號稱大遼第一美人,這麼個美女被拐了,地方上怎麼可能沒個消息,王不破迅速破案,連帶著揪起了盤桓邊境數年靠走私兩國女子為奴婢發財的團伙,好消息還沒來得及上報朝廷,大遼國來照會了,說咱們黃瓊郡主在邊疆走失云云。   王不破想來想去,覺得保羅對他們一干人當真恩重如山,一咬牙,直接把雲貞和柳絮兒送到東京四海館去了,這才有蓉娘的家書前來告知保羅,叫他不要擔心。   「這個死小白,這麼大的事情都不說。」保羅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回信,此刻捏著筆桿子倒是滿腔兒柔情,一句句甜言蜜語嘔吐了一紙,一頁不夠好幾頁,把家裡面美人一個個安慰了個遍,接著說相公此刻正在頭疼江南武林事,待到來年春暖花開說不定就解決了,到時候把你們都接來瞧瞧江南美景一起飛燕,小橋流水蝶翩躚。   他想得倒是美,可惜,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京東東路彌勒教起事,勢如破竹南下,地方上多有彌勒教徒響應,數天內,泗州、楚州皆淪陷,城頭高豎大旗「天降聖捷指揮」,加之燕清蘿和赤霓裳在揚州蜀崗三山比武引得江南武林好漢紛紛聚集,揚州城內頓時多了許多攜刀帶劍勁裝好漢,搞得民心惶惶不安。   揚州知府韓琦到底是邊疆幹過武將的,頓時找保羅相商,要把廂軍拉出去北上楚州、泗州打擊彌勒教眾,保羅一尋思,廂軍雖然訓練時日太短,可敲詐了白駝山的裝備齊全啊,又加了餉,眼下士氣正盛,軍心可用,有韓琦和寧致遠這等老當兵領軍,想必定能有所作為。   於是兩人聯名上書朝廷主動出擊,折子還沒出揚州城,韓琦和寧致遠帶著一千五百武裝到牙齒的廂軍出發了。   看著韓、寧二人出城,保羅心中有些不安,後天,便是燕清蘿和赤霓裳比武,江南武林道的盛會,怎麼偏巧就在眼下這當口亂了呢!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一章 紛紛粉墨登場   蜀崗三峰,揚州風景最盛之處,若說蜀崗是一位美人的話,西湖恰好便是美人兒的褲腰帶,當真是萬千姿態淮東第一。   大才子歐陽修通判揚州的時候築廳事於蜀崗,常常開詩會茶會,有一天看著遠處山水連天,便說「江南諸山,拱揖檻前,若可攀躋,正所謂遠山來與此堂平」此後蜀崗便多了一個平山堂。   此刻保羅爺正待在平山堂內喫茶,身後站著蒙了面紗的伍凝兒,卻是她異常堅決要來見識見識江湖,保羅尋思帶她出來看看也省得整天悶在官邸練暗器,因此就帶她來了。   相陪的乃是蜀崗大明寺主持、揚州大僧正釋淨源,聞名遐邇的華嚴宗高僧大德,也是一位精研武學的大師,尤善多羅葉指和菩提心法。   「師兄煮的好茶啊!」保羅對釋淨源煮茶功夫讚不絕口,淨源今年不過三十多歲,身上穿著一件郁多羅僧(七條衣,律制僧衣的一種),他內功修為精湛,看起來唇紅齒白一副儒僧派頭,還有個響噹噹的名頭「義龍菩薩」在江南十分有名。   「茶好,也要看誰來品。」淨源笑了笑,唐《煎茶水記》中評大明寺泉水號稱天下第五,煮茶自然是不錯了,旁邊白五爺喝著茶,卻對淨源的言辭有些不屑,心說這和尚淨會拍馬屁,他江湖人出身,看見別人跟官場上人說話客氣就喜歡給人打上個拍馬屁的烙印,卻不知人家乃是揚州大僧正。正兒八經也是官府的人。   微風徐來,堂前萬松如蓋,遠處江流帆影,景致是當真不壞,只是保羅的心情卻不算好,原本毫不相干的兩人比武,此刻畢竟有一個和他春風一度過,若說一點兒不擔心怎麼可能,何況是赤霓裳那等絕色、天之嬌女。   「知道外面開出此次比武的盤口是多少麼?」白玉堂輕酌一口茶後緩緩說。「大多數人買燕清蘿百招內贏。」   保羅默不作聲,南海派真正的名字應該叫蓮花派才對,因為地處南海珞珈山所以大多數人便叫南海派,這番比武赤霓裳萬里迢迢而來,換個說法便是客場作戰,而燕清蘿到底是江南武林本地人,佔了天時地利人和,大多數人買燕清蘿贏合理的很。   「此次也算是一場武林盛會了。」淨源說著皺了皺眉,「只是貧僧心中悸然不安,總覺得……」   「哦!師兄也這麼認為?」保羅總算找到知音了,他也是覺得今兒的比武會有變故,可到底是怎樣的變故卻是猜不出,而釋淨源號稱義龍菩薩,剎那玄妙應該不會差的,他覺得心中不安,定然是會有事發生,難道……赤霓裳……   伸手使勁兒搓了搓臉,他歎了口氣,人有了牽掛心就亂啦,先看著再說罷,反正自己身上家什帶得齊全,毒藥暗器化功丹什麼都有。   從平山堂上看下去,前面山坡從下午開始便陸陸續續聚集了許多江湖人,譬如淮陽幫就早早佔了一塊地兒,而西湖如腰帶環繞蜀崗,湖對面妓寨早早就滿了,甚至湖面上畫舫出租的生意都火爆到不行。   「峨嵋白雲劍客夏侯仁到啦!」下面一陣隱約叫聲,接著便瞧見湖面上一葉快舟如箭而來,船頭站著一個白袍青年,手上捏著一把白雲古劍,烏黑的長髮只用一根錦帶綰著,幾縷短髮在光潔的額頭隨風飄蕩。保羅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年輕四傑之一,頓時運足了目力看去。嚇!果然男生女相,當真是粉面桃腮,要羞煞多少女兒家,此刻迎風而立,衣袂翩擺,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姑娘,隱隱便聽到許多姑娘的尖叫。   「白色衣服很容易髒耶!」保羅喃喃,對這些江湖俠少為什麼鍾情白色很是難以理解,這白衣服當真是除了耍帥什麼優點都沒,「不過,玉堂啊!你沒發現這位白雲劍客很沒架子麼?出名的高手恐怕就他一個人最先到了。」白玉堂最聽不得誇別人,當下轉頭不理會他。   「後面划舟的是誰?」他此刻看見那輕舟上操舟的居然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只見他雙手一扳,輕舟便如劍魚一般脫水滑翔在水面上,好大的力氣,好厲害的內力,當真缺一不可。   「峨嵋四劍最小的,白衣神童小劍魔白逸紫。」白玉堂到底江湖閱歷多,說話便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嘿!我估計夏侯仁又是來抓寒江孤雁尚雲鳳和一字峨嵋劍馬鳳姑的,堂堂峨嵋派也真夠丟臉的,兩大女弟子都是追星族,整天在江湖上四處追星,我估計峨嵋掌門普度肯定常常被倆女弟子氣得吐血。」   「玉堂,別幸災樂禍的,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就為了展昭一個御貓的綽號便巴巴跑去大鬧東京,好意思說別人?」保羅趁機打擊白五爺,他身後伍凝兒聽了雙眼一瞇似乎要笑,可隨即便沉下了臉來,旁邊釋淨源看了搖頭,這小姑娘好深的戾氣,他可也不知,人家被滅了滿門,沒戾氣才怪了。   這時候,又有江南二老常青不老歐陽亮、托天換日歐陽芳趕到,這兩位是江南地界上口碑不錯的老俠,為人倒也厚道,早早來了,想來是給南海派面子。   「瞧!漕幫幫主胡周。」這時候終於算是到了一個正兒八經本地的,那漕幫幫主年紀約摸四十來歲,模樣兒挺是厚實,一看便是水上討生活的,後面還跟著一干漕幫高手,只見他們在淮陽幫駐紮之地旁邊悄悄停下,怪不得紛傳漕幫是淮陽幫的附庸。   「快看,負笈書生柳木,寒江孤雁尚雲鳳,一字峨嵋劍馬鳳姑……」剛有人大喊。便瞧見下面西湖水面上劃出一條銀箭,只見為首一個白衣書生打扮的青年,身後背著一口小箱子,腳底下不知道踩的什麼,居然就那麼蹬萍渡水而來,看得四周人瞪大了眼睛,這出場方式比剛才白雲劍客夏侯仁還拉風。後面兩位女俠也是如此,腳下連蹬。在湖面上滑出一溜水線,三人天馬行空一般渡水而來,臨到湖邊,齊齊一個細胸巧翻雲,輕輕巧巧落在了蜀崗前面山坡上。   四下不停議論:   「好厲害的輕功,不愧是年輕四傑之一。」這是人云亦云的。   「屁啦!那是機關盟的渡水寒鴉,給你踩在腳底上你也能蹬萍渡水。怪不得這負笈書生柳木在年輕四傑中排名最末,太輕浮了。」這是看不得別人出頭故意打擊的。   「姦夫淫婦,這三人在江南殺了咱們淫賊界多少好手啊!」這話一聽就是江湖淫賊榜上的人說的。   保羅看了嘖嘖有聲,連連搖頭,「玉堂,瞧瞧人家出場,多拉風,這年輕四傑除了展昭可都是到齊了啊!」他其實對柳木不感興趣。倒是對那個能製造機關渡水寒鴉的機關盟來了興趣,不簡單啊!   「二師姐,三師姐!」白逸紫瞧見尚雲鳳和馬鳳姑頓時扯開嗓門大喊,白雲劍客低聲咳嗽,轉了臉蛋過去,這兩個師妹當真是給峨嵋丟盡了臉面,每次都是自家這個大師兄出來收拾。   兩位女俠一看,臉色一變,馬鳳姑扯了扯尚雲鳳,意思說大師兄來了,怎麼辦?尚雲鳳低聲說:「怕什麼,大師兄又不吃人,等看完熱鬧再說。」兩位女俠身邊負笈書生柳木倒是沖夏侯仁笑了笑表示了一下。   天色漸漸變暗,就瞧見各路英雄好漢紛紛登場,四下一驚一乍的,保羅看了倒是有趣,尤其是有幾個淫賊榜上出名的江東淫賊,看見柳木尚雲鳳她們幾乎個個怒目而視,想必此三人愛殺淫賊出名了。   正在這時候,淮陽幫的大船到了,足足三層高的樓船,船頭高高挑著旗幟,船頭站著一個偉岸的虯鬚漢子,手上捏著一把手掌一般寬的鐵劍,正是淮陽幫副幫主宗政軒,他身邊胖大的漢子,背後一對黑黝黝的鐵牌,此人乃是淮陽幫刑堂堂主解大葫蘆。   淮陽幫來的好氣勢,眾人正在讚歎,突然從旁邊水道快速出來一艘五層樓高的大船,保羅看了一怔,不會罷,拍竿戰艦?誰那麼大膽子?把戰艦都開到西湖來了?   釋淨源到底是揚州大僧正,那也是認識這拍竿戰艦的,這戰艦兩側各裝六個拍竿,分明便是中等戰艦了,拍竿戰艦乃是水戰利器,朝廷水軍獨有,怎麼會出現在江湖比武場面上呢?一時間也皺了眉頭。白玉堂卻是機靈,首先看見了那拍竿戰艦船樓上掛的旗幟,頓時道:「小蓬萊……」   這時候下面山坡上也已經有機靈的瞧清楚了拍竿戰艦上的旗幟,分明便是武林聖地小蓬萊的旗號,小蓬萊可難得在江湖上出現,頓時四下嗡嗡聲大作,都在議論怎麼小蓬萊會出現。   「淮陽幫宗副幫主,解堂主。」風中一陣長笑,拍竿戰艦頂樓船艙內走出一個青袍漢子來,沖淮陽幫大船那邊拱了拱手,「葉挺有禮了。」   嚇!是鐵掌幫少幫主葉挺,四下頓時炸鍋了,宗政軒和解大葫蘆在船頭也是臉色鐵青,鐵掌幫什麼時候勾搭上了小蓬萊了?   彷彿是為了證明眾人的觀點,拍竿戰艦上這時候又走出兩人來,一個是道士打扮,眉毛色做深黃,一個敞著胸懷,身上肌肉盤根錯節,滿臉兒橫肉,有閱歷深的老江湖頓時齊齊吸了一口涼氣,這兩個可不正是小蓬萊八大護法中的黃眉童子丁朗和惡面神洪大忠。   「阿彌陀佛!」釋淨源低聲宣了一聲佛號,保羅臉色鐵青,好球囊的,當大爺我這個轉運使是擺設不成?居然敢調朝廷水軍拍竿戰艦,當下一扯白玉堂,「走,下去看看。」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二章 小蓬萊的兔子   四人快步走出平山堂往下面而去,還沒走近,便有機靈的瞧見了,四下紛紛低語,錦毛鼠白玉堂,好嘛,年輕四傑到了三個了,釋淨源大多數人是認識的,揚州大僧正,義龍菩薩,另外一個倒是有些面生。   保羅爺看看四周,哼了一聲,「凝兒,我的箱子哩!」他身後伍凝兒趕緊把手上提著的箱子遞過去。   比拉風?誰跟我比?干!讓你們這些人瞧瞧什麼叫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保羅心裡面發狠,這金翅甲後來又讓蕭觀音奴給改進過,大小有點兒像是女孩子用的化妝箱,用力一扯,裡面翅膀便會翻出來,再往身上一穿,那便是金翅鳥了。   一眾江湖人何曾看過鳥人?就看那面生的一抖手上箱子居然變成了一件金燦燦的甲冑,往身上一穿後振翅獵獵而動,便往空中飛去,一時間掉了一地兒的眼睛珠子,嚇?這是什麼東東?居然能飛?尤其峨嵋那兩位女俠尚雲鳳和馬鳳姑,本就是好奇的江湖追星族,看見鳥人那還有個不激動的?   「金翅鳥!」終於有人認出來了,「汴州陳少保,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   保羅這個出場的方式可以說是武林界近十年來最拉風的,方才柳木用渡水寒鴉蹬萍渡水而來跟他這個直接在天上飛一比,差距就大了,尤其西湖邊上許多卷珠簾的姑娘,看見天上飛個金燦燦的鳥人,那還有不尖叫的麼?   就看見保羅爺振翅獵獵飛動,在湖面上賣弄的盤旋了兩個圈子,極為優雅單腳落在了拍竿戰艦的旗桿上,「好個鐵掌幫,想造反麼?拍竿戰艦是你們這些人可以乘坐的?」   「呔!鳥人,休得欺人太甚。」鐵掌幫少幫主葉挺身邊站出兩個男子,正是鐵掌幫左右護法。張鐵膽和沙滿天,這兩人是當初和保羅在東京打群架的南霸天高禾的師兄弟,一早就認出保羅來了,當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對面淮陽幫船上宗政軒和解大葫蘆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面頓時有些踏實了,兩淮轉運使既然都出面了,還怕他鐵掌幫怎麼樣?只是,少幫主迄今也沒給這位轉運使大人孝敬銀子,這裡面恐怕有些誤會。兩人都打定主意,今日比武之後一定要好好跟少幫主相商。   「轉運使大人好重的官威啊!」一聲朗笑從船艙內傳出,黃眉童子丁朗伸手一揭門簾兒,從裡面緩緩步出一個身著淡黃色錦袍的青年,形體修長,雙手乾燥有力,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目,腰間繫著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佩飾。   這廝看起來頗似世家弟子,誰家的衙內?保羅皺眉,「閣下何人?」   青年拱手,「下官走馬承受夏遂良,見過轉運使大人。」   金燈劍客夏遂良!四周頓時吵雜起來,小蓬萊聖主的弟子啊!   「哦!原來是陝西經略相公夏子喬的衙內啊!」保羅站在高處皮笑肉不笑,「哦不,走馬承受,哈!我應當稱呼閣下為夏小受才對。」   這話一說,頓時不少淫賊榜中人和一些膽子大的起哄了,這好男風的古今有之,留下了許多趣聞軼事,什麼菊花花啦,翰林風啦,龍陽好啦,斷袖癖啦,兔子啦,二尾子啦,稱呼種種不一而足,而「小受」這個詞絕對是兔子的一種別稱。   小蓬萊的兔子,新鮮啊!頓時便有個淫賊榜上的陰陽怪氣說道:「不知道小蓬萊的兔子幾貫錢一夜啊!」這話一說,四下笑翻了,大宋朝言論還是蠻自由的,官家的私生活都有人敢討論,何況小蓬萊的兔子?   夏遂良臉上青氣一閃,那惡面神洪大忠甕著嗓子喝道:「好大膽的小輩。」話音未落,身子便從船上電射而出,雙腳在湖面上一踩,十幾丈的湖面便飛了過去到了岸上,反手一巴掌便向那個出言調笑的拍去。   那開口諷刺的也不是常人,姓尤,排行老三,是個出名的淫賊,因此上江湖上人稱粉蝶尤三郎,別的武功倒不怎樣,不過這輕功卻是厲害得緊,瞧見洪大忠瞬間到了眼前,卻是不慌不忙,洪大忠巨靈神一般的大手拍到他胸前,就看見好像推著他一般硬生生把他頂到了一顆樹上,看著凶險,其實卻是借力賣弄罷了。   眼力勁兒高深的頓時認出尤三郎使的是江湖上輕功心法排前三位的電火石光,洪大忠也瞧出來了,冷哼一聲,手臂奇異的頓時又伸長了幾寸,內力一吐之下眼瞧著就要把尤三郎的胸骨給拍陷進去。   果然是淫賊榜上的高手,這輕功練的是出神入化,就看尤三郎身子如蛇一般「哧溜」一下順著樹幹滑了上去,洪大忠內力一吐,一人合抱的大樹發出一陣低沉的咯咯聲,接著轟然倒下,縱使尤三郎輕功厲害,當下也嚇得俊面更加白了,當然,嘴巴是不會吃虧的,「嚇!好蠻力,不知道搞不搞兔子?」   惡面神洪大忠臉上肉一抽,獰笑道:「小輩,當真找死。」說著一大步踏前便要再去找尤三郎麻煩。   夏遂良到底是天下第一人的兔子,哦不,徒弟,肚量還是有的,深吸了一口氣後朗聲說:「大忠,別跟那些人一般見識。」   「算你小輩走運。」洪大忠露出滿嘴的牙齒冷森森一笑,一個騰挪,又施展小蓬萊的絕頂輕功飛到了拍竿戰艦上去,尤三郎一撩額前碎發,滿臉兒不屑,「嚇!什麼東西,不就是個兔子麼?爺還不玩了,蘭桂坊的俊俏兔子不過三貫錢一夜,爺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爺叫他舔腳丫子他不敢舔雞雞……」   蘭桂坊是揚州出名的兔子窩,專門出俊俏小官的,尤三郎這話分明是賴定了夏遂良是兔子,當下四周笑個不停,有人便大聲喝彩,「我說尤三郎,帶種……粉蝶兒,好樣兒的……尤老三,是個漢子……」尤三郎得意沖四周拱手,哈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夏遂良氣得要吐血,可是把保羅給恨上了,若不是保羅一句夏小受,能有這風波麼?   「轉運使大人!」他沉著臉說道:「下官添為江東走馬承受,有權監督地方,近日彌勒教四處鬧事,下官調來拍竿戰艦乃是預防萬一。若是轉運使大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儘管上書朝廷好了。」他說完便拂袖轉身進了船艙。   保羅不爽他了,什麼東西,不就是陝西經略相公的衙內麼,還走馬承受,自家丈母娘劉娥那老妖婆的走狗罷了,以為我保羅爺是傻子麼?不過方纔那淫賊尤三郎狠狠落了夏遂良的面子,此刻他倒是不想再多生事端。當下一笑,「夏小受,在江東地界上做事要小心點,這裡不是陝西。」說完一伸手振翅飛去,船艙內「啪」一聲響,不知道摔碎了什麼東西。   他在湖面上一陣兒盤旋後落回白玉堂身邊。錦毛鼠忒眼瞧他,低聲說:「現過了?爽了?」四周嗡嗡之聲大作,俱都是在談論小蓬萊突然連協鐵掌幫現身江湖的含義以及方才保羅對小蓬萊的態度會否引起江南武林道上局勢的變化。   「喂!你便是那金翅鳥,玉面俠陳保羅?」峨嵋派那個一字峨嵋劍馬鳳姑不知道何時跑了過來,她是個身材高挑的姑娘,長髮高高綁在頭頂,一雙天生秀眉,眉下雙眼頗會說話,背後背著一把寶劍,倒是英姿颯爽。不過保羅可不想搭理她,顧左右而言他道:「咦!怎麼山坡上燃了好大火?」   白玉堂瞧去,上風處不知道為何燃起火堆,照耀得四下雪亮,「大約是淮陽幫安排的,燃了照明的罷!」   「喂!」一字峨嵋劍馬鳳姑氣得粉面發白,她師傅峨嵋掌門普度可是天下十四傑之一,江湖上誰見了她不給個面子?偏巧保羅是個愣頭青,不對自家的胃口別說你天下十四傑了,皇帝都不管用。   白玉堂咳嗽了一聲,「馬女俠,這位是江東轉運使,咱們這兒朝廷公幹,請一邊去。」噎得馬鳳姑一句話都說不出,恨恨跺腳離去,保羅看著對方背影笑著跟錦毛鼠說:「五爺,行啊!有我保羅爺幾分功夫了。」   「滾蛋,你自家小心點兒,方纔你調戲小蓬萊的兔子,那白雲劍客夏侯仁可是媚眼如絲瞧你……」   保羅下意識往夏侯仁那邊瞧去,偏巧夏侯仁往他這邊看來,兩廂視線相撞,夏侯仁翩然一笑,又轉過頭去,保羅這才反應過來,敢情白五爺是在誣陷自己要跟白雲劍客搞斷背,「干!玉堂你再來這種玩笑我可翻臉了!」   正說話間,岸邊有人大喊,「瞧,南海派的船隻……」   遠處湖面上快速劃來一艘快船,是一艘兩層高刷了桐油漆的五帆快艇,兩側還有十數把長長的人力划槳,保羅身邊釋淨源合十宣了一聲佛號,保羅一看,這來的是「水黽快艇」,又是朝廷水軍用的快艦,船頭站著的可不是右屯衛將軍丁子凡和散騎常侍、杭州團練使錢子澶麼,旁邊還有兩位恍若畫中人一般的白衣女俠。   「美人痣怎麼也來了?」保羅喃喃,白玉堂說:「人家是南海神尼親傳弟子,自己師叔和人比武,來捧場不是很正常麼!」   燕清蘿的快艇剛到蜀崗前面還未靠岸,湖面上恁地起了旋風,江南地界,秋天,天上居然突然紛紛灑灑落下雪花來,四周空氣驟寒。   保羅一瞧就明白了,六陽融雪神功,赤霓裳不知道隱在何處,快艇船頭的燕清蘿眼神一亮,「赤聖女,青蘿有禮了。」她說著輕輕巧巧便往空中走去,如履平地一般,整個人似乎被一團燃燒著的熾白火焰包圍著,火中涅槃心經。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三章 燕清蘿、赤霓裳   眾人恐怕也沒想到這動起手來這麼快,燕清蘿一步落在湖面上,腳下瞬間凝結成了冰塊,她輕輕巧巧便那麼一步一步走來,一條冰晶之路如同通往天國的大門打開,絢麗燦爛奪目,一時間,許多漢子都屏住了呼吸,就瞧著燕清蘿如廣寒宮仙女一般順著冰晶湖面走來。   保羅喃喃,「Shit,這是比武還是比超能力?非人類啊!」也不怪他感慨,天下十四傑那種境界的比武,雖然不是什麼刀槍不入水火不壞百毒不侵,但是普通的精妙招式已經不大管用了。   打個比方,一流的高手好比超級單兵武器,譬如有些人是一把精確無比的狙擊槍,有些人是火力強勁的突擊步槍,但天下十四傑那種,已經屬於裝甲部隊了,譬如,坦克,當然,坦克也是有弱點的。   燕清蘿一步步走來,赤霓裳尚未現身,那水黽快艇上圓臉的錢衙內突然大聲提醒道:「燕仙子小心,對方可能會偷襲……」   修為高的武林人士聽了不免鄙夷,這傢伙懂個屁,天下十四傑這種級數的比武還需要偷襲麼?人家超級強橫的內力發動崑崙絕學六陽融雪神功,那是地利的一種佈置罷了,證明崑崙聖女果然不愧十四傑中人。   這場比武南海燕清蘿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若是赤霓裳不能佈置一些拉回些平衡,這些高手反而要鄙視了。武功到了一定境界,比武便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綜合體現。   譬如說這場比武若是在崑崙山,燕清蘿想必也會出盡法寶讓天平往自己這邊傾斜,這便好比一個主場一個客場的球賽,客場甚至連一支啦啦隊都沒,那還比什麼勁兒?   正在這時候,燕清蘿的腳步停了下來。她週身方圓十數丈內湖面因為六陽融雪神功盡數結冰,這麼一止步,就聽見湖面上冰塊發出輕微的「喀喇喀喇」聲,數條裂縫頓時在冰面上蔓延,快速地碎開,一直碎到了燕清蘿週身三丈。   冰涼的氣溫,嘴唇中緩緩吐出肉眼可見的呼吸,燕清蘿一笑,一時間,眾人似乎花了眼,這一笑當真是「六宮粉黛無顏色」啊!尤其是那些江南地界上出名的淫賊,一個個看得神魂顛倒,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南海蓮花仙,江湖名花榜上前三的大美人,尤其是這種時候,她嬌靨上那種自信當真便如觀世音菩薩身上點綴的瓔珞一般,美艷聖潔不可方物。   緩緩一笑,燕清蘿嘴唇輕啟,一聲妙吟清晰吐出,宛如老鳳長吟九天。   「心動,見惑,如來。」   這時候就瞧著燕清蘿腳下冰塊不但不碎,反而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凝結。形成了方圓三丈的一個浮在湖面上的大冰坨。   遠處水黽快艇上美人痣眼神一凝,低聲自言自語道:「法華三昧,原來,八千微塵也可以這樣用……」   四周高手俱都低聲和自己的朋友、晚輩、親近之人解釋點評,這種境界上的比武十年難得一見,尤其是內家高手,一睹裨益無窮,俗世內家這種境界叫做知辱後勇,道家叫做清淨高妙,佛家叫如如不動,總結起來無外乎便是以不變應萬變。   「阿彌陀佛。此乃蓮花派火中涅槃心經法華三昧,出自《妙法蓮華經.妙音菩薩品》……」釋淨源到底是當世數得出來的高僧大德之一,眼界見地奇高,又是一身精湛佛門武功,當真洞若觀火一般,便低聲解釋給身邊保羅聽,保羅雖然學的是易筋經,到底是沒讀過什麼佛經,又沒什麼信仰,自然不懂,好在釋淨源解釋通俗簡單,倒是有些感悟,還不忘記跟白玉堂說話,「玉堂,當初你們五鼠和展昭比武可沒這等架勢啊!」   白五爺哼了一聲,這不是廢話麼,自己可從來沒認為自己武功已經高到了天下十四傑那種地步,展貓兒麼,跟自己不相伯仲罷了。   天色微暗,今兒並不是一個很合適的比武日期,天邊隱約能看見月亮,卻沒什麼亮光,山坡上大火堆倒是「霹裡啪啦」燒個不休,照亮了不少地方。   燕清蘿便站在那大冰坨上,四週一絲兒動靜都沒,來觀戰的大多都是一方豪傑,自然明白其中凶險,赤霓裳不見蹤跡,燕清蘿看似不動,兩人卻是已經拼上了,一旦赤霓裳現身,恐怕最多十數招便會分出勝負來。   保羅身邊的伍凝兒卻是個雛兒,看四下只聞竊竊私語,那比武的仙子一般人物一個人站在湖面冰塊上,不曉得搞什麼,忍不住低聲問:「保羅少爺,這是怎麼回事?」   保羅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略一思索,倒是想到了一個比方,「兩個廚師在比賽做菜,此刻正準備配料,一旦開火下鍋,高下勝負很快就會分清楚了。」   這個比喻妙,四周有些人便看了過來,尤其白雲劍客夏侯仁、白衣神童小劍魔白逸紫、負笈書生柳木、寒江孤雁尚雲鳳、一字峨嵋劍馬鳳姑等數人離他不遠,聽了齊齊往他這邊看了幾眼。   幾人各自表情不同,夏侯仁一笑後轉首,白逸紫到底年輕,眼神中流露出佩服來,柳木從他用渡水寒鴉而來就能知道也是個愛現的主兒,挑眉一笑後居然對他豎了豎大拇指,倒是豁達開朗的性子。   馬鳳姑剛才還吃了他的癟,卻是狠狠用俏目剮了他一眼,「胡說八道。」旁邊尚雲鳳拉了她一把,「別亂說話。」想必上次五鼠斗御貓的時候被展昭請去開封府喝茶記憶猶新,不大願意得罪官府的人了。   釋淨源滿臉笑意,低聲說:「小師弟到底受過神目大師(歐陽忠惠)親灸。能說出這番道理來不簡單。」   保羅揉了揉鼻子,心說自家不過胡說八道罷了,跟受過師公親灸有什麼關係?不過心裡面卻是擔憂,赤霓裳藏哪兒呢?也不知道兩人比武會不會出什麼意外,燕清蘿跟自己不熟,赤霓裳可不一樣,這關係孰遠孰近一比較就出來了,他自然捨不得赤聖女妹妹受傷甚至出什麼意外。   「保羅少爺。」伍凝兒壓低了嗓子問:「如果用暗器,我能……」   保羅明白她的意思,頓時失笑,柯爾特六管袖箭到底不是熱兵器,何況就算自己手上來一把手槍可也不敢保證能一槍崩掉十四傑這樣的超級高手,在大宋朝混這麼長時間了,接觸過那麼多武學高手,自己又學了易筋經,這點兒覺悟還是有的。   他倒是想開導開導伍凝兒。便說:「凝兒,你覺得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孩子拿一把天下第一寶劍能殺了一個江湖高手麼?你還年輕,不要好高騖遠。」   伍凝兒眼神一黯,白玉堂罵了一句,「老氣橫秋裝什麼大尾巴狼……」   正說話間,異象突生,湖面上那大冰坨突然一動,「呼啦」一下便往空中飛去。接著那蓬勃的水花下幻出一個人影來,正是崑崙聖女赤霓裳,惹起四週一陣低聲驚叫。   燕清蘿想必也沒料到赤霓裳居然在水面下,她南海蓮花派乃是在海島珞珈山上,對水的瞭解自然比西域崑崙派來的多,卻是一點兒都沒想到赤霓裳居然便當真藏身於水下,居然還要在水面上跟她比武,縱然是十四傑身份,眼神中也出現了一剎那的異樣來。   一剎那便夠了,境界上的破綻,對於十四傑這等級數的高手來說便是出手良機,赤霓裳渾身水跡帶著蓬勃無匹的內力宛如狂風、巨浪,鋪天蓋地往燕清蘿捲去,一時間,天地色變。   「燕仙子……師叔……小心。」水黽快艇上傳來一陣叫聲。   六陽融雪神功,那水花、冰屑、雪花,頓時組成了一雙如霧般大手沖燕清蘿拍去。   被水花、冰屑、雪花模糊了身影的燕清蘿在那一團模糊內突然一聲清吟,「優缽羅」   優缽羅,梵文蓮花之意。在佛經中常常指佛眼,此刻就見那一團模糊中突然綻開了一朵碩大無彭的蓮花,花蕊中寒光一閃,似乎佛像睜開了雙眼,四周圍觀的那些人中武功低微的下意識以手遮眼,保羅卻是瞧清楚了,一把隱隱約約的長劍突然劃開了一切。   「Shit,真有承影神劍?」保羅一顆心拎了起來。   燕清蘿手上承影神劍一劍便破開虛空,斬碎了那如霧般的大手,赤霓裳身形一動,身子在空中滴溜溜轉起,一團耀眼的雪白,整個人如月一般。   「崑崙雪蓮開」   一朵盛開在懸崖峭壁的世所罕見雪蓮花,赤霓裳的身子幻化成數個,宛如一片片花瓣,自不同的方向在空中對燕清蘿攻去。   「摩訶曼陀羅華」   摩訶曼陀羅華,梵文大白蓮花之意,正是佛教出淤泥而不染的真諦,燕清蘿手上承影神劍幻出朵朵白蓮。   一時間,剎那芳華,許多武林高手暗歎,一個是南海蓮花仙,一個是崑崙雪蓮仙,一個江湖容不下兩朵如此傑出且又潔白無瑕的蓮花啊!   「彭」一聲巨響,空中的大冰坨此刻狠狠砸落在水面,激起了數丈高的漫天水花,水花內朵朵蓮花,尤其是潔白的花瓣上似乎都沾染著一抹嬌艷的紅色,煞是好看,當真如天女散花一般,這個場景在許多年以後依然為許多江湖人所津津樂道。   六陽融雪神功和火中涅槃心經都是天下六大神功之一,兩位大美人兒強橫的內力相撞,空中的水花頓時凝成了無數的水箭往天上射去,三丈方圓的大冰坨承受不住如許壓力,發出「嘎拉」一聲巨響碎裂成無數塊四散。   「赤聖女內力強橫若斯……」釋淨源低聲道:「可惜,燕仙子劍法通玄,又有承影神劍,何況又是在水面上,可惜可惜……」   「師兄是說赤霓裳會輸?」保羅焦急,一把扯住了釋淨源的僧袍。   湖面上兩人的身影絞在一起,如電如幻,釋淨源道:「輸不見得,不過……」   他正在不過,這時候場面又生變化了,空中突然有一個碩大的黑影如電一般墮了下來,與此同時,山坡上火堆那邊一陣兒嘖嘖怪笑,「本帥的我愛一條柴成功啦!」   那黑影啪啦一下砸在水面上,眾人看得清楚,卻是一個碩大的機關鷂,裡面還坐著一個人,被水花激得一頭一臉的水珠,臉上帶著一絲兒驚慌,而山坡那邊龍捲風一般捲出一個人影,瞬間便到了湖邊,卻是個穿著大紅袍的男子。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四章 口水共西湖一色,球囊與月亮齊飛   「機關鷂……是機關盟的機關鷂……」看著浮在水面上那碩大的玩意兒,頗有些識貨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機關盟是個神秘的地方,凡是機關盟出品的東西無一不是價值千金,何況是這麼大的傢伙,據說連朝廷都購買過機關盟的機關鷂做戰場偵察。   落在水面上那機關鷂分明是機關盟出品,木質,碩大的翅膀,背部有匣簍,可供人乘坐,上面原本應該掛著什麼東西,不過此刻顯然是爆掉了,保羅眼尖,瞧得清楚,忍不住噗哧一笑,得,不就是熱氣球麼,下面掛這麼重還做那麼華麗的木頭大鳥做什麼?好看麼?真是華而不實。   那如旋風一般竄到湖邊的紅袍人卻是有許多江湖人認識,方才大出風頭的淫賊尤三郎忍不住一撩額前碎發,「肏!賤人安你這不要臉的傢伙跑來作甚?以為你那些淫藥能迷倒赤聖女和燕仙子麼?真真天下第一不要臉皮……」   此言一出,許多人鼓噪起來,這裡面有個緣由,此人姓帥名安,小字檀郎,江湖上出名的武器鑒定大師,同時也是出名的春藥大師兼淫賊,外號「火眼金蛤」,這火眼自然是說他鑒定功夫了得,金蛤麼,嘿嘿,這蛤乃是淫藥的一種,自然說他善於調配春藥且索價極貴,何況蛤又是女性某部分生殖器的別稱,因此這個綽號倒是很相襯他,不過大多數江湖人都私下叫他色安,至於做淫賊的,不屑其相貌,直接叫他賤人安。   那《江湖武器譜》便是此人撰寫的,若論才學倒是出眾的,但是論相貌麼,跟帥字當真八桿子也打不到一塊兒去,偏偏他又是武器鑒定大師兼春藥大師,結果排淫賊榜的居然瞎了眼把這人排了江湖淫賊第一。如此一來,許多小白臉淫賊不幹了。嚇!這麼醜你也好意思做淫賊,奶奶的,恁丟淫賊的臉面嘛,做便做了,還居然是江湖淫賊第一,如果詛咒有效果的話,淫賊榜上第一火眼金蛤帥安和第二毒手庸醫殷陽霍這兩位純以技術活入圍的傢伙估計已經被詛咒得祖墳上都不長草了。   「粉蝶兒你這小球囊。本帥天下第一淫賊,懶得跟你這種小字輩廢話。」帥安一抹油光蹭亮的腦殼,這動作讓在場不少女俠和淫賊們紛紛側目,峨嵋四劍之一的一字峨嵋劍馬鳳姑忍不住挑了挑眉,「師姐,這傢伙也是淫賊?咱們宰那麼多淫賊,沒一個不是細皮嫩肉的啊!」   旁邊尚雲鳳還沒說話,負笈書生柳木笑了笑說:「他的確是淫賊榜第一名。不過靠的不是臉蛋,是他的春藥出名,奇淫合歡散、旱苗喜雨膏、金鎖玉連環、強龜御女丹就是他獨家調配出來的。」他說的幾種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淫藥,甚至有謠傳朝廷不少大佬都暗地下購買,如此想來,做淫賊榜第一也就不意外了。   馬鳳姑雖然跟尚雲鳳一起在江南殺了不少淫賊,兩人甚至還有了淫賊剋星的名頭,不過她到底還是十七的小姑娘,聞言頓時俏面緋紅,忍不住啐了一口,「柳大哥,咱們宰了他……」   柳木一笑,看著前方淡淡說:「先瞧好戲罷!」   此刻赤霓裳和燕清蘿猶自惡鬥不休,方才兩女強橫內力爆開兩朵蓮花絞在一起,此刻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赤霓裳人在空中頭下腳上,雙掌夾住了燕清蘿的承影神劍,臉色如雪一般,六陽融雪神功汩汩然勃勃然從劍身上透出。燕清蘿方才雖然突然出劍佔了上風,可這時候被赤霓裳夾住寶劍,也不得不拼開了內力,火中涅槃心經散發出白熾的烈芒,兩女都是捨棄了精妙的招式,開始了最凶險的內力比拚。   保羅這時候才發現湖面上赤霓裳嘴角含著一絲如雲秀髮,心中一動,想起那夜赤聖女妹妹也是這般星眼迷離,嘴角含著一縷秀髮發出如歌如泣的呻吟,一時間小腹滾燙,倒是想歪處去了,倒不能怪他齷齪,實在是此刻兩位美人兒比武散發出了無限的魅力,可隨即他就擔心了起來,因為他又發現了赤霓裳嘴角一絲殷紅。   「Shit,她受傷了。」保羅心一揪,一隻手忍不住扯住了旁邊一人的手,「師兄,你不是說赤霓裳內力要少勝麼!」   「阿彌陀佛!」釋淨源雙手合十,「優缽羅佛眼開乃是南海派劍法絕招,赤聖女方才被燕仙子劍氣震動了臟腑……」   「我干吶!」保羅罵罵咧咧,一個有江湖上出名的第二神劍在手,一個空手,這也太不公平了罷,他剛要大喊,這時候釋淨源又說話了,「不過現下赤聖女倒是佔上風了,你瞧她的臉色,如雪一般冰晶潔白,據說六陽融雪神功到第五重才有這般,當真是厲害得緊。」   「這麼說要贏了?」保羅又開心了。   釋淨源搖了搖頭,暗說這位小師弟按道理也受過神目大師親灸的,怎麼這比拚內力不死不休的道理都不懂,赤霓裳雖然內力似乎比燕清蘿強,可被劍氣震傷在先,恐怕最後要兩敗俱傷啊!   「小師弟稍安勿燥,慢慢看罷!這天下十四傑之間的比試不是隨便揣摩就能揣摩出來的。」釋淨源只好如此說了。   保羅爺無奈,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自家扯的不是釋淨源的手,頓時嚇一跳,別是抓住白老鼠的手半天罷?轉頭一看,卻看見伍凝兒羞澀的眼神,下意識舒了口氣,還好還好,緩緩收回手來,白五爺瞧了他一眼,招牌式的哼了一聲,卻也沒誣賴他故意吃伍凝兒豆腐,由此可見,女孩子長的不好看連被吃豆腐的資格都沒,當真可憐了伍凝兒。   這時候湖邊正在大罵。今日乃是江湖上兩位絕色美女兼天下十四傑比武,不知道來了多少小白臉淫賊,這火眼金蛤帥安突然跑出來大喊什麼「我愛一條柴」,自然成了眾矢之的,你配春藥便配春藥罷了,居然拿兩位絕色美人試驗,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平時被這傢伙穩坐淫賊榜第一就不爽了,此刻還有不罵的。   一時間,當真是「口水共西湖一色,球囊與月亮齊飛」,罵得是昏天黑地狗血淋頭。   帥安被罵得臉皮醬紫,忍不住怒喝了一聲:「直娘賊,哪個再罵?你們先瞧瞧湖面上那傢伙醜態……」   眾人這才發現,那浮在湖面上機關鷂裡面的人此刻正趴在碩大的木頭翅膀上,臉頰如火一般。摟抱著那翅膀如母狗發情一般做出不堪入目的動作,罵的人個個噤聲,難不成?   這時候那漕幫幫主胡周大聲喊道:「那火堆並非我漕幫所點燃,也不是淮陽幫點的,火眼金蛤,你到底搞什麼鬼?」   帥安嘿嘿得意,「胡周,到底是漕幫幫主,有些眼力勁兒,可惜,晚啦!本帥算準了你們便不會在意這火堆的小細節,本帥新近發明這天下第一淫藥,自然要找人試試,藥就撒在火堆裡面,你們在下風處,藥力散發的慢些,那傢伙坐著機關鷂在天上,被熱氣一蒸,藥力自然行走散發的快些,要不然怎麼會跌下來?」   看著那霹裡啪啦燃燒的火堆,裡面火焰和灰燼順著火勢往空中飄去,眾人臉上失色,再看看那機關鷂上一副醜態的傢伙,頓時心裡面冒涼氣兒。保羅也是一驚。干,這火眼金蛤不簡單啊,居然懂這個道理,趕緊一扯白玉堂低聲說:「運功檢查體內經脈。」   兩道人影一閃,江南二老常青不老歐陽亮、托天換日歐陽芳已經到了帥安身邊,歐陽亮腰間寶刀出鞘,果然江南地界上的老俠,寶刀未老,出刀如電,已經架在了帥安的脖子上。   「拿解藥來!」兩位老俠吹鬍子瞪眼睛,他們能不急麼?兩人年紀加起來恐怕一百三四十歲都不止了,要是作出那等母狗一般的醜態,還要不要活了?   「拿解藥來……拿解藥來……」四周人影亂閃,許多成名的俠客此刻也來不及遮掩了,拔刀拔劍怒目相向,當然,也有不少名門大派譬如峨嵋派這種先拿了自家門派避毒丹吃一顆下去試試壓制,還有當場坐下運功調息的,連遠處那拍竿戰艦上黃眉童子丁朗和惡面神洪大忠自恃小蓬萊武功天下第一,看著湖邊亂作一團臉上冷笑,其實也未免暗中運氣。   「日你娘,不拿解藥老子一勺子拍死你。」淮陽幫刑堂堂主解大葫蘆從淮陽幫大船上施展輕功過來,此刻瞪大了火紅的牛眼,雙手擎著一對似勺子一般的鐵牌對著帥安那雞蛋殼一般的腦袋,恨不得一下便敲雞蛋似的敲下去,他成名武器乃是八卦牌,後來在揚州娶了個葫蘆羹店老闆的女兒,平時笑瞇瞇在老丈人店裡面掌勺,骨子裡面卻是淮陽幫鐵血刑堂堂主。   這火眼金蛤帥安倒是個夯貨,愣是梗著脖子大喊:「有本事殺了本帥,看看那機關鷂上的人,你們想待一會兒做那動作,儘管殺了本帥好了。」他倒是拿蹺了,居然敢得罪這麼許多江湖好漢,果然有些精英專家的硬骨氣。   崑崙聖女赤霓裳和南海仙子燕清蘿在湖面上猶自比拚不休,湖邊卻成了一鍋粥一般,比武成了鬧劇。   「在下峨嵋夏侯仁,各位稍安勿燥,在下用本派佛光普照心法體察體內經脈,此刻並無異樣……」一聲雖不大聲卻清晰異常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保羅一看,可不是白雲劍客,倒是極鎮定,不愧是峨嵋派大弟子,自己剛用易筋經檢查體內經脈,這傢伙已經查完了還用千里傳音的功夫通知在場的江湖好漢。   他卻不知峨嵋佛光普照心法在六大神功裡面論威力不是第一,論挨打療傷也比不過少林易筋經,但是若論什麼中毒了,受了寒傷了,三陰脈絡受損了,這佛光普照心法當真是治標治本,若自誇天下第二,恐怕沒幾個人敢稱第一。   眾人面面相覷,眼瞧著那機關鷂上的傢伙依舊如母狗一般聳動不已,一時間大多數人頓時運功,四下倒是坐了一大片的江湖好漢。   正在這時候,異象突變,十數個一開始就很聰明的坐下打坐運功的突然齊齊噴了一口血,「有毒……」   「二師妹,三師妹,四師弟,救人……」夏侯仁一看,頓時便如電一般竄向最近的傷者,白逸紫緊隨其後,尚雲鳳和馬鳳姑一怔後立刻也跟了過去。   「不對啊!本帥的奇淫合歡散怎麼會吐血?」火眼金蛤帥安摸了摸光溜溜的腦殼,納悶了。   亂哄哄的場面,誰也沒注意到,甚至連很冷靜的保羅爺也沒注意到,平靜如一塊墨綠色寶石的湖面上,遠處,正快速駛來數條蜉蝣快艇。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五章 一支穿雲箭   「咻」   一支火炮扶搖直上,到了黑漆漆的半空中彭一下爆開,發出純白圓融如烈日般的光芒,絢爛無比,恐怕整個揚州城都能看見,大光明下西湖湖面上數艘蜉蝣快艇業已被許多人瞧見。   「摩尼教的明尊聖火炮。」白玉堂眼瞳一縮,他們陷空島便在兩浙,對摩尼教這等老鄰居自然知曉些。   「干!這不是『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麼?」保羅爺喃喃,摩尼教突然現身,搞什麼名堂?   「咳!」釋淨源突然一口噴出血來,保羅大驚,一把扯住了他,「師兄,怎麼了?」   釋淨源萎頓在地,臉色慘白,「果然……中毒了……」   他這一噴血不打緊,頓時引起了連鎖反應,就瞧見在場的江湖高手突然一個個雞瘟發作一般,個個口吐鮮血,白玉堂一捂嘴巴,殷紅的鮮血從指縫中滲透出來,身子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火眼金蛤,老……老子……殺了你……」淮陽幫刑堂堂主解大葫蘆口角全是血跡,勉力想舉起鐵牌砸碎帥安的雞蛋殼腦袋。   帥安苦笑,「解堂主,沒瞧見本帥也他娘的中毒了麼,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機關鷂上的傢伙在空中撒毒來著,好霸道的毒藥,連本帥的我愛一條柴都克制下去了。」他倒是聰明人,腦袋裡面一尋思就想到原因了。   「日……日你個……球囊。你……他娘的……中毒……說話怎麼……那麼順溜?」解大葫蘆只覺得手指頭都沒力氣了,腿腳打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兩個鐵牌「光當」掉了下來。   「這不是明擺著的麼,誰功夫越高,中毒越深,好厲害的毒藥。」帥安苦笑,緩緩坐了下來。   他的話好比咒語一般,湖面上赤霓裳、燕清蘿兩女正在比拚內力。此刻突然齊齊一震,兩人同時被震飛在空中,雪白的身影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子,「撲通撲通」兩聲,先後摔落在湖水中,連遠處拍竿戰艦上小蓬萊的人、鐵掌幫的,燕清蘿所乘「水黽快艇」上的人,淮陽幫大船上的……一個個全部中毒萎頓在地。   當滿地或坐或躺個個口角全是鮮血呻吟不休,湖邊就五個人還站著,保羅爺和峨嵋四劍。   「大師兄……」尚雲鳳和馬鳳姑也慌神了,兩位女俠雖然老是想溜出峨嵋,可當真出了大事,到底唯大師兄夏侯仁馬首是瞻,白衣神童小劍魔白逸紫「嗆啷」一聲拉出隨身寶劍,眼神警惕。   夏侯仁修長的眉毛一挑,桃腮上顯出一絲古怪的殷紅來,「咱們也中毒了,只是咱們峨嵋心法獨特,尚未入臟腑,兩位師妹,你們先去救赤聖女和燕仙子,師弟,給我護法。」他到底是年輕四傑之一,堂堂峨嵋派大師兄,頓時便有了計較,尚雲鳳和馬鳳姑功力淺薄,加之峨嵋心法佛光普照獨特,暫時還沒什麼事情,先讓她們救人,而自己則必須趕緊運功逼毒,那摩尼教顯然不是什麼好來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時候來還能是好角色麼?   保羅正在疑惑自己怎麼沒事,聽了不遠處夏侯仁說話。頓時驚覺,大罵了一句Shit,雙翅一展身子如電一般射出,他輕功好又身穿金翅甲,速度飛快,頓時超過了尚雲鳳和馬鳳姑,身形在湖面上一撩,一把便先拽了赤霓裳起來,腳下一踩,一褲腳的水,愣生生便把赤霓裳拉在空中一個轉折飛回岸邊。   赤霓裳被他摟在懷中,臉色慘白如紙,絕代芳華的臉頰上擠出一個笑來,嘴唇中吐出幾個細微不可聞的話語,「救燕清蘿……」   真的很想罵你一句笨妞,保羅哼了一聲,算了,由著你罷,他扶著赤霓裳坐下後,轉身瞧見尚雲鳳和馬鳳姑泅水去救燕清蘿,那南海蓮花仙子此刻背部朝上漂浮在湖面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這下他可是大出風頭了,金翅鳥美名果然名不虛傳,一震翅獵獵飛起,雙手一抄,便把燕清蘿給抱了起來,身子頓時往下一沉,恰好此刻馬鳳姑游了過來,他也管不得,一腳踩在馬鳳姑肩膀上,唰一下再次拔高身子,翅膀一滑便飛到了岸邊,把馬鳳姑氣得大罵:「喂!陳保羅,你好沒俠少風度。」   哇勒!還俠少吶,大爺我可不興那套虛的,保羅懶得理她,把燕清蘿放在地上後看去,就瞧見這位燕仙子雙目緊閉,敢情是暈過去了。   他忍不住嘀咕,還南海派呢,在海島上長大的都能被水給嗆暈過去,卻不知燕清蘿首先落水,本就和赤霓裳比拚內力,那奇異的毒突然發作,內力十停倒去了七停,賊去樓空,那毒又霸道,四肢無力,突然臉朝下落水,被嗆暈過去也是正常。   「明教明尊聖教主駕到。」一陣朗聲,摩尼教的蜉蝣快艇已經到了湖邊不足十丈的地方,為首快艇上迎風站著一人,四十來歲,白袍,雙手倒負,一張削瘦臉蛋,一雙寒芒閃閃的眼瞳。   保羅這時候管不得許多,雙掌一按便捺在燕清蘿胸前,當然也沒什麼心思去體會這位南海燕仙子胸脯是否柔軟,是否半碗形,是A罩杯還是B罩杯,只是一下一下按了起來,峨嵋尚雲鳳和馬鳳姑此刻游回岸邊,瞧見後兩女頓時臉上生暈,雙雙一拉寶劍,「真淫賊……」   兩人殺淫賊殺出癮頭來了,也不看看場面,正要動手,燕清蘿一陣兒咳嗽,口中吐出許多水來,幽幽醒轉,保羅冷笑,「峨嵋派的女俠都是頭髮長見識短麼?」也不去管兩人。徑直走到赤霓裳身邊,看著湖面上摩尼教的快艇,眼珠子快速轉個不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今日江南道武林盛會,咱們明教來的可晚了些。」那白袍人一陣笑,這聲音保羅聽起來煞是熟悉,再看看那人雙目。頓時想起東京殺豬巷自己和展貓兒白老鼠大戰萬里追魂彭海的故事來,「彭海老賊,居然是你?」   「呔!好大狗膽,居然敢直呼我聖教主名諱!」彭海身邊一個圓臉漢子大喝了一聲,此人正是持世明使,十天王使、降魔勝使、催光明使、地藏明使等明教五大榮耀護法之一,地藏明使雲飛揚。   岸上的,船上的,此刻多少武林豪傑,俱都在想,原明教五大護法之首、持世明使、萬里追魂彭海?他不是被逐出摩尼教了麼?怎麼突然做了摩尼教教主?   「聖你老母!」保羅冷笑,「彭海,虧你還是天下十四傑之一,居然用這等下毒的手段,那機關鷂上母狗一般的傢伙是你手下罷?當真好手段,在天上撒毒藥這等辦法都想得出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是想造反啊?」   一眾武林豪客這才明白,敢情那機關鷂上的傢伙就是飛在天上撒毒藥,怪不得,有力氣的頓時紛紛破口大罵。   彭海此刻倒是一派教主風度,一絲兒也不生氣,「陳保羅,倒是有些見識,大半年不見,連你這等小蝦米也成氣候了,可見中土武林敗落了,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綽號倒是很拉風啊!只是不知道你功夫漲了幾分?」   「當真馬不知臉長,當初在東京被我師侄暗器射中屁股掩面逃竄的是哪個?」保羅一邊大吹法螺一邊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這話一說,彭海臉上也掛不住了,自己什麼時候被射中屁股狼狽逃竄了?臉色頓時一沉。   《摩尼光佛教法儀略》中記載,摩尼教有五大榮耀(護法),十二摩社(使徒),三十六薩波塞(主教),一百零八默奚悉德(長老),三百六十阿羅緩(選民),此次摩尼教傾眾而來,護法有三個,使徒五個,此外無數主教、長老、選民,力量當真不容小視。   彭海在西域偶然得到摩尼教失落的聖物明尊聖火令,武功大進,加之糾集了一幫西域高手,首先便是滅了崑崙一派,接著挾餘威南下兩浙摩尼教黑木崖總壇,一舉擊敗原教主馬捍天奪得摩尼教大權,牽機盟和摩尼教兩股勢力合併後頓時勢力大漲,他是個野心勃勃的,要不然原先為何敢於刺殺襄陽王?此番前來兩淮,他當真機關算盡,費了無數手段,自然是想有所作為。   嘿嘿冷笑了幾聲,彭海在船上高聲說道:「陳保羅,轉運使大人,算你是個聰明人,可那又怎樣?你且洗耳聽聽,難不成聽不到揚州城內廝殺之聲大作麼?」   蜀崗的勢高,眾人往揚州城內看去,果然隱約瞧見四處火起,略有廝殺之聲,頓時臉色俱都大變,敢情摩尼教真要造反?   「嚇!那又怎樣?」保羅揉了揉下巴,「彭海,你那些手段麼,無非就是聯合彌勒教四處放火作亂,你以為我揚州軍府的廂軍是擺設不成?」   「轉運使還想誆我?」彭海似笑非笑,「揚州知府韓琦帶著廂軍北上楚州真州平叛去了,揚州眼下最多不過兩三百廂軍罷了,而江湖好手麼,此刻俱都在這蜀崗三峰,我沒說錯罷!」   眾人這才明白,敢情這彭海老賊算無餘漏,是借赤霓裳和燕清蘿比武乘機一網打盡啊!   「日你娘的摩尼教。」淮陽幫解大葫蘆坐在地上大罵,「咱們淮陽幫跟你們不死不休。」   「那也得瞧瞧你們淮陽幫能不能撐過今天!」彭海冷哂,「阿狼,澹台簡、雲飛揚,上去收拾那小子順便清理場地,順我明教者生,逆我明教者死。」   那阿狼和澹台簡俱都是西域人,本是牽機盟高手,彭海的心腹,此刻做了摩尼教五大榮耀之持世明使和催光明使,忠心耿耿,此刻和地藏明使雲飛揚一同得令,旋身便從船上往岸邊捲去。   「摩尼教好威風好煞氣。」一聲清冷的嬌叱,從湖對岸最窄處竄來幾條身影,為首的正是天女散花樓當家花魁,「芍葯花仙藍田玉」柳青煙,後面分別是一枝紅杏穿牆來師九娘、吝嗇鬼尚有仁、濫賭鬼戴嬌嬌、貪吃鬼夏曉竹。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六章 千軍萬馬來相見   柳青煙此刻一身勁裝打扮,比起在散花樓那副花魁派頭,又多了幾分豪爽江湖氣,比之赤霓裳燕清蘿怕也只差少許罷了,不過萬里追魂彭海注意力卻不在她身上,而是盯著她身後的師九娘。   「一支紅杏邢師師?魔山老母畢月霄的面首?」萬里追魂彭海大笑起來,「我沒瞧錯罷?魔女盟什麼時候也來趟兩淮的渾水了?」   一眾江湖漢子大嘩,魔女盟凶名在外,魔山老母畢月霄雖然死了,可人家那是敢於上小蓬萊大戰天下第一高手小蓬萊聖主的,加之九天玄狐夏八姑和飛天魔女龍雲鳳,個個俱都是十四傑中人,這是何等龐大厲害的勢力?在廣南東西兩路綠林道上,那是聞魔女盟之名而膽喪。   師九娘一抹臉蛋,頓時露出一張分不出男女的俊俏臉蛋,說是女子罷,眼神犀利輪廓分明,說是男子罷分明半點兒鬚根都沒,「老娘就是邢師師,怎樣?世道變了,你萬里追魂這等跳樑小丑都做了摩尼教教主,當真笑掉老娘的牙。」   他自然有資格說這話,甭管人家是男是女,魔山老母的面首,光這身份就能嘲笑彭海,畢竟彭海原本不過摩尼教一護法耳,當年魔女盟凶名卓著江湖震動的時候彭海還不如保羅爺此刻出名呢!   彭海眼中凶光一閃,「邢師師,休逞口舌之勇,這裡是兩淮不是兩廣,就憑你們幾個妄想阻擾本教主?」   保羅爺此刻卻是張大了嘴巴。霍!敢情這穿牆花師九娘來頭這麼大?魔山老母的面首?魔山老母當初號稱邪派第一高手,比小蓬萊聖主不過差了少許罷了,萬萬沒想到散花樓老鴇不但是個男的,還是這麼大來頭。不過,這魔女盟當真不愧一個魔字啊,戴嬌嬌分明是女的,卻喜歡自稱老子。這師九娘一個男人卻做老鴇還自稱老娘,干,世道當真亂了。   「彭教主!」柳青煙說話了,「魔女盟又怎樣?咱們一不殺官,二不造反,開窯子賺錢罷了,這些都是我魔女盟的恩客,你若都殺了,我們魔女盟吃什麼喝什麼?」到底是魔女。說話就是不忌諱,倒是贏得一片喝彩。   「柳大家說的好!」那粉蝶兒尤三郎大聲鼓噪起來,「直娘賊的摩尼教要殺官造反,是咱們武林公敵。」頓時便有許多人響應,可不是,眼瞧著魔女盟現下就是救星,就算瞧不起,那也得說軟話兒。   「就憑你們幾個麼?」那西域大漢持世明使阿狼大喝了一聲,旋風一般捲了過去,雙掌一合後便對著柳青煙齊齊拍出,正是摩尼教六陰截脈掌。   「好狗膽。」吝嗇鬼尚有仁和貪吃鬼夏曉竹從柳青煙身邊閃出,一人接住一掌,「彭」一聲悶響,三人掌力相交,齊齊巨震,尚有仁和夏曉竹各自退了一步,持世明使阿狼卻也退了一兩步。   阿狼是維吾爾漢子,性子彪悍,棕色眼瞳中凶芒一閃,「好,再來。」說罷轉身又撲上去,頓時便跟尚有仁和夏曉竹打做一團。   催光明使澹台簡和地藏明使雲飛揚對視一眼,同時也衝了過去,戴嬌嬌和師九娘頓時把兩人接下。七個人便在岸邊混戰一團。   船上彭海雙手一揮。看著岸上柳青煙說道:「柳姑娘想必便是魔女盟少盟主了?你覺得能抵得我明教這麼多高手麼?螳臂當車罷了!」他船上還有數個摩尼教使徒、主教、長老,當真是傾勢而來。眼下一眾江湖豪客紛紛中毒無力還手,真要大開殺戒,怕江南道上成名高手要死個大半去。   「螳臂當車的還有我峨嵋派。」夏侯仁到底是峨嵋大弟子,加之佛光普照心法獨特的抗毒性質,此刻卻是好轉了,頓時長身而起,白雲古劍「嗆啷」一聲出鞘,寒芒閃閃,頓時峨嵋四劍齊聚,四把劍明晃晃指著湖面。   「峨嵋佛光普照心法果然獨特。」彭海身後傳出一聲黃鸝般嬌聲,眾人這才主意到,彭海身後,船上還停著一輛綠竹小轎,綠色紗絲四周籠著,只能瞧見裡面坐著一個人。   「不過。」小轎裡面女子繼續說道:「白雲劍客,你身上毒去了七七八八,你師妹師弟呢?若強運內力,恐怕動手後能不能活命便難說了。」   此女是誰?眾人頓時懷疑,這時候那轎中女子說:「陳保羅,別以為你吃過肱骨分心丹不怕我這大悲清風散就了不起,憑你的武功,逃命去罷!」   肱骨分心丹?大爺我什麼時候吃過這玩意兒?保羅納悶了,這神秘女子是誰?看她說話,似乎這毒藥就是她發明的。   不過保羅爺向來是輸什麼也不會輸嘴巴的人,當然不肯嘴巴吃虧的,頓時便說:「我說船上的姑娘,多蒙垂青,不過我的武功似乎還沒差到逃命的地步,何況,摩尼教這點兒下三濫手段,嘿嘿!早就在區區意料之中。彭海,你說的不錯,知府韓琦的確帶了一千五百廂軍北上楚州去了,不過,就算那樣,我手上幾百廂軍也不是你們這些草寇能抵擋的,你知曉我手下廂軍裝備的是什麼?駿馬身披馬鎧,軍士個個披掛,蹶張弩加鑌鐵點鋼槍,就你那些拿刀劍的什麼教徒就能抵擋我武裝到牙齒的精銳之師?何況揚州府乃是兩淮提點刑獄衙門所在,你以為提點刑獄衙門的衙役就百來個?」   他越說越得意,又透露了一個秘密,「哦!對了,這揚州城裡面還有一位威名赫赫的柳院君,乃是淮陽幫柳少幫主的姐姐,府上家丁個個出身淮陽柳家,使得一手好五虎群羊棍。我估摸著柳少幫主手下精銳不見得有他姐姐多啊!不瞞你說,我剛剛保舉這位柳院君做了揚州總捕頭,現下這位柳院君恐怕正在帶著一干如狼似虎的手下大肆追殺什麼彌勒教摩尼教,哈!」   「咿呀!我還算漏了一個,那天下知名的白駝山總店可就在揚州,這白駝山山主和大秦景教聖女乃是閨中好友,店裡面護院據說請的是成都府岷江幫的一眾好漢。就我認識的一個叫週六郎的,據說一身橫練蛤蟆功縱橫成都府,是川中有數的高手之一……」   他越說話,彭海臉色愈發難看,倒是真的沒料到,原本他以為此番比武必然驚動官府,想必會派許多廂軍衙役之類維護秩序,沒想到這陳保羅不按照下棋的路數來,胡亂出子,居然……   此刻彭海運功仔細凝聽,果然,揚州城內廝殺之聲漸漸低落,難不成……局勢真的如這陳保羅所說被控制住了?   想到這兒,他臉色一變,陰陰一笑,「陳保羅,好算計。不過,眼下你可是我籠中之鳥,你以為能擋我明教如許高手?」   「什麼高手?土雞瓦狗。」保羅嘿然,指著湖面上便說道:「來來來,讓你們瞧瞧,什麼叫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他自恃身上家什齊全。天羅網、柯爾特、桃花瘴之類多了,何況還有獅子吼絕技加景教聖女文醜醜的項圈,人多怕什麼,大爺我金翅鳥美名難道白叫的?便讓你們瞧瞧什麼叫武學奇才自創武功,六指琴魔的聲波武器不見得有我金翅鳥的一聲吼厲害。   「彭海!」一聲嬌叱,赤霓裳勉力站了起來,「崑崙滅派奇恥大辱,你我仇深如海,縱使拼了性命,我也不會讓你討了好去。」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四周武林豪客嘩然,什麼?五派之一的崑崙派被這彭海滅門了?頓時不少人忌憚起來,眼瞧著摩尼教人多勢眾,四周江湖漢子個個中毒,那魔女盟才幾個人?這陳保羅雖然有官職在身,可人家摩尼教本來幹的就是造反勾當,那還怕什麼?   「我蓮花派亦不會容你摩尼教擾亂江湖。」燕清蘿原本打坐在地,此刻也吸了一口真氣,慢慢站了起來,手上承影神劍一揮,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那承影神劍果然是寶物,劍身不知何種礦物打造,居然會隨著環境變色,怪不得謠傳承影神劍只有劍柄沒有劍身。   便在此時,遠處一朵煙花扶搖直上,飛到半空中嘩一下爆開,彭海瞧見後臉色一變,嗓音一厲發出一陣刺耳笑聲,「好!今日便遂你等心願……」話音未落,身子騰一下飛起,腳下蜉蝣快艇卻是紋絲不動,好輕功。   「讓你等瞧瞧我明教神功。」他人在空中,便如一頭大鳥一般撲向岸邊,他得了明尊聖火令後武功大進,自恃對上全盛時候的燕清蘿或者赤霓裳也不在話下,何況此刻兩人都是受傷加中毒之後。   燕清蘿和赤霓裳兩女眼神一交,頓時明白對方心思,如花嬌影頓時迎了出去,保羅一把沒扯住赤霓裳,大罵了一句傻妞。   「摩訶曼陀羅華」   「崑崙雪蓮開」   兩女在空中一聲嬌叱,使的都是成名絕技,頓時在空中綻開兩朵碩大蓮花。   彭海雙手一錯,一掌拍向赤霓裳,一手夾住燕清蘿承影神劍,驟然發出清朗的笑聲,聲如地動山搖。   「不好,老賊又使乾坤大挪移。」保羅一瞧便著急了,燕清蘿和赤霓裳此刻內力十停最多剩下三停,就算聯手也打不過彭海啊,何況彭海還有乾坤大挪移,當下便惱了,赤霓裳可是他保羅爺纏綿過的女人,怎捨得讓別人打了去?原本還打算用暗器家什,這時候三人糾纏在一起,怎麼搞?   果不其然,燕清蘿和赤霓裳臉色一變,原本拼過內力強弩之末,此刻再被乾坤大挪移借力,頓時齊齊吐了一口污血出來,兩朵蓮花泫然消散,身子如石塊一般從空中落了下來。   「聖教主武功蓋世。」摩尼教數艘快艇上爆發出一陣喝彩,一眾武林豪客臉色齊變,雖然知道燕仙子和赤聖女此刻都是強弩之末,可彭海一招之內擊退兩女,還是驚嚇住了眾人。   「滴咯噠滴咯噠」一陣低沉的馬蹄聲隱約從遠處傳來。   「陳保羅,都說你憐香惜玉,瞧瞧你救哪個?」彭海人在空中獰笑,雙手一翻,成名絕技追魂燕子鏢嗖嗖嗖發出五枚,夜色下分上中下三路,電火石光一般射了出來。   追魂燕子鏢分射赤霓裳、燕清蘿,保羅眼睛都發赤了,縱身而起便去擋那燕子鏢,五枚燕子鏢發出嗚嗚怪響,突然一個轉折便射向保羅。   「陳兄,快躲。」白雲劍客夏侯仁此刻大喝,保羅身邊柳青煙卻是從手中飛出一條匹練去擋那追魂鏢,遠處白玉堂瞧見,奮力一掙,經脈中一陣錯亂,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那伍凝兒尖聲大叫,「保羅少爺……」   追魂燕子鏢在彭海內力催動之下何其之快,瞬間到了眼前,突然,從湖水中竄出一個人影來擋在了保羅跟前,與此同時,一聲佛號如晚寺鐘聲遠遠傳來,「阿彌陀佛!」   有分教:南海清蘿崑崙霓裳,武林群豪聚會蜀崗,正邪亂戰修羅沙場,蓬萊摩尼鐵掌淮陽。   這剎那之亂,不知曉保羅爺怎生對付。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七章 干你老母   鐵器入肉的聲音是什麼?很難形容,但是,那種聲音叫人聽來絕對是親者痛仇者快。   追魂燕子鏢絕對是天底下最恐怖的暗器之一,真氣催發,腹中藏有細如牛毛的毒針,鋒利的燕嘴和燕翼更是有破護身真氣的效果,柳青煙手上突然飛出的練紗只抽掉了一枚,而那個突然從水中竄出的人影雙臂一展,將將擋在了保羅爺跟前。   燕清蘿和赤霓裳兩女從空中摔落,狠狠摜在了岸邊,兩位天之嬌女此刻狼狽不堪,雪白的衣裳有血有泥有沙,齊齊掙扎了幾下,卻當真是強弩之末不足以穿縞素,體內空蕩蕩真氣賊去樓空,宛如雨打蓮花落紅慚漸,再也無力動彈。   而此時,一人又從水中竄出,擋在了彭海前面,彭海連眼皮也沒抬一下,雙手一翻,六陰截脈掌便拍了出去,一掌便把那人拍落在岸邊,噗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柳青煙雙臂一動,輕紗羅練如軟鞭一般對彭海抽去,萬里追魂哂笑,明尊聖火令在手,羅練抽在聖火令上發出啪一聲悶響,兩人頓時戰在了一起,旁邊白雲劍客夏侯仁一瞧不對,頓時展劍而上,卻是和邪派魔女一起合戰萬里追魂彭海。   保羅一把抱住那擋在自己身前的人翻身落下,低眼瞧去,卻是一個他萬萬沒料到的人兒。   「咳」   一口殷紅的血液噴在了保羅胸前,蛋炒飯臉如金紫,卻是微笑著露出了一顆老虎牙來,「陳保羅,上次你救了我,這次我可是還給你啦!」   「你瘋啦!」保羅腦子裡面嗡嗡作響,怎麼也沒猜到會是蛋炒飯,那四枚追魂燕子鏢兩枚穿入蛋炒飯的雙臂,一枚將將射在胸前膻中大穴,還一枚卻是從小腹進去,她第一次刺殺保羅吃虧後弄了一件防身軟甲在身上,可燕子鏢在彭海手上威力之大,那胸前一枚卻是震斷了她胸骨,最要命的是小腹處,毫無遮攔入肉而進,鮮血汩汩而出,慌得保羅連接點了幾處穴位,卻是止不住那鮮血。   「師傅!」方才被彭海六陰截脈掌拍傷的人往彭海身邊爬去,抬頭低聲喊道,保羅爺這才發現,受傷的一身夜行衣,此刻蒙面黑紗落下露出高鼻雪膚,不是彭海的弟子高車阿萊雪又是誰。   原來,高車阿萊雪矢志要找保羅麻煩,自此和蛋炒飯廝混在一起,蛋炒飯這位小刺客卻是在揚州收養著一幫無家可歸的小孩,俱都是那些和她同病相憐的揚州瘦馬身份,有被大戶人家主婦賤賣的,有做了流鶯雛妓的,還有先天不足還未培養成合格的瘦馬就被拋棄的……足足百十人之多,這麼多張嘴巴要吃飯,怪不得蛋炒飯膽大包天敢於參加大內之亂。   結果,高車阿萊雪女性本能動了,居然整天價做起了一幫小鬼的保姆,憂愁著百十人的吃飯穿衣,便漸漸淡忘了仇恨。   今日比武,兩人雖然都算江湖人,卻是沒心思湊那熱鬧,直到摩尼教明尊聖火炮放了出來,高車阿萊雪一瞧便認出來了,頓時拉著蛋炒飯往蜀崗三峰而來,因此上沒中毒。兩人潛水到了岸邊,將將碰上彭海要大開殺戒,蛋炒飯居然便從水中竄了出去擋在了保羅爺身前。至於高車阿萊雪,卻屬於誤傷了。   彭海瞧見自己愛徒,眼中凶芒一閃,「無用之徒,留你做甚?」腳下飛起,一腳便把高車阿萊雪給踢飛了出去,雙手聖火令擋住夏侯仁的白雲古劍和柳青煙的輕紗羅練,口中發出一聲厲嘯。   摩尼教蜉蝣快艇頓時便往岸邊靠來,快艇上摩尼教徒個個殺氣騰騰要大開殺戒。   「阿彌陀佛」   又是一聲佛號,三道人影如電般從對岸遠處竄來,眼瞧著就要到這邊了,月色下業已看見為首的和尚頜下白鬚飄飄。   「陳保羅。」蛋炒飯看著惶急給她止血的保羅,突然一笑,「我的金橘真的很小麼?是不是……真的……很小……」聲音漸漸低落,笑容慢慢僵在了臉上。   「拜託你抽人家耳光之前先瞧瞧狀況好不好?就你這太平公主的身板兒?送來我摸我還瞧不上眼呢,若不是看你可憐,管你死活。」   「我怎麼太平公主了?」   「就那麼一點兒還不是太平公主?」   「怎麼一點兒了?」   「嘖嘖,還嘴硬,比金橘就大那麼一點兒。做人呢要老實一點,萬萬不能為了面子瞎說,話說這小就小點,反正日後還能長。」   ……   保羅腦海中頓時想起在東京大內給蛋炒飯療傷那會兒的話來,小姑娘雖然是個刺客,雖然真的胸部很小,可是,為什麼會死在自己懷裡面呢?   看著懷中蛋炒飯臉上僵硬的笑容,他心一疼,只覺得胃都縮了起來,似乎有東西不吐不快。   「彭海,大爺我日你娘。」保羅怒聲罵了一句,一瞪眼站了起來,衣角無風自動,獵獵作響,背後金翅一展,長長吸了一口真氣,一張俊面漲得通紅,宛如喝下了十斤好酒一般。   「日你娘」   一聲厲喝,地上落葉呼呼旋起,一道宛如實質的怒吼從口中而出,頓時往湖面上激盪而去,湖水頓時泛起波紋來……   淒厲高亢的嘯聲,宛如上古異獸狻猊怒吼,又如佛教神鳥大鵬尖嘯,岸上群豪雖然是在背面,卻也吃不消紛紛摀住耳朵,岸邊亂戰的摩尼教、魔女盟、峨嵋派等數人俱都是一時之選的高手,此刻雖然不是首當其衝,卻也是真氣一亂,尤其是魔女盟的幾位,頓時面顯痛苦之色。   而湖面上樂子可大了,首先遭殃的卻是載著燕清蘿而來的「水黽快艇」上右屯衛將軍丁子凡和散騎常侍、杭州團練使錢子澶兩位衙內,這兩位本就沒什麼武功,此刻中毒後萎頓在船上,此刻被音波一衝,什麼動作都沒當下直接昏迷,丁子凡那位長隨左一刀到底是刺客榜上好手,一口血噴出後還掙扎著撕下衣袍一角給兩位衙內堵上耳朵,剛塞完,腦中一亂,又是一口鮮血直接從肺部湧了出來。   水修眉中毒坐在船頭,聽到嘯聲後心頭巨震,也是吐了一口鮮血,趕緊塞住了自己耳朵,只覺得腦海中嗡嗡作響,似乎有群魔亂舞,要拉拽人進入地獄,駭得運起火中涅槃心經抵擋那無數幻影,幸虧這火中涅槃心經乃是佛門神功,到底有相生相剋的效果。   湖面上淮陽幫的大船,小蓬萊、鐵掌幫的拍竿戰艦,摩尼教的蜉蝣快艇,船上的人通通震翻,一時間,那吐出來的鮮血可以拿來當油漆刷甲板,船上一個個驚惶失色,以手掩耳運功抗衡。   「天魔銷魂曲?」彭海大驚,這不是魔山老母畢月霄的成名絕技麼?據說畢月霄上小蓬萊跟小蓬萊聖主比武失敗身亡後便失傳了,怎麼這小子居然會這等邪派頂尖功夫?   「陳大人……要……要死人啦!」師九娘臉色慘白,柳青煙戴嬌嬌等幾個頓時也踉踉蹌蹌紛紛後退,倒是夏侯仁猶自擋住彭海,可他功夫畢竟跟天下十四傑有差距,在彭海聖火令攻擊下連連後退。   持世明使阿狼、催光明使澹台簡和地藏明使雲飛揚這三位摩尼教榮耀護法互相看了一眼,頓時心意相通,先殺了這長翅膀的鳥人。   「一指禪」   「般若禪掌」   「多羅葉指」   三道人影已經從對岸竄到跟前,為首一個老和尚,正是少林寺八大神僧之首、天下十四傑之末、北俠歐陽春的老子、保羅爺敬愛的師公、扭轉乾坤目攬十方神目大師歐陽忠惠,一指點出,正是少林寺震寺絕學一指禪。   隨後而來的便是保羅爺的大哥北俠歐陽春、現下在大相國寺出家的惠光長老,雙掌拍出,正是般若禪掌。   最後一人卻是個穿著安陀會僧袍的小尼姑,年紀不過十來許,一張吹彈得破的娃娃臉蛋,眼瞳卻是怪異的綠色,雙指連彈,指風「咻咻」有聲,正是多羅葉指。   三人頓時截下摩尼教三使,保羅爺卻是紅了眼睛,厲嘯突然停下,一轉身,旋風一般到了彭海近前,一翻手,天羅網「噗」一下便噴出去了,彭海一看,身子一側頓時躲過,卻不防保羅雙掌一推,大喝一聲「老賊看我蝕骨毒煙」,袖下又噴出兩股濃煙來,彭海一聽「蝕骨」二字頓時大驚失色,身子硬生生在空中一扭,身子滴溜溜飛轉,桃花瘴噴出如此廣泛的距離居然就被老賊躲開了。   大爺瞧你往哪兒躲,他振翅追去,柯爾特六管袖箭在手,連連扣動,六根鋼釘先後如電射出。   好個彭海,不愧是天下十四傑中人,便在這等真氣不續,姿勢用老的不利情況下,居然手上聖火令一翻,愣是把六根鋼釘給拍掉五根,還有一根卻是躲不過,射在了他肘下,他臂膀一麻,一根聖火令掉落了下去。   就看見保羅在空中反手一抄那聖火令,順勢一腳狠狠踢在了彭海兩腿之間,「大爺我讓你進宮服侍皇太后去。」   這天下十四傑恐怕沒人用過撩陰腳這等招式,厲害如彭海,卻也沒練過少林寺的鐵襠功,這一腳頓時讓他痛徹心扉,什麼功夫都沒了,一頭便往地上栽去。   「老賊,大爺我改心思了,你給大爺去死。」保羅腰間軟劍一彈,明晃晃的劍身閃了出來,從空中疾刺彭海。 第十集 摩尼與少林 第十八章 孔雀明王食惡鬼咒   彭海在地上一個懶驢打滾,狼狽不堪躲過,以他的身份,想必第一次用這等招式,保羅是惱狠了,殺像騰騰,我管你個香蕉芭樂大西瓜,不殺你難消我心頭之恨啊,手上劍招愈發狠辣,一劍便往彭海胯間削去。   「陳保羅,你不管在場人等死活了?」那湖面摩尼教快船上綠沙小轎內傳出一聲嬌叱。   聽了這話,保羅一愣,彭海趁機在地面上一個翻滾,頓時脫了保羅劍圈,胯間雖然劇痛不止冷汗淋漓,卻是一個竄身便要逃竄。   他身形甫動,冷不防旁邊一條人影如電,刷刷刷幾指便點在了他身上,頓時身子一僵,一條腿抬在空中,姿勢古怪地定在原地,卻是旁邊那跟隨歐陽忠惠一起而來的那個穿安陀會的小尼姑,一干武林群豪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江湖上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武功厲害的小尼姑?   那摩尼教三使原本就落在下風,此刻看見彭海被點穴,頓時飛身搶救,保羅不假思索,軟劍一橫便架在了彭海頸間,「Shit,大爺的劍可不長眼睛。」   這時候對岸馬蹄聲大作,為首一個漢子身穿鐵甲,胯下駿馬披掛馬鎧,手上一桿鑌鐵點鋼槍,正是從九品承節郎、進義副校尉、揚州指揮段九,後面跟著殺氣騰騰兩百多廂軍,許多人身上血跡儼然,馬綹子上掛著點鋼槍,手上卻是舉著上了弦的蹶張弩。   「大人,下官來遲,城內鬧事的賊眾俱都伏法。」段九洋洋得意,好不威風得緊,此次彌勒教眾鬧事,他帶兵鎮壓,這功勞自然不會小了去,陞官發財指日可待。「同提點刑獄柳大人眼下帶著刑獄衙門的衙役看著一干落網余犯,柳院君卻是轉眼便要到了。」   即便隔著湖水。對岸兩百多蹶張弩也十分恐怖,射程八百步的軍中利器,豈是一般江湖人可以擋得住的?何況眼下摩尼教恐怕也沒幾個能出手的,剛才保羅厲嘯震翻了無數人,一時半會兒哪兒能恢復過來。   「解藥送過來,本大爺只誅首惡,不株連九族。」保羅咬牙切齒,拿軟劍當鋸子一般在彭海脖頸間來回晃動,摩尼教三使投鼠忌器,卻是不敢動了。   湖面上一陣兒笑,接著嘰裡咕嚕嘀咕了幾句話,連保羅只能都沒聽得懂對方說什麼,這時候歐陽忠惠低聲宣了一聲佛號。   「師公,那人說什麼呢?」保羅素知自己這位師公年輕的時候周遊天下,因此有此一問。   「她說的是吐蕃語,說漢人都這麼可笑麼,明明沒什麼本錢,卻偏要做大生意。」老和尚眉頭一皺,雪白的長眉蹙了起來。   吐蕃?吐蕃人趟這渾水做什麼?保羅也是納悶,不過此刻卻是沒心情考慮這個,當下不耐煩喊道:「再不送解藥,我可殺人了,從屍體上拿解藥且不是更加方便。」   小轎內女子咕咕直笑,那笑聲頗似一種鳥兒啄食的時候胸腔內低鳴發出的聲音,又好似孔雀開屏的時候得意展示尾羽發出的鳴叫,笑聲愈來愈大,到得最後,那咕咕之聲似乎奇異的和人的心跳共鳴起來……   彭通,彭通,彭通……   自己的心臟跳動不受自己控制是不是很恐怖?   歐陽忠惠雪白的長眉無風自動,低聲宣了一聲佛號,聲音雖然輕微,卻如在眾人耳邊敲響玉磬(磬,敲擊樂器,多為玉製,形狀如曲尺,佛門中說敲磬能還魂,寺廟主持迎客也敲磬。),恰好掐住了笑聲的節奏,頓時打斷了那女子的笑聲,但老和尚臉色卻是萎頓了下來,身子一搖,袈裟瑟瑟發抖。   倒不是說歐陽忠惠武功不行,好比現代一個刺客要刺殺總統,必然需要無數保鏢去保護,救人總是比傷人難,做好人也比做壞人難啊!對方只管傷人,老和尚卻要護住無數人,孰難孰易自然便瞭然了。   歐陽春一把扶住老父,單掌貼在他背上內力便度了過去,轉首壓低了聲音對保羅說道:「這是密教孔雀明王食惡鬼咒,想辦法再拖延片刻,我八百僧兵轉眼便到。」   保羅沉著臉,方才心跳隨著那女子笑聲加速,雖然前後不過幾個呼吸時間,甚至大多數群豪都沒什麼感應,但在場武功高的卻都是感覺到了,強如柳青煙師九娘這等人臉色不由都變了。   「中土少林神目大師好厲害的獅子吼!」船上綠沙小轎內伸出一雙柔荑來,緩緩解開轎簾子,從裡面走出一個少女來,一頭長髮綁在腦後,頭上瓔珞儼然,身上穿著一件古怪的衣服,外面套著一件皺皺巴巴的比甲,腰間圍著虎皮裙,臉頰上兩抹殷紅,不知道的以為是胭脂,識貨的佛門中人才知道,這是代表生死涅槃的人的骨灰油脂血斑混合而成的一種法器抹就。   「阿彌陀佛,人皮衣,像皮甲,虎皮裙,屍油脂,腐血斑,人骨灰,是密教八法成就金剛女。」歐陽忠惠喃喃道。   「好厲害的孔雀明王食惡鬼咒!你是吐蕃明王巴瓦卻央的明妃(明妃,密宗佛教裡男性高級修行者的異性修行伴侶,精神和肉體兩方面的修行伴侶的尊號)麼?」歐陽春大聲說道。   那少女站在船頭咯咯一陣笑,保羅明知這傢伙身上全是噁心的東西不是死人皮就是死人油,可瞧見那笑容恍如空中仙女拋灑鮮花誘惑世人,依然有些不由自主心動。不少群豪看得傻了,尤其那號稱天下第一淫賊的帥安,眼珠子直愣愣勾著自言自語道:「日他球囊,本帥可當真瞧見仙女兒了。」   「別看她的眼睛。」此刻旁邊赤霓裳和燕清蘿同時出聲提醒保羅。兩女雖然此刻傷勢嚴重,可天下十四傑的眼力畢竟在。   「你可是護教神鳥,便怕什麼?」船上少女看保羅瞥過眼神,頓時出言嘲諷,接著看著歐陽春說道:「這位想必是大相國寺慧光長老,你可猜錯了,至於你說的明妃。我可是正要說這個事情呢!」   「陳保羅。」她看著保羅似笑非笑說道:「我是金剛女白瑪日贊,我師尊是吐蕃國師、西夏帝師孔雀明王巴瓦卻央。明年夏天是吐蕃十年一季的論佛大會,大會過後我師尊便會多一位孔雀佛母大明妃,她的名字叫嵬名香香……」   保羅爺還未反應過來,白瑪日贊一笑轉口,「哦!對了,我應該說她的漢名才對,米香香……」   腦子裡面嗡一聲響,保羅臉蛋兒漲得通紅,手一抖便在彭海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來,「你……你把香香怎樣了?」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陳保羅,你可真多情啊!不過,眼下我卻是忘記了。」白瑪日讚好整以暇,似乎忘記了有兩百多張蹶張弩對著她。   一咬牙,保羅飛起一腳踢在彭海屁股上直接把他給踢進湖水中去。「摩尼教的狗賊,給大爺全部滾蛋。」摩尼三使頓時飛身搶去,地藏明使雲飛揚在他身邊竄過,保羅突然覺得手上多了一個東西。   看著摩尼教三使把彭海弄上了船,白瑪日讚這才轉顏,「陳保羅。這才像金翅鳥,漢人裡面的豪傑算你一個。」她說完伸指一彈,一個小玉瓶子便從船上飛出,保羅伸手接過,她大聲道:「瓶子裡面是解藥,至於你的嵬名香香,明年來吐蕃我再告訴你罷!」   這時候數艘蜉蝣快艇上摩尼教眾紛紛調頭,連湖面上那機關鷂和中了帥安我愛一條柴淫藥的傢伙也拉上了船去。   岸邊上揚州指揮段九看了著急了,大聲喊道:「大人,萬萬不可放虎歸山啊!」喊歸喊,卻也不敢隨便動手。官大一級壓死人,保羅爺不開口,他一個小小從九品承節郎豈敢亂來!   保羅黑著臉蛋,緊緊捏著玉瓶,眼前情形看起來似乎不過江湖風波,骨子裡面還是牽涉到國家之間的利益,眼下大宋征西夏,朝廷斷然不肯和吐蕃輕易起衝突,不然人家大喊什麼吐蕃國師做什麼,這段九到底剛當上九品小官,不懂裡面的關門過節。   這個叫白瑪日讚的吐蕃少女心思敏銳,好深的計算。   這紛亂的比武成了鬧劇,為什麼別人都中毒偏偏我沒中毒?這個叫白瑪日讚的吐蕃少女說我吃過什麼「肱骨分心丹」到底是怎麼回事?香香為什麼叫嵬名香香?   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事情背後顯然有西夏和吐蕃的影子,絕對不是摩尼教作亂那麼簡單。   方纔那個圓圓臉的地藏明使雲飛揚塞過來的卻是個紙條,他手指一展,上面寥寥幾個字「請救孫七斤」,這時候他才想起來,孫七斤可不是原來的摩尼教聖女麼,彭海作亂,想必摩尼教眼下亂透了,不見得是鐵板一塊,可惜……   他苦笑,自己拿什麼去救她去?論武功,滿大街的天下十四傑,眼下就四個在場,論勢力,自家跟當朝太后水火不容,連官家都得瞧老妖婆的臉色,一時間,天大的英雄漢也犯愁。   「天下之大,奇人異士無數,我倒是坐井觀天了。」柳青煙看了一眼保羅後喃喃道,神情似乎有些失落。   師九娘低聲安慰柳青煙說:「那密教有許多匪夷所思的功夫不為我們中土武林所熟悉,若真比較起來不見得就怎麼厲害,現在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不還是在小蓬萊麼,那孔雀明王巴瓦卻央能不能排上第二都難說著呢!」   保羅爺此刻請白雲劍客夏侯仁相幫給群豪解毒,這才有機會給師公和大哥請安,介紹到一起來的綠瞳小尼姑的時候卻是讓他犯愣了。   「這是法眼龍女,南宗永明延壽大法師真傳法乳弟子,你叫一聲師叔罷!」   (第十集完)   ∼下期預告∼   蜀崗之亂讓保羅鐵了心要下大力氣收拾紛亂局面,同時他做事也有些畏首畏尾起來,不為其他,身邊多了個號稱少林至寶,身兼易筋、洗髓兩經之長的小尼姑。   走馬承受夏遂良不會善罷甘休,從小蓬萊請來師叔薛竹蓮,鐵掌幫高手也從江南東西兩路傾巢而來到了兩淮,有劉太后和小蓬萊做靠山的夏遂良鐵心要把兩淮掌握在手中。   朝廷征西夏第一次兵敗,龐太師老謀深算,呼延家倒台,保羅爺第一次深深感覺到,我要變強。   欲知後世如何,請看下集《好事總多磨》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一章 阿彌陀佛,不准養貓   十月二十一,冬至,兩淮有雪。   從夜間開始大雪紛飛,現下整個揚州城已經是銀妝素裹,一眼瞧去,滿眼白茫茫一片,尤其是西湖,格外添了一份俏美人的景致。   江南地界如此早早下雪實屬罕見,加之十月初九揚州城內彌勒教鬧事被轉運使陳大人旋即撲滅,楚、真、泗、揚等州彌勒教作亂揚州為害最輕,市井間紛傳那陳大人乃是大鵬金翅鳥轉世,真乃是朝廷的棟樑,治世的能臣,兩淮的福星,江湖的紅太陽。   「黃大人,您的雪後梅蕊茶。」茶樓跑堂的小廝把茶盞放在桌上。   黃二不置可否,卻是有些官威在身了,保羅爺在揚州消息靈通,他黃二功不可沒,自然便撈著了好處,做了河道提舉保甲司的提舉老爺,一個揚州城內的無賴少年短短數日居然做了官,也是一樁異事了。   這時候台上說書的正口沫橫飛說著「金翅鳥大戰魔教」的段子,那說書人藝名兒番邦茄子,以《飛刀又見飛刀》崛起揚州說書界,專愛說江湖故事的,此刻渲染誇大,把陳保羅的本事說得是「拳打小蓬萊,腳踢摩尼教,一聲怒吼震翻了武林群豪」聽得下面茶客津津有味。   黃二不禁一樂,陳大人當時很威風是不假,可也沒這麼離譜的,當下興趣缺缺,隨手扔下十個大錢起身出門,早有小廝牽過馬,他翻身上馬便往轉運使官署而去。   快馬一陣疾馳,剛到陳大人官署門口,就瞧見兩位穿著狐裘的公子在門口糾纏不休。   「陳保羅,是條漢子的把燕仙子放出來。」破口大罵的正是右屯衛將軍丁子凡,旁邊的自然是散騎常侍、杭州團練使錢子澶。   十月初九蜀崗之亂後,燕清蘿被保羅以養傷為借口請進監司衙門,堂堂南海派的仙子、天下十四傑中人居然被他扣押,當真是江湖側目,尤其是那弄出我愛一條柴淫藥的帥安,更是以穢亂民間的罪名判了個斬立決,一時間欽佩者有之,害怕者有之,加之少林寺八百僧兵龐大勢力,兩淮道上江湖人倒是暫時安穩了。   在門口拒客的正是蒙著面紗的伍凝兒,她跟著保羅這些時間倒是將養起來,全然不似以前那般,已經頗有女俠風範,「兩位衙內,你們鬧了小半會兒了,該夠了罷!我家少爺沒空見你們,請回罷!」   黃二栓了馬後走過去,「伍小姐,大人在不在。」伍凝兒瞧見黃二,點了點頭讓他進去。旁邊丁、錢兩位衙內愈發不依了,叫得愈發響亮。   「大中午的,睡個午覺也不安生。」保羅抄著手從官署裡面走出來,黃二趕緊兒請安。   「黃二,楚州那邊有消息沒?」   「大人,有線報了。知府大人一路殺賊無數,戰事順利得很,說不準再過幾日便凱旋了。」黃二把得到的消息稟報了。   保羅點了點頭,這才似笑非笑看著丁、錢兩人說:「我說兩位衙內,燕清蘿又不是狗,什麼放不放的?瞧瞧,說話多難聽啊!」   丁子凡瞪著丹鳳眼,鼻孔裡面喘著粗氣,「陳保羅,大家一朝為官,你可不要太過份。你私自放走造反的魔教,咱們瞧在一殿為臣的份上可是沒上書朝廷……」   嚇!賣乖賣到我轉運使衙門來了?真真孔夫子跟前賣文章。保羅氣樂了,「兩位衙內,我的事情似乎還輪不到你們來管罷?覺得不爽儘管上書朝廷好了,參我一本勾結魔教意圖作亂如何?」   「陳兄。」錢子澶倒是極有算計的,和丁子凡搭檔向來也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燕仙子乃是江南白道翹楚,在兩浙當真是萬家生佛一般,你一直把燕仙子拘留著,不大合適罷。」   保羅爺冷笑,萬家生佛?真會說笑,「錢衙內這話便差池了,我只不過請燕清蘿在我這兒養傷,順便探討探討武學上的一些疑問罷了,談不上什麼拘留不拘留。怎麼?不相信?赤聖女可也是在我這兒養傷呢,水修眉水女俠不也是麼,請回罷!」   他說罷轉身,走到門口突然回首一笑,「其實,兩位衙內,仙子也要上茅廁的。」   丁子凡和錢子澶被他的話氣掉了大牙,兩人原本就仰慕燕清蘿美色,此刻突然被保羅把那仙子的光環給剝下,好比開屏的孔雀突然變成了無毛雞,當真是又羞又惱。   看著三人進去大門關閉,丁子凡狠狠跺腳,踩得地上雪花四濺,「子澶,這傢伙軟硬不吃,怎麼辦?」   錢子澶咬了咬薄唇,眼神裡面露出一絲兒怨毒來,這廝先是敲詐了自家十九萬貫,現在又拘留了燕仙子不放,當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留。   略一尋思,他突然展顏一笑,「子凡,南海神尼嫉惡如仇,你說神尼她老人家若是知道這陳保羅和魔女盟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又扣押了她的師妹和親傳弟子,便會怎樣?」   丁子凡先是一喜,接著又沉下臉去說:「這廝有少林寺做靠山,恐怕……」   「不妨,有少林寺摻合在裡面,說不定更加妙了。」錢子澶圓圓臉上露出笑意,當真不愧是吳越王的後人,有腦子有算計,「記得蜀崗當日那個小尼姑麼?那小尼姑碧瞳仙顏,這陳保羅素有淫賊的名頭,這尼姑和淫賊整日廝混在一起……我便不相信,狗還有不吃屎的,即便沒什麼,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這世上的事情,嘴巴說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丁子凡大讚,頓時帶馬,兩人匆匆離去。   此刻,官署內陳保羅也在為小尼姑頭疼,到底是號稱少林至寶的,為人為事太方正,略有些看不過去的便要說項,保羅甚至以為這是師公給自己下的絆子,你說我堂堂金翅鳥身邊整天跟個小尼姑像什麼話?   當時他很是納悶問歐陽忠惠,少林寺自六祖慧能從五祖弘忍處傳承衣缽法乳南下後,自此號稱「南頓北漸」,南宗頓悟,北宗漸悟,南宗並非如傳說中那麼興旺,那位作出「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的神秀大師雖然沒能繼承五祖的衣缽法乳,但卻得到少林寺一致公認,還被朝廷封為國師,南北兩宗勢若水火。   法眼宗是南宗五宗之一,怎麼會和少林寺突然好得蜜裡調油,還弄一個號稱法眼龍女菩薩的小尼姑成了少林至寶,換誰也想不通。   神目大師的回答很冠冕堂皇,佛性無南北之分,保羅看師公低眉垂目,便不好意思問了,其實肚子裡面卻是腹誹得很,還佛性無南北之分,不分南北當時神秀大師和六祖慧能搶五祖的衣缽傳承搶那麼厲害?少林寺甚至派出僧兵追趕慧能,當我是傻子麼?   他其實隱約也能猜出些來,當今朝廷崇道,恐怕自己是被少林寺下重注了。   當然,這話便有些侮辱神目大師和慧光長老了,保羅深知自己受大哥和師公大恩,自然要尋思報答了,兩位都把自己獻給了佛教,自家只能或多或少護著點了,因此上他心裡面雖然有些不舒服,卻還是上書朝廷表功,說揚州彌勒教作亂,有大相國寺慧光長老攜少林僧兵相助,估摸著憑借這個弄個護國羅漢給自家大哥當當沒問題。   不管怎麼說,少林寺能在這時候大張旗鼓站在自己這一邊,裨益還是很大的,在江湖來說,少林乃是五派之一,勢力龐大,在朝廷來說,許多高官顯貴也是佛教皈依弟子,也算得強強聯手,只是保羅一想到自己和大哥之間被硬是擠進去利害關係,心裡面終究有些不舒坦。   倒是他紅著臉吞吞吐吐說起阿風的事情,慧光長老摸著紫髯微笑不語,良久,才吐出一句「阿風的脾氣不好,倒是苦了你了。」一句話說的保羅爺眼眶兒都紅了,跪在地上真情流露起來。   想當初,大哥救他性命,一身武功傾囊相授,歐陽山莊都給了他,真是恩情比天高,說是再造父母一點兒也不為過,他卻只能娶阿風做小,如何不自慚?   有了這番事情,他自然要心甘情願給少林寺辦事,說起來,最可憐的或許是阿風罷!   說起來,這少林寺歷代有在家菩薩、護教法王,俱都是俗世間一時權貴,乃是要保佛教大興的,不過,在家菩薩和護教法王有六重戒「殺戒、盜戒、大妄語戒、邪淫戒、酤酒戒、說四眾過戒。」這六條恐怕保羅一條都做不到,居然也能得到少林寺的支持,當真也是異數。   當然,由於小尼姑法眼龍女的存在,保羅爺一樁樁的不好便惹人討厭了,連早晨吃一碗雞絲羹都要被小尼姑唸經頌佛,我的天,當真苦不堪言。   保羅剛帶著黃二和伍凝兒進到內宅,就聽見裡面又在爭吵。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養貓也不行,養貓又礙著菩薩什麼事了?」說話的正是寶寶貝貝,此刻寶寶抱著一隻大花貓,貝貝正在跟小尼姑爭吵。   「畜貓狸戒為二十八戒之一。」小尼姑正在苦口婆心勸說,「保羅師侄乃是要護佛教大興的在家菩薩,這貓是萬萬養不得的。」   「誰說少爺要做在家菩薩的。」寶寶貝貝不樂意了,齊聲說道,佛教儀軌中邪淫之戒乃是說不得做夫婦之外的淫事,照這麼一說,那她們姐妹豈不是一輩子沒指望少爺的憐愛了?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二章 偷偷摸摸才夠味   那肥大的花貓恰到好處地喵嗚喵嗚叫了幾聲,似是贊成雙胞胎的說話,法眼龍女小菩薩雙手合十低眉垂目,「阿彌陀佛!保羅師侄……」   「我說那個小師叔啊!」保羅恰時打斷了她的話,對於叫小尼姑師叔也是無可奈何得緊,誰叫師公在稱呼上十分古板呢,小尼姑輩分也實在太高,永明延壽大法師圓寂不知道多少年了都,他的徒弟想必也是老糊塗了,好死不死搞什麼代師收徒,結果搞到小尼姑在禪宗輩分大的嚇人,真真是禍害。   「這貓養不養的問題就不煩您老人家操心了行不行?」保羅客客氣氣賠笑,誰叫人家是長輩呢,再說了,小尼姑身手厲害著呢,一身兼易筋經、洗髓經兩經之長,比起赤霓裳燕清蘿這等高手所差別的怕也就是眼界和境界,比真實實力不來虛的話,起碼比他陳保羅厲害,當然,保羅爺自然不會在嘴巴上承認這一點的。   「少爺。」雙胞胎一看救星來了,趕緊大發抱怨,「這位菩薩在咱們家這也管那也管,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連打井水都得誦經念佛……」   「阿彌陀佛,佛觀一缽水,十萬八千蟲。」小尼姑低聲喃喃。   保羅嘻嘻笑著走過去,雙手按在小尼姑肩膀上,小尼姑身高不過一米六還不到,身子都尚未發育完全呢,「小師叔您身份尊貴,些許小事便不勞操心了,不如去禪房休息,我這兒正好有一本《六祖壇經》,一會兒送給你參詳參詳,今兒下午正好煮五味果子粥,正好供養您這位菩薩。」說著便把她往門外推去。   法眼龍女粉嫩雙頰上一紅,這保羅師侄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動手動腳的毛病。一時間也顧不得養貓不養貓了,低著頭老老實實出門去了。或許,當真便如那位錢衙內所說的,淫賊和小尼姑整日廝混在一起,還能有個好?   把小尼姑哄出去後,保羅這才舒了口氣,一屁股在太師椅上坐下,「寶寶貝貝,趕緊的,給少爺弄個羊羔茯苓羹來吃吃,我的天,這些日子可苦了少爺我,吃個東西也得偷偷摸摸的。」   雙胞胎相視一笑,齊聲說道:「就知道少爺饞嘴,廚房一早就熬著呢!這羊羔兒在江南還難買,價錢可貴呢!」兩人拋下大花貓匆匆去廚房弄吃食。大花貓蹭一下竄上保羅膝蓋,保羅爺敲了瞧它腦袋,看著身旁伍凝兒說:「你瞧,你撿它回來的時候多瘦小的貓,現在倒好,油光水滑的,養的倒是好。」   伍凝兒面紗下不知道什麼表情,心裡面卻是有些酸楚,或許,自己在少爺眼中跟這貓兒差不多罷,只是看著可憐,白養著。   不一會兒雙胞胎便端來熱騰騰的羊羔茯苓羹,保羅瞧見頓時口水橫流,沒辦法,換誰整天被小尼姑跟著都這模樣,「我說黃二,別老站著,來來,一起吃,順便給我說說城裡面都有些什麼傳聞。」   正說著,白五爺從外面晃了進來,首先伸指一彈,一道指風咻一下便射中那趴在保羅腳下的大花貓,大花貓喵嗚一聲慘叫,嗖一下竄了出去,錦毛鼠白爺可是它的剋星,每次見著都要給它一點兒苦頭吃。   保羅一調羹羊羔茯苓羹送進嘴巴,含含糊糊說道:「我說五爺,這是大花貓不是御貓,你堂堂陷空島錦毛鼠老是欺負一隻貓做什麼?」   「可不是麼!」門口一聲輕笑,從白五爺身後走出一個人來,身上小碎花的連帽斗篷,裡面穿著潔白的狐裘袍子,正是白駝山山主白花花。   把斗篷脫下後抖了抖上面雪花,白花花一雙棕色的眼瞳如貓一般瞇起,「白大俠喜歡欺負貓兒,你陳保羅卻是喜歡欺負我。」   「舅老爺心眼兒才那麼一點兒大。」郝貝貝伸出玉蔥般的小指,拿手指遮了指甲蓋那麼一點兒,郝寶寶接過白花花手上斗篷,轉身又給兩人裝了熱騰騰的羊羔羹。   黃二看來的是堂堂錦毛鼠和富甲天下的白駝山山主,頓時訥訥,連屁股都不敢挨凳子了。   「黃二,坐坐,你現在好歹是個提舉老爺,別畏首畏尾的,少爺我以後還指望你做大事呢……我說白山主,白姐姐,羊羔羹可以隨便吃,話可不能隨便說,這話要是傳出去,江東轉運使和白駝山山主勾勾搭搭,豈不是坐實我官商勾結的罪名?」   「黃二官,年紀輕輕便拜在陳大人門下,前途不可限量啊!」白花花看著黃二盈盈一笑,把黃二嚇得趕緊低下頭去用調羹撥拉碗中的羊羔肉末,心裡面卻是羨慕不已,大人這等身份地位,又有白山主這等波斯大豪商美人做知己,自己祖墳上冒青煙也趕不上啊!   「好乖巧的小姑娘,真是我見猶憐呢!」白花花又拿站在保羅身邊的伍凝兒說話,伍凝兒瞧著她如花容顏,自慚形穢,緩緩低下頭去。   快速吃完碗中的羊羔羹,保羅伸手撫了撫肚子,一臉兒很爽的表情,「哈!自從小尼姑進門,吃東西居然香起來了,果然是偷偷摸摸才夠味。」   白五爺拈著調羹勺了羊羔羹慢慢品嚐,卻是拿眼神很是不屑瞧了他一眼,白花花掩嘴一笑,「少保可真是個淫賊,吃個羊羔羹也說得如此淫濕。」   「白姐姐此番前來不會是為了誇讚我有天下第一淫賊的風範罷!」保羅不以為忤,淫賊便淫賊了,話說那淫賊榜上除了火眼金蛤和毒手庸醫,那可是一個個都是美男子。   白花花慢條斯理勺著羊羔羹,「好罷!我此番前來是想問少保買一件東西。」   「買東西?我有什麼值得賣的?」保羅納悶。「我週身上下除了這一百多斤沒什麼值得白姐姐垂涎的罷!」   「你這人,專愛嚼舌頭,說話便是不老成。」白花花輕啐了他一口,「我要買……明尊聖火令。」   保羅嘖嘖有聲,「我說白姐姐,你可是手眼通天了,連這個都知曉。行啊!」他說著便從懷中摸出一根來,「十萬貫,賣了。」   「我要的是五根,可不是一根。」   「可我只有一根。」保羅狡獪地笑笑。   白山主衝他一翻白眼,「還哄騙我?依你那石頭過手都要攥出幾滴油來的脾氣,彭海被你制住你會不下手?當我是傻子呢?」   白花花不愧是保羅爺的知己,當真摸透了他的性子,當日他的確是在小尼姑點了彭海穴位後趁機摸走了彭海身上所有的明尊聖火令,這東西是摩尼教的聖物。對他來說卻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就是上面有些波斯武學,拓一份下來就是,至於實物,自然是準備待價而沽的,摩尼教乃是回鶻國教,這東西想必西域商人很感興趣。   「好罷好罷!」保羅笑著摸齊五根非金非鐵的明尊聖火令,「我又不想做摩尼教的教主,要這東西也沒用,一起八十萬賣給白姐姐了。」   噗哧,一口羊羔羹噴在地上,下首的黃二漲紅了臉咳個不休,接著尷尬站起來惶惶不安,保羅笑著示意他坐下。他這才拿屁股挨了小半個,眼觀鼻鼻觀心小心翼翼吃起羊羔羹來,可不敢再去尋思銀錢,太嚇唬人了。   「你好意思跟姐姐漫天要價?」白花花有些惱了,揚州廂軍那麼多裝備下來,富貴如她都心疼不已,雖然這生意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可那麼多錢掏出去畢竟還是肉疼的。   保羅爺又拿出哭窮的手段,白花花卻是直接戳穿了他的把戲,「你敲詐了右屯衛將軍丁子凡和散騎常侍錢子澶兩位衙內十九萬貫,接著全部換成了茶葉和綾羅綢緞,用官船運往東京去了,眼下估摸著貨已經到了汴梁,十九萬起碼翻倍賺了,我說的對也不對?你現在如此身家,還盡想這敲詐我,真以為我開慈善堂的麼?」   被白花花揭穿,臉皮厚如保羅也不免微微紅了紅,他的確是拿敲詐來的銀錢全部買了茶葉和絲綢,轉運使用官船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數艘官船直放東京,到了東京城有兩位公主坐鎮還愁賣不掉麼?這一沒稅收二沒運費,說翻倍賺都是客氣的,連本帶利滾成五十萬綽綽有餘。   「我說白姐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若是被御史言官參一本私營買賣……」   「參你?誰敢參你?」白花花臉上不屑,「直接賣到宮裡面,兩成孝敬官家,一成孝敬八王爺,一成上下打點,滴水不漏,我說的翻倍賺指的可是刨去這些後的純利潤。」   保羅頓時汗顏,真真女強人也,自己的心思被她瞧得一乾二淨,我不就是賺皇上內庫府的錢麼,反正被別人賺去也是賺,皇上好歹是我小舅子,賺了他的錢再回返給點他,再弄點堵一堵八王爺為首的清流的嘴巴,好歹也是個便宜老丈人,難道當真撕下臉來不許我賺錢?那他女兒以後吃啥喝啥?宮裡面太監什麼的也給點,正所謂肥水不留外人田,這兩廂皆大歡喜的事情卻被白花花一眼看穿了。   「好好,咱們不說這個,五十萬,五十萬總可以了罷!」保羅是怕了她了。   「一起十萬,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保羅大喊著你要強買強賣啊,手上依然把五根聖火令塞了過去,白花花天大的人情可是要還的,幫忙打造精銳廂軍,彌勒教作亂維持治安,這些都是明面上的功勞,何況白花花可是從保羅剛發跡的時候就開始幫他,雖然時不時敲詐保羅官商勾結,可骨子裡面保羅清楚得很,自己還是占的白花花的便宜多。   笑盈盈收好聖火令,白花花話鋒一轉,「我說少保,你是真準備扣押南海燕仙子不放了?」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三章 賭赤聖女不是處子   白花花此言一出,保羅爺卻是鬱悶了,不是大爺我扣押她不放,是她自個兒不走哇!   話說上次也是保羅一時心軟,把人家帶到官署救治,結果倒成了濕手插進乾麵粉裡面,甩也甩不掉了。   保羅覺得愧對蛋炒飯,加上高車阿萊雪傷重,因此便把蛋炒飯收養的上百孤兒通通接到官署後院,見著那幫孩子,愈發心傷小金橘了,你說那麼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做刺客,當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從賊,結果從賊的佳人突然成了生性良善的孤兒院院長,這前後衝突太大了,惹得寶寶貝貝都哭了一場。   當時保羅爺看著傷勢嚴重卻哭得梨花帶雨一般的高車阿萊雪,心說怪不得突然就不想刺殺我了,原來做義工做成了愛心天使,一時間也覺得綠睛胡女是可挺可憐的人兒,只是這些孤兒居然都是女孩子,且還是漂亮的女孩子,一時間倒是不好安置。   可也不是麼,原本拿來培養揚州瘦馬要賣錢的,其中最大的一個不過十三歲,卻已經不是處子之身,十二歲便被賣給大戶人家做妾,結果突然得寵,生生被大婦打成殘廢丟到大街上等死。   看著這些被稱為揚州瘦馬的小美人胚子,只能說,揚州美人的血淚史啊,蛋炒飯的崇高被拔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保羅唏噓不已,寶寶貝貝甚至竄掇自家少爺把這些小姑娘全部收做丫鬟得了,保羅爺嚇了一跳。嚇,大爺我再淫賊也不能幹這勾當啊,那不成豬狗不如了。   這時候受傷的赤聖女便說了,我想收這些女孩子做弟子,這個主意倒是好,保羅甚至勸說愛心天使阿萊雪拜在赤霓裳門下,反正你師傅殺你一次。還債也還清了,不如以後便做她們的大師姐照顧他們。豈不是好?   好事往往是不能做的,結果官署後院成了眾香國,燕清蘿和水修眉不知道哪根神經不對,居然也愛在後院廝混,十月初九打得天昏地暗的兩位大美人眼下好得蜜裡調油,做了交換手帕的手帕交、好姐妹,真真是,掉了保羅爺的眼睛珠子。   看著保羅無可奈何的模樣,白花花不禁噗哧一笑,「這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想必是唐三藏進了眾香國,動了凡心了罷!」   旁邊白五爺慢慢吃著羊羔羹,眉毛卻是挑了一挑,保羅趕緊撇清,「哎呀!我說白姐姐,萬萬不能這麼說。我可是一等一的好人,怎麼會做那種吃著碗裡面看著鍋裡面的事情,玉堂,你說是不是?」   白玉堂一聽這廝又拿自己說話,頓時「乓」一聲把細瓷碗重重放在了桌子上,「陳保羅,你要搞兔子去找白雲劍客夏侯仁去,再尋五爺開心,仔細你的皮。」   白花花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說起來,每每到保羅這兒都能盡情開懷地大笑一番,這人的身邊啊,總有許多趣事,不似自己的白駝山,整天冷冰冰的,連個哄自己開心的都沒。   「哎呀玉堂,你說這話我便傷心了。」保羅故意整景兒,作出一副可憐模樣來,「人家辛辛苦苦把五根明尊聖火令上秘笈的波斯文字翻譯過來,可不就是先給了你,你怎麼能如此無情……」   不說話的黃二嚇得起了一身兒雞皮疙瘩,難道大人真的好那口?頓時縮了縮脖子。白五爺真惱了,當著外人的面就這麼肆無忌憚調戲我,一張玉面漲得通紅,「陳保羅,你去死。」說著騰一下起身,甩臉子出門去了。   「這人,真是禁不起玩笑。」保羅笑著嘀咕,黃二這才明白,敢情是開玩笑來著,倒是平白無故嚇出一頭冷汗。   「舅老爺臉皮薄,不像少爺,臉皮這麼厚。」郝貝貝拿手量了一下,很誇張地伸直了手臂。   保羅笑了一會兒,這才誠心求教白花花,「白姐姐既然開口,想必是有辦法的,還要請白姐姐指點一二。」   沉吟了一下,白花花問:「你覺得燕仙子可是喜歡上你了?」嚇!保羅趕緊搖手,「我可沒那麼自作多情。」   白花花俏臉上展顏一笑,「算你聰明……」接著她便以自己慎密的心思來剖解這位珞珈山燕清蘿眼下到底是什麼想法。   其一,十月初九的比武和赤霓裳兩敗俱傷,又有摩尼教搗亂,這便好比商場上兩家商號競爭,突然半路殺出程咬金一般的第三家來截了好處去,那麼,兩家商家最大的可能便是結成同盟對付第三家。   其二,兩淮出了個你這麼一個手眼滔天的轉運使,背後有官家撐腰,年輕有為文采武藝俱都是一時之選且勢力龐大,分明要下手整治江南武林道,作為江南白道翹楚的南海燕仙子,自然要試探試探你的底線。   其三,中原武林中,南海神尼聲譽日隆,直追小蓬萊聖主,想必南海派也有執掌武林牛耳的心思,此次小蓬萊聖主的弟子金燈劍客夏遂良明目張膽給江南鐵掌幫撐腰,或許燕仙子也有些想法,說不定還能幫襯幫襯你這位轉運使大人。   其四,先帝真宗崇道,天書一事曾經鬧得佛道兩教沸沸揚揚,眼下少林寺旗幟鮮明站在了你這一邊,據說,還有一位七歲悟道的法眼宗龍女菩薩做了你的親隨,眼瞧著便是新一代權勢滔天的護教法王,別忘記了,南海派可是華嚴宗道場,正宗佛教一脈。   「這其五麼!」白花花似笑非笑看著保羅,緩緩說:「據說赤聖女跟你……」   她欲言又止,保羅是萬萬不肯老實交待的,恨不得大喊我跟赤霓裳那可是清清白白純潔得很。當下嘿嘿乾笑兩聲,「赤聖女麼,我是很仰慕的,不過人家可是天下十四傑,我可不敢娶個武功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美女回去……」   白花花呸了一口,「你這話雖然狡猾,卻是老實的狡猾。哼!不敢娶,卻沒說娶不到。也就是說你要是想娶那是輕而易舉,別搖頭,別狡辯,你們這些做淫賊的啊,就是自視太高,不肯放下架子,謊話一戳便穿了。赤聖女那等武功身份,說娶便娶的?少保,你敢跟我賭麼?一百萬貫,我賭赤聖女業已不是處子之身……」   噗!又是黃二,一口羊羔羹噴在了地上,滿臉尷尬的黃二官似乎後悔自己進來喝羊羔羹了。   保羅爺揉著鼻子苦笑,這位白姐姐心思之慎密實在可怕,怪不得能支撐起白駝山那麼大的店。   他這副表情還不是不打自招麼。白花花佔了上風,展顏一笑,「算了,我也不來打你那辛苦銀子的主意,我只是想給你分析,兩個天之嬌女其中的一個對你有意思,另外一個有些好奇,就這麼簡單罷了。」   這意思是,別人都瞧出來了?就我還在假裝?保羅只好繼續苦笑了,老老實實繼續請教,「白姐姐分析得是,小弟可不是佩服,佩服得緊呢!不知道白姐姐對眼下江湖局面有什麼看法,小弟可是誠心求教。」白駝山商號遍及天下,眼線密佈,白花花又是心思慎密最擅謀劃,問她沒錯。   白花花看他那表情,倒是虛榮了一下子,緩緩說出八個字來。「利而誘之,分而化之。」   利而誘之,分而化之。保羅喃喃念叨,腦子裡面似乎有靈光一閃。   「黃二。」他一拍太師椅的椅子把,頓時做了一個決定,「你去請母老虎……哦不,柳院君和提點刑獄柳玉蟬兩位前來,就說我晚間設宴款待,酬謝十月初九之事。」   黃二官在寶寶貝貝不屑的眼光下匆匆離去,雙胞胎學了她們少爺的不厚道,對黃二連接吐兩口羊羔羹在地上很是不舒服。   「少保莫不是想打兩位柳姑娘的主意?這可不好,一個是你弟媳一個是你下屬……」白花花笑著說道,保羅趕緊搖手否認,俗話說賊咬一口入骨三分,白花花咬一口可是比賊咬一口厲害。   白山主自然不是故意調笑,其實卻是在暗中提醒保羅,所謂間不疏親,淮陽幫柳天風和人家那是姐弟,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來,你倒好,從人家姐姐和妹妹身上打主意,未免異想天開了。   保羅卻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柳月娥那母大蟲脾氣,給自己小相公在小雞雞上蓋章這等事情都能做出來,在男權至上的大宋朝愣是在揚州城擔負母大蟲之名,換別人早就被市井間的口水和唾沫星子給噴死了,她卻能若無其事,由此可見此人神經大條,是個女人中的夯貨、二愣子脾氣,這種人,順著她的性子捧,能收奇效。   至於柳玉蟬,那是個正義感過頭的傻姑娘,堅定不移地相信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要能拿出淮陽幫私下做不法勾當的證據,她保管能帶著提點刑獄衙門的衙役衝到淮陽幫總舵去把自己哥哥綁縛起來。   他坐在那兒打算,不免得意,忍不住拿手揉下巴笑,這笑容在別人眼中未免意味深長,寶寶貝貝便嘀咕了,不知道哪家姑娘要遭殃。   瞧見他淫笑,白花花心裡面不爽,起身告辭,披上斗篷出門,保羅在後面大喊,「我說白姐姐,十萬貫,記得要送來啊,我這兒可是揭不開鍋了。」   入夜,揚州總捕柳月娥和同提點刑獄柳玉蟬姐妹前來,保羅爺門口相應,書房設宴小酌。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保羅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白茫茫一片,突然一笑,「如此好雪,兩位可願陪本官去那清風堡賞雪?」   母大蟲和正義女一愣,清風堡,那可是自家淮陽幫總舵所在,深更半夜的去清風堡賞雪?轉運使話中有話啊!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四章 地絲盤錦水玲瓏   兩姐妹武功都很好,相貌都很漂亮,眼下都是官,還有一點,都有些倔脾氣,屬於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那種人。   柳月娥騰一下站了起來,一米五出頭的嬌小身體內藏著一頭母老虎的靈魂啊,剪水秋瞳一橫,聲若黃鸝快速吐出一連串責問來,「陳騷包,奈又想助啥(陳少保,你又想做什麼)?」她一急,揚州方言都出來了。   保羅一瞪眼,拿了個官腔,「柳總捕,你眼下可是正八品揚州府總捕頭,請不要感情用事。」   母大蟲頓時語塞,杏目狠狠瞪他一眼,緩緩坐了下來,保羅心裡面得意,嚇!得了我的好處上了我的賊船,你還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作為一個後世混過網絡的青年,高談闊論說點民生大計和諧社會,實在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保羅盡量拋卻那些民主、自由的基調,大大暢談了一番,說白了,便是矛頭直指黑社會乃是和諧社會最大的蛀蟲、破壞者。   這一番演講足足一炷香時間,柳月娥和柳玉蟬被他的話說得目瞪口呆,卻是信了七分,還有三分也是將信將疑,一時間倒有些忘記自家老子便是兩淮最大的幫派首領。   「朝廷並沒有賦予任何一個門派生殺予奪的大權,雖然說,江湖有江湖的法則,這個道理本官也懂,但是,一旦有幫會超出了他應該有的能量,朝廷是絕對不允許的。譬如……摩尼教,也譬如,淮陽幫。」保羅眼瞳中精光一閃,虎軀一震,柳月娥和柳玉蟬齊齊嬌軀一顫(此處,向眾所周知的某大師致敬)。   這番話便是誅心之言了,母大蟲和正義女頓時明白。陳保羅拿淮陽幫跟造反的摩尼教相比較,其意不言而喻。淮陽幫勢力太大了,兩姐妹面面相覷,一時間卻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保羅爺慢條斯理輕酌了一口酒,「若是柳少幫主肯放下身段來尋我,我也不是不願意給他機會,可惜啊,一葉障目,他眼下忙著對付鐵掌幫,卻不來拜會我這個江東轉運使。」這話便有些假撇清了,柳天風是尋人遞過帖子的,不過那時候他卻沒想見人家。   柳玉蟬沉默,柳月娥到底膽兒大些,喊了一聲陳保羅,卻被保羅瞪了一眼,立刻轉口,「大人,那,可否讓下官……」   「不可以。」保羅立刻打斷了她的話,「別忘記你眼下可是陳氏夫人。」   這話從陳保羅口中說出來,便有些走樣,誰叫他是個風度翩翩的淫賊呢。母大蟲當下臉蛋一紅,保羅一省,自己可不也姓陳,說這話好像佔人家便宜一般,頓時一笑,「我不是那意思,你可別往心裡去。」   正義女這時候卻是說話了,剛才保羅那番高調讓她激動不已,可不是麼,太平盛世,脫離了朝廷掌握的幫會便是吸附民脂民膏的吸血蟲,食膏膩而自肥,自己雖然出身於幫會家庭,卻是要為天下人謀福利。   這傻姑娘被保羅的話迷惑了,頓時開口說:「大人若有差遣,下官無不從命。」   「三妹,你傻了。」柳月娥大驚,「那是父親創下的基業,你二哥的心血……」   「玉蟬心中只有百姓和朝廷。」柳玉蟬話音中透出冷靜。   「你……」母大蟲被妹妹氣得說不出話來。   保羅趕緊打圓場,「兩位,你們還沒徹底明白我的意思。」   他說著便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淮陽幫解體,分成鹽幫、漕幫、鷹爪門,各司其職,俱都受監司衙門管制,幫主領河道官員的職務,這一套分明便是學的民國初年大上海黑幫那一套。   兩女點頭,心裡面還是鬆了一口氣,畢竟,那是她們柳家的淮陽幫,若是真被扣一個勢力龐大意圖造反的帽子,換誰也吃不消。   「老二恐怕不肯。」柳月娥到底瞭解自己二弟,柳眉一蹙有些憂愁。   「你們家這位老二可是厲害著呢!」保羅哼了哼,從旁邊書架上拿出一份文件來扔在桌子上,「你們自己看看罷!」   「這不可能。」兩女看完後柳玉蟬花容失色,一激動,把桌上酒杯都撥倒了,酒液撒將下來,弄濕了那蓋著監司衙門大印的文件。   「事實總是殘酷的。」保羅嘴角一撇,「說實話,站在淮陽幫目前的立場,這一招當真厲害著呢!」   文件裡面是漕運船工被殺一案,也就是保羅爺和白五爺他們剛下江南救了伍凝兒的那晚,兇手從運河而來,燒了數樁民宅,現場就伍凝兒一個活口,還是從河裡面救上來的,當時柳玉蟬還說是鐵掌幫干的。   可惜,這份文件的調查取證證實,幾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淮陽幫,也就是說,淮陽幫借刀殺人,嫁禍鐵掌幫,借此把漕運河工緊緊掌握在自己手中,手段不可謂不厲害。   「可上面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淮陽幫干的啊!」柳月娥皺著眉頭,心裡面卻先相信了幾分,自己家的老二那脾氣,她這個當姐姐的還不知道麼,自幼便是極有城府心機的,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保羅伸手拿過文件甩掉上面酒液,轉身塞進書架,這才說道:「這是我拜託白駝山查的消息,監司衙門也動用的不少人手,甚至我和白玉堂親自出馬踩過盤子。的確,沒有確鑿的證據,能抓的兇手都死光了,所以我沒有用這殺人滅口的罪名拘捕柳天風,只是尋你們相商,咱們夜裡面去清風堡走一遭。」   母大蟲眼珠子亂轉,顯然心思不定。柳玉蟬呆滯,想必還沒從震驚中回轉。保羅也不著急,慢慢喝酒,不怕這兩位不答應。   良久,柳月娥一咬牙,「好。我陪你走一趟。」柳玉蟬緊緊咬唇,把下唇都咬出血來了,沒說話卻是使勁點了點頭。   保羅爺大喜,吾計策成矣,頓時長身而起,「來來,我給你們換夜行衣。」   清風堡,淮陽幫總舵所在,在城外十里。依江而建,高數十丈,俱都是石頭建造,面江背山,地勢極為險峻,數十年經營下來,當真鐵桶一般。   若是想進堡,有兩條路。一條便是從側面寨門直接進去,那清風堡挖著護堡河從江中引來活水,寨門高高吊著,護堡河足有三丈,任你輕功再好,也不可能躍過護堡河一口氣竄上城牆去。何況城牆垛子裡面還有莊丁巡邏,四周又開闊,想硬闖?強弓能活活射死你。   另外一條便是從江面上坐船由水寨入口進入,堡前江面上用大腿粗細的圓木組成柵欄,只有水寨入口一處可進,江面上還有十數丈高的箭樓,當真是易守難攻的險要所在。   「咱們從這兒下水,然後從水下潛進去。」距離清風堡半里之外,母大蟲對保羅說道。   這母老虎當真是個尤物,保羅卻是一時間失神。柳月娥此刻穿著鯊魚皮的水靠,那是陷空島特製的,極柔軟,彈性且貼身,雖然才一米五出頭的小個子,卻是該凹的地方凹該凸的地方凸,真真無一不可人意,尤其那腰肢驚心動魄的細,更加襯托出渾圓的香臀和豐隆的酥胸來,保羅甚至懷疑,這母老虎是不是做過去除肋骨手術啊,要不然這腰肢未免也完美得太不像話了。   看保羅盯著自己看,母大蟲臉上一暈,月色極好,雪地上尤其亮,兩頰的酡紅清晰可見,「大人……」   啊?哦!保羅頓時驚轉,Shit,這可是陳小弟的老婆,不能動歪心思,當下乾咳了一聲,「柳總捕剛才說什麼?」   柳月娥噗哧一笑,「下水罷!」說罷縱身一躍,如一條魚一般竄入水中去了,一個潛水,已經到了數丈之外的水面,卻是踩水浮在水面上露出腰肢以上的身子來,到底是江南長大的姑娘,水性真真好。   同提點刑獄柳玉蟬已經下了水,手上還帶著分水鋼刺,姐妹兩個在水裡面當真是如魚得水,不過保羅的水性,就不敢恭維了,勉強下了水,一陣兒撲騰,用狗刨式往兩女游去,姐妹倆雖然心情不好,看轉運使大人用狗刨式,卻也忍不住笑。   三人往清風堡緩緩游去,到了近前,已經能瞧見水寨內江面上的箭樓了,上面各自幾個莊丁來回巡視。   「從水下潛進去。」母大蟲低聲說道,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就潛了下去,看姐妹倆潛了下去,保羅無奈,自己水性太差了,正在猶豫要不要捏鼻子潛水,突然清風堡水寨柵欄上一陣兒銅鈴響,接著箭樓上便有張弓搭箭的聲音,「有人闖水寨……」   保羅一嚇,捏著鼻子便沉入水中,這時候箭樓上氣死風燈探出,那莊丁警惕地瞧著江面,後面莊丁業已拉開了弓箭指著水面上。   水面上「嘎嘎」幾聲怪叫,接著就瞧見黑影在水中扭動,濺起一陣水花,這時候水面下保羅覺得有一雙冰涼的小手拽住了自己往前面游去。   「原來是江豚。」箭樓上莊丁收起弓箭來。   在水下潛了好遠,保羅這才探出頭來,四週一看已經進了水寨裡面,拉著他的是柳玉蟬,低聲說:「沒想到水下有地絲盤錦水玲瓏,幸好姐姐水性好裝成江豚。」   這地絲盤錦水玲瓏是用銅絲所做,纏繞在水下竹子上,上面還有倒鉤,一旦有水耗子之類的水下江湖人想潛入,碰著了就會拉響連在水上面的銅鈴,乃是專門防範水下江湖人的,幸好,母大蟲水性極佳,碰上水玲瓏後頓時便裝扮江豚的叫聲,加之陷空島的鯊魚皮水靠的確出色,倒是有驚無險。   這時候,母大蟲潛水過來,三人緩緩自黑暗處上了岸。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五章 菊花台   連夜的大雪讓四周白茫茫一片,不過保羅準備周全,拿出白色鶴氅一人一件披上,頓時便和四周融為一體了。   清風堡對柳氏姐妹來說自然熟悉,於是三人約定,柳玉蟬放哨,一旦有動靜便以三長兩短的夜貓子叫聲為暗號,商議妥當,保羅爺和母大蟲猱身往前面竄去,正義女緊隨其後,尋了一個拐角,便埋伏了下來。   「堡內房屋是按照九宮八卦建造的,你跟在我後面。」母大蟲低聲說了一句,便一貓腰往前潛去。   柳月娥貓腰走路姿勢極為怪異,似乎便如同老虎覓食一般四肢著地輕手輕腳,渾圓的臀部對著後面保羅,倒是讓他尷尬不已,只好低著頭貓腰前進,結果走了沒多遠柳月娥突然身子一頓,保羅一個收勢沒收住,一頭撞在了她屁股上。   母大蟲一個踉蹌,轉首微嗔,保羅趕緊賠不是,「不是故意的。」   「量你也沒那個賊膽。」母大蟲壓低了嗓音,狠狠剮了他一眼。   清風堡依山背水,內外兩層,裡面房屋便如同迷宮一般,眼下她們便正好在第一層外堡,堡牆高數丈,輕功高也難以一次性飛上去,青石堆砌滑不溜手,唯有用飛爪之類的攀牆工具才行,結果保羅百寶囊中恰好沒帶飛爪,當下倒是鬱悶了,沒奈何,用壁虎游牆功試了試,這門功夫多為下五門採花賊之類的人練習,他陳保羅可不擅長。結果游上去不到兩丈便滑了下來,頓時抓耳撓腮。   母大蟲看他沒動靜,不聲不響摸出幾節鐵棍來七拼八湊,頓時成了一根丈二長棍,往雪地裡面一插,一縱身便竄上鐵棍一端,單腳站在上面。往下面保羅招了招手。   一擰身往上一竄,保羅人在半空。母大蟲伸掌出來,他借力一點,身子滴溜溜轉了個圈兒,伸手一拽便拉住母大蟲的手使勁往上面扔去,接著一抖手踩著牆壁,擰腰拔了鐵棍在手,借力便往上面竄去。   甩了母大蟲上去畢竟吃力。到了牆頭還差一丈,卻是力盡了,他把鐵棍一伸,母大蟲在牆頭伸手,一把抓住鐵棍便拽了他上來,兩人輕輕巧巧上了牆頭。   柳月娥看了他一眼,隨口說了一句想不到你輕功很好啊,保羅一笑低聲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德性。」母大蟲橫了他一眼後往前面竄去,兩人沿著角落走動,卻是沒碰上什麼暗哨,保羅低聲嘀咕說怎麼沒暗哨,母大蟲輕聲說:「今兒是冬至,可不要喝五味果子粥麼。你以為江湖人整天盡想著廝殺呢?」   她說著便往前面走去,到了一處房子跟前,這才停下腳步,「這兒是老二的書房。」   這屋子也是石頭建造,甚高,窗戶開在上面,想是防止人偷瞧,足足一人半高,母大蟲故計重施,把鐵棍在地上一插,一猱身飛起,單腳站在了上面,恰好伸頭看見裡面。只是往裡面看了一眼後不知為何,火燒屁股一般就下來了,面紅耳赤恨恨往雪地裡吐了口口水。   保羅頓時好奇,一竄身也如法炮製,伸首一看。   窗戶半掩著,裡面數排書架,還燃著正旺的炭盆,書桌上凌亂放著一些書冊,有一張胡床在角落,從窗戶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得清楚,而胡床那個角度卻瞧不著窗戶,此刻胡床上面正有兩個光溜溜的人糾纏在一起。   嚇!活春宮?保羅樂了,仔細一看,半側著身子跪在後面的可不就是淮陽幫柳少幫主,下面趴著一個雪白粉膩的身子,臀部翹得老高,柳少幫主正在用背後式輕輕篩動。   一捂嘴巴,保羅差一點兒笑出聲來,敢情是瞧見自家弟弟在搞這個,怪不得呢!   下面母大蟲又羞又惱,天殺的老二,真真無恥透了,居然在老頭子用過的書房裡面做這等無恥的事情。   她雖然心裡面抱怨,問題是,兩個身體糾纏的影像不停在腦海中翻騰,弄得她一點兒思考能力都沒了。   「姐姐,你準備做老處女麼?」好姐妹高美媚有時候也會恥笑她,成親十年,卻像是小媽照顧兒子一般照顧小老公,也難怪手帕交恥笑的。   陳季常在她眼中不過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哪怕他是一榜解元也沒用,她照樣臉不紅氣不喘拿圖章在陳小官褲襠裡面的東西上面蓋章,那方金石是她自己親自刻的,院君私有,可不是麼,老娘從他五歲就照顧他,身上多少根毛都清清楚楚,怎麼不是自家私有的,有的時候她也很懷疑,陳季常這個名義上的小丈夫在自己心目中是不是跟旺財一個地位?   旺財發情的季節她會找一條合適的母狗給它,然後正大光明地看著兩犬交配,同樣,她也會面無表情扯開陳季常的褲腰帶,拿圖章在小陳季常上面蓋章,宛如看旺財一般,毫無一絲兒尷尬。   她正在胡思亂想,上面保羅突然臉色大變衝她招手,她愣了愣,那位沒風度的玉面俠瞪大了眼珠子,繼續衝著她使勁招手。   這廝想做什麼?她略一猶豫,竄身上去,一腳踩在了保羅的腳背上站好,疼得保羅齜牙咧嘴,她這才探首往裡面看去。   這一瞧不打緊,兩頰頓時燒紅起來,狠狠咬住了嘴唇。   裡面一室皆春,柳天風下面那白膩的身子渾身細密的香汗,此刻伸手到自己胯下擼動,回首低聲喘氣,「好哥哥,我……我要丟了……」柳少幫主愈發張狂,一陣狠狠篩動。   敢情下面那個是個兔兒爺,怪不得保羅驚訝激動,一時忘情居然叫母大蟲上來看。   這時候裡面卻是劍拔弩張到了最後醍醐灌頂的關鍵時候,怎見得?有一曲兒《西江月》專說這等孌童情趣:   螓首膏發膩肌膚,妙人勝似馮子都,雪股輕聳強如婦,一觸體酥。行並坐,臥交股,六馬飛轡霍家奴。斷袖憐愛董少府,渴龍遇水西江月,菊花花開灌醍醐。   真真要死了,母大蟲身子一軟,連站立的力氣都沒了,頓時趴在了牆壁上,只覺得心跳如鼓,似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一般,眼花耳熱渾身無力,忍不住使勁抓住了金翅鳥的胳膊,這才沒摔下去。   那兔子倒是勝卻大多女子,當真是「香膚柔澤,轉側綺靡,呻吟婉轉,顧盼便妍」,一聲柔似一聲的細若簫管的呻吟叫人血脈賁張,即便保羅爺看慣小電影的。眼下也免不得張大了嘴巴,心說怪不得這位柳少幫主愛穿個菊花大氅,原來是個Gay佬。   這時候裡面兩人身子同時一顫,一瀉如注,那雪白的兔子慌慌張張拿香帕捂在身下,側著臉兒趴在胡床上喘息不已。柳少幫主扯過一床軟襖蓋在身上,伸手摟著那人,用一支胳膊半撐著身子,沉默不語。   「在想什麼?」雪白的兔子轉過身子,拿手在柳少幫主胸前劃著圈兒,「還在煩心幫裡面的事情?」   「知我者觀魚也。」柳天風一笑,一張充滿男性魅力的臉蛋讓保羅爺看了直歎氣,多帥的小伙子,居然是個Gay佬。   兩人在屋子裡面低聲說話,談的正是眼下江南武林道的事情。保羅頓時豎起耳朵仔細聽。正在這時候,卻發現母大蟲喘氣粗了起來。當下一皺眉,伸手摀住了她的嘴巴。   「眼下鐵掌幫垂涎兩淮漕運,又勾結了小蓬萊的金燈劍客夏遂良,眼看著勢力大作,分舵都開到揚州城來了,那轉運使陳保羅又緊緊盯著我淮陽幫,弄得我騰不出手去,實在是頭疼得緊啊!」柳天風歎氣。   「你妹妹不是同提點刑獄麼,堂堂從六品的大官,還不能幫襯你?」叫觀魚的兔子柔聲說道。   「不提也罷!」柳天風皺了眉頭,「玉蟬是個一根腸子的,正義感過頭,死活也不肯稍做幫襯,卻不想老爹一手創下的基業,怎麼能敗落。」   雪白的兔子臉上儘是憐惜,伸掌在他健碩的胸膛上輕輕摩挲,「那眼下怎麼辦?」   柳天風哼了一聲,「我自然有主意,先借那陳保羅的手解決鐵掌幫,必要的時候我甚至可以暗中幫忙……」   Shit,玩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保羅聽了鄙夷,大爺我是傻子麼?   他正在轉心思,冷不防手上劇痛,卻是被母大蟲狠狠咬了一口,當下忍不住低啊了一聲。   「誰?」屋子裡面柳天風翻身而起。   壞了,保羅頓時頭大,正聽到關鍵的時候,這母大蟲搞什麼東東?一把摟住柳月娥飄然躍下鐵棍來,正待責問,就瞧見母大蟲杏目中又羞又惱,臉頰上此刻卻是如火一般紅暈。   呃!保羅心知壞事,裡面那個可是她家老二,拉著姐姐看弟弟大搞活春宮,還是男男的那種,換了自己也會生氣罷!   後悔藥沒地方賣,他拔了鐵棍在手,扯住母大蟲就跑,這時候已經驚動了清風堡,四下有人大喝,「梁子孫踩盤子,點子亮盤,拉傢伙招呼(有仇家來暗訪,對像現身了,拿武器尋他們。」   這時候,三長兩短的夜貓子叫響了起來,母大蟲使勁兒一扯他的手,伸手奪過自己的鐵棍拆開套在身後,在懷裡面摸出兩方面巾來,恨恨瞪了他一眼,「把臉蒙上。」   兩人蒙上面巾,竄身往外堡溜去,清風堡內亂做一團,數條身影從屋子裡面竄出,手上都拿著鋼刀,有機靈的尋到了方才兩人看春宮的地方,頓時看見腳印,「梁子孫雞足,扒線,併肩子捻短,上雲棚收拾(仇家雪地上有腳印,大夥兒別說話,上房頂)。」   我干了,這些傢伙說的什麼黑話?保羅聽不懂了,他跟母大蟲到了剛才的城牆處,兩人一縱身便往下躍去。   這時候一聲長嘯,聲震數里,聽聲音卻似乎就在身後,母大蟲臉色頓時變了,眼神中儘是惶急,「不好,驚動了老祖宗了。」一把扯住保羅爺,身子如電一般往前面竄去,前面也竄來一個白影,臉上蒙著一塊方巾,正是柳玉蟬,這姑娘雖然正義過頭,到底不傻,卻也知道把臉兒蒙上。   「姐姐,不好了,是老祖宗。」柳玉蟬眼神中也儘是驚慌,柳月娥低聲道:「別慌,還走水路。」說罷身子不停繼續往前竄去。   聽姐妹兩個這口氣,似乎是個很生猛的角色啊?保羅有些納悶,淮陽幫難道還隱藏著什麼超級高手?   「你們說的到底是誰啊?」他一邊跟著兩姐妹飛奔一邊問道。   「烈火鸚鵡慕容。」柳月娥頭也不回,保羅一聽,嚇!不會罷,這不是天下十四傑裡面的傢伙麼?號稱天下暗器第一大宗師,怎麼成了淮陽幫的隱藏高手了?   三人還沒奔出十來步,背後一陣兒桀桀怪笑,「前面的小輩,別跑啦!爺爺我可是瞧見你們了。」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六章 火器,烈火神銃奪命針   「走水寨大門。」他故意沙啞了嗓音低聲喝道,腳下一頓,身子便往前面竄去,柳月娥和柳玉蟬互相對視一眼,身為女子的覺悟頓時便有了,齊齊跟在了他身後唯他馬首是瞻。   「小的們,強弓伺候。」一聲震天怒喝,顯然便是那位號稱烈火鸚鵡的慕容了。   話音未落,水寨左右箭樓上莊丁便拉開了弓箭,咻咻幾箭便射了下去,強弓勁弩,去勢如電。   五色一閃,保羅身子毫不停留,雙掌便撥開了射來的箭矢,他手上套著的正是當初在東京城大鬧鸞鳳樓和鐵掌幫南霸天高禾打群架的時候順手牽羊順來的手套,天蠶絲夾雜海外烏金絲織就,不畏刀劍,而母大蟲則是抽出一根短棍格開射來的箭矢,柳玉蟬則用分水鋼刺。   「是鐵掌幫的人。」箭樓上有個莊丁顯然是識貨的,一眼看見那五色斑斕的手套就大聲呼喝起來,這時候,保羅和兩姐妹已經竄上水寨內的快船,身形縱躍,在船隻上一起一落往水寨大門竄去。   箭樓上的莊丁已經瞧著最厲害的顯然是前面一個傢伙,弓箭紛紛往他身上招呼,頓時便阻擋了他的去勢,柳月娥和柳玉蟬倒是趁機竄到了水寨大門不足三數丈的地方,身形一頓,齊齊回頭。   這些箭樓上放哨的莊丁顯然也不是笨蛋,留住三個有些不現實,而帶著手套那傢伙顯然是鐵掌幫關鍵的人物。只要阻得一時半會兒,後面大量的同伴和老祖宗定然能擒下此人,八九個人同時射箭,遠處雪地上的反光讓他們視野極好,下面的三人為了在雪地上掩行又穿著白色鶴氅,此刻身子在水寨船上當真極為顯眼,最好的箭靶子。   「你們先走。」保羅沙啞著嗓子怒喝,雙手雲起,把射來的箭矢紛紛撥開,可身形卻也是被限制在船上前進頗為困難,八九個人同時射箭,即便他們不是什麼出色的弓箭手,可阻擋一個人卻是足夠了,而保羅爺的功夫畢竟不像天下十四傑那麼牛氣,更何況為了掩藏身份,趁手的傢伙都不能用。連軟劍都不成。   姐妹兩個對視了一眼,保羅看她們站在水寨門口不動,心裡面叫苦,後面那個烈火鸚鵡即便他這種江湖菜鳥都知道大名,那是因為此人占霸天下十四傑之位多年,連魔山老母畢月霄那等邪派第一高手都殞落了,可此人年紀老而彌堅卻依舊牢牢佔著茅坑不拉屎,自然有其獨到之處。雖然在天下十四傑當中還排不進前十,可欺負柳月娥、柳玉蟬這等身手,這有區別麼?   後面清風堡內輕功好的業已追上來七八個,「鐵掌幫的梁子孫,馬前點,喂暗青子(是鐵掌幫的人,趕緊用暗器)。」話音未落,金錢鏢、沒羽箭、菩提珠……亂七八糟的暗器便往保羅他們這邊射來,尋的都是四肢,卻是想生生留住保羅爺。   那烈火鸚鵡雖然大喊「爺爺瞧見你們了」,其實卻是誆騙,他內力雄厚,人在屋子裡面便是一聲長嘯,聽在耳內就好像人在身邊一般,其實,人在最後面呢,加之此老號稱暗器天下第一,聽風辨器厲害,耳力非凡,故此能聽見保羅說話,別看此老外號裡面有「鸚鵡」二字,其實輕功卻恐怕是天下十四傑裡面最爛的一個,因此上人影還未見,不過,想必也是說話間便要到了。   弓箭加上暗器,頓時,保羅手忙腳亂,幸好那些放暗器的人離開頗遠,又是只想留住他,倒是沒什麼致命的威脅,看著姐妹兩個猶自不動,頓時大罵,「傻鳥,快走啊!」心裡面已經後悔了,大爺我幹嘛叫這姐妹兩個一起來,真真是……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若沒她們,我一個人早溜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他本就是打算拉著姐妹兩個讓她們親眼瞧見淮陽幫犯事,好收攏姐妹兩個給自己做事,要不然幹嘛花那麼大力氣。   他正在惱怒,就看見柳玉蟬雙手一揮,頓時左邊箭樓上便有兩人齊齊大叫,每人手上都插著一隻飛刀,這還是柳玉蟬有親情顧忌,要不然飛刀奪喉便要命了。   嚇!這姑娘還有這一手?這麼高的箭樓居然還能射中對方手掌,飛刀厲害啊!保羅看著柳玉蟬雙手不停連甩,眼神一愣,接著耳中厲風呼嘯,卻是一愣神下一支箭矢射到,他一伸掌撥開,這時候堡內業已看見一個大紅色人影竄了過來,「小輩休走。」   柳月娥和柳玉蟬瞧見頓時花容失色,這位老祖宗輩分之高,連她們的老子都要叫一身老叔祖,乃是淮陽幫老幫主柳明揚師祖的老友,老頭暗器厲害,當時的武功卻只能算得準一流,而柳明揚的師祖當年以三陰絕戶掌揚名江南,兩人便互相傳授,結果老頭獨自苦練三陰絕戶掌走火入魔,恰好有仇家尋上門來。   也是柳明揚機緣巧合,將將好了,路過這位老叔祖之地順便拜訪,便擋住了老頭的仇家,甚至還落下了暗傷,倒是終身再也無法上窺師祖的絕學三陰絕戶掌了,老頭也是個知道感恩圖報的傢伙,自告奮勇做了淮陽幫的老奉供,一年倒有七八個月停留在揚州,閒時教導柳明揚的子女弟子,因此淮陽幫內部都知道幫裡面有個武功厲害的老祖宗,卻只有寥寥數人才知道,這位老祖宗便是天下十四傑裡面的烈火鸚鵡慕容。   這時候柳玉蟬已經用飛刀解決了箭樓上射箭的莊丁,不過也是氣喘吁吁,她這手飛刀絕活極耗費內力,此刻瞬間內力倒是十停去了六七停。   一咬牙,柳月娥低聲對妹妹說:「你先走,我水性好,尋機再和他一同走。」看妹妹身子不動,伸手推了她一把,「別傻了,先走一個是一個,多一個人都是累贅,難道你不知道老祖宗的厲害麼?」   柳玉蟬聽了姐姐的話,也深知眼下局勢,蒙面方巾下貝齒一咬嘴唇,當下翻身上了水寨大門,身子在空中一展,如魚一般躍入漆黑如夜的江水中去了。   這時候堡內來的高手更加多了,一邊放暗器一邊往保羅這邊水面上船隻逼來,有五六個已經到了對面船上,保羅平時練暗器和輕功的好處眼下倒是看見效果了,箭樓上強弓的威脅一去。頓時便能接暗器還能反手打出,身子藉機後退,畢竟,暗器的威力和箭樓上強弓射來的箭矢威力比較起來可是弱多了,而他被傳聞能進江湖暗器十大宗師倒也不是胡亂吹的,機關暗器和輕功本就是他所擅長。   「還不快走。」保羅手上手套不畏刀劍,眼下倒是當真合適,借此收了不少暗器。此刻一個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將出去,竟是齊齊阻住了逼來的淮陽幫眾,伸手一扯柳月娥,身子便往水寨大門上飛起。   後面一聲怒喝,「好個小輩,看我烈火神銃奪命針。」   人在空中。保羅一聽這「烈火神銃奪命針」七個字,頓時心裡面咯登一下,旋即想起後面這人號稱暗器第一宗師,綽號又叫烈火鸚鵡,難道?這玩意兒居然是火器?當下不假思索,雙臂一展摟住柳月娥,身子在空中硬是一擰腰肢改變了方向,兩人已經越過了水寨大門。   與此同時,就聽見「彭」一聲巨響,保羅爺肩膀一痛。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咬了兩口一般。   他和柳月娥身子落下的時候。眼神一瞥,就看見堡內方向穿好了衣衫的少幫主柳天風已經從遠處雪地上竄來,背後菊花大氅飄飄,水寨最岸邊一條船上,一個紅袍人站在甲板上,手上拿著一桿一個半巴掌長的傢伙,看起來像是一個筒狀,後面略帶彎曲,正握在紅袍人手掌內,前面兩個黑洞洞的筒口冒出寥寥白煙。   干,紅袍人手上的傢伙,這他娘的跟老式的歐洲手統差不多啊,果然是火器,還是雙筒的,要不是眼下江湖道上所謂的規矩,發暗器都要招呼一聲,自己反應也夠快,若是當真聽見火器聲響,想再躲就來不及了,自家一條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   保羅心裡面悔恨,當真小瞧了古人,大宋朝居然已經有這麼厲害的火器了,自己還拿個機簧柯爾特當多麼了不起,跟老頭手上那玩意兒一比,威力小多了,唯一優點只在小而且能夠連發,對方那玩意兒,這麼遠的距離都能射到自己身上,威力無匹啊,怪不得是天下暗器第一宗師,拿火器不是第一才怪呢!   「撲通」一聲,兩人齊齊落水,柳月娥四下看去,江面上卻是瞧不見自己妹妹,想必潛水走了,拎著的一顆心倒是先放下一半來。這時候才感覺到背後摟著自己的陳保羅手一滑,她回首一看,對方雪白鶴氅浮在水面上,上面儘是殷紅一片,當下伸手便揭了保羅臉上方巾,就瞧見對方臉色慘白,連眼眉都疼得揪在了一起,頓時惶急起來,原來他剛才人在空中突然摟住自己是拿身子去擋老祖宗的暗器。   母大蟲到底是個在大宋朝來說比較獨立的女性,有些機變能力的,當下人在水中身子如魚一般一扭,便游到了保羅身後,先伸手給他解開鶴氅,這東西在水裡面游泳不方便,接著把自家身上白色鶴氅也解開,便拽著他往前面游去。   這時候聽見水寨裡面柳天風大喝,「那廝中了老祖宗暗器,趕緊打開寨門,用快船去追,他跑不掉的。」接著便瞧見水寨大門緩緩打開,當下一激,頓時雙足加力使勁往前面游去。   「笨蛋,你先走啊!」保羅此刻疼得冷汗淋漓,剛才一番苦戰耗費不少內力,又中了天下第一暗器宗師的火器,此刻被冬天冰冷的江水一激,當真是一點兒力氣都沒了,這火器射出來的暗器,他身上又不是真的什麼凱夫拉防彈衣,哪裡防得住,擋一擋尋常刀劍暗器還差不多,真要碰上厲害的,一樣是豆腐渣工程。   柳月娥不理睬他,只是使勁拽住他往前面拚命游啊游,保羅看她頭上秀髮被水打濕,不知道想什麼,突然勉力一伸手把母大蟲臉上蒙面方巾也扯了去,拽的時候用力大了些,連母大蟲頭上一支頭釵都掉落了水裡面去,頓時就看見對方雪白的瓜子臉上也不知道是水珠還是汗珠,一縷秀髮含在口唇中,當真美艷不可方物。   他臉上擠出一個笑來,「弟妹,你真真是揚州府第一美人呢!陪我在江裡面做淹死鬼不划算哩,趕緊走罷!」   母大蟲在水中身子一顫,轉首瞧去,保羅眼神清澈如水,怎麼看怎麼誠懇,心中沒由來一酸,嘴上呵斥道:「閉嘴,一塊兒來的,怎麼也得一塊兒回去,要死……」她使勁一咬嘴唇,只覺得舌上微微腥鹹,卻是把唇都咬破了,低聲接了一句,「一塊兒死好了。」說著杏目中滾下兩滴淚水來。   如果恰好有哪位現代的看官老爺瞧見這段,必定會大罵保羅爺人渣啊人渣,都什麼關頭了還假撇清,同時或許會鄙視母大蟲的大腦是否進水,果然便印證了那句俗話「女人之美,在於腦袋蠢的無怨無悔,男人之美,在於謊話撒的白天見鬼。」   這時候清風堡水寨大門完全打開,從裡面飛快竄出幾艘快船來,為首船上站著淮陽幫少幫主柳天風和烈火鸚鵡慕容,老東西眼尖,一眼便瞧見不遠處江面上漂浮著兩件白色鶴氅,當下尖著嗓子叫道:「快往前面追,那廝中了我烈火神銃奪命針,游不遠的。」   江上風大浪大,游泳怎麼能快過淮陽幫的快船?母大蟲轉首看了看遠處水寨門口竄出的數艘快船,再看看保羅慘白的臉色,一顆芳心往下沉去。   心中一疼,她看著保羅臉上苦笑,心裡面卻想:難道……我要跟他死在這江上?   不知道為何,她心裡面突然便浮起一個詞來,同命鴛鴦。   與此同時,鬚髮皆白的慕容手搭涼棚在眉頭上往江面上看去,一邊看一邊嘀咕:「奇怪了,爺爺我隱約聽見這幾個鐵掌幫的小輩叫老祖宗,難不成認識爺爺我?」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七章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男人和女人的大腦構造絕對不一樣,保羅爺眼下雖然苦中取樂說幾句瘋話,其實腦子卻在轉個不停想著法子怎麼擺脫眼前這不利的局面,可母大蟲卻突然想起初遇陳保羅的時候和對方拼酒,然後廝打起來自己飛起兩腳結果一雙蓮足被對方拿住,連繡鞋也被他脫了去的情形,一時間臉上神色極為古怪,連游泳的速度都放慢了下來。   江面上淮陽幫的快船疾駛,眼瞧著便快要追上來了,還好江上黑暗,兩人的鯊魚皮水靠顏色也恰好能隱藏身形,烈火鸚鵡慕容那等眼神,暫時也還沒瞧見兩人,不過,恐怕再過個十來呼吸時間,想必兩人便會被發現。   危機時刻,保羅靈機一動,沙啞著嗓子說:「沉水。」結果母大蟲精神恍惚,居然沒聽清楚,拿俏目看著他不知所措。   「沉水,到了江底摸一塊大石頭搬著往岸邊走。」他說完勉力伸臂,緊緊摟住了對方,眼下可也就這麼個辦法了。   母大蟲一愣之下,這才反應過來,果然,不失為一個辦法,不過,她卻是擔心起保羅的傷勢來,冬夜江水寒冰刺骨,他受了傷,能支持得住麼?當下不由低聲問:「你……能頂得住麼?」   保羅苦笑,頂不住也得頂啊,眼瞧著後面便追上來了,當下便說:「只能這麼辦啦!」說罷深深吸了一口氣。   柳月娥側首看去,可不是。快船眼看便追上來了,聽見背後保羅吸氣,當下也長長吸了一口氣,一擰腰便往水下潛去。   兩人剛潛下水約摸幾個呼吸的時間,後面快舟便追了上來,老頭和柳天風眼神犀利,頓時都瞧見了江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漣漪。老頭當下大喝,「小的們,弓箭伺候,對方潛水了,瞧見對方一露頭,便給爺爺射,射他個血葫蘆再說。」   柳天風並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頓時便有幫裡面水性好的幫眾穿著水靠躍入水中。這等乃是江湖上所謂「水耗子」,穿水靠用分水鋼刺,專習水下功夫的,大凡靠水吃飯的幫派,必然有的,一時間十幾個穿著水靠的水耗子竄入水中四處搜索開來。   結果淮陽幫在江面上搜尋了好一會兒也沒尋著,水耗子在水面上大喊,少幫主,老祖宗,沒有發現,   柳天風沉吟不語,慕容卻是尖著嗓子說:「他奶奶的,鐵掌幫的蟊賊,小的們,給爺爺往南岸搜。」他看保羅手上手套,以為必定是鐵掌幫有數的高手,想必是對岸鐵掌幫潤州分舵的,「其中一個小輩中了爺爺的暗器,跑不遠的。」   當下淮陽幫快船便紛紛轉舵往南岸疾駛而去,卻是離真相越來越遠了。   淮陽幫快船駛往南岸,船上燈火愈來愈遠了,過了好久,這時候北岸水面上漸漸露出一顆頭顱來,正是母大蟲柳月娥。她聽了保羅的主意。潛下水後便在江底摸了一塊大石頭抱在懷中,在江底一步步往岸邊走去,也是她自小在江邊長大的,水性極佳,加之內力綿長,當真便給她走上岸來了。   她一步步走到岸邊,卻也是累得臉色蒼白,拋了手上大石,這才發現背後保羅業已昏迷,一時間大惶,伸手去探他呼吸,一探之下駭得花容失色,那呼吸若斷若續,幾乎便沒了一般,肩背上插著兩枚古怪的暗器,後端鼓起,還有凹槽,正是老祖宗烈火鸚鵡的奪命針。   不停安慰自己不能驚慌不能驚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好歹讓心跳緩了下來,此女雖然神經大條,心思卻細膩,此刻保羅背部肩膀上奪命針插著不能仰臥,她便跪倒在雪地上,把保羅背靠在自己懷中,這才伸出柔荑便在保羅腹部按去,按了七八下,保羅爺一陣兒咳,咳出不少水來,緩緩恢復了知覺。   甫一睜眼,首先便瞧見兩坨圓溜溜的東西在眼前,接著又是母大蟲倒轉過來的一張臉蛋和驚喜的眼睛,然後發現自己丹田處空蕩蕩的,真氣十停去了九停,還有一停也在經脈中亂竄不聽使喚,當下虛弱地一笑,「年年打雁,今兒被雁啄了眼睛,可惜,不能跟弟妹你一道兒做淹死鬼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說笑,柳月娥不由狠狠啐了他一口,「要死你一個人兒去死。」   「方纔還說一塊兒死。」保羅爺是個死到臨頭也不肯嘴巴上吃虧的主兒,柳月娥被他說得又羞又惱,只是看他那死裡逃生的模樣,可憐巴巴的,倒是母性大發,也懶得跟他計較,一把推他坐了起來,然後把螓首探入他腋下,一彎腰攙扶著對方起身,便往前面走去。   眼下這裡約摸離揚州城十數里或許還不止些,四周都是樹林,兩人在雪地裡面深一腳潛一腳地走著,母大蟲才一米五的小個子,到底是作慣了少奶奶,又是第一次經歷這等事情,雖然自小習武,卻也是吃不消了,攙扶著保羅卻是喘氣吁吁起來。   想必是天無絕人之路,母大蟲抬眼便瞧見前面不遠有一座破敗的小木屋,頓時驚喜,「前面有座小木屋,咱們先休息一會兒。」說著半撐半拽跌跌撞撞往前面快速走去。   保羅此刻卻是頭暈眼花,只覺得眼前景色愈發黯淡,四周的樹木和前面小木屋一忽兒高一忽兒低,越來越瞧不清楚了,又走了十來步,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柳月娥也拽不住,整個人撲倒在了雪地裡面。   母大蟲大駭,使勁兒拉他起來,真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人真真是我命裡的禍星,柳月娥勉力把昏迷的他拉進小木屋,卻是累得香汗淋漓喘氣不止,四下看看,欣喜地發現小木屋雖然殘破不堪,一個角落卻還堆著一堆乾柴,當下便在保羅身上四處亂摸,終於摸出個千里火來。   這千里火卻是江湖上夜行人必備的,都是拿防水管子套著,裡面是緩緩燃著的油浸過的紙媒子,迎風一晃便能著火,當下手忙腳亂便生起一堆火來,這才去仔細看保羅的傷勢。   兩根奪命針從背部肩膀上進去,這暗器的歹毒柳月娥是知道的,針頭一旦入肉,便會左右彈出兩道橫著的鋼針來,射中臟腑頓時斃命,就算射在不是要害的地方,若是不知道底細的隨手一拔,那也是血流如注止也止不住,委實是歹毒厲害非常,這還只是老祖宗暗器中的一種罷了。   她看著保羅昏迷,心知若不把鋼針起出來,不一定能支撐著回到揚州城去,當下一咬銀牙,伸手去脫了保羅身上水靠,脫到肩膀的時候很小心把鋼針後端從水靠上滑出,這才發現保羅裡面還穿著一件非金非絲的古怪馬甲,鋼針穿透水靠後射進去只是一半,當下舒了一口氣。   又小心翼翼給他脫去身上衣服,露出健碩的背脊來,又尋了一把薄薄的匕首,乃是夜行人橇門栓用的,把匕首在火上燒烤了一會兒,一狠心,一刀切入,隨即快若閃電一般捻著奪命針末端便把針拔了出來,接著如法炮製把第二根針也拔了出來。   這一痛非同小可,把保羅爺痛醒了,勉力轉首,發現柳月娥手忙腳亂拿內衣止血,當下虛弱地低聲說:「百寶囊……裡面有一個小盒子是止血秘藥,還有一瓶少林護心丹……」   母大蟲趕緊尋了藥物給他背上傷口抹上,果然靈驗,便拿內衣用牙齒撕開幾條布條給他肩膀上綁縛好,又出門在外面捧了一捧雪來餵了兩顆少林護心丹,一切忙妥當了,這才覺得一顆心落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時間只聽見她喘息的聲音。   保羅這時候卻是沒力氣說話,內力賊去樓空,背上受傷,在冰冷的江水裡面屏息一激,又是在冰天雪地裡面一陣走,再起出奪命針失血,當真是把所有的體力都消耗掉了,斜斜躺在地上只覺得眼皮子沉如泰山,怎麼撐也撐不動,同時身上寒冷刺骨,那冰涼的感覺卻是冷徹心扉,燃燒著的火堆都驅不去那寒意,上下牙關格格作聲,居然打起擺子來了。   火堆燃燒的畢卜畢卜聲中夾雜著他牙關咯咯聲,柳月娥趕緊伸手一探,發現他身上滾燙如火,頓時一顆心又沉了下去,居然是在這會兒發起惡寒來了。   她到底是江湖兒女出身,深知這受傷嚴重若是再發惡寒,能不能熬過去實在是難說得緊,頓時只覺得一輩子從沒這麼緊張過,一時間,便只想求觀音菩薩保佑,佛祖庇佑,可俗話說,如來如來,也就是說好像來了也好像沒來,求滿天神佛,還不如求自己。   看著對方臉頰如火渾身顫抖,使勁兒一咬牙,自己安慰自己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頓時便脫下了身上水靠,裡面是一身單薄的雪白衾衣。   把自己螓首靠在保羅沒受傷的肩膀上,嬌軀緊緊貼了過去,一股子男子氣息頓時鑽進鼻孔中去了。   這人,定然是我命裡面的魔星。   只才一會兒,禍星便升級成了魔星,便好比現代人上街,突然發現電腦奔騰便雙核了。   她不敢拿前胸貼著對方,只是背臥著,眼睛看著那燃燒的火堆,一顆心不知道飛往了何處,耳朵裡面那牙關打戰的聲音卻是慢慢緩了下來,接著,便聽見他說起了胡話來,「烈火神銃……手銃……苦竹……無縫鋼管……黑火藥……土製槍……望山……標尺……機匣……彈夾……懸刀……扳機……」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八章 捉賊拿髒,捉姦拿雙   以柳月娥的天賦,自然不知道這「望山」是什麼,「機匣」又是什麼,何況背後有個男人如此貼近她,你讓她如何思考。   耳鬢廝磨之下,即便是那拒絕融化的冰山,恐怕也要融化了。   母大蟲突然發現,原來被一個人如此摟著是這般舒適,與此同時,背後也是愈發摟得緊了,卻是昏迷中的保羅貪圖她身上暖和,因此使勁兒往懷中攬,她喘息,嬌軀如保羅爺發惡寒一般滾燙起來。   眼下的大宋朝正是國力昌盛的繁華時代,大環境無比寬容,那位大喊「存天理滅人欲」結果還娶了小尼姑做小老婆的朱熹先生也不知道在哪兒呢,那位廣陵縣主高美媚的祖母、太祖皇帝的妹妹也是後來改嫁給渤海郡王高懷德的。   現今的皇太后劉娥十四歲的時候是個在市井賣藝唱花鼓戲的歌姬,有個丈夫叫劉美,後來才傍大款傍上了襄王趙恆,即後來的真宗皇帝,於是,丈夫劉美成了表哥劉美,而這位劉哥哥也怪,對真宗皇帝忠心耿耿,居然君臣相得,且聽在下花點筆墨說說。   劉哥哥長子劉從德十四歲便做了從七品內殿承製,和當初保羅爺的武義郎是一個品階的官員,次子劉從廣剛出世,便已經是內殿崇班,十七歲做了滁州防禦使。還娶了荊王趙元儼的女兒為妻,女婿馬季良(歷史上被蘇大鬍子上疏彈劾過,謂「鄙猥如馬季良」)原本就是個做茶葉生意的買賣人,居然一路高昇成了大才子一直做到龍圖閣直學士。   由此可見,劉哥哥當真是一門富貴,他死了以後真宗帝廢朝三天,並追贈劉哥哥為太尉。這種事情,也只有寬容的大宋朝廷能做得出來。   同樣。此刻訓詁、八股之類的東西還沒出頭,朝野市井喜歡的是詩詞歌賦,詩詞歌賦是什麼?用俗話來說,「詩歌之美,在於煽動男女出軌」,後來的朱老夫子稱之為「淫奔之詩」,大淫賊柳屯田為何那麼受歡迎。號稱「有井之處有柳詞」?因為他的詩詞說到了人的心坎兒裡面去了。   說白了,此刻的詩歌便好比八點檔言情劇最流行的時候,從八歲到八十歲,個個喜歡,只要兩廂情願有感情,其餘的都可以忽視,什麼世俗禮法,那是狗屁,真善美的感情萬歲萬歲萬萬歲。   眼下的母大蟲便好比詩經裡面說的那段「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只是男女角色掉換了一下罷了,當真便如上了岸的魚兒被火燒烤一般。腦袋裡面暈暈乎乎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也不知何時,居然已經轉換成了兩人面對面的姿勢。   「在下白少保……」   她想起在承州的時候初見保羅的光景來。   「嚇!小娘子好腿功……」   她似乎覺得自己一隻腳還被保羅捏在手掌內。   ……   一時間,意亂情迷,她看著眼前那人滿臉兒紅,可不是正如那天他喝醉了酒一般,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繡花鞋是不是被他收著。   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方中,在前上處……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忍不住,她吟哦了一首詩經裡面的《簡兮》,這是講一位姑娘愛慕跳萬舞的舞師的詩,後來被批為「蠱惑之淫詩」。緣何要念著首詩,卻是十月初九保羅爺的金翅鳥造型當真是太拉風太深入人心,居然能讓母大蟲吟詩。   當時母大蟲帶著一干家丁拎著鐵棍匆匆趕到,事情卻已經解決,只瞧見那位「騷包」身穿金燦燦的鎧甲黯然站在西湖邊上,背後一對金色翅膀張開,懷裡面抱著一位渾身血跡不知是死是活的小姑娘,臉上神色說不出的憐惜(此處應指保羅爺惋惜小金橘蛋炒飯),當時她便心中一動,原來這個愛逛窯子的騷包也是個感情細膩的傢伙。   下意識伸手撫摸了一下對方的臉頰,剛剛觸碰,便如觸電般縮回手來,母大蟲成了溫柔的母老虎,動情的小姑娘,一張嬌靨上滿是紅暈,渾身如火滾燙,一粒粒細密的香汗便從肌膚裡面滲透出來。   良久,她輕咬嘴唇,再次探手去,緩緩撫摸著對方臉頰,看著那張臉蛋,一時間,竟似癡了一般,怪不得罵姑娘家情動叫「發花癡」,眼下母大蟲可不就是麼,真真是花癡了。   保羅自然不知道自己眼下正在艷遇,也不知道他昏迷中在想些什麼,嘴巴裡面嘀嘀咕咕不休,然後伸出臂膀一挽,卻是把母大蟲嚇了一跳,當下趕緊閉眼,半晌不見動靜,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就瞧見眼前那張面孔眉頭緊皺,也不知道是方才碰著傷口了疼痛還是在憂愁什麼事情。   這時候柳月娥才發覺對方的手臂此刻滑落過來,將將便是在自己腰胯之間,該死的是,這傢伙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裡面作慣了這動作,雖然昏迷,卻是下意識用手掌在腰胯處輕輕撫摸揉動。   不管是古今中外,這沙漏形的女子線條向來是得到男子青睞,腰胯和臀部形成的曲線被譽為最能體現女子美的線條,同時此處也是女子很敏感的一個部位,保羅無意識的舉動,恰如在乾涸的沙漠旅者口中滴入了一滴清水。   母老虎嚶嚀一聲,再也制止不住情動,反手探出藕臂攬住保羅,一時間,當真是淫情汲汲愛慾恣恣,恨不能把自己身體融化進對方身體裡面才好。   這糊里糊塗的光景,有詩為讚:   媚眼俏窺情已熱,月娥先把衾衣脫,酥胸緊貼似不夠,藕臂輕舒捫情哥。   紫竹簫上素手摩,柔荑反拽撫玉波,恨煞那人身不動,小屋乾柴一南柯。   「嘶」   母大蟲倒吸了一口涼氣,一雙兒粉腿緊緊夾著保羅爺一條腿,鼻翼兒翕張不已,一粒粒香汗從鼻尖上滲透出來,雙手緊緊摟住保羅爺赤裸的後背,十指微微陷入背肌,一張兒粉嫩的嘴唇吐著涼氣,下意識便吻在保羅爺唇上。   可惜啊可惜,保羅萬萬沒想到自己被母大蟲假鳳虛凰了一次,依然昏迷中,而母大蟲嬌軀一陣兒顫,也是精疲力盡,在保羅懷中沉沉睡去。   小木屋內火堆盡情恣意地燃燒著,緩緩變成灰燼,便在這時候,木門突然被推開。   一陣兒冬夜寒風從門外吹進來,頓時便把柳月娥驚醒了,一骨碌翻身,頓時看見自己妹妹張大了嘴巴站在門口宛如雕塑。身後還有兩位穿著雪白衣裙的人兒,正是天下十四傑,崑崙聖女赤霓裳和南海仙子燕清蘿。   幾雙眼睛互相瞧了瞧,柳月娥突然臉上飛紅,拽了衾衣便手忙腳亂穿起來,「我……他……」   赤霓裳和燕清蘿到底是絕頂高手。一眼就瞧出了保羅的傷勢和不適,赤聖女邁步走進來,攬起保羅一探,大抵就知道了,當下也不說話,反手便按在保羅神門大穴上,一股子渾厚內力便輸了過去。   燕清蘿眼睛看著外面觀望,柳玉蟬卻是盯著自家姐姐不放,母大蟲這時候倒是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保羅臉色在赤霓裳渾厚內力輸送之下越變越好,不過片刻,赤聖女這才收回掌來,「若不是你以身體給他取暖,恐怕他會落下病根來。」   母大蟲臉上一紅,想起方才光景,頓時聲音低了下去,「當時……我只想著如何救他。」   原來,柳玉蟬雖然正義感過頭,卻也不是傻瓜,她先上了岸,轉頭便回揚州城去,在她想來,搬救兵自然要找赤聖女燕仙子這等,故此連白五爺都沒驚動,卻是直接找了赤霓裳和燕清蘿。   兩女知道情況後卻是話也不說,跟柳玉蟬便往清風堡而去,兩位天下十四傑武功相貌都是一時之選,拽著柳玉蟬施展輕功,當真快逾奔馬一般,不過半炷香時間便到了清風堡,倒是搜尋保羅和柳月娥花了不少時間,若早些,說不定便能瞧一齣好戲了。   這時候赤霓裳看保羅尚未醒轉,便問柳月娥道他吃了些什麼,柳月娥低聲說吃了兩粒少林護心丹。   這少林護心丹乃是保命的,療內臟之傷奇效,不過保羅的卻是外傷加之內力損耗巨大失血過多又風寒入骨,那護心丹藥力發揮,卻是讓他沉睡不已。   「我這裡有南海蓮蕊丸。」一直沒說話的燕清蘿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玉瓶,傾倒了一顆出來,色做粉白,還帶著淡淡香氣,這是南海派的靈藥。   赤霓裳接過後便納入保羅口中,這蓮蕊丸入口既化,倒是省卻了麻煩。   不一會兒,保羅爺醒轉,一睜眼便瞧見赤霓裳,「你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赤聖女一張嬌靨上似笑非笑,「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旁邊柳月娥聽了頓時臉上紅赤,保羅卻不懂這含義,以為她責怪自己做事太任性孟浪,倒是有些惱,再想想,自己夜探清風堡似乎真有些輕率了,當下又有些喪氣,「我怎麼知道淮陽幫有烈火鸚鵡慕容這等天下十四傑坐鎮。」   他說到這兒,突然一跳而起,接著哎呀一聲一屁股又坐了下來,柳月娥下意識伸手去扶他,手伸了一半兒,卻發現妹妹眼光正瞧著自己,當下訕訕,又縮了回來。   保羅爺剛才昏迷,腦子裡面儘是火器,此刻看身邊有兩位天下十四傑,頓時得隴望川,當下忍著疼,恬著臉兒說:「這個……兩位姐姐能不能幫我把剛才那烈火鸚鵡傷我的暗器搶來?」   赤霓裳臉色如常,燕清蘿眼神有些驚訝,保羅看兩人不吱聲,卻死活不肯放棄,「淮陽幫當時以為我是鐵掌幫潤州分舵的,率眾去了南岸,說不定業已打得一團糟,正是千載良機啊!」   看著他赤裸著上身一臉兒執拗,赤聖女先啐了一口,「把你衣服穿了再說話,堂堂轉運使,還小孩子一般,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九章 耍無賴   燕清蘿站在小破屋內也是堂堂仙子派頭,似乎腳底下踩的不是泥土而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不過,即便這樣,以她堂堂南海仙子、天下十四傑的身份,此刻卻也有些瞧不透保羅了,就這麼竄掇自己和赤聖女去淮陽幫總舵搶東西?還當著人家淮陽幫少幫主姐姐妹妹在,他到底怎麼想的?   而赤霓裳眼波流轉,視線卻是一忽兒瞧保羅一忽兒瞧柳月娥,心裡面倒是微微呷起醋來,雖然眼瞧著保羅神色不變,似乎沒做過什麼,可這人是誰?紅塵俗世的浪子潮流,花街柳巷的脂粉班頭,那火眼金蛤帥安斬立決後,好事的江湖人還沒等「江湖淫賊榜」排榜,便都說天下第一淫賊非金翅鳥陳少保莫屬,天下第一淫賊啊,你還能指望從他臉色上瞧出什麼端倪來?   當然,至於為何說他是第一淫賊,那也是有些緣故的,才情武功那是不消說的,光是俊朗的五官、瀟灑的風度、拉風的翅膀、轉運使的頭銜、甘願替他擋暗器的美女刺客、為他不惜叛變師門的前塞外四魔綠睛美人……當然,許多都是江湖人想當然耳,高車阿萊雪可不是為他甘願叛變師門,可是,這還重要麼?江湖上歷來只看事實,而不看事實背後的真相的。   至於那一聲長嘯震翻一干摩尼教眾的功夫,更加是被紛傳為「銷魂淫賊的靡靡唱腔」,那效果比之美男子給不懂事的小姑娘拋媚眼兒還過份。這等人,若不是天下第一淫賊?誰有資格是?   江湖便是這麼古怪,拳頭大便是道理,火眼金蛤帥安那麼醜能做天下第一淫賊,那是因為腹中錦繡能寫出《江湖武器譜》並且還是武器鑒定大師兼春藥調配大師,第二淫賊毒手庸醫殷陽霍那是因為醫道高明號稱只要不死都能救活。   既然這兩位能做第一第二,為何嚇蠻書的文曲星不能做第一呢?何況人家的武功背景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因此,不久的將來,少林寺不得不面對這個尷尬的問題,他們所選的護教法王乃是有榜的淫賊,淫賊倒是無所謂,大文豪柳屯田也是淫賊,可問題是,《江湖淫賊榜》上公然寫著堂堂轉運使的大名,別說少林寺了,連朝廷都覺得很是沒面子,保羅爺硬是又被御史台狠狠參了一本,當然,這是後話不提。   至於柳月娥,到底還不會掩蓋,臉色一忽兒白一忽兒紅,方纔那番假鳳虛凰可是真真切切一絲兒沒假,你讓她如何去掩飾?說起來母大蟲也可憐,當時情形可以說是「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恁擔了個虛名,卻是沒真刀真槍做起來,全沒嘗到男女情事之中的妙處,豈不可惜。真真叫人跌足長歎不已,好個可憐的母大蟲。   而同提點刑獄柳玉蟬卻也不知道是何想法,她生性不愛打扮,又是一番來回奔波,此刻亂糟糟劉海下眼神呆滯,想必是剛才姐姐雪白粉膩的身子臥在轉運使陳保羅大人懷中並且一雙藕臂緊緊摟著對方那景象太刺激,一下子接受不了。   一時間,四女都不說話,倒是讓保羅鬱悶了,他原先就沒打算驚動赤霓裳。說白了兩個字,臉面,你說我堂堂朝廷的轉運使,身邊帶著一個天下十四傑做保鏢一般,多無趣,結果可好,不但來了,身邊還跟著燕清蘿,真真是丟人丟大了。   這廝骨子裡面也還是有些個潑皮性子的,尤其善於跟姑娘們耍無賴,當下便撒發了,「好,我自個兒去,不就是個天下十四傑麼,我還就不信了。」說著彎腰撿起內衣來穿上,雖然肩膀疼得冷汗淋漓,卻硬是強撐,頓時背上傷口裂開滲出血來。   「你……真真無賴得緊。」赤霓裳被他氣笑了,「淮陽幫總舵是韓琦知府的後花園任你來去自如的麼?」   道理保羅爺是都懂的,不過明白歸明白,在赤聖女和燕仙子這等人物跟前怎能丟了面子去?所謂天大地大,男人的面子最大,若是四下無人單獨面對一個便還罷了,這人一多,哪個男人不好面子?   「我自家一個人去,又不勞動兩位姐姐。」他惱赤霓裳不幫自己說話,口氣便有些生硬,由此可見,男人全沒一個好東西,即便他是文曲星、天下第一淫賊,也還是一樣。   「你……」赤霓裳被他不軟不硬頂了一記,倒是噎住了,看他那倔強執拗,真真恨殺了。   自然,保羅爺也知道欺負女孩子有些可恥的,只是眼下卻不得不強撐面子,不得不說,愛面子的官僚主義害死人啊!   小木屋內氣氛有些尷尬,這時候燕清蘿倒是開口說話了,「既然大人想瞧瞧烈火鸚鵡的暗器,我與霓裳走一遭借來便是。」她這話說的技巧,這借和搶,可是兩個概念,頓時赤霓裳和保羅都有台階下了。   赤聖女哼了一聲,再不跟他說話,轉身出門而去,燕清蘿一笑,燦若芳華,「兩位柳家妹子,便先和陳大人回轉揚州城內罷!」當下跟著赤霓裳便去了。   若是有關係密切的女孩子譬如阿蠻在,未免會責怪保羅太不給人家面子,只是柳月娥眼下正是昏頭昏腦戀姦情熱的時候,柳玉蟬更是他的下屬,這話便不好說了,兩姐妹互相瞧瞧,還是柳玉蟬面無表情先拿地上的水靠遞給了陳大人。   保羅爺一時間也顧不得那許多,拿了那兩支奪命針在手端詳了一會兒,便跟著柳家姐妹回城去了。   他傷勢在身,回到官署已經是氣喘吁吁,雙胞胎首先慌得面無人色,服侍著他在床上躺下,又小心翼翼給他換了藥,很是細心地纏好了肩膀,忙了小一會兒這才妥當,倒是一身兒香汗淋漓了。   雙胞胎這才得空抱怨,兩人連發諸葛神弩一般開口埋怨,到底是貼身的丫鬟,說話膽子也大許多。   「少爺您是想嚇死寶寶(貝貝)哩!若是少奶奶們知道了,還不得剝了婢子的皮,一夜出去,弄得一身兒血回來……」雙胞胎眼眶裡面含著淚,倒是讓保羅發作不得,只能苦笑,「哪個捨得剝你們的皮,再說了,槿兒蓉娘她們又不是潑婦,不准亂說話,對了,千萬不要驚動舅老爺,他那破脾氣,知道了一準兒要出事。」   說曹操,曹操便到了,白五爺一把推門進來,「你這廝膽子愈發大了,夜闖淮陽幫……」他話說了一半兒,看見柳家姐妹在,卻是不好說下去了,冷哼了一聲,走到床邊便掀開被子瞧保羅傷勢。   「嚇!玉堂你做什麼?」   「滾你個臭雞蛋,白爺不想妹妹蓉娘守活寡。」白玉堂伸指直接點了保羅爺穴位,這才仔細端詳他傷勢,發現傷口抹的是自家陷空島秘藥,倒是先放了三分心下來,又捏住他脈門體察他經脈,倒也無什麼大礙,只是內力消耗大了些身子虛弱,想必將養幾天便沒事了,這才伸指解了他穴道。   「哇勒!我是病人哩,你怎能這樣。」   白玉堂冷哼,「精神挺好,死不掉。」說著倒是拿了床頭邊兩根奪命針在手,一看針頭彈出的兩根橫針,臉色頓時變了,「烈火鸚鵡的奪命針?」   「我好歹也算一方俊傑,若不是這個,我哪兒能受傷。」保羅苦笑,這時候了還不忘自吹自擂一番。   這時候柳氏姐妹看無事,便開口告辭,母大蟲臨出門的時候眼神怪異,倒是讓保羅有些納悶,不過隨即釋然,想必看見自己弟弟搞兔子心裡面有芥蒂,慢慢來罷,總之,他是打定了主意,淮陽幫一分為三,這鹽幫幫主非柳月娥莫屬,鷹爪門門主自然是柳玉蟬,第一部分而化之也算順利。   看柳家姐妹出門,白玉堂這才說:「你可是真夠異想天開的,居然帶著柳家姐妹夜闖淮陽幫,真不知你這腦子裡面怎麼想的。」   斜靠在床上,他沉吟了一下,緩緩說:「我並不想兩淮大亂,柳家姐妹到底是出身淮陽幫,以後淮陽幫解散,兩人也好收攏淮陽幫的老人,對我,對江湖,對朝廷,都是好事。」   白玉堂切了一聲,「那你怎不去收服柳天風?卻去打人家姐姐妹妹的主意,無恥也不是你這般無恥法。」   「柳天風那等人是好收服的?」保羅爺橫了他一眼,「我陳保羅眼下堂堂轉運使,也沒看見你陷空島五鼠前來投靠大喊『主公,我等願效犬馬之勞』,何況淮陽幫這等聲勢的大幫會,你以為我沒腦子啊?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白五爺語塞,這廝,總是能找到各種借口,算了不跟他鬥嘴,當下把奪命針放在一邊,問道:「那你現在怎麼打算?拉赤霓裳和燕清蘿上你的賊船?」   「玉堂,這事你就別操心了,總之,最多半年,這兩淮必須我說了算。」保羅狠狠一拍床板,接著哎喲哎喲喊起疼來,寶寶貝貝嚇一跳,趕緊哄孩子一般哄著他,白五爺翻臉,「你以為我想管你的事情?若不是蓉娘……」   「你能不能換個借口?」   「好!陳保羅,你自家折騰去罷,五爺我不管了。」錦毛鼠老羞成怒甩手出門。   一夜無話,待到天色微微亮,赤聖女和燕仙子回轉了。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章 磨磚做鏡   有兩位天之嬌女出馬,東西自然是手到擒來,赤霓裳面無表情遞上那「烈火神銃奪命針」,昏昏沉沉的保羅頓時精神抖擻,一把接過便仔細端詳起來。   拿到手上一看,保羅頓時便要開懷大笑,果然跟自己所料不差,那雙筒青銅鑄造,上面有望山,望山上刻有尺度,顯然便是起到瞄準兼標尺的作用,再後面便是一個複雜的機簧,火藥室旁有個擊發的燧石,筒身類老式左輪槍,可以從後面上彈,奪命針末端的凹槽大約是配合底火的,懸刀外甚至還有類似現代扳機的圈圈,當真是巧奪天工。   這雙筒為何青銅製造,那是因為中國青銅鑄造技術嫻熟,且青銅質的堅韌,不容易炸鏜,比之幾個世紀以後歐洲用鍛鐵條拼接再加箍可是高明許多了,而且它並非火繩點燃,而是後裝燧發,甚至已經有了子彈底火的概念,依靠燧石擊發的火星點燃火藥室內用防水油紙裹著的奪命針,雖然威力小了許多,卻是可以容忍的缺點。   這烈火神銃結合了弩的精緻,還有火器的長處,怪不得李約瑟博士說中國古代的弩是古代工程技術最傑出的成就,可堪比美近代的來福槍,又推斷後來許多技術失傳,眼前這個可不就是證據,且先不說火器擊發,光是望山就比朝廷裝備的大黃蜂弩精緻,一時間瞧呆了,真真愛不釋手。   看他目不轉睛,赤聖女隨手拋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來。瞧見那小冊子上的字,保羅恨不能狠狠親赤聖女幾口才好,那上面分明寫著《火器、烈火經》,心知定然是烈火鸚鵡慕容看家底的寶貝,忙不迭翻看,嘴巴上還恭維赤聖女,「霓裳姐姐真真是救苦救難。居然連這寶貝都搶來了……」   赤霓裳卻是不吃他這一套,「不好好練功便罷了,盡研究這些奇技淫巧,真真不可救藥。」當下沉著臉蛋兒出門,倒是讓保羅爺熱臉貼了個涼屁股,不過他向來臉皮厚,何況寶貝在手,也不去計較了。   「烈火神銃炮藥方:晉州硫磺一斤、窩黃八兩、焰硝四斤十四兩、干漆、麻茹各二兩、竹茹十二兩、黃蠟一分、清油一分、桐油八錢、松脂八兩……」保羅喜滋滋看著,他不是什麼全才,自然也不知道黑火藥的比例,只是這份藥方怎麼看怎麼順眼,從火器大宗師那兒搶來的東西,自然是好的,有了這個,還愁什麼?好歹也是工程學院出來的,憑借這個我就不相信了,還弄不出比那糟老頭的烈火神銃更加厲害的暗器?   燕清蘿站了片刻,卻是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陳大人。」   「燕師姐有話請講。」保羅爺此刻心情大好,順便也就拍拍燕仙子馬屁了,「不必如此見外,我藝出少林,少林和蓮花派都是佛教一脈,可不是自家人麼。」   燕清蘿臉頰微紅,這傢伙打蛇隨棍上,真真是個厚臉皮,「如此,陳師弟,有些話我想還是要告訴你的好。」當下她便把夜間見聞說了出來。   原來,兩位天之嬌女蒙面去了淮陽幫總舵,淮陽幫一干人等卻是尚未回轉,這天下十四傑要做賊,還有攔得住的麼?何況清風堡泰半的高手業已快船去了對岸潤州。果然,兩人尋著了烈火鸚鵡的居室,頓時收刮。好在聖女和仙子做賊也是有操守的,也只拿了烈火神銃奪命針和烈火經。   待到兩人拿了東西出堡,這時候淮陽幫少幫主和老祖宗卻是回轉了,快船剛進了水寨,就聽見船上老頭破口大罵,「天殺的薛竹蓮,咳……小蓬萊了不起麼,把爺爺惹惱了,帶上火器燒了他小蓬萊……咳……咳……」   他罵聲雖大,兩位美人卻是聽出了中氣不足,咳中便能知道是內傷入體,加之這老頭練的乃是三陰絕戶掌,碰上武功比他高的,定然是被傷了手足三陰脈絡,頓時便想到了小蓬萊的紫氤夢澤心法,尤善借力打力,心中俱都一驚,難道……小蓬萊真的開始插手江湖事了麼?   老頭口中的薛竹蓮乃是小蓬萊聖主的師弟,天下十四傑中人,綽號「海外散仙薛真人」,據說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此人和南海神尼武功孰高孰下向來是江湖上爭論的熱點,可以說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高手。   保羅聽了先是一驚,夏小受居然真就搬來了小蓬萊的救兵?接著又聽出來燕仙子話裡面藏著的話了,無非就是勸告他,奇技淫巧不可取也,機關暗器再厲害,終究是外力,比不得本身實力,烈火鸚鵡號稱暗器第一宗師又怎樣?碰上小蓬萊的高手一樣吃癟,估計連暗器都掏不出手便受傷了。   他一笑,那糟老頭烈火鸚鵡忒呆板,發暗器還大喊一句,暗器當明器用,自然不行,他老啦!何況就算現代社會有人拿槍指著人家腦袋,碰上高手不也一樣被繳了槍去?暗器暗器,出其不意才叫暗器,那些暗器大師都沒掌握到暗器的精髓啊!   所謂戲法人人會變,就看是誰來變,這寶貝到了我保羅爺手上,自然還要改進的,天下暗器第一的名頭,日後便是我保羅爺的,嘿嘿!   想到這兒,他很是誠懇給燕清蘿道謝,「清蘿師姐的心意小弟便知道了。」當下掙扎著在床上坐了起來拱手一個肥諾,真真是假撇清的不行,燕師姐才一會兒功夫便升級成清蘿師姐了,愣是讓燕清蘿這等角色也慌了那麼一剎那,眼睛下面雙頰上隱約浮起一層酡紅來。   「只是,小弟我為人懶惰,又要逛窯子,又要聽小曲兒,又要疼家裡面娘子,又要賺錢養家陞官發財,閒來無事還喜歡去客串一把說書人,比不得師姐你在武學上精益求精。」他深知做淫賊的道理,說謊那是等而下之的手段,真真假假才是上乘的手段。   所謂女人都有一顆母性的心,各位看官想想,連母大蟲柳月娥那等姑娘,都有母性大發的時候,若是再碰上保羅這等壞孩子,首先便下了個定義,壞蛋,接著便下意識要來改變對方,女人一旦存了這個心思,可以說是一百個逃不掉壞蛋的手心,硬生生上了淫賊的賊船。故此,這才有俗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再則說了。」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標榜了自己一把,「小弟我在機關暗器上好歹有些見地,這東西我必然是要改進的,師姐想必也明白,天下武功第一和天下暗器第一這兩個名頭。自然是後者對我來說容易許多。」   見他繞來繞去最後還是繞到了自己頭上,狠狠標榜了自己一把,任是燕清蘿不假顏色的南海燕仙子,忍不住也噗哧一笑,頓時恍如一朵潔白的睡蓮緩緩開在碧波上,保羅爺這等見慣了市面的淫賊未免也是呆了一呆。果然便應了那句俗話「沒上手的姑娘才是最美的」,淫賊也不能免俗啊!   看他臉上神色,燕清蘿頓時收了笑,走到床邊窗側,伸手推開窗戶,此刻天色大亮,外面數棵樹上壓著白雪,當真是「千樹萬樹梨花開」和燕仙子嬌靨相映成景,更增一番誘惑。   「磨磚做鏡,焉能成佛?」她緩緩說了一個偈子。說的是唐朝大師馬祖道一的公案。當初馬祖道一未開悟,在衡山結庵坐禪。南嶽懷讓便問他,「坐禪圖什麼?」,馬祖道一說「圖做佛。」,南嶽懷讓便拿了一塊磚在庵前的大石頭上磨起來。   馬祖道一看了疑惑,便問「大師磨什麼?」,南嶽懷讓便說「磨做鏡。」,馬祖道一就說「磨磚怎能成鏡子?」   南嶽懷讓便反問他,「既然磨磚不能成鏡子,坐禪又怎能成佛?」馬祖道一頓時大悟,便做了南嶽懷讓的侍僧,十年後終成一代宗師。   燕清蘿這番話,其實暗含點化,指保羅武學境界太低,即便暗器再厲害,終究算不得豪傑,烈火鸚鵡慕容那等暗器大宗師,也是三陰絕戶掌自成一絕的,若想上窺天下十四傑身份地位,武學境界必不可少。   可惜,保羅雖然算是少林弟子,對禪宗卻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耍耍嘴皮子調侃調侃別人還成,真是這等高深境界的東西便不懂了,自然聽不出道理來。   看他臉上那副表情,燕清蘿心裡面一歎,或許便當真如他自己所說,又要逛窯子又要聽小曲兒又要陞官發財,心思太亂了,淫賊終究是淫賊,做不得天下十四傑。   這心思一轉,頓時便有些冷淡了,燕仙子緩緩說了一句陳師弟還是先休息罷,轉身出門。   撓了撓頭,保羅看燕清蘿突然冷淡,自恃瞭解姑娘的心思卻也有些納悶,難不成叫了一聲清蘿師姐生氣了?   他此刻很是興奮,卻也沒功夫去體會燕清蘿的心思,走便走了,自家正好研究這烈火經,便斜斜靠在床頭翻看起來,臉上儘是開心,當真是「今夜做夢也會笑」。   翻看了少許,他正在興頭上,這時候外屋撲進來一位少女,頭上雙丫髻,一身青布裙,明眸皓齒肌膚雪白,臉頰上還有一抹天然紅,正宛如將熟未熟的蘋果一般,可不就是小家碧玉的典範,包子西施白雪兒。   她慣例給保羅爺送早點,結果只瞧見白五爺一個人,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了一句,白五爺正在氣頭上,何況又是專愛對保羅挑禍的,當下哼著便說你那保羅大哥受傷了,話還沒說完,嚇得小姑娘轉頭就往保羅房間跑,五爺啃了一口包子,低聲說了一句真是傻丫頭,人家吃你的包子喝你的雞絲羹一文錢也不給,你那麼癡情做什麼。   看著床上保羅赤裸上身,白雪兒先是臉頰一紅,接著又看見他肩膀上纏著白布,上面隱約有血絲滲出,頓時便垂淚了,又心疼他,又不好意思去坐在床邊仔細看,又自慚身份,一時間傻傻站在那兒,眼淚兒大顆大顆滾落下來,順著青春的臉頰往下滑去,一顆芳心真真如碎了一般,恨不得將身替他去受那傷、那苦、那累才好。   這番暗戀有分教:   包子西施恁多情,陳郎世美甚鐵心,落花流水雨打風飄萍。   佳人寂寥,一顆芳心苦零丁,暗藏萬般深情。   願為郎解煩心,願為郎扇蚊蠅,願為郎洗衣衫,願為郎同帳衾,輕顰眉兒學呻吟。   願為郎讀殘經,願為郎學簫琴,願為郎梳白髮,願為郎分花茵,怎生羞人也任憑。   做郎肱骨奴甘心,生生世世為郎素手調羹勻。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一章 一入侯門深似海   那沒良心白吃白喝人家的陳世美看包子西施這般,倒是放下書來一笑,「傻丫頭哭什麼,眼睛腫了可有損你西施美名,正好,我可是餓得很了,雞絲羹呢?」他也好意思問人家要雞絲羹喝,真真無恥至極,天下第一負心薄情。   伸指拭了一下眼下淚水,白雪兒哽咽著低聲說我這就去拿來,說罷轉身出門,沒一忽兒就回來了,食籠裡面包子和雞絲羹卻還是熱騰騰的,這食籠外面套著棉套兒,保暖極佳,還是白雪兒費了不少心思做的,便生怕天氣涼了包子和雞絲羹不熱,那一針一線,當真縫進去了女兒家萬般的深情。   她拖了錦凳坐在床頭,這才拿調羹勺了雞絲羹伸手過去,保羅的確是沒力氣動彈,當下不客氣享受,吃了大讚,「還是這個東西好吃。」倒是讓白雪兒又是心酸又是甜蜜,一顆芳心七上八下。   這時候外屋雙胞胎也醒了,看見白雪兒後也不跟她生份,便給她嘮叨少爺如何不聽話如何叫人操心,倒活似小媽一般,嘀咕了好一會兒這才去打水來給保羅擦臉。   「阿彌陀佛,保羅師侄受傷了?」話音未落,外面走進來法眼龍女小尼姑,瞧見保羅赤裸著上身,倒是先臉頰一紅,接著又聞見雞絲羹的香氣,當下站在門口低宣佛號不已,似乎聞了一下便已經犯戒了一般。   「傷有,卻是不敢勞動龍女小師叔了。您為何不去找蜀崗大明寺主持釋淨源談禪論道?」保羅對小尼姑不大感冒,可也不是,整天在身邊嘀咕這個嘀咕那個,養個貓都不准,我府上少奶奶也沒你管的這般寬的。   「阿彌陀佛,我親允神目師兄要保護師侄你安全的。」小尼姑這話說的卻是冠冕堂皇,讓保羅爺鬱悶不已。我要你保護做甚?能幫我去殺人啊還是放火啊?無非就是一天到晚叮囑我不要逛窯子,不要喝酒,不要妄語,天,我不逛窯子不喝酒怎麼跟同僚溝通感情?不妄語?官家有時候還說話不算呢!   寶寶貝貝眼眉通挑,是一對兒機靈鬼,當下便掀開保羅被子大聲說道:「奴婢要幫少爺擦身哩,請菩薩迴避。」說著就去扯保羅的褲腰帶,侍女給少爺擦身,擦擦褲襠裡面那也是合情合理的,法眼龍女一瞧,當下便臉上開起了大紅染坊,她本事再大,那也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立刻捂著臉兒狼狽而去。   瞧見白雪兒臉上酡紅,保羅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伸手拽了褲子。「好了好了,把她嚇跑了便是,少爺我又不是癱瘓在床……」   雙胞胎齊齊撇嘴,「又不是沒瞧見過。」一句話便噎住了保羅爺,真是尷尬不已,對這兩個機靈丫頭,當真是一絲兒辦法都沒,打罵麼,捨不得,說兩句狠話倒是能嚇唬一陣子,可老是喊「狼來了狼來了」,似乎兩個丫頭也習慣了,最多老實那麼一會兒便故態復萌,果然,這內宅還是要有少奶奶坐鎮才行。   梳洗一番後雙胞胎出去倒殘水,保羅這才對猶自紅著臉的白雪兒訕訕一笑。「這兩個丫頭被寵慣了……」   「雪兒可羨慕她們哩。」包子西施說話的聲音輕若蚊蚋,保羅傷勢在身,卻是沒聽清楚,「什麼?」   「啊?沒什麼。」白雪兒慌慌張張,還未消退的臉頰上又燒紅起來,轉身便又去勺了一碗雞絲羹,「你一定還沒吃飽……」   瞧著她背影,那雙肩削瘦,香臀微隆,纖細的腰肢恰到好處一彎,保羅爺暗中歎氣,他這個淫賊中的翹楚怎能不明白白雪兒的心思,只是……   再說罷再說罷,保羅自家給自家安慰,接著又心安理得吃起人家的雞絲羹,吃飽了以後便叫寶寶貝貝拿來筆墨紙張,開始在紙上勾描設計最合適自己的暗器,這暗器麼,最好一能近戰,二能及遠,三能出其不意,四要揚威立萬。   他耗費腦筋,倒是冷落了可憐的包子西施,立刻沉浸到機關暗器的世界中去。   這最好的便是冷兵器和熱兵器結合,和高手比將起來,突然扣動扳機,嘿嘿,任是大羅金仙怕也逃不掉罷!他腦中如此盤算。   於是,一把似刀似劍又帶著火銃的武器便在紙上慢慢成型,這便是最初的雷明頓雛型,後來江湖上稱之為雷鳴刀。   歪著腦袋瞧了半晌,他十分滿意,接著便打小尼姑主意了,自家達摩劍法用這個不合適,看來要找她去學學慈悲刀法或者燃木刀法。   拿定主意後,他立刻叫寶寶幫自己抄錄烈火經,讓貝貝尋來河道提舉保甲司提舉黃二,讓黃二快馬去東京把這圖紙詳解和烈火經送給義妹蕭觀音奴,有大遼第一匠師在,又有自己那些趁手的家什,什麼簡易的機床卡尺之類,觀音奴出手打造,一準兒沒錯。   黃二得了吩咐,不敢停留,匆匆便去了,寶寶貝貝看少爺耗費精神此刻看起來萎靡不振的,又是一陣兒埋怨,說少爺不知道珍惜自己身子,受傷了還不休息,惹得保羅苦笑。   「少爺,不是婢子多嘴,你什麼時候才收雪兒姐姐進門啊?」寶寶貝貝給他換藥,又開始多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也就少爺您好意思,對了,散花樓的柳青煙柳大家晌午來過一回,婢子擋了駕,她留下一瓶什麼丹藥,說吃了滋補哩。」   「嚇!又多事了不是?」保羅嚇唬小丫頭,接著歎氣說:「雪兒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少爺我現在好歹是個廣陵縣侯,沒聽過一句話麼?一入侯門深似海,我怎麼捨得……」   看著保羅爺臉上那悲天憫人的神情,雙胞胎齊齊啐了一口,「大淫賊,假撇清。」   「少爺我累得慌,可要睡了。」對這一對兒姊妹花,他當真無奈得緊,「小尼姑要是來,給少爺我攔住。」   就在保羅爺養傷第三天,知府韓琦和步軍都總管寧致遠平叛彌勒教,大勝回師揚州城。惹得市井間紛紛款待,接風的父老鄉親一直排到了揚州城外十里,那敬酒的父老一個個上前,把韓知府和寧總管喝得酩酊大醉,硬是讓親兵給抬回去的。   憑良心說一句,大宋朝還是很不錯了,商業流通手工業發達讓大宋年入稅收數千萬貫。朝野都是一片歌舞昇平,甚至有官員抱怨老百姓穿的太好,因為東京城最時尚的蜀錦靴子連拉車的車伕都穿得起。   這造反的勾當,幾乎都是沒吃沒穿的,不如鋌而走險,而大宋朝絕大部分地方可算安居樂業,老百姓嘛,有房子有妻子有兒子,誰去造反,因此上出現叛亂最多也就是一州一路罷了,可算疥癬小疾,無傷朝廷大雅。   知府韓琦這次帶出去的一千五百廂軍那都是保羅爺敲詐來的裝備,武裝到牙齒,而此時所謂叛亂。也不過賊眾數千人罷了,已經是震動朝廷的大事,韓琦此人又素有武功本事,寧致遠乃是邊疆官兵出身,老練穩妥,這兩位一路平賊當真是手到擒來,說實話,韓琦還算比較厚道的官,若是換個別人,說不準就慢慢平叛。這仗慢慢打下來。那得撈多少朝廷的軍餉俸祿和爵位啊!   好在這些廂軍還沒學會禁軍陞官發財那一套,能讓都總管寧致遠大人親自訓練,能跟隨韓琦老大人平叛,能從轉運使陳保羅大人那兒拿雙餉,能穿最好的盔甲,拿最好的武器,騎最好的馬,縱觀整個大宋朝,那已經是萬里挑一了,怕也就揚州軍府有這等好事,質樸的廂軍們已經滿足得不得了。   何況寧致遠這位前右班殿直跟隨保羅爺一段時間,也學會了一些保羅爺的本事,那就是鼓舞手下,讚揚手下,把這些廂軍誇得和當初宋遼邊疆血戰的精銳一個模樣,叫這些廂軍怎能不喜?   寧總管那是什麼人?跟隨陳保羅大人出使過虎狼之邦大遼國的人,據說使者團剛到遼國上京,陳保羅大人帶著寧總管僅憑五百步軍就敵住了遼國三千精銳重騎,狠狠落了大遼國的面子,這才肯老老實實坐下來談判,五百對三千的大英雄啊,他說的精銳那是什麼概念,由此可見,是人都喜歡被讚揚,更可見,口耳相傳的消息最後會以訛傳訛變化成什麼樣子。   兩人酒醒後得知保羅受傷,倒是趕緊登門,保羅將養了幾天,精神大好,其實他這幾天並不寂寞,宋祈王圭等人沒事便來尋他,雖然他受傷,說說地方趣事的精神還是有的,倒也悠閒。   三人相見,也不客氣,韓琦更是對保羅敲詐了白駝山裝備的事情大聲叫好,若不然怎能如此快速平叛,於是便在保羅的房間就把上書朝廷請功的折子給擬定了。   韓琦的請功折子和倉司、鹽鐵司衙門還有走馬承受的彈劾折子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往東京去了,三天後官家的書桌上堆著的便都是關於江東轉運副使陳保羅大人的折子。   倉司彈劾的是轉運使到任後結交江湖中人,使得兩淮紛亂,對民心穩定不利,走馬承受彈劾陳保羅官商勾結投機倒把,私自動用漕運官船賺取私利,鹽鐵司彈劾陳保羅私自動用精鐵裝備廂軍有違朝廷制度,資政殿大學士、權知揚州軍府事韓琦則請功說若非地方廂軍裝備大好,平叛萬萬不能如此迅速,此舉功在社稷,利在朝廷,且不費朝廷一分一毫,可為州、府表率。   一時間,朝堂上為了陳保羅又是一陣兒吵,尤其是御史台,這等清流對投機倒把的貪官最是痛恨,雖然保羅有保舉范仲淹的情份,那也不能客氣了,貪官俱都該殺。   官家趙禎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吵,頗有些好笑,少保買賣花的是我內庫府的銀子,何況比往年便宜,怎就成了貪官了?再說了,他一捐就是幾十萬貫,若不再賺些,難道讓皇姐嫁給他喝西北風去?   不過,私自裝備廂軍,這倒是當真有違祖制,官家頗不好開口,就在這時候,御史台出來一個唱反調的,正是著名詩人、書法家、大文豪,人稱鐵面御史的趙忭趙閱道。   趙忭五柳長鬚,一臉精幹,舉著朝闕奏道:「臣以為,兩淮之地乃河運關鍵,朝廷根本,非陳保羅這等允文允武不能治也。」   此言一出,朝堂上半數官員嘩然,嚇!這是什麼話?也太抬舉陳保羅了罷。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二章 保羅和官家不得不說的故事   接著,文武百官來興趣了,御史台的御史可是以敢於頂撞龍顏出名的,為何今兒出來一個異類?   上面官家年輕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一支胳膊撐在龍椅上,身子甚至往前傾斜了點兒,「忭卿,此話怎講?」   趙忭昂首道:「臣曾知泰州事,對兩淮之地略有所得,誠然,朝廷每年在兩淮河運上下了無數力氣,光是河道清理,每年花費百萬貫之巨,只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市井間頗多依靠河運討生活的,這些人做著最累的活,拿的卻是最少的錢,若有彌勒教這等邪教伺機煽動,最易惹起紛端……」   百官緘言,有富便有貧,兩淮雖然富裕,卻也不可能個個豐衣足食,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民間結社之風向來熾烈,所謂堵不如疏,臣在泰州也想過把結社力量控制在朝廷手上,可惜,臣手無縛雞之力……」他頓了頓,緩緩看著四周同僚,「可陳保羅卻是一身好武藝,包大學士,據說展護衛在江湖上號稱南俠,可對否?」   包拯也是御史台出來的官兒,也不想駁他的面子,點頭稱是。   「那,當初五鼠鬧東京之事可有否?」趙忭繼續問道。   包黑子白淨的臉膛上頓時有些尷尬,有些和他不合的官員低聲笑了起來,包拯卻無法分辨,只得點頭,心裡面真真有些不爽。   「可現如今五鼠中錦毛鼠白玉堂卻被陛下封為景福殿使、御前帶刀護衛。據說白護衛在大遼國的時候還救過玉卓公主,八王爺,可有此事?」   嚇!這趙閱道哪兒來的消息?群臣中八賢王也鬱悶了,自家手上拱衛府掌握天下情報便罷了,怎麼御史台也能夠從流言蜚語中分析事情了?一時間吃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麼,何況堂堂玉卓公主私自跑去大遼國這事情當真不光彩,群臣中許多人都不知道,這下倒好,被他捅出來了。當下含含糊糊說道:「這個……」   「成何體統。」龐太師藉機發威,「八王爺真是好家教哇!給朝廷爭臉面。」   「龐籍。」八王爺惱了,我的女兒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嘴了?   「太師,玉卓去大遼這事情朕卻是知曉的,皇叔,玉卓雖然頑皮不知事了些,卻也情有可原嘛!」趙禎這是兩不相幫。八王爺和龐太師兩人的能力都是有的,他這個皇帝自然要在中間打打太極拳,只是,堂堂公主跑去大遼國找情郎這麼個消息突然被捅出來,自然惹得不少官員低笑,連閉著眼睛裝睡覺的老狐狸寇准橘子皮一般滿是皺褶的老臉上都露出些笑來,何況他人乎?   龐太師打了個哈哈,站回文班首位。八賢王臉色難看,狠狠瞪了趙忭一眼,卻也是無可奈何,女生外向,自己女兒偏偏喜歡那淫賊以死相逼,就算自己貴為王爺也是一絲兒辦法都沒。   趙禎到底年輕,還是頗喜歡看這種故事的,尤其自己這位皇叔,朝野知名的賢王,能看見他尷尬的場面可不多,當下笑笑,繼續問趙忭說道:「忭卿,可繼續說來。」   趙忭到底是號稱鐵面御史的,不慌不忙繼續說:「既然連曾經大鬧過東京城的錦毛鼠白玉堂都能為朝廷所用,這江湖草莽中頗多英雄好漢,便有許多渴望為朝廷效命的豪傑,難道朝廷便不能用麼?包拯大人的開封府裡面不也許多出身江湖的最後為朝廷效力的?故此,臣敢推斷,陳保羅去了揚州結交江湖中人,學的便是包大人,用的乃是以江湖制江湖之策。」   這以江湖制江湖的說法一說,一干文武頓時想起來了,那陳保羅白身的時候可不就是開著一家武館來著?而包拯雖然率直,卻也沒料到趙忭會拿自己說事兒,自己突然成了開創「以江湖制江湖」之策的一代宗師,有識之士。   上首龍椅上趙禎笑著點頭,「果然,包卿家的確是有識之士,自從展護衛任職開封府後,這東京治安的確是好了許多,包卿,你可為群臣表率。」   誰說清官便不喜歡被拍馬屁的?那得看誰來拍,一個鐵面御史一個皇帝都拍他的馬屁,任他是天下第一清官,臉上也微微露出些笑意來,趕緊先謙虛一把,躬身說道:「臣不敢,臣的本份罷了。」旁邊龐太師暗中冷笑,黑老包啊黑老包,你也有愛慕虛榮的時候。   趙忭繼續侃侃而談,「至於官商勾結之說,揚州乃兩淮重鎮,番邦海外僑民多達數萬,商戶雲集,若是這些人肯捐獻銀錢給朝廷,為何不可給他們一些利益?朝廷惠而不費,何樂不為?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們捐了錢增加國庫收入,朝廷便給他們一些利益又何妨?江南賦稅千萬貫,大多便都是這些人繳納的,朝廷要收攏民心,這些人不可忽視,商業互通有無,正是國之根本也,臣倒是以為陳保羅此舉並無不妥,況且……」   他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意說道:「這次捐獻上百萬貫的乃是白駝山商號,這白駝山商號各位想必清楚罷,白駝山東京店可是最大的銷金窩,號稱沒有買不著的東西,商號主人是一位波斯胡姬,據說是陳保羅的紅顏知己,陳大人素有東京四大美男子的名頭……」   他話還沒說完,聰明的都猜到他要說什麼了,上次這陳保羅一下便捐了八十萬貫給朝廷,官家可是特意邸報上一陣兒誇,那錢據說是大遼國皇太后賞的,這人長得帥就是不一樣,人比人要氣死人的。   文官班列裡面兵部侍郎龐昱龐小柴聽了臉色難看,他搶保羅的議和之功勞被一干說書人在東京大肆宣揚。眼下可是朝野俱知,大多數官員只是忌憚龐太師不說罷了,這趙忭如此說話,不是公然揭自己的短處麼。   這時候有個官員低聲嘀咕了一句,「不如娶來做妾得了,千萬傢俬便都是他陳保羅的了。」頓時惹得哄堂大笑,連上面官家和旁邊伺候著的司禮大太監趙風都笑了起來,八賢王臉色愈發難堪。   趙禎一陣兒開心笑,接著便說:「少保此次做的是朕的生意。趙風,內庫府你是清楚的,你可說一下。」   「此次收購花了五十三萬八千貫錢,比之以前同等貨物要便宜兩成。」老太監大聲把結果說了出來,他從先皇真宗時候便掌管大內,文武百官對這位老太監還是有些敬畏忌憚的,人家賺的是官家內庫的錢,又便宜兩成,再盯著這個不放便不識趣了。   這時候一聲冷笑,一個聲音說道:「私自動用精鐵裝備地方廂軍這便如何說法?」   百官一看,說話的可不是兵部侍郎龐昱,頓時便知道戲肉來了,這市井間先傳說「龐侍郎威震大遼國郡主青眼有加」,接還沒幾天又換了一個版本「金翅鳥威震上京,公主郡主青眼有加」。結果後來人家大遼國公主親自來了,「汴州陳少保門下走狗」的旗幟都打了出來,雖然契丹人粗魯野蠻,據說卻是最敬重英雄好漢,孰真孰假一目瞭然。   頓時,朝堂上靜悄悄,便看這趙忭如何說法。   「陳保羅此舉有違朝廷制度,不妥。」趙忭緩緩說道:「依律當削爵,連降三極。」   嘶!不少人吸了口涼氣,到底都是當官的,這削爵、連降三級這等處罰是當官的聽了都怕。   「不過……」趙忭話鋒一轉,「彌勒教鬧事,歷來有之,每次都是民不聊生損失巨大,此次楚州真州泗州等地彌勒教作亂,不到一月便即平判,乃本朝所未見,連在揚州提點刑獄的老宰輔呂坦夫大人都上書說陳保羅訓練廂軍保舉賢良有功,依軍功,當加少保銜,賜食邑萬戶……」   這話鋒轉的,文武百官包括龐太師這等人都愣了。   加少保銜,賜食邑萬戶,這不成了不降反升了麼?這廝收了陳保羅什麼好處?如此替他講話?   老狐狸寇准瞇著眼睛繼續裝睡覺,心裡面卻在冷笑,龐太師啊龐太師,枉你聰明一世,這點都瞧不出來麼?這趙忭若沒有官家的提點,會知道這麼多?會如此說話?嘿嘿,文武百官都小瞧的年輕的官家啊!   大多數攻擊陳保羅的說話無非就是年輕氣盛,行事有違祖制且貪花好色,卻不仔細想想,當今官家不就是年輕氣盛麼?行事有違祖制?什麼事情都按祖制辦,那官家何來創業守成?貪花好色?官家寵愛張美人誰個不知?   你們抨擊陳保羅,跟抨擊官家有什麼區別?   老狐狸心裡面冷笑,你們捧龐太師的臭腳,聽內宮裡面那位皇太后的話,卻也不想想,年輕的官家才是朝廷的共主,除非皇太后……嘿嘿!他心裡面明白透亮,卻依然不說話裝糊塗。   這時候,八賢王說話了,「陛下,陳保羅輕浮用事,辦事不妥,當罰俸祿一年。」   上面趙禎還沒等有人說話便接口了,「嗯!皇叔說的有道理,如此,便擬旨罷,罰他俸祿一年,各位卿家以為如何?」   龐老柴根氣得鼻子都歪了,罰俸祿一年?這跟沒罰有區別麼?八王這老東西,骨子裡面還是向著便宜女婿啊,也不知玉卓公主是否肚子都大了,他忍不住惡意揣摩。   文武百官也不吭聲了,官家都開了御口,分明便是存心包庇陳保羅嘛,傻子才以為如何呢,何況,方才趙忭一分析,似乎也不無道理,犯不著在這當口還得罪人,陳保羅到底是長公主和玉卓公主都瞧上的人,為官者,花花轎子人抬人嘛!這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何必真真把人得罪了。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小黃門尖著嗓子恰時喊了一句。   「陛下,陝西經略安撫夏竦上書,我朝廷大軍在三川口和西夏大戰,敵勢二十萬圍困,我軍大敗,上柱國呼延贊之子呼延丕顯援軍救援不力,恐朝廷怪罪,帶了五千精銳投奔西夏去了。」龐太師突然出班奏道。   群臣大嘩,武官班位裡面,呼延贊老將軍頓時吐了一口血,萎頓在地。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三章 故人遠來   朝廷第一次征西夏,西夏皇帝李元昊圍點打援,先是致書延州知州范雍說要和談,接著突然兵臨城下,二十萬大軍圍困延州,左千牛衛上將軍楊排鳳帶著五萬禁軍來救,到了三川口的時候遭到西夏大軍偷襲。   是役,西夏軍動用神秘兵器,黑夜中火光沖天聲如霹靂,並有毒煙瀰漫,大宋五萬禁軍驚慌失措,一戰之下死傷兩萬,剩餘三萬被團團圍困在三川口的一座山坡上。   旬日,四周不時有宋軍來救,被二十萬西夏軍分批截斷屠戮,其時,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贊之子、敬山侯呼延丕顯帶精兵一萬從汾州長途奔襲,黑夜中自西夏軍背後狠狠切入,一直殺到西夏帝李元昊大帳,李元昊倉卒迎戰,身邊只親兵數百,被數千精兵團團圍住,三川口上楊排鳳趁勢帶馬,領一萬精騎衝殺,山坡上蹶張士張弩狂射,西夏軍大亂。   其時,有木鳥自天降,一披髮男子從鳥腹中出,手持丈二鐵槍,先救了困境中的西夏景帝李元昊,接著拍馬大戰呼延丕顯,那鐵槍突做雷鳴,其中有九天霹靂出,敬山侯呼延丕顯當場墮馬重傷,副指揮使林涵乃陝西經略安撫夏竦心腹,生性膽小,頓時引本部當場投降。   呼延丕顯被俘,西夏軍勢大震,十數萬大軍反敗為勝,趁勢強攻三川口,攻勢不可擋,楊排鳳無奈敗退,引數千殘兵緩緩往延州方向退卻。   陝西經略安撫夏竦自引本部奉寧軍、永興軍、忠武軍共十萬緩緩開撥,和楊排鳳甫一會師,便有探子來報,敬山侯呼延丕顯投靠了西夏,西夏大軍緩緩退兵。   夏竦大怒,不聽楊排鳳和范仲淹勸告,頓時引兵追擊,不想中了李元昊誘兵之計,在羊隆城屠戮夏兵數千,得意洋洋引兵直追。追至好水川被埋伏在此處的西夏大軍團團圍住。   西夏軍故計重施,大宋軍本就人困馬乏糧草不濟,被西夏大軍殺了個潰敗不成軍,十數萬大軍只有寥寥三萬逃了回來。   夏竦恐朝廷震怒,便上書說呼延丕顯投西夏做了內應,一應軍馬佈置俱被西夏知曉,故有此大敗。(本處引用西夏火器論,有興趣的讀者可自行上網查詢)   這番話真真假假,邸報上也講不明白,總之,大宋敗了,西夏贏了,不過西夏國力不足以支持連番大戰,此次大戰西夏也損耗數萬將士性命,李元昊雖然攻城掠地不少,卻無福消化,大肆搶掠了一番後只得緩緩退兵興慶府。   「圍點打援,這個李元昊好生厲害。」保羅半臥在胡床上看著朝廷發下的邸報不由歎氣。韓琦卻是和呼延丕顯相熟,死活不相信呼延丕顯會投靠西夏,沉著臉道:「呼延家一門忠烈,老夫絕不相信丕顯會投靠西夏。這夏子喬分明是懼怕朝廷責怪他大敗故此推搪責任。」   保羅心說別說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問題是,龐太師借此大肆做文章,活活把上柱國呼延贊老將軍氣死了,呼延家一門數百人下了大理寺待審,連楊排鳳都被召了回來禁足天波府,呼楊呼楊,呼延家和楊家那向來是忠良陣營的支撐,龐太師的老對頭,有這等好機會,龐老柴根不下毒手使絆子才怪了。   「琦公,西夏軍真的那麼厲害麼?」保羅突然問道。   韓琦沉吟。他畢竟是在西夏和大宋邊疆數年的資深武將出身,對西夏的情況還是很瞭解的,「西夏東阻黃河,西依賀蘭山,南接蕭關,北控大漠,疆域萬餘裡,黨項人生性彪悍,個個是天生的戰士,黃河有『唐來』『漢源』諸渠灌溉,沿岸地饒五穀,歲無旱澇之虞,甘、涼兩州水草豐美,盛產駿馬,鹽州盛產青鹽,夏州富有鐵礦……」   保羅聽了啞然,這典型是能夠自給自足啊,看來用美利堅的經濟制裁都不一定管用。   「眼下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啊!」韓琦長歎了一口氣,此番剿賊保羅被罰了一年的俸祿,連帶著他也被罰了半年,雖然知道在朝堂上龐太師一黨橫行被罰俸祿已經是很輕了,若不是官家袒護保羅,貶到雷州為官都有可能,但是,這心裡面終究是很不爽的。   一直侍立在旁邊的伍凝兒煎茶完畢,奉上香盞,韓琦接過輕吮一口,香氣四溢溫度適中口感絕佳,倒是讚歎了一句,「少保,你這弟子煎茶的功夫是愈發好了。」伍凝兒面紗下微微一笑,能在保羅少爺身邊學學武藝還能服侍保羅少爺,這種日子她已經很滿足了,雖然保羅迄今還沒正式答應收她為徒。   保羅笑笑,在胡床上伸了個懶腰,十數日養傷,連身子骨都養懶了,好在眼下快年終了,江湖上倒是暫時風平浪靜,淮陽幫和鐵掌幫居然也都暫時罷手,真是難得悠閒。   正在這時候,門口的門簾子一掀,雙胞胎匆匆進來,滿臉兒喜色,「少爺少爺,快猜猜誰來了?」   「阿風!」保羅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他原本答應阿風要在大哥歐陽春跟前長跪不起跪她回來做妾,恰好大哥前些時候來了揚州一趟,省得了他的功夫,一定是阿風歡喜,從東京來了。   「可不對。」雙胞胎笑嘻嘻地說:「再猜。」   「哎呀,可就別打啞謎了,好寶寶貝貝,快告訴少爺。」   「偏心,一點兒誠意都沒。」門外一聲嬌嗔,接著進來一位天香國色的少女,身上一介狐裘,肌膚吹彈得破,明眸流轉,不是玉卓公主又是哪個,韓琦一看頓時起身行禮,「臣,權知揚州軍府事……」   「好啦!韓叔叔。」趙嫻打斷了他,「你跟父王那麼熟捻,怎麼又跟嫻兒做這繁文縟節?」   保羅卻是目瞪口呆,「嫻兒,你怎麼來了?老妖婆……啊!老太后不是禁了你跟槿兒的足麼?」旁邊韓琦苦笑,喊當朝皇太后老妖婆,全天下怕也就這位膽敢如此了。   趙嫻得意,「我這次是奉了爹爹的意思來的。」老太后雖然狠,但是對八賢王這位小叔叔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嚇!保羅更加納悶了,八賢王什麼時候如此好說話了?鬼迷心竅了?一時間迷惑,「八王爺這是哪根神經不對了?」   「可不許你這麼說。」趙嫻嗔怪,她是不知道保羅受傷之事,不然估計第一件事情就是撲上去脫保羅的衣裳要心疼那傷口。   她眼波流轉,一臉兒古靈精怪的笑,「再猜猜,誰跟我一道兒來的?」   保羅哪兒還有心思去猜,卻是迫不及待了,一起身便往門口走去,伸臂一揭門簾子,外面有兩位穿雪白狐裘的番邦美女,正是十二雪女中排第一的如嫣和第七的完顏吉娜伊哈,但是另外一個卻是自家萬萬沒料到的人物。   那女子穿著淡紫色長袍,袍邊縫綴雪白狐裘,腰間勒著英姿颯爽的武將圍胯,一根絲滌兒緊緊綁著,胯下四片撩襠裙,腳下一雙狐皮靴子,頭上是犀牛奔月冠,兩朵巍顫顫的英雄膽一左一右,這身打扮乃是武將閒暇時候的裝扮,非四品以上不能穿。   看著女子頗堅毅的臉蛋,保羅頓時愣在當場,猜誰也猜不到這位啊!一時間訥訥,「楊將軍,你如何來了?」   來的正是左千牛衛上將軍楊排鳳,她淡淡一笑道:「也是八王爺一力保舉,我這才能安然無恙,不然,你恐怕便要在大理寺見我了。」   「真沒趣。」趙嫻嘟著嘴巴扯了保羅進屋,韓琦對天波府楊家那自然也是熟識的,兩廂見過不提。   大夥兒坐定,楊排鳳這才把來意說明,原來,八賢王聽了戰報後,對西夏所用的神秘武器頗為忌憚,尋思來尋思去,倒是想起保羅機關暗器厲害,還號稱暗器十大宗師之一,於是,這才讓玉卓和楊排鳳匆匆來了江南。   八王爺雖然古板了些,一心為國倒是不假,保羅歎了一下,便仔細問起楊排鳳當時情形,楊將軍於是細細道來。   聽完楊排鳳的敘說,保羅頓時頭大,Shit,難不成,眼下就進入火器時代了?西夏國用的分明便是火器啊,那在戰場上燃燒爆炸的恐怕是用拋石機拋出的土炸彈,裡面配方應該有毒藥成份。   至於有木鳥自天降,這個……難不成是機關盟?而且那個手執鐵槍的傢伙用的分明便是和自己剛剛設計出來的火器刀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冷熱型兵器結合體,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這等功夫,全天下數得著。   他是不知道,古代便有所謂「夾把銃」,把單管火銃用鐵箍箍在槍上,戰時先發火銃,然後鐵槍又可以上陣殺敵,正是冷熱兵器結合,他的所謂雷明頓並非原創,充其量就是比較先進罷了,當然,夾把銃這種東西造價昂貴極其罕見。   想到這兒,他就問:「對了,我著人送回去的圖紙給觀音奴打造,成效如何?」   「阿奴啊!整天在房間裡面叮叮噹噹敲個不休,人都瘦了許多,真不知道你又弄了什麼東西。」趙嫻撇嘴,「不過,我來的時候她讓我給你帶話,說很快便會造出來。」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四章 錯進陳府   有大遼國第一匠師做保證,保羅的心頓時便踏實了,想想也是,他的武館中家什多,圖紙構思巧妙,再加上觀音奴的巧手和本事,若是做出來的不是天下第一,都對不起他機關暗器的名頭和觀音奴第一匠師的名頭。   趙嫻看他笑得賊賊的,忍不住啐了一口,「你怎不問我和姐姐好不好?」   呃!他頓時語塞了,說實話,他青春正茂,那生理上的需求乃是男人本性,只不過,有時候太多了便也煩惱,好比貪吃的老饕,自家去尋那天下美味便樂趣無窮,若是每天都無數美味送上門來,便也不怎麼有趣了。   淫賊麼,也是同樣的道理,花言巧語騙美人才是正道、王道,問題是他現下名氣之大,已經到了讓各路美人投懷送抱的地步,便好比後世的超級偶像,隨便招招手,恐怕身上的汗毛變小雞雞都忙不過來,哪兒比得上當初他剛去東京泡四花魁那時候有趣,身份、地位、銀錢,什麼都沒,就靠一張嘴哄人家開心上人家的樓,那才有成就感。   看他那副模樣表情,趙嫻便知曉了,只是,她身為公主,總不會去學那潑婦手段,若是趙槿在,免不得還會做些表面功夫,只是趙嫻未免生嫩些,心裡面氣苦,怎還懂得去給情郎做面子,忍不住暗底下伸手在他腰間輕輕擰了一把,卻還捨不得重手。   韓琦那是眼光毒辣,早瞧見了玉卓公主的小動作,心中未免有些好笑,只是樣子還是要裝一裝,「兩淮正是多事之秋,少保身為轉運使,忙也忙煞,何況前段時日還……」   保羅趕緊給他打眼色,可韓琦那句「前段時日受了不輕的傷差一點回不來」的話還是脫口而出了。趙嫻玉面頓時驚惶,保羅不等她問,恬然笑著豎起胳膊,「別聽韓大人的話,我現在可不是健康得很,傷是有,不過是小傷罷了,一早好了,沒事的。這俗話說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受點兒小傷可是再正常不過了。」   他安慰了趙嫻,旁邊楊排鳳倒是幫腔,說這為國做事,傷累那是免不得的,好歹把這話題給岔開了。   趙嫻嘟著嘴巴嘀咕,「給朝廷做事的文武多了,怎人家便不受傷,就你累死累活,也不知道珍惜自己。」說著從懷中摸了一封信來遞給他,「吶!我爹給你的信,你仔細瞧瞧。」   旁邊韓琦聽了趙嫻的話,有些話便不好說出口,心說那彌勒教鬧事,地方上甚至有一州的知州都被殺了,為國為民哪兒有那麼簡單的。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這時候保羅爺一邊納悶八王爺為何給自己寫信一邊拆開信封火漆展開信來,上面話不多,寥寥數語罷了,卻把他嚇了一跳,敢情自家在江南的事情這八賢王全部知曉,這拱衛府的情報未免也太厲害了罷,可堪比美後世的中情局啊!   「上面都說什麼來著?」趙嫻探首也想瞧瞧。保羅趕緊把信一收。「沒什麼,老丈人問問我近況可好。還勒令我這幾天暗中回京一趟,不能給別人知曉。」   趙嫻是沒琢磨出後面話的意思,只明白了一句老丈人,頓時臉上緋紅起來,倒是又羞又喜,旁邊眾人臉上似笑非笑。   他收了信,心裡面忐忑,八王爺讓自己暗中回京這是為何?難不成自己做的不好,老妖婆要發難,因此他八王爺看在女兒的份上拉我一把?   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聰明如他,一時間也猜不透八賢王的意思,那韓琦卻是資政殿大學士的老當官了,對朝野上下和當前局勢瞭解還是十分透徹的,隱約猜到了一些,不過這時候卻是不好說,當下乾咳了一聲,首先告辭。   客隨主便,楊排鳳被安置在客房休息,保羅這才得空和趙嫻說些體己的話兒,只是心中尋思八王爺的意思,免不得有些心不在焉,趙嫻不懂那「悔叫夫婿覓封侯」的道理,卻以為兩淮事多,把情郎忙傻了,反倒安慰他慢慢來,自己和姐姐有的是時間,等得起,就他眼下的陞官速度,在大宋朝已經是數得著的了。   兩人單獨在房中膩了許久,保羅起身,說要去處理手頭一些事情,趙嫻面紅耳赤衣衫撩亂頭釵橫斜,低聲叮嚀了一句小心些,目光中全是深情看著他出門。   待他出門,那十二雪女中如嫣和完顏吉娜伊哈卻是在房門口守著,看他出來就緊緊跟隨,保羅一轉身,「我說兩位嫂嫂,我一身武功好歹也算一方霸主,可不必貼身保護了罷?」   如嫣看了他一眼,卻不答話,逕自對旁邊吉娜伊哈說:「你跟著,我留下。」說完轉身而去,完顏吉娜伊哈雙手捏著彎刀,眨巴眨巴大眼睛,倒是讓保羅有些不自在,這位金鳳花嫂嫂可是瞧過自己出醜的,倒是不大好意思拒絕,當下歎了口氣,「我說金鳳花嫂嫂,咱們出門有個規矩,不管看到什麼,就當沒看見,如何?」   完顏吉娜伊哈低笑,「你若是改口叫金鳳花姐姐,我便答應你。」說話的時候心裡面卻是有些竊喜,原來他還知道我名字的意思便是金鳳花。   「如此,姐姐可跟牢了。」保羅一笑,帶著她離開官署。   這江南景況,卻是完顏吉娜伊哈這位北地佳麗從未瞧見過的,一路上東張西望,在街市上流連不去,倒是讓身為主子的保羅爺很是掏了幾個錢,未免讓他苦笑,這女人啊,不管什麼樣的,上了街都是一個樣。   他先是去韓琦那兒詢問,卻是因為韓琦臨走的時候給他使了個眼色。兩人見面後韓琦委婉地告訴他,朝廷很可能讓他統兵征西夏去,保羅大驚,我領兵?開什麼國際玩笑?   韓琦給他分析了一番,首先,他武功好,還有,西夏此番用的一些火器,他這個機關暗器大師自然也有些用處。再有,呼延家此番是倒台了,朝廷不得不繼續用天波府,保羅和楊文廣、楊排鳳關係不錯,又保過穆桂英穆元帥,若他為帥,官家也放心。   他分析許久,末了一笑,說這些不過是老夫的猜測,這八王爺的心思到底是怎樣,我也是猜不透的,我只是說,八王爺很可能會保舉你為帥。   得知這個消息,保羅很是鬱悶了離開了知府官邸,怪不得韓琦當時不說。若說了,嫻兒還不得跳腳?   一路上很是不高興,他走著走著,一抬頭,卻發現自己走到了一位熟人家門口。   那門口幾位家人看見這位爺,都有些瞪眼睛。旁邊完顏吉娜伊哈就有些奇怪了,這家宅子門口用的家人怎都是女子?一個個五大三粗的還拿著棍棒,看架勢,凶神惡煞的,似乎不大歡迎我們啊!   這時候保羅一笑,來了就進去看看罷,「我說小翠,你家少爺在不在?」   那門口站著橫眉豎眼的可不就是當初跟著高美媚那個叫小翠的,還跟保羅白玉堂打過架。她的長相麼,單眼皮,大臉盤兒,眉毛亂糟糟,若是男兒還勉強稱得上英偉,只是身為女兒身,這長相未免就有些對不起人了,此刻她瞪著眼睛說:「我家院君在跟高縣主玩雙陸,不見客。」   嚇!什麼態度?大爺我好歹是你家院君的頂頭上司,這柳月娥掛著揚州府總捕的虛銜,連帶著府上的家人都水漲船高,還不都是大爺我的保舉?你個家人跟我擺什麼譜?我問的是陳季常,你倒好,提也不提,看來這母大蟲在府上威嚴不是一般的厲害啊!   他哼了一聲,「本官來尋你家院君有要事相商。」說著一拂袖子便徑直往裡面走去,門口幾位大腳姑娘一聽這話,愣住了,她們都是柳月娥自小的丫鬟,這府上是除了陳季常一個男人也沒,自然陰盛陽衰,平日裡這些人都記得眼前這位是欺負過自家主子的,卻忘記了人家還是江東轉運使,兩淮最大的官。   小翠身為陳府總管,愣了愣後趕緊跟了上去。   把官架子拿出來,進門後自然沒人敢阻攔,保羅大著嗓門喊:「陳季常,哥哥來尋你啦!」卻沒個人應聲,一路上穿房越廳,來來去去都是女子,連個男的都沒,保羅這時候才明白陳小官的苦楚,典型陰盛陽衰啊!   這時候小翠一指前面花園中一幢樓宅,「這一進便是院君的住所了。」說著還低聲嘀咕了一句,平日從沒男人進來過。   保羅便裝聽不見了,一揮手說:「你下去罷!本官自會上去。」說罷帶著完顏吉娜伊哈往前面走去。   那樓三層,飛簷翹壁,簷上豎著虎頭,前面院子青磚鋪成老大一片,四周擺放著武器架,上面刀槍劍戟的十八般武器都有,四下花圃裡面種的也不是常見的芍葯牡丹之類,而是極為罕見的刺薔薇,滿滿爬了一院子。   保羅一笑,這院子倒是頗合母大蟲的個性,當下上樓,還沒進屋,就聽見裡面母大蟲柔膩如黃鶯的嗓音,只是這話卻一點兒都不柔膩,「陳季常,給老娘跪好了。」   他走到門前,伸手揭開門簾,好傢伙,陳小官正跪在地上,房間裡面暖和得緊,卻是燒著罕見的壁爐,靠牆的地方更是學北地習俗,一整張大炕,上面放著一張矮几,母大蟲和高美媚兩人穿著湖絲比甲,正坐在炕上吃著零食玩雙陸呢!   高美媚乃是渤海郡王高懷德和太祖趙匡胤妹妹的後人,封地乃是在最北邊靠進大遼國地方,因此母大蟲倒是學了這北方習俗,不似南方都燒火盆取暖。   「嚇!我說季常,你這是唱的哪一出?」保羅笑著走進去,心裡面快笑翻,三娘教子的折子讓自家趕上了,這齣好戲可得仔細瞧瞧,「我說陳夫人,你好端端的讓他跪著做什麼?」   陳小官看見保羅進來,臉上頓時開了染坊一般紅透了,一下便站了起來,梗著脖子喊:「不跪了不跪了,我又沒做什麼,憑什麼啊!都跪半個時辰了。」   他是看見熟人進來,要面子,只是保羅卻更加好笑了,陳季常到底年幼,舞象之年啊!還不懂說話的關門過節,要面子便不能喊「跪了半個時辰」啊!   柳月娥瞧見保羅,先是一愣,接著嬌靨薄暈,訥訥不知說什麼好,高美媚忒眼瞧他,「又從哪兒騙來個番邦妹妹?」   陳小官卻是一把拉住保羅,「陳大哥,你給評評理,她早晨給我蓋章,我出去玩兒,回來檢查說章小了,硬賴我作假。」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五章 保羅爺的生理衛生課   聽陳小官把事情原委說了一個開頭,保羅爺便猜著下面了,頓時笑得打跌,腸子都笑痛了,完顏吉娜伊哈不明所以,「主子,怎笑成這樣?我瞧他臉上也沒什麼章啊!」   她如此一說,原本歇止了些的保羅臉上古怪,笑得更加放肆了,「啊唷喂!不行了不行了,腸子也笑斷了,我說金鳳花姐姐,你這話……哈哈哈!怎麼便沒個人懂晨勃這個道理呢!」   高美媚雖然號稱廣陵縣主,卻是在北方長大的,知道些大遼國和原來渤海國的風俗習慣,聽完顏吉娜伊哈喊保羅主子,便知曉兩人關係了,柳月娥聽了卻是胡亂猜疑了,心道兩人到底什麼關係?   這兩位是一點兒都沒聽懂「晨勃」這個詞。   「我說陳大哥,你到底笑什麼啊?」陳季常也納悶,臉色便不大好看,十來歲的年紀正是叛逆之年,最要面子,被保羅看了罰跪本就很沮喪很丟人了,這會子保羅笑成這樣,愈發惱了,於是狠狠瞪了柳月娥一眼,「跟這母老虎過,我要少活二十年。」   若依平常,柳月娥定然勃然大怒,說不定便拿家法棒子出來教訓他,可這會兒卻扭扭捏捏,拿眼一瞧保羅,居然沒說話,旁邊高美媚倒是詫異,心說姐姐怎麼轉性了?   好不容易等保羅笑夠了,這才氣喘吁吁叉著腰說:「來來來,我給各位上一堂生理衛生課。季常,筆墨紙硯伺候。」   母大蟲的房間皮鞭夾棍說不定倒有,筆墨這些東西自然是沒的,陳小官一溜煙兒跑回自己房間取來東西,保羅爺左右瞧瞧,順手拉來一張大桌子,提筆便在上面畫了男性生殖器的示意圖。「小陳季常便是這副模樣了,年輕人麼,早晨憋著尿,便是這個形狀的,我說陳夫人,你這一章蓋在他臉上,嘿嘿!等他尿完了,自然縮回去了,這章可不就是小了去。」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路罷,房間裡面三位姑娘頓時臉色大紅起來,尤其是燒著壁爐,一室如春,高美媚和柳月娥都只穿著湖絲比甲,不少地方瞧得清清楚楚,卻是連脖子都大紅起來。   高美媚又羞又惱,使勁啐了一口,「呸!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接著,又有些按耐不住好奇,低聲嘀咕了一句,「難不成平時不是這樣麼?我瞧大黃……」說到這兒,臉色愈發紅了,便收了口。   保羅耳尖,聽了頓時失笑,「你不會以為它裡面還有根骨頭罷?」高美媚低下螓首,猶自不服氣,「你又不是事事俱知的萬事通。」   「嚇!爺這個嚇蠻書的大才子,文曲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難不成還有錯了?不相信?自己問官家去。」保羅爺那是深蘊扯起虎皮做大旗的功夫的,文曲星的名頭拿來嚇唬嚇唬小姑娘還是很容易的。再說了,這文曲星也不是他自個兒吹的,那是官家親口說的,市井間流傳的。   「我說早晨這一泡尿怎那麼愜意。」陳小官倒是有些恍然大悟,保羅笑著接口。「可不是,這早晨蓋的章,到下午了來檢查,自然是縮小了,不過……我說季常啊,你平時蓋章的時候便沒過這等情形?」   「我……」陳季常還沒說下去,保羅倒是又明白了,敢情陳小官怕母大蟲怕得狠了,估摸著瞧見她根本不敢勃起,頓時又是一陣兒笑,「行行,我明白了,真真是,一對兒歡喜冤家啊!」   「誰跟她歡喜冤家。」陳季常梗著脖子,額頭青筋都出來了,這南方歡喜冤家歷來都是說那頗恩愛的夫妻,陳小官自然不幹了。   「你膽兒愈發大了。」高美媚伸手便去擰他耳朵,陳小官一躲,「作甚?你又不是我老婆,要擰,擰別人去。」   高美媚被他頂撞,臉上掛不住,頓時追著他要打,保羅看著兩人在房間追逐,笑著低聲對柳月娥說:「我說院君,平時也別對季常太苛刻了,男人跟狗差不多,你越是拴著,他越是想掙脫鏈子,再說了,他也不小了,堂堂一榜解元郎,被你這麼折騰……」   柳月娥低著頭,那翠綠色的湖絲比甲襯托著她吹彈得破的臉蛋兒,愈發嬌羞,只是她心裡面,卻是那天雪夜在小木屋的情形在腦海中翻騰,卻已經是在心理上紅杏出牆了。   那夜的情形誰也沒跟保羅說,他自然是不知道的,看著柳月娥臉色古怪,卻也沒多想,當下壓低了嗓子說:「我這兩天便要回東京,或許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揚州城的治安便要靠你和玉蟬了。」說起來,柳月娥母大蟲之名還是很有些震撼效果的,自從她掛名揚州府的總捕頭,市面上的潑皮混混倒是少了許多,大抵都是忌憚她家傳的五虎群羊棍厲害,她帶著家人拎著棍子在揚州城鬧事可不是一回兩回,柳院君的凶名市井間誰不知曉。   聽他親熱地叫妹妹玉蟬,叫自個兒卻是不冷不熱的院君,母大蟲突然一陣兒忌妒,脫口便說:「你怎不去找玉蟬說去,跟我說這些作甚。」   「我這不是正好路過麼。」保羅一笑。   他這麼一說,柳月娥是愈發惱了,原來只是路過罷了,卻不是誠心前來,當下沉了臉下來,「我怎麼做,不敢勞陳大人費心,您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這陳府的事情我說了算,還輪不著您陳大人說這說那。」   保羅一聽,嚇!這位也是個枇杷葉面孔,當下拿出淫賊本事來,笑著說:「這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來,你說對不對,陳-夫-人。」   他刻意加重陳夫人三字的語氣,原本是要打岔說笑,結果柳月娥愈發不開心,當下就惱了,「我是陳季常的老婆不是你陳保羅的老婆,你要端架子擺威風,回東京城你自家對你那些公主郡主擺去。我這兒消受不起。」   保羅爺難得吃癟,訕訕笑笑,卻不好當眾說什麼,旁邊完顏吉娜伊哈卻有些不樂意了,自家主子堂堂轉運使,卻被眼前這個子小小的女子如此呵斥,當下沉著臉兒便說:「跟我家主子說話小心點,再口無遮攔,我手上彎刀可不認識人。」   柳月娥原本就嫌她礙眼,這會兒終於逮著機會發作了,「大宋條律,私宅非請入內,棒殺了也不追究……」說著便一轉身在炕上摸出幾節短棍來迅速一拼接,頓時執棍在手,柳眉一豎,「我管你是他什麼人,我的棒子可也不認人不講交情。」   這少數民族姑娘那是性如烈火的,當下彎刀一拔,也不說話,雙方虎視眈眈起來。   「好端端的,這是幹什麼!」保羅趕緊一把抓住柳月娥的棒子,這時候被高美媚追打的陳季常扯著嗓子大喊:「陳大哥,乾脆我把老婆讓給你得了,反正都是陳夫人……」   所謂童言無忌大風吹去,這話一說,一屋子人都傻了,高美媚停下腳步,保羅愣在當場,柳月娥面紅耳赤,完顏吉娜伊哈臉色古怪。   屋子裡面氣氛極尷尬,良久,保羅嚥了口口水,「季常,這話可不能亂說。」   「什麼亂說。」陳小官此刻倒是一副大人派頭。「我早就煩她了,我好歹也是揚州府出名的神童,堂堂一榜解元,整天被她呼來喝去,連大黃都不如,再說了,我上次聽她午寐的時候叫你名字來著,這老婆不要也罷!」   頓時,柳月娥臉上嬌羞欲滴,那紅色似乎便如水一般,隨時會從臉上滴下來,恨恨一跺腳,「陳季常,你……亂說,老娘……我什麼時候睡覺的時候叫他名字來著。」   「可不是一次兩次了。」陳小官得意洋洋,「你午間拿棒子監督我讀書,自個兒卻睡著了,然後就無意識地嘀咕詩經裡面的《簡兮》,我堂堂解元郎還不明白這詩的意思?碩人俁俁(音:玉。意為英勇威武的樣子。),有力如虎。哼!你不就是瞧見他武功高本事大……」   「瞎說。」柳月娥急急分辨,「武功高的人多了,年輕俊傑榜上數也數不清……」   「你平日不是常常說,御貓展昭太方正,白雲劍客夏侯仁相貌太脂粉氣,錦毛鼠白玉堂脾氣太古怪,負笈書生柳木整日價挑戰你挑戰他不懂收斂,俊傑榜前四你都瞧不上,騙誰呢?」陳季常此人,史書上說他任俠好劍術,頗有李太白遺韻,可見陳小官雖然是解元郎,在柳月娥調教之下還是懂武功的,對江湖事也有些熟悉,這時候卻是拿來反駁母大蟲了。   「你……」柳月娥氣瘋了,偷眼看看對面人兒,只見他目瞪口呆,當下愈發羞惱,「就算我念叨他名字,那也是瞧他年紀輕輕便做了大官,恨你不爭氣,還自誇解元郎,若不是我自小拿棒子監督你讀書,你能考上?」   「你還好意思說。」陳小官被她這麼一說,也是惱了,當下走到跟前,狠狠一拍桌子,漲紅了臉蛋說:「從小我吃了你多少棒子?最厲害一次我在床上趴了半個月,害得書院的同學都笑話我,說你是我小媽,整個揚州城誰不知道陳府的陳季常是個神童,就是家裡面有個母大蟲,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那種……」   他數年來被柳月娥欺負,積壓在心中的怨氣非同小可,一時間全部爆發出來,滔滔不絕說了柳月娥無數的不好,譬如唸書念錯一個字要吃棒子,吃飯碗裡面多了一粒米要吃棒子,進門先跨左腿要吃棒子,連多吃了一個蛋黃酥也要吃棒子,說的當真是慘絕人寰一般的地獄生活。   末了,他怒氣沖沖,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把手都拍紅了,大聲嚷嚷道:「不管了,今兒我就把你送給他做老婆,有本事,你拿棒子教訓他去。」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六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送姬妾在大宋朝那是司空尋常的事情,只是,把自己名正言順的老婆送人,卻是頭一回聽見,一時間,連柳月娥都愣了,拿著棒子呆立當場,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手拉扯大的相公居然敢如此頂撞自己。   陳保羅那是啼笑皆非,這陳季常今兒是吃了什麼藥了?送老婆給我?這位我可不敢要,回去還不得把家裡面鬧個天翻地覆的啊!   當下他乾咳了一聲,「這個……我那宅子小,妻妾又多……」   他話還沒說完,完顏吉娜伊哈冷哼了一聲,「咱們府上少奶奶要麼是天潢貴胄的公主郡主,要麼是名聞天下的技藝大家,最不濟那也是主子未發達前的貼心人兒。再則說了,咱們堂堂侯爵府,規矩森嚴,雖然主子和氣,跟我們這些下人客氣,可若是有些人拿個棒子耀武揚威,哼!妾麼,打死個把也不抵命的,我們四海館可不是什麼貓兒狗兒都收的,這位小哥,你還是絕了這心思罷!」   她這話自然是誇張了的,這陳保羅府上是最沒規矩的,連秋月那樣的丫鬟都敢給自家主子甩臉子看,只是,這話一說,柳月娥臉上掛不住了,話裡面的刺兒任誰都能聽出來,分明是說自己是那送也送不掉的貨色,當下勃然大怒,「老娘怎就進不得侯爵府?倒是你這個下人身份卻胡亂說話,當真一絲兒規矩都沒,我若作主,先棒殺了。」   完顏吉娜伊哈立刻反唇相譏,「您先瞧瞧自個兒有沒那個福分罷!這正妻麼,乃是給大宋朝長公主留著的,咱們大遼國越國公主都沒搶到正妻的位置,就你這脾氣,怕是還沒進門,便要先吃內宅眾姐妹三百殺威棒,打也打死了。」   這強勢的女人大抵都是如此,我瞧不上你拒絕你便可以,你瞧不上我拒絕我便不行,柳月娥和完顏吉娜伊哈吵個不休,卻是忘記了正主兒還沒表態呢!柳月娥也是氣昏了頭,如此爭吵,豈不是說自己非要給陳保羅做妾麼!   站在保羅的角度,對柳家姐妹當真也很有好感的,且先不說剛來江南碰上母老虎跟人家打架脫了人家的繡花鞋後來又跟人家妹妹打了一場,光是姐妹兩個迥異的脾氣,便足夠讓人好奇的了。   這姐姐嬌小可人,身材的線條卻是萬里挑一,嗓音又柔柔膩膩如黃鸝一般,名字叫月娥,按理,當是典型江南女子,溫柔婉約,結果卻是母老虎脾氣,喜歡跟人拼酒,整天價拎一根鐵棒子動不動便要拿棒子敲人。   而妹妹高大性感,看起來英姿颯爽,人又極具正義感,名字叫玉蟬。這蟬麼,終究是「知了知了」一陣兒叫,當是如北地女子一般豪爽,不拘小節,結果卻是個話語不多的,說到公事以外,那是未語先羞,往往你說了好幾句她才嗯一聲,骨子裡面還是個江南小家碧玉。   這姐妹兩個,當真應該脾氣調換一下才合理。可就是這不合理的脾氣,卻引得保羅感興趣,尤其是兩姐妹一起兒,當真好玩得緊,嬌嬌小小的柳月娥話語如珠,高大性感的柳玉蟬沉默不語,怎麼看怎麼有趣。   尤其是柳月娥還是別人的老婆,當真便應了那句俗話「老婆是別人的好,兒子是自家的妙」,保羅爺這等淫賊,雖然也知道勾搭別人老婆不好,可心中意淫一番,卻也有趣。   不過,若是真成了自家的老婆,那便不妙了,整天拎一根鐵棒四處溜躂,自家豈不是雞飛狗跳了?   這時候兩女爭吵愈發厲害,眼看又要打起來,他便有些氣悶,當下粗著嗓子說:「好了好了,吵什麼吵,季常,這老婆你還是自己留著罷!」   這話一說,柳月娥不依了,瞪著眼睛說:「陳保羅,你這是什麼意思?老……我怎麼就配不上你進不得你家門?」   這時候高美媚噗哧一笑,「月娥姐姐,你可是上了人家的當啦!」母大蟲聞言反省,仔細一尋思,可不是麼,自己糾纏能不能進人家家門做什麼?當下大羞,看著保羅卻又不好意思發作了,立刻看著陳小官發作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陳季常,你膽子是愈發大了,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陳季常卻是一股腦兒發作完畢,氣也撒了,這時候膽子和那氣一起消散,被柳月娥杏目一瞪,多年淫威之下,嚇得趕緊躲到保羅身後去了,「我……你本來就暗戀人家,我……我又沒說錯。」   「還說。」柳月娥又羞又惱,想想方才自己那番話語舉止,真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這時候保羅卻是歎了一口氣,突然說:「季常,你的好意哥哥心領啦!不過……實話告訴你罷,哥哥我很可能就要去統兵打西夏國去了,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深閨夢中人,這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是個心裡面裝不住事情的人,平時和小陳季常也蠻談得來,這時候乾脆發洩發洩了。   這話一說,陳季常大驚,朝廷邸報他這個解元老爺可還是看的,怎麼不知道宋軍連番大敗,「不會罷?朝廷讓你征西夏?西夏眼下國勢大盛,連天波府和呼延家都連番大敗,邸報上寫西夏國用了很是厲害的武器,聲如霹靂威力驚人,一發便有十數人死傷……」   「還不是我那未來老丈人八王爺。」保羅苦笑,「我馬上就要回京述職。」   母大蟲這時候急了,統兵打仗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陳保羅就算武功高,那畢竟是江湖本事,若是上了戰場……一時間也顧不得,急聲說:「朝廷做事也太不成話了,你一個文曲星怎麼能上戰場打仗?天波府穆元帥呢?眼下江南局勢又怎麼辦?」   保羅看了她一眼,心說你以為我是當今官家,什麼事情都我說了算麼?可不是身不由己麼,再說了,就算是官家,也不能什麼事情自己說了算。   高美媚到底是太祖摯友高懷德的後人,對上戰場開疆闢土倒不反感,當下說:「好男兒當執手中劍為國家開疆闢土,陳保羅,沒想到你還有些本事。」   柳月娥急得一跺腳,「美媚,都這時候了,你還說這話,天波楊府那麼厲害,結果都落得一門寡婦……」   高美媚一笑,「你急什麼啊?」保羅背後陳季常探首,乘勢接口說道:「可不是,你著急什麼,我要告你紅杏出牆,現在就寫休書給知府韓大人處理。」   「你們……」柳月娥被抓住痛腳,頓時嬌靨薄暈,下面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暫時還不是定數,去與不去,也就是五五開,我也是猜測。」保羅說出來後倒是心裡面舒坦,想想自己若是回東京城,朝廷真頒下詔令,家裡面女人可是要哭得昏天黑地了,到時候不知道如何是好。   「總之,這過年回京述職是肯定的。柳總捕,本官不在,就要多勞你費心了。」保羅突然換了官場口氣,接著告辭,帶著完顏吉娜伊哈匆匆離去,陳季常怕柳月娥發威,卻也是借口相送,先溜走了。   打開窗戶看著下面保羅出了院子門,柳月娥怔怔然,旁邊高美媚打趣。「月娥姐姐,你不會真喜歡他罷?那可是個沒心沒肺的淫賊,再說了,人家家裡面多的是公主郡主……」   「他家裡面公主郡主關我什麼事。」柳月娥沒由來一陣兒心煩,「乓」一聲合上了窗戶。   卻說保羅爺回到官署,喚來伍凝兒問赤霓裳和燕清蘿,伍凝兒瞪大眼睛,「少爺您不知道啊?水女俠回東京奔喪去了,燕仙子陪著一塊兒也去了,赤聖女和高車姐姐前日也回西域去了,說是要在天山北麓開闢新門派。」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水修眉是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讚的外孫女,呼延贊被龐老柴根氣死了,呼延一家下了大理寺獄,水修眉定然是要去東京的,只是,赤霓裳卻是說走就走,倒是出乎意料,看來,這江湖兒女開宗立派的心思當真是比什麼都重要。   想到這兒,他突然省起,後院還百來個小姑娘呢,頓時就問:「那些孩子呢?」   「赤聖女說請少爺先照顧著。」伍凝兒倒是老老實實,保羅頭大,好嘛!我這兒成托兒所了,一時間無奈,搖了搖頭,往白五爺房間走去。   他心知回東京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便把所有事情托付白玉堂,倒是讓白老鼠一陣兒譏笑,說這公務什麼的他什麼時候辦理過,還不都是五爺我累死累活,功勞名聲都是你的,苦的卻是五爺我。   保羅心知肚明,也是一陣兒拍他馬屁,這時候白五爺又多嘴了,「你受傷人家白雪兒天天照顧你,沒功勞也有苦勞罷!你這淫賊好歹也拿出些男人氣概,該做些什麼便做,老是耽擱人家姑娘青春,五爺我都看不過去。」   他心說這時候更加不能多事了,事情就怕萬一,萬一我真的去征西夏了,誰敢保證就一點兒事情不會出?天波府楊家七郎八虎血濺金沙灘的故事可是前車之鑒,結果搞出一門寡婦來,於是又拿話搪塞過去。   白玉堂一歎,卻也不多話了,「算了,跟你這淫賊講道理講不通,我尋趙嫻說話去。」   「喂!她可是我老婆。」   「切!還沒過門呢!再說了,五爺我千里護送她去大遼國找你,論單獨相處的時間,怕是比你還長罷!」白玉堂不屑,保羅聞言汗顏不止。   他來來回回忙碌,隔日後,換了衣裳打扮,一行人悄悄乘了一葉輕舟快船,往東京去了。   臨近年終,江面上船隻來來往往,他立在船頭,一時間卻是感概,在江南兩個多月,雖然有點兒成績,卻遠遠未達到預期的效果,局面還沒打開,自己卻又要回東京,真真是,我是革命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苦的就是我保羅爺啊!   這時候趙嫻從船艙內走出來,看他迎風而立卻不說話,便走到他身邊,「我爹又不是老虎,你緊張什麼?」   唉!傻姑娘,你知道什麼啊!他心中歎氣,伸手拉了她柔荑,趙嫻頓時玉面緋紅,心中卻是高興不已。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七章 八賢王的算盤   數日後,一行人回到汴京,此時已是十二月初,離大年三十不過二十來天了,當時交通並不如現在這般便利,因此上,往往離正月初兩個月便開始年關,大小商家結賬的盤算的要錢的討債的,都要趕在年前把一年的賬目結清好安穩過年,那揚州水門當真是忙忙碌碌,人聲鼎沸,保羅爺等人便下了船。   楊排鳳看了身邊保羅一眼,說道:「前面不遠便是你四海館,排鳳便先告辭了,你我就此別過。」   保羅爺卻是另外一個想法,此時回去,大過年的,一府上下未免歡喜,這萬一到時候去了八王爺那兒,得了什麼壞消息,豈不是先喜後悲,圖惹得她們傷心,不如先直接去八王府,好歹就這一遭,當下一笑,「楊將軍見外了,眼下東京局勢不太好,那龐老柴根剛收拾了呼延家,恐怕對天波府虎視眈眈罷!送佛送到西,我總要送到天波府才心安,正好便再去八王府尋八王爺討教討教。」   公然叫龐太師龐老柴根的恐怕全天下也沒幾個,楊排鳳不由一笑,接著心中便有些異樣的情愫,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沒想到他陳保羅平日嘻嘻哈哈沒個正行,卻也有這等氣概擔當,一時間倒是愣了愣,接著臉上微微一紅,迅速轉頭,低聲說:「如此,排鳳先謝過了。」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便是如此,大多都是從一個美麗的誤會開始的,他陳保羅哪兒有那麼高尚,只一偷心的淫賊耳。   這時候完顏吉娜伊哈叫了兩輛出租的馬車,保羅趙嫻楊排鳳三人同坐了一輛,匆匆往西北方向去了。   沿途人聲鼎沸忙碌不休,經過南門大街東京白駝山的時候,就瞧見那無數貴婦人進進出出,置辦那過年用的珠寶首飾稀罕物件。接著又經過畫皮館,那茶樓說書的生意愈發熱鬧。門口有小廝不停招呼,「各位爺,最近當紅名嘴月關大大今兒說的是雪裡梅、唐一仙、玉堂春三位名妓瞧上主角,楊相公大鬧侯爵府的折子,精彩紛呈萬萬不可錯過……」   保羅爺在馬車裡面聽了,頓時想起自家以前在畫皮館說書那會子的事情,一時間倒是懷念。旁邊趙嫻想是也想起自己和姐姐趙槿大鬧畫皮館的故事,莞爾一笑,「這月關是最近東京城竄紅的名嘴,說的是一個楊相公家有嬌妻,又被無數花魁公主瞧上的故事,可不就有點兒像你。」   這才子佳人的故事永遠是百姓所喜聞樂見啊!保羅一歎,當初自己可不也是白身一個,結果五鼠鬧東京自己結識了白玉堂和趙嫻,莫名其妙便做了官,人生的機遇,真是……太他他娘的大起大落了。   「風雲際會,是龍終究會騰雲飛去。」楊排鳳淡淡插了一句,說著轉首看著窗外,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從皇城根繞了一個圈子,沒一忽兒,便到了天波府門口,楊排鳳下了馬車,看了看在馬車上探首的保羅,欲言又止,轉身便走,倒是保羅大喊:「楊將軍,若是過年我還在東京,定然來拜訪 你。」   他縮回馬車,趙嫻一笑說:「你不會是……」   「是什麼?」保羅先是一怔,接著會意,當下笑了起來,「嫻兒,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像是……」   趙嫻啐了他一口,「君子?你就是一個假撇清的淫賊,當初在四海館門口貼的告示忘記了?」   呃!保羅頓時想起當初柴郡主逼婚,自己那些徒弟在門口貼上嫁女兒陪嫁十萬貫,天波府楊家、包黑子家、八王府則陪嫁非百萬貫不能,當下失笑,「那可不是火雞小石頭他們胡鬧,不過,若不是這份告示,你可也不會拉了臉面來當那麼多人面抱著我。」   趙嫻想起那時,頓時嬌靨薄暈,低下螓首,「誰叫我喜歡上一個大淫賊。」剛說完,便覺得自己手被這冤家握在手中,一時間,心中甜蜜,便恨不得這一路走不完才好。   可惜,八王府和天波府實在沒多遠,眾人下車後,兩個趕車的怎麼也不肯收錢,說自家拉了天波府和八王府的人,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可見八賢王和天波府在市井間的口碑。保羅給如嫣使了個眼色,如嫣硬塞了一顆碎銀子過去,這才跟完顏吉娜伊哈一起跟在保羅趙嫻身後進了八王府,那門口白髮蒼蒼的老管家看見趙嫻,歡喜地衝著裡面大喊:「公主回來啦!」   兩個趕車的這才知道自家拉的居然是當朝玉卓公主,頓時在大門口連連叩首不已,自此逢人便吹噓自家拉過當朝的玉卓公主,那生意因此大發,兩人後來乾脆聯手創辦了一家小馬車行,生意愈發作大,後來倒是成了東京城數得著的幾家大馬車行之一。   保羅和趙嫻剛進府,那老太監趙頌領著大塊頭阿諾匆匆迎來,看著趙嫻,臉上全是喜色,接著又瞧見保羅,臉色一沉,鼻腔兒出氣,哼了一聲,「你小子來作甚?」   保羅笑著給那位加州州長長相的大塊頭太監打了個招呼,卻是不理會趙頌,老太監頓時就要發作,趙嫻笑嘻嘻上去拉著老太監的手撒嬌,老太監恨恨不已,可惜,他和八王爺一般,這疼愛的姑娘喜歡上人家了,圖之奈何。   趙頌領著他們到了後花園,狠狠瞪了保羅一眼,低聲說:「在咱家王爺跟前說話老實點,不然老奴跟你誓不罷休。」   保羅笑笑,老太監這話雖然狠,其實已經是找台階下了,不然何必自稱老奴,這話裡面說的是八王爺,其實點的乃是趙嫻,當下拱手說:「頌公,放心好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了嫻兒的。」   趙嫻跺腳,「頌叔,你有完沒完啦!」說罷拉著保羅匆匆上樓,趙頌看著兩人背影苦笑,玉卓大了,留不住了。一時間,想起自己自小帶大趙嫻許多事情,倒是悲傷起來,眼睛裡面滲出兩顆老淚來。   這留下來的兩位雪女中,完顏吉娜伊哈是個活潑多嘴的,看老太監的模樣,頓時就說:「這位大叔,我家主子平日裡對幾位少奶奶客氣的很,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呢!公主跟幾位少奶奶相處得也極為融洽。」   老太監有些尷尬,當下拭了拭眼角,哦了一聲,倒是拉著她問長問短,這無兒無女的老太監是真把趙嫻當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卻也應了一句話,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時候保羅跟趙嫻上了樓,進了八王爺的書房,這八王爺正在處理公事,瞧見女兒倒是歡喜,對保羅雖然不像趙頌一般橫鼻子豎眼睛,卻也沒怎麼說話。   保羅心知肚明,也不吱聲,便站在一邊裝著看牆壁上書畫,八王爺跟女兒說了一會子體己的話,便哄著她出去,說有話要單獨跟保羅講,趙嫻小臉蛋一紅,不過卻也有些不放心,八王爺摟著她香肩低聲哄她,「好了,父王不會少他一根汗毛,只是他回京述職,我給他指點些朝政之事。」   趙嫻看了看保羅,保羅笑笑安慰她,她這才不情不願緩緩出去。待她出去後,八王爺歎了口氣,「坐罷!」   「八王爺這兒哪兒有我的座位。」保羅爺拿蹺。   狠狠瞪了他一眼,八王爺緩緩說:「依你這脾氣,若不是嫻兒……即便你通天大才,我也讓你在七品官位上永遠出不了頭。」   我本來就不想當官,要真想當官富貴,在大遼國做駙馬,說不準還是裂土封疆的王爺,回大宋做什麼,保羅有些不屑,卻是一屁股坐在了趙德芳對面,「王爺召我回東京不會就為了說這個罷?」   八賢王哼了一聲,「在揚州一段時日,你倒是養出些官威來了。」說著便從書桌上抽出一份密報來扔給他,「看完了說話。」   保羅接過,仔細看去,越看越是心驚,末了,面無表情把那密報往書桌上一放,「王爺想我做什麼?」   八賢王一笑撚鬚,心說這小子就這個好處,假撇清得厲害,當真是天生的外交人才,當下也不想跟他兜圈子,「龍先生,請出來罷!」   這時候從旁邊牆壁上開了一道暗門,從裡面走出一位俊朗非凡的男子來,一身緩袍,頭上白玉冠,修眉鳳目,面如傅粉,卻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龍某見過王爺。」   「給你介紹一下,這便是拱衛府總領、王府詹事龍先生。」   保羅頓時心驚,掌管大宋拱衛府的總領,等於後世中情局的局長啊!當下起身拱手寒暄,只不過,此人看起來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一般。   看著保羅寒暄,八王爺心裡面也是一陣心思,他原本是想好好培養金燈劍客夏遂良,夏遂良出身小蓬萊,武功高強,相貌平凡,心思機敏,正是做諜報工作最佳人選,可惜,夏遂良眼瞧著便是倒向龐太師和太后那邊,幸好拱衛府他知道的不是很多。   而陳保羅,太跳脫又太好色,實在不是最佳人選,不過,誰叫嫻兒喜歡他呢!日後我手上的東西免不得交給他,也該讓他知道些東西了。   這時候那龍先生和保羅寒暄完畢,接著取出一份地圖來鋪在書桌上,「西夏地處西北,崇山峻嶺,民風彪悍,當今國主李元昊雄才大略,又有才俊輔佐,根據確切情報,機關盟盟主受了西夏工部尚書一職,奉了無數厲害的機關圖紙,此番和我朝三川口、好水川兩次大戰,都用了最新的武器,而且西夏和吐蕃據說有聯姻的趨勢,實在是我大宋當前最大的威脅。」   「不過。」他話鋒一轉,又說道:「李元昊並非無懈可擊,他荒淫無度,亂倫悖常,後宮嬪妃眾多,卻還是肆意霸佔民女,甚至大臣們的妻女。此人先後寵愛過野利家族的野利氏,大臣沒口移皆山的女兒沒口移氏,野利遇乞的妻子沒藏氏。嘿嘿!他甚至還把自己親生兒子寧令哥的妻子奪為己有,並為此把兒子的太子身份也廢除了。」   Shit,這廝也太能亂搞了罷!保羅大驚,頓時擔心起香香來。   這時候八賢王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此番你就要用一個新身份潛去西夏國,眼下西夏國皇后是大遼國興平公主耶律宜蘭,這位公主的舅舅蕭塌能乃是遼國烏古部的族長,眼下烏古部作亂,被遼國發兵討伐,煙消雲散,你的新身份便是蕭塌能的遠房堂侄孫……」   保羅頓時明白,敢情八王爺是想讓自己做大宋版的零零七,去西夏挑唆宮廷大亂。 第十一集 好事總多磨 第十八章 飛天魔女龍雲鳳   這老丈人和M老太太差不多,看著八王爺撚鬚,保羅忍不住想到。   「咳!這個,我說八王爺,我知道大宋西夏之間往來不便,西夏恐怕沒幾個認識我的,問題是,上次老……太后做壽,西夏使節賀蘭侯嵬名多多和幾個手下可是和我打過照面的。」保羅可不傻,占士邦不化妝往來各國搞諜報那是電影上演了給人看的,自家勉強也算大宋朝的名人了,冒名頂替去西夏,實在太扯蛋。   八賢王不說話,那龍先生突然一笑,「這個問題轉運使不需擔心。」說著眼瞳中異芒一閃,臉頰肌肉詭異的變化,突然就變了一張臉。   保羅瞧著先是一驚,這是什麼功夫?接著腦中靈光一閃,「你……黑妖狐智化?」   這張臉平淡無奇,只是方才變臉的時候眼瞳中湖藍色一閃,頓時便省起,智化不就是隱隱湖藍色的眼瞳麼!   那龍先生,或者說黑妖狐智化呵呵一笑,「駙馬爺當真是蘭心慧質。」說著臉上變化,深凹的雙眼皮褶子,少見的丹鳳朝陽眼,果然便是智化的模樣。   「Shit,蘭心慧質?我說智爺,那可是形容姑娘家的詞,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拱衛府總領,王府詹事,真真是沒想到。」保羅忍不住反諷,這時候才明白,怪不得他不買龐小柴根的賬,原來是老丈人手下第一大將,掌握著大宋情報機構拱衛府的總領大人。這易容術厲害啊!那荊受楚的人皮面具跟他一比,簡直下乘了,智化一拱手,似笑非笑說了句豈敢豈敢。   這時候八賢王輕咳了一聲後說道:「陳保羅,若不是看你千里回京,對朝廷忠心耿耿,這些機密卻是萬萬不會告訴你的。」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塊非金非鐵的令牌來拋給他。「你且先領著拱衛府西夏制置使的職位罷!」   「這官職幾品?俸祿幾何?」保羅心裡面嘀咕,我從大遼國回來可不是忠心朝廷,那是為了自家娘子,他接過令牌後仔細看了看,那令牌正中一個衛字,下面是小篆的制置二字,反面還有個編號,居然正好便是零零七,忍不住便要想笑。   八賢王淡淡說道:「正五品。俸祿麼,年薪六百貫,比起你一筆生意賺了官家內庫府幾十萬貫那可真是不值一提了。」   保羅頓時訕訕,「我可不也是不想讓嫻兒跟著我吃苦。」八王爺哼了一聲,這小子慣會假撇清,懶得理會他這些話了,當下便轉首對智化說道:「龍先生,便把你本來面目給他瞧瞧,省得他傲上了天去。」   本來面目?保羅一驚,頓時眼睛眨也不眨盯著智化看去,智化一笑,臉上肌膚下肌肉宛如一層膜下的流水一般緩緩流動,實在詭異得緊,一邊變臉一邊還開口說話,「我這功夫叫做天魔變,乃是用內力控制臉上肌肉骨骼,天底下最厲害的易容術也及不上,駙馬爺可能憑此猜出我的身份?」   我干!魔女盟的幹活?他頓時脫口而出,「天下十四傑,九天玄狐夏八姑?我說智爺,你……居然是個姑娘?」   這時候智化臉上緩緩變化完畢,顯現了本來面目,卻是黛眉修長,鳳目爍爍,瑤鼻嘴唇,頜下美人頜,一張臉蛋雖然略顯寬些,卻是憑添一份英氣,此刻一身男兒裝束,當真是英姿颯爽玉樹臨風,若去南門大街溜躂一圈,保管迷倒一堆婦人姑娘。   她微微一笑,「在下飛天魔女龍雲鳳,這綽號短了些,不比駙馬爺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的綽號來的響亮,夏八姑是我師姐,你卻是認識一半的。」   飛天魔女龍雲鳳,天下十四傑排名第五,當年魔山老母畢月霄挑戰小蓬萊聖主失敗斃命,她和師姐九天玄狐夏八姑爭奪魔女盟盟主之位,後來便遁走不知所蹤,想不到,卻是在素有賢王美名的八王爺手下做了頭號大將,真真是出人意料。   保羅苦笑,好傢伙,天下十四傑愈發不值錢了,自己隨便認識一個都是十四傑中人,怪不得智化這廝神秘兮兮看不透,原來是龍雲鳳喬裝,這廝,簡直就是個東方不敗,忽男忽女的,真真是瞧不透,「智爺,你可是把我耍弄得夠苦。」心裡面卻是惡意揣摩,這天魔變會不會變化酥胸啊!於是眼睛盯著龍雲鳳胸前看個不休,可惜,那東西不知道是不是被白綾緊緊裹著,一絲兒也瞧不出什麼異樣來。   「龍先生,下面的事情便由你來告訴他罷!」八王爺說完便要出去跟女兒說話,保羅看著他說:「王爺,我可沒說一定去西夏啊!」   「去不去由不得你,你優柔寡斷,整日只惦記著揚州小東門十二名花,江南事情到現在也沒個結論,你此去西夏,龍先生會喬裝成你的模樣,把那些事情收拾個乾乾淨淨。」八王爺說著忒眼瞧他,那意思是說,你小子拉屎不乾淨還得本王給你揩屁股,若不是嫻兒,你以為我會管你這些。   保羅訕訕,還待爭辯,「我說王爺,我去江南才多少時日?這飯還得一口一口吃罷!」   「你以為嫻兒跟長公主能等你幾年?」八王爺冷哼,拂袖離去。   保羅先是一怔,接著便歡喜起來,老丈人這意思是?不反對槿兒跟嫻兒嫁我了?   這時候龍雲鳳一笑,「王爺面硬心軟,你該高興才是。」   高興是自然的,不過保羅嘴巴上不肯吃虧,當下說:「他不肯也得肯,我已經跟嫻兒打算著讓他先抱外孫了。」   龍雲鳳聽了噗哧一笑,她心思敏銳,胸中自有丘壑,且又執掌一方,又跟保羅接觸過,卻是毫不懷疑這小子當真能幹出這事情來,也不想跟他爭辯,當下便把那天魔變的心法口訣傳授給他,接著細細說起去西夏的整個計劃。   保羅卻也不是不肯去西夏。別的不說,香香跟小星此刻可就是在西夏國呢!香香更是因為父親嵬名節藏重新崛起西夏朝廷而貴為西夏國米脂郡主。眼瞧著過年後很可能便升格為公主去吐蕃嫁給那什麼狗屁的吐蕃國師孔雀明王巴瓦卻央,這情報上也說了,那孔雀王權傾朝野,連吐蕃王說話都沒他管用,李元昊想必也就是想用聯姻的手段拉攏吐蕃,安定了大遼和吐蕃,他便可以全力對付大宋朝。   再說了,這傢伙穢亂得很,連自己兒媳婦都要搞一搞,萬一瞧上了自家的侄女,你敢保證他不去亂搞?因此這西夏是必須去一趟的。   聽了整個計劃,保羅爺心裡面發狠,直娘賊,你想把大爺我的女人送給別人做老婆,那我可也不客氣了,先勾引你老婆跟兒媳婦,再竄掇你兒子殺父奪權,再竄掇你老婆做皇太后,讓皇太后和皇帝自家慢慢去斗罷!   所謂無情最是帝王家,這也怪不得保羅爺心狠,這國與國之間,任何手段都是合法合理的,全沒什麼道義可講,再則說了,有一句話叫做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聖人也說過,物必自腐而後蟲生。   這時候龍雲鳳說:「你此去西夏,你那些成名的武器便不能帶了,省得別人瞧出端倪來,赤霓裳和燕清蘿在蜀崗一戰,那天魔銷魂曲你也琢磨出一些妙用了,只是卻還未深研,我再傳你口訣,把內力凝聚成一絲,對敵時專對一人,可有奇效。我魔女盟武功絕少外傳,你唱歌天賦極為出色,再配合少林獅子吼心法,想必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別人定然也瞧不出。」   她傳了天魔銷魂曲心法,保羅這時候想起自己以後必然是要用雷鳴刀的,在揚州的時候也忘記了跟小尼姑討教少林刀法,這時候想起龍雲鳳要假扮自己去揚州,便把這話說了,龍雲鳳一笑,說你在揚州一舉一動我俱都清楚,斷不會有什麼差池,至於這刀法麼,我卻是有一套刀法可以教你,說著伸手入懷摸了一本秘笈出來遞了給他。   「這天魔刀法乃是上輩流傳,只是魔女盟極少男子,卻是沒人修習的,你學了卻是極佳,我上輩有一位高手因情所困,隱居在大遼國長白山,你正好可以宣稱是他弟子,斷然無人懷疑,至於我的身份,全天下只你我和王爺知曉。」   保羅看了看,把秘笈收入懷中,突然想起她說自家認識夏八姑一半,便問起這個話題。   龍雲鳳笑笑,「柳青煙是我師姐的女兒,我們的天魔翩躚心法有個極佳的好處,可以傳功過薪,她把自己的功力傳給了青煙,自己已經隱居在大瑤山不出,你可不就是認識一半麼!青煙的資質不錯,可惜,武功心境卻是差了許多,她下山開了天女散花樓也是有鍛煉心境的意思在裡面,若她能越過這個坎兒,想必能有我師姐八成實力,可以上窺天下十四傑地位了。」   嚇!敢情柳青煙是魔女盟的盟主,他試探著問:「你說的那隱居長白山的高手不會就是柳青煙的老爸罷?」   龍雲鳳啼笑皆非,「你倒是會聯想,那人……是我師叔,和我師傅有些情感糾葛,你卻是不需要知道的。」   保羅想想也是,換自己也不願意,老婆武功天下第二,自己卻籍籍無名,換了自己,也隱居去了。   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當下好奇,笑嘻嘻便問:「龍姐姐今年芳齡幾何?」   這個問題不好,龍雲鳳此刻恢復女兒身,卻是被他問得有些臉紅,「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你成名多年,怎麼還這般年輕,可有什麼駐顏的秘法,我正好討教了回去教家裡面娘子。」保羅找了個借口。龍雲鳳在十四傑中排名比她師姐夏八姑還靠前一位,想必定然是年紀輕輕便成就大名的。   「我,十五歲闖蕩江湖,一眨眼,十幾年過去了。」龍雲鳳雖然豪爽,卻還是有女人的毛病,這年紀是死活不肯說清楚的。   啊!那也就是三十左右,老丈人四十多歲,卻是有可能的,當下他笑著便說:「龍姐姐不會跟我老丈人有一腿罷?那我豈不是要叫你岳母大人?」在他想來,龍雲鳳到底是魔女盟出身,聲名不佳啊!又是女子,怎麼便能做到拱衛府總領兼王府詹事呢?   龍雲鳳先是一怔,接著才轉過心思明白他的話,當下嬌靨紅暈,眼波流轉之下,狠狠啐了他一口,「放屁!狗改不了吃屎,當真是個淫賊。」   (第十一集完)   ∼下期預告∼   苦命的保羅爺遠去西夏豺豹域,所要面對的是李元昊那等雄才大略的君主和天下十四傑的高手,毫無助力的他能否玩轉西夏朝廷?   楊小星生女,米香香升公主,便要和親吐蕃,這時候突然見到保羅,雖然保羅面目全非,可香香怎麼會忘記情郎的氣息味道?一時間,國、家和情郎,到底要如何選擇?   神秘的機關盟,天下十四傑中西夏的陰陽法王,一時間高手林立,西夏朝廷中,皇后耶律宜蘭突然識破保羅爺的身份,一時間性命危在旦夕……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宋版零零七》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一章 淨光白獅子   大宋朝仁宗年間,大遼朝夏國公、大宋朝藩屬黨項政權首領,檢校太師兼侍中,定難軍節度,夏、銀、綏、宥、靜等州觀察處置押蕃落使、西平王李元昊脫宋自立,變服侍,改禮樂,創文字,改元「天授禮法延祚」,自稱大夏國皇帝,改姓嵬名,更名曩霄,自稱青天子,史稱西夏。   李元昊其人,為人狠毒、好戰、嗜殺,元昊叔父嵬名山遇掌握軍權,素有賢德美名,在西夏很得人心,其時李元昊尚未稱帝,為奪軍權,密謀誅殺叔父,並滅其滿門,合府上百口獨獨因嵬名山遇之孫女嵬名香香身在大宋朝躲過一劫。   誅殺叔父後,李元昊掌握了全部軍權,數年苦心經營,這才改興慶州為興慶府,自立為帝,並下旨悼念叔父,追封米脂王,其時,賀蘭侯嵬名多多出使大宋朝,在東京巧遇已是四花魁之一的嵬名香香,不知底細的賀蘭侯以家族和國家的名義勸說嵬名香香歸國重振米脂王府聲威,並說滅門慘劇很有可能是當今把持朝政的衛慕氏所為,嵬名香香報仇心切,脫籍暗中回歸西夏,被李元昊封為米脂郡主。   其時,李元昊生母衛慕氏為皇太后,原大遼國公主耶律宜蘭為皇后,舅父衛慕山喜之女衛慕氏為皇妃,皇后耶律宜蘭不喜插手朝政,且又是遼國人,朝政大權因此被外戚衛慕氏所把握。   衛慕一姓把持了朝政,元昊不喜,借口舅父衛慕山喜有奪權之心,並且借當初叔父嵬名山遇之死誣陷,毒酒鳩殺生母和愛妃,又把舅父衛慕山喜和衛慕氏官員全部沉入黃河,徹底解決了外戚之亂,並好言安撫米脂郡主,下旨升為米脂公主,一切禮儀用度與皇室同。   此時,大宋朝西征,大宋和西夏之間大戰開啟。   西夏國境內富有礦藏,李元昊雄才大略,大肆招募人才,武器鍛造冠絕一時,尤其以甲冑和刀劍鑄造最為出名,其鍛造的甲冑皆冷鍛而成,堅滑光瑩,非勁弩可入,西夏刀劍號稱吹毛斷髮天下利器,又有江湖上神秘的機關盟相助,鐵冶司有威武霹靂炮、神鴉飛火筒、五煙突地鼠、木流噴火獸等威力驚人的火器,在三川口、好水川大戰中鋒芒畢露,大敗宋軍三十萬。   仁宗帝大驚,在八賢王、包拯等一干名臣保舉下,起用天波府穆桂英掛帥。其時正當冬季,西夏大雪封山道路難行,擬以春暖花開後,大軍再次出征西夏。   西夏國都興慶府,皇太后耶律宜蘭尤信佛教,只是眼下國內密教昌行,更有那吐蕃密教明王巴瓦卻央貴為帝師,想尋一家顯教廟宇禮拜釋迦倒是不容易,耶律宜蘭雖然貴為皇后,卻也不能在皇宮內公然供養顯教僧尼。   好在她到底是一國皇后,因此卻是悄悄在城外用一富貴人家的名義供養了一座智禪寺,廟子雖小,卻也是一應俱全,主持和尚了然是從大遼國來的高僧,深蘊佛法佛理透徹,更是收著一位女弟子法號淨光,乃是大遼國宗室出身,年紀雖幼,八九歲的時候便經律嫻熟,在大遼國頗有名聲,由於她是帶髮修行,額前天生一縷白髮,因此又被稱為淨光白獅子。   這一天,正是歲末,她悄然帶著貼身宮女和幾位宮廷侍衛便坐著馬車出城而去,直奔城外智禪寺。   臘月二十五,天降好大瑞雪,世祖李元昊聲稱這乃是天降祥瑞,頒下聖旨與民同樂,這雪比往年尤其大,飄飄揚揚足足下了三天,那雪是直沒膝蓋,這瑞雪兆豐年到底是個好兆頭,有錢的人家穿起裘袍錦襖,俱都在家中燃起炭薪吃酒作樂,又有家中養著的歌姬歌舞助興,無錢的百姓也喜這瑞雪,想來年莊稼定然豐收。   智禪寺在城外十里,雪中道路難行,好長時間這才到了智禪寺,那了然和尚在山門相迎,白眉白鬚,一身單薄的九條衣,看耶律宜蘭下車,雙手合十高宣一聲佛號,「女施主遠來,且請裡面禮佛。」他只知曉耶律宜蘭遠從大遼國嫁來西夏,卻不知她乃是西夏當朝皇后。   耶律宜蘭年約三十許,長相卻是和遼國丹東公主耶律馨有七八分相似,她養尊處優,又極會調養,看起來卻是才二十來歲,此刻穿著一身白色錦襖,外面披著白狐皮斗篷,一頭黑髮盤在頭上只一根玉簪子插著,倒是儀態萬千不可方物。   西夏號稱佛國,信佛的民眾不知凡凡,智禪寺在興慶府也頗有名聲,供養的觀音菩薩據說十分靈驗,因此雖然大雪,卻也有許多百姓前來禮佛朝拜,看耶律宜蘭馬車華貴氣質非凡,也不知是哪家權貴的內眷,俱都不敢靠近。   耶律宜蘭帶著貼身宮女烏古喜在了然和尚相陪下進了後院一座禪堂,這裡卻是普通人止步的,她脫下斗篷遞給烏古喜緩步走進禪堂,這才發現禪堂內還有一人,正跪在蒲團上低語禱告。   娥眉微微一皺,耶律宜蘭卻是有些不歡喜,對旁邊了然和尚說道:「大師,怎有外人在此?」   「阿彌陀佛,這是我在國內一位俗家老友的弟子前來投靠,乃是後族宗室弟子,知情懂禮,頗識佛理,萬萬不會擾了女施主。」   耶律宜蘭哦了一聲,卻也有些喜歡,這大抵女人,都是些奇怪的動物,俗話說女生外向,女子有了中意的情郎,往往拋家族不顧,這才有了「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這一說,可女子結婚後,卻又對娘家人思念異常,往往尤其照顧,皇室外戚顯貴俱都是因此道理,更有那女主武則天,自己的兒子都殺了,卻居然想把皇位傳給娘家侄子武三思,不得不說,女人是世界上最難讀懂的一種生物。   「如此,大師若有事,儘管先去便是。」她一聽此人是後族宗室,那可不就是姓蕭的娘家人。   「貧僧便失陪了。」了然和尚說罷離去。   耶律宜蘭緩緩走到佛像跟前,在蒲團上跪倒,卻偷眼仔細瞧那跪著的青年。從側面看去,青年鼻準高隆雙唇薄削,修眉鳳目睫毛修長,卻是俊俏得很,一時間歡喜,不知是哪家的少年。   這時候那青年垂目低語禱告,「一求菩薩保佑叔祖和父親在地下安息,二求菩薩保佑弟子得報大仇,三求菩薩早日讓弟子逢著姑姑骨肉團聚……」   聽他禱告,耶律宜蘭不由低笑,求菩薩哪有這般求法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平時不用心,臨事抱佛腳。   青年聽她笑,轉過頭來看她,卻也是一愣,直直瞧著她。耶律宜蘭被他毫無禮貌直視,卻有些羞惱,怎這般毫無禮數看人,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當真欠管教得緊。   當下她便玉面微沉,「你這後生,怎如此瞧人?」   青年俊面一紅,雙掌合十道歉,「這位姐姐請了,實在是姐姐面相酷似在下一位故人,失禮之處還望勿怪。」心裡面卻是嘀咕,怎麼這位皇后看起來這般年輕?不是說她乃是皇太后姐姐的長女麼?而且長相居然跟丹東姐姐怕有八九分相似。   這男人泡美眉冒充熟人的自古有之,譬如紈褲子弟在大街上看見一位小娘子俊俏,上去喊人家表妹,接著仔細一瞧,便又道歉說小娘子請了,實在是小娘子長相跟表妹相差彷彿,因此錯認了。   這種手段淫賊用的多了,耶律宜蘭在大遼國的時候便熟知這花頭,當下又有些生氣,頓時又把他和登徒子劃上了等號,一時間臉色又沉了不少。   那隨後的宮女乃是耶律宜蘭自大遼帶來,自小一起長大,是個老處女,當下瞪了眼睛,「你這小子好不曉事,居然跟皇……我家夫人如此說話,再不出去,便要問你一個調戲良家之罪。」   正在這時候,從禪堂側門進來一位小姑娘,年紀不過十三四許,皮膚白皙眼睛深凹,一瞧便有些花刺子模血統,身上穿著安陀會,額前一縷白髮,正是了然和尚的得意弟子淨光白獅子,看見青年後便說:「蕭哥哥,你昨兒給我說磨磚做鏡的公案,我倒是有些悟了,這禪宗果然是有些道理的,今兒再給我說一個……」   她本一副跳脫模樣說話,說了一半瞧見耶律宜蘭,頓時整顏,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耶律宜蘭卻是極喜歡白獅子的,畢竟她也是姓耶律的遼國宗室出身,當下起身,微微笑著說:「淨光,怎又鑽研起禪宗來了?」   「宜夫人,天下佛教各派,俱都有其特點長處,佛說八萬四千法門,淨光也是想多看多學,日後參加那天下論佛大會。」   「哦!你也想做菩薩麼!」耶律宜蘭笑了起來,這小姑娘熟讀經律,自家是極為喜歡的,想不到那青年居然還能點化她,倒也有些本事。   這時候青年起身,訕訕站在一邊不說話,耶律宜蘭看他模樣,倒也不像那登徒子,心說大約是我誤會了,可若說相像,我也就和馨妹妹長相相似,他若是認識馨妹妹,豈不是我極親近的族人?我為何又不認識他?   正在這時候,外面隱約有打鬥之聲傳來,她娥眉一蹙,走到禪堂門口看去,正在此時,從院牆那邊翻來十數個蒙面人,手執利刃寒光閃閃,一瞧見她,頓時大喝,「就是這國賊。」說著手上刀劍一緊,衝殺了上來。   耶律宜蘭大驚失色,嬌軀下意識往後一退,恰好撞上一人,正是那俊俏的青年。   青年臉色一寒,從袍內摸出一把奇怪的兵刃來,身體便擋在了耶律宜蘭身前。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二章 哭戲   遼國漢化厲害,國內盛行儒學,早就沒了當初遼太祖耶律阿保機開疆闢土的豪氣,故此也不願和如狼似虎的西夏開戰,卻是用了和親這一著,只是耶律宜蘭貴為西夏皇后,卻為國內鷹派人物不喜,當初外戚衛慕一族當權,皇妃衛慕氏甚至一切用度都按照皇后儀軌,碰上耶律宜蘭瞧也不瞧一眼,背後便大罵耶律宜蘭乃是國賊,遼國的朝廷細作。   只是,如今日這般公然行刺的,卻是頭一遭,耶律宜蘭看著那青年兵刃圈起數道寒芒把十數個刺客擋住,心裡面略有些擔憂的同時,卻也很是著惱起來,自己不喜插手朝政,某些大臣外戚公侯便愈發放肆,居然忘記了,當朝皇后依然是自己,大遼國的公主。   今天這些刺客,定然是那些強硬派大臣指使的,看來自己平時太過忍讓了,她想到這裡,杏目中便有些殺氣凜然,好歹是當時最大的國家遼國的公主出身,脾氣自然是有的。   這時候那青年在院中雪地裡和十數個刺客戰做一團,手上似刀似劍的兵刃化作一條游龍,他招式極為古怪,若說這兵器是刀罷,招式大多以詭異的刺擊為主,若說這兵器是劍罷,可偏偏只有單刃,而且把手彎曲,護手處便還有一砣凸起,乃是數根管狀物,色做金黃非金非鐵,卻也不知是什麼金屬打造的。   那刺客中為首一人武藝極為出色,使得一口好單刀,舞起來水潑不進殺氣騰騰,青年十成功夫倒有六七成主要是對付他。   對方到底人多,青年且戰且退,耶律宜蘭卻是擔心起來,這時候那為首的刺客突然一腳飛掃,踢起一團雪花,頓時白茫茫一片迷眼。青年一凜,手上利刃橫在了胸前。那刺客卻是身子疾閃,從他身邊一掠而過,眼中凶光畢露,一刀便向耶律宜蘭砍去,「國賊受死。」   耶律宜蘭大駭,蓮足連接退了好幾步,那宮女卻是不會武功的,倒也忠心護主,死死擋在了耶律宜蘭跟前,旁邊淨光白獅子拉著耶律宜蘭便要進禪堂。   「賊子敢爾!」青年怒喝一聲,身形一動,手上利刃便往那刺客背後刺去。   那刺客極為機敏,突然一個撲身,居然便撲倒在雪地裡,青年一愣。收勢不住,連人帶刀從那刺客身上掠過。   只是他武功出色,在空中硬生生一擰腰,卻是倒劈身後,那刺客果然從雪中爆起,一刀惡狠狠砍去。   「噹」一聲金鐵交鳴,那刺客腳下連連倒退,硬生生在雪地中拉出一丈來長的痕跡來,青年橫刀攔在禪堂前,雙眉一挑,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一臉傲氣說道:「要想過去,卻要看爾等本事了。」   那刺客首領嘬嘴打了個呼哨,翻身便往院外飛去,一眾刺客接二連三紛紛翻牆,只留下院內雪地上亂糟糟一片和幾處血跡。   青年長噓一口氣。反手收刀。一轉身,對耶律宜蘭彎腰一諾。「讓夫人受驚了。」耶律宜蘭卻是又驚又喜,緩步走出禪堂,上下打量他,看他一番惡戰後只是略有些喘氣,當下便說:「你倒是好本事,不知是哪家弟子族人?」   正在這時,異象突生,那院內原本有一顆樹,幾天大雪,積雪便掃堆在樹下,比院中雪足足高出數寸,倒有半人高一大堆在,這時候從雪中突然爆起一個白色人影來,身形快若閃電,手上長劍便往耶律宜蘭刺去,當真是電火石光一般,剎那間便到了跟前。   耶律宜蘭眼瞳中只瞧見那長劍愈來愈大,卻是躲也來不及躲,旁邊老宮女花容失色,卻是連叫也來不及。   這時候青年業已收起兵器來,措手不及之下,橫身便擋在了耶律宜蘭身前。   一蓬血花四濺,這時候老宮女的尖叫才脫喉而出,青年反手抽刀,一下便刺在那刺客胸前,那刺客頓時噴出一口血,一擊不中,頓時遁走,身子在空中往後滴溜溜轉了數圈翻牆而過,在院中雪地上灑下一串血跡。   那刺客一擊之下,青年擋在耶律宜蘭身前,左肩上中了一劍,雖然身子一錯卸力,卻還是硬生生從胸前到肩膀拉出長長一道口子來,頓時血肉外翻,鮮血淋漓看起來極為恐怖。   青年臉現怒色,抬腳便要去追,卻被淨光白獅子一把拉住,小姑娘驚聲叫道:「蕭哥哥,別追啦,你受傷了。」   「干他個錘子,該死的刺客。」青年怒罵了一句粗口,卻是遼國市井俗語,這院中幾人可都是遼國人,怎麼不明白這話的意思,當下臉便紅了,小姑娘淨光白獅子匆匆喊了一句我去取傷藥,青年卻是阻止,自己從懷中摸出一瓶藥來。   「烏古喜,幫著給這位公子上藥。」耶律宜蘭吩咐旁邊宮女,青年也不拒絕,走進禪堂後一屁股坐在了蒲團上,把手上傷藥遞了過去,小姑娘搶手接過,「我來我來。」青年一笑,卻像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大爺一般。   那宮女小心翼翼撕開他衣服,頓時露出健碩的身體來,耶律宜蘭獨自站在一旁轉首過去,耳中卻聽見烏古喜一聲驚呼,「金瑁玳虎?你……你是烏古部哪家的少爺?」   耶律宜蘭一驚,轉身瞧去,頓時青年赤裸的上身落在眼中,一道血肉翻起的傷痕從左胸延至肩膀,那肩膀上卻是紋著一隻活靈活現的下山猛虎。   烏古部正是當年隨遼太祖耶律阿保機起事的八大部落之一,權柄極重,便有些類似後世清朝八大鐵帽子王一般,這烏古部的封地在極北,封地山中盛產金色瑁玳鳥,部落族人喜以金色瑁玳鳥的血來紋身,平時瞧不出來,飲酒或者勞作後便會浮現,而紋老虎只有族中蕭氏直系子弟才有資格,俱都是一時俊逸,譬如蕭太后,肩膀上便紋有一隻。   耶律宜蘭又驚又喜,「你……你是誰家子弟?菩薩奴?胡骨典?還是瀨婆籌?」   所謂無情最是帝王家,便好比西夏衛慕氏權重,李元昊便把衛慕一族殺了一個乾淨,親生母親和舅舅以及寵愛的皇妃都殺了,烏古部因蕭太后之故,權柄日重,封地在諸王之中最大,帶甲十數萬,自然引起了朝廷猜忌,蕭太后被保羅爺勸說,隱退在梁王耶律隆慶封地南京,況且宋遼議和,遼軍再也不需要數十萬防備宋軍,這烏古部便頓時被遼軍撲滅。   這耶律宜蘭如此驚喜還有個干係,她未嫁來西夏之時和舅舅蕭塌能的兒子蕭胡骨典頗有感情,後來李元昊上表乞婚。她遠嫁西夏,蕭胡骨典的小兒子蕭越蔭封宜蘭侯,便被盛傳是她未婚生子,因此她對烏古部娘舅家極有感情。   此時青年卻是警惕起來,「夫人到底是誰?」   那宮女烏古喜卻是迫不及待,「我家娘娘乃是大遼國興平公主啊!」   耶律宜蘭看他猶自不信,先摸出一塊玉闕來,正是遼國宗室特有,上面刻著契丹文興平二字,青年一看,頓時哭倒在地,跪在地上膝行幾步,一把便死死抱住了耶律宜蘭的雙腿,「姑姑,我是潛兒啊!」   「你……你是胡骨典的兒子?那個自小在長白山習武的蕭潛?」耶律宜蘭一顆心快要蹦出來一般,嬌靨因為緊張,甚至有些扭曲起來。   青年哭著把脖子上玉闕摘下。耶律宜蘭一看,頓時跪倒在地,一把摟住他,眼淚珠子斷線一般滾滾落下,「我兒,心肝,苦了你啦!」   青年被她抱住,滿懷軟肉溫香,對方貼著他臉蛋,弄得他臉上眼淚鼻涕一大把,心裡面叫苦,「Shit,這活兒不是人幹的,不就是舊情人的兒子麼,有這麼離譜麼,該死的黃少龍,到底是天下十四傑的徒弟,功夫恁好,出手卻不知輕重,在大爺身上一劍拖這麼長的傷,我干,被她一抱,真真疼得緊。」   小姑娘淨光白獅子目瞪口呆,那老處女烏古喜卻是喜極而泣,跪在佛像前連連磕頭不已,「多謝菩薩保佑,主子家沒絕了後……」她是烏古部人,自小被送給耶律宜蘭為奴,這古時家族尊長輩分規矩極重,她突然得知老主子家尚未絕後,自然歡喜。   兩人抱頭痛哭,良久才歇止了些,蕭潛,或者說保羅爺裝著咬牙切齒,抽泣著說:「姑姑,你要為潛兒作主啊!」   耶律宜蘭滿面淚痕,伸出柔荑給他擦拭臉上淚水,口中卻說道:「我兒,姑姑現下貴為西夏皇后,富貴自然少不了你的……」   「可是……」   「小主子,您就絕了這個心思罷!」旁邊烏古喜相勸,「奴才說一句不當說的話,難不成您要跟整個朝廷為敵?樹大招風啊!咱們部族也是合該有這一劫……」說著,自己卻倒是先傷心起來,眼淚如雨一般,「可憐老主子閤府上下,我烏古部數十萬人……奴才,奴才恨不能當下便死了,好去泉下服侍老主子。」   「我……我去求皇姑奶奶去。」保羅爺還裝著一副不甘心的模樣,耶律宜蘭捧著他臉蛋,「我兒,別傻啦!你在山中習武,不知姑奶奶的苦處,這也是舅舅家權勢太重,朝廷不得不如此,要怪,便怪你為何生在帝王后妃之家,縱觀史書,這外戚有幾家善終的?聽姑姑的話,絕了這心思罷!便留在西夏陪姑姑,姑姑怎麼也要保你一生富貴。」   不得不說耶律宜蘭還是有些見識的,這也是她在西夏不願插手朝政的緣故,只是保羅爺演戲當然要演個十足,當下裝著一副年輕人氣血方剛的模樣,耶律宜蘭和烏古喜不得不好言勸說。   這時候住持了然和尚姍姍來遲,卻被耶律宜蘭呼退,繼續哄騙娘舅家的心肝,一番折騰,時間倒是飛快,眼看著天色漸晚,保羅爺這才緩緩止住,差一點兒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擠光了,眼睛腫得跟桃子一般,心裡面還在嘀咕,可惜,沒眼藥水來滴,不然倒是容易些,這哭戲不好演啊!瓊瑤阿姨的那些男豬腳當真不容易。   「心肝,聽姑姑的話,隨姑姑回宮,姑姑好生給你接風洗塵。」耶律宜蘭緊緊攥住他手,生怕一撒手,這娘舅家萬里田地一根獨苗便飛走了。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三章 漢兒盡作胡兒語   西夏都城興慶府的規模建築比不得大宋東京和遼國上京,甚至還不抵揚州、杭州、成都等富庶的府州,大宋朝雖然並未一統中原但自命華夏正朔卻也不是毫無一絲道理的,這遼國、西夏、大理甚至西域蔥嶺以西等國高官權貴無一不以身著大宋絲綢說東京官話為榮。   這便好比後世權貴們把自家小孩送去美國鍍金,想方設法好歹進個長春籐名校來得有面子,結果形成了「西洋鍍金東洋鍍銀」的壞習慣,卻不知老祖宗那時候,別的國家想方設法要來大宋朝鍍金,李約瑟博士說的好,中世紀歐洲君主的生活還不抵東京城門口站崗小兵的生活來得奢侈。   保羅爺到了興慶府,頓時便在西夏官宦上層刮起一陣旋風,他喬裝打扮的這副模樣玉樹臨風俊俏異常,一雙修長卻又深凹的鳳眼尤其會放電,一絲兒也不弱他天下第一淫賊的名頭,又說得數國語言,尤善東京官話,又是一身好武功,還文采出眾做得宋詞,溫文爾雅的外表下隱藏著骨子裡面的一絲彪悍,真真是允文允武,當真是把西夏國上層社會大姑娘小媳婦迷倒無數。   一時間,西夏國官員們耳朵裡面被夫人吹枕頭風的、被自家姑娘撒嬌賣弄的,倒是紛紛聽聞這皇后的內侄蕭潛大名,有些漢學好的姑娘則在自家閨房思春:這蕭家小哥名字多好,潛龍勿用,一飛沖天,比起那些什麼嵬名多多、野利乞、沒藏訛龐、沒口遮攔等人,真真是學問多了。   尤其西夏國漢人頗多,朝廷法度全部效仿大宋,中書省、樞密院、三司、御史台、翊衛司甚至還有開封府,而這些文武班制俱都是設立一番一漢任職,真是應了唐朝司空圖的那首詩:   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   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耶律宜蘭看自家心肝內侄在西夏揚名,心中也是歡喜,不過耶律宜蘭不傻,自然還是會暗中調查,當然保羅爺也是有備而來,說自己師傅乃是漢人中的俊傑,當初天下十四傑中排名第二畢月霄的情郎,學貫古今文武全才,自己從小被師傅熏陶,又去大宋朝遊歷過,倒是找的好借口。   皇后喜歡,便賜了一座大宅子給他,一應僕奴俱全,還生怕刁奴欺負主子不熟,又讓烏古喜給他做管家,搞得保羅爺一陣鬱悶。這烏古喜小主子長小主子短的,還真是不習慣,何況烏古喜年紀頗大,當真不合他淫賊的胃口。   你說這皇后也是三十多了,怎就生得嬌艷如花二十來歲模樣,烏古喜長相倒是不比皇后差多少,只是相貌老成得很,一看便是三十多歲,定然是因為皇后雨露滋潤因此年輕,這烏古喜老處女一個,失去了雨水澆灌的花兒再美也是要早早凋謝的,他瞧著忙裡忙外的烏古喜不由一陣兒惡意揣摩。   正站在那兒揣度,烏古喜快步走來,「小主子,今兒娘娘要帶您覲見陛下,您還是趕緊沐浴一番,奴才給您準備了一套禮服。」   保羅爺裝模作樣說道:「喜姑姑。我都說了無數次了,你自小伺候皇姑姑。又是族中長輩,可別再叫潛兒小主子了,我聽著彆扭。」   這嘴巴甜自然是招人喜歡的,當初他大歎「潘驢鄧小閒,我保羅爺就缺錢」,可眼下卻是一樣不缺的天下第一淫賊,哄個老處女還不是輕而易舉的,烏古喜聽他這話,一陣兒歡喜,臉蛋兒都笑開了花,「小主子有這份心奴才就高興得不得了了,可規矩卻是不能廢的。」   保羅假意兒歎氣,烏古喜這時候喚來幾個侍女,便拖著他進屋沐浴。   耶律宜蘭到底是蕭太后的女兒,皇族家教極嚴的,有心給他在西夏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又怕他不老成,因此賜的侍女都是些相貌不出眾的,就怕他在府裡面胡天胡地亂來,說起來,倒是烏古喜算得府上第一美人了,雖然年紀大了些。   他沐浴的時候烏古喜也在旁邊伺候,倒是弄得他頗不好意思,烏古喜卻是毫不在乎,契丹族部落出身,本就不大看重所謂貞潔,就算她是個老處女,可面對自家小主子,卻也是不在乎的,當下把保羅爺洗得白白嫩嫩香噴噴的,又七手八腳給他換上了西夏國上層社會的禮服。   保羅爺沐浴一新,穿上了禮服後當真是英姿勃發,怎生見得?只見他:   頭上雪白裘皮元寶冠,上面雙插三色野雞翎,真真顯得面如敷粉唇若塗丹。   身上白色紋繡鳳凰袍,一根七綵帶勒腰間,正是後族外戚翩翩少年。   腳下花斑鹿皮靴,一方玉闕懸腿邊,邁步瀟灑風流似潘安。   他這身打扮,瞧得兩個侍女眼睛都直了,旁邊烏古喜讚歎,「小主子當真一表人才,當初老主子可是有契丹第一美男子的名頭,您可是一絲兒也沒弱咱們烏古部的名頭哩。」   保羅一笑,到底是東京四美男之一,被姑娘誇慣了,尾巴翹上了天,便如同那些青樓花魁被臭男人拍馬屁尾巴翹上天一個道理。   烏古喜領著他出府,早有府上的馬車備著,保羅和烏古喜上車,老車伕一甩皮鞭,馬車碌碌往西夏皇宮馳去。   在車上烏古喜便把西夏覲見皇帝的一些規矩給他說了,並說娘娘有心給你討個侯爵,陛下生性桀驁,您萬萬不可衝撞了。   保羅一笑,心說自己研究過拱衛府關於李元昊的情報,我可是比你瞭解多了,當下也不多話。   興慶府雖然比不得東京,李元昊好大喜功,西夏皇宮倒是氣派,城牆高大華麗,殿宇鱗次櫛比,比起大宋禁宮大內卻是奢侈。保羅看了免不得暗歎,宋朝雖然羸弱,卻歷經遼、金、元幾朝,即便日後偏安南方,也維持了一百多年,雖然沒出息了一點,卻也不是一無可取,起碼,百姓的生活在現在這個時代來說還算得和諧社會太平盛世。   馬車從皇宮側門拐進內宮,內宮侍衛上來相察,烏古喜到底是皇后貼身的宮女,只稍微露了個面便無事了,兩人下車,烏古喜領著他在西夏內宮行走,頓時滿眼鶯鶯燕燕,異族情調服飾看得保羅這位看慣美女的淫賊也有些眼花,心說李元昊果然荒淫,大宋朝大內可沒他這般如此多宮女嬪妃,官家甚至還幾次下旨削減宮女人數。那小曹皇后甚至還在宮裡面種菜園子,不過,這做皇帝的果然沒一個好人,一個比一個荒淫無度啊!   保羅在許多妙齡宮女注目下到了皇后寢宮,門口早就有個老太監在等候著,瞧見烏古喜領著一位俊朗非凡的青年,頓時沖裡面報喜,「娘娘,潛哥兒來了,果然俊俏著呢!老奴在宮裡面都聽聞了潛哥兒最近的大名,多少官宦人家的妻妾閨女可都是不停把潛哥兒的名字掛在嘴邊,今兒一見,果然是儀表堂堂,咱們大夏國從未有過的美男子……」   老太監絮絮叨叨,保羅爺暗笑,嚇!這老東西怎話這麼多。   這時候耶律宜蘭快步從裡面出來。但見她一頭烏黑的長髮四周編成無數的小碎辮子,頭頂上挽一個髻冠著金冠,金冠上斜斜一個牛角形狀,上面四周圍攏著白色絨毛,額前掛著瓔珞,襯托出臉蛋兒如花嬌艷,上身裡面是粉色抹胸,裡面白晃晃耀眼,深深的乳溝看得人想把鼻尖擠進去聞一聞美人味道,外面是鵝黃色對襟旋襖,上面紋繡著九隻鳳凰,下面是六十褶的多幅裙,裙下露出紅幫鳳頭鞋,一身雍容華貴的打扮當真是艷冠群芳。   保羅搶步半跪在地,嘴巴上頓時甜言蜜語,「宜姑姑今兒真真是美貌異常,艷冠群芳,潛兒差一點不敢認呢!還以為是大夏國當今陛下哪位寵妃來著。」他這話既誇了耶律宜蘭,又暗底下挑撥李元昊荒淫的事實,實在是個做間諜的材料。   那老太監聽出了話中的意思,略皺了皺眉,耶律宜蘭卻是不管,這當今皇上本就是荒淫得很,看著他儀表堂堂,耶律宜蘭歡喜得緊,伸出柔荑拉他起來,「我兒,嘴巴可真是塗了蜜一般,可惜,姑姑老了,哪兒有你說的那般好。」   「姑姑一絲兒也不顯老。」保羅順勢起身,馬屁拍個不停,這潘驢鄧小閒,閒字決本就是指要會哄女人,他怎會不熟?   「姑姑若是跟潛兒一道兒在大街上走一圈,保管別人以為姑姑是潛兒的姐姐,以為是妹妹也說不准呢!」保羅爺阿諛奉承,這話從他嘴巴裡面說出來,還有個不好聽的麼?   「沒大沒小的。」耶律宜蘭伸出蔥管兒一般的玉指在他額頭一彈,輕輕啐了一口,臉上有些嬌羞,心裡面卻是歡喜得緊,女人哪兒有不喜歡被人誇的道理?天下的女人個個虛榮,只是程度有大有小罷了,「走罷!姑姑帶著你去見皇上。」   她說著轉頭問那老太監,「藏花麻,眼下皇帝在哪兒呢?」   那叫做藏花麻的老太監趕緊彎腰答話,「娘娘,皇上眼下應該在佛堂參佛。」   Shit,李元昊還信佛?保羅爺倒是不信,這時候耶律宜蘭挽著他胳膊,兩人倒似情侶一般,套用一句現代的俗話,這打扮個頭面容各方面真是登對得很,尤其衣服居然很有情侶裝的味道。   「烏古喜,你便先歇著罷!」她吩咐烏古喜道,這時候老太監藏花麻趕緊說:「老奴在前面引路。」   這一路上保羅可是吃了大苦了,耶律宜蘭挽著他胳膊,軟綿綿的胸脯便緊緊挨著他胳膊,一陣陣淡淡的香風便拚命往鼻腔裡面鑽,弄得小保羅蠢蠢欲動,苦不堪言啊!   他來西夏之前雖然在四海館跟家裡面娘子們很是放縱了一番,差一點兒把阿風的處子紅丸都摘了去,可到底年輕人情慾需求厲害,在江南還玩兒假撇清弄一些景兒,可那時候到底有寶寶貝貝在身邊,時不時還吃吃豆腐,雙胞胎蘿莉的刺激即便不真個怎樣也夠銷魂,到了西夏卻要裝初哥,真真難為他了。   好在路倒不是很長,沒一忽兒,三人到了一座密教廟宇跟前,正是西夏皇宮內供養密教僧侶的地方。   「老奴便不進去了,在外頭等候娘娘和潛哥兒。」老太監藏花麻笑瞇瞇停下腳步,耶律宜蘭嗯了一聲,挽著保羅往裡面走去。   這密教廟宇修建得極為華麗奢侈,許多地方都是用金箔包著的,保羅土木工程系毛病又犯了,四下張望不已,耶律宜蘭卻是以為他沒見過密教廟宇,便還給他說這密教儀軌行事。   一路上靜悄悄無人,倒是有些奇怪,保羅暗自尋思,密教的雙修可是出名的,難不成?李元昊修建這密教廟宇是為了搞女喇嘛?   正在這時,兩人轉到了觀音佛堂,就聽見裡面有人說話,想必便是李元昊在和人談佛?   「且輕聲些,皇上在這兒不喜人大聲。」耶律宜蘭低聲吩咐他。   雙雙走到佛堂一側,就聽見裡面說話從窗戶傳了出來,「還請師妹憐憫……師兄不可胡來,這裡可是供養觀音菩薩的地方……師妹這話便不對了,觀音菩薩渡化大力鬼王的時候,不也變化成女子以身佈施麼?朕肯為佛教外護,求師妹渡化罷……」   耶律宜蘭聞言,頓時臉上飛紅,低聲啐了一口,這裡面分明便是在調情,保羅先是一愣,接著便又好奇了,這自稱朕的想必就是李元昊了,他什麼時候有個師妹了?當下抬腳便往窗戶那邊走去,耶律宜蘭一把沒拉住他,輕輕跺腳,不得不跟了上去。   保羅低頭湊眼從窗戶縫隙處往裡面看去,裡面隱約看見一個身穿龍袍的男子正在拉拉扯扯,他對面一個女子,就瞧見腰間虎皮裙,保羅瞧著虎皮裙有些納悶,怎麼這麼眼熟?當下悄悄伸指把窗戶頂開了些,一看之下非同小可。   那裡面的少女臉頰上兩抹嫣紅,身上一件古怪的皮比甲,頭上戴著瓔珞,不正是在揚州出了一次風頭,吐蕃孔雀明王巴瓦卻央的弟子金剛女白瑪日贊麼,怪不得師兄師妹的,巴瓦卻央不就是西夏帝師麼。   保羅心中暗罵:Shit,這李元昊太他娘的噁心了,這白瑪日贊身上不是死人皮就是死人油,那臉頰上擦著的嫣紅就是死人身上熬煉出來的油脂,我的媽,這也想搞?真真是蛤蟆跳上腳——恁想噁心人。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四章 他鄉遇相好   白瑪日贊內力精深,原本不該察覺不出兩人的,只是李元昊糾纏不休,因此才沒聽出來,不過外面耶律宜蘭看不下去,拉著保羅便走,臨走的時候還咳嗽了一聲。   李元昊一下便聽出了皇后的嗓音,當下便有些訕訕然,假模假樣乾咳了一聲,這才端出皇帝架子,整理了一下袍冠,往門外走去,那外面人卻是走了,他這才想起,皇后似乎跟自己說今日要帶她娘家侄子來見的。   所謂一物降一物,李元昊心狠手辣,連自己親生老娘都一杯毒酒殺了,但是對皇后,還是很是保持著表面上的敬重,一則耶律宜蘭不大管他私生活,二則耶律宜蘭背後畢竟有大遼朝,多方面因素結合起來,因此很是對她不薄。   這便好比一家小店老闆娶了天下第一商家的女兒,對自己生意幫助很大,因此發跡了,發跡後又是在外面胡搞八搞,可家裡面老婆卻依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男人麼,因此有些愧疚,對老婆的要求自然是能答應便答應了。   白瑪日贊藉機脫身,李元昊卻也沒心情獵艷了,匆匆往皇后寢宮而去,到了寢宮後皇后卻是不在,那老太監藏花麻便稟告了,娘娘帶著他侄子出宮去了,看娘娘神色似乎很是不喜。   李元昊想起數日前衛慕氏餘黨還行刺皇后,皇后難得求自己點兒事情,卻還被她撞見自己糾纏白瑪日贊,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一尋思,當下便擬了一道口諭,賜封皇后的侄子蕭潛為綏德侯。   那老太監藏花麻便說了,皇上,娘娘的這位內侄眼下可是風光得很,文武全才,讓許多文武動了招婿的心思,娘娘似乎也想尋一合適人家的姑娘給這位潛哥兒婚配。   這老太監乃是自小服侍李元昊的,後來耶律宜蘭下嫁,他為了表示尊重,便把老太監給了皇后使喚,因此說話很有些份量,李元昊尋思了一下,眼下雖然衛慕氏清除了,可還頗有些餘孽。而宗室眾臣中野利氏和沒藏氏日漸坐大,也是自己頗不想看見,倒不如,讓皇后這位侄子去翊衛司領個職位,一則讓皇后歡喜,二來也好牽制野利氏和沒藏氏。   這西夏、契丹等國,俱都是部落出身,皇權不如大宋那般鞏固,權柄重的宗室大臣頗多,即便以李元昊的雄才大略,有些時候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讓步,故此有這個想法。   他想到這兒,便又加了一條,再讓他領個從五品翊衛司校尉一職罷!   西夏國有八萬大軍拱衛興慶府,這翊衛司乃是保衛禁宮的,共有禁衛一萬,和大宋朝的殿前龍衛有些相似,校尉便能統率一千禁衛。說起來,這可是讓人眼紅的職位,綏德侯聽起來尊貴,可畢竟無權,縣官不如現管,說起來,還是翊衛司校尉比較值錢些。   「皇上不愧是聖明青天子。」藏花麻笑得臉上全是皺紋,這老太監眼力勁兒忒好,到底年紀一大把閱人多亦,看出了那潛哥兒外表溫文爾雅,骨子裡面卻有些野心勃勃的,從他說話便能聽出來,他自從服侍皇后,這權勢愈發小了,連有些新進的嬪妃都不大瞧得起他,他服侍過李德明、李元昊父子二人,那也是老資格的太監了,怎受得了別人輕視的眼光?故而有此一舉。   「藏花麻,你服侍過先皇和朕,眼下可是虧待你了。」李元昊說完,倒是好言安慰老太監,把老太監歡喜得跪在地上連連叩首,他溫言安慰了幾句,便讓老太監出宮承旨,自家卻是往寵妃沒口氏那兒去了。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話說耶律宜蘭和保羅離開宮內密教廟宇,耶律宜蘭心裡面不痛快,乾脆便拉著保羅出宮,說去他府上坐坐,便帶著烏古喜,三人出宮而去。   到了宮門口,卻正好碰著一位熟了不能再熟的人。   那人身材高挑性感,雙目清澈,一頭及腰的長髮卻是梳著西夏傳統髮飾,穿著一身紫色羅襖,正是保羅爺的舊相好,東京四花魁之一,眼下的米脂公主嵬名香香,看見耶律宜蘭後盈盈行禮。   看著對方清瘦的臉頰,保羅心裡面微微一痛,香香倒是清減了,臉上表情便有些異樣,旁邊耶律宜蘭瞧了出來,暗中扯了他一把,這才微笑著拉了香香起來,「你怎有空進宮?」   「香香是要去太醫院。」香香答話,瞧著皇后身邊那俊俏青年卻有些疑惑,耶律宜蘭便笑著給她介紹,保羅不得不裝模做樣行禮。   接著耶律宜蘭便有些奇怪,說你若是身子不舒服,著人傳話讓太醫院的御醫去一個便是,香香臉上一紅,她這是要找婦科太醫,怎好大肆宣揚?當下支支吾吾便不大好說話。   耶律宜蘭也是天生不大愛管閒事的,瞧她不說,便也不追問了,溫言說了幾句話,兩廂便道別。   出了皇宮,保羅爺上了馬車還有些恍惚,旁邊耶律宜蘭卻笑了,「漢人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的確美貌,只是,脾氣卻有些古怪的,何況元昊有心思把她送去吐蕃和親,姑姑倒是不希望你對她有什麼念想。」說著輕拍他手,「放心罷!姑姑總要給你尋一個才貌雙全你滿意的姑娘婚配。」   保羅裝著臉紅,心裡面卻是愈發惦記香香和小星來了,想到以前在畫皮館和香香小星一起共效于飛,心裡面頓時火熱,這假裝的臉紅漸漸便有些真了。   坐在一側的烏古喜這時候說:「我瞧沒藏家的沒藏嬈挺不錯,芳齡十三,知書達理相貌出色,配得過小主子。」   耶律宜蘭卻是眉頭一皺,「沒藏家權柄太重,不妥。」她下面有話沒說,衛慕氏當初何等風光,可現今呢?舅舅家烏古部在契丹封地乃是第一大,可最後卻只剩下潛兒一人,樹大招風,可不能跟這等人家攀上姻親。   保羅爺此刻卻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心裡尋思來尋思去,怎麼都放不下,一時間,便打定主意,夜間去香香府上走一遭。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五章 唱念做打俱佳   保羅在房中陪耶律宜蘭說話,許多男人都以為男人陪女人說話很沒面子,況且電影電視上那些酷哥擺個拽拽的造型美媚便也送上門來,因此都學那耍酷的派頭,真真是錯到爪哇國去了。   一百個女人,有九十九個喜歡男人陪自己說話,這「潘驢鄧小閒」五字真言,小字訣便是說小心翼翼綿裡藏針尋對方喜好奉承,有些小說裡面說那女人對奉承自己的不歡喜,反而對那不正眼瞧自己的青眼有加,這純是意淫罷了。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兩位美女,一個整日價冷著一張臉對你沒好言語,你問十句話便連一句回答都沒,一個整日歡顏笑語陪你說話,你想吃烤鴨她便上「全聚德」買上兩隻打車回來弄得妥妥貼貼送到你嘴巴跟前,請問看官,您喜歡哪個?願意上哪個?願意和誰結婚?   女看官們也不可不察,這丈夫出去包二奶,大多都是家裡面老婆冷淡沒什麼激情,二奶卻會哄著男人說話,會撒嬌,做愛的時候會喊「心肝你好強」……總之,這些,都包含在小字訣裡面,古人的智慧可是了不得的。   話扯遠了,筆鋒一轉,且說保羅爺和假姑姑耶律宜蘭說話,便專揀那奉承的話說,哄得耶律宜蘭喜笑顏開,自覺數年來便沒這麼開心過,,看保羅也是越看越歡喜,便恨不能一口吞了肚裡面去才好。   每個人表達自己喜歡的方式不同,譬如有些人喜歡貓兒狗兒,便喜歡把那寵物抱在懷中使勁勒,總要勒得寵物喵嗚喵嗚或者汪汪汪一陣兒亂叫才歡喜,才覺得自己是真喜歡對方。   耶律宜蘭表達歡喜的方式便有些讓保羅吃不消,這「我兒、心肝」一陣亂叫,弄得他看著對方白皙深邃的乳溝有些口乾舌燥。   說了好一會子話,這時候烏古喜臉上笑開了花匆匆掀開門簾子進來,「娘娘。小主子,大喜了。」   原來,那老太監藏花麻會湊趣,自家掏了銀子,尋人立刻做了一塊寫著「綏德侯府」四個金字的門匾,然後便尋人敲鑼打鼓親自送來了,他和烏古喜也熟悉,便把李元昊的口諭說了,這自然是大喜的。   耶律宜蘭聽聞後便笑了,一是皇上好歹給了自己面子,二是老太監會湊趣,頓時漲了臉面,臉上笑得愈發嬌艷,便好生說了幾句好聽的話,藏花麻感動得一張馬臉上淚水橫流,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保羅那是知道官場規矩的,當下解下腰間的玉珮來塞到藏花麻手中,他來西夏,自然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反正都是八王爺掏錢,零零七辦事,自然是公費。   這玉珮入手溫潤,老太監識貨,看模樣怕要值上千貫錢,頓時慌了手腳,「老奴怎敢要潛哥兒……不不,綏德侯……」旁邊耶律宜蘭看保羅懂事,當下便說:「藏花麻,你便收著罷!你這些年給哀家忠心耿耿辦事,說起來,哀家居然沒怎麼賞賜你,倒是哀家對不住你了。」   老太監頓時跪在地上連連叩首不已。「折煞老奴了,給娘娘辦事,那是老奴天大的福份……」還是保羅會做事,便伸手拉他起來,「麻公,日後還要多仰仗你照顧,可萬萬不要客氣了。」   老太監就坡下驢,心裡面歡喜,看來咱家是壓對了寶了,這潛哥兒會做事,是塊材料,咱家再尋機會點化點化他,總要讓娘娘端起正宮的架子來,咱家倒要看看,宮裡面那些妖媚的狐媚子哪個還敢輕瞧了咱家。   眾人在屋中又客套了一會兒,老太監便說不敢打攪娘娘和綏德侯敘親情,老奴便先回宮了,皇上那兒老奴便說娘娘數年不見綏德侯,有著說不完的話,想要多住幾日,皇上向來尊重娘娘,斷然肯的,宮裡面冷清,娘娘這些年難得一笑,老奴看在眼裡真真為難,可老奴沒本事,不能哄娘娘開心,今兒看娘娘一笑,老奴心裡面不知道怎麼歡喜呢!   老太監說起來話多,絮絮叨叨,旁邊保羅一笑,這老太監不簡單,雖然是個碎嘴,卻很有眼力,當下便說:「我相送麻公罷!」   他把老太監送到門口,老太監看看左右無人,欲言又止,保羅眼眉通挑,頓時知道他有話說,便領著他到一邊無人處,這才說:「麻公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儘管說來。」   老太監假作猶豫,保羅笑嘻嘻也不催他,他看保羅只是笑,愈發覺得這位潛哥兒城府了得,當下就說了一番話。   他把西夏朝廷局勢和一些人輕看耶律宜蘭的話說了出來,末了,假意兒還流淚,「不是老奴多嘴,娘娘天性仁厚,雖然貴為正宮,卻是善待宮裡面的奴才們,上下都極為尊敬的。只是,皇上後宮龐大,那些嬪妃們便有許多拿捏了娘娘脾氣,愈發無禮得緊,有些勢大的,對面相逢都不行禮,趾高氣昂甩頭而去,老奴,老奴實在是看不下啊!」   這老太監,有點兒魏忠賢、李蓮英的意思,保羅看了心裡面亮堂,這人值得重用,當下客客氣氣便說:「麻公跟我交淺言深,肯說出如此話來,當是對我皇姑姑忠心耿耿,蕭潛感恩戴德。」說著,便深深鞠了一躬。   藏花麻趕緊側過身子,不敢受他一禮,「綏德侯懂老奴的意思,老奴便放心了,萬萬不敢受如此大禮。」   這時候保羅從袖中摸了一張銀票來塞進老太監手中,正是那胡商萬里錢莊十足兌現的硬通貨,不管在大宋、大遼、西夏,甚至西域各國,都是通用無阻的。   老太監一看,嚇了一大跳,足足一萬兩,他權勢旁落,早就沒什麼機會收受賄賂了,何況又是如此一筆巨款,頓時,又高看了保羅幾分,「這……這如何使得?綏德侯可是太客氣了,老奴萬萬不敢收。」   保羅笑著推回去,「麻公便收著罷!不瞞麻公說,想必你也知道,我乃是出身大遼皇太后的娘家烏古部,現下在大遼受了些挫折,這故國,卻是不回也罷!總要在大夏國闖出一番天地來,日後還要麻公多多幫襯,這銀錢乃是身外之物,我的便不是你的麼。」   他話說得好聽,又摸了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來塞過去,「麻公,蕭潛初來乍到,這宮裡面還往麻公上下打點些。」說著,故意露出些猙獰來,「誰敢輕瞧我皇姑姑,我卻是饒不了他。麻公想必不知,我師尊乃是當初天下十四傑排行第二魔山老母畢月霄的師弟,我十數年學藝有成,能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可惜這刀卻是沒什麼機會飽飲人血,嘿嘿!」他說著從袍內摸出雷鳴刀來。體內真氣循環不休,頓時一股子睥睨天下的氣概,把老太監鎮得面無人色,卻是軟硬俱施的道理。   藏花麻到底不是普通人物,雖然震驚,卻是立刻就恢復正常了,當下又是一陣兒拍馬屁,把綏德侯說得天上一個地上無雙,兩人就此結成了利益同盟。   把老太監送走,保羅心裡面盤算開了,卻是有些欣喜,這局勢打開的不錯,進度頗快,尤其是老太監藏花麻,實在是意外之喜,此人服侍過李德明、李元昊父子二人,想必關係網頗為龐大,眼下雖然沒落,不過只要有錢,還怕不成事麼?自家再在耶律宜蘭那兒竄掇挑唆一番,前景一片光明啊!   想到這兒,他嘿嘿一笑,便轉身往回走去。   他回到房中,耶律宜蘭先是一笑,說藏花麻可是給你說了些什麼?倒是把保羅爺嚇了一跳,敢情這位皇后不簡單啊!接著又釋然了,皇太后姐姐的女兒,能簡單麼?虎父無犬子嘛!當然,似呼倫瑤那般拿八稜紫金錘跟人說話的姑娘,那是異數,做不得準的。   不過耶律宜蘭卻沒打算跟保羅深究,說了一句後便不提了,又是拉著他說話,好在保羅在大遼混得風生水起,差一點兒做了大遼國的王爺,對大遼宗室貴族還是很有些瞭解的,況且八賢王的資料也不簡單,當下又是一陣閒談。   到晚間吃完飯,眼瞧著月黑風高,正是夜行人、採花賊出動的最好時機,他有心套話,倒是把香香的米脂公主府位置給套出來了,只是耶律宜蘭卻是有說不完的話,倒是讓保羅一陣叫苦,那烏古喜更是捧來被褥,說,娘娘,夜間寒冷,不如便在小主子房中歇息。   Shit,我知道你們契丹人是部落出身,以前一家子都住帳篷的,可眼下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國皇后啊!怎還這毛病?跟你睡一間屋子?不是苦了我了?保羅看見頓時心裡面抱怨。   無奈之下,他只得尋機點了耶律宜蘭和烏古喜的黑甜穴,這才換上夜行衣,蒙了臉,出門後竄上房頂,便往香香的府邸去了。   這米脂公主府卻是好找,沒一忽兒,他便尋到了,翻身進了院子,瞧瞧四下無人,便揀那亮光多的地方而去。   他翻過幾進院落,眼瞧前面一座樓宇便似主人居所,燈火通明,四下還不少婢女進出,當下便一竄身躍了過去,四下察看了一番,這才用了個倒掛金鉤的法子,腦袋衝下垂了下來。   那窗戶卻是用防水的油皮紙糊著的,不似當第一夜探長公主趙槿府邸那般裡面有琉璃隔著,沾點兒口水卻是一捅就是一個洞,頓時湊眼往裡面看去。   裡面乃是一間外堂,一身紫色袍襖的米香香正在跟一位白鬍子的禿頭老者說話,旁邊還有個青年相陪,相貌頗為英俊,臉上一個碩大的鷹勾鼻子,正是在東京時候的老相識,賀蘭侯嵬名多多,漢名賀蘭瀟瀟的傢伙。   這時候那老者正要告辭,「公主且請安心,貴使女身子骨頗為健碩,按方子吃上幾服藥,應無大礙,只是她情緒鬱結悶悶不樂卻是個難處,還要放寬心才是,無事便在院中走動走動,這才合適。」   這時候米香香極為客氣起身相送,送走後回來,一臉悶悶不樂,這時候嵬名多多臉上有些抱歉的神情,「都是為兄不好,當初要不是我……」   「表哥說這話便見外了,何況,我閤府上下百多口大仇,香香怎能獨自逍遙,自然是要回國的。」香香雖然妙筆丹青,便在漢人女子中也難尋幾個這等才學的,可骨子裡面還是有黨項人的桀傲,情郎雖然重要,可家仇深似海,怎能不報?   這時候保羅在外面心中疑惑?誰生病了?難道是小星?   裡面嵬名多多和香香又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離開,香香把他送下樓去,又回轉了,便往裡屋走去。   保羅在外面一翻身,又換了個地方,如法炮製,伸指在窗戶紙上戳了一個洞湊眼瞧去,裡面床上病怏怏半臥著一位美人,可不就是他在東京城第一個上手的姑娘,香香的貼身侍女楊小星。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六章 真的不是我   香香低聲勸說著床上臥著的小星,「傻丫頭,別整天東想西想的,聽姐姐一句話,安安心心把身子養好,再說,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   「姐姐,你別說了。」楊小星打斷了她的話頭,接著,怔怔發呆,臉上掛下兩行清淚來,慌得香香伸手去擦拭,「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小星喃喃低語,「爺和我們遠隔萬里……姐姐,我不像你,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啊,我怎能不想他,我是日想夜想,心也碎了,我捨不得姐姐,可也捨不得爺啊!」說著低聲飲泣,一副楚楚可憐。   外面保羅聽了,心裡面也是不安,頓時回想起初到東京城那會子,眼花繚亂,迷醉於那繁華冠絕天下的世界第一大都市,文人士子、二八佳人、東京八景……那壯觀的皇宮,流傳後世的開封府,整齊的御街,鶯鶯燕燕的胭脂河街,還有名滿一時的東京四花魁。   他熟知俚語,所謂「含花女為媒,將身相謝」,打四花魁的主意自然是從花魁身邊的貼身侍女開始動手,這大抵便如學校男同學泡女同學,直接上去搭訕,成敗只在五五開,若是先熟悉了女同學的好友,機會則增大了許多,先勾搭了人家的侍女,便等若在對方身邊安排了一個時時刻刻的間諜。   「喂!你這人,怎如此無禮……這位姐姐請了……」   「原來你就是陳保羅,那個開四海武館的十個包子大俠客啊……正是小生……」   「這古怪的東西真能把水送到樓頂上去……小星,你怎麼懷疑我的本事呢!我像是那種隨便胡吹大氣的人麼……」   「姐姐看了那凝翠樓的圖,肯見你了……真真是多謝小星,無以為報,我便以身相許罷……」   「呸!爺,你可真真壞,姐姐不肯,便拿我撒氣……怎麼?你不喜歡?那我可走了……」   「這金釵足足要一貫錢呢!怎麼能讓爺花錢。爺肯陪我出來逛街,我就歡喜得了不得了。爺那武館是個無底洞,總往裡面貼錢的,我這兒還有幾十貫私房錢,爺先拿去使著,錢是英雄膽……賢惠莫過小星,說實話,你可別笑話我。我在對面白氏包子鋪都欠了三個月早點錢了……」   林林總總的往事一一浮上心頭,男人其實有時候也挺感性的,他想到這兒,頓時覺著自己當真有些沒心沒肺,反正一個妾也是妾,十個妾還是妾,大宋朝又沒規定不許,當初沒錢便罷了,可眼下自家好歹也是百萬身家了,難不成還養不起?便建個百花園讓她們都住在裡面,也不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麼。   他正在胡思亂想,這裡面石破天驚說出來一句話,嚇得他差一點兒便摔下去。   「有子萬事足,你眼下可不是懷著他的孩子了麼,什麼都不看,總要看在這肚子裡面孩子的份上,你不把身子骨將養好了,如何使得?保羅絕頂聰明,你又美貌,這孩子日後一定像他爹一般……」香香哄著小星,心裡面卻也是酸楚,自己難倒便捨得情郎麼?可自己是黨項人,是米脂王的孫女,家、國和情郎,自己再怎麼堅強,也不過是個弱女子……   她一顆芳心欲碎,當真為難死了,若是拋棄一切去尋情郎,那族人怎麼辦?可午夜夢迴,難倒便不念想情郎了麼?說著說著,倒也是垂淚不已。   「姐姐。」小星掙扎著起身,頓時露出錦被下挺著的大肚子,兩人卻是抱頭痛哭,外面保羅便如同所有第一次聽見自己要做爸爸的男人一般,真是說不出的滋味在心頭。   小星到底是婢女,抽泣了一會兒,反而低聲哽咽著安慰起米香香來,「姐姐……你對小星的好,小星縱死也報答不了,小星是心甘情願一輩子跟著姐姐……」   米香香伸手掩了她嘴,玉面上擠出一個微笑來,「小星,別這麼說。」她說著伸手在小星腹部輕輕撫摸,喃喃道:「這孩子命好,一生出來便是倆個娘親,咱們便合力把孩子撫養長大,等孩子長大了,便告訴他,他爹爹是大宋國知名的文曲星、大英雄。」   兩人又哭又笑的,外面保羅恨不能進去才好,可一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份,一顆熱騰騰的心又慢慢涼了下來,心裡面喃喃:當初做個富家翁多好,聽玉堂的話混混江湖也不錯,可眼下卻是一頭扎進了政治這個泥潭,真是濕手插進乾麵粉——甩也甩不脫了。   「不管生下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便叫陳夜雨,姐姐你說好不好?」此刻楊小星輕輕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腹部,臉上全是溫柔,外面保羅爺聽了,只覺得胸中酸脹,接著那酸脹上升到心口處,嘩一下散開,卻是說不出的難受。   當初他和香香小星認識,正是在東京八景之一的金明池,那金明池上有一座三拱虹橋,通往水中央五殿相連的寶津樓,每逢夏季,池面上滿是荷花,微風徐來,一片翠綠粉紅,尤其是傍晚時分,若有微雨落下,雨打荷葉宛如天籟,真是天下絕景,因此便叫「金池夜雨」   米香香想起初識保羅,那天傍晚正下著小雨,自己和小星撐著傘在虹橋漫步,當時他便穿著一件蔥嶺以西異國長袍,宛如登徒子一般拾綴在後面,接著小星上去呵斥,他卻恬著臉大言不慚說自己也懂丹青,後來果然畫了一幅荷花圖送來。   那荷花畫的全無章法,只是拿筆壓出花瓣,中間點了些粉色荷蕊,自己自然是瞧不上眼的,可荷花旁那小樓卻是栩栩如生。自己便從未看過那般樓宇入畫,簡直恍若真實(土木工程系出來的,這建築圖紙還不會搞麼),旁邊又有一件古怪的東西叫水風車,可以把水送到屋簷上去,如此便可以隨時隨地聽荷。   當時自己一想到能住進這般如仙境的地方,頓時便生了結交之心,一來二去,卻是深深地愛上了他。   想到這裡,她芳心欲絕,只覺得呼吸困難,卻是話也說不出,便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去情郎身邊投入懷抱狠狠大哭一場,可……肩膀上家族重擔卻又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連想也不大敢想自己能和保羅有結果。   「小星,聽姐姐的話,好生將養……」她勉強安慰了一句,一轉身,眼淚便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而下,當下匆匆出門,在門口一個踉蹌,差一點被門檻絆倒,卻是意亂情迷不能自主。   可憐生在帝王家,尤其眼下大宋和大夏紛戰不休。他雖然給自己說過那西域地方羅密歐和茱麗葉的故事,可那終究是編出來的故事……米香香一手扶著樓梯扶手,一手捂著心口,當真便是心亂如麻柔腸百結,腳下似乎重若千鈞,一步一步往樓上自己房間走去。   楊小星和米香香又哭又笑,大悲大喜之下卻是累得緊了,懷孕中更是容易勞累,卻是躺在床上沉沉睡了。   Shit,八王爺給自己找的好差事,外面保羅卻是把怨氣撒在了便宜老丈人頭上。   他倒掛在那兒尋思良久,到底狠不下心來一走了之,便拿出夜行人撬門的薄薄小刀,從窗戶縫隙間伸進去,悄悄撥開裡面窗稜子,一伸手推開窗戶,一個「鯉魚躍龍門」翻了進去,反手又把窗戶帶上。   緩緩走到床邊,他想伸手撫摸撫摸對方臉頰,再去摸摸那裝著自己血脈相連骨肉的地方,可是居然便不敢了,似乎這一伸手比在大街上調戲小娘子還來得困難千倍萬倍。   凝視良久,心中長長歎了一口氣,即便相認,也不是眼下,還是走罷!狠了狠心,轉身便要離去。   或許是心電感應,又或許有那淫賊這一行的神仙之類,說不準便是那三戲白牡丹的呂洞賓正好經過喚醒了楊小星,突然便心中悸動,睜開了眼睛,頓時便瞧見了那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熟悉了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顫著聲音喊了一句,「爺,是你麼?」保羅頓時被點穴一般定住了。   「婢子一定是在做夢是不是?爺,別走……」楊小星哭著掙扎起身,「即便是夢,也讓婢子抱一抱你,往日裡,你在夢裡面只是笑,卻怎麼也不肯讓婢子抱一抱。」   她挺著個大肚子一步一步走到保羅身後,一伸手,死死摟住了對方腰肢,頓時,便聞到了那熟悉無比的味道,是情郎身上的味道,她熟了不能再熟。   「不是我。」他沙啞著嗓音低沉說道:「真的不是我。」保羅估摸著開始說胡話了。   「爺,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婢子不是在做夢,對不對?」她緊緊摟著保羅腰肢,再也不肯放手。   拉開楊小星緊緊纏著的藕臂,他一轉身,蒙面巾上修長鳳眼看著對方,「你看,是我麼?」   小星嚇了一跳,騰騰倒退了兩步,眼前這人蒙著臉,可眼睛卻萬萬不是保羅那雙一笑瞇起的雙眼,但方纔那背影,那熟悉的味道,自己怎麼可能會錯呢?   她緩緩走了兩步,顫抖著伸手,揭開了對方臉上的面巾,眼前此人俊俏,眼若流水唇若塗朱,卻果然不是。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她芳心欲絕,卻又還抱著一絲萬一,「爺,是你,是你,婢子知道你本事大武功高,你便是說能摘天上的月亮婢子也相信,你一定是易容了哄婢子是不是?」   她說著伸手在對方臉上摸索,希望能摸到以前保羅說的什麼人皮面具之類,可惜,她絕望了,那一張臉頰光滑如脂,哪兒來什麼人皮面具,一時間,心中接受不了,頓時軟軟便要跌倒。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七章 一床瓜果圖   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淫賊終究是心軟的,保羅爺一把挽住了軟軟要跌倒的小星,「你……這是何苦,是我對不住你和香香,若是早些娶你們過門,哪兒來這些事端,小星,小星,爺對不住你。」   他低聲說出心聲,便露出了本來嗓音,楊小星聽他聲音和語氣,頓時便如被打了一劑強效救心針一般,喜極而泣探出藕臂從他肋下緊緊一箍,顫抖著香唇低聲喊了一聲爺,卻是哽咽著再說不出話來。   這當真便如保羅當初給她說故事那般,一個蓋世英雄踏著七色的雲彩,來接那身穿七彩嫁衣的女孩,濃濃柔情便如一旁銅燈裡面焚燒著的檀香一般瀰漫開。   兩人相擁而立,小星大悲大喜之下,卻是一絲兒力氣都沒了,軟在保羅懷中只曉得低聲喃喃叫著爺,保羅一把抱了她放在床上,這才輕輕摩挲她隆起的腹部,低聲說:「未婚先有子可不合禮節法度,小星,可苦了你啦!」說著又探掌輕輕摩挲她的臉頰,那原本圓潤健康如脂如玉的香頰此刻卻是如此清減瘦削。   這一句話便露出本性來了,正是陳氏保羅的貧嘴風格,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楊小星熟了不能再熟的,她半臥在床上,伸了手覆蓋在保羅手上,心中當真是歡喜得惱了,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滿蘊著柔情看著對方,雖然那張俊俏的臉蛋並非情郎所有。   此時無聲勝有聲,兩人無語,俱都是有些沉溺在回憶中。良久,小星這才低聲問:「爺,你這張臉蛋?」   保羅伸手在臉上一抹,頓時恢復本來面目,低笑著說:「這可不是七十二變麼。」   「爺,你瘦了。」小星伸出柔荑癡癡撫摸著這張自己無比熟悉的臉蛋。保羅有些默然,出使大遼、下江南,眼下又潛來西夏,便沒一天消停,哪兒還似以前那般沒心沒肺的日子,雖沒錢,卻滋潤得很,只在東京四下閒逛,說書、逛窯子、追花魁、打群架、調戲小娘子,比衙內還衙內呢!   他這番道理,便像是人們走上社會,房子、車子、妻子、兒子,什麼都有了,卻偏偏懷念大學的生活了。   兩人低聲又說了好一會子話,這時候保羅突然正色說:「小星,我原應該硬著心腸,只是,終究捨不得你,這才相認,你一定要記住,萬萬不能讓香香知道,平日也不能讓她看出端倪來,若是在公開場合看見我,便要裝作從未相識,不然便是殺身大禍……」   「爺,我懂。」她靠在保羅懷中輕輕點頭,這道理其實一早就明白了,若不然,怎要變一張臉蛋?   「等此間事了,我便帶你和香香回東京。」他說著,便吻在了小星嘴唇上。   吻著那火熱雙唇的時候,他在想,大爺我當真不是一個合格的間諜。可是,這重要麼?   小星被他一吻,頓時情動不堪,嬌軀火熱起來,只覺熱浪盈身,當真是淫情汲汲愛慾恣恣,身子骨便似化開一般膩在了保羅身上。   這月事中和懷孕中的女子最是情慾旺盛,能給母大蟲那般女子上生理衛生課的保羅爺自然知曉,算算日子,去年春後夏初,正是自己和香香小星二人在凝翠樓一番雲雨高唐,將將便七八個月,這時候的孕婦因為盆腔充血的緣故,最是容易情動不堪。   因為明白性高潮中子宮收縮對腹中嬰兒其實頗有好處,他倒是沒太多顧忌,只要溫柔些,自然是可以的,當下便貼在小星耳邊輕吹了一口氣,「讓爺好好疼你好不好!。」說著一雙手便開始不老實起來。   有些男性對大腹便便的孕婦體態失去「性趣」,不過保羅爺這等淫賊絕對不在此列。   何況小星年紀小,十七歲的孕婦,一張因為思念情郎格外削瘦的臉蛋顯得楚楚可憐,此刻被情郎一吻,雙頰火熱如塗胭脂,那一雙黛目如絲一般輕瞇著,修長的玉頸下一對美人鎖骨清晰可見,可湖綠色抹胸內雙丸卻又腴潤如膏白膩若雪。   因為房中生火溫暖十分,她抹胸外只穿著一件比甲,眼下情動,抹胸上分明便瞧出兩點葡萄來,再往下瞧去,襦裙上腹部滾圓如瓜,對比著那一張尚帶著些稚氣的臉蛋,看得保羅心頭火起,小保羅蠢蠢欲動。   「爺……可不行哩!會傷著孩子……」小星吐氣如蘭,明明星眸如絲,體內膏膩不堪,可還是勉強去推開保羅的手。   「我說的話可還有不准的麼?放心罷!」他輕輕吻著小星如珠一般的耳垂,伸手便去褪了小星的衣裳,小星雙頰如火半推半就,心裡卻想:爺是文曲星下凡,說可以,自然便可以的。   不一忽兒,小星便被剝得如羊脂白玉一般,那旁邊桌上銅燈內吐出縷縷檀煙,化作了纏繞著的兩具身體……   這正是:   我意怯怯愛春晚,   乾柴烈火生檀煙。   孕中風情圖一醉,   婦人只愛情郎天。   心宇寂寞今終遂,   有花無酒情為媒。   慚對當日月下誓,   愧負伊人半生緣。   小星側蜷著身子,一雙酥軟嫩腿,雪白玉足十根指頭微張,渾如美食指頭酥,映著上面滾圓如瓜的腹部,便如瓜邊放著一對雪白藕段,真真有趣得緊,那上面碩大白膩的椰果,晶瑩發紫的葡萄,葡萄上塗著雪白如酥如酪……簡直便是一床瓜果圖,惹得人食指大動恨不能吞下肚去。   文武雙全知情識趣的保羅爺輕抽淺送,說不出溫柔可意,美婢小星喉中輕吟細若簫管,贊不盡郎情妾意,此處便有詞為表:   玉面俠上馬出槍,直入敵將大帳,文曲星騷人筆墨,秀出雲雨文章。   這金翅鳥如白馬子龍救主,幾番進出。   那美婢子似出浴貴妃醉酒,數次踉蹌。   秋波眼頻頻轉窺,英雄漢氣血方剛,數月煩憂柔腸,只此刻,化作相思淚雲雨高唐。   好一個溫柔體貼保羅爺,好一個未婚生子美嬌娘。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八章 保羅爺的成人用品店   兩人纏綿許久,保羅爺用盡了溫柔手段,一時間,楊小星如夢似幻,真真如登仙境一般。   須知這孕中婦人不堪撻伐,最重視的乃是擁抱和甜言蜜語,保羅爺箇中高手,手段爐火純青,將將便讓她小洩了兩次身子,便主動停下,甜言蜜語不花錢的,自然有多少使多少。   直到三更時分,小星倦怠得不行,保羅這才又叮嚀了數次,哄她入睡,便飛身出了窗戶。   看著月朗星稀,保羅心中長歎,大爺我要升格做老爺啦!總要想法趕緊搞定眼下之事,帶著香香和小星回東京和娘子們團聚才是。   想到這兒,他一抹臉恢復裝扮的臉蛋,竄身上房,穿牆躍室回到綏德侯府,房中被點了黑甜穴的耶律宜蘭和烏古喜酣睡正恬,卻是讓他都沒地兒睡覺了,看著床上只穿了比甲的便宜姑姑,錦被下露出半截身子在外面,抹胸內如脂如玉,那一張俏似丹東姐姐的臉蛋……心頭火起,只是眼下卻是毫無辦法,命苦不能怨朝廷啊!   於是,他乾脆便在外屋尋思到底要如何打開眼前局面。   按照八王爺的算計,這局面總要個年把才能妥當,只是他如何能等那麼久?自然要尋思一個終南捷徑來走才是。   這西夏眼前除了宗室嵬名氏以外,野利氏,沒藏氏俱都是權貴一時,按道理便要仔細交結被廢的皇太子寧令哥自然也是要用心結識,這前皇太子的前老婆、眼下被公公李元昊霸佔的寵妃沒口氏最好也要勾搭勾搭。   可是這些手段耗費時日得緊,所謂交淺言深,總不能剛認識人家就竄掇人家造反罷?   他思來想去,突然便想起一句俗語來,「男人有錢就變壞」,要說有錢,西夏國最有錢的自然是李元昊,那可是個壞得頭上長瘡腳底流膿的傢伙,自己的兒媳婦都霸佔來,不如,直接攀附他?   想到這兒,頓時便有了計較,李元昊本就好色貪淫,若是再送他一些成人用品,什麼按摩棒、禁口器、皮鞭手銬、項圈脖套。最好便是在跟兒媳婦玩SM女王遊戲的時候暴斃於床上,那可就是省事了。   國與國之間的爭鬥原本就沒什麼正義可言,倒不能說保羅混賬,若是這成人用品能兵不血刃解決問題,豈不是造福大宋和西夏的平民百姓了,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打仗最後倒霉的還是老百姓,若真成事,也是保羅爺一樁天大的功德,至於皇帝玩SM掛了,那是活該了。   他臉露喜色。嚇!這可是好主意,李元昊一掛,自家任務豈不就是圓滿了?   說做便做,他頓時便找來筆墨,在紙上畫起成人用品來,待到把腦子裡面能想到的東西全部描畫出來,卻已經是天色放亮了,忍不住困,匍匐在桌上便睡著了。   待到迷迷糊糊被人喚醒,揉了揉眼角,卻是耶律宜蘭。此刻正嗔怪他,「你這孩子,當真不曉得體恤自己,怎便在外面趴這兒就睡?凍壞了身子怎麼辦?」   她說著便有些奇怪看那桌上圖紙,好奇伸手拿來看,「你一夜未睡便是畫這東西?姑姑倒要瞧瞧。」   還沒睡醒的保羅自然是來不及阻止,耶律宜蘭已經拿了數張圖紙在手上看,「這是什麼東西?模樣倒怪,蒙臉的麼?怎鼻子上還有個長長的象鼻子?這個倒有趣,像是個貓臉,這個,卻像是馬鞭……」   保羅頓時驚醒,嚇!怎被她瞧了去了,一騰身而起,「姑姑,我隨便畫了玩兒,可別瞧了,玷污了姑姑青眼。」   他剛說到玷污二字,結果耶律宜蘭正好翻看下一張,卻是個夾乳鈴鐺,保羅為了能讓李元昊看懂,自然是連女體都畫上去了,頓時,耶律宜蘭臉上便浮起兩抹嫣紅來,低啐了一口,甩手便把一疊圖紙甩在了桌子上。   將將巧了,這一甩,裡面一張畫被單獨甩了出來,上面畫著一個女子穿皮三點帶貓臉面具手持調教鞭正在教訓一個滿臉說不出淫褻舒適表情的男子。那現代透視法繪畫是入門的繪畫功課,是個人幾乎都學過,他又和妙筆丹青米香香做了一年多的紅顏知己,這畫的還能不立體感十足活靈活現麼?當真便把那女子的興奮和男子臉上淫邪濕意表露得淋漓盡致。   耶律宜蘭這才明白,原來那貓臉和皮鞭是如此用的,當下又羞又惱,低聲呵斥道:「蕭潛,你十數年學藝學的便是這些?哀家可是太失望了。」   她第一次如此嚴肅和保羅說話,自然是羞惱得緊,保羅不得不裝模作樣,一下便跪在耶律宜蘭跟前抱著她雙腿,「皇姑姑容稟,潛兒,潛兒……」   「說。」耶律宜蘭此刻身上倒是散發了些一國皇后的威嚴,只是臉上嬌羞不勝,眼睛一掃桌子,結果,又從那一疊圖紙中露出的半張畫上明白了那蒙臉的皮面具上的象鼻子是如何使用的了,頓時臉頰便紅到了耳朵根。一時間她愈發氣惱,倒是一伸玉腿便給了保羅爺一腳,「你……你這無賴子,好的不學,居然盡學了些淫穢,真真是氣死哀家了。」   「皇姑姑,潛兒的師尊是魔女盟中人啊!」他說著,心裡面說了一句,龍姐姐得罪了,這成人用品你們魔女盟便先擔著些虛名罷!反正魔女盟的名聲也不大好聽。   耶律宜蘭這才想起,潛兒的師傅乃是魔女盟中人,那魔女盟盟主魔山老母畢月霄一身武學號稱天下第二,且謠傳此人面首無數,名聲極其糟糕。潛兒的師傅乃是畢月霄師弟,乃是情傷這才隱居長白山,難不成?   想到這兒,到底是不忍心認為自家娘舅家唯一的血脈是個淫賊,卻是先找借口了,當下大口喘了一口氣,緩緩在錦凳上坐下。「難道?這是你們練武的武學心法?」   保羅跪哪兒正在尋思下面的謊話該如何編織,聽耶律宜蘭這麼一說,頓時大喜,這可不就是在樓頂上團團轉下面送來一張梯子麼?當時便就坡下驢,順著這話說了,「皇姑姑,潛兒不孝,只是,這些的確是師門練武秘法……潛兒,潛兒也是……」臉上裝著一副漲紅了臉蛋欲說還羞的表情,倒是有些可憐。   冤孽啊!胡骨典啊胡骨典,你怎就把兒子送這等地方學武?這豈不是苦了孩子了?   當下耶律宜蘭倒是可憐起保羅來,略羞紅著臉,她拿了那張女王圖來,低聲問:「你練武的時候便這般?」   呃!保羅爺語塞,自己可不好這口,冤枉啊!可眼前情形卻又不得不順著話說。當下漲紅著臉訕訕說:「這是……修習內功必須的法門,潛兒,潛兒也是經歷此番,被數位師姐鞭打過來的,總要等體內真氣充足了,那鞭子打在身上不但不痛還舒適得緊的時候。功夫才算略有小成。」他也算能瞎掰,硬是把這個說得跟練金鐘罩鐵布衫一般,不知道飛天魔女龍雲鳳若是此刻站在一邊聽見了作何感想。   「那……這個呢?」耶律宜蘭紅著臉抽出那象鼻子面具圖來,保羅看了暗暗叫苦,Shit,這個怎麼編啊?總不能說男女雙修罷?   「這個……這個……」他尋思不出路數,耶律宜蘭還以為他在自己跟前不敢說,當下杏目瞪了瞪,心說我要是不仔細瞭解些,怎知道這些對你有害無害?「快說。」   嗨!不管了。瞎掰罷!   當下他說:「這個是……採陰補陽的心法,可以使練習的人功力大增,只是對女子有些害處……」   果然是有個魔字的,當真邪氣得緊,耶律宜蘭尋思,當下卻又被吊起好奇心來了,「什麼害處?」   「如果天生陽壽六十年的話,便要減壽十年。」他隨嘴亂說,說完看耶律宜蘭臉色不好看,怕她發作,趕緊又補了一句,「不過,卻也有個好處在裡面,因為擾亂了先天壽數,女子卻有駐顏不凋的好處,只有在臨去的時候才會恢復衰老相貌,且會痛苦不堪。」   駐顏?   這個詞對所有的女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美女,所謂「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耶律宜蘭當然是個大美人,聽了這個詞頓時便上心了,跟駐顏不老相比,減壽十年算什麼?臨死痛苦又算什麼?古代的女人為了美貌永駐,還服砒霜水銀呢!難不成就不知道對身子有害?   她差一點兒便要仔細相問,可再看看跪那兒的保羅,卻又不好意思問下去了。   保羅爺還在那兒繼續胡吹,「因此本門……哦不,魔女盟便有三個女子身登天下十四傑,且駐顏不老,我雖然沒見過兩位師姐,不過據說九天玄狐夏八姑五十許人,飛天魔女龍雲鳳也快四十了,但兩人相貌不過俱都二十許。」   這天下十四傑聲名之響,列國俱知,尤其是裡面排名的女子,個個名聲了不得,什麼九天玄狐夏八姑、飛天魔女龍雲鳳、崑崙赤霓裳、南海燕青蘿,當真是深宮命婦也聽說過的。   末了,他低聲說:「潛兒是想把武功心法整理成冊,卻不想被姑姑瞧見了,當真該死。」   耶律宜蘭還沉浸在駐顏不老這個致命的詞語上,保羅看她不語,還以為自己編的過火,她沒消氣,倒是膝行了幾步,一把抱住她雙腿,「皇姑姑,潛兒,潛兒以後便不練武功了就是……」   耶律宜蘭驚覺,看著保羅擠出幾顆眼淚,歎了口氣,「唉!冤孽啊!這……也怪不得你,要怪便怪你父親怎把你送到那等邪門的門派學武,起來罷!」   他還跪在地上裝撇清,卻還勞動耶律宜蘭伸手拉了他起來,只是因為看了那些圖紙的緣故臉上還有些嬌羞,「若是不練功,卻要有什麼害處麼?」   這個,保羅還沒尋思出答案來,耶律宜蘭突然說:「罷了,待一會兒我讓烏古喜回宮裡面給你換一撥美貌些的宮女罷!」   聰明如保羅爺,自然立刻就聽出了裡面的意思,她意思是怕自己不練功對身子有害,這府上婢女都是些其貌不揚的,因此要換美貌的宮女來服侍他。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動物,母性發作起來什麼都會做啊!明知自家侄子練的乃是魔功,卻依然要找美貌女子來給他禍害。保羅此刻當真便明白了,為什麼歷史上有些女人明知兒子是個混蛋色鬼荒淫無恥,可偏偏還要給兒子撐腰瞧見了也不說,甚至還助紂為虐親自給兒子挑選美人。   只是,暫時他還有些吃不準,當下便有些支支吾吾,「姑姑,潛兒……」   「好了好了,還裝什麼?」耶律宜蘭橫了他一眼,從小練功都這般練法,說不準還有什麼更加荒淫的呢,「可不遂了你的心思?只是,姑姑要警告你,在外面萬萬不可亂來,你初到大夏國,凡事要老成些,不能讓那些文武大臣們抓住把柄,若是有婢子們不聽話,想必不用姑姑教你怎麼做罷!」   保羅爺打了個寒噤,這便是帝王家啊,跟帝王之家的狠比起來,草菅人命算什麼。   「姑姑也累了,這便回房歇息一會兒,你自個兒忙自個兒的罷!」耶律宜蘭原本以為自家侄子老實,現在知道他練功那般練法,自然不好意思再在他房中住了,說著,便轉身出門。   看著她背影,保羅捏了一把冷汗,真懸啊!要是失去了這位皇后的信任,那可是功虧一簣了,好在自己嘴巴還能說,總算是過了這一關了。   他趕緊把桌上圖紙收拾好,可不敢再給烏古喜看見,解釋起來太麻煩。   且不說綏德侯府換了一撥侍女,不說天香國色,那也是個個有參加後世選美的資格了,一時間綏德侯府鶯鶯燕燕,倒是成了美人窩。   只是保羅爺暫時無福消受,卻是忙著做成人用品要貢獻給當今大夏國皇帝李元昊,躲在房間內不敢見人。   那老太監藏花麻卻是又來了一次,笑嘻嘻說宮內上下打點得不錯,俱都說皇后的侄子綏德侯的好,請他寬心,接著又提醒他應該去翊衛司報道,且要跟哪些人打好交道,到底是兩朝元老,眼力勁兒通天。   保羅忙得胡天胡地的,當真還忘記了這一茬,不過眼下這個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何把這成人用品獻給李元昊。   當下他仔細詢問老太監李元昊的喜好,接著又語焉不詳說自己有些寶貝想單獨見到這位皇姑父獻給他,老太監心思厲害,頓時便明白了這位綏德侯想必有什麼御女之類的法門要獻給當今,博得當今的歡心。   兩人利益同盟,一榮俱榮,他自然是明白,頓時滿口打包票,說自己一定想法子盡快讓保羅見到皇上,倒是又得了保羅五千兩銀票的好處,歡喜得一張長臉上堆滿了褶子。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九章 紅泥小火爐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呂布是綏德人,而貂嬋則是米脂人,這是史書上說的,作為西夏人,很是自豪「米脂娘,綏德漢」這句俗語。   這句俗語西夏人俱都知道,野利遇乞更是非常清楚,因此,他對於近日來在在朝野崛起的皇后內侄綏德侯實在是妒嫉異常,那感覺便似心臟被蟲蟻啃噬一般,在任何聚會上說起此人都是不屑一顧。   野利遇乞是個美男子,他今年不過二十九,身材高大健碩,臉頰削瘦雙目深凹,下頜留著微鬚,渾身洋溢著成熟男子的氣息,出身便在綏德,是西夏國屈指可數的美男子之一,頗為許多深閨怨婦所喜。   當然,此人在朝廷官聲不好,蓋因為他的崛起乃是把自己老婆沒藏氏獻給今上才得寵的,不過,敢說的便沒幾個了,他官居三司使,那是掌握著整個大夏國財政大權的職位,又號稱「計相」,權力僅次於中書省和樞密院。   李元昊並不糊塗,一個人能把老婆獻給自己,這算計的心思自然了得,這樣的人才掌握三司,自然是能銖毫必算,說起來,他倒是頗有識人之力,何況寵妃沒藏氏那是個絕世妖嬈,床上功夫極為了得,總是能哄得自己開心,讓她前夫得些好處也沒什麼,這狗麼,自然是要喂些肉骨頭才會忠心辦事。   一日,沒寧令(西夏官職,天大王的意思,大抵等於大宋朝的太師一職)野利仁榮家的小女兒野利海菡做詩會,興慶府自恃美男子的官員趨之若鶩,想法設法打破了頭也要去仁榮大王家坐一坐,若是能娶到野利海菡這等佳麗,那是愈發好了,起碼少奮鬥三十年。   不過,能得到邀請的人並不多。一則年紀不能太老,總不能四五十歲也請罷!二則要頗有些文名,起碼也得會吟幾句漢詩罷!三則要家世顯貴,你若是個平民人家也不會請,四則自然要有模有樣,不說美男子怎麼也得五官端正罷。   這些條件綜合起來,這詩會得到邀請的也不過十數二十來人罷了,幾乎囊括了西夏朝廷年輕人中傑出的,這裡面有將好便有頗有文名的野利遇乞。自然,也有新近在帝都得享大名的綏德侯蕭潛。   野利仁榮的府邸在興慶府西北角,佔地極廣,窮極奢侈,是城中數得著的豪宅,這日晚間,天大王府邸門口停滿了各式馬車,進出俱是一時才俊。   詩會便在後花園。西夏地處西北,雖然開春,猶自寒冷異常,尤其前日還下了一場大雪,因此上這後花園倒是銀裝素裹頗有些景致。   此刻後花園一座亭閣內燃著炭盆,擺置著桌子錦凳。主人家還未出現,倒是不少婢女忙碌,也有美酒果子之類,一群年輕人三三兩兩按照平時習慣聚集,倒是派系儼然。   其中一個緩袍舒帶風姿出眾的年輕人,這大雪天卻是拿著一管翠綠異常的玉笛在手上把玩,正是當朝漢相張元的獨子張敬明。張元雖然是漢人,卻極得李元昊寵信,西夏攻大宋總線路圖便是出自此人之手,是和野利仁榮分庭抗禮的權臣,在朝中權柄極大。張敬明身邊圍繞著的一些年輕人,大多是些漢臣或者親漢臣的官員。   而與之對抗的,則是沒藏訛寵,皇妃沒藏氏的弟弟,此人貪婪且好色,不過賣相卻不錯,頗有些美男子氣度,只是嘴唇極薄,看起來不免有些刻薄無容人之量的感覺,他身邊聚集的俱都是些黨項貴族子弟,平日和張敬明極為不對路數。   而賀蘭侯嵬名多多,則比較中立,他身為李元昊的嫡親表侄,又是有封地有私兵的豪酋,自然不屑於參加任何一方,別人也奈何不得他,他身邊人數最少,只三人而已,可以說代表著中立的黨項豪酋。   嵬名多多極喜漢學,看他有個漢名賀蘭瀟瀟便知道了,此刻他身穿錦袍,披著縫綴著狐裘的斗篷,手上把玩著高麗國的上等折扇,這可是從大宋國得來的,等閒人瞧也瞧不著,折扇下面還懸著一方羊脂白玉,溫潤異常,只這折扇,就十分彰顯他的身份,倒也頗有風流侯爺的架勢。   當初他自恃西夏美男子,出使大宋的時候吃了四花魁的鱉,這才去白駝山東京店買東西想討好時為四花魁之一的米香香,卻不想認出了香香的身份,西夏這才多了一個米脂公主,更因此認識了保羅爺。   這些西夏年輕才俊各自嘀嘀咕咕,這時候,野利遇乞從外面進來,頓時便先和沒藏訛寵打了個招呼,他獻給李元昊的前妻便是沒藏訛寵的姐姐,沒藏訛寵也是個混蛋,自己姐姐被姐夫獻給皇帝他不但不惱還歡喜得緊,更是借此踏入朝廷高層,卻是成了國舅爺。   兩個混蛋先寒暄了一番,野利遇乞這才和相熟的人打招呼,三司使品階大多為正五品,不過掌握著財政大權,連嵬名多多也不得不和他客氣一番,其實骨子裡面極為瞧不起他,干,連自己老婆都送人,你個球囊還是個男人啊!   最後一個出現的,卻是前太子寧令哥,他二十多歲,相貌極為俏似李元昊,只是眼下臉色有些陰鬱,不過想想也是,自己的太子地位被廢了,老婆被老子搶去了,換誰不鬱悶?   不過他雖然被廢了太子之位,卻依然有些老臣極為擁護他,畢竟,他相貌和李元昊年輕的時候太像了,而且也頗有些賢名,而李元昊雖然廢了兒子的太子之位,卻也沒怎麼繼續為難兒子。   只不過,李元昊在寵幸愛妃沒口氏的時候,會不會在腦海中浮現愛妃在兒子身下嬌啼婉轉的圖像,則不為我等既沒做過皇帝也沒做過太子的人所能猜測的了。   寧令哥和嵬名多多相善,卻是和他站在一起說話。   這時候,天色漸晚,傍晚天邊的火燒雲把雪地裝點得如夢似幻,眾人首先便起哄,讓素有大才子之名的張敬明做一首詩來。   張敬明把玩手上玉笛,沉吟許久,便緩緩吟了一首詩來,「興慶大雪後,豪門王侯家。素手煮紅泥,羅幕弄煙霞……」   他只才吟了四句,他身邊那些年輕人便大聲叫好,對面嵬名多多看著他,心說不愧是張相的兒子,果然有些才學。那煮酒的婢女更加是面紅耳赤,野利海涵身邊的婢女因為小姐愛讀書之故,大多都曉得些詩詞,如何不懂這「紅泥小火爐」的句子意境,而負責燈火的婢女也是霞生雙頰,這亭閣用薄如紗綢的羅幕遮擋著寒冷,她在裡面調香生煙點燈燃炭盆,對這「羅幕弄煙霞」一句真真是迷醉死了。   正在這時,外面一聲嬌嬌怯怯的聲音響起,「好一個『素手煮紅泥,羅幕弄煙霞』。」接著羅幕前便瞧見一位美人的模樣來,這羅幕比起現如今的玻璃透視效果也就差了一點兒,美人在羅幕後更加是增添一份朦朧美感,一時間,連嵬名多多這等去過東京看過天下最繁華之地的風流侯爺都看直了眼睛。   一雙柔荑緩緩揭開羅幕,那手白膩若雪。十指玉蔥管一般,接著一張如花般嬌羞臉蛋,頭上戴著金冠,烏黑的頭髮盤得高高,分成兩叉,做一個西夏姑娘的髮髻,上面繞著些瓔珞,身上是一身鵝黃色的裙袍,裡面桃色抹胸,身材秉持了黨項姑娘一貫風采,前凸後翹,好一個二八佳人。   她進來後先給寧令哥和嵬名多多行禮,接著又笑顏四顧,倒似每個人都被她親切問候過了一般,這些西夏才俊們個個歡喜,連胸脯都挺了許多。   「張公子不愧家學淵源,張相乃是我大夏國的棟樑,日後張公子定然也是棟樑之才,只是,海涵聽這詩句的意思,似乎意猶未盡,還想請張公子把下面的句子一併也做出來,好讓海涵觀摩學習。」野利海涵一雙會說話的鳳目瞧著張敬明,倒是讓張敬明臉上微紅,他是野利海涵強有力的追求者之一,這時候看見心上人,倒是有些癡呆了。   「怕是張侍郎做不出下面了。」國舅爺沒藏訛寵有些幸災樂禍。   正在這時候,外面家人大聲報綏德侯蕭潛到,接著保羅爺一臉兒微笑,在一個家人引領下進來了。   「蕭潛來遲,各位原諒則個。」保羅爺團團一個肥諾,他這幾天倒是認識了不少人,這虛偽客套自然是免不了的。   「綏德侯別是迷路了罷!」野利遇乞首先發難,四下便想笑,這麼大的天大王府還能迷路?   「實在是這雪景極妙,蕭潛一人走來,邊看邊走,果然卻是迷路了。」保羅爺一臉微笑,卻是讓野利遇乞有一拳打空的感覺。   野利海涵此刻瞧著這位近日在興慶府大名遠揚的皇后家的內侄綏德侯蕭潛,只見他額如玉石,鼻準高隆,雙唇薄削,修眉鳳目,面若敷粉,當真是翩翩少年郎,若只論相貌,怕是在一眾青年中要數第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繡花枕頭。   「這位想必便是野利小姐。」保羅爺翩翩有禮,一伸手,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叢野花送了過去,「蕭潛在路邊行走,看這雪中花開得燦爛,忍不住歡喜,便摘了些,借花獻佛,禮輕勿怪。」   看野利海涵微笑著伸手接過那野花,一眾人目瞪口呆,這些人哪個來不是備了厚禮的,不是極難得的孤本珍佚便是明珠美玉,這位倒好,居然就送些路邊不知名的野花?   野利遇乞嘿嘿冷笑,「綏德侯好大方啊!」可野利海涵卻是湊鼻聞了一下那花,滿臉歡喜,「海涵謝過綏德侯了。」說著便微微行了一禮。   看野利海涵如此,一眾人倒是十有五六忍不住在心裡面罵了一句他奶奶的小白臉。   保羅爺那是蓋世界的脂粉班頭,一來,頓時成了中心,「蕭潛方才遠遠的聽什麼煙霞紅泥,想是哪位公子做了好詩,可否讓蕭潛凝聽?」   這時候野利海涵便把張敬明方才做的四句念了出來,保羅一聽,心裡面冷笑。   嚇!真是番邦小國,這也算好詩?分明便是抄的「長安大雪天,鳥雀難相覓。其中豪貴家,搗椒泥四壁。到處爇紅爐,周回下羅冪。暖手調金絲,蘸甲斟瓊液。」,連我不通詩詞的保羅爺都看出來了,你們一個個還附庸風雅,真真狗屁之極。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章 指著和尚罵禿子   他心裡面鄙視,臉上未免便看出了些,張敬明旁邊那些青年便不服氣了,道有本事你也做一首來瞧瞧啊!   嘿嘿!天下文章一大抄,你抄我便不會抄?   保羅假意兒沉吟,卻是搜腸刮肚想那誦念雪景的詩,只可惜他肚子裡面著實沒什麼貨色,倒是為難得緊。   這時候沒藏訛寵譁眾取寵,突然說:「我倒是有一句,海涵瞧瞧如何。」他也垂涎野利海涵的美色,追得很緊,只是野利海涵嫌他粗鄙,卻是不大願意搭理他,旁邊張敬明略一皺眉,顯然對他擅自稱呼海涵二字有些不喜。   「誰把雪花漫天撒,王母娘娘販私鹽。」沒藏訛寵念完,抿著薄唇做那俊俏大才子詩後的落寞狀,那德性讓保羅一笑,Shit,真真是東施效顰,這模樣分明便是嬉皮士吸大麻吸多了的恍惚,真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野利海涵噗哧一笑,這王母娘娘販私鹽……真真叫人無語了,張敬明趁機打擊,「沒藏國舅好詩啊!不去販賣私鹽當真可惜了。」於是許多人便襯著野利海涵和張敬明一同笑了起來,沒藏訛寵臉上一紅,卻是沒話了。   前太子寧令哥看了看身旁嵬名多多,兩人相視一笑,都有些好笑,這也叫詩句?當真是笑掉大牙,寧令哥頗好漢學,並不主張對宋開戰,這也是李元昊廢了他太子之位的緣故之一,不過寧令哥和沒藏訛寵頗相熟,倒是不好意思直接點破了去笑。   保羅那天在西夏皇宮內密教廟宇中偷窺了李元昊一眼,此刻卻是看出了寧令哥和李元昊長相相似,頓時便猜測他的身份,想了想,便有些驚喜,他別就是廢太子寧令哥罷!   他想到這兒,有心結識寧令哥,頓時腦中靈光一閃,「若是說殘句,我一路走來,卻是尋思出一句,只是再無才做出完整的,因此不敢獻醜,不過,沒藏國舅既然拋磚引玉,我便也就獻醜了。」這拋磚引玉都是自謙的話,他卻用在別人身上,惹得野利海涵一陣兒笑,心道此人倒是傲氣得緊,且聽他做什麼好句來。   這時候保羅搓著腰間玉珮,一副大才子吟詩作對的派頭,緩緩吟了一句「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   念完後,他歉然一笑,「讓野利小姐和大家見笑了。」那沒藏訛寵頓時搶著叫道:「咱們這乃是詠雪,你這句子裡面雪呢?雪在哪兒?」   他這沒文化的話野利海涵自然不去搭理,仔細品味這句子裡面味道,眼瞳中倒是異芒一閃,此人果然有才情的。   那張敬明、寧令哥、嵬名多多等俱都是驚訝,這些人對漢學還是很有些造詣的。尤其張敬明,腹中當真有些才學的,如何不懂這句子。   這句和他那「素手煮紅泥,羅幕弄煙霞。」比起來,意境卻是高多了,這便好比一個是喝著紅酒聽爵士樂裝小資泡美媚,另外一個卻是天生貴族派頭,根本不需要裝,高下立判。   你說你這西夏番邦小國,念了幾句唐詩宋詞非得跟人東京城文曲星比文采。那便好比去美國黑人聚集區要和人家飆饒舌樂,這不是自取其辱麼,雖然保羅爺這個文曲星的大名大多是吹出來的。   其實保羅頗不喜歡野利海涵。這樣的女孩子太虛偽,你好端端的閨秀弄什麼詩會,和一幫子大男人混跡在一起不自跌身價麼,交際花?真真是。   若說美貌,野利海涵的確美貌,只是保羅爺美人瞧多了,你說美貌,還能比得過大遼第一美人云貞麼?比文采,這漢學詩詞本來便是大宋朝的特產,在西夏雖然是個稀罕物,保羅卻不稀罕,比身份,嚇!更加要笑掉大牙,保羅爺家裡面公主能一起打麻將還嫌多的。   不過眼下麼,他總要裝一裝的,畢竟,野利海涵的身份頗合他眼下在西夏的身份,這也是耶律宜蘭強烈要求的,天大王野利仁榮頗得李元昊重用,最重要的一點,權勢心不是很強,這是耶律宜蘭最喜歡的,故此倒是一直在自家侄子面前提起這位姑娘。   癡情女子負心漢,好姑娘我都負了無數,野利小姐,對不住了。   看著野利海涵低頭咀嚼那句子的味道,保羅爺假撇清地在心裡面告了個罪,突然便露齒一笑,「看野利小姐芳容,我倒是突然便有了靈感……」   他走到門前,掀開那羅幕,一股子寒氣便從外面進來,靠前面的幾位此刻只穿著錦袍,頓時便打了個寒顫。   保羅轉頭,對野利海涵露了一個極淫濕的笑容,這時候便緩緩吟道:   欣然踏雪出侯門,一身春意訪王孫。   愛煞銀沙鋪滿地,悔教屐齒破新痕。   他吟詩的時候便用了些天魔銷魂曲的心法在裡面,尤其針對野利海涵,頓時,佳人站不住了,只覺得芳心一顫,腦海中只覺得自己便被對方摟在懷中站在那一片白茫茫雪地裡面賞雪,對方那手便攬在自己腰間,一股熱力往身體裡面透去,似乎要把自己融化。   這幻覺也就一剎那,野利海涵瞬間覺醒,當下燒得玉面生霞,低頭看了一眼保羅背影,卻是愈發難為情了,心說自己怎麼突然便生了這念頭,真真羞煞了。   「好。」嵬名多多率先鼓掌,走到他身邊看著外面雪地上的足跡,「切景切題,我看題目可叫『訪野利小姐偶得』,愛煞銀沙鋪滿地,悔教屐齒破新痕。真是絕句了,綏德侯的授業師父當是一位飽學大儒。」   好你個賀蘭瀟瀟,倒是懷疑起我來了。保羅一笑,「慚愧,蕭潛的恩師乃是江湖中人,眼下隱居在長白山,不過恩師年輕的時候足跡遍天下,還高中過大宋朝的探花……」   這話一說,一眾人全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還跟人家比什麼,即便是漢相張元,未發跡之前也不過一個落魄的不第秀才罷了,張敬明在都城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大才子,人家的師傅高中過漢人的探花,這天下第三的水平教出來的徒弟,還如何去比。   看眾人表情,保羅心中暗笑,看來看艷情小說還是有些益處的。這可不是盜了紅樓裡面的句子,說起來,自己以前說書,怎就沒想到這一遭?真是傻了,那金瓶梅紅樓夢什麼的,都可以說一說嘛!   「近日聽聞綏德侯文武全才,今日一見,果然了得。」寧令哥說話了。「不如,綏德侯揮墨書寫下來,贈與海涵。」   嚇!這可不行,保羅趕緊搖手,自己那筆字,當真見不得人,真一寫,全露餡兒了。   「還是我寫罷!」野利海涵臉上嬌羞,低首輕語,這時候旁邊婢女趕緊搬來桌子,鋪紙磨墨,野利海涵倒是寫一手好小楷,眾人看了皆贊,一時間,保羅爺便在風頭浪尖了。   「綏德侯文武全才,這文是不錯了。不知道武藝如何?」野利遇乞首先挑事,說著便給沒藏訛寵遞了個眼色,沒藏訛寵心領神會。「在下身邊倒是有幾位高手,乃是受過陰陽法王調教的,不如請綏德侯賜教一番。」   他說完便伸指入口打了個忽哨,頓時,便從牆外躍進來一個漢子,身高七尺開外,一雙朗目炯炯有神,一身紅袍在雪地裡面極為顯眼,衝著亭閣這邊拱了拱手,「阿福四郎見過國舅爺,見過各位王爺侯爺,野利小姐安好。」   此人彬彬有禮,說話知理,進退頗有法度,倒是個人才。   沒藏訛寵得意一笑,走過去掀開羅幕,卻也是極客氣跟那人打招呼,「四郎不必多禮,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綏德侯,乃是皇后娘娘的內侄,自小習武,修為極高,你不如向他請教一番。」   阿福四郎此人極聰明,頓時便聽出了國舅爺話中的意思,這皇后娘娘乃是大遼人誰都知道,這一戰自然是關係國體顏面,那意思便是讓他許勝不許敗,這請教二字卻又要他不能太過辣手。   他看了裡面保羅一眼,頓時微微皺眉,這位綏德侯爺長身玉立,看自己的時候眼中精芒一閃,卻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綏德侯,這位乃是在下府上的客卿,仁多阿福四郎,乃是我大夏國第一高手陰陽法王的記名弟子。」沒藏訛寵假惺惺笑著,心裡面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對方出醜。   那陰陽法王乃是西夏宗室貴族出身,在西夏地位極高,聲譽一時無兩,在沒藏訛寵以為,法王的弟子出手,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可惜,他如果知道眼前這位爺連天下十四傑裡面的美人都上過,不知道作何感想。   野利海涵動了春心,此刻臉上卻是有些憂色,自然是因為知道法王的名頭,而保羅爺臉上微笑,極痞氣聳了聳肩,四下看看,忍不住又腹誹一番,真真是井底之蛙,你瞧瞧這所謂詩會,奉客的果子才十幾味,冷切只凍羊羔一味,這要是在東京城豈不是要笑掉人大牙,別的不說,光是那妓寨裡面奉客,時鮮果子便得幾十味,要是富貴人家請客,你沒個揚州蘇州杭州等地的好茶,沒個上百味的各色果子,沒個幾十味冷切,你好意思請客麼?   什麼陰陽法王,天下十四傑我見的多了,如果他親自前來,或許我還有些擔憂,眼下你弄個什麼記名弟子,大爺我瞧也不瞧一眼。   他想到這兒,看四下眾人都在瞧他,卻是不慌不忙,拿了那筷子夾了一筷冷切羊羔放進嘴巴裡面咀嚼,「這天寒地凍的,羊羔肉倒是極嫩。」心裡面也尋思,這沒藏訛寵看來也是個有野心的,不然為什麼參加的詩會還有高手跟在身邊,看他模樣似乎跟廢太子寧令哥也挺熟悉的,自己去挑唆未免交淺言深,如何讓他去勸說,這才真是合適。   野利遇乞有些惱羞成怒,沉著臉說:「綏德侯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們可是眼巴巴的等著瞧綏德侯的本事呢!」   「非也,法王威名,蕭潛雖然剛來西夏也是聽說過的,我是在想,如果我打傷了法王的記名弟子,我又沒老婆送給法王賠罪,那怎生是好。」他那張嘴,那是逛窯子說書鍛煉出來的,這些西夏蠻酋如何說得過他。   此言一出,野利遇乞臉色大變,差一點兒氣得一口血吐出來,旁邊許多人頓時暗笑,好嘛!指著和尚罵禿子,紛紛便要等著看笑話。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一章 賣弄本錢   野利遇乞嘴皮子顫抖,臉色煞是難看,卻是被氣得話也說不出來了,這時候保羅假意兒走到野利海涵旁邊欣賞她的字,連連誇好,沒藏訛寵便落了面子,「綏德侯敢情是瞧不起我……」   「國舅爺多心了不是,蕭潛只是想給野利小姐這字落個款。」他說著便摸出一塊拇指頭大小駝峰狀的雞血石,在桌上印泥內沾了沾,這便在那紙上刻了下去,正是「蕭潛賞鑒」四個字,「野利小姐一筆好字,若無落款,便如美人沒了胭脂,當真可惜了。」   他說著把印章收起,又讓旁邊伺候的侍女拿了一把筷子來,這才姍姍走到沒藏訛寵身邊,一抖手,手上筷子撒了出去。   那一把筷子整整齊齊,不多不少,俱都入雪七分,將將便組成一個「武」字,「美景當前,美人在側,動手未免不雅,不如蕭潛打一套拳給各位下酒。」   他說著竄身一躍,便輕輕巧巧落在了雪地裡面,腳下正踩在那「武」字最上面一點上,姿態當真是寫意瀟灑之極,那仁多阿福四郎瞧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時候保羅爺雙臂一展,擺了一個「懶扎衣」的起手姿勢,正是「三十二勢太祖長拳」,他一招一式使將下來,動作極快,衣袂翩擺,當真是風度翩翩五陵俠少,卻是連那些侍女們都瞧直了眼睛。   這太祖長拳可是少林六大名拳之一,號稱「武道致簡」。當然,這裡面未免有少林和尚拍大宋朝廷馬屁的意思在裡面,因此還得了朝廷上百頃良田的賞賜,保羅的太祖長拳可謂出神入化,這四海館入門便教太祖長拳,他當初以太祖對太祖,可是把天波府的柴郡主都打敗了的。何況他又學了崑崙赤霓裳的逍遙游輕功心法,這一趟拳使出來,更加是身法寫意瀟灑,拳姿儼然大家,倒是由繁入簡,隱然有宗師意味。   一趟拳末了,「旗鼓勢」收勢,他卻是又回到了腳下筷子組成的「武」字上面那一點,這時候體內真氣活潑潑運轉,倒是給他悟出了一點境界出來了,忍不住長嘯一聲,真氣蓬勃如滔天巨浪,雪地中四下積雪飛揚,一旁看著的仁多阿福四郎下意識便掩了眼睛,心裡面卻是巨浪滔天:這氣勢,師尊怕也不過如此罷!教我如何是他對手?   保羅爺自然沒天下十四傑那等實力,不過,他最近東奔西走,心境變化極大,且又學了龍雲鳳的魔女盟武學,赤霓裳的逍遙游心法,此刻一悟,離天下十四傑的水平卻也不遠了。   這一聲長嘯足足一盞茶功夫才歇止了,卻是連野利仁榮都驚動了,此刻正在後花園園子門口遠遠瞧著,旁邊圍了不少護院武師,只看見那雪地上積雪被一掃而空,只得對方腳下那一個大字內尚有雪。   「火夜天,你瞧他武功如何?」野利仁榮年約五十許,氣度倒是和八王爺有些相似,此刻正緩緩撚鬚問身邊大漢。   那大漢火夜天是野利府上首席教頭,一身武功也是了不得的,聞主子問話,趕緊小心翼翼回話,「大王,他打的乃是大宋朝極為常見的拳法太祖長拳,這路拳原本也不是什麼絕學,只是……」   他說著臉上一紅,「此人把一套最常見的拳法打出如此味道,卻已經是一派宗師的氣度了,小人是萬萬不及了,依小人猜測,此人武功已經是江湖一方豪強,說不準再過十數年便能上窺那天下十四傑的地位。」   野利仁榮幡然心驚,「你的意思是,他現下比法王那等高人也不過只差一籌?」   火夜天點了點頭。   野利仁榮心驚不已,這位綏德侯眼下可是有翊衛司校尉實權,手底下那是有一千皇宮禁衛的,皇后歷來不合宗室眼光,朝中不少宗室大臣早就有了另立大夏國宗室出身的妃子為皇后一說,只是今上忌憚大遼國,這才遲遲不允,此人一來,恐怕要起事端啊!   他心中擔憂,頓時便轉身離去。   這時候保羅爺輕輕躍下,看著仁多阿福四郎笑著說:「這武字,止戈也,你若是能悟出其中的道理,便有天大的好處。」   他這番說話,分明便是師傅指點徒弟的口吻,結果阿福四郎遲遲不說話,末了,深深一躬到地,「謝過綏德侯指點。」說完飄然而去,卻是連沒藏訛寵都不搭理了,亭閣裡面眾人一瞧,嗨!這還要比麼?   野利遇乞狠狠瞪了沒藏訛寵一眼,「你手底下人真真沒用。」沒藏訛寵又羞又惱,低聲說:「這也怪不得我啊!我怎知道他這麼厲害。」心裡面卻是惱野利遇乞不給自己面子,眼下自己已經是皇上的小舅子,可不是你野利遇乞的小舅子,若不是看在你身為三司使掌管財政……哼!   那野利海涵卻是語笑如花,看著保羅一步步走來,芳心直如小鹿亂撞,果然便是上了保羅爺的套子。   詩經上說「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可見女孩子總是要勾搭才行的,保羅爺一番好手段,賣弄得不行,你叫野利海涵這等二八佳人如何不動心?   那邊有看官要說了:你這說書的大大真是假撇清,明明就是種馬小說見一個上一個,非得找許多理由,泡妞哪兒有那麼容易的?我怎麼就泡不著?   這位看官你便錯了,保羅爺那是什麼人?淫賊中的翹楚,假撇清的祖宗,用保羅爺自己的話說「那俊俏的沒我這般文武雙全心靈手巧,文武雙全的又沒我這般俊俏,就算有那又俊俏又文武雙全的,又沒我這般會湊趣會哄人」。你若是文武雙全面目俊朗又懂得哄女孩子,在下保管你在花叢中左右逢源無往不利,如果你長得像那傳說中的胖子羅格,又沒胖子那般無恥,泡不著女孩子便怪不著人了。   總之一句話,本錢,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本錢。泡女生要有泡女生的本錢,沒本錢便怨不得人。   閒話休提。卻說保羅爺一番賣弄,那些青年個個混跡官場,無一不是人精,眼看這位如此本事,免不得要飛黃騰達,頓時阿諛奉承起來,野利遇乞看不得,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倒是弄了個老大的沒趣。   不過缺了他這詩會照樣進行,保羅爺拿出渾身解數,當真是左右逢源,卻是連那廢太子寧令哥憂鬱的臉上都免不得露出了些笑。   這番聚會直到月上中天這才散了,眾人紛紛告辭,殘席自然有婢女們收拾。野利海涵自家上了閨樓,卻是瞧著那「愛煞銀沙鋪滿地,悔教屐齒破新痕」的詩句有些癡了。   這時候門外輕咳一聲,接著野利仁榮緩緩走進來,笑著打趣女兒,「大才女的詩會總算是散了。」   「爹。」野利海涵轉身過去撲在野利仁榮懷中撒嬌。「又來取笑女兒了。」   兩父女說了一會子話,這時候野利仁榮才問:「你對那綏德侯蕭潛如何看法?」   「他這人……」野利海涵眼瞳如水,人精一般的野利仁榮免不得看了心裡面歎氣。   「……人溫文知禮,卻又文武雙全,最難得是沒那等官宦權貴子弟的傲氣,總之,女兒看他,應是咱們大夏國年輕一輩中的翹楚。」野利海涵說完,看自家爹爹臉上似笑非笑,臉上頓時緋紅起來。「爹。你……又取笑女兒了不是……」   「可惜啊!他並非咱們大夏國的人。」野利仁榮說著走到書桌前,看著那紙上的詩詞。「愛煞銀沙鋪滿地,悔教屐齒破新痕。果然有才情。」   野利海涵不懂了,睜大了一雙鳳目瞧著自己爹爹,「他不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麼?」   「皇后娘娘姓耶律。」   這話一說,野利海涵頓時懂了,這恐怕牽扯到朝廷裡面的爭鬥傾軋,頓時玉面上顯現了些憂愁來。   「蕭潛賞鑒,呵呵,他倒是好大口氣。」野利仁榮這時候看著保羅那印章,撚鬚笑了起來,剛笑了一會兒,那笑容卻是緩緩收了起來,雙眉慢慢皺起,「這圖章是他親自印上去的?」   野利海涵垂頭,低聲把當時保羅從懷中摸出圖章蓋上去的情形說了說,野利仁榮頓時眼中異芒一閃,「他怎不用契丹文而用漢文?」接著想起對方打一套大宋朝的所謂太祖長拳,心裡面愈發疑惑起來。   野利仁榮此人是西夏難得的大才,李元昊下旨造番文,便是由野利仁榮督造,造文字自然沒那麼簡單,眼下西夏文字還沒造出來,只是大遼國立國久矣,還在大宋之前,大凡番邦立國,這文字首先便是要造一個出來,譬如扶桑、高麗,那一個番邦不是按照漢文造字?   這蕭潛貴為大遼國宗室,為何不用契丹文反而用漢文呢?野利仁榮心裡面浮起疑問來。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詩會散後,保羅爺便拾綴在沒藏訛寵身後緩緩出了天大王府,直接結交廢太子寧令哥是不妥的,那麼自然是結交這位姐姐貴為皇妃又和廢太子相善的沒藏訛寵來得合適。   那沒藏訛寵剛上馬車,保羅爺笑著一伸手,「沒藏國舅請留步。」   他走到馬車跟前,沒藏訛寵有些沒好氣看他,可也不是,保羅爺大出風頭,他沒藏國舅一點兒面子都沒了,怎能歡喜?   「綏德侯有何見教?如果沒事的話,在下府裡面可是許多侍妾在等著呢!」沒藏訛寵臉上露出些挑釁,你蕭潛今日大出風頭又怎樣?野利小姐青眼有加又怎樣?我沒藏國舅家裡面多的是美貌姬妾。   「蕭潛初來乍到,若有得罪,還望沒藏國舅見諒。」保羅爺說著拱手一禮,「不如……聽說那城南巫山館新近來了幾個西域佳麗,沒藏國舅賞個薄臉,讓蕭潛做個東道,我們一起飲酒作樂豈不美哉?」他倒是老路數,請人逛窯子。   沒藏訛寵臉上冷冷一笑,「綏德侯客氣了,不過,在下今日沒興趣。」說完便呼喝車伕帶馬走人。   「咦!沒藏國舅且請留步。」保羅邪邪一笑(生平第一次用這個詞,哈),從懷中摸出那成人用品使用圖來遞了過去,「蕭潛有一寶貝,還要沒藏國舅賞鑒。」   你若是瞧了這個還能走得動露,大爺我的名字便倒過來寫,保羅看著沒藏訛寵接過成人用品使用圖,嘴角一撇,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二章 各懷鬼胎   這皇帝的小舅子小姨子之類,幾乎沒幾個好路數,歷數古往今來,數也數不清,即便那八仙裡面的曹國舅,沒被點化成仙之前,都幹過強搶民女的勾當,這種人材不利用,真是對不起自己了。   果不其然,沒藏訛寵看了那圖頓時便轉不開眼睛珠子了,只覺得一股慾火便從小腹燒起,鼻息都粗了一些。   保羅爺這成人用品圖和那春宮圖還不一樣,這過去娛樂活動少,古人天一黑便做些床上運動消遣,花頭那是極多的,保羅在東京廝混,花街柳巷得享大名的脂粉班頭,自然不會以為隨便弄個東西便能糊弄古人,男人納頭便拜口稱「主公」,女的納頭便拜口稱「相公」,天底下哪兒來那麼便宜的事情?   因此他給沒藏訛寵這一冊,也沒從什麼姿勢之類下手,而是以助興的情趣用品為主打,尤以黑暗類為最,這裡面細節便不需要細表,總之,沒藏訛寵這等見多識廣的紈褲也是看了性趣大作,恨不得將身便試試才好。   「沒藏國舅不請我進馬車坐坐?」保羅一看沒藏訛寵的表情,知道這事情成了,當下淡淡一笑,對症下藥,哪兒有不成的道理。   「綏德侯,快請快請。」沒藏訛寵頓時換了一副顏面,親自拉開馬車的門,保羅爺老實不客氣上車,一屁股坐在了他身邊。   兩人果然便往那城南巫山館去了,路上沒藏訛寵按耐不住,笑嘻嘻問他這東西現在何處?保羅便說,在自家府上呢!沒藏訛寵頓時吩咐前面車伕,「先往綏德侯府一行。」   在綏德侯府拿了東西,馬車轉向巫山館,那巫山館的老鴇是個黨項族半老徐娘,和沒藏訛寵極相熟的,看國舅爺到來,喜滋滋上去歡迎,青樓老鴇做派倒是天底下都差不多的。   老鴇親自帶著二人開了一間上好的房間。兩人果然便叫了幾個西域佳麗相陪,這時候雙方各懷鬼胎,倒是互相奉承,一時間推杯換盞,不一忽兒,卻是兩壇西夏特產的名酒下肚了。   保羅爺喝得俊面通紅,心中暗暗叫苦,這廝酒量好生了得,偏生勸酒水平極高,真真要了老命。   沒藏訛寵瞧綏德侯喝得差不多了,這時候突然便問:「綏德侯如此相交,總要有個名目罷?」說話的當口眼珠子骨碌碌亂轉,頗透著一絲狡黠。   這廝果然不是糊塗蛋,做奸臣也要有做奸臣的本錢的,這做奸臣的,往往比忠臣更會揣摩人心,更懂得收買人心,自然也不會輕易相信人。   「不知沒藏國舅今年多大啊?」保羅紅著臉,一口喝掉懷中那波濤洶湧的西域佳人送到嘴邊的酒,打了個酒嗝後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沒藏訛寵納悶,「不敢,今年二十有四。」   「蕭潛今年還沒沒藏國舅大,這宦途長久著呢!」保羅嘻嘻笑著,便給沒藏訛寵遞了一個眼神,沒藏訛寵心領神會,揮手便讓陪酒的西域佳麗退下。   見房間內無人,保羅又是打了一個酒嗝,「呃!好酒……不瞞訛寵兄,我也是頗熱衷於權勢的,只是,我姑姑一直沒給今上生出個一男半女的。據我所知,沒藏皇妃似乎有一皇子,今年兩歲,名諒祚,是不是?」   沒藏訛寵心中一動,此人好深的算計。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元昊四十多歲了,因為喜好漁色,身子骨卻是不如往常,何況自從他稱帝后,那是愈發跋扈,大動土木修寢陵修行宮,又是搜羅國內佳麗,所謂後宮三千佳麗,李元昊後宮何止三千?   「這俗話說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我皇姑姑生性不愛權勢,可我這做侄子的總要為姑姑打算打算是不是?」保羅裝作酒醉吐真言,沒藏訛寵心裡面冷笑,說的好聽,還不是為了自己富貴。   不過保羅這話中的意思的確讓他動心了,朝裡面不少黨項大臣認為皇后當換一位黨項族宗室出身的,說起來,李元昊最寵愛的幾個寵妃沒藏氏、野利氏、沒口氏,沒藏氏的確是有機會的,但是野利氏和沒口氏也頗有不少大臣支持,而現今這位皇后娘娘不愛管事,說起來,還真不如讓她繼續做皇后,若能交好則愈發妙了。   沒藏訛寵動著心思,保羅爺突然又拋出一個香噴噴的誘餌,「依我之見,這前賢便有媵姬一說,娥皇女英美名誰個不知?皇后為何不能有兩位?」   這話一說,頓時便如在那餓狗前面拋了一塊肉骨頭,沒藏訛寵頓時遮不住那飛黃騰達權傾朝野的心思,急急問道:「綏德侯……不不,蕭兄弟,此話怎講?」   保羅又喝了一杯酒,這才紅著臉噴著酒氣緩緩說:「兩宮皇后娘娘,曰,東宮皇后,西宮皇后。」   這話一說,頓時宛如在沒藏訛寵跟前掀開了遮擋著無限美好景色的布簾子,前面可是權勢、銀錢、美酒、佳人……怎叫他不動心思?當下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了。   這個提議若是當真由現今的皇后娘娘親口提出來,想必今上和滿朝文武都會意動罷!沒藏訛寵頓時樂開了花,他小心翼翼賠笑說道:「蕭兄弟可有把握?」   「皇姑姑那是極疼我的,什麼都肯答應,說起來,去追天大王家野利小姐也是出自我姑姑的意思。」   若自己姐姐真成了皇后,野利小姐算什麼?有了權勢,什麼樣的美人沒有?沒藏訛寵權勢之心極旺,美人跟權勢比起來,算得什麼。   「那……潛兄,卻是需要什麼?」沒藏訛寵稱呼保羅愈發親密了。   「天大王,樞密院。」保羅獅子大張口,沒藏訛寵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廝好大的胃口,天大王的尊號,又掌樞密院,豈不是富貴之極了。   他眼珠子亂轉,保羅又下了一劑猛藥,「說不準,訛寵兄到時候便能貴為國相,滿朝文武哪個不要瞧著訛寵兄的臉色行事,小弟到時候還要訛寵兄照拂啊!」他說著嘿嘿笑了幾聲。   他笑畢,又假作無意說道:「小弟師傅文采武功可算天下天下前十,尤善相面,小弟卻也是學了一些皮毛,今日我瞧那前太子寧令哥,印堂赤色,想必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可惜了。」   他這話中有話,自然是暗捧沒藏訛寵有前途,沒藏訛寵笑了笑,突然又咀嚼出了一層意思來。   兩人這番合作,卻是有一個最大的關鍵所在,必須沒藏氏兩歲的兒子諒祚能做太子。沒藏訛寵頓時想到,若是……   若是今上駕崩,諒祚做了皇帝,那……姐姐豈不是皇太后了?那麼……我豈不是……   這大遼、大宋兩國皇太后垂簾聽政的故事可是全天下皆知的,沒藏訛寵想到這兒,臉色都變了。一顆心砰砰亂跳,偷眼看了看身旁這位綏德侯,卻見他臉上通紅,眼帶醉意,這才偷偷舒了一口氣。   保羅爺雖然喝了不少酒,可心裡面卻是明白著呢!這時候看沒藏訛寵的表情,心中冷笑,魚兒上鉤了。   兩人當真是各懷鬼胎,一時間,卻是喝起悶酒來。良久,沒藏訛寵突然一拍大腿,「潛兄,你我一見如故,不如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這廝果然有些門道,連斬雞頭燒黃紙結拜兄弟都想出來了,保羅假作大喜,「果然?小弟可也是見訛寵兄便生親切,不過,你我眼下可不就是兄弟麼。」當下又拋出三同兄弟的言論,弄得沒藏訛寵大笑。   一時間,兩人更加親熱起來,恨不得便叫一位佳麗進來一起大搞兩男一女的3P遊戲顯示自己赤裸坦誠才好。   沒藏訛寵突然鬼鬼祟祟附耳說道:「蕭兄弟,後天我姐姐歸家省親,我替你引薦引薦,不是哥哥我誇口,我這姐姐當真是天香國色,極得今上寵愛的,剛才你不是說朝中有人好做官麼?我知道皇后娘娘不愛權勢,你如此大才,屈尊做那翊衛司校尉卻是太可惜了,哥哥都要為你不平呢!不如,讓我姐姐在今上跟前替你吹吹風,怎麼也得再兼一個『鐵冶司』或者『官計司』這樣的肥缺才對得起你這文武雙全。」   這鐵冶司是管西夏冶煉,官計司更是考核外放官員,兩個都是肥了不能再肥的肥缺。   接著,他又有些扭扭捏捏說:「這圖冊和東西,不如送給哥哥我,我正好獻給今上,放心,哥哥絕對不會虧待了你。」說話間,手中已經是有個東西塞到保羅手掌內去了。   東西入手,保羅便知道是銀票了,當下假惺惺作色,「訛寵兄這是做什麼,看不起兄弟麼?」   「哎!不是不是,這當真是哥哥我一點心意,我知道兄弟你剛來大夏,這初來乍到的,手頭若是周轉不靈,豈不是掉了你綏德侯的面子?哥哥我臉上也無光是不是。」沒藏訛寵一陣推,好歹才讓對方收下銀票。   「不過,這如何使用法,倒是要兄弟你好生在我姐姐跟前解釋解釋,放心,我府上人嘴巴極穩,萬萬不會透出一絲兒口風出去的。」   聽了沒藏訛寵這話,再看看他詭秘的表情,保羅爺心中一跳:嚇!這東西,一男一女如何解說?那時候不是天雷動地火一般?這不是變著法子竄掇我去搞李元昊的老婆麼?這廝當真不是好東西,哪兒有把自家姐姐推出來這般糟踐的。   兩人各自遂了心意,當下極為開心,便閉口不再說朝政,又喚來那些西域佳麗,兩人喝得酩酊大醉。   直到三更時分,兩人這才離去,沒藏訛寵馬車把保羅爺送到綏德侯府門前,這才離去。   這時候保羅才摸出那銀票看了看,一萬兩一張,足足五張,倒是好闊綽的出手。   站在門口嘿嘿一陣笑,保羅爺心說今天收穫匪淺,搖搖晃晃敲門,有侍女開了門,看自家主子臉色通紅,想是在外面喝酒應酬了,頓時扶著他進去。   「烏古喜呢?」這時候保羅被冷風一吹,卻是酒勁兒上來了,摟著那侍女便一陣吃豆腐,惹得那侍女面紅耳赤,又羞又喜,「喜姐姐陪娘娘喝了些酒,早早睡了。」   到了保羅的屋子,才推開門,耶律宜蘭卻是在裡面,那侍女趕緊要跪,耶律宜蘭過去一把扶住醉醺醺的保羅,這才揮了揮手,那侍女不敢多話,行禮後匆匆離去。   耶律宜蘭怎在保羅的屋子呢?卻是她和烏古喜喝了些酒,這酒是個沒主意的東西,又能壯膽,她喝了些,便想仗著酒意問自家侄子,這永葆青春駐顏之術可有別的法子可使。   看保羅喝得酩酊大醉,她忍不住低聲責怪,卻是把他扶到內房。   保羅一頭倒在床上,耶律宜蘭替他脫了靴子,看他面紅耳赤閉目不醒,又是一陣低罵,卻是出去叫了侍女打水進來,便坐在床邊仔細給他擦臉,旁邊侍女便說:「娘娘當真賢惠,主子有娘娘這樣的親人,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罷!」耶律宜蘭喚退了侍女,這才轉身,看著床上保羅低聲喃喃,「這孩子,真是一絲兒都不知道體恤自己,怎喝這麼多酒?」她雖也喝了些酒,不過一兩杯罷了,而保羅喝了多少,喘氣都是酒味,怎麼能比。   她自言自語,便去解開保羅外衣要給他擦拭身子,這外衣剛一解開,便從裡面露出一張紙來。   耶律宜蘭好奇拿起,一看之下卻是又羞又喜,那紙上畫的分明便是自己,模樣便有七八分相似,卻為何貼身藏在懷中?   保羅爺到底是和妙筆丹青米香香做過知己的,這丹青自然也發奮過一些,他底子好,又懂透視法之類現代繪畫技巧,也知道把柳枝黃木之類糊了泥巴燒烤便成炭筆,用素描的手法畫那成人用品圖自然是惟妙惟肖,閒來無事,想起丹東姐姐和這位便宜皇姑姑長相肖似,卻是畫了一張,這會子耶律宜蘭卻是誤會了。   耶律宜蘭怔怔發呆,一時間卻是有些癡了,看著床上那人面目肖似當年蕭胡骨典,甚至比那時候的胡骨典還要俊俏許多,忍不住便伸手輕輕撫摸保羅爺臉頰,倒是有些垂淚。   半晌,她這才擦拭了臉頰上淚水,低聲說:「傻孩子,姑姑在這大夏國便只你一個親人啊!」說著便解開保羅爺裡衣給他擦拭身子。   待到擦到小腹,保羅爺雖然醉了,這小保羅卻是不老成,精神極旺盛,把下面衾褲頂得老高,宛如搭起了帳篷一般。   耶律宜蘭嬌靨薄暈,低啐了一口,心中卻是一動,兩腿不由自主夾了一夾,突然便覺著渾身無力。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三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人類是被荷爾蒙支配的動物,佛洛依德曾經說:性心理支配了人類社會的發展。   謬論不謬論且先不管,只是,眼下皇后娘娘的確動心了,眼前這條件、環境、心理,完美地營造了一個極佳的出軌條件,耶律宜蘭嬌靨火熱,嬌軀乍繃乍酥,一雙粉腿當真是夾也夾不住……   她雖然貴為西夏皇后,可李元昊疏雲懶雨,只顧著寵愛那些嬪妃,一個女人遠離故國身邊又沒什麼親人,她得知蕭潛乃是蕭胡骨典的兒子,滿口我兒心肝,便是這種心理作祟。   酒是色媒人,她到底是喝了一兩杯酒下肚,此刻這心思一動,那慾望當真是如地火岩漿一般噴湧了出來抑制不住……   他又不是我親生兒子(契丹的部落婚姻制度,父死,子承父妻,兄死,弟承兄妻),如何偷不得?   不行,萬一他行乖賣俏說了出去又或者日後糾纏不休,臉上如何好看?   ……   她左思右想,臉上神色數變,狠狠咬了咬唇,這才克制了一些,頓時起身便往門外走去。   婦人和少女面對俊男的克制能力畢竟不一樣,若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或許還能克制住,可婦人到底嘗過男女滋味,一時間如何肯罷休?   到了門口,她轉首看看床上保羅,只見那小保羅高翹,當真是如一桿金槍一般,卻又按耐不住了:他眼下醉酒,人事不知,我即便試一試,他又如何得知?   想到這兒,她又緩緩走到床邊,看著床上保羅爺那張俊俏臉蛋,心頭火熱不已,慢慢伸出柔荑,輕輕握住了那亢奮的小保羅,一握之下,驀感一陣熱浪盈身,心頭悸透,身子一軟,便倒在保羅爺身上。   這春情一動,頓時滿腦子便是這個,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面子什麼身份什麼羞恥。她輕輕撫摸揉搓手上寶貝,心中酥透:要死了,他怎生得如此本錢,豈不是要被弄壞。   輕搓著手上寶貝,她緩緩便勾著粉腿把裙內衾褲褪了下來……   女將軍正要翻身上馬做一個倒澆蠟燭,這時候外面一陣腳步聲,卻是把皇后娘娘驚覺了,頓時扯了被子幫保羅蓋上。接著假意拿毛巾在那兒擦拭,心裡面卻是一陣亂跳。   「娘娘,你怎還沒睡?小主子回來了?哎呀!這些事奴婢來做就行了。」門外進來的正是酒醒的烏古喜,看自己主子坐在床邊給小主子擦拭臉頰,趕緊走了過去搶過毛巾,「娘娘,你先去睡罷!這兒我來就好,小主子怎喝成這樣?」她低頭擦拭,全沒發現耶律宜蘭臉色不對。   耶律宜蘭又羞又惱,也不說話低頭就走,回到自己房間卻是輾轉反側左右睡不著,又拿出那畫著自己畫像的圖紙來,看來看去,心裡面卻是愈發火熱了,那感覺便如有一隻貓在心頭亂抓一般。   翻來翻去將近半個時辰,她還是按耐不住,起身汲了鞋,輕手輕腳又走回保羅房間。   她走到房間裡面,剛要掀開門簾進去,便聽見裡面嬌啼婉轉,頓時心叫一聲,壞了。   原來,烏古喜給保羅擦身,也是發現了小保羅的狀況,她三十來年處子之身,頓時羞煞了,當下輕啐了一口轉過頭去,卻是恰好看見了床上皇后娘娘留下的那條衾褲,那上面濕痕宛然,她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明白,頓時卻是呆住了。   坐在床邊尋思良久,也知道這事情萬萬不能透露出去半點風聲,便悄然把那衾褲收起,正要起身,卻聽見床上小主子喃喃喊要喝水。   她趕緊起身倒了水,接著扶起保羅身子餵他喝水,保羅一口氣把那水貪婪盡數飲下,他也是的確喝多了,糊里糊塗還以為在四海館內,閉著眼睛叫蓉娘,反手一探便把烏古喜摟進了懷中,「好蓉娘,讓爺好好疼你。」   烏古喜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臉上紅透了,糊里糊塗便覺著一隻手探進小衣在胸前揉捏,頓時身子一軟,接下來便糊里糊塗被著了手,小保羅闖進了那三十多年從未有人家踏足過的花徑,烏古喜忍著痛,鬢亂釵橫,任由小主子閉著眼睛在自己身上撻伐……香臀下床上被褥千疊萬皺揉成了一團,也濕了一團。   這保羅爺胡天胡地,慢慢睜開眼睛,頓時嚇了一跳,就算是在醉中,那也不能錯把烏古喜看成蓉娘,雖然沒嚇出一身冷汗,卻也是額頭滲了幾顆汗珠來,「喜姐姐,怎麼是你?」   「小主子……唔……」這時候烏古喜被他一驚一頂,卻是宛如被那燃燒得火紅的鐵條給貫穿了身子一般,只覺得渾身一顫,卻是苦盡甘來,纖纖十指頓時緊緊陷入保羅爺背後肌肉內,香臀使勁抬起奉承,喉中發出細若簫管的美妙呻吟……   只要是個男人,這時候哪兒還有將身退出的道理,自然是將錯就錯了,何況保羅本就是醉醺醺的,也就裝作不知埋頭苦幹了,一時間房內春意盎然,只聽見嬌啼婉轉……   只是,這聲聲嬌啼卻是苦了外面皇后娘娘,只覺得身子酥酸軟麻,哪裡還站得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津津荷花露水卻是把襦裙都打濕了一片。   好不容易等裡面罷休了,外面耶律宜蘭卻是癡呆了,連起身的力氣都沒,耳朵裡面全是方纔那嬌啼,腦海中儘是一男一女赤身裸體交媾的圖像。   許久,烏古喜掀開門簾子,一手捂著小腹,蹙著眉緩緩往外走去,卻是怕早晨小主子醒來不好意思面對,她掀開門簾正好是在耶律宜蘭坐在地上的另外一側。卻是沒瞧見自家娘娘正玉腮酡紅如癡如醉坐在地上。   進去還是不進去?   聽了半晌的壁角,宛如服下了一劑最強烈的春藥,耶律宜蘭心頭如貓撓一般,思來想去,一咬嘴唇,扶著牆緩緩站了起來,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保羅酒後一番荒唐,雖然知道不妥,可迷迷糊糊還是睡了過去。桌上燭光輕搖,把皇后娘娘慾火中燒的嬌靨映得甚至有些猙獰。   最後還是體內荷爾蒙佔了上風,她顧不得了,嘬口便把桌上蠟燭給吹熄滅了,最後的一點兒羞恥之心也隨著那燭花沒了,一把扯開被子便鑽了進去。   小保羅酒足飯飽,眼下卻是乖乖地休息。只是被褥內靡靡之味,卻是讓皇后娘娘愈發荒唐起來,頓時做了個鸞鳳翻身,一張口便把小保羅盡數吃進口中。   小保羅一驚,頓時便如定海神針一般,見風就長……   皇后喘氣吁吁,輕輕吞吐了幾下,急不可耐,急急一翻身,一手掀起自家襦裙,一手扶著定海神針,肥碩雪股便往下一壓……頓時定海神針戳破了天。   她坐了一個盡根,鳳目一張,瞳孔都放大了,檀口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天吶!這般長大,又如火一般滾燙,死了死了,皇后咬著唇,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來,只閉著眼睛體會體內飽滿熱漲,只覺如登仙境,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   這已婚婦人,那裡濕滑得有趣,她一時間得意,緩緩抬坐香臀,輕研慢磨,只覺得身子酥壞,方纔那烏古喜的嬌啼和身下人的特殊身份更加是給她一種異樣的刺激,死死咬著唇不敢放聲叫,喉中發出貓兒打呼嚕一般的聲音。   真真沒個安生了,保羅這時候卻是當真醒了,「喜姐姐,食髓知味了麼?」一使壞,腰胯一挺,上面皇后頓時嘴巴張大成了O型,喉中呻吟一下便吐了出來,「噢……」   把我當做了烏古喜麼,這……也好,省得不知如何面對,當下皇后放心做事,頓時便多了許多綺旎景況,柳腰差點兒便搖斷了。   一個是久曠花間故事的婦人,一個是遠離嬌妻美妾的浪子,這番情事,有分教:   雪夜閨房,錯把馮京當馬良,多情男女,一室春晚芙蓉帳。   柳腰輕擺,蓮足勾郎,說不出羞澀在心上。   挺槍亂戰,直衝敵帳,勇猛精進日月無光。   這邊恬著臉兒直喚郎,那邊挺著槍兒只顧忙。   兩廂個顛鸞倒鳳,當真如魚得水,春情蕩漾。   恨只恨,夜太短,日太長。   保羅爺雖然還有酒意,可早就覺著不對勁了,皇后娘娘被弄壞了,早忘了遮掩,只是匍匐在他身上,啃著被角不敢大聲叫。   怎麼這般濕滑通泰?不對勁啊!保羅爺心裡面嘀咕,頓時做了個黃龍轉身,附耳輕輕說:「喜姐姐,我點了燈來可好?」   因這皇后娘娘下面正是癢的時候,這時候又癢,又搔癢舒適,卻又越搔越癢,那心頭和下面俱癢,哪裡還有思考能力,便輕輕嗯了一聲。   待她驚覺,欲待喝止,結果這蠟燭卻是點起來了,眼看著自家侄子赤身裸體拿著大蠟燭目瞪口呆站在床邊,頓時羞也羞壞了,素手一抬便把臉頰蒙進了被子裡面。   保羅爺這番目瞪口呆自然是裝出來的,假意顫著聲音說:「姑姑……潛兒真真混蛋,喝醉了酒,卻是……」   皇后娘娘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那是主動倒澆蠟燭的,就坡下驢在被子裡面低聲說:「你……酒醉糾纏不休,姑姑纏不過你,只許你這一次,下次必不饒你。」   嚇!真是身子肯了嘴不肯,保羅心中好笑,不過這種事情總要留些顏面,當下假作大喜,頓時放下蠟燭又鑽進被窩去。   這時候兩廂挑明了,卻又是一番光景了,皇后紅著臉蛋低聲說你且熄了燈來,保羅爺邪邪一笑(阿彌陀佛,居然又用了一次這個詞),低聲說:「姑姑這般美人,真真艷蓋群芳,那李元昊當真瞎了眼,潛兒可捨不得熄燈……」   女人哪個不喜歡聽這等情話的?頓時心裡面吃了蜜一般舒適,一個不察,卻是被他把身上小衣和襦裙也褪了去放進了床邊熏籠裡面,兩人赤條條再也無一絲牽掛面對了。   女人極怪的,便如有些妓女打死都不願意跟客人接吻,而耶律宜蘭敢於倒澆蠟燭,此刻被脫了個精光,卻是大羞起來,雙手捂著臉蛋再也不敢看,保羅爺卻是把她粉腿架上肩膀,頓時做金箍棒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這挑明了做事就是不一樣,甫一進去,皇后娘娘渾身打了個寒顫,心頭按耐不住,顫聲嬌啼,「心肝,好心肝……」   保羅爺低頭不語,繼續輕抽淺送,她到底是婦人,又怕自家侄子面嫩怕羞,心說自己乃是尊長,應該主動些,不然潛兒終究是有些怕的,拋開了羞恥,伸出柔荑緊緊攬住身上人脖頸,「好心肝,姑姑被你弄壞了,嗚……不行了,快叫姑姑,叫我親姑姑……」說著鳳目迷離,肥股亂搖。   保羅這三極片情色戲演得極好,頓時加大了力道,只聽得皮肉相撞,皇后娘娘叫出了許多妙語,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亦,那燭光亂搖,無聲觀摩著頂級好戲,卻也是看得面紅耳赤流淌了一桌子,最後怕羞,寂寂成灰。   外面有野雀鳴叫,天色卻是放亮了,烏古喜忍著破瓜之疼,前來端茶倒水,一掀開門簾,頓時目瞪口呆,就瞧見自家娘娘雪白粉膩的身子跪在床上,半個身子匍匐在亂成一團的錦被上,斜側著的嬌靨上如癡如醉,潔白貝齒死死咬著被角,卻是無力再叫,小主子站在床邊正勤奮開拓,篩動不休……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四章 一根紅繩牽姻緣   耶律宜蘭和侄子偷上了手,頓時渴鳳逢了甘露,公然住進了侄子房間,當真是索求無度夜夜春宵,又對綏德侯府上下恩威並重,那些侍女原本就是她宮中宮女,如何敢言?   那烏古喜是不消說的,自家人一路貨色,自然是大被一裹三人共眠,小保羅日夜忙個不停。   皇后或許因為身份地位等等諸多因素刺激,在床上尤其放得開,保羅和烏古喜歡愉的時候她居然能放下皇后架子在下面用香舌輕掃,這一招當真比那什麼「奇淫合歡散」「我愛一條柴」之類的淫藥還要厲害,皇后娘娘如此奉承,保羅的定海神針往往便再漲三分,頓時便如孫猴子的金箍棒逢上了白骨精,愈發精進勇猛,當真是戰得白骨精香汗淋漓、嬌啼不已、連連求饒、遞上降表。   為何如此勇猛精進呢?這裡面卻也有個道理,日後扶桑國有個猴子關白豐臣秀吉,發達後娶妻河豚夫人,那河豚婦人面目可憎滿塗白粉,是個極無趣的女人,可猴子關白卻是寵愛得緊,蓋因為河豚夫人是朝廷顯貴公卿家的女兒,血統身份高貴。   這朝廷公卿家的女兒哪兒抵得上契丹公主、西夏皇后血統身份來得高貴?有位哲人說「男人是和自己的大腦做愛」,而那些有特殊嗜好的玩弄變態遊戲,說白了,還不就是腦下垂體在作怪。   更何況她還是皇太后姐姐的長女、未婚妻耶律呼倫瑤的親姑姑、眉來眼去紅顏知己丹東姐姐的姐姐,還頂個便宜假姑姑的身份在。則又是愈發刺激了,當真應了揚州府市井俚語「買半斤荸薺搭個梨子,娶一個馬馬(娶妻)搭個小姨子。」又譬如白山黑水地方俚語「好吃莫過餃子,好玩莫過嫂子。」說白了便是越軌偷情的刺激。   有看官要說了:皇后娘娘被小保羅吐一身,自然滋潤得緊,豈不是愈發嬌艷了?烏古喜三十多歲老處女,雖然被開苞晚了些。可這般勤快灑水施肥,一定要年輕個五六歲說不准還不止。兩位美人如梨花帶雨,豐臀肥乳,別人眼睛都是瞎子不成?   這話也對,不過卻是低估了皇后娘娘的智商,尤其這紅杏出牆的女人,智商高得可怕,她早早就四處宣揚自家侄子乃是世外高人的弟子。武功直追陰陽法王,人孝順溫文之禮,甫來興慶府便孝敬了一粒靈藥,據說會武功的人吃了能漲十年功力,普通人吃了也能駐顏益壽,自己一吃果然靈驗得緊。   她這一個風聲放出去,那些朝廷命婦們趨之若鶩,自然是因為皇后愈發嬌艷。大家都不是瞎子,有詢問那靈藥還有沒有的,再多錢也再多不惜,有親自說媒的,這等好兒郎,自己女兒若嫁給他。說不准便孝敬丈母娘一粒靈藥,連銀錢都省了。   至於第二日沒藏國舅相約,保羅自然是準時赴會的,那沒藏皇妃果然便回了沒藏府,李元昊頗會收買人心,連兩歲的小王子諒祚也讓她一併帶著回府看看舅舅外公。   這嵬名諒祚即是日後的西夏第二代君主毅宗,史書上說他「崇佛道,政績頗佳,然凶忍好淫,過酋豪大家輒亂其婦女。故臣下胥怨。」。實在是遺傳了李元昊的淫亂本色,才兩歲,便知道抱著舅舅沒藏訛寵的女兒香人家小姑娘臉頰,看得沒藏訛寵大笑,戲言說「日後讓她你做老婆就是了。」,也就是日後第二代沒藏皇后。   至於沒藏皇妃,倒是頗讓見多識廣的保羅驚艷,怪不得野利遇乞獻給李元昊因此得寵,果然生得體態風流雙目含情,走起路來婀娜多姿香臀輕搖,當真是個絕代妖嬈,想必很是精通床第功夫的。   保羅爺一個肥諾,口稱姐姐,便獻上了他稱之為「一根紅繩牽姻緣」的寶貝。   這寶貝盒子狀,往房樑上一吊,下面便掛了數根紅繩來,沒藏訛寵喚來一個姬妾,保羅便示範給這姐弟兩看了。   這紅繩綁在身上後,扯那旁邊垂下的一根綠色繩子,頓時那姬妾輕呼了一聲,一下便被吊在半空,將將好便是半人高。   他一扯繩子,那姬妾雙腿緩緩被分開,「這叫任君採擷。」   又一扯,一腿高舉,「這叫一枝獨秀。」   再一扯,雙腳朝天,「這叫最高境界。」   這房間裡面俱都是歡場老將,頓時便知道奧妙了,沒藏訛寵看得眼神火熱,恨不得晚上便試試,沒藏皇妃臉色薄暈,低頭卻不知想什麼。   他只示範了三招,便笑著收手,「其中奧妙多亦,蕭潛也不好一一示範……」說著便看著沒藏皇妃微笑。   這時候沒藏訛寵告了一聲罪,拉著姐姐到一旁低聲說話,許久,這才臉色詭異帶著自家姬妾離去,卻是讓沒藏皇妃和保羅獨處了。   這沒藏皇妃也是個有心計的,方才自家弟弟一番話說得她意動,此刻再看保羅,卻也動心了,所謂富貴險中求,此人看起來有野心有城府有計謀,倒是一個值得合作的對象,尤其是他面目俊俏風流瀟灑,卻也值得自己拿身子去拉攏。   當下她便紅著臉說:「這紅繩寶貝實在複雜,不如請綏德侯親自教一教……」   保羅這時候自然不會推脫,若是假撇清,未免要給對方低看,自然要裝著有色心,這才能讓人家以為自己有弱點好把握,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或許也是一種試探。   當下也不二話,走上前去便是一個肥嘴,吻得沒藏皇妃渾身酥軟無力,他這才三下五除二,把紅繩給她一綁,卻是讓她羞壞了,即便皇宮裡面頗多珍藏春宮圖,也沒這般花樣的,連雙乳也綁成了竹筍形狀,卻是刺激異常。   接下來保羅爺從旁邊一口小箱子裡面拿出諸般家什,頓時大玩SM變態遊戲。當然,輕重還是要分的。   兩個時辰折騰下來,保羅對那早就連小指頭也沒力氣抬動一根的沒藏皇妃詭秘一笑,「若是男女顛倒一下,卻也是可以的,其實這男人和女人也差不多的,若沒藏姐姐不放心,可以找些死囚小心試驗……」接著便把什麼乳環懸掛、針刺放血之類細細說來,當真是什麼歹毒容易死人便教什麼。聽得沒藏皇妃悸然不已。   許多年以後,這位沒藏皇太后寵幸面首,舊愛李守貴與新歡寶保赤多爭風吃醋,沒藏太后被捲入其中,正是在寢宮中懸掛在寶貝「一根紅繩牽姻緣」上被放血而死,歷數自古到今那麼許多皇太后,兩個男寵爭風吃醋把皇太后SM死,這位沒藏太后可真是蠍子尾巴——毒(獨)一份。   保羅爺心情暢快回到綏德侯府。耶律宜蘭聞到他身上女人味,頓時大罵沒藏皇妃騷貨狐媚子專會勾搭男人,接著逼著他沐浴,這洗澡的時候自然有一番光景誘人,保羅賣力奉承,弄得皇后娘娘暢美異常。這才求她去李元昊處說項,便把所謂東宮皇后西宮皇后的想法說了出來。   皇后卻是不肯了,說你勾搭她便罷了,怎還要我去冷臉貼她熱屁股,卻是擺出一副戀愛中小兒女姿態,弄得保羅無可奈何,好姑姑親姑姑叫了無數聲,這才給她細說,沒藏氏做了皇后,一來安撫了一些西夏宗室大臣要立黨項血統嬪妃為後的心思,二來吸引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免得再次發生以前遇刺的情形,三則,這宮裡面總要有人給皇上吹枕頭風罷,姑姑天仙一般的人兒,潛兒愛極了,怎捨得姑姑再去那般……   他說著又是一陣親吻,哄得耶律宜蘭轉惱為笑,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腦門,心裡面卻是歡喜極了,這才答應了。   數日後,她回宮尋了一個由頭,便和李元昊把這話一說,又說看宮內諸多嬪妃,沒藏氏知書達理,可為西宮。   李元昊頓時大喜,原本就在犯愁這事情,眼下皇后親自提出,又不得罪大遼國,又能安撫那些宗室大臣,自然是皆大歡喜,當下淫笑著說皇后果然是公主身份,就是與尋常女子不一般,說著便要好好疼愛皇后。   皇后輕輕撥開他鹹豬手,自從和保羅爺歡好,再看李元昊這蠻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怎肯再跟他那般,淡淡說:「我一心向佛,還要皇上准許我在宮裡面建一座顯教廟宇,好讓我早晚禮佛。」   這太極推手化得極妙,李元昊頓時便臉上為難沒了心思,眼下宮裡面已經有一座皇室密教廟宇,若再建一座顯教廟宇供養,豈不是要和吐蕃生出芥蒂來,何況眼下還有諸多事情要借重那吐蕃明王巴瓦卻央。   皇后頓時口風一轉,「既然皇上為難,那麼,便請皇上在綏德侯府旁建一座就是。」這話才是她的本意,她眼下戀姦情熱,自然恨不得和心肝日日不分離才是,這廟宇建在綏德侯府旁,自然讓她有借口常年住在綏德侯府,所以說,紅杏出牆的女人,智商高的可怕啊!   李元昊頓時歡喜,說朕准了便是,哪裡知道皇后乃是要和侄子常年偷情這才如此。   這時候沒藏皇妃來了,李元昊一見,頓時說:「愛妃來得正好。」說著便把皇后的話說了。   那沒藏氏假作天恩浩蕩,先跪拜李元昊裝著驚喜哭泣,接著一轉臉又笑盈盈給耶律宜蘭行禮,接著手拉手說了許多虛套的話,兩女表面上看好得跟親姐妹一般,其實那真是瞎子吃餃子——心中有數。   「不要臉的騷貨狐媚子,專會勾搭男人。」這是東宮耶律皇后的心思。   「什麼靈藥仙藥,分明是和自家侄子偷情得了雨露滋潤,哄得了誰,你想獨佔他,哼!我偏就不如你的意。」這是西宮沒藏皇后的心思。   耶律宜蘭看不得沒藏氏,便先離去,李元昊看皇后走了,淫笑著拉著沒藏氏說:「心肝,前幾日國舅獻的寶貝極妙,你我再試一試。」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五章 收網   間諜的工作其實和捕魚差不多,撒網後便是慢慢等待收網,至於收成好不好,便要看你水勢勘察工作做的好不好,撒網撒的妙不妙了。   而保羅爺這位大宋版的零零七,卻又比尋常間諜多一個工作,這也是沒辦法,占士邦有邦女郎,他陳少保自然也有。   來到西夏兩個多月了,在他精心安排之下,李元昊果真便是夜夜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群臣頗有怨言,而沒藏國舅則私下和廢太子寧令哥往來密切,那寧令哥突然便振作起來,滿面春風拜訪那些權貴大臣,弄得那些權貴們以為這位前太子從媳婦被公公搶了的鬱悶中走了出來,倒也心中歡喜。   畢竟,這位前太子溫文之禮,許多大臣還是很喜歡他的,李元昊這樣雄才大略的君主雖然是開創國家基業不可或缺的,可做臣子的不會喜歡在立國後還有這樣的君主,李元昊鐵血清洗衛慕氏的場景時常在許多大臣們夢中出現,往往一身冷汗驚醒過來。   一個把親生母親,嫡親舅舅,表妹兼老婆大肆殺了一個乾淨還誅滅其九族的鐵血君王,任誰在他手底下做臣子,總是戰戰兢兢的罷!   可是,有遠見能看到未來的人畢竟古來不多,誰能知道一個溫文之禮的人若是心存報復,那怨念爆發出來會有多大?   無情最是帝王家,李元昊能殺自己親生老娘,他寧令哥便殺不得親生父親?奪妻之恨不共戴天啊!堂堂西夏太子,太子妃卻被親生父親搶走,他寧令哥也是站著撒尿的黨項男兒,再溫文之禮,再父慈子孝,那種恨怎能隨便消除?何況再加上有心人從中挑唆。   天大王家的野利小姐詩會辦的愈發頻繁了,三隔兩日便要辦一次,每一次,綏德侯總是在邀請之列。聰明人都知道,野利小姐瞧上了東宮娘娘的侄子蕭潛,眼下風頭正盛的綏德侯。   這日,又是天大王府上詩會,詩會上寧令哥談笑風生,和以前那個陰鬱的廢太子簡直判若兩人,保羅冷眼旁觀。自然察覺到無人注意時寧令哥眼神中閃過的堅忍和仇恨,心中冷笑,看來快收網了。   他今兒有些坐立不安,卻是讓野利海涵芳心一陣亂,父親說此人不可深交,卻又不阻止我繼續辦詩會邀請他,而他總是那般客客氣氣,雖然不冷淡。可臉上的微笑總是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虛偽。   眼下他又笑了,獨自一人在一邊笑,笑的時候一撇嘴,嘴角側便有個淺淺的小窩,他笑得真好看,也真討厭,彷彿眾人皆醉他獨醒。   難不成……他瞧不起我?瞧不起在座這些人?   是啊!他的師尊高中過大宋國的探花郎,當今漢相張元未發跡前不過是個不第秀才,或許,我們在這兒談論詩詞,在他看來是沐猴而冠罷!   野利海涵心裡面有些酸楚,應酬旁人的笑便有些不自在。   「蕭兄弟,怎麼又獨自一人在一邊?來來,瞧瞧野利小姐這字。」沒藏訛寵笑著走過去拽了他,有心人都知道,眼下沒藏國舅和綏德侯走的很近,私底下,早有人謠傳看到兩人一起逛窯子。   窯姐兒靠得住,老母豬會上樹。姐兒的嘴還有穩的麼?從巫山館不止一個當紅的西域佳麗口中傳出,這位綏德侯床上功夫極厲害,有一次和沒藏國舅比試,硬是折騰了整整一夜,讓三個當紅西域佳麗第二天起不來床,結果沒藏國舅甘拜下風,有許多深閨怨婦聽了這個傳聞,更是心動不已。   「綏德侯怕是昨日在巫山館太辛苦了。」野利遇乞冷笑,心裡面極度不平衡,眼下小舅子沒藏訛寵和對方走得近,甚至不大買自己的賬了,連拿出三司使財政來威脅他都不甩,倒是無可奈何得緊,可也不是,眼下他姐姐做了西宮皇后,權勢滔天,前夫哪兒有親弟弟來得親?連自己都不大敢得罪他了。   「野利大人這一說,我倒是想起昨日答應薩娜波娃今兒一定要去的。」保羅根本不甩野利遇乞,在他看,這傢伙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了。   眾人聽了一驚,這薩娜波娃是巫山館新近到的清倌人,據說是花刺子模國某大將軍之女,這位將軍遠征阿塞拜疆大敗,被花刺子模國的蘇丹下獄,家族迅速敗落,族中女子大多被賣往契丹,薩娜波娃又被輾轉賣到西夏,因其美貌,頓時便吸引了眾多眼光。   只是此女傲氣得緊,千金難買一笑,短短數日,怎就和他相熟了?   「野利小姐海涵了。」保羅爺唱了個肥諾,團團一躬,「各位,在下便先告辭了。」也不管野利海涵臉色難看,掉頭就走。   沒藏訛寵都有些嫉妒了,高聲喊:「小心死在女人肚皮上。」保羅轉首一笑,突然又對臉色青紅不定的野利遇乞喊道:「野利大人,美麗古麗托我轉告你一聲,她新近得了一付靈藥,專治你那半盞茶功夫便丟的毛病,可別忘記了,嘖嘖!多好的姑娘,打著燈籠也難尋啊!可別再送人了。」   男人最忌諱的便是被人指責那方面不行,保羅當著這麼許多人面揭野利遇乞的短處,叫他如何吃得消,看看四下旁人譏笑的表情,頓時喉頭一甜,大叫著噴了一口鮮血。   保羅嘿嘿一笑,轉身離去。   他走倒不是為了什麼花刺子模的美女,不過一個借口罷了,實在是楊小星臨盆在即,他這多情浪子要做老爸了,你讓他如何安得下心來?   好歹要去看一看,保羅打定主意,回到綏德侯府,耶律宜蘭倒是奇怪,怎這麼快回來了?她一直是支持保羅去追野利海涵,畢竟不能因為偷情而讓他不結婚罷,這樣的話朝野也不好說話,她堂堂皇后娘娘老是住在連妻子都沒的侄子家,怎好?   借口有事,把夜行衣往懷中一藏。他再次出門,尋了一個僻靜的小巷換了夜行衣,趁著夜色,便往米脂公主府邸而去。   那米脂公主府此刻燈火通明,裡面忙得不可開交,燒水的端水的婢女來來往往,裡屋楊小星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疼得死去活來。接生的穩婆是個六十多歲的黨項老嫗,此刻也是急得滿頭汗,「好姑娘,用力,用力……」   外屋米香香亂做一團,來來回回走動不休,倒是太師椅上坐著一個三十許的人,看她坐立不安。微一蹙眉,緩緩說:「香香,別轉來轉去,看得我眼花。」   這人一身紅袍,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用紅巾綁在腦後,額前飄散幾縷碎發,面如敷粉唇若塗丹,娥眉修剪得極為整齊,十指修長白皙,一看便是十分注重儀表的,若非眼角處有些細微的魚尾紋,當真倒和米香香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一說話頓時叫人心驚,看起來分明是個易釵而荊的英姿颯爽,嗓音卻如同一虯鬚大漢一般聲如洪鐘。   「我怎麼能不急,我怎麼能不急……」米香香團團轉,差一點兒咬破了嘴唇。   紅袍人一皺眉,一起身,人影頓時便到了米香香身邊,一手便捏住了香香的手腕,一股真氣頓時竄進香香經脈中去了,頓時便安靜了下來。   「你這孩子,自小便沉不住氣,去大宋國學了那麼多年丹青還是這般,從小我看你不是習武的材料,便教你用毒下毒,你倒好,把肱骨分心丹都送人了……」紅袍人看米香香眼神又有些歡喜又有些討厭,當真是奇怪得緊,那模樣便宛如父輩看見不爭氣的子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米香香輕輕喘氣,低聲說:「我跟小星情同姐妹,她的痛楚便是我的痛楚……」   「沒出息。」紅袍人突然發怒,一閃身又坐到了太師椅上,狠狠一拍椅子把,「那小子有什麼好的?又是個漢人,又是個無行浪子,你瞎了眼睛不成?哼!還是什麼東京四美男之一,我告訴你,東京便沒一個好人,尤其是這些號稱美男子的,無一不是負心薄情的,若不是看她肚子裡面孩子可憐,我先一掌斃了她。」   「天叔,香香求您了。」米香香走過去便跪在他(她?)跟前,說著便清淚流淌,「小星她生了一整天也沒生下來,再……再這樣下去,怕是熬不過去了,您救救她罷!香香答應您,待夏天路途好走,香香便嫁去吐蕃就是。」   說到這兒,她心中酸楚,宛如萬根銀針在刺著心房一般,跪在地上楚楚可憐。   「山遇怎就生了你這麼個心軟的女兒。」紅袍人歎氣,接著臉色一整,「去不去吐蕃那是要皇上說了算,不過,你要跟我去大宋,親自殺了那小子。」   這話想必他對米香香說了無數次了,香香甚至都不驚訝,只是兩排貝齒死死咬住嘴唇,鮮血緩緩滲透出來,眼神中痛苦萬分。   紅袍人詰詰笑,低聲喃喃道:「趙德芳,我要你女兒也嘗嘗一輩子沒男人的滋味。」   他這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飄忽不定,而外面保羅爺恰好到了,正在屋頂上一個金鉤倒掛垂下來,看裡面小星死去活來,心中焦急,頓時便把聲音擬成一條細線送去小星耳中,「小星,別怕,爺在呢!爺陪著你呢!」   床上楊小星一驚後一喜,身子一顫之下,那穩婆頓時大喜喊道:「孩子的頭露出來啦!小姑奶奶,再加一把勁,馬上就生下來了……」   正在這時,外屋紅袍人耳朵輕輕一動,頓時長身而起,「誰在外面?」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六章 陰陽法王拓跋天   外面保羅爺頓時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樓上窗戶被推開,一個人影鬼魅一般閃了出來。   「好小賊,打主意打到米脂公主府來了。」紅袍人看保羅一身夜行衣,肋下掛著百寶囊,甚至手上還拿著一把尖尖的小矬子,正是那些入室行竊偷香的下九流慣用的手法,便生了誤會。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生子不知父母苦。」眼下保羅馬上就要當爹了,心裡面牽腸掛肚的,怎捨得走?紅袍人瞧他站在屋簷上不動,倒是奇怪,「小賊你怎麼不逃?」   好個保羅爺,換個嗓音長笑一聲,「小爺為什麼要逃?你以為自己是天下十四傑麼?你這廝,壞了小爺的好事,看暗器。」他裝著那偷香竊玉的採花賊口吻,一抖手,把手上小矬子甩了出去。   紅袍人怒極反笑,修長雙指隨意一伸便夾住那射來的小矬子,隨手丟在了地上,「敢情現下淫賊當道,我拓跋天倒要瞧瞧,下九門採花賊什麼時候偷香不成要用強了?」   若是換了別人,定然悚然心悸,西夏陰陽法王拓跋天(嵬名便是拓跋的西夏語音譯),正是天下十四傑中人,赫赫有名的用毒大宗師,只是保羅爺怎知道拓跋天的名號,卻是一翻身從樓上躍下。「我說大嬸,瞧您那魚尾紋,怕是有五十了罷?塗脂抹粉也蓋不住哇!還一身大紅衣服,我的天爺,整一個人妖,小爺就算用強,也不會對你,識趣地趕緊閃一邊去……」   這時候樓上窗口香香探首看,頓時疑惑,這人身形好熟悉,說話強調也是這般油嘴滑舌的,難道……   嵬名天得享大名十數年,誰敢這般跟他說話?何況保羅說的話正好戳著他的痛楚所在。頓時額頭青筋一閃,身形如電旋身撲了過去,「好個油尖嘴利的小賊,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樓上香香下意識叫了一聲小心,接著卻又捂嘴,卻是下面保羅臉上蒙面巾被拓跋天掌風刮落,露出一張並不熟悉的青年臉蛋。   幸虧大爺我聰明又變幻了一張臉面,不然便要露餡了,保羅心中嘀咕,一招太祖長拳的「倒騎龍」架開拓跋天反手劈來的一掌,手腕巨震,頓時暗叫不好,嘴上卻不肯客氣,「大嬸倒是個扎手的硬點子,年輕的時候想必也是風流人物罷……」   拓跋天怒極,長袍內飛起一腳便踢他下巴,保羅一閃身,卻是也飛起一腳,腳尖正是踢向拓跋天腳後跟的大筋。   「五虎惡狼拳?你是烈火鸚鵡那老東西什麼人?」拓跋天一縮腳,卻是有些疑惑起來,他和烈火鸚鵡慕容那是相熟的。對淮陽幫的武功招式自然熟悉。   保羅不說話,身形一竄,卻是搶攻起來,一招連著一招,宛如狂風驟雨一般,身形卻是曼妙不休,似乎美人跳舞一般。   「咦!魔山老母畢月霄的魔女翩躚掌?」拓跋天又是一驚。   還沒等他來得及問,保羅拳勢一變,雙掌一合拍去,下面卻是飛起一腿,堂堂正正直踹他胸前膻中大穴。   拓跋天動容了,「南海珞珈山的觀音降魔腿?你到底是何人?」   「是你大爺。」保羅雙掌一合,再前後一錯,正是模仿崑崙聖女赤霓裳六陽融雪功的招式,拓跋天駭然退了數丈,「六陽融雪功?」   堂堂天下十四傑如此尷尬,恐怕是數年來第一次,卻是因為拓跋天性子狡詐,若是換了別人,硬碰硬來一下,保羅立馬就要露餡兒,畢竟他的實力和天下十四傑還是有區別的。   「六陽融雪功算什麼?識趣的趕緊死開,別擋著小爺春宵一刻。」保羅爺豪氣頓生,他前前後後也結識不少天下十四傑高手,更是親眼看過不少絕頂高手比武,一時間裝模作樣,把江湖上知名的四大魔功六大神功只要見識過的便裝一個出來,嚇得拓跋天連連敗退。   越是狡猾的人,最簡單的空城計越是有效,便好比司馬懿那般厲害,居然也中了空城計,拓跋天一身絕高武功加上縱橫天下的用毒功夫,天下誰不忌憚三分,他也從未吃過大虧,可正是如此,他眼下卻是有些畏懼了,或許正應了那句老話,「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只是他到底是天下十四傑中人,雖然疑惑,長袖內雙手連彈,卻是在四周布下了最厲害的無影毒。   天底下能和天下十四傑大戰十數回合的武學高手屈指可數,至於是把對方逼得連連敗退的,恐怕也就保羅爺一人,當然,不知者無畏,保羅若是知道對方便是天下十四傑之一的陰陽法王,怕就沒這麼寫意自如了。   戰到酣處,保羅爺大喝一聲:「看我紫氤夢澤心法。」卻是連小蓬萊鎮派神功都吹出來了,果然是吹牛不怕沒本錢。   與此同時,樓上一聲嬰兒啼哭劃破夜空,接著就聽那穩婆歡喜的聲音,「生了生了,是個小公主。」   保羅爺聞言頓時身子一滯,呆立當場,心中歡喜得快要沸騰起來,哈!我做爹了,我做爹了,我是陳保羅陳老爺了。   而拓跋天看他身子一滯,腦中靈光一閃,小蓬萊的紫氤夢澤心法怎可能隨便流傳出來?這小賊,我的無影毒撒出來半天,他卻若無其事?上面生孩子他怎麼臉色古怪呆立當場?   兩廂一對照,頓時宛如閃電劃過夜空,疑惑的迷霧一下亮堂了起來,頓時大喝了一聲,「年年打雁,今兒卻叫雁啄了眼睛,陳保羅,留下命來。」   一聲厲喝,他身形鬼魅一般閃了過去,十指併攏如刀,運足十二成功力,雙掌狠狠便在保羅胸前拍下。   厲風撲面而來,保羅一驚,頓時驚覺過來,對面拓跋天雙掌業已拍到近前。   說時遲那時快,保羅爺不假思索,一吸氣,胸腹頓時往後縮了數寸,同時腳下逍遙游身法疾退。   天下十四傑的實力,豈是那麼容易躲的?拓跋天如影隨形跟了過去,雖然招式用老,卻依然拍在了他胸前。   體內真氣巨震,似乎連經脈都被拍散了,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漫天噴撒。   這死人妖,好厲害的掌力,難不成,便是天下十四傑中西夏的陰陽法王?   這時候樓上楊小星面容慘白,卻是勉力趴到了窗戶口嘶聲力竭大喊:「爺,快走啊!」那穩婆嚇得老命都沒了,「我的天爺,小姑奶奶,你不要命了。」   拓跋天獰笑不休,那俊俏的臉蛋都扭曲了,「陳保羅,中了我的蝕骨追心掌,我倒要看看你能往哪兒逃。」當下卻是袖手而立,倒是極為享受眼前這生離死別的場面。   Shit,蝕骨追心掌?這不是陰陽法王的成名絕技麼,保羅大罵,「死人妖……」卻是又咳了一口血出來,只覺得心腹劇痛不休,連站直的力氣都沒了。   另外一個窗戶口,香香花容慘變。   正宛如她當初在東京和保羅歡愉後看保羅要走撲到窗戶大喊「保羅,我愛你,這一輩子,就愛你一個兒」一般。   她緊緊捏著窗戶框,指甲死死扣著那木頭,連指甲蓋都掀了起來,鮮血淋漓。   「保羅……」   「想逃麼?你逃逃看啊!說不准便逃了。」拓跋天笑盈盈,臉蛋宛如佳人,聲音淒厲嚇人,束手站著瞧保羅捂著腹部,心裡面樂開了花,「其實你這風流性子我倒是不討厭,看你萬里而來,也是癡情得很,怪只怪,趙德芳的女兒喜歡上了你……」   「死人妖,八王爺喜歡兔子大爺我可不喜歡,你笑什麼笑。」保羅是絕對不肯嘴巴上吃虧的主兒。   拓跋天最忌諱別人說他兔子,眼神一凝,竄身到了他跟前,纖纖玉指便叉在了保羅脖子上,「放屁,要不是趙德芳,我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麼!」   保羅被他捏得漲紅了臉蛋眼珠翻白,心裡面叫苦不迭,八王爺啊,老丈人啊,敢情是你搞兔子,拉屎沒揩乾淨,結果我受累了,「直娘賊……的……死……死兔子,狗屁……天下十四傑……偷襲……」   這時候香香拎著裙角從樓上跑下來,撲通一聲便跪在了拓跋天跟前,「天叔,天叔,我求你了,饒了他罷!我發誓,一輩子都不見他,天叔,小時候你最疼香香了是不是,天叔……」   她杜鵑啼血一般,說著連連磕頭不已,把雪白的額頭磕得血污一片,而樓上剛生下孩子的小星則直接昏迷了過去。   拓跋天心中一動,想起香香幼年最喜歡粘著自己,一時間,手指卻是漸漸鬆了下來。   「香香,你起來,求這死人妖做什麼……咳!」他剛說話,又被拓跋天緊緊捏住,「死……兔子,沒人……要的……老兔子……」   看他嘴硬,拓跋天惱怒不已,看這人臉面,恍惚中,緩緩便成了八王爺趙德芳當年那張迷死人的俊面,當下狠狠便扇對方了七八個耳光,「你這個負心賊,我哪裡不好?」   他想起年輕時候認識那大宋的落魄王爺,兩人談詩論畫,行則並坐,坐則交膝,臥則交股,當真是說不出的柔情蜜意,日日同眠,勝似夫妻。   一時間,他臉色變幻不休,一忽兒柔情蜜意,一忽兒咬牙切齒,眼角甚至有些淚水滲出。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七章 八王爺的陳芝麻爛谷子   八王爺的故事,便要從當年太祖太宗皇帝說起,當年杜太后讓太祖皇帝把皇位傳給了弟弟趙光義,是為太宗。   由於此舉違反了封建王朝「父子相承、立嫡、立長」的繼位傳統,因此太宗繼承大統的合法性受到不少人的懷疑,而太宗皇帝雖然幾征契丹大敗,但是對內卻是個狠角兒,南唐後主李煜毒酒一杯,最早投誠的吳越王在家中自縊,三弟趙光美離奇死亡,太祖皇子德紹自殺,廷美被貶房州鬱鬱而終,可以說,凡是有一丁點兒威脅的,幾乎都沒好下場。   而八王爺,正是太祖一脈,作為一個有合法繼承權的皇子,可謂戰戰兢兢,年輕的時候太宗讓他擔任開封府尹,他便上表推卻告罪,太宗皇帝便擔任過開封府尹,他怎敢?   從此,東京多了一個最愛走馬章台的風流王爺,時稱東京四美男之一,可以說,什麼紈褲什麼風流什麼沒出息八王爺便玩什麼,當初保羅保羅大喊娶妻要娶長公主,八王爺在朝堂上呵斥,太師龐籍諷刺他便是因為這個緣故,您年輕的時候可也不是什麼好鳥,比那陳保羅紈褲多了,什麼沒玩過?強搶民女、玩兔子、公然索要別人的愛姬、為窯姐兒爭風吃醋打群架,劣跡斑斑,也好意思說別人?   當年拓跋天正是二八年華翩翩少年郎,生得當真是連女子都要嫉妒,正在大宋遊歷江湖,將將便逢上了年輕的八王爺。   兩人這番相遇,當真便是保羅做的歪詩調戲白五爺所說「誰家年少潤無瑕,綺羅香盈擲甜瓜,秋波婉轉眼兒媚,賺來試折菊花花。」   拓跋天想起那日初遇趙德芳,也是春暖花開之時,那東京八景冠絕天下,東京城的繁華,讓他咂舌不已。胭脂河街的鶯鶯燕燕一個個衝自己拋媚眼,嚇得自己落荒而逃,在大相國寺內,碰上了風度翩翩的趙德芳。   他長身玉立,看自己慌張,一笑,也如這陳保羅一般嘴角下有個小旋兒。自來熟一般徑直走過來拉住自己的手,「小友,想是外地來的罷?這對面胭脂河街的庸脂俗粉討厭得緊,最是會賺外地人的錢,真正會玩的東京人,斷不會去的,哥哥帶你去一個好所在。」   他帶著自己去那城東上清宮後桃花洞,卻是個有趣的地方,那裡面的女子一個個都是女扮男裝,逢人不叫大爺卻叫淫賊。   那地方桃樹成林,風景卻是極佳,他笑著拉著我賞花,清風徐來,桃花瓣瓣飛落,想必只有漢人的地方才有這美景。   自己一時高興,摸出隨身的玉簫吹了一管,卻引來無數人圍觀,居然有人恬著臉上來問自己度夜資幾何,他上去便給那傢伙臉上一拳,接著拉了自己便跑。   說來也好笑,自己一身武功,卻莫名其妙跟著他跑,跑了好遠,他這才氣喘吁吁停下,頭上還沾著幾瓣桃花,卻笑得陽光燦爛。   那天,我和他四處玩耍,晚間又坐著畫舫在汴河上遊玩,看著城內萬家燈火,說了許多笑話,喝了許多酒。   夜裡,我和他抵足而眠,他酒喝多了,面紅耳赤扯著我叫我小天天(小甜甜?),接著便來扯我的衾褲,我也不知為何,居然扯他不過,便被他摟在了懷中。   「桃花洞那些女子,可一個也不及你。」他嘴巴裡面噴著酒氣在我耳邊說話,迷迷糊糊之中,下面一痛,也不知什麼抵進了身體裡面,他從身後摟著我,說著甜言蜜語,輕輕聳動。   那滋味感覺極怪,先痛,後麻,接著又癢不可耐,自己羞紅了臉蛋,咬著被子憑他玩弄,說不出滋味在心頭。   第二天,自己不知怎生和他面對,便說要南下,他卻恬著臉緊緊扯著自己,「好端端的,怎麼說撇開就撇開了,你怎捨得?」說著又摟著自己要那般。   ……   拓跋天回憶以前,想起以前甜蜜,再想想現在,突然怒不可抑,「好端端的,怎麼說撇開就撇開了,你怎捨得?你說,你說呀!」說著雙手掐著保羅脖子使勁搖晃,「你說你懂我的,可你一點都不懂我,你一點都不懂我啊!」   保羅被他搖得要斷氣,心中大罵八王爺做的好事,旁邊香香看情郎被掐得眼珠子翻白,嚇得起身使勁去扯,「天叔,天叔,你饒了他,饒了他啊!」   這時候這位天下十四傑之一的陰陽法王,倒似潑婦一般,喘氣不已連聲大罵,保羅傷勢雖重,腦子可沒壞掉,頓時便想:這廝別是走火入魔了罷!   他突然勉力掙開拓跋天拉扯,大聲罵道:「放屁,你這小娘子倒怪,整天讓別人懂你,你懂人家麼?」   拓跋天自以為是八王爺的女人,被他這一聲小娘子卻是叫回了魂,「你說什麼?」   保羅爺捂著腹部,彎腰喘氣不已,「我說你懂不懂八王爺啊?他一個漢人王爺,你卻是黨項人,難道讓他娶你做王妃不成?」他小心翼翼說話,唯恐刺激到對方,眼下自己被他偷襲一掌,若自己逃跑還能跑掉,可小星剛生了女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既然你以為自己是老丈人的女人,我便順著你話說就是。   拓跋天被他說的一呆,這時候保羅繼續說道:「你們這些女人啊,整天要男人懂你們,你們懂不懂男人呢?你有沒有站在他的角度給他想一想?他的難處你知道麼?便只知道搶天哭地罵人家負心……」   拓跋天卻是被他說開了竅,喃喃道:「是啊!我怎麼沒想到?他是有繼承權的皇子,戰戰兢兢做人,一個不小心便要人頭落地,什麼事情都要聽從皇室的安排……難道?真是我錯了?」   Shit,老丈人跟他關係不是一般的膩歪啊!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居然也對他說?保羅對太祖太宗皇帝那檔子事情也是曉得一點兒的,當下大驚,真是一點兒都沒想到,大宋朝忠臣陣營第一靠山,賢明聞達天下的八賢王背後居然也齷齪黑暗得緊。   自然,這時候保羅是要順著話說的,也不管旁邊米香香目瞪口呆,「著啊!你是黨項人,還是……還是……那個什麼,你讓他如何自處?他自然是要老老實實娶一個王妃,生個孩子,做他的王爺,你總不能讓他拋棄王位跟你走罷?就算他肯。你的家族能接受麼?」   他越說越來勁,順著瞎話往下編,「要我說,還是你不對,他最困難的時候你跑了,還給他冠一個負心人的帽子,你是天下十四傑啊,怎不幫幫他?真是短視,怪不得說婦人頭髮長見識短,照我說,是你對不起他,你不是說捨不得他麼,給他做二奶……」   他一想,二奶這個詞估計拓跋天不懂。頓時換了一個詞,「給他做外房姬妾,他有什麼難處便幫他,他為難的時候便聆聽他的衷腸,他鬱悶的時候便給他煮茶吹簫,誰刻薄他了,你夜裡換一身夜行衣去殺了對方就是……如果你這麼做了,眼下你們豈不是比夫妻還要親密?豈不是甜甜美美,怎會如現在這樣?瞧你現在這模樣,整個一罵大街的潑婦,依我看啊,你沒資格談什麼情啊愛的,因為你不懂,不懂啊!」   「如果你現在補救,應該還來得及,我那老泰山,面硬心軟,況且他身邊當真缺一個武功高的貼心人,眼下大宋朝老太后不是個東西,官家又年輕,唉!八王爺他難啊!可恨我武功不是什麼天下十四傑,再說了,滿床兒女不如半床夫妻,何況女婿才半個兒子……」   他一頓瞎掰,米香香目瞪口呆,拓跋天臉色一忽兒青一忽兒紫愣在當場,卻是只聽見保羅喘氣。   良久,拓跋天突然身形一動,接著,院內傳來數聲慘呼,卻是他把院內聽見說話的什麼婢女穩婆盡數殺了個乾淨,看得保羅心頭毛骨悚然,這廝下手狠辣得緊啊!到底是封建王朝的江湖人,殺個把人眉頭都不動一下。   「陳保羅,受教了。」拓跋天這才緩緩走來,臉上不動聲色,一抬手彈過去一粒藥丸,「這是我自己煉製的秘藥,你吃了養個三數天便會沒事,香香便交給你了。」   他說完轉身要走,保羅大急,「喂!那個什麼……我說天叔啊!這爛攤子你讓香香怎麼收拾?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啊!」   拓跋天轉首,臉上居然有些嬌羞,看得保羅心裡面發毛,心說我承認這拓跋天男生女相,年輕的時候估計跟白雲劍客夏侯仁有一拼,可是老丈人啊!他到底是個男人,你不覺得前面多個短短的兔子尾巴很滲人得慌麼?   「那你說如何辦?」   保羅一抹臉,露出本來面目,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這就要看天叔捨得不捨得家族、聲名之類了,況且,您眼下這嗓子,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只是……您這嗓子怕是以前練武的時候傷了的罷!難道您願意就這嗓子跟八王爺說話?多煞風景啊!小侄倒是會一門武功,可以用內力控制喉頭聲帶肌肉……」   雖然受了些傷,不過,三言兩語拉攏一個天下十四傑的高手,值得了,香香和小星有他在旁邊護著,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保羅爺此刻雖然胸腹劇痛,可心裡面卻是樂開了花,值啊!太超值了。 第十二集 宋版零零七 第十八章 露餡兒   香香喜極而泣,一把摟住保羅,再也不肯鬆開,保羅好言安慰,當真是劫後重逢恍如隔世,一支禿筆說不盡其中滋味。   米脂公主府死幾個人倒也不稀奇,連香香這等女兒家也因為重逢情郎而忘卻了身邊婢女死亡的那一絲兒難受,倒是保羅爺,畢竟是後世民主社會出來的,卻是讓香香先把那些屍體收攏了,還學著師公歐陽忠惠念了一段往生咒,倒也沒忘了本份,殺人畢竟不是那麼好玩的,而大宋朝畢竟也不是人吃人的亂世人命如草芥。   保羅不顧傷勢,先喜滋滋抱了初出生的女兒,覺著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極似自己,倒是笑得合不攏嘴巴,小星在拓跋天內力一渡之下,卻也無事了,只是誕子後身子虛弱罷了。   這一家也算團聚了,所謂有子萬事足,保羅爺打定主意,待回到大宋,先跟四海館娘子們完婚,再也等不得朝廷賜婚了,先娶妾再娶妻,丟的也是皇家的面子,我管你那麼許多,老太后再阻攔,哼哼!爺現在身邊別的不多,就多天下十四傑,我硬搶,你個老太后能奈我何?咬我?   若要別人相信自己,當要先坦誠相待,當下他先把那天魔變用內力控制聲帶的訣竅告訴拓跋天,接著便和盤托出,自己便是新近崛起的綏德侯,倒是讓香香和小星驚訝萬分。   拓跋天卻是一臉淡淡,「猜到你身份的時候我便估摸著是了,想必是德芳一手安排的罷?」   「天叔果然是八王爺的知己。」保羅大拍馬屁,卻是讓拓跋天臉上一紅,「你做什麼我也不管,總之我是要去東京找他的。」   這番話又讓保羅找著了由頭,一頓什麼情深義重之類的詞語連綿不絕,只是米香香聰慧,頓時一臉為難,「你……難道要行刺皇上?」   保羅語塞,頓時想起香香可是李元昊的堂妹,卻不知如何說才好。   這時候拓跋天長歎了一口氣,「香香,你難道還捨不得這公主之位麼?若是他肯為我萬里尋來,我……便為他死也心甘了,有些事情也該讓你知曉了,當年山遇身亡,和今上脫不了干係……」   他看米香香一臉驚訝,歎氣伸手,輕輕撫摸她秀髮說:「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你別忘了,你爹當年是大元帥,手握兵權又是親宋派,無情最是帝王家,這些事情你也應該能猜到才是。」   「我……我不信。元昊哥年輕的時候最是喜歡我了。」米香香臉上淚水縱橫,心裡面卻是相信了,堂堂大元帥閤府離奇身亡,若不是背後有諾大實力,誰能做到?自己只是不敢往那裡想罷了。   旁邊保羅這時候看拓跋天順眼,恨不得親這老兔子幾口才好。三言兩語便解決了最大的難題啊!真不知當年老丈人如何調教的,找機會倒是要尋老丈人討教幾招散手,看來這泡妞古人未必不如今人啊!   想到這兒,他倒是很誠懇請求拓跋天,「天叔,我是宋人,這裡面關節您想必明白,我只想請您照顧香香和小星,別讓她們受半點兒委屈。」   和女人有時候講太多道理是無用的,他說著長身而起,推開窗戶便竄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話來,「香香,小星,讓我照顧你們下半生罷!若能理解我的苦衷,回四海館等我……」   有拓跋天這位西夏宗室出身、用情比女子還專一的兔子在,說服香香想必輕而易舉,有些話卻是保羅不好說的,畢竟他不好竄掇人家拋棄家族跟他回去做小老婆,還是給她一些時間想清楚罷。   他先在黑暗中換下夜行衣,變了臉上模樣,這才回到綏德侯府,只是吃了拓跋天的蝕骨追心掌,雖吃了拓跋天的藥,此刻施展輕功,卻也是臉色慘白一片,走路搖搖晃晃。   走到綏德侯府門口,就看見烏古喜正在相送一人,不是那野利海涵小姐又是誰來。   「小主子,你……你這是怎麼了?」烏古喜近日得保羅爺勤快施肥澆水,當真明艷照人得緊,果然便是那句話,愛情是女人最好的保養品,忽忽便從一個板著臉三十許的老處女變成了二十多歲容光煥發艷色四射的少婦。   被烏古喜攙扶著,保羅露齒一笑,「沒事沒事,有個江湖上的對頭不知怎麼尋到我,約我比武,那廝也不知道哪兒學來古怪功夫,卻是和我打了個平手,受了些小傷罷了。」   「你眼下貴為侯爵,怎能還和那些江湖人廝混?也不知道體恤自己,一會兒娘娘看見了又得說了。」烏古喜看他模樣,心疼得要命,忍不住埋怨。   保羅一笑,卻是看著不說話的野利海涵問:「野利小姐深夜造訪不知何事?」   野利海涵嬌靨上神情數變,看著他臉色蒼白,忍不住便想上去攙扶,可又想起父親說此人很可能是敵國細作,一時間,柔腸百結,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芳心初動,甫嘗戀愛滋味,才知道暗中喜歡一個人輾轉反側的滋味,只是她父親野利仁榮卻是個老成謀國的,細細收集了保羅爺細微處許多細小的破綻加以分析,卻首先告訴了她,頓時擊碎了一個芳心。   她眼下前來,便是把野利仁榮收集的資料給皇后耶律宜蘭,那意思是再清楚不過,雖不肯定,卻也不是空穴來風,還請皇后定奪,當真好厲害算計,若真有事,一併兒把遼國公主拉下了水,若無事,卻算是表了忠心,果然厲害得緊。   想起那日初見保羅,他做的那首「愛煞銀沙鋪滿地,悔教屐齒破新痕」,頓時心中如蟲蝕一般。是啊!一個契丹豪酋的後人,怎如此精通漢學?連隨身攜帶的印章都是漢文,契丹諾大烏古部,怎就他一人逃得性命?又怎將將好救了皇后娘娘?為何文采武功萬中無一卻在契丹寂寂無聞?烏古部封地遠在靠近花刺子模國,他又怎能潛過整個契丹萬里迢迢遠來西夏?   最重要的是,烏古部被滅不過數月,若無人幫他,怎可能一人便到了大夏呢?   這些雖然不算是多大的破綻,可結合起來,若說他獨自一人無人相幫,除非老天爺整天無所事事跟在他身邊照顧他,天底下哪兒來那麼多的巧事?   想到這些,一顆芳心欲碎,卻是連行禮都忘記了,野利海涵拔足上了自家馬車離去,讓保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喜姐姐,她來做什麼的?」   「奴婢也不知呢!只是和娘娘單獨說了好一會子話,說不準便是喜歡小主子得緊,拉下面子親自找娘娘試探,看小主子回來,臉面上卻不過……」烏古喜一臉笑,卻是愛煞自家小主子,以為別人都和她一般,看著自家主子臉蛋兒便春心湧動不休。   「也不知道姑姑怎麼想的,非得讓我去親近她,我瞧她也沒什麼好,還不如喜姐姐你漂亮來著。」保羅爺說話,自然是滴水不露,拍馬屁也隱諱得緊,情真意切得很,讓烏古喜臉上一陣紅,低聲說:「奴婢哪兒有那麼好,年紀大得都沒人要了。」   「嚇!那是他們瞎了狗眼。」   「好了好了,別說話了,看你臉色,這麼難看,一會兒娘娘還不知怎麼惱呢!」烏古喜說著把他攙扶進去。   兩人回房,耶律宜蘭正在燈下托著香腮不知想什麼,瞧他進來,只淡淡嗯了一聲。烏古喜有些奇怪,娘娘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因為野利小姐夜訪,心裡面捨不得小主子?   其實這時候耶律宜蘭腦子裡面正在尋思那野利仁榮書信上說的話,越想,越覺得有些道理,心中亂成了一團麻。   她在燈下思索,烏古喜打水服侍保羅擦拭,讓他躺在了床上,保羅此刻卻是趕緊打坐,這蝕骨追心掌傷勢雖然吃了藥,還是要用易筋經調息一番才好。   烏古喜看小主子打坐,也不騷擾,輕輕走出裡屋,看著耶律宜蘭低聲說:「娘娘,怎麼了?」   耶律宜蘭一驚,「啊!沒什麼,潛兒他這是怎麼了?」   烏古喜把保羅的謊話說了一遍,皇后起身走進裡屋,保羅盤膝坐在床上,五心朝天,眼觀鼻鼻觀心,身上散發出淡淡真氣,燈下瞧著,卻是比平時更加俊俏,讓皇后心跳不已。   輕咬貝齒,她緩緩走到床邊,仔細端詳,心中唸了一聲冤家,卻又在裡屋桌旁坐了,只呆呆看著對方,烏古喜也是陪著。   保羅一番調息直到四更天時分,這才睜眼,頓時便瞧見兩位佳人在燈下發呆,趕緊下床,「姑姑,你怎麼還不睡?這都什麼時候了。」   皇后娘娘心中有事,當真說不出煩惱,突然便伸手摟住了保羅,「潛兒,要我……」   保羅一呆,看她臉上神色有些鬱結,當下便反手摟住她,輕輕吻去……   兩人劍拔弩張,烏古喜在一旁助興,壓力讓皇后愈發情慾囂張,忍不住便叫了許多妙語,頓時便丟了,又換烏古喜承受雨露。   皇后喘氣不已,忒眼看身邊人兒背脊上輕滲汗珠,忍不住便匍匐上去,伸出香舌輕舔,舔到他右肩處,突然芳心巨震。   「蘭姑姑,你在夏國還好麼……呼倫忍不住便喜歡他,可他卻喜歡馨姑姑……那日我生病,他和馨姑姑在床邊親吻,我的心都碎了……他低語安慰我,我不知怎麼,又愛又恨,糊里糊塗便叫他脫了衣服……馨姑姑在外屋呻吟,我突然便驚覺了,那時候,我差一點便要成了他的女人了,可是……我便狠狠在他右肩上咬了一口,鮮血淋漓,便似乎咬在我心上一般,可我還是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想起呼倫瑤從大遼給自己寫的信,再細看這冤家肩膀上,可不就是一個淡淡的貝齒嚙痕……   「陳保羅……」   正在辛勤的保羅爺一驚,一抵,身下烏古喜一顫,身子頓時弓起,發出一聲膩人的呻吟,「奴婢……奴婢要死了……」   (第十二集完)   ∼下期預告∼   李元昊被廢太子寧令哥刺殺身亡,沒藏氏崛起,保羅的身份暴露,由於關係到國家顏面,西夏國秘而不宣,卻盡起高手追殺保羅,機關盟盟主坐著魯班鷂在天上窮追不捨,身後數萬大軍,邊境重兵把守,保羅爺如何回轉大宋?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大宋版零零七帶著追兵兜了個大圈子進入吐蕃諸部,再入成都府,欲從水路白帝城千里江陵一日還。   吐蕃十萬大軍壓境,監軍正是孔雀王巴瓦卻央,歷史上數千宋兵大敗十萬吐蕃軍的真實故事,如斯荒誕上演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勝利大逃亡》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一章 誰說女子不如男   「侯爺,這邊走。」藏花麻諂笑著引導保羅往眼下最得寵的西宮娘娘沒藏氏寢宮而去,保羅給沒藏氏吹了點枕頭風,讓老太監立馬成了西宮身邊的紅人,老太監精明幹練加之手眼通天,人又識趣不大收受賄賂(得了保羅爺無數好處,自然瞧不上那些小錢。),故此沒藏氏極喜歡,倒是極信任他了。   保羅爺沉著臉蛋,心裡面卻是極不爽利,眼下已是四月底,眼瞧著宋夏兩國又要大戰不休,這李元昊怎麼就還不掛呢?加之耶律宜蘭識破了他的身份,羞愧異常,雖情深義重不揭露他,讓他覺著實在有些愧對佳人。   不過他也能明白耶律宜蘭的難處,貴為西夏皇后,難不成要跟自己親侄女搶男人?因此上任他好話說盡,耶律宜蘭卻是帶著烏古喜吃齋念佛,整日避著他不見,實在無可奈何。   「侯爺,今兒聖上極高興,說不準您又能陞官來著。」老太監低聲透露底細給自己這位財神爺,「張相爺建議聖上兵分兩路直取關中,結果大捷了,額真公主在定川殺敵兩萬,立刻便回來報喜了,眼下正在西宮呢!」   已經打起來了?保羅頓時心驚不已,西夏好快的速度啊?再一想,西夏境內盛產駿馬,號稱鐵騎五十萬,席捲南下也是極可能的,只是……那個什麼額真公主……就算殺敵報喜也沒那麼快的啊?   當下他假意便問,這位額真公主何人也?相貌如何?   藏花麻頓時意會,屁顛顛便把自己知曉的一點一滴全部告訴了保羅爺。   原來,那公主全名嵬名速額真,是李元昊和以故皇妃野利氏所生,自幼好武,勤學不綴,年方十六便號稱「比武公主」,後來又拜在天下十四傑之一、機關盟盟主吳昊門下。學得一身好本事,尤善機關暗器。   她文學野利仁榮、張元等大才,又是一身武功,常言「我當為父王開疆闢土」,腹中韜略當真不凡,上陣殺敵常披髮帶猙獰鬼面具做男子狀,三川口大戰時候敬山侯呼延丕顯長途奔襲李元昊,差點便殺了李元昊,便是她最後坐著魯班鷂救的,還把呼延丕顯殺成重傷,擒敵馬前,當真是個了不得的女將。   那漢相張元當真是個了不得的大才,天波府楊門女將們在宋夏邊境大軍以待,他卻建議兵分兩路,一路從劉燔堡(今寧夏隆德)出發,一路從彭陽城(今寧夏固原)出發,直取關中要攻佔長安。嵬名速額真便是其中一路元帥,在定川寨(今寧夏固原西北部)大敗宋軍兩萬餘,葛懷敏等十五員戰將身死,宋軍全軍覆滅。   保羅心中大罵,張元這廝簡直就是個大大的漢奸啊!好歹毒的計謀,宋軍大多都是步兵。西夏卻是騎兵,比速度自然是比不過,這一招「明修棧道暗渡成倉」耍得高明,避開了邊境大宋的大軍,而穆桂英若是前去相救,怕又會落入西夏大軍包圍,簡直就是後世閃電戰的雛形。   那機關盟盟主吳昊也不是什麼好鳥,明明是漢人,巴巴的卻跑來西夏助紂為虐,還教了個這麼厲害的公主徒弟。Shit。魯班鷂?這是什麼玩意兒?在江南的時候看那機關鷂也沒什麼大不了啊!難不成……這天底下還真有機關術比我還厲害的?   「這魯班鷂是什麼東西?」他繼續試探。   「那是兵部侍郎、鐵冶司員外郎吳昊嘔心瀝血數十年的寶貝,奴才也不大清楚。據說可日飛八百里,天底下只得兩個,一個給了額真公主,這次吳大人為了速報軍情,把自己那個借給了野利元帥……」   「哪個野利元帥?」他一邊問一邊嘀咕,Shit,日飛八百里?這不成了直升飛機了?這時候有這麼厲害的機關麼?不過再一想,後世說起火器,大多專家學者都是說元朝才開始應用於戰爭,可眼下西夏的火器可不就是厲害得緊?自己更加是差一點死在烈火鸚鵡慕容的烈火神銃之下,秦朝的銅弩機失傳,相隔數百年才挖出原件,強弩這才再次成為漢人的利器,自己可也不能小瞧了古人。   「野利遇乞的弟弟野利旺榮。」藏花麻笑得詭異,眼下野利遇乞得聖上信賴,那是全西夏都知道的。   「原來是那個綠帽子三司使的弟弟啊!」保羅嘴上不屑,心裡面便只能指望這位綠帽子三司使的弟弟是個大廢柴,如果真的打下長安,那可是了不得了,六朝古都,龍興之地啊!   藏花麻低聲道:「侯爺不可小瞧了這位,他雖然年輕,心機兒厲害著呢!拍主上的馬匹厲害得緊,極得寵愛,是質子軍的統領……」   質子軍?保羅頓時一驚。   這西夏「質子軍」約五千人,是由西夏豪族子弟中選拔善於騎射者組成的一支部隊,負責保衛皇帝安全,號稱「御圍內六班直」,都是精選出來的強勇之士,皆為重甲騎兵,裝備優良,是中央侍衛軍的主力,常隨皇帝出入作戰,能做質子軍統領,定然是極得李元昊信賴了。   直娘賊,這野利家兩兄弟不簡單啊!保羅頓時又憂愁了,看來這廝不是廢柴啊!   正說著,兩人到了西宮寢宮,老太監頓時閉嘴了,垂眉低首,在宮門口喊了一句,「啟稟皇上、娘娘,綏德侯蕭潛覲見。」   裡面傳出一聲爽朗大笑,「藏花麻,快引他進來。」   保羅到了裡面,三呼萬歲,那李元昊倒是會攏絡人,笑著拉他起來,「朕和你乃是至親,不必如此多禮。皇后可好?」   「皇姑姑整日吃齋念佛,小侄……」他說著假意做了些悲泣的表情,「小侄得皇姑父和皇姑姑大恩,卻不能回報,當真慚愧得緊。」   李元昊長歎一口氣,「唉!皇后她便是太過善良,心性兒柔弱了些……你也不必如此。你初到西夏不久,又是宗室至親,日後有的是用你的地方,張相和野利天大王可都是對你讚不絕口啊!」   干,狗屁至親,打大宋我便一絲兒消息都沒得到,你這廝怎麼還不掛呢!保羅腹誹不已,偷眼看李元昊,只見他面色紅潤得緊。只是眼瞳中血絲不少,想必夜裡征戰得緊。   不應該啊!這麼厲害的東西,他怎麼臉色還這麼好?難不成當真胯下天賦好?保羅心中納悶,同時心中警惕,這張元和野利仁榮可不是什麼善碴兒,都是老成謀國的傢伙,對我讚不絕口,想必都是心理面懷疑得緊。這怎生是好?看來要趕緊挑唆廢太子行刺他老子才成。   「皇上,綏德侯天性純孝,便賜他個座罷!」這時候西宮皇后沒藏氏開口了,她穿著華貴的西夏服飾,笑盈盈看著下面保羅爺,趁沒人注意還拋了個媚眼,倒是把保羅嚇得一頭冷汗。   此刻沒藏氏身邊還站著一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卻是一身漢人打扮,嬌嬌怯怯地站在那兒,恍如一朵迎春花,實在是個小美人胚子,卻不知是何人。   李元昊大笑著賜座,又說了幾句閒話,這番做作,總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拉攏。畢竟,耶律宜蘭乃是大遼國的公主,大遼國的實力還是西夏輕易不敢得罪的,眼下西夏正和大宋連番大戰,若是大遼在背後來一刀,那可吃不消。   沒藏氏瞧著下面坐著的保羅,心理面慾火熾烈,外表卻是一絲兒也瞧不出,忽然便開口給他介紹那小蘿莉,原來這小美人胚子是漢官、戶部員外郎梁啟的小女兒梁妍妍。   這西宮動的是當初東宮一般兒的心思,先給綏德侯找個門當戶對的妻子,而沒藏氏看中的便是這位小蘿莉,這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懂得什麼?最後還不是要和她沒藏皇后偷情?   沒藏氏此女,也不能說她壞,看她在宮中常常照拂前夫野利遇乞,便能瞧出她情意極重,只是她情慾極重,是個耐不住閨中寂寞的,李元昊畢竟是皇帝,再寵愛她,畢竟有個限度,那後宮幾千佳麗,怎可能日日跟她?故此她和保羅爺偷上了,卻是動了常年偷情的心思。   日後她兒子諒祚做了皇帝,她做了皇太后,雖然思念保羅,卻依然寵信面首,最後死於兩個面首爭風吃醋,卻也不是沒有緣故的,實在是被保羅爺的成人用品給調教得上了邪火,不過她掌權的十數年間,未嘗對大宋動兵卻是事實。   這這個小蘿莉梁妍妍卻是個歷史上了不得的人物。   她就是西夏歷史上著名的漢人太后,她的前夫,是皇帝諒祚的表兄,她的公公是國舅爺沒藏訛龐,她是前皇后沒藏氏的嫂嫂。   作為黨項政權的漢人皇后,她的一生可以說是充滿了血腥和殺戳,殺夫、囚子、害孫、甚至六親斬絕殺了娘家梁氏一族滿門,最後死於親孫子的鳩酒之下。   自然,保羅爺不是那種依靠知道些歷史走向吃飯的主兒,當然也不知道這位小蘿莉便是日後數次發動攻宋大戰的戰爭太后,何況,這位年歲未免太小了些,怕連小饅頭還沒長,當下推辭,說願為皇姑父建功立業,暫時不想考慮這婚姻大事。   李元昊沉吟,「嗯!你眼下在翊衛司做的不錯,兵部倒是稱讚過幾回了,也罷!過些時日讓你上戰場建功立業就是,你武藝超群,做個先鋒官綽綽有餘……」   沒藏皇后心理面焦急,這上了戰場哪兒還有機會?頓時便要反對,這時候外面傳報,額真公主到了。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二章 女俘虜   這稟話的小太監話音還沒落,就看見殿外騰騰騰大踏步走進來一位巾幗,只見她:   身高四尺有餘,頭上禿頂蠻牛盔遮蓋得嚴嚴實實,雙肩青狼吞肩獸,胸前狻猊護心鎧,手腕上青狼吞腕護腕,腰間挎著一口腰刀,胯下前後六片魚鱗甲檔,腳下一雙四愣寶相靴,身後翩擺大紅色披風,好一個殺氣騰騰西夏女將軍。   「兒臣叩見父皇。」嵬名速額真伸手一掀臉上面具,卻是如後世歐洲全身鎧頭盔那般可以掀起來的,那面甲用鉚釘在頭盔兩側鉚著,掀起來後還有個掛鉤一勾,頓時便露出裡面一張輪廓精緻的臉頰來,倒是生的極漂亮,只是雙眉也如李元昊一般壓得極低,加上一對棕褐色眼瞳,看起來總有著一股子凶煞之氣。   她單膝跪倒在地,一抱雙拳,「請父皇恕兒臣盔甲在身不能全禮。」卻是直接忽視旁邊西宮沒藏氏,沒藏皇后皺了皺秀眉,臉上便有些不喜歡,只是,這速額真能征善戰,極得李元昊喜歡,她以故的母親野利皇妃還被追為皇后,因此她也不好發作,卻是鼻腔兒出氣低低哼了一聲。   這西夏公主說話做事的架勢倒跟個男人差不多,不過,看沒藏氏,似乎極不喜歡她,速額真似乎也不喜歡沒藏氏,看來可以利用,保羅爺眼珠子滴溜溜轉,腦子頓時思索,這西夏公主太能打仗太危險,光是那桿跟自己雷鳴刀一般的槍,便幾乎能在馬戰上戰無不勝了。   想到這兒,他深恨那機關盟盟主吳昊,你說你國賊發明什麼不好,非要發明出個火槍來,這兩軍陣前武將單挑,手上鋼槍突然一聲雷鳴霹靂,這時候的武將誰擋得住?   「快起來快起來。」李元昊彎腰拉起女兒,此刻倒似所有父親那般仔細端詳。一時間,殿內寂靜,良久,李元昊長歎,「額真,你是越長越像你母后了,可惜,她走的早,更可惜……你不是男兒之身,你那哥哥若有你一半本事,父皇便無憂了。」   他說著便拉了速額真問那軍情,速額真靠魯班鷂急速回朝,她是西夏精銳「擒生軍」元帥,這擒生軍共三萬,最是西夏精銳中的精銳,因為打仗生擒敵軍做奴隸而得名。她先歸了擒生軍軍營大寨,差遣手下進宮報喜,忙碌了些軍營之事後這才進宮。   那報喜的小兵是個大嘴巴,故此大捷的消息被藏花麻得知,告訴了保羅,這時候李元昊欣喜,卻是連連追問擒敵幾何殺敵幾何。   保羅爺正在那兒思考如何挑唆沒藏氏對付這額真公主,這時候速額真一番話,卻恍如晴天霹靂,臉色頓時變了。   「……兒臣此番殺敵萬餘,生擒三千眾,潰逃宋軍萬餘……哼!那宋朝的穆桂英倒也有些本事,聽關中報急,把手下馬軍集合了一支精銳連夜救援,兒臣假意讓她們衝進定川寨,接著便連夜在寨門外叫戰。那楊家一個魯莽脾氣的女將受不住罵頓時拍馬出寨,卻是被兒臣雷鳴槍挑於馬下,哼!宋人馬上功夫怎及得咱們黨項人……」   Shit。天波府死人了?保羅臉色頓時變了,楊金花眼下在宋遼邊疆大名府,自然不會是她,可……該不會是楊排鳳罷?這直娘賊的公主用的武器居然跟自己的雷鳴刀一個名字,果然便是火器槍。   原來,大宋關中告急,穆桂英得知西夏軍長途奔襲關中,頓時便讓楊二郎的第二個老婆鄒蘭英和楊八妹、楊排鳳三人急領八千騎兵救援定川寨,三人領軍長途救援,人疲馬倦,西夏卻有十萬大軍以逸待勞,好在這八千俱都是精銳,硬是給她們衝進了定川寨,守軍頓時士氣大勝,定川寨本就有兩萬多宋軍,有巖寨之險可守,又有援軍來救,這士氣能不漲上去麼,一時間倒是沒了破寨之憂。   可夜間嵬名速額真在寨外叫罵挑戰,那楊八妹脾氣魯莽,受不得激,拍馬便領了本部三千軍衝出寨外。   楊八妹是個用槍高手,頓時和嵬名速額真戰成走馬燈一般,一時間倒是分不出高下來,鄒蘭英和楊八妹妯娌情深,頓時也引了幾千軍在後面壓陣觀戰,楊排鳳卻是因為和西夏軍打過,謹慎得緊,便勸鄒蘭英不可戀戰,恐西夏軍夜間挑釁有鬼,鄒蘭英覺得有理,便鳴金收兵,可楊八妹卻是和嵬名速額真戰出了脾氣,硬是不肯退卻。   結果這時候西夏軍趁夜色放出無數五煙突地鼠,這五煙突地鼠有些像是後世煙花中一燃便竄的煙花,裡面放著巴豆、烏頭等毒藥,一經燃起便四散毒煙,對馬匹尤其有效,只是這五煙突地鼠也有短處,一是白天用太明顯,二是竄的不夠遠,可此刻卻是夜間,嵬名速額真和楊八妹在挑燈夜戰,大軍都被吸引到兩方單挑上了,哪裡還察覺得到?   五煙突地鼠一放,宋軍頓時大亂,速額真的雷鳴槍槍尖中空,裡面暗藏火藥,趁機便射出鐵砂,楊八妹當場重傷,鄒蘭英頓時心焦如焚,拍馬前去營救,被速額真雷鳴槍又是一招,頓時血撒疆場。   兩名主將被殺,加之毒煙一熏,宋軍的馬匹四蹄打軟,哪裡還能戰得起來,速額真趁勢沖寨,連番強攻之下,到了破曉時分,定川寨陷落了,楊排鳳為了搶鄒蘭英和楊八妹的屍身,被西夏軍團團圍住,悲憤之下便要學楊老令公那般自殺,被嵬名速額真一槍射中肩膀,墮於馬下。   西夏軍殺了大宋朝赫赫有名天波府的女將,還俘虜了一個,自然便要報捷,於是嵬名速額真便壓著楊排鳳坐魯班鷂飛回了興慶府。   「哦!還俘虜了一個楊家女將?」李元昊頓時大喜。揪著自己的短鬚大笑不止,老太監藏花麻會湊趣,什麼聖上英明果敢佛祖庇佑之類的話說個不絕,頓時把李元昊說得愈發喜花怒放,「額真,人呢?快帶來給父皇瞧瞧。」   「眼下正在宮外呢!兒臣這便讓手下壓她進來。」她說著轉身而去,不一會兒。推著一個五花大綁渾身血跡的大宋朝女將進來,保羅一看,雙眼一黑,差一點便要跌倒,干,這下壞了。   被壓進來的不是楊排鳳又是哪個,她渾身血跡,肩膀上吞肩獸都被速額真的雷鳴槍打爛了,想必傷的不輕。此刻卻是一臉不屑,看著李元昊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番邦國賊……」   罵這話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李元昊祖上被李唐王朝賜姓李,後來又被大宋朝賜姓趙,沒立國之前乃是大宋朝檢校太師兼侍中,定難軍節度,夏、銀、綏、宥、靜等州觀察處置押蕃落使,楊排鳳自然要罵他番邦國賊。   嵬名速額真甩手一個耳光上去,李元昊卻是伸手制止了,不怒反喜,「都說天波府楊門女將個個驍勇不凡貌若天仙,果然如此……」   這嵬名速額真腦子也不知道什麼構造的,居然便說:「父皇若是喜歡。兒臣廢了她的武功讓她給父皇做個宮女得了,也羞辱羞辱宋朝朝廷。」   楊排鳳聞言悲憤欲絕,「做夢……」   Shit,這可怎生是好?保羅爺急壞了,屁股都要冒煙,突然看見上面沒藏氏嘴角一撇露出一個冷笑,腦中靈光一閃,頓時有了個主意,當下啊呀一聲,那嵬名速額真這才注意到這個小白臉模樣的青年,眼神卻有些不屑,想是打仗打慣了不喜歡這等面貌俊俏的男子,又或者有戀父情結喜歡李元昊這等鬍子拉渣的蠻酋。   「綏德侯,你有什麼話要說?」李元昊有些奇怪。   「這個……」保羅假做訕訕然表情,看看上面沒藏氏,再看看嵬名速額真,「皇姑父,臣以前在長白山學藝,師尊乃是魔女盟魔山老母畢月霄的師弟,這個……魔女盟武學頗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   嵬名速額真聽了這才有些正眼瞧他,她學藝機關盟吳昊,自然對所謂天下十四傑知曉,畢竟畢月霄以前乃是天下十四傑排行第二,號稱邪派第一高手的,叫父皇皇姑父?原來是皇后的娘家侄子,契丹人。   「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李元昊被他突然轉換話題引出了興趣,「說來聽聽。」   「這個……」保羅抓耳撓腮,有些難以啟齒,「臣是想為皇姑父排憂解難的,不過,臣……再想想,似乎不妥,這個……」   「儘管說便是。」李元昊有些不喜了。   保羅趕緊跪下,「那……臣就放膽了……沒藏國舅獻給皇姑父的寶貝原本是我送給他的,那是魔女盟習武的一些道具,此外還……還有些內功心法,是……是關於馭女之術的,頗有強身駐顏之效……」   哦!李元昊頓時來「性趣」了,凡是當皇帝的,沒一個不對這些馭女啊強身啊之類的東西不敢興趣的,聽了頓時追問,「你怎不獻來?」   「這個……皇姑父想必也知道,皇姑姑的脾氣……」保羅頓時把責任推到耶律宜蘭身上,李元昊一想,的確,皇后那是個規矩極嚴的,想是他不敢,於是轉顏溫和拉他起來,保羅這才湊過去低聲在李元昊耳邊說了一番話。   「如此……那此女便交給你調教便是。」李元昊臉上正經,心裡面卻是麻癢酥透,恨不得立刻嘗到保羅所說的那番滋味,心說他居然還有這些本事寶貝,日後倒是要重用。   這時候保羅爺完全便是扮演一個讒臣的角色了,當下便跪下,說定然不辜負皇姑父厚望,心裡面卻是樂開了花,自己果然押對了寶,看他對那小美人胚子梁妍妍正眼也不瞧一下,搶的幾個別人老婆都是寵愛異常,想必是個喜歡熟女的,才不會計較什麼二手貨,如此甚好啊!哈哈!   被綁著的楊排鳳看兩人對答,大約猜到了些,頓時大罵不休,速額真嫌她罵的難聽,直接點了她的啞穴,楊排鳳柳眉高豎杏目圓睜,兩排貝齒咬得咯咯直響,恨不能立時身死才好。   西宮沒藏氏這時候有些不歡喜,鳳目瞧著保羅儘是一股子說不出的酸味,李元昊此刻正沉浸在保羅所說的美景中,完全沒有察覺,嵬名速額真卻是瞧出了些,心中疑惑,頓時便說:「如今京城頗有些反叛餘孽,父皇,兒臣願意派些人馬保護皇后娘娘和這位……綏德侯。」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三章 袍澤   保羅爺自然明白這小個子公主對自己起了疑心,不過眼下也管不得了,好歹先把楊排鳳救了再說,當下三呼萬歲,娘娘千千歲,一扛綁著的楊排鳳便出了宮。   「父皇,兒臣看他粗鄙得很,您怎麼就這麼瞧得起他?」嵬名速額真看李元昊笑,忍不住問道。   「粗鄙?他可了不得,野利天大王家的小女兒做詩會,他在詩會上做一首詩讓張相的兒子都慚愧了,你說他粗鄙?」李元昊笑笑,接著又說:「朕倒不是喜歡他文才好,而是喜歡他大膽,巫山館新近來了一個花刺子模清倌人叫薩娜波娃,雪膚碧眼一頭金髮,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你猜猜怎的?」   他大笑著不待速額真問便揭曉答案,「這小子居然用強,用強啊!把巫山館差一點兒拆了,連老鴇都被他打了一頓,結果嵬名守全跑到朕這兒來訴苦,說皇后的侄子大鬧妓寨成何體統,當時便把朕笑得一口燕窩噴在了地上。」   嵬名守全乃是宗室,又是西夏中書令,堂堂宰相,巫山館背後的大股東,敢情他是欣賞保羅搶女人,頗有自己的風範,他以為別人猜不著,卻不知保羅爺正是對症下藥,對著他的胃口來的。   「你皇兄要是有他這般大膽便好了。」李元昊歎氣,臉色頓時有些不快,旁邊沒藏氏便笑著解圍,嵬名速額真默不吱聲,半晌,告退離去。   卻說保羅爺離開皇宮回到綏德侯府,頓時便先吩咐府上婢女,有客一律不見,又喚了一個比較聽話的打兩盆熱水到自己房間,這才把楊排鳳扛進自己房間,弄得那些婢女以為自家侯爺不知哪兒搶來的女人,保羅本就是個沒規矩的傢伙,這些婢女也摸透了他的性子,卻是看著他背影笑不已。   「我的天,連吞肩獸都打爛了……」保羅把楊排鳳放在床上,便先給她處理傷口,那婢女端來熱水,不敢耽誤侯爺的好事,匆匆離去。   「你可忍著點,再不治,這胳膊就算廢掉了。」他說著輕輕掀開吞肩獸。還好,裡面沒什麼鐵砂殘留,想必當時是那個小個子公主一槍傷了肩膀,一眾西夏兵一擁而上綁縛了的,除了肩膀上的傷口便再無其他,倒是有些安心,便拿剪子剪開肩膀上衣服,又從懷中摸出傷藥來,看對方不吱聲,頓時想起還點著啞穴,伸手便給她解開。   「狗賊,休要貓哭耗子假慈悲,有種就殺了我,不然我做鬼也饒不了你……」楊排鳳頓時破口大罵。   呃!保羅失笑。「楊將軍,你先看看我是誰?」說著一抹臉,頓時變回本來面目。   「保羅……你……」   「唉!沒辦法,八王爺出的壞主意,非得讓我跑來西夏做細作,我眼下的身份是皇后的侄子,契丹蕭潛。」他低聲嘀咕著,伸手扯開了對方身上的麻繩,「我進宮的時候便聽說西夏在定川寨大勝,還殺了幾個楊門女將。當時便擔心不已,金花在大名府守兵,不會是她。萬一要是你,那便慘了,正念叨著,結果真是你,還好還好,只是受傷被俘,被俘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先在我這兒委屈點兒,到時候咱們一起逃回去,還怕找不回這個場子……」   他那是一張碎碎念說書人的嘴,這幾個月來憋壞了,沒人能吐露心聲,連香香和小星那兒也不敢講,臥底這個苦差事,當真不是人幹的,這會兒碰著楊排鳳,還不得嘀咕麼,卻不妨楊排鳳突然一把死死抱住她痛哭起來,「三娘死了,八姐也死了,我太沒用了,連……連她們的屍身都不能保全……我對不起老太君,對不起元帥,對不起家裡面幾位娘娘啊!」   她失聲痛哭,雙臂一用力,那傷口卻是又滲出血來了,卻一點兒都沒察覺到,只是流著淚嗚咽不已,有一位哲人怎麼說來著?女人終究是女人,再強的女人,總是需要一副寬闊的肩膀來靠一靠的。   對處理這種事情,保羅爺向來是拿手的,當下低聲安慰,「好了好了,我說楊將軍,楊姐姐,楊姑奶奶,可別哭啦!咱們現下可是身在敵國,你是要把敵人招來啊!再說了,我有妻有妾的,咱們這麼抱在一起,可也不妥啊!就算你不誤會,我也要誤會了,我可是東京出名的淫賊……」他說著渾話,卻還是伸手在楊排鳳後背輕輕撫拍安慰。   被他這一說,再厚臉皮也不好意思了,何況楊排鳳這等向來只會上戰場殺敵從沒嘗過男女滋味的大齡姑娘,頓時臉上便大紅起來,突然抽手罷,未免又太顯眼,這才止住了些眼淚,緩緩收回手來。   保羅嘻嘻一笑,「好了,斯人已矣,你也不必太難受了,來,我幫你上藥,瞧你拉拉扯扯的,把我衣裳都扯亂了,我可是生平第一次被姑娘家非禮,以後回了大宋你可得賠我。」   楊排鳳再也忍不住了,掛著眼淚噗哧一笑,「你這張嘴……怪不得八王爺讓你來西夏國做細作來著。」   「可不是,我這老泰山啊!一定是想,與其讓他在東京惹是生非不如讓他去敵國惹是生非,他也不怕,萬一我死了,嫻兒豈不是要守寡了。」他自己打趣自己,說話間便把傷藥撒在了楊排鳳香肩上,楊排鳳一咬唇,臉頰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雙拳緊緊攥著,脖頸上幾根青筋一浮又隱。   「我這藥好是好,就是上藥的時候疼得緊,楊將軍當真了不起,換我,非得哭爹喊娘不可。」他說著拿白布給她把肩膀緊緊纏繞起來。   這纏法是從肋下往上纏。未免便要碰著胸前那所謂「新剝軟嫩雞頭肉」,何況保羅爺做事向來沒顧忌,那是扯著她衣服便往上纏,頓時便把這位上陣殺敵的女將軍弄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一張嬌靨頓時渲染開緋色來,連耳朵根子都紅了。   保羅假作不知,他最喜歡幹這等裝模作樣的事情,讓人家誤會,讓人家牽腸掛肚,所以說他骨子裡面實在是個淫賊。   「你先拿我的衣服換一換罷!」說著卻是親自去打了一盆水來,說是給她擦拭身子,又裝君子說要出去外屋避嫌,分明是拿捏人家肩膀受傷,別看楊排鳳方才抱的緊,那是因為大悲大喜後的刺激,這受傷失血過多,哪兒有什麼力氣。   楊排鳳臉色緋紅低頭不語,他試探著說:「這個……我說楊姐姐,要不,你背著身子,我幫你擦擦?」卻是連稱呼都改了。   他原本只是試探的,卻不想楊排鳳突然抬頭說:「那……便先謝謝你了。」說著勉力站起來,大大方方用沒受傷的手去解身上甲冑,倒是讓他頓時手足無措,趕緊轉了身子,看著門外便自己埋怨自己:Shit,我怎麼這麼沒膽子?當真是個沒膽的淫賊,越混越回去了。   「好了,你轉過來罷!」背後楊排鳳低語,他這才緩緩轉身,頓時眼前一炫。   楊排鳳自然不是那種豐臀肥乳肌膚雪白的,嚴格說起來,肩骨未免便有些嫌寬,肌膚也不夠白,可這些瑕疵卻是被她那常年練武緊致異常的健康肌膚給掩蓋了。   只見她穿著短衾褲,還纏著胸,那小麥色背部纏胸下分明隱約可見兩條背肌,腰肢極細,胯骨因為未經人事也偏窄小,雙腿尤其修長。換到現在,一準兒是個蜚聲國際的知名模特兒,若當真硬要說什麼缺點,只能是因為常年騎馬,兩腿間隱約有些黑斑,那便如坐硬板凳久了的板凳瘡一般,實在是沒辦法的,好在她肌膚本就不白,卻不顯眼。   Shit,怪不得說當兵三年老母豬都看成貂嬋,我在西夏待了幾個月,怎麼把持能力這麼弱了?   他暗罵自己,眼睛卻還是上下瞧個不已,背對著他的楊將軍卻是急了,「你……」   啊!哦!他趕緊去絞了一把毛巾過去在她背後輕輕擦拭,「Sorry,我瞧那兩腿中間黑,覺著有些不配楊姐姐你這麼健康的身材,有些惋惜。」   楊排鳳卻是誤會了,突然轉身,臉上又羞又惱,「你……你怎能?」   看她表情,保羅頓時便知道她誤會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說的是你常年騎馬,那個馬什麼來著……」解釋歸解釋,眼珠子卻是滴溜溜轉個不已上下瞧了個乾淨,未免有些可惜,唉!這纏胸纏的太緊,什麼也瞧不出來,可惜可惜。   楊排鳳聞言大羞,趕緊轉了回去,這時候卻是有些站不動,保羅一把扶了她,「還是在床上坐著罷!我知道楊將軍你委屈,不過,西夏風沙大,那兵營裡面定然髒得緊,何況……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你……你是懷疑我被那些黨項狗賊給玷污了?」楊排鳳頓時又誤會了,何況對方這稱呼一忽兒姐姐一忽兒將軍的,不誤會才怪,她一下又轉過來,眼角便掛著兩顆淚珠,臉色又悲又羞,眼神甚至有些凌厲了,大有「你居然敢懷疑我這個,玷污我女兒家的清白」的意思,這時候有些站不住,雙腿一軟,身子立馬兒便搖晃了一下。   「哎呦喂!我的天,瞧瞧,你可真能亂想,我是說……你不是因為打仗不愛乾淨那種人,都想哪兒去了?」保羅一把抱住她,扶著她便緩緩在床上坐下,「咱們現在身在敵國,換一個詞便是叫……袍澤,對,袍澤兄弟,好了好了,你躺著,我給你擦便是,你看,咱們不是袍澤麼!」   他說著便拿錦被給墊在對方身後讓她緩緩半臥著,心裡面便嘀咕:漢家兒女都是這般啊!眼下大宋夠開明的,可連楊排鳳這等巾幗英雄都這麼看重貞潔,等日後朱熹那老傢伙大行其道,那還了得?怪不得看書上講理教害人,女人被摸一下手便足可浸豬籠了,男人更加是被培養得非三寸金蓮不喜歡這麼變態,我是不是找個機會去找找,那個朱夫子這會兒也不知道出生了沒,乾脆一刀殺了他得了。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四章 虎頭鍘   他心裡面嘀咕著,手上輕輕給對方擦拭泥垢和血污,這肌膚若稱欺霜賽雪肯定是假的,但勝在健康彈性,尋常難見。   「最近東京有什麼新鮮事麼?」保羅心中癢癢,便問話打岔,楊排鳳側著臉蛋,或許也抱著同樣的心思,當下便低聲說:「東京少了你陳少保,哪兒還有什麼新鮮事,無非就是江南傳來廣陵侯挑戰暗器宗師烈火鸚鵡慕容,結果輕傷下勝了對方,武林大震,眼下可是把烈火鸚鵡暗器第一的名頭取而代之了……」   飛天魔女那是什麼人?看她裝扮黑妖狐智化那麼些年便能知曉她堅忍決絕心智超群,假扮了保羅爺帶著十二雪女南下,頓時使出霹靂手段,保羅不喜歡殺人,可她卻沒顧忌,借口鐵掌幫和淮陽幫紛爭擾民,頓時大下辣手,揚州府那八百僧兵便還在,又有學了摩尼教明尊聖火令古怪武功的白玉堂和那號稱少林至寶的法眼龍女,加之幾千裝備到牙齒的揚州府廂軍,想滅誰滅不掉?   民不與官鬥,這是江湖規矩,鐵掌幫和淮陽幫大約也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動用廂軍,這吹枯拉朽之下,鐵掌幫揚州分舵頓時屁也不敢放一個便老老實實龜縮回對岸潤州去了,淮陽幫多年經營,河道上頗多替他們說話的官員,可這時候卻是不管用了,朝廷的邸報都下來了,說江東轉運副使、廣陵侯陳保羅專供皇宮大內江南絲綢、茶葉、鹽等一切用度,這吃的是朝廷的俸祿,再怎麼收幫會的好處也不肯在這時候說話啊!   這番強勢,卻是連走馬承受夏遂良都沒想到的,連忙上報宮裡面老太后,妄他聰明一世,卻忘記了江湖和官場最緊要的一點訣竅,誰拳頭大,誰槍桿子硬,誰說話便硬氣,眼下八賢王這邊緊緊保著保羅,連御史台都不說話了,大宋朝的吏治又不比以後,說不讓誰當官便可以不讓誰當官的,老太后想動手也沒個由頭啊!而龐太師因為西夏虎視眈眈眼看要有大戰,忙得焦頭爛額,哪裡還顧得上,何況這時候也不能得罪主戰派八賢王一方,頓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等夏遂良從東京回轉,龍雲鳳挑戰淮陽幫老祖宗,大勝,淮陽幫乖乖退回承州老家,你不退?耽誤河道,耽誤朝廷採辦大內用度,那是造反的大罪。鐵掌幫眼看如此,也萌生退意了。何必呢!以前那是要跟淮陽幫搶,江湖紛爭,可眼下卻是要跟朝廷搶,殺頭造反的大罪啊!小蓬萊相助也沒用,你夏遂良的老子是陝西經略又不是江南經略,頓時樹倒猢猻散,退回荊湖南路潭州老家去了,把堂堂金燈劍客夏遂良氣得吐血。   這時候保羅爺以前下的功夫便體現出來了,柳玉蟬和柳月娥回老家好言相勸退隱的父親,隱隱說了朝廷的用意,老爺子長歎一口氣,這還有什麼好說的,頓時宣佈淮陽幫解散,少幫主柳天風妄自雄心勃勃,只能被禁足在家,而大多數以前的淮陽幫高手則被柳氏兩姐妹帶走。   從此,揚州府沒了淮陽幫,多了鷹爪門、鹽幫,和那老實聽話的漕幫同時分攤了河道,俱都被揚州府緊緊攥在了手上,歡喜得知府韓琦睡覺都能笑醒,這天大的好事,給他和揚州府一幹才子官員譬如大宋小宋等幾位的吏部考核上濃重抹下了一筆,也為日後他們仕途得意打下了最佳的基礎。   聽到這兒,保羅爺大笑,「這好處可都被琦公得了去了,不過,琦公這人不錯,和我也相得,小宋和王圭和我關係也都不錯,這個結局好,好啊!八王爺當真老謀深算得很,我估摸著老太后在宮裡面一定氣得吐血罷!這老太太眼光不濟事得很,還以為是自己垂簾聽政那會子群臣都聽她的話呢!在東京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出了京……嘿嘿!」   他一邊笑一邊看似隨意在後面解開楊排鳳的纏胸,楊排鳳背脊輕輕一抖,側著臉蛋也看不出什麼臉色,只是能瞧見耳根處分明有些紅暈。   「這些事……也算不得頂新鮮的事,都有一陣子了,十數日前東京當真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如風一般傳頌著,連我在邊疆都聽說了。」床上側臥著的楊排鳳伸手往上拉了拉單薄的被角,「兵部侍郎龐昱和水修眉水姑娘成婚,同一天,呼延家滿門被從大理寺獄開釋了。」   保羅是個聰明人,聞絃歌而知雅意,頓時便明白了,美人痣那是個一根腦筋的傻姑娘,便有些歎氣,「呼延老將軍死得冤枉,敬山侯呼延丕顯什麼時候叛變投敵了?真真狗屁不通,我剛來西夏原本還想搭救敬山侯來著,可惜……敬山侯已經被李元昊下旨斬首了,雖然說將軍難免陣前亡,可的確是冤枉了些,死了還被誣陷叛變投敵,這次回去我一定找官家好好說說,想法恢復他呼延家的名聲。」   楊排鳳突然轉過頭來,「陳保羅,謝謝你。」保羅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我也是吃朝廷俸祿的,應當的,你還是轉過頭去罷!不然我看著你可沒法專心了。」   頓時臉上一紅,她急急轉頭,低聲繼續說道,這時候便感覺到自己的纏胸已經全部被解開,心中一顫,「那……那龐昱和水姑娘成婚當天,南海神尼親自到賀,還輕描淡寫說聽說東京金翅鳥武功超群,想找機會瞧一瞧……」   「Shit,這老尼姑什麼意思?她天下第二的武功說我武功超群做什麼?難不成要跟我比武?」保羅大罵,在他心中教出水修眉這等傻姑娘的老尼姑腦筋一定也是個不靈光的,說不準就是吃了什麼人挑唆。   「……喜宴第二天,出了一件兇案,太師府上有個婢女死了,婢女的父母告上了開封府……」   這事情說起來便有趣了,口耳相傳的有些脫離真相,連楊排鳳也說不大清楚,真實事情是如此。   龐太師府上有個婢女是東京本地人氏,她父母原本是想太師府大擺宴席,想去沾些油水,結果太師府上說那婢女當夜死了,是走水的時候被燒死的,給了十貫錢打發,連屍首也不給見,結果老兩口嫌錢少,告到開封府去了。   包拯那是什麼人,六親不認的鐵面,要不然為何分明白臉的大宋四美男之一被稱為包黑子呢!當下便不管龐府新婚大喜事,帶著展昭和一干衙役衝到太師府索要屍體,結果龐太師不在家,太師府大管家死活不給,包黑子一聲令下,御貓兒帶著八大衙役便直衝太師府,南俠誰攔得住?沒一忽兒便找著了那婢女屍體,一看,敢情不是被燒死的,頓時先端了官威呵斥那大管家一頓,接著大搖大擺走人。   回到開封府後,仵作驗完屍體,便說了,包大人,這婢女乃是被人凌辱而死。身上有多處被咬掐揉捏的痕跡,下面被撕裂,似乎是什麼利器戳的,只是體內並無男子精液,此外此女指甲縫裡面有一縷紅色湖絲,似乎是兇犯身上被扯下的。   包拯公孫瓚展昭等人仔細看那線索,展昭展爺便說了,這似乎像是婚宴喜服上的,會不會是兵部侍郎龐昱……   公孫瓚便遞了個眼色給包拯,那意思是說恭喜大人,這可是個扳倒龐太師的好機會。包黑子二話不說,再次帶著衙役到了太師府。這次龐太師卻是在家了,或許也知道府上大管家說話不好,卻是第一次笑著臉跟包黑子說客氣話。   包黑子大袖一揮,太師不必多禮,下官公務在身,請令郎出來一下,下官有話詢問,把龐太師噎個半死,不過他到底老成謀國的,也不表面上計較,便叫下人喚來新婚燕爾的龐昱。   龐昱出來後,卻是便服,包拯便索要新婚喜服,龐昱妄自大才,到底不知刑名上的事情,不知道死到臨頭,當下便讓婢女取來了昨日穿的喜服,結果展昭拿出那湖絲來一對比,果然便是喜服上扯下的一絲線頭。   包黑子二話不說,一聲拿下,如狼似虎的開封府衙役在太師府門口便把太師衙內公然戴上鐐銬,龐太師色變,包黑子你這是何意?   對不起了,令郎乃是嫌犯,下官要帶回開封府,包黑子冷著臉,這時候太師府上無數家丁手執水火棍衝出來,龐昱居然笑笑,渾不知死字怎麼寫,說本官跟包大人走一次便是。   堂堂太師公子、兵部侍郎便被押著招搖過市,引得無數市井閒漢圍觀,一直跟到開封府,而龐太師尋了大管家問話,心知不好,匆匆進宮找老太后去了。   有人說過,做清官忠臣要比做奸臣更加狡猾,包黑子在刑名上果然有一套,當真是應了這句話,隨便問了幾句話便誑了龐昱一次讓他說漏了嘴巴,這小蓬萊記名弟子頓時便要動手,結果鐐銬乃是精鐵打造的掙脫不開,又有御貓兒在,哪裡走得了。   結果包黑子便在開封府門口宣佈龐昱罪狀,衙役們三喝威武,頓時扛出虎頭鍘,當著數千人圍觀就把官家自小的侍讀、當朝兵部侍郎給鍘了,一顆大好頭顱在開封府門口骨碌碌亂滾,那些市井閒漢圍觀者大罵著把人頭當球一般踢來踢去。   這時候龐太師請來了老太后懿旨,一看兒子已經被鍘了,當場便昏了過去,接著被家人掐人中穴醒來,大罵著便要找包黑子拚命。   包黑子一番話,說你兒子房中無能,媳婦沒辦法弄,卻凌辱家中婢女致死,罪證確鑿,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我開封府龍頭鍘虎頭鍘是擺設不成?   市井閒漢叫嚷不已:自家球囊沒用卻凌辱婢女,算什麼東西,鍘的好……球囊沒用來尋我撒……可憐了那如花似玉的新娘子,連男子滋味都沒嘗到就守寡了……   龐太師再次被氣暈過去,包黑子得意洋洋回開封府打坐去了。   這保羅聽到龐昱被虎頭鍘鍘了,頓時擦拭的手一滑,心中一驚,一喜:   Shit,龐小柴根居然就這麼被包黑子鍘了?死的好死的妙,哎呀!美人痣有些可憐……咦?怎麼這般大?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五章 三漆帝的女將軍   楊排鳳渾身一顫,臉蛋上剎那間便飛起兩朵紅雲來,心裡面說不出的異樣,明知身邊這人是個淫賊……眼下身在敵國,我和他若不相契,又怎能回歸大宋呢……但他……   她一時間心思便亂了,女人武功再高還是女人,何況又是姐妹被殺、她自己被敵將生擒,心思便也和平日不同,生死的抉擇往往總是刺激人類心底深處的情慾,或許她自己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異樣的想法,可舉止舉動,何嘗不是在故意放縱自己,刺激對方。   而保羅爺手上香滑柔膩,一時間卻是捨不得鬆開了,Shit,怎這般大?真真是出乎意料,一隻手便也掌握不過來,滿手便陷進一堆,著實是歡喜壞了,心說怪不得她非得纏胸而不是穿抹胸,這般大當真是穿盔甲也穿不上哇!   一時間兩人便誰也不說話,房間裡面瀰漫著一股子異樣的曖昧滋味,保羅爺這淫賊手不老實,輕輕搓動,只覺得掌根托著那碩大,五根手指卻陷進去柔滑異常,卻是愈發心火高漲,忍不住手上便重了些,楊排鳳渾身一顫,一隻手便回過手來掩在自己胸前,恰恰便蓋在保羅手上,「你……」   「鳳姐姐你平時都吃些什麼?怎麼這般大?」保羅假作不知,卻實在忍不住好奇,「怕至少有37D哩!」他說著便抽回手來,轉身又絞了一把熱毛巾給她擦拭側面身子。   那帶著魔力一般的手甫一離開,楊將軍頓時悵然若失,似乎便少了什麼一般,接著剎那醒轉,緋紅蔓延到了耳朵根,心中暗罵自己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可又有些好奇,這「三漆帝」到底是什麼?只是怎好意思去問。   那邊保羅爺把毛巾在熱水盆中絞了絞,又轉回身子來,若無其事給她揩擦,這次卻是不忌憚了,上下前後不停,當真會服侍人得緊,且不說男女有別,楊排鳳嚴謹自律,便也沒嘗試過這等被人伺候的滋味,雖然說今日這般是不得已而為之,總之,卻是實在動心了。   人類總是很奇怪,情慾的爆發有時候合情合理,有時候卻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保羅是此道老手,有時候大膽,有時候怯懦,有時候假撇清,有時候裝正人君子,總之花頭精極為多的,楊排鳳這大齡女青年哪裡吃得消他這般手段?   他輕輕擦拭,這手到了小腹,卻又是微微咦了一聲,手便停住了,接著,緩緩收回手來,楊排鳳心中慌亂不止,聽著背後輕微的腳步聲,那毛巾浸進水盆中攪動的聲音,接著腳步聲再次響起,那手老老實實在香臀上揩擦,卻是再不往前了。   她心一沉,突然忍不住悲從心來,眼淚從眼角滲出,輕輕滑落了下來,香肩微微顫動,低聲啜泣。   或許有此道老手便猜了,嚇?難不成楊將軍是白虎?   錯也。看官您想歪了,或者也不能說想歪,只是,還未接觸重點,上陣殺敵,難免磕著碰著受傷甚至血撒疆場,所謂「瓦罐難免井邊碎,將軍難免陣前亡。」楊排鳳雖然神力超群棍法卓絕,可卻也是受過傷的。   她年輕的時候小腹上曾經受過致命的傷,乃是被敵將的鳳尾鎏璃鐺給挑的,她雖然借勢一棍子砸死了對方,可自己卻也是奄奄一息,後來雖然救回來一條性命,可據東京最知名的婦科醫生於煙羅說,怕是日後再不能生養了,而且在小腹上留下了一道嚇人的傷疤,從神闕穴下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   至於這個白虎麼,只是附帶一提罷了,保羅爺那是什麼人?怎會計較這民間傳說白虎剋星的話?   有看官又問,那為何保羅爺突然這時候又收回手去呢?   這裡面卻也有個計較,保羅摸到那傷疤,卻是想起了楊排鳳的身份,卻是又動了假撇清的心思,唉呀!楊將軍是天波府的,自己跟那柴郡主、穆元帥還頗有些疙瘩,何況,人家剛死了兩個姐姐,這時候下手,未免忒無恥了些,做人不能乘人之危。   因此,他雖然對37D垂涎不已,卻是覺著這時候不合適吃人家豆腐揩人家的油了,不然,那便是無恥之徒了。   這時候楊將軍低聲啜泣,保羅爺聽了心裡面知道緣由,也有些抱歉,「楊將軍,對不住,是我輕浮了,若有什麼褻瀆的地方,別跟我一般計較,等咱們回東京了,我再給你仔細賠罪。」   楊排鳳香肩輕抽,「我要你賠罪做什麼?總之是我命苦,天生剋男人的下賤女子,又不能生養,哪裡有資格做女子……」一個堂堂做過兵馬大元帥的女子,此刻卻是如此楚楚可憐。   看著她那隆起的香臀,楚楚細腰,輕抽的肩膀,幾縷秀髮垂在修長的脖頸處,當真無一不可人意,保羅心裡面一漲,頓時大聲說:「放屁,什麼天生下賤,什麼沒資格做女子,我以為鳳姐姐你巾幗英雄,見識定然與眾不同,想不到你也是一個見識低俗的俗女子。」   這話一說,楊排鳳一顆心頓時沉到了底,冰涼徹骨,一時間,連羞恥都忘記了,自己是個見識低俗的俗女子,無恥下賤的蕩婦,為何要跟他說這個?他是東京文曲星,天下知名嚇蠻書的大才子,廣陵侯,日後大宋國的駙馬,自己為何說出這般不要臉的話來,這不是故意勾搭人家麼?一時間,死的心都有了。   若說變化之快,當真再也沒這時候了,因為保羅爺下面又說了一句話,「咱們若有命不死,到時候我親自去天波府找佘老太君求婚,只盼鳳姐姐別嫌棄我這人花心。我保證,日後我疼你便如疼蓉娘一般,我若說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所以說,千萬不要輕易相信男人發誓,這等手段正是保羅爺這等淫賊慣常用的,正所謂,花心男人的發誓靠得住,老母豬也會上樹。   不過,保羅為了霍蓉娘不惜開罪兩位公主的事情楊排鳳卻是知道的,聞言頓時又驚又喜又愧又羞,在床上一轉身,頓時那「三漆帝」便映入保羅爺眼簾,嚇!果然碩大,挺拔不凡,當真是應了那句廣告語「做女人,挺好。」   「你……你說什麼?」楊排鳳勉力支起身子,顫著聲音問道。   「你起來做什麼。」保羅坐下,輕舒猿臂從她肋下摟住她,「若是傷勢留下什麼後遺症,我可要心疼了。」   一抹緋紅在臉頰上迅速渲染,那一顆芳心仿如從地獄走了一遭,卻又頓時回轉天界,眼花繚亂幸福之感立刻便沖沒了方纔那恐懼欲死。心裡面便只有一個念頭:他當我是女人,當我是他的女人……   兩顆晶瑩的淚珠輕輕滑下,正是喜極而泣,她一反手緊緊摟住對方,什麼傷勢,什麼身份地位懸殊,什麼生死未卜……全然拋置於腦後,眼淚愈發止不住,一串串便流淌了下來。   「哭什麼!」保羅賣弄風流手段,輕輕舔去她臉頰上淚水,讓楊將軍愈發羞了,臉色宛如染布坊的大紅綢緞一般,芳心中小鹿亂撞,卻是全然不會說話了。   「好了好了,我還得給你擦身呢!你身子虛弱,別看你做過天下兵馬大元帥,是個巾幗英雄,可在我眼裡,只是個要讓人憐惜的美人呢!」他說著拿手上毛巾輕輕擦拭,說不出溫柔可意,把楊將軍身上最後一件遮攔的薄薄衾褲給褪了去。   「別……別看那裡。」楊排鳳伸手摀住了自己的眼睛,一個威武顯赫的女將軍,此刻卻成了小綿羊。   「有什麼看不得的?」保羅輕輕撫摸那傷疤,觸手微凹,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宛如呲牙咧嘴盤踞在小麥色小腹上的一條蛇,看那傷勢,便猜測出一定傷到子宮,心裡頓時憐惜,輕輕給她往下擦拭去。   楊排鳳嬌軀一顫,雙腿頓時夾得緊緊的,怕是千斤力氣也分不開,保羅假意咦了一聲,「鳳姐姐,不,娘子,你……你不是以為我要看那裡罷?你怎能有這般猥褻的想法?跟你堂堂巾幗英雄可不符合……在我眼裡,娘子身上可沒一處不美的……」   楊排鳳聞言大羞,千斤神力頓時便沒了,雙腿軟綿綿,連手指也抬不動一根,「你……你……」   「我陳保羅可不是淫賊。」保羅得意地笑,那臉上不是淫賊的笑容又是什麼,這般調戲人家大齡女青年,實在不該,不是淫賊這話也虧他說得出口,他可是江湖上公認的淫賊榜天下第一。   說笑歸說笑,他天下第一風流淫賊的操守卻還是有的,仔細用熱毛巾把楊排鳳連腳趾頭都擦拭了,又細心地給她掩上被子,而楊排鳳何嘗如此過?此刻卻是一絲兒力氣都沒了,只曉得細微喘息著,臉蛋兒被燒得紅彤彤,心中迷迷糊糊,只是洋溢著幸福之感,那幸福感覺幾乎讓她暈過去了。   大宋的女子只曉得服侍男人,而保羅這種偶爾服侍女人一次,如何哄不得女孩子?簡直就是殺手鑭,待他親自把水端出去再進來這短短時間內,楊排鳳已經打定注意要主動獻身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湊合一夜罷!」保羅給她掖了掖錦被,話卻是假撇清得緊,堂堂綏德侯府還沒睡的地方?   楊排鳳本還有些害羞不好意思開口,這時候保羅如此一說,哪裡還耐得住?頓時輕聲低語,「別出去了,這床大……」她說了一半,看保羅似笑非笑,當下大羞,「我……意思是讓那些婢女看見了,定然會疑惑……」這話卻是故意找理由,一顆心卻是砰砰砰跳個不休,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   「那……好罷!」保羅假意勉為其難,揭開錦被和衣躺下,卻是離開對方身體遠遠的,「咱們說會子話罷!」   楊排鳳紅著臉默默不語,保羅爺便開了個頭,楊將軍這才緩緩拋卻了些許羞意,情意綿綿聽著情郎說話,不知不覺,也不知何時,兩人已經緊緊靠在了一起,她聞著那不停竄入鼻中的男子氣息,心思繚亂:他怎麼還不伸手過來?難道要我去給他脫衣裳?   也聽不下這時候情郎說什麼,心裡面只是想這個問題,想來想去,臉上愈發滾燙,想起剛才情郎叫自己娘子,芳心一橫,自己還有什麼做不得的,服侍丈夫不是每一個女子應該做的麼?他能把自己當女人看,不嫌棄自己,自己有什麼不能為他做的?   想到這兒,她輕咬嘴唇,要伸出手去,可一條胳膊受傷,卻是不方便,只得勉力小心翼翼換了個姿勢伸出另外一隻手,輕輕放在了對方腰間,一顆心跳動不已,緩緩去扯那腰帶。   這時候楊將軍素手一扯,便扯開了情郎腰帶,保羅假作一驚,「鳳姐姐,你……」可那柔荑卻是輕輕一滑,正正握住威風凜凜的小保羅。   楊排鳳雖然初嘗男女滋味,可畢竟年歲大了,已經知道情事,此刻握著那定海神針,又羞,又有些歡喜:原來他心裡面想要我,卻憐惜我身子虛弱。   「保羅,我……我雖然受傷,可我練武二十年,你可別把我當成俗女子。」她細語低聲在情郎耳邊說,「只要……你……你歡喜,我……什麼都肯……」說著,自己臉頰先燒紅了起來。   「娘子這話,可透著酸酸的醋味。」保羅輕笑,反手一探,伸出手去摟著她,「我怎麼會瞧你是俗女子,只是若不激你,你堂堂做過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天波府楊排鳳,怎肯嫁我這紈褲的淫賊。」   「你……」楊排鳳一身巾幗英雄威武盡褪,此刻儘是女兒家柔情蜜意,輕輕捶了保羅胸膛一下,接著柔聲說:「不管你是什麼,只要你不嫌棄,我都是你的女人,是四海館陳保羅的女人……」   話語雖然簡單,可言詞間的柔情蜜意卻是說也說不盡,保羅心中溫暖,探首輕輕吻去。   這一吻,正是:   一個是威風凜凜女將軍,一個是玉樹臨風假撇清。這邊個柔情蜜意,那邊個蜜意柔情,柔柔香舌換津津,鼻息輕微細簫管,檀口嘴唇低呻吟。   女將軍胴體精赤,柔荑伸出拽汗巾,小保羅威風凜凜,楊排鳳又喜又驚,天下女子皆癡情,淫賊誓言不負心。   若郎今日歡,願做一生拼,只須郎歡心,怎羞人,都甘心。   楊將軍喘氣吁吁,腦子迷迷糊糊,低聲細語道:「保羅,要我……」   「鳳姐姐,你眼下身子虛弱,怎禁得起撻伐,咱們來日方長呢!」保羅輕吻著他額頭,憐惜地輕輕撫摸那小腹上的傷疤,只是那尾指免不得揩揩油,在那油滑細膩的底下勾來滑去。   楊排鳳見他不肯,手又在自己那平日自卑的地方輕浮,以為對方忌憚白虎剋星的市井俗語,心中一酸,「你……你是怕我剋夫?」   「放屁。」保羅低笑著說了一句粗口,「我陳保羅堂堂文曲星下凡,還怕你克,我是真心憐惜你來著,再說我可惱了。」   輕咬著貝齒,她芳心稍安,可想再說你要我,卻當真不好意思了,便輕輕揉拽著定海神針,總有些不甘心。   保羅被她這番,弄得慾火高漲不已,想想楊排鳳自小習武,那可是號稱神力女將軍的,自己的秘藥又有奇效,其實便當真也沒什麼,不免又去撫摸那愛不釋手的「三漆帝」。   楊將軍被他撫摸得兩股戰戰酥麻不已,這時候突然想起那三漆帝來,便低聲去問。   保羅聞言失笑,當下便把其中意思說了,卻是讓楊將軍嬌羞不已,只是看情郎愛不釋手,心中免不得得意,自己身上終歸有個愛郎極喜歡的地方,便奮力挺著胸任郎輕薄,「只要你……喜歡,我……我都給你……」   聽她如此柔情,耳邊又是喘氣吁吁。保羅心中一動,突然冒出一個壞主意來,只是,這卻是在哪位娘子身上都沒試過的,何況楊排鳳又是個初嘗情事的大姑娘,也不知她肯不肯。   這腦子裡面一旦有了這想法,便是抑也抑不住,忍不住便試探,把那話說了。   楊排鳳杏目頓時睜得大大的,臉上羞得當真是一絲兒正常膚色都沒了,全是大紅一片,保羅一瞧,頓時訕訕然,「我也就是那麼一說,你……」   死死一咬嘴唇,她突然使勁兒點了點頭,臉上全是羞澀,卻有著一往無前的堅決,彷彿第一次上戰場一般,「只要你喜歡,我肯哩!」說著突然便滑下身去,保羅只覺得下面一熱,溫潤滑膩,頓時長長吸了一口氣。   半晌,楊將軍這才從錦被中探出頭來,秀髮凌亂,幾縷還含在嘴角,看著情郎臉上神色,心裡面著實歡喜:他喜歡哩!他喜歡哩!   想到這兒,方纔的一絲羞怯心情頓時全然拋卻,能讓愛郎這般,身為女子還有什麼比這個幸福,頓時便雙手一擠「三漆帝」,臉上全是嬌羞一片,緩緩把定海神針往三漆帝中間一夾……   她大大的杏眼中全然蘊含著柔情愛意,仔細瞧著愛郎神色,擠著三漆帝上下緩緩滑動,心中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圍著,只覺這一生能如此,便也沒白活了。有了愛情滋潤的女子是那般美麗,若說楊排鳳平日是英姿颯爽,此刻卻是乖乖的小綿羊,說不出的美麗風情,讓人愛煞,憐煞。   保羅被她那般從下面瞧著,看著對方杏目中蘊含的深情,再看那三漆帝被柔荑捂著變幻美麗形狀緩緩上下,當真是歡喜透了,也刺激透了,當下便說了無數的甜言蜜語。   楊將軍聽著愛郎的話,心中愈發熱切,動作也愈發熱切,檀口中更是奉承著愛郎發出細若簫管的低吟,不停喚著愛郎的名字,只覺若不能如此,便不能表達自己對愛郎的歡喜,肩膀上那一絲兒傷疼哪兒還顧得及,全然忘卻了。   一室皆春,那大紅蠟燭或許也瞧著這景象忒羞人,啪一下爆開燭花,緩緩燃燒到了盡頭,房間內頓時暗了下去。   這蠟燭一滅,楊將軍最後一絲兒羞意也隨之熄滅,忍不住叫出無數愛煞情郎的話,「保羅,我愛你,愛你……」   保羅爺這時候正吸著涼氣,心中和那裡都是美極,這時候被楊將軍叫出如此飽含愛意的情話,頓時冷激激打了一個激靈……   楊將軍瞇著杏目正叫著愛郎名字,忽覺一股黏稠撲面而來,心中知曉怎麼回事,渾身一顫之下,那幸福感剎那間轉變成滔天巨浪,一波一波沖刷著她身上每一寸肌膚,便一隻手伸出輕撫著愛郎小腹,心道:我是他的女人了,我是他的女人了……那幸福感愈發熾烈,不顧羞恥,緩緩又低下了螓首……   「鳳姐姐,我也愛你,愛你得緊。」保羅爺被她如此奉承,伸出手去撫摸她臉頰,只覺柔滑細膩,卻是全然無一物,心中如何不感動,也是說了那情意綿綿的情話,兩人的心頓時便拴在了一起,再也不肯分開。   楊將軍緩緩半匐在愛郎胸前,伸手拽了愛郎手放在自己三漆帝上,拿臉頰緩緩蹭著愛郎胸前肌膚,說不出的滿足,「保羅,我……我好歡喜……便死,也甘心了。」   「說什麼傻話呢。」保羅摟著她,輕撫她香肩,她骨架大,撫摸起來又是不同與別人的一番滋味,曾經的大宋兵馬大元帥如乖乖的貓兒一般匍匐在自己懷中,方纔那羞人舉止普通夫妻一輩子便也做不出,如何不憐愛得緊?   「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等咱們回了大宋,我用八人抬的大轎子把你抬回來,以後咱們便天天兒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好麼!」   楊將軍滿心歡喜,緊緊摟著他,鼻腔兒裡面嗯了一聲,再也不說話,只是享受著被愛郎摟在懷中的幸福滋味……   許久,她突然想到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金花可是愛煞了他的,如果知道自己跟他,那……   她心房頓時一抽,開口便問:「那……以後金花怎麼辦?」   保羅爺正享受鳳姐姐的三漆帝,被她突然一問,頓時張口結舌,啊!這時候怎說這話?這笨姐姐,傻娘子,顧及人也不能這般啊!   天波府的女將軍們難不成都這般一根腸子?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六章 扒灰   便在保羅爺仔細「調教」娘子的時候,大宋國內,龐太師心傷兒子龐昱身死,居然一身黑服上朝,悲憤要求官家還一個公道,仁宗帝在朝堂上假言呵斥包拯,包拯這麼耿直的傢伙自然不買賬,直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出身御史台,御史台一干官員自然是力挺他,兩方陣營吵成了一團。   這時候八王爺挺身而出,聲色俱厲,言說西夏業已打到了關中地區,定川寨大敗,邊疆穆元帥告急,眼瞧著便打到長安了,官家不思開疆闢土,百官不思國難當頭,龐太師妒忌賢才,整日雞腸小肚,卻讓大才埋沒於民間,甚至投敵西夏等番邦,其罪大焉。   他這番話卻是把所有人都罵了進去,年輕的官家在龍椅上有些慚愧,起身自責,包拯等人也自請其罪,龐太師城府深沉,自然知道此刻不適合爭論兒子的事情,便也閉嘴了。   官家對自己這位王叔還是很尊敬的,便問八王爺有何良策,八王爺便說,西夏國內傳來可靠消息,敬山侯呼延丕顯並非投敵,傷重被擒後忠骨不改,慘死於西夏,臨死之際還大罵李元昊乃是國賊,實乃國之棟樑,可為軍中表率,夏竦謊報軍情,當削去陝西諸軍節度之職,罰俸祿一年,追封敬山侯為敬山公,好言安慰呼延家,以顯示殿下仁厚邵德殿。   天波府鄒蘭英和楊八妹戰死,楊排鳳被俘,當以殿前龍衛軍五萬出擊,萬萬不能漲了番邦志氣。   而呼延家自呼延贊老將軍吐血身亡,敬山侯血染疆場,呼延家嫡長一脈並無血脈,此乃國家的損失朝廷的損失,龐太師難辭其咎……   龐太師老謀深算,主動出班請罪,說自己一時不察,害得上柱國老將軍氣死,實在不該,要求自罰一年俸祿。官家一則顧及他的面子,畢竟兩朝元老勞苦功高,二則龐昱到底是自己自幼伴讀,也有些不忍心,人家兒子都死了,何必再計較,這仁宗稱號到底不是虛假,當下還溫言安慰了龐老柴根一番,忠臣陣營這方見這老賊老奸巨滑,俱都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八王爺心中大罵龐太師,便說龐昱虐殺家中婢女,有辱朝廷顏面。龐太師則據理力爭說那婢女平日便頗有心機,那夜卻是趁兒子成婚酒醉勾搭,並有府上眾人為證,雖錯,卻罪不致死啊!說著老淚縱橫惡狠狠看著包拯。   這人都死了,還不是隨便他說。他府上家丁還能出言指正自己主子不成?官家和龐昱到底是自小伴讀,心中也有些責怪包拯草率,八賢王和龐老柴根在朝堂上爭鬥數年,深知一時半會奈何不得龐太師,靈機一轉,心中有了計較,便說包拯雖然草率了些,可龐昱虐殺婢女卻是事實,便也罰包拯一年俸祿就是。   包拯鍘了龐太師兒子,心中得意得緊,卻也認罰了。旁邊龐太師深恨,心中免不得思量要如何對付包拯。這時候八賢王出了一個壞點子,說那新娘子水修眉乃是呼延贊老將軍嫡長一脈血裔,甫一結婚便做了未亡人,著實可憐,當再尋才俊許配,也好繼承呼延家嫡長一脈。   龐太師一聽,不依了,什麼?自己兒媳婦要給別人做老婆去?豈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萬萬不能,當下立刻不依,第一次漲紅了一張臉惡狠狠說:「八王爺,你這是何意?她進了我龐家的門便是我龐家的人……」   包拯和後世的清官海瑞不一樣,那海瑞因為女兒小手被別人看了一眼便逼著女兒絕食,硬生生逼死女兒,一縷芳魂消散,卻博得禮教大名,而此時的大宋朝卻尚未有如此吃人的禮教大防,史書上便說包拯曾經勸說守寡的兒媳婦改嫁,他雖然剛骨方正,卻也不是不通人之常情的。   「那水姑娘為救呼延老將軍滿門這才嫁到你龐家,眼下你兒子死了,為何不可再嫁?」包拯舉著朝闕便奏道:「陛下,飲食、男女,天地人倫,我大宋歷年和遼國開戰,舉國人口本就不多,朝廷便當鼓勵民間再嫁,似太師此舉,豈不是上行下效,讓市井間可以效仿……」   上面官家正在猶豫,人家兒子剛死就叫人家兒媳婦改嫁,於情於理便有些說不過去,只是包拯說的卻是也是國策,因此有些拿捏不定。這時候瞇著眼睛一直不說話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准突然冒了一句話,「據說民間有那老公公偷兒媳婦的,謂之『扒灰』,老臣瞧著有些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老宰輔寇准如此一說,頓時朝堂上笑噴了,即便是那些依附龐太師的,也是肚裡面抽筋,只是礙於龐太師的顏面不敢笑,忍得極為辛苦,臉上表情甚是怪異,龍椅上年輕的官家也是忍不住,撐在椅把上拿手背掩著嘴巴偷笑不已。   「寇准,你這老殺材。」龐太師臉上一陣兒青一陣兒紅一陣兒白一陣兒黑,恍如開了染布作坊一般,實在忍不住,一擼袖子便要拔出老拳在朝堂上大打出手。   「放肆!」八王爺大聲呵斥道:「龐籍,你以為這裡是你太師府麼?以為這天下姓龐麼?」   這誅心之言一說,嚇得龐太師背後一激靈,頓時一滾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陛下,老臣忠心耿耿輔佐兩代君王,嘔心瀝血啊!眼下昱兒剛剛蒙冤過世,這就叫老臣兒媳婦改嫁,老臣……老臣……」說著便在那兒嗚嗚啼哭起來,一臉老淚縱橫。   官家到底和龐昱自小相識,放現在便是十幾年同班同學的關係,哪兒有同學剛過世就勸同學的老婆改嫁的道理。因此也不忍心,當下便眼神示意,旁邊司禮大太監趙風便走下御階前去相扶龐太師,官家溫言安慰了幾句,便說此事再議,若是人家願意守節,朝廷也沒有硬逼的道理。   「陛下。臣有話要說。」包拯卻是不依不饒,「水姑娘到底是姑娘家。怎好意思開口提改嫁的事情?廣陵侯陳保羅據說和水姑娘頗有情緣,若是陛下賜婚,老臣拿烏紗帽擔保,水姑娘一準兒肯了。」不過包黑子說這話不是真心,實在有些沒安好心,他和陳保羅可是兩路人,你陳保羅不是風流麼,妻妾多麼,我再給你安排一個龐太師的兒媳婦,看你這風流的傢伙怎麼辦。   「可不是,姑娘家麼,都是『嘴上強強的,心裡旺旺的』,廣陵侯風流倜儻,何況兩人本就相識,我看包大人說的有道理,臣也拿烏紗帽擔保。」說話的是武官班位中的柱國將軍折惟昌,高鼻深目相貌堂堂,此人本事不大,不過為人卻挺剛正,唯一缺點便是嘴巴上沒個把門的,說話往往頗傷人。   不過他是匈奴折蘭王的後人,祖上有大功的,論輩分還是金刀令婆佘賽花的嫡親表侄,自然是忠臣陣營這一方的,這天波府一門個個男的帥女的俊卻也不是沒道理的,佘賽花可是正兒八經的匈奴王后裔,按照血統論來說,她和楊老令公生下來的孩子能不俊俏麼!   他這話一說,方才便強忍笑意的群臣實在忍不住,朝堂上頓時成了說書的茶樓一般,個個笑得打跌。官家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會兒卻是連八賢王老臉都掛不住了,這玉卓公主的事情誰不知曉,包拯和折惟昌說話實在是太過份了,當下乾咳了幾聲,卻是瞪了兩人一眼。   那司禮大太監趙風一看,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聲,心裡面說,官家到底年輕,鎮不住群臣啊!   老太監前後伺候過三代君王,卻是有些威嚴的,他一咳嗽,頓時一班文武都收斂了,官家強忍笑意,便說:「諸位卿家,此事再議,再議罷!王叔,方才說到哪兒了?」   「老臣說,眼下當一力打擊西夏,我朝連番大敗,叫那些藩屬國如何看待?依老臣看,當先遞國書與大遼,唆使大遼出兵同時攻夏,殿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為帥開赴關中,宋遼邊疆將帥歷年和遼國打仗,老於經驗,便當以禁軍換防,天波府楊金花可為先鋒官。」   官家有些猶豫,畢竟和大遼剛剛互相遞了國書,大遼國肯出兵麼?若是真把邊疆精銳開拔了,這萬一……   官家一猶豫,下面群臣都看出來了,老宰輔寇准那是個人精,頓時一舉朝闕,「陛下,老臣以為八王爺此言條理分明,可為之,陛下可別忘記了,那陳保羅可還是遼國金翅駙馬,遼國的越國公主耶律呼倫瑤乃是鎮守遼國南京的梁王耶律隆慶的女兒,論身份,可是……咳……可是和八王爺一般兒的身份,陳保羅眼下可是潛伏在西夏呢,遼國越國公主若是知曉,定然心急如焚,如何有不救的道理?」   八王爺一來老臉掛不住,二來保羅在西夏這可是機密,寇准這老狐狸,怎麼這次就嘴上把不住門呢!臉上頓時色變,忍不住哼了一聲,群臣和官家這才知道,敢情那陳保羅眼下在西夏做細作。   大宋國連番大敗,其實也沒傷筋動骨,只是作為一個大國,顏面上的確很難看,所以眼下實在是需要一場大勝來振奮軍心,安撫民心,官家這次卻是沒再猶豫,雖然說這靠保羅的裙帶關係有些不好看,不過相信群臣也不敢說長公主的閒話,當下便問:「如此,何人為使才好?」   八王爺這時候也不好裝了,關鍵都被寇准說了,還有什麼好遮掩的,當下便含糊著說了保羅眼下在西夏乃是權貴,西夏不日定然有大變,至於何人出使卻是不麻煩,那遼國黃瓊郡主可就住在陳保羅的四海館,是和遼國越國公主情同姐妹的,只需暗中去遼國南京便可。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七章 英明神武、高瞻遠矚   大宋君臣在朝堂上商量好對策後這才退朝,百官退去,官家卻是把寇准和八王爺給留下了。   「王叔,寇老卿家。」趙禎年輕的臉上有些憂色,「保羅在西夏會不會有危險?這萬一有些什麼意外,朕可是沒法向皇姐交代。」   官家到底年輕,又和趙槿感情深厚,的確是個厚道的君王,故而有此一問。   八王爺看看寇准,那意思是這計劃本就是寇老西兒你琢磨出來的,這會兒秘密也是你個老傢伙透露出去的,還是你自己說罷,我回去還不知道怎麼跟嫻兒說呢,這孩子有了情郎忘了老父,保羅潛去西夏的事情迄今還瞞著她呢,如今你這老傢伙一句話給捅出來,回去還不知道怎麼鬧騰我呢!   寇老西兒平日一副睡不醒的模樣,此刻眼瞳中卻是精芒一閃,果然是多年宰輔,的確不簡單,他笑著瞇眼道:「陛下,若不把這陳保羅在西夏的事情捅出去,那大遼國如何肯出兵?姑娘家為了情郎什麼事情不肯做?老臣擔保,大遼國越國公主聽聞此事一定立馬兒調集精兵馬不停蹄開往西夏,這位公主可是大遼國兵馬大元帥耶律休哥的親傳弟子,打過渤海國的,又是大遼梁王的親生女兒,只要她一出兵,大遼國內誰也攔不住,這一打仗,遼和夏兩國關係鐵定交惡,這叫做禍水東引之計……」   官家聽了臉上有些不耐煩,誰不知道這裡面的關門過節啊,誰不知道這是禍水東引之計啊,朕問的是保羅會不會有危險,當下便有些沉臉,老太監趙風在旁邊敲邊鼓,「老宰輔,皇上聰慧敏銳,怎會不知這禍水東引之計,皇上問的是保羅有沒危險。」   寇准老臉上有些尷尬,他原本是想賣弄的,這計策也的確是他策劃了一個大略的框架,然後告訴了八王爺,八王爺根據這個框架實際實施,結果官家不買賬,不由叫人大歎,只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寇老西兒到底老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這個,老臣的確愚鈍了。」寇老西兒訕訕然,「廣陵侯武藝超群,陛下不需擔心,老臣拿項上人頭擔保廣陵侯無事。」他這時候可不敢說什麼將軍難免陣前亡這類的話。   趙風這時候低首對官家說:「皇上,廣陵侯武功卓絕,若他真想逃,這天底下的確也沒幾個人能攔得住他。」其實心裡面清楚,眼下這秘密突然在朝堂上捅出去,東京城自然也有敵國細作,恐怕沒幾天便會傳到西夏去,雖然朝堂上的時候沒明說到底是何人,可身份顯貴的新崛起權貴,這麼明顯實在太好查了,若說沒危險簡直是騙鬼。   官家點了點頭,心下略安,這時候擔憂一去,好奇心便上來了,「王叔,保羅眼下在西夏到底是什麼身份?可否給朕仔細說說?」   寇老西兒你這老東西,八王爺狠狠瞪了寇准一眼,當下便細細把事端源源道來,這西夏細作網操作的確不凡,幾乎事無鉅細八王爺都知曉。官家聽得津津有味,心裡面也替保羅捏了一把汗。畢竟孤身在敵國,定然十分危險的,若是皇姐知道,恐怕不肯善罷甘休啊!尤其是玉卓,那可是刁蠻脾氣,恐怕王叔回去有罪受,想到這兒,他便帶著些憐憫看著自家叔叔,八王爺看懂了官家的意思,露出一個苦笑。   「王叔,眼下京城還有五十萬禁軍,不如分一些開赴邊疆,也好接應,不然的話,朕真怕皇姐和玉卓那兒不好說。」官家還是善體人意的。   八王爺有些猶豫,「這個……祖宗規矩可是規定京師必須有至少五十萬禁軍,如果……恐怕太后那兒不好交待……」   「無妨,朕會親自去解釋的,何況眼下我大宋連連大敗,若再不做些舉動,的確朝廷也太沒面子了,便分兵三十萬罷!」官家一語便做了決定,畢竟那西夏帶甲四十萬,邊疆常年有十萬精騎,何況西夏國內又是人人皆兵,黨項人上馬便是彪悍的騎兵,因此這三十萬大軍卻也不算多。   寇准和八王爺離開皇宮的時候,八王爺就埋怨寇老西兒,「你怎麼居然在朝堂上把這秘密就捅出去?眼下可還沒什麼大效果呢!再說,他若是萬一有什麼危險,嫻兒豈不是要恨我一輩子。」   「八王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遼國介入,我大宋雖然帶甲百萬,可是……唉!」寇老西兒長歎一口氣,異族覬覦中原繁華,如狼一般成群結隊,彪悍嗜血,而漢家兒郎被安逸的生活養得幾乎沒什麼血性了,加之太祖太宗立國的時候定下三年換防的規矩,造成眼下大宋朝兵不識將軍,將不識兵的怪現象,說起來大宋朝連番大敗卻也不能怪楊家將沒本事。   八王爺沉著臉不說話,許久,也歎了一口氣,卻是不說話,轉身快步離去。   果然,趙嫻在八王府得知情郎居然是被自家老子騙去西夏做細作,頓時眼睛都哭腫了,這西夏豺豹域,情郎孤身一人,豈不是危險至極了,差一點兒要跟老頭子拚命,結果哭哭啼啼跑去找長公主趙槿了,趙槿骨子裡面其實有些老太后劉娥的精明,雖然心急如焚,卻依然好言安慰妹妹,說好男兒志在四方,精忠報國,他若是整天只會飲酒狎妓,貪生怕死,你還會喜歡他麼?   結果趙嫻哭哭啼啼說我寧願他整天飲酒狎妓也不願他那麼危險,趙槿只能歎妹妹愛保羅愛煞,心中自問,可也不是失去了方寸,於是匆匆帶著趙嫻進宮找官家。   趙禎估摸著兩人就要來,瞧著皇姐和玉卓果然來了,還不等她們說,便先把自己的安排說了,末了就說,朕不會拿皇姐和玉卓的一生幸福去賭博的,這計劃若朕先知道,定然不允的,卻是好好安慰了兩人一番。   且不說八王爺令人暗中保護黃瓊郡主雲貞去遼國南京找呼倫瑤,呼倫得知後先怒後急,她是耶律休哥的親傳弟子,梁王的獨生女兒,蕭太后嬌寵的孫女,點誰的兵點不到?頓時拉了數萬契丹鐵騎往西夏而去,發狠若是情郎少了半根毫毛,便踏平賀蘭山闕。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保羅爺自然不知道大宋國內消息,連著幾日和楊排鳳好得蜜裡調油,楊將軍愛煞情郎,況且甫嘗男女滋味,食髓知味,這幾日間當真是什麼羞人的境況都試過了。   若是別的女子,說不準還說什麼「只在情長,不在取色」,只是楊將軍出身不同,戰場上瞬息萬變,天波府哪個不是一身好本事,為何還一門寡婦呢?將軍難免陣前亡嘛!有這種想法,情慾未免格外強烈,頗有些索要無度的架勢,好在保羅爺不是常人,那是蓋世界的風月班頭,手段天下一等一的,往往讓楊將軍嬌啼著遞上降表。   她骨架大,白虎卻是極為淺的,保羅爺又是身經百戰、能征慣戰,當真是百戰不殆,百戰百勝。   楊將軍雖然勇冠三軍,可孤軍奮戰,怎敵得過保羅爺,往往戰個片刻便水淹七軍、潰不成軍、股戰而栗、屢戰屢敗、全軍覆沒……保羅爺速戰速決、常勝將軍,楊將軍心驚膽戰,敗軍之將,雖有背水一戰、決一死戰之勇,卻無異軍突起、橫掃千軍之能。   況且保羅爺那是以戰養戰,楊將軍輸了還得給他犒賞三軍,這整天陰疑陽戰、浴血奮戰、戰天斗地、轉戰千里……楊將軍的白虎簡直成了四戰之地,保羅爺英明神武、高瞻遠矚、神通廣大、刀槍不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向披靡……   好日子往往過得極快,楊將軍被滋潤得如花嬌艷,幾日養傷,卻是大好了,連帶著肌膚也白皙了許多,常常看得保羅取笑說鳳姐姐愈發嬌艷,小生可是勞苦功高的,以後這陪嫁可不能少了,弄得楊將軍面紅耳赤,只是那心裡面卻是喜滋滋的。   或許保羅當真是個福將,或許楊將軍給他帶來了運氣,這時候宮中傳來好消息,李元昊突然生病了,那老太監藏花麻偷偷告訴保羅爺,聖上日日臨幸眾多嬪妃,那日在跟前太子妃沒口氏那個的時候突然昏厥,眼下雖然甦醒,卻是虛弱得緊。   保羅聽了這個好消息還能不歡喜麼,自然給了藏花麻不少好處,心裡面就樂呵呵尋思,自己的計策果然見效果了,說不準下一次李元昊噴出來的不是白的而是紅的,就那麼飆血而死了。   便在保羅爺得意的時候,寇准在朝堂上捅出來的消息也傳到了西夏,李元昊生病,這消息卻是到了嵬名速額真手上,這位西夏元帥公主一瞧,頓時便有七成把握認為此人是綏德侯,那廣陵侯陳保羅據說是大宋長公主的心上人,文武全才,生得玉樹臨風,可不就是和綏德侯一個調調麼,至於相貌麼,她藝出機關盟盟主吳昊,自然知道江湖上有易容術甚至精巧的人皮面具。   她心狠手辣頗有李元昊年輕時候的氣勢,頓時趁保羅不在,把楊排鳳給抓進了皇宮去……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八章 磨鏡   嵬名速額真身高不過四尺多那麼一點兒,用現代度量計算,大約一米四多點兒,實在嬌小得不行,身為黨項王族,李元昊的女兒,這個身高實在有些匪夷所思,甚至在大宋朝江南,這個身高也極為罕見的,或許只有在大宋朝廷貶官的偏僻之地雷州半島上的黎族土著女孩才有這等嬌小。   她也知道自己身高和面容實在毫無威懾力可言,外出必然化妝,上陣則戴有面罩的禿頂蠻牛頭盔,渾身鎧甲包圍,背後血色披風,在外人看來,那就是一個全身金甲圍裹的殺氣騰騰之將。   此刻這位額真公主頭髮綰在腦後,臉上未施脂粉,身上卻是穿著一件乳白色的快衫,那是中原江湖漢子練習一門入門淺顯卻頗有奇效的外門武功「十三太保橫練」所穿的衣衫,因此又叫太保快衫,腳上一雙乳白色紋繡龍翎的薄底快靴,腰間緊緊紮著一條蔥綠色的汗巾,便有些像是中原武林世家童子正在練入門武功的打扮。   她來回踱步,正揉著下巴仔細看著楊排鳳,而楊將軍再次被五花大綁,那「三漆帝」這麼被一綁,愈發挺拔,她的眼光,也正是好奇地看著三漆帝。楊將軍身高五尺多,比保羅矮些,但比嵬名速額真卻是高多了,因此額真的眼光正好可以直視她的胸前。   速額真的生母野利氏過世極早,可以說速額真是個沒娘管教的野孩子,最多,也就是一個天才的野孩子罷了,她可以說是全然被環境所影響,甚至這揉下巴的動作還是學自師傅機關盟盟主吳昊。   楊將軍這時候才發現,原本觀察這個西夏公主眉毛凶悍,可眼下對方未施脂粉,便看出端倪來了,原來她雙眼雙眉分得略開。加之眼睛大,看人總有一股子很驚訝很娃娃氣的感覺。怪不得要把眉毛畫得又粗又長還相連。   速額真皺了皺眉,突然伸指在三漆帝上戳了幾下,「你這個為何這麼大?」   楊將軍被她突然一戳三漆帝,頓時大怒,這可是愛郎才能染指的地方,她居高臨下,傲然鄙視眼前的小女孩。很輕蔑鼻腔兒裡面發出一聲哼,緩緩扭頭不理她。   女性很奇怪,總是喜歡互相攀比,女性單獨相處的時候,話題一樣圍繞什麼「你的胸好大,臀好圓」之類的話題,尤其是剛剛發育的女孩子,對成熟女性的乳房總是抱著愛慕、嫉妒、渴望等種種思想。這時候楊將軍如此鄙視她,卻是讓她有些惱羞成怒,「有什麼了不起,以後我也會這麼大的。」   「哼!你最多長成手□餅。」楊將軍低頭斜眼瞧她,她覺得楊將軍眼神中儘是可憐和鄙視,頓時大怒。這手□餅才薄薄的一層,中間夾著些蔥,那才多點兒大啊,用漢人的話,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扭頭,轉身在桌上抓起腰刀一拔出鞘,刀刃寒芒閃閃。   「大很了不起麼!信不信我一刀給你割掉。」速額真的眼神此刻很凶悍,或者,不該叫凶悍,因為她的臉蛋實在孩子氣,這麼凶悍的眼神在她臉蛋上,或許應該叫變態才是。   楊將軍跟愛郎數日,連帶著也被他帶得有些嘴巴潑辣,「小妹妹,你武功再好也沒用,小便是小,永遠無法改變的,知道麼,這是上天賜予的。」   速額真臉頰上微微抽搐,嘴唇微掀露出上排的兩顆兔子牙,愈發接近想玩具卻得不到的發狂小女孩的模樣,鼻腔裡面喘著粗氣,手上腰刀又緩緩拉出少許,寒芒映照在她臉上,頗有些猙獰。   「殺了我啊!」楊將軍凜然不懼,天波府多年的教育讓將軍無所畏懼,死便死,有什麼可怕的,只是以後不能和愛郎在一起了,未免遺憾。   嵬名速額真被她一激,突然卻咯咯笑了起來,緩緩還刀入鞘,嘴角一挑露出些狡黠來,「想激怒我麼?可沒那麼容易。」   轉身在錦凳上坐下,速額真拿腰刀輕輕剔著指甲,慢條斯理道:「楊姐姐,大宋朝有什麼好,我大夏國禮賢下士,尤其禮重武藝好有韜略的武將,如果你投誠……」   楊將軍冷笑著打斷了她的話,「小妹妹,別兜圈子了,我們大宋天波府便沒怯懦的人,你休想從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那陳保羅有什麼好?」速額真的話讓楊排鳳眼瞳一縮,頓時便警覺起來。   速額真眼瞳緩緩瞇起,眼神彷彿剛從另外一隻貓口中搶來一條魚的貓兒一般,「你們大宋朝看我大夏國是番邦,可我們黨項人看你們宋人也是草包,天底下便沒不透風的牆,他陳保羅以為能瞞得了誰?哼!東京四美男,金翅鳥,我實在很想看看他現在的表情,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搶走是怎麼一番表現……」   她的笑容實在有些變態,仿如小女孩得到了索要許久的寵物,然後要狠狠地把寵物摟抱在懷中緊緊勒著,總要勒得寵物透不過氣來大聲慘叫才覺得滿意。   這便如紅樓夢上所寫「天天挑吃揀穿,打了銀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寶石,吃的肥鵝,又宰肥鴨,或不趁心,連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論綾緞新整,便用剪刀剪碎,撕一條,罵一句……」典型窮奢極欲生活下疏於管教的變態小姑娘。   楊排鳳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即便她自小上陣殺敵,生死血戰,可此刻,分明感覺到背後一粒粒雞皮疙瘩起來,「你……想做什麼?」   「我想嘗嘗楊姐姐嘴唇上的胭脂。」速額真輕佻地伸手在她下巴上一勾,她個子矮小,抬頭伸指勾別人的下巴這番舉止看起來實在很是怪異,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滲人。   此刻,黨項族和漢族的貞潔觀頓時便區分出不一樣來了,楊將軍頂天立地的巾幗英雄,可面臨這種舉止,頓時便覺得頭皮發乍,拳頭突然緊緊攥起,捆綁在身上的繩子被她全力一撐,頓時發出細微的纖維拉長、斷裂的咯咯聲……   唰唰唰幾指點在楊排鳳身上穴位,速額真笑著拉開自己腰間的蔥綠色汗巾,她這番笑也很是怪異,似乎在模仿別人。   大凡王族、皇室挑選秀女,民間莫不紛紛躲避,能嫁的千方百計都要嫁掉,蓋因為宮中寂寞,皇帝只得一個,其餘的都是太監,可真能得到皇帝垂青的又有幾個?   白居易有一首《上陽白髮人》便描寫那宮中寂寞:   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   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   春日遲,日遲獨坐天難暮。   宮鶯百囀愁厭聞,梁燕雙棲老休妒。   鴛歸燕去長悄然,春往秋來不記年。   唯向深宮望明月,東西四五百回圓。   在這種情況下,宮女和太監的所謂「對食」「菜戶」,宮女和宮女所謂的「磨鏡」「三宮春」等行為便極為正常了。   而速額真這位父皇淫蕩,母后早逝的任性公主此刻的表情正是模仿那些宮女。   她迅速脫去身上衣衫,卻居然肌膚極嫩,全身便沒半根毛髮,如嬰兒一般吹彈得破、滑若凝脂,若是被淫賊看見了,定然是口涎流出,可在楊將軍看來,卻是渾身蔘起雞皮疙瘩,只覺得一顆心頓時沉下,寒意徹骨。   「你叫啊!叫的再大聲便也沒人聽見……」速額真這番話估計是偷瞧她老子李元昊學來的,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姑娘調戲大美人,加之她學老子那副淫笑,實在是太……太猥瑣了。   這正是:   輕舒羅帶金殿春,   錦塌白虎月清冷。   荷露漣漣洗玉盤,   粉蕊磨鏡凋傷城。   玉股搖拽花心棼,   假鳳虛凰兩崑崙。   小徑綿綿青苔滑,   揉碎海棠枝頭恨。   速額真瞇著眼睛,嘴唇中嘶嘶吸著涼氣,喉頭發出古怪的如貓兒般的咕咕聲,楊將軍羞憤欲絕,恨不得一刀殺了這黨項公主、變態的小姑娘。   涼涼的月色從窗戶外灑落殿內,清冷一片,地上鋪墊著的白虎獸皮被揉得紛疊凌亂,速額真尚未發育完全的胴體死死糾纏在楊將軍身上,她臉上古怪的笑和楊將軍慘白的面容成了兩個極端。   這番景象,帶著淒涼且變態的美感,正是:   起起三漆帝,   落落百合溪。   離離蛤含蚌,   合合白虎糜。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按下這邊變態的黨項公主學磨鏡不表,沙漏倒回到下午時分綏德侯府。   保羅爺從耶律宜蘭歇身的庵堂回來,卻是有些沮喪,皇后娘娘畢竟和他有了肌膚之親,何況還是皇太后姐姐的女兒,呼倫的親姑姑,可任他好話說盡也還是死活不肯見他,糾纏了半天,怏怏不樂回來了。   等他回到府中,那些受了驚嚇的婢女告訴他額真公主親自帶人來府上綁走了一人,他大吃一驚,顧不得驚世駭俗,身形如電一溜煙竄回房間,一腳踢開房門,房間內芳蹤飄渺,哪裡還有鳳姐姐的人影?   一股涼氣從小腹竄起,他心中暗道不好,接著,眼神中頓時閃過一縷殺機。   Shit,直娘賊的李元昊,你若是敢碰我娘子一根毫毛,我便把你們西夏皇族的祖墳全部刨開……   他心中怒罵,可心思卻是飛轉不停,罵歸罵,心裡面也清楚不能魯莽衝進西夏皇宮救人。   狠狠一咬牙,他心說這時候也顧不得了,還是先去廢太子寧令哥府上挑唆他戮殺李元昊罷!若他不肯,直接殺了他,再進宮救鳳姐姐,計劃的成敗和鳳姐姐的安危比較起來,自然還是鳳姐姐的安危更加重要些。   此刻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和時間賽跑,估摸著那額真公主便是得到了什麼訊息才如此,成或者敗眼前都不重要了,總之不能讓鳳姐姐落在敵國。   他想到這兒,頓時竄身奔到府上的馬棚,拉了一匹馬出來翻身上馬,直奔廢太子寧令哥府上而去。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九章 誠實可靠小郎君   正常來說,應該是傻冒的古人向英明神武的主角口稱主公納頭便拜,幾乎所有穿越回古代的主角似乎都享受過或者經歷過類似的舉止,不過,當寧令哥被保羅爺那麼一拜,卻是又慌張又心驚,「綏德侯,這是為何?如今我父皇尚在,何況我並非太子,萬萬不可……」   保羅爺眼下赤紅了眼珠子,騰身站起,嗆啷一聲拉出刀在手,嚇得寧令哥往後退了好幾步,眼角頓時抽搐,「你……你……」   他還以為要怎樣,結果保羅把刀往自家脖子上一橫,悲憤道:「主公,蕭潛前來,便有了身死的覺悟,今上殘暴不仁,亂悖倫常,求主公以江山社稷為重,請誅殺之……」   要說挑唆的本事,保羅總得排個天下前十罷,何況寧令哥這邊他一早就做了無數的功夫下去,可以說只需要一根導火索,他便把自己府上女人被搶一事說了,末了,瞪著赤紅的眼睛珠子道:「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蕭潛恥為男兒……」   話其實不需要多,點到即止,寧令哥頓時臉上一紅,接著便想起妻子沒口氏來,自己的老婆被老子霸佔了去,這種事情是男人都受不了,雖說他老子是皇帝,可一想到老婆在老子身下嬌啼婉轉,他便覺得有一把牛角腕刀在心頭割、剮、戳、攪……   保羅的眼光自然是毒辣的,一眼便瞧出了這位太子爺眼角輕微抽搐,頓時又加了一把火,「主公仁厚,天下俱知……」說著又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接著昂然起身,扭頭便走。   寧令哥頓時臉上掛不住了,這話太毒辣,分明指他綠帽子天下俱知,如何受得了?立刻漲紅了臉蛋,「綏德侯請留步。」   Shit。還以為你是萬年烏龜呢!保羅也是捏了把汗,萬一他寧願繼續綠帽子也不肯,自己可就要硬闖西夏皇宮了,那可不容易。   這兩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頓時勾搭起來,保羅在翊衛司做事,這翊衛司乃是拱衛皇宮的,他本就收買了不少人,而寧令哥乃是前太子,黨項族尚武,佩劍進宮實屬正常,所以說,只要寧令哥肯,弒君並不困難。   保羅是個眼眉通挑的,先發下毒誓,自然是效忠云云,接著便把計劃說來,李元昊一死,諸皇子中寧令哥年歲最大,也最得人心,可以說有七八分把握,寧令哥聽完,尋思了半晌,狠狠一咬牙,「綏德侯,今日事若成,你就是本朝天大王……」保羅頓時跪拜在地,「吾皇聖明。」一邊演戲一邊心中大罵。   兩人商議妥當,頓時坐了馬車雙雙進宮,到了皇宮外,被門口的禁衛攔了下來。這時候正是天色將晚,守備皇宮正門的恰好不是保羅那些收買的手下,心裡面卻是有些焦急了,自己身上帶著兵刃,怎麼進去啊?   誰知寧令哥此刻卻是沉靜得很,在馬車內探首,對那為首的禿頭漢子說:「浪烈,我與綏德侯乃是奉旨進宮。」說著便給那漢子使了個眼色。   這輪值的禁衛頭領乃是他母親野利皇妃娘家的子侄,叫做野利浪烈,一看是寧令哥,頓時便揮手喝退手下,接著走過去壓低了嗓音問:「太子爺,您這是?」   寧令哥附耳過去說了一番話,那野利浪烈連連點頭,看得保羅心中大罵,Shit,這皇宮裡面當真沒一個乾淨的,真真如紅樓夢裡面說的,怕就門口的石獅子乾淨,寧令哥恐怕心裡面早就存著弒父的念頭,要不然為何跟宮中禁衛勾搭,我還是瞧高了他啊!這些人死了便沒一個冤枉的。   這時候寧令哥對野利浪烈嘀咕了一番,野利浪烈臉色嚴峻,卻狠狠點頭,馬車放行,往皇宮裡面駛去,在保羅,自然便又拍馬屁,寧令哥聽了也有些輕飄飄起來,他做太子朝野上下沒一個不說好的,可卻因為李元昊看上太子妃就那麼把他廢掉了,這口氣在心中鱉了這麼許久,這時候卻愈發迫不及待了,只覺得口乾舌燥,心頭興奮不已,一隻手便緊緊捏著劍柄,骨節捏得發白,連呼吸也粗了起來。   旁邊保羅看他太過興奮,頓時就說:「吾皇,此乃上應天意下應民心之舉……」說著伸手過去捏在他手腕上,便送了些內力過去,寧令哥只覺一股清涼順著手臂而上,接著在胸中盤旋了一圈,頓時渾身舒坦,似乎連腰板都硬了許多。   馬車在內苑門口停了,寧令哥深吸了一口氣,率先下了馬車,保羅緊隨其後,兩人便往內宮走去。   藏花麻老遠便瞧見兩人,瞧見寧令哥先是一愣,接著滿臉堆笑迎了過去,低聲說道:「太子爺,您今兒怎麼得空進宮了?」   寧令哥聽老太監還叫他太子爺,心裡面先就歡喜,瞧瞧,人心向我啊,大家都還認為我是太子,他不仁,卻不能怪我不孝了。他想到這兒,原本的七分殺機此刻便成了十二分,雖然殺意昂然,可臉上卻是笑得愈發誠懇,「麻公,您是兩代元老,可太客氣了。」說著便從袖中遞了過去一張銀票。   藏花麻眉花眼笑連稱不敢,卻是麻利地把銀票用兩根手指一夾、一彈、一塞,那銀票頓時進了袖管中,動作實在流暢無比,「太子爺您實在是太客氣了……皇上正和皇后用膳,您隨老奴來。」   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便跟在老太監身後,李元昊的寢宮外有許多金瓜武士,寧令哥公然佩劍自然無人阻止,保羅的武器藏在袍內,兩人到了宮殿外,藏花麻進去稟告,沒一會兒便出來了。「太子爺,皇上說待一會兒讓您進去。」   寧令哥整了整衣袍在旁邊等著,保羅便拉了藏花麻低聲問:「額真公主今兒有沒來皇上這兒?」   老太監愣了愣,「沒啊!」保羅哦了一聲,一顆提著的心終於落了下去,只要沒到李元昊手上便還來得及,當下又問:「額真公主住哪兒?」藏花麻便伸手一指,保羅細細記在心上,一會兒刺殺李元昊。宮中必然大亂,正好趁亂救人。   等了足足一炷香時間,保羅雖然得知速額真沒來李元昊這兒,卻還是有些急得團團轉,寧令哥到底是李元昊的兒子,大約骨子裡面也有些李元昊的心狠手辣,卻是連連給他使眼色。   好不容易等到裡面相召,寧令哥大約也是豁出去了,伸手一拉保羅,昂首闊步往裡面走去。   所謂飽暖思淫慾,李元昊這些日子被西宮沒藏氏的那些花頭迷得神魂顛倒,這酒足飯飽了自然要跟沒藏氏拉拉扯扯,沒藏氏瞧見寧令哥和綏德侯進來,卻還知道害羞,趕緊使勁一扯。李元昊這蠻酋,卻是毫不在意,依舊一臉兒淫笑,「心肝,別走啊!」   在沒藏氏,說實話的確是對保羅假扮的這個綏德侯的角色動心了。在保羅爺,卻是毫無感情可言,本來就是玩兒美男計,要動感情便可笑了,所謂「做股票做成股東,泡小妞泡成老公,炒房產炒成房東。」這乃是男人三大傻,保羅爺這等假撇清的淫賊自然不會做那等傻事,如果跟人家發生了點什麼便要帶回去養著,那便是天下最傻蛋的男人,只有娶不著老婆的人才那麼傻。   當然,保羅爺自然是要做戲的,看著沒藏氏的眼神便有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眼神讓沒藏氏心裡面發慌,便使勁扯開袖子,漲紅了臉蛋說:「皇上……」   這時候寧令哥也跪拜在地,「兒臣給父皇請安。」   李元昊哼了一聲,「你也知道來看我,說罷,有什麼事情。」   「兒臣近日得了一件寶貝,叫做勉子鈴,據說乃是從南邊大理國來的,一等一的稀罕,號稱『金面急先鋒』,又叫『可靠小郎君』,兒臣不敢藏私,特來獻給父皇。」寧令哥便依著保羅的計劃,從懷中拿出一個如指頭大小的金色小球來,往掌上一托。   只見那物圓溜溜,龍眼般大小,色做金黃,托在掌心內頓時便震動起來,只聽得鈴聲切切作響,嗡嗡一片,李元昊那是個花中色鬼,慣耍風月的,卻也沒見過這稀罕物件,極為好奇走過去,伸手在寧令哥掌中拿起,甫一入手,只覺得這東西在手上震個不休。   他仔細端詳,瞧了好一會兒也沒瞧出個名堂,倒是把胳膊都震得有些酥麻了,「這是個什麼寶貝?」   這東西便像現代的情趣用品跳蛋,過去富貴人家夫妻助興要用的,八國聯軍那會子進北京城還在皇宮發現不少,都是嘖嘖稱奇,至於怎麼用,卻不方便說了,總之有塞前面花蕊的,有塞後面菊花的,訣竅就在「酥麻」二字。   「這個……」寧令哥故意做出為難神色,李元昊揮手就讓那些金瓜武士退出殿外,這才對寧令哥說:「你仔細給朕說說,這東西震的厲害,倒是把朕的胳膊都震酥麻了。」   下面保羅心中冷笑,真是不知死活的蠻酋,搶了自己兒媳婦還問兒子這情趣用品如何用,這種人不死就沒天理了。   寧令哥彎腰諂笑著說:「父皇到底是青天子,什麼都瞞不過的,這訣竅可不就是酥麻二字。」   李元昊一聽,頓時心領神會,喜得咧嘴大笑,「這倒是稀罕了,這裡面裹的究竟是什麼?怎這般震個不休?」說著便捏著勉子鈴,抬頭湊著旁邊宮燈仔細瞧去。   寧令哥緩緩把手按在了腰間佩劍的劍柄上,或許因為緊張,在燈光下,一張臉蛋便有些猙獰,旁邊沒藏氏先還害羞,這時候突然瞥見他臉色不對,再看去,分明佩劍出鞘了,當下嚇得大叫一聲。   保羅暗叫不好,怎把沒藏氏忘記了,李元昊聽見沒藏氏叫,詫異低頭,正好看見兒子臉色猙獰,手上握著明晃晃寶劍往自己頸項斬來,心頭一緊,下意識後仰……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十章 姦夫、淫婦、太監   說時遲那時快,寧令哥手中寶劍削去,李元昊仰著脖子一躲,中間伴隨著沒藏氏的尖叫,保羅業已聽見外面金瓜武士的嘈雜和腳步聲。   西夏國的冷鍛劍四海知名,極鋒利的,絲毫沒半點兒聲響,只見一蓬血花濺開,一個肉肉的玩意兒飛起在半空,可惜,不是李元昊的腦袋,而是他的鼻子。   李元昊臉上血流如注,雙手捂著臉頰,頗有些不敢相信看著自己兒子,這便是那個自己老婆被搶走一句話也不說的廢太子麼?寧令哥滿臉殺氣,握著寶劍往前又踏了一步,「父皇,兒臣的妻子肉體滋味如何?您年紀也不小了,身後便讓兒臣來照顧您的嬪妃罷……呵呵、哈哈、嘿嘿、桀桀……」   他臉頰抽搐勢若瘋狂,怪笑著往前逼去,李元昊卻是說不出話來轉身便逃,保羅爺看了大罵,該死的寧令哥,你以為自己是電影裡面的大反派麼,這麼多廢話做什麼,殺了他不就得了!   罵歸罵,他還是一竄身便到了大殿門口把門給推上,自然是不能放人進來的。   那邊寧令哥還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也不能怪他變態,自從老婆被老子搶走,他每夜都噩夢不休:妻子在父親身下嬌啼婉轉,自己手執寶劍刺進父親的身體……這些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場景此刻上演,此刻一劍割掉老子的鼻子,頓時覺得血脈賁張,什麼做皇帝之類通通忘記了,只牢牢記得一件事,用父親那和自己身體內同樣的鮮血來洗刷恥辱,把頭上綠油油的帽子染成紅彤彤的頂子。   沒藏氏顯然是嚇呆了,尖叫了一聲後便呆立在原地,嬌軀瑟瑟發抖,李元昊此刻卻是繞著殿內一根柱子轉個不休躲避寧令哥追殺。寧令哥怪笑著拎著寶劍慢慢追著,似乎陷入瘋狂一般。「父皇,您還真是老了,連路也跑不動了麼?兒臣的劍離您背後便只得幾寸,您跑啊,快跑啊……」   李元昊跌跌撞撞連滾帶爬,那鮮血撒了一地,保羅爺心思急轉。Shit,這寧令哥真成不了氣候,殺個人半天也沒搞定,看著旁邊沒藏氏呆立,眼珠子一轉,頓時又改主意了,當下一竄身便到了沒藏氏身邊,一把摟住沒藏氏,嘴巴裡面便高聲叫道:「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居然膽敢刺殺今上,皇姑父休怕,待蕭潛來救你……」   他嘴上喊得凶,身子卻是動也沒動一下,一手摟著沒藏氏纖細的腰肢,一股內力便送了過去,嘴巴便貼到耳垂處低聲說:「心肝,我可都是為了你,這才拼卻一身剮,他死了,你我正好歡愉,到時候諒祚做了皇上,你便可垂簾聽政,訛寵兄做相國,我做樞密院大王。豈不美哉!」   這內力一渡之下,沒藏氏先是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接著耳邊聽見愛郎誅心之言,胸腔內直如小鹿亂撞,「這冤家敢情是為了我……」頓時身子便軟了,想想這冤家在床第間溫柔體貼,說不盡的風流手段,再對比李元昊,想到這兒,一看眼前,那寧令哥猶自不覺還拎著寶劍一臉古怪的笑意慢慢追,李元昊滿臉血污似狗一般,頓時心中便厭惡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嬌軀怎就被他霸佔那麼許久?   戀姦情熱中的女人一旦動了殺機,可比男人可怕多了,而且保羅說的也並非憑空畫一個大餅,叫人看不見吃不著,這種事情本就有先例的,這大遼國的皇太后姐姐便不就是如此麼?年紀輕輕守寡,垂簾聽政,和韓德讓相好,韓德讓做了相國,小皇上稱其為相父……大遼國皇太后能做得,大夏國皇后自然也能做得。   沒藏氏貝齒一咬,嬌靨有些扭曲,卻是在剎那間下了決心,招手嬌聲呼喚:「皇上,往這邊來,綏德侯武功出色,能保我們安全……」   李元昊怎知這呼喚乃是地獄召喚,他也是慌不擇路了,綏德侯和寧令哥那是一道進宮的,自然是一路人,要取他項上人頭的。   這時候外面無數金瓜武士撞那厚實的殿門,「皇上、娘娘……」   李元昊連滾帶爬往沒藏氏和保羅這邊跑來,寧令哥早就失卻冷靜,只在沉迷那追殺的快感,卻當真是有些瘋了。   保羅身上藏著傢伙,不過此刻自然是不肯拿出來的,李元昊連滾帶爬撲到沒藏氏這邊,冷不防小腹一涼,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低頭看去,自己寵愛的西宮娘娘一臉兒驚慌,一雙素手卻緊緊握著一把匕首,那匕首鑲金嵌玉,正是餐桌上割肉的,此刻卻刺進了自己的小腹……   「為……為什麼……」李元昊鼻子被割,說話有些含含糊糊,沒藏氏一手扶著他,傾城傾國的臉蛋上娥眉微微一挑,也不說話,另外一隻手緩緩攪動匕首……   這變化之快,連保羅也沒料到,看見沒藏氏親手殺了李元昊,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女人要狠起來,當真比男人可怕多了,你瞧寧令哥,殺老子殺半天也沒殺死,她親手殺夫卻是笑著就是一刀。   這時候殿門被外面金瓜武士撞開轟然倒地,而寧令哥高舉著寶劍從李元昊身後追到,一劍刺去,沒藏氏尖叫一聲,「休傷了皇上。」一伸手卻是拿自己藕臂去擋那寶劍。   女人果然便是天生會演戲,保羅爺頓時自歎不如,自然也要裝模作樣,「休傷了皇姑父。」說著伸手拽了一張錦凳便砸了過去,兩人倒頗有姦夫淫婦的架勢,李元昊眼下都沒氣了,他們卻在演戲給人看,寧令哥從後面而來,自然也看不見,手上劍把砸來的錦凳劈成了兩瓣,而保羅趁機拉著沒藏氏急退。   那些金瓜武士瞧見前太子滿身血污一臉猙獰追殺皇上,娘娘和綏德侯忠心護駕,宮闈之變非他們這些人所能多考慮的,紛紛吶喊,手上小金瓜脫手飛去。   這金瓜和一般人理解的一人多高的長柄上有個西瓜一般大的錘子有區別,其實也就尺把長,上面一個小小的嬰兒拳頭大小的疙瘩,可近戰,又可拋出傷人,便如《隋唐演義》裡面秦瓊的「殺手鑭」,其實本來叫做「撒手鑭」,就是把鑭拋出去傷人的。   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寧令哥腳下一滑,卻是正好踩到了那掉在地上的勉子鈴,那圓溜溜的勉子鈴讓他一跤往前摔倒,將將便躲過無數的砸來的小金瓜。   這一瞬間。論武功,保羅自然是能救的,不過他怎會去救?於是,眾人眼睜睜瞧著寧令哥一跤撲倒,手上寶劍噗哧一聲正好刺進趴在地上的大夏國皇帝體內,保羅和沒藏氏頓時一喜,這一跤實在太妙了,簡直就是神來之跌,怎跌得如此好。   沒藏氏假意慘呼一聲,眼白一翻,暈了過去,保羅一把摟住她,臉上悲憤,「皇姑父……娘娘……」那沒藏氏在他懷中偷偷睜開鳳眼,眼角儘是春意,伸出柔荑便夾住他腰間軟肉狠狠擰了一把,疼得保羅爺齜牙咧嘴。   「桀桀桀桀……」寧令哥爬起來,怪笑不止,「死得好,死得好……」   無數禁衛面面相覷,皇上死了,怎辦?   那老太監藏花麻這時候從殿外進來,死了娘老子一般悲憤尖叫,捏著蘭花指一指寧令哥便對旁邊那些金瓜武士厲聲喝道:「殺了這無君無父之人……」   「誰敢殺我?」寧令哥此刻如夢初醒,「我是太子。不,我已經是皇上了……呃……」   無數腰刀砍進了他身體內,他連話都沒來得及說,直接被砍成碎肉,保羅爺瞥見了他臨死的那眼神,心中歎了口氣,太子爺,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爛泥扶不上牆。   「綏德侯,眼下當務之急便是先立大統。」藏花麻彎腰在保羅身邊低聲說道,保羅一愣,再看老太監,眼神中分明一絲狡黠閃過。   這老東西怕肚子裡面清楚得很啊!保羅看著藏花麻,心中有數,一伸手,袖中便塞過去一疊銀票,卻是把身上所有的錢都塞了過去,接著壓低了嗓音說:「小皇帝登基,麻公三朝元老,這總管大太監非麻公莫屬啊!」   眼下的局面,自然是誰先下手誰便先得便宜,老太監眉花眼笑,不過輕重卻還是知道的,也低聲說:「這錢老奴當綏德侯賞給宮中禁衛的。」保羅有些意外,老太監當真不簡單,做太監的沒了男女之間那回事,基本都把錢和權看得極重,他居然能把到手的錢再吐出來,不簡單,真不簡單。   「綏德侯,先皇雖然歸天了,可這無君無父的廢太子卻還有個妹妹,手上掌握著軍權……」老太監壓低了嗓音,說的卻是誅心之言,保羅懷中沒藏氏本就是裝暈的,首先一驚,便在保羅懷中輕輕捏了他一把,保羅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這時候老太監厲聲對那些禁衛說了一番話,接著又從懷中拿出銀票來,果然便是恩威並重,當真不簡單,當然了,富貴險中求,老太監這筆投資做的合理,等沒藏氏垂簾聽政,綏德侯權傾朝野,他可不就是大大的功臣了。   「廢太子無君無父,刺殺皇上,宮裡面卻是有內應的,便是掌握擒生軍的額真公主,眼下當務之急,先要剷除刺殺皇上的餘孽。」老太監臉色凶狠,越是高回報,也代表著越是高風險,眼下最大的威脅便是擒生軍和額真公主了,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那些禁衛卻也不是傻瓜,眼看皇上死了,廢太子也死了,大夏國立馬便要面臨最大的洗牌,此刻站好位置是絕對需要的,西宮娘娘膝下有兩歲的小皇子,又是在現場唯一的嬪妃,綏德侯乃是東宮娘娘的子侄,又是在翊衛司任職的,藏花麻更是兩朝元老,只要小皇子一登基,在場的自然好處少不了。   這道理大夥兒都明白,至於額真公主是不是內應,管那麼多作甚,當下轟然叫好,喊的口號卻是為陛下報仇。   「你趕緊命人出宮尋訛寵兄進宮,記住,封閉消息,不准任何人進出。」保羅爺此刻扮演著十分不光彩的角色,典型的間諜工作。   「還是老奴去通知國舅爺罷!」藏花麻深知此刻要牢牢拴在西宮娘娘的船上,自然示好,「綏德侯,您手下那些人……」   保羅被他一提醒,卻是差一點兒忘記了,當下摸出翊衛司校尉的令牌來遞給藏花麻,那些人平日都收買得妥貼,安排在皇宮外圍絕對合適。   藏花麻接過令牌,沒藏氏看了一眼老太監,欲言又止,藏花麻眼眉通挑,自然有數,「娘娘放心,老奴拿腦袋擔保,不會讓任何人走漏一點兒風聲。」   沒藏氏一咬貝齒,惡狠狠說:「誰要膽敢議論,殺無赦。」   老太監匆匆去了,沒藏氏看著保羅一臉兒媚笑,「你這冤家,我可都是為了你,以後可不能負我……」   保羅哪裡顧得上在這時候跟她調情,且不說滿地血污,李元昊和寧令哥的屍體還在,最心急的自然是鳳姐姐還在速額真手上,他拍了拍沒藏氏手,沉聲說:「讓人仔細圍了,千萬別讓任何人瞧見,我現在便帶人去額真公主那邊。」   「你……小心些。」沒藏氏這才想起,這宮中可還有一頭母老虎必須剷除,那可是前面的絆腳石。   「我辦事,你便放心罷!」保羅挑眉一笑,這笑容沒藏氏極熟悉了,心中頓時一蕩,伸手過去輕輕擰了他一把,眼眉間儘是說不出的春情,「死鬼……」   一對姦夫淫婦出了殿門,沒藏氏輕輕咳嗽一聲,裝著悲傷欲絕的模樣,保羅指揮禁衛把宮殿團團圍住,誰也不得進入,這才帶著餘下的人匆匆往額真公主那邊趕去,那些禁衛也知道,此去免不得刀槍無眼,凶險得很,成功了,富貴不可言,若死了,可什麼都享受不到。   死道友不死貧道,自然,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將會是活下來的幸運兒,一眾人殺氣騰騰而去。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十一章 小白虎,納命來   嵬名速額真的寢宮在西夏皇宮一角,有別門可以從旁進出,而且護衛也並非三班禁衛而是速額真的擒生軍下屬,實在是獨立於皇宮的建築。   擒生軍和質子軍都是西夏精銳,質子軍大多都是宗室貴族,擒生軍則多為平民出身,質子軍認為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精銳,又是貴族,自然是趾高氣揚的,我們來看一份後世清朝御前侍衛的賞賜,大抵便能揣摩出西夏三班禁衛的高人一等了,「賜御前侍衛若干人:□一隻,各樣魚五尾,錦雞五隻,掛面十把,白棗干一斤,南棗一斤,奶餅一斤,藕粉二斤……」   瞧瞧,這是什麼待遇,和從二品散秩大臣待遇一樣,清朝能如此,那麼,西夏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好歹是皇帝身邊的親兵哇!   而擒生軍則大多從黨項平民中選出膂力者組成,尤其重視武勇,認為質子軍純是靠裝備堆出來的娘娘腔兵,這兩支部隊可都是互相瞧對方不順眼的,私底下大打出手也是極為司空尋常的,李元昊在世的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他認為黨項人的武勇便該在打群架中體現出來罷!   這時候三班禁衛這麼許多人蜂擁到額真公主宮門外,那些擒生軍頓時不依了,你奶奶的,這些娘娘腔兵最愛蜂擁而上,一點兒真本事也沒,居然敢衝咱們公主元帥的地盤?皮癢癢了麼?   而這些禁衛此刻也是拚命要博出位的,這些人都是宗室出身,這種家庭出來的,一個個眼光精得跟猴子似的,方才綏德侯跟西宮那位拉拉扯扯的眉來眼去,這些人平日逛窯子、爭風吃醋打群架乃是慣常風月,如何瞧不出端倪來?   眼下皇上駕崩,到時候諒祚做了小皇上,西宮便垂簾聽政。那大遼國如此,大宋國也如此,傻子都能猜出來,那皇太后的相好,哪一個不是富貴恩寵至極的?大遼皇太后的相好連皇帝都要叫一聲相父,大宋皇太后的相好連兒子都能做節度使,那咱們大夏國皇太后的相好眼下便是侯爺,日後怎麼也得是個天大王、相國、樞密院大王罷!這等時候不拍馬屁巴結等什麼時候?所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這道理這些宗室貴族出身的子弟個個明白。   為首的幾個統領罵罵咧咧,一抽傢伙便領著手下衝破了宮門,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可剛剛駕崩,元兇就是前野利皇妃的兒子寧令哥,額真公主和寧令哥一母所生,這種人不抓抓誰?何況額真公主還是死對頭擒生軍的元帥,雖然禁衛中也有幾個聰明人隱約猜到綏德侯在這件事中恐怕也扮演著不怎麼光彩的角色,不過,這時候誰會去說。   那擒生軍在速額真寢宮的約莫有兩三百人,看三班禁衛衝破了自家公主元帥的宮門,頓時操傢伙便把門口堵了起來,兩方僵持不下。保羅爺這時候也沒顧忌了,頓時摸出雷鳴刀在手,一臉兒殺氣騰騰。「翊衛司辦事,不相干的人趕緊閃一邊去。」他看守衛在速額真宮門口的俱都是些禿頭的黨項粗豪大漢,一顆心頓時又拎了起來,鳳姐姐落在這些人手上,能不揪心麼。   有個身高丈二的鐵塔般大漢捏著醋缽般大小的拳頭破口大罵,「日你親娘……」保羅爺眼神一凝,冷笑著拿雷鳴刀對著那大漢,就聽見一聲霹靂響,那大漢的腦袋如同被一拳擂開的西瓜一般,紅的白的頓時炸了一地,沒腦袋的屍身搖晃著撲倒在地。數百人頓時心驚不已,有識貨的心中便說,綏德侯手上傢伙怎跟額真公主那桿槍差不多?   就如同大宋東京人張口直娘賊、大遼上京人張口錘子一般,西夏興慶府市井間罵人一般張口就是日你親娘,保羅爺學罵人那是一等一的,殺了個人後便把雷鳴刀扛在肩膀上,一臉惡狠狠說道:「我日你們擒生軍上下所有的親娘……」   這句話罵的極有氣魄,一眾禁衛頓時便如嗜血豺狼一般眼珠子都放光,大聲叫好,而且他罵的當真也沒錯,擒生軍元帥速額真的母后,東、西兩宮娘娘可不就是被他日了。   三班禁衛六班直,那可都是天子親兵,誰也不買賬的,也就擒生軍這等精銳敢和他們對著幹,這時候保羅爺殺了人,頓時如同藥引子被點燃的炸藥包,兩邊俱都沸騰起來,紛紛對罵不休,有機靈的便開始拉人了,沒一忽兒,保羅爺這邊人越聚越多,業已超過上千禁衛,還有不少更是他直接屬下,相比較擒生軍那邊兩百多人,氣勢頓時便漲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更何況身在敵國,死的都是別人家的,保羅爺雖然民主教育出身,眼下也顧不得了,一揮雷鳴刀,「給我衝殺進去。」   這一聲令下,三班禁衛頓時如同吃了春藥一般,嗷嗷叫著便往前面衝去,頓時,宮內血流成河,有那些統領會巴結綏德侯的,更加是大聲喊道:走了一個老子唯你們是問。   「事急從權,休得走了今日幫兇,殺賊一人者賞錢十貫,殺賊三人升一級。」保羅爺才不怕,反正最後也不需要自己掏錢,不是有沒藏皇后和沒藏國舅麼,三班禁衛一聽,頓時更加賣力了,他們人本來就多,這時候財帛動人心,何況還可以陞官,卻是為了殺一個擒生軍都要爭搶。   保羅領著數十人繼續往裡面衝去,沿途捉到一個宮女,喝問那額真公主在什麼地方,小宮女嚇得瑟瑟發抖,被一眾禁衛殺氣騰騰威逼著,領路到了速額真歇息的所在。   「前面便是公主歇息的紫宸殿了。」小宮女指著前面那小小的殿宇對保羅說道,保羅爺那是個慣會哄人的,對小宮女笑了幾笑,就讓小宮女不怎麼緊張了,卻是讓那些禁衛大拍馬屁不已。   這麼屁大點兒的殿宇也敢叫紫宸殿?保羅爺冷笑,隨手從懷中摸了摸,卻是沒銀子,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錢財可都是給了老太監藏花麻了,隨口便問旁邊一個禁衛討了些碎銀,然後塞進那小宮女手中,「小妹妹,趕緊出宮逃命罷,眼下宮裡面可不太平,若有禁衛問,就說是綏德侯府上的。」   他說完便一扛雷鳴刀,大踏步往前面走去,速額真的師傅是機關盟盟主吳昊,天下十四傑,武功是不消說的,尤其是機關暗器,還有火器之類的東西,別人不知道厲害,他可是靠這個吃飯的,如何不知道凶險。   他走到殿門口,頓時聽見裡面隱約傳來嬌啼婉轉的聲音,心中一沉,不過還好,他還是能聽出來這呻吟聲並非自己熟悉的鳳姐姐。   一手擎刀,一手摸出柯爾特六管袖箭,後面數十個禁衛掩了上來。   一腳猛地踢開那殿門,裡面地上鋪著西域羊毛地毯,一塊白色獸皮上,兩個赤裸的女子正糾纏在一起,上面那個身子矮小,肌膚雪白粉膩,正跨坐在下面女子身上,一手抓著自己才丁點兒大的胸,一手卻覆蓋在下面女子胸上,眼睛細瞇著,喉間發出古怪的呻吟,下面女子被捆綁著,三漆帝碩大豐潤,雙腿修長,不是鳳姐姐又是哪個,頓時目眥欲裂……   卻說速額真正在磨鏡,將將是要丟不丟的關鍵時候,被保羅爺一腳踹開殿門,一驚之下,卻是渾身顫抖起來,居然這時候便來高潮了,那下面頓時濕淋淋淋下許多汁液來,楊將軍羞憤欲死,速額真卻是如同一條上了岸的魚一般在她身上一抽一抽,明知眼前不對,異樣的高潮卻是歇止不了。   我干,保羅爺氣炸了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情況,只覺得似乎被人在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一般,火辣辣的,這該死的西夏公主,居然強迫大爺我的女人搞女同,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在他還沒失去理智,一腳先把殿門反踢了,頓時數十個禁衛關在了外面,自己娘子的嬌軀可別讓那些傢伙瞧了去,這才仔細看那該死的速額真。   他不仔細看還好,一仔細看,愈發氣炸了肺,這小姑娘便是那個一身盔甲的西夏公主?怎胸前小得還沒金橘大?一雙大大且分得略開的杏眼,怎麼看怎麼是個小屁孩子,下面連根毛都沒,居然還沒發育,此刻居然還死死糾纏在鳳姐姐身上,這口氣怎麼能嚥得下去?   「小白虎,納命來。」保羅額頭青筋勃起,不殺你,我保羅爺顏面何在?一聲怒喝下,手上格爾特盡數射出,六根鋼釘如電般射入了速額真的左右肩胛骨內。   要說速額真的功夫,自然不會差的,好歹是天下十四傑的弟子,不過她也是第一次被男人瞧見身子,又是突然丟了身子,身體僵直之下,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那鋼釘頓時射入肩胛骨,這地方便是江湖上俗話說的琵琶骨了,這地方拿鐵鏈一鎖,任你通天的武功也施展不出來,此刻被鋼釘射入,頓時渾身一麻,一身武功哪裡還施展得出半分來。   保羅爺飛身竄出,順勢一腳踢翻速額真,接著彎腰抱起鳳姐姐,楊將軍看愛郎來了,滿眼頓時全是屈辱的淚水,保羅解了她的穴扯開她身上繩子,她反手一把死死摟住愛郎,哽咽著呢喃:「保羅……」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急急把自己身上衣服給鳳姐姐披上,保羅爺看鳳姐姐悲泣,眼淚水如斷線珍珠一般滾滾而下,心中痛惜憐愛不已,咬牙切齒轉身,速額真被他射中左右琵琶骨,又被他一腳踢中胸前大穴,眼下是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惡狠狠瞪著她那光滑細膩的身子,保羅是一點兒胃口都沒,小白虎哇小白虎,不殺你不足以洩憤,我要如何殺你呢?   「保羅,殺了她……」楊將軍眼神中閃過一絲怨毒,即便速額真是個小姑娘,可這屈辱還是不能忍受,唯一的辦法便是讓她消失在這個世上。   鳳姐姐如此一喊,保羅腦中靈光一閃,卻是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鳳姐姐,殺了她便太客氣了,你瞧我如何替你出氣。」說著從懷中摸出兩個龍眼大小的勉子鈴來。   兩個勉子鈴托在掌中頓時嗡嗡作響,保羅爺臉上露出一個極意味深長的笑來,速額真此刻正是雙腿撇得開開的對著他,眼神中儘是驚恐。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十二章 宮闈巨變   話說保羅爺要給鳳姐姐報仇,手掌一合,中指一屈後連彈,勉子鈴嗡嗡響著,一先一後飛去,頓時奔襲小白虎。   這暗器大宗師的名頭倒不是全然吹牛,他那麼一彈指,勉子鈴居然能飛出後緩緩擠進小白虎體內,這巧勁可說冠絕天下,小白虎頓時睜大了眼睛,檀口張成了圓形,絲絲喘氣不息,保羅爺自然沒憐香惜玉的心思,便讓她那麼站起來跟在自家身後,還不許把勉子鈴掉出來。   這勉子鈴塞進體內又不許掉出來,對速額真來說難度倒不大,畢竟多年習武,只是,她貴為公主,何曾受過這等侮辱?卻是賴在地上寧死不從。   嘿嘿冷笑著,保羅爺揉著下巴說:「我說小白虎,你信不信我一聲令下,外面數百如狼似虎的禁衛便會衝進來品嚐一下平日他們高山仰止的公主殿下,數百個,一個一個輪著來,恐怕要幾天才能完事罷!」   速額真眼瞳一縮,若真那樣,當真是比死還可怕了,不過嘴巴上卻是倔強,保羅看她還擺公主元帥的架子,氣不打一處來,「你老子李元昊被你親哥哥寧令哥刺殺身亡,估計此刻已經到了黃泉路上喝孟婆湯了,嘿嘿!他在搶自己兒媳婦的時候恐怕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罷!」   「什麼?不可能……不可能……」速額真聞言如遭雷擊,嘴上雖然不信,心裡面卻先是信了。父皇那些事情她可是太清楚不過了,何況,若不是宮闈巨變,眼前這傢伙怎麼敢帶人強衝?一時間,把嘴唇都咬破了,「陳保羅,你……你……定然是你挑唆我大哥……」   保羅倒是嚇一跳,敢情小白虎識破自己身份了?不過這時候卻是死也不承認的,一彈指,頓時封了她啞穴,眼珠子滴溜溜便在尋思接下來該怎麼辦。   還是找機會先溜罷,反正李元昊也掛了,我該做的也做了,不過,李元昊一死,全國大喪,恐怕沒那麼容易溜走,咦!對了,這小白虎不是有什麼魯班鷂麼?   他思索妥當,更加不能放小白虎脫身了,左右看看,找了個布把她一裹,便往自己肩膀上一扛,這時候楊將軍也穿好了衣服。眼睛卻還有些紅腫,保羅低聲安慰,「鳳姐姐,一切有我,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她不過是個屁大點兒的小姑娘。咱們把她抓回去……打掃茅廁,嘿嘿!西夏公主給我四海館掃茅廁,這主意不錯。」   楊排鳳被他說的噗哧一笑,他又溫柔安慰,總是讓鳳姐姐不要芥蒂這事情才是,這才出門而去。   外面那些禁衛看綏德侯出來,肩上扛著一個用布包裹著的女子,那露在外面的螓首不是額真公主又是哪個,身邊還跟一個美女,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各位弟兄。額真公主串通廢太子刺殺今上。皇后娘娘已經說了,削去公主頭銜貶為庶民,本侯還得帶她回去嚴加審問,這裡說不准還有叛賊餘黨,各位兄弟辛苦些,好好搜查一番,有了結果再去稟告皇后娘娘……」   眾禁衛聞言頓時一驚後一喜,這話裡面的意思分明便是……我們可以在公主寢宮為所欲為?有個統領還有些不相信,上前一步問道:「侯爺……」   「我可什麼都沒看見聽見。」保羅說著一拉楊將軍,居然就這麼揚長而去,留下眾禁衛面面相覷。   「幾位,咱們該如何辦?」有個老成的統領就說了。   「還有什麼好商量的。」旁邊一個顴骨略高的統領貝卡薩斯一撇嘴,黨項人骨子裡面的貪婪畢露無遺,「咱們該搶便搶,該刮便刮……」   旁邊一個和他平日相熟的頓時便附和,「對對對,只要到時候咱們別忘記了綏德侯那一份好處就成。」   「可萬一……」那老成的還有些忌憚,顴骨略高的貝卡薩斯便說了,「我說幾位,機會難得啊,咱們雖然出身高,可近年也沒什麼機會出征撈好處,倒是擒生軍動不動上戰場,可都肥了流油,眼下宮中巨變,西宮那邊眼瞧著就是皇太后了,這綏德侯和西宮的……」   他說著用手指比了一個極齷齪的手勢,一臉的古怪笑意,眾人都是風月老手,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也俱都暗笑,天底下最齷齪的便是皇家的,這些人平日見多了,怎麼會不明白,只是裝傻罷了,這沒藏皇后和綏德侯的姦情,有腦子的都能隱約猜到些。   「何況國舅爺和綏德侯走的也近,東宮娘娘還是綏德侯的姑姑,這點關門過節還瞧不出麼?我敢打賭,不出三日,綏德侯定然掌管大內所有禁衛。」貝卡薩斯一臉兒淫笑,那笑容裡面的意思分明便是說:掌管禁衛這才方便偷情嘛!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說不準還公然嫖宿於西宮娘娘那兒。   眾人一合計,俱都狠狠一拍巴掌,日他親娘,干了,這額真公主可是擒生軍的元帥,宮裡面怕少不了搶來的財物,咱們搶了錢財,到時候在上下打點一番,趁著朝野不穩定的時候,說不準還能高昇一步,富貴險中求,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於是,很荒誕的一幕便上演了,西夏國皇宮最精銳的禁衛公然搶劫公主寢宮,把財物收刮一空,有些膽子大的連帶著附近的殿宇也沒放過,當真是亂成了一團糟,而保羅爺卻也在第二天收到了幾十萬貫的好處費。   西夏國宮闈巨變,自稱青天子的元昊被兒子寧令哥刺殺,時年四十六歲,謚號「武烈皇帝」,才兩歲的諒祚登上皇位,即為毅宗皇帝,西宮沒藏氏坐上了太后的寶座,開始了長達八年的垂簾聽政,國舅爺沒藏訛寵是為相國,八年後沒藏太后死於兩個面首爭風吃醋,他做了攝政王,直到李諒祚十八歲,和嫂子梁氏偷情,發動血腥政變奪權,殺了嫡親舅舅滿門,這便是後話了。   朝野巨大的血腥洗牌在短短三天內便完成了,野利遇乞這位沒藏皇太后的前夫因為不肯交出最肥的三司使的缺被下獄,第二日死於獄中,野利遇乞之弟、在外作戰的質子軍統領野利旺榮直接被削去了質子軍大統領一職,改由綏德侯蕭潛任大統領,漢相張元請辭,天大王野利仁榮上表曰「國中藝文誥牒,請准蕃書」,一心做西夏文再不理朝政……   經過這番血腥洗牌,西夏國內再無勢力敢明著對抗沒藏一族了,以前李元昊為了表示要獨立開國,棄漢家賜姓李、趙皆不用,以北魏拓跋氏為姓,即是西夏語「嵬名」一姓的由來,沒藏國舅並無李元昊那般雄才大略,何況野利旺榮和兵部侍郎吳昊尚且領十數萬大軍在外,大宋國發兵征討,大遼國越國公主帶著數萬遼國鐵騎西來,可以說局勢還十分不明朗,因此尊隱居於尼庵的耶律宜蘭為東宮皇太后,一切用度皆按照皇室規矩,並不敢一絲怠慢,並且宣佈國姓為李,隱約也含著向大宋國示弱的意思在,自此,西夏國皇室的姓氏經過一番更迭,終於確定為李姓。   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湧動,沒藏訛寵終於坐上了垂涎已久的相國位置,忙得焦頭爛額,沒藏太后卻是情慾熾烈要跟綏德侯偷情,而保羅爺卻是在綏德侯府不慌不忙調教小白虎。   速額真骨子裡面也是頗桀傲的,一來心傷父皇和皇兄身死,二來相信自己師傅吳昊定然會前來救她,卻是死活不肯妥協,只是體內兩枚勉子鈴卻是厲害,切切震個不休,當真是弄得死去活來,體液流出無數,差一點兒成了第一個死於淫具的公主。   而保羅爺因為西夏國喪,一時間也溜不掉,也頗為頭疼,前面所說的那個膽大妄為的禁衛統領貝卡薩斯因為巴結沒藏國舅,居然果真高昇了,做了擒生軍的將軍,沒藏訛寵自己遙領擒生軍元帥,他這個將軍居然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對綏德侯感恩戴德,私底下又送了十萬貫錢到綏德侯府上,不由讓保羅爺大歎,所以說中國乃是官本位,做什麼生意也不如做貪官來得賺錢啊!輕輕鬆鬆,居然又是快上百萬入了自己錢袋,這些錢自然是兌換成胡商萬里錢莊十足兌現的銀票,不貪白不貪。   這日他從皇宮內回來,鳳姐姐瞧著有些哼哼,眼下事情都成了,愛郎還動不動跑去皇宮,分明是跟那西夏太后偷情,雖然明知他骨子裡面風流,心裡面總是有些不是滋味的,畢竟沒藏太后那是西夏人,而不是大宋人。   這裡面卻也有一番道理,所謂「要得俏,小寡婦一身孝」,沒藏太后眼下新寡,正是情慾熾烈,一身孝裝便敢於拉著他在李元昊大帝的靈柩旁搞七捻三,男人麼,沒一個不愛新鮮刺激的,可憐李元昊雄才大略一輩子,怎會想到死後這般光景,也算風水輪流轉了。   保羅爺看鳳姐姐有些生氣,恬著臉兒便告罪,哄得楊將軍轉惱為喜了這才罷休,接著又要去囚禁速額真的房間,他是有些等不及了,準備皮鞭蠟燭一起上,定然要撬開小白虎的嘴。   他正要出去,外面窗戶三長兩短敲擊聲,頓時一挑眉,起身去開了窗戶,外面輕輕巧巧翻進來一個黑衣人。   「屬下見過侯爺,見過楊將軍。」那黑衣人說著行禮,保羅一把拉住他,「少龍兄真客氣了,你是龍姐姐的高徒,咱們可是要多親近親近的。」   來的正是飛天魔女龍雲鳳的徒弟黃少龍,卻是帶來了最新的消息,「侯爺,再不走可就真來不及了,野利旺榮和吳昊帶著十數萬大軍回轉,吐蕃諸部落蠢蠢欲動,遼國越國公主領著數萬契丹鐵騎也到了遼夏邊疆,您的身份隨時隨地會被揭穿,到時候西夏國礙於國體,定然會全力追殺。」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十三章 沒有最黑只有更黑   黃少龍說著就從懷中摸出一封密函來遞了過去,上面用火漆封著,正是八賢王的密函,保羅匆匆展開,看完後無奈苦笑,這寇老西兒,真真壞了透了去了,居然拿自己做誘餌,呼倫那炸藥桶脾氣,知道自己的事情還不得帶著遼國精兵殺到西夏來麼,雖然說國與國之間並無正義可言,問題是,自己變成了誘餌,自然不爽。   旁邊楊將軍側首觀看,看完了卻是一臉歉意,老宰輔這招的確陰損了些,這不是硬把保羅往火坑裡面推麼。   摸出火折子一晃把密函燒掉後,保羅便問黃少龍,「少龍兄,眼下西夏舉國大喪,興慶府全面戒嚴,我想走也走不掉啊!何況邊疆陳兵十數萬,想悄悄溜走當真不容易……」   「侯爺放心。」黃少龍一笑,他跟龍雲鳳在大遼操作細作網多年,經驗老道得很,何況八王爺也有計較的,自然把路線安排好了,「八王爺說了,您可以從西夏入吐蕃,再從吐蕃進入成都府路,由白帝城沿水路而下走江陵,再由襄陽回轉東京。」   保羅一聽,好嘛!這個圈子兜大了,香香和小星在拓跋天護送下業已回東京了,我再走吐蕃,豈不是硬往吐蕃明王巴瓦卻央槍口上撞麼!   八王爺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官家的數十萬大軍分明已經往宋夏邊疆開撥,他卻讓保羅走吐蕃,雖然走吐蕃安全係數高那麼一點兒。可實在是太遠了,而保羅也不知道官家的安排,無奈之下也只得聽從八王爺的安排。   「屬下在西夏還有任務,便不能護送侯爺和楊將軍了。」黃少龍說完一拱手,卻是又從窗戶翻了出去。   看著楊將軍擔憂的眼神,保羅笑笑,「鳳姐姐,放心了,我好歹一身武功也是直追天下十四傑的。若是連自己娘子都護不住,豈不是太也沒面子了。」   見他胡吹大氣,楊將軍不由啐了一口,不過心裡面卻是歡喜的,女人本事再大,總希望自己的男人比自己強,正如紫霞仙子所說「我心目中的男人是個蓋世英雄,穿著金甲踏著七色雲彩而來」,女人麼,從八歲到八十歲,沒一個不喜歡浪漫的,楊將軍雖然巾幗英雄,卻也不能免俗。   他跟楊將軍商量了一會兒,卻是轉身出門,準備去跟耶律宜蘭說個清楚。耶律宜蘭和沒藏氏不一樣,不管如何,自己到底是虧欠她的,若不能帶她走,心中實在不安。   耶律宜蘭和烏古喜眼下卻是在城外智禪寺住著,那智禪寺主持了然和尚是契丹人,淨光白獅子又是大遼宗室出身,畢竟也算目睹家鄉人,可憐她羞愧自己居然跟親侄女的未婚夫勾搭,當真是起了青燈古佛的念頭,整日便吃齋念佛,心如古井一般。   保羅匆匆出城,在城門口卻是糾纏了許久,畢竟這一國之主龍御賓天,古代的禮法限制,就算他眼下已經是質子軍大統領,卻也費了許多口舌,最後不得不塞了許多銀子這才得以出城,而且還不得不由數百擒生軍跟著。   古代的大喪之禮可不比現代,譬如古人父母故去,孝子要在墓旁結廬而居兩年到六年不等,即便是朝廷大員,也得歸鄉守孝,除非是皇帝開口挽留,你還得上表婉辭,皇帝再下旨挽留,這便叫做「奪情」,以示忠孝不能兩全。   而一國之主大喪,這便是國喪,規矩更加多了,因此就算他眼下扮演權勢滔天的綏德侯,也不得不守這規矩,就好比下象棋,馬只能拐腿馬,砲只能隔著打,得按這個規矩走。   他到了城外智禪寺,耶律宜蘭卻是死活也不肯見他,淨光白獅子不懂其中緣故,雖然幫他說好話,也是無濟於事。   瞧著四下無人,烏古喜流著淚低聲跟他說話,「小主子,奴婢知道你不是咱們契丹人,可奴婢是真心把你當自己的主子,自己的男人,你們漢人說『嫁疾隨疾,嫁叟隨叟』,可奴婢自小跟娘娘便沒分開過,以後奴婢是不能服侍你了,望你回去後有空的時候能偶爾想一想娘娘和奴婢,奴婢……奴婢便滿足了……」   保羅黯然,心中酸溜溜,眼眶也有些發酸,奈何耶律宜蘭死活不見自己,卻是一絲兒辦法都沒。   他也知道,耶律宜蘭怕是和耶律馨一般想法,自己畢竟是呼倫的夫婿,雖然契丹人對禮法看得沒漢人那麼重,可畢竟懸殊太大,哄得了自己哄不了天下人。   「喜姐姐,是我對不住你和她……」保羅說話間也有些哽咽了,耶律宜蘭和烏古喜對自己的柔情到底和沒藏氏那等全然情慾不一樣,他伸手入懷,摸出柯爾特來塞到烏古喜手中,「這是我沒在大宋做官的時候自己親手做的,你……留著做個紀念罷!」   他說罷轉身,走到了院門口,一回首,烏古喜兩行清淚,雙手緊緊捏著柯爾特癡癡看著他,他大聲喊道:「姑姑,潛兒……走了。」   一語雙關,外面那些擒生軍自然不明白,躲在房間裡面的耶律宜蘭卻是心碎欲絕,嬌軀冰涼,柔荑一捂嘴唇,終究忍不住,快步奔了出去。   到了門口,恰好看見保羅背影轉過院門口,她緊緊握起拳頭,指甲卻是陷進肉中,那血流出來,她卻渾然不知……   「娘娘……」烏古喜快步走到她身邊攙扶住她,她臉色刷白,喃喃道:「只恨生在帝王家……」熱淚滾滾而下。   保羅爺怏怏不樂回到綏德侯府,一肚子邪火沒地兒發洩,一腳踹開了關著速額真的房門。   「小白虎,識趣地趕緊求饒,不然爺可說不准做出什麼事情來。」保羅此刻一臉凶神惡煞,速額真卻是被勉子鈴弄壞了,身子被綁得跟粽子似的,體內兩顆勉子鈴切切震個不休,也不知道流了多少體液,眼珠子都翻白了。哪裡還說得話來。   「哼!還裝死。」保羅嘴上凶,卻也知道這時候說話白搭,走過去一拍她身子,內力一震之下兩顆勉子鈴從下面擠了出來,滾到床上後噶然而止。   「Shit,你就等著給爺打掃茅廁罷!」保羅說了一句狠話,轉身出門,反手又把門鎖了。   這時候他也不知道老寇准放出的消息有沒傳到西夏朝廷,心知想走的話必須靠小白虎的魯班鷂。當下策馬便去沒藏國舅府上,幸好,沒藏訛寵似乎還沒得到確切的消息,看見他後笑嘻嘻說:「綏德侯,大統領,這額真公主的滋味如何?」   「嗨!別提了。」保羅假作懊惱,「這小白虎是個死也不鬆口的,我可不願意用強。」   「喔!居然是個白虎?」沒藏訛寵眼神一亮,接著便恬著臉說:「蕭兄弟,不如……讓哥哥我來……」   「等我嘗了滋味再說。」保羅假裝不肯,接著又說:「聽說她師傅有個厲害的玩意兒叫魯班鷂,據說是個能日飛八百里的寶貝,眼下在擒生軍大寨中,我卻是想見識見識。」   沒藏訛寵哈哈大笑。「這有何難,一會兒我讓人送到你府上就是。」接著又神秘兮兮說:「太后讓你晚上進宮商量……」   保羅假意露出一個是淫賊都能心領神會的表情,「我說沒藏相爺,訛寵兄,怎跟我開這樣的玩笑,我跟太后那可是清清白白,純潔得不能再純潔……」   「我日你。」沒藏訛寵飛起一腳,「本相爺都做了你的便宜小舅子了,你居然還說這話,若被我姐姐聽見了,一準兒說你負心薄情。」   Shit,這廝臉皮真是比大爺我還厚。保羅腹中暗罵,嘴上卻順著他說話佔便宜。「好好好,舅子相爺,算我錯了,我還得回去繼續調教小白虎,別忘記了趕緊把魯班鷂送到我府上。對了,聽說綠帽王的弟弟野利旺榮帶著十數萬大軍回轉京城了?」   沒藏訛寵聽了臉色狠厲說道:「就怕他不來,本相叫他來得走不得。」   「咱們姊舅同心,其利斷金,我的武功韜略可是樞密院大王……」   「放心放心,這樞密院大王之位定然是你的跑不掉。」沒藏訛寵以為他不放心樞密院大王的權勢富貴,「就算我想貪著不放,哪裡抵得上你在太后那邊吹枕頭風。」   我干你,大爺我長得很像吹枕頭風的面首麼?保羅心中大罵,臉上卻帶著笑,「那行,我可先走了。」說罷轉身離去。   保羅剛離開,老太監藏花麻從裡屋走了出來,「相爺,你真打算把樞密院交到綏德侯手上?」   「眼下還用得上他,等收拾那些餘孽……嘿嘿!」沒藏訛寵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藏花麻陪著笑,「相爺高明。」   保羅爺自然不知道奸猾的老太監已經倒向沒藏訛寵,何況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老太監麼,那就是一顆棋子罷了,眼下要回東京城,他們聯合便聯合了,他又不貪那樞密院的權勢。   待到晚間,沒藏訛寵果然讓人把魯班鷂送來了,為首的正是擒生軍將軍貝卡薩斯,諂笑著拍馬屁,保羅心說反正要走了,連打賞都免了,反而又敲詐了貝卡薩斯一筆,說自己馬上要做樞密院大王了,小貝啊!本侯看你武功出色又有決斷,只做擒生軍將軍未免大材小用了。   貝卡薩斯聞言又驚又喜,這樞密院不管在大宋也好,大遼也罷,都是掌管兵馬的,等於現在的國防部,他豈有不巴結的道理,頓時又屁顛顛小心翼翼從懷中摸出一疊銀票來,卻是剛從擒生軍諸位統領那兒收來的孝敬,他剛剛做了擒生軍的將軍,那些擒生軍統領雖然是速額真的手下,可眼下大洗牌,額真公主都倒台了,自然要巴結頂頭上司,果然是沒有最黑只有更黑,這錢卻是最後進了保羅爺的口袋。   保羅一看,乖乖,胡商萬里錢莊的銀票,自己又發了,連客氣也不客氣,直接一把接過數了數,又是十來萬進帳,當下拍著胸脯說,小貝,你的事情便是本侯的事情,放心好了,你先回去罷,一會兒我還得進宮和太后商議朝政大事,說著露出一臉的淫笑。   貝卡薩斯點頭哈腰,心裡面美得喝了蜜糖一般,這位綏德侯可了不得,那可是太后的男人,自己這錢送出去,說不準沒幾天又要高昇了。卻是把錢送出去還一臉兒開心,喜滋滋告罪離去,回家做陞官發財的美夢去了,卻不知等他知道這位綏德侯是大宋國的細作會如何表情。   等貝卡薩斯離開,他頓時扯了楊將軍去看那魯班鷂,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我干,這……這……這……過去看書上說「公輸班制木鷂以窺宋城,飛三日不下。」還以為就是風箏,現在一看,頓時甘拜下風了,竹子和木頭做的骨架,翅膀上蒙著薄薄的獸皮,分明便是一個飛機的雛形。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十四章 蔥管檀唇吮箜篌   天色放晴,朝陽射下,西夏皇宮殿宇金碧輝煌,彷如披上了一層金色薄紗,沒藏太后推開窗戶,雖然陽光明媚,但皇宮內的空氣中隱約還透著一絲兒血腥味,她很不習慣這味道,加之昨夜綏德侯爽約,心裡面很不舒服。   她知道,綏德侯昨天又去了智禪寺看耶律宜蘭了,而夜裡綏德侯並未進宮讓她輾轉反側半宿未眠,有一隻叫嫉妒的蟲子不停啃食著她的心房。   有時候她也在想,為何跟他在一起自己像是初次戀愛的小女孩一般,看著他眉飛色舞說話,便會覺得心跳加速、渾身無力,若見不著他,便會患得患失。   她很喜歡賴在綏德侯懷中,嗅著他身上那味道,極清新,彷彿陽光,有時候她甚至會有些自卑,覺得自己陰暗且不堪回首的過去配不上綏德侯陽光燦爛的笑容。   若說天底下最會說情話的,怕非綏德侯莫屬了,他從背後摟著自己,輕撫自己的腰肢,吻著自己的耳垂,低聲叫自己「哈膩」,然後給自己說西域諸國的風情,說花刺子模的姑娘熱情大方,黑衣大食的姑娘柔情似海,天竺的姑娘明眸善瞇……總要說得自己薄怒,這才笑著說黨項的皇后只會吃醋。   佛爺在上,自己並不愛吃醋,只是喜歡吃他一人的醋罷了,或許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有著功利之心,可是,自己敢對佛爺發誓,自己的確,的確是愛上那冤家了……   「太后,相國求見。」外面宮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索,她有些不喜,拽了拽身上的衣袍,懶洋洋說:「讓他進來罷!」   自己這個弟弟本事不大野心卻太大,這兩日和藏花麻眉來眼去的,似乎想隱瞞自己做些什麼。唉!自己就他這麼一個弟弟,隨他去罷!只要他別癡心妄想到以為可以撇開蕭潛行事,若不是阿蕭,就憑他那點兒心思,怎做的了大事。   想到阿蕭這個詞,她突然又想起那冤家一臉兒壞笑說「娘娘吹簫果然不同凡響」,嬌靨上頓時浮起一層薄暈來,伸手試探了一下,卻是有些發燙了。   這死人,一會兒我親自去他府上,一定要問問他為何昨夜不來,然後……然後便……便給他吹簫罷!   太后想到這個,頓時玉腮微酡,只覺得小腹中竄起一股子熱氣,卻是熏得嬌軀無力。當真是淫情汲汲愛慾恣恣。   「這冤家,總是喜歡讓自己跪著,真真壞透了。」她細語喃喃,可每次卻是心甘情願跪著拉出保羅爺的定海神針,總要口舌酸麻這才罷休,當真便是「酥胸玉腕襯金球,蔥管檀唇吮箜篌。紫簫無孔不成調,手澀興闌方罷休。」,典型的心肯嘴不肯假撇清。   「太后,太后,大事不好了。」沒藏訛寵跌跌撞撞跑進來,頭上帽子都歪斜了,沒藏氏看弟弟毫無風度,有些不喜,娥眉微微一挑。「慌裡慌張的做什麼?你都做了爹的人了。等諒祚成年,你便是國丈了。若還這般不老成,怎叫文武心服?沒事便跟綏德侯學學……」   「嚇!還綏德侯呢!」沒藏訛寵氣喘吁吁道:「他……他跑啦!」   「什麼?」沒藏氏頓時花容失色,騰一下站了起來,「你……你說的可是真的?大清早的,可別來逗我玩兒。」   「唉呀!我的好姐姐。」沒藏訛寵跌足,「我哄你做什麼,夜裡的時候從大宋來的細作親自到我府上稟報,說大宋朝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准前幾日在朝堂上說大遼國越國公主的夫婿、大宋的廣陵侯陳保羅潛來西夏臥底,業已做到咱們大夏國權貴一時的權臣了,你想啊!咱們大夏國數月來突然冒出來的可不就是綏德侯麼?我連夜帶著擒生軍趕去綏德侯府,誰知道人去樓空……」   沒藏氏頓時臉色慘白,身子一晃,只覺得眼前發黑,站也站不住,「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他連名字都堂堂正正叫一個潛字,況且,況且大遼國數萬精騎已經到了邊關了,領軍的便是大遼越國公主耶律呼倫瑤,分明便是來救夫婿的。」他說著一臉兒懊悔,「日他親娘,我怎麼就沒看出這廝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卻是把咱們姐弟玩弄苦了。」   一屁股坐了下來,沒藏氏腦中嗡嗡作響,心裡面不願意去承認,可……若不是他,為什麼突然就跑了?再聯想他數月來所作所為,當真是身份昭然若揭。   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她喃喃道:「阿蕭不可能騙我的,不可能,我不相信,不相信,弟弟,你是哄我的對不對……」   「太后,我的好姐姐,眼下可不是傷心的時候,若是事情捅出去,咱們的國體顏面可全沒了,諒祚可是剛坐上皇位,你就算不為別人考慮,也要為諒祚想想啊!」沒藏訛寵深知自己姐姐的脾氣,那是個極多情的,綏德侯……應該說陳保羅那可是個蓋世界的風月班頭,大宋國出名的淫賊,哄騙個把女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眼下咱們別的便也先放一放,野利旺榮不是領軍十數萬麼,咱們便先許他一個樞密院大王的職位,讓他一定要把綏德侯追回來。」沒藏訛寵也是急病亂求醫了,「至於大遼國那邊卻是不怕,耶律宜蘭畢竟還是咱們大夏國的太后呢!」   「追回來怎樣?」沒藏氏面孔呆滯,芳心大亂之下卻是不知如何是好。   「追回來自然是殺了,咱們來一個死不承認,死無對證,自然隨便咱們說。不然任他回大宋去胡言亂語,豈不是糟糕。」沒藏訛寵臉色有些猙獰,整個國家被對方玩弄於手掌之上,若不殺人滅口,國體顏面何在?   天底下的事情有時候便是這麼奇怪,若是保羅爺逍遙自在回了大宋,他這面子自然掛不住。若是保羅爺死在西夏了,即便別人懷疑,甚至心知肚明,可畢竟人都死了,想說也沒個說嘴的地方去,他大可死不承認,政治有時候便是掩耳盜鈴。   沒藏氏不說話,只是使勁搖頭,沒藏訛寵狠狠頓足,「難道你準備讓百官心中不屑,數年後把數日前的故事再上演一遍麼?到時候咱們整個沒藏一族可都會死無葬身之地,說不準連大夏國都會土崩瓦解。」   沒藏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李元昊可是她親自動手殺了,她能殺李元昊,誰知道以後有沒有人要殺她?   西夏和大宋不同,黨項族部落出身,初立皇權,許多官員乃是地方豪酋,手上掌著兵的,若是這事情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數年後地方豪酋拿今日之事揭竿而起。   從歷史上來看,那個沒藏太后想拿來嫁給保羅爺的小蘿莉梁妍妍,日後的梁太后,便因為囚禁了自己的兒子惠宗李秉常,引得地方豪酋擁兵自重,甚至請求宋朝神宗皇帝出兵討伐,宋軍一路攻城拔寨,一直打到了靈州城,眼看就要滅國了,在興慶府狗咬狗的梁太后和豪酋們這才盡釋前嫌聯合起來,扒開了黃河渠道,大水把宋軍沖了一個乾淨,這才免卻了滅國。   梁太后因為西夏差一點滅國,這才有機會重新掌權,可沒藏太后是不是能有這機會呢?何況她們姐弟又怎能知道數十年以後的故事?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我怎下得手去?」沒藏氏道理是明白了,可還是拋不下纏綿,沒藏訛寵那個焦急啊!心裡面大罵宋國無恥,居然用美男計,也罵自家姐姐腦子燒壞,當下口不擇言道:「我的好姐姐,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可是敵國的細作,哪裡會對你動情,真動情為何忽忽撇開你就跑了?最多……最多抓回來廢了他一身武功,把他囚禁在宮中就是,太后,趕緊決斷罷!您是要男人還是要咱們沒藏一族?」   貝齒死死咬著櫻唇,沒藏氏費力說:「好……好罷!」說完便似乎用盡了渾身力氣一般,軟軟倒在臥榻上,一絲兒動彈的力氣都沒了。   其實沒藏氏姐弟兩人都不是合格的政客,心不夠狠手不夠辣,沒藏訛寵的才具最多能做個戶部侍郎,相國卻是太勉強了,二十年後西夏毅宗李諒祚和嫂子梁妍妍勾搭成奸,把舅舅兼岳丈沒藏訛寵誅滅九族,實在可以說是咎由自取。   按下這邊沒藏訛寵媾和野利旺榮,許下天大的好處不提,保羅爺帶著收刮的數十萬巨款,身邊有鳳姐姐陪伴,還順便帶著西夏公主回去打掃茅廁,坐在魯班鷂內飛翔,心裡面那叫一個美,忍不住便哼起了歌兒,怪不得零零七系列電影如此火爆,有錢有美人,還堂而皇之掛著為國效力的名頭,這等好事,是男人怎能不喜歡?   魯班鷂果然是號稱日飛八百里的寶貝,雖然飛的不高,可下面西夏鐵騎硬是一點兒辦法都沒。   嵬名速額真被保羅點了穴,琵琶骨又受傷,卻是一絲武功也施展不出來,保羅也不怕她搗亂,任憑她一臉怨恨縮在魯班鷂後面,只摟著鳳姐姐說話,當真是意氣風發指點江山。   雖然保羅知道,那機關盟盟主吳昊此刻一定緊緊追在後面,可大家都坐魯班鷂,大家都日飛八百里,誰怕誰啊!   第二天,忽忽便飛到了快要到西夏和吐蕃接壤的邊境所在,他尋了一個無人的地方落下,還大歎這魯班鷂要借風勢,速度不夠快,而且畢竟是竹子和木頭結構蒙的獸皮,動不動要下來檢查一番,不然直接飛回東京倒也省事了。   「你以為真能逃回宋國麼?」速額真小臉蛋上儘是怨毒,她被保羅侮辱得夠嗆,當真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寢其皮。   「小白虎,別以為你咬緊牙關不鬆口我便不會玩這魯班鷂,我不照樣讓它飛上天了。」保羅洋洋得意,大爺我好歹是土木工程系出身的,號稱機關暗器大宗師的,若有這寶貝還逃不掉,怎麼可能。   速額真冷笑,「你似乎忘記了一樣東西,若是你現在還能把魯班鷂飛起來,本宮便心甘情願伺候你一輩子。」   她這話說得倒是大方,保羅聳肩一笑,當她放屁了,甫一轉身,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頓時額頭冷汗涔涔而下,Shit,現代軍事打仗最講究後勤補給,古代可不也是,她在西夏國內飛來飛去,那是可以隨時隨地補充火藥,我上哪兒去弄火藥去?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十五章 通下水道的水管工   這魯班鷂好是好,在這個時代可謂神仙法寶了,不過在保羅爺看來,未免太繁瑣,自己若能帶回去仔細研究,當可做出比這東西更加好的。   有看官要問了,魯班鷂到底如何飛上天去的?其實,說難也難,說不難卻也不難。   吳昊這名滿天下的機關盟盟主,窮盡畢生之力不過做了兩隻魯班鷂,為何?材料難得,做成骨架的竹木都是極輕極堅固的特產,蒙的獸皮是刷過桐油的上等硝制小牛皮,最關鍵的是斜葉旋,也就是現在所謂的螺旋槳了,這東西有個機關,乃是用上等鹿筋纏繞,在鹿筋強力扭曲的力道下斜葉旋快速轉起來,加之火藥點燃噴射,這便能飛上天。   而這鹿筋上機關就繁瑣了,鹿筋扭曲的力道必然帶著鹿筋反方向纏繞,力道盡了要往回扭的時候,會從旁邊滑出一個小齒輪,恰好卡住鹿筋和斜葉旋之間,這樣鹿筋便可以借力反覆,力道傳導到斜葉旋上,雖然這力道會慢慢減弱,可畢竟上天後便可以借力滑翔,因此這寶貝號稱日飛八百里,真說速度其實也就和腳程好的駿馬差不多,若真是飛機,豈不是要飛幾千里出去了。   而這鹿筋是個稀罕東西,吳昊費了十年光景,也不知道殺了多少鹿這才製成兩捆指頭粗的鹿筋,讓他再找,當真難了,因此這東西全天下只得兩個。   眼看這魯班鷂飛不起來了,諾大一個東西,恐怕要十頭牛拉的牛車才能拖回去,可保羅哪兒有這月球時間,逃命還來不及呢!   這麼大的傢伙,光靠斜葉旋的力道根本不足以飛起來,火藥乃是必備的,這時候沒火藥了,魯班鷂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而此刻三人還在西夏境內,就算順利進入吐蕃,怕也難逃西夏的騎兵,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條腿去?輕功這東西固然玄妙,也不過一時之用,短程腳力極快的,真和馬賽跑,保管不出半天便被追上。   速額真看保羅額頭冷汗,咯咯笑了起來。「瞧你長的一臉聰明,骨子裡面也蠢得很……」   「閉嘴。」保羅惱羞成怒,額頭青筋暴起,恨不得狠狠抽這小白虎幾個耳光才好。   旁邊楊將軍卻是芳容未改,在她,愛郎在身邊,滿足得很了,真被追兵追上,大不了自己豁出去,勉力一擋,情郎一身本事,還怕逃不掉麼,當然,她自然也明白保羅不見得肯撇開自己單獨跑了,不過自己卻是先打定了這主意。   速額真小臉蛋上得意,那兩隻杏眼圓睜著,因為太大,總帶著一股子詫異的感覺,「哼!你若是來求我,說不準我還能幫你求情饒你一條狗命。」   保羅嘿嘿冷笑,「小白虎,看來你也不夠聰明啊!你老子死了,哥哥也死了,你還以為自己是公主呢?眼下當權的那幾位若不是要剷除你,怎會眼看你那公主寢宮被質子軍搶掠一空,你的擒生軍眼下改姓沒藏啦!不瞞你說,我現在懷中還收著你那擒生軍許多大統領送的賄賂呢!」   他說著摸出厚厚一疊銀票彈了彈。「瞧瞧,幾十萬貫,你恐怕沒想到你手底下那些人如此有錢罷!我說小白虎,你信不信,我落在西夏精兵手上不見得會死,可你要是落在他們手上,我敢保證,一定是先姦後殺,殺了再奸,奸了再殺……嘿嘿嘿嘿!」   大凡女人,一萬個怕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聽見「姦殺」這個詞都要打寒噤的,別看速額真戴著蠻牛盔上陣殺敵的時候心狠手辣,可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聞言頓時臉色都變了,楊排鳳見他嚇唬小姑娘,不由啐了一口,臉蛋上便有些薄暈,那蠻夷公主死活我可不管,可你也不能滿口奸啊殺啊,恁難聽。   保羅看速額真臉色變了,得意笑著收起銀票,「鳳姐姐,咱們走了。」說著狠了狠心,晃起火折子便把魯班鷂燒了個乾淨,雖然心疼,可再落在吳昊手上,豈不是白白被追殺麼。   這荒郊野外的,熊熊大火燃燒,映照得速額真小臉蛋上陰晴不定,四下漸黑,風聲嗚嗚吹起,頗有些鬼影幢幢的感覺。   保羅爺絕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說走便走,至於小白虎,管她死活,反正被野獸吃了變成糞便也不管他事,若是碰上她師傅吳昊算她好命,若是碰上別的人馬,可就難說了,極有可能便如他所說先姦後殺。   「你不要她回去打掃茅廁了?」楊排鳳問道,只是語氣卻是頗有些吃醋,愛郎雖然體貼,可淫賊大名,東京城誰不知曉,那小白虎真要跟回去東京,很有可能從打掃茅廁變成別的,而保羅這廝,慣常講一些淫言浪語,當然,作為一個有格調的淫賊,他是不會說什麼下賤的話來,不過總也不免一語雙關隱諱,譬如走前面水路叫「通下水道」,走後面旱路便叫「通谷道」,而管自己就叫辛勤的「水管工」。   這打掃茅廁可不就是水管工的所作所為麼?這兩項勾搭起來,不免就有些糾纏不清了。   保羅笑著伸手過去糾纏住她五指,低聲說:「我就算要通下水道,當然是跟鳳姐姐你……換別人,我可不肯。」   楊將軍頓時嬌靨薄暈,使勁兒呸了他一口,心裡面卻是甜滋滋的,緊緊握著他手,有愛郎在身邊,逃命之途卻也甜蜜得如同郊遊一般。   兩人相視一笑,情侶之間本就容易情慾恣恣,這番一調笑,卻是當真有些動心了,保羅湊過嘴去在鳳姐姐耳邊低聲說:「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   「呸!要死了。」楊排鳳心中動火,只是輕重還是知道的,使勁啐了他一口,可又怕愛郎生氣,接著又柔聲說:「等回了東京,你愛怎的,我便給你怎的……」說著自己的臉頰卻先紅了起來。   保羅嬉皮笑臉,探首在楊排鳳臉頰上啄了一口,「我可不也是說笑麼,輕重緩急我還是知道的,我又不是沒見過女人的初出道下九門採花賊。不過鳳姐姐你這話我可是愛聽呢!鳳姐姐你這等巾幗英雄說這話,我怎麼聽怎麼歡喜。」   「落在你這大淫賊手上,還有什麼好說的。」楊排鳳玉腮微酡,這些日子被愛郎弄了無數境況,若真要羞,早就羞死了。   「嚇!那你可不就是賊婆了。」保羅挑眉一笑,一拉她手。便往前面竄去。   「喂!陳保羅,你……你可不能丟下我。」後面小白虎看兩人當真就這麼要走,頓時臉蛋兒嚇得慘白,這四野無人,自己一身武功也沒了,若是當真被後面追兵追上,先姦後殺……她頓時激靈靈打了一個寒噤,自己和沒藏氏向來不對路數,沒藏訛寵那更加是個色鬼,大凡有些姿色的便垂涎,若真落在他們手上,當真是生不如死了,這陳保羅雖然是個淫賊壞胚子,其實也就嘴巴上壞點兒。舉止當真有些漢人君子,前幾日自己渾身赤裸被他綁縛著,換黨項男兒,一早就淫慾大發了。   她這是自家道理,哪裡知道保羅那是嘴巴被養刁了,什麼樣子的美人沒見過,看她一個太平公主頓時便沒興趣,跟個小男孩似的,哪裡有鳳姐姐的三漆帝來得有女人味道,若真要喜歡男人,白五爺啊夏侯仁啊這些可都是一個賽一個漂亮,也不至於找她啊!   保羅回首一笑,「我說額真公主殿下,不瞞你說,我府上盡多人,要尋美人打掃茅廁也輪不到你,說實話你長相當真欠缺了許多,我府上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你美貌,所以,還是算了罷!我也不來殺你,省得弄髒我的手,你就祈禱先發現你的是你師傅便是。」   女人最怕被男人說什麼?自然是說相貌醜,別說是美人了,就算是那些恐龍,你當面說她難看,保管立馬翻臉,因此速額真頓時便忘記了先姦後殺的恐懼,呲著兔子牙便一臉兒羞惱,「你放屁,我哪兒丑了?不就是胸比你的女人小點兒麼,我才十五歲,等我到她那般年紀,保管也跟她一般兒大。」   楊將軍被她一說,頓時臉上紅暈,便惱怒了,這蠻夷公主和自己天波府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方才和愛郎說話卻是忘記了,當下臉上頓時露出殺機來。   保羅也不說話,楊排鳳看他臉色平常,又怕他看自己殺人,心裡面下個心狠手辣的評語,日後免不得心中芥蒂,卻又有些猶豫了。   「你要殺便殺罷!」保羅明白她的心思,便轉過臉去,楊排鳳看看他,再看看速額真,心中歎了口氣,對方眼下手無縛雞之力,此刻殺她未免不是英雄所為,何況看她那張娃娃臉,當真也下不了手去,咬了咬銀牙,「姓嵬名的,你若不死,日後沙場相見,我定要你的命。」   她說完拉著保羅便走,速額真別看她凶,骨子裡面到底還是小孩子,連帶當初和楊排鳳玩磨鏡,那也是看宮裡面宮女學來的,看兩人真走了,臉上頓時色變,好巧不巧,遠處響起一陣狼嚎,嚇得兩腿戰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卻是大哭起來。   「西夏男兒死絕了,居然讓個小屁孩子上陣殺敵。」保羅聽見後面哭聲,搖了搖頭,接著想起身邊這位可是天波府的女將,這話未免也有些侮辱官家和大宋朝滿朝文武了,大宋可也不是老用天波府一門寡婦上陣殺敵麼。   他倒也心狠,可沒打算回去帶上小白虎,只是這時候楊將軍卻是突然停下了腳步,「你能保證一輩子都讓她打掃茅廁麼?」   她咬了咬牙,覺得若是此刻放過速額真,說不準三娘和八姐的仇便沒法報了,若是愛郎真肯讓她打掃茅廁,讓這堂堂西夏公主一輩子打掃茅廁,或許比直接殺了她還來得好。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十六章 祖師爺爺和生死符   保羅爺略一猶豫,卻是不敢打包票了,自己的心腸軟自己是清楚的,眼下說的可都當不得真,日後的事情,忽忽就變了,誰知道呢!譬如展貓兒和白老鼠都成了朋友,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你要肯,日後我便隨便你怎樣。」楊將軍跟保羅卻是學得變通了,連撒嬌都學會了,保羅一瞧,頓時骨頭都輕了三兩,最怕這種平時不撒嬌突然便撒嬌的,這便好比守節多年的俏寡婦突然給你飛個媚眼兒,當真骨頭都酥了。   「有鳳姐姐說話,還有什麼不肯的,螞蟥叮上鷺鷥腿,我上天來她上天,算她造化了。」保羅抬眉一笑,這才轉身回去,「喂!小白虎,咱們可說好,不想變野獸的糞便呢,日後就老老實實給大爺我打掃茅廁,如果笨手笨腳的到時候可別怪我,我一般做事情蠻出格的,譬如把什麼西夏公主賣到妓院裡面去……」   嚇唬小姑娘本就是他所擅長的,速額真一來怕黑,二來怕變成野獸糞便,卻是把仇恨拋下了,抽泣著站起來,「你……你弄得我國大亂,我父皇都死了,這可得算你賬上,最多我不跟你計較了,咱們扯平了就是,什麼打掃茅廁我可不會……」   嚇!這姑娘還討價還價上了?保羅有些啼笑皆非,「我說小白虎,你似乎是我的俘虜罷!你打仗的時候跟俘虜討價還價麼?」   速額真頓時語塞,別看她上陣殺敵是一把好手,平日裡面當真是什麼都不懂不會,不過卻也不算是刁蠻,而是真笨,果然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不知道天波府穆元帥知道眼前這位兩眼開開的小姑娘就是在邊疆把大宋朝攪得翻天覆地的西夏元帥會作何感想。   保羅見不得她那副瞪大眼睛詫異的樣子,「你眼睛瞪那麼大幹嘛?爺我教你一個乖,相書上說女人眼睛分得開開的便是不正經。那些紅杏出牆的大多都是眼睛分的開開的,書上怎麼說來著,眼睛開開腿開開……」   「什麼叫紅杏出牆?」速額真眼睛開開的看著他,他頓時便鬱悶了,當真是蠻酋,自己可不是對牛彈琴麼,當下沒好氣說:「就是我把那小球球彈進你身體裡面……」   小白虎頓時臉上一紅,這個她卻是明白的,那東西在身體裡面那麼長時間,當真是把人折騰壞了,再不明白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你們漢人沒真本事,只會搞這些下作手段。」   「兵者,詭道也,看你這模樣就知道你不懂,跟你說了也白搭,你別以為打仗贏了幾次就瞧不起人,那是因為西夏產馬,大宋國不產馬,你們黨項人趁秋天糧食熟便騎馬來掠劫,四條腿當然比兩條腿跑得快。」保羅不屑跟她說這些軍國大事,「以後你再也不用考慮這些了,只要學會如何打掃茅廁便行,跟著罷!」   他說罷轉身,心裡面卻是在嘀咕,這小姑娘眼下老實,可萬一使壞……唉!要是有個魔幻電影裡面那種主僕契約就好了……他一邊思索一邊嘴巴也不經大腦思考便一心二用說話,「再教你個乖,這叫人為刀殂我為魚肉,你現在便是殂板上的魚,可別想蹦出爺的手心。」   楊排鳳看他賣弄口舌,不由淺笑,保羅人雖然輕浮了些,不過輕浮的永遠比一臉深沉的更加容易勾搭女孩子。以為擺酷能吸引女孩子純是處男的臆斷,女孩子就好比梅花鹿,你不去追,只能永遠看著,你去追,起碼有五成的成功機會,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便是這個道理,至於怨天尤人的,更加不配身為男人了,應該叫怨婦才對。   小白虎也是命該如此罷,此刻嘴硬說道:「好男兒上陣殺敵,要麼死,要麼生……」   保羅噗哧一笑,「我說小白虎,你沒站著撒尿的工具,怎麼個好男兒法啊?」速額真臉上一紅,卻是昂著脖子說道:「誰說女子不如男,我敢說天底下九成的男子都比不上我……跟楊將軍。」她倒也不算傻,還知道拉上楊排鳳墊背。   保羅爺嗤之以鼻,「生生死死的,只有姑娘家才喜歡沒事說這個……咦?」   前面便是一片漆黑,後面是熊熊烈焰,保羅爺一聲咦,呆立當場,卻宛如禪宗大師明心見性的開悟,從此往後,武林中便多了一個門派,天山派,後世天山派頗多驚才羨艷的男女俠客,男的盡多文武兼修,大多都因為崇拜祖師爺爺陳少保,女的雖然美貌絕世,卻頗多氣量狹隘之輩,卻是不忿當年祖師婆婆赤霓裳一時無兩的美人,卻只能是陳少保的諸多美妾之一。   咱們的保羅爺到底想到了什麼?   卻也簡單,小白虎的話讓他想到了一個詞,「生死符」,這東西可比魔幻電影裡面的主僕契約強多了,頓時心有感悟,「逍遙游」心法從腦海中浮起,如潮水一般鋪天蓋地而來,旁邊楊將軍看他突然臉色古怪站在原地不動,心中詫異,欲待伸手去拽,不過她到底也是自小學武的,雖然是上陣殺敵的武功,卻也知道江湖上武學境界,心說難道愛郎此刻突然悟到了什麼武學至理,頓時便護在他身邊。   佛說「一彈指八萬四千大劫」以此來形容佛法不可思議,此刻用來形容保羅眼下的局面卻也合適,他腦中紛騰,逍遙游心法一個字一個字浮現,其實也不過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頓時便醒轉了,再看看左右,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鳳姐姐還是那個鳳姐姐,不過,腦子裡面卻是多了一門武功。   他伸指在唇邊噤聲,詭笑著吐了一口唾沫在手掌上,真力一運,唾沫頓時成了冰片。   崑崙聖女赤霓裳當初給他的逍遙游心法,正是天下六大神功之一六陽融雪神功的入門心法,乃是從道家莊子逍遙游篇中悟創的一門武功心法,從此處也能看出,人聰明總是佔便宜的,保羅爺就匆匆瀏覽了一遍逍遙游心法,卻恍如禪宗大師立地成佛,憑借一篇入門心法就創立了天山派,雖然天山派的武學大多都是前崑崙派現成的,可卻也暗合「破而後立」的世間大道理。   楊排鳳驚訝萬分,背後小白虎渾不知死到臨頭,只見保羅爺輕鬆寫意,緩緩轉身,「嵬名速額真。」   小白虎聽他叫自己全名,當下抬眼,突然便見一道白光如電般射來,下意識便要躲開,可惜,眼界境界在,身上武功卻是不在,頓時只覺得什麼東西涼涼地刺進小腹,進入體內後便又涼又熱又酥又麻,順著身體經脈便竄開了,恍如螞蟻在體內爬行一般。   這股東西也不知是什麼玩意兒,一忽兒冰涼刺骨,一忽兒灼熱灸體,還夾雜著酥酥麻麻的古怪感覺,在體內快速運行了一個大周天,重新回到小腹處,頓時如放射狀散射開來,速額真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頓時奇癢難當,一聲哀嚎,雙手便在身上一陣兒亂抓,當真是癢得死去活來,嬌小的身子在地上翻騰扭動,才不過一盞茶功夫,已經折騰得她渾身大汗,身上衣裳被自己抓的殘破不堪,身子如蝦米一般弓縮著,眼淚鼻涕掛在臉蛋上,身體還不自禁抽搐。   楊排鳳看了心驚,連帶著看愛郎的眼神都有些變了,保羅擠眼一笑,「我給她身上下了一個禁制,保管她以後乖乖兒的聽話,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叫她舔腳趾她不敢舔咪咪……」   「呸!三句話便不離淫賊本色。」楊將軍頓時臉上燒紅一片,接著壓低了嗓音說:「你以後若是……若是敢讓她給你舔那裡,我便再也不睬你了。」   這個……嘿嘿!保羅趕緊諂笑著打岔,「瞧你說的,我有那麼下作麼?說的我好像下九門的採花賊一樣。」說完這才看著地上喘氣不休的小白虎說:「這滋味可好受?」   「你……你這壞蛋……」速額真臉蛋上汗水淋漓,又沾滿了泥土,當真狼狽不堪,說給別人聽她是西夏國的公主,誰信。   「你師傅吳昊身為天下十四傑,你的武功境界想必也不低罷!」保羅此刻得意,負手而立悠悠然裝大尾巴狼,果然有一代宗師的架勢,「如果此刻你師傅吳昊在,或許能幫你解開,過了今夜,神仙也救不了你,每天午時三刻發作,發作的時候什麼滋味我想不用我多說了罷!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我才能化解。」   他瀟灑一個轉身,腦後一束長髮刷一下甩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看著爬上天邊的月亮,用寂寥的宗師口吻很屌地說:「十年生死兩茫茫,我這門武功,就叫生死符。」旁邊楊排鳳看愛郎這副風範,當真心折不已,更加愛煞了,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忽忽兒說說就創立一門武功的?這樣的男兒才值得自己付出全身心去愛。 第十三集 勝利大逃亡 第十七章 貌似高手   保羅爺得意非常,小白虎,任你孫猴子的本事,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心哇!   速額真嘗了一次生死符發作的滋味,卻是不敢再嘗第二次了,果然便乖乖兒聽話,如此,三人便穿越吐蕃境內往成都府急趕,後面便是數萬黨項族鐵騎拖油瓶一般掛在後面,而此刻西北地區也是鶯飛草長,吐蕃諸部厲兵秣馬,卻也湊起了十萬大軍,吐蕃明王巴瓦卻央為監軍,浩浩蕩蕩往大宋朝成都府路殺過去,頓時,成都府路告急,八百里加急快馬送往東京。   當年八部論主龍樹菩薩開創真言宗,或稱密宗,龍樹菩薩得法弟子龍智菩薩弟子頗眾,西元八世紀初,龍智菩薩得法弟子善無畏、金剛智來東土大唐傳法,在河西四郡收弟子不空三藏,後在長安傳揚金剛界和胎藏界大法,時稱「開元三大士」,唐朝的皇帝、朝宮、百姓紛紛向三大士及其弟子學法,不空三藏的地位更是「禮遏三朝﹐位列三公」,為帝師,加開府儀同三司,封肅國公,食邑三千戶,正一品司空位,這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唐密」弘法時期,後有日本僧人不空、最澄入唐學法,回國後創建「東密」「台密」(東密最初弘法道場在東寺,所以叫東密,台密因為兼講天台宗,所以叫台密)兩派,而吐蕃向來對大唐有樣學樣,也在西元八世紀末期請大宗師白麥迥乃(蓮花生)到吐蕃說法,便是日後的「藏密」。   後來武宗滅佛時期,唐密式微,加之五代十國戰亂頻繁,在中原地區幾乎便絕跡了,而蜀地由於地理環境特殊,卻傳承下來一支,故此,吐蕃對成都府有一種別樣情愫,認為成都府應該是吐蕃國土,所以這次吐蕃大軍前來,打的乃是宣揚佛法,收復故土的旗號。   可以說,成都府突然便亂成了一鍋粥一般,大宋國由於以前歷年和遼國打仗,遼國和大宋接壤的河北東西兩路、河東路號稱河北軍,河東軍,乃是大宋國精銳,保羅爺的好友右班殿直寧致遠便是出身河東軍。   不過,眼下西夏突然崛起,而且前一段時間西夏突襲關中,因此朝廷卻是把秦鳳路、成都府路,和關中地區永興軍路合併成立了陝西軍,原本的陝西經略夏子喬,也就是走馬承受夏遂良的老子卻是倒台了,新成立的陝西軍卻並非天波府掛帥。呼延家甫經大難,更加不可能了,這陝西軍元帥卻是在朝堂上大嘴巴說龐太師的兒媳婦水修眉女俠「嘴上強強的,心裡旺旺的」那位柱國將軍折惟昌,天波府佘太君的嫡親表侄。   李元昊立國號稱自己是鮮卑拓拔之後,連國姓都改成嵬名,其實真說到血統,這位新上任的陝西軍元帥折惟昌恐怕血統比李元昊還高貴,那可是正兒八經折蘭王的後裔,鮮卑折蘭氏的後代,這位折元帥卻也忠心辦事,甫一上任,便跟姑姑佘太君借來幾員大將,快馬直奔成都府路。   蜀地地形難走,康藏也是崇山峻嶺,保羅爺帶著屁股後面一溜煙數萬大軍穿山越嶺兜圈子。機關盟盟主吳昊發現自己的寶貝被燒掉,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發誓要扒了陳保羅的皮,乘坐著魯班鷂在天上兜來兜去,而吐蕃這七拼八湊的十萬大軍也湊熱鬧,一大票人卻是玩起了捉迷藏。   而在這個時候,江南地界上也不太平,這次卻是武林白道狗咬狗,南海神尼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在杭州說少林寺的護教法王陳保羅乃是個淫賊,結果江南武林道吵個不休,讚揚者說神尼嫉惡如仇,反駁者說這乃是天台宗和禪宗自家窩裡鬥,最後愈演愈烈發展成兩方大罵。   支持南海派的罵少林寺庇護妖孽,陳保羅是個淫賊,有保羅爺的支持者便不屑:呂洞賓不也是佛教護法麼,還三戲白牡丹吶!人家保羅爺眼下咱大宋國的棟樑,你們這些賊廝鳥分明是嫉妒眼紅。   江湖人果然是八卦眾,何況江湖遊俠兒我行我素,四處遊俠浪蕩,這小道消息傳播的比朝廷的邸報還快,居然把保羅爺在西夏的事情捅了出來,一時間愈發好玩了,卻是連西夏太后的閨名都捅了出來,說保羅爺在西夏勾搭了國舅爺沒藏訛寵的親姐姐沒藏兀孜美,那可是黨項族的淫娃蕩婦,原本三司使野利遇乞的老婆,後來做了蠻酋李元昊的皇妃……   這江湖人說話還有什麼忌憚的,自然什麼難聽說什麼,什麼保羅爺神勇有如神助,胯下一桿神槍戰得那沒藏兀孜美浪聲不止,西夏皇宮內數里可聞,李元昊那蠻酋看了春宮,被活活氣死諸如此類的話,說的人口沫橫飛,聽的人心癢難瘙,真真叫一個有趣。   這件事引發了某位國子監司業的靈感,自家取了一個藝名「貌似高手」,自然是為了討江湖人的歡喜,寫了一本「廣陵侯征西夏」的書出來,書中第一次出現了「潘驢鄧小閒」這個詞,為後世的艷情小說開創了先河,市井間書坊首刻一萬本,扉頁上赫然寫著保羅爺的名句「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淫賊留其名」,下面是十個大字「用愛救大宋,揮槍走江湖」,頓時賣了一個精光,數家書坊便聯合起來,第二批又刻了十萬本,又是大賣,這位書生因此發了大財,卻是辭了國子監那沒什麼油水的職位,回到家中一心寫書,做了一個快活富家翁。   身在西夏的沒藏訛寵怕不知曉這事情,不然估計得氣得吐血,而在揚州,卻又發生了一件推波助瀾的事情,揚州府總捕柳月娥說「誰說女子不如男,老娘要離婚,嫁婿當嫁廣陵侯」,母大蟲果然是個女中豪傑,卻發明了一個新鮮詞,頓時把所有的儒家人物都嚇住了,自古只有男人寫休書休妻的,這潑婦,居然要離婚。離婚,天,誰聽過這個詞。   陳季常陳小官卻也公開聲明,自己是自小被柳院君帶大,並無夫妻感情,因此十分同意柳院君的話,只是這聲音在男子當權的時代是如此的小,無數書生哪裡聽他這位解元郎的解釋,頓時口誅筆伐把柳院君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河東獅頓時成了潑婦的代名詞,流芳千古了。只是後人哪裡知曉,這位河東獅並非如書上說的那般不堪,且還是個絕代大美人,潑婦固然凶悍,可也看對待誰了,且還看你手段如何。這故事後來演變成了戲劇劇目,傳唱不休,元朝時候馬可波羅來華,把這故事帶回歐洲,間接導致了大文豪莎士比亞的《馴悍記》一書的產生。   無數文人士子罵,其實心裡面也清楚,人家現在乃是堂堂廣陵侯,你還能咬了人家鳥去?不管怎樣,人家一出馬,比幾十萬禁軍還管用,甚至許多民間無知婦人說要給這位爺立萬家生佛的牌位,從這一點上來看,保羅爺的名聲當真是毀譽參半。   總之,眼下的大宋朝還是很寬容的,就連宮裡面的官家聽了也只是笑笑罷了,朝堂上文武百官更是識相,閉嘴不提這事兒。連龐太師都假作不知,說了有什麼用處?人家眼下給大宋朝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真的,官家看文武都不提,忍不住自己提了這事,並御口一開「許止之」,那意思是說,那些書生的話可以罷休了,我大宋唯才是用。   這次卻是連御史台的御史言官們都沒開口,史書上都說「臣聞夫妻之私,有過於畫眉者……上愛其能,弗備責也。」,說這個幹嘛!不是自己找沒趣麼。   而龐府的未亡人美人痣聽說這件事後,卻是悵然若失,眼睛望著窗外,也不知作何感想,燕清蘿雖然是美人痣的師叔,年紀卻和她差別不多,兩人感情極好,因此一直在東京陪她的,便勸說她,「凡事遵循天理,你也切莫多想。」   佛家講究一個「業」字,凡夫俗子芸芸眾生莫不在自己的業中打滾,用市井間的俗話便是「命」,美人痣看著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師叔,低聲說:「紅塵滾滾,師叔,你說這是不是就是我的命?」   燕清蘿一笑,看著窗外,心裡面卻是想起陳保羅在揚州蜀崗意氣風發的模樣,緩緩就說:「那個人,恐怕是個不把命運看在眼裡面的主兒,水兒,我明日要回杭州一趟,我怕師姐嫉惡如仇,卻是中了有心人的圈套。」她畢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保羅的得勢眼見是不可抑制的,此刻還跟這樣的人作對,並非明智之舉。   四海館內諸女看了市面上賣的那「廣陵侯征西夏」的書,都是面紅耳赤大罵不已,秋月卻是依仗跟保羅相熟早,笑嘻嘻說:「咱們爺就是個惹禍精,到哪兒都不得消停,這次從西夏回來,不知道會不會給少奶奶們添姐妹呢!」   阿蠻便一板臉,「秋月,又胡亂說話了?眼下長公主還沒進門,若以後再敢這麼大膽說話,瞧我不趕你出門。」秋月吐了吐舌頭,頓時便不說話了,旁邊趙嫻便說話了,「阿蠻姐姐,瞧你說的,好像我姐姐怎樣一般,再說了,他那脾氣,天都能捅個窟窿,誰敢跟他較真啊。」   旁邊蓉娘默不作聲煮著茶,心裡面卻是思念情郎,兒行千里母擔憂,其實,夫婿何嘗不是。   就在諸女掛念情郎的時候,保羅跋山涉水,越過青海湖,穿過草頭韃靼的地界,過了扎陵湖、鄂陵湖,又過了黃河,卻是眼瞧著就到成都府路的茂州了,這一路當真是苦大仇深、萬里長征,楊將軍還好,最受罪就是小白虎了,她雖然能打仗,畢竟是公主出身,何曾吃過這苦頭,整天不是山就是水,體內被種下生死符又不敢發脾氣,當真是瘦了兩圈,連原本圓潤的臉頰都凹了下去。   保羅是會苦中作樂的,笑著說:「好不容易就是坦途啦……」話還沒說完,小白虎冷言冷語來了一句,「坦途才適合騎兵。」   「你們黨項的騎兵還湊合,追得我喘不過氣來,不過……吐蕃的騎兵?」保羅聳了聳肩膀,「我可沒聽說過吐蕃騎兵厲害。」   俗話說好的不來壞的來,他剛說沒多久,楊排鳳老於戰場,頓時感覺到了地面微微震動,當下芳容頓變,「快走。」   (第十三集完)   ∼下期預告∼   吐蕃大軍前來,陝西軍只得數股小部隊,危急時候,錦毛鼠趕到,帶來了金翅甲,保羅爺再次大顯身手,大鵬金翅鳥的造型嚇退了吐蕃大軍。   機關盟盟主吳昊,孔雀明王巴瓦卻央,金剛女白瑪日贊,這些無一不是絕頂高手,小白身受重傷,且看金翅鳥如何對付。   便在他們要順水路回轉東京的時候,沿途突然無數江湖人刺殺不斷……什麼九尾妖狐、火眼狻猊、飛天老魔,一時間窮極應付。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圖窮匕首現」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一章 老虎和病貓   吐蕃政權興盛於唐朝松贊干布那會子,到了宋朝,吐蕃王朝早就土崩瓦解了,在吐蕃王朝故土,分為烏思(前藏)、藏(後藏)、納裡速三個地方,其中政權犬牙交錯,實力較大的如磨榆、古格、布讓等部,其餘如亞澤、邏娑、武三咩、雅隆等部實力較弱,其餘小部落多不勝數,呈彼此不相統屬的分裂割據狀態。   太宗時期,大宋和吐蕃諸部以大渡河劃界,雙方相安無事,吐蕃人常用馬匹和食鹽換取漢人手上的糧食和茶葉,總的來說相對平穩,只是,自黨項族崛起以後,交界之地便不太平了,黨項人常常和吐蕃人打,後來雄才大略的巴瓦卻央便遊說諸部首領,言說吐蕃人當團結才能有力量,得到絕大多數首領的認同,因此被諸部尊為孔雀明王。   只是,這世界上的紛爭往往來源與人類的貪慾,貧困交加的時候便說「啊!我要能吃飽穿暖便滿足了」,等吃飽穿暖了自然思淫慾了,又開始想「要是再有個女人就完美了」,女人有了,又開始想「又多了人口,我得有更加多的土地」,於是成了地主,然後又想「老是被當官的欺負,不行,我也得當官」,等做了官又尋思了「這官太小,見誰都得低頭,我得做大官」,官越做越大了,上面還有皇上啊,於是,開始謀思著篡位自己當皇上,等真做了皇上,又想「皇上雖好,可是,人會死啊!不行,我要長生不老」,於是開始寵幸方士,並且死活霸佔皇位不放,歷史上許多皇帝死得屍體都腐爛發臭了下面兒子們卻為了皇位打得頭破血流根本顧不上,想一想,其實人類真的蠻可怕的。   那麼,吐蕃諸部聯合起來後,大夥兒東拼西湊,居然也能湊出十萬鐵騎來,頓時腰板直了,說話也硬氣了,甚至黨項人也不得不常常笑著來逢迎,不少部落首領便想著要恢復當初吐蕃王朝的強盛,於是,這塊土地愈發不得安寧了。   普通人家為了兩家之間的巷子屁大點兒的地方還能打得頭破血流老死不相往來,何況國與國之間呼?黨項人並不笨,吐蕃諸部強盛起來了,而大宋實力不小,自己不見得能吃得下,那麼,不如大家來分分蠻好,因此原本打來打去的黨項人和吐蕃人眼下卻是好得要同穿一條褲子,巴瓦卻央甚至成了西夏的國師。真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人往往喜歡高估自己,巴瓦卻央作為天下十四傑、宗教領袖,遊說四方或許很成功,不過,妄自尊大以為自己能統兵十萬做兵馬大元帥便有些好笑了,不過,又有多少人真的有自知之明呢!   巴瓦卻央認為成都府路乃是唐密一脈遺留,而自己作為密教最高首領,自然有責任有資格把蜀地劃到吐蕃佛國來,黨項人則垂涎蜀地魚米之利,當真是姦夫碰上淫婦,一拍即合了。   以現今的地圖來說,西夏佔據了甘肅、寧夏等地,而吐蕃諸部則分散在青海、西藏,而保羅爺眼下所處的位置,大抵便在如今四川阿壩藏族自治州這塊,正是西夏、吐蕃和大宋三國交界,套一句俗套話便叫「兵家必爭之地」。   話說保羅爺和楊將軍帶著小白虎嵬名速額真逃竄千里,將將要進入大宋境內。只聽得後面兵馬之聲大作,也不知是哪路人馬,總之定然不是好來路,頓時發力急奔,只是兩條腿畢竟跑不過四條腿,後面追兵卻是漸漸近了,怕不消一會兒便能趕上。   「死便死了,我可不高興跑了。」嵬名速額真脾氣來了,歷來只有她追別人,何曾被別人追過?加之一路上受保羅爺的氣,卻是尋思左右不過一個死字,將軍難免陣前亡,怕什麼。   天邊積雲如山,眼前綠草如綢,鼻腔中嗅到的儘是清新,可保羅卻覺得憋氣得很,瞧瞧,多美的地方,若是能和一個美麗的草原姑娘談情說愛真真妙了,為何有不識趣的偏要死追活趕的?我掘了你家祖墳不成?   他卻也是被追煩了,當下站定,瞧著速額真眼神中卻有一絲讚許,「我說小白虎,你倒是頗有豪氣啊!」   嵬名速額真這段時間也知道他口中這小白虎是什麼意思了,哼了一聲轉頭過去不理會他。人和人的關係總是那麼奇妙,兩人按說應該是不共戴天之仇才對,不過這一個多月來亡命天涯,卻也有些古怪的默契在。   旁邊楊將軍卻是著急了,粉面上儘是惶急,「胡鬧,眼前一馬平川,最是適合騎兵衝殺,千軍萬馬之中,武功高也不抵事的,保羅,你便聽我一回,前面十數里便是鮮水河,咱們到了河邊或許有一線生機……」   「嘿嘿!老虎不發威,卻以為我是病貓。」保羅瞇起眼睛,卻是從肋下百寶囊中摸出景教聖女姐姐送的項圈來,金翅甲太大且太顯眼,他去西夏的時候沒帶著,這項圈卻是隨身帶著了,總要試一試飛天魔女龍姐姐傳授的秘訣才是。   他自恃以前用獅子吼能震翻大遼國上千騎兵,何況又得龍雲鳳傳授真正的天魔銷魂曲,兩項結合怕威力更甚,總要試一試才甘心,隨手便把項圈戴上,「鳳姐姐,你跟小白虎先走,我阻上他們一阻……」   「不行。」楊排鳳恨恨跺腳,「眼下可不是呈威風的時候,我知道你武功厲害,又是一身古靈精怪的機關暗器,可俗話說好漢架不住群狼啊!這上萬鐵騎豈是一人之力可以抵擋的?」   那嵬名速額真卻是在一旁起哄,「我以為你就會小白臉的本事,沒想到……漢人中算你一個好漢罷!」說著對他挑了挑大拇指。   楊排鳳一惱,卻是反手便一個耳光過去,且先不說兩人的仇怨,光是竄掇情郎一條罪,就夠小白虎挨耳光了,速額真臉上熱辣辣吃痛,頓時瞪大眼睛,「你沒本事說服情郎找我什麼茬啊!」   「鳳姐姐,你便信我一回罷!」保羅看後面追兵已經能隱約看見,當下推了楊排鳳一把,「我若不阻上一阻,咱們三個哪兒能再跑十數里?別忘了我綽號金翅鳥,輕功怎麼也數得上天下前三罷……」   楊將軍死活不肯,旁邊小白虎陰陽怪氣說了一句「你準備留下來做他的累贅麼」卻是管用了,杏眼中微微潮濕,「那……你小心點,別硬呈威風,我在前面河邊等你。」說完狠狠一咬嘴唇,拉著小白虎便往前竄去。   看楊排鳳離去,他嘿聲一笑,頓時流露出輕狂態來,說到底,他畢竟有些市井無賴的脾氣在,無賴怕什麼?無賴最怕牽掛,若沒了牽掛,便天不怕地不怕。   這後面追兵極其快,一晃眼,便已經能清晰看見為首的人了,那一匹萬里黃彪馬上騎乘的女孩瓔珞儼然,可不正是吐蕃金剛女白瑪日贊,後面殺氣騰騰俱都是身穿皮甲的吐蕃漢子。只是裝備在保羅爺眼中看來未免太過土氣,別說跟天下馳名的遼國精兵鐵騎相比了,便連大宋的騎兵都比對方要威武許多。   塵煙四起中白瑪日贊素手一扯馬韁,萬里黃彪馬人立而起,原地打了兩個圈兒緩緩停住,不停噴著響鼻。   「我該稱呼你廣陵侯呢還是綏德侯?」白瑪日贊抬眉,似笑非笑看著保羅,「總之,侯爺可是真能跑啊!從興慶府一路跋山涉水,居然帶著十數萬大軍硬是兜圈子捉迷藏一般。不怕告訴你,西夏國樞密院大王野利旺榮追得都罵娘了,連機關盟盟主吳昊都顧不上天下十四傑的身份大罵你不止。我真是佩服你得緊,匆匆數月不見,你居然能做出這等天大的事情來。」   保羅大刺刺負手而立,看著天邊積雲,壓根兒連正眼都不瞧對方,「雞棲鳳巢,非同其類。」   白瑪日贊臉色頓時一變,保羅這意思分明便是說「爾乃蠻夷,我不屑於跟你說話。」她如何不生氣?一層紅暈一下便渲染到了脖子上。   吐蕃諸部篤信密宗,金剛女大抵便等於聖女,身份極崇高的,後面那無數吐蕃騎兵看眼前這廝無禮,頓時便大為光火,一片嚷嚷要割了他的人頭。   「喂!我說,穿死人皮的蠻子姑娘,知道如何帶兵麼?」保羅忍不住笑了,「你不老老實實跟你師傅修歡喜禪,卻非要統兵打仗,莫非腦子壞掉了?」   世人提起密教,總是聯想到歡喜禪,誠然,吐蕃許多金剛上師都有眷屬的,但是歡喜禪並非密教全部,甚至在密教當中也頗為瞧不起獨修歡喜禪的,認為這些人乃是密教外道,這便好比後來的林酒仙禪師、濟顛禪師,悟道後裝瘋賣傻,嬉笑人間,可若是以為禪宗都是裝瘋賣傻,這自然便差池了。   「陳保羅。」白瑪日贊再好的涵養也掛不住了,一聲厲喝,「別以為你那天魔銷魂曲厲害,我身後數萬大軍,你能通通震翻不成?」   「既然見識過,為何不走?」保羅有些得意洋洋了。   白瑪日贊冷笑,手一抬做了一個手勢,後面頓時馬蹄聲翻飛,保羅大吃一驚,沒想到對方說翻臉就翻臉,當下不假思索深吸一口氣,一張口後厲嘯形成實質般的聲浪如滔天巨浪一般席捲過去,白瑪日贊巍然不動,她身後馬嘶人翻,可再後面,數隊騎兵卻是張開成大雁翅膀一般,呼嘯著繞成半圓形兜了過來,馬上那些紮著無數小辮子的吐蕃漢子手執長刃,滿臉殺氣,呵呵呼喊著衝殺過來。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二章 地獄無門爺闖進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白瑪日贊絕非保羅爺所說腦子壞掉,而是深蘊道理的,她在揚州蜀崗赤、燕兩女比武之時便見過保羅施展這門武功,因此這次奉師命前來是有準備的,剛才一抬手之際便已經把一對用犛牛皮削制的耳塞子塞進耳中,這獅子吼兼天魔銷魂曲的功夫殺傷力頓時被減至最少。   真說起來,保羅爺這門武功其實是有限制的,當初他不管是在遼國上京還是在揚州蜀崗,這地形都是有一個共同點,狹小,上京街道包圍,蜀崗小山包環繞,這聲波循環振蕩,看起來自然厲害,而眼下康巴草原遼闊,咱們打個最簡單的比方,你把400W大功率音箱在自己房間聽,自然震耳欲聾,可若是拿到大街上去,便不見得怎麼聲音大了。   這遼闊草原騎兵衝殺起來速度極快,只見草原上兩隊騎兵劃出一個大雁的翅膀,草屑碎泥伴隨著如雷般的馬蹄聲,一個個吐蕃騎兵彎腰拱背單手執刀,轟隆隆便兜到了保羅背後。   此刻若是有機會從草原上空往下瞧,這景像當真波瀾壯闊,只見一片蔥綠蔥綠的大草原上無數駿馬奔騰,宛如天邊的積雨雲滾滾,滑出兩道優美繁複的曲線,卻又冷冷散發著殺戮和死亡的氣息。   Shit,保羅暗罵,反手在背後抽出雷鳴刀在手,一挽刀花,身子便如電般激射,他卻不往後。而是往前,上萬騎兵圍成了包圍圈,中間正是空的,而越是往中間擠,人則越少,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這便好比草原火災。你再跑也跑不過火勢,不如自己先放火把周圍燒掉,那大火便奈何你不得了。   對面白瑪日贊看保羅執刀往自己這邊衝來,頓時一笑,「陳保羅,天堂有路你不走。」   保羅快若閃電業已到了跟前,人在半空中雷鳴刀便絞成了一團雪花,狂風暴雨一般壓了下去。   「噹」一聲巨響,卻是白瑪日贊從懷中摸出密教法器金剛杵來夾住了雷鳴刀。她這金剛杵乃是三叉戟頭的,叫做伏魔金剛杵,長約尺許,中間一手可握,兩邊分開三叉,專門可鎖拿刀劍,上面鑲嵌金剛鑽之類,卻是璀璨奪目。   只是,這金剛鑽的璀璨絕對不如保羅爺的牙齒來得眩目,此刻他身形頭下腳上凝在半空,卻是露齒一笑,「地獄無門爺便闖進來了。」   這話一語雙關得妙,白瑪日贊手上金剛杵正夾著保羅爺的雷鳴刀,被他一說。先是一怔,接著頓時明白了話中的含義,她眼瞼下本就抹著色做橘紅的屍油脂,此刻被調戲,臉上頓時大紅起來,一直燒紅到了耳朵根。   惱羞成怒的她怒喝了一聲,腳在馬蹬上一踩便借力架開保羅的雷鳴刀,「好你個淫賊……」說話間便捏了一個法印往保羅胸前彈去。   「嚇!這麼凶悍?」保羅腰肢硬生生一扭,一腳頓時踩在了萬里黃彪馬的馬頭上,兩人頓時便在馬上來來往往打個不休。   「貝旦拉姆,貝旦拉姆……」四周吐蕃騎兵們自發圍成了十數丈的大圈子,口中也不知在喊什麼,似乎是在給白瑪日贊助威。   干!什麼貝旦拉姆,我還貝克漢姆勒!保羅心中大罵,同時心中也奇怪,這金剛女武功似乎沒那麼厲害哇!怎那天在蜀崗唸咒能把師公念到吐血?   這裡面的緣由保羅自然不知,白瑪日贊自小有異象伴隨,後來又成為巴瓦卻央的弟子,在吐蕃有崇高的聲譽,吐蕃人民都把她看成是吉祥天女貝旦拉姆的化身,而吉祥天女貝旦拉姆正是吐蕃的保護神,每年正月初一教徒們便要祭拜吉祥天女,其地位之高便可見一斑了。   而吉祥天女這位密教護法神擅長的是瘟疫、咒語,主生死、病瘟、善惡,因此,正面放對單挑並非白瑪日贊所長,問題是保羅爺吃過拓跋天煉製的肱骨分心丹,百毒不侵,而唸咒這種功夫也不同於保羅爺唱歌,嘴巴一張就來的,總要時間施展罷,可哪兒給她時間呢?   「我說死人皮蠻子姑娘,『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罷!」保羅這會子佔了上風,又輕狂起來了,一刀劈去,白瑪日贊手上金剛杵架住,他假意瞪大眼睛一驚一咋,「嚇!你怎又夾住我,還這麼緊……」   「你……」白瑪日贊被他氣得要吐血,雖然吉祥天女這位吐蕃第一護法神未曾皈依佛教之前乃是一個美貌放蕩的女子,可白瑪日贊卻從未嘗過男女滋味,哪兒經得起他調戲?也是保羅實在厭惡她身上的人皮法衣,不然說不住就一把抱住她挾持為人質了。   這邊白瑪日贊也是有苦難言,明刀明槍畢竟不是她所擅長,暗中其實她也不知道施放了多少毒出去,可拓跋天那老兔子的確有一手,果然是天下十四傑中最擅長玩毒的,煉製的肱骨分心丹當真是百毒不侵,眼看保羅渾若無事,她怎能不暗暗叫苦,自然是怪她太托大,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她以為自己境界已經直追拓跋天,誰曾想還差得遠。   便在這時候,一聲吟唱直如老鳳長鳴於九天之上,「唵嘛呢叭咪吽」。   這邊吐蕃騎兵士氣頓時大震,大聲呼喊著「曲吉傑布」,既是法王的意思,古代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一般能稱法王的只有吐蕃贊普,即便是釋迦摩尼,吐蕃民眾一般也只是稱呼為「東巴」,意即導師,而這麼許多吐蕃士兵卻大呼曲吉傑布,由此可見巴瓦卻央在吐蕃的聲譽之高。   巴瓦卻央來得極快,一聲「唵」尚在十數里之外。結尾一聲「吽」怕已經離開不到十里了,雖然這六字真訣吟唱起來慢也是一個原因,可巴瓦卻央教程之快卻也可見一斑。   保羅頓時臉色一變,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保羅眼下境界畢竟直追十四傑了,深知自己不是巴瓦卻央的對手,頓時也顧不得了,人如旋風一般突然收刀。而白瑪日贊聽見師尊聲音先是一喜,接著看保羅收刀又是一愕,加之被保羅調戲還未恢復心神,說實話十成武功被他一調戲怕也只發揮了五六成罷了,頓時就看對方如老鷹撲小雞一般撲來,一把撲住自己,接著便覺得身上數處穴道一麻,居然著了保羅爺的道兒。   「巴瓦卻央,今日陳保羅領教了,青、黃之爭也急不在一時,若法王當真要討教,總要等我禪宗少林十八位羅漢到了。」保羅爺是慣於扯起虎皮做大旗的,一邊說話打岔一邊伸腿一夾萬里黃彪馬馬腹,挾持著白瑪日贊往前面鮮水河竄去,「至於貴弟子麼,在下添為護教法王。誠邀她去少林寺做客,多謝你一路大軍護送,在下告辭了。」   他挾持著白瑪日贊,前面士兵不敢留難,紛紛叫罵,卻不得不讓開一條道路。眼看他騎馬遠去,只能乾瞪眼,有那機靈的頭目便派遣了一隊斥候拾綴在後面,不消一會兒,後面孔雀明王巴瓦卻央單人只影到了,只見他身著黃紫兩色袈裟,身高五尺開外,臉部輪廓分明,看起來約莫三十出頭模樣,倒是個俊俏和尚,其實卻已經四十多了。   那些吐蕃士兵紛紛頂禮膜拜。他站在原地,氣宇如王,挑眉看著遠處,卻是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也是合該有此一劫。」估計說的是白瑪日贊,接著他便有些冷笑,「這宋朝僧侶們當真是腐敗不堪,連淫賊都能做護教法王了。」   這時候有一個頭目模樣的吐蕃漢子彎腰走到他旁邊,小心翼翼問道:「法王,咱們眼下該如何?」   「到前面鮮水河紮營,待西夏大軍到了再做打算。」   話說保羅挾持了白瑪日贊,騎著馬往前面逃竄,心中未免得意,眼前這景色絕佳,遠處隱約有白皚皚的雪山,和天邊白雲相映成趣,前面遼闊草原綠草如茵,白的白綠的綠,胸中頓時為之一爽,當下便唱起歌來:在那東方山頂,升起皎潔月亮,瑪吉阿米(意為未嫁女)面容,漸漸浮現心上。   他唱的正是吐蕃語,但正如現代有許多人不見得懂英文,卻也能哼幾句膾炙人口的英文歌一般,倒也不稀奇。   這首情歌,正是後世第六代達賴喇嘛羅桑仁欽倉央嘉措所做,這位只活了二十五歲卻寫了上百首情歌的號稱情聖的達賴,在後世被音樂界廣為崇拜,情歌被翻譯成幾十國文字廣為流傳,而保羅正是神秘音樂的愛好者,眼前雪山草原頓時便讓他想起這首歌,忍不住便哼唱起來。   吐蕃密教中,寧瑪派傳承最為久遠,自稱直接傳承於蓮花生大師,與此時尚未發跡的格魯派嚴禁僧侶結婚、接近婦女不同,寧瑪派是並不禁止僧徒娶妻生子的,因此這首情歌意外的讓白瑪日贊身子一滯,保羅這位歌神都要拜他為師傅的大爺唱起情歌那還有什麼話說,嗓音圓潤意境儼然,而吐蕃歌曲帶著深深的佛教密宗烙印,神秘氣息濃郁,這大雅大俗兩項結合,卻是尤其圓融,忍不住讓白瑪日贊心中一動。   他得意洋洋,卻是越唱越來勁:   在那眾人之中,莫露我倆真情,你若心中有意,請用眉目傳遞。   黃昏去會情人,黎明大雪飛揚,莫說瞞與不瞞,腳印已留雪上。   守門的狗兒,你比人還機靈,莫說我黃昏出去,莫說我拂曉才歸。   ……   白瑪日贊聽得心中莫名悸動,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嬌軀忍不住滾熱起來,而正在這時候,前面奔馳來一隊身著大宋服飾的小股騎兵,為首一個女將眼尖,頓時看見了保羅,歡喜大叫:「保羅大哥……」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三章 抱著女菩薩   那女將聲如銀鈴一般煞是好聽,胯下騎著一匹極神駿的黑馬,渾身黑色油光水滑的皮毛,獨獨四蹄一圈兒白毛,這馬又有個名堂叫「烏雲蓋雪」,號稱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里的,論神駿,決不在照夜玉獅子之下。   你道來者何人?正是天波府穆元帥的女兒、楊文廣的妹妹、大楊將軍排鳳的弟子,閨名兒金花的小楊將軍。   保羅先是一愣,接著笑盈盈帶馬過去,「金花妹妹,怎是你?這可是吐蕃境內,你膽子可愈發大了,帶著百來人就敢深入敵境……咦!這馬不是槿兒的四蹄踏雪烏騅獸麼!」他這話可有些沒良心,小楊將軍千里迢迢若不是為他,至於麼,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畢竟這位爺是淫賊中的翹楚,假撇清的祖宗,恐怕在他字典裡面便沒慚愧二字。   小楊將軍心中有些黯然,過去姑娘家懂事早,自從柴郡主鬧出四海館逼婚風波,她臉面上掛不住,卻是在大名府宋遼邊疆一待數月,只是心裡面未免總放不下那一笑滿口雪白牙齒的保羅大哥,這次折惟昌掛帥陝西軍,特意問嫡親姑母佘太君借了幾員天波府大將,楊金花便在其中。   大名府到東京快馬不過數日,小楊將軍回到東京,卻是被長公主密召,因此烏騅獸被她騎著。   「烏騅獸是長公主讓我帶來給大哥的。」楊金花帶馬上前,翻身下馬後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遞了過去。   咦?怎麼沒封火漆?保羅心裡面有些納悶,拆開一看後卻是又好氣又好笑,原來如此,怪不得。   信其實是寫給楊金花的,卻是婉言勸說她給保羅做小,為何要托金花帶給保羅呢?這裡面又有個緣故。   若是當今社會,哪個女人給自己男人介紹小老婆,不被人當神經病才怪。為何?社會、國情、倫理,哪一條都行不通,但是在大宋朝卻不同了,當初郭後為何被廢?飛揚跋扈驕橫後宮,說起來這其實也不算什麼毛病,現如今的社會恐怕不少女人都這樣,啊,老公有二奶我還給他好臉色看?   可過去不同,皇后講究母儀天下,其中便有許多講究,譬如皇上跟皇后睡覺次數多了,皇后要勸說「老公哇!別冷落了其餘的姐妹」,若是皇上跟哪個寵妃睡覺次數多了,皇后又要勸說「妹妹,老公不是你一個人的,這樣不妥」,然後每年皇后要開口跟皇上說「老公,今年選的秀女中某某某不錯,家世好品行端莊,可以拿來做小老婆」……   其實歷史上那些名聲狼籍的皇后們大多也沒什麼天人共憤的惡疾,無非就是獨自霸佔老公罷了,唯一的不一樣就是她們的老公乃是堂堂天子。這麼一來,自然便招人罵了,所謂天子於民表率,你母儀天下的皇后獨自霸佔老公,豈不是讓天下的女子都學你麼?這在女權興起的今日看起來並沒什麼,可在過去,卻是足以讓天下人用唾沫淹死你。   在這種社會大環境下,趙槿勸說小楊將軍給保羅做小便有道理了,而且讓金花帶給保羅看,正可以顯示她肚量大有正妻的威儀和氣度,當然,聰明人一點就透,保羅也品味出裡面的酸溜溜滋味了,四海館養著照夜玉獅子。那是大遼國越國公主的愛駒,你怎就騎她的不騎我的。   小楊將軍看他瞅著自己發笑,頓時被他笑得心慌意亂面紅耳赤,慌慌張張低下頭來,後面那些宋兵大多是天波府親兵出身,老打仗了,眼光都很毒辣,一瞧自家小姐這副模樣,卻是各自滋味,有欣慰的想小小姐終究是要嫁人了,省得整天上陣廝殺好似沒人要一般,自然也有不爽的,咱們天波府一門忠烈,小小姐怎麼就喜歡上這麼個人?論才學是有的,可未免也太風流了,瞧瞧,眼下還打仗呢!他居然還摟著個吐蕃姑娘,真真委屈了小小姐。   保羅假作無事,翻身下馬把那信往金花手上一塞,「你怎不看?這是槿兒寫給你的。」說著卻是伸手請白瑪日贊下馬,「法主請下馬。」卻是一副謙謙君子模樣。   法主一詞在佛經中原指佛,意為說法之主,後來南北朝開始法主成為敕授僧官,意指僧侶領袖,保羅用來稱呼白瑪日贊卻是合適,而白瑪日贊也是一愣,眼前這人一臉微笑,何曾有方纔那輕狂模樣?對他這副變臉本事有些啼笑皆非,攙著他手下馬後突然便問:「方纔還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現下怎又這般客氣了?」說著便一蹙眉,「你們漢人還真是怪,似你這等江湖上號稱第一淫賊的人居然也能做護教法王。」   她這一說,旁邊那些宋兵臉上掛不住了,可不是,天波府的姑爺卻是江湖上淫賊榜第一,當真是丟臉丟到家了,而那邊楊金花看長公主的書信卻是臉紅耳赤芳心小鹿亂撞,哪裡還聽得到其他的。   「咦!此言差矣。」保羅一笑,避重就輕說道:「聽說密教修習曼陀羅秘法之前先要遍讀大藏,如此說來漢學定然是好的,豈不知這兩句詩還有後話麼?」   他說著便把杜甫這首《前出塞》吟了一遍,接著笑瞇瞇看著白瑪日贊說:「這首詩重點還在後面,打仗不在殺敵多少,只是為了守衛邊疆,如果能制止敵人的侵擾,那又何必多殺人呢!怎麼?難道法主不懂這首詩麼?」   白瑪日贊臉上一紅,保羅這話頗有些咄咄逼人,這可是你們吐蕃來打咱們大宋,你說這話豈不是笑掉人大牙。   「我們前來乃是為了弘揚佛法……」白瑪日贊低聲說道,只是越說聲音越低,想必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師傅這個說法。   保羅爺嘿嘿笑,也不去討論這個問題,這種宗教民族問題自古到今便沒幾個處理得好的,大爺我又不是當今官家,管那麼多作甚。   「法主可有什麼類似咱們漢人一般的表字啊小名啊之類的,咱們換個稱呼,不然太累了。」保羅頓時改口換了話題。   「布赤。」白瑪日贊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隨即臉上便紅了,又換了一個名字,「我全名昌珠·白瑪日贊……」   隨同宋軍做嚮導的是個吐蕃老頭,名叫德爾哈藍,女兒嫁了成都府一戶殷實人家,他不願跟女兒女婿一起住,卻是依然在鮮水河畔獨自居住,這次卻是自願給宋軍做嚮導的,聞聽白瑪日贊全名,頓時翻身下了他那匹牙齒都脫落了的老馬,全身匍匐在草地上喃喃道:「那摩阿彌達瓦,那摩阿彌達瓦……」   老嚮導為何如此,這裡面卻有緣故,密教僧侶中的大人物人名前往往加上寺廟的名字,而白瑪日贊前面加的昌珠正是昌珠寺,當初吐蕃贊普松贊干布為了迎接蓮花生大師修建的寺廟,可以說是吐蕃最古老的寺廟。地位崇高無比,能在名字前面加昌珠,這位女菩薩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白瑪日贊一笑,走過去伸手在老嚮導頭頂摩挲,口中喃喃念的不知什麼咒語,老嚮導熱淚盈眶渾身顫抖不已,看得保羅爺莫名其妙,Shit,這名字很牛麼?搞得跟教皇一樣,我的名字也不賴哇!聖保羅,可惜,沒人懂。   他這邊自己意淫,那兒白瑪日贊給老嚮導摩頂祝福後走到保羅跟前,卻是說:「你準備如何處置我?」   「瞧您說的,多見外啊!」保羅口氣熱乎得似乎跟白瑪日贊自小一塊兒長大一般,「我謹代表禪宗祖庭邀請昌珠菩薩做客。這個,客隨主便,咱們先過鮮水河再說如何?」   他這話客氣,舉止卻是無賴得緊,白瑪日讚的本事他又不是不知道,那日揚州蜀崗孔雀明王食惡鬼咒一念,群雄紛紛束手,好不容易逮著她豈有隨隨便便放回去的道理。   白瑪日贊無可奈何,一眾人調轉馬頭反身過河。   小楊將軍看了長公主的書信後瞧著保羅便面紅耳赤,保羅聳肩,一會兒見了鳳姐姐,這師徒二人見面不知道如何,想想最後還得自己去說項,卻是有些頭疼。   「我說昌珠,你方才說那個布赤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保羅懶得去考慮頭疼的問題,卻是糾纏白瑪日贊脫口而出的布赤是什麼意思,白瑪日贊當然死活不說了,他皺了皺眉,抬頭看前面老嚮導精神抖擻,心中一動,雙腿一夾烏騅獸策馬過去,臉上堆起笑容,「老人家,剛才她說那個什麼布赤是何意?」   德爾哈藍一怔,眼前這位少年郎身份高貴是可想而知的,卻也不敢糊弄他,老老實實說道:「布赤在吐蕃語中就是帶男孩的意思。」   嚇!帶男孩?保羅聽了頓時笑噴了,這麼說來,這位昌珠女菩薩的小名豈不是和漢人女孩小名招弟有異曲同工之妙?   後面白瑪日贊騎在萬里黃彪馬上,看見保羅笑得鬼鬼祟祟從前面回轉,頓時臉上一紅,頓時懊惱自己為何脫口把小名說了出來,唯恐對方藉機調戲自己。   她還是把保羅想得太好了,保羅爺這位假撇清的祖宗到了白瑪日贊身邊,卻是若無其事,反而白瑪日贊心裡面牽掛這事情,看著保羅若無其事的模樣,卻是焦急起來了。   「你是不是覺著我這名字很好笑?」眾人準備過河的時候,她實在忍不住了。   保羅假意挑眉,「我給你說個故事罷!放心,別那副我要調戲你的嘴臉,說實話你身上那衣服我想想就有些害怕,方纔若不是情出突然,我也不會抱你。」   說著他咳嗽了一聲,便說了一個故事來:   話說有老和尚和小和尚去一座大廟子朝拜,路過一條河,河上偏偏還沒橋,而這時候河邊有個身著漂亮長裙的美麗女子,看著河水卻也著急,老和尚便自告奮勇說女菩薩,貧僧抱你趟過河去就是了。老和尚說著就抱著美麗女子趟水過了河,小和尚心中便不安了,師傅怎麼能抱女菩薩呢?   他越想這個問題越不安,看老和尚若無其事,忍不住還是問了,師傅啊,出家人怎麼能抱那麼美麗的女菩薩呢!   老和尚頓時笑了,咦!你這小和尚,怎麼心裡面還抱著那位女菩薩,我可是當時就放下了。   他說完便看著白瑪日贊一臉兒似笑非笑,「布赤怎一直抱著小生不放?小生我可是當時就放下你這位女菩薩來了。」這個故事來自禪宗公案,極有名的,此刻卻是被他拿來調戲白瑪日贊。   白瑪日贊到底遍讀大藏的,被他一調戲,先是臉上緋紅一片,接著卻是若有所悟,頓時看保羅便又高大了許多。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四章 掃茅廁缺她不得   《漢書·地理志》上說「鮮水出徼外,南入若水,若水亦出徼外,南入大莋入繩。」,若水即雅礱江,繩水即金沙江,這地方東漢時期便有記載,號稱「夷外白狼之域」,有堅毅的冰山,有寬廣的草原,有婉約如女子的涓涓細流,亦有雄壯如男兒的激流大川。   眾人過河的這地方恰好是河水三岔口,河水湍急,地勢險峻,若是大軍過河的時候對面半渡而擊,定然死傷無數,因此實在可算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前面有探馬來迎接,一行人又前行數里,這時候保羅眼前一亮,只看見那稠密的連營,旗幟儼然,帳篷一個接著一個,高高的箭樓上手執強弩的宋兵來回走動,白瑪日贊雖然不懂兵法,可看前面連營紮寨,層層疊疊,心中卻也駭然。   保羅左右看看,笑著說:「這連營扎得好,進可攻退可守,似乎還隱約含著八卦陣的奧秘,我這外行都瞧出厲害了,金花妹妹,這連營是誰擺的?」   楊金花訥訥,想說罷,怕保羅大哥臉面上掛不住,正為難的時候,從前面寨門口轉出一位三四十歲模樣的女將來,鵝蛋臉盤子,雙眉斜斜往鬢邊飛去,狹長的鳳眼便和楊金花有六七分相似,渾身披掛儼然,看見保羅便有些冷笑,「這連營麼是我擺的,廣陵侯有什麼高見?」   保羅一瞧,頓時沒了脾氣。眼前這位可不正是小楊將軍的祖母、天波府的柴郡主,過去他得罪了人家也不怕,可眼下他跟大楊將軍好得蜜裡調油,都說好要拿八人抬的轎子去娶楊排鳳,又怎敢得罪這位?   怪不得金花妹妹不說,敢情是這位娘娘扎的寨子。他打了個哈哈,笑著拱手行了個半禮,「原來是柴娘娘。小生有禮了。」   不想柴郡主卻沒給他好臉色看,沉著臉說:「不敢當廣陵侯大禮。」頓時把保羅弄得有些訕訕然,小楊將軍低著頭,幫誰也不是,只好咬著嘴唇不說話。   正在尷尬的時候,只聽見連營裡面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莫不是廣陵侯來了?」說著便從裡面轉出一位渾身披掛的大將來,正是此番朝廷新建陝西軍元帥折惟昌。這位爺是個沒心機的大嘴巴,笑著對保羅拱手,「廣陵侯勞苦功高哇!這次大鬧西夏的威名俺老折在東京可是聽得佩服不已……」   馬屁人人愛,保羅頓時對這位折元帥起了好感,他依稀記得在朝堂上見過這位,當下笑著拱手,「經略相公真客氣了,小子如何敢當,叫我一聲少保就是。」正如揚州知府韓琦的正式官名叫權知揚州軍府事一般,這折惟昌的正式官名是陝西經略安撫使,因此保羅爺稱呼他經略相公,這是官場上一種客氣但是又不顯生分的稱呼,折惟昌聽了頓時便歡喜,呵呵笑著走到他跟前使勁兒一拍他肩膀,「果真豪氣得很,對俺老折的脾氣,說起來……俺倒是要問你這花叢聖手討教幾招散手,俺家中幾房姬妾動不動便橫眉冷對,少保可有什麼秘訣?」   「咳……」保羅額頭直冒冷汗,便假意咳嗽了一聲,這位折經略頓時省悟,乾笑了兩聲,對旁邊臉色難看的柴郡主說道:「這個……嘿嘿……弟媳婦見笑了。」他是佘太君的嫡親內侄,因此叫柴郡主弟媳婦,這番柴郡主前來還是他親自點的。   柴郡主卻是沒理會這大老粗。鳳目一挑看著保羅便問:「陳保羅,我問你討個人,那西夏公主我們天波府要了。」   保羅爺頓時皺起了眉頭,說實話如果換別人楊文廣那等男子過來好言相說,他說不准當真就把小白虎給天波府了,可這位柴娘娘卻是自說自話我行我素,似乎保羅便該她的一般。   當下他咳嗽了一聲,心中卻是有些猶豫,眼下的確不大合適得罪天波府,可這位娘娘說話當真叫人有些不爽。   柴郡主看他臉色,只當他不肯,頓時長眉一挑便轉臉了,「你倒是能說會道,也不知使什麼手段,把排鳳說得都向著你,哼!你若想從我天波府把排鳳娶走,這人麼,你瞧著辦罷!」   小楊將軍金花聞言臉色頓時大變,保羅心中極度不爽,什麼嘛!你不就是個前朝公主,眼下的郡主麼,都老得磕牙了,擺什麼威風架子?眼下這天下姓趙可不姓柴,官家跟我說話都客客氣氣,你說討人就討人,我保羅爺的面子往哪兒放?   可是,他怎麼也要照顧大楊將軍排鳳的立場罷!因此卻是耍了個滑頭,臉上似笑非笑說:「柴娘娘容稟,那嵬名速額真眼下是我四海館打掃茅廁的使喚丫頭,這要人麼,我可是甩手掌櫃什麼事情都不問的,要麼,您跟碩華說去?或者,我府上眼下是蓉娘管事,您跟她說說也成……」   他說了一大截,想想心裡面實在有些不服氣,自己什麼時候服過軟啊!因此卻是在後面又接了一句,「要不,跟我府上管家小黃魚說不准也能行。」   旁邊折惟昌相貌堂堂卻是個老粗,聽不出奧妙來,只聽出一樁,西夏公主眼下是他府上掃茅廁的,可柴郡主是什麼人?前朝皇帝柴榮的女兒,天波府上下大小事情大多都是她說了算的主兒,她本來聽保羅拿長公主搪塞就已經有些惱,結果保羅後面又加一句,要自己跟他府上的管家說事去,頓時便轉了臉色。   他四海館的大管家是個妓寨小廝出身,東京城不知道的人怕不多,這無賴讓自己跟這麼個人去說,擺明了不把自己看在眼裡面。   想到這兒,柴郡主蛾眉慢慢豎起,鳳目中煞氣凜然,「好你個陳保羅,我一不會去找長公主說項,二不會去跟你那半掩門的小妾說項,更加不會去找你什麼管家的說項……」   「祖母……」楊金花聽柴郡主這麼一說,小臉蛋上全是惶急,保羅那是出名的護短,何況眼下柴郡主當著他的面說他最寵愛的小老婆是個半掩門的出身,這……這……這……換了誰都忍不了。   保羅爺眼瞳一縮,就瞧見他胸膛慢慢飽滿起來,想是氣炸了肺,旁邊折惟昌這時候聽出道道來了,趕緊一把拉住陳保羅,「少保,可別跟我這弟媳婦計較,她就這心直口快的脾氣……哎呀!瞧我這記性,我都忘記了皇上給你的口諭,皇上說,你此番大大有功於朝廷,可再封就要封王了,只好委屈你了,就加一個少保銜罷!你跟朕乃是至親,望你能體諒朕的苦衷。」虧他也是個說話沒把門的粗人,居然想出這麼個辦法相勸,當真不容易。   保羅黑著臉,當真便想過去狠狠給對方一個耳光,再大罵一句你個更年期綜合症的老女人,可他到底不是撒潑的人,一咬牙,我忍了,當下鼻息粗重喘了幾口氣,轉過頭去對後面臉色古怪正在瞧熱鬧的白瑪日贊說道:「昌珠菩薩,請先到連營歇著罷!」   「那西夏公主跟我天波府血海深仇,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保羅正要抬腳進營寨的大門,結果柴郡主又來了一句。   直娘賊,我要再忍我不白長了球囊了。保羅頭皮發乍,就差一點一根根頭髮都豎起來,「嚇!我倒要瞧瞧,誰敢動我四海館的人一根毫毛。柴郡主,對不住了,這人麼,你們天波府佘老太君來要都不成,我府上掃茅廁還就缺她不得,要不,你換她來掃?我就將就……」   「陳-保-羅。」柴郡主一聽,讓我給你掃茅廁去?這還了得,頓時臉色先是一紅,接著血色消退變得刷白,這白色慢慢轉變,卻是變得鐵青一片,那一身魚鱗甲遮不住脖子,分明能瞧見雪頸上脈絡勃起,一抬手,便把腰刀給抽了出來。   楊金花一把抱住柴郡主,「祖母,祖母,您別生氣啊!保羅大哥他……他……」她說了幾個「他」字,卻是實在想不出什麼言語來相勸,急得眼眶裡面大顆大顆的眼淚珠子往下滑。   「我就不明白了。」保羅冷笑,既然翻臉了我還怕你什麼,「有些人啊!說要人就要人,以為這天下是她家的呢,眼下這天下可姓趙不姓柴。」   「少保,你這便不該了,怎麼能讓我弟媳婦給你掃茅廁去。」折惟昌方才說話還有些水平,這會子頓時露出老粗本色來了。   「我又沒求她來掃,再說了,我這使喚丫頭可是憑真本事在戰場上殺人的,各為其主罷了,有本事上戰場上去打敗人家俘虜人家去啊!問我討人算什麼,市井間都說天波府一門忠烈,原來也只不過做這些假手他人的事情。」   「陳保羅,你……你……」柴郡主額頭青筋直爆,銀牙咬得咯咯直響,「金花,你鬆手,我殺了這無賴小子。」   保羅爺剛才鱉的一肚子氣,這時候才撒得痛快,「請問柴郡主,我哪一點說錯了?您要人便要人,也客客氣氣的啊,我心情一好說不准便給了,您一上來便沒個好言語,我欠你們天波府的?說起來,我對你們天波府不壞啊!上次您兒媳婦穆桂英元帥摔了官家賞的虎頭瓶被下了大理寺,是我低聲下氣找官家求情的罷!天大功勞都抵消了才換來這麼個人情,就算您瞧我這人渾身毛病不順眼,不搭理我就是了,起碼別侮辱人啊!沒聽說過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這句話麼?我小妾招你惹你了?論說話帶刺兒,您水平差遠了,也就教訓教訓下人的境界……」   他本來就是一個沒理也能掰出三分理來的人,何況他上次的確是救了穆桂英,還挨了對方一耳光,有了這個理由在,他自然是底氣十足,三分理說成十分理,旁邊有些天波府的親兵聽了都覺得自家娘娘這次似乎的確有些冒失了。   保羅爺鱉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子撒得痛快,還是看楊金花眼淚珠子斷線一般,動了憐香惜玉的壞毛病,這才罷休,「折大哥,我這一個多月跋山涉水躲避西夏追兵,實在勞累得夠嗆,剛才在前面又跟吐蕃兵一番廝殺,眼下困乏得緊,麻煩你安排一下……」   「應該的應該的。」折惟昌看這位爺肯罷休了,趕緊答應,再讓他說下去,怕自己這位心高氣傲的弟媳婦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   這幾天查資料的時候突然注意到,這一夫多妻種馬敢情不管在什麼朝代都是吃香的,各位瞧瞧評書裡面楊文廣有多少個老婆。   太平王少令公楊文廣之妻:杜月英、竇錦姑、鮑飛雲、齊長善、趙百花、蘇三娘、慕容英、儂艷花、李玉茹、吳金定、柳香春、曾鳳英、梅若蘭、趙春蓉、薛百花、金平珠、慕容昭容、範文縈。   這裡面有朝堂公主,有名門閨秀,有敵國女將,有江湖俠女,有風塵花魁……真真是一應俱全。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五章 空城計和計中計   折惟昌喚來一個貼身老親兵吩咐了一番,這時候保羅也不搭理氣得臉色鐵青的柴郡主,卻是問折惟昌道:「折大哥,排鳳眼下在哪兒呢?」   「鳳姑娘……」老粗唯唯喏喏,卻是不大好說話,楊排鳳乃是天波府的丫鬟出身,雖然老太君垂青收她做了乾女兒,並公開言道閤府上下不得以下人視之,可大楊將軍骨子裡面還是極為尊重府上老祖宗和各位娘娘的,這位三漆帝的女將軍過了河便逢上了柴郡主,結果一言不發便把自己先綁縛了,當真傻得可以。   當然了,古人和今人的道德倫理觀念不一樣,一邊是情郎,一邊是有養育之恩的天波府,或者,她認為這樣才能讓自己心安罷!   保羅爺是個眼眉通挑的,看折惟昌的臉色,用腳趾頭猜便也能猜到了大概了,這時候他既不想讓折惟昌臉面上難看,也不想讓大楊將軍難做,故此肚子裡面歎氣,嘴巴上卻說:「我跟排鳳在西夏患難與共,兩情相悅,原本是準備回轉東京去求官家做個大媒的,不過,今兒能認識折大哥,我當真心裡面歡喜,不知道折大哥肯不肯給我和排鳳做個媒人?」   這過去三媒六證媒妁之言是極為考究的,或者有人認為「媒人的口,老鴇的手,沒一個值得相信的」,可在大宋朝,能被男方邀請做媒人的,幾乎都是長輩、至親、好友,故此折惟昌聽了頓時臉面上放光。這陳少保眼下可是官家跟前的大紅人,又有文曲星之名,大宋朝野誰個不知,眼下卻是要他老折做媒人,如何不覺得臉面上有光?   當下他滿口答應,心裡面說:這廣陵侯果然會做人,說起來,俺這弟媳婦也是,實在太……   「如此,我便先代排鳳謝過折大哥了。」保羅深深一躬施了一個全禮,慌得老粗連稱不敢。   「還相煩折大哥一會兒讓排鳳到我帳中,我便先去洗洗風塵。」保羅爺這番話是面子裡子都做到了,當真給足了折惟昌臉面,這才跟老粗的親兵轉身去了,那邊小楊將軍心如刀絞,眼珠子斷線一般,柴郡主黑著臉蛋氣得找不著北。   看保羅帶著那吐蕃衣衫打扮的少女離去,折惟昌這才轉過來跟柴郡主說話,「俺說弟媳婦,俺是個老粗,也不懂如何說話,只是,咱老楊家跟他陳少保沒什麼過不去的深仇大恨罷!俺知道三娘和八妹是被那西夏公主用槍挑了,可俗話說了,瓦罐不離井邊碎,將軍難免陣前亡,咱們帶兵打仗,哪兒有不死人的道理?人家陳少保說的也沒錯哇!各為其主嘛!我想他身為朝廷要員,也不至於偏袒那西夏公主,怕裡面還有什麼妙用。以前咱們跟大遼國打成那樣,眼下可不也是議和了,還互為兄弟之邦,四郎以前不也在遼國做過駙馬麼……」   他個老粗實在不大會勸人,顛三倒四的,柴郡主被他說得臉色愈發黑了,「金花,跟我走。」說罷拉了在那兒抹眼淚的小楊將軍便走,把老粗一人撂那兒了。   看著柴郡主和楊金花背影,折老粗伸手摸了摸自家後腦勺,自言自語道:「這是唱得哪一出啊。我瞧這廣陵侯除了小老婆多點也沒啥毛病哇!大丈夫誰沒個三妻四妾的。」他這自言自語的叨叨卻是說到點子上了,廣陵侯不招柴郡主待見的緣故正是小老婆太多。   這大楊將軍被折惟昌好言相勸,好不容易這才去了身上繩索,去保羅帳中後滿眼眶的淚水,保羅爺自然溫言安慰,大楊將軍瞧著愛郎臉蛋,心裡面為難死了。   按下這閨中密語不提,卻說到了晚些時候,有探馬來報,吐蕃大軍在河對岸紮營,埋鍋造飯,看營寨旗幟當有十萬之眾,折惟昌名義上到底是陝西軍元帥、陝西經略安撫使,頓時便開帳議事,著人相請柴娘娘和廣陵侯到中軍大帳。   楊排鳳怕愛郎難做,故此沒露面,保羅進了大帳,柴郡主正黑著臉蛋坐在下首,旁邊楊金花眼眶腫得跟桃子一般,看見保羅大哥進來,頓時低下螓首。   保羅爺這假撇清裝著沒瞧見,拱手行了一禮,便在折惟昌下面坐定,老粗便把情形說了,保羅有些不當一回事,兵來將擋嘛!這麼大連營是幹嘛的?吐蕃軍敢過河,半渡擊之這道理誰不懂?   折惟昌臉上苦笑,「老弟,哪兒有那麼多兵?朝廷十數萬大軍眼下在永興軍路,皇上為了你倒是又調了數萬京師禁軍,可全往和西夏接壤的邊疆開撥了,眼下滿打滿算,數千人罷了,這裡面還包括跟俺從東京快馬來的一千精騎,其餘的,都是成都府就近徵集的廂軍。」   嚇!敢情這麼大的連營沒人哇!保羅頓時頭暈眼花,對面柴郡主冷哼。   不得不說,柴郡主打仗的確有一手,這連營扎的有水平,瞧著旗幟儼然怕有十數萬大軍,其實才數千兵丁罷了。   當然,柴郡主也是有苦說不出,大宋朝的慣例便是如此,宋朝的地方行政區劃,即府、州、軍、監、縣,地方官均以中央委派「權知某某事」,譬如揚州府韓琦老大人便是「權知揚州軍府事」,兼廂軍正印職,揚州府水陸要衝富甲天下,廂軍不過數千,還都是裝備不齊的老弱病殘,而京師則號稱八十萬禁軍,乃是大宋精銳。   這是因為大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乃是前朝大周的殿前都點檢出身,後來大周國皇帝柴榮英年暴斃,留下孤兒寡婦,趙匡胤在手下眾武將慫恿下黃袍加身,這麼一個出身,自然要把槍桿子牢牢捏在自己手上才安全了,兵全在京師呢!地方上哪兒來的兵?   不過大宋朝祖制雖然有諸多弊病,但是總的來說,歷代君王還是很溫厚的,「杯酒釋兵權」這個典故比起後來大明朝的「炮轟功臣樓」,可以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兩宋三百餘年天下,歷史上評價多為「弱宋」,可若說市井百姓的生活,又有哪個朝代比得上的?「一將功成萬骨枯」開疆闢土、宏圖大業的君王名聲都是建立在無數血淋淋鮮活生命的消逝上的。   折惟昌在上面苦笑,「眼下吐蕃十萬大軍,西夏軍也俱都是騎兵,俺估摸著轉即便到,咱們這數千人……唉!離咱們最近的禁軍趕來起碼也要半個月……」   保羅皺起了眉頭,眼珠子卻是滴溜溜亂轉,腦子不停思索:拿白瑪日贊做人質威脅?不妥,那巴瓦卻央不像是個受威脅的,小白虎……也不行,沒藏訛寵估計不吃這一套,再說了,真要是打仗了拿個身份高貴的一威脅就成的話那未免也太簡單了。   「這空城計也不知道唱不唱得下去。」折老粗坐在上面歎氣,下面保羅聽見「空城計」三個字,頓時腦中靈光一閃,使勁兒一拍大腿,「有了。」   「少保快快說來。」折老粗一聽,東京文曲星說有了,那定然是有了。   「今兒跟我一起來的那吐蕃少女乃是吐蕃國師巴瓦卻央的弟子,咱們這麼這麼著……」他說著便把腦中辦法說了出來,折老粗聽了使勁兒拍大腿面子,臉上笑開了花,「嚇!這計中計高明,也只有少保這等文曲星的花花腸子才能想得出來,換了俺這等老粗,怎麼也想不著。」   柴郡主是個老打仗了,聽了保羅說的計策,覺得頗為可行,配合自己這空城計當真使得,心說這無賴卻也不是一無是處,只是臉面上卻還是沒好臉色給對方看。   這邊大帳內商議妥當,各自行事,卻說白瑪日贊被保羅封了穴道,一身武功半丁點兒也施展不出被困在軍帳內,不過走動卻是可以的。   她想起兩軍數十萬,此番怕要生靈塗炭,芳心中不安,不管誰打誰,最後終究要死人,吐蕃大軍那也是人,就算最後把大宋朝成都府路拿下了,可今天這十萬大軍最後能有幾個活著回去呢?   煩躁不安走來走去,她想起保羅的言語,愈發覺得自家師傅舉的並非義師,雖說成都府路頗多密教信徒,可……可真的需要刀兵相見麼?   正在那兒患得患失,這時候她聽見外面許多人走動之聲,不由便走到帳邊準備掀帳瞧瞧,剛要伸手,就聽見外面有人說話。   「今夜大夥兒都和衣而睡,盔甲兵刃不得脫身,大帥說吐蕃賊兵到了對岸了,怕對方夜間襲營……」   「他球囊的,這番邦小國也敢跟咱大宋國開戰,許指揮,要小的說哇,您乾脆稟報大帥,咱們趁吐蕃人長途遠來人困馬乏,咱們人啣草,馬銜枚,夜間便先偷襲他們營寨……」   「嚇!小譚你這小子,這兵國大事是你我能議論的麼……」   「許指揮,俺老張以前在呼延老將軍手下當兵,在東邊跟大遼打了十幾年的仗,覺得小譚說的有些道理,說起來,少侯爺丕顯公最擅長奔襲,可惜,天不假年,更可恨龐太師那老賊,居然誣陷少侯爺投靠西夏國,活活氣死了老侯爺,真真是……」   「就是就是,小譚說的有道理……」接著便有不少人幫腔。   「唔……」外面那被稱為許指揮的人似乎在沉吟,半晌這才說:「老張,你是老打仗了,又在呼延老將軍帳下聽過差,我便把這話去跟大帥說說,你們先不要喧嘩。」   外面語音頓時消失,接著又是一陣衣甲摩擦之聲,帳內白瑪日贊心中悸動,宋兵要襲營?這……如何是好?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六章 連環火計   她心中煩躁,不由長吁短歎,這時候外面簾子掀了起來,卻是保羅爺帶著大楊將軍和掃茅廁的小白虎進來。   小白虎兩邊臉頰紅腫,不知被誰扇的,眼眶裡面鼓著一泡淚水,她不過十來許,雖說武勇,可畢竟還是小姑娘,進來後便帶著哭腔說道:「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槍廝殺便是,我又懼誰來,說我們黨項人是狗賊,我父皇稱帝了說是野心昭然若揭,哦!你們朝廷不舒服便發兵征討,殺了你們宋軍便是賊兵狼子野心,憑什麼啊?若不是你在我身上弄什麼生死符,我……我……嗚嗚嗚……」   楊排鳳自小受的那是忠君愛國的教育,此刻板著臉便說:「李元昊是我大宋檢校太師、定難軍節度使,朝廷待他不薄,他妄自菲薄想做皇上……」   「你們以前的皇帝趙匡胤不也是前朝大周的殿前都點檢麼?前朝皇帝待他難道薄了?他能做皇帝我父皇怎麼就不能做皇帝?」別看小白虎年紀小,可說的卻頓時讓楊排鳳啞口無言。   「好了好了,不就是被人家扇了幾個耳光麼,兩國交戰,這恩怨便說不清,你也要有點覺悟嘛!」保羅揉了揉鼻子,也頗為頭疼小白虎說的話,還真拿不出什麼來反駁她。   小白虎頓時便不依了,狠狠瞪著她那分得開開的大眼睛瞧著保羅說:「你不是說我是你府上丫鬟麼?我被別人打了你難道臉面上便光彩了?我們黨項人還知道打狗也得看主人面,你……你是孬種……不是好漢。」   呃!保羅被她嗆得眼角直跳。可看她腫得老高的臉頰,實在是……只好抓了抓頭,「好好好,我不是好漢,行了罷!」他說完便覺著臉上無光,想找點兒臉面回來,便裝著一副悲天憫人的嘴臉說道:「唉!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誰對誰錯,最後苦的還是市井百姓啊!」   「你……你狡辯,你們漢人都是嘴巴上說得呱呱響,其實一肚子鬼心思……」小白虎委屈得不行,她何曾吃過這苦頭,想想自己被這陳保羅俘虜了便沒一天好日子過。一時間悲從心來,一屁股坐在帳內地上鋪著的羊皮地毯上哭了起來。   看看場面尷尬,保羅嘀咕了一句我出去透透氣轉身跑了,白瑪日贊卻是在那兒咀嚼他說的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臉蛋上神情古怪,也不知在想什麼。   楊排鳳瞧瞧,也不說話,轉身出帳估計去安慰情郎了,白瑪日贊看看坐在地上的嵬名公主,歎了口氣,也揭開帳簾子出去。   她出帳後身後一直有幾個小兵遠遠拾綴著,不過卻也不來煩她,走過幾個帳篷,只瞧見宋兵個個披掛,有背著弩的,有拎著烏骨朵的,有挎著腰刀的,瞧姿勢神態,應該都是慣經陣仗的精兵,以前面所見連營的規模,應該有十萬左右。   她知道大宋朝號稱有百萬精銳,且和遼國數年征戰,實在可說精兵強將,愈發覺得此番沒什麼勝算。   正在憂愁,前面瞧見老嚮導德爾哈藍正在刷馬,她便緩緩走了過去,老嚮導瞧見她後趕緊匍匐在地,她和顏悅色拉了對方起來,隨口問了些話,老嚮導規規矩矩回答了。   「這大宋成都府路頗多吐蕃族人,你們生活如何?」白瑪日贊突然問道。   老嚮導垂著眉想了一會兒,雙手在胸前合十低聲說:「活菩薩明鑒,咱們以前被頭人收稅,獵一頭野獸要繳納半隻為稅,而眼下大宋這邊打獵並不收稅,只在交易的時候繳納一條野獸腿的交易稅,若是放牧,十頭羊只收一頭羊羔稅……咱們老百姓並不在乎這天下是誰的,不管是大宋朝的官家也好,咱們吐蕃的贊普也罷,總之,哪邊生活好,大家都能瞧見。」   白瑪日贊黯然,低聲念了一句咒語,老嚮導頓時跪在地上,她伸手給他摩頂祝福後轉身而去。   大宋朝的稅的確不狠,即便是到了宋朝後期,民生亦沒潦倒到生活不下去的地步,縱觀宋朝三百餘年,農民起義都是地方局部地區,從未有過全國大規模的,譬如宋江、方臘之流,也只是局限於一地罷了,尤其是水泊梁山,其中的好漢恐怕大多還是好勇鬥狠之輩居多,有幾個是生活不下去的?《水滸》被歷朝打成禁書也不是全沒道理的。   咱們從南宋時候的一首詩來看,「租船滿載候開倉,粒粒如珠白似霜。不惜兩鍾輸一斛,尚贏糠核飽兒郎。」,這首詩可以看出已經在抱怨朝政苛刻,可是咱們仔細換算一下便能知道,宋制十斗為一斛,六斛四斗為一鐘,「輸」便是稅的意思,「糠核」指脫過皮的碎米,兩鍾要繳納一斛的稅,各位瞧瞧這稅狠還是不狠,詩作者也說即便繳納了這苛刻的稅收,百姓還能勉強吃飽肚子,這還是宋後期,而眼下,可是清明仁治的仁宗皇帝坐天下,比之吐蕃部落頭人收一半為稅,老百姓自然嚮往那一條腿稅收的生活,這不是一句愛不愛國就能解決的問題。   白瑪日贊離開後,想著老嚮導的話,再想想保羅爺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未免就把保羅爺揣摩成那種「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高人了,其實保羅爺不管達還是窮,絕不是那種喜歡兼濟天下的人,恐怕更多的還是追求逍遙自在,只是有時候身不由己罷了。   她看著天邊白雲纍纍,突然便自言自語道:「不行,我得回去和師尊好好說說。」   密教此時最上修行法乃是大手印法門,號稱循序漸進能即身成佛。尤其白瑪日贊已經修成靈熱成就,因此她不管春秋寒暑都只穿著她那件人皮甲,的確是已經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   盤膝往地上一坐,她低眉垂目,雙手一捏金剛印,頓時便宛如得道高僧,口中念道:「那謨古魯貝,那謨布達雅,那謨達瑪雅,那謨僧噶雅……」   一股淡淡虹光便從她身體為中心慢慢散發開來,遠遠跟著的那些宋兵瞧著目瞪口呆,卻也不敢上前,哪裡知道她正在以明點靈熱沖那被保羅封閉的穴道。   良久,她半睜半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張口一聲厲喝,正是寶瓶氣中的獅子吼絕,身上被封的穴位頓時悉數被衝開。   她長身而起,一躍便上了旁邊的營帳頂,遠遠宋兵看見頓時叫成一片,「吐蕃妖女跑啦!」有手上拿弩箭的頓時便上弦發射,只是以她那一身武功,又能奈何。   伸手撥開射來的零落箭雨,她看著四下冒出來的宋兵又疑惑了,怎麼才這丁點兒人?若是十數萬大軍在此,不應該啊!   她到底是功力精深,此刻站在帳篷頂上,便瞧見遠處宋兵進進出出,似乎就那麼些人,頓時便省悟,難不成是空城計?   所謂藝高人膽大,她便施展輕身功夫往來了一番,果然,下面來來往往的只不過千人罷了,頓時心中篤定,漢人唱的是一出空城計,這連營扎的是給人瞧的,根本沒什麼兵。   心中有數後,她站在帳篷頂上朗聲道:「陳保羅,白瑪日贊今天領教了,你們漢人有一句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說著縱躍連連,人如颯沓流星一般轉瞬不見。   看著白瑪日贊離去,保羅爺和大楊將軍從一座帳篷後轉出來,他笑著對旁邊鳳姐姐說:「讓她自以為是離開還當真不容易,鳳姐姐,我這計中計是不是挺厲害。」   楊排鳳看他自我吹噓,不由展顏一笑,接著又收了笑容一臉煩憂,他伸手過去拉了鳳姐姐柔荑,柔聲說:「別擔心啦!我說了要八人抬的大轎去娶你,絕不會食言的,天波府又不是你們家柴娘娘一個人說了算,我估摸著你們府上老太君應該是明白事理的老人家……」   大楊將軍臉上一紅,低聲啐了一口,「誰擔心這個了,我只是在尋思你這計策能不能成,以後可不能在背後亂嚼舌頭,柴娘娘只是脾氣急躁了些,何況,她也是為了金花……」   保羅爺故意一苦臉,「敢情是我自作多情了哇!」   看他這副模樣,楊將軍明知愛郎是個慣會假撇清的,可還是忍不住反手拽了他柔聲說:「你能惦記著,我心裡面不知道多高興呢!」   他呵呵直笑,「走,咱們尋折大哥商量商量下一步怎麼辦。」   那邊白瑪日贊離開,過了鮮水河後卻是又猶豫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若是師尊得知宋兵擺的空城計,怕今夜便要渡河,這一仗勝了,士氣大漲乘勝追擊,等宋人的大軍到了,怕不知要死多少人。」   再想想那老嚮導德爾哈藍說的話,即便順利拿下成都府路,卻又如何管理呢?難不成又從一條羊腿稅變成半隻羊的稅?   在河邊來回踱步不已,她臉色轉變不休,心中成了一團亂麻,從修煉大手印秘法以來,從未如此亂過。   而此刻保羅正在中軍大帳中和折惟昌商議下一步,「折大哥,咱們寨中多備硫磺火油,便擺個空寨,等吐蕃兵衝殺進來,咱們再把火一點,這三岔口的險地,任他多少人,哪裡還走得掉。」   折惟昌揉著下巴大笑,「少保這文曲星當真了得,真真是諸葛再世,俺老折沒話說了,明明便是空城,你居然還故意讓對方知道,卻擺個連環計中計……」   「我這人便不愛打仗,只是別人打到家門口了,不得以而為之。」保羅這會子倒是真謙虛,這一把火燒起來,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這種事情哪裡對他的胃口,只是旁邊柴郡主卻以為他故作姿態,不免冷哼。   是夜,月黑風高,天空中烏雲纍纍滾過,保羅藏身在暗處,瞧著這風向,心裡面不免歎氣,這火借風勢,一會兒大火燒起來,也不知要死多少人,真是他球囊的罪過哇!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七章 如是我聞   這時業已入夏,草叢中蚊蟲極多,宋兵埋伏在草叢中被蚊子咬得苦不堪言,卻又不能肆意抓撓,一直熬到天邊破曉,也沒見半個吐蕃兵過來襲營。   這時候探馬來報,說對岸吐蕃人一夜歇息,並無任何異常舉止,折惟昌撓了撓臉頰上被蚊蟲咬的兩個大包,轉首瞧著保羅疑惑問道:「少保,這計策莫非有什麼不妥之處?怎麼吐蕃人不來?」   保羅也鬱悶了,這便如兩人比武,其中一人賣個破綻,按道理來說,對方定然要趁機襲來才對哇!   「狗肉雖好,可惜上不了酒席。」柴郡主哼了一聲,從草叢中起身,「兒郎們,收兵了。」   一眾兵甲打著哈欠回到營寨,連衣甲也不解便個個倒頭便睡,那折惟昌雖說是個粗人,到底是老打仗的,當下歎了口氣,「若是此刻吐蕃人襲來,咱們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保羅聞言臉上有些訕訕然,第一次用計,想不到卻是如此局面,憋了一肚子氣,掉頭回帳思來想去,沒道理啊!這計策環環相扣,那巴瓦卻央難不成是神仙,這都能瞧出不妥?   「鳳姐姐,你說到底哪裡出問題了?」他倒是有些不恥下問,楊排鳳武勇冠三軍,可論排兵論策,並非她所擅長,只能算一員勇將,哪裡說得出什麼來,只能柔聲安慰情郎,「你也別太在意,這打仗便是如此。任誰也不能說……」   「計是好計策,可惜……」小白虎突然開口,臉上帶著些不屑,「其中便有個天大的破綻,你們這些人誰也沒瞧出來。」   保羅一聽自己想的計策有個天大的破綻,頓時便臉上堆笑,「小白虎,給爺說說,破綻在哪裡?」   結果小白虎把手一插,卻是拿蹺了,昂著下巴說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呃!保羅語塞,當下便虎著臉假意說:「怎麼著,還拿蹺了?想嘗嘗生死符發作的滋味?」   小白虎聞言頓時渾身打了個寒噤,那滋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當真是恐怖得緊,當下撅著嘴巴低聲道:「有什麼了不起,就會拿這威脅我,別人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怎不說了?」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保羅變臉一般唰一下臉上又堆起了笑,「我跟你不一樣啊,你老子做了夏國皇帝,且不管功過如何日後史書上免不得添上一筆,你這身份我怎能比,自然偶爾也要瞧瞧別人臉色。三十年風水輪流轉嘛!爺給你陪個不是,這總行了罷!」   他說著故作親熱便過去勾肩搭背,小白虎面紅耳赤使勁掙開,「你也是個欺軟怕硬的……」   保羅被她說得臉上無光,還發作不得,旁邊楊排鳳明知愛郎受了柴娘娘的委屈,只能默不作聲。   好在小白虎雖然是男孩子脾氣,到底出身不一樣,輕重緩急的拿捏還是懂的,也不願太多讓這位掌握著自己命運的傢伙臉上難看,當下便說:「這計策我雖沒從頭到尾聽過,不過,用腳趾頭想想便也能想到了。」   嚇!這小白虎還真真會吹,保羅看她昂著下巴一副名將派頭,當下只好奉承,「請女諸葛指點迷津。」   「你這人做作太過頭。在白瑪日贊跟前賣弄什麼興亡百姓苦,她是吐蕃金剛女,雖然密教有殺眾生以救眾生的說法,可……」   她話沒說完,保羅爺頓時便明白了,當下狠狠一拍大腿,滿臉的懊惱,「嚇!我怎麼忘記這一茬了,若是她不說,天大的妙計都白安排了,這……唉!真真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白白浪費表情了。」   小白虎臉上頓時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得保羅哭笑不得,你還別說,小白虎在這上面的確有一手,真真是個天才兒童,怪不得以前李元昊常歎她不是男兒身,又說太子寧令哥有她一半出息便滿足了,瞧她跟老楊家打仗那計策用的,便能瞧出她當真有這方面的天賦。   「你那本事,穢亂後宮還成,打仗麼,哼!」小白虎對這位保羅爺在西夏搞的那些名堂肚子裡面清楚得很,而且她說的一點兒沒錯,保羅並非一個能做將軍的材料,他這種人去軍情六處搞搞情報做做007還差不多,讓他統帥太平洋艦隊絕對不行。   「若換了我,這鮮水河三岔口水流湍急,上游定然有水壩,我便安排一支千人隊,趁夜襲營,只許敗不許勝,引敵軍過河,到那時候上游炸開水壩,哼!」小白虎是個癡迷打仗的傢伙,這時候把自己觀察總結的計策說了出來。   保羅和楊排鳳聞言頓時打了個寒噤,這……真是好毒的計策,水火無情,這火燒起來或許還能往回跑,那諸葛孔明火燒博望坡,真正燒死的魏兵並不多,而關雲長水淹七軍卻讓曹操嚇得要遷都,可見水比火厲害,大水那麼一衝,數萬大軍連帶那些做誘餌的宋兵都要被水捲走,恐怕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罷!   小白虎被保羅看得背後汗毛直豎,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慈不掌兵,打仗本來就是這樣,哪個名將的名聲不是拿士兵的屍骨堆出來的?」   長歎了一口氣,保羅看著小白虎說道:「得,爺佩服的人不多,今兒我是佩服你了,你老子李元昊當真不凡,居然能生出你這麼一個厲害的女諸葛。」   小白虎不屑他的馬屁,「諸葛孔明算什麼,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我的武功……」   「剛說你胖你倒是喘了,好了好了,今兒功勞簿上先記你一功,日後掃茅廁的時候少掃幾次就是。」保羅說罷轉身出帳,便去找折惟昌問問這上游是否有水壩。   他尋到折老粗一問,折惟昌也不知曉,當下便換來那老嚮導德爾哈藍,老嚮導點頭,上游的確有一水壩。保羅聽了這才真佩服小白虎,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她年紀也不大,居然便靠自己觀察推算出上游有水壩,實在厲害得緊,若不是自己把她擒來,以後怕就是大宋的心腹大患啊!   他想到這兒,卻又是得意了,你厲害又怎樣,還不是要給爺掃茅廁,可見最厲害的還是我保羅爺哇!   折惟昌一頭霧水,「少保,忽忽的怎又問起水壩來?」   「這個麼。」他在想要不要把這計策告訴折惟昌,小白虎說的沒錯,慈不掌兵,折惟昌若是知道了這計策,估計想也不想便會用。這樣一來,這上千宋兵的性命豈不是等於死在自己手上了。   「蜀地號稱天府之國,我便問問。」他打了個哈哈,略一猶豫,還是沒說,眼下吐蕃人估計在等西夏大軍。等西夏大軍到了,估摸著朝廷的援兵也到了。   正在這時候,從外面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小兵,「元帥,侯爺,那個……那個昨兒跑了的吐蕃妖女又回來了。」   什麼?保羅一聽,一甩衣袍率先出帳,折惟昌趕緊跟了上去。   到外面一瞧,可不是,前面寨門口數百宋兵如臨大敵,四下倒了一圈兒「哎喲哎喲」的宋兵。白瑪日贊站在當中,看見保羅出來,轉顏一笑,「陳保羅,你這主人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保羅爺可就真納悶了,你說你好端端的,沒回去跟你師傅巴瓦卻央說便罷了,怎又回來了?當下便有些沒好氣,「我說昌珠菩薩,您菩薩架子大,我這兒廟小,供養不起您。」   「清水便可。」白瑪日贊說著便往營寨裡面走來,四周宋兵自動分開一條路來,這頭上戴著瓔珞的吐蕃少女當真詭異得緊,自己弟兄剛一靠近便紛紛倒地,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了,這些人怎知這位金剛女號稱吐蕃的吉祥天女,最是擅長用毒的。   「俺總算明白了。」折老粗使勁兒一拍後腦勺,「少保,怪不得你這計策不成,敢情白搭了,人家根本便是瞧你上眼,壓根兒沒打算透露出去,俺也是,怎就忘記了你乃是花叢聖手,當時便不該同意這計策哇!」   他當眾這麼大嗓門一嚷嚷,白瑪日贊芳心一跳,臉上頓時燒紅了,轉眼一瞪折惟昌,手捏了個印,口中念道:「唵俱盧摩屭,跋陀耶……」正是密教神秘的大手印功夫,中陰成就秘法咒語。   折惟昌當即心中悸跳,耳中只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只覺得心跳愈來愈快,只不過彈指間,就覺得心臟似乎要從胸腔裡面跳出來一般,臉色頓時變得詭異的慘綠,周圍宋兵臉色渾渾噩噩,似乎全沒瞧見一般忘記了所以然。   密教所謂中陰又叫中蘊、中有,就是五陰和五蘊的意思,所謂陰和蘊,是指色、受、想、行、識五種,乃三界眾生生命的組合元素,便如道家的金、木、水、火、土一般,顯教則說地、水、火、風四大,總之,這是一門可以控制他人的詭秘武功。   保羅一瞧她翻臉便暗叫不好,當下長吸一口氣,《金剛經》頓時脫口而出,「如是我聞……」   千百年來,無數人因為《金剛經》而開悟,禪宗更是把《金剛經》抬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禪宗五祖弘忍便說過,要成佛悟道,專心念金剛經便可,禪宗原本不分南北兩宗,自從弘忍的首座弟子神秀大師和六祖慧能爭奪五祖衣缽,天下禪宗分成南北二宗,六祖慧能是嶺南人,當時南方屬於未開化地區,民眾大多不識字,你講太多的道理也沒用,是故六祖挑其中咒語出來,這便是「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現在流傳極廣,而少林寺地處中原,物華天寶,更加講究境界,神秀大師雖然沒搶到五祖衣缽,可在當時大多少林長老支持的是他,後來更加做到了國師的地位,故此南宗號稱「頓悟」,我念一句「摩訶般若波羅蜜多」便能悟道,北宗號稱「漸悟」,需要從頭到尾精徹經文,這才方顯大乘教義,而不是嶺南那些沒文化的泥腿子念一句「摩訶般若波羅蜜多」便成的。   「如是我聞」乃是中土大乘佛教極有特點且經典的經文開頭,文學氣息極為濃郁,保羅的師公神目大師歐陽忠惠那是少林寺的長老、第一高手,保羅在其熏陶之下,這金剛經自然懂點兒,他也算是北宗弟子,故此念的是經文開頭的「如是我聞」,而不是現下被文學影視作品渲染的是人都知道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保羅這一句如是我聞正好掐住了白瑪日讚的大手印中陰秘法咒語的節奏,學的正是當初蜀崗比武歐陽忠惠獅子吼震破了白瑪日讚的孔雀明王咒,兩邊瞧不見的真力在語言帶動下一撞,保羅頓時覺得胸口如同被千斤大石擊了一下,當即喉頭一甜,哇地一口便噴了一口血來。   Shit,我的武功跟師公比起來還是差遠了,該死的白瑪日讚的咒語當真厲害,保羅身子搖晃,臉色都變了,伸手一擦唇邊,手背上儘是鮮血。   而白瑪日贊咒語剛開頭便被保羅用獅子吼念出金剛經打斷,也是胸口如同被巨石一撞,只是一個有心一個無意,她先出手終究佔些便宜,何況救人總比殺人難,因此她倒是沒保羅那麼狼狽,不過也絕不好受就是了。   「那摩阿彌達瓦,罪業從口出,我不過略做薄懲罷了。」白瑪日贊倒是見好就收,抬腳就往營寨裡面走去,折惟昌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看著白瑪日讚的背影便有些忌憚,「這吐蕃妖女好生厲害,少保,你沒事罷!俺瞧這妖女估摸著……」他說了一半卻是不敢再說下去了。   干!我招誰惹誰了?保羅苦笑,這白瑪日贊哪根筋不對了?做俘虜很好玩麼?   要如折惟昌所說白瑪日贊瞧上他,他可是打死都不相信,種馬也有種馬的覺悟,淫賊更加有淫賊的操守,吐蕃的女菩薩那麼好勾搭的麼?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八章 多情乃佛心   白瑪日贊自動回轉,的確讓保羅摸不著頭腦,不過河對岸吐蕃人按兵不動,卻是讓他和折惟昌暗自鬆了一口氣,好歹能有時間等援兵,雖然吐蕃人其實也在等,等西夏的鐵騎。   而這位昌珠菩薩果然便吃飯念佛,毫無半絲兒異常,保羅原本還派人拾綴著她,後來乾脆也放任自由了,由她去罷,雖然依舊不明白她為何流連不去。   忽忽過了三兩日,宋軍營寨外鬆內緊,而保羅則沒事便觀察這鮮水河水勢,卻是因為對小白虎所說的水計動了心,實在不行,便炸了上游水壩,也不失一個辦法就是了。   他閒庭信步一般在河邊踱步,正好看見白瑪日贊在河邊打坐,這時候正好夕陽落日餘輝撒在她肩上,倒是有些吉祥慈悲味道在,只是保羅爺一想到她臉頰上那屍油灰和身上的人皮甲,免不得有些異樣,想想左右無事,他便緩緩走過去,準備探探白瑪日贊心中虛實。   白瑪日贊坐在河邊,口中喃喃,念的正是《大毘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佛教講究法、報、化三身成就,毘盧遮那佛乃是法身佛,而釋迦摩尼佛則是報身佛,就如同西方奇幻小說當中的戰神坦波斯,蠻族稱坦帕斯,人族叫坦波斯,雖然其實都是一位神,可蠻族認為人族褻瀆了神靈一般,佛教內部其實也分許多宗派,且內鬥的厲害。   佛教三大系統便是南傳、漢傳、藏傳,譬如今日流行在緬甸、泰國、伊斯蘭卡等國的佛教,稱「南傳上座部佛教」,又叫小乘佛教,而漢傳這一支則稱為大乘佛教,其中又分許多宗派,尤以禪宗最為出名,稱之為「中國禪」,而吐蕃這一支,便是藏傳佛教。   這其中哲學系統的爭辯即便花幾百萬字也說不清楚,尤其是藏傳佛教這一支。由於唐朝時期吐蕃贊普松贊干布迎娶大唐文成公主,文成把佛教帶去了吐蕃,吐蕃古籍《松贊干布遺教》上清楚說著,釋迦摩尼等身像作為嫁妝從長安到了拉薩,贊普建立大昭寺供養,這裡面故事說起來又得十幾萬字,總之,藏傳佛教從吐蕃僧人萬里跋涉去長安學法到自成一支,便如一個家族子嗣長大了自立門戶又和原本的家族發生許多明爭暗鬥一般,其中的故事說也說不清,說白了,修佛的也是人,是人都有家國地域的概念,爭執便產生了。   「布赤念佛倒是虔誠啊!」保羅爺笑嘻嘻走到白瑪日贊身邊,看她不理會自己繼續在那兒念佛,眼珠子一轉,便生了個鬼心思來。   「我給你說個故事罷!話說咱們大宋朝那老太后信佛,整天阿彌陀佛念個不休,咱們那位年輕的官家覺著老太后整天阿彌陀佛的,你也知道,年輕人嘛,終究便嫌嘮叨。有一天老太后念佛,官家就喊了,母后,母后,老太后看兒子叫自己,便問幹什麼,官家又不說話,於是她又念開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時候官家又叫了,母后,母后。老太后問作甚,官家又不說話。老太后便有些生氣,只是佛說過,嗔念不可起,於是她按下了心思,繼續念阿彌陀佛,官家又喊了,母后,母后。老太后真惱了,便說,怎這麼討嫌,哀家念佛呢!官家就笑了,母后,我可是您肚子裡面落下的一塊肉,才只叫了您三次,您就惱了,您整天叫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豈不是要惱煞了?」   白瑪日贊被他這一說,頓時噗哧一聲笑了,她名字當中「白瑪」二字吐蕃語意即蓮花,此刻一笑,當真便有些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一下子便讓保羅爺忘記了她臉頰上的屍油灰,卻是瞧著她臉蛋兒有些目不轉睛了。   被他很是無禮地那麼瞧著,白瑪日贊頓時嬌靨薄暈,眼眶下渲染開兩抹嫣紅來,「你這人怎這麼無禮?」   「怪只怪布赤生的太美。」保羅爺笑嘻嘻當真無賴,接著又假惺惺歎了口氣,心裡面便說:可惜啊!這臉上的死人灰身上的死人皮當真煞風景的很……   白瑪日贊出乎意料地沒生氣,卻是也歎了口氣,瞧著前面河水發呆,一時間空氣中倒是有些異樣的曖昧。   良久,她突然說,「你知道麼,你們漢人的地方太膏腴了。」聰明如保羅爺頓時便明白了,便好比他說白瑪日贊生的美因此他使勁兒瞧一般,大宋朝的地盤太肥沃了,也惹得別的民族垂涎。   他愣了愣,突然覺得白瑪日讚那抹了屍油脂的臉蛋其實也不是那麼討惹嫌得很,原來她流連不去卻是有些拿自己當人質的意思,只是,巴瓦卻央雄才大略,恐怕不見得會忌憚。   菩薩是梵文「菩提薩埵」的音譯,翻譯過來便是「覺悟有情」的意思,廣州白雲山能仁寺山門前有一副對聯「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實在是下的最好的註腳,眼下白瑪日贊可不就是覺悟,可不就是有情麼,從這一點上來說,保羅爺的四處留情,似乎也不是那麼討厭。   「這天下事情難說得緊,我一個淫賊也不懂那些,總之,事如春夢了無痕罷!」保羅爺歎了口氣,轉身離去,這最後一句卻是蘇大鬍子所做,乃是千古名句,學過語文的怕都知道,只是大多理解錯誤裡面的意思,往往把它用在男女之情上,其實蘇大鬍子佛學造詣很好,春夢者,便是春天人懶懶的想睡覺,夢多了,起來後夢了無痕跡,人生便如一場大夢。而不是什麼,啊!我做了一個香艷的夢,醒來後發現內褲涼涼的,夢裡面美人不見了。   眼下小年輕的蘇軾做沒做這首詩還兩說,保羅爺的意思是,唉!布赤啊!你太執著了。只是這句子到底是一時無兩的絕句,他這會子雖然不是故意賣弄,但白瑪日贊依然心中悸動,看著他背影,頓時便覺得中土禪宗其實也頗有識人之明,這淫賊做護教法王倒也不是全沒道理的。   「美人不是母胎生,應是桃花樹長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你尚多情。」漸漸遠去的保羅爺哼著六代達賴喇嘛羅桑仁欽倉央嘉措所做的情歌,歌聲中意境儼然。   天底下的事情往往便是如此,就好像算命的相士舉起一根手指頭面對三個前去應試的才子,三人後來有一人高中,於是眾人便感歎:啊!那人真是活神仙,連這個都能算出來。   其實呢!一根手指頭或許說的是一起不中,或許說的是一起都中,或許說的是一人高中,或許說的是一人不中,保羅唱歌跟那相士舉一根手指頭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揣摩的不過是人心罷了。   白瑪日贊聽著他那歌聲,低頭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水面上一個臉頰嫣紅的少女在輕微顫抖,而她的心也如那影像一般,微微顫動著。   良久,她突然俯下身去,雙手掬了一捧水,水質微涼,似乎滅卻了一點心火。   用水把臉頰上屍油脂洗去,她臉頰上依然有著一抹天然嫣紅,那卻是高原日照自然形成的健康膚色。   「布赤,這天下或許菩薩很多呢!」白瑪日贊低聲喃喃自言自語道。   隔日,眾人發現那吐蕃妖女換了一件雪白的衣裳,除此之外再無什麼裝飾,那些什麼瓔珞啊皺巴巴的比甲啊什麼的全都不見了,頓時便顯得清麗脫俗無與倫比,一眾宋兵看著這一身白衫的吐蕃妖女,紛紛大吞口水,而老嚮導德爾哈藍瞧見後愈發膜拜得緊,以前這位昌珠菩薩一身八法成就的打扮,高高在上讓人不敢逼視,可眼下卻是活脫脫渡脫苦眾生的菩薩,平易近人得緊,於是這「那摩阿彌達瓦」更加念得勤快了。   天底下還有什麼比成佛更加大的野心呢?即便是西方權勢滔天的教皇,只不過是上帝卑微的僕人罷了,而成佛,卻是自己做大哥,手底下帶著一幫子天龍八部等小弟,孰優孰劣,高下立判。   保羅爺心知肚明,只是裝作不知,反正沒了屍油脂看起來總是賞心悅目得很,有美人瞧還有什麼不好的,而折惟昌團團亂轉長吁短歎,心裡面巴望著援兵趕緊到來,柴郡主卻是每天操練兒郎嚴厲的緊,只可憐大楊將軍和小楊將軍為難,整天既要面對保羅又要面對柴郡主,這矛盾似乎便調解不開一般。   折惟昌的整天巴望,沒巴望來朝廷的援兵,卻是把西夏的鐵騎巴望來了,河對岸如雲如稠儘是騎兵,有些便到河邊炫耀,用本國語言大罵宋人,恐怕也是巴瓦卻央懂些兵法,怕對岸宋兵趁大軍渡河之際半渡而擊,所以想誘對方先出手。   保羅瞧著對岸那些黨項騎兵吐蕃騎兵冷笑,才不搭理,只是和折惟昌商量,命那些強弩蹶張士弓弦上緊,箭頭抹上火油,若是天上有什麼木鳥飛來,便往死了射,大宋的強弩可比吐蕃或者西夏的強弓厲害,論騎兵,大宋或許不怎麼的,可論弩兵,大宋絕對是天下第一。   折老粗瞧著河對岸吐蕃人黨項人來來往往運送木料,眉頭皺得跟繩索打結在一起一般,這敵軍似乎要搭起浮橋,到時候騎兵一衝,自己這邊如何抵擋?若是派兵騷擾,自己這邊才多丁點兒人?豈不是露餡兒了?   眼下硝煙密佈,緊鑼密鼓,大戰眼瞧著便要開始了。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九章 一車美人一車酒肉一車閒書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楊將軍便自告奮勇帶一千驍勇之士從下游繞過去劫對方的糧道,折惟昌一聽,此計可行,反正真打起來,便多這一千人馬也無濟於事,於是便把手上唯一那點兒家當,自己從東京帶的慣打仗的一千騎兵交給了大楊將軍。   保羅知道鳳姐姐那是驍勇善戰的勇將,以前又做過糧草先行官,明知不該讓自己的女人冒險,可也深知勸說無用,便也同意了,只是在鳳姐姐出發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倒是讓大楊將軍又好笑又歡喜,便柔聲跟他說,自己經歷許多陣仗,心中有數呢,我不在,你要忍讓著些柴娘娘,便當是給我一點兒面子。   楊排鳳帶著一千兵馬,人啣草,馬銜枚,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往下游去了,保羅看著她和那一千勇士消失在夜幕中,心中歎息,什麼榮華富貴,哪個不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天波府門口那「文官落轎武將下馬」的碑,看起來風光無限,其實全都是他閤府上下鮮血澆灌的啊!即便龐老柴根,其實也頗為朝政嘔心瀝血,只是兒子不爭氣加之他不知道收斂罷了,大爺我可看不上這等榮華富貴,我要的是自由自在,嬌妻美妾,可惜,身不由己,唉!   他有些感慨,在河邊盤桓良久,這才回到帳中,看小白虎正在打坐,便把眉毛一挑笑說:「喲!小傢伙很勤快啊!」   其實小白虎在想法子化體內的生死符,她是什麼身份出身?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給保羅爺掃茅廁?只是那體內生死符極為古怪,真氣遊走渾身十二經脈怎麼也找不著,總之便覺著經脈隱隱發寒,不過她也是極為執拗的脾氣,每日用功勤練不綴,便指望有朝一日能化解體內禁制。   若是保羅知道了恐怕要大笑,那生死符是他一泡口水凝結成冰,進了體內早就化掉了,怎麼化解?生死符陰狠毒辣便毒辣在這裡,若沒他的心法,根本沒辦法化解。   「你以為每個人都似你這般?」小白虎眼眉開開地瞧著他,這模樣讓保羅想笑,這小傢伙大眼睛分的開開的,看人總有那麼一股子嬌癡的味道,頓時便又想起相書上所說「眼眉開開腿開開」,這種面相極容易勾搭,只是他這位爺對小白虎沒興趣,才那麼一丁點兒大,若如柳院君那般雖然個頭小胸是胸腰是腰,那又另說了。   「爺怎麼了?」他大刺刺一屁股坐下,瞧著緩緩收功的小白虎說道。   「淫賊唄!」小白虎嘴角一撇,頗為不屑,「我知道你天賦高,在大宋又有文曲星的大名,我若有你這般天賦。一定每天勤練不綴,說不準沒幾年便上窺天下十四傑的境界了。」   嚇!這是怎麼說的?保羅把眉毛一挑,「你怎知我不努力呢?難道努力便是每天打坐練功?那叫傻練,我又不是郭靖……」說著話音一頓,聳了聳肩膀,跟她說白搭,她怎麼知道郭靖這個典故,想到這裡,他說故事的癮頭又上來了,奶奶的,以前多舒坦自在,喝花酒逛窯子打群架,沒事給阿蠻她們說說故事,跑去畫皮館客串說書,吊胃口吊得一眾聽書的抓耳撓腮直喊「大大您倒是趕緊更新哇!」多有趣,可現如今,唉!真真是……   正在這時候,帳簾子從外面掀開,一身白衣的昌珠菩薩進來了。「那要如何才不算傻練呢?」她在宋軍營寨中極為自由,反正也沒什麼人能攔住她,折惟昌更加好,心說這吐蕃妖女一身詭異的武功嚇人得緊,反正她那是瞧上少保了,女人嘛!有了情郎忘了親娘,更加不去管了。   保羅瞧白瑪日讚這清麗的臉蛋兒,賣弄的心思又冒了出來,當下揉了揉下巴便說:「我給你們說個故事罷!」   話說大唐貞觀年間,那玄奘大法師,玄奘大法師知道罷!就是……   「唐三藏嘛!誰不知道,唐皇的御弟,去天竺取經的。」小白虎頓時打斷了他的賣弄,保羅聞言有些訕訕然,可不是麼,白瑪日讚那是吐蕃的金剛女,就算小白虎,黨項人崇佛,李元昊為何姓李?那還是以前唐朝賜的姓,人家能不知道麼。   他乾咳了一聲掩飾,便接著說了下去。   便是那唐三藏了,話說唐三藏去天竺取經,那時候天竺國對經文管制很厲害,許多高僧大德取經都是割開血肉把經書藏在身體裡面帶回來的,咱們今兒說的不是這個,只說唐三藏走到了若水之畔,便是咱們現在待的這個地方了。   他到了若水,在過雪山的時候,恰好看見冰川中隱約有長長的毛髮露出了些,心裡面有些奇怪,便拿方便鏟挖掘,結果挖出來一個人,那頭髮鬍鬚長的呀!怕有幾丈,他一看,這人似乎是打坐入定的,便拿了個玉磬在他耳邊敲,於是那人便出定了。   原來,此人是釋迦摩尼佛之前迦葉佛時代的人,自己修得了阿羅漢果,可羅漢果位不是佛法最終成就哇!於是他就想,乾脆自己入定,等下一劫釋迦摩尼佛入世渡眾生的時候自己向他請教罷!   唐三藏便告訴他,釋迦佛祖已經寂滅了,他一聽,於是就說,這樣啊!那乾脆我再入定,再等下一劫彌勒佛入世渡化眾生的時候聽法罷!說著便又要入定。   唐三藏一把拉住了他,便說了,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啊!等彌勒佛入世教化眾生的時候誰來通知你出定呢?那個羅漢一聽,也是啊!這如何是好?   這時候唐三藏便告訴他,自己乃是釋迦佛祖座前大弟子金蟬子轉世,這樣罷,你去轉世投胎,等我從天竺回來,我收你為徒,如何?   那羅漢一聽,哦!是釋迦佛祖的首座弟子,那一定是有真法的,於是便答應了。唐三藏便告訴他,你此去東土大唐,看見那最繁華的都市最大的宮殿,便去投胎,我乃是東土大唐皇帝的御弟,到時候我便收你為徒。   十八年以後,唐三藏回來了,見著皇帝便問,十八年前是否有一個皇子出生。那是一位羅漢,要拜我為師的,唐皇查遍了後宮,十八年前這個時候沒有皇子出生哇!於是又查,結果查到了尉遲大將軍,就是咱們今天的門神啦!查到尉遲大將軍的弟弟金吾衛大將軍尉遲敬宗的兒子正是十八年前那一天出生的。   原來啊!那個羅漢沒見過市面,到了長安以後看到滿眼繁華頭暈眼花,結果把尉遲家那豪宅錯以為是皇宮,投胎投錯了。   唐皇便跟尉遲恭說了,愛卿,朕要出家,但出家了天下萬民怎麼辦呢!這樣罷,讓你們尉遲家那個孩子替朕出家。這代替天子為僧,那可是了不得的,於是尉遲恭很爽快答應了。   唐三藏聽聞後很是歡喜,便去見那個羅漢轉世了,在他想,那羅漢乃是上一劫修持,定力之高自己自己也要佩服的,想必看見自己便能認識了。   誰知道哇!這羅漢啊菩薩啊轉世投胎他也隔陰迷,看見唐三藏並不認識,眼下這位羅漢那是長安出名的紈褲,喝花酒逛窯子打群架,極為出名。這時候皇帝命他出家,他便不願意,可皇命難違啊!怎麼辦呢?   於是他便提出三個條件,要一車美人服侍自己,一車酒肉吃喝,再一車閒書看瞭解悶,這便是唐三藏日後的衣缽大弟子……   「我知道了,是三車窺基大法師。」小白虎頓時說道:「可這又如何呢?難道你想說自己也是羅漢投胎?」   保羅笑了,「不是不是,咱們說的便是,為什麼定力那麼高的羅漢,轉世投胎他也隔陰迷呢?」小白虎頓時一愣,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眉愈發分得開了。   白瑪日贊淡淡道:「線香燃盡,餘香尚存,炭薪燃盡,炭灰不盡(註:出自「大智度論」),聲聞、緣覺、菩薩三乘眾,不管哪個,都不可能斷盡余習,唯有佛能斷……」   保羅使勁兒一拍大腿,「著啊!還是布赤你精研佛法,就像你說的,線香燒完了有灰,木炭燒完了也有灰,就算佛祖他老人家走了,還留個舍利子呢!佛經上不也說麼,佛的諸弟子中,畢陵伽婆蹉恃才傲物,舍利弗肝火旺盛,難陀喜歡看美女……布赤,我沒說錯罷?」   白瑪日贊皺起了眉頭,可偏生還沒辦法反駁他,只得點了點頭。   「你瞧,這些菩薩羅漢難道不苦練麼?一樣毛病多多,我又不是佛祖,有點什麼毛病也很正常啊!努力並不是在那兒打坐就成的,打坐能成佛麼?笑話了,何況武功呼!」保羅爺笑嘻嘻一攤手,一副無賴樣子,說著便忒眼看了白瑪日贊一眼,有意無意說道:「就算昌珠菩薩,恐怕也有午夜夢迴的時候罷!」   呃!白瑪日贊頓時面紅耳赤,更加要命的是,昨兒她當真便夢到眼前這位爺滿口白牙笑嘻嘻出現,當時可是冷汗淋漓醒來的。   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小白虎看看抄著手露出雪白牙齒在那兒笑的保羅,再看看滿面緋紅的白瑪日贊,當真有些撓頭了,保羅這番歪理把她掰得迷迷糊糊,且還高深莫測得緊,她實在是反駁不出道理來,人家白瑪日讚那可是密教金剛女,自小修煉的,都無言反駁,何況她呢!   正在這時候,外面一聲冷笑,「陳保羅好大才,果然是嚇蠻書的大宋文曲星,可惜,一肚子大才盡用在女人身上了,淫賊便淫賊了,居然還扯起佛經做大旗……」   保羅爺背後寒毛一豎,似乎在深夜中被一頭餓了三天三夜的吊睛白額虎盯上了一般,真氣頓時走了一個大周天,渾身骨節發出細微的辟里啪啦之聲,正是少林易筋經神功護體。   「誰?」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章 瘦、皺、漏、透   一陣笑聲伴隨著簾子被掀開,從外面施施然走進來一個人,「你這故事我恰好在外面聽了個清楚,我原本還在想,這陳保羅到底有多大能耐,居然便上至太后下至公主一律通殺,聽完了我才明白,原來你骨子裡面自恃大爺,什麼太后公主,在你眼裡面恐怕跟大街上的小娘子沒什麼區別,嘿嘿!美女愛英雄,果然不假,什麼東西最了得?境界,成佛有成佛的境界,天下十四傑有天下十四傑的境界,淫賊,也有淫賊的境界。」   他這番話倒是把保羅抬的高,不過當真說到保羅的心坎兒裡面去了,保羅一聽就樂了,敢情這人倒是我的知己,太后公主怎麼了,你把她扔山窩窩裡面十年,保管她也是一臉兒灰塵沒事夾根大蔥背後背個孩子,乳房下垂得跟窮人家的口袋一樣乾癟,你弄個山裡姑娘在太后公主位置上坐十年,她也一臉兒滋潤指曳氣使渾身貴氣,就算是活佛,山裡面活佛恐怕不見得有大城市那油光滿面顛著小肚子的胖和尚賣相好。   「師傅。」小白虎一臉驚喜跳了起來,白瑪日贊臉色卻是霎時間正常了,保羅皺了皺眉,暗中催動生死符,小白虎頓時只覺得心口劇痛,如同被一隻巨大的黃蜂蟄了一口一般,一下便又跌了回去,額頭頓時滲出豆大的冷汗來,立刻連抬一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了。   「做下人要有做下人的覺悟,別動不動喊爹喊娘喊師傅。」保羅哼了一聲。這才正兒八經打量進來的這位。   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進來的顯然便是天下十四傑之一的機關盟盟主吳昊,據傳說這位曾經是江南最年輕的秀才,後來在山中無意得到一本神仙流傳的《機輪經》,因此上窺大道,不過十數年便位列天下十四傑。   當然,這些只是傳說,保羅瞧見他長相後,便估摸出幾分事實真相了,無非就是相貌不雅無法步入廟堂,結果棄文習武,然後便比平常人發奮十倍百倍地苦練,不是有人說1的天才加上99的勤奮麼,何況他既然是曾經的江南最年輕的秀才,這天才二字自然是跑不掉的。   朝廷取士,第一條,美丰姿。倒不是說你非得長得跟夏侯仁白玉堂這般俊俏,可起碼的五官端正卻是肯定的,以三國劉備那等素肯容人的,龐統被諸葛亮介紹尚且因為相貌不雅得不到重視,何況這位機關盟盟主長相,實在太……   當然,吳昊的長相用客套話還是能讚揚的,用古人的話叫做「相貌清奇高古」,用今人的話叫做「長的很愛國」,總之你可以想像一頭非洲狒狒不小心跑到了都市裡面的情形。   李元昊倒是頗能用人啊!保羅看清楚了這位的長相,不得不歎,這些帝王總有自己厲害的那一面。   保羅打量吳昊的時候,吳昊也在仔細打量他。看了幾眼後突然笑了起來,「陳保羅,好膽,這些年瞧見我不跑的江湖人實在不多了。」   「吳盟主也沒長得三頭六臂啊!」保羅笑笑,「何況在下和內人的武功還不錯……」   這房間裡面就兩個女性,小白虎才屁大一點兒,自然不會說她,那麼,無非就是說白瑪日讚了,金剛女聞言頓時臉上唰一下從頭紅到腳。她並不傻,明知保羅此言只是在西夏和吐蕃之間埋下一粒懷疑的種子等待萌芽,奇怪的是,心中居然一點兒也沒興起反駁的意思。   吳昊掀了掀唇,露出滿口黃牙笑了起來,「勾搭小娘子到你這種境界的……嘿嘿!這世上我只佩服兩個人,小蓬萊聖主和先帝,如今,你算第三個。」   「吳盟主對李元昊那蠻酋的知遇之恩感激很重啊!」保羅笑了笑。   「嘿嘿!想諷刺我?」吳昊大刺刺往帳篷內的一張凳子上坐下,「不錯,我是很感激先帝的知遇之恩,至於你們大宋那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狗皇帝麼,哼哼!」   他吳昊是什麼人?天下十四傑之一,成名垂十數年之久,如何看不出保羅是想激怒自己,自然不屑動怒。   保羅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狗皇帝是先帝真宗,不過他裝傻假撇清的本事那是天下第一的,假意一挑眉,「咦!有眼不識金鑲玉?沒有罷!咱們官家很能識人啊!在下以前便是白身一個,眼下可不也是做到廣陵侯了……」   「是不是還要說連自己的皇姐都雙手奉上了?」吳昊冷笑。   「啊!哦!在下倒是忘記了,在下乃是明珠,一眼便瞧出來了,吳盟主卻是璞玉,怎麼也瞧不出來。」保羅繼續在激怒對方,白瑪日贊一皺眉,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保羅老是在人家長相上做文章,未免有些無賴了。   每個人都有一塊碰不得的逆鱗,吳昊的逆鱗顯然便是相貌了,聞言頓時眼角抽動了一下。   保羅並未想罷休,繼續說:「不知道吳盟主讀過《金剛經》沒?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吳盟主未免著相了,皮囊身外之物也,何況在下看來,吳盟主相貌清奇高古,頗有花石綱之美,古來罕見。」   這言辭裡面的諷刺,吳昊怎聽不出,且不說那最後兩個字咬得極重,直接指他是漢奸,「花石綱」三個字更加直接說他長相不敢恭維奇醜無比。   宋代水陸兩運物資以「綱」為單位,如運馬者稱「馬綱」,運米的稱「米餉綱」,馬以五十匹為一綱,米以一萬石為一綱,而這「花石綱」指的是江南太湖石,玩賞石頭之美。古來便有四個字,「瘦、皺、漏、透」,這「瘦」就是盤骨蒼勁、裸露而不臃腫,「皺」就是輪廓凹凸不平而變化多端,「漏」就是具孔洞能透過光線,「透」則是溶洞密佈能透水通氣。   拿玩賞石頭的審美標準說人,這還有個好的麼,白瑪日贊雖然是吐蕃人,可漢學卻是精湛的很,別看四方蠻夷紛紛自造蠻書,可漢文還是各國上流社會的通用語言文字,以大遼國之國力、疆域,不懂漢文還遭人鄙視,更何況吐蕃呼!   她先是怔了怔,接著回味一下,再看看吳昊那瘦骨伶仃骨節粗大,皺巴巴如橘子皮的皮膚,招風耳和朝天兩個黑洞洞的鼻孔,加上滿臉坑坑凹凹,可不就是「瘦、皺、漏、透」麼?以她的修養,還是忍不住臉上露出了笑意,這……也太損人了罷!   吳昊的腹中才學,怎麼能不知道保羅的意思,臉上頓時泛起奇異的青色來,也沒看他怎麼動彈,整個人突然就如同腳下裝了彈簧一般彈了起來,保羅到底忌憚他天下十四傑的名頭,頓時往後退了一步,他說了這麼多話,其實渾身易筋經神功密佈,就防著吳昊突然動手呢!   在他看來,吳昊在十四傑中排名還在赤、燕兩女之下,成名無非就是靠機關暗器,那是和他差不多的本事,而他身上穿著他自己做的寶甲,那可是天下第一暗器宗師烈火鸚鵡慕容的奪命針都沒能全部穿透的寶貝,吳昊這機關大師的暗器估計比不上慕容,因此他這才敢肆意挑釁。   最重要的是,他自信自己的雷鳴刀比小白虎那槍厲害多了,天下十四傑怎的?江湖上名氣越大的死的越快,小瞧他保羅爺的死的更加快。   不過吳昊並沒有就此動手,緩緩呼吸了幾下,居然又坐了下來,只是呼吸未免還是有些粗,「嘿!果然是文曲星,好一張利嘴,怕是死人也要被你說活,不過……光憑嘴利是沒用的,你以為就你這大營中千把人馬能奈何我怎樣?我還不是來去自如,想捉誰就捉誰。」   保羅臉色一變,可不是,憑吳昊天下十四傑的身手,這大營中誰能留難他?難道……   吳昊看保羅動容,終於扳回了一局,臉上立刻露出譏笑來,「我來這大營,恰好瞧見一位美人洗澡,順手便綁了來,不如,給你瞧瞧如何?」   保羅這次是真動容了,誰沒有軟肋,他陳保羅的軟肋便是美人了,楊排鳳劫糧道去了,莫不是……金花?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看他臉色,吳昊心中極為暢快,於是並指如刀往身後一劃,頓時便把身後那牛皮帳篷給割開了一個長長的口子,從外面跌進來一個人來。   跌進來那人身穿衾衣,雙臂、小腿和一部分腰肢肌膚裸露在外,鵝蛋臉,長眉鳳目,此刻臉色漲紅如血,看著吳昊眼神中的怨毒便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保羅一看,心中叫苦,怎麼是這位啊!   吳昊笑容古怪,「沒想到你陳保羅居然喜好這一口……這徐娘半老,床第間想必是別有滋味,也難怪了,哈哈哈哈!不過,你似乎沒能滿足她啊!居然讓她洗澡的當口還咒罵你的名字,年輕人到底床第經驗不足,難道沒聽說過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麼?」   地上的柴郡主羞憤欲死,保羅苦笑,敢情是這位柴娘娘洗澡的時候罵我,結果被吳昊聽見了,順手虜來,真是陰差陽錯,雖然天波府的功夫也不錯,可又怎麼能跟天下十四傑中人比呢!真真要命了。   他臉上頓時堆笑,「不知吳前輩準備如何?」   吳昊得意,忒眼看了他一眼,「廣陵侯為何前倨後恭?」   干!這傢伙簡直心理變態,堂堂天下十四傑的身份巴巴的跑來探營便罷了,還屁話囉嗦一堆,保羅心裡面把吳昊的八代祖宗問候了一個遍,可臉上笑容愈發濃厚了,「小子無禮,吳前輩大人大量,千萬不要計較,您江湖絕頂高人,不如,先把我這小妾放了如何?」反正都這樣了,有便宜不佔,太吃虧了,誰讓你柴娘娘沒事洗澡還罵人的,嘴巴上佔點便宜也好,不過……這柴娘娘當真四十出頭了麼?敢情生孩子早也有一樁好處,孫女金花都十六了,她也不顯老,這皮膚……倒好。   「行啊!先把我徒弟身上禁制解了。」吳昊雖然錯猜了柴郡主和保羅的關係,可眼光毒辣,到底還是能看出自己徒弟身上的不對的。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一章 飛天錦毛鼠   呃!這個……保羅頓時語塞了,說實話這生死符怎麼種他倒是一清二楚了,可具體怎麼完全解開,他現在只會一種笨辦法,除非讓小白虎跟自己煉逍遙游心法,這就好像寫一本書,開頭寫了,結尾構思好了,可中間的內容還需要慢慢充填,畢竟獨創一門武功沒那麼容易。   吳昊看他臉色,會意錯了,以為他猶豫值不值得,嘿嘿兩聲說道:「沒事,我等得起,今天抓一個不夠明天再抓一個,慢慢來,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去東京城嘛!」   保羅聞言色變,以吳昊的身手,若是真不顧宗師身份玩這種無賴手段,那還真是防不勝防,剎那間,倒是生出殺心來了,這廝留他不得,殺了最好。   兩人同時嘿嘿笑了起來,腦子裡面都在盤算,打的都不是什麼好主意。   正在這時候,只聽見外面隱約傳來沉悶之聲,這聲音速度極快,也不過彈指間,帳篷內桌子上茶盞都震動起來了。   「鐵騎。」保羅背後冷汗涔涔而下,頓時長身而起,「吳盟主,好手段啊!」   他是指吳昊糾纏,掩蓋西夏吐蕃的騎兵偷襲,吳昊也愣了愣,自己臨來之際,並沒說襲營啊!那也是自己孤身到了宋營才知道這乃是一座空寨,難不成孔雀明王擅自做的決定?不可能,他怎調得動我西夏兵馬?   這時候保羅擎刀在手,一聲厲喝。「布赤,動手。」旁邊白瑪日贊被他突然叫出小名,下意識便抓了身邊小白虎,腳下一跺,人便往上竄去,手如刀劍,「呲啦」一聲便割開帳篷頂端,兩人躍在了空中,人在空中,這才回神,自己這是怎麼了?居然被他一句話便說動了?   保羅雷鳴刀劃了一個大圓圈,正是少林刀法中的一招「善護念」,出自《金剛經》,號稱天下最強的守勢刀招。   帳篷內雜物亂飛,整個牛皮所製的帳篷被刀氣割得支離破碎,轟然倒塌,保羅此際已經一腳勾到了地上的柴郡主。   「好個奸猾小子。」吳昊眼瞳一縮,此刻被保羅佔了先機,何況這一招刀氣凜然,極為唬人,以吳昊之身手,也是身子往後急退,看到保羅把柴郡主一腳勾起,而刀風撲面居然如春風般溫柔,頓時氣歪了鼻子,這才反應過來,好球囊的,這小子太奸猾了,遠來的鐵騎想必是他安排的,如此文武雙全的人物,留他不得。   他們這一動手,頓時便驚動了整個宋軍大營,無數宋兵衣衫不整從帳篷裡面奔出,個個都有些慌亂。   古代和現代不一樣,往往萬人大營被數百人一衝便亂了套,實在是因為古人講究「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中下層官兵的軍事素養太差,同樣的,文官系統也是太注重所謂清官治,正因為這樣,古代戰場上往往便會出現主將被殺數萬大軍炸營這樣的事情。   「兒郎們,休亂,各自其位。吳昊,吃本侯一刀。」保羅吐氣開聲,聲若老鳳長鳴九天,柴郡主還扛在肩膀上,手上雷鳴刀便往吳昊一刀劈去。   他第一次自稱本侯,那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他朝廷廣陵侯的身份在,便有安定軍心的作用,頓時宋軍在他一聲厲喝下便安定下來,拿刀的拿刀拽弩的拽弩,單兵素質便體現出來了。   他這劈出的一刀那是去西夏之前飛天魔女龍雲鳳傳授的魔女盟天魔刀法,他武功駁雜,不過大抵是以少林易筋經做底子,而天魔刀法又一往無前氣勢十足,故此這一刀有攻有守,雷鳴刀似乎膨脹了數倍,霹靂一般劈了下來。   「噹啷」一聲巨響,就見吳昊手上出現一把八卦輪,硬生生架住了保羅劈來的一刀。   「小子,有你的。」吳昊獰笑,「不過爺爺就這麼好打發麼?」說話間就見他左手中鬼魅般又出現一把八卦輪,保羅一見,暗道不好,這種招式路數他實在太熟了,自己玩暗器不就喜歡這樣麼,下意識便身子往下一矮……   「撲撲撲撲」,八卦輪中射出無數電芒,擦著保羅頭皮就飛了過去,射在泥土的裡面,乃是無數小指粗細的暗器。   干!保羅被嚇出一頭冷汗,聽那暗器射進土中的聲音便能知道這暗器的力道之大,若是射到臉上……   吳昊頓時反守為攻,招招式式直奔保羅臉面,保羅肩膀上扛著柴郡主,他的確武功也不及吳昊,頓時手忙腳亂,無數次便將將躲過那神鬼莫測的暗器,到底是機關盟盟主,這暗器雖然沒烈火鸚鵡慕容那般霸道,卻勝在神出鬼沒,連保羅自恃機關暗器天下第一,也吃不準吳昊八卦輪中暗器到底有多少,什麼時候射出來。   而他自己的雷鳴刀火器卻也有一個弊端,刀的招式大多是劈,雷鳴刀火器卻需要往前刺的時候才能出其不意,柯爾特六管袖箭又留給了烏古喜和耶律宜蘭做紀念,何況保羅也不想立刻拿出壓箱子底的功夫,一時間,就看他上竄下跳,狼狽不堪。   「把柴郡主拋過來。」遠處白瑪日贊看出端倪,但是又不想上去跟吳昊動手,她到底不是保羅的女人,方才被保羅一聲喊帶出小白虎純是下意識的舉止,不過看保羅險象環生,又怕他斃命當場,立刻喊了一聲。   這一聲喊要命了,無數宋兵圍在四周,這時候才知道,敢情咱們廣陵侯肩膀上扛著的那只穿著衾衣的女子是咱們柴娘娘,這廣陵侯好本事啊!居然連柴娘娘也……無數官兵眼神中便曖昧起來,柴娘娘、大楊將軍再加上小楊將軍,這幾代人了?廣陵侯這天下第一淫賊的名頭到底不是吹噓的啊!咱們若有人家指甲蓋丁點兒的功夫,豈不是發達了。   「祖母……」遠處一聲喊,正是小楊將軍,她剛要衝進來,折惟昌一把拽住了她,「小姑奶奶,你也不看看那是什麼人?上去反而成了少保的累贅……兒郎們,強弩上弦,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的。」他說著一把扯開胸前衣裳,業已擎刀在手,當真是個老粗,也就死拼的念頭,遠處馬蹄如雷鳴,起碼上萬鐵騎,也是沒奈何了。   保羅肩膀上柴郡主雙頰似火,死的心思都有了,可身上穴位被封,手指頭也動彈不了一根,別說咬舌自盡了,連話都說不出。   「接著。」保羅身子往後急退,雙手一托便要把柴郡主拋出,手一托之下,左手豐腴堅挺,右手卻又帶點兒骨感,嚇!摸著什麼地方了?   柴郡主魂飛天外,渾身氣血沸騰,若是這時候有刀,怕是連保羅的手都剁下來了。   「嘿嘿嘿!」吳昊一聲冷笑,雙手從身子側面甩出。手上八卦輪便嗚嗚嗚嗚帶著詭異地嘯聲飛了出去,一道直追空中的柴郡主,一道卻是劃了一個圈直奔保羅。   說時遲那時快,這時候,地面震動如雷,就聽見整齊劃一的呼喝,「精-忠-報-國。」   「龍衛,是殿前龍衛……弟兄們,咱們的援軍來啦!」宋軍大喜,紛紛往後觀望。只瞧見遠處隱約黑壓壓一片,偶爾有月色反光,分明是殿前龍衛盔甲上面的護心鏡。為首一匹白馬颯沓如流星一般,白馬上空似乎還飛著一個白晃晃的什麼東西。   而這時候,吳昊的一個八卦輪已經將將要切到空中柴郡主的胸部……   保羅爺一聲哼,就見他手一抖,空中柴郡主的身子忽忽往下一沉,這時候吳昊才發現,原來他手上還有一根細若蛛絲的玩意兒拽著。   這時候另外一個八卦輪飛到保羅跟前,他手上雷鳴刀一豎擋在跟前,八卦輪砸在上面一滑,詭異地從旁邊擦了過來。   Shit,保羅一偏腦袋,那八卦輪擦著腦袋就飛了過去,幾根頭髮輕輕飄落,把他嚇得一身冷汗,到底是天下十四傑之一,稍一不慎便是身首異處啊!   他一竄身往空中躍去,手上一帶,柴郡主便被拽了過去,又滾在了他肩膀上,他也是料到吳昊定然會襲擊,這才有這一招,只是這八卦輪的厲害當真出乎意料,差一點便掛了。   兩隻八卦輪呼嘯著在空中飛了一個大圈兒又回到吳昊手上,這時候保羅倒是把柴郡主拋給了遠處的楊金花,不遠處白瑪日贊暗中歎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心,也退了一步。   他竄在空中一眼就瞧見了遠處,這練暗器的沒一個是近視眼,故此他一眼就瞧見了遠處,那白馬分明便是自己的照夜玉獅子,上面輕輕一踩照夜玉獅子馬屁股便往前急速滑出數丈的不是白五爺又是哪個。   「玉堂,我在這兒呢!」他人在空中一喝,身子輕輕一個轉折便落了下來,氣定神閒,「吳前輩,不介意在下跟人聯手一起討教幾招罷!」   遠處白五爺聽見他聲音,雙翅一震便如鷹鷂俯衝,比照夜玉獅子還快就飛了過來,他滑個數丈便踩一下照夜玉獅子的屁股那是借力罷了,這會子聽見保羅聲音,自然急速飛來,人還沒到,就看見他遠遠拋來一個小巧的箱子。   吳昊冷哼,這時候倒是一派大宗師模樣,好整以暇站在那兒,渾身卻是殺氣凜然,四周宋兵也沒一個敢拿手上弩箭招呼的。   嘿!我的金翅甲來了,保羅一喜,身子再次拔起,人在空中便把那箱子一拍,箱子卡嗒一聲裂開,他滴溜溜在空中一轉,金翅甲便穿好了,雙臂一展,背後金翅頓時展開,手上雷鳴刀刷刷刷揮舞了幾下,刀光爍爍,好一個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   這時候白五爺飛到近前,兩人相視一笑,伸手一擊掌,卻是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在空中一個盤旋,兩人輕輕落下,雙雙一拱手,接著嗆啷一聲兵刃出鞘,白玉堂手中一口長劍,月華如水一般映在長劍劍脊上,宛如流光溢彩在上面滑動,好一口絕世寶劍,而保羅爺手上雷鳴刀輕輕垂下指著地面,手指已經搭在了刀柄下面的扳機上。   「錦毛鼠……金翅鳥……向天下十四傑吳昊吳前輩討教討教……」   吳昊眼瞳一縮,宛如有利芒刺進一般。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二章 雙英大戰十四傑   他雖然托大,可能做到天下十四傑,沒一個傻的,眼看錦毛鼠手上神兵利刃,隱約便是那號稱江湖第一神劍的湛瀘寶劍,而保羅手上的似刀似劍的古怪刀刃更加瞞不了他,他自己本來就是機關術大宗師,方才動手保羅爺為什麼一直沒機會?可不就是他招式防備著呢!   金翅鳥、錦毛鼠,還有一個敵友莫辨的金剛女白瑪日贊,這些都是後輩中頂兒尖兒的高手,到時候走不走得了都難說。   他雖然位列天下十四傑,可到底是半路出家的文人出身,未算勝,先算敗,肚子裡面正在盤桓到底是撂兩句場面話飄然而去還是死撐到底,這時候遠遠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再加老娘一個。」清脆若黃鸝的聲音,在場眾人聽了頓時渾身八萬四千汗毛孔都舒坦開了,好一把聲音,脆便脆了,直如蟠桃一般咬一口裡面還滿嘴流汁,這是哪家的姑娘?生平第一次聽見這等爽脆卻帶著柔膩的聲音了,紛紛掉頭觀望。   只見一匹神駿至極的白馬颯沓如流星一般到了近前,看見故主,灰灰一聲長嘶,頓時邁開四蹄一個竄跳便到了保羅爺身邊,那大眼睛溫柔得比長公主看他還來得有深蘊,一低頭便拿腦袋在保羅爺臉頰上蹭來蹭去,正是天下名駒照夜玉獅子。   從馬上跳下來一位姑娘,一頭烏溜溜的長髮盤著,上面纏著犀牛掩月雙開叉的頭巾,一朵巍顫顫珠花插在鬢邊,一張潔白細膩如凝脂一般的瓜子臉蛋,臉盤上宛如點漆一雙剪水秋瞳,櫻桃小嘴,懸膽玉鼻,天生一個美人頜,身上穿著紫、黃兩色長短裙,腰間圍胯拿翠色絲滌緊緊兒繫著,腳下一雙繡花鞋。手上一根齊眉高的鐵棍,可不正是揚州城出名的母老虎、河東獅柳月娥是也。   保羅原本極為拉風的架勢頓時被照夜玉獅子和柳月娥的到來弄得全沒了,「你來做什麼?」   「老……我怎麼就不能來?」母大蟲下意識便要把口頭禪老娘兩個字說出來,話到嘴邊,硬生生吞回去半截,「我跟季常離婚了,不找你找誰?」   此話一說,眾人頓時明白了,哦!原來是揚州府那位發明「離婚」這個詞、喊「嫁婿當嫁廣陵侯」的女英雄,頓時看保羅爺眼神都有點不對勁,好嘛,找男人找到這兒來了,廣陵侯的魅力當真不凡得緊。   保羅張口結舌,旁邊白玉堂一瞥眼神,那意思是說,當初叫你別招惹人家小媳婦罷,瞧瞧,找上門來了罷,人家要來,這可不怪我。   正在這當口,從黑暗中又潑刺刺跑來十二匹極其神駿的馬兒,上面坐著十二位番邦異國味道極濃的美貌姑娘,俱都是一身白袍,手上握著樣式極為怪異的彎刀,為首一個棕髮雪膚藍睛,頭上插著一根金步搖,伸掌在馬背上輕輕一拍便飄然下馬。   「殺雞焉用牛刀,吳昊,想跟咱們主子爺比武,先問問我們長白十二雪女手上的彎刀。」說話間眾女齊齊下馬,彎刀無聲出鞘,空氣中頓時瀰漫如冰似雪冷森森的味道。   吳昊那張狒狒臉頓時色作鐵青,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連長白幫這等跳樑小丑居然也敢跟我叫板,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越是這樣,他也越是心驚,蟻多了咬死象,好漢也怕群狼,口中發出嘿嘿冷笑,手上八卦輪一緊,業已打定注意,殺幾個人便走。   「那摩阿彌達瓦。」從鮮水河方向傳來一聲佛號,聲如黃鐘大呂,震得眾人心中齊齊一跳,緊接著,一個白色人影如電般竄來,只一眨眼,人影已經到了近前,「如此多年輕俊逸,實在是江湖難得的盛事,怎能少了老衲。」   來者身著黃紫兩色袈裟,氣宇如王,正是吐蕃孔雀明王巴瓦卻央,保羅和白玉堂手上兵刃一緊,互相看了一眼,俱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些憂慮,吳昊甫得奧援,頓時哈哈大笑,「孔雀王來得正好,便請給我掠陣,也正好瞧瞧這大宋眼下出了些什麼年輕一輩的俊傑。」   巴瓦卻央那是什麼身份,自從魔山老母畢月霄過世,他和南海神尼俱都號稱天下第二,天下十四傑也有高下之分,到了巴瓦卻央這等境界,天下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比之吳昊,又要高出一籌。   今兒看來沒法善了,保羅爺發了狠,一把便扯過柳月娥到自己身後,一聲朗笑,「吐蕃國師來得正好,省得吳前輩說咱們以多欺少……兒郎們,讓開一條道,咱們漢家兒郎,禮儀天下,莫要失了禮數。」   他這麼說,也是有說法的,待一會兒動起手來,四周圍了這許多人,反而成了累贅,自己那些桃花瘴、天羅網反而沒法用了,退到一側,到時候即便不敵,騎兵一衝,任他巴瓦卻央武功再高,也要暫避鋒芒。   不過保羅也是把這位吐蕃國師看得太高了,巴瓦卻央此來可沒安什麼好心,大宋是吐蕃的勁敵,西夏何嘗不是,眼下西夏和吐蕃雖然表面上結盟,可他絕對樂於瞧見吳昊身死,趕過來純就是看看能不能撈點油水,加之他以為弟子白瑪日贊被保羅虜掠,說不準趁亂便能把弟子救走,不過此刻瞧見自己的弟子夾雜在宋兵當中,他神目如炬,眼光一掃之下便看出白瑪日贊分明便沒任何禁制在身,頓時微微皺眉,白瑪日贊感覺到師傅眼光如電,不知怎麼的,身子往後縮了縮。   三方各懷鬼胎,不過吳昊因為巴瓦卻央的到來豪氣大漲倒是真的,手上八卦輪一錯,嘿嘿笑著便說:「一起上罷,我倒要瞧瞧這年輕俊傑榜上的小輩們手底下有多少真章。」   母大蟲被保羅一把拉到他身後,心裡面甜滋滋的,心說這冤家倒是心裡面有我,不枉我在天下人跟前撕破臉面。也巧了,當初保羅爺甫見她脫了她一雙繡花鞋,那是五寸多的一對軟底繡花鞋,團起來只拳頭大小,他那時候喝醉了隨意塞進百寶囊,恰好就沒取出來過,這時候探手進去就取了出來反手塞給她,「放心罷!不管怎麼說,我四海館終究有你一個位置。」   四下嘩然,這都什麼當口了,廣陵侯居然還能有這閒情雅致調戲小娘子,那一雙繡花鞋怕是當初勾搭的時候的定情信物,果然是蓋世界的風月班頭,不得不叫人歎服啊!遠處楊金花摟著柴郡主,瞧見後忍不住咬唇,十二雪女中和保羅最相熟的那位完顏吉娜伊哈眼神一暗,修長的手指捏著彎刀不免緊了一緊。   柳月娥臉上燒紅,畢竟這當口四下全是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再凶悍畢竟也害羞的,捏著繡花鞋頓時乖乖兒退到後面去了。   「怎麼著,交代後事麼?」吳昊冷笑,卻是想刺激對方,可惜,保羅爺不上套,笑了笑,「人家癡情一片,為了我敢和天下儒生叫板……哦!我倒是忘記了,怕吳前輩幾十年也沒嘗過這滋味,倒是我唐突了,真真是,對牛彈琴。」   如此當面諷刺他長得醜沒女人喜歡,四下一陣嗤笑,吳昊老臉燒紅,愈發像那發情的狒狒了,「陳-保-羅……」手上雙輪一震,身形鬼魅一般閃到近前,八卦輪那鋒利的刃部對著保羅爺臉蛋便劃了過去。   「我上面你下面。」保羅一聲喝,雙臂一震竄向空中,手上雷鳴刀反手倒劈,白玉堂一怔之下,手中寶劍劃了一個圈,劍尖直刺吳昊手執雙輪的雙手合谷穴。   吳昊十分忌憚白玉堂手上的劍,身子輕輕一轉閃過,手一抖,一隻八卦輪中刷刷刷便射出無數細如牛毛的暗器,另外一隻八卦輪將好便套住保羅的雷鳴刀,手腕一叫勁兒,使勁那麼一擰,保羅爺只覺得一股如許大力捲來,身子便滴溜溜在空中旋了起來,他身上金翅甲金光燦爛,這麼一旋之下,在月色下只見金光一團,煞是好看。   叮叮叮叮一陣細微的響,白玉堂把寶劍橫在胸前,牛毛針盡數射在上面,也不知他手上的絕世寶劍是什麼材料做的,只見他一揮手,一道劍芒帶著附著在上面的牛毛針甩向吳昊。   此刻白五爺的身手絕對已經在御貓展爺之上了,這一招陷空島秘技「海市蜃樓」使出來快捷無比,內勁帶著牛毛針更加是直奔吳昊胸前數個大穴。   好個吳昊,不愧是天下十四傑之一,嘿嘿一聲冷笑,瘦如雞爪的手刷一下便甩出一隻八卦輪,那八卦輪呼一下便直奔空中保羅爺腦袋而去,而他手上另外一隻八卦輪嗖一下橫著便擋在胸前,被他內力催動之下快速旋轉,卻是輕而易舉把小白的來招化了個一乾二淨。   也不過剛動了兩招,不知吳昊是想立威還是想在巴瓦卻央跟前顯示實力怎的,這時候一反手,便從腰間摸出一個古怪的兵刃來。   空中保羅爺剛剛砸開飛來的八卦輪,只覺得渾身一震,胸口氣血沸騰,眼光一掃之下便看見下面吳昊自腰間摸出了個古怪家什,心中巨跳,嘶聲大喊道:「玉堂,快躲……」   「乓」一聲巨響,濃煙密佈,空中保羅心一縮,雷鳴刀剛要對準下面吳昊,就看他手一伸,胸前滴溜溜轉個不休的八卦輪又到了手上,身形一晃就到了白五爺跟前,伴隨著嘿嘿一聲冷笑,八卦輪對著白五爺頸項滑去。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三章 你藏人家繡花鞋作甚   八卦輪四周鋒利至極,可說吹毛斷髮,眼瞧著就切進了白五爺的脖子裡面去了,吳昊那張狒狒臉上剛擠出一丁點兒笑,突然覺得不對,怎這入肉一點兒手感都沒?   好一個機關盟盟主、西夏鐵冶司大統領、天下十四傑之一,就看他腳下似乎裝了滑輪一般,膝蓋動也沒動一下,腰腹一收,身子便往後滑去,與此同時,白五爺站在原地的人影兒不見了,恍如移形換位,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就看見這年輕俊傑榜上高手身子已經貼近吳昊,手上明晃晃一汪清泉般寶劍一閃,一道白光。   吳昊心中驟跳,硬生生吸了一口真氣,瘦骨伶仃的肋骨一張、一合,胸腹奇異地往裡面又縮了三寸,這正是他當初得的那本奇書「通臂白猿機輪經」上的神奇武功。   饒是這樣,他還是覺得腹部一涼,白五爺手上寶劍依然在他胸腹上拉開一道長長的鮮血淋漓的傷口,若是再進去幾分,怕就是開膛破肚了。   「咳」   白五爺一張口,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這時候才單手捂著腰間,剛才吳昊那火槍打在他腰間,這火槍入肉,約莫要幾個彈指時光才會感覺到疼痛,可血卻是止不住的,汩汩從手指縫間往外滲透。   「噗哧」一股濃煙噴出,頓時把吳昊籠罩在當中,這時候空中的保羅爺才喊了一句,「老賊,納命來。」   吳昊十數年來怕是第一次受傷,正是「年年打雁,今兒卻叫雁啄了眼睛」,伸手如電般在自己胸腹幾個大穴上點下止血,當真是惱羞成怒,雖然受傷,卻激起血性來,雙臂骨節幾聲細微的脆響,正是他獨門的通臂白猿功運起,便要一擊斃命那傷了自己的小子。   他剛準備動手,就覺得一股濃煙噴到把自己籠罩在當中,眼中立刻火辣辣要流淚,心中一涼,頓時便想起來了:怎麼把這小子忘記了?他怕是比那小白老鼠更加厲害,手上那把刀跟自己給額真公主的雷鳴槍相似彷彿……   這一轉念也不過剎那間,這時候耳中才聽到保羅一聲老賊納命來,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就勢一個懶驢打滾,堂堂天下十四傑便在地上滾了兩個圈子,這才脫離了保羅爺桃花瘴的範圍。   剛要起身,就見上面又籠來一張黑糊糊的東西,心中咯登一下,忙不迭又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兒。遠處巴瓦卻央一皺眉,這吳昊當真把天下十四傑的臉面全丟盡了,堂堂一代宗師,居然用懶驢打滾這種招式,一次便罷了,居然還兩次。   吳昊灰頭土臉站起身來,雙眼紅腫,眼淚水把眼屎都帶出來了,加上胸前大塊大塊的血跡,整一個剛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的大馬猴一般。   說時遲那時快,保羅爺並未立刻就動雷鳴刀,手指一彈,一道細若蛛絲的銀線便飛了出去,到了吳昊腦袋上房,嗖一下打了一個圓圈,便要往下套大馬猴的腦袋。   吳昊腦袋跟烏龜頭一般詭異地一縮,將將便躲過,還沒回神,就聽見啪一聲輕微的脆響,然後才覺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卻是被保羅手上銀線給狠狠抽了一擊。這一下可跟刀割的差不多,頓時血流滿面。   「老賊,留下腦袋再走。」保羅雙翅一震便到了他跟前,雷鳴刀一橫便切他脖頸,一手執刀柄一手推刀背,惡狠狠推了過去,吳昊躲無可躲,身形疾退。   就在這快若閃電的當口,一隻手彷彿破開虛空一般從虛無中出現,手掌色做金赤,兩指頓時捏住了刀鋒,順勢在刀脊上一滑,「啪」一下便在刀脊上彈了一指,保羅爺如遭雷擊,只覺得一股無匹的真力從刀上傳來,幾乎人力無法抗拒,喉頭一甜,一口逆血便泛了上來。   「那摩阿彌達瓦。」巴瓦卻央一聲佛號這才響起,緊接著原本低垂著的雙目驟然睜開,目光宛如實質一掃,厲聲喝道:「昌珠,擊他海底輪。」   混在宋兵中的白瑪日贊渾身一震,下意識便提氣竄了過去,柔荑一抬,手幻出一個圈來,一掌便要拍在保羅爺背後尾椎骨上,將將便要貼肉,這才醒轉,收勢不住,手掌一滑卻是按在了保羅屁股上,這無匹內力驟然回收豈是容易的,頓時便氣血上湧直透十二重樓,內臟肺腑都震動了,一張口,「哇」一口鮮血吐在了保羅背後。   便在保羅雷鳴刀被巴瓦卻央一彈,背後白瑪日贊竄來的時候,他一咬牙,手指一勾,雷鳴刀第一次發利市,便應在堂堂天下十四傑身上。   一聲巨響,即便是巴瓦卻央這等身手也閃避不及,只是看保羅眼神中殺氣一閃,本身神念一動下意識閃了閃,頓時便覺得半邊身子一麻,心道不好,知道著了道兒。   後面白五爺心性兒極為辣氣,雖然腰腹劇痛,眼看良機一閃而過,頓時一吸真氣,手上寶劍一動,人影晃到保羅爺身邊,一劍直刺巴瓦卻央……   五個人一下便糾纏在一起,後面數女驚呼,柳月娥離得最近,手上鐵棍一頓,嬌小的身軀頓時躍在半空,雙臂一抖,鐵棍棍頭顫出一朵碩大的花來,正是她五虎門五虎群羊棍的一招「夜叉探海」,對著巴瓦卻央便戳了過去。   後面十二雪女也是紛紛竄來,一時間場面極為混亂。   「小輩受死。」滿臉鮮血的吳昊突然上前,一矮身,他原本個子就矮,這麼一蹲,愈發矮了,一拳便擂向保羅爺小腹氣海穴。   保羅被後面白瑪日贊一推,正好是真力用老之際,身子往前一跌,看見吳昊竄來,心中一驚,這老東西太歹毒了,打人不是臉蛋便是腰腎,擺明了自己得不到女人青瞇也不想別人好,頓時彎腰弓背往後一縮。誰知吳昊如影隨行,腳下一滑進了半尺,手臂詭異地又伸長幾寸,眼瞧著躲無可躲,背後一撞之下已經貼著白瑪日讚了。   旁邊白老鼠大驚失色,而巴瓦卻央一掌揮動拍飛柳月娥,此時一伸手剛好捏住他寶劍劍鋒,手指一涼之下這才看見自家半根手指被切斷了,眼瞳頓時一縮。「湛瀘寶劍。」   而白玉堂這時候硬生生一橫身子,將好擋在了保羅跟前。   這一拳將將便打在他方才受傷的位置,即便吳昊業已受傷,全身真力十停怕去了五停,可天下十四傑之一全力一擊豈是可以小瞧的,頓時便覺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噗」   漫天血花,白老鼠身上驚心動魄的儘是嫣紅。   「走。」巴瓦卻央伸手一拽吳昊,兩人身子疾退。堂堂天下十四傑說要走,怕也是十數年來第一遭。   「走你老母。」保羅一把拽住白五爺,當真是怒極攻心,手上雷鳴刀一指,前面吳昊暗叫不好,拉著巴瓦卻央便撲倒在地。兩人滴溜溜在地上便滾了好幾圈,與此同時,「乓乓乓」幾聲巨響,雷鳴刀上直冒煙。   「昌珠,逆徒,大事都壞在你手上了。」巴瓦卻央伸手一拉吳昊,兩人如電般後退,後面十二雪女雪花鏢風捲殘雲,嗖嗖嗖嗖,巴瓦卻央手臂一震,身上袈裟頓時飛起擋在身後,兩人藉機往黑暗中遁去,只留下一件插滿雪花鏢的袈裟和一地鮮血,號稱武功天下第二的孔雀明王居然連身上袈裟都脫了。   「保羅大哥。」小楊將軍抱著柴郡主撲過來,可保羅爺此刻哪裡還顧得了別的,眼見白玉堂氣若游絲,忍不住咬碎了滿口鋼牙,「軍醫,軍醫呢?」   白老鼠臉色慘白,此刻卻是勉力一笑,「我說……咳……你……你藏著人家繡花鞋作甚麼?」   我說五爺,這都什麼當口了,你還惦記著保羅藏著母老虎的繡花鞋作甚麼?   保羅也管不得白老鼠這時候還開玩笑,轉頭大喊:「折大哥,給我準備一間帳篷,燒起熱水……」說著一把抱起白玉堂,剛站起來,自家身子都晃了晃,天下十四傑哪兒那麼好相與,他自己眼下也是真力賊去樓空,旁邊十二雪女中完顏吉娜伊哈一把扶住了他,「主子。」   「還愣著幹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那個誰,趕緊燒起熱水……」愣了半晌的折老粗此刻扯著大嗓門火燒火燎地喊道。   「金鳳花姐姐,你給我打個下手,如嫣嫂嫂,這兒便拜託你了。」   「我也去。」柳月娥強自吸了一口氣,不過她的武功比起巴瓦卻央差的遠了,方才被巴瓦卻央隔著鐵棍拍了一掌,雖然是人家剛剛受傷之後的隨便一揮掌,可卻也傷得不輕,保羅回首苦笑,「你先自己調息養傷罷!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四下亂做一團,龍衛軍剛來卻做了保姆,混在人群中的白瑪日贊擦了擦唇邊血跡,輕聲歎了一口氣,往黑暗中慢慢走去。   保羅到了帳篷中先脫下自家身上金翅甲,那邊完顏吉娜伊哈已經把昏迷的白玉堂身上雪翅甲脫了,撕開他小腹上衣裳,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保羅一看,還好,吳昊那破鳥槍居然裝的鐵砂,當真僥倖到家,雖然血肉模糊看起來恐怖,到底不是致命傷,要命的是最後那一拳,怕要傷了五臟六腑,當下摸出少林護心丹來,先餵了白老鼠幾顆。   等他處理好傷口,一探白玉堂脈絡,卻是真氣幾乎全消,只剩下一點兒在脈絡中遊走,再不救治怕要一命嗚呼。   看來得用三摩地真訣了,保羅盤膝坐到白玉堂身後,三摩地真訣配合易筋經,渾身淡淡真氣散發開來,一探手,緩緩按在白玉堂背後督脈上。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四章 亢龍有悔   足足兩個時辰,保羅爺這才緩緩收功,長長噓了一口氣,卻是如同從水中撈出來一般渾身大汗淋漓,沙啞著嗓子道:「僥倖……」   「主子爺……」旁邊完顏金鳳花姐姐趕緊遞來一碗粥,人是鐵飯是鋼,此刻這種情況吃兩顆靈丹妙藥哪兒有一碗熬得黏稠的香香糜肉粥來得好。   「謝謝你啦!」保羅聲音很虛弱,連夜大戰加之用三摩地真訣救白老鼠,任憑他年來功力增長直追十四傑也吃不消,不過這糜肉粥觸手微溫,卻是剛合適,也是餓狠了,頓時狼吞虎嚥。   完顏吉娜伊哈聽他道謝,眼眉間頓時渲染開一酡紅暈來,「跟奴婢們有什麼好客氣的。」   保羅爺一碗粥喝完,卻是覺得愈發飢餓,尤其是第一次用三摩地真訣救人,此刻居然覺得渾身真氣突然膨脹,倒似乎連上山打老虎的力氣都有。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愈挫愈強?因為我用三摩地救玉堂,所以……他剛想到這兒,只覺小腹一股熱氣蒸騰直上,直衝十二重樓,立刻把臉頰都漲紅了,額頭卻是汗滴一顆顆滲透出來。   這種意外的情況他也沒碰上過,當下一嚇,頓時盤腿打坐引導真氣緩緩納入丹田,可愈是這樣,真氣愈發蓬勃狂亂,頗有破體而出之勢,甚至浮於體表,一根根經脈都緩緩勃了起來,完顏吉娜伊哈瞧見後雙眉一挑、一皺,轉身匆匆出了帳篷。   帳篷外不遠便燃著篝火,上面吊著一個大銅壺,裡面咕嘟咕嘟熬的正是香香糜肉粥,小楊將軍雙手托腮坐在地上有些打瞌睡,柴郡主當眾受辱掛不住臉面,不肯要她相陪,她也是惦念保羅,因此坐在這裡。而母大蟲坐立不安,拿手上棍子不停捅那篝火。她旁邊坐著小白虎,雙手抱著膝蓋,眼神呆滯,想必她師傅和孔雀王聯手居然都狼狽受傷對她打擊很大,意外的是,連折老粗也坐著,卻是剛喝了三大碗糜肉粥。   看見完顏吉娜伊哈出來,柳月娥第一個騰一下站了起來,「怎樣了?」   完顏吉娜伊哈對這位揚州府母大蟲素來不感冒,聞言並不答話,卻是拉了一直守在帳篷外的眾位姐妹低聲說話。   「大姐,我瞧主子爺似乎突然進入亢龍有悔的境界,恐怕……」   如嫣頓時皺眉,「怎麼可能?亢龍有悔?這不是天下十四傑……」   柳月娥看她們嘀嘀咕咕,頓時柳眉倒豎。「喂!什麼話不能大聲說?我是你們……」   完顏吉娜伊哈打斷了她的話,「等你成了我們主母再說這話不遲,現在麻煩你安靜一點,若是主子爺有個好歹,怕你們柳家滿門也不夠賠的。」   「你……」柳月娥被她氣得面紅耳赤,而完顏吉娜伊哈也頗有心機。此刻對眼神焦急的楊金花說道:「小楊將軍,此刻我們主子爺內功消耗過甚,身子有些不妥,我們姐妹要一起助他行功,麻煩你守在外面,萬萬不能讓某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進來,這關係到主子爺的性命。」   她說完後便轉身進了帳篷,柳月娥那叫一個氣啊!這分明便是指著和尚罵禿子麼,十指一緊,便要拎著鐵棍衝進去。楊金花聽說關係到保羅大哥的性命,怎麼敢輕慢,頓時攔住了她。那折惟昌也相勸說:「柳姑娘不要衝動,這可關係到少保的性命。」   柳月娥氣呼呼把鐵棍一下插進土中尺許,一屁股坐下,貝齒咬著下唇,差一點連嘴唇都咬破了。   十二雪女進去半柱香時間,裡面一絲兒動靜都沒,折惟昌也急了,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萬一保羅有個好歹,俺怎麼跟官家交代?怎麼跟長公主交代?   正在這時候,遠遠似乎有一個白色人影窺探,垂頭喪氣的小白虎正好抬眼看見,頓時臉上露出喜色,起身大喊道:「布赤姐姐。」她畢竟在西夏便和白瑪日贊認識,在這種情況下看見她自然一喜。   遠處的白瑪日贊臉上一紅,只得緩緩走了過來。   「是你。」方才比武的時候亂成一團,柳月娥倒沒注意到,可此刻一看,這不是揚州蜀崗比武時候那個吐蕃妖女麼,頓時一拔鐵棍擺了一個「青龍探尾」的姿勢。   「自己人自己人。」折惟昌在這時候卻是突然聰明起來,少保眼下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這位昌珠菩薩的武功可是了不得的,不如讓她進去瞧瞧,「昌珠菩薩,少保眼下據說是內力消耗過甚,不如你幫他……」   「她可是吐蕃妖女……來人啊!」柳月娥怎麼會相信白瑪日贊,旁邊折惟昌一把扯住她,「柳姑娘,昌珠菩薩可是少保的紅顏知己。」   白瑪日贊臉上微紅,低眉垂目輕聲道:「那摩阿彌達瓦,我……跟他只是……在教典經論上有一些共同的看法。」   折惟昌這時候哪兒管那麼多,萬一保羅掛在這兒,老楊家老折家都得被牽連,何況他和保羅的確蠻投契的,頓時大嘴巴的毛病又發作了,「俺說布赤姑娘,這些天你跟少保眉來眼去的俺們宋軍大營哪個看不出,方才比武之際你寧願自己受傷都沒從背後傷了他,眼下少保他生死不知,布赤姑娘,便別在乎這點顏面了,今日吐蕃和大宋打仗,明天不見得不可以成為兄弟之邦,俺老折拜託你了,趕緊進帳篷去瞧瞧。」說起來,似乎每次這折老粗大嘴巴的時候說話倒是條理很清楚很有說服力,就是話語有些難聽,你說這眉來眼去這個詞用的多不好,你不能說兩情相悅?哪怕說志同道合也成啊!非得說個眉來眼去,把人家姑娘的假撇清面具一下撕開,多難為情,怪不得你搞不定家裡面幾房妻妾。   柳月娥聽了頓時明白了,敢情那大淫賊居然勾搭上了這吐蕃妖女,當下又氣又惱,狠狠把手上鐵棍往地上一摜,卻是不說話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白瑪日贊本就是捨不得走,不然為何流連不去窺探?此刻聽折老粗這麼一說,臉上紅得滴血,可卻無法反駁,而且也的確牽掛那傢伙,當下也不說話,便要往帳篷裡面走去。   看楊金花要攔,折惟昌跳過去拉住她說:「俺說金花,聽俺這叔爺爺的,保管沒錯。」白瑪日贊腳下行雲流水一般便走進了帳篷。   帳篷內白玉堂猶自昏迷不醒,十二雪女卻是齊齊坐在地上擺了一個古怪的陣勢,正層層疊疊把內力輸送給中間的保羅,保羅坐在最中間,此刻上身赤裸,渾身肌膚紋理上浮現條條青筋,連臉頰上都不例外,額頭上方真氣氤然,濃厚得跟深秋森林瘴氣一般揮散不去。   「亢龍有悔?」白瑪日贊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正是天下無數名兒叫得響亮的武林大豪羨慕卻一輩子也踏足不了的境界,一旦越過,便上窺天下十四傑境界,換個普通的說法,保羅若是熬過這一關,天下十四傑便要改成天下十五傑了。   別看夜間比武吳昊和巴瓦卻央灰頭土臉沒討了好去甚至還都受傷。可一則吳昊的確太過托大,二則巴瓦卻央對白玉堂手上的湛瀘寶劍估計不足,三則保羅他們的確佔了天時地利人和,畢竟孤身在大宋兵營,上萬宋軍還有宋軍的強弩都讓吳昊和巴瓦卻央不得不分出兩三分心思來防備。   而保羅和兩位天下十四傑比武加上又給白玉堂療傷,比武的時候天魔刀法的殺氣和療傷強用三摩地真訣催動易筋經神功兩兩交融,正是所謂「剛柔相摩,真氣相蕩」的境界,這個境界,武林中叫做亢龍有悔。   只不過這個境界基本都是慢慢參悟出來的,哪兒像是他這樣,一驚一乍的,突然便跑進這亢龍有悔的境界,所以也可以說凶險萬分。   這道理便好比一個窮困潦倒的人突然中了五千萬的六合彩,而且還是美元的那種,現代有一個數據,基本上中了巨額大獎的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在三五年內便把錢揮霍一空重新潦倒,例子雖然不恰當,但大抵就是這個道理。   而完顏吉娜伊哈雖然認出了這個境界,可十二雪女畢竟眼界有限,在江湖上也不過二流高手,十二個人居然又給他灌輸內力,這更加加劇了危險係數,這個亢字,意思是高遠,悔字不是後悔,而是毛病的意思。   這便好比禪宗大師所謂開悟,如果被別人捧一兩句,啊!師兄,你開悟了,異日成佛成祖。這時候洋洋得意,四處宣講佛法,賣弄一點兒所謂神通,其實是在外道上越走越遠,蒙蔽了真正的佛法,這也叫亢龍有悔,越走越遠,以為是神通其實是神經,有毛病了。   十二雪女灌輸過去的真氣便等於被別人一捧這個意思,保羅眼下面內真氣蓬勃,丹田欲裂,連肌肉都碩大了許多,這種情形再持續半柱香時間,恐怕保羅便會真氣裂體,即便不死也是廢人一個了。   白瑪日贊深知其中的凶險,她到底是自幼精讀大藏經被巴瓦卻央培養出來的高弟,師傅號稱天下第二,徒弟就算差能差到哪兒去?一轉念間,腦海中便閃過無數的對策。   可畢竟她也沒經歷過亢龍有悔的境界,只覺得想出來的辦法沒一個保險了,若說保險,居然只有一個法子。   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她有些猶豫了。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五章 金翅鳥大戰十二雌   這猶豫也不過剎那間,她便打定了主意,輕喝了一聲,「你們要送他的命麼?」這聲音如同在眾女耳邊輕輕敲動玉磐,雖然一驚,卻並未擾亂真氣,到底白瑪日讚的功夫還是不凡的。   這時候眾女耳邊響起白瑪日讚聲音,「你們再輸送真氣給他,不出半柱香他便要爆體而亡,這等亢龍有悔境界可疏不可堵……我數一二三,你們一起收功。」   完顏吉娜伊哈等看自家主子爺的確像是膨脹起來一般,齊齊一怔,這時候白瑪日贊已經數到三,眾女下意識便收縮真氣,這才發現說話的是昨夜那個吐蕃國師的弟子,雖然她最後寧願自己受傷也沒傷了主子爺,可卻還是不敢確定她到底是敵是友,頓時起身圍在保羅跟前戒備。   「我若害他,也不等現在了。」白瑪日贊口氣淡淡,「你們若想救他,便聽我安排,先在他們之間拉起個幔子罷!」她說著指了指不遠處昏迷中的白玉堂。   十二雪女互相對視,再看看保羅,眼瞧他此刻肌體猙獰可怕,一張俊面上如火如荼,頸項上面經脈宛如小蛇一般,似乎是到了走火入魔最關鍵的時候,一時間也不知怎生是好。   這些人中倒數完顏吉娜伊哈最為果決,一咬銀牙道:「姐妹們,就聽她的罷!就算不信她,總要信主子風流手段……」說著先在帳篷內找了布匹拉起布幔子來。其實,她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治,眼看自家姐妹這麼許久灌輸真氣,可情形不但不好轉反而愈演愈烈,只能如此了。   白瑪日贊聞言哭笑不得,敢情人家相信的不是自己而是保羅那油嘴滑舌勾搭人的本事,頓時臉上也不知什麼表情,總之極其古怪。   不過這時候也不是計較的時候,待眾女拉好布幔子後齊齊看她,她這才說:「你們長白幫份屬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也算武學世家了,可聽說過『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這句口訣?」   十二雪女先是一愣,接著俱都臉頰上浮現兩酡紅暈來,即便是最笨的,也明白應該怎麼做了。   白瑪日贊淡淡說道:「我只是提出辦法,最後還看你們了,我便在一旁護法罷!」說著轉身走到帳篷口那兒一站,臉上卻也浮現出一絲緋紅來。   「大姐,你先……」   「五妹,你先……」   「還是十二妹罷!」   「七妹,還是你罷!你跟主子爺最……相熟,或許放得開些,不行的話姐姐再幫襯你,主子爺應該用不到……用不到十二個罷!」最終,如嫣紅著臉頰把完顏吉娜伊哈推了出來。   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一眾姐妹互相推來推去,誰也不好意思第一個,完顏吉娜伊哈這時候也顧不得了,一張臉蛋上漲紅如血,可還是很堅決點了點頭,接著便解開了身上如雪白袍,走過去便緩緩貼在保羅身上……   這些人雖然都號稱嫂嫂,可哪個經歷過這般陣仗?有些連雙眼都蒙了起來,如嫣到底是大姐,年歲大了,自然知道的也多些,看完顏吉娜伊哈掛在主子爺身上如蛇一般,卻不會動,只得漲紅著臉蛋走過去,先幫主子解開了衾褲,也不敢看那下面事物,咬著唇,輕輕幫著完顏吉娜伊哈托起香臀……   看著那猙獰恐怖如戰場殺將的「小主子」緩緩刺入完顏吉娜伊哈體內,眾女臉色全部都跟剛從染布坊大紅染缸裡面撈出來一般,接著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絲!一會兒若是……輪到自己,主子爺那小主子怎這般碩長猙獰?豈不要被刺死?有膽子小些的,又羞又怕,又是剛剛幫助保羅運功真氣損耗極大,頓時只覺得雙股無力,軟軟似乎要站不住了。   旁邊白瑪日贊雖然渾身燥熱羞得臉頰跟紅蘋果一般,可這時候還是說了一句,「你們……也莫怕,到時候只需緊守丹田,也沒……沒多大苦楚……」   保羅爺一番大戰後強用三摩地真訣救白玉堂,他武功內力這年來可說突飛猛進,再強用三摩地真訣提升功力,加之十二雪女灌輸內力,此刻內力之強盛,怕小蓬萊聖主來了也要遜色三分,這時候用「雷水解」的法子強渡亢龍有悔,那蓬勃的真氣頓時宛如黃河氾濫有了一個決堤口,只是黃河氾濫宣洩是舒坦了,大水一沖,別人卻是苦了。   這正是:   英雄大戰十二雌,   淫情汲汲愛慾恣。   心脈皆賁滿香艷,   桃花纍纍數次第。   「不行了不行了,大姐也不行了,二姐,快快……三姐也撐不住了,四姐……要死了,怎麼辦,老五,老五,快些兒……」   眾女慌亂成一團,帳篷內開無遮大會一般玉腿如林,白瑪日贊先還羞得不行,到後來,眼睛越睜越大,看著那塌上數朵絢爛的桃花,頓時想起一句口訣來「紅丸真鉛龍虎冀離」,當下心神一顫,絲!我怎麼忘記了這個?   前文便說過,這女子失去真鉛紅丸破身和羊水初破生小孩兩種情況,乃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關鍵的時刻,尤其是對於修習內力的習武女子,那是最最玄妙之際,此刻陰陽交泰,十二雪女的舉動便等於堵塞決堤口而不是扒開決堤口,不停宣洩不停堵,造就這亂局,若她們當真是嫂嫂的熟女身份,或許兩三個便解決問題了,要命的是她們不是啊!因此換了一個又一個,保羅爺被這紅丸真鉛一補,真氣壯大,再宣洩,再壯大,再宣洩,雖然換了一個又一個,其實情況解決得十分緩慢,反而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十二雪女再輪一次能不能解決問題還兩說。   沒半個多時辰,十二位「嫂嫂」齊齊敗下陣來,當真是手足酸軟四肢無力嬌軀酥壞,哪裡還有力氣?而保羅爺亢陽之勢並未好轉,只不過身上勃起的經脈卻是消退了許多。   而這時候外面也是急得團團亂轉,那老粗折惟昌來回踱步不已,不停抬首看天,口中嘟囔著說:「這天色都曉白了,怎麼還沒個動靜?真真急死俺老折了。」   他來回走動之際,母大蟲卻是聽出來裡面不對了,畢竟她是淮陽柳家的人。一身武功也是不俗的,隱約便聽見裡面喘氣吁吁,先還沒注意,後來便覺著不對勁了,這聲音?她嬌靨微酡,狠狠一咬唇,快步便走到帳篷前,卻被楊金花攔住了。   柳月娥雖然蠻橫,卻不傻,也知道拉攏小楊將軍,當下狠狠一跺足,「好妹妹,你怎這麼傻,仔細聽聽,裡面什麼聲音。」   楊金花先是一愣,接著便側耳傾聽,頓時臉上大紅起來,雪白的貝齒死死咬著,可那裡面細若簫管的呻吟卻是直往腦海中鑽……   「不行,讓我進去,那裡面都是一幫騷狐蹄子……」柳月娥說著便要往裡面闖,小楊將軍臉上殷紅如血,卻還是伸臂攔住了她,「不行,萬一……進去擾亂了,保羅大哥走火入魔怎麼辦。」   「你……」柳月娥被她死死攔住,急得漲紅了臉蛋。「你怎麼這麼傻?哪兒有救治人還……嗯……嗯……哦……的?」   她學著那呻吟,楊金花聽了臉上愈發火燙,卻還是死活不讓她進去,抱著雙膝坐在篝火旁的小白虎到底是吳昊的弟子,有些見識,她心灰意冷,此刻懶洋洋說:「那有什麼稀奇的,亢龍有悔龍虎冀離嘛!有這種雷水解的法子……咦!亢龍有悔?不可能,這大淫賊怎麼可能到了亢龍有悔的境界?」她也奇怪了,這淫賊雖然武功好甚至還能獨創武功,可才不過大自己七八歲罷,怎麼居然進入亢龍有悔的境界?   柳月娥一愣,她身為淮陽柳家的子弟,那也是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之一,怎麼能不知道亢龍有悔,「天下十四傑?不可能,他昨兒還好端端的,怎麼可能突然就進入亢龍有悔的境界?南海燕青蘿和崑崙赤霓裳號稱天之驕女絕代雙嬌佔著身為女子的便利也要二十歲才進入亢龍有悔的境界,何況天底下還從沒聽說男子三十歲之前能進入亢龍有悔的境界……不行,就算那樣,也容不得她們,金花妹妹,讓我進去。」   她妒火中燒便要往裡面硬闖,楊金花一把死死抱住她的腰肢,「不行……」   折老粗莫名其妙,「什麼亢龍有悔?什麼龍虎冀離?什麼雷水解?」   而這時候裡面也到了關鍵時候,白瑪日贊突然說:「別再死守丹田了,放開身子骨,就當是……就當是……跟他相好……」她話還沒說完,臉頰上紅如燃燒的火炭,這冤家,怎麼把這天底下最尷尬的事情讓自己來處理。   十二雪女此刻到底有些經驗了,於是帳篷內愈髮香艷,一股靡靡之味氤氳瀰漫。   而外面楊金花眼看攔不住暴走的柳月娥,一咬牙,大聲喊道:「殿前龍衛何在?」   她本就是殿前龍衛軍的校尉,一喝之下,頓時無數龍衛趕緊過來,她大聲吩咐道:「把帳篷圍起來,誰要進去,殺無赦。」龍衛們轟然應是,立刻把帳篷圍了起來,柳月娥臉上色變,狠狠一跺腳,氣呼呼坐到了篝火旁。   這情況僵持著,慢慢天色大亮,帳篷裡面動靜也愈發奇怪,外面龍衛們臉色古怪,有些人互相瞧瞧,心中有數,好球囊的,敢情裡面在開無遮大會呢!居然要楊校尉在門口把風,這個……也太離譜了罷!怪不得廣陵侯號稱東京第一浪子班頭,奶奶的,回去可有得吹噓了。   有個把膽子大的便探頭探腦的,為首的頓時大聲咳嗽了幾聲,心說你找死呢!楊金花臉上殷紅快要滴血,可又不敢走開,心中焚急,十指互相絞扭,骨節都發白了,這時候折惟昌打了個哈哈,「這個……也不知道那些吐蕃西夏的賊兵會不會再來,俺還是先去巡視一下兒郎們。」藉故便溜走了,再留下來,臉面上太難看了,畢竟他還算楊金花的叔爺爺。   「主子爺太……太……」帳篷內說話的是十二雪女中的老五,那是個花刺子模後裔,骨盆極大香臀渾圓,可此刻卻也是無力地匍匐在地上,只見她媚眼如絲檀口中絲絲吐著涼氣,「我……不行了,七妹,好七妹,還是你……」   白瑪日贊眼看十二雪女支持不住,而此刻保羅爺頭上散發出的真氣隱隱然便已經轉成淡紫色,紫氣氤氳不散,心知已經到了最關鍵的「一陰一陽極數知來通便莫測」的時候,當下一咬牙,慢慢走了過去。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六章 柳院君罵營   女菩薩一出馬,頓時便不一樣了,一來保羅爺此刻所謂亢龍的確消退了不少,二來麼,白瑪日讚那是八法成就的金剛女,密教明妃修煉法自然爛熟於胸,她一坐到保羅爺身上便是四肢環抱的明妃姿勢,手指還按著保羅背上中脈明點,頓時保羅爺體內真氣如潮水一般宣洩……   白瑪日贊明知旁邊有十二雪女,帳篷外面許多人,甚至隔著一個布幔子還有個昏迷不醒的錦毛鼠,可那真氣一波接著一波襲來,洗刷得她渾身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同時還夾雜著下面劇痛,當真便是痛並快樂著,雖然知道不妥死死咬著雙唇,可鼻腔內還是發出細微的呻吟……   密教的雙修歡喜禪並沒有世人想像的那麼齷齪,那是一種在男女大樂中體會菩提心的修煉方法,從而入三昧禪定即身成佛,不是上上根器者不能習之,尤其操作起來極為苛刻,既要愛,又要離於愛,正好契合眼下白瑪日贊對保羅爺的心情,既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又有許多忌憚,也契合此刻新婦初破瓜的心態,叫做又痛又癢。   這一痛,忍不住要躲,再一癢,忍不住要撓……只見女菩薩滿面緋紅上下顛動不休,而保羅此刻腦門上氤氳的紫氣愈發濃厚密集,慢慢把兩人包裹進去,旁邊十二雪女初失紅丸渾身無力,看眼前異象,也忍不住抽氣,頓時又懷疑,別是這吐蕃妖女要借主子爺做鼎爐罷?   當然,也不能怪她們這麼想,畢竟白瑪日贊是巴瓦卻央的弟子,而密教歡喜禪確有些名聲狼籍,不過木已成舟,只好祈禱了。   一輪紅日從東方噴射而出,燦爛的金光灑落在草原上,蔥綠的草葉帶著露珠歡愉地享受陽光。而在帳篷裡面,保羅爺渾身真氣轟然大震。正是陰陽來復,無數菩提大瀉,氤氳紫氣頓時竄入兩人肌膚中,白瑪日贊睜大了眼睛,檀口絲絲吸著涼氣,嬌靨上渲染開兩朵婦人紅暈,仰著脖子發出一聲膩人而又無力的嬌呼。   亢龍有悔的境界一躍而過,保羅爺呼吸緩緩平緩,渾身真氣在體內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中平靜地循環不休,頓時達到了天下十四傑的程度,連帶著白瑪日贊也得了無數好處,從此天下十四傑怕要改成天下十六傑了。   「蓮花菩提,涅槃正果,婆娑世界,悉是吠陀。」   白瑪日贊只覺得中脈七輪大震不休,耳中儘是梵文吟唱,頓時一躍進入圓融境界,可以說她此刻已經達到了乃師巴瓦卻央的境界,真說起來,比保羅爺得的好處還多。   當然,由於教義規定女子不能成佛。她是不可能得到孔雀明王那般高度的崇敬和膜拜的,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她的確邁入了聖人境界,歷史上也有類似情況,有一個比丘尼修習佛法,因為身為女子不能傳教說法,便跑去結婚,生了兩個兒子,便是佛教史上赫赫有名的無著菩薩和世親菩薩。   外面母大蟲聽見裡面一聲膩人的呻吟,終於忍不住了,一咬牙,撿起鐵棍在手,黑著臉蛋到了帳篷前。「誰再不讓開,休怪我鐵棍不認人。」   那些龍衛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裡面什麼情況,個個臉上神色古怪,楊金花更加是臉色大紅緞子一般紅到了脖頸,一個不愣神,被柳月娥鐵棍一撥,趁機便竄進了帳篷。   甫一進去,她先是一愣,接著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無恥……」   楊金花被她搶進去,怕出事,頓時也一掀簾子進來,瞧見裡面酥胸玉腿白花花一片,羞得立刻摀住了眼睛,哪裡還敢多看一眼。   此刻保羅甫入武學至高境界,身體自然需要消化那蓬勃的真氣,這時候你在他耳邊敲鑼也醒不了,而白瑪日贊卻因為佔據主導,加之有密教明妃修煉法,倒是無事,此刻已經披上了白袍,十二雪女瞧見兩人進來,雖然大家都是女性,畢竟下意識害羞,紛紛拿衣服遮擋。   其實柳月娥瞧見保羅打坐的姿勢,大略也曉得一點狀況了,可妒忌之心怎能克制得住?當下指著她們大罵不休,「死不要臉的騷蹄子,飢渴了幾輩子沒見過男人麼……」   她是什麼人?揚州府出名的母大蟲啊!柳院君大名在揚州誰個不知誰個不曉?罵大街的本事恐怕在揚州自承第二也沒人敢認第一,頓時好一番驚天動地的撒潑,怕是王母娘娘來了也要被罵得慚愧躲回崑崙山去,十二雪女被罵得臉色從紅轉青,從青轉黑,又從黑慢慢變得慘白,偏偏柳月娥罵起人來連貫不休還帶著節奏,別人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她的聲音越罵越高,早就驚動了外面無數宋兵,連折老粗都溜躂過來了,到了帳篷口後自然不敢進去,拉著一個龍衛軍官便低聲問:「怎麼個情況?」   「揚州總捕柳大人和小楊將軍進去了……」被問話的龍衛蕭羽楓是個下級軍官,想笑又不敢笑,臉上憋得實在苦楚,折老粗聽見裡面大罵,噗哧一下笑開了,「好嘛!少保終於也碰上個潑辣的了,嘖嘖!這位女英雄當真不凡,怪不得能發明離婚這個詞,俺算是服氣了,這少保房裡面什麼樣的女人都有啊!咦!對了,你說那景福殿使白玉堂不會是個雌兒罷!俺看少保對他緊張得很嘛!這裡面開無遮大會,難不成?」   蕭羽楓哪兒敢說話,折惟昌是陝西經略安撫使,怎麼說都無所謂,他才什麼身份,怎敢背後當他面說廣陵侯的香艷?頓時臉色又青又紅,「下官,下官……」   折惟昌擺了擺手,接著心裡面嘀咕:若不是雌兒,難不成是兔子?也不像啊!難道少保願意把姬妾給好朋友分享?不能,俺看他不像那麼大方的,他奶奶的,這天下第一風月班頭的路數俺當真猜不透,不過這個柳姑娘倒是好本事,打仗罵營是把好手,可惜她是少保的女人,若不然討來軍中,打仗的時候專門罵營也不錯,怕沒幾個吃得消她罵,如果有這等人材,俺看誰他奶奶的還敢高掛免戰牌,罵不死你才怪。   別人罵叫罵街,母大蟲這番罵乃是在宋軍大營,自然得叫罵營,她顛來倒去拐彎抹角一直上述到人家十八輩祖宗那兒,總之騷狐狸才能生得出騷蹄子,白瑪日贊此際心境不同,卻是臉色不變,慢慢起身整理清爽衣衫,往前面走了兩步。   她現下武功高得嚇人,氣勢自然不一樣。柳月娥看她走來,被她氣勢一逼,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接著卻又昂然不懼,你搶了我男人,我怕你作甚。杏眼圓睜,柳眉倒豎,當真是捕食的母獅子一般惡狠狠瞧著白瑪日贊。   「那摩阿彌達瓦,他有柳院君照顧,貧僧卻是心安了。」   柳月娥和楊金花齊齊一愣,可從來沒聽這位自稱過貧僧啊,什麼意思?   白瑪日贊一笑,燦若雪蓮,轉身看了保羅爺一眼,無數情愛恩怨糾葛浮上心頭。只不過一彈指間,便揮動慧劍斬斷情絲,心中喃喃道:你對我有點化之恩,下一世我定來償還你……   心念到此,她雙掌合十,邁步緩緩往外走去,臉上帶著開悟後的菩提微笑,柳月娥下意識側身讓開,看她出去後卻又懊惱,我怕她做什麼?   外面折惟昌正在嘀咕,就看見昌珠菩薩走出來,先是一愣,想上去問話,看著眼前一臉微笑還赤著足的白袍少女,突然便生出自慚形穢的念頭來,居然不敢過去說話,無數宋兵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白瑪日贊赤著足,對著殘滅的篝火旁小白虎微微一笑,往遠處緩緩行去。   眾人聽到一陣吐蕃歌聲,禪境儼然圓融,雖然聽不懂什麼意思,心中卻俱都一陣空明,這歌正是數日前保羅唱的那首「在那東方山頂,升起皎潔月亮,瑪吉阿米面容,漸漸浮現心上。」小白虎呆呆坐著,聽著那歌聲,觸景傷情,突然抱著膝蓋低聲哭泣起來。   白影越行越遠,遠處是巍峨的雪山,歌聲寂寥,人影漸漸淡去,而在鮮水河對岸的吐蕃大營中正在打坐運功的巴瓦卻央突然心神一震,接著長歎了一口氣。   白瑪日贊離開後隱入附近雪山再不問世事,二十年後,從康巴雪山中走出一位白袍少年,旋風一般在吐蕃崛起,創立噶舉派,成為第一代大寶法王,因噶舉派僧侶身穿白袍,又稱白教,在吐蕃盛極一時,壓倒寧瑪派執掌吐蕃政教大權數百年直至明朝末葉,尤其值得稱道的是,白教執掌政教大權數百年間,一直和漢人政權保持良好的關係,從未大動干戈。   這時候十二雪女從白瑪日讚那禪境儼然的歌聲中醒覺,看看保羅爺打坐在那兒,她們雖然只是二流身手,可也能看出主子爺此刻分明已經到了天下十四傑的境界,完顏吉娜伊哈黑著臉蛋起身,看了一眼柳月娥,再看看自家姐妹,眾人都從互相的眼神中體會出了姐妹們的意思。   「柳院君,別罵了,你的意思咱們姐妹清楚,小楊將軍,能不能麻煩你給我紙筆。」   十二雪女留書一封,接著出帳上馬,旋風一般往遠處疾馳而去,留下一眾宋兵面面相覷,折惟昌撓了撓頭,「這是怎麼搞的?下人被少奶奶罵可不也正常麼?居然氣跑了?」   兩個時辰後,保羅爺醒轉,睜眼一看,眼前似是而非,一切如如不動,可夜間十二雪女和白瑪日贊跟自己的事情卻記得清清楚楚,體內真氣活潑潑循環不休,似乎有一種忍不住放聲長嘯的感覺。   「保羅大哥。」楊金花看他睜眼,漲紅著臉蛋,大著膽子走過去把衣裳遞給他,卻不敢去看他赤裸的身體。   保羅一笑,接過衣衫,也不避諱便那麼站起來穿好,一邊穿一邊還問:「布赤她們呢?」   柳月娥瞧他先問那吐蕃妖女和那些下人,忍不住哼了一聲,楊金花紅著臉低聲訥訥說:「都走了。」說著便把完顏吉娜伊哈寫的信遞給了他。   他愣了愣,展開一看,上面寥寥數語寫到:   「主子爺,柳院君罵醒了奴婢們,我們再怎麼做,始終都是蠻夷,請主子爺保重!我們回長白山了。」   下面一行顯然是和保羅最相熟的金鳳花姐姐完顏吉娜伊哈寫的,因為只有她跟保羅說話口氣不太忌憚:「主子爺,金鳳花姐姐走了,你啊!對女人太好了,我們女真族的男人跟女人說話都要帶著皮鞭的,可姐姐也喜歡你對我說話的溫柔細語,當真矛盾得緊呢!很奇怪,我覺得一定會懷上你的孩子呢!如果生一個堅強的女真男孩的話,我會給他起名阿骨打,讓他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如果是個漂亮的女孩,我便叫她阿勒錦,還有,孩子會姓完顏,漢人太虛偽懦弱了,我敢肯定,你不會打老婆,別找我們,我們不會再進入漢人的土地。」   保羅臉色越來越黑,心中對完顏吉娜伊哈提起的阿骨打這個名字覺得有些眼熟的同時,看了一眼柳月娥,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柳月娥倒是不懼,睜大了杏眼跟他對視。   良久,保羅歎了口氣,「下不為例,我也不說你什麼了,總之,以後跟槿兒多學學罷!四海館可沒罵大街的女人。」說著轉首對楊金花說道:「玉堂醒了沒?」楊金花紅著臉搖頭。   柳月娥緊緊咬著唇,卻也無法反駁,難不成還去罵當朝長公主?一時間氣苦,我什麼都不顧了萬里迢迢來,你便給我擺威風麼!當下恨恨一跺腳,這時候才覺得口中有些腥鹹,卻是連嘴唇都咬破了。   保羅掀開簾子出帳,外面折惟昌看見他出來,哈哈大笑著過去使勁兒一個熊抱,接著鬆開手上下打量他,「怎麼俺瞧你似乎……俺也說不上來,反正覺得你比昨兒精神。」接著又湊過去壓低了嗓子說:「少保,給哥哥說說,昨兒夜裡怎麼回事?」   保羅淡淡笑笑,其實憋了一肚子的邪火,Shit,這叫什麼事兒,說來說去,都要怪那吳昊和巴瓦卻央,當下一捏拳,骨節咯咯作響,「折大哥,敢不敢跟我去尋吐蕃人的晦氣?」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七章 嘩營   折惟昌一瞪眼,「嚇!瞧不起哥哥?」說罷轉身便拉開那大嗓門喊道:「兒郎們,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咱們去尋吐蕃人晦氣去。」   一個膽大的宋兵笑著大聲喊道:「元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是說收兵不是發兵……」折惟昌一瞪眼狠狠豎起拳頭,那小兵笑著跑開了,宋營中頓時人喊馬嘶,正是士氣可用,可不是麼,天下十四傑,市井百姓都知道的大牛人,昨兒被廣陵侯和景福殿使殺得差一點兒死在當場最後屁滾尿流跑了,這士氣當然旺盛,至於景福殿使白玉堂白大俠受傷,那是小小瑕疵,人家兩個天下十四傑,受傷也光榮。   「我也去。」一聲虛弱的聲音響起,保羅驚喜轉頭,正好看見白玉堂在楊金花攙扶之下站在帳篷門口,折惟昌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一忽兒看看保羅,一忽兒看看白玉堂,腦子裡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瞧瞧你這小臉蛋慘白的,我可不想回去被人埋怨。」保羅嘴巴上調笑,心中還是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說著便走了過去扶他。   白玉堂臉上微微一紅,原本慘白的臉色倒是顯出些血色來了,抬手撥開他伸來的手,「滾,再跟白爺沒上沒下的,讓你進宮服侍老太后去。」   折惟昌笑著說:「景福殿使還是莫要堅持了,好好養傷才是,你是沒瞧見昨夜你受傷了少保多緊張……不過少保,你府上這十二個異族奴婢可有些刁蠻過頭,罵幾句居然便跑了,到底是蠻夷,跑就跑了,日後哥哥送你十二個正宗江南奴婢,個頂個的漂亮聽話,叫她們幹什麼便幹什麼,打斷腿也不敢跑。」   保羅爺老臉一紅,乾笑了笑,說著便掉頭去尋人牽馬,一邊暗罵折惟昌果然大嘴巴一邊尋思,布赤恐怕是悟道了,也不知跑哪兒去了,金鳳花姐姐她們……唉!算了算了,鳥兒還是在山裡面自由,家養了便失去靈動了,還是尋個機會開闢一條商路讓長白幫日子好過些罷!走旱路要越過大遼國,估摸著會給道寧兄添麻煩,還是找白花花開闢一條海上商路罷,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這時候馬伕便問了,侯爺,是牽照夜玉獅子呢還是四蹄踏雪烏騅獸?   保羅愣了愣,正好看見小白虎呆巴巴坐在地上,便讓馬伕把兩匹都牽來,說著走到小白虎跟前說:「我說,額真啊!額真!」   嵬名速額真被他小白虎叫慣了,突然被叫名字,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保羅叫了好幾聲才抬頭,愣愣看著他。   「跟爺打仗去。」   小白虎呆了呆,慢慢站了起來。保羅使勁兒一拍她肩膀,「爺可是講道理的人,你要打的好,日後掃茅廁還兼職打仗,要是打的不好,以後就專心掃茅廁罷!」   她聞言垂頭喪氣,且不說身上被種著生死符,就說身份罷,奴才還有什麼好說的,方纔那個大嗓門的傢伙可是說的清清楚楚,異族奴婢,自己可也不是異族麼。   她的傲氣一早被生死符磨光了,加上昨夜吳昊差一點被開膛破肚的局面,最後一點兒西夏公主的傲氣也跑沒了,怯怯走到保羅跟前,她低聲說:「那,我要幫你打仗,你會不會把我送人?」   保羅先是一愣,接著看她兩眼開開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分明有些怯怯,哪裡還有當初在西夏皇宮那等戰無不勝公主元帥的威風,歎了口氣,他心說到底還是個屁大的小孩子,便笑了笑,「我把你送人幹嘛?又會打仗又會掃茅廁的人才這天底下屈指可數,要不要爺跟你拉勾啊!」   小白虎眼神一亮,頓時挺起了胸來。   「別挺了,再挺都那麼一丁點兒大。」保羅一笑轉身回去取了金翅甲和雷鳴刀,「玉堂,你還是好好養傷罷!金花妹妹,看著他,折大哥,你坐鎮中軍,且看我如何收拾那些吐蕃人。」說著翻身上馬一抖馬韁便竄了出去,小白虎尋了一桿槍,騎上照夜玉獅子緊隨其後。   折惟昌在後面大喊:「喂!喂喂!少保,怎麼把我撇下了。」白玉堂看著他背影,低聲喃喃道:「他也是憋了一肚子氣呢!」   「白大哥,你……你都知道?」旁邊楊金花睜大了眼睛,白玉堂臉頰上頓時紅暈起來,低垂著眼皮說:「那麼大動靜,大阿羅漢入定都要被他吵醒了……」   楊金花聞言一愣,接著想起先前那動靜,也是兩頰緋紅,便不好意思再問了。   「兒郎們,跟本侯建功立業去。」遠處保羅一拽馬韁,四蹄踏雪烏騅獸人立而起,雄姿勃發,無數龍衛齊齊跟著大喝,頓時宛如鋼鐵巨龍一般從宋營中往外奔馳出去,小楊將軍看得有些癡了,低聲道:「保羅大哥真是英雄了得。」   「他?屁的英雄。」白玉堂一撇嘴。   這時候柳月娥一臉兒鐵青從帳篷裡面出來,一言不發拽了一匹馬翻身上馬,折惟昌一愣神,「弟妹,幹什麼去?」   母大蟲聽見弟妹兩個字,心中一酸,我不就是罵走幾個奴婢麼,一個個甩臉子給我瞧,難道我非得嫁你不成,廣陵侯,好稀罕麼,她一拽馬韁調頭,狠狠一夾馬腹,獨自往相反方向去了,「老娘誰也不嫁了,天底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折惟昌趕緊要帶馬去追,白玉堂挑了挑眉,「折元帥,別追了,由她去罷!」折惟昌一愣之下問道:「白老弟能給他作主?」   白玉堂端起架子,哼了哼說道:「四海館我作一半主。」折老粗聞言暗道,乖乖,少保跟他果然關係匪淺,忍不住又上下打量白玉堂。   錦毛鼠被他瞧得有些心慌,「我是他大舅哥。」說著轉身,勉力往帳篷內走去,楊金花趕緊去攙扶,折惟昌咂舌不已,搖了搖腦袋,自言自語道:「弄不懂,弄不懂。」   話說保羅爺帶著上萬龍衛呼嘯著往鮮水河衝去,這時候鮮水河上吐蕃人搭的浮橋已經略有規模,吐蕃人托大,以為漢人膽小,萬萬沒料到宋兵居然敢於先挑釁,看見對岸滾滾塵煙,先還愣了愣,半晌後才反應過來,有嗓門大的便大喊了起來,宋軍襲營啦!   要命的是,由於呼倫帶著大遼國鐵騎打到了夏遼邊境,一時間攻城拔寨,沒藏太后已經是頻頻快馬報急,西夏大軍業已回去了大半,只不過留下萬把劣馬弱兵加之沒藏訛寵坐鎮免得動搖軍心。而夜間吐蕃人得到快馬消息說身後糧道被一股宋軍劫走了,又有大股的吐蕃騎兵便返身去追,而留下的這些吐蕃騎兵裝備跟宋軍這邊殿前龍衛比起來,當真寒酸得緊。   就見宋軍身上鎧甲裹身,連胯下馬匹幾乎都有馬鎧,為首的將軍肋生金色雙翼。難不成……是護教大鵬金翅神鳥?吐蕃人都是密教信徒,瞧見了個個慌亂,哪裡還有作戰的心思,被宋軍一衝,立刻亂作一團,偏偏巴瓦卻央受傷還在調息,沒了主帥,愈發亂了。   保羅一揮手上雷鳴刀喝道:「兒郎們,衝他中軍大帳。」說著腳下一點,身子已經竄到空中。金翅甲一展便往前面飛去。下面四蹄踏雪烏騅獸極通靈,頓時跟在他下面跑。後面小白虎學大人一般歎了口氣,一揮槍也往前面衝去,吐蕃兵一瞧天上飛來金翅鳥,大嘩之下驚恐萬分喊道「是護教神鳥,漢人有護教神鳥相助。」一個傳一個,加上保羅爺金燦燦在天上滑翔,頓時炸了營。   而此刻巴瓦卻央還在運功療傷,他被保羅雷鳴刀射中,又被白玉堂的湛瀘寶劍削掉半根手指,外傷極重,這外傷當真還不像內傷,高手內傷調息起來好的還快些,這外傷傷筋動骨的,如何好得周全,此刻明知外面亂做一團,正在運功的緊要關頭,心念一動,一口逆血湧了上來,又被他硬生生嚥了下去。   他長歎一聲,不過自恃武功絕高,當下起身便往帳篷外走去。   剛掀開簾子出來,就見一道寒光如電劈來,到底是虎傷爪牙在,一抬手便在刀脊上彈了一指,沒料到卻是渾身巨震,騰騰騰往後退了兩步,心中一凜,抬首看去,那露出雪白牙齒冷笑的可不就是陳保羅,再一細看,倒吸一口涼氣,這小子神光隱隱現於皮相,居然已經邁入天下十四傑的境界了。   「孔雀王前輩,咱們再比劃比劃。」保羅一臉冷笑,巴瓦卻央一看就是中槍後失血過多,而他剛剛邁入天下十四傑,此消彼漲,士氣消弭,高下立判。   「今日虎落平陽被犬欺。」巴瓦卻央漢文倒是好,這詞用的還真有水準,不假思索,身形急退,保羅喝道:「喝杯茶再走不遲。」一振翅便往前追去,與此同時大喊,「活捉吐蕃孔雀明王的本侯保舉他做大將軍。」   巴瓦卻央何曾有這般狼狽過,但是他心知肚明,這小子一步邁入天下十四傑境界,眼下自己身受重傷自然不是他的對手,速度快似奔馬,退的愈發快了。   冷兵器時代一炸營,潰敗速度當真如排山倒海,整個大草原上盡看見吐蕃人和西夏兵往後狂退,保羅緊緊追在後面,發狠要活捉巴瓦卻央才甘心。   正在這時候,保羅瞧見敗軍中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心念一動,居然甩了巴瓦卻央轉身去追,巴瓦卻央再怎麼樣到底是天下十四傑,保羅一去,誰還對付得了他,頓時隱入潰兵中去了。   沒藏訛寵心裡面懊惱不休,自家逞什麼能啊!居然鬼迷心竅要留下來坐鎮中軍,君子不坐危堂,我堂堂大夏國丞相……   「訛寵兄,見了熟人也不留下來喝一杯茶?」背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玩命一般連連夾起馬腹,還沒跑出多遠,突然胯下一鬆,居然被人拎起在空中,接著重重摔在了地上,潰兵如山倒,誰還管他這個西夏大丞相,他連滾帶爬起身,就看見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英俊男子一振背後雙翅落在跟前,可那笑起來雪白的牙齒自己卻是熟的不能再熟。   他強笑了笑,可臉上卻是一片刷白,「蕭兄弟。」 第十四集 圖窮匕首現 第十八章 殺俘   「訛寵兄好興致啊!巴巴的從興慶府跑來,怎麼著,跟兄弟去東京城玩玩。」保羅似笑非笑,把沒藏訛寵嚇得魂飛魄散,若是做了俘虜那日後還怎麼當大丞相啊,急忙討饒,「蕭兄……不不,少保,少保,在興慶府哥哥可沒虧待你罷!再說了,千不看萬不看,你也要看在我姐姐對你癡情一片的份上罷……」   他一說這個,保羅臉色頓時一沉,把沒藏訛寵嚇得一縮脖子,「你也知道,國內豪酋眾多,若不發兵,太后臉面上怎過得去。」   保羅爺正在為女人的事情頭疼,被他一說,想起沒藏氏每次奉承,雖說你情我願,可他到底是作為敵國細作去的,未免有些抱歉,「那訛寵兄準備如何呢?」   「我一回去便和宋庭議和,議和。」沒藏訛寵趕緊說,保羅伸手拉他起來,「跟我議也是一樣的,別愁眉苦臉的,難道我會吃了你不成?你獨自走了又能怎樣?黃頭回鶻和草頭韃靼部落能輕易放西夏國舅爺過境?咱們談完了你收攏敗軍回興慶府就是。」   沒藏訛寵垂頭喪氣,人在他手上,能怎麼辦,保羅伸手在他肩膀上不輕不重拍了兩下,「拿些氣勢出來,你現下是西夏議和使者可不是俘虜。」沒藏訛寵聞言眼神一亮,看來他還是瞧在姐姐面子上照顧我啊!當下昂起了胸膛。   保羅倒也不是無的放矢,朝廷為什麼要跟西夏打?說白了兩個字,面子。如果西夏肯去了帝位前俯首稱臣,滿足了朝廷那些大佬們的虛榮心,這仗一準兒便打不下去了,打仗要花銀子誰不知道,可有時候為了面子雖然心疼銀子但還是得把銀子往外砸。   沒藏訛寵身份一變從俘虜變成議和使者,而保羅伸手一抹臉,長吸了一口氣,一把拉住沒藏訛寵,騰身而起在烏騅獸屁股上一點便躍往空中,身子還沒到達頂點,獅子吼便用了出來,「大宋朝廷和西夏議和,國舅爺沒藏訛寵正在本侯身邊,西夏兒郎們,此刻不殺吐蕃兵更待何時?」   一輪紅日高掛,只見遼闊的大草原上沒邊沒際儘是潰兵,西夏兵馬雖然精銳盡去,可黨項人到底是馬背上的民族,眼下逃在最前面的便大多是西夏兵,此刻聽見那如雷聲音,有聰明的回首看,眼尖的便瞧見了遠處肋生雙翼的好漢躍在空中,身邊還拽著一個人,不是國舅爺、大丞相沒藏訛寵又是哪個?   方纔保羅一抹臉,正是飛天魔女龍雲鳳傳授的控制臉部肌肉的秘訣,有些沒跑遠的西夏兵瞧見這位俱都一愣,這不是綏德侯蕭潛麼?   由於西夏朝廷礙於顏面並沒把保羅就是綏德侯的事情透露出去,因此這一招倒是極管用,而保羅手掌一貼在沒藏訛寵背後,便教他說了一番話,有他蓬勃內力相助,沒藏訛寵一喊話,當真其聲遠兮,西夏兵在一些下級軍官帶領下掉頭殺向吐蕃兵,正好包了吐蕃人的餃子。   巴瓦卻央夾在吐蕃潰兵中,他一代宗師身份,想逃跑還不是輕而易舉,此刻業已跑在最前面寥寥數百人隊伍中,聽見保羅獅子吼大喊,回首瞧去,只見無數吐蕃勇士被漢人和黨項人團團圍住,血肉刀光飛舞……剎那間只覺得胸中一悶,一張口,哇得一聲吐了一口污血來。   「國師,走罷!漢人有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說話的吐蕃漢子滿臉血污,身上也不少傷痕,他是吐蕃一個小部落的多傑(金剛),對巴瓦卻央崇拜異常,一身武功也頗有可觀之處,若不然在這亂軍之中還真跑不出來。   都說大宋軍隊實力在諸國中是最弱的,可為什麼十萬吐蕃大軍卻被萬把宋軍一衝即潰呢!巴瓦卻央腦中混亂,中脈內真氣亂成一團,一想到今日之敗怕吐蕃諸部十數年難以回復元氣,便只覺心胸大亂,煩悶欲吐。   他正在思索這個問題,遠處保羅獅子吼大喊道:「國師,可知道漢文『烏合之眾』四個字怎麼寫?」   「烏合之眾,烏合之眾?」巴瓦卻央臉色巨變,頓時醒悟了,吐蕃王朝早就散架了,連一個強有力的贊普都沒有,諸部落你出三千人馬他出五千人馬拼湊出十萬大軍,其實各部落人馬調度不齊,打劫還差不多,怎能打仗,而自己這個所謂國師只是尊號,自己又何嘗懂得行軍打仗?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虧得自己自恃一代英才,卻連這個最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啊!   想到這裡,他臉色慘白,中脈七輪亂成了一鍋粥,大叫一聲,又吐了一口血來,這血和剛才那污血顏色又不一樣,卻是殷紅刺目鮮艷無比,武功境界一下便退轉了,今日之事便是他一生中的死結,終其一生,他再也達不到自己原本的境界了。   此役,吐蕃十萬大軍除去救援糧道的一萬人馬,其餘兵馬煙消雲散,潰敗逃走不過零星數千人,死傷數萬,俘虜數萬,飛濺的血染紅了大草原,四處俱都是屍首,原本綠油油的草原此刻看去烏濛濛一片,黏稠的血跡四處都是,沒藏訛寵看看四下,心有怯怯,有心拍保羅的馬屁,「若不是少保,我今日怕也躺在這裡了。」   「訛寵兄這話……」保羅這時候業已換回容顏,似笑非笑看他,言猶未盡,沒藏訛寵臉上一紅,乾笑了兩聲。   小白虎騎著照夜玉獅子,臉上豪氣盼顧,這時候才是她神采飛揚的時候,拎著一桿槍四處遊走,呼喝著宋軍把俘虜圍集起來,小臉蛋上全是冷厲,「有傷的,年老的全數殺了。」   龍衛中頗多老打仗,又知道她是廣陵侯身邊的人,聞言頓時令下,剎那間無數人頭落地,保羅遠遠看見,大驚失色,顧不得沒藏訛寵,大喝了一聲住手,一夾馬腹便奔了過去,厲聲喝道:「小白虎,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速額真一轉頭,瞧見他後一撇嘴,「這數萬俘虜,不殺還留著供他們吃喝?」   「那也不能殺俘虜啊!」保羅看著那無數無頭屍身,心中怒氣蓬勃,方才打仗是一回事,可殺俘虜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白虎不屑一顧,回轉頭來對那些發愣的宋軍說道:「繼續殺。」   「你……」保羅氣得臉色發青。「誰給你這個權力的?別忘了你是爺的奴婢,這些也都是我大宋的人馬不是你們黨項人,更不是你的擒生軍,你也不是什麼西夏公主元帥……」   小白虎卻是一臉堅持,「數萬俘虜一旦嘩變,死傷你負責?論爵位,你是廣陵侯,論武功,你眼下也步入天下十四傑,可論打仗,你所依仗的不過匹夫之勇,沒藏訛寵膽子小,若是換一個將軍,有一萬黨項好男兒,還有十萬吐蕃大軍,只要登高一呼,你以為你手上一萬人是天兵天將麼?」   這時候國舅爺騎一匹無主的馬跑了過來,聽見速額真說話,臉上頗掛不住,不過眼下小命要緊,當然要拍拍馬匹,於是說了一句自以為公道的話,「少保宅心仁厚,不過額真……」他說到這裡,只不過微微一躊躇,當機立斷還是用了公主這個稱呼,「額真公主老於陣仗,說的卻也是有道理的。」   「閉嘴。」小白虎和保羅幾乎同時呵斥了一句,接著速額真眼睛瞪得大大的和保羅對視,頗有誓不罷休的架勢,那些龍衛們左右為難,而無數吐蕃俘虜瞧見同胞被殺,又掙扎起來,無奈沒了兵器馬匹,被雪亮亮的傢伙一比劃,殺了幾十個蠻橫膽大的,其餘的又泥塑木偶一般縮了回去。   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遠處一小股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折惟昌,折老粗快馬到了跟前,他雖然本事不大,到底是將軍世家出身的老打仗,一看便知道了怎麼回事,一翻身下了馬便拽了保羅,「少保,來來來,這邊說話。」   他拽著黑著臉的保羅遠遠走去,這才壓低了嗓子說道:「少保,俺知道你是文曲星,看不慣這血腥殺戮,只是……」他轉首看看,一眼便瞭然於胸,這才說:「咱們眼下也不過剩下數千人馬了,這數萬俘虜一旦嘩變,那可危險得緊,那白起坑殺幾十萬俘虜,為什麼?也是不得以而為之啊!」   「白起是哪位將軍?」保羅問了一句讓折惟昌啼笑皆非的話,折老粗看看他神情不似作偽,苦笑著給他解釋,末了說道:「咱們留個三五千俘虜回朝廷交差,官家看了也高興是不是?那些西夏士兵想必是你收攏的罷?」   保羅默然,轉首看看那些泥塑木偶一般的俘虜,那些人眼神中剩下的儘是空洞,一瞬間,腦海裡面浮現起過去看猶太人集中營的紀錄片,再看看四下的屍體,偶有徘徊在舊主屍體身邊低聲嘶鳴留戀不去的落單馬匹,還有那些倒在血泊中還剩下一口氣卻依然努力仰頭的駿馬,突然便覺得胸中哽咽。   喉頭滾動了幾下,他嚥了幾口唾沫,黯然道:「站著那邊的薄唇男子便是西夏國舅爺沒藏訛寵,眼下怎麼處理折大哥看了辦罷!」說著轉身往鮮水河那邊走去,卻是連馬都忘記了,烏騅獸輕嘶了一聲,邁動四蹄緩緩跟在後面,照夜玉獅子也撇下小白虎疾奔過去,一人兩馬,看起來極是落寞。   他慢慢踱步而行,也不知自己是對是錯,一路上屍體無數,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黏黏的血腥味道似乎緊緊沾在衣服上一般,如同靈魂眷戀人間不肯離去。   腳下一個踉蹌,卻是踢到一具屍體,那屍體身著吐蕃服飾,身上插著幾隻弩箭,胸口更加是洞開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想必是被駿馬疾衝用槍挑的,他看了一眼,突然腹中翻騰,蹲下來大吐不已,一時間卻是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   正在這時,驟變突生,一具匍匐著的屍體爆起,雙手一翻亮出一對鴛鴦刀,一取他脖頸一取他胸腹,與此同時,另外一具屍體一翻身坐起,雙手一翻,一溜寒芒爆射而至。   迅雷不及掩耳。   他的武功境界此刻便顯出來了,身子急退的同時雷鳴刀下意識一翻,躲過鴛鴦雙刀的攻勢,那一溜寒芒射在雷鳴刀上,砰砰砰發出幾聲悶響,保羅只覺得手上一震,嚇了一跳,這暗器似乎有火藥成份在裡面,難道是江南霹靂盟的暗器雷震子?   鴛鴦雙刀毫不遲疑,疾如閃電直取他上三路,發暗器的卻極為狡獪,雙手扣著暗器等待時機。   「噹啷」一聲響,鴛鴦雙刀同時砍在了橫在胸前的雷鳴刀上,與此同時,保羅單手一翻,一掌拍在來人的胸前,觸手軟綿,這刺客居然是個女子。   這正是當初他和阿風聯手時候用的散花掌,只是他功力大漲,這一掌卻帶著無匹的威力,那女子「咳」得一聲,仰面倒飛,一口鮮血噴灑在空中,鮮血中夾雜著細微的血塊,卻是被掌力鎮碎的內臟,這一掌之威,想必是沒得活了。   「點子爪硬,騷狐狸掛點,合子亮翅。」說江湖黑話的是放暗器的傢伙,他看對手武功厲害,便呼叫同伴,自己卻翻身急退,而這時候突然又有一具屍體爆起,只是卻不是襲擊保羅而是跟著那傢伙方向疾奔。   「火眼狻猊,我干你老母,想撇下老子,毛都沒有。」追的那人輕功也極為高明,晃眼間便追上了前面那人,保羅只不過愣了愣神,兩人已經竄到鮮水河邊翻身躍入水中,若不是留下一具同伴的屍體,怕保羅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受了刺激恍神了。   幾步走到那女子屍體前,女子身著宋兵服飾,想必是早有預謀的,看顏面四十來歲模樣,鴛鴦雙刀瞧起來極為鋒利,應該是江湖好漢的成名武器。   彎腰撿起鴛鴦刀,保羅想起眼下還不太平,四海館還有蓉娘她們等著自己回去,一時間來了些勇氣,長嘯一聲,旋風般往宋軍大營而去,烏騅獸和照夜玉獅子灰灰嘶鳴,甩開四蹄追了過去。   回到宋營中,他進了帳篷,把才纔刺殺一事說了,便把鴛鴦刀拿出來給白玉堂看。   白五爺躊躇半晌,緩緩說:「原本我還不想說的,月前小蓬萊發下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的至尊令,說你是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這刀的主人,應該是江南霹靂盟的九尾妖狐。」   (第十四集完)   ∼下期預告∼   保羅爺和白玉堂回頭路才走一半,東京便來了八賢王的密報,言說襄陽嗣王要造反,令他潛入襄陽城探個究竟,保羅爺一邊大罵老丈人不仗義一邊不得不進入襄陽城。   襄陽王府,有樓高五層,密佈機關暗器,名叫衝霄樓,正是當初保羅爺給庶出的小王子趙衍設計的,他信心滿滿要夜探衝霄樓,這時候金燈劍客夏遂良等小蓬萊高手出現,金翅鳥大戰小蓬萊,而白玉堂則偷偷摸摸獨自前往衝霄樓……   保羅爺心急如焚,一邊罵白玉堂不知好歹一邊追去,襄陽王府高手眾多……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血戰衝霄樓》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一章 嫂溺,援之以手   嘿嘿冷笑了幾聲,保羅倒是被激起性子來了,「什麼小蓬萊的至尊令,我倒要瞧瞧他怎麼個殺官法。」   白五爺輕咳了一聲,暗歎自己身上的傷勢怕要將養個把月才能好全,看保羅執傲的樣子,想勸他罷,明知他聽不進去,不勸他罷,他根本不知道好歹。   「那按你說,我們陷空島不也和御貓兒結過樑子麼?」白五爺只得旁敲側擊了。   「這是兩碼事。」保羅來回團團轉,本來就憋屈得緊了,現在聽說這個能不來氣麼,「除非那夏遂良是太后老妖婆的私生子……」   他也是氣急了隨口亂說,可當真把話一吐出來,頓時宛如黑夜中閃過一道霹靂。   一轉身,定睛看著白玉堂,他慢慢說道:「玉堂,你說,夏小受會不會是老妖婆的私生子啊?」   錦毛鼠啼笑皆非,「你也太能想像了罷,夏遂良是前陝西經略相公夏子喬的兒子,這可是許多人都知道的。」   保羅揉著下巴壞笑,「我知道,不過……玉堂你可聽過一句話?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白玉堂雙目緩緩瞪大,不可置信說道:「你是說……造謠?」   「哎呀!瞧你說的,多難聽啊!就許別人說我保羅爺身高八尺腰圍還是八尺,還不許人說她老妖婆有私生子?」保羅故意一擺手,可臉上分明便是興奮的神色。   白五爺終於領教了什麼叫肆無忌憚了。即便他躍馬江湖傲氣不羈,可讓他造謠生事說天家的壞話,他可壓根兒沒敢起過那種念頭,這便是保羅的肆無忌憚和江湖人的肆無忌憚最大的區別所在了。   看著他臉上興奮的表情,白玉堂不知道說什麼好,略一動彈,小腹一陣劇痛眼眉不由自主扯動了幾下,保羅坐到他身邊按下他,「你別動了,如果你落下什麼病根,蓉娘該埋怨我了。」   蓉娘敢埋怨你麼?乖得跟只小貓似的。白五爺這話自然只是放在心裡面。   「嘿嘿!走馬承受不是可以風聞奏事麼,我便讓天底下所有的走馬承受慢慢奏,一個個奏,一直奏到御史台,氣死那老妖婆。」保羅兩眼放光,咧嘴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這件事情如果背後沒有老妖婆撐腰,打死我都不信他夏遂良敢把我這個堂堂廣陵侯說成江湖公敵,玉堂,你們陷空島在江湖上應該有眼線罷,這種事情就要拜託你了。」   「不行,這種事情太胡來了,我不能讓幾位哥哥陪我受罪,我們陷空島又不是你……」白玉堂正要拒絕,保羅擠眉弄眼打斷了他的話頭,「別這麼絕情嘛!再說了,老妖婆還能活幾年?官家又不是她親生的。」   「什麼?」白玉堂一驚,保羅這才想起來,唉呀!好像眼下還沒人說起這檔子事情啊!我想想,反正記得爺爺當初給我說故事說「三俠五義」「包公案」都說爛了,趙禎肯定不是老妖婆親生的,是那個叫李什麼妃來著的?   這時候他也來不及細想,管他呢!天塌下來我保羅爺又不是最高的,要攪渾水就乾脆攪個昏天黑地,當下故意神秘兮兮壓低了嗓音說:「這可機密得緊,我也是從槿兒無意說話中猜出來的,後來我又想法子印證了一番,你猜怎麼的?官家跟槿兒都是一個叫李什麼妃生的。」   「李宸妃?」白玉堂脫口而出,保羅大喜,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位。玉堂,你身在江湖怎麼知道這位?」   白五爺哼了一聲,當初劉娥還是劉妃的時候,曾經讓自己的宮女李氏侍奉真宗,並舉為宸妃,真宗皇帝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昭告天下以為德門,天下風傳,說這才是皇后氣度,接著便有拍馬屁的官員上折子說當進劉妃為德貴妃,後來德貴妃生了皇子趙禎,還大赦天下,真宗駕崩趙禎年幼繼位,德貴妃便成了今天的章獻皇太后。   這事情雖然沒個影兒,可保羅這時候一說,白玉堂還真相信了,這種事情不說還罷,也沒人去懷疑皇家,可保羅一說,前後一印證,當真環環相扣不容人不信,算算趙槿和趙禎的年歲,再對比宸妃被封為妃子的日期,再看看日後劉太后所作所為……天下事就是這麼一回事,你不說,沒人往那邊想,可你一說,頓時無數猜測便來了,猜測再加上印證,很容易便板上釘釘。   看白玉堂神色,保羅便知道他相信了七八成了,只是還有些猶豫,於是趕緊乘熱打鐵,「玉堂,你可是景福殿使,官家對你不錯罷,再說了以後槿兒進了門可不還得叫你一聲大哥?寶寶貝貝天天舅老爺舅老爺的叫你,你還不得出點力氣?至於你那幾位哥哥,以後讓官家封個官就是了。」   「我幾位哥哥可不稀罕當官,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呢!」白玉堂嗤之以鼻,不過還是緩緩點頭,保羅假意大叫撞天屈,「說的我好像官迷一樣,不過……你們陷空島是怎麼傳遞消息的?說來聽聽。」   「這個可不勞你操心,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罷!」   「此話怎講?」   「被你藏了繡花鞋的那位跑啦。」白五爺這句話透著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保羅一愣,接著臉色又沉了下去,白玉堂哼了一聲,「依我說,這種人進門便是惹禍精,你趁早絕了這心思也好。」保羅聞言便盯著他看,看得白五爺有些臉紅,「看什麼看?五爺我這是為你好,也是為蓉娘好。」   揉了揉鼻子,保羅欲言又止,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金花呢?」   「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誰得罪了你這種大淫賊,算他祖上倒霉。」白玉堂一語雙關,「就在你方才進來的那會子,那位柴娘娘羞憤不已,據說在帳篷裡面鬧自殺,金花小妹妹嚇得臉都白了,跑回去啦!」   「那……我去瞧瞧。」保羅轉身出帳篷,白玉堂瞧著他背影,低聲罵道:「碰上女人便沒主意的膽小鬼。」接著便覺得小腹隱痛,緩緩歎了口氣。   保羅跑去柴郡主的帳篷,帳篷外正有幾個天波府的親兵守著,臉色都有些古怪,瞧見廣陵侯來了,臉色愈發古怪了,保羅也不管他們,一掀開門簾子便闖了進去。   話說柴郡主被吳昊綁架又當著無數宋兵被保羅救了,羞憤欲絕,回到帳篷裡面便不聲不響不吃不喝,而小楊將軍惦記保羅大哥受傷又不回來,當真是女生外向,結果到了上午的時候,這位柴娘娘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便要自殺,恰好一個親兵進去,死活攔住了她,外面親兵聽見動靜,頓時飛報楊金花。把小楊將軍嚇得臉蛋慘白,飛奔回去後便跪在地上抱著柴郡主雙腿哀求不已。   保羅一進帳篷,就看見兩個親兵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不已,「娘娘,娘娘,您就算不瞧奴婢們,也要瞧瞧金花,也要瞧老太君份上罷,眼瞧著老太君就要八十大壽了,您……您……到時候老太君……」而金花抱著柴郡主雙腿只是哭喊著祖母,卻是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柴郡主依然一身衾衣,手上垂著一把寶劍,脖頸上一道血痕,想必是剛才自殺的時候沒拉住,不過看模樣倒是沒傷到關鍵,只是流了些血就是了。   瞧見保羅進來,柴郡主原本鐵青的臉色頓時慘白,手上一緊,捏著長劍的手指骨節都發白了。   保羅一瞧眼前,頓時全都明白了,當下故意歎氣,「哎呀!我原本以為天波府一門忠烈,柴娘娘更加是天潢貴胄,自然是文武雙全的,想不到……」   「陳保羅,你不要太過份。」兩個親兵聞言,瞪大了哭腫了的雙目,瞧模樣卻不難看。   「兩位姐姐請了。」保羅假意唱了一個肥諾,「大宋律,軍營中不得有女子,可兩位不也在麼?我以為柴娘娘定然是熟讀四書啊五經啊孫子兵法啊什麼的,定然知道變通之理的,沒想到啊,不過如此,看來我是高估了天波府了。」   柴郡主差一點兒咬碎了銀牙,所謂孔孟道烈女經,這臭小子只說四書五經孫子兵法,分明便是諷刺她,伸手一指保羅,長劍便逼在了保羅咽喉上,「陳保羅,你羞辱得我還不夠麼?」   「柴娘娘此話怎講?聖人說君子以德報怨,俗話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報之。」保羅伸出手指緩緩撥開長劍,臉上儘是鄙夷不屑,「當初我救您媳婦穆元帥,她不過給我一個耳光,眼下我救您,您卻用長劍指著我,天波府就這麼對待恩人?您讀過書麼?識字麼?」   柴郡主氣得嬌軀亂顫,「你……你……」兩個親兵也是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聞言也是羞愧不已,只是他這問話未免太羞辱人了,柴郡主那是什麼人?前朝公主,大周皇帝柴榮的女兒啊!你問人家讀過書沒,識字不識字,這不是等於扇人家耳光麼。   楊金花哭著哀求,「保羅大哥,求你了,別說了。」   保羅彎腰去把楊金花拽了起來,「金花妹妹,你讀過書沒?」   小楊將軍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聽他還在胡攪蠻纏,忍不住大恨,使勁甩開他手,「你……就算不肯娶我,也不用如此……羞辱我們天波府罷!」   她哭訴著,淚眼迷離說道:「祖母,是金花不好,金花不知羞,丟了我們楊家的臉……」她說著便伸手搶過柴郡主手上長劍,一狠心,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金花……」柴郡主和兩個親兵齊聲驚呼,柴郡主逢此大變,粒米未進且渾渾噩噩,渾身便沒多少力氣,看見後根本來不及搶救,兩個親兵跪在地上更加來不及。   「噹」一聲輕響,卻是保羅伸指在劍脊上彈了一指,小楊將軍只覺得手臂巨震,手上拿捏不住,長劍叮鈴一聲掉在了地上,臉色呆滯,只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了,軟軟便要跌倒。   柴郡主一把抱住臉色慘白的楊金花。「傻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啊!」她說著緩緩抬頭,看著保羅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陳-保-羅……」   保羅揉了揉鼻子苦笑,老楊家的人都開不起玩笑啊,當下負手歎氣,「別誤會,我這文曲星是吹出來的,當不得真,我只是想問金花一句話來著,那個什麼嫂嫂溺水叔叔什麼來著?」   他這話一說,跪在地上兩個親兵頓時明白了,敢情這位廣陵侯是要勸說娘娘來著,這兩人當年都是柴郡主的貼身宮女,柴郡主讀書她們也陪著讀書,柴郡主舞槍弄棒她們也陪著舞槍弄棒,這《孟子》還是讀過的,當下一個親兵搶著便念道:「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兩人這時候看著保羅的眼神便透著些感激了。   柴郡主也不是傻子,聞言自然懂其中意思了,一時間心思電轉,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看著保羅那事不關己的模樣,真恨不得上去踹他兩腳才甘心,你兜那麼一個大圈子,害得金花差一點兒……她卻不知,保羅說的乃是老實話,他當真不會背孟子這一段,文曲星本來就是吹出來的。   她正在憤憤,可接下來保羅卻做了一個讓她大吃一驚的舉止。   保羅爺一掀袍子推金山倒玉柱往地上一跪。「柴娘娘,我的確是墮懶了些,有時候說話也不知輕重,而且又有些好色,只是,金花妹妹和槿兒情同姐妹,我也喜歡金花爽直,請柴娘娘把金花許配給我罷!」   這舉止變化之快,讓帳篷裡面幾人都差一點兒彈出眼睛珠子來,可再看看,這位金翅鳥、文曲星可不就跪在那兒麼,兩位親兵互相看看,實在啼笑皆非,柴郡主臉上神色變幻,楊金花聽了還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再使勁看看,保羅大哥可不就跪在祖母跟前。   她從未敢奢望過一身才學可安邦定國傲氣不羈的保羅大哥肯跪在自己祖母跟前求婚,小丫頭只覺得有長公主婉言相勸便已經很滿足了,可眼下瞧見保羅大哥一跪,給足了她面子,給足了天波府面子,一時間驚喜過頭,居然便暈了過去。   柴郡主一瞧,趕緊使勁掐她合谷穴,小楊將軍被這一掐,頓時醒轉,當真又驚又喜,忍不住流下淚來,掙脫了柴郡主懷抱往保羅跟前一跪抱著他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保羅大哥,都是金花不好,誤會你了……」   唉!傻丫頭,哪兒有誇女孩子誇爽直的,你若是進了他家門,還不知怎麼被他哄得暈頭轉向呢!柴郡主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看著楊金花可憐巴巴的眼神,再看看保羅,心中也知道,這是保羅給足了她面子下台。   長長歎了一口氣,她又能說什麼呢!這就好比人在屋頂人家把梯子送到你腳下,你再不下便不識趣了。他下跪求婚,孫婿救祖母,自然便可以堵住別人的悠悠之口,如此這般,也算面面俱到了。   「都起來罷!」她突然覺得有些心力憔悴,女人再強,還是需要一個男人的肩膀來依靠,她眼看如此,又怎能不想起自己以前跟丈夫情深意切,只可惜,將軍難免陣前亡,丈夫死的太早。   「你以後若是敢欺負金花,我可不饒你。」柴郡主既然想通了,自然不會再說什麼休不休妻妾的話,何況能休麼?眼前這小子別看說話客氣還跪著,姿態放低了一塌糊塗,可言語裡面的意思她怎能不明白?   長公主和金花情同姐妹,這句話便把所有訣竅都說盡了,你若說他威脅都沒錯,這小子,賊精賊壞,唉!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看這小子對那個什麼蓉娘那般護著,應該也不會虧待金花,小輩們的事情,由她們去罷!   「怎麼還不起來?難道還要我攙扶不成?」柴郡主瞧他還跪在地上,有些不樂意了,你這壞小子還想做什麼?   「這個……柴娘娘,那個那個……排鳳姐姐的事情,您是不是也做個主啊!」保羅爺打定了主意,先把話說盡了,別到時候又生事端。   柴郡主大怒,這奸猾小子,還得寸進尺了。可轉眼一看孫女,小楊將軍跪在地上,眼神中儘是哀求,心中沒由來一軟,再想想,長公主和玉卓公主的事情鬧得天下皆知,官家和八王爺眼下不也是不吭聲麼,這無賴小子到底有什麼好的?   由於身份的緣故,在天波府可以說除了老太君便是柴郡主說話管用了,所以保羅這個要求當真沒錯,不然到時候去天波府給大楊將軍求婚,再被柴郡主橫插一槓子,那當真是得不償失了。   「在西夏我跟排鳳兩情相悅,還望柴娘娘成全。」保羅今兒的姿態放得低了一塌糊塗,誰叫他要娶人家大楊小楊。   算了,也別為難他了,省得日後他為難金花。柴郡主這純是以女人之心度保羅之腹了。   「起來起來,日後我跟老太君說了便是,吐蕃人那邊怎樣了?」柴郡主到底是多年女將,倒是先關心起戰事來。   「還請柴娘娘先把衣服穿上。」保羅這膝蓋可沒跪過幾個人,連當今皇帝他都沒跪過,如今自然趕緊起身。只是柴郡主聞言,未免臉上大紅起來,一腳便把他踢了出去,保羅心裡面還嘀咕,看都看了,這時候紅什麼臉啊!   等她穿好衣服,保羅這才進去,把戰況一說,柴郡主聞言倒是極為滿意,這時候再看看保羅,似乎也沒那麼討厭了。雖然花心是個讓她實在難以忍受的毛病,不過,能打仗倒是好事。   「這奏折你準備怎麼寫?」柴郡主想考考他。   呃!保羅被問住了。雖然花花轎子人抬人這個道理他懂,可到底如何寫戰事奏折當真不清楚了。   柴郡主看他那表情,便知道他肚子裡面沒貨,當下哼了一聲,問道:「戰功最大者是誰啊?」   這不是廢話麼?自然是我嘍!要不,就是玉堂,帶著上萬龍衛援軍來了。   當然,保羅不敢這麼說,可柴郡主瞧他表情便猜出來了,頓時恨不得踢他一腳,「戰功最大的當然是官家,若不是官家,你哪兒來的援軍?」   保羅恍然大悟,眼神便怪怪地瞧著柴郡主,都說老楊家只會打仗一腦子忠義其餘都不知道,Shit,這誰說的?老楊家拍馬屁厲害啊!   他卻不知,天底下哪兒有那麼純粹的事情,老楊家若是不懂為臣子的道理,能從北漢降將走到眼前這一步麼?能打仗是一回事,可你若是不懂為官的道理居功自傲,那只能叫做自尋死路。   柴郡主被他看得臉上一紅,「瞧什麼瞧?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人聰明麼?」說著心裡面未免也歎氣,她畢竟是前朝公主出身,若是這些自保的道理都不懂,真靠太祖太宗的照顧,怎可能安安穩穩做郡主?   「柴……祖母高瞻遠矚,孫婿自愧不如。」保羅恬著臉蛋換了稱呼拍馬屁,小楊將軍聞言嬌靨緋紅,羞得沒著沒落的,可心裡面卻是甜滋滋,兩位親兵互相看看,也是俱都一喜,能有如此局面,也算得皆大歡喜了。   「你一身功夫全在嘴上了。」柴郡主薄暈,「好了好了,你帶著金花出去罷!我仔細尋思尋思,這奏折便我來寫罷!」   待到折惟昌回轉,柴郡主問了仔細,心中便有了全部計較,把一份戰功奏折寫得花團錦簇滴水不漏,廣陵侯武勇冠絕天下,經略相公折惟昌指揮得當,景福殿使白玉堂帶著援軍來得及時,楊排鳳忠君愛國大勇大義劫持糧道……自然,最重要是官家高瞻遠矚,這一點是萬萬不能漏掉的。   自然,西夏國舅爺、大丞相沒藏訛寵和大宋的議和也在緊鑼密鼓之中,沒藏訛寵眼下可沒什麼自恃的,所有要求一概答應,保羅也極壞,不顧折惟昌使勁打眼色,硬是把大宋和吐蕃之間不太分明的一塊地盤許給了西夏國,歡喜得沒藏訛寵嘴角咧到了耳朵根,這功勞回去,姐姐和朝廷大佬們應該沒話說了罷。   事後折惟昌還責怪保羅,保羅卻笑著說折大哥你這便不懂了罷,這叫禍水東引啊!那地方一窮二白,朝廷勢力不到,又都是吐蕃人居住,許給西夏了,吐蕃怎甘心?到時候兩國爭執不下,哪裡還有精力侵犯我大宋?   折惟昌恍然大悟,使勁拍保羅的肩膀說,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壞啊!起碼俺這個老粗就不懂這道理。   未幾,八百里加急捷報快馬連連報到朝廷,朝廷震動,廣陵侯陳保羅以一己之力帶著一萬大軍大敗吐蕃十萬大軍,西夏國自請削去帝位請為國主,甘願以公主許給廣陵侯為妾,日後歲歲來朝年年進貢,再不敢冒犯天朝上國國威云云……   柴郡主到底女中大才,這捷報也發得極有水平,一份一份分開發,愣是吊足了朝廷的胃口,連續幾天把官家歡喜得合不攏嘴巴,當然,朝廷中也有不和諧的聲音,龐太師冷言說廣陵侯賣國,居然把朝廷管轄內的土地許給了西夏,不但無功,且還有大過,當然,八賢王據理力爭,說龐太師你妄稱大才,這禍水東引之計都瞧不出來麼,朝堂上又吵成一片,雙方各自搬出自己道理爭執不休。   這時候,吐蕃俘虜也送到了,兩千龍衛加之一萬地方廂軍押送著五千吐蕃俘虜和無數戰利品,從北門進入後在東京城招搖過市,連「風雅頌」之首、司禮大太監趙風都失態了,跌跌撞撞跑去給官家報喜,官家親自出了大內觀望。   只見本朝龍衛威武十足,吐蕃俘虜雖然精壯卻垂頭喪氣,接著便是地方廂軍押送的戰馬物資,數萬匹戰馬和無數刀槍,兩項一對比,更加顯得一萬大軍大敗十萬吐蕃兵的厲害了。先是龍衛瞧見皇帝的龍御,三呼萬歲,接著城內欣喜若狂的百姓把萬歲喊得聲音直入雲霄,連劉太后寢宮都聽見了。   這等情形,數十年未見,比起當初真宗帝那會子大遼國一直打到河北,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燃放鞭炮,比過年還熱鬧,一時間東京城市井又開始爭執這廣陵侯到底是文曲星還是武曲星了。   與此同時,江湖上開始盛傳,朝廷和吐蕃大戰前夕,金翅鳥陳保羅和錦毛鼠白玉堂聯手大戰天下十四傑之二,孔雀明王巴瓦卻央輕傷,還被錦毛鼠削去一指,機關盟盟主吳昊被金翅鳥重傷後失蹤。   這條消息一出,江湖上亂做一團,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天下十四傑要變成天下十六傑了?各種小道消息開始流傳,有許多人不信,畢竟巴瓦卻央和南海神尼同時號稱天下第二,可雖然有懷疑的聲音,這消息還是愈傳愈廣。   接著,江南霹靂盟刺殺金翅鳥陳保羅的消息也流了出來,據說九尾妖狐被陳保羅一掌震碎內臟斃命當場,嚇得飛天老魔等高手不敢動手落荒而逃。   就在這明面之下,有一條駭人聽聞的消息如涓涓細流一般慢慢流傳,當朝章獻皇太后並非當今官家的親生母親。   「什麼?」大內太后寢宮內,太監趙雅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劉娥臉色鐵青,一伸手,把梳妝台上一支價值百金的翡翠簪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十數截。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二章 小蓬萊的刺客   還是那條鮮水河,還是那片大草原,一隻金翅鳥和一隻白老鼠在散步。   「你這後院規模越來越大,累不累啊!」白玉堂看著湍流不息的河水,遠處,宋兵在操練,折惟昌的嗓門欲媲美獅子吼,「給俺打起精神來……」   「哎呀!大舅哥,別諷刺我嘛!」金翅鳥在歎氣,「獅王巡視領地的時候有無數母獅子,難道你想讓我做流浪獅?二選一,我只能選一個嘛!」   白玉堂鄙夷不屑,「又拿某某侍郎某某大學士幾十個姬妾這種沒品的借口來搪塞?你就不能學學八王爺?」顯然八王爺在朝野還是很有賢王美名的。   保羅聞言突然想起那位天下十四傑之一的拓拔天來,頓時一陣惡寒,我的媽媽啊,學八賢王?學他搞兔子麼?雖然那隻兔子天下絕色且還是有數的絕頂高手之一,他有些哭笑不得,「我說玉堂,八王爺可沒傳說中那麼好,知道拓拔天麼?」   他說著附耳過去一陣嘀咕,白玉堂先是一愣,接著臉頰上渲染開兩抹胭脂一般的紅色,「胡說八道,怎麼可能。」   「我胡說?我人品這麼好,去打聽打聽二十多年前東京是不是有一位風流王爺,當時東京十二艷有七個跟他關係匪淺,甚至還有幾位年輕貌美風姿雅然的翰林學士跟他……」   白玉堂額頭青筋暴起,低聲打斷了他的說話。「好了,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天底下有哪隻狗敢拿你?」保羅似笑非笑,白玉堂老臉一紅,居然拔出湛瀘寶劍來了,也不說話反手就刺,把保羅嚇得哇哇大叫,「喂!喂喂!我說玉堂……」   他跟個猴子似的上下亂竄,白五爺的劍卻是一招快似一招,好幾次將將擦著保羅袍子掠過,把保羅爺硬生生逼往鮮水河邊,眼瞧著便要落水。   「嚇!不公平啊!依仗寶劍之利,不算好漢。」保羅一個倒翻閃過如虹貫日一般的劍光,順勢一指彈在湛瀘寶劍的劍脊上。   「叮」一聲響,湛瀘寶劍一歪,劍勢絲毫不做停留,反而愈發快捷。斜斜一道劍芒劈了出去,疾如閃電一般沒入河水之中。   水花爆起,從水中躍出一個穿著鯊魚皮水靠的人來,肩膀上一道血痕,想必是被白玉堂的劍芒給傷了。   那人在空中,如劍一般斜插雙鬢的長眉一挑,單手一揮之下,出水時帶出的水跡硬是被凝結成一支水劍。待到「唰」一聲破空聲響起,那水劍已經襲到白五爺面前不足三寸,劍尖紫氣盎然,識貨的江湖高手便能看出,這正是小蓬萊的看家本事,號稱武林神功之首的小蓬萊紫氤夢澤心法。   勢如破竹,水劍毫不停留從白玉堂眉心刺了進去,那長眉人臉上尚未露出喜色,突然便見光天化日之下那陷空島的小老鼠被水劍一刺之下居然憑空消失。   化形,好詭異的身法,長眉人心中一凜,不顧肩膀受傷,強自吸了一口真氣,身子宛如空中的風箏被繩索拉動一般往旁邊硬生生挪動了三尺,與此同時,劍光一閃。   刺客長眉一挑,心說這陷空島的小老鼠居然能有這般身手了,而且頗為狡猾居然能察覺到自己隱在水中和那該死的陳保羅做戲還傷了自己。可惜,經驗欠缺了些,不夠老到,若是這一劍改刺為削……咦?   長眉刺客正在嘲笑錦毛鼠到底年輕,這時候駭然發現,三尺外一副沒有身軀的雙腿正從空中落下,對方劍勢之快,或者說他閃避之快,連血都沒來得及噴出來。   悲憤長嘶了一聲,長眉刺客噗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這時候才察覺渾身真氣被切斷,漫天血雨飛灑,轉眼一瞥之下,瞧見了那白衣似雪的年輕人冷眼瞧著自己,手上長劍如一汪清泉,一抹血色正在劍脊上滾動。   「好一把天下第一的湛瀘寶劍……」長眉刺客吐出一生中最後一句話,沒了下半身的身軀一陣抽動,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哼!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的鬼影神魔高亮吉。」白玉堂一甩長劍,劍脊上的血珠如荷葉上的露水一般滑下。   保羅這才湊了過來,「演戲而已,你也不要那麼當真罷,瞧,我的衣服,回去得讓排鳳姐姐給我縫一縫了。」   「小蓬萊八大護法數十年前都是威名赫赫的江湖梟雄,若不是小蓬萊聖主收服他們,天下十四傑恐怕要叫天下二十二傑了,你以為小蓬萊的人那麼容易對付麼?」白玉堂冷冷還劍入鞘,「若非你我做戲,光明正大聯手對敵未必能留得住他。」   「那是那是,玉堂的身手愈發厲害了,我看摩尼教請你去做教主得了。」保羅揉著鼻子,嘴巴上拍著白五爺的馬屁,心裡面卻有些冤枉,自己首先發現對方,傳音說明,演了一齣好戲,剛才一指彈在小白的劍脊上,內力灌輸進去這才傷了對方,怎麼搞得自己毫無寸功一般?   白玉堂不管他的馬屁,皺著眉頭喃喃道:「難道小蓬萊聖主……」   「管他那麼多,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你我聯手,天下哪裡去不得?走啦!」保羅身手搭在他肩膀上,白五爺不動聲色伸指撥開他手,「這種英雄話跟你的大楊小楊將軍去顯擺,別在五爺跟前賣弄。」   保羅尷尬搓手,嘿嘿賠笑著,「我們要戰術上重視敵人,戰略上藐視敵人嘛!這可是聖人說的話,不過……這位天下第一強悍的小蓬萊聖主當真神秘得緊,到底是什麼人啊?」   橫了他一眼,白玉堂緩緩說道:「傳說中只知道她是一位上天眷顧的天之驕女,號九蓮……」   保羅爺目瞪口呆,啥?小蓬萊聖主是女的?這個八卦可大了。   與此同時,東京城太后寢宮內,章獻皇太后正在大罵風雅頌之一的趙雅,「混賬東西。」劉娥指著老太監大罵,蘭花指抖動如同風中的含羞草。果然便如保羅爺所說,身份又怎樣,扒了那層皮誰跟誰都一樣,此刻的劉娥和市井罵大街的老女人沒什麼區別,「哀家讓你辦點事,你瞧瞧你,哪一樁辦得好的?以為哀家不懂麼?他陳……陳保羅才多大歲數?武曲星下凡啊?說天下十四傑就天下十四傑啦?分明是你們這些奴才辦事不力,哀家要你們何用?」   「老奴罪該萬死,罪該萬死……」趙雅連連磕頭,心裡面愈發不敢把那其實已經到處流傳的小道消息說出來了,只是,能瞞多久呢?說了,怕伸頭就是一刀,不說,縮頭還是一刀,嗨!能拖一時算一時罷!   一陣撒潑的劉娥砸了許多家什後這才氣喘吁吁罷手,氣得發紫的嘴唇慢慢恢復正常血色,這才伸指撩了撩幾絲滑落的髮絲,這時候她才發現,青絲中居然夾雜著一根華髮,心中沒由來一陣恐懼。   一陣底氣不足,她踉踉蹌蹌晃了幾步,老太監趕緊起身攙扶住了她。   緩緩深呼吸了幾口,劉娥慢慢推開趙雅,面無表情說道:「哀家要獨自靜一靜,你先退下罷。」   趙雅無語,緩緩退卻,劉娥無力坐倒,仔細想來,自己跟那奸猾小子其實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可再想到自己赤身裸體被他瞧見……最可恨的是,這小子居然視若不見一口一個「老眼昏花的老太后」,難道自己當真很老麼?   臉色變換不休,半晌,她伸手捏住那根白髮,雍容華貴的氣質和最上等的脂粉也遮蓋不住那額頭和眼角細微皺紋。臉蛋上輕微抽動了下,她輕輕一扯,把白髮拽了下來。   漢民族自古便有寄發明志的習俗,漢《列女傳》云「吳伯陽妻顧昭君早寡,剪髮以明志。」   「陳保羅,你休想從哀家這兒討半絲兒好去。」皮膚依然細滑、胸脯依然渾圓的章獻皇太后把那根白髮緊緊攥在手中,以美貌揚名,從一個歌姬爬上天底下最尊貴女子地位的劉娥絕不容許別人忽視自己,更何況是大罵她「老眼昏花的老太后」的奸猾小子。   保羅和白玉堂回到軍營,帳篷內柴郡主正在處理公文,大楊將軍和小楊將軍都在,瞧見他進來後俱都一喜,接著便瞧見了他衣服上被割破的痕跡,楊金花剛要詢問,柴娘娘哼了一聲,把小姑娘嚇得不敢開口了。   自從大小楊將軍被確定身份,柴郡主便把兩人留在身邊,死活不給保羅一點兒機會,保羅雖然有那個賊心卻沒那個賊膽,柴郡主的心思他怎能猜不到,分明是警告自己,沒過門之前休想碰兩位美人,這一個月來把他憋得辛苦,差一點兒拿小白虎出氣。   「八王爺來密函了,催你快點動身回東京去。」柴郡主淡淡說道,隨手把一紙書信扔了過去,「你那位遼國公主帶著數千遼騎賴在東京不走,天天去八王府尋人,你再不回去,怕就要拎著八稜紫金錘尋到這兒來了。」   看著柴郡主略帶諷刺的表情,保羅有些訕訕然,不過卻也愈發惦念耶律呼倫瑤起來,天底下的事情當真奇怪的緊,當初上京那個野蠻的、走哪兒都拎一對八稜紫金錘的、對保羅恨得牙癢癢的錘子郡主如今卻是不管、不顧、不依、不饒、毫無保留地向天下人昭告自己對廣陵侯的感情,這一次若不是呼倫帶著數萬遼國鐵騎威脅西夏邊疆,保羅也不能那麼順利大破十萬吐蕃兵,順利議和西夏國。   回去可要好好待她,最好留她不走,估計皇太后姐姐也不會怎樣,保羅心裡面盤算,一抬眼,看見楊金花期待的眼神,又瞧見排鳳姐姐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心念一轉,小心翼翼賠笑說:「能不能讓……」   他還沒開口,柴郡主一口回絕了他,「不行。」笑話,這小子壞得緊,金花若是在路上跟他有什麼苟且,到時候挺著大肚子跟他結婚不成?豈不是把天波府的臉面都丟盡了?這可萬萬不行。   保羅正想再垂死掙扎一番,柴郡主揮了揮手,「排鳳和金花都要留下協助我打理眼下軍務,哼!你游手好閒,好意思要求別的?」   呃!保羅徹底無言了,卻又不敢得罪柴郡主,好歹這位柴娘娘長輩的身份放在那兒,金花妹妹和排鳳姐姐臉面上也不好看,算了算了,等過門再說罷!只是,排風姐姐的三漆帝……   他歪腦筋一動,未免眼光看去,在大楊將軍胸前一掃,楊排鳳一看愛郎眼神就知道他想什麼心思了,臉上頓時緋紅起來,結果柴郡主大煞風景地咳嗽了兩聲,接著這才說:「三個月後我讓她們回東京,你這就去準備準備,明日動身罷!」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三章 紫發天尊秀善   在小楊將軍失望的眼神和大楊將軍鼓勵的眼神注視下,保羅無奈走出大帳,回到自己帳篷,小白虎正在學著縫衣服,這位前西夏公主元帥眼下也認命了,沒藏訛寵和大宋議和中的所謂「甘願以公主許給廣陵侯為妾」說的是米脂公主嵬名香香而不是她額真公主嵬名速額真,眼見故國難回,師傅吳昊敗在保羅手下後失蹤,自己又有生死符在身,天下雖然大,可還有什麼地方能去?   最能逆天的是女人,譬如以女兒身獨霸天下第一的名頭數十年、神秘的小蓬萊聖主,譬如大遼國皇太后蕭燕燕,譬如大宋國皇太后劉娥,可最能認命的也是女子,譬如遼國公主耶律馨,譬如西夏皇后耶律宜蘭,也譬如,眼下的小白虎。   「玉堂。」保羅無可奈何地一聳肩,「咱們要滾蛋了,八王爺說讓我盡快趕回東京去。」   白玉堂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而小白虎心神一顫,針尖頓時在手指上紮了一下。   這就要去宋國都城了麼?小白虎茫然,今後等待她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她一點兒底都沒有,說不準,以後還會跟自己的故國打仗。   保羅到底心思細敏,看見小白虎神情便猜出端倪了,走過去伸手拍了拍她腦袋,「你這小子雖然心思狠毒了些,不過,本大爺不跟小孩子計較啦!安心做好下人,本侯保你……」   速額真差一點咬破雙唇,只覺得滿腹的委屈,以前她有天大的靠山,手底下精兵強將,可現下……卻什麼都沒了,她再本事大,到底只是個沒父親管教的小女孩。   「不要你管。」她吸著鼻子伸肘頂開保羅,眼淚卻是不爭氣地淌了下來。她那位無良的主子故意一瞪眼,「咦!翻了天了,連上下尊卑都不懂了?你殺人的時候不是蠻狠麼,哭什麼哭,再哭把你送回西夏去,我想想,沒藏訛寵會怎麼處置你呢?多半會……」   他故意挑著眼角裝作想事情,小白虎卻頓時想起生死符的苦楚和保羅所說的「你這廢公主若是落在那些如狼似虎的西夏質子軍手上,保管先姦後殺,殺了再奸,奸了再殺……」立馬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卻是把眼淚都嚇回去了,一雙大眼睛在驚嚇之下愈發分得開開的,旁邊白玉堂看了好笑,這傢伙,分明有些變態了,以欺負公主為樂趣。   淚水是沒了,可這哽咽卻是一時半會兒止不住的,各位看官若是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想必就會明白,小孩子被大人一嚇,淚水是被嚇唬住了,可鼻腔和喉頭卻會因為強忍淚水持續發出類似打嗝一般的聲音,這便是哽咽了。   「委屈了?」保羅故意問她。「你得這麼想,若不是我,你眼下是什麼景況?一定是窮途末路、如坐針氈、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提心吊膽、惶惶不安……說不准便會有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對不對?宮闈驚變,有幾個善終的?你哥哥殺了你老子,這是事實罷,連這種事情都能發生,還有什麼不可能的?所以說,我是你的大恩人,你要忍氣吞聲服侍我報答我的大恩,可不能唯唯諾諾、慌慌張張、鬼鬼祟祟、吞吞吐吐……」   他微言大義聖人夫子一般教訓小白虎,其實全是歪理,說到吞吞吐吐的時候,看見小白虎分得開開的眼睛和微微撅著的嘴唇,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起了壞念頭,嘿嘿笑笑,轉口說:「吞吞吐吐倒是可以的。」   這種一語雙關,小白虎自然不懂,白玉堂先也不明白,可知道從他口中吐出來的,必定沒什麼好意思,更不想去仔細鑽研話中的意思,當下轉過臉去不去看他那副死相。   這時候他拍了拍小白虎腦袋才說,「你看你以前做的那些齷齪事,可排風姐姐有沒有真恨過你呢?當初逃跑的時候她可是護著你一直到了鮮水河畔,畢竟你還是個小姑娘嘛!她不會跟你計較的,這就是咱們漢人的仁義,可不是你說那什麼漢人的假仁假義,當然,假仁假義的人也是有的……嗐!我跟你說這個幹嘛!趕緊的,收拾收拾去。」   小白虎不吱聲了,在這個時代,契丹人罵過宋豬,黨項人也罵過宋豬,甚至吐蕃人都罵過宋豬,言必稱你們這些漢人如何如何,可實際上,無一不垂涎那物華天寶、土地膏腴、風流瀟灑、微雨江南……的華夏漢人的土地和文化,無一不是一邊罵著漢人,一邊學習著漢人的文化、衣冠,用漢人的才俊之士,譬如協助李元昊建國的漢相張元,譬如協助蕭燕燕承天之治的齊王大丞相韓德讓。   歷史的荒謬往往如此,千年之後,顯赫一時的華夏文明被無數不孝子弟踩在腳下看也不看一眼,即便有些葉公好龍的,卻如千年前的異族一般,一邊罵著強勢的外國一邊坦然享受所有的一切便利,而保羅雖然張口Shit,可始終還有一顆華夏的心。   一夜無話,第二日,保羅白玉堂和小白虎帶著照夜玉獅子和烏騅獸踏上了回家的路,相送的是淚眼婆娑的小楊將軍和低聲叮嚀的大楊將軍。   三人穿過利州路和成都府路直奔白帝城,在白帝城沿著水路而上往襄州而去。   眼下陳少保的名頭顯赫天下,地方官員巴結得很,居然調了一艘上下三層的拍桿戰艦相送,船夫和兵丁足有百多人,每個瞧見廣陵侯都畢恭畢敬,孤身在敵國臥底,又大敗十萬吐蕃大軍,還打敗了天下十四傑中的孔雀明王巴瓦卻央和機關盟主吳昊,這樣的英雄誰不佩服。   至於有流言說廣陵侯喜歡玩弄女性,這些不過英雄身上的小毛病罷了,再說朝廷大佬們哪個不是侍妾無數呢!唯大英雄方能真本色嘛!何況廣陵侯毫無架子,和一幫大頭兵都能聊得不亦樂乎,實在喜壞了那些兵丁,日後這可是值得吹噓的談資,只是那景福殿使白玉堂大人未免太過傲氣,長眉一挑,便沒人敢上去搭話了。   從白帝城到江陵約一千二百里,其間包括七百里三峽,《水經注》卷三四《江水》上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巖疊障,隱天蔽日,自非亭午時分,不見曦月。至於夏水襄陵,沿泝阻絕,或王命急宣,有時朝發白帝,暮到江陵,其間千二百時裡,雖乘奔御風,不以疾也……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屬引淒異,空谷傳響,哀囀久絕,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保羅爺站在船頭,看兩岸景色瞬息變化,忍不住豪氣頓生,仰天長嘯,頓飯方才歇止,兩岸山峽回聲猶自不斷,旁邊白五爺白衣勝雪,撇了他一眼道:「你便不能不賣弄麼?」   保羅嘿嘿一笑,剛要說話,一聲清越龍吟突然響起,接著便看北岸山中如彈丸一般射出一個人影來,疾如奔馬一轉眼便到了江邊,身勢毫不停留,隨著大船便在岸邊往前面竄去,在這等快速移動中嘯聲依然不斷,可見此人內力之深厚卓絕,保羅和五爺臉色同時一凜。   正在此時,那如奔馬一般的人影突然中斷嘯聲,接著便有人聲透風傳來,「船上想必是金翅鳥陳保羅和錦毛鼠白玉堂兩位青年俊逸,在下小蓬萊秀善……」   「紫發天尊秀善,小蓬萊八大護法排行第二,此人十數年前是縱橫江湖的絕頂高手,號稱淫賊天下第一,輕功天下第二,劍法天下第三,當初的名頭可比你現在響多了。」   保羅爺苦笑,壓低了嗓音說道:「我說玉堂,難道我真的長相很淫賊?」「你根本就是。」白五爺哼聲說道,可修長的手指卻是緊緊攥住了湛瀘寶劍的劍柄,紫發天尊秀善近年來雖然名頭不響,可十數年前卻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之一,尤其有個古怪的脾氣,看上江湖上哪位大豪的妻女便要邀戰,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保羅朗聲道:「秀護法遠來,還請船上一敘。」話音未落,秀善身子如勁矢破空,如電射到,只不過一眨眼,便落在了船頭,船上兵丁和船夫一陣慌亂,保羅暗中示意,這才轉眼打量對方。   只見此人年約三十許,身高七尺,細腰窄背,烏黑的長髮用暗紅色的絲滌緊緊綁在腦後,幾縷碎發在如玉般寬廣的額頭前飄散,陽光下略微顯出紫色,兩道劍眉斜斜插入兩鬢,一對剪水秋瞳黑白分明,鼻如玉柱,口賽塗丹,身上穿一件純白色箭袖袍,外面套一件翠色對襟比甲,兩根帶子在胸前挽著一個結,週身粉色的繡花錦邊,七彩的絲鸞束腰拿玉環扣著,腰間懸著一闋羊脂白玉珮,手上執一口寶劍,綠鯊魚皮鞘,金吞口,絲絨藍的挽手,好一個小蓬萊紫發天尊,真真是欺霜賽雪儀表非凡。   保羅在打量對方的時候,對方也在打量著他,半晌,秀善一笑,一口如碎玉一般的牙齒,「金翅鳥好皮囊,錦毛鼠好氣質,果然是一時俊逸。」   白五爺聞言臉色一變,一開口便誇人家長的俊,分明是譏笑兩人武功不怎麼的,不由手指一緊。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四章 江面驚魂(一)   不過話說回來了,保羅爺那是誰?假撇清的祖宗,賣弄口舌的大師,怎麼會吃這小小激將法,因此聞言只是淡淡笑笑,拱了拱手說道:「豈敢豈敢,小子跟秀護法比起來真是班門弄斧了……」   他話還沒說完,白五爺突然接口,「那是當然,跟秀護法當初拋身份名頭如敝屣投入小蓬萊相比,我們自然是相差不可以道里計,佩服佩服。」   保羅不知秀善以前典故,只能裝裝樣子,可白玉堂不同,他可是江湖上的大行家,而他說的正是秀善的痛腳所在,當初小蓬萊聖主一劍相壓,逼得秀善不得不拋棄一切乖乖在小蓬萊當護法,當真可算得奇恥大辱,若不然,憑他當初的武功名頭,十年前排天下十四傑怎麼也得有他一席之地。   秀善臉色一變,美玉般的臉頰頓時黑了下來,當初他妾侍無數,名頭如日中天,換誰也捨不得拋棄而去,而白玉堂偏偏還說他拋棄一切如敝屣,敝屣是什麼?敝屣就是破鞋,分明隱隱指他當初所擁有的一切只不過是破鞋罷了,更譏笑他一介男兒卻不如女子,被壓得隱姓埋名窩在小蓬萊而不是在江湖上大展身手。   保羅聽了暗中好笑,袖中大拇指一挑,那意思便是:玉堂,好樣的,把爺諷刺人的本事學了個十足十啊!   白五爺聳了聳肩不去理會他,卻不知自己這聳肩分明也是跟保羅日久學來的。   這時候保羅在白玉堂話中聽出由頭來,自然不肯罷休,笑著接道:「玉堂你這話便錯了,在我想來,小蓬萊聖主當真是一代奇女子,可惜無緣得見,想必是美如天仙人間難得一見,秀護法這才甘願留在小蓬萊……」   他邊說邊觀察秀善臉色,看他臉色愈發黑了,未免得意,秀善只是護法,可不是小蓬萊聖主的男人,這話一說,豈不是又在他臉上狠狠抽了一記,而且保羅可沒想就這麼停下來。   「我聽說當年太祖皇帝破蜀國,就問蜀王的王妃花蕊夫人說,我聽說你們蜀國十數萬大軍,可為什麼連夫人你都護不了了?花蕊夫人當時便做了一首詩回答。君王城頭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卸甲,寧無一人是男兒。由此可見,巾幗英雄可是比十四萬大軍都厲害,秀護法再怎麼厲害,可也比不了十四萬大軍啊!」   他歪曲道理,秀善聞言卻是一驚,忍不住脫口說道:「你怎麼知道聖主……」   話說了一小半便硬生生打住了,可保羅卻是聽出道理來了,難道說?這位小蓬萊聖主就是當初蜀國的花蕊夫人?又或者是跟這件事情有關的某位女子?他忍不住遐想連篇了。   不過秀善並未容他有時間繼續多想,此刻卻是突然笑了起來,「果然江山輩有人材出,各領風騷數十年。聽說玉面俠極精音律,倒要請指教一番。」說著便從懷中摸出一支玉笛來,看起來溫潤精緻,乃是良品。   他唇一沾孔,卻是吹了一首《浪淘沙》,笛子古曲在後世大多失傳,傳世的不過寥寥十數曲罷了,保羅自然沒什麼機會聽笛子,此刻笛音一響,卻是順暢飄揚,看來秀善在上面造詣頗深。不過白五爺卻是手不離劍柄目不轉睛看著對方,秀善突然前來,難不成就是為了吹一首笛子給保羅聽的?怎麼可能。   沒一忽兒,笛音突然一轉,從悠揚轉為殺伐,白玉堂眼瞳一縮。   這殺伐之氣在秀善內力一逼之下,聲音直衝入雲霄,頓時似乎連江水都澎湃起來,兩岸突然猿聲哀鳴,船上眾人似乎看見眼前屍橫遍野,不由悵然落淚,忘乎所以,連艙底划槳的都停下了動作,而吹奏中的秀善眼角一挑,似乎在冷笑。   三峽江水湍急,雖然拍桿戰艦巨大,可失去了操縱人的戰艦在這江水中也只不過是水神的玩物罷了,而眼前這段江面,江上暗礁亂石極多,足可把拍桿戰艦撞成壞脾氣孩子手中的玩偶。   眾人心神被他所奪,保羅頓時明白了秀善的意思,一聲厲喝恰好掐在節奏之間,秀善笛音一頓之下,白玉堂湛瀘寶劍也出鞘了。   保羅回首一看,船上眾人眼神迷茫,不由氣急生笑,「好個小蓬萊紫氤夢澤心法……」與此同時,白玉堂手上湛瀘寶劍往秀善腰腹間刺去。   秀善身形一動,人如鬼魅般閃到船頭,一腳踩在船沿上,玉笛卻依然橫在唇邊,江風吹來,衣袂翩擺直如神仙中人,與此同時,笛音一厲,白玉堂只覺得胸口如被千斤巨石撞了一記,騰騰騰往後退了數步。   而保羅卻毫不停留,看也不看秀善一眼,轉身如電撲向自己房間,小白虎武功跟保羅比起來差多了,此刻在房間失魂落魄一般呆滯著,保羅也顧不得她,隨手在她鼻下迎香穴上一點,小白虎身子一震,頓時醒轉,而他拿了金翅甲和雪翅甲,順手把雷鳴刀往腰間一插,旋風一般往外面撲去,留下一句話「去外面點醒那些兵丁。」   到了船頭,白玉堂被笛音所困,似乎陷入僵境,揮舞著湛瀘寶劍,似乎在和不存在的人廝殺。   「玉堂。」保羅爺一聲喝,獅子吼一逼之下把白五爺生生震醒,眼前頓時一亮,方才似乎在和自己搏殺的秀善突然不見,分明還在船頭吹奏著笛子,頓時玉面飛紅,既羞且愧。   「接著。」保羅把雪翅甲拋了過去,自己把小箱子一拍,金翅甲頓時翻了出來,便往身上一套,眼睛四下一看,拿了一塊木板往外一拋,接著縱身往江面上躍去。   有看官要問,如何少保爺不和秀善搏殺,卻跑江面上去做什麼?卻不知此刻眾人沉迷,拍桿戰艦在江面上宛如玩具,若被江石暗礁所撞,保羅和玉堂倒還罷了,這船上怕沒人能逃脫。   而眼尖的保羅卻是看見前面數十丈外有一塊凸出在江面上的暗礁,叫人業已來不及,唯有先躲過去再說了,這才有此舉動。   他飛身落在江面上那塊剛剛拋出的木板上,雙手連拍,硬生生便要把拍桿戰艦往旁邊擠動。   所謂人力有時而窮,這拍桿戰艦何其之重,怕鐵牛那天生神力來了也不管用,而此刻大船又隨波往前駛動了數丈,急得保羅爺嘴巴上大罵。   這時候船上白五爺惱羞成怒,船上雪翅甲後先運功護住心神,接著便一躍而起,湛瀘寶劍對著秀善大好頭顱而去。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五章 江面驚魂(二)   「米粒之珠。」秀善冷哂,笛曲一停,揮手輕輕一架。   「茲啦」一聲如刀劃破牛皮,湛瀘寶劍居然把玉笛削成了兩斷,秀善大驚,不過他到底乃是當年名聲顯赫一時的武學大師,頓時一晃身,順勢在寶劍劍脊上一彈,「噹」一聲響,這借力打力之勢讓白五爺腳下一錯,只覺得身子不由自己控制往旁邊而去,一時間收勢不住,旁邊一桿合抱之粗的拍桿愣生生被削斷,嘎拉嘎拉往旁邊倒下。   秀善看著手上半截玉笛心疼不已,他這玉笛乃是萬載寒玉所製,堅逾精鋼,卻沒料到一個照面就這麼無聲無息被對方寶劍給削斷了,頓時眼瞳一縮,「湛瀘寶劍?」卻是起了貪念了。   小蓬萊養尊處優,八大護法許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動,有一位高人曾經說過「所謂高手,就是不出手」,正因為如此,當年八位驚才羨艷、或正或邪的高手隱入小蓬萊後反而聲名愈發響亮,這正是當初蜀崗赤、燕兩女比武之際小蓬萊到來後,譬如江南二老這類聲名享譽江湖數十年的許多武林大豪瞧見後不怎麼敢吭聲的原因。   可是,又有那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長江後浪推前浪」,白五爺武功卓絕聰慧一時,當初保羅拓了明尊聖火令上武功心法給了白五爺,因此武功大進,加之又有湛瀘寶劍在手,而小蓬萊妄自尊大小看江湖群豪,連消息都閉塞了,那鬼影神魔高亮吉若不是因為不知底細,如何被白五爺一個照面削成兩截身死當場?   這時候小白虎業已點醒了幾個兵丁頭領,秀善眼尾一掃,頓時拿定了主意,剛才吹奏之際插在腰間的長劍頓時出鞘,一汪清泉一般,卻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寶劍。只見他修長的雙手一彈,寶劍如飛般往小白虎身上刺去。而自己卻負手而立看著白玉堂冷笑。   那寶劍宛如活物一般,到了小白虎跟前一尺,卻是凝在空中不動,小白虎往左那劍便往左移動,小白虎往右,那劍也往右移動,卻是嚇得小白虎和幾個兵丁首領不敢動彈了。小白虎雖然師承吳昊,可畢竟大多數功夫放在戰場廝殺武學上,這單打獨鬥的功夫還真不怎麼樣。   白玉堂大驚失色,「御劍術?一心二用?」這兩門絕學無論哪一種,都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卻是沒想到秀善有這等本事,頓時心中一涼,他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秀善這手段一使出來,等於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好在秀善畢竟也是一代宗師,自恃身份,卻也不屑於拿小白虎等人開刀,此刻卻是姿態高古,江風吹來,玉石一般的額前碎發飄動,箭袖外的對襟比甲上兩根帶子打的結宛如蝴蝶一般舞動,想必他年輕的時候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女少婦。   「我看你和那陳保羅一身武功在年輕一輩中也頗為可觀算拔尖的,我當初也不過如此,罷了,你和他自斷一掌,我便饒你們不死。」秀善輕輕彈指,貪念愈熾,方纔他一彈指在湛瀘寶劍劍脊上,居然連指甲都震斷了半截。   他目不轉睛看著白五爺手上寶劍,緩緩說,「不過,你手上寶劍卻是要留下來,算賠償我的笛子。」   白五爺何時被人如此輕視過,頓時怒急生笑,剛要開口,卻聽得一聲怒喝,「放狗屁。」   保羅爺從江面上振翅飛來,怒罵了秀善一句後卻是毫不停留,一掠之下撈起甲板上粗如兒臂的纜繩,卻是往對岸飛去。   三峽兩岸有棧道,都是自古以來官府開鑿的,他們回江陵,自然可以放水直下,可入蜀的船隻在這一段卻是要縴夫拉縴才成,他剛才想了個笨主意,此刻卻是想到好主意了,只要把纜繩往棧道柱石上一栓,當然能把船隻停下。   「果然是臭得緊。」白玉堂雙眉一挑,嘴角一撇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來,他的許多下意識小動作是愈來愈像保羅了。   「不識好歹。」秀善惱羞成怒,腳下輕輕一點,身形一動便往江面上追去,保羅去勢極快,一振翅便到了棧道上,把那纜繩往棧道上一根柱石上一栓,毫不停留便使勁繞了無數圈,接著便打了個死結。   此刻大船離那江上暗礁不過兩丈了,纜繩一緊,噶崩噶崩發出叫人牙酸的聲音,頓時把船拽住了,可江水湍急,順流之力極大,大船此刻被拴住,去勢之力卻讓整只大船橫了過來,甲板上家什移動,無數兵丁被甩到了一邊,小白虎武功厲害,腳下生釘一般站在原處,那寶劍卻是依然凝在半空,小白虎手掌內汗津津的,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當真是井底之蛙。   「陳保羅。」秀善一聲怒喝,腳在纜繩上滑動,遠遠看去,卻宛如神仙破空飛行一般,一眨眼,便到了保羅身後,中指一曲,一指往保羅彈去。   保羅爺心生警覺,一抽雷鳴刀往身後一背,這時候耳中破風聲響起,叮一聲,指風彈在了雷鳴刀刀背上,手腕巨震,差一點虎口裂開。   而白五爺追到秀善身後,不聲不響,一劍刺去,保羅爺回身,雷鳴刀一橫,腳下一掠也站在了纜繩上。   兩人一前一後把秀善夾在中間,一個金翅耀眼,一個雪翅潔白,眼看對方無事,卻都是定下了心來。   保羅嘻嘻一笑,「秀護法也算得前輩高人了,不如,我和白玉堂聯手討教一番。」   秀善到底是一代宗師,冷笑也不答話,手一招,那凝在小白虎身前的寶劍嗖一下飛去,小白虎這才長長噓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背後冷汗一片,頓時慚愧起來。   還沒等她繼續慚愧,整只大船在江面上橫橫掉了一個頭,船尾狠狠撞在了那暗礁上,發出轟然巨響,船尾頓時撞出一個大洞來,江水轟然湧進。白玉堂一看不好,也不用保羅眼色,頓時返身去救那些船上的兵丁。   「Shit。」保羅怒急,自己一番苦功成了無用功了,一口惡氣頓時全部撒在了秀善身上,「你個死兔子,看刀。」   刀光如匹練一般,正是龍雲鳳傳授的天魔刀法中的天魔弒神,他武功全是當初歐陽忠惠傳授的易筋經底子。這一刀使來,雖凶狠惡烈,卻又帶著佛家武學的博大精深,況且又是含怒而發,雖秀善這般一等一的身手也要暫避鋒芒。   秀善當初也如保羅爺這般,那是花街柳巷的蓋世班頭,如何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身形倒飛之下,臉都氣紫了,大凡長相俊俏的男子,最恨就是別人罵他兔子,堂堂五尺之軀的男兒,面子往哪兒擱?   而這時候白玉堂到了船上,第一件事情便是不假思索飛身砍斷了拍桿戰艦的風帆。他武功眼界高,根本不用小白虎說明,身形如電,在一干兵丁迎香穴上紛紛一點,頓時那些呆滯的兵丁紛紛緩神,這時候發現大船船尾被撞出一個大洞,也不用吩咐,個個往船尾奔去拿東西去堵那大洞。   「小白虎,還愣著幹什麼?幫忙。」白玉堂一聲喚醒還在慚愧的嵬名速額真,返身要去幫保羅爺。   那邊保羅爺含怒出手,刀刀俱是有去無回破釜沉舟,在氣勢上卻是勝出秀善三分,所謂莽漢拚命神仙也要躲避三分,秀善雖然武功卓絕,卻也只是一時間戰個平手,連接躲避了三招,心裡面愈發憋屈。   江面上亂成一團,這水道不像運河那般繁忙,來往船隻並不多,往往數個時辰放眼江面上甚至一條船都沒,而這時間,卻看有數艘船隻逆流駛來,船速極快,一忽兒便能看清楚了,卻是官府才能擁有的水黽快艇。   這水黽快艇艙底兩排十六隻划槳,若是三十二個訓練有素的大漢來划槳,其速當真如飛一般,即便是號稱鬼見愁的三峽江面卻也行駛如飛。   這些水黽快艇為首一艘上卓然站立著幾人,其中一人眼神銳利,頓時看見的前面景況。   「廣陵侯,南海燕青蘿受八賢王之命前來相助。」清越的嗓音在江面上響起,內力之盛讓秀善一驚,他眼角一掃,只見一白衣少女拋出數塊木板,接著飛身而起,腳尖在木板上一點之下,卻是連水都未曾沾上一滴,眼看幾個起落便要到來。   來的正是南海仙子燕青蘿,此女聰慧,且又是出身官宦人家,眼眉通挑,深知朝廷威嚴,別看那些江湖好漢平時耀武揚威,可若是跟朝廷作對當真只有死路一條,可自己師姐南海神尼卻被某些人挑唆利用,在江湖上說了幾句廣陵侯陳保羅的壞話。   所謂殺官造反,那是亂世才有出路的,眼下官家仁厚,四海昇平,廣陵侯聲譽雖然有些不妥的地方譬如貪花好色,可畢竟無傷大雅,近日來更是聲名如日中天,在市井極有口碑,因此她便勸說師姐南海神尼不要參與那些紛爭,還走了八賢王的路子,也算是一時巾幗。   她聰慧無比,一句話便挑明了立場,保羅一聽,是老丈人派來的,雖然南海神尼在江湖上很是說了自己一些壞話,可這燕青蘿不笨啊,倒是知道好歹。   有天下十四傑中人相助,保羅頓時底氣十足了,就算大船上有人落水,畢竟朝廷的水黽快艇來了,立刻沒了顧慮,氣勢一消,卻是敵不住秀善了。   秀善雖然驚訝,可畢竟自恃小蓬萊在天下的地位,卻是冷哂,手一抖,長劍繞著保羅爺招招奪命,保羅手忙腳亂,好在他易筋經神功在身,少林功夫號稱天下防守最強,而白玉堂此刻也飛身到了纜繩上,兩人頓時聯手對付秀善。   拍桿戰艦船尾被撞出的大洞卻是無法被堵住,江水快速湧進來,那些兵丁只好往上層而去,大船緩緩往下沉去,把纜繩拉得愈發筆直,就見纜繩上刀光劍影一片,連人影都瞧不清楚,若是有凡夫俗子瞧見,定然以為是仙人御劍膜拜不休罷。   燕青蘿幾個起落,到了拍桿戰艦上,只是她天下十四傑的身份卻不容許以眾敵寡,捏著承影神劍掠戰。   此刻秀善卻是有些後悔了,他倒是還有絕活,可一擊之下若是殺了一個,卻還有兩人,況且來的是天下十四傑中南海仙子,他雖然不懼,卻也沒把握耗費真力殺了一人後還能敵住兩人。   大凡聰明人,你讓他以命換命是定然不肯的,何況秀善這等自恃風流瀟灑的武林大帥哥,當下一掌拍開保羅劈來的一刀,閃身躲過白玉堂一劍,自己的寶劍滴溜溜轉起,繞著保羅游移不定,自己卻是一彈身飛起,人在半空,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起伏,似乎含有節奏,那棧道上卻也同時傳出一聲長嘯來,兩廂合併,宛如合奏一般,接著閃出一個紅色身影來,如電一般射到。   來人一個起落便到了江面纜繩上,白光一閃,突然閃出一枚寶劍,接著寶劍一化為三,彈指間便射向保羅。   保羅爺一驚之下,不假思索便以腳勾著纜繩,身子倒轉宛如蝙蝠一般掛在了纜繩上,那三枚寶劍刺空,頓時唰一下又合為一枚飛回來人手中。   「敢問來者可是小蓬萊三才劍諸葛婷?」南海仙子燕青蘿右手按上了承影神劍的劍柄。   那邊保羅身子一轉又彈回纜繩上,這時候秀善的御劍宛如有靈性一般突然刺來,正是保羅招式用老之際,躲閃不及,一劍被刺在了胸膛上。   「保羅。」白玉堂眼都紅了,頓時不顧自己,手上湛瀘寶劍一揮,卻是把纜繩砍斷了,秀善腳下一失足,頓時往江中掉去,來人卻一把撈住了秀善,手中劍嗖一下飛去,叮一聲刺入拍桿戰艦側面,一拽之下人往船上躍去,原來這劍的劍柄後面卻有一根細細的鏈子,卻不是如秀善一般能御劍。   而白五爺雪翅甲在身,更加不必說了,一振翅飛去便抱住保羅爺,一個轉折,也落在了拍桿戰艦最高層。   「秀善,你自恃武功無敵,怎麼還要我相助啊?」來人聲如銀鈴,卻是一個女子。   秀善老臉一紅,卻是訥訥說不出話來,而這時候保羅在白五爺懷中齜牙咧嘴道:「Shit,疼死我了。」   他說著把原本捂著胸前的手拿開,卻見他兩指夾著劍尖,那劍尖看起來入肉三分,卻居然沒刺進去,白玉堂這才想起這廝身上穿著寶甲,臉上一紅,頓時撒手,「裝什麼死。」   保羅笑嘻嘻看著奔來的小白虎搖了搖手,這才仔細打量到來的女子。   只見她一身紅色箭袖,腰間一根鵝黃色鸞帶,腳下桃色薄底快靴,背後斜斜背著一枚寶劍,頭髮挽著一個鳳仙髻,鵝蛋臉頰,面如桃花顏色,柳葉眉,懸丹鼻,櫻桃小口宛如塗丹,兩排碎玉一般的牙齒,好一個美貌女子。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六章 放狗屁、狗放屁、放屁狗   小蓬萊八大護法,飛天靈狐潘鬢岑、紫發天尊秀善、金沙刀普慈、黃眉童子丁朗、三才劍諸葛婷、多臂崑崙何清雅、惡面神洪大忠、鬼影神魔高亮吉,八大護法中,潘鬢岑、諸葛婷、何清雅都是女子。   來者正是三才劍諸葛婷,小蓬萊有秘法駐顏有術,秀善等男子當初或許是被小蓬萊聖主一劍之威壓住,可諸葛婷等人卻是自願身立小蓬萊的,她當年是江湖上出名的俠女兼美女,所謂「英雄遲暮美人色衰叫人扼腕」,而她這等美女自然對自身美貌的重視勝於一切,小蓬萊又不是監牢,既然做護法能駐顏,那有什麼不可的?   只是她對秀善卻是向來不怎麼感冒的,在她看來,秀善這廝玩弄女性,死一萬次都應該的,這次小蓬萊發出的命令是廢去廣陵侯陳保羅一身武功,他們這些護法各自行動,秀善恬著臉要跟她一起行動,她被纏得沒辦法,雖然看不慣秀善妻妾無數的做派,可還是答應跟他一道,可見人長的俊俏到底還是佔便宜的。   此刻拍桿戰艦繼續緩緩往水中沉去,而七八艘水黽快艇也到了跟前,船上無數兵丁便往那邊快艇上跳去,留在船上的俱都是武功冠絕一時之輩,眼下卻是敵我分明對峙著。   保羅嘴角一撇,示意小白虎也別留著添亂,速額真這時候覺得自己除了一個前西夏公主的名頭當真半絲兒也幫不上忙,一點兒用處都沒,咬著唇跳上為首的水黽快艇。   為首水黽快艇上還站著兩人,一人臉如刀削,身著大紅色袍子,正是西夏陰陽法王拓拔天的做派,這人便是當初在西夏被保羅指點過的仁多阿福四郎,他本是拓拔天的記名弟子,可拓拔天要去大宋國,那可是西夏的敵國,平日那些徒弟便沒幾個肯走的。這仁多阿福四郎卻是鐵了心跟著師傅,拓拔天心狠手辣,把那些不聽話的弟子殺了一個乾淨,帶著幾個包括阿福四郎在內的忠心弟子和香香小星暗中前去大宋。   而另外一個女子看起來臉色有些慘白,頭髮梳成了已婚婦人的髮髻,正是南海水修眉。   龐昱剛和她結婚第二天便被包黑子的虎頭鍘刀鍘了,若說水修眉一點兒都不傷心那是假的。可她傷心的是什麼呢?卻是自己看錯了兩個人,龐昱玉樹臨風瀟灑倜儻,乃是東京四美男之一,又是當朝太師的兒子,官家的伴讀,平時做事也還算本分,實在是擇婿首選,卻沒料到他暗底下那般齷齪。   而她從來看不順眼的陳保羅,卻為了呼延家四處奔走,還洗清了舅舅呼延丕顯的冤屈,接著又幹出了無數利國利民的大事,市井紛傳,她在太師府都能聽見下人談論這位廣陵侯。   人總是這般,有了比較,頓時有了高下,連買東西還得貨比三家,譬如白駝山東京店,若不是貨色好怎麼能生意絡繹不絕,人也是如此,這般比一比,她原本看保羅渾身的缺點居然便沒了,往往便在太師府獨自看著花園內景色發呆。   雖然寇准在朝堂上說過龐太師想扒灰這句話,其實這當真是冤屈了龐籍,龐太師還當真做不出這等事情來。其實龐太師和包拯等人只是政見不同罷了,若憑此便說龐太師乃是大大的奸臣未免說不過去,龐籍可沒幹過什麼賣國求榮的事情。   所以當水修眉說要回南海休養一陣子,龐太師連考慮都沒考慮便答應了,所以這次她才能和燕青蘿一起前來。   當保羅看見水修眉的時候,當真愣了愣,心說這美人痣來作甚?接著又看見仁多阿福四郎,卻又樂了,頓時便想:不知道老丈人現在還喜歡不喜歡搞兔子了啊?若是老丈人現在不好這一口,拓拔天豈不是冤屈死了?   他一邊編排八賢王一邊跟仁多阿福四郎打招呼,「阿福啊!你師傅近來可好?」   「多謝侯爺關心,家師一切俱好,四郎還要謝謝上次侯爺指點武功之恩。」仁多阿福四郎做了一個黨項人感謝的禮節,他可以說是全因保羅這才得到拓拔天的恩賞,從記名弟子變成了正式弟子,武功突飛猛進,對於癖武的他來說,眼下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個美……龐夫人,在下有禮了。」他對著美人痣拱了拱手,原本他實在怨恨美人痣的,當初和龐昱在大遼國搞的那一出,差一點讓自己回不來,可眼下他跟呼倫瑤卻又是相親相愛了,何況龐昱結婚第二天便被包黑子的鍘了,想想她也蠻可憐的,於是倒也怨恨不起來了。   聽保羅叫自己龐夫人,水修眉臉色愈發慘白了,在快艇上勉強答禮,心中卻是惻然。   這時候三才劍諸葛婷卻是開口了,「粉侯當真不把我們瞧在眼中啊!你可知我們到來何事?」   「殺官造反嘛!」保羅聳了聳肩,諸葛婷咯咯笑了起來,頭上髮髻亂搖,「哦!當真如此麼?」   秀善此刻卻是對剛才保羅叫自己死兔子怨恨非常,當下哼了一聲,「跟他廢話什麼?你擋住另外二人,十招之內我定然要這小子的命。」   江水業已漫到了拍桿戰艦第二層,眾人俱是人中龍鳳,燕青蘿握著承影神劍,眼睛微微一瞇,卻是對兩人自說自話十分不服氣,她畢竟和小蓬萊聖主並列在天下十四傑之列,而眼下小蓬萊兩個護法便口氣如此托大,如何不氣?只是她修氣功夫好,卻是不吱聲。   「聖主只是說廢他的武功,可沒說要他的命啊!」三才劍諸葛婷繼續笑嘻嘻說道。   兩人十數年前都是馳騁江湖的絕頂高手,在她們眼中看來,眼下所謂天下十四傑只是江湖上那些人沒事幹亂編排的,小蓬萊可從來不承認這個說法。   白五爺那是傲氣非常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保羅卻是袖中一拉他的手,臉上帶笑繼續說道:「秀護法,剛才我說您放狗屁,當真不妥,現在我收回我的話。」   秀善一愣,板著臉冷聲說道:「想道歉麼?你可是打錯了主意,聖主下的命令可不是你求饒能改變的。」   「嚇!我什麼時候說要道歉的?」保羅一聳肩,「我只是想告訴大家,其實屁也分三個境界,放狗屁只是第三等,第二等叫狗放屁,而第一等呢!就是放屁狗,這第一等當真配得上秀護法,一絲兒也不差的。」   此言一出,三才劍諸葛婷先是愣了愣,接著嬌笑起來,一時間如鮮花怒放,保羅瞧她美貌,當下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諸葛姐姐也認為我說的有道理?」   而秀善卻是氣得臉皮發紫,一捏拳骨節啪啦啪啦作響,只是他忌憚對方三人武功俱都是一時之選,若沒諸葛婷相助,他倒是也無法奈何對方,這邊燕青蘿雖然養氣功夫好,卻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水黽快艇上無數兵丁頓時轟然叫好,他們眼下人多勢眾,什麼小蓬萊,居然敢打廣陵侯的主意,當真作死。   「廣陵侯到底是文曲星,連罵人都這般有水平……」   「可不是,俺們這些老粗就想不出這話來……」   「原來屁也分三等,長見識了,嘿嘿,放屁狗……」   「這是不是說一隻狗不停地放屁……」   「他奶奶的,真他娘的臭,臭不可聞……」   水修眉先是一笑,這人,還是那般貧嘴,牙尖嘴利不肯吃虧,接著臉色又沉了下去,卻是想到了以前大遼國故事。   秀善那個氣啊!氣得渾身發抖,他何時吃過這等癟?當下咬牙切齒道:「陳-保-羅,休得學婦人一般逞口舌之利……」   而諸葛婷卻是嬌笑著打斷了秀善的話,「你讓他說完嘛!這小子的嘴巴倒是能說會道。」   保羅嘿嘿一笑,「我想說,不知道諸葛姐姐有空沒?咱們一起喝咖啡啊!」   「卡肥?什麼東西?是好酒麼?」諸葛婷笑個不停,她樂於看見秀善如此尷尬吃癟,何況就算自己完不成任務,可還有大姐飛天靈狐潘鬢岑呢!大姐的武學可是讓聖主誇讚說有自己六七分本事的,還怕這陳保羅跑天上去?   「對對對,西域的美酒。」保羅尷尬自己說漏了嘴,「不過,秀護法就不要去了,大男人一身翠,煞風景得很,不過也難怪了,秀護法想必隱居時間長,不知道天下風尚,眼下胭脂河街兔子館的兔子們可都是穿一身翠,秀護法若是肯出來做,一定能賺得盆滿缽溢……」   呃!   秀善只覺得胸口怒氣一竄,連真氣都亂了,他一生縱橫江湖,劍下敗將不知凡凡,且又生得俊俏不知道迷倒過多少少女少婦,哪裡被人如此諷刺過,且還不帶一個髒字,當真是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身軀亂顫。   「喲!秀護法怎麼了?如何虎軀一震?」保羅一笑,眼珠子一轉,又繼續道:「說錯了,是嬌軀一震才對。」   「陳-保-羅……你……你你……」秀善乾指,手指亂顫,不想保羅又接口道:「秀護法,別捏蘭花指啊!」   噗!   秀善一張口,吐出一口殷紅刺目的鮮血來,身子搖搖晃晃,一身武功十停倒被氣得去了三停。   「秀護法剛才不是說要單打獨鬥麼?」保羅此刻放下白玉堂手,一擎雷鳴刀,刀尖指住了秀善,「十招太多,一招罷!請秀護法來拿在下的命罷!」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七章 秀善之死   說實話保羅的脾氣太亂,本沒有成為絕世高手的潛質,可機遇偏偏讓他達到了天下十四傑的境界。   《孫子兵法》上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小蓬萊顯然是身居高位太久,這便好比昏庸的皇帝聽身邊太監說「陛下,眼下四海昇平,萬民景仰,偶爾一些刁民鬧事只是癬創小疾。」   秀善或許會認為保羅這般年紀有此成就不錯,可若說保羅能厲害到什麼地步,打死他都不相信,他是什麼地方出來的,小蓬萊啊!武林聖地啊!這就好比市井間說「民不與官斗」一般,一般的江湖大豪聽見小蓬萊三字,氣勢首先便弱了一半去了。   可惜,他碰上的是一個異類,一個敢拉著大遼國皇太后叫姐姐的,小蓬萊?聽說過,怎麼厲害?不知道,反正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宰一雙。   這就好比一個狂生所說:鬼有什麼好怕的,男鬼來了我叫他沒地兒投胎,女鬼來了,我若瞧她漂亮便拿來當小妾。   也就是說,其實從頭到尾保羅根本沒打算跟秀善硬碰硬,你讓一個喝花酒打群架的東京浪子有絕世高手那般氣質,比讓包拯放下官架子和保羅勾肩搭背一起去胭脂河街狎妓還難。   他廢話那麼一大堆氣得秀善吐血,說白了,只是想在最關鍵的時候一槍撂倒秀善罷了。   你小瞧他,說他「無知者無懼」也好。你高看他,說他「凡事謀定而後動」也罷,總之,這時候,保羅的雷鳴刀已經指著秀善了,食指穩穩地勾在了略微彎曲的雷鳴刀刀柄下,兩人距離,不過三丈不到罷了,而江水也快要漫到拍桿戰艦最高層了。   《金史》上說「火藥發作,聲如雷震,熱力達半畝之上,人與牛皮皆碎並無跡,甲鐵皆透。」   當然,這說的是震天雷,已經是百年之後南宋的產物了,可歷史的真相誰又能說清楚呢!只有當深深埋藏在地下的證據被發掘出來,你才知道,哦!原來如此。   即便是這個時代,當寫《夢溪筆談》的沈括發掘出深深埋藏在地下的秦朝弩機,還發出歎息:秦、漢弩機之妙,今人不及也。   天下十四傑中,也有以火器揚名天下的烈火鸚鵡慕容那樣的高手。   江面上那麼多人,或許除了白玉堂誰也沒料想到,下一個彈指間,只聽得「砰」一聲巨響,迅雷不及掩耳。   秀善武學精妙,說實話已經上窺天地造化的奧妙,可他從未見過這麼個東西,在那一剎那間,雖然心生警覺,下意識的偏了偏身子,卻並不能逃避厄運。   第一個感覺便是渾身一麻,接著便覺得胸口涼涼的似乎什麼東西在往外噴。   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瞧著自己胸前汩汩湧出的鮮血,一時間,週遭的人都呆住了,即便是南海仙子燕青蘿這般天之驕女,也是眼瞳中異芒一閃。   秀善腳下一個踉蹌,看著眼前那小子氣定神閒,十數年來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覺頓時湧上心頭,人對自己所不知道的東西總是充滿恐懼的,即便是秀善也不例外。   「你……你這是……什麼暗器?」秀善指著他,眼瞳開始渙散。   「在下這把刀叫做雷鳴刀,三丈之內,別說血肉之軀,便是精鐵,也能打個窟窿出來。」保羅爺心中得意,說話的當口瞧著呆滯的三才劍諸葛婷,賣弄地挽了一個刀花。   自人類有兵刃以來,劍便是刺殺人用的,多為江湖遊俠所用,韓非稱之為「私劍」,司馬遷更直接在《史記》上寫《遊俠列傳》,百姓則稱之為「劍俠」。   而朝廷的人則大多用刀,譬如南朝陶弘景所著《刀劍錄》上便說:吳主孫權於黃武七年造十口劍,萬口刀……蜀主劉備命名匠蒲園造刀五千口……西晉咸寧元年,司馬炎造刀八千口。   各位莫要以為當時的刀和現在一般,其實當時的刀形狀依然和劍差不多,只是劍開雙刃,刀開單刃罷了,扶桑小國的所謂劍,便是依照唐朝的刀變化而來,《武經總要》上說刀:旁刃,柄短如劍。   當時的刀稱之為橫刀、手刀,腰刀,環首刀,比劍略寬,亦直,由於是單開刃,比起雙開刃的劍來不容易折斷,因此是戰爭主流。   少林寺這個門派,自達摩開山,便和朝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因此少林的刀法絕對可說是天下之冠,舞將起來,「只聞刀聲不見人影,潑水不入其身」,因此號稱防守最強。   當最強的防守和最強的攻擊結合起來以後呢?   秀善一手捂胸慘然一笑,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來,「咳……好個……奸猾小子,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不過……陳保羅,你聽過一句話沒?姜,還是老的辣……」   他說著長吸一口氣,雖然週身真氣起碼渙散了五停,可畢竟一代武學大宗師,頓時渾身氣勢一爆,眼中厲芒一閃,一掌便將旁邊的三才劍諸葛婷推飛……   保羅爺當初可是吃過天魔解體大法的虧的,即便是少林寺,也有三摩地真訣提升功力,當下他頓時暗叫不好,伸手一拉旁邊白五爺便飛身往旁側去,於此同時,燕青蘿承影神劍出鞘,一道若有若無的劍影刺向空氣中。   所謂迅雷不及掩耳,真正快的當然是保羅爺的火器,那當真是眼睛看不見的,等你聽見聲音,想再躲開便遲了,可眼前眾人分明瞧見空氣中冷冷的寒光一閃,似乎是從秀善口中如電般射出一枚小小的劍來。   以燕青蘿劍勢之快,亦沒刺中那飛出的小劍,待到水黽快艇上水修眉和小白虎下意識喊出小心二字,那空中的小劍似乎已經射入保羅身體,劍勢之利,透體而出,把保羅和白玉堂兩人身後的合抱之粗的拍桿一削而斷,卻依然毫不停留,呼嘯著打了一個轉兒又反了回來。   與此同時,秀善的身子轟然倒地,臨死,都沒合上眼睛,被他一掌拍飛的三才劍諸葛婷身在江面上,一顆心往下一沉,不知道為何,眼角滲出兩顆淚珠來。   原來這麼多年我討厭他,並不是討厭他的人,而是討厭他身邊數美相伴,卻從未開口追求過自己。   她一咬銀牙,背後斜插著的寶劍飛出,「奪」一聲便射在拍桿戰艦最高處的桅桿上,輕輕一帶劍柄後面的鏈子,身子又飛了回去。   這時候,秀善吐出的飛劍業已回轉,眼看就要再次射中保羅,卻隨著秀善本人的轟然倒地,劍勢一凝,卻是慢了下來,被保羅拉著的白五爺手上湛瀘寶劍一揮,便用劍脊一拍,把那小劍拍落。   「陳-保-羅……」一聲嬌嬌的喝,諸葛婷已經站到了戰艦最高處的桅桿上,雙臂一震,寶劍頓時一化為二,呼嘯著往保羅和白玉堂刺去,劍勢之快,卻是灌注了諸葛婷全部的真力,當真如電一般。   「侯爺小心……」無數聲音響起,燕青蘿秀目一瞇,白色身影晃動,承影寶劍一閃。「叮叮」兩聲,手臂巨震之下,三才劍之二被擊落。而她自己卻也一口真氣不足,騰一下落了下去。   他不會……燕青蘿斜目瞧去,看白玉堂已經攬著保羅往水黽快艇上飛去,這才心定,轉目一看,卻發現秀善的屍身業已被諸葛婷抱住,只見她腳下一踢,把一桿方才被劈斷的拍桿踢飛在空中,身子一頓之下,抱著秀善的屍體便往江面上飛去。   秀善當年號稱輕功天下第二,這橫渡江面自然不費吹灰之力,諸葛婷卻沒那麼好的輕功,何況她還抱著秀善的屍身,不過她身為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五,一身武學修為卻也不容小視,卻見她人在空中,一口真氣用老之際,身子往下一沉,腳下正是那拍桿,借力一點,拍桿轟然如水,她的身子也再次飛起,頓時落在了江邊古棧道上。   「陳保羅,好好留著你的狗命,我遲早會來取的。」諸葛婷說罷幾個縱躍,含恨而去。   美目一瞇,燕青蘿微微吸了一口涼氣,她今日處處落在下風,說實話很是受打擊,即便諸葛婷臨去那一擊,也已經讓她領教的小蓬萊武學的神奇之處,若不是諸葛婷要搶救秀善的屍身,今日怕不會善了。   江水已經漫到了戰艦最高處,她腳下已經踩著水了,眼光一掃,彎腰把那枚小劍撿了起來,一縱身,落在了水黽快艇上,拍桿戰艦全數如水,下沉之勢更快,一轉眼,便沉入江中,江面上旋起一個碩大的水花來。   「廣陵侯怎樣了?」剛才看著凶險,她故此有此一問。   保羅臉色刷白,勉強一笑道:「不妨事,只是從腋下穿過……」燕青蘿看他右胸血跡,一皺秀眉,伸指過去在他腋下撥動看了看,又伸出柔荑過去搭住他腕間。   「師叔,他……他沒事罷!」水修眉怯怯問道,她眼下的身份已經是龐夫人,剛才可不好意思去查看,何況她原先跟保羅不合,這可是人盡皆知的。   「飛劍擦著腋下極泉穴而過,劍氣震傷了他的手少陰心經,所以暫時手足無力,將養數日便沒事了。」燕青蘿收回手來,一翻掌,拿出剛才那枚小劍,只見那劍不過四寸,薄如紙一般,卻寒光閃閃,一看便是一枚利器。   「口吐飛劍,難道……這世界上真有劍仙?」說話的是仁多阿福四郎。   燕青蘿皺著眉不說話,心中卻是悸然,自覺若是秀善真力全盛之際突然來這一招,自己恐怕也躲不過,好一個小蓬萊,當真深不可測。   保羅雖然受傷,卻眼眉通挑,深知此時燕青蘿心中極亂,若是想不通,心魔大熾,日後武功便會不升反退,當下勉力伸手,「我……我瞧瞧。」   白五爺從燕青蘿手上拿過小劍,保羅仔細端詳了一番,卻是一笑,「燕……燕仙子沒想通其中的道理麼?」燕青蘿看著他一愣。   「玉堂,你拿這劍柄勾住那劍尖,小心些,這劍可鋒利。」   白玉堂深知保羅肚子裡面零零碎碎東西極多,當下也不多言,小心翼翼把小劍一折疊,首尾相碰後那小劍「啪」一下便自動捲了起來,頓時變成指甲蓋大小,圍觀眾人嘖嘖稱奇,這東西當真巧奪天工,廣陵侯也厲害,居然能看出奧妙來。   「在下眼界不廣,不知道這是何種金屬打造,不過……它是含在口中用真氣吐出,這劍的彈性加上真力,因此速度極快且還能轉彎……」保羅爺一年多前便號稱機關暗器大師,自然是看出其中奧妙了,不過他當真也是驚訝萬分,這東西,若是下苦功修習,藏在口中突然吐出,當真神不知鬼不覺,即便是高出自己的絕世高手措手不及之下怕也躲不過。   想到剛才的凶險,他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秀善若是一開始便打定主意要取自己的性命,恐怕也躲不過去。   這廝極要面子,所以故意笑了笑掩飾,「這可是一宗寶貝,比起劍仙的口吐飛劍雖然差遠了,不過的確出其不意,燕仙子若是不要,我可要了,只是……想想秀善那傢伙整天把這個含在嘴巴裡面,好像有點髒,額真,明兒拿醋泡泡。」   燕青蘿眼瞳一亮,「青蘿多謝侯爺了。」   「什麼侯爺不侯爺的,青蘿姐姐可見外了,叫我一聲保羅就好,我師公對南海蓮花派可是推崇得緊,說南海派劍法天下無雙,青蘿姐姐更是江湖上數十年來罕見的劍法奇才,這次還要多謝青蘿姐姐呢!不然我可要到江底跟龍王爺喝茶去了。」保羅打蛇隨棍上的本事自然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鬼才知道歐陽忠惠有沒有說過這話,再說了,以歐陽忠惠少林八大神僧之首的身份,就算要誇怕也只是誇南海神尼罷。   燕仙子被他一聲青蘿姐姐叫得臉上一紅,不過聽說歐陽忠惠推崇南海劍法,心中卻也歡喜,她何嘗不知保羅這是開導自己,故此彎了彎腰,卻是行了一禮,「這聲姐姐我便生受了,侯……你手少陰心經受損,我們南海派火中涅槃心法尤善治療寒氣入體,不如……」她可拉不下臉面來當著船上這麼多人叫保羅弟弟。   沒想到保羅卻是笑著說:「那就偏勞青蘿姐姐了,四郎,給我和燕仙子準備一間乾淨的船艙……」旁邊仁多阿福四郎趕緊答應。   眾人臉上神色詭異,燕青蘿臉色驟然大紅起來,她只不過說一句客氣話,少林易筋經治療傷勢之妙天下知名,哪裡需要她幫助運功,她說這句話只是想借此緩和少林和蓮花兩派的嫌隙罷了,哪裡想到保羅居然借題發揮,偏偏話是自己說的,還不能反駁不能食言。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八章 小寡婦穿白一身俏   話說燕青蘿依言給保羅爺療傷,待到天色傍晚這才行功妥當。   保羅是個臉皮厚似城牆的主兒,大凡推宮過血,赤裸上身是免不了的,他老神在在一邊繫著衣裳一邊就這麼走出船艙,燕仙子雖然聰慧無雙且的確是有目的性的接近他,可到底還是處子之身,當真不好意思便這麼跟著他出去。   白五爺正矗立在船頭不知想什麼,聽見動靜轉首一看,先是愣了愣,到底還是忍不住發笑,「南海仙子的一世清名怕就要毀在你手上了……」   「咦!此話怎講?」保羅繫起裡裳,把身上箭袖履直,四海袍雖然拉風,到底穿金翅甲不方便,故而他最近倒是穿五陵俠少裝居多。   「你沒瞧見船上這許多人在看麼?」白玉堂撇嘴,保羅左右看看,可不是,船上許多人果然偷偷在看,這天下知名的廣陵侯和天下十四傑之一的南海仙子燕青蘿搞出緋聞八卦,大夥兒自然愛瞧。   「現在書局書齋這麼多,朝廷邸報不也常常登某某侍郎某某尚書的花邊新聞麼,酒樓飯莊那麼多說書人,人家也要吃飯嘛!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保羅嘿嘿一笑。   他本就沒安什麼好心,禪宗和天台宗之間矛盾由來已久,他這個被少林寺默許的護教法王跟南海神尼的師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麼好的噱頭,讓天下人議論去罷。至於燕青蘿,她既然來了,應該也有這個覺悟。   朝廷的邸報只刊登朝政簡報、明發上諭、大臣奏折,有專門販賣的店舖,甚至還出現了專門賣報類似報童的職業,在這種大趨勢下,市井間小報流行。大多是以手抄的方式流傳,張貼在人群聚集之處。有那識字的便詠讀一番好叫市井小民知道朝廷動向,朝廷雖然明面上不許,但大多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也是開化民智之舉,這個,應該便是有史可考最早的盜版活動了。   朝廷的放任讓邸報的商業化愈發明顯,原本「進奏院」有負責審查邸報內容之責,叫做「定本制」,這便是歷史上最早的新聞檢查機關,只是後來隨著時局變化,愈發鬆懈。   這一開始,邸報的變化只是登一些什麼官員陞遷啦,皇太后進香禮佛啦之類,直到有一天,一位進奏院官員和某侍郎有恩怨,把其人娶了個比他小整整五十歲的第十三房小妾給寫了進去,自此開報業娛樂版之先河,娛樂了大眾,當然,也娛樂了官家。   所以呢,保羅爺有此一說。   白五爺自然嗤之以鼻,隨口說了一句上岸有事便翩然而去。保羅這才發現,敢情數艘快艇俱都靠岸了,叫來仁多阿福四郎一問,原來阿福四郎為人老成持重,怕路上出變故,因此寧願靠岸休息一晚   他倒是想叫上小白虎也上岸去瞧瞧,只是天公不作美,微微落起毛毛細雨,況且停靠的地方也不是通商大埠,便打消了念頭。   在船艙內坐了一會兒,他本就是坐不住的人,只覺氣悶,小白虎受了刺激,居然刻苦練功,撓了撓頭一想,還不如叫幾個人上岸去轉轉,於是出了船艙。   所謂巫山雲雨,巫峽之出名,正出名在其雲雨高唐,那自薦枕席的神女讓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垂涎不已,此刻空氣中濕答答的,那雨倒不似雨反而像是霧一般,迎風而立,恍如神女的手在撫摸面頰。   這一段江面水勢平穩,漸漸因此形成一個小小的市集,眼下天色漸黑,便有那漁舟打漁歸來,一眼看去,江面上卻也忙碌,巴渝之地民風開放,許多漁船上撐船的居然都是女孩子,穿著荷葉裙撐起竹篙灑下一片銀鈴般的笑聲,這景象倒是讓保羅眼前一亮。   巴渝女子熱情奔放敢作敢當,說起來,劉娥不就是巴渝女子麼,他突然想起當初闖到宮裡面不小心瞧見老妖婆然後老妖婆擺出那經典的茶壺造型,忍不住一笑。   他在船頭迎風而立,一身箭袖,恍如玉樹臨風,氣質不同尋常,倒是招惹得許多漁娘大大方方地瞧他,此刻一笑,一艘漁船上一位半老徐娘便大聲嚷道:「月牙兒,那俊俏小哥衝你笑呢!唱一首歌給他聽聽。」   這女子嗓門大,一聲喊,半個江面上都聽見了,惹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保羅聞言一愣,接著便解嘲一笑,敢情自己也有被人調戲的一天,這時候一艘漁舟蕩來,撐船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雖然一身粗布衣裳卻生得明眸皓齒煞是好看,她微微臉紅,卻也不怯,眼睛一瞇之下甜甜一笑,當真便放開嗓子唱起歌來。   巴渝民謠極出名,這少女嗓音也好,甜得叫人聽了似乎喝下一杯糖水一般,唱的卻是唐朝詩人劉禹錫的《竹枝》。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好……」保羅這邊快艇上倒有無數兵丁喝彩,其實水黽快艇是官船傻子也能瞧出來,不過巴人向來膽大,女孩子更加膽大,因此並不畏懼,反倒各自竊笑起來,那大嗓門的漁娘此刻又一聲喊,「小哥子,月牙兒可是咱們這兒最美的姑娘,你好福氣喲!」說著咯咯咯笑了起來。   那月牙兒此刻在自家船上羞澀一笑,巴人民風之開放和漢人不同,女孩子瞧上男子自薦枕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保羅爺本就有那個本錢。   只不過漂亮的姑娘總有許多追求者,這漁船也不單單只是女孩子撐船打漁,這時候一艘船上有男子悶聲悶氣說道:「可惜這漢人不會唱歌。配不上月牙兒這麼好的嗓子……」   快艇上兵丁聽了個個惱火,剛有要喝罵的,卻被保羅伸手制止了,他乃是蓋世界的風月浪子,怎肯在姑娘面前落了面子?若說唱歌,這位爺曾經被火焰歌神懷疑是閹割的伶人,又畏懼誰來?   他在船頭微微一笑。「小妹妹,方才唱的果然好聽。我這兒倒也有一首,不如,我唱來小妹妹你聽聽。」   說罷,他清咳一聲,想也不想,便當真唱來,在東京風月之地兩年豈是白混的?那時代,風月之地唱歌便好像現如今的卡拉OK一般,他如何能不熟?詩歌詩歌,過去的詩詞本就是拿來唱的,他挑的這首也是一首《竹枝》,卻是本朝詞人孫光憲所做。   門前春水白蘋花,岸上無人小艇斜,商女經過江欲暮,散拋殘食飼神鴉。   亂繩千結絆人深,越羅萬丈表長尋,楊柳在身垂意緒,藕花落盡見蓮心。   前面幾句唱的還老實,乃是標準的竹枝唱法,不過他嗓音腔調好,人又俊俏。因此自他唱第一句起,江面上那些女孩子們便跟著開始和聲,這竹枝歌和聲有個講究,七個字中,前面四個字後眾人和聲「竹枝」,後面三個字後和聲「女兒」,往來一呼應,江面上熱鬧非常,岸邊也有許多人駐足觀看。   待到唱最後一句,卻是賣弄起來。一個「蓮心」唱出,嗓音驟然拔高,聲音飄飄揚揚變幻莫測起來。這人著意賣弄,自然用了獅子吼在裡面,頓時似乎連兩岸群山都呼應起來。   他一口中氣不絕,那些女孩子們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嚇!這漢人俊俏小哥怎這般厲害?那月牙兒更是張大了嘴巴,可也不是,連名滿天下的火焰歌神都甘拜下風的滑音高腔一唱,她又怎能不驚訝。   那餘音繞樑三日和他這群山呼應一比,未免落了下風,在眾人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之下,他那變幻且華麗的嗓音慢慢落下,變成了雲雨高唐後情人之間的竊竊私語,正是一番酣戰後的甜美,雌雄莫辨的嗓音輕輕纏繞在江面。   待到最後一個音節消失良久,眾人這才回過味來,忍不住紛紛鼓掌,尤其是那些打漁的姑娘,把手掌都拍紅了,他保羅爺似乎又回到了在火焰山逍遙的時候,笑著拱手,「彫蟲小技,貽笑大方了。」   「呸!你們漢人就是虛偽,你這若是彫蟲小技,那我們以後可都不敢唱歌了。」說話的正是那大嗓門的漁娘,保羅聞言一笑,也不去反駁。   「月牙兒,送他一簍魚。」這時候江面上那許多女孩起哄起來,那嗓音甜美一瞇眼恍如月牙的姑娘當真盪舟過來,果然搬著一個魚簍跳上他們的快艇,羞澀一笑,便把魚簍放在了船頭,這才返身回船,素手拿起竹篙在江中輕輕一撐,漁船蕩了出去。   「我家在市集東邊,院門口有一顆桃樹……」遠遠傳來那姑娘的聲音,接著一陣輕笑。   「小哥,恭喜你嘍!」漁船上的姑娘們紛紛開口,然後各自撐船離開,灑下銀鈴一片,其中夾雜著那大嗓門漁娘的聲音,「小哥子,你中氣那麼足,想來那方面也厲害,剛才我還說你好福氣,現在看來,倒是月牙兒好福氣才是……」   保羅看著那一簍魚好笑,旁邊有些和他聊過的兵丁未免起哄,「侯爺,好艷遇,你可得請我們吃酒……」   旁邊就有人說了,「你這廝好不曉事,侯爺哪兒有時間請你吃酒,要赴美人的約呢!」   「咦!這是什麼話?」他原本就是個愛招惹人卻不一定要做些什麼的主兒,享受的本就是一個過程,「晚上我請大夥兒喝酒去,誰要不去,便是不給我陳保羅面子,四郎,前面帶路。」   一眾兵丁轟然叫好,大多數人怕也明白,這種艷遇尋常人碰見或許稀罕得不得了,可眼前這位廣陵侯那是誰個?天下知名的文曲星,勾勾手指那美女還不得哭著喊著要投懷送抱啊,身邊的美女還少麼。且不說他和天下知名的東京四花魁之間的曖昧,哪一個不是才情和美貌並重的絕世美人。據說還有一位號稱大遼國第一美人的郡主為了這位侯爺私自離家出走跑到東京找他。   當下這些兵丁便也轟然答應,一眾人上岸而去,保羅夾在中間,哪兒有廣陵侯、駙馬爺的架子,若是被御史台瞧見,怕又要參他個不自重身份恁丟朝廷臉面的罪名。   待到夜半,這些傢伙大多都七八分醉意勾肩搭背回到船上。保羅酒意微熏,晃晃悠悠走在最後。旁邊仁多阿福四郎警惕地跟隨在旁,他老成持重,不肯多喝,酒水略微沾了沾唇罷了,隱身在暗處的燕青蘿看了暗中搖頭,她怎不知這路上艱險,這位廣陵侯居然還有心思跟一幫大頭兵去喝酒,當真胡鬧得緊。眼看他上船,這才悄然從旁隱入。   保羅上了船剛準備回船艙,抬眼卻瞧見桅桿上一人坐在上面,一身雪白,黑夜中瞧不清楚,他以為是白老鼠,便對阿福四郎揮手示意,自己卻是一躍身上了桅桿。   到了上面一看,這才知道自己瞧錯了,眼前的人一身白裙,髮鬢間插著一朵小白花,月色雖然暗,可還是瞧得清清楚楚,不是美人痣又是哪個。   他愣了愣神,跟這位美人痣可沒什麼共同語言,想下去罷,掉頭就走似乎太不給人家面子,便有些尷尬。   水修眉坐在桅桿上,那風帆落下,正好在後面可以讓人靠著,美人痣似乎知道是他,也不轉頭,只是愣愣瞧著那漆黑的江面。   兩人直接接觸不多,彼此間惡感大於好感多多。只不過眼下保羅倒是覺得這位小寡婦龐夫人有些可憐的。龐昱的事情鬧得天下俱知,誰家姑娘碰上這種事情都受不了,剛過門第二天老公就被虎頭鍘鍘了,能好受麼。   彼此間沉默了片刻,保羅到底喝了些酒,卻不想陪著待下去,當下輕聲咳嗽了一聲,剛要說話,不想美人痣卻先開口了。   「你不去赴人家的約,就不怕傷人家的心麼?」   保羅爺愣了愣神,心說這事兒似乎跟你沒關係罷,當下嘿嘿低笑,美人痣不待他開口,又接口道:「以前我總覺得你無賴得緊,現在才明白,你外表墮懶好色,內裡卻謹持君子之道……」   嚇!   保羅聞言好笑,君子這個詞,天底下能配得上的有幾個?這個美人痣,腦子還是有點轉不過彎兒啊!   當下他坐了下來,「水女俠這話說的可不對,聖人還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天底下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哪兒能用君子和小人便全部區分開,譬如說龐……」   他話到此處,水修眉轉過頭來,修長的雙眉微微挑動,他這才想起,人家可是龐家的人了,當下尷尬一笑,「你別介意,我只是……」   「沒什麼。」美人痣緩緩垂目,修長如扇的兩排眼睫毛輕微顫動,語氣便有些悲悵,「我實在太過於幼稚了。」   她這麼一說,保羅倒不好意思了,何況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允許他去安慰對方,當下氣氛又尷尬起來。   美人痣低著頭,良久,突然說,「對不起……」   這位南海神尼的弟子傲氣十足,聽聽人家在江湖上的綽號,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整整二十個字,比保羅爺的綽號長多了,她何曾向人低過頭?這時候突然道歉,保羅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機靈如保羅,自然明白美人痣所指的意思,當下搓了搓手呵呵笑了兩聲,「你也不要老是把那事兒放在心上,說實話我和呼倫若不是你也走不到今天,人和人的感情總是很奇妙的,那時候我可是極討厭她拎著一對八稜紫金錘到處找人打架,可世事難以預料啊!我給你說個故事罷!」   他一時間說書的癮頭又上來了,藉著酒興,便一屁股坐在了美人痣身邊,然後便說道:   話說以前吶,有一個身穿金甲的蓋世英雄……   當你發覺自己愛上了一個你討厭的人,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可是我怎麼會愛上一個我討厭的人呢?請你給我一個理由好不好,拜託。   需要理由麼?   不需要麼?   需要理由麼?   不需要麼?   他說著說著自己倒先笑了起來,「所以說,這東西說不清楚啦,反正,上天注定的……」   正貧嘴,他一抬頭,發現美人痣一雙大眼睛直愣愣瞧著自己,眼神中似乎有些迷茫,不由撓了撓頭,「難道……我說故事的本事下降了?」   美人痣臉上微微一紅,搖了搖頭說,「不是,我只是……只是……沒人給我說過故事。」   保羅大奇,「不會罷?難道你小時候沒人給你講過故事?」   「我自小就在珞珈山學藝,師傅雖然很喜歡我,可是監督我練功卻很嚴厲,常常說我笨,對劍法領悟力不好,還不抵青蘿師叔一半……」她低頭喃喃道。   嘖嘖!她師傅估計跟老妖婆一樣有些心理變態。   保羅爺腹誹南海神尼,嘴巴上卻笑說:「怎麼會呢!你也有很多優點啊!譬如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看你對金花就很照顧,很有姐姐的樣子,再說了,你這麼年輕劍法就那麼好,記得我還輸過你一次對不對,你看,你年輕,漂亮,劍法好,又有正義感……」   水修眉怔怔瞧著他說話,突然眼眶內滾下淚水來,卻把保羅嚇了一跳,「哎!怎麼了,你別哭啊!」   「不是……」她伸指拭了拭眼角,強笑道:「只是,我沒想到我有這麼多優點……」   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還沒人拍馬屁說好聽話?他未免有些不相信,「怎麼會,應該很多人拍……哦不,應該很多人說才對啊!」   修長的眼睫毛一顫,美人痣低聲道:「我喜歡聽你說……」話脫口而出,突然大羞起來,一股漲熱的感覺從小腹升起,嘩一下又在胸前散開,刺得心房酸痛酸痛的,而身體卻偏偏又動也不敢動,連被點穴都沒這麼靈的。   保羅聞言一滯,這時候才發現,自己似乎跟這位龐夫人靠得太近了,對方那鼻息都噴在了自己臉上,一股清幽的女兒香,帶著無比的誘惑。   藉著昏暗的月色,美人痣臉上的嬌羞能看得一清二楚,那眼睫毛微微顫動著,鬢邊小白花把紅唇襯托得鮮艷欲滴……保羅心中一動。   兩人都能聽見對方略微粗的鼻息,在這以雲雨巫山出名的巫峽,或許是那巫山神女施展了法術,讓兩個原本決不可能的人此刻卻是情動如火。   隱隱約約,江面上似乎有情歌傳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思春。   兩人互相看著,美人痣忍不住咬唇,而保羅爺則不由自主舔了舔唇……   要命了,是誰說小寡婦穿白一身俏的?當真準了一塌糊塗,連大爺我都抗拒不住啊!   眼前的水修眉嬌艷如花,保羅緩緩湊上唇去……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九章 淫賊以詩禮傳家   熱熱的喘息噴在美人痣臉蛋上,她只覺得一顆心似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般,從理智上來說,良好的家教和多年的矜持讓她應該伸手推開對方然後回船艙,可是,理智真的能管住所有的心思麼?   對面的保羅雙唇越靠越近,她手足無措之下,緩緩閉上了雙目……   噗哧……   這笑聲讓美人痣嚇了一跳,觸電般往後一仰,後腦勺「砰」一下在桅桿上結結實實撞了一下,這時候才發現,發笑的居然是眼前的人兒。   她又羞又惱,卻不防保羅伸手過來在她後腦輕輕撫摸,「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到咱們以前……」   一怔之下,她這才醒覺,可不是麼,以前一見面瞧著便生氣,而今夜短短一會兒,說的話卻是以前數十倍之多。   對面的人又在裝大尾巴狼,「這人生的際遇當真奇妙得緊。」說話間,他從身上脫下箭袖外面的袍子披在美人痣肩上,「江上風大……」   手上一熱,一雙柔荑被對方輕輕握住,她心中也是一熱,原來,他身上這許多優點,以前怎沒發覺,當真是一葉障目,不知怎的,卻愧疚起來,抬頭想說話,看著黑暗中對方如水般眼神,不知怎麼,卻又說不出口。   其實,剛才保羅實在是因為突然想到被虎頭鍘鍘掉了龐昱,突然笑場了,想想可也不是,兩人以前一見面吹鬍子瞪眼睛沒個好臉色,而眼下的美人痣可是龐太師的兒媳婦,堂堂二品誥命夫人,拿朝廷俸祿的,想想那死鬼龐昱在黃泉之下帽子恐怕綠油油的,他怎麼不發笑。   不過這位爺素來會假撇清,正好便裝他一裝。說實話今夜他有把握讓這位二品誥命夫人在自己船艙過夜,問題是,天亮了以後不好辦,這人多嘴雜的,未免臉上不好看,恐怕不出一個月,廣陵侯和二品誥命夫人公然偷情的消息便會傳遍天下。   雖然他蠻願意看見龐太師被氣得吐血,不過,也總要考慮考慮女方的感受,總不能讓人家羞愧得拔劍自刎罷。   人總是會變的,或許換兩年前的保羅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睡了再說了,可眼下,的確要考慮身份、名譽等方方面面的因素。   有看官要說了,仇人的老婆,睡便睡了,管那麼多,淫賊考慮什麼名譽啊!   這話便不對了,所謂「淫賊以詩禮傳家」,從這一點上來說,保羅爺的境界卻是愈發高了。   夫子刪詩書定禮樂,《詩經》第一篇開宗明義,《關雎》,原句咱們便不說了,意譯來看,無非就是一個男子看見一位漂亮的姑娘,然後日裡夜裡都在想,想來想去睡不著覺,然後便想方設法接近對方,彈琴鼓瑟顯示自己的才華去勾搭對方。   用現代話來說,我在商業街逛街的時候瞧見一位漂亮的姑娘賣衣服,那個美啊,我想追她,可追不到怎麼辦呢?白天晚上都想起她,睡覺的時候翻來翻去還想她……瞧瞧,夠直白罷。不就是把妹妹麼,當然,輾轉反側的時候有沒打手槍夫子沒說,咱們也不便妄自揣摩。   由此可見,夫子對於把妹妹是不反對的,不過呢,有個重點,發乎情止乎禮。   有一位淫賊說的好,女人都是鐵敲的臉皮紙糊的褲襠,你要用強或者在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人家只是想借你肩膀靠一靠你卻靠了人家,這未免便下乘了,得用水磨功夫方顯得巧妙。   女人嘛,不同於男人,許多問題說不出口,若是再碰上個粗魯無禮不懂憐香惜玉的男人,豈不是白來世上一遭了,有許多男子自認好男兒卻找不到女人,為何?你又不懂人家的心思,如何叫人家死心塌地跟你?   所以說,淫賊以詩禮傳家,千萬不能說靠就靠。   江風習習,吹在身上未免有些涼意,可美人痣心裡面卻是暖暖的,忍不住往保羅懷中靠了靠,保羅爺探手環過,手指仿若無意在她腰間輕輕一把,當真是觸手暖玉溫香。   美人痣背肌一緊,那大手上熱熱的溫度似乎透進體內,燒炙得渾身滾燙起來,臉頰上頓時兩抹紅暈一直渲染到脖子……眼下可不正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良久,保羅一聲輕笑,「夜深了,咱們還是趕緊回船艙罷!」正沉浸在良好氣氛中的美人痣聞言紅著臉起身,黑暗中看他卻不動,不由低聲說:「那你……」   「我再待會兒,不然被人瞧見不妥,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   美人痣不是笨蛋,頓時懂他的意思了,一怔之下,返身撲進他懷中狠狠在他身上掐了一把,帶著哭腔道:「你……你這淫賊,為何以前不這麼對我好?」說罷,熱淚滾滾而下。   女人總是很感性的,或者說,保羅爺裝大尾巴狼裝得很成功,總之,這時候美人痣當真被他打動得不依不饒不管不顧了。   保羅心說總不能讓我熱臉貼你冷屁股罷,自然,這話是不能說的,當下笑笑,正要說話,一張溫潤潮濕的嘴唇貼了過來,還帶著些鹹鹹的眼淚,卻是美人痣狠狠吻在了他唇上。   若說當初保羅對美人痣沒想法那是假的,只不過當初他被人捧慣了,看不得美人痣那副嘴臉,可眼下卻又不一樣,讓驕傲且從沒好臉色給他看的美人痣自動送上香吻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兩人頓時口舌糾纏不休,沒一忽兒,美人痣喘氣吁吁,淚水早止住了,嬌軀卻是滾燙起來,她那朝廷頒下的二品誥命夫人是官家看老同學龐昱和首輔執政龐太師的面子給的,聽起來嚇唬人,可畢竟還是姑娘家,如何抵得住保羅這位花間聖手挑撥?被他那麼一吻一撫摸,頓時動情不堪。   尤其是她那麼撲過去,等若是跨坐在保羅身上,保羅也是前段時間在軍營憋得狠了,想跟大楊將軍偷情都沒機會,這生理反應自然是強烈得很,那小保羅昂首挺胸,將將便頂在美人痣兩腿間凹處,把美人痣頂得心慌意亂、意亂情迷、迷迷糊糊、糊里糊塗……   他輕輕咬著美人痣如珠耳垂,這時候當真是裝不下去了,喘息著低聲說:「我想要你……」   美人痣此際死死咬著唇不敢發出半絲兒聲音,那熱氣熱熱噴在耳邊,早就魂飛天外,腦子裡面全是迷情,哪裡還有什麼思考的能力,一雙藕臂緊緊抱著對方,迷迷糊糊便嗯了一聲。   保羅爺大喜,再也管不得,當下探手入裙,他乃是老手,只微微一扯,裙內繫著衾褲的絲滌便被他悄無聲息解開。   這正是:   靠近巫山茫茫路,   水仙花蕊金莖露。   修衣弱態微微拒,   眉眼輕動扯裙褲。   夜色如水,江風習習,遠處巫山神女靜悄悄瞧著這一切。   嘶!   水修眉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得身子被刺穿了,那滾燙一直刺到小腹深處,當真是又疼又癢,眼眉輕動之下,淚水不由自主滾了下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曉得死死抱住對方。   保羅輕輕舔去她面頰淚水,低聲說:「今宵可得償所願了,可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當時我就想,那眉間一顆美人痣的漂亮姑娘,整天握著冷冰冰的劍,連泡個茶葉都要叫萬劍歸宗,多無趣啊!總要握著手……就像眼下這般……」說著伸手和她柔荑絞扭。   水修眉想起第一次在四海武館見他,他微笑著在那兒烹茶,偶爾一眼瞧著自己,原來想的是這無賴心思,一時間又羞又喜,卻是忘記了疼痛,「你……你這無賴……」   保羅低笑,一手扶著她香臀上下輕動起來,「男人想女人可有什麼無賴的,天經地義……」頓時把水修眉下面的話堵死在腹中,死死咬著唇不敢發出一絲兒聲音。   他上下輕輕顛動,水修眉到底是自小習武的,沒一忽兒,卻是忘記疼痛苦盡甘來了,一時間,鬢亂釵橫,水漫金山,閉著雙目輕皺雙眉,兩排貝齒咬著嘴唇,鼻翼翕張不已,那鼻尖上滲出許多細微的香汗來,喘息聲直如世間最催情的春藥一般。   ……   這一番弄了許久,好在船上人大多喝醉了酒,他們在桅桿上又高,到底不曾被人發現。   只是,這船上卻還有一位武功絕高的天下十四傑在,這絕頂高手耳力之敏銳,要能在十丈之內聽蟲蟻爬動才算得高明,而南海仙子燕青蘿的耳力絕對可說是數一數二的,她每晚要養氣,定下心來打坐,那當真是一舉一動宛如在身邊一般。   輕輕啐了一口,燕青蘿如玉般臉頰上泛起紅暈,心境頓時散了,當下散坐,和衣躺下假寐,只是那喘息卻心魔一般死死附在心頭不肯離去,攪得她心神不寧……   「你……你快停下來,我……我……我要尿了,啊……」那又羞又急的聲音似乎是眉兒,她頓時翻身坐起。   先前她還以為是廣陵侯和他那小侍女,可這時候一聽,暗叫不好,要死了,怎麼眉兒這般不懂事,若是被人發覺,南海派的臉面往哪兒擱?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十章 慢藏誨盜,冶容誨淫   燕仙子這邊臉色變化不休,前思後想,若出去,豈不是恰好捉姦,實在不妥,可她也是聰明人,深知若不直接給兩人挑明,傳揚出去怕要引起軒然大波,想來想去,狠狠咬唇,要怪,都怪這廣陵侯太不知深淺。   她這邊苦思冥想,也不知去好還是不去好,那外面桅桿上,高唐雲雨卻是消散了。   大宋朝自然沒有抽取式的紙巾供擦拭,不過保羅爺有個壞習慣,隨身攜帶白綾帕,這可是淫賊不可缺的家什,一來,可以遞給美人擦眼淚,二來麼,自然是……這便好比江湖人的百寶囊,朝廷官員的朝闋板,都是必不可少的。   夜色雖黑,若有腥膏紅潤,自然能瞧出暗色來,可那白綾帕卻是潔白一片,美人痣本軟軟靠在他懷中,瞧見後臉上紅暈消散,劈手奪過,就著一點點光線仔細一瞧,頓時臉色慘白,一顆心沉了下去。   「怎麼……我……」她顫抖著唇,卻是說不出話來。   保羅是個聰明人,更是個老手,頓時明白她什麼意思了,噗哧一笑,攬過她身子便湊到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美人痣頓時又驚又喜,「真的?」   「嚇!我騙你作甚。」說罷又低聲溫柔安慰,他那張嘴,能把死人說活的,況且說的本是事實,美人痣被他這一說,芳心這才漸漸活絡起來。   這男女關係一旦捅破了最後那薄薄一層,終究便不一樣了。美人痣被他哄了一會兒,兼之他上下其手,身子不免又漸漸熱了起來,只是臉面上掛不住,低聲啐了一口,「你這淫賊……腦子裡面便整天想這個麼……」說著,自己倒是臉色又大紅起來。   「這可不能怪我,要怪,得怪你才是。」保羅嘿嘿笑了起來,美人痣剛失身於他,未免會若得若失,聞言以為他嘲笑自己不顧顏面倒貼上門,一顆芳心又沉了下去,果然是愈發陷進去了。   不過保羅爺說話,向來都是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的,萬萬不能只聽半截。果然,他低笑著又說了下面這番話,「聖人不是說過麼,『慢藏誨盜,冶容誨淫』,你說說,這是不是要怪你?」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珍貴的財物會引起別人的偷盜之心。而嬌艷的容顏也會引起別人淫亂之心,這句話引申而來,可大可小,但用在這兒,卻是又帶著調笑的意味了。   果然,美人痣聽了又羞又喜又怒,忍不住輕輕捶了他一下,「真真壞了透了去了……」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得細若蚊蚋的聲音傳進兩人耳中,「好一個『慢藏誨盜,冶容誨淫』,卻不知廣陵侯知不知道聖人說過『男女授受不親』?」說話間,一道白影一閃,卻是燕仙子來了,卓然立在桅桿一端,黑暗中如水雙瞳靜靜瞧著二人。   燕青蘿聽見保羅說的那些瘋話,未免忍不住,這才出現,不過她用的是傳音入密的內功心法,卻也不懼別人聽見。   水修眉被師叔捉了個當場,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慌手慌腳起身拉扯衣裙,她和燕青蘿年歲相差不大,兩人關係可說親如姐妹,只是這種事情被捉個現行,換誰也吃不消,她匆匆整理一番,臉上羞愧,低聲喊了一句師叔,卻是怔怔掛下兩行淚來。   燕仙子冷哼一聲,「隨我回艙。」說罷便要轉身。   這時候保羅冷不防拽住了水修眉,卻是輕笑了一聲,「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燕仙子怎麼古板起來了?」   燕青蘿聞言氣得半死,這還是小節麼?當下冷笑低聲道:「廣陵侯似乎忘記了我這師侄眼下乃是朝廷二品誥命夫人。」說罷又呵斥水修眉,「虧你受師門十數年教誨,卻連這點廉恥都不懂麼?」   其實燕青蘿倒也不是那種不知變通的人,要不然她也不會前來了,問題是,水修眉眼下的確還是龐家的媳婦,朝廷二品誥命夫人,這次離開龐府用的也是回師門靜養的借口,可偏偏在這當口出了這種事情,叫南海派的顏面往哪裡放?   古代文人士大夫有個毛病,狎妓可以放蕩形骸,不但不會惹來非議還能博得風流才子的名頭,但是對於已婚婦人,則講究目不斜視,也就是說,朋友的老婆你多看幾眼也是很失禮的,當然,這是說的正妻而非姬妾。   宋律規定,通姦罪男女雙方杖八十,女徒兩年,當然,這還得有原告,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告發了,那麼,通姦男女雙方每人打屁股八十下,女方坐牢兩年,比起後世明清朝動不動浸豬籠之類,可說寬容許多了。   一般來說朝廷是不願意處理這類案件的,清官難斷家務事,內闈緋聞這種東西最難搞,甚至有些官員碰到這類案件直接發還,也就是說,本官不處理這案子,你們家裡面愛怎麼辦怎麼辦罷!   問題是,若是龐太師知道自己兒媳婦被廣陵侯睡了,恐怕一定會不依不饒告到開封府去罷!   水修眉聽燕仙子這麼一說,一顆心透徹冰涼,頓時連死的心都有了,可惜,保羅爺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再說了,雖說朋友妻不可欺,可他跟龐昱似乎不是朋友罷!   冷冷笑了一聲,他把美人痣往懷中拽了拽,「燕仙子也是俗人一個罷了,難道不知道拆散別人姻緣是要下地獄割小雞雞的麼?不過燕仙子似乎也沒什麼可割的。」美人痣聽他瘋話,反而眼眶一熱,渾身的武功全沒了,反手抱住保羅低聲抽泣,頓時小女人起來。有他這話,死便死了,還怕什麼。   「你……」燕青蘿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你真以為有爵位在身便可以藐視禮法麼?大宋律……」   保羅笑了起來,你跟我講大宋律?好罷,咱們便好好講講,「燕仙子要跟我講法?宋律,和離者不坐(夫妻雙方以和為貴,兩願離離,叫做和離,不坐,便是不問罪的意思。)昨兒龐侍郎托夢給我說,他欠我良多,這老婆麼,便托付給我了,您有意見麼?他龐太師告到官家那兒去我也不怕。龐昱欠我一屁股債,天下誰不知道,賠償我個把老婆算什麼,你們南海派要告,恐怕沒那個資格罷!您師姐南海神尼開封府衙門朝哪兒開知道麼?」   聽他強詞奪理,燕青蘿差一點兒氣歪了粉鼻,想跟他掰道理,總不能把龐昱從墳裡面挖出來對質罷!   燕仙子大口喘氣,保羅爺洋洋自得,「燕仙子也學過佛,不知道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麼,拆廟的罪多大您該清楚罷,拆十座,下地獄割那個什麼,算輕的了罷!」   他這是等於狠狠一記耳光扇在燕青蘿臉上一般,當然了,依照他的為人,打完耳光自然要揉一揉再給個甜棗兒。   「當然,燕仙子蘭心慧質深明大義,定然不會做那麼笨的事情,在下方才胡言亂語,燕仙子萬萬不要放在心裡,這以後,咱們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可都是一家人。青蘿姐姐,萬勿怪罪則個。」說著,自己裝模作樣輕到不能再輕掌嘴兩下,然後又是深深一個肥諾。   看他裝模作樣,燕青蘿實在是被氣得哭笑不得,這無賴,哪兒有半點兒朝廷大員的模樣,分明便比那市井潑皮還無賴三分。   她臉色陰晴不定,還在考慮,冷不防保羅突然靠近,差一點便要撞入懷中,倒是把她一嚇,下意識腳往後面一挪,可這桅桿上才多點兒大地方,頓時一腳踩空。   按說她的武學修為,一定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的,可她的確是因為先前聽了好久的淫聲浪語,現在又被保羅狠狠言辭打擊了一番,心境修為早不知道跑爪哇國去了,一腳踩空之後,輕輕嬌呼一聲,居然往下面跌去。   說時遲那時快,保羅爺慣會英雄救美的,一伸手便撈住她柔荑,便那麼輕輕一帶,頓時把她帶入懷中。   燕青蘿正是魂不守舍之際,此刻一股男子氣息撲面而來,頓時身子一滯,嬌靨薄暈,偏生這位爺還是個裝大尾巴狼的高手,溫言慢語道:「夜深露重,小心路滑,青蘿姐姐可仔細些。」   他說話當口卻是不輕不重吃了燕仙子一記豆腐,輕輕放手之際,偏還在燕仙子柔荑上帶了一把,當真是香滑柔膩,忍不住伸指在鼻際嗅了嗅,心中有些詫異,「好香,這似乎是揚州明月堂的太真紅玉膏。」   女子愛紅妝,燕青蘿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女兒家誰不愛美,她又是出自官宦人家,這明月堂的太真紅玉膏雖然年產不過千盒,但是她依然能夠用到。   說這話之際,燕青蘿臉上愈發大紅起來,與此同時,保羅只覺得腰際一痛,卻是背後水修眉在他腰間擰了一記,立刻眼睛眉毛堆到了一起,這個……當著人家的面調戲人家師叔似乎的確有些過份了,不過,有這個必要。   太真紅玉膏一盒費錢一千八百貫,既然你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嘿,這都好辦,他心中尋思,一伸手在懷中摸出一張銀票來塞到燕青蘿手中,臉上當真情深意切,「若燕姐姐原諒,便笑納小弟這番心意。」   他眼下家財何止巨萬,這一出手,就是十萬貫之巨,南海派麼,自然是要收買的,也省得少林寺師公那邊煩心,燕青蘿自然是識貨的,哪裡肯收。   「難道燕姐姐連小弟孝敬的一點胭脂水粉錢都不肯收麼?說起來,燕姐姐對小弟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他不由分說,使勁便把銀票往燕青蘿腰際一塞,趁機感受了一下燕仙子腰際柔滑。   正在這當口,江面上突然有雷光一閃,接著便聽一聲朗喝:「小蓬萊金沙刀普慈前來拜訪金翅摩雲天八臂修羅玉面俠陳保羅……」   那人來勢極快,只見江面上一道銀線竄來,一眨眼便到近前,桅桿上三人瞧得清楚,臉色俱都一變。   天下輕功心法林林總總,可卻從未聽說過借拔刀之力橫渡江面的,這已經脫離了輕功的範疇,已經是馭刀的境界了。   「Shit,又是小蓬萊。」保羅喃喃,只覺手一緊,轉目瞧去,卻是水修眉握住了自己的手。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十一章 隋唐拔刀術   其實燕青蘿和保羅爺頗為相熟,畢竟,蜀崗比武後她在揚州府監司衙門住過那麼一陣子,只不過,換任何一個人聽了個把時辰的男歡女愛之聲,脾氣未免都會大一些,何況那呻吟不斷的女主角還是她情同姐妹般的師侄。   不過,方纔那得理不饒人可說並非她本性,實在是惱得緊了罷了,而眼下強敵遠來,她頓時又變成了那天下十四傑之一、不食人間煙火的南海仙子,而不是一個聽男女歡好牆角的無聊女子。   「金沙刀普前輩成名垂江湖三十年,深夜遠道而來,燕青蘿有失遠迎了。」她往側面移了那麼半步,有意無意便擋在了保羅跟前,朱唇輕啟,嗓音卻是朗朗,數艘快艇上人俱都驚醒了。   保羅爺的火器刀雖然厲害,可燕青蘿自視甚高,總覺得那只能取巧上不得檯面,她話中說的很清楚,金沙刀普慈成名江湖垂三十年,暗指對方經驗老道,便是點醒保羅爺了。   來人落在船頭,快艇居然往下一沉,由此可見來勢之猛。   聽見燕青蘿說話,普慈並不吱聲,緩緩納刀回鞘,有看官要問,怎一落地就納刀回鞘?   這裡面便有個講究,這江面何其之寬,能用輕身功夫橫渡江面的,天底下不過寥寥數人,一個巴掌便能數得清楚,只不過普慈橫渡江面卻是別出機樞,他一拔刀之際,以身御刀。借力而來,正是人刀合一的境界。   普慈的刀正是唐式橫刀,比眼下一般的劍還要長,筆直,單面開刃,他練的,正是唐朝空空兒這一支的拔刀術。   這種功夫自隋唐時候便流傳下來。唐朝出名的遊俠刺客空空兒、精精子練的便是這種手段,後來這種功夫被扶桑遣唐使學了個一知半解回去,慢慢形成了扶桑拔刀術,講究的便是借拔刀之際全身力道爆發於一點,乃是現代居合道的鼻祖。   「普前輩的拔刀術是愈發精湛了,居然業已到了御刀的境界,真是可喜可賀啊!」江風徐來,燕青蘿衣袂翩擺,當真有仙子氣度。修長的青絲被一吹,恰好飄幾根在後面保羅爺面頰上,一股子淡淡幽香。   若是白五爺在,一定便明白燕仙子的意思了,可惜保羅爺雖然擺脫了江湖初哥的尷尬,對江湖上的源遠流長畢竟不熟,不知道燕青蘿正是藉機提醒他普慈的刀法乃是講究雷霆一擊,一擊不中便飄然遠遁,比之秀善一役,未免又要凶險些,秀善在小蓬萊護法的排位比普慈高,可殺人的手段未必便比普慈厲害。   於此同時,船上那些素質良好的官兵業已挑起氣死風燈,頓時四周白晝一片,劍拔弩張,把來人照得清清楚楚。   只見他一身墨綠色箭袖袍,外面黑色對襟襯衫,腰間紮著七彩絲蠻帶,披著深青色英雄大氅,腰間配著一口綠鯊魚皮鞘唐樣寶刀,一張略帶金色的國字臉不怒自威,頜下微鬚,雙眉如刀,一雙瞳子卻隱隱散著紫色。好一副異人皮囊,一瞧,便是個豪傑。   可惜保羅爺對男人沒興趣。他此刻的心思放在猶自在鼻翼飄動的那幾根青絲上呢!   他使勁兒嗅了嗅,突然歎氣,「選美如選詩,總覺動心難,青蘿姐姐的氣度……」   話,說了一半便不說了,這裡面的含義卻十分曖昧了,似保羅爺這般風雅的淫賊,自然不會去誇人家長的貌比花嬌,那多丟他文曲星的臉面啊!也不知把美人比作詩詞天底下是不是他第一個。   燕仙子先是一愣,接著臉頰上隱隱浮現出了些羞怒,這廝,當真不知死活,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與此同時,保羅耳中便聽到了細若蚊蚋的說話,「若不是瞧在霓裳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你,你再這般不擇地方亂說話,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她情急之下,不知道自己話中有個語病,豈不是叫人家以為,你這番話不該在這個時候跟我說,若換個地方,我倒也不惱。   以保羅爺的手段,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計較這語病了,只是嘿嘿一笑的時候眼神中大有深意,未免讓燕仙子更加尷尬,這才醒轉自己的語病來,只是眼下卻是不合適跟他鬥嘴,只能拿眼白狠狠白了他一眼,這才低聲對美人痣說道:「你跟在他身邊……」   保羅聞言揉了揉鼻子,敢情自己成被保護動物了,似乎我沒那麼弱罷,似乎我還算高手而且還是很高那種。   燕青蘿卻不去管他,拔刀術自隋唐年間流傳至今,以殺人為目的,尤其是空空兒這一支拔刀術,一出手當真奇快如電閃雷鳴,普慈數十年跟人動手,俱都是一招取人性命,也就是說,一招的機會,生死咫尺。   船頭普慈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隱隱有金石之聲,「近日江湖上流傳,金翅鳥陳保羅比當年秀善還要會討女人的歡心,我原來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是江湖輩有人材出……」話語一頓,他慢慢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他死的不冤啊!」   話裡面的諷刺保羅自然聽得出,只不過他臉皮向來很厚,自然漫不在乎了,笑了笑,居然拱手,「歹勢歹勢,前輩誇獎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這本來就是天地日月循環之理嘛!」   普慈眼瞳一縮,握著刀柄的手便緊了緊,燕青蘿頓時承影神劍出鞘,長劍一指,她自然知道拔刀術的奧妙所在,只一個拔刀的動作,拔刀術門人便要練上數年之久,全得快、狠、準三字決,完全不比現在江湖上以招式稱雄,更何況御劍御刀這種境界還是刀劍的最高境界,江湖人的畢生追求,雖然普慈只是以身御刀,比不得以真氣御刀劍那麼神妙,可配合他的拔刀術,江湖上能躲過這一招的人恐怕寥寥可數。   燕仙子長劍所指,便好比風向標一般,四周呼啦啦腰刀出鞘一片,仁多阿福四郎師承拓跋天,這下毒功夫自然是好的,眼神四週一轉,悄悄往上風移動。   「呔!」   普慈突然吐氣開聲,舌尖炸雷,真力宛如實質一般如水面波紋蕩漾開來,船上宋兵如被雷擊,個個踉蹌,便在這刻,普慈動了,一動便如九天霹靂,刀光一閃……   他長刀所指,居然挑了一個誰也沒料到的對象,橫刀剎那間出鞘,劃出一個半圓弧形,一刀劈向悄悄往上風處移動的仁多阿福四郎。   隋唐拔刀術果然凶悍無比,眾人明明清楚瞧見那半圓形弧度,當真如那些說書名家說到暢快之際字字句句快捷無比偏生又吐字清晰一板一眼毫無差池,刀光在眾人眼瞳中剛剛如流星般一閃,下一刻已經指向仁多阿福四郎心臟不足一寸。   以阿福四郎的身手,也算得上江湖一流,此際卻是連一絲兒招架的動作都做不出來,這一刀實在太快了,燕青蘿搶救不及,嬌聲一斥,承影神劍劃開夜色,卻是反守為攻。   「叮」一聲響,仁多阿福四郎臉色慘白,身子瞬間便被擊飛了出去,人還未落水,普慈業已納刀回鞘,一手緊緊握在刀鞘上,一手虛虛按住刀柄,腳下碎步,騰騰騰便往後退了三步。   一,二,三。   燕青蘿招式用老,餘力已盡……   「噌」一聲微響,普慈再次出刀,這一刀不管不顧,從下斜斜往上撩起,刀式之快,把保羅爺一句「青蘿姐姐小心些」都給切回肚子裡面去了,根本來不及說哇!   好一個燕青蘿,果然是天下十四傑之一,南海仙子並不是白叫的,手中承影神劍硬生生改變了方向往下一按,只聽得一聲金鐵交鳴,雖然被普慈一刀撩起砸飛在空中,身形卻是幻化一片模糊,只見劍光搖拽成一朵碩大的雪白蓮花。   一聲清吟如鳳鳴九天,「優缽羅」   碩大的蓮花綻放,蓮心似乎有佛眼睜開,一片劍光對著普慈捲去。   與此同時,漆黑一片的江面上突然濺起水花一片,一條紅色人影從水中竄了出來,手上兩把月牙輪寒芒閃閃對著船首普慈而去,這武器和中原分水鋼刺相似,只不過並非如筷子一般筆直而是彎彎的,適合刺殺,乃是西域的奇門兵刃。   生死一線之際。   好一個普慈,不愧是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臨危不亂,瞬間拔刀,遵循的卻是「弱而滅之,強而化之」的手段,一刀,便斬向水中爆出的來人。   水中出來的人正是阿福四郎,西夏的精鐵天下聞名,他羨慕保羅爺的金翅甲,於是打造了一件精鐵背心穿在裡面,方才普慈那一刀硬生生在他的鐵背心上劈出一刀缺口,卻是差之毫釐沒傷到心臟,此刻正好爆起傷人。   只是沒料到普慈刀術精湛若斯,在兩大高手夾擊之下非但不懼還瞬間做出最佳判斷,刀光一閃之下,阿福四郎只覺得右臂一涼,整條右臂卻是連肘被切斷掉在船頭。   隋唐拔刀術果然有奧妙之處,普慈一刀切斷阿福四郎的右臂,身子一滾,那橫刀一轉,圈出一個弧度,在阿福四郎身上拉開一道長長的血痕,一反腳把阿福四郎再次踢入江中,並且藉機完成了一個等若拔刀的姿勢。   他在阿福四郎身上切開長長的一刀血痕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殺傷力,只是一個放大的拔刀姿勢,藉著傷人的暴戾和先機,頓時氣勢大漲,一個拖刀便斬向空中而來的燕青蘿。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十二章 一夜連御九女否?   普慈確信兩強相遇勇者勝這個道理,刀光斬向潔白的蓮花。   「叮叮叮叮」一陣亂響,繁複無比可算天下第一的南海派劍法的奧妙此刻便顯現出來,承影神劍的劍尖每一記擊在橫刀刀脊上普慈的臉色便多變一分,腳步也往後多退一步,蓮花的花瓣紛紛散落,待到劍勢變無可變之際,普慈已經臉色重金,而燕青蘿舌顫蓮花一聲嬌斥,方才每一記借力產生的巨大力道加上本身的真力,劍芒暴漲宛若實質一般,這一劍,緩緩卻清晰地刺向普慈。   退無可退,普慈突然反手,手掌大魚際直衝刀柄,長長的刀身緊緊貼住整條右臂,一擰腰,連人帶刀便衝進燕青蘿整個劍勢籠罩的範圍,這一招,正是隋唐拔刀術的精髓所在,置之死地而後生。   只見普慈雙腿膝蓋一彎,接著整個人便竄了起來,力道之大讓快艇也往水中一沉,軍中快艇雖然製作精良,卻也經受不住如此大力,腳下甲板咯吱咯吱發出悶裂之聲,隨著普慈一跺腳騰身而起,漆上了上好桐油的甲板頓時開裂,破碎的木屑四散飛揚。   而此時,普慈整個人便如一枚刀一般往上撩去,快如電光石火。   整只快艇驟然往水中沉了沉之際,在桅桿上觀戰的美人痣秀眉一挑,不由咂舌,好一個隋唐拔刀術,以人做刀鞘,以腰肢扭動為拔刀,加之整個人縱橫竄躍之力,這一刀之威強橫若斯,不知師叔能不能接下,她忍不住脫口叫道:「師叔小心……」   此刻,普慈的橫刀業已和燕青蘿的承影神劍撞在了一起。   一如天雷降世一如地火噴湧,一道白色劍光一道金色刀光……   四周快艇上宋兵只覺得光芒耀眼,直如烈日當空,大多忍不住閉上了雙目。眼皮一合之際,耳中已經響起一聲刺耳巨響。   「噹啷」一聲。兩人身形在空中一錯,各自分開,燕青蘿腳尖甫一落地,頭上青絲一滑,原本綰在頭頂的長髮便散落下來,一根青玉橫釵被斬成兩截,「叮噹」掉在了甲板上。   這一劍已是人力之巔峰。巨大的真力消耗即便是燕青蘿這等天縱奇才的高手也吃不消,一時間香息喘動,長袖下掩蓋著握劍的柔荑,一絲鮮血順著手指緩緩流下,卻是被震裂了虎口。   她臉上表情沉穩不變,心中卻是叫苦不迭,剛才這一招之凶險乃是畢生第一次,此刻自己真力十停去了六七停。普慈成名數十載,也不知他有什麼厲害後招隱藏著,若是再來一記,怕自己也抵擋不住了。   而普慈臉色金紫,整條胳膊也是酸麻無力,看著燕青蘿青絲飄動,臉色卻凝然穩如泰山,不由也是心中悸然,自己成名垂三十載,居然和對方拼了個旗鼓相當,這才對眼前這位年歲不大的小姑娘看重起來,看來的確是小蓬萊小視天下群雄了。   四周那些劍拔弩張的宋兵他是凜然不懼的,可還有個奸猾的陳保羅,那有錦毛鼠之稱的小輩白玉堂迄今也未顯身,自己今天恐怕不一定能討了好去。   他心思急轉,暗中卻在調勻真氣。對面燕青蘿也是真力在週身流淌不休。一時間,四周只有眾人沉重的鼻息聲。   半晌,普慈看對方沒什麼動靜,尤其此刻定睛一看,方纔那陳保羅還站在桅桿上,此刻居然不知道上哪兒去了,一時間吃不定深淺,頓時萌生退意。   長刀一動,他剛準備納刀回鞘,這時候,隨身數十載的橫刀居然……   在刀尖甫一接觸刀鞘的時候斷成數截,手上一截只剩下半尺長。   普慈臉色一變。   燕青蘿的承影神劍歷來是劍中十大神兵之一,眼下江湖兵器譜排行第二,方纔那一招,燕青蘿畢生功力聚集,雙方互相一拼,普慈的橫刀到底不是天下有數的神兵利器,兩人的真力一撞非同小可,普慈的橫刀頓時受損,他方才捏著刀調勻真氣,真力竄進刀身,便宛如燒得通紅的石頭丟進了冰涼的井水,外表雖然沒什麼異樣,其實內裡已經碎裂了,這時候刀尖一接觸刀鞘,自然斷成數截。   「哈!普前輩的傢伙怎麼斷了!」說話間,保羅從水中濕淋淋鑽了出來,一躍出水,背後背著阿福四郎,臉色雖然蒼白,不過看上去卻也無性命之憂。   嘿!小蓬萊八大護法又怎麼的,眼下可還不是強弩之末,不把你留下可真是傻了,保羅放下阿福四郎,已經起了殺心。   「普前輩果然厲害的緊啊!對上燕仙子的承影神劍只不過毀了武器傢伙,不如……在下討教幾招罷!」保羅拱了拱手,一直沒出現的小白虎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默不作聲遞上雷鳴刀。   雷鳴刀在手,保羅施施然把刀往肩膀上一扛,讓燕青蘿和美人痣又好氣又好笑,你就不能有個正形麼?不過四周宋兵倒是對廣陵侯愈發有好感了,人便是如此,你渾身一點兒缺點都沒只能讓人敬而遠之,若是有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反而叫人心生親切。   按理說此刻普慈應該扭頭便走才是,而燕青蘿也覺得普慈隨身多年的橫刀碎了,恐怕也是強弩之末,倒也不介意保羅此刻揚一揚名,況且此刻人多,如果直接出聲阻止恐怕削了保羅臉面,所以倒也沒出聲阻攔,美人痣剛剛和他歡好,更加是對他有莫名的信心。   普慈默不作聲,兩個呼吸之際,突然說道:「好。」   說罷,他把一直捏在手上的刀鞘扔在了甲板上,緩緩握在了刀柄上,雙手一緊,擺了一個很奇怪的姿勢,刀柄頂在腰間,只得半尺長的刀刃便衝著保羅。   看著普慈的起手式,燕青蘿突然心中沒由來一跳,剛想出聲阻止,保羅身形一卷,已經一刀劈了上去。   保羅的刀法以少林刀法為基礎。夾雜著飛天魔女龍雲鳳的天魔刀法,倒也算得一流,攻守兼備,只是他性格使然,刀法使出來未免有些花哨過頭,一時間只見他刀光閃閃,看起來似乎把普慈裹了進去。當真有些水潑不進的味道,完全佔據了上風,四周宋兵不由喝彩。   而普慈此刻完全是守勢,雙手握刀不停招架,每招架一招,眉毛便緩緩豎起一分,淡金色臉龐上眉毛高高挑起,不遠處燕青蘿便覺著殺氣凜然,一分重似一分。   「普前輩打的未免有些太過謹慎了。」保羅一刀劈在普慈半截橫刀上,只覺得上面生出一股彈性,隱隱便把刀架開了,頗有些使不出力的感覺,好似老鼠拉龜,看似佔了便宜。可誰也不知道龜頭什麼時候伸出來給老鼠一口。   此刻普慈聞言突然一笑,「廣陵侯武功果然不錯,在小輩中也算是頂兒尖兒的了,可惜……」   話到此際,他一聲長笑,笑聲宛如金石相錯,又似貓爪撓琉璃瓦,直刺心膜……   「小心……」燕青蘿覺著不妙情急出聲,一個「心」字尚未消失,就見普慈腳下一個滑步,雙手高舉過頭,半截刀雖然只得半尺長,卻有君臨天下的氣勢,一刀狠狠劈了下來。   刀芒暴漲,迅雷不及掩耳,這一刀已經劈到保羅爺頭頂。   下意識抬手舉刀往上一橫,普慈的刀便劈在了雷鳴刀上,火花四濺,保羅雙臂巨震,只覺得一股大力,一隻腳往後一撐,硬生生把甲板踏出一個洞來。   普慈雙手壓刀,內力一分分加劇,雷鳴刀也緩緩被壓下去。   「廣陵侯,這天底下的事情,一切都要靠實力說話的。」普慈嘴角撇了起來,小蓬萊的心法天下無雙,恢復之快連燕青蘿也沒料到,而且更善於借對手擊打的真力調養,此刻普慈真力雖然不抵方才和燕青蘿一戰,卻也恢復了七八成。   保羅雷鳴刀橫在肩胛骨處,只覺得對方內力蓬勃而來,壓得自己喘不過氣,好在易筋經號稱天下堅韌無雙,以小蓬萊心法的玄妙,一時半會兒也壓不下去,才得以讓他喘息片刻。   「老前輩年紀一大把,力氣卻是不小哇!」保羅是個嘴巴上不肯吃虧的主兒,雖然劣勢,還不忘諷刺對方,「能一夜連御九女否!不對,前輩想必練的是童子功罷!不然怎這麼耐打,萬年王八也趕不上哇!佩服佩服。」   普慈眉頭一豎,臉上青氣一閃,卻是當真被保羅刺激到了,他果然是自小練的童子功,當真是連女人的滋味都沒聞過,何況保羅還拐了彎罵他連烏龜王八都不如,換誰也吃不消罵。   保羅頓時便覺得刀上壓力一輕,乘勢一架,一推,脫身飛速往後退去,普慈卻是當真動了真怒,半截刀劃了一個半圓,這一刀刀芒愈發熾烈,卻沒剛才那一刀快了。   便在這時候,保羅臉上詭異一笑,刀尖指著普慈,食指卻是伸向刀柄前面的扳機。   「乓」一聲巨響,保羅爺便認為戰鬥結束了。   普慈雙手持刀,半截刀尖朝下,臉上卻是冷笑,「可一可二不可三,你當真以為你這不登大雅之堂的暗器功夫能縱橫無敵?」小蓬萊不是傻蛋,秀善被保羅殺死,普慈又怎會不防備?當然,這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防備的,若不是對保羅行為舉止仔細研究過加之自身武功高到一定境界,如何擋得了火器。   Shit,保羅心中大罵,這時候才看見普慈刀脊上覆著的青銅彈頭,這玩意兒畢竟是他超越時代搞出來的東西,而且還是燧石激發,並非快到無法閃避的地步,不及後世那麼厲害。   不過,保羅始終深信血肉之軀不可能抗拒他的火器,你能接,難道能時時刻刻接?接暗器本來就是一門很深的功夫,你還能時時刻刻接由火藥噴發的暗器,那當真是沒道理了。   只不過,他現下卻是沒時間連續了,普慈怎肯給他機會?腰身一擰,手上半截刀從腰間橫劈,整個人都隨著刀劈了出去。   這正是拔刀術的御刀境界,一往無前不死不休。   保羅急退,可怎有普慈御刀術快?剎那間,刀以逼近,燕青蘿臉色一變,雖然真力才恢復三五成,卻不得不勉強出手,承影神劍圍魏救趙,直刺普慈。   與此同時,從暗處閃出一道白影,身形快如鬼魅,一道劍光剎那芳華……   有時候,男人總是有些執傲古怪讓女人琢磨不透的傲氣,或許會被一些女子罵為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大多數男人會認為,關鍵時刻男人不能落了面子,哪怕死也不行。   保羅看燕青蘿出手,暗處的劍光分明是玉堂的湛瀘寶劍,臉色頓時一變,舌炸春雷,「誰也別插手……」   雷鳴刀一橫胸前,正是少林刀法裡面最普通的一招「金剛護法」,普慈半截刀惡狠狠劈在了上面。   週身十二經脈被這一刀所震,保羅爺一張俊臉剎那間漲成通紅一片,一口血箭噴出。   「保羅……侯爺……」四週一片焦急之聲,燕青蘿一咬牙,劍勢不停,依然刺向普慈,白玉堂的湛瀘寶劍卻是凝滯了一下,隨即也繼續刺了過去。   與此同時,保羅爺濕答答的袖子上水珠一滑,在手掌中凝結成一顆冰珠,一彈指,瞬間沒入普慈體內。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十三章 黑手黨   襄陽可是個好地方,水陸兩便,而八百里洞庭湖可算得人傑地靈,自古特產兩樣東西天下聞名,那便是湘妃竹和洞庭水賊。   其實,自上一代襄陽王爺趙鈺封藩襄陽後,洞庭湖上業已安穩許多,蓋因這位襄陽王爺極會收買人心,耍了個千金買馬骨的手段,刻意交好當時洞庭湖三十六路綠林水連環盟主八方刀雷英,還送了一個尊號「鎮八方王官」   這一手玩得極為漂亮,綠林好漢重的就是一個「名」字,何況還有好酒好肉招待兼之有俸祿可拿,當真如戰國四公子養士一般,惹得四方群豪紛紛前來投奔,三十六路水連環更成了襄陽王的私兵一般,自此也不打家劫舍,倒是公然在湖面上收起稅來。   那些大商家倒也沒什麼意見,雖然水連環收的稅率極為高昂,可比起以前殺人越貨,動不動人喪命貨丟失,其中好歹卻是一眼立判,何況羊毛出在羊身上,把貨物的價格調高點,他們反正也不會虧本的。   趙鈺封藩襄陽數十年間,襄陽卻是畸形的繁榮起來,酒肆、青樓、賭坊在城內隨處可見,那簡直就是一千年後的賭城拉斯維加斯一般。   總之,只要你有錢,在襄陽你可以喝最烈的酒,玩最美的女人,賭最刺激的局,先開始還只是江湖人往來居多,可到後來,卻是又吸引了無數的遊學士子,當真是人煙稠密車水馬龍繁榮娼盛……比起東京或者揚州,怕也差不到哪兒去。   這裡面有何道理?也要歸功於襄陽王獨創的以江湖人管江湖人的制度,走在襄陽城內,你看不到一個捕快,唯有一隊隊帶著黑手套的好漢維持街面秩序。   這些黑手套執法隊便是鎮八方雷英在襄陽王指使下所獨創,請的教頭都是江南雷家和四川唐門的高手,總教習更是四川唐門的一流高手,二十年前江湖俊傑榜排名第一,半步追魂唐威唐家三少,乃是襄陽王府四大王官之一。   若有什麼飛賊之流,你還甭想逃,人家黑手套執法隊腰間的鹿皮囊裡面裝的全是最高檔的四川唐門喂毒暗器和江南雷家的霹靂雷震子,管你武功再高,一人撒一把這麼漫天花雨散下來,除非你是江湖上出名的豪傑,不然能躲過去的恐怕不多。   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例子,一個潦倒的窮書生在賭坊走狗屎運贏了十數萬貫之巨。一高興,把當時襄陽城內四大紅牌之一的歌妓給贖走了,結果被一個不開眼的小飛賊石三惦記上了,當夜就來了一出殺人奪美,帶著金錢美人不翼而飛。   第二天事發,執法隊總教習、四大王官之一的唐家三少震怒,不到十二個時辰,石三的屍體便赤條條懸掛在了城門樓上。渾身青黑沒一塊好肉,胯下小雞雞不翼而飛,最恐怖的是居然還沒死,愣是在城頭哀嚎了三天三夜才一命嗚呼。   這件事情後來哄傳天下,擺明了便是告訴天下所有的男人,只要你有本事。在襄陽你儘管贏走大把的銀錢,帶走無數的美人,在襄陽城內和八百里洞庭湖絕對沒人敢於動你一根毫毛,因為這裡是三十六路水連環和四大王官的地盤。   這件事情以後,襄陽成了出名的賭城,就好像揚州府聚集了天下一半的淫賊一般,這裡成了無數愛賭博的人心中的聖地,當然,每年也都有那麼一些出老千的賭博高手在襄陽落馬,下場極慘。   從這一點上來說,襄陽王其實還是很有些本事手段的。後來他和萬里追魂彭海媾和,黑手套執法隊更上層樓。畢竟彭海也是天下十四傑之一,又以暗器聞名天下。   在江湖上有數的絕頂高手眼中,或許暗器上不得檯面,便好比南海燕仙子覺得保羅爺的那些手段未免都是取巧一般,可問題是,對於一般的江湖豪傑來說,唐門的喂毒暗器,雷家的霹靂雷震子,這些絕對是很恐怖的東西,或許你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苦苦習武十數年,卻碰上一個剛進黑手套半年的傢伙,一把暗器撒下來,碰著就死磕著就亡,能不害怕麼?   這就好像現今香港黑道電影上所描述,一把砍刀橫行數條街的社團金牌雙紅花棍,一個能砍幾十個,卻被一個剛從警校畢業的小差佬一害怕手上點三八一扣扳機斃命當場。   這個想法就是眼下保羅爺正在想的,旁邊白五爺騎著照夜玉獅子,他坐著四蹄踏雪烏騅獸,聽到白五爺講這一節,不由一樂,這比板磚破武術還厲害啊!好比後世的配槍執法,你還別說你橫,出來混,遲早都要還,一槍撂倒,暗器啊暗器,你還真是個好東西,爺我現在可不就是江湖十大暗器宗師之一麼!   他騎著馬直笑,在他左側的燕仙子聰慧無比,怎麼不知道他那點心思,忍不住低啐一口,「習武一途當追求萬物造化宇宙奧妙,少保,你可萬萬不能存著……」   保羅爺聞言頓時臉上一苦,趕緊討饒,「我說青蘿姐姐,您可別說教了,小弟我錯了還不成麼?」心裡面免不得抱怨,心說怪不得她和赤霓裳不打不相識居然結成異姓姐妹,果然都是一個脾氣愛說教,練武不就是為了打人麼?整天說什麼追求天道,那我乾脆煉劍仙去得了,練什麼武啊!暗器怎麼了?我那生死符也算暗器罷!不照樣把金沙刀普慈制得服服帖帖的。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位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的金沙刀普慈眼下正黑著臉老老實實跟在他們後面,看那熊包樣,保羅又是一樂。得,燕仙子你喜歡說儘管說就是,反正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燕青蘿看他表情,知道自己又是說了白搭,忍不住歎氣,扭過頭去再不看他。   旁邊白五爺沉著臉不去插嘴,他本就俊俏,又騎著渾身沒一絲雜色的照夜玉獅子馬,當真是人如龍馬也如龍,帥到一塌糊塗,襄陽城在襄陽王數十年教化之下民風開放比之東京和揚州更甚,免不得有無數愛俏的大姑娘小媳婦使勁兒拋媚眼。   正在這當口,街對面恰好走來一隊黑手套,只見這些漢子個個穿著白綾箭袖,腰間的鹿皮囊和手上的黑手套極為刺眼,一路走來當真趾高氣昂。偏生路邊商家還點頭哈腰給這些人打招呼,「嘿!各位爺好哇!進來坐坐……」居然還極有人緣的樣子。   「Shit,整個一黑手黨啊!」保羅爺免不得嘀咕,忍不住便使勁兒打量。   他武功日高,眼光如實質一般,黑手套為首一人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寒噤,轉目瞧去,正好瞧見保羅爺他們大批人馬。身後居然還跟著數百壯漢,卻是愣了愣。   襄陽城已經十數年看不到有人敢於這麼囂張走在大街上的了,就算是那些朝廷大佬又有哪個敢於帶著這麼多人在城內這麼橫著走的?   其實保羅爺一行也沒那黑手套頭目所想的橫著走,只是襄陽城乃是一藩重鎮,襄陽王甚至可以自任官員,即便是知府之類的地方要員。又怎敢跟宗室王爺叫板?久而久之,在這些人眼中,只要稍微聲勢浩大一點,未免就給扣上一個橫著走的帽子。   保羅爺一行中多的是高手名人,且不說保羅自個兒,燕青蘿乃是天下十四傑之一,普慈是曾經的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即便是白五爺那錦毛鼠的名頭也算得一方豪強,至於美人痣那十幾個字的綽號已經算小菜一盤了,至於小白虎這位西夏國的過氣公主、機關盟盟主的弟子,眼下也只能給保羅爺拎鞋。   那黑手套頭目愣了愣後,居然很在其位司其職的帶頭走過來攔住了保羅一行。   「各位,不知道在城內聚眾這是有結社之罪名的麼?」黑手套頭目拱了拱手,姿態很客氣,可眼光卻是叫保羅爺很是不爽,對方的眼光分明就是一副「你新來的罷」模樣,直娘賊的,爺我在東京這麼走也沒個人敢於這麼跟我說話的。   白五爺高傲的很,自然是不屑跟這些小雜雜兵說話,燕仙子更是不消說了,倒是仁多阿福四郎眼眉通挑,頓時從後面策馬過來,呵斥了一聲,「大膽,跟我家侯……大人說話居然敢出言不遜,還不與我速速退開。」   保羅看阿福四郎說話,心裡面倒是極為滿意,心說阿福這小子倒是會做人會說話,比我那傻大個師侄鐵牛強多了,可惜被普慈砍斷了一條胳膊,以後倒是要想法提拔提拔才是。   那黑手套頭目被阿福四郎呵斥,又是一愣,自從他當上黑手套小頭目,已經有許多年沒人敢於這麼和他說話了,侯大人?你再怎麼大,還能大過我家王爺麼?即便是襄陽知府,跟咱們唐總教習說話也是客客氣氣不敢有半絲兒得罪的,你一個外來的大人,算個球囊。   他想到這兒,頓時一黑臉,右手按在了腰間鹿皮囊上,「哼!在襄陽城任何人都要按照我們唐王官訂下的律法行事,即便是知府也要如此,襄陽律法第三條,聚眾過百人,以結社論,你們是自行散去呢!還是要爺們動手?自個兒挑罷!」   他這麼一說,保羅爺氣樂了,嚇!眼下的襄陽王趙衍兩年前還不是王世子,說白了他能坐上襄陽嗣王位裡面可還有我不少功勞了,Shit,眼下他腳下一條狗都跟我唧唧歪歪起來了,我隨便人多點走路都叫結社?怪不得老丈人密函說襄陽王有不臣之心。   其實八王爺給保羅的密函也是馬後炮,從上代襄陽王趙鈺開始,這不臣之心便很顯然了,只是一直沒有明面上的東西,官家念在宗室情分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裡面有個道理,大宋朝開國,趙家三兄弟,趙匡胤、趙光義、趙光美,三兄弟的老母親太后訂下「兄終弟繼」的條陳,太祖趙匡胤身死,「斧影搖紅」成為歷史一大疑案,老二趙光義成了宋太宗,老三趙光美成了開封尹、秦王、中書令。   那麼,按道理來說,趙光美應該也做皇帝的,後來那位號稱「半部論語治天下」宰輔趙普說了:自夏朝以來,家天下也,子襲父業,焉有弟繼兄業之理?一誤不可再誤。   過不了多久,趙光美離奇身死,其子外封藩鎮襄陽王,一直頗有怨言,大宋不似後代皇朝那麼恐怖,殺起自家兄弟名正言順一絲兒也不客氣,尤其太宗後真宗皇帝也是王爺出身,在沒當上皇帝之前一直讓太宗頗為不喜,因此當上皇帝後從沒對襄陽王有半點怠慢,甚至還特例他能自任轄下官員。   到了眼下的官家仁宗帝,那也是一個厚道皇帝,更加不去說話了,因此說八王爺乃是馬後炮。   不過老丈人的密函,面子還是要給的,保羅爺因此從江陵直奔襄陽而來,根本不指望能調查到什麼,再說了,這種皇家之密,他也不想管,人又沒直接起兵造反,所謂間不疏親,雖然說官家是自己小舅子,可人家那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這天下姓趙,關他陳保羅鳥事。   不過這黑手套卻凶悍了些,讓他著實不爽,當下一沉臉,「阿福,上去教訓教訓這些小子,我給你掠陣,有什麼事爺兜著,嘿!結社,這帽子扣的好大……」   對面那黑手套頭目看說話的獨臂紅袍人竄身從馬上躍下,頓時也氣樂了,執法隊說的話,十數年來誰敢公然不允的?居然還敢動武,當爺們腰間的鹿皮囊是擺設麼?   他一沉臉,喝了一聲擺陣,七個黑手套齊齊擺了一個小七星的陣勢,那小頭目正站在陣眼天樞位置上,十四雙黑手套全部按在了腰間鹿皮囊上。   繁華的大街上人群頓時作鳥獸散,黑手套執法隊凶名赫赫,據說腰間的鹿皮囊內暗器連大羅金仙挨著了也得斃命,看這個熱鬧似乎有點老壽星喝砒霜——嫌命長。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十四章 硬不起來   眼看著要打起來,突然燕仙子嬌滴滴說了文縐縐兩個字,「且止。」   這聲音看似不大,到了七位黑手套耳中卻是聲如炸雷,震得齊齊往後退了數步,小七星陣型頓時散了,七人不是傻蛋,他們的總教習唐家三少乃是四大王官之一,近年雖然名頭不響,畢竟是二十年前俊傑榜第一,教的東西還是有份量的,他們深知一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一聲說話能震退自己七人,恐怕已經是總教習那等手段的高手了。   那黑手套頭目臉色一變,色厲內荏喝道:「我們四大王官便是天下十四傑來了也要賣個面子,你們休要……」說到這兒,他突然很鬱悶地發現那武功似乎和自己總教習一般深不可測的美人兒根本連正眼都不瞧自己,卻是正在教訓那位小白臉侯大人。   「少保,居移體養移氣,你眼下是什麼身份?這大街上打群架,也不嫌丟人麼?」燕仙子看著保羅爺循循善誘。   保羅頓時痿了,低頭自言自語小聲嘀咕道:「Shit,在這位姐姐跟前當真硬不起來……」   燕仙子聞言,嬌靨上頓時泛起一層薄暈,「你胡說八道什麼……」   咱們保羅爺還未察覺到自己的語病,愣是有些拍馬屁的味道恬著臉兒接了一句,「我是說在青蘿姐姐面前硬不起來。」   這話本是正確,沒錯啊!我在你面前強硬不起來嘛!只是未免叫人第一印象便想到那方面去。他這次聲音頗大,後面數百人聽見,頓時炸營了。   這些兵丁和保羅爺廝混熟了,這般沒架子的侯爺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聽他大聲分辨,先是齊齊一愣,接著轟然大笑。   「咱們侯爺說面對燕仙子硬不起來……」   「嘖嘖!侯爺這等風流手段,俺要學到個一招半式,還怕怡紅院那小娘皮跟俺叫板……」   「這個……這招叫欲擒故縱來著?」   「侯爺當真好本事,敢於跟位列天下十四傑的燕仙子如此說話,當真獨步天下……」   「……」   這裡面也有個不和諧的聲音,後面金沙刀普慈黑著臉冷聲說道:「左右不過是個淫賊,就算天下第一,還是淫賊,天道不公,這等人居然也能上窺武學至高境界,天下的好漢都死光了。」   他被保羅種入體內的生死符折磨的死去活來,本想自行了斷的,可保羅一句話打消了他的念頭,「你不想試試如何自行衝開我給你種下的禁制麼?連這個都做不到,還說什麼追求武學至境。」   這數百兵丁都是便衣了的,不過如此一說,他們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那黑手套小頭目頓時臉色慘白。什麼?天下十四傑?燕仙子?難道是……南海仙子燕青蘿不成?侯爺?風流?難道是……那個天下知名的廣陵侯、玉面俠陳保羅?   這個牛皮未免吹大了,黑手套頭目額頭冷汗涔涔,剛才自己還說天下十四傑來了也要給個面子的,自己難道是烏鴉嘴,說誰便是誰?   原本躲在後面的美人痣忍不住紅著臉蛋低笑,燕仙子更是鬧了個玉腮酡紅一直渲染到耳朵根,而且還不能翻臉,剛才自己還教訓人家居移體養移氣來著,總不能出爾反爾罷!   保羅騎在馬上尷尬得緊,好在白五爺替他解圍,冷著臉喝道:「吵什麼吵?都閉嘴。」   那些粗俗的兵丁對這位俊俏卻整天冷著臉蛋的錦毛鼠大爺還是很忌憚的,聞言頓時收聲,只是還有些低笑傳出,保羅爺有氣沒地兒撒,對那些黑手套喝道:「有多遠給爺閃多遠,你們王爺若問。就說是東京故人陳保羅。」   他一聲喝,黑手套們頓時抱頭鼠竄。廢話,跟這位爺叫板那不是找抽麼?光看當今長公主和八賢王家那位小公主跟這位爺鬧的緋聞在天下哄傳便知道人家的權勢了,而且人家還掛著北邊大遼國的金翅駙馬招牌,大遼國使節團來東京甚至掛上「汴京陳少保門下走狗」這等叫人瞠目結舌的旗幟,天下能跟他叫板的人或許有,但絕對不是他們黑手套。   他們一閃,大街兩旁店舖裡面躲著的人群呼啦一下全出來了,不知是哪個大膽的俗漢大聲喊了一句,「看吶!他就是那個粉侯,新近把西夏國鬧得人仰馬翻的陳少保哇!」   那藝名兒貌似高手的國子監司業寫的《廣陵侯征西夏》的艷情傳奇此刻早已刊印數萬本風行天下,保羅爺勾搭西夏皇后沒藏兀孜美氣死西夏國主李元昊的故事被大宋朝說書人在數月間說也說爛了,但凡市井人士大多知曉,何況還有之前的名頭做引子,此刻突然冒出真人在大街上,還有個不圍觀的麼。   保羅先是有些汗顏,敢情一個市井俗漢都知道這「粉侯」的典故,自己當初第一次聽這個詞的時候還莫名其妙呢!不過他愛現,卻不怕人圍觀,笑著在馬上拱手,頓時迷倒無數大姑娘小媳婦。   若論俊俏,他自然還不及白玉堂白五爺,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人一旦成了偶像,俊俏不俊俏便不再是最關鍵的了,何況他本就是東京四美男之一,對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放放電還是很熟練的。   只不過他先還是得意,後來圍觀人群裡面嗡嗡哄傳,居然說什麼「看這位侯爺鼻準修長,想必胯下那事物也了不得,怪不得能搞得西夏皇后魂不附體自願對咱大宋朝請降,真真好手段,俺要能搞一搞西夏皇后,少活十年也願意啊!」之類的話,饒他臉皮厚如城牆,卻也吃不消。   這時候他才知曉,敢情自己的故事被人亂編成書了,居然還是艷情書,那寫書的小子叫貌似高手?國子監司業?直娘賊的,回東京非得讓這小子進宮服侍老太后去。   他再也聽不下去,趕緊一扯馬韁抱頭鼠竄,後面無數哀怨的少女少婦眼巴巴瞅著他背影,惹得白五爺狠狠刮了他幾眼。   襄陽最大的酒樓也住不下他們這數百人,他們住的乃是襄陽監司衙門。畢竟他還掛著江東轉運使的銜頭,那可是了不得的高官,換個後世說法便是八府巡按之類牛叉了一塌糊塗的天使,即便是在襄陽王的地盤上,他也還是可以橫著走的,雖然他沒橫著走的習慣。   很舒坦地泡了個澡後,他在小白虎服侍下穿上一身四海袍,長髮很瀟灑地綰在腦後,已經頗有當初在四海館準備出去逛窯子的派頭了。   緩步走進外進的大廳,小白虎已經學會了一些服侍人的手段,還知道泡上熱茶遞上,倒是讓他滿意,輕酌一口茶湯後,白五爺也是一身四海袍一隻腳踏了進來。   「玉堂,咱們喝花酒逛窯子去,這天色正……」他話說了一半,立刻頓了下來,因為一身白裳的燕仙子和美人痣緊隨其後進來了。   燕仙子玉腮微酡有些薄怒,這人,也太不求上進了,八王爺讓他打探消息,他居然下榻後第一件事便是拉著錦毛鼠去……去狎妓,真真太過份了,水修眉臉頰有些紅暈,卻居然不太上心,蓋因為她剛認識保羅的時候這位爺便是這個調調,從沒見他消停過,何況兩人歡好後她也不大在意這些小瑕疵,官場上的人嘛,應酬應酬總是要的。   「……這天色正好,秦樓楚館之類場所打探消息最妙不過,咱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辦正事要緊。」卻不想保羅轉口極快,眼睛眨也不眨便順順趟趟說了下去,心裡面還有些得意。嘖!哎!找到以前泡美眉的感覺了。   他並非城府深沉之人,心裡面有些想法,臉面上頓時便顯露出來,一挑眼眉,怎麼看怎麼讓燕仙子覺得輕佻,心裡面歎氣,何嘗不知道對方想法,只不過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直覺說破未免不美,只好假做不知了。   這時候美人痣想起去大遼的光景,這人可也不是立馬帶著五百禁軍公然逛大遼國的窯子麼,忍不住低笑起來,想起以前種種,再想起數日前自己居然在船上和他那般歡好,忍不住眼眉傳情,雙瞳頓時迷離起來。   這女人的構造到底是和男人不一樣的,英氣十足的美人痣眼眉傳情,水汪汪叫人心動,任是保羅爺見慣美人的,忍不住也呆了呆,倒是燕仙子忍不住清咳,這才把兩人驚醒,美人痣頓時臉上大紅,保羅臉皮厚,嘿嘿賠笑了兩聲。   這個時候白五爺卻是一撇嘴,直接挑破了保羅的心思,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錦毛鼠和保羅爺的關係不一般了,起碼比之燕仙子來要親密上許多了,「裝什麼裝,你上什麼地方不是打著冠冕堂皇的旗幟公然逛窯子的?這裡有外人麼?」   保羅爺聽了一樂,嘿,咱們玉堂居然也學會幫襯了?這句「這裡有外人麼」真真再妙不過了,當下恬著臉蛋笑說:「要不,青蘿姐姐也作個男子打扮,我們一起便是。」   拉著天下十四傑之一的南海仙子燕青蘿去逛窯子這種話也就保羅爺敢說出來,當然,他也就是這麼一說,可沒指望燕青蘿真的答應。   卻不想燕青蘿略一尋思,居然一笑允了,「待我們換身衣裳……」說罷拉著美人痣轉身離去。   「玉堂,你可是愈發懂我的心思了,這活兒做的不錯。」看燕青蘿和水修眉走出去,保羅笑嘻嘻勾住白玉堂肩膀咬耳朵,「話說這逛窯子也要有人搭檔的,咱們搭檔再好不過了,當初咱們第一次見面拉著你去鸞鳳樓當真是我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啊!」   白五爺頓時黑了臉,「原本是找人切磋武藝,結果被人拉去嫖妓」這種陳年舊傷疤被他揭開還真是掛不住,何況他後來還做了掏錢的冤大頭,立刻甩了臉子,「誰跟你搭檔?我們只不過是去打探消息罷了。」   保羅爺臉皮之厚自然是白玉堂無法企及的,毫不在意說道:「別啊!不就是讓你掏了一次錢麼,咱們只不過純Talking,又不幹什麼,重在氛圍嘛!嫖妓也有嫖妓的樂趣,是不是。」說著一陣擠眉弄眼。   「你這無賴,給五爺撒手。」白玉堂臉上飛起紅雲,使勁兒掰開他的手,「你敢說不幹什麼?那遼國上京那個什麼青鏡郡主不就是你逛窯子惹回來的麼?」   「咦!這話怎麼透著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保羅嬉笑著又勾了過去,「咱們之間那是靈魂的交流,比那個又要純潔許多。你沒見寶寶貝貝都吃醋咱們關係好硬是栽贓咱們斷背山麼。」   「快滾……」   正說話間,外面燕青蘿和水修眉進來,頓時讓保羅爺眼前一亮,兩人裡面一身白色箭袖,三指寬的鵝黃色絲蠻帶束腰,蔥翠色對襟開衫,胸前鬆鬆繫著一個蝴蝶結,左腰懸掛著佩劍,右腰懸掛一方溫潤之極的玉珮,腳下蜀錦水雲靴,長髮綰在腦後拿絲滌繫了,再罩著翠玉冠,打橫著插了一根翠玉簪定住,當真是一對翩翩濁世佳公子。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十五章 不給錢便不叫嫖   吩咐小白虎在監司衙門老實待著,保羅問明了襄陽最繁華青樓所在,在幾個一臉諂笑的監司衙門官員相送下出了衙門,公然帶著燕仙子逛窯子去了,他們四個人的武功加起來,整個天下也可以橫著走了,連長隨也不帶一個,跟南海燕仙子一起去逛窯子,自然不能如以前那般幾百人逛窯子大排場,那未免俗氣。   襄陽最大的青樓就叫青樓,直截了當得很,也極容易找,背後的大東家自然是襄陽王府,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青樓依水而建,前後五進,一進比一進高兩層樓,一三五七九,最後一進正在湖邊,高九層,是襄陽最高的建築,白五爺遠遠看了冷笑,「九五至尊,襄陽王果然豪邁得很啊!」   那門口的龜奴眼光毒辣得很,看人一看一個準兒,這四位顯然是大客戶,頓時一下迎上來兩個,臉上笑容特別真誠,似乎來的是他們爹媽一般,保羅爺好感頓生,甩手就是兩顆金瓜子打賞,歡喜的兩個龜奴臉上開花,「幾位爺爺裡面快請,咱們第九樓的魔琴賈真真賈姑娘今兒興致好,待會兒要表演琴藝來著,等閒可瞧不著,即便是老襄陽,能欣賞到的也不多。」   這青樓頭牌居然叫魔琴,讓大家都是一愣,保羅笑著又塞過去兩顆金瓜子,差一點沒讓兩個龜奴跪下叫親爹,當下掏心掏肺差一點把賈真真的三圍都給報出來。   因院子極大,眾人走了片刻才到了最後一進。一路走來,連保羅爺這等歡場老手也有些咂舌,直娘賊,亭台樓閣假山活水,八節不謝之花,四季常青之草……一絲兒也沒個欠缺,怕東京城許多朝廷大佬的後花園比較起來也要遜色許多。襄陽王在這裡面下了大力氣砸錢啊!不過越往後面人越稀少,看那些客人模樣應該都是非富即貴,應該賺的盆滿缽溢。   到了第九進,已經沒多少人了,想必能到最後一進的俱都是腰纏萬貫的主兒。   剛一進院落,保羅頓時覺得有些熟悉,有些詫異,這第九樓已經是在活水中間了,有五道九曲橋通過去,極盡奢華之能事,樓前居然還有好大一片平台,一對人高的漢白玉麒麟一左一右,上懸一塊匾額,通體都是黃金打造,在這等環境之下,居然不顯得俗氣。   「Shit,衝霄樓?」保羅爺張大了嘴巴。   怪不得自家走進來感覺這麼熟悉,敢情是自己設計的衝霄樓啊!怎變成九層了?   「咱們這第九樓乃是整個襄陽城最高的建築,因此叫衝霄樓,幾位爺爺,裡面可就不是小的們能進去的了,若有什麼吩咐,小的們就在門外伺候著。」兩個龜奴當真把四人當活菩薩一般伺候了。   說話間,從樓內出來兩個丫鬟打扮的姑娘,臉蛋兒長的一模一樣,都是尖尖兒瓜子臉,彎彎兒柳葉眉,一張絳色紅唇當真小的有趣,單只分開倒也算不得極品美人,但是並排站在一起免不得就噌噌噌竄上兩個等級了,比之保羅爺府上珍藏的家養蘿莉寶寶、貝貝恐怕也就略微遜色罷了。   咦!還是開了額的?保羅先還對白五爺挑眉示意,這時候倒是注視起兩個丫鬟美人來。   正在打量,腰間微微吃痛,先還以為是美人痣,轉目一瞧,卻是白老鼠,接著耳朵裡面便聽見五爺傳音,「寶寶貝貝叫我舅老爺可不是白叫的。」   保羅苦笑,也傳音道:「拜託,我只是佩服襄陽王好斂財手段罷了,寶寶貝貝身價十萬貫,可我敢肯定,這對雙胞胎給襄陽王賺了恐怕二十萬貫都不止。」   這裡面也有個緣由,什麼叫開額呢?便是把額頭上那些細微的絨毛刮掉,表示已經不是雲英身份,能進到第九樓的應該無一不是財大氣粗的主兒,這麼一對極品雙胞胎開額,分明是告訴人家,我們姐妹是可以拿許多銀錢來砸的哦!一起飛,一起飛。   這若是再有喝點兒酒的幾個互相搶奪過夜資格,這價格還不得狂飆上去,因此保羅說這一對雙胞胎給襄陽王賺了二十萬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幾位貴客裡面請,咱們姑娘馬上便要表演了。」雙胞胎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瞧見來的四位公子一個比一個俊俏居然面不改色舉止得體。   「既來之則安之,玉堂、燕兄、水弟,咱們進去罷!」保羅沒想到第一天來到襄陽便進了龍潭虎穴,不過他自恃衝霄樓乃是自己設計,怕個球囊。   他這間疏拿捏得極好,和白老鼠並行,卻拉著美人痣的手,惹得美人痣心中一陣悸動,掌心頓時滾熱起來,偷眼看看自家師叔,好在燕仙子並無不悅,她這才輕咬著唇第一次任他牽手,旁邊白老鼠不由皺眉,這……裝的未免也太不像了,瞎子也能看出是個姑娘了。   兩個丫鬟把四人領進去後,裡面乃是極為亮敞的大廳,各處掛著銅燈,照得纖毫畢現,保羅四下一看,頓時吃了定心丸,四下和自己圖紙上一模一樣,連地上的金錢地磚也是和圖紙上一般無二。   這腳下地磚有許多講究,一塊將將有正常人兩步方圓,內中有許多地磚乃是翻板,下面有烈焰的、有毒水的、有尖刺的種種不一而足,那銅燈也有講究,有噴迷煙的,有噴火的,有噴毒水的,有噴胡椒面的,正是翻板不到之處。   至於翻板下面,內中還有奧妙,那些窗戶口也都裝有沖天弩炮,若是想越窗出入,喂毒弩箭一射,一準兒射成刺蝟,總之別看內裡富麗堂皇,其實步步殺機,碰著不知好歹的,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掛一雙。   而且每上一層樓機關又不一樣,都是保羅爺發前人所未想。當初保羅爺可沒現如今這麼闊綽,現在想來,一萬貫便賣了這份設計圖,實在是虧大發了。   不過當保羅被領上樓,心裡面又有些懸得慌了,自己當初設計的只有五層,眼下可是九層的,裡面定然有自己不知曉的東西,不過當白五爺上了二樓一看,忍不住撇了撇嘴,他們陷空島四島七竅九孔二十一窟機關密佈,他可也是內裡行家老手,頓時看出乃是九宮八卦的陣勢。   這邊保羅爺正在忐忑,白老鼠傳音告訴他乃是九宮八卦的陣勢,保羅對這等深奧的玩意兒向來不通的,不過看白老鼠篤定,再想想自家武功身手,忍不住也好笑,眼下四人天下大可去得,惹毛了,自己還有一招後手,天底下哪兒有不給自己留後手的道理。   燕青蘿雖然有保羅傳音,倒是一直不吭聲,其實心中也有計較,她身手天下有數,手上承影神劍又是天下有數的神兵利刃,自恃一座樓宇休想困住自己,臉上倒是淡然得很。   只有美人痣傻乎乎任憑保羅牽著手,感覺這一份格外珍貴的溫存,才不管其他。   到了五樓,房間設計已經有些繞頭了,這一層乃是保羅學外國迷宮設計的,他自家是閉著眼也能走的。   這麼七繞八繞,終於進了一間房間,卻是香閨打扮,裡面已經坐了幾個人,為首一個刀條臉頰的白臉公子,看起來約莫三十出頭,渾身洋溢著成熟男子的俊朗瀟灑,手上把玩著一把折扇,看了一眼保羅等人後卻是轉過頭去看那窗外湖光月色,先到的眾人中倒是以他最為有氣質。   其他數人年紀有大有小,看衣著打扮俱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且還不俗,保羅等人進來後都微笑示意了下,卻各自坐著自己的位置絲毫不動,彷彿草原群獸各自有自己的地盤,絕不肯輕易越過雷池一步。   「這裡面只有倆個不懂武功。」燕仙子妙目一掃心中便有端倪,便傳音給保羅,保羅一笑,尋了個最靠近窗戶的地方坐了下來,恰好離那刀條臉頰的白臉公子最近。   「幾位貴客,一會兒還有幾位客人要來,咱們姑娘一忽兒便出來。」雙胞胎姐妹奉上香茶後輕聲說道。   保羅爺此刻放下牽掛,免不得又顯露了蓋世班頭的本色,「兩位妹妹芳齡幾何啊?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啊?渡夜資多少?」   他不問人家姓名,乃是故意顯得輕佻,顯示自己是搞了便走,只是茶几下還捏著美人痣的手輕輕摩挲,美人痣臉色紅暈任他輕薄,哪裡還注意其他。   「咄!好個狂生,賈姑娘的閨房居然口吐齷齪之語,你當是瓦肆私娼花錢嫖妓麼?太也沒品了。」一個看起來很是年輕的後生臉色怒紅,騰一下站了起來。   Shit,這位一看就是個雛兒,恐怕第一次逛窯子,連人家開過額都看不出,太清純了啊。保羅爺搖頭。   他清咳了一聲,裝模作樣起身拱手道歉,「這個……倒是在下太輕狂了,抱歉抱歉。」   「理會這等俗人作甚?」旁邊一個年紀大些的拉了那後生一把,滿臉不屑,「想必是外地來的,沒見過大場面。」   白五爺剛淺淺喝了一口茶,聞言頓時噴了出來,臉上表情古怪得緊,心說這位若是沒見過大場面天底下怕個個純潔得和聖人差不多了。   可也不是,別的不說,嫖妓嫖出五百人大場面把大遼國上京風月一條街給包下來的恐怕天底下也就這麼一位,嫖妓狎醋打群架惹得當今長公主帶著數千武裝到牙齒的殿前龍衛前來救場更是前無古人。   保羅爺的脾氣,那是捧了好聽話便飛跑,聽了難聽話便不幹活的主兒,聞言頓時雙眉一挑,慢條斯理說了一句讓眾人瞠目結舌的話來。   「兩位兄台此言差矣,在下不給錢就是了,那便不叫嫖了,若是人家肯倒貼幾個,更是大家小姐後花園贈金落難書生中狀元的佳話了。」 第十五集 血戰衝霄樓 第十六章 痔瘡、妙人、唐三少   此言一出,茶水噴了一地,連燕青蘿那等定力,也是險些一口茶噴出來,卻也是一口嗆到臉蛋兒紅了許久,心中實在啼笑皆非。   這個人,你說他無賴罷,可偏生有時候品味高雅叫人心動得緊,別的不說,一句「選美如選詩,總覺動心難」便叫人擊節歎賞。那些俗人只知道拿自然景觀來比喻女子的美貌,用也用爛了,何曾有過把美人比作詩詞的。   後來保羅爺私下給燕青蘿解釋便說過,天下絕色如青蘿姐姐這般,自然是謫仙李白這等人筆下仙氣靈動的詩,再次一等便等如前朝詩家作品,又次之便好比今日所謂才子作品,更次之便如打油詩,等而下之麼,自然是「誰把雪花漫天撒,王母娘娘販私鹽。」這等無言(無鹽)絕句了。   當時保羅爺這番奉承還惹得燕仙子很是開心笑了一陣,被別人誇說美貌她自小便習慣了,可這麼變著法子誇出新意的當真絕無僅有,尤其那王母娘娘販私鹽叫人發笑得緊。   可若說他高雅脫俗,眼下還有比他更無賴的麼?居然說出嫖妓不給錢便不叫嫖,當真要叫聽者彈出一對眼睛珠子了。   正在房內眾人面面相覷的時候,外面一聲冷笑,「嘿,好一個嫖妓不給錢便不叫嫖,果然是只有嚇蠻書的東京文曲星才能有的手段,佩服啊佩服!」說話間外面走進一個錦袍青年,腰間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佩飾,面目雖不可憎,卻叫人殊無好感得緊,後面緊緊跟隨著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和一個黃眉毛的童子。   白玉堂眼角微微挑動,保羅愣了愣後大笑,「這不是兔兒相公夏小受麼?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洪大俠、丁大俠,兩位別來無恙啊!」嘴上佔人便宜,眼珠子卻滴溜溜轉開了,他雖然一身本事卻毫無高手風範,眼看小蓬萊一下來了三個,自然是有所打算了。   膽兒大的不止他一個,那刀條臉的俊朗公子爺噗哧一笑,「唰」的一聲展開折扇輕描淡寫扇動了兩下,「在下頗愛翰林風,這位雖然面目可憎了些,氣質卻是好的,筋骨神氣內斂更是萬中無一。菊花想必夾得甚緊,不知渡夜資幾何啊?」   走馬承受夏遂良氣得差一點兒吐血,保羅卻頓時對那俊朗公子爺生了好感,敢於軋小蓬萊的苗頭,這等豪氣自然不簡單,你還別說人家無知者無畏,別的不說,那丁朗稟生異賦,雖然長一副娃娃臉,卻天生兩道黃眉,江湖上但凡混的好的誰不知道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的黃眉童子丁朗的名頭?   此人氣息內斂,武功之高連保羅都探不到深淺,若說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保羅怎麼都不相信。   笑了笑,他一拱手道:「兄台好生豪氣,小弟佩服得緊,不知高姓大名?」   「不敢,小姓唐,唐威。」公子爺也笑了笑,如沐春風,保羅旁邊燕仙子卻是皺起了秀眉,「半步追魂王官唐威唐三少?」   那公子爺嘿嘿一笑,「豈敢豈敢,在下只不過襄陽王府一個執法隊總教頭罷了,如何當得天下十四傑之一南海仙子燕青蘿法眼。」   Shit,這就是那黑手黨的黨魁?保羅差一點兒絕倒。   腌臢球囊的,這一間房內的高手可以抵得上小半個江湖了。他忍不住罵了一句東京方言。   其實江湖和後世娛樂圈差不多,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新出道的偶像明星你別看新鮮熱辣,可又能火爆多久?這位唐家三少當年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自從進了襄陽王府,便也漸漸淡出江湖人的視野,其實論起暗器功夫,彭海位列天下十四傑,還受到上一任襄陽王重視,可真比武功孰高孰下當真難說得緊,包括小蓬萊八大護法比之燕青蘿這等天下十四傑,皆都如此,一個道理。   「唐兄好生膽色。」保羅挑了挑大拇指,接著說了一句讓夏遂良暴跳的話來,「不過你看他夏小受眼瞳四周血絲昂然,火氣大啊!肯定有痔瘡,估摸著還是環狀痔,真走起旱路來進進出出痔核礙眼,未免煞風景得很。」   美人痣臉上大紅若綢緞一般,咬著唇狠狠在保羅腰間掐了一把,這壞蛋,愈說愈過份了。「咳……」這一次眾人包括燕仙子也被口水嗆到了,若說天下之無賴,捨陳少保其誰?   夏遂良腮幫子肌肉墳起,使勁告訴自己要注意身份,可臉色卻變得慘白無比,「陳保羅……你……你……」   到底唐家三少是此道老手,老神在在搖著折扇慢條斯理說道:「這倒不妨,痔瘡也有痔瘡的妙處,『落紅點點白綾紗,喜看新婦初破瓜』,這裡面的妙處……」他說著輕佻了一下眼眉,頗為曖昧壓低了嗓音說:「有痔瘡也是很爽的。」   呃!保羅爺當真碰上高手了,看著唐三少那淫邪帶著濕意的眼神,頓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搖手說道:「這個……小弟敬謝不敏了,老兄你喜歡儘管上便是,想必他也喜歡的。」   寂靜無語,房間內地板上估摸著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是可忍孰不可忍,夏遂良再也忍不住了,眼瞳一縮,一手按在了腰間那嬰兒拳頭大小的佩飾上……   「噌」的一聲,他腰間那佩飾頓時跳躍成一柄長劍,劍身僅一指半寬,這想必就是他金燈劍客綽號的由來,敢情這拳頭大小似個小金燈的佩飾乃是一枚寶劍。   小蓬萊紫煙夢澤心法號稱天下神功第一,自然有他的妙處。金燈劍初現,房間內空氣頓時冰涼,每一個人都感覺到這位夏小受的劍氣鎖定了自己氣機,甚至連那呵斥保羅俗人一個的兩個不通武功的後生都能感覺到渾身受制動彈不得,臉上頓時顯露出驚惶神色來。   「鼓唇弄舌之輩……」金燈劍一出手,夏遂良慘白的面容便轉換成了淡金色,那金燈劍不知是自動作響還是被夏遂良內力所逼,嗡嗡低鳴不休,像是一條待人而嚙的響尾蛇。   「好細,跟兔子尾巴似的。」保羅嘴巴上調戲了一句,手指卻掩在四海袍袖內伸進了茶盞,再一縮手,彈指間手上已經多了幾粒冰珠。   戰勢一觸即發之際保羅這句話便如同被大火煎熬得通紅透體的鐵鍋內淋上了一碗油,頓時爆出了滔天火焰。   「陳-保-羅。」夏遂良咬牙切齒嘶聲喝道,這時候,保羅袖內飛出幾顆寒芒,直奔夏遂良上中下三路。   「滋滋滋」幾聲輕響,冰珠不知怎麼,居然全部射在了金燈劍上,房間內空氣冰涼若萬載冰窟,這金燈劍卻是炎陽烈日一般,冰珠連碎都沒碎直接消融無跡,而夏遂良金燈劍一收一擋之際,不知道什麼古怪運用法門,居然快逾閃電彈射出去,一劍,便幻化出一串耀眼光芒,直刺保羅爺胸前數個大穴。   美人痣心中焦急,橫身擋在他身前,腰間佩劍已經拔了出來。   迅雷不及掩耳,她剛拔劍,身邊黑影一閃,接著眾人便聽見「叮叮叮叮」一陣金鐵交鳴。   白老鼠自從修習了明尊聖火令上的武學後身法詭異得緊,此刻和夏遂良交戰在一起,兩人立刻戰成一團旋風,眨眼之際業已過了三招。   湛瀘寶劍乃是江湖兵器譜上排名第一的神兵,居然削不斷夏遂良的金燈劍,也不知是什麼異種鋼鐵打造的,兩把劍瞬間交叉了幾十下,兩人都是施展的小巧騰挪的功夫,在房間內過了三招連一個茶盞花瓶都沒碰著。   這金燈劍甫一相交,頓時從劍身上傳來一冰一火兩種內勁,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居然極為融洽融合在一起,白五爺也是暗暗吃驚,劍下動作卻是不停,第四招又遞了過去。   夏遂良一聲悶哼,金燈劍突然沒了骨頭一般軟了下來,一下便搭在了湛瀘神劍劍身上,唰得一下,又似毒蛇爆起傷人,劍身便纏繞著湛瀘寶劍滑刺白玉堂腕間脈門。   「繞指柔?」白老鼠嚇了一跳,這等神奇微妙的劍法連他當日用軟劍的時候也沒這手段,甫一碰上這等古怪招數,頓時縮手縮腳只得往後退了一步。   哪曉得那金燈劍似乎活物一般,硬生生又繞了進去,所謂好女怕纏漢,這寶劍也怕纏劍,白玉堂連接換了幾招都沒能甩脫金燈劍的纏繞,而夏遂良的身子似乎也變成輕飄飄的紙片一般,看上去倒不似人在使劍,而是劍在使人。   直娘賊的,以劍御身?   保羅見識過金沙刀普慈以身御刀的功夫後,對小蓬萊武學便上了心,想方設法從普慈嘴巴裡面橇出了一點關鍵,這小蓬萊的兵刃路數,大抵有以劍御身,以劍御氣,以身御劍,以氣御劍等幾種,而夏遂良的這招顯然便是以劍御身了。   這種古怪劍法修煉起來進展極快,江湖上根本難得一見,要修煉之人自小便把寶劍隨身攜帶片刻不離,直至心動劍動才算得第一步功成,待到大成之際,有鬼神難測之機,即便碰上武學修為高上一籌的對手也能憑借那古怪的運劍法門勝出,實在叫人頭疼得緊。   就在夏遂良的金燈劍如附骨之蛆一般死死纏繞不休的時候,裡間突然響起一把如清越琴聲一般的女音,宛如天籟卻又靡靡動人誘惑之極,還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高傲老成。   「好端端的,怎又打起來了,真真俗透了。」   (第十五集完)   ∼下期預告∼   白玉堂被困衝霄樓,保羅爺心急火燎要救人,神秘對手出現,燕仙子抗敵奄奄一息,叫保羅爺兩難,難透了……   夾雜環繞叫人頭疼不休的三角敵友關係剪不斷理還亂,天底下最大的誘惑,這都叫保罹難以選擇……   揚名天下注定有它的代價,且看保羅爺如何選擇。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天下第一侯》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一章 三江交匯鬧襄陽   那半步追魂王官唐威聽見裡廂傳來聲音,臉上立刻露出了些喜色來,他剛才調戲金燈劍客夏遂良流里流氣,這會子卻正襟危坐如同道學先生一般。   夏遂良本是極為自重身份的,他自恃出身,斷斷不肯隨便動手,方才也是被保羅氣得緊了,幾招下來,卻也並無必勝的把握,此刻卻也藉機下台,深深吸了一口氣,手上金燈劍一彈,頓時躍出圈外在房間一角站定,倒也好整以暇,功夫的確非同小可,只是這臉上神色實在不怎麼好看。   保羅爺看這兩位動作,卻也對即將出來這位魔琴賈真真動了些好奇來,一句話讓金燈劍客罷手,半步追魂正襟危坐,不簡單啊!   這時候那裡廂翠玉門簾叮噹一陣輕響,卻是一隻柔荑伸出來撥開,那十指纖細修長如蔥管白玉一般,在保羅所識諸女中怕只有阮阿蠻可堪比擬,這白的白翠的翠,白嫩生生的手和那翠玉相映成趣,人還沒出來,架勢卻讓滿屋子的男人齊齊心頭一跳。   心中嘿然一笑,保羅心說這女子倒會賣弄,這男人在女人跟前要賣弄,女人在男人跟前何嘗不是,他保羅爺本就是此道大行家,不然如何當初白身便能泡到東京四花魁。   泱泱華夏自古愛玉,不過自古從君王大臣到市井百姓,俱都愛那羊脂白玉,這翠玉大多產自撣國(今緬甸),自古撣國遣使和中國交好這貢品內都會有無數翡翠。翡翠雖不如羊脂白玉珍貴,卻也極為稀少,大多為帝王賞賜王侯將相,這魔琴賈真真能用翡翠做門簾,可見其得襄陽王爺之重視程度。   隨著那一雙柔荑撥開翠玉門簾,一隻天然纖足伸了出來,讓保羅都大跌眼鏡。嚇!這姑娘居然赤腳?難道不是漢人是水擺夷族的?   人還沒見著,卻讓閱人多矣的保羅爺都好奇了。怪不得在襄陽城如此大名,怪不得兩個愣頭青要呵斥保羅為無品狂生,怪不得半步追魂王官唐威神魂顛倒……   這些都是保羅爺心念急轉之下的想法,其實人家姑娘出來極快,伸手一撥簾子便出來了,而這時候五老爺正悻悻然收劍回到保羅身邊。   只見她頭上梳著別緻的雙環寒鴉髻,腦門上圍著一個銀質發環,款式卻不是普通人家那種鳳凰銜枝、瓔珞掛環之類的款式,赫然卻是個小小的銀質骷髏,兩眼中鑲嵌著黑鋯石,別添一份奇特的魅力。   那身上的衣服也別緻,大膽且誘惑,說是抹胸卻又不似,倒露出大半雪白的背脊在外面,下面裙擺卻長長及地,倒是讓保羅想起那星光大道上的晚禮服來。   這魔琴賈真真怎麼叫人感覺那麼熟悉?   保羅正在尋思,賈真真卻是走到塌前大刺刺坐了下來,雙腿一絞渾似男兒,嘴巴不停嚼動,口齒間鮮紅一片,居然還在咀嚼檳榔,果然便如詩詞所寫「織貝流肌滑,檳榔入頰紅。」   「我這第九樓可不歡迎隨便動手動腳的人。」賈真真貝齒間殷紅一片,忒眼瞧了瞧夏遂良後又道:「金燈劍客請便罷!」   夏遂良被她一呵斥臉上忽青忽白,「賈王官……」   賈真真不待夏遂良開口頓時打斷了他的話頭,「我們王爺待你如上賓可不代表我這兒也是。」言辭間居然一點兒面子都不留。   原來是襄陽王府的四大王官之一啊!怪不得,不過……夏小受什麼時候跟襄陽王府勾搭上的?保羅心裡面一沉,他平日嘴巴上小看小蓬萊得緊,其實如何不知道小蓬萊的實力,眼下襄陽王府居然有和小蓬萊媾和的跡象,自然便有些憂心。   「賈真真,別以為你……」惡面神洪大忠臉色一沉甕聲甕氣剛開口。眾人眼前一花,依稀覺得一道白光閃過,洪大忠高大的身形一個踉蹌,下半截便硬生生吞了回去。   房間裡面大多都是高手,頓時看見洪大忠咽喉旁插著半截如玉般手指,保羅一瞧,再轉首看看賈真真,敢情人家手上套著足以亂真的玉指套,這彈指神通一彈之下射中了洪大忠的奇經八脈中衝脈夾咽穴。   心神頓時警惕,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南海仙子燕青蘿,兩人眼光對視之下,他分明感覺到了燕仙子眼神中的驚訝。   旁邊半步追魂王官唐威看小蓬萊的人吃癟,頓時嘿嘿一笑,夏遂良到底有些城府,不肯自討沒趣,冷冷哼了一聲,「既然主人家不歡迎我們這些客人,在下便告辭了,襄陽王爺好本事,嘿!」說罷狠狠瞪了一眼保羅爺後扭頭就走。   「洪大忠,把本姑娘的玉指套還來。」   看著那惡面神洪大忠黑著臉拋回賈真真的玉指套,保羅心中嘿然,夏遂良也就那麼點氣度,小蓬萊出身又怎樣?到了人家一畝三分地上居然拿不出一點兒架子來,什麼玩意兒嘛!比起大爺我可差遠了。   夏遂良三人走後,賈真真換了一副笑臉,「惡客迎門,叫各位見笑了。」那先前抨擊保羅為無品狂生的後生首先面紅耳赤拱手,「賈姑娘太客氣了,我等能一睹賈姑娘風采,便已經高興得緊……」   「俞少東乃是熟客,可別如此客氣,請坐罷!」   那唐三少頓時便接口道:「對對,小俞啊!不要太拘謹,大家都坐,坐,我讓真真彈上一曲,壓壓驚,今兒沒得叫那痔瘡男壞了雅興。」   他自作主張,想來也是,兩人都是襄陽王府四大王官之一,不過賈真真卻似乎不喜歡被他叫為「真真」,很是瞪了他一眼。看眾人坐下,這才讓那雙胞胎侍女拿了琴過來。   保羅一直在觀察賈真真,她尖頜柳眉,眼睫毛修長濃密,垂簾之際頗有楚楚之態,舉止卻又有男兒的豪爽,怪不得能叫許多人神魂顛倒。只是保羅仔細觀察之下,越發納悶,當真是怎麼瞧她怎麼眼熟,可偏偏記不得在哪兒見過。   雙胞胎侍女把琴拿來,賈真真也不似那些高士雅人一般調琴要焚香洗手正襟危坐全神貫注,隨意在塌上盤膝一坐,把琴便往腿上一擱,修長玉指輕輕撥動幾下,琴弦琮琮作響。   調琴乃是雅事。可偏偏這位姑娘咀嚼著檳榔便這麼彈了起來,琴聲一起,保羅頓時又是一驚。   這曲子他是熟了一塌糊塗,正是當初在大遼國上京消暑節上他唱給承天皇太后蕭燕燕的一段《歌劇魅影》,連白老鼠都沒聽過,這魔琴賈真真怎麼會彈?   用琴來彈這曲子,極具異國味道,先前到的幾位客人聽得津津有味。保羅這邊幾位卻是若有所思,白老鼠和燕仙子自然是因為這位魔琴武功高得嚇人而心有所惑,美人痣倒是在聽,可她大半心思卻又放在保羅身上,而保羅則心神不定,尋思這賈真真為什麼會這首歌。   過得一忽兒,琴聲噶然而止,眾人回味其中,唐三少使勁兒叫好,「真真,這首曲子倒妙,我可從未聽過,哪裡來的?難不成是你新作?」   賈真真輕拂雙手,臉上似笑非笑,「我可沒那大才,這曲子麼,是咱們這兒某位大家所創,我只是借花獻佛。」她嘴上說話,眼睛便滴溜溜往保羅身上瞟,傻子也懂得其中的意思了。   先前到的那幾位客人驚訝萬分,那罵保羅的俞少東臉色古怪,萬萬沒想到自己呵斥為狂生的傢伙居然便是這曲子的作者,而唐三少聞言則臉色古怪,看保羅的神情便多了幾分敵意。   保羅爺臉皮雖厚,可從沒厚到拿別人的東西冒充自己所作的份上,當下笑著拱手,「姐姐說話太抬舉小弟了,這首曲子乃是番邦流傳出來,因為曲譜乃是蠻文無人識得,小弟正好略略精通幾國蠻文,哪裡敢說是自己所作。」   旁邊燕仙子聽他說話,暗自歎息,他有時候倒是極為老實,須知當世琴藝大家極少,若有獨創,定然轟傳天下,他倒是不肯圖那虛名。   「這曲子據真真瞭解,可還有詞的,不如……」賈真真說著頓了頓,妙目瞧了瞧他,又說道:「你我合唱一曲?」   保羅正好要試探她底細,當下不假思索起身,「固所願也。」   「我唱男,你唱女。」賈真真一笑,所謂「階下腥臊堆蜆子,口中膿血吐檳榔。」別人吐檳榔未免難看,可她這時候隨口把口中嚼的檳榔往塌邊唾筒中一吐,卻是隨意灑脫之極,雙手一按便撥動琴弦。   呃!保羅被她暗中將了一軍,卻越發好奇了,不過卻也不怯,唱女聲便唱女聲,他當年初出道之際便能一曲嚇到火焰歌神梅忒麗,還怕眼前的魔琴賈真真麼,當下走到窗前,伸手推開窗戶,外面恰好一輪明月,照在他半邊肩膀上,不用裝,便也有大才子風範了。   兩人合唱,唱的正是當初大遼國消暑節上保羅所唱的那一段,不同的只是眼下保羅唱的乃是女聲,他天生賣弄的性子,既然唱了,自然要唱得讓燕仙子和美人痣喜歡才好,因此嗓音格外的飄揚圓滑,和賈真真的嗓音夾雜在一起纏繞纏綿,頓時味道又比方才單單只得曲子強了好幾分,聽得眾人如癡如醉,那雙胞胎侍女雖然經過嚴格的訓練,對一般客人都能不假辭色,可在保羅爺刻意賣弄之下,看他的眼神卻還是有些不一樣了。   兩人嗓音纏綿許久,一曲終了,沉湎其中境界,互相眼神中未免便都帶些情意,看得半步追魂王官唐三少眼中冒火,大煞風景地乾咳了幾聲。   那後生俞少東此刻看保羅未免有些羞愧,雖然還想留下搭訕幾句,可看那賈真真看保羅毫不掩飾的熱切,心裡面又十分吃味,酸溜溜在心中暗罵一句「好食都讓豬拱了」便拉著自己同伴匆匆離去,賈真真連句客氣話都沒,另外幾人一看,便也紛紛告辭。   唐三少心中大為惱火,可又不便發作,當下忍著怒意強笑道:「那個……真真,天色不早……」話還沒說完,賈真真卻是不假辭色,「你先去罷,我還有許多問題要向他討教。」   唐王官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保羅卻是對這位唐三少頗有好感,別的不看,就看他敢於軋小蓬萊的苗頭便也要高看他幾分,當下笑笑,「小弟本來便是叨擾了,天色果然也不早了,便先告辭罷!」那唐三少頓時臉色又歡喜起來。   可惜,某些人卻是不打算讓他走的。   賈真真笑了伸手扯住保羅,眼神便有些古怪,「怎麼,這點面子都不給麼?」   保羅那寬大的四海袍袖子蓋住了兩人的手,唐三少不免眉毛高挑起來,可看賈真真臉上笑盈盈,卻是狠狠把手上折扇一合,甩手出門而去。   一直沒說話的五老爺此刻有些酸溜溜說道:「看來我們是礙著某人好事了。」一甩寬大的袖子也出了門。   「哎!玉堂……」保羅剛喊了一聲,白老鼠已經揚長而去,燕仙子看了他一眼,美人痣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這原本說是出門探探路數,居然當真要公然眠花宿柳,實在過份了些。   「如此,我們便也先走了。」燕青蘿一拉水修眉手便出門而去。   保羅苦笑著回頭,臉上神色便顯得有些古怪,「姐姐當真好手段啊!」   賈真真一笑,轉首吩咐雙胞胎侍女道:「你們出去瞧著些,別讓外人進來。」那雙胞胎遲疑了一下,卻似乎有些不願,被賈真真瞪了一眼,這才不情不願轉身離去。   裡面自然是她的閨房了,卻無什麼花哨的飾物家什。賈真真拖著他進來後也不鬆手,卻是拽著他大刺刺往床邊一坐。   方纔賈真真一伸手扯他,在袖中便扣住了他手腕脈門,任他陳保羅眼下功夫在天下也算得頂兒尖兒,被對方一扣之下,居然也毫無反手之力,對方的真氣似乎克制他一般,一扣住他脈門便隨著他體內真氣流動,死死壓制著他讓他毫無辦法可想。   如此吃癟,對他來說也算是第一次了,只是小命捏在別人手裡面,卻也的確無可奈何了。   「說罷,想怎樣?」保羅心中暗恨,年年打雁,今兒叫雁啄了眼睛,自己居然就這麼沒聲沒息被別人制住了,那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賈真真睜大了眼睛瞧他,他也瞪大眼睛看過去,兩人對視良久,賈真真突然噗哧一笑,這才看著他似笑非笑說道:「怎麼?落了你的面子了?」   說話之際,她的嗓音似乎有些變化。   保羅先是一驚,再仔細看了看她臉蛋,便有些遲疑。   「看什麼看?」賈真真啐了他一口,眼瞳中似乎有異芒一閃,他這才如釋重負,「Shit,嚇死我了……」他也不是笨蛋,下面有半句話便沒說出口,「我說天底下怎突然多出來這麼一個厲害的高手,原來是龍姐姐啊!」   怪不得知曉他那段《歌劇魅影》,當初飛天魔女龍雲鳳化名智化跟他在大遼國鬥了一番,如何不知道他那曲子,後來龍雲鳳傳授他天魔心法,自然能克制他的武功,果然倒也不稀奇了。   「嘖嘖!王爺有姐姐你這等人物幫襯,真真如虎添翼了。」保羅笑嘻嘻拍著龍雲鳳馬屁,臉上未免有些擠眉弄眼的表情。   他雖然武功日高,可龍雲鳳成名多年,武功在天下十四傑中能排進前五,何況他後來學龍雲鳳傳授的天魔心法,也琢磨出了些魔女盟武學的奧妙,更猜出了些飛天魔女和九天玄狐這對師姐妹之間的恩怨。   魔女盟心法奧妙,還有個極佳途徑可傳功過薪,想必當年魔山老母畢月霄挑戰小蓬萊聖主失敗後可能便是把自己畢生功力傳給了龍雲鳳,因此導致師姐妹之間翻臉魔女盟分裂為二。   魔山老母畢月霄當年號稱邪派武功第一,生平未嘗一敗,後來挑戰小蓬萊聖主外面傳言也是只輸了一招罷了,這一身武功盡數傳度給原本就武功卓絕的龍雲鳳,自然非同小可,說龍雲鳳眼下武功邪派第一恐怕也沒錯的。   這位飛天魔女化身千萬,且還喜歡扮豬吃老虎,保羅也很是有些忌憚的,幸好,她不是敵人。   龍雲鳳臉上薄暈,自然知道保羅是聰明人,說的此王爺非彼王爺,「王爺以國士待我,我自然是以國士報之。」   還是老泰山算無遺漏啊!居然已經把這位弄進了襄陽王府內部,真真是好手段,保羅心裡面對八王爺佩服要死。   兩人都是一時之選的聰明人,保羅此刻知曉了底細,自然就放開了許多,故此假意兒跟龍雲鳳說些風月,放蕩形骸,卻也是出於謹慎的道理,其實暗底下卻也有一搭沒一搭用傳音入密的功夫互相詢問。   半晌,保羅算是弄明白了,敢情關於襄陽王府的事情,朝廷還沒有明發上諭,純是老泰山八王爺多管閒事,襄陽王府養士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了,只是最近這位新嗣王手爪子太長,大肆徵收稅率,搞得南北貨運閉塞,許多東西漲價了,因此八王爺便有心狠狠治一治。   這襄陽本就是南北要衝,它的東面是淮河、大別山脈、桐柏山脈,西面是秦嶺山脈,漢水和淮水在這裡聚集,是扼守長江的屏障,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水經注》標中國四大水源,江河淮漢,長江、黃河、淮水、漢水,而襄陽則正是三江交匯,地勢之利可說天下屈指可數,後來到了南宋時候,臭名昭著的降將劉整向忽必烈提出了「無襄則無淮,無淮則江南唾手可下也。」的策略,便是最好的註腳了。   在這裡順便向各位看官掃個盲,古人用河這個單詞時候,往往特指黃河,而說到長江的時候,往往多用「江淮」這個詞,譬如自唐、宋以降,文人雅士們要說風月之盛,必說江南繁華第一揚州府,可無數人又說,揚州府分明是在長江北岸啊!古人瞎了眼怎麼分的?   古人稱江,一般指較大的水源,淮河正在長江和黃河流域之間,正是我國南北氣候過渡帶,淮河以北屬暖溫帶區域,淮河以南則是北亞熱帶區域,自古以來,淮河便是中國南北方的一道自然分界線,古書上便有「桔生於淮南則為桔,生於淮北則為橘。」的說法。   江南江北,古人是用淮河來分的,《尚書·禹貢》篇上說得很清楚「淮海唯揚州」,意思是說從淮河以南到大海,都屬揚州。揚州正是江淮平原南岸,古代江南第一重鎮,迄今為止,揚州說的還是官話,既不類似南方話,和北方話也有區別,古稱江淮官話,稱呼北方人為侉子,南方人為蠻子,這便是幾千年優越感的體現,好比今時今日上海發跡,稱呼上海以外地人都是鄉巴子,道理相差彷彿。   今時今日,許多南方城市包括上海在內,說到揚州,往往用江北佬統稱,哪裡知道江南江北乃是用淮河分界這個道理,當真是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揚州府人士稱呼外人南蠻子北侉子上千年,在運河交通漸漸失利的情況下,終於也敗落成別人眼中的鄉下人了。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二章 男人的六大名器   那雙胞胎姐妹文文、靜靜沒一忽兒便要在門口探首探腦,保羅心知這兩個丫頭必然是王府心腹,這窺視是必然的,他演戲天份極足,也不去理會。   那龍雲鳳便暗暗傳音告訴他,襄陽王府四大王官,鎮八方王官雷英、半步追魂王官唐三少、霹靂王官雷鳴、魔琴索命王官賈真真,四大王官也各有派系,便如朝廷朋黨一般毫無二致。   雷英得前襄陽王器重,一套八方刀法在江南有刀中之尊稱號,武功可說是四大王官之首,手上又掌握著洞庭湖三十六路水寨,在襄陽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   而半步追魂王官和霹靂王官兩人是襄陽黑手套執法隊總教習及副總教習,兩人都是暗器名家一時之選,雖然黑手套是當年雷英提議建立了,可多年來在唐三少經營下也似鐵桶一般,容不得別人插手,在襄陽城,便是知府見了那半步追魂王官唐三少也得客客氣氣的,這兩個王官湊在一起,實力可說襄陽王府第二。   至於龍雲鳳喬裝的魔琴索命王官賈真真,原本也名不見經傳,眼下公開的身份是襄陽城頭號賣藝不賣身的名妓,私底下,卻和襄陽嗣王趙衍之間曖昧不清,別的不說,光看她能坐鎮這衝霄樓便可見一斑了。   保羅咂了咂嘴巴,心說怪不得自古到今都說草莽中藏龍臥虎,這魔琴賈真真也不知什麼來路,居然突然就這麼佔據了襄陽王府王官一位。當下就傳音問道:「那這位賈真真姑娘現在……」   用手比劃了一個刀的姿勢,龍雲鳳甜甜一笑,保羅爺忍不住縮了縮肩膀,「龍姐姐,你殺起人來可真是不眨眼啊!」   龍雲鳳狠狠瞪了他一眼,「國家大事,豈可兒戲之?」保羅只好苦笑,這古人「士為知己者死」的思想當真了不得,龍雲鳳江湖出身,卻被老泰山器重成了王府詹事兼拱衛府總領,當真也魄力不小。   他仔細尋思裡面道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方纔那唐王官對龍雲鳳喬裝的賈真真似乎頗為親近,難道?   腦子活絡的人想到這兒,自然便成前後對照尋思找出裡面的道理來,當下又傳音問道:「連手底下的王官都敢跟他搶女人?是不是……」   「眼下這位襄陽小王爺乃是庶出,並非王世子出身,少保你應該很清楚。」龍雲鳳似笑非笑看著他,伸指一彈,把他那下意識不老實在自己腰肢間撫摸的手給狠狠彈了一記。   保羅手上吃痛,訕訕縮手,乾巴巴笑了兩聲,「演戲總得演全套罷!不過……不是小弟說渾話,姐姐這腰肢當真彈手得緊,小弟我當真有些捨不得丟了。」   他這花叢中養成的德性龍雲鳳清楚得很,卻也懶得跟他計較了,雙目流轉之際,只是狠狠剮了他一眼,其實心底倒也有些子歡喜的。再過一年她便三十了,在大宋朝,三十歲女性即便做了祖母也沒多大稀奇的。   古人結婚早是大勢所趨,譬如唐玄宗開元詔令:「男十五,女十三。」   宋仁宗天聖詔令:「男十五,女十三。」   宋寧宗嘉定詔令:「男十六,女十四。」   宋司馬光《書儀》:「男十六,女十四。」   宋朱熹《家禮》:「男十六,女十四。」   古代女性二三十歲這個年紀大多數上要服侍公公婆婆、中要服侍丈夫、下要教育子女,哪裡有那麼快活。   及至現代,夫權在百年之內土崩瓦解,女性出門做美容不忘吩咐一句「別忘記煮晚飯,順便把我兩條內褲洗了」,電視廣告上頻頻打出「買×××送丈母娘」,連補腎的廣告還得讓女人來說「他好,我也好」,男人們不得不自嘲「聽老婆的話跟黨走」,也算是三十年風水輪流轉的一種另類詮釋罷!   「盡說渾話。」龍姐姐的聲音未免便有些低下來了,天底下哪兒有不喜歡聽別人奉承的?若是換別人來奉承,龍姐姐不見得如何,真要聽奉承話,她還能少了?只是這話由保羅爺嘴巴說出來,便和別人不一樣了。   這位爺是什麼人?蓋世界的風月班頭,見過的美人多如過江之鯽,他說好,那定然是極好的,這便好比鄉間老農誇一碗紅燒肉好吃和饕餮美食家誇一碗紅燒肉好吃一般,區別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語。   所謂得寸進尺,保羅爺笑著,居然把手又伸了過去,「烈女怕纏郎」正是最好的註腳,有一位姓古的先賢不也說過麼,「女人就好像梅花鹿,你若去追,便有機會得到,若不去追,只能看著她在眼前跳舞。」   方纔剛說過彈手,這會子又來,感覺頓時便不一樣了,那腰間酥麻得緊,便是她龍雲鳳武功絕頂,未免也吃不消。   「再不規矩,我可是……」龍姐姐話說了一半兒,覺著下半句說出來,未免太過曖昧,惱便惱了,若說出來,便有些像情人之間的調戲了,卻是把下半句硬生生給吞了回去,長長的眼睫毛一陣扇動,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怪,便只怪龍姐姐方才拉著他是坐在床邊,男人沾了床,總要有些想法的。   「孔老夫子不是說『食色性也』麼?」保羅咧開嘴一笑。   龍雲鳳當真有些哭笑不得,「呸!天下人都誇你是文曲星下凡,真真都是瞎了眼,這話是告子說的。」   保羅面不改色,他才不在乎這個,管他孔子說的還是告子說的,也不去搭腔,自顧說著自己要說的話,「咦?姐姐這眼睫毛倒是濃密異常……莫不是……粘了羊眼圈?」   現代女子粘假睫毛的多了是,這話在保羅爺,本是故意調笑拐著彎誇眼睫毛漂亮,好比有女子雙眼皮折子美,有那些嘴巴會說話的便說「喲!這雙眼皮別是開刀做的手術罷!」,總比直來直去誇獎來得巧妙。   龍雲鳳先也還有些曖昧不清的喜歡,只是沒幾個彈指,頓時卻嚼出其中含義了,當下柳眉倒豎,騰一下站起身來,一個耳光便摑了過去。   扇到一半,有些不忍,可這一巴掌還是很清脆地扇在了保羅爺臉上,頓時把他給扇愣住了。   「你……你這無恥的淫賊,便是拿這種腌臢話來作踐人的麼?」龍雲鳳胸口一陣刺痛,女人的寂寞,是所有寂寞中最可怕的一種,她原先還很是喜歡和保羅爺保持這種有那麼一絲兒曖昧的關係的,只是,如此赤裸裸說出這般話來,頓時叫她吃不住激,堂堂天下十四傑之一,怕生平第一次扇別人耳光。   保羅怕也是第一次吃耳光。這一巴掌雖然不重,卻當真是鬱悶到了極點,我說什麼了我?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越是有好感,一旦翻了臉也越是厭惡,龍雲鳳這會子怕就是如此,真是氣得嬌軀亂顫咬牙切齒,指著保羅道:「你……你……」連臉頰都白了。   「我倒是如何作踐姐姐了?」保羅打破腦袋也想不通。   這是所為何來?別說保羅爺想不通,便是各位看官怕也想不通龍雲鳳的雷霆之怒罷!   這,便要說到歷朝歷代的房中術知識了,這羊眼圈,古來便是房中妙趣無比的東西,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赤鱗玉撥弦」,因為它是套在男子玉莖前端凹進去一圈那個位置的東西,而赤鱗在道家方術中隱指男器,故此叫赤鱗玉撥弦。   道家雙修流把女陰分數個部位,成書於西漢年間的《子都經》上便說:「納玉莖於琴弦麥齒之間……」古人是很懂得刺激女子的敏感之處的,許多道家雙修流典籍都有具體的描寫。   唐朝李商隱《碧城三首》中便有一段描寫,「紫鳳放嬌銜楚佩,赤鱗狂舞撥湘弦」,這位大詩人年輕時候修過道,且喜歡用典故,常常被人指責晦澀,後人便說他「獺祭曾驚博奧殫,一篇《錦瑟》解人難」,這句「紫鳳放嬌銜楚佩,赤鱗狂舞撥湘弦」可說很典型。   就像自古流傳女人有所謂十二名器之說,男人也有所謂六大名器,什麼叫名器?就像漫畫《風雲》裡面步驚雲的絕世好劍一般,名貴、珍奇、天下無雙,男人六大名器曰:「紫鞠、龍王、撥弦、兒臂、飛雁、越船」。   名器必定是稀奇罕見才叫名器,可這「赤鱗玉撥弦」便是讓普通人能達到名器高度的一種助興用器,是用公羊的眼圈浸泡藥水後特製而成,套在玉莖頂端行房,幾乎無往不利。   自唐宋以降,妓寨是禁止嫖客帶赤鱗玉撥弦嫖妓的,為什麼呢?皆因這東西太厲害,往往叫女子欲仙欲死,良家便還罷了,這娼家可是要每天接客賺錢的,一天數次被這赤鱗玉撥弦折騰,神仙姐姐她也吃不消哇!   龍雲鳳畢竟出身江湖,年紀也不小了,這東西隱約還是懂的,所以,這句玩笑的調笑話便成了無恥下流的話,她自然要惱了。   「你這風月班頭還有什麼不懂的?巴巴的便拿著東西來作踐我麼?好端端的便拿那赤鱗……赤鱗玉撥弦粘在我眼睛上……」龍雲鳳看他一臉納悶模樣,加之畢竟對他有十二分好感的,故此便說了,說完臉頰上倒是生了紅暈來,方才極白,這會子染了一層紅暈,實在是俏麗不可方物。   保羅到底是老逛窯子的,雖然沒用過這些玩意兒,可聽還是聽說過的,頓時明白了,當下叫起了撞天屈來,「好姐姐,這可冤死我了,我哪兒用過那東西?便見也沒見過啊!敢情是羊眼圈做的,我是真心誇姐姐來著,這一記耳光可是冤屈死了。」   龍姐姐面紅耳赤,一來知道誤傷了,二來到底還是處子之身,說這個赤鱗玉撥弦未免不雅,只是又不願意低頭認錯,「哪裡冤屈了?亂說話便沒罪過麼?」   「我這第一次可是莫名其妙就給了姐姐你了。」保羅捂著臉頰裝可憐,一語雙關,惹得龍姐姐嬌嗔,恨不得再給他一記,「你這無賴,真真狗嘴吐不出象牙……」   「火辣辣的痛哩!」保羅爺繼續裝可憐,「誰練功也不能練到臉皮上去啊!」   「我瞧瞧。」龍雲鳳到底無賴不過他,只得伸出手去撫著他臉頰裝裝樣子看看。   吃了一個耳光的保羅剛要討回利息把雙手搭在對方腰肢上,門口傳來一聲咳嗽,「咳……呵!」   龍姐姐何等精明,順勢推開保羅,匆忙起身正坐。這釵橫發亂粉靨含春的俏模樣,加上越理越亂的羅裙,倒顯出被捉姦在床的窘態,也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做戲。   保羅爺也是慣會逢場作戲的妙人兒,不等來人發話,他先火冒三丈破口大罵:「哪個潑才不開眼的,掃了你家少爺的興致,想看活春宮,回家看你爹娘去!」   翠綠門簾叮咚作響,人未到,笑聲先至,「粉侯,別來無恙乎!」   雙胞胎姐妹文文、靜靜撩起門簾,一位峨冠博帶氣勢非凡的中年男子昂首進來,頭戴瓔珞珠頂冕,腰纏玉帶,淡黃長袍水袖洒然,顴骨高聳,鷹眸隆準,臉色白得有些嚇人,眼圈發黑,顯然是酒色過度氣血虧空。半步追魂唐威挎刀緊隨其後,刀削臉拉得老長,瞪向保羅的眼神頗有那麼點武大郎撞見西門慶的意思。   保羅爺無視唐三少嫉妒的眼神,整肅袍袖,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臣,廣陵縣侯陳保羅叩見王爺千歲千千歲!」   龍雲鳳慌忙自床上下來,斂衽低語:「真真見過王爺千歲。」運轉內力,硬是逼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你說被捉姦在床也就算了,偏偏還被主子和老情人一同撞見,倘若此刻站在這裡的是正牌賈真真,臉皮便也臊破了。   「快快請起,小王能有今日,全賴粉侯厚賜啊!」襄陽王趙衍滿面堆笑,攙扶保羅落座。   保羅心想,你倒是沒忘本,嘴上自然連連客氣,「臣不過適逢其會,僥倖洞悉彭海那廝的陰謀罷了,王爺若是看得起在下,叫一聲少保便是,粉侯云云乃是坊間訛傳,萬不敢當。」   「少保果然不是俗物,難怪紅粉知己遍天下,上至公主下至花魁,無不情根深種,就連我們這位素來對男人不假辭色的賈少奶奶,也對少保你是情難自禁哪!」   「慚愧慚愧,我與真真姑娘因琴結緣,相見恨晚,可不敢有半點褻瀆之念。」保羅嘴裡說慚愧,臉上並沒有丁點慚愧的意思,沖龍姐姐微微一笑。   他滿口雪白整齊的牙齒,笑得微微瞇起的眼睛,龍雲鳳看在眼裡羞窘難言,暗罵「小淫賊」,這不是越描越黑麼,難道非得寬衣解帶才算「褻瀆」?   趙衍硬生生吞下這頂綠頭巾,淡淡掃了龍雲鳳一眼,「真真,還不快煎茶待客。」轉向保羅卻是滿面堆笑,「『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少保驟然而至,小王不及備下接風宴,這『君山銀毫』與『洞庭金桔』倒是本地時鮮,小王以茶代酒,敬少保一杯。」   保羅爺嘴裡正含著一口洞庭名茶「君山銀毫」,聽見金桔二字,聯想到寶貝姐妹那含苞待放的酥胸,登時一口茶嗆入喉嚨,咳嗽連連。   龍雲鳳也不知真情流露還是做戲到家,忙來輕捶後背,一臉的關切,「茶燙,大人仔細些。」   唐威看在眼中,臉色更是陰沉三分,握刀的手緊了又緊。   趙衍摸著下巴微微一笑,「真真,你這煎茶的手藝比起彈琴來還是差得遠,今夜便罰你陪少保彈琴弄簫,定要讓他盡興。」   瞧瞧,美人計來了。保羅嘿嘿乾笑,假意推托,「這怎麼好意思……」   趙衍笑道:「世間知音難求,少保就不要再推辭了,小王尚有些許瑣事,晚些再陪少保夜泊洞庭,共賞君山明月。」   「如此,便不叨擾王爺了。」保羅故意當著趙衍和唐威的面,深情脈脈看了龍姐姐一眼,起身告辭。   他前腳剛走,唐威便氣得咬牙切齒,「王爺,這廝來意不善,您為何放虎歸山?」   「小三,沉住氣。」趙衍端起茶杯慢慢啜飲,「我觀陳保羅此人,年輕氣盛,鋒芒畢露,雖然有些才幹,卻是輕浮無德之徒,趙德芳那老狗能用金錢美色收買他,我們同樣可以,真真,是也不是?」   「回稟王爺,這陳保羅口風緊得很,無論妾身如何灌迷魂湯,他始終不提朝堂之事,滿嘴的風花雪月,十成十的輕薄浪子。」龍雲鳳蹙眉嗔道。   唐威冷笑道:「滿嘴風花雪月,不正是投你所好麼?」   龍雲鳳柳眉倒豎,「妾身一心為王爺辦事,不得不與他虛與委蛇,你無端猜忌……難道我賈真真的主子不是王爺,而是你唐三少不成?」說著,眼圈泛紅,楚楚可憐。   趙衍皺了皺眉,「小三,真真為我辦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了,兒女情長成不了大事,你真讓我失望!」   唐威面紅耳赤,訕訕道:「王爺,我是怕真真假戲真做,上了那陳保羅的套兒。您想,他要真是一個輕浮浪子,年紀輕輕毫無根基,怎能在朝堂上迅速崛起,出使契丹全身而退,迷得那位以刁蠻著稱的越國公主千里尋夫;而後南下兩淮,更是使出霹靂手段一舉掃清淮揚、鐵掌二幫;此次西夏政變,十之八九是他幕後煽動,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顯示出陳保羅輕浮好色的背後隱藏著很深的心機!」   趙衍搖頭一笑,「小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陳保羅何德何能,天下的風頭都被他佔盡?一次兩次是運氣好,次次如此,就不是運氣那麼簡單了,他的背後,水深著呢……」   「王爺說的是……八賢王?」   「趙德芳那老狐狸執掌拱衛多年,偵騎遍佈天下,黨羽眾多,陳保羅不過是他手裡的一把刀,他朝哪兒指,這口刀就朝哪裡砍,哼!可笑的是,他竟然把爪子伸到我的地盤上來了。」   龍雲鳳柳眉微蹙,故作擔憂,「王爺的意思是……我們有把柄落在拱衛手中?」   「真有證據,來的就不只是陳保羅了。」趙衍冷笑道:「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只要那份《龍虎風雲會》盟單還在我手裡,借趙德芳個膽子也不敢動我一根頭髮!小三,今夜起增加衝霄樓的警戒人手,萬不可丟失了盟單!」   「王爺的交代我怎敢掉以輕心,只是……衝霄樓的草圖原本出自陳保羅之手,恐怕擋不住他。」唐威嗓音轉冷,豎起手掌向下狠狠一切,「以我之見,不如斬草除根,一了百了!」   「哼!你說得倒輕鬆,陳保羅如今已非無名小卒,死在衝霄樓,讓我這個地主如何向朝廷交代,趙德芳那老匹夫焉能不借題發揮,舉事時機尚未成熟,我們還動他不得。」趙衍轉向龍雲鳳,牽著她的手滿面含笑,「真真,今夜你便使出渾身解數,把陳保羅肚子裡的秘密全掏出來,孤王必有重賞!」   龍雲鳳白了趙衍一眼,撒嬌似的抽回纖手,「王爺真是無情,在你眼裡,妾身就只是一件籠絡男人的工具?」   她垂著頭,指尖絞著一方白綾,含羞帶怨的俏模樣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趙衍臉色微變,強壓不悅笑道:「孤王對你便如范蠡之如西子,為了皇圖霸業不得不委屈一時。」   龍雲鳳輕輕歎了口氣,「王爺的話,妾身怎敢不聽,只是陳保羅身邊尚有三位俏佳人相伴,對妾身沒個好臉色,還有那動不動就橫眉豎目拔劍相向的錦毛鼠白玉堂,叫人好生害怕……」   趙衍面露微笑,拍拍她的手說:「真真莫怕,在孤王的地界上沒有人敢動你一根頭髮。」   唐威握刀的手緊了又緊,刀削臉上籠罩寒霜,他飛快的瞥了趙衍一眼,目光極為古怪,心中冷笑,「寵妾都送給別人睡了,還好意思吹牛,你這鳥王要能成事兒,我唐威的名字倒過來寫。」   「真真,你且歇息,孤王與小蓬萊來使還有要事相商;小三,衝霄樓的警戒便交給你了,萬不可掉以輕心。」趙衍交代完了,轉身離開房間。   待他走遠,唐威忽然轉身單膝跪在胡床跟前,抓住龍雲鳳的手,滿面漲紅,結結巴巴的說:「真真,跟我走吧!」   「你、你這是做什麼!」龍雲鳳被他嚇了一跳,慌忙站了起來,試圖掙脫他的手。   唐威上前一步,急切道:「真真,有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趙衍志大才疏,善謀而寡斷,只憑拉攏一群綠林毛賊、洞庭水寇便想謀取天下,無異於癡人說夢,跟著他一步錯步步錯,你我終究沒有好下場!不如急流勇退,遠離這是非之地……我,我會好好待你的……」   龍雲鳳心中黯然,對唐威既同情又抱歉,倘若她是真正的賈真真,定會被他這番情深意切的告白打動,隨他遠走天涯,可是……這唐威畢竟不是她的真命天子。緊咬銀牙,暗歎一聲,陳保羅啊陳保羅,你若有唐威對我的一半真心,我便拋棄一切,不求名分跟你白頭偕老又有何不可呢……然而,想到保羅的嬉皮笑臉和輕薄話語,心頭又是一陣幽怨,不知道他的甜言蜜語裡頭有多少發自真情。   她強打精神,搖頭啜泣,「三少,你的一片真情,妾身銘感於心,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我名字俱在盟單之內,一旦事敗便是株連九族,事到如今,我們跟王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只有鋌而走險走這一條路,除非……」欲言又止。   唐威瞳仁收縮,滿面殺氣,「除非盜出盟單獻與官家,換個自由身!」   龍雲鳳心想:你小子倒識趣,我便救你一命又如何!她裝出驚恐的樣子,一把摀住他的嘴。   「此事休得再提,你不要命,我還沒活膩呢!衝霄樓機關密佈,王爺身邊高手如雲,你如何能盜得盟單?切不可胡言亂語,快走吧!」   唐威一跺腳,含恨離去。   龍雲鳳望著他蕭索的背影,不免有些英雄末路的感傷,然而這個男人畢竟只是過客,此刻她心裡滿滿裝著的只有陳保羅一個人。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三章 小樓一夜聽春雨   這廂保羅爺喜氣洋洋回到驛館,誰知一進門就被丟了把檳榔殼,燕清蘿、白五爺、水修眉、小白虎一干人等橫眉冷對,對他愛理不理。   保羅一縮頭,乾笑道:「今兒個是怎麼了,三堂會審麼?」   水修眉橫了他一眼,黯然垂首,滿臉的失落。   小白虎冷笑道:「你還曉得回來,姓賈的狐媚子怎麼沒留下咱們風流大少?」   保羅一聽便笑了,「我與賈姑娘坐而論道,談的是音律曲賦,你偏要往下流處想,真是一個俗人。」   水修眉聽了這話,臉色稍好些。   白五爺卻是不信,盯著他的眼睛追問:「你這淫賊什麼時候轉了性,美色當前,竟不動心?」   保羅連忙念了句阿彌陀佛,一臉肅然道:「小白,我陳保羅好歹也是佛門護法,堂堂侯爺,雖然說算不得一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卻也不是見色忘義的豺狼,且不論她賈真真姿色如何,這裡水姑娘、燕仙子、小白虎,哪一個不是國色天香,即使你白五爺也是穿上裙子就能換銀子使的,我陳某人有動過歹念嗎?」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眾人的反應卻不相同。水修眉想到船上的風流一夜,不免耳熱心跳,暗罵保羅不害臊,明明對人家做了那種事,還好意思說沒有歹念……恰巧燕清蘿別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更是心如鹿撞,低頭不敢做聲。   白五爺則被他的氣勢震懾,不禁一陣愕然,轉念一想,不對,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混帳!什麼叫『穿上裙子就能換銀子使的』,你把白某當成什麼人了!我、我非割了你的舌頭不可!」說著拔劍撲向保羅。   保羅爺號稱金翅鳥,輕功足以列入天下前三,白玉堂想抓他可沒那麼容易,哈哈一笑,縱身飛起,倒掛在房樑上。白五爺追上來,他又一轉身落下去,抓起一顆檳榔大嚼起來。   燕清蘿看不過眼,柳眉倒豎一聲嬌喝:「都給我住手!兩個大男人,打情罵俏算什麼意思!」   保羅摸著鼻子苦笑,白玉堂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真有些羞刀難入鞘的意思,提著劍呆愣半晌,一轉身憤然而去。   三雙妙目全聚到保羅臉上,那意思分明在問「你追是不追」。   保羅搔搔腦袋,硬是坐了下去,心中叫苦,白老鼠啊白老鼠,別怪兄弟不講義氣,誰讓你不是女人呢,我若追了出去,別人可就真把咱倆當「同志」了……   燕清蘿歎了口氣,「少保,襄陽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盡快返京吧!」   「你以為我願意在這鬼地方耽擱,還不是八賢王那老狐狸逼的。」保羅苦笑一聲,便把拱衛府搜尋襄陽王趙衍謀反證據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實在座眾人也不是傻子,在襄陽城這一天來的所見所聞都暗示趙衍確有二心,但是這東西不能當證據。   「想拿到謀反的證據,必須從內部入手,與賈真真交往正是出於這個目的。」保羅想了又想,還是沒有把龍姐姐的真實身份說出來。   燕清蘿對他的這一招「美男計」頗為不齒,覺得有違俠義之道,但是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況且賈真真是黑道中的妖女,為了正義,為了大宋社稷的安危,欺騙一個妖女似乎可以原諒。   而黃昏時分,白玉堂仍未回來,保羅心中隱隱不安,但是他要去衝霄樓赴龍姐姐的約會,只好交代燕仙子去尋他回來。換上一身月白色熱絲長衫,搖著高麗紙扇,舒袍緩帶,不疾不徐朝衝霄樓走去,儼然踏月尋芳的貴胄公子。   文文、靜靜對保羅已不陌生,知道是王爺安排的貴客,立刻迎入小樓。   保羅摸出兩枚金瓜子分贈二人,順手在雙胞胎姐妹的臉蛋兒上摸了一把,「兩位小妹久在賈姑娘身邊奔走,耳濡目染,定然精通音律之道,可吹得一手好簫?」   如果他接著說「少爺這裡有一管紫玉簫,非在閏中燈下不能見其妙處,兩位妹妹可願一品」,那就是赤裸裸的挑逗了,可是他把話按在這裡就不繼續說了,兩女也不知道他是真談樂器還是藉機輕薄。   文文、靜靜對視一眼,姐姐媚笑道:「讓侯爺見笑了,我們姐妹也是近來才被王爺派來服侍主子,未曾有幸蒙主子指點音律之學,吹簫什麼的是一竅不通。」   「原來你們兩個跟龍姐姐不熟,難怪沒有瞧出破綻,保羅心裡有數,繼續旁敲側擊,「兩位妹妹冰雪聰明,便是旁聽真真姑娘與人彈琴論簫,也該學得一二。」   靜靜掩口嗤笑,「侯爺這麼說可就看輕我家主子了,打她從王府搬到這衝霄樓就不曾會過男客,便是王爺親至,主子也沒有留他過夜呢!」   保羅心情大爽,男人麼,總會有點獨佔欲,龍雲鳳從前如何他管不了,至少在假扮賈真真混入襄陽王府以來她沒有與別的男人好過,哪怕對方是她名義上的主子襄陽王趙衍。   想到這裡,保羅不禁有些飄飄然,彷彿龍姐姐在為他守貞,當初情挑東京四大花魁時也沒有這麼期待、這麼興奮。   他邁步走上小樓,只見龍雲鳳已經換上一身湖紗比甲,鵝黃褶裙,跪坐在矮几眼前,輕揮玉手,用一方羅帕細心擦拭古琴,嫵媚嫻靜的模樣與白天的潑辣大相逕庭,惹人憐愛。   保羅心頭一熱,脫靴走進香閨,在她身後跪坐。雙手輕輕攬住她的小腹,觸手溫熱,肌肉緊實曲線平滑,並無尋常少婦腹部賁起的贅肉。   龍雲鳳輕叫了一聲,彷彿一股電流從保羅掌心傳入,烤得她小腹火熱,一股熱流不受控制的湧出來,大腿之間隱隱有濕潤粘稠的羞人感覺。   她連忙抓住他作怪的大手,羞惱掙扎,「你這登徒子,又來招惹人家——快住手,外頭有王爺的人監視哩!」   保羅爺堂堂花間聖手,慣會哄人假撇清的,哪能被她嚇住,輕聲一笑,低頭含住龍姐姐羞紅可愛的耳垂,含糊道:「有人偷聽,我們才要做戲做全套,不然露了手腳,你的身份難免引人生疑。」   「可是我……我不能……」龍雲鳳已經軟到在他的懷裡,星眸半瞇,俏臉酡紅,雙手死死抓住試圖向胸部入侵的魔爪,只憑意志力在抵抗,「都說彈琴聊天的,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做這等羞人的事……」   「想一想吧,我的好姐姐,若是真的賈真真在這裡,她能忍得住守身如玉?」保羅的話如同一道洪流,沖毀龍雲鳳的心理防線,她漸漸無力抵抗保羅的挑逗,如癡如夢的囁嚅:「我是賈真真……這樣做是情非得已,人家……啊——」   她一聲驚呼,嗓音柔媚宛如蜜糖,原來是保羅攻佔了顫巍巍的玉女峰。   龍雲鳳雙手緊捂著臉兒,羞得不敢睜眼,只覺得身上衣衫一件件的減少,接著便有一具強壯的身體偎上來,散發出男性特有的氣味和灼熱的體溫,肌膚相親的剎那,便如熱湯沃雪,幾乎把她融化。   兩腿半推半就的分開,龍雲鳳想到羞處全被保羅看光,小心肝兒一陣亂顫,含羞帶怯的暗罵一聲,「冤家!來就來吧,又摸又看的……算是什麼事兒!也不顧女兒家的體面,真真羞死人了……」   正心亂如麻,一股刺痛自下體傳來,似有巨斧劈開那朵最敏感的可憐兒花苞,使得龍雲鳳倒吸一口涼氣,緊咬銀牙,心情與那面對酷刑的烈士倒有幾分相似。   「不能哭,不能叫——絕不能讓監視的賊黨發現我是處子之身,否則身份暴露事小,我的小冤家少保爺也要遭連累……」她勉強忍痛承歡,卻又是為了什麼?   女兒破身時最是情緒激盪,龍雲鳳武功蓋世也不能例外,想到自己付出清白女兒身,難道只是為了完成拱衛府的使命?保羅雖然俊美知趣懂她心意,可是他連公主都不放在眼裡,自己一介江湖女子,且不說出身邪派背負魔女之名,但說年齡上的差距便足以使她自慚形穢,今昔纏綿承歡,別後便是路人,我龍雲鳳哪有福氣進廣陵侯府的大門呢……這樣一想,悲從心來,眼淚如斷線珠子般滾落。   她唯恐保羅發現自己心境的變化,拚命摀住臉兒,不讓淚水流下去。   「咦!龍姐姐竟然……」   怎聽見保羅詫異的驚呼,那帶給她破瓜之痛的粗壯之物徐徐從體內撤了出來。原來是發現這位名滿江湖的大魔女,竟然還是處子之身,不免又是驚喜,又是心疼。保羅爺慣會憐香惜玉,何況如今在身下婉轉承歡的又是一向視為高不可攀的龍姐姐,急忙退了出來,拉開佳人雙手,在淚痕斑斑的俏臉上一陣狂吻。   「都怪小弟魯莽,叫龍姐姐受苦了……」   「嗯……」龍雲鳳只是輕聲呻吟,並不肯回答,心裡想的卻是,他發現我是清白女兒身,會不會嘲笑我是個老處女呢?若不然,為何要停下來,難道我真的老了,便是冰清玉潔的身子……也對他毫無吸引力?   正患得患失時,保羅已經在她耳畔吐出一串的甜言蜜語,溫柔的嘴唇順著鼻尖向下滑動,直到粉頸、酥胸……一路遊走,酥麻的感覺讓龍雲鳳發出忘形的呻吟,雙手抱住保羅腦後,十指糾結曲張,不知道是在掙扎,還是催他更用力一些。   調皮的舌尖繼續下移,越過平滑如玉的小腹,竟然吻上那朵含苞待放的花蕊,龍雲鳳大吃一驚,強忍羞澀嚷道:「別……那裡髒……」   「姐姐是美玉琢成的身子,哪裡會髒?」   保羅這一番柔情蜜意的親吻愛撫,果然讓龍雲鳳苦盡甘來,眉頭舒展,俏臉含春,鼻子裡哼出柔柔膩膩的嬌吟,似在催促保羅快些提槍上馬。   保羅爺心知火候到了,翻身覆在龍姐姐的嬌軀上,低喚一聲,「好姐姐,我便來了。」   龍雲鳳瞇著眼睛,宛若酒醉一般哼道:「嗯……冤家,死也罷活也罷,姐姐全是你的了。」   這句話比什麼甜言蜜語都刺激,保羅再也按捺不住,揮槍上馬,使出渾身解術,小保羅大顯神威,在龍姐姐身上馳騁撻伐,一時間滿室皆春,風光無限。   有道是:每想金蓮舉,嘗思半臂橫。檀郎何必學吹笙,一任海棠花底蝶蜂爭。碧沼澤深入,幽溪款款行。夜闌頻自喚卿卿,攪得心神撩亂骨頭輕。   情到極處,龍雲鳳洩了身子,渾身骨頭都酥軟了,自問天下間再也沒有這樣的快活,玉腕纏住保羅的脖子,嬌癡呢喃:「好弟弟,好心肝兒,賜姐姐一個寶貝兒子……」   情動之下,天魔變失效,龍雲鳳露出那比賈真真更為嬌艷的真面目,眉目之間盡顯風情。   保羅爺低頭吻住龍姐姐的紅唇,既為她的真情表白感動,又擔心被暗中監視的襄陽王一黨看出破綻,緊張之下小腹一陣火熱,億萬子孫後代爭先奔向龍姐姐。   龍雲鳳登時攀上美妙的巔峰,雙眸緊閉,牙齒格格作響,陷入短暫的昏厥。好在她功力深厚,很快清醒過來,發覺散了魔功,大吃一驚,連忙運轉天魔變變回賈真真模樣。她輕撫著保羅,讓他枕在自己胸口,四目相視,柔情蜜意之中夾雜著些許淒楚。   保羅對女兒家的心理瞭如指掌,手指輕輕梳理龍姐姐紛亂的髮絲,注視著她的眼睛說:「姐姐可知,小弟家中女眷甚多,上至天潢貴胄的公主,下至當爐賣酒的民女,入了我陳家的門,便是我陳保羅心愛的娘子,不曾有貴賤之分。」   龍雲鳳含羞點頭,保羅當年為了霍蓉娘大鬧汴京府的事,她早有耳聞。   「咱們都是江湖兒女,索性不來那套俗禮,若是姐姐不嫌棄小弟粗鄙,可願在府中長住,幫小弟管理這一大家子女眷?」   龍雲鳳心頭一顫,「他這是要我以身相許了,可是畢竟沒個名分……」   保羅接下來一句話便打消了她的疑慮,「姐姐為朝廷出力甚多,也該歇歇過幾天平心日子了,若是姐姐不嫌棄,回到汴京我便向八賢王府提親,把姐姐和趙嫻一起娶過門。」   龍雲鳳眼圈一紅,喜極而泣,「你有這份心姐姐就滿足了,你是堂堂侯爺,便是娶妾也不能選一個惡名昭著的女魔頭,沒得辱沒了陳家的門楣,明媒正娶大可不必,只要終身相隨不棄不離,姐姐給你當個端茶洗衣的僕婦便知足了。」   保羅哂然一笑,「我要娶妻,哪管別人說三道四,陳家媳婦裡出了一位天下十四傑的女高手,先人有知高興還來不及呢!回京之後,我便準備婚事,不但要讓姐姐坐花轎進門,還要與趙槿、趙嫻她們一樣的排場、一樣的行頭!」   龍雲鳳嚇死了,急道:「萬萬不可,天子腳下怎能如此荒唐——」   「我說到做到!」保羅斬釘截鐵道。   一句話便把龍雲鳳的眼淚氣出來了,一咬銀牙,揚起淚眼毅然決然道:「你這冤家都不怕羞,我龍雲鳳一代魔女有什麼好怕的!我不但要做陳家的少奶奶,將來還要學天波府楊家揚威沙場,弄個一品誥命顯擺顯擺,才不枉人世走一遭!」   當然,這些話都是用傳音入密說給保羅一人聽的。   保羅聞言,又是一陣情動,翻身上去再度雲雨,郎情妾意,一室春色。   這可苦了藏在外室夾壁牆裡偷聽的襄陽王趙衍,一邊暗吃保羅的醋,伸手在身旁一位圓臉大眼睛的美婦身上揩油,稍解虛火。   那婦人也不是良善之輩,貼在他耳畔吃吃蕩笑,「王爺忍不住了麼,奴家也等不及了……」   「嘿嘿,清雅小心肝兒,今夜孤王定要讓你豎起白旗投降。」   「那要先看你胯下那桿大旗豎不豎得起來,王爺,你瞧那賈真真叫的多浪啊,平素在你床上也是這般放蕩麼?」   襄陽王臉色突然一冷,祿山之爪也自女人身上縮回去,怒道:「這賈真真好生不識趣,在府中尚且對我百依百順,自打搬到衝霄樓即拿喬擺架子,稍微親近便百般不情願,她能有今天的排場還不都是我使銀子堆出來的!哼,這陳保羅有什麼好,迷得她自甘下賤!」   那女子眼波流轉,透過小孔在保羅臉上轉了一圈,心想陳保羅果然名不虛傳,人長的俊俏又會哄女人開心,難怪賈真真曲意逢迎,「王爺若是厭惡此人,清雅樂意效勞,只需一根飛針便送他樂極生悲,去做那風流鬼。」   她說著,從髮髻裡拔下一根金釵,長約一掌,鳳頭處有精密的機簧,按下機關,便能從釵尾孔中射出暗藏的牛毛毒針,中者只當被蚊蟲叮咬,片刻毒發,七竅流血而死,可謂歹毒之極。   襄陽王連忙阻止,「取陳賊狗命易如反掌,只是眼下不是時候,切不可因小失大。」   這時房內的保羅和龍雲鳳裝作相擁而眠,其實在用傳音入密談襄陽王謀反的事。根據龍雲鳳的打探,從上代襄陽王趙玨開始就在緊鑼密鼓的招兵買馬,並且備下一份盟單,要求參與謀反的朝廷大臣和江湖豪客簽下名字,發誓不得反悔,如果得到這份盟單,趙衍父子的謀反罪名就坐實了,官家再怎麼宅心仁厚也容不得他胡來。   她來王府日淺,不曾見過盟單,只聽唐威說是收藏在衝霄樓第九層佛龕背後的一卷冊子裡,扉頁上寫著「龍虎風雲聚會」,意指盟單上的反賊非龍即虎,都是當世豪傑,風雲聚會,便是襄陽王趙衍這條潛龍升天之日。   龍雲鳳的計劃是,利用賈真真的身份分化襄陽王府的掌權者,拉攏唐威,唆使他反水盜竊盟單。保羅覺得不妥,這唐威對賈真真一往情深,即便說服他偷竊盟單,相應的也要付出一定代價,對於一個女人,代價是什麼可想而知。他現在是龍姐姐的老公,怎麼可以讓愛妻去做這種色相間諜?   「襄陽王府的四大王官,除了霹靂刀雷英、半步追魂唐威、你假扮的賈真真,還有誰?」   「還有一個小蓬萊的女護法何清雅,人稱多臂崑崙,擅長暗器,是十大暗器宗師中唯一的女人。」   聽龍雲鳳一說,保羅眉頭緊鎖,「小蓬萊與襄陽王府早有勾結?那今天早上唐威與金燈劍客夏遂良的衝突是怎麼回事?」   龍雲鳳微微一笑,「全是做戲給你看的——」   她話音未落,忽然聽見庭院裡鑼聲四起,人聲嘈雜,似有火光閃動。匆匆披上衣服叫來文靜姐妹詢問,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這是怎麼了?」保羅追出去問。   「賊人火燒王府,圖謀行刺。」龍雲鳳依依不捨的瞅著保羅,「我這便趕回王府,你也快些回去吧!」   保羅目送她離去,左思右想,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襄陽地界是趙衍的大本營,江湖豪傑多是他的走狗,即便有仇家混進來行刺也難逃「黑手套」的眼睛,王府更是守備森嚴,四大王官無一不是頂尖高手,便是天下十四傑中人也不敢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刺王殺駕乃是天下第一等凶險事,刺客害怕驚動守衛還來不及,怎麼敢公然放火鬧得滿城風雨,這把火著實來的蹊蹺,有故意引人注目的嫌疑。   保羅停下腳步,仰望衝霄樓,倘若放火是明修棧道,那麼暗渡陳倉的目的地一定是衝霄樓,那個神秘的刺客,真正想要的不是趙衍的腦袋,而是藏在衝霄樓第九層的盟單。   「這等心機,這等身手,莫非……是他?!」保羅猛地想到憤然離去的白玉堂,登時心頭一沉,顧不得多想,縱身朝樓梯口衝去。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四章 大鬧衝霄樓   此時,城中大亂,梆子、銅鑼一迭聲響個不停,王府衛隊忙於救火緝拿刺客,衝霄樓內的崗哨比平日少了許多。   保羅憑著當初設計樓內機關圖紙的記憶走出迷宮般的迴廊,眼前便是通往第六層的走廊,兩壁懸著黃銅宮燈,漢白玉的地板反射燈光宛如晶瑩剔透的冰層,看似一馬平川,其實凶險無比。   保羅爺犯了難,這衝霄樓只有五層是他親手設計,其餘一概不知,只是機關陷阱倒也難不住他這位前世的工程學院高材生,裡面還牽扯到九宮八卦陰陽五行,學問大了去了,他這個吃麥當勞嚼口香糖長大的「香蕉」如何懂得?   蹲在走廊門口琢磨半晌,保羅爺一咬牙,心說:「Shit!還就不信邪了,賓夕法尼亞州大工程學院高材生搞不定這鳥文物!」   宋代的機關陷阱,以他來看可不就是文物麼?   他拔出雷鳴刀在地板上一戳,隨即騰身而起,蝙蝠一般倒掛在天花板上,幾乎同時,身下亂箭橫飛,射的走廊兩壁千瘡百孔。還沒等他喘過氣來,天花板霍然敞開,落下一張銅絲大網,上面明晃晃懸著無數刀尖、錐刺、鐵蒺藜。   保羅深吸一口氣,臉龐剎那間泛起一抹赤紅,易筋經逼出一股柔和的真氣,身體輕柔如同羽毛,貼著銅網飄過去,就地一陣翻滾,狼狽的閃到走廊門外。抬眼再看,銅網在空中撲了個空,迅速縮回天花板,卡嚓一聲木板合攏,嚴絲合縫看不出絲毫的破綻,端的是殺人於無形之中!   保羅運氣調勻呼吸,一抹額頭,冷汗涔涔。這一番險死還生,哪裡還敢有半點自大,定下心神仔細觀察,漸漸看出些門道來,唇角泛起一抹瞭然的微笑。拿刀在宮燈投影處一戳,鏗然作響,竟是鐵板刷石粉偽裝而成。   保羅心頭狂喜,頓時又抖了起來,「嘿,彫蟲小技也想難住本少爺!」   腳踩燈影,機關全然不動,這般縱身跳躍,只在相隔五尺的燈影下落腳,不過數息便安全通過走廊,邁入六樓大廳。   眼前一扇屏風,上面畫著吊睛白額猛虎,彷彿隨時會撲向迎面的來客。屏風後面按照四象方位排開四條走廊,裡面卻沒有燈光,幽深寂靜,也不知道通向哪裡。   大廳內沒有別的機關,單只是這四條通道便讓保羅爺犯了難,顯而易見,正確的道路只有一條,其餘全是陷阱。若是來客看到屏風上面畫著一頭白虎,聯想到五行方位白虎屬金,西方庚辛金,想當然耳認為西邊是生門。   殊不知這正著了趙衍的道兒,想一想也知道,這衝霄樓又不是遊戲裡的迷宮,還得給玩家留下提示道路的標誌,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白虎屏風其實是騙人上當的險惡陷阱,西方恰是最凶險的道路,走到走廊中段,兩段突然關閉,天花板落下萬鈞刀閘,下場可想而知。   趙衍以為,夠膽闖入衝霄樓並且成功抵達第六層的,多半懂得一些陰陽五行的陣法,故而設計了這一道恰中人類心理弱點的屏風,但是他卻算漏了保羅爺這個來自十年之後的「文曲星」,這白虎麼,他只對沒毛兒的那種比較熟,什麼四象方位,全然不知,壓根沒理那扇屏風,直奔東門而去。   東方甲乙木,屬青龍,正與白虎門相對,白虎屬死門,那麼相對的青龍便是生門。其實換一種邏輯也能推出同樣的結論,你想這趙衍野心勃勃醞釀造反為的是什麼?還不是謀朝篡位自己當皇上,既然他自命真龍天子,走的是「龍途」,青龍方位自然是生門。   保羅爺可不懂他的小算盤,之所以走對了路,全因為東門內隱約傳來打鬥聲。所以說千難萬險,擋不住鴻運當頭。   穿越走廊,保羅爺遠遠看見劍氣縱橫,血光飛舞,兩聲慘叫次第傳來,接著便寂然無聲。這劍光恁的熟悉,可不正是白五爺的湛盧?   保羅爺一見白玉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大罵:「蠢材,明知道是龍潭虎穴,好端端的你跑這兒來撒什麼野!」   白五爺一甩長劍,青鋒之上滾落一串血珠子,面罩寒霜,冷冷答道:「龍潭虎穴又如何,你來得,我便來得。」   「小白啊小白,你也不是第一天闖江湖了,挺大的人怎麼不曉事理,咱們此番來到襄陽為的是什麼?」   「查訪趙衍謀反的證據。」白玉堂淡然答道。   保羅一拍手,「既然知道,你為何還要亂來,還要殺人,我的苦心佈置全給你破壞了,真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白玉堂一揚劍眉,冷笑道:「你所謂的苦心佈置,就是跟妖女上床麼?」   保羅老臉一紅,翻著白眼辯道:「我那是打探情報,不得已犧牲色相。」   「少在五爺面前裝清高,你與那賈真真肆意宣淫,種種情狀不堪入目,還說什麼不得已……哼,我看你是樂不思蜀!」   保羅被他這一罵,反倒樂了,盯著他上下看個不停。   白五爺被那猥瑣的目光掃過,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按劍怒道:「看什麼,當心五爺剜了你的眼珠子!」   「你平日不近女色,我當你是真君子,不想竟有這等嗜好,古有匡衡鑿壁借光,今有白老鼠隔牆聽春——」   「住口!」白玉堂惱羞成怒,「你這淫賊,休得胡言亂語,我……我只是路過不小心聽到一兩句,誰讓那妖女沒羞沒臊,叫得恁大聲。」   「你有所不知,那賈真真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賈真真……我可怎麼說呢!」保羅一拍頭,「索性告訴你吧,其實賈姑娘是我那便宜老丈人趙德芳安排的臥底,我跟她親熱的同時也在交換情報,為了迷惑襄陽王才不得不誇張做戲。」   「哼!便是如此,也不該弄假成真!」白玉堂收劍入鞘,臉色稍有緩和,「你的風流韻事我不想管,也管不過來,廢話休提,說說你都得到什麼情報。」   保羅暗自叫苦,這衝霄樓危機重重,王府的侍衛隨時會來,根本不是說話的地方,可是白玉堂執拗得很,保羅不說,他就不肯走。無奈,只得把龍雲鳳打探的消息如實相告。   「因此,賈真真對我們下一步的計劃非常重要,沒有她幫忙,就拿不到盟單,沒有盟單,就扳不倒襄陽王,玉堂,話都說到這份上,你也該息怒了吧!」保羅瞅著白玉堂的臉,卻見他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心裡登時壓上一塊石頭,糟糕,白老鼠又要任性撒潑!   果不其然,白玉堂直視他的眼睛,平靜而又不容拒絕的說:「賈真真能辦到的事,白某也能辦到,你要盟單,容易,五爺給你取來便是!」   「玉堂——」   保羅一把沒拉住,白玉堂身形如電,轉眼鑽進一條走廊,七扭八轉,消失不見。   「真他娘見鬼了!」保羅氣得直跺腳,任性的姑娘他見多了,也哄得多了,卻沒兒過如此任性的爺兒們,真是油鹽不進,不撞南牆不回頭!這脾氣也就是他白老鼠吧,換成別人,早不知死上多少回。   保羅真不明白,「玉堂啊玉堂,你這是在跟誰較勁兒呢?」   無奈之下,保羅只得硬著頭皮追趕,白老鼠不聽勸,只好陪他赴湯蹈火。   保羅爺不禁自嘲:「朋友做到我這份兒上,便是喬峰在世、陳近南重生,也要豎大拇指讚一聲『夠義氣』!」卻不想這兩位好漢眼下還未出生哩!   沒走出幾步,忽聽見一聲輕笑,迎面走來一位宮裝少婦,圓臉蛋兒大眼睛,眼波流轉,媚態橫生,身段妖嬈。   保羅眼睛一亮,滿面堆笑唱了個肥諾,「小生汴州陳少保,途經寶地,迷路在此,夫人來得正巧,可否指條明路,去第九層怎個走法?」   美婦人掩口輕笑,「江湖傳說廣陵侯暗器舉世無雙,妾身很想討教一二,侯爺若是贏了,妾身為你帶路便是。」   保羅笑道:「夫人怎麼稱呼?」   「小蓬萊門下,襄陽府王官『多臂崑崙』何清雅!」   話音甫落,何清雅騰身而起,長裙凌空盤旋,宛如一朵藍色雲彩直奔保羅頭上罩下來,內中寒星點點,藏著數不盡的毒針。   保羅怪叫一聲「小娘子走光了也」,運足內力一招「只手擎天」,自下而上頂了上去,罡風鼓蕩裙裾倒掀起來,粉彎雪股盡收眼底,連呼過癮。迎面灑來的毒針被真氣吹散,仍有不少刺在身上。   何清雅飄然落地,又羞又惱臉頰飛紅,匆匆撫平裙裾,再看保羅,腆著臉衝她直樂,滿口白牙亮的晃眼。她不由得納悶,為何中了毒針卻似沒事人一般。   保羅一抖身子,毒針紛紛崩落,針尖盡皆斷裂,沒有一根著肉。   何清雅看在眼中,嘴角一陣抽搐,只當保羅易筋經神功大成,已經修成金剛不壞之身,哪知道這廝慣會裝神弄鬼,七分本事倒讓他耍出十分的威風來。敢於抵擋毒針,憑的不只是護體神功,還有那件刀槍不入的防彈衣。   保羅很是得意,雙手合十笑咪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請稱我為『暗器剋星、防彈武僧』保羅大師。」   「呸!老娘偏不信邪,金剛不壞身又如何,照樣戳瞎你的賊眼!」何清雅怒罵著撲上來,十指一彈,鏗鏘作響,竟然戴上一副半尺長的指套,根根鋒利如匕首,帶著一汪幽藍,顯然浸有劇毒。   她以暗器成名,輕功卻也不弱,穿花繞蝶般圍著保羅團團飛舞,長裙飄蕩,翩躚多姿,美艷之中暗藏殺機,十指劍氣縱橫,招招不離要害。   要說真功夫,便是兩個何清雅也不是保羅爺的對手,奈何他向來憐香惜玉,不肯對女人下殺手,只好被動招架,一時間倒也分不出勝負。   何清雅越打越心驚,只覺得保羅的內力綿長博深,似乎無窮無盡,而內力恰是她的軟肋,指劍與雷鳴刀撞擊的反震之力使她心浮氣躁,五臟六腑隱隱作痛,這樣下去不出二十招便會內傷吐血。心念一轉,十指猛地刺向保羅面門,等他揮刀招架時屈指一彈,十根鋒利的指套閃電般飛射出去。   「不過如此!」保羅冷笑一聲,手腕旋轉,指尖撥動刀柄,雷鳴刀飛速旋轉劃出一片雪亮的刀花,彷彿盾牌擋在面前,叮噹作響,暗器全被彈飛。   何清雅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揚手拔下鳳頭釵,尚未按下機簧,保羅彈指打出一滴生死符,正中手腕,金釵一抖,雨點般噴出來的牛毛毒針竟有大半射在自己臉上!   何清雅掩面慘叫,倒在地上掙扎翻滾,如花似玉的臉蛋兒迅速潰爛,烏黑刺鼻的毒血順著指縫淌出來。   保羅不忍再看,歎道:「何苦來哉!」   「自作自受,怨得了誰?侯爺不願辣手摧花,清蘿便越俎代庖,送她早登極樂吧!」一道寒光斬斷何清雅的喉嚨,哀號戛然而止,燕仙子白衣勝雪,飄然而至。   處理掉何清雅的屍體,保羅問燕仙子為什麼來到衝霄樓,是不是也猜到白玉堂假借放火調虎離山盜取盟單。   燕清蘿淡淡的說:「我沒有那麼聰明,今次前來是受人所托。」   保羅何等聰明,立刻想到水修眉,不由得老臉一紅,心想燕仙子該不會也看到我跟龍姐姐「取長補短」了吧……   他偷眼一瞧,燕仙子似笑非笑,表情怪怪的,心裡不由得一陣發毛,連忙岔開話題,「此地不宜久留,救白老鼠要緊!」   卻不知燕清蘿來得遲,並沒有看到這對姦夫淫婦幹那好事,表情古怪是想到出門前水修眉百般央求,請她去衝霄樓盯著保羅,切不可讓他跟妖女鬼混。   燕清蘿自幼清修,不懂凡俗女子的心思為何變得恁麼快,水修眉從前提及陳保羅必定罵得狗血淋頭,淫賊敗類不絕於口;及至婚後守寡,忽然性情大變,把屍骨未寒的龐昱拋在腦後,孝衣未脫便跟那淫賊在船上行苟且之事,真不知陳保羅用了什麼妖法,迷得她神魂顛倒戀姦情熱。   這番見到保羅,便忍不住多看他幾眼——這小子有什麼超人之處,恁多金枝玉葉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不就模樣俊一點,嘴巴甜一點,官兒高一點,錢多一點,武功強一點麼……呃,這樣的男人,放眼天下倒也真是萬里挑一。思來想去,燕仙子自己也迷糊了,不由得抓了抓頭髮,露出一種嬌憨可掬的表情,活像一隻犯困的小貓。   保羅看在眼中,狠狠吞了一口唾沫,琢磨怎樣才能找個機會把這位仙子姐姐給就地正法。   兩人各懷鬼胎走走停停,憑著保羅的記憶和燕仙子對五行陣法的瞭解,破除數十個險惡的機關陷阱,來到第七層中央,迎面一扇虛掩的朱漆大門,裡頭是一條寂靜的走廊。   保羅正要摸進去,燕仙子一把拉住,傳音道:「夾壁牆內藏有賊人。」   她修行《火中涅槃經》,靈台空明不受外物干擾,能夠在鬧市之中聽到一根針落地的細響,三里雲霧開外看清一片綠葉,夾壁牆中的呼吸聲自然瞞不過她的耳朵。   「藏的好哇,且看本少爺的手段!」保羅嘿嘿一笑,滿臉淫蕩氣息呼之欲出。   燕仙子嚇得倒退按劍,警惕的問:「你想作啥?」   保羅從百寶囊裡拽出一物,尖嘴長腿大肚子,卻是一隻銅仙鶴,他把門推開一條縫,仙鶴尖嘴插進去,拽住一條腿不斷上下扯動,鶴嘴於是噴出一股淡藍色的煙霧,向著佛堂內擴散,與燃燒的檀香混合起來,變成一種更加濃烈的香味。   燕仙子眸子瞪得老大,傳音問:「雞鳴五更返魂香?」   「YES!」保羅得意洋洋的比了一個OK手勢。   也不知道腦筋短路還是近豬者肥,燕仙子突然冒出一句,「雪特!你果然是個淫賊!」   她知道「葉死」乃是番邦胡語中表達肯定的意思,「雪特」則是表達強烈的不滿,當然她也沒有忘記模仿保羅說這個詞時必用的手勢,豎起中指衝他狠狠比了一下。   發現保羅的表情異常精彩,燕清蘿頓感窘迫,板起臉喝道:「看什麼看,我臉上又沒有花兒。」   「仙子,我太崇拜你了!」保羅順手就搭上燕仙子的肩膀,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   回想當初在美國唸書時,那些女生可不講什麼矜持,一激動髒話張嘴就來,你還別生氣,這是不拿你當外人。這句「Shit」從燕仙子嘴裡蹦出來,宛如穿越千年時空的一封信,喚醒塵封的記憶,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如果用一個文藝點的詞來形容,就是「恍若隔世」。   從這一刻開始,保羅爺痛下決心:燕仙子必須成為他陳保羅的女人,這麼可愛的姑娘,跟南海神尼那老八婆混,簡直暴殄天物!   燕清蘿推了推保羅,納悶的問「侯爺為何發呆」,保羅尷尬一笑,自然不能直說「正在意淫娘子」。他拿出兩枚藥丸,讓她含在口中,可以抵擋迷香。   燕仙子毫不遲疑照做,嫣然一笑,提著寶劍走近迴廊。保羅爺那個悔喲,早知道這麼乖不如給她兩粒春藥。   保羅依次豎起三根手指,同時念道:「玩、兔、碎——夠、夠、夠!」   一腳踹開走廊大門衝了進去,就地一滾,躲開空中射來的弩箭,腳踩白色方磚站定,至於那些黑色的,下面全是翻板陷阱。   燕仙子閃身進來,跳飛機格一般踩著白色方磚來到夾壁牆跟前,打開機關,裡面有許多木板隔斷,就像縮小的包廂,各有一名黑衣人手持上滿弦的弩弓藏身潛伏,倘若方才貿然闖入,等待他們的就是致命的箭雨。   燕仙子向保羅投來詢問的一瞥,保羅拿手掌在脖子下面果決的一橫。燕仙子水汪汪我見猶憐的眸子裡浮現出兩個大大的驚歎號,保羅爺以為她不忍心下手,正要歎氣說「那便捆起來吧」,哪知道她隨即豎起大拇指,意思是「正合我意」,一劍一個,切瓜剁菜般把二十來個倒霉鬼送去西天拜見如來。   保羅爺擦了把冷汗,心說:看吧!女孩子幹哪行都好,唯獨不能去當尼姑,這性生活長期被壓抑難免憋出點毛病來,一個個心狠手辣的沒話說……滅絕師太,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哇!   燕仙子甩落承影神劍上的一抹血痕,在壁燈上按了一下,夾壁牆緩緩合攏,擋住堆積如小山的死屍。   她拿眼角冷冷瞥了保羅一眼,「你是不是在肚子裡罵我心狠手辣?」   「並沒有,因為我會光明正大的罵,佛門弟子犯下殺孽,你不怕下地獄?」   「除惡不盡,便是幫兇。」匡啷一聲,燕仙子收劍入鞘,冷冷道:「侯爺,有句話如鯁在喉,清蘿不知當不當講。」   「日後再講!」   「你……」燕仙子大失所望,本來想藉著殺氣警告保羅不要對水修眉始亂終棄,否則那些死鬼就是他的下場,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理她的茬,還故意把「日後」二字咬得很重,滿臉淫賤笑容,氣得她咬牙切齒。   迴廊盡頭是一扇小門,裡面是一座佛堂,佛龕裡丈二高的金漆觀音坐蓮像,供桌上擺著長明燈和檀香爐,還有一個木盒子,上書「龍虎風雲聚會」。   燕清蘿之前聽保羅說起盟單,知道這盒子裡裝的便是襄陽王謀反的鐵證,心中狂喜,搶步上前去拿木盒。   保羅急忙喊道:「當心陷阱!」   換做別人提醒,燕清蘿定會留神,偏偏此刻心中把保羅爺恨得要死,女兒家任性脾氣發作,天王老子也拉不住,長劍一掃,把那木盒平端起來,再一劍挑開鎖頭,一幅卷軸落入掌中。   燕仙子回眸一笑,嘴角上翹,滿是炫耀之色。   保羅一拍額頭,眼淚都快下來了。所謂「頭戴白巾必然有原因」,衝霄樓共九層,這才第七層怎可能把「通關寶物」擺出來,難道後面兩層樓都白蓋了?   事態發展果然如他所料,燕清蘿回頭的剎那,供桌下面飛出兩道白光,根本來不及躲閃便被攔腰斬中,只聽噗嗤一聲血光迸射,登時分成兩截——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五章 燕仙子的開襠褲   書接前文,燕仙子大意中伏落入陷阱,被兩道白光攔腰斬斷——斷的不是仙子的小蠻腰,而是束腰的絲絛。   保羅見到血光,心裡咯登一下涼了半截,下意識摀住眼睛,不敢去看香消玉殞的悲慘一幕,然而時隔數息,並沒有聽見慘叫聲,小心翼翼的從指縫裡望去,只見燕仙子雙手扳住鍘刀,鼓脹粉腮正在那裡運氣,臉蛋兒因全力催動火中涅槃經神功撐起護體罡氣而漲得通紅。   鍘刀為護體真氣所阻,並沒有完全咬合,加上仙子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實在細得不像話,只造成一點皮肉傷。   燕仙子兩眼直勾勾瞪著保羅,分明催促他快來解圍,卻不敢開口,唯恐走了真氣。   保羅同樣兩眼直勾勾瞪著燕仙子……的下半身。   須知宋時女性大多沒有穿褲子的習慣,道德家們甚至把女人跟褲子的關係與國家的長治久安扯上瓜葛,認為女人穿上褲子,兩條腿分立,是極其不成體統之事。《易經》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衣指上衣,裳指下衣,說白了就是裙子,所謂「霓裳羽衣舞」,就是穿著羽毛連綴的上衣和雲霓一般輕柔華麗的裙子跳舞。後來為了保暖,或者外出行走方便,人們開始穿一種原始的褲子,叫做「脛衣」,沒有襠,拿兩條褲管裹住小腿,為了行走方便拿帶子繫在腰間,看上去就像現代的吊帶褲襪。   燕仙子長裙掉落於地,裡面只剩這麼一件古典式吊帶襪,珠圓玉潤的大腿、粉嫩雪白的小屁屁全都暴露在保羅眼前,私處圍著一條粉紅色的騎馬汗巾,芳草萋萋若隱若現,那叫一個性感,那叫一個香艷!   保羅爺大呼過癮,眼珠差點跳出去跟燕仙子的粉嫩雪股來個親密接觸,忽然發覺情況不對——仙子嬌軀顫抖,緊咬著的櫻唇流出鮮血,淚水在眼睛裡打轉兒。   保羅一拍腦袋,大叫「恕罪、恕罪」,慌忙上前握住月牙鍘刀向外扳,卻被機關卡住,紋絲不動。他不敢用力,唯恐傷到仙子,急得直搓手。   燕仙子冰雪聰明,衝他眨巴眼睛,扭頭向身後看。保羅恍然大悟,從她背後拽出承影神劍,運氣逼出劍鋒,唰唰兩劍斬斷鍘刀。   燕仙子終於脫困,身子搖搖欲墜,功力已然散去,臉上仍然掛著兩抹紅暈。保羅爺一咬牙,把護體神功全都運到臉上,上前攙扶仙子加以安慰。果不其然,這小娘兒們屬枇杷葉兒的翻臉就毛,一瞪眼揚手便打。   不就是耳光麼,爺兒早就準備好了,來吧!保羅爺一閉眼,把臉湊了上去,半晌不見回音,睜眼一看,燕仙子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正在抹淚。   「怎麼又不打了?」保羅爺還挺失落,這時候挨一耳光是必須的,不然姑娘的怒氣發洩不出來,沒準就憋出個月經不調。   燕仙子勉強止住淚水,側過臉不願看他,哽咽道:「看都看了,打你有何用,人在江湖,有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多謝侯爺救命之恩,清蘿必定捨身相報。」   保羅一擺手,哂然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我這裡有少林至寶小還丹,仙子快些服下療傷。」   燕清蘿見他一臉正氣,反倒有些慚愧,按理說被他看到女兒家清白之軀理應以身相許,可是……他家有無數美眷,還跟師侄女水修眉勾搭成奸,怎可托付終身?勉強按下滿腹心事,展開手中卷軸一看,竟是一張白紙!   吃盡苦頭,丟盡臉面,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燕仙子肺都給氣炸了,把那假盟單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腳,卻沒留意落腳處是一塊黑色地板。   保羅大叫一聲「不好」,衝上前去抱住燕清蘿試圖逃走,然而為時已晚,腳下翻板滾動,兩人頓時跌落陷坑。   撲通一聲,保羅雙腳落地,眼前白茫茫一片,散發出刺鼻的辛辣味。   大凡陷坑,可分為生、死、污、淨四種。生坑裡面就是一張大網,把人兜住生擒活捉。死坑裡面就厲害啦,倒插著削尖的毛竹,匕首一般鋒利,上頭還有千鈞刀閘降落下來,人在中間,轉眼就變成餃子餡。污坑不像死坑那麼致命,但是最噁心,基本上就跟大糞坑差不多,還有蛇蟲毒物蠕動,掉到污坑裡頭死了倒好,不死反而更受罪。淨坑裡面只有一樣東西,就是三四尺厚的石灰粉,人一掉下去石灰飛騰,好似裹了一層麵粉般雪白,所以叫做淨坑,但是石灰吸入肺臟,迷了眼睛,那種痛苦勁兒就不說了。   保羅與燕仙子運氣不好也不壞,掉落的恰是淨坑,撲通一聲石灰飛揚,嗆得不敢睜眼,誰也看不見誰。   只聽燕仙子一迭聲的喚道:「少保、少保……」嗓音裡透出一股子嬌怯的味道,令人心生憐意。   保羅爺生就一顆憐香惜玉的心肝,循聲過去,一把牽住仙子的小手,攬入懷中,柔聲道:「清蘿莫怕,我就在你身邊。」   燕清蘿一顆久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吸入一口辛辣的石灰,不由咳嗽起來。   保羅連忙撕下一塊布料摀住她的口鼻,傳音道:「用口水潤濕了蒙在臉上。」   燕清蘿江湖閱歷豐富,馬上照做。   保羅生怕石灰粉燒傷燕仙子嬌嫩的肌膚,放出真氣將四周的石灰輕輕推開,清理出一塊空地。燕仙子也想幫忙,然而火中涅槃經不像易筋經那麼綿長溫和,幹不了這個活兒,掌風鼓蕩石灰粉,反倒烏煙瘴氣更甚之前。   燕清蘿聽見保羅連聲咳嗽,又是羞愧又是內疚,忙傳音道:「對、對不起……我真是笨死了!」卻不見保羅傳音,只是咳嗽,更加擔心。   「咳、咳……我的濕巾掉了,不便開口……」   接著,聽見保羅撕扯衣擺的破帛聲響。   燕仙子大急,忙傳音道:「且住!你衫上全是白灰,遇水灼熱,倒會燙傷口鼻!」不由分說,把自己那塊濕巾蒙在保羅臉上。   保羅爺吸了口氣,一股子非蘭非麝的香味湧入鼻端,想到這濕巾浸有仙子的口水,此刻不就是變相的接吻,攬住仙子腰肢的手臂不由得緊了緊,透過茫茫白霧尋找仙子的容顏,卻見她正拿一塊粉色絲緞蒙著口鼻,目光一觸馬上移開,水汪汪的眸子裡羞色瀲艷。   兩個人手牽著手,坐在陷坑裡,靠的不算很近,動作也談不上親熱,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心境卻是那般銷魂,妙不可言。   燕清蘿暗自歎息,從前讀《南華經》,讀到「相濡以沬,不如相忘於江湖」這一句時,每每擊節讚歎,深感佛與道的境界原是異曲同工,「四大皆空」即是「太上忘情」。   可是自打邂逅陳保羅,她的佛心便發生波動,之前月牙鍘刀下命懸一線肌膚相親,如今陷坑內共患難相依偎,不由得情根暗種,一顆心全繫在他身上。倘若日後難免「相忘於江湖」,倒寧願如此刻這般困在陷坑裡,伴他「相濡以沫」……   兩人各懷心事,忽然聽見頭頂翻板咯吱作響,擠進來兩張人臉,背著光,面孔模糊不清,顯得陰森可怕。   燕清蘿啊了一聲,不假思索抱緊保羅,嬌軀也在顫抖。無論她武功多麼高強,總歸難以克服女人的天性。保羅眼神犀利,認出上面是小蓬萊的護法黃眉童子丁朗與惡面神洪大忠。   惡面神凶霸的吼道:「狗日的直娘賊,竟敢跑到衝霄樓撒野,真真活膩∼∼小子,還不報上名來!」   保羅一愣,馬上知道自己和燕仙子滿身滿臉的白灰,難怪對方認不得,立刻想出對策,跪在那裡哭訴道:「回兩位老爺,小人乃是王府侍衛,這位小娘子名叫文文,是伺候賈姑娘的丫鬟,我與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今日摸進樓來與她幽會,誰想迷路落入陷坑,還望兩位老爺搭救……」   「真晦氣!」惡面神不耐煩的嚷道:「原來是一對偷情的賤人,我還當抓到錦毛鼠白玉堂了呢!」   保羅心中一動,忙問:「老爺,那錦毛鼠白玉堂怎麼闖進咱這衝霄樓,莫非樓裡也有跟他相好的姑娘?」   惡面神摸了摸臉頰,上面一道劍痕尚未止血,「狗屁的相好!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色膽包天,這一劍之仇,老子定要讓姓白的付出十倍代價!」又對黃眉童子說,「丁兄,咱們別在這裡耽擱,搜捕白玉堂才是正事,你要是早到一步,咱們哥倆連手就把他拿下了!」   黃眉童子瞅了陷坑一眼,「這對狗男女如何處置?」   惡面神道:「弄根繩子下去,把他們吊上來不就得了。」   黃眉童子冷笑道:「老弟啊老弟,你要真這麼做就上當了,他們自稱王府中人你就相信?就算真是王府中人,真是來幽會,賈王官的房間在五樓,他們跑到七樓來作甚麼?話裡話外,全是破綻,依我看十有八九是白玉堂的同黨。」   惡面神一驚,怒罵道:「好小子,竟敢騙老子,看我不捏爆你的卵蛋!」   黃眉童子一把拉住他,「你想幹什麼?」   「下去弄死這對狗男女!」   「你這夯貨,就不能動動腦子麼?」   黃眉童子氣得沒辦法,也懶得跟他解釋,叮囑道:「我去總弦啟動翻板機關,把這淨坑變死坑,你蓋上翻板,就在這兒守著,切不可大意。」   惡面神為難道:「倘若他們真是王府的侍衛和婢女,就這麼殺了,王爺那邊不好交代……」   黃眉童子冷笑道:「那又如何,難道王爺會為兩個下人跟聖主翻臉?小心駛得萬年船,寧可錯殺千人,不可漏網一個!」說完轉身離去。   惡面神倒也實在,對黃眉童子言聽計從,蓋上翻板,坐在旁邊等候,無論保羅如何哀求也不為所動。   保羅一刻不停的告饒,同時抓住燕清蘿的小手,在自己的膝蓋上寫字。   燕仙子以為他死到臨頭還想著調情,掙扎一下,旋即放棄,心想都快死了,索性由他胡鬧罷了。保羅心中大急,用力捏了她一下,繼續在膝蓋上寫字。   燕仙子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一琢磨,這才明白保羅寫的是脫困之計,倒是她想歪了,臉頰頓時泛起兩坨紅暈,自慚不已,對他的態度也轉了一百八十度,冷傲的仙子變成了溫順的小綿羊。   保羅交代過後,捏住脖子擠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接著再無聲息。惡面神咧嘴一笑,知道機關已經啟動,刀閘落下,陷坑內狗男女變成了同命鴛鴦,於是扳動一個開關,翻板從固定又恢復了活動,掀開向下一看,忽然滿眼白茫茫一片,眼睛刺痛難當,吃驚之下一躍而起,還沒來得及拿起兵刃,胸口一涼便失去知覺。   原來翻板開啟的剎那,燕仙子按照保羅的安排,先丟出一把白灰,接著身劍合一衝出陷坑,可憐這位小蓬萊的護法高手,空有一身能耐來不及施展便送了命。   燕仙子顧不得清理惡面神的屍首,轉身呼喚保羅快快上來。   三丈高的陷坑難不住金翅鳥保羅爺,一個縱身就飛了出來。燕仙子拿一根束髮的紅絲帶纏住柳腰,勉強保住裙子,小臉兒上黑一塊白一塊,卻笑得陽光燦爛,一雙翦水明眸凝望著他,上下打量,直到認定安然無恙才欣慰的放下心來,脈脈柔情已是欲蓋彌彰。   保羅爺咧嘴一笑,從懷裡拿出絲帕,過去替她擦拭臉蛋兒。   燕仙子何曾與男人如此親近過,羞得無地自容,後退兩步低頭呢喃:「此地不宜久留,快些走吧……」   保羅點點頭,腳卻沒有動,回頭盯著那翻板出神,「為什麼這麼久了黃眉童子還沒有回來,刀閘也沒落下,難道他並沒有去調整總弦?」   在燕仙子的催促下,保羅想起小白現在下落不明,不敢多耽擱,匆匆出了佛堂,忽然看見門外走廊裡趴著個人,過去一看,頓時啼笑皆非——竟是昏迷不醒的黃眉童子!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六章 群毆武聖人   原來保羅配製的雞鳴五更返魂香效果奇佳,黃眉童子從走廊出去,無意中吸入迷香昏了過去。這廝一生謹慎,萬沒想到在這裡翻了船,人算不如天算,糊里糊塗送了性命!   沒什麼可說的,拔刀砍了他的腦袋,保羅爺牽著燕仙子的小手來到佛龕前頭,搬開那張原來擺放著假盟單的供桌,挪開一塊磚頭,只聽佛像咯吱作響,向旁邊閃開一條暗道。   仙子投來詫異的眼神,保羅爺笑道:「這條暗道通往控制樓內所有機關的總弦,其中有一根紅漆鐵柱和八根綠漆鐵柱,將其全部砍斷,樓內機關便會失靈。」   衝霄樓的圖紙出自他手,哪有不給自己留後手的道理。   兩人很快分工完畢,燕仙子進密道破總弦,保羅上樓去救白玉堂。   擱下燕仙子不提,單說保羅爺在通往八層的樓梯口苦苦等候,半刻鐘後忽然聽見腳下機簧聲格格作響,奇數階樓梯全部敞開翻板,偶數階安然無恙。   保羅大喜,知道總弦已斷,陷阱全部暴露出來。白老鼠小命危在旦夕,顧不得等候燕清蘿,飛身上樓,一路疾奔衝到第九層。   只見腳下黑洞洞儘是陷坑,每隔三五米有一根木樁可供落腳,此外別無道路。陷坑裡是綴滿倒刺的銅網,頭頂也是密密麻麻的刀網,正是衝霄樓最厲害的機關「銅網陣」,若不是燕仙子切斷總弦,憑保羅爺獨步江湖的輕功恐怕也闖不過去。   保羅飛身跳上木樁,還沒等站穩,忽然看見前面閃過一條黑影,無數點寒光迎面射來。保羅持刀在手使出一招「八方風雨」,刀光如球裹住身形,把暗器紛紛擊落。一跺腳騰空而起,展開金翅甲掠過銅網陣,凌空身刀合一,宛如一道銀色的長虹直取黑衣人。   對方見勢不妙就地一滾狼狽躲閃,保羅爺如今的功力便是在天下十四傑中也數得著,哪能讓他就這麼輕鬆溜走,刀光順勢向前一推,橫在那人脖子上。   他正要來個斬草除根,忽聽對方大喝一聲,「月黑風高殺人夜!」   保羅一愣,隨即答道:「雲翻雨覆亞美蝶。」   那人摘下蒙面巾笑道:「侯爺息怒,是自己人!」   保羅一皺眉,收回架在他脖子上的鋼刀,「唐三少,你為何知道這句切口?」   這是他跟龍雲鳳定下的聯絡暗號,相信這個世界裡不會有第三個人懂得「亞美蝶」是什麼意思。   唐威一拱手,正色道:「侯爺有所不知,賈姑娘已經把你的計劃全告訴小人了,小人願意棄暗投明,助侯爺盜取盟單揭發反賊趙衍!」   保羅聽他口口聲聲「賈姑娘」,知道龍雲鳳沒有告訴他真實身份,換言之,這傢伙還不能百分之百信任。   保羅冷笑道:「既然有意投誠,為何暗算於我?」   唐威老臉一紅,訕訕道:「江湖傳聞廣陵侯是當今第一暗器宗師,小人一時技癢想跟侯爺切磋切磋,奈何技不如人險些枉送性命,還請侯爺大人大量,饒恕小人唐突之罪。」   保羅哼了一聲,心想切磋個鬼啊,分明是想要老子的命,可惜科爾特不在手邊,否則非把你「突突」了不可。   唐威見他臉色不好看,似乎有繼續「切磋」的衝動,頭皮一陣發緊,勉強笑道:「侯爺若要盜取盟單,小人樂意帶路。」   保羅見他滿臉堆笑,眼中卻藏著嫉妒的火焰,想來是把他當成情敵了,越發不敢信任,「盜盟單有你一人足矣,我來問你,可知道我兄弟白玉堂的下落?」   唐威遲疑數息,吞吞吐吐的說:「白爺運氣不太好,半個時辰前落入銅網陣,我有心相救,可是……」   保羅如遭雷擊,臉色頓時慘白,握刀的手禁不住顫抖。   唐威見狀,忙道:「侯爺不要誤會,白爺性命無憂,只是落在夏遂良那歹毒小人手中,免不了遭點罪。」   保羅鬆了口氣,一顆心全放在白玉堂身上,匆匆一拱手,「事不宜遲,我便去救玉堂,唐兄且去盜取盟單,得手後咱們在衝霄樓下碰面!」   唐威猶豫一下,叮囑道:「樓上除了夏遂良,還有一位小蓬萊的絕頂高手,侯爺切不可孤身犯險——」   保羅怒道:「去他娘的絕頂高手,小蓬萊的賤人我殺得還少麼?」一縱身衝向頂樓。   唐威目光閃爍,盯著他的背影自語:「呸!狂個球囊,有你後悔的時候!」   保羅心急如焚,一路狂奔來到頂樓,推門進去是一座花廳,只見一個黃衣人正背門而立,似乎在眺望窗外的風景,渾身散發出一種名為裝逼的氣勢。   保羅止住腳步,強壓怒火,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夏、遂、良!」   「哈哈∼∼侯爺總算來了,夏某都有些等不及了。」夏遂良轉過身來,滿臉春風得意的笑容。   「白老鼠何在!」保羅上前一步,扯出刀刃,殺氣如有實質一般鎖定夏遂良。   夏遂良微微一笑,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不慌不忙的說:「少保自出道以來,處處壓我一頭,事事令我難堪,夏某自問不是君子,等不及十載,今天就想把你我的新仇舊恨清算清算。」   保羅歎了口氣,強忍怒火把刀按回鞘中,「你究竟想怎樣?」   「假如我想要你的命……侯爺肯割愛麼?」   「割你卵蛋老子倒是很樂意!」   夏遂良搖頭歎息,「侯爺既然捨不得性命,只好捨棄朋友與情人了。」   保羅一愣,反問道:「情人?你什麼意思?」   夏遂良笑而不答,擊掌三聲,兩名侍衛分別拖進來一個布袋,解開扎口的繩子,在地上一拋,滾出一對男女,一個正是昏迷不醒的白玉堂,另一個卻是奄奄一息面色慘白的燕清蘿!   保羅呆若木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老鼠被擒他早有心理準備,為什麼燕清蘿也會落入夏小賊的魔爪!   夏遂良津津有味的欣賞著保羅的表情,摸著下巴不住冷笑,「侯爺機關算盡,可曾想過會是這般下場?」   保羅長歎一聲,扔下雷鳴刀,「開出你的條件,如何才能放過玉堂跟清蘿。」   他強作鎮定,全力開動腦筋,想找出一條死裡求生的計策。   夏遂良笑道:「夏某無意要挾侯爺,只想請你看一場好戲。」   他再次擊掌,侍衛取出一紅一黑兩顆藥丸,分別塞入燕清蘿和白玉堂口中。   夏遂良悠悠道:「侯爺見多識廣,想必聽說過『金鳳丹』與『玉露丸』,這兩味烈性春藥,前者只對男人有效,後者只會催動女人的情慾,服藥之後若不能行魚水之歡,便會血脈崩裂而死……哈哈,現在白五爺吃了金鳳丹,燕仙子服下玉露丸,一個是你的兄弟,一個是你的愛人,當面表演一場活春宮,豈不妙哉?」   保羅兩眼通紅,緊咬牙關,千言萬語也無法形容他此刻的憤怒,夏遂良不是人,他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畜生,竟然想出如此惡毒的手段!但是他一個字也沒有說,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越是狂怒,越是失去理智,夏遂良就會越得意。   藥效很快發生作用,燕清蘿蒼白的臉上浮現病態的紅暈,兩腿不停磨蹭,口中發出充滿魅惑的呻吟,似乎奇癢難耐。白玉堂同樣滿臉漲紅,身軀不停顫抖。   夏遂良笑道:「時間差不多了,接下來便請欣賞好戲吧!」   他彈指解開白玉堂和燕清蘿二人穴道,只見白玉堂大吼一聲,翻身撲到燕清蘿身上,瘋了似的撕扯衣裙。   燕清蘿似乎還能憑著僅存的理智抗拒他的獸行,發出令人心碎的悲泣,然而她的身體卻違背意志……   保羅再也忍不住了,手腕一抖,生死符閃電般射向夏遂良。   夏遂良哈哈大笑,瀟灑的騰空轉身閃開暗器,飄然落座,「侯爺稍安勿躁,否則這場春宮戲的男主角就要換成夏某了,那會讓你更痛苦。」   保羅痛苦的咬破嘴唇,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夏遂良奸滑似鬼,武功比他差不了多少,就算光明正大的較量也很難取勝,況且眼下投鼠忌器?平生第一次,他感到命運不公,蒼天無眼!   花廳內氣氛緊張,然而白玉堂和燕清蘿二人被春藥迷失本性,根本不顧保羅錐心刻骨的痛苦,不停的翻滾廝纏,衣服一件件扯碎脫落,試圖發洩本能的慾望。   夏遂良看得心花怒放,禁不住仰天狂笑,出盡胸中的惡氣!   笑聲戛然而止,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夏遂良驚愕的低下頭,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口把自己的生命終結在最得意那一刻的軟劍,看著軟劍抽離身體,自己的鮮血噴濺出來,染紅白玉堂冰雕一般冷峻的臉龐……他試圖吶喊出心中的疑問,可是只來得及吐出「怎麼會」三個字,便撲倒在地,變成一具兀自抽搐的屍體。   正是金風未動蟬先曉,暗算無常死不知!   保羅屏住呼吸,長時間凝視著白玉堂,光怪陸離的思緒在腦中起伏,如同萬馬奔騰,這一幕是他期待看到的,但是曾經失去了希望。夏遂良是帶著滿腹疑竇和震驚死去的,相比之下保羅沒有那麼吃驚,因為他比夏遂良更瞭解白玉堂,但是有此推測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充滿了太多的巧合,當證明推測成真的那一刻到來,他反而有些不敢相信了。   白玉堂擦去臉上的血污,俊美絕倫的容顏依舊沒有絲毫的動容,彷彿他所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彷彿他的神經是鋼鐵鑄就從不會緊張。   燕清蘿抓住他的腳踝,火熱的胴體發出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的誘惑,春意蕩漾的眸子裡寫滿任何男人都無法拒絕的渴望。但是白玉堂沒有心動,他平靜的在燕清蘿身上點了幾處穴道,讓她暫時安靜下來。   在那之後,他把染血的軟劍扔掉,好像扔了一塊被弄髒的手帕,轉身從桌上拿起湛盧寶劍,掛在腰畔。   面對保羅炯炯逼視的目光,白玉堂顯得有些忸怩,臉上泛起兩坨紅暈,輕咬嘴唇,低聲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顆金鳳丸為何失靈?」   保羅淡然一笑,反問道:「你是不是希望我回答,『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吞下去』,或者『你曾經服過某種靈丹妙藥因此百毒不侵』?」   白玉堂身軀一顫,深深低下頭去,臉上的紅暈更濃了,「唉,你為什麼不能假裝糊塗呢,這樣對我們都好。」   保羅搖搖頭,拾起雷鳴刀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小白,別難過,哥不是一個俗人,不管你有什麼樣的隱疾,咱們永遠是好兄弟,而且我發誓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其他人。」   白玉堂大吃一驚,抬起頭,兩眼直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的笑容看出真實想法。   「你……你真的這麼想?」   「肺腑之言!」保羅恨不得把真誠兩個字從心裡掏出來刻在臉上。   「我便信你一次。」白玉堂終於被他打動了,莞爾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嫵媚。   保羅連忙移開視線,不敢去看這驚艷的一瞬,他知道現在的白玉堂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白玉堂了,他現在已掌控不了自己的意志,掌控不了原本塑造得非常完美的那種人格。假如他覺察到保羅對他的態度發生哪怕細微的改變,就會立刻遠走高飛,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玉堂啊,不是兄弟說你,你這脾氣得改改了,倔起來像頭牛——給我惹了多大麻煩!」   「哼,我只是想證明一些東西給你看……你先帶燕清蘿回去療傷,我還要去拿盟單。」   「盟單有人去拿了,你這惹禍精哪裡都不許去!」   「是不是那位賈小姐?」白玉堂似笑非笑的問。   保羅一瞪眼,他連忙縮頭賠罪,「算我多嘴!」   「哼,知道就好。」保羅把昏迷不醒的燕清蘿抱在懷裡,向門外走去,「夏遂良這死鬼究竟用了什麼賤招生擒清蘿……我實在想像不出他有這樣的本事。」   白玉堂歎了口氣,突然止住腳步,「我知道是誰打傷了燕仙子。」   保羅也停下來,苦笑,「現在我也知道了,而且我們恐怕走不了啦!」他把燕清蘿輕輕放在地上,面對空蕩蕩的牆壁問:「前輩,以您的身份,應該不屑於背後傷人吧?」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   白玉堂面露怒色,一咬牙試圖轉身,卻被保羅強行按住。   嚥了口唾沫,保羅乾笑道:「有話好說,可不可以先讓我們回過頭去瞻仰您老人家的仙顏?」   他不得不奴顏婢膝,任何人背後十六大死穴全被利刃貼肉頂住都只能如此。   又是一聲冷笑,許久,有人款款開口,嗓音清越宛如出谷黃鶯,「侯爺果然能屈能伸,想來是識時務的人。」   身俊利刃突然消失,保羅出了一身冷汗,感覺像在閻王殿兜了一圈,沖白玉堂使個眼色,慢慢轉過身。只見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美貌女子坐在剛才夏遂良坐過的椅子上,肌膚白皙如玉,神態冷漠,姿色不遜於燕清蘿,美中不足的是長了個鷹鉤鼻,顯得陰鷙可怕,滿頭雪白的長髮披散下來,直垂落腳下,分外詭異……   她背後斜插著兩口長劍,手中沒有任何兵器,然而剛才那一瞬間,保羅和白玉堂明明感覺到有許多利刃指著後背,現在那些兵器被她藏到哪裡去了呢?   白玉堂臉上呈現出罕見的驚駭表情,沉聲道:「『白髮三千丈,劍氣凝秋霜』,閣下莫非是東海小蓬萊『武聖人』於前輩?」   「小伙子眼力不錯,我就是於九蓮。」   保羅心頭劇震,知道一場血戰怕是避不開了,要說天下十四傑中的人物他也見過不少,但是從來沒有過這種被對方氣勢完全壓倒,無從抵抗的感覺。這於九蓮,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於九蓮微微仰起下頷,沖保羅冷冷一笑,「侯爺殺害我門下弟子無數,按理說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然則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侯爺答應一件事,往日恩怨盡可一筆勾銷。」   保羅苦笑一聲,心想你早兩年拉攏我說不定會同意,現在哪還有回頭路可走。   「倘若聖主希望我投奔小蓬萊,效忠襄陽王,篡奪大宋江山,請恕不能從命,以聖主的武功智慧,如何看不出趙衍絕非成大事之輩,為何倒行逆施,令天下百姓陷於水火?」   於九蓮那張沒有留下絲毫歲月痕跡的臉上泛起一抹恨意,冷冷道:「倒行逆施?可笑,可笑!我與趙氏有不共戴天之仇,無論如何報復都不為過!」   保羅想起紫發天尊秀善和金沙刀普慈都說起過於九蓮跟那位名滿天下花蕊夫人有著很深的淵源,假如她是花蕊夫人的後人,的確有充分的理由憎恨趙氏皇族。   事實如他所料,這位小蓬萊聖主,正是後蜀末代皇帝孟昶和花蕊夫人徐氏的小女兒。   於九蓮尚在襁褓中時,後蜀便為太祖皇帝所滅,孟昶與花蕊夫人被俘遣送到汴京城,年幼的小公主被一個宮女帶出宮去撫養,因緣際會拜在黎山老母門下學藝,年長後闖蕩江湖,尋訪父母下落。   當時蜀後主已經亡故,花蕊夫人美貌多情且才華橫溢,宋軍攻破成都之時,她憤然作詩「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卸甲,寧無一人是男兒」,太祖皇帝深為欽慕,便把她納入後宮,後來還有立她為皇后的意思。   當時還是晉王的趙光義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對她非常痛恨,在一次打獵途中,趁亂一箭將她射殺,可憐一代尤物落了個死於非命的下場。   於九蓮得知身世以後,很瞧不起昏庸亡國的孟昶,對母親卻很佩服,便隨母姓自稱「徐九蓮」,後來趙光義繼位為太宗皇帝,派拱衛府高手四處尋訪捕殺花蕊夫人的後人,她不得已才取姓氏諧音改名為「於九蓮」,在雲南滇池創建小蓬萊碧霞宮,自稱聖主,招納武林高手,圖謀顛覆趙宋江山,為母親報仇雪恨。   於九蓮這次親赴襄陽,本想跟趙衍商討起兵謀反事宜,不想被保羅一行攪局,連門下弟子和護法多人都死在他的手下,自是恨之入骨。   保羅也知道今天凶多吉少,所謂先下手為強,他便給白玉堂使了個眼色,突然出刀攻了上去。   「哼,自尋死路!」於九蓮一挑眉毛,眼中迸射出有如實質的紫色光芒。   保羅來不及提氣護身,被目光擊中胸膛,登時噴出一口鮮血,心中驚駭難以言表,這老妖婆竟然把紫氤夢澤心法練到「煉氣化神」的境界,只憑目光便可殺人,簡直恐怖到難以想像!   白玉堂見保羅受傷,心中的恐懼立刻被怒火取代,湛盧劍宛如游龍出水,劃過一道雪亮的長虹刺向於九蓮。   於九蓮輕蔑的豎起一根指頭,指尖噴出一道長達五尺、紫艷艷的劍芒,輕而易舉擋住湛盧寶劍,手捏法印,如同蓮花綻放,雙手射出十道劍氣,狂風暴雨般掃蕩過來,把白玉堂逼得左支右絀,轉眼間便掛了彩。   這正是小蓬萊「以劍御氣」心法的最高境界,於九蓮的劍氣比真正的寶劍更犀利,她坐在那裡不動,便把一個實力堪比天下十四傑的高手逼得狼狽不堪。   「摩訶無量!」保羅大喝一聲,一刀劈向於九蓮,雷鳴刀梵音陣陣,勢如破竹一般劈開紫氤劍氣,救出白玉堂。   白玉堂擦了把冷汗,深吸一口氣,橫劍畫出一個圓圈,運用乾坤大挪移把射過來的劍氣反彈回去,重新加入戰團。   於九蓮隨手彈出數道劍氣加以抵消,左手對付白玉堂,分出右手猛攻保羅,只憑十道劍氣便把兩大年輕一輩絕頂高手打得疲於應付,險象環生。   白玉堂咬緊牙關,忽然劍走偏鋒,步伐飄忽不定,每每以不可能的角度閃開於九蓮的攻擊,朝她跟前欺近,連發數劍,逼得於九蓮左右搖擺加以躲避。   於九蓮輕咦一聲,道:「竟然把波斯摩尼教武學、丁家游龍身法與西洋劍客夏玉奇的凌波劍法融合的如此完美,獨闢蹊徑自成一派,錦毛鼠確非浪得虛名。」   「多寶如來藏!」   與此同時,保羅也使出壓箱底的本領,運轉三摩地功猛地將功力提升一倍,渾身骨節一陣細密劈劈啪啪輕響,易筋經神功全身遊走,神情肅穆寶相莊嚴,長刀一揮,化作七層寶塔,刀尖迸射出刺目光華,迎頭砸向於九蓮。   於九蓮笑容一斂,雙掌靠攏向外一推,宛如一輪烈日釋放十道紫色光芒,勉強擋住兩人連手攻擊,仍然自持身份不肯離開座椅。   保羅等的就是這一刻,運足內力舌綻春雷,厲聲吶喊:「裝逼被雷劈!」   獅子吼威力盡顯,整座衝霄樓被震得瑟瑟顫抖,門窗、屏風遭到音波衝擊,頃刻間四分五裂!   於九蓮首當其衝,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兩行鮮血順著耳孔流淌出來。   趁她病要她命,保羅毫不遲疑扣動扳機,雷鳴刀噴出一道怒吼的火龍。   於九蓮長嘯一聲猛然低頭,滿頭長髮洶湧撲來宛如雪崩,髮梢處紫光閃耀,竟然凝聚著無堅不摧的劍氣,將保羅志在必得一槍硬生生截住!   轟然巨響,火藥味瀰漫,保羅與白玉堂被潮水般無窮無盡湧來的劍氣逼得踉蹌後退,渾身上下被刀刃一般鋒利的髮絲割出無數細小傷口,好似兩個血人。   於九蓮,終於從那張竹椅站了起來,慢慢的抬起頭,長髮飛揚,雙眸殺氣凜然,眉心一道血痕分外妖艷……   保羅倒吸一口涼氣,拉住白玉堂的手掉頭就跑!白玉堂儘管不情願,但是必須承認,逃跑是眼下唯一的選擇,只憑他和保羅二人,使出吃奶的勁兒也贏不了這老妖婆。   於九蓮根本不屑去追,一甩長髮,無限劍氣透過髮梢席捲過來,逼得兩人停下腳步轉身招架。灌注劍氣的長髮好似有生命一般,竟然使出紛繁精妙的招數,如同千萬把劍同時攻擊。   兩人苦戰數十招,漸漸支撐不住,忽然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轉眼間一口寶劍天外飛仙般刺向於九蓮的咽喉,迫使她分心招架,放鬆對陳保羅、白玉堂二人的攻勢。   來人正是水修眉,她請燕清蘿來衝霄樓保護保羅,等到天色發白也不見他們回來,終於忍不住親自跑來,恰巧救了兩人性命。   保羅長出了口氣,大聲道:「美人痣當心,老妖婆厲害的緊!」迅速調勻內息,揮刀加入戰圈。   三人並肩大戰於九蓮,勉強打了個平手,眼看天色將明,王府中人隨時會來,隨便誰來幫她一把,他們就算交代了。   保羅急中生智,使出獅子吼吶喊:「自己人——你若還想跟賈真真雙宿雙飛,就快來幫忙!」   話音方落,窗外突然飛進來一個黑衣蒙面人,揚手打出數枚暗器。   於九蓮格格嬌笑渾不在意,一甩長髮捲住暗器,正要借力反打回去,只見火光迸射,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巨響,原來黑衣人打出的竟是一把江南雷家招牌火藥暗器——霹靂雷震子!   「同!實在是高!」保羅沖唐威豎起大拇指,「三少,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唐威苦笑一聲,心想還不是被你逼的,否則借我個膽子也不敢跟聖主作對。正要答話,忽然聽見一聲淒厲的悲鳴,愕然回頭,只見於九蓮從火海中站了起來,渾身是血,不成人形,宛如衝出地獄的惡魔一般向他走來。   唐威亡魂頓冒,兩腿發抖不聽使喚。只見於九蓮自背後拔出一口紅森森的寶劍,猛地朝他擲來。   保羅大喝一聲,半路殺出,雙手握刀劈開飛劍,然而那口劍彷彿擁有靈魂,繞了二圈從背後削斷唐威的左臂,毫不停留的刺向水修眉。   於九蓮嘿嘿獰笑,手中握著另一口同樣形狀的綠色長劍,跳大神般左指一下右指一下,那口紅色的飛劍隨之改變飛行軌跡,逼得眾人雞飛狗跳,又驚又怕,不明白這是妖術,抑或世上真有百里之外斬人頭顱的飛劍!   於九蓮這對劍,便是天下八大神兵中比承影神劍更為詭異的「碧血鴛鴦劍」。古代成對鑄造的刀劍一定分為雌雄兩性,劍乃鐵器,本無性別,所謂雌雄是說兩口劍用料一樣,但是工藝不同,成劍之後的器型、質地、彈性、硬度,甚至色澤都大相逕庭。   碧血鴛鴦劍既是雌雄劍,也是子母劍,顧名思義,紅色的鴛劍是雄劍,也是子劍,長二十七寸,劍身較狹窄,除非親手掂量,否則難以想像竟是如此驚人的輕;綠色鴦劍是雌劍,母劍,長三十六寸,劍身寬厚,較重。   飛劍的秘密在於雌雄雙劍之間有著很強的磁力,通過內力的微妙控制,可以用母劍控制輕巧的子劍在五尺之內盤旋飛行,宛如擁有靈性一般,故此,這碧血鴛鴦劍拆開看都算不上神兵利器,合起來卻是威力無窮,乃是於九蓮的看家法寶!若她不是自持身份,一開始便使出雙劍對敵,現在保羅等人早就死翹翹了。   於九蓮雖然被炸得遍體鱗傷,頭髮燒焦不能再使用無限劍氣,但是憑著碧血鴛鴦劍,以一敵四仍然牢牢佔據上風,內力更是遠勝保羅等人,拖的時間越久她的優勢越大,尤其唐威斷臂失血過多,已經無力招架,敗亡不過是早晚的事。   於九蓮步步緊逼,眾人狼狽退避,眼看被逼進死角,忽然房門撞開,一個蒙面女子默不作聲的衝向於九蓮。   於九蓮毫不在意,放聲狂笑,「又一個自不量力的送死鬼——」   話音未落,只見那女子迅速貼近上來。   於九蓮大吃一驚,慌忙向後彈射出去,後背撞碎牆壁,剎那間退出十丈開外,然而那女子的速度竟然不比她慢,如同附骨之蛆緊貼不捨。於九蓮驚懼之下,鼓足內力奮起拍出一掌,紫氤夢澤劍氣宛如五根利爪刺向她的胸口。   蒙面女子冷笑一聲,照方抓藥一掌迎上來。雙掌碰觸的剎那,強大的力量牢牢吸住十九蓮的手掌,並有刺骨的寒流透過手掌湧入血脈,整條胳膊登時麻木。   蒙面女子左手一翻,亮出一口漆黑無光的短劍,順勢刺入她的心窩——金剛不壞的半仙之體,竟然擋不住這看上去醜陋、粗劣、尚未開鋒的短劍!   於九蓮噴出一口鮮血,大喝一聲,右手綠劍剌向女子心窩,使出玉石俱焚的手段。女子身軀劇烈顫抖,肌肉、骨骼如蟒蛇一般扭曲成怪異的形狀,硬是錯開於九蓮同歸於盡的一劍,只在胸前劃過一條深深的血痕,緊貼腋下插過去。   「大魔翩躚心法,閉月羞光劍——畢月霄是你什麼人?!」於九蓮發出垂死的吶喊。   蒙面女子微微一笑,面紗泛起淺淺的皺褶,「到了陰曹地府記得告訴我師傅,龍雲鳳替她報仇了!」   「想我死——沒那麼容易!」於九蓮怨恨的盯著她,身體如同充氣球般脹大起來,皮膚表面滲出濃郁的紫色,突然爆炸開來——真氣肆虐,宛如颱風過境,將衝霄樓第九層夷為平地。   保羅冒險衝了過去,只見那蒙面女子被於九蓮同歸於盡的一擊炸得渾身浴血,奄奄一懇。   保羅手指顫抖著摘下她的面紗,看到一張美得令他心碎的臉。   他心裡的悲痛尚未來得及吼出來,懷中美人已經被唐威搶了過去,「真真、真真……你醒醒啊!」   賈真真勉強睜開眼睛,慘白的臉上泛起迴光返照的紅暈,「三少,對不起了……我不能陪你白頭偕老,只能在陰間替你祈福,請多……保重……」合上雙眼,停止了呼吸。   唐威抱著她的屍體失聲痛哭,保羅跪在一旁顯得有些尷尬,特別是水修眉和白玉堂的目光,裡面既有對唐威的同情、對賈真真的惋惜,也有對他的怨言指責。   保羅低頭不語,心情非常複雜,一方面同情唐威,一方面卻是啼笑皆非——躺在地上裝死的「賈真真」聽著唐威哭得肝腸寸斷,同時偷偷地在保羅手心裡搔癢撒嬌。   在眾人的勸解下,唐威總算止住悲痛,人卻有些神志不清,被扶到一旁休息。   保羅把白玉堂等人支開,在「死屍」上踢了一腳,佯怒道:「還沒玩夠啊!」   龍雲鳳翻身坐起來,摘下面具,卻是滿臉的淚痕,幽幽道:「一點都不好玩……」身在無間道中,心中苦楚誰人知?   保羅歎了口氣,在她身旁並肩坐下,「不好玩就別玩了,從今往後,咱們再也不幹這一行。」   龍雲鳳順勢依偎在他懷裡,嬌弱的抽泣道:「只有你懂我,只有你理解我的痛苦……」   保羅默默點頭,在西夏,他假扮綏德侯蕭潛之時,也曾深切體會過龍雲鳳的痛苦。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龍姐姐,今後你不需要再戴著假面具過日子了。」   「希望如此……」龍雲鳳朝他懷裡偎了偎,嬌癡的說:「就怕你嫌棄姐姐這張老臉,不肯養我一輩子。」   保羅用一個熱吻打消了她的疑慮,兩人都有些情動,但這裡畢竟不是親熱的地方,龍雲鳳搬來一具事先準備好的女屍,身材與她有七八分相似,然後把賈真真的面具蒙在她臉上。一切準備妥當,她避開白玉堂等人悄然離去。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七章 當時明月,剎那芳華   趁著城裡兵荒馬亂,保羅一行帶著「賈真真」的屍體,悄然離開衝霄樓。   他們前腳剛走,衝霄樓便燃起沖天大火,火借風勢,片刻便把這座暗藏殺機的宏偉建築燒成廢墟。保羅猜到這是龍雲鳳所為,又想到這座高樓也有他的一份心血,如今付之一炬,不免有些遺憾。   小白虎和阿福四郎站在客棧門口焦急等候,看到保羅平安歸來,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鏖戰一夜,保羅又累又餓卻無暇歇息,還有幾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解決,首先讓水修眉把燕清蘿攙扶到臥房中檢查傷勢。   片刻,水修眉紅著臉出來,低聲道:「師叔已經恢復神智,喚你進去說話。」   保羅忐忑不安的走進臥室,撩起紗帳低頭一瞧,燕仙子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汗出如漿,正強行催動火中涅槃經壓制玉露丸的毒性。   保羅伸手扣住她的脈門,送出一股博大柔和的內力,兩大佛門神功水乳交融,終於壓住仙子胸中蠢蠢欲動的慾火。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保羅,心中感到一陣酸楚,強忍著眼淚微微一笑,「大家還好嗎?」   保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柔聲道:「除了咱們倆,都平安無事。」   燕清蘿吃了一驚,掙扎著想靠近保羅,「你、你傷得可重?」   保羅順勢坐在床頭,讓她枕著自己的大腿,神情落寞的說:「我的心都快碎了,你說傷得重不重?」   燕清蘿破涕為笑,嗔道:「你這人哪,沒個正經!快說說,衝霄樓怎麼樣了,玉堂兄可有脫險,還有那盟單——」   保羅屈指在她臉上輕彈,笑道:「你的問題真多,難道一點記憶都沒有麼?」   「我只記得破了總弦便急匆匆的回去找你,半路上被一個武功奇高的白髮女人偷襲,封住穴道,此後便全然不知。」   保羅遲疑了一下,便把後來發生的事如實相告。   燕清蘿得知自己被迫服下玉露丸,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久久無語。她知道這種情況下解毒只有一種辦法,可是她能接受嗎?女兒家的清白、佛門的修行、師門的名譽、世人的看法……有太多東西要考慮。   長歎一聲,燕清蘿幽幽道:「清蘿有一事相求,請侯爺無論如何要答應我。」   保羅那是七竅玲瓏的心肝,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冷笑道:「仙子何必強人所難,請恕陳某不能從命。」   「你這人真小氣,我還沒有說是什麼請求,你便一口回絕,是何道理!」   「因為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傻氣,清蘿,你想以死保全清白,可對?」   燕清蘿忍著眼淚,哽咽道:「我身為佛門弟子,與其破戒偷生,倒不如死了的好。」   保羅冷笑一聲,淡淡道:「依我看,你根本連佛法的邊兒都沒摸到,死了也是白死,去不了極樂世界,只能在黃泉裡做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笨鬼。」   燕清蘿一向爭強好勝自視甚高,聽了他的話倍感氣苦,在衝霄樓陷坑內共患難時,她已經對保羅暗生情愫,認為他是一個可以托付後事的男人,哪知平白惹來一通臭罵,真是咬碎銀牙,暗恨自己有眼無珠。   保羅爺根本就不理睬她越發難看的臉色,拍著大腿在那兒高談闊論,「西域萬里之外有一個獅子國,本是佛祖弘法之地,國內有兄弟二人,俱是釋迦佛祖的門徒,他們約定渡海去那阿修羅橫行的魔國傳播佛法,軟化蠻夷,魔王得知以後,倒也沒有把他們抓去煮了吃,只是提出一個條件——如果兄弟二人能夠接納並且身體力行該國的風俗,食物不忌葷腥,穿著不忌污穢,眾目睽睽之下與婦人淫亂,便准許他們傳播佛法。」   燕清蘿皺眉嗔道:「當真如此,便是禽獸之流,還有什麼資格傳播佛法!」   保羅哂然一笑,「那位兄長法師也是這麼想的,憤然離開魔國,可是他的弟弟卻接受了魔王的要求,留下來與阿修羅同流合污,同時並沒有忘記傳播佛法。多年以後,兄長忽然得知弟弟已經修成正果,不禁感到納悶,為何弟弟破戒在先還能修成正果,我堅守清規戒律卻一無所得。清蘿,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燕清蘿自幼飽讀佛經,頗有慧根,保羅稍加提示她便想到答案,歎息道:「那位兄長死守戒律,不肯犧牲自身修行去普度眾生,犯了『法執』之戒,當然不能修成正果。」   保羅一拍大腿,「《金剛經》云:『譬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佛祖他老人家說得明白,修行如同渡河,有時要借助筏子才能安然渡過,可是過河還背著筏子不肯放,那就是大大的傻瓜,那位兄長法師執著於戒律不能修成正果,就是一個不懂得取捨的傻瓜,你執著於貞操以致輕生,不是傻瓜又是什麼?」   燕清蘿儘管辯不過他,心裡還是有點疙疙瘩瘩,一時間也顧不得什麼佛法,使出姑娘家的小性子嗔道:「可是我捨棄清白又有什麼價值呢,對自己是一種痛苦,對眾生更無益處,還是一死百了的好!」   「放屁!難道你不是人生父母養的,沒有親戚朋友?你一死了之,多少人為你傷心難過,一個死處女和一個活著的女俠客,對那些渴望有人懲惡揚善除暴安良的蒼生而言,哪一個更有價值?」   保羅越說越生氣,索性脫靴跳到床上,騎在燕清蘿身上,指著她的鼻子吼道:「而你最大的錯誤,就是當著一個淫賊的面鄙視性行為,這深深傷害了我的自尊心——」   「哼,鄙視你又怎樣!」燕清蘿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說出了一句……正確的挑釁。   「就地槍決!」保羅爺三下五除二脫光衣服,鑽進被窩攬住火燙的胴體,淫笑道:「現在怕了吧?嘿嘿,遲了,就算你喊破喉嚨也沒用。」   燕清蘿緊閉明眸,似乎強忍眼淚,雪白的喉嚨因保羅無處不在的愛撫而劇烈蠕動,終於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話,「你要還算個男人就解開我的穴道!」   保羅心想我他媽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怎麼著,想撓我還是掐我?穿上衣服我都不怕你,脫光了就更別提了,抬手連點數指解開穴道,同時運轉真氣護身,擺出少林龍爪手的起手式嚴陣以待。   燕清蘿手虛晃一招,直奔保羅爺胯下而去,一把抓個結實,滿面紅暈咬牙切齒,水汪汪的眸子裡殺氣騰騰。   「哇!仙子饒命!」保羅被仙子姐姐握住「把柄」,頓時氣焰全消,苦著臉求饒。   燕清蘿一手攥住小保羅,一手叉住他的脖子順勢推到,兩條白玉柱兒般光溜溜的大腿毫不客氣便跨在他的肚皮上,臉蛋兒凶巴巴的逼上去,「教你欺負人家,再狂啊,今兒個看誰喊破喉嚨!」   保羅爺擠出一臉的苦澀,心裡其實都爽翻天了,推倒未遂改被推,子彈還沒上膛槍先被人繳了械,這滋味……還真是不好形容。   燕清蘿劈里啪啦扇了他四個耳光,只聞清脆之聲,其實沒使多大勁兒,胸中的惡氣倒是發洩出來,看到保羅似笑非笑的曖昧神態,登時羞不可抑,自己現在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仙子風範,便要從他身上爬起來。   哪知這一番肉搏使得血流加快強壓下去的春藥又捲土重來,兩腿酸軟渾無半點力氣,羞處麻癢難耐,恨不得在他身上多揉蹭幾下才過癮。   保羅爺看出火候差不多了,撐起上身,臉兒貼著燕清蘿羞紅火燙的臉兒,肌肉發達充滿男性魅力的胸膛,貼著仙子褻衣半解玉峰半露的酥胸,輕笑著說出最能體現淫賊本色並且徹底摧毀她矜持防線的一句話——   「仙子,你濕了。」   接下來自然是春宵一刻銷魂夜,也不知是保羅爺槍決了燕仙子,還是燕仙子生吞了保羅爺。聽那榻上疾風驟雨經久不絕,看那被翻紅浪雪膚凝香露,正是:花心揉碎渾無主,粉汗沾襦別有香。嬌鶯雛燕微微喘,雨魄雲魂默默來;鳳倒鸞顛一夜夢,千奇萬巧畫春圖。   一輪明月高懸夜空,月光越過窗欞照亮雲散雨歇的臥房,輕紗晃動,保羅伸手出來點亮油燈,粉紅的紗帳裡頭有嬌嬈粉嫩的玉體在晃動。   燕仙子嚶嚀一聲,不依的扭動嬌軀,便有欺霜賽雪讓明月也自慚形穢的赤裸玉臂穿過紗帳,捉住保羅的大手,嬌癡而又虔誠的將那十指緩緩相扣,似要鎖住他的人,鎖住他的心,捨不得片刻分離。   人隨風動,搖曳燭光,門外傳來水修眉刻意壓低的呼喚:「侯爺,拱衛府大統領龍先生偕同信陽軍都指揮使武大人求見。」   保羅忙起身穿衣,下榻之前,卻被燕清蘿拉住,羞道:「替我喊水兒進來。」   保羅知道她初嘗破瓜滋味,需要有個人來服侍,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個熱吻,拿出十二分的溫柔體貼道:「好生歇息,我馬上回來。」   水修眉見他出來,緊張兮兮的問:「師叔怎麼樣了?」   保羅從她手裡接過熱茶一飲而盡,「本少爺出馬,還能有搞不定的,今後你們倆就算是姐妹了。」   水修眉羞得滿臉通紅,啐了他一口,「沒羞沒臊!」一路小跑著進了臥房。   而保羅志得意滿,搖著高麗紙扇來到客廳,會見龍雲鳳與那位總督京西廂軍的武將軍。龍雲鳳此番前來,已經做好善後工作,武大人偕水師停泊在洞庭湖口,整裝待發,只等襄陽王倒台便發兵討伐三十六路連環寨的綠林水賊。   還有那至關重要的《龍虎風雲聚會》盟單,此刻便安安穩穩揣在龍雲鳳的懷裡,抄本已經派人快馬加鞭連夜送往汴京拱衛府,明天這個時間,估計已擺在官家的御書案上了。   之後發生的事,便是人盡皆知的洞庭湖大戰。   盟單失竊,趙衍情知陰謀敗露,率領親軍躲在洞庭湖水寨中試圖負隅頑抗,保羅與白玉堂假扮成黑手套黨徒,在唐威的帶領下混進水寨。   趙衍不知道唐威已經投誠,喜出望外設筵款待,群賊大醉之際官軍突然殺至,裡應外合將群賊一舉掃平。   趙衍自知窮途末路,吞金自盡,大寨主霹靂刀雷英自縛投降,樹倒猢猻散,橫行洞庭的綠林水寇從此煙消雲散。   盟單送抵京城,官家翻閱之後龍顏震怒,當即拍案傳下聖旨,對那些名列盟單的大小官吏無一赦免,嚴加查辦。一時間,朝野內外腥風血雨,不知道多少人因此丟了烏紗,掉了腦袋。   震驚海內的襄陽王趙衍謀逆案就這樣波瀾不驚的落下帷幕,與此同時,保羅一行踏上返京的歸途。   大江東去,煙波浩渺,一艘樓船順流而下。   保羅坐在船頭,仰望明月,心中充滿離愁,手中攥著一張揉皺的信紙,斑斑墨跡裡猶存燕清蘿的體香。   她就這麼走了,留下一封簡短的辭別信,告訴保羅她想獨自靜一靜,思索下半生應該怎樣渡過。   月上中天,保羅把信箋塞到懷裡,舉起酒葫蘆咕嚕咕嚕灌了幾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學會借酒消愁了。   齊霓裳、十二雪女、白瑪日贊……一張張或喜或嗔的俏臉在他眼前閃過,她們都是美麗可愛的姑娘,都與他有過一段情緣,都在春宵一度之後翩然遠去,留給他苦澀的回憶。   現在,這個名單裡加上了燕清蘿,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使他有些無法承受,現如今的心境,正如唐詩所云「唯恐多情累美人」。   夜色已深,船上除了保羅,還有一個人尚未入睡。她走上甲板,手扶桅桿靜靜站在保羅背後,長時間的沉默著。   保羅舉起酒葫蘆仰頭痛飲,醉意使他感到頭重腳輕,清醒時不願說,不敢說的話,現在也自然的說出口。   「你是不是已經想通了?」   「你猜呢!」   「我猜是的,因為你今晚的腳步特別輕快,還擦了胭脂水粉。」   「我是不是很可悲、很可惡,從一開始就欺騙了你!」   「事實上你應該驕傲,因為我從未想過一個女人可以騙我這麼久,甚至擔心自己真的有龍陽之好。」   她破涕為笑,柔聲道:「那我應該自豪才對,能把天下第一淫賊騙得團團轉……唉,其實我知道你在哄我呢,你早就發現我是假的了,對不對?」   保羅搔了搔頭,苦笑道:「其實你從陷空島回來我就開始懷疑,後來也發現了不少破綻,比如一個用慣軟劍的人為何突然改用湛盧寶劍,並且劍術突飛猛進;一個曾經拿劍逼我娶蓉娘為妻的男人,為什麼突然會因為一隻繡花鞋大吃飛醋;一個江湖老油條,為什麼突然變得害怕與男人發生身體接觸;還有,你提起丁家小姐時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都讓我感到迷惑。」   「所以你才屢屢試探,故意叫人家誤會咱們有曖昧,是……是斷袖之交,以此觀察我的反應?」   「的確有這個意思,倘若你滿不在乎或者氣急敗壞,說明真是白玉堂,可是你的表現卻很怪異,似乎很享受這種曖昧關係,那我只能判斷,你要麼是兔子,要麼是女人!」   「呸!說得真難聽,不害臊!既然你早有懷疑,為什麼不揭穿?在衝霄樓我吃下金鳳丸卻沒有中毒,白癡也能猜到的答案你故意不說,假裝相信我是一個太監……簡直可惡之極!」她羞惱的跺跺腳,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因為你偽裝的太完美了,當我發現你的真實身份時已經習慣有你在我身邊,拿掉那層假面具,我擔心會永遠失去你……」   她沒有說話,一聲歎息,雙手很自然的搭在他的肩頭,好像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支撐疲憊的身子。   保羅向後倚在她的小腿上,頭枕著她的膝蓋,悠然道:「沒有耳孔,沒有體香,直到鮮水河大戰替你解衣療傷時,我才發現你原來是個小姑娘……至今也搞不懂,你的喉結是怎麼弄出來的?」   「其實你知道的,有一種奇特的武功叫做天魔變,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和特徵,我出身武林世家,父兄朋友甚多,家裡就我一個女孩,嘴巴甜,長得還算討人喜歡,因此許多前輩高手來我家做客的時候都樂意傳授我兩招絕活兒,比如白玉堂的老師西洋劍客夏玉奇,還有魔女盟主九天玄狐夏八姑。」   保羅站起身來,回頭衝她微微一笑,「其實你現在更漂亮、更討人喜歡,不然怎會排在江湖美人榜的第一位呢!我該叫你玉堂老弟,還是月華妹妹?」   她摘下束髮的玉冠,滿頭青絲散落下來,唇角含著一絲嬌羞的笑意。   長夜漫漫,月華如水,轉瞬紅顏,剎那芳華。   她依舊白衣勝雪,依舊長身玉立,然而她已不再是一口冷若冰霜所向披靡的寶劍,而是一朵柔情脈脈悄然綻放的解語花。   「從今夜起,我是丁月華。」   真正的白玉堂三年前回到陷空島,對義妹丁月華說起近來江湖中的風雲人物,頻繁提起一個叫陳保羅的小子,本來丁月華只對展昭感興趣,可是聽了白玉堂的講述,興趣逐漸轉移到陳保羅身上,聽說他開了一家武館,只收十個包子當學費,為娶妓女為妻不惜拒絕當朝公主,把東京城鬧得天翻地覆,屁事沒有還陞官發財……這人有多大的能耐,該不會是三頭六臂吧?   懷著小小的好奇心,丁月華決定假扮白玉堂接近保羅,之後便有了許多故事。隨著相處日久,患難與共,好奇變成了情愫,她無法再假裝自己是個男人,是陳保羅的好兄弟,她必須用女人的身份在他心裡佔據一席之地,因此才會有鮮水河的捨命相救,才會有衝霄樓的負氣出走……   現在一切秘密都解開了,她拋開所有疑慮,坦誠的走到保羅跟前,用了月華而不是白玉堂的身份問他:「在你眼裡,我究竟算是什麼呢?」   剎那間,保羅的人生理唸經受了嚴峻的考驗,「唯恐多情累美人」的痛苦記憶猶新,但是面對這份純真的感情,他沒有選擇退縮,因為有一句話說得更透徹——無情反被多情惱。   多情與無情,累與惱,這是一個魚與熊掌的古老命題,所幸早有聖人給出答案。   注視著少女羞澀而又充滿不安的眼神,保羅不再猶豫,用力把她摟在懷裡,湊到耳畔柔聲道:「是一個命中注定要嫁給我的小妖精。」   長久以來的心結終於解開,丁月華伏在保羅懷中喜極而泣。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八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   這一趟襄陽之行收穫委實不小,單是襄陽王府抄獲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折算下來便有千萬之巨,再加上洞庭水寨繳獲的賊贓更是天文數字,具體資產只有親自負責登記造冊的保羅心裡有數。   俗話說財帛動人心,家裡那麼多金枝玉葉要養活,他也犯不著裝清高,扣下兩百萬貫,夠給嬌妻美妾們發發壓歲錢就成啊!   船到運河碼頭,早有驛馬等候。保羅爺棄舟上岸,打算乘車走完返京的最後一程。   這時,恢復女裝的丁月華神色黯然的說:「中秋將至,十分想念父母兄長,想回松江府丁家莊探親。」   保羅握住她的手,不捨的說:「我陪你同去拜訪岳父岳母和兩位大舅哥,順便提親。」   雖說已經私定終身,小丁妹妹還是害羞的緊,堅持單獨回去在父母兄長跟前探探風聲,貿然把情郎領回家說不定招人嗤笑。   「唉,此地一別,江湖多風雨,真不知道何日才能重逢,我心裡空落落的有些酸楚……」保羅小小的煽了一把情。   小丁妹妹的眸子裡頓時噙滿淚水,恨不得把身子骨揉碎了黏在保羅懷裡,發誓過完節就火速返京,若是一切順利,今年春節便把保羅拽回家去提親。   保羅把一迭銀票塞給小丁妹妹,算是準女婿的一點孝敬,並讓她騎上照夜玉獅子,免得旅途之中耽擱太久。   丁月華冰雪聰明,只收銀票,卻不肯騎馬。她已經把自己當成保羅的女人,花夫君的錢理所應當,但是照夜玉獅子卻是越國公主耶律呼倫瑤的愛馬,若是保羅回京見到耶律呼倫瑤,告訴她把馬兒送給別的女人騎了,豈不平白惹來一場醋海風波?   襄陽王垮台的消息迅速傳播開來,在荊湖各地的官場引起一場空前的大地震,受牽連的官吏好比春天的韭菜,腦袋割了一茬又一茬。讓保羅始料未及的是,這場災難反而給他帶來發財的良機,一路上那些驚弓之鳥紛紛找來,痛哭流涕的剖白心跡,聲稱與反賊趙衍劃清界限,同時遞上一迭迭銀票,請他在官家面前美言幾句。   保羅爺身為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那是一個有良知講原則的男人,凡是盟單上列名的官兒,金山銀海也打動不了他的心——玩火自焚的買賣,再多錢也不能沾!那些牽扯不大的,倒是不妨做個順水人情。   這樣一路走來,又是逾百萬貫銀子進了保羅爺的口袋,閒來無事便倚在寬敞舒適鋪著波斯地毯的車廂裡,左擁小白虎,右抱美人痣,品著葡萄美酒數銀票解悶兒,真是數錢數到手抽筋。   這一路疾馳,不出數日便來到東京城外,官道兩側群山起伏紅葉似火,遠遠看見開寶寺的鐵塔凌雲,更有大相國寺的鐘聲裊裊傳來,勾起一縷鄉情。   忽然之間,馬車戛然而止,身穿號衣扮作車伕的阿福四郎回過頭來,沉聲道:「侯爺,前頭有大隊騎兵攔路,恐怕來意不善。」   小白虎吃了一驚,跳起來嚷道:「有強人劫道不成?」   保羅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嗔道:「你當這是西夏麼,皇城腳下,八十萬禁軍駐守,便是給個天做膽也沒有人敢劫道。」   水修眉撩起車簾向外觀望,不一會兒回頭笑道:「還真是劫匪,只不過人家劫的不是金銀美人,而是薄倖的情郎。」   保羅心頭一動,飛身下車,吩咐阿福四郎駕車先走一步,把小白虎和美人痣送進城裡,自己混在進城趕集的鄉下菜農隊伍裡,牽著兩匹寶馬慢慢前行。   只見前方兩里處果然有一隊身穿黑漆漆鏤鐵魚鱗甲的騎兵來回巡視,正是大遼國特有的重騎兵,只是馬綹子上並沒有懸掛招牌兵器狼牙棒,為首的女將正是越國公主耶律呼倫瑤,正滿眼期待的在過往人群中搜尋保羅的身影。   過往的商旅對此早已見怪不怪,連日來這位愛耍八稜紫金錘的越國公主逢人便打聽廣陵侯陳少保的消息。她聽說保羅一行近日進京,從早到晚守候在城門外等待。   看到耶律呼倫瑤略顯憔悴的容顏,保羅心中一陣激盪,不知道是憐愛還是內疚。想當初在遼國時他對耶律呼倫瑤印象很差,雖然迫於形勢接受皇太后賜婚,其實沒有很深的感情,然而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隨著相處日久,他越發覺得這位火爆脾氣的異國公主也有可愛的一面,特別是此番深入西夏狼虎之地孤軍奮戰,大宋朝廷沒有提供絲毫援助,反而落井下石,出於政治目的暴露他的身份,若不是耶律呼倫瑤促成遼國發兵遠征,自己早就埋骨在鮮水河畔了!   感激是愛情的溫床,經過這番經歷,保羅對耶律呼倫瑤的態度完全扭轉,現在看到她翹首等待楚楚可憐的俏模樣,心中更是充滿了憐愛。   正要上前招呼,忽然城門大開,一隊軍卒衝了出來,身披魚鱗甲,手提短錐槍,正是大宋國最精銳的龍衛禁軍。率隊的女將做男裝打扮,兜轉馬頭,來到耶律呼倫瑤跟前炫耀的哼了一聲,下巴高高揚起,滿臉的不忿,正是八賢王的寶貝閨女玉卓公主趙嫻。   龍衛禁軍與契丹騎兵成涇渭分明的兩派,狹路相逢,遙相對峙,如他們的女主人一般誰都不服誰,城門前的氣氛立刻變得劍拔弩張充滿火藥味。進出的商旅全都停了下來看熱鬧,小販趁機叫賣瓜子水果做起生意來,官道為之阻塞,熱鬧非凡。   耶律呼倫瑤見狀,有些窘迫,繃著臉道:「趙嫻,你來作什麼!」   趙嫻輕輕一笑,反問道:「你能來,我便來不得?須知這裡不是契丹,天子腳下容不得你撒野,識相的就帶著你的人馬回驛館,少在這兒丟人現眼!」   「笑話!我在這裡等人礙著誰了,你們大宋律哪一條哪一款規定,妻子不得在城門外等候夫君?你要是找得出來,我便二話不說立刻滾蛋!如若不然,那就要請玉卓殿下少來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耶律呼倫瑤不愧性格豪爽的北地姑娘,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   看熱鬧的人群裡登時暴起一迭聲的喝彩,有那愛湊趣的扯著脖子喊:「說得好!娶得這樣重情重義的娘子,便是死也值了!」   耶律呼倫瑤洋洋得意,衝著人群一拱手,笑道:「多謝各位打抱不平,大宋不愧是禮儀之邦!」   趙嫻氣得咬牙切齒,一時間顧不得身份體面,厲聲嚷道:「沒羞沒臊的賤人,休得滿口胡言,陳保羅才不會娶你這個蠻婆子呢!他、他是我的!」   耶律呼倫瑤冷笑道:「我與少保有皇太后奶奶賜婚為憑,你又憑的什麼?」   趙嫻想都不想,斬釘截鐵道:「我們大宋的兒郎,憑什麼娶蠻夷女子為妻,等他回來我便求官家賜婚,偏不讓你如意!」   圍觀人群山呼海嘯般叫好,「玉卓殿下說得好,廣陵侯是我們大宋男人的偶像,絕不能當契丹人的駙馬!」   「契丹人搶了我們的土地,搶了我們的女人,現在又想搶我們的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能忍,嬸也不能忍!」   「說得好,強烈支持玉卓殿下與契丹蠻婆鬥爭到底,你就是我們大宋女人的偶像,就是民族英雄!」   Shit!不是這麼誇張吧?眼看兩女爭夫的鬧劇就要演變成外交爭端,保羅爺頭皮一陣發麻,牽著馬擠出人群,直奔兩女走來。   霎時間,兩雙妙目集中在他的臉上,耶律呼倫瑤與趙嫻齊聲驚呼,宛如乳燕投林,爭搶著撲到他的懷裡,又哭又笑,活像兩個小瘋子。   上帝為什麼給男人兩條手臂?就是為了左擁右抱哇!保羅把兩位公主摟在懷裡不停的撫慰,哄得兩位小公主止住泣聲,抬起紅紅的淚眼深情凝望,似乎永遠也看不夠。   那些看熱鬧的萬萬料不到男主角會親自登場,簡直樂瘋了,口哨聲、喝彩聲、叫罵聲此起彼伏,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更有那愛起哄的,扯著破鑼嗓子吼「為人不識陳少保,便稱淫賊也枉然哪」!   「保羅爺憐香惜玉,兩公主投懷送抱,共譜人間佳話也!」   「昔有娥皇女英,今有呼倫玉卓,廣陵侯真乃一代情聖,吾等楷模也!」   「善哉、善哉!明妃出塞何其悲,廣陵和番卻為誰!犧牲一己,成全兩國百姓免遭兵火塗炭,爾等粗鄙之輩,只見偎紅倚翠,卻不懂廣陵侯滿腔忠義,悲憫之心哪!」   聽了眾人議論,保羅這城牆般的臉皮也火燒火燎臊得慌,連忙拉著兩女擠出人群,一路狂奔衝進城門,直到僻靜處才停下來歇口氣。   他瞅瞅呼倫瑤,再看看趙嫻,真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不由得心頭一熱,在兩人的臉蛋兒上各吻一口,笑嘻嘻的問:「兩位小娘子,想不想為夫哇?」   趙嫻臉兒薄,啐了他一口,擰過頭去不言語。   耶律呼倫瑤笑盈盈的回吻了他一口,嬌癡的說:「想都想死了,你這沒良心的……今後再不能扔下人家,你去哪裡,我便跟到哪裡!」   趙嫻氣哼哼的說:「你回契丹,他也跟去不成?你還是別做夢了。」   耶律呼倫瑤笑道:「只要跟夫君在一起,我便不回上京,永遠留在這裡也無妨。」   趙嫻沒料到她如此情深意重,敵意頓時打消許多,訕訕道:「你真捨得公主地位,捨得骨肉親情?」   耶律呼倫瑤眼圈一紅,哽咽道:「捨不得又如何,人生在世總不能十全十美,為了夫君,我便當一次不忠不孝之徒吧……」   保羅感動的把她摟在懷裡,低聲道:「呼倫,這些年苦了你了,我會讓你永遠幸福……」   趙嫻沉默半晌,歎息道:「若是把我換做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呼倫,今後我再不跟你吵嘴,把你當成親妹妹疼愛。」   耶律呼倫瑤破涕為笑,白了她一眼道:「真不害臊,我是姐姐,你才是妹妹呢!」   趙嫻大怒,「明明是我年長嘛!」   耶律呼倫瑤好整以暇道:「夫君娶我在先,你便只能當妹妹囉!」   保羅見她們爭個不休,又好氣又好笑,落下臉子罵道:「爭什麼爭,都是陳家的媳婦,誰不乖就罰她做小。」   兩女嚇得小臉發白,連忙爭著獻媚,一個要捶肩一個要揉腿。   保羅樂得合不攏嘴,拉著兩位公主的小手說:「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我這個正人君子都覺得有點害臊,先回家去,關上門再來享受兩位愛妻的溫柔。」   兩女羞得柳眉倒豎,揚起粉拳在他胸口捶個不休。   笑鬧一忽兒,耶律呼倫瑤道:「嫻妹妹,你便押送這負心人回侯府吧,我先走一步。」   趙嫻笑道:「如此,便委屈呼倫妹妹了,我保證明兒個一早便讓爺乖乖去你那兒報到。」   她們都以姐姐自居,仍然不肯在這個問題上認輸。   保羅感到不解,便問耶律呼倫瑤為什麼不跟他一起回四海武館。   耶律呼倫瑤微微一笑,柔聲道:「汴京不是上京,四海武館多有軍中子弟,對契丹人懷有偏見,我去了怕給你惹麻煩,現下我與馨姑姑、雲妹妹同住白駝山莊白姑娘府上,日子過得倒也自在,現在你回來了,時常過去看看我們,便什麼都不缺了。」   保羅大喜,他正在苦惱怎麼安排契丹、大宋這兩撥娘子軍,文化語言、習慣風俗,包括最根本的民族觀念、政治立場都不一樣,統統收在四海武館肯定要鬧矛盾。   想不到耶律呼倫瑤如此通情達理,白駝山莊便相當於他的二奶樓了。   保羅握住她的小手嘖的親了一口,笑道:「呼倫變懂事了,原先像是小箭豬,現在成了小貓咪。」   耶律呼倫瑤紅著臉兒白了他一眼,輕聲道:「依著我的性子才不肯退讓半步呢,這都是馨姑姑的主意,我們三人背井離鄉追隨爺兒來到大宋,早已決心以終身相托,我有皇太后奶奶賜婚名分在身,倒是有恃無恐,馨姑姑和雲妹妹卻是為愛私奔,你若對不起她們……」   說到激動處,她鼻子發酸,淚水便在眼眶裡打轉兒。   保羅連忙發誓,「陳某若有負心之行,便罰我被愛妻呼倫瑤一錘砸扁!」   耶律呼倫瑤笑道:「記得就好。」縱身騎上照夜玉獅子,帶著鐵甲騎兵揚塵而去。   趙嫻噘著小嘴過來,牽著保羅衣角嗔道:「你這淫賊,對契丹女人倒是情深意重,對咱大宋姑娘又當如何?」   保羅摟著她的小蠻腰,翻身躍上「烏雲蓋雪」,低頭在她耳畔笑道:「恁多怪話!分什麼大宋、契丹,都是我陳保羅的心肝寶貝兒,都是一般無二的疼愛!」   保羅一手摟住趙嫻平滑緊實的小腹,縱馬奔馳,一會兒便到揚州門外。   保羅離別一年,四海武館已經大變樣,舊宅後頭新蓋了一棟豪宅,朱漆大門石頭台階,門口擺著兩頭赤銅獅子,顧盼生姿,端的是名匠手筆,門楣上書「廣陵侯府」四個大字,落款竟是官家趙禎,帝寵之隆可見一斑。   此時,許鐵牛、小黃魚等武館眾人已經得知主人歸來,都簇擁在門外等候。侯府內外張燈結綵,燃放炮竹,一團的喜氣。   管家小黃魚過來牽著韁繩,滿臉笑容道:「官家原本賞賜金水橋旁一片宅子,夫人們卻不喜歡,說是與那些王侯大臣的府邸毗鄰,不如在揚州門熱鬧自在,這麼著,便把侯府蓋在武館旁邊,爺看著可還滿意?」   這時郝寶寶、郝貝貝迎上來,簇擁著保羅回房,爭著替他更衣淨面,使出十二分溫柔伺候著,眸子裡都含著思念的淚花。   經年不見,兩姐妹長高了少許,身材也發育的越發豐滿,胸前兩團顫巍巍的突起示威似的在保羅面前晃來晃去,遠非昔日「金桔」可比。   保羅瞅著,心頭一熱,在姊妹倆胸前摸了一把,笑道:「怎麼不纏裹胸,小妮子莫不是思春了?」   郝寶寶橫了他一眼,臉兒紅紅的說:「夫人們都說裹胸影響胸部發育,不准人家纏。」   郝貝貝遞上漱口水,膩聲道:「舅老爺怎麼沒一同回來?」   保羅頓時把一口水噴在她身上,吃吃笑道:「舅老爺練了葵花寶典,下次見面便不能喊她舅老爺,要喊少奶奶啦!」   郝寶寶、郝貝貝對視一眼,嗤笑道:「爺兒到底發現這個秘密了,我們還當她要瞞你一輩子呢!」   保羅大驚,愕然道:「怎麼,你們都知道了?」   「早知道啦,當別人都跟你一樣憨哩!」   保羅搖頭苦笑,心想果然只有女人才能理解女人。   「兩個鬼丫頭,有什麼秘密瞞著爺,也說來給我們聽聽吧!」人未到,笑語先至。   珠簾一挑,香風襲來,霍蓉娘、米香香、阮阿蠻聯袂進來,俱是滿面春風,眼波裡滿是濃得化不開的相思,圍著保羅噓寒問暖,傾訴衷腸。   保羅爺倚翠偎紅享盡溫柔,便把一年來出生入死的經歷娓娓道來,說到精彩處,眾女屏息變色,彷彿身臨其境。   他有意略過那些艷遇細節,哪知道女人偏在這處心細如髮,阮阿蠻半開玩笑的盤問:「這一年來爺在外頭漂泊,少不得結交幾位紅顏知己,卻不知我們又多了幾個好姐妹呢?」   保羅嘴角抽動一下,勉強笑道:「這個嘛……不好說哩!」   米香香一瞪眼,叉腰嬌嗔:「若不如實招來,休怪姐妹們家法伺候!」   保羅大驚,「什麼家法,我都不知道?」   霍蓉娘笑道:「爺若不說實話,往後便一個人睡去。」   保羅一吐舌頭,苦著臉道:「這家法未免太殘忍,罷了,我便如實招來!」   掐指一算,此番西夏之行的確艷遇連連,然而刨去逢場作戲的耶律宜蘭和烏古喜,金剛女成佛了,柳月娥淚奔了,十二雪女撤退了,燕仙子跑掉了……真正落在袋裡的只有小丁妹妹和前途未卜的美人痣,唉,好像入不敷出呢!   米香香歎道:「爺便收收心吧,我估計著那些跑掉的女人遲早還會尋來。」   她也曾試圖離開保羅,試圖忘記他,可事實證明這是多麼傻的做法。   正說話時,歐陽風一陣風般跑進來,埋頭在他懷裡哭個不停,「混蛋,你還知道回來……一點都不顧家,叫人擔心死了!」   保羅摟著她纖瘦的肩膀安慰道:「好阿風,乖阿風,是我對不住你們。」   他想說今後再也不會孤身冒險,卻又說不出口。經過西夏之旅、襄陽血戰,他已經厭倦四處漂泊刀頭舔血的生涯,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是他能決定的……   霍蓉娘最是善解人意,發覺保羅情緒低沉,便笑著說廚房已經備好酒宴,要為保羅接風洗塵。   眾女簇擁著保羅往花廳前去,這時趙嫻拉著額真公主的手正在說話,盤問她與保羅一路上的歷險,看到保羅進屋,喜滋滋的迎上去,眾女連忙斂衽行禮,齊聲請安。   趙嫻擺手笑道:「姐姐們不必客氣,今後都是一家人,還請多多照顧小妹!」   霍蓉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和氣可親的女郎,還是當初那位高高在上,逼她離開保羅的嬌蠻公主麼?今昔對比,不禁感歎世事無常,悲歡難料。   歐陽風狐疑的瞅了額真一眼,拉著保羅的衣袖悄聲問:「她是誰?」   保羅拍拍額真的腦袋,「小白虎,做個自我介紹吧!」   額真公主委屈的向眾女斂衽道:「婢子名叫嵬名速額真,給夫人們請安。」   米香香可是認得她的,見狀大吃一驚,連忙還禮,並把她的身份公諸於眾,哪知大家處之坦然,毫無驚異之色,保羅身邊的公主郡主已經多到可以湊兩桌麻將,多一個公主婢女也沒什麼稀奇。   一忽兒酒宴擺上來,眾女爭相給保羅斟酒布菜,保羅身在溫柔鄉里,好似做夢一般。   酒宴撤下,寶貝姊妹擺上茶點。仲秋夜涼,花廳中燃起紅泥小火爐,保羅與嬌妻美妾們圍坐在胡床上,品著沁人心脾的香茗,聽著家長裡短的笑語,感到無比的滿足。   「侯爺……」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卻是楊小星抱著襁褓坐在身旁,眼中含著熱淚,深情無限的注視著他。   保羅如同被閃電擊中,從未體驗過的幸福傳遍全身,兩眼直勾勾盯著襁褓中熟睡的嬰兒,癡癡問道:「這是……我們的……」   「爺,是您的兒子呀!」女人們圍在小星身邊,羨慕而又溫柔的愛撫著嬰兒的小手小腳,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瞧,小雨多乖呀,長得真像爺,長大了也是一位美少年哩!」   保羅伸出顫抖的雙手抱住襁褓,低頭輕輕蹭著他嬌嫩的臉頰,一種血脈交融的感覺使他激動的忍不住眼淚。這是他的兒子,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寶寶從夢中驚醒,小手好奇的撫摸著保羅的下巴,卻被鬍子刺痛,大聲哭泣起來。保羅連忙哄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引來眾位嬌妻的嗤笑和數落。   小星柔聲道:「爺,寶寶餓啦,我來給他餵奶。」   她扯開衣襟,便把一隻雪白粉嫩的奶子湊到寶寶跟前,乳頭宛如一顆紫色的寶石,閃耀著迷人的少婦風韻。   小寶寶偎在母親懷裡,果然不再哭泣。   保羅怪叫道:「寶貝兒子,給爹留一隻奶嘴兒!」   小星羞得滿面酡紅,抱著孩子跑進裡屋,再不肯出來。   趙嫻看著很是眼熱,抱著保羅的胳膊膩聲撒嬌,催他快去八賢王府提親,也讓她嘗一嘗當娘的滋味。   保羅趁此機會向她提起龍雲鳳的事,趙嫻坐在他的腿上,本來笑靨如花捻著一粒葡萄剝皮餵給他吃,可是聽著聽著臉色就有些難看,嘴唇嘟起來,活像小喇叭。   「嫻兒,你龍姐姐真的很命苦、很可憐,她這輩子能否得到幸福,全憑你一句話,你看……是不是能回家跟你老頭子說一聲,免了她的官職,將來你過門的時候,也有一個通房陪嫁的知心人兒。」   「呸!便宜全讓你佔去了,還說得恁地一本正經,好個喜新厭舊的陳世美!」   這會兒駙馬都尉陳世美已經被包黑子喀嚓了,東京八大名嘴倒有六位熱播《鍘美案》,街頭巷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保羅暗自替那位倒霉的本家兄弟歎了口氣,多情不是錯,絕情就是你的不對了。所以說,做人當如陳保羅,喜新而不厭舊,厚此絕不薄彼,建立和諧後宮大家庭。   「也罷,為了你這死沒良心的,也為了那位龍姐姐,我便回家求求父王。」趙嫻也是七竅玲瓏的心肝兒,儘管心裡吃醋,但是郎君已經跟那位飛天魔女私定終身,反對有用嗎?只會讓保羅煩惱,讓龍雲鳳嫉恨。   反過來說,辦成這件事卻是兩全其美,一來保羅覺得虧欠於她,日後更會百般寵愛,二來龍雲鳳畢竟出身拱衛府,這是她的娘家人,嫁過來也有個心腹不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就有派系鬥爭,就有爭風吃醋。   翻開史書看吧,歷代皇帝的後宮哪一個不是鬥得熱火朝天腥風血雨?小至尋常人家三妻四妾,同樣也少不了爭寵的戲碼,多一個幫手就多一分權威,趙嫻從小在宮廷裡耳濡目染,這小算盤打得精極了。   趙嫻拿定主意,一刻也不多留,臨走時拉著保羅的手,央求他盡快去王府提親,女孩家愛面子,他主動提親,在趙嫻心中遠比官家賜婚更光彩。   華燈初上,侯府內外喜氣洋洋。朝中大臣得知保羅回家,紛紛登門拜訪。保羅推說旅途疲憊,一概不見,只想陪嬌妻愛子共享天倫之樂。   家人正喝茶聊天,忽然院子裡傳來爭吵聲。   「說不見就不見,恁多廢話!」許鐵牛的大嗓門一直傳到內院。   「凶什麼凶,我們可不是旁人,少保哥哥定要見的!」   少女的嗓門也不小,保羅一聽是小楊將軍,便給歐陽風使了個眼色。   歐陽風不高興的嘟著小嘴,跑出去喊道:「好個夯貨,真真有眼不識泰山,未過門的少奶奶都不認得!」   許鐵牛搔了搔後腦勺,指著滿面羞紅的楊金花和她身邊一身孝服的水修眉問歐陽風,「小師娘,哪一個是少奶奶,俺可分不清。」   歐陽風笑嘻嘻道:「說你笨還真是笨到骨子裡去了,當然兩個都是啦!」   許鐵牛一吐舌頭,苦著臉道:「俺還是不明白,她倆前些年還闖上門來要打要殺,怎麼就變成少奶奶了?」   歐陽風歎道:「莫說你不明白,我都不明白!楊將軍、龐夫人,裡邊請吧!」   楊金花嬌憨的嗯了一聲,忸怩的走進花廳,偷看保羅一眼便深深垂下頭去。水修眉聽到「龐夫人」三個字,臉色變了又變,站在門外沉吟不語。   霍蓉娘給眾女使了個眼色,起身道:「寶寶、貝貝,好生伺候爺跟楊將軍、水姑娘喫茶,姐妹們便隨我去裡屋哄寶寶睡覺吧!」   保羅拉著楊金花的手,並肩坐在胡床上,笑道:「金花妹妹自鮮水河一別,似乎清減了少許。」   楊金花白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保羅哥哥,什麼時候去天波府呀?」   保羅故意逗她,「我去天波府幹什麼?」   楊金花又急又窘,一下子跳起來,含著眼淚道:「你、你說話不算數,真沒良心!」   保羅笑著把她摟在懷裡,安慰道:「明天我便去天波府提親,不然我的金花妹妹就要急死了。」   楊金花轉怒為喜,嗔道:「我才不急呢!心急的是鳳姐姐,她整日在家跟丫鬟婆子學縫嫁衣,看得我都心疼。」   想到三七帝的大楊將軍,兩人在西夏軍營中度過的銷魂之夜,保羅心頭一熱,恨不得馬上就去天波府提親。   楊金花扭頭衝門外欲走還留的水修眉勾了勾手指頭,「眉姐姐,快進來呀,你不是有話對保羅哥哥說嘛!」   水修眉嬌軀一顫,冷冷道:「我現在沒什麼可說的了。」轉身便走。   保羅一閃身攔在她的面前,「你想見我最後一面,然後出家為尼,對不對?」   水修眉默然無語,苦澀的心中湧出一股甜蜜來,到底還是他懂我的心事。   楊金花急道:「眉姐姐,別犯傻了,我不准你出家!保羅哥哥,快勸勸她,她只聽你的話。」   水修眉悲聲道:「別說了,我心意已決——」   「何必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追求幸福有什麼不對?」保羅強迫她抬起頭,注視著自己的眼睛,「水妹妹,我會請求官家賜你自由之身,與我白頭偕老!忘掉龐昱吧,他配不上你!」   他不由分說把她攬入懷裡,死死吻住她那冰冷顫抖的唇瓣,傳遞著充滿男性氣息的熱情。   水修眉像融化似的癱軟在他懷裡,不管不顧的回應著他的熱情,那一夜在江上,她的肉體被他征服,此刻她的心也被徹底征服了。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九章 風雨欲來風滿樓   大宋時代的東京城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大都會,金水河畔則是天下第一等的貴族住宅區。金水橋畔的富貴人家,排名第一的當屬滿門忠烈的天波府楊家。   今兒個一早,楊家便迎來一位特殊的訪客。   「小子陳保羅叩見老太君,祝老太君福泰安康。」   老老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保羅笑嘻嘻的抬起頭,目光四下一掃,只見堂上端坐著鶴髮童顏的佘老太君,兩眼微闔,臉色平靜如水。在她身後,佇立著楊門地位僅次於老太君的柴郡主和穆元帥婆媳,臉色更是冷若冰霜殺氣騰騰,這架勢哪裡像相親,分明是三堂會審。   「桂英,給侯爺看座。」   穆佳英冷哼一聲,給他搬來一個繡花錦墩。   保羅滿臉堆笑欠身施禮,側身半個屁股坐在上頭,真真是如坐針氈。   大廳一角,屏風後頭有兩雙眸子在閃動,緊張的注視著保羅,不用看也知道,準是大楊將軍和小楊將軍在偷看未來的夫婿呢!   「侯爺請用茶。」   佘老太君端起茶杯向保羅微微一敬,同時朝屏風那邊嗔怪的掃了一眼。   兩位浴血疆場、殺人如麻的女將軍登時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怦怦的心跳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侯爺此番登門拜訪,不知所為何事?」   保羅心說你這是明知故問啊,但也不急著提親,先送上一份禮單,「前日老太君壽辰,小侯身在襄陽不得親至慶賀,特補上一份薄禮,不成敬意。」   佘太君掃了一眼禮單,隨手放在桌上。穆元帥與柴郡主耐不住好奇偷眼一瞧,不由得相顧失色,皇莊銀票八十萬貫、金珠玉器古董字畫不計其數,折算下來亦有百萬之巨!   別看天波府家大業大,號稱「天下第一家」,那都是表面光鮮,一家子寡婦,既不能外放做官撈油水,也不好做生意辱沒門楣,只靠官家賞賜的幾處田莊收租勉強維持個體面,日子過得清苦。乍見保羅拿出這麼一份厚禮,心情分外複雜。   忠臣也是人,也要吃喝花用,也要人情往來維持體面,這筆銀子對楊家而言正是雪中送炭,怎麼能夠不動心?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陳保羅的名聲可不太好,天知道他這筆巨款怎麼來的?萬一來路不正,楊門的清譽可就全毀了。   「侯爺此番巡檢襄陽,清剿賊黨,著實勞苦功高,想那趙賊身為天潢貴胄,卻不知珍惜羽毛,放縱奢欲終至滅亡,可悲可歎,天下為官者,當以此為鑒。」   早羅何等聰明,立刻聽出老太君的弦外之音。   「這些東西別是貪污來的吧,這事不說清楚我可不敢收。」   保羅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解釋,古董字畫購自白駝山莊,票據俱全絕非賊贓,至於銀子,那是在西夏臥底時李元昊所賜,老楊家遠征西夏,犧牲了鄒蘭英和楊八妹兩位女將。   「陳某不能在疆場上為楊家報仇雪恨,便拿李賊的銀子來撫恤英烈後人,亦是情理之中,此事早有專折稟奏官家,蒙主隆恩,准臣便宜行事。」   聽了這一席話,三位夫人露出笑容,對保羅的態度也溫和多了。世道就是這麼現實,金錢開道再送上一座牌坊,保羅爺順利敲開天波府的大門,提親自是水到渠成。   「我與排鳳、金花兩位將軍在西夏並肩作戰患難與共,情投意合之下私結鴛盟,老太君若能成全,擇日便請官家賜婚。」   保羅話裡隱含兩層意思,首先,大楊、小楊已經被我煮成熟飯了,你要是不把她們嫁給我,兩丫頭估計就得上吊;其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套規矩我懂,明兒個就請官家做媒提親,裡子、面子都給足了,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吧!   佘太君端起茶杯啜飲一口,再抬頭時嘴角便掛著古怪的笑容,「老身聽說侯爺有言在先,『要嫁女兒的,陪嫁十萬貫一個,全部做妾,八賢王家的、包黑子家的、天波府楊家的,陪嫁非百萬不能』,可有此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保羅暗叫一聲「Shit」,硬著頭皮答道:「確有此事!」   此言一出,屏風後頭便傳來氣苦的歎息,大楊、小楊急得直跺腳,暗罵保羅太沒眼色,這當口你怎麼能承認呢?說一句「此乃戲言不可當真」,然後服個軟哄哄老太君不就好了。老人家就是愛面子,也不會真拿這事為難你,何苦自找麻煩呢!柴郡主與穆桂英也是相顧苦笑,暗自替保羅可惜,眼看一門親事就要告吹。   果不其然,老太君冷笑一聲,徐徐道:「侯爺既出此言,老身也無話可說,楊家出不起這兩百萬陪嫁,怎好意思送姑娘過門兒!」   保羅揚眉一笑,手捧一把上好的高麗紙扇送到老太君跟前,「聽說老夫人文武雙全,尤精書法,請給小子題個扇面吧!」   佘太君一愣,沉吟數息,笑道:「恭敬不如從命,獻醜了。」   她使人取來筆墨紙硯,在素白扇面上題寫「無慾則剛」四字,雖是婦人手筆,卻有金戈鐵馬風骨凜然的意境。   「變化縱橫出新意,眼看一字千金貴。」保羅手捧折扇讚不絕口,「老太君的教誨小子銘記在心,這番心意何止一字千金,便是一字百萬也值,足抵兩位將軍的嫁妝了。」   這馬屁拍得出神入化,立刻扭轉尷尬局面,大楊、小楊鬆了口氣,柴郡主和穆元帥婆媳也是相視微笑,暗讚保羅的機智。   佘太君心中好笑,老太婆眼睛裡揉不進沙子,哪能讓你這小狐狸如此容易過關。她故意落下臉子,奪過折扇,冷冷道:「既然一字足抵百萬,四個字便是四百萬,減去金花和排鳳嫁妝兩百萬,你還得找補老身兩百萬哩!」   保羅頓時就汗顏了,心想老太君你可真夠黑啊,你哪裡是太君,分明是皇軍。他身上的銀票剛才都已經獻出去當聘禮了,哪裡還能拿得出來兩百萬,要說以他在洞庭湖以及一路上搜刮來的身家,砸兩百萬出去買兩媳婦倒也不算肉疼,可是現在老太君給他將了一軍,目的可不是真的想要錢,而是出一口氣,誰讓他之前對楊家恁般不恭敬呢!   換成別人,這忽兒難免尷尬,甚至自尊心比較敏感點的男人就要惱羞成怒拂袖而去,且不說如此一來毀了一段美好的姻緣,就是這點氣量也不算個男子漢大丈夫,保羅不但要把這個難關給過去,而且還要應對的漂漂亮亮,讓老太君心眼口服。   於是,保羅唱一個肥諾,笑咪咪的說:「何必為這區區兩百萬大費周折,天波府裡還有沒有待字閨中的姑娘,再補一對陪嫁給小侯,就算兩清了。」   老太君一琢磨,是啊,陪嫁兩丫頭,我又得出兩百萬嫁妝,可不就抵上多寫的兩個字了!   登時,她哭笑不得,指著他的鼻子笑罵道:「好個陳保羅,真不知道該罵你缺德還是誇你機靈!真正一個混世魔星,得了便宜賣乖的小無賴!」   罵歸罵,老太君著實喜歡保羅的狡猾,這世道她早就看透了,越老實耿直的人越吃虧上當,你瞧楊家一門忠烈,出了多少忠臣英烈,可結局怎樣?   老楊家為大宋流的血已經夠多了,她對保羅這個重孫女婿的要求不高,犯不著效仿七郎八虎去做為國捐軀的烈士,只要他安分守己做一個富貴逍遙侯,排鳳和金花兩丫頭別再重蹈寡婦的宿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比什麼都強。因此,她題字是無慾則剛,而不是精忠報國。   「宣——陳保羅進殿——」小黃門尖著嗓子一聲吆喝。   保羅手捧朝闕走進紫宸殿,跪拜叩頭,「臣,賜進士出身、直秘閣侍講、江東轉運副使、廣陵縣侯陳保羅,叩見我主萬歲。」   趙禎咳嗽兩聲,道了一聲「平身」。   保羅慢慢站起身來,偷眼一瞄,心裡咯登一下。一年不見,官家遠不復當初的神采,臉色青灰,嘴唇發紫,分明是病入膏肓之相。   朝堂之上他也不便表露心事,站在那裡照本誦讀奏章,講述西夏、襄陽一行的經歷。其實這份奏章官家一早就看過了,今次命他當眾宣讀,是懷著一種與有榮焉的情感,讓滿朝文武,特別是一直對保羅看不上眼的龐太師和御史台等人聽聽他立下的汗馬功勞。   保羅誦讀已畢,官家針對幾處細節加以垂詢,不過三五句話,便數次被咳嗽打斷,一旁伺候的太監連忙遞來痰桶。   保羅眼尖,分明看見官家嘔出帶血絲的粘痰,更添三分憂心。   趙禎的確病了,而且病的不輕,連日來臥床不起,今天是特別為了陳保羅進京述職,才勉強支撐著上朝。   要說君臣二人的感情,用「知己」二字來形容毫不過分,看到他平安歸來,趙禎的精神也顯得比平日更為振奮,朗聲笑道:「愛卿真乃大宋之福將也,此番兵不血刃平定西夏,出生入死剿滅趙衍逆黨,可謂勞苦功高,若有所求儘管提來,朕無一不允!」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紛紛色變,帝眷之隆,莫過於此。所謂君無戲言,趙禎既然把話撂下,陳保羅便是要求裂土封王他也得答應!   保羅心裡暗讚一聲「夠意思」,連忙跪拜謝恩,先說一通套話,把功勞全部歸為官家的賞識,為國盡忠是他的義務,哪裡還敢要什麼賞賜呢,要說心願嘛,倒是有一個,「只願聖上龍體安康,保黎民千秋有慶,安社稷萬壽無疆」。   這話說得趙禎笑容滿面,包黑子為首的忠臣言官卻面露鄙夷之色,暗罵陳保羅阿諛奉承,奸詐似鬼。   皇帝也是人,是人都有虛榮心,都喜歡聽奉承話,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嘛!趙禎是個聰明皇帝,愛聽奉承話不錯,卻不會信以為真。   「命由天定,豈遂人願,秦皇漢武尚且難免一死,朕又如何能夠例外,少保愛卿啊,你這第一個願望朕恐怕無能為力,還是換一個容易些的吧!」他近來怪病纏身,太醫院連下數帖湯藥卻不見起色,自知大限將至,聽了保羅的話,不免有些傷懷。   「臣此番遠涉虎狼之域,江湖險惡,迭起風波,全賴數位俠骨柔腸的紅粉知己仗義相救才免於遭難,人生百年,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煙雲,臣不奉高官厚祿,只願與紅顏知己永結同心,特冒死斗膽,請官家替微臣做個媒人!」   趙禎哈哈大笑,拍案道:「好個陳少保,朕等你這句話已經很久了!說吧,你要娶誰?」   保羅訕笑一聲,徐徐道:「臣對碩華殿下、玉卓殿下傾慕已久……」   「准!」   「左千牛衛上將軍楊排鳳、西夏招討先鋒官楊金花與臣亦是情投意合……」   「准!」   「龐氏少夫人水修眉,新寡喪居,孤苦伶仃著實可憐,尚請陛下念在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讚的情份上,下旨特許龐夫人改嫁……」   趙禎噗嗤笑了,支撐著從龍椅上站起來,「好個風流陳少保,你到底有多少紅顏知己?怕是朕坐擁三宮六院也比不得你艷福齊天,罷了,朕統統賜婚便是!」   這下可好,零售改批發,一鍋燴了。   保羅喜出望外,連忙叩頭謝恩。這廂君臣倆心滿意足,兩班文武大臣可炸了營!那嫉恨憤怒的目光宛如千萬把利刃,恨不得把保羅戳成篩子。   古板的包黑子打響聲討「淫賊陳保羅」的第一炮,手捧朝闕出班奏道:「臣為官數十載,未見此等荒唐事!如陳保羅這般輕浮浪子,陛下怎可助長他的囂張氣焰,寒了天下君子的心……」   趙禎沉下臉子,冷冷道:「詩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誰說好色便不是君子?少保與皇姐等人兩廂情願,憑什麼不能結成連理?包愛卿豈不聞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不歸開封府衙門管,你就省省心吧!」   聞言,老包臉色發青,默不作聲的退下去。   權御史中丞孔道輔義憤填膺,出班聲色俱厲道:「楊家滿門忠烈,為我大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楊排鳳、楊金花兩位將軍亦是戰功赫赫,乃國家之棟樑也,陛下不問青紅皂白便把兩位巾幗英雄賜婚給陳保羅這等無行浪子,未免有欺辱忠良之嫌,便教楊家孤兒寡母情何以堪?此事萬萬不可!」   趙禎拿起一份奏折,冷笑道:「朕這裡有佘老太君與柴娘娘懇請賜婚的折子作證,可見楊家早已把少保視為女婿,朕不過是順水推舟成人之美罷了,孔愛卿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孔道輔滿臉冷汗,期期艾艾無話可說,只得退下,一時間朝堂陷入冷場。   龐太師見勢不妙,大叫一聲撲將出來,跪在大殿上老淚縱橫,哭天搶地,「蒼天吶!我兒屍骨未寒,竟有賊子公然奪其遺孀,毀我龐家名節,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便不活了!」說著便一頭朝庭柱撞去。   五都按察使韋復又眼捷手快,一把拖住,與龐籍抱頭痛哭。龐系親信段少連、孫祖德等人出班痛哭死諫,懇請聖上收回成命。   御史台的言官們見此情景,激動的那叫一個獸血沸騰,哭喊著跪了一地,言辭聲討陳保羅的無恥行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陳保羅想把天下美人盡收房中,身為男人誰不眼紅?眾人都是一個心思:我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   孟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保羅爺倒霉就倒霉在這句至理名言上頭了。   趙禎眼看大殿之上亂作一團,有心替保羅做主卻辯不過眾位言官,這幫人就是靠耍嘴皮子、扣大帽子吃飯的,他說一句,下面幾十張嘴等著呢,什麼「有礙國體」、「傷風敗俗」、「背棄教化」……嗡嗡嚶嚶好似一群蒼蠅。   趙禎怒火攻心,一口痰噎住嗓子眼,只覺得胸中發悶、眼前發黑,便從龍椅上栽倒下來。侍從、太監等失聲驚呼,衝上來一瞧,官家已是面如死灰不省人事。   大殿裡頓時鴉雀無聲,群臣盡皆呆若木雞。   保羅一步竄上前去把官家攬在懷裡,左手掐住人中,右手扣住脈門,送入一股內力。   數息過後,趙禎幽幽醒來,猛地咳出一口帶血的粘痰,沖保羅苦澀一笑,氣若游絲道:「少保……朕但有三寸氣在,絕不負你……」   保羅鼻子一酸,便忍不住兩行英雄淚,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如此這般為一個男人流過淚,傷過心。   趙禎咳嗽數聲,呼吸又一次變得微弱,緊握住保羅的手,神志漸漸陷入昏迷。   這忽兒群臣已經成了沒頭的蒼蠅,一個個噤若寒蟬面無人色,不知哪個倒霉催的大喊一聲「聖上駕崩了」,宛如油鍋裡澆下一瓢水,文武百官頓時亂作一團,哭號奔走,不知所以。   保羅強忍怒火,運足內力使出獅子吼吶喊一聲,「快請太醫來!」   他話音甫落,寇准引著四位太醫博士匆匆進殿,這老西兒是唯一保持冷靜的人,早在趙禎昏倒的時候就跑出去喊太醫了。   太醫連下數針,催得趙禎吐出一口粘痰,恢復了神志,便由侍從護送回寢宮。   臨行前,趙禎虛弱的拍了拍保羅的手,臉色陰沉的說:「今日之事,便勞愛卿替朕做個清算!」   保羅點了一下頭,待到官家出了大殿,他便攔在門口,目光從殿下群臣臉上一掠過,唇角上翹,露出一抹充滿殺氣的冷笑。   恰逢殿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率隊趕來,見狀滿頭霧水,低聲問保羅:「少保,這是怎麼回事?」   保羅也不答話,順手從他腰間抽出寶劍,提著三尺青鋒朝群臣走去,指著龐黨一人喝道:「老匹夫,方才可是你喊的『駕崩』?」   他不待答話,揮劍斬落頭顱!   正是:紫宸殿上人頭落,白玉階前血橫飛。   保羅面無表情的站在血泊裡,冰冷的目光從染血的劍鋒轉到龐籍臉上。龐太師兩腳一軟坐在地上,褲襠裡濕冷一片。   「少保不可!」八賢王跟包拯同時回過神來,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   保羅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把滿腔怒火強壓下去。   寇准睜開他那雙似乎永遠睡不醒的眼睛,沖保羅微微一笑,「侯爺好手段。」   這話裡的意思可就深了,不過嘉許的成份總歸是多於責備的。   紫宸殿上的血案,迅速傳遍東京城大街小巷,陳保羅仗劍殺人的形象宛如修羅惡鬼,深深烙印在每一個當事人的心中。   龐太師回家後便害了一場大病,不知多少次於夢中憶起陳保羅那冷酷的一瞥,嚇得尖叫驚醒,從此再不敢跟他作對。   有那不明真相的言官,上書要求嚴懲「暴徒」陳保羅,卻被官家兩句話打發回去,「陳愛卿奉朕口諭斬除奸佞,何罪之有?此事到此為止,汝等不得非議!」   其實那個死鬼也不算大奸之徒,招此橫禍著實有些冤枉,然而成年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即便今天保羅不出手,日後官家追查依舊難逃一死,而且禍滅九族,受牽連者何止千百?所以說禍從口出,一時的衝動足以毀掉一生的謹慎。   官方的緘默激發了百姓的想像力,坊間對這宗發生在紫宸殿上的血案的傳聞層出不窮,有人說,陳保羅是權勢熏天獨攬朝綱的大奸臣,當著官家的面斬殺反對他的大臣,官家懾於他的淫威,竟不敢有一字怨言;也有人說,他是大大的忠臣,於千鈞一髮之際單人獨劍保護官家,誅滅圖謀刺駕的逆臣。   年關將至,陳少保按劍而立的形象竟然被繪成年畫出售,取代秦瓊、尉遲恭,成了新一代的門神,凶名之甚可止小兒夜啼。   走出紫宸殿,涼風一吹,保羅漸漸冷靜下來,想到官家病危,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忽聽有人尖著嗓子喊道:「侯爺且留步。」   保羅回頭一瞧,正是司禮大太監趙風。這位可是官家跟前最得寵得勢的公公,斯文一點的說法叫做「內相」。   保羅跟他交情不錯,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拋開滿腹心事,擠出笑臉道:「風公有何指教?」   趙風朝左右瞄了兩眼,低聲道:「侯爺隨我來。」   保羅見他神情嚴肅,心裡便明白了三分,不再多話。   兩人腳步匆忙,穿堂越殿,拐了幾道彎,來到御書房。   保羅一跨進門坎,趙風便關上房門,插上門閂,這架勢……也說不上是防賊還是做賊。   「風公,這是為何?」   「噓——跟我來。」   趙風領著保羅繞過一道屏風,在牆上按兩下,轟然敞開一條密道,走不多遠,前面有些微的光亮,竟是一個狹長的出口,以保羅的身材得低頭側身才能擠出去。   兩人先後出來,趙風回頭在牆上按了一下,那道出口便合攏了,上頭掛著一幅畫軸,落下畫來恰遮住出口,設計堪稱精妙。   保羅一抬頭,便看見官家趙禎半躺在御榻上衝他微笑,連忙叩頭施禮。   趙禎擺手道:「少保快快請起,朕有要事相商。」接著便吩咐趙風看座。   保羅也不客氣,官家用這種隱秘的方式把他找來,肯定有非常棘手的事要他辦。男子漢什麼時候都不能丟了義氣,趙禎待他恩重如山,輪到他陳保羅兩肋插刀的時候那也是絕對沒二話,一進門就做好下刀山過火海的心理準備。   饒是如此,聽了趙禎接下來的話,保羅還是不免大吃了一驚。   「少保可知,大宋江山危在旦夕?!」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十章 真假皇太后   吃驚過後,保羅試探的問:「如今四海昇平,邊關亦無戰事,聖上何出此言?」   趙禎歎息道:「若非被逼無奈,朕真不想說……家醜不可外揚啊!」   保羅一陣頭痛,他知道接下來的話肯定關乎宮闈隱秘,知道的越多,掉腦袋的概率就越大,然而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裝傻。   趙禎話鋒一轉,問道:「近日來民間流傳『狸貓換太子』之說,少保可曾耳聞?」   保羅差點笑出來,原來就為這個啊,能不知道嗎,這謠言壓根兒就是他親口編造並且傳播出去的。當然了,也不是全無憑據,至少根據他前世的記憶,這個故事在正史上是有記載的,後來劉太后下葬的時候,仁宗皇帝還親自闢謠來著。   「臣的確有所耳聞,然而此乃不堪一駁的無恥謠言,陛下何故耿耿於懷?」保羅趕緊把自己撇清,擺出一副謠言止於智者的清高嘴臉。   趙禎冷笑一聲,「倘若朕說是真的呢?」   保羅一縮脖子,心想那就是真的唄,我還能跟你強嘴麼!   「少保有所不知,朕與曼瓔皇姐並非太后劉娥所出,乃是先帝與一李姓宮女所生,昔日生母病危之時,太后待她很是仁厚,還追封為宸妃,為此朕與皇姐對太后深懷感激,便如生母一般親近,對外也宣稱太后是朕的生母。」   保羅皺眉道:「即使如此,狸貓換太子一說便不攻自破了。」   趙禎歎道:「狸貓一說固是謠言,宸妃死於太后之手一說卻值得商榷……若不是朕突染怪疾,若不是半睡半醒間聽見太后與一宮女謀劃置朕於死地,便是別人說破嘴,朕也不信太后竟是如此惡毒。」   「什麼!太后謀害聖上?!」保羅驚訝的差點跳起來,在他那半瓶醋都算不上的歷史知識裡,並沒有劉太后謀殺仁宗皇帝的相關記憶。   「朕於半個月前在太后那裡喝了一碗燕窩粥,便染上惡疾,噩夢不斷,時常看見女鬼飄忽訴冤,太醫院那群酒囊飯袋卻是無計可施!」趙禎變了臉色,不寒而慄道:「朕清楚看見,那女鬼身穿宮裝,披著長髮,喉嚨上插著一枝羽箭,形狀極為恐怖!少保……你說那女鬼會不會是宸妃娘娘的冤魂?」   保羅沉吟數息,搖頭道:「鬼神之說不可輕信,即便太后殺害宸妃娘娘也不會使用弓矢……聖上噩夢纏身,倒像是藥物所致。」   他知道後世有一些精神麻醉劑,比如毒品、安眠藥和自白劑,都能造成幻覺,古人沒有相關知識,認為是鬼魂托夢也情有可原。   趙禎點頭道:「朕確曾於朦朧間聽到太后與一眼生的宮女竊竊私語,說什麼『此藥無方可解』,看來禍根便出在這上頭。」   趙風補充道:「那位宮女是太后一個遠房侄子的孤女,姓葛,極得太后寵愛,進宮不到兩個月便被冊封為才人,聽說太后還有意把她提為貴妃呢!」   才人是嬪妃中的一個等級,正四品,通常設七到九人,在後宮佳麗中的地位算是比較高了。   選送進宮的女人必須是家世清白,經過嚴格考察的,否則弄一個刺客進來怎麼辦?但是這並不能保證葛才人沒有問題,以劉太后的手段,替她偽造一份出身不過是舉手之勞。   保羅沉思的時候,趙禎語氣沉重的說:「如今宮內妖氣沖天,除了皇后與趙風,朕竟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太后與那葛才人究竟有何圖謀,只能拜託少保替朕查個水落石出了。」   保羅苦笑道:「聖上所托自當照辦,只是微臣進宮怕不方便。」   趙禎笑道:「朕已經把曼瓔皇姐請到宮內居住,你這個駙馬都尉進宮探望公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朕賜你一面金牌,可以隨時入宮見駕,不過最好避開太監、宮女的耳目,裡頭很可能有太后的人。」   保羅欣然接過金牌,便問趙禎的病情。   趙禎只是搖頭歎氣,說服下湯藥精神略好一些,但是夢中的女鬼始終無法驅除,甚至因此不敢入睡,與其說是生病,倒更像是中了邪,若是太醫院無計可施,就只好請龍虎山的張國師進宮作法驅邪了。   趙禎不是迷信的皇帝,對神佛之說遠不像他的後代徽宗皇帝那麼癡迷,請道士進宮作法,不過是死馬當做活馬醫罷了,根本就沒把信心寄托在那上頭。倒是保羅猛然間想起一個人來,暗下決心回頭一定要把他弄進宮來給官家看病。   交代完了,趙風便帶著保羅依原路離開寢宮。   路上,保羅問趙風,有沒有跟他的師弟趙雅說過這些事。   趙雅是專門伺候太后的大太監,同時也是大內昊天門三大高手之一,倘若太后有所異動,他肯定有所察覺,現在的問題就是,他究竟為官家盡忠,還是跟太后同流合污了。   哪知一提趙雅,趙風的眼圈便紅了,咬牙切齒道:「咱家的師弟,七月裡便駕鶴西歸了。」   保羅一驚,「怎麼死的?」   趙風嘴角抽搐,喃喃道:「太后說是『夜雨路滑,溺水身亡』,侯爺信麼?」   「Shit!白癡才信,雅公武功超絕,怎會失足落水而死,擺明了扯謊!」   趙風歎道:「正是如此,咱家曾偷偷驗過屍首,師弟是先被偷襲打昏,再浸入水中嗆死的。」   保羅知道昏厥中被嗆死和淹死是兩回事,不需要過硬的法醫知識就能鑒別,趙雅死的蹊蹺,但是他的死亡恰恰說明劉太后有問題,很可能是因為他發現了某個驚天的秘密,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咱家師弟的身手,不敢說比肩天下十四傑,一般高手卻也不放在眼裡,置他於死地,絕非太后一人所能辦到,侯爺追查的時候要當心了。」   趙風的警告也正是保羅所擔心的,劉太后手無縛雞之力,那麼,殺害趙雅的很可能是那個來歷神秘的葛才人。   心事重重的走出不遠,趙風忽然停下腳步,指著一處宮苑道:「那便是長公主的居所,侯爺可要進去坐坐?」   按理說駙馬都尉跟公主約會有一套繁雜的手續,不是說想見就能見,必須請示「各級領導」,還要挑選黃道吉日,有時候小夫妻為了見一面,還得向公主的僕婦行賄。保羅可不是那等窩囊男人,別說現在已經是正牌的駙馬都尉,便是當初夜闖趙槿小樓偷看她洗澡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的怯場。   這些年他東奔西走,在京城裡的日子本就不多,跟趙槿在一起的機會更少,想起她的容顏,立刻勾起滿腹相思,心裡火燒火燎,便一刻也等不得了。於是道別趙風,使出輕功翻越宮牆,三兩下便竄上小樓,潛入趙槿的香閨。   在朝為官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比如說早朝吧,換算成現代時間凌晨三點就開始整隊,五點鐘宮門開啟上朝,如果沒什麼要緊事,散朝的時候天都沒亮呢,那些不用坐衙門的官兒還可以回家去補一覺。   保羅溜進趙槿香閨的時候是卯末辰初,就是早上七點左右,公主殿下還在擁衾高臥,慵懶的樣子恰似一幅海棠春睡圖。保羅拔下一根頭髮,躡手躡腳的走近床榻,想做那種很沒創意的惡作劇。   保羅尚未下手,卻見趙槿睜開鳳目,衝他粲然一笑,「無法無天的小賊,還想戲弄人家麼!」   保羅一下子愣在那裡,回想別後風風雨雨,心中那份滾燙的深情全都化作衝動,「曼瓔,我好想你……」   古往今來,女人最想聽男人說的話裡頭,這句「我好想你」恐怕可以排在第二位,僅次於大家都知道的那三個字。   人淡如菊的長公主亦不例外,心中的矜持立刻被相思的潮水沖垮,眼淚奪眶而出,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如泣如訴,反覆說著一句話,「我也想你呢……」   保羅坐在榻上,擁抱著趙槿火燙的嬌軀,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袍,能夠充分體會到懷中可人兒的身材竟是如此的銷魂,豐腴而不臃腫,肌膚細膩而充滿彈性,摟在懷裡柔若無骨,溫香軟玉這個詞,簡直是為她而設。   情人相會是藝術片,相擁而泣是生活片,保羅若是一個守禮君子,那麼這部戲就到此為止了,可惜他打骨子裡就是一個淫賊,激動之下免不了有些衝動,恰巧趙槿是跨坐在他的腿上,小兄弟頂著那豐滿挺翹的美臀,便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   趙槿感覺到他的變化,美若天仙的臉頰泛起兩坨紅暈,然而她卻沒有動怒,半推半就的任他輕薄,兩人從前是有緣無分,現在得了官家賜婚,緣有了,分也有了,劇情便不可遏止的朝著動作片方向發展下去。   保羅連哄帶騙的剝光了長公主的衣衫,自己也一縮身鑽進香噴噴、暖烘烘的錦衾,順手還把衣服藏進熏籠,靴子塞進床底,畢竟這是皇宮大內,被人瞧見公主偷男人,可不只是丟人那麼簡單。   藉著窗欞透進來的淺淡曦輝,保羅雙手宛若捧著絕世珍寶一般托著趙槿的臉龐,看到她害羞微闔的明眸,眨動的睫毛宛若蝴蝶翅膀,在略顯憔悴的臉上投下迷茫的陰影,他的心中充滿了憐愛。   「曼瓔,你願意成為我的女人嗎?」   這個問題,趙槿是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親口回答的,但是她仍然鼓足全部的勇氣,用力點了一下頭,下巴上那一點紅痣恍若搖曳的紅燭燈影,使保羅體會到洞房花燭夜的銷魂氣氛。   「謝謝你,曼瓔,我這一輩子,算是活得值了。」   這句話不只是保羅的心聲,也象徵了天下所有男人的終極夢想。得天下絕色而妻之,堂堂大宋碩華長公主,便是絕色脂粉中的魁首,不只因為她絕世無雙的美貌與氣質,更因為她那獨一無二貴不可言的地位。   智者說「男人是在跟自己的想像力做愛」,誠哉斯言,因此土娼和公主雖然從原子構成化學性質上講區別有限,但是那種滿足感和征服欲就是天壤之別。   保羅小心翼翼使出溫柔手段撩動長公主的春心,不知疲倦的親吻愛撫那對渾圓豐乳,以及兩瓣雪膩肥臀,直到她忍不住發出飢渴的呻吟。低頭一瞧,大宋朝最高貴、最神秘的方寸私處已經隱約露出石榴般紫紅嬌嫩的花蕊……   保羅合身上去,那早已挺立的分身,一磨一蹭,闖入了溫柔地……些許落紅滴落下來,在被單上染下一抹動人心魄的妖紅。   曼瓔為這一刻等待了許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沒有哭,也沒有傷心,反而覺得脹酥酥的挺舒服……難道,這就是讓人又愛又怕的破瓜之痛?   她睜開眼睛,茫然的望著保羅,眸子裡泛起兩個嬌憨的問號。也許她應該慶幸自己愛上了一個經驗豐富的淫賊,在少女變成女人的初體驗中,體會到了那種妙不可言的樂趣。   保羅一邊輕輕挺動,同時在她耳畔柔聲問:「曼瓔,喜歡嗎?」   「嗯!」   「一輩子都這樣好嗎?」   「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情話……」趙槿閉上眼睛,在一陣陣戰慄中攀上高潮。   正是:淡雲疏雨恣高唐,一種幽情入夢中。漫說黃梁清俗士,試看蝴蝶化周郎。紅樓粉面原虛幻,翠閣蛾眉半醉鄉。莫向春風沉意樂,離迷魂斷楚襄王。   雲雨過後,兩個人依舊如膠似漆的黏在一塊。趙槿枕著保羅的肩膀,聽他講述一年來的歷險,不知道為什麼,保羅沒有像對待別的情人那樣,運用春秋筆法將艷遇掩去,而是誠實的交代了他與那些或者留在身邊,或者飄然而去的女人們之間發生的浪漫故事。   趙槿沒有吃醋,也沒有嗔怪,臉上洋溢著包容的笑容。   在他心中,她便如聖母一般崇高,對她撒謊是一種罪;而在她心裡,他既是戀人,又是一個嬌寵的孩子,無論做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   兩人正溫存時,忽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趙槿不慌不忙的落下紗帳,掀起被子把保羅蒙起來。   這時候,門外傳來女人的嗓音,「殿下,太后召見。」   趙槿故意打了個哈欠,懶懶道:「回稟母后,本宮稍後便去請安。」   那宮女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保羅匆匆起來穿衣。   趙槿初為婦人,像一個笨拙的小妻子般溫柔服侍,半是不捨半開玩笑的說:「好個膽小鬼,一個宮女便嚇得你變了臉色。」   保羅沉聲道:「曼瓔你有所不知,那個宮女絕非常人!我認得她的嗓音!」   趙槿吃了一驚,忙問:「你見過葛才人?」   保羅冷笑一聲道:「倘若我的耳朵沒有出錯,葛才人真正的名字應該是諸葛婷,小蓬萊八大護法之一,我跟她有過一面之緣。」   趙槿噘嘴道:「原來又是一位紅顏知己。」   她有點神經過敏,凡是保羅認識的漂亮女人都懷疑是他的情人。   保羅無可奈何,便把自己與諸葛婷的恩怨簡單講述一遍,小蓬萊的高手,包括武聖人於九蓮在內被他宰了七七八八,第二高手薛竹蓮,聽說在江南跟南海神尼決鬥兩敗俱傷,即便不死也是武功全廢,現在只剩八大護法中三才劍諸葛婷和飛天靈狐潘鬢岑兩條漏網之魚,沒想到在宮裡逮住其中之一,當然不肯輕易放過。   「夫君可是要跟蹤那假宮女?」   「我猜她是被太后收買來謀害官家的殺手,不得不防啊!」   長公主微微一笑,說出一句讓保羅直冒冷汗的話,「何止葛才人是假的,就連太后本人都被調了包呢!」   「什麼?!」保羅目瞪口呆,兩眼直愣愣瞅著她。   「別說你不信,就連官家都看不出破綻,那妖女實在偽裝的太好了。」趙槿歎道:「可惜她遇見了我,而我恰巧曾經見過她的另外一副面目。」   「是誰?」   「就是當初差點成了駙馬都尉的狀元郎黃梅熙。」   保羅一拍腦袋,喊道:「對啊,那個西貝貨怎麼沒有消息了?」   太后曾經想把趙槿嫁給翰林院撰修黃梅熙,保羅一度把她當成情敵,發現她是女扮男裝以後才放心。   「此人不久前家中失火死於非命,聽說連屍體都燒成了焦炭,以致面目全非,現在看來不過是她的金蟬脫殼之計,假死脫身,扮成太后的樣子躲在宮裡,自以為萬無一失,卻沒想到我的鼻子很靈,任何人一經接觸就忘不掉其特有的體味。」   「難怪太后暗中給官家下藥,原來是個假貨……這個秘密你為什麼沒有告訴官家?」   「一來沒有真憑實據,不敢打草驚蛇,二來真正的太后下落不明,我怕妖女會拿她當人質。」   保羅不得不承認趙槿考慮問題很周密,在找到真正的劉太后之前的確不宜打草驚蛇。   穿戴完畢,他握著趙槿的手,正色道:「曼瓔,宮中太危險了,你還是馬上搬出去吧!」   得到愛郎關心,趙槿滿心甜蜜,踮起腳尖吻了他一口,笑道:「我不能走,否則假太后就會有所警覺,甚至孤注一擲對聖上不利。」   保羅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理,趙槿打開房門,他悄悄溜了出去。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來皇宮,大體記得建築格局,便一路潛行往皇太后的寢宮去。   假太后和扮作宮女的諸葛婷正在庭院中低聲交談,諸葛婷喊了一聲師姐,那假太后立刻變了臉色,罵她不知深淺。   諸葛婷委屈的說:「這裡沒有旁人,何必小題大做。」   假太后歎道:「你不懂,假扮一個人必須全心全意融入到這個角色中去,什麼時候騙得自己都相信真是太后了,我才能把太后扮得天衣無縫,你不聽我的話,遲早要闖下大禍,須知我們是在拿腦袋做賭注,一旦事情敗露,別說給師父報仇,便是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諸葛婷面有慚色,連聲告罪。兩人沒再多聊,假太后回宮去了,諸葛婷則挎著一個裝有食物的竹籃匆匆離開。   保羅繼續跟蹤諸葛婷,繞過無數宮殿迴廊,來到一處僻靜的建築群,依趙槿所說,這裡是囚禁犯錯宮女和失寵嬪妃的地方,就是俗稱的冷宮,等閒不會有人往來。   諸葛婷鑽進一棟不起眼的偏殿,打開一處密道,進入地窖。保羅躲在假山後等候,不過片刻,諸葛婷出來,手中提著空竹籃。她走遠以後,保羅又等待片刻,發現沒有異狀便走近開啟密道,進入地窖。   昏暗中看到一扇上鎖的門,保羅會心一笑,這種簡陋的鎖頭他隨便拿根麵條都能捅開。推門進去,只見一個女人坐在床上,披頭散髮裹著被子,正在埋頭吃東西。聽見有人進來,她愕然抬頭,眼中充滿憤怒。雖然形容憔悴舉止狼狽,但那確實是劉太后無疑。   發現來人不是預想中的諸葛婷而是保羅,憤怒變成驚愕,怔怔無語。   保羅上前低聲喚道:「太后,臣來救您了!」   劉太后突然摀住臉,失聲啜泣。在最狼狽的時候被她最恨的男人看見,心情之複雜可想而知。   保羅何等善解人意,柔聲安慰道:「都怪臣來遲,害太后受苦了。」   劉娥止住哭聲,抬起紅腫的眼睛看了保羅一眼,冷聲道:「妖女伏誅了麼?」   保羅搖頭道:「眼下不宜輕舉妄動,小不忍則亂大謀。」   劉娥點頭道:「你倒怪有心計,哼,那兩個妖女,竟敢綁架威脅哀家,著實可恨!」   保羅打蛇隨棍上,義憤填膺道:「臣定會給太后出氣,把那妖女千刀萬剮!此地不且多留,太后快隨我去見官家,免得夜長夢多。」   劉娥支撐著站起身來,棉被滑落,身上竟然不著寸縷,雪白豐滿的胴體立刻暴露在保羅眼前,他喉嚨一陣發澀,連忙移開視線。   劉娥略一思索,重新坐回床上,沉聲道:「哀家還不能走。」   保羅一愣,忙問為什麼。   「哀家一走,妖女定會驚覺,倘若就此逃之夭夭,天下之大如何尋得?」劉娥非同一般女子,危難之中還想著顧全大局,著實令人欽佩。   「少保,你回去之後稟報官家,就說哀家一切都好,不必掛念,務必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再行擒拿妖女,塵埃落定之後再來營救哀家也不遲。」   保羅為難道:「可是這裡的條件實在太差了……」   劉娥微微一笑,「哀家已經吃過不少苦頭,還等不及這幾天麼?妖女精通偽裝,狡詐多端,空口無憑很難揭穿她的真面目,我給你寫一封詔書,日後擒賊也好有個憑證。」   保羅連連點頭,撕下一塊衣擺當紙,正想溜出去找筆墨,卻見劉娥抓住他的左手,不由分說一口咬破食指。   保羅方自呼痛,劉娥卻抓住他流血的手指在布上飛快書寫,轉眼便寫下一份血詔,授命他斬除妖女,保護聖上。   保羅又好氣又好笑,縮回手來怒道:「太后為何不用自己的血?!」   劉娥掩口嬌笑,怯怯的說:「哀家怕痛麼……」   「你怕痛,我便不怕麼?」   「嘻嘻,這麼點小傷就喊痛,算什麼大丈夫?」   她這麼一說,保羅也覺得臉皮發燙,不好意思再生氣。   劉娥貼身上來,把他流血的指頭含在口中,輕輕吮吸。保羅微感吃驚,低頭看她,恰巧劉娥眼角上挑投來一瞥,眼中含著狡黠的笑意,真是秋水橫波,百媚橫生。   保羅感到心跳加速,不由自主摟住她光滑粉嫩的肩膀,渾然忘記這位赤裸的美人乃是當朝太后,更是趙槿的母親。   劉娥噗嗤一笑,吐出指頭道:「這樣便不痛了。」   保羅猛地回過神來,頗有些難為情,逃難一般匆匆道別離去。   劉娥望著他的背影,無聲的笑了,眼角眉梢重新浮現自信的笑容。保羅的反應證明她並沒有老,她的魅力仍然勢不可擋,這一發現,不但使她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也讓她對保羅曾經的恨意不翼而飛。 第十六集 天下第一侯 第十一章 不如憐取眼前人   保羅離開冷宮,先後找到趙槿和趙禎,出示太后的血書,講述此行經過。兩人雖然掛念太后,但也知道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必須暫時隱忍。   出了皇宮,保羅直奔八賢王府,名義上是去接龍雲鳳,其實是要跟老丈人交代皇宮中的變故,順便尋求幫助。   由於趙嫻提前打過招呼,八賢王倒沒有在龍雲鳳的問題上難為他,當然怨言還是有一些的,畢竟像龍雲鳳這樣的人才,他很難找到第二個,拱衛府失去這位大總領,效率會下降很多。   「王爺手下能人無數,想來很快就能找到代替龍姐姐的人選。」   保羅本是信口一句客套話,沒想八賢王面露古怪笑容,「人選的確有一個,說起來能夠招攬到這樣的人才,還要感謝少保你呢!」   他話音方落,只見兩位紅衣麗人聯袂進來,一個是恢復本來面目的龍雲鳳,一進門便兩眼癡癡的凝望著保羅,秋波裡飽含柔情。   另一位麗人容貌不遜於龍雲鳳,同樣身穿紅裙,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用紅巾綁在腦後,顯得英氣勃發,娥眉淡掃,星眸含笑,只是眼角處有些細微的魚尾紋,顯示出她比龍雲鳳年長很多。   保羅愣愣看了她半晌,試探的問:「拓跋前輩?」   女子噗嗤一笑,嫵媚的白了他一眼,嬌聲道:「侯爺終於認出來了。」   保羅感到頭皮發麻,他記憶中陰陽法王拓跋天的嗓音不是這樣女性化啊……難道……忽然想到在西夏時他給拓跋天的建議,立刻明白這位西夏武林的大宗師真的赴東方不敗後塵,揮刀自宮做真正的女人了。   看她千嬌百媚的笑容,再看看老丈人裝腔作勢的架勢,保羅心說孽緣啊孽緣,奶奶的,兩個老東西倒會趕時髦,玩了一出黃昏菊花戀。   陰陽法王拓跋天就是拱衛府新任總領,不過龍雲鳳卸下的王府詹事一職她沒有兼任,後來龍雲鳳背地告訴保羅,她已經更名換姓自稱「元夫人」,在王府中的身份是趙德芳新納的寵妾。嗯,這也算修成正果了吧!   看罷血書,趙德芳手捻鬍鬚裝深沉,這宮裡的事他的確不太好發表意見。龍雲鳳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滿心只想著幫夫君搞定煩惱。   「假扮太后的妖女很可能就是飛天靈狐潘鬢岑,此人精於易容,陰險歹毒,對付她可不是一件易事。」   保羅苦笑道:「殺了她很容易,可是官家的病就難治了,宮裡的御醫都沒轍,我正琢磨著請那位毒手庸醫殷陽霍出山呢,就怕他治好了病跟官家要女人。」   一直沒吭聲的陰陽法王忽然笑道:「侯爺何必捨近求遠,依你所言,聖上可能是中了厭勝之術,我有把握手到病除。」   所謂的「厭勝」,又稱「魘鎮」,意為「以詛咒厭伏其人」,是一種流傳已久的巫術,據說古代的工匠擅長「厭勝」,替人造屋的時候行厭勝之術,可以祈福,也能害人。   保羅聞言大喜,連忙起身道:「那就拜託夫人了。」   八賢王臉上也露出笑容,「事不宜遲,少保這便帶她進宮吧!」   保羅笑道:「馬上又回去,也不知道官家會不會覺得我很煩,順便問一句,我那玉卓妹子怎麼沒在府中?」   八賢王苦笑一聲,「你還好意思問,嫻兒已經忘記這裡是她的家了,還沒有成婚,便整日待在你的廣陵侯府學作少奶奶,我怎麼生了這麼一個沒羞沒臊的丫頭,真是愧對祖宗!」   三人離開王府,乘車入宮。   保羅有御賜金牌在手,進宮自是暢通無阻。龍雲鳳頭次進宮,頗有些怯場,便問保羅為何非要帶她進宮,她又不懂醫術。保羅神秘的笑了笑,告訴她另有任務。   保羅先找到趙風,在他的安排下,保羅一行人通過密道,進入寢宮。   官家見到保羅又回來,喜出望外,「少保來得正好,我已經命趙風統領侍衛,布下天羅地網,只待你救出母后便動手擒賊。」   保羅恭維了兩句,便介紹拓跋天和龍雲鳳兩人。趙禎雖有三宮六院,卻未曾見過此等絕色,目光便有些灼熱。   保羅連忙補充道:「龍姑娘是微臣的寵妾,元姑娘是八王爺的如夫人,精通醫術,特來為聖上診斷。」   趙禎點點頭,略有些失望之色。   拓跋天從容診脈,唇角泛起一抹笑容,忽然站起身來,直奔寢宮東北角,在牆上撫摸良久,掏出一塊牆磚,取出一隻小木匣子,形狀酷似棺材。   拓跋天打開棺材蓋,從裡面取出一片巴掌大的絹帛,上面用硃砂描繪一披頭散髮的宮裝美人,喉嚨被狼牙箭刺穿,神情極為淒慘恐怖。   趙禎見了,大叫一聲,險些昏死過去,畫中女子正是他時常夢見的女鬼。   等他平靜下來,保羅好奇的問了一句,「這女人可是官家的生母李宸妃?」   趙禎搖頭歎道:「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我早該想到,這是花蕊夫人徐貴妃啊!」   保羅一聽也明白了,花蕊夫人就是於九蓮的生母,後蜀亡國後被太祖俘虜,愛她的美貌與才華收入後宮,倍加寵愛。後來下知為何得罪了當時還是王爺的太宗皇帝趙光義,被他一箭射殺,可算是天下最不幸的女人。   小蓬萊在於九蓮領導下勾結襄陽王造反,是為她復仇,飛天靈狐夥同諸葛婷囚禁女後,施厭勝邪術陷害皇上謀奪江山,也是為了她,趙光義謀殺她的行為的確令人髮指,但是對她「紅顏禍水」的評價卻是一針見血。   美麗,有時候也是一種罪過。   銷毀花蕊夫人的畫像,厭勝術便破解了。保羅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老闆沒事了,他這個當馬仔的還得去奔波,留下拓跋天給趙禎開藥,帶上龍雲鳳直奔後宮去找趙槿。   「我們這樣偷偷闖進去,不太好吧?」   龍雲鳳看見保羅在撬公主香閨的房門,覺得有點失禮。   保羅扭頭衝她一笑,滿口白牙亮的晃眼,「沒事,曼瓔已經習慣了。」   事實上長公主還真不大習慣他帶女人來探望自己,衣衫不整的依偎在床上,臉兒紅紅的。保羅匆匆說明來意,告訴她馬上就要對付妖女,為了保證她的安全,特地帶龍雲鳳來給她當替身。   龍雲鳳也不廢話,運用天魔變心法,揮手在臉上一抹,變成趙槿的模樣,笑咪咪的問:「殿下,我變得像不像?」   趙槿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你比那個假太后的易容術更厲害,穿上我的衣服,簡直就跟真人沒差!」   保羅道:「那就快換衣服吧,需要我迴避嗎?」   「廢話,快出去啦!」龍雲鳳一腳把他踹出去,房裡響起兩女銀鈴般的笑聲。   保羅站在門外直撇嘴,女人就是這樣,明明早就被他看遍摸遍,偏要裝清純。   過了一盞茶時分,保羅進去一看,龍雲鳳身穿宮裝站在那裡,簡直就是另一個趙槿,連嗓音和神態都模仿的無懈可擊。真正的趙槿換上龍雲鳳的外套,艱難的站起身來,一手按著小腹,表情有些痛苦。   保羅問她哪裡不舒服,趙槿紅著臉狠狠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名宮女稟報說太后召見,卻不是諸葛婷。龍雲鳳應了一聲,推門出去跟她走了。   過了一會兒,保羅見四處無人,便環抱著趙槿的柳腰,縱身飛出小樓,直奔冷宮而去。   趙槿有些擔心的問他龍雲鳳會不會被假太后看穿。   保羅笑著安慰說:「這種可能性比我變成柳下惠還小,龍姐姐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但她一定是天下最狡猾的女人,從來只有她騙人,沒有人能騙得了她,飛天靈狐碰見她,好比老鼠見到貓,下場恐怕會很慘。」   保羅的預言很快就成了現實,他們來到冷宮,順利救出被囚禁多日的劉太后,母女相見,自然是抱頭痛哭。偏巧被諸葛婷撞見,她也沒有聲張,悄悄回去稟報了假太后,一忽兒兩個妖女重新回來,還挾持著龍雲鳳假扮的長公主。   「陳保羅,放下武器,別逼我辣手摧花!」   聽到那假太后潘鬢岑毫無新意的威脅,保羅歎了口氣,滿臉遺憾的說:「狀元郎、潘女俠或者招弟姑娘,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掙扎亦是無用。」   潘鬢岑臉色微微一變,手臂橫勒住「長公主」的脖子,並用短劍頂住她的後心,一步步後退。現在她不指望靠人質威脅保羅自殺或者自廢武功,只想逃出皇宮。   諸葛婷仗劍而立,怨毒的目光越過保羅,落在他身後相擁的太后與趙槿臉上,忽然神色劇變,驚呼道:「為什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碩華公主!師姐當心——」   可惜她醒悟的太晚了,龍雲鳳的身體泥鰍般扭動,瞬間掙脫了潘鬢岑的控制,一截漆黑粗糙的劍鋒從水袖中滑出,閃電般向後刺去,貫穿潘鬢岑的胸膛。   潘鬢岑臨死之前凶性大發,試圖跟龍雲鳳玉石俱焚,然而劍鋒刺在龍雲鳳身上立刻滑開,只割破了外衣,露出內襯的銀絲護甲。天魔翩躚大法中的瑜伽柔術,本來就有把握避開要害,何況保羅心疼龍姐姐,特地把「防彈衣」給她貼身穿著,潘鬢岑連她一點皮肉都沒能傷著便飲恨九泉。   她這個飛天靈狐固然狡猾,然而道行與飛天魔女相比委實差太遠,只好下地獄去跟師父於九蓮交流一下被龍雲鳳玩死的慘痛經驗。   潘鬢岑已死,諸葛婷心知大勢已去,但她不甘心就這樣認輸,持劍指向保羅,咬牙切齒道:「姓陳的,我說過要親手取你狗命,來吧!」   保羅把雷鳴刀扛在肩頭,嬉皮笑臉的說:「單挑你不行,還是趁早逃命去吧,本少爺的憐香惜玉也是有限度的。」   「呸!納命來——」諸葛婷人劍合一飛撲過來,宛如一道長虹貫穿天空,劍刃四周包裹著一層深邃的紫氣。   這是凝聚她畢生功力與滿腔仇恨的一劍,出神入化的一劍,哪怕再給她一百次機會,恐怕也使不出如此完美的殺招。   然而,一聲槍響打碎了她的復仇之夢,諸葛婷像一隻折翼的鳥兒從半空中跌落下中,胸口被射穿拳頭大的創口,登時斃命。   保羅吹了吹槍口的硝煙,淡淡自語:「武功再高,一槍撂倒,我說過我的憐香惜玉是有限度的。」   至此,小蓬萊餘孽被一網打盡,保羅和官家都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劉太后經此磨難,心性大變,其後再不干涉政事,身體也是每況愈下。   次年三月,劉太后病重,官家大赦天下,四處徵召名醫,卻無法挽留她的生命,數日後病逝於寶慈殿,享年六十五歲。   官家欲厚葬太后,群臣卻重提李宸妃舊事,信誓旦旦說官家生母是被劉太后毒死。此等歹毒婦人,不可入太廟。官家半信半疑,便使人查看宸妃的棺木,見其葬品如一品夫人,且身穿皇后服入殮。   官家深感慚愧,歎道:「人言,豈可盡信!」   他來到劉太后牌位前拜謝自責,上謐號為「章獻明肅皇后」。歷來皇后謐號只有兩個字,劉太后卻有四個字,可見仁宗皇帝的孝心。   回頭再說陳保羅,破獲假太后一案厥功甚偉,但是宮廷隱私總不好公開宣揚,官家便拿他在西夏和襄陽立下的功勞做文章,擢文瀾閣大學士,加正一品太子少保,食邑三千戶。當初趙槿贈他「少保」表字,可曾想到一語成讖?有時候人生的際遇,便是這般充滿巧合。   有句話說得好,「封萬戶侯,不如簡在帝心」,現在保羅在朝野中的地位已經不需要靠官位來維繫,心境也與當初大相逕庭,經歷太多風雨,他有些累了、倦了,是時候守著嬌妻、愛子太太平平的欣賞彩虹了。   白駝山莊和四海武館的美嬌娘們相處的很是和睦,一起快快活活陪著保羅過了中秋節。   賞過菊花,啃過螃蟹,保羅隻身買舟南下,直奔松江府去也。在丁家莊,還有一位美嬌娘翹首等待他前來提親呢!官家親自為廣陵侯操辦婚禮,婚期定在九月初九,小丁妹妹作為陳氏誥命夫人之一,自然不能缺席。   這一日,途經揚州,保羅興起故地重遊的念頭,便棄舟登岸,在綿綿秋雨中重遊蜀崗三峰。眼看雨越下越大,只好躲進一家茶樓暫避。   趕巧舊友王圭、宋庠、宋祈仍在揚州游宦,於茶樓中邂逅,他鄉遇故知,喜不自勝,少不得飲上幾杯,旁邊有三位大才子吟詩作對助興,窗外是細雨青山美景如畫,保羅爺興致很高,一不小心就有點喝高了。   眼看雨意方興未艾,這茶樓中的客人卻是越來越多,人人臉上都掛著幾份雀躍興奮,其中有不少江湖中人。   保羅感到納悶,便問小宋為何如此熱鬧。   宋祈笑道:「侯爺有所不知,今日有兩位女俠在蜀崗三峰比武,故而引來許多江湖中人圍觀。」   保羅一愣,心想真是巧了,當初崑崙聖女赤霓裳和南海仙子燕清蘿便在蜀崗三峰比武,怎麼今兒個還有人東施效顰?赤聖女和燕仙子都曾與他有過一夜情緣,卻又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離他而去,給他心頭刻下兩道傷痕……   保羅越想越難過,不顧宋祈的挽留,邁著醉醺醺的步子,冒雨離開茶樓。他再也不想看什麼女俠比武,沒有赤霓裳,沒有燕清蘿,江湖上還有幾個靠真本事吃飯的女俠?散花樓裡的「女俠」還差不多!   煙雨濛濛,醉意朦朧,保羅深一腳淺一腳的亂走,不知怎地便來到瘦西湖畔,「兩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樓台直到山」,湖畔遊人卻比茶樓上更多。   他原不想看熱鬧,轉身欲走,忽聽見湖上有人嬌聲喊道:「侯爺別來無恙乎——」   保羅舉目望去,只見一艘畫舫飄然而至,一位美貌少女打著紙傘站在船頭,衝他微微含笑,卻是魔女盟的少盟主柳清煙。   保羅遙遙一拱手,「人生何處不相逢,柳姑娘風姿更勝當年!」   「侯爺若有閒暇,何妨登舟一敘,清煙願烹茶待客。」   保羅哈哈一笑,騰身越過十數丈湖面,輕飄飄落在畫舫上,即便醉了,金翅鳥的輕功仍是天下無雙。   兩人便在畫舫上飲茶閒聊,柳清煙問起他為何孤身至此,保羅倒也沒有隱瞞,說是去松江府探親,順路重遊揚州訪友。   柳清煙沉吟半晌,吞吞吐吐道:「清煙聽汴京的朋友說起,曾見龍師叔與侯爺聯袂在大相國寺燒香祈願,不知可有此事?」   保羅笑道:「確有此事。」   那是不久前龍雲鳳懷上身孕,他們去廟裡求佛祖保佑母子平安。   柳清煙揚眉笑道:「小妹多年不見師叔,很是想念,請侯爺代為問候,最好能請她來一趟揚州。」   保羅喝了三杯滾熱爽口的雨前龍井,酒意醒了一半,哪還能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放下紫砂茶杯,淡然道:「柳小姐想認親我無上歡迎,若是想勸說龍姐姐重出江湖,還是趁早打消這份癡心妄想吧!」   柳清煙臉色一變,嗔道:「侯爺太不近人情啦!清煙獨力支撐魔女盟很是辛苦,若有師叔坐鎮主持,憑她的武功智謀,不出十年便可勝似昔日盛況,為師門揚眉吐氣!」   保羅冷笑一聲,淡淡道:「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龍姐姐對這些名利之爭早就沒了興趣。」   柳清煙怒道:「侯爺恐怕沒有權利替師叔作決定,我自信能說服她重出江湖。」   保羅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笑容裡洋溢著令柳清煙目眩神迷的自信意味,「我當然可以替她做決定,因為她是陳家的少奶奶,是一個尚未出生的小生命的母親!」   柳清煙震驚的無以言表,她不敢相信記憶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師叔竟然有一天也會嫁為人婦,洗手做羹湯,相夫教子……旋即黯然惆悵,身為一個女人,她不得不反思自己選擇的人生道路是否正確,也許真如保羅所說,妻子和母親的身份比魔女盟主更可貴,與自己相比,龍雲鳳才是真的幸福。   保羅正要走人,忽然聽見湖畔人群一陣驚呼,循聲望去,兩條白影翩然而來,宛若洛神一般踏波而行。一邊飛快的掠過湖面,一邊交手,乍分乍合,竟是勢均力敵。   保羅揉揉眼睛,自言自語道:「Shit!不是這麼巧吧……」   卻聽岸上有人喊道:「好厲害的天龍八部劍法,好厲害的六陽融雪功!」   「赤聖女與燕仙子不愧是武林中的絕代雙驕,天下十四傑中的並蒂蓮花,「兩位女俠真乃天仙也,若得一親芳澤,便是立墮阿鼻地獄也值了!」   保羅越聽越怒,藉著酒意,突然仰天長嘯,獅子吼震得湖水掀起波瀾,交戰中的兩女彷彿被施了定身咒,愕然轉身朝這邊望來。   保羅指著兩女喝道:「喂!你們兩個,好端端的為何打架!」   燕清蘿滿面羞意,低頭不語。   赤霓裳卻是兩眼發亮,嫣然一笑,燦若芳華,「陳保羅,你來得正好,我們可不就是為了你才大打出手!」   保羅怒道:「你們打架,干我屁事!」   赤霓裳笑道:「因為贏的人就可以嫁給你呀!」   此話一出,湖畔昏倒一片。   燕清蘿連忙闢謠,「才不是因為這個呢!我們只是想分出個勝負而已……」   保羅大聲道:「分出勝負又有什麼意思,你們兩個,聽我的,別打了,陪我喝酒去!」   不明真相的圍觀人士紛紛表示驚詫莫名,人群裡爆出悲憤的吶喊:「好潑才,休得胡目亂語,赤聖女與燕仙子是何等身份,怎能容你褻瀆——」   話還沒說完,便聽赤霓裳嬌憨的笑道:「我本來就不想跟她打架,只是不高興她口是心非,明明愛你愛到死去活來,硬是不肯陪我進京尋你!現在你來啦,皆大歡喜,今夜便陪你一醉方休好啦!」   她飛身掠過湖面,落落大方的挽著保羅的臂彎,做小鳥依人狀,挑釁似的笑看著湖面上孤零零的燕清蘿,「喂,你來不來?」   燕清蘿又羞又氣,咬了咬嘴唇,一聲不吭的追了過來。   保蘿一言不發,向她伸出右臂。   燕清蘿面紅耳赤,在眾目睽睽之下猶豫數息,終於還是屈服在保羅的淫威之下,溫順的挽住他的臂彎。   保羅公然把江湖上最聖潔、最出名的兩位美女摟在懷裡,哈哈大笑,「這就對了嘛,這才是我陳家的乖媳婦!」   仙子、聖女,他一人臉上賞一個熱吻,然後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拖走。兩女既不掙扎,亦無惱怒之色,羞答答的跟著走,宛如馴服的小綿羊。   看熱鬧的武林人士,今夜注定難以入眠,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跌破眼鏡,心碎一地。   一路上,保羅與兩女說說笑笑,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非常美妙。   他決定先把兩女弄到松江府去跟小丁見一面,再帶回京城一起舉行婚禮。兩女對這個蠻橫的計劃很是嬌嗔的埋怨了一番,卻又羞答答的不加拒絕,她們都曾以為可以忘記保羅獨自生活,現在她們不得不承認自己錯得離譜。   雨不知不覺停了,天色微明,冬天泛起一抹紅霞,宛如美人唇上的胭脂,艷得醉人。保羅拖著兩個乖寶寶從湖畔一直走回城裡,異鄉重逢的興奮過後都有些疲倦。   保羅提議先去白雪家的小店吃包子和雞絲粥,祭過五臟腑以後就去他在揚州的宅子睡覺。兩女聽到「睡覺」二字,頓時羞得臉紅耳赤,怪他滿腦子下流念頭。   保羅一迭聲的喊冤,「昔有柳下惠,今有陳保羅,坐懷不亂那是我的本色!順便問一句,你們不介意雙飛吧?」又惹來一通粉拳捶打。   保羅來到包子鋪前,卻是物是人非,當家的換成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賣的也不是包子、雞絲粥,而是脂粉香囊之類。   保羅問她白家父女去了哪裡,老婦人歎道:「白老闆去年得病死了,雪丫頭帶亡父骨灰回鄉守孝,聽人說後來出家做了尼姑。」   保羅如遭雷擊,一時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老婦人見赤霓裳和燕清蘿年輕貌美,便拿出幾樣首飾、香囊兜售,卻不值幾個錢,兩女可憐她,就隨便買了幾樣。   保羅回過神來,看見香囊上有用金線繡著時下流行的詩句,其中晏殊那句「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最是感同身受,回想白雪昔日的音容笑貌,不禁一陣心酸。   赤霓裳很有些孩子氣,把一朵珠花插在鬢畔,又給燕清蘿也戴了一朵,手拉著手、臉貼著臉湊做一堆,笑問保羅美不美。   看著兩張宜喜宜嗔的嬌顏,保羅心酸之後繼以欣慰,連聲道「美!美賽天仙!美得冒泡」,兩女早已習慣他出言無狀,倒也不生氣,甜甜的笑了。   保羅心想我來到這個金戈鐵馬的時代,摸爬滾打半生,衣食無憂不說,還有如此可人的嬌妻美眷相伴,活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青史幾番春夢,黃泉多少奇才,不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與其懷念那些逝去或者擦肩而過的人,不如憐取眼前人,她們才是我心中最美的寶貝……   「黃二,黃二!老爺我回來了——」   保羅一腳踹開自家大門,邁著四方步走進闊別一年多的揚州老宅。   這宅子他住的日子不多,但是感情很深,真說起來,他喜歡這個煙柳妖嬈的江南名城更勝汴京,打算過了年就拖妻帶子搬回揚州長住。他的封地就在揚州,按理論也該如此。   沒走出幾步,意外發現一位身穿水綠長裙、青絲帕包頭的少婦正在打掃庭院,嬌小玲瓏的身段彷彿象牙雕成,珠圓玉潤,眼角、眉梢媚得透出一汪水意來。   她抬起頭,看見保羅,臉上立刻飛起兩朵紅雲,輕咬著嘴唇,似笑非笑。   保羅怔怔瞅著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個毅然決然離他而去的母老虎,竟會在自己家裡打掃庭院,活脫脫一個等待丈夫歸來的小女人。   「怎麼,不認得了?」柳月娥還是那般潑辣,提起裙角,翹起一隻小腳在他跟前晃動,赫然穿著那只串起無數回憶的軟底繡花鞋。   「你說過的,無論如何,你家裡終究會有我一個位置,這話……現在可還算數?」她勇敢的注視著保羅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保羅兀自站在那裡發呆。   背後的燕清蘿和赤霓裳可等不及了,對視一眼,惡作劇般把他推向柳月娥。   不如憐取眼前人……   保羅哂然一笑,恍若醍醐灌頂,霎時間胸中塊壘盡去,便把那香囊繫在柳月娥的衿帶上,拖著她的手朝內堂走去。   (全書完) 全本全集精校小說盡在:http://www.yimuhe.com/u/anglewing2620-1.html 更多資源下載:http://qqzone.400gb.com 或者http://qqzone.ctdi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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