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絕刀 正文 第 一 章 仇敵滿天下 灰暗的天色,飄著濛濛細雨,天地間似是瀰漫著一片愁雲慘霧。 五匹長程健馬,踏著濺飛的泥漿,奔馳在風雨中。 當先一騎馬上,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藍綢勁裝,薄底快靴,馬鞍上掛著一柄寶劍。 第二騎健馬上,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輪廓秀麗,但滿臉睏倦之色,髮亂釵橫,滿身泥漿,左臂上包紮一塊鮮血浸透的白紗,卻被雨水、泥漿沾淋成一片醬紫的顏色。 第三騎快馬上,是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少年,全身似是在泥漿中浸過一般,已然看不出他穿的衣服顏色。 第四騎長程健馬上,是一位中年婦人,雙眉愁鎖,滿臉悲慼,頸間包了一圈白紗,血色鮮艷,顯是受傷不久。 最後一匹高大的健馬上,是一位五旬以上的老人,勁裝佩刀,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虎目含著淚光,方臉上交錯著四條刀疤,兩條創痕猶新,顯然是最近所傷。 這是幅淒涼的畫面,逃亡者的狼狽、憂傷盡形於這活動的景象之中。 秋風苦雨,愁雲慘霧,五騎疲累的馬,五個衣衫不整的人,繪製成人間逃亡的淒涼、悲苦,縱是世間第一丹青妙筆,也無法描繪出這幅黯然斷腸的畫面! 陰雲更濃,天色也更灰暗,雨勢漸漸漸的大了起來。 那胸垂花白長髯的老人,環顧了四周的形勢一眼,一提馬韁,疲累的健馬馬,突振餘力,揚蹄奔沖,追上那個中年婦人,長歎一聲,道:「咱們休息一全再趕路吧!你的傷勢不輕……」兩行淚水,滾下了面頰,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出是雨水、是淚珠。 誰說丈夫不彈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那中年婦人強忍下心中的愁苦,故作歡顏,微微一笑,道:「我不要緊,這點傷,我還能撐受得了,唉!只怕娟兒她……」 那第二騎健馬上的少女,突然回過頭來,接道:「媽,我很好。」她雖然極力在壓制著內心的痛苦,故作歡愉的一笑,但那雙清澈圓大的眼睛中,卻滾下兩顆晶瑩的淚珠。 那花白長髯的老人,黯然歎道:「娟兒,你不用騙我……」 那少女急急接道:「爹爹,我真的很好嘛!」暗咬玉牙,舉起左臂,搖了兩搖,道: 「爹,瞧瞧,一點也不疼了!」 那一陣搖,震動了傷口,疼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趕忙別過頭去,雙腿暗用內勁,一夾馬腹,向前奔去。 那老人目光何等銳利,早已瞧出了女兒傷勢奇重,如不早作療治,拖延下去,一條左臂,可能要成破廢,頓感心如刀絞,仰天一聲長歎,道:「想我左鑒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何以竟落得這般下場!連累嬌妻兒女,陪著我亡命天涯……」 那中年婦人一帶馬韁,靠近了左鑒白,緩緩伸出右手,握著他的左手,柔聲說道:「夫君不用憂苦,吉人天相,這誤會、沉冤,總有解雪之日,那時,天下武林人物,都將自慚他們的所為了。」 左鑒白搖頭一聲歎息,悲憤地說道:「八年了,咱們走遍了黑水白山,大漠邊荒,可是,哪裡是咱們安身立命之處呢?唉!八年來,從未得過三日的休息,千山萬水,跋涉奔走,沉冤如海,昭雪無日,眼下積怨已久,天下武林中人,都似欲得咱們一家人而甘心,唉!我縱有蘇秦之舌,也是難以辯得清楚。」 那中年婦人婉言慰道:「夫君不用苦惱,來日方長,也不必急在一時。」 左鑒白回顧愛妻一眼,只見她頸上白紗,已經全變成了殷紅之色,想是傷口處,仍在出血,心中愧怍欲死,沉聲說道:「咱們已奔走了一夜半日。默算路程,那生死橋,已不足百里行程,咱們休息一會再走吧!」 那中年婦人緩緩點了點頭,道:「好吧,娟兒的傷勢,也該好好檢視一下,唉!可憐幾個無辜孩子,跟咱們一同受苦,八年來,就沒有過一天安寧日子。」 左鑒白該然歎道:「堂堂七尺之軀,競不能保妻護子,想起來,實在叫人痛心……」 那中年美婦接道:「夫君不用自責,細想起來,事都由賤妾而起。」 左鑒白抬頭長長吁一口氣,道:「那邊似是一座小廟,咱們暫且到那裡避避風雨吧。」 一帶馬,當先向前衝去。五騎鍵馬,振奮餘力,奔向西北。 雨勢驟急,天色也更覺陰暗,遠山如煙,似是和雲天接在一起。 這一段路程雖然不遠,但五匹健馬都已如強弩之末,足足頓飯時間,才到那小廟前面。 這是座荒涼的山神廟,只不過一間房子大小,但卻牆壁粉白,門瓦完好,似是重新修繕不久。 左鑒白當先下馬,正待伸手去扶嬌妻,但那中年婦人卻已一躍而下,低聲說道:「不用管我,快去照應娟兒。」 其實那少女在兩人下馬時,同時跳下馬背,綏步走向那童子身前,低聲說道:「弟弟,下馬來休息會吧!」 那少年正仰臉望天,雙眉微蹙,似是正在想著一件沉重的心事,八年的逃亡生涯,使他早熟了很多,十四五歲的孩子,己失去了天真的歡笑。 那少女緩緩伸出右手,輕輕抓住那少年右腕,柔和地說道:「少白,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驀然警覺,一躍馬下,微微一笑道:「沒想什麼,姐姐,又要休息嗎?」 那少女淒涼一笑,道:「咱們已經奔馳了一夜半天啦,哎!馬兒都跑不動了。」她舉起右手,量一下弟弟的身高,兩行淚水,緩緩滾了下來,想到棄家逃亡之日,弟弟還是個不解人事的孩子;如今,已高過了自己。 左少白望了姊姊一眼,道:「我比你高了。」 那少女談談一笑,道:「嗯!高了,你真的長大啦!」 八年的逃亡生活,父母姊弟,患難與共,這家人一直在奔逃,在飢餓和憂苦中,這悲慘的際遇,使他們在愁苦中學到了笑容,父母慈愛,兄友弟恭,不論自身是如何痛苦,但卻都把它深藏心中,不願使父母兄弟分擔。 這時,那滿身泥漿,二十二三歲的少年,突然走了過來,伸手由弟、妹手中接過馬韁,笑道:「和爹娘進廟去休息會吧!」 那少女柔聲說道:「大哥總是最辛苦。」 滿身泥漿的少年談談一笑,也不答話,獨自牽著五匹健馬,繞向廟側一片草地上。 這五匹健馬,奔走了一夜半日,末進草料,見野草肥嫩,立時低頭大吃起來。 左鑒白抖了下身上雨水,說道:「繼白,放開馬讓它們自己吃,你也該進廟來休息一下。」 左繼白道:「爹爹該先檢視一下媽和文娟妹抹的傷勢,不用為孩兒勞心。」 左鑒白拂拭下胸前長髯,默然步入廟中,每當他們休息時,左繼白總是搶著照顧五人的坐騎,直待把五匹健馬草料都安排好,才肯休息,八年來如一日,從未間斷。 四個人圍坐在荒涼的小廟中,左鑒白解開腰間的油布袋子,取出乾糧,道:「孩子,吃點東西,這是咱們最後的一段行程,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人追咱們了。」 他緩緩放下食物,又取出一個白玉瓶來。啟開瓶塞,望了愛妻一眼,苦笑道:「這也是最後一瓶……了……」目光轉移到那少女身上,道:「娟兒,過來讓爹瞧瞧你臂上的傷勢。」 左文娟道:「女兒傷勢不重,爹爹還是先看看媽的傷勢吧!」 那中年美婦談談一笑,道:「為娘的已經老了,這頸上之傷,縱然不理會它,也不過落下一條疤痕,你年紀輕輕的,如是殘了一條手臂,那可是終身大憾。」」 左鑒白道:「這一瓶藥,足夠你們兩人敷用了。」伸手解開那美婦頸間白紗,只見一條刀痕,深約寸許,環繞半頸,傷口處仍然湧出血來,不禁心頭駭然!暗道:「如此厲害的傷;竟然未傷筋骨,也算得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小心異常的由瓶中倒出些白色藥粉,敷在那婦人傷處,又替她包好白紗,說道:「娟兒,你過來吧!」 左文娟解開臂上白紗,走了過來,她這傷口,已有數日,末得敷藥治療,再經風雨吹浸,已然有些潰爛。 左鑒白一皺眉頭,歎道:「娟兒,若是再晚上兩天,傷口全部潰爛,你這條左臂,是非得殘廢不可了。」盡傾玉瓶中的藥粉,敷在女兒臂上傷處,揮手拋去玉瓶,黯然接道:「但願這最後一段行程,不再被強敵迫上……」 左少白突然接口說道:「爹爹!孩兒有一事心中不明,不知是當不當問?」 左鑒白雙目凝注愛子臉上,只見他一臉傲憤之色,長歎一聲,道:「你問吧!唉,你們就是不問,我也該告訴你們了。」 左少白道:「孩子記事之日,咱們一家人都在逃亡之中……」 那中年美婦忍不住黯然淚下,道:「孩子,咱們開始逃亡那年,你不過剛滿七歲。」 左少白道:「孩兒今年幾歲了?」 左鑒白道:「十五歲了。」 左少白道:「孩兒七歲亡命,今年一十五歲,整整的逃亡了八年,翻山涉水,走遍了天南地北,塞外冰雪,大漠風沙,競沒有咱們一家人立足之地,處處都有追蹤咱們的鐵蹄,爹爹呀!你究竟是做了什麼錯事,天下武林人物都變作了咱們對頭……」他數年來積存在胸中的疑問,悶氣,一旦發洩出來,心情大是激動,聲音也愈高地接道:「每次和爹媽、哥哥、姊姊動手搏鬥的人,都不相同,難道那些人都和爹爹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些人都是兇惡的壞人不成?」 那中年美婦突然厲聲喝道:「住口,對你爹爹說話,也敢這般放肆。」 左少白聽得母親一叱,激動的心情,突然平復了不少,望著父親,哭喊一聲:「孩兒錯了。」撲身拜倒地上。 左鑒白回顧了愛妻一眼,歎道:「不要責罵他,唉!我左某無能,連累了妻子兒女,隨著我亡命天涯……」舉起手來,輕拂著左少白頭上散發,悲苦地接道:「孩子,你沒錯,為父的無能解雪誤會、沉冤,使兒女們也蒙上不潔之名。」 左少白緩緩拾起頭來,說道:「爹爹身蒙的沉冤,不知可否告訴孩兒?」 左鑒白點頭苦笑道:「自然要告訴你們,此刻也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孩子,你縱然不問,為父的也要借此機會,講給你們。「 左文娟眨動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爹爹,不用氣餒,咱們能夠逃亡了八年,未為敵人所乘,為什麼不能夠再逃下去,大哥的武功日漸高強,女兒亦覺著劍術精進甚多,待女兒臂傷痊癒,就可以放手和追蹤之人一拼,唉!女兒不解的是,爹爹寧願傷在人的刀劍之下,卻不肯施下毒手傷敵?」 左鑒白悲苦的臉色上,綻出一片安慰的笑意,道:「為父不能一錯再錯,我已是年過半百之人,生死亦不足借,豈能為你們再樹生死仇敵。」左文娟泫然接道:「爹爹雖然有慈悲心腸,但那些緊迫不捨的強敵,卻不肯留給咱們一步餘地,爹媽八年來,身經百戰,受傷空次,可是仍然無法感動那些追殺咱們的人,爹爹的豪氣似已挫折將盡了!」 左鑒白搖頭接道:「非是為父的豪氣已消,實是大勢所趨,已非咱們父子同心合力,可渡難關,唉!九大門派聯名傳柬,昭告武林,凡是生擒為父的人,可任意選學九大門派中三種絕技,取得為父的首級,亦可選學一種絕技,此等開自古未有之先例的重賞,對武林人物而言,實是比懸賞價值連城重寶,尤為珍貴,不論何人,只要學得當世九大門派中三種絕技,三九二十七絕,那是足以傲視江湖,雄居當世武林魁首了。」 左文娟道:「女兒明白了,那些人為了想學九大門派中的絕藝,雖是和他們漠不相關,卻也要苦追咱們不捨了。」 左鑒白道:「正是如此,所以,天下武林人物,大部變成了咱們一家人的對頭,此等聲勢,豈是咱們父子們能夠抗拒……」 他長歎一聲,臉色嚴肅地接道:「因此,咱們一家人只有逃命一途,我原想天下之大,豈能無一處立足所在,但八年經歷。證明此願難償,只有死裡求生,試試這最後一條路了。」 左文娟正待詢問,什麼是死裡求生的最後之路,左少白卻搶先問道:「爹爹究競是為了何事?竟然使九大門派聯名傳柬,不能相容?」 左鑒白望了愛妻一眼,淒涼一笑,道:「此去生死福禍難科,如若再不告訴他們,也許將永無告訴他們的日子了。」 那中年美婦道:「全憑夫君做主!」 左鑒白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孩子,這是一件很難解釋的誤會,到目前為止,為父還是無法想得出,是有人存心嫁禍,還是一件偶然的巧合,不過,如不是九大門派中人聯手追殺為父,為父相信這八年時光,我已查出真正的元兇。」他似乎自知說出來亦難取得子女相信,長歎一聲,突然住口不言。 左少白道:「爹爹蒙受了何等冤屈,怎的不說了?」 左鑒白道:「說將出來,只怕你們也難以相……」突然提高了聲音,道:「繼白,你進來,為父有事情對你們說。」 左繼白應了一聲,奔入廟中,抖一下身上雨水,說道:「爹爹有問訓教?」 左鑒白緩緩站起身來,說道:「你可知道九大門派為什麼要聯名傳柬武林,要把咱們全家皆置於死地嗎?」 左繼白輕輕歎息一聲,道:「孩兒知道爹爹身負沉冤。」 左鑒白道:「你可知道原因何在?」 左繼白道:「起因於九大門派中四位掌門人受人暗算身死,他們懷疑是爹爹所為,不問青紅皂白,也不容爹爹解釋,就派出九大門派中精銳弟子,夜困白鶴堡,血洗白鶴門,逼咱們舉家逃亡……」 左少白望了哥哥一眼,突然接口說道:「哥哥,他們為什麼會懷疑到爹爹的身上呢?」 左繼白怔了一怔,道:「這個,為兄就不太清楚了!」他緩緩把目光移注父親臉上,接道:「好像是爹爹恰巧趕在少林、武當、峨眉、崆峒四派掌門人被害之後,到了那白馬山煙雲峰上。」 這幾句話無疑是向父親質問,顯然左繼白內心之中,也存著甚多懷疑。 左鑒白輕捋長髯,苦笑一下,望著愛妻說道:「也難怪九大門派要聯名傳柬江湖,必欲得我而後快,唉!就是我們自己的兒女,也對我這做父親的,存有懷疑。」 左少白突然屈下雙膝,脆在地上,泣道:「非是孩兒對爹爹懷疑,但望爹爹能夠詳告內情,孩兒等日後也好查明此事,洗刷爹爹身負沉冤。」 左鑒白臉色大變,全身微微顫抖,顯然內心中亦有著無比的激動,但卻好久說不出話。 那中年美婦忽的接口說道:「夫君告訴他們吧,唉!事到如今,也不用替賤妾保留顏面了。」 左鑒白輕輕歎一聲,道:「你們可知道,咱們此行的去處嗎?」 一直靜站在一側的左文娟,插口接道:「生死橋。」 左少白心中疑團未解,還待追問下去,但見母親雙目中淚流如泉,只好忍下不問。 只聽左鑒白道:「你們可知道,那地方為什麼叫作生死橋?」 左文娟道:「女兒不知。」 左鑒白道:「那是至險至惡的所在,但在武林中,卻是盛傳不衰,源起為何?為父的也不盡知,但卻有千百武林同道在那裡送了性命……」 左文娟道:「既是至險至惡的所在,咱們又為何要去呢?難道這遼闊的世界,當真就沒有咱們一家存身之處?」 左鑒白道:「沒有了,深山大澤,大漠邊荒,咱們能去的地方就會有追蹤咱們的鐵蹄,只有『生死橋』那處至險至惡的地方,或可能找出一線生機。」 左文娟道:「爹爹請恕女兒多口,那地方何以叫做『生死橋』呢?」 左鑒白道:「傳說中,那是一座石橋,終年為陰暗的黑霧封繞,踏上了那座橋,生死就由不得自己做主,數十年來,只有兩個人走過了那座橋,但也是生死未卜,此後,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希冀渡過橋去,但卻無一人能夠得償心願。」 左文娟道:「爹爹呀!咱們可能渡過去嗎?」 左鑒白搖頭笑道:「為父的也不知道,但既有兩位前輩高人渡過,總算是死中有生,形勢所迫,為父的只好帶你們冒險一試……」他臉色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緩緩接道:「只要你們之中,有一人能夠度過,替左家保留一脈香火不絕,也就夠了……」 突聽一聲馬嘶,遙遙傳了過來。 左監色臉色一變,道:「又有強敵追到!」 那中年美歸嬌軀一閃,人出了小廟,說道:「我去牽馬。」 左繼白道:「怎敢有勞母親……」正待舉步搶出,卻被左鑒白一把抓住,道:「由你母親去吧……」聲音轉變的異常低沉,道:「如若咱們父子、母女齊齊葬身那生死橋下,那就罷了,但得皇天相佑,你們之間,有一人保得性命,日後可到岳陽城南榆樹彎,找一位劉瞎子,問他白門故友托存之物是否還在,他如問你們『此刻是何時光』,可對說,『日暮黃昏夕陽紅』。他如答說『黃泉路上無宿處』,那就不會錯了,你們再對上一句『客從西域佛心來』,即可討回為父的托存之物……」話至此處,遙聞一聲大喝傳來,左鑒白顧不得再說下去,虎軀一閃,衝出了小廟。 左繼白一把抓住了少白的右腕,沉聲說道:「弟弟八年來,沒有受過傷害,此時相距『生死橋』近在咫尺,你要保留下有用之身,為父母洗刷沉冤,聽大哥的話,上馬先走。」 橫身擋在弟弟身前,出了廟門。 左文娟嬌軀一晃,一式「巧燕穿簾」,由左繼白身側飛過,反而搶到了左繼白的前面。 這時,那中年美婦已和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動上了手,那和尚手施一柄月牙方便鏟,鏟頭大如輪月,風雨中閃閃生光,金風呼嘯,把那中年美婦困在一片鏟光之中。 左鑒白大喝一聲,右手拔出金背開山刀,左手卻深入懷中,取出一把尺許長短,寒芒閃動的精鋼匕首,縱身一躍,直掠出一丈四五尺遠近,右手金刀橫裡閃出,竟然硬封那和尚九尺八寸的方便月牙鏟。 只聽一聲金鏟大震,那和尚雙重的月牙鏟,硬被金刀封開,左手匕首一伸「探領取珠」,迫得那和尚退了一步。 左少白唰的一聲拔出長劍,大聲喝道:「他們這般趕盡殺絕,不留餘地,迫得咱們一家人四處逃亡,安身無處,與其海角奔走,天涯流浪,倒不如戰死沙場,和他們拼了算啦!」 只聽左文娟道:「大哥,弟弟,快些上馬趕路,我去助爹媽拒擋強敵。」 就這一陣工夫,已有十條人影,衝了上來,但卻為左鑒白夫婦聯手擋住,那左鑒白右手金刀,左手匕首,幻起了一片刀光寒芒,硬打巧襲,合以那中年美婦手中兩支長劍,竟然把七八尺寬的一條小道封住,對方十幾個人兵刃交擊,強攻硬襲,仍是難越雷池一步。 他們夫婦八年逃亡,仍不能甩脫那追蹤鐵蹄,身經數百戰,負傷十數次,但武功卻是有了極大的進境,尤其夫婦兩人一套刀劍合搏之術,研創於生死存亡的惡戰之中,展盡了兩人的武功之長,招數配合,天衣無縫,對方人手雖多,而且人多手雜,自相干擾,反而難把一身所學,盡數施展出來。 左繼白右手一鬆腰間扣把,抖出一條軟鞭,左手從長靴簡裡取出一把尺許長短的金劍,冷厲地喝道:「娟妹站住。」 左文娟已然放下韁繩,拔劍在手,準備接應父母,共禦強敵,聽得那左繼白冷厲的喝聲,不禁一怔,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臉來,望著左繼自道:「哥哥,什麼事?」 在她有生之年的記憶中,從未聽到左繼白這般冷歷的呼喝之聲。 左繼白雙目圓睜,精芒暴射,凝注左文娟臉上,冷冷說道:「我這作哥哥的,從沒有對你們厲聲說過一句話,此刻誰要不聽我的話,那我就不當他是我的妹妹、弟弟……」 話聲微微一頓,又到:「你帶著弟弟上馬先走。」 左文娟雙目中流下來兩行淚珠,淒涼一笑,說道:「哥哥、弟弟,肩負重任,此後為父洗雪沉冤,這擔子是何等沉重,我一個女孩子家,縱然留得住性命,也沒有多大用處,哥請恕妹妹出言頂撞,還是你帶著弟弟走吧!」 左繼白怒聲接道:「娟妹住口,你自信比哥哥的武功如何?」 左文娟道:「小妹自知難及哥哥。」 左繼白道:「這就是了,這批追蹤強敵,大都是九大門派中的高手,你縱有寧為玉碎之心,也難給父母多大助力,聽我的話,帶著弟弟,先行上馬走吧!」最後一句,說得神色黯然,英雄淚下。 左文娟哭聲說道:「大哥,你不能……」 左繼白豪氣一振,厲聲道:「不許再說!你究竟聽不聽哥哥的話?」 左文娟看他怒睜的雙目,眼眥破裂,鮮血混淚水,滾下雙頰,心頭更是黯然,緩緩垂下手中長劍,道:「小妹,小妹……遵命就是。」字字句句混入了淒涼的哭聲。 左繼白含淚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好好照顧弟弟,不用等爹娘和為兄了,上馬去吧!願皇天開憐弟妹,渡過那『生死橋』……」緩緩回過頭去,伸手奪過左少白手中長劍,卻把手中金劍,交到左少白手中、接道:「這金劍是咱們白鶴門的標識,昔年外祖父仗此劍創立白鶴門,在武林中爭到一席之地,是以咱們白鶴門,又稱作金劍門,外祖父把此劍傳給爹爹,爹爹憑此劍,把咱們白鶴門發揚光大,眼看大基已奠,卻遭到九大門派。連絡武林中四門二會三大幫,近百武林高手,夜襲白鶴堡,把白鶴門兩代心血建立的基業,毀於一夕之間。幸賴爹爹的神勇,母親善戰。帶咱們兄弟姊妹逃亡天涯,八年來走遍了大江南北,大漠邊荒,無數次驚心動魄的惡戰,數不清多少次死裡逃生,爹爹把金劍傳我,我今日轉交弟弟,但願你善保此劍,日後重振咱們白鶴門的雄風。」 左少白接過金劍,道:「大哥,我……」 左繼由一揮手,接道:「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決不會作出暗中謀殺四大門派掌門人的事來,其間定有緣故,你上馬去吧!」 但聞左鑒白厲聲喝道:「爾等這等趕盡殺絕的作法,未免逼人太甚,我左鑒白今日要大開殺戒了。」 喝聲未絕,突然一聲修叫,一個勁裝大漢,生生被金背開山刀劈作兩半。 只聽幾聲厲嘯怒喝,對方攻勢更加凌厲,單刀、鐵鞭、花槍、亮銀棍、月牙鏟等,十幾般兵刃,急如狂風驟雨一般,攻向左鑒白夫婦。 顯然,左鑒白傷了一名強敵,卻激起對方的拚命之心。 左繼白一把抱過了左少白,放上馬背,沉聲對左文娟道:「快些帶弟弟走。」 左文娟舉起衣袖,一拭臉上淚痕,揚手一掌,拍在左少白馬背之後,健馬長嘶一聲,奮起餘力,放腿向前奔去,左文娟仗劍緊隨在弟弟馬後相護。 左繼白眼看兩匹快馬奔出了十幾丈開外,才長嘯一聲,豪壯的說道:「母親請退下休息,待孩兒擋他們一陣。」軟鞭飛舞疾衝而上。 且說左文娟、左少白,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兩匹長程健馬,突然低嘶一聲,齊齊臥倒在地上。 這些馬雖是百中選一的好馬,但經過月餘日夜兼程跋涉,氣力早已耗盡,體力未復,又作這一番狂奔,不支倒了下去。 左文娟下了馬背,低聲問道:「傷著嗎?」 左少白道:「沒有。「 左文娟拾頭看去,一里之外,高山聳立,縱然是健馬仍有餘力,也難再騎馬登山,微微一歎,解下兩匹健馬上轡繩、鞍鐙,輕輕在馬身上拍了兩掌,道:「馬兒,馬兒,你們自己走吧!」牽起左少白右腕,向前行去。 左少白突然歎息一聲,道:「姊姊,你看爹、娘和大哥,會不會擊退強敵?」 左文娟道:「來人勢眾,個個武功高強,擊退只怕不易,但爹爹神勇無敵,母親劍法精純,已得白鶴七十二式神髓,大哥武功,近來更是精進甚多,合爹、娘、大哥三人之力,脫身總非難事,弟弟不用擔心。」她心中雖是充滿生離死別的悲痛,但卻又不得不強作歡顏,以慰弟弟之心。 左少白仰望著滿天濃雲,自言自語地說道:「爹爹似是有著難言的苦衷,唉!他明明可以告訴我們究是為了何事,落得被天下武林追殺的下場,但卻不知何故不肯說明……」 他轉眼望著左文娟,滿臉俱是期待之色,他知道姊姊定然是比自己知道的多些。 哪知左文娟故意岔開了話題,答非所問的接道:「弟弟,爬過了前面這一座高聳的山峰,就快到『生死橋』了。聽爹爹說,那『生死橋』是一處充滿著恐怖的所在,數十年來,死在那裡的武林人物,不下數百之多,但願皇天保佑弟弟,能夠安然渡過那『生死橋』。」 她似是有意的逃避左少白,別過頭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左少白突然一振右手,摔脫了左文娟的五指,激動的說道:「你不要騙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爹爹究竟是作了什麼錯事?武林中九大門派,一向是聲譽良好,為什麼會一齊要和我們白鶴門中作對?」他長長喘息一聲,接道:「姐姐,我知道你知曉內情,可是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不肯說,我就不認你是我的姐姐!」 他們姊弟之間,一向是相敬相愛,左文娟從未見弟弟發過脾氣,心中又急又痛,止不住熱淚泉湧而出。 左少白突然仰天狂笑,放腿向前奔去。 他心中充滿了激忿,難以自制,用出了全身氣力,瘋狂一般向山上奔去。 絕峰聳立,陰雨路滑,左文娟眼看弟弟狂奔峭壁山石上,不禁心神皆顫,忍不住大聲叫道:「弟弟,快些停住,姊姊告訴你就是。」一面狂喊,一面放腿向上追去。 左少白聽得姊姊那泣血杜鵑般的呼叫之聲,不禁心中一軟,停了下來。 左文娟縱躍如飛,追上了左少白,一把抓住右臂,搖撼著說道:「弟弟,咱們兄弟之中,屬你的骨格最好,爹爹常說:咱們左家能否洗雪沉冤,全在你的身上。你如何能輕賤自己,不自珍重?」 左少白舉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說道:「姊姊,如是爹爹當真的做下了見不得天日之事,咱們做兒女替他頂罪一死,那也算是盡了孝道,如若是他沒有做出壞事,為什麼不肯說出自蒙沉冤經過?」 左文娟道:「爹爹俠肝義膽,胸懷磊落,豈會做出見不得天日之事,弟弟你不能胡亂猜想,誣蔑爹爹。」 左少白道:「那他為什麼不肯說出箇中內情?」 左文娟道:「爹爹有他的苦衷,咱們作兒女的豈能迫他?」 左少白仰天思索片刻,說道:「可是為了母親?」 左文娟搖著頭,道:「我……我不知道。」 左少白道:「你知道,只是不肯告訴我罷了……」微微一頓,口氣突轉的十分嚴肅,接道:「姑姊,你是父母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是父母的兒子,你和大哥都知道,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左文娟心下為難,握著弟弟的手腕,說不出話,雙目中淚水有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接一顆的滾了下來。 左少白看姊姊只管流淚,心中更是懷疑,心知如不追迫於她,她決然不肯說出,當下用力一甩,掙脫了左文娟五指,正容說道:「姊姊,如若是爹娘當真的做下對不起天下武林的事,咱們代父母受過,引頸受戮,死而何憾;如若是他們故意羅織罪狀,加在爹娘身上,咱們必得留下有用的生命為父母洗雪沉冤。」 左文娟哭著說道:「弟弟說的不錯,你一定要好好的記著。」 左少白高聲喝道:「你如不肯告訴我,我就先死給你瞧!」縱身躍起,疾向峭壁上攀去。 峭壁怪石突出,生滿了綠苔,再加上雨水涮洗,滑難留足,左少白攀登之此又是專選險惡的所在,下臨深谷,一個失足,摔下去,勢非粉身碎骨不可。 左文娟只瞧的芳心片碎,大聲呼叫,道:「弟弟;你快些下來,姊姊告訴你。」 左少白翻身一躍,倒飛下來,接近左文娟時,疾收雙腿向一塊山石上面落去。 左少白在兄姊群中,是武功是弱的一個,那左鑒白因為他骨骼資質奇佳,生怕傳授本身武功,誤了他的前程,不敢輕以傳授,只教他內功築基的坐息之法,和幾招最為精妙的劍術,用以在逃亡中自保,輕功提縱之術,卻是從未傳授,適才他憑籍一股衝動之氣,和充沛的內功,攀山渡險而上,這一飛身下落,勁道沒有用對,一腳踏在山石邊緣的綠苔上,頓覺重心失去,滑向山下裁去。 左文娟驚叫一聲,右手疾急伸出,抓住左少白的右腕。 左少白向下衝墜之力,十分強大,左文娟雖然抓住了弟弟右腕,但被那衝墜之力一帶,本身也站立不穩,向下滑去。 匆忙中,左文娟突然飛起蓮足,勾住數尺處一株松樹的樹身,才把下墜的勢道穩住,用力往上一提,拖起了左少白。 姊弟二人,經歷了這一場驚險,人雖無恙,但娟姑娘已然駭得臉色蒼自,全身汗水涔涔,雙手握住左少白的右腕,搖撼著說不出話。」 左少白知她驚魂未定,似難作主意,當下高聲說道:「姊姊,你說是不說?」 左文娟拂拭了一下頭上的冷汗,道:「我說;我說,不過,我也是由爹爹數年來,言行中綜合而得,只怕所知有限……」 左少白道:「你知道多少,那就說多少吧!」 左文娟道:「事關母親名節,所以爹爹不願在咱們面前談起。」 左少白臉色微變,睜大了一雙眼睛,道:「怎麼會牽連到母親的名節上?快些說呀!」 左文娟道:「你不要急嘛,讓姊姊慢慢的說,好像是母親接得一封密簡,悄然而去,爹爹去找母親,找上了白馬山煙雲峰,剛好遇上武林九大門派中四位掌門人被人害死,招惹出這一場沉冤誤會。」 左少白長長呼一口氣,道:「以後呢?」 左文娟道:「爹爹身受外祖培育教養,恩情如山似海,外祖不但把一身絕藝盡傳給爹爹,而且也把他唯一的女兒,許配給爹爹,又讓他接掌了白鶴門的門戶,繼承了外祖的衣缽……」 左少白道:「是啦,爹爹感激外祖的慈愛之請,不忍對母親有絲毫傷害,雖蒙沉冤,為天下武林人物追殺,但也不肯公佈真相,傷害到母親的名節。」 左文娟先是點頭,繼而又搖頭,說道:「不,不,我瞧爹娘相愛情深,從未有過一點爭執,那次母親留書出走,只怕是別有苦衷。」 左少白道:「母親為什麼要留書出走呢?事先可有異樣?」 左文娟道:「那時候姊姊年紀還小,只不過初解人事,但就我記憶所及,那幾日毫無異樣情事,我也曾暗地問過大哥,要他回憶母親出走情形,是否先有異兆……」突然住口不言。 左少白問道:「大哥怎麼說?」 左文娟道:「大哥說,他……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全身黃衣的人,把一封密簡,交給了母親一個貼身的小婢,當天晚上,母親就留書出走了。」 左少白仰天長歎一口氣,默不作聲。 左文娟道:「弟弟,你不能懷疑爹娘,爹爹為人正大磊落,頂天立地,決不會暗害四大門派的掌門人,何況那四大掌門,都是武林頂尖的人物,爹爹一人,決不是他們的敵手。」 左少白雙目凝注在姊姊的臉上,不發一言。 左文娟輕輕歎息一聲,道:「母親溫婉賢淑,對爹爹情深萬斛,決不會做出對不起爹爹的事。」 左少白道:「那是九大門派的不對了。」 左文娟道:「真像未明之前,姊姊也不敢妄言,好在爹爹已留下了線索,日後咱們依圖索驥,不難查出真象。」 左少白道:「我要問問母親,她為什麼要留書出走?」 左文娟道:「弟弟不可莽撞,爹爹不肯對咱們說明此事,只怕有所顧忌,唉!眼下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是你要好好的珍重,爹娘都對你寄望甚深,說你天資聰慧,日後爹娘洗刷沉冤,重振白鶴門的雄風,全靠弟弟你了!」 左少白慘然一笑,道:「天下武林儘是咱們的仇人,這個仇如何報法?」 左文娟瞼色一整,道:「弟弟,為人子者豈能輕侮爹娘?」 左少白道:「我知道,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只覺心中氣血上衝,忍不住流下淚來。 左文娟柔聲說道:「弟弟,姊姊長你幾歲,這八年來的奔逃流亡,使我多知道很多事情,爹爹為人正直,母親賢淑端莊,決不會暗中算計他人……」 遙聞怒喝之聲,傳了過來,道:「娟妹嗎?你不帶弟弟趕路,站在那裡等什麼?」用詞雖甚委婉,低聲音中卻充滿激動、悲憤! 左文娟不用抬頭去看,已聽出那是左繼白的聲音,當下低聲說道:「弟弟,咱們走吧!」牽著左少白,向山上攀去。 奔行了一陣,左少白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姊姊,咱們回頭瞧瞧再走!」 左文娟何嘗不惦念雙親、大哥,但覺保護弟弟脫險的責任重大,強自忍耐下胸中的激動,左少白這一提,再也忍耐不住,停下身子,回頭望去。 風雨中,只見刀光閃動,左鑒白居中,母親居右,大哥居左,金刀、長劍、軟鞭,結成了一片綿密的耀目光芒,且戰且退。 數十個武林高手,緊隨追迫,當先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手中飛舞一柄月牙鏟,居中迫攻,勇不可當。 在那和尚左邊,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左手執著一塊鐵牌,右手一把短刀,但見他忽而一躍丈餘,忽而貼地搶攻,有如巧燕掠波一般,縱躍在山石間,打的刁鑽無比。 右邊是一個中年道長,手中施展一柄長劍,劍招辛辣異常。 這三人領導群雄,當先迫攻。 左少白道:「姊姊,那和尚可是少林門下嗎?」 左文娟道:「一年之前,我和大哥雙戰他一人,我幾乎傷在那柄月牙鏟下,這和尚勇猛無匹,乃少林門下一位盛名甚著的高手。 左少白道:「右面那道人,和那縱躍如飛的矮子,姊姊可認得麼?」 左文娟道:「怎麼不認識,這些人都已和爹娘動過手,那道人法號金鐘,是武當門下高手,劍術精絕,享譽一時,那矮子卻是八卦門中的高手,叫飛叟胡梅,唉!這些人集中在一起趕來,今日之戰,只伯爹娘和大哥難以抵敵。」 說話之間,左鑒白等已然退後了三丈左右。 左文娟霍然警覺一帶左少白的右腕,道:「弟弟,咱們得快些走啦!」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喝道:「左鑒白,你還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縛,難道真要戰至橫屍荒山不成嗎?」 左文娟、左少白雖在向前奔走,卻字字句句聽得十分清晰。 左鑒白金刀一緊,封開了那和尚的月牙鏟,說道:「我們夫妻、父子一家五口,已被你鐵蹄緊迫,逃亡八年,難道諸位就不肯放鬆一步麼?」 那身軀高大的和尚,冷笑一聲,說道:「敝派掌門方丈,被你害死,此仇此恨,難道就不該報麼?」 但聞人聲雜亂,有人高聲呼叫道:「大師何苦和他多費口舌,此人冥頑不靈,作惡多端,豈肯俯首認罪?」 另一個聲音接道:「不可傷了他的性命,咱們要生擒活捉。」 又一人接道:「如是一招把他打死,那是太便宜他了。」 緊接著一個聲如洪鐘的吼聲,道:「這左鑒白要是死了,四大掌門被害一事,豈不永成疑案?難以水落石出,萬萬不得傷他性命!」 這一陣呼叫喝叱之言,字字句句如刀如劍,刺入左少白的心中,只覺血脈暴脹,說不出是痛是怒。 左文娟覺出了弟弟的手腕,不停的抖動,立時暗中一提真氣,用出全力,抱著左少白向前奔去。 一口氣翻越過兩座山峰,左文娟已累得香汗透濕,嬌喘不已,傾耳聽去,身後已不聞兵刃之聲。 轉眼望去,只見左少白臉色鐵青,眉宇間滿佈著激憤之色,身軀仍然不停顫動著,顯然,他心中的激動不但未能平息,反而越來越重。 左文娟心中大為震驚,柔聲說道:「弟弟,你怎麼了?」 左少白道:「我如不問明白內情,死難瞑目……」張嘴噴出一口血來,撲在左文娟懷中,失聲大哭起來。 左文娟的心中,早已積滿了憂鬱、悲苦,但她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學會了忍耐,此刻被左少白這一哭鬧,積存在心中的憂鬱、悲苦,再難壓制,姊弟二人相抱而哭。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左少白自覺被一雙有力的手掌,拖了起來,耳際間,響起了一個低沉慈愛的聲音,道:「孩子,大丈夫豈能輕彈淚珠,不要哭啦!」 左少白抬頭望去,不禁為之一呆。 只見左鑒白左頰上血肉模糊,鮮血淋漓而下,上半身衣服盡為鮮血染紅,已成了一個血人。 母親似是受傷不輕,左肩上衣服破裂,鮮血和雨水,濕透了整個衣袖。 左繼白右臂上一條刀傷,可見翻出的血肉,左大褪傷痕宛然,流血末止。 這是幅血的畫面,淒慘悲壯,驚心動魄。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二 章 魂斷生死橋 左少白目睹這慘然的情景,激發起父子天性,仰天悲嘯道:「孩兒如能保得性命,必報今日之仇……」 左鑒白緩緩伸出右手,拂著左少白頭上散亂的長髮,說道:「孩子,大丈夫恩怨分明,咱們左家以你的福緣最厚,如若皇天見憐,左門能保得一脈香火,必是吾兒。日後你如真的有替父母洗雪沉冤之能,亦不可濫殺無辜,必先得查明真象。」 左少白心頭一震,暗暗忖道:姊姊說父親正直,看來是果然不錯,重傷悲怒之下,仍然是這般兼顧是非,想到適才對父親的誤解,心中慚愧不已。 只聽左鑒白長歎一聲,接道:「我早該明白,天下人跡能到之處,已沒有咱們一家人的存身所在,如是早帶你們來此,也不用多受這八年的亡命之苦了。」 左少白看父親傷處,仍然流出血來,心頭悲痛,有如刀絞,忍不住又失聲哭道:「爹娘傷處怎不包紮一下?」 左鑒白道:「這不過是一點皮肉之傷,為父的還忍得住……」微微一頓,接道:「強敵雖被擊退,但可能很快的趕來,咱們得早些上路……」目光左右轉動,低聲問道:「夫人、繼白,你們走得動麼?」 那中年美婦淒涼一笑,道:「賤妾傷勢不重,不勞夫君掛心。」 左繼白道:「孩兒尚有餘力。」 左鑒白道:「好!咱們左家不論男女,都算得上是硬朗的人。」牽著左少白,大步走去。 那中年美婦和左繼白傷勢雖重,但竟然都咬牙苦撐,忍痛趕路。 這是一段血淚交織的艱苦行程,夫妻父子間,雖然心中都知道彼此傷勢甚重,但卻沒有一人開口,說幾句慰籍之言,沉默中潛伏無比的沉痛。 轉過了兩個山彎,景物忽然一變。 只見—頭深不見底的絕壑,攔住了去路,谷中黑霧沉沉,難見五尺以下的景物。 靠右邊一處斷崖,平滑的石壁上,寫著「生死橋」三個血紅的大字。 在那「生死橋」三個血紅大字的兩側,另有兩行白色的小字,寫的是: 「百年人生無二命。此去死亡路一條」。 左鑒白望著那「生死橋」三個大字,沉吟了良久,歎道:「孩子,繞過這座石壁,有一座通過絕壑的石橋,就是咱們要越過的『生死橋』了。」 左少白回望了那攔路絕壑一眼,但見黑霧如雲,在谷中不停流動,不禁由心底泛起子一股寒意。 這時,大雨忽住,滿天的陰雲,隨風散去,碧空乍現,捧出來一輪艷陽。 強烈的太陽光芒,竟然穿不入絕壑中沉沉的流動黑霧,反而更顯得黑白分明,多幾分恐怖之感。只聽左鑒白接口道:「不知哪一位好心的高人,在這石壁上留下了勸人警語,可是仍然有無數的武林高手,葬身那『生死橋』下。」 左少白突然接口道:「爹爹,咱們過那『生死橋』,就可以逃避開武林中追蹤的人麼?」 左鑒白道:「這該是咱們一家人最後的一條路了,雖然是只有千分之一二的生機,那也是顧不得了。」 左文娟道:「爹爹可知渡橋的方法麼?」 左鑒白道:「不知道:舉世之人,只怕沒有一個知道:因為,踏上『生死橋』的人從未聞有活著退回來的。」 左文娟道:「這麼說來,渡那『生死橋』豈不是要死定了麼?」 左鑒白道:「目下處境,咱們只有從死亡中覓求生機,孩子,若是世間有人知道越渡這『生死橋』的方法,若是這『生死橋』很好越渡,為父的也不會帶你們來了。」舉步向前行去。 左少白、左文娟等,緊隨在父親身後,行近那石壁斷崖所在,探頭一望,果見旁臨絕壑,緊靠在石壁邊緣,有一條半尺寬窄的突出石徑,石徑上多年無人行走,已然生滿了青苔。 那石徑大約有五丈長短,接在一條通向對岸的白石橋上。 無法看出那石橋是人工還是天然,也無法看出那石橋有多寬多長,石橋伸延出五尺以後,即低陷入那沉沉的黑霧之中,目力難及。 左鑒白長長吁一口氣,道:「那座橋,定然是『生死橋』了……」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五指微一加力,玉瓶應手而碎,手中卻多出了三粒深紫色藥丸,接道:「孩子們,這三粒藥丸由一十二種避毒的藥物配製而成,含在口中,可避毒瘴,你們每人含一粒吧!」 左少白道:「藥丸只三粒,爹娘就不含麼?」 左鑒白道:「這不過是有備無患之意,那流動的黑霧中,是否含有毒瘴,目下還不得而知,縱然是有,為父的和你們母親,功力也較你們深厚,可以運氣和毒瘴相抗。」 左繼白道:「孩兒自覺年來功力大進,又正當少壯之年,元氣充沛,兒那一粒避毒藥丸,讓給爹爹用吧!」 左鑒白淒苦一笑,把藥丸遞向愛妻,道:「繼白既有這番孝心,你就含著吧!」 那中年婦人身軀一側,說道:「賤妾一介女流,死何足惜?你們父子,不論是誰生死都重於我,隨便哪個含著吧!」 一語甫落,突聞呼喝之聲傳來。 轉眼望去,只見十幾條人影,閃電飄風般疾奔而來。 只見當先一人,身軀高大,身著僧衣,手執方便鏟,正是那少林和尚,只是頭上包子一塊白紗。 左面一個中年道人,手中長劍閃光,正是武當門下金鐘道人,左臂也包著一片白紗。 右面一個矮子,左手舉著一面鐵牌,右手執著短刀,正是那八卦門中的飛叟胡梅。 左文娟冷哼一聲,道:「又是這三個人帶頭而來。」 左鑒白傷勢雖重,但他的神志,仍然十分清醒,目光轉處,瞥見在那追來的人群之後,十幾丈外,隱現一個身著灰袍的人影。 左鑒白突然狂喝一聲,放腿向追來的群豪迎去,口中大呼大叫道:「殺不死的兇手們,我和你們拚了!」 左少白但覺一股熱血,由胸中衝了上來,探手由懷中摸出金劍,大叫一聲,衝了過去。 只聽左鑒白肅冷的聲音,喝道:「繼白、少白給我回來。」 左繼白當先停下腳步,回首一看,見弟弟右手執著金劍,發瘋一般衝了過來,當下厲喝一聲:「站住!」左手一抄,抓住左少白的右腕,硬把他拉了回去。 這時,那跟蹤追來的群豪,已然到了幾人停身處四丈左右,散佈丈餘寬一個橫面,手中橫著兵刃,緩步逼了過來。 左鑒白橫移兩步,和那中年美婦並肩而立,右手握著金背開山刀,左手握著匕首,目光卻望著左繼白等喝道:「為父的和你母親,千辛萬苦,含冤不雪,留下了有用的性命,保護爾等逃來此地,只望能保留我們左家一脈香火,強敵有為父和母親敵拒,你們過橋去吧!」 只聽一聲喝道:「別要他們跌入絕壑,咱們一起上吧!」 一陣呼喝之聲,群豪齊齊揮動兵刃,攻了上來。 左鑒白右手開山刀一招「橫掃干軍」,劃出一道銀光,一阻強敵攻勢,左手匕首夾在刀光之中,點了出去,刺向飛叟胡梅的前胸。 原來此人輕功最好,當先衝了過來。 左繼白一咬牙,拉著左少白,口中卻對左文娟道:「二妹,咱們不能有負父母之望,你走在前面,幫弟弟開道。」 左文娟滿面淚痕,應了一聲,當先踏上那突出的石徑上,向前走去。 左繼白左手一用力,把左少白推上石徑,說道:「弟弟,左氏一門,你的福緣最厚,你要好好的珍重。」 左少白茫然應了一聲,慢步向前走去。 左繼白舉手拭去臉上淚痕,回頭望去,只見左鑒白已然橫屍地上,只餘下母親—人,形同發瘋一般,左右雙手,各握一柄長劍,亂刺亂砍。 原來那左鑒白傷勢奇重,失血過多,全憑深厚內功,支撐著未倒下去,適才又和飛叟胡梅,硬拚兩招,傷口又進裂甚多,被胡梅八卦鐵牌封開金背開山刀,架開匕首,踢了一腳,栽倒地上,金鐘道長左手一伸,想點他穴道:準備生擒,卻不料左鑒白奮起最後餘力,揚起匕首刺去。 金鐘道長想不到他在如此重傷之下,仍有反擊之力,微微一怔間,匕首已然近身,匆忙問閃避已自不及,只好一施右手長劍掃了過去。 左鑒白餘力已盡,不如金鐘道長手中劍快,寒風劃過,攔腰被斬作兩段。 這不過是眨眼間時光,左繼白推弟弟上了石徑回頭望時,那左鑒白早已橫屍地上,他怕驚動了愛子,分散心神,劍光橫斬腰身而過,竟是咬緊牙關,連哼也未哼一聲。 左繼白只覺胸中熱血沸騰,右手軟鞭一探,正待衝上去相助父親,瞥見那少林和尚手中的月牙鏟一閃,金鐵交鳴聲中,震飛了母親左手的長劍,緊接飛叟胡梅手中的刀光一閃,刺入了母親的後背。 胡梅拔出短刀,一股鮮血噴了出來。 左夫人也和丈夫一般的咬牙苦忍著痛苦,一言未發的倒在地上死去。 左繼白移動腳步,突然又收了回來,回顧了弟弟一眼,只見他右手中提著一柄金劍,慢慢的向前走去。 他想到父親諄諄的囑咐,要他們留下生命,為左家保留下一脈香火。 他咬一下牙齒,移動了一下身子,擋在石壁前面,這是一片最有利的拒敵地形,一面臨深壑,一面有峭壁,他只要能擋住正面之敵,強敵雖是多,也難破壁越澗,追趕弟妹。 只聽一聲冷漠的聲音,說道:「小娃兒,還不快些放下兵刃,束手就縛,等待什麼?」 左繼白強行壓制下心中激動,冷冷說:「左氏子弟,頭可斷,血可流,卻不能忍得屈辱。」 這幾句說的慷慨激昂,逼近他的群豪,都聽得暗暗敬佩,心中讚道:「此人小小年紀,臨敵行事,頗有父風,當真是虎父無犬子。」 飛叟胡梅一舉手中的八卦鐵牌,道:「不知死活的小娃兒,你自信比得過你那爹爹麼?」右手短刀,陡的點了出來,直到左繼白的握鞭右腕。 左繼白右腕一挫,縮回半尺,左手長劍圈了過來,攔腰橫斬。 飛叟胡梅手中鐵牌一收,護住身子,疾落風輪的一個急轉,「噹」的一聲,鐵牌擋開了左繼白手中長劍,人卻借勢閃了過去。 這是八卦門中的有名的絕技叫作「八卦遁」,能在兵刃交錯之中,閃穿重重攔截而過。 左繼白大吃一驚,高聲叫道:「弟弟小心……」眼前寒光一閃,一柄長劍,已到胸前。 他右手軟鞭,在這近身相搏之中,已是無法施展得開,左手長劍疾施一招「白鶴剔翎」,金鐵交鳴聲中,擋開刺來的長劍,右手一抖「神龍搖頭」掃了出去。 仔細看去,那一劍刺向前胸之人,正是金鐘道長。 這時,十數條人影,一齊湧了上來,人人想學九大門派中的三招絕活,個個奮勇爭先。 左鑒白的人頭,早已為那身軀高大的少林和尚割了下來,繫掛腰間,左繼白既痛父母慘死,又擔心弟妹難渡過「生死橋」,手中軟鞭、長劍,交相急攻,擋住蜂湧而上的群豪,人卻回頭望去。 只見左文娟手中長劍飛舞,和飛叟胡梅,激戰在峭壁間突出的石徑上。 飛叟胡梅武功雖然高過左文娟,但八卦門中的絕招,全在那鐵牌之上,右手短刀,雖有奇招,亦必得左手鐵牌掩護,才能攻敵不意,發揮威力。此刻,這峭壁突徑,寬不足尺,而且生滿綠苔,溜滑異常,一不小心,跌入黑霧慘慘的絕壑之中,勢將被摔個粉身碎骨不可,胡梅手中鐵牌奇大,難在這峭壁要徑之上施展,單憑手中短刀,接敵劍勢,他兵刃很短,已無鐵牌掩護,吃虧甚大。 要知在這等險惡之地動手,既不能施展輕身之術,縱躍搏擊,亦不能輕進搶攻,雙足札樁,愈穩愈好,才免失足落墜下絕墼之危。 左文娟一面揮劍拒敵,一面高聲叫道:「弟弟,左氏一門,行將只有你一脈香火了,你不能讓爹娘抱恨於九泉之下,快些過橋去吧!」 原來左文娟走在前面為弟弟開路,聽得那左繼白呼叫之聲,冒險由弟弟頭頂飛躍回來,擋住了飛叟胡梅。 左少白滿腔悲忿,口中喃喃自語,道:「是的,我不能死,我不能讓父母罵我不孝,柱費了大哥和姊姊護我之心……」 突然間,響起一聲慘叫,震盪山谷。 聲音傳入左少白的耳中,熟悉異常,回頭望去,只見左繼白已被人劈作兩半,跌入那絕壑之中。 絕壑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隆隆大震,一蓬血雨,旋飛下來,濺了那金鐘道長一臉一身。左少白只覺腦際轟然一聲,悲痛激忿,全都消失,空空洞洞,宛如一張白紙,沒有了記憶,也沒有了思慮。 茫然中隱隱聽到左文娟的嬌呼之聲,道:「爹娘已遭殺害,哥苦戰身亡,姊姊也難以支撐了,弟弟呀!左氏門中只有你一個人了,你要堅強的活下去,爹、娘和大哥的陰靈、會保佑你渡過這『生死橋』。」 這聲音尖銳、淒厲,響徹荒山。 突然間,銀芒一閃,飛了過來,擊在左少白的右後肩上。 左少白只覺右後肩上一涼,迫他連頭也未回,過度的悲痛傷心,已使他神經麻木,傷疼、死亡,對他而言,都已失去了恐懼和感受。 他唯一念著一件事,就是渡過「生死橋」去。 他緩慢的移動著腳步,行走在險惡無比的突徑上,但因他腦際間一片空白,生死已對他毫無威協,行來甚是輕鬆, 這時,左文娟已陷入了十分險惡的苦戰中,她雖佔地勢之利和胡梅戰了一個平手,但因分心旁顧,卻被胡梅欺進了兩步,短刀威力增強,攻勢突轉凌厲。 只見那身軀高大的和尚,揮動手中月牙鏟,一陣叮叮噹噹之聲,石徑上的綠苔,紛紛向絕壑之下落去。 金鐘道長長劍一擺,搶先登上石徑,右手扶著峭壁,長劍交到左手,疾行過去,行至胡梅和左文娟交手之處,突然一提真氣,從兩人頭頂上飛了過去。 左文娟長劍一抖,一招「仙鶴凌雲」,斜擊刺了上去。 這一劍仍白鶴門絕招之一,在此等險惡形勢中用了出來,金鐘道長又是左手握劍,運用不似右手靈活,但聞「噗」的一聲,劍鋒刺入了小腿之中,鮮血淋漓而下。 這金鐘道長,已得武當派上乘武學,臨危不亂,一提丹田真氣,伏身向前衝擊,頭下腳上,左手長劍點在石徑上,緩緩落地。 他怕右腿受傷之後,站立不穩,先用長劍點地,穩住身子,再緩緩落在地上。 左文娟雖然刺了金鐘道長一劍,但防守之勢,卻露出空隙。飛叟胡梅乘隙攻入,短刀橫削,劃傷了左文娟的肩頭。 但聞「呼呼」兩聲,又是兩條人影,從兩人頭上掠過。 緊接著響起了一聲慘叫,—條人影,竟向黑霧瀰漫的山谷之中摔了下去。 原來那人由胡梅、左文娟頭上飛過,雙足落地之時,正好踏上了金鐘道長身上,匆忙間身軀一閃,一腳踏空,跌入絕壑。 另一人雖然落上石徑,但眼見同伴跌入絕壑,只嚇的驚魂離體,半響才定下心神。 金鐘道長傷勢不輕,靠在石壁上,運氣調息,不敢再冒險行進。 左文娟肩頭中刀,心中又為弟弟安全擔心,大急之下,不顧傷疼,左手長劍一招「鶴舞長空」封住胡梅短刀,身軀卻直向胡梅撞去。 胡梅駭然一驚,急急向後退了兩步,左手丟了鐵牌,五指一揮,施展擒拿手法扣住了左文娟的左腕,五指加力,左文娟頓覺半身一麻,勁道頓消,手中長劍握拿不穩,跌入絕壑。 他雖然已把左文娟制服,但那石壁狹窄,前有金鐘道長攔路,行走甚是不易,手中又拖著左文娟,更增了幾分危險。 這左文娟是目下左氏家中唯一擒得的活口,飛叟胡梅又不忍把她殺掉,萬一那左少白越過『生死橋』,或是跌入懸崖,生擒左文娟該是件最大的功勞。九大門派,信重武林,既然聯名傳柬江湖,以二十七種絕技交換左家的人,決然不致失信於人;退一步講,亦可和少林和尚平分秋色,各學九招,他雖取得了左鑒白的首級,自己卻生擒了左家一個活口。 金鐘道長靠在壁間,調息片刻,突然以劍作杖,跛著向前走去。 此人雖是三清弟子,但貪心之熾,似尤在飛叟胡梅之上,不顧腿上重傷,向左少白追去。 但見人影閃動,六七個人,先後湧上了石徑,爭先恐後由胡梅頭上掠過。 這時,左少白已然走盡了石徑,蹭上了石橋,過度的悲痛,已使他神經麻木,不再落一滴眼淚,也沒有死亡的畏懼,慢慢的移動腳步,向前走去。 金鐘道長走完石徑,相距那左少白,只不過三四尺遠,他只要踏上石橋,跨一大步,伸手就可以抓到左少白,但他腿傷很重,不敢飛躍,長劍一探,點在石橋上,正等舉步而下,忽聽頭頂上「呼」的一聲,一條人影掠頂而過,搶先上了石橋。 此人一身勁裝,右手提著一把單刀,只見那人大邁一步,舉起左手,抓向左少白後腦衣領。 金鐘道長暗暗怒道:「這小於躲在後面,讓別人冒險,到得緊要關頭,卻來搶功。 他心念還未轉完,突聽得一聲慘叫,那大漢身子突然飛了起來,摔入絕壑之中。 金鐘道長怔了一怔,凝目望去,左少白仍然沿著石橋向前走去,身子逐漸沒在那黑霧之中,身後慘叫驚心,他連頭也未回。 只聽身後一個冷漠聲音說道:「道兄,我哥哥怎麼跌下去的?」 金鐘道長怒道:「我怎麼知道?」 忽然響起了一聲大笑,另一個聲音,接道:「兩位別在此地吵架!」「呼」的一聲,— 條人影,飛了過來,落在石橋上,放步追向左少白。 金鐘道長忽覺頸上一涼,一柄刀,由身後伸了過來,架在項上,說道:「家兄是道長暗算的麼?」 但聞一聲慘叫,那追趕左少白的大漢,也跌入了黑霧沉沉的絕壑之中。 絕壑中黑霧密厚,萬丈深淵,一下子就看不見了跌下的人影。 金鐘道人心中雖然忿怒,但卻自知正處死亡的邊緣,只要那人手中單刀微一加力,自己立即將橫屍刀下,強自忍下忿怒,說道:「如若是沒有一點古怪,那也不用叫作『生死橋』了。」 大概是那人看到了另一人,跌入絕壑的情形,不是金鐘道長暗算,立時一收單刀,說道:「兄弟莽撞,對不起道兄之處,還望大度包涵。」 金鐘道長冷哼一聲,默然不語。 只因他此刻,腿傷甚重,武功大減不少,若在這等險惡之地和人動手,只怕要鬧出同歸於盡之危,心中咬牙暗恨,口中卻不肯發作。 但見左少白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那沉沉黑霧之中,漸不可見。 這些人眼看著兩個同伴,無緣無故的跌入那絕壑之中,都不禁心中生出寒意,不敢再冒險輕試,一時間怔在當地。 飛叟胡梅望了那伸展入濃深黑霧中的石橋一眼,說道:「奇怪呀!若是這石橋上,真有什麼奇怪,那姓左的小子,怎麼能安然無恙而過?」 金鐘道長站的最近,看的也最清楚,踏上那石橋之人,只要一接觸那黑霧,立時就摔了下去,當下接口說道:「胡施主素有『飛叟』之稱,輕功獨步武林,何不登橋一試?」 飛叟胡梅呵呵乾笑兩聲道:「兄弟已生擒了左家的女娃兒,如若諸位不能生擒那小子,大概兄弟該算是唯一生擒左家活口的人了。」 金鐘道長道:「胡大俠既想學我們九大門派中二十七種絕技,卻不想冒險……」 飛叟胡梅接道:「兄弟已生擒一個,總也該為人留下一步餘地,豈可做的太絕?」 只聽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那小子,所以沒有出事,定是因他走的很慢……」 又一個沙啞的聲音,讚道:「這話不錯,兄弟上橋瞧瞧。」 聲音甫落,一個身軀矮小的漢子,已躍上石橋。 他站好身子,先行運氣調息一下,才緩緩向前走去。 他走的很慢,而且小心異常,每—步,不過數寸光景,當真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群豪齊齊凝神觀察,希望能從這人身上,找出跌入絕壑的原因何在? 只見他一腳踏入濃重黑霧之中時,立時尖叫一聲,直向深壑翻去。 群豪個個睜大了一雙眼睛,竟是看不出原因來,不禁心頭大震。 飛叟胡梅突然說道:「老朽有一個相互照顧之策,不妨一試。」 金鐘道長道:「胡兄辦法很多,何不自行一試呢?」 胡梅道:「如果道兄願意,在下倒是可以奉陪。」 金鐘道長冷笑一聲,道:「貧道雖是受了傷,但自信還有奉陪胡施主的勇氣,但不知有何良策?貧道願聞高見。」 這時,追蹤左鑒白的各路高人,都已登上石徑,個個留神傾聽。 飛叟胡梅道:「這『生死橋』上,數十年來,已不知埋葬了多少武林高手,但那姓左的小子,卻是能安然渡過,這其間定然有它的奧妙、破綻。」 忽聽一個冷如冰霜的聲音,接道:「這個不用胡兄說了,在場之人,都已目睹耳聞。」 胡梅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袍,面色青黃,左頰有著一個銅錢大小的黑痣,肩上斜斜背了一柄長劍,飄垂著黃色劍穗的人,正在自己的身後。 胡梅心中暗暗吃了一驚,忖道:「此人不知幾時趕到?」 原來,這一批追趕左鑒白人馬中,本無此人,也不知他如何越過了險惡石徑上攔路群豪過來。 飛叟胡梅一怔之後,呵呵兩聲大笑,道:「我道是哪—位,原來是齊兄駕到。」 黑袍人皮笑肉不笑的一裂嘴巴,道:「胡兄不用客氣,兄弟在等待聆聞高見。」 那飛叟胡梅在這一批人中,自負武功高強,居傲不群,就是連那少林僧侶和金鐘道長,也未放在眼下,但對此人,神情間卻是十分恭敬,輕輕咳了兩聲,道:「兄弟之見,由一人涉險渡橋……」 金鐘道長和飛叟胡梅素來不睦,雖然沒有什麼大恨、大怨,但心中卻是相互仇視甚深,當下接口說道:「那登橋之人,自然是非胡施主莫屬了?」 胡梅淡淡一笑,道:「不淪誰都是一樣,那涉險登橋之人,腰間用一條繩索,牢牢捆緊,此端牢繫在另一個人身上,如若那涉險登橋之人,跌了下去,至少那負責接近他的人,要全力施救,免得把他也給帶下了絕壑。」 那黑袍人冷冷說道:「不錯,雖非高明,不妨一試。」 金鐘道長接道:「貧道受傷不輕,勢難登橋;如若是武功不濟之人,那是等於白去。眼下最好的人選,就是你胡施主了,既有卓絕一時的輕身功夫,又有隨機應變的智謀。」 胡梅冷笑一聲,道:「如果是兄弟登橋,那應救之人,定是道長了?」 金鐘道長道:「貧道極願幫忙。」 這胡梅被江湖上,送了飛叟之號,輕功確實佳絕無倫。 在眾目睽睽之下,胡梅雖然明知形勢險惡,但也不能說出「不行」二字,心中暗暗叫苦:我出了這個主意,想不到卻害了自己,當下疾出左手,點了左文娟兩處穴道:說:「有勞齊兄一事。」 那黑袍人森冷的目光,掃掠了胡梅—眼,道:「胡兄請先說說看,兄弟能否辦到。」 飛叟胡梅道:「除了齊兄之外,眼下之人,只怕都難當受此任。」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兄弟想請齊兄作一個見證之人,萬一兄弟和金鐘道兄同遇不測,兄弟生擒這位左姑娘,就送給齊兄,九大門派,聯名傳柬中,說明以二十七種絕技,授於那生擒左鑒白的人,江湖人盡皆知,目下這丫頭是左家唯一活口,縱然他們藉詞推托,不肯盡兌諾言,但也不能一種絕技都不傳。」 那黑袍人臉上毫無歡愉之色,仍是語氣冰冷的說道:「這個兄弟多謝了。」 胡梅道:「還有一事煩勞齊兄。」 黑袍人道:「你說吧I」 胡梅雙目中暴射出冷電一般的寒芒,凝注著金鐘道長,道:「道兄請把手中寶劍交給齊兄保管,免得兄弟墜橋時,道兄斬斷繩索!」 金鐘道長道:「眾目睽睽之下,貧道豈肯作出那斬斷繩索的事?胡施主未免是過慮了!」 胡梅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兄弟是不得不多此一慮。」 黑袍人突然伸手—圈,拿住了金鐘道長的右腕,道:「胡兄之言,算不得過分之求,道長還是把刀交出的好。」 金鐘道長只覺那搭在腕上的手指,堅如鐵石一般,自己傷勢甚重,難以抗拒,只好緩緩鬆開長劍。 胡梅右手拖住左文娟的脈穴,交到那黑袍人的手中,說道:「一切煩勞齊兄了!」探手入懷,摸出—條白色絲索,接道:「這條絲索,足可負重千斤,道兄縱然掌力雄渾,也難憑掌力斬斷。」 金鐘道長伸出手去,道:「把絲索交給貧道吧!」胡梅道:「不敢有勞。」先把繩索在自己身上結好,笑道:「道兄身上的絲索,也由兄弟代為縛結如何?」 金鐘道長心中亦是暗自後悔道:「這人老奸巨滑,看來我擠他上橋,倒是替自己也招來了一場凶險。」只好一挺身,道:「胡施主這般多心,倒叫貧道甚覺意外。」 胡梅笑道:「萬一有所不幸,道兄捨身相陪,兄弟是死亦無憾了。」雙手並出,絲索在金鐘道長胸前繞了三圈,才牢牢結了兩個死結。 金鐘道長暗暗提了一口氣,不顧傷勢痛疼,雙足立地生根,背脊緊貼在石壁之上,道: 「胡施主可以去了。」 飛叟胡梅右手拔出短刀,左手把盤起的繩索交到金鐘道長手中,笑道:「道兄緩緩放開繩索,目下咱們還是生死同命的難兄難弟。」舉步一跨,落上石橋。 金鐘道長雖然未上石橋,但他內心之中的緊張,尤過登橋之人。 這「生死橋」在武林中,早已是凶名盛傳,凡是登橋之人,從未聞有得生還,適才他又親眼看到了兩個武功高手,無緣無故的跌下廠橋去。 絕壑中漫升而起的濃重黑霧,和那不時由霧中傳出的轟然大震聲,構成了一種莫可測知的神秘和恐怖,這莫名的神秘恐怖中,充滿著死亡,也加深了給人的畏怯之感,使這些終日裡在刀下求生的江湖豪客們,也生出了深深的畏懼。 金鐘道長強忍著腿上的傷疼,運起了全身的功力,立地如樁,大睜著—雙眼睛,凝注著飛叟胡梅。 飛叟胡梅在金鐘道長言語相激之下,鬧成僵局,不得不硬起頭皮,蹭上石橋,暗中運足功力,緩步向前行去。 一股冰寒的冷氣,迎面吹來,使他不自覺的停下了身子。 這時,他已接近那濃霧的邊緣,他發覺那濃重的黑霧,有如一池翻滾的水鍋一般,被一股急漩的氣流裹住,沉下去再翻上來。 只因那一沉一升之間,速度過快,站在稍遠的地方,雖有著很好的目力,卻也是難以看出來。 抬頭望去,左少白那身影已然完全的消失於那濃密的黑霧之中。 這情景啟發了飛叟胡梅強烈的好勝之心,暗道:「左少白那個小娃兒既然能夠過去,我又為何不可?」 豪氣突生,舉步向那濃霧跨了過去。 他老奸巨滑,見多識廣,左腳抬起,跨入黑霧的同時,卻把全身重量完全的移放在後腿之上,左腳輕飄的伸入了那黑霧之中。 只覺左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寒意,似是陡然間把一支腿伸入了冰水中。 一陣微小的暗勁,由那濃密的黑霧中漩轉出來,飄起他的衣袂。 胡梅輕輕的把左腳踏在石橋,並無異常的感覺。 他回過頭去,冷傲的掃掠了石徑上排列的群豪一眼,只見數十對目光,齊齊投注在他的臉上,這剎那時光中,他生出無比的榮耀之感,心中暗暗忖道:「這名震天下的『生死橋』,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忖思之間,右腳已緩緩抬起,踏入了黑霧中。 這時,他全身都進入瀰漫在橋上的黑霧中。 充滿死亡和恐怖的「生死橋」,已在胡梅的心目中消失了恐怖之感,他緩緩移動身子,又向前走了兩步。 除了那濃重的黑霧中,有著透骨侵肌的寒冷之外,別無異樣的感覺,他消失了畏懼,膽子大了起來。 突然間,—股輕微氣漩,由那濃重黑霧中衝了出來,像一陣冷風橫裡吹來。 胡梅左手輕輕推出,發出一股暗勁,擋住那衝上來的氣漩。 但見濃重的黑霧中,陡的起了一陣強烈的波動,大自然的威力暴發了。 胡梅那輕輕推出的一掌,有似點燃了大自然威力的藥信,絕壑黑霧中湧起了一陣急勁狂飆,排山倒海般衝擊過來。 這力量決非一個人所能抗拒,飛叟胡梅只覺被那強大的漩轉之力一撞,身不由主的一個斤斗栽下了石橋。 一聲尖厲的驚叫劃破了四周的沉寂。 金鐘道長只覺繫在身上的索繩,直向絕壑沉去,心頭大為震駭。 那黑衣人突然伸出手去,抓住索繩,暗運內力,說道:「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傍臨金鐘道長身側之人,齊齊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向下沉落的索繩。這幾人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合力出手,抓住索繩,其力道不下數千斤。 但覺一種激盪的勁道:不停由索繩傳了上來,那抓住索繩的武林群豪,都不禁為之臉色大變,相互望了幾眼,各出全力,拖住索繩。 索繩上激動的勁道:漸漸靜止下來,群豪手中的索繩,減輕很多重量。 漸漸的看到了胡梅,僵直的繫在索繩上。 金鐘道長暗暗歎息一聲,忖道:「好險啊!好險,如非這些人出手相助,此刻,只怕早已被胡梅那向下沉墜之力拖入了黑霧瀰漫的絕壑中了。」 那瀰漫的黑霧,仍然是不停翻動,「生死橋」仍然佇立在那沉沉的黑霧中,但飛叟胡梅卻已非適才那等神氣活現的模樣,臉色一片青紫,全身僵硬,似是早已氣絕死去。 那黑袍人突然出手,點了胡梅幾處穴道:冷冷的望了金鐘道長一眼,道:「咱們出手相救道長,那就有煩道長帶著他的屍體,先離開這片險地。」也不容金鐘道長答話,挾著左文娟,當先向後退去。 群豪眼看飛叟胡梅這般遭遇,心中早已不寒而慄,哪還有勇氣嘗試,齊齊沿著石徑向後退去。 這一來,卻苦了金鐘道長,他腿上傷勢甚重,未能及時包紮,此刻扛著全身僵硬的飛叟胡梅,心窩裡一股怨忿之氣,又說不出口。 群豪退出懸崖邊緣的石徑,那黑袍人語氣冰冷的說道:「現在可以放下他了,看看他是有救沒救?」 此人一張又長又瘦的面孔上,有如凝結著一層冰霜,只要多望他兩眼,心頭就不自禁的生出寒意,眾豪在他氣指頤使之下,竟然無人敢出言反駁。 只有那高大的少林和尚,似是不願看這黑袍人狂傲的神態,一個人遠遠的躲在丈餘外處,仰臉望天。 金鐘道長緩緩放下飛叟胡梅,「嚓」的一聲,撕下一塊道袍,包好傷口。 黑袍左手提起飛叟胡梅的衣領,右掌「啪」的一聲,擊在胡梅的背心之上,緊接又推拿了他一十二處穴道。 胡梅那緊閉的雙目,緩緩微動,靜止的心臟,也開始跳動起來。 黑袍人伸出右掌,輕輕落下,按在飛叟胡梅的頂門之上,一股熱流,循掌而下,侵入了胡梅的穴道之中。 但聞胡梅長長歎息一聲,睜開了雙眼。 黑袍人冷冷說道:「胡兄把這位女娃兒給了在下,在下救了胡兄一命,那是足以報答胡兄了?」 飛叟胡梅心知只要自己稍有辯白,略露不滿的口風,他只要一發掌心內力,立時將震碎自己的「天靈」要穴。此人在江湖上,向以心狠手辣著稱,二十年來,傷亡在他手下的武林人物,已不知凡幾,想到自己已一番捨命苦戰,好不容易擒得了這左文娟,要以此女交換九大門派絕技,卻不料落得一場空歡喜,心中雖不願意,但口中又不敢說出來,強忍下心頭怒火,道:「齊兄說的不錯,正當如此,才算公平。」 黑袍人緩緩收起按在胡梅頭上的右掌,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別過於。」抱起左文娟,縱身一躍,人已到了一丈開外,接連幾個飛躍,已走的蹤影不見。 數十道目光,望著那黑袍人,但卻無一人敢於出手攔住。 飛叟胡梅緩緩站起身子,撿起那黑袍人放在地下的長劍,一連揮動,長劍打閃,斬斷身上索繩,倒握劍尖,把劍柄遞到金鐘道長的手上,道:「兄弟這次死裡逃生,都是道兄所賜,咱們青山不改,後會有期,兄弟要先走一步了。」縱身而起,如飛奔去。 群豪轉眼望時,那少林和尚亦早巳走的不知去向了。 原來他身上帶著左鑒白的首級,生恐別人動手搶奪,趁群豪注意那黑袍人時,悄無聲息而去。 金鐘道長揮劍自斷身上索繩,長劍點地而去。 群豪回望了那「生死橋」一眼,但見黑霧迷濛,誰也沒有膽子,再冒那恐怖的死亡之險。 且說左少白茫然的踏上了「生死橋」,緩緩向前走去。家破人亡,父母慘死,這些慘重打擊,使他心膽俱碎,神經麻木。他唯一記得的一件事情,就是要過這「生死橋」去。 橋下黑霧翻滾,冒上來陣陣的冷風,飄吹起他的衣袂。 橋身逐漸的降低,黑霧掩沒去了他的全身,寒氣更加凜冽,刺膚透肌。 這些恐怖的景象,都沒有引起左少白的注意,也沒有激起他的運氣御寒的念頭。 他此刻早已是魂斷心碎,早已不知死亡之可怖,就算是一座高聳的山峰,在他的面前倒了下來,他也不知閃避。 他這茫然失神的緩步而行,正好暗合了這漩轉氣流的順勢。這是一股奇怪的氣流,由那千里綿延的山勢,和一道地層下暗流所形成,地層下的暗流在這道絕壑中,暴出地面順流而下,澎湃洶湧,但又被幾道曲轉的山壁阻擋,激流回身,往返激盪,構成了這一段奇怪漩流。 那沿著山勢而來的氣流,被兩側山勢壓擠,曲轉的山壁阻擋,和地層中隨著暗流排出的沼氣,混在一起,被谷中激流衝擊上漩,形成了一片瀰漫在谷中的黑霧,曲轉的山勢終年有規律地阻擋氣流,集成一股「迴旋風」。 這股奇異的「迴旋風」,隨谷底激流旋動,愈向上愈是輕微。 但那輕微的風勢中,卻潛蘊無與倫比的威力,一遇突來的阻力,威勢立時增強,如果那承受之人能夠置之不理,全不抗拒,風力隨強隨消,保持著輕淡的強度;如若稍受抗拒之力,使那終年規則旋轉的風勢,旋速變逆,立即將產生不可擋的威力。這種大自然的威勢,實非任何武功高強之人,所能抗拒。 左少白心痛父母慘死,長兄罹難,茫然行來,竟然被他渡過了凶險無比的「生死橋」。 橋的這一邊,景物突然一變,一列山峰,拱圍著一片數百畝大小的盆地。 遍地山花,一片絢爛,幾竿修竹,混生在山花叢中。 這片不大不小的盆地之中,已然有人開闢出一片田園,種植了五穀、菜蔬。 絢爛山花、蔬菜五穀,都未能引起左少白的注意,他仍是茫然向前走著。 一棵高大的胡桃樹下,坐著一個髮髯皆白的老人,面前放著一張木桌,桌上擺著四碟菜餚、一杯酒、一付杯筷,自斟自飲,神情怡然自得。 左少白緩步由那樹下行過,似是根本不知道樹下有人,連頭也未轉動一下。 他這冷漠的神態,反而引起了老人的好奇,重重的咳了一聲,叫道:「小娃兒!」 左少白恍如未聞,仍然慢步向前走去。 那老人一皺眉頭,突然屈指一彈,一縷凌厲的指風,直襲過去,擊中了左少白右腿膝間的「曲泉」穴。 在那老人想來,這彈指一擊,只用出三成力道:未必能夠擊中,縱然擊中,也未必能夠傷人,卻不料左少白右腿一屈,撲摔在地上。 左少白茫然迷亂的神智,也吃這老人彈指中穴的一擊,突然醒了過來。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髮髯蒼白的老人,一步步走了過來,不禁暗暗一歎,忖道:「我已然走過了那『生死橋』,總算未負父母之命,死在這老人手中,也好早在黃泉路上,和爹娘、長兄相見。」當下閉上雙目,望也不望那老人一眼。 他迷亂的神智,雖已清醒,但尚未盡復,還未想到父母為什麼要再三囑咐他越渡那「生死橋」。 但覺右腿又被人拍子一掌,被點的穴道:突然解開,睜眼看去,只見那老人帶著和靄的微笑,站在身邊,神情之間,毫無惡意。 左少白緩緩坐了起來,四外打量一陣,歎息一聲,道:「老伯,你為什麼不殺我呢?」 那老人笑道:「你這小娃兒,講話顛三倒四,老夫為什麼要殺你?」 左少白道:「八年之中,我遇上的盡都是要殺我們一家的人。」 那老人笑容一斂,道:「有這等事?」 左少白道:「一點不錯啊!所以我奇怪你為什麼點了我的穴道之後,又解了我的穴道?」 那老人道:「那是因為你不聽老夫喝叫之言,我才點了你的穴道:咱們無仇怨,我為什麼要殺了你?何況老夫這一生之中,除了兩次失手傷了兩個人外,從未殺害過人。」 左少白緩緩站起身子,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走完了『生死橋』麼?」 那老人道:「這地方沒有名字,老夫叫它『無憂谷』,哈哈,不論什麼人能到這裡,都將會無憂無慮,忘卻煩惱,你如不走過『生死橋』如何能進入這『無憂谷』中?」 父母戰死的淒涼景象,突然間浮現在左少白腦際,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是我卻忘不了那殺害父母、長兄和姊姊的仇恨!」 那老人道:「怎麼?你們一家人都被人殺了?」 左少白道:「不錯,我們一家五口,眼下大概只有我一個人了。」 那老人也不禁為之一歎,道:「可憐的小娃兒,他們為什麼要殺害你的父母和長兄、姊姊呢?」 左少白道:「這是一段武林公案,我父母不過是受人牽累,跌入了漩渦之中,只落得家破人亡!」 那老人道:「令尊和令堂,不知是何人所殺?殺在何處?」 左少白道:「九大門派之外,還有四門、三會、兩幫中人,無數高手,個個欲得我左家人而後快,殺我們而後甘心,唉! 爹娘就死在這『生死橋』外,我要找他們替爹娘報仇!」 那老人道:「報仇的事,以後再說不遲,眼下你神智還未全清醒,先休息一會,待你神智盡復時,咱們再談談往事。」 左少白道:「多謝老前輩的關照。」 那老人伸手一把,抓住了左少白右腕脈穴,道:「走,我送你到我住的茅屋中去。」 左少白腕穴道被人扣住,縱然不去也不行,只好任他牽住跑入一座茅屋中。 那老人雙手托起了左少白,放在床上,隨手點了他的睡穴,說道:「你先好好的睡上一覺。」緩步出室而去。 左少白心中雖然很明白,因睡穴被點,有口難言,一雙眼皮,不自主的閉了起來,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天色已黑了下來。 左少白睜眼看去,只見那老人坐在一張木桌之旁喝酒,神態間十分歡愉,茅屋一角處,插著一隻高燃的松油火把。 窗外是一片深沉的夜色,看不清景物。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三 章 王者有九劍 左少白緩緩坐了起來,下了木榻,直對那老人行去。 那老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小娃兒,可要喝點酒嗎?」 左少白道:「酒倒不喝,但晚輩口渴難耐。」 那老人道:「這茅屋後有三口水井,但井中的水,卻是不大相同……」 他臉上突然泛起一種難喻的奇異神情,望著左少白說道:「小娃兒,我希望你選一條安全的路。」 左少白聽得茫然不解,道:「老前輩,選什麼安全的路?我有些聽不明白。」 白髯老人道:「唉!這不能怪你,只怪老夫沒有說清楚,那茅屋後面有三口小井,中間的一口,是普通的水,與人無害,最是安全。」 左少白好奇之心大動,問道:「那兩邊水井中的,異於常水嗎?」 老人臉上泛升起一層憂慮,進:「不錯,兩邊的水井,都非普通的水,一口水井中有著劇毒,吃下去在一盞熱荼工夫之內,劇毒即時發作,七竅流血而死。」 左少白道:「兩口井中,都有劇毒?」 那老人沉吟了良久,才道:「只有一口,另一口井中,乃是極為難得的石乳,吃下去對身體有著很大的幫助,唉!孩子,我瞧你還是吃中間那口井吧!陪老夫在這無憂谷中,安度餘下的歲月。」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我要出去,爹、娘告訴我渡過『生死橋』,我沒有使爹失望,但我卻無法忘去爹、娘被殺的仇恨,我親眼看到了爹、娘的慘死,還有大哥、妹姊,他們都死了!白鶴門和左家,也許只有我一個活人了,我要為爹、娘報仇,查明事情的真象……」 那老人輕輕拂一下白髯,接道:「在這無憂谷中,已和世間一切隔絕,仇恨、恩怨,都已不復存在,孩子,你爹、娘就算不死在那些追殺他的武林人物手中,也不能永生不死啊! 哈哈,百年人生如一夢,你又何苦定要報仇呢?」 左少白呆呆的望著那老人,雙目暴射出強烈的怒火,但卻沉吟不語。 那老人舉手喝乾了杯中之酒,又滿滿斟上一杯,笑道:「你這般瞧著我幹什麼?哈哈,你的眼睛中凶光閃閃,對老夫好像很不滿意呢?」 左少白道:「晚輩心中有幾句話,說出來,只怕開罪了老前輩。」 那老人笑道:「數十年來,老夫想讓人家罵一句,而不可得,不要緊,你說吧!」 左少白道:「老前輩今年貴庚?」 這一問大出那老人意外,咕嘟一聲喝乾了杯酒,笑道:「小娃兒,你問老夫幾歲了是嗎?」 左少白道:「是啊!我瞧你總該有六七十歲了吧!」 那老人呵呵大笑一陣,道:「偏偏沒有讓你猜對,小娃兒,你先說說你幾歲了?」 左少白道:「晚輩今年十五歲。」 那老人笑道:「好極、好極,你再活六十五歲,就和老夫一樣的年歲了。」 左少白道:「再活七十五年,七十五加十五,老前輩今年九十歲了?」 老人笑道:「是啊!如若老夫不出這無憂谷,再活九十歲那也不足為奇。」 左少白道:「老前輩壽比南山,當真是和那山石一般的健朗。」 那老人臉色微微一變,繼而哈哈大笑,道:「好啊!你罵老夫和山石一般的冥頑不靈?」 左少白道:「晚輩倒不是這般用心。」 那老人道:「孺子可教,看將起來,你那罵人的花樣很多,老夫願聞高見。」 左少白只覺嗓中乾燥,說話甚是不便,輕輕咳了兩聲,道:「我先去喝一點水,潤潤嗓子,咱們再談不遲。」大步向門外走去。 只聽那老人喝道:「不行!」 左少白只覺眼前人影一閃,那老人已端著酒杯。攔在身前,笑道:「小娃兒,你如誤服毒水死去,還有何人來罵老夫,我瞧你還是先喝一杯酒,潤潤嗓子,也好借酒壯膽,罵個痛快。」 他言笑之間,神色平和,毫無激動憤怒之情。 左少白接過酒杯,一仰臉喝了下去。 這酒性奇烈。左少白喝下一杯,立時覺得力不勝酒,一股熱流在丹田之中流動臉上也泛現重重紅暈。 白髯老人笑道:「小娃兒,老夫自釀的酒味如何?」 左少白道:「好酒誤人,老前輩安於無憂谷中生活,不和人間往來,與草木同腐,正應當有這好酒相伴。」 那老人點頭晃腦地讚道:「罵得好,痛快淋漓,聽得人過癮之至!」 左少白接道:「你活了九十歲,還想再活九十歲,二九一百八十,可算是人間的高壽了!」 白髯老人點頭笑道:「老夫如若是再注重一些養生之道,活上兩百歲,也不是太難的事。」 左少白酒氣壯膽,說道:「但兩百年之後呢,這青山依然,溪水長流,你的屍骨卻已和凋謝的花草,混入這無憂谷中的泥土之中。」 那老人黯然一歎,忖道:這話不錯,我縱然活上兩百年,也是要死,和這谷中的草木一般,但花謝了,明年春風吹又開,草枯了,來年春到又嫩綠,我如死了呢? 但聞在少白接道:「莫說你只能活上兩百歲了,就算你能活五百歲,和你眼下的九十歲,又有何不同?」 白髯老人被罵得心神激盪,如同酒醉,五指一鬆,酒杯落在地上,打的片片粉碎。 左少白憑仗一股酒意,說話衝動異常,及至那老人手中酒杯落地打碎,才霍然警覺,小小年紀,自己竟然對一個鬚髮皆白的長者無禮,心中大感慚疚,急急說道:「老前輩生氣了嗎?晚輩年幼無知,少不更事,得罪了老前輩,還望老前輩大度優容。」 白髯老人搖頭歎道:「小娃兒,你沒有錯,你罵的很對,老夫深居這無憂谷中,一座『生死橋』橫斷了人間一切往來,是非恩怨,情仇愛惡,似都遠離老夫,唉!其實呢!人間的一切,仍和老夫入谷前一般模樣,仇恨愛惡,無一不同,只不過老夫眼不見,心不煩,但這與事何補?」 他緩緩轉過身子,慢步行去。 左少白望著他的背影,只覺他陡然間老了甚多,步履蹣跚,有如負不動他的身軀,不禁油然生出一陣同情之心,急步追了上去,扶住那老人的左臂。 白髯老人慢慢的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孩子,老夫今宵才覺得當真是老邁了,唉!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老夫能在未死之前,又見到晚一輩英雄人物,死亦無憾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過獎了,晚輩家門凋謝,孤臣孽子,流落荒山,滿懷怨恨,豈敢當英雄人物!」 白髯老人道:「孩子,你是的,你有英雄情懷,兒女心腸,莽莽神州,陰晦武林,正需要你這等人物,仗三尺青鋒,掃除人間險惡,為武林點燃起一盞明燈。」 左少白惶惶地說道:「老前輩,晚輩才學、武功,俱都平庸無奇……」 老人笑接道:「這不要緊,學不足立世,可以再讀點書,武不能除惡,可以求名師指點,苦心鍛煉。」 左少白道:「名師何處?欲進無門!」 那老人緩緩就竹椅落座,道:「孩子,你可知老夫是誰嗎?」 左少白搖搖頭,道:「恕晚輩年幼,不識老前輩……」 那老人突然一展眉頭,臉上的憂鬱之容,一掃而空,笑道:「你爹爹是白鶴門中的掌門人嗎?」 左少白道:「是的……」那老人接道:「老夫隱隱記得,那白鶴門的掌門人,並非姓左?」 左少白道:「家父從晚輩外祖的手中,接過掌門人之位。」 白髯老人道:「這就是了……」微微一頓,接道:「你可知令尊為什麼要你冒著那千分之一的生機之險,渡過『生死橋』嗎?」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就不太清楚,家父也一直未說明原因,但在晚輩想來,我們全家被人追了八年,當真是天下雖然大,已然沒有我們左家立足之處,不得不冒奇險。越渡生死橋,以避那追蹤不捨的鐵蹄。」 白髯老人笑道:「除此之外呢?」 左少白道:「此外,晚輩就不清楚了。」 白髯老人舉手拂著左少白的頭髮,笑道:「除了逃避那追蹤的鐵蹄之外,還要你來這裡碰碰運氣。」 左少白訝然說道:「要晚輩碰碰運氣?」 白髯老人笑道:「不錯,要你來碰碰運氣,孩子,千百年前,已有了這座石橋,但它卻是一直默默無聞,老夫不敢掠人之美,說這座『生死橋』,因老夫和一位故友,而名聲大噪,但這座石橋,確因老夫和那位朋友的越渡,其名更盛。」 左少白道:「晚輩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白髯老人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座生死橋,不知被何人發現,百年前才傳說在江湖之上,那時,這座『生死橋』名叫『死橋』,意思是說,凡是踏上了這座橋,就別想活了! 左少白道:「原來如此!」 白髯老人接道:「江湖道上,最是複雜不過,因為這座『死橋』秉天地造化之功,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漩,再加地底暗流,在這條深不可測的山谷中,破土而出,和曲轉的山勢阻擋,使谷中激流,也形成一種漩流,年深日久,形成了一種奇怪的『迴旋風』,蓄蘊了強大的自然威力,這等天地造化功能,勢道之強,不論何等高強武功的人,也是難以抗拒,自從此橋傳於江湖之後,引起無數武林人物的好奇,三五結伴,強渡石橋,但大都被那『迴旋風』吹入絕谷激流之中,無一生還,這『死橋』之名,由是而得。」 左少白道:「那為什麼它又改作『生死橋』了呢?」 白髯老人眉宇間,突然飛揚起一片歡愉之色,道:「這就和老夫有關了。」 左少白訝然道:「和老前輩有關?」 白髯老人笑道:「那是數十年前的往事,這座石橋已然埋葬了無數高手的性命,不知是何人無中生有,傳說這死橋之內,藏著無數的珠寶,和前輩武林高人的遺物,那人當時捏造此事,並非是一時衝動好奇,實是一頂極大的陰謀。」 左少白奇道:「什麼陰謀?」 白髯老人道:「試想這座『死橋』從未有人越渡,此中縱然果有寶藏和前輩高人的遺物,也是無人知道。」 左少白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白髯老人輕拂頷下長髯,笑道:「可笑的是這等無中生有之事,竟然在江湖之上,大為傳播,整個的武林道上,傳誦著『死橋』藏寶一事,唉!使這絕谷之中,多增無數冤魂,可笑的是老夫竟也為傳言所惑,動了試渡『死橋』之心。」 左少白道:「老前輩可是也想越渡,找尋寶藏麼?」 白髯老人道:「這倒不是,自從傳出『死橋』後藏有武林前輩遺物之後,沉入那絕谷的武林人物,愈來愈多,老夫動了惻隱之心,希望能越過『死橋』一探究竟……」 他輕輕咳了一聲,凝目沉思,似在回憶往事一般,良久之後,才緩緩接道:「老夫要越渡『死橋』一事,很快傳揚在江湖之上,很多武林人物,都趕來瞧老夫越渡這『死橋』一事。」 「那日老夫是中午到達,但已站滿了來看熱鬧的武林人物,每人都用著十分奇異的目光,瞧著老夫,至今叫老夫想來,還無法分辨出那些人的目光,究是對老夫激勵,或是感德。」 那白髯老人,對昔年的往事,似是充滿興趣,接道:「就在老夫要登上橋的一剎那間,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要陪著老夫,越渡那座『死橋』……」 左少白道:「那位老前輩,可渡過了『生死橋』嗎?」 白髯老人道:「渡過了,他和老夫一般的平安而過,現亦安居這無憂谷中。」 左少白道:「啊!原來這裡並非只住你一人,有那位老前輩相伴,你也可以解除不少寂寞了。」 白髯老人道:「我們很少往來……」微微一頓,接道:「那日我們越渡那『死橋』正好是趕上了千年難過的一次機會,那『迴旋風』力,不知受了什麼變化影響,大為減弱,老夫憑藉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功,一口氣渡了過來,雖然幸而未落深谷,但已累的筋疲力盡,今生一世,再也無膽子登上『死橋』了……」 左少白暗暗忖道:「我還道他們要逃世避俗,住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不願出去,哪知卻是不敢再踏上那『生死橋』了。」 只聽那白髯老人接道:「老夫越渡過死橋之後,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輕鬆,竟是難於自製的,仰天長嘯,大概那些來看熱鬧的武林中朋友,已經聽到了老夫的嘯聲,想這座『死橋』還有一分生機,所以把它改名叫作『生死橋』了……」 他微微一頓,接道:「這不過是老夫的揣測之言,對與不對,那就難說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說的不錯,那座橋卻已易名叫作『生死橋』了。」 白髯老人望了左少白一眼,道:「孩子,這座『生死橋』後,就是這一片空闊小地,老夫來時帶了一些種子,你剛才看到的五穀、蔬菜,都是老夫親手播種,當老夫初入此地之時,確賣很喜歡這塊安靜的樂土,世外的桃源,在這裡沒有仇殺、恩怨,和那些一生一世都糾結不清的男女情愛。」 他忽然住口不言,閉上雙目,似是異常睏倦,無力再接著說下去。 左少白卻接口問道:「老前輩,你在此地一住數十年,一直就沒有動過離開此地的念頭?」 白髯老人長長吁一口氣,陡然睜開雙目,望了左少白一眼,又緩緩閉上,道:「想過了,也許是這無憂谷中,太過逍遙自在,已使老夫消失去昔年那越渡『死橋』的豪氣了。」 左少白道:「唉!老前輩沒有把握,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那白髯老人歎道:「何止是沒有把握,而且完全無望,老夫確知本身功力,難和那大自然的威力抗拒,再想渡過這『生死橋』,無疑如癡人說夢了,連百分之一的生機也是沒有了。」 左少白道:「你不是越渡過來了麼?為什麼就不能再回去?」 白髯老人道:「老夫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那日我渡這『生死橋』時,剛好趕上那『迴旋鳳』受了天然影響,威力最小的時候,老夫才平安而過,唉!如果那風力和平時一般,老夫早已被捲入那千丈深壑,哪裡還能坐在這裡和你講話?」 左少白道:「此後,你就準備老死此山,永不出去了嗎?」 白髯老人道:「看來是只好如此了,老夫不能在百分之百的死路上,去找尋生機……」 微微一頓,道:「孩子,你是怎麼走過來的?」 左少白道:「我就是像平常走路一樣的走了過來。」 白髯老人急道:「可遇上什麼阻力麼……」他生恐左少白聽不明白,立時接道:「我是說那橋上,有沒有什麼風啦一類的自然阻擋力量?」 左少白道:「自然有了,但我心中悲痛父母慘死之情,根本就未想到越渡那『生死橋』的事情,很自然的走了過來。」 白髯老人點頭應道:「可是那阻擋的力量很小嗎?飄起你的衣袂沒有?」 左少日道:「有,但我卻不理它,仍然是一直走過來。 白髯老人似是突然間,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不發一語。 左少白隨手取過一個杯子,出室而去。 那老人轉目望了左少白一眼,道:「小娃兒,你要到哪裡去?」 左少白道:「我要去喝水。」 那老人道:「喝中間那口井吧!那泉水雖然不能幫助人,但它卻對人無害。」 左少白道:「我要從兩邊的井中,打起一杯水來喝。」 白髯老人道:「為什麼?倔強的孩子!」 左少白道:「你不是說那邊兩口井水,有一口是萬年石乳麼?吃了可以延年益壽,強壯身體……」 白髯老人接道:「可是,你別忘了另一口井是烈性很大的毒藥啊!吃下去,很快的就會死掉!」 左少白道:「我要冒險碰碰運氣。」 白髯老人睜大了雙目,道:「為什麼?」 左少白突然流下淚來,說道:「我父母、兄長、姊姊,都已慘死,為人子者,不能替他們報仇雪恨,洗清沉冤,活在世上,也無顏見人。如是晚輩取得那井中毒水,飲入腹中死去,也可追隨父兄於九泉之下,死而何憾?」 白髯老人笑道:「你要是飲到那萬年石乳,身體越發強壯,豈不是更要活得久些?」 左少白道:「老前輩不是告訴過晚輩,一共只有三口井麼?」 白髯老人道:「是啊!怎麼樣?」 左少白道:「中間那一口,乃普通的井水,不用管它了,兩側兩口井中,一口是萬年石乳,一口是天然的毒汁,我如萬一取得萬年石乳,難道就不會再取一次麼?」 那老人呆了一呆,道:「小娃兒,你好像死志十分堅決?」 左少白道:「活著受一生痛苦、熬煎,豈不是生不如死麼?」 白髯老人道:「你不用慌,這等死的事,容易得很,在你未死之前,老夫要勸你一句,還是不死的好,既然有心要死,為什麼要冒險越渡這『生死橋』呢?」 左少白道:「我不願老父母失望,姊姊傷心,所以才越渡了這『生死橋』。」 白髯老人道:「你這娃兒;少不更事,不要談了,難道你那爹爹也像你一般糊塗麼?」 左少自傲然說道:「白鶴門在我爹爹苦心經營之下,巍巍然和當世九大門派並立江湖,如非大智大勇的人,豈能辦到?我爹爹尤強過我那外祖幾分,他哪裡糊塗了?」 白髯老人道:「世間到處有青山,埋骨何需『生死橋』?他如不是糊塗,為什麼要你萬里奔走,越渡這『生死橋』來尋死?」 左少白道:「如是我們全家盡都渡過了『生死橋』父子團聚,那我自是不用死了。」 白髯老人道:「這麼說來,你那爹爹是越發的糊塗了!」 左少白訝然道:「我說的哪裡不對了?」 白髯老人道:「難道你那爹爹不知道這『生死橋』生機茫茫,千不餘一,縱然是後無追兵,要你們從容而渡,也是難以舉家平安而過。你那爹爹,如不是糊塗之人,計不出此。」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白髯老人道:「以老夫的看法,你那爹爹讓你冒萬死一生之險,渡過這『生死橋』來,只怕是別有用心?」 左少白沉吟了良久,道:「也許我爹爹也和老前輩一般,受那江湖傳言所騙了?」 白髯老人道:「何以見得?」 左少白道:「爹爹生前,再三的告囑於我,說我們左家一門,只有我的資質最好,把那洗雪沉冤的千斤擔子,放在我的肩上。一家人,都對我愛護備至,八年來,他們拒擋追兵,身經數百戰,從父親到姊姊,個個都負傷纍纍……」 那白髯老人上下打量了左少白一陣,接道:「果然不錯,骨格清奇,氣宇不凡,算得上上之選。」 左少白接了下去,道:「只有我,沒有受過一次傷,在父母、兄姊捨命苦拼,血汗的護衛之下長大。」 白髯老人點頭,說道:「他們的眼光不錯,算是把你看對了。」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爹爹說我福緣深厚……」 白髯老人接道:「不錯啊!老夫瞧你這小子,福緣也是不淺!」 左少白道:「老前輩取笑了。」 白髯老人接道:「老夫說的是句句真實,一字不錯。」 左少白微微一怔,但瞬即又失望的接了下去,道:「大約我爹爹和老前輩一般的受了武林中傳說欺騙,說道『生死橋』後,有什麼武林前輩遺物,才一心想越渡『生死橋』……」 白髯老人突然哈哈大笑,道:「這話就不對了,受騙的!是老夫,至於你那爹爹麼,並未受騙,你也是沒有被騙。」 左少白歎道:「爹爹對我寄望深厚,把洗雪我們左家沉冤一事。付託於我,但卻又不肯傳我武功,只傳我坐息固元之法。」 白髯老人笑道:「好極!好極!可以使老夫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左少白雙目凝注在老人臉上,瞧了一陣,接道:「但這『生死橋』後,只不過是數百丈方圓一塊盆地,哪裡有什麼武林前輩遺物?」 白髯老人搖手接道:「縱然是有,對你也是毫無用處。」 左少白接道:「父母寄望愈深,我心頭的怨恨也愈大,生既不能為父母昭雪沉冤,那倒不如追隨父母於九泉之下,也好盡孝膝前。」 白髯老人厲聲喝道:「誰說你不能!」 聲音如巨雷轟發,字字鑽入了左少白的耳中,只聽得左少白心神大震,呆呆望著那老人出神。 白髯老人臉色肅穆,兩道森冷的眼神,有如利劍一般,直似要看穿左少白的心腑,聲音冷漠,緩緩說道:「追殺你們一家的人,都是些什麼人物?」 左少白道:「九大門派之外,還有四門、三會、兩大幫。」 白髯老人道:「你可知老夫是誰嗎?」 左少白搖搖頭,道:「晚輩不知。」 白髯老人道:「老夫姓姬單名一個侗字,可聽你那故去的爹爹說過嗎?」 左少白搖搖頭說道:「沒有聽過。」 姬侗一皺眉頭,道:「『乾坤一劍』之名,就是老夫的綽號,你總該聽過了吧!」 左少白搖頭說道:「恕晚輩孤陋寡聞。」 乾坤一劍姬侗突然放聲大笑,道:「老夫已然絕跡江湖數十年,那時令尊只怕還未出道,你自然不會知道了。」 左少白道:「爹爹見聞廣博,近百年的武林中事,無不瞭如指掌。」 姬侗道:「那他單單不知道老夫的名號?」 左少白道:「爹爹定然知道,只是他從未告訴過晚輩江湖中事。」 姬侗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武林中九大門派之外還有四門、三會、兩大幫?」 左少白道:「這四門、三會、兩大幫的名稱,還是晚輩無意中聽到。」 姬侗點點頭,道:「想是令尊不願讓你盡知武林中事,你如遇不上老夫;那就只好作一個安份守己的農人。」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 姬侗道:「老夫昔年在江湖上走動之時,風聞白鶴門聲譽甚好,為什麼竟然惹起了武林中全面圍抄?」 左少白道:「家父英勇異常,如不是這些門派高手聯合,豈能把白鶴門一夜擊潰!」 姬侗兩目中神光一閃,道:「怎麼?他們是聯手偷襲的嗎?」 左少白道:「當時情景,因晚輩年紀幼小,已然不復記憶了,只覺深夜火起,殺聲震天,家母用一條汗巾把晚輩捆在背上逃命。」 姬侗道:「那你怎知是四門、三會、兩大幫和九大門派聯手攻襲?」 左少白道:「事後晚輩從父母、兄姊的口中聽得,那夜圍攻白鶴門的人,包羅了當代武林中一時精英,白鶴門三十六弟子,男女眷口數百人,一夜間都被殺殆盡,只逃出家父母,我和大哥、姊姊五人……」 一陣傷感,兩行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接道:「可是逃亡八年,惡戰數百場,仍然逃不了死亡之運,白鶴門數百人,只餘下我一個沒用的孩子了!」 姬侗也不禁黯然一歎,道:「死者已矣!你應該替他們報仇。」 左少白道:「可是我心餘力絀……」 姬侗搖手攔阻了左少白再說下去,冷冷地說道:「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幾乎包羅了當今武林中所有的人,如若不是令尊做出了天人共憤,大逆不道的事,豈能天下武林人物盡不相容你們白鶴門?」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晚輩對此,亦甚懷疑,也曾問過家父……」 姬侗道:「令尊怎麼說?」 左少白道:「家父告訴我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盡出精英人物,一夜間毀了白鶴門數十年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基業,不容他有查究真像的時間,也不容他分辯的餘地,那時,晚輩的年齡太過幼小,不解人事,雖是連經險難,但均在茫然迷惘中度過,八年逃亡,行路百萬里風吹雨打,顛沛流離,晚輩就在逃亡中長大……」 姬侗臉上微現怒意,冷肅的接道:「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和兩大幫,盡起精銳高手,合力夜襲,事前又未示警,當場又不給辯白機會,果真如此,那就是他們大大的不對了!」 左少白接道:「晚輩亦從姊姊中口得知,此事確是如此,但晚輩仍是有些不信,但現在我卻相信姊姊的話了。」 姬侗奇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我看到他們慘殺家父母和大哥、姊姊的情形,那是一擁而上群圍相攻,使晚輩想到白鶴門被襲之事,定是無數的高手,合手而攻,家父縱要解說,也是沒有機會了!」 姬侗捋髯沉吟了一陣,說道:「孩子,如是你有能為父母報仇,重建白鶴門時,你要如何? 左少白道:「如是真有那樣一天,晚輩當先行查明真象。武林中門派紛上,別人何以單找上了我們白鶴門中,天下無數的人,為什麼別人要追殺家父?」 姬侗點頭說道:「不錯,正當如此才對,如是查出了錯在令尊呢?」 左少白道:「那晚輩就自刎而死,以謝不孝之罪,白鶴一門也將永絕於武林之中。」 姬侗道:「如若令尊無錯呢?」 左少白道:「晚輩將查明真象,找出罪魁禍首,血債血還,祭告於亡父靈前,再重振白鶴門的雄風。」 姬侗道:「父仇不共戴天,你卻能明辨是非,先求真象,只要懲罪魁禍首,不願遷怒他人,孩子,只憑你這幾句話,就有望報仇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恕晚輩不解老前輩言中之意?」 姬侗道:「此事最是簡單不過,你找一個武功高強之人,求他為師,學得絕世武功,豈不就可以完你心願了嗎?」 左少白道:「良師難求,何況在這片絕境之中。晚輩糊糊塗塗的走過了生死橋,未曾跌入絕壑,但人生之中,決難有兩次死裡逃生的幸運,老前輩還是讓我死去的好。」 姬侗道:「誰說良師難求了,但那人如是不肯收你,就遠在天際,無處可覓,如是願意收你,就近在眼的。」 左少白兩目圓睜,仔細打量了姬侗兩眼,道:「那人敢情就是老前輩嗎?」 姬侗哈哈大笑,道:「怎麼樣,可是覺著老夫不配收你作徒弟嗎?」 左少白道:「老前輩武功誠然不弱,但如想對抗天下武林,只怕……只怕……」 姬侗道:「只怕什麼?你如不信,何妨一試?」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晚輩極願拜在老前輩的門下。」起身跪倒,大禮叩見。 姬侗雙手亂搖,道:「慢來,慢來,我還未答應你。」 左少白黯然泣道:「還來老前輩成全晚輩。」 姬侗道:「此事咱們慢慢再談。來!先陪老夫喝幾杯酒。」 左少白道:「晚輩力不勝酒,只怕難以引起老前輩的酒興。」 姬侗笑道:「一醉解千愁,你不會喝酒,難道也不會醉嗎?」 左少白道:「恭敬不如從命,弟子當盡力奉陪,不醉不休。」 姬侗道:「在我未答應收你之前,咱們還是忘年之交,你用不著對我執弟子禮,免得喝的不痛快。」伸手拉起了左少白,對面而坐,倒了兩大杯酒,接道:「咱們先吃一杯。」 左少白捧起酒杯,已覺酒氣撲鼻,當下一閉住呼吸,一口吞了下去。 這酒性強烈異常,左少白吃了一杯,立覺腹中熱氣滾動,滿口辛辣。 姬侗又替左少白倒了一杯,笑道:「小娃兒,這酒的味道如何?」 左少白端起酒杯,道:「酒味很好!很好!」一仰臉,又乾了一杯。 兩杯烈酒下肚,左少白臉巳變成了血紅之色,五腑翻騰,天旋地轉,已然看不清對面的姬侗了。 姬侗哈哈大笑道:「小娃兒,怎麼樣了,還能喝嗎?」又替左少白到了一杯。 左少白已然語焉不清,喃喃地說道:「能喝……能喝……」 他口中連稱能喝,腦袋一垂,卻已醉得人事不省。 姬侗見他醉倒,哈哈一笑,擲杯而起,忽在屋中踱起步來。 原來他本是一個熱心世務,為善最樂的人,當初甘冒奇險越渡『死橋』,便是起於惻隱之心,左少白孤苦零仃,身世堪憐,他豈能無動於衷?何況他一見到左少白,就感到投緣,有一股說不了的喜愛。 他走來走去,不時朝左少白望上一眼,神色之間,似有極大難題無法決定,踱了許久,倏地右拳一擊左掌,道:「就這麼辦,且看他的運氣如何?」奔到屋外,汲來一瓶萬年石乳,灌給左少白喝下, 這萬年石乳是稀世之寶,妙用無窮,一會工夫,左少白酒意全消,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道:「老前輩,還喝嗎?」 姬侗哈哈大笑,伸出手掌,撫摩著左少白的頭髮,道:「喝,喝,不過你先聽我講話。」頓了一頓,接道:「孩子,你可知道,何以老夫不肯收你作弟子? 左少白臉色一黯,道:「必是晚輩過於魯鈍,不堪造就,老前輩看不上眼。」 姬侗連連搖頭,笑道:「完全不對,像你這等資質,也算得上上之選,難遇之才。」 左少白愁眉苦臉,道:「莫非晚輩的酒量太淺,不合老前輩的味口?」 姬侗呵呵大笑道:「孩子話,越說越不對了。」倏地面容一整,道:「孩子,投師習藝,目的安在?」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拜師學藝的目的人各不同,說到晚輩自己……」他歎了一口氣,接道:「晚輩要為父母昭雪沉冤,為死去的家人報仇雪恨,那……全是一己之私,並非為了行俠仗義,濟世救人。」 姬侗搖手笑道:「雖是一己之私,卻屬人子之道,全忠全孝也是行快仗義,老夫豈有不收你為徒之理?」 左少白惑然道:「晚輩愈聽愈糊塗了!」 姬侗笑道:「諒你參詳不透。」他語音一頓,拂髯一笑,接道:「實對你講,老夫當年以『王道九劍』馳騁江湖,會過黑白兩道無數高手,生平從未遭過敗績。」 左少白暗暗想道:「是啊!想那『乾坤一劍』的外號是何等崇高,若是遭到了敗績,只怕受之有愧哩!」 但聽姬侗笑道:「老夫雖然戰無不勝,劍下卻從未傷過一人,結果贏得『王者之劍』這許多美稱。」 左少白心頭暗暗激動,紅著臉道:「倘若老前輩成全了弟子,弟子藝成之後,只誅元兇首惡,絕不沾污王劍的美譽。」 姬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話是不錯,怕只怕連元兇首惡也誅不了,你豈非空拜老夫為師,白練十載武藝。」 左少白大惑不解,道:「弟子愚蠢……」 姬侗佯怒道:「你是誰的弟子?」微微一笑道:「孩子,老夫雖是不收你為徒,卻能指點你一條明路,只是此事太難,還得看你的運氣。」 左少白道:「老前輩成全之德,晚輩感激不盡!」 姬侗乾了一杯,笑道:「那也不必。」沉吟半晌,忽然問道:「老夫曾經對你講過,這無憂谷內另外住有一人,你知他叫什麼?」 左少白搖頭道:「老前輩未曾提到,晚輩如何知曉?」 姬侗道:「他姓向名敖,人稱『寰宇一刀』!」 左少白念道:「乾坤一劍,寰宇一刀,聽這外號,倒是與老前輩並駕齊驅的人物。」 姬侗道:「本來是麼,當年也有人稱咱們為南北二聖的,只是咱們都自愧碌碌,不敢當聖人之名。」 在少白越聽越覺有趣,不覺一掃愁容,道:「先父也是使刀的好手,那位向老前輩博得『寰宇一刀』之名,刀法上定有蓋世無雙的成就。」 姬侗道:「那還用講,老夫一劍是假,他那一刀卻是名副其實,千真萬確。」 左少白訝然道:「晚輩又不懂啦。」 姬侗笑道:「你都懂了,還用老夫破費唇舌麼?」想了一想,道:「時光尚早,你還是喝點酒,醉了老夫再將你弄醒。」 左少白急忙捧起酒杯,咕嚕吞了一口,姬侗大為滿意。笑道:「老夫空負一劍之名,其實劍法共有九招,向老怪說一不二,一套刀法當真就只一招。」 左少白見他言下大有憾意,不禁暗暗好笑,忖道:「這位老人家,一劍、一刀,『一』字,豈是這般解釋的。」 轉念下,笑吟吟地道:「那位向老前輩的刀法既只一招,定然是可以反覆施展了。」 姬侗雙目圓瞪,道:「反覆施展,你是說有幾個敵手?」 左少白道:「倘若對手只有一人,武功卻甚為高強呢? 姬侗道:「一刀足夠,他那刀不出則已,出必傷人,傷必制命,因而蒙上了『霸道一刀』、『斷命之刀』的惡名,其實向老怪雖然不好講話,為人卻也不壞。」 左少白喃喃念道:「王道九劍,霸道一刀,王者之劍,斷命之刀……」不覺悠然神往,隨口問道:「倘若王者之劍遇上斷命之刀,那結果該是如何? 姬侗聞言一怔,默然良久,倏地呵呵大笑,道:「老夫不敢冒那一刀之險,向老怪也不敢拿一世威名作兒戲,咱倆無怨無仇,誰也不願多找麻煩,因而一個走南,一個走北,彼此間避免著碰面。」 左少白恍然大悟,忖道:「難怪他們很少往來,原來是有這一點微妙的關係。 姬侗將酒杯一頓,道:「小娃兒你現在應該知道,老夫所指點的明路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的意思,晚輩該去拜求那位向老前輩的『寰宇一刀』嗎?」 姬侗點頭道:「縱然天下的武林人物都與你為敵,學了老夫的武功,只要你機警一點,未始不能保全性命,如說要為父母報仇,誅滅元兇首惡,那卻非得求到向老怪的『斷命一刀』不可。」 左少白沉吟良久,道:「晚輩心切家仇,實在希望去拜求那位向老前輩的刀法,但想老前輩與晚輩相識在前,晚輩……」 姬侗將手連搖,道:「不行,不行,你以為向老怪與老夫一樣的好講話麼,別說學了老夫的劍法,縱然未學,向老怪亦未必肯教你。」微微一頓,道:「而且……」 左少白見他欲言又止,只得追問道:「而且什麼?」 姬侗正色道:「你新遭家難,仇怨之心太深,憤怒之火正熾,即使老夫傳你劍法,你也不能練好,難以得其神髓。」 左少白聰明穎悟,知他講的都是實情,當下暗暗尋思道:「這位老前輩慈祥愷悌,既能惠我於前,必能愛我於後,父母的血海冤仇,非同尋常,我先去拜求那位向老前輩的刀法,回頭再求他老人家的劍招。」 心念一決,眼中不禁露出一片既感激,又歉疚之神色,道:「老前輩,晚輩遵從老人家的指點,去求那『寰宇一刀』,不知那位向老前輩住在哪裡,晚輩應該如何求法?」 姬侗哈哈一陣大笑,道:「向老怪住在山陰,那地方亙古不見日光,毒蟲惡獸,遍地皆是,險惡非常,我真怕你走不到地頭。」 左少白將頭一昂,毅然道:「晚輩自七歲開始,隨同父母、兄姊亡命天涯,八年之間,踏遍了世上的窮山惡水,歷盡了人間的驚濤駭浪,再厲害的毒蟲惡獸,晚輩也不放在心上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四 章 霸道只一刀 說到八年的逃亡生涯,不禁想起那些苦難的日子中,一家老幼所受的迫害和委屈,這是至死難忘的慘痛經歷,每一念及,心中便泛起易一股無法抑制的痛恨。 姬侗見他臉色漸變,隱隱露出一片厲害,不禁暗暗一歎,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孩子,老夫瞭解你的心情,不過千萬不可過於偏激,謹記住你對老夫講過的話。」 左少白先是一怔,繼而恍然,急忙斂容道:「晚輩記得,將來昭雪父母冤仇之日,除了罪魁禍首,絕不敢妄殺一人。」 姬侗衷心大慰,哈哈一陣長笑,道:「好孩子,就這殘菜冷飯吃一個飽,天光已亮,吃了飯,就去找那老怪吧!」 左少白連忙埋頭吃飯,飯後,兩人走出屋外,姬侗伸手向北一指,道:「那兩山之間有一段狹谷,狹谷內橫莽叢生,沼澤密佈,蟲尷出沒,咬上便死,有的地點尚有瘴氣,小心謹慎,千萬大意不得!」 左少白連連點頭,心中不勝感激,雙膝一屈,撲倒地上拜了一拜,起身飛奔而去。 這「無憂谷」四山環拱,範圍甚廣,左少白奔到那狹谷口時,紅日業已照徹「無憂谷」 底,他定了定神,凝目望去,但見兩山夾峙,壁立於切,狹谷中黑沉沉一片莽林,籐羅密佈,蔓草雜生,根本無路可通。 他暗暗想道:「難怪姬老前輩干叮萬囑,鄭重其事,這狹谷果是怕人!」 八年的逃亡生涯,早已養成不畏艱險,不懼危難的勇氣,這時面對險阻,不覺精神大振,拔出金劍,大步走了過去。 開頭一段倒只有律莽阻路,他手揮金劍,開路前進,雖然辛苦,倒也無什麼凶險。人谷漸深,他卻慢慢的心寒膽戰起來。 原來谷中陰暗沉沉,幾乎不見天光,隨處都有許多小蟲飛舞,成群結隊,密密麻麻,只要停手不加驅趕,立即就是一擁而上,四面飛撲攏來。開初一段,地面尚還乾淨,進至數十丈後,地面全是泥沼,泥沼上怪蟲蠕動,奇形怪狀,俱是左少白見所未見之物。 他右手執定金劍,左手揮舞,驅趕四外的飛蟲,雙目精芒暴射,四處掃視不停,只恐落入沼澤,無法自拔,因而傍著大樹縱前躍進。 一忽功夫,他已大汗淋漓,倏地,足下一軟,污泥已深及膝。他駭然大驚,左手一伸,猛地朝樹身抓去,哪知樹幹奇硬,他手指一陣劇痛,人已又陷下半尺,幸而他應變快捷,右手金劍已插入村內,穩住身軀。 陵地,身後陽陸兩聲,他扭頭一望,不禁駭得毛髮直豎。原來兩條紅鱗怪蛇由頭頂的樹枝上墜下,跌在自己身後,相距不過颶尺。 他望了半晌,見那兩條怪蛇再無動靜,於是右手用力,由泥沼中拔出身子,凌空蕩了幾蕩,雙足在樹身上猛力一頓,直向另一顆樹下縱去,但覺腰下一緊,已被一人挾住,「呼」 的一聲,折而向右飛去。 左少白駭然欲絕,仰面一望,挾著自己的人,依稀是姬侗,不禁大喜過望,道: 「老……」 姬侗身形一墜,單足站在泥淖之內,伸手朝那顆大樹一指,道:「那樹下的白氣就是毒瘴,避之猶恐不及,你反要湊上前去。」 左少白瞼孔一紅,道:「什麼白氣,晚輩一點看不出來。」 姬侗道:「啊!我倒忘了,此處大暗,你眼力不濟。」 左少白道:「老前輩,怎麼來啦?」 姬侗微微一笑,道:「我豈能放心,你的手指怎樣?」 就這輕描淡寫的兩句,其中包含了說不盡的親切。左少白感到目中一熱,眼淚奪眶而出,抬起左手一看,原來四根手指甲全已翻轉過來,鮮血淋漓,觸目心悸。 他搖一搖頭,笑道:「一點不痛。」 姬侗暗暗一歎,道:「忍著一點。」說罷拔身而起,雙足起落不歇,宛似蜻蜒點水一般朝前奔去。 這狹谷雖然險惡無比,卻難不倒姬侗這等絕世高人,奔了頓飯時光,姬侗倏地身形一住,放下脅下的左少白,附耳說道:「前面已無危險,見到老怪之後,低毀老夫幾句也不要緊。他若問你,就說是自己過來的,別說有老夫護送。」說罷如飛而去。 左少白感激涕零,站在當地垂了一忽眼淚,隨即振起精神。仗劍開路,繼續向前走去。 一路過去,果然再無凶險。出了沼澤,踏上實地,樹木逐漸稀少,也有道路可尋,只是兩面的山壁大高大陡,日光無法射入,雖在白天,谷底依舊昏暗如夜。 左少白收了金劍,以示恭敬,走了一程,忽見左側有一片懸崖,離地高約十丈,崖上出現一個大洞,當下相好地勢,縱身幾躍,登上了崖邊。凝目望去,那們漆黑一團,看不出有多深淺,也不知那位「差宇一刀」是否住在洞內,暗想:「姬老前輩說這位老人不好講話,我先禮貌周到,他縱然不喜,也不會深責。」 打定主意,朝那洞中拱手一揖,朗聲叫道:「白鶴門下小子左少白,如見向老前輩。」 說完之後,當真跪下拜了一拜。 等了一忽,他正想二度開口求見,忽聽一陣幽幽細細的語聲飄入耳際,道:「你鬧什麼鬼,既然造訪,何不進來,難道還要向某出來迎你不成?」 左少白聞言一怔,隨即朗聲道:「啟稟老前輩,姬老前輩不在此處。」 只聽那幽細的聲音道:「這老兒,他既走了,你就進來吧」」 在少白道:「多謝老前輩。」舉步朝洞中走去。 這洞中黑暗已極,左少白進了數文,已感到伸手不見五指,不禁暗暗想到:「這位老前輩也真古怪,『無憂谷』內偌大的地方,難道住不下兩個人麼?」 思聽先頭那聲音道:「向右轉。」 在少白急剎住腳步,伸手摸去,前面已是冷冰冰的石壁,十分光滑,急忙轉身向右走去。 但聽那聲音道:「可以站住啦!」 左少白已聽山那南音的來處,當下收住腳步,道:「晚輩左少白。替老前輩請安。」 只聽那聲音道:「為什麼?」 左少白聞言一楞,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大出他的意料,一時之間不知從何答起。 那聲音並不陰沉,也不詭異,但卻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氣,左少白尚未想好說辭。那聲音又起道:「你是如何渡過『死橋』的?」 左少白聽他尚有問話,頓時膽氣一壯,道:「晚輩是莫名其妙的走過來的。」 那聲音道:「啊!山陵改變了不成,哪有這事?」微微一頓,問道:「是你獨自走進這狹谷的?」 左少白呆了一呆,終是不敢撒謊。道:「是姬老前輩護送晚輩過來的。」 那聲音嗯了一聲,道:「他為何對你這麼好?送你見我有何事故?」 左少白暗暗想道:「還是實話實講吧!」當下將手一化道:「在下家門慘遭不幸,剩下晚輩孤身一人,昨日間來,得遇姬老前輩,蒙其垂憐,指點門路,命晚輩來此拜見者人家。」 但聽那聲音嘿嘿一笑,道:「姬老兒倒是會作好事,你上前三步,讓老夫仔細瞧瞧你。」 左少白依言而行,第三步剛剛落腳,突然腿上一緊,似是被什麼纏住腿,不禁心頭大駭,暗道:「莫不是被長蟲纏住了?」正待伸手去摸金創,心中忽又一動,暗道:「這如摸出劍來,對他大是不敬。還是不用管他算了?」 只聽向敖那幽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姬老兒可是讓你來學老夫的刀法麼?」 左少白道:「晚輩確有此心,還望老前輩垂憐。」 向敖道:「你的骨格不錯,那是無怪姬老兒看上你了。」 他的聲音,突然轉變的十分慈和,接道:「老夫已然身成癱瘓,別說再渡過那『生死橋』了,就算離開這座山洞,也是力難從心。」 左少白油然生出了一股同情之心,道:「晚輩背老前輩出去如何?」 向敖冷笑一聲。道:「老夫生平,從不肯受人之惠,你年紀雖小,膽子倒大的很,敢這般對老夫說話!」 左少白心中暗想:「我是∼番好意,你不肯也就算了。」 只聽向敖說:「好小子,你可在心中罵我了?」 左少白道:「晚輩是一番好意,老前輩不肯答應,那也是沒法的事。」 向敖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倔強的孩子,你如能在心中罵我幾句,那就更好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請恕晚輩庸愚,不解老前輩言中禪機?」只覺腿上一鬆,那纏在腿上之物,似是突然消失。 向敖道:「那姬老兒要你來此,就沒有告訴你老夫只有一刀麼?」 左少白道:「雖只一刀,但卻世無匹敵!」 向敖冷哼一聲,道:「小小年紀,也敢替老夫戴起高帽子來了,哼J哼!需知老夫和那姬老兒不同,不吃這個!」 他口中雖是責怪,但心中卻是十分歡喜,輕輕咳了兩聲,接道:「世間武功,深遠博大,但卻從未有過只一招,能使天下傾服,姬老兒一代絕才,者夫比他不上,他能創出九招劍式,老夫卻只能創出一招。」 左少白接道:「姬老前輩曾告訴過晚輩,老前輩那一招刀法,已然冠經天下,無人能夠抗拒,用不著第二招了。」 向敖道:「王劍、霸刀,各擅勝場,彼此雖有較量之心,但誰也不敢冒險一試。我們並立江湖,齊名武林,彼此也不知是友是敵?仇視了數十年,也相交了數十年,除了比試武功之外,老夫不讓他再有專美之事,他也不肯讓老夫有掩過他的美譽,我們就這樣在江湖並名而立,但卻又相互躲避著不肯見面。姬老兒劍下無絕學,老夫的刀下無生機。」 左少白道:「姬老前輩,對老前輩十分推崇。」 向敖冷冷說道:「老夫雖不願中那姬老兒的圈套,但也不願讓他『王道九劍』留傳於世,而老夫的一招刀法卻隨我永埋於此……」 左少白心中一直記著姬侗之言,說這向敖脾氣古怪,喜怒難測,一時不知如何措詞。才能討他歡心,不敢胡亂開口。 只聽向敖接著說道:「如若還有第二個人,渡過這『死橋』進入『無憂谷』來,不論那人是男是女,是者是小,老夫必將收他為徒,傳授我的刀法,使王劍、霸刀,仍然相互映輝,可惜的是,只有你一個渡過了『死橋』。」 左少白一時間猜不透他的心意何在?仍是不敢開口說話。 向敖長長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老夫只有把這一招刀法,傳給你了!」 左少白福至心靈,突然曲下雙膝,拜伏在地,道:「多謝老前輩。」 向放聲音突然又恢復來時那冰冷的味道:「老夫這刀法,雖是只有一招,但這一刀之中,卻包括了心意、身手和氣勢,和姬老兒那劍法,大不相同,你的骨格,雖然是上上的習武之材,但心地、性格卻不是老夫門下之人。」 左少白心中暗自驚道:「這洞中一片漆黑,我窮盡了目力,也難見兩三尺外的景物,他卻能看出我的骨格、形貌,這人的內功,當真是精深驚人!」 心中轉念,口裡卻求告道:「老前輩請看在晚輩身負血海深仇的份上,破格優客!」 向敖喜道:「什麼!你心中充滿著仇恨、怨毒麼?」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滿懷仇恨,一腔怒火,但晚輩卻不敢妄用老前輩授予的絕……」 向敖接道:「行了,不用再說啦,你骨格清奇,慧質天生。正是姬老兒需求的門人弟子,無怪他見到你非把你收歸門下不可,但如以老夫擇徒標準而論,你卻失之於和善了,傳我刀法,只怕難有成就!」 左少日心中暗暗奇怪道:「原來學他的刀法,還得心地惡毒之人才行!」 但聞向敖接著說道:「姬老兒的劍法變化精微,講求以靜制動,借敵之勢,但威而不猛,精而不剛,縱然在高手圍攻之下,亦可從容應仗;但老夫的刀法,卻是惡毒無比,出手一擊,必然傷人,要求的是一鼓作氣,如狂濤激流,莫可遏止,如若是心地和善之人,難以造成出手的氣勢,那就算練上一輩子,也是難以有成。」 左少白道:「晚輩心切家仇,或可不使老前輩失望。」 向敖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夫既然失言答應傳授於你,自是不再反悔,至於你能不能學成?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左和白養狀地上,道:「多謝老前輩的成全。」 向敖道:「學老夫的刀法,首重目力,洞察細微,出刀一瀉千里,現在老夫先傳作調息培元,增強目力之法。」 左少白左手四指上指甲裂翻,當時憑藉一股勇往直前的氣勢,傷勢還不覺疼痛,此刻經過一陣調息之後,傷處疼痛漸劇,但他生性堅毅,咬牙苦忍,不出一句呻吟之聲。 向敖傳了口訣之後不再說話,幽暗的洞中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左少白忍著傷疼,依照向敖傳授的口訣,運氣調息。 他心神專注,逐漸的忘去的手上的傷疼。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反覆依照向效傳授的口訣,運氣行功,已然逐漸的熟悉。 忽然間,傳過向敖冷漠的聲音,道:「接住這個,吃下去,這初步奠基的功夫,最為重要,你至少要一個月,不能離開這洞中一步。」 但聞「叮」的一聲,一團黑影飛了過來。 洞中太過黑暗,左少白視線不清,伸手去接,卻不料一把抓空,那飛來之物,蓬的一聲,擊在了前胸之上,不禁心頭一跳,暗道:「這位向老前輩的脾氣,當真是古怪得很!」 向敖拋物手法,極有分寸,雖然打中左少白的胸前,但不很重。 左少白拿在手中,只覺有些沾手,卻沒法分辨出是什麼東西?但腹中飢腸路輛,只要是可吃之物,也就吞下去。 流光匆匆,左少白只覺自力漸強,已可見三尺外的景物,這洞中一片黑暗,不見天光,左少白也無法分辨出自己在洞中過了多少時間。 向敖很少和他說話,除了給他食用之物時,招呼一聲之外,幽寂黑暗的石洞中,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幾次想瞧瞧向敖,但他目力不濟,只能憑藉著聲音,分辨出向敖停身的方向,卻無法看到其人。 這一日,左少白練功過後,腹中又覺飢餓,但卻不聞向敖送他食物的招呼之聲,又不敢多言相詢,只好強自忍著。 約略之間,又過近一天時光,左少白再也無法忍下腹中飢火,忍不住說道:「老前輩,晚輩腹中飢餓難耐,可有食用之物?賜給晚輩一些,充充飢麼?」 他一連說了數遍,仍不聞向敖回答這言,生似向敖已離此而去,這幽淒、黑暗,充滿著寂寞的石洞中,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他又強自忍一陣,腹中飢餓更甚,忍不住又說了一遍。 他的聲音愈來愈高,山洞中回音僚亮,傳播老遠,但是仍不聞向敖回答之音。他自從向敖傳了口訣,在這黑暗山洞中修習內功,時日已不算太短,但卻一直未能見過向敖一面。左少白雖有著過人的忍耐之力,但此刻也有點忍耐不住,霍然站起身來,沿著石壁,向內行去。 剛剛行了兩步,突覺腿上一緊,似是被一物纏住,身體失去平衡,一跤跌倒在地上。 他這一跌跌的很重,半晌才爬了起來。 伸手抓去,那纏繞雙腿之物,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大驚,暗道:「莫要是一條毒蛇才好。」 心念轉動之間,挺身坐了起來。 但聞「呼」的一聲,一物由背後飛來,正擊中肩頭之上,只打得肩上一陣生疼。 左少白不覺間被激起怒火,右手一探,摸出金劍,暗中凝神戒備。 他蓄勢待敵,等了半晌,竟是毫無動靜,不禁怒火漸消,剛待扶壁而行,忽覺右手一麻,手中金劍脫手飛了出去。 那擊在腕上之物,一片柔軟,而且快速異常,耳際只聽呼呼風聲,目光卻是難以看到! 驚愕間,只覺雙腳一緊,身不由主的又摔倒在地上。 左少白只覺心頭怒火高燒,回臂拍出一掌,但聞「叭」的一聲,擊在一塊大石之上,震的手掌生疼。 不知何物,似是有意找他的麻煩,手掌痛疼未消,左肩之上,卻又挨了一下。 這一下落勢甚重,雖非痛疼難耐,但也肩骨酸麻。 左少白心火難耐,右手疾轉,抓了過去。 但覺那柔軟之物,呼呼風嘯,飛來繞去,忽而在肩頭上打一下,忽而纏住雙腿,摔他一下,只把個左少白激得七房噴出火來,雙掌亂揮,不停的拍打。 他腹中飢餓難耐,這一陣亂揮亂抓,早已鬧的頭暈眼花。 正自急怒交集,邵繞身飛轉的柔軟之物,卻突然消失不聞,耳際間響起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孩子,你心裡很火麼?」 左少白聽出那正是向敖的聲音,正在怒火攻心之下,不加思索的說道:「火大啦!……」忽覺此等口氣對尊長而言,大是不敬,趕忙住口不語。 但聞向敖接口說道:「記著,老夫的這刀法,雖只一招,但卻是神意會聚,身心合一,在出手之前,心中愈是忿怒愈好,最好是你心中充滿著惡毒和仇恨,想著這出手一刀,殺盡天下的人,才能把這一刀的威力發揮出來。」 左少白聽得呆了一呆,道:「如是晚輩心平氣和呢?」 向敖輕輕歎息一聲,道:「那你就永遠學不會老夫這一刀。」 左少白心中有些不服。暗暗想道:「橫豎只不過一招,我一天學不會,難道用L一年時間,也學它不會麼?我倒下信,會有此等之事?」 只聽向敖說道:「你縱然學會了這一招刀法,但在施用之時,不能激起滿腔忿怒和仇恨。不但難以使它威力發揮,而且也無法施展出來。」 左少白心中半信半疑。說道:「有這等事?」 向敖怒道:「難道老夫還騙你不成:不知好歹的小娃兒。」 左少白不敢頂撞。一抱拳過頂,道:「晚輩少不更事,老前輩不要見怪。」 向敖道:「唉!老夫原準備傳你的刀法,但此刻卻是傳不成了,你這般心平氣和,如何能夠學得?」 左少白道:「不知再要等到幾時?」 向敖道:「那要看你的造化了。也許明天就傳,或者要等上個十天八天,三五個月。」 左少白心中懊喪,連飢餓的事也忘了,摸索著回到原來的停身所在,坐了下去。 耳際間又傳過來向敖的聲音,道:「接住食用之物。」「呼」的一聲投了過來。 這月餘時光之中,左少白已然習慣接向敖拋來之物,聞聲出手一抄,果然抓住了一塊軟軟的食物。時光匆匆,左少白自入這幽暗的石洞中,不覺間已然過了兩月之久。 在這兩月時光之中,那向敖數度想激出左少白的怒火,但左少白已知是向敖亡暗中相戲,竟是火不起來。 這日,左少白又是十幾十時辰未進食用之物,飢腸鹿轍,甚是難耐。 但他未曾來此之前,已得姬侗告誡,這向敵為人脾氣古怪,左少白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暗想:「不論你如何折磨我,我一直逆來順受,總有感動你的一天。」是以,不論向敖如何捉弄他,他始終隱忍下去,腹中雖已飢餓難耐,卻四是咬牙苦撐。 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但覺飢腸翻騰,十分難受。 忽聽向敖長長歎息一聲,道:「小娃兒,你餓了麼?」 左少白道:「晚輩餓得很久了。」 向敖道:一你餓了很久啦!為什麼不講呢?」 左少白道:「晚輩怕驚擾了老前輩的清靜。」 向敖歎道:「你這種性格,不是老夫門下的人,只怕難傳老夫的刀法!」 左少白心中一震,拜伏地上,說道:「老前輩請念晚輩一片誠心,破例優容,晚輩雖然是才智平庸,但當盡我心力,決不負老前輩的厚望!」 向敖道:「孩子,這洞中不見天日星辰,不分晝夜,你可知道你在這裡,住有多久時間了?」 左少白道:「詳細的日子,晚輩已難算汁,大約之間,總該有兩個月左右了?」 向敖道:「不錯,兩個月左右,這兩月之中,老夫時時想傳你刀法,但卻一直找不出一個適當的時機。」 左少白道:「晚輩愚拙。還望老前輩垂憐栽培。」 向敖道:「今明兩天,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如若在兩天之內,你還無法學得老夫的刀法,也許老夫的刀法,將成絕響,從今之後,武林中只有王劍而沒有霸刀了!」 左少白只覺胸如被人重重擊了一拳,黯然說道:「只有兩天了,兩天時間,眨眼即過,老前輩縱然細盡相授,只怕晚輩的愚碌之質,也難學得絕藝!」 向敖冷笑一聲,道:「那要看你的造化了,老夫至多使刀法絕傳於世,哼哼!刀法由老夫而出,再由老夫而絕,那也算不得大憾之事。」 左少白想到此來成空,父母沉冤,白鶴門一門遭戮之仇,今生只伯是永無洗雪之日,不禁熱血沸騰,一股怨忿之氣,直衝而上。 悲忿化成的怒火,使他忘去了飢餓,形露於神色之間。 只聽向敖冷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娃兒,聽著,時機已至,老夫此刻傳給你刀法的口訣。」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此刻麼?」 他話未說完,向敖已接口吟道:「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刀出神鬼驚,血染九州紅……」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好深沉的殺機……」 只聽向數接著吟道:「寶刀出鞘,一擊斷魂,法繼絕學,武林至尊。」 左少白心頭怦然一跳,忖道:「好大的口氣!」 耳際響起了向敖驚魂動魄的笑聲,道:「小娃兒,左行七步,聽老夫傳授你『嘉宇一刀』。」 左少白依言向左行了七步。 但見寒光一閃,一柄森寒的寶刀遞了過來。 向敖冷漠聲音重在耳際響起,道:「小娃兒,接刀啊!」 左少白右手一伸,接過寶刀。 他自入這石洞之中,和向敖旦夕相處,但卻仍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此刻,向敖雖是在他身邊,但他卻被一股冷厲的殺氣震懾,不敢轉眼去瞧。 向敖那震人心神的笑聲,又復響起,幽洞回音,四面八方,盡都是震耳的笑聲。 笑聲中,又聽得向敖吟道:「環顧幾許好頭顱,宇內只此一霸刀!孩子你準備好了麼!」 左少白道:「晚輩恭候多時了。」 向敖道:「刀雖只有一招,但卻采盡天下武林中刀法之長,出手之時,如無霸吞河岳氣蓋世的雄風,這一刀的威勢,永難發揮出來,孩子,雙手捧刀,平胸舉起。」左少白應了一聲,如言施為。向敖道:「雙目圓睜,平視強敵。」 左少白瞪起雙目向前直視。 幽暗的石洞中,突然恢復了寧靜,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聽向敖說道:「小娃兒,你看見些什麼?」 左少白道:「晚輩目力不濟,什麼也看不到。」 向敖冷哼一聲,道:「老夫都看到了,你怎麼瞧不到呢?」 左少白道:「老前輩看到什麼?」 向敖冷然說道:「見到令尊滿身浴血,奮拒強敵。」 左少白但覺熱血上衝,眼前金星閃動,恍懈裡見父親滿身浴血而立,當下說道:「晚輩也看到了。」 向敖哈哈一笑,道:「你再仔細瞧瞧,是不是你那殺父的仇人來了? 左少白但覺往事由腦際中一一閃過,幻覺到飛臾胡梅、金鐘道長和那高大的少林僧侶,齊齊湧來,不禁咬牙切齒的說道:「晚輩也看到了。」 向敖厲聲喝道:「看到了,你要怎樣?」 左少白已為心神貫注產生的幻覺所惑,高聲喝道:「晚輩替死去的父母報仇!」 向敖道:「要報仇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左少自身不由主的大喝一聲:「看刀!」「呼」的一聲,掄刀劈出。 但聞蓬然一聲,火星閃動,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彈了回來。 原來,這一刀正擊在石壁之上,主刀受震,火星閃動中,脫手飛去。這出刀一擊中,左少白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被山壁震飛,去勢仍難遏止,「呼」的一聲,撞在山壁上,暈了過去。 暈迷中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醒來後感覺到一雙手,正在他全身推拿。 左少白長吁一口氣,正待挺身坐起,卻被一雙強力的手掌,按在胸前,掙扎不動。 耳邊,響起了向敖的聲音,道:「孩子,你那一刀劈的很好,大有小天地唯我獨尊的雄風,此刻你兩肘間關節受震,不易掙動,閉上眼睛睡一會吧!老夫以本身功力助你復元。」 但覺向敖兩掌不停在全身移動,每至,一處,必有一股熱力攻入體內,但覺心神舒暢。 不覺睡熟過去。等他再度醒來時,面前放著食用之物和那柄寒光閃閃的寶刀。 他腹中早已飢餓,一見食物,立刻大吃起來。 剛剛吃完。耳際又響起向敖的聲音,道:「小娃兒,舉起刀來。」 他已有了經驗,立時一躍而起,雙手捧刀,平胸舉起。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向敖那冷厲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小娃兒,有何感覺?」 左少白道:「晚輩並無若何異樣的感覺。」 向敖道:「那刀重是不重?」 左少白道:「不重……」 向敖道:「武功一道大都講求舉重若輕,但老夫這刀法卻講求的是舉輕若重,你要拿穩了。」語聲甫落,左少白立時覺出有一股壓力,從刀上傳下來,不自禁用力和現壓力抗拒。 但見那壓力愈重,寶刀似是要向下沉落,他既不敢鬆手,只有全力抗拒。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只覺全身所有的氣力,都已運集於雙手之上,仍覺舉不起手中寶刀,筋酸骨疼,難再支撐。 忽然向敖哈哈一笑,道:「小娃兒累麼?」 左少白連答話氣力都已用盡,大大的喘了兩口氣,道:「晚輩舉……不…動了。」 向敖道:「記著,拔刀在手後,要全神貫注,週身氣力凝聚雙手,如舉山嶽一般,出手一擊,才能盡出全身潛力,如排山倒海,使人無法抗拒。」 左少白道:「晚輩……記……下……了。」 向敖道:「放下刀,盤膝坐好,聽我傳你實用法門。」 左少白應了一聲,緊張心神為之一鬆,眼前忽然一黑,一跌跌倒在地上。 原來,他全身氣力全都用在握刀之上,苦苦支撐,早已用盡,聽得向敖要他放下刀來,賴以支持身體的精神力量,突然消失,再難支持疲累的身體,一跤跌倒在地上。 恍館中,感到一股熱力,由背心直衝心脈,緩緩向四肢流布,疲累漸消,全身舒暢無比,人也迷迷糊糊的睡熟過去。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白突然全身一冷,陡然清醒了過來。 他搖搖腦袋,來不及轉動念頭,耳際已響起了向敖的聲音,道:「孩子,用心的聽著,老夫只有不足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左少白精神為之一振,道:「晚輩洗耳恭聽。」 向敖道:「天下武功,除了姬侗那『王道九劍』,老夫未曾試過之外,任何招術,都有破綻,綜合老夫數十年對敵經驗,還未見過有任何一招,能夠防得老夫這一刀……」 他突然縱聲大笑一陣,道:「世人均知老夫這一招刀法,霸道無比,寶刀出鞘,縱有人幸而不死,亦必得身受重傷,連那姬侗老兒,只怕也是如此的想法,其實老夫這刀法雖只一招,但在出手擊出之時,卻同時籠罩了九個部位,不論任何武功高強之人,也無法在九個部位同時可能受襲之下,還有反擊能力,那情形該是如何?」 左少白道:「應該是全神戒備,緊對門戶。」 向敖哈哈一笑,道:「坐以待斃,亦即,授我以可乘之機,使我無後顧之憂,全力出手。這時對抗之勢,我已佔盡制勝先機。」 左少白道:「晚輩記下了。」 向敖突然抓住了左少白的右手,握在刀柄之上,道:「寶刀出鞘,即要成攻敵之勢,先聲以奪敵人之志。」 左少白右手在向敖扶助之下,「咧」的一聲,拔出刀來,但覺手腕微一揮轉,刀尖斜向右指出。 向敖道:「你記下沒有,先習好拔刀這勢,我再傳你出刀之法。」 左少白在向敖手扶之下,並未覺出困難,但自己一試,卻感到大不對勁,光是這拔刀出鞘,連試了數百次,才算學對。 向敖似是已無很多時間,急促的傳授他出刀之法,左少白人雖聰明,但也耗去了近一個時辰,才算演熟,只覺向效講話的聲音,愈來愈小,扶在他手上的勁力,也愈來愈是微弱,心中正自奇怪,突然向敖有氣無力的說道:「孩子,你去吧!不許回頭看我……」 左少自道:「老前輩怎麼了?」 向放聲音微弱的接道:「這柄刀伴了老夫一生,寸步未離,現在一齊送你,但願你能練熟老夫授你的刀法,使老夫絕技得有傳人,不負此刀,快些去吧!」 左少自聽他聲音,微弱異常,有如大病將死之人,用盡了全身氣力,說出遺言,不禁心頭大駭,心想回頭瞧瞧,又不敢違他之命,但又無法按下去心中這股衝動,忍不住說道: 「老前輩,晚輩得蒙授於絕技,使家門沉冤、父母血仇,洗雪有日,此等恩德,何等深厚,難道就不容晚輩看上老前輩一眼麼?」 向敖激忿的說道:「快給我滾出去!」 左少白呆了一呆,站起身來,緩步向前走去。 出了巖洞,已然可見天光,左少自回身對巖洞拜了三拜,含淚說道:「老前輩授技之恩,晚輩終身不忘。」 忽聽一陣輕輕的歎息聲,傳了過來,道:「向敖老怪當真把他的刀法傳了你麼?」 左少白回頭望去,只見姬侗白髯飄飄,身著扶衫,背插寶劍,站在兩三尺外,起身抱拳一禮,道:「向敖前輩不但傳了我的武功,而且把他一生中寸步未離的寶刀,也送給了晚輩;但他卻不容晚輩見他一面,把我攆了出來。」 姬侗點頭說道:「向敖作事,一向是叫人莫測高深,他把你攆出洞來,不肯見你,你求告也是無用,咱們快回去吧!」伸手一把,抱起左少白,疾奔而去。 這段險徑,雖有泥沼。毒瘤,但卻擋不住姬侗這般絕世高人,不足頓飯工夫,已然離開險地。姬侗放了左少白道:「孩子,你的造化不小啊!」 左少白數月以來,重睹日光、花草,只覺恍如隔世一般長久,但想到向敖終年在那幽暗如墨的石洞之中,數十年不見天光星月,這日子當真是難過得很。 這數月小別,姬侗對左少白的愛護之心,似是更加深切,看他環顧了遍地的花草樹木一眼之後,突然凝神而立,若有所思,忍不住問道:「孩子,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道:「晚輩想問那向老前輩,為什麼要住在那一座不見天光星月的巖洞之中?不肯和老前輩住在這『無憂谷』中呢?這地方方圓數百丈,就算住上數百人,也住得下的。」 姬侗歎道:「向老怪為人孤僻,數十年來,我們雖然相互仰慕,但也一直相互間避,老夫先渡『生死橋』,佔據了此地,向老怪為了避老夫,才越泥沼、毒瘴。尋到了後面那片巖洞,為的是不願和老夫見面。」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那洞中不長五穀,不見鳥獸,數十年來,不知他吃些什麼?」 姬侗微微一怔,道:「他吃些什麼?老夫就不清楚了。」 左少自突然站了起來,道:「老前輩可否再把我送到向老前輩那居住之處?」 姬侗道:「你剛剛回來,又去作甚?」 左少白道:「我要把他請出那暗無天日的石侗,住到『無憂谷』來。」 姬們搖頭說道:「不行,王劍、霸刀如是住在一起,難免要衝突起來,老夫雖可讓他一些,但這忍讓也有一定的限度。唉!孩子,向老怪雖然有些敬我,但也有些怕我……」 左少白接道:「老前輩是否也有些怕向老前輩?」 姬侗歎道:「這是老夫一生中唯一的一件隱密,今日要一吐為快了……」 他緩緩坐下身子,拍拍旁側的草地,說道:「孩子,坐下來。」 左少白忽然發覺姬侗滿臉盡都是黯然悲苦之色,心中大為後悔,忖道:「早知如此,我是不該問他的了!」 只聽姬侗長長歎息一聲,道:「老夫這一生中所作所為,從無見不得天日之事,但只有一件事,卻是深覺不安,那就是老夫私自窺探了向敖的刀法。」 左少白道:「這也算不得人生憾事。」 姬侗道:「在別人,當然算不得人生憾事,但在老夫而言,卻是有些不同。」 左少白奇道:「哪裡不同了?」 姬侗道:「王劍、霸刀齊名武林,江湖稱俺倆南、北二聖,老夫暗中窺探他的刀法,豈是應該之事?這窺探是不該,老夫那用心就更難以告人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用心何在呢?」 姬侗道:「我想從他刀法之中,找出破解他那『斷魂一刀』之法。」 左少白怔了一怔,默然不言,心中卻是暗作評論道:「你這般用心,無非是想把王劍之名,掩蓋於霸刀之上,才研究他的刀法,籌思破他『斷魂一刀』之策,如是敵對之間,兵不厭詐,自無不妥,但只為盛名之爭,那就有欠光明了!」 只聽姬侗接了下去,說道:「老夫曾易容改裝,暗暗追蹤兩年之久,親眼看到他連施『斷魂一刀』,斬殺十一名武林高手,也從他出刀殺敵之中,看出了破綻……」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老前輩已想出破解他一刀之法了?」 姬侗搖頭道:「沒有,老夫雖然瞧出他出刀時的破綻,但卻無法籌思出破解之法,我為此苦苦思索了三年之久,仍是一無所得」」 左少白心中大奇,道:「老前輩既然瞧出他刀法中的破綻,何以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呢?」 姬侗道:「當時老夫也和你此刻一般想法,既有破綻,必有法子破解……」 他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為此苦苦思索,只想得快要發瘋,深夜嚴寒之中,迫的我跳入冰寒刺骨的水中去……」 左少白訝然道:「老前輩為何如此?」 姬侗道:「我想以那外來的寒冷,迫使我忘去心中思索之事,哪知事與願違,身雖在冰寒隨骨的水中,心裡卻仍然以向敖那『斷魂一刀』為念,忘記了置身於寒水之中。孩子,這份痛苦,實非身受者所能想像!」 左少白暗想道:「為一刀法,想了數年,把一個人想的如癡如狂,這也算得是一件罕聞罕見的事了!」 姬侗兩道慈和的目光中,突然暴射出冷電般寒芒,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道:「孩子,你知我是如何解這份痛苦的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晚輩如何能猜想得到叩姬侗道:「落葉歸根,後來還是老夫由自己九招劍法中,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才解脫去這個無形的枷鎖。」 左少白茫然說道:「難道老前輩從那九招劍法之中,找出了破解『斷魂一刀』的方法了?」 姬侗道「不是,老夫這∼生之中,只怕是永遠想不出破解那『斷魂一刀』之法,我只是從自己九招劍法中,解除這份痛苦。」 在少白舉手拍拍腦袋,道:「晚輩也要想暈頭了,到底老前輩想通了什麼?」 姬侗哈哈一笑,雙目中神光斂失,又恢復一臉慈和之色,接道:「我從自己九招劍法之中,發覺了比那『斷魂一刀』更多的破綻,心中才恍然大悟。原來天下的武功沒有一招是至善至美之學,不論何等博深精奇的武功,何等詭奇的招術,都有破綻。如是有一人能創出一招至善至美的武功,天下武林盡皆臣服,江湖上豈不是永無盛名之爭,武林中萬流歸一,那也用不著分什麼門戶派別了!」 左少白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一姬侗道:「我創了九招劍法,固然破綻較多,向敖窮其畢生才智,只創一刀,所以他的破綻較少。但我的九招劍法,盡羅天下各家劍法中防守之長,可獨拒數十高人圍攻,不致落敗。向敖的一刀,包盡了天下刀法中的攻敵之長,是以,無人能在他一刀攻勢中倖免死傷。孩子,如若向敖挾兼得武林中攻敵之長的一刀,來破我兼得天下防守之長的劍法,你能想到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麼?」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想不出來。」 姬侗道:「玉石俱焚,兩敗俱傷,我可能要傷在他『斷魂一刀』之下,他亦將傷在我綿密劍網的反擊之中。孩子,世人都知老夫的劍法王道,那是因為老夫一生中從未傷過人的緣故,其實,老夫這九劍連環為因,綿密相結,處處制敵機先,迫人認敗,就算想傷人,也是有所不能,這是老夫劍法中的大憾,也是王劍之號的由來……」 左少白心頭茫然,暗道:「你有『乾坤一劍』之聲,被人尊為武林一聖,劍法精絕,獨步天下,哪有天下最為精博深奧的劍術,只能用來拒敵攻勢,卻不能傷到敵人呢?」 姬侗是似已看出左少白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可是不信我的話麼?」 左少白道:「晚輩不是不信,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姬侗道:「個中有很微妙的道理,老夫縱然是不厭其煩的解說給你聽,只怕你此刻也難以參詳個中道理,但如你學會了老夫劍法之後,你就可以了然箇中的原因了……」 他沉吟了一陣,突然說道:「老夫決定從今日起、開始傳授你劍術。」 左少白道:「老前輩的栽培之恩,不但晚輩感激不盡,就是埋恨九泉的父母,也是感恩泉下了!」 姬侗道:「只伯你無法把王劍、霸刀,帶出這『無憂谷』去。」 左少白聰明過人,略一沉吟,已知他話中含意,當下說道:「縱然險阻重重,晚輩亦將是義無反顧,家父陰靈有知,亦必將暗助晚輩,再渡『生死橋』。」 姬侗道:「大孝之人,必有仁心……」 他突然住口不言,屈指數算了一陣,道:「三年後可能有一個越渡『生死橋』的機會。」 左少白道:「但不知晚輩愚昧之質,能否在三年間學會老前輩的劍術?」 姬侗道:「武功一道,深奧無比,縱然是窮盡一生的歲月,也難以學盡天下武功。三年時間不算短,也不算長,以你生具的清奇骨格而言如果在這三年中,能夠換而不捨,加上日飲萬年石乳,以增體能,三年其間,抵得別人十年功候,內力方面,或可使用老夫的劍術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五 章 絕藝竟兼得 左少白在姬侗監督之下,開始修習上乘內功,姬侗對他愛如子侄,每日間的食用飯菜,都不用他幫忙,只要他日以繼夜的專心修習內功,每夜子時,姬侗就取來一碗石乳,讓他服下。 勿勿時光,不覺過去了兩年時間。 七百多個白晝、夜晚,姬侗絕口不談傳授劍法的事,除了每月裡初五、十五;廿五,三天時間中,要他練習向敖傳授的刀法之外,就是打坐調息,運氣行功。 直到第三年過了大半,左少白得萬年石乳之力,體力大增,內功基礎紮實,姬侗才開始傳授他的劍術。 這是個明月如畫的深夜,姬侗把左少白帶到一處滿種奇花的山腳下,笑道:「孩子,你瞧瞧這地方景物如何?」 左少白四顧一眼,道:「繁花如錦,香風醉人,好極了。」 姬侗笑道:「兩年多來,你除了在那茅室外面,練習刀法之外,一直足不出戶,雖然十分辛苦,但成就卻出了我意料之外。」 左少白道:「這都是老前輩的栽培之功。」 姬侗笑道:「從今夜起,我要開始傳授你劍術了。」 左少白撲的一聲,跪到地上,大拜了三拜,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姬侗也不攔阻,受了大禮之後,笑道:「現在咱們算有了師徒名份,從此刻起,你在這無憂谷中,至多還有半年左右停留時間,有為師在旁指點,大概是足以學會我那九招劍法了,這塊花地,是我年來墾植而成,專以供你習劍之用。」 左少白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習劍時還要在這片花地之中,但覺師恩深重,大為感動,流淚說道:「師恩深如海,弟子真不如何才能報答!」 姬侗道:「你如能把我的王劍九招練好,繼我衣缽,那就算報答於我了。」 左少白邁:「弟子當全力以赴,不使恩師失望。」 姬侗道:「你可知道,為師的為什麼要墾植出這一片花地,供你作習劍之用麼?」 左少白道:「弟子不知。」 姬侗道:「為師這套劍法,不同於一般武功,和向敖那『斷魂一刀』,更是大反其道。 兩年多來,為師的看你習練向敖的刀法,充滿著殺機怨毒,但為師的劍術卻是要如沐春風,充滿著仁和慈祥,習劍之時,必得滿心歡愉,如花盛放。因此,特地為你墾植了這一片花地,在這山花如錦,色彩爛漫的環境,有助你劍術速成。」 左少白歎息一聲,道:「師父對我太好了!」 姬侗道:「為師這王道九劍,又名叫作『大悲劍法』,第一招『祥雲繚繞』,起手一劍,有如天降祥雲,把敵人圈入一片劍光中,劍光寒芒,連續九變,分指向對方九處大穴,先一挫敵人銳氣,劍法雖只九招,但每招九變,九九八十一變,反覆顛倒用出,共有七百二十九變,繁雜異常,今夜我傳一招,再用兩夜複習,一招三日,在二十七天學完,我準備一月時間,傳完九招,餘下三天,再作連續複習……」 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但在習練為師這『大悲劍法』時,卻不能再習那『斷魂一刀』了,這九劍一刀,不論情緒上和氣勢上,都是大反其道,如是齊頭並進,只怕你情緒相性格都難適應。」 左少白暗暗付道:「原來這王劍、霸刀,在基本上有這樣的衝突,各走極端,無怪是一王一霸,兩人雖然相互傾幕,但卻避不相見。」 只聽姬侗說道:「留心了,為師先把全套演習一遍給你瞧瞧。」 左少白道:「弟子拭目以待。」 姬侗緩緩舉起手中寶劍,極慢的演出了九招劍法。左少白只覺每劍之後,都有綿連不絕的變化,大為神注,但又覺劍勢繁雜異常,甚是難記。 姬侗收了長劍,笑道:「怎麼樣?」 左少白道:「弟子一招也記不住。」 姬侗笑道:「如若是你一看就會,那還能稱為一代絕技嗎?」 左少白道:「弟子才質愚魯,只恐有負師恩。」 姬侗笑道:「日子長遠的很,如是你真的未能在半年之內,學好這套劍法,那就再留住谷中三年。」 左少白心中一震,暗道:「再留三年!」父母慘死情景,終日在他腦際盆旋,恨不得立刻學成絕藝,早報父母之仇。當下長吁一口氣,道:「弟子盡全力學習。」 時光流轉,彈指一月期滿,在姬侗細心指教之下,左少白競然學會了「大悲劍法」。 這日習完劍術之後,姬侗指著那遍地山花,笑道:「你可知道為師為什麼要種植這片山花,作為習劍之地?」 左少白搖頭說道:「弟子不知。」 姬侗道:「月來你每日在此練劍,可有什麼奇怪的感受嗎?」 左少白四顧了山花一眼,說道:「弟子想不出來。」 姬侗微微一笑,也不解說,扳轉了話題,接道:「從明日起,為師不來指教你了,每日子、午兩次,來此習劍。」 左少白急道:「弟子只不過略通概要,很多精微之處的變化,還不瞭解,師父如不在旁指導,弟子如何……」 姬侗接道:「為師不能永遠的跟著你……」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大悲劍法的九招主變,你已完全記熟,至於那數百招副變,全在對敵之際的隨機應用,不能拘限招式的變化,你自行習練,為師的不從旁干擾,你才能放手施為,至於你能有多大成就,為師的也不敢斷言,那要看你的天資造化了,室中存糧,足供你三月食用,井中石乳雖已不多,但亦可供你食數月。」 左少白越聽越覺不對,忍不住插口說道:「師父要到那裡去?」 姬侗道:「為師有件要事,暫和你小別三月,你只管安心習劍,不用以我為念。」也不讓左少白再多問話,翻身一躍,疾行而去,眨眼之間,轉過了一個山角不見。 左少白望著姬侗消失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泛起了無數的疑問,百思不解。這座無憂谷,方圓不過數百丈,除了向敖住的陰暗石洞之外,別無可去之處,師父一去數月,不知行蹤何去? 左少白仰望天雲,出神良久,才開始自行練劍。 他開始了孤獨自立的生活,自炊自吃,每日裡除了習劍之外,就打坐調息,修習內功。 這些年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內功進境如何?只是依照姬侗傳他行功心法,打坐習練。 有時,左少白也依照向敖傳授的心法,打坐調息。 他無法明顯的分辨出兩人傳授的內功修習心法,有何不同,但他卻從身體的感受上,覺出了兩人傳授的內功,大不相同。 原來,左少白內功已有小成,每一行功運息,體內立可覺出感應。 姬侗傳授的坐息行功之法,一經運氣,立時有一種舒暢氣和的感覺,全身有一股熱流,緩緩向四肢流布,走脈過經,心情一片平和。 但向敖傳授的內功心法,一經行功,立時真氣出沖,直似要破空而去,經脈中真氣滾滾,胸腹裡面血氣沸騰,躍躍砍動。 這兩種感受,愈來愈覺明顯,左少白心中甚感驚異,但他又不敢棄去一種不學,這兩種心法,一種如平湖小溪,一種如洪流怒濤,這兩種大不相同的感受,使左少白極為困惱,百思不解。 三月時光,彈指而過,室中的存糧已盡,左少白心惦恩師,終日裡屈指數算著姬侗的歸期。 這日,已是姬侗的歸期之限,左少白做了幾樣菜,坐待師父歸來,哪知由晨至暮,仍不見姬侗回來,直到子夜將過,姬侗才緩步行入茅室。 左少白心中大喜,急急迎了上去,道:「師父……」 姬侗一揮手,道:「我很疲倦,要好好休息一下,有話明天再說。」左少白目力也隨內功大進,夜可觀色,仔細看師父,果然是滿臉睏倦,不禁心頭一震,急道:「師父怎麼了?」 姬侗揮揮手,倒頭睡去。 左少白暗暗忖道:師父內功精深,怎會這般睏倦,心中疑問重重,但見師父倒臥床上之後,立時睡熟過去,似是連打坐調息,也難支撐,哪裡還敢多問。 這一夜,左少白目未交睫,他旁依著姬侗的木榻而坐,隨時等候使喚。 但姬侗睡的十分安好,一直到次日正午時分,才醒了過來。 左少白一直守在姬侗的身旁,只待姬侗醒來之後,才長長吁一口氣,道:「師父醒過來了嗎?」 姬侗看他雙目盡赤,知他一夜未得好睡,微微一笑,道:「孩子,你一夜沒有唾嗎?」 左少白道:「弟子的精神很好,師父不用惦念。」 姬侗沉吟了片刻,一躍離榻,道:「孩子,你的劍法怎樣了?」 左少白道:「弟子才碌質愚,只怕有負師父的厚望。」 姬侗道:「走!練給我瞧瞧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攜劍而出,就在那木屋之前施展開「大悲劍法」。 姬侗站在一側,看他把一套大悲劍法施完,點頭說道:「劍法、招數,已可得心應手,日後只要能用心體會,不難漸入精深之境。」 左少白道:「還得師父指點、指點。」 姬侗仰臉望望天色,道:「孩子,你那『斷魂一刀』怎麼樣了?」 左少白道:「弟子雖然熟記著各種變化,但卻有著施展不出之感。」 姬侗沉吟了一聲,這:「向敖傳你刀法時,可曾授你口訣嗎?」 左少白道:「授過了。」 姬侗道:「你施展這大悲劍法時,有何感覺?」 左少白道:」弟子心中好像有一片樣和之感。」 姬侗突然縱聲大笑,道:「好!孩子,你已算升堂入室了。」 左少白道:「師父誇獎了。」 姬侗臉上笑容緩緩斂去,說道:「孩子,為師的已為你準備好了越渡那『生死橋』的應用之物,今夜於時,你就要離開這無憂谷了。」 數年相處,一旦分手,左少白不禁生出了孺幕之情,長歎一聲,道:「師父不和弟子一起走嗎?」 姬侗搖頭說道:「為師對這數致十年的故居,已生出留戀之情,雖然寂寞一些,但這份寧靜的日子,卻是世間無處可比擬,孩子,你不用管為師的事了。」 左少白道:「待弟子報了白鶴門的血債,和父母大仇之後,再來這無憂谷探望師父。」 姬侗黯然搖頭,道:「不用了,為師的天限已近,只怕是已難活得好久……」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緩緩伸出手去,摸著左少白的頭髮,道:「孩子,你本該去看看向敖的。」 左少白道:「弟子也該去向老前輩那裡辭行一番才對。」 姬侗搖搖頭,道:「不用了,那向敖性情古怪,不去看他也罷!」 左少白道:「向老前輩也對晚輩有傳技之恩,晚輩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望見……」 姬侗接道:「不用去了,孩子,為師的話,決不會錯,此刻,你得好好的休息一下。」 左少白心中雖有著重重疑問,但卻不敢再多言,依言回到茅室,盤膝而坐,但他心中疑問重重,竟是無法靜下心來。 只聽姬侗說道:「孩子,那一井萬年石乳,多助你十年功力,孩子,上天似是特為你留下這井石乳,你要走了這井石乳,也要乾枯了。」 左少白接道:「師父對弟子恩同再造,不但弟子終身感激不盡,就是九泉之下的父母,也同受恩澤。」 姬侗道:「孩子,不要多想了,快些澄清雜念,好好的養息體力。」 左少白應了一聲,閉上雙目,運氣調息,片刻間,已入渾然忘我之境。待他運行一周天,醒來之時,天色已然是二更時分。姬侗早已在旁側等候。 左少白一躍而起,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姬侗道:「還早得很,你把為師的寶劍和向敖的單刀,一同佩上吧!」 左少白依言佩上刀劍。 姬侗當先離開了茅屋,道:「走!孩子。」 左少白回顧了居住數年的茅屋一眼,大踏步隨著姬侗身後行去。 姬侗當先帶路,繞過了一處山彎,眼前突現出一道深谷。 一條垂籐,牢結一塊大岩石上,垂下谷中。 姬侗道:「孩子,從這條垂籐上下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手扯垂籐而下。 夜暗之中,谷底更是黑暗,一片淒迷的冷霧,蔽去天上的星辰,落入谷底之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但聞姬侗的聲音,由斷崖上傳了下來,道:「孩子,你平安嗎?」 左少自道:「我很好,已落入了谷底之中。」 姬侗道:「站著別動,等為師下去。」 左少白依言站好,足足等約一盞熱榮工夫,姬侗才落到谷底。這時,左少白的目力,已然隨著他內功精進,可以黑夜見物,但這谷底中冷霧濃厚,一片淒迷,用足目力,也不過可見三四尺左右的景物,不禁心中暗道:「好一處恐怖所在!」 姬侗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左少白的手腕,慈愛地說道:「孩子,事無幸成,但你和為師以及向敖,卻都僥倖的渡過了這座『生死橋』,我和向敖,趕上了百年難退的機會,『生死橋』上的迴旋風,受到了自然氣流的影響,減弱大部的威力,但也用盡了我全身氣力,才幸運的渡過,那向敖雖然末和我談過此事,但我想他也和我一般的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數十年來,他棲居那暗無天日的石洞中,不肯離去,可證明我的判斷不錯……」 他長長歎息一聲,接道:「孩子,這地方雖然是清靜異常,但這份冷淒和寂寞,實使人無法忍受,為師的亦曾數度冒險,希望再渡過『生死橋』去,但行不及三尺,就被迫而退,幾經試探之後,為師的只好死去了生離此地之心,因為不論如何計算,也難有萬分之一的生機。」 左少白道:「以恩師的絕世功力,都無能渡過這『生死橋』,弟子更是不用說了,想我那日渡過此橋,定然是父母陰靈相佑了。」 姬侗微微一歎,道:「我為此事,想了很久,終於給我想出了一個原因,我和你相別三月,就是來這冷霧淒迷的山谷證實我的推想,三月時光沒有白費,證實了我想的不錯,也替你找出了一個生離此地的辦法。」 左少白接道:「師父證實了什麼?」 姬侗道:「那迴旋風蓄蘊了不可恩議的成力,但它卻有一種奇妙的迴旋之力,如是一個人忘了生死,任那迴旋風掠身吹過,絲毫不去抗拒,那奇妙迴旋風力,就無法發揮出它那不可思議的威力,孩子,你就這樣忘去生死的走了過來,父兄慘死,母親橫屍的慘景,使你忘去自己的存在,大自然的威力雖強,但卻替人留下了一份生機,為師和向敖,遇上了百年難迢的機會,這是幸運,你卻把握了大自然留給你的那份生機。」 左少白道:「師父既然找出原因,弟子願一身相試,再走回去,我不運功力和迴旋風抗拒就是。」 姬侗道:「生你的父母已死,舉世間你再找不出第二個生身父母,孩子,除非是那等椎心斷腸的悲傷,再沒有第二個辦法,可使你忘去了自己的存在,千古艱難為一死,面對生死時誰能忘我,只要你神志清醒,只要你覺著自己存在,就無法逃過被風力捲入谷底的命運,我費了三個月的時間,日夜在這座冷霧瀰漫的谷底,默查那股激流的威勢,發覺了每月今夜,那激流威勢較弱,再積我數十年查看那迴旋風勢的經驗,每三年中,有一十二個時辰的威力消減,但那消成之勢極微,亦非人力所能抗拒,今日子時,便是那風力、激流三年一次較微弱的時刻,過了子時,激流和風力,同時增強,如若錯過此時,又得等它三年。」 左少白道:「師父可要和弟子一同離此麼?」 姬侗道:「越渡激流,雖較越渡那『生死橋』生機較大,但也不過百分一二的生機,何況非一人之力所能,你不用管為師了。」 左少自還待相求,姬侗已拉著他急步行去。冷霧淒迷中,左少白覺得腳下漸高,似是向一座山坡爬上去。只聽姬侗說道:「孩子,伏下身子,跟在我身後面向前爬行。」 左少白依言伏下身去,緊隨在姬侗身後向前爬去,只覺愈行愈窄,上下左右,都是堅冷的石壁,爬到後來,僅可容一人勉強通過。 約摸有頓飯工夫,耳際間,響起了激流澎湃的聲音,形勢也突然開闊起來,已可站起行路。 左少白運足目力望去,發覺自己正停身一處山壁間的石洞中,耳際呼嘯的風聲,和激流的撞擊聲,混合成一片驚心動魄的樂章。 姬侗伸手拍拍一根丈餘長短的木條,說道:「這座石洞,有一段十分狹窄,為師用了數日夜的工夫,把它開寬了很多,從這座洞口跳出去,就是那股地底激流,那激流雖然猛惡澎湃,但因受出口所限,所以水勢無法再長……」 他輕輕咳了一聲,接道:「眼下時間不多,已無法解說清楚了,其實你不知內情,比知道更要好些,這根木條上的一端,為師已用千年老籐繫住,那谷地怪石嶙峋,這木條投入水中之後,不難被怪石夾住,你抓住籐索借力以渡激流,如若遇上危險,高呼為師,斬斷緊縛木條的籐索,緊拉老籐,我拉你回來。」說完話,雙手舉起木條,大喝一聲,用盡了平生之力,拋了出去。 但見那系索老籐,一線飛射而出,直飛出四五丈,去勢才緩了下來。 姬侗雙手握住籐索,道:「孩子去吧!」 左少白撲身拜倒,道:「弟子如能渡過激流,當把這老籐縛在對岸大石上,師父和向老前輩,請借籐索之力,渡出這片絕地。」 姬侗道:「那也是三年以後的事了,時間不多啦,你快走吧!」 左少白泣道:「恩師培育情深,弟子萬死難報,師父多多珍重,弟子去了。」站起身子,一提真氣,抓住籐索,躍出石洞。 這山洞高出水面甚多,左少白滑落近丈,突覺一股強大的風力吹來,有如巨錘橫擊身上,那握籐雙手,幾乎鬆開。 勿忙中,靈機一動,雙臂一圈,抱住老籐,向下滑去。但覺身子一涼,全身沉入了水中,激流衝擊,身子不由自主隨流而去。他緊記姬侗之言,雙手緊緊抓住老籐,隨激流而下。 只覺身子一震,撞在一塊大石上面,只撞得頭暈目眩,嘴一張,喝下兩口溪水。 但感籐索一緊,穩住身子了,左少白藉機雙手加力,把頭浮出水面,換一口氣,鎮定一下心神,手把老籐,向前行去。 他身子被激流衝擊的浮出水面,全憑雙手握著老籐,倒把而行。行約丈餘,突覺那激流力道一緩,雙足踏在一塊大石上,仔細看去,原來前面一塊大石,擋住激流衝撞之力。 左少白藉機調息一下真氣,又向前面行去。一出那大石蔭護之處,激流又轉猛惡,左少白運集全身功力,和那激流拒抗,勉強又行丈餘,手指已觸及木條。 不出姬侗所料,那木條挾在兩塊大石之中,左少白心頭一涼,暗道:「完了,黑霧彌目,難見四尺外的景物,這道激流,不知還有多寬,如憑人力,決難越渡。」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把心一橫,暗中祈禱,道:「父母陰靈,請佑孩兒。」一手抱出木條,一手拔刀斬斷了籐案,還刀入鞘,又緊抱木條。那籐索一斷,木條一端失去了掉扯之力,突然隨流而下。 左少白緊抱木條,身受激流沖打,耳際不時響起大震之聲,那木條被激流中小石阻擋,忽橫忽直,左少白隨木條遂波而下。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左少自已覺著全身力量將盡,但他仍然緊緊的抱住木條不放。 飄流之間,左少白突覺左額間受到重重一擊,登時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時,景物已然大變,睜眼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衣,頭梳長辮,高卷褲管,赤著雙足的漁家女,正在整網,自己卻躺在艙口處一片平整的木板上,身下鋪著一層厚厚的褥子。 左少白輕輕歎了口氣,正待出言詢問,那漁家女已然警覺,回過頭來,望著左少白楞了一楞,放下手中漁網,大聲叫道:「爺爺呀!這人醒過來了。」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快去把那碗魚湯熱上一熱,端來給他吃下。」說話之中,走過來一個身披蓑衣,頭戴竹笠,身體十分強壯的老者。 左少白暗中運氣,除了覺著頭上、臂上和右腿上幾處隱隱作疼之外,真氣還可暢通無阻,知道武功未失,才放下心上一塊重鉛。 那老人緩緩蹲下身子,正持伸出手去,左少白卻突然一挺身坐了起來,那老人駭然縮回去,愣了一愣,道:「小兄弟,你醒過來了。」 左少白道:「多承老伯搭救,晚輩感激不盡。」站起身來,深深一揖。 那老人本待阻止,但左少自動作奇快,他話未出口,左少白已站了起來,當下長長歎息一聲,道:「小兄弟好強壯的身子,看來你是練過武功的人?」 左少白道:「不敢相欺老伯伯,晚輩是練過武功的人……」忽然想起隨身帶著的刀、劍,不知是否已在激流中流失,不禁轉目四顧。 那老人道:「小兄弟,可是要找東西嗎?」 左少白道:「晚輩隨身帶的兵刃,不知是否遺失?」 那老人道:「一把刀,一把劍是嗎?」 左少白道:「不錯,老伯伯見著了?」 那老人道:「我替你收起來……」 突聽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爺爺,魚湯熱好了,你給他吃吧!」 左少白轉眼望去,只見那少女約模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大眼柳眉,肌膚如雪,一個漁家女有如此美色,甚是少見。 只見她眼珠兒轉了一轉,笑道:「魚湯熱好了,相公請用。」伸手遞了過來。 左少白伸手接過魚湯,暗道:「聽她言詞這般文雅,倒像是讀過詩書一般,口中連連稱謝道:「有勞姑娘了。」 但聽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見笑了,我們祖孫兩人,打漁餬口,貧苦生涯,也無法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 左少白道:「老伯伯快人豪情,晚輩欽慕的很。」 那老人四顧一眼,道:「今日收穫,已夠我沽酒買醉,咱們早些回家去吧!」 左少白問道:「老伯伯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那老人長長歎息一聲,道:「只有我祖孫兩個了,這孩子也是命苦得很,生她那天,她爹爹漁舟失事,被一陣狂風,連人帶船,一齊捲去,至今下落不明……」 「唉!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爹爹遇難一年,她母親又相繼去世,全家人口只餘下我們祖孫兩個,也算是天不絕人,老漢一把年紀,但身體還算健壯,就這樣,我們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度過一十三個年頭。」 左少白道:「令孫女今年十三歲嗎?」 那者人道:「十四歲啦,倒像是十六、七歲的人,她幼小之時,無人管教,老漢就送她去讀了三年詩書,這孩子人倒聰明,可惜身為女兒,人又貪長,十歲那一年看上已像十三四歲,老漢也只好讓她早些停學了,我們就造這一隻漁舟,打漁度日。」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還該是一片天真才對,但此女卻成熟少女一般,光艷照人。」 只見人影閃動,那少女走入艙中,說道:「爺爺,漁網收好了。」那老人站起身來,道:「小兄弟,你再躺著休息一會,老漢要去撐船了。」抖抖蓑衣,出艙而去。左少白目注這祖孫二人,出艙而去,藉機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叫道:「相公請下船啦!」 左少白睜眼看去,只見那青衣少女,斜倚艙門口處,秋波如水,似笑非笑,透出一股撩人綺念的媚勁兒,不禁心神一震,暗道:「好個妖媚的小姑娘!」站起身說道:「令祖呢?」 那少女靈活的眼珠兒轉了兩轉,道:「早下去沽酒了,今天他要請你喝一杯。」 左少白道:「在下酒量很小,只怕要使今祖失望。」 那少女啟齒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道:「你貴姓啊?」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 那少女道:「原來是左相公,我叫韓蓮兒,你以後叫我蓮兒就是。」 左少白道:「不敢!韓姑娘言重了。」 韓蓮兒笑道:「爺爺叫我蓮丫頭,左鄰右舍,叫我蓮兒,你不用客氣了。」 她雖是正正經經在說話,但眉挑眼飄,自自然然的有一種撩人情態,竟使左少白不敢多看,別過頭去,道:「有勞姑娘帶路。」 韓蓮兒忽然格格一笑,道:「你怎麼轉過頭去?」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舉步踏出艙門,道:「姑娘請。」 韓蓮兒笑道:「爺爺說家裡太小,要我帶你到鎮上杏花居裡去。」 左少白只覺到和她目光一觸,心神就有些不定,目光投注在滔滔江流上,口裡卻應道: 「我瞧姑娘不用去了,告訴我一下去路即可。」 韓蓮兒道:「要我一個留在船上,那還得了?」 左少自接道:「姑娘既不願一人留此,咱們就一起走吧!」舉步下船而去。 只聽韓蓮兒叫道:「左相公,你的刀劍不帶上?」 左少白暗自責道:「怎的連兵刃也忘記取了,此女天生媚骨,我不可在此久留,見了那韓老前輩,早些告辭。」念轉心定,大步入艙,取了刀劍下船而去。 韓蓮兒急急的追了上來,道:「別走的太快了,我追不上。」左少白只好放慢腳步,和她並肩而行。韓蓮兒找話搭訕的問道:「你的武功好不好?」 左少白道:「不算壞,但也不能算太好。」 韓蓮兒道:「你可不可以傳我兩手?」 左少白想到別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好拒絕,說道:「好吧!我傳你三招,用作防身。」當下仔細的說出口訣,一面用手作勢,比給韓蓮兒看。 韓蓮兒聰明絕倫,不大工夫,竟然把三招記熟。 左少白心中暗自震駭道:「似她這般才智,強我十倍,如有明師指點,不難入登峰造極之流。」 那市鎮距江畔,不過四五里路,兩人一路研說武功,不覺已然入鎮。這時,大約申末時分,街道上行人不多,兩側的店面,看上去卻十分整齊,顯然這座小鎮,十分繁榮。 韓蓬兒輕車熟路,帶著左少白直奔杏花居。這座酒館,生意很好,三開間的大店面,兩進院子,上有七成酒客。 韓蓮兒行蹤過處,只引得滿座酒客,一個個兩眼發直,盯住她看。左少白偷眼瞧去,只見她行若無事,對那投注過來的目光,似是毫未放在心上,大步而行,帶著左少白闖入了二進院裡一座廂房中。 這等小鎮上的酒店,人手不多,招待難周,兩人進入房中之後,才有一個酒保跟了進來。那酒保是認識韓蓮兒的,嬉皮笑臉的說道:「啊呀!大姑娘,快十天沒有看到你了……」 韓蓮兒接道:「不要嚕嗦啦,我爺爺來過沒有?」 那酒保道:「來過了,韓大叔丟下了話,要你在這兒等他一會,他就要回來。」說話時,兩隻眼死命盯在姑娘身上瞧,一付貪食飢餓的可憐像。 韓蓮兒一皺眉頭,道:「去給我們拿兩斤黃酒來!」 酒保無話找話的問道:「大姑娘一個人要吃兩斤麼?」 韓蓮兒道:「你眼睛瞎了麼?再瞧瞧是幾個八」 那酒保目光一轉,看到了英挺秀偉的左少白,笑道:「大姑娘有了人啦!」 左少白頓覺一股怒火,由心底衝了上來,一按桌面,身子陡然飛了過來,怒聲喝道: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呼的一掌,拍了過去。 他急怒之間,忘去了自己已然是身負絕學的武林高手,隨手一掌拍去,內勁山湧而出,但聞那酒保「媽呀」一聲大叫,全身飛了起來,向外摔去。 左少白怔了一怔,一頓足,疾飛而起,懸空一把,硬把那酒保疾飛的身子抓住。他雖然及時搶救,但那酒保,已然是口鼻間湧出血來,奄奄一息,形將氣絕。 左少白大步入室,提聚真氣,右手在那酒保身上推拿起來。韓蓮兒圓睜著一雙妙目,望著左少白出神。 大約過有一盞熱茶工夫,那酒保才緩過一口氣來,睜開雙目,挺起身子,望了左少白一眼,突然拜倒在地,道:「公子爺,你大人不見小人的怪,饒了我這一條狗命。」 左少白長吁一口氣,道:「以後不可隨便欺侮婦道人家。」 那酒保連連應道:「小的記下了。」忍著傷疼,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韓蓮兒見那酒保去後,震動的心情,才逐漸的平復下來,說道:「你的武功很好。」 左少白道:「在下一時急怒,失手傷人,姑娘不要見責。」 韓蓮兒眨動了兩下又回又大的眼睛,道:「我求你一件事好麼?」 她的眼神充滿著一股媚力,撩人春情,只瞧得左少白垂下頭去,道:「姑娘乃在下救命恩人,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之事,自無不答應的道理。」 韓蓮兒突然格格一笑,嬌聲說道:「左近數村的人個個都稱讚我美貌如花,凡我行蹤所經之處,無人不瞪著眼睛瞧我,你看我究竟是不是當真的很美?」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半天,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韓蓮兒抿著嘴一笑,道:「說說看嘛,怎麼吞吞吐吐的?」 左少白道:「姑娘如若一定要在下評論,說錯了但望姑娘勿怪。」 韓蓮兒道:「不要緊,儘管說吧!」 左少白道:「如說人人稱讚姑娘美麗,倒不如說你妖媚來得恰當些。唉!這難怪姑娘……」忽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韓老兒大步走入室中。 左少白起身說:「老伯伯請坐。」 林老兒笑道:「老夫適才遇上幾位故友,被他們拖去吃了幾杯,有勞你久等了。」 左少白道:「老伯言重了。」 說話之間,一個酒保,捧了酒菜進來,此人一進門,兩隻眼睛,就被韓蓮兒的美麗吸住,差一點撞在了桌子上。韓蓮兒忍俊不住,竟然「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左少白暗暗歎息一聲,忖道:「她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但看上去卻如十六七歲的人,布衣荊裙,已無法掩遮住她天生的妖媚,再加上她這般輕浮的性格……」 忽聽那韓老兒道:「老弟,來!咱們乾一杯。」 左少白在無憂谷中,常陪乾坤一劍姬侗喝酒,酒量大了不少,舉起杯子,一飲而進。韓蓮兒伸手挽起酒壺,笑道:「左相公,我也敬你一杯。」替他斟滿酒杯。 左少白望著韓老兒,手中端起酒杯,心中卻不知如何是好,是否該喝下這杯酒去。 韓老兒笑道:「老弟乾杯吧!這丫頭從小看我喝酒,竟然也養了酒量,一斤半斤酒醉她不了。」左少白舉杯飲乾。酒過三巡,韓蓮兒更見嬌艷,如花盛放,媚態醉人。 左少白突然覺著,自己也該早些走了,緩緩站了起來,一揖到地,說道:「老伯伯和韓姑娘相救之恩,在下感激不盡,此情銘心,沒齒不忘,但在下尚有急事要辦,不能久留,就此別過……」轉身行了兩步,突聞韓蓮兒嬌聲叫道:「左相公不要走!」 左少白回過身來,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韓蓮兒笑道:「前天有一位算命先生。替我推算命運,說我不會一生打漁,有一天我將會揚名天下……」 左少白接道:「姑娘喝醉了……」轉身對韓老兒道:「老伯伯,姑娘大了,你也該多多管教她些。」 只聽鼾聲傳來,原來那韓老兒,已經力不勝酒,伏案睡去。 韓蓮兒道:「左相公,你如肯帶我走,爺爺定然不會拒絕……」 左少白吃了一驚,接道:「在下日後有暇,再來拜望兩位。」縱起一躍,急急而去。 但聞韓蓮兒嬌媚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左相公,那算命先生說的,三個月後,我就不會再打漁了。」 左少白不再多說,奔出酒樓,放步行去,一口氣奔出十幾里路,才放慢腳步。他雖是初入江湖,但卻有著八年流浪的生活經驗,又聽得姬侗講說過江湖上諸般情形,是以心中並無慌亂之感,只是愁懷惘惘,深覺對不住韓氏祖孫。 太陽將要沉入西山,晚霞燦爛,映照著大道,左少白回顧來路,腦際間卻浮現出韓蓮兒那妖媚早熟的倩影,只覺她有著特殊的一股氣質,充滿誘惑,可愛到極處,但也可怕可厭到極處! 他呆呆的站著,直到晚霞消去,暮色蒼茫,才轉身上道。他長長吁了一口氣,拋去了惘惘的愁懷,潛伏在心中的仇根,沸騰起胸中的熱血。 他摸摸腰間的佩刀,背上的長劍,暗自警惕道:「左少白啊!左少白,你身負父母的沉冤,白鶴門上百條人命的大仇!這是何等沉重的責任,何等艱苦的前途,天下的武林人物,大半都是你的仇人,你必得保持著冷靜和鎮定,去挑起這副沉重的擔子,豈可為那韓蓮兒分去心神?」 幼年的流亡生涯,使他磨練出堅毅的性格,提得起,放得下,也使他磨出了早熟的智慧,十八九歲的人競能保持不該有的冷靜。 他迅快的決定了自己的行蹤,該先回岳陽故居白鶴堡,憑弔一下故居殘垣斷壁,也許那荒涼的故居中,能喚起一些模糊的記憶,然後到榆樹彎去,找那位劉瞎子,去討回父親托寄的遺物。 他決定了行程,使憂悶的心情,為之一暢,放開大步,向前行去。夜暮的宮道上,不見行人,寒風飄起了他的衣袂。他已然習慣了孤獨,冷清的夜行,並沒有引起他淒涼的感覺。 突然間,聽到了一陣沉重的呼吸之聲,傳入了耳際。那聲音似是個患染了重病的人,又不願就此死去,掙扎著吐出胸中的憂悶之氣。這沉重的呼吸之聲,引起了他的好奇,不自覺的尋了過去。 繞過一片荒涼的雜林,是一片平闊的草地,朗朗的星光下,只見兩個黑衣人,正在作生死的搏鬥,每人都不停的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左少白一皺眉頭,暗道:「這兩人不知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靜夜中,約在荒涼的郊野,作生死之搏。」 忖思之間,緩步走了過去。仔細看去,只見兩人都是二十三四的年輕人,一對判官筆,和一隻長劍落在兩人丈餘之外,顯然兩人先經過一番兵刃相搏之後,無法分出勝敗,才相約內功硬拚。 但見兩人盤弓坐馬,四掌相觸,各以內力,攻向對方。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六 章 同盟共三人 不知兩人已斗有多少時間,四隻腳都已深入草地中,但仍然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左少白仔細的瞧了兩人一眼,發覺兩人的額角上,都在滾落著汗水,沉重的呼吸聲,顯示出兩人都已是力盡筋疲無能再鬥下去,但也難以停下手來。 要知兩人都已把全身的功力,運集於雙掌之上,迫攻對方,不論哪個,都無法先行收勢,只要力道相減,給對方一個可乘之機,必將被強敵那排山倒海的內功,撞擊過來,不死亦將重傷,是以誰也不敢萌生退志,只有竭盡所能的苦撐下去,待對方力竭而死。 左少白仔細觀察了一番,已瞧出兩人都是當真的出了全力,心中暗道:如若再讓兩人這般耗鬥下去,天亮之前,兩人恐將力竭而死,我左少白既然趕上這檔事,豈能夠見死不救?」 他不知自己能否解開這兩人搏鬥的死結,當下運集了全身功力,均行雙臂,大喝一聲,雙掌疾快的由兩人的掌勢交接之間,穿了過去,接了兩人力道,向後一推。 這兩人早已鬥得氣力將盡,只是誰也無法停手而已,左少白兩臂用出相同的力道,一分一震之下,兩人同時向後倒了下去。但見兩人摔倒在地上的身子一陣抖動,又一齊挺身坐起,閉上雙目,運氣調息,競然是望也未望左少白一眼。 左少白心中明白,如若這兩人不能及時調息,恐將失去武功,當下說道:「兩位的功力半斤八兩,再鬥下去,非斗的兩敗懼傷不可,最好是不要再打了。」 他心知,此時此情中,兩人不便回答於他,也不待兩人回答,轉身大步而去。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他意料之外,行不過十餘步,突聞一個傲弱的聲音傳來,道:「站住。」 這聲音雖是傲弱,但卻充滿著憤怒。左少白呆了一呆,停了下來。 但聞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道:「你如是有骨氣的人,等我們一個時辰。」 左少白仰臉望望天色,道:「好吧!在下就等你們一個時辰。」原地坐了下來。 果然,—個時辰之後,那面南而坐的黑衣人,首先站了起來。那面北坐的果衣人,不甘示弱,緊隨著也站了起來。兩人對望了一限,齊齊對左少白行來。 左少自看兩人來意不善,急急站起身子,道:「兩位指明要在下留下,不知有何見教?」 左面一人冷冷道:「誰要你多管閉事?」 右面一人接道:「不錯,我們打架,與你何干?誰要你多事排解?」 左少白道:「在下是一片好意,兩位都已到了力盡筋疲之境,如若再打下去,定然是一個同歸於盡之局,既是無法分出勝敗,還打個什麼勁呢?」 左面黑衣人道:「你話雖說的不錯,但卻破壞了我們的誓言,還要害我們從頭來過。」 右面一人冷笑一聲,接道:「我們已在此打了三個多月,始終難以分出勝敗,今夜相約,不死不休,想不到正在生死將分之際,卻被你多事插手,這筆賬只好算到你頭上了。」 左少白仔細看了兩人一眼,見兩人都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心中好生奇怪,忍不住說道:「兩位年歲不大,何以結下了這般深仇,非得分出死活不可,打了三月,勝負難分,足見兩位的武功相若,再打下去,有何好處?」 左面黑衣人道:「不錯,我們本身無仇,但這場架,卻是不能不打。」 右面一人接迫:「我們不但無仇無怨,彼此之間,還有惺惺相惜之心,可是我深受誓言限制,兩人之中,必有一人得死。」 左少白心中一動,想到自身悲慘的遭遇,忍不住說道:「兩位本身無仇,那怨恨定然結在上一代了,可是殺父之仇?」 左面一人冷冷按道:「雖不是殺父之仇,卻是殺師之很,師徒如父子,也算是不共戴天之恨。」 右面一人道:「我們各在恩師靈前,立下誓言必報此仇,是故,難以並存於世。」 左少白點點頭,道:「兩位言之成理,但不知兩位的恩師何以結仇?其錯在誰?」 右面一人搶先答道:「上一代的恩怨詳情,我們為人弟子,縱然知道,也是不願為外人道及,但家師確是死在他的師父手中,這個仇豈能不報?」 左面一人冷冷說道:「家師也死在令師手中,上一代謝世而去,只有咱們做弟子的清算這筆帳了。」 左少白道:「怎麼?兩位的師父是互傷而死嗎?」 右面一人點點頭,道:「各中一掌,同歸於盡。」 左少白歎息一聲,道:「如是兩位再打下去,也要重蹈上一代的覆轍,同為玉碎,不如聽在下勸告之言,彼此握手言和,不用再比試了。」 左面一人歎道:「話是不錯,但兄弟卻是不能聽從。」 左少白道:「既知我言不錯,為什麼又不肯聽從呢?」 右面一人接道:「在下也不能聽,除非是……」 左少白道:「除非怎樣?」 左面一人道:「我們兩人都在恩師的靈位之前,許下誓言,如不能報得師仇,一死方休,除非有一人能擊敗我們聯手合擊之勢,方可罷手息爭。」 左少白奇道:「為什麼要立下這樣一個誓言呢?」 右面一人接道:「那人如能同時擊敗我們兩人聯手之力,足證他強過我們甚多,如是不聽他的排解,他如殺我們其中一人,自是易如反掌,我們這場生死的搏鬥,如何還能繼續的下去?「 左面一人道:「你排解了我們的決鬥,自己惹上了麻煩,怪不得我們了。」 左少白道:「在下極願一試兩位的高招,但我得事先說明一點,那就是兄弟並無逞強好勝之心,全是為了排解兩位這場不死不休的龍爭虎鬥,兩位請出手吧!」 左面一人問道:「咱們兩人敵你一個,事實上不太公平,拳腳兵刃,由你任擇一樣!」 左少白暗道:「這幾年雖然也練拳掌,但終歸是末具奇招,倒不如動兵刃的好,恩師常說這王道九劍,可擋群攻。今日正好一試。」 心念一轉,唰的一聲,拔出長劍,道:「好!咱們在兵刃上試幾招吧!」 左面一人回身一躍,撿起地上長劍。右面黑衣人,也撿起地上一對判官筆,分由兩側圍了上來。 那仗劍的黑衣人道:「小心了。」唰的一劍,「野火燒天」斜裡刺來。左少白身子一側,讓過一劍。 那手執判宮筆的黑衣人,卻突然欺到身後,雙筆齊出,「野馬分鬃」分點左少白兩處穴道,那使劍的黑衣人一擊未中,第二劍「平沙落雁」緊隨削到。 左少白一劍「祥雲繚繞」,閃起一片劍氣,雙筆長劍,盡被逼開。兩個黑衣少年齊齊被迫得向後退了一步,但一退即上,動作迅快至極,劍筆交相攻出,招數凌厲辛辣,著著指向左少白的要穴。 左少白施展大悲創法拒敵,競把兩個強敵前後夾攻的招術盡都接下,從容不迫,借勢還擊,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要知這大悲劍法乃劍中最為精博之學,施展開來,當真是劍光繞體,招招制敵機先,兩個黑衣人備攻了二十餘招,仍是難以欺近左少白身側一步。 左少白初次和人動手,心存畏懼,意念受制放不開手,打了幾招之後,劍招也漸純熟,懼敵之意,也逐漸消退,守勢更形嚴密。 三人又鬥十餘合,那仗劍的黑衣人,突然收劍躍退,抱拳一禮,道:「兄台劍法精奇,兄弟自知不是敵手,甘心認輸。」啪的一聲,棄了手中長劍。 那手使判官筆的黑衣人,也緊隨收筆而退,道:「多承劍下留情。」也把雙筆投擲地上。 左少白收了長劍,抱拳笑道:「兩位,承讓了!」心中卻是暗暗奇怪忖道:這兩人毫無敗象,再打上幾十合,足可支撐,不知何以卻甘願棄去兵刃,認敗服輸? 只見那使劍的黑衣人一抱拳道:「兄弟黃榮,請問兄台尊姓大名?」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 那手使判官筆的少年,欠身接道:「兄弟高光。」 左少白道:「兩位能夠罷手言和,給在下一個面子,實使在下感激,咱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在下就此別過。」還劍入鞘,抱拳一揖,轉身大步而去。 行約四五里路,忽聞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回首望去,只見黃榮、高光,並肩急奔而來。左少白故慢腳步,等待兩人追到,微微一笑,道:「黃兄、高兄,追趕兄弟,不知有何見教?」 黃榮道:「我們兩人心慕左兄的武功,和大仁大義的俠倩,敬佩不已,待地趕了上來,尚望左兄不棄下愚,答允我等結伴隨行,也好隨時請領教益。」 高光道:「在下和黃兄,都是師父收養的孤兒,是以對師門的眷念極深,十年來,我們心中一直耿耿難忘為師父報仇的事,埋首苦練武功,別無雜念,適才得左兄排解,使咱們化敵為友,頓覺四海茫茫,無家可歸。黃兄心慕左兄的豪情俠骨,兄弟亦為左兄的仁義傾倒。 我們雖然早知上一代的恩怨,只不過為了虛名之爭,兩位老人家臨去之前,並未讓我們下一代再作決鬥,只是兩俠傷勢極重,遺言未完,人已死去。我和黃兄動手打過幾仗之後,互為傾倒,每當打完了一仗之後,對坐調息,明月清風,縱論身世,竟然同是父母棄養的孤兒。」 左少白忽然長歎一聲,接道:「我雖未為父母棄養,但身經之苦,目睹之慘,只怕是尤在兩兄之上……」忽然覺出,不該這般截斷別人未完之言,自說自話,趕忙改口說道:「兩位既然英雄相惜,為何不握手言和,還繼續的打下去?」 高光長歎一聲,道:「我們比試了三個多月,勝敗未曾分明,情義卻與日增。談起兩位老人家死時情景,竟是一般短促,印證所得,兩位老人家確無讓我下一代為他報仇之意。這時,我們都已有些後悔,為師父復仇的豪氣早已消去,但因我們在交手這前,都在師父墳前立下誓言,不分勝敗,誓不罷手,除非有一人能夠同時把我們兩人聯手之勢擊敗……」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理由未免太牽強了,你們比試武功,為什麼要加上這一條無關緊要的約條呢?」 只聽黃榮道:「左兄心中對這一條約言,想必心中所疑,恐還將誤會我們兩人無中生有,自己造出來的謊言。」 左少白暗道:「這條約言,和你們比武之事,互不相及,自然是捏造的了。」口中卻不言不語。 黃榮歎道:「難怪左兄多疑,就是我們兩人事前也為這條約言奇怪,今得左兄迫使我們棄劍服輸之後,才想恩師遺澤廣被,特地為我們留了一條生路。」 左少白奇道:「怎麼?這條約言,是令師遺言所立麼?」 黃榮道:「不錯,兩位老人家去世之前,時機甚短,已然無法多言,但又知我們身受培養深恩,日後必要為他報仇,如若正面阻止,反將更堅我報仇意志,念在恩師彌留之際,立誓以明心跡,老人家自知逝世在即,故意輕描淡寫,遺留下兩句讓人難解的約言說,日後替他報仇時,如遇上排解之人,你們就合力打他一個,如是勝人不過,這仇就不用報了。言罷閉目而逝。此情此言,兄弟已和高兄印證無誤,自是不會錯了。兩位老人家用心良深,自非我等能夠思悟透徹,但我等敗在左兄的劍下之後,很多不明之處,都恍然而悟了。」 高光接口道:「當時我們對此遺言並無深思,直到和黃兄比試了幾場之後,互生惜愛,談起此事,才想到兩位老人家的遺言之意。當時我們自作聰明的找了一個解釋理由,想排解之人,如若能擊敗我們兩人聯手之力,武功自是強過我們甚多,如是不聽他排解之言,他如想殺我們其中一人,自是易如反掌。武林中有不少前輩大俠,心存此念,殺一人救一人,總是強過兩人同死,不論殺了我們哪個,這場架自然是打不成了。」 左少白道:「話雖不錯,但卻太過單純,我想兩位老人家遺言含意,決不至此。」 黃榮道:「不錯,兩位老人家遺言含意深博,原非我等一時間可以瞭解,但和左兄動手之後,在下又發覺兩位老人家遺言一個隱密,那就是我和高兄的武功,雖然各有所宗,但卻似同出一源,每至用到險惡之處,保命絕招,幾乎是一樣手法。此等情形,使我們決死相搏之戰,只有一個必然的結局,那就是同歸於盡。」 左少白道:「不論兩位老人家遺言,是否還有未曾發覺之秘,但黃兄和高兄既已捐棄嫌怨,實為兄弟樂聞之事,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但願兩位經此一戰,化死敵為知友,不再為人間造成慘事,那就好了。在下還有緊要之事,不便奉陪,咱們就此別過……」 高光急急說道:「左兄,再請留步片刻,聽我等一言。」 黃榮接口說道:「我等得以保全性命,全為左兄所賜,極願隨護身……」 左少白苦笑一下,接道:「兩位豪邁俠情,兄弟感激不盡,只是我身負大冤,遍地仇蹤,隨時都可能遇上惡戰,如若和兩位結伴同行,豈不是拖累了兩位嗎?咱們萍水相逢,一見如故,來日方長,後會有期,兩位珍重了。」 黃榮、高光互望了一眼,齊聲說道:「左兄請再聽我等一言,如非我等瞧出左兄,行色忽急,心事重重,也不敢冒昧追來了。」 左少白沉吟一陣,道:「非是兄弟孤僻冷傲,實因我處境險惡,此刻所以能暫時平靜無事,那是因為我行蹤尚未洩露武林……」 黃榮接道:「我等之命,為左兄所救,豈不該盡力報效?」 左少白接道:「兩位盛情可感,但兄弟……」 黃榮縱聲長笑,笑聲悲壯豪邁,直衝霄漢。笑聲停下之後,緩緩說道:「左兄既怕我等無能,拖累於你,在下等就此別過吧!」抱拳一揖,轉身而去。 高光輕輕歎息一聲,邁:「我等情出衷誠,想不到左兄卻是這般的見拒。」緩緩隨在黃榮身後而去。 左少白眼看兩人含帶羞惱而去,心中大感不安,長歎一聲,高聲說道:「兩位請聽兄弟一言如何?」 黃榮回身苦笑道:「咱們兄弟自知藝不驚人,難和左兄攀交。」 左少白歎道:「兩位盛情可感,但兄弟卻有苦衷,如若兩位當真不怕兄弟拖累,兄弟這裡謝領盛情了。」 黃榮哈哈一笑,道:「左兄如不見棄,我等極願竭盡所能,助左兄洗雪身負沉冤。」 左少白黯然一笑,道:「兩位可知兄弟的仇人是誰嗎?」 高光道:「這個兄弟不知。」 左少白道:「兄在下的仇人包括當今武林中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 黃榮、高光同時聽得一呆,良久答不出話。 左少白道:「兩位該明白了吧!只要兄弟的身份一旦洩露,整個的武林中人,都將開始追殺於我,兩位何苦為了兄弟一人,和天下武林人物作對?」 黃榮接道:「左兄不過二十左右,何以竟然和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全都結下了仇恨呢?」 左少白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兄弟這冤仇,結在了上一代的身上,殺父之仇,滅門之恨!」 高光接道:「左兄總不能殺盡天下武林人物,來為令尊報仇?」 左少白道:「冤有頭,債有主,天下武林人物雖然個個有心要殺兄弟而後甘心,但兄弟並末把天下武林人物,個個都視作深仇大敵,但我將盡畢生之力,找出箇中原因,使真像大白於世,誅元兇以慰父母之靈,公佈真像於天下,為家父洗雪蒙受之冤。」 黃榮臉色一片嚴肅,緩緩說道:「兄弟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之後還望左兄勿怪。」 左少白道:「但請指教,兄弟洗耳恭聽。」 黃榮道:「千夫所指,天下人皆曰可殺,其間定然有些道理,如是左兄查明真象,確實錯在令尊,那又將如何呢?」 左少白道:「果真如此,兄弟自當代父領罪,以滿腔熱血謝罪武林。」 黃榮一伸大拇指,道:「只憑左兄這一句話,兄弟就願追隨身側,甘心效命。」 高光道:「兄弟亦有此心。」 左少白歎息一聲,道:「二兄這般垂青兄弟,實使人感激莫名,不滿兩位,兄弟一人亦覺出勢孤力單,難有作為,萍水相逢,競得兩兄慨允相助,這或是家父在天之靈相佑了,二兄在上,請受兄弟一拜。」 一撩衣襟拜了下去。 黃榮、高光急急拜倒地上,道:「這叫兄弟等如何敢當?」 三人對拜了兩拜,相扶而起。黃榮微微一笑,道:「從此刻起,咱們都將唯左兄之命是從,武林中原無長幼之序,左兄武功強過我等甚多,那也不用序年庚,論長幼了,咱們遵你為兄就是。」 左少白道:「不成,咱們平輩論交,豈可不序年……」 高光接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咱們今日結盟,原為傾服左兄的豪情武功,左兄如若要想查雪沉冤,也非咱們三人之力所能完成,兄弟之意,借今宵創立一個盟號,由左兄擔當盟主,日後也好收容一些性情中人,做出一番事業,既可洗雪左兄身負沉冤,亦可掃蕩妖氣,為武林樹立起正義標識。」 黃榮道:「高論,高論,那名號也不用多想了,開宗明義,做正義幫如何?」 左少白道:「這口氣未免太大,眼下還是先別決定的好,萬一兄弟查明真像之後,錯在家父之身,豈不是有辱正義二字。」 黃榮歎息一聲,道:「左兄的風骨,實非常人能及,就以左兄之意,盟不定名,但咱們擁你為主就是。」 高光道:「不知盟主眼下行蹤何去?」 左少白道:「家父死前,告訴兄弟,在一位友人處,寄存了很多東西,我想那寄存之物,定然十分重要,必得先行取得,然後才可求證真象。」 黃榮道:「既是如此,急不如快,咱們就此趕往。」 左少白道:「兄弟未明真像之前,最好先行匿名埋姓,隱秘行蹤,免得先招來強敵追殺。」黃榮、高光齊聲應道:「那是當然。」 三人計議停當,立時動身趕路。這一日中午時分,到了岳陽城南的榆樹灣。那榆樹灣,只不過是一個數十戶人家的小村莊,村中之人,大都務農為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片純樸之風。 左少白、高光、黃榮,為了不引起武林中人注意,都換作鄉人裝束,布衣布鞋,兵刃也都用布包起,三人先在榆樹灣環繞了一周,才緩緩進了村中。 只見一個老人手中拿著蒲扇,坐在樹下乘涼,左少白走了上前,抱拳一禮,道:「借問老丈一聲,這可是榆樹灣嗎?」 那老人道:「不錯,三位客官,找哪一家?」 左少白道:「有一個劉瞎子,可住此處?」 那老人上下打量了左少白一眼,道:「劉瞎子麼?住村西頭一座竹子搭成的草舍裡,那孤零零一座房子,好找得很。」 左少白道:「多謝老丈。」緩步向西行去。 只聽那老人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呀!四五年沒有外人找過的劉瞎子,這幾天倒是遠客盈門,川流不息。」 左少白心中一動,加快腳步行去。 村西頭是一片翠綠的田野,果然有一座孤零零的茅舍,矗立在一片翠竹環繞中。 黃榮低聲說道:「那座茅屋,想必是了,咱們過去瞧瞧吧:」 左少白看到了那座茅屋之後,忽然覺著腳步沉重起來,不知父親托存遺物,是否還在,是不是和他蒙受的沉冤有關?那劉瞎子是何等的一個人物,父親為什麼要把遺物,托他保存? 忖思之間,已然到茅舍前面,只見柴扉輕掩,高高掛著一個木牌,寫著:「劉瞎子摸骨談相。」 左少白揚手在柴扉上拍了兩下,道:「有人在嗎?」 只聽裡面傳出個沙啞的聲音,道:「可是摸骨的嗎?請進來吧!」 左少白推開柴扉,只見院中長滿了亂草,堆積著落葉,無人打掃,想是只有那瞎子一個人,住在此地。 高光搶先進入廳堂,只見一個長髮亂披,衣著襤褸,花髯垂胸,雙目全盲的老人,坐在一張木桌之後,不禁眉頭一皺,暗道:不知左老前輩生前,何以會把遺物,托存於這樣一個人物保管? 那劉瞎子似已聽到有人進入廳堂,起身說道:「請坐在對面竹椅上。」 黃榮、左少白緊隨著走了進來。 劉瞎子雙目雖瞎,但耳朵卻很靈敏,競然從腳步聲中,辨出了來人多寡,當下說道: 「三位請隨便坐吧!老朽雙目全盲,不便離坐迎客。」 左少白道:「我來驚擾老前輩的清修,還望海涵。」 劉瞎子道:「老朽以命卜所得,勉度歲月,自是歡迎客人上門,而且愈多愈好,如是都不來了,老朽豈不要活活餓死。」 左少白暗中留神打量他的神色、舉動,毫無可疑之處、才緩緩說道:「晚輩等並不是求卜來的。」 劉瞎子奇道:「那你們來此作甚?」 黃榮道:「咱們盟主來此打聽一事,你如能據實相告,咱們多把銀錢給你就是,以後你也用不著賣卜度日了。」 劉瞎子道:「老朽雙目雖盲,但尚有一技之長,用度歲月,那是勉強夠用了,意外之財,老朽決不接受。」 左少白道:「老前輩乃風塵中的高人,晚輩……」 劉瞎子急急接道:「老朽賣卜算命,賺錢餬口,幾位可不要給老朽高帽子戴。」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晚輩提起一人,老前輩想必識得?」 劉瞎子道:「不識,不識,除了來此卜命之外,老朽從不識人。」 左少白聽他口風嚴謹,更是放心,當下低聲說道:「白門故友托存之物,是否還在?」 劉瞎子似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全身一顫,道:「此刻是何時光?」 左少白道:「日暮黃昏夕陽紅。」 劉瞎子全身一陣抖動,一句一字的說道:「黃泉路上無宿處。」 左少白道:「客從西域佛心來……」 劉瞎子突然伸手抓起靠在坐椅上的竹仗,道:「你是什麼人?」 左少白道:「晚輩左少白。」 劉瞎子突然一抬右臂,手中竹杖疾如電光石火一般點向左少白的前胸。 左少白吃了一驚,道:「劉老前輩……」喝叫聲中,一躍避開。 高光雙手一翻,一對判官筆,己分握手中。 劉瞎子手中竹杖的攻勢迅快異常,左少白一躍避開,第二杖又接連點了出來。 左少白看他點來竹杖,呼呼風生,暗藏甚多變化,心中暗暗讚道:「此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內力亦是不弱。」身子一閃,又一躍避開。 高光突然橫裡一探身子,手中一對判官筆齊齊掃出,架住了那劉瞎子手中竹杖,道: 「老丈暫請停手。」 劉瞎子道:「老夫也不怕你們逃走。」收了竹杖,退到一側。 左少白抱拳道:「晚輩左少白,家父乃白鶴門中左鑒白。」 劉瞎子冷笑一聲,接近:「你可是欺我目難見物,看不到你嗎?」 左少白楞然說道:「家父遇難之前,曾經告訴晚輩,如若倖存人世,來找劉老前輩,取回他托存的遺物,晚輩幸得末死,如約而來……」 劉瞎子又翻了兩個白眼,道:「這就奇怪了。」 左少白道:「怎麼?可是晚輩約暗語不對嗎?「劉瞎子道:「你不是昨天剛剛來過嗎?」 左少白吃了一驚,道:「什麼?」 劉瞎子道:「昨日來了一個年輕後生,說是左鑒白的遺孤,聯絡暗語,一字不錯,想那暗語,只有老夫和令尊約定,其間再無別人知道,他能說出一字不錯,那自然不會冒充了。」 左少白心神大震,連連跺腳,道:「那人會是誰呢?怎的竟然知道這秘密約訂的暗語?」 高光突然冷冷插了一句,道:「老前輩,你這一雙眼睛,是真盲,還是假盲?」 劉瞎子道:「不瞞三位,老夫這眼睛,並非全盲,但也只不過可見到四五尺內的景物,而是隱隱辨貌,難見詳微。」 黃榮道:「老前輩既然可見四五尺內的景物,想來定然對那昨日來此少年,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不知是否可以指出他的特徵?」 劉瞎子沉吟了一陣,冷冷說道:「老夫縱然記得,但也不會說結你們,如若那人是假冒而來,老夫又如何能信得過你們不是假冒?」 左少白急道:「晚輩這約定隱語,可有錯誤麼?」 劉瞎子道:「一字不錯。」 左少白道:「這隱語既然不錯,老前輩何以還是不肯相信晚輩?」 高光個性爽直,接道:「天下人都可以假冒,但決無人假冒別人的兒子。」 劉瞎子接道:「但那人說的隱語,也是一字不錯,這隱語只有那左鑒白和老夫知道,如非由左鑒白親口說出,別人如何得知?」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老前輩請仔細的想一想,那人說的隱語,當真是一字不錯麼?」 劉瞎子道:「這幾句話,在老夫的心腹之間,翻騰了十餘年,別說錯了,就是稍為猶豫一點,老夫也要好好盤問他一下。」 左少白道:「老前輩可問了那人的姓名麼?」 劉瞎子道:「當年老夫相故友左鑒白約訂隱語之時,有言在先,不追問來人的身世姓名,我想那是令尊深謀遠慮的用心,他仇蹤遍地,只要和他有關的人物、事情,隨時都有人暗中監視,老夫如若盤問那人身世、來歷,或將會洩露機密,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是不便擅背約言,盤問來人的身世和姓名了。」 左少白長歎一聲,道:「晚輩千里迢迢,趕來此地,想不到一日之差,落下了一場大恨。」 劉瞎子緩緩坐了下去,道:「孩子,你當真是我那故友左鑒白的骨肉嗎?」 左少白道:「老前輩如不相信,晚輩當就記憶所及,說出家父的形貌。」 劉瞎子道:「昔年之事,老夫雖然不知詳情,但卻約略的知道梗慨,只要老夫能確定你是故友之子,極願就我所知,告訴你一些經過。」 左少白道:「老前輩要如何才能夠相信?」 劉瞎子道:「令尊在世之日,叱吒風雲,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能夠說了他的形貌,實不足取信老夫。」 左少白道:「這就叫晚輩為難了。」 劉瞎子道:「不用為難,老夫倒有一個可行之策。」 左少白道:「願聞高見?」 劉瞎子道:「白鶴門下,有三招救命絕學,老夫以手中竹杖,和你過招,我雙目雖然無法看的清楚,但你只要施用出來,老夫必可感覺得到。」伸手抓起竹杖,接道:「咱們現在試試吧!」 左少白心中暗暗叫糟,口中卻急急接道:「老前輩這法子雖好,但晚輩卻不會白鶴門下的武功,難以奉陪。」 劉瞎子竹杖一頓,道:「胡說,老夫幾乎被你騙過去了。」竹杖一揮,呼的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掃了過來。 這室中地方不大,他這一枚橫掃,佔滿了整個房間,左少白如不硬接他的杖勢,只有退出室外。 高光怒聲喝道:「不講理的瞎老頭兒,我家龍頭大哥,只不過是不願和你一般見識,才這般謙讓,難道怕你不成?」 喝聲中左少白已然閃出室外。黃榮隨在左少白的身後,退出了室外,高光卻避到室角,躲開了那重重杖影的一擊。劉瞎子目力雖然不行,但耳朵的靈敏,卻非常人能夠及得,竟然聽出還有一人未曾出去,竹杖一伸「金龍探爪」,點向了高光。 這時,高光那一雙判官筆,已然取在了手中,左手一揮「手揮五弦」,擋開了竹杖,右手判官筆一招「飛錢撞鐘」,點了過去。劉瞎子身子一個斜裡翻身,避開了判官筆,竹杖連連伸縮,眨眼間,連攻四招。這四招不但招術詭奇,靈幻莫測,而且力道也十分沉猛。 高光雙筆齊揮,左封右擋的才算把三招讓開,剛淮備反擊,忽見那劉瞎子一收竹杖,倒躍而遲,竹杖一挑軟簾,閃入內室之中。高光一皺眉頭,道:「黃兄快去攔住後窗,別讓瞎老兒溜了。」 黃榮唰的一聲,拔出長劍,疾躍而去。左少白口雖未言,但心中也已動了懷疑,暗道: 一個身負如此高強武功的人,豈肯在這等荒涼的所在,一住十餘年,為人卜命度日,唉!可惜父親生前談起這劉瞎子時,未曾提到他是否有著很好的武功? 只見高光雙筆護住前胸,高聲說道:「瞎老兒,你有什麼苦衷和為難之處?儘管說出來就是,咱們決不強你所難,如是想躲起不見,我可要放把火燒你這座茅草棚了!」 但見軟簾一起,劉瞎子緩步走了出來,右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冷冷說道:「那一個躲你們了?哼!我劉瞎子也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可憐我雙目已盲,無法替我那左大哥報仇雪冤,忍辱偷生,替他保存遺物,我雖然不知那是何物,但想來定然重要異常,是以我不能死,但此刻不同了,左大哥托存之物,已有他繼承衣缽的人取去,劉瞎子死亦無憾,今日我倒要和你見個真章,拼得一個我夠本,拼得兩人也算替我們左大哥報個仇了……」 他微一頓,接道:「不論你們用什麼方法,也別想讓我說出一點秘密來,我劉瞎子眼黑心不黑,事先說明白,我這把匕首通體有劇毒,見血封喉,原來留作為我那左大哥報仇之用,但你們既然找上門來,那是更好不過,如若我打你們不過,這把毒刀,就是我自裁之物!」 左少白道:「老前輩請放下兵刃,咱們推心置腹開誠佈公的談談。」 劉瞎子道:「不用談了,我已知你是誰。」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人雙目難見景物,偏是又這麼認定死理,當下說道:「老前輩認為我是誰呢?」 劉瞎子道:「我雖不知道你的姓名,但卻知道你們是一丘之貉,哈哈,想從我劉瞎子的口中,掏出什麼消息,那是白費一番心機了。」 高光雙筆一順,怒道:「好啊!瞎老兒!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般糊塗的人。」正待出手,突聽左少白歎息一聲,道:「高兄,此事怪他不得,不用逼他了,咱們走吧!」 劉瞎子冷笑一聲,道:「你們再去多請些高手來吧!就算是來上一百一千人,我劉瞎子也是一樣的不放在心上,哼哼,大不了是一條命。」 高光憤怒退出,招呼黃榮,一齊離開了荒涼茅舍,說道:「這瞎老頭子,老的糊塗了,硬是不信盟主的身份,他不想想,天下哪有冒充別人兒子之理?」 左少白道:「適才聽他之言,似是和先父交誼甚深,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知白鶴門下的武功,那是難怪他要懷疑了。」 高光道:「難道咱們就這般罷手了不成?」 左少白道:「唉!眼下他已把咱們看成了不世之敵,如想取信於他,實是困難無比,別說他是先父的故友,就是和先父毫無交情,咱們也不能無緣無故的逼退死他,何況此事屈不在人,想不到一日之差,競造成這大憾事!」 黃榮道:「盟主見解精闢,調查細微,胸襟氣度無一不使人心折;但人心難測,難道不會故意裝作麼?」 左少白又道:「看他形色的激忿,決不似偽裝做作,只有另行籌思一個法子……」 高光突然接道:「我瞧那瞎老頭老奸巨猾,八成是假裝的。」 左少白道:「江湖險詐,咱們固然是不得不防,但那劉瞎子卻不是險詐之人。」 他幼小飽經難險苦難,流亡天涯,小小心靈中歷盡了悲歡離合,酸甘苦辣,這些磨折若難,使他有了較常人為早的成熟,也使他養成過人的辨識善惡之能。 那高光為人看上去奔放粗豪,不善心機,但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人,搖頭說道:「棋差一著,滿盤皆輸,那遺物既然對盟主重要無比,豈可就此放手,不如咱們在附近隱藏起來,暗中查看那劉瞎子的舉動,再作決定如何?」 沉默了很久的黃榮,接口說道:「此計雖佳,只是大耗時間,兄弟愚見,不如先使他失去反抗之能,生擒了他,然後再設法迫使他說出經過,那時,他縱想一死了事,也是有所不能了。」 高光一挑大拇指道:「高見高見,這法子當真的不錯……」 忽然一皺眉頭,又道:「不行,不行,兄弟和他動過手,實是一位勁敵,黃兄和兄弟都無法擒得住他,盟主武功雖高,也是難在一招之內,點中他的穴道,使他失去反抗之能。」 黃榮接道:「不錯,那劉瞎子的武功,雖然難是盟主之敵,但決不在咱們兄弟之下,但左老前輩的遺物,又和盟主的關係重大,咱們勢在必得,說不得只好隨機權變了。咱們三人調勻真氣,閉著呼吸,重行潛入那劉瞎子的茅草棚中,各自選擇一個方位,藏起身來,然後出其不意點了他的穴道。」 左少白道:「兵不厭詐,手段雖然有欠光明,但也算不了什麼,只是他乃先父故友,如何能這般對他?何況他頗有風骨,如他堅不吐露,又當如何?」 黃榮沉吟了一陣,道:「如若此策不可行,那就只有軟求一途了。」 左少白道:「先父昔年,不肯傳授我白鶴門下武功,至使我不知本門中救命三招,自是難怪他生出疑心,眼下緊要的,是如何讓他相信於我?」 高光道:「我瞧是沒有法子,那瞎老頭固執得很。」 黃榮忽然一拉左少白,低聲說道:「有人來了,咱們快些藏起身子。」 只聽得得蹄聲逐漸行近,一匹白色高大駿馬,緩緩放步而來。 馬上是一位身著華衣的少年,二十四五的年紀,面如冠玉,眼似朗星,馬鞍上掛了一柄長劍,紅色的劍穗,隨風飄飛。 只見那駿馬行到劉瞎子的茅舍外面,突然停了下來,四面望了一眼,緩緩下了馬背,直向茅屋中走去。 黃榮低聲說道:「這人華衣駿馬,一派富家公子氣質,何以會光臨那劉瞎子的茅屋?咱們瞧瞧去吧!」 左少白道:「行蹤確有可疑,但他神定氣足,分明是個身負上乘武功之人,咱們如若追蹤而去,只怕要被他發覺。」 高光道:「盟主如此多慮,豈不是永無成事之日,在下之見,縱然被他發現,也不要緊,還是過去瞧瞧的好,也許這人就是那騙取劉瞎子保存遺物的人?」 左少白道:「好!有勞兩位在此相候,我去瞧瞧,如若我被發覺,甚至鬧翻動手,兩人亦不要過去相助,想法子追查他落腳之處就是。」 黃榮道:「好,但我和高兄也分開去,設法查他的落足行蹤。」 左少白一提真氣,疾掠而出,落在路中,又緩步向那茅屋走去,將近茅屋,突然轉身一躍,斜斜飛出了一丈多遠,伏身在竹籬之下。 探首望去,只見那華衣少年正和劉瞎子站在廳中說話。兩人似是在商討一件事情,左少白凝神聽去,隱隱可辨語聲。 只聽那華衣少年說道:「……既已交出遺物,何必還要守住這一片荒涼的茅屋?」 劉瞎子道:「人各有志,勉強不得,請上復令師,就說我活的很好!」 華衣少年道:「此事一旦洩露出去,整個武林上,都將和你結下了深仇大恨……」 劉瞎子搖頭接道:「令師雖出於一片好心,但我已過慣了這等清淡生活,如若迫我離去,還有些不便之感。」 那華衣少年還待開口,卻被劉瞎子推出了廳外,呀然一聲關上了木門。那華衣少年望著木門,長長吁一口氣,緩步退了出來,跳上馬背,放轡而去。他來的很慢,去勢卻快如飄風,眨眼之間,走的蹤影不見。 左少白正待挺身而走,忽見那緊閉的廳門忽然大開,劉瞎子也緩緩走出廳外。左少白心中暗道:「看來他是有意的隱住此地了,那華衣少年不知是何許人物,看氣度當非泛泛之輩,何以這劉瞎子對他竟是毫不客氣?」 只見那劉瞎子凝目而立,側耳靜聽。左少白驀地警覺,趕忙閉住呼吸。 那劉瞎子凝神聽了一陣,長長吁一口氣,來回在那落葉堆積的院子裡,打起轉來。顯然,他心中正有著一件難以決定的困擾,使他極為不安。 左少白暗道:我何不借此機會,進入他房中瞧瞧,也許可以找出一點父母遺物,此舉雖然有欠光明,但誤會已成,也是情非得己了。 心念一轉,閉氣長身而起,輕步繞向室後,一躍而過竹籬,閃入室中。那劉瞎子似是正在想著心事,競是毫無所覺。左少白穿過廳堂,直入那劉瞎子的臥室。 室中布設十分簡單,一椅一榻外,別無長物,幾件破舊的衣服,散亂了堆在塌上,一條露出棉絮的被子,堆放在木榻一角,當真是家徒四壁,一無所有。 左少白四顧一眼,緩緩走近木榻,正待伸手搜尋,突然一聲大喝,道:「什麼人?「左少白吃了一驚,縮回右手,貼壁而立,屏息凝神,連大氣也不敢出。 只聽一個宏亮的聲音,道:「阿彌陀佛,老衲四戒,打擾劉施主了。」 左少白突然想起了生死橋前一段艱苦的血戰行程,那身軀高大的和尚,和那只燦爛生光的月牙鏟,留給了他極深的印象,也留給他血的記憶,是以聽得那人自報法號之後,登覺熱血沸騰,幾乎忍不住要衝出房去: 只聽那劉瞎子高聲說道:「大師降臨寒舍,可是想推算流年嗎?」 四戒大師長長歎息一聲,道:「劉施主風塵奇人,老衲訪查了數年之久,才找到劉施主隱跡之處,想和劉施主研談一段昔年武林的公案。」 劉瞎子冷笑一聲,道:「老夫雙目已盲,借命卜以度年,對武林中事,從不問聞,大師只怕是找錯人了?」 四戒大師道:「劉施主不用欺騙老衲了,老衲費了數年之功,明查暗訪,才找到此地,只望能和施主談談昔年一段……」 劉瞎子怒聲喝道:「談什麼?」 四戒大師道:「有關白鶴門一百餘口的血債往事。」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七 章 初試好身手 左少白但覺鼻孔一酸,禁不住滾下來兩行英雄淚水。他幼年飽經憂患,控制之力大大的超越了他的年齡,強自按下心中激動的情緒,凝神聽去。 只聽劉瞎子冷冷說道:「這個老夫一字不知。」 四戒大師又是一聲深長的歎息,道:「老衲為此,奔走了數年之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劉施主的隱居之處。」 劉瞎子似已聽得不耐,手中竹杖啪一聲敲在地上,冷冷接道:「大師來此之意,可是想逼迫我劉某人嗎?」 四戒大師道:「這個老衲不敢,但老衲費了數年之功,找出了劉施主的下落,只是想證實我心中一些疑問。」 劉瞎子似是已被四戒大師說動,語氣大見緩和地說道:「什麼疑問?」 四戒大師道:「昔年本派和天下各大門派聯手追殺白鶴門一段公案,老衲心中至今存疑,只因當時眾議已成,老衲和幾位同門師兄,雖覺事情可疑,但因手中沒有證據,又無法指出真兇,因此無法阻止,眼看著一段驚心動魄的慘劇,在武林中演了出來。」 劉瞎子冷漠地接道:「你既知事有可疑,為什麼卻不肯挺身而出,替那左鑒白辯幾句呢?可是怕眾怒難犯,惹火上身,燒了自己嗎?」 四成大師道:「當時情形,眾情激昂,敝派掌門人,亦是被害人之一,代掌門戶的一位師兄,心切掌門被害之仇,怒火高燒,已失去了自制之能,本門中規戒甚嚴,老衲如若出面阻攔,不但無濟於事,恐還將火上加油,只好三緘其口,默然不言了。」 劉瞎子道:「你既然當時心有所疑,但卻坐視一幕慘劇演出,如今已事隔十餘年,還來問它作甚?」 四戒大師道:「正因那慘劇觸目驚心,才使老衲寢食難安,決心要查個水落石出把真像公諸天下,替那白鶴門洗刷沉冤。」 劉瞎子冷冷說道:「白鶴門遭冤慘死一百餘口,你如查出了真像之後,可要替他們報仇雪恨嗎?」 四戒大師呆了一呆,道:「此事牽連廣闊,老衲也算是造此慘案的兇手之一,但老衲卻敢指日發誓,雖然參與其事,但卻沒有妄傷白鶴門中一人。」 劉瞎子冷冷說道:「你既不能替白鶴門一百餘口的遭冤之人報仇,又是參與這場慘案兇手之一,查明了此事,徒增愧疚之心,我瞧你還是不問的好。」 四戒大師道:「天地間有浩然之氣,武林中亦應有心存正義之人,老衲早已對此事有了懷疑之心,豈忍令白鶴門含冤千古,老衲織然無法為他們白鶴門一百餘口含冤而死的人報仇雪報,但如將此事真象,公諸於武林之中,亦可稍安老衲愧疚之心,武林代有人才出,不泛正義執劍人,真像大白於世,那造出這場慘局的元兇罪魁,自會有人找他們清算這筆血債,老衲也算了去一樁心願。」 劉瞎子忽然歎一口氣,道:「少林派能被武林等作泰山北斗,並非無因,大師可謂有心人了。」 劉瞎子道:「世道沉淪,人心不古,劉某人再也不相信武林中有正義二字,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師你請便吧!」 四戒大師道:「劉施主請暫息心中不平之火,再聽老衲一言如何?」 劉瞎子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就姑妄聽之。」 四戒大師道:「白鶴門含冤之事,己成過去,百餘口無辜人也不能死而復生,眼下老衲唯一能作的事,也就是替那白鶴門掌門人左鑒白洗雪沉冤,使真像公諸武林,但踏破鐵鞋,尋遍天下,只有你劉施主一個人,知道內情,你如不肯說出,豈不使亡友死而含恨,百餘口無辜人沉冤莫白了嗎?」 劉瞎子黯然一歎,瞎眼中滾下來兩行淚水。四戒大師合掌當胸,沉聲說道:「阿彌陀佛,劉施主請三思老衲之言。」 左少白聽得暗暗點頭道:「這和尚,這幾句話,倒是說的不錯,不論白鶴門遭遇是何等慘,但這是非二宇,總得辨別清楚。」 只聽劉瞎子緩緩說道:「你要問哪一樁事? 四戒大師道:「凡是與昔年白鶴門有關的事,老衲都想知道,但望劉施主亦能暢言所知。」 劉瞎子竹杖在地上敲了幾下,道:「茅舍簡陋,無物待客,大師請入室中坐吧!」 四戒大師笑道:「出家人隨遇而安,咱們就席地而坐如何?」緩緩坐了下去。 劉瞎子道:「如是昔年那少林掌門人是你,恐怕也不至鬧出這幕慘劇了。 四戒大師道:「當時情景,有如滿弦之箭,不得不發,縱然是老衲掌理少林門戶,也未必能阻止這幕慘劇。」 劉瞎子道:「大師要問什麼?儘管問吧!我劉某知無不言。」 四戒大師沉吟了一聲,道:「冰凍三尺,決非一日之寒,老衲心中雖然確信左鑒白無辜含冤,但現場情景,卻又使人無法為他洗刷,如是有人陷害於他,那陷害佈局的嚴密,實使人無懈可擊,劉施主心中所知,必然極多,理來千頭萬緒,恐怕有不知從何說起之感,倒不如由老衲逐條問起,劉施主暢所欲言,來得條理分明,易找出事端因果。」 劉瞎子點頭應道:「大師說的不錯,但我劉某人必得先行說明一事,我那左兄含冤一事,那是毫無可疑了,但其中詳細的經過,我也有很多未盡瞭解之處,不便亂說。」 四戒大師道:「我知道,那是有關左夫人,江猢上傳言頗多,老衲也就是因此生疑。」 劉瞎子急聲說道:「什麼?大師之意,可是說我那嫂夫人,是一位壞人嗎?」 四戒大師道:「她未必就壞,但她將是這段慘案中的關鍵人物。」 隱身在室內,暗中偷聽的左少白,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暗暗忖道:「難道白鶴門滅門慘禍,當真的牽涉了我那生身母親不成?但覺心中一片紊亂,不敢再想下去。 只聽四成大師說道:「劉施主和左鑒白,可是義結金蘭的兄弟嗎?」 劉瞎子搖頭說道:「他是我救命恩人,唉!但他一直視我如兄如弟……」 四戒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就是了,劉施主可識得那左夫人嗎?」 劉瞎子道:「我在那白鶴堡,住了有五年之久,豈有不識左夫人之理?」 四戒大師道:「老衲要冒昧問劉施主一句,你和那左鑒白相遇之時,雙目是否已盲?」 劉瞎子道:「收有,那時我雙目尚完好。」 四戒大師道:「日後因何而盲? 劉瞎子道:「和人動手,遭了毒粉所傷,落得個雙目皆盲!」 四戒大師道:「你在那白鶴堡,受盡了左鑒白的敬愛,何以離堡而去?」 劉瞎子道:「左大哥雖然待我恩義如山,但那白鶴堡卻非我久居之地。」 四戒大師道:「箇中原因,可是和那左夫人有著關連嗎?」 左少白只覺心頭一震,幾乎要失去控制,那四戒大師突然問出此等之言,決不是隨便出口,難道母親竟然是一位……但覺腦際一片紊亂,不敢再想下去。 只聽那劉瞎子緩緩說道:「大師怎能這等問法?」 四戒大師道:「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老衲就事論事,尚望劉施主能夠據實而言。」 劉瞎子道:「這個,這個……」他這個了半天,仍是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但只這幾個這個,已如萬把利劍一般,刺入了左少白的心中,慈母親情,歷歷如繪,幾乎不敢再聽下去。 四戒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老衲亦知此事和那左夫人名節有關,局外人實不便多問,何況那左夫人已然故世,不但劉施主不忍出口,就是老衲也是不忍探問,但事關白鶴門一百餘口無辜冤魂,和左鑒白沉冤真象,老衲不得不問,劉施主也不能不講。」 劉瞎子黯然道:「我在那白鶴堡住了五年,和左大哥相處的情逾骨肉,左大哥英雄肝膽,視我如弟,我們之間,無所不談,他一心要把白鶴門,整理出一番氣象,卓立於武林之中,常和我談起整理白鶴門的大計,我亦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有這一件事,卻未曾對我那左大哥說過。」 四戒大師似是怕打擾了劉瞎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但聞劉瞎子歎息一聲,接道: 「我那左大嫂,平日看去,是一位品貌端莊的賢良夫人,左大哥待我情義深重,不避內外,經常邀我到內院中吃酒談心,商談大事,因而我和那左夫人,十分熟悉。」 他似是盡量避免言及正題,轉彎抹角,兜來繞去,不肯說到正題上去。 四戒輕輕咳了一聲,道:「想是劉施主不肯相信老衲,老衲願立下重誓,如若洩露此事,不得善終。」 劉瞎子道:「大師言重了……」微微一頓,接道:「我在白鶴堡住到第五年上,大概重九過後吧!左大哥因事北上,我那嫂夫人突然差遣她隨身的侍婢,送一張素箋,說是有要事,要我即刻入內堂一敘。」 四戒大師道:「你去了沒有?」 劉瞎子道:「我知道大哥北上未歸,雖是親如兄弟,也不便獨入深宅內院,縱有要事,也該在廳堂之中相見才是,但當時,我又不便說出口去,只好讓那侍婢先行回去。」 四戒大師怕他停下不說,急急問道:「那你究竟去了沒有?」 劉瞎子道:「我原想嫂夫人是位聰明之人,我這一推托,她定可瞭解我的心意,自動改在廳堂之中相見,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我的意料之外,那侍婢去後不久,竟然又來催我,我當時忍耐不下,要侍婢轉告我那嫂夫人,有事改在廳堂之上相見,那侍婢去後,我就先到廳堂等候,哪知等了頓飯工夫之久,仍不見我那嫂夫人來。」 四戒大師道:「可是她不肯見你了嗎?」 劉瞎子歎道:「我正想離開廳堂時。那個侍婢,卻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告訴我說,廳堂上人來人往,不便談話,要我立刻到內宅見面。」 他仰臉長長吐一口氣,接道:「這一來,使我更生了多疑之心,冷冷的把那侍婢責罵了幾句,要她轉告我那嫂夫人,大哥未歸之前,決不獨入內宅,有什麼事,要他派丫頭轉告於我就是。」 四戒大師道:「劉施主這等氣度,老衲極是佩服。」 劉瞎子苦笑一下道:「我斥責了那侍婢幾句,就獨自離開廳堂,當便中食不甘味,席難安枕,反來覆去的推想此事。」 「此後三日再無事故,那侍婢也未再來過。三日之後,那侍婢和我院中無意相遇,告訴我了一件事,才使我生出了早離白鶴堡的決心。」 四戒大師道:「不知她說的什麼?」 劉瞎子道:「她說,那日她把我斥責她的言語,一字不改的告訴了夫人,夫人竟一連哭了兩日一夜,雙目紅腫,茶飯不進。」 左少白只覺心中一陣絞痛,傷心淚奪眶而出。四戒大師道:「以後,你就離開了白鶴堡?」 劉瞎子搖搖頭道:「我縱有決心離開,也得左大哥回來才行,但當時心中氣憤難平,想到左大哥為人的英雄,待我的情義,心中更是悲憤交集,我擔心留在堡中,忍不住心頭怒火,鬧出事情,就離堡而去,遊歷月餘,才轉回堡中。」 四戒大師道:「那左鑒白可曾回堡了嗎?」 劉瞎子道:「就在我回到堡中的當天晚上,左大哥也回到了堡中。」 四戒大師道:「你可曾對左鑒白提過此事嗎?」 劉瞎子道:「我當時幾度啟口欲言,但終於忍了下去,想到我那嫂夫人,也是武林名門之女,左大哥得仗岳丈扶植甚多,此言如若出口,勢必將使他們夫婦鬧出反目的結局。」 四戒大師道:「以後你就向左鑒白提出了求去之意?」 劉瞎子道:「不錯,我提去求之言後,左大哥大為驚愕,再三挽留於我,但我去志極堅,左大哥也無法可想,但他又堅持留我來年春天再走。盛情難卻,我只好答允了下來,但我卻未待冬盡春來,留書而別……」 四成大師道:「你離開那白鶴堡後,可曾再和那左鑒白見過面嗎?」 劉瞎子長歎一聲,道:「我雖然離開了白鶴堡,但對那白鶴堡的興衰,仍然關心異常,左大哥對我的深厚恩情,更是唸唸難忘,經常在暗中觀察白鶴堡的動靜。」 四戒大師接道:「你在白鶴堡住了數年之久,白鶴門中人,個個都認識你,你經常在暗中觀察,難道就沒有人發覺你麼?」 劉瞎子道:「我塗了易容藥物,又經常改扮身份,暗中觀察。」 突聽金風破空,一把柳葉飛刀,電疾飛來,直擊向劉瞎子的前胸。 四戒大師武功高強,耳目靈敏異常,大袖一揮,一股暗勁,激射而出,震偏了那柳葉飛刀,口中怒聲喝道:「什麼人!敢施暗算。」喝聲中飛躍而起,有如巨鳥凌空,直向籬外飛去。 左少白聽到母親生前的往事,心中悲憤交集,耳目失了靈敏,聽得四戒大師怒喝之聲,才霍然警覺,凝目望去,只見一把薄刃泛藍的柳葉飛刀,釘在門框之上,四戒大師已然飛出籬外,蹤影不見。 他舉袖揮拭一下臉上的淚痕,正待設法走入室去,查看一下,卻不料就在他舉手拭淚的一剎那間,慘事已生。 只聽劉瞎子悶哼一聲,剛剛站起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左少白吃了一驚,雙足微一用力,徒然穿出室外,但見四外一片寂然,哪裡還有人蹤。回頭看去,只見那劉瞎子前胸之上,插著兩隻似箭非箭,似梭非梭之物。 日光下,只見那暗器上泛起一片藍汪汪的色彩,一望之下,立可認出是絕毒之物。 左少白雖是聰慧過人,但他究竟是缺乏江湖閱歷,陡然間遇此慘事,竟然手足無措,呆了一呆,才想起救人要緊,大跨兩步,一把抓起了劉瞎子急道:「老前輩,老前輩。」 他一連呼叫數聲,始終不聞應聲,伸手一探鼻息,劉瞎子已然氣絕而死。左少白呆呆的望著那插在那前胸上的暗器出神,心中暗暗忖道:「好毒的暗器,竟然能使一個人眨眼之間死去,連說一句遺言的時間,也是沒有。」 那打來暗器之人的腕力,十分強大,兩隻似箭非箭的毒物,竟然全都深入骨中。這一刻中,他心頭湧集了各種滋味,不知是悲是恨,是苦是痛,忍不住英雄淚下,滴在那劉瞎子屍體之上。 突聞一聲婦女的尖叫,遙遙傳送過來。這聲尖叫,使左少白混亂的神智,突然冷靜下來,想到那四戒大師回來之後,定將引起一場麻煩,此刻自己必需得保密身份不露。 心念電轉,伸手在劉瞎子前胸上,拔下了一枚暗器,藏入懷中,疾快的越過竹籬,隱入了竹林旁邊一處草叢之中。 左少白不過剛剛隱好身子,四戒大師已電閃奔回,躍入竹籬。 但聞竹籬內傳出了四戒大師黯然的歎息,道:「老衲一時大意,竟然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害了劉施主一條性命,老衲雖非兇手,但兇手卻隨我而來,此咎此恨,叫老衲如何心安……」聲音突然中斷,想是發現了左少白拔去一枚暗器,動了疑心。 過了片刻,竹籬內又傳出四戒大師的聲音。道:「膽大兇手,竟然毫不把老衲放在眼中,妄圖取走毒芒,好讓老衲無跡可尋,唉!總算我佛有靈,使老衲早回一步,兇手毀跡不及,還留下這一隻毒芒,劉施主身罹此禍,全由老衲所起,老衲有生之年,定當追查兇手,為你洗雪此仇!」 左少白聽至此處,悄然起身,急奔而去。高光、黃榮,仍然在相約之處等候,一副焦急不安之狀。 直待左少白無恙歸來,才放下了一樁心事,黃榮長長歎一口氣,道:「盟主可曾遇上了麻煩事嗎?」 左少白道:「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早些走吧!」當先向前行去。 黃榮、高光緊隨在左少白身後奔行,一口氣跑出了七八里路,左少白才在一處土地廟前停了下來。這是座荒涼的小廟,一眼望不見村落人跡。 高光迫不及待地問道:「盟主這等慌忙走避,可是遇上了強敵嗎?」 左少白道:「一言難盡……」當下把經過之情,說了一遍、其間有關母親之事,因羞於出口,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大部隱略不談。 高光只聽得義憤填胸,高聲叫道:「盟主怎不幫助那老和尚找出兇手,替那劉老前輩報仇?」 左少白道:「他們有備而來,設謀十分嚴密,我縱然不顧後果的參與尋凶,也未必能找得出那兇手來,因那茅室四周,雜草叢生,竹林密茂,到處可以隱藏身子。」 黃榮道:「盟主此刻卻不宜暴露身份。」 高光接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為什麼要藏頭露尾,何不堂堂正正的出面報仇?」 黃榮道:「兄弟話雖不錯,但盟主的情形,卻是有些不同,他出現江湖一事,如一旦傳揚開去,不但武林道上都是咱們的敵人,而且也使那元兇禍首,有所警覺,徒增咱們查檢此事的困難,再說那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人手是何等眾多,實力何等深厚,也非咱們三人能敵。」 高光道:「這麼說來,盟主這終生一世,也不能堂堂正正的出現於江湖之上了?」 黃榮道:「這倒不是,但得時機成熟,查出那罪魁禍首的身份,盟主自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說出姓名身份?」 這高光為人雖然急躁,但卻極明事理,亦非魯莽之人,不用黃榮解說,他在話說出口之後,已然自知多言。 但見黃榮長長吁一口氣,道:「盟主眼下的行止,可已決定了嗎?」 左少白道:「那劉老前輩和家父乃金蘭之交,不能讓他暴屍茅舍,等一會咱們再去瞧瞧,如若那四戒大師沒有收他的屍體,咱們就替他買口棺材,把他埋葬起來再定行止。」 話後微微一頓,又道:「兩位那停身之處,乃通向那劉瞎子茅舍的要道,不知是否看到什麼可疑人物行過?」 黃榮凝目沉思了一陣,道:「除了一個牧人,和一個村婦之外,再無見過別人。」 高光突然大叫一聲,道:「是啦!我明白了。」 黃榮奇道:「明白什麼?」 高光抓著身上的青布衣袂,說道:「咱們三個可以改扮作農人裝束,那暗算劉老前輩的人,為何不可以改扮作牧人村婦?」 黃榮道:「不錯,兄弟你這一提,倒使我擔起了一件可疑的事來,那村婦手中提著一個竹藍,白巾包頭,似是有意的掩住面目,當時風沙不大,而且鄉村中人,也很少使用白紗頭巾。」 高光接道:「可惜咱們當時沒有動疑,攔住她問個明白。」 左少白似是已被黃榮之言,吸引了心神,問道:「那牧人可有動疑之處嗎?」 黃榮道:「當時未曾留心,故未細看,隱隱所記,那牧人牽了一頭水牛,高卷褲管,年歲似是很大。」 左少白道:「他可曾肩有鋤刀之類的農具?」 高光道:「沒有,那小子手中拿了一根竹簫。」 左少白道:「你可看清了那確是竹簫嗎?」 高光怔了一怔,道:「是不是竹簫,倒是記不清楚,但決非鋤草之類的農具。」 左少白精神一振,道:「既是如此,咱們立刻去搜尋一下,也許還可找出一些線索。」 高光當先一躍而起,道:「急不如快,走吧!」 黃榮低聲說道:「兄弟不可莽憧,萬事聽從盟主的吩咐,千萬不可自作主張。」 高光微微一笑,道:「好吧!」 三人重又奔向那茅舍所在,但見村人雲集,到處是一片低言交談之聲,想是劉瞎子死訊已然傳遍村中。 只聽一個老婦人唏噓說道:「可憐啊!這無兒無女的瞎子,連一個送葬的親人也是沒有。」 另一個老者歎道:「唉!這劉瞎子,卜命渡日,與人無爭,不知是什麼人,竟然這等狠心的殺死了他?」 只聽一個年輕的大漢接道:「張大伯,你老怎麼這般看法,這劉瞎子雙眼雖盲,但積聚的財寶,卻是大動人心。說起來,當真是駭人聽聞的事,這瞎子手中的黃金,沒有一千兩,也該有八百。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像他這般孤苦無依的人,有這多錢,要是不出事情才怪?」 另一個年輕漢子接道:「劉瞎子有千兩黃金的事,你怎麼知道?」 但聞一片質問聲,道:「是啊!你怎麼知道呢?可是你瞧見了?」 那大漢瞧出苗頭不對,一側身從人群衝了出去,疾奔而去。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四戒大師好無道理,這劉瞎子可算因他而死,怎的他竟然棄屍不顧而去,看將起來,佛門中沒有好人!」 五年前,那手使方便鏟的高大和尚,奮勇當先,追殺他父母的往事,在他心底處留下了無法磨滅的深刻印象,意識中已對和尚有著深深的嫌恨。 高光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了一陣,突然大行兩步,走到左少白身側,低聲說道:「盟主請看,那株垂柳下站的人,就是剛才咱們談的牧人了。」 左少白轉目望去,果見兩丈外一棵垂柳樹下,站著一個全身土色布衣的大漢,高捲著褲管,足穿多耳麻鞋,手中握著一隻兩尺長短的墨色棍子,果似洞簫模樣,當下說道:「好好的盯著他,別讓脫開梢去。」 高光道:「盟主放心。」正待轉身而去,耳際間又響起左少白囑咐之言,道:「能暗中監視著他的行動最好,非是勢不得已,不可正面和他衝突。」 高光微一點頭,緩步而去。左少白、高光和黃榮,都穿著青布衣服,混入村人中,也未引起村人的注意。目光轉處,只見一個五十左右的老者,急步行來,手中拿著一管旱煙袋,村中之人紛紛對他點頭行禮。 來人似是這榆樹灣中的地保,排眾而出,直行劉瞎子屍體旁邊,低首打量一眼,搖頭歎道:「得先替他買具棺盛殮起來,存這茅屋中再說……」目光一轉,望了四周的村人一眼,接道:「年輕的出點氣力,能當家的出點棺材錢,我先捐出一百文。」 那時代民風純樸,這人登高一呼,立時紛紛解囊,片刻間,湊足了四五弔錢,登時有四個年輕人攜錢而去,片刻工夫,抬了一個棺材回來。 左少白眼見劉瞎子屍體入棺,不禁黯然淚下,暗暗禱告道:「老前輩入棺為安,晚輩只要有三寸氣在,定當查出那殺害你的兇手,奠祭於老前輩的靈前。」 忽覺身子被人輕輕撞了一下,回目一顧正是黃榮,一語不發的轉身而去。左少白心知有事,立時轉身隨去。 離開那茅舍人群,黃榮突然加快了腳步,說道:「高兄弟已追那牧人去了,咱們得快去接應。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兩人雖然有著上乘輕功,也不便施展出來,只好放腿疾走。 兩人循照方向,追了四五里路,卻是不見高光和那牧人的跡影何在。 左少白道:「黃兄可記得清楚,別要追錯了方向。」 黃榮道:「我瞧的清清楚楚,決錯不了。」 左少白道:「好!此地四野無人,咱們施開輕功追吧!」一躍丈餘,當先追去。 只聽一聲冷喝道:「站住!」一條人影,斜裡飛來,擋住了左少白的去路。 左少白目光一轉,只見那人穿著一身土布衣褂,年約五十上下,留著花白的鬍子,當下冷笑一聲,道:「閣下什麼人?為什麼要攔在下的去路?」 那老者怒道:「老夫還未向你,你倒先問起老夫來了,我問你,那劉瞎子是你的什麼人?」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我正恐查不出來,你倒是自動送上門。」強自按下心中的激動,緩緩說道:「在下不認識他……」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我金眼雕走了幾十年江湖,眼睛裡從不揉一顆砂子,我看到你喃喃祈禱,暗中流淚,你不認識他,誰認識他?」 左少白道:「認識又怎樣,難道認識他犯法不成?」 金眼雕道:「認識他不犯法,但卻犯了我們的忌諱,識相的乖乖的跟我走吧!」 左少白道:「跟你到哪裡去?」 金眼雕道:「這你不用管了。」 左少白道:「真金不怕火,我既和那劉瞎子毫無瓜葛,也不怕你們查問……」回目一顧黃榮,道:「我和那位兄弟說幾句話,要他給我帶個口信回家,在下再跟你回去如何?」 金眼雕道:「不用這等費事了。」突然一揚右手,寒光一閃,直向黃榮前胸打去。 黃榮料不到他會突然出手,幾乎被那飛刀擊中,匆忙中疾向旁側一閃,飛刀掠耳飛過,啪的一聲,釘在身後一棵榆樹上。 左少白目光銳利,一望之下,已然瞧出那飛刀形狀,正和釘在劉瞎子身上的一柄,一模一樣,登覺心弦震怒,這老者顯然是暗算劉瞎子的兇手之一。 金眼雕料不到黃榮竟能避開飛刀,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失敬,失敬,老夫還未想到兩位還是高明的會家子,再試老夫幾刀如何?」雙手齊齊揮揚,四口飛刀電閃而出,三刀並飛,一刀卻落後了兩尺遠,前三刀品字形,分取黃榮三處要害大穴。 這次黃榮早已有了準備,身如風車一般,呼的打了一個轉身,右手借勢抖開了身上包裹,正待拔出包裹中藏的長劍,突覺寒芒一閃,那落後的一口飛刀,卻突然加快而至。 原來他只避開了前面三口飛刀,卻是忽略了後面一口,眼看那飛刀閃閃飛到。黃榮已自知避讓不及,左臂一抬,迎向飛刀,準備拼斷一條臂,保下性命。 就在千鈞一髮之間,那迎面急勁而來的飛刀,突然斜斜向一側飛去。 就在那飛刀轉身的同時,黃榮的耳際之間,同時聽到了一聲嗤的輕響。 金眼雕眼看那最後飛刀竟被人用出「彈指神通」一類的絕技,震偏飛刀,心中大吃一驚,已知遇上了勁敵,突然轉身幾個飛躍,隱失在深草叢中不見。 左少白雖是才智過人,但他終是對敵經驗不足,料不到那金眼雕會突然轉身奔逃而去,想追趕時已自不及。 黃榮大步走了過來,抱拳一禮,道:「兄弟一時疏忽,幾中飛刀,多謝盟主援手。」 左少白道:「黃兄神功驚人,在下正自擔心……」忽然覺出言不對題,頓了一頓,道: 「你說什麼?」 黃榮道:「兄弟多謝盟主相救。」 左少白搖搖頭,道:「我幾時救了你了,我還正在為黃兄擔心,卻不料那飛刀竟被你內力震偏。」 黃榮笑道:「盟主不用給兄弟臉上貼金了。」 左少白搖搖頭道:「確非我出手相救。」 黃榮訝然說道:「這就奇怪了,兄弟正準備拼斷一臂,留下性命,為盟主效力,在那飛刀折斷同時,兄弟還聽到了一聲嗤的輕響,如非盟主相救,何人有此功力?」 左少白苦笑道:「我只會九招劍法和一招刀法,看黃兄身陷危境時,確有救援之心,只是不知如何著手而已。」 原來他從那姬侗、向敖,學得天下至高的劍法,至絕的刀法,和上乘內功,對暗器和其他武功,卻是懵無所知,縱然身具功力,實有其能,也是尚不自知。 黃榮道:「那飛刀明明是有人出手震偏了來勢,如非盟主,定是另有其人了。」 左少白道:「確然非我。」 只聽一聲「阿彌陀佛」,丈餘外一叢深草之後;站起了一個身著灰袍,面如古月的老僧,手執拂塵,衣袖飄飄,慈眉環眼,寶相莊嚴。左少白一眼之下,已瞧出正是和那劉瞎子談話的少林僧四戒大師。 只聽四戒大師緩緩說道:「老衲暗中出手震偏了飛刀。」 黃榮呆了一呆,道:「咱們素不相識,你為什麼救我?」他為人雖較那高光穩健很多,處事思慮較周詳,但毫無江湖經驗,遇上這等突發之事,心中沒有準備,就難得言語得體了。 四戒大師微微一笑,道:「我佛慈航普渡,援接天下眾生,老衲為施主略效微勞,豈不是份內的事。」 左少白想到他棄劉瞎子的屍體不顧,心中冒起火來,冷笑一聲,道:「假慈假善,滿口因果報應,其實所作所為,到未必是那回事。」 四戒大師先是一怔,繼而含笑點首,道:「小施主這般的責斥老衲,想必是定有所見,但望小施主賜教,指出老衲身犯之錯。」 左少白道:「指出事來,有何不可,眼下你就有一樁大大的不是。」 四戒大師合掌當胸,道:「老衲洗耳恭聽。」 左少白道:「你認識那劉瞎子嗎?」 四成大師一呆,道:「今日才一見,那也算相識的了。」 左少白道:「好!我問你劉瞎子的人呢?」 四戒大師道:「劉施主不幸遭人暗算而死,屍體就在距離此地不遠的茅舍之中。」 左少白道:「我知道,他的死和你有關,但死了之後,你連屍體也未替他收埋……」 四戒大師雙目中暴射出冷電般的神光,凝注左少白臉上,緩緩地接道:「小施主怎知道的如此詳細,有如親自目睹一般。」 左少白心頭一震,暗道:「要糟,我如承認隱身暗中,目睹其事,只怕要啟動這老和尚的疑心,追長問短。但話已出口,又勢難否認,一時間心念百轉,但都想不出適當之策,沉吟良久,答不出話。 四戒大師心中愈發生疑,沉聲接道:「小施主布衣村裝,但卻掩不住那英挺之氣,老衲斗膽請問,小施主此來榆樹灣,定當是有為而來了?」 左少白道:「就算有為而來,那也和大師無關。」 四戒大師道:「阿彌陀你,小施主力諱來意,不肯透露一字,想必是心有苦衷,如是小施主能信得過老衲,老衲極願和小施主開誠一談!」 左少白心道:「這老和尚看上去雖非壞人,但人心難測,不能讓他知曉了我的身世。」 當下搖頭說道:「我瞧是不用了……」回目一顧黃榮道:「咱們走吧!」 他本想責問四戒大師,何以竟棄置那劉瞎子的屍體不顧,但話鋒一轉,卻觸及到了自己身上,生恐失口洩露身世之秘,反而急欲離去。 只聽四戒大師道:「兩位請留貴步,老衲還有後說。」 左少白回頭說道:「你對我這位兄弟相救之情,咱們記在心中,日後如得機緣,定圖報答,在下等還有要事,無暇和大師多談了。」 他越是匆匆忙忙的要走,四戒大師愈是加重疑心,兩條長眉一挑,突然一躍,僧袍飄處,人已攔在左少白的前面,合掌說道:「老衲不為那劉老施主收屍,旨在誘使那暗下毒手之人出面查看他的死活。」 左少白接道:「你可找到那兇手了嗎?」 四戒大師道:「老衲暗中查看所得,證實了這榆村彎中,暗藏著不少武林高手,那劉瞎子能安然活了數年,沒有變故,可說明兇手原來無意殺他,或是根本不知內情,從未想取他之命。」 左少白道:「你這一來,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四戒大師道:「因此,老衲非得找出暗殺劉瞎子的兇手,為他報仇。」 左少白道:「聽你口氣,對我等已生出了懷疑心?」 四戒大師道:「老衲此刻還不敢斷言兇手為誰,但此事真像未明之前,凡是來過此地的武林人,誰也不能脫去嫌疑,小施主等縱非兇手,但在老衲心中也不能盡脫干係……」 左少白暗道:江湖上險詐重重,這老和尚難保不是使詐,且不可上了他的當,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心念轉動,冷冷地說道:「在下可以奉告大師的就是我們決非兇手,至於大師肯不肯相信,那是你的事了。」 四戒大師道:「兩位當真要離開此地?老衲只好斗膽留下兩位了。」 左少白道:「如是我們兄弟不肯留下呢?」 四戒大師道:「佛門弟子,慈悲為懷,眼下有兩條路,任憑你選擇一條。」 左少白道:「不知是哪兩條路?」 四戒大師道:「這第一條路麼,最是簡單不過,只要小施主答允老衲,多留一刻時光,開誠的和老衲一談,不但可以為老衲之助。亦可洗刷去小施主的嫌疑。」 左少白道:「你且說那第二條路為何?」 四戒大師道:「這也簡單的很,只要兩位能在老衲攔擋之下,闖得過去。任憑兩位離此他去,老衲決不再出手干擾。」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和尚口氣如此托大,武功定然了得,何不借他一試恩師授予的劍招如何?心念轉動,唰的一聲,拔出了背上長劍,道:「大師這等口氣,武功定有獨到之處,在下甚願領教一二!」 四戒大師威名動武林,量得左少白等也不敢和他動手,卻料不到左少白竟是選了後者,當下輕輕一揮手,道:「老衲就用這雙肉掌,接你幾劍,小施主請出手吧!」 左少白道:「好!恭敬不如從命。」唰的一劍刺了過去。 四戒大師本是面帶微笑,一派輕鬆神色,左少白攻出一劍,立時臉色大變,縱身讓避開去。 左少白一劍奏功,拱手說道:「大師承讓。」帶著黃榮,大步離去。 四戒大師呆呆的望著兩人背影,漸漸遠去,心中驚愧交集,呆呆站立,一言不發,以他在武林中的聲望、身份,說出口的話,自是不能反悔。 黃榮行出了四五丈後,低聲讚道:「盟主出手那一劍勢道之奇,實叫人意想不到,無怪那老和尚要愕然色變了。 左少白道:「他自視過高,心存輕敵,才被我一劍迫退,如是他能稍有警惕之心這一劍決難迫他退避。」 黃榮道:「盟主不用謙辭,以在下之見,就算他早有戒備,也是不易封開那一劍。」 左少白正待答覆,突聽一陣呼喝之聲,傳了過來。 黃榮道:「是高兄弟。」突然加快腳步,奔了過去。 繞過了一片雜林,瞥見刀光閃閃,筆影飛舞,三條人影,盤旋交錯,正展開一場兇惡的搏鬥。 左少白目光銳利。一眼間,已瞧出高光被人前後夾攻,形勢極為險惡,立時高聲喝道: 「高兄弟,快退回來。」 原來這三人都已滾落在稻田之中,田中泥水及膝,行動極是不便,每人都濺得泥漿滿身,全身上下泥水淋漓,但搏鬥之勢,卻仍是激烈無比。 高光本已不支,聽得左少白呼叫之言,精神突然一振,高聲應道:「盟主……」左面唰的飛了一刀,迫得高光橫筆接架,無暇再接說下去。 黃榮似是也瞧出了高光處境之危,低聲說道:「我下去助他一臂之力。」 左少白道:「不可造次,高兄弟處境雖危,但他尚可支持一時,田中泥水及膝,運轉不變,他們三人早已打的慣了,你不習慣泥水中的搏鬥,縱然及時而至,上手幾劍,也難發揮出劍招威勢,只怕反將害了高兄弟,不如讓他退出稻田,咱們再出手援救不遲。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八 章 恨劍動江湖 黃榮道:「盟主明見。」拔出長劍,暗中凝聚功力戒備,只待高光一腳踏上實地,立時將全力撲上援救。左少白口中雖然勸阻了黃榮,心中實是大為擔心,圓睜雙目,看著場中搏鬥形勢。 但見高光雙手判官筆左封右擋,形勢越見危惡,他雖極力想掙扎退上實地,但那兩人兩柄單刀,攻勢卻越見凌厲,別說退出實地了就是全力拒敵,也是有著招架不及之感。 左少白迅速想過了胸中劍法,哪一招才能救助高光,便盡數胸中所學,竟是無一招能夠用上。突然間,思路一轉,想到了向敖傳授的刀法,那致命斷魂的一刀。 除非是一擊能傷那兩人之一,否則在那泥水及膝的稻田中,援救高光,無疑是加速他傷亡的機會。左少白神意逐漸的集中,默念著向敖那斷魂一刀的訣竅。 突然,他伸手抖開了背上的青布包裹,抽出向敖賜贈的單刀。那是一柄青銅籌成的古刀,刀柄上垂看黃色刀穗,握把上雕刻的十分精緻。日光下,青銅古刀,生起一片青色光華。 左少白神與意會,臉色上一片肅穆,圓睜的雙目中,神光如暴射出的冷電。 黃榮回目一瞥,不禁一愕,正待出言相問,突見左少白口齒啟動,響起了一聲輕嘯,飛躍而起,直向稻田中三人搏鬥之處撲了過去。 黃榮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從未想到過世間會有這等的刀法,那起勢一擊中,似是帶起無比的煞氣,天地間也似是被一重殺機籠罩。 但見青蒙的光華閃了一閃,耳際間,響起了兩聲淒厲的慘叫。青的刀光,飛旋的筆影,都在這剎那間消失不見,場中,另是一幅淒涼的畫面。只見那兩個圍攻高光的大漢倒臥在田中,鮮血,染紅了稻田中的污水。 左少白手中橫著那青銅古刀,呆呆的望著兩具屍體出神,他臉上的神色,極是複雜,黯然中帶著一份慚咎。高光分握著一對判官筆,呆呆的出神。 半晌之後,高光才收了雙筆,欠身說道:「多謝盟主相救。」 左少白的神智,也似是恢復了清醒,黯然一笑,喃喃地說道:「我為什麼殺了他們?我和他並無非得殺死他們的仇恨啊!」 高光抖抖身上的泥漿,說道:「盟主是為了解救小弟之危。」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不錯,不錯,我是為了要救你才殺死了他們。」 黃榮高聲說道:「盟主,高兄弟,快些上來吧!」 左少白道:「咱們得埋起這兩人的屍體。」 高光道:「此事不勞盟主費心。」挾起兩具屍體,躍登上路。 左少白似是已經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一步一步的走上路來,撿起地上的刀鞘,收好了青銅古刀,緩緩坐在地上,仰望著藍天白雲出神。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高光已換過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輕聲叫道:「盟主,那兩人都是綠林的巨寇,人稱江南二鼠,但聞這綽號,就可知道他們的為人如何,殺兩人替世除害,盟主也不用負疚了。」 左少白緩緩轉過臉來,道:「你怎麼知道呢?」 高光道:「小弟在埋葬兩人屍體時,在兩人身上發覺了一封書信,故而知道了兩人的渾號。」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那書信現在何處?」 高光從懷中取了一封書信,遞了過去,道:「書信在此,盟主請看。」 左少白伸手接過書信,展開一瞧,只見寫道: 「字諭江南二鼠,汝等乘余不在,夜入寒舍,竊物傷人,此慨此仇,不殺爾等何以平消……」下面一半,為泥水浸濕破去,字跡已然無法分辨。 左少白捧著殘信,喃喃自語道:「這麼看將起來,這兩人確然不是好人了。」 高光笑道:「竊物傷人,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左少白忽覺心頭一暢,笑道:「如若這兩人果是宵小之輩,殺之也不為過了。」投去殘信,挺身而起。 黃榮心頭一寬,道:「盟主胸懷仁義,實非常人能及萬一,單是這份辨別善惡之心……」 左少白歎息一聲,接道:「家父為人陷害,連累一百餘口生命,我身受其苦,亡命慘情,歷歷如繪,這印象太深刻了,因此,我不願妄傷一個好人,是非之間,非得弄個清清楚楚不可!」 黃榮道:「原來如此……」目光一轉,望著高光說道:「高兄弟,你可是追蹤這江南二鼠,被他們發覺的嗎?」 高光道:「不是,我追那手提洞簫,假投牧人的大漢,被他發覺,誘我至此,他們早已在此地設下埋伏,追至此處,那江南二鼠就不由分說的揮刀攻來,那假扮牧人的大漢,卻藉機會逸走,想不到那江南二鼠武功竟是不在小弟之下,如非盟主及時援救,只怕我早已死在兩人的亂刀之下了!」 左少白道:「他們佈置的如此嚴密,那是早有存心的了。」 黃榮道:「劉老前輩已死,這些人決不至再在此地多事停留,咱們也該早離此地,追查那些人的下落。 左少白仰天長長吁一口氣,道:「我想回故居白鶴堡中瞧瞧。」 黃榮道:「也許能在白鶴堡中找出追索兇手的線索出來。」 左少白道:「咱們走吧!」當先而行。 他憑藉著昔年的一些記憶,摸索而行。黃榮、高光,分隨兩側,放步疾行。三人一陣急行,不足一個時辰,岳陽已遙遙在望。岳陽乃湘北重鎮,城中熱鬧非凡,行人接踵擦肩。 黃榮瞧瞧身上農裝,低聲說道:「這身衣服,不宜街上走動,咱們找個地方歇一會吧!」 左少白道:「好!咱們也該找個地方吃東西了。」 高光道:「那岳陽樓天下馳名,咱們何不到岳陽樓去坐坐,喝它一杯。」 黃榮道:「車、船、店、腳、牙,最是勢利不過,咱們穿著這身衣服去,要不被攆下來,那就怪了!」 高光道:「果真要如此,兄弟非要得教訓他們一番了。」 黃榮道:「事情如何能怪到人,只怪咱們自己這身穿著,難登大雅之堂罷了。」 左少白笑道:「這麼辦吧!咱們先去找上一處地方,裁製些衣服換過,再去那岳陽樓。」 高光道:「盟主一言九鼎,自然是不會錯了。」 三人進得城去,先找到一縫製衣服的所在,裁製了幾件衣眼。有錢能使鬼推磨,左少白許以重酬之後,幾個工人,全部都停下了他人工作,專為他們三人趕製衣衫。待天色將近黃昏時分,三人才穿上了新裝,直向那岳陽樓奔去。 這岳陽樓乃岳州最大的一家酒樓,平常之日,也是高朋滿座,三人入得店中,坐位已滿。一個店夥計迎了上來,道:「有勞三位枉駕,沒有位子了。」 高光冷冷說道:「不用你管,我們自己會上樓瞧看。」不理那店夥計,大步上樓而去。 他們三人早已改著箭袍華裝,看上去,既似有勢有錢的闊少爺,又像是武林中人,店夥計看他們登樓而上,竟是不敢攔住。黃榮和左少白也只好緊緊隨著他登樓而去。 高光目光一轉,果是坐無虛席,只有靠在窗口處的席位上,坐著一位天藍長衫的中年。 立時大步走了過去,不問三七二十一的,諒坐了下去。那身著天藍長衫的中年,目中神光一閃,似想發作,不知何故又忍了下去。 高光招呼過夥計,要了八樣菜,一壇上好的狀元紅,高聲說道:「店夥計的話,決不能聽,他說樓上沒有席位,咱們不是找著了位置,而且是坐位寬敞,各霸一方。 那身著天藍長衫的中年,眼看被三位坐了席位,還要高談闊論,心中有氣,當下冷笑一聲道:「這桌席位,兄弟早就定下,此刻正等待幾位朋友。」 高光微微一笑,道:「那我們快些吃過就是……」 說話之間酒菜已然送到,高光搶先而起,搶過酒壺酒杯,先替自己倒了一個滿杯,舉手對那天藍長衫中年,說道:「請啊!咱們先乾一杯。」 那中年文士,竟被高光莽莽撞撞的一鬧,沒了主意,不知該發作還是忍下,反正高光敬酒,也不瞧他喝不喝,自己一幹就了下去。 待那中年文士端起酒杯,高光已然喝乾了自己杯中之酒,放下酒杯,左少白急急端起面前酒杯,笑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那長衫中年緩緩說道:「兄弟姓孟……」但聞一聲喧嘩,傳了上來,打斷了那中年文士之言。 那中年文士,很快放下酒杯,走近窗前,向下一瞧,只見人群環集,圍了一個圓圈。顯然,在這大街的鬧市中,出了驚人的大事。 左少白按不下好奇之心,緊隨著走近窗前向下瞧去,只見一人伏臥地面,似是已經死去。忽聽那長衫中年驚呼一聲,一推窗子,突然由窗口處躍下樓去。 他這驚世駭俗的舉動,立時震動了圍觀的人群,只聽一陣尖厲的大叫道:「不得了,又有人跳樓尋死……」喝叫聲中,紛紛向四周讓避開去。 日光耀照下,左少白突然發覺那伏臥街頭的屍體背心上,插著一把匕首,不禁心弦一震,顧不得招呼那高光、黃榮,急急向樓下奔去。 其實,高光、黃榮不用他招呼,早已隨他身後,奔下樓去。但見那長衫中年,一把抱起那伏臥在街頭的屍體,雙目中暴射怨毒的光芒,四下掃掠,似是要在人群中尋出兇手。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青天白日,人群雲集的鬧市之中殺人。」 一聲低沉的佛號,由身後響起,道:「這兇手的膽子的確不小,阿彌陀佛。」 左少白扭頭看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四戒大師,不禁一呆,暗道:這和尚盯上我們了。那長衫中年,抱著屍體,出一會神,突然伸手拔出那人背上的匕首。一股鮮血,激射而出。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凶器,是一柄七八寸長的短劍,晶芒耀目,不見有淬毒之征,顯是那兇手自恃腕力強勁,不用淬毒傷人。 黃榮瞥見那短劍上,刻著「仇恨之劍,血債血還」八個大字。那長衫中年一瞧劍上字跡,抱起屍體,一言不發的疾奔而去,眨眼間,走的沒了影兒。 左少白望著那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仇恨之劍,血債血還……這人是誰呢?難道他比我有著更悲苦的際遇麼?」 四戒大師搖搖頭,厲聲說道:「劫數,劫數!看來,這一場武林中的浩劫,正是方興未艾。」 左少白回顧了四戒大師一眼,低聲對高光和黃榮說道:「咱們上樓去吧!」 這時,四周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不斷的傳過來歎息之聲。忽聽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奇怪呀!好險啊!」 左少自己然轉身而去,聽得那人之言,突然放緩了腳步,暗中凝神聽去。 果然有人接口問道:「尖老二,奇怪什麼了?」 尖老二道:「這人死時,正走在我的身後,相距也就不過是一步之差,我卻未曾聞得呼叫之聲。待聽得他倒摔地上,我就回過頭去,連鬼影也未見一個,那兇手跑的再快,也快不過我的眼睛吧,這不是很奇怪的事麼?」 另一個尖尖的聲音接道:「奇是夠奇怪了,但有什麼好險呢?」 尖老二道:「我和他走的一步之差,如是那兇手看錯了人,在我後心上刺一刀,豈不是危險得很?」 四戒大師突然接口說道:「這位施主,請再仔細想上一想,那時候,你可當真沒有瞧到可疑人物麼?」 尖老二沉吟了一陣,道:「那時候路上的行人雖多,但我距他最近,待我回過頭,只見那人伏地而臥,背上插了一把短劍,卻未見可疑人物。」 左少白放快腳步,直上酒樓。經這一陣混亂,滿樓酒客走了大半,想是一些酒客,藉機混水摸魚,白吃了一頓。 這時,酒菜已然送上,黃榮端起酒杯,藉機對左少白道:「盟主,那和尚也上樓來了。」 左少白道:「不要理他,咱們吃完就走。」 三人匆匆食過酒食,下樓而去。左少白憑借幼年一些記憶,帶著黃榮、高光,直向南關行去。 大約行有四五里路,只見一座高大廟宇,矗立在一片林木中,左少白低聲對兩人說道: 「我幼小之時,曾和先父到過這關王廟中一次,隱隱所記,這廟中十分清靜,除了一個香火道人之外,只有一個年老的住持,咱們先去瞧看一下形勢,找處清靜的歇息之處,待天色入夜之後,再到白鶴堡中。」 高光道:「為什麼要晚上才去呢?」 左少白道:「據我推想,在白鶴堡中,恐還有武林人物在暗中監視,咱們如若白天前去,難免要被人發現釘梢,不如夜晚入堡,縱然被人發現,也好擺脫。」 高光道:「盟主高見,實非我等能及。」 說話之間,已行近了關王廟。只見兩扇紅漆廟門輕輕虛掩可容一人出入,林中傳出幾聲蟬鳴更托襯出這座古廟的寂靜。 黃榮行快了兩步,當先進門。大門內,是一個廣闊的院子,除了一道紅磚鋪成的道路之外,生滿了野草,一個梳發白髯的老人,手舉鐵鋤,有氣無力的鋤著地上野草。 這是座建築很宏偉的廟宇,但香火卻不很茂盛,重脊疊院徒增這古廟的陰森荒涼。 黃榮低聲說道:「好座陰森的古廟。」 高光道:「著這廟中白壁如新,門窗未損,分明是剛剛粉刷不久,何以竟不見朝拜進香的人。」 黃榮道:「不錯,這座廟有些奇怪。」 那鋤草的香火道人,緩緩抬起頭來,瞧了三人一眼,又慢慢的垂下頭去,繼續鋤草。 高光瞧了那老道人,工作的緩慢,不禁搖頭說道:「似他這等鋤草之法,待鋤好東面的野草,西面早已野草叢生,這一生,也別想鋤完這院中的野草了。」 左少白道:「不知這廟中的主持,是否也和這香火道人一般的年紀了?」 他來這關王廟時,只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只因這廟宇廣大,但廟中卻只有一個主持,和一個香火道人,入得廟來,不自覺的就生出一種陰森恐怖之感,是以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 走完了七八丈紅磚鋪成的小道,進了二門,景物又突然為之一變。只見古木聳立,十幾棵高大的白楊,高插雲霄,二門內所有的空地,盡為那高大的白楊所蔭,落葉堆積,似是已數月沒人打掃。 黃榮瞧了那滿地落葉一眼,低聲說道:「這二進院中,空著廂房甚多,我瞧咱們也不用再進大殿,驚動這廟中的住持,隨便選一處廂房,可容坐息也就行了。」 左少白道:「就依高兄弟之見。」目光一轉,緩步行向西側廂房。 高光搶在前面,推開房門,只見室中一座小供台上,黃幢勾分,裡面塑著劉、關、張桃園結義的故事,那黃幔雖然很新,但卻落有不少積塵。黃榮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座關王廟,處處透著古怪,白壁無瑕,黃幔新制,此等情況,正該是香火茂盛,朝拜人絡繹不絕才對,怎的竟是這般一付淒淒清清景況?」 高光四下打量了一眼,道:「盟主瞧瞧這座廂房如何?」 左少白緩緩點頭,道:「咱們就在此處坐息一下,待天色入夜,再往白鶴堡去。」 黃榮放了手中肩上包裹,席地坐下,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但他心中一直想著這廟中的古怪,竟是安不下心來,久久無法使真氣暢行於百脈之間。 睜眼看去,左少白和高光,似都已神馳物外,坐息入定,當下站起身子,緩步向外行去。人還未出房門,瞥見那肩荷鐵鋤的香火道人,沿著那鋪磚小徑,直向大殿行去。 黃榮暗暗吁一口氣,忖道:「這老道人繞入後殿,不知是否向那主持稟說我等一行至此。 就在他心念一轉之間,再抬頭瞧那荷鋤的香火道人,早已蹤跡不見。 他本是思維慎密之人,有此一見,疑念愈深,立時打消了出房的念頭,緩步退了回來,原地坐下,閉目假作調息,心中卻不注的盤算道:「那香火道人,早已見了我們,分明是有意進入後殿報信,已是無可懷疑了。他能在我分心他顧的一剎那間,無聲無息的失去了蹤影,除非身負上乘輕功之人決難辦到。看將起來,那老邁的香火道人,不是一位秘隱風塵中的奇人,定然是一位江洋大盜。這關王廟中的主持,如不是出類拔萃的人物,決難使那香火道人誠心傾服於他。」 再默算那香火老道的失蹤位置,距離最近的一座廂房也有一丈多遠,除非他伏下身子,隱入近身那一片花叢之中,他的輕功,當尤在自己之上。 心念迥轉,聯想到昔年左鑒白來此一事,聽盟主口氣,他昔年來此之時,這座關王廟,也和今日一般的冷清,那左鑒白乃一派門戶之主,陡然來此,豈非無因? 只覺此中大有緣故,但又感千頭萬緒,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看來,這座關王廟,只怕也和那白鶴門被屠的慘事有著連帶關係,只是盟主來此之時,年紀過於幼小,記憶之中,未留下可疑的破綻罷了。 回顧看兩人,仍然禪定未醒,又不便叫醒兩人,只好強行忍著心中疑問,閉目而坐,暗中替兩人護法。 原來修習上乘內功之人,入定之後,心波不起,超然物外,聽覺特別敏銳,數丈內落葉之聲,亦可聽到,但在運氣調息之時,卻是耳目都失去靈敏,也最易受到傷害。 黃榮已由那香火道人的身上,引起了甚大懷疑,是以特別留心四面的動靜。 果然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緩緩走了過來,聲音低微的甚難辨聞,如非特別留心,幾乎是聽不出來。黃榮輕輕啟動雙目望去,瞥見人影一閃,正是那肩荷鐵鋤的香火道人,只見他鬼鬼祟祟的探進頭來,瞧了一陣,突然又退了下去。 黃榮暗暗吃了一驚,付道:「果不出我所料,這人瞧了片刻,重又退了回去,不知要耍些什麼花樣?」當下伸手入懷,摸出來兩枝暗器,扣在手中,蓄勢戒備。哪知等了良久,竟是再無動靜,那香火道人也未再返來。又過了片刻,左少白和高光都由禪定中醒了過來。 黃榮暗自鬆一口氣,道:「兄弟想請教盟主一事,不知當是不當?」 左少白笑道:「只管請問,小弟知無不言。」 黃榮道:「盟主昔年隨令尊到此廟來,不知有何貴幹?」 左少白凝目覺吟了良久,道:「那時我還年幼,記事不詳,隱隱所記,似是探望這廟中的主持。」 黃榮突然站了起來,奔出房外,四外環視一下,重返室中,說道:「盟主可曾記得,令尊在此停留多久時光麼?」 左少白道:「黃兄弟這般盤詰往事,可是瞧出這廟中有甚可疑之處麼?」 黃榮道:「想那左老前輩掌理白鶴門,事務必極繁忙,這座關王廟既非清靜的養息之地,左老前輩何以會突然來此,這其間定有文章。在下姑妄推論,盟主忽然想起到此廟中來,以便避人耳目,顯見此廟中的淒清冷落,留給了盟主極深的印象。」 左少白連連點頭道:「這話不錯。」 黃榮道:「因此,兄弟斗膽猜想,昔年盟主和令尊到此之時,這座關王廟定也和今日一般的冷清,這印象深潛入盟主的意識之中,是以,想到咱們該到一處清靜無人所在,休息一會,就想到了這座關王廟來!」 左少白道:「如非黃兄這般分析,我也想不起來了,昔年隨先父來此往事,似是和一位朋友相約在此會晤。」 黃榮道:「盟主請仔細想上一想,左老前輩約晤的是何等人物?」 左秒白道:「那時兄弟年幼無知,如何能想許多?」他仰臉沉思了一陣,又道:「先父約晤之人,似極神秘,就我記憶所及,那人是乘坐一輛華麗的馬車而來。」 高光突然接口說道:「此事年代不久,不難查個明白,咱們何不找出這廟中主持,問上一問?」 黃榮道:「兄弟亦有此意,但不知盟主的意下如何?」 左少白道:「兩位見解一般,想是不會錯了。」 高光霍然起身,道:「咱們立刻就去如何?」 此人處事並非粗枝大葉,只是脾氣急躁,說幹就幹,看起來有些莽撞。 黃榮道:「依兄弟觀察,這座『關王廟』的主持,似非普普通通之人,咱們言事之間,盡量客氣一些,但暗中卻是要小心戒備,如非必要,盟主最好不要說出身份。」 左少白點頭應道:「兩位如此相助,兄弟感激不盡。」真情激盪,熱淚盈眶,抱拳對兩人一揖。 黃榮、高光慌的急急急還禮,說道:「如非盟主排解,咱們兩人早已同歸幹盡,哪裡還有此時,但得有生之年,為盟主略效微勞。」 左少白道:「兩位言重了。」拭去臉上淚痕,緩步向外走去。 這時,已然是夕陽西下時光,落日幻起了絢爛的晚霞。晚風拂動著高大的白楊發出沙沙的響聲,但這無限美好的夕陽,卻無法掃除這古廟的陰森淒清。 黃榮搶先而行,直向大殿行去。大殿外是一座高起的平台,一道橫寬丈餘的連扇木門,緊緊的關閉著。只見那老邁的香火道人,正自倚靠在木門一角處打盹,一襲灰衣,兩鬢斑發,緊旁他身側處,放著一把鐵鋤。 黃榮已知這老邁的香火道人,實是身負絕技的高人,當下一抱拳,道:「老前輩……」 那香火道人緩緩睜開一雙微閉的雙目,上下打量了黃榮,道:「有何見教?」 黃榮道:「咱們兄弟,路過岳陽,久聞關王廟住持的大名,特來拜會,尚望老丈代為通稟一聲。」 那香火道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三位來的不湊巧了。」 高光道:「怎樣的不湊巧了?」 那香火道人道:「做住持已於三日之前,離開他往。」 黃榮微微一笑,道:「老丈可知他的行蹤何處?」 灰袍老人搖頭笑道:「關王廟香火不盛,敝住持身無急務,遊興所至,隨遇而安,行蹤如斷梗飄萍,很難說出他行蹤何處。」 高光道:「這座關王廟殿宇輝煌,廂廊綿連,不下百間,可算得一座大廟,難道只有老丈一個人嗎? 那香火道人伸了一個懶腰,笑道:「古廟老樹,荒園雜草,已伴了貧道數十寒暑,雖然是寂寞一些,但這份寧靜,卻是人間少有,三位不用為貧道感歎,縱然是敝住持在廟之日,也是甚少過問貧道的事。」他緩緩撿起了鐵鋤,緩步而去。 高光回顧了左少白一眼,道:「這老頭子,彆扭的很。」 這兩句話說的聲音不小,那香火道人分明聽到,但卻充耳不聞,荷鋤而去。 黃榮突然高聲說道:「咱們進入這大殿瞧瞧吧!」 只見那荷鋤老者,陡然停下了腳步,微一猶豫,竟又舉步而去。 高光右手一抬,按在木門上,道:「可要進入殿中看看?」 左少白道:「不要損傷了別人木門。」 高光右腕微微一振,輕力推去,哪知術門竟是紋風未動,不禁一皺眉頭。 黃榮低聲道:「外面不見扣鎖,定然是有人在裡面上了木栓。 高光手腕一振,用了兩成內力推去。哪知緊閉的木門,仍是屹然不動,高光心頭火起,自言自語,說道:「我不信就推不開你。」 用出五成勁力推去。這高光練的童子混元氣功,一發蠻勁,臂上能施出千斤之力,用出一半,也有五百斤的氣力。但聞呀然一聲,一扇木門,應手而裂,砰的一震,摔在地上。 左少自輕輕歎息一聲,道:「損毀廟中殿門,如何向人交代?」 離光笑道:「盟主不用煩心,咱們賠他一些銀錢就是。」當先舉步進入大殿。黃榮、左少白只好緊隨他身後而入。 大殿中所有的門窗,都緊緊的關閉著,殿中光線十分暗淡,左少白等雖然有著過人的目力,但陡然從光亮中進入了幽暗的大殿,也有些視界不清。隱隱間,似聽到一陣輕微的聲息,但那聲息立刻就消失不聞。 左少白內功最是精湛,耳目也特別靈敏,那聲音雖然極細微,但他聽得十分清晰,似是人的腳步聲音。 凝神瞧去,只見一座高過一丈的關王神像,居中而坐,兩側關平、周倉,那周倉手捧著一柄青龍偃月刀、短鬚如戟,雙目圓睜,神態極是兇猛可怖。除了三座高大的神像和神像前一座供台之外,大殿中空空蕩蕩,別無他物。晚霞消退,天入黃昏,大殿中更顯得幽暗不明。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可曾聽得聲息嗎?」 左少白道:「似是輕微的腳步聲。」 高光道:「管他什麼聲音,咱們先搜它一搜再說!」 黃榮道:「這廟中的人人物物,無不透著古怪,咱們不可大意。」 高光唰的一聲,抽出一對判官筆,道:「兄弟從左面搜向右面,黃兄由右至左,盟主守在殿中,接應兩側。」也不容左少白和黃榮答話,當先向左側奔了過去。 黃榮拔出長劍道:「盟主保重。」奔向右側搜去。 經過這一陣適應,左少白已可清晰的著出殿中景物,瞥見那關王神像右側牆壁上一副「月下盤蟬圖」,微微的搖擺,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壁畫怎會搖動呢?黃榮說的不錯,這廟中的事事物物無不透著古怪。 但覺腦際間靈光一閃,忖道:是啦!難道那副「月下盤蟬圖」,是一座暗門不成。此念一動,越想越覺不錯,印證適才聽聞的腳步聲息,更覺絲絲入扣,合情合理,正等舉步過去瞧瞧,突聞一陣輕微的步履聲,來自身後。 左少白暗提真氣,霍然轉過身子,只見那老邁的香火道人,不知何時,已然進了大殿,不禁吃了一依,暗道:「這人來的無聲無息,分明是身懷上乘武功。」 那香火道人兩道凌厲目光,緩緩由左少白臉上掃過,道:「幾位擅闖大殿,損毀木門,不知是何用心? 左少白淡然一笑,逅:「咱們入殿朝拜聖像,算不得什麼違禁越禮的舉動,至於損壞貴廟木門一事,在下等自該照價賠償。」 那香火道人冷然一笑,道:「客人不覺著說的太輕鬆嗎?」 左少白道:「如以老丈之意呢?」 灰衣老人道:「老夫之意是幾位既然擅闖本廟大殿,損毀木門,就該依本廟中規法論處。」 左少白暗道:「這老人守口如瓶,如果想從他口中探出一些隱密,恐非容易的事,事已至此,只有和他蠻幹下去,或可找些蛛絲馬跡。」 念轉意決,一沉瞼色,說道:「寺廟聖像,受四方供奉,自該是常開方便之門,似貴廟這等殿門緊閉,拒人朝拜一事,實叫人不解得很。」 那香火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似三位這等莽撞之人,老夫也見過不少,這大殿上的木門,也不是初次被人損毀,不過,那些人都已經接受了本廟中規法處置。」 只聽黃榮朗朗接道:「貴廟中規法如何?怎生處置擅聞大殿之人,在下等倒是想先聽一聽?」原來,黃榮、高光搜尋了半晌,未見可疑事物,一齊由神像後繞了出來。 那香火道人冷然一笑,道:「三位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了。」突然回臂一掌,拍了出去,呼嘯的掌風,擊在牆壁上,響起了一片回聲。 左少白暗暗忖道:「此人掌力不弱……忽見殿門處兩側牆壁,疾向一起合攏過來,封死了殿門。一點微弱天光,也完全消失,大殿中更見幽暗。 黃榮長劍揮動,振起兩朵劍花,疾向那香火道人衝了過去。哪知就這一刻工夫,已然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陰森的大殿中,靜得可聞呼吸之聲,左少白低聲說道:「兩位兄弟不可亂動,小心暗算。」 高光雙筆交前胸,怒聲罵道:「鬼鬼祟祟算得什麼人物,有種的大家真刀真槍的干一陣,惹得高爺冒了火,我就燒了你們這座關王廟……」他呼喝叫罵了好久,仍不聞回答之言。 黃榮突然說道:「高兄弟,不要罵啦,你這般呼喝叫罵,那無疑告訴他咱門停身之處,正好如了他們心願。」 左少白道:「不錯,越是處於詭奇危惡之境,咱們越是要沉著冷靜。」 高光心中對那左少白十分敬重,果然閉口不言。 黃榮低聲說道:「咱們先到一處殿角,隱起身子,慢慢的再設法出去。」 左少白道:「鬼蜮伎倆,決不至此,黃兄弟之言甚是,咱們先設法藏好身,再籌破敵之策。」 三人提聚真氣,輕步移往東面殿角處,倚壁坐下身子,靜坐觀變。三人這等以靜應變的法子,還真有用,大約過有一盞茶工夫,突然響起那香火道人的冷漠聲音,道:「眼下你們只有一條活路,那就是棄去手中兵刃,束手就縛,和老夫去見本廟住持,如是想憑仗一點微末之技,妄圖抗拒,不肯認命受縛,可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左少白分辨那語聲來處,似是在神像之後,當下施展傳者之術,說道:「大概他還未發覺咱們隱身之處,不要理他。」 那冷漠的聲音重又傳來,道:「好啊!你們可是想和老夫躲躲藏藏的撐下去麼?不給你們點厲害瞧瞧,你們也不知老夫手段了。」 左少白這次聽得十分留心,果然查覺那聲音由那高大的關王神像後傳了過來。 高光凝聚功力,手中舉起判官筆,也施展傳音之術說道:「那老傢伙藏在神像後面,盟主和高兄替我掠陣,我過去找那老小子算賬。」 左少白探手一把,抓住了高光說道:「高兄弟不可造次,再等上一會。」 又過了頓飯工夫之久,竟是不聞那人聲音,三人正覺不耐,遠見那高大的關王神像雙目中,暴射出兩道強烈的光芒,大頭轉動,四面掃射。 左少白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原來這大殿中到處都是機關,那關王神像的雙目中可以盡射出強烈的燈光,想來那周倉、關平兩座神像,必然另有妙用。但見那兩道強烈的光芒,直射過來,三人立時暴現在強光之中。 一陣冷厲的長笑過後,又響起那香火道人的聲音道:「此刻只要老夫發動機關,立時將有千百支淬毒暗器,分由四面八方射向你們,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還不放下兵刃,當真要找死不成?」 高光霍然站了起來,道:「你有種給我滾出來,和高爺先斗三百招!」 三人在那強烈的光芒耀射之下,無法瞧到對面景物,但自己的一舉一動,卻無法逃過別人的監視,黃榮生恐高光忍耐不下,當真的衝了過去,那時非吃大虧不可,趕忙道:「高兄弟不可莽撞,咱們得聽憑盟主調派。」 左少白暗中凝聚功力,低聲說道:「咱們閱歷不夠,適才雖然親目看到人反臂一掌,竟是未曾留心那樞紐之位,此刻我細心觀察,這大殿中機關樞紐,似是以那關王神像為主,那聲音似是亦由神像傳來,如若我的推想不惜,那幾座高大的神像之中,可能都是空的,那人就藏身在關王像之中。」 黃榮道:「兄弟之見,和盟主不謀而合。」 高光道:「如若那機關樞紐,確實在那高大的關王神像之中,咱們何不合力把那神像毀去。」 左少白道:「此情此時,敵暗我明,非不得已,不用急切出手。」 高光道:「難道就這般和他耗上不成?」 黃榮道:「高兄弟稍安勿躁,盟主自會有所安排。」 說話之間,那投向三人的強烈光芒,突然斂失不見,大殿中又恢復了那份幽暗的恐怖。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高兄弟,咱門快些移動一下地位。」未待他接說,兩人已然瞭解他話中之意,齊齊向旁側移去。 左少白道:「看來那灰袍老者,並非這關王廟申的首腦人物,定在向主事之人請示,如果他能夠作用主張,只怕早已對咱們下手了。」 高光突然插口說道:「咱們勢不能真的和人家對耗下去。如若坐而待敵來攻,倒不如先行奮起,去攻敵人。盟主以為愚見如何?」 左少白道:「高論雖然不錯,但目下敵勢不明,貿然出手,勝機難算,多等候片刻時光,咱們對敵勢,或可多些瞭解。」 高光道:「但也同樣給人一個調派人手的機會。」 黃榮接道:「正是要他如此,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如若那香火道人,不是這關王廟中的首腦,咱們縱然能夠生擒於他,於是何補?反而打草驚蛇,使敵人有了準備。」 三人的交談,全用傳音之術,防被人聽去。 突然間響起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劃破幽暗中的沉寂,說道:「數十年來,從沒有一個人由這大殿中逃出去過,這大殿四面的牆壁,都是堅硬無比的青石砌成,而且到處是機關埋伏,識時務的快些放下兵刃,走到那大殿正中,聽侯裁決,或可保下一條任命。」 高光天生一副急躁的性子,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高聲寫罵:「王八羔子,是男人你就給我滾出來,高爺不把你碎屍萬段,我就把高字倒過來姓。」 那冰冷的聲音接道:「身陷絕地,九死一生,還能有這等凌雲豪氣,倒不失英雄氣概。」 黃榮和左少白這次不再阻攔高光,任他和那人對口叫罵,兩人卻藉機觀察那聲音傳來的所在。 只聽高光喝道:「誰要你稱讚了,大丈夫男子漢,死而何懼!」 突聽另一個柔柔細音,接道:「一個人也不過只能死上一次,你這視死如歸的豪氣,雖可敬佩,只是這死未免是太不值了!」 高光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話,他做夢也未想到這大殿之中,竟然還有女人。 左少白和黃榮,亦都為之大大震動,使這充滿著詭異、伸秘的關王廟,更增了不少神秘的氣氛。 高光沉吟了片刻,仍是忍不住高聲回道:「你是什麼人?」 大殿中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但這悅耳動聽的笑聲,並沒有沖淡大殿中恐怖的氣氛。 那笑聲延續了良久,才停了下來,說道:「我就是你想要見的首腦人物,在你們踏入這關王廟時,我已經見過三位了。」 高光道:「我們進入這關王廟時,從未瞧見過一個女人。」 那女子聲音接道:「我深諳易容之術,化身千百,這是你們能夠查覺得到麼?」 高光聽對方是位女子,而且言詞之間,又十分和氣,心中怒火消失了不少,說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素昧生平,你把我們困入這大殿之中為了什麼?」 左少白住聲對黃榮道:「奇怪呀!在我記憶之中,這廟中主持不是女子啊!」 黃榮道:「時勢變幻無常,江湖上盡多奇女子,她取代了原來廟中主持之位,也並非稀奇的事。」 只聽那女子聲音接道:「自然是有原因了,據我觀察所得,三位都是初出茅廬的人物,而且都有著一身不錯的武功。」 高光道:「會武與你何干?要把我們困在大殿之中?」 但那女人嬌笑一聲,說道:「自然是有關係了……」聲音微微一頓,按道:「三位初入江湖,識人不多,正合了我們的條件。」 高光道:「什麼條件?」 那女子笑道:「我想把三位收入門下,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高光怒聲喝道:「你趁早斷去這個念頭,我高某堂堂七尺之軀……」 那女子聲音道:「我關王門下弟子,誰不是七尺之軀,堂堂男子,豈止你們三人嗎?何況,你們巳被困絕地,不答應入我關王門,但已知我關王門中隱秘,為了滅口,也不能放過你們。」 高光道:「這倒來必,如若是真刀真槍搏鬥,在下三人,決不至敗在你們的手中。」 那女子道:「是啦!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既不肯聽我相勸,那我就要失陪了,待你們嘗試到厲害之後,再求我也是一樣。」笑聲突然消失不聞,想是那女子已然離去。 高光心中後悔起來,忖道:這女子既是首腦之人,她如一去,和別人還說什麼說呢?不論何事,別人也是作不得主意。忖思之間,忽然想起那冰冷的聲音,似是在哪裡聽過,只是一時間,想它不起而已。 左少白和黃榮在那女子聲音消失之後,突然起身向前行去,舉步落足之間輕微異常,當真是未帶半點聲息。 高光為人,除了天生脾氣急躁之外,卻是粗中有細,一見兩人舉動,巳知兩人找出了那傳出聲音的位置,準備出手,當了故意叫道:「你們再不肯大開殿門,放我們出去,我就放一把火來,燒的你這座關主廟片瓦不存。「 這幾句說的聲音甚大,用來掩去左少白和黃榮行動時可能帶起的聲息。果然,左少白和黃榮借高光喝聲的掩護,極快的行近那關王神像前面。 黃榮悄然伸出手去,摸了那關王神像一把,只覺堅硬冰冷,竟然是生鐵鑄造的神像,不禁一皺眉頭,施展傳音之術,說道:「盟主,且莫貿然出手,這些神像都是用生鐵鑄成。」 左少白呆了一呆,也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事已至此,不動手也不行了,咱們合力推它一下試試,看看能否把這座神像推倒?」 黃榮點點頭,暗中凝聚了功力,雙手按在神像之上。左少白也伸出右手,按在神像上,兩人一齊用力,猛然向前一推,兩人這合力一推,力道之強何至千斤,但那鐵鑄神像,竟是紋風來動。 左少白輕輕一拉黃榮,正待撤退,突見那關王神像兩側的關平周倉,四隻眼睛中,突然閃起紅光,一陣異香,撲鼻襲來,黃榮和左少白齊齊倒了下去。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九 章 憑弔左家堡 紅光一閃而熄,大殿迅快的恢復了黑暗。高光就借那紅光一閃間,看到了左少白和黃榮搖搖欲倒,不禁心中大急,縱身一躍,飛了過去。 但覺異香迎面襲來,腳步還未站穩,人已摔倒在地上。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待三人醒來,發見被關在一座水牢之中,手腕和雙腿上,都套著粗如大指的鐵環,另以牛筋,繞身三匝,捆在一個石柱之上,自膝以下,陷入水中。 黃榮目光環掃,瞧了四下景物一眼,低聲說道:「盟主清醒了麼?」 左少白道:「醒了。」 黃榮道:「他們只要放下石閘,堵住水門,不出一個時後咱們都得活活淹死,尚請忍耐一二,不可強行掙扎。」 高光接道:「他們綁的很內行,手腕雙足之上扣的鐵環,分拉位置很緊,縱然咱們要掙扎,也有著用不上氣力之感。」 左少白道:「最厲害的還是他們繞在身上這三匝牛筋。剛好捆在幾處大穴之上,除了用縮骨法先把三道繞身牛筋設法脫開之後,連運氣也受阻礙。」 高光接道:「縱然用縮骨法。脫開繞身牛筋掙斷鐵環,但也無法劈開堅厚的石壁,出此水牢。」 高光道:「黃兄這般說法,難道咱們就束手待斃,任人擺佈不成,」 黃榮道:「兄弟推想那人不肯殺死咱們,卻把咱們送入水牢之中,想來定有作用,此時此情,既是不宜抗拒,何不留下氣力,找個適當機會,一舉脫身。」 左少白道:「不錯,此時境遇,暫忍為上,咱們索性運氣調息一下,養養體力再說。」 左少白幼小飽經逃亡之苦,養成了一種堅毅性格,臨危不亂,處此險惡之境,仍能保持鎮靜。 高光想到被人迷倒之事,心中就氣憤難平,本待開口大罵一陣,一吐胸中憂鬱,但見左少白和黃榮,都能鎮靜如恆,心中暗道:「我如開口大罵一陣,故可稱一時快意,只怕要被盟主看小,說我貪生怕死了,強自忍下怒氣,閉口不言。 大約過有一頓飯工夫,突聞一陣軋軋之聲,左側石級,突然裂出一扇門來。 一個青衣少年高舉著一盞燈籠,緩緩走了進來,目光掃掠了三人一眼,冷冷說道:「三位最好別動逃走之念。」唰的一聲,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挑開三人繞身牛筋。 左少白暗中提聚一口真氣,雙手猛力一掙,手中鐵鏈應聲而斷。那舉燈青衣少年匕首疾吐,刺了過來。 左少白一側身,讓開匕首,說道:「在下並無與閣下動手之心。」 那少年收了匕首,高舉起手中燈籠,說道:「閣下內功精深,神力驚人,佩服,佩服。」 左少白淡淡一笑,默然不答。原來他一舉能掙斷腕上鐵鏈,自己也有著意外之感。 那青衣少年探手從懷中摸出三條黑巾,道:「三位請先把雙眼蒙上,在下替諸位開去腳上的鐵鐐。」 左少白道:「兄台儘管動手,在下代你掌燈如何?」 那青衣少年略一沉吟,果然把手中燈籠遞了過去,說道:「有勞了。」先蒙了多榮、高光的雙目,又把左少白雙目蒙起,接道:「開了諸位手銬、腳鐐之後,三位已算恢復了自由之身,因此,兄弟必得先在三位身上加上刑具,才可開去銬鐐。」 左少白道:「兄台儘管施為。」 青衣少年應道:「好!閣下的豪傑氣度,叫人心折。」 三人雙目被蒙了起來,也不知那青衣少年要加在三人身上的什麼刑具,但想來不外是精製的手銬。忖思間,突然覺著肩頭之上一麻,似是被尖銳之物刺了一下。 只聽那青衣少年朗朗笑道:「三人肩上的關節要穴,已被釘入一枚金針,縱然有絕世武功,也難以施展,最好老實一些。」 左少百暗中一試,果然兩隻手臂,都已無法拾起,心中暗暗吃驚,忖道:好歹毒的法子,當真是棋差一著,滿盤皆輸了。 但聽那少年接道:「三位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雖然雙臂不能抬動,但兩腿、耳朵可聞,請隨在下的身後走吧!」 也不讓三人回答,當先舉步行去。 黃榮當先,緊隨那人身後,左少白居中,高光走在最後,聽聲辯位,舉步而行。只覺愈行愈高,似是爬上了一座級梯。地勢忽轉平坦,迎面涼風吹來,已然出了水牢,但感下面柔軟異常,似是正行走在草地上。 大約一盞熱茶功夫,突聽那帶路少年說道:「三位可以坐下了。」 此情此景,三人縱然有反抗之心,也是無反抗之能,只好依言坐了下去。 少年待三人坐好之後,冷冷接道:「在三位的周圍,守有不少高手,他們帶有淬毒的暗器,如是三位逃走,格殺無論。」 聲音微微一頓,接道:「本門主持,即將大駕親來,在下希望三位能夠據實答覆他的訊問,也可免去些皮肉之苦。」 高光冷哼一聲,道:「大丈夫死而何懼,還怕什麼皮肉受苦,他如對盟主大哥,有所開罪,高老三可是一樣要罵他八代祖宗。」 那少年怒道:「你只要敢說出一句辱罵本門主持之言,我就打落你滿口牙齒,拔了你的舌頭。」 黃榮低聲說道:「高兄弟,不許多言。」 高光話已罵到口邊,硬生生的嚥了下去。但聞步履之聲。逐漸遠去,漸不可聞。 黃榮一耳伏地,聽了一陣,道:「盟主武功高強,可有法取下金針麼?」 左少自歎道:「我已暗中試過,無能取下。」 黃榮道:「兄弟倒是有一個法子……」 高光急道:「什麼法子快施出來,不用多談了。」 黃榮道:「這法子倒是簡單的很,但必得設法避過四周監視咱們之人的耳目才行。盟主請側轉身子,我用口拔出你後肩上的金針。」 高光讚道:「這樣簡單高明的主意,我怎麼沒有想到?」 左少白估准方向,忽然側過身去。陡覺寒氣一閃,拂面掃來,左少白一提真氣,原姿不動的飛了起來,落在三尺以外,避開了一刀。耳際間響起了一陣格格嬌笑,道:「好俊的輕功。」 原來那監視之人,就站在幾人身旁三四尺處,屏息凝神,靜靜不動,不但瞧到了兩人的舉動,而且把三人交談之言,也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那女子聲音接道:「此地已用你們不著,你們退下去吧!」 兩個監視的大漢,應了一聲,轉身而去。左少白暗暗忖道:早該想到他監守之人就在身旁才對。微風颯然,夾著一股清幽的脂粉香氣,撲入鼻中。三人雖然目難見物,憑嗅覺已感覺到有人來到了身前。 但聞那女子口音,傳入耳中,道:「你們據實回答我相訊之言,免得鬧出嚴刑逼供之舉。」 左少白道:「那得要看你們問的什麼了,如是我們答不出,也是枉然。」 那女子道:「自然是答得出了……」語聲微激一頓接道:「三位高姓大名,為何來此?」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我那兩位兄弟,一名黃榮,一名高光,我們無意到此,並非是有為而來,想來姑娘早己明白了。」 那女子道:「諸位既然找上門來,瞧去了本門中不少密秘,我縱有放你之心,但卻無放你之理……」 左少白道:「那要怎樣?」 那女子道:「眼前只有兩條路走,一是加入我們關王門,二是把你們推入水牢,活活被水淹死。」 左少白沉吟一陣,道:「請姑娘把我送回水牢去吧!」 那少女目光一掠黃榮、高光,道:「兩位怎麼樣,要和他一起死,還是投入我們關王門下?」 黃榮道:「咱們誓同生死,自是願追隨盟主投九泉之下。」 高光道:「死如有鬼,我拼著打入十八層地獄之下,也要攪得你們舉家不安。」 那女子冷笑道:「我殺人已不可數計,從未遇到過鬼,三位既有著同生共死之情,我就成全你們了。」 左少白霍然站了起來,道:「那就有勞姑娘帶路。」突然跨上一步,行在黃榮身前。 那黃榮早已有備,估准了左少白落足步位,張口咬去。 他的動作迅快至極,而且認位奇準,但那女子的動作更快,忽然縱身而起,飛到黃榮身旁,右手一揮,疾快拍了過去。 左少白飛腳起踢了過去。 但聞啪的一聲,黃榮臉上中了一掌,只打得他身子搖了幾搖,才拿樁站好,一面右頰登時腫起很高。 那女子出手的迅快,競令左少白和黃榮的預謀末成,黃榮被打的退了兩步,未能咬中左少自肩上金針。 但左少白踢出的一腳,雖被那女子避了開去,但掠裙而過,毫釐之差,即把她傷在腳下,這電光石火的一擊問,那女子雖然搶了上風,但人卻驚得一身冷汗,她估算情勢,如是左少白剛才踢出一腳,能向左移動半尺,不論自己用何等身法,都無法避開他踢來的一腳。 黃榮一運氣,止住了右頰傷疼,道:「盟主,咱們雖然目難觀物,也不能坐以待斃。」 高光接道:「是啊!好歹也撈他一個墊底的,死而無憾。」 左少白道:「很好,你們兩人靠我身後,以便彼此接應。」 高光應了一聲,橫裡移動身形,向左少自身後靠去。忽然間,金風破空,一柄單刀,疾向高光掃去。左少白聽聲辯位,飛起一腳踢出,逼得那人收刀而退。 那女子突然格格嬌笑,道:「好!三位豪氣驚人,我倒得領教,領教。」語聲甫落,劍風突起,分向三人攻去。 三人臉上的黑紗未解,目難見物,聽風辨位,避開那攻來的劍勢,支撐數合,登時被鬧的張惶失措。 黃榮心念暗轉,忖思今日之局,長此下去,三人都將傷在對方劍下,拖延時刻,無補大局,只有自己拋去生死之念,拚受劍傷,衝近左少白去,解去他雙肩上的金針禁制,使他雙手能動,解下臉上黑紗,還有死裡逃生之感。 念轉意決,暗中凝神,辯准那劍勢來路,突然大聲喝道:「盟主小心……」身軀陡然躍起,斜裡向左少白衝了過去。他雖然算準劍勢來路、方向,但因目難見物,取的角度,仍有毫釐之差,忽覺肋間一疼,中了一劍。 左少白一腳飛到,逼開劍勢,沉聲問道:「黃兄弟,你受了傷嗎?」 黃榮自知受傷不輕,不敢答話,生恐一口真氣,提不起,倒在地上,當下一咬牙,借勢一個翻身,欺到左少白身後,口齒啟動,咬住左少自右肩後的金針,拔了出來,按道:「我受了劍傷……」話未說完,人已倒在地上。 左少白右手疾舉,拉開了蒙面黑紗,右腳同時飛起,擋開了刺向黃榮的一劃。他來不及打量四周情勢,右手一翻,拔下左肩上刺的制穴金針,左手一探,抱起黃榮,右手疾出,拔下高光肩上金針,借勢躍起的身子,避開掃來劍勢。 原來他在急切之下,競把大悲劍法中兩招奇學,以指代劍的用了出來,不覺間渡過大危,避開了對方三記絕招。高光左肩上金針被拔,精神大振,呼喝聲中,拉下蒙面黑紗。 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讚道:「好矯健的身手。」劍光突然消斂。 左少白這才抽出時間,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十八九歲的青衣少女,手中執著一柄寶劍,站在丈餘以外,神色間流現出一片驚服之色。 高光低頭瞧了黃榮一眼,問道:「黃兄,傷的很重嗎?」 黃榮睜開微閉的雙目,道:「死不了。」 高光揚手指著那橫劍而立的青衣女,道:「我這兄弟可是你傷的嗎?」 育衣女點了點頭,道:「不錯!」 高光怒聲接道:「好!咱們算是沒有完了,我要不拆了你們這關王廟,就不能算替他報仇……」 左少白搖手阻止住高光,肅然接道:「你劍上有毒沒有?」 青衣女搖搖頭,道:「沒有!」 左少白道:「可有金瘡藥物?」 青衣女道:「有!」探手入懷,拋過來一包錦袋。 左少白放下了黃榮,打開錦袋,倒出一把白粉,仔細查看了一陣,認定無錯,才解開黃榮衣服,替他敷上藥物,暗中施展傳音之術,低聲對高光道:「監視著那位姑娘,別讓她跑了,咱們此刻的處境,仍未脫險景。」 高光四顧一眼,只見停身處,亦似是一座大殿,只是沒有神像而已。那青衣少女手中橫的寶劍逐漸的垂了下去,呆呆的站著不動。 左少白替黃榮敷好了藥物,低聲對高光道:「好好的保護著他,我去取你兵刃回來。」 大步對那青衣少女行了過去。 高光對左少白早已敬服的五體投地,對他之言,一向是深信不疑。那青衣少女眼看左少白行了過來,毫無準備迎敵之意。 左少白一皺眉頭,停下腳步,道:「姑娘可是施展詭計暗算,對付我們兄弟,但在下卻一向不主張暗算傷人。」 那青衣少女緩緩拾起頭來,說道:「你能在一躍之間,避開我追魂之劍,武功強我甚多,我一向自負劍術精深,武功過人,今日和你動手之後,才知自己竟然這般的不行,唉! 他們平日裡棒我、讚我,看來都是騙我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和此廟何關?」 那青衣姑娘道:「我是這關王廟中的住持,他們推舉我接這關王門的家門,但我現在決定不接了。」 左少白道:「為什麼呢?」 那青衣少女道:「你赤手空掌,我卻手中有劍,但我連你都打不過,還有什麼顏面,接任這關王門的掌門?」 左少白道:「這就是了,姑娘幾時當了這關王廟的住持?」 青衣少女道:「一年多了,我爺爺離開關王廟時就把我接來此地,要我代他住持廟務,臨去之時,告訴過我,如是他一年之後,仍不回來,就讓我接掌這關王派的門戶。」 左少白看她神情嬌稚,言詞純真,分明是一位涉世末深的少女,心中暗暗奇道:「聽她口氣,這廟中住持是他爺爺,大約是不會錯了,奇怪的是那位糊塗老人為什麼競把自己至親的孫女,請來主持這關王廟,這其間只怕是別有內情。」 心急轉動,忍不住問道:「你那位爺爺哪裡去了?」 青衣女搖頭說道:「不知道,他只告訴我去赴一個朋友的約會,卻不料一去經年不歸。」 左少白環掃了四週一眼,說道:「你那位爺爺可是至親的祖父麼?」 青衣女道:「自然是親的了。」 左少白一皺眉頭,又道:「姑娘的父母,可還健在人世麼?」 青衣女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左少白的瞼上,打量了一陣,道:「你這人問話毫無道理,我爺爺還好好的活在世上,父母自然是健在人世了。」 左少白也不和她辯論,緩緩伸出手去,道:「姑娘可是自知不是在下之敵嗎?」 青衣少女道:「不錯,我自知打不過你。」 左少自道:「姑娘雖然傷了俺們一位,但好男不跟女鬥,咱們也不多怪姑娘了,但請把手中的長劍,先行交給在下。」 他生恐有人闖了進來,手中無劍,膽氣不振,是以想先迫青衣少女交出長劍。 青衣少女凝目沉思了片刻,道:「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把你們的兵刃取來。」轉身欲去。 左少白疾速的橫跨兩步,攔住那青衣女的去路,冷然說道:「不用了,姑娘手中長劍,暫借在下一用,也是一樣。」 青衣女霍然退後兩步,道:「這是我施用之劍,如何能夠給你?」 左少白道:「暫借在下一用,待姑娘送還我等兵刃時,在下自當奉還此劍。」口中說的客氣,右手卻疾仲而出,扣向那少女握劍右腕。 一則那左少白手法佳妙,二則那青衣女毫無防備,竟被左少白一把抓住了手腕,奪過了長劍。左少白一劍在握,膽氣突然一振,反腕一探,長劍振出了兩朵劍花,冷冷說道:「姑娘可就是剛才那位訊問我等的人嗎?」 青衣少女道:「不錯啊!哪裡不對了?」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姑娘言詞柔和,分明涉世末深,但剛才那位訊問我們兄弟的姑娘,卻似是一位江湖見聞甚博之人,這片刻之間,易換了兩人,實叫在下猜不出用心何在? 當時我們雖然目難見物,但姑娘的聲音,卻難瞞著我等的雙耳。」 青衣少女道:「那人就是我啦!你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左少白道:「姑娘也許是在場的一位……」長劍一振,逼在那青衣少女身上,說道: 「那位哪裡去了?請快些說。」 那青衣少女緩緩向後面退了兩步,低聲說道:「她走了……」三個字說的低微異常,幾乎是連她自己,也聽不到。 左少白心神一振,暗道:「看來這位涉世末探,心地純潔的姑娘,是他們有意安排下的一位替身,只不知她那位爺爺是何許人物?但得知其姓名,就不難查出她的身世了。」 心中忖思,口中卻冷肅地喝道:「你可知道離此的道路嗎?」 青衣少女點頭答道:「知道。」 左少白劍尖一閃,抵在那青衣女後心之上,道:「如若我等能平安離此,在下決不傷害姑娘一毫一髮,如是中途有變,那就別怪我開罪了!」 青衣少女緩步向前走去,一直未肯回頭望幾人一眼。 左少白沉聲喝道:「高兄弟,扶起黃兄弟趕路,你們請緊隨在我身後五六步處,也免得驟遇強襲,應接不暇。」 高光應了一聲,抱起黃榮隨在左少白身後而行,左少白手中長劍突然微微一挺,劍尖透衣而入,口中冷冷說道:「我知道你們這關王廟中,機關理伏甚多,但願姑娘不生惡意,送咱們兄弟平平安安的離開此地。」 那青衣少女默不答話,人卻向一處壁角所在走去。左少白右手執劍,左手一把抓住那青衣女的左腕,故意高聲說道:「人心險詐難測,屈駕姑娘陪著我們兄弟一行了。」 那青衣女仍是一言不發,也不揮手掙扎,任那左少白握著手腕而行。左少白心中的疑念,雖是越來越重,但想到先行脫險要緊,然後再設法追問,也是一語不發,任他帶路而行。那青衣女行近牆角,突然出右手向壁間按去。 左少白忍不住問道:「這地方可是一道暗門嗎?」 青衣女冷冷說道:「你既然知道了,還問什麼?」 左少白道:「在下還要提醒姑娘一句,最好是不要妄生異念,需知在下只要有上一眨眼間的時光,立刻可取姑娘之命。」 但聞一陣軋軋之聲,光滑無痕的牆壁間,突然裂現出一條暗門。青衣女一低頭,向裡行去,卻被左少白用力一拉,生生把她拉退回來,問道:「這暗門通往何處?」 這青衣女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柳眉一跳,冷冷說道:「你這般多心善疑,如何能擔當大事,就算這暗門是通往地獄之路,我也陪著你們走的啊!」 左少白只覺臉上一熱,道:「在下雖然輕談生死,但我不能讓兩位兄弟隨我涉險。」 青衣女突然哧的一笑,道:「我瞧人家的年歲,都還比你大些,你自尊自稱當起大哥來,也不害臊嗎?」 左少白道:「俺們兄弟的事,不用姑娘多管。」 青衣女道:「誰要管你的事了,是你牽著我不放我走!」 左少白心頭一凜,鬆開那少女手腕,道:「在下多有得罪。」 青衣女嫣然一笑,低頭進入了暗門。 左少白回頭說道:「高兄弟小心了。」緊隨那少女身後而入。 暗門內一片幽暗,但地勢平坦,毫無氣悶之感,顯見這地道修築的十分精巧。左少白緊隨那少女身後,暗中凝聚功力戒備,只要她稍有異動,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置她死地。 行約四五丈遠,地勢突然向上高去。那青衣少女爬了幾層石級後,突然停了下來,凝神靜聽一陣,又向前行去。 左少白忍住心中懷疑,一語不發,暗中卻數著爬行的石級,行到一十二級時,青衣少女突然舉直雙手,向上一托,登時有一片天光,進射而入,說道:「到了,你們上去吧!」 高光加快腳步,趕了上來,望了那青衣少女一眼,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道:「上去就是關王廟後門,這地方十分荒僻,很少有人來此,你們儘管上去吧!」 左少白探出頭去,四下打量一眼,果是不錯,先扶高光和黃榮上去,才一抱拳,對那青衣少女說道:「姑娘是敵是友,實叫在下分辨不清。但今日之情,在下當深藏內心,日後定當圖報。」 青衣女沉吟一陣,道:「此時此地,不宜多談,你們還是快些走吧!日後如有仰仗,我自會去找你們。」 左少白道:「但在下的兵刃。乃師長所賜,必得取回,還請姑娘指教。」 青衣女沉吟了一陣,道:「我去找你們時,帶去還你就是。」 左少白道:「如若姑娘不去找我們呢?」 青衣女一皺眉頭,道:「那只好暫時存在這裡了。」 左少白道:「如是姑娘不去尋找我等,煩請姑娘代在下收好兵刃,三日之內,在下當來此討取。」 青衣女道:「好吧!就此一言為定,你請走吧!」 左少白道:「但願咱們後會有期。」縱身一躍,飛了上去,那青衣女迅快的帶好暗門而去。 左少白仔細瞧那通上來的暗門,是一塊四五尺方圓的石塊,用手一推,竟是紋風末動,想來那下面定有鐵環扣死,暗暗記下了四周形勢,和高光聯袂而去。 這時,天色微明,曦光隱現,景物越來越清晰。左少白找一處僻靜之所,停了下去,查看黃榮傷勢,雖然不輕,但尚未傷到筋骨,當下掌指齊出,拍活了黃榮幾處被點的穴道。 原來左少白替黃榮敷藥之時。生恐他失血過多,點了他傷口周圍要穴,以阻行血。 但聞黃榮長長吁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說道:「多承盟主相救。」 左少白道:「自己兄弟,用不著客氣,是否覺著傷勢好些?」 黃榮突然站了起來,伸展一下傷臂,道:「盟主不用掛心,幸未傷得筋骨。」 高光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兄弟心中想到一件不解之爭,越想越覺糊塗。」 左少白見黃榮傷勢無礙,傷口處且已結疤,這證明那青衣女相贈的解藥,頗具神效,愁懷一展,回目對高光說道:「不知高兄想的何事?」 高光道:「那關王門和咱們無怨無恨,為什麼要把咱們送入水牢之中,泡了半夜之久,他們既有殺死咱們的機會,卻又把咱們平平安安的送了出來,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實在叫人纏雜不清,猜想不透。」 左少白道:「其間之變,先敵後友,確使人大費疑猜,如說那位姑娘,全為武功震服,才放了咱們,實難自圓其說,這其間定然有著曲折。」 黃榮道:「待兄弟劍傷好轉之後,咱再去一查究競,趁此天末大明,咱們先去憑弔一下盟主故居,奠拜一下殉難陰靈。」 左少白道:「你的傷勢末愈,只怕不宜趕路。」 黃榮笑道:「盟主但請放心,區區一點劍傷,豈足掛齒。」當先起身,放步而奔。 左少白搶先帶路,直奔左家堡。十幾里的路途,在三人快速的奔行下,片刻已到,昔年名動江湖,重閣疊樓的左家堡,早已是面目全非,殘堵斷壁上生滿了雜草,一片蕭索淒涼,臨近村人,自從大劫之後,全都遷居他處,是以左家堡三里內不見人蹤。 兩扇寬闊的黑漆大門,隱隱仍可見昔年的堂皇景象,只是那門上的黑漆,早已剝落,黑白雜陳,看上去一片荒蕪陰森。 舊地故居,仍然在左少白腦際間留有著童年的印象,十三年前的慘事血債,仍在他心底深處刻劃了沉痛、哀傷,見故居、憶童年,和八載歷盡了艱辛的逃亡生涯,不禁黯然神傷,斷腸淚下。誰說丈夫不彈淚,只為末到傷心處。 黃榮和高光,都知他此刻心情,沉痛異常,也不出言安慰,默然的站立在左少白的身後。 左少白凝望故居,默然垂淚良久,才舉手拭去了臉上淚痕,緩步向前行去。大門內是一個廣大的庭院,左少白還記得昔年庭院中的華貴布設,如今是荒草及膝,觸目淒涼。 左少白鎮靜一下心神,穿過了荒蕪的庭院,登上七層石階,直入二門。二門內積葉盈尺,已不復昔年那花樹如錦的繁盛景象,斷垣殘壁,滿生青苔。 黃榮打量四周環物,雖是殘破不堪,但那宏偉的氣魄,仍然是隱隱看出昔年此堡的華貴、堂皇。 左少白緩步踏向磚徑上的青苔,直入後院。這是昔年白鶴堡的練武之處,左鑒白傳授弟子武功,即在此處,兩座放兵器的木架,也已經殘破不全。靠東首有一座高大的青塚,滿長著盈尺的雜草。 左少白指著那青塚歎道:「左家男女弟子,一百餘口,大約都是在那青塚之下……」 餘音末絕,突聞黃榮訝然一聲驚叫,道:「盟主請看!」 左少白順著他手指望去,只見兩個衣著楚楚的人,並肩跪在那青塚之前,不禁呆了一呆,說道:「先父母不見容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人幫,天下皆仇蹤,哪裡來的憑弔之人?」 高光道:「咱們過去瞧瞧吧!」當先行了過去。 雜草叢生,落足間帶起了沙沙之聲,但三人一直走近兩人身後四五尺處,兩個並肩而跪的人,仍然是毫無所覺。 高光重重咳了一聲,道:「兩位朋友,高姓大名,兄弟這裡有禮了。」 他一連呼叫數聲,那兩人連動也末動一下。黃榮輕輕歎息一聲,道:「高兄弟不用叫他們了,如若是兄弟推斷不錯,這兩人只怕早已死了!」 高光道:「死了嗎?」縱身一躍,飛落到兩人身例,雙手分抓在兩人肩頭之上,扳轉過來一瞧,果是早已氣絕身死,在兩人的前胸上,心臟要害之處,各插一把短劍,深沒及柄。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拔出他胸前短劍瞧瞧看。」 高光應了一聲,雙手齊出,拔出了兩人致命的短劍。 這時,正值旭日東昇,日光耀射之下,只見那柄短劍之上,刻著「仇根之劍」,四個大字。 左少白道:「奇怪呀,又是仇恨之劍,此人行蹤詭奇,不可輕視……」 突然住口不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重大之事,凝目沉思。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可是懷疑這『仇恨之劍』,和昔年的白鶴堡慘事有關嗎?」 左少白暫不答黃榮之言,回頭對高光說道:「你查看一下,他們死有多久時光了?」 高光伸手在兩人的穴道上摸了一陣,道:「不足兩個時辰。」 左少白道:「你瞧瞧他們是否習過武功,」 高光又把兩人查摸良久,說道:「習過武功。」 左少白才轉臉望著黃榮說道:「雖然不敢斷言這仇恨之劍,和我們白鶴門慘事有關,但其中定有些糾葛之處……」 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先父母自和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結仇之後,武林中任何一處角落中,都無法使我們安身立命,遍地敵蹤,到處追殺,別人避我們尤恐不及,誰又會在這裡,祭奠白鶴門殉難之人,這人既用了這樣一把說暗器不是暗器,說兵刃不兵刃之物,又精工雕出這麼一個名稱來,豈不是令人生疑?」 黃榮道:「如若這不是一個陷阱,這仇恨之劍定然和你們左家,有著關係……」 他望了望左少白手中短劍,接道:「也許是昔年逃出死劫的左家門人?」 左少白搖頭接道:「據我所知,應該是無此可能。」 黃榮道:「事實每多難料,盟主也不用為此多費心神了,日後咱們留心追查就是。」 語聲甫落,突然一陣長嘯之聲,傳了過來。黃榮把左少白手中兩柄短劍搶了過來,低聲對高光說道:「高兄弟,快些把這兩把短劍,插入兩個死人身上,最好是原來傷口。」 高光接過兩柄短劍,扶起兩個死者,依言把短劍插入原來傷口上。 黃榮道:「咱們快些隱起身子,別讓來人瞧到。」 這四周深草過膝,藏身極是容易,三人極快找好一處隱身所在,停下了身子。片刻之後,果然有兩個黑衣大漢,聯袂而來。 左面一人說道:「我瞧今日裡情形有些不對?」 右面一人道:「什麼不對了?」左面一人道:「咱們幫主有些精神緊張?」 右面一人道:「不錯,你這一提,我也想起來了,無緣無故,為什麼會突然要到這白鶴堡來,看這份淒涼景象,就不是好兆頭。」 左面一人突然停了下來,道:「孫兄,你瞧脆在那突起的青塚之前的兩人,奇怪嗎?」 那姓孫的大漢,道:「是有些奇怪呀!全身僵直,已沒有活人味道。」 這兩人似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一見那兩人的跪像,已瞧出苗頭不對。 但聽左面那人接道:「孫兄弟替我把風,我過去瞧瞧。」縱身一躍,飛了過去,落在兩人身前。 左少白隱身草中瞧去,只見那人年約三旬左右,肩上插著一柄單刀,伸手一扳兩個並肩而跪的屍體,臉色立時大變,失聲驚叫,駭然而退。 那把風大漢高聲說道:「金兄、怎麼回事?」 姓金大漢似是餘悸猶存,口中結結巴巴地說道:「又是那『仇恨之劍』。」 孫姓大漢躍飛過來,唰的一聲,抽出背上單刀,四顧一眼,道:「金兄,咱們這是第幾次瞧到了?「 金姓大漢道:「第三次了!我瞧幫主那坐立不安的焦慮神情,只怕是和這仇根之劍有關了。」 孫姓大漢道:「金兄言之有理,這地方太過荒涼,咱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兩人談論那「仇恨之劍」,似是越談越覺害怕,好像那「仇恨之劍」,隨時可以刺入兩人心胸一般。 姓金的大漢,舉手抹去臉上的冷汗,道:「幫主大駕就到,咱們守在這裡等他也是一樣。」 他心中的驚悸顯是越來越濃,但死要面子活受罪,寧願忍受那恐怖的顫慄,口裡仍然說的十分強硬。 孫姓大漢揮動一下手中的單刀,日光下白芒閃動似是要借這揮刀之勢,一壯膽氣,說道:「聽說這突起的大青塚下,埋了白鶴門男女一百餘口屍體,白鶴門因此絕跡江湖!」 金姓大漢咳了一聲,道:「聽說那白鶴門中逃出了兩位男女,一個渡過了『生死橋』,另一個女的被一位不知名的神秘人物救走。」 孫姓大漢接道:「奇怪呀!聽說那『生死橋』下,理藏無數冤魂,數十年來,從未有一人渡過,那小子怎麼走過去的?」 高光心頭人怒,暗道:「這兩個小子,出口辱罵盟主,非得想法子教訓他們一頓不可。」正待挺身而起,但去被黃榮一把按下,低聲說道:「高兄弟不可造次。」 回頭望去,見左少白淚珠奪眶而出,滾落在草地上,顯然那兩個大漢的言語,觸到了他傷心之處。 但聞那金姓人漢說道:「是啊!使人不解的也就在此了,緊追他身後的數十名高手,為要斬革除根,曾有數位武功高強之人,自持能耐,追那個子。踏上了『生死橋』,卻不料那小子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追上橋的數名高手,卻一個個翻入了『生死橋』下……」 孫姓大漢道:「為什麼那小子沒翻下去?」 金姓大漢道:「他如是也翻了下去,咱們也不用談它了。」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驚動了兩個籍高談闊論,以減少心中畏懼的大漢,也驚動了左少白等三人,凝目望去,只見兩個身罩青衫的矮小之人緩步走了過來。來人的衣著,十分奇怪,一襲長衫,由頭上直包下來,似是兩個無頭的人。 兩個大漢心頭原已有些害伯,此刻驟見這樣兩個無頭之人,走了過來,雖然明知兩人故意這般裝著,把頭隱入那長大的青衣之下,心中仍是有些害怕。 孫姓大漢舉起手中單刀,高聲說道:「孫二爺走遍了大江南北,經過了大風大浪,什麼駭人的恐怖玩藝,全都見過,如是裝神份鬼,來嚇唬孫二爺,那可是白討苦吃。」 那兩個矮小蒙頭的青衣人,一語不發,也不理大漢喝叫,仍是不快不慢的對著兩人走了過來。那姓金的大漢顯然也是有些忍耐不下了,唰的一聲,也抽出背上單刀。兩人並肩而立,雙刀平胸,目睹兩個青衣人,暗作戒備。 這時,兩人已然全為那蒙頭而來的青衣人,吸引住全部心神,無暇旁顧,如是左少白等暗施襲擊,輕輕易易的就可把兩人一舉擊斃。 但見兩個青衣人踏著荒草而來,片刻間已到兩個大漢身前三四尺處,而且毫無停下之意,直對兩個大漢衝去。那孫姓大漢,似是已無法忍耐下去,大喝一聲,一招「橫掃干軍」 疾擊而出。 兩個矮小的青衣人,見對方單刀斬來,立時一躬身,不退反進,直向兩人懷中欺去。這動作快速至極,但見人影一閃之下,兩人合而復分。那青衣人退開兩步,凝立不動,眼看著那金姓大漢卻身子搖了幾搖,一跤栽倒地上。日光下,只見那金姓大漢的前胸之上刺著一把短劍。 就在那金姓大漢中劍栽倒的同時,那姓孫的大漢和另一個青衣人,也已分出了勝敗。另一把短劍,刺入那孫性大漢的前胸。 兩個青衣人快迅把兩人屍體,排成一排,和早先的兩具屍體並排而跪,面對那高突的青塚,然後返身一躍,去如飄風,眨眼不見。 高光只瞧得兩眼發直,輕歎一聲,道:「好利落的手法,好佳妙的輕功。」 黃榮臉色凝重,回顧了左少白一眼,只見左少白雙目神凝,望著那青衣人消失的地方出神,臉上是一片訝然,顯然,他心中也正充滿著重重的疑竇,驀地裡,響起了一聲長嘯,緊接著嘯聲呼應,來自四面八方。 高光一皺眉頭,低聲對黃榮道:「不知來的何許人物,聲勢竟如此之大!」 黃榮還來來及答話,忽聽左少白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呀!那兩個青衣人,究竟是誰呢?難道白鶴門中子弟,除我之外,當真的還有活在世上之人不成?」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 十 章 七澤第一家 但聞嘯聲越近,周圍人影閃動,十二個全身勁裝,手執厚背鬼頭刀的大漢,分由南、西、北三個方向,快步而來。 黃榮輕輕一扯高光的衣袖,低聲說道:「藏好身子。」 原來那高光已把頭伸出了草叢外面。只聽一個粗壯的聲音,大聲叫道:「諸位兄弟瞧到了嗎?那四個跪對青塚的人。」 另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接道:「瞧到了。」人影閃動,一個執刀大漢,急急奔了過來,伸手向最近一人抓去。 但聞那粗壯的聲音喝道:「不許亂動,幫主大駕末到之前,咱們必得保持著現場的情景,不可妄動一草一木。」 奔近四具屍體的大漢,應了一聲,向後退去。黃榮藉著草叢中一點空隙,向外看去,只見分由三個方向行來的十二個勁裝大漢,己然合在一起,低聲商量,不知在談些什麼? 左少白回顧了黃榮和高光一眼,施展傳音之術說道:「除非被人發現了藏身之處,且不可輕易動手。」 高光隨手抓起了兩塊石頭,握在手中,備作迎敵之用,原來,三人在那關王廟中被人迷倒關入水牢,兵刃盡失,除了左少白由那青衣少女手中奪來一柄長劍之外,黃榮、高光,手中都無兵刃。 遙遙傳來一聲大喝,道:「幫主駕到!」 十二個勁裝大漢突然分佈開去,擺成了一座陣勢,面對青塚,刀橫前胸,刀柄上垂下的紅色穗子,隨風飄舞,獵獵作響。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十二個勁裝大漢,突然齊齊垂下手中的鬼頭刀,欠身作禮。 一個五旬左右的青衫老者,緩步走近青塚。 在那青衣老者身後,緊隨著一個四十上下,留著兩撇八字鬍,枯瘦如柴的矮子。這兩人都是赤手空拳,但身後卻跟著四個二十左右的少年。背上背弓,腰間懸箭,肩頭上黃穗飄風,插著一柄長劍,護擁而行。 高光暗暗罵道:「這人臭排場倒是不小。」 那青衣老者目光轉動,掃掠了那四具並跪的屍體一眼,道:「這四人都已絕了氣嗎?」 左首一個勁裝大漢,似是那十二人中的首領,欠身說道:「都已死去多時,屬下保持現場,未曾移動分毫,敬請幫主查看。」 青衣老者微微一皺眉,道:「這四人可也是為那仇恨之劍所傷?」 那大漢應道:「每人前胸要害處插有短刀,弟子末敢擅自取閱,但看那形狀,極似那『仇恨之劍』。」 青衣老者緩緩點頭,道:「拔出來給我瞧瞧。」 那大漢應了一聲,雙手並出,極快的拔出四人胸前短劍,日光下駭然可見「仇根之劍」 四個字。 青衣老者並未伸手接劍,長長歎息一聲,道:「收起來……」語聲微微一頓,自言自語地接道:「這麼看將起來,本座的料斷不錯了,這白鶴門中,還有末死之人,這『仇恨之劍』定然是白鶴門餘孽作祟。」 那留著八字鬍的矮子,右手大指、食指拈著短鬚,兩道目光卻一直投注四具屍體之上,冷冷一笑,道:「幫主料事如神,白鶴門餘孽重現江湖,那是絕無差錯了……」微微一頓,扳轉話題,道:「在咱們未到之前,四人死亡之後,中間一段時光,已有人先咱們到過此地了!」 隱身在暗處的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這矮瘦之人,一臉陰險刁猾之氣,定然是一位善用心機之人。」 但聞那青衣老者接道:「何以見得?」 矮個子輕輕咳了一聲,道:「幫主可曾留心這四具屍體的傷口麼?咱們幫中兩位香主,血色鮮艷,分明是死亡不久,另外兩具屍體不但血色有異,死亡時間較久,就是那胸前的短劍,也被人移動過了,因此,屬下敢斷言,在我們之前,有人到過此地,那時咱們幫中兩位香主還未到此,一人且曾取下了兩具屍體胸前短劍,因為聽得了咱們幫中香主,疾奔而來的聲息,慌慌張張的把兩柄短劍,重又刺入那兩具屍體傷口之上……」 隱在草叢中的左少白等,聽這矮瘦之人分析推論事情的經過,有如親目所睹,毫釐不差,心中大是驚展,暗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這人雖是又瘦又矮,但論事的精闢,心思的慎密,實叫人不得不服。」 青衣老者點頭讚道:「先生高論,使本座又長了不少見識。」 矮個子接道:「那人既非咱們幫中香主,但也不知那『仇恨之劍』的來歷,如是咱們幫中兩位香主,到的時刻早上一些,屬下可狂妄的猜他一句,那些人只伯還隱身在附近草叢之中。」這幾句話,說的十分肯定,只聽得左少白等三人心頭鹿撞。 高光暗暗道:「這小子料事之能,果是驚人的很。」 那青衣老者四顧了一眼,說道:「既是那些人和『仇恨之劍』無關,咱們也不用找他們了……」語聲微頓,接道:「此刻什麼時光了?」 矮個子仰臉望望天色,道:「辰時光景。」 青衣老者道:「咱們和那八卦門的掌門人,約會時刻將到,也該走了。」轉身大步而去。 那矮瘦之人,低聲吩咐身旁一個大漢幾句,緊追那青衣老者身後行去。十二個手執鬼頭刀的大漢,齊齊躬身送行,直待那老者遠去,才抱起四具屍體,去如飄風,眨眼走的一個不剩。 左少白緩緩站起身子,望著那青衣老者消失的方向,出了一陣子神,回頭望著黃榮、高光說道:「兩位兄弟,可知他們是什麼幫嗎?」 黃榮道:「來人末帶標識,無法辨認,」 左少白道:「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都曾參與圍殺我們白鶴門,來人既稱幫主,想來或將是主凶之一!」 高光道:「不要緊,咱們雖然不知他們幫名,但我已熟記那幫主模樣,不怕找他不著。」 黃榮道:「咱們都是初入江湖,對武林中各門各派,都無辨識之能,必得想個法子才行。」 左少白歎息一聲,道:「白鶴門慘遭屠殺一事,雖是仇恨不共戴天,但也不能因此造成一番武林浩劫,我只要找出那挑撥是非,從中主謀的元兇禍首,得而誅之,以慰父母亡靈。 替白鶴門一百餘口屈死之人報了仇,也就算了。」 黃榮道:「盟主大仁大義,不肯遷怒他人,只此一椿,亦可得皇天相佑了。」 左少白對那青塚拜了三拜,帶著黃榮、高光,離開了白鶴堡。三人重返岳陽,找了一處客棧住下,左少白瞧了黃榮的劍傷之後,說道:「黃兄傷勢雖已無礙,但最好能養息幾日,待傷勢大愈之後,咱們再去那關王廟討回兵刃。然後到嵩山一行。」 高光大喜接道:「可是去少林寺麼?」 左少白道:「不錯,我要找少林掌門人,問問他,白鶴堡究竟犯了什麼江湖大忌?引得天下武林同道,群起圍攻,傷殺無辜一百餘口!」 高光撫掌笑道:「好極,好極,久聞那嵩山少林,為武學聖地,心慕已久,能去瞧瞧,可算是大開眼界的事。」 黃榮為人持重,凝目沉思了片刻,道:「盟主請恕我掃興,只弟有幾句逆耳之言,不吐不快。」 左少白道:「黃兄有話儘管請說,在下承蒙二位擁稱盟主,實是愧不敢當,此後咱們還是兄弟相稱最好。」 黃榮道:「禮不可廢,盟主這般謙遜,咱們以後稱你為大哥就是。」 黃榮接道:「左兄不但身懷絕技,武功強過我和黃兄,就是大仁大義的胸懷,也非我們能及,尊你兄,正該當之無愧。」 左少白還想謙辭,聽得高光如此一說,只好忍下不言。 黃榮微微一笑,道:「日後左兄能夠盟主武林,領袖群倫,我和高兄弟,也可分得一份榮耀……」 語聲微頓,不等左少白開口,又搶先說道:「少林寺在武林素有泰山北斗之稱,寺中僧侶,不下千人,各有絕技,咱們三人,絕難盡屈少林高僧,何況此去一行,勢必揭開左兄身世之謎,那時,天下武林都和咱們為敵。此來萬不可行險!不如隱身暗中,追查真相,待查明真相,作好準備,再昭告天下,表明身份,奠祭左老前輩陰靈不遲。」 左少白歎道:「那劉老前輩已死,先父遺物,也被人騙走,已是真相難尋,如何一個查法?」 黃榮道:「左兄不用焦急,咱們今日所見,足證白鶴門尚有未亡之人,那『仇恨之劍』含意至深,咱們先設法查出那使用『仇恨之劍』的主腦人物……」 左少白急急接道:「不錯,不是黃兄提出,我幾乎失去了眼下這一條最好線索。」 高光突然站起身子,道:「大哥、黃兄,請在客棧中暫息風塵,兄弟去打聽打聽。」 這人有時精細,有時粗豪,但那躁急的脾氣,卻永改不了,話出口,人已走的沒了影兒。左少白本待要把他攔住,竟是未來得及。 黃榮微微一笑,道:「左兄不用替他擔憂,高兄弟粗中有細,必可無恙歸來。」 且說高光一溜煙,奔出客棧,望著街頭往來的行人,發起呆來,忖道:「街上行人千萬,我要向那個打聽『仇恨之劍』?」,但覺腦際一片紊亂,想不出一個法子。 茫然中信步而行,不知走過了幾條街道,抬頭望去,只見一座高大茶棚,橫在眼前。茶棚中坐滿了人,長衫、短褂,赤臂挺胸,各色人等,無所不包,一片鬧哄哄的吵雜之聲,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些地方,由來是非流言的總匯,不妨進去,坐它一會,或可聽得一些有關訊息。當下緩步走了過去,找到一處最熱鬧的所在,坐了下去,凝神聽去。 只聽一沙嗓子的中年大漢說道:「咱們岳陽城,有得好戲瞧了,這幾日連續發生命案,死的盡都是江湖上有頭有瞼的人物,聽說西關莊家之霸,昨夜被人刺死,死後胸前還紮了一把刀子,那刀子還有名堂,叫作什麼仇……仇劍……」 另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接道:「可是叫『仇恨之劍』麼?」 沙嗓子接道:「對啊!一點不錯,就是叫『仇恨之劍』……」 那細聲細氣的聲音,不甘示弱,接口搶道:「這件事鬧的大啦,據說江大爺也動了火啦,派出八匹快馬,到處去邀請高人,來咱們岳陽城追查那殺人的兇手。」 另一個尖嗓門的說道:「聽說這件事,和十幾年前城東白鶴堡的慘事有關,唉!想起當年人家左堡主在世的時候,咱們這岳陽城,百里內從未有過一次風吹草動的事……」 另一個蒼老的口音,接道:「想當年老朽就在那白鶴堡的附近,常和那左堡主碰頭見面,白鶴堡發生事故,我也是親眼看到,那真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戰,刀光劍氣,血肉橫飛……」 他正說到緊要之處,四周的茶客,也正聽得神往,但那蒼老的聲音,卻突然停下不言。 高光心中暗道:「這人既居住在白鶴堡,對昔年慘事,當有記憶,如能設法把他帶去,同見左兄一敘或可有助他回憶的見聞經過。 只聽一個急促聲音問道:「以後呢?怎麼樣了?」 他一連喝問很久,始終不聞蒼老的聲音應話,高光吃了一驚,暗道:「莫非那老人已被人害了不成,當下匆匆站了起來,回顧望去,只見茶棚一角,遠遠站著一個三十上下的大漢,那大漢,倚在支持茶棚的一支木柱上,雙目卻不住投注到那說話的老者身上。 他突然不言,自是心中畏懼,奇怪的是老者如何會認識他? 忖思之間,突然那尖嗓門聲音叫到:「不得了,周老爺死啦!」 這一聲呼喝,立時在茶棚中引起了巨大的騷動,茶客紛紛起立,向外奔去。 要知人命關天,那些善良的百姓人家,誰也不願捲入漩渦之中。 高光被那喧嘩之聲一擾,再去找那大漢時,已然不見。 他為人粗中有細,略一忖思,反向那後面走去,滿坐茶客,紛紛由前門奔逃,後面反而顯得十分清靜。 高光穿過了一座小門,眼前是廣大的院子,果然見那大漢,正舉步向一間小木屋中走去。 那大漢耳目似甚靈敏,高光一進後院,他已驚覺,霍然轉過臉來,冷冷喝道:「什麼人?」左手一揚,一道細如髮絲的銀芒,閃電一般,奔向高光前胸。 高光料不到他口中問話,暗器卻隨著出手,趕忙向旁側一閃,一縷銀芒,掠著耳邊打過,寸許之差,險被擊中,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你有多少暗青子,儘管招呼出來,試試看能不能傷了高三爺?」 那大漢右手連揮,四五道銀芒,連續出手,布成了一朵梅花形,齊齊射到。 高光口裡雖是說著大話,心中卻已提高了驚警。匆匆一瞥間,已瞧出那人打出的暗器,乃是梅花針一類的小巧之物。凡是此種暗器,定然經過劇毒淬練,見血封喉,而且可以一發數十支,叫人防不勝防,險險避開了第一道暗器,已然打量好了進退之路,眼見那大漢一揮腕,五道銀芒,齊齊射出。立時一提丹田真氣,陡然向後躍退兩尺,閃入那木門。 但聞幾聲嗤嗤輕響,五道銀芒,盡都射在那木門上,五根長約寸半、粗如線香的白虎透骨針,每根相距三寸,整整齊齊的釘在木門上,排成了一朵梅花。 高光雖然連避開對方兩道暗器,但他心知今日遇上之人,是位暗器名手,手法之純熟,勢道之勁急,都非常人能及,必得小心應付才行。 就這心念一轉間,將頭望去,那位大漢早已走的不知去向。那半掩半開的廂房木門,依然如舊,似是大漢並未進入房中。大院中,除了那座小木屋外,堆積了一地木柴,想是用作燒茶。 高光提氣戒備,快步走到那木柴堆邊,隨手檢了一根木柴,當作兵刃,繞那木柴,行了一周,才緩步向那小木屋行去。 他心中畏懼那大漢暗器厲害,不敢貿然衝入,探首望去,只見那小木屋中,堆滿了破損的茶具,蛛繞塵封,似是很久沒人來過了,正待舉步而入,突然一件冷冰之物,觸及後頸,身後傳過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要命的不要動,我手中之刀,號稱百毒,見血封喉。」 高光暗暗歎息一聲,忖道:「完了,我怎的竟然未想他施展壁虎功,把身子貼在這木屋廊椽之下。」 他生性暴急,從不服輸,雖然處在極端險惡,生死一發的環境下,仍是不甘束手被擒,暗中提氣,運集功力,準備陡然回身反擊,縱然傷在他毒刀之下,也要讓他挨一木柴。 他想的雖是不錯,但卻晚了一步,只覺右後肩穴道一麻,緊接著又有兩處穴道被點,右手一鬆,手中木柴先落,人已緊接著向前一栽,摔倒在地上。恍忽中,雙目被人包了起來,耳際間聽到一陣茶具相撞的聲音,被人抱起,走入了地道之中。 他雙目被黑巾蒙遮,難以見物,這些景象,全憑雙耳聽聞,再加上一番判斷。 他盡力按耐下心中的怒火,不要發作出來,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耐不住,破口大罵道:「王八羔子,你們要把高三爺帶到哪裡去?」 但聞砰然一聲,左瞼上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只打的高光頭暈腦脹,鮮血順著口角淌下。 這一掌打起了高光心火,索性大罵起來。只聽砰砰之聲,不絕於耳,只打的高光滿口鮮血,雙頰紅腫,可是此人脾氣暴急,愈打他,愈是罵的厲害。 一個細聲細音,說道:「這小子,倒是強悍的很,咱們點了他啞穴吧,晚上再好好的整他。」 高光陡然停下了喝罵之聲,暗暗付道:「這聲音熟悉的很,好像在哪裡聽過?」 他心思用到了別處,也不再開口罵人了。只覺腦際間靈光一閃,突然想這聲音,正是適才在那茶棚中聽到那細柔的聲音,不禁恍然大悟,暗道:「是啦!原來他們是有意安排下這個陷阱讓我自投羅網而來……」 只覺自己被送到一座密室之中,雙手、雙腳盡被捆了起來。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又被提出密室,走約一盞熱茶工夫,又行停下。高光雙目雖然被蒙著,但他已隱隱覺到周圍有很多的人。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這些人可都是你殺的麼?」 高光心中一動,道:「我雙目被掩,如何能瞧的出來?」 只聽那蒼老聲音說道:「解下他蒙眼黑紗。」 高光頓覺眼前一亮,雙目上黑紗已除,四顧一周,只見正停在一所大廳正中,廳外一片黑暗,想是正值深夜,但是大廳中,卻是燈火輝煌,高燃著二十四支巨大的紅燭。 上首端坐著一位花白長髯的老者,方瞼大耳,生像本極威嚴,但卻帶著一臉愁急面容。 四周環坐著高矮不同之人,大約有三四十人之多,而且一眼之下,即可看出,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物。 那白晝曾和自己動手的中年大漢,卻站在那花白長髯,高居首居的老人身後。目光移動,只見地上並肩放著八具屍體,每人的前心要害之上,傷痕宛然,一片血跡。 在那花白長髯老者身前的木案之上,並放著八柄寒光閃閃的短劍。 高光只瞧那短劍形狀,已知是震動武林人心的「仇恨之劍」。 只見那老者聳動一下斜飛入鬢的長眉,說道:「你看到這八具屍體了?」 高光道:「看過了。」 那老者伸手指著案上短劍道:「這些短劍,你可認識麼?」 高光道:「自然認識,那就是震動武林的『仇恨之劍』。」 長髯老者道:「不錯,那八具屍體,你也看到了?」 高光道:「早看到了。」 長髯老者突然厲聲接道:「你可曾瞧出他們前胸上的傷痕?是何物所傷麼?」 高光道:「八個屍體,八柄短劍,自然是死在那『仇恨之劍』下了。」 長髯老者道:「你可認識老夫麼?」 高光搖搖頭,道:「不識……」 緊臨那老者身旁的一個席位上,坐著一位身材矮瘦的中年,突然接口說道:「那你認識這八具屍體了?」 高光搖頭說道:「素昧生平,從不相識。」 矮瘦中年霍然起立,道:「如不讓你嘗試一些苦頭,諒你也不肯從實招來。」大步離坐,直對高光走了過來。高光本能的一抬雙臂,準備先阻止那人來勢。 哪知雙臂一舉之下,才知道兩臂之上,早已被人用一種卑劣方法,傷了經脈,看上去雙臂雖然運用自如,但卻無法運氣行功,和人動手。 這時,那矮瘦中年,已然逼近了高光,正待出手點他五陰絕穴,聽那老者說道:「譚兄暫請停手……」 那矮瘦中年回頭望了長髯老者一眼,道:「莊主還有何指教?」 長髯老者道:「在下有一點淺見,那就是咱們還未找到確實證物之前,且不可施展太過歹毒的手段。」 高光心中暗暗讚道:「這老人,還不失君子之風。」 那姓譚的矮子突然抱拳對那長髯老者一禮,道:「莊主仁慈為念,但此人刁頑異常,如是不點他五陰絕脈,只伯他不肯把認出內幕之情。在下之意,先迫他說出經過,再設法解他被咱們點傷的穴道經脈。」 那長髯老者冷然一笑道:「譚兄,萬事均不可操之過急。」 矮瘦中年是自知難和那老者爭執,不再言語,緩緩退回坐位。 長髯老者抬起頭來,打量了高光一陣,接道:「大丈夫做事,一向是敢做敢擔,這八人是否被你殺害,尚望說出。你也是習武之人,當知那『五陰絕脈』上幾處穴道,被點之後的疼苦,是何等厲害?但如你能盡言胸中之密,老夫可保證你不會受絲毫損傷。」 高光暗道:「這話不錯,我雙臂經脈被傷,已無反抗之能,如若他們當真的動起大刑迫供,今日這番苦頭,定然吃的不消。」 心中念轉百動,口卻緩緩應道:「在下確然不識這八具屍體,人也非我所殺,你們不信,那也是沒法的事。」 那長髯老者,雙目投注到高光的身上,說道:「你當真不識老夫麼?」 高光搖搖頭,道:「咱們從未見過,自然是不相識了。」 四座之人,一齊把目光投注過來,似是對高光不識這老者一事,大為覺著奇怪。 長髯老者輕輕一捋長髯,道:「你可知此刻你置身何處麼?」 高光道:「不知道!」 長髯老者道:「就是老夫的居家之處,在武林中也算得小有聲名,七澤第一家,想你定已聽人說過了?」 高光低聲吟道:「七澤第一家,七澤第一家……」自吟誦了四五遍後,搖頭說道:「沒有,在下從未聽人說過。」 四座中人,臉上齊齊泛現出怒容,似是高光一句話,傷到了全廳中人。 兩個年紀輕輕的勁裝大漢,似是無法忍耐心中悶氣,霍然站了起來,道:「這人分明是有意的辱及莊主,罪該亂刃分屍!」 長髯老者舉手一揮,道:「也許他是真不知道。」 群情雖然激動,但人人都似對那老者十分敬重,他一出言喝止,立時鴉雀無聲。 長髯老者目光又轉到高光的身上,說道:「你既不知七澤第一家,定然也不知老夫的名號了?」 這高光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黑白兩道中的高人,多未聽聞,自知縱然那老者說出姓名,只怕也不知,但見此人這般氣勢,決非常人,不難含糊支晤過去,當下說道:「我雖不知道這七澤第一家的名號,也許聽聞過莊主之名。」 長髯老者道:「知與不知,告訴你都是一樣,老夫姓黃雙名天奉。」 坐在右側一個四川大漢,接口說道:「告訴你姓名,你也許不知,洞庭水域十八寨,長江三十六舵關,總瓢把子,人稱洞庭王五湖神龍,你總該知道了吧?」 高光道:「原來是個洞庭王,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宵幸得一會,足慰生平思慕了。」 他這幾句話,一氣呵成,有如背書一般,一聽之下,立時可知他是說的客套之言。 那矮瘦的中年,低聲說道:「看他說話神色,倒非偽裝,或是真的不識黃兄了?」 黃天奉道:「譚尼說的不錯,他似是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動。」 那矮瘦中年又道:「兄弟四個門下,被那『仇恨之劍』殺了兩個,此仇此恨,豈可不報,如是兄弟坐而不問,傳言開去,兄弟也無顏再在江湖之上立足,其人連黃兄的威名,亦不知道,定然是初出茅廬的人,黃兄以為如何?」 黃天奉道:「譚兄的高見極是。」 那矮瘦中年又道:「近年武林道上,除了那充滿著詭奇、神秘的『仇恨之劍』以外,兄弟實在想不出還有何等人物。因此,兄弟斷言,他必是那『仇恨之劍』中的人物。」 「仇恨之劍」,雖然現世不久,但它標識明顯,手段毒辣,傷死在劍下的大都是黑白兩道中甚有地位的高手,是以,極快的震動了江湖。 但卻沒有人能知那「仇恨之劍」驚人的屠殺,目的何在?也無人知道那「仇恨之劍」的主腦是誰,唯可以瞭然的是那「仇恨之劍」並非是一二人的主謀其事,而是一個神秘莫測,飄忽不定的集團。因此,那「仇恨之劍」,在武林人的心目中,已是代表了一個崛起江湖的新興勢力。 黃天奉霍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高光身前,右手食中二指疾出,分點了高光雙臂「井穴」。 高光雙臂上經脈受了暗傷,眼看那黃天奉伸手點了穴道,卻是無能抗拒。 但聞黃天奉哈哈一笑,道:「老夫門下弟子無知,用獨門透骨打脈手法,傷了你的雙臂,老夫這裡代為謝罪了。」 高光穴道被點,心中正自焦急,暗道:「完了,全廳中人,無不主張嚴刑迫我口供,只有這老者,獨排眾議,他既然改變了願意,今日這番苦頭,定是難以免除。」 哪知事情變化,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黃天奉意是解了他受制經脈,暗中運氣一試,果覺雙臂的受傷經脈竟然暢通無阻,當下抱拳還了一禮。 黃天奉道:「還未請教上姓大名?」 高光道:「兄弟高光。」 黃天奉一抱拳道:「高兄請坐。」 全廳中人,眼看黃天奉突然對高光客氣起來,無不大感奇怪,只是無人敢出口詢問罷了。 黃天奉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肅然說道:「天色不早了,諸位也該休息一下……」 目光一轉,望著那矮瘦中年道:「譚兄酒量素豪,請陪這位同吃一杯。」 那矮瘦中年一皺眉頭,欲言又止。黃天奉牽著高光一雙手,舉步而行,繞過大廳上的一扇屏風,直向後廳而去。全廳群豪,齊齊站起身來,抱拳送行。 高光原想要吃上一番苦頭,卻不料形勢大變,由階下之囚,受到了極優厚禮遇,亦不禁有些茫然不解,一面行走,一面暗自忖道:「他突然改顏相向,對我這般客氣起來,只怕是別有用心,不可不防。」 回頭望去,只見矮瘦中年,緊隨而入,其人卻是雙眉愁鎖,一語不發,顯然蹩了一肚子怒火,只是不敢發作而已。 黃天奉帶兩人穿行過一片甬路,進入了一間布設雅致的小室,四周黃幄垂遮,四角處,高燃四支紅燭,正中一張木桌上早已擺上了佳餚美酒,兩個垂髦青衣女婢,垂手而立。 高光已很久未進食物,聞到酒菜香味,頓覺飢腸健覽,恨不得立刻坐下去大吃上一頓。 黃天奉肅客入座,左手一揮,兩個垂髦美婢,齊齊欠身一禮,退了出去。 那矮瘦中年鐵青著一張臉,在高光對面坐下,他雖然極力控制著心中的激動怒火,但神色間,仍是不覺的流露出來。 黃天奉端起酒杯,笑道:「兩位請先進一杯。」當先一飲而盡。 高光腹中饑饑,也不客氣,立時酒到杯乾,自顧自的大吃起來。 那矮瘦中年卻是停筷不動,冷冰冰的坐到一側,不言不笑。 酒過三巡,黃天奉才對高光說道:「這位譚兄,乃是形意門中高手,和老夫相交整十年,彼此情義深重,乃老夫生平中甚少知交之一。」 高光欠身說道:「兄弟高光。」 那矮瘦中年心中雖然不樂,但又不能不理,雙拳一抱,道:「兄弟譚三成。」語氣冰冷異常。 黃天奉回顧了譚三成一眼,笑對高光說道:「那『仇恨之劍』首腦,對高光想極厚愛了?」 高光暗道:「他客氣對我,原是想套我的話,可惜我高光真不知那『仇恨之劍」的隱密,你這場心機白費了,口中答道:「在下確實不知內情……」 黃天奉接道:「家有家法,行有行規,任何門派幫會,都有他們獨特的規矩,想那『仇恨之劍』的首腦,訂出的規戒,定然是嚴酷、殘忍,使屬下不敢擅自洩露隱密。」 譚三成此刻才了然黃天奉的用心,想以烈性美酒,灌醉高光,好從他口中套出實言,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 回頭看高光時,已有了七成酒意,赴忙端起面前酒杯,道:「在下也敬高光一杯。」 高光舉酒就唇,一飲而盡,連聲讚道:「好酒啊!好酒!」 黃天奉眼看高光已有了九成酒意,如是再喝下去,勢必將當堂醉倒,悄然收起了酒壺,笑道:「老夫聽說那『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大姑娘,不知這傳言,是否確實?」 他這等單刀直入的問法,在一個已有九成酒意的人,很難不洩機密。 高光舌頭已有些不聽使喚,語焉不詳,說了半天,黃天奉和譚三成,仍是聽不清他說些什麼。 譚三成一皺眉頭,道:「高兄,那位姑娘借用『仇恨之劍』這個怪異的名字,當真匪夷所思,用的好極,先給人一個莫測高深之感。」 黃天奉珍藏這名酒,酒性劇烈無比,高光又非善飲之人,空腹烈酒,最易入醉,他連吃數杯,早已難支,譚三成旁敲側擊,用盡心機,希望高光在酒意朦朧中,洩出隱密,卻不料高光已支持不住,身子一側,一跟斗倒摔在地上。 譚三成霍然起身。探手一把,抓起了高光,急急說道:「高兄再喝一杯如何?」 但見高光嘴巴一張,吐出一口酒菜,直向譚三成身上噴來,一股刺鼻子怪味,同時衝來。譚三成右手一鬆高光,疾快的閃向一旁。 但聞蓬然一聲大震,高光整個身子,平摔地上。這一跤雖是跌的不輕,但那高光卻是渾然無知,鼾聲大作,竟然熟睡過去。 黃天奉搖搖頭,道:「想不到這小子竟然毫無酒量。」 譚三成振振有詞的說道:「如是以兄弟之意,嚴刑迫他招供,說不定早已問的明明白白了。」 黃天奉道:「不妨事,如若他真是『仇恨之劍』的屬下,那主持『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必然將四出尋找於他。」 譚三成道:「兄弟另有一個主意,但不知是否可行?」 黃天奉道:「譚見有何高見?」 譚三成道:「兄弟之意,不如把他放了,黃兄就現有屬下中,選出一十二個高手,扮成各種不同身份之人,暗中追蹤於他,必可找到他們落足之處?」 黃天奉一伸大姆指,道:「好主意,這叫做欲擒故縱,就依譚兄之見。」 譚三成道:「必將善待此人,使他不生異心。」 黃天奉點頭微笑,召來兩名美婢,扶持高光安歇。高光爛醉如泥,一覺睡到次日午後,才醒了過來。睜眼看去,只見兩個美麗的垂髫小婢,含笑站床前,不禁吃了一驚,急急說道:「兩位姑娘是什麼人?在下何以在此?」 兩婢微微一笑,道:「小婢是奉命侍候高爺。」 高光凝目思索了片刻,道:「黃莊主哪裡去了?」 左首一個美婢答道:「莊主有事遠行,需時半月才得返回,臨去之際,吩咐小婢,善待高爺。」 左面一婢接道:「我家莊主,最是好客,大江南北,遠朋近友,只要找到我家莊主,無不被待如上賓,七澤第一家,能在江湖上受人稱頌,自非無因。」 兩個美婢,不但人生的十分嬌艷,口齒亦是伶俐的很,不容高光接話,左首美婢又已搶先說道:「莊主吩咐我等,如是高爺願留居此地,待他歸來,自是最好不過。」 高光接道:「如是我要走呢?」 右面一婢笑道:「莊主吩咐,如是高爺堅持要走,亦不許強行留難。」 高光暗暗忖道:「我一日夜未返店中,兩盟兄必已等得望眼欲穿,豈可在此多留,當下說道:「兩位暫請退出,在下要起床了。」 二婢掩口一笑,道:「小婢扶侍高爺穿衣。」 高光搖頭說道:「不成,男女授受不親,這如何能夠使得?」 二婢相視一笑,退出房去,高光匆匆起床,穿好衣履,心中暗自奇道:「這黃莊主怎會陡然這般善待於我,其間只怕是別有用意,最好早些離開此地。」也不待二婢回房,大步出室而去。 這是座築建宏偉的大宅院,重樓疊閣,極盡堂皇,高光大步而行,穿過庭院,也無人阻攔於他。出得大門,只見碧波蕩漾,垂柳飄風,眼前是一片湖水。 回頭望去,只見一座高大的門樓上,橫著一張匾額,寫著:「七澤第一家」五個大金字,當下默記了四周景物,辨識了一下方向,直奔岳陽而去。 左少白和黃榮,正等焦急萬狀,急見高光無恙歸來,心頭大喜,黃榮急步迎了上去,握著高光一支手,道:「高兄弟,你沒有事麼?」 高光道:「有勞兩位兄長掛懷,小弟這一日夜中,雖然是驚風駭浪,但總算幸得無恙。」 黃榮輕輕歎息一聲,道:「你一日夜沒有音訊,急壞了盟主大哥,我們踏遍了岳陽城,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高光道:「小弟這場際遇,如非親身經歷,說來實難叫人相信……」 黃榮道:「遇上了什麼事?」 高光道:「似真似幻,友敵莫辨……」當下把經過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凝自沉思了片刻,突然挺身而起,道:「兄弟,你中了人家欲擒故縱之計,咱們得快走!上路。」 高光恍然大悟,道:「我說呢!他們忽然對我客氣起來,原來是要我幫他們帶路來了!」 左少白道:「據我昨日所見,這岳陽城中,似在醞釀著一次風暴。」 黃榮接道:「似是有著很多武林人物,正在向此地集中。」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三人,都缺乏江湖經驗,不解險詐,也許早巳在不覺之中,洩露了我身世之秘,這場風暴,或許是咱們引起來的。」 黃榮道:「也許是那『仇恨之劍』引起……」 左少白道:「咱們三人既無門派,又識人不多,最容易被誤會,不論這場風暴是否咱引起,但咱們將為雙方認作敵人。」 黃榮道:「大哥高見,但咱們如若想避開這場風暴漩渦,此刻還來得及。」 左少白凝目沉思片刻,堅決說道:「不行,不能避開!」 高光笑道:「對呀!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如是咱們總是逃來避去,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語聲甫落,瞥見門口處人影一閃,一個青袍花白長髯的老者,已然停身在木桌之旁。 高光訝然說道:「七澤第一家的莊主……」 黃天奉笑道:「不錯,老夫黃天奉,高兄酒意醒了麼?」左少白轉眼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又矮又瘦的中年人,正是那形意門中高手譚三成。 只聽譚三成哈哈一笑,道:「咱們承高兄帶路,才找到此地,這番情意,咱們心領了。」 高光氣的瞼色鐵青,霍然站起身來,喝道:「你們用酒灌醉了我……」 左少白一揮手,不讓高光再接下去,說道:「兩人用盡心機,訪查我等下落,不知有何見教?」 黃天奉臉色肅穆,冷冷說道:「老夫先警告諸位一句,這座小店的前後左右,都已被重重包圍,如若諸位有逃走之心,那可是自尋煩惱。」 黃榮道:「咱們一不偷,二不搶,為什麼要逃走呢?」 黃天奉道:「老夫只不過是提醒諸位一句,如是諸位未存逃走之心,那是最好不過。」 譚正成道:「莊主是何等身份之人,何用和他們囉嗦多言,不如開門見山的問個明白。」 黃天奉點點頭,道:「好……」目光一驚左少白等人,道:「三位之中,哪一位是管事的?」 高光一指左少白道:「這位是咱們龍頭大哥,他如肯叫咱們束手就縛,我等決不還手,如是他叫割下你們兩位的腦袋,兩位就是躲到龍宮去,也逃不了!」 黃天奉對左少白一拱手,道:「請教貴姓?」 左少白道:「左少白,有何指教?」 黃天奉道:「左兄可識得老夫嗎?」 左少白道:「在下眼拙,不知黃兄身份?」 黃天奉道:「鄂、湘兩省和長江中游一帶走動的人,不識老夫的倒還很少,看樣子左兄是初出江湖了?」 左少白道:「不錯,咱們兄弟踏入江湖不久。」 黃天奉呵呵一笑,道:「近年中江湖上才人輩出,水旱兩路,都成了豪雄爭霸之局,三位如想在武林中揚名立萬,定得想上一個出奇辦法才行。」 左少白道:「此乃咱們兄弟之事,不勞黃兄操心!」 黃天奉突然臉色一變,冷冷說道:「這麼看將起來,老夫倒是沒有料錯……」 突然一伸右手,道:「拿來!」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拿什麼來?」 黃天奉道:「『仇根之劍』,老夫倒要親自見識一番,看看那仇恨之劍,是否可一樣的能插入老夫前胸?」 左少白談談一笑,道:「閣下找錯人了!」 黃天奉冷笑一聲,道:「除非能證實你的身份,確和那『仇恨之劍』無關,否則,只有屈駕幾日,老夫查清真像之後再說了。」 左少白道:「不知如何一個屈法?」 黃天奉道:「暫請三位在寒舍住上幾日,只要老夫查出那『仇恨之劍』,確和三位無關,三位就可以隨時他往。」 左少白道:「如是老前輩一月查不出『仇恨之劍』的內情呢?」 譚三成冷漠的接道:「那就屈駕一月。」 左少白道:「依此推論,如是老前輩一年查不出那『仇恨之劍』內情,咱們兄弟不就得受屈一年?如是一百年查不出那『仇恨之劍』的內情,咱們兄弟就得老死貴府之中了?」 譚三成道:「如是諸位和那『仇恨之劍』有關,那就有去無回的了!」 左少白兩道目光投注到譚三成的瞼上,緩緩說道:「閣下之言,是何用心?」 譚三成道:「哼哼,在下之意,簡明的很,如是三位和那仇恨之劍』有關,現在還有一個機會!」 左少白接道:「什麼機會?」 譚三成道:「動手的機會?」 左少白道:「是了,兩位之意,是要咱們兄弟束手就縛,聽憑處置。」 譚三成道:「如是三位不肯,還有一條抗拒之路可走。」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一章 相煎何太急 左少白被他連番出言相激,不禁心頭火起,冷冷說道:「不論咱們兄弟和那『仇恨之劍』,是否有關,只憑閣下這股狂傲之氣,就難叫人忍受得下。」 譚三成舉步一跨,人已進入室中,回目一顧黃天奉道:「黃兄,用不著和他們多費口舌,在下之意。先把他們制服再說。」口中對黃天奉說話,右手五指如鉤,已然向左少白腕脈門之上扣去。 左少白不避來勢,左手微微一沉,五指齊伸,反掃過去。 譚三成道:「好手法。」右掌一挫收回;左掌卻緊隨而出,拍向左少白的前胸。 左少白右手疾翻而上「吞雲吐月」,右掌反向譚三成肘間關節插去。 兩人電光的交手一瞬,彼此間已盡極變化之能事。譚三成口中咦了一聲,向後疾退三步。原來,他招數已經用老。再也無法變化,如不及時而退,勢必要吃大虧。 黃天奉已經瞧出對面少年,竟是個身負絕技高手,但心中的懷疑,也愈是加重,暗道: 近年江湖之上,從未聽到過,有此年輕高手,看來此人定然和『仇恨之劍』有關,心念轉動,欺身而上,說道:「老夫領教。」右手疾推一掌。 左少白道:「當得奉陪!」左掌斜裡削下。 黃天奉冷冷說道:「好一招『斬脈手』。」 推出的右掌,疾快收回,隨著收回的掌勢,右腳卻突然飛出,踢向左少白膝關節。他收掌出腳,幾乎一齊動作,舉動迅捷無比。 左少白甚少對敵經驗,只防他雙手的攻勢,不料他飛出一腳踢來,幾乎傷在一腳之下,趕忙移形換位,險險把一腳讓開。 黃天奉道:「裙裹腳」,踢出時無聲無息,原來他生平中最為得意的一大絕技,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傷在這『裙裹腳』下,自忖一招必中,卻不料竟為對方閃避開去,不禁心頭微微一震,暗道:「此人小小年紀,如此武功,今日之戰,勝敗甚難預料了。」 左少白避開一腳之後,心中亦是驚恐不已,暗道:「這一招雖然躲開,但卻是僥倖的很,他這飛腳踢來之勢,如此迅快,實叫人防不勝防。」 雙方都感覺到遇上了難鬥的勁敵,不敢再輕易出手,相對而立,凝神戒備。譚三成身經目睹幾招搏鬥,也收了狂傲之態,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對金輪。 高光怒道:「好哪!要動兵刃麼?」伸手取過壁上長劍,扔了過去。 左少白追隨姬侗、向敖,習劍練刀,拳掌方面,兼學不多,但他卻不知,拳掌之技,已融通於刀、劍術之中,伸手接過長劍,精神突然一震。 譚三成低聲說道:「黃兄,亮兵刃吧!這小子武功高強,來路不明,縱非那『仇恨之劍』的首要主腦,亦必他參與機密的重要人物,不能生擒,亦得置於死地,無論如何,今晚不能放過他們!」 黃天奉眉頭一皺,望望左少白手中長劍,道:「老夫已十年未動兵刃了,願以一雙肉掌,接閣下幾劍試試。」 左少白道:「那位兄弟先亮兵刃,在下也只好亮劍奉陪了。」 譚三成道:「好!那就由在下先來領教。」雙輪一錯,揉身而上,左輪一晃,幻起一片輪影,右輪卻疾快的點了出來。左少白長劍一繞,灑出一片寒星,逼開雙輪,「唰」「唰」 連攻兩劍。 須知姬侗那王道九劍,乃劍法中至高無上的奇異之學,劍勢一展,立時如長江大河一般,洶湧澎湃,綿綿不絕,譚三成只攻了一招,第二招還未及出手,已被圈入了一片重重的劍光之中。 一間客房,能有多大地方,兩人一動上手,立時佔去了大半空隙,閃閃劍光,滿室飛旋,室中盡都是森寒的劍氣。迫的黃天奉、高光、黃榮,齊齊退到壁角觀戰。 左少白的劍勢,愈來愈見凌厲,譚三成手中金輪,已無反擊之能。黃天奉冷眼旁觀,越看越是寒心,在不足十合的搏鬥之中,左少白最少有兩次刺傷譚三成的機會,不知何故,左少白竟然輕輕放過。又鬥了數合,左少白劍勢突然一圈,封開了譚三成的雙輪,劍光一閃,刺向前胸。 黃天奉旁觀者清,暗道一聲完了,只要左少白劍勢一沉,斜裡推出,不論譚三成使用何等身法,也是難逃這一劍之危,卻不料左少白劍勢竟然向上撩去,又放過了譚三成一馬。 這一招,明白至極,不但黃天奉看了出來,就是黃榮、高光,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譚三成亦是武林成名人物,左少白數次手下留情,哪還有顏面再打下去,大喝一聲: 「住手!」收了金輪,向後退開三步。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怎麼不打了?」 譚三成道:「左兄劍術精絕,在下不是敵手,承蒙手下留情,傷我門人之事,就此一筆勾消,咱們後會有期。」 黃天奉自目睹左少白的精奇劍招,用盡心機,也想不出如何去破解方才刺向譚三成的幾招劍式,心知自己出手,恐也是徒招羞辱,一時間呆在當地,不知該如何開口才是。 左少自收了長劍,道:「在下等兄弟三人初入江湖,對江湖上的過節,或有不知之處,但卻和那『仇恨之劍』確實無關。」 黃天奉看他說的十分誠摯,心中忽然動了懷疑,暗道:「凡為那『仇恨之劍』所傷之人,大都是一劍致命,深入心臟,但此人明明可把人傷在劍下,卻幾度手下留情,看來不似窮兇惡極之輩。這其間,只怕真有誤會,當下接道:「自從那『仇恨之劍』,出現於江湖之後,短短數月的功夫,已然傳遍了江湖,震動了黑白兩道,目下正有著無數武林高手,向此地集中,不論那『仇恨之劍』的首要人物武功如何高強,機智如何驚人,也是難逃公道,不出三個月,不被生擒,亦將被殺!」 左少白道:「一個人能用出這殘酷的手段,如非天生惡性,必將別有隱情,諸位既是要管此事,希望能先查個明白,不可冤枉好人!」 黃天奉暗暗忖道:「眼下情形,不利於我,如若再停留下去,他或將改變主意。」 心念轉動,沉聲說道:「咱們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後會有期。」轉身向外行去。 高光大聲喝道:「站住!」大步跟了走去。 黃天奉陡然回過身子道、「高兄還有什麼指教?」 高光道:「你們平白無故把我抓了去,又追蹤我來此地,鬧了半夭,說走就想走麼?」 黃天奉道:「如以高兄之見呢?」 高光道:「留下點什麼再走!」 黃天奉道:「好!老夫就領教高兄的武功……」高光被黃天奉拿話一擠,無法下台,只好答道:「那是最好不過。」說話之間。人已攻出一拳。 黃天奉一招「拒虎門外」,封開了高光的掌勢,右掌連續拍出兩掌。 突然間,寒光一閃,左少白手中長劍,斜裡伸出,手腕微微一搖,幻起了兩朵劍花,迫退兩人,說道:「這位黃兄要找那『仇恨之劍』,咱們既和『仇恨之劍』無關,自不用再打下去了。」 黃天奉道:「在下相信左兄就是。」轉身出室而去。 黃榮眼看那黃天奉背影消失不見,才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哥心地仁慈,明明幾次可把那譚三成傷在劍下,但都手下留情……」 高光接道:「這兩個人可惡至極,無緣無故,把我捉了去,該給他受點教訓才對,尤其是那姓譚的,這般輕輕易易的放了他們,豈不太過便宜兩人了?」 左少白茫然道:「我哪裡手下留情?」 黃榮微微一笑,道:「我等親眼看見,大哥也不必太過謙遜了?」 左少白搖頭說道:「我按照劍路施展,哪裡劍下留情了?」 高光道:「明明有一招,可把那譚三成傷在劍下,若非如此。那姓譚的豈肯認輸?」 黃榮道:「龍頭大哥這份氣度,實叫我等佩服的很,動手相搏之中,仍是不肯隨便傷人。」 左少白心知難以解說清楚,索性不再答話。高光突然想起放在那關王爺的兵刃,說道: 「聽那黃天奉的口氣,正有著不少武林高手,齊來岳陽,咱們只怕難免受人誤會,有得幾場架打,得早些設法把兵刃取回來才是。」 左少白點頭道:「好!那女子既是不肯派人送來兵刃,咱們只有自已去了取了。」 黃榮道:「咱們連日跋涉,該好好休息一下再去不遲。」 左少白緩緩把長劍還入鞘中,道:「高兄弟最是辛苦,還望好好休息一會。」 高光道:「我很好,不勞大哥掛心。」 左少白道:「此番再去關王廟,只帕是難免得有幾場惡戰,還望兩位兄弟多多保重。」 兩人應了一聲,各自選了一處坐位,盤膝而坐,閉目調息起來。直到四更左右,左少白才挺身而起,取了些散碎銀子,放在桌子,叫醒了黃榮、高光,低聲說道:「天下群豪,都把咱們和那『仇恨之劍』連在一起,在未確實找出那『仇恨之劍』的真憑實據之前,只怕咱們很少有解說的機會。譚三成雖是敗在我的創下,但他仍是誤認我們和『仇恨之劍』有關,臨去之際的兩句話,已隱隱指說我是主持那『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 黃榮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大哥說的是,看來這些誤會,已不是口舌所能解釋的了。」 左少白道:「誤會咱們的,並非是一二江湖人物。影響所及,整個武林同道,都將和咱們為敵作對,唉!我害怕洩露出身世之密,用心也就在未查明真像之前,不願和天下武林作對,想不到這番心機,竟又是白費,為了那神秘莫測、詭奇、飄忽,但卻與咱們不相關連的『仇恨之劍』,竟又把咱們牽入了天下皆敵的是非漩渦之中。」 高光道:「大哥不用生氣,天下有這麼多糊塗之人,大哥又何苦多存那惻隱之心。」 左少白道:「不論一人武功如何高強,也不敢唯吾獨尊,傲視天下無敵……」 他不容兩人接口,又道:「因此,要使兩位兄弟,多多辛苦一些。」 黃榮道:「大哥叫咱們赴湯蹈火,也是該萬死不辭,如何說得『辛苦』二字?」 左少白道:「從此之後,咱們兄弟,不能再在客棧之中落足。」 高光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因為客棧之中,耳目混雜,其間必有武林之人物派的眼線,咱們如果住在客棧中,行蹤自是難免暴露。」 高光道:「不住客棧,要住哪裡?」 左少白道:「風餐露宿,隱密行蹤,不讓他們尋得一點線索,因此,要辛苦兩位兄弟了!」 高光笑道:「夜宿荒郊,日隱密林,那才是好玩的很!」 左少白收起長劍,道:「趁天色未明,咱們趕往關王廟去吧!」 三人略一收拾,推開後窗,借朦朧夜色掩護,施展開輕功提縱身法,直奔關王廟而去。 短短數里行程,片刻已到。夜色中,只見那綿連的房屋,幢幢黑影,不見一點燈火,沉寂中一片陰森之氣。 黃榮低聲說道:「這關王廟中,到處布有機關,大哥、三弟,請小心一些,咱們不要再中了圈套。」 左少白道:「彼此保持一些距離,也好相互救應。」 高光道:「大哥不可輕身涉險,小弟應先帶路。」縱身一躍,掠過圍牆,略一接力,重又騰身而起,落在一座屋面之上。左少白、黃榮緊接高光之後,飛躍而起,躍上屋面。 黃榮為人十分細心,仔細的檢視了屋面一陣,道:「小弟曾聽人言,屋面有一種滾瓦的佈置。」 左少白流目四顧一眼,低聲說道:「夜色沉沉,萬籟俱寂,這樣大的關王廟,咱們要如何尋找?」 高光道:「小弟倒有一策。」 黃榮道:「三弟有何高見?」 高光道:「咱們在暗中摸索,隨時有中伏之險,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把他們驚動起來,討取兵刃?」 左少白道:「如是別無善策,只有憑武功硬要兵刃了。」 黃榮道:「據小弟觀察所得,這關王廟中,形勢似是十分複雜……」 一語未完,突聽暗影之中,響起一聲斷喝道:「什麼人?」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看來不想堂堂正正的討取兵刃,也是不行了。」當下高光說道: 「請上覆貴廟主持,就說討取兵刃的依約而至。」 暗影中傳過來語聲,道:「三位如是無意暗中行事。那就請稍候片刻。」 左少白道:「我等時間有限,不能多候,有勞兄台費心,快些通報一聲!」 險森森的關王廟,又恢了沉寂,既不聞人答話,也未聽步履之聲,不知那人是否已去通報?又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仍是不見動靜。 高光已然等的不耐煩,高聲說道:「咱們已等的不耐煩了,惹得動了怒火,放把火攻你個片瓦不存……」 話未說完,突見數丈外火光一閃,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高舉著火把子道:「敞主持在內殿,請三位過去一敘。」 高光大聲叫道:「咱們上了一次當,還要再上第二次麼?告訴你們那主持,快把兵刃送來,前怨不究,咱們立刻就走,如是再想玩弄花招,惹起我高老三的怒火,可別怪我要放肆了!」 那高舉火把的黑衣大漢,道:「如果三位沒有膽子,那是另當別論了。」 高光道:「送不送還兵刃?一句話,哪有這多嚕嗦?好,我先拆幾片瓦給你們瞧。」右腳一加力,立時一陣嗆嗆亂響,十幾片瓦滑落地上,靜夜中一陣蓬蓬亂響。 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三位倒是言而有信啊!」 黃榮道:「咱們大丈夫,男子漢,說一句算一句,豈能和婦道人家一般,說過之言,有如過耳之風。」 那嬌脆的聲音接道:「罵的好,罵的好,我可沒有說,一定把兵刃送還你們啊!」 黃榮想了一想,確然不錯,她說過送還兵刃的話,但並未說過一定送回,當下說道: 「這倒也不錯,但咱們卻依約而來,討取兵刃,姑娘可還記得此事?」 一個全身青衣的少女,緩緩由那高舉火把子的大漢身後轉了出來,揮手笑道:「三位既來了,咱們主持已然候駕甚久,三位請入內殿小坐片刻如何?」 高光正待出言拒絕,左少白已然當先躍下屋面,拱手道:「有勞姑娘帶路。」 黃榮、高光緊隨左少白身後躍了下來,高光一聽左少白答應下來,心頭大為吃驚,急急說道:「只怕那屋中又有古怪,咱們還是別去的好!」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咱們如被人家擒了,那怪咎不在人,只怪咱們學藝不精了。」 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貴姓啊?」 略一沉吟,道:「在下左少白。」 青衣大笑道:「左相公果然是氣度豪邁,我家姑娘的眼力不錯……」她似是自知溜了嘴,趕忙住口不言。 左少白微微一皺眉頭,也未再追問下去。那黑衣大漢熄去手中火把子,隱入暗中不見。 黃榮緊隨一行,伸出右掌,按在那青衣少女背心之上,冷冷說道:「咱們龍頭大哥,乃磊落英雄,不屑出手對付姑娘,在下只好出手了!」 青衣少女回眸說道:「你這般動手動腳的,不覺得太緊張麼?」 黃榮冷冷說道:「姑娘如是妄動惡念,這結果如何?姑娘定然很清楚……」 青衣女道:「如是我一命,換得你們三條性命,那也算死的瞑目了。」 黃榮道:「只怕姑娘已沒有機會了。」 青衣女不再說話,緩步向前行去,穿越過一條深長的甬道,到了一所閉門的大殿前面。 只見那青衣女舉起右手,輕輕在門上敲了三下,兩扇緊閉的大門,突然大開。大殿中高燃著一十二雙紅燭,照的一片通明。 正中一張紅漆木椅上,端坐著一位美麗的黃衣少女,兩個頭梳雙辮的小婢,分站在那黃衣少女身後。左面一個小婢,手中捧劍,右面一個小婢,手中捧著一個玉盒。 那帶路的青衣女,緩步走入殿中,冷冷說道:「左少白關上殿門。」口氣咄咄逼人。左少白淡淡一笑,回身關上殿門。 黃榮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了一眼,只見這座大殿,足足有四五間大小,除了那黃在女和二個小婢之外,再無埋伏,心神才定了下來。 那黃衣少女緩緩站起來,雙目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道:「你叫左少白麼?」 左少白道:「不錯,姑娘有何見教?」 黃衣女輕輕歎息一聲,道:「這裡有幾件東西,不知你是否認得?」舉手一揮,低聲對右面一位小婢說道:「把你手中玉盒交給左相公。」那小婢應聲行了過來。 左少白雖是不知那玉盤中放的何物,但卻忍不下心中一陣劇烈的跳動。伸手接過玉盒,緩緩問道:「這玉盒中放的何物?」 黃衣女道:「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自己打開瞧瞧吧!」 左少白放好玉盒,正待打開玉盒瞧看。突聽高光大聲喝道:「大哥不可冒險……」一躍而至,接道:「還是由小弟開這玉盒吧!」左少自知他言出忠誠,緩緩退了一步,道:「三弟要小心……」 高光道:「不勞大哥費神。」探出右手,打開了玉盒盒蓋。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幾付白色的封絹,整齊的排在玉盤之中。左少白伸手取過一付白絹,抖開一瞧,不禁黯然淚下,良久之後,才問出了一句話,道:「此物可是你自己揀得的麼?」 黃衣大道:「我只問你是否認得那圖像?」 左少白點點頭道:「認得!」 黃榮右掌仍然緊緊的按那青衣少女身上,蓄力戒備、只要她稍有不利於己的行動,立時發出內力,震斷那青衣女的心脈。 高光伸頭望去,只見左少白手中白絹上畫著一個長髯佩劍的人,暗道:「不知這畫像和盟主是何關係?害得他如此傷心?」 黃衣女嗯了一聲,道:「你認識那畫像,告訴我他是何人?」 左少白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這畫像中,乃是白鶴門上一代掌門人,白鶴壁主左鑒白。」 黃文女道:「你和他如何稱呼?」 左少白道:「是先父……」 黃衣女道:「原來如此,你再取一卷白絹瞧瞧吧!」 左少白依言又取過了一張白絹,展開一瞧,只見上面畫著一個婦人圖像。 左少白道:「乃是在下逝去的母親。」 黃衣女道:「這麼說來,你定然和白鶴門有關係了?」(這不廢話麼?) 左少白突然一瞪雙目,肅然說道:「不錯,姑娘從何處得此先父母的畫像,還望能說個明白。」 黃衣女道:「那盒中還餘下最後一個白色封絹,你何不再取出瞧上一瞧?」 左少白目睹父母遺像,心中震動劇烈,全身都為之抖動起來,看著那三盒中最後一付折疊整齊的白絹,竟是不敢取開。 黃衣女緩緩道:「你怎麼不動手呢?」 左少白啊了一聲,緩緩伸抖動的右手,取出最後一付白絹展開,只上面畫著一個長髯垂胸的中年道長,肩上斜插寶劍,手中舉著一柄拂塵。 在他想來,這付白絹既和父母的遺像放在一起,定然有關,卻不料竟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道長畫像。 黃衣女道:「你認得這個人麼?」 左少白遍搜記憶,想不出畫中道人是誰,搖頭說道:「在下從未見過此人。」 黃衣女道:「也許你見過他,只是想不起來罷了!也許你見他時,年紀幼小,不解人事……」 左少白奇道:「姑娘何人?盼能把身份見告?」 黃衣女指指身上的衣服道:「我姓黃。」 左少白道:「原來是黃姑娘,在下失敬了,黃姑娘深居這關王廟中,想來定然是和這關王門有關了?」 黃衣女道:「家父手創這關王門,賤妾得家父余藝,接掌了第二代關王門戶。」 左少白接道:「姑娘竟是一派掌門之尊,我等失禮,還望海涵。」說話中,抱拳一禮。 黃衣女欠身還了一禮,道:「家父和令尊交誼甚深,昔年令尊常來我們關王廟中,那時,家父卻練功走火入魔,不良於行,很少到貴堡中去。」 左少白道:「就在下記憶所及,亦曾隨先父來過此地。」 黃衣女道:「家父走火入魔後,得令尊助力甚大,才得復元,因此,令尊也算是家父的恩人,常和賤妄談起白鶴門的不幸際遇,感慨不已!」 左少白急急接道:「令尊何在?在下可否拜見?」 黃衣女黯然道:「如是家父還在人世,也不用賤妾以清白女兒之身,混跡江湖之中,接掌這關王門的掌門之位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那黃老前輩也故世了麼?」 黃衣女道:「昔年天下英雄聯攻白鶴堡時,家父亦受邀約,趕往參與那那場盛會,會中家父曾力駁群意,為白鶴門辯解,但他一人之力,無法和群議抗拒,只好隨同與會之人,參與其事……」 左少白臉色一變,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上。 只聽那黃衣女接道:「左兄不要誤會,家父和令尊交往甚久,深知令尊的為人,決然不會做出那天怒人怨的事。他參與其事,只不過是藉機查看真象,暗中設法拯救令尊、令堂,但令尊豪勇無倫,在天下英雄圍攻中,仍然殺出重圍而去。」 左少白歎息一聲,道:「家父歸來之後,心中仍是唸唸不平,但憑關玉門一點微末之力,實無法與武林中各大門派抗拒……」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之聲,傳了過來,打斷那黃衣女未盡之言。分站那黃衣女身後的兩個小婢,突然拔出身上佩劍齊聲喝道:「什麼人?」疾向門旁奔去。 黃衣女右手一揮,低聲說道:「等一下。」站起身子緩步向門前行去。兩個仗劍的小婢,憑聲停了下來。那為三人引路的青衣少女,突然急奔兩步,搶在黃衣少女身前,道: 「姑娘不可涉險,還是由小煙出面對付他吧!」 原來黃榮眼看左少白和那黃衣女攀上了世交之誼,悄然放開了按在青衣女背心上的右掌。黃衣女停下腳步,道:「你快些取還他們兵刃,如是情勢有變,你帶他們由壁間暗門出去吧!」 青衣女道:「左公子武功高強,正好為咱們助力。」 黃衣女接道:「咱們關王門的事,如何能讓旁人插手?」 左少白只聽得墜入五里雲霧之中,想不出是怎麼回事?那青衣女似是不再和那黃衣女爭辯,急急奔向坐椅之後,取出三人上次遣留的兵刃,一件未缺。左少白取過刀劍佩好,兩扇緊閉的黑色門豁然大開。 只見當先一人,身著灰色破袍,老態龍鍾,正是三人初入廟時,見到的香火道人。在那老人身後,緊隨著十數個疾裝勁服、佩帶兵刃的大漢。 黃衣女望了室外一眼,冷然說道:「你們都進來吧!」 那長袍老人當先而入,目光一掠左少白等三人,欲言又止。 一十二個全身黑色勁眼的大漢,魚貫走了進來,最後,也是一個穿著黃衣的少女。 那黃衣女進門之後,目光一掃:「這是約請來的幫手?」 左少白凝神望去,只見兩個黃衣女年齡相仿,同樣的衣著,連身材面貌,也都相似,燈光之下,很難分辯出誰是誰,不禁大動了好奇之心,暗道:「這要得仔細瞧清楚兩人站的方位,莫要混在一起了,分辨不出。」 只聽那原先的黃衣少女說道:「他們是我的客人,談不上什麼幫手。」 灰袍老者道:「對!咱們自己門戶中事,不能借重外人之力解決。」 後來的黃衣少女道:「華老在本門中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請你評評此理,我們哪一個該接掌門之位?」 左少白暗道:「原來是他們同門權力之爭,看將起來,我們這局外之人,倒真是不好妄自出手了。」 只見那灰衣老者,凝目沉吟了良久,道:「這個,老朽無法決定,還是兩位姑娘自己說吧!」 先前那黃衣少女,道:「姊姊帶了這多人手,可是準備以兵戎相見麼?」 後來那黃衣少女道:「誰是你的姊姊了,如果你還把我當作你的姊姊相看,也不該搶奪我的掌門之位了?」 那引帶左少白等來此的青衣婢女,突然接口說道:「老主人臨去之際,親自召喚二位小姐到病榻之前,要她接掌門戶,小婢適逢其會,親耳聽聞,大小姐豈可強詞奪理?」 後來那黃衣少女怒道:「賤婢多口,此時此情,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先前那黃衣女,道:「她雖是不該多嘴,但說的都是實言……」目光轉到那香火灰袍道人身上,接道:「華峰山,你是咱們關玉門中第一功臣,也是最受本門中弟子敬重的人,當時家父遺言指命我接掌門戶之時,你也是在場的人,為何不肯出頭說一句公道的話?」 華峰山輕輕歎息一聲,道:「兩位姑娘一母同胞,都在老朽眼看之下長大,老主人臥病之初,曾經告訴老朽。要我扶助大小姐接掌門戶,當時,大小姐也曾在場,此乃千真萬確的事。老主人病危去世之前,召去二小姐,指命你接掌門戶,亦是字字真實。那時,老主人雖是奄奄一息,但他神志仍很清醒,說出之言,條理分明,自是可信,唉!老主人雖然遺言指明由二小姐接掌門戶,但卻又未說明廢卻大小姐接掌門戶的遺言,就叫老朽難作評斷之言了。」 後來那黃衣少女插口道:「華峰山。我問你,一派門戶中,該有幾位掌門?」 華峰山道:「朝無二主,自然是只有一個掌門之位了。」 後來的黃衣少女道:「是啊!我為長姊,又早為家父面許為接掌門戶的人,自然不會錯。」 先在室中那黃衣女道:「華峰山。家父把你召去之意,自然要你證明所聞所見了?」 左少白聽得二女爭吵之烈,大有互不相容之勢,心中暗暗感歎,村道:「這兩人似是都去竭力的爭取華峰山,那華峰山在兩人爭吵的期間中,更是成了掌握全局的關鍵。」 只聽那後來的黃衣少女,道:「你如不肯放棄掌門之位,我亦不用念什麼手足之情……」 先在那黃衣少女道:「姊姊之意,可是要咱們各憑武功,一決勝負麼?」 後來那黃衣少女道:「你如是至死不肯放手,也只有這一途了,咱們妹妹之中,終是要有一個死亡後,才能保持永久的平靜之局。」 左少白聽得一皺眉頭,暗道:「誰說女人無名心,他們一旦爭執起來,這尖銳和決斷,實非男人能及。」 但聞那先在室中的黃衣女道:「姊姊定要如此,小妹只有隨時候教了?」 華峰山輕輕歎息一聲,望著那後來的黃衣少女,道:「珍姑娘,老朽有幾句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黃珍臉色一整,道:「華老有什麼高見,儘管請說,目下你已是本幫中資望最高的一位前輩,關王門下弟子,個個對你敬重,也正因為如此,你那出口之言,也必須小心才是。」 華峰山轉臉望著那先在室中黃衣少女,道:「燕姑娘,老朽親耳聽到,掌門去世之前,要你接掌門戶,這番話,自是不會假……」 黃燕接道:「即是如此,那你該主持公道才是。」 華峰山道:「不過,那時,掌門人臥病已久,他遺命二小姐接掌門時,雖是神智清醒,條理分明,但關王門下知道此事的人,卻是不多。人人都知道珍姑娘要繼承老主人的衣缽,為我關王廟門第二代掌理門戶之人。如若燕姑娘強行掌了門戶,只怕要引起門下弟子的懷疑。老朽之意,不如二小姐退後一步,交出掌門信物;暫由大姑娘掌理門戶。十年之後,再由大姑娘傳位二小姐,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左少白聽得心中大奇,暗道:「那位老東主也是夠糊塗的了,既是早已決定把掌門之位傳給了大女兒,為何又在臨死之際,指名二女兒接掌門戶,留下這一場姊妹相殘的局面,這其間當真只憑一時好惡之念麼? 但聞黃珍接道:「好!如是二妹肯答應華老的公道之論,我這姊姊的也不能不念一點姊妹之情,關王門下弟子都知道為姊的要接掌門戶,此刻一旦廢去了為姊的掌門之位,廢長立幼的事,不但大傷我這做姊姊的顏面,而且必將引起江湖上的風言風語,這對咱們關王門有百害而無一利,妹妹請三思姊姊之言,是否有道理?」 只見黃燕柳眉緊皺,滿室遊走,一臉盡都愁苦之容,似是正在思慮一件重大之事。 只見那青衣婢女,突然舉步而行,走近黃燕身旁,低聲說道:「小姐,老主人臨去之際,親手把那掌門信物,交付你手,其用心是何等堅定,你如聽信了大小姐的說詞,輕易的交出信物,讓出掌門之位,不但有負老主人臨終遺托,而且咱們主婢亦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黃珍怒斥接道:「我們姊妹相處,一向互信互愛,都是你這賤婢從中多口破壞,如不殺你,只怕關王門永無安寧之日了。」 青衣少女抗聲說道:「小婢一人生死,何足掛齒,但關王門今後的興衰,才是最為重大的事。」 黃珍玉婉一揮,接道:「賤婢找死!」 隨著那揮動的玉掌,撲過來兩個勁裝大漢,兩柄單刀分左右,劈向那青衣女。 隨著那揮動的玉掌,青衣女縱身倒退,避開一擊。 黃燕星目圓睜,厲聲叱道:「住手!」 兩個黑衣大漢,果然不敢再行迫進,收刀而立,回頭望了黃珍一眼,等待令下。 黃珍冷笑一聲道:「妹妹,你覺得我這作姊姊的重要呢,還是你那貼身的丫頭重要?」 黃燕輕輕歎息一聲,道:「姊姊,話不是這麼說,秋娟雖然是個丫頭,但他自小就在咱們黃家長大,爹爹在世之時、視她有如家人,這一點姊姊是知道的。退一萬步講,姊姊爭的不過是關王門的掌門之位,秋娟的生死,和小妹是否肯讓掌門之位,也談不上什麼關聯……」 黃珍接道:「這丫頭用心可誅,專門挑拔咱們姊妹間情感,留著她有害無益,不如殺了的好!」 黃燕道:「姊姊不用把這一股怨氣,出在秋娟身上,容我考慮三比再答應你姊姊如何?」 黃珍道:「讓與不讓,片言可決,為什麼要考慮三日才行?」 黃燕道:「姊姊難道連三日都等不得麼?」 黃珍道:「如是平常之日,別說三日了,就是三十日,作姊姊的亦可等得,但此刻時間不對,就算一日也是無法等下去了。」 黃燕道:「為什麼?」 黃珍道:「妹妹是真不知道呢?還是故意的裝作不知呢?」 黃燕道:「只是當真的不知。哪有裝作之理?」 黃珍道:「難道執事弟子,就沒有報告給你麼?近日岳陽城中,群豪雲集,據傳言,少林、武當,都派有高手到此,咱們關玉門,乃是岳陽地面上一大武林門戶,難免他們不來拜會。那時,是妹妹接見他們呢?還是由我作姊姊的接見?如果姊姊接見,我未接掌門之位,那是名不正,言不順了,如果由妹妹出面接見,天下英雄都將知你是關王門中的掌門之人,日後妹妹再讓出掌門之位,豈不使天下英雄大感奇怪A?」 黃燕凝目忖思了片刻,說道:「這個倒是一個難題了。」 黃珍嫣然一笑,道:「事情本是簡單的很,只要妹妹立刻止出掌門之位,交出掌門信物,事情就圓滿解決了,如是妹妹貪戀那掌門之位,簡單的事,也被妹妹鬧複雜了。」 黃榮忽然施展傳音之術,對左少白道:「大哥,我瞧這事情複雜,恐怕不單是掌門之位的爭奪?」 左少白也施用傳音之術,問道:「黃兄弟有何高見?」 黃榮道:「那黃珍迫逼交出掌門之位,似是異常迫切,大有非立時接位不可,黃燕卻提出了寬限三日的要求,這其間讓與不讓,只怕是別有所圖。」 只聽華峰山冷笑一聲,道:「咱們關王門自己的事,用不著別人操心。」 要知左少白和黃榮雖然施展的傳音之術交談,別人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但卻清晰的可見他們口齒啟動,那華峰山老於世故,見聞廣博,上眼之下,已然判斷兩人正在商議著關王門中的事。 左少白望了黃燕一眼,沉聲說道:「在下可否收起這三幅畫像。」 黃燕道:「我受人之托,正要把此物轉交於你,但在轉交之前,必先問清楚你的身份,你已然說的十分清楚明白,此物自然為你所有了。」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這些證物,或許是榆樹灣那劉瞎子收存的一部分。如是找到那轉托她贈我此物之人,或可問出一些真象。 心念轉得兩轉,抱拳說道:「黃姑娘乃是一派掌門之尊,自是言出如山,在下想請教一事,但不知姑娘可否把托你轉我此物之人,替在下引見,引見?」 黃燕道:「如是他願意和你見面,也不用我在中間轉手了。」 左少白奇道:「他即以此等信物托付姑娘轉交,無非用心在證實在下身份,如今身份已明,何以仍不肯和在下相見呢?」 黃燕道:「他並非是不肯和你相見,只不過時機未到罷了,時機成熟之日,不由你費心,他自會馳函相邀,或是登門求教。」 這兩人談起來,竟把那黃珍和華峰山冷落一側。忽見一人影一閃,直欺過來,撲向左少自身前玉盒,左少白吃了一聲,右手疾揮,拍出一掌。但聞砰然一震,雙方掌力接實,那欺身而上的人影,被震退一步。 左少白借勢探出左手,抓起玉盒,交到黃榮手中,道:「黃兄弟,請專司保管此物之責。」 抬頭看去,只見黃珍滿面殺機,凝神而立,似是正在運氣調息,應是剛才對了一掌,內腑受到了震傷。 只聽那華峰山輕輕咳了一聲,道:「二姑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們關王門的事,應該由咱們自已解決才對,縱然是鬧出慘局,流血五步,也不能借重外力,二姑娘今夜竟約來外面的幫手。」 左少白一揮手,道:「在下等數日之前,曾和老前輩見過一面,不知老前輩是否還記得此事?」 華峰山冷冷說道:「如是那日老朽自作主張,把三位處死水牢,二姑娘也不會和你們勾結了。」 黃燕應聲叫道:「住口!華峰山你是本門中最受敬重的長老,本座對你一向敬理有加,你怎可含血噴人?」 左少白冷冷接道:「在下等數日之前,中計被擒,遺下兵刃,今日特來取回兵刃,湊巧的遇上了貴派中掌門之爭。」 黃珍冷笑一聲接道:「這麼說來,當真是湊巧得很,三位不早不晚剛好在今夜之中趕到。」 左少白雖未得黃燕求助之言,但層層誤會,已把他逼入了黃燕一邊,再見雙方勢不均、力不敵,黃燕只有三個婢女相助,那黃珍卻帶來了一十二個大漢,加華峰山,有一十四人,萬一兩姊姊妹鬧翻動起手來,黃燕必敗無疑。 他並無意管人閒事,尤其是別門下私事,但情勢卻迫使他不自覺,捲入了漩渦之中。當下冷笑一聲,道:「諸位若硬要認定在下等是二姑娘請來的幫手,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華峰山怒聲接道:「燕姑娘,別人已經承認,燕姑娘還要狡賴麼?」 黃燕冷然一笑,值:「華峰山你雖是本門的長老,也不能目無尊上,我問你,此刻,咱們這關王門中,誰是掌門宗主?」 華峰山呆了一呆,答不出話、黃珍卻急急接道:「華峰山長老不要聽她狡辯之言,她竊謀掌門之位,手段卑下,如何能受擁戴,為何不可迫她交出信物,廢了她掌門之位。」 華峰山緩緩說道:「大姑娘可是準備動強麼?」 黃珍道:「事情已然鬧到這步田地,如若不迫她交出信物,三日後就是本門中弟子集會之期,這丫頭如若出示先父信物,門下弟子大部不知內情,擁她正式掌理門戶,那時再想廢她。豈不是難上加難了?」 華峰山神情凝重,沉吟不語。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二章 岳陽風雲會 黃珍接口說道:「如這丫頭當權之後,必然不會放過你等長老,那時,華長老再想抗拒,恐怕為時已晚了。」 那黃燕端然而坐,一言不發,似是早已成竹在胸,有恃無恐。 華峰山似是已為那黃珍言詞所動,抬起頭來,凝注在黃燕瞼上,冷冷說道:「大姑娘說的話,二姑娘是都聽到了?」 黃燕道:「聽到了,華長老意欲何為?」 華峰山道:「大姑娘的手段,雖然過於激烈一點,但眼下情勢,也只有這一途可循了……」 他重重咳了一聲,道:「眼下二姑娘的處境十分陰惡,只要老朽點頭同意大姑娘舉措,這議事殿中,立時將演出一幕流血慘劇,但老朽實不忍眼看二姑娘濺血橫屍,只要二姑娘肯交出信物,讓出掌門之位,老朽當以性命保證你們主婢安全,老朽言出衷誠,還望二姑娘三思而行。」 黃燕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華長老,你為何一心一意的助我姊姊,家父在世之日,你對我們姊妹向是一視同仁,如若說稍有偏愛,我自信強過姊姊,此刻,你卻一面倒的偏向姊姊,為她謀奪掌門之位,個中是何原因,實叫我百思莫解?」 黃珍恐華峰山被黃燕說動。急急接道:「華長老一向主持公道,眼看你謀奪了掌門之位,自是不甘緘默。」 華峰山接道:「大姑娘說的不錯,廢長立幼的事,實乃武林大忌之事!」 黃燕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們早就準備好了,三日之後,咱們關王門弟子聚會一事,我就一無所知……」 兩道冷厲的目光,凝視在黃珍臉上,接道:「那是無怪你等不得三日了。」 黃珍道舉手一揮,道:「再給你一盞熱茶的考慮時間,屆時不作決定,可別怪我這作姊姊的心狠手辣了。」 十二個勁裝大漢,隨著黃珍那揮動的右手,「唰」的一聲,抽出了臂上的單刀,緩緩移動身軀,布成了合圍之勢,只待黃珍一聲令下,立時可由四面八方撲向黃燕。 左少白默查那十二大漢所取的方位,如是同時出手,黃燕很少有機會能在一招間,拒當開這等群龍的一擊,這十二人當然已經過一番訓練,不禁心中焦急,大為黃燕擔憂。 但黃燕卻是不知厄運之將至,毫無戒備之情,目注黃珍說道:「姊姊,我心中雖然恨透你這等作為,但實不願真和你動手相搏。」 左少白暗自急道:「這位姑娘怎的如此大意,也不瞧瞧四周險惡形勢,還要談什麼姊姊情意。」 那黃燕一直未開口向左少白求助過,是以,左少白雖有相助之心,卻又感覺師出無名,不便插手。 只聽黃燕繼續說道:「如是姊姊早些告訴三日後咱們關王門中弟子,在此聚會、擁立新的幫主,我也許早就答應你了。」 黃珍冷冷說道:「此刻也不算晚。」 黃燕道:「要我交出信物,讓出掌門之位不難,但必得答應我兩個條件。」 黃珍道:「但得我能力所及,無不答應於你。」 黃燕道:「第一,我要運出父親的棺木,覓一處風景絕佳之處,替他營建一座墓穴,也算盡了做女兒的一番孝心。」 黃珍道:「好,你說那第二件吧!」 黃燕道:「後殿中有一座鐵鑄的小型關王像,我要一併帶走。」 黃珍眼珠兒轉了兩轉,道:「那鐵像有何用處,妹妹為什麼要帶走它?」 黃燕道:「那鐵像鑄造的十分精緻,我要帶它常伴我在爹爹墓前。」 黃珍道:「原來如此,好吧!那鐵像給你一併帶走就是。」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還道她提出何等艱難的條件,原來這樣簡單,那黃珍自然是要答應了?」 只聽黃燕說道:「姊姊想要幾時接掌門戶?」 黃珍道:「為姊之意是愈快愈好!」 黃燕道:「小妹想天亮時分動身,日出之前,小妹再交出信物如何?」 黃珍臉上那殺機怒容,早已完全消去,微微一笑,道:「如是為姊是你,我就立刻動身。」 黃燕道:「深更半夜,哪裡去尋車馬?」 黃珍道:「這個不勞妹妹費心,為姊的早已為你準備好了車馬。」 黃燕道:「你怎料到我一定會交出掌門之位。」 黃珍描了左少白一眼,道:「未料到的是妹妹請來三個幫手,其他之事,倒都在姊姊預料之中。」 黃燕道:「姊姊的智謀一向強過小妹……」 黃珍接道:「這次姊姊就著走了眼,我左算右算,算不到妹妹會請人助拳。」 黃燕淡淡一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他們三人,只不過是趕巧遇上,如若姊姊硬指他們是小妹約來的助拳之人,未免是冤枉了小妹了。」 黃珍笑道:「事情已經過去,那就不用再提了,妹妹守孝期滿,重出江湖之日,請千萬通知姊姊一聲,姊姊一定親往相迎。」 黃燕道:「但願小妹能耐受那茅廬孤燈的清靜歲月,永不作出岫白雲之想……」語聲微微一頓,道:「姊姊請稍候片刻,小妹去取掌門信物。」 黃珍嬌笑道:「有勞妹妹。」右手高舉。在頭頂之上,劃了一個圈子。 那執單刀,分佈四周的黑衣大漢,一齊還刀入鞘,退到黃珍身後。 只見黃燕站起身子,行至殿壁一角,舉手一指,光滑的石壁間,突然裂出一座門戶。 黃珍突然移動嬌軀,直向秋娟行去。秋娟緩緩向後退了兩步,閃到了左少白的身後。 左少白一挺胸,冷冷說道:「大姑娘心願已償,可喜可賀,在下局外人冷眼旁觀,增長了不少見識。」 黃珍微微一笑,道:「我那燕妹妹少不更事,日後還望你多多照顧。」 左少白聽得茫然不解,道:「大姑娘此言何意?」 黃珍笑道:「我那燕妹妹如非是心有所屬,只怕也不肯這般輕易的交出信物,你為她不避艱險的趕來助拳,她為你保留下完好無損的身體,投桃報李,我這作姊姊的當替兩位在神前祝福。」 左少白心中已有些明白,正待反唇相譏,瞥見黃燕雙手捧著一柄黃色刀鞘的古刀,緩步走了出來。黃珍、華峰山一見那黃鞘古刀,立時拜倒地上,黃珍叩了一個頭,急急站起,伸手去接那古刀。 黃燕身子一側,讓避開去,道:「姊姊不覺著太急些麼?」 黃珍尷尬一笑,道:「咱們姊妹從小就在一起長大,難道妹妹還不知道姊姊性子急麼?」 黃燕道:「這柄關王刀已入姊姊之手,姊姊就成了咱們這關王門中的掌門人,那時不論姊姊傳下何等令渝,咱們關王門中弟子,個個都得聽命。」 黃珍道:「妹妹可是信不過姊姊麼?」 黃燕道:「我如信不過姊姊,也不會把這關王門中至高的信物,關王刀,交給姊姊你了;不過,姊姊也不用太過迫急,待小妹收拾好行囊,亡父遺體棺木上車之後,再把此刀交給姊姊不遲。」 黃珍道:「不遲,不遲,妹妹可有要姊姊相助之處,儘管吩咐。」 黃燕道:「勞姊姊派遣你幾位心腹屬下,把咱們爹爹的棺木抬上馬車。」 黃珍道:「這個自然。」回手一招,接道:「你們過去四個,幫助二小姐抬運上代掌門人的法體、棺木。」 那些黑衣大漢應了一聲,奔過來四個人。黃燕目注左少白微微一笑,道:「三位雖非為我助拳而來,但卻助長了我不少膽氣,有勞三位和我一起走吧。」 左少白道:「咱們兄弟志在收回兵刃,兵刃既已取回,自然是該走了。」 黃燕當先而行,秋娟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緊隨在黃燕身後,左少白等三人,跟在三婢後,隱隱間流現保護之意。黃珍帶著華峰山等走在最後,直奔後殿。 黑夜如漆,伸手不見五指,但那黃燕地形熟悉無比,夜暗中放步疾走,不稍猶豫。她一快,牽動了全局,個個跟著她放步而行。穿過兩重院落,到了一座聳立的大殿前面。 左少白目力過人,凝神望去,只見兩扇緊閉的黑漆門上,似是貼了一張圖案,那紙色和黑門相差不過,夜暗中看上去很難分辨。 但見黃燕舉手一指,藉機撕去了門上的圖案,「唰」的一聲,拔出手中古刀,探入門縫一拔,兩扇大門呀然而開。 左少白暗暗忖道:原來這把古刀,還兼開啟這殿門作用。 大殿中充滿了陰森、恐怖的氣氛,使人有著如置身鬼域之感。突然間火光一閃,一個火折子,高舉在黃燕手中。火光下,赫然停著一口密封的棺材。 黃燕搖晃手中的火折子,道:「姊姊,這就是盛殮父親遺體的棺材了,你要人抬起來吧!」 黃珍道:「哪座鐵的小巧關王神像,可也在此殿中麼?」 黃燕道:「那神像就伴在父親靈前。」一晃火折子,火光突然大盛,照亮了全殿,果然有一座一尺左右高低四寸寬的鐵鑄神像,放在一座特製的木盒之中,黃燕用手中火折子指了指鐵像,道:「秋娟,抱起來。」 黃燕回過身子「啪」的一聲,投去了手中的火折子,道:「現在請姊姊送小妹登上馬車,這柄關王刀,就可以交給姊姊了。」 火光一閃而熄,大殿中又恢復伸手不見一五指的黑暗。 夜暗中只聽華峰山自言自語的說道:「當值的弟子,哪裡去了?這關玉門當真是得好好的整頓一下了。」 黃燕冷冷接道:「但願華老前輩大展雄才,幫我姊姊,把咱們這關王門整理的有聲有色,能在江湖上爭得一席之地。」 黃珍深恐華峰山忍不下氣,接口頂撞黃燕,急急接道:「妹妹雖然交出了掌門之位,但對咱們關王門中事,不能就此不問,日後還得仗憑妹妹大力鼎助呢!」 說話之間,人已出了側門。左少白抬頭望去,果然在一片空地中,停著兩輛馬車。兩輛馬車都已套好了健馬,每輛車前,站著一個青衣小帽,手執長鞭的車伕。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黃珍不但備下馬車,竟連車伕也早已備好,似是料定黃燕今夜非走不可。」 他想黃燕目睹其情,非得譏言譏語說黃珍幾句不可,哪知她竟是連一句風涼話也不說,指命四個大漢把棺材放在前面一輛車中,讓兩個青衣小婢隨車相護,自己卻和秋娟登上了第二輛車。 十二個黑衣大漢,自動分佈開去,團團把馬車圍了起來。 黃燕視若無睹,舉手對左少自招了一招,道:「三位也請上車吧!」 左少白正待婉拒,黃燕又接口道:「我順便送三位一程,也好藉機和三位談點江湖情勢。」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莫要是談的白鶴堡,此機豈可錯過?當下接道:「我等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有勞二姑娘了。」舉步跨上馬車。 他一上車,黃榮、高光自是一語不發的跟了上去。黃珍重重的咳了一聲,忍下了將要出口之言。 黃燕嬌笑一聲,道:「姊姊不用急,小妹忘不了交刀的事,姊妹請過來接刀吧1」黃珍依言而行,走到車前。 黃燕緩緩取出古刀,道:「姊姊要好好保管此刀。」 黃珍接過古刀,說道:「為姊姊的定當善保此刀,使咱們關王門,能在江湖上出人頭地。」 黃燕冷冷說道:「眼下武林中形勢複雜,門派分立,但也是人才鼎盛的時期,非得經過一陣自相殘殺之後,才能使複雜混亂的江湖恢復平靜。姊姊只要能夠保持住我們關王門這點基業,渡過這一段時期,那就算不錯了。」玉手一揮,接道:「趕路啦!」 那趕車大漢應聲揚手,手中長鞭,「啪」的一聲脆響,兩輛馬車同時向前奔馳。轆轆輪聲,劃破了深夜原野的寂靜。黃燕倚在車欄上閉著兩目,似是沉沉睡熟了去。秋娟兩道秋波不時描注那車伕的背影,一語不發。左少白心中雖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又不便驚醒黃燕,只好強自忍了下去。 車行約一個更次左右,到了一處淺山坡下,閉目而坐的黃燕突然挺身坐了起來,厲聲喝道:「停車!」 兩輛急馳中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黃燕柳腰一挺,由車中飛身而下,落在一片青草地上,舉手一招,道:「你們都過來吧!」 秋娟兩個青衣小婢應聲走了過來。 左少白和高光等,也應聲下了馬車,行近黃燕。 只聽黃燕高聲說道:「你們兩個也過來。」 兩個趕車大漢無可奈何的走了過來。 黃燕兩道凌厲的目光,逼視在兩人身上,冷冷說道:「你們自絕一死呢?還是要我動手?」 兩個黑衣大漢相互望了一眼,道:「屬下不知犯了何罪?」 黃燕冷冷說道:「你們自稱屬下,那也是關王門下弟子了?」 兩個黑衣大漢齊聲應道:「不錯,我等都是本院中人。」 黃燕仔細的瞧了一瞧兩人一眼,道:「你們既在本院中司役,我怎麼不認識你們?」 兩人又對望了一眼,由左面一人答道:「弟子等職司卑小,執役前堂,很少到後殿中去。」 黃燕冷笑一聲,道:「你們的口才很好,想是早經過一番準備了。」 左面那人答道:「弟子等言出至誠,沒有一字虛假。」 黃燕道:「我如指出破綻,你們是否會俯首認罪?」 兩個大漢齊聲應道:「不知我等律犯那條?」 黃燕道:「我沒有見過你們,那你們也沒有見我了,何以知我身份,自稱屬下?」 左面大漢道:「弟子們是受命行事,事先早經那華師叔吩咐過了。」 黃燕冷冷說道:「你們可知道我要到哪裡去麼?」 兩個大漢道:「弟子等不知。」 黃燕道:「不知道何以不間,哼!分明是早已預謀。」 兩個大漢似已黔驢技窮,霍然向後退了兩步,探手入懷,各自摸出一把匕首。 黃燕冷冷說道:「圖窮匕現,死而無怨吧!」突然一挫柳腰,疾撲過去,左右雙手分向兩人前胸要害點去。 秋娟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早已從車上躍下,每人手中模著一柄長劍,分佈成一個三角陣勢,以防兩人逃走,但卻未出手相助, 黃燕掌影飄飄,赤手空拳獨鬥兩個黑衣大漢,攻勢凌厲,那兩個大漢手中空有兵刃,仍被迫得團團亂轉,險象環生。 高光低聲問黃榮道:「這是怎麼回事,真把我瞧糊塗了。」 黃榮道:「這事情卻是透著古怪,但這謎底可能快就要揭穿……」 談話之中,突然響起一聲悶哼,一個黑衣大漢吃黃燕一掌擊中了前胸,倒摔地上,口中鮮血泉湧,可見不能活了。 另一個黑衣大漢,疾攻兩招,轉身欲逃。卻被黃燕一把扣住了右腕,奪下匕首,順勢一刀,刺入前胸,當場死亡。 黃燕在十合不到,連斃了兩個趕車的黑衣大漢,仰天長長吁一口氣,理一下鬢旁散發。 緩步走近了左少白等,笑道:「今宵多承三位相助,使我們主婢輕易脫險。賤妾感激不盡!」 左少白暗暗忖道:「此女看去嬌柔和善但出手對敵間,竟是這等狠辣!」口中去連連應道:「好說,好說,我等未助姑娘,怎敢當此稱謝?」 黃燕微微一笑,道:「如是在那大殿之中,動起手來,三位縱然未存心相助,只怕也難袖手旁觀。」 左少白細想適才殿中形勢,暗道:「這話倒是不錯,如是動起手來,只怕我們很難置身事外。」 只見黃燕回手一指兩具屍體,說道:「把他們埋起來。」秋娟應了一聲,和另外兩個青衣小婢一起動手,拖過了兩具屍體。 左少白突然覺著眼前這一位嬌柔的少女外形和內心。竟然是兩個極端,外貌嫻雅,看上去十分和善,其實,卻是個心極深沉、才智絕倫的人物,那黃珍和她比較起來,只怕是尤有不如。 那秋娟和兩個青衣小婢,動作異常的熟練,不大工夫,已然創好兩個土坑,埋下了兩具死體。 黃燕仰天望望天色,道:「三位今日相助之情,賤妾當永銘肺腑,日後當有一報,賤妾就此別過了。」轉身向馬車行去。 左少白心中一動,道:「姑娘留步。」 黃燕緩緩轉過身子,道:「左兄有何見教?」 左少白道:「在下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講?」 黃燕道:「左兄請說」 左少白道:「我等今宵來取兵刃一事,似是早在姑娘預料之中了?」 黃燕微微一笑,道:「三位就算今宵不來,明晚也該來了,此事被我料中,何足為奇?」 左少白道:「姑娘準備一個玉盒,三幅畫像,難道也是早有預謀的麼?」 黃燕吁一口氣,笑道:「那畫像可是令尊、令堂麼?」 左少白道:「不錯,正是,在下逝去的父母。」 黃燕道:「既是令尊和令堂之像,那是不會假了,左兄得此父母遺物,難道還要責怪我一頓不成?」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黃燕嫣然一笑,道:「賤妾奉還了三位兵刃,又贈了令尊、令堂遺像,對左兄而言,也算是稍有報答了,青山永在,綠水長流,咱們日後有緣再見。」轉身一掠,人已登上馬車。 黃榮高聲說道:「姑娘慢走。」喝聲中飛躍而起,攔在車前。 黃燕臉上微變,慍道:「你擋車攔道,是何用心?」 黃榮道:「姑娘耍了我們半夜,眼下困境已脫,就要拋下我等而去,未免太便宜了!」 黃燕道:「你要如何?』」 黃榮道:「在下想瞧瞧那棺木中究竟放的什麼?」 黃燕冷冷說道:「死了近年的屍體,有什麼好瞧的?」 左少白大步行了過來,接道:「瞞天過海之計,當真高明的很,不但那黃珍和華峰山受了愚弄,就連我等,也被姑娘騙的服服貼貼的,如非姑娘適才出手,殺了兩個趕車大漢,在下等,恐也瞧不出一點破綻了。」 黃燕想道:「你們胡說八道個什麼?閃開!」長鞭一揮,掃了過來。 左少白右手疾出,抓住鞭梢,道:「姑娘心中愈急,愈顯露出馬腳了。」 秋娟突然接口說道:「三位已經取去兵刃,左公子又得了父母遺像,此事既和三位無關,何苦要橫插一腳,多管閒事?」 左少白冷冷接道:「這只怪幾位太過聰明了,如是姑娘不以在下父母遺像相贈,也引不起在下太過關心,也許不致瞧出個中破綻了。」 黃燕用力一收,準備奪回長鞭,左少白早已有備,哪裡容她得手,暗中運集功力,緊握鞭梢不放。 但聞「波」的一聲輕響,長鞭中折兩段。兩個青衣小婢。「唰」的一聲,抽出長劍,冷冷喝道:「讓開!」 高光雙腕一翻,一對判官筆已握到手中,橫身擋在左少白的背後,哈哈一笑,道:「怎麼,兩位可想打架上?」 黃燕大概自知非敵,急急喝道:「不許動手!」飄身落下馬車,目注左少白盈盈一笑,道:「左相公,咱們好好談談吧!」 左少白還未及接口,那秋娟卻搶先說道:「我們沒有取關王門一草一木,只是把自已東西取回來罷了。」 黃榮訝然說道:「怎麼?你們都不是關王門中的人,這倒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難道那黃珍連自己的胞妹也不認識麼?」 黃燕輕輕歎息一聲,道:「世間雖然有相貌相同之人,也無法毫釐不差,如若黃珍稍微關心她妹妹一些,不為那掌門權位蒙蔽了靈智。我就算再像一些,也瞞不過她了。」 左少白道:「那華峰山從小看那黃燕長大,難道他也不認得麼?」 黃燕道:「華峰山記憶之中,只是黃燕兒時模樣,他已數年來見那黃燕之面,如何還能認得?」 左少白搖搖頭,道:「姑娘縱然是說的天花亂墜,此等事情,也是難以叫人相信。」 黃燕道:「箇中詳情,說來話長,此地也不是談話之處,左相公欲知內情,只有和我們一起走了。」 黃榮道:「到哪裡去?」 黃燕道:「雪峰山。」 左少白道:「是了,姑娘可是想把我等引入你們巢穴之中,再行對付我們兄弟?」 高光道:「盟主說的不錯,這丫頭外貌忠厚,內心奸詐。不可信任。」 左少白一指玉盒,道:「盒中的畫像,你從何處得來?」 黃燕道:「關王廟老掌門遺物之中。」 左少白厲聲喝道:「那關王門的掌門人,可是你害死的麼?」 黃燕搖頭說道:「不是!」 左少白臉色稍見緩和,道:「他臥病逝世之前,你可在身邊麼?」 黃燕道:「當時在他身側的是真正的黃燕姑娘……」 左少白道:「那真的黃姑娘現在何處?」 黃燕道:「雪峰山,如果左相公要見她,只有去雪峰山一行。」 左少白雙眉深銷,不停的來回走動,顯然心中紛亂異常,不知該如何才好。 黃榮插口說道:「你們可是把那黃姑娘囚在雪峰山了?」 黃燕道:「沒有,她自願留在那裡,無人強行留她,她隨時隨地都可以走。」 左少白道:「這麼說將起來,那真正的黃姑娘是和你們合謀了?」 突聽一陣馬嘶,傳了過來。黃燕心中大急,道:「莫要是關王門派人追來,咱們得快些找個藏身之處。」 左少白只覺箇中情形,複雜至極,心中疑雲重重,百思難解,一時間亦不知如何處理才是。 秋娟急急說道:「二里外有一片樹林,可以藏身,三位快請上車吧。」 此時此情,左少白實也無法推拒,只好登上馬車,他已上車,黃榮、高光也隨著上了馬車。 秋娟卻不肯登車,牽著馬韁,帶路疾奔。果然行約二里左右,道旁有一片雜樹林。秋娟帶路,兩輛馬車,一齊轉入林中。就在幾人剛剛藏好,得得蹄聲,已入耳際,幾匹風馳電掣般的快馬,越林而過。 左少白凝神聽那馬蹄聲,消失不聞,長長吁口氣道:「我們該走了。」 一語甫落,又是一陣疾急馬蹄聲傳了過來,狂風一般的擦林馳過。黃燕輕輕一皺眉頭,低聲對秋娟說道:「岳陽城發生什麼事?」 左少白不自覺的接道:「被『仇恨之劍』攪皺了一池春水……」得得蹄聲,自遠而近,打斷了左少白未完之言。 馬蹄聲在林旁陡然停下,似是這一群來人已發覺林中藏的有人。黃燕低聲說道:「如其讓他們搜出來,倒不如自行出動的好。」回目一顧左少白,緩步向外行去。 林外,並立著四匹高大的長程健馬,馬上人一色疾服勁裝,背插單刀。八雙眼睛,神光閃動,凝注在黃燕和左少白的身上。 黃燕打量四條大漢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四位可是『泰山四把刀』麼?」 四人微微一愕,那左首大漢接口道:「不錯,正是咱們四兄弟。恕在下眼拙,不識姑娘。」 黃燕道:「小妹黃燕,江湖無名小卒,說出來,四位也不會認識。」 「泰山四把刀」神態十分尷尬,相互望了一眼,仍是那左首大漢說道:「原來是黃姑娘,咱們兄弟久仰大名了。」 這四人顯然並不識黃燕,只是覺著被人一眼叫出姓名,自己卻認不出對方為誰,大覺損傷顏面,隨口應了一句。 黃燕喜氣洋溢,嬌聲說道:「四位能知得小妹之名,那真是小妹之榮。」 左首大漢似是「泰山四把刀」的首腦,一直由他一人和黃燕答話,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好說,好說,黃姑娘言重了。」他雖是不識黃燕,但一下改不過口,只好硬著頭皮硬認下去。 黃燕根本不給他們思考的機會,接著說道:「小妹久聞貴兄弟風、雲、雷、雨四絕刀,開創刀法中的新境:分則,各擅絕妙。合則變化萬端。小妹有幸,今宵得見四位。」 「泰山四把刀」,聽得個個瞪大了眼睛,做聲不得。原來風、雲、雷、雨,不但是「泰山把四刀」的絕技之名,也是他們四兄弟的名號,這黃燕一口氣,把他名字和仗以爭霸江湖的絕技全說出來,四人如何不聽得驚心動魄。 半晌之後,才見左首第二人,一抱拳,道:「兄弟古雲,請教黃姑娘?」 這古雲乃「泰山四把刀」的謀士,素以機智見稱。 黃燕微微一笑,道:「古兄有何見教?」 古雲道:「黃姑娘對咱們兄弟,似是熟識得很?」 黃燕道:「貴兄弟大名震動江湖,小妹焉有不識之理。」 古雲乾笑了兩聲,道:「黃姑娘誇獎了,咱們兄弟薄有虛名而已……」語聲微微一頓,冷然接道:「不過,咱們兄弟卻是記不得幾時見過姑娘了。」此人神態冷靜,顯然已不為黃燕言語所動。 黃燕緩緩回過頭去,瞧了左少白一眼,緩緩問道:「我說的不對麼?」 左少白一時間不知她用心何在,呆了一呆,道:「什麼事?」 黃燕道:「泰山四雄,風、雲、雷、雨四絕刀,一向為武林同道稱讚,許為獨步武林絕學,刀法一門罕有其匹,對是不對?」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那倒未必了,少林派有一十八路神刀,素有威名,但也不敢自稱刀法中的絕學。」 只聽那最右一個大漢,怒聲吼道:「好小子,竟敢這等藐視咱們兄弟,你倒說說看,哪一路刀法才堪稱絕江湖?」 「泰山四把刀」中,以老四古雨脾氣最為暴躁,也最為自負,聽得左少白批評四絕刀法,稱不得江湖絕學,不禁心頭發火。 左少白望了四人一眼,道:「諸位可曾聽過向老前輩向敖之名麼?」 古雲訝然說道:「你是說『環宇一刀』?」 左少白道:「只有他老人家一招刀法,才配稱得為刀法中的絕技。」 古雨怒聲喝道:「那向敖早已死去,霸刀絕技,早已失傳,世間已無此技。你這小子信口雌黃,嚇唬哪個?」 左少白道:「誰說那向老前輩死了?」 古雲淡淡一笑,道:「你可知道那『生死橋』麼?」 左少白道:「『生死橋』天下聞名,武林中有誰不知?」 古雲道:「數十年前……」上下打量了左少白兩眼,接道:「那時間大概你還沒有出世。」 左少自冷冷接道:「怎麼樣?」 古雲哈哈一笑,道:「天劍、絕刀,齊名江湖,刀劍輝映,盡掩江湖,五十歲以上的人,或有緣見上兩位世代怪傑一面,咱們泰山四兄弟,雖無緣見過那天劍、絕刀之面,但總還聽過兩位老前輩的名聲,像你這點年紀,出世之日,兩位老人有已經越渡『生死橋』,久不在江湖露面,這兩位老前輩,已經數十年沒有消息,別說你這娃兒了,就是當今武林中,九大門派掌門,只怕也不知這兩人的生死之事。」 左少白一聽他提起九大門派,不覺間勾起滅門之恨,冷笑一聲,道:「九大門派掌門人又能如何?區區在下,就沒有把他們看在眼中。」 「泰山四把刀」的老大古風,放聲一陣大笑,道:「好小子!有志氣,就憑你這一句話,咱們泰山四兄弟,就要交你這位朋友。」 左少白反而有尷尬之感,訕訕一笑,道:「好說,好說。」 古雲一拱手,改顏相向的說道:「還未請教兄台貴姓?」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 古雲道:「十餘年前,這岳陽附近,有一座白鶴堡,堡主也是姓左……」 左少白心中一陣激動,接道:「左堡主怎麼樣?」他生恐那古雲口出不遜之言,辱及亡父。 古雲道:「那左堡主實在稱得起一位梟雄人物,一舉殺死了四大門派中掌門人,此事震動江湖,有如巨浪滔天,使整個江湖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震動。九大門派聯手傳書天下,各以鎮山絕藝傳獎那生擒或格殺左氏一家的人,四門、三派、兩大幫,全都參與其事,那左堡主可算得仇蹤滿天下,寸步難行,但仍被他逃亡了八年之久。」 左少白道:「貴兄可也曾參與了那場追殺左氏一家之戰麼?」 古風道:「咱們兄弟,對那左堡主的膽氣,十分敬佩,在那各路英雄苦苦追蹤之下。仍支持了八年之久,這份豪毅之氣實非常人能及。」 左少白自記事以來,第一次聽到人頌讚他的父親,心中大為歡喜,暗道:「原來武林當中也有佩服我爹爹英雄之人。」 只見古風一拱手,道:「咱們兄弟受人函邀而來,而且必得五更天之前趕到,不能和左兄多事盤桓,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帶轉馬頭,放騎而去,古雲、古雷、古雨緊隨而行,但聞蹄聲得得,片刻間蹤影不見。 左少白回頭望了黃燕一眼,道:「姑娘當真狡滑的很!」 黃燕盈盈一笑,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姑娘無緣無故的把一場是非,推在我左某身上,這嫁禍於人之計,倒是高明的很如是左某和泰山四兄弟衝突起來,姑娘好坐山觀虎鬥。」 黃燕笑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當面揭開?」 高光怒道:「咱們盟主鐵血英雄,縱然明知中了你的奸計,也是不能示弱。」 黃燕兩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左少白身上,道:「他說的可對麼?」 左少白別過頭去,避開她目光,道:「在下是剛剛想到。」 黃燕格格一笑,道:「你很坦誠,不失磊落君子之風……」笑容忽然一斂,接道:「眼下有兩條路,可供三位選擇,一條是三位放手而去,不用管我閒事,今日之情,我日後必有重報。」 高光道:「不行,請教第二條路?」 黃燕道:「三位請亮兵刃,即時出手。」 高光道:「打架麼?」「唰」的一聲,抽出一對判官筆。左少白一揮手,攔阻了高光,道:「姑娘聰慧、膽氣,處處過人。」 秋娟接過:「我們姑娘被人稱為女諸葛,自然聰慧過人了。」 左少白道:「原來如此……」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咱們和姑娘無怨無懼,也不願和姑娘結仇,只是心中幾點疑團不明,還得姑娘說個明白。」 黃燕冷冷說道:「你說吧!我能答覆的,必將盡量說明,如是不能答覆,你問了也是白問。」 左少白道:「姑娘何以知得在下身份,而以先父母的遺像相贈,用心何在?」 黃燕道:「白鶴堡被屠一事,武林中無人不知,當今武林,都知錯在那白鶴堡主,但我卻覺出其中必有隱情,料想白鶴堡老堡主,必然含有冤情,料想那預佈險謀,編織的絲絲入扣,無知世人難解隱跡,造成白鶴堡數百人含冤而死的慘局,如我能早生二十年,定能阻攔這一幕武林奇冤慘劇,但時不我與,只有懷古感歎了。」 左少白道:「就算姑娘早生二十年,但一人之力,如何能阻擋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的浩大聲勢?」 黃燕道:「其事經過,破綻重重,如若有人能在天下英雄夜屠白鶴堡前,當場揭發疑團,是否可阻止那慘局上演?」 左少自歎息一聲,道:「可惜姑娘晚生了二十年。」 黃燕接道:「我在關王門掌門遺物中,瞧到了那左堡主的遺像,又從你身上搜出了白鶴門的掌門金劍,聯想你可能是白鶴門中人物。」 左少白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黃燕道:「因此我把那左堡主的遺像,交給了你,那時,我倒未想到你竟是那左堡主的公子!」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什麼事,說完了,都是這樣簡單!」 黃燕道:「你能在雙目被掩中,避開我數劍之多,足見武功高強,當時我處境險惡,不得不借重三位之力,故意說些模凌兩可之言,使你無法解得言中之意,一旦動起手來,使你不得不出手助我。」 左少白道:「你既然不是真的黃燕,為什麼要運走那關王門上代掌門法體?」 黃燕笑道:「你相信那棺木中,當真是一具屍體麼?」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怎麼?你可是把那黃老前輩的屍體移出來了?」 黃榮道:「在下心中早有此疑,果是不出所料。」 左少白歎道:「姑娘假冒黃燕之名,運用心智,巧作安排,進入那關王門中,真正用心,就是那座關王像麼?」 黃榮接道:「還有那棺木中存放之物。」 黃燕兩道清澈的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掃過,道:「那關王像,確是一件很珍貴的寶物,不過,我卻是瞧不出來它的寶貴之處,致於那棺木中存放的何物,我亦未曾瞧過……」 左少白奇道:「你也未瞧過?」 黃燕道:「不錯,我也未曾瞧過。」 左少白道:「姑娘之意,可是說在你幕後,還有著一位指揮你的人物?」 黃燕眼珠兒轉了一轉,道:「日後你如有暇,請到雪峰山盤桓幾日,或可有助你瞭解內情。」 高光道:「雪峰山遼闊數百里,咱們就是真的去了,也是無處找你。」 黃燕道:「三位一進雪峰山,我就可以接到了信息,自然會遣人相迎。」 左少白臉色一整,肅然說道:「在下的身份,已為姑娘所知,只是此時此刻,還不願傳揚於江湖之上,因為一旦傳出,勢將引起江湖上一場風暴,不知將有多少無辜之人,被捲入是非之中。」 黃燕道:「好!咱們彼此守秘,互不相礙。」翻身一躍,縱上馬車揚鞭馳馬而去。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當真要放走她們麼?」 左少白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除非咱們要存心取那關王像和車中棺木,否則只有放走她們一途。」 黃榮道:「細細想來,確也如此,不過,咱們應該啟開那棺木瞧瞧,裡面究竟是何物? 也好破去心中疑團。」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如若那棺木中存放之物,咱們都很喜愛,咱們要不要搶?」 黃榮怔了一怔,道:「大哥說的不錯……」突聞蹄聲得得,奔馳而來。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這岳陽城中,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閃身隱入了樹林之中。 三匹快馬疾奔而至,馬上三個黑衣大漢,鞍前各自橫著一具屍體。 左少白目力過人,一眼之間,已瞧出那屍體前胸之上插著一柄短劍,不禁愕然一震,暗道:「又是『仇恨之劍』。」 馬行如風,一閃而過,眨眼間得得蹄聲已到數丈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左少白緩步而出,仰望星辰,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又是『仇恨之劍』。」 黃榮道:「看將起來,這個岳陽城,都已被那『仇恨之劍』的恐怖氣氛籠罩。」 左少白只覺腦際,靈光閃動,緩緩說道:「不錯,很多武林高手,趕來岳陽,只怕都和此事有關,而那『仇恨之劍』,又似和我們白鶴堡有著關係。」 黃榮一躍而起,道:「是啊!此事咱們非得查個明白不可。」 經那左少白一提,黃榮和高光,都想起那日在白鶴堡所見的事。 左少白道:「白鶴堡被屠慘事,哄動了整個武林,只怕有人假借這一段武林慘案,興風作浪。」忽聽哭聲哀淒,劃破夜空傳了過來。 黃榮低聲說道:「盟主,快躲起來,深更半夜,決不會有人出殯,只怕這哭聲也和那『仇恨之劍』有關。」 三人剛剛隱好身子,那哭聲已到林邊道旁,只見四個黑衣大漢,抬了一具棺木,一個全身孝衣的婦人,右手扶在棺木之上,哭聲哀淒,有如鮫人夜泣,劃破了夜的沉寂。 在那少婦身後,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懷抱靈牌,身著麻衣,緊隨那棺木而行,兩個臂上纏著白布的少年,一左一右,緊隨相護。 數十個佩孝男女,緊隨那童子身後而行,每人的臉色上,都是一片肅然。 高光低聲對黃榮說道:「你一向料事如神,這次卻是沒有猜準。」 黃榮道:「什麼事?」 高光道:「這明明是一場出殯喪事。」 黃榮搖搖頭,接道:「你仔細瞧瞧那些佩孝的男女再說。」 高光凝聚目力望去,果然發覺那些披孝男女中,長衫之內,都暗自帶了兵刃,不禁一皺眉頭,道:「又被你料中了,咱們如能混人那些帶孝的男女中,就不難查明真相了。」 黃榮一掌拍在高光肩上道:「好主意,好主意,三弟高才,實叫小兄難及。」 幸得那少婦哭泣之聲甚大,掩去了所有的聲音,黃榮的呼喝,也未引起那些身披孝衣的男子注意。 高光回頭瞧了左少百一眼,低聲問道:「盟主之意如何?」 左少白道:「很好,目下這一帶武林道上,似是正在掀起一陣風波,咱們兄弟極易引起人的誤會,混入這些人群之中,倒可少去不少麻煩。」 黃榮道:「眼下的難題,如何能取得三身孝衣?」 左少白道:「先把兵刃藏好,混入人群之中再說。」 原來這群披孝的人數很多,而且行列零亂,無人管事,竟被三人借夜色掩護,混了進去。 那黃榮為人,最是細心,想到天色大亮之後,這身衣著,必將引起人的懷疑,必得在天亮之前,設法取得三套孝衣,穿將起來,以遮去本來面目。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三章 智闖福壽堡 左少白等三人混入披麻帶孝男女行列之中,黃榮暗中留心查看了一遍,竟是找不出多餘的孝衣。 目下的情勢很明顯,如若左少白和黃榮欲想取得孝衣,只有設法從這些隨行戴孝的人群中身上脫下,當下施展傳音之術,低聲對左少白道:「咱們必得在天亮之前,設法取得一套孝衣。」 左少白也施展傳音之術,答道:「如若因此傷了三條人命,那未免太毒辣了。」 黃榮道:「如是咱們點了他們的穴道,脫下他身上的孝衣。」 左少白搖頭說道:「不行,如若留得三人命在,豈不是掩耳盜鈴,必得另想辦法才好。」 兩人雖然施展傳音之術交談,別人無法聽得,但兩人竊竊私議之舉,卻已引起了別人疑心,一個三旬左右的中年大漢,陡然向兩人走了過來。 左少白反應靈敏,心知再不下手,只怕要立時揭穿真象,當下來不及多作思考,右手疾翻,一把扣在那大漢脈門之上,左手早已覬准部位,點向那大漢啞穴。 那大漢料不到左少白出手如此之快,右腕脈穴被扣,還未來及呼叫,啞穴已被點中。 黃榮身子一側,行在兩人側面,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此時,那少婦的哭聲,更見淒涼,靜夜中傳了老遠,那棺木行進的速度,也加快了甚多,似是要在預定的時間之內,趕到約定之處。 左少白五指緊扣那大漢右腕,和他並肩而行,口中卻冷冷說道:「你如妄動掙扎之念,我只要出手一指,立可把你置於死地。」 那大漢口不能言,但左少白從他雙目中瞧出那乞求光芒,登時心中一寬,接道:「我們並無惡意,兄台也不用多心。」手中動力暗加,那大漢頓覺半身發麻,舉步艱難。 高光緊隨在兩人身後,伸出雙手去頂在那大漢後背上,助他們向前行。 左少白看那大漢滿臉痛苦之情,似已不堪折磨之苦,暗中一鬆指勁,那大漢身上麻木立消,人已可自動舉步而行。 他口不能言,只好瞪著一雙眼睛,望著左少白目光之中充滿著詢問之意。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施展傳音之術,說道:「在下有幾件不解之疑請教兄台,如是兄台允和在下合作,請把頭點上三點。」 那大漢依言點頭三下。 左少白道:「此刻咱們兄弟,需得三身孝衣,以掩人耳目,不知兄台是否有辦法取得?」那大漢又點了點頭。 左少白道:「在下先放開兄台腕脈,請替我們取回孝衣之後,我再行設法解卻兄台啞穴。」那大漢又自點了點頭。 左少白道:「我這點穴手法,乃獨門密傳的絕技,當今之世,除我之外,再無人能夠解開我點的穴。」五指一鬆,放開了那大漢。 那大漢回顧了左少白一眼,突然加快腳步向前走去,只見他在人群中閃了幾閃,人已不見。 左少白大為憂慮的說道:「如若此人洩漏咱們身份,只怕立刻要引起一場慘殺。」 黃榮道:「他啞穴未解,有口難言,倉促之間,也無法表達心意,只要咱們能夠隨時在他身後監視,就不難使他心神受束。」 左少白道:「咱們未著孝衣,如若在人群之中穿來穿去,只伯要引起別人疑心。」 正自憂慮,忽見那大漢匆匆走了回來。走近左少白身前,微微撩起衣襟,取出三方白巾,遞了過去。這是黎明前的一段黑暗,那大漢舉動又十分小心,也未引起別人注意。 左少白匆匆接過三方白巾,分給了黃榮、高光纏在腰上,推活那大漢穴道,但右手五指,仍是緊緊扣著他的脈門,低聲問道:「那白衣少婦,是何許人物,棺木之中,屍體是誰?」一面減低行速,故意落後數丈。 那大漢長長吁一口氣,道:「棺木中的屍體,乃是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堂主宇大方,那白衣少婦是宇夫人。」 左少白道:「那宇大方怎麼死的?」 那大漢道:「在下還未親自看到屍體,但聽說似是一柄『仇恨之劍』所傷。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出了這件慘事之後,立時以飛鴿飛報總堂,總堂亦為此事震動,派出了三位大護法,由會堂堂主率領,趕來岳陽,處理此事。據說,七星會主亦將隨後趕到。」 左少白道:「有道是屍不離寸地,這宇大方既是死在江南總分堂中,為什麼要連夜運屍他往?」 那大漢道:「詳細情形,在下亦不清楚,好像總堂中飛鴿傳訊指示,要那宇夫人把屍體送往指定之處。」 左少白察顏觀色,覺得他不是謊言,心知再追問也是無益,當下轉變話題,道:「你可是七星會中的人麼?」 那大漢道:「在下雖在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執役,但卻尚未入會。」 左少白道:「你即未入會,為何能在總分堂服役呢?」 那大漢望了左少白一眼,道:「你是什麼人?和七星會有關連麼?」 左少白遙搖頭,道:「沒有,江湖上任何門派,都和在下無關。」 那大漢道:「既是未捲入江湖上恩怨,你何苦要趟這次混水?」 左少白道:「這岳陽城近日中,似是正在掀起一場風暴,很多武林中人,都湧入此地,我們兄弟雖和門派紛爭無關,但亦難免被人誤會,適才連遇麻煩糾纏,見諸位一行人多勢眾,故而混了進來,希望因而減少一些無謂之爭。」 那大漢半信半疑的說道:「原來如此。」 左少白道:「在下相信兄台,決不致洩漏我等行蹤。」 那大漢沉吟了片刻,說道:「眼下隨行之人,除了總分堂中的幾位護法之外,還有那宇堂主和宇夫人的親屬,行列中的人物,十分複雜,三位小心一些,或可不致洩漏行蹤。」 左少白心中奇道:「此人和我等萍水相逢,何以竟然如此相助,口中卻連連說道:「多承指教。」 那大漢望了左少白一眼,欲言又上,大步向前走去。 左少白緊隨他身後,暗中運功戒備,只要發覺那大漢一有洩漏隱密之險,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方法,出手點他穴道。 又行了約頓飯工夫之久,到了一處高大的莊院所在。那白衣少婦,已然住了哭聲,喝令放下棺木,直向那莊院之中走去。此時,東方天際已然泛現出一片魚肚白色,晨光中景物已清晰可見。左少白和黃榮、高光,怕被人識出馬腳,盡量避開別人的耳目。 等了片刻,忽然一個身佩單刀的少年,大步走來,高聲說道:「諸位請隨在下入莊院待茶。」當先轉身,帶路而行。 在少白等隨在人群中,步向那高大的莊院。只見一個金字匾額,橫在黑漆大門上面,寫的「福壽堡」三個大字。進了黑漆大門,是一座深長廣闊的院落,兩盞氣死風燈,高挑在二門前面。 那身佩單刀的少年,帶頭進入了右側一列廂房之中,說道:「這幾日咱們福壽堡中,來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房舍不敷應用,只有屈駕諸位,在這大廂房中休息一下了。」 說完之後,目光炯炯掃掠數十個佩孝男女一眼,一皺眉頭,道:「諸位之中,可有管事的麼?」 只聽一聲輕咳,人群緩緩走出一個五旬上下的老者,頭戴白巾,腰帶素帕,拱手說道: 「夫人去時未曾交代,在下等還待等候夫人令下。」 那佩刀少年一抱拳,道:「請教兄台大名?」 那老者道:「在下樑子平。」 佩刀少年道:「兄弟吳先基。」 梁子平道:「原來是吳兄。」 吳先基道:「不敢,不敢,兄弟是拜在大堡主的門下,梁兄如何稱呼?」 梁子平道:「兄弟在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職司護法之位。」 吳先基道:「原來是梁護法,失敬失敬!」 梁子平道:「吳兄言重了……」目光一轉,望著那身著麻衣,手捧靈牌的童子一眼,道:「這位是咱們總分堂主的公子。」 吳先基回頭望了一眼,道:「原來是宇公子,兄弟失敬了!」抱拳一禮。 那童子一直在垂首而立,聽完話才緩緩抬起頭來,說道:「家父慘遭不幸,致勞動吳兄和貴堡中人,在下這裡先謝了。」撩起麻衣,跪了下去。 吳先基急急還了一禮,道:「令堂已入內宅,公子亦請到內宅去吧!」 那麻衣童子也不謙遜,說道:「有勞吳兄帶路……」回頭望了樑子平一眼,接道:「此間事,勞請梁叔叔多多費神照顧。」 梁子平欠身說道:「公子放心!」 吳先基道:「偏勞梁兄,兄弟立刻通知下人,要他們送上酒飯……」目光一轉,望著那麻衣童子,道:「宇公子請!」 那麻衣童子年紀不大,倒是頗有氣度,舉步向前走去。 兩個臂裹白紗的少年,緊隨那麻衣童子身側,護擁而去。 吳先基望了那兩個少年一眼,欲言又止,放步搶先帶路。 黃榮施展傳音之術,悄然對左少白道:「此地距岳陽不過數十里,盟主昔年。可曾聽說過這『福壽堡』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沒有……」忽見兩道目光,直射過來,趕忙停口不言。 只見梁子平大步行了過來,直到左少白前兩尺之處,才停了下來,沉聲說道:「你是宇堂主的親屬?」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是,是夫人的親屬。」 梁子平兩道銳利的目光,緩緩由黃榮和高光瞼上掃過,幸而未再多問,轉身而去。 黃榮道:「這人似是已對咱們動了懷疑。」 左少向道:「見機而作,如非必要,不可輕易出手。」 兩人談話之間,瞥見幾個大漢,手捧木盤而來,盤中酒肉,熱氣蒸騰。 這些身著孝衣的男女,似是經歷了一段長時間的跋涉,每人都很飢餓,接過酒肉,立時大吃大喝起來。左少白、黃榮等,為避人生疑,也裝出一付飢餓不耐之情,大吃大喝起來。 梁子平不時把目光投注左少白,但對黃榮和高光,卻又似不大留心。 左少白借吃酒掩遮,施展傳音之術對黃榮和高光說道:「那姓梁的似是特別注意到我,萬一我被拆穿馬腳,逐離此地,你們兩們且莫離開……」雖是,意猶未盡,但卻不能再接下去,以增那梁子平心中之疑。 忽聽步履之聲,傳了過去,吳先基當先走了進來,在他身後,緊隨著個身穿八卦道袍,木簪椎發,背插寶劍,手執拂塵,長髯飄飄的中年道人。 左少白目光一掠長髯道人,只覺他眼光如電,閃閃逼人,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內功如此精深必然是大有身份的人。 只見梁子平匆匆迎了前去,右手大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欠身對那道人施禮,道:「江南總分堂護法梁子平拜見上座。」 那身著八卦道袍的道人臉上毫無表情,叫人無法測知他的喜怒,淡漠的說道:「宇分堂堂主在世之日,可曾指定了他的繼承之人?」 梁子平道:「指定了宇夫人。」 那道人淡淡的說道:「宇總分堂主被暗算之後,一切事務,可是那宇夫人處理的麼?」 梁子平沉吟一陣,道:「不錯,下屬等都是遵從那宇夫人的吩咐行事。」 那道人道:「嗯!這就是了……」目光一掠那數十個佩孝男女,道:「這些人可都是咱們七星會的弟子麼?」 梁子平回顧了身後數十個佩孝男女一眼,道:「大部分是分堂中的弟子,少數是故總堂主和夫人的親屬。」 那道人一皺眉頭,道:「咱們會中戒規,訂的十分明白,凡是會中機密,會外人不得參與,宇總分堂受人暗算死亡,是何等重大的事,如何竟讓外人參與其中?」 梁子平道:「這個,下屬也不明白,都由夫人作主。」 那道人冷哼一聲,道:「字夫人這等膽大妄為,只怕是難逃洩露會中機密之罪……」目光如電,往那數十個佩帶孝衣的男子臉上掃過,冷冷說道:「梁護法在江總分堂執事很久了麼?」 梁子平道:「八年有餘。」 那道人道:「那很好,江南總分堂中的弟子,想來你都認識了?」 梁子平道:「大都認得。」 那道人道:「好!你回頭把哪些不是咱們七星會弟子的,都挑選出來。」 梁子平心中為難,暗暗忖道:「這些人中除了會中弟子之外,大都是故總分堂主和宇夫人的親屬,我如把他們挑選出來,只怕要引起那字夫人的怨恨,一時間難作主意,沉吟不言。 那道人目睹梁子平久不言語,知他心有苦衷,當下接道:「你可知本座是誰麼?」 梁子平道:「咱們會中規矩,一向不許下屬質詢上座,上座不講,下屬也不敢多問。」 那道人道:「總會中行刑堂主,石鐵英。」 梁子平心頭一陣跳動,道:「原來是石堂主,下屬不知,尚望恕罪。」 石鐵英道:「會主遣我來此,授予全權,就近追查此事,酌情處理,不用事事請示了。」 梁子平道:「上座說的是。」 石鐵英道:「除了本座之外,還有總會堂中兩位大護法。」 梁子平道:「在下理該拜見兩位上座才是。」 石鐵英道:「那也不用了,煩勞梁護法,先就非咱們會中弟子中人,選幾個了來。」 梁子平應了一聲,回身走近左少白身側,冷冷說道:「你可是夫人的親屬?」 左少白雖然覺著有些不對,但又不能否認,只好硬著頭皮,道:「不錯,不知護法有何吩咐?」 梁子平冷冷說道:「夫人的親屬,在下雖未全見,但卻大部識得,唯對閣下,卻是素不相識。」 三少白道:「在下為了生活,奔走在外,故爾很少到宇府。」 梁子平道:「不知你和夫人如何稱呼?」 左少白暗暗忖道:「不能稱的太親近,但也不能說得大遠,免得引起他的疑念。」當下說道:「那是堂姊。」梁子平低聲說道:「那身著道袍之人,是咱們七星會刑堂堂主,問你話時,你言語之間,要小心一些,跟我走吧!」言語忽然客氣了很多。 轉身帶路,直行到那道人身前。那道人兩個銳利的目光,對著左少白瞧了一陣,直似要瞧透左少白胸腹一般。左少白倒是沉得住氣,神色鎮靜,一點不為所亂。 只聽石鐵英,道:「梁護法,這人是何身份?」 梁子平道:「宇夫人的堂弟。」 石鐵英道:「你認識他麼?」 梁子平道:「似曾見過,但卻不太太熟識。」他久聞那石鐵英手段的毒辣,只怕株連到自己,竟是不自覺的幫起左少白來。 石鐵英又打量了左少白一陣,道:「你會武功麼?」 左少白道:「略知一二。」 石鐵英道:「那宇夫人既是你的堂姊,何以竟不肯引你入會?」 左少白道:「在下已和堂姊談過入會的事,只是時機未熟,堂姊不肯替我引見。」 石鐵英道:「什麼時機未熟?」 左少白道:「在下聽那堂姊口氣,會中規矩甚嚴,怕我人會之後,恃寵而嬌,犯了會中規戒,她雖是我堂姊,也是無能救我,故爾要我再過一年兩年,長大一些,再入會不遲。」 石鐵英道:「這麼說將起來,那宇夫人倒是顧慮的很周到了?」 左少白道:「姊弟之間,豈有不關心的道理?」 石鐵英冷冷說道:「梁護法,此人之言,可都是真的麼?」 梁子平道:「這個……這個……」這個了半天,不敢驟下斷言。 石鐵英冷冷喝道:「什麼這個,那個,他說的是真是假?」 梁子平道:「句句實話。」 石鐵英哈哈一笑,伸手一拍左少白的肩膀,道:「令姊也未免太徇私,似老弟這般資質,舉世難求,本堂主回到總會之後,定當把你引薦到會首門下。」 左少白道:「多謝提攜。」 石鐵英瞼上笑容突斂,回頭望著梁子平道:「梁護法,那宇總分堂主受人暗算之時,你可在總分堂中?」 梁子平道:「那夜屬下守在總分堂,寸步未離。」 石鐵英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那宇夫人呢?」 梁子平道:「也在總分堂中。」 石鐵英道:「江南總分堂中高手甚多,何以分堂主被人暗算之事,竟是無人發覺?」 梁子平道:「據屬下所知,那夜並無人混入分堂,定是早已有人潛入……」 石鐵英冷冷的接道:「這個你怎麼知道?」 梁子平不覺心頭一寒,由背脊間冒出來一股寒意,道:「屬下只不過是一種臆測。」 只聽咚咚咚三聲鼓響,一個勁裝佩刀的少年,急步奔了過來,道:「敝堡主請石道爺同入內堂啟驗宇堂主棺木。」石鐵英一揮手,道:「知道了。」回頭望著梁子平道:「梁護法,這般人中哪些該入內堂,祭拜宇總分堂主的亡靈」? 梁子平道:「這個不勞上座費心。」當下選出一十二人。 石鐵英拂塵一揮,指著左少白道:「怎不把他也算在內?」 梁子平連聲應是,又伸手拉過左少白來。 黃榮悄然行前兩步,低聲說道:「在下承蒙總分堂主收人府中,心中感激不盡,理應同往後堂,一拜堂主的法體。」 梁子平一皺眉頭,欲言又止。他怕驚動那石鐵英,再吃一陣霉頭,只好忍下不言,右手揮搖不讓黃榮加入。 那黃榮似是已看出了樑子平心中的畏懼,左顧右盼,裝作不見,隨在行列向前走去。 高光眼看左少白和黃榮都隨向內堂走去,索性悄無聲息的追了上去。梁子平明明瞧見高光也追了上來,但因不便出言喝止,只好裝作不見。 黃榮、高光這等膽大的舉動,啟動梁子平的疑心,仔細瞧去,發覺那是兩張從無印象的陌生面孔,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我在那總分堂中,已住了數年之久,上下人口雖然眾多,但大都要見過幾面,有些面熟才是,這兩人卻是陌生得很,必得想個法子,盤問一下才對。」 要知那黃榮、高光,形貌極是普通,混在人群之中,不易引人注目,不似左少白那般瀟灑英俊,神態秀逸,如同鶴立雞群,一望之下,立時可以瞧出他與眾不同。 穿過—座寬闊的院落,登上七層石級,進入了二門。一陣濃厚的檀香味迎面飄來。左少白抬頭看去,只見數丈一座高大敞廳中,一片雪白,素花排列,白幔環繞,高燃著四隻白燭,兩口黑漆棺木,並列而放。 兩個身著雪衣的少女,分列大門兩側。石鐵英當先帶路,將要行近大廳之際,突然響起哀樂之聲。只見大廳兩側,轉出了兩行人群,直向大廳湧來。 左少白暗中瞧去,只見左面當先一人,是位五旬上下的老者,身著青袍,臂帶白紗,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第二個四旬年紀,虎目方瞼,神情間一派陰沉。 第三個是一位麻衣少婦,白帕掩面,無法看清她面貌,但可從神情看出她確有著十分哀傷。 左少自心中暗道:這位婦人,大概就是那位宇夫人了。 在那少婦身後,還有六七個高矮不等的、衣著各異的人物。 右面一群人中,第一位身著淡黃長衫,臉長如馬,兩隻三角眼中寒光如電,兩隻手奇長,垂過膝蓋以下,身後卻緊隨著兩個清俊的青衣童子,一個捧劍,一個肩拐。 在兩個清俊童子身後,是一個淡綠勁裝的美麗少女。 三路行列,一齊到達了大廳前面。哀樂突然靜止,兩個素衣少女,翻身入廳,捧出來三束白花,分交在各路當先之人手中。只見三個為首捧花之人,對那靈堂微一禮拜,立時挺身而起。 那臉長如馬的大漢,拋去手中素花,揚手對左面那花白長髯老者一揮,道:「本門不幸,逢此大敵,勞動兩位堡主,兄弟是感激不盡。」 那花白長髯老者,微微一笑,道:「尚兄言重了,兄弟承蒙諸位看得起,才肯借用敝堡,作為舉辦喪事之地,如何敢當『勞動』二字。」 石鐵英道:「敝會會首,本要親自前來,只因會中事務繁忙,一時之間,無法脫身,特派在下先行趕來此地,向二位堡主致謝。」 那花白長髯老者,一抱拳,道:「好說,好說。」 那長瞼大漢輕輕咳了一聲,道:「不知貴會會首,幾時可以趕到?」 石鐵英道:「這個就很難說了,敝會因為和少林派中有了一點誤會,雖屬小事,但如處理不當,亦可引起軒然大波,尚掌門有何見教,和在下談也是一樣。」 那長瞼大僅神態十分驕狂,重重咳了一聲,不再理會石鐵英,舉步直向廳中行去。 廳外群豪,緊隨著湧入大廳。素幔環繞的大廳中,除了兩口棺材之外,還有白布掩蓋的八具屍體。 那長瞼大漢,四顧了一周,道:「這些白布掩蔽的屍體,都是什麼人物?」 那花白長髯老者說道:「這些人身份很雜,大都是各大門派中弟子?」 那長臉大漢腳尖一挑,撩起一具屍體上覆掩的白布。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具屍體年紀不大,胸口處插著那一柄致命的「仇恨之劍」。 只聽那長臉大漢說道:「此人是少林門下的俗家弟子?」 那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尚掌門見識廣博,當真是常人難比!」 長瞼大漢右腳一起,又撩另一片掩屍白布,瞧了一陣,道:「此人是龍鳳幫中弟子?」 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尚兄果是不愧為一代掌門之才。」 長臉大漢似是有意表露自己的廣博見聞,一抬腳尖,又撩起了另一個掩遮屍體的白布。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人面目焦黑,身上的衣服,大都被火燒去,只餘下一塊黑色袍角,蓋在小腹之上,但胸口之上,仍然插著一把「仇恨之劍」。 那長臉大漢似是無法再認出這具屍體,沉吟了一陣,道:「這人是個道士?」 那花白長髯老者,呆了一隻,道:「尚兄如何瞧出此位是三清弟子?」 長臉大漢哈哈一笑,道:「我從一角黑袍上瞧了出來,不知對是不對?」 花白長髯老者,道:「不錯,此人是崑崙門下弟子。」 長臉大漢,道:「這個,大堡主何以知道?」 那老者道:「兄弟從他遺留的兵刃之上瞧了出來?」 長瞼大漢又挑起一塊覆掩屍體的白布,道:「這一個是八卦門中弟子?」 只聽微風颯然,一條人影,突然擠了上來,低頭在那屍體上查看了一陣,突然伸手拔出了那屍體上的「仇恨之劍」。 此人身材矮小,背上斜斜背了一塊鐵牌,肋間掛了一把短刀。 長臉大漢眉頭一聳,道:「兄台是八卦門中的什麼人?」 那人緩緩向過頭來,冷冷說道:「兄弟姓胡、」 那花白長髯老者急急接口說道:「兩位不相識麼?兄弟給兩位引見一下。」指著那長瞼大漢,道:「這位是太陰門的掌門人尚不同,以拐李挾劍之技,揚名江湖。」 那自稱姓胡的矮子,說道:「久仰久仰!」 那老者又指著身背鐵牌的矮子說道:「這位八卦門中的高手,飛叟胡梅。」 尚不同冷冰冰的說道:「常聽武林同道談起胡兄之名,今日有幸一會……」微微一頓道:「貴掌門沒有來麼?」 胡梅淡淡說道:「敝師兄從不在江湖走動,尚兄有什麼指教,儘管對兄弟說吧!」 尚不同道:「昔年夜襲白鶴堡時,兄弟曾和貴掌門見過一面?」 左少白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擊了一拳般,全身一陣顫動。 他緊傍宇夫人而立,身子一抖,不覺間撞在了宇夫人的身上。 左少白趕忙長長吸一口氣,使激動的心情鎮靜下來。 他警覺雖快,但為時已晚,那宇夫人已然轉過臉來,兩道目光凝注左少白瞼上打量了一陣,柳眉聳動,正想開口。 突聽飛叟胡梅沉聲說道:「那已是幾年前的事了,敝師兄十幾年來,未再離開八卦坪一步。」 尚不同道:「貴掌門雄心萬丈,定然是在埋首苦研絕技,準備一旦出山時,一鳴驚人。」 胡梅微笑不答,卻轉臉望著那花白長髯老者,說道:「馬兄,可曾找出些蛛絲馬跡麼?」 那老者抬頭說道:「慚愧的很,兄弟就敝堡中可遣之人,連派出一十三名,明查暗訪了一月有餘,竟是找不出一點頭緒。」 胡梅道:「兄弟不解的是其人似是在和整個武林同道作對,各大門派,各大幫會中人,都是他報仇的對象,兄弟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忽聽一聲大喝傳了過來,道:「誰說不能瞧了?貧道非要進去瞧瞧不可!」緊接「噗通」一聲,似是一個人摔倒在地上。 那長髯老者回目望了那虎目方臉的大漢一眼,道:「二弟瞧瞧,來的哪路英雄,怎的如此橫法?」 那大漢應了一聲,人還未動腳步,來人已闖進了大廳,道袍佩劍,竟然是一個三清弟子。 胡梅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牛鼻子老道。」 長髯老者道:「胡兄識得此人麼?」 胡梅道:「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們相識了二十年,打過了二十幾場架。」 長髯老者道:「那就有請胡兄弟引見,不要慢待了佳賓。」 胡梅道:「好!」大步走了過去,道:「牛鼻子老道,這地方不是你發橫所在……」指著那長髯老者,道:「福壽堡的大堡主馬元福。」 馬元福一抱拳道:「道兄多多指教。」 那道人合掌說道:「好說,好說,貧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一會。」 胡梅指著那虎目方瞼的大漢,又道:「福壽堡二堡主馬元壽。」 馬元壽乾咳兩聲,抱拳說道:「請教道兄法號?」 那道人道:「貧道道號金鐘。」 尚不同突然插口說道:「道長是武當門下?」 金鐘道長道:「不錯,請教施主?」 尚不同冷然一曬,道:「尚不同,名不見經傳,只怕道長不識。」 金鐘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太陰門中的掌門人。」 尚不同道:「認得兄弟身份,足見道長淵博。」 金鐘道長道:「大名鼎鼎,江湖間有誰不知。」 馬元福接:「道兄既是武當門下,請進廳共商大計。」 尚不同最是冷傲,也不和人客套一下,大步直向內廳走去。 飛叟胡梅突然轉過身體,走到那兩俱棺木前面,仔細一瞧,只見左面一口棺木前面放了一面靈牌,上面寫道:「七星會江南總分堂宇大方之靈,不禁一聳眉頭,轉眼望去,右面棺木之前,也放有一個靈牌,上面寫道:「太陰門周永之靈,飛叟胡梅又覺心頭升起一股怒火,忍不住冷笑一聲,道:「勢利呀!勢利呀!」 馬元壽走在最後,聽得胡梅喝叫之聲,突然回過身來,說道:「胡兄,什麼事?」 飛叟胡梅哈哈一笑,道:「咱們八卦門和福壽堡的交情,不能算淺,比不過七星會,也該強過那太陰門,何以除了七星會和太陰門外,其他門派的屍具。都無棺木裝殮。」 馬元壽道:「胡兄誤會了,宇分堂主的屍體,是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運來。」 飛叟胡梅接道:「那太陰門下殮屍棺木,難道也是運來的麼?」 馬元壽道:「那倒不是。」 胡梅冷笑一聲,道:「難道福壽堡中只有這一具棺木?」 馬元壽臉色一變,道:「咱們福壽堡,也不是專收屍體,備許多棺木作甚?」 胡梅道:「如果沒有棺木,總該以白布覆屍才對,何以獨厚太陰門,而薄天下?」 馬元壽道:「胡兄這番話用心何在?實叫兄弟難解。」 飛叟胡梅冷笑一聲,道:「簡單的很,馬兄只把太陰門中人,用棺木收殮起來,卻把我們八卦門和其他門派中的弟子們全都放在地上,用一片白布覆掩起屍體,這歧視之情,明顯異常,這一點當真的還要兄弟當面鼓、對面鑼的叫出來麼?」 馬元壽淡然一笑,道:「咱們福壽堡與各門各派,一向平行論交,收殮是交情,不收殮,也是應該。」 胡梅道:「在下並無質問之心,只是覺著這等作法,未免分出彼此厚薄,使天下英雄寒心,也大大的損害了貴堡的威名。」 馬元壽冷冷說道:「咱們這福壽堡一向把胡兄當作朋友看待,但這並非是畏懼胡兄的威名,如若來此之人,都和胡兄這樣挑剔,咱們兄弟,還有何顏在江湖之上立足?」 胡梅雙眉聳動,似想發作,但他終於忍了下去,放下臉哈哈一笑,道:「馬兄言重了,兄弟只不過隨口問問而已,馬兄不要多心!」大步直向內廳走去。馬元壽心中雖然有氣,但也不便發作。 這時,群豪卻已在內廳落座,團團圍守在一張大圓桌上。 飛叟胡梅目光一轉,看那高居道席而坐的竟然是尚不同,強行壓下的火氣,又不覺冒了起來,暗道:「太陰門在武林之中,聲譽並非十分響亮,這尚不同也不算什麼大有名氣的人物,不知馬氏兄弟,何以竟對他這般恭順。他心有所思,不覺間形諸於神色之間。 馬元福經驗是何等廣博,一見胡梅的神色,立時瞧出不對,怕他鬧出事情,起身說道: 「胡兄請這邊來坐。」 飛叟胡梅輕輕哼了一聲,裝作未聞,卻傍著金鐘道長坐了下去。 馬元福碰了一個軟釘子,竟是毫無怒意。他心機深沉,不似馬元壽那等口快心直,什麼事都能從容對付。 只聽尚不同道:「諸位,在下有幾句話,不知諸位是否肯聽?」 那金鐘出身在武當門下,一向自認是學的玄門正宗武功,對武林中旁支旁脈一向輕視,當下冷冷說道:「尚兄有什麼話?儘管請說。」 尚不同冷冷說道:「在下之意,是想請各位就咱們現有人手之中,推出一位武功高強之士,以主持其事。」 金鐘道長道:「我瞧這人也不用選了,就由尚掌門主持就是。」 飛叟胡梅道:「在下也是這般想法。」 尚不同目光轉動,掃掠了兩人一眼,道:「兩位之言,可是由衷而發麼?」 飛叟胡梅道:「這就不一定了,咱們只不過是聽聞過尚掌門的大名,但對尚掌門的真才實學,卻是從未見過,要咱們由衷的敬佩,那未免是求之過苛了。」 尚不同乾咳兩聲,笑道:「不知胡兄是否想見識一下?」 胡梅道:「尚兄如肯賜教,兄弟是極願奉陪。」 左少白和黃榮等,都隨著進了內廳,但卻沒有座位,他想從幾人口中,聽些昔年白鶴堡被屠經過,沒有坐位,也不在乎。 石鐵英突然接口說道:「尚兄,胡兄,都請忍耐一二,聽兄弟幾句如何?」 尚不同道:「石兄有何高見?」 石鐵英道:「咱們集聚這福壽堡,為的是查訪那『仇恨之劍』,目下敵人的消息一點沒有,自己先來一場自相殘殺,未免是太不值得!」 尚不同道:「石兄之見呢?」 石鐵英道:「眼下之人,都是負有重命而來,如是查不出那『仇恨之劍』,不但無法覆命,且將成為笑柄,日後在江湖上被人談起,亦是大損顏面的事。」 金鐘道長接道:「這些道理,淺顯易解,無人不知,不用你來說教,最好說出你的辦法。」 石鐵英修養雖好,也是受不住這等冷言諷激,當下臉色一變,道:「武當一向被武林同道尊稱為正大門派,怎的言語之間,毫無教養?」 金鐘道長怒道:「你罵哪一個?」 石鐵英道:「罵你又能怎樣?」他本是居中調停,卻不料自己竟然也捲入意氣漩渦之中。 馬元壽急急起身說道:「兩位請暫息雷霆之怒,聽我馬某一言,都怪咱們兄弟疏忽,未能多備幾口棺木,盛殮所有的傷亡人命,才使諸位之間,有了心病,唉!其實福壽堡對江湖同道,向是一視同仁,決無彼此之分,此次各門各派中傷亡弟子,肯送我福壽堡來,足證各位是瞧得起我們兄弟,咱們兄弟縱有不周之處,還望諸位,大量海涵。」說完,抱拳一個羅圈揖。 飛叟胡梅和金鐘道長,心中實在不滿馬氏兄弟的作法,只把七星會和太陰門中人,用棺木殮起來,而且放置正位,但又不好和馬氏兄弟衝突,只好處處找七星會和太陽門的蹩扭了,但馬元福這告罪一禮,兩人再也發作不出,金鐘合拳還了一禮,說道:「這也不能怪在兩位堡主頭上,馬堡主肯收容本門弟子的屍體,貧道已感激不盡了。」 馬元福道:「兄弟已然遣人去搜購大批棺木,所有停屍在敝堡的武林同道,務必要一屍一棺。」 尚不同乾笑兩聲,道:「原來兩位是為此而爭……」目光轉注到胡梅臉上,接道:「兄弟是向不輕言,出口的話,必得有所交代,胡兄雖是遷怒兄弟,但也不便再改口了,這麼辦吧!咱們各演一手武功,在場諸位,評判一下優劣,也就是了。」 胡梅自是不甘示弱,朗朗說道:「尚兄是一派掌門之尊,先請出手。」 尚不同道:「兄弟不慣客套,先行獻醜了。」右掌平伸,托起面前茶杯。 群豪凝目望去,只見那杯中盛茶,逐漸的收縮,片刻之後,結成了一塊堅冰。尚不同哈哈一笑,倒出杯中凝結的冰塊,投擲地上。但聞砰的一聲,摔的片片破裂,笑道:「獻醜,獻醜。」 飛叟胡海口雖不言,心中卻是暗暗的震駭,忖道:「料不到此人內功,竟有如此造詣,但事已至此,又不能中途退縮,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尚兄內功精深,只怕兄弟難及,我就也借茶杯獻醜一番。」伸出有掌,按在茶杯之上,暗中提聚真氣,那茶杯緩緩向桌面陷落。 大約有一盞熟茶工夫,整個茶杯,全都陷入桌面之中,杯口和杯麵一般的平齊。 馬元福哈哈一笑,道:「兩位武功,各極其能,使兄弟大開了一次眼界。」 飛叟胡梅心中明白,如以難易而論,自已已輸了一陣。 尚不同打了兩個哈哈,道:「胡兄果然高明!」 胡梅道:「彫蟲小技,諸位見笑。」 尚不同道:「事情即過,不用再提,眼下緊要之事,是如何追查那『仇恨之劍』的下落?」 馬元壽道:「我們兄弟已派出八名精幹弟子,尋訪那『仇恨之劍』……」 尚不同道:「可有消息?」 馬元壽道:「說來慚愧得很,那『仇恨之劍』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叫人莫可預測,凡是見過他的人,未留過一個活口。」 尚不同道:「其人如無驚人的本領,也不敢把江湖上所有的門派,一律視作敵人。」 石鐵英道:「不知那『仇恨之劍』,是一人所為呢?還是數人或數十人所組成的?」 尚不同道:「在下之見,那『仇恨之劍』,決非一人所為。」 石鐵英道:「兄弟亦有同感,只是他行蹤飄忽,來去之間,未留下一點痕跡,是以,增加了不少神秘之感。」 尚不同道:「不錯,若是他堂堂正正要和整個武林為敵,就算他武功再強一些,也是難以如願……」 金鐘道長突然接口說道:「貧道倒有一策,可引出那『仇恨之劍』。」 尚不同道:「請教道兄?」 金鐘道長道:「咱們找他不著,為何不設下陷阱,讓他自投羅網之中。」 尚不同道:「問題是陷阱要如何一個安排法?」 金鐘道長道:「貧道亦曾想到過兩個法子,但不知是否有助大局……」目光轉動,回顧了左右人等一眼,陡然住口不語。 原來他匆匆對眾一瞥之間,瞧見了左少白等三人,都在凝神而聽,不由心中一動,住口不語。 尚不同何等才智,金鐘道長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逃不過尚不同的目光,這時轉臉望著石鐵英道:「石兄,那些人可都是七星會中弟子?」 石鐵英說道:「不錯,尚兄有什麼吩咐?」 尚不同道:「要他們暫時離開此室如何?」 石鐵英道:「好……」隨手一揮,道:「你們退到室外去吧!」 左少白身子一轉,首先向廳外走去。 飛叟胡梅突然站了起來,高聲說道:「站住!」左少白緩緩轉過身子,垂首而立。 胡梅離位側行,走到左少白身前,道:「你是誰,面善的很,咱們在哪裡見過?」 左少白遙搖頭,道:「我不認識你。」 飛叟胡梅冷冷說道:「老夫的記憶力一向過人,決對不會記錯。」目光轉動,不停的在左少自身上打轉。 尚不同經他一提,也不禁多望了左少白兩眼,只覺他風標高華,資質奇佳,不禁暗暗讚道:「好一副上好骨骼。」 黃榮、高光並肩站在左少白的身後,暗中凝神蓄勢,準備隨時出手救援。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四章 一劍震群雄 原來那左少白一直是垂眉閉目而立,對眼下的處境,淡然視之。 飛叟胡梅繞著左少白走了兩周,突然停了下來道:「小娃兒,你貴姓?」 左少白心中一跳,答道:「在下姓左。」 胡梅道:「姓左,哈哈,老夫想起來,咱們見面之時,你還是一個孩童,對麼?」 左少白搖頭說道:「在下從未見過大駕。」 飛叟胡梅冷笑一笑,道:「老夫跑了大半輩子江湖,豈容人家在眼中揉下砂子,你可是那白鶴堡主左鑒白的後人?」 此言一出,全室中人,無不大吃一驚。昔年夜屠白鶴堡,殺了左家男女老幼一百餘口,此事在江湖上傳誦甚久,人人知聞,參與其事的人,更是腦際之中,留下了那淒慘、悲壯的印象,終身難忘。這室中之人,大都是十餘年前參與其事者,是以聽得胡梅驟然間說出了左家後人,全不禁為之一驚。 尚不同道:「那左家後人,不是死在『生死橋』下了麼?」 飛叟胡梅道:「在下乃現場親目所見之人,誰說那左家後人,死在『生死橋』下了?」 尚不同道:「此事江湖人人皆知。」 胡梅道:「在下眼見那左家後人,走過了『生死橋』,卻未見他跌入谷中……」回頭一顧金鐘道長,接道:「道兄也是在場目睹之人,可曾見到那左家後人,跌入谷中的事?」 金鐘道長道:「在下正如胡兄一般,貧道也未見左家後人跌入谷中,但那『生死橋』雲封霧鎖,百年以來,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都埋在那萬丈絕壑之中。那左家後人,那時還不會武功,如何能過得去,貧道之見,定已摔入谷中去了。」 飛叟胡梅冷冷說道:「你仔細瞧瞧他可曾相識?」 金鐘道長緩緩站起身子,大步走近了左少白身側,伸手向左少白右腕之上抓去。 左少白右腕一挫,避了開去。 金鐘道長被他讓過一招,似是甚感意外,不禁一呆。 尚不同道:「此人關係甚大,必得查個水落石出才是。」起身行至石鐵英身前,問道: 「石兄,那人既是你們七星會中弟子,石兄定知他出身?」 石鐵英道:「本會之中,弟子眾多,此人服役在江南總分堂之中,宇夫人可知得?」目光一轉,望著宇夫人道:「夫人可識得他麼?」 宇夫人凝目望去,只見金鐘道長,正在大施擒拿手法,兩手連環遞出,扣拿左少白的手腕,但卻均為左少白一一閃了開去,那金鐘道長連施一十二招擒拿法,始終未能抓住左少白。 黃榮、高光早已得左少白施展傳音之術囑咐,如非必要,不可輕易出手。 尚不同顧了那宇夫人一眼,道:「夫人可識得他?」 宇夫人道:「那位道長擋住了我的視線。」 尚不同道:「我去勸他住手。」雙肩一幌,陡然間欺進了數尺,喝道:「道兄住手。」 右臂一伸,攔住了金鐘道長。 那金鐘道長還自下不了台,被尚不同一擋,正好住手。 尚不同身子一閃,避到一側,沉聲說道:「夫人請看。」 字夫人目光移注在左少自身上,瞧了一陣,搖搖頭,道:「不認識!」 石鐵英一躍而起,怒聲喝道:「好小子,竟然冒充七星會中弟子!」欺身撲向了左少白。 尚不同揮臂一攔,冷冷說道:「事已至此,石兄急怒何益,咱們先問個明白再說。」 石鐵英「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餘怒未息的說道:「不論他是何人,單憑這冒名本會弟子之罪,已得亂劍分屍。」目光轉動,早已不見了樑子平。原來梁子平看出情勢不對,早已溜出了大廳。 尚不同沉聲說道:「你既敢坦然報出姓來,那是足見豪氣,但不知敢不敢報出你的名來?」 左少白陡然抬起頭來,星目中神光如電,環掃了圍在四周的群豪一眼,道:「左少白。」 飛叟胡梅低聲誦吟道:「左少白,左少白……」突然拔出助間短刀厲聲喝道:「左鑒白是你什麼人?」 全場中立時沉寂下來,靜的可聞到呼吸之聲,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左少白的身邊,等待答覆。 左少白神色肅然,緩緩說道:「諸位一定要知道麼?」 尚不同道:「何止是在下等幾人,就是當今武林同道,又有誰不願知道此訊?」 左少白一句一字的緩緩說道:「那是家父。」 尚不同愕然問道:「你當真是那白鶴堡左鑒白的後人麼?」他雖是聽得字字入耳,但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多此一問。 飛叟胡梅冷冷接道:「你竟然沒有摔死在『生死橋』下?」 左少白面對著環伺強敵,仍能能保持著鎮靜神情,緩緩撩起長衫,取出長劍,退下劍鞘,冷冷說道:「在下不願妄傷一個好人,但諸位之中,大都是昔年屠戮白鶴堡的兇手,有道是血債血還,今日我左少白要首開殺戒!」 飛叟胡梅冷笑一聲接道:「你的口氣不小。」左手一探,取下了背上的八卦鐵牌。他口中雖然說的托大,但心中卻絲毫未存輕視之心。 金鐘道長也翻腕抽出了背上長劍,說道:「很好,今日斬革除根,也好替江湖上除去一大隱患。」 黃榮、高光,眼看左少白自洩了身份,情勢劍撥弩張,大戰一觸即發,也隨著亮出了兵刃。 馬元福突然仰瞼一聲長嘯,嘯聲尖銳,悠長,震的人耳際嗡嗡作響。黃榮心知這必是福壽堡中召集人手的暗號,片刻之後,即將陷入重重的包圍之中,本想招呼左少白早些衝出,但見左少白神色一片莊嚴,穩如山嶽,竟自說不出口。 尚不同回顧了胡梅和金鐘道長一眼,道:「兩位且慢出手……」目光一轉,投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在下還有一事相詢?不知左少堡主肯不肯說?」 左少白道:「你不用出言激我,那要得先看看什麼事情了?」 尚不同道:「這『仇恨之劍』,想來也是左少堡主的傑作了?」 左少白道:「不是,武林中道消魔長,想來沉冤被害的也不止我們左氏一家,在下雖未見過那人,但想來他胸懷的仇恨,不在我左某之下。」 尚不同暗中觀看左少白神色,只見他一直保持著鎮靜,毫無慌恐之情,不禁暗自震駭,忖道:「此人既無激動憤怒之色,又無驕狂暴急之容,小小年紀怎的有如此修養工夫,難道當真已得劍道中上乘不溫不火的鎮靜工夫不成?」 飛叟胡梅和金鐘道長,都是久經大敵之人,起初時,並未把左少白放在眼中,但經過一陣觀察之後,卻不禁動了懷疑,只覺得他的莊嚴神態中瞧不出一點火氣,竟把滿室高手視若無睹。 需知左少白已得那「乾坤一劍」姬侗的真傳,己得上乘劍道中克已的功夫。 黃榮、高光暗中運集功力,準備出手,哪知雙方竟然是相持不動,兩人真氣聚集,體內大感不適,高光首先忍耐不住,大喝一聲,突然出手,雙筆齊出,點向了飛叟胡梅。 胡梅左手八卦鐵牌推出,噹的一聲架開鐵筆,右手短刀卻借勢還擊,一連三刀,勢道迅急,迫的高光連封帶避,才算把三刀避開。 左少白看那胡梅刀法,已深得詭異、辛辣之訣,高光對敵經驗不足,如若和他拚搏下去,恐怕要吃大虧,當下一擺長劍,接過胡梅刀勢,「唰唰」兩劍,把胡梅圈入了一片劍光之中。 飛叟胡梅原想一上手就全力搶攻,先把高光傷於刀下,來個先聲奪人,以挫左少白等銳氣,是以出手,就是八卦門中的絕技「翻雲八式」,這套刀法隱在那左手鐵牌之中,攻勢奇詭,極難防守,招招惡毒異常,卻不料左少白橫裡插手,「唰唰」兩劍,全從偏鋒攻入,竟把胡梅那一路詭異的刀法,迫的無法施展,由攻勢變成守勢。 尚不同冷眼旁觀,瞧了左少白出手兩劍,心頭突然一驚,暗道:「這小子劍路氣勢,有如君臨天下,正大之至,蘊藏著雷霆萬鈞之力。」忖思之間,胡梅已陷入那重重劍氣之中。 說也奇怪,那飛叟胡梅,牌中藏刀的「翻三八式」,乃是凌厲絕倫的攻敵招術,但一和左少白劍勢相接,竟然施展不出,處處都被左少白那大開大合的劍勢,迫的畏縮一側,應接不暇。 沒人看得出,這是哪一家的劍法,淵出於何門何派?但卻都感覺著左少白的劍勢,有一種莫可言喻的雄渾氣勢。 胡梅初時還可偶爾還攻幾招,但十招過後,胡梅竟是完全失去還手之力,畏縮劍下,作繭自縛。 金鐘道長昔年和飛叟胡梅,同時追迫那左氏一家,血濺「生死橋」邊的主要兇手,心知如若胡梅傷在左少白的劍下,左少白第二個要殺之人,必是自己無疑,何不趁那胡梅未傷之前,合力把左少白除去,也可免去後患。 心念轉動,側目望去,只見飛叟胡梅臉上汗珠滾滾,眉宇間儘是驚愕、畏懼,手中鐵牌、短刀,已然完全失去主動,隨著左少白的劍勢移動,不禁瞧的一呆。其實,全場中人,個個為左少白的劍勢震攝、發呆的又何止金鐘道長一人。 尚不同回顧了馬元福一眼,低聲問道:「馬堡主,可曾瞧出他劍法中的來路麼?」 馬元福道:「兄弟瞧不出來,尚兄素以博聞見稱,想必瞧出一點門道。」 尚不同搖頭苦笑一下,道:「在下也瞧不出門道,但卻使我想起了一位,以劍術稱絕武林的前輩高人來。」 馬元福接道:「不知尚昆想起了何人?」 尚不同正待回答,突聞金鐘道長高聲喝道:「胡矮子不要怕,貧道助你一臂。」長劍一起,「潮泛南海」閃起一片寒芒,攻向左少白。 左少白身形一旋,就勢刺出一劍,寒芒一閃,劍尖已襲近金鐘道長脅下。這一劍輕描淡寫,看似信手而發,但那劍勢磅薄,如長虹貫日,金鐘道長心神一震,雙足急挫,匆匆閃退,百忙中一沉長劍,一招「雲封霧鎖」封住來路。 只聽高光怒聲罵道:「牛鼻子老道,可是要倚多取勝麼?雙筆一振,即待攻上前去。 黃榮突然一抬手肘,在高光臂上輕輕一觸,高光微微一楞,忽然覺出廳內沉悶異常,但聞金刃劈風與衣袂飄飛之聲,人人聳然動容,卻都禁口不語,氣氛是出奇的沉重。 移目望去,左少白長劍揮灑,依舊將飛叟胡梅圈在一片劍光之內,胡梅隱身鐵牌之後,刀法愈見詭奇,只是氣勢窮盡,有如困獸掙扎,並未因為以二敵一,扳轉劣勢,金鐘道長的武當劍法本是玄門正宗,交手不過數招,竟然也為左少白那穆穆隸隸、雄渾無倫的劍勢所蓋,迫處一偶,萎頓不堪,左支右繼,接應不暇。 高光心頭狂喜,暗道:「這是什麼劍法,看來再多兩個敵手也不在乎。」 黃榮見左少白出手之際,便已穩居上風,卻又遲遲不下殺手,不禁暗暗焦急,忖道: 「尚不同一派掌門,武功難測,馬氏兄弟雄據一方,看來也非易與,身在敵巢之內,彼眾我寡,理應速戰速決,保存功力,以防不測。」 轉念之下,頓時縱聲說道:「盟主暫請歇息一陣,血海深仇,急不在於一時。」 左少白展動劍法,力戰兩名高手,不知不覺間,臉上神光湛然,人已進人渾然忘我之境,耳際忽聞黃榮之言,不禁身子一震,手中劍勢一頓。 飛叟胡梅與金鐘道長才一交手,便感到力窮勢蹙,數十年勤修苦練的武功,在左少白那大開大合,坦坦蕩蕩的劍法之下,似是突然失去應有的威力,苦戰之下,早已心搖神駭,欲罷不能。忽見左少白劍勢一頓,兩個俱皆忘了乘勢反擊,不約而同的縱身一躍,齊齊退了丈許,並肩而立,胸頭起伏如浪,喘息不已。 但那「血海深仇」四字彷彿當頭棒喝,已使左少白神情大變,他腦海之內,突然幻出父母兄長亡命天涯,負傷血戰,慘遭屠戮的景象。 剎那間,左少白百脈賁張,血液沸騰,鬱積心頭十餘年的深仇大恨,突然在一剎那間全部爆發出來。 他雙眼血紅,殺機四並,口中喃喃說道:「爹娘在天之靈,請看孩兒為雙親大人報仇雪恨!」 這喃喃自語之聲,雖然輕而難聞,但卻充滿了淒滄慘痛。霎時間,沉寂如死的大廳之中,天愁地慘,瀰漫起一片肅殺之氣,連飛叟胡梅那沉重的喘息之聲,也突然消失不聞了。 只聽左少白厲聲喝道:「血債血償!」長劍一振,直向飛叟胡梅與金鐘道長立身之處攻襲過去。 長劍乍動,但見寒光一閃,倏地驚虹耀目,那長劍一分為二,兩道精芒,朝二人齊齊湧去。全場中人,都為左少白這奇奧的劍招震驚,只覺這一招神奇變化,實乃生平未聞未見之學。 飛叟胡梅只覺那兜頭罩下的劍,有如羅雀之網,不論施展何等身法,也是無法避開,心中暗叫一聲:「完了!」 索性不再閃避。 只覺頭頂一涼,寒芒掠面而過,削下來一絡頭髮。金鐘道長卻是不甘坐以待斃,眼看劍光襲來,揮劍向上一封。只覺一劍封空,身不由己的往前一栽。 原來左少白攻向金鐘道長的一劍,乃是一道幻影,劍勢卻集攻飛叟胡梅。 待金鐘道長挫腕收回長劍,左少白的劍勢卻已疾閃而到,金鐘道長再想舉劍封架,已自不及,但又不甘待死劍下,匆忙中橫身向旁硬閃出去。 就在他縱身問避的同時,左少白的劍勢卻突然折向左側,剛好碰上,劍峰由肩上劃過,登時衣裂肉綻,鮮血泉湧而出。 左少白劍勢迴旋,又把兩人圈入了劍光之中。 尚不同心中暗忖道:「這小子的劍路,博大精奇,變化招招出人意外,他胸中滿懷滅門之恨,如果讓他殺了胡梅和金鐘道長,自己亦是難逃劫難,倒不如此刻出手,一鼓作氣,把他傷在掌下,也好永絕後患。」 心念一轉,陡然喝道:「胡兄、金鐘道兄不用害怕,兄弟助兩位一臂之力」。喝聲中疾出一掌,拍向左少白。一股暗勁,隨手而出,撞了過來。 左少白長劍一振,劍風絲絲,竟把湧出來的勁力,化解於無形之間。 尚不同感覺著拍出的劈空掌力,被左少白劍風化解,心中好生驚異,回顧了身後兩個青衣童子一眼。道:「給我兵刃。」兩個青衣童子,應聲而上,一個遞上長劍,一個送上鐵拐。 尚不同右手持劍,左手握拐,大喝一聲,衝了過去,鐵拐一起,「神龍出雲」疾向左少白劈去。 高光怒聲說道:「以多為勝,你們要不要臉?」一揮雙筆,正待衝上助戰,卻被黃榮。 一把拉住,道:「三弟稍安勿躁,咱們仔細瞧瞧再說。」 高光凝目望去,不禁為之一呆。原來左少白和胡梅、金鐘道長動手之時,劍勢縱橫,攻多守少,逼得兩人險象環生,但加上一個尚不同之後,並未使局勢改變,左少白仍是劍勢飛舞,控制全場,毫無不勝負荷之征,心中大感奇怪,回頭對黃榮道:「這尚不同武功可是最高麼?」 黃榮道:「就動手三人而論,看來他是最高。」 高光接道:「不知這福壽堡中兩位堡主的武功如何?」 黃榮道:「如以小兄之見,福壽兩位堡主的武功,決然是強不過尚不同……」目光一掠那端坐未動的綠衣少女,接道:「眼下最是難測的還是那淡綠勁裝的女子,看她神定安閒的樣子,倒似是身負絕技。」 這時,胡梅已被左少白那盤繞旋飛的劍勢,迫得大汗淋漓,金鐘道長更是在咬牙苦撐,那尚不同雖是剛剛加入的生力軍,但一身武功,都有些施展不開,處處都為左少白的劍勢壓制。 只聽馬元福高聲喝道:「咱們這福壽堡,豈是容人撒野之處?」 黃榮在低聲說道:「這老兒也在找借口出手了。」 語聲甫落,馬元福也揮動手中的鋸齒刀,攻了過去。 但見左少白劍勢一展,接過了馬元福的鋸齒刀,也把他圈入了劍光之中。 高光低聲說道:「咱們不能讓盟主大哥,獨拒群敵。」 黃榮急接道:「三弟不可造次,咱們出手相助,不但無補於事,而且反而妨害了盟主的手腳,使他心有所忌,難以發揮劍勢的威力。」 高光仔細一看,發覺那馬元福已被迫入了劍圈之中,手中刀法,也難再主動,再來封擋左少白的劍勢。 馬元壽眼看馬元福出手之後,仍是無法扳回劣勢,心中大不服氣,暗道:「這小子用的什麼劍法,竟能獨拒如許高手,久戰不疲,我也得進去試試。」「唰」的一聲,抽出了七星刀。 高光道:「好啊!那馬元壽也要出手了,難道咱們仍然不管?」 黃榮道:「你瞧出來沒有?」 高光道:「瞧什麼?」 黃榮道:「盟主這一套劍法,我雖不知名字,淵源出處,但此卻似天下劍道之祖,不但奇正相互為用,而且變化萬端,令人難測難猜,縱然是再加上幾人,他也能應付得了,咱們不用為盟主擔心。」說話之間,馬元壽已揮刀加入戰圈。 左少白長劍外探,領動劍訣一引,馬元壽不自覺的被引動方向。轉入左少白的劍勢控制之下。 雖是加上福壽堡中兩位堡主,但局勢並未改變,左少白仍然是控制著全局。 高光愈看愈覺奇怪,忍不住說道:「盟主大哥這套劍法,有如浩瀚無際的大海一般,不論有多少人圍攻於他,都被他劍光所困。」 只見那綠衣少女緩緩站了起來,直向場中行來。 高光低聲對黃榮道:「這女子也要出手了。」 黃榮道:「不要緊,這室中已無多大空隙,他們人手再多,也無法再插手圍攻。」 那綠衣少女行近動手之處,並未立刻出手,反而背起雙手,靜靜地看了起來。 雙方又鬥了十幾個回合,左少白的劍招,愈見純熟,尚不同、金鐘道長、馬氏兄弟等更是施展不開,似乎是所有的武功,都在左少白那綿綿不絕、變化萬端的劍勢下,黯然失色。 尚不同原來自忖藝凌群豪之上,出手之後,定可挽回劣勢,大出一次風頭,哪知事與願違,空負一身絕技,竟無招法施展,心中大為焦急,但因左少白的劍勢處處搶制了先機,圍攻群豪,全都被他那飄忽莫測的劍勢,迫得只有招架之力。無法還手,尚不同空自激憤萬端,但卻徒歎奈何。 但他究竟是一派掌門之才,武功、才智都非他人能及,心知這般打下去,永無反擊之日,當下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胡兄,此人的劍法如何?」 飛叟胡梅也用傳音之術答道:「妙絕武林,乃兄弟生平未見之學。」 尚不同道:「咱們這般的纏鬥下去,終歸要傷在他劍下為止,何不冒險反擊,絕處求生?」 胡梅道:「兄弟想不出制勝之策。」 尚不同道:「如若胡兄肯和兄弟合作,並非是事無可為。」 胡梅道:「願聞高見。」 尚不同道:「胡兄可以鐵牌,硬封他的劍勢,兄弟以本門絕技『陰風透骨掌』,暗中傷他,此乃唯一的求勝之道,不知胡兄意下如何?」 飛叟胡梅暗自忖道:「昔年在『生死橋』前之戰,只怕留給他印象甚深,如若此戰一敗,左少白必存殺我之心,如若那時坐以待死,倒不如此刻冒險求勝。」 心中念頭,風車般打了幾轉,說道:「好!就照尚兄之見。」左手鐵沖連出兩記絕招,牌風呼嘯,對住了左少白攻向尚不同的劍勢。 尚不同暗中一提真氣,右手長劍,交到了左手之中。 左少白劍勢一遇阻力,威勢陡然大增,寒光閃轉,迫的圍攻群豪紛紛後退。 胡梅奮力擋開了左少白兩劍,卻促使左少白劍勢變化,原來是有驚無險的搏鬥,突然形勢一變,不禁心中大駭,只覺眼前劍氣流動,唰唰兩劍,攻了過來,閃閃寒芒,指襲向握牌的左腕。 那劍勢迥轉盤旋,奇妙無比的正好由胡梅刀、牌空隙之中刺了過去,攻入要害,封架讓避,全來不及,心中暗道一聲完了,左手一鬆,丟了鐵牌。 只覺劍芒掠著手背掃過,毫釐之差,就要當場斷腕。左少白劍勢掠過了飛叟胡梅,忽的折轉向尚不同點了過去。 尚不同早已運集了「陰風透骨掌」,等待劈出,但卻被胡梅擋住了去路,無法出手,急忙橫移兩步,掌勢還未舉起,左少白劍勢已到,匆忙中揮掌一推,一股陰寒暗勁,疾湧而出。 他這掌勢一動,正好碰上了左少白的劍勢,寒芒掠過,斬下了一根食指,鮮血迸流,駭然而退。 但左少白亦為對方的「陰風透骨掌」的歹毒武功所傷,只覺一陣寒氣,透體而過,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手中劍勢,並隨著一緩。 就這一緩之勢,金鐘道長、飛叟胡梅,和馬氏兄弟,齊齊脫身而退。 左少白強自提聚一口真氣,不使受傷之情形諸於外,緩緩收了劍勢,冷冷說道:「白鶴堡一百餘人,盡遭屠戳的血債,左某必將討還,但在下不願妄殺無辜,容我查明了事情的真相,凡是首腦、元兇將一一誅絕,今宵只不過略施手段,借爾等之口,傳我之名。」收了長劍,回身而去,廳中群豪震驚他的武功,竟是無人敢出手攔截。 尚不同運氣止住了傷口流血,望著左少白的背影,喃喃說道:「此子不死,江湖上,只怕永無寧日了。」 馬元福長長歎息一聲:「老夫在江湖之上,混了數十年,從未有今日一戰之慘,唉!合咱們數人之力,竟然未能留下一個年不及弱冠的後生小輩,此事如若張揚於江湖之上,咱們還有何顏面立足武林?」 飛叟胡梅探臂拾起地上鐵牌,道:「今日在場之人,誰也沒有勝人一招半式,如若傳言出去,那是自毀聲名……」目光一掠那綠衣女子,突然住口不言。 場中之人,大都是久歷江湖之人,眼睛之中,揉不下一顆砂子,人人都瞭解胡梅那一眼之意,全場中人,只有這綠衣少女,可能洩露出今日之戰。 馬元壽輕輕咳了一聲,道:「尚兄的傷勢如何?」 尚不同大跨一步,撿起地上斷指,道:「區區斷指之傷,何足掛齒?」緩緩把斷指藏入懷中了。 金鐘道長撕下一塊袍角,包起臂上劍傷,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勝敗乃兵家常事,諸位也不用為今日之戰,自尋煩惱。」 飛叟胡梅目光緩緩轉注石鐵英臉上,道:「石兄弟聞七星會組織嚴密,為當世三會之首,卻不料竟然把大敵當作會中弟子,帶入了福壽堡中,看將起來,傳聞之言,當真是不可信了。」他想到適才受左少白劍下之辱,心中憤憤難平,一股怨氣,竟然發作到石鐵英的頭上。 石鐵英還未來得及答話,突聽那綠衣少女格格大笑起來,笑聲清脆震耳,滿廳中回音激盪。 石鐵英吃胡梅一頓責怪,心中也動了怒容,要待反唇相譏,卻被那綠衣女子笑聲所攪,立時怒聲喝道:「什麼好笑的事?」 那綠衣女子笑聲頓住,瞼上的笑容,也隨著收住的笑容,變成一瞼冷若冰霜神色,道: 「你在七星會中,是何身份?」 石鐵英道:「掌管行刑的堂主。」 綠衣女子冷然說道:「看在那『鐵面羅剎』和『七星神劍』的份上,饒你不死,你自己打上兩個耳括子吧!以謝出言不遜之罪。」 那「七星神劍」,乃是七星會中的會首,他以兵刃命令,創立七星會,「鐵面羅剎」,卻是七星神劍的夫人,武功尤在七星神劍之上,冷面冰心,鐵石心腸,會中的弟子對她的敬畏,尤過「七星神劍」 石鐵英呆了一呆,道:「你識敝會的會首?」 綠衣女子冷冷說道:「如非看在他們夫婦份上,不死也要你脫一層皮。」 石鐵英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嚥得下這一口氣,當下冷冷說道:「敝會主夫婦,在武林中聲名卓著,天下英雄有幾個不知,幾個不曉?你縱然能提出敝會主的尊號,也未必就真的相識。」 那綠衣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如自己不肯,我就要出手加倍處罰!」 場中之人,大都不知這女子的來歷,但聽她口氣狂大,不禁為之愕然。 只聽那綠衣女子說道:「我要加倍打你四個耳光。」突然欺身而上,右手左右開弓,但聞一連乒乒乓乓之聲,果然連打了四個耳括子。 石鐵英眼看那綠衣女子欺身而上,竟是封擋不住,這才大吃一驚,欲待反擊,已自不及。 那綠衣女子出手快速無比,來去之間,不過是眨眼之間工夫,群豪凝目望去,只見石鐵英瞼上紅腫甚高,鮮血汨汨由口角而下,雖是打的石鐵英,但卻使全場中人,個個震驚。 馬元福低聲說道:「尚兄,這女子是何許人物?」 尚不同道:「兄弟也不大清楚。」 馬元福道:「她不是和尚兄同道而來麼?」 尚不同苦笑一下,道:「兄弟是和她途中相遇。」 但聞那綠衣女子肅冷的說道:「一隻『仇恨之劍』鬧的江湖上神鬼不安,你們天南地北的千里跋涉而來,追查那『仇恨之劍』的主人,可惜他混跡諸位之中,諸位卻是認他不出……」 胡梅一拍大腿,道:「姑娘說的不錯,那『仇恨之劍』的主謀之人,定然是左少白那小子!」 綠衣女冷冷道:「你有何證據?」 胡梅道:「昔年四門、三會,兩大幫,和九大門派,聯手夜屠白鶴堡,殺了左家一百餘口,這仇恨是刻骨難忘,那左少白想出用『仇恨之劍』四字,在武林之中,造了一番殺劫,豈不是理所當然。」 綠衣女格格一笑,道:「瞧你這麼說來,那人借用這『仇恨之劍』四字,是用的恰到好處了。」 胡梅一皺眉頭,道:「那要看從哪裡說起了,如是站在那左少白一方言,用上『仇恨之劍』四字,實是可圈可點。」 石鐵英積忿填胸,暗中提聚真氣,準備一舉間傷了那綠衣女子,但見她言笑自若,竟似絲毫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心中突然猶豫起來,竟是不敢出手。 只聽那綠衣女子說道:「諸位既知左家有後,尚在人間,又借『仇恨之劍』四字,鬧的武林中神鬼不安,人人自危,惶惶終日,為什麼不早些想了對付他的辦法呢?」 胡梅道:「這話不錯,咱們今日既然知道了那『仇恨之劍』是誰,餘下的該是如何對付他了。」 金鐘道長道:「那左少白武功之高,劍術之妙,決非咱們能敵,最好是各自快訊稟告,使四門、三會、兩幫、和各大門派,派遣高手,一舉之下,把他擊斃,也好永絕後患。」 馬元福道:「遠水不解近渴,那左少白就在左近,他隨時可來,如若等得天下高手雲集,至快也要三個月的工夫,那時左少白或已去遠,咱們恐怕都早死在那『仇恨之劍』下了。」 尚不同道:「在下倒有一策。」 馬元福擔憂那左少白來福壽堡,毀了他數十年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急急間道:「不知尚兄有何高見?」 尚不同道:「那左少白武功雖然高強,但他江湖上閱歷、經驗,卻是大為不足,咱們設法派了大批人手,勾結各處店家,只要左少白住店吃飯,咱們就有使用毒藥的機會。」 馬元福道:「好辦法,尚兄不愧一派掌門之才,果然有人所不及的見識。」 只聽那綠衣女子接道:「如若他不住在客錢之中,借宿荒廟、野林,又該如何?」 馬元福道:「是啊!如若他不住客棧,咱們又該如何計尚不同道:「縱然他不住客棧,難道也不進食物麼?」 馬元福道:「倒也不錯,左少白縱然是鐵打銅澆的人,也不能不吃東西,問題是如何才能接近他,在他食物之中下毒呢?」 飛叟胡梅重重咳了一聲,道:「在下想出了一個辦法,但不知能不能用?」 馬元福道:「願聞高見。」 飛叟胡梅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如若不殺那左少白,江湖上永無安寧之日,馬兄之福壽堡自然是首當其衝。」 馬元壽道:「這個咱們兄弟早已知道,胡兄還是說出對付那左少白的辦法」 胡梅道:「兄弟之見,也可說是補充那尚掌門的不足,就是由貴堡之中,選派出數十個精明幹練的男女,化妝成各種不同的身份,輪流盯梢,查看那左少白落足之處,以免引起他的疑心,然後再選擇一個武功高強之士,編造一套謊言,自殘軀體,以取那左少白的信任……」流目四顧一周,突然住口不言。 馬元福道:「以後呢?」 胡梅道:「有道是法不傳六耳,馬兄請附耳上來。」 馬元福依言附耳過,聽胡梅低言數語,點頭說道:「胡兄高見甚是,兄弟立時就派遣人手。」 金鐘道長道:「白鶴堡有了傳人,而且武功絕高,此事十分重要,貧道必得早日把此訊帶上武當山去,就此別過了。」也不待別人答應,合掌當胸一禮,轉身而去。 馬元福一抱拳道:「道兄好走,恕兄弟不遠送了!」 金鐘道長人已出大廳,高聲應道:「不敢有勞馬莊主。」 那綠衣女子望著金鐘道長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見,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這道長一臉霉氣,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馬元福目光掃掠過尚不同,移注宇夫人的臉上,道:「兄弟原想替諸位死去的故友,好好的熱鬧一場,不想變出意外,使兄弟這番計劃,不能不改變了。」 胡梅道:「那是當然,眼下的第一要務,就是先得到那左少白的下落……」目光一轉,看向那並停的棺木和那白布覆掩的幾具屍體一眼,道:「這些棺木、屍體一齊移下去吧!」 馬元福舉手一揮,招來一個下屬,低聲吩咐數語,那大漢連連點頭而去。 片刻之後,數十個精壯的大漢,一齊擠入廳來,運去屍體,抬走棺材,人多手快,眨眼之間,大廳中已然恢復舊觀。 胡梅四顧了一眼,突然失聲叫道:「怎麼,那位姑娘哪裡去了?」 他這一叫,登時引起了全場中人注意,那綠衣女子已不知何時離去。 尚不同自言自語的接道:「廳中人手眾多,她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悄然而去……」 突聽砰然一聲大震,一個人摔倒地上,打斷了尚不同未完之言,群豪轉目望去,只見那摔倒之人,正是七星會江南總分堂的護法梁子平。 在群豪目光逼視之下,石鐵英大生羞忿之心,探手一把抓住梁子平的右臂,怒道:「你可該當何……」話未說完,突的放開右手,駭然向後退了兩步。 其實又何止石鐵英一人震動,全場中人無不心驚肉跳,望著那梁子平出神。 原來梁子平那前胸之上,不知何時被人插了一把短劍,早已氣絕而死。 馬元福道:「那『仇恨之劍』的兇手,剛才就和咱們同在一起」 飛叟胡梅,道:「在咱們環伺之下,從從容容下手殺人,事後,又能不露痕跡離去,這人武功之高,只怕我等能耐,萬萬難以及他。」 尚不同望了石鐵英一眼,道:「石兄,可知道令屬下死了好久?」 石鐵英道:「兇手手段太狠,兄弟竟是絲毫未覺出有異。」 尚不同道:「這樣也好,一舉之間,也可以使咱們早知那兇手是誰?」 馬元福道:「什麼人?」 尚不同道:「事情簡單的很,適當離場之人,共有三批,左少白和兩個同行之人外,只有金鐘道長和綠衣女子了,在這三人之中,必有一人是那『仇恨之劍』的兇手。」 胡梅道:「金鐘道長和在下相識了數十年,而且適才亦曾和那在少白出手相搏,是以在下之見,決不會是金鐘道長,左少白沒有機會,唯有可疑的就是那綠衣女子了。」 馬元壽突然接口說道:「但那綠衣女子,一直沒有接近梁子平停身之處、」 石鐵英略一沉思,道:「不錯,就在下記憶所及,那綠衣女子,一直和在下等保持著一丈左右的距離,除非她能使她短劍轉彎,遙發出這柄『仇恨之劍』,刺入了樑子平的心臟要害,但在下自信耳目,尚不致壞到如此程度。」 尚不同道:「如此說來,左少白沒有機會,那綠衣女也沒出去,那唯一可疑的,就是金鐘道長了。」 正忖思間,突然馬元福說道:「諸位之見,無不有理,但在下還有一個奇想,除了上述原因之外,那兇手或是仍在大廳之中。」 此言一出,群豪都不禁心中一跳,目光四下亂轉,似是隨時隨地,都有『仇恨之劍』飛來一般,當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尚不同道:「這話也有道理,那『仇恨之劍』在咱們這許多眼睛之下傷人,而且一擊中了要害,如非接近那梁子平,實是有所不能,左少白和那綠衣女,既無機會,最為可疑的是金鐘道長,不過,除了金鐘道長之外,此廳之中,所有之人,都難免有被疑的可能,首先是石鐵英!」 石鐵英訝然道:「我……」 尚不同道:「你離那梁子平最近,如果暗中出手,別人自是無法瞧到。」 石鐵英冷笑道:「胡說八道!」 尚不同道:「石兄不要誤會,兄弟只說你是可疑,並非指石兄就是兇手。」 石鐵英道:「如我說你尚掌門最是可疑之人呢?」 尚不同道:「不錯啊,兄弟自然也包括在內了……」 語聲微微一頓,目光轉注那一身孝衣的宇夫人身上,道:「若說以站的方位而論,宇夫人是第二個可疑的人物。」 那身著麻衣的宇夫人,望了尚不同一眼,道:「我不知你在說些什麼?」 尚不同道:「在下在研判那暗用『仇恨之劍』的兇手。」 宇夫人冷冷說道:「不知這與我何干?」 尚不同道:「梁子平在這廳中被殺,凡是在這廳中的人,誰也脫不了干係。」 飛叟胡梅接道:「眼下的急要之事,一是對付那左少白,一是搜查那使用『仇恨之劍』人的下落。」 尚不同道:「兄弟不是在尋麼?」 胡梅道:「兄弟瞧不出尚大掌門的作法,與追查兇手何關?」 尚不同道:「真金不怕火煉,你胡兄也是重要的嫌疑之入。」 胡梅冷冷道:「兄弟一直守在這裡未動,又是首先和那左少白動手之人。」 尚不同道:「可是這也無法說明,不是兇手的絕對證據。」 尚不同目光一轉,望著馬氏兄弟,道:「這就輪到你們了。」 馬元福哈哈一笑,道:「難道我們兄弟要自找麻煩,賺上諸位一筆喪葬費麼?」 尚不同道:「人人都有嫌疑,你自然也不完全沒有……」 他語聲微頓,又道:「自然是弟弟比哥哥的嫌疑大些。」 馬元壽怒道:「我的嫌疑最大?」 尚不同哈哈一笑,道:「那是因為你站的角度,如若行起凶來,要比令兄方便多了。」 馬元壽道:「尚兄不可食血噴人,需知此等玩笑,不是兒戲,一旦傳揚開始,想再防止,實是有所困難。」 尚不同哈哈一笑,道:「這是令兄的主意,說咱們室中之人,都有可能是那暗用『仇恨之劍』的兇手。」馬元福道:「尚兄繞了這麼半天彎子,原來是要和兄弟過不去。」 尚不同道:「兄弟的話,是可真可假,諸位仔細的想一想,今日情形,咱們不難找出那兇手是誰了。」飛叟胡梅道:「在下亦有個奇怪的想法。」尚不同道:「領教高見?」 胡梅道:「在下雖未去過七墾會江南總分堂過,但想來定然是防守的十分嚴密。」 身著麻衣的宇夫人道:「不錯,方圓十里內都有我們埋伏的暗椿,只要那人進了我們十里幫界,他的一舉一動,就在我們的監視之中。」 胡梅道:「如此說來,在下這番推論,倒是可增長不少可能了。」 馬元福道:「胡兄快些說吧!」 胡梅道:「左少白和那綠衣女可能是兇手,咱們在場之人都有可疑,但那梁子平亦何嘗不可能是自裁的兇手呢?」馬光福道:「你說他自殺而死?」 胡梅道:「不錯,他可能早已為那『仇恨之劍』的首腦人物收買,背判了七星會……」 尚不同道:「那他為何要自殺呢?」 胡梅道:「所以,七星會江南總分堂的堂主,無聲無息的被人殺死,由此推斷,七星會江南總分堂中定有那『仇恨之劍』的內應,縱然不是梁子平,亦有他人。」 石鐵英道:「胡兄只可姑妄言之,此事牽扯到本會聲譽,非同小可!」 胡梅道:「好!你們也就姑妄聽之吧!如若那梁子平是『仇恨之劍』中人,又自知馬腳將要敗露,自裁而死,非無可能。」 馬元福長長歎息一聲,道:「看將起來,咱們今日是無法找個結果出來了,似這般猜忌的辦法,只怕是無補於事……」 馬元壽接道:「家兄於西跨院中,為諸位備好一桌好酒請諸位轉入西跨院中,咱們邊吃邊談如何?」 尚不同道:「好!咱們是恭敬不如從命,有勞兩位帶路了。」 馬元福當先而行,胡梅、馬元壽、石鐵英等魚貫而隨,尚不同走在最後。 出了敞廳,轉入西邊跨院,果然酒菜已經擺好,這是一座精緻的小院落,植滿了花樹,一道藍色的圍牆,在巧妙的建築下,很自然的和他處隔絕。 馬元福把群豪讓入廳中,說道:「諸位在此,可以自由自在的談笑。」 尚不同奇道:「為什麼此處可以,別處不可?」 馬元福道:「實不相瞞,這座跨院之中,到處布有機關,外來之人,無法接近,咱們計議之事,也就不致外洩。」一面說話,一面肅客入座。 尚不同端起酒杯,一語不發的連乾了三杯,才放下酒杯,說道:「那左少白乃白鶴堡中後人,已得他親口承認,他武功的高強,咱們都是親眼所見。就當時情形而言,那左少白確非『仇恨之劍』主謀人物,至低限度,是由另外一個人,在暗中策劃立謀……」他目光緩緩由群豪臉上掃過,接道:「那人既然想出了『仇恨之劍』這個古古怪怪的名字出來,而且刺殺對象,不分門派,似乎是整個江湖上,都是它的仇人一般,諸位請想想看,數十年來江湖上除了白鶴堡左家一門之外,還有哪一門派為我武林同道一舉滅門?」 胡梅道:「兄弟倒想起一件事來,不知是否和這『仇恨之劍』有關?」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五章 陰風透骨掌 馬元福道:「願聞高論。」 胡梅道:「各位可曾聽說過『天山三殘』之名麼?」 尚不同接道:「聽過,那三人昔年都是中原武林道上人物。」 胡梅道:「不錯,兄弟來此之時,風聞『天山三殘』已入中原,要報昔年被逐離中原之恨。」 群豪瞼色齊變,馬元福大覺不安的說道:「胡兄,這消息從何而來?」 胡梅道:「此事兄弟在黃鶴樓頭,聽人說起,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如今尚兄一提,兄弟才想起來。」 按下群豪議論紛壇,且說左少白中了「陰風透骨掌法」,已自知再難久戰,逼退群豪後,衝出了福壽堡。 他內功精純,憑藉著一口真氣,硬把傷勢壓著,不使它發作,一口氣趕出了二十餘里。 高光、黃榮都還不知左少白強自忍耐下很重的內傷,看他奔行如飛,兩人幾乎追趕不上,心中暗暗敬佩,忖道:「他連經惡戰之後,還有如此氣力。」 心念還未轉,突見左少白停了下來,身子搖了幾搖,摔倒在地上。 高光失聲一叫,疾躍過去。他想及時伸手去接住那左少白的身子,但他卻晚了一步,沒能抓住,只聽「蓬」的一聲,左少自身軀著地,激起了一片塵土。 高光迅速的蹲下身子,伸手抓住了左少白的右腕,只覺入手冰冷,不禁大吃一驚。 黃榮疾快的奔了過來,問道:「三弟,怎麼樣?」 高光道:「傷得很重,手都冷了。」 要知尚不同那「陰風透骨掌」乃是一種偏激的外門功夫,以陰寒之氣,揉合於掌力中,凡是被他掌力擊中之人,全身寒涼。 黃榮心中雖然震驚,但他卻較高光沉得住氣,背起了左少白道:「不要慌,大哥吉人天相,有驚無險。咱們先找一處存身之地。再設法療治他的傷勢。那福壽堡勢力龐大,大哥受傷一事,不能讓他們眼線瞧到!」目光一轉,遙見正西方似有一片林木,立時放腿奔了過去。 高光緊隨在身後相護,兩人放腿急行,仍然用去了半個時辰之久,才走近林邊。這是一片很大的樹林,一眼不見邊際。伸延入後山突起的山巒之中。 黃榮四下回顧了一眼,不見有人追來,才閃身進入林中,道:「這片大樹林,正好用來作存身之處,武林中有逢林不入的規矩,咱們正可借此使大哥養息傷勢。」 高光道:「我瞧大哥傷很重,恐非單純的養息可以復原,得找個大夫替他瞧瞧才是。」 黃榮道:「那是當然,咱們先找一停身之處再說。」當先向林木深處趟去。 林深草愈密,黃榮走不過十丈深淺,已然不見路徑,枝幹密接,荒草及腰,濃蔭蔽天,大有舉步維艱之感。 高光搶先一步,道:「我來開道。」伸手抽出了左少自身上長劍。 黃榮急急說道:「兄弟不可莽撞,伐去草木,故可使咱們行走方便,但亦將留給人追尋的跡痕。」 高光道:「二哥之意呢?」 黃榮道:「用你雙筆撥開茂密枝草,可容通過也就是了。」 高光點頭答道:「不錯。」還劍拔筆,撥開攔路的密枝茂草,當先而行。兩人又深入了七八丈,到了一株巨大的老榆樹下。 那老榆樹至少已有千年以上,枝幹橫伸,逼開了周圍的樹枝的伸展,樹下青草及膝,空出有丈餘方圓一片空地。 黃榮緩緩辨下了左少白道:「咱們就在此處停身。」 高光仰臉望望那老榆樹,道:「這老榆樹受周圍群樹迫擠,枝幹四轉,有幾處很像天然的吊榻。」 黃榮抬頭看了一眼,喜道:「不錯,如今大哥需要養息傷勢,咱們就住這老榆樹上。」 高光望了閉目仰臥的左少白一眼,道:「小弟對療傷用藥一道,是全然不知,這療治大哥的傷勢之事,全憑二哥你了。」 黃榮道:「不要緊,大哥內功精湛,這點傷勢,決不會傷害到他。」伸手按在左少白左腕脈搏之上,他似是有著極深的信心,和高光說話之後,猶帶笑意。 但手指觸及到左少白脈搏之後,臉上的微笑之意,陡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重重的愁苦。 高光只瞧那黃榮的臉色,已知道左少白傷勢又有了險惡變化,但仍是忍不住的問道: 「大哥的傷勢很重麼?」 黃榮道:「脈搏微弱,恐非咱們能力所及了!」 高光急道:「這要如何才好?」 黃榮沉吟了良久,道:「你在此地守著,我到市鎮上請個大夫。」 高光道:「事不宜遲,你就快些去吧!」 黃榮站起身來,道:「咱們先把大哥抬到樹上。」 一提真氣,飛躍而起,抓到一根橫伸的樹枝,一個翻身,騎在一根粗大的乾枝上,解下腰間的束帶垂了下來,繫上左少白。 高光緊隨著躍上樹去,選擇一處枝幹密集所在,用寶劍削平,採來一些軟枝,編織成榻,放好了左少白,黃榮才躍下樹去,匆匆而去。 左少白一直似在暈迷狀態之中,這段過程之中,連眼也未睜動過一下。 高光脫下上衣,蓋在左少白的身上,坐在一靠緊軟榻的樹幹上,呆呆出神。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一陣鳥羽破空之聲傳了過來。轉頭望去,只見一雙彩羽絢爛的奇鳥,由那茂密的枝葉中穿了下來,落在老榆樹下。 高光借樹葉掩蔽,偷眼看去,只見那彩羽奇鳥,躍到老榆樹旁一株開滿紫花的小樹旁,張口吞下兩朵紫花,展翼而去。 高光瞧的心中一動,暗道:「那小樹紫花,不知何物,竟引來這等彩羽文禽從遙遠之處,飛來啄食,倒是得下去瞧瞧。」 心念一轉,飛身而下,直到花樹旁邊,伸手來了一朵紫花,放在鼻間喚了一陣,毫無氣味。正待放人口中嘗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這紫花若是什麼奇毒之物,我中毒死去不關緊要,大哥有誰來照顧?」當下改了主意,把紫花藏入袋中。 但想到彩羽奇鳥遠遠飛來,只為了這兩朵花,這紫花決非平凡之物,當下伸出手去,又採下幾朵藏入懷中,飛身躍上樹去。低頭看去,只見左少白瞼上泛出一片鐵青之色,手足也愈見冰冷,只餘下奄奄一息。這老榆樹枝葉茂密,遮天蔽日,不覺天色逐漸暗下來,也不知什麼時光。 高光一心盼望著黃榮早些歸來,哪知左等右等,卻是毫無訊息。眼看左少白傷勢愈來愈重,似是隨時都可能氣絕而死,心頭沉重,縱然片刻時光,也有著度日如年之感。 好不容易聞得了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精神隨之一振,凝神瞧去,只見一個農人裝扮的大漢,背著一個長衫老人,急急奔了過來。 高光心中一驚,暗道:「這農人跑入此密林之中,不知為了何故?雖然背負著人,但來勢甚快,眨眼間,已到老榆樹之下,高聲說道:「三弟,大哥傷勢怎樣了」正是那黃榮的聲音。 那老人年歲不小,雖是被黃榮背著趕路,但仍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喘息之聲,不絕於耳。 高光一躍而下,道:「大哥傷勢危險,小弟正覺來手無策,二哥回來的正是好,再要耽誤一陣,急也把兄弟急死了!」 黃榮一推頭上氈笠兒,低聲說道:「三弟快躍上樹去,垂下一條繩索,把他吊上樹去。」 高光應了一聲,提氣一躍上樹,垂下一條索帶,黃榮把那索帶繫在老人腰間,托起那老人身子向上一送,高光借勢一提,把老人拽上樹去,黃榮緊隨一躍而上。 那老人喘息一陣,才替左少白把脈,搖搖頭說道:「他的傷勢很重,恐已非我之能力可以解救……」 高光吃一驚,道:「什麼?你說我大哥沒有救了麼?」 那老人道:「老朽沒有說他沒救,只是老朽沒有把握而已。」 黃榮道:「大夫不用害怕,縱然大哥真有不幸,咱們也不要你償命。」 那大夫道:「兩位都是大英雄、大豪傑,自然是不會遷怒老朽。」 黃榮道:「但大夫既是這一帶最負有盛名的醫生,想必有特殊之能,還望細心為在下等大哥療治傷勢,但得能療好他的傷勢,我等自當以重酬相贈。」 那大夫道:「重酬倒不敢當,老朽自當盡我心力,只是老夫沒有把握,難以斷言。」 高光怒聲喝道:「這點傷勢,你也瞧不好,還當的什麼大夫?」 那大夫本就有些害怕,再吃高光一喝,全身都顫抖起來,說道:「小老兒……盡……我之能……」他雖然極力想使說話清楚一些,但牙齒卻不聽使喚,上下牙齒打撞,總是說不清楚。 高光只覺一股怒火,衝了上來。道:「你連他受的什麼傷,也瞧不出來麼?」 那大夫結結巴巴的說道:「他好像是受了風寒。」 高光道:「我大哥內功精深,寒暑不侵,分明是受了掌勢,怎的會受了風寒?滿口胡說八道,我瞧你是有些老糊塗了!」 那老人心中愈是害怕,愈是講不出話,結結巴巴半天說不明白。 黃榮輕輕歎息一聲,道:「三弟不要嚇他,他嚇得這等模樣,如何還能下藥?」 目光一轉,望著那大夫說道:「我這位兄弟,心中急痛大哥的傷勢,說話重了一些,但他決然不會傷害到你。大夫不用害怕,只要你盡了心力就是。」 那大夫把著左少白左腕脈穴,鎮靜了半天,才道:「看脈像,確實受了風寒,內腹中似有一股寒毒。」 黃榮道:「大夫可有療救之策?」 那大夫道:「小老兒不會武功,只能依據病理而言。貴友之症,先得發一次大汗,使他內腹之中寒氣發出,然後再進補藥。」 高光道:「這要好長時間?」 大夫道:「貴友病勢沉重,據小老兒數十年的經驗,單是發汗這一次,就得一日夜之久,然後再瞧病情進補。」 黃榮心知他說的都是實言,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人,縱然是醫理精深,也只能醫病,卻無能療傷,何況在少白身受之傷,二是一種極為歹毒的外門武功,縱然是以死要挾;他也是無能為力,當下長長歎息一聲,道:「老大夫請仔細的想上一想,這附近還有哪裡可以療治傷勢的名醫?」 大夫凝目沉思良久廠重:「就老朽所知,距離三十里外,有一位出家的老僧,醫道可能高過老朽。」 高光道:「總是可能可能的,難道你說的話,都有些靠不住麼?」 大夫道:「這已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老朽受一位病家邀請,出診一個急症,趕過了宿店,又逢上大雨。我們躲雨,到一座荒蕪的廟中……」 他輕輕咳了一陣,接道:「那座寺院,已經年久失修,寺中到處是一片殘破,其中只住有一個眇去一目的老僧。那夜,他把我安置西廂中。」 高光聽他說的慢慢吞吞,心中又急起來,本待開口催他,卻被黃榮目光阻止,重重哼了一聲,強忍下去。 那老大夫,回顧了一眼,接道:「大約是三更過後,風雨更大,外面雷聲不絕,閃光綿連。那位接我的夥計,早已睡熟,老朽卻為雷聲驚動,睡也睡不著,就索性走到窗前,看看夜雨景物,哪知卻被我瞧到了一件奇事!」 高光道:「快說下去,還要賣關子麼?」 老大夫道:「這個老朽不敢……」舉手指拭一下頭上的汗水,接道:「老朽行進窗前之時,正好有道閃光劃過,閃光中看到了兩個滿身浴血的人,手中執著兵刃;大雨傾盆,血雨難辨。老朽驚駭之下,本也瞧不了那麼清楚,但那女子穿著一身白衣,雪衣鮮血,格外耀目,看上去十分顯明,清楚……」 黃榮道:「有一個女的?」 老大夫道:「是一男一女,那女的長髮亂披,形狀可怖;男的雖然扶著她,但他的傷勢,卻似尤重過那女的甚多。老朽定定神後,想到這兩人的傷勢,必得早些包紮,惟恐誤了性命,正待開門出去,扶兩人進入室來,瞥見那眇去一目的老僧,竟已站在大殿前的台階之上。」 黃榮道:「可是那老僧療治了兩人的傷勢麼?」 老大夫接道:「老朽只聽女子說了一聲:『老禪師慈悲慈悲!』就和那男的一起倒摔在大殿台階前面。那眇國老僧好像歎了一口氣,一把抱起兩人,進了大殿。」 黃榮道:「以後呢?」 大夫道:「以後的事,老朽沒有瞧到。」 高光道:「你既然沒有瞧到,怎知那老僧治好了兩人傷勢?」 大夫道:「老朽受此驚駭,一夜難眠,直到天色大亮,風停雨住,老朽告別而去。一直未見異狀。歸途,又在荒廟四周瞧瞧。未見可疑之處、」 高光道:「你在那荒廟四周瞧什麼?」 老大夫道:「我想那出家老僧,慈悲為懷,如是那一男一女,傷重不治而死,老和尚定會把他們埋葬起來,但那荒廟未見新士,想是兩人傷勢無恙了。」 黃榮道:「你可知那寺院名字麼?」 老大夫道:「老朽去時來曾留心,回來卻看了一眼,那寺院名『小天王寺』。」 黃榮低聲吟道:「小天王寺?」 老大夫道:「不錯!老朽記憶深刻,決然不會記錯。」 高光道:「你怎知老和尚還在寺中呢?」 老大夫道:「這個老朽就難以答覆了,事隔十餘年,那荒廟又無香火,是否已經倒塌,那眇去一目的老僧,是否還在寺中,老朽不敢妄言。」 黃榮又問了那「小天王寺」的去向、方位後,抱起老大夫躍下榆樹,沉聲說道:「老丈如想保得一家平安,那就不要談起我請你醫病之事。」 那老大夫道:「這個,老朽知道。」 黃榮道:「我!我送老丈出林。」 高光心中暗道:「大哥奄奄一息,聽了這老兒一篇渺不可期之言,竟然放他而去,豈不是太過冒險了麼?」 黃榮送走那大夫之後,立時回轉,只見高光一臉激怒之色,坐在旁側,自言自語的說道:「大哥若是有了不測,我高光拼上這條命,也得一把火燒光那福壽堡!」 黃榮知他心中過於焦急,轉成激忿,也不理他,伸手按在左少白的前胸,覺得他心臟跳動雖然微弱,但仍和暈倒之時一般模樣,並無變化,心中略安,低聲對高光說道:「三弟,事已至此,急也無用,要緊的是醫治好大哥的傷勢。」 高光道:「不錯啊!小弟也是這般想法,但是如何一個療法呢?那唯一的大夫,也被你放走了,你我不通醫理。從何下手?」 黃榮道:「大哥是被一種歹毒的外門武功所傷,那老大夫,雖是名醫,但這一不見傷口,二不見病因的歹毒暗傷,要他如何下手?」 高光道:「那咱們難道瞧著大哥傷重死去不成?」 黃榮道:「咱們到『小天王寺』去!」 高光道:「事隔十數年,怎知那老和尚還在那荒廟之中?」 黃榮道:「若那眇目老僧,是位歸隱的武林高人,在無人發覺他息隱之地以前,當是不會離去。」 高光躍下樹去,道:「說走就走,事不宜遲,多延一刻時光,大哥就少去一分生機。」 黃榮道:「不行!此刻那福壽堡中,正派出大批人手,追尋咱們下落,咱們此刻趕往那『小天王寺』,豈不是等於自暴行蹤?」 高光道:「該當如何?」 黃榮仰臉望天,沉聲說道:「但得皇天相助我們一臂,今夜陰雲無月才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縱然是在黑夜之中行動,只怕也是難免和福壽堡中之人相遇,三弟請暫時凋息一下,也許晚間,還難免和人動手。」 高光聽他說的有理,應了一聲,盤膝而坐,就在那老榆樹之下調息起來。 紅日西沉,夜幕低垂,密林中更是黑暗異常。黃榮抱起左少白,躍下老榆樹,低聲說道:「三弟,請把大哥捆在我的身上。」 高光依言施為,撕下上衣,結成布索,把左少白綁在黃榮身上。 黃榮又仔細的把『小天王寺』的去向、方位、說了一遍,接道:「如是途中遇上強敵,咱們兄弟失散,三弟就自己找上『小天王寺』,如若一日夜內不見小兄,三弟就不用等了。」 高光道:「為什麼?」 黃榮道:「如是小兄和大哥一日夜還未到那『小天王寺』,必是遇上了什麼凶險,三弟就不用再等了,找一處隱密所在,安身立命……」 高光急急接道:「咱們兄弟,福禍與共,兩位兄長,如是當真有了什麼不測之禍,小弟豈能獨生人世?」 黃榮知他性格,如若再多勸他,反而有害無益,當下說道:「咱們走吧!」 高光應了一聲,道:「小弟開道。」拔出雙筆,當先而行。 兩人不敢由大道趕路,借夜色掩護,盡走荒徑野地,那『小天王守』的路程;不過數十里,但兩人為了逃避敵人耳目。繞道奔行,足足走了兩個更次。 那大夫說的不錯,「小天王寺」果是構築在一片荒涼的原野中,方圓數里內不見人家。 兩扇緊閉的廟門,已然是黑漆剝落,望去黑白雜陳。廟門前兩棵高大的白楊樹,夜風中唰唰作響,更增不少荒涼、森陰氣氛。 高光走上前去,舉手就要拍門。卻被黃榮一把拖住,低聲說道:「咱們越牆而入。」縱身一躍,抓住了牆緣,借力一個翻身,躍入牆內。 高光緊隨身後,飛躍而入,低聲說道:「如若那老僧當真是息隱風塵的武林前輩,咱們這等越牆而入,豈不是大為不敬?」 黃榮道:「如是他不願見客,聽得咱們打門之聲,避開不見,豈不是白費我們一番心機?」 高光道:「說的是……」目光四下一轉,不見燈火,接道:「此廟雖然不大,但也不下數十間,咱們如何去找那眇目老憎呢?」 黃榮道:「咱們只好逐間查看了。」 語聲甫落,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駕臨荒寺,不知有何見教?」 抬頭看去,只見數丈外,茫茫夜色中,似是凝立著一條人影。高光大步跨了過去,仔細一瞧,果見那老僧眇去了一目,忍不住「嗤」的一笑。那老僧輕輕歎息一聲,道:「施主這般歡樂,不知是笑的什麼?」 高光道:「晚輩想到能夠得見老前輩的慈顏,實乃不虛此行……」這一瞬間,他忽然看見那和尚雖然眇去一目,但法相莊嚴,不可輕侮,趕忙改口胡扯了兩句。 黃榮快步趕了上來,抱拳一個深揖道:「老禪師慈悲,慈悲……」 老僧獨目中神光一閃,道:「病的很厲害?」 高光道:「我大哥內功精湛,寒暑不侵,如何會生病呢?他是受了內傷。」 那老僧獨目中神光閃動,仔細的打量高光和黃榮一陣,道:「老僧和兩位素不相識,兩位怎會找上『小天王寺』來?」 黃榮道:「在下等受一位老前輩的指教,冒昧登門相訪,還望老禪師不吝一施妙手。」 獨目老僧道:「什麼人?」 黃榮沉吟了一陣,道:「在下不知那位老前輩的姓名……」 獨目老僧突然厲聲接道:「你是不知道呢?還是不肯說出?」 黃榮道:「那位老前輩,只指示我等來此求醫。並未告訴姓名。」 獨目老僧仰瞼望天,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既然找上門來,老僧豈可傷我佛好生之德,拒不置理?」 黃榮躬身接道:「老禪師慈悲為懷,晚輩等感激不盡!」 高光道:「老禪師能療治好在下大哥之疾,我高光願拜在高僧座下為徒。」 獨目老僧莞爾一笑,道:「老僧年近古稀,早已不收弟子了。」 目光一轉,望著黃榮說道:「請隨老僧來吧!」轉身行去。 黃榮、高光,緊隨那老僧身後,繞過一座大殿,進入了一座禪房之中,那老僧幌燃火褶子,點起一盞油燈。 這座禪室,佈置的十分簡單,一張木榻、一個薄團和一架經書。 獨目老僧伸手指指木榻,說道:「把他放在那木榻之上,老僧瞧瞧他傷勢再說。」 黃榮解下身上布索,放下左少白,高光卻取過油燈,高舉在手中。 獨目老僧緩緩行近木榻,伸出食中二指,按在左少白腕脈之上,閉目不言,良久之後,才緩緩啟動獨目,臉色嚴肅的說道:「他是被人用『陰風透骨掌』力所傷?」 黃榮道:「和人對手之後,很久時間,才行發作。」 獨目老僧說道:「他小小年紀,有此成就,實是難得的很。唉!也正因他內功精湛,受傷之後,仍能運氣和那陰寒之毒相抗,但又不知及時去運氣調息,逼出寒毒,讓那寒毒藉機侵入了內臟,致成此等絕症。」 這「絕症」二字,有如一個鐵錘,敲打在黃榮和高光的心上,高光右手一鬆,手中油燈,直向地上摔去。獨目老僧,伸手一托,接住了油燈。 黃榮黯然問道:「這麼說來,沒有救了麼?」 獨自老僧道:「唉!老僧沒有把握,能否有救,那要看他的造化了。」 黃榮道:「但得老禪師救了他的性命,弟子等感同身受。」 兩行熱淚,奪眶而下。 高光道:「俺們三兄弟,雖是異姓結拜,但卻福禍與共,生死同命,老禪師救他一人,也就是救了咱們兄弟三條性命。」 獨目老僧道:「老僧既然答應了療他傷勢,自是盡我心力,但他內臟傷勢,大過嚴重,只怕非老僧之能可以挽回的了。」 高光道:「老禪師醫道精深,如果救他不活,當今之世,再無人能救得活他了。」 獨目老憎輕輕歎息一聲,道:「他內臟的寒毒,雖然厲害,但並非絕無可救之法,只是缺少兩味藥物,使老僧無能為力。 黃榮道:「什麼藥物?」 獨國老僧道:「唉!靈藥無地,一時間哪裡去尋?」 黃榮道:「老禪師可否講出來聽聽,也使弟子等一廣見聞。」 獨目老僧道:「講出來也是無用,兩位施主定要知道,老僧也只好說了……」 他長長吁一口氣,獨目投注到木榻上,緩緩接道:「這位施主,乃老僧生平所見,骨格最好的練武之人,可惜是天不假年,如若能讓他再活二十年,老夫可斷言,他必為當代武林中第一高手。」 高光接道:「他要何等藥物,還望老禪師早些說出,我等亦可立刻分頭尋找。」 獨目者僧道:「來不及了,老僧雖願盡我之能,不惜靈丹,護住他一口真元之氣,也不過使他延緩七日,七日時光,彈指即過,何處去拿兩味靈藥?」 黃榮道:「老禪師請說出來吧,究系何物?」 獨國老僧道:「第一味是紫炎花,此物屬火,可怯寒毒……」 高光心中一動,道:「紫炎花?是何樣子?」 獨國老僧回顧了高光一眼,道:「那紫炎花,色深紫,形如茉莉,生無時地,最是難尋不過。」 高光心中暗道:「好像和我在林中采的紫花一般。」 心中在想,口中卻忍不住問道:「那紫花可有香味麼?」 獨日老僧搖搖頭,道:「就因它沒有香味,平常之人,見到它,也無法辨識,不知奇珍之物。」 高光輕輕咳了一聲,道:「那紫炎花,鳥兒可肯食用麼?」 獨目老僧目中奇光一閃,道:「在辨識奇草異花用途之上,人是難以和鳥兒比擬。」 高光探手入懷,取出兩朵摘取的紫花,道:「老禪師瞧瞧這是不是你說的紫炎花?」 那獨目老僧,一顧高光手中紫花,突然跳了起來,道:「不錯,不錯,這正是紫炎花,逐出寒毒的主藥,你在哪裡摘取的?」 高光道:「老禪師如能療治了在下大哥的傷勢,在下願帶老禪師去採取此花。」 獨目老僧緩緩坐了下去,道:「阿彌陀佛,老僧坐禪四十年。怎的仍未能消除那貪嗔之念?」 黃榮看他端然而坐,法相莊嚴,心中大為吃驚,暗道:「如若這老和尚固執起來,不再管這些凡俗中事,那可是一椿大為麻煩的事。當下急說道:「老禪師,這紫炎花既然有了,想必可以療治他的傷勢了?」 獨目老僧道:「還缺一味主要藥物。」 獨目老僧望了高光一眼,道:「此物雖不比那紫炎花生無時地,但說起來,也不是容易取得。」 黃榮心中暗道:「他口氣說的這股緩和,想必是大有商榷餘地,急急接道:「還望老禪師指示在下等一條明路。」 獨目老僧道:「三百年以上的金尾鯉魚。」 黃榮一皺眉頭,道:「大鯉魚倒是可以找到,只是三百年,要如何才能辨識出來?」 獨目老僧道:「鯉分十三種,貴友的傷勢,只要一種金尾鯉。」 黃榮心中暗道:「在我記憶之中,鯉魚尾,似乎都是金色的。」 那獨目老僧似是已猜想到黃榮心中疑問,不待他問出口,就搶先說道:「老僧所說的金尾鯉,是十三種鯉魚內的一種,尾部生有一條金線,年代愈久,那金線愈發明顯,正稱應該謂之『金線鯉』才對,但俗稱卻叫金尾鯉。」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六章 紫花金線鯉 黃榮道:「弟子毫無辨識之能,就算找著了也是不能辨認。」 獨目老僧道:「此物十分難找,也確不易辨認。」 高光急急說道:「老禪師這般說來,縱有紫炎花,也是無能救在下大哥之命了?」 獨目老僧閉目不語,渾如未曾聽到高光之言。 高光心中大怒,暗道:「你這老和尚,不吃敬酒吃罰酒,救不了我家大哥,你也不用活了。」伸手向老伯腕脈之上抓去。 黃榮右掌一掠擋開了高光右手,暗施傳音之術斥道:「他武功何止強勝咱們十倍,你毛手毛腳,可是想自討苦吃麼?」 只見那獨日老僧臉上肌肉跳動了一陣之後,緩緩睜開雙目,道:「你們既然取得紫炎花,足證貴友是命不該絕,致於那金尾鯉,老僧倒是可以指明一條去路,致於你們能否取得,老僧就不能管了。」 黃榮道:「老禪師多多指點,我等是感激不盡。」 獨目老僧緩緩說道:「兩位留心了,老衲只說一次,不管兩位聽明白沒有,不許多問,縱然要問,老衲也不會再說第二次了。」 高光心中村道:「哪有這種事?要說就說,不說算了!哪裡有說了之後,卻迫著一次聽明白。」還待反口質問,那獨目老僧,已自開口,說道:「由此北行四十里,有兩株古老的桑樹,由兩株老桑之間穿過,走近了一條深草掩蔽,略可辨識痕跡的小徑……」 高光重重咳了一聲,打斷了老僧之言。 獨目老僧搶先說道:「老衲有言在先,不許多問,只要插一句口,那就請立時攜帶貴友離此!」說的神態嚴肅,語氣堅決,果然駭的高光噤若寒蟬,不敢多問。 只聽那老僧接道:「你們大約要走上一個時辰多些,可見到一座突出的懸崖,在那懸崖有一座茅屋,不論那屋中之人,如何辱罵你們,且不可和他們衝突。越過那茅屋,再繞行六七里,就到了山頂之上。那座山頂之間,有一座五丈方圓水潭,潭中養有兩條金尾鯉魚,切記不可貪多,取得一條就走。」 黃榮只聽得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這老僧也是奇怪的很,既然說了,要結仇已經結下,何以又不肯說個明白出來?」 那老伯獨目眨動了一下,道:「時光不早了,諸位之中,要動身的也該動身,休息的也該休息一下了。」 黃榮突然一抱拳,道:「我等此行,如有什麼不測之禍,還望老禪師多多照顧在下大哥。」 獨目老僧道:「竭盡我能,保他之命。」 黃榮道:「但得禪師一言承諾,我等亦死的放心了。」轉身大步而去。 高光本還有很多話要講,但又怕一耽誤,追不上黃榮,只好急急趕了出去。 兩人依照獨目老僧指示,記清了方向,北行四十里,果然見到兩棵老桑樹。 由兩樹之間瞧去,果然隱隱可見到一條行人踏過的痕跡。 黃榮心中忖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先向上走去。」 這時,天色已經是日上三竿時光,高光當先,黃榮居後,登山而去。 所有的經過情勢,都如那獨自老僧之言,走了一陣,到了一個突出的懸崖之上。一座茅屋,就在那懸崖之間,剛好擋住兩人的去路。 茅屋建築的十分整齊,木門大開,但卻不見人蹤。 兩人正待越屋而過,突聽茅屋內傳出一個老邁尖銳的女子聲音道:「兩位是幹什麼的?」 黃榮道:「咱們是登山游耍來了。」 那女子冷笑一聲,道:「兩位不錯啊!竟還有心情賞山玩水?」 黃榮突然想起那獨目老僧之話,不再理會那屋中之人,牽著高光,繞過茅屋,逕向山頂奔去。 這一段行程中,早已無路可走,盡都是荒草、怪石,兩人施展輕功,一口氣攀登峰頂。 迎面吹過來一陣山風,挾著醉人的涼意。抬頭看去,果然有一座五六丈見方的水潭。 在水潭兩邊,有一座山石堆砌的石屋,一艘小船,繫在那室外小松上。 黃榮急步奔了過去,只見那石室雙門緊閉,外面鐵環扣鎖,想是那石室中人,不在家中。 高光仔細看去,發覺那潭水不過三尺深淺,清澈見底,水裡游著無數奇形怪狀的魚,大都是自己生平未見之物。兩人划動小舟,滿潭穿行,一心要找那金尾鯉,也無暇欣賞那些怪狀奇魚。 小舟划到東面崖壁間,潭水突深,瞥見一條全身赤紅、尾上金線耀目、長約尺許的鯉魚,浮出水面。黃榮強自按下心頭狂喜之情,暗中禱告道:「大哥命不該絕,尚望皇天相信!」突然伸手,向那金尾赤鱗的魚抓去。 在他想,這金尾鯉定然是滑溜無比,不是撲捉得住的。哪知事情卻是大大的出人意外,那金尾鯉竟是動也不動停在水面,被黃榮輕輕易易的抓入手中。 高光目光一轉,發覺船尾處,放著一個木桶,順手取過。舀了一桶水,道:「把魚兒放進去吧!咱們連這木桶帶走,回到『小天王寺』去,只怕金尾鯉還不會死。」 黃榮流目四顧一眼,道:「但願那茅屋中沒有伏兵才好。」說話之間舟已靠岸。 黃榮繫好小舟,低聲向高光說道:「小兄開道,你提著鯉魚,走在後面,萬一有人攔截時,由小兄迎敵,三弟以最快的速度,把這金尾鯉送回『小天王寺』去。」 高光道:「這個小弟記下了。」 黃榮似是預感到要有一場惡戰,「唰」的一聲,拔出背上長劍,當先開道。高光手中提著木桶,緊隨在黃榮身後,一陣急奔,臨近那攔道茅屋。 但聞那茅屋中傳出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道:「好啊!你們是偷那老不死的魚兒,怎不早些告之老身一聲?讓老身也去捉它幾尾瞧瞧。」 黃榮低聲對高光說道:「如此人一旦現身,我和她糾纏之時,兄弟要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山去,不用管小兄如何了,你一直奔回『小夭王寺』就是。」口中應道:「咱們不知老前輩也有這般的雅興,如是早知道了,定然要請老前輩同去走走。」 那蒼老的聲音,重又傳了出來。道:「你們偷了那老不死的幾尾魚?」 黃榮心中暗忖道:「聽這婦人的口氣,似是和山頂上養魚人的關係頗不平凡,說話必得小心一些才是。」 心念一轉,緩緩答道:「在下等只取了一條。」 室中又傳來那蒼老的女子聲音,道:「為什麼只取一見呢?」 黃榮道:「一尾已經足足夠用,多取了豈不是損人不利己了麼?」 忽聽一陣輪聲滾動,那茅屋室門中陡然出現了一座輪車。輪車上端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手握竹杖,銀髮飄風,只是臉色一片蒼白,想是久年未曾見過陽光所致。 只見她舉起左手,招了一招,道:「過來,給我瞧瞧你們抓的什麼魚?」 黃榮藉機回過頭去,暗施傳音之術,道:「三弟請看我的舉動,我如一和那老嫗動手衝突,你就立刻上路。」 高光應了一聲,兩人齊步向前走去。 那老嫗由輪車上探頭過來,瞧了高光手中木桶一眼,道:「這金線鯉雖然名貴,卻是一點也不好玩。」 高光心中答道:「咱們要用來救大哥之命,哪一個要管它好不好玩?」 黃榮站在一側,暗運功力戒備,只要那老嫗稍一出手,立時將以迅猛之勢,反擊過去。 只見那白髮老嫗輕輕歎息一聲,道:「可是那老和尚,指示你們來的麼?」 黃榮道:「老前輩說的哪位老禪師?」 他聽這老嫗,一開口就指出他們背後指使之人,心中大駭,忍不住質問一句。 那老嫗點頭一笑,道:「如是老身猜的不錯,該是『小天王寺』中的老和尚。」黃榮、高光,似是突覺被人打了一拳,不禁一陣愕然。 那老嫗微微一歎,道:「你們不用再對我多生疑心……」倒轉車輪,隱入那茅室之中不見。這變故,倒是大大出了兩人意料之外,顯然那老嶇並無攔阻之心。 黃榮對著那茅屋一抱拳,道:「晚輩等謝領了今日之情,他日有機會,定有一報。」不容那老嫗再多答話,護在高光身後,一口氣跑回了天王寺。那獨目老僧,仍然在原地打坐,而且仍然是原來的姿勢。 黃榮恭恭敬敬的欠身一禮,道:「幸未辱命,晚輩已取回那金尾鯉來。」 那老僧緩緩睜動了一下獨目,道:「拿給老僧瞧瞧。」言下之意,似是仍然有些不信。 高光遞過水桶,道:「老禪師請過目!」 那老僧獨目投注在木桶中,良久之後,才道:「果然不錯……」 目光一轉,望著高光、黃榮說道:「你們退出去吧,最好能在這『小天王寺』外,找一處高峻的地勢,可見四周情勢,如若發現有生人趕來,快來報知老僧。 黃榮道:「在下等就此告別。」高光低聲對黃榮說道:「那老和尚心情似是突然間變得緊張起來。」 黃榮道:「也許和咱們找回這條金線鯉魚有關……」 道:「不錯,那茅屋中的女人就能猜想到是他指點咱們,何況那失魚的人?」 黃榮道:「咱們把它殺了,早些讓大哥服下,那人縱然趕來,也是無法可想。」忖思之間,遙見一道塵煙滾滾而來。 黃榮吃了一驚,道:「來得好快,咱們得攔住他,不讓他闖入廟中才行。」當先向來路繞了過去,藏在一株大樹之後。高光另選了一株大樹,兩人布成了合搏之勢。 只見來人漸近,人馬都清晰可見。一匹通體雪白的健馬,全身上下不見一片雜毛,只有一對眼睛,卻泛出金紅之色。 再看馬上人,又出乎兩人的預料之外,竟然是一位全身綠色勁裝的少女。只見她輕勒韁繩,策馬緩緩而行,遙向寺院後門踏去。黃榮輕輕咳了一聲,由一株大樹後轉了出來,攔住了去路。 那綠衣少女一收韁,白馬完全停了下來,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無緣無故,為何攔我去路?」 黃榮心中忖道:「話是不錯,但我絕不能讓你闖入廟中,延誤了大哥療傷的時間。他自知理屈,只有和人打馬虎,當下又重重咳了一聲,道:「姑娘從何而來?到這荒涼所在,要找哪一個?」 那綠衣少女柳眉聳動,似要發作,但卻又忍了下來,打量了黃榮一眼,道:「那座廟可是叫『小天王寺』?」 黃榮道:「不錯!」他衝口而出,說出來,心中已然有些後悔。 那綠衣少女冷若冰霜的臉上,突然綻開了一片笑容,道:「嗯!你可是『小天王寺』中的人?」 任他黃榮心思慎密,一時間也揣不透綠衣少女的來歷;看她提到『小天王寺』的盈盈笑意,似是沒有惡意,心中暗道:好吧!咱們都來些模稜兩可之言,當下說道:「是又怎麼樣?」 那綠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兄台和那苦行大師如何稱呼?」 黃榮心中忖道:「這苦行大師定然是那獨目老僧了,看樣子她對那老僧十分尊重,形勢逼人,我得騙她一騙。」當下說道:「請問姑娘貴姓?」 那綠衣少女道:「小妹張玉瑤,奉了父母之命,來探望苦行大師,尚望兄台代為通報一下,小妹這裡感激不盡。」 黃榮道:「原來是張姑娘,失敬!失敬。」 張玉瑤揚了揚柳眉兒,道:「小妹還未請教兄台姓名?」 黃榮道:「在下黃榮。」 張王瑤道:「煩請黃兄代為通告苦行大師一聲,就說小妹千里奔波而來,萬望賜見。」 黃榮暗道:「此刻那獨目老僧也許正為大哥療傷,我得設法拖延一些時間才好。」」 心念一轉,故意皺眉頭,道:「姑娘來的時辰不巧。」 張王瑤道:「怎麼不巧了?」 黃榮道:「此時此刻,正是大師坐禪時刻,實不便驚擾於他。」 那張玉瑤聰明絕倫,一聽黃榮口氣,立時接口問道:「黃兄是苦行大師的什麼人?」 黃榮自知失言,趕忙自打圓場,說道:「在下當蒙大師療治重傷,得保性命,自願留此為他老人家看守門戶。」 張玉瑤盈盈一笑,道:「原來如此,小妹年紀幼小,尚無緣拜見大師的慈顏,但卻聽得父母講述過那老禪師的醫道,當真是手到病除,起死回生。」 黃榮信口胡謅道:「不錯,大師的醫道,可算得當今武林第一妙手。」 張王瑤道:「昔年小妹父母,亦曾受過苦行大師的救命之恩,此番小妹千里來此,就是代父母向大師致意,送來一點小小禮物,聊表敬慕之心。」 黃榮暗忖道:「如若不和她胡扯下去,只怕要引起她的疑心。此女冰雪聰明,應對之間,還真得小心一些才是。」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卻道:「據在下所知,苦行大師素來是不肯受人之禮。」 張玉瑤道:「大師是世外高人,小妹豈敢以俗凡的禮品相贈。」 黃榮動了好奇之心,問道:「不知張姑娘帶的何物?」 張玉瑤道:「小妹父母,採得三味奇藥,差遣小妹奉送大師……」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本來小妹雙親要親自趕來,奉上三昧藥物,只因家母採藥之時,遇上了守護靈藥的毒蟒,搏鬥甚久,沾了蟒毒,必得靜坐調息,家父留下照料,才差遣小妹獨騎而來。」 黃榮仰瞼望望天色,暗道一聲:「漸愧。」 張玉瑤笑道:「請問黃兄,苦行大師坐禪還有多少時光,才可接見客人?」 黃榮轉眼望了那綠衣少女一眼,只見她容色端麗,笑容似花,風姿綽約,嬌媚橫生,看了一眼,趕忙別過頭,不敢再多瞧看,心中暗道:「好一個天生尤物。」 原來,兩人談話雖多,但黃榮卻一直未曾仔細瞧過。此刻仔細一看,才發覺對面的少女,竟是這樣一位絕色玉人。他心中緊張,竟是忘記了答覆對方問話。 張玉瑤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黃兄,對不住!我又忘記了父母囑托之言。」 黃榮道:「什麼事?」 張玉瑤道:「我離家之時,父母曾經再三告誡我,和人談話時,要學得端莊一些,不許隨便的對人發笑。」 黃榮道:「令尊、令堂的話,是一點不錯。」 張王瑤道:「唉!可是我這愛笑的毛病,很難改掉,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 黃榮道:「父母教訓,言由愛生,姑娘還是聽話的好。」 張玉瑤道:「現在你可轉過頭啦,我不再笑就是。」 黃榮緩緩轉過頭來,眼觀鼻,鼻觀心的肅然而立。 張玉瑤道:「你還沒有答我的話。」 黃榮早已忘了什麼話,說道:「姑娘問的什麼?」 張玉瑤忍不住「嗤」的一笑,但笑容初展,立時強行忍下,故意的寒著臉,說道:「我問的是那苦行大師幾時才能由禪關之中醒來?」 黃榮略一沉吟,道:「早的很,早的很,委屈姑娘在此靜坐一會吧!」 張玉瑤道:「不要緊,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要緊之事,就是等上半天一夜,也沒關係。」 果然盤膝坐了下去。黃榮心中暗道:「如今是暫時把這位姑娘穩住了,但不知那獨目老僧要好久時光,才能醫好我大哥的傷勢?」 高光隱身在丈餘外一株大樹之後,看那黃榮一番言語之後,竟然把那姑娘說服,心中好生佩服。暗道:「此事如是換了我高老三,那是非得和那姑娘打上一架不可。」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緩步向後退去。 那張玉瑤耳目靈敏無比,高光的舉動雖是小心,但仍然驚動了她,低聲對黃榮說道: 「咱們身後左方有人,大約一丈開外。」 黃榮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位姑娘的武功,實是驚人的很,不但能覺出有人,而且距離、方位,都能估計的一點不錯。僅此一點,就非我黃榮能夠及得。」 只聽張玉瑤低聲說道:「那人已然向寺院中退去,可要小妹出手,把他擒住?」聲音平和、自然,似是穩操勝算一般。 黃榮急急說道:「姑娘不可出手,那人和在下一般,都在這『小天王壽』中寄居。」 張玉瑤道:「如不是小妹心中有著顧忌,哪還容他退走?自是也不和黃兄商量了……」 語聲突然一頓。又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黃榮心中暗道:「糟糕,此女冰雪般的聰明,莫要被她瞧出了破綻。」心中戒備應變,口裡說道:「什麼事?」 張玉瑤道:「小妹聽得父母相告,說道『小天王寺』中除了苦行大師之外,別無他人,連個香火僧人也是沒有。但小妹到此之後,不但遇上黃兄,那寺中竟是還有別人。小妹相信我父母,決然不會騙我,這豈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麼?」星目閃動,神光湛湛的逼視過來。 黃榮盡量保持鎮靜的淡淡一笑,道:「令尊沒有騙你,在下也是說的實言。」 張玉瑤眨動了兩下大眼睛,道:「請教原因何在?」 黃榮道:「令尊、令堂,幾時到過這裡『小天王寺』來,在下雖不知道,但想到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張玉瑤櫻唇啟動,欲言又止。 黃榮暗道:「這丫頭不但聰慧絕倫,而且極擅心機。」當下接道:「那時,苦行大師息隱此地之事,還不為人知,除有限幾位武林高手知道外,此地一向是荒涼冷清,一年中也難得有幾次人來。」 張玉瑤道:「現在可是忽然多了起來?」 黃榮心中忖道:「好厲害的丫頭,想從我多言之中,找出破綻!」當下接道:「這幾年來,那苦行大師息隱的消息,竟不知如何會走漏了出去?因此,不時有著身受重傷的人,找上此地,大師眼看來人傷勢很重,危在旦夕,自是不能不救了,救一個傳十個,救十個傳一百,故爾一個荒涼的『小天王寺』有時會門庭若市。」 張玉瑤道:「剛才那人也是廟中之人了?」 黃榮道:「這『小天王寺』中,除了大師和兄弟之外,另還住有兩人……」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姑娘請稍坐片刻,在下先回寺中一趟瞧瞧,再來通知姑娘。」 張玉瑤道:「好!黃兄請便,小妹在此相候就是。」 黃榮道:「我去去就來。」轉身大步而去,一面心中暗道:「這段時光,不算太短,不知大哥的傷勢如何了?」 行到後殿之時。只見左少白一人,盤膝而坐,閉目調息,高光卻守在門口,替他護法。 黃榮低聲問道:「三弟,那位老禪師哪裡去了?」 高光笑道:「二哥和那位姑娘談的好麼?」 黃榮道:「三弟不要胡扯,快告訴我那位老禪師哪裡去了?」 高光道:「他到廚下去了,要我守在此地,為大哥護法。」 黃榮心中暗道:「那位姑娘千里而來,被我巧言攔住,應該通知那老僧一聲才是。」急急奔向廚房。 只見一張黃紙寫的便箋,置於廚房鍋台之上,哪裡還有獨目老僧的蹤跡? 黃榮急急取過黃紙,只見上面寫道:「鍋內魚湯一碗,服下之後,即可行開那紫炎花的藥力,解除貴友身上寒毒。以貴友內功的精湛,三日之內,即可復原,不可和人動手,亦不可妄動怒火。老衲素喜清靜,此處既為爾等驚擾,只好別覓棲身之地。」 下面既未署名,亦沒說出行蹤何去。 打開鍋蓋,果然有一碗煎好的魚湯,置於鍋中,熱氣還蒸蒸上騰。 黃榮鎮靜一下紊亂思潮,端著魚湯,奔向後殿,低聲問高光,道:「大哥醒來過麼?」 高光還未及答話,左少白卻突然睜開了微閉的雙目,道:「什麼事?」 黃榮道:「大哥快請服下這碗魚湯,小弟有要事奉陳。」 左少白接過魚湯,一口氣喝了下去,道:「什麼事?可以說了。」 黃榮取過那老僧留言,雙手奉上,道:「大哥先請瞧瞧這個。」 左少白接過黃表,仔細的瞧了一遍,道:「唉!咱們驚擾到他,那也是難怪他留字而去,以他修為之深,恐不願和咱們這幾俗之人,攪混在一起了!」 黃榮道:「眼下有一樁無法交待之事,好叫小弟為難。」 左少白道:「什麼事?如此困擾於你?」 黃榮長歎一聲,把巧言阻攔張玉瑤的事,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你說的雖不是全部謊言,但其間有不少由己編造,此事只怕是難以解說清楚。」 黃榮道:「小弟亦為此事不安,但當時情非得已,只好從權應付她了,實想不到這位老樣師竟然會留字而去。」 左少白道:「她既非咱們敵人,自是不能用詐,堂堂男子漢。豈可欺騙一個女流之輩? 為今之計,只有對她說明了。」 黃榮道:「那姑娘冰雪聰明,只因求見此廟主持人太虜誠,才會被我巧言攔駕,此刻就是想騙她,只怕是也騙不住了。」 高光道:「兩位兄長因何為此優苦,那老和尚既可留箋而去,咱們何不也來個一走了之。」 左少白搖頭說道:「不行,事先巧言攔阻,如果事後再一走了之,不但要受人唾罵,且將耽誤別人之事。」 高光接道:「如若給她說個明白,她如不肯相信,豈不是自找麻煩了?」 黃榮道:「這麼辦吧!三弟請護送大哥先走,此地之事,由小弟單獨對付她就是。」 左少白道:「不行,你如萬一和她爭執,只怕是難免要一場搏鬥,豈可留下你一人在此?」 黃榮道:「大哥縱然留此,也是無能相助,留此何益?那老僧留字上說的明白,在三日之內,大哥不但不能和人動手,亦不可妄動怒火,萬一和她衝突起來,豈不是多加了小弟一重負擔?」 高光接道:「二哥說的不錯,大哥實該早些離開此地才好。」 黃榮道:「三弟快些送大哥走吧!留我一人對付那位姑娘,還可隨機應變,應對之間,自由一些。」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我既無能幫助他們,留在此地,反能增加他的擔負,當真是躲開的好些。」當下說道:「那就偏勞兄弟你了。」 高光道:「老二,咱們行蹤不定,但我會在每處緊要的轉彎之處,留下暗記,你按圖索驥,那就不難找到我們了。」 左少白回首望著黃榮,長歎一聲,說道:「追本溯源,事為小兄而起……」 黃榮接道:「這如何能夠怪你?」 左少白道:「你要多加小心!」轉身大步而去。高光緊隨在身後,相護而去。 黃榮目注他們背影消失不見,才緩步走向寺後。果然,那張玉瑤仍然還在原地坐著。 黃榮輕咳了一聲,道:「張姑娘?」 張玉瑤道:「那苦行大師可曾醒來了?」 黃榮道:「大師訪友出去了,不在廟中。」 張玉瑤呆了呆,道:「他到哪裡訪友?」 黃榮道:「這個,在下素來沒有問過。」 張玉瑤道:「幾時回來?」『 黃榮道:「很難說,有時一日就歸,有時數日不返。」 張玉瑤身子一側,掠著黃榮身側而過,逕向廟中走去。 黃榮心知,此刻這『小天主寺』中,除了自己之外,已然別無他人,張玉瑤縱然進去,也不要緊,當下裝作不知,反而隨在張玉瑤身後而行。 走到廟門之時,張玉瑤突然轉過瞼來,低聲問道:「黃兄,小妹想到廟中瞧瞧,不知黃兄可否賜允?」 黃榮道:「張姑娘儘管請進。」 張玉瑤折轉入廟,打量了四下形勢一眼,又道:「那苦行大師一向在哪間房中打坐?」 黃榮怔了一怔,暗道:「咱們和那獨目老僧見面時,他一直在大殿之中,住在那間房中,倒是難說的很。心中念轉,口中應道:「他在大殿後面一間房中。」 張玉瑤不再言語,繞著寺中行了一周,又回到大殿之上,道:「怎不見黃兄的臥室何在?」 黃榮道:「在下是隨地可眠。」 張玉瑤道:「黃兄可是仍要留在這裡,等候那苦行大師回來麼?」 黃榮道:「在下常住這『小天王寺』中,自是要等他回來。」 張玉瑤突然冷笑一聲,右手一翻,疾向黃榮腕穴之上扣去。這一招來勢奇快,有如雷奔電閃。 幸好黃榮早已戒備,看她手腕抬動時,人已向旁側閃開去。張玉瑤一擊來中,緊隨著欺身而上,攻出一掌。 黃榮急急避開一掌,高聲說道:「張姑娘怎的忽然動起手來?」 張王瑤冷笑一聲,道:「我也不怕你跑……」停手向後退了兩步。又道:「你當我三歲小孩子麼?算我瞎了眼睛,誤把你當作了好人。」 黃榮心中暗道:「不知她從哪裡瞧出了破綻?」口中卻緩緩應道:「什麼事?姑娘請再說明白一些。」 張玉瑤道:「這座小廟,除了大殿之外,只有兩座可供客人棲身的廂房,你既常在此寺居住,何以不見一個舖位……」話至此處,突然的聲色俱厲,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和那苦行大師有何關係?從實說來,如有一字虛言,可別怪我翻臉無情,出手傷人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七章 大鬧天王寺 黃榮道:「令尊、令堂派姑娘到此晉見苦行大師,想必告訴過你大師是何形貌了?」 張王瑤道:「自然是知道了。」 黃榮道:「好!姑娘既是懷疑在下不識苦行大師,我就稱說出他的形貌來,看看和姑娘心中所記,有何不對之處?」 張玉瑤略一沉吟,道:「好,你說吧!」 黃榮道:「苦行大師年登古稀,眇去一目,對是不對?」 張玉瑤聳了聳柳眉兒,心中暗道:「不錯啊!看來他是當真和苦行大師相識了。」 黃榮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苦行大師最是愛靜,所以才選擇了這樣一個荒僻地方隱居,旨在逃塵避世。但近年之中,知他息隱之地的武林人物漸多,時相造訪,他曾和在下談過,早已覺出此地不宜再多留住……」 張玉瑤接道:「你既然早已知他走了,何以不肯據實相告於我?」 黃榮道:「在下阻攔姑娘玉駕之時,確實不知他老人家已離開了此地。」 張玉瑤道:「這麼說來,一個時辰之前,他還在這『小天王寺』中了?」 黃榮道:「正是如此,因為近年以來,常有訪客,在他老人家打坐之時來訪,驚擾他的清修,因此在下每當屆他白晝打坐時刻,即巡梭寺外,阻勸訪客。在下出寺不久、就和姑娘相遇,那時,他還在室中未走。唉!早知如此,在下也不會攔阻姑娘了。」 張玉瑤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也不能怪你。」 似是突然間又想起了一件重要之事,說道:「適才咱們在寺外時,曾有一人退回寺中來,我要出手生擒那人,卻被黃兄阻止,不知那人何處去了?」 黃榮故作姿態,沉吟了一陣,道:「大約是隨同苦行大師而去。」 張玉瑤道:「苦行大師的武功如何?」 黃榮道:「他老人家從未顯露過武功,但據在下暗中觀察,他的武功,實已到登峰造極之頂了。」 張玉瑤道:「家父曾對我說過,苦行大師是位已具神通的高僧了,既在小妹晉見時,離此他往,想必是不願和我相見了。」 黃榮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張玉瑤道:「你在這『小天王寺』中,時間已經不短,可曾見女客造訪?」 黃容道:「沒有。」 張玉瑤道:「有些佛門高僧,不願接見婦女,不知是真是假?」 黃榮道:「這個在下未聽苦行大師談過。」 張玉瑤道:「我千里迢迢趕來。竟然末蒙接見,當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以後你再見著他時,就說我張玉瑤不是為了父母之命難還,早就燒了他這座『小天王寺』了。」 黃榮著她眉宇間滿是激忿之色,心中暗道:「他千里迢迢到此,竟然末能見著那苦行大師,心中激忿,自是難免,此女武功不弱,如若激怒於她,動起手來,只怕是一個勝敗難分之局,還是讓她些好。」 只聽那張玉瑤接道:「姓黃的,那苦行大師肯留你居此,對你定然是不錯了。」口氣突然一變。 黃榮心中忖思:「她雖然未見到苦行大師,有些激怒,但心中對他尊仰,還有餘存,那和尚救了大哥之命,就算稱他為師,亦無不可,當下說道:「在下並非苦行大師門下,但卻承蒙他指教很多,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有師徒之情。」 張玉瑤冷笑一聲、道:「那很好!」突然側身攻來一掌。 這一掌來的突兀至極,黃榮駭然疾退,急急說道:「姑娘有話好說……」 張玉瑤渾如未聞,雙手連環攻出,指掌交錯,凌厲無匹。 黃榮被迫,只好揮掌封架,相搏數招,黃榮才知道遇上了前所未遇的勁敵,只覺對方招術愈來愈是奇奧,大有應接不暇之勢。 轉眼之間,兩人已交手了二十餘招。 張玉瑤冷冷說道:「你的武功不錯啊!」掌勢一緊,怪招連綿而出。 黃榮只覺對方的招術,愈來愈是難以封架,力道也是愈來愈強,一個封架不及,吃對方一指,點中了右臂上的『天泉』穴。 他一條右臂失了作用,招架更是困難,勉強支撐了三合,被對方連點了左臂『夫白』、前胸『步廊』二穴。 張玉瑤眼看黃榮已失去了抗拒之能,停手冷笑一聲,道:「你既是那苦行老和尚喜愛之人,我就拿你出一口氣!我父母受他救命之恩,是一件事,他藐視我又是一件事,他既然不肯見我,這靈藥也不用送給他了。你如心記今日之仇,儘管找我算賬就是。」說完話,轉身一躍,人蹤頓杳。黃榮眼看那張玉瑤背影一晃而逝,心中大為氣憤,忖道:「我黃榮,在一個女子手下,竟然走不過三十招,還闖什麼江湖?稱的什麼英雄好漢?」豪氣大挫,緩緩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他不會運氣衝穴之法,兩臂作用已失,雖然雙腿尚可行動,但一身武功,卻有如廢了一般。 正自懊惱當兒,突聞一個暴急蒼勁的聲音,傳了進來,道:「好個老和尚,竟趁我不在偷我魚兒,今日若不還老夫一個公道,我就一把火燒光你這座『小天王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黃榮穴道被點,武功已難施用,只好充耳不聞,索性閉起雙目,倚靠在神桌上,假裝睡去。 那人一連喝問數聲,不聞回答之言,大步直闖殿中。黃榮微啟一目望去,只見來人年約六旬,白髮垂胸,身著一襲黑袍,頭戴白氈帽,手中握著一條釣竿,背上背著一個魚網,雙目圓睜,滿臉怒容,趕忙緊閉雙目,假裝睡熟過去。 那老人手中釣竿一抖,竿上索線陡然飛了出去,一個寸餘大小的魚鉤,正鈞在黃榮前胸衣襟之上,高聲喝道:「小子,快醒醒!惱得老夫動了肝火,一釣竿把你給摔出大殿。」 黃榮心知此刻處境,險惡無比,此老滿腔怒火而來,一個應付不好,即將是殺身之禍,當下睜開雙目,望望前胸銀鉤,道:「老丈有何教言?」 那黑衣老叟一抖手中釣竿,銀鉤陡然脫開衣襟,說道:「老和尚哪裡去了?」 黃榮道:「哪個老和尚?」 黑衣老叟怒道:「就是『小天主寺』中的和尚,你小子如若不認識他,怎會到此寺中來?」 黃榮忖道:形勢迫急,只好從權騙他一騙了,當下說道:「在下路過此地,在此歇腳,遇到一位蠻不講理的姑娘,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黑衣叟接道:「你是敗了?還是勝了?」 黃榮只覺臉上一熱,道:「打敗了。」 黑衣老人怒道:「堂堂男子漢,打不過一個女娃兒,成何體統?」 黃榮道:「我技不如她,有何辦法?」 黑衣老人兩道花白的眉毛一聳,道:「你小子打不過她,難道不會跑麼?哼哼!打敗了架,還躲在殿裡睡覺,當真沒有出息!」 黃榮被他罵的滿臉通紅,半晌答不出話來。 那老人似是陡然想起了什麼大事,急急接道:「老夫不是好騙的人,你說說那女娃兒穿的什麼衣服?」 黃榮道:「一身綠裝,嬌美絕倫。」 黑衣老人道:「不錯,不錯,老夫來時遇到了一個穿綠衣的女娃兒,你小子總算沒說瞎話。」黃榮暗道了兩聲慚愧。 黑衣老人似是已忘記了此來的目的,望著黃榮搖頭說道:「小子,你要聽老夫的教訓,日後娶老婆,決不能娶太好看的女人。」 黃榮心中暗道:「這老兒忽發此論,定是吃過苦頭。」 只見那黑衣老人正色問道:「你可知道那女娃兒的姓名麼?」 黃榮點點頭道:「知道。」 黑衣老人道:「好極啦!老夫傳你幾招武功,你去找她報仇,好好把她教訓一頓。」 黃榮暗暗想道:「這人對女人似是積存著一肚子的怨恨,彼此素不相識,竟要傳我武功,只為了要我去把女娃兒教訓一頓。」 那黑衣老人,大有言出即行之概,放下手中釣竿,說道:「快起來,老夫立刻傳你幾招手法。」 黃榮道:「我被她點了穴道。」 黑衣老人步行了過去,略一查看,揮掌拍活了黃榮身上穴道,道:「老夫自創了九招掌法,只要你能學會一半,再見那綠衣女娃兒時,包管可以勝她。」 黃榮已領教過張玉瑤的武功,那實是高明的很,心中暗道:「縱然我學會你九招掌法,只怕也未必能夠勝得了她。」 那黑衣老人說傳就傳,也不管黃榮要不要學,立刻擺開架式,說道:「老夫先演練一遍給你見識一下。」緩緩施開手法。 黃榮武功已入門徑,瞧得兩招,立時精神一振,全神貫注在那黑衣老人的掌勢之上。 黑衣老人倒似是誠心傳授黃榮掌法,出手變化,緩慢異常,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都清晰可見,九招掌法演完,足足耗去一盞熱茶工夫之久。 黃榮瞧完之後,忍不住讚道:「果然是奇妙無比,變化多端!」 黑衣老人知道:「看將起來,你小子倒還是有點見識之人。」 黃榮道:「好說,好說,老丈過獎了。」 黑衣老人道:「老夫作事,素不喜婆婆媽媽,你小子要是想學,那就快些動手。」 黃榮凝神運氣,開始習練起來。那老人雖很用心指點,但因這九招掌法變化太過複雜,耗去了一個時辰之久,黃榮才不過熟記了四招。 黑衣人似是已教的不耐,伸手抓起魚竿,說道:「你小子太笨了,老夫不教啦!」回頭向外跑去。黃榮急急說道:「老前輩請留步片刻,晚輩有話請教。」 黑衣老人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什麼事?快說!」 黃榮道:「晚輩承蒙傳藝,但還未請教過老前輩的姓名?」 黑衣老人道:「你問我姓名作甚?我又不要收你為徒。」 黃榮道:「晚輩自知愚拙,難列門牆,但傳藝之恩,何等深厚,怎可連老前輩的姓名也不知道?」 黑衣老人道:「不告訴你,你以後見著那女娃兒時,多打她兩個耳光,那就算不負老夫今日傳藝之恩了。」說完話,也不待黃榮答覆,縱身而起,去如飄風,眨眼間走的蹤影不見。 黃榮望著那老人去向,抱拳一個長揖,高聲說道:「晚輩這裡恭送老前輩!」 他亦知道,以那黑衣老人的快速身法,縱然能夠聽到,但也無法聞得他回答之言,只是聊盡札數而已。 哪知他正待轉身而去之時耳際卻突然聽得那黑衣老人的聲音,道:「不用多禮,記著老夫的話就是。」 黃榮因禍得福,被那張玉瑤遷怒出手,點了穴道,又遇那黑衣老人,平白傳授了幾招掌法,這短短一個時辰之中,際遇的奇妙變化,如非親身經歷;說來也難以使人相信。 他舒展了一下手腳,長長歎一口氣,緩步離開了「小天王寺」。 剛剛離開寺門,瞥見高光疾快的奔了過來,說道:「大哥不放心你,特命小弟趕來迎接。」 黃榮道:「大哥的傷勢如何了?」 高光道:「那老和尚的醫道,當真是高明得很,大哥已經傷勢痊癒,眼下還在靜坐調息,你怎的耽誤了如此長久的時光?害得大哥擔心不已。」 黃榮道:「這一段時間,小兄際遇的離奇,說來有如作了一場怪夢。大哥傷勢初癒,咱們不可讓他久等,見著大哥再說吧!」 兩人同時施開輕功,聯袂而起,直向前面奔去。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到了一片亂草叢生的雜林前面。 高光放緩了腳步,道:「到啦!」當先向林中走去。 黃榮緊隨身後而行,走了四五丈遠,果見左少白盤膝坐在一棵樹下。 左少白似已聞得了腳步之聲,睜開雙目,望了黃榮一眼,道:「兄弟,沒有遇上什麼麻煩麼?」 黃榮道:「有驚無險……」當下把經過之情,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上,有很多具有怪僻之人。他的所作所為,都叫人無法預測,想那位黑衣老人,傳授你的掌法,決非庸俗之學。」 黃榮道:「不錯,就兄弟所知武林之中,確以那黑衣老人傳授的九招掌法,最為玄奇,只可借兄弟才智盡劣,無法盡記九招。」 高光接口道:「那你是學會了幾招了」 黃榮道:「小兄愚昧,傾注全力,也不過學會了四招。」 高光道:「四招已經不錯了。」 在少白連道:「這些天來,你一直來曾坐息片刻,此刻也該先好好休息一下,咱們今夜上路。」 黃榮道:「如是大哥傷勢還未全好,咱們多歇上一二日,也不要緊。」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我傷勢已然大好,不用兄弟擔心。」 高光忽然大聲說道:「咱們快些趕會……」 他沒頭沒腦的來了這末一句,只聽得左少白與黃榮,都不禁為之一呆。 黃榮道:「什麼事?」 高光道:「紫炎花,那紫炎花……」 左少白道:「什麼紫炎花?」 原來左少白受傷後一直暈迷不醒,醒後驚變,黃榮等一直未對他說過療傷之事。 高光道:「那紫炎花既然可除寒毒,咱們採些帶在身邊,日後如有人再中了他陰毒的掌力,隨便抓條金尾鯉來,豈不就可解了他的寒毒了?」 黃榮心道:「咱們雖然從那苦行大師處學得此法,但那金線鯉乃是一種極為少見珍貴之魚,豈是隨便能夠抓到了麼?但想到那紫炎花既有著療治寒毒之能,采帶在身上,自是有益無害。 左少白道:「什麼是紫炎花?」 高光道:「一種紫色的小花……」當下把無意取得紫炎花的經過說一了遍。 左少白道:「既是如此珍貴之物,豈可任它暴殄,咱們立刻動身。」 黃榮道:「急也不在一時,大哥還是先行調息要緊。」 三人就在那雜木林中坐息了一陣,匆匆趕往紫炎花生長所在,但見一個新掘土坑,那株紫炎花,早已被人連根挖去。 高光氣的跺腳大罵,道:「這小子當真心狠手辣,竟然連根拔了去。」 黃榮道:「你罵哪一個?」 高光道:「我罵那挖去紫炎花的人。」 黃榮道:「不要罵了,也許是苦行大師取去。」 左少白道:「天地間靈氣孕育而成奇珍,常是不肯任人取用,既已不見,那也不用找了。」 黃黃榮突然一皺眉頭,道:「咱們雖和那『仇恨之劍』無關,但已為天下英雄所疑,此後咱們只要在江湖上露面,行蹤所經之處,必將引起巨大的風波。」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此事倒是一件極為棘手之事。」 高光道:「咱們易容改裝,混跡江湖,豈不可以瞞過武林人耳目?」 左少白道:「目下也只有這個辦法,只是這易容之術,大有學問,必得從長計議才是。」 高光道:「如是這多顧慮,那豈不是寸步難行了了」 黃榮道:「三弟說的也是,他們無緣無故的把罪名套在我們頭上。放眼江湖都成了咱們的敵人,他們既無求是之心,咱們也不用存仁慈之念了。」 左少白似是被兩人激起了豪壯之氣,劍眉聳動,俊目放光,不住的來回走動。 黃榮回目望去,只見左少白一臉肅然之氣,兩目中充滿著仇恨,不禁心頭駭然,暗道: 「他武功高強,如是當真放手胡幹起來,勢必造成一番殺劫。」心中大感後悔,不該出言激起他的殺心。 只見左少白停下身子,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目中神光盡斂,說道:「我左家堡百餘口的血債、仇人包括當今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算將起來,凡是武林中人,都是左家的仇人,難道我左少白要一舉殺盡武林中人麼?」目光緩緩由兩人臉上掠過,道:「別說為兄的沒有此能,縱然是有,也是不能這等胡來。」 黃榮嚴肅的說道:「大哥說的不錯,冤有頭,債有主,豈可把天下武林盡皆視作仇人……」 左少白突然一揮手,阻止黃榮未完之言,凝神靜立。 高光只瞧得滿腹狐疑,正待出口詢問,突聽左少白沉聲喝道:「什麼人?」 但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我!」 一株大樹之後,緩步傳出來一個容色絕世的綠衣少女。 黃榮吃了一驚,道:「張玉瑤!」 張玉瑤道:「果然是你,你自己解了我點的穴道,還是他們幫你解的?」 黃榮看她神情嚴肅,竟是對此事十分認真,心中暗道:「那黑衣老人傳了我九招掌法,只為了要我打你幾個耳光,他對我又有傳藝之情,豈可不遵他吩咐之言?如是咱們不再見面,那也罷了,料不到冤家路狹,你竟然自行找了上來。」 他這裡心念輪轉,難作主意,忘了回答對方之言。 張玉瑤久久不聞他回答之言,不禁心頭人起,怒聲喝道:「你這人外貌忠厚,內心奸詐,我非得好好的教訓你一頓不可!」 嬌軀一側,閃過了高光,直欺黃榮身側,右手一揮,拍出一掌。 左少白右掌疾推出,接下了一掌,說道:「姑娘來得很久了麼?」 張玉瑤怒道:「滾開!」 左手連續拍出了三掌,擋住左少白,右手纖指疾出,點向了黃榮。 黃榮一吸氣,疾退五尺,心中自打圓場的忖道:「我如不和她動手,自然是不用打她的耳光了。 左少白看她出手的快速,心中不禁一動,暗道:「此女武功不弱,不可輕敵,凝神封開三掌,借勢反擊,左拳右掌,各攻三招。 張玉瑤原本未把左少白放在眼中,只是想把他迫退開去,收拾黃榮,卻不料攻出數招,不但未能把左少白迫退開去,反被在少白反擊之勢,迫退了數步,這才知道遇上了勁敵。秋波凝神,打量了左少白一陣,冷冷說道:「你的武功不錯啊!」 左少白神態肅然的說道:「姑娘可是來了很久麼?」 兩人心中各有所思,對答之間,格格不入。 張玉瑤道:「我來了很久又怎麼樣?」 左少白心中一跳,忖道:「她如聽去我身世之秘,宣揚於江湖之上,勢必要引起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幫中人,聯合派出高手,追殺於我,而且那發動之勢,必然如排山倒海一般,盡出各門派中精銳高手。那時,我左少白縱然武功再強一些,只怕也是難以抵拒。 這關係太過重大,如若真是被她聽去,只有殺她滅口了。」 張王瑤心中也在暗打主意道:「這三人中,似以此人武功最是高強,我如先行把他制服,餘下兩人不難收拾,然後再拷問三人,迫他們說出那苦行大師的真正下落。」 只見高光一人,心無所念,但他卻信服左少白的武功,足以制服此女,用不著自己出手,只有從旁觀戰了。 四人心中各有所思,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雙方相持,沉默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還是張玉瑤首先發難,定掌一招「回風弱柳」,虛飄飄的拍向了左少白的前胸。 左少白左掌推出一招「劃地為界」,一封張玉瑤的掌勢,右手卻疾快而出,扣向張玉瑤的右腕。 他心中仍在猶豫,不知是否應該下毒手;傷她的性命,攻勢的招數,疾而不辣。 張玉瑤一掄右腕,纖指疾速彈出,反向左少白的脈門擊去,一縷尖風,破空生嘯。 左少白吃了一驚,道:「彈指神功!」 他從那姬侗學習武功時,姬侗曾經詳為解說過天下各門各派的絕技,看她屈指一彈的潛力暗勁,不禁失聲叫出。左手疾急的攻出一招「飛瀑流泉」,一股暗勁,直湧過去,護住側面,右臂急急縮回,避開了一擊。 張玉瑤彈出指力,和左少白那劈出的掌勢一接之間,雙方都不禁心頭震動,忖道:「此人不但招數奇妙,而且內力力強。」 心中忖思,雙手卻展開了快攻,掌影交錯,攻勢凌厲絕倫。左少白一面封接張玉瑤的掌勢,一面藉機反擊,兩人名以快攻,搶制先機。 不大工夫,已搏鬥了五十餘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屬。兩人口中不言,心裡卻是暗讚對方武功高強。又拆解數招。張玉瑤突然向後退出五尺,一翻腕,拔出肩上長劍,冷冷說道: 「咱們拳掌上武功,難分上下,再打上一兩百招,只怕也是難分勝負。我沒有很多時間陪你,咱們比比劍術如何?」 左少白心中暗道:「你這是自找苦吃!」口中說道:「當得奉陪。」「唰」的一聲,抽出長劍。 張玉瑤左手一領劍訣,長劍「唰」的一聲點了出去,而且是直踏中宮進招,大背了用劍常規。 左少白心中暗道:「此女狂傲的很,如若不給她一點苦多吃吃,只怕難挫她狂激之氣,今日這一戰不知要打到幾時了。念頭一轉,長劍突然向上疾翻,直撩長劍。 在他想來,張王瑤勢非避開這一劍不可,哪知竟然大出意外,張玉瑤竟是不肯讓避,硬接一招。雙劍相觸,響起了一陣金鐵交嗚之聲,彼此都震的手腕一麻。 左少白冷哼一聲,道:「好蠻的打法。」施開「大悲劍法」,遞招搶攻。 張玉瑤怒道:「蠻又怎麼樣?」長劍疾變,灑出一片劍花兩人展開了一場惡戰。 那張玉瑤劍招凌厲,招招都是殺手,劍尖指襲之處,無一不是要人性命的要害大穴;如是被她刺中一劍,不死也將落下個殘廢之身。 她出劍之快,攻勢之銳,只看的黃榮、高光心頭震駭不已。 左少白眼看對方出劍的快迅,亦不禁暗暗驚心,忖道:「此女不知用的什麼劍法,攻勢竟如此犯惡?」趕快凝神運劍,依照姬侗所受,一招一式的施展開來,不論那張玉瑤劍法如何猛銳,始終不為所惑。 張玉瑤一口氣刺出了三十六劍,但都為左少白清描淡寫的化解開去,這才知道遇上了勁敵,芳心暗暗震驚。 就這一緩氣的工夫,左少白手中劍勢,已乘虛而入,反守為攻,剎那間搶儘先機,把那張玉瑤圈入了一片劍光之中。 張玉瑤雖然極力反攻,希望能衝出左少白的劍圈,但那「大悲劍法」玄妙無方,任她用盡了生平絕學,仍是無法破圈而出,不禁心中大急,雙目中淚珠兒滾滾而下。 左少白看她忽然哭了起來,不禁一愕,收劍而退,道:「你哭什麼?」 張玉瑤怒聲喝道:「我心中恨你!」 左少白道:「可是因為在下的劍術強過了你麼?」 張玉瑤道:「你劍術高強,至多把我傷在劍下,我張玉瑤可不是怕死的人。」 左少白道:「那你是為何而哭?」 張玉瑤道:「我氣你當勝不勝,故意戲弄於我,誰要你給我手下留情了?」 左少白凝神運劍,那是全照劍路施為,並無存有相戲之心,只聽得心頭茫然,搖搖頭說道:「在下並無故存相讓之意。」 張玉瑤道:「你幾次都有傷我的機會,卻故意把劍勢偏開。」 高光接道:「咱們大哥,乃是大英雄、大豪傑,豈肯傷你一個女流之輩,哼!對你手下留情,難道還不對麼?當真是不知好歹。」 張玉瑤突然一晃肩頭,疾如閃電一般,欺到了高光身前,左手一揮,拍了過去。 高光右手疾施一招「拒虎門外」封擋掌勢,卻不料張玉瑤掌勢到了中途,突然變了方向,高光封擋落空再想收回掌勢,已是晚了一步,只左臉一陣劇疼,竟被張玉瑤脆生生的打了一個耳括子。 張玉瑤一擊得手,飄身而退,臉上淚痕猶在,卻又「嗤」的一笑,道:「教訓你,胡說八道。」 高光被這一記耳光,打的怒火沖天,虎吼一聲,撲了過去,口中大聲喝道:「臭丫頭,老子給你拼了!」 左少白早已看那張玉瑤的武功,實在強過高光甚多,而且手下又十分毒辣,高光疾撲而上,那是自找苦吃,急急一橫身子,擋住了高光,勸道:「三弟不可造次,為兄的給你報仇。」高光被左少白橫身一攔,只好退到一側。 左少白長劍一抬,指著張玉瑤冷冷說道:「姑娘出手傷人,今日如不還個公道出來,那就別想走了。」 張玉瑤眼珠轉了兩轉,道:「咱們拳腳未分勝敗,劍術上就算你強人一籌,咱們再來比比暗器如何?」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從師習技,從未學過暗器,但如不答允於她,豈不是向她示弱,如若答應下來,實無勝人的把握,一時猶豫難決。 張玉瑤似是已看出了左少白的心意,冷笑一聲,道:「你可是不敢比麼?」 左少白劍眉聳動,冷冷說道:「怎麼一個比法?」 張玉瑤道:「哼!比暗器你都不知道,當真是笨死了,那咱就來個文比吧!」 左少白道:「何謂文比?」 張玉瑤道:「文比最是簡單不過,咱們站在相距一丈五尺之處,一人發出暗器,一人躲避,以十件為限,如誰被擊中,就算誰輸,如是武比,咱們就各憑手法,不加限制,看看是哪一個先被打中?但你如是心中害怕,那就不用比了。」 左少白道:「在下雖未習過暗器,但亦將捨命奉陪,不過……」 張玉瑤道:「不過什麼?」 左少白道:「在下身上未帶暗器,如何一個比法呢?」 張玉瑤盈盈一笑,道:「不要緊,我借給你。」 探手從腰間袋中,摸出了一把銀蓮子,數了十顆,遞將過去,說道:「這銀蓮子,乃暗器最容易用的一種,只要你腕力強大,認得准,就可以了。」 左少白手中沒有暗器,只好伸手接過,心中暗自好笑,道:「哪有這等比法?把自己暗器借給別人應用。」 只聽張玉瑤道:「你既然沒有練過暗器,那就讓你先行出手吧。 左少白道:「在下堂堂男子漢,豈肯要姑娘相讓?」 張玉瑤笑道:「我如先出手,你就沒有還手的機會了。」 左少白搖頭,道:「就算我傷在你的手中,也不能要你來讓我。」 張玉瑤道:「好吧!你既堅持不肯要我相讓,那咱們就打個賭吧,誰勝了,誰先出手。」 左少白心道:這倒公平,當下說道:「賭什麼?」 張玉瑤道:「題目由你來出?」 左少白想了一想,道:「由姑娘出吧!」 張玉瑤道:「我出題目可以。但卻不許反對,我怎麼出,咱們就怎麼賭。」 左少白皺皺眉頭,道:「好吧!由得姑娘就是。」 張玉瑤舉手理理鬢邊散發,嬌聲笑道:「你猜猜我幾歲了?」 左少白任了一怔,付道:「這等打賭之法,你豈不是贏定了麼?但事前已經承諾,不好反對,只好仔細的打量一陣,道:「在下看姑娘一十八歲。」 張玉瑤「嗤」的一笑,道:「你猜猜看,你猜中了沒有?」 左少白道:「自然是猜不中了,縱是在下猜中了,姑娘不肯承認,也是枉然。」 張玉瑤微微一笑,道:「你猜的一點不錯,該你先出手了。」 緩步退到一丈開外,接道:「好啦!你打吧!」 左少白右手握了兩個銀蓮子,道:「姑娘小心了!」右手一抖。兩顆蓮子破空而去。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八章 神秘女劍主 他雖然沒有習練過暗器,但腕力強勁,兩顆銀蓮子劃空生嘯,分向張玉瑤雙肩「井穴」打去。 哪知銀蓮子剛剛出手,張玉瑤人已閃避開去,輕輕鬆鬆,若無其事,竟似先已知道左少白打的位置一樣。 左少白一皺眉頭,揚腕又打出兩顆銀蓮子。 張玉瑤嬌聲笑道:「你這樣的打法不行。」笑喝聲中,人已閃避開去。 左少白心中一動,右手取了三顆銀蓮子,一抬腕,兩顆先行出打出,待那張王瑤閃避開去,第三顆緊隨著打了出去。 張玉瑤道:「這一下有了進步。」身軀連閃,避開了三顆銀蓮子,接道:「時不我與,你已經打出了七顆,這三顆你如打我不到,這一陣暗器比賽,你就輸定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每次一抬手,剛剛發出銀蓮子,她就先避開去,似是早已料定了我打出的方位,自然是打她不著,看來這一陣比賽暗器,勢非落敗不可。 只聽張玉瑤格格笑道:「要不要我教你打法?」 左少白生性高傲,冷冷說道:「不勞姑娘費心,在下縱然打不中姑娘,姑娘也未必就能打得中在下。」右腕一振,三顆銀蓮子品字形一齊飛出去。 張玉瑤施出鐵板橋工夫,仰身向後一臥,三顆銀蓮子掠面飛過。 左少白十顆銀蓮子全部出手,連對方的衣據也未沾上一下,心中暗道:「看來暗器手法,也是一門武功,日後非得下點功夫不可。」 張玉瑤一鋌而起,嫣然一笑,道:「小心了,現在該我打啦!」 左少白抱臂一站,道:「姑娘儘管出手。」暗中提氣全神戒備。 張玉瑤兩道清澈的星目中,神光流轉,打量了左少白一陣,說道:「我的暗器手法,雖然不敢說獨步武林,但能夠和我頡頏的高手,實在不多,如是被我打中,敗在我的手上,實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左少白心中暗道:她在未出手之前,先來這幾句攻心之言,使我先自亂了章法,當下說道:「姑娘儘管出手。」 張玉瑤突然一抖玉腕,道:「當心。」兩點星芒,一閃而至。 左少自看暗器來路,心中暗道:「這又何足為奇?」身子橫向旁側一閃,避讓開去。 張玉瑤道:「這一招叫『二仙開道』,最是容易閃避,下面這一招叫『三元聯第』,比起剛才那『二仙開道』,困難多了。喝聲未完,三點寒芒,已破空飛到。 左少白看那飛來三點寒芒,似是籠罩了很大的地方,急提真氣,橫裡向分側一躍,飛出了六七尺遠,才算讓開。 哪知腳根尚未站穩,突然一道破突嘯風,急急飛到。左少白吃了一驚,來不及抬頭尋望,只憑雙耳聽風辨位,急急向左讓去。 豈知這左移之勢,有如故意往暗器之上撞去一般,剛剛停下身子,正好有一顆銀蓮子急擊而到,匆忙之中,急急把頭一偏,銀蓮子挾著一股疾風,掠耳飛過。 耳際間響起了張玉瑤嬌笑之聲,道:「這是最後三顆銀蓮子了,最是難以閃避,你如能讓得開去,這一陣暗器之賽,咱們算也成了一次不分勝敗之局。」 左少白暗道:「但得如此。」抬目凝神望去。 張玉瑤似是有意讓他瞧到一般,緩緩一揚手,三顆銀蓮子一線飛來。 左少白心中暗笑道:看來這最後一次,也最好閃避的了。 心中念頭還未轉完,突然間奇事橫生。 只見那一線飛來的銀蓮子,最後一顆突然加快,疾衝而上,插上了前面的一顆,勁勢不衰,又自撞上最前一顆。 三顆銀蓮子連環撞擊之下,橫散而飛,左少白只瞧的心頭震動,暗道:「這等手法,當真是奇奧的很。」 但覺三顆銀蓮子,撞擊之後,速度一齊加快,一閃而至。 左少白急急向右側門去,但仍然晚了一步,一顆銀蓮子正打在肩頭之上。 張玉瑤微微一笑,緩步走了過來,道:「拳腳上咱們未分勝負,劍術上你卻勝我一籌,暗器我又勝過了你,兵刃、暗器,各勝了一陣,拳掌平分秋色,這是一樁很公平的比賽啊!」 左少白左肩頭上,雖然被銀蓮子擊中,但只有一點些微的疼痛,他最放心不下的還是恐怕她聽出了自己的身世。 十三年前亡命的情景,在他那童稚的心靈之中,烙下了一片難忘的悲痛、仇恨。這痛苦的烙痕,與日俱增,隨年齡的增長,更覺鮮明。 他明白,一旦把身世、姓名傳揚開去,立時將震動整個江湖,九派、四門、三會、兩大幫、將聯成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派出高手追殺於他,那將攪亂了整個武林,使他無法查訪白鶴堡何以會和整個武林結仇的真相。(他已經在福壽堡表明身份了呀!現在還怕什麼?不通!bbmm) 這念頭在他心頭轉了幾百轉,仍然是感覺到茲事體大,不能夠置之不理,如若眼前的美麗姑娘,當真的聽去了他的身世,說不得,只有殺之滅口一途了。 他抬頭打量了張玉瑤,嚴肅的說道:「姑娘!在下想問姑娘一件事,還望姑娘據實回答。」 張玉瑤看他神色肅然,不禁一怔,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姑娘可知在下在的姓名麼?」 張玉瑤搖搖頭,道:「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左少白鬆了一口氣,道:「這就是了,姑娘請便吧!」 張玉瑤心中暗道:「這人有些不對,忽而緊張,忽而輕鬆定然有什麼毛病,哼!他想嚇唬我,我也得嚇唬他一下才成。」 她自幼在嬌寵慣養中長大,任性異常,不論什麼事,想到就做。當下也把臉色一拉,道:「喂!你知道我是誰麼?」 左少白從黃榮口中,得到了她的姓名,說道:「姑娘姓張閨諱玉瑤,對麼?」 張玉瑤大眼睛眨動了一動,突然怒道:「這張玉瑤也是你叫的麼?」 左少白不願和她鬥口,一抱拳,道:「好!就算在下叫錯了,這廂陪禮就是。」急急轉身,大步而去。 黃榮、高光眼看左少白大步走去,立時急急的追了上去,三人快步急行,眨眼間消失在林木中。 張玉瑤望著左少白的背影,逐漸消失,突覺一股無名怒火,直冒上來,忍不住罵道: 「哼!誰要你陪禮了?你們討厭我,我非教訓你們一頓不可!」瞄了三人去向,大步追了過去。 左少白等三人,出得密林之後,立施展輕身提縱工夫,疾行急走。 此刻,三人已成這一帶武林人物追尋的目標,心知只要行蹤暴現,追蹤的武林高手,立時將蜂湧而至,是以,單選荒僻的小徑行去,一口氣跑出了十餘里路,瞥見一座荒涼的小廟,矗立在夜色之中。 黃榮低聲說道:「這地方十分荒涼,一眼不見人家,咱們暫時到廟中休息一下,商量一個掩蔽行蹤之計。」 左少白亦覺著這等躲躲閃閃,終非長久之局,當下說道:「不錯!小兄亦有此感。」當下進入廟中。 這是一座荒涼的小廟,總共不過兩間房子大小,三人行到神案前面一齊坐了下來,黃榮為人謹慎小心,閃出廟外,默查來路,不見有人追蹤,才重回神案前面,低聲說道:「眼見這岳陽附近形勢十分混亂,那『仇恨之劍』,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而且出手毒辣,遇著必死,顯非江湖上一般個人恩怨的仇恨可比,其用心之毒,範圍之廣,似是要和整個武林作對。」 高光接道:「不錯啊!那人定然是一位初出江湖的人物,想在武林之中闖出萬兒,故爾出道之後,故作驚人舉動,創出『仇恨之劍』。」 黃榮接道:「如是他想闖名立萬,辦法何止一端,豈會這等大肆濫殺,先結下無數仇人?」 高光道:「是啊!二哥這一提,我也覺著不對了。」 左少白突然站了起來,不停的來回走動,口中喃喃自語道:「難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物和我左少白一般的遭遇不成,背負了滿身的血仇、怨恨。」 突聞得一陣馬蹄奔行之聲,遙遙傳了過來。 左少白陡然一驚,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黃榮一躍而起,閃出廟門,心中暗自嘀咕道:「莫要又是那張玉瑤追了過來?」 凝目望去,正南方隱現出一團黑影,疾快的奔了過來,看樣子,似是直對這座小廟而來。 心中正在驚愕,突聞正東、正北,又響起了馬蹄之聲。這一陣蹄聲繚亂,約略估計,至少在五匹快馬以上。但聞蹄聲漸近,似是都對著這座小廟馳來。 黃榮急退而入,低聲說道:「三匹快馬,都似奔此小廟。」 高光道:「定是那姓張的丫頭,敗在大哥手下,心中不眼約來人手,追蹤而至,如是不願和她動手,咱們就快些離開。」 黃榮道:「來不及了。」 但聞蹄聲得得,已到了廟外。 左少白回首一瞥身後神案,低聲說道:「先躲入神案下面再說。」三人伏身一閃,避入神案下面。 就在三個剛剛藏好身子時,兩匹快馬已到廟前,兩個去身黑衣人,齊齊躍下馬背,並肩進入廟中。 只聽左面一人說道:「十一郎,你可勘查這附近情勢了麼?」 右面一個黑衣人笑道:「小弟費了一日功夫,才尋到了這樣一座隱秘的荒廟,四週五裡內沒有人家。」 左面那黑衣人道:「好!咱們先動手把這座荒廟打掃一下。」 那被稱十一郎的笑道:「不敢勞動九哥,小弟早已打掃過了。」 「嚓」的一聲;晃燃了火折子,燃起神案上的火燭。 敢情那神案上早已放好了四隻粗如兒臂的火燭,左少白等人廟後未曾留心,竟是沒有發現。燭火融融,登時照亮了這座荒涼的小廟。 左少白等三人,屏息凝神,縮藏在神案下面一角,幸喜那神案下,和案後奉神巨像通接,地方甚大,足可供三人藏身。 只聽十一郎笑道:「咱們這番舉動,已然引起了整個武林同道的注目,據聞四門、三會、兩大幫和九大門派,都已有了反應,遣派人手,趕來此地,這訊息不知是真是假?」 那被稱九哥的黑衣大漢說道:「好像是有此傳說,今夜劍主召集咱們聚會於此,想必是有重大事故……」話未說完,廟門外又走進來兩個黑衣大漢。 這些人衣著相同,全是一色的黑色勁裝,背上插著長劍,左腰間掛著一個很大的革囊,也不知裡面放的何物? 十一郎回顧兩人一眼道:「四哥,五哥。」 兩個黑衣大漢齊聲大笑道:「十一弟一直追隨在劍主身側,可知這番召集咱們兄弟,有什麼重大事故麼?」 十一郎笑道:「劍主為人,諸位兄弟無不知曉,縱然真有什麼大事,也不會先對小弟說明。」只聽蹄聲得得而來,又是四個黑衣大漢,魚貫而入。 左少白心中付道:這些人一般裝著,舉止神秘,每人似是都有著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不知是何來路?那被稱劍主的又是何等人物? 心念轉動之間,又是兩匹快馬到了廟前,一個黑衣少年急步而入,沉聲說道:「劍主駕到,諸位兄長接駕。」 左少白暗中一數那黑衣大漢,連同最後進來的那黑衣少年,共有九人。 但見室中雲集的黑衣大漢,迅速的排成一到橫隊,肅然而立,抱拳過頭,齊聲說道: 「恭迎劍主大駕。」 左少白凝望去,只見一個黑衣黑裙、腰中繫著紅色帶子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 她臉上帶著副特製的面罩,形狀十分古怪,一瞥而過,左少白竟是未瞧清楚那面罩詳細形態。 那黑衣女子身後,緊隨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婢女,全身青衣,背插長劍,倒是長的眉清目秀,嬌美動人。 只見那黑衣女子一揮帶著黑色手套的右手,說道:「不用多禮了!」聲音甜脆,十分悅耳。 列隊而立的黑衣大漢,應了一聲,垂下雙手,恭恭敬敬,站在兩側,似乎對那女人,有著無比的敬畏。 只見那被稱劍主的黑衣女子,行到了神案前面,停下嬌軀,回顧了九個黑衣人一眼,道:「大郎、二郎、三郎,此刻還未趕到這裡,定然遇了什麼阻礙……」目光一轉,望著那隨行而來黑衣少年,接道:「十二郎,你可通知他們了?」 十二郎道:「屬從通知過了。」 那黑衣女子冷漠的說道:「既然他們誤了時間,我們不再等他們了。」 那列隊而立的黑衣大漢,突然一齊躬身抱拳,左列為首一人當先說道:「四郎報事,屬從在五日之內,連用三支『仇恨之劍』,傷了三位武林人物?」 黑衣劍主道:「你可知曉他們的身份?」 四郎道:「一個少林俗家弟子,兩個是福壽堡中之人?」 黑衣劍主道:「他們可都是當場死去了麼?」 四郎說道:「除了那少林俗家弟子之外,其餘兩人屬從眼看之下死去。」 黑衣劍主一揮手,道:「很好!迎春記他一功。」 站在那黑衣女子左側美婢,應了一聲,拿出一本小冊,用黛筆在小冊上劃了一下。 只聽依序接道:「六郎報事,屬從在五日之內,用出一隻『仇恨之劍』,殺死了七星會中一位舵主。」 黑衣劍主道:「無功無過。」 六郎、七郎,連續報了下去,各是無功無過之局,九郎在五日之內,連殺七個武林高手,居功最高,連記了三個大功。 十一郎、十二郎負有傳號劍主之命,沒有功過可記,只有十郎呆若木雞的站在一側,垂首閉目,默不作聲。 黑衣劍主輕輕咳了一聲,道:「十郎,你怎麼不說話呢?」 十郎抱拳過頂,沉聲說道:「十郎乏善可陳,五日內未傷得一個武林人物,故爾不知從何報起。」 黑衣劍主道:「事分功過,定有賞罰,你可知你犯什麼罪麼?」 十郎道:「屬從知道,但憑劍主責罰。」 黑衣劍主歎道:「理應斬去一指,姑念初犯,記罰一次,日後將功折罪。」 十郎道:「劍主恩典,屬從感恩不盡!」 突聞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直向廟中奔來,兩個青衣美婢,警覺異常,左掌一揮。熄去了案上燭火,右手已抽出肩上長劍。 九個黑衣劍士,迅速的散佈開去,布成了嚴密的合擊劍陣,來人只要進入廟中,立時將受到四面八方的長劍合擊。左少白聽聲辨位,發覺那黑衣劍主一直靜靜的站著未動。只見一條黑色人影,疾如閃電般竄人了廟中。 隱藏門後的八、九郎,當先發難,長劍閃起兩道寒虹,刺了過去。來人身子矯健,手中長劍一轉,「當當」兩聲,竟把兩把長劍一齊封開。 交手一招,忽那黑衣劍主喝道:「住手,自己人!」 事實上,不用那黑衣劍主喝叫,隱身廟中的黑衣劍士,已然瞧清楚了來人,長劍早已收勢不發。十一郎轉聲喝道:「來的可是三哥麼?」 來人應道:「正是小兄,劍主大駕到了麼?」 黑衣劍主接道:「本座在此。」 來人右腕一翻,長劍入鞘,道:「三郎報事……」 黑衣劍主接道:「何以不守約命?」 三郎道:「屬從如約而來,但途中聞得一則驚人消息,故爾延誤了時間,還望劍主恕罪!」 黑衣劍主道:「什麼驚人消息?」 三郎道:「屬從等暗中跟蹤幾位武林人物,願想俟機下手,卻不料從他們口中聽到,當代少林掌門方丈已經悄然到了南嶽。」 黑衣劍主似是受了很大的震動,口中「啊」了一聲。接道:「還有什麼人?」 三郎道:「峨嵋、崆峒、武當三大門派的掌門人同時趕往南嶽,和那少林派的掌門人聚晤,不知為了何事?」 黑衣劍主冷笑一聲,道:「他們頂著正大門派的帽子,但所作所為,卻是見不得天日的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大郎、二郎呢?」 三郎應道:「兩位兄弟已經易裝趕往南嶽。屬從特地趕來稟告劍主。恭請示下。」 黑衣劍主沉吟了一陣,道:「很好,如能殺得四大門派之中,任何一派掌門人,必將哄動江湖,那是強過殺他十個百個門下弟子,你們立時動身,易裝趕往南嶽,沿途之上,暫時不許擅用『仇恨之劍』,以免打草驚蛇,使他們有所警覺。」 分列兩側的黑衣劍士,齊齊應了一聲。奔出廟外,但聞蹄聲得得。逐漸遠去。 這時,荒涼的廟堂上,尚餘下黑衣劍主和兩個青衣侍婢。」 只聽那黑衣劍主柔聲說道:「迎春,你出去瞧瞧他們,可都走遠了麼?」聲音柔和,和適才那冷漠之音大不相同。 左側那青衣女婢應了一聲,奔出店外,片刻之後,重又返回廟中,嬌聲說道:「啟家姑娘,十位劍士都已走的蹤影不見。」 黑衣劍主長長歎息了一串,道:「那很好,咱們也該動身了!」 迎春道:「小婢有事請示姑娘。」 黑衣劍主道:「什麼事?」 迎春道:「小婢掌管這記功簿上,大郎、九郎,都已各記九功,再有一功,就滿了姑娘答允賜賞之諾。姑娘一向言出法隨,十二劍士馴若羔羊,如若到時姑娘賜賞之諾不能兌現只怕以後難以再使十二劍士俯首聽命。」 左少白等隱藏在神案之下,無法看清那黑衣劍主的舉動但隱隱間,感覺到那黑衣劍主,似是遇上了極大的難題。心中暗道:「這有什麼為難的,古往今來,有罰必然有賞,你既然定下了森嚴的罰規。自是也該有重賞才是,似這般吝賞嚴罰,豈是收絡人心之道?」 但聞那黑衣劍主說道:「那已記有九功的只有大郎、九郎兩人麼?」 迎春道:「記有九功雖只有大郎、九郎兩人,但二郎、三郎,已然各有八功,這兩人急起直追,大有後來居上之勢。」 黑衣劍主幽幽歎息一聲,道:「但望這次南嶽之行,大郎、九郎傷亡在四大門派事門人的手中,我也可以免去這些煩惱了。」 迎春道:「十二劍士個個武功高強,大郎、九郎,尤為突出,二郎、三郎僅次兩人,如是這四人有了什麼三長三兩短,只怕再難找得替補之人。」 只聽右側一個青衣小婢道:「小婢和迎春姐的看法不同;我認為那十郎深藏不露,表面上處處落人之後,實則是身負絕技,但因身受我等鉗制,只好忍氣吞聲,如若論及十二劍士的武功、心機,此人當首列第一!」 迎春道:「那十郎自隨姑娘出道以來,未立寸功,也還罷了,兩次面臨到受罰邊緣,如不是姑娘仁慈。把刑罰改作記罰,此刻,他早已被斬落了幾個手指,如是他果真的身懷絕技,難道連這等斷指的事,也不放在心上麼?」 右邊那青衣小婢笑道:「姐姐說的雖是道理,但只能用來衡量平常的人,如是用此衡度十郎,那就有些差之毫釐,謬之千里之誤。」 黑衣劍主突然接口說道:「吟秋,咱們三人,名雖主婢,事實上卻是情同骨肉,你說那十郎身懷絕技,深藏不露,是有感而發?還是確有所宗?」 吟秋道:「小婢如是沒有一點蛛絲馬跡,豈敢這般暢所欲言。」 黑衣劍主道:「既有所見,何不說出來,咱們大家研討一番,也許能夠找出些眉目出來。」 吟秋道:「四日之前,小婢奉命到那福壽堡中,探查堡中動靜,十郎和小婢同行之事,姑娘還記得麼?」 黑衣劍主道:「不錯,我要你易容前往,最好能設法混入堡中。」 吟秋道:「小婢在那福壽堡中,偷得一套衣服,準備扮作堡中侍婢,混入堡中內室,一則可探聽消息,二則亦可藉機會鬧它個神鬼不安,使那已經混亂的福壽堡,更加混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黑衣劍主接道:「這和十郎何干?」 吟秋道:「十郎偷得一套堡丁衣著。和小婢一齊混入了堡中,入堡之時;那十郎突然對小婢說道:如是遇上突襲圍攻,力難拒敵之時,請往西北方向選逸。」 迎春道:「這也不見得有何驚人之處。」 吟秋道:「姐姐稍安勿躁,小妹還有下情……」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姑娘傳授的易容之術,確是當代武林中,首屈一指;小婢自信改扮得十分小心,卻不料那福壽堡兩個老奸巨滑的堡主,竟然顧及細微,連家丁奴婢們。亦有著特定的暗號,在小婢混入內室時,被一位女人發覺……」 迎春接道:「以妹妹武功而言,出手殺害一個女子,豈不是易如折枝、翻掌,為什麼不把她殺掉呢?」 吟秋道:「姐姐不要把敵人估計的太低,也莫把小妹看的太高了。我已覺出身份洩露,立時就出手攻去,希望能擊傷她。哪知那丫頭竟也是一身武功,我一擊未中、知道遇上了扎手人物,一揚手,打出了把淬毒飛針,緊隨著疾掠而上,小婢和那丫頭動手打了五六個照面,仍是未分勝敗,那丫頭大概是自知無望勝過小婢。索性大叫起來。這一來,立刻驚動了前宅中的堡奴,十幾個人仗兵器蜂湧而上,把小婢圍在中間,看樣子頗有活擒小婢之心。」 黑衣劍主道:「可是那十郎救了你?」 吟秋道:「不錯,小婢正陷危境時,十郎卻突然出現,不見如何施展,十幾個重重包圍小婢的大漢,登時摔倒一半,小婢才得從容破圍而出。」 黑衣劍主道:「有這等事?」 吟秋道:「當時十郎已改扮了裝束,但小婢卻是確已認出是他。」 迎春道:「事後你可曾問了他麼?」 吟秋道:「問過了。但他卻不肯承認。」 黑衣劍主道:「這就有些奇怪了。既是十郎。他又為何不肯承認呢?」 吟秋道:「他雖是不肯承認。但小婢堅信他無疑。因此,曾在暗中追問過他兩次。第一次雖仍極力否認。但第二次卻微笑不答。」 黑衣劍主肅然說道:「果真如此,那十郎倒是一位可疑的人物了。」 吟秋笑道:「目下還很難遂作判論。十郎雖然是深藏不露,但他並無背叛姑娘之心,其間或是別有穩情。」 迎春道:「如是妹妹沒有著錯,咱們卻得留心一些。」 那黑衣劍主歎息一聲,道:「此事還要有勞吟秋暗中設法查個明白,迎春和我,仍然裝作不知,以免使他有備,妨礙了吟秋。」 吟秋道:「劍主放心,小婢自信在一月之內,必可查出十郎內懷隱情。」 迎春道:「十二劍士,出動甚久,咱們也該動身了!」 黑衣劍主道:「但願南嶽之行,能夠生擒活捉四派中一位掌門人,那就不虛此行了。」 左少白暗暗忖道:「好大的口氣啊。要生擒四派中一位掌門人,豈是容易的事情?」 但聞步履聲動,黑衣劍主和那兩個青衣大婢一齊出廟而去。 左少白待三人去遠,當先從神案之下走了出來,伸動一下雙臂。低聲對黃榮等說道: 「目下武林道上。到處追查這『仇恨之劍』不得,但卻被咱們無意遇上。」 突然一個冷漠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遇上了。只有一條路走。」 左少白怔了怔,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青衣美婢,滿含怒意,擋住了廟門。 黃榮心中暗道:原來他們早已發覺我等隱身在神案下,但卻不肯揭穿。 左少白拱手,道:「姑娘……」 那青衣美婢冷冷說道:「不用套交情,你們動手自絕呢?還是要我出手?」 左少白道:「彼此無怨無仇……」 那青衣美婢冷冷說道:「天下武林同道都和我們劍主有著極深的仇隙,縱無怨仇,亦不放過,何況隱身在神案之下,偷聽了我等說話,自是死有餘辜了。」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不願和姑娘衝突而已,如是姑娘覺著在下很怕姑娘,那就未免想錯了。」」 那高光早已忍耐不住,要待發作,話到口邊時,突然想到那密林吃了張玉瑤的苦頭不少,此女氣定神間,出言冷峻,和那張玉瑤大可比美,趕忙忍了下去。 那青衣女兩道明澈的眼神,投注在左少白的臉上。冷冷說道:「你很自負,想來定然是身懷驚人的絕技了?」一面舉步向左少白直欺而上。 左少白右手一揮,低聲對黃榮等說道:「你們快退回去。」 黃榮、高光眼看那青衣美婢,蓮步珊珊的走了過來。行動之間,毫無敵對之意,心中暗暗忖道:此女如不是身懷奇技。定然要施展什麼奇怪手段,但左少白揮手要兩人退下,只好退向小廟一角。 那青衣女逼近左少白三四尺遠,停了下來,緩緩問道:「看將起來,在這三人之中,你還是首腦人物了?」 左少白道:「不敢!不敢!姑娘誇獎了。」 那青衣大婢突然冷笑一聲,道:「打蛇打頭,擒賊擒王,你既是三人之首,那就要小心了!」 說話聲,忽見她右手一翻,一道白光,快如電光石火一般,斬了過來。 黃榮只瞧的大為吃驚。暗忖道:「瞧不出這女娃兒,竟然有著如此快速的手法。」 左少白似是也未料到她出手如此之快,縱身一躍,閃避開去,心頭就是驚駭不已。 那青衣美婢冷笑一聲,道:「無怪你有點自負,倒是真的有些本領。」又緩步向前通來。 左少白實未料到她拔劍如此之快。雖然早有戒備,避開了一劍。心頭已是驚駭不已。 眼看那青衣美婢向前逼來。哪裡還敢存絲毫大意,「唰」的一聲,抽出長劍,平橫胸前,凝神戒備。 那青衣美婢行近在少白的身前三步左右時,突然一挫柳腰,長劍急點而出。 左少白長劍疾起,全身幻起一片劍影,但聞一陣金鐵交鳴。那青衣女突然提劍倒退,人影一閃,人已到廟外,緊隨著一個縱躍,隱入夜色之中不見。 黃榮望著那疾奔而去的背影,低聲說道:「大哥,那丫頭可是受了傷麼?」 左少白道:「沒有受傷,但她內力輸我一籌,一招硬拚之下,吃了一點小虧。」 高光道:「這女娃兒拔劍奇快,江湖上甚是罕見,大哥可瞧出她是哪一門的武功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小兄雖然聽聞恩師解說天下各家劍路,但此女交手兩招即退;就是瞧它不出。」 黃榮歎道:「那黑衣劍主,不知是何許人物,看樣子似是和天下各大門派都有著很深的仇恨。」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十九章 義動生死判 左少白凝目沉思了一陣。道:「不錯,這幾人的來歷、身世。必有難以宣洩的隱密,尤其那黑衣劍主,看她那美好的身段,實該是一位美麗的姑娘才是,可是她卻故意的戴了一個奇形怪狀的面具。」 後到此處,突然似想起了什麼大事一般,急急還劍入鞘,道:「咱們得快些離開!」 黃榮、高光,都似若有警覺一般,一語不發的向廟外走去。 左少白道:「小兄開道,你們小心一些。」當先放腿奔去。三人一口氣跑出了四五里,才放緩了腳步。 左少白道:「那丫頭雖然吃了一點小虧,但她並未落敗,匆匆而去。恐必是討取救兵;如若咱們不早些離開,只怕是難免要有一場惡戰。一個侍婢就有那般武功,想那黑衣劍主,定然身懷奇技了,如果真的拚鬥起來,咱們雖然未必就會落敗。但這一戰慘烈,當是在預料之中。」 黃榮道:「大哥所見極是,那黑衣劍主所作所為,和大哥頗有相似之處。」 左少白只覺心頭一陣跳動,良久才平復下來,道:「也許是江湖之上,含冤的人太多了,武林中之正義,似是正在衰微破敗,弱肉強食;不知造出了多少沉冤慘事。小兄日後如有所成,必將為武林主持正義,樹立一些規範,也許可以減少武林中一些殺劫。」 高光笑道:「大哥有此雄心,小弟等自是全力以赴,雖死無憾……」 語聲微微一頓,道:「那黑衣劍主異想天開,創出了『仇恨之劍』,使武林為之震動,大哥何不也想出一點名堂出來呢?」 左少白道:「想什麼呢?」 黃榮道:「三弟之言,倒也有理,那黑衣劍主創出『仇恨之劍』,實已先收了震懾人心之效。」 左少白道:「我滿懷怨恨,恨滿天下,這『仇恨之劍』該由我們來用才是,但卻被她捷足先登了!」 黃榮道:「如果大哥創用一個『正義之刀』,豈不是和那『仇恨之劍』相映武林。而且氣勢尤有過之了!」 高光道:「『正義之刀』好極了,咱們找家造兵器的地方,要他打造一些短刀,刻上『正義之刀』四個字,也可和那『仇恨之劍』在江湖中別別苗頭。」 左少白道:「好!就依兩位兄弟之意。」 三人計議已定,立刻動身,我了一家兵器店,打造一些短刀,直奔南嶽而去。 這三人為了隱秘行蹤,除了改裝易容之外。晝伏夜行,一路行去,竟然未被人發覺。這日,天亮時分。來到衡山附近的南嶽。 黃榮低聲說道:「此地距那衡山已然不遠,想那少林、武當等,都是當今武林中人才鼎盛的門派,掌門人既然到了南嶽,防守定然十分森嚴,咱們這般風塵僕僕的趕來,定然要引起他們懷疑,不如先找處客棧,住了下來,一則可休息一下連日奔走勞碌,養精蓄銳,二則也可從容計議想出一個登山之策。」 左少白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大事法,凝目沉思,默不作聲,似是根本未曾聽得黃榮之言。 只聽左少白喃喃自語道:「對了,就是這四大門派的掌門人。」 他自言自語,黃榮、高光也不懂他說的什麼,但見那左少白神態肅然,兩人也不便多加追問。 高光低聲說道:「我看大哥,別有所念,有些神不守舍的味道,我瞧,不要再問他了。」 兩人正商議之間。突聽在少白說道:「不成。咱們不能就這樣的趕向南嶽,得找個地方休息一會。」 黃榮微微一笑。知他適才確未聽到。全神貫注,不知想的什麼?不再多言,轉身帶路。 這時,天色剛剛放亮,大部客棧都未開門,黃榮帶兩人找了一處偏僻的小客棧。叫開找門,又吩咐店家準備些食用之物。原來三人趕了一夜,尚未進過飲食。左少白仍然凝神低首,沉思不語。 那高光忍了又忍,終於忍耐不住,說道:「大哥,可是想心事麼?」 左少白點頭道:「不錯,就是這四大門派了。」 黃榮也說不住氣了,沉聲說道:「大哥心中有事,何不提出和小弟合計一下?」 左少白目光一掠兩人,笑道:「咱們那夜在荒廟之中,聽得那黑衣劍主屬下說,有四大門派掌門人,要在這南嶽會晤麼?」 高光道:「不錯啊!」 左少白道:「兩位兄弟。可記得是哪四大門派麼?」 高光道:「少林、武當、崆峒,峨嵋。」 左少白道:「這就是了,小兄曾記得亡父說過,昔年在白馬山煙雲峰中。死亡的也就是這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因為他們之死,惹起江湖上無窮風波。不知如何?武林中忽然傳說出,這四大門派的掌門人。是被家父所害,才引起九大門派,聯合四門、三會、兩大幫,各派高手;夜襲白鶴堡的慘事。眼下這四大門派的掌門人。想都是承繼那日死亡掌門之位,不知何故,竟會這般湊巧的聚會一處?」 黃榮道:「不錯,這其間確實有可疑之處。」 左少白道:「也許四人這次聚會,和十餘年前煙雲峰上那段公案有關?」 高光接道:「咱們及時趕來了,自然是非得找到他們不可,縱然是引起衝突,那也是在所不惜了。」 左少白道:「小兄之意,咱們不能和他們衝突,想一個萬全之策,混在四大門派掌門人的身側。或可能聽得昔年左家沉冤往事的原因何在?」 黃榮道:「這個,只怕是有些不易。」 左少白道:「小兄亦為此苦苦思索,卻是始終想不出有何良策,混到四派掌門人的身側,能使四人覺不出來。」 高光道:「小弟倒有一個辦法。」 左少白道:「三弟粗中有細,不知有何高見?」 高光道:「咱們設法扮作四派掌門人的從人,豈不是可以混到四人身側了麼?」 左少白道:「想那隨行護駕之人,必都是派中高手,掌門人豈有不識之理,此計萬難行通。」 黃榮緩緩說道:「如若能扮裝一種身份,使少林認為是峨嵋門下,崆峒誤識是武當門下,大家都不好問,而忽略過去。」 左少白星目眨動,神光閃閃,點頭讚道:「這辦法,確然不錯!」 黃榮道:「大哥先別稱讚。那四派掌門人,是否真的會來,眼下還難預料,縱然已到南嶽,又在何處晤見?咱們是全然不知,南嶽方圓數百里。峰巒無數,絕谷千萬,咱們總不能每一峰,每一處全都找到。」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不錯,唉!不知那黑衣劍主手下十二劍士,如何能夠找得到他們會晤之地產 黃榮道:「以少林等四派掌門人的身份,行經之處,本該大為哄動,找他們自是容易至極,但此次四人如此密相約晤;那會見之處,必然是隱密異常了。」 高光道:「還有一處,使人百思不解,四人既都是掌門人身份,為什麼不在他們居住之處會見,那地方既安全;又方便,卻要跑到和四派全都無關的南嶽見面呢?」 左少白道:「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 黃榮道:「以小弟推想,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必是在商量一件極端機密的重大事情,既不願門中長老、弟子知道,又不願其他五大門派知情,才在這和四派都無關係的衡山會晤。」 左少白道:「當年白鶴堡被天下武林聯手屠戮,起因就為這四大門派的掌門人,遭受暗算而死,也許這次他們會晤,和昔年白鶴堡血案有關……」 他仰起頭望著屋頂,臉上是一片堅決之色。緩緩接道:「無論如何,咱們非得找出他們會晤之處不可!」 黃榮道:「自該如此,今宵咱們好好休息一夜,明晨易容改裝,趕往入山要道處,分頭守候,咱們這番兼程趕路,或己超在那黑衣劍主之前,只要能發現那黑衣劍主和她屬下十二劍士行蹤,就不難找到那四派掌門人會晤之地了。」 左少白道:「目下也只好如此了。兩位經這幾天來奔走,想必十分疲累。也該早些休息了。」 一宿無事,次晨起身,盥洗吃喝之後,立時改裝上路,半日急行,至中午時分,已到了衡山主峰之下。三人相顧了一下四周形勢。約定好會面時間,和指路暗記。分散而行,布守在三處入山要道之上。 且說左少白扮成一個山居樵子。把兵刃混入了兩捆草柴之中擔在肩上,走到一道岔路口放下肩上柴擔,坐了下來,希望能發現一點可資追尋的蛛絲馬跡。這條岔道共有兩條小徑,一條通往山上。一條通向一道山谷中去。 左少白把柴擔放在岔道進口處一塊大山石旁,人卻倚石而坐,裝出一討采薪歸來,道旁小息的模樣。 山道崎嶇,行人稀少,左少白等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竟是不見一個行人經過。 正自感到不耐之際,瞥見一條人影,由山邊轉了下來,來人大約四十上下,肩上一擔木柴,急步行過山峰,走到岔道口處,突然停下腳步,放下柴擔,打量了左少白一陣,道: 「你定是是新遷來此的,過去咱們從未見過。」 左少白心中暗道:「糟糕,莫要被他瞧出了破綻。」口中應道:「在下遷此不久。」雙目卻盯住樵夫臉上打量,看他是否習練過武功? 那樵夫笑道:「我說呢,咱們過去沒有見過面,你可是今日第一次到此打柴麼?」 左少白道:「正是如此,以後望兄台多多指教。」 那樵夫歎道:「此地,打柴之人原本很多,如今只餘下我一個人了,你來了,我也有個伴兒。」 左少白心中一動,問道:「為什麼只餘下兄台一人了呢,可是山高路險,不易攀登之故?」 那樵夫搖搖頭,指著左面山谷說道:「轉過前面谷口山角。儘是古松、胡葉。都是上好的燒柴,手腳快的,一袋煙時光,就可以采上一擔。」 左少白道:「想是打柴之人過多,採完了谷中樹木。」 那樵夫裝上一袋旱煙。吸了一口,笑道:「那條山谷綿延百里,深入山腹,谷中儘是古松、胡葉,就是采上百年,也是采它不完。」 左少白忽然動了好奇之心,問道:「既是如此,為什麼都不來採了呢?」 那樵夫望了左少白柴擔一眼,接道:「幸好老弟沒有進入谷去,唉!若是進了谷中;此刻咱們也說不成話了。」他久年在此采薪,一瞧左少白柴擔,已知不是由那谷中採來。 左少白道:「為什麼呢?」 那樵夫道:「這谷中在半年之前,突然來了兩隻怪物,高大如人,奔行似飛,連傷了十幾個打柴的人以後,所有的打柴人,都視此谷有如畏途。連這山道也不敢走了。」 左少白忖道:「我說呢?等了這半天,不見行人。」口中卻問道:「兄命何以不怕?」 樵夫道:「初時,也是害怕,有一次我喝了老酒,帶著幾分酒意,迷迷糊糊到後面山下打柴,竟是未遇上意外。以後膽子漸大。又貪圖路近,就日日到後面山上打柴,已經四月有餘了,仍未見那怪物出現過,想是那怪物只在山谷之內活動,不到山谷外邊來。」 左少白道:「或許那谷中怪物,早已離開此地了。」 那樵夫道:「我也是這樣想,亦曾邀約過幾位同行,進入谷中瞧瞧,但想起半年前那怪物傷人之事,餘悸猶存,無人肯陪我前去,一個人我也不敢去了……」 緩緩站起身子,接道:「咱們一起走吧!」 左少白道:「兄台先走一步,我還等一個人。」 那樵夫奇道:「等人?」滿臉疑惑之色,望了左少白一眼,擔起柴擔而去。 左少白看那樵夫去遠,回頭望著谷口,自言自語的說道:「如是谷中真有怪物,我應該為此地除去一害才是。」 善念一動,竟難遏止,伸手從柴草中取出兵刃佩好,直向谷中奔去,轉過入口山角,果見一片無際松林,混在叢叢胡葉樹中,向谷中伸展而入。 左少白運氣戒備,直向谷中行去。深入了百丈左右,仍是不見動靜;心中暗暗付道: 「也許那怪物早已離開了此地了?」 心念轉動間,突聞一陣人語聲,傳了過來,心中怦然一動,急急藏入一片胡葉之中,凝神望去,只見數丈外,一株大松之後,轉出兩個人來,左面一人,全身青衣,身背長劍,臉色蒼白,年約三十左右。右面一人,年過半百,頜下一絡花白山羊鬍子,一身黑色長袍,身上卻未帶兵刃。只聽那年輕的青衣人說道:「聽說少林、武當、崆峒、峨嵋等四大門派的掌門人,要在南嶽聚晤,不知要合計什麼大事?」 那留著山羊鬍子的黑衣老者道:「此事和咱們會中毫無關係,不知會主何以會這般關心?非得打聽出他們在何處會晤不可。但這四大門派,都正在人才鼎盛時期,門下高手無數,窺探機密,二是江湖大忌之事,若因此和四大門派結下了樑子,那可是大不划算的事……」 那青衣人接道:「會主作事,一向使人難測,也許他早有了算計。」兩人邊談邊走,人漸遠去,聲音亦漸不可聞。 左少白心中暗道:「看來這道山谷之中,早已住有了武林人物,聽那青衣人口氣,谷中之人;似還是一會之主,難道他們把發號施令的總堂,也設在這谷中不成?」 眼看那黑衣老者和青衣人,已走的蹤影不見,才緩緩站了起來。忖道:「這谷中既有武林人物盤踞,那怪物傷人的事,只怕是他們故意作出來的,自是不用再找那怪物了,且先出谷去,和兩位兄弟見過再說。」 正待舉步而行,突聞一個冷冷聲音喝道:「站住!」 左少白陡然回過身去,只見一個枯瘦如柴、三角眼、八字眉,形容古怪,身著黑袍的老者,額下白髯飄飄,站在身後七八尺處,不禁吃了一驚,暗道:「此人好俊的輕功!幾時到了我的身後,我竟是一無所知。」鎮靜一下心神,說道:「老丈有何見教?」 那人一雙三角怪眼中,神光一閃,冷冷說道:「你穿著這身衣服,身上卻佩帶著兵刃,看上去不倫不類,定然是初出茅廬的人,令師肯派你來作奸細,當真是匪夷所思了!」 左少白自己瞧了一眼,亦覺著神態可笑,一身粗布的裝束,右肋卻掛著一柄形式奇古的單刀,左面懸著一柄長劍,當下說道:「在下只是無意到此,並非是為作奸細而來。」 那黑衣枯瘦老人,「咕咕」兩聲怪笑道:「你可知老夫是誰麼?」 左少白道:「不知道。」 那黑衣枯瘦老人微微一怔,道:「你可聽過老夫這異於世人的笑聲麼?」說完,又是「咕咕」兩聲大笑。 左少白聽他笑聲,卻是生平未聞的奇怪之聲,又如兩隻蛤蟆擊鬥,發出的奇異怒喝之一聲一般,心中暗道:「此人要我猜他姓名,那定然是一位大大的有名人物了。這等古怪的笑聲,更是別樹一幟,略有江湖閱歷之人,不難一猜便中,只可借自已經歷大淺,竟是想它不出。」 那黑衣枯瘦老者,久久不聞左少白回答之言,倒也是大感奇怪,當下冷笑一聲,道: 「老夫是誰,也猜不出,那足下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了?」 左少白道:「不錯,在下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 黑衣老者臉上的怒意,突然間減去了很多,但語氣仍甚冷漠的說道:「你是少林門下?」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是,在下不是九大門派中人。」 黑衣老者道:「不是九大門派中人,那是兩大幫中弟子了?」 左少白道:「在下亦非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人物。」 黑衣老者微微一動,心中暗道:「聽他這番話,似是對江湖上門戶甚熟,難道適才那等模樣,是有意裝作的不成?這人來歷有點奇怪,莫要著了他的道兒。」 心念一轉,暗中增加了幾分戒備,口中卻高聲說道:「你既非九大門派中弟子,又非四門、三會、兩幫中人物、定然是別有來歷了?我問你師承何人?」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人原本對我冷厲異常,此刻倒似是突然間變的和氣起來,其中必有緣故,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心念一轉,措詞更見謹慎,緩緩說道:「在下師尊。已然多年不履江湖,說將出來;只怕你也不識,不說也罷。」 左少白自信這幾句話,說的十分得體,始終未洩露身世之秘;但他卻不知這一來,更加引起那黑衣老者的好奇之心,突然一舉步,直向左少白左側欺進,右手一伸,五個鳥爪一般的手指,直向左少白抓了過來,只是動作緩慢,適可而止,停在左少白前身一尺左右處,住掌不落。 左少白右手握著劍柄,凝神戒備,心中早已計劃好拒敵之策,只要那老人右手再向前探進一寸,立時拔劍還擊。 那黑衣老者削瘦的瞼上,泛現出一片茫然之色。顯然,眼下這位膽子奇大、來歷不明的年輕人,引起巨大的震動。 他鎮靜了一下心神,說道:「你可識得老夫這擊出的掌勢麼?」 左少白從師數年,大部精神都集中在學習那「王道九劍」和「環宇一刀」之上,拳、掌招數,也都由王道九劍中研化而成,他只知自已武功路子,思索的破敵之策,也全由熟記於胸的招術中推想出來,至於對方武功路數,卻是從未用心多想,當了答道:「不識。」 黑衣老者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不識厲害,我還認為你真的有視死如歸的豪氣呢?」 左少白瞧瞧那黑衣老者懸空未收的掌勢,道:「這一掌縱然擊下,有何可懼之處?」 黑衣老者怒道:「不知死活的娃兒,老夫如要取你之命,此刻你早傷亡在老夫的掌下了。」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老丈的口氣太大了,在下實是瞧不出,你這擊來的一掌,何以能將我制於死地?」 黑衣老人怒火更甚,厲聲喝道:「你可要試試麼?」 左少白道:「好!試試就試試!」 那黑衣人欲待發動,但見左少白神態鎮靜,果似毫無驚懼之色,心中大感奇怪。強自忍住怒火,說道:「娃兒,你仔細瞧,老夫這舉起的掌勢,罩著你全身一十二處穴道。你知我要攻向你哪一處?」 左少白道:「是把十二處穴道全部算上。」 黑衣老人道:「老夫如是落掌中途易位,你豈能封守得住,那只有坐以待斃了、」 左少白道:「我只需用劍施出一招,可以同時封住了一十二處大穴迫你收掌退避。」 那黑衣老人奇道:「有這等事?就當今武林九大門派而言,武當、崑崙兩派,向以正宗劍法自居,講究門戶嚴謹,寓攻於守。但老夫還想不出有何劍法中有哪一招竟能一舉間,封開老夫這『五鬼搜魂』手法?」 左少白心中暗道:「武當、崑崙兩派劍法,雖聽見講過,但卻不甚了然、你如要和我談論二派劍道,那我是自甘服輸。」當下說道:「那是因為兩派劍術中各具缺陷之故,就在下目前所見老丈這一掌的落勢,並無如何難以破解之處。」 那黑衣老人看他神定氣閒,言來輕鬆自如,不禁心中也動了懷疑之念,暗道:「聽他口氣,倒似是確有破我落掌一擊之能,這娃兒口風奇緊,對江湖中的事,既似瞭然,又似不解,既不肯說出來歷。口氣又這般托大。看來不出手。是無法逼他現出原形。判明他的來路了。」 念轉意決。口中大喝一聲:「小心了!」右手五指閃電擊出。 左少白霍然疾退一步,右手長劍出鞘,斜斜劃出一道劍氣,護住全身,果然把十二大穴,全都護住。這正是「大悲劍法」中第一招「祥雲繚繞」。全身盡都為漫起的劍氣所護。 那黑衣老者駭然收掌而退,望著左少白。訝然說道:「好劍法,老夫十年苦心,成此絕技。只道江湖上無人能夠破得,想不到初度試招,竟為所破。」言來神情黯然,悲淒之狀,溢於言表。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有什麼好難過的?我又沒傷著你。」但見他淒苦之情,心中忽生不忍之感,說道:「老丈不必如此傷感,也許在下的劍法,剛好是老丈這一招的剋星。」 黑衣老人傷感的接道:「小兄弟不用為老朽遮羞了。」緩緩轉身,漫步而去,背影中流露出無限淒涼。 左少白心中忖道:「這老人相貌兇惡,但他適才舉掌不落,顯是怕我傷在掌下,看將起來,他心地倒是十分善良。」急急還劍入鞘,抱拳說道:「老丈留步。」 黑衣老人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道:「小兄弟有何指教?」 語氣大變,言詞之間,大為客氣。左少白道:「請恕在下冒昧相問一聲,老丈在這山谷中,息居很久了麼?」 那黑衣者人答道:「很久了,大約有十年光景了。」 左少白道:「十年?」 黑衣老人道:「不錯。十年啦!十年來老夫日夜苦練這『五鬼搜魂』手法,想不到我自認這曠絕武林的絕技,竟是被小兄弟輕而易舉破去,唉!看將起來。老朽還得穴居十年,再出江湖了。」隱隱可見雙目淚光泛動。 左少白劍眉一皺道:「老丈十年未履江湖,定非四門、三會、兩幫中中人了?」 黑衣老人道:「不是,老朽未息居此谷之前,一向是獨來獨往。」 左少白道:「適才由此過去兩人,可是老丈的門下麼?」 黑衣老人道:「老朽從未收過徒弟。」 左少白道:「這就是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丈息居幽谷十年,怎的還是解不去名、利枷鎖?何況,你也不算敗在我的手中。」 那黑衣老人歎道:「老朽息隱之前,曾為武當、崑崙兩派中高手所敗,故爾對兩派劍法,下了一番苦心研究,實指望習成這『五指搜魂』手,以克制兩派劍術,洗雪十年前一敗之辱,想不到身還未離此谷,就為你小兄弟劍法所制,誰想我那兩個仇人,定然也在這十年之中,有著很大的進境,洗辱之望,只怕是難有實現之日了,既無能洗雪前辱,還有何顏面在江湖之上走動?倒不如終身守在此谷,老死於穴洞之中好些。」 左少白道:「在下還要多問一句,老丈何以和那武當、崑崙兩派中人結仇動手?」 那黑衣人長長吁一口氣,道:「好!老朽雖然敗在你手中,但對你小兄弟劍術上的成就,倒是敬佩得很。今日索性一吐胸中積忿,也許此後,老朽就永無再吐胸中積念之機了……」 他你臉望著無際碧空,又長長歎了一口氣,接道:「此事源起十三年前一件哄動江湖的公案,白鶴堡數百口男女老幼,一夜間盡遭屠戮……」 左少白只覺那字字句句,都如巨錘擊下,敲在前胸之上,按不住胸中沸騰的熱血,直衝而上,身子搖了兩搖,幾乎跌倒,踉蹌退出了五六步,才算拿椿站好。 這陡然的變化,倒使黑衣老人吃了一驚,楞楞的望著左少白,問道:「你怎麼了?」 左少白鎮定一下心神,勉強笑道:「在下素有心痛之病,發作無時,但一發即好,老丈不用擔心。」 黑衣老人雙目神光閃動,仔細瞧了瞧左少白的眼神、眉宇,奇道:「老朽看小兄弟,不似帶病之征?」 左少白道:「些微小疾,不算什麼,老丈請說下去,在下洗耳恭聽。」 那黑衣老者接道:「當時,參與其事的,幾乎是包羅了天下武林各大門派、幫、會,除了九大門派之外,還有勢力龐大的四門、三會、兩大幫。這等驚人的聲勢,就算白鶴門下人人善戰驍勇,也是難以抗拒。」 左少白接道:「白鶴門只不過是武林中一個小小門派,何以竟和九大門派,及四門、三會、兩大幫盡都結下了不解之仇,非得滿門誅絕不可?」 黑衣老人道:「唉!因那白鶴門掌門人左鑒白,是一位胸懷大志的英雄人物,接掌白鶴門後,大肆收羅弟子,聲勢壯盛,大有和九大門派一爭長短之勢,但導火於那次屠戳白鶴堡的起因,卻是緣起白馬山煙雲峰頂,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四派掌門人的神秘死亡而起。 據說,除了四派掌門人外,崑崙、華山,也有高手神秘遭殺,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亦有被殺之人,不知何故?竟把這些罪惡,都歸咎於那白鶴門下,引起了史無前例的武林門派大聯手,合力誅戮白鶴堡……」 左少白接口道:「想那九大門派之中,不乏明智之人,難道就不問青紅皂白的移仇白鶴堡中數百無辜老幼婦孺麼?」 黑衣老者道:「據聞,在四派掌門神秘死亡之時,白鶴門的掌門,左鑒白夫婦,先後出現在煙雲峰上,但此言出諸四派弟子之口,究竟真像如何?老夫也難斷言;只怕迄今仍是一個無法揭露的謎,但當時卻為天下同道深信不疑,只有老朽和另外兩位武林同道,持有異議,老朽就為此,和武當、崑崙二派中高手衝突,先後傷在兩派高手的劍下。」 左少白深深一揖,道:「老前輩眾醉獨醒,在當時混濁情勢中,獨具慧眼,且肯挺身而出,為武林仗義而言,實乃是仁人俠士行徑,晚輩是崇敬萬分,但不知另外兩位具持慧見的前輩,是何許人物?還望老前輩賜告姓名,晚輩日後見著他們兩位,也好奉致敬意。」 那黑衣老人心中雖感奇怪,但卻未多追問,隨口應道:「一位叫魚仙錢平,其人生平最是愛魚,終年奔走於大澤江河之中,尋找各種奇魚,必欲得之而後快;另一位乃當時最負盛譽的鐵膽劍客張嵐風。只是那錢平為捉一條奇魚,遠赴南海,張嵐風卻因愛妻染病,無暇過問,至於以後事情如何?老朽因受辱息隱,未出江湖,就不得而知了。」 左少白黯然說道:「老前輩乃大仁大義的俠士,晚輩適才多有冒犯,還望老前輩大量海涵才好。」 黑衣老人奇道:「你何時冒犯了我?」 左少白道:「適才晚輩拔劍封開了老前輩的掌勢,豈不是大大的不敬舉動?」 黑衣老人心中愈覺奇怪,說道:「是我逼你出手,哪裡是你冒犯了我?」 左少白心中大急,不知如何才能勸得這位面醜心善的老人,打消重回穴洞之心?心中愈急,愈是想不出適當的措詞。黑衣老人說完了昔年一段往事,但仍未打消他重回穴洞息隱之念,緩緩轉身,向林中走去。 左少白急急追了上去,說道:「老前輩哪裡去?」 黑衣老人道:「老朽要重回那穴洞之中。」 左少白道:「晚輩和老前輩談了半天,還未請教老前輩的姓名?」心中卻是籌思勸阻他重歸穴洞之策。 黑衣老人道:「敗兵之將,不足言勇,這姓名不留也罷!」又轉身走去。 左少白急道:「老前輩並未敗我劍下。又何苦如此的心灰意冷呢?」 黑衣老人回過頭來,肅然說道:「老朽十年心血所成之技,自認是足以洗雪大辱的絕學,但卻為小兄弟拔劍一招破去,老朽還有何顏面重出江湖?」 長長歎息一聲,又道:「也許老朽此番息隱那穴洞之後,今生一世,也難重現於江湖之上了!」 左少白眼看他黯然之情,形諸於神色之間,心知善言勸慰,只怕已難以說動於他,當下冷笑一聲,道:「老前輩定要重返穴洞,老死深谷,和草木同休,那也罷了,但你留於武林之中的禍患,不知要造成多少人傷亡浩動!」 那黑衣老人怒道:「老夫留下什麼禍患了?」 左少白道:「據晚輩所知,近日江湖之中,風波迭起,殺機瀰漫,都是老前輩昔年幾句閒言惹起。」 那黑衣老人奇道:「老夫有什麼閒言害人了?」 左少白道:「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都說那少林等四派掌門人是那左鑒白夫婦所殺,想是不會錯了。老前輩獨特異議,如是確有所知,那是足見老前輩風骨俠心,與眾不同;如是只要標新立異,藉機在武林中揚名而已,那就為人不齒。」 黑衣老人道:「老夫雖然無法說出證據,但心中幾點疑問,卻把武當、崑崙兩派問的啞口無言,要不然他們也不會以派中高手,圖殺老夫滅口了?」 左少白道:「目下江湖之中崛起了一批神秘的人物,專以和四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作對……」 那黑衣老者驚喜接口道:「有這等事?」 左少白道:「晚輩說的是句句真實,那神秘人物出現江湖之後,特製了一種短劍,上面刻了『仇恨之劍』四個字,已殺了不少的武林人物。」 黑衣老人沉吟了一陣,道:「這又和老夫何關?」 左少白道:「因為那批神秘人物,每次殺人之後,既不取財物,又不劫女色,因此江湖上傳出,那批人物乃是左家之後,得遇異人,傳授了武功,要為白鶴堡數百口冤死之人報仇。」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章 暗探回雁峰 黑衣老人道:「白鶴堡這段公案,實為千古以來武林中最大的一椿沉冤慘事,那左鑒白果真還有子女活在世上,可算一大奇跡,也足證皇天有眼了!」 左少白道:「但此事發生於十餘年前,左家縱有子女活在世上,也無法查明昔年之事? 老前輩既然不畏強暴,獨身一個敢和天下武林對抗,足見豪氣、膽識常人難及,就該重出江湖,講幾句公道之言,或是查出真象,公諸武林。如是證實不錯,既可揭穿個中陰謀;使那左鑒白的沉冤得以昭雪,老前輩又何樂而不為呢……」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是那批神秘人物,並非左家之後,只是盜用了左家後人之名,以作掩護,別有所圖,老前輩亦該再出江湖,說幾句公道之言,使那些冒名頂替之人。 早些散去;或是引起武林中人,追查這一筆舊賬,替那白鶴堡數百口無辜冤魂報仇,才算是大仁大義的行徑。總之,目下這一批出現於江湖中人物。都是因昔年老前個一言而起。老前輩無論如何,不能袖手旁觀!」 那黑衣老人雙目暴射出森寒的光芒,投注在左少白瞼上,凝注良久,問道:「你究竟是何許人物?似是對那白鶴堡左家蒙冤之事,關心得很。」 左少白突然恭恭敬敬作了一個長揖,道:「老前輩為晚輩父母沉冤抱不平,隱居此谷十餘年,晚輩如再不據實奉告身世,實是於心難安。」 那黑衣老人臉上泛現出奇異之色,緩緩說道:「你當真是那左家之後麼?」 左少白道:「晚輩左少白,那蒙冤未雪的左鑒白,正是晚輩家父。」 那黑衣老人道:「老夫不信!」 左少白道:「晚輩確為左家之後,如有一句虛言,天誅地滅。」 那黑衣老人長歎一聲,道:「唉!你到此地來,可為找老夫來的麼?」 左少白道:「晚輩到此,原為偵察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在南嶽會晤情形,卻不料遇見了老前輩。」 黑衣老人急急接道:「什麼?那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兩派掌門要在此會晤?」 左少白道:「不錯。」 黑衣老人道:「這就奇怪了?」 左少白道:「四派掌門,會聚南嶽,也是晚輩無意中,探聽而得,江湖上知道此訊之人,實還不多。」 黑衣老人道:「四大門派,各有基業,何以會跑到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南嶽來相晤?」 左少白又抱拳施了一禮,說道:「晚輩身世,俱已告訴了老前輩。但不知老前輩。是否可以把姓名賜告?」 那黑衣老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也許江湖之上,早已把老夫這號人物給忘卻了……」 語聲微微一頓。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老夫還道那左家沉冤,將永為江湖上一段無法追解之謎,卻不料左家竟然出了小兄弟你這樣的英雄人物。」 在少白從未聽到過有人頌讚他的父母。亦未聽到有人說過,左家是滿含奇冤,自他懂事以來,第一次聽外人稱讚。不禁對那黑衣老人,生出一種特別的敬重之情,當下說道:「老前輩過獎了。」 那黑衣老人道:「老夫生平之中,甚少稱讚別人,但贊必由衷,不知你從何人學藝?小小年紀,竟然有這等武功?」 左少白略一猶豫,道:「不敢欺瞞老前輩,傳授晚輩劍術之人,乃「乾坤一劍」 姬……」 黑衣老人雙目圓睜,道:「什麼?你說是那姬侗?」 左少白道:「正是晚輩恩師。」 黑衣老人哈哈一笑,道:「那就難怪你拔劍一擊,能破去我苦練十年的『五鬼搜魂』手了……」 他輕輕咳了一聲,接道:「那姬侗昔年在江湖走動之時,曾有天下第一劍的美譽,劍下不知敗過了多少武林高手,但始終未聞他傷過一人,故又有天劍之稱,那是說他的劍術,已達登峰造極之損,高比雲天,但卻隱含有好生之德。」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來歷姓名,都告訴你了,你何以仍不肯說出姓名?」口中卻連連應道:「不錯,家師劍法,又稱『大悲』,隱含著悲天憫人之意。」 那黑衣老人心中憂苦似已釋然,點頭笑道:「你是姬侗親傳弟子,能於拔劍一揮。破了我十年苦修的絕技,老朽也敗而無憾。」 左少白道:「晚輩不惜盡告隱密,是希望老前輩能夠打消重歸穴洞之念。」 黑衣老人接道:「你可是想要老朽重出江湖,幫你查證十三年前白鶴堡的蒙冤公案麼?」 左少白道:「正是如此。」 那黑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好!老朽答應,不過此事牽扯太大,株連所及,不知要殺傷多少武林同道,因此,老朽先要和小兄弟說明。報仇之時,只殺元兇。不究從犯。」 左少白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黑衣老人道:「古往今來,從未有一個人的仇家,如你小兄弟一般,遍及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整個的江湖同道,有五分之四和你為敵,你縱然已得那『乾坤一劍』姬侗的真傳,也非一人之力,可以報得大仇,因此,必得邀集人手,在武林中另成一脈。」 左少白道:「這個……晚輩只怕無統馭之能。」 黑衣老人道:「我想為你藉著代籌,邀請一位高人,幫你完成大業。只是那人脾氣古怪,小兄弟雖有絕世武功,他也未必肯輕易答應,你必須具有超人的容忍之度,效昔年劉玄德三顧茅廬,才可請他出山。」 左少白道:「但得能夠為死去的父母洗雪沉冤,別說三顧茅廬,就八顧十顧有何不可?」 黑衣老人道:「小兄弟有此雅量,老朽相信白鶴堡昔年一段公案,必可大白於世、」 左少白突然一抱拳,道:「得蒙老前輩慨允相助,晚輩是感激不盡,不知老前輩可否把姓名見告?」 黑衣老人道:「武林無大小,達者為尊。老朽雖比你年長甚多,但武功上的成就,卻是大大的不如你了,此後咱們以兄弟相稱就是。」 左少白道:「這個,在下如何敢當?」 黑衣老人道:「彼此肝膽相照,不用客氣了。」 左少白道:「好!老前輩快人快語,晚輩如不答應,那反是有些見外了。」 那黑衣老人道:「老朽未曾歸隱之前,在江湖上亦曾小有名聲,武林同道,大家叫我『生死判』萬良。」 左少白一抱拳道:「原來是萬兄。」 萬良道:「我一向嫉惡如仇,而且下手狠辣,武林中大都罵我在正、邪之間為人,說我做人處事,全憑各人的喜怒。」 左少白道:「在下看萬兄,倒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萬良一掌拍大腿上,伸出大拇指,道:「小兄弟倒是萬某一位知已!」 左少白道:「老前輩誇獎了、」 萬良微微一笑,道:「武林同道罵我為正邪之間中人,那是為了我作人大耿直之故,我一生殺人很多,但自信並未妄殺過一個好人,有很多武林同道,表面上大仁大義,樂善好施,以博俠名,但暗裡卻是無惡不作,老朽背上這怪僻之名,也就是殺了此等之人甚多。」 左少白道:「老前輩豪風、俠情,晚輩是敬重的很。」 左少白連連棒了幾句,只聽得那萬良笑口大開,連連道:「好說!好說!」 左少白抬頭一顧天色,道:「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四大門派的新繼掌門人,不知何故,竟然重演十幾年前的故事,萬兄有何意見?」 萬良道:「你可知他們在何處聚會麼?」 左少白道:「只知在南嶽相會,不知詳細會見之處。」 萬良道:「衡山幾處有名所在,老朽是無所不知,他會晤之地,必在那幾處地方。」 左少白突然想起,適才見到那兩個人來,這時低聲說道:「老前輩隱居在這深谷之中,可有僕從弟子麼?」 萬良搖搖頭,道:「只我一人,隱居於此。」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老前輩這臥榻之側,早已有人盤踞了。」當下把所見所聞之事,很詳細地對萬良說了一遍。 萬良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一向荒涼的南嶽,竟會突然熱鬧起來,好在老夫那隱息之地,十分隱密,這谷中雖有人盤踞,也不會找到那居住之處,請到我那息居之處,小息片刻,就陪你去找那四派掌門人聚會之地,順便觀賞一下衡山風光。」 左少白道:「在下還有兩位兄弟,我去招呼他們來拜見老前輩。」 萬良道:「好!老朽就在此地相候。」左少白應了一聲,急急奔出谷外。 黃榮、高光,各守住一處入山要道。隱去身形,左少白和兩人早已約好了會面的暗號,很快的找到了兩人,說道:「兩位兄弟,快隨我去見見一位武林前輩!」 黃榮奇道:「什麼人?」 在少白道:「新識不久。」 黃榮道:「大哥的身世,可是已洩露給那人知道了麼?」 左少白道:「那位老前輩昔年亦曾因為白鶴堡被戮之事,挺身而出,和九大門派及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人理論,而且為此曾和武當、崑崙兩派衝突,受傷歸隱,也算是我左家唯一的知己、恩人。看起來,他對昔年之事,似是知道不少,如若是全然不知,也不會挺身而出,和整個武林作對了。」 黃榮為人持重,默然不語,高光卻莽撞撞的說道:「咱們如若發覺那人有異,合力把他殺了滅口就是。」 此人生性急躁,但有時卻粗中有細,有時卻信口開河,左少白和黃榮已對他知之甚深,也不和他辯論。 三人施展輕功,疾奔入谷,「生死判」萬良果然仍在原地相候,左少白回顧黃榮、高光一眼,道:「這位就是萬老前輩,快去見過。」 黃榮看那萬良生像陰沉,不似好人,但左少白對他執利甚恭,也只好長揖拜見。 「生死判」萬良仔細的打量了黃榮和高光一陣,冷冷說道:「這兩人可都靠得住麼?」 左少白道:「這兩位都是晚輩的生死兄弟,早已知曉了晚輩身世來歷。」 高光道:「好啊!你到懷疑起我們來了,老實說,我們還有些不放心老前輩呢!」 萬良哈哈一笑道:「老夫做了大半輩子的好事,行善濟貧,仗義行俠,鋤強扶弱,但武林之中,說過老夫好的,那卻是絕無僅有。如今這把年紀,形將就木,如若常隱此谷,與草木同朽,那也罷了,既是重出江湖,就該做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語聲微頓,仰天打個哈哈道:「近百年中,武林中最大的一件事,可算白鶴門全堡被屠的一椿慘案,如是老夫能夠平反此案,死亦無憾!」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老前輩俠心鐵膽,隆情高誼,白鶴門幽明同感,晚輩這裡先行拜領大德了。」 萬良道:「你也不用感激我。我這般做法,說是為你們左家,不能算錯,但如說為了老夫自己亦可。像我萬某,既無承繼衣體的弟子,亦算不得武林中出類拔萃的人物。死去之後,不要三年,即將在武林消去名號,如若我能平反白鶴堡這件慘案,豈不是可以流芳百世,傳誦不絕了麼?」 高光抬頭望望天色,道:「天色已快入夜,咱們既未發覺四大門派的聚會去向,亦無發現追蹤之人,只怕要錯過大好機會了。」 萬良道:「不要緊,南嶽地形,老夫最是熟悉,只要他們確在此地聚會,就不難找到。」 左少白道:「老前輩久年未離那隱身穴洞,不知谷中已有人盤踞在此?」 萬良道:「這南嶽一向清靜,武林中人,甚少涉足此地,近來群賢畢至,只怕是別有緣故。目下咱們如和盤踞谷中的武林人物衝突,只怕要驚動四大門派聚會之人。」 高光心中忖思:「不錯啊!這老薑究意是比嫩姜辣。」不覺間,心中更對他生出了幾分敬佩。 黃榮道:「老前輩的意見……」 萬良接道:「老夫之意,此行窺探四大門派掌門人會晤的用意,說不定就是為了白鶴堡的舊事。」 黃榮道:「不知老前輩準備何時行動?」他為人饒富機智。一直是旁敲側擊之法,激那萬良行動。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立刻動身如何?」 黃榮道:「我等是唯命是從。」 萬良冷冷一笑,道:「好一個『唯命』是從,老夫就算中了你激將之法,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 轉身一躍,向前奔去。黃榮微微一笑,隨後追去、幾人展開輕功提縱身法,借落日餘暉,攀登上一道峭壁。 登上山峰,夜幕已垂,萬良遙指著一座聳立暮色中的高峰說道:「如是老夫的判斷不錯,他們定在那座回雁峰上聚晤。」 高光道:「老前輩這有所宗麼?」 萬良道:「那回雁峰高插雲天,四面峭壁千尋,只有一條小徑可以攀登,形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勇莫敵,四人如若商討什麼機密大事,那回雁峰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了。」 黃榮道:「如若他們不在呢?」 萬良道:「如不在回雁峰上,定然是猿愁澗下了。」 左少白道:「不論在與不在,咱們先到那回雁峰上瞧瞧如何?」 萬良道:「好!小路險惡,諸位小心一些。」 當先帶路行去。崇山峻嶺,披星夜行,四人雖都有著一身超凡絕俗的武功,也走的十分吃力。 那回雁峰看來雖近,但此去卻是很遠,四人足足走了一個更次,才到了峰下。 左少白和「生死判」萬良,還不覺得,黃榮和高光卻已累的滿頭大汗,喘息不停。 萬良停下腳步,說道:「那登山小徑,距此不過三里左右了,咱們坐息一陣,再行登山如何?」 高光道:「如果那四大門派掌門人,確在山峰之上聚會,或將有一場惡戰,坐息一陣,倒是需要。」 萬良也有著些微疲累之感,當先盤膝而坐,閉目調息。大約有一個時辰,四人先後調息完畢,起身趕路。經過一次打坐調息,體力盡復,行速大增,片刻工夫,已到了那登山小徑之處。 萬良低聲說道:「老夫帶路,三位小心行動、且不可弄出聲息。」 一側身,沿小徑向峰上攀去。左少白、黃榮、高光,一依序同行。 這回雁峰,高約千丈,挺拔峻立,突出群峰之間,四面壁滑如削,生滿青苔,縱然是輕功絕世之人,也是無法攀登,只有這一道天然小徑,突石凹壁,勉可借力。 行到峰腰之際,那當先帶路的萬良,突然停了下來,橫跨一步,隱入一座突出的大石後。左少白知他發現了警兆,左手一揮,示意黃榮和高光停下,凝聚目光,抬頭看去。 星光下,只見七八丈外,一株矮松前面突出的大石之上。盤膝坐著一位灰衣和尚,身前平放著一柄禪杖,閃閃生花、不禁心中一陣跳動,忖道:「果然是在這裡了。」當下提策真氣,輕步移到萬良藏身的大石之後,低聲說過。「這和尚大概是少林門下弟子,看將起來,果然是這裡了。」 萬良道:「不錯,但那和尚據守要道,這一段距離內,又無可資隱身之處,向前行進、必為發覺。」 左少白道:「這該如何才是?」 萬良道:「必得先行設法,撲殺那攔道和尚。而且要一擊致命,使他無還手餘地和傳警之能。」 左少白估計那和尚距離,縱然施展暗器,也難一擊而中要害,心中大是愁苦,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如何才能使那和尚離開那一塊攔住小徑的突出大石。 萬良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說過:「你會使暗器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會。」 心裡卻想著月前和那張玉瑤比拚暗器之事,如若有他那等高明的暗器手法,或可一擊成功。 萬良略一沉吟,道:「你既不善暗器,那只有老朽出手了,我施壁虎功由左側懸崖游到他的身後,舉手為號,你要設法引分他的心神,我好出其不意的下手。」 左少白一看左惻削壁,光滑異常,說道:「如何能叫老前輩涉險,還是在下出手吧!」 也不容萬良分辨,仰身貼住石壁,直向上面攀去。萬良既不便大聲講話。也不便出手抓他,只好任他向上攀去,探手入懷,摸出兩枚子午釘,扣在手中,準備應變。 左少白垂首下望,深谷百丈,心中微生驚俱,但想到父仇含冤,白鶴堡數百人慘遭屠戳的仇恨,登時豪氣大振,提氣疾向上面攀去。這道削壁,險惡異常,除了那灰衣和尚據守的一條山徑之外,別無可通之路。 這時,左少白已然接近那灰衣和尚,處境也更險惡,只要那灰衣和尚忽然警覺發現了左少白,左少白武功再強十倍,也無法拒抗那和尚的襲擊。 要知,這壁虎功,雖是輕功中淺易入門的功夫,但卻最難練到爐火純青之境,因此種功夫。全憑提來的一口真氣,穩住體重,因內功吸力,借雙手倚壁遊行。只要真氣一散,即將直沉而下。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之人。也難一面施展壁虎功,攀援絕壁,一面拒抗襲擊。 只見那灰袍僧人,端坐石上,合掌閉目,似是入定一般,動也不動一下,左少白雙手齊施,快速上移丈餘,超過那灰衣和尚盤坐的大石,橫裡一跨。踏上小徑。凝目望去。只見那灰衣憎人,仍然端坐不動,心中暗道:父母陰靈佑我,右掌一探,劈了下去。 掌勢將擊中那和尚背心時,那尚仍是渾如不覺,不禁心中一動,收住掌勢,易掌為指,點向那灰衣和尚身後「肩井」穴。左少白心知能隨掌門人來的少林僧侶,武功必然高強,這一指去勢甚猛。指力中穴,那灰衣僧人的身軀,竟是應手向下栽去。 這一瞬間,左少白才恍然大悟,這和尚早已失去抗拒的能力,左手疾伸而出,橫裡探出,抓住僧衣,猛力向上一帶,借勢抱住了那和尚身軀。 萬良、黃榮、高光,眼看左少白一擊得手,沿小徑疾奔而上。左少白右手一探那和尚鼻息,只覺氣息尚存,竟是早已被人點了穴道。 生死判萬良一豎大拇指,讚道:「小兄弟好本領,老朽佩服極了!」 左少白苦笑一下,道:「晚輩不敢居功,此人早已被點了穴道。」 萬良呆了一呆,道:「什麼?這和尚早已被人點了穴道?」 左少白道:「不錯,他早已失去了抗拒之力。」 萬良沉吟一陣,喃喃自語道:「當今武林之世,又有誰有這等武功,能在這削壁小徑間,無聲無息中點中這和尚穴道呢?並能使其毫無警覺……」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看起來,已有高手先咱們追蹤少林等四大派的掌門人,上了這回雁峰了!」 左少白道:「晚輩亦有此猜想。」 萬良凝目沉思一陣,道:「仍把他原姿不變的放在這大石之上,咱們上峰頂瞧瞧去。」 左少白道:「晚輩開路。」 沿小徑直向山峰奔去。又奔上三四十丈,那狹窄的小徑,突然開闊起來,山勢內陷,形成了一個突出的平巖。左少白拔劍護身,縱身一躍,飛上岩石。 只見兩個中年道人,背靠在山壁上,左首一個,手握劍柄,右面一人,長劍已經出鞘一半,夜風中,道袍飄飄,人卻依壁不動。 「生死判」萬良緊隨著飛躍上巖,略一打量了兩人,低聲說道:「這兩個道人,也已被人點了穴道,不知何人有此武功?也許那回雁峰頂,早已有過了一場血戰。 左少白心中一動,忖道:「十三年前,因為這四派掌門人的死亡,使我白鶴堡數百人慘遭屠殺,只因我父母,適巧出現於煙雲峰的附近,難道十三年後,慘事重演,又是這四派掌門人慘遭殺害,這筆賬卻又要記到我左少白頭上?」 那「生死判」萬良見聞廣博,眼看左少白沉思不語,已知他心中所想,低聲說道:「小兄弟不用多心,四派掌門人有過十三年前的教訓,必然有嚴密的防備,舊事決難重演,來人武功再強,也難一舉間盡殺四派掌門人和隨行高人。峰頂不聞打鬥之聲,想是四派中人還未發覺有人偷登峰頂。」 左少白聽他之言,前後大不相同,知是有心勸慰自己,長歎一聲道:「但願如老前輩的所料。」 萬良望著那兩個依壁而立的道人沉吟片刻說道:「咱們換上兩身道袍,來個魚目混珠如何?」 左少白喜道:「就依老前輩的高見。」立時動手,把兩個道人移入暗處,脫下道袍,佩上長劍。 高光著左少白和萬良換了衣服,不禁長長歎息一聲,道:「可惜只有兩件道袍。」 萬良低聲說道:「咱們此行只想查出四派掌門人,在這回雁峰山聚會之意,並無動手之心,兩位就請留在此處、防守退路,不知意下如何?」 高光雙目一瞪,正要反唇相駁,黃榮卻搶先說道:「老前輩調度有方,我等是悉遵吩咐。」 高光眼看黃榮答應下來,只好強自忍下心中一腔怒火,默默不言。 萬良身子一側,當先向峰上攀去。左少白緊隨身後而行。兩人輕功卓絕,舉步落足之間,不帶一點聲息。接近了峰頂近經,更是小心,借一塊山石隱身,探首望去。 只見那山峰頂端,竟是一片平坦草地,約有畝許大小,四面古松環繞,怪石嗟峨,峰頂正中,搭起了一座篷帳,燈火隱隱透出帳外,左少白一長身,凌空而起,右手抓住了一枝伸出崖外松幹,一接力,隱入了茂密的松枝中。 這時,他居高臨下,仗目力過人,借閃爍星光,清楚的看到了峰邊的景物。只見三丈外,一處大石之後,突然站起了一個佩劍的道人,飛身躍上大石,四下查看,想是為自己躍登松樹的衣袂飄風之聲驚動。那道人四下望了一陣,不見動靜,心尤不死,復步向登山小徑之處行來。 左少白暗暗忖道:「糟糕!他如仔細一些,必將發現萬老前輩。」 立時暗中一提氣,蓄勁掌心,如是那道人發覺了萬良,說不得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襲舉動,襲殺滅口。「生死判」萬良,聽得步履之聲,亦生警覺,一個大轉身,滾上峰頂,隱入了一塊大石之後。左少白暗暗讚道:「此人江湖經驗豐富,智謀過人,果非常人能及。」只見那道人行至登峰的小徑所在,探首向下望了一陣,又復步向西邊走去。 左少白心中暗作盤算,道:「我如出其不意。暗施襲擊,點他穴道,並非難事,只不知這峰頂石後暗影中,埋伏著四大門派多少高手,這一現身,定必被他們發覺,豈不功虧一簣?」 心念有如風車股轉了幾百轉,仍是難以拿定主意。回首望那道人時,早已走的隱去不見。一陣夜風吹來,松枝沙沙作響。 左少白望著那透出燈光的篷帳,心中泛起了父母修死的情景,頓覺熱血沸騰,暗中一咬牙,忖道:「既入寶山,豈能空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縱然涉險,那也是顧他不得了!」 念轉意決,孤身而下,四面打量一眼,緩步向在帳走去。原來他忽萌奇想,要以魚目混珠之法,進入那篷帳瞧瞧。 不知是峰埋伏的人手不多,還是四派掌門人,仗恃天險難渡,疏忽了防守,左少白走近篷帳兩丈左右處,仍是不見有人現身攔阻。 那篷帳佔地甚大。足足三丈方圓,而且布質很厚,除了可見透出的燈光之外,瞧不出帳內景物。左少白繞著篷帳,緩步轉了一周,仍不見有人現身,那巡行的佩劍道人,竟也不知隱藏何處?」 一股強烈的衝動,泛上心頭,身不由主的緩步向篷帳走去。只見那低垂軟簾,在夜風中微微飄動,只要再前行兩步,即可掀起軟簾。 左少白在那篷帳前凝立了片刻,突然大跨一步,伸出左手,正待掀開重簾,突聞「生死判」萬良的聲音,傳入耳際,道:「有人來了,快退開去。」 左少白來不及多想,突然翻身一躍,退後丈餘,隱入了一塊大石之後。就在左少白剛剛隱好身子,兩條人影,已聯袂飛過了峰頂。 左少白心中突然泛起了重重的疑問?只見眼前形勢,卻無暇讓他多想,因為那兩個聯袂登上峰頂的黑衣人,已然疾向篷帳撲了過去。 仔細瞧去,只見兩條大漢,穿著一般的黑色勁裝,背插長劍,接近那篷帳兩三步時,突然停了下來,凝立不動,顯然,兩人也都覺出了情形不對,起了懷疑之心。 大約停有盞茶工夫之久,左面那黑衣大漢,首先忍耐不住,翻腕抽出了背上長劍,一伸手,挑開篷帳,側身而入。左少白雖非入帳之人,但他心中卻緊張萬分,全神凝注著篷帳的變化。 篷帳中傳出了兩聲輕微撞擊之聲後,又歸沉寂,那進入篷帳的黑衣人,有如投在大海中的砂石,再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那停在右首的黑衣人,疾快拔出背上長劍,護在前胸,便卻站在原地不動。一陣微風吹過,不停飄動,篷帳內高燃的一支燭火,隨著那飄動的垂簾,忽明忽暗。 左少白小心的移動了一下身軀,選擇了一處可見帳內景物的角度。只見篷睡內放置著一張木桌,桌上一支火燭,那進入篷帳的黑衣人,竟不知身在何處?那站在旁側的黑衣人,橫劍待敵,等待了一陣之後,不見動靜,突然轉身下峰而去。 左少白望著那消失的背影,心中暗暗的忖道:「這人畏險避難,連自己的同伴也不肯管了。」 他仰首仰望著天上耿耿星河。長長吁了一口氣,心中忽然警覺,忖道:「難道這座篷帳,是他們故意布成的陷阱不成?那守在山徑的和尚、道人也是故意點了穴道,來惑人耳目,可是那篷帳內,又是些什麼人呢?」 他心中雖然覺出了可疑,但燃燒在胸中的仇恨之火,又使他生出了強烈的冒險之心,暗忖道:「我不能就這樣退下回雁峰去,縱然是他們安排的陷供,我也該進去瞧瞧。」心念一轉,豪氣大振,伸手拔出背上長劍,緩步向那篷帳走去。 這時,他氣勢如虹,早已把厲害拋諸腦後,大步靠近田帳,長劍探出,挑起垂簾。那高燒的燭火,突然間,一幌而熄,台帳一片黑暗。就在那燭火熄滅的瞬間,左少白目光一掃,隱隱間,覺著那篷帳兩側,盤坐著幾個人。篷帳內一片黑暗,已無法再看見帳內景物。 奇怪的是那經帳中人,有著驚人的沉著。左少白挑開了垂簾,山風吹襲了燭火,但篷帳內仍然聽不到一點聲息,好似那篷帳中空無一人。但那黑衣人的失蹤,左少白確定那篷帳中隱藏有武林高手。 左少白略一沉思,突然高聲說道:「在下聞得當今武林中,四大門派的掌門人,聚晤南嶽,特趕來拜會,諸位這等故作神秘,豈是待客之道?」 他這般挑明的一叫,篷帳裡果然傳出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閣下何人?可和那『仇恨之劍』有關?」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一章 天劍揚威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在下江湖上無名小卒,報上姓名。諸位也是不知,不說也罷。」 只聽另一個冷肅的聲音,說道:「這回雁峰上,滿佈了高手,你既然闖入了龍潭虎穴,就只有束手就縛一途,還不快些棄去手中兵刃,難道還要我們動手麼?」 左少白道:「在下既然來了,自然不怕,要我棄劍,那是妄想。」 但聞另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回頭瞧瞧,再作決定不遲。」 左少白依言回頭一望,只見身後七八尺外。站了七個人。兩個手橫禪杖的和尚,三個中年道人,手中各握著一柄長劍。除了二僧、三道之外,還有兩個份家裝束的人,手中都橫著兵刃。這幾人,藉著左少白和帳內人說話之際,悄然而上,分三面把左少白包圍起來。 左少白掃掠七人一眼,冷冷說道:「在下瞧到了。」 篷帳內又傳出那沙啞的聲音,道:「瞧你還不棄劍。難道想死不成?」 左少白突然仰天長嘯一聲。說道:「如若哪一位自信有能力奪得在下手中之劍,只管出手,如想在下自行棄劍,那是枉費心機和口舌了!」 那冷肅的聲音說道:「好倔強的性格!」 左少白心中忖道:「既然被他們發覺,那就索性一試兩位恩師傳授的劍術、刀法的威力如何?」當下接道:「在下既然敢來,自然已把生死置諸度外了……」 但聞那沉重的聲音接道:「阿彌陀佛,我等雖有好生之德,但也不赦手握屠刀之人,施主不肯放下兵刃,老衲也難使頑石點頭。」 左少白冷冷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沉重的聲音道:「老衲少林一癡。」 左少白道:「你可是少林派當代掌門和尚?」 少林派在江湖上的聲望一向崇高,凡是少林僧侶、在江湖上走動,任何狂傲的人物,都要尊一聲大師,左少白竟然直呼和尚,對少林派可算是大為不敬。 那左面手橫排杖的和尚,怒聲喝道:「好一個狂傲之徒。竟然輕侮本派掌門!」「呼」 的一杖,掃了過去。 左少白手中長劍推出,妙巧的一撥,竟把重如山嶽的一杖輕巧絕倫的撥了開去,說道: 「在下話還未曾說完,想打也等我說完了再打不遲。」 但聽一癡大師說道:「不錯,貧僧正是少林掌理門戶的人。「只聽那冷肅的聲音說道:「這人狂傲自負,不知天高地厚,道兄不用和他多費口舌了。」 左少白冷然接道:「不論你們在這回雁峰頂,埋伏了多少高手,在下都將奉陪,不過,我在未出手之前,先要問明諸位的身份……」 語聲微微一頓,道:「你是什麼人?」 那冷肅的聲音答道:「貧道武當派掌門人悟因子,夠了麼?」 左少白道:「不知峨嵋派掌門人是否在此,法號又如何稱呼?」 但聞一個沙啞的聲音答道:「貧僧法正。」 篷帳內傳出另一個聲音道:「老夫崆峒派掌門人時尚興。」 一癡大師道:「我等都在此地,施主也該報上名來了。」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在下的姓名,此刻還不能奉告。」 一癡大師道:「小施主倒會故作神秘,但此等手法,在我等跟前施展出來,那不覺得很可笑麼?」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昔年一段武林中秘事,使幾位一直在提心吊擔,過了這樣一段終日裡逃避報應的生活,不知其間的滋味如何?」 帳篷中沉吟了良久,才傳出悟因子的聲音,道:「你究竟是何許人物。如再不肯以姓名見示,故作神秘,可別怪我等手段毒辣了。」 帳篷內沉吟了很久時,傳出了這幾句話,顯然是經過一番磋商、思慮。 左少白只覺仇恨的怒火,在胸中燃燒,仰天長嘯一聲,道:「你們有什麼惡毒的手段,儘管施出來!」 但聞帳篷內冷哼一聲,道:「好!你們出手吧!」 左首手執禪杖的和尚,早已等得不耐,躍躍欲試,篷帳中傳出的聲音甫落,他手中禪杖,早已疾掃而出。 他適才吃左少白輕輕一劍,撥開了手中重如山嶽的一杖,這一杖攻勢,更見猛惡,掃出杖勢,帶著一股輕微的嘯風之聲。 只見左少白手中長劍迎杖一推,輕妙異常的又把一杖撥開。這正是「乾坤一劍」姬侗「大悲劍法」的神奇招數,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已然到爐火純青之境了。 左少白一劍撥開杖勢,隨手還攻一劍。他出手的劍勢,輕鬆異常,但攻敵的部位,卻使人有著無法封架之感,迫的那和尚橫裡閃開一步。 三個橫劍的中年道人,突然向後退開五步,讓出了一個空隙。另一個手橫禪杖的和尚,突然橫跨一步,一杖點了過來。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九大門派中人,就只會倚多為勝。」喝聲中,長劍疾出,側身而進,巧妙的避過禪杖,長劍找上那和尚的右腕。 他的劍招,輕靈奇奧,出手一擊,都是從攻勢的空隙中反擊過去,迫得敵人非避不可。 但左首那和尚,卻已回身反擊,一杖攻到。 二僧對面而立,布成了夾擊之勢,舞開手中禪杖,彼上此退,配合的天衣無縫。 左少白一意運氣,依照那姬侗相授的劍法,施展開來。這套曠絕武林的劍法,確有著神妙無方的變化,二僧前後夾攻,本該是必勝之局,但數合之後,卻反被左少白那輕靈的劍勢,搶去先機,控制了局勢。 二僧的禪杖,在他閃轉流利的劍光中,已然失去了自制之能,完全被迫的章法大亂,隨著他的劍勢轉動,想發出的招術,竟是一招也施不出來,全受著閃轉的劍光擺佈。 左少白一心運劍,只知一招一招的施展出來,還不覺得怎樣,但那一側觀戰的三個中年道人和兩個俗裝大漢,卻是看的心中震駭不已。只覺搏鬥中的二僧,已然迷失去自己,兩條禪杖的變化,全在敵人劍勢操縱之下。 在觀戰之人心目中,對方實有著無數次的機會殺死二僧,不知何故卻又輕輕放過。 左少白初動手時,出手劍招還有著生澀之感,愈戰愈是靈活,前後的招式,亦可顛倒運用。 雙方又鬥了十幾個回合,二僧突然一收禪杖,躍退數尺,臉上一片嚴肅,緩緩說道: 「貧僧等不是敵手,多謝施主手下留情。」 左少白心中暗暗奇怪,忖道:「我幾時手下留情了?但他們這般對我恭維,分明不似虛言,這倒使人有些不解了。但此情此景之下,左少白不能推托謙辭,只好默默不語。 那三個中年道人相互望了一眼,齊聲說道:「我等領教高招。」 左少白長劍一橫,道:「三位儘管出手。」 三個中年道人迅速的散佈開去,分佔了三個方位,靠東首的那位道人,似是三人中的首腦,長劍一揮,一首先攻出一劍。 「乾坤一劍」姬侗的「王道九劍」,雖然是惡中寓善,毒中含慈,但卻是無出招虛浮不實之學,劍不遞出則罷,長劍只要出手,必將是凌厲快速,攻守兼具,靜如山嶽,動如雷奔。 那道人適才觀戰,眼見左少白的奇奧劍招,心中早已生出了極高的警惕之心,是以遞出長劍,攻中寓守,去勢甚緩。 閃閃劍芒,遞到左少白前胸尺許時,仍不見左少白揮劍還擊,不禁心中一喜,忖道: 「這小子恃技而驕,大意至斯。」長劍陡然加快,刺向前胸。 但見左少白右手一翻,長劍迅疾絕倫的翻了過來,寒光一閃,幻起了一片冷芒,「噹」 的一聲,金鐵交鳴,那道人手中長劍,被震的直盪開去。 這時,分佔南、西兩個方位上的道人,驀然揮劍出手,兩道劍芒閃動,有如兩條銀蛇,疾竄而上,抵隙攻入。 左少白一劍封開正東方位那道人攻來的劍招,本是自自然然,劍勢反向那道人還擊過去,但由於西、南兩個方位上兩個道人驀然出劍攻擊,他不得不臨時改變劍路,長劍迥旋,閃起了一片劍芒,寒光如幕,鏘鏘兩聲,封架開兩柄長劍。 要知姬侗這「大悲劍法」、「王道九劍」,兼具了應付四面八方的突變,任何一方的突攻、急襲,都在他劍勢預計的變化之中。 那正東方位的道人,長劍急迥,再攻一劍,同時帶動了劍陣的變化。剎那間,冷芒電旋,三支長劍,分由三個方位上急攻而至。 左少白眼看三人合擊的劍勢,有如怒泉急瀑,暴瀉而下,心中暗暗驚駭,但他技不務雜,雖覺對方攻勢凌厲,但又想不出破解之法,只好一招一式的施出「大悲劍法」。 曠絕一時的「大悲劍法」,變化中自寓玄妙,不到五合,三個道人配合猛攻的劍陣,已為左少白劍招控制。 三個中年道人,有如陷在網中之魚,逐漸的施展不開,只覺在少白那出手的劍招,有如事先算計好了一般,劍劍都搶了先機,三人愈打愈是洩氣,劍勢也愈來變化愈少。 十合之後,形勢大變,三個道人不但劍勢為左少白的劍勢控制,實有動輒得咎之感,而且感覺生死也全陷對方掌握之中,以對方攻來劍招而言,隨時可以取去自己性命。但卻不知何故?對方總是手下留情,點到為止。 三個道人心中同時感覺這一場鬥劍之戰,已然徹頭徹尾的敗了,而且輸的是心服口服,再打下去。縱然對方仍肯劍下留情,也是無昧的很。 那正東方位上的道人,突然一收劍,當先而退,沉聲喝道:「兩位師弟,不用再打了,咱們再習十年,只怕也不是人家敵手。」 事實上,不用他再喝叫,另外兩個中年道人早已收劍而退。三人還劍入鞘,齊齊合掌當胸,說道:「施主武功高強,貧道等不是敵手。」 左少白心頭有些茫然,暗自忖道:「奇怪呀,每個人和我打上一陣,就自甘認敗服輸,這又是什麼道理呢?」(真笨,學了五年劍法,就只會照葫蘆畫瓢。) 心中在想,口裡卻應道:「三位道長,承讓了!」 靠東首那道人說道:「貧道兄弟這三人合搏之劍陣,會過了無數的高人強敵,但卻從未見過一人劍招精奇有如施主一般,我等是敗的心口俱服。」 左少白看三人言詞謙讓,大有英雄風度,忍不住問道:「三位道長,可是武當門下麼?」 三個道人互相看了一眼,仍由正東方位道人答話,道:「不錯,就是我等不說,施主亦可從貧道等劍招之上,看得出來。」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就不是了,你們如說是崑崙門下,我也是一樣的相信。」 原來左少白追隨姬侗時日,只有五年光陰,在這五年之中,他把全副的精神,都集中在苦習「王道九劍」和「環宇一刀」之上,學無旁鶩,對天下武功的辨識,卻是一竊不通。 只聽站在左道那年齡較輕的俗裝大漢,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少林寺兩位大師,武當派三位道兄,都已敗在施主的劍下,我們兄弟,本是不該再逞強挑戰,但如不戰認輸,心中實有未甘。」 左少白接道:「很好,兩位如是不服,不妨出手一試。」 那大漢道:「咱們也許不是閣下之敵,但如閣下這等高手,咱們兄弟不領教兩招,豈不是有虛此生了?」一揮手中雁翎刀,縱身而上。 左少白疾退了兩步,道:「且慢出手,在下還有話說。」 那大漢刀勢已然攻出,卻又硬生生的收了回來,道:「閣下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兩人雖在敵對之中,但那大漢言詞之間,卻對左少白十分敬重。 左少白道:「閣下可是九大門派中人?」 那大漢點點頭,舉刀指著對面一個俗裝大漢說道:「在下和那位寧兄,都是崆峒門下的弟子。」 左少白回顧了那篷帳一眼,道:「在下因心中一點疑問,特地趕來回雁峰上,想問問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四派掌門人,不知貴派掌門人是否在那篷帳之中?」 那俗裝大漢沉吟了一陣,道:「不錯,敝派掌門人,就在那篷帳之中。」 左少自心中暗道:此地有少林、武當和崆峒的門下,想來這三派掌門人定然是在篷帳中了,但卻不見峨嵋弟子……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幾位想必是奉派守護這篷帳之人,在下如若不能盡敗各位,只怕諸位也不許我闖入那篷帳中去,兩位請出手吧!」 那俗裝大漢心中明知這一戰必敗無疑,但格於森嚴的門規,非得出手不可,單刀平舉,目光卻投注到對面那俗裝大漢臉上,微一點頭,沉聲說道:「咱們也是師兄弟兩個人一齊出手,閣下要小心了。」揮手一招「橫掃千軍」,攻了出去。 左少白連勝兩陣,信心大增,同時亦隱隱感覺出「王道九劍」招式中,潛蘊無與倫比的威勢,才能以泰山壓頂般的威力,迫使對手認敗服輸。當下劍勢斜裡推出,封開雁翎刀。 驀覺身後金刃劈風,另一柄雁翎刀,疾由身後攻來。左少白挫腕收劍,人卻疾退兩步,回手一圈,劍光如山,竟然硬生生的把背後那執刀大漢,逼的橫移兩步。緊連著「唰唰」兩劍,把兩人迫到一個方位,劍招連變,氣勢如虹,交手不到兩招,已把兩人圈入了一片劍光之中。 兩個執刀大漢,雖然力圖振作,雁翎刀連出奇招、全力反擊,但覺對方劍光如幕,四面八方的湧了上來,反擊刀勢,有如投石入海,吃那劍氣迫逼的施展不開。五合之後,兩人已然完全陷入了被動之中,雁翎刀有如大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已然失去了控制,刀法變化,全在左少白劍勢的迫逼之下遞出。 兩人心中已知難再逞強,相互望了一眼,齊齊收刀而退,說道:「閣下劍法,果然高明,我們兄弟認敗了。」 左少白長劍平舉,肅然說道:「諸位既是自承敗在在下的劍下,那是已無再戰之意了?」 二僧、三道和兩個俗裝大漢,一時之間,想不出左少白言中之意,齊齊應道:「依照江湖規矩,我等已自知不敵,自然不會再戰。」 左少白道:「好!那就請諸位後退幾步,在下要找貴派的掌門人說話。」 二僧、三道和那兩個俗裝大漢呆了呆,茫然無措,竟然想不出回答之言。 左少白霍然轉過身去,長劍護住前胸,對著那篷帳高聲說道:「在下有事,求見四位掌門,如是不肯接見,那就不要怪在下要打進來了!」 只聽篷帳中又傳出沉重的聲音,道:「你能連敗我們護法弟子,那是足見高明了,如此武功,江湖間極是罕見,令師定然是大有名望的人,先報上你師承姓名,我們自會破例接見。」 左少白對這四派掌門人,恨之入骨,當下冷冷說道:「你們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在下的師承卻暫時不便奉告。」 但聞篷帳中又傳出一個冷肅的聲音,道:「你這般放肆無禮,貧道日後非得找你傳技師長,好好的教訓他一頓不可!」 左少白怒道:「你可是那悟因子麼?」 那冷肅的聲音應道:「你的記性不壞,正是貧道。」 左少白冷說道:「就憑你也配說這種大話麼?」 只聽那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道:「施主說話如此狂傲,江湖上倒是少見。」 左少白緩緩向那篷帳走去,一面運功戒備,一面高聲說道:「在下要進篷帳了,諸位有什麼惡毒手段,儘管施出來。 篷帳中又傳出那沙啞的聲音。道:「施主這般頑強,那就不能怪我等手下無情了。」 左少白聽聲辮音,已想出這說話之人,正是峨嵋派的法正大師。這時,他已接近那篷帳垂簾,伸手可及,才停下腳步,慢慢的伸出長劍。 他心中知道,這四大門派掌門人的武功,個個非同凡響,至於篷帳內是否還有埋伏?亦是無從料斷,何況,身後還有七個手執兵刃的人,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出手。 只見那伸出的劍尖,慢慢的觸及了垂簾。篷帳內的燈光,突然熄卻。 左少白暗裡一咬牙,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長劍一振,挑開垂簾,身子一側,疾向篷帳內衝了過來。左少白本待推出掌力,硬接一擊,但卻感覺到那湧來的力道。重於山嶽,一時猶豫難決。就這一緩之下,那力道已然湧身上來,不禁心頭駭然,赴忙運氣行功,護住經脈要穴。但覺前胸小腹間吃一股強力一撞,身不由已的給撞了出來。 只聽篷帳內傳出一聲冷笑,道:「這不過略施薄懲,如再不知進退,那是自尋死路了。」 左少白只覺胸腹間隱隱作痛,眼睛裡直冒金星,退後了四五步,才拿穩站好,長長吁一口氣,道:「不過如此而已,在下領教了。」 原來那「乾坤一劍」姬侗,在傳授主少白武功時,已想到他藝成之後,離開「無憂谷」 的辦法,再從「生死橋」上渡回彼岸,已是絕無生機,唯一的辦法,就是由那山谷急流中,冒險而下,是以在五年中,一直傳授他固元護脈的挨打功夫,全身真氣,分佈在幾處要害所在,不使內腑要害受傷。 左少白學會了天下第一等挨打的功夫,自己卻不知道,但這門功夫他早已練得十分熟悉,只要一提真氣,就不知不覺的護住了全身要害,是故雖受重擊,但卻未受內傷。 篷帳中的人,對左少白中掌之後,立時可以說話之事,大感意外,半晌不聞聲息。 左少白內腑雖未受傷,但苦頭卻是吃的不小,口中雖是說的滿不在乎,人卻在暗中運氣調息。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才聽篷帳中傳出一癡大師的聲音道:「你能承受我一記『小天星劈空』掌力,那是足見高明了,想來必非常人,可是和『仇恨之劍』有關麼?」 左少白暗中運氣調息一試,覺出了胸腹間雖然隱隱作痛,但人卻並未受傷,心中寬慰不少,當下答道:「在下麼?和那『仇恨之劍』毫無關連。」 篷帳內傳出悟因子的聲音,道:「既和『仇恨之劍』無關,閣下今夜登上這回雁峰來,用心何在?」 左少白冷冷說道:「找四位掌門人,求證一段武林公案。」 篷帳內又是一陣沉默,想是四人正以傳音之術,暗中相商。良久之後,篷帳內又傳出悟因子的聲音,道:「閣下怎知我們聚首回雁峰上?」 左少白道:「世間不知有多少自認機密的事,曾不知不覺間洩露出來,何況四位的行蹤了?」 篷帳內傳出法正大師的聲音,道:「你要查證武林中哪一段公案?」 左少白道:「在未見四位廬山真面目以前,在下不願說出。」 久久未發一言的時尚興,突然接口說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在未證實四位身份之前,在下說出來,豈不徒洩機密,無補於事?」 一癡大師道:「這麼說來,施主是定要和我等見面了?」 左少白道:「不錯,其實就是四位不肯和在下相見,我也要再試行衝入蓬帳中去。」 悟因子道:「好!我們破例接見,但如你說了虛言,這回雁峰就是你葬身之地。」 左少白將埋在心中的一股悲怨之氣,直泛上來,長笑一聲,說道:「如是四位真是少林等四大門派的掌門人,今宵也將有一場生死之鬥。就算在下不殺四位,四位亦必不放過我!」 但見篷帳中人光一閃,點起一了支燭火,傳出一癡大師的聲音,道:「施主請進!」 左少白還劍入鞘,伸手一掀垂簾,大步走了進去。只見二僧一道和一位俗裝中年,並肩而坐,在四個人身側,橫躺著幾個黑衣勁裝的大漢。左少白目光一轉,已瞧出全是黑衣劍主的屬下。在四人前面一張平整的石塊上,放著一枝紅色粗大的火燭,燭光熊熊,照得篷帳內一片通明。 只見左首一個方瞼、濃眉,身披黃色袈婆的和尚,一合掌,道:「老袖少林一癡。」 緊接一癡大師身側而坐的中年道人,接道:「貧道悟因子。」 第三個灰袍和尚道:「老衲峨嵋掌門法正。」 第四個青袍長髯大漢,接道:「在下崆峒時尚興。」 左少白目光掠了四人一眼,道:「恕在下不見禮了。」 悟因子一皺眉頭,道:「閣下可以通上姓名來了?」 左少白緩緩說道:「不用問我的姓名,片刻之後,四位就自然知道了。」 一癡大師道:「施主請說吧,要求證哪一段公案?」 左少白強自忍耐激動之情,答非所問的道:「四位可是接掌門戶不久?」 時尚興道:「這也和你求證的一段公案有關麼?」 左少白道:「自然是有關了……」 輕輕咳了聲,接道:「在下想查明十三年前,白鶴堡一夜間被屠殺數百口的一件公案。」 四人料不到他會突然提到這上面來,不禁全都為之一怔。 悟因子緩緩說道:「你是左家的什麼人?求證這公案的目的何在?」 正法大師道:「你既敢打上回雁峰,單獨闖入這篷帳中來,想必是早已有了準備,這姓名、出身,也不用保守機密了。」 左少白道:「告訴你亦無不可,在下叫左少白。」 一癡大師道:「左少白,那是左家之後了?」 左少白道:「不錯,你們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人,都參與了屠戮左家之事,在下總歸要找他們償命。」 悟因子道:「那左鑒白是你的什麼人?」 左少白道:「先父。」 悟因子點點頭,道:「我們問的夠了,閣下還有什麼話說?」 左少白道:「白鶴門慘遭屠殺,起因就是你們四大門派的掌門人,突然被殺,對麼?」 一癡大師道:「不錯,不過,此乃天下人人皆知之事。」 左少白道:「四位上一代掌門人被殺,不知何以會懷疑到我們白鶴門的身上?」 法正大師道:「那時,因為令尊在敝派等掌門人被害之前,突然出現在煙雲峰上,此事早已傳遍天下,想你定是知道了。」 左少白道:「我不信如此簡單。」 一癡大師臉色一整,說道:「就是告訴你整個詳情,你也無法挽救令尊、令堂之命。」 目光一掠悟因子等,接道:「你是放下兵刃就縛呢?還是要我等動手?」 十三年來蘊藏在他心中的仇恨、疑團,即將揭開,左少白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淡淡一笑,說道:「來日方長,大師又何必急在一時呢?在下既然找上門來,縱然是四位有意逐我離開,在下還不願走呢!」說著話,緩緩走了過去。 他年紀不大,但卻有著凌霄干雲的豪氣,面對四大門派的掌門人,神態鎮靜,侃侃而言。也許是他的豪情,震住了四大門派的掌門人,一時間,竟然使四人暫時打消了動手的念頭。 法正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你還有什麼話?儘管說吧!就憑你這份膽氣,也該讓你死得明明白白,無恨無怨。」 左少白長長吁一口氣,道:「也許在今宵之中,白鶴門唯一生存的人,埋骨在這回雁峰上,那只怪我學藝不精,死而無憾。但存在我心中的疑團,不能解開,死難瞑目!」 悟因子道:「好!你說吧!」 左少白道:「四位掌門人,都是名重江湖的名門大派,左少白相信你們,都不致虛言相欺,如是四位能夠提出確證,十三年前貴派的掌門人,確為先父所害。也不需四位動手,在下即當四位之面,自作了斷。」 悟因子接道:「諾不輕許,施主未免立誓太重了。」 左少白肅然說道:「左少白言出必踐,道長但請放心,但如四位提不出確證,不知四位要何以自處?」 時尚興道:「小娃兒,茲事體大,以我等身份,也不便對你許下諾言,不過老夫當盡力使你盡解心中疑團,瞑目受死就是,但在我和諸位道兄解去心中疑團之間,倒是先有幾句話,要得問個明白。」 左少白道:「這約法雖不公平,但就目下情勢而論,在下是只好接受了。」 時尚興輕輕咳了一聲道:「五年前渡過那『生死橋』的,可就是你呢?」 左少白道:「不錯。正是在下。」 悟因子接道:「江湖上傳說,數十年前,名馳武林的王劍、霸刀,全都歸隱於『生死橋』後,不知是否還健在人間?」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兩位老人家,都還健在。」 傲視武林的四大門派掌門人,似都突然被人在前胸打上了一拳,心中震駭不已,沉吟半晌,才由法正大師接口問道:「你可都見過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兩位恩師,雖已數十年未履江湖,但他們的威名,似是仍然震懾著武林人心。縱然據實而言,也是有益無害。」當下接道:「見過了。」 悟因子道:「王劍、霸刀,已成武林絕響,想不到數十年後,卻有人繼承了他們的絕技,重現江湖。」 一癡大師接道:「屈指算來,小施主留在那『生死橋』彼岸,已該有五年時光了。」 左少白道:「不錯,在下在那『無憂谷』中,居留五易寒暑。」 時尚興輕輕咳了一聲,道:「五年時光,就一個學武之人而言,不算長,但也不算很短,不知閣下是否已得兩位老前輩的衣缽傳授?」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倒不能給他們說的太明白了。」含含糊糊的說道:「兩位老前輩武功深博,浩瀚如海,在下幸得垂青,也只是盡我心力,至於學得好多,那就很難說了。」 一癡大師等相對默然,久久不言,篷帳中一片沉寂。 左少自重重咳了一聲,打破沉寂,接道:「諸位所間,在下已據實奉告,諸位也該依約以釋在下悶在心中的疑團了。」 悟因子道:「敝派等邀約天下九大門派,以及四門、三會、兩幫中的首腦,聚會於煙雲峰上,想一舉解決武林中所有的紛爭、仇恨,此等慈悲胸懷,是何等的博大,令尊卻為了一點私情,暗下毒手。」 左少白接道:「天下英雄皆知其事,何以見得是先父暗下的毒手?」 法正大師道:「老衲等近曾查勘此事,除了令尊夫婦之外,再無去過煙雲峰之人。」 左少白道:「就算先父趕巧出現在煙雲峰上,那也不足證明就是先父下的毒手。」 時尚興道:「既非令尊夫婦下的毒手,小兄弟可能指出那真兇是誰麼?」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你以一派掌門身份,竟這般強詞奪理!在下如若知真兇是誰,也不用到回雁峰來質問四位了。」 悟因子道:「小施主的話說完了麼?」 左少白怒道:「尚未說完!」 悟因子道:「好!貧道等再忍耐盞茶時光,小施主有什麼話,還望刪繁就簡,於一盞熱茶之間說完。」 左少白強忍著心頭的激忿,道:「少林、武當,向以武林中泰山北斗自居,一代掌門人的武功,自然非同小可,先父母武功再強,也難一舉間搏殺你們四派掌門,其間疑竇,一望即知,但幾位卻不思追查真兇,糾合其他五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幫中人,夜襲白鶴堡,婦孺老幼,一概不留,用心是何等惡毒?手段是何等殘忍!」 只聽幾聲厲呼怒喝,傳了進來,打斷了左少白未完之言。 悟因子一皺頭,道:「小施主一人前來,還是有同伴隨行?」 左少白答非所問的冷然接道:「四位既然是無法提出證據,那就休怪在下放肆了!」 時尚興冷然一笑接道:「這回雁峰上,只怕沒有你放肆的餘地。」 只聽那厲呼怒喝之聲,陣陣傳了進來,打斷了時尚興未完之言。 左少白心頭一動,暗道:「聽這聲音,似是有人正在激鬥,莫不是『生死判』萬良洩露了行藏,與四大門派弟子們衝突起來了?」心念一轉,打算走出篷帳查看一下。 四派掌門人疾快的交換了一瞥眼色。突然一齊離座,瞬時之間,四人分站四方,將左少白圍在中央。 左少白劍眉聳動,怒道:「你們四人都是一派宗主,群打群毆,須防天下英雄恥笑!」 悟因子冷然道:「我等四人中任挑一個。諒你也不是敵手,何須群打群毆?只是為江湖除害,人人有責,誰也無法後人,說不上倚多為勝。」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父母血債,不共戴天。早晚要有一戰。」長劍一振,欺身而上。 但他身形甫動,長劍猶未遞出,悟因子等四人那寬大的袍袖一擺,倏地齊齊指了出來。 左少白突然感到,一陣奇異莫名的壓力,湧上身來,全身陡地一緊,不禁大駭,情急中,不由自主的凝立不動,運功抗拒那奇異莫名的壓力。 這一陣奇異的壓力,與一般內家真力所化的潛力、暗勁截然不同,那壓力迫到,使人如在水中,四面八方,無一處不感到緊迫,然而,左少白一直站著不動,猶未運功抗拒之時,那壓力已霍然消逝,絲毫也感覺不出。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二章 僧道逞兇 悟因子等四人,見左少白臉上驚悸之色,不禁大為得意,彼此間相視一眼,會心一笑。 一癡大師沉聲說道:「阿彌陀佛!小施主還是棄劍認栽了吧!」 左少白道:「大丈夫生死有命,我主少白今宵不能報父母之仇,替白鶴堡數百屈死的冤魂報仇,只有戰死這回雁峰上了!」 時尚興笑道:「你雖有尋死之心,但我等並無殺你之意,只要你棄劍服輸,自然可以離這回雁峰頂。」 左少白冷冷說道:「我父母受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的迫害,真像未明之前,在下也不願出手傷人。」 法正淡淡一笑道:「小施主的口氣不小。」 左少白接道:「那只是在下不願盲目復仇,殺傷無辜之人而已。」 悟因子道:「可借你這心願,永無得償之日了。」 左少白怒聲接道:「不論你們要不要聽,在下亦要把心中之話說完!」 這時篷帳外的呼喝聲音,已然挾雜著金鐵交鳴的響聲,顯然,雙方已展開了激烈的惡戰。左少白默察四人瞼色一片平靜,似是全不把篷帳外的打鬥,放在心上,彷彿是有著必勝的把握。 但聞一癡大師說道:「好!你說吧!我等耐心聽著就是,不過……」 左少白道:「不過什麼?」 一癡大師道:「不過,老衲要告訴小施主一句話,不論你說出如何堂皇的道理,老衲等也難為所動,放你下山。」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左氏之家,豈肯乞憐求命,四位只管放心,我左少白不是死在這回雁峰上,就是要憑杖手中的一劍、一刀,衝出重圍。」 悟因子道:「不錯,在這回雁峰山,埋伏有我們四派門下四十名高手,那可稱得上算是重圍之地。」 左少白道:「在下話未說完之前,諸位最好是不要接口。」 一癡大師接道:「諸位道兄,咱們聽聽他的高論如何?」 悟因子笑道:「左少白,你最好說的簡明一些。」 左少白目光掃掠了四人一眼,接道:「先父母何以會為天下武林同道追殺,這其間也許是別有道理,但名目上,卻是為了先父暗算了你們四大門派的掌門。我不信先父是暗算你們四派掌的兇手,但確信先父成為代罪羔羊,其間別有原因。」 他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但四位卻是明明知道內情,卻又不肯說出。」 一癡大師望了悟因子一眼,欲言又止。 左少白接道:「如是在下今宵傷於諸位之手,左家從此絕了後代香煙,諸位也不用多慮日後還有報仇之人,但如今宵在下失手,傷了諸位,諸位將是代罪之人了。」 法正大師一皺眉頭,口齒啟動,但卻重重的咳了一聲,默然不語。顯然,他心中有話要說,但到話要出口時,竟又改了主意。 左少白道:「先父決非完人,因為武林中門戶分立,不下數十百家,何以會單單找上了我們白鶴門呢?」 一癡大師微微點頭,暗示讚許,但卻不肯多言。 左少白接道:「今宵在這回雁峰山,如若在下動手,傷了你們四大門派中任何一派的弟子,此事就再無善罷之可能。四位都是一代宗師,達者兼善天下,今宵咱們如若演出流血慘劇,此後勢必各走極端,諸位想想看!」 時尚興輕輕咳了一聲,道:「小娃兒,你可是要對老夫等說教麼?」 左少白道:「在下言出衷誠,冤有頭,債有主,不願因此株連無辜,仇恨愈結愈深,一步失錯,即將造成無可挽救的大憾大恨。那時,你們四大門派中弟子、長老,必將天涯海角,找尋我左少白報仇雪恨,我左某雖然刀快劍利,但你們四大門派的弟子眾多,殺不勝殺,豈不要在江湖上造成了一場大劫大難,實非我左少白心甘情願。」 法正大師冷冷說道:「如此說來,今夜我等必得殺你,才能保得武林太平了。」 左少白道:「我要追查那謀殺你們四派上代掌門人的真正兇手,不知四位何以不肯合作?」 悟因子道:「兇手左鑒白夫婦,已然授首伏誅,而且株連了白鶴門數百口無辜性命,我等大仇已報,唯一的漏網之人,就是閣下。今宵你既然自動的送上門來,那也是天意要你們左家絕後了。」 一癡大師接道:「我等在這絕峰之上,布下陷阱,旨在對付『仇恨之劍』,料不到小施主竟是誤打誤撞的找上來。」 左少白冷冷說道:「聽幾位的口氣,今宵是不經一場惡戰在下是難以離開這回雁峰了。」 悟因子道:「不錯,免去這一場惡戰,只有閣下認敗服輸,棄劍就縛。」 左少白道:「如是在下不願意呢?」 時尚興道:「如若你自信能夠闖出這座篷帳,咱們亦不攔阻。」 左少白一揚手中的長劍,道:「好!諸位這般逼迫,在下只好討教了。」 只聽一聲悶哼,傳了進來,似是篷帳外有人受了重傷。陣陣金鐵交鳴之聲,使左少白意識到篷帳外戰況的劇烈。 悟因子、時尚興分守在東南,西南兩處角落,擋住篷帳垂簾,一癡大師和法正大師,分守在東北和西北兩個角落,四個人排成了一個合擊之勢。只要左少白一有舉動,四角都將有強大的壓力攻來。 姬侗那「大悲劍法」,乃劍道中上乘之學,除了那天衣無縫的招數之外,還要講究鎮靜、凝神,而後運劍。 左少白面對著當今武林四大門派宗師,再加上積存在心中的仇恨,本來內心有些慌亂和激動,但當他長劍舉起,擺出「大悲劍法」的起手招數時,激動和混亂的情緒,立時靜了下來,長劍緩緩繞起一個劍圈,平舉胸前,冷冷喝道:「你們可以出手了!」 一癡大師等是何等人物,眼看左少白舉劍繞了一個劍圈後,突然神態大變,由浮動混亂中,靜了下來,不禁心頭微生凜駭,暗道:「這娃兒難道當真的已得了那『乾坤一劍』姬侗的真傳不成?竟能在呼吸之間,靜了下來。」 左少白連喝兩聲,悟因子等仍然是靜靜的站著不動。左少白對敵經驗不足,面對著四個冷靜的頂尖高手,竟然不知如何出手。 一癡大師等四人已為左少白起手劍招的沉穩震動,不願輕易出手。 雙方對耗了大約一盞熱茶工夫,左少白再也忍耐不下,長劍一揮,幻起了兩朵劍花,疾向悟因子攻了過去。悟因子冷笑—聲,陡然橫跨兩步,劈出一掌。 左少白進入帳篷之時。已然領教了四人雄渾的掌力,悟因子移步避開劍勢,左少白已知他要發掌力,未待他掌力發出,長劍已然倒轉,攻向了時尚興。 但聞時尚興哼了一聲,迎面打出一拳。此人老奸巨滑,拳勢繁出,人即向左分兩側讓開。 左少白匆急之間,帶轉長劍,回身一旋,劍勢指向法正大師,人卻巧妙的避開一擊。只聽呼的一股拳風,掠耳飛過,直向篷帳上衝了過去。一癡大師大概是感覺出這一股拳風大過猛烈,那蓬帳勢難禁受一擊,僧袖一指,推出一股暗勁,擋住了時尚興的拳風。 兩股暗勁,相互擊撞,旋起了一陣急風,滿室激盪,飄起幾人的衣袂。法正大師眼看左少白身隨劍轉的一個迴旋,不但巧妙的避開了時尚興的掌風,劍勢直向自己襲來,不禁暗讚一聲:「好劍法。」左手推出一招「力屏天南」,一阻左少白的劍勢,右手卻疾如雷奔一般,閃電推出,五指伸張,抓向左少白的握劍右腕。 左少白健腕一挫,收回長劍。反手一劍,攻向一癡大師。一癡大師僧袍一拂,潛力擁出,硬擋回來。他內功深厚,已練成了少林七十二種絕技之一的「鐵袖神功」,一拂之勢,重逾千鈞,希望把左少白連人帶劍一齊震退。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左少白分攻了四人每人一劍,四人也各還一招。只聽篷然一聲大震,篷帳一面,突然破裂,整個篷帳一陣搖動,幾乎塌了下來。原來悟因子發出的掌力,由左少白身側飛過,擊在了篷帳之上,撞裂帳布。 這時,左少白手中長劍,正指向一癡大師的前胸大穴。劍尖鋒芒,相距那一癡大師,還有一尺左右,只覺一股暗勁,排山倒海般直撞過來。 左少白覺出全身都在那山湧而來的潛力籠罩之下,似是已難避開,何況身側強敵環伺,只要受到一擊,拳拳必將接踵攻到,以這四人功力。任何一掌都足以開碑碎石,那是非得傷亡在幾人掌下不可。 這念頭快如星火,在左少白腦際中一閃而過,當機立斷,寧為玉碎,一提真氣。護住心脈要穴,內力貫注在劍尖之上,拼受重傷,也要把一癡大師傷在劍下。 一癡大師感到一縷尖風,裂開劈出的真力而上,閃閃劍光,直指丹田要穴,不禁吃了一驚,急急向左門去。 以左少白劍勢速度之快,一癡大師本不易避開這一擊,但他「鐵袖神功」劈出的內力,卻是快一步擊中了左少白。 左少白只覺胸腑一震,猶如巨浪當頭罩下,手中長劍去勢一緩。劍芒過處,「嗤」的一聲輕響,洞穿了一癡大師寬大僧袍衣襟。 一癡大師這「鐵袖神功」威力奇大,縱是內功深厚之人,也是難當一擊,但左少白情勢有點不同,一則他早已運氣護住心脈要穴,二則姬侗「大悲劍法」施出時帶起了一股護身劍勢,他又練習承受過重擊的內功,這一擊雖然凌厲,卻還不足致命。 左少白人雖未倒下去,但卻震的全身氣血浮動,四肢百駭。酸痛異常,頭昏腦脹,神智不清。 奇妙的「大悲劍法」,蘊藏著救命奇學,姬侗在傳授他劍法時,早作安排。預想到短短五年內,難以使他內功精進的和這套絕世劍法配合,出道之後,難免要在江湖上遇上強敵,傳藝之時,已經安排下他身受重創之後的自救之法,是以,特別把救命兩劍,留在他最疲勞的時候,反覆傳授。使劍招深化在他意念之中,重傷之後,能於不知不覺中施展出來。 且說悟因子眼看左少白踉蹌退後兩步。重喘不息,不住搖頭,分明已然身受重傷,心中暗道:「此時不取他性命,日後只怕難再有這等機會了。」 心念一轉,揚起右掌,正待劈出,突見左少白揮動長劍一搶。劍舞一片寒芒,護住了全身,人卻隨劍急旋而起。只聽一陣「嗤嗤」之聲,左少白連人帶劍的破頂而去。這一招大出了四人意料之外,只瞧的四人同時一呆。 悟因子一頓足,道:「可借呀!可借,我如能早一瞬動了殺他之心,他也難以逃走了。」 時尚興道:「咱們四個人,竟未把他性命留下,日後在江湖之上,如何還能見人?」 法正大師道:「看來,他僅是已得劍法中上乘心法。」 一癡大師神色嚴肅的說道:「他如吸足夠的閱歷經驗,單憑那精奇的劍招,就不難突出篷帳。」 悟因子突然說道:「貧道看他出手的幾劍,確然是與眾不同,除了號稱天劍的姬們之外,貧道自信天下劍法,都難逃過貧道雙目,但對此人的劍路,卻是大感茫茫……」 法正大師接道:「道兄之意,可是說他的劍道,確實承襲姬侗而來?」 悟因子道:「不錯。不過貧道擔心的還不是此事。」 時尚興道:「道兄倘有高論,在下洗耳恭聽。」 悟因子道:「諸位可曾瞧到他的佩刀了麼?」 法正大師任了一怔,道:「你是說,他同時繼承了『環宇一刀』向敖的絕學?」 悟因子道:「江湖上曾有那天劍、霸刀,通過『生死橋』的傳說,如是天劍姬侗是真,霸刀向敖自也不假,姬侗可傳劍法,向敖又為何不可傳他刀招,天劍姬侗的劍法雖然精奇,但他主守,霸刀就不同了……」 時尚興一皺眉頭,接道:「這麼說來,咱們今宵如放他離開這個回雁峰,那是縱虎歸山了?」 一癡大師道:「不錯,今日或許是咱們殺他的唯一機會。」 悟因子道:「貧道不解,以一癡道兄的『鐵袖神功』,分明已經擊中了他,何以他竟能安然無恙,帶傷而去?」 一癡大師道:「也正因如此,才使老衲感覺得事態嚴重。」 法正大師道:「既是如此,咱們不用再顧及身份聲譽了,合力追出篷帳,好歹也把他捕殺就是。」 時尚興道:「老朽之意和諸位道兄之見,稍有不同。」 悟因子道:「願聞高見。」 時尚興道:「此刻,篷帳之外,打鬥甚是猛烈,迄未息戰。想那來人定然不少,而且個個是武功高強之人,如若咱們四人同時追殺一個江湖後進,這事傳出江湖,就非咱們能夠忍受、老朽之意,如是聯手趕殺,倒不如暫時放他離去,以咱們四大門派勢力的強大,弟子人手的眾多,如不計手段,取他性命,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這幾句話,只說得一癡、悟因子等啞口無言,半晌之後,一癡大師才道:「不錯,任他左少白武功再高,一人之功,也無法和咱們四大門派作對,何況昔年的左家公案,牽動了整個武林,四門、三會、兩大幫,全都擲入了漩渦之中,別說左少白很難說的清楚,縱然句句說的實話,又何人會信他一個稚子之言?」 但聞一聲慘叫傳來,響澈雲霄,淒涼刺耳,動人心弦。悟因子左手一挑垂簾。探首望去,只見七八個黑衣人,手執長劍,正和四派弟子,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混戰。雙方都已有了很重傷亡。但那左少白,卻已走的蹤影不見。 且說那左少白連人帶劍躍出篷帳之後,峰頂上已展開了一場混戰。四大門派,埋伏在峰頂之弟子數十人,包圍住八九個黑衣用劍的蒙面大漢動手。 左少白練有忍受重擊的內功,雖然受到的震傷甚重,但神智仍極清醒,目光一掠之下,已瞧出那些黑衣人正是那黑衣劍主手下的十二劍郎。 左少白想到受傷甚重,必得早作調息,以免內腑受傷,無法助那幾個黑衣人一臂之力,立時繞向一側,奔了過去。 兩個觀戰的少林弟子,回目一瞥間。發覺了左少白。立時追了過來,左少白傷勢甚重,耳目失了靈敏,二僧尾隨追來。他竟是毫無所覺。 當下一個手持撣杖的高大僧人,突然一舉方便鏟,直向左少白後背搗去。這時,左少白耳目既失靈敏,又受那兵刃撞擊的干擾,竟不知危機將至。眼看那閃閃鏟光,就要擊重左少白背心,突然人影一閃,「生死判」萬良斜裡飛到,左手凌空一擊,擊在那方便鏟,右手一揚抓出。 只見那和尚悶哼一聲,仰面摔倒地上。後面一個手執戒刀的和尚,眼看同伴未能擋人一招,就倒在地上,不禁一呆。就在他一失神間,萬良的「五鬼搜魂手」,已近胸抓到,五縷冷風潛力,正中前胸,血翻氣湧,五腑震盪,哼也未哼出一聲,就倒了下去。 萬良初試「五鬼搜魂手」,連斃了兩個少林僧侶,亦不禁為之一呆,暗道:原來這「五鬼搜魂手」,竟有著如此威力。轉頭望去,只見左少白步履踉蹌,直向峰下奔去,看樣子似受了重傷,當下兩個飛躍,追上了左少白,道:「小兄弟,你受了傷麼?」 左少白神志保持清醒,望了萬良一眼,道:「我受了內傷。」 萬良道:「既是受傷,不宜跑動,我抱你趕路。」也不管左少白答不答應,右手一抄,攔腰抱起了左少白,疾向峰下奔去。這當兒,已有七八個少林和武當門下高手發覺追來。 能隨掌門人來到回雁峰上的四大門派弟子,武功自不會很差,七八條黑影,聯袂疾追,急如流星趕月。 萬良沿著那小峰小徑,提氣疾奔,他輕功雖然佳絕一時。但手中抱一個人,再加上山道崎嶇,懸崖如削,也不敢施展全力,竟被追兵愈追愈近。 一直奔行到那突出的大巖旁邊,仍不見黃榮和高光露面接應,不禁大急,暗道:「這兩人去了何處?當真是年青人,閱歷太淺,這等險徑,竟然不知守護。」心念轉完,突見人影一閃,二僧二道,同時由那大巖旁暗影中,躍入路中,攔住了去路。 萬良暗道一聲:「要糟!」一沉真氣,穩下腳步,伸手點了左少白兩處穴道。前面勁敵攔道,後有追兵,又處身一道狹窄的小徑上,兩側壁立如削,別無可逃之路,除了放手一拼之外,別無可擇,但又擔心左少白掙扎得事,只好點了他的穴道。 後面緊追八個高手,五道三僧,眼看萬良停了下來,也跟著停下腳步。大概八人看到他兩招力斃兩個少林僧人的武功,心中有些畏懼,不敢稍存輕敵大意之念。 萬良側身橫立在小徑上,目光左右一掃,暗道:前四後八,我要獨鬥一十二個少林、武當的高手,還得兼顧懷中的受傷之人,這一戰也算得夠很苦。他久經大敵,處境意隨,愈是沉著,長長吸一口氣,納入丹田,心中盤算攻敵之策,口中卻一言不發。 攔住去路的二僧二道,事先早已相度好了形勢,一現身,就站好了方位,借那突起大巖,布成一座弧形的陣勢。 最右首一個少林僧侶,手中橫著一柄九尺開外的禪杖,冷冷說道:「施主還不束手就縛,難道還妄圖闖下峰去麼?」 他一連喝問幾聲,萬良仍是不答一言,圓睜著雙目,監視前後敵人。這時,身後追兵,五增三道,布成重圍,緩緩向下逼來。 「生死判」萬良左手挾著左少白,右手暗運功力,待機出手,準備一擊之下,先傷對方一人。雙方劍拔弩張,一場險惡的生死之戰,一觸即發。 突然間,大巖後傳出來一聲輕叱,道:「閃開!」一條人影,凌空而下,那攔路的二僧二道,料不到此刻會有人在身後襲擊。登時有兩個被點中了穴道。 萬良是何等老練之人,眼看良機一瞬即失,揚手一掌,拍了過去,人卻跟著躍起,飛上大巖。 最右首那少林僧侶,搶起禪杖,一招「神龍擺尾」,疾向萬良掃擊過去。右首一個仗劍道人,吃萬良一掌擊的退下大巖,左側雖然有了個空隙,那右首僧侶仗勢奇猛,九尺以外的禪杖,掄開了籠罩丈餘方圓,萬良雖然躍飛起七八尺高,仍是無法逃得過禪杖的威勢圈外,正待冒奇險,探手接杖。瞥見躍上突巖的人影,右手一伸,不知如何的竟把禪杖奪了過去,低聲說道:「兄台快走,我阻追兵。」 萬良目光一轉,才見一身著青袍,連頭和臉也被一塊青布包著,只露出一對炯炯的眼神的怪人,心中好生奇怪,暗道:「此人是誰?和我素不相識,竟然趕來救援,而且武功奇高……」心中在想,人卻越過大巖,沿小徑向下奔去。 但聞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金鐵交鳴之聲,想是身後打的極為激烈。萬良一口氣奔下回雁峰,才停下腳步解開了左少白的穴道。 左少白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那青袍人可是老前輩的朋友麼?」 萬良搖搖頭道:「素不相識。」 左少白歎道:「那他為什麼要救咱們?」 萬良道:「這其間定有原因。只是一時間咱們難以了然內情……」 微一停頓,接道:「此地不宜久留,小兄弟能夠行得麼?」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咱們在附近,找一處僻靜所在,我得調息一下,然後還要找我兩位盟弟。」 萬良一皺眉頭道:「今晚這回雁峰上,來了不少高人,混戰激烈,難免傷亡,他們固守要道,豈會隨便離開,只怕已遭不幸。」 左少白突然胸中熱血沸騰,淚水奪眶而出,緊咬著牙齒說道:「兩位盟弟隨我出道江湖,一見如故,情逾骨肉,我豈能棄之不顧。 萬良接道:「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老夫數十年江湖飄泊,不知看到多少壯士喋血,英雄斷魂,小兄弟也不用太過悲傷,眼下要緊是先找一處安全所在,你養好傷勢再說。」 左少白道:「縱然他們確已戰死,我也該尋到他們的屍體,埋葬起來才是。」 說話之間,突聞得一陣衣袂飄風之聲,一條人影疾掠而至,正是青衣人。 只見兩條炯炯眼神,在黑夜閃動著冷厲的光芒,低聲說道:「兩位同伴,已為在下救走,此地不宜久停,請隨我來。」一轉身,大步向前行去。 峰上的呼喝厲嘯聲,仍然隱隱可聞,激戰仍未息止。此情此景之下,左少白也無暇多問,隨在青袍人身後行去。 青袍怪人,地形極為熟悉,帶著兩人,穿行於曲折山谷中,一口氣走了七八里路,才停下腳步,伸手指著一山角說道:在那山角之後,有一座山洞,兩位先請入洞小息,在下查看一下,是否有人追蹤跟來。」也不待兩人答話,縱身一躍,人已飛出了一丈多遠。 左少白望那青袍人的背影,黯然說道:「今宵如非兄台相助,只怕咱們很難脫得了四大門派中人的追擊。」 萬良道:「此人似非偶伸援手,好像是有意的助拳而來,其間必有原因。」他雖然感覺到事非尋常,卻是無法想出箇中原因。 左少白心中掛念著黃榮和高光的安危。急道:「咱們先到石洞中去瞧瞧再說。」 轉過山角。果見一座石洞。左少白忍不住叫道:「黃兄弟,高兄弟……」 只聽石洞之中應道:「是大哥麼?」緩步走出兩個人來,正是黃榮、高光。 左少白看兩人步履不穩,分明受傷不輕。急急奔了過去,握住兩人的手。說道:「兩個兄弟傷的很重……」突覺眼睛一花,一跤向後跌去。 萬良一伸手,扶住了左少白的身子。 高光急道:「大哥受了內傷。」 萬良道:「不要緊,他受傷之後,未得及時調息,心中惦念兩位,強提真氣趕來,見兩位安然無恙,不禁心中一喜。提不住丹田真氣,暈了過去。」抱起左少白直入石洞之中。 這是一座天然石洞,不過兩間房子大小,洞中早經打掃,甚為乾淨。萬良放下了左少白。正待以內力助他復甦,左少白卻一鋌而起。 高光道:「大哥傷在……」 萬良冷冷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三個都該好好坐息一陣,說不定四大門派中人,會追蹤咱們而至。」 只聽室外有人接道:「諸位儘管放心,在下已毀卻可能留下的跡痕。」緩步走進來那青袍人。 左少白道:「閣下何人?」 青袍人接道:「這位萬兄弟說得不錯,三位最好先坐息一下,咱們再談不遲。」 萬良吃了一驚,道:「老朽已退出江湖十年,閣下何以知得老朽姓名。」 那青袍人道:「萬兄昔年在江湖,聲名是何等響亮?在下豈有不知之理?」 萬良心中愈發驚奇,急急說道:「閣下究是何人?」 青袍人道:「咱們不能耽誤三位療傷時刻,在下還要留此相陪,等他們坐息之後,再談不遲。」 萬良心中狐疑,但又不便再間。 左少白收聚心神,閉目端坐,運行起吐納之術,漸入了忘我之境。待他坐息起來,天色已經大亮,晨光透入石洞,景物清晰可見。 那青袍人早已調息醒來,看左少白啟開雙目,立時說道:「左兄行功完畢了?」 左少白只覺心頭一凜,道:「有勞關懷。」 雙目凝注那青袍人的身上,緩緩接道:「大駕究系何人?」 青袍人突然伸手取下包頭青絹,露出一個烙有戒疤的和尚頭來,道:」小施主,還識得老朽麼?」 左少白駭然一震,道:「你是少林門下?」 和尚點點頭,道:「老衲四戒。」 左少白道:「記起了,咱們在榆樹灣中見過一面。」 四戒大師道:「不錯。」 萬良冷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少林寺四大金剛中的高人。」 四戒神色平靜,毫無怒意,淡淡一笑,道:「萬兄還能記得老衲。」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咱們都受過大師相救之情。心中是感激不盡,大師也不用再弄玄虛了,什麼指教,儘管請說。」 四戒大師歎道:「未談正事之前,老衲先說明一事,老衲此來南嶽,不但本門中弟子不曉,就是掌門人,也不知道,伸手相助,亦無挾恩求報之心。」 萬良冷冷說道:「你們少林人多勢大,素為武林中尊為第一大派,就算大師日後不出手和我等為敵,也無損少林實力。」 四戒大師雙掌合十,低誦一聲,道:「阿彌陀佛,老衲決無對幾位動用心機之意,只是想求解一段武林公案。」 左少白道:「什麼公案?」 四戒大師道:「唉!白鶴門被屠慘事。」 左少白道:「為什麼不去問貴派掌門?」 四戒大師道:「問的好?」 長長歎息一聲,道:「這該是我們少林派從未有過一次輕妄舉動,老衲為此事,已然八年未返回嵩山本院了。」 左少白道:「為什麼?」 四戒雙目神光一閃,道:「白鶴門慘被屠戮一事,該是武林中一場千古奇冤,老衲雖然明知事出陰謀陷害,只是找不出個中真象,唉!老衲為此事,奔波數年,愈查愈覺想法不錯,只可惜那主事人,思慮過周,老衲費盡了心力,仍是無法查明真象。」 左少白道:「如若白鶴門被人陷害一事,確實是一件陰謀,貴派掌門人,也該是主謀人物之一。」 四戒大師沉吟了一陣,道:「少林門規森嚴,掌門人權威極重,老衲不敢妄論掌門人的是非。」 萬良冷冷說道:「昔年白鶴門遭屠之前,只有老朽一人據理力爭,那時大師如肯出面相助,也許不會造成那一幕慘劇?」 四戒大師道:「當時群情激動,天下皆驚,老衲既不能舉出明證,縱然出面,於事何補?」 左少白道:「不論大師是否言出衷誠,但有得這番心意,我左少白一樣感激。」 四戒大師道:「老衲並無求名之心,只是感覺到白鶴門含冤莫白,此事又牽扯到我們少林頭上,不忍不問。」 左少白接道:「在下這裡先領盛情、」 萬良道:「你這幾年,明查暗訪,難道就沒有查出一點線索麼?」 四戒大師道:「老衲費盡了心,雖也找出一點頭緒,卻如寸縷碎屑,難窺全貌,而且人言言殊,難作確證。」 萬良道:「如是大師查出此事牽涉到你們少林派,大師將該如何?」 四戒大師似是早料到他必有如此一問,當下說道:「如是找出確證,少林寺中人,真有牽人這場陰謀之中,本門長老自會秉公論斷。」 萬良心中暗道:這和尚一臉威重之色,不似虛言浮滑之徒。 左少白接口說道:「大師相救我們,和本門中人作對,此事日後如被查了出來,大師豈不要落得背叛師門之罪?」 四戒大師歎道:「老衲和本門為敵,少林規戒中確有不許,就算日後不被發覺,老衲也要自白罪狀,領受責罰。」 左少白讚道:「大師日月胸懷,朗朗澈澈,實當得有道高僧之稱,但晚輩仍有一事不解。」 四戒大師道:「施主儘管相問。」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三章 公道在人心 左少白道:「大師既知和本門作對,有違少林門下清規,何以要明知故犯?」 四戒大師道:「我佛勸世,割肉喂鷹,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莽莽紅塵,殺劫瀰漫,但得挽救武林中一場大劫,老衲縱然粉身碎骨,死而何憾!」 左少白肅然起敬,抱拳一禮,道:「少林寺向被中原武林尊為領袖,如若代代能得大師這等人物主持,實可為武林中平息不少紛爭。」 萬良、黃榮、高光,都似為四戒大師這等凜然之氣感動,齊齊抱拳為禮。 四戒大師合掌當胸,說道:「老衲何德何能?敢當諸位大禮。」 萬良道:「聽大師之言,使萬某陡然覺醒,白鶴堡被屠之事,似乎是別有所宗,左家數百人,只不過是成為代罪之身,屈死冤魂。」 四戒大師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當年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各出高手,聯攻白鶴堡,老衲雖未出手,但卻亦在場,目睹那淒慘的屠殺,和白鶴門下的浴血苦戰,心中實在不忍,但也發覺了白鶴門的劍術、武功,實還不足和各大門派一爭長短,如說那白鶴門的左鑒白,能夠一舉間,害死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實叫老衲難信……」 合掌宣了一聲佛號,接道:「別人老衲不知,但就我那四方掌門而言,已習成十三種少林絕技,每一種,都可把左鑒白置於死地,不論他那左堡主施展什麼手段,都難擋我那四方師兄一擊。」 左少白道:「白鶴門既然無法和各大門派爭奪武林名位之力,何以會遭人妒忌陷害?」 四戒大師道:「這就是老衲不解之處,當時心中雖然有所懷疑,還不覺得如何?但事後愈想愈覺情形不對,這中間,只怕別有圖謀。」 萬良道:「大師可曾想出原因何在麼?」 四戒大師道:「老衲苦思三月,亦曾列出數件可能之事,但又為老衲一一推翻。」 萬良道:「大師可否說出來?也使在下等一開茅塞。」 四戒大師道:「老衲想到的第一件事,這可能是一個遷怒的舉動,左鑒白夫婦在四大門派掌門人死亡之時,碰巧在白馬山煙雲峰中出現,因而被列為主要兇嫌。四大門派找不到真正的元兇,一時激怒,遷恨白鶴堡。但這假想,很快為老衲推翻,四大門派,派出精銳高手,都不難把白鶴堡一舉而殲,自是用不著再聯合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人一齊出手了。」 萬良點點頭道:「不錯,四派主事人,當有此見。」 四戒大師道:「老衲又想到第二件,這可能是受人陷害……」 萬良接道:「在下亦存有此想。」 四戒大師淡淡一笑,道:「但老衲很快又推翻這個念頭。」 萬良道:「左鑒白夫婦既無力殺死四大門派的掌門人,但白鶴門卻慘遇屠戳,不是受人陷害,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四戒大師沉吟了一陣,道:「老衲和萬兄能夠心念及此,難道那些主事之人,就全然想它不通麼?因此老衲覺得其中定然還有著一層原因……」 他緩緩把目光移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施主還記得,咱們初次會面之地麼?」 左少白道:「榆樹灣?劉老前輩的住宿之地。」 四戒大師道:「不錯,老衲晚到了一步,致使那劉施主受了暗算而死,唉!老納費盡了千辛萬苦,才找到這一條線索,但卻晚了一步,以致使數年之功,毀於一剎。」 左少白對那劉瞎子的死,心中一直有著一份很沉重的愧咎,黯然一歎,道:「只怪晚輩經驗不足,保護不周,如今想來,仍是難安。」 四戒大師道:「那時,施主如能聽信老衲之言,咱們同心合力,或可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只可惜……唉!這也難怪,小施主滿腔怨念,對老衲自難相信。」 萬良道:「大師可知當今武林之事,還有兩位武功絕倫之人,對白鶴門被屠之事,深抱不平麼?」 四戒大師道:「萬施主可是說的魚仙錢平,和那鐵膽劍客張嵐風麼?」 萬良道:「正是這兩人。」 四戒大師眉宇間一片憂苦,說道:「據老衲推想,白鶴門一段公案,定然包含著一個震動人心的大陰謀。這些年來,老衲一直留心觀察江湖上的變動,隱隱覺著,這陰謀已在逐步發動,那主事之人,定將是一位才智絕倫的梟雄人物。」 左少白道:「大師之意,可是說白鶴門被屠之事,和這陰謀有關?」 四戒大師道:「不錯,老衲料想這陰謀,不但和白鶴門被屠有關,而且正然逐漸在江湖上發動。」 萬良道:「大師可曾想到那是一位何許人物麼?」 四戒大師搖搖頭道:「這就是老衲追查不怠的原因了。」 他緩緩把目光投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少林寺中,不止老衲一人為白鶴門代抱不平。」 萬良接道:「這樣說來,貴寺中,還有和大師同路之人了?」 四戒大師道:「不錯,兩位是老衲同輩兄弟,一位是我們少林寺目下輩份最尊的長老。 除此之外,武當、崑崙,都有人覺著左家數百口,死的很冤枉。此刻那陰謀所以還來曾發動,是因為始終無法找出真像的緣故……」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因此,老衲需要左少堡主推誠合作。」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父母不是兇手,已是昭然若揭,但內情如何,我也是茫無所知。」 只聽四戒大師說道:「數百年來,武林中從來有過這樣狡猾、陰沉的梟雄,老衲數年來苦思冥想,愈來愈覺著事非尋常,如是老衲推想的不錯,莫不是九大門派被他玩弄於掌股之上?就是左鑒白夫婦靈魂復生,只怕也難盡知內情。」 萬良訝然說道:「有這等事?」 四戒大師道:「老衲自信這料斷不致有所差錯。」 左少白突然想起五年之前,趕往那「生死橋」時,在一座小廟中躲避風雨,似是聽過兄、姊,談起母親接到一件奇函,就趕往白馬山去,父親追蹤而去,才引起這場誤會。 奇怪的是父母生前,都在盡量避忌提到此事,匆匆數年,此事早已在他心中淡忘,此刻四戒大師提到那兇手的狡猾,聯想所及,勾引起這段淡忘的回憶。 左少白茫然了,本來,只是較單純的仇恨,現在,卻陷入了一片神秘的混亂情勢中。那淒慘的屠殺,數百人的死亡,表面上的兇手,似乎都是受人愚弄和陷害。 那真正的元兇,策謀這棒慘事的人,卻隱身幕後。石洞中,突然間,沉默下來,每個人都在用心思索著。 可是,誰都無法想出什麼?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重無法揭穿的神秘,無法摸捉的神秘,即使一點邊際,也摸它不到。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四戒大師才長歎一聲,說道:「左少堡主,老衲想開誠和少堡主講幾句話,還望少堡主據實回答?」 左少白這時已然對四戒大師有了不同的印象,只覺他字字句句都是出自內心,不似奸詐陰險之輩,當下接道:「大師儘管吩咐。」 四戒大師道:「少堡主從那劉瞎子的口中,得到了什麼線索麼?」 左少白道:「在下晚去一步,存物已為人捷足先得。」 四戒大師道:「少堡主可知是何等人物?」 左少白道:「不知道。」 四戒大師道:「少堡主尋那劉瞎子,索取遺物,可是受父母遺言?」 左少白道:「不錯。」 四戒大師道:「老衲初度查出劉瞎子其人時,亦是滿懷高興,想這積存於心中數年的疑問,很快就可以找出原因。但事後一想,那劉瞎子收存之物,當不是什麼重要之物。」 左少白道:「家父遺言,自不是隨口而說,那證物定是極為齊全之物。」 四戒大師道:「老衲舉說數樁事情,當可證明我的話,當非空穴來風。」 左少白道:「就教高明。」 四戒大師道:「那劉瞎子隱居榆樹灣,一住數年,都能平安渡過,巧的是少堡主找上榆樹灣,當時,劉瞎子就偏巧的被人傷了性命,這意味著什麼樣的一件事呢?少堡主想必已想通了。」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大師把在下估計的過高了,我實是有些想不通它。」 四戒大師道:「事情看上去,雖似巧合,但事實上,只怕不很簡單,如若照老衲的看法,那劉瞎子早已在他們監視之下,但卻不肯下手殺掉。」 左少白道:「不錯,那有這等巧法,在下趕到,他們就也趕到……」忽然臉色一變,歎到:「那取走存物之人又是誰呢?」 四戒大師道:「令尊、令堂,當真『死了』麼?」 左少白道:「死了,我親眼看到他們,在無數高手圍攻之中倒了下去。」 四戒大師道:「少堡主可有兄弟?」 左少白道:「有個兄長,但他為了替我阻擋退兵,也戰死在『生死橋』外。」 四戒大師道:「姊妹呢?」 左少白心中一動,忖道:「姊姊究竟是死?是活?卻是未曾看清楚……」 心念一轉,道:「我有位姊姊,我卻未曾看到她死去,但她武功最弱,想必九成也遭了毒手。」 四戒大師道:「這個暫時存疑,如是無人相救,令姊是非死不可,但如有人肯援手,那就不同了。」 左少白道:「這話倒也有理。」 萬良突然想起一事,道:「這倒叫老朽奇怪了,那人既知劉瞎子手中留著證物,何不一刀把他殺了,留下數年,是何用心?」 四戒大師道:「這就是老衲要查的了,也許他們留下那劉瞎子。作為陷阱,也許那劉瞎子不肯說出胸中之秘密。」 萬良道:「老朽還有些不解之處,就是那劉瞎子收存之物,何以大師會疑它無用?」 四戒大師道:「老衲非是說他無用,我只是說,他收存之物,可能不是緊要之物,縱取到手,只怕也無法盡解昔年白鶴堡被屠內情……」 他長長吁一口氣,又道:「老衲索性作一個大膽的推論,那劉瞎子收存之物,可能只是那幕後人物布設陷講留下的蛛絲馬跡,並非是內情原因。」 萬良點點頭,道:「這倒也有道理。」 四戒大師道:「老衲說那左鑒白亦不知真正的內情,也非是為九大派中掩遮。左鑒白在未死之前,已經知道了那夜圍攻白鶴門的人,並非主要元兇,但卻亦不知元兇究系何人?」 左少白道:「這個,大師何以如此斷言?」 四戒大師道:「如他知道,為什麼不告訴你仇人的姓名呢?」 萬良道:「嗯,說的是,如若那左堡主在未死之前,能夠說出那仇人的姓名、身份,此事也不再教咱們費心追索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是啊!如若爹爹能一口說出那主凶姓名,豈不是不用這等麻煩了? 看來這位大師之言,倒是十分有理。」 只是萬良搖搖頭道:「這一點,老朽又不同意了。」 四戒大師道:「萬大俠又想到了什麼?」 萬良道:「屠殺白鶴門的一段公案,天下盡皆知是你們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人,各出精銳,高手圍屠,這仇人姓名,何止千百,那也不用說了。」 四戒大師道:「萬大俠說的是,不過,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一直是相處不洽,他們未必肯聽九大門派之命,這其間,只怕是有別的原因,老衲在作一個大膽的推論,他們似乎等待什麼?」 萬良突然一躍而起,道:「大師這一提,我已明白了!」 四戒大師道:「明白了什麼?」 萬良道:「和貴派有關。」 四戒道:「阿彌陀佛,你是說本門權位之爭,牽涉到白鶴門上?」 萬良道:「不錯啊!如若四方大師不死,一癡如何能接得掌門之位?」 四戒大師沉吟了良久,道:「老衲並非為本門辯護,這其間確有著很多疑竇之處?」 萬良道:「大師之意呢?」 四戒道:「那叛師之罪,列為武林中第一大忌,四派門下,就算有了叛師之徒,動了謀殺師父之心,但卻很難啟口談說。」 萬良沉吟了一陣,忖道:「這話倒也不錯,這殺師之事,豈同小可?就算這四大門派中的弟子,都有了殺師之心,但也不會和人謀商。 只聽四戒大師接道:「那慘案發生之時,四派掌門人又在一起,以四位老前輩的武功,反擊之勢,是何等猛烈,不論何人,也難抵受一擊,但四位掌門屍體之前,卻是找不出對方留下的痕跡。」 左少白心中暗道:「少林盛名,向甚清高,這四戒雖然立論公正,客觀從事,但也不願盡暴露本派之短,除非拿出證明來,使他服輸認錯。」心頭念轉,口卻不言。 但聞四戒大師又道:「老衲言中之意,並非是對我們少林就排除懷疑,相反的少林派中,還有目下嫌疑最重的一處,老衲那位師長,已然開始在寺中搜尋證據。一旦找出了證據,那就簡單多了。」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大師德望,披照武林,晚輩是感戴異常。」 四戒大師合掌欠身,道:「老衲擔當不起……」 語聲微頓,接道:「老衲原想傾盡一年之功,應該能查出一個眉目,至多兩年,應該有個水落石出,但老衲查了數年,愈查愈覺情勢不對。此刻似已非你們左家一門被屠的私下仇恨,影響所及,只怕是整個武林的一場浩劫,還望施主和老衲多多合作。」 這時,左少白已然完全的被四戒大師說服,當下說道:「好,晚輩是知無不言。」 四戒大師突然站起身子,道:「老衲和兩位朋友相約的會面時辰,已然快到,不能在此久留了。四位此刻,已成江湖上是非人物,行動之間,萬望小心一些!多則半年,少則三月,老衲必將再和幾位見上一面,交換所得。」 左少白一抱拳道:「大師慢走,在下等不送了。」 四戒大師袍袖一拂,人已離開石洞,去勢奇快,眨眼不見。 萬良突然哈哈一笑,道:「少林寺果然不愧被尊為武林的泰山北斗,縱然為奸惡小人把持之時,仍有著維護武林正義的人物,不屈不撓的為江湖大道效命,不惜自毀清譽,尋求真是真非。」 左少白歎道:「唉!如若真如那四戒大師之言,晚輩這家門仇恨,更顯得複雜萬端了。」 萬良道:「不錯,老朽也被那四戒和尚一席話,說的眼花繚亂,無所適從。」 一直坐在一側靜聽不言的黃榮,突然插口說道:「那老和尚的話,也是不可盡信。」 左少白道:「為什麼?」 黃榮道:「小弟細聽他一番解說,似乎是說,大哥一家被殺之仇,牽涉著一個危及江湖的大陰謀,但圍屠白鶴堡的人物,包括了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難道這些人都是受了那幕後人物的影響不成?」 左少白眨動幾下眼睛,默然不語,心中暗道:「這話也不錯啊,什麼人能一手遮盡天下英雄耳目,使他們盡為所用呢?」 他又開始動搖了,只覺那四戒大師一言一字,都非虛語,黃榮這短短幾句,卻也是大有道理。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是啊!四門、三會、兩大幫,為什麼甘受那九大門派的利用呢?白鶴門只不過是江湖上一個小小的門派,連四門之名,都未排上,當真可叫老朽越想越糊塗了!」 黃榮接道:「小的才智有限,不敢妄作評判,只能提出一得之愚,還望大哥多多思考一下,也許那和尚故意在危言聳聽。」 高光突然插口道:「二哥之言,小弟不敢苟同。」 左少白素知高光的為人,有時的一得之見,卻有著人所難及的奇論,當下說道:「三弟有何高見?」 高光道:「不論那和尚的是真是假,但他救了咱們,總是不錯。大哥和萬老前輩如何? 小弟不知,但我和二哥,如非那老和尚出手相救,只怕早已傷在了少林、武當弟子聯攻之下,難道這等救命的事,也可用假的麼?」 左少白忖道:「我受了傷,萬老前輩武功雖好只怕也難是四大門派中高手圍攻之敵,何況還有四個掌門人坐鎮峰頂,如若這四戒大師,出手相助掌門人,把我等四人圍殺在回雁峰上,亦不是什麼為難的事,但他卻幫助了我們……」 只聽萬良說道:「兩位不用爭論了,此中是非,只怕暫時無法爭論清楚。此地不宜久停,咱們該早些走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意欲何往呢?」 萬良道:「君子一諾,生死不渝,老朽既然答應了助你洗刷白鶴門的沉冤,自然是幫你到底。行蹤何去?那要得問你自已了。」 左少白道:「晚輩原想借四派掌門人聚會之便,追問一些內情,卻不料事與願違。」 萬良接道:「那四戒大師說的不錯,令尊的死亡,只怕不是老朽原先想的那般單純,如若你暫時沒有緊要的事,那就不妨隨老朽去找一個人。」 左少白道:「什麼人!」 良道:「這個要恕老朽暫時賣個關子了,在他未答應出山之前,老朽決不能說出他的姓名居處了。」 高光道:「那是何許人物?竟是如此神秘?」 萬良笑道:「諸位見了面之後,自會生出仰慕敬重之心,但此刻如若說出他的姓名,那是大為不妥。 高光道:「有什麼不妥呢?」 萬良道:「第一,我和他分手了二十餘年,滄海桑田,人事變化,不知他是否還活在世上,如是死了,提他的姓名,豈不是存心諷刺他了,如若他還活在世上,提起他的姓名,必有很多慕名求見之人,他覓地靜修,旨在求靜,如是訪客絡繹不絕,豈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因此,老朽不能言。」 左少白道:「那人現在何處?」 萬良道:「很遠很遠的地方。」 左少白心中暗道:「他不肯說出那人姓名,也還罷了,但這居住之地,也要這等神秘,那就未免大過小心了。」但他為人氣度甚大,淡淡一笑,也不再問。 萬良當先走出了石洞,道:「咱們走吧!老朽帶路。」大步向前走去。 左少白跟在他身後,在那深谷裡繞來轉去,不出半日功夫,便已出了大山。 萬良對高光道:「你怎麼不講話?」 高光道:「咱們問你什麼話,你總要推說守密不言,說了也是白說。」 萬良笑道:「天下之大,有著千千萬萬件事情好談,只要諸位不提咱們找人之事,談什麼,老朽都樂於奉陪。」 左少白暗自想道:「那人在江湖之中,定然大有名望,要不然定然是結仇過多,一旦張揚開去,怕人尋上門去報仇,果真如此,實是不提的好。」 這時四人已上了官道,行人漸多。突然間,一匹快馬迎面馳了過來,行近四人身側,突然緩了下來。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四大門派掌門人,在回雁峰上聚會,想這附近,定然有四大門派中的弟子,此人這等留心我等,只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忖思之間,那健馬已由四人身側馳了過去。片刻之後,但聞蹄聲得得,那快馬又從幾人身後行了過來。 萬良冷哼一聲,道:「這等拙笨的盯梢行動,倒是少見。」 他說話的聲音甚高,顯是有意讓那馬上之人聽到。 左少白目光一轉,看那馬上之人,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青衣童子,眉清目秀,嬌好有如少女。那青衣童子聽萬良責罵之言,不禁瞼上一紅,一抖韁繩,健馬疾馳,蕩起一股塵煙,片刻間,走的不見。 萬良哈哈一笑,道:「這小娃兒,果然是初出茅廬……」 話還未完,只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一個肩抗禪杖的和尚,步履如飛,超越四人,向前走去。 左少白望了那和尚一眼,道:「這和尚定是少林門下。」 只聽一聲冷笑,由身後傳了過來道:「諸位才走到這裡!」 兩個佩劍的中年道人,聯袂由幾人身側奔去,兩人並肩而行,竟是無法分辨出是何人接口而言? 萬良道:「咱們早該想到,改裝易容一番,分散而行才是。」 只見那一僧二道,奔行幾人身前四五丈後,突然緩了下來,和幾人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 高光道:「這三人定是少林、武當門下,趁他們人手還未會聚,倒不如早些出……」 只聽黃榮冷冷接道:「二弟先回頭瞧瞧再說。」 他雖是對高光說話,但左少白和萬良卻不禁回頭望去,一瞧之下,不禁為之一呆。 只見僧道一行,不下十四五人,遠遠追隨在四人七八丈後。 萬良冷笑一聲道:「咱們暫時別理他們,朗朗乾坤,陽關大道,如非是情勢迫切,諒他們也不敢隨便出手。」說道,加快了腳步。 行到一處岔道口處,萬良突然說道:「咱們坐下休息如何?」 左少白道:「很好。」當先靠著道旁一株大樹旁坐了下來。黃榮、高光,圍在左少白身側,低聲計議著佈置據敵之策。 這時,前後面的僧道也都停了下來,情勢顯然異常緊張,這群僧道,巳是毫無顧忌,明目張膽的現出敵意。 萬良低聲說道:「看樣子,他們已奉有嚴令,不能追失咱們,必要時動手亦是不惜。」 高光伸手解下背上的包裹,道:「他們這等明目張膽,咱們也不用躲避了,索性大打一場,分個勝負出來。」 萬良道:「不用慌,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座大鎮,咱們盡量忍耐,進入鎮中再說。」 黃榮接道:「咱們只怕是走不了啦!」 左少白轉目望去,只見走在最前面那一僧二道,早已停了下來,一排橫立,擋在路中。 高光怒罵道:「王八蛋是非逼咱們出手不可了!」 原來,這岔道分去三個方向,但三個方向的去路上,都巳經有人擋在了路中。 萬良眼看情勢已形成非戰不可之局,低聲對左少白等說道:「少林僧侶和武當門下弟子,如已結群而行,最是難以應付。」 高光道:「為什麼?」 萬良道:「你可聽說過少林羅漢陣和武當派五行劍陣?」 高光道:「未曾聽過,還得老前輩指教指教。」 萬良道:「那少林羅漢陣,被譽為天下第一奇陣,如非遇上強敵,輕易不肯擺陣對敵。 那羅漢陣不但變化多端,奇妙無方,而且可大可小,任意調整。」 高光接道:「羅漢陣就是羅漢陣,怎麼還可大可小呢?」 萬良望了高光一眼,接道:「凡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不論黑白兩道,可說是無人不知少林派中的羅漢陣,但因少林派極少擺出羅漢陣來拒敵,是以,知道詳情的並不多。此陣可由九人組成,人數愈多,威力愈強,最大的羅漢陣可有一百零八人組成,但那是止於傳言,可是從來沒有人見過這等陣勢。」 高光道:「那武當派五行劍陣,又是如何?」 萬良道:「有五人組成一陣,聯手拒敵,但那五人組成的劍勢,其威力卻不是五人加起來的威力,其妙處在全出其長,盡掩其短,五人之力,應該倍數乘之了。」 左少白道:「那是說五人組成的劍陣,其威力等於五五二十五人聯手之力?」 萬良道:「不錯,這算計之法,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口,但卻廣傳於江湖之上,人人皆知,老朽昔年曾見識過五行劍陣的威力,的確是非同小可。」 左少白目光一轉,只見四周的僧道,已緩緩向四人停身之處移動,大戰一觸即發。 高光已有些沉不住氣了,打開包裹,取出了判官筆。黃-榮看高光亮了兵刃,一翻腕,也拔出背上長劍。 左少白急急問道:「那羅漢陣的威力如何?」 萬良道:「威勢尤過五行劍陣。」 左少白嗯了一聲,道:「如此說來,咱們今日的一戰,十分艱苦了。」 萬良道:「正是如此……」 微微一頓,又道:「今日一戰,不但要鬥力,而且還要鬥智。」 黃榮接道:「老前輩可是已成竹在胸了?」 萬良道:「不論什麼陣勢,主要關鍵在配合佳妙,接手快速,使人應接不暇,如是咱們能設法阻擋住它的配合,其陣自亂。」 黃榮望望身側的大樹,道:「老前輩可是想借這株樹,以阻他們陣勢的快速變化?」 萬良道:「正是此意。這棵大樹堅牢異常,那些僧道手中雖有兵刃也不是片刻間可以斬斷,咱們繞樹拒敵,使他們陣勢威力難以發揮,傷他們幾人,破了他們陣勢,使他們心生畏懼,不敢再追咱們。」 說話之間,四周的僧道,已然逼近大樹。果然不出萬良所料,這些僧道逼近了幾人之後,自行分佈成陣。 西、南、北三處方向,各有五個仗劍道人,正東卻是一十二個僧人成佈一個長陣。 左少白暗數來敵,總共二十七人,十五個道人,一十二個和尚,心中暗道,這多人數,分明是有意追趕而來,如是等待久了,只怕他們還有援手趕到。 這時,四面合圍的僧道,都已逼近到七八尺內,且四面銜接,把左少白等團團圍在中間。萬良目光炯炯,不住四下打量,右手早已運功戒備,待機出手。 哪知合圍的僧道,亦似早已瞧出了左少白等的用心,要利用這棵大樹,以阻陣勢變化,逼近到七八尺時,停了下來,形成了一個對峙之局。 這處岔道,地處要區,本有著甚多行人,但見了雙方對峙的陣勢,無不嚇得繞道而行。 雙方相持頓飯之人,左少白愈想愈覺不對,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這等相持下去,終非了局,他們固守,咱們卻不能這般和他們長耗下去。」 高光早已等的不耐,大喝一聲,道:「大哥說的不錯,就是死,也要轟轟烈烈的打個痛快!」雙筆一抖,飛步而出,奔向正西方位上一個道人胸上點去。 但是那道人長劍一振,護住前胸,人卻橫裡向左邊跨出了兩步。 高光手中判官筆還未來得及變招,兩柄劍斜裡遞了上來,處此形勢,高光不得不先解身受之危。雙筆由攻變守,分拒兩側長劍。但那由兩側攻來的劍勢,不等和他雙筆接觸,突然收退而去。高光雙筆落空,身後卻突然轉出兩支劍,分襲兩肋。這幾劍連續一起,貫穿而出,高光被迫的向前出了兩步,人已被困在五行劍陣中。 但見人劍轉動,不過十招,高光已經被迫的手忙腳亂,應付不暇。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四章 茅舍夜吟詩 左少白吃了一驚,低聲對萬良說道:「五行劍陣,果然厲害!」 萬良歎道:「武當派中的五行劍陣,因為需要人手不多,極易組成,而且變化亦不似少林羅漢陣那等複雜,但他們聯手合攻的劍招。卻是凌厲辛辣。武當派就憑這劍勢,爭得江湖上第一劍派之名。 忽聽高光悶哼一言,左臂中了一劍,鮮血泉湧而出,眨眼間,濕透了半個衣袖。左少白心中大急,長劍一揮,疾掠而出,直向高光被圍的五行劍陣衝去。 左少白長劍一振,一招「星河倒瀉」,長劍幻起一片劍花「當當」兩聲,兩側攻來的劍勢,盡為震開。綿密五行劍陣,竟然吃他一劍衝出了一個缺口。 高光正陷在危急之境,但覺四周都是閃動的劍光,排山倒海般直壓過來,已不知如何對付,左臂中劍之後,手中雙筆更是運轉不靈,傷死只是頃間事,但他生性豪勇彪悍,雖是面臨生死關頭,仍不肯呼援求救。左少白適時來援,出手一劍,就把五行劍陣衝開了一道缺口。 高光突覺壓力大減,不禁精神一振,忍著左臂傷疼,疾攻兩筆,迫退了左側敵人。 左少白劍勢連變,把攻向高光的劍招,盡數接了過來。說道:「兄弟快下去。小兄要一人試試這名動天下的五行劍陣。」 高光心知盟兄武功高強,自己是萬萬難及,挾在其間,只怕還要礙他手腳,雙筆護身,依言躍退。 這時南、北兩方的劍陣,橫裡兜了過來。顯是想阻高光去路。 萬良暗運功力,大聲喝道:「快退過來。」右手一揚,遙遙抓去。 兩處方位陣首道人,長劍已然探出攻來,只要高光接得一劍,五行創陣就立刻變動,截攔住高光去路。 但萬良發出的「五鬼搜魂手」,及時而至,五縷指風暗勁。抓向南面為首的道人,那道人遞出一半的長劍,突然軟軟垂了下來。高光藉機一躍而過,飛落在那大樹下面。 那南面為首道長右臂受傷,一條手臂麻木難抬,眼看高光由身旁奔過,卻是無能阻攔。 要知萬良那「五鬼搜魂手」法。是一種極為惡毒的武功,近身相搏,中人不死亦得重傷,一則因萬良火候不夠,二則相距較遠,那道人中了一擊,只受輕傷,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萬良從懷中摸出一粒丹丸,遞向高光,道:「快些吃下,以防傷勢變化。」 高光接到丹丸,一口吞了下去,掏出一塊絹帕,纏在傷處。 這時,東、南、北三方僧侶、道人們,都不停向前迫進,但近西方向,卻停了下來。一凝目望去、只見左少白劍氣縱橫。似是已把五行劍陣破去,迫得他們聯手全力苦戰。大約南、北兩個方位上的道人們發覺了同伴危難,突然停了下來。 正北方位上五個道人,首先發動。突然一閃身子,劍陣由外圈四面兜入,長劍閃閃,接下了左少白的招數。 五個狼狽不堪的道人,緩緩退了下來。這時,五人都已累的滿頭大汗,不停揮汗喘息。 由於正西方位留下的空隙,以及正北方位上劍勢的接替同伴,使四面合圍之勢,也突然停了下來。 萬良一面默察敵勢,一面對黃榮說道:「那位左少堡主,得天獨厚,劍術之精奇,威勢之強大,老朽是從未見過。連那變化多端、名滿江湖的五行劍陣,也為劍勢破去,但咱們卻是不能涉險,如是一旦被誘,陷入羅漢陣或五行劍陣之中,就算不傷在人家手中,亦將活活累死。但咱們如能善用這顆大樹,和他纏鬥,不讓他劍陣威力發揮,那是一對一的打法,不難傷害他們一些。」 黃榮道:「老前輩說的是。」長劍出鞘,準備拒敵,那正北方位的五個道人,卻接替西方同伴。合圍之勢,也因此停了下來。 只見左少白手中長劍,左揮有擊,劍劍制敵機先,片刻工夫,又把五行劍陣給迫的亂了陣法。 由轉動靈活,分由四面八方攻敵的劍陣,迫的退居一側,變成了五人合力拒敵之式。 萬良看左少白一把劍佳招無方,輕描淡寫的幾劍,就把名震天下的五行劍陣破去,不禁心中大為佩服。這時,正南方的五行劍陣突然移動方位,把左少白兜圍了起來。 萬良眼看他們又要換人,忍不住大聲罵道:「不要臉的牛鼻子,五人打一個,還要用車輪戰法!此事如若傳揚出去,你們武當日後還有何顏面在武林中立足?」ˍˍ哪知武當派中弟子,對萬良這喝罵,既不爭辯。也不回口,渾似未曾聽得一般。 高光大聲喝道:「大哥,得拿點顏色給他們瞧瞧,他們三五一十五人,車輪方法接戰,大哥武功再強,也不能久撐下去。」 但見左少白「唰唰」幾劍,那剛剛接手的五行劍陣,立時手忙腳亂。五柄劍爭相遞出,攻向左少白。 左少白出道以來,這番惡戰,對那「大悲劍法」,愈用愈熟,變化運用,也是愈為精巧。但見左少白長劍揮動,幻起一了一片繞身劍花,分向五人襲去。迫的五個道人回劍自救,那尚具形式的五行劍陣,突然間自行瓦解。 左少白疾快的幾劍反擊,把五人迫到西北一角。和另外十位道人,圍攻左少白一般。這奧妙無方的劍陣,吃左少白「唰唰」幾劍搶攻之後。就自行瓦解,由流轉劍陣的攻擊,被迫合力拒擋攻勢。 左少白劍勢手法,愈來愈是純熟,那五行劍陣對他的困擾,也愈來愈小。萬良暗暗讚歎道:「當真是千古未見的奇異劍招!」 只聽高光高聲罵道:「好啊!十五個牛鼻子組成了三座五行劍陣,施展車輪大戰,打不過還不認輸?還要讓十二個和尚動手。」 萬良凝目望去,果見到正北方位的五個道人,緩緩向東移動。正東方位上,由十二個少林僧侶布守的羅漢陣,也緩向正北方位移動。 顯然,十五個道人分組而成的三座五行劍陣,無法勝得左少白後,決心改以十二個少林僧侶,組成羅漢陣一試。 大約是這二十七位僧侶,都奉了嚴厲的令諭,不能放過左少白,是以雖連番被人破去劍勢,仍是不肯罷手。 萬良默察形勢,心中暗作盤算道:「左少白雖是武勇過人,劍把精奇。但亦是血肉之軀,長鬥下去,總有氣力不繼之時,那時對方陣勢發動,展開反擊,豈不是要吃大虧,眼下之策,只有先讓他退了下來,借這大樹掩護,四人合力出手,先傷他們幾人。」 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小兄弟,快退回來,他們要用車輪戰法,累得你筋疲力盡,然後再全力傷你。」 但見左少白長劍疾轉,「唰唰」幾劍,登時劍芒流動,衝開了一條出路,口中厲聲喝道:「站住!」 少林、武當的僧道們口雖不言,但心中已對他敬佩萬分,聽得左少白大聲一呼,果然是一齊停了下來。 左少白長劍緩緩還入鞘中,冷冷說道:「諸位大師、道長,如仍然對在下苦苦相迫,不肯放鬆一步,可別怪在下手中毒辣了。」 他說話時,臉上一片壯肅神色,字字句句,都說的沉重無比,似是希望這些僧道們,都能知難而退。哪知四周僧道聽過之後,突然微微一笑,最主首一個高個和尚,突然伸手一揮禪杖,羅漢陣突然一個大轉,橫的向左少白兜了過去。 左少白劍眉聳動。疾向身後一躍。但見「唰唰」幾聲,寒光閃動,一片劍花,分由三方刺來。 左少白左掌疾快的拍出一掌,逼退了右面的一個道人,挫腰長身、橫裡移開半尺,避開了左面一劍,但身後刺來的一劍,卻掠著後肩掃過,寒光一閃,劃破了後肩上的衣服,鮮血泉湧而出。 左少白心想,這五行劍陣,只要一動,必有五劍攻來,每人攻出一招之後,劍陣才能變化,如是一人停滯不前,整個的劍陣,都將受到影響,當下雙掌先後擊出,身子又向旁側間去,先行避敵,讓開了後面兩劍。 武當門下弟子,以三座五行劍陣,連對左少白輪番進攻,難以奏效,自己亦覺有些慚愧,才決心讓少林門下,以羅漢陣一試在少白的劍術,並無攻敵之心,旨在擋他退勢。 左少白心知如若再不施下殺手,今日這番纏鬥,只怕是永無體止。手握刀把,凝神而立。 這時,少林僧侶,已突然分由三方包進,眼看就要把左少白圈入羅漢陣中。 但見左少白雙目圓睜,直似要噴出火來,神情間,滿是激忿之色,竟有著凜然難犯的威儀,群憎不禁一怔。 守在左少白身後的武當弟子,眼看左少白凝立不動,背背間鮮血汨汨而出,浸濕了衣衫,突生貪功之念,暗道:「這人大概受傷不輕,好好一件大功,豈可讓於少林門下?」 當下相互望了一眼,那五行劍陣的當先兩個道人,長劍並出,二龍出水一般,分由兩側攻到。原來,他們站在左少白的身後,無法瞧到他的怒容威儀。 驀聞左少白大喝一聲,身子陡然一轉,手中古刀,突然出鞘,長嘯聲中,人刀並起。震動武林「環宇一刀」忽的出手。這是石破天驚的一聲,沒有看清楚他出手的刀法如何變化。 只見刀光一交,響起了一聲慘叫,左面一個道人六陽魁首忽的飛了起來,鮮血噴淺中,飛出了七、八尺外。 右面一個道人生生被攔腰斬作兩斷,屍體橫陳,灑了一地鮮血。只因刀勢太過迅疾,兩聲慘叫,合在一起,聽去有似一聲。 這兩人帶動的五行劍陣,剛剛發動,雙雙傷在左少白的刀下。整個五行劍陣,亦被這驚天動地的一刀擊潰,後面三個手執長劍的道人,因劍陣潰散,而不知所從,呆呆的站著不動。 少林僧侶合圍而上的羅漢陣,也陡然停了下來,也似被這震撼人心的一刀震驚。左少白目光一棟兩具倒臥在地上的屍體,冷冷說道:「我要讓你們見識一下左某的手段……」語音微微一頓,接道:「現在,我要殺那最左首的主陣高僧。」他說著,舉起手中古刀,刀尖指著那最左首領隊的和尚。 其實,震動的何止是少林和武當僧道,連那正待出手施援的萬良,也為之震駭不已,口中唸唸有詞說道:「好厲害的一擊,這定然是那向敖的『環宇一刀』了!」 已經展開的羅漢陣,突然收縮起來,顯然,少林僧侶已為左少白的出手一擊的威勢震懾,由主攻變成了防守。 但是左少白臉上怒容湧現,兩道森寒的目光,一直盯住那為首的和尚身上。群僧齊齊舉起了手中的兵器,似欲合力擋他一擊。 這當兒,武當門下弟子,已然迅快的收起了兩具同門的屍體。 左少白手中的古刀,一分一兩的向上舉起,雙目中的光芒,也似變成了仇恨的火焰。 全場中一片肅然,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左少白的身上,靜的鴉雀無聲,似是都想瞧清楚他出手的刀勢。 突聞一聲大喝:「小心了!」 刀光一閃,有如大雷雨中一道厲閃,疾射而下。只聽一聲悶哼,那手執禪杖為首的高大僧人,突然倒了下去。凝目望去,只見他前胸到後背,已被貫穿,一擊致命。他連出兩刀,殺了三人,每人的傷勢死法,都不相同。 忽的一片刀光、杖影,飛舞而起,呼呼風聲。原來,那為首和尚死去之後,少林僧侶才想到合力拒敵的事,戒刀、禪杖紛紛飛出。 但左少白己是殺了那為首的僧侶而退。群僧的戒刀、禪杖,齊齊落空。 這等指名取命的事,在江湖上並非是沒有,而是一定要雙方武功相差的十分懸殊,左少白在少林群僧森嚴的戒備之下,指名要殺那為首和尚,竟然一擊而中,不但使少林群僧吃驚,在場之人,無不為他快速而神奇的刀法震駭。 幾乎全場中人所有的目光,全都望著左少白揮刀擊出,但卻無人看清楚他出手情形。 少林、武當追蹤的僧道,都為左少白出手幾刀震住,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要如何才好? 「生死判」萬良緩步走了過來,冷冷說道:「你等還要準備再戰麼?」 兩派弟子被問的啞口無言,呆在那裡,過了半天,才聽一聲長長歎息道:「咱們寧受門規處罰,也無顏再戰了。」當先肩起禪杖,大步而去。 要知少林、武當乃當代武林中名門大派,以馳名江湖的羅漢陣和五行劍陣,都無法困得強敵,反被人連斃數人。那實是大損顏面的事,再戰下去,亦是無味的很。一人退去,群相響應,片刻間,走的一個不剩。 左少白目睹兩派弟子去遠,突然丟棄手中古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萬良吃了一驚,急急扶起了左少白道:「小兄弟,你怎麼了?」 左少白長長吁一口氣,道:「不要緊,休息一會,就行了。」 他似是有著無比的睏倦,簡短說完了一句話,立時閉上雙目。 這時,高光的傷勢,已然包紮起,走好只是皮肉之傷,失血雖多,卻無大礙。 萬良見多識廣,心知左少白是過度疲累,必得一段適當的時間調息,此刻實已無能再戰,如是被兩派弟子查覺,今日再想脫身,只怕不易,必將要盡快的離開此地,當下低聲對黃榮說道:「快去設法找一輛篷車,咱們快點離開。」 黃榮應了一聲,急急而去,片刻間,馳來了一輛篷車。 萬良低聲問道:「篷車上有人麼?」 黃榮搖搖頭道:「只有一個趕車的,已被我遣走了。」 萬良點點頭,道:「只要給了他購置這一輛篷車的價值,那就不算搶人之物了。」扶著左少白上了馬車。 黃榮低聲說道:「老前輩也請登車,晚輩暫代一下趕車的人?」 萬良深手入懷,摸出一個人皮面具,道:「戴上這副面具,取下兵刃。」 黃榮依言而為,戴上了人皮面具,解下背上長劍,揚起長鞭,「啪」的一聲,馬車驟然向前馳去。 萬良扶正了左少白的身軀,讓他倚在車欄上,低聲說道:「小兄弟快請運氣調息一下。」 左少白啟目一歎,道:「我無意殺人,但他們迫我如此。」 萬良道:「少林、武當兩派,挾其在江湖上威名,群打群攻,乃是大失顏面的事,你殺死了他們三人,也不過是略施薄懲而已。縱然當著天下英雄之面,也派不出小兄弟你的不是。」 左少白道;「只是從此要和少林、武當,結下了不解之仇。」 萬良笑道:「他們派遣高手,苦苦追蹤我們,必欲殺之而後甘心,除非咱們束手就戮之外,也只有反抗一途。武林中動手過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小兄弟又何用放在心上?前途險阻正多,快請運氣調息一下,也許片刻之後,還有一場惡戰。」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閉上雙目,運氣調息,馬車飛馳在崎嶇不平小道,車輪蕩起了兩股塵煙,一口氣奔馳出十幾里,又到一個岔道之處。 黃榮一收馬韁,停下了篷車問道。「老前輩,咱們往哪個方向?」 萬良打開車簾,探首向外瞧了一陣,道:「向西走。」 黃榮一帶馬頭,篷車向正西馳去。太陽沉下了西山,夜幕低垂。兩匹拖車的健馬,也累的筋疲力盡,行速大為減緩。 萬良探出頭來,望望天色,道;「咱們找一處歇腳所在,休息一下,進點食用之物、明天再趕路不遲。」 黃榮流目四顧,夜色中隱見西北方透出一點燈火,當下帶轉馬頭,直奔正西而去…… 那一點燈光,看來雖近,但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這是一座孤獨的茅舍,仁立在荒涼的原野中,書聲朗朗,由室中透了出來,兩匹健馬,又經這一陣奔行,早已再難支撐,前腿一軟,齊齊跌倒在地上。 萬良啟簾而出,低聲說道:「這茅舍中既有書聲傳出,想必有食用之物,咱們先去討點食物,也好讓這兩匹健馬,食用一些野草,再趕路不遲。」 黃榮心中暗道:「一個讀書的人,住在這等四不近村的荒涼所在,挑燈苦讀,這份寂寞、淒苦,也不在習武人之下。」 這時,左少白已調息完畢,緩步走出了篷車。 萬良解開了兩匹健馬的籠套,對黃榮說道:「我這容貌,在這荒涼的黑夜之中,陡然出現,除非是武林中人,就算膽子再大一些,也要被駭上一跳,還是你上前去叫門。」 黃榮應了一聲,大步行了過去,輕輕叩了兩聲門環。 但聞悠揚頓挫的朗朗書聲,不絕於耳,似是那人正讀的興致勃勃,竟是未聞得叩門之聲。 黃榮加重了氣力,拍在門環之上,高聲說道:「借問兄台一聲。」 讀書聲,突然中斷,室中傳出一個清朗聲音,道:「什麼人?」 黃榮道:「過路行客。錯過宿棧,腹中飢餓難耐,向兄台討點食用之物。」 兩扇木門,呀然而開,一個全身藍衣少年,當門而立。 他舉起手中的紗燈。照了黃榮一眼,緩緩說道:「小生一人宿此苦讀,不善炊事,每天都是胡亂做炊餬口。實難款待嘉賓。諸位請再向前面行上五十里左右,那裡有處專以接待客人的宿棧,不但飯菜齊備,且有留宿之處。」 也不等黃榮答話,「呼」的一聲,關上了木門。 黃榮怔在門口,半響才回過頭去,只見左少白、萬良、高光,並肩站在身後。 萬良低聲說道;「推開木門。」 黃榮腕上運力,一掌按在木門之上,高聲說道:「兄台快請開門。」 只見空中火光一閃而熄,顯然對方心中已決定不再開門。 黃榮心中大怒,暗道:「讀書人應該是達禮慈和才是,哪有這般形形惡狀的人?」當下運足內力,猛力一推,黃榮內力極是強大,這木門如何擋得一擊,但聞「蓬」然一聲,木栓被黃榮震斷,兩扇木門大開,室中一片黑暗,景物難辨。 黃榮重重咳了一聲,道;「兄弟最好是點上火燭,免得咱們在黑暗之中亂鬧,損傷了閣下室中的家俱。」 話說完。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此人獨居這等荒涼的所在,每天每夜,都有遇上強人的危險,一個書生,何以竟是毫無畏懼之心? 忖思之間,忽聽暗室一角有人答話。道:「諸位最好聽在下良言勸告,快些退出此室的好。」 萬良深手入懷,摸出火折子,隨手一晃,亮起了一道火光。這座茅屋。方圓不過丈餘大小,火光耀射之下,景物清晰可見。幾人目光轉處,不禁駭然一呆。 只見兩口黑漆棺木。當廳而放;棺後素幔靈堂上掛著一個勁裝武士和一個中年美婦的畫像。 左少白等都是一身武功之人,一驚之後,逐漸復元。萬良進一步,伸出火折子,點起了棺木前素燭,室中頓時大放光明。 轉目望去,只看那藍衫少年,站在茅屋一角,手中捧著一疊書本,臉上儘是怒容,冷冷說道:「諸位這等破門而入的行徑,無異於執杖搶劫的強盜。」 黃榮正待發作,左少白卻搶先抱拳一札,道:「我等實因貪圖趕路,人困馬乏,腹中飢餓,又不知兄台守制時期。得罪之處,還望海量包涵。」 高光心中暗自忖道:「荒涼的茅舍,四無鄰村,雙棺並陳,挑燈夜讀,這書生的膽子,倒是很大。」 但見那藍衣少年前行幾步,走近案邊,點起案上火燭,冷漠的說道:「諸位有何求小生相助之處,請快些說吧!」 左少白道:「我等腹中飢餓,但求賜借一些食用之物充飢,但我等亦不白吃,自會奉上銀錢。」 藍衣少年冷笑一聲,道:「荒涼茅舍,哪來的食用之物?我瞧諸位還是暫忍飢餓,趕往前面可宿可食的客棧中好。」 高光一直忍著未曾開口,此刻,聽那書生之言,毫無行人方便,不禁大怒,道:「荒涼茅舍,無物可食,那你是喝西北風長大的麼?」 那少年長眉聳動,望著高光臂上包紮起的傷勢,道:「你信口雌黃,理該掌嘴二十。」 高光怒道;「我等敬你是一個讀書人,不來和你計較,但你如不知進退的胡亂發作,那是自找苦吃了。」 左少白正待出言勸阻高光,卻被萬良一扯衣袖,示意阻止。 那藍衣少年突然打開手中書本,就案而坐,道:「莽撞粗魯之人,小生也不用和你計較了。」言罷,高誦詩詞,不再理會他們。 高光道:「這讀書人,冷傲、孤僻,全無一點讀書人的氣度,非得給他一點教訓不可。」 左少白暗想:「這話倒也不錯,不知這書生的修養何以如是之差,性格又那般暴躁。」 但聞那朗朗吟詩之聲,愈來愈高,不但高光怒火難制,就是萬良、黃榮,也不禁冒出怒火。 萬良低聲對黃榮說道:「你過去把他手中書本搶下,不讓他再讀下去,看看他的反應如何?」 黃榮應了一聲,大步搶了過去,沉聲說道:「閣下讀的什麼書,給在下瞧瞧如何?」口中說的客氣,右手卻是早已伸了出去,直向書上抓去。 藍衣少年望了黃榮一眼,自管坐正,也不反抗。 黃榮伸手一把抓下那藍衣少年手中的書本,冷冷說道:「朋友讀聖賢書,也該有些與人方便的慈悲心腸才是,何以如此小氣?」 那藍衣書生瞼上泛現出忿怒之色,冷冷說道:「如若幾位再不離開此地,可別怪小生得罪了!」 萬良突然哈哈一笑,道:「閣下有膽子在這等雙棺並陳的荒涼所在,挑燈讀書,自非普通的文弱書生……」 那藍衣書生怒聲接道:「你們走是不走?」 萬良道:「好橫的口氣,老夫等就是不走,你又要怎樣?」 左少白道:「算了,別人即是不喜歡我等多留,咱們還是早些退出去吧!」 目光一轉,望著黃榮,道:「快把書還給人家。」 黃榮對左少白一向敬重,左少白既然吩咐了下來,只好雙手捧著書本遞了去。 那藍衣書生伸手接過,臉上忿怒之色,消減了不少,揮手說道:「四位快些去吧!此地實是不宜久留。」 左少白一抱拳,道:「打擾了。」當先退了出去。 萬良、高光,緊隨左少白的身後,齊齊退出了茅室。只聽「呼」然一聲,兩扇木門,關了起來。 高光道:「這人當真是小氣的很!」 萬良道:「其中必然有緣故,咱們倒得仔細瞧瞧。」四人退回原地,收拾好健馬、篷車,隱身在那茅室外一片草叢之中查看。 左少白雖然覺著偷窺人家隱密,有欠光明,但想到藍衣書生的行徑,實有著甚多古怪之處,也就不再言語。 過了片刻,突見室中那亮起的燈光,突然熄去。緊接著,聽到一種扎扎之聲,傳了出來,似是有人打開了那棺木蓋子。 如果幾人等未見過室中放著倆俱棺木,那也罷了,即然瞧到了放有兩具棺木,聽起這聲音來,也特別有一種恐怖之感。那扎扎之聲響過之後,一切重歸沉寂,茅舍一片死寂。 萬良心中大感奇怪,低聲說道:「哪一個和我到門口瞧瞧去。」 黃榮、高光心中都已充滿著好奇之心,齊聲說道;「我去。」 萬良望了兩人一眼,笑道:「黃兄和老朽去吧!」突然站起身子,飛身一躍,人已離開草叢。 黃榮緊隨而起,追在萬良身後。這時,萬良雖然無法確定那藍衣書生,究是何許人物,但卻知他確是個身負武功的人,是以愈接近那茅屋,腳步愈輕。 腳步移近窗口處停了下來,側目向裡望去。但覺一片黑暗,什麼也未瞧到。原來,那窗內早已為黑幔遮起。萬良心有不甘,輕步向門口移去。果然,那木門之後,設有黑布掩遮。 萬良閉上一目望去,只見那藍衣書生,端坐在左面一具棺木前面,那棺蓋早已打開,但是棺木中,卻似坐著一個人,伸出手來,和那藍衣書生的雙掌牴觸在一起。只覺心中泛起了一股寒意,不自禁向後退開了兩步。 黃榮側身而出,繞到了萬良身前。側目望去,不禁心頭一震。 原來,他這次瞧的更是清楚,藍衣書生不但伸出雙掌和那棺木中坐起之人相捱在一起,而且口中還似有一道隱隱白氣相連。似是,一方正在以真氣渡入另一方的內腑。 黃榮雖是膽大,看了一陣,不禁心頭也發毛,退避開去,不願再瞧。也不知兩人暗中偷瞧的舉動,尚未為那藍衣書生發覺呢!還中他雖已發覺,但卻無暇抽身,兩人一直退到那草叢中,仍然不見有何動靜。 高光低聲問道:「好看麼?」 黃榮搖搖頭道;「難看極了。」 高光奇道:「怎麼難看呢?」 黃榮當下把見到之情,詳細的說給兩人聽了。 高光奇道;「有這等事,難道他想把那死了的人重新救活不成?」 萬良道:「也許,那人只是受了重傷?」 黃榮道:「果真如此,那書生倒是一位了不起的神醫了。」 左少白道:「此事似和咱們無關,他不肯留宿咱們,想必是為施術方便,那也怪不得人,咱們早些趕路要緊。」 幾人經這一鬧,本已忘去了飢餓之事,左少白這一提,立時又感到飢腸轆轆。 高光首先站起,道;「走啊!先找一個有飯吃的所在,大吃它一頓……」話未說完,突然住口,自動坐了下來。 這時,萬良等亦自聽到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探首望去,只見正西方,一個黑影緩緩的掠了過來,行動甚慢,落腳卻是沉重異常。 萬良低聲說道:「看將起來,這座小小的茅舍之中,倒是蘊藏著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黃榮道:「不錯,既然叫咱們遇上,就應該查它個水落石出才是。」 但見那黑影愈來愈近,隱隱可見全貌。左少白撥開草葉望去,只見兩個黑衣人抬著一具軟榻,急急行了過來,一面不停舉手揮拭著臉上的汗水。 借天上黯淡的星光望去,這兩個個大漢顯然是經過了一番長途跋涉而來,舉手落足之間,若似有不支之感。 左少白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等荒涼的所在,那藍衣書生為人又那般孤僻冷傲,不似好客的人,這些人分明是受了重傷,到此求醫而來。難道那藍衣書生寧願救人之命,不肯施捨一頓茶飯上?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 左少白意想愈覺不對,忍不住回顧了萬良一眼,低聲說道:「老前輩,那茅舍中的藍衣書生,究竟是在幹什麼?」 萬良搖搖頭,道;「奇怪,我也覺得奇怪,他似在救人,又似在進行著一種什麼試驗。」 左少白心中一動道:「試驗?」 萬良道:「不錯。也許他在試驗一種醫術,或者是一種武功、藥物等;他把這些加在一些死去或重傷人的身上……」 這幾句話很是平常,但卻包蘊著駭震人心的恐怖。 高光舉起手來,輕輕在頂門上拍了一掌,接道:「老前輩,他要試驗什麼呢?」 這時,那兩個抬著軟惕的黑衣人,已然走近到茅舍旁側,迎面夜風拂動著幾人的隱身的草葉,吹的沙沙作聲。 就算那兩個黑衣人,有著很好的耳目,也無法聽得幾人的談話的聲音,何況,他們經過了長途跋渺,早已是筋疲力盡,耳目也不似平常人一般的靈敏。 萬良持髯沉吟了一陣,道:「這就很難說了,也許是他在求證醫術上一個難關;也許他在求證一種奇奧武功的神效,也許……唉!如是那人在此,定可瞧出這藍衣書生在鬧的什麼鬼了。」 他已無法判斷那茅舍中藍衣書生,究竟在試驗什麼?等了半天、無法肯定的道出一件事來。 黃榮道:「老前輩說的是哪一位?」 萬良道:「就是咱們去找的人,那人胸羅玄機,才超常人。二十年前,就曾和老朽談過一件事,即武林殺機隱起,二十年後,必將有一件驚人的殺劫。老朽雖知他才慧過人,但預言二十年以後的事,老朽也只有付之一笑;不過五六年,就發生了白鶴門被屠慘案。」 只聽那茅舍中傳出來一聲驚人的厲嘯。劃破了深夜的荒野靜寂。也驚震了左少白等幾人的心。 抬頭看去。正是那茅舍木門已打開,兩個黑衣人,抬著軟榻,進入茅舍之中。 茅舍中突然亮起了火光,但兩扇不門卻極快的關了起來。 左少白低聲說道:「奇怪呀!咱們既然遇上這檔奇怪的事豈能坐視不問?」 其實、又何止左少白一人,連那久走江湖的萬良,亦被一種恐怖的好奇所吸引,急於想看個明白。 黃榮道;「盟兄說的不惜,此中情勢,奇異莫測,必設法查個明白才行。」 左少白道:「兩位兄弟請留此地戒備,萬一有異,亦好接應,我和萬老前輩再去那茅舍外面瞧瞧,唉!如若傷天害理的事,咱們亦不能坐視不管。」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五章 大膽假設 黃榮、高光,雖然亦有著好奇的衝動,但兩人素來對那左少白敬重異常,齊聲應道: 「大哥儘管前去,我等留此戒備就是。」 左少白回顧了萬良一眼道:「老前輩請!」一伏身,直向那茅舍奔了過去。 萬良低聲對黃榮說道:「今夜所見,確是有些奇怪,在真像未明之前,不便驚擾到別人。兩位如是遇上警兆,還望忍耐一二,設法等待老朽回來再說,萬不可和人動手。」黃榮道:「知道了。」 且說左少白滿懷好奇,輕步摸到那茅舍前面丈餘之處,停了下來。他生恐驚動了藍衣書生,不敢太過逼近、凝目望去,只見室內燭光反映下,人影閃動,似是室中人十分忙碌。 萬良已疾撲而至,低聲對左少白道:「此地瞧不清楚,咱們到前面瞧瞧去吧!」 左少白微一點頭,提氣向前摸去。他輕功極好,這一提氣戒備而行,當真是輕如落葉,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輕行近到門口,凝目向裡望去。只覺一股寒意,襲上心頭,幾乎要失聲而叫。原來,那茅屋中的情勢,已有了和剛才大不相同的改變。 只見兩具棺蓋,都已大開,棺木中各坐一人。左面棺中一人,年約四十上下,五官甚是俊秀,只是臉色慘白,看不出一點血色,頭戴白氈帽,身著麻衣。 右面棺中之人,卻是個美貌的中年婦人,輪廓秀麗,眉目如畫,頭髮用一條白絹勒起,穿著一身白色的孝衣。 這時,那藍衣書生,也已經換了裝束。一件雪白的兜胸圍裙,掩住了藍衫,兩具棺木前面,放置著一個木箱,箱蓋早已打開,清晰可見裡面放置著很多玉瓶,和幾把鋒利生光的小刀及一把鋼剪。 那兩個黑衣人,似是勞累難支,竟然依在棺木旁側睡去。燭光下,只見那兩個黑衣人,臉上亦是一片慘白,慘白得有些可怖。 軟榻上黑布遮掩,不知下面放的何物?如只從形狀上看,頗似一具屍體,或是一個睡熟了的人。這幾間荒涼的茅舍中,處處透現著神秘、詭異和陰森恐怖! 棺木中坐著的一男一女,突然眨動一下緊閉的雙目,一齊睜開了眼睛。四道森寒的目光,射了出來。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這兩人好精深的內功!」 只見那藍衣書生急快地由箱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來兩粒丹丸,分別投人那男女口中,每人一粒。兩人服過了丹丸之後,又緩緩閉上雙目,躺了下去。 那藍衣書生迅速的合上了棺蓋,隨手由壁邊取過一塊木板,架在兩具棺木之間,然後,提起軟榻,放在那架起的木板之上。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人的舉動,似是一位大夫,但神態之間,卻又不像,少了大夫那一份悲天憫人的慈悲。 只見他伸出手去,端走燭台,放在棺蓋之上。左少白心中暗道:「這人不知在搞什麼鬼?……」心念未完,突見那人左手一伸,心頭又是一陣驚異。原來,那軟榻之上,竟是一個睡熟了的女人。燭光耀照下,她臉色一片紅潤,隱隱可聞得鼻息之聲。 那藍衣書生,先是面泛喜色,但仔細瞧了一陣之後,臉色漸漸一片冷漠,伸手一拉黑布,掩在那女人面上,解下了身上的白色兜胸圍裙,突然舉手在壁間拍了三掌。 只見茅舍一角的地上,突然向上一翻,躍出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童子,欠身說道:「二爺召喚小人麼?」 那藍衣書生回顧了那青衣童子一眼,冷冷說道:「去告訴大爺一聲,要他暫時停了下來,今晚上擄來之人。仍不能用。」 那青衣童子應了一聲,又從那屋角處跳了下去,隨手一拉,合上了鐵門。原來那屋角處,翻起的一座暗門,上面的顏色,和土色一般,不知底細的人,很難看得出來。 左少白只看得由心底泛起來一股寒意,暗暗忖道:「想不到這一座荒涼的茅屋之中,竟有著這等機關。」 只聽耳際間響起萬良的聲音,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得快些走啦!」當先轉身而去。 左少白回過頭去,只見萬良已走到兩丈開外。他心中雖想瞧個明白,但見萬良去勢甚急,想他必有要事,只好大步跟了過去。 但見萬良愈走愈快,很快的走到了黃榮和高光藏身之處,拖起兩人,放腿而奔。左少白只好放腿追去。萬良一口氣走出了十幾里路,到了一處大樹旁邊,才停了下來。 黃榮、高光,被他拖著趕路,弄得莫明奇妙,但又不好追問,走了十餘里路,愈想愈是不解。停了之後,高光已忍不住問道:「萬老前輩,什麼事?」 萬良長長歎息一聲道:「好險啊!好險啊!」 左少白大步追了上來,道:「老前輩可是已瞧出了那些人的來歷了麼?」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現在老朽還無法確定,但就適才見聞猜測,定然是他了。」 左少白道:「誰?」 萬良道:「說來話長……」他仰起臉來。望著滿天繁星,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三十年前,江湖傳出了一件震動人心的大事,當時哄動一時,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就消失不聞,是以記得此事的人,並不很多。」 高光道:「什麼大事?」 萬良道:「那時武林中,出了一個奇怪的神秘人物,自號『正義老人』,功能起死回生,自從那『正義老人』出現於江湖之後,武林中突然出現了幾個失蹤很久的人物。」 高光道:「這和『正義老人』有什麼關連呢?」 萬良道:「最妙的事,是幾位有名人物,都鬧起雙包案,而這些事,又都和那『正義老人』有關。」 左少白道:「可是那『正義老人』易容之術,太過高明,騙過了天下英雄的耳目?」 萬良道:「如若只是易容術,那也不足以哄動武林了。」 左少白聽得微微一怔,道:「不是易容之術,又用何法才能造出兩個相同的人呢?」 萬良道:「那是醫道中一大奇跡,只要那『正義老人』見過了那人之面,就能用醫學上的手術,改造一個完全相同的人。」 高光「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左少白道:「那『正義老人』,既是自號老人,年歲是定然不小了。」 萬良道:「不錯。」 左少白道:「但咱們見到那藍衣書生年歲卻不很大。」 萬良道:「那藍衣書生雖非『正義老人』,但他可能是那『正義老人』的門徒。」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老前輩只是全憑猜測麼?」 萬良搖搖頭道:「我自是瞧出破綻,豈能單憑臆測?」 左少白道:「有什麼可疑之處?」 萬良道:「在那藥箱之上,烙印有那『正義老人』特別的標幟。」 左少白道:「這麼說起來,數十年前,老前輩已見過那『正義老人』了?」 萬良道:「唉!已是多年的事了,那時武林中正哄傳著『正義老人』的大名,但真正見過他的,卻是不多……」 「那也是一個很深的夜晚,我無意間闖到那『正義老人』的臨時居留之地。」 高光道:「你可瞧到了什麼?」 萬良道:「那『正義老人』有很多武功高強的衛士,發現了我,就和我動起手來,不過十招,我就被他點了穴道。」 高光道:「原來如此,那是無怪你仍有著很清楚的記憶了。」 一直很少開口的黃榮,突然接口說道:「老前輩可是吃過了那整容之苦?」一面目光傳動,盯在萬良臉上。 萬良道:「沒有,我雖未受那整容之苦,但卻親眼看到了他們動手術的情形。」 「那時,在下也初入江湖不久,被他們點了穴道之後,抬入了一處地下密室之中,不知是他的屬下疏忽,或是他故作慈悲心腸,竟是忘記了點我啞穴,而且我仍能轉動身軀。」 左少白道:「百密一疏,千慮一失,也許他們忘記點了你的穴道。」 萬良道:「因此,使老朽得以目睹和耳聞那整容手術時的呼叫。」 「那時,地下密室中,已有了七八個臉包白紗的人……」 高光只覺心頭一陣跳動道:「有這等事麼?」 萬良點點頭,道:「老朽親眼所睹,親耳聽聞,那還會假了不成?」 左少白道:「以後呢?」 萬良道:「老朽在那密室中被留三日夜的工夫,親眼看到那些頭臉包著白紗的,解開了臉上的白紗,其中有兩人的形貌,都是老朽十分熟悉的人物,一位是鐵膽劍客張嵐風,一位是太陰門下的尚不同。」 左少白道:「尚不同?」 萬良道:「不錯,怎麼?你可見過那尚不同麼?」 左少白道:「在福壽堡中和他見過一面,在下還中了他一記『陰風透骨掌』,幾乎死去。」 萬良道:「那『陰風透骨掌』,乃太陰門下的絕技,歹毒之名早已傳遍武林。你中了一掌,仍能保下性命,倒是難得的很。」 左少白道:「唉!多虧黃、高二位兄弟為我延醫,又得那『小天王守』中的苦行大師妙手相救,才幸保性命……」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以後又如何脫險的呢?」 萬良道:「那兩人都和老朽相識,但兩人卻是對我視而不見,證明不是真身了?」 黃榮道:「人之不同,名如其面,不論何等神醫。也難憑藉整容之術,把一個人的輪廓、形貌完全改變。」 萬良道:「如若是極易做到,那也稱不上為震動武林的大事了……」長長歎一口氣,接道:「老朽目睹神乎其術的醫道,驚懼萬分,想到他不知要把我改成何等模樣的人物,真是又驚又急。幸好。鐵膽劍客張嵐風和魚仙錢平雙雙及時趕到,闖入密室,兩人武功高強,當時已享譽武林,一番惡戰之下,殺死了所有的護守密室的衛士。那自號『正義老人』的人,其實並不很老,武功雖然不錯,但卻不是鐵膽劍客對手,中了一劍,負傷而去,形貌酷似張崗風的假冒之人,雖然死傷在張嵐風的劍下。但那張嵐風對那足以亂真的整容,亦不禁驚愕歎絕。老朽因和兩人相識,得蒙釋放。」 黃榮歎息一聲,道:「江湖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此等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如非出自老前輩之口,實叫人難以相信。」 高光道:「以後呢?那『正義老人』,可曾又在江湖上出現過?」 萬良道:「沒有,此後數十年,未曾再聽那『正義老人』的消息,但咱們今宵所見的情形,和老朽昔年所遇,實有相似之處。因此,老朽懷疑是那『正義老人』重出江湖,至少是那『正義老人』一脈傳下的神奇醫術。」 他娓娓道來,談的不過是醫道中事,但聽者卻有著一種震顫人心的恐怖之感。 高光道:「如若此事是具,那確是一件奇異莫測的怪事,但卻有一點,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萬良道:「什麼事?」 高光道:「那人既然不老,何以自稱『老人』,用那等神乎其技的整容之術,加諸他人之身,其行可算得得十分殘忍,又何以取名『正義』二字呢?」 萬良道:「有關『正義老人』的事,江湖上傳說不多,而且他來如狂飆,很快的震動了武林,但在魚仙錢平和鐵膽劍客張嵐風的追殺之下,去如疾風,又很快消失,留下的只是一些神話般的傳說,如非今宵所見有異,勾起了老朽昔年回憶,連我沒已將此事領忘了。」 左少白心中突然一動,暗道:「如若武林中確有其人,確有那神乎其技的整容之術,豈不是可以製造出無數的無中生有的事端來?……」 一時間,心念輪轉,盤旋不已,望著天上閃爍的星辰出神。 萬良望了左少白一眼,說道:「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道:「老前輩縱論往事,使晚輩想到了一件事情。」 萬良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我們白鶴門慘遭武林同道屠殺的事。」 萬良道:「不知可否說出?老朽或可提供一二愚見。」 左少白道:「易容之術真的那麼神奇麼?」 萬良道:「不錯,精於此道中人,實有著以假亂真之能。」 左少白道:「這就是了,晚輩得老前輩說起那神乎其技整容術的啟發,想到了一件事,如是有人利用那易容之法,假扮著先父模樣,既非難事,又有嫁禍我們白鶴門的效用,老前輩以為如何?」 萬良道:「此事大有可能。」 左少白道:「如有一人擅長易容之術,就可扮成先父的模樣,出現在煙雲峰上……」 萬良、高光等,全都把目光凝住在左少白的臉上,肅然應道:「不錯!」 左少白道:「也許那兇手在行兇之時,仍然扮著先父模樣?」 萬良點點頭,道:「可惜的是,到目下為止,仍然未能找出一個當時在場目睹之人。」 左少白緩緩接道:「如有人能扮作先父模樣,而且維妙維肖,為何不能扮作他人呢?」 萬良有如突然間被人在胸中擊了一拳,道:「你是說那少林、武當等掌門人?」 左少白道:「老前輩覺得是否有此可能呢?」 萬良道:「可能,能扮一派掌門,為何不能多扮幾派掌門?」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目下咱們各憑揣測,都不足以說絕對正確,但有一點,老朽卻生出了甚大的感慨,那就是白鶴門被屠一事。歷時十餘年,仍然未被武林中淡忘,倒也是很少見的事情。」 左少白心中暗作盤算,道:「如若那茅屋中所見的藍衣書生。確是『正義老人』一脈之下的傳人,不知又何以住在那荒涼的所在……」 「還有那棺木中的一男一女,又是何等人物?看兩人形態,似是並未死去,何以要躺在那棺木之中?」 「那藍衣書生,將兩具棺木放在茅屋之中,其用心何在?難道只是為了要掩人耳目?」 這重重疑問,一時間,齊湧上左少白的心頭,只覺件件充滿著神秘、詭異,引人入勝,但卻如紛亂之絲,理不出一個頭緒出來。 萬良眼看左少白玄思冥想,久久不言,忍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麼?」 左少白道:「晚輩在想,那荒涼的茅屋之中,充滿著神秘。咱們如若能夠查個水落石出,或可發掘出武林中一件人所不知的大隱密。」 萬良道:「話是不錯,可是這其間困難重重,叫人有著無從著手之感!」 左少白道:「晚輩倒有一策。」 萬良道:「什麼良策?」 左少白道:「說來也不是什麼高見良策,晚輩想重施老前輩昔年故技,設法混入那茅屋中去……」 萬良接道:「你是說設法裝作被擄之狀,混入那茅屋中去?」 左少白道道:「不錯,如是由老前輩和黃、高兩位兄弟之中,任選一人,扮作那茅舍中派出之人,在下裝作被擄之人,豈不是可以混入那茅屋中了麼?」 萬良沉吟一陣,道:「辦法倒是不錯,只是太過冒險了。」 左少白道:「晚輩感覺到那神秘的茅舍中,似乎是江湖隱隱殺機的起源之點,也許正如那四戒大師所言,武林中一個巨大的陰謀,早已在隱密中發展。白鶴門被屠一事,只是一個開端而已……」 他緩緩把目光由萬良等臉上掃過,接道:「十數年前,我白鶴門被屠一事,只是武林中一件慘案,但真正的內情,卻是諱莫如深,無人知曉。過去晚輩曾想到,先父確然到過那煙雲峰上,發覺了什麼隱密,為人嫁禍所害,引起了這樁慘事。」 萬良接道:「難道此刻你改變了看法?」 左少白點點頭,道:「據晚輩數月來在江湖上的見聞,和那四戒大師一番談話,使晚輩覺出了其間內情,已不是晚輩想像的那般簡單了。」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上一輩四大門派的掌門人,被害於煙雲峰下,定然有弟子隨行,可是,竟無人目睹四人被害之事,晚輩適才想到,這期間,不外兩點原因……」 他分析的精闢入微,只聽得萬良、高光等一個個點頭稱是。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其一是這場經過周密佈署的謀殺,但卻不幸被先父瞧到了一些內情,白鶴門被屠之事,只不過是殺人滅口。」 萬良一掌拍在腿上,一豎大拇指,道:「高見!高見!」 左少白淡淡一笑,接道:「另一個原因是,那四個掌門人根本沒死……」 萬良眼睛一瞪,道:「什麼?四人被害之事,天下皆知;難道還會假了不成?」 左少白道:「看到的只是四具屍體,誰又能確證,是少林等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呢?」 萬良喃喃自語道:「這個……這個,倒也是不無可能。」 左少白道:「如若那四大掌門尚在人間,又可從兩方面推測,一面就是主持這陰謀的主腦人物……」 萬良道:「不可思議的事!」 左少白道:「但並非全不可能啊!」 萬良點點道:「四人早已被人生擄而去,藏了起來。」 萬良道:「為什麼呢?」 左少白仰臉望著夜空,長長吁一口氣,道:「原因很複雜,也許是要借助四人的武功,也許是要迫他們交出什麼?」 萬良道:「不論你推斷的是否有誤,單是這別人從未想到的事,已足證你驚人的才智了!」 左少白道:「因此,晚輩想混入那茅舍中一查究竟,也許是他們和四派長老被害事沒有什麼關連,也許會有些意外的收穫。」 萬良道:「如那人真是『正義老人』一派傳下,咱們再混入的事,實是冒著被整容和生命的危險。」 左少白道:「我知道,就是冒險進入那龍潭虎穴,但也得事先有個計劃才是。」 左少白道:「晚輩已想好個計劃。」 萬良一皺眉頭,暗道:我還道他說說算了,難道他當真已打算進入那茅舍中瞧瞧麼? 心中念轉,口中卻向道:「請教高明。」 左少白道:「晚輩之意,咱們在那茅舍附近,暗中追蹤那些分班而出的黑衣人,隨他們而行,看他們擒促的什麼人?」 萬良道:「你可是想扮作那被擒之人?」 左少白道:「正是如此,晚輩扮作那被擒之人,就老前輩和我兩位兄弟中,選出兩人,扮作那黑衣人。」 高光一伸大拇指,讚道:「喝!天衣無縫,高見,高見!」 萬良冷冷說道:「不是老朽長他人的志氣,滅咱們自己威風,據老朽想來,那些黑衣人出入茅舍之間,必然有連絡的暗記。」 左少白道:「所以咱們要先行尾隨身後,看個明白,然後再設法迫他們說出內情。」 萬良歎道:「如若那茅屋地下室中,果真是藏的『正義老人』,實也是不用去瞧了。」 左少戶看他說話的神情之中,充滿著恐怖,想是昔年經過之情,仍在他心中留下恐怖的回憶。 有心慰藉他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拱手說道:「咱們先找一處客棧住下,然後再從長計議。」 萬良心中暗道:「老夫必得設法打消他們這一番冒險之舉才是。」 四人辨認了一下方向,向前奔去,又走出十餘里路,才找到一處可以容身的客棧。這是座百戶人家的小市鎮,全鎮之上,也只有那一家客棧。店東是一位半百老人,這家店由上代傳到他手,經營已不下四五十年。 萬良等找上客棧時,天色已近五更,店東和兩個店夥計,都已經起身趕製早點,送人上路。 四人闖入了店中,店東親自迎了出來,把幾人領入了客房中去。這等小店,客房中連個舖位也沒有,麥桿、稻草,在地上一鋪,用磚頭砌了一邊,上面鋪床棉褥子,已經算不錯了。 這是一座兩間房子的客室,內壁一條通鋪。這等通鋪,客人少時,睡上三五個人,如果客人一多,可擠上十個八個。 這時,那通鋪上所有的客人,大都已起床而去,只有靠西首壁間,還有著一個客人,蒙頭大睡。在這荒涼小村之中,有此客棧,已算不錯的了。 那店東四下瞧了一眼,道:「四位客爺,這間客房,已算小店三個客房中,最為乾淨的一間了。」 萬良道:「好,咱們住下了。」 店東道:「我去給你們諸位沏一壺茶來。」 萬良一把位住店東、道:「這間客房,咱們四人包下了,再有客人,也不用安置到這裡了。」 店東應了一聲。舉起燭籠,正待舉步而去,萬良又低聲說道:「店東,這人一定會走麼?」 店東道:「一定會走,除了他死在這裡了。」最後這句話,說的甚低,生恐讓別人也聽到了去。 一間通鋪的房間中,躺了一個陌生的人,談話舉動間,大感不便。萬民重重的咳了兩聲,想驚動那人,使他早些醒來,也好趕路。哪知那入睡意甚濃,任憑萬良如何重咳,始終是睡的安安穩穩,動也不動一下。直待天色大亮,那店東來請四人吃飯。那人還是睡著不動。 萬良低聲說道:「那位是老客人麼?」 店東沉思了一陣,道:「不是。」 萬良道:「是幹什麼的?」 店東道:「補鍋鋦缸的。」 他望了那熟睡的客人一眼,道:「四位先請去前面吃點東西,我這就招呼他起身趕路,如是他不願趕早,我也設法讓他換個房間。」 萬良道:「掌櫃的貴姓啊?」 店東道:「小的姓陳。」 萬良道:「好!那就有勞陳掌櫃了,咱們和幾位朋友有約,說不定要住上個三天五天的才走。」 陳掌櫃的一抱拳。道:「小的先謝謝諸位照顧!」 萬民回目一掠那熟睡之人,大步來到前面飯廳中。這等荒村小店,所謂廳,也就不過是前面一兩間房子,擺上三兩張破桌子。四人進入前廳,果見一張方桌上,早已擺好了食用之物。這四人已經飢餓甚久,立時坐下大吃起來。 食用間,瞥見那陳掌櫃的急急奔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說道:「四位客爺,實是對不住的很,那位客人他已經……已經死去了,等一會我替四位換個房間住。」說罷,舉步向店外跑去。 萬良霍然起身,一邁步,橫身攔住了掌櫃的去路,道;「當真的死了麼?」 陳掌櫃道:「這種事還能開玩笑,我們這陳家老店,開了四五十年,可是從未遇上過這種事。」 萬良道:「掌櫃的此刻要往何處?」 陳掌櫃道:「人命關天,小的要先去找地保來。」 萬良道:「老朽家傳醫道,甚是精深,你先帶我去瞧瞧。」 陳掌櫃道:「不用瞧了,人已經斷了氣,手足都已冰冷了。」 萬良突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陳掌櫃的脈穴,道:「嚷出去,對貴店的生意,大有影響,還是先讓老夫去瞧瞧的好,也許老夫還能把他救活過來。」 陳掌櫃只覺到手腕之上,有如被扣了一道鐵箍一般,半身麻木,心中大驚,連連應道: 「你……老……說的是。」 原來說陳掌櫃開了大半輩子的店,閱歷甚多,立時警覺到,遇上武林人物,哪裡還敢說個不字來?四人站起身子,重又返回那房間上。只見那蒙頭大睡的客人,仰面而臥,似是仍然睡的十分香甜。 萬良放開了店東的手腕,緩步走了過來,掀開被子瞧去,只見那人年約三旬,面色蒼白,伸手一探鼻息,果然已絕了氣。 高光低聲問道:「當真的死了麼?」 萬良肅然不語,伸手按在那人的前胸之上。這萬良江湖經驗十分廣博,心知一個內功精深的人,閉著呼吸,停上半個時辰,並非難事,是以按在那大浪前胸的右手,並未很快離開。 他閉著呼吸,想查出那人的經脈行血,是否已真的停息。果然,經過了一陣仔細默查之後,發覺那人經脈中的行血,仍然輕微的流動。 這證明了其人並未死去。 萬良以目示意,要左少白等,分別守候在窗前門口之後,然後冷笑一聲,道:「朋友經脈中行血未息,分明尚是活著。我萬某人經過了無數的大風大浪,豈會在陰溝裡面翻船?朋友不用在老夫面前裝瘋賣傻了。」只見那人仍是靜靜的躺著不動。 陳掌櫃的輕輕歎息一聲,道:「斷了氣的人,哪裡還會還魂不成?」 萬良冷笑一聲,道:「朋友既是不識抬舉,那就別怪老夫施上毒手了。」右手一揮,疾向那人前胸拍去。 眼看掌勢就要擊中那人前胸,仍然不見他移動身軀。 久走江湖的萬良,並未因對方的沉著,自亂章法,然在掌勢將要觸及那人胸時,突然易掌為點,指點那人「神封穴」。 就在萬良指尖觸及那人衣服的剎那間,那人突然一滾,靈活無比的避開了萬良一擊,挺身坐了起來。 萬良冷冷說道:「我還道朋友當真有著悍不畏死的豪氣,料不到竟也一樣的怕死。」 那人圓睜著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緩緩由萬良和左少白等臉上掃過,仍是一語不發。他雖然己坐了起來,但兩手仍然擁著被子,雙手、雙腿深藏被中。他的冷靜神情實非常人能及,只瞧的左少白等。暗暗佩服。 萬良不聞他回答之聲,不禁怒道:「朋友,既然現了原形,還是這般裝腔作勢,是何用心?」 那人又緩緩躺了下去,道:「在下睡我的大頭覺,和諸位何干何涉?何以竟要點我的穴道?」言罷,閉上雙目,又似睡熟了過去。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六章 無意殺人 這人怪異舉動,不但使左少白大感奇怪,就連有著豐富江湖經驗的萬良,也有莫測高深之感,只覺別人幾句話,說的入情入理,不知要如何答覆才好? 正自為難當兒,突聽那掌櫃接口說道:「是這麼回事,這幾位包下了這座房間,小的想你老是一個人,勞你駕搬一個房間再睡如何?」 那人翻了一個身,道:「作生意,也得有一個先來後到,在下既然住下了這一間,為什麼不讓他們換個地方呢?」 陳掌櫃為之語塞,半晌答不出話。此人行動怪僻,但卻是處處佔盡一個理字,每次出言,叫人無法反駁。 萬良、左少白等又都是講理之人,一時間被問的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個理由出來。高光久久不聞萬良和左少白接口,忍不住自己說道:「這還不是簡單的很;咱們人多,閣下只有一個,搬起來要比我等方便得多。」 只聽那人答道:「在下把此屋讓給各位就是。」 高光洋洋得意道:「好,你既然決定要搬了,何不搬快一些。」 那人應了一聲,全身都在棉被掩遮,突然一躍而起,直衝室外。這一次他的動作快疾,只見人影一閃,那人已不知了去向。一切轉變是那麼突然,那麼出乎意料。左少白翹首遙望,竟是瞧不出一些可疑的所在。 萬良低聲說道:「掌櫃的,這位補鍋鋦缸之人,是一位江湖道上朋友,那是你親眼看見了?」 陳掌櫃道:「不錯,在下是親目所睹。」 萬良道:「這人既非一般的商旅客人,掌櫃的也不用默守成規,不知可否把他的攜帶之物,交給我們瞧瞧。」 陳掌櫃面現難色,緩緩道:「這個,這個,小的實難作得主意。小的既然不會武功,他如惱怒起來,要了小的的命,豈不是易如反掌麼?」 萬良笑道:「你不依店中規矩,借我們四人之力,強行把他迫出此室,他心中早已恨上了你。有咱們四人在此,他也許不敢動手,但等我們一走,他隨時可要你的命……」 陳掌櫃只聽得臉色大變,兩條腿直打哆嗦,一面結結巴巴的說道:「這話不錯,還得請四位大爺,想想法子,救救小的性命。」 萬良故作沉吟,想了一陣,才道:「法子倒有一個,不過這也得賭你三分運氣。」 陳掌櫃道:「只要能救小的性命,我是無所不為。」 萬良道:「這就又把話說回來了,你如肯把他在店中之物,交給咱們,咱們也許可能從他留存之物中,找出他的來路。如是壞人,不用你掌櫃煩心,咱們想法於找他下落;如若是個好人,諒他也不會計較這點小事,傷害你的性命。」 陳掌櫃道:「不錯!不錯,唉!其實他也未帶什麼,只有一支木箱,箱上寫著『修鍋補缸』四個大宇。」 萬良道:「咱們先瞧瞧那支箱子再說。」 陳掌擔心中一動,道:「不行,我們先去瞧瞧,他是否已搬到另一座房間中去,如果他沒有逃走,小的也不能隨便動人之物。」 萬良道:「好吧!咱們一起瞧瞧去。」 幾人出了房門,走到六七尺外另一座屋中,只見木門緊閉,好似無人開過。 陳掌櫃來到門口,突然向後退了一步,道:「諸位客官先請。」 萬良知他心中害怕,也不客套,暗中運功護身,推開本出大步而入。凝目望去,只見那廣闊的地鋪上,不見人影。 萬良心中暗暗驚道:這人果真不在,不知是去向何處? 高光心中暗自奇怪,回頭望著陳櫃問道:「你們這座客店,還有可住的房子麼?」 陳掌櫃道:「沒有了。」 萬良接道:「好!你去取那木箱來吧!」 陳掌櫃應了一聲、回身向外走去。只見他挪了兩步,又陡然停了下來,道:「哪位大爺和小的同行?」 萬良心知他已經心生驚駭,只好低聲對黃榮和高光說道;「兩位陪他走一趟吧!」 兩人應了一聲,一前一後,護著店東而去。 左少白低聲說道:「奇怪,那人身邊裹一條棉被,我不信他真已離開此地?」 萬良點點頭,低聲說道:「他不知隱在何處,但我料他必需護守攜帶之物,咱們得暗中監視,只要發覺,立時全力出手,必要時傷了他亦無不可。」 左少白道:「怎麼?難道這是衝著咱們面來麼?」 萬良道:「老朽確有此想,如若咱們不曾發覺。睡熟之後,以他武功,暗中下手點咱們的穴道,豈不是易如反掌麼?」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話不錯,當先出室,躍上屋面,察看四面動靜。 萬良卻悄然藏在室中門後,暗中觀察。哪知事情竟又出乎幾人意料之外,黃榮、高光,竟是輕而易舉取來了那人國在店中的木箱。果然,木箱之上寫著「修鍋補缸」四個大字。 萬良接過木箱,卻不打開,沉聲對那店東說道:「掌櫃的請自休息去吧!如果那人查問木箱何在?你就說已被我等取來,他就不會傷害你的性命了。」 陳掌櫃半信半疑的退了出去。他心中雖怕那補缸人下手報復,但對萬良等人,亦存著一份深深的畏懼。 那店東去後,萬良突然躍上屋面,運氣說道:「朋友的輕功,咱們已然見到,那是足見高明了,既然有心而來,何不請出一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朋友留存的木箱。已為我等取來,明日午時之前,如是仍不見朋友來取,咱們可要打開瞧瞧了。」 言罷,入室,低聲說道:「咱們四人,輪流看著木箱,我這般挑明了,也許他不會暗中對咱們下手。」 左少白心中暗暗奇道:「如果打開,何不現在就打開瞧瞧,何以要明日午時才行呢?」 但轉念想到他豐富的江湖經驗,此舉或有深意,此刻不便說出。四人輪流打坐調息,直待午時將至,仍不見有何動靜。 此時,麗日中天,萬里無雲,四人經過輪流坐息之後,疲勞已復,個個精神飽滿。 高光輕輕咳了一聲,道:「我瞧那人是不會來了,咱們打開瞧瞧,也好趕路。」 萬良突然站起身子,捧起木箱放在院中烈陽之下,找了一根長長的竹子,握在手中,道:「他有足夠的時間,卻不肯取回箱子,不是這木箱中存物毫無價值,就是這箱中存物,別有玄虛。」 左少白恍然大悟道:「老前輩思慮深遠,晚輩佩服的很。」 萬良一抖手中竹竿,貫注了內力,低聲說道:「咱們此刻經那木箱,至少有五隻開外,已有足夠的應變時間,但請諸位先行運功準備。」 竹杖一揮「啪」的一聲,擊在那木箱外的小巧銅鎖之上。只聽「砰」然一聲,銅鎖應手而落。 萬良長竿挑住箱蓋,正待揭開,突見烈日下黑影一閃,另一條長竹竿,橫裡伸來,「啪」的一聲,擊在了萬良的竹竿之上。 萬良只覺手腕一麻,對方揮手一擊的力量,竟然沿著竹竿傳至了手腕,不禁吃了一驚,暗道:「好雄渾的內力!」 但見伸來竹竿,挑起木箱一甩,整個木箱飛了起來,破空而去。出杖挑箱,動作一氣呵成,在一瞬之間,同時完成。 萬良沉聲喝道:「快追!」當先飛躍而起,直向那木箱飛去方向追去。左少白卻一躍出室,看準那竹竿伸出的方向,追了過去。高光、黃榮動作略慢,待兩人追出室門,左少白和萬良,早已走的蹤影不見。 且說左少白以「八步趕蟾」的輕功,迅速的繞過了一堵牆角,除了可見一根丈餘長短的竹竿,靠壁而放,卻不見執竿之人。也迅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突然一提氣躍上屋面。 這是一座僻處荒野的小村,除了向北有幾戶人家之外,東、南、西三面,都是荒涼的郊野。 左少白凝聚了目光望去,見正西方,一片青翠的林木外,似有人影一閃,立時提氣躍下屋面,追了過去。 如若是他多想一想,如是他再多些江湖上的經驗閱歷,以他奔速之快,那人武功就算再高他十倍,也無法在這剎那間,奔到了兩里之外。可是左少白追敵心切,竟然未仔細想過,放腿直向正西追去。 兩里左右的行程,在他全力奔跑中,不需多久,便自趕到。抬頭看去,只見一片青翠的竹林,環繞著一座高大的墳墓。 那墳墓上生滿了青籐,繞的密密叢叢,如非走到近前,很難看得出來。只聽一陣悲切的哭聲,傳了過來。 左少白聽去,哭聲似是由那墓中傳出,不禁心中大奇,暗道:看這墳墓,實已有數十年之久,而且僻處荒涼,不似常有人來打掃。這人今日趕來掃墓,哭得如此悲傷,想來和這墓中之人,交情必非泛泛。心念轉動,人卻緩步越過翠竹,直奔那大墓而去。 這座墳墓,佔有地甚廣,足足有半畝之大,墓上生滿青籐,墓外翠竹環繞。青籐、翠竹,都是極易生長之物。顯然,這座巨大墳墓,為時並不太久,青籐、翠竹,亦是人有意栽培之物,用來掩去這一座巨大的墳墓。 左少白凝神靜聽,沿著那哭聲尋去。繞行了墓地半周,果然發現了一叢密集的青籐之下,有一個可容人進出的穴道。哭聲,就從那穴洞中傳了出來。 凝目望去,只見那穴洞原來是一個特製的小門,門上青籐環繞,如是把小門閉了起來,實是天衣無縫,不論如何銳利的目光,不諳內情,也難一眼看得出來。 只聽那哭聲中,挾雜著訴說之言,道、「師父啊!你死得好苦,弟子武功已為人廢去,縱有報仇之心,今生今世,亦難如願以償了。」 左少白暗暗歎道:「這人倒也算得血性人物,雖已無報仇之能,但他這番用心,也算得少有的了……」 只聽那哭聲接道:「弟子每到師父靈前拜奠一次,心中就加重了一層負擔,師父以絕世才華,精研醫道,用心在救人濟世,立志是何等博大,卻不料為小人所乘,竟把那絕世的醫術,用作浩劫的陰謀,師父泉下難安,弟子雖生猶死。」 左少白只覺他字字句句,都充滿著博愛情深,大仁大勇,不禁又生出一份敬佩之心。 但聞那哭聲接道:「弟子活在世,眼看群逆施用師父那絕世醫術,為害武林,心中之疼,有如刀絞,倒不如追隨恩師泉下,眼不見為淨……」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這人要尋短見,我得去救他才是。」心念一轉,分開青籐,直向穴洞之中行去。這條洞穴,繞墓辟成,左少白急急奔行。亦走了不少時間。待他深入墓內,已是晚一點。 抬頭一看,只見兩盞琉璃燈,高高燃燒,一個小小的墓碑,矗立琉璃燈下。難道這大墓之內,還有一座小墓? 一個衣著襤褸的大漢,倒臥在石碑前面,胸口插著一把光閃閃的金刀。 他似乎留著最後一日元氣,回顧了左少白一眠,冷冷道:「惡徒,你晚了一步……」 左少白一個箭步,躍了過去,伸手抓著那襤褸大漢,道:「見台不要誤會,兄弟不是……」 伸手摸去,那大漢氣絕而逝。原來,他強自撐著不肯瞑目死去,只為要罵一句話,一言罵過,立時氣絕。 左少白暗自責道:「我雖非有意害他,但他確實地害在我的手中,我如是不衝進來,他或許不致下定了必死之心,唉!他把我誤認成了謀死他師父之人,才揮刀戳胸而死,左少白啊?左少白,你雖是有心救人而來,但卻無意中,竟作了殺人的兇手了。」 想到感慨傷心之處,不禁黯然淚下。但死者已矣!回生乏術。左少白低泣一陣,緩緩放開那人的屍體。 抬目望去,只見那墓碑之上,寫道:「絕世神醫正義老人原光之墓。」 左少白只覺心中一震,呆呆的望著那墓碑出神。各種紛至沓來的事端,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但卻是那樣紛亂,理不出一個頭緒出來。 他搖搖頭,長長吁一口氣,暗道:「我剛聽萬良談起『正義老人』的事,卻不料。半日之隔,竟然看到了他的墳墓。」 他低下頭去,望著身側那襤褸大漢的屍體,低聲說道:「老兄啊!老兄。你如能晚死片刻,目下江糊上重重疑問,或部可迎刃而解,這也是天意如此麼?」 唉!此地無有棺木可葬老兄遺體,只能讓你就這般的常伴在你師父靈前了。緩緩放正那人屍體,伸手拔下他前的金刀。燈光耀照之下,只見金刀上,刻著「正義之刀」四個大字。 這把金刀,長不過一尺五寸,但每一個字,都像核桃一般大小。 左少白手執金刀,心中卻無法拿定主意,不知是該留在此地,還是帶走的好? 沉思了良久,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也許可從這柄金刀之上,找出那『正義老人』一些蛛絲馬跡,還是帶走的好,日後解了這大墓和『正義老人』之秘,我再把這把金刀送還就是。」念轉意決,收起金刀,繞出了大墓。隨手帶上了兩扇特製術門。 抬頭看去,日已偏西,不知不覺中,在大墓裡留了將近一個時辰。想到萬良、高光等,必定在店中等等著他,立時放步趕了回去。果然,萬良、黃榮、高光,滿臉惶急之色,正在店中相候。 萬良急急迎了出來,道:「兄弟!咱們等你用飯。」 左少白道:「在下無意中發現『正義……」 萬良以目示意,不讓左少白再說下去,接道:「快些吃飯,咱們還得趕路。」 左少白目光一轉,只見左側一張木桌上,坐著兩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大漢,神態冷漠,一語不發的吃著悶酒。 左少白望了兩人一眼。不禁心頭大震,暗道:「這兩人生的好怪。」 原來,這兩人衣著一般,神態間也是一樣冷漠,最妙的是臉上刀疤,同樣由左眉中間裂開,橫穿鼻樑,過嘴角,直到頸間。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兩人瞼上的刀疤部位分毫不差,難道是天生的長相不成?如是後天所傷,那下手的不知是何許人物,竟有此等滿發不差分毫的手段?」 那兩個瞼帶刀疤的大漢,似是已注意到左少白在瞧自己,四道冷漠的目光,一齊掃了過來。 左少白似是自知理虧,轉過臉去,裝作不見。 萬良低聲說道:「快些吃飯。」語氣之間,充滿著惶急之情。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萬良為人孤傲自負,但此刻神態,卻似對兩個臉有刀痕的人,有著很深的畏懼。 轉眼望去,只見萬良、黃榮等,早已食過,端坐不動,正在等待自己,趕忙大吃幾口,放下碗筷。萬良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低聲說道:「走!」當先向前走出。 黃榮、高光、左少白魚貫相隨出店。萬良一出店門,突然加快了腳步,飛一般撲向正北行去。 一口氣走了六七里路,才停了下來,回顧來路,不見有人追趕,才長長吁一口氣。 左少白茫然道:「老前輩究竟是怎麼回事?」 萬良道:「那兩個臉上有疤的人,你可看清楚了?」 左少白道:「兩人形狀古怪,一見之下,水難忘懷。」 萬良道:「你可認得兩人麼?」 左少白道:「不識!」 萬良道:「難道也未聽師年談過?」 左少白道:「沒有。」 萬良道:「那就難怪了,唉!想不到這兩人竟然還活在世上?」 左少白愈聽愈是不解,問道:「老前輩可否把兩人的來歷,說得詳細一些?」 萬良點點頭,道:「自然要仔細的說給你們聽了,日後再遇上這兩人時,也好早些逃避。」 左少白奇道:「那兩個面有刀疤的人,武功竟那般高強麼?」 萬良道:「如若兩人只是武功高強,別說你不用怕,就是我萬某人,也不用怕他們了。」 左少白道:「難道兩人還會什麼懾魂拘魄的邪法不成?」 萬良微微一笑,道:「老朽活了這一把年紀,還未見過邪法。」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那兩人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高手了?」 萬良道:「數十年前,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兩大名家,是王劍姬侗、霸刀向敖,可謂王劍之下無十合之將,霸刀之下無幸生之人。但自從王劍、霸刀同渡『生死橋』息隱之後,武林中,除了少林、武當諸大門派之外,又崛起了一正、雙惡、一散人……」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所謂一正,指的是鐵膽劍客張嵐風。」 左少白道:「一正雙惡,顧名思義,即可瞭然,那也不用多解說了,但那一散人,不知是指何人而言?」 萬良道:「那魚仙錢平,生平唯一嗜好,就是酷愛各種魚兒。凡是有事相求,只要能以一尾奇魚相贈,那就是有求必應。因他終日陶醉在搜集各種奇魚之中,從不關心武林中事。 如要借重於他,只要想法子,找數尾奇魚,就可使他量魚效勞,不管你為人如何?是以,他的為人,介之於正邪之間,除了有人以奇魚求助,請他出山一行之外,其人絕不主動捲入江湖是非之中。但他武功奇高,答應之事,大都能如限辦到。武林中人,無以名他,只好以『散人』稱之。」 左少白道:「原來如此。」 黃榮心中突然一動,道:「那魚仙錢平,用的什麼兵刃?」 萬良笑道:「其人終日和魚為伍,連用的兵刃也是和魚有關,除了一根魚竿之外,還背著一個魚網,據說他那魚網招數之奇,勝過魚竿,但卻很少有人見他使用。」 左少白道:「適才咱們見那兩個面有刀疤之人,想來定是『雙惡』了?」 萬良道:「不錯,左兄弟,果然是聰明過人。」 左少白道:「只聽這『雙惡』之名,就不難想到兩人的為人了。」 萬良道:「傳說這雙惡乃是一對孿生兄弟,是故,兩人舉動生性,無不相同,一般的心狠手辣。一般的冷酷惡毒,武功亦在伯仲之間,乃數十年來,唯一在向敖霸刀下生還之人……」 左少白道:「兩人逃過了那『斷魂一刀』?」 萬良道:「不錯,霸刀向敖,除非不肯拔刀,只要拔刀出來,無人能夠倖免。他殺人無數,但卻無人能知那一刀之秘,原因是見過他出手之人,全都死傷在一刀之下。霸刀之名,震動江湖,但他的刀法,也成了武林不解之秘,數十年來,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窮畢生的精力,希望能研究出那一刀之秘,但卻無人能夠如願以償。」 左少白道:「兩位老人歸隱之後,才有一正、雙惡、一散人,崛起於江湖之上,那時,雙惡還未揚名於世,如何會逃命於霸刀之下呢?」 萬良笑道:「問的好!王劍、霸刀出沒江湖上時,光輝萬丈,人人對他們敬畏萬分,縱然亦有著身懷絕技之士,在兩人光輝之下,也是難以樹威武林。『雙惡』的來歷不明,幾乎可以說,整個武林道上,都無人知這他門的底細,但兩人卻突如其而來,以嗜殺揚威於武林道上,不論何人,只要惹上了兩人,不但本身難以倖免,且將株連到門戶、家族,這等殘忍手段,可說是從未有過,因此,兩人很快在江湖上成各,這兩人狂妄自大,又放出約鬥王劍、霸刀的大話,更是引起武林同道的注意……」 「他們來歷不明,生像又兇惡可怖,因此武林中人,均以『雙惡』名之。」 他長長吁了一口氣,沉吟片刻,接道:「這兩人心狠手辣,武林中人;不分正邪,無不對他們恨之刺骨,希望能借向敖之刀,替武林除此大害。但那向敖行蹤飄忽,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雖然很多有心人,到處追尋,準備把『雙惡』挑戰的狂言,告訴此人,但一找就是三年,那『雙惡』卻在三年中惡名更著,幸好三年後遇上了霸刀向敖。」 左少白道:「兩人如何逃過那霸刀一擊呢?」 萬良道:「詳細情形,除了向敖和雙惡之外。只怕無人知曉。只知『雙惡』和向敖約好在金陵郊外一戰,但那日過後,江湖再不聞『雙惡』之名,人人都想到。定是死於霸刀之下,無不額手稱慶。那向敖雖然是匡扶正義的英雄大俠,但因刀法過毒,從來不留活口,武林中對他畏多於敬,議論很壞,但對他刀除『雙惡』之事,卻是佳評如潮。」 「哪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人的意料,王劍、霸刀相繼歸隱之後,『雙惡』竟然又出現於江湖之上,而且惡行尤過昔年,成了霸刀之下僅有的活人。」 高光接道:「不知兩人以後又為何人所制?」 萬良道:「張嵐風。『雙惡』第二次出現武林時,鐵膽劍客張嵐風已經聲名大噪。」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雙惡』第二度被逼出江湖,全是那張嵐風之力了。」 萬良道:「不知張嵐風用的什麼方法邀來了魚仙錢平,兩人合力,擊敗『雙惡』。據說是兩人敗退而去時,受了必死的重傷,卻不料雙惡竟然還話在世,而且竟然在這等荒僻之地出現……」 他長長歎息一聲,道:「那四戒大師說的不錯,武林中一次大劫,已然在逐步的發動了。」 左少白道:「只怕這『雙惡』和那茅舍中的書生有關。」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難道這『雙惡』也和那『正義老人』有關不成?」 左少白道:「老前輩,那『正義老人』早已死去了。」 萬良吃了一驚,道:「什麼?」 左少白道:「他千真萬確的死了,墳墓就在附近。」 萬良道:「這個你怎麼知道的?」 左少白道:「我見過他的墳墓。」 萬良仍似有些不信,問道:「此事當真麼?」 左少白探手從囊中取出金刀,說道:「老前輩可認得這把金刀?」 萬良接在手中仔細瞧了一陣,道:「不錯,我雖未見過這把金刀,但卻聽那『正義老人』出現江湖時,經常佩著一把金刀,上雕刻著『正義之刀』四個大字。」說罷,緩緩把金刀遞了過去。 左少白道:「在下無意中進入了那『正義老人』之墓,但也無意害了一條一命,唉!那人雖非我殺,但卻是受到我的驚駭而死!」 萬良奇道:「你把他駭死了?」 左少白道:「經過之情,曲折離奇。在下原要說明經過,但卻被那兩個面有刀疤的大漢一擾,一直沒有機會談到。」 萬良道:「看將起來,目下江湖形勢,複雜的很!」 左少白道:「在下亦有同感……」 當下把巧入墓穴,駭死那襤褸大漢,拜讀墓碑,取來金刀的經過,仔細的說了一遍。 這離奇的經過,只聽得萬良等一個個呆若木雞,過了半晌,萬良才長長歎息一聲,道: 「這麼說來,那『正義老人』果真死去了。」 左少白道:「只可惜那襤褸大漢,被在下無意間,一駭自絕,唉!他如不死,其間內情,就不難瞭解了。」 萬良略一沉吟,道:「就眼下情勢而論,其間複雜萬端,似已非咱們幾人之力,所能解決。走!咱們要快些趕路,如若能夠請他出山,不難解得其中之謎;再聯合四戒大師等高手相助,或可揭開這件曠古絕今的奇怪陰謀。」 高光突然接口說道:「老前輩,咱們究竟去找何人?」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不是老朽賣關子,在未得他同意之前,老朽實不便說出他的姓名……」 他仰起頭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他的隱居之處,當今武林之中。也許只有老朽一人知道,萬一他不肯重出江湖。講出了他的名字,對他自是大有妨礙。」 高光道:「你不講他的名字,那也罷了,但也該把他為人,講述一些聽聽如何?」 萬良微微一笑,道:「這個自然可以……」 他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姬侗、問敖,以王劍、霸刀稱絕江湖,名震一時,這是純以武功而言;如若以文才、智謀而論,百年來武林之世,還未有一個人,能夠和他抗衡。」 高光道:「怎麼?你可是說他不會武功麼?」 萬良道:「自然會的,只不過他武功上的成就,不足稱道,那自是不用提了。」 高光道:「咱們如要揭開目下江湖上的陰謀、隱密,那是非得武功不可,此人武功,既是平常得很,那也不用去找他了。」 萬良淡淡一笑,道:「老弟。不是老朽教訓你,須知江湖之上,有很多事,縱有絕世武功。也無法解決。」 高光似是還要出言爭辯,卻被黃榮暗中阻止。 萬良是何等老練之人,只從高光那神色之中,已經瞧出他心中不服之氣,淡淡說道: 「你心中可是有些不服氣是麼?」 高光道:「如是老前輩,硬迫我講出來,在下就只好據實而說了。」 萬良心中暗道:「此人生性耿直,如是他心中不服,蹩住了一口氣,倒也是難過的很。 途中無事。倒下如和他爭論一場,也好提提興致。」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老弟有何高見,儘管說出就是,老朽洗耳恭聽。」 高光笑道:「其實在下也沒有什麼驚人之見,但文、武二途,似非一事。咱們習武之人,講究是刀來劍往,手下分勝負,武功上見高低,一個人,如是武功不濟,縱然有滿腹經綸,也難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區區這點愚見,不知老前輩以為如何?」 萬良哈哈一笑,道:「還有麼?」 高光道:「咱們千里跋涉,東奔西走,目的是在為我等盟主大哥洗雪沉冤,對方勢大人眾,咱們幾人之力,自是非敵。以在下之意,應該在江湖之上,結交武林同道、高手,以作應援,等咱們實力壯大時,找上少林寺去,和他理論一番,追出罪魁禍首就是。」 萬良點點頭道:「好!再說下去。」 高光道:「這等,必需要武功高強之人,才能勝任;學富五車,於事何補?」 萬良笑道:「說完了?」 主光道:「只要老前輩能夠把在下說服,日後我見到,定然對他恭敬有加。」 萬良道:「咱們在江湖上行走,武功自是重要,但才智一門,有時比重尤在武功之上。 這且不去說它,單是咱們眼下所見所聞的幾件事,就非武功能解決得了。」 高光道:「什麼事?」 萬良道:「那『正義老人』留下的隱秘,就算是王劍、霸刀重出江湖,又如何能解說出個中經過、隱密?」 高光呆了一呆,半晌接不上話。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七章 生死知己 萬良微微一笑,道:「那『正義老人』留在世上的這把金刀,何以叫『正義之刀』呢? 此刀既然百煉精鋼,也不見如何鋒利,如是單就武功而論,留存此刀又有何用?但老朽卻隱隱覺出此刀之中,似是有些隱密。」 高光道:「難道讀了書就可以解得麼?」 萬良道:「咱們要去找的那人,就是一位大大了不起的人物,但他的武功,雖然說不上『高強』二字,但也不在老朽之下。」 高光道:「那就不錯了。」 萬良道:「但他卻讀盡了天下的書,胸博萬有,學究天人,老朽每次和他相遇,總要聽他說上幾日幾夜。」 黃榮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和他談些什麼?」 萬良道:「漫無限制,老朽問到哪裡,他就說到哪裡,星卜、醫道、天文、地理,他是無所不知。」 高光心中暗道:「如若讀了書真有這等好處,倒是應該多讀書才是。」 他為人耿直,心中有話就說,當下接道:「咱們見了那人,如若他真能把高某說服,我便當老前輩之面,給他磕上三個響頭。」 萬良微微一笑,道:「不用賭,你輸定了。」 幾人一路上,縱論江湖,曉行夜宿,頗不寂寞。這天,中午時分,到了一座大山下面。 萬良停下腳步,道:「到了,咱們好好休息一會,再去見他。」 高光仰瞼望著那高聳雲霄的山峰,「他住在高峰之上?」 萬良搖搖頭,道:「就在那山峰之下。」 高光道:「我瞧不用休息,既然快到了,何不到他家中休息呢?」 黃榮冷冷說道:「高光弟,萬老前輩是自己人,縱然說錯話了,他也不會見怪,等會見到那位老前輩,卻不許你胡說八道。」 這些日子來,萬良日日誇讚那人學識如何的淵博,才氣是何等高強,只聽得左少白和黃榮,不覺間生出了敬慕之心,生恐那高光說出不敬之言,才行告誡他一番。 高光道:「好!我不說話就是。」 幾人休息了一陣,起身而行。萬良當先領路,走在山邊一條小路上。 轉過了一處山峰,只見一個水塘,兩支白鵝遊戲於水塘之中,一見生人到來,突然高聲叫了起來,奔出池塘,游上岸去,直向塘邊一座茅屋前面撲去。 萬良停下腳步,望著那一對大白鵝,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對大鵝,已經三十幾年了。」伸手拍拍衣衫上的塵土,舉步向那茅屋走去。 左少白、黃榮等,也抖抖身上灰塵,隨在萬良身後而行。這是一座獨立在山畔的茅舍,屋前屋後都是荒草,雜樹橫生,環繞茅舍四周。 看上去,似是一片貧苦的農家,毫無高人息隱這裡的清秀之氣,行近茅舍,只見兩門緊閉,那兩隻大白鵝,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萬良回顧左少白一服,低聲說道:「三位請在此地稍候片刻,老朽上前叩門。」 左少白道:「老前輩請便。」 史見萬良輕步而前,緩緩走到茅舍前面,輕叩門環。左少白聽他叩門之聲,忽快忽慢,似是有一定的節奏,足足數十聲,方才停了下來。 高光流目打量四周的形勢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這哪裡像是高人居息之地……」 忖思之間,突聽那茅舍之中,傳出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什麼人?」這聲音嬌若銀鈴,動人至極。 萬良似是亦未料到,那茅舍之中,會有女子聲音,不禁呆了一呆,半晌之後,才應聲說道:「在下萬良。」 茅舍中又傳出那嬌甜動人的女子聲音,道:「萬先生有何見教?」清麗的聲音如奏仙樂,聽得人心頭怦怦跳動。 黃榮心中暗道:「深山育俊鳥,茅屋出佳麗,果然不錯。這女子聲音如此柔美,實在從未聽過。」 多年在江湖上走動的萬良,亦是被那柔美的聲音所震動。過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 「在下有要事見范兄,請姑娘代為通報一聲。」 只聽茅屋傳出來一聲深長的歎息,道:「你來的太晚了,家師已經去世甚久。」 這幾句話,字字如刀,刺入了萬良心中,一時呆呆立在當地,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茅屋中久久不聞有人聲應答,又接說道:「茅舍狹小,不足以留住賓,萬老前輩請便吧!」 萬良略一沉吟,道:「姑娘幾時拜在我那范兄門下?」 那嬌柔的聲音答道:「很多年了,萬老前輩,可是有些不相信麼?」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不是在下多疑,只因在下從未聽范兄說起想收弟子的事,心中自是有些懷疑了。」 茅屋中人應道:「萬前輩雖未聽聞家師談起過收徒的事情,但我們卻曾聽家師說起萬老前輩了。」 萬良道:「難道他還未忘記多年老友。」 空中人輕輕歎息一聲,道:「如是未曾交代過有你萬老前輩這樣的一位朋友,晚輩也不敢和老前輩這般多言了。」 萬良心中暗道:「好啊!說的倒是客氣得很,硬是不肯開門讓我進去……」 左少白等站在六七尺外,聽得十分清晰,高光忍不住對左少白道:「那兩扇木門,看上去並不很牢,只要稍微用力,就可把木門撞開了。」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萬老前輩不肯硬來,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不能亂出主意。」 只聽萬良說道:「姑娘既然知曉了在下是令師故友,何不啟開木門一見,也好讓我在范兄靈前奠拜,奠拜。」 茅屋中人沉吟了良久,道:「即是如此。老前輩就請進來吧!」 萬良伸手一難,不門應手而開。原來木門竟然是虛掩著。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青衣的少女,背門而坐,面對牆壁。 壁上高供著范仲明的神位,神位前香爐中,還有一半燒香,仍在燃燒;室中煙氣繚繞。 萬良目光一掠那青衣少女的背影,發覺那是一位美麗絕倫的背影,心中暗道:「但見背影,就使人有著玉人傾國之感,若是瞧了正面,定然是要拜倒石榴裙下,永作不二之臣。」 這萬良並非好色之徒,但卻被那絕世的美麗背影,撩起了無限綺念。 但聞柔軟聲音,傳了過來,道:「萬老前輩見到壁上神位了?」 萬良道:「見過了。」 那青衣女子道:「好!晚輩這廂準備答禮。」言下之意,是催萬良快些拜過。 萬良心中暗道:「我范兄,精通醫理,豈會輕易死去,此女如此英麗,只怕和范兄之死有關?」 心念一轉,只覺疑竇重重,忍不住低聲祈禱道:「范兄陰靈有知,你如是含冤而死,那就給兄弟一個警兆。」 但聞那青衣女說道:「家師是心血耗消過度而死,有勞萬老前輩關懷了。」 原來,那少女聰明絕倫,聽得萬良的祈禱之言,知道他心中生疑,特地說出了病情。 萬良望著那壁間神位,說道:「范兄啊!范兄,非是做兄弟的多疑,你胸懷萬有,學究天人,精通醫道,妙手回春,別說你身體一向健壯,不會有病,縱然是有病,那也一藥而愈,怎會活累死呢?」他不便指那少女而言,只好對著那范仲明的神位講話。 青衣女輕輕歎息一聲,道:「家師確實心血耗消過度而死,老前輩如果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這一次人家指明而言,萬良自然不好再借對神位講話了,便重重咳了一聲,道:「在真像未明之前,在下也不便遽作斷論。」 那青衣女歎道:「家師臨終之時,亦曾遺言囑咐晚輩,說萬老前輩來此之後,只怕要對他的死因生疑。」 萬良接道:「生疑了該又如何?」 青衣少女道:「家師遺言,任憑萬老前輩查驗。」 萬良心中暗道:「如論我那老友之能預料及此,自非難事,但這女娃兒說的是真是假,那就很難說了、」 心隨念轉,口中說道:「我先要到那范兄的埋骨之所,看看他的墳墓。」 那青衣女道:「好吧!」 她雖和萬良交談甚久,但始終是面壁而坐,從未回頭望過萬良一眼。 這青衣女冷傲神情,更加了萬良心中之疑,當下說道:「那便有勞姑娘帶路了。」 那青衣女道:「萬老前輩。還要什麼,尚請一併吩咐。去過家師墓地之後,那就不用再回來了。」 她雖是說的逐客之言,但聲音仍然悠揚悅耳,動聽至極。 萬良道:「這個,這個,倒叫在下很難答覆了。」 青衣女緩緩說道:「唉!家師所說的不錯,老前輩當真是太過多疑了。」 萬良道:「生死大事。非得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只聽那面壁的青衣女高聲說道:「妹妹,帶這個萬老前輩去恩師墳上瞧瞧去、」 西側垂簾啟處,一個身著青衣的少女,緩緩走了出來。 萬良目光轉動,不禁瞧的一呆,只見那少女穿的一襲裙衫和身材髮型,無一不和那面壁少女一般模樣。長長的柳眉,一對勾魂攝魄的秋波,閃動著動人的光輝,隆鼻、櫻口,美艷得如畫中美人。 只見她緩緩走到那面壁而坐的少女身側,似是和那少女,輕輕談了數語,轉身向外走去。萬良心中生好奇怪,暗道;「這女娃兒如是帶我去故友墓前奠拜,怎的連一句招呼也不打呢?」 正自心中懷疑,忽聽那面壁而坐的青衣少女,道:「我那妹子,素來不喜多言,你只管跟著她去,也就是了,不要問她什麼,免得鬧出不歡而散之局。」 萬良道:「如是在下在墓前發現了可疑事物,想問令妹幾句,那也不可以嗎?」 那少女略一沉吟,道:「你最好別和她說話,看出可疑事物,留在心中就是。」 萬良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但見那少女已然遠行室外數丈,只好放步追了上去。 這時,左少白和黃榮等,遠遠站著,眼看一個美艷照人的青衣少女,大步走了出來,卻不見萬良,心中大感奇怪,正想舉目到茅屋中瞧瞧,瞥見萬良快步走了出來。 左少白大步迎上,道:「老前輩,此刻何往,那位姑娘是誰?」 萬良低聲說道:「她們是我那故友弟子,此刻咱們要去他墓前奠拜一下。」 左少白「嗯」了一聲,道:「我等在此等候呢?還是一同前往?」 萬良道:「我們一起去瞧瞧……」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這位姑娘素來不喜多言,咱們不要和她說話就是。」說罷,舉步向前。 左少白、黃榮、高光依隨在萬良身後而行。那青衣少女帶著幾人,行約四五里路,進入了一個幽靜的山谷中。這是一條死谷,一座高峰攔住了去路,兩側盡都是光滑的削壁。 萬良目光流轉,不見任何墳墓,心中陡生疑慮,暗道;「這丫頭把我等騙來此地,難道還會有什麼陰謀不成?」 忖思之間,忽見那青衣女,直向攔路高峰下一塊巨大的岩石走了過去。萬良心中雖是疑竇重重,很想問個明白,但想到自己曾經再三勸告左少白等,不可和她說話,如是自己最先忍不住,必將為三人譏笑,當下強自忍住,不肯多問。疾行兩步,緊隨在那青衣女的身後。 他暗作打算,只要瞧出這青衣女有什麼陰謀行動,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搶先出手。 只見那青衣女走到石壁下大巖前,轉過身子,繞入了大石之後。萬良緊隨身後繞去,只見一支雪白的玉手,不停的抬動。原來,那大巖之後,有一道裂縫,如峭立的石壁,有兩尺左右的距離。 萬良略一沉吟,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身子一側,走了進去。 只見兩間房子大的一座天然石洞,打掃得十分乾淨,那青衣女早已對著一具石棺跪了下去。粉頰上,滾落了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的暗自垂泣。 萬良望了那石棺一眼,不禁黯然淚下,急步走近石棺,放聲大哭了起來。這時,左少白、黃榮、高光,也隨著進入石洞,耳聞萬良悲哭之聲,目睹那青衣女無聲飲泣,亦不禁為之黯然。 左少白等雖不知那石棺中是何人物,但他們已從萬良口中,得知了這位作古之人,是一位才氣橫溢的異人。心中對他,早生崇敬之心,不覺間對著那石棺跪了下去。 萬良哭了一陣,停了下來,自言自語說道:「范兄啊!范兄,你身懷絕世之才,就這般無聲無息的離開人間,是何等淒涼悲苦之事,兄弟無法見你生前一面,但這死後遺容,兄弟豈能不看?」 他雖是自言自語,但言外之意,卻無疑是說給那青衣女聽,雖見石棺,仍無法消除心中懷疑,他要開棺瞧看。 只見那青衣女,舉手用衣袖揩拭一下臉上的淚水,抬起頭來,望著萬良,一對明亮的大眼睛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輝,欲言又止。 萬良無法從那青衣少女奇異的眼神中,瞧出他心中所思,但他心中卻決定要打開石棺瞧瞧。 緩緩退後兩步運足腕力,托著石蓋,猛力向上一托。但聞吱呀一聲,石棺應手而開。一股白色的煙氣,由那石棺中飛揚起陣陣幽淡的香氣,撲入鼻中。 回首望去,只見那青衣女伏在石棺前面,雙手掩面,雙肩不停的聳動。顯然,她哭的甚是厲害,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白色的煙氣,由濃轉淡,已然可見石棺中的景物。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身穿一襲藍色長衫,神態安閒的仰臥在石棺之中。 萬良凝目細看,發覺他除了更顯得清瘦一些之外,幾乎和數十年前,相見之時,無甚不同。不但屍身未壞,連那眉目、面貌、也有些栩栩如生。 萬良久走江湖,心中明白這屍體能夠歷久不壞,恐怕全是那棺中白煙之力,眼看棺中的煙氣逐漸散去,心中大急,正待放下手中格蓋,瞥見那棺中人枕頭之下,露出一角白箋,必然是早經安排,二女在放他屍體時未能瞧見,我這麼推動石棺蓋子一震,白箋自露一角,說不定這張留箋中,就是說的他死亡之秘,或是指明那兇手是誰。 心中念頭轉動,手卻疾快的伸入棺中,取過白箋,藏人懷中,緩緩放下石蓋。那青衣少女,仍然伏在石棺前面,可是左少白等卻瞧的十分清楚。萬良取過白箋,心中迫不及待的想瞧瞧那白箋上說些什麼?立時緩步向後退了下去。 暗中施展傳音之術,對左少白等說道:「三位請留心這位姑娘。」人卻向室外退去。 左少白已知他用心,輕輕一拉高光、黃榮,三人站了一個半圓形,把那青衣女,轉圈圍了起來。 且說萬良退出石洞之外,取出白箋一瞧,原來竟是一封密簡,封口上毫無損壞痕跡,顯是未曾經人拆過。 只見那白色簡套上面寫著「書奉萬良親拆」七個草字。 萬良暗暗驚道:原來,他在死亡之前,已知死後,我會來此看他,而且非得打開石棺不可,竟留下這樣一封密簡。 拆開封套,裡面是一張薄薄函箋,只見寫道:「此函入兄之手,弟已死去數年,兄千里奔喪來此,正值江湖殺劫峰起之時……」 萬良只瞧得短短兩行,心中已自驚異不已,暗暗讚道:「這范仲明把死後之事,竟然能瞭解得這般清楚。」 黯然一歎,向下看去,「寒舍依舊,山色如昔,兄對弟之死亡。必是疑竇叢生,為兄所疑……」 萬良暗道了一聲慚愧,接著瞧了下去:「弟受先天體質所限,無法習得上乘武功,只好轉而他求,習學五行星卜奇術,別走旁徑,唯因此等學問,深奧博大,雖窮畢生精力,已難登峰造極,弟為此閉門求進,謝絕所有造訪之人,正值小有心得,漸入佳境之時,突然體內起了變化。」 萬良暗忖道:「原來,他是讀書讀的活活累死了。」 向下瞧去,只見寫道:「正值彷徨著急之時,忽有農家,送來棄嬰一對,姊妹二人,一胎同生,各具異稟,才高常人,正乃小弟衣缽佳弟子也。只可惜天妒紅顏,二姝雖各具殊色,但卻天生殘缺,姊盲妹啞。」 萬良看到上處,恍然而悟,暗道:「原來如此,那茅舍中面壁而坐的少女。定然是姐姐了,她和我對談甚久,卻始終不肯轉過臉來,這隨來之人,自是妹妹無疑。」 心中暗自忖道:「可惜啊!可惜!雖然未見那盲女之貌,但只瞧他背影,和那甜美聲音,已不難猜想到定然是一位絕世玉人。這啞妹之美,更是有目共睹,當真『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可歎那櫻口菱角,竟然是不能吐出清音。」 他心中連叫無數可惜,才向下面看去。 但見箋上寫道:「弟收養二女之後,生活大變,終日裡逗笑二女取樂,竟使油盡之燈,為一種人性至高的惜愛之心支撐著活了下去。」 「二女才慧,果在弟預料之中,姊姊雖盲、卻有耳聞能熟之才,而且舉一反三。妹妹雖啞,卻有過目不忘之能,一經閱讀,必能爛熟於胸。 「盲啞二女,終日相伴,笑語解頤。使弟多活了十餘年,也使弟心願得償。把心中所學傳於二女。只可惜尚未能盡授所知,病情突然轉劇。斯時弟已知此病難起,不久人世,特草成此書,留上吾兄。」 寫至此處,大約那范仲明已然再難支撐,下面幾字,似字非字,已難分辨寫的是什麼。 萬良雖然無法猜想出下面那幾個字寫的是什麼?但留函無損,已然全瞭解內情。他疊好薄箋,套好封簡,珍藏入懷,故友遺墨,已是彌足珍貴,何況他深知亡友之才,處處都有著驚人安排,那似字非字的遺墨,也許是別有含意,只是自己才難意測,日後找一個才識過人之土,也許還可瞧出一些隱秘的內情。心中念轉,人卻緩步走回石洞。 只見那青衣少女,仍然伏在棺前,蒙面而泣,心中更是惶愧,輕輕歎息了一聲,道: 「孩子,不要哭了。」 他自覺和那范仲明情同手足,二女既然是他收養的義女,叫聲孩子,自是理所當然。 那青衣女緩緩抬起頭來,嬌艷的粉頰上,淚痕縱橫,望了萬良一眼,轉身向外走去。她哭的如梨花帶雨,但舉動間卻端莊凝重,望了左少白等一眼。 高光低聲說道:「老前輩,咱們是守在這裡呢?還是跟著她走?」 萬良道:「跟著她走吧!」當先舉步出去。 一行四人緊隨在那青衣少女身後,重又走向那茅舍所在。 高光悶了一肚子疑團,幾度想叫住那青衣少女問個明白,但想到那萬良諄諄告誡之言,又強自忍了下去。行近茅舍,那青衣少女也不和幾人招呼,逕自進入了茅舍之中。 萬良停下腳步,低聲對左少白等說道:「諸位請再留此片刻,老朽去和他們姊妹談談。」 高光道:「我瞧不用談了,貴友既已死去,咱們來此目的已空,和兩個女娃兒有什麼好談的?」 萬良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他雖已死去了數年,但在留箋之上,已說明江湖上有了大變,而且早已料定我必到此。」 黃榮生恐兩人衝突起來,急急接道:「那范老前輩既然能在數年前料知江湖大變之事,想必有所安排了?」 萬良長歎一聲,目光凝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她們肯不肯拔刀相助,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難道那小姑娘小小年紀,還能助我左少白查出父母蒙冤的內情不成?」 心中雖是不以為然,但口裡卻恭恭敬敬的說道:「全憑老前輩作主了。」 萬良道:「老朽必盡全力,勸請她們出山相助兄弟……」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萬某人一生中除了多犯了點殺孽之外,自信所作所為,無一不可質諸天日,但願二女能以得自老朽故友所學,出而挽救這次武林浩劫。」 舉步向茅舍中走去。 左少白望著他走向那茅舍的背影,舉步落足之間,十分沉重,顯然,他對能否勸得二女出山的事,異常重視。 茅舍的木門,虛虛的掩著,萬良舉手一推,木門應手而開。 只聽一個柔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舍妹告訴我,你很守信諾。」 萬良注目望去,只見原來那面壁而坐的少女,仍然是面壁而坐,而那啞女卻傍著姐姐身側而立,粉瞼上縱橫的淚痕,仍未干去,只覺心頭愧然,拱手一禮,道:「老朽從石棺中取得亡友遺書,始知適才多疑二位姑娘,心中甚是不安。」 那面壁而坐的青衣女道:「不妨事,老前輩故人情深,那也是難免的事。」 萬良道:「我那范兄在遺書之中,提到兩位姑娘,已能盡得他心中之學。」 那面壁少女答道:「先師胸博古今,學究天人,愚姊妹殘缺愚質,雖得先師數年教誨,實則所學難及萬一。」 萬良道:「二位姑娘也不用客氣,我那范兄,已在遺留給老朽的書信中說的明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目下江湖上,正值殺劫湧起,兩位姑娘既已得我那故友絕世才智,豈可常居斯地,埋沒才華,不如隨老朽出山入世,做一番驚天動地救世大業,也不負我那范兄對兩位一番培育的苦心。」 茅舍中沉默了一陣,那面壁少女方才緩緩說道:「老前輩太高估我姊妹了……」 她長長歎息一聲,接道:「萬老前輩既是先師的好友,想來先師必在遺墨中說明了,姊盲妹啞,天生殘缺。」 萬良接道:「這個,在下亡友遺書中確曾提過,但我那范兄,在遺書中,亦曾大讚兩位才華過人,卓有識見,承他衣缽,青出於藍。」 那青衣女歎息一聲,接道:「那是先師的褒獎了,我們姊妹,雖承先師的愛護,視若親生。盡其所能,傾囊面授,但因質才愚拙,致負先師厚望,天生殘缺,受制甚多,實難擔當那挽劫救世的大責大任。只好有負老前輩的盛意隆情了。」 萬良聽她口氣堅決,似是已無商量餘地,呆了一呆,道:「兩位姑娘不肯出山,難道就長居此地麼?」 他見室中一切佈置的簡陋,似是二女並未作長住打算。 那面壁的青衣女道:「萬老前輩是先師至友,晚輩也不相欺,近日內晚輩和小妹,即將遷往恩師遺體存放的那石洞中去,常伴靈側,終老石室,此生不再離開。」 萬良急急接道:「我那范兄,把他一生所學傳給了兩位姑娘,兩位要常伴靈前,不出石室,固是盡了孝道,但豈不埋沒了兩位所學,辜負了我那老友一番授藝苦心?」 那面壁少女突然轉過臉來,緩緩說道:「姊盲妹啞,一對天生殘缺的弱女子,就算得了大部真傳,那又能在武林中,做出些什麼事呢?」 萬良轉眼望去,只見那面壁少女,容貌的確嬌美,似尤在妹妹之上,長長的睫毛,彎彎的秀眉,輕閉著一對眼睛,神情撩人,如果不早知她雙目已盲,誰也想不到這樣美貌的姑娘,竟然是目難見物。 當下歎息一聲,道:「我那仁兄,在留給我遺書上,已然說的十分明白。」 那少女啟動櫻唇,露出了一排整齊白齒,道:「那更好了,老前輩既已知曉,那也不用再要我姊妹以盲啞殘缺混跡在江湖中了。」 萬良急急說道:「我那亡友,雖然在遺書中,說出了兩位身有殘缺,但也盡力推舉兩位姑娘的才學。」 青衣女舉起手來,掠一下鬢前散發,淡淡一笑,道:「老前輩就算能說的天花亂墜,舌翻蓮花,晚輩姊妹也不願以殘缺之身混跡於江湖之上。」 萬良道:「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也許在下能找到一位名醫,使姑娘雙目復明,令妹啞口能言。」 那盲女淡淡接道:「老前輩的好意,晚輩姊妹們心領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男女有別,老前輩如是再無其他的事,也該走了。」 萬良料不到她竟然下起逐客令,呆了一呆,道:「兩位姑娘可知我那亡友,留致老朽的遺書中,說些什麼?? 那宮女搖搖頭,道:「不知道。」 萬良心中暗道:這兩個女娃兒,因為自傷殘缺不願混入江湖,說不得只好想法騙她們一遍了。心念轉動,肅然接道;「如若我那亡友,留給在下的遺書上,指命兩位姑娘出山衛道呢?」 那育女呆了一呆,道:「果真如此,先師自會在事先告訴我等。」 萬良心中一動,道:「他可曾告訴過兩位嗎?」 那盲女拚命搖頭,道:「沒有。」 萬良道:「如若他在留致在下遺書中,說明要兩位姑娘出山,算不算令師的遺命呢?」 那盲女沉吟了一陣,道:「如是當真,自應算是先師的遺命。不過,我不信先師會在地留致老前輩遺書中,要我們姊妹出山。」 萬良回想那遺書上的內容,只是推重二女的才華,確未明確指定,讓二女出山的事。 他原想說上幾句謊言,但忽然想到,自己堂堂男子,身為長輩,欺騙兩個盲啞小姑娘,如是被當面拆穿,自是無地可容,就算她們信了,那也是一場終身大恨大憾的事。 念轉至此,長歎一聲,道:「令師留致我的遺書上,雖未正面說出。要兩位承繼他的遺志,出山行道,但字裡行間確有使兩位出山之心,他不肯言明,或是別有用心。」 那盲女突然說道:「老前輩可否把家師遺致的書信,給晚輩姊妹瞧瞧?」 萬良連道:「可以,可以……」由懷中取出遺書,遞了過去,心中卻暗自奇道:「你雙目全盲,不知要如何一個看法? 那盲女接過書簡,緩緩轉交到妹妹手中,道:「你瞧瞧告訴我。」 那啞妹接過書簡,伸出右手,按在姊姊手上,五指彈動,有如彈琴一般。 這等傳話之技,世所罕見,只瞧得萬良目瞪口呆。 那啞妹動作甚快,片刻已借彈指之法,把書中所記,一字不漏的傳給了那盲女。 只聽那宮女長長歎息一聲,道:「恩師慈命難違,咱們倒是不能不答應他了。」 萬良只聽得莫名其妙,道:「怎麼,兩位姑娘可是答應出山了麼?」 那宮女點點頭,道:「家師留致老前輩的遺書說的明白。如是老前輩請求我出山……」 萬良緊張的接道:「怎麼樣了了」 那盲女嫣然一笑,道:「我等不得推倭。」 萬良奇道:「怎麼老朽就未瞧到這一句話呢?」 那盲女道:「先師用隱語寫成,老前輩不解其意,自然是瞧不出了。」 萬良道:「是啊!可是那信尾處,一連串似字非字的圈圈麼?」 那盲女沉吟了一陣,道:「那是說的另一件事,老前輩請妥為收存此信,日後還有大用。」 萬良接過書簡,道:「當年令師活在世上時,他所作所為,事先總把老朽裝入悶葫蘆中,想不到兩位姑娘,也學到了他的毛病了。」 那盲女輕輕歎息一聲,道:「此中有消長之機,微妙得很,實難先作預言,還望老前輩多擔待了。」 萬良哈哈一笑,道:「但見兩位作此一事,己有令師遺風。」 那宮女長歎一聲,接道:「老前輩請和同伴商量一下,給我們姊妹三日限期,三日之後,老前輩請再來此,接我們姊妹上道。」 萬良道:「兩位也該有時間料理一下私事,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三日之後,老朽再來。」轉身出了室門。 左少白等正自焦急,眼見萬良走了出來,大步迎了上去,道:「老前輩可和那兩位姑娘談好了麼?」 萬良笑道:「談妥了,但要給她們三日時間料理一下私事,咱們三日之後,再來接她們上道。」 左少白道:「咱們也利用這三日時間商量一下江湖大事,今後行止。」 萬良道:「老朽有一事,要對三位早作說明。」 左少白道:「什麼事?」 萬良道:「咱們請出她們姊妹二人出山之後,對二人必須言聽計從,才能使二位發揮所學。」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八章 盲啞二女 高光口雖不言,心中卻是暗自忖道:「兩位全然不解江湖險惡的小姑娘,豈能處理江湖大事?要咱們言聽什從,豈不是一件天大的笑話?」但他心知,此言說出口來,必又將惹起那萬良的肝火,強自忍下不言。 四人離開那荒涼茅舍,走入一座小鎮之上,找了一處酒館,叫些酒飯吃過,重又離開,萬良當先帶路,走到一處雜木林中,停下身子,笑:「三位瞧瞧此地如何?」 左少白奇道:「什麼事?」 萬良道:「咱們今宵就住在此地如何?」 高光道:「為什麼?那小鎮之上,現有客棧不住,卻跑到這等荒涼所在。」 萬良突然飛身一躍,躍到一株大樹之上,道:「左兄弟,你上來瞧瞧。」 左少白應聲一提真氣,飛躍而起,抓住一隻樹枝,一個翻身,躍上樹頂,道:「瞧什麼?」 萬良伸出手去,指向正東方向,道:「你瞧瞧那是什麼所在?」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一座鵝塘旁側,孤立著一座茅舍,就是那二女所居之處,當下說道:「那不是兩位姑娘居處麼?」 萬良道:「不錯,咱們宿住於此,就是要暗中監視保護她們。」 長歎一聲,接道:「也許,咱們此來,已為兩個無辜女孩子,招來了強敵。」 左少白口雖不言,心中卻暗暗忖道:「這未免太過多疑了。」 心念還未轉完,遙見一個人影,直向那水塘茅舍行去,閃入一株大樹後面。 這時,太陽由西邊照去,光線明亮,瞧的甚是清楚,但見那人隱在大樹之後,瞧了一陣,轉過身來,沿著原路退走。 萬良神態肅然,道:「老弟,你瞧到了沒有?」 左少白道:「瞧到了。」心中暗暗讚道:「老薑究竟比嫩姜辣!」 但聞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離開茅舍之後,老朽就感覺有人追蹤,但那人武功高強,始終不露痕跡,老朽亦曾留心查看,竟找不出那追蹤之人。」 左少白道:「怎麼晚輩一點也不知道呢?」 萬良道:「這是老朽數十年江湖經驗,練成的一種特別感覺,自不是一般人都有此能。」 左少白道:「原來,老前輩又何能知道那人志在二女呢?」 萬良略一沉吟,道:「此事十分簡單,那人在咱們離開二女居住之地,才跟蹤我等,如非是早已偷窺二女居住之處,定然是被咱們引來的了。待咱們離開小鎮之後,老朽故意繞向而行,果然已不覺有人追蹤。」 左少白點點頭,道:「老前輩可知他們偷窺二女居處的用心麼?」 萬良道:「這就很難說了,二女雖是天生有盲啞殘缺,但表面上望去。卻是美艷絕倫,不知內情,決難想到如此美女,竟有殘缺。也許貪圖美色,也可能是江湖道上的高手,偵知二女是范仲明的衣缽傳人,別有所圖而來。」 左少白道:「如是咱們要保護二女,這等距離,豈不是遠一些麼?」 萬良道:「目下青天白日,諒他們也不敢有所舉動,也許他們要在晚上動手。」 左少白道:「老前輩之意,可是說今晚咱們到那水塘附近,暗中設法保護二女,對付強敵?」 萬良道:「不錯,正是如此。」 左少白道:「如是那些人,才智過人,突然要在白日下手呢?」 萬良道:「所以,咱們要守在這株大樹之上,注意那些人的舉動。」 左少自心中暗道這辦法倒也不錯,當下低聲問道:「咱們要高光、黃榮,同來守望。」 萬良道:「好吧!,你告訴他們兩人一聲就是。」 左少白應了一聲,飛落實地。高光生性憨直,一向喜愛直來直去,素來不喜兜圈子,對萬良作事為人,謹慎多疑神態,早就不以為然,尤以萬良對那盲啞二女敬重之情,更是暗生悶氣。一見左少白飛落實地,立時迎上去道:「大哥,瞧到什麼沒有?」 左少白道:「瞧到了。」 高光呆了一呆,道:「瞧到了什麼?」 左少白道:「瞧到了暗中謀算那茅舍二位姑娘的兇手。」 高光抓了一陣頭皮,道:「大哥、小弟心中有一股悶氣,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左少白道:「好,你說吧!」 高光道:「我不信那兩位小姑娘真有什麼能耐。能幫助咱們查出大哥含冤內情,挽救武林浩劫。」 左少白笑道:「此事未得確定之前,小兄亦難作何論斷。」 原來,左少白對那萬良誇耀二女能耐,亦是有些不信,但他對萬良豐富的江湖經驗,和處事之能,卻是甚為佩眼。 高光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哥既得了那『正義老人」留下的金刀,何不堂堂正正,約集武林同道,揭發武林中正在進行的陰謀,卻跑來找兩個又盲又啞的女娃,豈不問道於盲了?」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萬老前輩的閱歷經驗,無不強過咱們,兄弟不可和他爭執。」 這兩句話,聲音沉重,臉上是一片肅然之色,顯有斥責之意。 這高光對左少白最為敬佩,當下垂首應道:「大哥說的是,小弟以後不和他爭執就是。」 只聽大樹之上,傳下來萬良的聲音,道:「諸位快些上來!」 聲音急促,顯是有了大變。三人應聲而起,迅速的爬上樹頂。 萬良指著正面二女居住茅舍,道:「諸位仔細瞧瞧。」 三人凝目望去,只見幾個荷鋤農人,分別由三面向茅舍中包圍過去。 左少白低聲說道:「情勢似有不對?」 高光道:「幾個荷鋤農人,也值得懷疑麼?」 萬良道:「此時不過申初光景,正是在田中工作之時。」 只見那些荷鋤農夫,突然加快腳步,奔向茅舍,迅速的隱起了身子。 情勢顯明,連那高光也瞧出不對,低聲說道:「果是有些不對。」飄身下去,放腿向前奔去。 左少白道:「三弟不可造次。」說話之間,也飄身下樹。 高光停下腳步,道:「救人如救火,豈可延誤時刻?」這時,萬良、黃榮等,都相繼躍落樹下。 但聞萬良接道:「看將起來,這些人也許是在白晝下手了。」 高光接道:「不錯啊!所以咱們不能拖延時間,要得立刻趕去才是。」 萬良道:「咱們這般趕去,豈不是很早就被人瞧出來了麼?」 高光道:「不錯,咱們也該扮裝一下才是。」 萬良目光轉動,打量四週一眼,只見一個牧童,跨在牛背上,手執竹笛,邊吹邊行,心中突然一動,道:「左兄弟,有勞你扮作牧童模樣,騎牛趕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借了那牧童笛、牛,跨上牛背,盡快向那茅舍馳去。 萬良低聲對黃榮說道:「兩位請在那大道借用一輛馬車,馳車趕往。」 黃榮道:「如不見馬車,借上一輛牛車呢?」 萬良道:「不論什麼車,你總要設法在一頓飯工夫之內趕到。」 黃榮應了一聲,帶著高光而去。萬良匆匆扮作一個老農模樣,在農家借了件蓑衣,荷鋤急向那茅舍趕去。 左少白騎牛趕路,心中雖急,但牛步卻快不起來,盡自心中焦慮。 這當兒,突有一輛馬車,急馳而過。 車中傳來了高光的聲音,道:「大哥,咱們先去瞧瞧了。」 左少白施展傳音之術,說道:「高兄弟,千萬不可自作主意,如非形勢迫急,不能隨便出手,一切要聽萬老前輩之命。」 話說完,那馬車已馳出四五丈外,最後一段話,不知那高光是否已經聽到。 且說萬良扮作農人,繞道而行,直奔二女居住茅舍所在。 只見那池塘岸畔,大樹之下,四面草叢之中,散佈著不下十餘人,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些人對付兩個女娃兒這般勞師動眾,恐不是私人之間的貪愛美色了。」 那茅舍中二女、亦似有驚覺,門窗緊閉,池塘中幾隻善傳警訊的白鵝,也跑的不知去向。這時,黃榮和高光乘坐的馬車,已然急馳到茅舍前面。 兩人馳車之術不佳,又急於趕路,快車奔行,泥水濺飛。 那散佈在茅舍四周的人,已然警覺到這輛馬車的不對,登時有兩個荷鋤的大漢,聯袂而起,攔住了馬車去路。 黃榮急急一收韁繩,奔行的快車,突然停了下來,冷冷說道:「兩位攔住我們去路,是何用心?」 原來,黃榮看馬車距那茅舍,還有十餘丈遠,如是能馳近一些,自是更好。 那兩個荷鋤大漢,一老一少,那老者約在五旬以上,留著花白長髯,那年輕的大約有二十上下。一望即知,那兩人決不是種田的人。 只聽那老者冷笑一聲,道:「兩位是哪一派中人?膽子倒是不小。」 黃榮道:「閣下這話是何用意?」 那老者道:「老夫一望之下,已瞧了內情,不是耕種之人。」 高光突然一掀車簾,冷冷說道:「兩位是麼?」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不錯啊!在下等不是耕田的人。」突然一振手腕,肩上鋤頭,「呼」的一聲,直向黃榮擊去。 黃榮一個大翻身,由車上一躍而出,避開了一擊。就在老者出手的同時,那年輕荷鋤人,也抖手一鋤,擊向坐在車中的高光。高光早已判官筆握在手中,右手筆一點鐵鋤,縱身而出。 黃榮避開一擊之後,順手從車前抽出長劍,和那老者打在一起。高光雙筆揮舞,攻向那年輕人。 萬良眼看兩人已然亮出兵刃,四人動上了手,身份已然暴露,突然放開腳步,直向那茅舍衝去。 但見一個身著長衫的老者,由一株大樹後,急閃而出,右手一抖,一條軟鞭,筆直的點了過來。萬良右手一揮,拍出一掌,逼住軟鞭又向茅舍衝去。 但那人手中軟鞭招數,變化詭奇,有如活蛇飛舞,纏、點、打,三字訣,奇招連綿而出,竟然把萬良擋住,一時間,難越雷池。這時,另有兩個仗劍大漢,直向那茅舍衝了過去。 萬良心中大急,高聲叫道:「兩位姑娘小心!」 左少白遙見兩人動手之情,立時快步趕了過來。埋伏在這茅舍四周的大漢,似是不少,左少白還未近茅舍,已有兩個大漢迎了上來。 這兩人年齡相約,一個施用一把吳鈞劍,一個用的萬字梅花奪,雙雙出手,擋住了左少白。左少白心頭大急,手中長劍一陣猛攻,希望能衝過兩人,趕往茅舍門口。 但姬侗傳授的劍招,妙變有餘,凌厲不足,「唰唰』幾劍,竟未能破開兩人的合圍之勢。抬頭看去,兩個仗劍奔向茅舍的大漢,已然逼近茅舍。那當先一人,突然飛起一腳,踢在木門之上。 只聽蓬然一宗,木門應聲而倒。左少白目光一棟,隱隱之間見二女,似是並肩站在廳中。 萬良、左少白、黃榮、高光,都是各盡全力迫攻,希望能衝進茅舍。 但對手竟都是棘手人物,個個武功不弱,幾人一時間都無法如願以償。 萬良只氣的哇哇大叫道:「左兄弟,不用手下留情,無論如何不能止他們傷害到兩位無辜的女孩子!」 左少白劍勢變化,愈來愈見威力,已把圍攻的兩個強敵圈入了一片劍影之中。但見那當先衝入茅舍的人,已向二女撲了過去。他反手把長劍歸入鞘中,想是志在先擒二女。 左少白,相距茅舍最近,眼看二女危急萬狀,但卻無能救援,不禁又急又怒,怒喝一聲,抽出了身上的古刀。 其實,那兩個和左少白動手的大漢,已為左少白手中劍招,迫得眼花撩亂,應接不暇。 只要左少白能夠再多支撐一時,兩人勢必非要設法避開左少白的劍勢不可。 因為,這兩個見左少白手中長劍,不僅變化萬端,而且是妙手綿綿,兩人被困在那劍影中。覺得左少白手中長劍,幾度要傷到大穴要害時,常常收了回去。 但左少白卻不知兩人早已駭得冷汗淋漓,但見兩人的吳鉤劍、三才奪運轉如飛,毫無落敗之征,心中大急,拔出古刀。 他拔刀之時,手中劍勢一鬆,兩個大漢趁勢而退。 那使吳鈞劍的大漢,低聲說道:「多謝手下留情。」緩步退到一側。 左少白茫然的望了兩人一眼,只見兩人站在旁側,並無攔阻之意,才放步衝入那茅舍亡中。但見盲、啞二女,並肩而立,纖手掌拍、指點,竟然把兩個大漢攔住。 兩個大漢施展擒拿手法,想抓住二女的脈穴、關節,可是始終未能得手,顯是心中亦甚焦急,緊皺眉頭,攻勢越來越快。 左少白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怒聲喝道:「住手!」 兩個攻擊二女的大漢,聞聲回頭,左面一個突然轉過身子,抽出長劍,冷冷說道:「你是何人?」 右首大漢,雙掌一緊,把二女盡都圈在了一片掌影之中。左少白緩緩把古刀還入鞘中,右手長劍護在胸前,查看兩女的拳路。哪知瞧了良久,仍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大漢早已等的不耐,「唰」的一劍,刺了過來。左少白隨手一劍,擋開了那人劍勢,雙目卻仍盯在二女掌指變化之上。 那大漢被左少白隨手一揮,擋開了攻勢,雙目中神光如電,卻仍然盯住二女,心中大不服氣,長劍「唰唰唰」連攻三劍。這三劍在他而言,實乃生平絕學,劍勢快急,卻也極盡凌厲。 但左少白仍是目不轉顧,若無其事一般,隨手揮劍,輕而易舉的把他三劍盡皆封架開去。 要知姬侗這「王道九劍」,乃天下劍招中最為博奇防守劍勢,隨手揮來,皆成文章。那大漢快速三劍,未見奏功,心中大怒,全力運劍,迫攻過去。 左少白劍勢一變,「唰唰」兩劍,登時寒芒輪轉,劍影重起,把那大漢圈入了一片劍影之中。 啞女眼看左少白還擊兩劍,就把對方圈入了重重劍影之中,不禁嫣然一笑。左少白正在留心著兩人拒敵的掌路指數,對那啞女一笑,看的十分清楚。 只見她笑容之美,直可傾城傾國,不禁暗自一歎道:如此玉人,如斯笑容,傾盡天下之美,亦是難於比擬,只可惜,美中不足。玉人竟然有啞子殘缺,豈真是天妒紅顏…… 只聽悶哼一聲,那迫攻盲啞二女的大漢,突然倒了下去。原來,他被那啞女笑容,吸引去了全部心神,糊糊塗塗一拳擊出,腕穴要脈正撞在那盲女指尖之上,登時腕脈受傷,倒了下去。 只聽那盲女長長歎息一聲。道:「是你自己撞在我指尖之上,可不是我存心傷你!」 言下之意,對傷害那大漢一事,心中十分抱咎。和左少白動手的大漢,早已被左少白重重劍勢圈住,別說還手乏力,連停手不打,都已無法辦到。 因此,左少白有從容的時間,留神二女,只覺盲女之美,尤甚妹妹甚多,心中暗暗讚道:「好一對殘缺美的姊妹花。 這時,啞女一對圓大靈活的眼睛,不停的在左少白臉上打轉,右手輕輕握著那盲女的左手。 別人只看到她們姊妹手兒相牽,親情無限,卻不知那啞女正把自己雙目所見,藉著手指轉給姊姊知道。 但聞室外傳入來高光的暴喝,和連續不斷的金鐵交鳴之聲。 左少白陡然警覺,室外惡戰正烈,高光如非遇上了勁敵,決然不會發出這躁急的怒喝。 心念轉動,手中劍勢陡然一緊。 只見那重重劍影,立時開始收縮,那施劍大漢,突然棄去了手中兵刃,舉手拂拭一下頭上的冷汗,道:「在下不是敵手,咱們不用打了。」 原來,這「王道九劍」,雖是奇而不毒,但那波起寒光,始終在對方要害大穴之上轉來繞去,那份精神上的威協,實比一劍致命,更教人難以忍受。所謂天劍之下,無百合之將,因為是不論武功如何高強、修養如何有素的武林高手,也無法長時間忍耐著死亡的威協,只得自動停手罷戰。 左少白左手一揮,點了那大漢穴道。轉瞼望去,只見室外打鬥凶烈,雙方已到最後關頭。 萬良赤手空拳,獨拒三個大漢兵刃的圍攻,但仍是有守有攻,佔盡先機。黃榮長劍輪轉,和兩個大漢正斗的難解難分。高光雙筆如飛,也是以一抵二。只見室外草叢空地之中,棄置了數把鋤頭。 原來,這些人扮作農夫。肩著鋤頭,但卻暗中藏有兵刃,遇上強敵動手,立時取出兵刃拒敵。 左少白默查雙方動手情勢,除了萬良之外,黃榮、高光都已盡出全力,雖然不致落敗,但也無法勝得別人。 只聽身後傳過來一個動人心弦的嬌甜聲音,道:「多謝兄台相助。」 左少白道:「不敢,不敢,在下理應效勞。」說著話,舉步出了室門,未敢回頭多望二女一眼。 這當兒,室外的搏鬥,也有了變化。但聞兩聲慘叫,連續傳來,和萬良動手的三個大漢,有兩個倒摔在地上。 兩人同樣的傷痕,臉上有三條青色的指印。左少白一瞧兩人傷勢,已知是傷在萬良的「五鬼抓魂手」下。餘下一個人,哪裡還有鬥志?急攻兩刀,轉身奔逃而去。 萬良冷笑一聲,道:「還要逃麼?」突然伸出長臂,抓了過去。 但聞那大漢慘叫一聲,仰身倒臥地上,氣絕而死。 左少白讚道:「老前輩好厲害的『五鬼抓魂手』法!」 原來,萬良這伸手一擊,距那大漢還有兩尺左右。已把他傷在了指力之下。 萬良微微一笑,道:「借他們試驗了老朽的十餘年苦練而成之技。」 只聽高光厲聲喝道:「給我躺下!」 果然,兩個和他動手的大漢,應聲栽倒了一人。 這些假扮農人的大漢,眼看萬良連續傷了三個同伴,心中大驚,兩個衝入室內的首腦、領隊,也久久不見出來,算起來也該是凶多吉少了。 鬥志一懈,武功上也打了折扣,被高光施出一記絕招,點中要穴死去。餘下一人,更是心慌,虛幌一招,回頭就跑。 高光提氣疾追,不過五丈,已追到那人身後,挾背一掌,打的那大漢載了一個大馬爬。 就在高光解決了兩個敵人的同時,黃榮也把兩個敵手刺傷劍下。 萬良低聲向左少白道:「老弟,兩位姑娘受到驚駭麼?」 左少白道:「兩位姑娘武功,足可自保,衝入室中兩人,被她們傷了一人,在下點了一人穴道。」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那很好,咱們快些把傷者移入茅舍,死者屍體拖開掩埋起來。」 室外七敵,活的還有兩個,五個早已氣絕死去。 三人一齊動手,片刻之間,已把五具屍體盡皆埋好,兩個傷者,抬入茅舍。這時,二女並坐一張木凳之上,眼看左少白等進入室來,雙雙起身行禮。 萬良道:「老朽等救援來遲,姑娘幾乎受著驚嚇了。」 那盲女道:「不妨事。」 左少白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請問姑娘和萬老前輩一聲。」 萬良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這些人過去可曾來過此地麼?」 那盲公道:「沒有,就賤妾記憶之中,從無人登門尋仇。」 左少白道:「那是在下等為姑娘帶來的麻煩了。」 那育女不再接口,這無疑是認為左少白說的不錯。 左少白緩緩轉臉去,望著萬良說道:「老前輩可否能從死傷之人身上,認出他們的身份、來歷麼?」 萬良搖搖頭,道:「老朽已歸隱十數年,對江湖中人人事事,亦變得有些茫然不知了。」 但問那盲女嬌甜的聲音,接道:「告訴我,他們的衣著、形貌。」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據老朽看來,這些人都不似主腦人物,何況他們已經改變了裝束,很難從他們衣著之上。瞧出什麼?」 突聽守在室外的高光,大聲喝道:「又有人來了。」 左少白目光轉到那兩個傷者身上,間道:「在下想請問二位一件事。」 兩個傷者,一個很重,已是奄奄一息,另一個傷勢較輕,望了左少白一眼,默不作聲。 黃榮突然拔出長劍,道:「我去助三弟一臂之力。」轉身奔出室外。 萬良冷笑一聲,說道:「這般客氣的問,諒他不肯說出。」 大步邁了過去,伸手抓住了那輕傷的手腕道:「你的傷勢如何?」 那人倒是頗有骨氣,索興閉上雙目,望也不望萬良一眼。 萬良冷笑一聲,道:「好!朋友倒是很有骨氣,我要你嘗試一下,分筋錯骨的滋味如何?」 但聞室外傳過來高光的暴喝之聲,道:「站住!」 萬良輕輕放開那人的手腕,對左少白道:「老弟請留在室中,保護兩位姑娘,老朽出去瞧瞧,來的是何許人物?」 也不待左少白答話,大步向室外而去。 左少白回頭望去,只見二女握手並坐,神色鎮定,似乎對室外重來的強敵,毫不放在心上。 左少白只見二女各具殊色,美艷逼人,而且有著一股人所難及的安祥之氣。 那啞女似是發覺了左少白盯著兩人瞧著,手指彈動,悄然告訴了姊姊。 那盲女突然微微一笑、這一笑有如百花齊放,左少白不自禁心頭一跳,趕忙轉過臉去,不敢多看。 凝目向外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華衣、跨下駿馬的少年站在茅舍外兩丈之處的池旁大樹下,兩道炯炯的眼神,盯在高光和黃榮身上打量。 左少白只覺那華衣駿馬的公子甚為眼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萬良卻靠在茅舍門外牆壁上,凝目沉思,似是在思索著一件十分為難的事。 只聽那華衣少年,冷肅的說道:「兩位一定要攔阻在下麼?」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有著一股自負自傲的氣度,那冷肅的聲音,亦有著一種奪人心志的力量。 只聽得黃榮、高光,怔了一怔,高光才厲聲喝道:「不是當真,難道是和你玩笑的麼?」說話這間,一揮手中雙筆。 那華衣少年冷然一笑,道:「一個人,一生中,只能死一次,兩位就這等輕賤生死麼?」 左少白突然憶起了此人似是在榆樹灣見過。 但聞高光厲聲喝道:「好大口氣,咱們未曾比劃之前,倒是很難說死的是哪一個了?」 那華衣少年,似是已被高光激怒,冷冷說道:「你,第一個先死的人……」目光有如閃電一般,由黃榮掃過左少白和萬良,接道:「他,還有那站在門口之人,和那枯瘦的老人。」 高光怒道:「我倒還未曾見過像你這般吹大氣的小子。」 一分手中雙筆,接道:「不用逞口舌之能,你下馬來咱們比劃一陣。」 只見那華衣少年,仰起臉來,縱聲大笑起來。笑聲如金石相擊,有一種鏘鏘然的音調。 那靠在牆壁上凝神思索的萬良,突然失聲叫道:「果然是他。」縱身一躍。直向前面奔去。 只見那華衣少年,騎在駿馬上,身子突然向前一探,那手執判官雙筆的高光,竟然應手倒了下去。 站在旁側的黃榮,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竟然沒有看出高光,如何被人打翻在地上。 那華衣少年動作奇快,擊向高光的掌勢,突然一轉,又向黃榮擊來。 黃榮雖然未瞧出高光如何被人打倒,但本能的自身提高了警覺,看他掌勢擊來,突然一提真氣,縱身避開。 華衣少年一掌未中黃榮,「生死判」萬良已然衝到,大聲喝道:「攝魂掌!」 喝聲中右手一揚「五鬼抓魂手」遙遙擊出。那華衣少年似是知道厲害,突然一帶韁繩,胯下駿馬長嘶一聲,縱躍出一丈多遠出去。 左少白眼看義弟受傷,急急奔了過來,一揚手中長劍,怒聲喝道:「留下來!」 長劍陡然出手,疾飛而出。一道白光,有如驚虹閃電而下。 這是姬侗劍法中,唯一傷人的招數、姬侗在授他此招時,曾經再三告誡左少白,如非迫不得已,最好是不要施用。 這一招並非「大悲劍法」中原有的招數,乃是姬侗渡過「生死橋」後,隱於「無憂谷」 中,數十年思索創出的一招,劍勢去如輪轉,縱然是世間最好的接暗器的手法,也無法適用。但見那輪轉而去的長劍,飛近那華衣少年之後,突然擴大,有如一片壓頂白雲,罩襲而下。 那華衣少年似是自知無法撥開那輪轉而下的劍勢,匆忙一個大翻身,全身隱入了那馬腹之中。 但聞一聲悲嘶,那極是少見難遇的駿馬,竟為那輪轉而落的劍勢,生生絞作兩截。 劍勢的旋轉之力,強猛異常,連那馬背上的皮鞍,也被絞得粉碎。 那華衣少年,就在那劍勢擊著馬背時,貼地兩個大翻身,滾躍出兩丈開外,奔躍如飛而去。 左少白顧不得去撿長劍,奔到高光身側,急急說道:「高兄弟怎麼樣了?」 黃榮輕輕歎息一聲,道:「他身上有些冷。」 左少白伸出手去,抓著高光左手,果是掌指上,一片冰冷,眉頭不禁一皺。 萬良一邊在為左少白那投劍一擊。暗暗喝采,窮盡心機,想不到這一劍是何招術,只覺奇絕武林,罕聞罕見。 正想頌讚幾句,瞥見左少白抓著高光之手,滿臉愁苦之容,不禁一怔,大步走了過來,道:「他傷得很重麼?」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他似是受了一種奇毒的外門武功所傷。」 萬良道:「不要緊,我那范兄,醫道通神,二女如若受他衣缽,定然亦會療治各種奇毒內傷,何不送給二女瞧瞧。」 左少白心中奇道:「二女一個啞子,有口難言,一個瞎子,目難見物,難道真還能為人看病、療傷不成?」 心中雖然懷疑,但想到高光命在旦夕,只好說道:「但願二女已承繼那范老前輩的衣缽。」扶著高光,直向茅舍中走去。 盲啞二女,仍然相傳相偎,並肩而坐,手兒相牽,臉上是一片平靜之容。 那啞女目光瞧到左少白扶著高光而入,平靜的臉色,突然間,泛現出一片訝然。 只見握著姊姊的一雙右手,不住彈動,那盲女臉色,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緩緩說道: 「有人受了傷了?」 左少白道:「不錯。」 萬良接道:「我那范兄弟,極精醫道,不知兩位姑娘,學過他的醫術沒有?」 那盲女點點頭,道:「雖然恩師傳授,但卻從未用過救人,只不知靈是不靈?」 萬良道:「如是我那范兄所授,自是靈驗得很!」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二十九章 拒敵三策 那盲女緩緩站起身子,道:「扶他過來,讓我瞧瞧他的傷勢。」 左少白抱著高光,緩步走到那宮女身前,道:「有勞姑娘了。」 那盲女緩緩伸出纖巧的玉手,摸著高光的左臂,移到他脈穴之上,食、中二指,把住脈門,沉吟了良久,道:「他受傷很重。」 左少白道:「不錯,他中了別人的掌勢,一擊暈倒,就未再醒過來。」 萬良接道:「姑娘可能瞧出他是受什麼毒掌所傷麼?」 盲女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從沒有為人看過病,自我記事之日起,除了恩師和妹妹之外,未接觸過第三個人。」 萬良一皺眉頭,道:「那是說,姑娘也瞧不出來了?」 盲女道:「瞧是瞧出來了,只是沒有把握而已。」 左少白道:「不要緊,姑娘請說出來,咱們大家研商一下。」 那盲女態度謹慎無比,思索了良久,才道:「他乃是被一種特殊的外門武功所傷。」 左少白道:「不錯,在下亦是這等看法。」 盲女輕顰了一下柳眉兒,道:「那人功力很深,一掌震傷他數處經脈,行血阻塞,心臟無力……」 左少白接道:「一掌震暈,一直就沒有醒過。」 那盲女輕輕歎息一聲,道:「我現在試行救他,不過,我是毫無把握。如果施救不對,救他不了。還請諸位多多原諒,我已經盡了心。」 左少白道:「生死有命,如是當真的救不活,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那盲女道:「好,你把他放在地上,我先用針灸之法,試試看能不能先使他清醒過來。」 左少白依言放好了高光,低聲說道:「姑娘但管放心施救。生與死,都和姑娘無關。」 那盲女愁慮的臉上,突然間展開一絲笑容,緩緩蹲下了身子。只見伸出纖長嫩白的雙手,不停在高光身上轉動,十根尖尖玉指,不停的微微發抖著。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盲女左手食指緊按在高光「腹結穴」上,右手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枚金針,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語。 她說話的聲音極低,連左少白和萬良那等靈敏的耳目。也聽不請她說的什麼?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不用害怕,只管下針就是。」 那盲女點頭笑道:「我不怕。」口裡說著不怕,兩手卻是抖得更加厲害。 她右手中的金針,已然觸接左手緊按的「腹結穴」上,但卻不敢剩下。 左少白正想出言鼓勵他大膽下針,卻被萬良搖頭阻止。 那盲女舉針等候約一刻工夫之久,才突然一咬牙,刺下手中金針。兩顆汗珠兒,由她嬌艷的粉頰上,直滾下來,顯然,她心裡實有無比的緊張。金針人穴片刻,一直靜止不動的高光,突然伸動了一下身軀。 左少白喜道:「他快要醒過來了。」 那盲女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道:「當真麼?」 餘音未絕,高光已長長吁了一口氣,叫道:「悶死我了,悶死我了。」 那盲女臉上泛出喜氣,伸出右手,按在高光的左額之上,道:「不要掙扎。」 她的聲音,柔媚慈和,有如慈母的呼喚,掙扎不停的高光,果然停了下來。 萬良附在左少白耳邊,低聲說道:「看起來是不會錯了,這位姑娘,確已得了我那范兄的真傳。」 只見那盲女左手伸入懷中,又摸出一枚金針,道:「乖乖的躺著,閉上眼睛,不要瞧它。」 高光剛剛啟開的雙目,果然又閉了起來。那盲女左手金針,交到右手,左手食指按在高光「天池穴」上。 這次她似是增強了很多信心,略一猶豫,右手中金針疾刺而下。高光全身微微一顫,長長吁一口氣。 但見那宮女輕啟櫻唇,柔聲說道:「運氣試試看,還有哪裡經脈不暢?」 高光對那盲女之言,有如奉聞綸旨一般,立時振起精神,暗中運氣。這一運氣相試,真氣竟是暢行無阻,當下說道;「全身經脈暢行無阻。」 那盲女長長吁一口氣,站起身子,道:「幸不辱命。」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多謝姑娘相救。」 那盲女雖然目難見物,但那啞女卻是動作迅速無比,早暗中傳給姊姊。 當左少白抱拳作禮時,那盲女竟也欠身還了一禮,道:「讓他行血暢開之後,就可取下金針。如果我診斷無誤,再吃上兩付暢血除毒的湯藥,休息上兩三天,就可以復元了。」 黃榮心中暗道:「以一個雙目皆盲的女子,竟然能學得金針過穴之法,而且談吐文雅,有如飽讀詩書一般,這算得一件奇跡了。」 心中在想,人卻不自禁的望了那盲女兩眼,只見她眉兒斂黛,鼻若懸膽,櫻口菱角,就是目難見物的雙目,也生的圓大秀致,只是雙目中一片白膜,不見黑眼珠子。 左少白道:「要幾時才可取下金針?」 那盲女略一沉吟,道:「至多半個時辰。」 萬良突然接口說道:「咱們還未請教兩位姑娘的姓名?」 那盲女眼雖不能見物,但她的耳朵卻是靈敏過人,一聞之下,立時辨出是萬良的聲音,當下說道:「老前輩是亡師的好友,賤妾不敢欺瞞,愚姊妹薄命飄零斷腸花,自小就被恩師收養,家世姓名,一概不知……」 她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不過,愚姊妹,自從追隨恩師之後,承恩師寵愛,隨了恩師之姓。」 萬良道:「是了,那你們也是姓范了?」 那盲女點點頭,道:「不錯,賤妾承蒙恩師賜名雪君、舍妹雪儀」。 萬良任了一怔,自言自語道:「雪君、雪儀……這名字我好像聽誰說過啊!」 范雪君一揚秀眉道:「當真麼?」 萬良突然驚覺,輕輕一歎,道:「是啊!老朽有位多年故友,他有一位女兒,名字亦叫雪君。」 范雪君道:「同姓同名,比比皆是,那也算不得什麼稀奇的事。」 那啞女突然揮動右手,輕輕在姊姊身上打了兩下。這是她們姊妹之間的連絡信號,別人縱然瞧見,也是無法辨識。 范雪君嬌艷的雙頰上,突然泛起一陣羞意,低聲說道;「舍妹說,今後咱們相處日久,我們也該領教一下幾位的姓名?」 黃榮接道:「在下黃榮」 范雪君道:「原來是黃兄。」 那靜坐療傷的高光,突然接上說道:「兄弟叫高光,兩位姑娘以後就叫我高老三就是。」忽然想到那啞女有口難言,這說法未免有譏諷之嫌,趕忙垂下頭,不敢再望二女。 范雪君道:「還有一位兄台?」 左少白一直在想著是否把姓名,說給二女知道,卻不料范雪君竟然向了起來,只好說道:「在下左少白。」 范雪君道:「左少白,左少白……有一位左文娟,左姑娘,你認得麼?」 左少白有如被人在心上擊了一拳,顫抖著聲音道:「那是家姊,姑娘何以認識?」 范雪君道:「那位左姑娘曾和我們姊妹同室共居了數日之久,承她不棄我們姊妹的殘缺,折節下交談起她的家世,唉!那當真是一場慘絕人寰哀的屠殺。」 左少白心中懸念著姊姊的下落,急急接道:「以後呢?我姊姊去了何處?」 這可能是他生存在世唯一的親人,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左姑娘攜帶了一封薦書,求家師收留門下。」 左少白道:「令師肯不肯答應?」 范雪君道:「家師因有苦衷,所以沒有答應左姑娘的請求。」 左少白道:「我姊姊被拒之後,到哪裡去了?』」 范雪君道:「左姑娘在這茅舍中留居七日,獨自而去,以後她到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她雙目皆盲,無法看到那左少白的激動之情,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左姑娘為人和藹,雖只和我們姊妹相處數日,但彼此之間,卻是情意甚深。左姑娘去了之後,妾身亦曾問過恩師,何以不肯收留那左姑娘,讓她抱興而來,滿懷傷悲而去。」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想是我左家結仇過多,令師害怕收留我姊姊之後,招惹上麻煩。」 范雪君雖是目難見物,但她已從左少白的口氣中,聽出不對,搖搖頭,道:「左兄之言差矣!家父不是那等貪生畏死的人。」 左少自強自按耐下心中的激動之情,說道:「姑娘可否把令師拒收我姊姊的經過,說給下在聽聽?」 范雪君道:「你就是不問,我也要講給你聽。」 她似是思索措詞,略一沉吟,接道:「據家師說,一則他自知無能保護那左姑娘的安全,二則他自覺身體有了變化,只怕難以活得多久,時限短促,無法把他胸懷韜略盡皆傳授給左姑娘,武功方面,家師成就有限,更是不足為她之師了。」 左少白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 范雪君道:「家師如若收了左姑娘,那不但是害了她,而且也抹滅了她的日後洗雪沉冤的機會了。」 左少白奇道:「這話怎麼說?」 范雪君道:「如若家師收留下左姑娘,無法傳她藝業,且將招來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的高手追殺。這些人,不但不肯放過家師,恐怕連我們天生殘缺的姊妹,也是不肯放過,那是玉石俱焚,家師那胸中之能,無法再傳於世了。」 左少白道:「唉!范姑娘說的不錯。」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因此家師才堅拒左姑娘,不肯收留她。」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接道:「我那姊姊,可把白鶴門被屠慘事,告訴過范老前輩麼?」 范雪君道:「說過了,家師不但仔細的聽過左姑娘詳述經過,而且還提出很多疑問,問那左姑娘。」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我白鶴門被屠一事,其間只怕還別有隱情,不知我那姊姊說些什麼?也許可從此女口中,問出一些內情。」 心念一轉,接口問道:「我姊姊說些什麼?」 范雪君道:「家師提出的事,左姑娘大半不能回答。」 左少白道:「我那姊姊去後,范老前輩說些什麼?」 范雪君道:「家師曾經告訴妾身,他說白鶴門被屠一事,只是一件大陰謀中的犧牲者,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都是被人所愚,才作出這件莽撞的事,但白鶴門數百條人命,也未白白犧牲。」 左少白奇道:「這話怎麼說?」 范雪君道:「據家師言,由於白鶴門被屠慘事,當可促使江湖上很多有識之士的覺醒,使他們警覺到,武林中正在暗中發生劇烈的大變。」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故去的范老前輩,果然有先見之明,和那少林四戒大師之言不謀而合。」 但轉念一想,此女之言,其中定然含有內情,當下說道;「何以見得?」 范雪君道:「據家師所言,那位函薦左姑娘到此之人,亦是位隱息於風塵的奇俠,他生性淡泊,對武林中事。更是漠不關心。此次肯予破例,專函推薦左姑娘來見家師,顯然,他也關心到武林中的事情了。」 范雪君道:「據家師說,那位專函推薦左姑娘到此的人,武功十分高強,足可列名當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如家師不肯收留左姑娘,他必然會把左姑娘收歸門下,傳以武功,因此,家師雖不肯收留左姑娘,她也不會流浪江湖之上。」 左少白道:「這麼看來,事事都在那范老前輩的預料之中。」 范雪君淡淡一笑,道:「家師還告訴我們姊妹,日後定要全力助你們左家復仇。」 左少白抱拳一揖,道:「在下這裡,先領盛情!」 范雪君微帶笑意的粉頰上,突然間籠罩了一層愁苦,道:「不過,我們姊妹十幾年來除了和先師相處之外,一從未和其他人往來。武功又難勝人,實是想不出如何幫助左公子。」 萬良道:「不妨事,我那故去的范兄,武功雖然不見有何出奇之處,但他胸藏甲兵,謀略、料事,卻是無人能及,眼下的武林的形勢、複雜萬端,已非單純的武功,能夠解決。」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先師在世之日。亦曾鼓勵過我們姊妹,他說左公子如在他死後六年之內,仍未找來此地,江湖大劫已成,縱然是諸葛復生,張良還魂,也難挽救這次大劫。」 「生死判」萬良,似是對那死去的范仲明,有著無與倫比的信任,急急接口問道:「現在,時間過了沒有?」 范雪君道:「沒有,此刻距家師死亡,不過三年時光,左公子早來了三年,那是自不算晚了。」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目注左少白道:「左兄弟,如是老朽和你晚見三年,若非白鶴堡那千古慘事激起了老朽不平之心,這江湖大劫就在咱們手中造成了。」 此人乾枯瘦小,形貌古怪,但卻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大俠大仁之心。這幾句話,只聽得左少白、黃榮、高光等,肅然起敬,心中對他,增長了不少敬重之意。 只聽范雪君接道:「左公子未來之前,我們姊妹也曾盼望著他早些來此,因為先師遺命,六年之後,仍不見左公子來,我們姊妹,就得歸隱深山,獨善其身,不再問武林中事,唉!如今老前輩帶著左公子找上門來,卻又使我們姊妹惶惶難安。」 左少白道:「為什麼?」 范雪君黯然說道:「姊盲妹啞,殘缺弱質,又有何能幫助左公子呢?」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但先師遺命難違,殘缺兩姊妹,也只好隨諸位出道江湖了。」 萬良道:「目下江湖,形勢緊急,那『正義老人』已死,王劍、霸刀歸隱,雙惡出世,二俠遁跡,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自從聯手屠戮白鶴門後,也逐漸交惡,更有甚者,已有人學得那『正義老人』神奇的醫術,隱於荒野,似有圖謀,如是我那故世范兄預測的不錯,江湖上要有大變,這陰謀似是還在進行之中。」 范雪君道:「諸位可知那禍源為誰、起自何處麼?」 萬良道:「事端龐雜,千頭萬緒,殺機瀰漫,人人都有此感覺,但卻說不出禍源起自何處?唉!也許這就是我那范兄要你們姊妹出道江湖的原因了。」 范雪君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好!諸位就請在這茅舍中休息三日,三日之後,咱們動身。」 萬良奇道:「兩位姑娘還有事麼?」 范雪君道:「我和舍妹,先到先師靈樞存放之處去守靈三日。」 語聲微微一頓,道:「那位高兄亦可借這三日時光,養息一下傷勢。」 高光大聲說道:「在下得姑娘金針過穴之後,傷勢已然大好,我瞧連那湯藥也不用吃了。」 范雪君道:「不行,你如不服湯藥,體內餘毒未除,十年二十年後,還會發作。」 高光聽得怔了一怔,不敢再多口。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哪位代我記下藥名?」 左少白道:「姑娘請說。」 范雪君一面沉思,一面背誦藥名和份量。左少白一一默記於心。 范雪君揮手輕輕一握身側的啞妹右手,范雪儀卻突轉身步入內室。片刻之後,攜出一個小小包裹,又行到姊姊身側。 范雪君道:「如若我想的不錯,在我們姊妹去後,必有武林人物重來侵犯,幾位還請小心應付。」 萬良道:「這個不勞姑娘費心了。」 范雪君道:「內室中床褥俱都齊備,舍妹已為諸位準備了三日食用之物,三位多多保重,我們去了。」 萬良道:「可要在下等護送姑娘一程?」 范雪君道:「不用了。」牽起啞妹一隻手,聯袂而去。 黃榮目注二女背影消失,趕向室外,取回左少白的長劍,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在下心中有一件憂慮之事,不知當不當言?」 萬良道:「什麼事?」 黃榮道:「那位盲姊范姑娘,誠然聰慧得很,但她雙目盡盲,武功又非出類拔萃,如若帶她們姊妹在江湖之上行動,豈不是還得照顧她們?」 萬良道:「我想我那故世的范兄,定然早思慮及此。」 黃榮為人沉穩,不似高光那般直來直去,聽萬良言詞之後,充滿著信心,也就不再多言,心中卻是暗自盤算道:「盲姊雖有才氣,但武功不足自保;啞妹如何,還瞧不出。帶著這一對天生殘缺,美貌如畫的姊妹,邀游江湖,倒也是一付賞心樂事,如若要借重她們,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和強敵鬥智爭雄於武林之上,實難樂觀。」 左少白對那盲、啞二妹的美慧,心中雖然敬慕,但卻有著和黃榮同樣的想法,但因見萬良對二女充滿著強烈的信任,只好悶在心中,暗自忖道:「今後和二女同行江湖,只怕是終日處在驚濤駭浪之中,萬一二女自顧不暇,反成拖累,那就大大失策了。」 茅屋中,突然沉靜下來,久久不聞聲息。似是,每人都在想著一件十分疑難重大的事。 大約過有一盞茶的工夫,萬良才突然打破沉默說道:「據老朽推斷,今宵之中,必有強敵大舉來犯,咱們只有四人,高兄傷勢未癒,不宜出手,實則只能算有三人。」 黃榮暗道:「幸好兩位范姑娘去了別處,如是留在茅舍,咱們三人之中,還得設法分出一人保護她們。若來犯,定然是別有陰謀。」 黃榮道:「不錯,在下亦有同感,不知老前輩是否已想到了拒敵之策?」 萬良道:「拒敵之策雖有,但經老夫深思熟慮之後,深覺著都非上上之選。」 左少白一直沉默不言,此刻突然接口說道:「敵暗我明,咱們除了硬拚之外,實難別作良圖,如依在下之意,不妨在室外池塘之畔的青草地上,迎擊來犯之敵。」 他出手一刀,震駭住少林、武當兩大門派中高手,這番豪壯之言,自非意氣用事。 萬良微微一笑,道:「左兄弟的劍術、刀法,咱們是有目共睹,只怕已得了天劍、霸刀之傳,今後掃蕩江湖的妖氛、魔氣,借重左兄弟之處正多。」 他似是說到了高興之處,哈哈大笑一陣,接道:「但願我那故去老友,早有安排,有盲啞二妹,助你消解這場武林大劫,洗刷白鶴門千古沉冤。不過,此時,此情,你還不宜鋒芒過露。」 他臉色突然間,轉變的十分嚴肅,接道:「天賜機運不可靠,但過人的智慧,可能創出機運,我那位故世的范兄,就深具此能。」 黃榮再也忍耐不住,接口說道:「但二女年幼純潔,姊盲妹啞,縱然學有所專,但也難與范老前輩生前相比。」 萬良心中一動,道:「不要慌,老朽先到內室瞧瞧,兩位姑娘是否已為咱們安排下了拒敵之策?」 黃榮先是一怔,繼而淡然一笑,道:「不可能吧!」 萬良也不多言,轉身直向內室行去。過了片刻工夫,萬良匆匆走了出來,滿面歡愉之色,說道:「果然不出老夫的預料,兩位姑娘已為咱們安排了拒敵之策。」 黃榮呆了一呆,道:「當真有此等事麼?」 萬良道:「老夫幾時說過了謊言?」 黃榮心中是半信半疑,臉上是一片茫然之色,緩緩說道:「要咱們如何拒敵?」 萬良緩緩由袖中取出一張白色的封簡:「良策妙計,盡在這封簡之中。」 黃榮探頭瞧去,果見上面寫道:「據敵三策。」字跡十分娟秀,顯是有很好的基礎。 萬良拆開封簡,取出一張素箋,只見上面寫道:「愚姊妹去後,今宵必有強敵來犯,君等四人,雖然各懷絕技,但妾意似不必和來人硬擠,代擬三策,任憑自擇。」 黃榮輕歎一聲,道:「一個從未在江湖之上行走過的少女,竟能洞悉江湖上的險詐,這等經驗積累的學問,當真的能從書本之上得來麼?」 萬良笑道:「世間盡多飽學之士,胸博古今文章,要他們吟詩填詞,無疾呻吟,那是音韻有致,婉轉動人,但如真的遇上興亡大事,卻只有袖手歎氣的份兒。」 語聲微頓,接道:「我那故去的范兄,曾經對我說過,如為書所愚,不如無書。一個人,讀了一肚子書,但卻不知如何應用,變成了書獃子,那還不如要他學習種田的好。」 左少白道:「萬老前輩說的不錯。」 萬良輕歎道:「我那故世的范兄,不但機智出眾,謀略過人。實是胸懷經國安邦之才,如他能出仕途,必為一代賢相。造福天下蒼生。」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他能夠出主武林,定可將一個充滿殘酷、險詐的江湖,整理出一番新境界來,只可惜,他上不為君王嘗識,下不為武林同道擁戴,空負他滿腹才華,只落得賚志而歿。」 左少自聽他把范仲明,形容得才華絕世,人間少有,亦不禁生出了敬佩之情。 萬良目光環掃了眾豪一眼,接道:「但願二女能夠盡得他衣缽之能。能在武林中創造一番,也可略慰我范兄九泉英靈了。」 黃榮回顧了室外的天色一眼,說:「萬老前輩,那范老前輩醫道如何?」 萬良道:「舉世第一。」 黃榮道:「二女之相,毫無殘缺之征,范老前輩如醫道驚人,定可找出二女盲啞的原因。」 高光道:「不錯啊!在我老高看來,兩位姑娘也不該盲啞才是。」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二女美絕人寰,秀冠群芳,如不是有著盲啞的殘缺,天下美女,都將黯然失色了。」 左少白接道:「也許是正因為兩位姑娘太美了,上天才替她們製造了殘缺。」 高光道:「那是天不睜眼,我高老王不服得很!」 萬良微微一笑,道:「天有陰睛,月有圓缺,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黃榮道:「天色不早了,咱們也該早些看那「拒敵三策」中說些什麼?」 萬良展開素箋瞧去,只見上面寫道:「第一策,巧布疑兵。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今宵來犯之敵,其勢必強,君等四人,武功雖高,但捨命硬拚,似可不必。妾意不妨大開門戶,高燒火燭,懸敵屍戶外,寒其膽,使強敵生疑,再就近山之頂,預置滾石,造成亂局,君等可尋一僻靜之處,高臥養神,妾已在室中預佈幾處小巧機關,強敵如毀我廬舍,必將小遭報應。」 高光只瞧得哈哈一笑,道:「好辦法。」 忽然轉目四周,自言自語道:「這機關,布在何處呢?」 萬良笑道:「如是被你一眼瞧得,那也不叫機關了。」 黃榮道:「咱們瞧瞧那第二策吧!」 向下看去,只見寫道:「第二策:縱火卻敵。妾身案斗之中,藏有先師制的火藥,君等帶上門戶,隱身室外叢草之中,把火藥分埋室中,門外,和池旁樹下,強故如若來犯,此三處,均為強敵集聚之地,接上藥線,虛土浮掩,待機燃著火線,引發火藥。火藥爆炸,不難引起大火。」 黃榮道:「這第二策雖好,但卻要把這座茅舍燒去了。」 萬良道:「咱們看看她第三策說些什麼?」 凝目望去,但見寫道:「第三策:張網羅雀。」 黃榮道:「但瞧這策名,即可知此策非凡了。」 左少白道:「那范老前輩的才華,果然非同小可,竟然能把胸羅才智,轉授於盲啞二姝身上,單是這份能耐,就非別人能及了。」 萬良聽他大讚范仲明,不禁心頭一喜,哈哈一笑,道;「此刻,你們當知道老朽所言不虛了。」 高光道:「只瞧那兩位姑娘的秀美,就知她們聰明得很。」 萬良道:「咱們瞧瞧如何用這張網羅雀之策?」 繼續向下看:「先師的體質,受先天限制,難以入武學造極之境,因此致力於醫道、金石書畫,曾以美玉兩塊,雕成玉美人像兩個,內腹中空,藏有奇藥,點燃之後,化作煙氣,徐徐由耳中滲出,那煙氣細小,不留心很難發現,但卻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漫散開去,為了免得引人疑心,最好是採集一些山花,放置室中……,,看到此處,黃榮突然叫道:「是啦!奇怪之處,就在那煙氣香味了。」 接向下面瞧去,只見寫道:「那煙氣香味中,含有一種猛烈的奇毒,聞得少許,即將暈暈欲睡,雖有絕高武功,也是難有還手之力。君等四人,可分佈內室,隱起身子,及時暗中出手,或袖手旁觀,任其自行睡去。雖不能一網打盡,當可十擒七八,但此策借重藥物,似少君子之風。君等願否採用,悉聽尊便……」 高光急道:「如是咱們藏在室中,先聞到那香氣,睡了過去,豈不是讓人家活捉了去?」 萬良道:「你先瞧完再說不遲。」 黃榮凝目向下望去,但見素箋之上寫道:「那放置玉像錦盒,藏於先師神位後面壁間,盒中有解藥十顆,君等各含一粒子口,可不畏煙氣中的香毒。」 萬良看完素箋,目光轉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咱們要用哪一個法子拒敵?」 黃榮道:「以兄弟的看法,還是最後一策最好,如能生擒來人,不但可以追間出一些內情,且可保存這座茅舍。」 萬良道:「左兄意下如何?」 左少白道:「雖然這借重藥物,有失光明氣度,但就目下情勢、處境而論,在下亦贊用最後一策。」 高光突然說道:「如是那玉美人中苦惱藥,放的年代太過久遠,失去作用,那就糟了。」 左少白道:「此函似非是早已寫好,二女已料定了我們定會重來,那藥物想早已檢查過了。」 黃榮道:「我們先取那兩個玉美人的石像瞧瞧。」 萬良道:「這話不錯。」大家向神桌前面走去。」 掀開那范仲明的供牌,果然壁上有一個小小的旋把。萬良抓起旋把,試向右面轉了兩下,一座暗門,應手而開。果見一個錦盒,放置在壁間。萬良小心翼翼的取出錦盒,關上暗門,又把范仲明的神位,回復原處。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章 走馬換將 高光迫不及待的就萬良手中接過錦盒,打開盒蓋。凝目望去,只見錦盒是並放著兩個雕刻精緻的白玉美人。神態俊雅,栩栩如生。仔細瞧去,駭然竟是二女模樣,只是具體而微。 萬良伸出手去,取過一個白玉美人,輕輕一旋,果然是腹間中空,掉下來一根似香非香,長約三寸,細如小指之物。 黃榮道:「想此就是二女留函中所說的奇藥了。」 萬良道:「不錯。」 略一沉吟,接道:「看到這座雕工精緻的白玉美人,不覺間懷念到故人手筆,也使老夫擔心起一件事來。」 高光道:「什麼事啊?」 萬良道:「此玉雪白無瑕,入手生暖,分明是極為珍貴的暖玉。我那故世范兄,一生之中,感歎生命短促,從不肯浪費一寸光陰,這等精工雕刻,必然需時甚久,其作用,只怕不只是供人欣賞,如是今宵來犯之敵,取去此物,或許是失手打碎,豈不大過可惜了麼?」 高光道:「來人決非泛泛身手,此屋高不逾丈,不論放在何處,也是難以擋得來人。」 左少白道:「老前輩之意思呢?」 萬良道:「就這拒敵三策而言,此策實為三者最上一策,也許能從咱們今宵生擒來犯之敵中,迫問出那主謀之人的身份。」 黃榮道:「既是無兩全之法,只有冒險使用了,咱們小心一些,防他們打碎就是。」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二女也許早有計算。」四人一齊動手,佈置起來。 萬良一面動手,一面高聲說道:「二位姑娘在留函之中,即然說布有機關,想來是決不會錯,諸位移動手之時。要小心一些才是?」 這時,黃榮、高光等,都已對那盲啞二女信服無比,聽得萬良呼叫之言,果然是個個謹慎無比,小心翼翼。幾人佈置就緒,太陽已沉下西山。 萬良打量了一下室中情勢說道:「左兄弟藏在神案之下,兩側堆上木柴,就不易被人發覺了。」左少白點頭一笑,動手在神案下堆上木柴。 萬良抬頭一看道:「這內室,外廳這間的大梁之上,可容一人……」 目光轉到高光臉上,接道:「高兄弟請你藏在樑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察看全盤情勢變化,不過有一件事,要特別小心。」 高光道:「什麼事?」 萬良道:「謹慎小心,不要被今夜來襲之敵,進得茅屋之門,就瞧到了你,或是人還在十里之外,就聽到你的聲音。」 高光道:「這個在下記下了。」 萬良道:「記著,不能多接一句口,不可稍鬆一分心。」 黃榮心中暗暗讚道:「這辨法倒是不錯,那藏在樑上之人,看起來是全軍的耳目,但其時,卻毫無出手的機會。 只聽萬良低聲說道:「黃兄請藏在內室之中如何?」 黃榮應了一聲,閃身進入內室,仔細的查看了一下室內形勢,選擇好藏身之地,重又走了出來。 萬良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利用這事發前的機會,各自坐息片刻,對精神不無小補。」 三人依言盤膝而坐,各自運氣調息。夜色漸深,已難見室外景物。這是個陰雲滿佈的晚上,風高月黑,吹打著茅屋的荒草,沙沙作響。 萬良當先而起,點起了廳中燭火,關閉上窗門,步入內室,盤膝坐上木榻。群豪各自就位,隱好身子。 大約等待頓飯工夫之後,突然茅舍傳進來一聲大喝,道:「室中如若有活的人,都給我滾出來!」 左少白等早已成竹在胸,任那喝罵,但卻無一人相應。 但聞那人接道:「惹得老子性起,一把火燒光了你們這座茅舍!」 那人喝罵了一陣,不聞室中有人相應,也不再罵,過了片刻,響起了一聲大震,大門被人一腳踢開。一陣急風,吹了進來,門口吊著的戶體,突然一陣搖擺。燭光搖顫,暗而復明。 原來,萬良等早已選擇好了置放火燭的所在,風勢雖急,但卻未把火燭吹熄。左少白選擇的停身角度,正好可仔細的瞧清楚門口情形。 只見一個四旬左右的勁裝大漢,右手執著一把單刀,站在門外,望著那高懸的屍體呆呆出神。 顯然,那懸屍已收到先聲奪人之效。 只聽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道:「吊的是死人還是活人?」 那大僅應道:「是昨天重傷在此地的章兄弟。」 那人似已不耐,冷冷的問道:「是死的還是活的?」 執刀大漢道:「看起來好像已經氣絕死去了。」 那人應道:「即然已經死去,還不快把屍體拋去,站在那裡瞧什麼?」 那執刀大漢應了一聲,揮動手中單刀,寒光一閃,斬斷了那懸屍繩索,左手接著屍體,揮臂一拋,直摔到一丈開外。這人並未死去,只是被左少白等點了穴道,可憐卻被自己人摔的氣絕而斃。 那執刀大漢摔去屍體,冷冷喝道:「兩個臭丫頭,吊上一個死人,難道就能阻攔住老子們麼?」單刀護身,大步而入。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室外人影幢幢。約略的估計一下,至少也在十人以上,那執刀大漢,步入室中之後,探手從懷中模出一個火折子,一幌而燃。廳中原點燃一隻火燭,加上這只火折子,登時光亮大盛,景物清晰可見。 但聞一個凝重、冰冷的聲音,傳了進來,道:「瞧出了可疑的破綻麼?」 那執刀大漢應道:「不見有何可疑之處……」 目光一轉瞧到了范仲明牌位之下,並放著一對白玉美人,立時接道:「室中放有玉人一對,這兩個丫頭莫非聞風而逃?」 要知室中情形,早已經過左少白等一番細心佈置,可能留下痕跡,都已打掃清除了。只聽步履聲響,四個執長劍的黑衣少年,護住一個全身黃衣,面上帶著面具的人,緩步進入茅舍。 在那黃衣人的身後,緊隨著一個華衣少年,左臂上包著白紗。那華衣人正是左少白劍下逃生之人,雖然捨棄駿馬,逃開左少白一劍,但是左臂仍然受傷不輕。 只見那黃衣人兩道森寒的目光,轉望著華衣少年,道;「你可瞧清楚了?」 華衣少年,對那黃衣人似是有著無與倫比的尊敬,欠身說道:「不錯,就是那個在榆樹灣奪那劉瞎子藏物的人。」 那黃衣人輕嗯了一聲,道:「難道他當真是渡過『生死橋』的左家後裔麼?」 黃衣少年道:「這個屬下沒有確證,不敢妄作推斷。」 黃衣人道:「那天劍姬侗、霸刀向敖,是何等高強的武功,但自從渡過那『生死橋』後,就數十年未再聽過兩人消息、難道區區一個小孩子,還能生離那絕地不成?」 他自言自語,別人也不敢插嘴,沉吟了半晌之後,又是自言自語的接道:「奇怪的是,他們怎會和范仲明兩個女弟子搭上了關係呢?」 只聽那華衣少年輕輕咳了一聲,道:「也許那兩個丫頭,還藏在內室。」 黃衣人霍然警覺,住口不言,目光卻轉到那一對白玉美人的身上,緩步行近木案,伸出手去,取那玉人,手指將要觸接到那玉美人時,突然又縮了回來,目注內室,高聲說道: 「兩位姑娘,此刻已陷重圍,如若不肯相見,可別怪在下舉動放肆了!」 隱身木案之下的左少白,聽那黃衣人說話聲音,有如金鐵相擊,不禁心中一動,此人聲音,如此怪異,定然是位身負奇功的人。 那黃衣人仍不聞有人相應,不禁怒道:「衝入室中搜查。」 兩個黑衣人應了一聲,急步向內室衝去。哪知兩個黑衣人,有如投在海中的泥牛沙石一股,衝入內室之後,竟是久久不聞聲音。 那黃衣人怒聲罵道:「瞎了眼的笨奴才,怎麼連室中有沒有人,都……」 罵了一半,忽然警覺住口,目光一掠華衣少年,向室外退去。 左少白一提氣,由案下疾躍而出,直向二人撲了過去,左掌遙遙一揮,當先擊向那華衣少年,右手食、中二指卻疾向那黃衣人點了過去。黃衣人舉手一格,竟把左少白點擊過去的右手,硬給擋了回來。 左少白微微一怔;暗道:「此人內力如此之強,難道那白玉美人中的藥物,當真的失效了麼?」付思之間,瞥見那華衣少年揮手接下自己遙擊一掌之後,人竟被震的一個觔斗,栽倒門外,那黃衣人的身子,也同時搖了幾搖,幾乎摔倒。 左少白心中忖道:「原來此人內功精深,雖中劇毒,力道仍未全失。」心中念轉,右手卻又擊出一掌。 就在左少白躍出發掌的同時,高光亦從那橫樑上一躍而下,左右雙手分對另兩個黑衣人各發一拳。兩個黑衣人接他一拳,雙雙被震倒在地。原來,那白玉美人中的煙毒,發揮作用,來人早已無抗拒之力。 萬良聽得室外動手之有,大步趕了出來,道:「得手了麼?」 高光道:「全部成擒。」 左少白指首黃衣人道:「此人乃這般人中的首腦,有他在茅舍之中,室外縱然布有強敵,也不敢施用過激的手段。」 萬良緩步走近那黃衣人身側,正待伸手去抓他起來,突聞「嗤」的一聲,一支長劍,直向萬良手腕射了過來。 左少白高聲說道:「萬老前輩小心了。」 萬良手腕一挫,收回掌勢,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長劍挾著嘯風之聲,「啪」的一聲,釘在木門之上,深入了兩寸之深。 萬良急急說道:「熄去火燭,再和他們談判。」 左少白應了一聲,回手一掌,熄去了桌上火燭。茅舍中,突然黑了下來。 萬良閃到門後,冷冷說道:「你們的首腦,已為我等所擒。只要爾等再行冷箭施襲,老夫就先殺了他們幾人。」 這幾句話,果是有著奇大的威力,室外立時響起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你們亦被我等圍困,彼此相持下去,勢將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 萬良道:「這座茅舍之中,存有數月的食用之物,爾等如願對耗下去,對持上三兩個月,也不要緊!」 那宏亮的聲音,重又傳了進來,道:「閣下準備如何解決這僵持之局?」口氣之中,已是大見軟化。 萬良低聲說道:「這黃衣人,似是身份甚高,只不知是否是主腦人物,再套套他們口氣再說。」 突然提高了聲音,接道:「爾等主要的首腦人物被擒,已成群龍無首之狀,還有何等顏面提出談判條件?只有棄刀就縛,聽候我等發落一途。」 仍是那宏亮的聲音,接道:「閣下不用再打如意算盤,如是逼人過甚,迫使我等出手,那時悔之就晚了。」 其人竟也是老奸巨滑,說了半天。仍未說出那黃衣人的身份。 左少白凝目向外望去,只見三丈外的夜色中,孤零零的站著一個身軀十分高大的漢子,其他的人似是已經分別隱起。和萬良對答之言,正是那大漢所發。 萬良哈哈一笑;道:「你如果和老夫耍花槍,那是白費心機,老夫只要不放過穿黃衣的小子,諒他們也不敢擅自出手……」 語聲微微一頓,故意提高了聲音,接道:「高兄弟先給這小子一點苦頭吃吃再說。」 他本是一句施詐之言,但那高光,卻真的應聲走了過來,取下那黃衣人臉上的面罩,瞧也未仔細瞧他一眼,右手一揮,左右開弓,呼呼兩個耳括子。 那黃衣人雖然中了毒香,又被點了兩處穴道,但他心中,卻是清楚得很,高光這兩個耳光,出手甚重,只打的他心頭怒火萬丈,但卻說不了一句話來。 只聽室外那宏亮的聲音,怒聲喝道:「閣下濫施毒打,當心我們放火燒去茅舍。」 萬良怒聲喝道:「你如再狂吠不停,我就再打他幾個耳括子。」 果然,那室外宏亮的聲音,不敢再行多言。緊張的形勢,突然寂靜下來,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凝目望去,那站在三丈外的大漢,也突然消失不見。不禁心中一動,暗道:「他們不再派人談判,顯然是已下了決心,準備硬行出手了。 心念一轉,急急說道:「強敵不再談判,顯是別有所圖,咱們得小心戒備了。」 萬良道:「不錯,快將那黃衣人,和他幾個屬從,推在前面,用他們作擋箭牌子。」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很高,似是有意的讓室外之人聽到。 高光道:「這辦法不錯啊!」 當真把那黃衣人,推在身前。哪知事情的變化,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幾人足足等大半個時辰左右,既不聞室外說話之聲,也不只有人向茅舍之中突擊,似是所有的人。都已經悄然離去了。 高光低聲對黃榮說道:「老二,咱們出去瞧瞧如何?」 萬良道:「也許他們在茅舍之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不可輕易涉險。」 高光道:「難道就這般和他僵持下去不成?」 萬良道:「天色將亮,待天亮之後,咱們再出去不遲。」 高光的話出無心,但萬良卻是言有作用。說罷,凝神靜聽。 果然。聽到了輕微的步履移動之聲,顯是對方聽到萬良之言,又改變策略。 萬良低聲說道:「諸位要小心了,這次,他們定然有所舉動。左兄弟請瞧著右面,黃兄弟瞧著左邊。」 語聲甫住,果見兩條人影,緊靠茅舍土壁,緩緩向前移動。兩人的舉動小心異常,聽不到一點聲息。 夜色幽暗,景物難辨,如非萬良提醒了左少白和黃榮一聲,特別留心查看,兩人還真不會發現左右兩側的來敵。黃榮伸出手去,輕輕一扯左少白的衣袖,暗中互相招呼一聲,各自運功戒備。 這時,萬良和高光還不知茅舍兩側,已有強敵迫近,兩人仍然凝目向前面查看。兩條黑影,移近木門兩尺左右時,一齊停了下來,不再前行。 黃榮心念一轉,覺著不對,高聲叫道:「大哥快些出手!」右掌當先劈出。 左少白聽得黃榮一嚷,緊隨著劈出掌勢。兩股強猛的掌力,分向兩條人影撞去。那兩人似是料不到會有人突然施襲,倉促間,舉掌迎去。 左少白的掌力強猛,右首那大漢接下一掌之後,人卻震得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 黃榮劈山掌勢的內力,雖然沒有左少自那股強猛,但力道亦是不弱,左首大漢接下一掌之後,亦被震的馬步不穩,連退兩步。 只聽暗影中一個冷峻的聲音罵道:「沒有用的蠢才,還不給我滾回來?」 兩個挨近茅屋的大漢,對那聲音,似是有著無與倫比的畏懼,急忙兩個大轉身,隱於暗色之中不見了。 左少白聽辨聲音,發覺此人說話之聲,和剛才與萬良答話那位大漢,口音不同,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適才那大漢,分明是這群人的領袖人物,何以,此刻又似換了一個人,難道室外強敵,已在無聲無息中,調來了援手不成?」 心念一轉,凝聚目力,向那發話之處望去。只見在幽暗的夜色中,似是蹲著一條人影。 左少白希望能瞧到他的目光,哪知事出意外,那條人影竟是黑黑一團,以左少白的目力,都無法辨識清楚。 黃榮低聲說道:「大哥,可曾瞧到什麼?」 左少白道:「他們除了今宵幽深的夜色掩護之外,似是另有一種掩去身子之物,使咱們不易發現。」 黃榮道:「小弟感覺之中,室外強敵,似是已有很多的援手趕到。」 左少白道:「不錯,小兄亦有此感。」 黃榮道:「天色快要亮了,天亮之後,大哥的計劃如何?」 左少白道:「此事由萬老前輩作主,咱們不妨研究一下就是。」 談話之下,瞥見夜色中一群黑影,緩緩移動,直向茅舍摸過來。那黑影來勢甚慢,似是在地上爬行一般。 黃榮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折子,低聲說道:「大哥留心。」 一縮身子,藏在門後,隨身一幌,火折子立時燃了起來。但聞幾聲嗤嗤弦聲,兩個長箭,直向黃榮執火的右手射出。一箭射空,另一隻卻擦著黃榮手背而過。黃榮一抖手腕,一隻火折子,脫手飛出,落在室外一丈五六尺處。 火光下,景物清晰可見。只見那些緩慢移近的黑影,突然間,靜伏下來不動。 左少白目光銳利,仔細一看之下,立時瞧出,那些靜伏的黑影,乃是披著一層黑布,立時高聲說道:「他們偽裝……」 「嗤」的一聲,一道藍焰疾射而來,打斷了左少白未完之言,「啪」的一聲,釘在木門上了。 那藍焰撞在木門之上,立時化成一片熊熊的火焰,燒了起來。 萬良吃了一驚,說道:「快些設法撲息那門上火焰。」 心中卻是暗暗忖道:「難道這黃衣人,豈真不是他們首腦人物麼?或是來了比黃衣人身份更高的人?」 原來,依據武林中的規矩,首腦人物被擒,應是投鼠忌器,很多方法不能使用,就算不肯束手就縛,亦不敢太過激怒對方,傷害到首腦安全。 此刻,這般人竟然要施用火攻,即是說,這黃衣人的生死,已不足威協他們了。 左少白抓出長劍,突然向前探出,長劍一揮,斜著削去。但聞「唰」的一聲,那燃燒的火焰,吃左少白一劍削落在地上。就這剎那間,弓弦聲動,兩支急箭,疾射而來。 左少白早已有備,長劍起處,擊落了當先一支,右手一揮,接住了第二支箭,暗運內功,施展甩手箭的手法,右腕一抖,反射而出,直向那伏在地上黑影射去。 削門,接箭,甩箭,連續一氣呵成,對方第二排強箭未至,左少白已退回門後。高光大聲讚道:「好!大哥露這一手,叫他們開開眼界。」 萬良嚴肅的說道:「他們如不是來了身份高過這黃衣人的人物,就是咱們擒錯了人,對方似已不再顧慮到黃衣人的生死了。」 只聽一聲喝叫傳來,靜伏門外不遠處的黑影之一,突然一躍而起,大步向後奔了去。 原來,那人中了左少白甩出的一箭,難再支撐,一躍而起,露出了馬腳。 萬良接道:「看樣子他們似是已有援手趕到,咱們再不能有恃無恐了,得改變一個打法,諸位要準備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被擒的華衣少年,武功已是不弱,但身份卻似在被擒的黃衣人之下,如若室外之人。身份尤在被擒的黃衣人之上,今宵敵勢之強,實是驚人至極了。 高光道:「既是這黃衣人已無大用,咱們把他宰了就是。」 萬良心中暗道:「想不到這人,倒是粗中有細,這黃衣人身份如何,將是立刻可見分曉了。」 哪知事情的變化,又大大出了幾人意料之外。室外強敵突然間重又沉寂下來,似是所有的人全都撤走,久久不聞聲息。 黃榮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萬良道:「室外敵人首腦,實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此刻,咱們只有和他們比試一下忍耐的工夫了。」 高光道:「也許他們早已撤走,咱們何不出去瞧瞧?」 萬良道:「如若老朽想的不錯,在這茅屋之外,強敵早已埋伏重重陷阱,此刻咱們出室一步,必為強敵所乘。」 高光道:「老前輩之意,咱們就永遠守在茅舍之中不成?」 萬良微微一笑,道:「只有待天亮之後,查看一下敵勢,再作道理了。」 劍拔弩張的情勢,突然間靜止下來,只有一陣陣呼嘯的夜風,吹打著茅舍的枯枝荒草。 夜色漸退,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茅舍外的景物,愈來愈是清晰。左少白探頭向外瞧去,只見綠草依舊,池水蕩漾,茅舍外一片靜寂,不見一個人影。 隱身在門後的萬良,沉聲問道:「可有敵蹤?」 左少白道:「絲毫不見可疑之處。」 高光突然一躍而起,道:「兄弟出去瞧瞧。」 萬良要待阻止,高光已然急奔而出。高光奔出茅舍,流目四顧,但見青山隱隱,晨霧如珠,哪裡有敵人蹤影?心中暗道:「那萬良太過多疑,敵人早已撤走了,竟還疑坤疑鬼。 心中念頭轉動,人也不自覺信步向前走去。 萬良高聲叫道:「高兄弟不可涉險,快快回到茅舍中來。」 遙聞高光相應之聲,道:「不勞苦前輩掛懷,強敵早已撤走。」繞向茅舍後面走去。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高兄弟如此輕敵涉險,只怕要吃大虧。」 左少白和黃榮,究是缺少江湖閱歷,口中不言,心中卻有暗自忖道:「那高光就算不擅心機,但他有目可以見物,難道連有無敵蹤,就瞧不出來麼?」 儘管萬良低聲歎氣,兩人心中卻是毫不在意,哪知高光去如投海沙石,直待日上三竿,仍然不見回來。 左少白望了黃榮一個,低聲說道:「情形有些不對。三弟定是遭了暗算。」 黃榮挺身而起,道:「我去找他回來。」 萬良冷冷的喝道:「不用去了!」 黃榮道:「為什麼?」 萬良道:「強敵正在這茅舍之外,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如涉險,咱們豈不是又要折損一人?」 黃榮道:「縱然是刀山油鍋,也不能見危不救。」 萬良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左少白突然接道:「結盟金蘭,情重生死,只有辜負老前輩的一番苦心了。」「唰」的一聲,抽出長劍。萬良歎息一聲,道:「如是那室外強敵,和你一招一式動手,以你武功,那是足可對付。」 左少白己然舉步欲行,聞言突然停了下來,道:「老前輩之意?」 萬良道:「如是老夫推論不錯,那位高兄弟連動手的機會也沒有,就被人生擒去了。」 黃榮道:「何以見得?」 萬良道:「高光為人,粗中有細,決然不會離開這茅舍太遠,他如和人動手,咱們定可聽得兵刃交擊之聲,縱然聽不到兵刃撞擊的聲音,亦可聽得高光的呼喝之聲。」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前輩說得不錯。」 萬良道:「敵眾我寡,楚歌四面,必得以極大的耐心,應付今日之局,才有制勝之望。」 黃榮道:「敢問老前輩,這制勝之道何在?」 萬良道:「以我之長,對敵這短。」 黃榮道:「老前輩可否再說的詳細一些。」 萬良道:「除去敵勢不談,室外陷阱遍佈,我們出此茅舍,正好入人陷阱,目下之策,只有守此茅舍待敵來攻。」 黃榮道:「如是他們一年不來,咱們也要等上一年不成?」 萬良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強敵決然僵持不過今夜,黃昏不來,入夜必大舉侵犯……」 他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看清形。咱們生擒這黃衣人,實乃敵人中極為重要的人物,他們不肯放火燒燬茅舍,無非是投鼠忌器。最使他們困惑不解的是。進入室中的六個人,片刻之間,被咱們輕易擒獲,其間,未經惡戰,是以,把這座茅舍,看成了死亡的陷阱……」 他凝目思索了一陣,接道:「室外強敵的主腦人物,亦為極厲害的人物,能耐心在茅舍外布下陷阱,不肯涉險攻入。這份陰沉、耐心,就非普通人物能及。」 黃榮輕輕歎息一聲,道:「如是久等下去,高兄弟只怕被他們殺了。」 萬良道:「老朽的看法,和你大大不同。他們雖然擒了高兄弟,但咱們卻擒了他六個人,這黃衣人又似他們極為重要的人物之一,雖非主持大局的首腦,亦將是獨當一面的要角,才使他們不敢施下惡毒手段。」 突然探出頭去,四下瞧了一陣,放低了聲音,接道:「老朽還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這般人可能就是那四戒大師所指,隱於幕後,策動江湖變亂的陰謀集團中的核心人物。」 左少白心中一動,突然起身,把那黃衣人拖到門口處,取下他臉上的面具。萬良、黃榮、左少白六雙眼睛不約而同的一齊投到那黃衣人的身上。只見那人眉清目秀,面如敷粉,嬌好有如女子。 黃榮瞧了一陣,道:「這人一臉脂粉氣,不似男人。」 萬良臉上神色凝重,緩緩說道:「也許一場籌劃數十年的大陰謀,已然開始爆發,卻被咱們趕巧碰上了他們第一次直接行動。」 黃榮奇道:「老前輩語含玄機,使人聽來,難以盡解內情。」 萬良道:「這數十年,老朽息隱於衡山幽谷,苦練『五鬼搜魂手』,靜坐冥思。自覺增長了不少判事之能,每遇一事,很自然就苦苦思索起來,再和老朽昔年見聞,加在一起,前後絡連推想,就覺得很多可疑之處。」 黃榮道:「老前輩可是又想到新的事端了麼?」 萬良道:「你瞧這黃衣人有多大年紀?」 黃榮道:「如是他是個女的,內功精深,駐顏有術,至少在三十以上。」 萬良道:「你用兵刃挑起黃衫瞧瞧,此人如若具是女兒之身,這其間就大有文章了。」 黃榮好奇之心大動。伸出長劍,挑開了那黃衣人的上衣。果然,挑開了前胸上衣之後,隱隱可見,兩個聳立的乳峰。 萬良右手一揮,一股掌風,掩起了那前胸挑開的黃衣,長長歎息一聲,道:「這可能就是她!」 黃榮奇道:「什麼人?」 萬良正待答話,目光一輪,瞥見左少白凝注在黃衣人的臉上,呆呆出神,不禁心中一動,欲言又止,又用手輕輕一推黃榮。 黃榮凝目望去,只見左少白臉上是一股莫可言喻的奇異神色,望著那黃衣人出神。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一章 莫測高深 萬良低聲說道:「黃兄弟,你認識這女人麼?」 黃榮仔細打量了那黃衣人一陣,道:「不認識。」 只聽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這人我好像面善得很。」 目光轉注到萬良的身上,道:「老前輩見多識廣,想來定然認識這個人了?」 萬良道:「素不相識。」 左少白道:「唉!這個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但卻想不起。」 萬良道:「不妨事,時間長得很,慢慢再想就是。」 左少白道:「就我記事以來,我確實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看上去,我卻和她相熟得很,唉!在我心底深處,似乎是早已有了這個形象,見到她之後,似乎得到了證實。」 萬良道:「證實了什麼?」 左少白道:「證實了,世界確有這麼一個人。」 萬良奇道:「左兄弟,你仔細的想想,看在你白鶴門中,是否有這樣一個人物?」 左少白道:「沒有,我已經搜盡了枯腸,從未見過這麼一個人。」 黃榮道:「這就奇怪,既沒有見過,大哥為何會在內心之中,留下了這樣一個形貌的印象呢?」 左少白道:「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了。」 言罷,凝目沉思,似是又在用心去想那黃衣人的來歷了。 黃榮低聲對萬良道:「老前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萬良道搖搖頭,道:「不可思議,看將起來,只有等那兩位姑娘回來再說了。」 黃榮長長歎息一聲,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江湖上的奇形怪狀之事,實是多不勝數。」 萬良臉色凝重,沉思了一陣,道:「老朽走了大半輩子江湖,見過的奇事,可算是無所不有,但像此等奇事,可也未曾見過。」 兩人談話的聲音,並不算低,但左少白似未曾聽聞一般。顯然,他正在運用全部心神,思索這黃衣人的來歷。 這當兒,驟聞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在下有事要和諸位一談。」 聲如雷霆,震的人耳轟轟作響。 轉臉望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衣的大漢,赤手空拳,肅立在茅室外兩丈左右處,目注茅舍,似是在等待答覆。 萬良道高聲說道:「閣下有何見教?」 那黑衣大漢應道:「兄弟奉命和諸位談判一件事……」 他舉起雙手,搖揮了一陣,接道:「在下手無寸鐵,各位只管放心。」 萬良冷冷接道:「不論你是否帶有兵刃,但如妄想暗施算計,可別怪我老夫先要宰掉了穿黃衣的人。」 那黑衣大漢笑道:「此地距茅舍相當遙遠,不知在下是否可以進入茅舍一談?」 萬良道:「這茅舍之中,機關重重,你如進入茅舍必遭生擒,准許你行進茅舍七尺左右之處。」 那大漢倒是聽話的很,高聲應道:「在下悉照吩咐。」 舉步前來,果然,相距茅舍還有七尺左右時,就停了下來。 萬良身子仍然隱在門後,探出頭去,說道:「閣下有什麼話說?」 黑衣人道:「咱們擒到一位姓高的,據他所言,和諸位乃是同伴。」 萬良道:「不錯,怎麼樣了?」 黑衣大漢道:「在下奉命,來和諸位談判。」 萬良道:「談什麼?」 黑衣大漢道:「走馬換將。」 萬良冷笑一聲,道:「閣下想如何一個換法?」 黑衣大漢道:「自然交易力求公平,咱們擒得你們一人,諸位卻擒得我們六人,咱們自然是只換一人,不過……」 萬良接道:「那被換之人,要由你們選擇,是麼?」 黑衣大漢尷尬一笑,道:「不錯,咱們希望能就被諸位生擒六人中選擇一人。」 萬良淡然一笑,道:「除了那穿黃衣的之外,餘下五人中,任憑你選擇一位就是。」 黑衣大漢呆了一呆,道:「唉!在下奉命來此,已得敝上指定換那位穿黃衣的同道,不知……」 萬良接道:「那是有負朋友此行了,請代轉貴上,就說咱們生擒這黃衣人,不願互換。」 黑衣大漢道:「兄弟還有下情。」 萬良道:「老夫洗耳恭聽。」 黑衣大漢道:「諸位被困於茅舍之中,亦非長久之策,如若諸位肯以那黃衣人換回你們那位姓高的同伴,我等立刻撤走,彼此互不侵犯。」 萬良冷笑一聲,道:「老夫終身打雁,如若被雁兒啄了眼,豈不是白跑了這十年的江湖?」 黑衣大漢道:「在下言出至誠,閣下如是不信,在下願以性命擔保。」 萬良哈哈一笑,道:「閣下未免太輕賤自己的生死了。」 那黑衣大漢,連受萬良諷激,尷尬萬分,但又不好發作,苦笑一下,道:「在下言出衷誠,還望諸位三思。」 萬良冷冷說道:「你們只要黃衣人,其他五人的生死,全然不管,這行動是何等殘忍,你不過一個傳達令諭的嘍囉,又能擔負起什麼責任?不是老夫見笑,你自己的生死也只怕是早已失去自主了。」 那黑衣大漢默然垂下頭去,不再言語。 萬良輕咳了一聲,接道:「你們可以犧牲了其他五人,多犧牲你一個,自然是不在乎了。」 那黑衣大漢緩緩抬起頭來,道:「不錯,只要閣下答允換出那黃衣人,其餘五人的生死,確然不算重要,不過,釋放諸位離此的諾言,一定照行不誤。」 萬良道:「如是老夫不放呢?」 那黑衣大漢道:「貴友將嘗試人間最為慘酷毒刑後,凌遲處死。」 萬良道:「別忘了,你們還有六個人在我們手中,老夫亦會施用同樣慘刑,加諸他們的身上。」 黑衣大漢道:「只怕你們沒有機會了,如是敝上確定了無法救出六人,片刻之間,可使諸位和這座茅舍,共化飛灰。」 萬良心中暗道:「他們害怕被捉之人說出隱密,這黃衣身份再高,只怕也難逃死亡之危。」 口中卻淡然一笑,道:「老夫相信貴上,必將千萬百計,救出這黃衣人。」 黑衣大漢道:「這麼說來,閣卞是不允換人了?」 萬良道:「不答應。」 那黑衣大漢黯然一歎,欲言又止,緩緩轉過身子而去。 黃榮望萬良一眼,激動的說;「為何不換?」 提高聲音叫道:「朋友留步。」 那黑衣人依言轉過身來,臉上是一片喜悅之情,道:「閣下可改變了心意麼?」 黃榮為人沉穩,喝住那黑衣大漢,已然警覺到不對,低聲說道:「在下一時情急失言,老前輩對付他吧!」 萬良低聲歎道:「咱們如是放了這黃衣人,或可脫這一時之危,但不出一日,必將遭受他們全力圍攻,咱們一日不死,他們就一日不肯住手。」 語聲一停,高聲說道:「老夫確然改變了心意,但我一定要你們在此的首腦人物,出面和我談判解決。」 那黑衣大漢臉上的喜悅之色,突然又消逝下去,輕輕歎息一聲,道:「好!在下替諸位轉達一聲,但他肯否來此和諸位相見,我就不知道了。」 那黑衣大漢不再應話,轉身而去,繞向正面,眨眼間避開了視線不見。」 黃榮關心那高光的生死,低聲問萬良道:「老前輩,你說他們會不會來?」萬良道: 「除非那主腦人物,有權決定不要這黃衣人的性命。」 黃榮輕輕歎息一聲。道:「高兄弟一條命,換他們六條命,那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他雖聽出了黃榮弦外之音,但茲事體大,不敢輕易接口。緊張的沉寂,足足延續了一刻工夫,瞥見那黑衣大漢重又轉來。 只見他在相距茅舍四、五尺,停了下來,抱拳一禮,說道:「在下已轉達閣下之言,敝上已然答允和閣下相見。」 萬良冷冷說道:「時光已經不早,他如要來,就該快來才是。」 那黑衣大漢道:「敝上立刻就到,特命在下先來通知一聲。」 萬良道:「勞請轉告貴上,此刻寸陰如金,要他愈快愈好。」 那黑衣大漢怔了一怔,道:「在下就去轉告。」 轉身大步而去。 黃榮目睹那大漢去遠,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如是那人提出了交換高兄弟的事,咱們是否答應?」 萬良道:「此刻老朽也無法決定,到時見機而作就是。」 黃榮道:「老前輩,如是決定了不換高兄弟,咱們就索興和他們拼上了陣,左大哥劍刀雙絕,那人未必能抵拒得住,如若咱們能夠再擒住他們一個首腦人物,就可以換回高兄弟了。」 萬良道:「老朽從來不打如意算盤。」 黃榮正待答話,瞥見兩個青衣童子,手捧寶劍,緩步而來。在那青衣童子之後三尺左右處,緊隨著一個全身白衣,白巾纏頭,臉上垂著白紗的人,直對茅舍走來。雖是青天白日,但見那人詭奇的裝束,也不禁看的人心生寒意。 萬良高聲說道:「閣下請停步一丈左右,不可太過走近茅舍。」 那白衣人倒是聽話的很,果然在一丈左右處,停了下來。 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諸位有何見教?」 萬良冷冷說道:「在下並沒有邀請閣下,是閣下派人來和在下等研商談判,尊駕這等質問,不知是何用意?」 那白衣人肅然的站著,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投注在了茅舍之中,冷冷的一言不發。兩個手捧寶劍的青衣童子,也如木頭一般,站住動也不動一下。 沉默延續了一盅熱茶工夫之久,那白衣人突然開口說這「就算在下遣人來和閣下談判,這區區一點小事,也值得如此計較?」 萬良道:「朋友的度量,倒是很大。」 白衣人又沉默了一盅熱茶時光,才緩緩接道:「我們擒了你們一個人。」 萬良道:「但咱們卻生擒了朋友六個屬下。」 白衣人道:「其中有一位穿黃衣的?」 萬良道:「不錯,如是老朽沒有走眼,那該是一位婦道人家。」 白衣人又是沉吟,說道:「本座作主,願以生擒貴方之人,交換回那穿黃衣的。」 萬良哈哈大笑,聲震茅舍,傳出老遠。 白衣人冷冷說道:「閣下笑什麼?」 萬良道:「我笑尊駕未免一廂情願……」 白衣人接道:「怎麼,不肯換麼?」 萬良道:「除了那黃衣女扮男裝一人之外,另外五人,任憑尊駕指定一人交換。」 白衣人道:「本座非得交換回那黃衣人不可。」 萬良道:「那咱們就不用談了。」 白衣人道:「我只要一聲令下,立時可將這一座茅舍盡化飛灰。」 萬良道:「除非尊駕不顧六個屬下的生死。」 白衣人緩緩伸出手去,取過左面童子手中的寶劍,冷冷說道:「你可要見識一下本座的劍術?」 萬良道:「我瞧不用見識了。」 白衣人似是料不到萬良會說出這句話來,略一沉吟,道;「閣下倒是明智的很。」 萬良道:「咱們談判,也該到此終止了,既是難有和平解決之望,只有各憑手段,以分勝負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在下要有幾句話,先得說明;各位如是有所舉動,在下要先殺你六位屬下。」 白衣人怒道:「你們將為他們償命!」 萬良道:「不過你可以放心,在下等將先由那黑衣人殺起,再殺那華衣少年,最後才殺到那黃衣人。」 那白衣人臉上垂下的白紗,無風自動,顯然,心中激動異常。 沉默延續了一盅熱茶工夫之久,那白衣人突然進出了一句話道:「除開了交換之外,釋放那黃文人,還有什麼條件?」 萬良冷冷說道:「條件倒有,只怕閣下不肯接受。」 白衣人說道:「好!你說吧!」 萬良道:「首要條件,先要放了擒住我們的一位兄弟。」 那白衣人道:「好!」 突然提高了聲音,道:「放了那姓高的!」 片刻之後,果見高光完好無恙的走了回來。 黃榮暗暗歎道:老薑究比嫩姜辣,這萬良處理事情實非我等能及。 高光行距茅舍還有四五步左右時,萬良突然高聲說道:「停下來。」高光依言停下。 黃榮訝然說道:「老前輩,為什麼不讓高兄弟走進來呢?」 萬良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凝注在高光的臉上,道:「高兄弟,你神智清醒麼?」 高光道:「很清醒啊!」 萬良道:「你們放你之時,可在身上加放什麼東西麼?」 高光全身上下摸了一遍,道:「沒有啊!」 萬良道:「你緩緩的走進來吧!」 高光應聲向前走來,將要行進門前時,萬良突然喝道:「退回去!」 高光竟是不聽萬良喝叫之言,舉步還向房中跨來。 萬良右手一揮,拍了過去,口中急急喝道:「擋住他!」 但見人影閃動,那白衣人和兩個青衣捧劍童子,閃電一般直向室中奔來。 黃榮挺身而起,原本想阻擋萬良,放進高光,但一眼瞥見白衣人直奔過來,不禁心中大吃一驚,長劍一揮,疾向那白衣人刺了過去。 那白衣人袍袖一揮,立時有一股勁力逼了過來,震開了黃榮手中長劍。他的動作快速無比,一掌擋開了黃榮手中長劍,人卻直向室中奔來。 萬良急出一掌,推向那白衣人,只見那白衣人舉手一揮,萬良立時被震的向後退了兩步。這時,那白衣人和兩個青衣童子,已經跨進門來。 忽然間劍光打閃,一片劍花灑了過來,劍風如輪,硬把那白衣人和兩個青衣童子給逼了出去。左少白閃身而出,手中劍花勢連變,朵朵劍花重湧而起,直逼過來。他劍勢奇幻凌厲,那白衣人和兩個青衣童子,又給逼了出去。 萬良回顧了那案上的白玉美人一眼,沉聲道:「把他逼出去!」 左少白應了一聲,劍勢連變,直衝過去。這時,兩個青衣童子已然抽出了手中寶劍,雙劍並出,左右搶攻。 那白衣人卻退後數步,凝立不動,雙目盯住左少白的劍上瞧著。顯然,左少白的劍勢,已然引起了他的極大的注意。兩個青衣童子,年紀雖然不大,但劍術造詣,卻是很深,雙劍更是配合的佳妙無比。可惜兩人遇上了天下無出其右的「王道九劍」這一套絕今曠古的劍法,施展開後,兩個青衣童子的凌厲攻勢,不但全遭阻逼,而且被左少白施展的劍勢控制了全局。 激鬥之中,突聽那白衣人喝道:「住手!」兩個青衣童子應聲而退,後躍五尺。 白衣人目光投注到左少白的臉上,冷冷說道:「天劍姬侗是你的什麼人?」 左少白道:「授業恩師。」 白衣人冷然說道:「你是白鶴門左鑒白之後,越過『生死橋』的左少白了。」 他一開口,清清楚楚的說出了左少白的身世姓名。 左少白縱然想不承認,亦是勢所不能,只好一挺胸,道:「在下正是那白鶴門下僅逃一死的左少白。」 白衣人冷冰冰的說道:「那倒未必見得,也許還有一位左文娟,左姑娘活在世上。」 左少白已從盲、啞二妹中得知了左文娟攜函拜師的消息,此刻聽那白衣人一口說出左文娟的名字來,不禁一呆。沉吟了良久,道:「不勞閣下費心。」 白衣人舉手一揮,道:「咱們走。」 當先轉身而去。兩個青衣童同時轉身,疾隨在那白衣人身後而去。 萬良目光一掠高光,沉聲說道:「抓住他。」 那高光正要轉身而去,卻被左少白橫身攔住,冷冷說道:「高兄弟你要到哪裡去?」 高光道:「我去瞧瞧就來。」一側身向前衝去。 左少白長劍一揮,立時,幻想一片劍花,擋住了高光道:「瞧什麼去?」 高光被劍勢迫退兩步,道:「瞧瞧他們的……」 突然一揚右手,一片銀芒,疾向左少白打了過來。左少白長劍疾起,勾起一圈銀虹,一把毒針即被擊落。 但聞萬良叫道:「此人假冒高兄弟,別放過了他!」 左少白一提真氣,疾躍而起,手中長劍「雲龍抖甲」,直向高光背後刺去。他雖然聽得了萬良呼叫之言,但此人面目衣著無一不似高光,心中懷疑不忍下手,劍勢將近高光背心時,突然一緩,劃破了高光的衣服。 高光似是自知難逃此危,陡然回手,一揚右腕,又是一蓬毒針,打了過來。左少白早已有備,看他右手一動,立時橫裡閃避開去。 這一把毒針,陡然使左少白心中瞭然,此人決非高光,因為高光不會使用此等暗器,暗道:「剛才他已打出一把毒針,我早該瞭解才是。」正待運劍再攻,突聞高光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原來萬良施出了「五鬼搜魂手」,遙遙擊出,傷了高光穴道。左少白左手一揮,提起了高光,大步走回室中。 黃榮望了高光一眼,只見他緊閉雙目,似是傷的甚重,回頭望了萬良一眼,道:「老前輩重傷了他?」 萬良道:「老朽還沒有此等功力。」 右手揮動,解開了高光穴道,只聽高光長吁一口氣,睜開雙目,望了萬良等一眼,重又閉上。 黃榮雙目凝注在高光的瞼上,道:「難道世間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對方又能在這短短不足一天的時間中找到……」 目光轉到萬良臉上,接道:「我瞧不可能是人冒充。」 萬良道:「老朽看法不同。」突然伸出手去,在高光臉上一推,高光臉皮,應手而脫。 原來,這人是用石膏粉糊出高光的模樣。 黃榮搖搖頭道:「厲害呀!厲害呀!這等偽裝之術,實可亂真。」 話未說完,高光突然一躍而起,左手疾揮,準備打出毒針。左少白動作奇快,假高光一躍而起時,他已警覺,右手削出,正擊在假高光的左腕上。一把毒針,灑落地上。 萬良左手拍出,「蓬」然一聲,擊在假高光的右肩之上。只聽一聲悶哼,假高光的右肩,頓時肩骨脫落,跌倒地上。 黃榮長劍推出,劍尖抵在假高光前胸之上,冷冷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人雙目圓睜,瞪注在黃榮瞼上,突然一咬牙,閉目不語。 萬良右手疾出,五指緊掐在那人咽喉之上,冷冷說道:「想死麼?只伯你難以如願。」 那人咽喉雖然被掐,仍然進出了冷冷的一句話,道:「你們遲了一步……」兩腿一伸,氣絕而逝。 黃榮呆了一呆,道:「他死了。」 萬良道:「唉!老朽早應防到他這一著才是,想不到竟是晚了一步。」 黃榮歎道:「好烈的毒藥,老前輩出手夠快了。」 萬良移開那假高光的屍體,嚴肅的說道:「此刻的咱們才真正步入險惡之境。」 黃榮道:「看情勢那黃衣人在對方身份甚高,只要咱們不放這黃衣人,他們決不敢有所舉動。」 萬良道:「情勢變化不同,如果左兄弟不出手,他們也許不會驟下毒手,此刻就很難說了。唉!他們瞧出了左兄弟的劍術乃承續了天劍姬侗的衣缽,那時必置之於死地而後快。」 黃榮道:「這麼看將起來,那盲啞二姝的判事、安排,都已經沒有用了?」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咱們遇上了江湖上機智、武功最高強的敵手,情勢瞬息萬變,二女遠離現場,自是無法隨機應變,謀良策,老朽相信,只要二女在場,必可想出對付強敵辦法。」 黃榮目光一轉,只見左少白仍然呆呆的望著那黃衣人出神,心中大感奇怪,正待出言喝叫,卻被萬良出手阻止,說道:「他這般凝注不瞬,定有原因,不要驚動了他。」 只聽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站起身子,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就奇怪了。」 黃榮忍了又忍,還是忍耐不住間道:「大哥,什麼事奇怪?」 左少白道:「這黃衣人似是面熟得很,但是搜盡枯腸,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黃榮道:「也許是有些相像而已。」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是,我一定見過這人,而且印象深刻,為什麼竟然想不起來呢?」 萬良道:「左兄弟在那『無憂谷』,居住數年,谷中清靜。決非谷中所見了。」 左少白道:「不錯,那『無憂谷』中,除了我兩個恩師之外,就只有在下一人。」 萬良道:「那是出得『無憂谷』見到的了?」 左少白道:「不是。」 萬良道:「那是在你幼小之時,白鶴堡中見到的了?」 他經驗豐富,脈絡分明的提醒左少白的記憶。 只覺腦際間靈光連閃,突然住口不言。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不用想了,你好好的休息一會再想,也是一樣。」 左少白突然閉起雙目,兩行淚水,分由眼角間流了下來,眉宇間也呈現出一片痛苦之色。 黃榮吃了一驚,道:「大哥,你怎麼了?」 左少白緩緩睜開雙目,道:「我想起來了。她很像一個人。」 黃榮道:「什麼人?」 左少白道:「唉!不說也罷。」 但他卻又似無法抑制住心中的痛苦,望著室外,自言自語的說道:「奇怪呀!世界難道真有這等相像的人麼?」 黃榮心中暗道:「大哥為人一向豪放,怎的今日竟變的這等吞吞吐吐?」口裡仍是忍耐不住,道:「大哥,這女人像哪一個?」 左少白一臉痛苦之色,幾度欲言又止。 萬良輕輕一拉黃榮衣袖,道:「不用問了。」 這黃榮為人,雖然穩健,但他究是無法和萬良那豐富的閱歷、經驗相比。心中忖道: 「這有什麼不能說了,她不過是像一個人,說出來打什麼緊?」 左少白突然站起身來,緩步向內室踱去。 黃榮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這女人對他的影響,當真有如此之大麼?原來,左少白舉步落足之間,有似拖帶了萬斤重鉛,似是陡然間進入了老邁之境。 直待左少白步入了內室,放下了垂簾,黃榮才把目光轉到萬良的臉上,道:「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呢?」 萬良道:「唉!他的心情很沉重。」 黃榮道:「不錯,沉重的似是已超過了一個人可能的負擔。」 目光轉注那黃衣女人的身上,接道:「只是為了這黃衣女人?實叫我百思不解了。」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這女人和他定有著密切無比的關係,而且又受著他極度的尊崇,是以,有著無法出口之苦。」 黃榮道:「會是誰呢?」 萬良道:「他的長輩。」 黃榮道:「就算像他一位長輩,那也不用如此痛苦啊!」 萬良道:「如若他心中所想的不只是相像,而是想到了此人就是其人呢?」 黃榮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我有些明白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還是不太清楚。」 萬良道:「此刻,暫時不用管他,也許這等痛苦和折磨,有助他回想起一些幼小的往事,那該是有助於他推想到白鶴門的被屠內情。」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識 黃榮道:「有了!」 萬良道:「有了什麼?」 黃榮道:「咱們只要把這黃衣人的出身逼問清楚,豈不是可以解了那左大哥的心中之疑?」 萬良低聲說道:「此刻那玉美人中的藥力,恐怕早已失去了作用,如若咱們再解開她的穴道,也許立時是一場惡猛之戰……」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不是老朽自沒威風,咱們兩個人,只怕也不是她的敵手。」 黃榮道:「咱們先解開啞穴試試。」 萬良亦被一股強烈的好奇之心所動,點頭應道:「也好,此人身份甚高,又被咱們發覺了是女著男裝,也許可從她口中問出一些什麼。」 黃榮小心翼翼,先點了那黃衣女子兩臂上的穴道,才揮掌拍活她的啞穴。 原來,萬良怕這幾個被擒之人,洩漏出室中之秘,每人都點了他們的啞穴。 黃榮先拍活那黃衣人的暈穴,又解開她被點的啞穴。 只見那黃衣女子睜開眼,冷森的目光,緩緩由萬良和黃榮瞼上掃過,卻是緊閉櫻口不言。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咱們已然發覺了閣下是女著男裝。」 那黃衣人道:「發覺了又怎麼樣?反正你們已是死定了,我也不怕你們洩露出去。」 黃榮冷笑一聲,正待接口,卻被萬良示意阻止,自行接道:「姑娘心中定然明白,咱們要死之前,姑娘和幾位被擒之人,只怕都得先咱們死去。」 黃衣女子冷傲的說道:「只怕你們沒有下手的機會。」 萬良淡淡一笑,道:「有幾椿事,姑娘不知,在下得先說清楚。」 黃衣女子冷笑一聲,未再答言。 萬良道:「貴方曾經數度派人和老朽等洽商,以走馬換將之策,換回姑娘。」 黃衣女子,聳然動容,柳眉輕揚,欲言又止。 萬良接道:「但老朽心中明白,我等困於此室。能夠安渡一日一夜無事,是借重了姑娘,使他們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黃衣女子櫻唇啟動,似要說話,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 萬良心中暗道:這女人的忍耐之力,倒是頗有火候。當下接道:「老朽幾度拒絕了換將之後,終於逼使貴方一位首腦人物出面,來和老朽談判。」 黃衣女子道:「什麼人?」 萬良道:「他穿著一身白衣,白紗垂面,全身都藏在一片雪白之中,和你姑娘的裝束一般。只是服色一黃一白的不同罷了。」 黃衣女子道:「那是白龍堂……」陡生警覺,住口不言。 萬良哈哈一笑,道:「白龍堂主是麼?」 黃衣女子連眼皮也未眨動一下。 萬良略一沉吟,道:「姑娘可知那人已不再顧及姑娘的生死,準備大舉進犯這座茅舍了?」 生死大事,顯然使那黃衣女子,為之心動,緩緩睜開了眼睛,道:「你怎麼知道?」 萬良道:「那白龍堂主雖未說,但老朽數十年的江湖閱歷,豈有瞧不出來的道理?」 黃衣女子冷笑一聲,重又閉上雙目,不再理會萬良。 黃榮一皺眉,道:「這等說法……」 萬良以目示意,不讓黃榮再說下去,自己卻沉聲接道:「這個姑娘,武功高強,動起手來,咱們都非敵手,如若被她自己運氣衝開要穴,咱們豈不是內外受敵?」 黃榮不知萬良要鬧什麼鬼,但想他此舉必有用意,接口、說道:「不錯啊!」 萬良道:「為策安全,先把她腿上兩條主筋挑斷。」 黃榮道:「老前輩高見。」「唰」的一聲,抽出了長劍,挑破黃衣女的衣褲。 那黃衣女子突然睜開了雙目,道:「殺了我豈不更安全些?」 萬良道:「如果老朽的料斷不錯,姑娘的身份該和那白衣平行平坐,如是咱們萬一非他之敵,有姑娘作為人質,或可免去一些凶險。」 黃衣女子冷冷說道:「你們想錯了,他如不發動,那也罷了,如是動手,別說你們留我一人作為人質,就是再多幾個,也是無用。」 萬良道:「姑娘說的太客氣了。」 黃衣女子道:「怎麼?難道你們還想活麼?」 萬良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呢?還得請姑娘教咱們一個求生之策。」 黃衣女子道:「如是別人,那還好辦,但遇上白龍堂主,那就難有良策可想了。」 萬良暗道:「果然是白龍堂主,倒還沒有猜錯。」口中卻微現驚慌的說道:「照姑娘這麼說來,那是別無可想之法了?」 黃衣女子道:「辦法倒有一個,但只怕你們不肯信我。」 萬良心中暗道:好啊!花槍掉到老夫的頭上來了,我倒要瞧瞧你有什麼花樣?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姑娘有何良策,何妨說出來,讓在下考慮一下,如能保得性命,在下就是吃點小虧,也不要緊。」 黃衣女子冷冷說道:「如是你們保得性命,那就必得甘冒奇險,死裡逃生。」 萬良道:「如何一個冒險之法?」 黃衣女子道:「說了你們也是不信,不說也罷!」 萬良的心中暗道:「好啊!越說越像真的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姑娘只管說出來,老朽為了保得這條老命,也許會答應於你。」 黃衣女子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先解我的穴道……」 黃榮冷笑一聲,接道:「先放了姑娘是麼?」 黃衣女子道:「你們如是不肯相信,那就不用說了。」 萬良道:「姑娘不用生氣,他少不更事,不用和他一般見識。」 黃榮望了萬良一眼,欲言又止。 黃衣女子道:「那白龍堂主,武功和我在伯仲之間,如論他心機之深,手段之狠辣,又非我能比擬。」 萬良暗暗忖道:「好啊!先來一陣嚇唬,然後施詐術,倒也是脈絡一貫而下。」 但聞那黃衣女子接道:「我們兩人,雖然是在同一處共事,地位、身份相同,但心中卻是早有芥蒂,你們如不肯放我,他正好借此機會施下毒手,把我也一舉毀滅!」 黃榮究竟是年紀輕輕,忍不住說道:「如若咱們放了姑娘,那白龍堂主,就無法傷得姑娘,只能對付我們兩人了。」 黃衣女子道:「你們若放了我,我自然要保證你們的安全,指派屬下,護送你們離此。」 黃榮道:「姑娘的算盤,也未免打的太如意了,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子麼?」 萬良卻長長輕歎一聲,接道:「姑娘之言,並非全無道理,只是空口無憑,叫我難以相信。」 那黃衣女子道:「以我的身份,出口之言,豈有欺騙你們之理?」 萬良望了黃榮一眼,道:「老朽年邁蒼蒼,大半生中全憑隨機應變保得性命,生平之中別無缺憾,只是有一些貪生怕死。如以老朽之意,那是要相信了姑娘之言,至少可多上一份生機……」 目光轉注到黃榮身上道:「不過,這位老弟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只怕他不肯答應。」 黃衣女子目光轉動,四顧一眼,道:「此刻,你們還有幾人?」 萬良道:「只有我們兩人,還有兩位同伴,都為你們生擒而去。」 望了望黃榮一眼,對萬良道:「你的武功,比起這年輕人如何?」 萬良道:「自然老朽比他強了。」 黃衣女子道:「既然是你比他強,那就好辦了,你把他殺了就是。」 萬良怔一怔,暗道:好惡毒的法子,口中說道:「老朽的武功,雖然強他一些,但如想一舉把他殺了,那也是不容易的事,非得斗上兩三百招不可。」 黃衣女子冷冷接道:「只要你肯聽我的話,我傳兩招,殺他就易如反掌了。」 萬良心中暗道:「也許可從他武功路數上,摸出她的出身。 心念一轉,道:「什麼武功,這等厲害?」 黃榮坐在旁側,聽他們一問一答,心中暗自納悶,不知萬良在搗什麼鬼,但想到自己如是老不作聲,必將引起這黃衣女子的懷疑,當下冷冷說道:「萬兄,可是想收拾兄弟麼?」 萬良心中讚道:這小子倒還有幾分聰明,口中卻冷哼一聲,道:「如是你不肯和老夫合作,那就不能怪老夫翻瞼無情了。」 黃榮「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指著那黃衣女子,道;「你這個女人,在咱們朋友之間,挑撥離間,當心我先宰了你。」 萬良突然一伸右手,疾向黃榮的握劍右腕之上抓去。黃榮右腕一挫,倏然避開。 萬良不待黃榮開口,搶先說道:「此刻,咱們的唯一的生機,就在這姑娘身上,你如妄想傷害這位姑娘,那是存心在作對了。」 那黃衣女子一直冷冷的望著兩人,一語不發。 黃榮陡然一收長劍,道:「好生惡死,人之常情,在下並非喜勇好鬥之輩,把生死視作兒戲。」 那黃衣女子突然格格大笑,道:「原來兩位是貪生怕死之輩,那就好辦了。」 萬良道:「如今我等已然同心合力,但請姑娘教我們一個逃命之策了。」 那黃衣女子道:「這事容易得很,你們先解開我的穴道。」 萬良心中暗暗罵道:「老夫經過無數的大風大浪,難道還真會唬住不成?」人卻依言向那黃衣女子走去。 黃榮心中大急,說道:「老前輩,咱們不能上當,解開他的穴道之後,她不管咱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萬良心中暗笑道:「這小子認為我當真要解她穴道了。」 口中高聲應道:「不錯,咱們解開這位姑娘穴道,固然是有些冒險,但老夫卻是想不出還有其他辦法。」 黃衣女子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這人當真聰明的很。」 萬良行到那黃衣女子身前,右手疾揮而下,又點了那黃衣女子兩處穴道。 那黃衣女子瞼上泛現出激忿之容,怒道:「你這是何用心?」 萬良笑道:「姑娘武功高強,必會自行運氣衝穴之法。在下如若不再點上姑娘兩處穴道,豈不是太過大意了麼?」 黃衣女子冷笑一聲,道:「難道你不怕死了?」 萬良微微一笑道:「如是在下等放開姑娘,不用那白龍堂主趕來,早就沒有命了!」 那黃衣女子心中暗道:「這糟老頭子,當真是狡猾得很!」口中卻冷冷道:「日後你們如犯在本座手中,我非得把你們凌遲不可。」 言畢咬牙切齒,眉宇間滿是仇怒之色,顯見心中有著無比的激忿。 萬良瞼色一整,冷冷說道、「日後之事,日後再說,但此刻,老朽等就有把你處死的能耐。」 黃衣女子冷然說道:「你們如自負英雄,就該一招一式,打個勝敗出來才是!」 萬良道:「兵不厭詐,彼此敵對,施展詐謀,那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 突然聽得一聲斷喝道:「放開她!」 轉瞼望去,只見左少白一臉痛苦淒然之情,信步走了過來。 那黃衣女子一對明亮的秋波盯注在左少白的身上,臉上的仇怒之色;逐漸消退,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愕然、詫異之情。 只見左少白走近那黃衣女子,緩緩伸出右手,拍活了那黃衣女子全身被點的穴道,說道:「你去吧!」 黃衣女子慢慢站起身子,包上蒙面黃紗,道:「你貴姓?」 左少白道:「在下左少白。」 蒙面黃紗掩去那黃衣女子臉上的神情,無法看出她是喜是怒,但見嬌軀微微顫動了一下,顯示出內心的激動之情。 時光在沉寂中溜去,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才聽得那黃衣女子說道:「白鶴門中的左鑒白,是你的什麼人?」 左少白道:「是先父。」 黃衣女子的嬌軀,又顫動了一下,道:「他死了?」 左少古道:「家父已逝世五年多了。」 黃衣女子道:「他如何死的?」 左少白道:「被九大門派中人,追趕了八年終於在『生死橋』前被人圍攻戰殛了。」 黃衣女子沉默了一陣,道:「你媽媽呢?」 左少白道:「家母和大哥,都隨先父而去,戰死『生死橋』前。」 黃衣女子冷冷說道:「你為什麼不躲起來,重又混入江湖上來作什麼?」 左少白道:「在下身負血海大仇,豈可不報?」 黃衣女子肅立不語,過了片刻,突然轉身而去。只見她雙肩一幌,人已離開了茅舍,躍飛到一丈開外,接著人影一閃不見,身法快速至極。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左兄弟,你認識這個人?」 左少白道:「似曾相識。」 萬良道:「此人去後,對方已然無所顧慮,咱們的處境,極是險惡。」 黃榮道:「事已至此,只有和他們硬拚一陣了。」他心中悶了一肚子氣,卻又不敢抱怨左少白。 萬良目光凝注到左少白的臉上,道:「左兄弟,可曾想到那女子的身份麼?」 左少白目光緩緩由萬良和黃榮臉上掃過,道:「兩位心中定然積滿了疑問,此言雖然羞於出口,但在下卻也不得不說了。」 黃榮道:「大哥如是不便出口之處,不說也罷。」 左少白苦笑一下,道:「她很像一個人……」語氣一頓,竟又接不下去。 萬良道:「什麼人?」 左少白道:「家母。」 萬良、黃榮似是大感意外,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 左少白道:「不錯,但家母已明明戰死在那『生死橋』畔。」 萬良道:「世間相像之人甚多,也許她只是長的與令堂相像而已。」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止是相像了。」 萬良道:「難道左兄弟還有什麼證明不成?」 左少白道:「在下記憶之中,家母左耳之下,有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那女子左耳之下,也有一顆黑痣,而且大小如一。」 萬良道:「你沒有記錯麼?」 左少白道:「那黑痣對我印象深刻,決然是不會記錯。」 萬良陡然間陷入了深思之中,閉上雙目,靠在壁間,木然的站著。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突然舉步向外走去。 黃榮吃了一驚,叫道:「左大哥,要往何處?」 左少白道:「為兄要找他們挑戰,我要憑藉一劍一刀,和他們打個勝敗出來。」 萬良突然睜開了雙目,道:「左兄弟,暫請留步,此刻的事,似是已絕非單憑武功能夠解決了。」 左少白依言退了回來,長長歎息一聲,無限懊惱的說道:「老前輩有何高見,能解在下心中之疑?」 萬良道:「左兄弟,你可記得一個人麼?」 左少白道:「什麼人?」 萬良道:「正義老人。」 左少白若有所悟,呢喃了一聲,道:「正義老人……」 萬良接道:「不錯,那『正義老人』的絕世醫術,可以使一個人改頭換面,變化形態。」 在少白道:「老前輩之意是……」 萬良道:「有一批凶殘無比的江湖高手,承繼了那『正義老人』的絕世醫術。他們在武林製造誤會,引起各大門派的自相殘殺,然後坐收漁人之利。令堂戰死於『生死橋』下,那是親眼所見,自然是不會錯了。」 左少白道:「如若那人不是家母,何以知道我們白鶴門中事。」 萬良道:「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他凝神思索了片刻,接道:「也許她參加了屠戮你們白鶴門的大戰,也許她就是挑起事端的罪魁禍首。」 黃榮道:「唉!咱們忘了一件事了。」 萬良道:「忘了什麼?」 黃榮道:「那假扮高兄弟的人,臉上是用石膏糊成,幾乎把咱們騙了過去,適才咱們就忘了瞧瞧她臉上是否糊有石膏?」 萬良搖搖頭,道:「不會的,據老朽所知,『正義老人』那改頭換面的醫術,精奇無比,在他刀下手術之後,一個人完全的改變成另一個人。」 左少白道:「家母左耳下那顆黑痣,難道也可以偽裝不成?」 萬良道:「如若他們誠心的把一個人改成令堂模樣,必然會留心到令堂面目上的特徵。」 左少白歎道:「老前輩雖然說的有理,但在下心中卻無法盡解疑竇。」 萬良道:「老朽倒有一策,立時測出那人的身份真假。」 左少白道:「有何高見?」 萬良道:「左兄弟請想些昔年的隱密瑣事,見那人時,質問她幾句,如是她能答得出來,這事情,就非老朽的才智能夠解決了,如是她說不出來,那自然是假冒的了。」 左少白道:「目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經過萬良一番解說這後,左少白的心情,似是鎮靜了許多,不似適才那等愁苦不安之狀。 萬良回顧了黃榮一眼,道:「有勞黃兄弟再燃起那玉美人中的迷香,如是老朽的料斷不錯,一個時辰之內,他們即將大舉攻此茅舍。」 黃榮此刻,對那萬良已然極為信服,依言踱了過去,燃起玉美人迷香。 左少白突然想到盲、啞二姝,說道:「如是兩位范姑娘在此,不知是否能解得此中之疑?」 萬良道:「二女才慧,高過老朽甚多,只是她們毫無江湖閱歷,武林中事,一片茫然,事先非得詳盡告訴她們不可,日後她們如能和咱們行走在江湖之上,姊聞妹睹,想必可大增她們的見聞,只要二女磨練一些時日,必可發揮智慧之光,在武林大放光彩。 黃榮道:「這個,只怕未必了。如是那盲啞二女,真有過人智慧,也不至讓咱們困在茅舍中了。」 萬良道:「人家訂下了拒敵三策,咱們選擇了最好一策,但最好的一策,全勝之前,必臨險境。二女訂下三策,那是叫咱們憑借膽氣選擇了。」 左少白點點頭,道:「老前輩說的不錯,如是咱們選擇了一、二兩策,對敵人可是落得虛聲恫嚇,咱們也不至被困於這茅舍中了。」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貪功心切,選擇對敵最凌厲的一策,故爾事先料敵不明,但二女未再在施絕策中安排下求生之法,原是經驗不足。」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咱們如何能夠苛責二女,她們究竟是盲啞殘缺、不解江湖險詐的女孩子啊!」 萬良道:「敵勢過強,也是原因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數十年來,一直暗中操縱武林大局,險謀製造糾紛的幕後主人,此刻,已然和咱們短兵相接。這關係是何等重大?咱們縱戰死此地,那也死得重於泰山了。」 左少白豪壯的說道:「如果強敵來犯。兄弟先向他們挑戰,我要憑藉兩位恩師所傳刀、劍之術,和他們失行一決雌雄。」 萬良道:「左兄弟身份已經暴露了出來。那也不用再隱技自密了,能在武功上給他們一點顏色瞧,是最好不過。」 左少白道:「兄弟定當全力以赴。」 他心中憂鬱之結解去,豪氣忽然大增。談話之間,遙聞一聲淒厲的長嘯,傳了過來。聲音尖厲刺耳,夜色中增加了不少恐怖之感。 左少白道:「萬老前輩,黃兄弟,多多珍重了。」放步向外走去。 黃榮探手一把,沒有抓住,左少白已到了門外六七尺處。 只他停下身子,高聲說道:「諸位如想進入那茅舍之中,先過在下這一關。」「唰」的一聲抽出長劍,平胸凝神而立。 這時,天上浮雲掩月,一片淒迷夜色,隱隱約約的可見四外景物。夜色中左少白橫劍卓立,神威凜凜。但聞那厲嘯聲愈來愈近,數條人影,疾飛而至。 左少白長劍一揮,冷冷喝道:「站住!」夜色中劍芒流動,劃起一圈銀虹。幾條人影,頓然停了下來,竟是三個黑衣勁裝大漢。 左少白目光一掠三人,只見他們都用一條黑色的帶子包在臉上,立時冷哼一聲道:「鬼鬼祟祟的算得什麼英雄?」 三人包在臉上的黑色帶子,上及頂門,下齊鼻尖,露出一張嘴巴,和一雙眼睛,看上去鬼氣森森。左少白不聞三人相應之言,一揮手中長劍說道:「諸位既是不願說話,那就請亮出兵刃動手吧!」 三個黑衣大漢相互望了一眼,「唰」的一聲,齊齊拔出兵刃,三人的兵刃一般模樣,同是一把鬼頭刀。 左少白長劍一擺,道:「三位一齊出手。」「唰」的一聲,刺向正中一人。 三個黑衣人現身之後,未講一句話,眼看左少白一劍刺來,立時齊齊揮刀擊出。左少白身隨劍走,「當當」兩下,震開了正中和左側兩柄鬼頭刀,身子移動,自自然然避開了另一個人的刀勢。 姬侗那「王道九劍」之奇,奇在招數的變化上,處處搶制先機,迫使敵人無法施展武功。但見左少白劍芒流動,忽而劈向三人左時,忽而刺向三人的右肘,步如行雲流水,劍似落英紛飛,迫的三個人、三柄鬼頭刀,隨著劍勢亂砍,一招也施展不開。三個人料不到對手武功,如此之高,空有精奇,無法施展,不禁心中大駭。 萬良和黃榮凝神戒備,準備隨時出手相助,但見左少白精妙的劍招,迫的對手毫無還手之力,心中暗自忖道:「要是出手幫他,只怕是愈幫愈忙。』」 忖思之間,突見三個黑衣人突然收刃而退,轉身疾奔而去。原來這三人和左少白打到十合之後,只覺左少白手中之劍,處處留情。這一劍明明可以削斷兩人一雙左腿,左少白卻點到即收,未下辣手,愈打愈是寒心,鬥志大懈,心知不敵,才轉身而退。 過去左少白和人對敵,黃榮一直來曾留心瞧過,此刻凝神瞧的極是清楚,只見左少白手中之劍,果然招招留情,不禁一皺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敵眾我寡,相差懸殊,何以不放手殺他幾人?」 萬良道:「天劍之下,從未聞有過傷人之事,不論何等強敵,只要接上幾招,無不返身而逃,招招變幻未盡,正是『王道劍法』之長,那姬們被武林稱謂天劍,故因劍法精奇,世無敵手,但他劍招毒不傷人,也是一大原因。如是左兄弟承續了姬侗的衣缽,自然是也難傷人了。」 黃榮道:「如是人人知道了天劍毒不傷人,誰也不用怕了。」 萬良道:「妙就妙在人人知,但無人敢硬拚下去。」 黃榮道:「這一點,倒是在下思解不透。」 萬良道:「是啊!如是能夠想個明白,那天劍也不配稱謂天劍了。」 黃榮道:「這話怎麼說?」 萬良道:「昔年那天劍姬侗,尚在江湖之上走動,曾有五個武林高手,想學得其妙,自然五人都是自負才慧,苦心待等了三年之久,才遇上一個機會,兩人聯手而出,合攻天劍姬侗,三人隱身觀戰,默記姬侗的劍招變化,五人費了半日心血,用車輪戰法,姬侗苦鬥了百餘回合,仍是看不明『王道劍法』精奇變化之理,才垂頭喪氣而去。」 黃榮道:「這麼說來,那天劍劍招,是一套很深的玄奇劍法了。」 萬良道:「不錯,『王道劍法』,在武林出現甚久,一直無人能夠學得一招半式,豈是易與之學。」 談話之間,突見火光閃動,四個全身黑衣、黑紗蒙面的大漢,高舉著火把而來。四人除了手中的火把之外。全身寸鐵未帶。 黃榮奇道:「這四人手舉火把意欲何為?」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是啦!他們要派出高手,準備和左兄弟一決勝負……」 但聞那當先一個手舉火把之人,高聲說道:「我等奉命挑燈,以備夜戰之用。」 黃榮道:「果然不出老前輩的預料。」 抬頭望去,只見四個全身大紅衣眼的大漢,手中提著四種不同的兵刃,大步走了過來。 這四人瞼上也勒著紅色的帶子,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萬良低聲說;「這些人物的身份、職司,可能都在衣服顏色上分辨,記清楚他們的服色。」 黃榮道:「這四個身穿紅衣的大漢,定是他們的高手標誌了。」 萬良道:「你仔細瞧瞧四人有何不同之處?」 黃榮仔細瞧去,只覺四人衣服顏色,一般的鮮紅刺目,並無不同之處,當下搖搖頭,道:「在下瞧不出來。」 萬良道:「看他前胸上的花繡。」 黃榮凝目細看,果見四人前胸之上,各自繡了一朵紅花,紅衣紅花,不當心很難看得出來。 四朵紅花形態相似,但顏色上卻是深淺不同,有深有淡,心中暗道:「老薑究竟辣些,這些地方我竟是未能留心。」忖思之間,四個紅衣人已然逼近了左少白。 黃榮低聲說道:「老前輩,他們四個人是聯手而出,咱們是否要出動,給大哥助拳?」 萬良道:「不要了,那姬侗縱橫江湖數十年,一直未曾遇過敵手,有一次,曾有一十八位武林高手,想測量那姬侗劍法神妙之處究竟何在?聯手出擊,圍攻姬侗,但在不足五十招中,一個個都認敗而逃,那天劍高就高在不畏圍攻,劍路神奇。」 但聞一個森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打斷了萬良未完之言,接道:「閣下劍法,可是繼承那天劍姬侗而來麼?」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是又怎樣?」 那左首紅衣大漢應道:「姬侗劍法,不畏圍攻,你如是繼承天劍之學,咱們就四人圍攻,如若不是咱們就個別領教。」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三章 大顯身手 左少白目光轉動,只見那為首大漢,提著一柄巨劍,劍身要比平常的寶劍,寬上一倍。 第二個紅衣大漢,握了一支金筆,火把照耀之下,金光燦爛,其形也要比平常的判官筆大上兩倍。第三人是一個很少有人使用的吳鉤劍,劍尖鉤鋒,一片藍汪汪的顏色,顯是浸過劇毒。第四個用兩把日月雙劍鉤。 四個人,用了四個不同的兵刃,卻要聯合出手敵對,顯是四人早已有了事先準備,說不出另有一種配合的打法。 左少白藉著打量四人的機會,瞧過了四人的兵刃,冷冷說道:「四位一齊出手吧!」 那為首的紅衣大漢,道:「怎麼,閣下的劍法,當真是繼承那天劍姬侗而來麼?」 左少白道;「在下不願回答。」但聞那最後一個紅衣人怒道;「好大的臭架子。」 日月雙鉤一擺,一招「二龍出水」分由兩側襲來。左少白手中長劍斜裡推出,劍花一閃,巧妙絕倫的把日月雙鉤,封到外門。 那左首第一個手提寬大長劍的大漢,冷冷喝道:「好劍法。」長劍一提,迎頭劈下。 左少白看他劈落的長劍,帶起了一片嘯風之聲.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好雄渾的腕勁。」長劍疾起,使出滑字訣,輕輕一撥,竟把沉重快速的長劍,撥向一邊。 左少白劍勢轉動,輕巧絕倫的把金筆封到外門。那手執吳鉤劍的大漢右手微微一抬,鋒芒芒的鉤鋒,直刺向左少白的小腹。左少白長劍疾沉,噹的一聲,震開了吳鈞劍。 四個紅衣大漢各自攻出一招之後,似是已然知道了遇上勁敵,不再自恃身份,立時合進圍擊,四般兵刃,分由四個方向,疾向左少白攻了過去。 左少白施出大悲劍法,但見寒芒閃動,四般兵刃,盡為他輕巧的封閉開去。這四人武功高強,而且攻出招術,有著相互呼應之勢,左少白大悲劍法雖絕妙無比,但一時之間,也無法衝出四人配合佳妙的合圍之勢。 黃榮只瞧的心頭大急道;「老前輩,咱們可要出手去助他一臂之力?」 萬良道:「不用了,咱們縱然出去,也是幫不上忙。」 黃榮道;「咱們總不能坐視不管啊!」 萬良道。「如若老朽料不錯,十合之內,左兄弟便可反劣為優。」 忖思之間,場中形勢已有了急劇變叱,只見左少白劍勢已變,寒芒大盛,突圍而出。四個紅衣人銳猛的攻勢,反而被左少白奇奧的劍勢給壓了下去。 萬良微微一笑,道:「怎麼樣?」 黃榮道;「果然不出老前輩的預料。」 火光下但見左少白的劍勢,愈變愈奇,四個人手中的兵刃,已完全為左少白奇奧的劍法壓制下去,已無還手之能。 黃榮輕輕歎息一聲,道:「天劍劍路,如此之高,那是勿怪天下無敵了。」 萬良神色肅然的說道:「這四人奉有嚴令而來,如是左兄弟但憑天劍的招術,只怕也無法使四人服輸,似這般長鬥下去,左兄弟終有力盡筋疲乏時。」 黃榮道:「那要如何?」 萬良道:「只有早下辣手,傷他們幾人2」 黃榮道:「這般人鬼鬼祟祟,故作神秘,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傷他們幾個,也算給他們一點教訓。」 萬良道:「要下毒手,那是愈早愈好,如果等到筋疲力盡之後,恐怕想下毒手,也是時不我與了。」 黃榮道:「我招呼大哥一聲……」 提高聲音接道;「這般人掩去本面目,故作神秘,自非善良之輩。大哥也不用和他們纏鬥了,何不先殺他們幾個,以樹聲威。」 左少白亦覺到對手四人,不但在招術上呼應配合,而且功力深厚,攻出的兵刃力道強猛,如是長此拚鬥下去,只怕要打到筋疲力盡,此刻幾人雖為自己的劍勢壓制,但如長此以往,決非良策。 要知那大悲劍法;雖不傷人,但其凌厲,卻能夠迫得人自動認輸,左少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以,也覺這般長往下去,不是良策。心念一轉,劍勢突緊,逼的四個紅衣人,齊齊向後退開。 左少白一提真氣,也向後退了兩步.右手按住刀把之上,掃掠四個紅衣人一眼,冷冷說道;「四位試過了天劍威力,可要再試試霸刀的滋味如何?」 四個紅衣大漢,似是知道厲害,望著左少白趑趄(音資且)不前。 雙方相持了大約有一盅熱茶工夫之久,那手執吳鉤劍的大漢,突然說道:「想那霸刀向敖,出道江湖時,已經四十餘歲,盡數十年功力,才使那揮手一刀,稱霸江湖,此子年不及弱冠,功力有限,既得天劍,又學霸刀,想那火候決難和向敖比擬,縱然身負奇技,未必就真能傷得了咱們。」 那手執日月雙鉤的大漢道:「三位護法,請替兄弟掠陣,我先試他一刀瞧瞧。」雙鉤護身,直向左少自身前欺去。左少白手握刀把,目注來人,心中暗誦向放傳授口決。 那手執雙鉤之人,口中雖然說的豪氣干雲,但舉動之間,卻是十分拘謹小心,緩緩舉步,向前逼進。這時,連那未出手的三個紅衣大漢,也都全神貫注;在左少白的握刀右手之上,看他如何出手。 左少白眼看那人已然逼近身前三尺左右,立時大喝,拔刀擊出。但見寒芒一閃,慘叫聲中,飛濺起一片鮮血。 只見那右手執金刀的大漢說道。「果然是向敖那霸絕千古的一刀」 左少白出手太快,還刀入鞘之後,那手執雙鉤的大漢才棄去手中兵刃,倒摔在地上。 那手執吳鈞劍的紅衣大漢,目光轉動,掃掠了兩個同夥,道:「熄去火把。」 但聞那手執火把的大漢,齊齊應了一聲,一齊熄去手中火把。剎時間火光全熄,四周恢復了一片夜暗。 黃榮高聲說道:「大哥既是傷了一人,大仇已結,也不用放過其餘之人了。」 萬良接道:「左兄弟,你身份既已暴露,確也不用手下留情。」 左少白受兩人言談所激,不禁又動了殺機,右手拔刀一揮,立時又響起了一聲慘叫。 那手執金刀的大漢,應聲倒了下去。夜暗中,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餘下兩個紅衣大漢,和幾個手執火把的人,去如飄風,眨眼間走的蹤影全無。左少白望了望橫臥在地上的兩具屍體,輕輕歎息一聲,緩步走入室中。 萬良道;「果然寰宇間只此一刀。」 左少白道:「太絕了,也大慘酷了,拔刀出手,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萬良道:「左兄,你說什麼?」 左少白道:「唉!我是說出手的刀勢,沒有人選擇餘地。」 黃榮道:「選擇什麼?」 左少白道:「有很多人,罪不該死,他只合斬去一臂,或斷去一腿,但拔刀出手時,我卻是無能選擇。」 萬良哈哈一笑道:「如果有緩和的餘地,如是你有能自由選擇,別人也有封架躲避之能,自然也稱不起寰宇一刀了。」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也許老前輩說的有理。」 黃榮道:「大哥拔刀的手法太快了,快的使人無法瞧的清楚。 萬良笑道:「快的使任何敵人,來不及拔出兵刃封架。」 左少白心中暗道:「一種武功,一招手法,出手一擊,必然的一個結果,那也算不得上乘武學。」 萬良伸出手去,輕輕一掌拍在左少白肩上,道;「左兄弟,天劍乃天下至高無上的防身之術,霸刀卻是天下無可抗拒的絕世武功,你兼兩絕,可能分得出孰優孰劣?」 左少白道;「除非天劍、霸刀,能夠相互爭雄,放手一搏,只怕無人能夠瞧得出來。」 萬良道:「自從天劍樹名,霸刀揚威,並駕江湖之後,武林中人,無不期望姬侗、向敖,能夠分一個勝敗出來,但兩人並名江湖數十年,卻始終未能放手一搏。」 黃榮道:「最後,他們能雙雙歸隱一處,相安無事,那也算一件難得之事。」 萬良道:「數十年來,天劍、霸刀,雖未正式交過手,但他們卻經常借助險阻交量成就,那天劍,渡過了『生死橋』。霸刀自是不甘示弱,追蹤而渡。」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當時目睹的武林同道,都還認為他們不願在人前比武,故而相約渡過生死橋一決生死。」 左少白接道:「兩位老人家雖然心有芥蒂,但都是很有涵養的人,自是不會動手相搏。 江湖傳言,當真是可惡得很。」 萬良微微一笑,接道:「當時,有不少武林同道,想到這千載難逢的比武之會。如若不看,豈不是終身大憾,當時有幾個生性急躁之人,就緊隨那向敖之後,也想渡過那生死橋去,那知行不及半,就被捲入那橋下萬丈絕壑之中。」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那生死橋,實是極難的越渡,在下當時糊糊塗塗的渡了過去。想來實是僥倖得很。」 萬良道;「如若不是左兄弟你越過那生死橋,天劍絕刀,豈不永成武林絕響麼?」 左少白道:「晚輩雖得了兩位老前輩的傳授,只怕無能把兩種絕學發揚光大,唉!那是有負兩位老人家傳技的用心了。」萬良道:「天無二日,天劍、霸刀,雖然是精奇絕倫,但既有這兩種絕對相反的武功,必有一勝一劣,決不能分厘不差。」 目光凝視在左少白瞼上,道:「也許十年,二十年之後,你的心目之中,能判斷出兩種武功的優劣所在,唉!那時,也許老朽早已屍骨成灰了。」 言下之意,不能聽見天劍、霸刀的優劣之分,若有憾意。 左少白道:「晚輩此刻確是無能感覺出,刀、劍的優劣之分。一旦想通,第一個就告訴老前輩。」 萬良喜道:「此話當真麼?」 左少白道。「晚輩幾時說過了謊言。」 萬良道;「但願老天能加給我一點壽限,聽到刀、劍優劣之分後,再死也好、」 在少白看他說話的神情,充滿著嚮往之情。不禁暗暗一歎,道:「大概天劍、絕刀,孰優孰劣一事?已是武林中人人關心的問題,那一種渴望和羨慕,直似關心到親人安危。」 只聽萬良長長歎息一聲道;「天劍、霸刀,究竟那一個較勝一籌,實為數十年來武林道上人人關心的事,一旦能有人把這個結果,公諸武林,必將引起甚大的哄動。」 左少白道;「晚輩日後如能就這種絕學中分出優劣時,定然第一個告訴老前輩。」 萬良道;「萬一那時老朽已死,還望左兄弟能在老朽那墳墓之上,書下劍、刀何優何劣的一張便箋,用火焚去,也讓老朽在九泉之下,聽得此訊。」 左少白緩緩舉起頭來,雙目神凝,望著萬良,道:「除非我左少白一生之中,無法分出,只要我感覺優劣之分,老前輩將知此隱秘的第二人。」 萬良道;「第一個又是那個?」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如是無人知道孰優孰劣,又有誰會告訴你呢?」 萬良啞然一笑,道:「老朽真地糊塗了,那第一人自然是左兄自己了」 談話之間,瞥見對面山峰上,亮起了一片火光。 萬良突然拉左少白和黃榮說道:「那片大火定然是范氏姊妹所放,大概她們已知悉了咱們被困的事,兩位要仔細瞧瞧那火光中有什麼消息?」 左少白凝神望去,只見那火光突然中分為二,有一片火,分成了兩團火。 黃榮一皺眉頭,低聲對萬良道:「老前輩,這一分為二,是何用心?」 萬良搖搖頭,道:「這個麼?老朽一時間,也無法瞭然。」 黃榮心中暗道:「何以能斷定這把野火,定然二女所放呢?」 儘管他心中對此存有疑問、但雙目仍然貫注那兩難分開的火光之上。 但見那兩團火光閃動,片刻之間二分為四,四分為八。 左少白奇道:「這等分來分去,是何用意?」 萬良道:「也許她們……」 想了半天,仍然想不出下面理由。 只見那八堆火中突然分出來,兩團小火,飛起甚高。萬良心中突然一動,道;「是了,她們要用訊號。」 瞥見幾條人影,緩步向茅舍行了過來,當先一人,全身白衣,夜色中顯得特別顯明。 萬良道;「那白龍堂主親自出馬了。」突然放低聲音,接道:「左兄弟,這全身白衣的人,似是主持今夜大局的首腦人物,如若能想法生擒住他,那就不難脫險了。」 只聽黃榮接道:「快看那山上的火光。」 左少白、萬良一齊抬頭看去,只見那山峰上高燃的火光,隱隱布成了一個守字。 那緩步行近茅舍的白衣人,相距茅舍五六尺處,突然停了下來,冷冷說道:「左少白請出答話。」 左少白怔了一怔,忖道;「其人如何知道我的性名?」 心中念頭轉動,人卻不覺間站起身子迎了出去,道:「閣下什麼人?」 只見火光一閃,隨在那白衣人兩側的黑衣大漢,迅快的幌燃了火折子,燃起手中的氣死風燈,高高舉了起來。 那白衣人覆面白紗晃動,打量了左少白一眼,道;「你是左少白?」 左少白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白衣人道;「渡過『生死橋』,承繼了天劍姬侗,霸刀向敖兩大武林高手的衣缽,就是你麼?」 左少白道:「不錯,怎麼樣?」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適才傷我們那兩個紅衣護法的。也是你了?」 一左少白道:「正是在下」 白衣人突然冷厲的一聲長笑,道:「你的武功很好。」 左少白道:「誇獎,誇獎。」 白衣人道:「左少白,可願隨同本座,去見令堂麼?」 左少白只覺心胸之上,突然被人擊了一拳,呆了半響,道;「家母已戰死在『生死橋』畔。」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那是假的,閣下的生身之母,尚在人間。」 左少白道:「我不信。」 白衣人道:「閣下如若不信,和在下同去一瞧便知。」 左少白衣腕一翻,唰的一聲,抽出長劍,道:「在下領教閣下武功。」 白衣人沉吟了半晌,道;「如若今宵你不肯去見令堂,只怕以後無見到令堂的機會了。」 左少白心中猶豫,手橫長劍,半晌答不出一句話來。 萬良突然接道;「左兄弟,不能受巧言惑騙。」 左少白道:「兩位放心。」 目光凝注在那白衣人身上,道:「閣下如若再不亮出兵刃,在下也要出手了。」 白衣人冷冷說道:「你若不信本座之言,日後只怕難免終身大恨。」 突然一撩白衫,取出一條其形如蛇的軟鞭,接道:「就算你當真的承受了天劍絕刀的衣缽,本應也不畏懼於你。」 左少白長劍一起,就要刺出,突然又軟軟垂了下來,道:「家母現在何處?」 白衣人道:「距此不遠的一座農莊之中。」 萬良急急接道:「左兄弟,別忘了那正義老人的絕世醫術,可以改頭換面。」 白衣人道:「絕世醫道固然可以改頭換面,但卻無法換去心中記憶,母子天性。」 萬良一躍而出,道:「左兄弟,能上他的當。」 白衣人目光凝注到萬良身上,道:「你是何人?」 萬良道:「生死判萬良。」 白衣人突然仰天一陣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你好長的命啊?」 萬良道:「聽你口氣,倒似和老夫相識了?」 白衣人道:「見過數面而已。」 萬良道:「閣下何人?」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想見識真面目,只有一個時刻可以。」 萬良道:「什麼時刻?」 白衣人道;「在你死亡之前。」 萬良哈哈一笑,道。「還有一個時刻,閣下只怕忘了算了?」 白衣人道:「何時何刻?」 萬良道:「閣下身死之後,在下即有充裕的時間,認出閣下的真面目了。」 目光轉到左少白臉上,接道;「左兄弟,如若此說是謊言,你豈不是受他愚弄麼?」 左少白道:「萬一他說的實話呢?」 萬良道;「如是他說的實話,只要生擒了他,還怕見不到令堂麼?」 左少白一沉吟,道:「老前輩言之有理。」 長劍一起,唰的刺出一劍。 白衣人雙肩一晃,腿不屈膝,腳不移步的橫裡閃開了三尺,避過一劍.道:「聽那姓萬之言,你將終生後悔。」 左少白長劍一緊,施展開大悲劍法,劍光波起,分由四面八方攻了過去。 那白衣人抖動手中蛇形軟鞭,連出奇招反擊,但那天劍奇學,乃天下至高無上的奇奧劍法,那白衣蛇鞭招數雖奇,但也無法和王道九劍抗拒,三五招後便已被左少白劍法壓制,手中蛇鞭,無法施展。萬良高聲說道:「左兄弟,不能傷他性命,咱們捉活的。」 這幾句話雖然是無的之矢,但對那白衣人的心理,卻有著甚大的影響,左少白長劍一緊,攻勢更見凌厲。王道九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那白衣人手中的蛇鞭,已然被迫完全無法施展,全憑閃展,騰挪之術,讓避劍勢。他臉上垂著白紗,無法看清楚他的神情,但見他腳不停步的狼狽之狀。想來已然用出全力應付。 兩方又惡鬥了十幾個回合,那白衣人再也無法支撐,一提真氣,倒躍而退。 左少自冷笑一聲,還劍入鞘,手握刀把,說道:「閣下試過天劍,可否要見識一下絕刀?」 白衣人突然舉起雙手,互擊三掌,夜暗中立時響起了一聲尖厲的長嘯。火光閃動,十丈外的夜黑處,突然亮起了火把。 四個黑衣大漢,高舉著火把而來。每一個火把之後,緊隨著四個紅衣大漢,每人手中,都執著一把厚背鬼頭刀。四支火把,來勢奇快,已然逼近幾人身側。只聽那白衣人冷冷笑道:「天劍姬侗,手中一支劍,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遇過敵手,閣下既是繼承那姬侗衣缽,不知敢否一試在下的十二連環刀陣。」 他口中雖然在和左少白商量,實則那十二個紅衣執刀的大漢,已然採取了合圍之勢。 萬良沉聲說道:「左兄弟,他們既然要聯手群攻,你也不用手下留情,趁勢未成,先出手傷他們幾個再說。」 他見多識廣,一見那十二連環刀陣的名字,就是一種配合佳妙的群戰,除了少林派的羅漢陣外,大都是四人,五人,八人,配合的攻敵,一十二人,很少聽聞,但如能在陣勢未成之前,傷了他們一人,兩人,全陣的威力,必將大減。 只見那十二個紅衣大漢。動作迅速的散佈開去,片刻間,布成一座刀陣。 左少白還刀入鞘,拔出長劍,回顧萬良一眼,道:「老前輩快請退回茅舍。」 萬良心知自己無法幫忙,應聲而退。 那白衣人眼看十二連環已成,才冷笑一聲道;「這十二連環刀陣,專為對付那姬侗天劍而成的。」 左少白道:「我如衝出十二連環對陣,必讓你一試絕刀滋味。」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縱然是天劍復出,只怕也無法衝出這十二連環刀陣。」 左少白怒喝道:「你胡說些什麼?那姬侗老前輩仍然好好的活在世上。」 長劍一起,突然向正東方位上攻去。 這時,那十二刀陣,早已組成了合圍之勢,左少白劍勢一起,十二連環刀陣,也跟著發動,但見刀光一閃,緊接著響起了一聲金鐵交鳴。兩柄單刀,齊齊湧到,構成了一座交叉的刀陣,擋住左少白的劍勢,前後左右,刀光打門,一片亂刀,分向左少白襲了過去。 左少白長劍迴旋,一招『回龍三舒尾』一片金鐵交嗚之聲,震開了環攻的刀陣。 只聽那白衣人冷笑一聲,道;「四十八位武林高手,各集和那天劍姬侗動手的經驗,研創出十二連環刀陣,挑選出天資穎悟的十二個少年英豪,組成十二連環對陣,縱然是那姬侗親身臨敵,也未必能夠破圍而出,何況你左少白了。」 左少白大喝一聲,長劍揮動,連攻王劍。但見那十二把寒光閃爍的單刀。流轉交錯。四處八方,都布成了堅守無比的刀陣,阻擋左少白的劍勢。 這十二連環刀陣,果然不愧經過一番苦心研創而成的刀陣,不但配合的妙,合集迅快,而且封擋左少白劍勢的力道,十分平衡,每接一劍,都能均勻的平分兩人和三人的身上。 是故,左少白攻出的劍勢雖然凌厲,卻無法延緩十二連環刀陣的變化。 萬良眼看那十二連環刀陣,確有抵制左少白天劍之能.不禁駭然,暗道:「昔年天劍姬侗以絕世無倫的劍法,縱橫天下,未逢敵手,想不到武林中早已有人暗中在研創拒破天劍的刀陣,看將起來,那人在天劍尚未歸穩隱之前,已經把天劍姬侗,列入了敵對名單,處心積慮,已歷數十年,但這人是誰?」 片刻之間,他想到了數十年來江湖上四十餘名頭極大的高人,但他細想去。這些人不是武功不足,就是智力不夠,始終無法想出那主腦人物是誰。 但他這心血亦未白費,由那白衣人口中一句話,聯想到武林中數十位高手的失蹤…… 只覺重重疑問,泛上心頭。千頭萬緒,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這時,左少白手中之劍,雖未為那十二連環刀陣所制,但也無法破去對陣,衝出圍困。 暫時,打成了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惡鬥之中,突聞那白衣人道:「緊縮刀陣。」 十二個紅衣大漢,聞聲一緊手中單刀,十二連環刀陣,由主守變成主攻,剎間刀光如雪,由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這是一場奇怪兇惡的搏鬥,以那生死判萬良見識之廣也看的目瞪口呆。原來那十二個紅衣大漢,竟能分出兩種不大相同的刀法。那翻飛不停的刀光中,分出了兩種不同力量。每柄攻向左少白的單刀。都有兩柄單刀,先行對擋住左少白反擊的劍勢。凌厲的刀風中,響起一片不絕於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十二連環刀陣,愈轉愈快。刀陣也越縮越小。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遇過敵手的天劍,似是遇上了剋星。 黃榮只看得心頭大急,低聲對萬良說道:「左大哥的劍似已為人所制,看情形無法再長時支持下去了,咱們可要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萬良低聲道:「咱們如一出手,不但無能助他,只怕反將招那白衣人下令全力的反擊。」 黃榮道:「咱們總不能眼看到他被困於十二連環刀之中,不予援手。」 萬良道:「那十二連環對陣,既是專以破拒姬侗天劍的劍法,對付左兄弟的王道九劍,自然是頗具威勢,他雖為刀陣所制,但尚未露敗象,不如等一陣再說。」 黃榮心中雖急,但也無可奈何。這時,場中的惡鬥,更見激烈,十二連環刀陣,攻勢更見凌厲。 左少白手中的劍勢,已然被連環刀陣壓制逐漸縮小,但天劍劍法,封守嚴謹,十二連環刀陣的威協雖強,但一時之間,也無法勝得左少白。 萬良看了一陣,心中也不覺急了起來,叫道:「左兄弟天劍受制,何不施絕刀突圍。」 左少白也被那十二連環刀陣,詭異、凌厲的攻勢逼的有些施展不開,心中大感焦急,聽得萬良呼叫之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不錯,情勢如此危迫,我何不施用刀法克敵。」 心念轉動;突然大喝一聲,疾出之劍,擋開一陣亂刀,劍交左手,右手握著刀法,大喝一聲,古刀出手。刀光閃動,響起了一聲慘叫。十二連環刀陣的壓力,突然減少了很多。 萬良高聲說道:「左兄弟,既是大仇已結,殺一人和殺十人有何不同?」 左少白還刀入鞘之後,東首一個紅衣大漢,才一跤跌倒地上,由腰間中分為二,鮮血流滿一地。原來左少白出刀太快,生生把那紅衣大漢攔腰斬作兩段,直待左少白入鞘,揮劍拒敵,那大漢屍體方倒了下去。 十二連環刀劍,妙在那佳妙的配合,絲絲入扣,天衣無縫,十二把單刀的變化,有如一刀一般的隨心。 如今殺了一人,十二連環刀陣,少去一個環節,全陣的變化,受到甚大的影響。 那天劍妙絕一代,數十位武林高手,窮數十年的心力,研創這一套破拒天劍的刀陣,十二刀連環成一座嚴密鐵壁,封拒住天劍銳鋒,如今十二刀少了一個,有如鐵壁破洞,天劍銳鋒,破壁而出,劍光閃閃,登時把十一個紅衣大漢圈了一片劍光之中。 白衣人輕輕吧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千古絕劍,環宇一刀,兩般絕技,寵聚一身,唉!只怕君主一番心血,又白費了。」他有感而發,自言自語,說的聲音十分低沉。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四章 初出茅廬 萬良凝神傾聽,也不過聽得一句,只覺心中一片茫然,想不起武林中有何人,當得君主之稱。正自用心推敲之間,又是一聲慘叫傳來。 凝目望去,只見又一個紅衣大漢,手中單力落地,仰身倒栽地上。刀由左肩而下,生生切成兩半。 震世駭俗的兩刀,不但使那餘下的十個紅衣大漢,不敢再揮刀攻擊,連那白衣人也瞧的呆在當地,良久之後,才長長歎息一聲,一揮手中蛇鞭,「你們可退回去了。」 十個紅衣大漢應了一聲。齊齊轉身而去。 白衣人舉手一揮,道:「天劍絕刀,果是名不虛傳,本座今宵,算是開了眼界。」說完,轉身欲去。 左少白還劍握刀,冷冷說道:「站住!」 白衣人回過身子,道:「閣下還有話說。」 左少白道:「你可要一試霸刀?」 白衣人道:「已然目睹高明,不用再試了。」 左少白道:「兄台如想免試霸刀,只有一策。」 白衣人道:「請教高見。」 左少白道:「放回我那位高兄弟。」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你是威協我?」 左少白說道:「你放是不放?」右手一翻握了刀把。 明亮的火光下,只見那白衣人覆面白紗,無風自動,顯然,他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緊張的沉寂,延續約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白衣人突然回過頭去,高聲說道:「放了那姓高的。」 但聞數丈外暗影中,有人應一聲,緊接火光一閃,又亮起了一盞燈籠。 兩個黑衣勁裝大漢,一人執燈,一人執刀,押著高光行了過來。高光衣袖破裂,滿瞼睏倦之容,顯是吃了不少苦頭。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兄弟吃苦了。」 高光回顧了身後兩個黑衣大漢一眼,道:「這點苦頭,兄弟還撐得住。」 左少白右手緩緩鬆開刀把,目注那白衣人,冷漠的說道;「閣下可以走了,但願從今之後,咱們別再相見。」 白衣人道:「本座未料到天劍、絕刀,竟能寵集於一人之身,今宵之辱,本應當牢記心頭……」 突然,轉過身子高聲喝道:「走!」當先舉步而去。 那高舉紗燈的大漢,緊隨在那白衣人的身後,急急而去,行約十丈,燈光突然熄去,隱失於夜幕之中不見。 萬良緩步出室,扶住高光問道:「受了傷麼了」 高光道:「一些皮肉之傷,算不得什麼。」 萬良仰天長長吁一口氣,道:「盲啞二女,想以火號傳訊,但那火勢正旺之時,突然熄去,定是遇上什麼變故,唉!但願她們兩姊妹安然無恙才好。」 語聲甫畢,遙聞數文外暗影,傳過一個甜美柔和的女子聲音道:「多謝老前輩的關心,晚輩姊妹幸而無恙。」 暗淡星光下,只見兩個長髮披垂的少女,手握手的行了過來。 二女來勢甚快,片刻,已到了茅舍前面。 啞女范雪儀目光轉動,望著幾人,嫣然一笑,那盲女卻接口說道:「幸而諸位都安好無恙,如是有了什麼損傷,都是賤妾計謀不周之罪。」左少白道:「縱有傷亡,也不能怪到姑娘身上。」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敵勢如此之大,實出了賤妾的意料之外。」 萬良哈哈一笑,接道:「敵勢雖大,但咱們卻是大獲全勝,這一戰雖然未能使他們全軍覆沒,但卻使他們落荒而逃。」 范雪君道:「舍妹告訴我說,左相公出刀如電,每一擊必有人橫屍當場。 萬良道:「我那范兄,就沒有告訴過你們麼?那是縱橫天下的一刀,自古以來,從無人能夠以一招刀法,能使天下無敵。」 范雪君道:「可是向敖的斷魂一刀麼?」 萬良道:「不錯啊!我那范兄早已告訴過你了?」 范雪君道:「先師在世之日,曾經為我們姊妹講說天下武功,談過姬侗、向敖。」 萬良道:「我那范兄智慧絕世,必有卓見,不知如何評論那天劍、絕刀?」 范雪君道:「先說,天劍雖然深奧,但還有一定軌道可尋,如若有一個大智大慧的才人,痛下功夫,並非是創不出拒敵天劍的武功,但向敖那斷魂一刀,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萬良道:「那是說天劍有限,絕刀無敵了。」 范雪君道:「那也不是,先師說絕刀雖然無敵,但卻未有天劍深奧,只要有人能瞧出那一刀秘訣,不難一舉而破。」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那是天劍強過絕刀了。」 范雪君道:「先師只是這般評論,但卻未說明孰優孰劣,妾身既不知天劍絕招,亦不知絕刀威勢,自是無法評論了。」 萬良道:「兩位姑娘,到這裡很久了麼?」 范雪君道:「不錯,我們在山上放起火來,而且故意使那火光分出很多複雜的形態,分散了敵人注意,乘機和舍妹,悄然潛回此地。」 萬良道:「原來如此,老朽初見那火光之時,還誤認是兩位姑娘的傳訊之術呢?」 范雪君道:「咱們到房中談吧!」 二女並肩而行,進入了茅舍。范雪君雖然雙目皆盲,但在范雪儀相助之下,行動輕靈迅快,毫無盲人遲緩猶豫。 范雪儀探手一張木案上摸出了火折子,燃起火燭,順手牽過來一隻木椅,扶住姊姊坐下,自己卻退到姊姊身後站著。 范雪君理一下鬢邊散發,道:「妾身大膽作一斷言,強敵該已全部撤走,咱們也不用有所顧慮了。」 萬良道:「經他們這一擾,只怕還要延遲兩位姑娘的行期了。」 范雪君凝目思索了一陣,道:「賤妾原想在恩師靈前奠拜一番,守靈三日,也好藉機會思索三日,再作決定,但此刻形勢演變,愚姊妹經過了一翻商量之後,此地已難再住下去,決定立刻動身。」 萬良道:「我那范兄挾絕世才華,卻未能在人世間,做一番事,他在臨終之前,能把一身所學傳諸兩位姑娘,定然對兩位寄望深遠,但願此行,兩位姑娘能夠大展宏才,掃除江湖妖氣,使數十年來充滿著陰沉、詭異的武林,得以重見天日,上不負我那范兄傳藝苦心,下不負一身所學。」 范雪君輕歎息一聲,「老前輩寄望如此之高,倒叫我姊妹們有些汗顏了,唉!愚姊妹天生殘缺,雖有良師教誨,成就也是有限,只怕有負諸位寄望了。」 萬良哈哈一笑,道:「別人不知我那范兄才氣,老朽卻是知之甚詳,信之最深,兩位姑娘得他傳授,再加上左兄弟身兼當世刀、劍雙絕奇技,相輔相成,必可大展鴻才,為武林放異彩。」 范雪君道:「老前輩不用誇獎晚輩,但得晚輩力能所及,必將盡我心力就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地已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們也該動身了。」 萬良道:「兩位姑娘請收拾一下攜帶,咱們在茅室外相候。」當先舉步而出。 左少白等魚貫相隨身後,出了茅舍。黃榮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二女殘缺,行動不便,要得想個法子,給她們找個代步才行。」 萬良道:「不錯,老朽亦有此意。」 黃榮道:「姊盲妹啞,不宜騎馬,最好能給她們找車代步。」 談話之間,盲啞雙妹已經緩步出了茅舍。兩人行囊簡單,每人只提了一個小包袱。 范雪儀始終走在姊姊身側,范雪君伸出右手,搭在妹妹肩上。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范姑娘,老朽有一句不當之言,說出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范雪君道:「老前輩有什麼話,儘管請說,愚姊妹洗耳恭聽。」 萬良道:「姑娘目難見物,行動不便,不知用何物代步才好?」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賤妾自幼如此,早已習慣了。」 黃榮道:「此行路途遙遠,不知要那年那月,停留何處,姑娘最好還是選用一個代步。」 范雪君沉吟一陣,道:「好吧!諸位這般盛情款款,賤妾如再推辭,那是不知抬舉了。」 萬良道:「四行二十里,有一座千戶大鎮,鎮上有車馬可雇,咱們到得鎮上之後,再為兩位姑娘雇一輛馬車代步如何?」 范雪君道:「此事任憑老前輩等作主……」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賤妾初入江湖,毫無經驗,雙目皆盲,難以見物,承蒙推重,心中更是惶惶難安,但賤妾推想,此行途中,必有強敵襲擊,舍妹雖然可以傳導於我,但恐她見聞難周,最好諸位能把敵情識見,轉告賤妾,賤妾也好預作料斷。」 這短短兩日的時光,她似是豪氣大增,竟有了和敵一決勝負之心。 萬良道:「這是自然。」 黃榮回顧了高光一眼,道:「兄弟,還能行得路麼?」 高光一挺胸,道:「區區一點皮肉之傷,算得什麼?」 黃榮道:「好!咱們開道。」 高光一對判官筆,早已被人搜去,赤手空拳的一挺胸,大步向前走去。 左少白拔出劍,道:「三弟,帶著兵刃。」 高光回身接過寶劍,和黃榮並肩而行。二十餘里,在幾人的腳程下,自是算不得什麼,不足一個時辰,已然到了鎮上。沿途之上,竟是平安而過,未再遭遇施襲截擊之人。 萬良找了一家客棧,幾人歇宿一夜,次日天亮,招來店家,重金選購了兩匹健馬,和一輛堅牢的馬車,換上車篷。高光定制一對兵刃,到幾人動身趕路,已是太陽偏西時分。萬良手執長鞭,坐在車前,親自為二女駕車。 出得鎮店,入了官道,左少白突然想到此行總該有去處才是,回顧了萬良一眼,道: 「老前輩,咱們要到那裡去呢?」 萬良道:「少林寺。」 左少白道:「到少林寺去做什麼?」 萬良哈哈一笑,道:「左兄弟,你的身世已明,白鶴門的後人重出的事,只怕早已哄動江湖了,自是不用再掩遮行藏。」 左少白道:「那少林寺掌門人,一癡大師,曾在衡山回雁峰,親自出手,和我較量了掌力,如是咱們找上少林寺去,那如何肯予接見?」 萬良道:「他不肯接見,難道咱們就不會闖上去麼?」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目下江湖情勢複雜萬端,門戶分歧,勾心鬥角。但你們白鶴門卻仇滿江湖,恨盡武林,別說兼得天劍、絕刀之長,就算你身具千古以來,所有高手奇技,你能不能殺盡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之人呢?」 左少白道:「我只要刀誅元兇,以慰父母在天之靈也就是了,豈肯遷怒武林,造劫江湖。」 萬良道:「是啊!那元兇是誰呢?」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好像是牽涉了很多的人?」 萬良道:「少林可凝麼?」 左少白道:「那夜聚會在回雁峰上的四大門派,都該列入可疑之內。」 萬良道:「難道其餘五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都可置之不理上?」 左少白道:「唉!自是也脫不了干係。」 萬良道:「武林中大部都是你左家仇人,你報仇,該殺那個……」 哈哈一笑,接道:「少林嫌疑最重,咱們就先上少林,堂堂正正質問昔年白鶴堡慘事,或可逼出一點線索,除此之外,還有一椿要事該辦。」 左少白道:「什麼事?」 萬良道:「咱們也該去見見那四戒大師。」 左少白道:「不錯,這一位老禪師,正氣凜然,在下仰慕甚重。」 突然篷車傳出范雪君的聲音,道:「千夫所指者,未必就是可殺之人……」 萬良伸手在腦袋上拍了一掌握,道:「車中現有一位女諸葛,咱們卻不知請教。」 范雪君道:「不敢當,如若賤妾知內情,或會有一愚之得。」 她言詞雖然謙虛,但口氣信心似愈來愈強了。 萬良道:「我們千里迢迢,請出了兩位姑娘,大半為此,豈能不盡所言。」 當下把白鶴堡被屠往事,左少白隨父母流亡八年,越渡生死橋,得承天劍、絕刀一衣缽,回雁峰上,四大門派布陷阱,四戒大師石洞說情由,左少白誤入正義老人之墓,得到了正義金刀,盡其所知,很仔細的說了一遍。左少白又隨時插口補充,把經過情形,說的是點滴不遺。 范雪君一直靜靜聽著,有時揚起纖手,微微揮搖,讓兩人停住,凝目思索一陣,再讓兩人說下去,但她始終未插一言。 她動作優美,更是動人,萬良和左少白述說往事,她雖然未插一言,但她聽話的神情,卻有甚多的變化,有時微笑頷首,有時皺眉苦思。 萬良只瞧的心中暗暗歎道:「好一個天生尤物,如若她雙目不盲,但憑這撩人的姿色笑容,就可在武林搞起一陣滔天的風浪,可是上天偏偏使這位無處不美的姑娘,盲去了一對眼睛。往事冗長,說來足足耗去了萬良和左少白一個時辰,說完了那複雜、紛亂的往事,已是暮色蒼茫的時分。 這是一團亂絲,萬良侃侃說完經過,自己卻感覺,茫無頭緒,不知該從那裡下手才是。 篷車中突然間沉靜下來,只有轆轆的輪聲,劃破了沉寂。 大約一頓飯工夫之久,夜幕已垂,繁星隱現,才聽那范雪君長吁一口氣,道:「好一段複雜的往事,風波江湖,險惡人心,當真是一點不錯。」 萬良道:「白鶴堡被屠之事,說起來應該是仇蹤遍地,但仔細想去,元兇、主腦,卻又是無法捉摸。」 左少白道:「最是在下不解,該是那衡山回雁峰上的四大門派的首腦聚會,似乎是預佈陷阱,等待入網。」 范雪君道:「他們等待的不是你,你只趕巧的踏入了他們陷阱。」 左少白道:「不是等待我,那又等待何人?」 范雪君道:「你們提過那黑衣劍主。」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不錯,不錯。」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聽你們述說這數十年來的江湖情勢,和白鶴堡被戳慘事,應該是脈絡而下,但它卻是個個分立,互不相關,賤妾雖然是想到一些可能的原因,但其間有著無數的疑問不明,只有日後逐漸求解,或可找出元兇,一時間,急也無用。」 萬良道:「老朽亦是覺著其事經過,有如萬馬亂蹄,很難找出一點痕跡……」語聲微微一頓,道:「老朽這登上少林的打算,不知是錯是對?還望姑娘指點一二。」 范雪君道:「雖非上策,但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咱們先到少林寺去,再見機而作不遲。」 萬良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老朽這愚辦法,還是對了。」 范雪君道:「老前輩的高見……」 萬良哈哈一笑,道:「賢侄女,不用往我老頭子臉上貼金了,還是說出來你的高見。」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賤妾之見,如其直登少林,還不如給他來一個疑兵之計。」 萬良道:「如何一個疑法呢?」 范雪君道:「咱們傳言出去,左少白要上少林寺,質問昔年白鶴堡的恩怨,但咱們的馬車,卻直奔武當山去。」 萬良道:「對!給他們聲東擊西。」 范雪君道:「近得武當山之後,咱們再折向少林寺。」 萬良道:「這是為何?」 范雪君道:「要他們揣摸不透咱們的用心何在。」 萬良道:「以後呢?」 范雪君道:「敵勢強大,不乏武功高強,和智謀之士,賤妾已不敢全盤料斷,以後的事,只有隨機應變了。」 萬良知不願先洩天機,道。「好,就照姑娘之見。」 黃榮、高光,都覺著這辦法不錯,但卻不知好在何處?那黃榮為人比較穩健,心中雖有所思,卻是不肯說出口來。 但高光就不同了,一向是直來直去,心中有話,如鯁梗在喉,不吐不快,一拍大腿,伸出大拇指,道:「這辦法很好,很好!」 萬良還當他想出了計中之妙,忍不住問道:「高兄弟,好在何處?」 高光呆了一呆,道:「我只是覺著很好,很好罷了,好在何處,卻是想不出了。」 萬良道:「原來如此。」抬頭看天色,一鉤彎月,破雲而出,已經是快到初更的時分,當下說道:「賢侄女,咱們可要連夜趕路麼?」 范雪君道:「如若賤妾的料斷不錯,此刻,咱們行蹤,早已在人家監視之下。」 高光流目四顧,只覺夜色悄然,不見有任何敵蹤,心中暗暗付道:「這一點我就不佩服了,如是有人追蹤,豈能不見一點跡痕。 萬良回顧了左少白等一眼,道:「賢侄之意,可是要連夜趕路麼?」 范雪君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萬良道:將近初更。」 范雪君道:「好!咱們在二更之前,找一處停身之處……」 語聲微微一頓,道:「那地方最好是一片荒林的郊野,易守難攻。」 萬良道:「好!」長鞭一揮,啪的一聲,篷車陡然加快,向前奔去。 左少白、黃榮、高光,三個人分隨在篷車兩側,放腿追趕。疾轉的車輪,劃破了夜的沉寂。 有著豐富江湖閱歷的萬良對二女有著無比的信心,一面揚鞭馳車,一面流目四顧。 高光緊行幾步,追到黃榮身後,低聲說道:「二哥,深更靜夜,月光如晝,前不見敵蹤,後無追兵,這等急如喪家之犬的奔跑……」 話未說完,突聞蹄聲得得,由身後傳了過來。回頭看去,月光下只見四匹快馬,急如飄風一般,追了過來。 高光怔了一怔,道:「果然是有人追蹤。」 篷中傳出來範雪君嬌甜的聲音,道:「車後有人追來嗎?」 左少白應道:「四匹快馬。」 范雪君道:「好,放緩篷車。」 萬良陡然一收韁繩,疾行如飛的馬車,突然間緩了下來。那四匹奔行的快馬,也隨著緩行的馬車,慢了下來。 左少白道:「他們也慢了下來。」 篷車中又傳出范雪君的聲音,道:「他們這般急急的暴露行蹤,又出了妾身的意料之外,看將起來,對方主腦人物,倒是一位才學非凡之人。」 萬良道:「難道他們想今晚動手?」 篷車中沉吟了一陣,又傳出范雪君的聲音,道:「除非他們已有著周密的佈置和必勝的把握,決不會冒昧出手……」語聲微微的一頓,接道:「這附近可有停車之處?」 萬良道:「近東方,里許外,有一座突起的山崗,或可找一處停車所在……」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淒厲的長嘯聲,打斷了萬良未完之口。 萬良一收手中韁繩,篷車完全的停了下來。道:「看樣子咱們已陷入了他們埋伏中了。」 范雪君長長歎息一聲,道:「除了咱們的行車大道之外兩側是什麼所在?」 萬良道:「無坎田野。」 范雪君打開垂簾,道:「可有篷車馳來。」 萬良道:「除了車後五丈外的四匹健馬之外,還未見其他敵蹤。」 但聞輪聲轆轆,兩輛篷車,分由前後馳來。 萬良打量了四周形勢一眼,道:「兩位姑娘小心,咱們已陷絕地,前後都有馬車馳來。」 范雪君道:「咱們得早些走避,不可和那馬車相觸。」 說著話,探手入內,一把抓住了妹妹,雙雙躍出馬車,直向田野奔去。 萬良道:「老朽開道。」搶在二女前面。 高光取出雙筆,黃榮拔出長劍,分護左右兩翼,把范氏姊妹擁在中間。 左少白道:「我斷後,二弟、三弟,分護左右兩翼。」說話之中,已翻腕拔出長劍。 前後馬車,來勢奇速,片刻間,已然到了范雪君等馬車停留之處。但聞一陣馬嘶之聲,火光閃動,轟然一聲大震,幾匹健馬,齊齊倒到血泊之中。敢情前後兩輛馬車之中,都裝著藥、桐油互撞之下,三車俱焚。高光回望著那熊熊的火勢,和那殘肢斷腿的駿馬,心中泛起來一股涼意,道:「好惡毒的辦法!」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敵人志在必得了。」 連那人走江湖的萬良,也看的心中暗自震駭,道:「老朽走了數十年的江湖,倒是第一次遇上施展此等手段對敵。」 范雪君道:「賤妾聽到有兩馬前後衝來,就想到他們可能施展此等惡毒手段,果然不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是一段充滿凶危的行程,只怕是難免要有幾場惡戰。」 萬良道:「適才那四個騎馬大漢,眼看著咱們離開篷車,也許今宵之中,他們還有什麼花招要出。」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他們這般處心積慮,倒也暴露了他們弱點,不敢和咱們正面對敵。」 左少白還劍入鞘,凝目望去,那四個騎馬大漢,早已的不知去向,當下說道:「他們千計百謀,志在我左某一人,如若我左少白不和諸位走在一起,也許諸位可平安無事。」 范雪君嗤的一笑,道:「此刻咱們在場之人,都已是他們追殺的對象,縱然沒有左兄,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了。」 萬良道:「有此一驚,倒也使咱提高甚多警覺之心,此後,小心一些就是。」 范雪君道:「事情已經過去,也不用再談它了。」 高光心中暗道:「這位姑娘確然是才華絕世,只可惜雙目皆盲,難以見物。」 但聞萬良說道:「咱們此刻該何去何從?」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賤妾之意,眼下第一要務,應首先擴充實力,幾位雖然武功高強,但還要保護賤妾等姊妹兩人,只怕是兼顧難及。」 萬良道:「不錯,但困難的是一時間往那裡去羅網一批志同道合的武林高手?」 范雪君接道:「目下需人殷切,要說找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只怕是困難萬端,賤妾之意,不如暫時收服一批武林同道,也好助各位一臂之力。」 萬良呆了一呆,道:「咱們目下處境,有如陷身重圍,凡是接近咱們的武林人物,都可能是和咱們為敵之人。」 范雪君道:「為什麼不可以借用敵人之力,供我驅使。」 萬良道:「這,這等事談何容易?」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這辦法無以名之,如若說一定有,那就說它叫『以毒攻毒』吧。」 萬良道:「好一個『以毒攻毒』之策,但不知姑娘要如何安排?」 范雪君道:「先師在世之日,曾和我們姊妹談過,他因為受了先天體質限制,無法練成上乘武功,但胸中所記奇奧武學,只怕很少有人能夠比得,他曾告訴賤妾一個馭敵之力的辦法……」 萬良哈哈一笑,接道:「我早知我那故世的范兄,必有震世駭俗的手法留給兩位姑娘,果然下錯。」 范雪君道:「先師由瑜珈功中,參悟出了一種武功手法。只要能使敵人閉封起幾處穴道,就可以使他渾然忘我,為我所用。」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困難的是,賤妾雙目皆盲,武功又難和武林中高手為敵,施展那手法之前,必得生擒那人。」左少白道:「敗敵容易,生擒甚難。」 范雪君道:「咱們只要能制服他十個八個,暫時就可以住手。」 在少白心中暗想:「暫時能制服他們十個,八個,這口氣未免說的太大了,口中卻應道:「擊敗一人,只怕強過他一掌,就可以勝得。」 范雪君道:「生擒一人呢?」 左少白道:「生擒一人,武功要倍數算之。」 范雪君道:「為什麼不在我們存身之處,布幾處陷阱,讓他們自投於羅網之中。」 左少白道:「好大的口氣。」 口中卻問道:「姑娘說的這般輕鬆自如,想必早已成竹在胸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五章 荒原之宮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賤妾倒是有幾個布陷的方法,但必須利用地形,先加佈置才行。」 萬良道:「要一處什麼樣的地方?」 范雪君道:「最好是背山面水,盆地畝許,只有一兩條可通之路。」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這地方倒是難找得很。」 范雪君道:「這是上佳之選,萬一找不到時,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萬良道:「好,你說說那次等所在。」 范雪君道:「一片平川十里不見村落,中間有一座堅牢的房屋,如若能把房屋改造的不畏水火,那就更好了。」 萬良道:「這等所在,確實不難,只是改造房屋,鞏怕一日難就,難道咱們就守在那裡等候強敵不成?」 范雪君道:「就賤妾所知而言,此刻,咱們不得不改變行程了。」 萬良道:「為什麼?」 范雪君沉思一陣,突道:「賤妾料那強敵,決然不肯就此罷休,這一段遙遠的行程中,必有著無數凶險,咱們人單勢孤,就算諸位武功高強,也是難以拒敵那狂濤洪流的攻勢,何況強敵又是不擇手段的對付咱們。」 萬良道:「這話不錯,但咱們也不能常居此地,四布陷阱待敵。」 范雪君抬起頭來,說道:「如若單是四位之力,是否有信心和天下武林抗拒?」 萬良道:「自然難與為敵,昨宵一戰,勝來僥倖,今宵莫非姑娘坐鎮篷車之中,只怕早已為敵人的暗算所傷。」 范雪君道:「縱然是伸張正義,掃除江湖妖氛,也得先造成一股氣勢才行。」 萬良愈聽愈不明所以,忍不住說道:「姑娘的意見為何?還是先說出來吧!」 范雪君道:「戲妾之意,是先行擴張一些實力,再行逐步的擴大,造成江湖上一股正義力量。」 她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先師曾經教訓我們姊妹說,江湖紛亂,所以會代代不息,那是因為一般主斷武林大勢的俠義人物,不知正本清源,只憑一二人的力量,維持個暫時平靜,自然是人事消隱,風波重生了。」 左少白只覺此女,短短一兩日內,已然胸懷大展,豪氣陡長,大有凌霄干雲勢,不禁精神一振,道:「姑娘有何策為江湖伸張正義,左少白願為先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范雪君道:「臨敵制機因時應變,咱們如若直奔少林、武當,那是全在明處,敵人隱身施襲,處於暗中,在形勢上,敵暗我明,咱們先就吃了大虧,賤妾雖不能改變既成的敵暗我明形勢,但至底限度也要造成以逸待勞,以寡敵眾的局面才行。」 萬良道:「以逸待勞,不難思解,以寡敵眾,老朽倒是想它不通。」 范雪君笑道:「家師曾傳授我們姊妹一種六甲奇陣,以數術變化,使敵人自亂心神,其理深奧,一時間,也很難說得清楚,老前輩和左兄等四位,再加上我們姊妹二人,咱們六人之力,加上六甲奇陣變化之奇,足可抵數十高手之眾……」 她舉手理一理滿頭秀髮,接道:「賤妾要在數畝方圓之地,布下一座恐布的奇城,誘敵深入,收為我用,擴展一些實力之後,再上少林不遲。」 萬良瞪了左少白等一眼,道:「就依姑娘之意……」 范雪君道:「六甲奇陣,必得地形配合,唉!賤妾目難見物,無法相度形勢,只能約略的說出一個大概,還要諸位辛勞尋找。」 萬良道:「姑娘如能說詳細一些,使我等心目之中,有一個形象,尋找起來,可有不少方便。」 范雪君道:「理應如此,那地方如不能依山靠水,就選擇一處平坦之地,但必得有樹木草叢最好還有一些亂石土堆,找一座堅牢的房屋。」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這地方聽來應該輕而易舉,但真的尋找起來,恐也非一天半日內可以尋得的。」 范雪君道:「不用太急,咱們邊走邊找就是。」 幾人登程東上,一面留心四下的景物。足足走了兩個更次,到了一處雜木橫生樹林旁側了。萬良打量那雜林一眼,道;「這地方倒是姑娘所言的地方,只是缺少了一座房屋。」 范雪君道:「不要緊,如是地形適用,不要房屋也行。」 萬良道:「好!可要在下解說一下情形麼?」 范雪君道:「你最好能帶賤妾巡行一周,也可以讓賤妾,聽聽江湖上的情勢。」 萬良道:「很好,老朽奉陪姑娘走上一轉。」 范雪君伸出手,按在妹妹肩頭之上,道:「老前輩前面帶路吧!」 萬良心中暗道:「她一盲一啞,配合的倒是好,不知走起路來,速度如何?便故意加快腳步,穿越林木叢草而行。萬良一面走,一面注意著二女的舉動,只見那盲姊在啞妹扶持之下,行動迅快,舉步落足這間,和常人毫無不同,心中暗道:「難得她們姊妹配合得如此佳妙。」 只聽范雪君說道:「老前輩,咱們這等快速的走法,只怕是無法兼顧四周景物、形勢了。」 萬良停下腳步,說道:「姑娘可要老朽,把地勢形態,解說給姑娘聽麼?」 范雪君道:「不用了,舍妹已經告訴過我。」 萬良啊了一聲,兩道目光凝注在那啞女身上,道:「姑娘用的什麼方法,能在快速行奔之中,把地勢形態,告訴了你姊姊?」 忽然想到她是啞子,縱然聽得了自己的話,也是無法回答。范雪儀微微一笑,舉起手來,理一下鬢邊散發。 范雪君道:「舍妹要我代覆老前輩,她是用手指彈動之力,告訴我各種事物。」月光下,只見范雪儀,笑容如花,飄飄長髮,出塵絕俗。 萬良道:「舍妹能夠告訴你四周事物,並不足奇,奇的是她能夠說的如此快速。」 范雪君道:「我們姊妹,從小一起長大,傳遞心聲之法,自有靈犀能通,較話口述之語,並不遜色。」 萬良心中付道:「盲女多美姿,那也不足為怪,但天生啞子,大都是生具幾分蠢像,范雪儀卻是姿容艷麗,不輸盲姊,這就叫人思解不透了,如說此女啞病可醫,我那范兄又是當代醫道高手,他既無能療治好二女之疾,這盲、啞之症,只怕是再難有名醫醫好了。」 心中念轉,人卻信步行去。三人繞著一片十畝大小的荒野走了一周,重又回到原地,也不過耗消了一柱香的時光。 范雪君掏出絹帕,指拭一下頰上的塵土,道:「老前輩,看此地形勢如何?」 萬良道:「亂樹雜草,一片荒涼。」 范雪君笑道:「咱們經營此地,必得有一個響亮動人的名字才好,賤妾之念就叫它『荒原之宮』如何?」 高光接口道:「荒原之宮……」 范雪君微頓著道:「咱們把荒草雜樹,視作亭台樓閣,息居於斯,視苦為甘,豈不是雖居荒原,如入瓊宮。」 高光道:「原來如此。」 萬良道:「姑娘可是當真要經營這一片荒涼的草原麼?」 范雪君道:「時光無多,只怕無法再作選擇了。」 萬良道:「好吧!姑娘要如何經營這一片荒涼之地,但請吩咐就是。」 范雪君道:「賤妾想把這一片荒原之地,佈置成一座恐怖之城,使武林中人慕名而來。」 高光心中暗道:「說起來,十分輕鬆,但不知要如何一個佈置之法,才能被稱為恐怖之城,荒原之宮。」他心中重重懷疑,但卻未出言多問。 倒是萬良忍不住間道:「如何可當得恐怖之城?又如何才可稱荒原之宮?」 范雪君道:「恐怖之城,是要他們有來無去,凡是入了這片荒原,就別想再離此地……」 高光道:「荒原之宮呢?」 范雪君道:「咱們在這片恐怖之域中,甘苦與共,雖是荒原,有如宮閾。」 萬良道:「要如何才可建起那荒原之宮?」 范雪君嗤的一笑,道:「簡單的很,幾竿翠竹,幾捆茅草,一日時光,就可以建立起了荒原之宮。」 萬良道:「那恐怖之域又需得好多時光?」 范雪君道:「多則三日,少則兩日。」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乍聽起來,這兩般工程,都很浩大,以為至少也得一年半載,才可築成。」 范雪君道:「事不宜遲,咱們立時動手如何?」 高光心中暗笑道:「一座茅舍,就是一座茅舍,偏偏取了那等一個動聽的名字,叫什麼荒原之宮。」 萬良道:「左兄弟請留此地,保護兩位姑娘,老朽和黃、高兩位兄弟,卻取竹破石。」 范雪君道:「三位早去早回。」 萬良道:「不勞姑娘掛懷。」 帶著黃榮和高光急急而去。范雪君就地而坐,伸出纖纖玉指,在地上劃來劃去,似是在算賬一般。 左少白行到一側草叢處坐了下去,突然間,月光隱失,天地間,一片幽暗。抬頭望去,只見一大片烏雲,掩去了月光。 左少白心中暗暗想道:「此地連一個避雨之處,也難找到,如是下起雨來,只怕都要變成落湯雞了。 忖思之間,突覺臉上一涼,幾點雨滴,打在臉上,失聲說道:「心中正怕下雨,就偏偏的下起雨來。」 轉臉望去,只見范雪君長髮飄飄,仍在低頭算計,渾似不覺。 左少白緩步行到范雪君的身前,低聲說道:「姑娘,下雨了。」 范雪君緩緩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左少白道:「這一陣雨勢甚大,只怕不會很快停下。」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很怕下雨麼?」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在下怕姑娘……」 范雪君接道:「謝謝你的關心,我不要緊。」 又低下頭去,在地上劃來劃去。左少白退後兩步,暗暗讚道。這位姑娘雖然是天生殘缺,但她這等治事敬業的精神,縱非殘缺之人,也是難以及得。心念轉動,人卻淡淡向後退了兩步,不敢再驚擾於她。忽然間閃光一亮,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這一陣雨猛惡無比,片刻間,地上積水盈寸。 左少白轉臉望去,只見那范雪君仍然不停伸出纖指,在積水的地上;劃來劃去。范雪儀圓睜著雙目,望著姊姊的右手;似是看得十分入神,臉上不時泛現出微微的笑意。 左少白暗暗歎道:如若她們真是有過人的天賦才智,再加上這等苦苦求證的精神,十年之後的武林,也許是她們盲啞二妹的天下了。 雨勢聚急,直下了半個時辰,而且是愈來愈大。地上的積水已然過了二女雙膝。 忽聽范雪君長長歎息一聲,站起了身子,仰面望天,自言自語的說道:「皇天啊!五日後,你還能助我這一陣大雨麼?」 左少白流目四顧,幽暗的夜色中,又加上一層茫茫水霧,范雪儀站了起來,伸手攔住了姊姊的纖腰。左少白吃了一驚,大步行了過去,道:「范姑娘不舒服麼?」 范雪君道:「不要緊,休息一會就可復原了。」 左少白道:「一目不見避雨之處……」 范雪君接道:「不要找了,這場雨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左少白抬頭望望天色,心中暗道:看四周陰雲密佈,只怕再有一個時辰,也是難以停下。 只聽范雪君道:「我那六甲奇陣,尚未算好,必得早些算好,他們採得竹石回來,咱們就立刻動手佈置。」 左少白道:「在下從師習劍時,亦曾聽恩師談過八卦九宮、五行奇術,只是在下愚昧,難解個中玄機,不知姑娘那六甲奇陣,是否和八卦九宮、五行奇術等相近?」 范雪君道:「大同小異。」 左少白道:「在下心中有幾點疑慮,不知是當不當問?」 范雪君道:「左兄言重了,有何見教,但管請說,賤妾如能解得,當是言無不盡。」 左少白道:「姑娘要他們採集竹石,用來布設六甲奇陣,那是要以竹石代人佈陣了?」 范雪君道:「嗯!正是此意。」』 左少白道:「區區幾竿翠竹,一堆頑石,何以能用作拒敵之用?」 范雪君舉手指拭一下地上積水,道:「箇中之理,甚是微妙,深奧費解,說起來也非一兩天能夠說的清楚,刪繁從簡一句話,那只是由心念中生出了一種幻作,視之有形,觸之無物。」 左少白搖搖頭歎息一聲道:「果然是費解得很。」 范雪君道:「這樣說吧!六甲奇陣也好,五行奇術也好,那是一種精巧的計算之學,數數環接成術,如是通達此學之人,進入陣中,只需算計步數,左折右轉,那是如入無人之境,但如不解其數,一味瞎闖,一步有錯,幻隨心生,那就如入天羅地網,雖在累至筋疲力盡,仍難離得咫尺之地。」 左少白道:「太過玄奇,幾乎是難以令人置信。」 范雪君道:「賤妾從師所學,卻是從未用過,但知其理如是,實用效果如何?亦是難作斷言。」 左少白道:「姑娘胸懷玄機,在下日後,還要多領教益。」 范雪君道:「不敢當,我們姊妹還要左兄指教武功。」 說話之間,天色忽然一亮。左少白抬頭望去,下禁一呆。 原來就這一陣談話的工夫,風雨已住,雲破月出,不禁訝然失聲,道:「奇怪呀!奇怪!」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可是月亮出來了?」 左少白心頭一震,暗道:「她雙目皆盲,何以知道月亮重現。」 當下說道:「在下實是佩服了姑娘斷事之能,適才滿天烏雲,大雨如注,片刻工夫,竟然是雨住雲開,月光重明。」 范雪君笑道:「急雨不過辰,賤妾只不過隨口猜上一句罷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你如是目能見物,瞧到適才那多天色,只怕也不敢斷占今宵能重見月光。 只聽范雪君接道:「左兄請藉機坐息片刻,也許在天亮之前,還有一場惡戰,賤妾還得繼續計算那六甲複數的奇變。」 這時,左少白對范雪君已是敬服無比,對她之言,再無懷疑,立時盤膝坐了下去,運氣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光,耳際突然響起了范雪君的聲音,道:「左兄,快些隱起身子,有人來了。」 左少白啟目望去,果見十丈外月光下,四條人影,直奔而來。情勢迫急,不便多問,就地一個大翻身,隱入了身後草叢之中。 那四條人影,來勢甚快,左少白不過剛剛藏好身子,四條人影已然逼到了幾人停身之處。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四人一色的黑色勁服,肩上背刀,大腹便便,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四人身材,都不能算胖,何以會有這般大的肚子。 這一用心查看,果然瞧出來不對,只覺四人腹上鼓出情形似是帶的東西,井非是天然大腹。四人相距草叢兩丈左右處,停了下來,左首一人說道:「你沒有瞧錯麼?」 最右一人應道:「沒有,錯不了,我在大樹之上,瞧的甚是明白,此地明明有兩個人影。」 另一個說在:「月光雖明,究非白晝,只怕你瞧花了眼。」 另一個說道:「不論他是否瞧錯,咱們先把這附近搜查一下。」 左少白心中暗道:「二女亦藏在附近草叢,如若被他們搜查出來,那時,只怕應付不易,我何不故意現身出去,引開四人。 心念轉動之間,四人已然拔出單刀,散成一排,每人相距四步左右,齊步向草叢中行來。左少白隨手撿起一塊山石,暗運了腕力,陡然出手,直向左首那一人腹間打了過去。山石挾著一陣嘯風之聲,破空而去。 這時,彼此的距離,不過一丈多些,左少白突然發難,那大漢不及防,倉促之間,讓避不及,山石掠衣而過。 那山石稜角尖銳,嗤的一聲,劃破了那大漢腹上的衣服。月光下,只見一個形如葫蘆的布包,緊緊的捆在腹間。左少白山石出手,人也跟著躍起,轉向奔去。四個大漢,眼看左少白躍出之後,立時放腿追去。 左少白擔心四人不追自己,仍在附近搜尋,是以,奔行之勢,並不很快,一直和四人保持著一丈三四的距離。片刻之間,已然奔行出三四里路。 左少白陡然停下身子,長劍一揮,劃出一片銀虹,道:「站住!」 四個大漢齊齊收住腳步,身子一停,立時散佈開去,團團把左少白圍了起來。左少白心中對四人那便便大腹,已然動了懷疑,暗道:「四人在小腹之上,裝上一個大包,必有原因,看來要特別留心才是。忖思之間,四個大漢已然逐漸的向中間收縮,手中單刀分指左少白四處要害。 左少白目光轉動,緩緩由四人臉上掠過,月光下,只見四人臉上一片肅殺之氣,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四人,個個都是一付慷慨赴死的精神,是何用心?」但聞正東方位上那位大漢喝道:「咱們身受堂主大恩,今日以死相報。」 正南方位大漢接道:「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正西方位大漢道:「傳名干秋,死而何憾。」 正北方位大漢接道:「同歸於盡,天國重見。」 左少白聽四人,唸咒一般的你言我語,說了一遍,心中大是奇怪,暗道:「這四人在搗的什麼名堂?」 他雖然無法了然四人用心何在,但卻聽出四人那些出口之言,充滿一種慷慨激昂,赴死就義的精神。 這時,四人已經逼近到左少白三尺之內。左少白愈想愈覺不對,分向四人攻了過去。 四個大漢手中單刀齊出,不封左少白的劍勢,反向左少白四處要害攻過去。這等不要命的打法,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我早該想到,這四人,都已是不要命的人了。」 心念轉動,劍勢陡然收回,疾變一招,『法輪九轉』,長劍閃轉起一片銀虹,一陣叮叮鳴鳴之聲,四柄單刀,盡為劍勢彈震開去。 那知四人單刀被劍震開之後,突然和身而上,直向左少白撲了過來。這一招又人出左少白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倉促間左少白突然憶起那王道九劍中一招『光射鬥牛』,一提真氣,手臂突然向上一甩。但見寒光暴長,衝霄而上,在四人合抱之勢中脫圍而出。劍勢射向三丈外,一株高大的白楊上,深入了半尺深淺。 左少白手握劍把,吊在樹上,隨著劍勢的彈動之力,上下閃動,那四個疾衝而上的大漢,料不到左少白竟能在這間不容髮中,破空而起,一時間收的不住,蓬然一聲,撞在一起。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月光中火光閃動,白煙迷漫而起,左少白左手一探,抓住一根樹枝,右於一用力拔出處倒,飄落實地。 凝目望去,不禁駭然。原來,那四個大漢,只剩了殘肢斷臂,片片血肉,分個出彼此屍骨。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等壯烈的打法,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一陣夜風吹來,鼻息間嗅到了一股強烈硫磺氣味。左少白暗暗歎息一聲,轉身而去。回到那一片荒涼草原處,盲、啞二妹,早已原地等候。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左兄無恙麼?」 左少白道:「幸告無傷……」 長歎一聲,接道:「這真是慘酷無比的打法,觸目驚心!」 范雪君道:「他們可能襲施故智,在人身之上,暗藏火藥。」 左少白訝然接道:「姑娘何以得知?」 范雪君道:「說來簡單的很,他們在車中藏藥,未把我等炸死,而適才賤妾又聞得爆響之聲,豈不是很容易猜到麼?」 左少白道:「武林之中,固有悍不畏死之人,但如像那四人的剽悍,可算得罕聞罕見,唉!如非我早有警覺,在危惡萬分之中突圍而出,此刻,只怕是早已肢體不全,屍骨無存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聲,道:「對方主持首腦中,必然有一位善用火藥之人,未雨綢緞,必得先把那人殺死才行。」 左少白道:「他們的主事首腦,咱們連見都不易見到,如何能夠殺他?」 范雪君道:「此時此情,只有請左兄,先行忍耐一二了。待咱們實力增大,才能和他們再正面為敵,決一死戰。」 左少白正待答話,突聞一陣急促步履之聲,奔了過來。轉臉望去,只見萬良帶著黃榮、高光,每人肩著一大捆翠竹,急急奔了過來。 萬良放下竹子,望了盲、啞二妹一眼,又望左少白,才長長歎一口氣,道:「三位無恙麼?」 范雪君笑道:「這位左兄,為了我們姊妹的安全,誘敵遠行,他是受驚了。」 左少白道:「僥倖脫險,髮膚未傷。」 萬良道:「老夫等正採集竹石,聞得那爆響之聲,匆匆趕了回來。」 范雪君道:「不知竹石可曾採齊?」 萬良道:「採集甚多,只不知是否夠用,老朽帶了竹子先來。碎石搬運不易,老村已在十里外一處村落中,雇了兩輛牛車,搬運來此。」 范雪君口齒喃喃自語了一陣,接道:「如是竹石夠用,也需一日夜的工夫,才能布成六甲奇陣,這該是一段最為險惡的時期,四位之中,還得分出兩位防守強敵施襲,全陣沒有佈置成之前,毫無拒敵之能。」 萬良道:「此地已為強敵發現,只怕他們即將大舉來犯。」 范雪君道:「不錯,明日該是最為緊張的一天……」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片荒原,地形還闊,利攻難守,這該是場十分艱苦的惡戰,唉!形勢緊急,只怕已絕沒有咱們再作選擇的機會了。」 萬良默然不語,心中卻是暗自忖道:「你既知此地難守易攻,又為什麼偏偏要選擇這樣一片地勢呢?此刻敵眾我寡,豈可硬拚。 只聽范雪君柔聲說道:「茅舍一戰,賤妾料敵不明,幾讓四人陷身難拔,日來得承諸位述說敵情,賤妾心中已然稍有概念,時間愈長,對我愈是不利,強敵似是已經存下了必得我等的決心。」 萬良道:「正因如此,我等才該想個妥善的迎敵之策才是。」 范雪君道:「賤妾布下這六甲奇陣,旨在應付此等危局,如我等趕往少林,不但難以求得相助之力,只怕反將招來雙方夾擊之禍……」 她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此地一戰,咱們如獲大勝,不但可以一舉揚名江湖,形成一股不可輕侮的力量,而且也可使他們的陰謀,在武林露出一些端倪。」 萬良道:「好!就依姑娘之見。」 范雪君道:「不知左兄、黃兄等見如何?」 左少白道:「我等悉從姑娘行事。」 范雪君道:「諸位肯這般信任於我,咱們就立刻動手佈置。」 萬良道:「這二捆翠竹,大約在四五百株左右,不知是否夠用?」 范雪群道:「六六三百六,用不到四百株。」 萬良道:「對此奇門數術,我等都是外行,不知如何幫助姑娘?」 范雪君道:「簡單的很,你們跟在我的身後行進,帶著竹子,插在地上就是。」 高光道:「果然是簡單的很。」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有一點,尚請留心,插那些竹子之後,不可停留過久。」 萬良背起竹子,道:「姑娘帶路吧!」 范雪君左手扶在妹妹肩頭之上,右手提了一段枯枝,緩緩向前行去。 萬良暗中計數,只見她行六步停下,用手中枯枝,在地上畫下幾個圈圈,說道:「每一個小圈,插上一支翠竹,不可插在圈外。」 萬良在范雪君指點之下,不過一個時辰,已然插好三百六十竿翠竹。轉頭望去,只見一片荒原,綠篁依依,雖只三百六十顆翠竹,但因其排位恰當,看去不在千株之下。萬良心中暗暗忖道:只看這等地勢,也許會真有妙用。 只聽范雪君道:「妹妹,你瞧瞧,這六甲奇陣,可有什麼破綻麼?」 范雪儀一雙明亮的秋波,瞧出移動了兩竿翠竹。高光只看的心頭卜卜亂跳。 原來,他心中不服,想這數百竿翠竹,插錯兩株,也不易瞧得出來,故意把兩竿翠竹,插在范雪君劃的圈圈之外,卻不料竟然被范雪儀一眼瞧了出來。只見啞妹歸來,伸出手去,輕輕在姊姊手中握了兩下。范雪君突然一皺眉頭,道:「舍妹告訴我,那插錯的兩竿翠竹,一般的偏南寸許,顯非無意插錯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遭:「差之毫釐,錯之千里,諸位請再仔細瞧瞧,那兩竿竹移入了預定之位後,可有什麼不同這處麼?」 此時月光如畫,再加上幾人的同力,景物清晰可見。萬良凝目望去,果覺出了陣勢有些不同,只是無法說出哪裡不同而已。 但聞范雪君說道:「只因那兩竿翠竹插錯,全陣中少去了肅殺之氣,諸位再看看賤妾之言,是否有錯?」 范雪君這一提,萬良等果然瞧出了情形有些不對,只覺陣中一片愁雲慘霧,氣勢和剛才大不相同。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不提,在下等還瞧不出來,唉!果然是玄妙無方,不可思議。」 范雪君道:「如若再加上兩堆山石,陣中的肅煞之氣,當會更重一些,這其間,還有生死之門,等以後再慢慢佈置了。」 這時,萬良和左少白等,對姑娘的才慧,更增了幾分信心,相互望了一眼,道:「姑娘可以計劃長在此地住卜去麼?」 范雪君道:「倒不用了;咱們在此,多則留住一月,少則半月,已經足夠了。」 左少白道:「姑娘可否說的詳盡一些,也好讓我等有個準備。」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六章 六甲奇陣 范雪君道:「咱們只有六個人,就算個個都是當今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也是無法和強敵眾多高手抗拒,因此,咱們必得設法增強實力。」 萬良道:「姑娘可是準備借重這六甲奇陣之力,收羅一些武林高手,是麼?」 范雪君道:「此陣雖然妙用無窮,但它究竟都是死物,必得人力操縱,才可發揮妙用。」 左少白道:「我等都不解其中玄妙,如何才能夠操縱呢?」 范雪君微微一筆,道:「不要緊,此陣看來雖然奧妙,但如解得內情,卻是簡易得很,賤妾自當分別轉告諸位,借用此陣之法。」 萬良道:「如是不解此陣之人,只怕不肯植入,咱們守在此地,豈不是白白等待。」 范雪君道:「如若賤妾的料科斷不錯,強敵必犯此陣……」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眼下要緊的事,必需要早些把陣勢布好。」 萬良道:「好!老朽立刻去催那運石的車來。」 范雪君道:「此時此情,咱們隨時有遇施襲的可能,老前輩最好能夠和左兄等訂下信號,以便隨時相互支應。」 高光突然一抱拳,道:「范姑娘,在下心中間了一點事情,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范雪君道:「可是你故意插錯了兩根竹子麼」 高光道:「不錯,在下不信區區幾竿翠竹,曾有拒敵之力,因此,故意插錯了兩竿翠竹,想試試姑娘,能否瞧得出來。」 范雪君道:「現在你信了麼?」 高光道:「心服口服,願領姑娘責罰。」 范雪君神情肅然的說道:「責罰倒不敢當,不過,賤妾心中有幾句話,卻是不得不說。」 左少白一抱拳,道:「在下等洗耳恭聽。」 那范雪君雖是目難見物,但她們姐妹二人,別有一種連絡的方法,四周的景物變化,很快就傳入范雪君的心中。 范雪君欠身還了一禮,道:「左兄言重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高光為了試驗這六甲奇陣的威力,故意插錯兩根竹子,本也無可厚非,但卻使賤妾聯想到,咱們實力一旦擴展之後,上無統軍之帥,下無約束之法,縱然高手雲集,也是一群烏合之眾。」 萬良道:「不錯,老朽亦有此感。」 范雪君道:「因此,賤妾想先擁出一個統軍之帥,訂下約眾之法。」 左少白道:「在下推舉姑娘……」 范雪君搖頭接道:「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擬謀獻策,賤妾或可勝任,但卻沒那統率天下武林霸主之風……」 語聲突然轉低,接道:「諸位別忘了,賤妾還是一位目難見物的殘疾之身啊!」 左少白道:「姑娘這般堅持,那就由萬老前輩主盟了。」 萬良搖頭說道:「老朽老邁了,目下江湖,魅魑縱橫,區區老弱之身,只能附隨驥尾,聊盡心力,豈能當此大任……」 目光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接道:「在下之意,此事由左兄弟擔當,那是再好不過了。」 左少白正待推辭,范雪君已開說道:「賤妾覺得左兄主盟,最為恰當。」 左少白道:「不行,在下少不更事,如何能夠主盟大局?」 范雪君道:「賤妾姐妹們,願竭盡所能的相助左兄。」 左少白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領,但此等大事,在下實難答應。」 黃榮,高光,齊齊接道:「我等願為先軀,死而無憾,大哥就答應了吧!」 萬良哈哈一笑,道:「群意所屬,眾望所歸,左兄弟如再推辭,那是有意做作了。」 左少白歎道:「這個……這個……」 范雪君道:「從此刻,咱們推你為金刀盟主,就以那正義老人的金刀為標幟,待咱們實力擴大,再昭告天下武林同道,正義金刀,重出江湖。」 左少白道:「在下這點年紀,如何能想使天下武林同道心服?」 萬良接道:「有志不在年高,盟主請先受我等一拜。」 左少白連連說道:「這個如何敢當。」 萬良竟是當真的拜了下去,慌的左少白也連忙拜伏地上,大禮相還。黃榮、高光連同盲啞雙姝,緊隨拜倒地上。 左少白只急的面紅耳赤,但格於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又不便伸手去扶盲啞雙姝,只急的口中連說不敢。 范雪君起來,神色肅然的說道:「從此刻起,你是盟主之尊,也許在三五個月後,要統率著數百武林高手,伸張武林正義,清掃江湖妖氣,賤妾雖天生殘缺,但我將盡我的心力,為盟主效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她說的字字金玉,擲地有聲,妖俏的粉頰上,是一片莊嚴和肅穆之色,只聽得萬良豪氣大生,看的肅然起敬。 只見那范雪君舉起手來,理一下飄垂在鬢邊的散發,接道:「料敵斷事。賤妾姐妹可代分勞,但臨敵和統率屬下的氣度,卻要盟主自行作主了。」 左少白亦被范雪君一席話,激起豪壯之氣,說道:「姑娘說的是,左少白自當全力一赴。生死不計。」 萬良道:「姑娘雄才大略,世所罕見,出道數日,已見手筆不凡,日後有何差遣,只管吩咐我等。」 范雪君微微一歎,道:「先師才可經國,可惜卻落得含恨而終,愚姐妹幼承庭訓,但學得先師之能,也不過十之三四……」 她臉上泛現出一片虔誠之色,接道:「但願恩師神靈相佑,使我們姐妹能在人世間做出一番事功。」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三位快去催那山石,明日午時之前,定要將這六甲奇陣布成。」』 這幾句話,說的雖然和緩,但語氣堅決,神態莊嚴,隱隱有發號施令的氣度。在范雪君指導之下,左少白一齊動手,竟然在日昇三竿時,已經布好了六甲奇陣。范雪君仔細的對幾人講授了出陣入陣之法,又動手在那六甲奇陣中,搭蓋起一座茅舍、竹樓。 大出意外的是,過了兩日,竟無來犯之敵。第三日中午時分,萬良再也忍耐不住,問道:「范姑娘,老朽有一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范雪君道:「可是為了兩日中,不見強敵登門的事麼?」 萬良道:「正是如此。」 范雪君道:「在咱們的敵手之中,有一位智慧甚高的強敵,暗中佈署調度,是以,常有著出人意外變化……」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晚輩可以斷言他們忍耐有限,今日不來,明日定然有人來犯。」 萬良道:「如若他們一定來,就是晚上一天,也不要緊,只怕他們不來,咱們就白費了一番心機了。」 范雪君道:「也許他們早已派人在暗中監視咱們,故意不來,使咱們忍耐不住,棄陣而去……」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果真如此。他們必已在四面要道上,設有了惡毒的埋伏,等咱們棄陣上道,自行入伏,咱們索性擺出長住於此的樣子,在陣中再搭起一座竹樓。」 萬良道:「咱們帶的乾糧有限,最多還可供兩日食用,兩日之後,不用強敵再用什麼誘敵之計,咱們就得走了。」 范雪君臉色一沉,道:「老前輩可知此刻晚輩的身份麼?」 萬良怔了一怔,道:「姑娘是……」 范雪君冷冷接道:「除了盟主之外,晚輩在金刀門中,該是擁權最重的人,老前輩有事請稟告盟主,讓他下令變更晚輩計劃……」 萬良只覺瞼上一熱,連道:「這個,這個……」 他在這般人中,年紀最大,江湖上的經驗閱歷,也較他人為多,平常之時,人人都讓他幾分,但卻未想到平日柔和的范雪君,竟然突的拉下臉來,詞鋒銳利,和往常為人,大不相同。 但聞范雪君道:「幫有幫規,國有國法,如若人人都可作主,那也不用我姐妹在此了。 左少白轉眼望去,只見范雪君俏麗的臉上,一片冰冷,眉宇卻出現一片堅毅倔強之色,不禁輕輕一歎,轉過臉去。 萬良面容肅然的呆了一陣,突然一抱拳,道:「姑娘說的不錯,老朽這裡謝罪了。」言畢,抱拳一揖。 范雪君欠身說道:「晚輩要振規律,不得不如此,還望老前輩多多擔待。」 萬良道:「姑娘不用多心,老朽心中決無芥蒂。」 范雪君又道:「但願如此。」轉過身子,左手扶在妹妹肩上,緩步而去。 左少白望著盲啞二姝的背影,道:「范姑娘變了。」 黃榮道:「她和藹可親,笑容動人,但自從推舉大哥為金刀盟主之後,就未再見她笑過,終日裡一臉嚴肅神色。 萬良低聲說道:「君子不重則不威,她日後要幫助盟主統率天下武林同道,擔子是何等沉重,那是難怪她擺出一付老成持重的樣子了。」 高光道:「原來如此。」 萬良低聲說道:「她雖有絕代才慧,但因天生殘疾,心中難免有些自卑感覺,過去還沒有什麼,但把左兄奉為盟主之後,她們姐妹,很自然就成了金刀盟主之下的軍師,金刀能否主盟天下。全在她們姐妹身上了。」 黃榮道:「這話不公平,金刀能主盟大下,這擔子,咱們都有一份才是」 萬良點點頭,道:「話是不錯,但那范雪君卻在內心中,孤獨的擔起了這付沉重的擔子,目下,在她心目中,能夠助她的,是那唯一的啞妹。」 高光突然接口說道:「這也不能怪她在內心中,孤獨的擔起這付擔子,咱們能夠幫助她的。實在太少了。」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如以兩位的武功成就而言,也算得當今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而是咱們遇上的敵人,太厲害了。」 黃榮道:「想到此後咱們肩上的重任,兄弟就惶惶難安,此後,真要好好的下苦功練習武功才是。」 萬良哈哈一笑,道:「如是兩位都有此志氣,老朽倒願把一點壓箱底的本領,傳授兩位。」 黃榮正待說兩句感謝之言,突見范雪君由茅舍中轉了出來,說道:「先師遺下幾種奇奧速成的武功,兩位如若肯學,賤妾亦願代師轉授。」 高光喜道:「月來連遇強敵,在下等亦自知這點微末之技,難以承擔大任,姑娘如肯傳給武功,我等自是感激不盡。」 范雪君道:「急不如快,兩位如是此刻願學,在下就立刻傳授。」 高光回顧了黃榮一眼,道:「二哥,怎麼說?」 黃榮道:「咱們該先謝過范姑娘。」當先抱拳一揮。高光也隨著深深一個長揖。 范雪君道:「不用謝了,我只能代師傳授,和習練之法,兩位能夠學得好多,有得幾分成就,那要看兩位的悟性了。」 黃榮道:「這個自然。」 范雪君道:「兩位請到茅舍中來吧!」 萬良道:「老朽和盟主,不知是否可以同往茅舍,見識一番?」 范雪君道:「盟主和老前輩如若有興,歡迎指教。」 黃榮、高光,都已對那范雪君生出了極深的仰慕之心,當下隨在范雪君身後,步入茅舍。 萬良直待幾人進入茅舍,才低聲對左少白道:「據老朽所知,我那故世的范兄,文才過人,智謀超群,胸羅玄機,實為世間罕見奇才異人,只是武功方面卻是殊少成就,但他卻又經常批評各大門派的武功缺憾,而且語多中肯,常有卓見。」 左少白道:「他既能指出各大門派武功上的缺憾,那是足見淵博,何以自己竟是不會武功的呢?」 萬良道:「據我范兄告訴老朽,他因受先天的體能限制,一直無法在武功上,有驚人成就,老朽雖然常聽他談起武功之事,但卻一直未太注意……」 他輕輕歎一聲,道:「老實說,老朽對他武功上的高見,一直是不太相信。但對他其他方面的成就,卻是敬若神明,大概他也瞧出了我的懷疑態度,以後就絕口不再和我談論武事,直待我息隱之後,靜坐數年,悟性大增,想起了說過之言,竟都是習武之人的金科玉律,只可惜為時已晚,請教無門了。」 左少白點點頭,道:「這麼說來,那是能者是無所不能了。」 萬良道:「大概是如此吧!一個智慧高絕之人,不論什麼,只要用心去學,都可以有著過人的成就。」 左少白道:「只可惜在下晚生了數十年,不能一會那范老前輩。」 萬良道:「二女承他衣缽,咱們去瞧瞧二女,傳授那黃、高兩位兄弟的什麼武功,或可究出他在武功上的真知灼見,不知盟主意下如何?」 左少白道:「在下亦有此心。」 兩人行入茅舍,只見那黃榮、高光,都在盤膝而坐,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范雪君手扶在妹妹肩上,站在一側,臉上是一片肅穆神色。萬良和左小白輕著腳步,緩緩走了過去,悄然站在一側。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范雪君突然說道:「兩位誦熟了麼?」 黃榮、高光齊聲應道:「誦熟了。」 范雪君道:「好!現在請先站起來吧!」 黃榮、高光依言站起身子,道:「這內功口訣深奧,其中有甚多地方,我等還不瞭解。」 范雪君道:「只要你們照那口訣練習,慢慢自會知道……」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兩位用的什麼兵刃?」 黃榮道:「在下用劍。」 高光道:「區區用的判官雙筆。」 范雪君道:「劍為兵刃之祖,最易用,也最難用,最簡易,也最深奧,劍入上乘謂之道,中乘為術,等而下之,那也不用談它了,不知你習的那一門?」 黃榮呆了一呆,道:「在下劍法得師門,是道是術,卻是無法分了。」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那也不能怪你,天下習劍之人,何止千萬,但又有幾人能解得習的是劍道,還是劍術。」 黃榮道:「姑娘高論,聞所未聞,還望指點愚昧,何謂劍道?何謂劍術?」 萬良突然插口說道:「老朽聞道,以策基起,道由術生;循序漸進入大乘。」 范雪君道:「江湖傳言,誤盡蒼生,堆卵石豈能成泰山,積涓滴奢望成江流,人生百年,彈指即逝,由術入道,談何容易,劍術入爐火純青,亦有大成,但那決非劍道。」 萬良只聽悠然神往道:「何為劍道?」 范雪君道:「習劍之初,即札道基,講究以氣馭劍。」 萬良道:「那是馭劍術了。」 范雪君道:「似是而非,馭劍術只不過是劍道中的一種,真氣內發,逼出劍氣,傷敵於百步之外,那才是劍道中的大乘,但古往今來,能夠成此絕學,可算得絕無僅有……」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以氣馭劍,脫手傷敵,雖然亦是劍道中的手法,但已是不能列名上乘了,唉!就此等馭劍之術,江湖上有此成就的,也是難以找出幾人。」 萬良道:「是啦!姑娘之意,是說習劍之人,在從師習劍時,一入門就決定日後成就,是劍道,還是劍術。」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可以這麼說吧!師承自是第一要件,但天賦亦是決定因素,雖有良師,但如天賦不佳,不是修習之才,窮盡畢生精力,也是難期有成,但如是習劍,那又不同了,下得一分工夫,必有一分收穫。」 她妙論驚人,只聽得左少白、萬良等一個個凝神傾聽。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心中亦有幾點疑問,不知是當不當問?」 范雪君微一欠身,道:「盟主吩咐。」 左少白道:「照姑娘的說法,修習劍道之人,即不能習劍術了?」 范雪君道:「事難非一體,但卻並行不悖,而且道、術並習,彼此之間,尚有互相促進之能,只是劍道、劍術各為一體,不能混為一談。」 左少白道:「劍術登峰造極,可否步升劍道?」 范雪君道:「不能,但如一個劍術精進到登峰造極之頂,其變化的精微,招術的奇幻,自有隨心所欲的境界,那也不用去學劍道了。」 左少白有些明白,但卻又有些不太瞭解。只是覺著問的太多,不便再問,只好默然不語。 萬良卻接口說道:「姑娘宏論高見,老朽跑了數十年的江湖,還是初次聽聞,如若不覺老朽嘮叨,我還想再問幾句。」 范雪君道:「老前輩請說吧!只是晚輩的才能有限,如有難解之處,還望老前輩指點,指點。」 萬良道:「姑娘才學,老朽已然敬佩得五體投地……」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之見,習劍之人,應該是學習劍道?還是學習劍術?」 那站在范雪君身側的范雪儀,只聽得嗤的一下,笑出聲來,但那范雪君卻仍是一臉嚴肅神色,說道:「這要因材施教,劍道則非天賦奇佳之人,不能修習,劍術則人人可學,雖然成就上,亦和天賦有關,但如苦下功夫,亦將有驚人收穫……」 停了一停,又道:「晚輩之意,是說劍道、劍術,各有大成,劍術精深之人,亦有大成之境,雖劍道,亦難傷他。」 萬良道:「劍道有成之人,再習劍術,是否可加速進境?」范雪君道:「事半功倍,但仍須從頭學起。」 萬良道:「劍術有成之人,再學劍道呢?」 范雪君沉吟了一聲,道:「那要看他才慧、資質了,一個劍術精絕之人,卻未必能習劍道,這就是劍道和劍術不同之處了。」 萬良道:「多承指導。」 黃榮雄心頓發,豪氣忽生,問道:「姑娘看看在下,可否學習劍道?」 話說完,才想到那范雪君雙目難以見物,不禁一呆。 范雪君略一猶豫,道:「你過來,」黃榮自知失言,心中大是不安,聞言棄劍,緩步走下過去。 范雪君伸出纖巧的玉手,在黃榮腦後和雙肩之上,摸了一陣,道:「以你根骨而言,最好別習劍道。」 黃榮一抱拳,道:「多謝姑娘指點。」緩緩退了下去。 萬良道:「姑娘可否摸摸盟主骨格?」 范雪君道:「不知盟主是否賞賜屬下榮幸?」 左少白想到男女之嫌,心中原本不願,但萬良已說出口,只好硬著頭皮行了過去,道: 「有勞姑娘了。」 范雪君伸出纖纖的玉手,輕輕在左少白腦後和雙肩之上,按摸了半晌,沉吟不言。 萬良心中想這左少白既然身兼天劍絕刀之長,人又生的瀟灑英俊,必然是武林中一株奇葩,范雪君定然會大大的讚美一番,那知范雪君揣摸之後,竟是一語不發。經驗豐富,閱歷廣博,看情勢已知有些不對,范雪君不肯說話,定是有些礙難出口之處。 沉默了良久,那高光最先忍耐不住,說道:「范姑娘,盟主的骨格如何?」 范雪君道:「盟主骨格奇異,賤妾不敢妄論。」 左少白道:「大丈夫問禍不問福,姑娘只管明言,不用有所顧忌。」 范雪君道:「賤妾雙目不能見物,也許盟主的相貌,和這骨格,別有克制之處,如是單以骨格而論,盟主雖是修習劍道奇才,但卻是際遇坎坷,險難重重。」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在下自從記事之時,就開始無涯逃亡,姑娘說的一點不錯,像我左少白這等際遇,可算得際遇坎坷,險難重重。」 范雪君道:「有一椿,賤妾是百思不解?」 左少白道:「什麼事?」 范雪君道:「照盟主生具的骨格而言,實非父母早亡之格。」 左少白訝然說道:「有這等事?」 范雪君道:「但賤妾聽盟主述說往事,歷歷如如繪,分明是久已戰死在「生死橋」畔,只此一椿為證,賤妾就不敢妄斷盟主的福禍吉凶了。」 左少白臉色一變道:「姑娘請就在下骨格斷論,應是一個什麼結果?」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不該父母雙亡才是。」 左少白道:「那是說在下父母雙親中,應該有一個還活在世上才對?」 范雪君道:「正是此意。」 左少白道:「是父親在呢?還是母親在世?」 范雪君道:「這就奇怪了。」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賤妾不過就盟主腦後,雙肩上局部骨格而論,只怕是未能作準,盟主親眼看到雙親大人,戰死在生死橋畔,那自然是不會錯了。」 左少白仰天吁一口氣,道:「白鶴門如若比起九大門派來,實是微不足道,為什麼天下武林各門派令人一齊聯手而出,難道當真為了那四大掌門之死,難道那四大門派的掌門人當真是爹爹殺死的麼?」 范雪君接道:「這其間,定有原因,也許令尊可以知道一點內情,只可惜令尊已經過世而去,已無法從他口中探得消息了。」 左少白道:「家父在世之日,在下亦曾問過,但家父卻未曾說出內情。」 范雪君道:「也許他有著無法說出口的苦衷。」 左少白道:「在下心中懷疑的也就是在此了,如是家父全然不知內情,亦似是有些說不過去,如是他知道內情,又為何不肯告訴在下呢?」 范雪君道:「此事已成過去了,現在也無法使左老前輩還魂重生,問個明白,必得咱們憑藉智慧,自行追查了。」 左少白道:「姑娘說的不錯,在下心中還有一椿不明之事。請教姑娘。」 范雪君道:「盟主有事,但請吩咐,這請教二字,叫屬下如何敢當?」 左少白道:「在下在姑娘那茅舍中時,強敵亦曾說過,要在下去見家母的事,如今姑娘又從在下骨格之上,斷定家母尚在人世,這就叫在下惶惶難安了。」 范雪君道:「有這等事?」 左少白道:「不錯。」當下把那段經過之情,很仔細說了一遍。 范雪君道:「這確實有些奇怪了?」 左少白道:「姑娘未提之前,在下心中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未予置信。」 范雪君道:「此刻呢?」 左少白道:「姑娘提出此事之後,在下有些半信半疑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盟主,屬下有幾句話,請問盟主。」 左少白道:「姑娘請講。」 范雪君道:「最好是我問一句你答覆一句。」 左少白道:「好吧!姑娘只管問就是。」 范雪君道:「盟主幼小之時,可曾見過母親之面麼?」 左少白道:「自然見過了。」 范雪君道:「你可能決定了,那人確是你的生身母親麼?」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七章 千里追蹤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在下記事之後,就和母親相處一起,難道還會有錯麼?」 范雪君道:「賤妾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令堂待你如何?」 左少白道:「就記憶所及,待我很好。」 范雪君道:「她可有什麼奇怪之處麼?」 左少白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家母似是很少說話。」 范雪君道:「令尊和令堂相處很好麼?」 左少白道:「逃亡八年,二老從未有過一句爭吵。」 范雪君道:「盟主和令堂相處最後的一年時光,盟主貴庚好多?」 左少白道:「一十五歲。」 范雪君道:「那是已經懂事了。」 左少白道:「姑娘要問什麼?」 范雪君道:「那時,你們一家人都在逃亡之中,只怕是無暇顧及到細微的細節,問了你也是白問。」 左少白道:「在下只要有所記憶。答覆姑娘就是。」 范雪君道:「你可曾留意令尊和令堂之間,商量過逃亡的事麼?」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就在下記憶所及,有過幾次。」 范雪君臉上閃掠過一抹驚異之色,顯然,左少白的答覆,大大的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左少白長長歎息一聲,道:「范姑娘,有什麼不對麼?」 范雪君道:「令尊和令堂研商那逃亡之事,盟主可曾在場麼?」 左少白道:「在下和兄長姐姐,全都在場。」 范雪君那肅穆的臉上,泛起出一縷笑意,道:「這就是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盟主記憶之中,令尊和令堂,可曾單獨商量過逃亡之事呢?」 左少白道:「這個,在下就記不清楚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賤妾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之後,還望盟主不要見怪。」 左少白道:「你說吧!就是說錯了,也不要緊。」 范雪君道:「賤妾懷疑……」突然住口不語。 左少白道:「懷疑什麼?」 范雪君道:「茲事體大,容賤妾仔細想上一想,明日再答覆盟主如何?」 左少白若有所悟一般,也不再追問下去。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白鶴門的恩怨,看上去雖然十分單純,但實則十分複雜,單憑想像,只怕是很難找出原因,只有逐步求證了。」 萬良接口說道:「姑娘不是要轉授黃、高兩位兄弟的武功麼?」 范雪君道:「不錯!兩位請到前面來吧!」 黃榮、高光齊齊走了過去,道:「恭請姑娘賜教。」 范雪君道:「兩位使用的兵刃不同,勢難同習一種武功,賤妾先傳兩位一套拳法,然後再個別傳授兩位兵刃上的武功。」 黃榮道:「好!我等悉依姑娘吩咐。」 范雪君低聲說道:「我先傳兩位口訣,然後再傳授兩位的實用法門,兩位記熟之後,再自行練習,能夠學得幾分火候,那要看你們自己的悟性了。」 左少白輕輕一拉萬良,道:「咱們在茅舍之中,只怕有礙兩人習練武功。」當先退了出去。 萬良緊隨在左少白的身後,出了茅舍。兩人都已得那范雪君傳授了出入六甲奇陣之法,緩步向陣外行去。 萬良隨行在左少日的身後,低聲說道:「這區區一座竹陣,能夠抵擋強敵,在下實是心中難信,但見此陣中殺機隱起的情勢,又似有點邪門,盟主對此有何高見?」 左少白道:「在下亦曾聽得恩師講過,八卦、九宮、五行奇術,確有人所難測的變化,不過,范姑娘擺這六甲奇陣,倒是未曾聽人說過。」 兩人邊行邊說,不知不覺間,轉出陣外。但聞弓弦聲響,嗤嗤兩支長箭,直對兩人射了過來。左少白拔劍奇快,右手一招,長劍出鞘,白芒一閃,兩支長箭,盡為擊落。抬頭看去,只見十二個全身黑衣,臉蒙黑紗的大漢,並肩站在一丈開外。 萬良冷笑一聲,道:「朋友們一個個藏頭露尾,難道都有些見不得人麼?」 十二個黑衣大漢,任那萬良喝罵,不發一言,二十四隻炯炯眼神,盯注在兩人臉上,似是想從兩人臉上尋出什麼一股。 左少白低聲說道:「我去會會他們,你去通知范姑娘一聲。」 萬良心中對這竹陣拒敵一事,一直是不太信任,暗道:此地一片平原,如是這六甲奇陣沒有拒敵之能,強敵由四面八方一擁而入,那可是太難對付,倒是得早些通知范氏姐妹一聲。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盟主小心。」轉身入陣。 左少白長劍平胸,緩步逼近了十二個黑衣人,冷冷說道:「諸位既敢窮追我等不捨,何以不肯取下蒙面黑紗,以真正面目和在下相見。」 十二個黑衣人仍然呆呆站著,一語不發。左少白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十二個黑衣人,倒是沉得住氣。手中長劍一伸,疾向一個黑衣人前胸點去。 眼看那閃閃寒芒,就要刺入他的前胸,那黑衣竟然是靜站不動,當即變點為拍,平過劍身,橫了拍去。只聽蓬然一聲,擊個正著,那中劍黑衣人身子一幌,一跤跌倒地上。敢情這十二個黑衣人,早已被人點了穴道。 左少白怔了一怔,暗道;這十二人手中都無弓箭,我早該想到,除了十二個黑衣人,還有別人才是。當下一提真氣,疾離三尺,高聲喝道:「那位高人,請出一見。」 他一連呼叫數聲,始終不聞有回應,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似這等藏頭露尾,算得什麼英雄人物!」 只聽一聲嬌叱,傳了過來,道:「哼!你敢罵人。」 草叢人影一閃,飛出來一個全身綠衣的美麗少女。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張姑娘。」 來人正是那張玉瑤。張玉瑤微微一笑,道:「不錯啊!你還記得我姓名。」 左少白道:「姑娘何以會到此地?」 張玉瑤冷冷接道:「怎麼?許你來此,難道就不准我來麼?」 左少白道:「姑娘誤會了,在下之意,是說天涯這等遼闊,想不到,咱們竟然又會在此地重逢。」 張玉瑤道:「誰說這麼巧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暗道:此女仍然如此刁蠻。目光一轉,又看到了那十二個被點了穴道的黑衣人,說道:「這些人的穴道,可是姑娘點的麼?」 張玉瑤道:「不是我,難道還是你不成。」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女娃兒實在是難以對付的很,一時間,再也想不出適當的話來,只好默然不語。 張玉瑤一聳柳肩兒,道:「你怎麼不說話,可是不高興看到我麼?」 左少白道:「在下並無此意。」 張玉瑤道:那你為什麼不說話呢?」 左少白道:「在下實是想不出如何開口,才使姑娘開心。」 張玉瑤嗤的一笑,道:「你常常說錯話,自然我要不高興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我那裡說錯了?」 張玉瑤道:「咱們不是無意重逢,自然是有意的見面了。」 左少白道:「有意見面?」 張玉瑤道:「不錯啊!我辛辛苦苦,追蹤千里,找來此地,自然有意的找你了。」 左少白道:「找我?」 張玉瑤道:「不錯。」 左少白道:「姑娘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張玉瑤一皺眉頭,道:「怎麼?我找你不行麼?」 左少白道:「自然是行,但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什麼事?」 張玉瑤臉色一整,道:「自然是有事了,如是沒有事,誰來找你。」 左少白被搞的昏頭轉向,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有事,但請吩咐。」 張玉瑤道:「和你走在一起的兩位姑娘,是你的什麼人?」 左少白暗道:原來她已經到此許久了。當下說道:「那兩位姑娘姓范……」 張王瑤接道:「誰問她們姓名了,我是問她們和你什麼關係?」 左少白一皺眉頭,暗道:這丫頭蠻不講理。那也不用太過遷就她了。當下冷冷說道: 「姑娘說話,最好有點分寸。」 張王瑤怒道:「不許我問?是麼?我偏要向個明白不可。」 左少白道:「有什麼好問的?」 張玉瑤道:「哼!和一個瞎姑娘混在一起,也不害羞。」 左少白臉色一變,肅然說道:「那范姑娘和你毫無恩怨,你怎能出口傷人?」 張王瑤道:「瞎姑娘,瞎姑娘我就要罵給你聽。」 左少白怒道:「姑娘不可欺人過甚,需知在下忍性雖好,但也有限度。」 張玉瑤道:「怎麼樣?」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盟主不用生氣,賤妾天生的瞎子,讓人叫罵幾聲,也不打緊。」 張玉瑤轉臉望去,依依綠篁中,緩步走出兩個絕世玉人。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位張姑娘蠻不講理,姑娘也不用和她一般見識。」 張玉瑤聽得范雪君一番言語之後,心中已生慚愧之感,但聽得左少白一番話後,又不禁動了怒火,冷哼一聲,道:「她不是瞎子?我那裡說的不對了?」 范雪君淡淡一笑,道:「張姑娘和小妹素不相識,但心中卻似對小妹怨毒甚深,想是小妹有了開罪姑娘之處?」言罷,斂枉一禮。 張玉瑤呆了一呆,道:「你沒有得罪我的地方,不過,為了左少白……」 范雪君微微一笑,接道:「姑娘不用誤會,小妹和左相公,只是主從關係。」 張瑤道:「什麼主從關係?」 范雪君道:「他是金刀盟主,小妹只不過金刀盟主之下一個屬員。」 張玉瑤望著左少白道:「你幾時當了金刀盟主?」 左少白心中厭惡她橫蠻無禮,冷冰冰的答道:「此事和姑娘無關,不勞多問。」 張玉瑤臉色大變,恨聲說道:「好啊!我好心好意,千里迢迢,找來此地,給你送信,你卻這樣對我,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轉身急奔而去。 范雪君說道:「姑娘留步。」 張王瑤已然奔行出了五六丈遠,聽得范雪君呼叫之言,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冷冷說道:「什麼事?」 范雪君手扶在范雪儀肩頭之上,緩步向前行去,一面說道:「小妹有句肺腑之言,希望姑娘三思。」 說話之間,人已走到了張玉瑤的身前。張玉瑤凝目望去,只見她同時雙頰艷紅,秀眉淡淡,除了雙目不能見物之外,可說是無處不美,不由得暗暗讚道;此人如若不是瞎子,必將是一代尤物。目光一轉,投注到范雪儀的臉上,只覺雖亦生的容色如花,但比起姐姐來,卻少了一股清雅之氣。 但聞范雪君輕聲說道:「我們姐妹,一盲一啞,都是身有殘缺之人,姑娘不可生出誤會。」 張玉瑤道:「誤會什麼?」 范雪君道:「左相公……」 張玉瑤接道:「他也不是我什麼人,我才不要管他。」 范雪君淡然一笑,道:「姑娘如是未生誤會,那就請留此地,助他一臂之力。」 張玉瑤忽覺臉上一熱,無限嬌羞的說道:「我為什麼要幫助他?」 范雪君道:「姑娘千里迢迢,跑來此地,又是為了什麼呢?」 張玉瑤道:「江湖道上,已然哄傳白鶴門左家後裔,學得絕藝,要報昔年殺家滅門之恨,各大門派,幫會,都已派出高手,準備先發制人,整個的武林道,對他而言,可算寸寸凶危,步步殺機,因為……」突然住口不語。 范雪君道:「因為你不願看到他為人殺害,才千里迫蹤,趕來此地,是麼?」 張玉瑤道:「是啊!我歷盡凶險,費盡心機,才找出他行蹤,但,但他卻一點也不感激我。」 范雪君道:「千里追蹤,只為傳訊,這情意是何等的高潔、深重,如是姑娘一言未說,絕據而去,豈不是有負了此行用心?」 張王瑤道:「他毫無一點感激之意,為什麼我還要管他?」 范雪君略一沉吟,道:「如是姑娘不見怪,小妹斗膽要說幾句公平之言。」 張王瑤急道:「難道這是我的錯麼?」 范雪君笑道:「姑娘沒有錯,左相公也沒有錯,只因是姑娘一直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張王瑤凝目尋思了一陣,嗤的一笑,道:「嗯!」 范雪君接道:「千竿翠竹為籠,一楹茅舍作居,姑娘如有雅興,何妨在此留居一宵。」 張玉瑤笑道:「方便麼?」 范雪君道:「方便得很,姑娘可要進入陣中瞧瞧麼?」 張王瑤道:「那就有勞帶路了。」 范雪君轉身而行,帶路入陣中。張玉瑤緊隨身後,進入陣中。 左少白回顧了萬良一眼,道:「老前輩。」 萬良大步行了過來,道:「盟主不可……」 左少白茫然說道:「什麼事?」 萬良道:「那范大姑娘,推你為金刀盟主,又要立下甚多條規,驟聞之下。此事在咱們俠義道上,彼此的相互敬重,相互救援,似是用不著另外立下甚多條規,予以束縛。」 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但如仔細的想上一想,那又覺著范家大姑娘的確是才慧過人,咱們反來復去,要想幾天的大事,她卻可能在很快的時刻中,決定了下來。」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等容易的事,難道還要費上很多心血的去想它麼?」 只聽萬良長長歎一口氣,道:「老朽仔細想過了,范大姑娘已然看出敵人的強大,有如泰山臨頭,憑咱們幾人之力,就算是個個武功與盟主一般高強,也是無能阻止那龐大的敵勢。」 左少白道:「擁我為金刀盟主,難道就能把敵人嚇退不成?」 萬良搖搖頭,道:「范大姑娘的用心,只是希望藉一種嚴苛的條規,創造一種神秘的力量,用來控制龍蛇雜合的屬下,對抗強敵。」 左少白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萬良道:「因此,她才擺下這一座六甲奇陣,想藉奇陣之力,生擒武林人物,然後,再設法收歸我用。」 左少白道:「收歸我用?」 萬良道:「不錯,暫不論那人的是非善惡,只要武功就行。」 左少白道:「在下的看法,此事只怕不是那樣簡單。」 萬良道:「也許那范家大姑娘已有成竹在胸,此中之事,似是非我們的才慧,能夠很快的想出辦法,最好是不去想它。」 左少白道:「有一件事,叫在下百思不解?」 萬良道:「什麼事啊?」 左少白道:「就是那范雪君,為何要百般設法的留下那張玉瑤?」 萬良道:「此事老朽也想不出,原因何在,但那范姑娘必有用心。」 左少白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縱身而起,撲向一處石堆之後,萬良急急說道:「什麼事?」隨後追了過去。 只見左少白手中提著黑衣大漢,繞過石堆,道:「已經死去了。」 萬良凝目望去,只見那大漢,手中握著一隻強弓,前心後肩上,鮮血耀目,顯然是被人一劍刺入,由後背直透前心,一劍致命。 左少白放下那黑衣人,說道:「陣外十二個黑衣人,都是早已被人點了穴道,手中又未帶弓箭,但咱們出陣之時,卻有人迎面射來一箭,隨後,張姑娘出現了一鬧,在下倒把此事忘去了,適才突然想起,卻不料這人已經被人殺死。」 打量了那石堆一眼,接道:「這人定然是傷在張玉瑤的劍下。」 萬良望望那十個黑衣人,搖搖頭,道:「這樣算起來,又有些不對了。」 左少白道:「那裡不對了?」 萬良道:「此人手中有弓,袋中有箭,射咱們那一箭,大約是他了。」 左少白道:「他射出一箭之後,張姑娘及時趕到,一劍由後背刺入,直透前胸,當場死命,那裡不對了?」 萬良道:「又是什麼人點了這十二個人的穴道呢?」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這……」 萬良道:「那姑娘如若先點了這十二個黑衣人的穴道,那隱伏石堆後面的弓箭手,豈有不知之理,何況張姑娘也未必能在人群之間,點了這十二個大漢的穴道。」 左少白打量那十二個大漢一眼。只見他們身上兵刃,大都未曾出鞘,顯然未曾經過打鬥,十二個人都已被點了穴道,心中暗暗忖道:「不錯呀!就算張玉瑤武功再好一些,只怕她未必能夠同時,點了這十二個大歎的穴道,而能讓他們連兵刃也未拔出。」 只聽萬良繼續說道:「就算這十二個人和那隱於石後的弓箭手,分由先後到此,但那弓箭手能夠在咱們出陣時,射來一箭,那時候隱在石堆之後的時間不短,何以竟然未發覺這十二人穴道被點了?」 左少白道:「這事的確十分可疑。」 萬良道:「因此、老朽想到,還有一位武林高手,隱身於此。」 左少白流目回顧一眼,道:「咱們搜搜看吧!」 萬良道:「他如下前出面相見,以他武功之高,咱們搜尋也是枉然。」 只聽一陣哈哈大笑,傳了過來,道:「你們倒有自知之明。」 語聲甫落,五丈開外一棵高大的白楊樹上,飛落下一團黑影。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來人是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花白眉毛,全身黑衣,頭上戴了一頂白色氈帽,身背魚網,手執釣竿,心中暗道:「這人好生面熟。」 只聽萬良訝然叫道:「魚仙錢平。」 錢平哈哈一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萬良一抱拳,道:「錢大俠別來無恙,風采依舊。」 錢平道:「如若老夫的記憶不錯,你該是生死判萬良了。」 萬良道:「正是區區,難得魚大俠還能記得。」 錢平道:「咱們二十幾年沒有見過面了。」 萬良回顧了左少白一眼道:「魚大俠仙蹤難見,怎的會有空跑來此地?」 錢幹道:「唉!一言難盡,老夫一生中和人交往,從不吃虧,一尾奇魚,一件事,決不多辨,這次卻被那女娃兒騙了。」 萬良心中暗自好笑,但臉上卻是一片肅然之色,說道:「被那位女娃兒騙了?」 錢幹道:「張玉瑤啊!」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那女娃兒不知在那兒弄到一見奇魚,跑到我那裡去,告訴我說,要我幫她做一件事。」 萬良道:「此乃魚大俠的慣例,天下武林同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張王瑤也是不能例外。」 錢平道:「老夫問她什麼事?那丫頭說只要我陪她在江湖之上走走,如若是遇到有人打她,就幫她把那人打退,當時,老夫一時被她蒙了過去,就一口答應下來,唉!想不到一步失錯,滿盤皆輸,如今已陪她有數月這久,卻不料這丫頭遊興甚高,終日裡東奔西走,害得我老人家,終日的陪著她。」 萬良心中暗道;你魚仙錢平,是何等精明人物,只怕不會這樣簡單的吃了虧就算吧? 但聞錢平接道:「這丫頭可惡得很,她送給老夫的魚兒,原是一對,卻故意把它分開,送了老夫一尾,直待老夫陪她陪的心頭動了怒火,她告訴我還有一尾奇魚被她收著,只待陪她之後,她再把一尾奇魚送我。」 萬良心中暗自笑道:「看起來,一個人,當真是不能貪心,這魚仙錢平,武功既高,又能跳出名利圈子,江湖上黑白兩道,人人都對他敬畏三分,只因為了酷愛魚兒,竟是情難自禁,糊糊塗塗的在江湖結下了無數仇恨。」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魚大俠就該給她定下一個限期才是。」 錢乎道:「老夫問她,她只說快了,快了,不肯訂下一個確期。」 左少白道:「錢大俠如是拂袖而去,那張玉瑤也是無可奈何了。」 錢平道:「老夫早想不再理那丫頭,只是……」 只聽一個嬌若銀鈴的聲音,接道:「只是捨不得另一尾可愛的魚兒,是麼?」 轉臉望去,只見一身綠衣的張玉瑤,滿臉歡愉之容,大步行了出來,緊隨張玉瑤身後,緩步走出盲啞二姐妹。萬良心中暗道:那范雪君果然是非同小可,竟然能把一個刁蠻的姑娘,在短短片刻之中,說得心悅誠服。 但聞魚仙錢平哈哈一笑,道:「老夫只不過說說而已,豈能當真的離去不成。」 張玉瑤道:「哼!我想你也不敢。」 這魚仙錢平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極是尊崇,武功既高,脾氣又壞,張王瑤說話如此無禮,勢非激怒於他不可,只聽的萬良暗暗替張玉瑤捏一把汗。 那知事情竟是大大的出了人的意料之外,魚仙錢平不但未曾發作,反而訕訕一笑,道: 「你說的不錯啊!老夫如是敢跑,那早就跑了。」 萬良呆了一呆,暗道:奇怪呀!這丫頭不知用什麼方法,竟然把一個武林中人人敬畏的人物,擺佈的言聽計從,絲毫不敢拂逆。 但聞張玉瑤嗤的一笑,道:「你如幫了我,我也不會讓你白白幫忙,日後自要好好報答你。」 錢平哈哈一笑,道:「老夫相信姑娘就是。」 張玉瑤舉手理一下鬢邊飄垂散發,說道:「此刻,我有一件為難之事,還請老前輩相助一臂之力。」 錢平道:「什麼事?姑娘但請吩咐就是。」 張玉瑤道:「咱們想請老前輩約請幾位高人出來。」 錢平雙手亂搖,道:「老十生平不和武林同道來往,芸芸眾生中,沒有一個朋友,這約人幫忙的事,萬萬不成。」 張玉瑤道:「我知道你有幾個很好的朋友,只要你肯講一句話,他們就會拔刀相助、」 錢平道:「什麼人?老夫都不知道。」 張玉瑤道:「大巴山龍虎雙傑,和以毒藥暗器威震武林的四川唐老太太。」 錢平呆了一呆,道:「你怎麼知道,老夫和龍虎雙傑有交情呢?」 張王瑤笑道:「你的事情我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錢平伸手抓著頭皮,道:「老夫已然十餘年未見過那龍虎雙傑之面,不知是否尚活在人世之間,如是白跑一趟……」 張玉瑤道:「不要緊,如是白跑一次,我也是一樣感謝盛情。」 魚仙錢平無可奈何的說道:「老朽如若請得龍虎雙傑,老朽是否可以和幾位告別呢?」 張玉瑤道:「到了那時間,咱們再說吧!」 魚仙錢平回顧了萬良和左少白一眼,道:「老夫幾時動身?」 張玉瑤想了一陣,道:「不管你幾時動身,從今日算起,第七天的晚上,日落之前,你要趕回此處。」 魚仙錢平想了一陣,道:「如以路程算計,老夫還可以好好睡上兩天。」 張玉瑤道:「悉從尊便。」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八章 翠竹妙用 魚仙想了一陣,道:「一定要在第七日落之前,趕到此地麼?」 張玉瑤道:「許早不許晚。」 錢幹道:「好!老夫告別了。」 轉身一躍,人已到數丈開外。但見人影閃了兩閃,已隱失不見。 萬良道:「張姑娘。」 張玉瑤已不似適才見面時的刁蠻,微微一笑,道:「你是萬老前輩了。」 萬良道:「好說,好說,姑娘何以會知道在下?」 張王瑤道:「我已聽范大姑娘詳細的說清了諸位的姓名、形貌,至於老前輩,我是早已聽得父母談過了。」 萬良道:「令尊何人?」 張玉瑤道:「家父姓張,諱稱嵐風。」 萬良哈哈一笑,道:「無怪了,姑娘原來是鐵膽劍客張嵐風的女兒,當真是虎父無犬女。」 張玉瑤道:「誇獎,誇獎。」 萬良道:「老朽有一件事,百思不解,還得姑娘指教。」 張玉瑤道:「什麼事?只要力能所及。」 萬良接道:「關於那魚仙錢平的事,他乃武林中出了名難纏人物,姑娘何以竟是能對他呼來喝去,任意遣派。」 張萬瑤對此事似是十分得意,臉上洋溢起一片歡笑之容道:「其實,他肯聽我的話,一半是看在家父的面上,另一半才是對我有顧慮。」 萬良道:「顧慮什麼?」 張玉瑤道:「唉!如是說穿了,實是一錢不值,我瞧還是不說算了。」 突聞得得蹄聲,遙遙的傳了過來。 只聽范雪君道:「這一批人馬,至少在十騎以上,咱們快些退回陣中。」 張玉瑤道:「這陣外還有十二個黑衣人,都被那魚仙錢平點了穴道,可要移入陣中麼?」 范雪君道:「來不及了。」 刁蠻的張玉瑤,忽然間變的溫順起來,疾快的退入了陣中。左少白、萬良齊齊退回陣中。 范雪君低聲說道:「除非情勢必要,不可出陣拒敵。」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十幾匹快馬,疾奔而至。來人的服色,十分奇怪,分著全黑全白和全紅三種。紅的全身如火,白的衣色如雪,黑的漆暗如墨。左少白暗中數算,四個黑衣的佩刀,四個白衣的佩劍,四個紅衣的各背著一對判官鐵筆。 十二個人護擁著一個儒巾青衫,面色蒼白的文弱書生,直馳陣外。距陣外尚有四五丈時,停了下來。 只聽范雪君低聲說道:「妹妹,注意那陣外的情勢,隨時告訴我。」 左少白距離陣外最近,也看的最是清楚,只見那面色慘白的書生,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本紙薄,取出一隻彩筆,在本子上畫了一陣,然後合起簿子,藏入懷中。 左少白按著范雪君傳授之法,悄然移動身軀,行到范雪君的身側,低聲說道:「范姑娘,有一位儒巾青衫。」 范雪君接道:「我都知道了。」 左少白道:「看樣子,他們似是來此探查姑娘的陣勢,並無入陣之圖。」 范雪君道:「他們如是不肯入陣,咱們也不出陣拒敵,給他個莫測高深。」 左少白口雖未言,心中卻在暗想道,那儒巾青衫的書生,看去似是十分重要,如若能夠把他擒住,定可逼問出甚多的消息。 但聞蹄聲得得,又是一匹快馬行來,馬上人一身黃衣,留著長鬚,襯著那高大的身軀,看上去神威凜凜。那黃衣人縱馬奔馳到青衣書生面前,說道:「先生可瞧出什麼奇異之處麼?」 青衣書生搖頭說道:「沒有,這陣十分奇怪,既非八卦、九宮,又非五行奇門」 黃衣人對青衣書生,似是十分恭敬,當下微微一笑,道:「先生不用焦慮,保重身體要緊,以先生之才,慢慢的必可瞧出其中之隱。」 那青衣書生搖搖頭,道:「當今才人之中,在下實是想不出什麼人能夠擺出一個竟連在下也認它不出的陣來。」 左少白心中暗道:看來這六甲奇陣,尤在九宮、八卦奇陣之上了。 但聞黃衣人道:「如是咱們運來千擔乾柴,四面放火,可否把這座奇陣中之人,一起燒死?」 青在書生搖搖頭,道:「這辦法,太笨了一些,由且也未必能夠成功。」 黃衣人心中大為不服,說道:「何以見得?」 青衣儒生道:「那人能夠擺下這樣一座奇陣,豈能慮不及此。」 黃衣人怔了一怔,一時又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只好默然不語。但見那青衣儒生輕輕一帶馬韁,健馬突然轉向正南行去。他已行動,十二個分著黑、白、紅三色的勁裝大漢,立時隨著行動,分佈在那青衣儒生的前後左右,保護十分森嚴。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青衣儒生不知是何身份,看上去地位不低。 十三騎健馬,齊齊掉頭而去,丟下那黃衣大漢一個人,站在陣外發呆。足足過了一盞茶工夫,才聽那黃衣大漢自言自語的說道:「哼!你只不過仗憑神君寵愛罷了,我倒是不信這區區一座竹陣,竟能擋得住人。」 左少白暗自忖道:原來他們的主腦人物,自號神君。那黃衣大漢自言自語的說過之後,突然呆呆向陣中行來。 左少白雖然聽過范雪君談說此陣變化萬端,如是不解變化之人,行入陣中,立時將為陣中幻生的奇象所困,心中一直是有些不信,眼看黃衣人進入陣中,正好一試,是以不肯出手攔住,隱在一處叢草之內,冷眼旁觀。 只見那黃衣大漢進入陣中四五尺後,突然向旁側折轉而去。左少白大為奇怪,暗道;明明他直向陣中而行,何以突然轉起彎來、只見那黃衣大漢行了幾步,突然又轉了一個彎子。 左少白暗道:好啊!你如果自己這般轉來轉去,那你一輩子也別想轉出去了。 那黃衣人起初進雖然左折右轉,但還可沉得住氣,緩步從容,但轉了一陣子之後,心中突感不耐,身子愈轉愈快。不過十柱香的工大,已然是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左少白看他只在一丈方圓之內,疾轉如輪,心中既覺時笑,又覺奇怪,暗道:這片竹陣,不過兩畝大小,進入陣中如是被迷,直行不變,亦可行出陣去,此人怎的如此笨法。 心中念頭轉動,耳際間響起了范雪君的聲音,道:「舍妹告訴我,其人武功高強,氣度不凡,最好把他擒住。」 左少白心中忖道:「這話不知是說給那一個聽,目光轉處,瞥見張玉瑤緩步向黃衣大漢行去。這時,那黃衣人,似是已經難冉忍耐,雙掌連連拍出,口中大聲呼叫。」 他拍出的掌力,強猛無比,掌掌帶起了一陣呼嘯之聲。那翠竹插成的竹陣,被他強猛的掌力,震得東倒西歪。 那范雪君似是早已思慮及此,一個人發狂時,難免亂發掌力,如是被他巴掌震倒幾根翠竹,這六甲奇陣的妙的用,即將全部失去。 那黃衣人連發幾掌之後,停下手來,似是陡然間發現了什麼,望著正西方,呆呆出神。 原來,他這陣發掌猛劈,已經傷到了兩根翠竹,使眼前的形勢,生出了變化,有如迷向之舟,陡然間,發現了一座燈塔。 這時,張玉瑤已然欺到了黃衣人的身後,伸手一指,點了過去。黃衣吃了他一指,身子搖了兩搖,跌了下去。范雪儀急急行了過來,扶起被那黃衣震偏的翠竹。 左少白緩緩由草叢中站起身子,心中暗道,那黃衣不知看到了什麼,竟然那般瘋狂的劈掌。 他年少氣盛,好奇之心甚重,心念轉動之間,故意的走錯了一步,只覺眼前一黑,似是陡然間,由白天走入了黑暗之中,不禁心中大駭,暗道:「這翠竹布成之陣,何以如此歷害?」 心中一急,第二步又不自覺的走錯。眼前景物,又是一變,但見一片無邊無際的茫茫水域,使人有著寸步難移之感。 正自發愁之間,感覺到一支手伸了過來,抓住了左腕,輕輕向左一帶,道:「向左轉行兩步。」 左少白依言轉了兩步,景物立時復元。只見翠竹依舊,隨風飄舞。 范雪君一身青衣,站在他面前尺許左右;右手仍然抓住了他的左腕。只見她微微一笑,柔聲說道:「盟主受驚了。」 左少白原想稱讚幾句六甲奇陣的奧妙,但卻被那一聲盟主叫的臉上一熱,呆在當地,半晌開不得口。 那范雪君雙目皆盲,也無法瞧出左少白的窘態,淡然一笑,接道:「盟主可曾瞧到了什麼?」 左少白道:「一片無際的茫茫水域。」 范雪君道:「那只是一種幻象,並非真的是水。」 左少白只覺心中有著許多的疑問要問,但想到自己的盟主身份,又覺說不出口,只好強自忍了下去。 范雪君道:「屬下已擒住那黃衣人,只是此刻對敵要緊,無暇審問,先點了他的穴道,放在陣中,不知盟主高見如何?」 左少白道:「就依姑娘之見。」 范雪君道:「屬下遵命。」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卻不知再說些什麼才好。 只聽萬良的聲音傳了過來了,道:「那書生又回來了。」 左少白藉故轉身,向前行了兩步,藏在草叢之中望去。這次,他小心翼翼,不敢再有絲毫差錯。 凝目望去,只見那青衣儒生,帶十二個紅、白、黑三色衣著護衛,縱騎而來。 馬行到原來停身之處,突然一勒馬韁,望了那遊行在草地的健馬一眼,搖頭說道:「黃龍堂主自負武功,不聽我勸,陷落陣中被擒了。」 那十二個護衛他的大漢,似對青衣書生,異常敬畏,不敢胡亂接口。 只見那青衣書生凝目望天,思索一陣,突然說道:「那黃龍堂主,知道的隱密甚多,如是熬受不住苦刑招供,只怕要洩露了不少機密,看來非得攻下此陣不可。」 他身側雖然環圍著一十二人,但卻無人敢接他之言,有如在自言自語一般。 左少白悄然移步而行,走到了萬良的身側說道:「這青衣書生,在對方地位甚高。」 萬良點點頭,低聲應道:「不錯啊!」 左少白道:「如若咱們能夠把他生擒,不但可問出甚多隱密,而且有先聲奪人之效。」 萬良已然知他用心,當下說道:「范姑娘沒有下令,想是不可檀動。」 左少白原想要萬良為他助陣,衝出陣去,生擒那青衣書生回來,卻不料萬良竟是先發制人,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只好把欲想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只見那青衣書生,伸手從馬背上,取過一個小籠,取出新筆紙薄,急書數行,捲成一個小卷,縱籠中取出一隻如麻雀的小鳥來,把那紙卷塞入小鳥翼下,一放手,小鳥振翼而去。 萬良低聲說道:「這飛鳥傳走之書,定然是招人而來,看樣子,他已經決心攻打此陣了。」 左少白道:「可要通知那范姑娘一聲,咱們也得早作準備了。」 萬良道:「用不著通知花姑娘了。」 左少白道:「為什麼?」 萬良道:「那范二姑娘,一直站在姐姐身側,各種變化,她都以最快的速度,告訴了姐姐,用不著咱們再說了。」 在少白道:「咱們既然知道了他要打此陣,難道就坐以待敵麼?」 萬良道:「如若要有什麼行動,那范姑娘自會告訴咱們了。」 談話之間,瞥見張玉瑤緩步行了過來,低聲說道:「范姑娘有請盟主和萬護法。」 左少白、萬良和視一眼,緩步向陣中行去。只見范雪君手扶在妹妹肩頭之上,趲著柳眉兒,顯然是正在用心思索重要之事。 刁蠻的張玉瑤,不知何故,竟然對那范雪君敬重無比,緩步行到范雪君的身側,低聲說道:「他們來了。」 范雪君輕輕咳咳了一聲,道:「盟主可曾看到麼?」 左少白道:「看到什麼?」 范雪君道:「那青衣儒士,用飛鳥傳書,召請高手,準備攻打此陣。」 左少白道:「這個,在下瞧到了。」 范雪君道:「盟主準備如何對付?」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還得姑娘想一個拒敵之策者。」 范雪君道:「屬下就舍妹相告諸般情勢判斷,那青衣儒士,身份不低,他肯親身臨陣,只帶了一十二個護駕的人,不外是已知咱們底細,再不然那十二人都是江湖上一等高手,確能保護那青衣儒士的安全,因此,屬下亦定兩種對敵之策,要盟主抉擇一策。」 左少白道:「那兩個拒敵之策?」 范雪君道:「上上之策,是在他召請援手未到之前,咱們能夠一舉間把那青衣儒士生擒活捉,那最好不過了。」 左少白道:「第二策呢?」 范雪君道:「屬下立刻講解此陣變化,各守一方,在六甲陣中拒敵。」 左少白道:「何不兩策並用?」 范雪君道:「盟主之意,可是先出於,對付那青衣儒士,如是擒他不了,再行退入陣中,設法拒敵,是麼?」 左少白道:「正是此意。」 范雪君道:「來不及了,如若出手之後,無能一舉擒得那青衣儒士,再行退回陣中,只怕已無時間再學此陣的變化了。」 左少白道:「姑娘之意呢?」 范雪君道:「屬下最好只要陳述利害。如何抉擇,還要盟主作主。」 左少白道:「只看那青衣儒土的神態,就可知道是一位鬼計多端之人,只怕我無能對付得了。」 心念一轉,說道:「在下授權姑娘,下令拒敵,從在下算起,一律聽從姑娘之命。」 原來,范雪君已暗中用心,培養左少白的領袖九倫的氣概。 只見范雪君收斂起臉上笑容,肅然說道:「時光無多,諸位要留心聽我分說此陣變化,強敵既將大舉來犯,這一戰,事關咱們成敗,不可稍有大意之人,不論何人,有虧職守,一律重辦不待。」 萬良道:「但請姑娘示下,我等洗耳恭聽。」 范雪君舉起手中竹枝,就地劃出陣圖,一面講解陣法妙用,如何施襲,如何誘敵。群豪果是不敢大意,一個個凝神靜聽。 那范雪君口齒清晰,言來深入淺出,一座奇奧無倫的陣法,在她說來,竟然能人人聽得明白。 萬良看看天色道:「如是強敵夜晚攻陣,對我利弊如何?」 范雪君道:「那要看各位了。」 萬良道:「姑娘可否說明白些?」 范雪君道:「如若諸位能夠熟記變化,臨危不亂,天色入夜,視界不清,那是於我有利,但如諸位不能夠熟記變化。幽深夜色中,那反是於我無利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萬護法請守正東方位。」 萬良應道:「老朽領命。」 范雪君接道:「高光、黃榮,分守正北正西兩處方位。」 二人應了聲,道:「屬下領命。」 范雪君道:「張玉瑤守護正南方位,盟主和愚姐妹綜理四路接應。」 萬良、高光、黃榮、張玉瑤齊齊轉身而去,各一防護區域之中。 左少白低聲說道:「范姑娘,陣域遼闊,他們一人守護一方,只怕是不易防守。」 范雪君道:「盟主還有人派出麼?」 左少白道:「這個,這個……」 范雪君道:「所以,屬下留下了盟主愚姐妹兩路接應,那一方緊急,咱們就馳援那方。」 語聲微頓,又道:「賤妾還有一點準備工作未完,必須在天黑之前辦好,盟主請居中主持全陣。」手扶妹妹肩頭,緩步而去。 左少白望著她的背影,似覺有無限話說,但卻一句也說不出口。只見范雪君手扶在妹妹的肩頭之上,蓮步珊珊的走入茅舍之中。萬良、高光、黃榮、張玉瑤,都已各奔守位。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六甲奇陣,佔地兩畝大小,地域遼闊,四人之力,如何能夠照顧得來呢? 忽然間心中一動,暗道:不論攻打此陣的人數多少,但大權卻操在那青衣儒士之手,只要監視著他的舉動,就可了然分配人手的情形,至少可先了然敵勢。心念一轉,急急趕向正東方位。只見萬良正蹲在一處叢草之中,望著陣外出神。 左少白凝目望地去,只見那青衣儒士,已然躍下馬背,手中執著一根竹枝,望著六甲奇陣,手中竹杖,不停在地上劃來劃去。 在那青衣儒士的身後,正站著數十個全身紅衣的劍手,每人都背著一柄特製的長劍。平常的寶劍,大都在三尺上右,那些紅衣人身上背的長劍,至少在四尺以上。 萬良悄然行到左少白的身前,低聲說道:「大概是他正在講解此陣的變化,指示那一隊紅衣劍手攻陣之法。」 左少白道:「難道他已解得了六甲奇陣之秘。」 萬良道:「此刻還難預料,不過就所見情形而言,他似乎還未盡解得。」 左少白道:「老前輩見多識廣。」 萬民急急接道:「你現在是盟主之尊,范姑娘深謀遠慮,奉你為盟主之尊,必有用心,她稱老朽為萬護法,盟主以後請直呼老朽之名。」 左少白道:「這個如何可以。」 萬良笑道:「如果你先不培養一股尊嚴氣概,日後如何統率千百武林高手,和人爭雄於江湖之上。」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這個,這個,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萬良嚴肅的說道:「世道人倫,就靠這一點尊嚴維繫,范姑娘早已為你借箸代籌了。」 左少白仰臉長長吁一口氣,道:「那些紅衣人背的長劍,有些不同。」 萬良道:「不錯,那是一種特創的長劍。」 左少白道:「如其讓他們衝入陣來,不如由在下迎出陣去,先試一下他們實力。」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如以盟主的武功而論,先行迎戰群寇,那也無可厚非,下過,最好能先對范姑娘說一下才好。」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我不是盟主麼?」 萬良道:「是啊!」 左少白道:「那就不用對她說了。」 萬良道:「盟主身份雖然至尊,但最好能和范姑娘……」 左少白道:「我已經決定了。」 萬良心中大急,道:「不可涉險。」橫身攔住了左少白去路。」 左少白冷冷說道:「你如認為我是盟主,那就快快閃避開去。」萬良呆了一呆,退避一側。 左少白道:「我如能憑藉武功,勝了他們,自會回陣,萬一陷落敵手,那也用不著救我了。」 萬良道:「這個,要得范姑娘作主。」 左少白接道:「如若范姑娘問起,就說我已作了決定,往何人不得違抗。」 也不待萬良回答,大步直向陣外行去,萬良無法,只好急急奔入陣中茅舍,告訴范雪君。 且說左少白行出陣外,直向那著青衣儒士行去。但聞一聲大喝,兩個身著紅衣大漢,飛躍而至,雙劍齊出,疾向左少白劈了過來。 左少白疾快的拔出長劍,揮手一擋,架開兩人長劍,冷冷說道:「住手,我要找你首腦講話。」 那青衣儒士抬頭望了左少白一眼,道:「你們放他過來。」 左少白行至那青衣儒士身前四五尺處,突見寒光閃動,六支長劍一齊出鞘,布成了一片劍陣,擋住了左少白。 那青衣儒士淡然一笑,道:「什麼事?可以說了。」 左少白雙目中神光一閃,冷冷的望了那青衣儒士一眼,道:「你們這般人,大都故作神秘,帶著面罩,你能不帶面罩,以真面見人,還算有點骨氣。」 那青衣儒士,望了左少白一眼,毫不動氣的說道:「你敢孤身一人,出陣見我,那也算得很有膽氣的人物了。」 這時,三個身著黑衣人的大漢,已繞向左少白的身後,斷了他的歸路。 左少白目光一轉,望了三個黑衣大漢一眼,冷笑一聲,道:「多承誇獎。」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在下有幾句話想請教閣下。」 青衣儒士道:「請說。」 左少白道:「我等和你們無怨無仇,不知何故苦苦追趕我等,一步不放。」 青衣儒士道:「你是什麼人?」 左少白道:「要在下說出姓名不難,不過,在下也有一個條件。」 青衣儒士道:「當今之世,很少有人對我提過條件兩字,聽來倒有新奇之感,好!你說吧,什麼條件?」 左少白道:「我如說出姓名,你也得說出身份來歷。」 青衣儒士微微一笑,道:「你好像很有信心,能夠突出我三色衛隊的圍攻。」 左少白冷冷說道:「也許在下僥倖能夠突出圍困。」 青衣儒士兩道目光,突然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由頭到腳的把左少白打量了一遍。 原來,他為人精明無比,才慧過人,聽得左少白的口氣甚大,心中突然動了懷疑,暗道: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此人這點年紀,口氣如此誇大,定非尋常的人物。仔細一看之下,果然發覺了可疑。 只見左少白背了背劍,腰間懸刀,不禁心中奇道;棍裡藏刀,拐裡套劍,在武林中不足為奇,但卻從未見過一個人用劍之外,還要備刀? 左少白看那青衣儒士打量了自己一陣之後,突然住口不語,凝目沉思,似在思索著一個十分重大的難題。目光轉動,只見前後左右,都已被人包圍,此刻,縱然不再戀戰,全身而退,亦是有所不能。 只見那青衣儒士抬起頭來,望著左少白微微一笑,道;「本座明白了。」 左少白心中一跳,暗道;難道他當真猜出了我的身份不成;當下說道:「明白什麼?」 青衣儒士道:「你可是白鶴門中,唯一餘生,渡過那生死橋的左少白麼?」 左少白怔了一怔,暗道:這人果然厲害。當下一挺胸,道:「是又怎樣?」 青衣儒士道:「天下武林中人,除了天劍,絕刀之外,絕不會有人帶了長劍之外。還帶著一把古形長刀。」 左少白道:「閣下果然聰明。」 突然向後退一尺拔劍一揮,一陣叮叮噹噹的金鐵交鳴之聲,那抵在他身前身後的寶劍,盡為左少白長劍震開。 青衣儒士淡然一笑。道:「天劍姬侗的劍法,果然不錯。」 左少白道:「你既然猜到,在下也不用欺瞞你們,不錯,在下就是武林中大部份人想殺在下,而後才能安心的左少白。」 青衣儒士舉手一揮,身後排列數十個佩特製長劍的紅衣劍手,分由兩路,向六甲奇陣行去,哈哈一笑,道:「這四十名紅衣劍手,旨在攻打那奇門分陣。」 左少白冷冷接道:「只留下一十二個三色衛隊,只怕無能保護你的安全。」 青衣儒士笑道:「人手太多,反而害事,由他十二個人保護,在下已經感覺到安全極了。」 左少白目光轉動,掃掠了環伺四周的強敵,冷冷說道「你們要小心保護他了。」突然舉劍一揮,直向那青衣儒士刺去。 但見刀光一閃,人影移動,四柄長刀,同時搶出,封住了左少白的長劍。同時,四個黑衣人也在那青衣書生身前,排成了一排。四個紅衣人八雙判官筆,分由正南和西南,兩個方位合圍而上。四個白衣人四柄長劍,由正北和西北兜了上來,密密一圈,把左少白圍在中間。左少白心中暗道:「今日局勢,十分險惡,不可和他們戀戰下去。」 心念一轉,殺機頓起,長劍交到左手,右手反握刀把,冷冷的道:「爾等可想見識一下那『斷魂一刀』的威勢麼?」 只聽青衣儒士急急說道:「快些出手,別讓他有拔刀的機會。「八雙判官筆,四支匕劍,四柄長刀,陡然間一齊發動,筆問寒芒,劍凝青光,刀如雪浪,分攻向左少白全身一十六處方位。 左少白長劍疾起,一招「旌雲繚繞」,劍花重重湧起,護住全身。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攻向左少白身上的刀光、劍芒,以及那點點筆影,盡數為長劍震盪開去。 但這十二人,似是極善合圍之戰,取好方位,凝立不動,刀劍筆影,相互救援,兩柄長劍,始終追著左少白的右腕,不讓他有機會去握刀柄。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三十九章 還我自由 四柄單刀,卻專門截擊左少白的手中兵刃,硬打硬撞,以減少左少白手中劍勢變化的靈活。八雙判官等卻專以主攻,分向左少白上、中、下三般下手。只有兩柄長劍,分別接近,抵隙而攻。左少白王道九劍,雖然是妙絕人寰,但因對方那等分工精密,各有所專的打法,吃虧甚大,奇異的劍勢,常受四柄單刀的阻擾,難以盡展所長。 只聽那青衣儒士高聲說道:「如是在下早幾十年,必不讓天劍姬侗,稱霸武林幾十年,未曾吃過敗仗。」 左少白手中劍勢常受攔截,門戶常有空隙,迫的不停讓避對方攻來的兵刃,心中暗自驚道:看來這般打下去,勢必傷在對方手中不可。 但聞青衣儒士縱聲大笑,道:「他們的武功,不能算高,但因有著精密的分工配合,使十二人的武功合算到一十二倍,姬侗只知一味求得劍術精進,自非才智之士,他如還活在世,勢必要活活氣死了。」 左少白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壓制下了躁急和強烈的求勝之心,一心一意的運劍克敵。 妙絕一代的大悲劍法,正面臨著一次重大的考驗。 那自負驕狂的青衣儒士,誇口憑藉著聰慧才智創出的戰法,要勝過享譽數十年的大悲劍法。 左少白也確實感覺到這套奇異的劍法,正受著前所未遇的克制,無法隨心所欲的施展出手。那邊迫的長劍,使左少白沒有拔刀的機會。 這時,左少白唯一的機會,就是全神運劍,在十二個人的圍擊中,設法發揮天劍的威勢,制服強敵。他幼年飽受流流之苦,養成了一種人所難及的堅毅性格,處境俞是堅苦,愈是冷靜、沉著。 默查那十二人手中的兵刃攻勢,似是有著一定變化,陳陳相因,結合成一種嚴密的陣勢,阻攔了左少白的劍勢變化。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精密打法,十二人配合的絲絲入扣。 左少白警覺到這是一場有敗無勝的搏鬥,自己的劍勢變化,越來越受限制,內力消耗甚多,再打下去,到筋疲力盡之時,非傷在別人手中不可。 眼下唯一之方策,就是設法傷了對方幾人,使他們整個的陣勢亂去,始有破圍之望。心念轉動,打法隨著一變。 劍勢陡然間橫出一招,攻向一個使刀大漢。他這般變勢一擊,整個的左側,露出了很大的空隙。兩雙長劍,抵隙而入。 左少白應該是回劍自救才是,但他卻攻勢不變,身於一側,讓開了攻來兩劍。他雖然把兩劍讓開,但卻無法讓開另一雙疾點而至的判官筆。筆芒閃電而至,刺中了左少白的左肩,深入了半寸多深。 左少白強忍下左肩傷疼,咬牙揮劍,陡然一翻,寒光閃過,鮮血賤飛,一個執刀大漢的手腕,應手而落。 左少白一劍得手,大喝一聲,劍勢倒轉刺出,一招「斗柄犯月」,刺中了一個使用判官筆的大漢前胸。兩個大漢一傷,十二人組成分工合擊大陣,果然有了亂象。 左少白強忍肩上傷疼,大喝一聲,借勢反擊,劍光如重波疊浪,層層湧起,迫的圍攻強敵,紛紛倒退。十二人組成分工合擊大陣,立時被迫的次序大亂。 要知這十二人合擊的利害之處,就在那精密的分工配合之上,也正因他分擊太過精密,受不得一點亂象。一人受傷,全陣受累,左少白連傷兩人之後,已使這十二人組成的分工大陣,配合速度上,大受妨礙,大悲劍法的威力,陡然間發揮出來,剎那間劍氣瀰漫,十二人盡被左少白劍光籠罩。 那青衣儒士似是料不到左少白竭能如此快速的破去了分工大陣,不禁心中駭然。 這時,那些紅衣劍手,已然遵照那青衣儒士的指示,攻入了六甲奇陣之中,一時間想援手相助,亦是有所不能。 就在思慮對敵良策之時,突聞一聲大喝,緊接著一聲慘叫,一個手執判官筆的大漢,生生被劈作兩半。精密的分工合擊大戰,立時間瓦解冰消。 原來左少白左肩傷勢甚重,失血甚多,自知難以長久支撐下去,必需在力量未盡之前,擊潰強敵的抗拒之力。心念轉動,真氣暗提,大喝一聲,拔刀擊出。 這妙絕千古、神奇莫測的一刀,向不空落,刀光閃動,劈死了一個使用判字筆的大漢。 這時十二人組成的精密分工大陣,已是潰不成陣,只有各憑武功,拒擋左少白的劍勢。 左少白古刀再揮,又是一聲慘叫傳來,一個執刀大漢,又被攔腰斬作兩截。圍攻左少白的十二人,已經是兩死兩傷,但餘下的八人,角然是苦戰不退。 左少白亦覺著左肩處,傷疼漸重,一條左臂,已有些轉動不靈,他雖然不想殺人,但形勢卻迫的他非殺不可,受傷的左臂,已使他無法再運劍支持下去。 左少白咬咬牙,立揮古刀,應聲慘叫,又一個施劍大漢,傷在那「斷魂一刀」之下。濺飛的鮮血,和他自己傷處的流血,染濕了左少白合身上下的衣服。餘下的七個人,仍然是奮不顧身,各揮兵刃,攻向左少白。不過,這時,他們已經是打不成章法,各自為戰。 左少白揮劍擋開攻來的兵刃,心中暗暗歎道:看來這些人個個是不死不休! 心中微動仁慈,劍勢一慢,右腿上又中了一刀。 左少白本已有些不支,右腿再中一刀,再也支持不住,左腿一軟,摔倒地上。 這險惡的情形之下,就現出那天劍的妙用來,左少白掄劍一揮,身隨劍滾,一陣叮叮鳴鳴之聲,把攻上身的兵刃,盡數震開。 原來王道九劍中,有三招二十七變,專是用來保護下盤。左少白摔倒之後,不覺間施用了出來。但見這一團的滾滾的劍氣,衝開圍困。 這時,那青衣儒士似是已經瞧出不對,勒轉馬頭放韁而去。 左少白衝出圍困,一鋌而起,古刀揮出,又是一人傷在了「斷魂一刀」之下。 那些三色衛隊,雖然彪焊,但見左少白一刀擊出時,必有人傷於刀下,亦不禁心頭駭然,一個執劍的白衣人,首先膽寒,倒拖長劍,疾奔而去。一人逃命,全軍動搖,無人敢再戀戰,紛紛拖著兵刃,逃命而去。 左少白望著那急奔而去的背影,長長吁一口氣,仰身向後栽去。原來,他亦早不支,強提著一口真氣,支撐著擊退強敵。 一隻柔弱的無骨的手掌,及時伸了過去,托住了左少白的後頸,道:「傷的很重麼?」 左少白轉眼望,只見張玉瑤那美麗的粉頰上,流現出無比的關懷神色,雙目中深情無限。當下一提真氣,挺起身子,道:「有勞姑娘了。」 只聽張玉瑤駭然尖叫,道:「你中了毒。」 左少白一皺眉頭,道:「沒有啊!只是腿上中了一刀,左肩被刺中一筆。」 張玉瑤道:「那是刀上有毒了。」 左少白轉臉看去,果見右腿傷口處,一片紫黑之色,連那汨汨外溢的鮮血,也成了深紫的顏色,心中吃了一驚,道:「想不到他們手的中兵刃,竟然也經過毒藥泡製。」 張玉瑤道:「看傷口血色,中毒似是很重,必得早些醫治才是。」 另一個清亮的女子聲音接道:「快些放下他,先行放出毒血,才能敷藥包紮。」 張王瑤轉頭過去,只見范雪君右手扶在妹妹的肩頭之上;緩步行了過來。 左少白淡然一笑,道:「不要緊,我中刀時間不長,就算中毒,毒也不深。」 范雪君直行至張玉瑤的身側,低聲對張玉瑤道:「仔細告訴我他中毒情勢。」 張玉瑤道:「血口長約二寸,深入半寸有餘,幸未傷到筋骨。」 范雪君道:「血色如何?」 張玉瑤道:「色呈淺紫。」 范雪君道:「姑娘要聽我的話啊!」 張玉瑤道:「自然聽了,你快些說吧!」 范雪君道:「點他傷腿『伏兔』『風市』『中瀆』三穴。」 張玉瑤出指如風,點了左少白三處穴道:「以後呢?」 范雪君道:「用你手中之劍,割去他傷口的肉,見到血色為止。」 張玉瑤呆了一呆,道:「那他不是很疼嗎?」 范雪君道:「事關他的生死,疼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昔年關雲長,刮骨療毒,豪氣流傳,千古讚頌,何況盟主之傷,還未動及筋骨呢!」 張玉瑤道:「范姑娘說的是。」 舉起手中長劍,在左少白傷口四周,劃割一圈肉來對幸好時間不久,不過數分,已見血色。傷上加傷,左少白雖然英雄,也疼的流了一頭汗水。 張王瑤停下後來,道:「四周已見血色。」 范雪君道:「好!抱他回入陣中。」 張玉瑤轉動了一下大眼睛,欲言又止,但人也站著未動。 范雪君道:「此時何時,此情何情,難道姑娘還要避男女之嫌麼?」 左少白突然掙扎而起,道:「不敢有勞張姑娘了,在下還可行得。」 范雪君低聲說道:「在未敷藥物之前,盟主不宜行動。」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盟主是傷病之人,屬下是大夫,最好別抗大夫之命。」 范雪君突然一揮右手,又點了左少白身上兩處穴道。左少白身子一軟,向下倒去。張玉瑤右手探出,不自覺的把左少白抱入了懷中。 范雪君道:「陣中尚有殘敵抗拒,姑娘請隨我身後入陣。」 刁蠻頑皮的張玉瑤,不知何故,竟變的對范雪君百依百順;應了一聲,抱著左少白緊隨范雪君身後行去。 左少白雖然被點中了數處穴道,但他耳目尚能聽聞,看那些深入陣中的紅衣劍手,大都倒臥地上,顯是已被點中穴道,不覺中心暗道:早知此陣有此威力,實是用不著出陣和人惡鬥。心中忖思之間,人已行入茅舍。 只見那黃衣長髯大漢,和十幾個紅衣劍手,盤膝而坐,閉著雙目,靠在竹壁上。 但聞范雪君低聲說道:「可以把他放下了。」 張王瑤臉一紅緩緩放下左少白。 范雪君道:「姑娘請去召回萬護法和黃榮、高光,要他們將那些生擒的紅衣劍手,一併帶回茅舍。」張王瑤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范雪君低聲說道:「盟主傷勢不算太輕,還望能聽屬下的話,你肩負大責大任,不能輕身自賤,需知此刻你的受傷的時機已極不當,如若你不是盟主之尊,屬下就要先問你一個私自出陣攻敵之罪……」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雪儀,解開他的穴道,再替他敷上生肌止血散。」 范雪儀依言行到左少白的身側,先解了他身上穴道,才從懷中摸出一個翠玉瓶來,倒出一些白色藥粉,敷在左少白傷口之處。 左少白心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慚愧,但又覺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只好強自忍下,悶不作聲。 片刻工夫,張玉瑤帶著萬良和黃榮等,一齊走了進來,每人都挾著兩個紅衣人。 范雪君輕輕咳了一聲,道:「張姑娘麼?」 張玉瑤道:「萬護法和黃、高二位,都應命而來。」 范雪君道:「好!先把陷入陣中的人運入茅舍。」 萬良、黃榮等應了一聲,重又奔出茅舍。三人進進出四五次,才把陷入陣中的紅衣人,一齊運進茅舍。 萬良查點一下人數,道:「除了重傷和死亡之人,還餘下三十六個紅衣劍手、」 范雪君道:「強敵經此一戰,一日之內,大概不會再來相犯,萬護法請立刻去備制三輛馬車,停在陣外,再來覆命。」 萬良似想多問,但他終於又忍了下去,轉身而去。 范雪君自言自語的說道:「有三十六人相助,聲勢也不算小了,金刀盟主出現江湖,也算有了一點氣魄。」 黃榮重重的咳了一聲,道:「姑娘之意,可是要把這些收作我用麼?」 范雪君道:「不錯,我擺下這座六甲奇陣,用心也就在此。」 黃榮呆了一呆,道:「這些人如何肯聽我等之命?」 范雪君道:「自然有辦法。」 左少白坐在一側,心中暗道:「此實一大罕聞罕見的奇事,倒要仔細瞧瞧,她用的什麼辦法?」 只聽范雪君說道:「點他們四肢穴道,解他們要害重穴,要他們自能看、耳能聞,心裡能想。」 黃榮、高光依言施為,先點了那黃衣長髯大漢四肢穴道,然後,又分點了三十六個紅衣劍手四肢穴道,才解開他們身上暈、迷重穴。回頭看時,只見范雪君轉過身去,背對著那些紅衣劍手而立。黃榮心中大感奇怪,正想喝問,范雪君那妖美無匹,動人心弦的聲音,已然傳了過來。道:「讓他們每人喝一杯灑。」張玉瑤應手而出,手中托著一個木盤,緩步行了過來。 黃榮等聽慣了范雪君的聲音,還未覺出什麼,那黃衣長髯大漢,和三十六位紅衣劍手,卻是從未聽過這等美妙的聲音,全都聽得為之心神一震。 抬頭看去,只覺眼睛一亮,風華絕代的張玉瑤,手托木盤行了過來,直到那黃衣大漢身前,道:「請用一杯水酒。」 那大漢冷冷的望了張玉瑤一眼,閉口不言。 范雪君道:「他們如是不肯食用,就點他的『天突』穴。」 黃榮應聲出手,點了那黃衣大漢的天突要穴。 張玉瑤行到一個紅衣劍手身側,道:「喝下一杯酒。」那大漢搖搖頭,閉上雙目。 范雪君得妹妹彈指相告,雖是背對那些紅衣劍手而立,但對場中情形,卻是知道的十分清楚,冷冷道:「對他們先禮後兵,凡是不肯飲下那毒酒的人,都點他們的『天突』穴。」 黃榮心中暗道:「好啊!你一口氣說出那杯中之酒有毒,他們自然是不肯喝了。」 心中在想,手卻未停,和高光一齊動作,片刻間、點了三十六個紅在劍手的『天突穴』。 范雪君道:「他們共有幾人?」 張玉瑤應道:「一共三十七人。」 范雪君道:「好!你準備三十七枚毒針待命。」 張玉瑤應了一聲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包毒針,放在木盤之中。只聽范雪君道:「世人只知五險絕穴被傷之後,有如萬蟻鑽心一般難過,但去不知毒針過脈之苦。」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除了自願飲下毒酒之人,就在『會陰』穴上,刺下一枚毒針,那會陰乃任脈起處,我要那針上之毒,起經『曲骨』、『中極』、『開元』至『天穴』、『人中』等二十四穴,嘗嘗那奇毒過脈之苦。 她的聲音,清麗婉轉,有如出谷黃鶯,長髮披垂在秀削的肩後,微微拂動,但說出之方,卻是冷酷惡毒,聽得人毛髮悚然。 只聽她長長歎息一聲,道:「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仍然無人自願飲那毒酒,你們就動手吧!」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些紅衣人個個圓睜著雙目,望著那盤中毒針,顯然,每人心中都在想著生死的事,但卻不聞一人開口說話。 但聞范雪君繼續說道:「你們不敢開口說話,早在我意料之中,你們那主人定然有著一種慘酷又特殊的方法,控制你們。你們不敢背叛他、怕他日後找到你們,施以懲罰,但那是以後的事,此刻,你們如是不聽我吩咐。立時就要遭到人世最悲慘的懲罰。」 語聲微微一頓、又長歎一聲,道:「唉……也許你們有些不信,我只好選一個出來,作給你們瞧瞧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用這等威協的的辦法,他們自然是不會怕了,如若那杯毒酒,真能夠使他們變為我用,為什麼不強他們吃下呢? 心念轉動之間,突然范雪君高聲說道:「拉那穿黃衣的出來。」 黃榮、高光應聲而出,把那黃衣大漢,架在茅舍中間她雖是背對那些紅衣大漢,但他身後發生之事,都由妹妹彈指相告,姐妹兩人,幼小相處,心靈互通,有很多言語難以傳達之事,姐妹兩人,都用彈指傳訊之法,講了出來。 黃榮、高光剛剛架出那黃衣大漢,耳際已然響起了范雪君的聲音,道:「這位兄台,對不住啦,你乃一堂之主,在這些人中,身份最高,只好先逼你飲下那杯毒酒了、」 那黃衣大漢突然冷笑一聲,道:「區區一杯毒酒,飲下又有何妨?拿過來吧!」 范雪君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給他一杯毒酒。」 高光取過一杯酒來,放在那黃衣大漢唇邊。那黃在長髯大漢,一仰臉咕嘟一聲,竟把一杯酒飲了下去。除了范氏姐妹之外,大約再無人知道那毒酒中放的什麼藥物,只是那黃衣大漢飲下一杯酒後,臉上突然大變。片刻之後,縱聲而笑。 范雪君冷說道:「點他啞穴。」 黃榮應聲出來,點了那黃衣人的啞穴,說道:「姑娘,這人要怎麼訓?」 范雪君道:「讓他好好的睡一覺吧!」 黃榮、高光,都不知范雪君葫蘆中究竟煮了什麼藥,只好依言,放下那黃衣大漢。只見他大開嘴巴,似是心中有無限歡樂之事,非要大笑一場不可,但因啞穴被點,笑不出一點聲音來。 但聞那范雪君高聲說道:「時光不早了,為了一杯毒酒的小事,咱們不能老和他們對峙下去,何妨拿起毒針,凡是不飲下毒酒的人,就刺在他會陰穴上。」 高光、黃榮,遵言施為,毒針刺在那三十六大漢的會陰穴上。片刻之後,只見每一個紅衣大漢的臉上,都開始泛現出汗水來。 只見那些紅衣大漢頭上的仟水愈來愈多,一轉眼的工夫,已然變成了黃豆大小的汗珠兒,滾滾下來,又過片刻,那些紅衣人,全身都為汗水濕透。 左少白心中暗道:一個個汗出如漿,那口中定然有著很渴的感覺。 心念轉動間,突聞一個充滿哀傷的聲音,道:「拿毒酒來。」 這些紅衣人,早已口中冒火,飢渴難耐,縱然是滴水粒米,亦有著稍解飢渴之感,別說酒中之毒,還不足致命,就算是喝下之後,當時肝腸寸斷,亦是無法耐受,一人出聲,群相追隨,剎那間,茅舍中都是一片要酒之聲。 范雪君道:「大約此刻,他們的傲骨、豪氣都已消耗淨盡,無人再去抗拒飲下一杯毒酒,讓他們依序喝下毒酒,點他們啞穴之後,讓他們好好的睡上一覺。」 這時,黃榮、主光,連同左少白、張玉瑤都不知那范雪君的悶葫蘆中,賣的什麼藥,只好照她吩咐施為。果然,那些紅衣人飲下藥酒之後不久,都沉沉睡了過去。 左少白敷藥之後,傷勢已大見好轉,眼看那黃衣長髯大漢,一個個睡的十分香甜,忍不住問道:「范姑娘,這些人個個睡的十分酣熟,可都是那些藥酒之力麼?」 范雪君答道:「自然不是,但那藥酒卻有助眠活血之用,使他們睡的更為酣熟一些。」 左少白道:「姑娘之意,可是說經過這一番酣睡之後,他們就可以脫胎換骨,能夠為我所用麼?」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伐毛洗髓,乃武林中上乘內功,我這番舉動,雖然不是伐毛、洗髓的上乘內功心法,但卻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左少白接口道:「原來如此。」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接道:「經過反應,都和事先預計所變,大致相同,但真正的效果如何,賤妾還是難以斷言,只有看他們醒來之後的情形,再作決定了。」 左少白道:「如是他未如姑娘預期之變,又將該當如何?」 范雪君道:「如若變出意外,那就證明了我學的醫術誤人。」 左少白道:「如今變化都在姑娘預期之內,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范雪君道:「他們如被迫服下藥物,這一杯藥酒,和一陣好睡之後,就可以使他們解除內腑之毒,還他本來面目,再無毒發的威脅,那時曉以大義,讓他們追隨盟主效力。」 左少白道:「如若他們不肯答應呢?」』 范雪君道:「教而後殺之,不能算虐,這些人如若個個都是生具劣性,不肯為武林中正義出力,只好以他們身受之道,再加其身,迫他們為我所用了。」 左少白略一沉吟,道:「姑娘之意,可是說,解了他們身受劇毒之後,然後再在他們身上下毒,是麼?」 范雪君道:「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除了下毒之外,還有別的法子。」 左少白道:「好吧!處此險危之境,一切悉由姑娘作主就是。」 范雪君道:「屬下領命。」 左少白怔了一怔,暗道:好啊!她這一聲領命,那無疑是說以後的事,不用我再管了。 口中不言,心中卻暗作盤算道:此女逐漸現露鋒芒,做事也愈來愈有決斷,和初見她那等柔弱自謙的神情,竟是大不相同了。 茅屋中突然沉靜下來,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一聲長長的歎息,那黃衣長髯大漢,突然伸動了一下四肢。 黃榮急急說道:「這黃衣人要清醒了。」 范雪君道:「解開他被點的穴道。」 黃榮呆了一呆,道:「什麼穴道?」 范雪君道:「所有點制的穴道,一齊解開。」 黃榮道:「這個,他如不肯臣服。」 范雪君道:「不要緊,在半個時辰之內,他沒有搏鬥之能。」 左少白知那黃衣大漢武功高強,如若動起手來,只怕黃榮、高光,都難是他敵手,伸手摸過古刀,右手緊握刀柄,暗作準備,如若那黃衣大漢一有反抗舉動,將不顧重傷之體,施展斷魂一刀,一舉把他傷在刀下。 范雪君已在高光等人面前樹立起了威嚴,黃榮不敢抗拒,依言解了那黃衣大漢全身穴道。 只見那黃衣大漢伸動了一下四肢,挺身坐起來,圓睜雙目,四顧了一眼,緩緩站起身子。 范雪君冷冷說道:「你運氣試試,內腹中的劇毒解了沒有?」 那黃衣大漢本要講話,聽得范雪君的話後,突然住口不言,閉上雙目,肅立片刻,緩緩說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服有劇毒?」 范雪君冷冷說道:「我如不知你服有奇毒自不會讓你服用那解毒藥物了。」 黃衣大漢道:「是了,原來姑娘那杯藥酒,並非毒藥,而是解毒的靈藥。」 范雪君道:「你此刻內腑中劇毒已解,身上穴道亦經解開如想逃走,該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黃衣大漢流目四顧了一眼,道:「這茅舍之外,仍然奇陣區區雖有逃走之心,但自知沒有逃走之能。」 范雪君道:「閣下倒還有自知之明。」 黃衣大漢回顧了身側倒臥的數十個紅衣大漢一眼,說道「這些人都是陷入陣中之後,被你們生擒的了?」 范雪君道:「閣下此刻還在生死難以自主之時,還要問人之事,不覺著管的太多了麼?」 那黃文大漢緩緩站起身子,四下打量一眼,笑道:「姑娘解了我內腹之毒又解了在下的穴道,想來是必有用心了?」 范雪君冷冷說道:「不錯。」 黃衣大漢道:「不知可否講出來,讓在下聽聽?」 范雪君道:「先報上你的姓名?」 黃衣大漢笑道:「在下就是說出姓名,只怕諸位也不知道,那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接道:「你說吧!只要是能夠提得起的人物,老夫都會知道。」 轉眼望去,只見萬良大步走了進來。 黃衣大漢回顧了萬良一眼,冷冷說道:「黃鶴周正。」 萬良突然一瞪雙目,凝注在那黃衣大漢臉上,愕然說道;「閣下當真是黃鶴周正周大俠麼?」 黃衣大漢冷冷說道:「怎麼?你可是有些不信?」 萬良搖搖頭,道:「確是令人難信。」 黃鶴周正道:「為什麼?」 萬良道:「那周正乃一代名俠,江湖上人人尊敬,豈是閣下這般模樣?」 周正怒道:「你可見過周正麼?」 萬良道:「未曾見過,但卻聞名已久。」 周正道:「既是未曾見過,何以敢斷言老夫不是那黃鶴周正?」 萬良哈哈一笑,道:「你如果是周正,豈肯為人所役,浩劫武林。」 周正突然垂下頭,默然不語。 黃榮接道:「不論閣下是否是黃鶴周正,但看上去,卻堂堂一表人材,為何淪入魔道?」 周正抬頭望了萬良一眼,緩緩說道:「閣下何人?」 萬良道:「生死判萬良。」 周正點點頭,道:「倒是聽人說過。」 但聞范雪君長長歎息一聲,道:「這事不能怪他,他亦是情非得已,一個成名江湖高人,又有誰肯埋名隱姓為人所用呢?」 周正望了那些紅衣人一眼,輕輕歎息一聲,道:「諸位不要小視了這些紅衣劍土,他們未入聖宮之前,都是名望甚重的一方豪雄之士。」 范雪君道:「那是他們的事了,現在咱們先談周大俠本身的事情。」 黃鶴周正道:「區區什麼事?」 范雪君道:「閣下此刻作何打算?」 黃鶴周正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姑娘似是主盟人物?」 范雪君道:「周大俠猜錯了,賤妾只不過是一介謀士,我金刀盟主,另有其人。」 黃鶴周正目光轉動,掃掠了全室一眼,道:「金刀盟主,倒是從未聽人說過。」 范雪君道:「我盟主得獲正義金刀,替天行道,出而維護武林正義,挽狂瀾於既倒,解武林同道於倒懸,凡我武林同道,都該聽使於他,救已救人才是。」 黃鶴周正突然朗朗大笑起來。 萬良道:「有什麼好笑之事,使閣下這等高興?」 黃鶴周正道:「貴盟主獲得那正義金刀,可是正義老人的遺物麼?」 范雪君道:「不錯。」 周正道:「這就是了,區區亦聽聞傳言,正義老人,在那柄金刀上留下治事三策,可是出世的太晚了,如若能早出二十年,也許還可號召一部份武林同道,為武林正義,歸依於金刀之下。」 范雪君接道:「如何晚了?」 周正道:「二十年前聖宮神君,剛剛在江湖之上發動,那時或可有挽回之望,如今是太晚了,縱然那正義老人重生還魂,天劍霸刀復出,只怕也無法挽回武林的大勢了。」 范雪君道:「我金刀盟主,集天劍、霸刀兩大絕技於一身,又得正義金刀,堂堂正正的清除魔氣之師,自可大有成功之望。」 左少白只聽得暗暗叫了兩聲慚愧。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章 棄暗投明 周正道:「可惜的是江湖上可用之才,都已被神君羅致,縱有一二漏網高人,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何濟幹事。」 范雪君道:「那神君替我保留下很多才人俠士,不都可用之人麼?」 周正呆了一呆,道:「姑娘的想法,當真是匪夷所思了。」 范雪君道:「如若聖宮之人,個個都像你周大俠一般,早有棄暗之心,皆是盟主歡迎之人。」 周正道:「凡高人、才士,身上都有重重禁制,就算有心棄暗,亦是無能投明。」 范雪君道:「周大俠此刻如何?」 周正道:「此刻甚好。」 范雪君道:「這就是了,只要他們肯棄暗投明,我可以代他們解除各種禁制。」 周正哈哈一笑,道:「姑娘也許是有些能耐,但如誇下此等海口,確是叫人難信。」 范雪君道:「你們久年處在那神君積威之下。故而對他敬若神明,畏如蛇蠍,其實,他還不是一個人,只不過武功較高一些罷了。」 周正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姑娘說的不錯,那神武君武功雖高,但他也是一個人,想穿了並無什麼可怕之處。」 范雪君道:「還有一件事,閣下未曾想到。」 周正突然改變了態度。一抱拳,道:「還得姑娘指教了。」 范雪君道:「一個人一生之中,只能死上一次,死在那神君之手,和死在我手,並無不同。」 周正道:「嗯!姑娘說的不錯。」 范雪君接道:「雖然同是一死,但死的價值卻是大大不同。一個是行惡害善,死的遺臭萬年,一個是衛善除惡,死的流芳百代,生生死死,雖是人生必有之事,但其間卻也有很大的學問。」 周正輕輕歎息一聲,道:「在下這幾年亦曾想過此事,只是不如姑娘說的這般透澈、鮮明、發人深省。」 范雪君道:「閣下既明大義,我也不用再多說了,言盡於此,願降願戰,還請三思。」 周正道:「姑娘話雖說的不錯,但如讓我周正這般歸依金刀盟主之下,卻也是叫人心有不甘。」 范雪君道:「閣下之意呢?」 周正道:「在下之意,姑娘該現露幾手武功,讓在下見識一番,才能使我心服口服,周正歸依金刀門下,也算對自己有個交代。」 范雪君道:「也好讓你酌量一下,金刀盟主和神君爭雄江湖一事,誰優誰劣,是麼?」 周正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在下……」 范雪君接道:「你要見識什麼?」 周正道:「姑娘的才慧,在下已經承教,自然是武功方面了。」 左少白心中暗暗急道:糟糕,范姑娘武功不成,這人偏要見識她的武功。 只聽范雪君說道:「你神智雖已清醒,但體能還未恢復,只怕無法和我動手。」 周正暗中運氣試了試,道:「在下覺得很好啊!」ˍ范雪君道:「你如不信,何妨擊出一掌試試,我那毒酒,雖可解除你的內腑中所受之毒,但也讓一個人不知不覺中失去了武功。」 周正微微一笑,道:「真有此等之事,那姑娘的醫道,當真是高過神君了。」 說話之中,揚手劈出一掌。一掌劈出,登時臉色大變。原來,周正擊出一掌之後,才知自己當真的失去武功。臉上的歡笑之容,立時變成要哭的模樣。 范雪君冷笑一聲,道:「怎麼樣?你信了吧?」 周正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周某生平所遇,實有不少才氣、武功高絕之士,但卻以聖宮神君和姑娘為最。」 范雪君道:「你遇上那聖宮神君,迷失了自己,使過去在江湖上建立的聲望,一舉間盡付東流,但遇到我,卻又使你返璞歸真,恢復你本來的面目,且恢復你過去的聲譽。」 周正緩緩垂下頭去,道:「姑娘此刻之言,都已無益之談,我周某武功既失,已如常人,生生死死,都不會放在姑娘的心上了。」 范雪君道:「我能讓你失去武功,亦可讓你恢復武功。」 周正眼睛一亮,道:「當真有此等事麼?」 范雪君道:「只要答應我相詢之言,一個時辰之內,可使你神功盡復。」 須知一個練武之人,大都嗜武如狂,惜武如命,成就愈高,愈是如此,如若把他一身武功廢去,那是比要他性命,更難過了。 只見周正仰起臉來,喃喃自語道:「一個時辰之內,能使我武功盡復,這是不可能的神跡啊!」 左少白、萬良等,都看得如醉如癡,暗道:見多識廣的周正,竟然被她擺佈成這等模樣,心中有著如遇仙人之感,這辦法,當真是高明的很、此刻,左少白和萬良等心中,才真的對那范雪君生出敬佩之心。 只聽范雪君道:「你可是有些不信麼?」 周正道:「在下自然相信,姑娘有什麼話,儘管問就是。」 范雪君道:「你可願返璞歸真,恢復你周正之名,為江湖正義盡一份心力?」 周正道:「這個,這個,姑娘可是以此要挾在下麼?」 范雪君道:「我如以此要挾你,和聖宮神君何異,不論願與不願,我都得使你恢復武功,我除去你腑中之毒,就是要你無所顧慮,說出心中之言。」 周正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不但才華驚人,而且仁德之量,更叫人敬服,周某如能恢復武功,自然追隨姑娘,聽候調遣。」 范雪君道:「周大俠言重了。」 語聲微微一頓之後,接道:「拿一粒小還丹丸給他。」 張玉瑤應了一聲,從身上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丸,恭恭敬敬的遞給了周正。 周正接過丹丸,看也不看的一口吞了下去。 范雪君道:「現在,周大俠可以盤坐調息,一頓飯工夫之久。就可以恢復神功了。」 周正似是已對范雪君生出了無比的信任,依言坐了下去,運氣調息。全室中鴉雀無聲,但每人的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心事重重。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一粒丹藥,不知是何物製成,不知是否真能使周正恢復武功,如果他一旦恢復武功,不肯再聽范姑娘的擺佈,只怕還難免一場惡戰。 萬良卻在想著,如若不在這些人身上加上什麼禁制,只怕是太過冒險了。 時光在寂靜中悄然溜走,但這一陣沉默中,卻潛伏著無比的緊張。 只聽范雪君嬌笑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說道:「周大俠,時間到了。」 周正一躍而起,揚手一掌,擊向室外。一股強猛的掌風,劃帶起一片輕嘯,撞向室外。 一股奇異的驚喜,泛上了周正心頭,呆了一呆,道:「在下武功已復。」 范雪君道:「那很好,你現在要如何和我比試?」 左少白心中急道:「糟啦!他忘了此事,也就算了,你怎的偏要提醒他呢?」』只見周正的腦神色變化不定,顯然心中正有著極大的波動。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周正突然長歎一聲,說道:「在下願追隨姑娘效命,不再比試了。」 唰的一聲,扯碎了身上黃袍。 范雪君道:「周大俠能夠幡然悔悟,實我武林之幸。」 周正目光轉動,掃掠了三十六個紅衣劍手一眼,道:「這三十六人,不知姑娘如何處理他們?」 范雪君道:「周大俠之意呢?」 周正道:「這些人個個武功不弱,在下之意,不如收歸我用。」 范雪君道:「好!三十六人,都撥歸你管理。」 周正道:「多謝姑娘,但其間只怕還有不肯歸降之人。」 范雪君道:「那也由你決定,該收該殺,全權處理。」 周正道:「周某當盡我之力,勸他們歸依金刀門下……」 語聲微頓之後,道:「敢問姑娘,盟主何在,在下也該拜見一番才是。」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我身上有傷,躺在一側,那裡像盟主的樣子。 范雪君道:「你先勸降那三十六人,再一起拜見盟主不遲。」 周正道:「周某人恭敬不如從命了……」語聲微頓之後,道:「還得姑娘解開他們的穴道。」 范雪君道:「好!黃、高兩位護法,解開他們的穴道。」 黃榮、高光一齊出手,很快的解開了三十六個紅衣人的穴道。 周正道:「敢請姑娘賜他們一粒靈丹,使他們恢復武功。」 萬良心中暗道,這可是答應不得,如若三十六人不肯答應,動起手來,那可是一大麻煩。 只聽范雪君道:「給他們每人一粒小還丹。」 萬良聽得心中大震,直皺眉頭;但想到范雪君一向言出法隨,如若阻攔,必然碰釘子,一面卻暗中提聚功力,暗作戒備。 片刻之後,三十六個紅衣人,盡皆醒了過來。 周正重重的咳廠一聲,道:「你們可識得一座麼?」 三十六個紅衣人,齊聲應道:「黃龍堂主。」 周正道:「不錯,四龍堂主,只有本座一人不喜戴用面紗……」 他捋髯一笑之後,接道:「適才本座和那位姑娘交談之言,你們想都聽到了。」 三十六個紅衣人皆點頭示意。 周正道:「諸位既然聽到,想都早已忖思過利害得失了?」 三十六個紅衣人齊齊應道:「我們都已思量過了。」 周正道:「那很好,本座已決心脫離聖宮神君魔掌控制,投入金刀門中,為武林正義效命,諸位意下如何,還請自決,如果原和本座在此,一齊投效金刀門中,本座自是歡迎至極,如若不願脫魔宮,那也悉聽尊便。」他忽然把聖宮稱作魔宮,只聽得那三十六個紅衣人,面面相覷,但卻無一人答話。 周正接道:「如果諸位不肯,本座亦將代諸位請求……」突然轉過臉去,望范雪君的背影道:「姑娘怎麼稱呼?」 范雪君道:「我姓范,未入金刀門前,你們稱我范姑娘就是了。」 周正目光轉動,掃掠了那些紅衣人一眼,道:「如果諸位不願如此,本應亦當請求范姑娘送你們安然出陣。」 只聽最左有兩個紅衣人,道:「如是堂主真心,屬下願意追隨。」 周正微微一笑,道:「咱們在神君統領下,爾虞我詐,彼此不敢信任,想是此刻諸位對我周某之言,仍在疑慮……」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支二寸長金色小箭,一折兩斷,道:「周正投效金刀門確出肺腑,如有一字詐語,有如此箭。」 這一來,果然發生奇大的效力,但聞那些紅衣武士紛紛應道:「我等願追隨堂主,投效金刀門下。」 周正道:「那很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諸位如願留此者,坐著不動,不願留此之人,請站起身來。」 只見八個紅衣大漢,應聲站了起來。 周正望著八人微微一笑,道:「諸位的武功恢復了沒有?」 八個紅衣大漢齊齊應道:「恢復了。」 周正道:「人各有志,在下也不便強留各位……」 目光轉動,掃掠了靜坐地的紅衣人一眼道:「願留者留,願去者,本座決不勉強,還有那位願走的,請快站起。」 他一連喝間,再無起身之人。 周正轉目望著范雪君道:「有八位不願留此。」 范雪君道:「好!那就請萬護法,送他們出陣去吧!」 周正道:「在下親送八位出陣。」 范雪君道:「好!萬護法替他們帶路。」 萬良應了一聲道:「在下給周大快帶路。」 周正道:「有勞了。」 目光轉到八個紅衣大漢身上,道:「諸位可以走了。」 八個紅衣大漢相互望上一眼,緩步隨在周正身後而行。 萬良當先帶路,走出茅舍,說道:「陣中變化萬端,諸位是已經見識過了,請緊隨在下身後,不可走錯一步。 周正帶著八個紅衣人出陣之後,抱拳說道:「諸位歸見神君之後,難免要受懲罰,諸位不妨把過失都推到在下身上,也許可以免去很多皮肉之苦。」 八個紅衣人,一十六道目光。一齊投望著周正,但卻無一人開口說話。 周正重重咳了一聲,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諸位多多保重,恕我不送了。」 拱手作禮,和萬良回陣而去。 萬良微微一笑,道:「周大俠昔年身受武林同道擁戴,如今的豪義之氣,仍是不減當年。」 周正道:「萬兄言重了。」 長歎一聲,接道:「不瞞萬兄,在下對那魔君冷酷殘忍,早有不滿,只因身受重重禁制,難以自主,不得不聽受驅使,此次得遇范姑娘,解去我內腑之毒,還我自由之身,自當盡我之力,為武林正義效命,聽候范姑娘的驅策,死而無憾。」 萬良道:「那聖宮神君,究是何等人物,竟然有能役使周大俠這等高人?」 周正道:「說來慚愧的很,區區被收羅聖宮二十年,但卻一直來曾見過那神君的真面目,我都以神君呼之。」 萬良道:「有這等事,當真是不可思議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周大俠未見過他的真面目,至少可見過他的身材體態了、」 周正搖搖頭,道:「沒有,他和我們見面之時,前面總有一層迷簾擋住。」 萬良道:「何為迷簾?」 周正道:「那是一種特殊設計的垂簾;據說簾外之人,無法看到簾內人的形態,但簾內人,卻可一覽外人神情變化。」 萬良道:「原來如此。」 談話之間,已到了茅舍門外。 萬良一側身,讓過去路,道:「周大俠請。」 周正道:「有僭了。」當先進入茅舍,說道:「周某覆命。」 范雪君道:「他們都走了麼?」 周正道:「都走了,唉!那些人早為聖宮魔君懾服,不敢生背離之心。」 范雪君道:「萬護法,車馬備齊了麼?」 萬良道:「早已備齊多時。」 范雪君道:「好!此刻咱們這點實力,還難和那聖宮魔君決戰,不宜迎面交鋒,咱們也該走了。」 萬良道:「那裡去?」 范雪君道:「我早已有算計,不用你們費心。」 一直未開口的張玉瑤,突然接口說道:「這座六甲奇陣呢?」 范雪君道:「撤去藩籬,讓他們進來見識一下也好。」 萬良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范雪君道:「周大俠,我金刀門中,無什麼高下之分,除了盟主和我之外,一律任護法之職,日後金刀門實力擴大,當再設立分職……」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我希望半年之內,金刀門能夠在武林之中,闖出名號,那也好柬邀大下英雄集會一堂,同賀我金刀門主盟武林之喜。」 這幾句話,說得豪氣干雲,飛揚奮發,實叫人無法相信出自一位姑娘之口。 周正道:「范姑娘說的是。」 范雪君道:「新入我門二十八位兄弟,暫稱二十八將,統由周護法率領調遣。」 周正道:「在下領命。」 范雪君道:「咱們立時動身,萬護法、周護法,先率二十八將,出陣等我。」 兩人應了一聲,帶著二十八個紅衣人出了茅舍。 左少白緩緩站起身子,道:「范姑娘。」 范雪君道:「盟主有何吩咐?」 左少白道:「范姑娘看那周正可是真心歸降麼?」 范雪君道:「屬下料定他是真心歸降……」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目下天下高手,大都為聖宮神君網羅,如若咱們不從聖宮神君那裡收羅人手,那裡還有高手可用?」 左少白道:「姑娘一向料事如神,想是不會錯了。」 范雪君道:「咱們能從聖宮神君那裡,挖出一名高手,強敵就減少一份力量,一加一減之間,當以倍數算之。」 左少白道:「姑娘留下這六甲奇陣,豈不給予強敵一個研究此陣奧妙的機會?」 范雪君道:「不妨事,屬下讓雪儀把其間幾個重要之處,稍作變化、移動,給他們莫測高深……」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盟主的傷勢如何?」 左少白道:「得姑娘療治,已不妨事了。」 范雪君道。「行動方便麼?」 左少白暗中一提真氣,道:「飛躍對敵之間,或有不便,但行路當是無礙。」 范雪君道:「屬下已讓那萬護法招來三輛馬車,盟主乘車而行,也好藉機養息傷勢。」 左少白道:「不用吧!」 范雪君道:「盟主此刻的安危,和天下武林命運,關連密切還是保重一些好。」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就依姑娘之意就是。」 范雪君低聲說道:「雪儀快改過陣勢,咱們就要上路了。」 范雪儀有口難言,微微一笑,急步而去。張玉瑤看她笑容如花,心中暗暗忖道:此女生的如此美艷,可惜卻天生啞子,不能說話。片刻之後,范雪儀走了回來,行到姊姊身側。 范雪君站起身子,道:「咱們可以走了。」當先向前走去。 左少白、黃榮、高光等魚貫隨著范雪君向外行去。出得竹陣,只見二十八個紅衣劍手,各執兵刃,分別在三輛馬車四周。布成的陣勢,十分嚴密,不論敵人從那一方面攻來,都無法接近馬車。 周正欠身說道:「恭請姑娘登車。」 范雪君微微側臉,扶在妹妹肩上,快步行近馬車,一躍而上。范雪君登上馬車之後,范雪儀立時伸手拉下垂簾。 周正只待范雪君登車之後,放下垂簾,才回顧左少白一眼,道:「閣下身上有傷,也請坐車趕路吧!」 他不知左少白就是金刀盟主,言語之間,毫無敬重之情。 左少白也不多言,微微一笑,登上馬車。黃榮、高光,隨同左少白一起登車。 周正回顧了張玉瑤一眼,道:「姑娘是步行?還是登車?」』張玉瑤叫道:「我自然是要坐車了。」 周正也不知張主瑤是何自份;看她如此刁蠻,也不再多言,微微一笑,高聲說道:「范姑娘,可要啟程麼?」 篷車中傳出來範雪君的聲音,道:「立刻動身。」 周正應了一聲,舉手一揮,二十八將立時改變了隊形,分成前後左右,護住了三輛篷車,輪聲轆轆,向前行去。 張玉瑤流目四顧,一直不見魚仙錢平的蹤影,不禁心頭大怒,冷哼一聲,躍上了最後一輛馬車。 打開垂簾一看,不禁駭然一震,幾乎要失聲呼叫。原來魚仙錢平,不知何時已然躺在車中,閉目而臥。 張玉瑤放下垂簾,推了魚仙錢平一把,道:「你幾時來的?」 魚仙錢平緩緩睜開眼睛,望了張玉瑤一眼,搖搖頭,不發一言。 張玉瑤正要發作,忽見那魚仙神情不對,不禁一皺眉道:「你受了傷?」 錢平點頭,仍未答話,閉上雙目睡去。 張玉瑤知道錢平修的內功,十分奇特,別人療息傷勢,都要盤坐調息,但這錢平習的內功,卻是要躺著調息,當下不再驚擾於他。 車行大約一時辰,突然停了下來。張玉瑤本在打坐調息,行車一停,立時驚覺,睜眼看時,那躺在車中養息的錢平,早已不知去向。一張白箋,放在車中。 張玉瑤隨手取過一瞧,只見上面寫道:「此去行程,凶危重重,就憑你們幾人之力,只怕是難以應付,還望多加小心。」 聊聊數言,既未說出他是否要出手相助,或是卻敵之法,只看得張玉瑤杏眼圓睜,自言自語的罵道:「哼,老怪物,我日後遇上你,再要和你算帳。」只聽篷車有人接道:「姑娘在和那個生氣?」 張玉瑤啟開車簾一角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是生死判萬良,當下說道:「我在罵那魚仙錢平。」 萬良臉色一變,道:「那錢大俠此刻何在?」 張玉瑤道:「什麼大俠不大俠的,一個養魚的怪老頭子。」 萬良目光轉動,四下瞧了一陣,目光轉到那車簾之上,看樣子很想掀開車簾瞧瞧,但卻又有所顧忌,強自忍了下去,說道:「錢大俠幾時來過?」 張王瑤道:「剛剛來過。」 萬良接道:「可在姑娘車中麼?」 那魚仙錢平,一向不修邊幅,為人怪癖,很可能會跑到張玉瑤篷車中去。 張玉瑤道:「哼!他剛剛被人打傷,躲在我篷車中休息……」 萬良一伸手,掀開車簾,道:「在下萬良……」目光轉處,那裡有錢平的蹤影,不禁一呆。 張玉瑤接道:「人家話還沒有說完,你急什麼呢?那錢平剛剛來過,此刻又偷偷溜掉了。」 萬良放下車簾,心中暗道:那錢平是何身份,你這丫頭口沒遮攔,如是被他聽到,有你的苦頭好吃,口中卻說道:「那錢大俠想必是有事而去。」 張玉瑤道:「就算有事,也該說明之後,再走不遲,這般偷偷而去,還算得什麼英雄,日後我見他時,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萬良心中暗自笑道:你這般罵他,如是被他聽聽到,要不好好教訓你一頓才怪。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卻未再言語。 張玉瑤怒氣稍平,想起了何以停車之事,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不走了?」 萬良道:「大約是遇上了麻煩;姑娘請在車中休息,老朽到前面瞧瞧去。」轉身大步而去。 張玉瑤急急叫道:「慢點走?」 萬良回過身來,道:「什麼事?」 張玉瑤道:「要是遇上打架之事,別忘了叫我一聲。」 突然想起錢平留下的白箋,伸手遞了過去,道。「這是錢平留下的一封信函,你交給范姑娘。」 萬良接了短箋瞧過,輕輕歎息一聲,道:「那錢大俠素來不說假話,既然留了這樣一張短箋,想是必有所見,姑娘不可等閒視之。」 張玉瑤笑道:「養魚的怪老頭子,為人雖然怪癖,但他武功很高,我如瞧他不起,也不會要你把這封信,送給那范姑娘瞧了。」 萬良對張玉瑤的出身,一無所知,但想到她能和魚仙錢乎交往甚熟,而且一口一個怪老頭子亂罵,必將是出自大有聲望的武林世家。付思之間,突聞急聲長嘯,傳了過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一章 聖宮花相 萬良急急說道:「姑娘請在車中等候,我到前面去了。」 這時晨曦初露,天色微明,景物隱隱可見。 張玉瑤流目四顧了一眼,道:「記著,如是打起架來,別忘了叫我一聲。」 萬良道:「記下了。」一轉身向前奔去。 只見,周正帶著四個紅衣劍手,由前面急急奔了回來,行到范雪君的車前,說道:「范姑娘,咱們陷入了聖宮的埋伏之中。」 篷車中傳出了范雪君的聲音,道:「周大俠可能估量出來人的實力?」 周正道:「很難算料,在下看到的都是白龍堂下的高手。」 范雪君道:「周大俠二十位屬下,不知是否可靠?」 周正道:「姑娘但請放心,他們既然背叛了聖宮魔群,寧可戰死,也不會再生二心。」 范雪君道:「選擇一處形勢有利於防守之地,和他們決戰一場如何?」 周正道:「在下之意,死守決戰,還不如改向突圍的好。」 范雪君道:「好,就依周大俠之意……」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小心他們暗施奇襲,埋伏。」 周正道:「這個不勞煩心。」 轉目一顧萬良,低聲道:「兄弟有事請教。」 萬良道:「什麼事?在下知無不言。」 周正道:「黃、高兩位護法的武功如何?」 萬良想到他們已然得到范雪君傳授武功,只不知效用如何?略一沉吟,道:「和老朽不相上下。」 周正道:「聖宮人手眾多,咱們人手難及,不知可否請兩位出手拒敵?」 萬良道:「這個最好先請示一下范姑娘。」 但聞篷車中傳出范雪君的聲音,道:「悉由周大俠調度安排。」 周正道:「多謝姑娘……」 語聲微頓,低聲對萬良道:「還有一位武功如何?」 萬良道:「應該在黃、高兩位之上。」 周正微微一呆,道:「當真麼?」 萬良道:「在下是據實而言。」 周正低聲問道:「那個受傷之人,武功如何?」 萬良搖搖頭道:「這個老朽就無法說了。」 周正道:「知己知彼,才有勝算,何況目下情勢,變化複雜萬端,兄弟必先瞭解我方內情,才可安排拒敵之策。萬兄勿怪兄弟多問才好?」 萬良微微一笑,道:「周兄不要誤會,那人武功,兄弟實是無法說出來的。」 周正奇道:「為什麼?」 萬良道:「那人武功奇怪異常,叫人無法預測。」 周正道:「有這等事?」 萬良道:「不錯,兄弟說的句句真實。」 周正道:「兄弟要請教萬兄了。」 萬良道:「什麼事?兄弟洗耳恭聽。」 周正道:「那受傷之人,武功如此高強,如是不派他拒敵,未免是太可惜了。」 萬良道:「那是自然。」 周正道:「兄弟之意,不論派他拒擋那一方面的強敵,都有些大才小用,不如留著以備急需,那一面敵勢最強,就派他到那一方面拒敵……」又道:「那人在咱們金刀門中,是何身份?」 萬良微微一笑,道:「身份自然不低,周兄如想知曉他確實身份,何不去問問范姑娘。」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奔了過來,打斷了周正未完之言。 回顧望去,一個手執特製長劍的大漢,疾奔而至,低聲對周正道:「來人蹤跡已現……」 周正急急說道:「什麼人?」 那紅衣大漢道:「乘坐一頂白色小轎,似乎是聖宮中的要人。」 周正臉色一變,道:「那白色小轎上面,可曾繡有紅色花朵麼?」 那紅衣大漢應道:「相距過遠,屬下等未看清楚。」 周正一揮手,道:「再去探過。」那紅衣人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萬良道:「周兄對那小轎,似是甚為關心?」 周正道:「如果是她,那就麻煩了。」 萬良道:「什麼人?」 周正道:「聖宮花相。」 萬良道:「聖宮花相是什麼人?」 周正道:「聖宮魔君身側,最為親近的人物之一。」 萬良道:「她武功很高麼?」 周正道:「她武功得自魔君親授,高不可測……」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不過,此刻還未決定,是否真的是她,唉!今日咱倆……」忽然住口不言。 萬良道:「怎麼樣?」 周正黯然道:「如若真是那花相趕到,小弟只有戰死以報范姑娘。」 萬良道:「周兄也不必太過憂慮,縱然是花相臨陣,魔宮親至,范姑娘亦必有對付之策。」 他明知那范雪君胸羅雖博,但武功不高,這幾句話,並非是由衷之言,但這幾句話卻對周正發生了莫大鼓舞作用,說道:「不錯,有范姑娘運籌帷幄,就算魔宮親臨。也無所謂。」 萬良心中暗道:「左少白傷勢未癒,不知是否能出手拒敵,范雪君行略用謀,才華橫溢,但若要她衝鋒陷陣,動手搏鬥,只怕還不如萬某人。」 他心中念頭轉動,但卻不敢說出口來。這時,太陽已然升起金黃色陽光,兩個紅衣劍手,疾奔而來。 周正低聲道:「強敵已然逼近了。」 語聲甫落,兩個紅衣大漢,已然奔到身側,齊聲道:「聖宮中人,已然在兩里外列陣等候。」 周正點點頭,道:「知道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你們傳我之命,要所有探看敵情之人,全部撤回此地。」 兩紅衣人應了一聲,分頭而去。 周正望了萬良一眼,道:「萬兄,可否稟報范姑娘?」 萬良心中暗道:「這等真槍真刀,拚命的事,只怕她也難有良策。口中卻說道:「理應如此。」 周正大步走到那篷車前面,欠聲說道:「范姑娘,聖宮中人,已然在前列隊等候,屬下難作主意,還請姑娘示下。」 只聽篷車中傳出范雪君的聲音道:「咱們不能示弱於他。」 周正道:「范姑娘說的是,屬下傳渝他們列隊迎上前去。」 范雪君道:「聽我之命,再行出手。」 周正道:「記下了。」 回頭望了萬良一眼,道:「兄弟率領二十將列隊而進,萬兄帶著黃、高兩位護法,保護范姑娘的篷車。」 萬良道:「好!就依周兄吩咐。」 抬頭看去,只見四面人物紛紛奔向篷車,片刻之間,二十將全部齊集。 周正高聲說道:「范姑娘已然傳下令諭,我們不能示弱聖宮,姑娘雖然成竹在胸,制敵有謀,但此去,總是免不了一場惡戰,一旦動起手來,全力以赴。」 二十個紅衣劍手,齊聲應道:「我等戰死無悔。」 萬良緩步行近了范雪君乘坐的篷車,低聲說道:「范姑娘。」 范雪君道:「什麼事?」』 萬良道:「如若咱們遇上了聖宮高手,這一戰只怕是凶烈異常,據老朽所見,周大俠似是對來人,有著很深的畏懼。」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盟主的傷勢如何?」 萬良道:「這個老朽未曾問過,但就老朽所見而言,大約還有再戰之能。」 范雪君道:「這一戰勝敗,對咱們十分重要,也許金刀門在這一戰之中,可以揚名武林,立威江湖,也許將在這一戰之中,沉淪下去,永無翻身之日。」 萬良心中暗道:「不錯,目下那聖宮魔君,派出無數高手,到處追蹤我們,如是不打幾次硬仗,只怕是永難在江湖上立足。」 但聞范雪君的聲音,傳了出來道:「如若咱們不能和那聖宮魔君的屬下,有幾場慘烈的惡戰,也無法使江湖同道知道正義金刀出世。有勞萬護法轉告盟主一聲,要他盡量利用這片刻時光,運氣調息,必要之時,還得請他出手。」 萬良道:「老朽記下了。」 舉手一揮,三輛馬車,齊齊向前行去。行不過二里左右,已然和強敵相遇。 這是一片荒涼的原野,數十個身著白衣,手執長劍的武士,橫列道上攔住了去路。 周正帶著二十八將,排成了一座方陣,相對而立。雙方相距不過兩支左右,但彼此均未有出手之意,似是都在等待著什麼? 范雪君的馬車,直行陣前,低聲間道:「周護法,敵勢如何?」 周正道:「對方都是白龍堂下的武士,如是沒有後援,眼下之敵當不足畏。」 語聲甫落,突聞一陣絃管樂聲傳來,十二個仗劍的青衣女婢,環護一頂白色小轎,疾奔而至。 周正臉色一變,道:「范姑娘,果然是聖宮花相趕到。」 這時張玉瑤突然由最後一輛馬車中,飛躍而出,疾快的登上了范雪君的馬車。原來,萬良心知范氏姊妹,武功不成,特地要那張玉瑤,登上范雪君的馬車之中護駕。 只見那排列的白衣劍士,齊齊垂下手中長劍,欠身恭迎那白色小轎。那白色小轎一直行到那些白衣劍士前面,才停了下來。十二個青衣大婢,分列兩側。 小轎中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道:「周堂主。」 周正呆了一呆,大步行向前去,道:「周正在此。」 小轎中又傳出那清脆的女子聲音,道:「你可知咱們聖宮戒法,對於背叛之人,如何處理麼?」 周正輕輕咳了一聲,道:「周某自然知道。」 小轎垂簾啟動,緩步走出一個全身綠衣婦人,冷冷說道;「周堂主,你可知我身份麼?」 周正道:「聖宮花相,周某豈有不知之理。」 綠衣婦人微微一笑,道:「周堂主既已知我身份,還不與我跪下。」 周正先是一怔,繼而仰臉哈哈大笑,道:「如是周某還在聖宮之中,自然該迎接花相的大駕。可是此刻的周某,已然是金刀門中人了。」 綠衣人毫無怒意,淡淡一笑,道:「金刀門?從未聽人提過啊……」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可是想托護金刀門麼?」 周正豪壯的一笑,道:「花相如想治我周某之罪,眼下只有一策。」 綠衣婦人道:「嗯!可是要以武功先行把你制服?」 周正道:「不錯,周某在聖宮中,已久聞花相武功高強,今日能夠領教,那是死而無憾了。」 綠衣婦人道:「你當真想見識一下麼?」 周正道:「當得領教。」 那綠衣婦人淡淡一笑,道:「好!」 舉手一揮,四個青衣女婢,突然疾躍而上,四柄長劍打閃,齊齊向周正刺去。周正一吸丹田之氣,腿不曲膝,腳不移步的忽然向後退開五尺。四個紅衣劍手,大喝一聲,迎了上去,分拒四婢,展開了一場惡戰。 那綠衣婦人突然格格一笑,道:「周正啊!你的膽子不小,竟然當真的敢和我動手。」 周正心知聖宮花相的女婢,個個武功高強,劍招都是花相親自傳授,恐怕那四個劍士,難是四婢敵手。 只聽那綠衣婦人嬌聲說道:「你們不要手下留情,儘管給我施下毒手就是。」 四婢應了一聲,劍勢突然一變,攻勢詭奇無比。四個紅衣大漢,交手之初,還可拒敵,但四婢劍路一變,立時相形見絀,三五招間,已被迫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周正一皺眉,心中暗道:「這些紅衣劍手,已算精選高手,竟然不是那青衣女婢之敵,看來那花相武功,果非小可了。」 付思之間,突然一聲慘叫傳來。招頭看去,一個紅衣劍士的右臂,齊肘間被一個青衣女婢斬斷。 周正一振手中長劍,正待親自出手,突然想到那范雪君囑咐之言,急急行到車前,低聲說道:「范姑娘,果然是那聖宮花相趕來!」 篷車中傳出了范雪君的聲音,道:「已經動上手了麼?」 周正道:「情勢迫逼,在下已來不及請示姑娘了。」 范雪君道:「咱們傷了一人是麼?」 周正道:「那花相手下女婢,個個武功高強,劍路詭奇,二十八將都是非她們之敵。」 范雪君道:「好!你要黃、高二位護法出手,接替二十八將中人。」 周正應了一聲,還未來及招呼黃榮、高光出手,耳際已響起連聲慘叫,餘下三個紅衣大漢,兩個死在那青衣女婢的劍下,一個受重傷當場倒在地上。 四個女婢搏傷四個紅衣大漢,也停下手來,未再進攻,想是也等待那花相之命。 但聞那綠衣婦人轎聲說道:「周正啊!你見識過了麼,你這幾個紅衣劍士,不夠我十二女婢一刻工夫搏殺……」 周正冷冷接道:「花相也不用太過自負,眼下還未見優劣之勢。」 綠衣婦人轎聲說道:「諒你周正也沒有膽子背叛神君,必有幕後人物支撐,那篷車上坐的什麼人?」 周正冷冷說道:「這個歉難奉告。」 綠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你不說,難道我不會抓他出來瞧瞧麼?」 舉手一揮,低聲對四婢說道:「去把篷車中人給我抓出來。」 身後兩個女婢,應聲飛身而起,直向篷車撲去。 周正正待揮劍迎擊,突聞篷車中傳出一個脆如銀鈴的聲音,道:「找死麼?」 只見垂簾微微啟動,一篷金芒,疾飛而出。金芒一閃,撲向篷車外的兩個青衣女婢,一齊摔落實地。周正呆了一呆,收劍未動。 那綠衣婦人眼看兩個女婢傷在暗器之下,不禁微微一皺眉頭,舉步直向篷車行去。 周正暗中一提真氣,正待橫身阻攔,突然一聲大喝,第二輛篷車中垂簾啟動,一條人影,疾飛而出,攔住了那綠衣婦人的去路。 周正轉眼一瞧,正是那受傷少年,范雪君一直未對他談過此人的姓名,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別過頭去,裝作不聞。 那綠衣婦人突然一揚左腕,白光一閃,直對周正打去。就在那綠衣婦人左腕揚動的同時,那攔在綠衣婦人身前少年,突然一揚右腕,快速無比的拔出背上長劍,擊向那白芒之上。只聽沙的一聲,那擊向周正的白芒,吃那長劍擊落。那綠衣婦人料不到對方拔劍之勢,竟然如此之快,不禁一呆。 那綠衣婦人已然收斂起輕敵之心,打量了那少年一眼,道「看你拔劍手法,武功定然不弱,想來定然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這少年正是左少白。 左少白緩緩把長劍還入路中,冷冷說道:「在下無名小卒。不勞下問。」 那綠衣婦人冷笑一聲,突然伸手在懷中一摸,抖出一條綠色帶子,手腕一抖,直向左少白前胸點去。 左少白長劍出鞘,舉劍封去,心中卻暗暗奇道:「這女人只用一條綠色絹帶拒敵,定有著奇異的武功。」 心中念頭未完,長劍已和那綠色絹帶觸接一起。只聽沙的一聲輕響,左少白手中長劍,竟被彈震開去。左少白怔了一怔,這是什麼兵刃。 就在這一怔神間,那綠衣婦人已然展開快攻,一片綠影,直捲過來。左少白施展開王道九劍,接下那婦人攻勢。初鬥幾合,還未看出什麼,六七合後,王道九劍威力發揮,劍勢瀰漫而起,把那綠衣婦人圈入了一片劍影之中。周正做夢也未想到,這受傷少年,劍勢如此高強,不禁看的一呆。 那綠衣婦人連出數招奇學,竟然都未能衝破那左少白重重的劍影,不禁心頭駭然,失聲叫道:「大悲劍法!」 周正心中一動,暗道;那大悲劍法,乃天劍姬侗震世駭俗的絕學,這少年怎會學得此等劍法? 心念轉動間,瞥見四名青衣女婢一齊仗劍向左少白撲了過去。原來這隨行女婢已然瞧出主人無法勝得那左少白,故而出手相助。 周正大聲喝道:「堂堂聖宮花相,也要以多為勝麼?」正待拔劍迎戰,忽見左少白劍路一展,竟把那四個青衣女婢,一齊圈入了劍影之中。 要知那天劍之妙,就妙在以寡敵眾,其勢不衰,對付一人,威勢如此,對付兩人,十人,也是威勢不減。 周正已拔劍在手,很想出手相助,但見左少白劍勢綿綿而起,四婢和花相,盡被迫的只有招架之功,竟是覺得無從下手相助,只好仗劍站在一旁觀戰。 雙方纏鬥了二十餘合,花相和四個青衣女婢,不但無能衝出左少白那綿密的劍勢,形勢反而更覺危惡。 聖宮花相的十二個護駕女婢,除了死去兩個之外,四人已經出手,餘下六人,眼看四個姊妹和主人,被對方劍勢所困,左衝右突,無能破國,忍不住齊齊拔劍出手。 周正身子一側,搶上前去助陣,卻被左少白那流轉的劍影,給逼得無法越過。除非他硬接左少白的劍勢,只有向後退開。但見左少白劍光流動,把六婢招術,盡都接了下來。 十個護駕女婢,加上一個聖宮花相,合共十一人,但仍無法扭轉劣勢,盡為左少白劍招威勢籠罩。左少白的劍招,有如浩瀚無際的大海,對付一人如此,再加十人,亦是如此。 周正愈看愈是驚服,暗道:此人劍術如此神妙,就算那魔君親身臨陣,也未必能勝他,金刀門有此高手,自然可和聖宮魔君一爭長短了。 只覺腦際中靈光連閃,突然想起那范雪君之言,暗道:那范姑娘曾經提過,金刀盟主身兼天劍絕刀之長,此人劍法如此精妙,除了天劍之外,舉世間再無一套劍法有此威力,莫非此人就是那金刀盟主不成…… 轉自四顧,只見列隊而立的紅衣劍士,一個個神情振奮,和初遇聖宮花相時那等自忖必死的愁苦,大不相同。 又鬥了十幾回合後,聖宮花相和十個女婢,都已被左少白劍勢逼的險象環生。惡鬥中那綠衣婦人突然大喝一聲,一收長劍,向後退去。十個女婢紛紛停手,一齊退下。左少白也收了長劍,肅然而立。 那聖宮花相目光凝注左少白的臉上,緩緩說道:「閣下可是那天劍姬侗的傳人?」 左少白冷冷說道:「是又怎麼樣?」 綠衣婦人冷冷的望了周正一眼,道:「你別認為托護天劍傳人的劍法之下,就可以安然無恙,神君這數年靜心苦思,已然悟出了對付天劍的武功,甚至對那向敖的『斷魂一刀』,也已悟想出破解之法,神君之能,你早已瞭解,當知我這幾句話,並非恐嚇之言。」 周正淡淡一笑,道:「多承花相關照,周某感激不盡……」 仰天大笑一聲,接道:「花相從屬魔君,只怕也非由衷之心,你如有悔悟之時,不妨來找我周某,在下定當懇求那范姑娘,解了你身中之毒。」 綠衣婦人冷哼一聲,回顧了十個女婢一眼,道:「咱們走了。」 回身上躍,登上了小轎,在十個女婢環護之下。急奔而去。那列隊阻路的白衣人,也紛紛收了兵刃,追隨那小轎而去。 左少白橫劍而立,望著向遠去的人影、待得那花相乘坐的小轎和追隨的白衣人背影消失之後,突然長長吁一口氣,一跤跌坐在地上。 萬良、周正,急急奔了過來,扶起左少白,問道:「你受了傷麼?」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要緊,舊傷進裂,休息一會,就可復元。」 原來他力鬥那花相之時,傷口已然裂開,痛苦難受,但他卻咬牙苦撐,驚退了花相、女婢。他心中知道,只要自己倒了下來,顯出無再戰之能,那花相、女婢,和數十個白衣劍手,必將一擁而上,是以,強提真氣,直待那些人走的沒有影兒,精神隨著一懈,再也能法支撐,一跤跌摔在地上。 只見垂簾啟動,張玉瑤疾躍而出,手中托著一個玉瓶,眉目無限惜憐,柔聲說道:「瓶中有三粒丹丸,每隔兩個時辰服用一粒,好好的躺在車中休息。」 左少白接過玉瓶,道:「多謝姑娘。」 張玉瑤嗤的一笑道:「這是范姑娘叫我轉交的藥,借花獻佛,不用謝了。」 萬良扶著左少白登上篷車,隨手放下垂簾。 最先一輛篷車中,傳出了范雪君的聲音,道:「上路了。」 周正應了一聲,舉起手來,在頭上繞了一周,那列隊而立的紅衣劍手,立時散佈開去,護著篷車而行。 萬良緊隨周正身側而行,低聲問道:「周兄,二十八將死傷了四位,也該補充一下才是。」 周正苦笑一下,道:「當今江湖之上高手,大部歸依了聖宮,餘下之人,不是九大門派中弟子,都是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人,想要幾個高手補充,亦非易事。」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此事想那范姑娘,必有安排。」 周正道:「除了范姑娘的才慧武功,當今之世,只怕再也無法找出第二個和那聖宮抗拒之人。」 萬良道:「周兄既然歸依了金刀盟主,咱們已是同道中人,兄弟心中有幾點疑問,說將出來,還望周兄不要見怪。」 周正道:「萬兄儘管請說,只怕兄弟所知有限,無能解答。」 萬良微微一笑,道:「周兄在聖宮之中,榮任一堂之主定然很受那魔君器重了。」 周正接道:「兄弟雖被那聖宮魔君授於黃龍堂主之位,但對聖宮中事,卻是知道有限,唉!其實又何嘗只兄弟呢?五龍堂主,只怕都和兄弟一樣,我們只知奉命行事而已。」 萬良道:「難道周兄投效聖宮二十年中,就沒有見過聖宮魔君一面麼?」 周正道:「見也許見過,只是他每次化身不同,叫人莫測高深。」 萬良道:「所謂聖宮魔君,那聖宮究在何處?」 周正沉吟了一陣,道:「武夷山中。」 萬良道:「武夷山綿延千里,不知在那段地區?」 周正想了一陣,道:「大概是在閩、贛交界之區。」 萬良道:「難道周兄連那聖官也沒有去這麼?」 周正道:「自然去過,而且不只一次,但那聖宮魔君深謀遠慮,凡是初召入聖宮之人,都在閩、贛交界處停下,然後再在一處集中,先得被點了穴道,使你神智不明,蒙住雙目,乘篷車而行,以後改乘軟兜,奔行大山之中,待我醒來之後,已然進了聖宮。」 萬良道:「那聖宮神君既是武功高強,又以化身見人,何以還要佈置這樣神秘的宮,豈不有些畫蛇添足了麼?」 周正道:「不錯,兄弟曾一度懷疑,根本就沒有神君其人,那聖宮神君,只是被抬出的一個偶像化名。」 萬良接道:「奇怪的是,如無其人,何以能統率如此龐大的武林高手?」 周正道:「在下之意是說有一個或兩人,借用神君之名,陰謀霸統武林。」 萬良道:「不盡然,兄弟的看法,那人所以要創出神君這個名號,建築那神秘的聖宮,其用心旨在造出一種神秘的氣氛,使人耳目迷惑,亦可掩去真實姓名,如是兄弟推斷的不錯,那人必然是武林中人盡皆知之人。」 周正怔了一怔,接道:「不錯,萬死一言,使兄弟茅塞頓開了。」 萬良道:「如若那人不建造一個神秘的聖宮,標明一個莫可預測的神君之名,用他的本名本姓,縱然武功高強,也未必能盛名如周大俠者,甘為效命,聽其驅使。」 周正道:「如若真如萬兄所言,那人倒是不難猜得出來。」 萬良道:「細數三十年來,江湖上風雲人物,首推那天劍姬侗、霸刀向敖,但這兩人都已過了那『生死橋』,歸隱未出,那是不可能了。」 周正道:「其次該算那正義老人。」 萬良道:「不可能。」 周正道:「為什麼?」 萬良道:「那正義老人已死,而且他的墳墓已為我等發現,並取得他遺留人間的金刀。」 周正道:「是了,咱們這金刀門,就以那金刀為憑。」 萬良道:「主要的還是取他那正義二字,江湖之中,未曾見過那正義老人之人雖多,但他的大名,可說是無人不知,他遺留於江湖的浩然正氣,受惠之人,更是屈指難數,借金刀行正義,豈不是名正言順。」 周正點點頭,道:「不錯,用金刀喚醒他那沉淪的武林正義。」 萬良接道:「也可藉機使那受恩惠之人,生出同仇敵愾之心。」 周正沉吟了一陣,道:「除了天劍、霸刀和那正義老人之外,兄弟倒想不出還有何人有此能耐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二章 地窯怪人 萬良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急急說道:「周兄可曾見過那正義老人麼?」 周正道:「有過數面之緣,唉!實在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 萬良道:「那正義老人,可有知己之交?」 周正凝目思索了一陣,道:「這個兄弟倒不清楚了。」 萬良道:「那人學去正義老人絕世無儔的醫術。」 周正道:「那一個?」 萬良呆一呆,道:「這很難說了,那人是誰,老朽無法說出,如是這世間真有那聖宮神君,那就是聖宮神君了。」 只覺胸際間靈光連閃,突然停下了腳步,道:「等一會,我有事請教一下范姑娘。」 轉身奔到篷車前面,說道:「萬良有事請教範姑娘。」 奔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篷車中傳出了范雪君的聲音,道:「什麼事?」 萬良道:「請問范姑娘,咱們行程何處?」 范雪君道:「直上武當山。」 萬良低聲說道:「萬良有件機密事,請示姑娘,不知可否登上篷車一行?」 范雪君道:「好,你上來吧!」 萬良啟開車簾,登上篷車。這時,所有的紅衣人,都已停了下來,環圍三輛篷車四周。 大約過有一頓飯工夫之後,萬良才躍下篷車,大步行到周正身前,低聲說道:「在下已商得范姑娘同意,咱們要改變行程。」 周正道:「到那裡?」 萬良道:「那地方沒有名字,也很荒涼。」 周正只道他不願說出,也不再多問,輕輕咳了一聲,道:「那一個方向?」 萬良道:「轉向正北。」 周正道:「豈不是又回原處了麼?」 萬良道:「那地方相距姑娘擺設的六甲奇陣不遠,咱們去而復返,也可給那聖宮魔君一個莫測高深。」 周正道:「走吧!」 右手一揮,那環圍篷車四周的紅衣劍士,立時折轉正北方向,護著篷車,向前行去。萬良走在最先帶路。周正冷眼旁觀,只見萬良走的十分小心,似是生恐錯了方向。 一日無事,天色入幕時分,行到了一處荒涼的小村旁側。 萬良低聲向周正說道:「此刻咱們已然快到到那座茅舍。」 周正接道:「什麼茅舍?」 萬良道:「唉!我不是說過了麼?那地方無法說出名字,也沒法指說清楚,等一會,周兄去瞧瞧就明白了。」 周正道:「此刻應該如何?」 萬良道:「篷車大隊就留在此地,周兄選幾個精明能幹的屬下,和兄弟一起去探探那茅舍中的情形。」 周正道:「在下同去一行如何?」 萬良道:「由周兄同去,那是最好不過。」 周正就所有紅衣劍手中選出四人,連同萬良,共有六人,由萬良帶路,借夜色掩護,直向正西行去。 只見那篷車垂簾啟動,張玉瑤一躍而出,道:「我也去好麼?」 萬良搖搖頭道:「姑娘留此保護范姑娘。」 張玉瑤道:「那范姑娘要我和你們一起去的。」 萬良怔了一怔,道:「當真麼?」 張玉瑤道:「不相信去問問。」 萬良略一沉吟,道:「既是范姑娘要姑娘同去,那就一起去吧!」 張玉瑤微微一笑,不再言講,緊隨在萬良身後而行。七個人鶴伏鹿行,直向正西奔去。 萬良一馬當先,奔行約二十里,到了一處雜草叢生荒涼所在。此刻,浮雲掩月,黃昏的月色中,只見一座孤立的茅舍,突起環繞的草叢之中。 萬良低聲對周正道:「周兄,瞧到了那座茅舍麼?」 周正道:「瞧到了。」 萬良道:「在那座茅舍之下,有一個隱密的地窖,奇怪的是今日茅舍中,何以沒有燈光?」 周正為人穩健,沉吟不語。 張玉瑤道:「也許他們早搬了家,咱們先進去瞧瞧再說。」 萬良道:「不宜輕舉妄動。」 張玉瑤道:「咱們也不能老是守在這裡等下去啊!」 萬良道:「這麼吧!我先進去,諸位在外面接應。」 張玉瑤笑道:「我那金針暗器,最宜近戰,我和你一起進去如何?」 萬良無可奈何的說道:「好吧!不過姑娘一定得聽我吩咐,不可隨便出手。」 張玉瑤道:「只要他們不先對咱們出手,我就等你吩咐,如是先行出手,那我只好還手了。」 萬良暗暗忖道:這丫頭好生任性,輕步向那茅舍行去。 周正伸手一把抓住萬良,道:「如是遇上了什麼警兆,設法招呼兄弟一聲。」 萬良微一點頭,直向茅舍行去。只見那茅舍簾門,緊緊關了起來,既不見燈火透出,也聽不到一點聲息。張玉瑤等的不耐,一推門,閃身而入。萬良心中大急,暗道:這丫頭如此膽大。 且說張玉瑤衝入門後,直行到茅舍前面,只見兩扇大門,緊緊的關閉著。張玉瑤右手握了一把金針,左手暗運功力,用力一推,兩扇木門呀然大開。原來,那木門竟然沒有上栓。 萬良低聲叫道:「姑娘小心。」 身子一側,緊隨著衝了進來。張玉瑤生恐萬良阻止,一抬腳,衝入室中。萬良眼看張玉瑤孤身涉險,心中雖是氣忿,但人也只好跟著衝了進去。 張玉瑤手握金針,冷冷喝道:「有人麼?」 她一連喝問數聲,不聞有人回應。萬良亦已警覺到情勢有異,探手從懷中摸出火折子,隨手一幌,燃了起來。借火光四下瞧去,只見那靠窗處放置的書案,積塵甚厚,似是這座茅舍中,已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張王瑤道:「這室中已然很久沒有人了。」 萬良大步走到那茅室一角,伸手在屋角敲了一陣,道「這地窖的木門仍在。」 張玉瑤道:「打開這地窖之門瞧瞧。」 萬良伸出手去,用力一拉,木門果然應手而開。只覺一股霉臭之氣,直衝上來。 萬良一皺眉頭,道:「這地窖之中,也像是很久沒有人了。」 張玉瑤道:「咱們下去瞧瞧。」 萬良道:「姑娘請留在此地接應在下,老朽先下去瞧瞧。」 張玉瑤道:「我先下去。」 也不容萬良答話,縱身一躍,直向地窖之中跳了下去。萬良急急一躍而入。張玉瑤腳落實地,大步向下行去。 萬良手中火折子已然燃盡,火光一閃而熄,探手從懷中又摸出一個火折子來,隨手一幌,燃了起來。抬頭看去,只見十幾具棺木,一排放在地窖之中。 萬良一皺眉頭,道:「他們已經遷走了。」 張玉瑤大步行到一具棺木前面,道:「老前輩,可要揭開一具棺木瞧瞧麼?」 萬良道:「瞧是要瞧,但不可造次。」 張玉瑤這次倒是未再堅持,退了兩步,道。「老前輩要作何主意?」 萬良高舉手中火折子,目光流轉,只見第三具棺木之上,還放有一隻燃殘的蠟燭,伸手取了過來,點起殘燭,移放在第二具棺木之上,說道:「姑娘請控制好暗器,以備不時之需。」 張玉瑤道:「這棺蓋之上,落塵盈寸,棺中縱然有人,那也早已成為殭屍了。」 萬良道:「江湖之上,千奇百怪,無所不有,咱們不能不作防備,姑娘請控制暗器待敵,在下打開棺蓋,如有警兆,姑娘立刻打出暗器。」 張玉瑤淡淡一笑,道:「我想這棺木中縱然有人,恐也早已死去,但你這樣膽小,我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萬良氣的冷哼一聲,道:「在下要奉勸姑娘幾句話……」 張玉瑤一伸舌頭,接道:「教訓我?」 萬良道:「教訓老朽倒不敢當,當是告訴姑娘,江湖上險詐萬端,遇事切不可粗心大意。」舉步一跨,行近棺木,伸出右手,按在棺蓋之上,暗運內力,猛然一推,立時身向後退去。棺蓋啟動,果然有一物挺身而起。 這一下不但大出了張玉瑤的意料之外,就是那萬良也有些震駭不已。張玉瑤連那棺中挺起的事物,還未看清,立時一揚右手,一片金芒,疾射而出。只聽一陣波波輕響,金針大部射中。凝目望去,只見那挺坐於棺木中的,竟只是一具人體骷髏。 張玉瑤一皺眉頭,道:「一具骷髏,怎麼還會坐起來?」 萬良借燭火凝目望去,只見那骷髏,被一條鐵線緊繫在棺蓋之上,那棺蓋一起,鐵線牽動骷髏,當真能坐了起來,原來是被鐵線牽著。 萬良緩步行近棺木,暗中運功戒備,先向棺木中望了一眼,不見有何異樣,才把目光凝注那具骷髏之上。他似是發現了什麼奇異之事,對那具骷髏反覆查看。 張王瑤道:「一具骷髏有什麼好看的?」 萬良道:「這骷髏有些奇怪。」 張玉瑤道:「那裡奇怪了,我怎麼一點也瞧不出來?」 萬良道:「姑娘仔細瞧瞧,這骷髏是否短少了幾根肋骨?」 張王瑤仔細看去,果然在那骷髏兩肋之間,各少了兩根肋骨,當下說道:「也許時日過長,骨骼散去,跌落在棺木中了。」 萬良道:「如果這具骨架應該散去,也不會單單的跌落兩根肋骨,何況老朽早已瞧過,棺中並無散落的骨節。」 只聽黃鶴周正的聲音,傳了進來,道:「萬兄、張姑娘,兩位現在何處?」 萬良高聲應道:「現在地窖之中。」 周正道:「兩位無恙麼?」 萬良道:「我們很好。」 只聽步履聲傳了下來,黃鶴周正,帶了兩個身著紅衣的劍手,大步行了下來,看兩人正在查看一具骷髏,才長長吁一口氣,道:「怎麼,沒有人了?」 萬良道:「留下了幾具棺材,周兄快來瞧瞧這具骷髏。」 張玉瑤冷哼一聲,道:「一個骷髏,有什麼好瞧的?」 只見周正行近那棺木前面,瞧了一眼,立時全神貫注。 張玉瑤心中賭氣,不再瞧看兩人,舉步向別一具棺木行去。 萬良道:「周兄,這骷髏身上的兩條肋骨,可是人生前取去的麼?」 周正道:「不錯,一個活生生的人,先被人生取去了兩根肋骨,取出之後,此人還未死去。」 萬良道:「兄弟亦有此感。」 兩人聚精會神,正在研究這一具骷髏,突聽張玉瑤啊喲一聲尖叫,傳了過來。轉目望去,只見張玉瑤揭開了另一具棺木的蓋子,呆呆的望著那棺木中的事物出神。 周正道:「什麼事?」大步行了過去。 張玉瑤道:「你瞧這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在這陰森的地窖中,一燈熒熒如豆,十幾具棺木並列而放,單是這情景,就叫人毛髮悚然。 周正重重咳了一聲,自己壯了壯膽子,行到那棺木前面,低頭望去。只看一個虯髯繞頰的大漢,全身玄衣,直挺挺的躺在棺木之中,圓睜著一雙虎目,像貌如生。 周正搖搖頭,又仔細瞧了一眼,道:「奇怪啊!奇怪。」 萬良追了過來,道:「什麼奇怪事情?」 周正道:「這人在這棺木之中時間不短,何以屍體不壞?」 萬良瞧了那棺木中的屍體一眼,道:「這人的屍體經過藥物泡過,所以不壞……」突然,驚呼一聲,住口不言。 周正道:「萬兄怎麼了?」 萬良道:「周兄,可認識此人麼?」 周正仔細瞧了一陣,亦不禁駭然變色,說道:「八卦門的掌門,神掌呼延坤。」 萬良道:「不錯,正是此人。」 周正歉道:「難道此地也是聖宮魔君的一處秘密分舵?」 萬良道:「周兄在聖宮十餘年,而且地位甚高,縱然不知那神君何人?但對聖宮之密,決不會一無所知,請仔細的瞧瞧看,此地是否留下了聖宮的標記?」 周正伸手取過蠟燭,高高舉起,四下查看了一眼,搖搖頭,道:「在下實是瞧不出什麼?」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那范姑娘亦在此地,必可找出一些破綻出來。」 周正道:「但望萬兄不要懷疑兄弟,凡入聖宮之人,不但身上先要加上重重禁制,使你無法叛離,而且除了本身的事務之外,不許多問一言,亦不許多管他人之事,兄弟雖然身任黃龍堂主,手下不下數百,可當高手之稱;亦有六七十人之多,權位實不能算不重,但除了聽命行使之外,對聖宮中的事情,一無所知,就是武林中的形勢,亦是茫然不知。」 萬良道:「這麼說來,那聖宮魔君,不論對任何人,都是不肯相信了?」 周正沉吟一陣,道:「五龍堂主,只怕都和我周正一般,所知有限,真正能參考機密的,只有三五個人而已。」 張玉瑤道:「那聖宮神君花相如何?」 周正道:「那聖宮神君,以各種不同的面目出現之時,大都是花相陪在身側,想來定然知道不少機密。」 張玉瑤回顧了萬良一眼,道:「周大俠既然不知,問也枉然,這地窖中蛛網塵封,久已無人,咱們索性打開所有的棺木瞧瞧,或可發現一些隱密。」 萬良道:「姑娘之言甚是。」 張玉瑤道:「誇獎,誇獎。」右手伸出,打開了第三具棺木。 探首看去,只見一長髮女子,蓋著一條錦被,閉目而臥。 燭光下,那女子面目如生,如若是一具屍體,顯然亦經過藥物泡製。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那棺木中放的什麼?」 張玉瑤道:「一個女人。」 周正道:「一具女子屍體。」 張玉瑤道:「她蓋著棉被,閉目而臥,睡的十分安詳,誰知道死的還是活的?」 萬良行近棺木瞧了一眼,道:「姑娘請退後幾步,在下要揭開棉被瞧瞧。」 張玉瑤應聲向後退了兩步。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伸手探入棺木之中,手指將要觸及棉被時,突然又縮了回來,自言自語說道:「我看不用揭開棉被瞧了,仔細瞧瞧她臉色,是死是活,大概就可以決定了。」 他自言自語,伸手取過蠟燭,伸入棺中望去。只見她星目微閉,臉色蒼白的不見一點血色。 萬良回顧了周正一眼,道:「周兄,你可認識這女人麼?」 周正搖搖頭,道:「不認識。」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大概是死了。」 張玉瑤道:「一個人躺在棺木之中,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自然是死了,你瞧了半天,就瞧出這一點名堂上?」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老朽實不便揭開棉被瞧看。」 張玉瑤道:「哼!我瞧還是由我來瞧吧!你們向後退去。」 萬良呆了一呆,只好向後退去。原來,他想自己身份,如若揭開棉被,不論這女人,是死是活,如是赤裸身體,未穿衣服,那可是大為尷尬的事,是以,不敢揭開棉被瞧看。 張玉瑤大步走上前去,伸出纖白的玉手,忽的一聲,揭開了那女子覆蓋的棉被,仔細一瞧,不禁臉色大變,駭然向後連退三步。」 萬良道:「張姑娘,那女子是死的還是活的?」 張玉瑤道:「一個孕婦。」 萬良道:「什麼?一個孕婦,那是她還是活的了?」 張玉瑤道:「那小孩子,已經……已經……」 周正道:「姑娘不用害怕,慢慢的說。」 張玉瑤道:「那孕婦已被剖開小腹,取走了孩子。」 萬良恨聲說道:「好殘忍的手段。」 周正若有所悟的突然凝目沉思起來,良久之後,長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說道:「是啦!是啦,定然有關係了。」 萬良道:「周兄,什麼事?可否說的清楚一些?」 周正道:「我在那聖宮,曾聽說過,要取一些將生未生的胎……」 萬良接道:「取胎兒幹什麼?」 周正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但此地可能與聖宮有牽纏,倒是找到了一點證明。」 張玉瑤緩緩替那婦人掩上棉被,說道:「咱們索性把這地窖中存有的棺木,一齊打並瞧瞧如何?」 萬良道:「主意更好,但還得小心從事。」 張玉瑤右手運勁一抬,揭開了第四具棺木蓋子。凝目望去,不禁咦了一聲。原來第四具棺木之中,竟然是一具空的棺木,不見屍體。 萬良探首向棺木中瞧了一眼,行到第五具棺木,右手運力,揭開了棺蓋。仔細看去,不禁一怔。原來那具棺木中,竟然躺著一個面目如生的英雄少年,眉形形貌,競和左少白十分相似。 這一驚非同小可,伸手向那少年前胸摸去,只覺他心脈早已靜止,全身冰冷,早已氣絕多時。 張玉瑤看那萬良一直望著棺木中呆呆出神,立時問道;「棺木中放的什麼?老前輩竟然瞧的如此人神。」 萬良道:「姑娘快來瞧過。」 張玉瑤應聲行到棺木前應,低頭望了一眼,不禁訝然道:「很像他。」 萬良道:「不錯,正義老人那絕世無儔的整容之術,竟被他們學去了。」 張玉瑤道:「我明白了,他們要利用那整容之術,混淆咱們耳目。」 萬良道:「不錯,這一次他們顯然沒有成功,手術失敗,留下了這具屍體。」 在萬良高舉的燭火下,張玉瑤仔細的打量了那棺木中屍體形貌幾眼,突然重重歎息一聲,道:「他們的整容手術,果然是巧奪天工,唉!如若他是活的,我幾乎無法分辨了。」 萬良道:「此事非同小可,必得早些告訴范姑娘,想個預防之策才是。」 張玉瑤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萬良道:「打開第六具棺木瞧瞧吧!」 張玉瑤;「唉!不知他們用的什麼藥物,竟然能使這些屍體不壞。」 舉步行到第六具棺木前面,揭開棺蓋。只見棺中躺著一人,赫是生死判萬良,當下說道:「萬老前輩,快來瞧過,這人和你一樣。」 萬良放下手中燭火,仔細瞧了棺中人,不禁一皺眉頭,道:「厲害,厲害,如是他們這次整容之術成功了,此刻早已鬧的天下大亂,想不到那正義老人的絕世醫道,竟然變成了如此劇烈的禍害。」 黃鶴周正仔細瞧過了棺中之人,亦不禁駭然搖頭。張玉瑤玉掌連揮,推開了餘下的棺蓋。這幾口棺蓋,竟然都是空的,未放屍體。 萬良道:「咱們走吧!此處留它不得,放起一把火來燒去這木棺屍體。」 周正道:「在下之意,不如請那范姑娘親來此地瞧瞧,也好籌思防敵之策。」 萬良道:「不用了,咱們回去,告訴那范姑娘也是一樣。」正待燃起棺木。 突聞地窖一角處,響起了一聲森陰的冷笑,道:「燒了最好。」 地窖出口處,塵土飛揚,蓬然一聲,落下一道千斤閘來。陰森的地窖中,棺木橫列,屍體雜陣,再加上那一聲陰森的冷笑,聽得人毛骨悚然。 萬良鎮靜了一下心神,緩緩把手中火燭,放在棺木之上,道:「什麼人?」 但聞車輪聲傳來,地窖一角中,緩緩行出來一輛輪車。車上,坐著一個全身黑衣,五官殘破,沒有雙腿的怪人,揮動著一雙枯瘦的手,推動輪車。 張玉瑤只覺其人面目,恐怖異常,比起棺木中的死人,更加難看上千倍、百倍,不禁失聲而叫,向後退了兩步。 周正一揮手中長劍,冷冷喝道:「停下輪車。」 五官殘破的怪人,果然停下輪車,冷冷道:「幾位殺了老夫,你們也別想走出此地,活活餓死,其情之慘。不在老夫之下。」說罷哈哈大笑。 萬良重重咳了一聲,道:「閣下何人,怎的落成這等慘狀?」 那怪人冷冷一笑,道:「老夫不要你來關心。」 萬良心中暗道:這人如此慘狀,但脾氣卻仍是暴急的很。 強自忍下心中氣急,說道:「兄弟出言相問,並無惡意。」 那怪人一雙冷森的目光,緩緩由幾人臉上掃過,道:「就是你心有惡意,又能怎樣?」 張玉瑤膽氣漸復,怒聲喝道:「你這人講理不講理?」 那怪人道:「天下人如是都肯講理,老夫也不會落成這般模樣了。」 張玉瑤道:「你落成這樣模樣,又不是我等下的毒手。」 那怪人雙目盯在張玉瑤的臉上,緩緩說道:「不錯,老夫此刻能夠報復的卻是你們幾人。」 張玉瑤道:「為什麼?又不是我們害了你。」 那怪人怒道:「你們如若放火燒這地窖,豈不是要把老夫活活燒死。」 張玉瑤道:「那時我不知你在此地啊?」 那怪人沉吟了一陣,道:「你說的不錯,只可惜說的太晚了。」 萬良道:「什麼太晚了?」 那怪人道:「老夫已經放下這千斤閘,豈不是說的太晚了。」 張玉瑤道:「你既然可以放下,難道就不能開啟麼?」 那怪人搖頭歎道:「不成,他們告訴我這千斤間只能放下,不能開啟。」 張玉瑤恨聲說道:「好吧!我們就算陪你活活餓死,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三章 龍劍鳳掌 那怪人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其聲淒厲無比,有如夜半悲鳴,滿室波蕩,恐怖之極。張玉瑤心中氣怒,正待喝令他停下大笑之聲,忽見那怪人涕淚橫流,不知何時,那大笑之聲,已經變成大哭之聲。 她本待喝罵於他,但見他哭的如此可憐,心中大感不忍,輕輕歎一口氣,柔聲說道: 「不用哭啦!你被他們收拾成如此模樣,只怕神智早已不清,一時糊塗,關上了這千斤閘,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那怪人突然停下哭聲,道;「你這女娃兒心地很好,快過來,老夫要傳你幾招武功。」 張玉瑤呆了一呆,暗道:你自己雙腿被人斷去,五官被人破壞,朝不保夕,岌岌可危,還要傳我武功,豈不是大大的笑話。但見他雙目中滿是渴望之色,又不忍拒絕於他,只好放著膽子走了過去。 這一陣,張玉瑤雖然平靜下來,但那怪人破毀的五官,實是難看無比,要她行近身旁,學他武功,心中仍是有些害怕。 萬良突然接口說道:「閣下雙腿被斷,五官被毀,仍能活得下去,如非有著超人的武功,決不可能。」 那怪人仰臉望著屋頂,沉吟了一陣,道;「只怪老衲,收徒不慎,才落得此等下場,唉!這淒苦的歲月,老衲已然忘去了寒暑更易,日月輪轉,但約略想來,也該有十幾年了。」 萬良道:「閣下自稱老衲,究竟是何身份?」 那怪人兩道目光,緩緩由眾人臉上掃過,道:「提起老衲之名,武林中或將有大部人知……」 萬良道:「請教法號?」 那怪人一字一句的說道:「老衲法號閒雲……」 萬良呆了一呆,道:「閒雲大師?」 那怪人道:「不錯,閒雲正是老衲。」 萬良道:「你可是那峨嵋派的上代掌門,閒雲大師麼?」 那怪人道:「難道當今武林之中,還有一個名叫閒雲的和尚不成?」 萬良道:「你不是早死了麼?」 閒雲大師道:「唉!落得如此模樣,雖有一口氣在,也是生不如死了。」 萬良道:「你不是死在白馬山煙雲峰上了……」 閒雲大師雙目中神光一閃,凝注在萬良臉上,道:「閣下何人?」 萬良知他身份之後,立時變的對他十分尊敬,抱拳一揖,道:「在下萬良,在江湖之上,人稱生死判。」 閒雲大師道:「似是聽人說過。」 萬良道:「唉!武林之中,都認為大師和少林、武當、崆峒四派掌門,死在煙雲峰上,因此掀起了一場滔天風波,白鶴門數百條人命,一夜間被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派出的高手,盡行屠戳,此事天下皆聞,大師就一點不知道麼?」 閒雲大師道:「七月十五白馬山煙雲峰中之會,老衲親自參與,被孽徒用迷香迷倒,此後就被囚禁,渡著這暗無天日的生活,與那白鶴門何干呢?」 萬良道:「果然是一件沉海奇冤,唉!只可惜盟主不在此地。」 周正道:「盟主是誰?」 萬良道:「左少白,白鶴門慘遭屠戳,追殺之後,唯一的生還之人。」 周正一拍腦袋,道:「可是那受傷的少年人麼?」 萬良道:「不錯。」 周正道:「萬兄為何不早替兄弟引見引見,致使兄弟對盟主有甚多失敬之處。」 萬良道:「如時機成熟,范姑娘自然會替周兄引見。」 張玉瑤道:「此時此刻,咱們先要想出離開這地窖之策,如是不能出去,縱然知道了聖宮神君是誰,也是枉然。」 周正道:「姑娘說的不錯。」 萬良道:「大師,何以留此,想必然有一段曲折離奇的經過,但如不能出此地窖,一切都成泡影。」 閒雲大師道:「都怪老衲太過粗心大意,如是能夠先行問問幾位,那就好了。」 萬良道:「事已如此,大師也不用自責過深,眼下之策,如何設法渡過這個難關,出此地窖才是。」 閒雲大師道:「據老衲所知,這地窖中確無操縱那千斤閘的機關。」 萬良突然舉步而行,直到牆旁,舉手在壁間敲打了幾下,搖頭道:「這牆壁都用石塊砌成,而且深入地下數丈,只怕是難以破壁而出。」 周正望著那橫隔出道的千斤閘,緩緩說道。「在下相信,這地窖之中,定有能夠啟開千斤閘的機關,只要能夠耐心尋找,定可尋到。」 萬良歎息一聲,望著那殘餘的火燭,緩緩說道:「這火燭,至多還可燃燒過一頓飯的工夫,這一隻殘燭燃光,地窖中立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那時,咱們要摸索找到那開啟石門的機關,又怕不是易事了。」 只聽閒雲歎息一聲,道:「他們臨去之際,替老衲留下很多食物,現在尚有餘糧,咱們幾人食用,可供數日之需……」 目光轉注到張玉瑤的臉上,道:「這十餘年來,他們輾轉把老衲運來送去,最後到了這座地窖之中,十幾年暗無天日的生活,實是生不如死,但老衲所以堅持著活了下去,只因一樁心願未完。」 處身絕地,經過了一陣心潮起伏之後,幾人反而沉住了氣。 萬良輕咳了一聲,道:「只要能有數日乾糧,保持咱們體能不衰,范姑娘定然可以把咱們救出此地,大師先說說你的心願吧!」 閒雲大師道:「他們苦刑迫供,要老衲說出峨嵋派中絕技。」 周正突然接口說道:「你還記得那逼供之人麼?」 閒雲大師道。「那主腦之人,經常以不同的身份出現,忽而白髮飄飄,忽而少年出現,但老衲對他早已留了心,積數十次觀察所得,確定了只是一人,他以數十種不同的身份出現,旨在惑人耳目。」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道。「這麼說來,那聖宮神君,是確有其人了。」 周正接道:「可能記憶出那人的特徵麼?」 閒雲大師道:「他經常以不同的身份出現,如何能記他特徵,但老衲卻默默的記下了他的神氣,只要能和他見面,他開口說上一句話,老衲就可以認得出他。」 萬良道:「這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了。」 閒雲大師道:「不錯,他數十次嚴刑迫逼,一次比一次用刑慘酷,老衲受逼不過,確把峨嵋門中甚多絕技,說了出來,不過,也因此,使老衲思竅大開,悟出了峨嵋派中的幾招絕世奇學,老衲未遭囚禁之前,亦曾下過三年苦功,習練這幾招武功,終因太過深奧,難以入門,如今卻豁然貫通於胸了。」 他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這是我峨嵋一門絕傳了百年的奇技,既經老衲悟出,不能讓它沉沒下去。」 萬良道:「老前輩之意呢?」 閒雲大師目光緩緩由周正、張玉瑤臉上掃過,道:「我要就你們三人之中,選出一人,授此絕學。」 萬良道:「此事體大,咱們不便作主,大師自去選吧!」 閒雲大師目光凝注到張玉瑤臉上,道:「這位年紀最輕,資質亦佳,當可受我絕學。」 張玉瑤道:「要學什麼武功?」 閒雲大師道:「我峨嵋絕傳之密『飛龍三劍』和『天鳳四掌』。」 張玉瑤微微一笑,道:「龍劍鳳掌,這名字不錯。衝著這名字,我也要學……」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可要拜你為師?」 閒雲大師道:「不用拜了,不過老衲有一件不情之求,還望姑娘答允。」 張玉瑤道:「好!你說給我聽聽。」 閒雲大師道:「張姑娘學會龍劍、鳳掌之後,只許用來對敵,不許轉授他人。」 張玉瑤道:「好吧!還有什麼?」 閒雲大師道:「此乃我峨嵋門下鎮山之學,姑娘必得還我峨嵋門中……」 張玉瑤道:「可是要我削髮為尼,投效你峨嵋門下麼?」 閒雲大師歎道:「那倒不用了,日後大局澄清之後,請姑娘把此技,傳於我峨嵋掌門之人,那就算還藝於我峨嵋門中。」 張玉瑤沉思了一陣,道:「你說的這般鄭重,好像那龍劍鳳掌,真有著驚人威力似的。」 閒雲大師道:「不是老衲誇口,當今天下高手,能夠接我飛龍三劍,和天鳳四掌之人,只怕還難找得出幾個來。」 張玉瑤道:「當真如此麼?」 閒雲大師歎道:「此時何時,老衲那還有心情和你說笑?」 張玉瑤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深深施一禮。 閒雲大師目光一掠周正、萬良,道:「兩位在這地窖之中,找找那開啟閘門的機會,老衲要立刻傳授這位姑娘的武功了。」 周正一抱拳,道:「大師情吧!」 閒雲大師目光移住在張玉瑤的臉上,道:「咱們到那角落中去吧!龍劍鳳掌,過於深奧,如若姑娘不能夠集中心神.只怕很難學成。」雙手轉動輪車,向前行去。」 張王瑤道:「我給師父推車。」 閒雲大師十餘年來,從未受過這般恭維,心中大感受用,不禁回頭一笑。張玉瑤只覺他一笑之下,破去的五官,疤痕更見鮮明,不禁心中一震。但她卻強自鎮靜自己,不使那畏懼之色,形諸於外,推著輪車,行到地窖一角。 周正和萬良互對望了一眼,開始在地窖中搜尋起來。他們搜查的十分仔細,每一寸可疑之處,都不放棄。但那半隻殘燭,已到燒盡,燭光一閃而熄。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周兄,兄弟身上還有三隻火折子,那也不過能燃燒一頓飯的工夫。」 周正接道:「那三隻火折子,先好好收起,等待必要之時,再用不遲。」長長吁一口氣,道:「不過,在下的看法,咱們找到那控制機關的希望不大,只怕還得范姑娘趕來相救。」 萬良心中暗道:「范姑娘能否想出開這閘門之策,甚難預料,但此刻我必得堅定周正對范姑娘的信任才行。」心念一轉,哈哈大笑,道:「那范姑娘才慧絕世,照兄弟的看法,必能想出開這閘門之策。」 周正道:「不錯,如若無那范姑娘驚人的才能,兄弟也不敢叛離那聖宮神君……」 他似是自覺此言太過示弱,輕輕咳了一聲,道:「倒不是兄弟怕死,實是因卵石相擊,其結果是必敗無疑,兄弟必得留下有用之身,為武林略盡一份棉力,這機會我已經等待很久了。」 萬良道:「話雖如此,但咱們也不能就這般等候那范姑娘趕來相救,范姑娘未來之前,咱們也該先行一盡心力。」 周正道:「萬兄說的是,兄弟去招呼兩個隨來屬將,要他們也一齊動手搜尋。」 大步行到地窖門口之處。地窖之中黑暗如漆,但因幾人都有著過人的目光,過了一陣之後,目力已能適應,只見兩個紅衣劍手,呆呆地站在出口之處。 周正低聲說道:「閘門已落,不會有人施襲,兩位幫助找那控制閘門的機關吧!」 兩個紅衣劍手,應了一聲,開始在地窖中搜尋起來。萬良雖然搜找的十分仔細,但心中卻明白,這舉動無疑是大海撈針,目的只想使周正和兩個紅衣劍手,心有所注,暫把置身於死亡之境的險惡忘去。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萬良已是很仔細的搜查過每一寸的土地、牆壁,但卻一無所獲,但他仍然不肯停手,生恐影響到周正和兩個紅衣劍手的信念。 地窖中不見日月,幽暗中也不知道過去幾個白日黑夜。萬良感覺腹中有些飢餓,而且也覺出無望找到那開啟閘門的機關,長長歎息一聲,道:「不用再找了。」 周正早已心灰意冷,但見萬良不肯停手,也只好咬牙苦撐下去。 只待萬良勸止,才停手說道:「那閒雲大師說不錯,這地窖只怕沒有開啟那閘門的機關。」 萬良道:「周兄,你估計一下,咱們在這地窖之中,停有多少時間了?」 周正道:「照兄弟的估計,一晝夜有多了。」 萬良道:「周兄有否飢餓之感?」 周正道:「不錯,兄弟早已有些飢餓了。」 萬良道:「好,咱們找那閒雲大師,要些食物之用,先飽餐一頓再說。」 周正道:「咱們失蹤了一晝夜,范姑娘自然早知道了。」 萬良道:「是啊!也許此刻那范姑娘正在地窖之外,想法子營救咱們。」 周正回目望了閒雲大師停身的角落一眼,緩緩說道:「張姑娘學習武功,似正在緊要關頭,咱們最好別去驚擾他們……」 語聲未絕,突聞一陣冷笑聲,傳了過來。萬良一驚而起,流目四顧,冷冷說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柔細嬌甜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周堂主,凡是背叛神君之人,有誰能逃得死亡之危?」 周正失聲叫道:「聖宮花相。」 那嬌柔聲音應道:「不錯……」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但本座在此,而且神君大駕馬上就到,你背叛聖宮之事,本座已用飛鴿傳信,報於神君,神君為此,大為震怒,親率護駕八童,兼程趕來此地,日落之前,當可到此。」 黑暗中萬良隱隱覺出那黃鶴周正,全身在微微抖顫。兩個紅衣劍手,更是嚇的站立不穩,齊齊向後退去,靠在牆壁之上。 萬良高聲說道:「姑娘聲音清晰,想必也在地窖中了。」 那聖宮花相冷冷說道:「不錯……」 一道燈光直射而入,地窖一角,突然出現了一個五寸見方窗口。萬良心中暗道;原來這地窖中還有套間。 但聞那花相接道:「你們被困於此的消息,已然被那姓范的丫頭知曉,此刻,她正率人在地窖外面設法,想攻入地窖之中,拯救你們,但她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待神君大駕一到,先收拾了那姓范的丫頭,再來收拾你們。」 萬良正待開口,那聖宮花相已蓬然一聲,關上了窗門。 萬良急急說道:「周兄,范姑娘已然趕到了地窖之外,正設法救咱們脫險,但這地窖曲折迴旋,范姑娘一時之間,只怕難以找到他們出入的密門,兄弟之意……」 凝目望去,只見周正瞪著雙眼,呆呆出神,不禁一皺眉頭,說道:「周兄……」 他一連呼叫數聲,不聞周正回答之言。萬良暗暗歎息一聲,忖道:聖宮神君當真有如此厲害麼?以黃鶴周正在武林中的身份,竟然嚇得神昏意亂,茫然無措。當下提高聲音,說道:「周兄!」 周正如夢初醒一般,啊了一聲,道:「什麼事?」 萬良道:「周兄,可曾瞧到壁間燈光麼?」 周正道:「好像瞧到了。」 萬良微微一怔,道:「好像瞧到了?那是說周兄沒有瞧清楚了。」 周正不理萬良問話,卻自言自語的說道:「如若聖宮神君,當真的趕了來,咱們被他生擒處死,那就先行自絕好了。」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周兄,在下有件不解之事,想請教周兄?」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大,黃鶴周正聽得字字清晰,鎮靜了一下心神,道:「兄弟知無不言。」 萬良道:「周兄神志清醒了麼?」 周正道:「兄弟一直很清醒啊!萬兄有何指教,儘管清說。」 萬良道:「一個人能死幾次?」 周正道:「亙古以來從未有死亡兩次之人。」 萬良道:「這就是了,干古艱難唯一死,周兄可以自絕而死,何以不以有用之身,和他決個勝敗?」 黃鶴周正道:「話是不錯,只是那聖宮神君,神君……」 提到聖宮神君之名,周正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口還打顫,說不清楚。 萬良心中暗道;黃鶴周正,在武林中也是叫得響的人物,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一個膿包,心中激動,高聲說道:「周兄,那聖宮神君是不是人?」 周正道:「自然是人了。」 萬良道。「既然是人,周兄何以如此怕他?」 周正輕輕歎息一聲,道:「非是怕他,實是咱們沒有和他拚命的機會。」 萬良道:「一刀和十刀,同是一死,既不畏死,天下還有什麼可怕的事。」 周正道:「萬死不信兄弟之言,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唉!也許萬兄見到那聖宮神君之後,就知兄弟所言非虛。」 萬良還想反駁,但想到出口之言,大使周正難看,又強自忍了下去。 只聽張玉瑤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諸位可曾找到那開啟閘門的機關麼?」 萬良回頭望去,只見張玉瑤站在身後,當下答非所問說道:「姑娘可曾學會了那閒雲大師的武功?」 張玉瑤歎道:「那龍劍鳳掌,深為博大,我雖得那閒雲大師細心傳授,但只能記其概要,不解精意何在。」 萬良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奇遇,繼絕學,立大功,還望姑娘多多用心。」 張玉瑤道:「我已用盡了心力……」 只聽蓬然一聲大震,傳了過來,打斷張玉瑤未完之言。 萬良喜道:「范姑娘已經找到了閘門前面。」 周正道:「咱們擊打閘門吧!」 萬良道:「不錯。」揚手一掌,拍在閘門之上。但聞蓬蓬蓬三聲連響,傳了進來。 萬良笑道:「果然,范姑娘已經找到閘門前面。」 黃鶴周正輕輕歎息一聲,道:「縱然是范姑娘大駕親到,只怕也難是那聖宮神君之敵。」 萬良知他已在聖宮神君的積威之下屈服,聞他之名,早驚心喪魄,毫無鬥志。不再言語,揮掌在那閘門上,擊了三掌。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那緊關的閘門,突然升了上去,一道燈光,透了進來。黃榮、高光,各舉著一隻燈籠,大步走了進來,緊隨著左少白佩劍、掛刀,行入地窖之中。范雪君臉垂面紗,扶著范雪儀肩頭,緩緩走了進來。 萬良急急迎了上去,抱拳說道:「多謝姑娘搭救。」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們費了半夜一日的工夫,才找到開啟閘門的機關。」 周正道:「如非姑娘及時趕來,只怕我等要活活餓死於地窖之中了。」 范雪君道:「他們設計這道閘門,用了不少心機,只可惜仍然留下了可循之路,如是那修築這閘門之人,稍微笨些,就是我們再多耗一些時間,只怕也難找到。」 周正輕輕歎息一聲,道:「范姑娘來的晚了一些。」 范雪君道:「為什麼?」 周正道:「那聖宮神君已經親身趕來此地,而且即刻就到。」 范雪君道:「什麼人告訴你們這消息?」 周正道:「聖宮花相。」 范雪君道:「那聖宮花相現在何處?」 萬良道:「就在隔壁一間密室之中。」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也好,早晚都免不了這一場見面之爭,早些見見也是一樣。」 萬良突然想起閒雲大師,急急對左少自道:「有一件驚人之訊,要告訴盟主。」 左少自接道:「什麼事?」 萬良道:「事關你們左家沉冤,武林昔年以圍殲白鶴堡的罪名,立時就可以大白天下了。」 左少白驚喜過度,反而半晌講不出話,呆了很久,道:「在下亦知家父蒙冤難中,只是眾口爍金,找不出確證以服人心,只怕我左家沉冤,還難洗雪。」 萬良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有確證了。」 左少白道:「什麼確證?」 萬良道:「震驚當代四派被害掌門人之一,還生於人世之間。」 左少白道:「天涯茫茫,縱知他們還生於人世。又到那裡去見?」 范雪君突然接口道:「那人想是已在這地窖之中了。」 萬良道:「不錯,姑娘果有過人之慧。」 左少白急急接道:「現在何處,可否讓在下見見?」 只聽輪聲響動,閒雲手推輪車而出,接道:「老衲在此。」 燈光下只見他五官破損,雙腿俱斷,坐在輪車之上,其形怪異無比。 左少白急急一抱拳,道:「在下左少白,乃白鶴堡堡主左鑒白之子,敢問老前輩大名如何稱呼?」 閒雲大師道:「老衲法名閒雲。」 左少白道:「原來是閒雲大師。」 萬良接道:「這位閒雲,乃峨嵋派當代掌門人,正是四被害掌門之一。」 左少白只覺胸中熱血沸騰,半晌之後,才鎮靜下來,緩緩說道:「我白鶴堡為四大掌門被害一事,付出了慘重無比的代價,四門、三會、兩大幫,聯合了九大門派,選遣高手,夜戰白鶴門,使兩百餘人,莫名所以的作了刀下之鬼,大師可否詳述一下經過情形?」 閒雲大師道:「白鶴門被屠一事,老衲是一概不知。」 左少白道:「在下只想大師追述一下被害的往事。」 閒雲大師歎息一聲,道:「聽諸位之言,似是此事鬧的天翻地覆,但老衲等遇害之事,卻是簡單無比。」 左少白道:「大師可曾瞧到了家父白鶴堡主左鑒白麼?」 閒雲大師搖搖頭,道:「老衲未曾瞧到。」 范雪君突然接道:「可是有人預先在幾位飲用的酒飯之中,下了劇毒麼?」 閒雲大師道:「不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老衲和少林武當等諸位掌門道兄。飲用過酒飯之後。人就暈了過去,以後的事,就不知道了。」 范雪君道:「如是幾位是真的被人殺害,那就不致於這般複雜了。」 閒雲大師道:「武林對老衲等的死亡,如何傳說?」 左少白道:「四位屍體,遺留在白馬山煙雲峰上,橫陳而死,不知何人說出,那日曾見家父在煙雲峰上出現,故而,把四位死亡的血海深仇,移到我們白鶴門的頭上,一夕禍變,白鶴門慘遭屠戳了兩百餘口。」 范雪君接道:「大師等死亡之跡,已然不足為奇,只是何以移仇白鶴門,其間定然有其原因,大師請仔細的想想,當時是否見到了什麼?」 閒雲大師沉吟了一陣,道:「老衲和武當元真道兄先到了一步,似是見過一個玄衣婦人,從十餘丈一條小徑上,疾奔而過……」 左少白急急接道:「大師可還記得那婦人的容貌麼?」 閒雲大師搖搖頭道:「記不得了。」 范雪君道:「那婦人手中可有兵刃?」 閒雲大師道:「手中好像提著一把長劍……」 思索了一陣,接道:「不錯了,提著一把長劍,當時老衲,還和元真道兄研討兩招劍術,就是瞧到那婦人手中長劍之後,有所啟發。」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師尚在人世,想那少林、武當、崆峒三派的掌門人,都還活在世上了?」 閒雲大師道:「這個,老衲就不敢說,老衲以無與倫比的忍耐,才保下了一條殘缺的性命,少林、武當兩位道兄,論內功成就,都在老衲之上,機智才能亦非老衲所及,只要他們能和老衲一般的忍耐著苦刑羞辱,決不會死在老衲的前面。」 范雪君道:「大師醒來,可曾和他們見過面麼?」 閒雲大師道:「沒有,我們各被囚居一方。」 范雪君道:「大師可知他們擄掠諸位用心何在麼?」 閒雲大師道:「當時不知,此刻自然是知道了。」 范雪君道:「為什麼?」 閒雲大師道:「當時,老衲和少林、武當、崆峒三位道兄,因鑒於武林中數百年來,一直不停的殺伐,不但大傷我武林元氣,而且有違我練武之人的戒條,決心聯手,平息武林紛爭,想不到是一呼之下,不但九大門派群起響應,連四門三會兩大幫,都響應起來。本想武林從此太平,卻不料禍起蕭牆,變生肘腋,老衲和三位道兄,函邀諸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首腦聚會之日,竟然被人迷倒。」 范雪君道:「大師被擄之後,他們怎樣對待於你?」 閒雲大師道:「苦刑相逼,要老衲講出武功。」 范雪君道:「大師可曾講了麼?」 閒雲大師道:「為此,老衲被砍去雙腿,破去五官,凡是人間最難忍受的酷刑,都被他們用了出來,老衲受逼不過,只好講出來了。」 范雪君道:「照此說來,那少林、武當、崆峒三派掌門人,也無法熬受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四章 紅顏天妒 閒雲大師道:「老衲並非貪生畏死之人,但卻想留下一息,把內情傳述於武林道上,如若三位道兄和老衲同一心意,只怕也難隱技自珍。」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這中間還有一事,叫人見解不透?」 閒雲大師道:「什麼事?」 范雪君接著問道:「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四大掌門,生在人世,別說九大門派了,就是任何一家門戶,凡為師長賞識,提攜接掌門戶之人,大都是才德兼具之人,難道他們就坐視不問麼?」長長歎一口氣,接道:「就目下情勢而言,不但九大門派對此事,未予追究,連四門、三會、兩大幫也是噤若寒蟬,只把一場禍,嫁於白鶴門,其理何在?」 閒雲大師突然問道:「我峨嵋門下甚少人才,未問此事,也還罷了,但那少林門下,卻是人才濟濟,難道也無人追查麼?」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四戒大師,雖也在追查此事,但他一直是隱身追查,時機未熟不可洩露了他的隱密。」心念一轉,未多接口。 但聞閒雲大師道:「這就奇怪,這就奇怪了……」 范雪君道:「除非其餘五大門派首腦,早已為人鉗制,不敢自作主意,或是參於同謀。」 閒雲大師歎一口氣,道:「可惜老衲已成殘廢之身,而且五官亦遭破壞,縱然重回峨嵋中,也無人識得老衲了。」 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言。 范雪君道:「大師還是有隱衷難言之事麼?」 閒雲大師道:「老衲心中雖然有些懷疑,但卻無法查證了。」 范雪君道:「什麼事?大師最好能夠坦然說出。」 閒雲大師道:「老衲和少林派三位道兄,提前在煙雲峰會晤,旨在研商一事。」 范雪君接道:「這是一處破綻,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中首腦,集會共謀平息天下武林殺伐,自是應該同時會面才是,四位卻提前相見,必有用心。」 閒雲大師道:「姑娘猜的不錯,老衲和少林派等三位道兄提前會商,確有所圖……」。 范雪君道:「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大師千萬不可講錯一句一字。」 黃鶴周正眼看范雪君和那閒雲大師,盡在講論往事,絲毫不顧目下處境,心中大為焦急,想到那聖宮神君就要到此,不禁後背上冷汗直冒,但見兩人談興甚高,又不便從中接口,只急得滿室游步。 但聞閒雲大師說;「當時武林中勢力最為強大的是七星會,其首腦七星道長,不但武功高強,且心機深沉,名氣上雖然是四門、三會、兩大幫,齊名江湖,其實那七星道長,並未把四門、三會、兩大幫看在眼中,他唯一懼忌的就是老衲和少林派的四方道兄……」 他長長吁一口氣,仰臉望著室頂,想了一陣,接道:「老衲和四方道兄,心中顧慮他在大會中,從中作祟,特別邀請了武當、崆峒兩大門派的掌門,先行在煙雲峰上會晤,研究對付那七星會主的辦法。」 范雪君道:「此會事先可曾有人知道?」 閒雲大師道:「除了老衲和四個當事人外,知道的人,亦將是四派掌門人的親信。」 范雪君道:「中間再無隱密麼?」 閒雲大師道:「還有一點,那就是老衲和四方道兄取得協議,那七星道長實為那時江湖中禍亂之首,如果他在大會中搗蛋,就藉機把他除去。」 范雪君道:「是啦!你們請了武當、崆峒的掌門人,先行會面,明裡是研商良策,實際上是迫使兩人答應你和四方大師既定之策。」 閒雲大師道:「迫使倒不敢當,用心是在說服罷了。」 范雪君道:「武當、崆峒兩派掌門人答應了沒有?」 閒雲大師道:「武當、崆峒兩位道兄,很快就為老衲和四方道兄說服。」 范雪君道:「以後你們就中了迷藥?」 閒雲大師道:「不錯。」 范雪君道:「以大師和那四方大師的精深內功。難道就試不出酒中有毒麼?」 閒雲大師道:「老衲等聚會之初,早已有了準備,是以,老衲和四方道兄各自帶了一個親信弟子,負責飲水和食用之物。」 范雪君道:「是啦!大師害在自己弟子手中。」 閒雲大師道:「迄今為止,老衲還不能證實怎麼回事。」 范雪君道:「大師心中必有所疑,不知可否說給賤妾等聽聽?」 閒雲大師道:「事到如今,老衲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當老衲和四方道兄說服了武當、崆峒兩位道兄之後,老衲門下弟子,分送上四杯香茗,老衲一生中別無嗜好,只愛飲茶,對茶道研究甚深,因此,老衲調製的香茗,諸大門派中的掌門人,無人不知,唉!錯就錯在這裡了……」 萬良道:「大師的茶道,在下也曾聽過,但那茶道和諸位中毒之事,有何關係?」 閒雲大師道:「老衲赴約之時,特別帶了一大包精心調製的香茗,特地選了一位親信弟子,在我們聚會之後,吸取山泉煮茶。」 范雪君道:「原來有人在茶中下了毒。」 閒雲大師道:「不錯,有人早已在茶中下了迷藥,一則因那茶味過香,壓下了藥味,二則那煮茶送茶之人,又是老衲的親信,大家都無懷疑,因此,都坦然飲了下去,想不到,老衲制的香茗,卻害了三位道兄,也害了老衲。」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這本是一件很難猜測的事,但想不到經過卻是如此的簡單。」 范雪君道:「大師帶的那位親信弟子,可是你選的衣體繼承人麼?」 閒雲大師道:「當時,老衲正值壯年,心中還未想到此事。」 一直未曾開口的左少白,此刻,卻突然接口說道:「大師帶的那位弟子,法名……」 只聽蓬然一聲大震。塵土飛揚,地窖一角,突然裂開一道門來。 黃鶴周正長歎一聲道:「聖宮神君到了」萬良抬頭望去,只見那開的門戶空空洞洞,不見人蹤。 范雪儀突然一側身子,侵入姊姊懷中,右手緊緊握住范雪君的右手五指。這是她們姊姊間的通訊之法,姊妹兩人心靈相通,范雪儀不論瞧到了何等事物,都能夠以迅快的手法,告訴姊姊。 只聽范雪君冷冷說道:「聖宮神君,你既然敢一手掩蓋天下武林耳目,作出驚天動地的事,何以不敢以真面目,和天下武林相見?」 黃鶴周正吃了一驚,暗道;他如不肯現身,咱們還有一分生路,如若他當真現身,只怕今日是毫無生路了。他久處在聖宮神君積威之下,一聽到聖宮神君之名,早已心神皆震,難以自禁。這時,那飛揚的塵土,已經落下,只見那大開的木門中仍然空空洞洞,不見人影。 左少白早已拔劍在手,準備在那聖宮神君一現身,立刻揮劍迎擊,把那聖宮神君;擋在門外,不讓攻入地窖。要知道地窖之中,十分狹小,如若被聖宮神君攻了進來,難免要有人傷在他的手中。 那知事情的變化,大大出了兩人意料之外,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仍然未見有人現身。 黃鶴周正,和隨來的紅衣劍手,本是駭的一個個直打哆嗦,但久不見那聖宮神君出現,心中逐漸的定了下來。 只聽范雪君沉聲說道:「退出地窖。」當先轉身,疾快而行。 左少白,萬良和黃鶴周正,緊隨著魚貫而出。張玉瑤命兩個紅衣劍手,抬著閒雲大師,斷後而行,出了地窖。 這時,已是暮色蒼茫時分,三輛馬車,整齊的停在茅舍前面,分守那四周的紅衣劍手,一個個完好無恙。 范雪君緩步登上馬車,道:「轉向嵩山少林寺。」 張玉瑤扶那閒雲大師登上篷車之後,閒雲大師突然長歎一口,道:「想不到老衲竟有重睹星月之日。」 黃鶴周正舉手一揮,隨來的紅衣劍手,護著三輛馬車,疾快的向前奔去。 萬良急行兩步,追上了周正,道:「周兄,那聖宮神君,何以不肯現身相見?」 周正道:「這個在下亦是不解。」 萬良道:「不知范姑娘何以不肯下令進入密室中搜查一下?」 周正心中暗道;幸好未曾搜查,如若真的遇上了那聖宮神君,此刻只怕咱們誰也不能活了。 口中卻說道:「那聖宮神君定然是因故未能趕到,如若他趕到了,決然不會逃避。」 萬良道:「到目前為止,那聖宮神君,只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誰人見過那聖宮神君真正面目,迄今並無一人。」 周正道:「不論那聖宮神君化身好多,但確有那麼一個人,那人武功絕世,高強無比,就算天劍重出,霸刀親臨,也未必是他的敵手。」 萬良心中暗道:「其人心志,已為聖宮神君的威名所攝,和他辯論此事,毫無益處,那是不用和他談了。」 心念轉動,微微一笑,道:「周兄和那聖宮神君相處甚久,自是比兄弟知道的多了。」 黃鶴周正沉吟了一陣,道:「不過,有一事,卻叫兄弟百思不解。」 萬良道:「什麼事?」 周正道:「那花相在聖宮之中,地位甚高,既是親口說出了聖宮神君駕到,自非虛語,奇怪的是那聖宮神君,竟然未曾現身。」 萬良道:「有道是邪不勝正,也許那聖宮神君聽得范姑娘挑戰之言,不敢再現身露面了。」 周正搖搖頭,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這時,行到一處荒涼的郊野,馬車穿行在一個古柏環繞的亂葬墳場中。黃鶴周正一路上,始終很少歡笑,似是一直有著很沉重的心事。進入這亂葬墳場之後,更是顯得不安,目光流轉,四下打量。 萬良似是瞧出了周正的不安,急行兩步,迫上周正,道:「這地方好生荒涼。」 周正雙眉緊皺,抬頭望了一眼,突然臉色大變,高舉右手,喝道:「停車!」 環繞馬車四周的紅衣劍手。和三輛奔行中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左少白經過數日的養息,傷勢已癒,一掀車簾,探出頭來,道:「什麼事?」 萬良道:「不知周護法看到了什麼?」 周正右手連連在頭上揮轉,四周的紅衣劍手,團團把三輛馬車圍了起來。 萬良抬頭看去,只見野草隨風,不見人蹤,心中大是懷疑,暗道:「這幾日來他一直在憂慮驚恐之中,只怕是嚇出了毛病,這般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心中念頭轉動,口中去緩緩問道:「周兄,什麼事啊?」 周正神色嚴肅,聲音微帶顫抖道:「聖……宮……神君……」 他說話時牙齒相擊,咬字不清,四個字,似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 萬良道:「怎麼兄弟就瞧不出來呢?」 周正道:「你等著瞧吧!」 萬良凝目流顧,仍然不見有何可疑之處,當下說道:「也許兄弟眼拙,瞧不出什麼,我到前面看看吧!」 正待舉步而行,突聞一個冷森怪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周正,你身為黃龍堂主,當知本宮規戒,叛離本宮,該受何等懲罰?」 萬良回頭望去,只見黃鶴周正臉色鐵青,一語不發,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道: 「江湖之上,武功強弱有別,畏懼之心,自是難免,但怕的如此嚴重,倒是未聞未見的事。」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閣下什麼人?男子漢,大丈夫,這般藏頭露尾,算是什麼英雄人物。」 但聞那怪異的聲音,道:「周正,你是自行認罪呢?還是要本座動手。」 萬良聽那聲音,似是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又似就在眼前,但窮盡了目力,也是無法瞧出那發話之人,藏身何處,忍不住低聲問道:「周兄,那人藏在何處了?」 他一連喝問數聲,不聞周正回答之言,心中雖然有些惱火,但卻自忍了下去。轉臉望去,只見周正雙目發直,凝注在株古柏之上。這時,環守在馬車四周的紅衣劍手,一個個屏息而立,靜的鴉雀無聲。 萬良順著周正的目光望去,只見那古柏枝葉,突現出一塊盤子大小的銀牌,銀牌上一個紅圈,圓面似是一幅太極圖,但又不太像,當下探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暗運腕力,陡然大喝一聲,一揚右手,直向那銀牌之上打去。 石塊挾起了一陣破空之聲。只見銀牌一沉,消失在茂密的枝葉中。 那森冷怪異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周正,還不過來受死,當真要本座動手麼?」 黃鶴周正回顧了萬良一眼,大步向前走去。萬良似想出手阻,右手一動之後,突然又停了下來。只聽那森冷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棄去手中兵刃。」 周正倒是聽話得很,應聲丟了手中的長劍。但見四周環侍的紅衣劍手,紛紛棄去了手中兵刃。 見多識廣,一向沉著的萬良,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急急說道:「周兄,快退回來。」 但那黃鶴周正,有如中了瘋魔一般,一直向前行去,對萬良那呼叫之言,恍如未聞。萬良經驗雖然廣博,但也未見過此等奇事,一時呆立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第二輛篷車上軟簾啟動,范氏姊妹緩步走下馬車。范雪君扶著妹妹左肩,面垂黑紗,卓立在荒涼的大道上。黃榮、高光各仗兵刃,分護在范氏姊妹兩側。 張玉瑤仗劍躍出,左手緊扣著一把金針,奔到萬良身側,低聲問道:「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啊?」 萬良搖搖頭,茫然說道:「充滿神秘與詭奇,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老朽也被鬧糊塗了。」 見范雪君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不要自亂章法。」 這幾句平平常常的話,說的時機,十分恰當,使萬良等茫然的心情,為之一震。 原來,萬良、黃榮等都被周正和那些紅衣劍手,束手就縛的模樣,鬧的有些茫然無措。 這時,黃鶴周正,已然行到那古柏之下,仰臉望著古柏,似在等待什麼,萬良一生之中歷經無數驚險,但卻從未遇上過今日這等不可思議的事,心中雖然有些害怕,但卻強振精神說道:「周正如若有所不測,不但這二十幾個紅衣劍手,將遭不幸,而且,此後,只怕再也沒有人敢背叛聖宮神君。」 張玉瑤道:「不錯啊!」 萬良道:「咱們必得設法阻止住這場慘局,姑娘可有膽子,和老朽同去那古柏之下,一查究竟麼?」 張玉瑤生性好強,心中雖伯,但卻硬嘴說道:「為什麼沒有膽子,不過……」 萬良道:「不過什麼?」 張玉瑤道:「那周正武功不弱,何以竟然甘心受人擺在,唯命是從?」 萬良道:「這中間定有原因,只是此刻咱們已無暇查問,先設法救人要緊。」 當先向前奔去。張玉瑤緊隨身後,追了過去。 只聽那怪異森冷的聲音,又從那枝葉茂密的古柏之上,傳了下來,道:「你背叛聖宮,律應處死。」 語聲甫落,突然噹的一聲金鐵交鳴。黃鶴周正頓時臉色大變,滿臉汗水,下雨般滾滾而落。緩緩舉起右手。這時,萬良、張玉瑤已然奔近周正身側。 萬良低聲說道:「姑娘對付古柏之上藏敵。」右手一指,疾向周正抓去。 黃鶴周正的心神,似乎被一種神秘力量控制,除了對古柏上,傳出那森冷、怪異的聲音,有敏銳的反應之外,對身外的事物,是一片遲頓、茫然。 萬良出手一把,輕輕易易的扣住了周正右腕的脈穴,冷冷說道:「周兄,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似這等畏首畏尾。豈不是死亦留人話柄。」 就在萬良和周正談話之時,張玉瑤已然躍近古柏,左手一揚,一把金針疾飛而出,直向那古柏之上飛了過去。只聽一陣沙沙之聲,那古柏上的枝葉,甚多吃金針聲落,飄飛而下。 張玉瑤打一把金針之後,立時高聲說道:「鬼鬼祟祟的,算得什麼英雄人物,如是有膽量,何不現身出來?」 萬良右手連揮,點了周正兩處穴道,一把抱起周正,急急奔向馬車旁側。這當兒,第一輛馬車上垂直簾啟動,左少白疾如飛鳥一般,急奔而出,直落在張玉瑤的身側。 張玉瑤回頭一顧,只見左少白面帶微笑,站在一側,頓時膽氣在增,低聲說道:「你替我掠陣,我到樹立瞧瞧。」 右手長劍平胸護身,柳腰一挫,長身而起,疾向古柏之上躍去。 左少白道:「姑娘小心。」右手一招,拔出長劍,凝神戒備,只要張玉瑤一有危險,立時將以迅快的舉動,出手施援。 張玉瑤身近古柏,右手長劍立時疾探而出,劍閃一片銀芒,削去大片枝葉,左手一揮,抓住一根主幹,凝目望去,只見一側枝葉茂密處,突然飛起一條人影,一閃而沒。張玉瑤左手微一加力,翻上樹身,仔細的搜查了一遍,再無敵蹤,一飄身,落著實地。 左少白道:「姑娘可曾發現敵人?」 張玉瑤點點頭,道:「瞧見啦!」 左少白道:「人呢?」 張玉瑤道:「逃走了,他跑的太快,我追之不及。」 左少白道:「那人是何形貌,姑娘可曾瞧見?」 張玉瑤道:「沒有瞧清楚……」 語聲微微一頓,道:「怎麼?你在下面,就沒有瞧見麼?」 左少白心中暗道:「不錯,我就停身在古柏之下,敵人躍落古柏,我竟無所覺,那人的輕身功夫,定非小可,那就勿怪瞧不清那人的形貌了。心念一轉,不再言語。 張玉瑤眼看左少白,忍不住嗤的一笑,道:「怎麼,生氣了?」 左少白正待答話,瞥見范雪君在黃榮、高光護衛之下,急步而來。 范雪君來勢甚快,轉眼間,已到幾人身前,問道:「可曾見到敵蹤?」 張玉瑤道:「敵人似不願和咱們正面動手,倉惶逃走。」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張玉瑤道:「那人身法快速。去勢如箭,單看他的身法,武功決不在我等之下,不知何以竟然不肯和我等正面動手?」 范雪君長長吁一口氣道:「咱們上車走路吧!」當先轉身行去。 左少白道:「范姑娘,眼下還有一樁困難之事,不知應該如何處理?」 范雪君停下腳步,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那黃鶴周正,神志迷亂,已為萬護法點了穴道,護車而行的紅衣劍手,一個個棄去了兵刃,看樣子也似有些神智不清。」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先師的遺言,果然是言中了。」 左少白道:「怎麼?那范老前輩故世之時,已經先行說明了江湖大局的變化麼?」 范雪君道:「先師如能說的這樣明白,屬下此刻也不致感到困惑了。」 左少白道:「那范老前輩說些什麼?」 范雪君道:「先師在世之日,曾經無限感慨的說給我們姊妹幾句,他說千百年來,從未有一個人,能夠憑仗武功,統一了江湖,這一次江湖大劫,如能發動,那發動之人、必然憑仗著一種旁門左道之術,氣焰高漲,不可一世……」 她說了一半,突然不言。 左少白忍不住問道:「以後呢?」 范雪君道:「家師只談到此,就未再多說,屬下自是不便自續相欺了。」 左少白道:「姑娘可否就目下江湖情勢,找出內情?」 范雪君接道:「如若我們找不出原因所在,決無法和他們抗衡。」 左少白道:「就在下所見,聖宮神君手下之人,似是都被一種劇毒所困,不敢背叛於他。」 范雪君道:「半個時辰之前,屬下也是這等想法,但此刻,卻是大有不同了。」 范雪君道:「就黃鶴周正今日的舉動而論,決不是困於一種劇毒。」 左少白道:「姑娘有何新見?」 范雪君道:「他似是神智受制,一舉一動,都難自己。」 左少白心中暗道:就那黃鶴周正的舉動而言,確是如此,奇怪的是什麼方法,能使這一位身懷高強武功之人,變得如此怯弱,任人宰割。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姑娘說得不錯,叫人想不明白的是,那聖宮神君,用的什麼奇怪方法,能控制一個人的神智,難道世間當真有法術不成?」 范雪君道:「就屬下所知,法必有所宗,術必有所本,邪道法術,怪力亂神,不可憑信。」 左少白道:「在下辦不信世間真有法術之說,但那聖宮神君,能夠控制人的神智,豈不近玄虛,但事實為憑,又不容不信、」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唉!先師胸羅萬機,如若他還活在世上,必可解答此事。」 左少白道:「姑娘承繼令師衣缽,如若不能找出箇中原因,只怕再無人能夠解得了。」 范雪君道:「屬下聽先師說過,天竺瑜珈術中,似是有一種制人神智的神秘力量,唉! 可惜屬下天生雙目皆盲,不能閱讀古籍求證,雖得舉世間第一奇人為師,卻無法承繼他的才慧。」 左少白道:「范姑娘……」 范雪君只覺他叫的親切無比,不禁微微一怔,道:「盟主有何見教?」』左少白道:「在下有幾句私言,說將出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范雪君沉吟了良久道:「什麼話?」 左少白道:「范老前輩可通醫道麼?」 范雪君道:「能者無所不能,先師醫道之精,舉世難有其匹。」 左少白道:「范老前輩在世之日,可曾談過姑娘的眼疾麼?」 范雪君又是一呆,道:「盟主怎會突然想到此事呢?」 左少白道:「我想姑娘之盲,必有療冶之法。」 范雪君忽然啟唇一笑,道:「你是憐我盲難見物,有些可悲了麼?」 左少白道:「在下想到,姑娘如能復明;對武林正義,必有大助。」 范雪君歎息一聲,道:「先師曾經勸慰了屬下幾句,世間無盡善盡美之事,要我安於盲目之苦。」 左少白接道:「姑娘息居田野,安於家室,目不見物,也還罷了,如若逐鹿江湖,對付強敵,為武林正義,如是目能視物,必可多操上幾分勝算。」 范雪君臉色一變,正容說道:「先師曾經讚我一代紅顏絕世佳人,遭天所妒,才使生來目難見物,此話不知確是不確?」伸手取下面紗,理下鬢邊散發。 左少白仔細的打量了范雪君一陣,只覺她由頭到腳,無一處不是生得恰到好處,除了雙目皆盲,難以見物之外,縱然是世問第一流名師、畫家,也難描繪出如此美人,不禁讚道: 「姑娘的儀容絕世,令師的贊言,那是一點不錯。」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我如療好眼疾,是不是要遭天妒呢?」 左少白道:「這個,這個……」 范雪君道:「舍妹宅心忠厚,我雖是她的姊姊。但我們性格卻有不同之處,縱然當今之世,確有使我復明之藥,賤妾也不作復明打算。」 左少白心中暗暗忖道:聽他口氣,分明是有著自知復明有望,但卻自甘盲目,不願療治,這人的奇怪那也是舉世少有的了。 只見萬良急急奔了過來,說道:「范姑娘,周護法神智迷亂,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別驚動了他,也許咱們可從他那迷失自己的言語之中,聽出一點頭緒。」戴好蒙面黑紗,急急向前行去。 這時,黃鶴周正,已被萬良移放在一處草地之上,仰面而臥,雙日緊閉,喃喃自語。 范雪君緩緩蹲下身子,凝神聽去。左少白、萬良眼看花雪君凝神傾聽,也隨著蹲下身子,傾神去聽。那黃鶴周正自言自語的說了足足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住口不言。 范雪君道:「點他的暈穴」。 左少白應聲出手,點了周正穴道。 范雪君長長吁一口氣,道:「諸位可曾聽出他說的什麼了?」 萬良搖搖頭,道:「一點也聽不明白。」 范雪君道:「他喃喃自語,在向人求饒。」 萬良奇道:「向人求饒?」 范雪君道:「不錯,他在潛意識中,認為自己正在承受著無比的痛苦。」 左少白接道:「姑娘可曾聽出他向何人求饒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五章 投柬拜山 范雪君道:「向那些主宰他命運的人乞求。」 左少白道:「那是聖宮神君了。」 范雪君吟了一陣,道:「如若是聖宮神君,自是不能算錯,不過,他呼叫的並非聖宮神君之名。」 左少白道:「那是什麼人?」 范雪君道:「我也未聽清楚,隱隱之間,似乎是呼叫一個女人的名字。」 萬良呆了一呆,道:「女人名字?」 范雪君道:「就那音韻聽來,似乎是女人的名字。」 左少白道:「目下情勢錯雜,姑娘可有對敵之策?」 范雪君道:「目下江湖之上,遍佈著聖宮神君的抓牙,賤妾原想借聖宮之力,打擊聖宮,但此刻卻又不得不改變計劃了。」 左少白道:「為什麼?」 范雪君道:「在賤妾推想之中,那聖宮神君所以能控制群豪,定然是憑仗一些藥物之類,但此刻賤妾卻發覺不全是藥物,這中間還有一些詭奇莫測的武功,因此,已無法借仗聖宮中人,除非有人能夠瞭解那聖宮神君,用什麼武功,控制著屬下。」 左少白道:「姑娘之意呢?」 范雪君道:「先師在世之日,曾經說過,少林寺乃武林芸萃之地,人才最多,實力最強,賤妾默想此刻武林形勢,欲和聖宮神君對抗,必得借重少林寺的力量,是故,先赴嵩山少林本院,說服少林僧侶,使他們願為助力,才不乏人手缺少。」 左少白沉吟子一陣子,道:「姑娘心中可有把握,說服那少林僧眾麼?」 范雪君道:「原本是毫無把握,但此刻卻多上了幾分信心。」左少白道:「為什麼?」 范雪君道:「因為咱們有了閒雲大師相助。」 左少白點點頭,道:「姑娘說的不錯。」 范雪君道:「目下這閒雲大師,身軀已殘,縱然功力未失,也難對咱們有多少助力,但他卻是目下武林道上大劫大變的一個關鍵,咱們必需得好好的保護著他。」 萬良道:「當該如此。」 范雪君道:「咱們得盡快趕到少林寺去,那聖宮神君應該出現。但卻未曾露面,想必是為其他之爭牽纏,先師曾對賤妾說氣運之學,冥冥中,給了咱們這樣一個機會,但時機稍縱即逝,必得好好把握。」 萬良道:「黃鶴周正,和隨他歸服於咱們的這些紅衣劍手,此刻不但難再用作對敵,反而成了累贅,姑娘準備作何打算?」 范雪君道:「據賤妾的推想,他們定有著一種週期性的迷惘,也許過上一段時光,他們就會清醒過來了。」 萬良道:「目下周正似受重傷,已難行動,只有把他放在馬車之上了,那些紅衣劍手,似是還有行路之能,由在下帶領他們如何?」 范雪君道:「好吧!」 轉身行近車旁、登上篷車。這時,那些紅衣劍手,已然不可仗持,由黃榮、高光,當先開道,左少白、張玉瑤居中保護范氏姊妹和閒雲大師,萬良帶著紅衣劍手,隨後而行。輪轉轆轆,直奔少林寺。 行約十餘里,突然一聲大喝,一個紅衣劍手倒在地上,口吐鮮血而死。 范雪君停下馬車,問道:「什麼事?」 萬良道:「一個紅衣劍手,突然倒地死去。」 范雪君道:「有何特別之征?」 萬良道:「口吐鮮血,有如受了內家掌力所傷。」 范雪君輕輕歎道:「只怕這些紅衣劍手,都難以活到嵩山,周正暈迷不醒,那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左少留奇道:「為什麼了?」 范雪君道:「因為他的暈迷不醒,還可以保下一條性命。」 萬良道:「老朽有些不解之處,請教姑娘。」 范雪君道:「什麼事了?」 萬良道:「老朽默查那死去的紅衣劍手並無中毒之征,不知何以如此?」』范雪君道:「他們不是中毒而死,你自然是查不出來了。」 萬良道:「一路行來,未見敵蹤,那是不可能被人施用內家掌力擊斃了。」 范雪君道:「他們早受內傷,傷發而死,自然不是被人擊斃了。」 萬良道:「姑娘才慧過人,難道就沒有防範之策麼?」 范雪君道:「我如知道防範之法,那也不用上少林寺了,聖宮神君的人,都是我們可用之兵。」 左少白道:「難道就這般讓他們死去?」 范雪君道:「目下難有良策,救他們性命。」 隨手放下車前垂直簾,退入車中。 左少白望了萬良一眼,低聲說道:「如若他們是內傷發作,應該一齊發作才是,何以會先有一人死亡?」 萬良苦笑一下,道:「老朽走了數十年的江湖,見過的奇異之事,難以數計,但卻從未想到世間會有此等恐怖之事。」 左少白長歎一聲,默然不言。此情此景,他實在想不出可說之話。 但聞范雪君的聲音,由車中傳了出來,道:「咱們上路了。」 沿途之上,常聞慘叫之聲,那慘叫之後,必有一個紅衣劍手,倒地死去。奇怪的是那些紅衣劍手,對同伴的死亡,直似視若無睹,一個個木訥遲呆,有如泥塑木雕一般。左少白、萬良等雖瞧著一個個死去,黯然神傷,但卻是束手無策。 這日,中午時分,行到了嵩山腳下,但那隨在車後的紅衣劍手,已然大部死於途中,只有四個,呆呆的隨在車後而行。生死判萬良長年在江湖之上走動,知道嵩山少林本院,除了朝山進香之期,可予自由出入之外,平日裡戒規甚嚴,尤以武林人物,只要擅自闖入了禁地,少林僧侶,即將出手施襲。 正想出口喝止,那當先一輛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原來,到了一處岔道所在,迎面一塊石碑上,寫著:「車馬禁入」四個大字。 萬良急步行到車前,說道:「不能再向前走了。」 黃榮、高光走在最前面,聞聲回頭,說道:「可要下車步行?」 萬良搖搖頭,道:「咱們登上此山,就算進入了少林寺管轄範圍之內,如若是普通之人,就算違犯了他們的規戒,也不要緊,最多是有知客僧人,出面勸說幾句,如是武林中人,掛刀佩劍,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左少白接道:「那要如何才能進入少林寺中?」 萬良道:「應該按照武林中規矩行事。」 左少白道:「什麼規矩?」 萬良道:「投柬拜山。」 左少白道:「這事得先和范姑娘商量一下,再作主意。」 萬良道:「老朽去通報范姑娘一聲。」 轉身行到范雪君馬車前面,還未來及開口,車簾已自啟動,一雙纖纖玉手,遞出一個大紅封簡,道:「我已備好柬貼,咱們按規投柬拜山。」 萬良伸手接過,只見那大紅封簡之上,寫著函聖少林掌門方丈,下面是金刀盟主拜投。 當下說道:「姑娘的思慮周到,已經早想到此事了」 篷車中傳來了范雪君的聲音,道:「有勞萬護法帶著黃榮,先去投柬求見,我等在此等候。」 萬良道:「前面大道,直通少林本院,車馬已然禁行。 范雪君道:「少林本寺這條規戒,已行好久。」 萬良呆了一呆道:「昔年老朽拜游少林寺時,還未立過這條規戒,車馬一直可行達廟門之前。」 范雪君道:「這麼說來,這條限行車馬的規戒,為時不久。」 萬良道:「老朽拜訪少林,已是三十年前的事,這戒條最久也不過三十年。」 范雪君低聲沉吟了一陣,道:「車馬停在此處,步行登山。」 萬良低聲說道:「周正暈迷不醒,閒雲大師雙腿已殘,行動不便。」 萬良黯然應道:「還有四人留得性命。」 范雪君道:「他們還能擔著人行路嗎?」 萬良道:「除了沿途已死二人之外。他們的體態並未衰退,只要四人不再像先前三人,行了一半,吐血而死。」 范雪君道:「此地距那少林本院,還有好多路途?」 萬良道:「約略估計,大約還有八里以上。」 范雪君道:「好吧!你帶黃榮先行一步,要那高光就地取得一些竹子,紮成兩個軟兜,抬著閒雲大師和周正趕路。」 萬良應了一聲,轉身而去,帶著黃榮,當先入山。高光迅快的砍下幾支竹子,結成了兩座竹兜,把閒雲大師,和黃鶴周正,移放於竹兜之上。 這時,范雪君也下了馬車,取過兩塊黑色的布單,掩在鬧雲大師和周正身上。那四個紅衣劍手,遲遲呆呆,有如失去魂魄一般,但卻十分柔順,高光要他們抬起,四人就依言抬起了竹兜。 范雪君雖然目難見物,但四周形象,都有范雪儀以手傳訊,告訴了她,那是有如目睹一般清楚,當下說道:「盟主請和屬下同行,張姑娘和高護法斷後,留下的四個紅衣劍手,也許四人之中,有無法支持到少林寺中,就要傷發而死、」 扶著妹妹肩頭,當先行去。左少白緊隨在范氏姊妹身後,高光和張玉瑤護著兩個竹兜,走在後面。 三輛馬車,停放在山角之下,一行人沿山而上。行約三里左右,形勢突然開闊,一片松林攔路,大道穿林而過。 只聽一聲「阿彌陀佛!」松林之中,突然轉出來一個身披月白袈裟的老僧,攔在道中,雙手合十,道:「兩位女施主,老僧這廂見禮了。」 范雪君雙手合拜,道:「不敢當老師父的大禮,借問一聲,此去少林寶剎,尚有多少行程?」 老僧呆了一呆,暗道:好厲害的女娃兒,我還未曾問她,倒被她搶了一個先著,問起我來。只好雙掌合十,肅然回答道: 「越過這座松林,就到了少林本院,兩位女施主,到少林寺不知有何貴幹?」 范雪君道:「咱們來拜會貴寺方丈。」 那老僧道:「適才有兩個投柬拜山之人,想是亦和兩位有關了。」 范雪君道:「正是賤妾所遣。」 那老僧雙眼一瞪,從頭到腳的打量范雪君一眼,道:「你可是金刀盟主?」 范雪君道:「賤妾亦是金刀盟主的屬下。」 那老僧輕咳了一聲,道:「那麼金刀盟主何在?」 范雪君道:「見著貴寺掌門方丈之後,那金刀盟主自會現身相見。」 那老僧略一沉吟,道:「諸位雖是依照武林規矩拜山,不過……」 范雪君道:「不過什麼,老師父如有疑難之處,儘管請說不妨。」 那老僧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們少林門下,有一條規戒。」 范雪君道:「什麼規戒!」 那老僧道:「說了女施主不要見怪,那就是不准女子入山。」 范雪君道:「你們少林寺有沒有進香的客人?」』那老增道:「香客自然是有了。」 范雪君道:「那進香之人,如是大吏內眷,你們也要擋駕麼?」 那老僧道:「那就有些個同了。」 范雪君道:「同是女人,有何不同之處,既然女香客可以入寺,大師把我看作女香客就是。」 那老僧搖搖頭,道:「縱然女香客,也只限到第一層大殿,不能再入二殿。」 范雪君道:「我不信貴寺屹立江湖數百年,就沒有一個女子,進入二殿之後。」 那老僧道:「有雖然有,但必得有一個條件?」 范雪君道:「什麼條件?」 那老僧道:「憑仗武功,闖入本守。」 一直站在范雪君身後的張玉瑤,突然接口說道:「闖入貴寺,那也不算什麼難事,大師現在可要攔阻麼?」 那老僧淡然一笑,道:「少林寺清規森嚴,女施主未闖入寺內之前,貧僧決然不敢攔阻。」 說完,陡然閃向一側,讓開去路。范雪儀眼看那老僧讓開,舉步向前去。范雪君手扶在妹妹肩頭之上,緊隨而行。左少白平握劍把,緊隨在范雪君的身後。 穿越過一片松林,是一道白石鋪的大道,巍立著少林寺的高聳大門。兩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一排橫立寺門之外。 范雪君高聲說道:「諸位請讓讓道,我們朝山進香而來。」 兩位和尚相互望了一眼,上面一僧接口說道:「諸位可是金刀門中人?」 范雪君道:「兩位大師有何見教?」 左面一增接道:「適才有金刀門中人,投柬拜山,貧僧職司知客,奉命迎接高賓。」 范雪君道:「不錯,我們都是全刀門中人。」 左面一僧道:「那位是金刀盟主?」 右面一增雙掌合十,冷冷說道:「少林寺中規矩,不許女子入寺,不論女施主是否金刀門中人,都無法進得少林寺。」 和尚舉動十分禮貌,但語氣卻是一片冰冷。 張玉瑤道:「還有一個規矩,大師忘記說了。」 右面和尚冷冰冰的說道:「什麼規矩?」 張玉瑤道:「如是對方憑著武功,闖入你們少林寺中,那是無處不可去了。」 那和尚臉色一變,道:「不錯,只要姑娘有信心能夠闖入少林寺中,就是敝寺方丈靜修之室。姑娘也可照去不誤了。」 張玉瑤唰的一聲,抽出背上長劍,道:「范姑娘,他們蓄意阻攔,那也不用和他們多費口舌了。」 目光一掃二僧,接道:「兩位大師也請亮兵刃吧!」 右面那和尚冷笑一聲,道:「咱們師兄弟赤手空拳接姑娘幾劍,也是一樣。」 張玉瑤左手一領劍訣,道:「你們兩人打我一個,不用兵刃,那也不算吃虧。」 長劍一揮,閃起了一朵劍花,正待刺出,突然又停了下來,道:「還有一件事,必得先說明白。」 左面一僧,道:「女施主請說吧!」 張玉瑤道:「咱們動手相搏,是以命相拚呢?還是點到就算?」 左面一僧道:「這個悉由姑娘作主了。」 張玉瑤想了片刻,道:「這麼辦吧!咱們點到就算,但如萬一有人受傷,就算那人倒霉。」 兩個和尚齊聲應道:「姑娘有什麼高明劍招,儘管施展就是。」 張玉瑤,揮手一劍,刺向右面一僧,左掌一揮,擊向左面一僧。二僧齊齊一閃,避開掌劍,各發一掌,分由兩側擊來。 張玉瑤一矮身子,避開兩掌,右手長劍反向上面揮去。閃起兩朵劍花,分襲右面一僧前胸處兩大要穴。她心中覺著右面一僧,最不順眼,是以攻出的劍勢,專找右面一僧。 這兩個僧人,乃少林寺中正副知客,武功十分高強,兩人原未把張玉瑤瞧在眼中,但動手二招,已然覺出不對,趕忙凝神拒敵。就這一念輕敵,已被張玉瑤搶去先機,劍勢專攻右面一僧,左掌卻拒擋左面一僧的攻勢。右劍左掌,一攻一守。 張玉瑤劍勢凌厲,十合之後,右面一僧已然被迫得有些應接不暇。右面一僧又免強接得幾劍,顯然有些手忙腳亂,一個失神,右袖被刺中一劍,唰的一聲,對穿而過。 兩個和尚不約而同向後躍退五尺,道:「姑娘劍術高強,儘管請過。」 張玉瑤收了長劍道:「這麼看來,少林寺中和尚,還不失名門大派的風範。」 兩個和尚只窘的臉上飛紅,道:「我等職司甚低,微不足道,但重重關頭,一道強過一道,姑娘不用太過高興。」 張玉瑤微微一笑,道:「多承關注了。」 仗劍向前行去。兩僧門讓兩側,果然不再攔阻。行約數大,忽見萬良急奔了過來。他來勢奇怪,轉眼之間,已到了群豪身前。 范雪君停下腳步,問道:「什麼事?」 萬良道:「老朽已把盟主拜柬,投入少林寺中。」 范雪君道:「何人接收拜柬?」 萬良道:「達摩院的主持。」 范雪君道:「你沒有見到那少林寺的方丈麼?」 萬良道:「一個白髮老僧,自稱達摩院的主持,受他們掌門方丈之命,代表接見。」 范雪君道:「他說此什麼?」 萬良道:「那老僧對咱們一行舉動,似乎十分瞭然,接過拜柬之後,瞧也未瞧,就說少林寺向不接見女客,咱們雖是按照武林規矩,投柬拜山,他也無法破例,必需按照寺中戒規行事。」 張玉瑤道:「什麼戒規?」 萬良道:「憑著武功,闖入少林寺中。」 張玉瑤道:「這麼說來,是非得動武打進去不可了,哼!早知如此,那也不用投柬拜山了。」 萬良道:「不過,那老僧在我離寺之時,告訴過我一句話,他說,他雖然無法破例,但他亦將盡力助咱們進入少林寺中。」 范雪君緩緩說道:「那是說,他將在人手調度方面,盡量給咱們幫助了。」 萬良道:「大概如此吧!」 左少自接道:「黃榮何在?」 萬良道:「現在少林寺中。」 左少白一縱眉,欲言又止。 萬良低聲接道:「少林寺中,規戒森嚴,既然不肯接咱們入寺,只怕難免一場搏鬥,姑娘也該調派一下人手,最好是點到為止,不要傷了少林寺中僧侶。」 范雪君道:「就依你之見。」 萬良道:「老朽先回寺中,等候姑娘。」 范雪君道:「好吧!如寺中有變,立即通知我等。」 萬良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范雪君道:「張姑娘已經勝了一陣,下一陣讓給盟主出手。」 張玉瑤已知左少白武功強過自己甚多!應了一聲,退了下去。左少白大行兩步,走在前面,帶頭而行。 只見那少林寺大門敝開,一眼可見寺中深長的院落,和夾道松柏。左少白昂首挺胸,直入寺門。 張玉瑤護著范氏姊妹居中,高光帶著四個紅衣劍手,抬著閒雲大師和黃鶴周正—一走在最後。剛剛進得寺門,突聞一聲高昂的佛號,傳入耳際,大門後面,疾快的閃出了四個手執禪杖,結成了一片杖影。只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四僧禪杖,各自著了一劍。 四僧心頭一震,道:「這人好快的劍勢。」 這四人同在達摩院中學藝,武功也在伯仲之間,感受和反應。幾乎是一般模樣,齊齊揮動禪杖,襲擊過來。 四僧齊出,結成一片嚴密的杖影;不論何人,遇到此等攻勢,必得是收劍而退,但左少白,卻是大不相同,不但不退,反而揮劍而進,長劍護身,疾快的向前行去。身隨劍走,靈巧無比的一個轉身,欺入四僧身前,長劍左右一擺,分刺兩僧。 四僧手中禪仗,十分沉重,適宜遠攻,左少自欺近了四僧身側,四僧那沉重兵刃,反而成了累贅,運用極是不便。左少白連攻十餘劍,削落最左一僧的一片袍袖。另外三僧,雖然無傷,但亦被迫的走馬燈般,團團亂轉。四僧又勉強支持了幾個回合,似是自知不敵,齊齊退到兩側。 左少白左手食、中二指,按在劍身之上,欠身說道:「諸位大師承讓了。」 大步向前行去。張玉瑤、范氏姊妹、高光等魚貫而入。四僧八雙眼睛,呆呆的瞧著幾人,也不多問。 要知嵩山少林本院,一向被武林中視作武學芸萃之地,四僧聯手,仍然敗在左少白的劍下,實在是大失顏面的事,照著武林規矩而論,四僧既然認敗,那就無權過問來人。 四個紅衣大漢,抬著兩具軟兜,走在最後,四僧雖然瞧得心中疑慮重重,但也只好忍了下來。 左少白當先而行,走約五六支遠,大道突然折向左面行去。轉過彎子,只見一老、一小兩個和尚,並肩站在一起,攔住去路。 那老僧穿著一件灰色僧袍,顎下白髯如雪,但臉上紅光照人,使人無法估出他的年紀。 那年輕和尚看上去只不過二十左右,身穿月白僧袍,項間掛著一串念珠,背上斜背著一柄戒刀。 那老憎合掌當胸,欠身高宣了一聲佛號,道:「老衲四律,和諸位施主見禮了。」 左少白心中一動,想起了四戒大師,其人亦四字輩高僧,那是寺中長老了。急急還了一禮,道:「晚輩左少白,見過大師。」 四律大師長眉微微一聳,道:「施主連闖了咱們少林寺數道攔截,那是足見高明,老僧奉命於此。施主如想通過,只有憑著武功了。」 這幾句話,似是生生給逼了出來,有著言不由衷之苦。 左少白道:「在下末學後進,如何是大師之敵?」 四律大師道:「施主不用客氣了,老衲奉命守此要道,施主縱然能舌翻金蓮,也無法說得老衲自行讓路。」 左少白道:「我等投柬拜山,並無惡意,只求一見貴寺方丈。」 四律大師道:「施主多言無益,還是憑武功闖過去吧!」 左少白道:「晚輩和四戒大師,有過數面之緣,老禪師,乃四字輩的高僧,想必……」 四律大師接道:「老衲不善詞令,亦不喜多言,施主如是自忖不是老衲之敵,請退出少林寺吧!」 左少白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和尚有些奇怪,好像很怕和我說話。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既然如此,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四律大師回顧那小和尚一眼,道:「這施主既要賜教,你還不亮出兵刃。」 那年輕和尚應了一聲,翻腕拔出背後戒刀,道:「小僧平雲,請施主賜教。」 左少白心中暗道:大約他是自恃身份,不願親自出手。長劍一揚,道:「小師父儘管出手」。 平雲也不客氣,戒刀一揮,斜斜插向前胸。左少白長劍斜起,直向戒刀上拍去。 那小和尚出手一刀,看似平庸,實則暗藏著甚多變化,眼看左少白長劍向刀上拍來,刀勢一沉,斜裡翻了上來,鋒刃變向,直向左少白握劍右腕之上斬去。 左少白心中暗吃了一驚,忖道:「這和尚年紀不大,刀法怎的如此詭奇。心中念轉,手中長劍,卻用出了王道九劍中一招「祥雲繚繞」,劍勢一轉之間,突然幻出了一片劍花,金鐵交鳴聲中,封開了那小和尚手中戒刀。 左少白一劍撥開了小和尚的戒刀,已知遇上勁敵,回劍還擊,唰唰唰,連擊三劍。要知那大悲劍法,乃劍術至高無上的奇學,三劍出手,登時現出一片劍花。那和尚本是連刀主攻,此刻卻攻守易勢,變成了防守。 左少白施展開大悲劍法,處處搶制先機,那和尚登時被迫的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四律大師冷眼旁觀,瞧了一陣,搖頭說道:「你不是這位施主的敵手,快退下來。」 那小和尚倒是聽話得很,疾攻兩刀,倒躍而退。 四律大師道:「阿爾陀佛,施主劍術精絕,小徒非敵,看來只有老衲領教幾招了。」 左少白道:「在下如何能是老禪師的敵手?」 四律大師道:「施上不用謙讓了,只要你闖過老衲一關,即可見到敝寺方丈,沿途之中,再無攔阻之人。」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施主見著敝寺掌門方丈之時,卻是處在危險無比的環境之中。」 左少白暗自奇道:「這番話,無疑說明了少林寺中對付我等的安排,不知他何以竟然會說了出來,實叫人難辨敵友。 只聽四律大師接道:「老衲話已說完,施主可以出手了。」 左少白心中還有猶豫,耳際間卻傳過來範雪君的聲音,道:「此刻寸陰如金,最好不要再拖延時間了。」 四律大師右掌一揚,道:「施主既是不願落得搶先之名,老衲就先出手了。」 呼的一聲,右掌直向左少白拍了過去。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六章 舌劍唇槍 左少白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揮劍迎了上去。四律大師一挫腕,收回掌勢,但左掌卻緊隨右掌之後推了出去。左少白劍勢速變,閃起一片寒芒,追向四律大師捲了過去。 四律大師低聲讚道:「好劍法。」 他雙掌連環劈擊出手,一雙肉掌之上,帶起了兩股潛力,逼的左少白劍勢不能近身。 左少白心中忖道;這和尚功力果然驚人得很。手中劍勢一緊,攻勢更見凌厲。 四律大師的武功雖高,但左少白的劍勢,變化萬端,奇奧莫測,仍然被那重起的劍勢,因入了一片光影之中。 惡鬥十餘個回合之後,四律大師突然一揮僧袍衣袖,打出一股強猛無比的暗勁,逼開了左少白的劍勢,倒躍而退,閃到一側道:「施主劍術高強,老衲非敵,儘管請過吧!」 左少白心中暗道:「他明明還有再戰之能,罷手不戰,那是存心讓路。」 心念暗轉,抱拳一禮,道:「老禪師承讓了。」 大步向前行去。四律大師和那手執戒刀的小和尚,又向後退了三步,把大道全都讓開。 范雪君等緊隨在左少白的身後而過。四律大師說的果然不錯,沿途之上,再無攔擋之人。 行約一里左右,果然忽然一變,只見一座高聳的大殿,屹立在前。殿門大開,群僧分列,中間坐著一個身披黃色袈裟,神情壯肅的中年和尚。 左少白凝目望去,認出正是回雁峰上見到的一癡大師,此刻披起了那件黃袈裟,看上去更為莊嚴些。 只見一個站在大殿外面的中年和尚,回身望著大殿說道:「金刀盟主,已闖過寺中攔阻,逼近大殿恭請掌門人裁奪。」 一癡大師回顧了身旁一個身披藍袈裟的和尚一眼,那和尚說道:「依照寺中戒規,來人既能闖過寺中攔截,不論男女,理應以禮相待,迎入殿中。」 一癡大師道:「好,就依寺中戒規辦理,有勞師弟代我迎客。」 那身披藍袈裟的和尚應了一聲,大步出殿,迎上前來,說道:「貧僧一清,奉諭代我掌門迎客。」 言罷,合掌一禮。 左少白抱拳一禮,道:「有勞大師。」一清大師閃到一側,道:「諸位請入大殿待茶。」 左少白回頭望著范雪君道:「姑娘……」 范雪君接道:「咱們拜山而來,理該入境隨俗才是。」 當先向大殿之中行去。 張玉瑤乃還劍入鞘,緊隨在范氏姊妹身側。 一清放過了范雪君,左少白等,攔阻了四個紅衣大漢道:「四位抬的何物?」 高光接道:「人。」 一清大師呆了一呆,道:「什麼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高光道:「自然是活的了。」 一清大師道:「既然活的,為什麼要用黑布蒙掩起來?」 高光道:「如是到了可以掀開黑布之時,我等自會揭開,用不到大師費心。」 一清大師搖搖頭,道:「敝寺掌門方丈,是何等尊貴,諸位雖然是闖過了攔劫而來,可見敝寺方丈,但也該有個限度。」 高光道:「什麼限度?」 一清大師道:「把四人抬的東西,留在大殿之外。」 說話神情,似是已毫無商確餘地。 高光望著一清大師,呆呆的站立著,半晌想不出一句話來。原來一清大師擋門面立,攔住了進殿去路,除了依照他吩咐之外,只有強行闖入殿中一途,照此時此情,是否應該出手,高光卻是難作主意。 但聞范雪君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既是不能進殿,你們就守在殿外吧!」 高光緩步退了下去,喝令四個紅衣人,放下竹兜,就在殿外坐了下來。 左少白緩步進入大殿,目光流轉,打量四周景物,只見少林掌門方丈,一癡大師,高座在一張檀木椅上,群憎環列,神氣十足,默查那群僧列成的隊形,隱隱間含有保護之意。 只聽一癡大師說道:「那位是金刀盟主?」 左少白本想承認下來,但轉念一想,范雪君早已想了應付之策,回頭望了范雪君一眼,默不作聲。但見范雪君緩步而行,直行到左少白的身側,才停了下來,接道:「金刀盟主已在貴寺。」 一癡大師接道:「那一位,請出來和貧僧見見如何?」 范雪君道:「等一會再見不遲。」 一癡大師目光投注到大殿之外,望了那個竹兜一眼,道;「也許你們那金刀盟主,被阻於大殿之外了。」 他自言自語,說了幾句,范雪君也不理他。 一癡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就算那金刀盟主不在,諸位之中,也該有個執事的人才是。」 范雪君道:「方丈有什麼話,儘管問吧!自然會有人答覆。」 左少白目光流顧了大殿各處,不見萬良和黃榮何在,忍不住問道:「我等還有兩個傳訊之人,現在何處?」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按我們少林規矩,兩位貴使,已被敝寺招請於達摩院中待茶。」 左少白抬起頭來,兩道森寒的冒光,逼視一癡大師的臉上,回峰雁上往事,一一展現腦際,當下說:「大師還記得在下麼?」 一癡大師神情肅然的搖搖頭,道:「本應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識人不多。」 左少白突然一動,說道:「那夜在回雁峰,雖只匆匆一見,但在下對大師的記憶十分清晰,自信不致瞧錯了人。」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本座已經說明,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武林中人,相識不多,閣下定然看錯人了。」 左少白道:「堂堂少林寺的掌門,在下如何能夠看錯。」 一癡大師神情鎮靜,淡淡說道:「閣下高名上姓,你一定要說見過本座,那也不關緊要。」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依照江湖規戒,你們金刀門投柬拜山,定然有事和本座商量,本座時間不多,不能久陪幾位,幾位有什麼話,快些請說。」 左少白心中忖道:「他一直不敢承認此事,定然是偷上衡山而去,少林僧侶,大半不知他的行蹤了。 正想當面揭穿,突聞范雪君接口說道:「大師最近一年,可曾離開過少林寺麼?」 一癡大師沉吟一陣,道:「諸位如是無事,本座要失陪了,似此等無禮之言,難道也要本座答覆麼?」 范雪君道:「我等是按著貴寺中的規戒,闖了進來,方丈就算不願接見,也非得接見不可。」 一癡大師回顧了左右群僧一眼,接口說道:「本座事務繁忙,無閒和諸位閒談是非,諸位有什麼事,請和敝寺中達摩院主持談吧!本座要先走一步了。」說完,站起身子,離開座位,大步轉身而去。 范雪君高聲說道:「站住!」 四周群僧眼看范雪君對待掌門方丈,如此無禮,不禁一個個怒形於色。 范雪君雙目失明,也瞧不到群僧神情,仍然接著說:「你可想知道,上一代貴寺掌門方丈,四方大師的事麼? 這幾句話,字字有如巨雷般,只聽得大殿中群僧臉色齊變。 一癡大師緩緩回過頭來,道:「敝寺上一代掌門,已死去十餘年了。」 范雪君道:「你們可曾查出他的死因麼?」 一癡大師道:「我們少林一派,為此懸獎於江湖之上,已查出為白鶴門左鑒白夫婦所害,連絡九大門派,和當今江湖上四門,三會、兩大幫,合力圍殘了白鶴堡,已為敝守上代掌門人報了仇。」 左少自聽得熱血沸騰,直行而上,恨不得立刻拔劍出手,但又恐壞了范雪君的計劃,強自忍了下來。 一癡大師道:「此事天下英雄皆有知聞,難道還會有假的不成?」 范雪君道:「貴掌門死亡之事,可有人在現場見證麼?」 一癡大師道:「此乃震撼江湖的大事,武林道上,有誰不知,除了敝派掌門之外,還有武當、峨嵋、崆峒三派掌門之人,同時遇害。」 范雪君道:「你倒說得詳細。」 一癡大師道:「姑娘要問,本應只好講說清楚?。」 范雪君緩緩說道:「那是因為你作賊心虛了。」 這兩句話,字字如刀如劍,直刺入一癡大師心中。 其實大殿中群僧一個個都臉色大變,數十道目光,一齊投注在范雪君的臉上。 她臉上戴著蒙面黑紗,群僧也無法看清楚她臉上的變化。 一癡大師鎮靜了一下激烈的心情,緩緩說道:「女施主此言,是何用心?」 范雪君道:「賤妾只不過隨便講講,大師如是心中無鬼,用不著如此緊張了。」 一癡大師道:「本座平靜得很。」 范雪君道:「你自然平靜了,你那四方大師如若不死,你豈有接掌方丈的機會。」 左少白只聽得暗暗讚道:她不慌不忙,利口如刀,但字字句句,都使人有著椎心刺骨之感。 一癡大師本來要轉身而去,但此刻卻停了下來,緩緩坐了下去,道:「看來女施主此來我少林寺,是存心要和本座為難了。」 范雪君道:「你為什麼不走了?」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出語驚人,本座如不聽完,豈不是太可惜麼?」』范雪君道:「只怕不是為此吧!」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說說看,本座是為什麼?」 范雪君道:「你怕去後,賤妾說服群僧……」 一癡大師把臉一變,接道:「我還道女施主有什麼驚人之論,本座已經不願再聽了。」 范雪君道:「方丈既不願聽,儘管請便吧!」 一癡大師冷笑一聲,道:「少林寺是何等所在,豈容女施主這等撒野。」 范雪君道:「大師可是準備下令屬下,殺賤妾滅口麼?」 一癡大師道:「少林寺一向以禮義待人,但女施主這等信口開河,雖都可笑之言,但如本應不加過問,豈不讓天下英雄恥笑了麼!」 范雪君道:「大師何以斷言賤妾是信口開河?」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講了什麼驚人之言,但不知能否拿出一兩樣證據,證實你說的不錯?」 范雪君道:「賤妾如若未有證據,豈敢在少林寺群僧之前,胡言亂語。」 她言語平靜,但卻又有著斬釘截鐵的堅決。 一癡大師心頭一跳,大感緊張,但在群僧目注之下,只好故作鎮靜的緩緩說道:「女施主有何證據:何不取出瞧瞧?」 范雪君道緩緩說道:「大師一定要看證據麼?」 一癡大師道:「本座如若不要查看證據,豈不要留人活柄。」 范雪君聲音突轉嚴厲,冷冷說道:「大師再想想,是否一定要看?」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不要再行詐了,如有證據,還請趕快拿出,本座已經不願再聽了。」 范雪君道:「好!大師一定要看證據,還請答覆賤妾一件事。」 一癡大師道:「什麼事?」 范雪君道:「大師請召集貴寺中的長老,齊集大雄寶殿,賤妾就立時可以拿出證據,證實這四方大師還在人間。」 一癡大師臉色一變,道:「為何要召集本寺中的長老,女施主才肯拿出證據呢?」 范雪君道:「貴寺中的長老,大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賤妾拿出的證據對與不對,一目瞭然,如果證據確鑿,方丈就算想一手掩遮,也是有所不能。」 一癡大師已被范雪君尖刻如刀的言詞,攻打得招架不住,心中暗自後悔道:「我該早些下令,要護法群僧殺了這個丫頭才是,此刻形勢被迫,就算想翻臉,亦是有所不能了。」 但聞范雪君高聲說道:「方丈意下如何?」 一癡大師道:「目下這大雄寶殿中,已有我少林各院主持在座,為女施主一句話,就召集敝寺長老聚會,未免是小題大做了。」 范雪君道:「目下你們這大雄寶殿之上,可有寺中長老?」 一癡大師怒道:「女施主這等喋喋不休,別怪本座無札了。」 目光一轉,低聲對身側兩個中年僧侶道:「給我拿下。」 范雪君冷冷說道:「怎麼?可是沉不住氣了?」 這時,一癡大師身側二僧,已經分由左右,躍行而出,直對范雪君撲了過來。 左少白長劍一擺,冷冷喝道:「站住!」 二僧奉命去擒范雪君,撇開左少白,直向范雪君撲了過來。左少白長劍疾出,閃起一朵劍花。刺向左面一僧,左手卻攻向右面一僧。 左面一僧袍袖拂出,勁襲左少白的劍勢,立時有一股潛力逼了過來,口中冷冷喝道: 「閃開。」 左少白怒道:「只怕未必。」 劍勢一偏,削下那僧人一片袍袖。那僧人吃了一驚,急急向旁側橫躍五尺。 左少白劍勢逼退了左面一僧,左掌亦同時施出一招拿手掌法,抓向了右面一僧的手碗。 右面一僧較為細心,眼看左少白劍掌並出的快速攻勢,已知遇上勁故,那裡還敢大意,右腕一收,急急縮了回去,避開了一擊。就這一收掌勢,已給了左少白緩手時間,長劍施開,唰唰兩劍,劃起了一道銀虹,阻攔住兩僧。 但聞范雪君高聲說道:「我等闖入貴寺來,並無和貴派動手之心。」 一癡大師目光環掃了身側群僧一眼,道:「戒恃院護法何在?」 但聞一片沉重的聲音應道:「弟子等在此。」 四個身著月色僧袍,身上背著戎刀的中年和尚,緩步走了出來。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把他逐出大殿,一併擒獲,送往戒恃院中,聽候發落。」 四僧應了一聲,轉身直對范雪君行了過去。 左少白目光一轉。整個大殿中,數十位少林高僧,只有這四個僧侶帶著兵刃,心中暗自奇道:「這四僧能夠身帶兵刃,不是身價很高,定然是武功過人,倒是不可大意。」 忖思之問,四僧已經拔出兵刃,並肩向前行來。 左少白長劍一振,冷冷說道:「四位如若能夠勝過在下手中之劍,才有把我等逐出大殿之望。」 四僧神情肅穆,緩緩舉起手中戒刀。左少白看四僧舉刀的姿勢,一般模樣,心中暗生警惕,忖道:「看來這四個和尚必有著一套精妙的合搏之術。」 只聽一癡大師說道:「侵入我少林寺中,仍敢如此放肆;如是不能生擒,那就格殺無論。」 四僧齊齊應了一聲,戒刀一排遞出,四道寒芒疾閃,分攻向左少白四處方位。 左少白長嘯一聲,手中寶劍疾施一招「日月輪轉」,一片劍光湧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四柄戒刀盡為長劍震開。 這一劍威勢驚人,只看得大殿中的群僧,齊齊為之一呆。 這當兒,突聞一聲佛號,傳了進來,道:「暫請住手。」 這句話,聽去聲音並不很大,但卻字字鑽入人的耳中。四僧似是已經聽出了來人聲音,收了戒刀齊齊向後退了兩步。 左少白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面如古月,慈眉環目,身著灰袍,足登芒履。滿臉風塵之色的老僧,合掌肅立在大殿門口之處。正是少林寺四字輩高僧之一的四戒大師。左少白心中大震,幾乎失聲而叫。 只聽一癡大師說道:「師叔回寺來了。」 四戒大師道:「老衲苦行萬里,見聞甚多,內中有幾件重大之事,必得面告掌門方丈。」 一癡大師略一沉吟,道:「師叔一路風塵,那是很辛苦了,先請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談不遲。」 四戒大師目光轉到左少白的臉上,道:「老購要談之事,和這位施主有關。」 一癡大師臉色一變,道:「師叔認識他們麼?」 四戒大師垂目說:「老衲不識。」 一癡大師接道:「既不相識,那也不用替他求情了。」 只見大殿外人影一閃,四律大師現身於大殿門口,合掌說道:「老衲未能擋住來人,特向掌門方丈請罪。」 一癡大師道:「勝敗乃平常之事,師叔何罪之有。此地之事,不敢再勞師叔大駕,請下去休息吧!」 四律大師道:「老朽還有下情稟告。」 一癡大師道:「師叔請說。」 四律大師道:「四方師兄,全寺中人,無不悲痛萬分,雖得方丈查明,找出兇手,但就老衲昔年和那白鶴堡主左鑒白動手經過之情而論,那左鑒自實非四方師兄之敵,左鑒白是否真是謀害四方師兄的首謀元兇,不但老衲心中存疑,寺中長老、弟子,心中都有些疑慮未清……」 一癡大師不讓四律大師說下去,接道:「此事早為天下公認,師叔此刻,忽生此念,不知用心何在了?」 四律大師道:「老衲之意,是說那左鑒白的武功,實在不足以搏殺四方師兄,只怕幕後,或有主謀人,這位女施主既然帶有明證而來,何不讓她拿出瞧瞧?」 一癡大師道:「除非上一代掌門還敢重生,說明經過,此來只怕再難找出確證了。」 四律大師道:「看看總是無妨。」 一癡大師道:「如若她是戲耍我等,又該如何?」 四律大師道:「在少林寺中,諒她不敢虛言相戲,果有其事,老衲定然捨命生擒於她,以聽憑方丈發落。」 一癡大師冷笑一聲,道:「你連他們闖入大殿都無法攔擋,還奢言生擒於她,未免是有些誇張了。」 四戒大師道:「如若這幾位施主,果有戲耍我少林之心,老衲當和四律師弟聯手出敵,務必把他們一網打盡。」 范雪君冷冷說道:「一個人如是心中有鬼,自然是不敢面對天日,澄清真像了。」 一癡大師怒道:「女施主滿口胡言,說的那一個?」 范雪君道:「我說的是少林寺當代掌門方丈。」 一癡大師臉色鐵青,冷笑一聲,道:「我少林寺屹立江湖數百年,從未有人在我少林寺如此放肆過。」 語聲微落,厲聲接道:「還不給我拿下!」 戒恃院四大護法,應了一聲,齊齊向范雪君撲了過去。左少白劍疾起,攔住四僧,施開姬同傳授的王道九劍,重重劍影,波湧而起,把四僧一齊擋住。 范雪儀緊握著姊姊的左手,把大殿發生的情事、變化,盡皆告訴了范雪君,是以,范雪君雙目皆盲,但對四周的情勢變化,卻是十分瞭然。 張玉瑤生恐左少白不是四僧之敵,右手仗劍,左手握著一把金刀,只要左少白一遇危險,立時將出手施救。左少白劍術精絕,十幾招後,已把四僧盡皆因入了一片劍光之中。 四戒、四律大師,並肩站在大殿門口,一臉肅穆之容,望著殿中的惡鬥。 戒恃院護法僧,在少林寺中身份甚高,四人合攻一個,竟然無能取勝,反為對方劍光所困,只瞧的大殿群增個個暗自訝然。 惡鬥之中,只聽范雪君高聲說道:「諸位如想知道貴寺上一代掌門方丈之死的真正內情,立時給我停手。」 她說話的聲音甚大,和左少白惡鬥的四僧,亦聽得清清楚楚,齊齊收刀而退。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誰要你們停手了?」 護法四僧齊齊一怔,相互望了一眼,突然又舉起手中戒刀,直向左少白撲了過去。 四戒大師突然舉步行入殿門,高聲喝道:「住手!」 他乃寺中長老身份,又是最受群僧敬重之人,四僧聞他之言,突然又停下手來,收刀而退。 一癡大師兩道森寒的目光,盯注在四戒大師身上,不知是何用心? 四戒大師權掌合胸,欠身一禮,道:「老衲有下情敬稟掌門方丈。」 一癡大師雖是掌門之位,但因四戒大師高他一輩,又是長老中,最得人心的人,只好強自忍下心中的怒氣,說道:「師叔有什麼話,請快說吧!」 四戒大師道:「四方掌門之死,一直帶有著一種無法理解的神秘。」 一癡大師冷冷接道:「謀害上代掌門的兇手,已然被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大幫,聯合派出高手,圍殲了白鶴門數百餘口,漏網之凶,也已在生死橋受誅,這段公案,早已了去,師叔難道不知道麼?」 四戒大師道:「這個老衲自然是知道了,不過,據老衲和寺中幾位長老,談起此案時,總覺得那左鑒白領導的白鶴門在那時武林中,雖有盛名,但實不足以傷四方掌門之命,老衲常有著一種咎慚不安之感。」 一癡大師道:「請教師叔,有何不安慚疚之感?」 四戒大師道:「老衲總覺著不能查出四方掌門的死亡內情,耿耿難安。」 一癡大師道:「師叔可是認定了咱們上一代掌門之人,不是左鑒白所害麼?」 四戒大師道:「老衲認為,縱然左鑒白確會插手,亦非主要兇犯。」 一癡大師道:「元兇伏誅,鐵案如山,師叔怎可這樣武斷而言,如是別有主凶,還望師叔指明。」 四戒大師道:「因此老衲主張給她一個證明的機會,如她果是信口開河,老衲生擒他們,交與掌門方丈發落。」 群僧齊聲說道:「四戒長老這言甚是,還望掌門俯允。」 一癡大師眼看大殿中群情激動,如若強作主張,或將引起群僧心中生疑,只好故作大方,轉目望著范雪君道:「一盞熱茶之內,你如仍然不能舉出證物,使我等心服,那就別怪本座手下無禮了。」 范雪君道:「賤妾舉出證物之後,只怕大師立刻要驚慌萬狀。」 一癡大師只覺她字字句句都如利刀一般,刺入心中,確實聽得心震膽顫。 四戒大師高聲說道:「女施主不要徒逞口舌之利,如若舉不出使我等心服的證物,諸位今日只怕很難出我少林寺了。」 說話之間,目光一掠左少白,微微合首。 范雪君高聲說道:「那證物就在賤妾身邊,立時可以舉出,不過,在未舉證之前,賤妾有幾句話,不得不先作證明。」 四戒大師道:「你說吧!」 范雪君道:「賤妾在舉證之後,定然是將激怒貴寺中掌門方丈,那時,他一聲令下,要諸位大師,合力出手,圍攻我等,賤妾是久聞少林寺掌門方丈之尊,令出如山,那時,賤妾豈不是惹火自焚,招來煩惱麼?」 四戒大師道:「這個,女施主儘管放心,老衲為你作主就是。」 范雪君道:「大師是何身份,竟敢這等大言不漸?」 四戒大師道:「老衲乃寺中長老身份,當今少林寺掌門方丈師叔。」 范雪君道:「死的四方大師,是你的什麼人?」 四戒大師道:「是老衲師兄。」 范雪君道:「好!你要下令那守在殿門口處的和尚,要他放過兩雙竹兜。」 四戒大師道:「那兩具竹兜中抬的什麼?」 范雪君道:「證物。」 四戒大師呆了一呆,道:「讓他們抬進來吧!」 高光應聲而起,帶著四個紅衣大漢,抬了兩個竹兜而入。 四戒大師道:「女施主還有什麼吩咐?」 范雪君道:「我等金刀門中,曾有著兩個投柬之人,不知現在何處?」 只見一個身披紅色袈裟;站在一癡大師身後的胖和尚答道:「現在後面,受我寺中招待。」 范雪君道:「雖有你們中長老四戒大師作主,但賤妾預料,一旦舉出證明之後,仍是難免引起風波,我等人手不足,不知可否使我們中兩位投柬之人歸還本隊?」 那胖和尚望了一癡大師一眼,道:「自然可以。」 舉起右手,對著大殿外一陣搖揮。片刻之間,兩個中年和尚,帶著萬良、黃榮,大步行了進來。 萬良目光轉動,打量了一下殿中形勢,悄然行了兩步,站在閒雲大師的竹兜旁側。 四戒大師道:「女施主還有什麼拖延時刻之法麼?」 范雪君緩緩說道:「請出閒雲大師。」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七章 不敢相認 閒雲乃峨嵋門中一代掌門之人,雖已遇害甚久,但他的聲名尚未為人遺忘,少林僧侶,對那閒雲大師之名,可算是個個熟悉異常,聽得閒雲大師之名,個個為之一震。 高光應聲出手,揭開了前面一座竹兜上蒙遮的黑布。群僧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衣,五官破損,沒有雙腿的人,端坐在竹兜之上。 一癡大師聽得閒雲大師之名,心中確實大為緊張,一面暗運功力,凝聚於拿手之上,一面全神貫注,如若那黑布之下果然是閒雲大師,一癡大師縱有通夫的手段,也無法掩遮去群僧之目,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發出最惡毒的掌力,先把閒雲大師擊斃,再行設法對付范雪君等。 雖然,他明知如此一來,必將使群僧動疑,但形勢迫人,只有兩害相權取其輕了,好在大殿中人,一半都是自己心腹,不難控制,再徐圖平復寺中群僧之疑。 只待看到那竹兜上端坐之人的模樣,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冷笑一聲,說道:「女施主在何處,找了這樣一個奇形怪狀之人,指說他是閒雲大師,這等手段,也未免太可笑了。」 殿中僧侶,有很多見過閘雲大師,看了那五官破碎的老人之狀,都不禁啞然失笑。 范雪君不慌不忙的緩緩說道:「據賤妾想來,諸位之中,一定有很多人是見過那閒雲大師的。」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除了本座這外,我少林僧侶,見過閒雲老前輩風範之人,何止百位,女施主這等手段,也想在我少林寺中施展,也未免太過藐視我少林寺中人了。」 范雪君淡然一笑,道:「大師的沉著,當真是可佩的很……」語聲微微一頓,提高聲音說道:「我如是想隨便找一個人,來此冒充那閒雲大師,自會找一個和他相同之人,我就是再笨一些,也不曾找一位五官破損,雙腿被斬,難以辨認的人了。」 殿中群僧,只聽得個個暗自點頭,忖道:「此女之言,不無道理。」 但聞一癡大師哈哈一笑,道:「好一篇動人的說詞,女施主的才華,不得不讓老衲欽佩。」 范雪君突然高聲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大師苦苦和我爭辯,說這人不是峨嵋派上一代掌門人閒雲大師,不知是何用心,難道證明他是閒雲大師之後,對你有什麼不利之處麼?」 這幾句話,犀利無比,字字如劍如刀,刺入了一癡大師的胸中。 一癡大師那等沉著之人,臉上也不禁泛現出驚異之色,但一間即逝,片刻之間,又恢復鎮靜之容,道:「女施主此來少林,是誠心挑拔我少林寺是非而來麼?」 范雪君道:「是非愈辨愈清,大師如是心中無鬼,何不辯論個水落石出?」 一癡大師心中暗自驚震道:好一個厲害的丫頭,口中卻緩緩應道:「女施主有什麼話儘管請說,老衲為了清白,那是不得不聽了。」 范雪君亦是暗自驚震,忖道;這和尚竟然不為我所激怒,實在是一個陰沉、狡猾的強敵。 心中念轉,口裡卻說道:「大師這等氣度,足見高明了。」 一癡大師重重咳了一聲,強自忍下,未再接口。 范雪君不聞一癡大師接言,又道:「眼下第一件事,先要證明這位是不是上一代峨嵋掌門人閒雲大師。」 此事乃殿中群僧大部關切之事,立時有人應道:「不錯,女施主如何能證明他是峨嵋派閒雲大師?」 范雪君道:「這個遠要諸位相助一臂之力,諸位之中,那一位和閒雲大師相處最熟。」 只聽兩個僧侶應道:「貧僧和閒雲大師相處最熟。」 范雪君一皺眉頭,道:「好,兩位請到前面來吧!」 只見兩個僧侶。大步行至殿中。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二個僧侶,一個是守在大殿門口的四律大師,一個是一清大師。 范雪君緩緩說道:「兩位都和閒雲大師十分熟悉,想必可從他的口音辨出真假了?」 四律大師道:「自從煙雲峰慘變橫生之後,老衲已然十數年未再聽過他的口音,能否辨得出來,心中亦無把握。」 一清大師道:「貧僧曾隨先師,訪問峨嵋山,留住甚久,曾經聽那閒雲大師和先師談論佛法,自信對他的口音甚熟。」 范雪君道:「敢問大師,令師何人?」 一清大師道:「先師乃我少林上一代掌門人,不幸在煙雲峰上遇害的四方大師。」 范雪君道:「令師肯帶你同往峨嵋,那是他對你很好了。」 一清大師一皺眉,道:「先師對貧憎恩重如山。」 范雪君道:「好一個恩重如山;令師既對你施恩甚深,你就該報答他厚恩才是。」 一清大師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點點頭,默不作聲。 范雪君提高了聲音,道:「兩位請自由的和他談談吧!我不想兩位大師偏向任何一方,但請各憑天良就是。」 四律大師望了閒雲大師一眼,合掌當胸,道:「閣下當真是閒雲道兄麼?」 閒雲大師長長歎息一聲,道:「不錯。」 四律大師道:「道兄何以落得這等慘境?」 閒雲大師道:「老衲和令師兄四方大師,以及武當、崆峒兩位掌門道兄,同時遇害之事,你們早已知道了?」 四律大師道:「不錯,不過,九大門派聯合了四門、三會、兩大幫,已經為四位道兄報過仇了。」 閒雲大師道:「如何一個報仇之法?」 四律大師道:「白鶴堡數百口一夕被戳,元兇左鑒白雖在當夜漏網,但卻為九大門派聯合派出的高手追了八年之後,依然誅殺於「生死橋」頭。」 他數說往事,字字如鐵錘一般,擊打在左少白的心頭。只聽得左少白胸中熱血沸騰,難以自禁,牙齒咬舌出血,才強自忍了下去。 只見閒雲大師搖著頭。歎道:「白鶴門左鑒白雖然當時聲譽甚噪,但決難傷得令師兄,何況還有老衲,和武當、崆峒兩位掌門道兄在座。」 四戒大師正想問,突然一癡大師喝道:「師叔可已確定了他是閒雲大師麼?」 四律大師道:「老衲還無法確定。」 一癡大師目光轉注一清大師身上道:「師弟可否已從口音中辨認出他的身份?」 一清大師合掌應道:「回事方丈,據小弟聽聞,此人口音,和那閒雲大師大不相同。」 一癡大師冷笑一聲,道:「女施主,還有什麼話說麼?鬼域技倆,至此而已。」 語聲微頓,接道:「全都給我擒下,送往戒恃院中,聽候發落,如遭抗拒,格殺無論。」 四律大師合掌欠身,接道:「且慢發令。」 一癡大師道:「師叔有何話說?」 四律大師道:「就老衲記憶所及,此人口音,實有些像那閒雲大師。」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茲事體大,師叔如無把握,最好不要慈悲為懷。」 四律大師欠身說道:「老衲的話句句實言。」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一清師弟敢斷言他不是閒雲大師,想是必有把握,但師叔卻是模稜兩可,含糊不清,你雖是寺中長老身份,也不能這等隨心所欲,此事不用你再多管,下殿去吧!」 四律大師呆了一呆,合掌垂首而立。 四戒大師突然欠身一禮,道:「老衲有言,敬稟方丈。」 一癡大師冷哼一聲,道:「什麼事?」 四戒大師道:「方丈說的不錯,正因茲事體大,咱們才應該查它個水落石出,此人如不是閒雲大師,卻假扮閒雲大師而來。用心何在,四方師兄等遇難之事,兇手雖已伏誅,但經過之情,一直是陰雲不明,何不讓四律師弟問它一個明白呢?」 一癡大師道:「他既不是閒雲大師,隨口亂言,聽之何益?」 四戒大師目光轉動,望了閒雲大師一眼,道:「此人的五官,明明是遭人毀壞,他是否是閒雲大師?目下誰也難以辨認,如若他真的是閒雲大師,就算毀去五官,也不難證明他的身份。」 一癡大師道:「這就請教師叔,如何一個證明之法?」 四戒大師道:「峨嵋山中,有甚多機密之事,不為外人所知,他如是閒三大師,自然會知道了。」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既是不為外人所知,咱們是也不知道了,他如胡說一通,咱們如何得知?」 四戒大師道:「那閒雲大師未曾遇害之前,和老衲十分投契。」 一癡大師接道:「縱然投契,他也不能把峨嵋門中的機密之事,告訴你。」 四戒大師呆了一呆,道:「如是此路不通,老衲還有一策。」 一癡大師面容肅冷的說道:「不論什麼良策,必得為人人公認才行,如若只有你師叔一人知道,你說成就成,說錯就錯,那就未免太過武斷了。」 四戒大師淡然一笑,道:「這麼說來,掌門方丈連老衲也不相信了? 一癡大師道:「家師遇害之後,本座窮盡心智,為他報仇,連絡了江湖上各大門派幫會,費時數年,才算使元兇伏誅。但事後,卻又有著甚多風言風語,因此本座處事,自是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四戒大師仍然是面帶笑容,說道:「掌門方丈說的是,老衲亦有同感。因此,咱們才該追查一個水落石出,還望掌門方丈俯允,答應老衲之情。」 一癡大師沉吟了良久,道:「好吧,師叔問他幾句就是,但卻不能太久,一盞熱茶工夫之內,應該夠了吧!」 四戒大師道:「老衲盡快就是,請方丈從旁監督。」 轉臉望著閒雲大師,合掌說道:「道兄可曾認得老衲麼?」 閒雲大師道:「如若老衲記憶不錯,你之法名,該是叫四戒。」 四戒大師道:「不錯,四戒正是老衲的法名。」 閒雲大師目光轉到四律大師的臉上,緩緩說道:「他可是你的師弟,法名四律麼?」 四律大師合掌說道:「不錯,老衲的法名,正是四律。」 閒雲目光又轉到一癡大師的臉上,道:「你該是四方道兄的弟子,法名一癡。」 一癡大師冷笑一聲,道:「昔年煙雲峰上那一段悲慘往事,江湖上早已有了很多不同的傳說,凡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大概都聽聞過那些傳說,以那傳說作本,編上一段動人的故事,實是太簡單,太容易了。」 語聲微微一頓,提高聲音接道:「閣下也未免太小覷我少林派了。」 閒雲大師兩道森寒的目光,緩緩由少林群僧臉上掃過,冷冷說道:「一個人如落得我這般的慘狀,生在人世;還不如早些死去的好,但我忍受了無比的折磨、痛苦,不肯死去,留下這條老命,就是為了昔年煙雲峰的慘事,留下一條活口。」 這大雄寶殿上的少林僧侶,雖然大半是那一癡大師親信,但仍有甚多僧侶,嚴守少林清規,耿直不阿,聽得閒雲大師之言,赫然心動,數十道目光,交注在閒雲大師的身上。 四戒大師目光如炬,早已把殿中群僧的神情,看的清楚,當下說道:「此人雖是胡言亂語,但其中必有內情,還望方丈允許他說下去。」 一癡大師冷冷的望四戒大師一眼,道:「師叔雖是我寺中最得人望的長老,但也不能幹與我方丈之權,既知他是胡言亂語,聽之無益,此地之事,不用你管,快些給我退回去吧!」 四戒大師怔了一怔,笑道:「老衲既是寺中長老,那就該為方丈分心,也該追問此事。」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如是掌門方丈,實不願聽他胡言亂語,那就請把他交給老衲帶入戒恃院中去,由老衲召請幾位長老,聽他說明經過,再由老衲刪繁從簡的轉告經過。」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師叔一定要聽麼?」 四戒大師道:「江湖上傳說雖多,但卻都不得詳盡,就算這人說的謊言,聽一次也是無妨,何況,是否謊言,咱們一聞之下,亦可判斷它一個八九不離十了。」 一癡大師眼看群僧,除了自己心腹之外,大都面有懷疑之色,只好微微一笑,道: 「好,師叔言之有理,那就讓他說下去吧!」 四戒大師合掌當胸,欠身對閒雲大師一札,道:「我少林掌門方丈,已允准你述說經過,但請放暢心懷,仔細的說明經過吧!」 閒雲大師緩緩閉上雙目,是在思索往事一般,良久之後,才長歎一口氣,道:「提起那白馬山煙雲峰的往事,想來仍令人心有餘悸……」突然睜開雙目,寒光一閃,逼視在一癡大師的臉上,接道:「老衲不是為讚美那些人的武功,而是為人心感歎,就算那煙雲峰上埋伏的千名武林高手,也很難把老衲和四方等幾位道兄,留在那煙雲峰上。」 一癡大師冷笑一聲,道:「要你冒充那閒雲大師而來,自然是應該打聽的清清楚楚了。 本座接掌少林門戶,已有十幾年之久,江湖之上,又有誰不知我叫一癡了。」 閒雲大師緩說道:「四方道兄在那煙雲峰上,和老衲等聚會之時,可是帶著你去的麼?」 一癡大師道:「不錯,本座也不是在那煙雲峰上,初會閒雲前輩。」 范雪君冷笑一聲,道:「大師最好不要插口,讓他直說下去如何?」 一癡大師怒道:「如是他胡說八道,本應豈能不糾正麼?」 范雪君道:「大師對閒雲大師的每一句話,都加以解釋,豈不是自暴陰謀了麼?」 一癡大師臉色一變,道:「女施主如再胡言亂語,老衲就難再忍受下去了。」 四戒大師突然接道:「這位女施主對少林掌門方丈,如此不敬,那是存心來找我少林寺的麻煩了,別說我掌門方丈難以忍耐,就是老衲也不許你再多口。」 范雪君暗暗一笑,不再言語。她聰慧絕倫,一聽四戒大師之言,已知是那四戒大師明助一癡,暗中卻示意不要再多接口,想他必已有了證明閒雲大師身份之策。 但聞閒雲大師說道:「昔年那煙雲峰上之會,四方道兄,帶有兩位隨身護駕的弟子,如是老衲的記懷不錯,除你之外,還有一位法名一清。」 一癡大師道:「此事天下英雄皆知,那也算不得什麼隱密之事了。」 閒雲大師道:「老衲帶著本門逆徒法正。」 一癡大師重重咳了一聲,道:「那是峨嵋現在掌門之人,有誰不知道呢?我們要聽的是閣下如何證明你是閒雲大師的身份?」 閒雲大師道:「老衲數說煙雲峰上聚會往事,大師卻處處接口打岔,那是不許老衲說了。」 一癡大師道:「先證明你確是閒雲前輩的身份之後,再述說往事不遲。」 閒雲大師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老衲是閒雲大師呢?」 一癡大師道:「這個,本座也很難說出個所以然來,只要你能舉出一個證明,使我等公認你是那閒雲前輩,別說老衲了,就是我少林門中僧侶,都將對你敬重無比。」 閒雲大師道:「好,我峨嵋門中,有很多不傳之密的武功,老衲隨便解說兩樣如何?」 一癡大師道:「如是峨嵋門中的不傳之密,閣下說出來,我等也不知道。」 閒雲大師冷笑一聲,道:「老衲先仔細的述說一下煙雲峰上往事如何?」 四戒大師道,「既然那些施襲之人,並無驚人之技,何以大師和我那四方師兄,都被人殺死煙雲峰上,而且死狀奇慘,血肉模糊,無法辨認。」 閒雲大師道:「如若還能辨認,那些人的奸謀,也無能得逞了。」 四戒大師雙目中寒光一閃,但極快的又恢復了平靜之容,說道:「大師之意,可是說那四具屍體,都是假的了?」 閒雲大師道:「最低限度,老衲那具死體不是真的了,准此推演,四方道兄,元真道兄和鐵劍彭兄等三人的死體,也可能不是真的了。」 四戒大師強自壓制著心中激動之情,說道:「大師之意,是說老衲四方師兄,也和你一般的活在人世了?」 閒雲大師道:「我只說有此可能。」 四戒大師道:「老衲還有一事,心中不解。」 閒雲大師道:「好,你問吧!」 四戒大道道:「以道兄和老衲四方師兄,武當元真道兄的武功。何以會傷在別人手中?」 閒雲大師道:「我等先中了劇毒,而後遭人點了穴道,生擒而去。」 四戒大師道:「就老衲記憶所及、我那四方師兄赴約之時,已經有了準備,戒務十分森嚴。除了門下弟子們相隨護駕之外,連那茶碗茶壺,都是自行帶去,怎會中了劇毒?」 閒雲大帥道:「不錯,在這聚會之初,老衲和四方道兄,亦曾想到這場聚會,事關天下武林安危大事,因此,不得不早作戒備,曾和四方道兄、無真道兄等相約,各選三名弟子,負責四周戒備,遇有可疑之處,立刻設法傳警,俾使我等有所戒備,那知仍然遭了暗算。」 四戒大師道:「有人混入了道兄等聚會之處,難道就沒有弟子傳警麼?」 閒雲大師突然縱聲大笑道:「如若老衲有了戒備,就算飲用下一杯毒藥,也未必就能毒到老衲,但如毫無戒備,那就有些不同了。」 兩道炯炯目光,投注到四戒大師身上,接道:「他們把奇毒之藥,下在那清泉新煮好的香茗中,而且剛好算計老衲等口渴之時,奉上香茗,老衲還記得,接過香茗時,老衲和四方道兄等,都是迫不及待啟用了兩口,才把茶杯放下。」 四戒大師道:「如若大師等留心一下那送茶之人,也許不會中毒了。」 閒雲大師道:「如是那人是你信任的弟子,你是否會對他動了懷疑之心呢?」』四戒大師高聲喝道:「道兄不可含血噴人,你們峨嵋門下,是何人送茶給你?』」 閒雲大師也高聲應道:「劣徒法正。」 那法正大師乃當代峨嵋掌門之人,天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閒雲大師呼叫法正的名號,整個大殿的少林僧侶,心靈都似被一塊重鉛壓制著,半晌工夫,鴉雀無聲。 良久之後,四戒大師才長長的歎息一聲,道:「道兄,這是一件很大的事,不但關係著整個的峨嵋清譽,而且也關係著武林大局,你不能隨便亂說。」 閒雲大師道:「老衲說的句句實言,你如是不肯相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四戒大師冷峻的說道:「似這等大事,豈能是一個人幾句話能夠使人相信的?」 閒雲大師道:「這個又和老衲的身份有關了,如若諸位相信我是峨嵋派上一代掌門人閒雲,自然會相信我的話了,如是諸位不肯相信老衲的身份,縱然說的歷歷如繪,諸位也是不肯相信了。」 四戒大師道:「你如何能證明你是閒雲大師?」 一癡大師道:「師叔說的不錯,這人身份不明,一派胡言亂語,分明別有用心。」目光轉動,回身瞥了身側兩個中年僧侶一眼,接道:「留下他徒亂人意,給我擒下,如遇抗拒,格殺勿論。」 二僧齊齊合掌應道:「敬領方丈法旨。」一躍而出,分左右撲向閒雲大師。 閒雲大師冷笑道:「老衲雖已殘廢,但武功未失,兩位想見識一番麼?」雙手拍出,分擊二僧。 兩股強猛的掌力,挾帶著輕微的嘯風之聲。分向二僧撞去。二僧做夢也想不到,一個雙腿殘廢,五官破碎的人。竟有著如此強猛的掌力,真氣疾沉丹田,收住了奔行之勢,揮掌接去。只覺那掌力強猛無比,二僧被震的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閒雲大師哈哈一笑,道:「老衲雖然殘廢,可是武功尚未失去,劣徒法正知曉了此事之後,只怕是寢難安枕,食不知味了。」 語聲微微一頓,突然抬起頭來,目注一癡大師說道:「如是老衲的記懷沒錯,那日送給四方道兄香茗之人,就是你了。」 這幾句話,說得明顯之極,無疑是指說一癡大師用毒殺帥了。 一癡大師臉色一變,道:「何處瘋人,竟敢如此無禮。」右袖一揚,一片金芒,大如輪月,直向閒雲大師飛了過去。 四戒大師心知飛鈸之術,乃少林絕技之一,出手的力道,和一般暗器大不相同。不解箇中內情之人,揮手去擋,必然要吃大虧,急急一揮袍袖,推出一股內勁,一擋飛鈸,高聲說道:「方丈手下留情,此人胡言亂語,辱及我少林掌門,那是該殺無赦了,不過,為了我少林寺清名,必得把此事追究個水落石出才是、」 只見那飛鈸繞著大殿打了半個圈子,突然折回向四戒大師飛去。四戒大師左手一推,劈出一股掌力,那飛鈸打了一個轉身,又自旁側倒飛過去。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是什麼暗器,怎的竟如活的一般,飛來繞去,仍是不會落下。但見四戒大師雙目圓睜,注定那飛鈸,目光瞬也不瞬一下。果然,那飛鈸打了一個轉身之後,又向四戒大師飛了過來。 只聽一癡大師冷冷喝道:「師叔擔擋本座的飛鈸,不知是何用心?」 四戒大師不理那一癡大師的問話,雙掌齊揚,連連揮出。兩股強猛的掌力,在空中交織成一股迴旋的力道,打在那金鈸之上。那旋轉的金鈸,經過四戒大師,連番掌力的劈擊之後,突然向下落來。 四戒大師右手一揮,輕輕把金鈸接在手中,說道:「方丈息怒,這飛鈸之術,乃我少林絕技之一,不是一般人能夠抵拒,為了方丈的清白,為了我少林寺的清譽,老衲不得不出手救他的性命了。」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金刀門不知在何處找到這一個瘋癡人物,胡言亂語,辱及本座,如不立時把他置於死地,我少林還有何顏在江湖上立足?」 四戒大師接道:「方丈之意,我老衲同一心意。」 一癡大師嚴聲喝道:「住口,本座以少林掌門身份,不許你再插手多管閒事。」 四戒大師合掌說道:「方丈息怒,老衲還有下情奉稟。」 一癡大師道:「你雖是長老身份,也不能這般藐視本座。」 語聲微頓,高聲說道:「戒恃院執法何在?」 只聽兩聲:「弟子在此」,兩個面目嚴肅的中年僧侶,大步行了出來,抱拳說道:「敬候方丈令諭。」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寺中長老四戒,對本座不敬,犯了我少林清規,立刻押往戒恃院去,聽候發落。」 兩個中年的僧侶,年齡相若,同時穿著灰色的僧袍,緩緩走到四戒大師身側,各掌一禮,說道:「掌門的法諭,長老已經聽到了?」 四戒大師道:「聽到了。」 左面一僧道:「寺中法規森嚴,長老請隨弟子,到戒恃院中去吧!」 四戒大師輕輕吸息一聲,道:「老衲死不足惜,只是四方師兄的沉冤,只怕是永遠無昭雪之日了。」 語聲微微一頓,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老衲乃寺中長老身份,掌門人不經長老會議,只怕還無法把老衲送入戒恃院中。」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你要抗拒掌門法諭?」 四戒大師道:「我少林寺中法規森嚴,老衲豈有不知之理,正因為要按寺中規戒行事,老衲才不甘受掌門之命。」 一癡大帥道:「師叔可知掌門方丈的權威麼?」 四戒大師道:「老衲豈有不知之理。」 一癡大師道:「我少林門規之中,明定掌門人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領導全寺僧侶。師叔如是硬要強詞奪理,那是強逼本座請出綠玉佛杖了?」 四戒大師呆了,默然不言。原來那少林寺的綠玉佛杖,乃寺中最高權威之征,不論何人。都不能和那綠玉佛杖拒抗,在綠玉杖之下,只有挺受佛杖碎頂,不論何等身份,也是不能違命。 但聞一癡大師喝道:「戒恃院執法弟子聽命,如若四戒不肯受命就法,本座當請出綠玉佛杖以懲叛徒。」 兩個中年憎侶,既不敢有違掌門之命,又不敢對那四戒大師無禮,齊齊躬身說道:「掌門法諭,森嚴無比,長老如是不肯就法受縛,弟子等只好退而覆命了。」「站在大殿門口的四律大師,突然接口說道:「我寺數百年來,掌門法諭從來是無人不遵,師兄乃寺中最受人敬重的長老,為何要破此例,不如受命就縛,先在戒恃院中小息,縱然師兄確有冤枉,亦不妨等到長老會中,再行早辨。」 四戒大師臉色忽青忽白了一陣,緩緩伸出雙手,道:「好!你們在老衲身上加上刑具吧!」 左少白冷眼旁觀,看那四戒大師受縛之情,顯然內心中經過了一陣劇烈的搏鬥之後,才舉起雙手就縛。心中暗暗忖道;這四戒大師滿懷正義,眼看就要揭開我左家含冤真相,竟被少林法規所制,送往戒恃院中,少林門規如此森嚴,寺中僧侶縱然對那白馬山的往事,確有所疑,但也不敢多管閒事了,我左少白既不受少林門規束縛,何不先救了四戒大師。心念一轉,舉步向前行去。 萬良一直在留心在少白的舉動,他經驗廣博,心知此刻正處在九死一生之境;不得少許的行動,只要一步失錯,決難生離少林寺中,眼看在少白舉步而行,心知他要出手干涉,急急伸手,攔住了左少白,低聲說道:「不可造次,江湖上最為忌恨他人干與本門中事,你如出面一管,必將激起少林僧侶的眾怒。」 左少白知他經驗豐富,所言不虛,只得停下身來,不再多管,眼看著兩個身著灰袍的中年僧侶,從懷中摸出一根黃色絲繩,捆住了四戒大師雙手,帶離大殿而去。 一癡大師兩道炯炯的目光,不停在閒雲大師和左少白臉上打量,似是對兩人漠視四戒大師束手就縛一事,甚感失望。 范雪儀緊握著姊姊左手,把殿中一切變,盡都告訴了姊姊。 范雪君神態冷靜,直待四戒大師被押出大殿之後,才緩緩說道:「大師把貴寺中長老,押出大殿,可是為了認真的追究煙雲峰上的往事麼?」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是想干預我少林門中事麼?」 范雪君道:「大約你心中很想我們出手干預,你就好藉故說出一個堂而皇之理由,說我們犯了江湖大忌,干涉你們少林門派家門中事,對麼?」 一癡大師被范雪君幾句話,揭露了心中之密,不禁臉上一熱,故作鎮靜的說道:「女施主出口就指辱本座,不知是何用心?」 范雪君道:「大師不應處處尋找反臉動手借口,我們此來之意,主要是告訴貴寺,那四方大師在煙雲峰遇害之事,是早已經過了他人周密計劃的陰謀,這陰謀,不但關係那四方大師的含冤不白,而且還和整個的武林大局,都有著存亡的關係,白鶴門的左鑒白,只不過是一個被嫁禍移害的代罪羔羊。」 她語氣突轉和緩,侃侃而言,只聽得大殿群僧,大都為一怦然心動。 一癡大師正在忖思措詞,還未來得及開口,范雪君又搶先說道:「需知一個人,在數十年生命過程中誰也難免造成過失,但如能知罪悔過,痛改前非,仍然不失完人,最低也是英雄本色,大師請三思賤妾之言。」 一癡大師如同鋒錐刺心一般,臉上白一陣,紅一陣,長久之後,才怒聲喝道:「女施主,胡說些什麼,本座一句也聽不懂。」 范雪君冷肅的說道:「你們佛門中有一句醒世格言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師能得接掌少林門戶,足見那上方大師生前對大師的重視了,如今他含冤不白,生死下落不明,大師以少林掌門之位,也該追查個水落石出才是。」 這幾句大義凜然之言中,含蘊至情至理,只聽得大殿中少林僧侶,個個心折情動,一些守正不阿的少林僧侶,不但內心對掌門方丈,動了懷疑,而且形緒神色之間,垂下頭去,暗誦佛號。一陣低沉,但卻充滿悲痛的佛號聲,由數十個僧侶低吟,合匯而成,如聞梵歌,發人深省。 一癡大師目光環掃了一眼,已覺出殿中群僧,已有甚多為閒雲大師及范雪君言詞所動,雖然格於少林森嚴法規,不敢多口,但內心不平之氣,已然形之於外。 這一癡大師。果然不愧為一代掌門之才,默查過形勢之後,立時神情一變,長吸一聲,道:「女施主當真言出衷誠麼?」 范雪君心中暗自罵道:好一個狡猾之徒,當下高聲說道:「白鶴門全堡數百人,遭屠一事,名義上似是已為那四派掌門之人,報了大仇,但有識之士,心中早就有了懷疑,只因此事牽扯過大,都不願惹火上身而已,是以心中雖有所知,但卻不敢出口。」 聲音突轉冷厲,道:「難道大師心中,就毫無懷疑之感麼?」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八章 大殿風雲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未來我少林之前,本座心中確無所疑,但此刻,卻已為女施主言詞所動了。」 范雪君道:「那就應懸崖勒馬,追查元兇。」 一癡大師道:「只要能夠找出確證,使我全寺僧侶,相信其事,本座當傾盡我少林之力,也不讓那元兇禍首,逍遙於報應之外……」 目光突然轉注到閒雲大師身上,接道:「閣下當真是閒雲老前輩麼?」 閒雲大師冷冷說道:「老衲已然申明再三,掌門人不願相信,老衲也是無法。」 一癡大師道:「如若本座派遣弟子,請了峨門現代掌門法正大師,閣下可敢和他對質麼?」 閒雲大師道:「你最好能夠多請幾位峨嵋門下之人到此。」 一癡大師道:「本應當在奉函之上,請那法正道兄,多帶幾個峨嵋弟子就是。」 語聲微微一頓,回顧了一清大師一眼,道:「你立刻遣派寺中兩個機智,武功,兩皆高強之人,趕往那峨嵋山去,邀請那法正道兄,要他趕來我少林寺中一晤。」 一清大師應一聲,道:「可要告訴他什麼事情?」 一癡大師道:「不用了,就用本座之名,邀他來此就是。」 一清大師轉身大步而去。 一癡大師的目光轉到范雪君的臉上,道:「茲事體大,本應不得不小心從事,請那峨嵋掌門到此一行,快馬捷足,日夜兼程,一去一來之間,也得二十餘日的時光。」 范雪君道:「看起來,賤妾是不得不佩服你了。」 一癡大師奇道:「這話怎麼說呢?」 范雪君道:「似此等合情合理的緩兵之計,非大師之才,只怕別人也想它不出。」 一癡大師正色說道:「本座如此處置,女施主還不滿意麼?」 范雪君暗一沉吟,道:「我等一行,大師如何安排?」 一癡大師道:「本該留諸位在此小住,但我少林寺中從未留客住過,只有委曲諸位,暫住我少林寺外了。」 范雪君道:「你們少林寺戒規之中,不許女子留住,難道連男人也不能留住於寺中麼?」 一癡大師淡淡一笑,道:「女施主之意,可是想分居兩處,男的留住於少林寺中,女的去住在少林寺外?」 范雪君淡淡說道:「賤妾之意,只要把閒雲大師和另外一個受傷之人,留在貴寺。」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這一位假冒閒雲大師,留我少林寺中,也還罷了,那一位什麼人,身份未明之前,只怕有些不便。」 范雪君道:「說起來,大師或許認識,他是聖宮神君手下黃龍堂主。」 一癡大師臉色一變,道:「什麼黃龍堂主,白龍堂主,本座怎會認識?」 范雪君道:「閣下答覆的未免太快了,大師如不認黃龍堂主,何以會知道那聖宮神君之下,還有一位白龍堂主?」 一癡大師忽然起身,冷冷說道:「女施主一番胡言亂言,已然引起本寺中甚多誤會,那法正大師很快即將趕到我少林寺來,屆時,閒雲大師身份的真假,即可分辨明白,本座已然無暇再聽女施主的閒言瘋語了。」轉身大步而去,隱入殿後神像之中不見。 見多識廣的萬良,也料不到堂堂的少林寺掌門方丈,竟然會這樣起身而去,一時之間,不禁呆在當地。左少白也有些茫然無措,回顧了范雪君一眼,欲言又上。 只聽范雪君冷冷說道:「貴寺一向被我武林同道,視作泰山北斗,堂堂掌門方丈,竟然如此待客。」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貴寺中除了掌門方丈之外,還有何人可以作得主意?」 殿中群僧,除了八個僧侶之外,大家還站著未動,聽得范雪君呼叫之言,竟是無一人敢於接口。 范雪君冷笑一聲,道:「諸位既是無人可以作主,咱們只好住在你們這大殿中了。」 左少白低聲對萬良說道:「老前輩,如若少林寺中僧侶,無人接口,咱們是否真要住在這大殿之中呢?」 萬良道:「范姑娘的事,老朽難以預料。」 左少白道:「在下之見,那少林掌門方丈,似是有意要咱們激怒殿中群憎,和咱們動手,鬧出流血慘劇。」 萬良道:「不錯,一癡確然有此用心,不過,那范姑娘定然可以瞧出那一癡大師的用心,定會有對付之道。」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道:「女施主此言差矣。」 左少白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灰袍的僧人,大步行了出來。 范雪君道:「閣下是何身份?」 那灰袍僧人道:「貧僧乃本殿執事,我少林大殿,乃寺中莊嚴之地,如何能留人宿住?」 范雪君道:「貴寺方丈,拂袖而去之意,大師知道麼?」 那灰袍僧人,道:「方丈之意,貧僧不敢妄測。」 范雪君道:「貴寺方丈用心,十分明顯,我等如是留住你們少林寺中;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便施下毒手,我等離開貴寺,他就可暢所欲為了。」 那灰袍僧人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這個貧僧不敢妄言。」 范雪君冷冷接道:「我等如果是害怕,那也不敢來了,既然敢來,自是早有準備,貴寺中大部高僧,都是屬守清規之人,但為少數不法之徒掩去耳目。」 只聽一聲怒喝道:「女施主竟敢辱及本寺方丈。」 隨著那呼喝之聲,兩道白芒,破空而出,直向范雪君飛了過去。左少白長劍疾出,呼呼兩聲,擊落了兩枚飛向范雪君的暗器。凝目望去,只見兩枚匕首,橫落在大殿之上。 左少白目光炯炯,掃掠了群僧一眼,只見群僧個個肅然而立,竟是無法查出那一個發的匕首。 生死判萬良冷冷說道:「是那一位高僧發的暗器,還請出來答話。」他一連呼叫數言,始終無人相應。 左少白緩緩撿起匕首,藏入了懷中。 范雪君高聲說道:「在諸位之中。有著兩種大不相同的人,一種是心有所疑,希望能查一個水落石出,另一種是恨不得立刻把我等置於死地,賤妾之言,諸位屬於那一種人,心中自然明白了。」 語聲甫落,突聞幾聲鑼響,傳了過來。殿中群僧聞得那鑼聲之後,突然拔足向殿外奔去。 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等,立時護著閒雲大師和范雪君退入到大殿一角。 大殿中近百的僧侶,在鑼聲餘音甫絕,竟然跑的一個不剩。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范姑娘,此刻咱們該當如何?」 范雪君道:「至低限度,咱們已然引起少林寺中甚多僧侶的懷疑,那一癡大師遲遲不敢下手對付咱們,也顯然是心有所忌了。」 萬良道:「少林群僧,都已經離開了這座大殿,咱們是否應該離開這座大殿?」 范雪君道:「少林寺中,有些什麼規矩,咱們是一無所知,目下那一癡大師,就希望咱們在無意之中,觸犯那少林規戒,和少林群僧造成衝突,在真像未明之前,咱們最好先不要胡亂走動。」 在少白道:「長守此地,亦非良策,總得想個辦法才是。」 范雪君道:「一個人處境愈是險惡,愈要保持鎮靜,不要自亂了章法。」 左少白口雖不言,心中卻是暗自忖道:「如不趁少林僧侶尚未佈置好拒敵之陣時,衝出少林寺去,難道要等到人家準備就緒之後,再行破圍而去不成?」 大殿中突然間,沉寂下來,良久聽不到一點聲息。范雪君臉上帶著面紗,靠在一根木柱之上,似是在用心思索著眼下的處境。 只聽閒雲大師長長吁一口氣,道:「諸位的事,老衲本是不該插口,但卻又忍耐不住,不過,老衲之言,說了就算,聽與不聽,還由諸位作主。」 范雪君說道:「大師有何高見,儘管請說。」 閒雲大師道:「就老衲所知,目前的少林寺,已為姑娘之言造成了分裂,那四戒大師,在少林寺中,聲譽甚隆,少林寺弟子眾多,戒規也與眾不同,方丈的權威雖重,但長老會足可以和方丈分庭抗禮,如若那四戒大師,能得長老會的支撐,決然不致有何損傷,不過,任何一門,都忌諱他人插手多管內部中事,如今姑娘少林正值紛亂之際,除非姑娘別有用心……-」 聲音突然轉低,接道:「有把握能夠以武功降服少林群僧,否則,最好是先行退出寺去,讓他們內部澄清之後,再作計議。」 范雪君道:「大師之意,可是說此刻咱們可以破圍而出。」 閒雲大師道:「老衲之意,咱們最好是先退出少林寺去,再作主意。」 范雪君道:「賤妾的考慮是,咱們退出少林寺去,如若那一癡大師派出少林高僧,改裝易容,夤夜施襲,我等又該如何對付?」 閒雲大師正待答話,瞥見一個身著灰袍的老僧,手執禪杖大步而來。那灰袍老僧行到大殿門口,停了下來,手舉禪杖高聲道:「老衲少林寺監院,諸位未得我方丈允准,不能留此過久。」 張玉瑤冷笑一聲,接道:「臭和尚,發什麼狠?我們偏偏要留在這裡,瞧你能把我們怎麼樣?你們有本領,何妨出手試試,瞧瞧能不能把咱們趕出去?」 她一直隱忍不言,早已蹩了一肚子氣,此刻一開口,說的難聽無比。范雪君想要阻止,已自不及。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丫頭如此利口傷人,今日這一架,只怕是打定了。」 那知事情的變化竟然是大出了兩人意料之外,那灰袍僧人,不但毫無怒意,反而長長吸息一聲,道:「貧僧職責攸關,上命難違,諸位施主還是早些出去的好。」 尤其最後一句,說的聲音很低,但卻字字清晰。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低聲說道:「多謝大師。」 那灰袍老僧微微一歎,道:「半個時辰之內,諸位當可暢行無阻。」 看罷,也不等范雪君等答話,轉身大步而去。 閒雲大師道:「老衲認得此人。」 范雪君道:「大師可知他的身份麼?」 閒雲大師道:「亦屬長老身份,他既然如此說了,必有用心,不可不聽。」 范雪君道:「好,咱們離開這大雄寶殿。」 閒雲大師道:「姑娘,最好能小心安排一下,也許在這大殿之外,已有人在監視咱們了。」 范雪君微一沉吟,道:「大師放心,我料那一癡大師,決然不敢在少林寺中和咱們動手。」 閒雲大師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之事,說道:「姑娘,今日幾月幾日了。」 萬良道:「七月十三日。」 閒雲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很難出少林寺了。」 范雪君道:「為什麼?」 閒雲大師道:「除非是老衲被擄之後,武林中另有新的規法,每年七月一日開始,少林寺中長老,大都要集中峰後,達摩洞中,閉關半月,七月十六日,才能開關而出。」 范雪君道:「為何如此?」 閒雲大師道:「這是他們少林寺中的隱密,還是那四方大師,告訴老衲,適才老衲瞧見了樹上枝葉微黃,才突然想起此事。」 萬良道:「少林長老閉關,和咱們有何關連?」 閒雲大師道:「萬兄久年在江湖之上走動,總該常聽人說過少林寺,有七十二種絕技的事了。」 萬良道:「不錯。」 閒雲大師道:「少林寺年邁老僧,未必就會納入長老會中,凡是納入會中之人,必是對寺中有過貢獻,或是在經文上,武功上有所成就的高僧,他們都是年高德劭武功高強,公正廉明之人,所以少林寺的長老會,才有很大的權力,他們也負責精研少林武功,量材傳授給少林弟子。」 萬良道:「這和咱們離寺,有何關連?」 閒雲大師道:「如若那少林寺中長老,都在後山達摩洞中坐關,一癡大師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范雪君道:「大師之意,可是說那一癡大師可以布下重重關口,截擊咱們了?」 閒雲大師道:「老衲不知他採取何種手段,總之,他可以暢所欲為,沒有長老會的阻擾。」左少白道:「四戒、四律兩位大師,是否長老會中的人?」 閒雲大師道:「據老衲所知,他們都是長老會的人。」 左少白道:「既是長老會中人,何以不在達摩洞中閉關產閒雲大師道:「長老會人數甚多,兩人也許留寺當值,也許是因故未能參加閉關。」 說話之間,隱隱聞佛號聲,傳入殿中。聲音低沉中,充滿肅穆之氣,而音波重重,一聞之下,立時可以聽出是很多人在合唱。 閒雲大師道:「姑娘最好先派一個武功高強之人,出去瞧瞧,如是老衲的判斷不錯,那一癡大師已然在預作部署了。」 張玉瑤突然欠身說道:「范姑娘,派我出去瞧瞧如何?」 范雪君還不來及答話,閒雲大師卻接口說道:「就老衲的看法,張姑娘的武功,足可去得。」 范雪君道:「你去一趟吧!」 張玉瑤應了一聲,轉身向外奔去。 范雪君道:「站住。」 張王瑤停下腳來,回頭說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范雪君道:「不論你遇上什麼事,都不許和人動手,見有異狀,立時趕回大殿中來。」 張玉瑤道:「如果他們追我,暗器總是可以施用的吧!」 范雪君道:「能夠不用,那就最好不用了、」 張玉瑤應一聲,轉身出殿而去。 大約有一盞熱茶時光,張王瑤重又返回大殿,高聲說道「咱們被圍困起來了。」 范雪君道:「如何一個圍困之法?」 張玉瑤道:「東、北、西三面,各有五十名以上僧侶,結成一組,緩緩向大殿行來。」 閒雲大師道:「正南方呢?」 張玉瑤道:「正南方是咱們出寺之路,他們倒留了一段空間,大約半里之外,一座廣場之中,站了很多僧侶。」 范雪君道:「那些僧侶,有何舉動?」 張玉瑤道:「結了很多圈圈,似是在布什麼陣?」 閒雲大師吃了一驚,道:「羅漢陣。」 萬良尖聲叫道:「聞名天下,古往今來,絕無僅有被圍人能闖出過的羅漢陣。」 閒雲大師道:「不錯,就是那聞名天下的羅漢陣。」 張玉瑤道:「區區一座羅漢陣,有會麼好伯的,我就有些不信,和以多勝少,以眾對寡,又有何不同之處?」 閒雲大師道:「數年來,武林中不知有多少自負才慧的人物,都想研究出一個破解那羅漢陣的辨法,但去是無一人有所成就,就老衲所知,那羅漢陣的奇妙,在遇剛則剛,遇柔則柔,不論你練的什麼武功,極剛極柔,都難在陣中發揮出威力,昔年天劍、絕刀,威名震動武林,聲勢值赫,不可一世,但也不敢輕試羅漢陣,凡是被困陣中之人,只有兩途可循,一是棄劍就縛,否則只有累死方休,那一癡大師,既已被咱們揭破了陰謀,事關他生死榮辱,決不會就此甘心,為他代籌,必將是先把咱們一體誅絕,使他的陰謀死無對證,再行設法對付四戒大師。」 「這些事,自在意料之中,眼下問題是,該如何對付那羅漢大陣?」 閒雲大師道:「就老衲所知,那羅漢陣雖然奇異無比,但卻必須在一處空闊地方施展。」 范雪君道:「是啦!大師之意,可是說咱們守在這大殿之中。」 閒雲大師道:「那羅漢陣的奇妙,在有大有小,大則百人以上,小則九人即可,雖然威力上有所差別,但陣法妙用,卻是一般模樣。」目光望著殿門,接道:「如若咱們能夠守著這座殿門,不讓他們衝入殿中,他們就無法施展那羅漢陣了。」 萬良道:「難道咱們能夠永守著這座大殿下成。」 閒雲大師道:「至少咱們得守到七月十六,等到少林寺中長老開關,那時,一癡大師心有所畏,就不敢太過放肆了。」 范雪君道:「不錯,如若咱們衝不出少林寺,被困於羅漢陣中,傷亡在少林僧侶手中,不但咱們幾個白白送了性命,連那四戒大師,只怕也難生離戒恃院了,此事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閒雲大師道:「不錯,姑娘顧慮甚對,老衲之意,如其冒險衝出寺去,不如守在此地,等到七月十六再說。」 語聲微微一頓,道:「目下還有一個難題是咱們守在這大殿之中,水飯俱無,數日夜飢餓之後,是否還能保持著迎敵的體能?」 范雪君道:「咱們還有乾糧嗎?」 高光應道:「還不夠一餐之用。」 范雪君道:「好好的收存起來,不可輕易食用,一餐乾糧,咱們要分成數日之用,作為保命之需。」 萬良道:「姑娘可是已經決定守在這大殿中麼?」 萬良回顧了左少白一眼,低聲說道:「盟主之意呢?」 左少白道:「如若那羅漢陣,果然有著傳說的威力,於其冒險突出少林寺,倒不如守在這大殿之中。」 萬良道:「老朽顧慮的是,如若七月十六日,少林寺中長老,尚未開關,咱們困守於此,和外界隔絕,豈不是要坐以待斃了。」 范雪君道:「天下形勢,於我不利,目下除了借重九大門派中的力量之外,已無可用之人,九大門派中,又以少林派人數最為眾多,如若能得少林派的相助,咱們才能有望和人一爭長短。」 只聽黃榮大聲說道:「小心了,少林僧侶,似已準備攻打這座大殿了。」 閒雲大師道:「不要他們衝入殿中,擺出羅漢陣來。」 左少白唰的一聲,抽出長劍,道:「在下守住殿門。」 閒雲大師望了左少白一眼,心中暗道:「此人年事在幾人之中最輕,怎的竟自告奮勇擔如此重任。 但見萬良等都不出言阻言,自己自是不便多口,回目一顧,只見靠左的壁間,開有一扇很大的窗子,雙手推動輪車,行到那大窗之下,道:「老衲雙腿已被鋸掉,行動不便,就負責守住這扇窗子。」 范雪君道:「如若他們不能由殿門、窗中沖人大殿,定然會破壁而入,諸位還得小心一些。」 言罷,突然盤膝坐在大殿一角,不再說話。 張玉瑤低聲對萬良說道:「敵眾我寡,咱們在對敵之間,那是不能手下留情了。」 萬良道:「話雖是如此,但姑娘如若能不傷人,最好是不要傷人。」 張玉瑤道:「搏鬥之間,不是敵死,就是我亡,如何能夠有把握不傷人呢?」 萬良道:「多傷一個少林僧人,就我結一份仇恨,在下之意,如非必要,就手下留情,不是傷人。」 談話之間,殿門口處,已然打了起來,左少白劍光閃閃,拒擋了六七個和尚的圍攻。 張玉瑤凝目望去,只見左少白劍光霍霍,把整個殿門封了起來。六七個少林高僧,手執著不同的兵刃、禪杖、戒刀,紛紛攻來,但卻無一人能夠衝破左少白那綿密的劍光。 張玉瑤回顧了黃榮一眼,低聲說道:「你瞧那兩個紅衣大漢,體能似已不支,萬一少林僧侶衝入之時,他們從中擾亂,那只是大礙手腳,你過去點了他們的穴道如何?」 黃榮略一沉吟,道:「姑娘說得不錯。」大步行了過去,點了兩個紅衣劍手的穴道,放在大殿一側。 這一戰沉默,但卻兇惡常異的惡戰,少林寺中僧侶,一個個勇不可當,禪杖、戒刀、狂風驟雨一般,湧向殿門。 左少白憑藉著姬侗王道九劍之妙,拒擋住了群僧的攻勢,他擋在門口,看上去似是沾光甚大,不畏懼後面有人施襲,但也使那王道九劍中很多奇奧的劍招,無法發揮出威力。 張玉瑤瞧著那殿門之外的僧侶,越來越多,已不下數十人,不禁替左少白擔起心來暗道:「就算他劍招精妙,但究竟是血肉之軀,只怕無法這等長久支持下去。少林群僧,人數眾多,如若他們施展車輪大戰,分批攻襲,左少白如何能夠長期支持不敗呢?」 心念一轉,低聲對黃榮說道:「這樣不行啊!」 她把心中想過之事,接口說了出來,只聽黃榮惑然不解的說道:「什麼事不行啊?」 張玉瑤自知說的太急,粉頰一紅,道:「我說盟主,他一人之力,武功再高,也無法擋住無數少林僧侶的輪番攻打呀!」 黃榮微微一怔,道:「姑娘說的不錯,可是又有誰能夠替了下來休息呢?」 張玉瑤道:「自然,咱們無他之能,輕鬆異常的抗拒群僧,但咱們可以以兩人代他一個。也好讓他有喘息的機會。 黃榮道:「我瞧此事,還得借重姑娘大力了。」 張玉瑤道:「好,咱們兩個去換他下來。」 黃榮道:「不用慌,盟主內功精深,雖在少林群僧圍攻中,耗費氣力較多,但也可支持一段時間。」 兩人談話之間,突聞一陣砰砰亂響,傳入耳際,抬頭看去,只見那扇大窗,果然已被人掃斷了窗齒,一個手執戒刀的和尚,飛身而入。 只聽閒雲大師怒聲喝道:「越窗而入,不怕丟了你們少林寺的臉麼?還不給我躺下。」 喝叫聲中,右手虛空向上一點。那執刀和尚倒是聽話得很,棄去手中戒刀,蓬然一聲,摔倒在地上。 萬良道:「大師受數十年的折磨,仍能保持著隔空打穴之技。」 閒雲大師接道:「老衲被他們關了二十年,唯一的收穫,就是讓老衲悟出了甚多難練的武功,這隔空打穴之技,也是在那地窖之中悟出。」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又有兩個手執戒刀的和尚,由那窗中飛躍而入。閒雲大師右手一揚,兩縷指風湧出,兩個少林僧侶,又應手摔倒。 萬良吃了一驚,暗道:「這些少林僧侶,縱非寺中高手,但能一躍丈餘高低,穿窗而入,亦非平庸之輩,但這閒雲大師卻能在舉手之間,點倒兩僧,這老和尚武功之高,當真是不可輕侮了。 目光一掠橫躺在地下的三個和尚,只見他們雙目緊閉、不見外傷,完全是被人點中了穴道的模樣。 閒雲大師抬起頭來,瞧了那窗門一眼,緩緩說道:「那守住殿門的年輕人,武功很好麼?」 萬良心中暗道:自然好了,他身兼天劍、絕對兩位絕代奇人之長,焉能不好。口裡卻應道:「在我們金刀門中,他是武功最好的一位。」 閒雲大師沉聲說道:「你不能讓他一人支持到筋疲力盡,需知這是一個數日不能停止的頑強之戰,這一戰的勝敗,關係著今後整個武林的命運。」 萬良道:「唉!也許大師能夠換下他來,守住那大殿門戶。」 只聽張玉瑤急急說道:「看來,不許傷人,咱們決難阻止得住少林群僧這等彪悍的猛攻了。」 轉目望去,只見整個大殿門口,都已為彌起的劍氣,封閉了起來。數十個少林僧侶,各自揮動著兵刃,輪番向殿內猛衝,但盡都被左少白那矯若神龍的劍勢,給逼退下去。 閒雲大師望了那殿門口惡鬥的形勢一眼,沉聲說道:「玉瑤你過來。」 張玉瑤全神都貫注在左少白的身上,右手伏劍,左手握針,只要左少白,一遇上什麼凶險,立時將盡快出手拒擋強敵,救出左少白來。 直待閒雲大師出口呼叫,張玉瑤才如夢初醒,急急應了一聲,跑了過來,道:「師父有什麼吩咐麼?」 閒雲大師道:「你還記得那龍劍,鳳掌麼?」 張王瑤道:「這些時日中,我只要一得休息,立時默誦那龍劍、鳳掌的竅訣,自然是不會忘了。」 閒雲大師道:「那很好,等一下,你去換他下來。」 張玉瑤微微一呆,道:「我一個人麼?」 閒雲大師道:「不錯,如若你真的把龍劍鳳掌記熟於胸,拒擋少林僧侶;守住殿門,並非是難事。」 只聽萬良怒聲喝道:「有什麼好瞧的。」突然縱身擊起,一掌劈山。 原來,一個少林寺中和尚,爬到窗口之處,向窗內探望。那和尚右手揚起,接了萬良一掌。雙方掌力接實,那和尚突然離開窗子,向外摔去。但萬良也被震的蓬然一聲,跌坐在實地之上。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四十九章 天劍神威 這時,大殿外的少林僧侶們,雖無一人闖入殿門,但緊張情勢,卻有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黃榮、高光,已然行近大殿門側,準備隨時出手去接迎左少白。 直待聽到跌坐地上之聲,黃榮才急急奔了過來,問道;「傷的很重麼?」伸手去扶。 萬良挺身擊起,道:「跌一交,算得什麼。」 只聽閒雲大師道:「小心了。」 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幾條人影穿窗而入。這幾個人大約都是少林寺中的高手,直飛出到一丈開外,才落著實地。 閒雲大師急忙道:「你們對付入殿之人,老衲封住窗口。」 說話之中,已然揚起雙掌,連環劈出。一道強烈的暗勁,破空而去,挾帶起陣陣的嘯風之聲。緊接著,響起了兩聲悶哼,想是後來之人,被閒雲大師強猛的掌力震傷。 張玉瑤回目一顧,只見三個身著對襟短衫,灰色長褲,手執戒刀的和尚,一排並立在大殿正中,當下嬌叱一聲,揮劍直攻而上。 萬良低聲對黃榮道:「先得把這三僧收拾了,不能讓他們作裡應外合。」 說著話,人已向左面一僧撲去。 就在張玉瑤撲向三僧之時,三個手執戒刀的僧侶,同時分散開,正中一僧忙揮手中戒刀,接住了張王瑤的劍勢。 黃榮一語不發,縱身擊起,撲向右面一僧。 這三僧都是少林寺達摩院中的高手,三柄戒刀,施展開來,威勢甚大,張玉瑤、黃榮,雖然是全力猛攻,但三個僧侶,卻能從容應付。 但聞范雪君高聲說道:「如是情形迫逼,不傷人不能制服敵人,那也只好放手傷他們幾個了。」 萬良聽了范雪君之言,立時暴退一步,一提真氣,揮手抓了過去。 這正是他潛隱深山數十年,修煉的「五鬼搜魂手」法。 那少林僧侶看他揮手抓來,冷笑一聲,揮刀斜裡劈去。刀勢遞出,忽然前胸一疼,幾股陰寒之氣,直逼內腑,不禁大驚,再想讓避,已自不及,手中戒刀,脫手落地,緊接著身子搖了兩搖,一跤跌倒。 閒雲大師低聲說道:「萬兄,這是什麼外門奇功?」 萬良道:「慚愧的很,五鬼搜魂手法。」 閒雲大師道:「要人命麼?」」 萬良道:「老朽發出掌力時,已有分寸,傷人不致要命。」 閒雲大師道:「那很好。不能傷了他們性命。」 張玉瑤眼看萬良把一名少林僧侶擊倒,不禁大急;急攻兩掌,迫的那正中和尚退了倆步,左掌在胸前一圈。發出一掌。那少林僧侶,只覺一片掌影,襲了過來,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封架,略一猶豫,右臂上已中了一掌,感到一麻,手中戒刀,蓬然落地。 張玉瑤左掌一圈,又是一拳擊出。那少林僧侶心中大急之下。揮掌迎接。這正是閒雲大師傳授張玉瑤的飛鳳掌法,此掌妙在落掌之時,掌影重重,使人難測虛實。 那少林僧侶舉手揮擋,卻不料張玉瑤掌勢一圈,巧妙異常的變為擒拿手法,一把扣住了那僧侶左腕脈門。回肘一撞,擊中那和尚肋間要穴。那少林僧侶連受兩擊,那裡還能站立得住,一跤跌倒。衝入殿中的三個少林僧人,已然倒下了兩個,只餘一個僧侶,還在和黃榮兩人苦戰。 黃榮經范雪君指點之後,劍術大有進展,第劍攻勢銳利,已把少林僧侶圈入了一片劍影之中。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大殿之中,更是暗難見物,只有劍光、刀影,在幽暗中明滅閃爍。 那少林寺僧又和黃榮鬥了十餘招,眼看兩個同伴,全都倒了下去,心中鬥志大懈,一個失神,被黃榮一劍掠臂削過,雖未斬傷皮肉,但卻削下了一片僧袍。黃榮一劍得手。乘勢進擊,唰唰唰一連三劍,迫的那和尚連退三步。 閒雲大師右手一揚,悄然發出一指,一縷暗勁襲至,正中那少林僧侶的左胯「環跳」大穴。 原來,那和尚已退至供台,如若為情勢所迫,跳上供台,或是躲入神像之後,再想擒他,只怕損及神像,是以閒雲大師才暗發指力,助黃榮一臂之力。 黃榮一劍劈山,忽見那少要僧侶向後倒去,心中大為奇怪,急急一翻手中長劍,用劍身拍了過去。但聞呼的一聲,劍身正擊在那和尚右臂之上,手中戒刀脫手而落。黃榮左手急出,點中那和尚穴道。 由窗口沖人大殿的共有五個僧侶,三個為閒雲大師迅疾不及掩耳,隔空擊中穴道,三個分由張玉瑤、萬良、黃榮所傷。 萬良運足了眼神看去,只見范雪君依壁而坐,似是對適才眼前激烈的打鬥,渾如不覺。 心中暗暗忖道:「這位令人難以揣測的姑娘,不知在打的什麼主意,對眼前的情勢竟然若無所覺了!」 他年紀老邁,江湖上的閱歷、經驗,亦非他人能及,眼看那范雪君閉上雙目,不理殿中之事,立時說道:「諸位請聽老朽一言……」 這些時日之中,群豪相處,都知萬良滿腔忠義,年紀也較大,是以都對他十分敬重,聽他之言,立時移步圍集過來。 萬良目光掃視了群豪一眼,低聲說道:「就老朽查看目下情勢所得,少林僧侶的主要攻勢,似是寄托於晚間……」 黃榮道:「不錯。」 萬良淡然一笑,道:「就算咱們守住殿門、窗口,但那少林寺僧侶亦可破壁而入……」 目光掃視了群豪一眼,接道:「因此,老朽可以斷言,在入夜之後,必然有很多少林僧侶,衝入這座大殿,勢將有一場混戰。」 張玉瑤道:「那時,必將是一個十分混亂之局,如若再不許咱們傷人,只怕辦不到了。」 萬良道:「那時,自然是顧不了許多,拚命保命,那裡還能顧及不傷人的事情。」 高光道:「如此一來,豈不是要和少林派鬧出不可開交之局。」 萬良道:「事無兩全之美,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黃榮低聲說道:「何不請示一下范姑娘。」 萬良搖搖頭道:「我瞧暫時用不著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夜暗之間,全憑記憶和耳聞,因此咱們一定得記熟這大殿中的情勢,運行之間,才不致受到妨礙。」 黃榮回顧了范雪君一眼,接道:「范姑娘和周正呢?」 萬良道:「咱們困難的也就在此了,人手已經不夠,而且還得設法保護范姑娘和周正他們。」 張玉瑤道:「咱們共有六人,除了分守殿門和窗口兩個人外,還有四人拒敵,再分人手去保護他們,我瞧是辦不到了。」 萬良道:「因此,老朽想和諸位研究一個拒敵之策。」 黃榮道:「老前輩有何高見。」 萬良道:「少林寺羅漢陣,太過深奧,不必說它,但武當派中有一座拒敵的五行劍陣,諸位想是已聽過了?」 黃榮道:「怎麼?咱們也要用五行劍陣拒敵麼?」 萬良道:「別說老朽不會五行劍陣,就算是會,只怕也無法在這等短短的時間之中,傳給諸位。」 又遭:「不過那五行劍陣,倒使老朽想起了一個拒敵方法。」 高光道:「什麼方法?」 萬良道:「在少林寺僧侶,還未衝入大殿之前,咱們自然是各盡所能的,拒擋他衝進大殿,萬一大勢已去,咱們各自站在一個方位之上,彼此之間,能夠相互救助,除非是重傷難支,最好不要離開固守的方位。」 黃榮道:「這方法倒是不錯。」 萬良道:「事不宜遲,要作咱們就立刻動手了。」 當下群豪按照萬良之策,各自熟記了一個方法,又把黃鶴周正,移到范雪君的身側。 只聽輪車聲動,閒雲大師行了過來,道:「那位守在門口的年青人,還可能撐得住麼?」 他心中對左少白,一直守住殿門,未被群僧衝入一事,大感奇怪,忍不住推動輪椅,行了過來。 探首望去,只見劍光如雪,整個的殿門口,都為劍光封了起來。在那劍光之外,仍然很多少林僧侶,揮動著禪杖、或刀,不停的攻打。 閒雲大師看一陣之後,搖搖頭歎道:「不可思議的事。」 張玉瑤道:「師父啊!什麼事不可思議?」 閒雲大師道:「那守在門口的年輕人,老衲實在想他不出,他何以能夠守得如此長久,內力不竭,也未被少林寺中僧侶衝入。」 張玉瑤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麼稀奇,他的內功精深,劍招玄妙,自然是可以了。」 閒雲大師回顧了那窗口一眼,道:「他今年不到二十歲吧!」 張玉瑤道:「不到啦!」忽然覺著說的太急,臉上一熱,不再接言。 閒雲大師道:「他既然不到二十歲。內功決難有這等成就,拒敵之需,全憑手中的劍招變化了。」 萬良道:「如果他不是劍招奇妙,使敵人莫可猜測,早就不能支持這麼久了。」 閒雲大師道:「就老朽所知,該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萬良心中暗道:「這左少白的出身,閒雲大師大約還不瞭解,此時此情,還是不要揭穿的好。」當下說道:「但他能支持這久時間不退……」 只聽唰唰兩聲,又有兩個少林寺僧,一先一後的穿窗而入,迫向幾人停身之處,撞了過來。原來他們由明入暗,目難見物,瞧不到幾人站立之處。 閒去大師右掌一揚,首先發出一股指力,當先一僧剛剛腳落實地,已被指力點中,倒在地上。 張玉瑤疾快的發出一掌,擊在另一個僧侶的背心之上。這一掌落勢甚重,第二個僧侶身子搖了一搖,一跤跌落在地上。 張玉瑤微微一笑,道:「師父,徒兒這一掌如何?」 閒雲大師道:「輕靈有餘,沉穩不足。」 萬良心中一動,暗道:「這大殿如此黑暗,這閒雲大師竟然還能目及細微,如非有著深厚的內力,決難辦到。」 要知閒雲大師被關在那地窖之中,整日在夜暗之中視物,縱然是不會武功之人,也將會鍛煉出超常人的目力,何況閒雲大師是一位身負絕技的高手。 萬良突然舉步行到閒雲大師的身旁,低聲說道:「此時此情,咱們已是一個生死與共的局面,還望大師能主持大局,想一個拒敵之策。」 閒雲大師道:「老衲聽從派遣就是。」 萬良道:「老朽之意是想請大師主持大局。」 閒雲大師道:「這個老衲如何敢當?」 萬良道:「大師不用客氣了。」 閒雲大師道:「既是如此,老衲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萬良道:「我等悉聽派遣。」 閒雲大師道:「少林僧侶,連傷了數人之後,大約已不敢再從窗口躍飛而入,咱們可能會有一段時間平靜,不過,這是大風暴前的平靜,咱們能否平安渡過,老衲很難斷言……」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就老衲的看法,少林掌門,決不會輕易的放過咱們,必將盡其所能的調集寺中高手,攻入大殿,只有咱們被殲之後,他才能狡言辨護,維持他少林掌門之位,因此,今夜之戰,不論勝敗如何,只怕難免有很大的傷亡。」 張玉瑤接道:「彼此動手相搏,自是難免有人傷亡,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閒雲大師道:「能夠避免,最好是避免傷人……」 目光轉注到萬良臉上說道:「老衲也同意閣下的辦法,咱們人手太少,難和少林僧侶拚力,必得想一個取巧的辦法,各人站一個方位,取距相當,彼此之間能夠相互救應,不失為一個良策,但最好的辦法,還是不讓他們衝入大殿中來。」 萬良道:「如果少林僧侶,不惜破壞這座大殿,只怕是不易攔阻得住。」 閒雲大師道:「如若咱們能防守得宜,一擊中的,縱然他們破壁而入,堵擊亦非難事,老衲憂慮的是,還是這座殿門,如是防守不住,被少林僧侶衝了進來,那就麻煩了。」 張王瑤道:「為什麼?」 閒雲大師道:「目下這少林寺中,武功高強的長老,大都閉關未出,適才范姑娘一席話,又說動了少林寺中不少剛正不阿的高僧,今夜之中,真正肯出全力攻打這座大殿的,大都是一癡大師的羽黨,如若是一對一的動手,咱們決然不致落敗。」 張玉瑤道:「那是怕他們群攻了。」 閒雲大師道:「殿中地狹,不適群攻,只要咱們事先能夠妥作安排,縱然群攻,也無所畏。」 高光道:「單打群攻,咱們都不害伯,咱們怕什麼呢?」 閒雲大師道:「怕他們在這大殿之中,擺出羅漢陣來,那就大為麻煩了,但這必須一次能夠進來九人以上才成,除了那座殿之外,別處就無此顧慮了。」 萬良道:「大師所慮甚是,就請大師遣派我等工作,免得屆時自亂章法。」 閒雲大師也不再推辭,就殿中形勢,分配了幾個方位之後,說道:「萬兄請全神守住那座窗口,黃兄和玉瑤準備隨時助貴派盟主,守護殿門,高兄注意四面變化,如若發現少林僧侶破壁而入,立時出聲招呼,老衲居中接應四方。」 萬良道:「如是少林寺僧侶衝入大殿人數過多,咱們如何退回方位?」 閒雲大師道:「聽老衲長嘯為號。」 萬良道:「大師調配得直,老朽自歎弗如。」 閒雲大師長長吁一口氣,道:「就老衲判言,此刻距少林僧侶總攻,應該是還有一刻時間,諸位亦可借此機會,稍為調息一下精神,需知咱們這一戰,不但為了保命,而且也為了整個武林的正邪消長,要在飢餓中,支持上近三日夜,其艱苦自然是不難想像了。」言罷,當先閉上雙目。 張玉瑤心中惦記左少白的安危,偷眼向外瞧去。這時,大殿外也已罷手停戰,左少白執長劍,站在殿門口處,似是仍在很小心戒備。圍攻的僧侶,全都撤走,適才的慘烈之戰,此刻卻足跡全無。 張玉瑤蓮步輕移,緩緩走到大殿門口,低聲說道:「很累麼?」 左少白回顧了張玉瑤一眼,道:「還好,有勞姑娘關懷。」 張玉瑤道:「有好多和尚圍攻你?」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他們分批而上,大約有三波之人,人數當在三十位以上。」 張玉瑤道:「那是一次有十幾個和尚了。」 左少白道:「多少不等,多則十七、八人,少則五、六個人。」 張玉瑤道:「唉!你一人能拒這多少林高僧分批猛攻,今後傳揚於江湖上去,定然是一件大光彩的事。」 左少白道:「我習劍術最利防守,先天上已經佔了很大的光,再加上他們只能由一面攻我,使我無後顧憂,才能支撐這長時間。」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殿中情勢如何?」 張玉瑤道:「少林寺僧侶不能從殿門攻入,改從窗口之中,躍入殿中,但進入殿中的僧侶,都已被我們點了穴道。」 左少日道:「適才群僧攻勢,只有第一批惡猛之外,餘下二批,攻勢輕淡,似是虛應故事,看來再晚一會,必有一陣猛攻。」 張玉瑤道:「不錯,我師父也這麼說。」 左少自歎息一聲,道:「如若他們盡出少林高手圍攻,不傷人想阻止他們,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語聲微頓,又道:「范姑娘有何指示麼?」 張玉瑤低聲說道:「范姑娘姊姊兩人,此刻盤坐大殿一角,似是已經睡熟一般,對殿外殿內的惡鬥,渾如不覺,實是叫人不解。」 左少白道:「有這等事?」 張王瑤道:「萬老前輩和黃、高二兄。都不肯出口相問,我也只好不作聲了。」 左少白道:「那閒雲大師呢?」 張玉瑤道:「目下指揮大局,部署拒敵之事,都由我師父主持。」 左少白道:「這就奇怪了。」 張玉瑤道:「是啊!你是盟主身份,應該到大殿中去問問她才是。」 話未說完,突然聞金風破空之聲,暗淡星光下,只見一面飛鈸,輪轉而來」 左少白急急說道:「姑娘快請退回殿中,他們要展開攻勢了。」 張玉瑤大踏一步,退回殿中,一面說道:「小心那飛鈸,這鋼鈸力道怪異,有異於其他暗器。」 左少白道:「不勞姑娘擔心。」長劍舉起,竟向飛鈸削去。 長劍一和那飛博相觸,左少白立時覺出不對,只覺那輪轉的飛鈸,突然向下滑落,輪削右臂。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這是什麼暗器?」心中念轉,左手卻疾快的拔出古刀。擊在飛鈸之上。 那飛鈸吃古刀一擊,突然向中面轉去。只聽蓬然一聲,擊在大殿木門之上,一面飛鈸,深入殿門一半。 左少白吃了一驚,暗道:「好利害的飛鈸。」心念未完,瞥見四五丈外火光連閃,亮起了四支火把。 左少白抬頭看去,只見四支高舉火把的熊熊火光之下,緊隨著四行少林僧侶。一眼間,左少白無法估計出每一行有多少人,但粗略看去,每一行僧侶;至少也在二十位以上,當先一人高舉火把帶路。 只見那高燃的火把,突然分成四隊,直向大殿行來,顯然,這次攻打大殿,至少要分攻四個部位。最左一行,直向殿門行了過來。 左少白看清火把之後,高舉禪杖的正是那一清大師,心中明白,這一次攻打大殿的僧侶,都是一癡大師親信師兄弟率領,看來是難免一場血戰了。 一清大師已率領群僧團轉把殿門圍起。那高舉火把的僧侶,卻疾快的由最前向後退去,站在七八尺外,高舉著手中的火把。 左少白心中默數環圍在大殿門口的僧侶,連那高舉火把之人,共有二十七個之多,如是四隊相同,總共有一百另八人之多。 這時,另外三隊,已然分據東、北、西三面,把一座大殿,團團圍起。雖只有四隻火把,火焰卻高達兩尺以上,四隻火把,火光銜接,整個大殿四周,都照的一片通明。 左少白右手平胸舉劍,擋在殿門口處,神情一片肅然。 一清大師緩緩越過群僧,行到大殿門口,冷冷說道:「施主等霸佔我寺中大殿,實是大傷我少林顏面之事,貧僧此來,最後通告諸位,如若仍然不肯離開,那就格殺無論了。」 左少白緩緩說道:「我們是依據武林規戒投柬拜山,而且連闖三關而入,既承貴寺方丈接見,就該以貴客之禮相待才是,但貴寺卻大背武林規戒,不但不肯以禮相迎,而且橫加暴辱,既不為我安排食宿之地,豈能算屈在我方。」 一清大師冷笑道:「本寺數百年沿傳規戒,從來不留女客。」 左少白道:「咱們進入貴寺,並非由大師以禮相迎,而是憑藉武功,闖了進來,那也是貴寺中的規戒了……」 語微微一頓,又道:「既然符合了貴寺的規戒,自應一律視若佳賓。」 一清大師道:「貧僧奉命,是要把諸位逐出敝寺,無暇和施主鬥口了。」 左少白道:「如是我等不肯撤走呢?」步一清大師道:「格殺勿論,必需是毀去這座大殿,亦是在所不惜了。」 左少白冷冷說道:「大師如是逼人過甚,今夜之戰,只怕是難免要鬧出流血慘劇。」 一清大師一皺眉頭道:「貧僧已然良言功過,施主不肯聽從,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左少白道:「在下亦曾奉勸大師,如是大師一意孤行,那是迫逼在下拚命保命,施下毒手了。」 一清大師怒聲喝道:「施主不聽忠告,休怪貧道無禮了。」一揚手中禪杖,呼的一招「泰山壓頂」,當頭劈下。 此人乃一字輩中高僧,武功十分高強,下擊禪杖,挾帶起一股嘯風之聲。 左少白長劍斜舉,一招「天外來雲」,劍光一閃,指向一清大師手腕,身隨劍轉,輕靈的避開了一清禪杖。 一清眼看左少白劍光一閃削至,逼的硬生生把向下擊落的禪杖,收了回來,人也向後躍了五尺。但一退即止,展開了反擊,手中禪杖,直遞橫擊,挾帶起陣陣嘯風之聲,攻勢猛惡無比。 左少白手中長劍,卻是輕靈迅快,有如行雲流水一般,憑藉著奇異的變化,乘空抵隙,始終把一清大師銳猛的攻勢逼在劍圈之外。 一清大師原想憑藉手中的沉重兵刃,把左少白迫離殿門,然後,一擁而入,是以,一動上手,就施展出少林絕技龍虎杖法。 那知左少白手中長劍,竟然是奇奧異常,變化莫測,任他手中禪杖風凌雷厲,但始終無法破開左少白那綿綿密密的劍光。 轉眼之間,雙方已然惡鬥了二十餘合。一清大師身後僧侶,一個個蓄勢戒備,準備衝入大殿,但左少白手中的長劍,幻起的劍光,始終是把殿門封住,一清大師雖然已出全力,但仍然無法把左少白逐離殿門。 這時,當先兩個僧侶,已經忍耐不住,一個手執戒刀,一個手執禪杖,一齊衝了上去。 禪杖、戒刀齊出,合力向左少白攻了過去。 左少白劍勢一展,把兩人的禪杖、戒刀,盡都接了下來。一清大師一人和他搏鬥之時,兩方打了一個半斤八兩,難分勝敗之局,加上了兩個僧侶之後,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轉眼之間,雙方又惡鬥了十五六回合。一清大師心中暗自震駭道:「此人小小年紀,怎的劍術如此高強?」 左少白仍然是打的輕鬆異常,手中長劍行雲流水一般,瀟灑自如。 這時,一側觀戰的和尚,又有兩個忍耐不下,大喝一聲,禪杖並舉;分由兩側攻來。左少白劍招陡然又擴張開去,把二僧的禪杖,全都承受下來。 二僧初攻上來,杖風呼呼,攻勢十分兇猛,好像大有作為,但兩三個照面之後,就被左少白的劍勢給壓制了下去。 大悲劍法奇奧處,也就在這等地方,似是一座浩瀚無際的大海,投入一人,只不過激起一個微小的浪花。 這時,五大高僧合攻左少白一人,已然把殿前口處空隙,團團圍滿,如再加入圍攻,反而將妨礙到自己人的手腳。 隱在大殿黑暗處觀戰的閒雲大師,只瞧的暗暗奇道:「這年輕人,用的什麼劍術,力拒五大高僧合攻,竟然是綽有餘裕,這麼看將起來,那名動天下的羅漢陣,也未必就能夠奈何他了。」 雙方又僵斗十幾個回合,一清大師已然覺出難以衝入殿門,疾攻兩杖,倒躍而退,高聲說道:「四面發動。」 群僧應一聲,舉步向大殿逼近。 閒雲大師道:「諸位小心,少林群僧,已經發動四面攻勢了。」 萬良、黃榮等,都已遵照閒雲大師的吩咐,借那一刻平靜時光,坐息連氣,聞聲躍起,各奔方位。萬良等幾人,也不過剛剛站好方位,瞥見火光一閃,一隻火炬,由窗中投入大殿,落在地上,熊熊燒起來。 閒雲大師揚手一掌;拍了過去,一股強歷的掌風湧向大地。他掌風奇猛,那火把應手而熄, 張玉瑤將手從懷中摸出一把金針。低聲對閒雲大師道:「師父,這些少林僧侶,不顧武林中的規戒,我也不用和他們講什麼仁義道德了。」 閒雲大師道:「你要如何了?」 張玉瑤道:「我要施用暗器了。」 閒雲大師道:「什麼暗器?」 張玉瑤道:「弟子的暗器,最適夜晚近戰了。」 閒雲大師道:「是毒沙和淬毒梅花針之類的歹毒暗器嗎?」 張玉瑤道:「不是,是金針。」 閒雲大師道:「今宵之戰,凶危異常,我也不能攔阻你下用暗器,你自己看著決定吧!」 語聲甫落,灰光連閃,又是只火把,由窗口投入大殿。 黃榮奮身一躍,疾奔而至,揮動手中長劍,斬斷了兩支火把,用腳踏熄。 閒雲大師道:「我暗敵明,是以,他們知道如若攻入殿中,定要吃虧,故而先向殿中,投入火把。」 但聞蓬然一聲,塵土飛揚,似是重物打在牆壁之上。 閒雲大師咬牙說道:「他們要破壁而入了。」 張玉瑤道:「這麼說來,他們是定要把咱們置於死地了。」 萬良道:「咱們不死,那一癡如何還能保得方丈之位。」 張玉瑤道:「既是生命相搏,那也不用客氣了,我們手下留情,對方卻施下毒手。豈不是太不公平了麼?」 但聞蓬蓬蓬,連著三聲巨震,大殿動搖,滿室塵上彌目難睜,左側牆壁,垮下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大洞。火光一閃,當先投入一個火把。 閒雲大師早已有備,揚手劈出一記劈空掌力。一股勁風,湧了過去,又把火把,由原洞口推了過去。 張玉瑤嬌叱一聲,一揚玉腕,一把金針,電射而出。萬良看她打出金針暗器,想出手阻止,已自無及。但聞兩聲悶哼,傳了進來,想是牆外僧侶,有人中了金針。 閒雲大師低聲問道:「那金針之上,可曾淬毒?」 張玉瑤搖搖頭,道:「沒有,不過,這類暗器,大都是經過毒藥作練,那中針之人,只怕要誤為淬毒之物了。」 只聽殿壁之外,傳入來一陣糟難的人聲,道:「他們有淬毒的金針暗器,諸位師兄要多小心了。」 張玉瑤微微一笑,又掏出一把金針,握在手中。 萬良回顧了范氏姊姊一眼,幽暗的夜色中,隱隱可見兩人靜靜的坐著,似是對眼前這紛亂的情勢,毫無所覺。不禁大感奇怪,暗道:「我那范大哥是何等才氣之人,如若這兩個女娃兒,不能承受他的衣缽,他豈肯白費心血,把一身所學,傳授二女,如是這兩個女娃兒,確然已承受了他的衣缽,似此情勢,唯免使人有些失望了。」 此事,只能在心中盤旋,還不能說出口來,他心中雖然不明白范仲明究有些什麼成就,但他卻知道二女如已得范仲明的真傳,本身之能,決不止此。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章 悍不畏死 忖思之間,突聞弓弦之聲,兩支長箭,挾著破空的嘯聲,疾飛而入。 閒雲大師急急說道:「他們要向殿中放箭,諸位要多多小心了。」 但聞啪啪兩聲,兩支長箭,釘在磚壁之上,深入不墜。 萬良心中暗道:「這大殿如此狹小,如若他們在四面壁間多打幾處穴洞。射入箭來,那可是防不勝防了。」 心念未完,又是兩支長箭,射了進來。 黃榮長劍一揮,擊落了一支長箭,萬良卻伸手去接住了另一支長箭。幾人一直在夜暗之中凝神戒備,是以仍然可見景物。 張玉瑤長長呼一口氣道:「這些僧侶們,已下定了置死咱們的決心,如不還以顏色,這個仗是無法打了。」揚腕又是一把金針,由那穴洞中疾射而出。 她一發之下,金針足足有十數枚之多,那穴洞之外,僧侶甚眾,如何能閃避得開。但聞一陣驚呼、冷哼,傳了過來,想是又有很多人中了金針。 高光低聲讚道:「好啊!姑娘果是金針不虛發,發必中人。」 張玉瑤道:「咱們今日就算戰死於此,少林寺亦將傷亡十倍於我。」 閒雲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如使少林僧侶傷亡過多,縱然是屈在對方,但少林寺為了顏面、聲威,亦必顧不得是非二字,那時勢將造成了雙方決戰之勢。」 但聞弓弦聲音,一排弩箭,電射而至,打斷了閒雲大師未完之言。 張玉瑤長劍掄動,舞出一片劍花,撥打箭雨;一陣叮叮咚咚聲,七八支疾箭,倒被她擊落了一半。閒雲大師雙手齊出,各自接住了一支長箭。 萬良伏下身去,撿起了地上利箭,緩緩說道:「看將起來,今夜之戰,怕是難有善果了。」 只聽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本座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給你們一個三思的機會,一頓飯工夫之內,你們可以平安的走出大殿。」 張玉瑤輕聲接道:「一癡大師的聲音。」 閒雲大師目光一掠萬良,道:「告訴他,咱們已有拒敵佈置,不可示弱於他。」 萬良豪氣忽生,縱聲大笑,道:「不錯,咱們今日寧可戰死於斯,亦不能示弱於他。」 大步直向那破裂的洞口行去。 黃榮吃了一驚,道:「老前輩小心啊!」 萬良道:「不要緊。」行到洞口,伸出頭去。 只見數十支羅列火把,照耀如同白晝,近百的少林僧侶,一個個手執兵刃,分佈在大殿之外,聲勢十分浩大。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一癡大師。」 只見一丈外群僧霍然分開,一癡大師身披黃緞袈裟,緩緩行向前來,肅然說道:「貴友如有受傷之人,本座願以我少林靈丹施救。」 萬良哈哈一笑,道:「大師好意,在下心領了,可惜的是,咱們沒有受傷之人。」 目光一轉,只見一癡大師,緊隨著兩個小沙彌,一個手捧銅鈸,一個手捧一把古刀。 一癡大師行至距萬良五公尺左右處,停了下來,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諸位身陷絕地,縱作困獸之鬥,也是難有得生機。」 萬良沉住氣道:「大師之意呢?」 一癡大師道:「如是諸位肯聽本座相勸,從此罷手息爭,不再問江湖中事,本座願助你們一臂之力。」 萬良哈哈一笑,道:「大師如何幫助我等呢?」 一癡大師道:「本座願以百顆明珠,萬兩黃金相贈。」 萬良冷笑一聲,接道:「大師把我萬某人看作什麼人物了?」 一癡大師微帶慢意的說道:「閣下還有何求,儘管說出?」 萬良冷冷說道:「老朽非佛門中人,但卻願以佛門中兩句警語,奉勸大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師何苦為一時之錯,而陷入永劫不復之境。」 一癡大師怒聲喝道:「爾等死在眼前,還敢如此放肆。」 說話之間,伸手縱一個小沙彌的手中,取過一面銅鈸。萬良知道那飛鈸的歷害,那裡還敢稍存輕視之心,當下一閃身,退回大殿。 只聽一癡大師的沉重聲音,傳了進來,道:「爾等執迷不悟,休怪本座出手無情了。」 喝聲市住,突聞一陣金鈸破空的風聲,掠入殿內。 萬良急急說道:「諸位小心,那和尚打出了飛鈸。」 閒雲大師急聲說道:「此乃少林絕技之一,只可讓避,不可拒擋。」推動輪椅,當先避到一側。 張王瑤心中有些不忍,但是那閒雲大師當先躲開,自己亦不敢輕招虎鬚,只好向側避去。凝目望去,幽暗的大殿之中只見一片閃動的光芒,挾著輕微的金風之聲,滿室中飛繞。 高光、黃榮,紛紛伏身避開。只聽蓬然一聲大震,那飛鈸撞上牆壁之上,一陣嘩嘩輕聲,磚壁吃那飛鈸一擊的碎下一片粉末。 但那飛鈸撞壁之後,並未跌落地上,有如一個疾轉的飛輪,受到一次強力的阻擋之後,突然向下一折,斜裡飛了過去,呼的從范雪君頭上掠過,折向大殿正中飛去。 萬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忖道:「暗器打到此等程度,好是足以當得絕技二字了。心中念轉之間,忽見火光一閃,一支火把投了進來。 殿中群眾,都在那飛鈸輪轉的威協之下,無法在那火把投入的瞬間之內,把它熄去。就這一剎那間的耽誤,殿中景物,已為殿外僧侶看個清楚。 只聽一陣輕喝,一個手執戒刀的僧侶,當先躍入,身子著地打了一個翻滾,突然挺身而起,戒刀護胸而立。 張玉瑤右手一揚,一把金針,電射而出。冷冷喝道:「滾出去!」 那和尚武功不弱,戒刀一揮,全身裹在一層刀光之中,金針盡力擊落。 萬良一揚右手,發出五鬼搜魂掌力,五縷冷風,疾掠而至。 那和尚避開了張玉瑤的金針,卻無法避開萬良的五鬼抓魂掌力,悶哼一聲,被萬良五鬼搜魂掌力擊中,棄去手中兵刃,倒摔在地上。 但少林僧侶,卻有著前仆後繼悍不畏死的精神,前面僧侶倒下,後面又有兩個僧侶,衝了上來。 衝入的兩個少林僧侶,一個執著禪杖,一個執著戒刀。那手執戒刀的僧侶當先而入,身子還未站穩,閒雲大師強猛的掌力,已然疾湧而到。 那僧侶突然一側身子,用左肩硬接一掌,口中卻大聲喝道:「各師弟快些衝過,我擋他一下……」下面的話,還未說出口,閒雲大師的掌力疾湧而至,擊中那手執戒刀的僧侶。 只聽那當先僧侶悶哼一聲,身子搖了兩搖,撞在磚壁之上。但那手執禪杖的和尚,得師兄硬擋閒雲大師一擊之力,卻借勢閃身而出。 張玉瑤挺身而上,疾如電光石火一般,長劍一伸,挑起火把,疾向外面投去,人卻橫身攔住了那手執禪杖的和尚,迎面一劍「春雲乍展」,投了過去。 就在張玉瑤劍勢遞出的同時,突聞一陣金風破空之聲;那輪轉的飛鈸,突然繞了過來。 張玉瑤警覺之心甚高,急急一伏身子,避過飛鈸,那手執禪杖的僧侶,也急向一旁門開。 但那手執戒刀的和尚,因中了閒雲大師一掌,左臂被生生擊斷,內腑之中,亦受了極重的傷,但他生性剛強;強行運氣,支撐著下肯倒下,眼看飛鈸臨頭,卻是無能閃避,寒光過去,生生被切去半個腦袋。 飛鈸至此,旋力亦盡,擋的一聲,落著實地。那一癡大師發出飛鈸,原想有助少林僧侶,衝入大殿,但卻傷了少林門下弟子。恐非始料所及了。 張玉瑤避過飛鈸之後,立時挺劍急攻,喇喇一連三劍,迫的那手執禪杖僧侶連退數尺,才算把一掄急攻避開。就這一陣工夫,又有兩個少林僧侶,衝入大殿之中。 黃榮疾搶而至,揮劍接住了一少林僧侶,展開惡鬥,另一個少林僧侶,卻為高光接住。 閒雲大師疾發兩掌,一股強猛絕倫的勁道,直逼過去,封住了壁間洞口,低聲對萬良說道:「不能再讓他們衝進來了。 萬良應了一聲,伸手撿起一把戒刀,擋在壁洞之處。這時,殿中的火把,已被張玉瑤挑了出去,又恢復了黑暗。只聽一聲大吼,一支禪杖,從壁洞口處,直伸進來。 萬良舉刀一封,忽覺那禪杖一擺,直向腰間擊來。萬良急急舉刀,又把一杖封開。兩人靠著一道牆壁互不見面,那僧人手中撣杖,卻能熟練異常施展攻勢。 萬良連封對方幾杖之後,心知遇上了勁敵,心中暗自忖道:「這人不知是何許人物,武功如此高強,今夜之局,看來凶險無比,只有施下毒手。縱然傷人,也是無奈何的事。」 忖思之間,突聞張玉瑤嬌聲叱道:「還不撤手。」 緊接著一聲大叫,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似是有人倒掉在地上。 閒雲大師冷眼旁觀,看雙方惡鬥激烈,如不早些把衝入大殿中僧侶制報,對已方大是不利,立時一揮右手,發出指力。 他被囚廿年,反使武功上的成就,達到了登峰造極之境,指力強猛,向不虛發,和黃榮惡鬥的一個突然肋間一麻。手中兵刃一慢。吃黃榮一劍橫斬,齊腰而斷。 另一個和高光惡鬥的僧侶也為閒雲大師指風點中,一個措手不及,吃高光判官筆,刺入左肩,重傷當場。兩人都得閒雲大師暗發指力相助,勝了強敵,但卻不知內情。 這時,大殿中險惡的局勢又告穩定了下來,衝入大殿中的幾個僧侶,不是重傷,便是死亡。殿中惡鬥雖止,但大門和壁口處。卻是惡戰正酣。 萬良手中戒刀,和由壁洞口處,伸入的禪杖,硬打硬接,響起了串金鐵交嗚之聲,不絕於耳。 大殿門口左少白一夫擋關的惡戰,也進入了激烈之境,少林僧侶在一癡大師嚴令之下,個個勇猛無匹,雖是逢遇險招,仍是不肯後退,禪杖戒刀輪番攻打,迫的左少白全力運劍拒擋。 閒雲大師心知那羅漢陣的歷害,如若被少林僧侶,在這大殿之中、擺出一座羅漢陣來,勢非被擒不可。是以,他最為擔心守在殿門口處的左少白。 但那左少白的武功高強,實大大的出了閒雲大師的意料,他一人守住殿門,獨拒群僧攻擊,從無休息,竟然能平安的渡過了數個時辰之久。 大殿中惡鬥擊稍息,閒雲大師不禁又留心到大殿門口的形勢。 只見左少白劍轉如輪,已不似剛才那等狂猛,攻打殿門的群僧,個個都有著捨死忘生的勇氣,硬向那綿密的劍光之中衝擊。 閒雲大師只看的大為緊張,暗暗忖道:「如若這人敗下陣來,只怕是再無人能夠拒守殿門,看將起來,老衲必得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忖思之間,突聽一聲悶哼,傳了過來,凝目望去,只見那萬良手中戒刀,已為那壁洞中伸入的禪杖震飛。張玉瑤及時一揚右腕,一把金針,疾射而出。 閒雲大師推動輪椅,行到那張玉瑤的身側,說道:「好好的守著洞口,我去助那人一臂之力。」推動輪椅,行向大殿門口。 萬良伏身上撿起一把戒刀,在凝神待敵。張玉瑤打出一把金針之後,那守在洞口的禪杖,突然縮了回去。黃榮、高光,早已趁這片刻沉靜時光,把橫臥在大殿中的屍體,移了開去。 這時,壁洞中的攻勢,突然靜了下來,但殿門口處,卻是攻勢惡猛,不時傳來兵刃交擊之聲。 萬良低聲對張玉瑤道:「姑娘,今日之戰,恐怕是一個十分險惡的艱苦之下,姑娘的金針,用途甚大,且不可隨意施為。」 張玉瑤探手一摸囊針,已然所餘無幾,只好說道:「老前輩說的是,我以後珍惜施用就是。」 語聲甫落,突然火光一暗,整個洞中,突然被一件異物擋住。萬良順手一刀,砍了過去,只聽蓬然一聲,如擊在一件硬鐵之上,震的手腕生疼,不禁微微一怔。 就這一怔的工夫,兩個少林僧侶配台佳妙的先後躍入。當先一人,手中舉著一個高大的銅鐘,呼的一聲,直向萬良擊了過去。 萬良心中暗道:「適才一刀,大概就是當在了這座銅鐘之上。」不敢再揮刀硬接,縱身一躍,閃避開去。 黃榮厲喝一聲:「看劍!」唰的一劍,直刺過去。 那執鍾和尚,身體高大,手中銅鐘,看上去也有百斤以上,應該十分緩笨才是,那知竟是出人意外的靈活,只見他雙手一轉,巨鐘轉回,噹的一聲,把黃榮的劍勢震開。 這時,萬良已側身攻上,迎頭劈上三刀。三刀連成一氣劈出,迅快無比,但那和尚手中的巨鐘,竟然及時收回,推出,只聽三聲金鐵大震,三刀盡為銅鐘封擋開去。 萬良但覺手臂一陣麻木,手中兵刃幾乎脫手飛出,心中大為吃驚,暗道:這人在少林寺中,不知是何身份,內功如此深厚,被他衝了進來,只怕是難以再把他逐退出殿了,如是被他擋住我等,少林僧侶,魚貫而入,局勢立刻要有大變。 這時,那隨後躍入的一個和尚,已然橫著手中戒刀,斜著向前衝去。高光及時而上,一展判官筆,和那人打在一起。 張玉瑤似是也瞧出那手執銅鐘和尚的歷害,長劍一揮,刺了過去,口中卻對萬良說道: 「這和尚由我對付,老前輩和黃護法,快些堵住那洞壁。」 萬良目光一轉只見一個少林僧侶,正伸頭而入,不禁心中大急,大喝一聲,把手中戒刀當作兵刃,呼的一聲,扔了過去,人也緊隨著向前衝了過去。 那和尚上身剛剛深入壁洞,萬良戒刀破空而至,正擊在那和尚頭上。萬良在急怒之下,執刀之勢甚強,寒光閃處,劈去和尚半個腦袋。但聞蓬蓬兩聲大震塵土飛揚之中,牆壁間又裂開了一個大洞。 萬良低聲對黃榮說道:「你守住此地,我去對付那邊……」 話未說完,那新破洞中,已有一個僧侶,探首而入。 萬良急怒之間,殺機已動,無暇再顧慮到傷人與否的事,右手一揚,發出了搜魂指指力。 他在黑暗之中,發出指力,那人驟不及防,如何能閃避得開,悶哼一聲,登時氣絕而逝。 但聞在殿之外,一個沉重的聲音傳了進來,道:「我少林弟子,已傷亡了十數人之多,如若今日不能攻入殿中,盡殲群丑,對我少林威名,實是極大的損失。」 萬良等心存畏怯,不敢傷人,就是因為伯傷人過多,和少林結下不解之仇,如今聽得此等挑撥之言,造成難以罷戰之勢,心中大感憂慮。 那人說完之後,未再聞接口之人,但少林僧侶卻以行動表現出強烈的反應。只見火光連閃,數十支火把,投入了大殿之中,立時把幽暗的大殿,照的一片通明。 萬良等雖然極力想把投入殿中的火把熄去,但因投入過多,張玉瑤和高光,又被兩個僧侶纏住苦戰,鬥在一起。 原來一個和尚。在火把投入大殿之後,立刻探身而入,卻被黃榮瞧到,及時削出一劍。 那和尚手中戒刀一揮,擋開了一劍,回手還了兩刀。兩人立時刀來劍往的打起來。那僧侶雖只探入一半身軀,但他武功高強,刀法純熟,黃榮一時之間,竟是無法傷得了他。 萬良雙足並用,踏熄了四支火把,然被撞破的壁洞中,又有一個和尚衝了進來、只好放棄踏熄火把的工作,返身迎敵。 少林群僧前仆後繼的猛攻,已使萬良等應接不暇。 再說那閒雲大師。眼看左少白揮劍苦戰群僧的猛攻,心中大為擔憂,急急趕來助戰,但近身仔細一照,才發覺自己竟是難以插手。 原來,左少白劍法綿密。似是已到無懈可擊之境,少林僧侶只是攻擊猛惡,但卻無法破去左少白那綿密的攻勢,不禁大為出神,暗道:「這是什麼劍法,竟能達此佳境,使人無懈可擊」 那奇絕一代的劍法,使鬧雲大師瞧的目瞪口呆,竟然不知室內變化。 這時,那新被撞破的壁洞中,又有一個和尚衝了進來。 萬良雖然瞧的十分清楚,但卻無法分身相救,心中大急之下,失聲叫道:「張姑娘快些施放金針。」 張玉瑤口中應了一聲,但卻久久無法施展。原來,那張玉瑤已被那手執銅鐘的和尚強猛絕倫的攻勢,逼的有些手忙腳亂,雖然聽得萬良呼叫之言,卻是無法出手。 但萬良這一聲呼叫,卻驚動了閒雲大師,回目一望,大吃一驚,急急轉過身子,推動輪椅,直向前面衝去,人還未到,掌力已然發了出去。一股強烈的掌力,直向那和尚劈了過去。他掌力強猛絕倫,掌勢劈山之後,立時響起了一聲慘叫。那衝入壁洞中的和尚,接下一掌之後,立時倒了下去。 原來,他打坐了二十年,內功精進甚多,掌力已到開碑碎石的境界,連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的功力,到了何等境界,見自己劈出一掌,竟然生生把一位少林僧侶震斃當場,亦不禁為之一呆。 這時那新破壁洞之中,又有幾十少林僧侶。又將衝進來,眼看那閒雲大師掌力如此威猛,全都為之一呆。 閒雲大師雙掌連環劈出,一股強猛前舉力,又湧了過去。 這時,幾個和尚,正從那破壁新洞之中向大殿中湧了進來,閒雲大師量掌推了進去,立時響起了一聲大叫,當先一個和尚,口吐鮮血而亡。緊隨在後面的幾個和尚,也吃那閒雲大師的掌力,給生生震的退了回去。 只聽那手執銅鐘的和尚,大喝一聲,捨棄了張玉瑤,雙手一揮,銅鐘直向那閒雲大師飛了過去。 閒雲大師眼看銅鐘飛來,右手一揮,推了過去。 一道潛力,生生把那飛來的銅鐘,給震的倒飛,反向那和尚震了回去。口中喝道:「張姑娘,這和尚有老衲對付,快去擋住那座壁洞。」 張玉瑤應了一聲,執劍一躍,沖在那壁洞前面,揚手打出去一把金針。但聞幾聲哼,傳了進來,想是不少人中了金針。 那手執銅鐘的和尚,眼看閒雲大師能以內家真力復出的暗勁,竟然能生生把銅鐘給擋了回來,心中亦是暗自驚奇,叫道:「此人何許人物,有此驚人內力。」 心中念頭轉動,雙手卻暗中運氣,兩臂一張,生生把銅鐘接住。 他用銅鐘作兵刃,拒敵對陣數十年,用的熟練無比,雙手之上有一股巧妙力量,那銅鐘吃閒雲大師劈空掌力一擊震回,力道本甚強猛,但他卻能熟練巧妙的接在手中,運足內力,吐氣出聲,雙臂一振,又把銅鐘震了回去。 閒雲大師揮手一掌,又把銅鐘反震回來。兩人擲來推去,連續十餘次。 表面之上見去,那個銅鐘飛來轉去,十分好玩,實則兩人的處境,都是凶險無比。 要知那銅鐘重達數十斤,再加上兩人強猛的內力,擲來,推去,飛擊的力道,重逾千斤,縱然是鐵打銅燒的人,也難擋受一擊,是以,兩人都不敢稍存絲毫大意之心,四道目光,凝注在那銅鐘之上。 這時,投入殿中的火把,大都沒有熄去,照的一片通明。殿中的情勢,清晰可見。 但聞殿外一人說道:「還有兩個女孩未曾出手之外,殿中之人,大都已經出手,只要再撞破一處牆壁,設法衝入殿中兩個人,和那兩個女娃兒動上手,那時,他們就無法再阻攔我們衝入大殿的人了。」 閒雲大師心中暗道:「他們說那兩個女娃兒,自然是指的范氏姊妹了,這人的辦法,十分惡毒,不能讓他得逞。 心念轉動之間,瞥見那銅鐘直飛過來,立時揮左手拍出一掌,右手疾忙一指,點了過去。他兩腿殘廢,行動不便,但內功精深,掌指都有著及遠之能。 那和尚眼看銅鐘又被對方發出內力,生生倒震回來,心中暗道:「殘廢的老人,內功怎地如此精深,看來想勝他,實非易事了,舉起右手,去接銅鐘。」 雙手剛剛和銅鐘相觸,一縷指風正中小腹。 只覺腹間一陣急疼,全身力道盡失,雙手無力接住銅鐘,呼的一聲,銅鐘掠頂而過,擊在牆壁之上。突然大震聲中,撞透了一片牆壁,直飛牆外。 大殿之外,轉滿了少林群僧,那銅鐘破壁而出,擊在一個僧侶前腦之上,慘呼一聲。倒了下去。 閒雲大師得手之後,立時推動輪椅,揮掌擊打火把,數十支火把,盡為他掌力震熄。大殿中又恢復了夜暗。 這時,張玉瑤和黃榮堵在那兩個壁洞口處,和兩個和尚正在惡鬥。 少林僧侶似是已經存下了非攻下大殿不可的決心,這一輪向大殿中攻入的和尚,武功都很高強,雖然只深入半個身子。但和黃榮惡鬥了數十合,竟然撐住不敗。 和張玉瑤惡鬥的和尚,手中戒刀,更是奇幻異常,張玉瑤全力搶攻十五六劍,都被他手中戒刀封架開去。 但這兩個和尚,集中全神迎敵,不敢稍有疏忽之處,擋住了壁洞,使後面僧侶無法湧入,保持了大局的穩定。否則,群僧湧入大殿,此時戰局,勢非更為混亂了。 再說閒雲大師無意中使巨鐘撞破了牆壁,正好又給了少林僧侶們一個攻入之路,只聽一陣蓬蓬大震,那巨鐘撞破的大洞,又被擊大了許多。兩個少林僧侶,悄然躍入。 寫來甚慢,其實事情發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閒雲大師擊熄了殿中火把時,兩個和尚,已然進了大殿。 這時、大殿中由明轉暗,四面兵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衝入殿中的兩個和尚,又立時沿著牆壁,潛入了神像之後,閒雲大師等,竟是沒有發覺。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銅鈸相擊之聲,猛攻大殿的少林僧侶,忽然間,向後退去。片刻間,全面撤走。 激烈絕倫的惡鬥,剎那間完全的沉寂下來,只餘下濃重撲鼻的血腥氣味。 和萬良、高光動手的兩個少林僧侶因急欲退走,失神被傷,一個被高光判官筆點中前胸要害大穴。當場身死,一個卻傷在萬良的五鬼搜魂手下。 少林僧侶撤退的既神速,又十分意外,萬良呆了一呆。低聲對閒雲大師道:「老禪師,這是怎麼回事?」 閒雲大師沉吟了一陣,道:「咱們僥倖得很,如若他們再拼著多傷幾人,衝入大殿,此刻的戰局,立將改變。」 萬良點點頭道:「老禪師說的不錯,咱們已經用了全力對付他們,只要他們再衝入大殿幾個人,咱們就有些手忙腳亂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但那一癡大師志在必殺我們,只怕不甘心就此認輸。」 閒雲大師道:「他們暫時的撤退,只是準備一次更大、更猛的攻勢而已、」 萬良道:「老禪師的看法,那一癡大師是否會改變方法?」 閒雲大師道:「不錯,那一癡大師似是已經下定決心,今日縱然要把這座大殿毀去,他亦在所不惜。」 萬良道:「大師之意,可是說那一癡大師要把這座大殿毀去麼?」 這時,左少白因群僧退走,也轉身奔入大殿,接口說道:「他們只怕要施用火攻。」 閒雲大師道:「老衲擔心的就是此事。」 萬良道:「如若他們在殿外堆起乾柴,不惜把這座大殿一火焚去,那就有些麻煩了。」 閒雲大師道:「果真如此,咱們只有一途可循,那就是撤出大殿,和他們一決生死。」 左少白道:「范姑娘呢?咱們該請示範姑娘一聲才是?」 萬良低聲說道:「范姑娘自從少林群僧攻打大殿之後,一直坐息未醒。」 左少自一皺眉頭,道:「為什麼?」 閒雲大師低聲說道:「范姑娘幾日勞累,殫盡心力,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適才閣下獨鬥少林群僧,劍勢之奇,乃老生平僅見之學,當真叫人佩服的很。」 左少白道:「大師過獎了。」 閒雲大師道:「適才少林群僧的攻勢激烈無比,閣下是不感覺壓力甚重?」 左少白點點頭,道:「如是他們多延長半個時辰,在下是否還能支撐下去,就很難說了。」 只聽大殿外傳過來一個威猛的聲音,道:「這大殿之外,已布下千擔乾柴,一旦燃起之後,整個大殿,立將化作灰燼,爾等就算是銅澆鐵鑄的人,也將化成飛灰,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特地嗚鍾十聲,十聲過後,還不見出殿受縛,那就別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語聲甫落,噹的一聲悠悠的鐘鳴,傳了過來。 萬良望了閒雲大師一眼,道:「如是他真的放起火來,咱們是非得出去不可了。」 只聽一聲嬌若銀鈴的聲音,道:「不用守這座大殿了,咱們出去。」 轉目望去,只見范雪君手扶在妹妹肩頭,緩步走了過來。 閒雲大師道:「姑娘醒過來了?」 范雪君道:「我想不到一癡大師竟然敢把這座大殿毀去,如是他四面放起火來,咱們決難有逃走之望,只有趁他們還未放火之前,離開這座大殿。」 閒雲大師道:「據老衲所知,少林寺羅漢陣威力奇大,咱們如是被困陣中,只有束手就縛一途。」 范雪君淡淡說道:「一癡大師這般胡鬧,咱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萬良心中對那范雪君坐息不理少林群僧攻勢一事,心中疑竇甚重。不知何以在這個死緊要關頭之間,她竟然那樣沉得住氣。此刻,她突然站起身子,說出要退出大殿,群豪都不禁為之一愕。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可是已經想出了拒敵之策麼?」 范雪君道:「在我想像中,那一癡大師,決然不致毀去這座大殿,想不到他競然不惜毀去這座大殿,事情發展至此,咱們雖然不願傷人,只怕亦是有所不能了,如是少了這番顧慮。那就不用守在這座大殿之中了。」 閒雲大師道:「如果我們出了大殿,被困於羅漢陣中,那就很少有脫身的機會了。」 范雪君道:「他們可以施用羅漢陣,困住咱們,為什麼咱們不可以用奇陣對付他們?」 閒雲大師道:「姑娘要如何對付他們?」 范雪君道:「這座大殿之後,可有一座林木?」 群豪面面相視,半晌答不出話來,原來,誰也沒有留心到這座大殿之後,是否有一片林木。 但聞范雪君道:「如是我記的不錯,在這大殿之後,應該有一片林木,咱們棄守大殿,首先該撤入那一片林木之中。 閒雲大師道:「以後呢?」 范雪君道:「那片林木,自然是要比這座大殿廣闊,咱們在那片林木之中拒敵,進退攻拒之間,可以運用自如,而且敵情形勢一目瞭然,隨時可以修正拒敵之策。」 閒雲大師道:「有一件事,老衲不得不先行說明。」 范雪君道:「什麼事?」 閒雲大師道:「敵眾我寡,咱們不宜和強敵在遼闊之區動手。」 范雪君道:「如守在這大殿之中,一癡大師在四面放起火來,咱們如何脫身?」』群豪一陣默然,半晌無人接口。 范雪君緩緩應道:「置之死地而後生,今日之局,咱們非如此不足克敵了……」 語聲微微一頓,提高了聲音說道:「此時此情,我已沒有時間,詳細對諸位說明胸中韜略,諸位如肯信服於我,必得答應一事了」 左少白想到她布那竹陣之能,當先說道:「姑娘只管吩咐。」 范雪君一字一句的說道:「大難之境,如想化險為夷,必得事權集中,從盟主開始,包括了隨來的客卿三人,都得一體遵我所命,不得質疑,不知諸位是否同意?」 左少白道:「左某願為先驅,聽憑姑娘之命。」 黃榮、高光,眼看左少白首先答應,齊齊接口說;「我等亦願聽奉姑娘之命,死而無憾、」 萬良、張玉瑤接道:「范姑娘只管下令。」 閒雲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老衲雖非你們金刀門中人,但卻承諸位救我於苦難之中,老衲自是感激不盡,老衲武功雖未失去,只是雙腿俱廢,行動之間只有拖累諸位。」 適才大殿之中,少林寺中僧侶,連番猛攻,閒雲大師連發掌力,擊敗強敵,武功之高,萬良、黃榮等無不心生敬服,聽他如此客氣,齊聲說道:「大師武功高強,不用如此廉虛了。」 閒雲大師道:「如是諸位不覺老衲拖累,老衲願為諸位開道。」雙手突然一轉輪椅,直向大殿外面衝去。 左少白手一伸,攔住了閒雲大師的輪車,道:「大師行動不便,不可涉險,在下開道。」大步向前行去。 群豪魚貫相隨,出了大殿。出得大殿,只見殿外已然堆滿了乾柴。 左少白一皺眉頭,心中想道:堂堂少林掌門方丈,心地怎的如此惡毒。忖思之間,群豪已然魚貫走出大殿。 范雪君雙目雖盲,但殿外形勢已有范雪儀,以彈指傳訊之法,告訴了她。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范姑娘……」 范雪君已然接口說道:「繞向殿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衝向那一片林木之中三丈之後,停下身來。 萬良暗暗讚道:「你們姊妹果然是心靈相通,這消息傳遞得好快。」 左少自當先向後殿繞去。 高光突然想起了黃鶴周正,還留在大殿之中,低聲說道:「范姑娘,可要把周大俠一齊帶走?」 范雪君道:「不用了……」 話未說完,突聞大殿之中,有人高聲喝道:「他們已繞向後殿!」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一章 轉移陣地 范雪君沉聲說道:「只要咱們出此大殿,那一癡大師就不會再焚燒這座大殿了,周正可保無恙,不用多慮,快些衝入林中。」 左少白當先而行,繞向殿後。抬頭看去,只見殿後的木柴,已然堆積了一丈多高。左少白長劍揮動,一陣劈挑,打開了一個五尺寬窄的甬道。 夜色中凝目望去,果然看見了十丈外有一片樹林。左少白心中暗叫了兩聲慚愧,忖道: 那范雪君雙目皆盲,但竟然記得這大殿後有著一片樹林,我等竟不知此事。忖思之間,群眾已然隨他身後,湧了出來。 只聽范雪君高聲說道:「這座大殿,距那片樹林,大約有十幾丈遠,少林僧侶之中,必然在這中間,設有埋伏,諸位要小心一些了。」 左少白道:「在下開道,萬老前輩守護左翼,張姑娘請守護右翼,黃、高二兄弟斷後,大師、兩位范姑娘,請居中而行。」 萬良、張玉瑤應命而出,奔到兩翼。 左少白當先右手仗劍而行,直向那片樹林中行去。行約一半,突見火光連閃,四周忽然亮起了十幾支火把。只見四面八方,湧來了甚多少林僧侶,團團把群豪圍住。因為閒雲大師坐著輪椅,行動緩慢,群豪無法快速奔行。左少自索性停了下來,只見那些僧侶,都穿著深灰色的衣服,伏在地上,夜色中不易分辨。 閒雲大師看四周湧來的僧侶,不下數十人,急急說道:「趁他們還未擺成羅漢陣時,咱們快衝過去。」 雪君冷冷喝道:「不用了。」 閒雲大師道:「姑娘不知那羅漢陣的利害,古往今來,很少有人能夠衝出那羅漢陣去。」 范雪君道:「我知道,如若他們今夜能夠擺出羅漢陣,仍然不能把咱們困住,他們也該有所警覺了、」 閒三大師口雖不言,心中卻暗暗忖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這時,已有七個僧侶一排而立,擋住去路。 左少白心知此刻加不現露出兩手絕招,給他們瞧瞧,今夜這番惡戰,雙方只怕都將有慘重的損失。心念一轉,還劍入鞘,左手卻握著肩上刀把,冷冷說道:「各位大師父留心了。」 他在那大殿門口,一支劍獨擋少林群僧的連番迫攻,少林僧侶大都知他劍法高強,已到無懈可擊之境。此刻看他突然還劍入鞘,手握刀把,心中大感奇怪,是以,數百道目光,一齊投注在左少白的身上。 只聽在少白冷冷說道:「現在,我們殺你們七人中的正中一個。」 殺人之前,先行說出,要人小心防備,實是少聞少見的事,不但群僧聽得為之一怔,就是那閒雲大師也聽得為之一呆。 但那少林群僧知他劍法高強,對他之言,並無輕視之意。一時間全場肅然,鴉雀無聲。 顯然,環守在四周的少林群僧,個個凝神戒備,絲毫不敢大意。 沉寂延續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左少白冷冷接道:「你們準備好了吧?」 那居中一僧,心中雖然有些不信,但仍是不敢存有絲毫大意之心,手中平舉戒刀,放在前胸上,口中緩緩應道:「貧僧準備好了。」 這時,另外六個和尚也都拔出了兵刃,準備保護那正中一僧。 左少白面色冷肅,高聲說道:「你們要小心了。」說話聲中,突然拔刀一揮,劈了出去。 只見白光一閃,緊接著響起了一聲慘叫,群僧紛紛舉起兵刃,迎了上去。 群僧雖在嚴密戒備之下,仍然反應遲了一步。兵刃交織成一片白光。但仍然無法阻擋左少白那斷魂一刀。 慘叫聲中,那居中一僧,生生被劈成兩半。凝目望去,只見左少白右手仍然握在刀把之上,站在原地未動。這震驚全場的一刀,使整個少林僧侶,全都呆在當地。 攔擋去路的六僧。眼看左少白的揮刀一擊的奇異威勢,更是愕然震驚,莫可名狀,舉著手中兵刃,半晌放不下來。 左少白眼著劈出的一刀,震懾群僧,立時又冷冷說道:「我現在,要殺你們最右一人;留心了。」右手一招,揮刀擊出。 威震江湖的「環宇一刀」果然是神妙莫可預測,群僧看他再次拔力,立時齊齊出手。但聞一陣兵刃相撞的金鐵交鳴中,又是一聲慘呼,最右一僧,被攔腰斬作兩段,左少白退回原地,屍體才摔倒地上。 少林群僧眼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說殺誰就殺誰,而且出手一擊,準確無比,不禁都為之生寒意。 左少白環掠了群僧一眼,怒聲喝道:「擋我者死!」大步向前行去。 群僧震懾於他的神威,竟然無人敢攔阻於他。萬良等魚貫在左少白的身後,直向前面行去。直待進入了一片林木之中,才聽到少林群僧,有人高聲喝道:「快些把他們截住。」 喝叫聲中,七八個僧侶,當先追了進來。 張玉瑤回手一揚右腕,打出一把金針,火光下只見寒芒閃閃,迫的群僧四開散避。 左少白本來走在最前,此刻卻突然轉了回來,喝道:「姑娘快入林中。」 張玉瑤看他在高手雲集之中,拔刀取人首級,有如探囊取物一般,心中早已對他敬服,膽氣也似是豪壯了很多,嫣然一笑,道:「那和尚都很伯你,你去唬唬他們吧!」 左少白大步行到林外。凜然喝道:「那一個不怕死的先上來。」 群僧閃避開張玉瑤的暗器,散而復聚,齊向林中追來,聽得左少白一聲斷喝,齊齊停下腳步。 抬頭看去,只見左少白手握刀把,神威凜凜,想到他持刀一擊的威勢,都不禁為之駭然。竟然無一人,膽敢搶先而行。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古往今來,武林中能夠一語威震少林僧侶的,只伯很難找出幾個人來。」 閒雲大師道:「論他武功成就,放眼當今武林,只怕是難再找出和他頡頏人物,天生此人,也許是要他來挽救這一場武林浩劫。」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老衲看他拔刀的威勢,倒使我想起一個人來。」 萬良道:「什麼人?」 閒雲大師道:「絕刀向敖,又被武林中尊稱環宇一刀。」 萬良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在下也不用再欺瞞大師了。」 閒雲大師微微一怔,道:「怎麼回事啊?」 萬良道:「除了天劍姬侗,絕刀向敖的劍、刀雙絕之外,天下還有何人,能夠擋少林群僧,波重波疊的攻勢,還有何人能夠在高手雲集之中,指名殺人,有如折枝翻索一股的輕鬆、容易。」 閒雲大師道:「閣下之言,可是說,他一人身兼了天劍、絕刀,兩種奇技,是麼?」 萬良道:「不錯,他正是天劍、絕刀的繼承之人。」 閒雲大師道:「看他劍、刀的成就,確似雙絕傳人,不過,就老衲所知,雙絕是從不見面,而且己然歸隱於『生死橋』後,生死不明,難道他能渡過那人所難渡的『生死橋』麼?」 萬良道:「大師可知他是何人麼?」 閒雲大師道:「不知道。」 萬良道:「你們四大門派掌門人,聚會於白馬山煙雲峰發生了慘案之後,江湖上有一個白鶴門,卻成了那次慘案的替死之人。」 閒雲大師道:「老衲亦曾想到,此事發生之後,必將株連無辜。」 萬良道:「白鶴門數百口男女老幼,都成了那次修事的代罪羔羊。」 只聽范雪君高聲說道:「萬護法。」 萬良急急應道:「老朽在此,姑娘有何吩咐?」 范雪君道:「我要布一座奇陣拒敵,你們仔細聽我之命。」 群豪齊聲應道:「姑娘請說。」 范雪君道:「這片林木、雖不太密,但也無五尺以上的空間,少林寺羅漢陣,縱然千變萬化,應該他也無法在這林木之中施展。」 閒雲大師道:「不錯啊?那少林寺羅漢陣雖然無法在這林木之中施展,但咱們的奇陣,也是一樣無法施展啊!」 只聽范雪君道:「我們這座奇陣,卻正好利用上這片林木,不但無礙我事,反將增加了我陣的威勢。」 閒雲大師聽得怔了一怔,暗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但問范雪君接道:「諸位之中,也許有不信我的話,但諸位只要能遵我之命,決然不會有錯。」 閒雲大師暗道:「難道這女娃兒胸中當真有人所難測的奇謀韜略不成,這要得仔細的聽聽才是。」 這當兒,突然一聲怒喝傳來,道:「接我一刀。」 四字落口,緊接著傳過來一聲慘叫,想是又一個僧侶,傷在左少白的刀下。 但聞范雪君接口道:「此刻,我已無暇和諸位解說此陣的變化內情,只好先分配諸位的方法,聽我之命行事了,」 閒雲大師道:「這倒是從未聽過的事。」 這時,林木之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高昂的佛號,十幾個少林僧侶,猛揮兵刃,不顧生死的撲向了左少白。 左少白聽群僧主同唱梵音,肅穆、悲壯,動人心弦,左少白雖然不解字意,但卻警覺到這高唱梵音,有如兩軍對陣時的戰鼓一般,激動起群憎的拚命之心,左少白已然連殺了少林寺中七、八個僧侶,少林僧侶本來是一個個都對他生出了敬畏,卻不料那梵音響起之後,少林僧侶,竟是不顧生死的衝來。 形勢迫人,左少白無法別作選擇,一橫心忖道:縱然因傷人過多,和少林寺結下了不解之仇,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拔刀一揮,當先衝近左少白的一個僧侶,生生被斬作兩段,鮮血濺飛,一半屍體飛出了兩丈開外。少林群僧眼看他揮刀一擊,必有人亡於刀下,只瞧的心中生寒,奔沖之勢,微微一頓。 左少白還刀入鞘,拔出長劍,高聲喝道:「諸位大師,在下實是不願傷人,但諸位處處逼迫在下,使在下別無選擇之途,說不得只好殺人保命了。」 群僧眼看他連殺數位師兄弟,心中對他是又恨又怕,此刻,聽他一番解說,心中頓然消釋恨意,暗道:他說的不錯,我們處處逼他,無路可退,那是迫他殺人了。這時,那高昂的梵唱,也突低沉下來,幾不可聞。 左少白目光一轉,發覺撲沖而上的一群僧侶,雖被自己絕刀威勢,和幾句話鎮住,不再向前撲沖,但兩側卻有少林僧人包抄上來,心中暗道:那大殿之中,雖然不小,但敵眾我寡,殿宇阻礙,動起手來,還可佔有些便宜,如今在這等遼闊之地,四面被少林僧侶圍住,縱然是武功再高一些,也是難以拒擋得少林僧侶四面圍攻。 心中正忖思,范雪君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不要再多殺了,快退回來吧!」 左少白適才運劍護守殿門,獨擋少林群僧,又連施「斷魂一刀」傷人,暗色之中,別人還瞧不出什麼?但自己心中明白,內力耗損甚大,必得及時調息,如是再打下去,已難支掌多久。聽得那范雪君呼叫之言,也正好藉機向後退去。 少林群僧看他退入林中,立時一擁而上,但因林木阻礙,本是並肩結隊而入,卻不得不自行分散。 左少白退後六丈左右,已和范雪君等會在一起、只見萬良、黃榮、高光和張玉瑤等,各自躲在一件大樹之後,連那閒雲大師也連人帶椅的藏在樹後,分佈成一個半圓形的拒敵之陣,范氏姊妹站在半圓形的陣勢之間。 每株樹之間距離不等,是以看去,數人之間的距離,亦不相同。左少白仔細瞧了瞧,也不像一個陣式模樣。 但他親自瞧到范雪君布那竹陣威勢,想她胸中韜略,決非常人能及,這佈置從表面之上看去,也許平淡無奇,但對敵之間。也許會有很大作用。 只聽范雪君低聲說道:「盟主請和愚妹居中策應。」 這時,正好有一片烏雲飛來,遮在了天上星月,夜色幽暗,林木中更是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也 范雪君低聲對左少白道:「你的暗器手法如何?」 左少白道:「很壞。」 范雪君道:「你左移三步,地上有一座石堆,藏些在手中,只要不讓他們帶著火把行近,今晚他們就不致於行攻咱們了。」 左少白道:「他們只要把咱們團團圍住,不用出手攻打,等到天亮之後,再行攻打不遲。」 范雪君道:「不錯,我就要一兩個時辰的安靜也就夠了。」 左少白知她的能,也不多講話,依言橫移五尺,果然地上有很多石塊,心中暗暗忖道: 「這范雪君雙目盡盲,但她有著人所難及的細心。」 只聽范雪君道:「如若皇天幫忙,這陰雲能延續上一個時辰,那就行了、」 語聲甫落,突見火光一閃,亮起了兩支火把。 左少自雙手各握了一片石塊,雙手一抖,兩片石塊,破風而出,挾著一陣嘯風之聲,直向那兩支人把飛了過去。他雖是不常打暗器,但腕力卻甚驚人,但聞嗖嗖兩聲,兩支亮亮的火把,一齊熄去。 但聞范雪君道:「此時此刻,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衝進此地。」 左少白道:「姑娘只管放心。」 范雪君不再講話,但左少白卻已感覺到范雪君還在以迅快的動作,在數丈方圓之內移動。 天上的陰雲更濃,林木中更見黑暗,再加上夜風吹搖著樹枝,發出的沙沙之聲,使人眼花繚亂,難以看清四周景物。 突然間,響起了呼呼兩聲,緊接著兩聲悶哼,想是有人動上了手,雙方交接之下,有人受了重傷。 只聽數丈外一個威重的聲音,喝道:「快些燃起火把。」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那聲音分明是一癡大師的口音,看來今夜如想阻攔住群僧的攻勢,只有先行設法,傷了那一癡大師,那時督促乏人,群僧也不致奮不顧身了。心念轉動之間,瞥見火光閃動,同時亮起了四支火把。這四支火把,分在四處燃起,每一處相距約一丈多遠。 火光照耀之下,只見范雪君左手扶在妹妹肩頭之上,環繞著兩丈方圓奔走。 左少白左右雙手分握著兩塊卵石破空而出,暗運功勁,雙手齊揚,兩塊卵石,盡為戒刀擊落。 這四支火把,都遠在數丈之外,左少白縱有腕力把手中卵石,投到火把之處,但已成強弩之末,力道衰微,極易被人擊落。 但散佈於四周的少林僧侶,在四具強烈的火把照耀之下,已看清楚范雪君等,不由膽氣大增,藉樹木掩身,紛紛向前逼來。 范雪君急急的轉行於兩三丈方圓之內,有如走馬燈一般,群豪也不知用意何在,但群豪各有職司,眾多強敵,緩緩向前,也無餘暇多問。 少林僧侶連吃過數次苦頭之後,傷亡甚眾,也不敢躁急迫近,進勢雖緩,但亦逐漸的接近群豪。 閒雲大師心知這座少林寺中,僧侶近千;說得上好手的也有數百人,雖然派中一些武功高強的長老,坐關未出,但只是那數百好手,亦難對付,何況寺中二三代弟子輩中,亦不乏頂尖高手,如被他合圍近身,己方數人,就算個個都以一抵十,也難免敗亡之危,眼看形勢不對,忍不住說道:「咱們必得設法,把那四支火把熄滅,那一個願隨老衲衝入敵陣之中?」 這番話明裡雖是對群豪說,但兩道目光,卻盯住在左少白的臉上。 左少白亦想到群僧逼近後的危險。如其讓敵人合圍而攻,倒不如迎上前去,先挫敵勢,當下低聲應道:「在下願和老前輩去,不過,但願先告訴范姑娘一聲。」 閒雲大師道:「自是應該問過范姑娘。」 他連發掌力傷敵之後,已知武功未失,而且較之昔年,進步甚多。 左少白沉聲說道:「范姑娘,強敵合圍,已快近身,在下想和閒雲前輩,迎上前去,攔截敵勢,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也不知范雪君心神專注,沒有聽到,還是聽到了,無暇答應左少白的問話,左少白連問數聲,竟不聞回答之言。 這時,張玉瑤已首先和強敵接手,嬌叱一聲,打出了一把金針。雖是先行招呼,再發金針,但仍然有兩個少林和尚,為她金針打中,冷哼退了下去。退下兩人,迅快又有四個僧侶補上。 閒雲大師眼看情勢殆危,右手突然一掌,拍在一株大樹之上,道:「咱們不能等下去了。」 這閒雲大師雙腿殘廢,但他的身子,卻是靈活無比,只見他左右轉動,有如靈鳥一般,閃過三四株樹。 直待力道將盡,身子次要落地之時,左手突然一伸,手掌貼在樹上,全身穩住不動。 他這一個飛躍,相距那向前逼近的少林僧侶,已到了不足一丈的距離。 當先一個身體高大的和尚,看這形容古怪,五官破碎的人,懸空轉身,繞樹而過的身法,本來甚是害怕,但見左掌貼在樹上後,褲管在夜風之中飄飄,竟然是沒有了雙腿,不禁膽氣大壯,揮動手中鐵禪杖,迎面擊去。 閒雲大師左手用力一推樹身,內勁外吐,呼的一聲,斜裡閃去,避開了鐵禪杖,右手一拍另一株樹身,直向那和尚身前欺去,左手立掌如刀,切了下去。他雙腿殘廢,只藉雙掌拍動樹身的彈力。 飛躍轉身,捷如飛鳥,那高大和尚手中禪杖,心想全力一聲之下,就把那閒雲大師劈死杖下,一招落空,因用力過猛,身不由主的向前一栽,禪杖遠未及收回,閒雲大師的切掌已到。但聞格登一聲,那和尚右臂,被閒雲大師一掌,生生切斷了。閒雲變招奇快,左掌一聲切斷了那和尚的右臂,右掌隨後劈了過來,正擊在那和尚前胸之上。蓬然大震一聲,那和尚高大的身軀,疾向後面退了數步,一跌跌摔在地上,手中禪杖,疾向地上落去。 閒雲大師連環兩掌。擊傷對手,身子已無法再在空中停留,迫向地上落去,他雙腿被鋸,無法站立,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時,已有四個少林僧侶,分由兩面搶出,原擬救那高大和尚,但因閒雲大師出手太快。竟是搶救不及,立時改變心意,分由兩面向閒雲大師攻來。 閒雲大師出掌傷敵,也就不過是瞬息之間,跌坐地上,雙手抓起了那高大和尚丟在地上的禪杖,雙手掄擊,一招「狂風掃落葉」,橫向四個攻向自己的僧侶擊去。 出手惡猛,掃出一杖中帶著呼呼的嘯風之聲。四僧還未來得及出手,閒雲大師掃出的仗勢已到,只好縱身躍起,避開了一杖。 閒雲大師一杖掃出,逼退四僧,不待招式用老,立時一挫雙腕,生生把掃出的禪杖收住,右手一抖,用力擲出,竟然把禪杖當作了鏢槍和暗器施用,擊向左面第二個僧人。 那和尚萬萬沒有料到,閒雲大師竟會把禪杖當作標槍投出,一時間再想躲避,那裡還來得及,被禪杖擊中小腹,慘叫聲中,被貫穿小腹而死。 另外三僧腳落實地,閒雲大師已然雙手一按地面,身子飛了起來,越過三僧,直向後面群僧迎去。三僧心中又驚又想,本想翻身攻那閒雲大師的後背,左少白已及時而到,長劍一伸,疾向左面第二個僧侶點去。 那和尚右手戒刀一揮,不肯讓避,硬接上來。左少白那裡肯和他硬接硬打,身子一轉,長劍收回,反手一劍,點向了另一個和尚身子前胸。 那大悲劍法,變化莫測,左少白連出三劍,分攻三僧,竟然把三僧逼的各自向後退了兩步,手中空有兵刃,竟是無法招架。 姬侗這王道九劍,雖是變化神奇,但卻險而不毒,隱隱含有仁慈之心,那奇奧的劍招,只能迫的人知難而退。 三僧各自接左少白一劍之後,心中已然有數,此人劍招凌歷,決非自己能敵,心中畏懼,不敢再攻。 就在三僧猶豫不定當兒,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們全力纏住他,不許他騰出手來救人。除非你們戰死了,不可稍有畏縮。」 這幾句話,婉轉中含有嚴厲冷酷,那裡似佛門中人講出的話。 三僧竟是不敢再行遲凝,陡然揮動兵刃,全力向左少白猛撲了過去。 在少白長劍一揮,擋開三僧劍勢,轉眼望去。只見那閒雲大師被四個少林和尚,圍在中間。閒雲大師雙腿盡殘,不能行動,只好坐在地上,拒擋四僧的攻勢。 他雙手連環發掌,全憑深厚的內功,把四個少林僧侶逼的無法近身。 左少白心中暗道:「他內功雖然深厚,但也不能連續發掌,而不會氣盡力竭,此人武功高強,而且十分重要,如若有了損傷,不但我方實力大減,而且關係到整個武林大局,必得助他一臂之力才行。 心念轉動,揮劍反擊。剎那間劍光輪轉,把三僧盡皆圈入了一片劍光之中。 這套大悲劍法,是何等精奇的劍招。三個和尚,如何能夠抵拒得住,片刻之間,已被那繚繞的光華,逼的目眩神迷。 但三僧心有所懼,雖然早知不敵,但亦不敢退,只有拚命苦戰。 這時,三僧眼看劍芒由四面八方而來,無法抵禦,索性一閉眼睛等死。 但那仁慈的大悲劍法,雖然凌厲,卻是不會傷人,三僧連遇險招之後,仍是安然無恙。 左少白眼看三僧苦戰不退,心中大是焦急,少林群僧,分由兩側繞向范雪君等停身之處行去,閒雲大師又為群憎所困,脫身不得,如若被群僧衝近,敵眾我寡,這場場混戰,後果不難預料,不禁激起殺機,他手把刀摸出。 他和閒雲大師,本想撲熄那四支火把。卻不料反為群僧所困,群僧早已被左少白劍勢逼的暈頭轉向。只是寺中戒規森嚴,只有捨命苦戰。 左少白左手長劍疾攻三劍,一阻三僧。人卻反退五步,歷聲喝道:「三位逼我殺人,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陡然間拔刀擊出。只見寒光一閃,正中一僧身首異處,屍體栽倒。 二僧四支眼竟然未看清楚那和尚如何傷在左少白的刀下。轉臉望去,左少白長劍已交左手,右手握在刀把之上。 二僧吃了一驚暗道:「好快的手法,竟然無法猜到是寶劍或單刀劈了師兄。」 左少白大聲喝道:「擋我者死!」大步向前行去。 二僧震於他的氣勢,不自主的分向兩側讓開。直待左少白過去之後,二僧才覺出不對,急急向左少白衝了過去。 左少白心知這些少林和尚,是難違方丈令諭,也不願多傷無幸之人。和少林結下了難解之仇。 這時,他已衝擊圍斗那閒雲大師的四僧,看四僧一味游鬥,目的只在把閒雲困住,不讓他脫身,不禁心中大怒,暗道:「你們欺負他雙腿俱殘,行動不便,才用這等方法鬥他。 當下大喝一聲:「看刀!」右手一揮,擊出一刀。 刀光過處,血雨迸飛,一個和尚,被攔腰斬作兩段。三僧看他一刀就殺了一個師兄,不禁一呆。 但聞蓬蓬兩聲,兩個和尚齊齊向後退去;原來,兩人心神一分,各自中了閒雲大師一掌。 餘下一僧,眼看三個師兄弟,一喪刀下,兩個摔倒地上;心中不禁生出怯敵之意,但想到眾目睽睽之下,和掌門方丈未傳下後退令諭,又不敢後退,猶豫之下,閒雲大師的第三掌,已自擊到,一道暗勁,直襲上身。 那和尚心中一動,暗道:「退既不能退,攻又不能攻,只有讓他一掌擊中,倒臥在地上,不失一個良策。心轉念動,立時向地上倒去。 閒雲大師掌力未及身,那人已倒了下去,心中好生奇怪,暗道。難道他已早受了重傷不成。 但他竟是一代掌門之才,念頭未定,立時又被一個新的念頭推翻,暗道:「是了,少林門現森嚴,這和尚既不敢抗拒掌門之命,但又不願拚命而斗之情,不禁心情一暢。暗忖:大約少林二三代弟子。亦對掌門方丈動了懷疑,此人能見及此。別人自然也能,那一癡大師的權威,已在群僧心中動搖,今日之危,或可渡過了。當下微微一笑,雙手一按地,呼的一聲,飛躍而起,左手抓住一段樹枝,隨勢一蕩,掠著一個少林僧侶頭頂而過,右手擊出一掌,掌力過去,擊熄了一支火把。 左少白眼看這閒雲大師的豪壯之氣,心中大是慚愧,暗道:「這人半身殘廢,仍能如此豪氣,我左少白身負血海大仇,怎的竟然這等貪生畏死。』」 心念一轉,突然飛躍而起,直向群僧迎去。 但聞閒雲大師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少林僧侶,已然厭戰,閣下不可傷人太多,激起他們拚命之心。」 左少白怔了一怔,忖道:「少林寺僧侶眾多,一向被尊為武林中泰山北斗,如是他們真的個個奮勇拚命,我們人手就是再多一倍,也難是少林僧侶之敵。」忖思之間,兩支禪杖,分由兩側擊到。 左少白長劍一起,撥開了右面一個禪杖,身子一側,避開了左面一擊,急急從兩人之間,一躍而過。兩個僧侶也未能再揮杖追襲。 左少白一口氣闖過了二道攔截。逼近了一盞火把之前,揚手出掌,擊了過去。他掌力難以和那閒雲大師相比,只見那火力搖了幾搖,竟是沒有熄去。但聞呼的一陣勁風,掠身而過,那火炬卻一閃而熄。 耳際間響聲閒雲大師的聲音,道:「快退回去,少林僧侶已和萬大俠等接上了手。」 左少白道:「還有火炬未熄。」 語聲未落,突然所有的火炬,齊齊一閃而熄。 左少白心中一動,暗道:奇怪!那閃雲大師分明已經折回原地,火炬自非他的掌勢擊熄,此時此地,還有何人來此相助。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傳了過來,東南方向,似是正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惡鬥。左少白心中再無懷疑,果然有人趕來相助。 這時,火炬盡熄,林木中,又成了一片黑暗。左少白不再向前迎擊,緩緩向後退去。 夜暗的林木,只聽得兵刃互擊之聲,不絕於耳。顯然少林僧侶,已然衝近萬良等停身之處,雙方正展開一場激烈的惡鬥。左少白凝日望去,只見高光和張玉瑤,筆劍聯手,合拒四個少林僧侶。 四僧中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手中禪杖攻勢最為猛惡,張玉瑤劍精奇,還可勉強支撐,高光卻是被迫的險象環生。 左少白一提真氣,正待衝上去助戰,忽聽那高大和尚,冷哼一聲,手中禪杖,突然跌落在地上,緊接著一條人影,掠空而至,雙掌左右分襲,又有二僧被他掌力震倒。那人影解了高光之危,立時疾躍而起,從兩人身側掠過,撲向東面。 左少白看他飛躍之勢,已知是閒雲大師,不禁暗暗一歎道:「今宵如非這閒雲大師,只怕我等都難逃得危運。想到他一個殘廢之人,練得如此武功,心中又是羨慕,又是敬佩。 只聽張玉瑤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姑娘傷的很重麼?」 左少白吃了一驚,縱身一躍,直向前面衝去,隨手一劍,拍在一個和尚肩頭之上。 那和尚眼看三個師兄弟,一個丟了兵刃殺倒退數步後,站著不動,另外兩個一舉被人劈空掌力霞傷,本是佔盡優勢的纏鬥之局。剎那間,情勢反變,已方三人受傷,不禁為之一呆。 就在他一怔神間,左少白已掠著他身側而過,揮手一劍,拍在他肩頭之上。這一劍落手甚重,那和尚退了兩步,突然轉身退去。 左少白急急奔上前去,凝目而視,只見范雪君左手仍然扶在妹妹肩頭之上,右臂衣袖破裂,鮮血淋漓而下。」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不要緊,我傷的不重,還能支撐,快去照應他們,咱們人已經很少,不能再有死亡了。」 左少白心想說幾句慰藉之言,但聽她這麼一說,反而開不出口來,輕輕咳了一聲,道: 「姑娘多多保重。」回身一躍,直向萬良身側衝去。 這時,萬良正在和三個和尚惡鬥,三僧武功高強,攻勢十分惡猛,左面一僧手中禪杖縱送橫擊,招招去向萬良要害。 右面一僧手中戒刀揮擊,寒光閃爍,刀刀劈向萬良的關節致命所在。居中一僧背上也插著戒刀,但卻未曾拔出,雙掌連環劈擊,掌掌帶起了呼嘯之聲,掌勢之強,不在那禪杖戒刀之下。 萬良被雙掌和一刀一杖,迫的團團亂轉,但他生性好強,雖然處境甚危,但卻始終不肯後退一步。情勢鬧得他手忙腳亂,連施五鬼抓魂手法,也施不出功夫。 左少白及時而至,長劍探出,喳的封開了左面一僧手中戒刀。那持刀和尚,大約是已見過左少白拔刀殺人的威勢,看到左少白後,微微一怔,收刀轉身而去。 左少白出手一劍,驚退那執刀和尚,回手一劍,向那手執禪杖的和尚攻去。他劍路奇幻,輕輕一劍推出,竟把那粗重的禪杖,封到外門。那和尚看清楚了左少白後,突然收了禪杖,轉身而去。 三個和尚,有兩個看到了左少白後,收了後刃而去,只餘下居中一僧,還在揮拳猛攻。 左少白劍勢一震,封住那和尚雙掌,唰唰唰連攻三劍,迫的那和尚連退三步。那和尚只覺左少白攻出的三劍,每一劍都可置他死地,但卻不知何以手下留情,竟然不肯傷他,想到人家如此留情,自己實是無顏再戰下去,也匆匆轉身而去。 這時,那四支高燒的火把,都已熄去,林中一片黑暗,縱然是會武之人,目力過人,也是無法瞧到五尺外的景物。這情勢自是對左少白等大為有利。 三僧退去之後,萬良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左少白吃了一驚,伸手扶著萬良,低聲說道:「老前輩,受了傷麼?」 萬良搖搖頭,卻未答左少白的間話,閉上雙目,運氣調息。他久戰三僧,早已累得筋疲力盡,全憑一股好勝之心,才勉強支撐下去。 左少白忖道:「目下范姑娘受了重傷,萬良也久戰不支,這一番惡戰,我們的損失,實是不輕,那黃榮、高光兩位兄弟,還有那張姑娘,也不知情況如何? 心中想到四面查看一下,但又怎能離開萬良,必需留此為他護法。凝神聽去,只見四周突然沉寂下來,不聞兵刃打擊之聲,心中大感奇怪,暗道:「目下我方,已然成了將要潰敗之局,少林僧侶,何以忽然停手不攻了呢? 正自疑慮間,忽聞張玉瑤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是錢平?」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二章 擒賊擒王 夜暗中聽得一人哈哈大笑,道:「老漁翁不敢明目張膽和少林僧侶作對,原想暗暗幫助你們一陣算了;你這丫頭,怎可挑明了老夫的名號?」 張玉瑤冷笑一聲,道:「你到那裡去了?」 錢平道:「老漁翁知道你們要到少林寺來,那裡還敢一人跟你來此送死。」 張玉瑤嗤的一笑,道:「原來,你替我們請幫手去了,那要謝謝你啦!」 錢平冷冷說道:「誰替你請幫手了,老夫只不過為自己請了兩個保鏢罷了。」 暗影中又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老漁翁,誰替你做保鏢了,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錢平道:「你如何不替老漁翁作保鏢,跑到此地作甚麼來了?」 那冷冷的聲音,又道:「老漁翁,你可認為我不敢走麼?」 張玉瑤急急說道:「老漁翁,你怎麼能夠替我得罪朋友啊?」 錢平怒道:「小女娃兒,怎麼可以胡亂和人攀交情,不知道他是誰,怎麼可以交成朋友?」 張玉瑤道:「四海皆兄弟,交朋友有什麼不對了? 錢平道:「不成,那人心術很壞,千萬不能和他交往。」 但聞聲音遠去,錢平似是已經離開。 張玉瑤心中大急,道:「老漁翁,快些回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嬌脆的聲音,搖曳在夜空中,卻不問錢平回答之言,想是已經走得遠了。 左少白暗暗的道:原來是有人在暗中相助,那是匆怪少林僧侶停下不攻了。 只聽萬良長長呼一隻氣,道:「少林僧侶退了麼?」 左少白道:「退了,你只管好好調息。」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老了,不中用了,這一陣激戰,竟然把我累成這等模樣……」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范姑娘姊妹兩人都好麼?」 左少白道:「范大姑娘受了一點輕傷,但不要緊,她已經服用了醫傷的藥物。」 萬良道:「那閒雲大師呢?」 左少白道:「他大約去查看敵勢去了。」 萬良道:「黃高兩位好麼?」 左少白心中暗道:年紀大些的人,果然是思慮多些,當下應道:「大概很好。」 萬良緩緩站了起來,道:「唉!當年老朽年輕時,曾和人惡鬥了一晝夜,未分勝敗,年歲不饒人,如今是真的老了。」 左少白道:「老前輩好好休息一會吧!少林寺有武林泰山北斗之稱,老前輩一人分鬥他們數人,自然是難免疲累了。」 萬良輕輕歎一聲:「不要緊,我經過一陣調息,已經大見好轉了。」 說話之間,瞥見張玉瑤急行而至。瞧了萬良一眼,道:「你受了傷?」 萬良道:「只是累得很了,算不得受傷……」 語聲微微一頓,道:「漁仙錢大俠來了?」 張玉瑤道:「不錯,漁仙錢平約了兩個幫手,為咱們助拳而來。」 萬良道:「錢大俠武功高強,手中的魚竿、魚網,別具奇招,無怪少林僧侶在將要取勝之際,突然撤退。」 張玉瑤道:「哼!那老漁翁怕和少林僧侶結怨,不敢明目張膽的助咱們,但卻被我一下挑明了他的招牌,氣憤而去,其實跑了有什麼用?少林僧侶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宇,如要找他算賬,難道他還逃得了麼?」 萬良心中暗暗付道:想那漁仙錢平,乃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這女娃兒怎麼的對他如此不敬,一口一個老漁翁…… 心中念轉,口中卻不自覺的說道:「錢大俠生性很怪,武林中人都對他相讓,姑娘在口齒之上,最好能客氣一些。」 張玉瑤微微一笑,道:「怎麼?你可害怕得罪了他了?」 萬良道:「不錯,漁仙錢平脾氣古怪,武林中誰人不知,如是得罪了他,豈不是多樹了一個強敵。」 張玉瑤笑道:「不要緊,如是我開罪了他,他豈會約了人來,趕到此地相助我等。」 萬良暗道:這話倒也不錯,難道那漁仙錢平有什麼把柄落在了這丫頭手中不成?不過,隨他同來的兩位高手,不知是何方人物,但願我沒有開罪他們才好。 說話之間,突聞呼的一陣疾風挾著衣袂飄風之聲,直向眾人飛來。夜風暗中,無法看得出來人是准。 張玉瑤陡然一抬右腕,疾快絕倫的拔出長劍,揮手摯了出去。 但覺一股暗勁,逼了過來,擋開劍勢。耳際中響起了閒雲大師的聲音,道:「老衲閒雲。」 張玉瑤一收長劍,橫跨一步,道:「師父恕罪。」 閒雲大師雙手著地,席地而坐,道:「不能怪你,」目光轉動,掃掠了左少白和萬良一眼,道:「少林僧侶,全都撤出這片林木之外,就老衲在暗色中所見情景,似是傷亡甚重,看樣子,他們今夜之中,大約不會再行侵犯了。」 萬良道:「天色微明之時,群僧必將有一次猛惡的撲擊。」 閒雲大師道:「不錯,老衲亦有此見,未雨綢緞,咱們必得早作準備才是。」 萬良道:「范姑娘不知有何拒敵良策,和她商量一下才是。」 張玉瑤道:「好,我去請她來此。」轉身而去。片刻之後,帶著范氏姊妹而來。 適才在少林大殿之中,范氏姊妹靜坐一偶,對那激烈的惡鬥,一直似是不聞不見,此刻,左少白和閒雲大師,都不便出言相詢。 還是萬良開口說道:「范姑娘受了傷麼?」 范雪君道:「不要緊,傷勢輕微的很。」 萬良道:「此刻少林僧侶,都已撤出了這片林木,但老衲推想,他們在天亮之時,仍將有一番猛攻,下知姑娘的看法如何?」 范雪君道:「所見相同。」 萬良道:「姑娘可曾想到了拒敵之策麼?」 范雪君道:「想到了。」 左少白道:「如何拒敵,還望姑娘早作安排,目下我等已陷身絕地,以少拒眾,大都已累得筋疲力盡,幸得這片林木,使少林僧侶,無法排出羅漢陣困住咱們,拂曉時少林僧侶的攻勢,必將更強過今夜攻勢。」 范雪君接道:「我知道,所以現在,你們不能休息了,要立刻開始練習這五行連環陣。」 萬良道:「何謂五行連環陣?」 范雪君道:「只是一個聯手拒敵陣式,加上五行變化而已。」 閒雲大師道:「武當派有一種五行劍勢,姑娘知道麼?」 范雪君道:「知道,聽家師講解過武當派的劍勢,不過,它的變化,卻和我這五行連環陣有些不同。」 閒雲大師道:「五行變化,極端複雜,老衲昔年亦曾涉獵一些,在這極短的時間之中,只怕很難學會。」 范雪君道:「如是只知其然,不求知其所以然,練起來,並非難事。」 語聲微微一頓,長長吁一口氣,道:「少林僧侶,陡然撤退離此,那是給我們一個死裡求生的機會了。」 萬良道:「我們時間不多,姑娘要擺那五行奇陣,也該快些動手了。」 范雪君道:「諸位的眼力如何?」 萬良道:「在這深夜之中麼?」 范雪君道:「不錯,就此刻的夜色而論,諸位能夠看得好遠?」 萬良道:「那要看瞧什麼了?」 范雪君道:「我在地上劃出那五行連環陣幾個基本的方位,你們是否能夠瞧的出來?。 萬良道:「如是姑娘能夠一面講說,大概是可以瞧清楚了。」 范雪君道:「這五行連環陣式,以五人為主,各主一方其他之人為輔,以補主之不足。」 萬良道:「姑娘先把人手分配一下,咱們也好各記其位,免得臨時慌亂起來,措手不及。」 范雪君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少林僧侶若要在天亮時間展開攻勢,必將是由東、南、西方而來,是以守在東、南兩處方位上,必得是兩位武功高強之人。」 萬良道:「盟主武功最強,應守在最緊要的方位。」 范雪君道:「萬良護法守東方,東屬甲乙木。」 一面說話,一面揮動手中的枯枝,在地上劃了起來。 萬良經這一戰之後,已感覺出,自己內功雖有進境,但年老力衰,已無當年的耐戰之力,此陣關係大局,不可因己怠誤全軍,正待出言推辭,范雪君已接道:「萬護法留心了,這是你的方位、變化。」 只見范雪君手中枯枝,在地上劃來劃去,和正南、正北交環一起。時機迫促,已無他推辭說話的餘地,只好凝神瞧看。 只聽范雪君接口說道:「盟主請守正南方,南屬丙丁火。」手中樹枝,又再地上劃了起來。 左少白凝神細看默記變化。 但聞范雪君道:「張玉瑤張護法,守正北,北方任癸水。」 手中枯枝,又再劃出陣位變化。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范雪君手中的枯枝之上。 范雪君道:「黃榮黃護法,守正西。」 這時,群豪才想到,黃榮,高光都未在場。 左少白道:「黃、高兩位不在,我去找他們來。」 張玉瑤道:「我去找他們吧,他們在樹上監視敵人。」轉身而去。 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之久,張玉瑤才帶著黃榮、高光,緩緩走了過來。 左少白看三人行動奇慢,不禁心中動疑,叫道:「黃兄弟、高兄弟。」 兩人齊聲應道:「大哥有何吩咐?」 左少白道:「你們很好麼?」 兩人並未立時回答,停了一下,才齊聲應道:「我們很好啊!」 夜色中,左少白也無法看清楚兩人的臉色,但聽他們說話聲音,卻是中氣甚足,不似受傷的樣子,一時之間,倒是猜測不透。 張玉瑤回顧了二人一眼,道:「兩位不用再瞞下去了。范姑娘要擺五行大陣,黃護法已分守正西之位,如是不說出來,豈不是要誤了大事?」 左少白接道:「究竟是什麼事啊?」 張玉瑤道:「他們受了傷,怕你擔心,不願說出來。」 左少白吃了一驚,道:「傷的很重麼?」 黃榮搖頭說道:「傷的一點不重,如是傷的很重,大哥豈有瞧不出來之理。」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話倒也不錯」 只聽范雪君道:「黃護法,你傷勢是否很重,要如實而言才行,事關全陣的變化安危,不得稍有隱瞞。」 黃榮怔了一怔,道:「我中了一記奇猛的掌力,傷的本是不輕,但經過一陣運氣調息,此刻是已經大見好轉了。」 閒雲大師道:「過來讓老衲瞧瞧。」 黃榮依言行了過來,停在閒雲大師身前。 閒雲大師伸出手去,摸著黃榮的左腕脈搏,停了一陣,道:「內傷不輕,必需得好好的養息才行。」 范雪君道:「那是說他已不宜擔當衛守一方的大任了。」 閒雲大師道:「不錯,老衲所見,他必得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范雪君伸出纖巧的五指,道:「我摸摸他的脈象。」緩緩地把玉指搭在黃榮的左腕之上,過了約一盞熱茶工夫,才放開搭在黃榮腕上的玉指,探手從懷中摸出了兩粒丹丸,道。 「先把這個吃下去。」 黃榮對他早有信心,接過丹九,一口吞了下去。 范雪君緩緩說道:「高護法,你是否也受了傷?」 高光道:「我腿上中了一刀,已自己包紮起來,皮肉之傷,那是不礙事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那要有勞大師了,唉!大師武功高強,晚輩本是別有借重,但黃、高兩位護法受傷,只有大師屈就了。」 閒雲大師道:「老衲遵命。」 范雪君又在地上劃了一陣,簡單的解說了全陣變化,又道:「各位雖然個個功力深厚,但都已是疲勞之身,不宜力戰,咱們這一戰,只在拖延時光,除非是情不得已,不用全力迎戰,施下毒手,只憑變化拒敵就是。」 萬良心中暗道:「可惜你雙目皆盲,無法瞧到四下的景物,如是你能夠瞧見,那就不會如此說來,天亮之後,少林寺必將是盡出精銳,全力搶攻,但憑這陣中一點五行變化,如何能拒擋得少林僧侶猛惡的攻勢。」 心中念轉,但卻不好說出口來。 范雪君不見有人答話,接口又道:「不論一個人武功如何高強,但如是點水不進,超過了一日夜的工夫,一個人的體能,必然大為消減,可能此刻諸位還不覺得什麼?明天中午諸位就會覺得體力不支了。」 閒雲大師道:「不錯,這個老衲經驗很多,如若一日不進飲食,也可能適時調息,武功要減弱一半。」 萬良道:「如此說來,咱們倒是要利用一陣時間,好好的調息一下了。」 閒雲大師道:「老衲被關那黑室之中十數年,因此,對耐饑忍餓方面,決非常人能及,老衲為諸位把風,你們可以借此機會好好的調息一下。」 左少白道:「大師亦該休息一下才是。」 閒雲大師道:「老衲已經過了十餘年的囚禁生活,這份忍受之力,決非你們能夠及得了。」 萬良心中暗道:「左少白可算武功中的一株奇葩,小小年紀,成就如此之大,那是絕無僅有的事了,但他藝得天劍、霸刀相授,奇在那精妙的招數之上,如論胸羅淵博,武功的真正成就,左少白又難和閒雲大師相比了。當下說道:「大師既如此說,想來是必然可以行的了。」 閒雲大師道:「諸位好好調息一陣,老衲替諸位把風。」 言罷,雙手一按地面,呼的一聲飛躍到一株大樹之上。 眾豪俠依言坐了下來,閉目調息。在場之人,連經了兩場激烈之戰,個個都疲乏不支,這一坐息,個個都進入了渾然忘我之境。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聽得那閒雲大師的高聲說道:「諸位可以醒醒了。」 眾豪睜開眼來,天色已經大亮,晨曦之下景物清晰可見。 閒雲大師道:「老衲遙見少林僧侶整隊而來,大戰即將開始,諸位也該各舊陣位。」 這幾句話,說的語氣雖然平和,但眾豪卻聽得大為緊張,陡然躍起,各歸原位。 黃榮、高光、得那范氏姐妹賜贈藥物,又得這一陣運氣調息,傷勢大見好轉,低聲對范雪君說道:「范姑娘,我等傷勢大好,姑娘有什麼吩咐?只管下令。」 范雪君道:「不用了,你們仔細瞧瞧,在這五行連環陣內,數大方圓之地,自行找一個容身之地,繼續養息,這一片地方雖然不大,但卻有一處很安全的地方,用用心,一定可以找到。」 啞妹有口難言,但她智慧聰明亦是人所難及,選擇這片地方,與眾大是不同。 范雪君未說之前,兩人還是不覺得什麼?范雪君提起之後,兩人仔細一瞧,果然覺出有些奇怪,只見那橫縱生長的林木,在陣內中心之處,擋成了一座奇異掩蔽之地,中間有三尺方圓大小一塊地方,盡為那縱橫的林木掩遮,四面八方暗器,都無法射到。 黃榮心中暗暗讚道:「這一對盲姊、啞妹,才華氣度,果非常人能及。口中說道:「多謝指教。」 范雪君道:「兩位好好的休息吧!如果少林寺僧攻勢綿連不絕,還得要借重兩位出手。」 語聲甫落,耳際間已傳過來萬良的大喝之聲,道:「大師們若再相逼,那就別怪老朽施下毒手了。」 只聽范雪君道:「交錯支援,變化拒敵。」 黃榮心中一動,道:「什麼叫交錯支援,變化拒敵,得見識見識才行。」 探頭看去,只見那劍光閃轉,刀光翻飛,左少白已將南方丙丁火位,移換到東方的甲已木上,萬良轉到正北,張玉瑤轉到正西,閒雲大師卻轉到正南方位。整個五行連環陣,也似是縮小了很多,陣勢既小,那變化也就愈見靈活了。 這時少林僧侶,已團團把五行連環陣勢包圍,但因那縱橫林木的阻擋,少林和尚人數雖眾,卻無法一齊出手。 但見閒雲大師右手一揮,疾向正東方位上發出了兩掌。一股強大的暗勁,直湧過去。 正和左少白動手的一個和尚,料不到斜裡還有掌力襲來,一個失神,被擊中左助,悶哼一聲,向後退去。左少白長劍一振,那和尚駭然又向後退了兩步。 但左少白並未攻向那和尚,卻轉身向萬良動手一個僧侶攻去。那和尚聽得金刀破空之聲,不禁一呆,但武功高強,剎那間,又恢復了鎮靜之容,手中戒刀一揮,疾掃出手。 就在左少白和那僧侶刀劍相擊的同時,萬良無聲無息發出搜魂掌力。那和尚雖是少林寺達摩院中的高手之一,但也無法在拒左少白劍之時,防止萬良奇功施襲。只覺全身一寒,陡然向後倒去。 五行連環陣的交錯變化,使少林僧侶,無法固定於一個敵手。少林僧侶四面猛攻了一兩個時辰之久,傷了十幾個高手,仍是無法破得五行連環陣。 但左少白和萬良等的體力,也在急劇的消減,如若少林寺僧仍不停息攻勢,群豪必將戰至體力消竭被擒。 這當兒,卻突然聽得了一陣急促鳴鑼之聲,四面迫攻的少林僧侶,一齊向後撤去。片刻間,走的一個不剩。 萬良長長吁一口氣,低聲對左少白道:「如若他們再攻上一頓飯的時間,老朽就難以支持得住。」 閒雲大師抬頭看看天色,道:「如果咱們能找一處險要所在,應險而守,還可支撐一些時間。」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就老衲所知,數百年來從無一人能在少林寺中鬧了這久時間,使少林眾僧束手無策,諸位也足以自豪了。」 左少白亦覺得有些睏倦,長長吸一口氣,轉眼看去,只見張玉瑤玉容慘白,顯是這番激鬥之後,已到筋疲力竭之境,只有閒雲大師仍然是舊時模樣,叫人莫測高深,心中暗道:情勢如斯,這一戰實是再難打下去。 念頭轉動之間,耳際間響起了張玉瑤歎息之聲。道:「如若我能有一袋金針,那就不用和少林僧侶力拚了。」 左少白只聽得心中大為黯然,付道:如若再不想出一個破敵之策,在少林僧侶另一波攻勢之中,必將全軍覆沒,必得想個法子不可。 心念轉動,目光轉注到閒雲大師的臉上,道:「大師可有睏倦之感?」 閒雲大師道:「如是歐斗不息,老衲還可以支撐兩個時辰以上。」 左少白臉色肅然的說道:「就目前情形而言,咱們無法等少林寺中長老開關了。」 閒雲大師點點頭,欲言又止。 左少白望了范雪君一眼,接道:「擒賊擒王,目下主持其事是一癡大師,如若能把一癡大師生擒過來,眾僧投鼠忌器,那就不敢再行追攻了。」 范雪君道:「你準備去生擒那一癡大師?」 左少白道:「如其坐待敵攻,不如奮起攻敵,萬一僥倖得手,擒得一癡大師,我等盡可脫險了。」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久戰疲累之軀,再加食、水俱缺,再打下去,實已再難支撐了。」 左少白道:「饑缺好忍,口渴難耐,他們雖然都未說過,但我瞧得出,他們都已到了無法忍耐之境,因此,雖有姑娘排成的奇陣拒敵,咱們也無法緊守下去,在下想和閒雲老前輩聯手而出。」 范雪君道:「如是你們被困於羅漢陣中,那又將如何?」 左少白道:「此刻死中求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歎息一聲,接道:「諸位原都不曾到這少林寺來,全是為我左某一人,如今被困絕地,在下如不稍盡心力,心中如何能安。」 只聽范雪君緩緩說道:「這計謀由我安排,如今身陷險境,自然是我的不是了,自然由我去生擒那一癡大師了。」 左少白知她武功平常,這等視死如歸的膽氣,雖然可敬,但那一癡大師在少林僧侶重重護衛之下,自己和閒雲大師,聯手而出,也未必就能夠得手,也只能算是死中求生之策,碰碰運氣,范氏姊妹趕去,自是必死無疑了。 但心中所思之言,又不便講出口來,沉吟了良久,道:「姑娘留此,主持大局,有閒雲大師相助,在下自信可得一半機會。」 范雪君道:「想那一癡大師身側護衛重重,武功再強,也不易生擒於他,必得出奇制勝不可。」 語聲微微一頓,道:「賤妾原意,不希望傷人太多,想以江湖大義相責,說服少林僧侶,想不到事與願違,竟難如願,目下事已至此,絕地求生,說不得只好放手施為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情勢如此,你竟還未放手施為。 這一對盲啞姊妹,有如霧中之花,使人有著迷惘神秘之感,左少白心中雖然有些懷疑,但也無法不信,沉吟一陣,道:「姑娘一定要去麼?」 范雪君道:「自然是一定要去。」 左少白緩緩說道:「只有你們兩個人去麼?」 范雪君道:「盟主拳劍無敵,勞請陪我們姊妹一行。」 左少白道:「好吧!」 范雪君道:「此地之事,有勞大師主持了。」 閒雲大師道:「老衲盡我心力,三位早去早回。」 范雪君探手從懷中取出一粒丹丸,道:「盟主請服下此藥。」 左少白不知范雪君在鬧什麼鬼,但卻依言接過丹丸,吞了下去。 范雪君道:「有勞盟主帶路。」 左少白抽出長劍,大步向前行去。茫雪君左手扶在妹妹的肩頭之上,緊隨左少白身後行去。 少林群僧傷亡過重,在這片樹林之中,又無法擺出羅漢陣來拒敵,大部人馬,都撤出了樹林,留下少數僧侶,監視左少白等。 左少白武勇過人,連傷少林高手,拔刀一擊,必取人命之事,少林寺中僧侶,已是無人不知,眼看他大步行來,竟是無人敢出手攔阻於他。直待行出了林木之外,才有一排身著灰袍的少林僧侶攔住去路。 左少白目光一轉,估計眾僧不下二十人,心中雖然一動,暗道:聽那閒雲大師所言,少林僧侶這座羅漢陣,人數可多可少,多則百餘,少則十餘人,這群僧侶,定然想以羅漢陣困住我等了,如若能在他們排陣未成之前,殺他們幾人,不但可先行挫敵銳氣,或可使他人手不足,無法排陣拒敵。 心念一轉,還劍入鞘,右手握住刀把,冷冷說道:「諸位大師之中,那位執事?」 為首一個年紀較大的中年僧侶,說道:「貧僧執事。」 左少白雙目神光炯炯,掃掠了僧侶一眼,道:「在下手中之力,出鞘勢必殺人,大師……」 那中年和尚道:「這個貧僧早已知曉了。」突然舉手一揮,群僧迅快無比的散佈開去。 左少白冷笑一聲,正待拔刀擊出,突聞范雪君道:「咱們見識一下少林寺羅漢陣。」 左少白微微一怔,就在一怔神間,群憎羅漢陣已然布成陣勢,團團把左少白和范雪君等三人圍了起來。 原來,守在林中群僧已把左少白等三人,出林之事,傳了出動,這群僧侶,都是達摩院中高手,及時趕來。 那為首僧侶眼看羅漢陣勢已成,心中大為放寬,冷笑一聲,道:「在貧僧記憶之中,百年來,從無一人,能夠闖出羅漢陣去,施主能使我擺出羅漢陣來拒敵,那也足以自豪了。」 左少白冷冷說道:「羅漢陣,也未必就能把在下困住。」流目四顧,希望能找出最弱的一環。 范雪君低聲說道:「對付少林寺羅漢陣,還不用盟主出手……」 語聲一停之後,接道:「你們的陣勢擺好沒有?」 那中年僧侶道:「擺好了,咱們以眾困寡,自是由三位先行出手了。」這羅漢陣的變化,神妙無窮,群僧心中有恃無恐。 左少白口雖未言,心中卻是暗自怔道:羅漢陣,乃天下馳名的奇陣,古往今來,不知有好多英雄人物,都無能破得此陣,這范雪君卻似胸有成竹,不知他要用何方法,對付此陣。 但聞范雪君緩緩道:「為了拯救你們少林寺,免於淪入萬劫不復之境,施展一點手段,給你們瞧瞧了。」說話之間,突然屈指彈了幾彈。 左少白心中奇道:難道這屈指數彈。也能破這聞名天下的奇陣麼? 那為首和尚忍心的等了一陣,不見范雪君和左少白等動手,再也忍耐不住,高聲說道: 「群僧職司有關,幾位既是不肯先行出手,貧僧只好得罪了。」舉起手中禪杖一揮,四周眾僧,立時向三人逼來。名震武林的羅漢陣,立刻就要發動。 但聞范雪君道:「快些放下兵刃,你們已經不能動手了。」 那中年和尚縱聲笑道:「女施主說些什麼?實叫貧僧不解。」 范雪君道:「我說你們不能動手了。」 那中年和尚道:「為什麼?」 范雪君道:「你們如是不信,不妨各自運氣一試。」 群僧被他說的半信半疑,不約而同的人人運氣相試。這一試,果然使群僧臉色大變,呆在當地,不敢再向前逼進。原來,眾僧運氣一試,都覺著肚中隱隱作疼,似是中了劇毒一般。 范雪君冷冷接道:「你們此刻只要一運氣,那腹中的劇毒,立刻發作,不是我危言聳聽,任你內功如何精深,也是無能拒受。」 左少白眼看著群僧站著不動,已知那范雪君所言非虛,心中暗道:原來他們姊妹,還會用毒。 范雪君道:「我已經勸告過你們了……」 低聲對左少白道:「咱們走吧!」 左少白喝道:「讓開路。」長劍一招,刺向一僧前胸。 那和尚本能的舉起手中禪杖,封擋長劍。禪杖舉起一半,突然鬆開雙手,捧著肚子蹲了下去。 左少白長劍一擺,平平的擊在那和尚左肩之上。那僧人已毫無反抗之能,被左少白一劍擊在後肩,陡然向前一栽,跌了一個嘴啃泥。群僧眼看同門師兄,如此模樣,個個心下駭然,不知所措。左少白長劍揮動,一個大轉身,銀虹電掣,劍風似轉,迫的群僧一齊出手。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三章 擄掌門人 眾僧一揮兵刃,毒傷立時發作,腹中劇疼如絞,個個蹲了下去。 左少白左手連揮,點了眾僧穴道,大步向前行去。 這時,數丈外仍站著幾個少林僧侶,眼看一群師兄一個個捧著肚子,蹲了下去,不禁心頭驟然,暗道:這人果然厲害,竟能在一舉手之間,破了這天下英雄人人喪膽的羅漢陣。 眼看左少白帶著范氏姊妹直行過來,竟不敢再伸手攔住。 左少白行到大殿前面,只見兩個僧侶各執兵刃,守在大殿門口。 當下一揮手,道:「借問一聲,貴寺方丈一癡大師,現在何處?」 那兩個僧侶早已揮動兵刃,準備拒擋左少白的攻擊,看他言詞謙和,並無動手之意,二僧相望了一眼,由左面一僧答道:「閣下找敝寺方丈,有何貴幹?」 大約二僧只是奉命守住這座大殿,因而並未向左少白等主動攻擊。 左少白道:「一日夜的拚鬥,雙方都有傷亡,但我們並無和貴寺為敵之心,急欲一見貴寺方丈。」 兩個僧侶沉吟了一陣,低聲說道:「東行十丈,折轉正北。」 左少白一拱手,道:「多承指數。」依言行去。 范雪君道:「咱們要深入重重包圍之中,你要放大膽子,小心從事。」 左少白道:「姑娘一舉之間,制服了那多僧侶,這消息諒已傳入一癡大師耳中。」 談話之間,已然行過十丈,轉頭看去,只見一片草坪上,站著一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 那和尚背著三人而立,無法瞧清他的面貌。 左少白停下腳步,忖道:這明明是一個陷阱,咱們難道找上門去不成。 一時猶豫難決。 范雪君低聲說道:「快上去,咱們將計就計,才能見著大師,他連遭挫敗,早具戒心,如何還能讓咱們輕易找著。」 左少白雖然未再多問,舉步對那和尚行去,心中卻是甚感不安。 只聽范雪君道:「不要走的太快,咱們越近越好。」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和尚明明是用作誘敵之計,咱們卻要自投羅網,你們兩位武功不濟,屆時我如何保護你們。 付思之間,已然行近那和尚丈餘左右。 只見那僧侶轉過身來,冷冷說道:「三位要見敝守方丈麼?」 左少白看那僧侶,年不過三十,那裡是一癡大師,心中氣惱,怒聲喝道:「不錯,他在什麼地方?」 那和尚冷冷說道:「你們一定要見,先得棄去身上兵刃。」 左少白怒道:「我要請大師帶路。」陡然欺進,揮劍刺去。 只聽范雪君道:「住手。」 那范雪儀雖是有口難言,但她動作極是靈快,左少白腳步一動。她已用彈指傳訊之法,告訴了范雪君。 左少白收住長劍,倒退兩步,道:「為什麼?」 范雪君道:「咱們已陷重圍,你一劍殺死他,也是無用。」 左少白目光流轉,只見草坪四周,再無僧侶,西北兩面,雖有林木,但相距都在五丈以上,縱然隱有強敵,自己亦有足夠的退走時間,心中大感奇怪。 范雪君雙目雖盲,但左少白的一舉一動,都有范雪儀暗中轉告,知那左少白猶豫不決,立時接道:「聽他吩咐,放下兵刃。」 左少白雖是有些不服,但仍依言棄去手中長劍。 那和尚冷冷說道:「還有你背上單刀。」 左少白握刀把,拔出單刀,棄置於地。 那和尚神情嚴肅,輕輕歎息一聲,道:「諸位請緊隨在貧僧身後。」 轉身向前行去。 左少白望了放在地上的刀劍一眼,心中暗道:那柄古劍,乃是向老前輩所贈,如何能夠置之不取,這范姑娘不知在耍的什麼把戲,逼我棄去刀劍,再要遇上強敵,只有憑藉這一對肉掌櫃敵了。 那和尚帶著三人,行入那一座跨院之中,只見僧侶滿佈,一癡大師端坐在一張木椅上,臉色一片肅冷,瞧那身披黃袈裟的和尚一眼,說道:「你沒有死麼?」 那和尚道:「弟子要他放下兵刃,再見掌門方丈,他處處依照弟子吩咐,弟子沒有下手的機會。」 左少白心中忖道:那草地一片平坦,你縱然想對我下手,無人助你,只恐怕也難如願。 一癡大師臉色鐵青,舉手一揮,道:「好!你去休息吧!」 那身披黃袈裟的和尚,應了一聲,緩緩轉身而去。 一癡大師目光掃掠了左少白等三人一眼,道:「三位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范雪君道:「貴寺高手眾多,咱們寡不敵眾,想請大師一癡大師冷冷接道:「可是自知難以逃得,想向本座求和麼?」 左少白目光轉動,只見三周環布的僧侶,不下二十餘人,全都佩帶著兵刃,虎目眈眈。 心中暗自忖道:我手中沒有刀劍,如何能擋得住這群僧環攻,如若動起手來,算是輸定了。 但聞范雪君道:「大師可前答應麼?」 一癡大師冷冷說道:「你們如是想留下性命,那就只有一途可循。」 范雪君輕輕揮動右手,道:「一個人只要能保得性命,那是什麼都可以干了。」 一癡大師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古有明訓,既知無能抗拒,那也不用多費心了。」 范雪君突然格格一笑,道:「大師,如若咱們易境相處,大師又會如何?」 一癡大師道:「當棄去兵刃,束手就縛。」 范雪君聲音一變,道:「好,現在你們可以棄去兵刃,束手就縛了。」 一癡大師冷笑一聲,道:「女施主可是瘋了麼?」 范雪君道:「此刻,你們都已經沒有了搏鬥之能,不棄兵刃,只有坐以待斃了。」 一癡大師怒道:「你胡說什麼?」 范雪君道:「大師如若不信,何妨運氣一試,我已借和你談話機會,彈出了無色無味的毒粉。」 一癡大師道:「果真如此,三位也已中毒。」 范雪君道:「我們有備而來,早已服過解毒之藥。」 一癡大師道:「最毒婦人心,我早已該防你這一著才是。」 范雪君道:「一著失錯,滿盤皆輸,大師已經輸了一著,自然是應該認了。」 一癡大師不理范雪君的問話,卻暗中運氣相試。那知一試之下,果然覺著腹中隱隱作痛。這時群僧都已經試出身中劇毒,一個個肅然不語。 左少白一面暗中戒備,一面流目四顧,看情勢發展。看群僧一個個呆呆站著,竟無動手的準備,心中暗道:難道這些人果真都已經中了毒麼? 但聞范雪君接道:「各位可是已經相信了我的話麼?」 群僧默然不語,數十道目光,一齊投在一癡大師的臉上,似是要等他令下。 一癡大師道:「不錯,我們中了劇毒。」 范雪君道:「那是說,這一次咱們的鬥智,你們敗了。」 一癡大師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范雪君道:「咱們希望大師能夠下令,要貴寺環圍在林外的僧侶,一齊撤退,等候貴寺中長老出關。」 一癡大師點頭說道:「好!本座即刻下令……」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解藥何在?」 范雪君道:「不用慌,我使用之毒,毒性雖然激烈;但只要諸位不運氣和人動手,那毒性就不會發作。」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之意,可是說只要貧僧下令撤去那林外的僧侶,女施主卻不用把解藥交出來,是麼?」 范雪君道:「我要大師和我們走在一起,直到最寺中長老開關之後,我再替大師解毒。」 一癡大師道:「女施主把本座看成什麼人了?」 范雪君道:「不管你是什麼人,但你只有一條命,大師如不怕死,那自是不用答應我的條件了……」 語聲微頓,突然高聲說道:「試給他們看看。」 左少白應聲出手,突然向一個僧侶劈出一掌。那和尚本能的一揚右手,接下一擊。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只聽那和尚慘叫一聲,突然抱著小腹蹲了下去。 一癡大師凝目望去,只見那和尚頭上汗水滾滾,如雨而下,不禁心頭駭然。 范雪君雖然不能瞧見事物,但那范雪儀卻最迅速的把四周形勢變化,告訴了姐姊姊。 四周群僧眼看同門師兄,接了一掌之後,竟然蹲了下去,痛的滿頭大仟,不禁心頭大驚,暗道:看來她不是說的唬人之言。 但聞范雪君說道:「大師瞧到了沒有?」 一癡大師道:「瞧到了。」 范雪君道:「那很好,如是一個人在自顧不暇之時,只怕也無能救助別人。」 一癡大師回顧了護守身側的兩個和尚一眼,默默不語。 范雪君冷冷接道:「看來大師是有些不信,定是想試上一掌了。」 左少白突然向前欺近兩步,直逼向一癡大師身側。兩個守護在一癡大師身側的和尚,突然向前跨行兩步,攔阻了左少白。 左少白雙手一分,分向兩個僧侶拍去。兩個和尚眼見師兄接他一掌之後的痛苦神色,本是不敢接他掌勢,但左少白掌勢劈來,兩人又不能退讓問避,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一擊。 但聞蓬然一聲,二僧各自被震的退後三步,齊齊抱著肚子蹲了下去。兩個僧侶抱著肚子蹲下之後,看上去比那第一個僧侶更為痛苦,不但頭上汗水滾滾而下,而且呻吟之聲,不絕於耳。 范雪君冷冷說道:「此刻,藥性已經行開,只要一運氣,毒性立即發作,肝裂腸折,痛苦無比,任你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也是一樣的難以承受,諸位大師父,如是還有不信的人,那就不妨親身試試。」 只聽啊喲的一聲慘叫,一個僧侶抱著小腹,蹲了下去。這人既未和左少白對掌,亦未向范雪君施襲,無緣無故的抱著小腹蹲了下去,只瞧的群僧一個個莫名所以。 范雪君道:「這位大師不信賤妾之言,暗中提氣相試,才使藥性發作,不知賤妾說的對不對?」 那和尚腹痛如絞,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好連連點頭。群僧眼看身中之毒如此厲害,那裡還敢運氣相試,個個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才好。數十道目光,一直投注在一癡大師的身上。 范雪君道:「有道是擒賊擒王,打蛇打頭,貴寺中戒令森嚴,天下皆知,雖然你們明知掌門方丈這掌門之位,來的不明不白,有些可疑,但終於森嚴的門規,也不敢提出異議……」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雖然是身中劇毒,但不得方丈之命,也一樣不敢棄去兵刃,束手聽命,最好的辦法,只有讓貴寺方丈,嘗試一下這種痛苦的味道,他才能體會出這種痛苦,非人所能忍受……」 轉臉對著左少白道:「你攻那一癡大師兩招試試。」 她雙目雖瞎,但一切在范雪儀相助之下,再加那面垂黑紗,群僧竟然不知她目難見物。 左少白應了一聲,直向一癡大師行了過去。 群僧雖然明知,已然無能和人動手,但是左少白向一癡大師行去,勢又不能不管,只好齊向一癡湧去,環護他的身側。 左少白暗暗讚道:「少林僧侶的門規,果是森嚴無比,明知無能抗拒,仍然保護方丈。 當下沉聲喝道:「諸位縱然一齊出手,也是難擋一擊。」 右手一揮,疾向一癡大師劈去。只見一個中年僧侶,疾快的橫跨兩步,擋在一癡大師身前,用身子護住了掌門方丈。 原來,他自知身中奇毒,不能運氣出手,索性用肉體擋掌勢。但聞蓬的一聲輕響,左少白掌勢,正擊中那僧侶前胸之上,那和尚中了一掌之後,也是一樣的抱著小腹蹲在地上。 范雪君道:「唉!諸位大師又想錯了,也許你們認為,只要不運氣出手,憑藉肉身一擋那掌勢,也許不致激發毒性,卻不知在身受一擊之後,毒性一樣的發作。」 左少白高聲接道:「諸位再不閃開,在下可要施毒手了。」 一癡大師眼看情勢已處於危惡萬分的必敗之境,縱然禪室內外,群僧全都毒發死去,也是無能救得自己,片刻之後,亦將步他們的後塵,只好說道:「你們站開去。」 群僧齊齊應聲退開。 一癡大師目注左少白,道:「你們準備如何?」 左少白道:「那范大姑娘,已經講的明明白白,要大師跟咱們一起到那片林中去。」 一癡大師道:「如本座不去呢?」 左少白道:「那正好讓你嘗試一下毒性發作的滋味。」 一癡大師緩緩站起身子,道:「老衲跟你們去。」 范雪君低聲對左少白道:「快把你的兵刃討回。」 左少白暗道:我憑仗的劍法、刀術,如今是赤手空拳,如是遇上高僧攔住,豈不是要空手迎敵。 心念轉動,口中卻說道:「先要人送還給我的刀劍。」 一癡大師道:「這個本座不管。」 左少白道:「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了,快要他們送來,不然我就點你五陰絕穴,讓你試試那行血反集,毒性發作的兩種味道。」 一癡大師表面之上,雖然還保持鎮靜,但內心之中卻畏懼異常,回頭對身側一個僧侶吩咐了幾句。 片刻之後,只見一個小沙彌。手中捧著左少白劍刀,大步行了進來。這小沙彌步履矯健,顯然並未中毒。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一癡大師險責可惡,必得防他一招才是。當下暗中運氣戒備。 只見那小沙彌捧著刀劍,行到左少白的身前,道:「這刀劍可是你的麼?」 左少白道:「不錯。」 小沙彌雙手遞上刀劍,道:「請施主查過,這刀劍是否有錯?」 左少白取了古刀,瞧了一陣,道:「金刀未錯。」 小沙彌道:「可要再檢查一下長劍麼?」 左少白道:「不用了。」 那小沙彌雙手合十,微一欠身,轉頭而去。 左少白刀劍在手,膽氣大壯,低聲對范雪君道:「咱們帶他一個人走麼?」 范雪君道:「有他一人作質也就夠了。」 左少白冷冷的望望一癡大師,冷冷說道:「大師可以走了,難道還要在下催請麼?」 一癡大師目光轉動,掃掠了群僧一眼,緩緩站起身子,道:「姑娘要老衲同行何處?」 范雪君道:「那片林木之中……」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們不願傷人大多,只好借重大師,以阻貴寺中僧侶的攻勢了。」 一癡大師回顧了范雪君一眼,道:「姑娘的用毒之能,本座十分佩服,不過……」 范雪君道:「不過什麼?」 一癡大師道:「姑娘自入少林寺之後,一直戴著面紗,不知是何用心?」 范雪君略一沉吟,道:「這有什麼不妥?」 一癡大師欲言又止,大步向前行去。 左少白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一癡大師怎會突然的問出這句話來,不知是何用心?」 只聽范雪君道:「跟著他走。」 左少白舉步而行,緊迫在一癡大師的身後,范雪君扶著妹妹肩頭,走在左少白的後面。 四周群僧;不下數十人,眼睜睜的看著掌門方丈,被人帶走,無法出手相救。 原來群僧都已覺得自己中毒甚深,無能出手,心中雖然焦急萬分,也是無法可想。 沿途之上,雖然遇到了甚多少林僧侶,但因投鼠忌器,掌門方丈落入人手中,不能隨便出手攔截。 行到大殿前面,一癡大師突然停下了腳步,仰臉望望天色,道:「青天白日,竟有辰星出現。」 左少白抬眼望去,但見藍天無際,那裡有辰星出現,心中暗道:這和尚只怕有點瘋了。 但聞范雪君道:「大師想見白日星了麼?」 一癡大師一皺眉頭,茫然歎道:「女施主說的什麼?」 左少白暗道:奇怪呀,這范姑娘怎麼也變的有些不對?」 范雪君道:「大師不懂麼?」 一癡大師道:「本座確實不大明白。」 范雪君道:「日月輪轉,景物常新,世間事,那有一成不變之理。」 一癡大師道:「女師主之意,可是說……」 范雪君接道:「我說那人事常新,一切都會隨著時光改變。」 一癡大師回顧了左少白一眼,道:「這位施主……」 范雪君道:「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呢?」 左少白愈聽愈是糊塗,暗道。這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上一句天上星辰,下一句人事常新,簡直是格格不入,牛頭不對馬嘴。 他心中納悶,甚想問個明白,那知范雪君卻先說道:「咱們得早些進人林中,不能讓他久等。」 加快腳步,向前行去。一癡大師舉步緊隨范雪君的身後。 幾人行入林中,萬良和閒雲大師等,也正準備出林接迎幾人,眼看三人無恙歸來,而且竟然帶來了一癡大師,心中大為驚異。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低聲間左少白道:「少林掌門方丈,必是護衛重重,你們怎麼這般輕輕易易的,就把他押來此地?」 左少白道:「范姑娘小施手段,震住群僧,迫那掌門和尚到此。」 只見范氏姊妹帶著一癡大師行到一株樹下,那一癡大師,就在樹旁盤膝坐了下去。 兩人似是談了不少的話,只是聲音很低,左少白等相距甚遠,無法聽到兩人說些什麼,只見范雪君又緩緩走了回來。 這時,張玉瑤和黃榮,仍然分向監視四面之敵,只要少林寺中僧侶,一有舉動,立時通知眾豪迎戰。 原來眾豪久久不見少林僧侶,再有攻擊舉動,輪流守望,餘下之人,亦可藉機養息一下。 范雪君緩緩走到萬良身前,說道:「咱們有了人質,不再怕少林僧侶攻擊,要他們休息吧!」 左少白看那一癡大師,一個人坐在大樹之下,心中大為憂慮,暗道:好不容易,把那少林方丈押來,怎可留他一人不管,如若他一逃走,不但白費了一番心機氣力,而且群僧的攻勢,必將較前更為凌厲。 心念轉動,再也忍耐不住,低聲說道:「范姑娘留那和尚一人在那裡,不怕他逃走麼?」 范雪君道:「不要緊,他心有所思,再未證實之前,不會逃走。」 左少白道:「還有事一事請教?」 范雪君道:「只管吩咐。」 左少白道:「適才在路上,你和那和尚談的什麼?」 范雪君道:「你聽起來,可是覺著很奇怪?」 左少白道:「何至是奇怪,簡直是想不出一點頭緒。」 范雪君道:「那是一種秘密的連絡秘語,我也是一字不知。」 左少白道:「那你和他談什麼呢?」 范雪君道:「我要設法從他口中探出那密語連絡之法。」 左少白道:「既是密語,自然是有特定的規格,你不解內情,如何能和他說的明白?」 范雪君瞼上戴有面紗,看不出她反應如何?但那范雪儀卻啟唇一笑。 她不論日夜,一直追隨在范雪君的身側,有如范雪君隨身之物,所見之事,除了告訴姊姊之外,都是視而不見,久而久之,群豪都已把她忽略,隱隱中,只覺到她是范雪君另一個化身而已。此刻,她突然笑出聲來,立時引起了群豪注意。 左少白轉目望去,只見那范雪儀啟唇一笑之下,如花開放,妖媚無倫,不禁一呆。心中暗暗忖道:這丫頭如若口能說話,定然是一代尤物。 只聽范雪君低聲說道:「我和他談了半天,仍是未曾露出一點破綻啊!」 左少白道:「我也瞧他已經動了懷疑。」 范雪君道:「他覺得有些奇怪,因此還在用心推想。」 左少白道:「現在我們已經擄來少林掌門方丈,此後應該如何?」 范雪君道:「盟主之意呢?」 左少白道:「在下心中原想早報血海深仇,但此刻卻有不同的感覺了。」 范雪君道:「那裡感覺不同了?」 左少白道:「就目下局勢而言,在下的家仇和目下江湖上的大事,似是已經結合在一起了,因此在下已不急於要報家仇了。」 范雪君道:「盟主能自行想通這個道理,那是最好不過。」 左少白道:「此刻咱們要如何處理眼下局勢?」 范雪君道:「和他們寺中長老談判。」 說話之間,萬良帶著張玉瑤和黃榮等走了過來。 范雪君雖然目難見物,但在范雪儀相助之下,有如雙目未盲一般,只聽她柔聲說道: 「張姑娘很辛苦了。」 張玉瑤道:「多謝范姑娘的關心。」 范雪君道:「萬護法,賤妾有一事情教?」 萬良道:「不敢當,姑娘儘管吩咐。」 范雪君道:「兵不厭詐,彼此如是為敵,不論什麼手段,都可以使用出來,是不是?」 萬良道:「不論江湖之上,風波險詐,如是彼此對敵,自然不用講什麼道義了。」 范雪君道:「那很好,等一下,要萬護法下手了。」 萬良道:「什麼事?」 范雪君道:「點那一癡大師的穴道。」 萬良道:「姑娘可是要老朽陡然施襲,點他要穴,是麼?」 范雪君這:「不錯,咱們擄了來少林寺中掌門方丈,寺中長老,就算對他作為早已不滿,但也不願這等大損顏面,必然要出手救人……」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咱們這幾日惡鬥劇烈,但斗的儘是少林寺中二三流的人物,如是咱們和那少林寺中長老動起手來,那才能見少林寺中武學精華、奧奇,諸位也應該借此一段時刻,好好養息一下精神了。」 左少白道一直擔心著那一癡大師突然起身而去,那裡敢當真的閉目養息,雙目微微啟,一直監視著一癡大師。 那知事情又大出左少白的意料之外,一癡大師的周圍,雖然無人看管,但他卻靜靜的坐著不動,而且臉上是一片平靜之色,似是很樂意坐在這荒涼的林木中。忽然間,兩個少林僧侶,以極快的身法,直向一癡大師奔去。顯然。二僧想冒險救走一癡大師。 左少白霍然起身,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正待奔上前去攔阻,卻聽身側的范雪君道: 「快坐下去,靜靜的看著。」 左少白道:「他們要救走那一癡大師。」 范雪君道:「如若那一癡大師要走,此刻你已經來不及阻擋了。」 左少白怔了一怔,暗道:這話倒是不錯。依言坐了下去,凝目相望。 只見那一癡大師目注著站在身前的兩個僧侶,口齒啟動,說了數語,兩個趕來的和尚,突然欠身對那一癡大師一禮,合掌當胸而退。顯然,一癡大師拒絕了兩僧的救援。 左少白心中暗道:「不可思議的事,那一癡大師卻有足夠的脫身機會,但他為什麼不走呢?在距離此地數丈之外,滿佈著少林僧侶,為救掌門方丈,他們必將盡全力阻擋追擊,他何以不肯走呢? 他緩緩回過頭來,望了范雪君一眼,暗道:不知她用的什麼方法,竟然能使那一癡大師從她之命,聽她擺佈。 但聞范雪君低聲說道:「可是覺得很奇怪麼?」 左少白道:「不錯,我是越看越糊塗了。」 范雪君道:「家師生前,曾經對我詳細解說過人性的弱點,大體說來,可分為三種,他說愈是暴虐,冷酷的人,愈是怕死……」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一癡大師,就是屬於此一類型的人,他聰明、自私、殘忍、畏死,只要你們掌握了他的弱點,就控制了他的心靈。」 左少白嗯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他可是怕毒性發作而死,無法解救,所以不敢逃走麼?」 范雪君道:「你只說對了一半,少林寺藏有著不少解毒藥物,一癡大師以方丈之尊,自然是可以隨便取用,他有著一半的生存機會,難道還不肯賭一下麼?」 左少白暗道:這話倒也不錯。 口中卻問道:「那他何以不肯逃走呢?」 范雪君低聲說道:「他懷疑我是他的同黨,奉命而來,他在這少林寺中身份尊寵,但在聖宮之下,只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嘍囉而已,因此對聖宮中人,敬重無比。」 左少白道:「這又何苦呢?」 范雪君道:「他未接掌門戶之前,一直嚮往這少林寺掌門方丈之位,聖宮中人,幫他謀得此位,豈能容他自行其是,必將是枷鎖重重的控制他。」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四章 會九長老 左少白道:「以少林寺中實力的強大,難道就不能抗拒那聖宮中人麼?」 范雪君道:「所以,這又說到人性的弱點了,他心中此刻,對聖宮中人,未必是真心意願的聽命,但卻為情勢所迫,不得不爾。他心中最怕的,倒未必是聖宮中派出高手,來少林寺中取他的性命,他以一派掌門方大之尊,盡可嚴作佈署。維護他的安全,而是怕那聖宮中揭出事情真象,那時,他不但作不成少林寺中的掌門方丈,而且反成了少林寺中的大逆不道的叛徒,自然也做不成這一呼百諾,威風八面的少林掌門人了。」 左少白道:「那姑娘又如何使他唯命是從,甘願坐在那裡不動呢?」 范雪君道:「一則他怕那藥性發作,無法可救。二則他已懷疑我是聖宮中人,不敢抗我之命。」 左少白道:「既是如此,姑娘又為何要那萬老英雄,點他穴道呢?」 范雪君道:「問得好,盟主不但武功高強,這才慧方面,也在一日千里的進步。」 左少白道:「誇獎了。」 范雪君道:「我是由衷之言,一個人才智的表現,就是思慮周祥,膽大心細,找出要害,一擊而中的。」 微微一頓,接道:「此刻形勢寧靜,他心中又誤為我是聖宮中人,但如少林寺中諸位長老,和我們當面相對,那時,一癡大師必將會重估他處境,兩害相權取其輕。」 只聽衣袂飄風之聲,人影一閃,閒雲大師已落在兩人身前,道:「范姑娘,情勢不對了?」 范雪君道:「什麼事啊?」 閒雲大師道:「老衲在一株大樹之上,瞧看四面形勢,發覺不下五百名的少林僧侶,整隊而來。只怕很快就要把這片樹林,圍起來了。」 范雪君道:「難道寺中長老此刻已開關了麼?」 閒雲大師抬頭望望天色,道:「大概還未開關。」范雪君道:「要他們各就方位,原陣縮小一倍。」 閒雲大師道:「姑娘那五行奇陣,維護的地方,已經不大,如若再縮小一倍,咱們豈不是佔地更小了麼?」 范雪君道:「嗯!除非咱們不擇手段,準備施展同歸故盡的打法,此刻,咱們已經沒有再戰之能了。」 閒雲大師默然沉思了一陣,道:「話雖如此,但咱們亦不能不戰。」 范雪君道:「如是真的打起來,咱們的機會太小了,豈不是愈形集中愈好?」 閒雲大師道:「姑娘說的不錯。」 這時,萬良、高光、黃榮、張玉瑤,都已圍過來。自她擄來了一癡大師之後,群豪也都已對她恢復了信心。 范雪君道:「如非情勢逼迫的非要出手不可,諸位最好不要隨便出手。」 語聲微頓,接道:「萬護法要留心了,一見少林寺中長老出現,立時點那一癡大師幾處穴道,但手法要不輕不重,使他不能說話,不能行動,但也不能摔倒在地上。」 萬良應道:「萬某盡力而為就是。」 范雪君輕歎息一聲,道:「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關口,諸位也要特別小心才是,如若咱們激怒了少林寺中的長老,縱然擄得了這一癡大師,也是無法使少林寺中僧侶屈服。 萬良道:「姑娘可是已經胸有成竹了麼?」 范雪君道:「此刻我也毫無把握,但希望能夠說服那少林僧侶。」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準備如何說服那少林寺中長老?」 范雪君道:「我要列舉事實,說服那少林寺中僧侶,如若他們明白事理,必然會信我之言,怕的是他們明知不對,但為了少林寺中的顏面,不肯承認,反而說咱們無理取鬧,那時,只怕又得一場血戰了。」 萬良道:「萬一打了起來,姑娘可有對付少林僧侶的計劃叩范雪君道:「如若單憑武功,咱們決不是他們的敵手。」 萬良道:「此刻咱們處境,險惡萬分,生死一發,那也不必單用武功和他們一決勝負了。」 言下之意,無疑是告訴范雪君,只要咱們能夠勝那少林僧侶就是。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今日之局,咱們只能掌握一半;另一半要看少林僧侶的氣度了。」 萬良低聲說道:「姑娘可已有了最壞的打算了麼?」 范雪君略一猶豫,道:「盡殲少林僧侶,使少林派從此在江湖上一蹶不振,永無復興之望。」 萬良心中暗道:她一向言不過實,此刻說出此等豪語,只怕當真是已有了準備,想這少林寺,在武林之中,傳歷數百年,一向被江湖人物,視作武學薈萃之地,果真要在二女手中毀去,未免是太可借了。 心念一轉,慢慢說道:「如若能不造成慘重殺劫,最好是不要和少林結仇太深。」范雪君道:「這個但請放心,我已經早有準備,除非是情勢迫人,咱們被迫無可選擇,但待一線之機,決不造成大劫。」 兩人這一番對答之言,群豪聽在心中,感觸卻大不相同。 左少白眼看她在眾僧環守之下,擄來了一癡大師,如入無人之境,心中倒是有些相信,不論少林群憎,武功如何高強,但如完全喪失抗拒之能,只有束手被殲一途。 張玉瑤女兒心性,她心中對范雪君敬服。就認定她無所不能,心中是深信不疑。 黃榮、高光,卻是有些不信,少林寺中僧侶之能,早已深入人心,范雪君誇下如此海口,決然難以辦到。 閒雲大師雖然被廢去雙腿,破去五官,但他武功,才慧並未失去,心中對這位終日面垂黑紗的姑娘,也是莫測高深,但想到她能把重重護衛的一癡大師擄來,實也是不可思議的事,心中是半信半疑。 一時間眾豪沉默,不再有人接口。 范雪君似是自知這番話說出之後,眾豪是決然有些不信,當下接道:「當然,我們無法從武功之上勝得他們,只有設法別走蹊徑,對付他們了。」 她隱隱約約的解說幾句,就不再多言。 閒雲大師突然說道:「有人來了,姑娘擄來了一癡大師,此訊大約已傳入寺中長老耳中,使他們提前開關。」 左少白轉瞼望去,果見一個身穿月白僧袍的老和尚,緩步行了過來。來人赤手空拳,步履緩慢,身後又無群僧相隨,一望之下,即知不是動手而來。 果然,那老和尚行近眾豪之後,突然停了下來,合掌說道:「老衲四成,諸位施主中,那一位執事?」 范雪君緩緩說道:「有何見教?」 四成大師道:「敝寺中長老,聞悉諸位和敝寺有甚多誤會之處,其間牽涉甚廣,可有此事?」 范雪君道:「不錯,大師有何見教?」 四成大師目光一掠一癡大師,緩緩說道:「老衲奉命而來,想請諸位一兩位當家,面見敝寺諸位長老,不知諸位可肯一行?」 范雪君道:「好!不過,貴寺中方丈,要留此作為人質。」 緩緩舉手,一理發邊散發。萬良老於江湖經驗,一瞧之下,已知那范雪君的用心,立時大步向一癡大師行去。 那一癡早已無能反抗,而且正心有所思,四成大師和群豪交談,他亦無所覺,萬良行近他身側,輕而易舉的點了他的穴道。 四成大師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眼看萬良行過去又點了一癡大師幾處,不禁臉色一變,冷冷說道:「女施主這就不對了。」 范雪君道:「什麼事不對了?」 四成大師道:「少林派在江湖之上,從不受人協迫,女施主擄來敝寺方丈,也就是了,為何又在老衲和諸位交談之時,又點了他幾處穴道?」 范雪群道:「我們擄來了貴寺方文一直未點過他穴道,此刻,老樣師邀請我等,去見貴寺長老,我等不得不稍作準備。」 四成冷冷說:「敝寺方丈如是未被點中穴道,何以看到老衲後,竟是毫無表情?」 范雪君道:「他心有所思,也許未見到老前輩到此。」 四成大師修養過人,心中雖然激忿異常,但仍強行忍下,緩緩說道:「諸位施主中,那兩位去?」 范雪君道:「敝盟主和賤妾姊妹,一共三人,不知人數多是不多?」 四成大師道:「那位是貴盟主,老衲可否先見見他?」 左少白大踏兩步,道:「區區便是。」 四成大師兩道冷森的目光,掃掠了左少白一眼,緩緩說道:「閣下年輕的很啊!」 左少白道:「老禪師誇獎了。」 四成大師道:「聽敝寺弟子所言,閣下能同施刀劍,本領高強,老衲如有機會,定要領教一二。」 左少白道:「老樣師如肯賜教,區區捨命奉陪。」 四成大師仰天打個哈哈,道:「好一個豪壯的年輕人。」 范雪君接道:「貴寺長老等,想已在等候我等,大師年高德劭,不致為一口閒氣,擾亂大局吧?」 四成大師緩緩領首,道:「不錯,見過敝寺中諸位長老之後,老衲再領教貴盟主的武功不遲。」 語聲微微一頓,道:「現在可以走了麼?」 范雪君道:「隨時可以動身。」 四成大師道:「老衲帶路。」 轉身緩步行去。 范雪君緩緩回過頭來,低聲對閒雲大師道:「此地之事,有勞大師代為主持了。」 閒雲大師道:「老衲當盡心力。」 范雪君蒙著黑紗的瞼,轉向左少白,道:「咱們可以去了。」 她在妹妹相助之下,行動自如,其他不知內情之人,決然無法知她雙目盡盲。左少白搶前兩步,走在那范氏姊妹前面,緊隨著四成大師。四成大師帶著三人,穿行數重庭院,到了一座翠竹環繞的跨院之中。左少白等人行經處,甚多少林僧侶,各執兵刃,虎視眈眈,但卻無一人向三人侵犯。 行到跨院門前,四成大師突然停下腳步,冷然說道:「到了,三位請吧!」 他心中儘管怒火難耐,竟然仍能保持禮教和鎮靜。 左少白抬頭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大悲院」三個金色大字。 四成大師道:「老衲不客氣了。」 當先而行。 左少白、范氏姊妹,緊隨在四成大師身後,進入院門。抬頭看去,只見花木環繞一座高閣。 四成大師當先登上了七層石級,進入閣中。 左少白暗中提聚真氣,伸手摸了摸背上的古刀,腰間的金劍,緩步而上。進入閣門,但見煙霧繚繞,撲鼻清香,淡淡的煙霧中間坐著九個一色灰袍的老僧。 左少白目光一轉,九僧認得三個,四成、四戒、四律,都在坐中,那四成大師是坐在最末一個蒲位之上。 九僧全都盤膝而坐,右手壓在左手心上,放在雙膝之間。一種端莊、肅然之氣,使人油生敬重之心。 左少白雙手抱拳,一個長揖,道:「後生晚輩金刀盟主,和諸位大師見禮。」 只見那居中而坐,年紀最大的一個僧侶,霍然睜開雙目,瞧了左少白一眼,緩緩說道: 「施主請坐。」 左少白四目一望,只見那閣門不遠處,放著五個蒲團。 那老僧之言,雖然緩和,但卻有著不可抗的威力,左少白竟然依言緩緩坐下去。范雪君在范雪儀相助之下,也在左少白身旁的蒲團坐下。 那居中老僧緩緩說道:「諸位到少林寺來,鬧的天翻地覆,而且手段惡毒,無所不用其極,連傷了我很多少林弟子,不知用心何在?」 范雪君道:「貴派一向被尊為武林中泰山北斗,武林道上,人人尊仰,除了武功高強,弟子眾多,實力強大之外,還有一椿那就是貴派數百年來,一直為武林同道主持正義,凡是江湖上大劫大變,貴派中人,一直是不肯袖手旁觀,盡出高手,參與其事,照賤妾的想法,武林中對貴派的敬重,主要的還是貴派那主持正義的風範。」 那居中的老僧緩緩接道:「女施主過獎了,老衲急於知道的,是諸位深入敝寺,鬧出慘局,居心何在?」 范雪君道:「賤妾等來意,原想和貴派人論武林是非,想不到,貴派掌門人,恃強凌弱,下令貴寺中弟子,圍攻我等,情勢所迫,賤妾等只有起而自衛了。」 那居中老僧緩緩接道:「因此,女施主就大施毒手,傷了敝寺中數十位弟子。」 范雪君道:「拚命保命,情非得已,還望老禪師多多原諒。」 那老僧沉吟了一陣,道:「不論女施主等來意如何?但你們傷了敝寺中數十名弟子,卻是大大的不對,老衲既為少林寺中長老會的主持,豈能袖手不管?」 他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少林寺數百年來的威名,豈能不顧?」 范雪君接道:「只顧到少林寺自己的威名,不理會武林中的大道、大義了。」 那居中老僧目光環顧了身旁人增,緩緩說道:「諸位師弟,可都聽到這位女施主的話了?」 九僧齊應道:「聽到了。」 那居中老僧緩緩說道:「諸位師弟,有何高見,還望坦然說出。」 四戒大師道:「小弟有一點淺見,但不知對是不對,還望諸位師兄、師弟,多多指教。」 那老僧道:「師弟儘管請說。」 四戒大師道:「金刀盟膽敢侵入我少林寺,其中必有內情,還望師兄問明內情。」 只聽那緊分老僧左首而坐的和尚接道:「小弟四意,不敢贊同四戒師弟之見。」 那居中老僧一皺眉頭,道:「師弟有何高見?」 四意大師道:「縱然四戒師弟論有所本,但也是咱們少林寺中內部的事,不能讓外人介人。」 四戒大師道:「如以師兄之見呢?」 四意大師道:「如依小兄之見,先把犯我少林本院的金刀門中人物,一體生擒,予以處死,然後再查一本門中事。」 四戒大師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四意師兄維護我們少林寺聲譽的苦心,小弟極是佩眼,但先行生擒來人,一體處死大有疑問?」 四意大師冷笑一聲,道:「什麼疑問?」 四戒大師道:「金刀門找上少林寺來,必有原因,如是把金刀門中人,一體處死,豈不是原因難明瞭麼?此乃疑問之一。」 四意大師道:「好啊!你還有疑問之二?」 四戒大師道:「疑問之二,最是簡單不過,那就是金刀門中人未必肯束手就縛,萬一動起手來,如何能有把握擒得住他們?」 四意大師冷笑一聲道:「師弟這等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不知是何用心?」 四戒大師道:「小弟言出至誠。」 四意大師道:「小兄願在主持師兄之下,討得應允,立時生擒佛閣三人,給你開開眼界。」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本是就事論事,但此刻卻變成了意氣之爭,如是不讓他受到一點挫折,只怕難以平息他心中之氣。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好!小弟拭目以待。」 四意大師怒道:「好!老衲就先傷他們兩人,給你瞧瞧。」 他乃有道高憎,說出傷人之事,顯然是心中忿怒到了極點。 那居中老僧緩緩說道:「兩位師弟,不用爭執了。」 四意大師接道:「小弟已然說出生擒兩人之言,還望師兄,成全小弟許下的諾言。」 那居中老僧淡淡一笑,道:「武林中恩怨糾結,是非之分,原也很難,師弟何苦為此生嗔呢?」 四意大師道:「小弟言既出口,而且是聽入了敵人之耳,放開是非不談,小弟也不能說了不算,還望師兄成全。」 那老僧點點頭,道:「既是如此,為兄只好答允你了,不過四戒師弟說的倒也不錯,咱們未明真像之前,不能傷人,師弟出手可以,但卻不許妄行傷人。」 四意大師道:「小弟遵命。」 慢慢站了起來。 左少白心中暗說:「少林門中,有這等不明是非護短之人,那是難免要寵壞門下弟子了,他既然挺身而出,看來,也只好給他一點教訓才是。」 只見那四意大師緩步對范雪君等行了過來,相距三人四五尺處,才停下腳步,說道: 「三位都是金刀門中首腦人物,想來武功也是最強的了?」 左少白回顧了范氏姊妹一眼,挺身而起,說道:「就算是吧,老禪師有何見教?」 四意大師冷然說道:「小小年紀,怎的說話如此無禮?」 左少白接道:「老禪師對在下等,既無敬重之意,在下等,自也不便敬重老禪師了。」 四意大師怒道:「這麼看來,我那掌門師侄,是沒有錯了。」 左少白不聞范雪君接口回言,心中了然她對這四意大師的狂妄舉動,亦極不滿,當下冷冷說道:「大師雖然德望俱重但論事不顧情理,那也實在叫人無法心服。」 四意大師回顧了那居中老僧一眼,緩緩說道:「此人的狂妄,師兄親耳聽聞,親自所見,我如不出手懲治他們一番,少林威名何在?」 這佛閣九僧,個個都是修養深厚之人,惟這四意大師,稍顯暴躁之外,餘下之人,大都是瞼色一片肅然,叫人瞧不出他們的內心所思。 那居中老僧,望了左少白一眼,默然不語。四意大師不聞那老僧出言勸阻,想是他已經同意了自己之見,當下冷冷說道:「你們是要老衲出手呢?還是束手就縛?」 左少白道:「我等到此,並未存和大師動手之心。」 四意大師道:「你雖未有動手之心,但神情驕傲,只此一番,也該受些懲罰才是。」 左少白心中暗道:情勢逼人,看來這一場是打定了,當下說道:「老禪師如若一定要較量一下武功,在下只有捨命奉陪了。」 四意大師道:「好大的口氣,小心了。」 右手突然一伸,直向左少白右腕抓去。左少白右腕一挫避開掌勢,閃退兩步,未曾還手。 四意大師怒道:「你怎麼不還手?」 左少白道:「老禪師年高德劭,在下理應相讓一招。」 四意大師似是已動怒火,冷然一笑,道:「如是老衲失手傷了你,那是你咎由自取了。」 語聲甫落,呼呼兩掌,連環攻擊。這兩掌之中,含蘊著強勁無比的內力。 左少白那敢怠慢,一提氣,橫躍五尺。雖然他閃避快速,仍然被一股暗勁掃中,只覺半邊身子一麻,幾乎站立下穩。心中大吃一驚,暗道:「這老僧果然歷害。 四意大師冷笑一聲,道:「好快的身法。」 右手一揚,當胸拍來一掌。 左少白聽他語中隱隱有譏笑之意,心中大是惱怒,忖道:如不還以顏色,他還認定我伯他了。 再看那一掌來勢,籠罩了前胸數處大穴,當真是避無可避,立時一翻腕抽出點劍,喝道:「小心了!」 長劍一顫,抖出一片劍花,封擋住了四意大師的掌勢。 四意大帥看他灑出劍花,封閉嚴密,無懈可擊,一皺眉頭,收掌而退。 左少白長劍一伸,當胸刺去。四意大師被他一劍封開掌勢,大傷顏面,但當著幾位師兄的面前,又下願施出太過惡毒的手段,強把怒火按下,左少白一劍刺來,胸中怒火又熾,暗道:「如不能在三五招內,把這小子制服,那可是大為丟臉的事。」 心念一轉,右手僧袖一拂,打出一股暗勁,震開左少白的長劍,左手一探,擊出一掌。 這一掌勢並不猛惡,但左少白卻覺得一股暗勁,直逼過來,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和尚內功,果然深厚,輕輕揮手一擊,竟然有著如此強大的力道。橫向左側讓開,避開一擊。 四意大師冷笑一聲,道:「你閃避的好快。」 右手一揮,又是一掌。 左少白心中忖道:他每擊出一掌,都有著很強大的暗勁湧來,我如這般閃避,那是躲不勝躲了。看這和尚,似是已經動怒火,今日之局,只怕是非得分出勝敗不可,既是定要有輸贏,何不早些分出。 就在他忖思之間。四意大師第二道強猛的拿力,已經疾湧而至。 左少白倉促間,急急問旁邊一閃,但已是晚了一步。吃那掌風餘力掃中,只覺左臂一陣麻木,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五步。 四意一皺眉頭,說道:「此人如此武功,怎的寺中弟子竟擋他們不住,顯見近代我寺弟子的不求上進了。」 他這番話似自言自語,也似是說給其他的僧侶們聽。 左少白暗中運氣,活動開左臂行血,突然一揮長劍,欺身而上,連人帶劍,直向那四意大師撞了過去。 四意大師冷笑一聲,右袖一拂,正待打出。突見左少白手中長劍顫動,顫起了一片劍花。 錯落的劍花,分刺向四意大師數處大穴。四意大師右手尚未出招,左少白劍花已到,封住了四意大師的右臂。 四意大師掌勢未及劈出,左少白劍勢先到,四意大師疾退兩步,避開一劍,正想還手,左少白第二劍,又刺了過來。這一劍勢道奇幻。又把四意大師逼的退後了兩步。 左少白源源的展開了大悲劍法,一劍快過一劍;片刻之間。已把四意大師圈入了一片劍影之中。 四意大師雖然極力想出手反擊。但那左少白手中長劍;奇奧異常,閃轉的寒芒竟然把那四意大師逼的無力還手。 佛閣群僧,在左少白被四意大師迫的無力還手之時,群僧並無一人留心看兩人動手情形,及至左少白全力反擊時,把四意大師圈入一片劍光中時。群憎突然一起震動起來,十幾雙眼睛,一直盯注在兩人身上。 轉眼之間。兩人已動手相搏了十幾個照面。 四意大師雖然用盡心機。想展開反擊,但始終無法如願。 左少白手中的長劍有如長江大河一般,奇招綿連而出,四意大師終被困在那劍光之中,無法反擊一招。 雙方又鬥了七八個照面,突聽那居中而坐的四空大師高聲大喝道:「住手!」 左少白只覺那老僧一聲輕呼,宛如金錢相擊一般,不似由人的口中發出。心中暗道: 「內功如斯。實是驚人。」不自覺的收劍而退。 四意大師被那左少白劍勢迫的大氣也喘不過來,心中又驚又氣。好不容易等待左少白停下揮勢,呼的一章、反擊過去。 左少白一躍避開,四意大師掌風過處。飄起了左少白衣袂。 四空大師冷冷喝道:「師弟住手,那劍法頗似姬同的大悲劍法,無論如何,你打他不過。」 四意大師呆了一呆,道:「王道九劍?」 四空大師道:「不錯。」 目光轉到左少白臉上,問道:「閣下貴姓?」 左少白道:「在下姓左。」 四空大師道:「左什麼?」 左少白道:「左少白。」 四空大師臉色一變,沉吟了一陣,道:「白鶴門的左鑒白,是你什麼人?」 左少白道:「那是在下的亡父?」 四空大師道:「是啦!你是左鑒白的後人,想到少林寺來報昔年屠堡之仇是麼?」 左少白道:「晚輩來此,並非是為的尋仇。」 四空大師道:「不為尋仇,那是為了什麼?」 左少白道:「為天下武林同道謀命,為武林存一份氣運。」 四空大師微微一皺眉頭,道:「求我們少林寺出面主持江湖大局?」 左少白道:「也可以這麼說。」 四空大師輕輕歎息,道:「目下武林,確已遭逢到前所未有的大劫,你小小年紀,有此大志雄心,只此一點,已屬可敬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你那劍法,可是得自天劍姬侗所授麼?」 左少白道:「不敢相欺,晚輩所施,正是大悲劍法。」 四空大師微微點頭,說道:「那是無怪劍勢如此凌厲,使我寺中弟子傷亡纍纍了。」 四意大師道:「小弟久聞那天劍姬侗之名,始終未能一晤,今日會到了天劍傳人,小弟極願再…… 四空大師一搖手,打斷了四意大師之言,望著左少白道:「就老衲所知,那姬侗除了用劍之外,從不用其他兵刃,小施主既是那姬侗的傳人,何以佩劍之外,又懸著一柄古刀?」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五章 佛閣風雲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如據實而言,那是不啻把所有的隱密,全部公諸於群僧之前,目前他問話用意未明,又不便虛言相欺,只好說道:「在下除了追隨姬老前輩習劍之外,另行習刀。」 四空大師看他不願說明,也就不再多問,回顧了群僧一眼,緩緩說道:「施主在敝寺之中,鬧的天翻地覆,而且傷了敝寺中很多弟子,定非無因而來了?」 左少白道:「晚輩人寺之時,悉按武林的規矩,投柬拜山,但貴寺弟子,卻苦苦逼迫,在下等為了自保,不得不出手抗拒,既然動手相搏,自是難免有人傷亡了。」 四空大師道:「但那傷亡的都是我們少林弟子。」 左少白道:「在下等幾人之中,又何嘗無人受傷,只是大師等不知罷了。」 四空大師聲音突轉凌歷,說道:「諸位闖入我少林寺中,隨便出手傷人,而且手段惡毒;暗器、下毒,無所不包,分明是未把我少林派放在眼中了。」 左少白正待答話,范雪君已搶先說道:「貴寺中弟子何至數日,群攻我等數人,我等能得見到大師,那也是福大命長了。」 四空大師冷笑一聲,道:「這位女施主貴姓啊?」 范雪君道:「晚輩范雪君,身旁是舍妹范雪儀。」 四空大師顯是不知范雪君的來歷,一皺眉頭,道:「老夫自信凡是近百年成名人物,雖從未見過,亦該有個耳聞,想是二位姑娘年紀幼小的關係,怎的老衲從未聽過……」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女施女可否把令師或令尊的姓名說出?老納也許識得。」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和尚慈眉善目,寶相莊嚴,頗似有道高僧,我還想他是位明辨是非的高僧,想不到竟然也是這般慕虛名人,看將起來,這少林寺中,除了那四戒大師之外。很少有明白事理的人了。 但聞范雪君冷冷說道:「先師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說將出來,只怕老禪師也不知道。」 四空人師道:「女施主說說看吧?」 范雪君道:「先師範仲明。」 四空大師臉色突然一變,道:「令師現在何處?」 范雪君道:「先師已登大道……」 四空大師面露喜色,道:「怎麼?那范兄已經故世了麼?」 范雪君道:「去世數年了。」 四空大師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老納曾經和令師見過一面,盤坐論道,一日夜未作休息。對令師淵博的學問;浩瀚的智慧。敬佩異常……」 語聲微微的一頓,又道:「這話說起來已經有二十年了。那時,兩位只怕都還未臨人世。」 范雪君道:「老禪師原來是先師故友,晚輩等失敬了。」 四空大師道:「令師一代才人,老衲能和他論交,極是榮幸……」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兩位姑娘想必是已得到令師的什麼真傳了?」 范雪君道:「晚輩等天資愚蠢,雖遇良師,但所得有限。」 四空大師沉吟了一陣,道:「在老衲記憶之中,令師不但學究天人。而且也極明事理,決不會要姑娘和我們少林寺作對。」 口氣忽然一變,竟又充滿了敵意。 范雪君道:「晚輩等此來用心,不但未有和貴派動手之意,而是想把貴派由沉淪之中,重新扶起。」 這幾句括,說的口氣甚大,只聽得少林群僧,大為不滿,一個個流露出忿怒之色。但這四空大師在少林寺中,身份崇高,群僧雖然對那范雪君言語不滿;但因未得四空大師之命,不好發作,只好強自忍了下來。 四空大師卻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好大的口氣。不知敝寺如何一個沉淪之法。竟然勞動女施主前來相救?」 范雪君突然舉手理一理發邊的散發,緩緩說道:「大師還記得十餘年前的一椿慘事吧? 貴寺方丈和武當,峨嵋、崆峒四派掌門人遇害的事。」 四空大師道:「此乃我們少林寺的奇恥大辱,天下是無人不知,老衲怎會不知。」 范雪君道:「那四方大師的屍體。大師可曾親目見到麼?」 四空大師道,「四派掌門人被害一事。震動江湖,老衲豈有不去白馬山憑弔之理。」 范雪君道:「這麼說來,大師見過四方大師的屍體了?」 佛閣九僧的臉色,都變的異常嚴肅,十幾道目光一齊投注在范雪君的瞼上,但范雪君面上垂遮的黑紗甚厚,群僧自是無法瞧出個所以然來。 四空大師道:「老衲亦曾仔細的查過屍體,由衣著信物之上認出,那確是敝寺掌門方丈。」 范雪君緩緩說道:「由衣著信物上辨認屍體,豈是可靠的麼?」 四空大師沉吟了一陣,道:「此事已過十餘年,那元兇早已伏誅,女施主重提舊事,不知用心何在?」 范雪君道:「我如說那四方大師還活在世上,不知老禪師肯否相信?」 四空大師怔了一怔道:「除非女施主能使老衲和我少林掌門人親自相見,否則,老衲是難以置信。」 范雪君道:「老禪師為了少林派的顏面,心中雖有所疑,不願去信它罷了,晚輩說的對是不對?」 只聽一聲低沉的佛號,起自另一個僧侶之口,說道:「師兄,此女滿口胡言,惑人耳目,容她不得,還望師兄……」 范雪君接道:「據晚輩所知,不但那貴寺方丈,還可能活在世上,而且強敵己然派在貴寺中甚多臥底之人。」 四空大師冷冷說道:「女施主講話要有分寸。」 范雪君道:「晚輩說的句句是實,使晚輩不解的事,貴寺中明明有甚多人對我之言,早已相信,只是故作違心之論,硬說我妖言惑眾,別具用心,不肯相信,不知是何緣故?」 四空大師道:「這個豈是空口幾句話,能夠使人相信的麼?」 范雪君心中暗道:「這話倒也不錯,就算群僧之中對我之言,已經有些相信,也是不肯說出口來,但證明其事,抑又是困難無比,怎生想個法子能使他們無法否認才好。」 她心中雖作如此之想。但此事談何容易,自非一時能夠辦到。一時之間,雙方全都沉默下來。 佛閣中群僧,仔細分晰范雪君的話,大部分都已經怒氣漸消,覺著她的話有些可信。 范雪君亦在想著,怎生才能找出一個證明出來,使群僧無法否認。她心中明白,少林寺長老,對背叛師道的人,痛恨無比,但他們為了少林顏面,不肯承認此事,但如能夠找出證明,使群僧無法抵賴,必會起而維護少林法統。 心中念頭轉動了一陣,道:「大師可認識那峨嵋派中掌門人麼?」 四空大師道:「你說的那一代掌門人?」 范雪君道:「和貴派掌門人同時遇難的一代。 四空大師道:「你是說那閒雲大師了。」 茫雪君道:「不錯,正是那閒雲大師。」 四空大師道:「老衲和那閒雲大師見過數次。印象甚深,自然是認識的了。」 范雪君道:「大師可是只能認出那閒雲大師的外貌麼?」 四空大師道:「老衲只見他之面,就可辨出真偽,難道還有不妥麼?」 范雪君道:「如是大師只聞其聲呢?」 四空大師微帶溫意,道:「女施主的花樣,未免是太多了,只聞其聲這句話,用意何在?」 范雪君道:「晚輩之意,是說,如若大師不用瞧到他的人,但聽他說話的聲音,能否辨認出他的身份?」 四空大師沉吟了一陣,道:「這個麼?老衲還無此自信。」 范雪君微感失望,道:「怎麼?大師和那閒雲大師相交不深了?」 四空大師道:「他是一派掌門身份,老衲如何攀交……」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姑娘心中有什麼話,盡請直言,今日如若無法有所結論,姑娘只怕不易離開這佛閣了。」 范雪君道:「晚輩久聞少林寺中的長老,一個個都是德藝俱重的高僧;想不到傳言竟然是那等的不可相信。」 四空大師道:「只因為老衲告訴你無法從聲音中辨認出那閒雲大師的身份麼?」 茫雪君道:「如若是貴派的上一代掌門人,和大師相見。只怕你也是無法分辨出他的身份了?」 四空大師慍道:「上代掌門人乃老衲的師弟,相處數十年。豈有不識之理?」 茫雪君冷冷說道:「他際遇悲慘。今非昔比,和那閒雲大師一般,五官都遭人破壞,你如何能夠認得出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為了保持少林派的聲譽,就算是能夠認出來,也不能承認啊!」 四空大師怒道:「女施主處處藐視老衲和諸位師弟,用心何在?當真是難以揣測了?」 這位年高德劭的大師,大概是當真動了怒火,說完話,突然舉手一揮。只見,佛閣中盤膝而坐的群僧中。突然有兩個縱身而起。飛落到閣門之處,擋住了范雪君的退路,左少白一皺眉頭,暗道:想不到少林寺中的長老,竟也是這般的護短,看來今日之局,不演出流血慘劇,只怕難以善罷干休的了! 范雪君突然舉起玉手,整整高挽的宮髻,輕輕彈了幾指,說道:「諸位有道的大師們,可是想把我們三個後生晚輩,困於此佛閣中麼?」 四空大師神色嚴肅,道:「三位如若無法提出證明,那只有委屈一下。老衲等查明實情,屆時才作決定,如是三位說的實言,老衲等是恭送出寺,否則殺人償命,數十位少林弟子,可不能白白的傷亡。」 四空大師突然舉起袍袖一拂一股疾風,直向范雪君捲了過去,口中冷冷喝道:「女施主可是想灑毒麼?」 左少白適發一掌,擋開了四空大師的掌力,說道:「老禪師乃有道高僧;怎能出手對付一個女流之輩。」 四空大師但覺左少白推來的一掌,十分強猛。竟然把自己拂出的暗勁擋開,心中暗道: 「這娃兒小小年紀,有此功力,倒是少見得很,暗加功勁,反擊過去。 左少白只覺一股暗勁湧來,急急又揮掌擋了一擊。 但覺那暗勁力逾千鈞,雖把一掌擋過,進全身心神震盪,血翻氣湧,不禁心身駭然,暗道:「這老和尚的武功,果然是非同小可。他不過輕描淡寫的一擊,我卻出了全力阻擋,竟是擋他不住。 四空大師這一擊。因出了五成以上功力,但見左少白竟又把一掌接下,心中暗暗奇道: 這娃兒果然是不錯。不覺動了惜才之心。 左少白勉強擋了兩擊,心知如若再擋一擊,定然要露出馬腳,心中暗道:如若再打。只有拔劍和他們動手了。當下說道:「在下等並未有和諸位大師動手之心。」 四空大師道:「既無動手之心,那就奔去兵刃,束手就縛。」 左少白目光轉注四空大師臉上,說道:「大師準備對付我等?」 四空大師道:「屈駕三位,暫息我們戒恃院中,待老衲查明真像之後,再行釋放三位。」 左少白搖搖頭道:「我等雖然未存和諸位大師動手之心,但也不甘被困於斯,不知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四空大師道:「還有一個辦法。」 左少白道:「請教大師?」 四空大師道:「諸位如若能夠衝出佛閣,老衲等決不留難。」 左少白四顧了一眼,只見所有的門窗出口之處,都已有人守住,心中說道:「看來今日是非得打上一仗不可了,但范氏姊妹的武功,決然難以和群僧相敵,必得先行設法,束縛住群僧,和我一人動手才行。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諸位大師都是有道高僧,自然不願與女子動手的了?」 四空大師一皺眉道:「如是你想讓我等先放了兩位女施主,那是白費心機了。」 左少白道:「在下之意,由我一人,試闖佛閣,但成敗,算上我們三人。」 四空大師道:「施主很有信心。」 左少白道:「情勢迫人,在下縱然明知不敵,那也只有硬著頭皮一試了。」 四空大師冷笑一聲,道:「閣下可是自覺得了天劍姬侗的大悲劍法真傳,才這般目空四海麼?」 左少白接道:「在下並無此心。」 四空大師緩緩說道:「天劍姬侗,誠然是一代絕才,但他並未和老衲幾位師兄弟動過手,當真的打了起來,很難說鹿死誰手,那姬侗不過是仗憑一套奇絕劍法而已,除此這外,老袖還未聽聞過,姬侗有什麼其他的成就?」 左少白心中暗道:少林門中弟子,很少用劍,尤其嵩山本院中的僧侶們,相傳數十代,縱無一個用劍之人,也許是當真的不知用劍之道了。當下說道:「大師之意,在下不敢苟同……」 瞥見四戒大師以目示意,似是大有阻止他不要多言之意,只好忍了下去。」 四空大師好像是準備用心聽他解說,那知左少白竟會突然不言,倒是大感意外,停了片刻,說道:「你不苟同老衲之意,不知有何高見?」 左少白心中正在琢磨那四戒大師阻止自己,不許說話的用心何在?一時間,倒是想不明白。四空大師已發話追問,只好說道:「習劍之人,首重心意,除了劍招上奇幻變化之外,還要心與神合。神與意合,劍隨意動,才稱得上乘劍法。」 四空大師冷冷說道:「只此而已麼?」 左少白道:「劍道之學,深遠博大,在下所知有限,一時間,也說它不完。」 四空大師冷冷說道:「比我少林武功如何?」 左少白道:「區區不敢妄言。」 四空大師道:「你可知我們少林門中有七十二種絕技麼?」 左少白道:「聽人說過。」 四上大師道:「那很好,此刻,這佛閣之中,我們九位師兄弟,個個都練成幾種絕技,有的窮數十年精力,苦練一種,有的則身兼數種之長……」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老衲要把話說在前面,少林寺從不為不肖的弟子們擋罪,但也不容任何人有輕藐我少林寺的舉動,何況,諸位相犯的是我掌門的方丈……」 范雪君突然接口說道:「難道貴寺的方丈,就可以不守清規,胡作非為麼?」 四空大師道:「少林寺清規森嚴,天下武林人人皆知。縱然本門中方丈有罪,我等亦不護短,不過,必需要證據確實……」 長長吁一口氣,又道:「老衲要你們留在此地。讓我等查明內情之後。再作處理,不知有何不妥之處?但你們拒不接受,顯是別有所圖了。」 范雪君道:「我們所圖為何?就算殺了那一癡大師,我等亦不能接他掌門之位。」 這一話,說的雖然刻薄,但卻聽得四空大師微微一怔,心中暗道:「這話倒也不錯,就算殺了那一癡大師,他們也不會得到方丈之位,為什麼要加害於他呢?」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真金不怕火,你們心中既無暗鬼,為何怕老衲調查內情?」 左少白道:「我等並非是怕你調查內情,實是不願被你囚禁起來。」 四空大師道:「老衲話已出口,豈有收回之理,你既不願暫受少林看管,只有憑仗武功,衝出這佛閣一途了。」 左少白轉目向四戒大師望去,只見他微微闔首,似是在鼓勵自己答允,衝出佛閣,當下一挺胸,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四空大師雙目中神光閃了兩閃。道:「好!小小年紀,有此豪壯之氣,倒是難得的很。」 左少白右手執劍,左手在胸腹之上一搭道:「老禪師誇獎了。」 四空大師淡然一笑,道:「你如今若能闖出佛閣,立時之間就可以名揚天下了。」 左少白長劍一振,道:「請教老禪師。」 四空大師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闖出佛閣,可有一定的規矩麼?」 四空大帥搖搖頭道:「任憑閣下選擇,不論你從那一個方向。只要能闖出這佛閣。那就算你們勝了。願留願去,可悉憑尊便。」 左少白道:「如諾在下僥倖闖出佛閣,不知寺中僧侶是否還會留難?」 四空大師道:「老衲親率諸位師弟送你們離開此地。」 左少白道:「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求,不知大師是否應允?」 四空大師道:「你說吧!只要合乎情理,老衲絕不故意為難於你。」 左少白道:「在下和諸位動手,不論勝負,死而無憾。不過這兩位姑娘。並未參與其事。大師要保障她們。不許侵犯。」 四空大師道:「如若你闖不出這座佛閣,她們也將陪你留在少林寺中。」 左少白道:「這個自然,但在下如若能闖得出去,和在下同來之人,都將平安離此。」 四空大師道:「不錯。」 左少白道:「我們動手期間,勝負未分之前,諸位大師不許傷及二位姑娘。」 四意大師冷冷說道:「小小年紀,怎生如此囉嗦?」 四空大師接道:「老衲已經答應你了。」 左少白長劍平胸,道:「咱們要立刻開始麼?」 四空大師道:「你可以動手了……」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接道:「還有一件事,老衲要先行說明。」 左少白道:「晚輩洗耳恭聽。」 四空大師道:「這座佛閣,乃是我少林寺重要的建築之一,除非是彼此之間,敵意深刻,動手相搏,毀去這座佛閣,那是無可奈何的事,但咱們並非生死相搏,因此,不能毀傷這座佛閣。」 左少白道:「大師之意,可是想限制在下,從門窗之中、衝出去麼?」 四空大師道:「不錯。」 左少白目光一轉,只見這佛閣之中,除了三面窗子之外,四處出路,九個和尚,兩人分守一處之外,還有一僧,居中策應各路,對自己是大大的不利了,一時間,沉吟難答。 四意大師冷冷一聲,道:「如若閣下一定要毀壞佛閣,才能闖出,那也悉聽尊便了。」 左少白道:「在下答應了。」 四空大師舉手一揮,四周八僧,立時各就其位果然一切如左少白的預料,兩個和尚分守一處去路,四空大師卻閉上雙目,居中而坐。 左少白目光一轉,見那守在佛閣門口的兩個和尚,正是四戒和四意大師。心中暗道: 「這兩人守在一處,一個十分友善,一個卻對我敵意甚深,攻來之勢,定是一個十分強猛,一個十分微弱了。 心念一轉,決心試闖四戒和四意守的門戶。暗中一提真氣,緩步直向前面行去。 四意大師雙目神光閃動,凝注著左少白,嘴角間掛著一絲冷冷的笑意。 左少白距二僧五六尺處,停了下來,手中長劍一抖,閃起兩朵劍花。道:「兩位大師擔待了。」突然一劍,刺向四意大師。 四意僧袍一拂,打出一股勁力,擋住左少白的劍勢,左手一抬,一股暗勁,直逼過來。 左少白知他內功深厚,雖是隨意揮手一擊,也是銳不可當,長劍一轉,反向四戒大師刺了過去,身隨劍走,巧巧把四意的掌力避開。 四戒右手一抬,食中三指,疾向劍上點去。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這劍招變化多端,你怎可如此輕敵?當下劍勢一變,橫裡削去。 四戒大師右手一縮,避開劍招,左手隨勢拂去一招「揮塵清談」,一股潛力,把左少白劍震向一側。左少白借力一個轉身,長劍又是一變,閃起三朵劍花,分刺四意大師三虎要穴。 只見劍光一閃,三朵劍花同時到了四意大師身前,好似同時間三柄長劍襲到。 四意大師容色聳動,左手抱柏一揮,打出一股勁力,擋住左少白的劍勢,右手一揮一掌拍擊過去,強猛的掌力,破瓶蘸糶ュ-竦米笊侔椎囊埋橇粵宰靼那四空大師閉目而坐,耳聞掌風不禁怦然心動,暗道:「動手方只三招,四意師弟已然展出輕易不用的「金剛禪掌」,看來這左少白真是一個勁敵了!心念轉動,不覺張開雙目,凝神觀戰。 只見左少白身形一轉,巧妙絕倫的避過了四意大師的掌力,長劍隨身而起,唰的一劍,橫裡削去。 這一劍隱挾雷霆萬鈞之力,銳不可當,迫的四意、四戒齊齊閃退一步。 左少白知道對方人多勢眾。而且個個內功深厚,久戰下去,必然力竭被擒。要想衝出這座佛閣,只有大刀闊斧,全力一擊了。 心念電轉,長劍一揮,避過四戒大師的掌勢,陡地大喝一聲,唰唰唰一連三劍,猛向四意大師攻去!這三劍如天河下瀉,銳不可當,硬將四意大師迫的腳步移動,身子退到了門邊。 左少白暗暗竊喜,心中忖道:「若能迫得對方再退一步,自己就要趁機衝出門外了! 但聽四戒大師洪聲喝道:「好劍法!」 一陣沉猛如山的潛力暗勁,隨聲襲到。左少白凜然一驚,長劍一揮,疾退一步。 四意大師被左少白連攻數劍,早已惱羞成怒,這時緩過手來,一言不發,欺身進撲,連連反擊。轉眼間,三人展開了一陣搶制先機,以快打快的激鬥。 那四意大師心胸狹窄,對左少白早已抱著甚深的敵意,激鬥之中,出手愈來愈是狠辣,那四戒大師看去對左少白甚好,這時也招招進迫,全力攻擊,絲毫不見留情。 左少白以一敵二,業已用出全力,雖然尚能支持下去,但覺要想取勝,亦是萬分困難。 惡鬥中,四意大師突然冷森森一哼,手拿一揚,輕飄飄連拍三掌。 左少白微微一怔,心中暗道:「少林僧人素以掌力剛猛著稱,他這三招出掌無聲…… 忖念未了,一股極為陰柔的暗勁,已悄無聲息地,湧上身來。 那一股陰柔暗勁,一觸及左少白身子,突然間,化為一股排山倒海的無比勁力,海濤般洶湧而至! 左少白大吃一驚,倉促之間,不及化解,雙足一挫,疾退丈許。 只聽呼的一聲,一陣狂飆刮地而起,吹得室中之人頭髮拂動,衣角飄飄,聲勢驚人之極! 四戒、四意也不趁勝追擊,兩人走近一步,並肩而立,擋住門前,四意大師瞼上,卻是流露出一片驕傲之色。 只聽范雪君道:「受傷了麼?」 左少白略提一口真氣,在體內遊走了一個周天,道:「姑娘放心,在下安然無事。」 四意大師冷冷一笑,道:「閣下的劍法的確不錯,但想單憑一套劍法闖出這佛閣,那卻是癡心妄想了。」 左少白怒氣上湧,欲待反唇相譏,轉念一想,這佛閣中的九位僧人,各有一身絕藝,自己以一敵二,單憑手中的長劍,要想闖出這座佛閣。確實也難以辦到。心念轉動,左手不覺摸了摸刀把。 那四戒大師目光轉動,一瞥見左少白懸在腰際的古刀,忽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暗暗向左少白道:「小施主,望你多加忍耐,不可引起流血的慘劇。」 這聲音雖然細若蚊蠅,直入左少白耳內,語氣之中,卻充滿了憂戚之意,左少白聽了,不禁大為遲疑,猶疑不決起來。 忽聽范雪君道:「盟主,若是單打獨鬥,你自信勝得過這幾位高僧麼?」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如是單打獨鬥,在下相信縱然不勝,卻也不至於落敗。」 范雪君道:「以一敵二呢?」 左少白沉吟道:「這樣麼?那就難以料斷了。」 那四空大師突然淡淡一笑,道:「女施主不必出言相激,老衲等只想留下三位,以便我等查明內情,好作處置,並非要與諸位爭一日之長短,此事與我少林關係太大,豈有與一股江湖爭勝相比。」 范雪君長歎息一聲,道:「這就難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盟主,我看咱們認栽算了。」 左少白雙眉一軒,道:「在下寧肯願力戰而死,俯首聽命,任人宰斬之事,在下是死也不幹的。」 范雪君道:「今日之局,甚為明顯,四空大師已經聲明不按江湖規矩,那麼既可兩人對付盟主一人,也可三人合戰盟主一人,萬一盟主傷了那一位師父,乃至殺死了那一位大師,那時反瞼成仇,諸位高僧定然是一齊動手,合八九人之力,聯手對付盟主一人。」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話不錯,單著那四戒大師,未動手時,似乎對我頗懷好意,動手起來,依然是全力而戰,毫不留情,由此可見,一旦翻臉成仇,那就唯力是視,更加不講理了。 但聽范雪君道:「少林寺久執武要牛耳,這佛堂中的九位高僧,全都是德高望重,地位崇高之人,盟主縱然英雄,一人一劍,終不能勝過九人聯手,所以依戲妾之意,還是認栽算了。」 左少白道:「姑娘的話,固然不錯,但在下生來只知盡力而為,不知畏難而退…」 范雪君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說道:「盟主既要力戰到底,反正無法獲勝,與其以一敵二,何不索興以一敵九,縱然戰死這佛門聖地,也可留個身後之名。」 左少白豪氣大生,仰面大笑道:「不錯啊!家父死傷在天下無數高手追擊搏殺之下,但也被他走了八年之久,八年時光何等悠長,可笑天下無數英雄竟然無法在那八年之內傷得家父,今日我左少白獨鬥少林寺九位長老,縱然埋骨佛閣,死而何憾!」 這幾句話說的豪氣凌雲,擲地有聲,少林寺九大長老,只聽得一個個聳然動容,暗道慚愧。 四空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我等縱然以眾凌寡,但情勢迫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還望小施主多多擔待。」 他乃有道高僧,心中慚咎,流露於言詞之間。 左少白長劍一揮,突然向守護東面窗子的二位僧侶攻去。 守護在東方位的兩位僧侶,四律、四成,眼看左少白劍勢凌歷,一齊動作,齊齊避開,各自發出一掌。 兩股力道,分由左右夾擊!向左少白攻襲過來。 左少白大喝一聲,身子突然一側,避過四律大師的銳鋒,長劍一揮,斜裡削出。 這一劍看似平庸,實則攻入於無法防守之中,削向四律大師的右臂。 四律冷哼一聲,疾退兩步,險險把一劍讓過。 那知左少白不待劍招用老,陡然一轉,反向四成大師削去。 這一招「霧鳳擺尾」,平中寓奇,全出人意料之外。 四成大師急急收縮左臂,仍是晚了一步,寒芒過處,劃開了四成大師寬大的僧衣袍袖。 少林寺中的長老,在寺中身份崇高,眾目睽睽之下,被那左少白一劍劃開衣袖,不禁面紅過耳,呆在當地。 左少白如若趁勢一劍,縱然不能取得四成大師性命,亦可使他身受重傷,但他卻手下留情,身子一轉,飛躍而起,轉向守護正南窗口的二僧攻了過去。 起初之時,少林九僧,自恃身懷絕技,更知那左少白武功不弱,也未把他放在眼中,但眼看他力鬥四成、四意、四律、四成之後,餘下五僧,已各自提高了警覺。 是以,當那左少白,轉向正南方位攻去時,守護南面窗口的四維、四慈,已然搶先發動。 左少白剛剛站好身子,四慈的劈空掌力,首先攻到。 左少白腳還來沾實地,一股強猛的掌力,已然排山倒海般疾湧而至,這一招,不但凌厲無匹,而且搶制了先機。 左少白急急一提真氣,身子陡然向一側橫去。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六章 委屈求全 他應變雖然夠快,仍是晚了一步,吃四慈那劈空掌力邊緣,掃中左臂,震的連退了四五步遠。 身形還來站穩,四維大師僧袍飄風,欺攻而至,右手一抬,疾向左少白抓了過去。 左少白一咬牙,穩住馬步,右手一抬長劍,「神龍吐珠」,反向四維大師的右手削了過去。 那天劍姬侗的大悲劍法,以門戶嚴密見稱,這一劍,守中寓攻,平反劣勢,迫的那四維大師疾退了兩步。 左少白爭回先機,側身而進,劍勢一擺「雲龍三現」,閃起三朵劍花,攻向四慈大師。 四維、四慈,早有預謀,四慈先行發出劈空掌力,四維緊隨出手,準備施展擒拿法,奪下左少白的長劍,或是如拿住左少白的脈穴。 那知事與願違,左少白大悲劍法,招數奇幻,在極度險惡之中,竟然仍能反擊,把敗局穩了下來。 四慈眼看幾位師兄、師弟,都未能傷得了左少白,而且那四成大師,又被左少白長劍劃破了衣袖,如按武林中規矩而論,已不能再戰,心中對他,確有幾分憚忌,看他劍招分人三處要害。急急向後退去、兩人聯手的嚴密攻勢,登時露出了很大的空隙。 左少白心中早有打算,要和這佛閣中九位高僧,一一過招,眼看四慈向後退去。中途陡的變招,劍化「火樹銀花」,幻起一片寒星,轉向四維大師攻去。 這一招,在整個的大悲劍法中,也算是一招奇幻難測的招數,四維不敢封擋,被迫向後退開。 左少白逼退二僧,突然轉身一躍,撲向正西方位。 他連鬥六僧,雖然憑仗奇幻的劍招,渡過險關,但內力消耗甚大,再吃四維掌力邊緣,擊中了左臂,左邊半身,感覺到隱隱發麻,是以,並未急於出手。右手捧劍,目注二僧不動,表面之上瞧去,似是準備出手,實則暗中在運氣調息。 那護守正西窗口的兩位高僧,眼看左少白連鬥幾位師兄的豪勇,心中暗暗讚佩,忖道: 「此人小小年紀,如此武功,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人物。心中那裡還敢大意,心想瞧出他出手空隙,然後一擊得手。 是故,左少白凝立不動,二僧竟然也未出手。這使左少白有了運氣調息的機會,活開左臂上的行血。 四空大師看出左少白在運氣調息,心中暗道:「四成師弟已是輸了一招,若讓左少白元氣復元之後,再行出手,四淨、四明兩位師弟,豈有獲勝之望;他暗暗歎息一聲,揚聲說道:「小施主劍術通神,老衲今日是大開眼界了。」 只聽范雪君冷冷說道:「大師客氣了。」 左少白正待答話,見范雪君已然接上,也就繼續運氣調息,活動左臂的脈血。 四空大師存心引動左少白開口講話,令他無法調息,當下接道:「小施主雖然了得,但想一人一劍斗遍老衲師兄弟九人,那也未免不自量力了。」 范雪君目雖不見,卻似看透了四空大師的心思,不待左少白答話,接口說道:「是否不自量力,少時便可得知,老撣師靜觀分曉吧!」 四空大師臉上微微一紅,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他乃是有道的高僧,像這種勾心鬥角之事,本就非他所長,但眼看著少林寺數百年累積下來的威望,遭受著眼前這莫大的考驗,不由他不暗暗焦灼,做出大違本性的事。 忽見左少白將頭一昂,雙目之內,威稜四射,左手扣指,在劍身之上輕輕一彈。鏘的一聲脆響,餘音搖曳,滿室繚繞,久久不絕。 守護正西窗口的兩位高僧,法名四淨、四明,二僧見左少白倏然之間,臉上神光湛然,目中威稜四射,料想他必有威力極大的招術出手,兩人都功凝雙掌,蓄勢待敵,心情緊張異常。 左少白目注二僧,肅然說道:「在下這一招施展出來,自身或許傷在二位大師手上,二位大師如若執意攔阻,也可能為在下的長劍所傷。」 四空大師道:「若是兩敗俱傷,小施主自覺划算麼?」 左少白目射神光,凝注窗口一瞬不瞬,對四空大師之言,恍若未聞,口中緩緩說道: 「縱然同歸放盡,在下的屍體,必然倒在這佛閣之外……」 這兩句話講的斬釘截鐵,眾人聽了,心頭同是往下一沉。 四空大師兩道壽眉蹩了一蹙,道:「小施主,劍法如此高明,何不讓老衲也領教幾招?」 范雪君接口說道:「若是僥倖勝了老禪師一招,我等就可走出這佛閣上?」 四空大師臉色一沉,道:「這位姑娘口齒也……」 話猶未了,忽見左少白豎劍當胸,身子在原地緩緩圍動起來。他轉動的甚為緩慢,那長劍隨身而動,光花一閃,但眾人卻看得出來,那轉動的速度在逐漸增加著,只是不太顯著,若不細看,極難分辨出來。 四空大師心神暗暗一凜,暗道:「這是什麼招術?作用何在?」 要知少林派武功之淵博,冠蓋天下,四空大師更是九大長老之首,其武學造詣之博大精深。放眼當世,無人能出其右,而此時竟然無法看出左少白那式劍法的神妙所在,豈非令人震驚之事! 四淨大師與四明大師,同樣不識這一劍法的底蘊,但兩人都感到,有一種驚天動地的力量,正在逐漸醞釀,只要左少白攻勢一發,那力量必然石破天驚一般地湧了過來。 此時,佛閣中沉寂如死,不聞絲毫聲息。一陣沉重的氣氛,逐漸瀰漫於佛閣之中,正如暴風雨來臨之前那沉悶的空氣一樣。 眾人的目光,隨著左少白的身子轉動,心情也愈來愈是緊張,驀地,長劍之上,振起了一陣嗡嗡之聲,左少白身子越轉越快,那長劍嘯風之聲也越來越響,劍芒閃動,看去已是一幢光柱,隱沒了左少白的身形。 口空大師已逐漸看出這一式劍法的威力,心中暗暗忖道:「這一招劍法乃是慢慢地迫出劍上的真力,再將全部真力匯聚在一招之內,突然迸發出去,如此一來,就等於將十餘劍,乃至數十劍的功力,集為一招發出,其歷害可想而知了。 心念電轉,暗中搜索枯腸,尋思破解這一劍的招術。 范雪君目不能見,但覺室中氣氛緊張,迫的人透不過氣來,不禁轉臉過去,暗向妹妹詢問。 范雪儀在姊姊身畔,悄然暗傳:「盟主展露出一式劍法,身子在原地轉動,但尚未出手攻擊。」 四空大師授遍枯腸,始終未能想出破解那劍法的招術,眼看左少白越轉越快,劍氣嘯風之聲,轟轟發發,恍惚山洪下瀉之聲,心中暗道:「這一劍威力如此強大,四淨、四明定然抵擋不住!」 心頭焦急,脫口說道:「小施主果然高明,老衲不才,向你領教幾招如何?」邁上一步,大有隨時出手之意。 范雪君暗暗忖道:「四室大師乃是少林寺中,首屈一指之人,盟主若是被他纏住,縱能獲勝,也必筋疲力盡,那有餘力衝出這座佛閣?」 心念電轉,接口說道:「老禪師是有道高僧,講過的話,難道不作數麼。」 四空大師怒聲道:「老衲講過什麼?」 范雪君道:「老禪師講過,只要咱們能夠衝出這座佛閣,就能安然離去,這話可是老撣師講的?」 四空大師怒道:「不錯!」 范雪君存心分散四空大師的注意力,以便左少白專心對付四淨、四明二人,當下緩緩說道:「既然說明要咱們衝出佛閣,那麼咱們向外闖時,諸位就不能先行出手了。」 四空大師微微一怔,道:「為什麼?」 范雪君冷冷說道:「這道理再也簡單不過,若是諸位可以先行出手,那麼盡可以一湧齊上,九人聯手,合力對付咱們盟主一人,那時咱們盟主莫說衝出佛閣了,只怕連性命也保不住!」 四空大師神情一楞,暗道:這少女強辭奪理的本領,真是高人一等。 這時,劍光閃耀,疾轉如輪,已全部掩蓋住在左少白的身形,四淨、四明二僧,情知左少白即將攻襲過來,兩人都是豎掌當胸。提足了功力,緊守窗下,蓄勢待敵。 四上大師看兩人臉上緊張的表情,已知二僧心有怯意,但他自己也未想出破解之道,想到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威望,心頭的焦灼,難以言喻,再無心腸理會范雪君但也不好意思先行出手,向左少白攻襲,只是遍索枯腸,尋求破解那一式劍法的招術。 這時,眾人的心情,好像一根繃得極緊的弓弦,只要輕輕一觸,那弓弦就會應手而斷。 四空大師心中,突然露光一閃,暗道:若是四明師弟以「般若禪掌」施展一招「諸佛朝覲」,四淨師弟使「菩提禪掌」擊出一招「佛在當頭」,那就可以引得左少白的劍勢一轉,襲到我這一方來了。 心念一閃,不覺脫口而說道:「左般若,諸朝覲……」 范雪君一聽四空大師開口,立即大聲叫道:「好啊!堂堂少林高僧……」 突聞左少白一聲大喝,轟的一聲,一道匹練般的劍光,狂潮一般,猛然向窗下射去!這一劍,但見劍光不見人,勢道之凌厲威猛,無與倫比,四淨、四明二位高僧,俱是登然色變,驚凜之極! 四明大師站於左邊,耳聞師兄提示之言,本能地身形一側,斜斜閃退二尺,雙手齊揮,般若樣掌一招「諸佛朝覲」;疾地拍擊出去。 那四淨大師未能得到師兄的指示,但左少白劍勢業已襲到,情急之下,猛地橫跨一步,雙腿一坐馬步,吐氣開聲,霍地暴喝,雙掌齊齊推了出去! 只聽蓬然巨震,緊按著砰的一聲,左少白在四淨、四明強猛無濤的撞擊下,上半身雖已竄出窗口,雙腿卻撞在窗欞之上,吧噠一聲,摔落在地,窗欞已被撞斷,磚塊斷木,散落一地。 左少白身子一沾地,左手一掌,就待翻身站起,忽然心頭一動,暗道:今日之事,掃盡少林僧侶的顏面,幾個老和尚為人不惡,我就裝作一點,為他們留點面子。 心中盤算,頓時裝作內傷頗重的樣子,慢吞吞的動身坐起,喘息不已。 范雪君姊妹二人,由佛閣中飛奔過來,急聲問道:「盟主傷得重麼?」 左少白目光一轉,瞥見四空大師面凝嚴霜,由佛閣中走了出來,其餘八僧尾隨在後,魚貫行來,隨即故作愁容,垂頭喪氣,道:「唉!少林派領袖武林,他們的武功實有過人之處。」 范雪君道:「盟主傷在那裡?」憂急之情,溢於言表。 左少白喘息道:「雙腳受傷甚重!」微微一頓,接道:「我體內真氣亂竄……」他似是無力多講,口齒啟動了一下,倏然頓住。 這時,四空大師已率著八僧,走到了左少白的身側,緩緩說道:「老衲有言在先,如若施主能夠闖出佛閣,那就任憑諸位離此……」 范雪君道:「此刻我家盟主,已然衝出佛閣,幾位大師這一場賭約,自然是已經輸了。」 四空大師冷笑一聲,道:「好!諸位可以走了。」帶著八僧,魚貫而去。 左少白眼看群僧步覆沉重的緩緩行去,心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望著群僧的背景,默然無言。 突然間,一縷柔柔的細音。傳入了左少白的耳中,道:「真像即將大白,施主必需設法留在少林寺中,當今武林之事,只有少林寺能夠幫你的忙。」 左少白一聽之下,已然聽出是四戒大師傳音相告,心中暗道:這話倒是不錯,我如起身而去,那四空大師格於自已的身份,說出之言,自無不算之理,但這一來,掃盡了少林高僧的顏面,他們縱然確已對那一癡大師動了懷疑,但為了保持少林聲譽,也許裝作不知,我如留在此地,他們心無旁顧,或許會追查內情。 心念轉動,突然低聲說道:「范姑娘,有一句俗話說,剛則易折,是麼?」 范雪者是何等聰明人物,聞絃歌而知雅意,當下應道:「委屈才能求全。」 左少白道:「姑娘果然聰明……」高聲接道:「諸位大師止行。」 四空大師率領群僧,已然快步行出跨院,聞聲而住,道:「小施主還有什麼事情?」 左少白道:「在下傷勢甚重,已無行走之能。」 四空大師神色莊嚴的問道:「施主之意呢?」 左少白道:「在下自己知道,傷勢一時間,難以好轉,願暫留於貴寺之中。」 四空大師眉宇間間掠過一絲奇異之色,緩緩又行了回來,沉聲說道:「雖然你受傷甚重,但總算已經出了佛閣,老衲有言在先,決不後悔,小施主儘管行動,少林寺內,決無一個僧侶攔阻放你。」 左少白心中暗道:好啊,少林寺內,決無一個僧侶,阻攔我們,那是說少林寺外,將會有很多少林僧侶,將會不擇手段的阻攔我們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在下雖然幸出佛閣,但身上內外傷勢,均極慘重,已然是寸步難行了。」 四空大師合掌當胸,低誦一聲佛號。 左少白接道:「咱們相約之時,未曾談到此點,如若衝出佛閣,身受難動重傷,勝負如何一個定法?」 四空大師道:「很難說了,老衲願先聽左施主的高見。」 左少白道:「就事而論,這一戰,咱們算是勝敗未分,大師以為如何?」 四空大師道:「持平之論。」 左少白道:「在下已然沒有再戰之能,此刻,縱是來一位普通的江湖武師,亦能輕取在下之命。」 四空大師只聽得神情茫然,回顧了身後群僧一眼,道:「施主之意……」 左少白道:「在下細想咱們定下的賭約,在下勝了三成,但卻敗了七分,因此,在下仔細的思量過一番之後,決心認敗服輸。」 四空大師大感意外,沉吟了一陣,道:「施主認敗之後呢?」 左少白道:「決心留在少林寺中,聽候老禪師的發落。」 說話之間,目光一轉,掃掠過四戒大師,只見他臉上神采揚溢,對左少白這等認識大體的舉動,大為讚美。 四空大師道:「這個,老銷也不便擅專,我要和幾位師弟,商討一番,再作決定。」 左少白故作痛苦之狀,道:「區區在此候命。」 四空大師突然又舉步行入了佛閣之中。身後八僧,緊隨著四空大師,步入佛閣。 范雪君低聲說道:「屬下細作思量,如無少林首先領導,武當、崆峒、峨嵋三派中,縱有明智之士,為了面子、聲譽,也不敢挺身而起,清理門戶。」 左少白道:「姑娘說的不錯,為了武林大局,咱們不得不忍耐一些。」 范雪君道:「盟主不要忘記,要教少林僧侶,召來閒雲大師,和張姑娘等,同留於斯,一則,咱們會聚一起之後,實力大為增強,萬一事情有變,委屈仍難求全,只怕還難免一場浴血大戰,二則,屬下亦可借這些相處時光中,把家師遺留人間的幾種絕技,量才轉授諸位。」 說話之間,瞥見四空大師,帶著四戒、四意,大步行出佛閣。 四空大師緩步行到左少白等身前,說道:「老衲和諸位師弟相商之後,認定了小施主言之有理……」 語聲微微一頓,臉色更見莊嚴的接道:「不過,諸位留在少林寺之時,必是守我清規。」 左少白道:「那是當然。」 四空大師道:「敝寺戒恃院中,有座石牢,用作囚禁敝寺中身犯大惡的弟子之用,諸位留此之間,被囚那些石牢之中。」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為你們留下面子,還要坐牢,未免太不講理了。 抬頭看去,只見四戒大師滿臉渴望之色,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是他勸我留此,想必他早有成竹在胸了。當下應道:「好吧!在下既是認輸了,被囚石牢,也是應該的事,不過……」 四空大師道:「施主還有什麼事情?」 左少白道:「我金刀門同來之人,尚有幾位被困那大殿後樹林之中。」 四空大師接道:「可是要老衲,答允送他們安全離此麼?」 左少白道:「要他們和在下同坐石牢。」 四空大師道:「若是他們不肯聽老衲之命呢?」 左少白道:「在下傷勢沉重,行動不便,由這位范姑娘代傳在下之令,要他們束手就縛。」 四空沉吟了一陣,道:「整個的金刀門,被我少林寺中囚禁石牢,日後傳言於江湖之上,只怕有損你金刀門的威名。」 左少白道:「在下身為金刀盟主,輸了賭約,凡是我金刀門中,自然是該和他們的盟主,患難與共。」 四空大師道:「既是如此,老衲倒不便再說什麼了。」 左少白道:「在下還有一事,求助老禪師。」 四空大師道:「施主請說。」 左少白道:「這兩位范姑娘代傳在下之命時。還望老禪師加派人手,保護她們的安全。」 四空上師回顧四戒和四意大師一眼,道:「有勞兩位師弟一行。」 四成、四意合掌齊齊應道:「敬領師兄之命。」 范雪君緩緩站起身子,左手扶在妹妹的肩頭之上,道:「有勞兩位大師了。」緩步向前行去。 四戒、四意緊隨在二女身後,出了跨院。 左少白目注二女行出跨院,背影消失,才淡然一笑,道:「在下傷勢甚重,必得及時運氣調息。」 言罷,閉上雙目而坐,運氣調息。他受傷輕微,但佛閣中一翻惡鬥,卻耗去大部內力,亦正好借此機會運氣凋息。 待他運息醒來,微開雙目,范雪君早已帶著群豪等候多時。四空大師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四戒、四意站在一側監視。 四戒大師眼看左少白調息醒來,說道:「施主傷勢如何?」 左少白道:「死不了啦!」 四戒道:「可要老衲助你行動麼?」 左少白道:「不敢有勞。」伸手抓住萬良,緩緩站起身子,接道:「那石牢在何處?倒要有勞大師帶路。」 四戒轉身而行,一面應道:「敝寺戒恃院中。」 群豪魚貫隨在四戒大師身後而行,四意走在最後押陣。 穿越過兩重庭院,到了一座圍牆環繞的院落之中,只見一塊金字橫匾,寫著「戒恃院」 三個大字。 四戒大師當先帶路,行入後院,指著一座翠竹環繞的石室,說道:「那座石室,就是本寺的石牢。」 左少白劍眉聳場,星目中神光如電,望著四戒大師道:「在下有一件事,懇請大師相助。」 四戒大師道:「但得老衲力能所及,無不答允。」 左少白道:「我等居於石牢期間,還望大師能在飲食之上,照顧一二。」 四戒大師道:「施主但請放心,老衲自會吩咐廚下。」 左少白一抱拳,道:「在下先行拜謝了。」大步行入石室。 群豪隨在左少白的身後,行入了石室之中。 四戒大師伸手拉上木門,一按室外機關,蓬然一聲,落下來一塊大石,堵住了木門。 且說左少白行入石室,抬頭四下打量,只見這座石室,大約有兩間房子大小,除了木門之外,都是青色的巨石砌成。 范雪君緩緩說道:「諸位請借此機會,好好的運氣調息一下。」 群豪經一夜惡戰之後,大部都已經體力不支,聽得范雪君之言,大都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只見閒雲大師,內功精湛,毫無倦意,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左少白已坐息醒來,睜開雙目四顧了一眼。 這時,萬良也同時坐息醒來,低聲向左少白道:「聽范姑娘說,盟主和少林寺中長老,定一賭約,敗在他們手中,是麼?」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不錯。」 萬良道:「天劍、霸刀,一代奇技,難道都被少林武功破去了?」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偽裝敗在少林僧侶手中一事,四戒大師是心中早已瞭然,那四空大師,只怕也有些明白,我偽裝認敗,雖然是忍辱負重,但也是為了顧全少林僧侶的面子,如若我親口說出認敗之事,豈不是前功盡棄? 轉念又想到姬侗、向敖兩位恩師,在武林中的聲譽,又是何等的崇高,自己認敗,也罷了,損到兩位恩師的盛名,那可是大憾之事。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忽然間,的一聲輕響,門口處,露出了一個方洞,耳際間,響起了四戒大師的聲音,道:「諸位施主,這菜飯,都是老衲親在廚下,監視著他們做成,而且老衲又先行嘗過,諸位可以放心食用了。」 左少白突然想起了那棄暗投明的黃鷂周正來,起身接過飯菜,說道:「在下還有一事,請托老禪師。」 四戒大師道:「施主儘管請說。「』 左少白道:「和在下同來的,有一位中毒大漢,黃衣長髯,相貌十分魁梧,身中奇毒,暈迷不醒,但卻氣息未絕,還望大師能予慈悲、照顧。」 四戒大師道:「這個老衲不知,容老衲查明之後,再來回復施主。」 左少白道:「拜託了。」捧著飯菜,退回原位。 群豪腹中早都飢餓,狼吞虎嚥,匆匆用完。那四戒大師一直等到群豪食畢,才親自收回餐具,放下窗門而退。 萬良望了望左少白道:「少林僧侶。對咱們甚是禮遇,這中間,當有內情。」 左少白心中暗道:我誠心相讓,成全他們九老顏面一事,九僧之中,只怕大部份都已心中明白。 萬良不聞有人接口,自言自語的說道:「少林寺中長老,雖然武功深博,只怕也無能擋得那向敖霸刀一擊,至低限度,他們該有幾個人傷亡才是。」 左少白沉住氣,默不接言。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望著閒雲大師,道:「如若這少林寺幾位長老之中,有一人傷在天劍、霸刀之下,他們絕不會對咱們這樣好了。」 閒雲大師微微一笑,也不接口, 他五官破碎,雙腿上殘,笑起來本極難看,但自經過昨宵一夜惡戰之後,群豪都已對他生出了很深的敬意,絲毫不覺他難看恐怖。 茫雪君一直不聞左少白接口,已想到他心中定有所難。當下接道:「少林寺,對咱們這般禮遇,想是為了敬佩咱們的豪壯氣度,和盟主的絕世武功,佛閣中相約比武的一戰,盟主是雖敗猶榮。」 萬良接道:「可惜我無法瞧到那場比武的經過詳情……」范雪君接口道:「明主即然敗了,咱們追隨他投手入中,那也不用追根究底了。」 她這幾句解說之言,雖然使萬良心中有些瞭然,但黃榮。高光、張玉瑤卻聽得心中動了懷疑。 張玉瑤最是性急,說道:「為什麼盟主要認輸呢?」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咱們不談這個了……」停了一停,接道:」『少林寺中僧侶、把咱們關入這石牢之中,對咱們也許是有益無損的事。」 張玉瑤奇道:「為什麼?難道坐牢還是值得你欣慰的事麼?」 范雪君道:「坐牢雖不是值得欣慰之事,但兩害相權,取其輕……」 忽聽左少白輕輕咳嗽一聲,含笑道:「這座石牢,是少林寺囚禁身犯大惡的弟子之用,說不定暗中裝置著機關,室中人的一言一動,皆在對方的監視之中。」 張玉瑤大聲道:「不錯,咱們快來查看一下。」一躍而起,朝牆角撲去。 左少白微微一笑道:「查看倒是決不必,咱們講話檢點一些就夠了。」 閒雲大師暗暗忖道:武林人物,視死如歸易,忍辱含垢難,像盟主這樣,身處石牢之中,能夠若無其事,絲毫不改其雍穆清貴的本色,當真是了不起得很! 心念轉動,不覺暗暗凝注著左少白,臉上流露著一片崇敬之色。 只聽左少白道:「范姑娘不是打算借這段相處的時光,將師門幾種絕技,轉授給幾位兄弟麼?」 范雪君道:「屬下正有這個意思。」 左少白道:「人事碌碌,聚散無常,難得有如今這段閒暇,姑娘何不即時就開台傳授?」 范雪君道:「盟主說的不錯。」 高光眉尖聳動,道:「范姑娘是說有幾種師門絕藝,願意傳授給咱們兄弟嗎?」 范雪君微微一笑,點頭道:「聞道有先後,藝業有專精,我這幾種……」 黃榮不待范雪君將話講完,倏地縱身而起,抱拳一禮,道:「姑娘不用說客氣話,黃榮敬請教誨。」 高光大聲道:「那可不行。」雙腿一彈,猛地跳了起來。 范雪君莞爾一笑,道:「誰先誰後都是一樣。」低頭沉思了片刻,接道:「我有兩招劍法,先傳授給黃護法,高護法稍待片刻。」 高光心中暗道:「僅只兩招,未免太少一點,那我還是等一等好,退到牆邊,盤膝坐了下去。 范雪君緩緩站起身來,道:「黃護法。請你將長劍給我。」 黃榮急忙拔出肩後的長劍,雙手遞過,神色之間,極為恭謹。 范雪君接劍在手,緩緩說道:「我這兩招劍法,其實只能算是一招,不過既可進攻,也可退守,兩者間,略有變化而已。」 黃榮心思敏捷,聽說僅只一招,越發斷定這招劍法一定含有神鬼莫測之機,威力之大,必然驚人,當下屏息靜氣,目不旁瞬地聽著。 只聽范雪君左手捏訣,右手長劍一橫,擺了一個架勢,隨即平劍一轉,劍尖轉招東南,口中緩緩說道:「這是第一個變化,你記下了麼?」 黃榮肅然道:「在下記住了。」 范雪君劍勢一收,回復到起手那個架式,道:「你注意著。」長劍一轉,劍身急作一個弧形,自天向地。 黃榮心中暗道:這該是第二個變化了。 但聽范雪君道:「這是第三個變化,你注意了。」皓腕一振,回劍上溯。 此時石牢中鴉雀無聲,人人屏息而觀,留意著長劍的每一點變化,黃榮全神貫注,默默記誦著招式的演變,片刻工夫,額卜冒出了一片豆大的汗珠。 忽見范雪君長劍一振,灑出萬點銀星,千變萬化亂點而下。 左少白看出那劍法的精妙之處,脫口讚道:「好劍法?」 范雪君微微一笑,長劍一收,面向黃榮道:「這是第八個變化,黃護法統統記住了?」 黃榮滿頭大汗,道:「大致記得。」 萬良滿面崇敬之色,道:「這一招劍法,總共有多少種變化?」 范雪君道:「進攻之時,共有一十六著變化,拒守時的變化,則有二十一種之多,如何運用,那就要看對手的武功招式了。」 左少白肅然道:「這種劍法,鬼斧神工,窮極變化,若是練得到家,那真是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威力太大了。」 但聽黃榮道:「姑娘,在下要趕緊練習一遍,不然要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范雪君莞爾一笑,將手中的長劍,遞了過去。 黃榮雙手接過,道:「多謝姑娘。」感激之意。溢於言表。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七章 代師傳藝 范雪君退後了數步,黃榮長劍一橫,擺開架式,按著記憶,逐一演練出來。 范雪君以耳代目,由那劍的震動的風聲,覺察出黃榮練劍不對,當下說道:「黃護法練的錯了。」 黃榮收劍住手,神色恭謹的說道:「請姑娘指教。」 范雪君道:「第四個變化是挽劍下削,攻擊對手的中盤。」 黃榮道:「多謝姑娘點撥。」長劍一挽,唰的削了下去。 這八式劍法,看去容易,演練起來,卻是十分艱難。黃榮反覆數次,勉強記熟了要領,人已累的汗流夾背,大聲喘息起來。 范雪君似是甚為滿意,道:「這一招劍法,身、手、眼、步、意,每一點都有獨特之處,黃護法如此進度,已是相當快了。」 黃榮喘息道:「姑娘指導有方。」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兩招劍法有名稱麼?」 范雪君道:「名稱是有,不過是我自己隨意取的。」 黃榮道:「叫作什麼?」 范雪君道:「進攻的一招叫作『雷電交加』,退守一招叫作『風雲四合』,連在一起,就叫『風雷一劍』。」 高光倏地大步走了過去,雙手抱拳一禮,道:「姑娘,應該輪到在下了。」 范雪君微微一笑,轉頭對黃榮道:「今日到此為止,你坐息之時,最好能多用一點心思,想想那劍上的變比。」 黃榮恭恭敬敬的說道:「在下當全心全意思索到劍上的變化,決不負姑娘的厚望。」 高光眼看黃榮那一招劍法的奇異,心中大是羨慕,急急說道:「在下使用的判官筆,不知姑娘有什麼新奇的招術相授?」 萬良微微一笑道:「范姑娘即然已經答應了你,決對不會食言,何用急在一時,容待范姑娘休息一下再說。」 高光尷尬一笑,道:「老前輩說得是。」緩緩坐了下去。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那黃榮神情一片肅然,閉目而坐,口齒啟動,顯然是在復誦著那招數的變化,雖然靜坐未動,但頭頂之上,卻汗水隱隱,那說明黃榮確然在全心全意用心推敲。當下轉過臉去,低聲說道:「范姑娘……」 范雪君接道:「盟主有何吩咐?」 左少白道:「在下看姑娘適才那風雷一劍,其精奇深奧,不在大悲九劍招之下,令師的才華,果然是驚世駭俗,只可惜天不假年,如若他老人家還活在世上,也許當今武林,另是一番景象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盟主雖是誇獎之言,但先師確也當之無愧……」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唉!家師因受先天的骨質所限,雖然有通古博今之才,胸羅錦繡玄機,但卻無法使武功成就,登峰造極,可惜一代絕世奇才,就這麼埋沒一生。」 左少白道:「姑娘承繼他的衣缽,發揚光大,那也算對得住令師了。」 范雪君搖頭道:「可惜的是愚姐妹,亦因先天缺陷,無法登武學之頂。」 左少白道:「姑娘千萬不用如此悲觀,古往今來,有不少身懷缺陷的人才,亦成為一代宗師。」 范雪君道:「盟主又想錯了。」 左少白微微一怔,暗道:「怎麼又錯了,難道她不是為了感歎目難見物的缺陷麼?」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姑娘頗有令師之才,語含玄機,非常人能解,倒得請教姑娘了。」 范雪君緩緩說道:「在賤妾記憶之中,一夕深夜時分,先師把愚姊妹召至身側,訓示數言,以後,就不再逼迫賤妾姊妹們習練武功了。」 萬良搶先接道:「我那范大哥說的什麼?」 范雪君道:「那一宵,大約是明月當頭,家師無限感慨的自言自語道。天有陰晴,月有圓缺,如何能要求一個人,既具有習武之質,又需具卓越才華,之後,囑愚姊妹從今之後,多用心思,記熟他傳授的每一句口決真言。」 左少白道:「令師大約是唯恐他胸中之學失傳,但又無法等你們了然一事之後,再傳第二件,故而只有讓你們默記口訣,日後才智漸增,自會瞭解了。」 范雪君道:「盟主說的不錯,從那時開始,先師就不再讓我們姊妹習武,但卻給我們說了很深奧的武功真決,要我們熟記於胸中,但有時我們姊妹兩人,偶而興之所至,自行習武,先師也不阻止。」 一直沉默不語的閒雲大師,突然接口說道:「是以,姑娘中心熟記了很多武功真訣,只要用心去想,每隔一些時日,就可以想到一兩件絕世武功出來。 范雪君道:「大師說的不錯,賤妾心胸中。熟記了多少武功真訣,自己亦不知道。」 左少白道:「姑娘適才傳給黃榮那風雷一劍,可是剛剛想起不久麼?」 范雪君道:「這一劍倒是早已想起。」 閒雲大師道:「這麼說來,令師不但才華絕世,而且武功上亦有如此大的成就,實是不可思議了?」 范雪君道:「家師確然是一位絕代奇才,他曾和賤妾等談起過『天劍、絕刀』兩位老前輩的武功。」 左少白接道:「令師對家師的武功,如何一個評斷?」 范雪君道:「先師說,姬老前輩那大悲劍法,美中不足的是失之於柔,整個劍法的氣勢,充滿著婦人之仁。」 左少白中心暗道:「這話倒是不錯,雖然偏激一些,但卻十分中肯。」 但聞范雪君接道:「家師評論那向老前輩的刀,似賭徒撈本,孤注一擲,如是那一刀殺不了人,別人反擊一招,他即無法招架。」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在下就不敢苟同了。」 范雪君道:「盟主的看法呢?」 左少白道:「那霸刀一擊,石破天驚,威勢無與倫比,任何人也無法抗拒,自然是用不著第二招了。」 范雪君道:「斷魂一刀,未必就是絕響,先師如若晚死幾年,必可想出破解之法。」 左少白道:「此事只怕不易。」 范雪君道:「盟主也許不肯相信,家師已經傳授破解絕刀之法。」 左少白道:「如此說來,在下倒要領教領教了。」 范雪君道:「好!你如能把斷魂一刀,緩緩施出,賤妾倒願一試。」 左少白被范雪君激起一股豪壯求勝之氣,緩緩站起身子,道:「姑娘一定想試試麼?」 他心中對天劍姬侗、霸門向敖,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崇敬,范雪君輕言評斷兩人,已使左少白大感不悅。 范雪君緩緩站起了身於微微一笑,道:「賤妾功力有限,盟主要手下留情。」 左少白站起身子之後,中心就有一點後悔,想到此時此情,實不宜求證「斷魂一刀」的威力,本當藉故推托,自下台階,卻不料范雪君不肯放過,幾句輕描淡寫之言、卻含著強烈挑戰戰意味。 萬良、黃榮等,都是親自瞧到那「斷魂一刀」的威力,那確實刀出人亡,威勢強大無比,茫雪君嬌柔之軀,如何能擋得那「斷魂一刀」? 正想出言勸阻,耳際間又響起那范雪君的聲音,道:「盟主手中無刀,自然是無法施出刀法來。」 左少白心中暗道:如論他胸中之能,那確實勝我十倍,但她這樣藐視那「斷魂一刀」,實又使人心中有所不甘,不如讓她見識一下,也好讓她心服,我點到為止,不傷到她就是。 他究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在范雪君連番進逼之下,不覺激起了好勝之心。 萬良默查形勢,兩人之戰,似是已經無法避免,緩緩說道:「盟主不可認真。」 左少白點點頭,握住刀把,凝神而立,說道:「姑娘小心了。」 范雪君右手一直扶在妹妹的肩頭之卜,此刻卻突然把妹妹推開,雙掌合十道:「盟主僅管出手。」 這震動江湖的一刀,數十年來,刀鋒所及之處,武林中人,無不退避三舍,在閒雲和萬良的記憶之中。那霸刀向敖,行走江湖數十年,不拔刀則已,如若拔刀,從未一人能夠逃得過去,不禁暗暗為范雪君擔起心來,生恐左少白收勢不住,傷到了她。 但這集千古大成的一刀,人人都想見識,雙目注定著左少白的握刀手腕。 室中突然間,沉寂下來,靜的落針可聞。但幾十道目光,卻如冷電一般,凝注在左少白的握刀手腕之上。 因為人人心中都知,左少白這一刀要緩緩擊出,出刀的變化,正是這霸刀精華所在。 范雪君道:「盟主怎不出刀?」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說來姑娘只怕難以相信。」 范雪君接道:「怎麼了?」 左少白道:「在下似乎無法擊出這一刀。」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可是怕傷著賤妾?」 左少白搖搖頭道:「不是。」 范雪君道:「盟主仔細想想,究竟是為了什麼?也許那就是霸刀的精華之處。」 左少白道:「以前每用此刀,似乎有一種波動的氣勢,促使人躍躍欲動,很自然的拔刀擊出,但面對姑娘時,在下卻無法培養出那股氣勢。」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是了,家帥少算了一件事,咱們不用試驗了。」 緩緩行入原位,坐了下去。」 群家雖知范雪君聰慧絕倫,但都想到她料事之能,卻不知在武功上,竟然是也有著精闢過人的見解,自她傳授黃榮一劍之後,使群豪對這天生殘缺的盲女,又有一番新的估計。 很自然的,群豪團團圍住了范雪君周圍而坐。 左少白最先忍耐不住,問道:「姑娘說令師少算了一件什麼事?」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盟主心中定然很奇怪,以賤妾之質,如何定要試驗盟主那斷魂一刀的威力,是麼?」 左少白道:「不錯,在下心中,確有所疑。」 范雪君道:「家師臨死之前,告訴了賤妾姊妹一句!他說天劍姬侗,挾絕技揚名天下,霸刀卻能以一刀,震動武林,武林之中,人人都想,天劍和霸刀相遇,以分勝負,兩人卻蓄意避開,始終不肯交手,這是武林人所共知的事了。」 萬良道:「不錯,連區區也曾有過此心,有道是雙雄不並立,但天劍、絕刀,都能同時享譽江湖數十年,在武林中來說,也是一椿奇事」 范雪君道:「但有一件武林無人知悉之秘,那就是姬侗、向敖,曾經有過一次交手的事。」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連那閒雲大師,也為之驚愕不止。一時間,全都呆在當地。 半晌之後,萬良才緩緩說道:「姑娘怎會知曉此事呢?」 范雪君道:「天劍姬侗,曾經找過家師,講起此事,他和家師挑燈夜話,通宵達旦,家師曾經答允過他,求出破解霸刀之法,但必得姬們詳細述明王道九劍的變化,以及那霸刀出鞘傷人的威勢。」 左少白道:「家師可告訴令師了麼?」 范雪君道:「自然是講過了。」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姑娘胸中早已瞭然天劍、霸刀,招術變化了。」 范雪君道:「大體而言,都已記熟心中,但細節變化,非得苦心習練之後,才能體會得出來。」 左少白道:「這麼說來,天劍、霸刀的變化,姑娘都已熟記於胸了,在下要請教一事了。」 范雪君道:「盟主有何吩咐,只管清說就是。」 左少白道:「就姑娘的看法,天劍、霸刀,孰優?孰劣?」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這其間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微妙,很難評論出孰優?孰劣? 家師曾經說過,姬侗、向敖各成一半,天劍之缺,即霸刀之優,但家師忘記計算那拔刀而擊的氣勢,和那神與意會,以意馭刀的威力。」 左少白心中一直惦記著那一場惡戰,誰勝誰負,但那范雪君卻一直不說出來,忍不住接日問道:「天劍、霸刀,究竟是誰勝誰負?」 范雪君道:「這很難說了,向敖拔刀一擊,姬侗未死刀下,但姬侗接下向敖一刀,不但嚇出一身冷汗,而且內腑亦受著很重的傷害,最妙的是,那姬侗竟然不知如何把向敖一刀接下,向敖眼看出手一刀,竟然未能傷得姬侗,立時掉頭而去,你說,這一場比試,是何人勝了呢?」 左少白呆了一呆,暗道:「這麼說來,勝負是確難定論,但那姬侗在接下一刀之後,已無再戰之能,撇開兩位恩師教育之情不談,就事而論,那霸刀是顯然勝了一籌。」 但聞范雪君接道:「如若賤妾料想的不錯,諸位心目之中,必然會想到那霸刀要勝天劍一籌。」 萬良道:「不錯,老朽就有這等想法。」 范雪君道:「諸位也許忽略了一件事,就是那霸刀只有一招,一擊之下,未能傷得姬侗,顯然,是窮盡了全力施為,仍未能收到效果,諸位和賤妾,只知那姬侗受了重傷,但卻不知霸刀如何?他在一擊之後,掉頭而去,不外兩種原因……」 沉吟了一陣,接道:「第一種,是他受了比姬侗更重的內傷。第二種原因是,他發覺了姬侗天劍,確有破他霸刀之能。因而,不稍留顧,掉頭而去。」 萬良點頭說道:「姑娘高論,使我等茅塞頓開。」 范雪君道:「據先師告訴賤妾說,在王道九劍中,必有一劍,能夠破解霸刀,至低限度,可以封擋住霸刀那凌厲的攻勢,只是姬侗本人不知罷了,他能在生死交關之中,憑強烈求生本能,促使潛意識,用出了那破解霸刀的一劍,阻擋住向敖的斷魂一刀。」 閒雲大師接道:「有一種越超體能的成就,常常不到生死一發之境,無法施展出手。」 范雪君道:「賤妾之見,稍和大師不同。」 閒雲大師道:「願聞姑娘高見。」 范雪君道:「先師曾經和晚輩談過此事,他說在姬侗那九招天劍之中,顯明的有一劍可制霸刀,奇怪的是以姬們之才何以竟不能發覺此一劍招。因此,先師和那姬侗長談之後,就是研究那姬侗的王道九劍,姬侗原本就敬佩先師的才華,經過一宵長談之後,更是五體投地,因而,毫無保留的把王道九劍,仔細的告訴先師,可惜的是,他卻無法說出那霸刀的精要所在。」 閒雲大師道:「令師即無法了然霸刀的變化精要,何以斷言,那九招天劍之中,有一劍可破霸刀?」 范雪君道:「先師為此,苦思求苦,費時三月之久,他把王道九劍,書在壁上,查看那劍路的勁道變化,終於找出了那可能破去霸刀的一劍。」 閒雲大師道:「可能並非一定,因為,令師和姑娘都還不知那霸刀的變化。」 范雪君道:「賤妾已默記了此劍的變化,只是無法求證而已,是以,盟主提起霸刀之時,賤妾不禁躍躍欲試,一則求解心切,不能自禁,二則亦可替先師完成一個心原,日後見到那姬老前輩時,也好有個交代。」 左少白心中暗道:「如若她能說出是那一招,我亦可就刀勢、劍路上,想出一點眉目,但她既然不肯明白說出,想必定有苦衷,我倒也不便追問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適才姑娘曾經說過,令師少算了一件事,不知少算了什麼了?」 范雪君道:「先師少算了那拔刀一霎的氣勢。就盟主適才之言推想,那斷魂一刀,除了變化奇詭之外,還要和氣配合,如若不是在憤急大怒之下,很難施展出手。」 左少白道:「還有一件事,只怕姑娘不知。」 范雪君道:「為什麼?」 左少白道:「在下已經數度施展霸刀,傷了數人,但每次都是拔刀擊出,一揮而就,但想那一刀如何擊出,卻又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 范雪君道:「這就是先師少算的一件事了。」 只聽一聲佛號,傳了進來,那壁間窗門突開。左少白抬頭看去,只見那四戒大師滿臉肅穆之色,姑在窗外。 左少白緩緩站起身子,說道:「大師有什麼事?」 四戒大師道:「敝師兄四空,希望和諸位一談,不知盟主是否有暇?」 左少白道:「我等身受囚禁。如俎上之內,還不是聽候宰割麼?」 四戒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敝師兄和老衲,都已知感戴之情。」 范雪君低聲接道:「盟主,請他們進來呢!」 左少白目注四戒大師,道:「兩位大師是枉駕來此呢?還是我等起而就教?」 四戒大師道:「自然是敝師兄和老衲來此就教了。」 左少白道:「那就有勞大師了。」 四戒緩緩放下窗門,室內室外,陡然還為隔絕。 高光眼看黃榮學的奇奧劍招,心中大為羨慕,正該自己學習武功之時,即為四戒大師所阻,不禁心中大怒,尖聲罵道:「臭和尚,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當口來此打擾! 群豪大都知他心意,微笑不語,也無人接口理他。 范雪君低聲對左少白說道:「那四空大師乃是位有道高僧,但他仍不能破出數百年來少林寺在武林中的盛名、顏面,你保全了他的面子,也保全了少林寺的威名。他心中對你感激,才能平心靜氣,思索武林大局。」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在這等短短的時刻之中,他就要來此見你,顯然,他已然心有所感,這一番談話,不但關係我們的安危,也關係著武林大局,還望盟主小心應付才是。」 左少白道:「如若在下言語不當之處,還望姑娘從旁指點。」 范雪君道:「賤妾盡量少說話,如若談到重大之事,盟主三思而言就是。」 話畢,突然門聲呀然,兩扇堅牢的石門,突然大開。四戒大師帶著四空,緩步而入。 左少白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兩位大師請坐。」 四空合掌一禮,道:「委屈諸位了。」雙膝坐了下去。四戒大師在進入車門之後,就退到四空大師身後,就四空身後而坐。 左少白望了四空一眼,似想說話,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雙方相對而坐,沉默了良久,仍是四空大師先開口道:「老衲想到了幾件可疑之事,特來請教。」 左少白道:「不敢當,大師有何吩咐,只管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四空大師目光轉注閒雲大師的身上,緩緩說道:「這一位是……」 左少白道:「峨嵋派當代掌門,閒雲大師。」 四空大師雙目如電,投注在閒雲大師的瞼上,凝思不語。 閒雲大師更是沉著無比,端坐不言。室中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 左少白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說道:「大師,可是不信在下之言麼?」 四空大師不理左少白的問話,雙目仍然盯注在閒雲大師臉上瞧著。 忽然間,一揚手,遙遙一掌,擊向閒雲大師的前胸之處。 他功力深厚,雖然虛空一擊,但威勢亦非小可,再看那閒雲大師,卻有著無比的沉著,眼看那四空一掌拍來,卻是不肯封架。 四空大師道:「老衲這一招叫作『飛鈸撞鐘』。」 閒雲大師道:「數十年前,老衲記得用一招『畫龍點睛』,破了此招。」 四空大師道:「只此一椿事,也無法證明你的身份。」 閒雲大師道:「大師可以不信,貧僧並無強求人相信之意。」 四空大師點點頭道:「看白雲蒼狗,變幻無常……」陡然住口不語。 接著,四空合掌當胸,道:「老衲失敬了。」 閒雲大師道:「事本難怪。」 四空大師接道:「昔年白馬山煙雲峰,四大掌門全都遇害,你何以熄燈復明,返魂重生?」 閒雲大師道:「遺屍代死,惑人耳目,可歎天下武林人盡皆受愚。」 四空大師道:「四大掌門人,各有一身成就,何人有能一齊加害?」 閒雲大師道:「禍起蕭牆,變生肘腋,家賊難防。」 四空大師雖然和那閒雲大師相談,但始終不肯正面承認他的身份,此刻,卻突然站起身子,合掌說道:「大駕是閒雲道兄?」 閒雲大師緩緩應道:「老衲被囚秘室,得仗金刀盟主所救,峨嵋門中,孽徒未除,門戶未清之前,不敢當得此稱。」 四空大師仰臉長長吁一口氣,道:「當真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悲慘之事,千萬人受其所愚,餘波湯漾,連結十年,數百口無辜蒼生,白白死亡,可悲啊!可歎啊!阿彌陀佛。」 范雪君接道:「大師既已知曉內情,不知要如何處理?」 四空大師道:「翻案文章,自是大手筆,才能一舉掃清陰雲,重見天日。」 范雪君道:「大師高見,救重病,挽狂瀾,必得要霹靂手段,砥柱中流。」 四空大師道:「多謝女施主的指點。」回顧了四戒大師一眼,接道:「師弟留此,陪陪他們,我要先走一步了。」轉身出室而去。 四戒目注四空背影消失不見,才舉手推上房門,回顧左少白一眼,道:「盟主。」 左少白道:「不敢當,大師有何吩咐?」 四戒大師接道:「目下敝師兄已經瞭然梗概,離此之後,必將招集長老會。研究此事。」 范雪君接道:「事實已極明顯,還要研究什麼?」 四戒大師道:「敝門中規戒森嚴。天下武林都有知聞,敝派掌門,位高權重,縱然是長老會,也不能取代掌門權威,何況,那長老會中各有看法不同。「左少白道:「這麼說來,縱然令師兄知悉內情,亦是於事無補了。」 四戒大師搖頭說道:「四空師兄,不但極受長老會的敬重,凡我寺中弟子,無不對他敬重有加,只是茲事體大,非同小可,他必得先行設法,說服長老會中人。」 范雪君接道:「以大師看法,令師兄能否說服長老會中人呢?」 四戒大師道:「這個麼?只怕不是一半日的時間,能夠收效。」 范雪君道:「當機立斷,才是英雄本色,如今事情已經明朗,為何還得大費口舌呢?」 四戒大師道:「長老會中,有幾位特別重視少林派的聲譽……」 他僅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言。 范雪君歎息一聲,道:「大師也該去了,相助令師兄一臂之力吧!」 這時,室中群豪,大都還未聽懂四戒話中含意,本想追問一個明白,但聽范雪君勸那四戒大師早去,自是不便再行追問了。 四戒大師站起身子,道:「諸位施主,安心養息,兩日之內,老衲定有佳音相告。」 言罷,合掌一禮,走了出去。 高光冷哼一聲。道:「這和尚說話吞吞吐吐,當今武林之世,有誰不重視聲譽,豈止你們少林一門一派!」 張玉瑤接道:「這和尚話未說完,就走,不知是何用意?」 范雪君道:「不能怪他,他很難說得出口。」 張玉瑤道:「為什麼?」 范雪君道:「他言中之言,是說那長老會中,有幾位少林高僧,為了保持少林寺的顏面,雖然明知少林寺環境險惡,也不願假咱們之手,揭露個中隱密。」 高光道:「久聞少林寺中長老會,乃寺中有道高僧,才能人選,怎的會如此糊塗呢?難道硬要等到火燒眉毛,才肯承認不成?」 范雪君道:「在他們內心之中,早已承認,只是不願傳言天下,更不願借助咱們之手罷了。」 高光道:「但此事既為我們知曉,縱然不借助我等,亦難掩我等之口。」 范雪君道:「也許,他們別有所謀……」 突然住口不言。緩緩吁一口氣,舉手理一下垂下散發,搬轉話題,接道:「高護法,可要我傳授兩招武功麼?」 高光本想追問個明白,但聽得范雪君傳授武功之言,登時心中一喜,忘了再問少林和尚的事,急急說道:「不錯啊!」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高護法用的判官筆麼?」 高光道:「如是筆中無奇招,在下改用長劍也成?」 范雪君道:「你在判官筆上,已經用了很多年工夫,如若再改用長劍,豈不是太過可惜了麼?」 高光道:「姑娘若能傳授在下幾筆奇學,在下更是感激不盡了。」 范雪君道:「一十八般兵器中,無不各有奇招,但因各人的功力不同,發揮出的威力,亦是差別很大……」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傳了黃榮一劍,但此刻卻要傳你三招筆法。」 高光起身一個長揖,道:「謝過姑娘!」 范雪君道:「不用行札了。」 高光肅然道:「姑娘傳授在下武功,有如師之課徒,豈有不拜之理。」 范雪君搖搖頭,道:「我只是口述竅要,解析變化,成就如何?還要你們自行苦習,那和師之課徒,有所不同了……」 長長歎一口氣接道:「我傳你的三招筆法,和傳授黃護法的劍招不同,他那劍招變化,包羅雖廣,但卻是一氣呵成。」 高光道:「在下的三筆呢?」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八章 舌戰群僧 范雪君道:「三招分立,各不相關,各有妙用。」 高光道:「姑娘之意,可是說那三招筆法,無法合在一起運用,是麼?」 范雪君笑道:「一招用過,再用二招,其間變化,絕無關連。」 萬良突然接道:「姑娘,老朽要多口接言了。」 范雪君道:「賤妾洗耳恭聽。」 萬良道:「據老朽所知,武功一道,大都是承上啟下,連續變化,才能稱得奇奧之學,有如姑娘適才傳授黃護法那一招劍法,名雖一招,卻是變化多端,守中有攻,攻中有守,那才是絕世奇技,卻從未聞過三招武功,互不相關的,竟也當得絕技之稱?」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家師因受先天體質所限,無法成得絕技,但他胸羅之博,卻是世無其匹,曾經特別提出這三招筆法,講授我們姊妹。」 萬良道:「照的姑娘說法,這三招筆法亦是世所罕見的奇技了?」 范雪君道:「雖非絕世之技,但卻是當得奇奧之稱。」 萬良道:「好!老朽又要大開一次眼界了。」 范雪君站起身子,道:「高護法可否把兵刃借給錢妾一用?」 高光拔出背上的判官筆。恭恭敬敬,逆向范雪君。范雪儀伸手接過,交在姊姊手中。 范雪君舉起右手,緩緩說道:「高護法。留心看了。」 高光肅然應道:「屬下全神貫莊。」 范雪君緩緩舉起手中鐵筆,道:「第一招『河岳點將』。」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雖是一招之名,但卻是口氣驚人,倒要仔細瞧瞧了。」 凝神望卻,只見范雪君鐵筆緩緩舉起,緩緩擊下,筆至中途,突然一抖手腕,閃起滿天筆影。錯落生花,使人目不暇接。 高光雙目圓睜,一瞬未眨,但仍然沒有瞧清楚那一片筆影是如何落下? 但聞范雪君問道:「高護法看到了麼?」 高光一瞼尷尬之色,道:「瞧是瞧到了,只是未瞧清楚。」 范雪君道:「諸位中那一個瞧清楚了?」 她連問三聲,一直無人回答。 范雪君見久不聞有人相應,接道:「大師瞧到了麼?」 閒雲大師道:「這一招氣魄雄偉,變化難測,老衲亦是未瞧清楚。」 范雪君道:「可是賤妾亦受體能所限,無法習得上乘武功,家師雖然有絕技傳下,但愚姊妹卻是無福消受。」 閒雲大師道:「姑娘適才一招,頗見功力,怎的竟這等沒有信心?」 范雪君道:「賤妾落下筆芒,全無功力,很難傷人。」 萬良道:「老朽和令師相交甚久,竟然不知他胸羅這多奇技,早知如此,老朽也要求教他學上幾招武功了。」 范雪君道:「先師曾和賤妾提到過老前輩,老前輩如是願學,晚輩自然願代師傳授一兩招武功。」 萬良輕輕歎息一聲,道:「老朽這一把年紀了,風燭殘年,隨時可以死亡,姑娘不用傳老朽武功了,倒是這些年輕人,希望姑娘能多傳幾招武功,也免得使我那老友心血白費,絕技失傳。」 范雪君道:「老前輩感覺到有何不適之處,亦請告訴晚輩,家師對醫道方面,亦曾下過一番工夫,雖然不敢自詡起死回生之能,但如若早作防護,延長幾年性命,賤妾自信還辦得到。」 萬良哈哈一笑,道:「老朽雖已有老邁之感,但尚未感覺到死之將至。」 范雪君道:「養生之道,有如習武,需得未雨綢繆。」 萬良縱聲而笑,道:「我那范大哥,才能是何等過人,胸羅是何等廣博,但亦無能防止老邁死亡,老朽死何足惜,但望能親目看到江湖上凝聚不散的陰雲慘霧,在姑娘大智慧下,一掃而光,使武林重見青天朗日,老朽就死而無憾了!」 閒雲大師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萬兄豪氣干雲,實是大英雄大豪傑的氣度。」 范雪君道:「晚輩當盡我之能,義無反顧。」 這幾人在談話之時,那高光卻仍在苦苦習練筆法,神意集中,心不二用。 時光匆匆,群豪在石牢中,渡過五日,這五日中,群豪的飲食之物,都經過四戒大師的親手查驗,半月來苦戰、奔走,累積的困乏,亦都在幾日靜坐調息中,完全恢復,個個精神飽滿。 高光在這五日之中,最是辛苦,孜孜不倦,終於把范雪君的傳授三招奇幻筆法,習練純熟。 張玉瑤也得范雪君傳授了幾招霸絕一時的暗器手法。她心思靈巧,又是善用暗器的高手,習練幾次之後,已經熟記於胸。 左少白也借這幾日中,苦思大悲劍法和那『斷魂一刀』的優劣長短,只因這兩種絕技,都是深奧玄奇之學,左少白苦思數日夜,仍是難以分清經緯,但他這一番苦思,卻又領悟了刀法、劍法中的甚多玄妙,獲益匪淺。 第六日中午時分,四空大師帶著四戒、四意,突然趕來石牢。 德高望重的四空大師,神情極是謙恭,合掌對群豪一禮,緩緩說道:「委屈諸位數日,老衲愧咎甚深。」 左少白抱拳還了一禮,道:「為天下武林同道,我金刀門中人,吃上這一點苦頭,算不得什麼,要緊的是大師是否相信了我等之言?」 四空大師神情持重的說道:「老衲和諸位師弟,得諸位指點,亦覺著個中疑點頗多,只是茲事體大,未得到確實證明之前,只能是將信將疑。」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師可知我等千山萬水,冒死闖入少林寺來,為了什麼?」 四空大師道:「諸位施主的俠骨義膽,老衲十分敬佩,為我少林門中通風報信,老衲等更是感激不盡。」 萬良心中暗道:「這老和尚怎的如此持重,他心中早已相信,卻是避重就輕,不肯坦然承認。」 但聞范雪君道:「這股邪惡的勢力,已然遍佈武林,此刻,我們是最後機會了,如是不能大刀闊斧,揭露內情,傳出警訊,使武林仁人義俠,起而抗拒這一股邪惡勢力,如再假以時日,讓他們羽毛全豐,那主事人,只要一聲令下,一夕間,將使武林中人,永淪入邪惡控制之中,三十年內,當無翻身的機會……」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貴派在江湖之上,一向是領袖群倫,我等此來用心,深望貴派能夠登高一呼,使整個江湖覺醒。」 四空大師接道:「老衲和幾位師弟,研商了甚久,確也找出了很多可疑之點,只是此等大事,乃我少林創立門戶以來,從來有過的大變,前無創例,老納如若找不出確切證據,實難處理。」 范雪君道:「大師之意呢?「』 四空大師道:「老衲幾位師弟,都在佛閣之中候駕,請諸位同往佛閣一行,我那幾位師第,還有疑點不明,向諸位討教。」 左少白道:「好!我等恭敬不如從命了。」 四空緩緩說道:「諸位請帶上應用之物,這次佛閣會晤,不論成敗,必有一個結果,如是諸位無法提出確證,說服老衲幾位師弟,老衲等亦將恭送諸位離此。」 茫雪君心中暗道:「看來還需經過一場舌戰了!」 左少白接道:「好!有勞大師帶路了。」 四空不再多言,帶著四意轉身而去,四戒卻留在最後,低聲說道:「老衲和四空師兄已為姑娘等說動,實因此事太過驚人,故而有幾位長老,堅持慎重,還望姑娘能夠剖析利害,曉以大義,說服他們。」 范雪君道:「小女子自當盡力。」 四戒道:「耽心的是,此刻女施主恐也難提出明確證據。」 范雪君略一沉吟,道:「和我同來一位中毒之人,此刻是否活著?」 四戒大師道:「老衲已把他送往達摩院中,以本門靈丹,療治他的傷勢,但服下靈丹後,有如投注大海中的砂石一般,卻是不見一點效用?」 范雪君道:「藥不對症,自然是無法救治。」 四戒大師道:「姑娘可有救他之法麼?」 范雪君道:「我雖無救他之能,但卻知道救他的辦法……」語聲微一停頓,又道:「他很重要,貴寺中掌門方丈的身份,只怕還無他高。」 四戒大師道:「聽姑娘言中之意,似是已經知道那神秘的首腦人物了?」 范雪君道:「不知道。」探手從懷中取出面妙戴上,接道:「咱們該走了。」扶在范雪儀肩頭之上,緩步向前行進。 四戒大師大邁一步,和范雪君並屑而行,道:「女施主對老衲,也有懷疑之心麼?」 范雪著道:「少林群僧之中,大師最明事理,我早聽盟主說過了。」 四戒大帥道:「老衲對我那四方師兄之死,早已動了懷疑之心,昔年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聯遣高手,攻打那白鶴堡時,老衲就一力反對,無奈獨力難支,無法排除眾議,只好眼看一幕慘劇,上演江湖。」 范雪君接道:「以後呢?大師就撒手不管了麼?」 四戒大師道:「老衲雖然無能獨排眾議,但心中對此事卻是一直的念念不忘,因此苦行江湖,明查暗訪,耗費十幾年的時光。」 范雪君道:「大師可曾查出了什麼?」 四戒大師道:「老被查出了江湖之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蔓延發展,但它卻來時無痕,去時無跡,使人無法捉摸。」 范雪君接道:「大師可是未曾想到,他們會蔓延到貴寺中來吧?」 四戒大師道:「不瞞你姑娘說,老衲對一癡師侄取得掌門一事,心中早有懷疑,只是未得證明之前,不敢說出口來罷了。」 范雪君道:「但不知你們諸位長老之中,是否有人和大師一般見解?」 四戒大師道:「在老衲想,只怕大半都和老衲有著相同的感受,但他們太過珍惜少林派的聲譽,不願家醜外揚,心中雖是懷疑,但口中卻是不肯說出。」 范雪君道:「那四空大師如何呢?」 四戒大師道:「四空師兄,一直困於禪關,未曾注意這些事情。」 說話中,已穿行數重庭院,到了那座翠竹環繞的跨院之中。 四戒大師進入「大悲院」後,低眉垂首,當先而行,左少白率領群豪,緊隨著四戒大師身後,登上那七層石級,進入閣中。 佛閣之內,煙霧繚繞,清香撲鼻,淡淡的煙霧中,東西兩面,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兩行蒲團。 東面一行九個蒲團,四字輩的僧侶,肅容端立在蒲團之前,四戒大師進入閣中,自行走向空著的蒲團之前。 四寶大師待群豪進入閣內後,舉首肅容,道:「諸位施主請坐。」 四字輩的九大長老,在少林寺中,輩份崇高,如此端立肅容,對左少白等已是表示莫大的敬意。 左少白長揖相謝,走到西面第一個蒲團之前,歙容站定,范雪君在范雪儀相助之下,走到了左少白身旁的蒲團,萬良與高光、黃榮等,也都走到了自己蒲團之前,賓主雙方,緩緩坐了下去。 一種端莊、肅穆之氣,瀰漫於佛閣之中,使人油然生出敬重之心。 四空大師垂目望地,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二十年前,四方師兄與武當、峨嵋、崆峒三派掌門,於煙雲峰上聚會之際,遭強敵襲擊,一日之間,四派掌門人,同時罹難,惡耗傳來,我少林弟子無不悲憤,對懲凶復仇之舉,認是理所當然之事。」 左少白道:「有冤則伸,有仇則報,乃是人情之常。」 想到自身的血海冤仇,至今猶未報雪,一片惆悵,泛起心頭,不禁暗暗歎息一聲,默然垂首。 四空大師似是看透了左少白的心事,肅然說道:「其實,我佛門弟子,對於殺戳相尋,血債血償之事,理該從長考慮,三思而行才是。」言外之意,似對白鶴堡一門難,內中有少林弟子參加一事,表示遺憾之意。 范雪君不待左少白開口,接口說道:「當年之事,全受奸人播弄,咱們盟主雖含冤莫白,今日之事,為的卻是武林正義,只想江湖消弭大劫,與一己私仇,並無關係。」 四空大師點首道:「諸位在少林寺中所顯示的一切,使老鈉等對於左施主的胸襟情懷,以及諸位施主的人品,已有深切的認識了。」 左少白道:「老禪師過獎了。」 四空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女施主說的雖不錯,但茲事體大,未得確實證據之前,老衲等不能不有疑慮。」 范雪君道:「諸位對閒雲大師的身份,難道尚有疑問不成?」 四空大師肅然道:「非是老衲多疑,以常情而論,那閒雲大師果然死而復生,首務之急,當是趕回峨嵋,清理門戶,將那殺師劣徒,繩之以法,一來懲治大逆不道之徒,二則收回掌門之權,以正法統。」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如此,先挽救了本門的劫難,然後傳柬江湖,連緒武林同道,討伐那元兇禍首,如此作法,既解決了峨嵋派的家務,亦揭發了聖宮的陰謀,公私兩全,合情合理。」 忽聽那閒雲大師厲聲道:「言之有理!」 四空大師神情肅穆,緩緩說道:「老衲僅是就事論事,先私而後公,乃是人情之常,那閒雲大師果真大難不死,豈能眼見峨嵋法統淪於奸人之手,放著本身大仇不報,反而來到此處,解救我少林寺的劫難?」 四意大師接口道:「如果那閒雲大師脫困之後,先返回峨嵋金頂,懲治叛徒,收回掌門權位,則此事勢必轟動江湖,那時非但我少林門下,對當代掌門人要啟疑竇之心,武當、崆峒兩派,也必然暴發內爭,推翻成案,追查二十年前的舊事,那也用不著諸位勞神動眾,遠來我少林寺,引起多餘的誤會了。」 這四空、四意言詞之間,依然未曾承認閒雲大師的身份,但兩人言之成理,幾乎令人無反駁之餘地。 左少白忖道:這兩人講的全是老謀深算,顧慮周詳之論,看將起來,今日若不能提出更為確切的證據,只怕是無法說動他們了。 但聽范雪君冷冷說道:「諸位大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四空大師淡然道:「老衲請教。」 范雪君道:「閒雲大師脫困之處,就在豫州境內。」 四空大師道:「請恕老衲愚拙,不懂女施主言中之意。」 范雪君緩緩說道:「老衲依舊不懂,這與當前之事,有何關聯?」 范雪君揚聲說道:「那聖宮神君處心積慮,欲求統治武林,獨霸天下,這亙古未有的野心,陰謀,經過二十年的長期佈署,如今業已正式發動,逐步展開了。」 四空大師眉尖聳動,道:「女施主請往下講。」 范雪君道:「閒雲大師脫困之後,私心之內,未嘗沒有想到速返峨嵋,清理門戶,懲治逆徒,先收回掌門大權,再圖申討元兇,以報積壓胸頭二十年的深仇,無奈強敵陰謀既已暴露,惡毒的手段必接踵而至,峨嵋遠處巴蜀,迢迢萬里,往返費時,而且,白煙雲峰慘案發生後,二十年來,峨嵋派老成凋謝,人才零落,聲勢一蹶不振,縱然收回掌門大權,對復仇大計,亦無多大的神益。」 今日這會談,一方是少林派中地位最為崇高的九大高僧,一方是新近崛起江湖的金刀門首領,這會淡的結果,非但關係武林大局,也關係少林派的興衰榮辱。 四空大師似是深感此會嚴重,自己所講的每一句話,非得深思熟慮,斟酌再三不可。他沉吟了良久,始才緩緩說道:「當年在煙雲峰上,四大掌門人同時遇害,案發之後,江湖上轟傳一時,鐵案如山,縱是懷有疑心之人,眾口一詞之下,那疑惑之心亦難永存、」 范雪君冷冷說道:「如今情勢一變,死者復生,事實擺在眼前,縱是鐵案,也非得推翻不可了。」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金刀門上下人等,因覺少林派久執江湖牛耳。在九大門派以及四門、三會、兩大幫中,潛力最大,人才最為鼎盛,尤其四字輩的諸位長老,個個都是年高德助,急公好義,深明事理的高人。」 四空大師臉上,泛起一片尷尬之色,合忖道:「阿彌陀佛,女施主過獎,老衲等愧不敢當。」 范雪君面紗深垂,誰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聽她緩緩說道:「是我金刀門的主意,欲請諸位長老出面,以佛門救世救人之心,憑著諸位長老在武林中的聲望,登高一呼,號召天下英雄,敵汽同仇,群策群力,共同對抗那聖宮神君,以消抓浩劫,重申武林正義,閒雲大師為大局著想,加以礙於我金刀門的情面,這才放下本門私務,同來少林,與諸位長老共商大事,諸位皆是有道高僧,如此見疑,實教我等寒心得很。」 她這一段話,將四字輩的長老捧得高高在上,九大長老聽了,都感到心中甚為受用,每人都覺得,以自己所居的地位,對於武林,實應負莫大的責任。 四空大師口齒啟動,意欲解說幾句,匆促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但聽范雪君道:「老禪師,二十年前,四方大師煙雲峰赴會,總共帶了多少從人?」 左少白暗暗想道:「煙雲峰的舊事,她早已知道的甚為詳細。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四空大師似有同感,臉上閃過一絲迷惘之色,道:「當日赴會,四方師弟帶著一癡、一清兩名親傳弟子,那一癡即是今日少林的掌門人。」 范雪君道:「那一癡、一清逃回少林寺時,身上帶著沉重的傷勢麼?」 四空大師微微一怔,道:「並無嚴重的傷勢。」 范雪君冷冷說道:「大師是否想過,少林、武當、峨嵋、崆峒四大掌門人聚在一起,其力量何等強大,是什麼樣強敵,能在一戰之中,將這四大掌門人同時擊斃,而強如四大掌門人,無一倖免,一癡、一清等武功低弱的弟子,反而得逃大難,而且腿不斷,臂不缺,連傷勢也沒有,此事不是大違常情麼?」 四空大師臉色一紅,沉沉歎息一聲道:「這確是一個很大的漏洞,當時老銷也有所疑。」 茫雪君道:「既有所疑,定然要加以追究了。」 四空大師道:「唉!那時老施正當悲痛之際,靈智大為閉塞,雖有所疑,卻只向兇手身上推想,以為兇手的目的僅在四大掌門人,未曾將後輩弟子放在眼中,因此放過了他們。」 范雪君冷笑一聲,道:「大師也曾想過,四派弟子眼看各人的師父身遭慘死,竟無一個力戰而死,以身殉師之人,這情形也值得懷疑麼?」 四空大師先是一怔,繼而苦笑道:「女施主的想法,不能說不對,只是陳義太高。」 范雪君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賤妾確是過於苛刻了,但一個眼看著師父身遭慘死,自己卻全身而退的人,居然也能接掌門戶,繼承道統,諸位大師的胸襟,也未免過份寬大了。」 她先將對方捧上雲端,如今又連加指責,言詞之間,咄咄逼人,九大長老對左少白的武功、為人,已暗生敬佩之心,對范雪君的博學多才,也暗暗欽佩,敵意既消,勢不能惱羞成怒,無可奈何,一個個瞑目靜坐,彷彿已入定中。 那四戒大師忽然莞爾一笑,藹然說道:「女施主口才使給,論事精闢,老衲等萬分佩服。」 范雪君肅然道:「賤妾等遠來寶剎,冒生命之險,求見諸位長老,為的即是伸張正義,挽救武林浩劫。」 四戒大師道:「倘若金刀門真能不畏豪強,起而與聖宮神君周旋,此乃武林之福,少林派既屬武林一脈,自當忝附驥尾,聊盡棉薄之力,就只怕……」 范雪君截口說道:「我金刀門別無私圖,耿耿此心,可表天日。」 四戒大師肅容道:「果然如此,少林自當合作……」 范雪君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道:「合作之道,著在推誠相見,不能開誠佈公,那就各懷猜忌,貌合神離了。」 那四空大師突然雙目一睜,兩道目光,寒電般逼視過去,好似要透過那覆面黑紗,投射到范雪君臉上。 范雪君毫不退縮,揚聲說道:「大師覺得,賤妾的話講得不對麼?」 四戒大師冷冰冰說道:「姑娘過於尖刻了。」 范雪君冰雪聰明,一聽老和尚改了稱呼,頓知對方有了妥協之意,只是礙於顏面,口頭上不願示弱,當下趁勢進迫,道:「老禪師,一癡方丈何在?今日之會,關係武林運數,以及我兩派的存亡,一癡大師身為少林派掌門,理該到場才是。」 四空大師瞼色一沉,冷冷說道:「少林派的事,長老會足以作主,姑娘有話,對老衲等講就是、」 范雪君暗暗忖道:「老和尚弦外之音,難道少林寺中,又生變故不成?」 心中在想,目光一轉,朝四戒大師望了過去。」 四戒大師容光一黯,緩緩說道:「一癡方丈輕啟戰端,為本寺招至戰敗之辱,有失佛門弟子的身份,經長老會議商決,已追回綠玉佛仗……」 他似是不願家醜外揚,話未講完,突然將口一閉,半途頓住。 范雪君何等聰慧,一聽追回綠玉佛杖,頓知一癡大師已失去了掌門人的身份,心中暗道:「所謂輕啟戰端,招致敗辱,定是混餚視聽的假罪名,實際上則是將那一癡囚禁起來,藉以追查煙雲峰事變的真象。」 突然間,一陣急促的鐘聲,傳入了耳際。 四空大師神色一變,轉臉一顧四戒大師,道:「鐘聲來自藏經閣,四戒師弟……」 話未講完,一個身著月白僧袍的中年和尚,踉踉蹌蹌,大步奔人佛閣。 四空大師眉頭一皺,道:「什麼事?」 那中年和尚急道:「啟稟師伯……」 四意大師峻聲道:「有話就講,不必吞吞吐吐。」 那中年和尚急得滿頭大汗,囁嚅道:「掌門師兄……」目光一轉,朝左少白等望了一眼,突然頓住。 四空大師心中暗暗忖道:「寺中必有非常事變,當著外人面前,不便言講。」 心念轉動,急忙向左少白合什道:「眾位施主寬坐片刻,老衲等暫且告退。」 左少白道:「大師請便。」 四空大師道:「失禮了。」轉身大步行去,四意、四戒等跟隨在後,魚貫而行。 眨眼間,九大長老步出佛閣,消失不見。 萬良朝門外望了一眼,低聲說道:「少林寺中,定然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張玉瑤道:「嗯!事情一定發生在一癡和尚身上。」 高光道:「范姑娘,依你判斷,少林寺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如果高護法是那掌門方丈,你將如何?」 高光微微一怔道:「如果在下是那一癡和尚,那麼……」 范雪君含笑道:「往事已被揭穿,且被追回綠玉佛杖,奪去了掌門大權,身遭囚禁,只等罪證明確之後,接受長老會議的制裁。」 高光道:「既然身遭囚禁,那就只能自認倒霉,靜候裁決了。」 范雪君莞爾一笑,道:「如果雖遭囚禁,卻有脫困之能,並且還擁有一批心腹死黨,那麼你又如何?」 張玉瑤接口道:「那還不簡單,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明目張膽,大幹一場!」 萬良道:「少林九大長老,加上咱們金刀門的人,這些人聯起手來,一癡和尚天大的膽量也不敢公然的造反了。」 高光想了想道:「既然不能公然作亂,那就只好率領心腹死黨,不辭而別,遠走高飛了。」 范雪君道:「就是一走了之麼?臨去秋波,總該露上一手才是。」 高光微微一怔笑道:「放一把火,燒他一個痛快。」 范雪君道:「雖可洩憤,損人而不利已。」 張玉瑤道:「如果是我,還得打上一場。」 范雪君道:「那背夫私奔的女子,臨去之際,多半是將夫家的細軟席捲一空。」 高光哈哈一笑道:「在下懂了,少林寺素稱薈萃之地,尤其那七十二種絕藝,每一種都是博大精深,威力極大的武學,一癡和尚既然反出少林,自然順手牽羊,將那七十二種絕藝的秘籍,席捲而去了。」 忽聽步履聲音,四戒大師手提一根純鋼撣杖,面含悲憤,疾步走了進來。 群豪紛紛離座,起身相迎,左少白邁上一步道:「大師手攜兵器,莫非遇上了什麼重大的事故?」 四戒大師向手中的禪杖望了一眼,沉沉歎息一聲:道:「施主說的不錯,少林寺遇上數百年來空前未有的變故!」 沉重的歎息聲,與那沉痛的語言,使群豪感覺出事態的嚴重,一時之間,都緘默無語,誰也不敢輕率的講話。 四戒大師兩道炯炯眼神,逼注在左少白臉上,道:「適才老衲一路行來,無意之中,聽到了諸位的議論、」 左少白暗暗付道:「這位大師的內功,當真深不可測,人在佛閣之外,已將我等議論之言,聽人耳中了。」 心頭在想,口中歉然道:「無知之言,大師不要見怪。」 四戒大師搖搖頭,黯然說道:「可歎的是,不幸而被諸位言中了。」 左少白瞼色一變,道:「那一癡……」 當年糾合九大門派、四門、三會、兩大幫,血洗白鶴堡,一癡大師是為首人物之一,那是左少白不共戴天的仇人,此時聽說他果真反出了少林,越發證實了昔日的罪行,左少白驟聞此訊,胸頭大為激動,恨不得立即追趕下去,擒住一癡,以報血海大仇。 四戒大師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意,肅然說道:「那一癡擊斃了守護藏經閣的弟子,將閣中所藏的武功秘籍,席捲而去,此乃我少林派空前未有的劇變,也是本派前所未有的打擊,凡我少林弟子,無不以決死之心,全力還擊,若不能補殺此獠,奪回失寶,誓不罷手!」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五十九章 南下牧馬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大師之意,是叫在下不要插手其間麼?」 四戒大師肅容道:「不情之請,尚祈左施主見諒。」 張玉瑤冷冷道:「哼!你是防備我金刀門的人,怕我們混水摸魚,乘機搶奪你們的武功秘笈麼?」 四戒大師臉色一紅,道:「老衲並無此心……」 微微一頓,接道:「此次變故,乃是我派奇恥大辱,若是假手外人,才能奪回失寶,我少林弟子,實無面目以見歷代祖師。」 左少白沉吟了片刻,慨然道:「好!看在大師份上,我金刀門暫不插手此事,不過,萬一狹路相逢,在下就不能放過那一癡了?」 四戒大師合什道:「多謝施主盛情。」 范雪君突然間道:「那一癡大師叛離少林,帶走了多少心腹手下?」 四戒大師暗道:「語中肯綮,不愧金刀門的智囊。」 緩緩說道:「五十餘人,內中七人為『一』字輩弟子,餘者皆是三代弟子。」 范雪君道:「貴寺追捕叛徒之人,共有多少?」 四戒大師道:「空室而出,不下千人。」 說到此處,身形一轉,陪同左少白緩緩行去,群僧尾隨在後面,緩緩而行。 左少白想了一想,道:「大師諒必心懸失寶,急於趕上貴寺之人,協力搜捕叛徒,莫如大師先行一步,在下等自行下山。」 四戒大師搖首道:「老衲的幾位師兄弟,已經看出此次少林事變,乃是整個江湖浩劫的開端,而那聖宮神君,見事敗露,其併吞各大門派,統治天下武林的陰謀,勢必提早發動。」 左少白道:「諸位長老的見解,與我等不謀而合。」 四戒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諸位以大仁大俠之心,不畏險難,奔走各大門派,號召武林同道,共禦強敵,挽救江湖浩劫,這等悲天憫人之心,救世濟人之志,老衲與幾位師兄弟,同是衷心佩服,對於諸位不避險阻,揭發一癡罪行之舉,亦是感激之至。」 高光、黃榮心中齊齊忖道:「既是敬佩、感激,那又何必前倨後恭,還將我等囚禁於石牢之內。」 但聽四戒大師道:「老衲那四空大師兄言道,諸位不是強敵,為武林蒼生謀命,我少林既屬武林一派,自應忝附驥尾,追隨眾位施主之後,略效棉薄之力。」 左少白抱拳道:「少林派久為武林泰山北斗,諸位長老皆是年高德劭;武功高強之人,能夠戳力同心,共謀大事,金刀門已是不勝榮幸,忝附驥尾,追隨在後之言,再也休提。」 四戒大師藹然一笑,道:「左施主的胸襟氣度,范姑娘的學識才華,其餘幾位英雄的義氣,都是近百年來,武林罕見之事,敢情天蔭金刀門,武林蒼生是有福了。」 左少白臉色一紅,道:「力弱勢孤,愧無建樹,大師過獎了。」 四戒大師肅容道:「老衲說的皆是由衷之言,我那幾位師兄弟,亦有同感,四空師兄說道,少林寺本應傾全派之力,協助諸位,與那聖宮神君周旋,但一癡捲逃之物,為本派歷代祖師結晶,萬一從此散失,我少林弟子,萬死不足以贖罪,因此置武林大局於不顧,先以全力追捕叛徒,奪回失去之物。」 左少白道:「這也是合情合理不得不爾之事。」 四戒大師感激的道:「得蒙施主諒察,老衲這就放心了……」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過,敝派雖不能全力支援金刀門,卻也並非置身事外。」 左少白一抱拳,道:「大師請道其詳?」 四戒大師瞼色肅穆,緩緩說道:「四空師兄吩咐老衲,命我追隨左施主左右,為武林大事效力,赴湯蹈火,唯施主之命是從。」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這個如何敢當。」 四戒大師正色道:「此為師兄之命,老衲焉敢違背,而且師兄吩咐,在那聖宮神君未滅,武林大局未曾澄清之前,老衲永遠是金刀門的屬下,雖斬頭瀝血,不能半途而退,另一方面,少林派餘事一了,四空師兄立即親率門下弟子,前來金刀門摩下效命。」 左少白瞿然道:「同心協力,共禦強敵,本是再好不過的事,但在下何德何能?敢居大師之長。」 四戒大師滿臉誠敬之色、道:「事權不專,號令不一,不能成大事……」 語音微頓,接道:「老衲欲以私人身份,參加金刀門,倘盟主不棄,自今以後,水是金刀門下,老衲心口如一,絕無虛假之言。」 左少白急道:「這個……從長計議。」 要知四戒大師在少林寺中輩份崇高,在江湖上亦有極隆的聲譽,以他的身份,參加金刀之盟,投入左少白麾下,實是有違常情,太不平凡之事。 但聽范雪君道:「金刀門稟武林正義,替天行道。四戒大師加入本門,乃是獻身武林,為天下蒼生謀命,這與佛門濟世渡人之旨,正相符合,只是更為積極而已;出家人以修行為主,原不計較名位,盟主既以大事為重,那就不必拘泥小節了。」 四戒大師身形一轉,面對左少白而立,合什低眉道:「范姑娘通達之論,深獲老衲之心……」 微微一頓,肅容說道:「屬下四戒,參見盟主。」 左少白看此情形,已是無法推拒,急忙容色一整,抱拳當胸,道:「在下若是峻拒,倒顯得見外了大師,尚祈大師以長者之尊,居師傅之位,匡扶我等,同伸正義,共挽武林浩劫,至於那屬下之稱,卻是萬不敢當,免得陷在下於狂妄自大之地,令江湖同道生出疑懼之心,反而裹足不前,不敢與金刀門攜手合作了。」 萬良哈哈一笑道:「咱們本來不門不派,孤魂野鬼,無甚顧忌,大師乃是少林高僧,自稱屬下,那是難免拖累少林派的數千弟子了。」 范雪君道:「大師乃是心口如一之人,既入金刀門中,自是盟主的屬下,不過,盟主的見解也有道理,為免江湖同道生出疑懼之心,以為我金刀門與那聖宮神君一樣,也有兼併武林,號令天下之心,四戒大師這屬下的身份,存之於心,不必掛在口邊,那就兩全其美了。」 四戒大師道:「姑娘說得有理。老衲謹記於心,絕不忘記自己是金刀門的屬下。」 范雪君冷冷道:「果然如此。武林蒼生受惠無窮了。」 左少白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范姑娘言辭之中,對四戒大師頗不客氣,這不像她素日的為人,此中必然大有道理。」 他心頭雖有所疑,但知自己的才慧,不及范雪君遠甚,一時之間,猜不透她的用意,只有暫時放過,等到有機會時,再去問她。 這時,眾人邊走邊談,業已步出寺門,一路之上,僅只遇上些小沙彌和老態龍鍾的僧侶外,若大的少林寺,陡然顯得異樣的空虛、沉寂,那淒清、荒涼的氣氛,與人一種沉重的壓力,使人感到心頭窒息不安,好似千軍萬馬俱已開赴戰場,留下的只是焦急與沉悶而已。 左少白仰臉望了望天色,環顧眾人一眼,道:「咱們今後行止如何?諸位有何高見?」 閒雲大師道:「老衲有點下情,先行稟報。」 左少白道:「大師有話請講,不必客氣。」 閒雲大師手推輪椅,移近左少白身前,道:「老衲暫與盟主告別,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再來追隨盟主,為江湖大事效力。」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大師是想遺返峨嵋,清理門戶,收回掌門大權麼?」 閒雲大師沉沉歎息一聲,道:「自煙雲峰慘變之後,老衲已十餘年未曾回山,也不知本派內部情形如何了?」 左少白點了點頭,道:「音訊人絕,難怪大師放心不下。」 閒雲大師那殘破的容貌上,泛起一片感傷之色,緩緩說道:「老衲承受先師衣缽,執掌門戶,具有振興峨嵋,光大本派之責,不想身遭慘變,掌門大權落於奸人之手,這都是老衲的罪孽,十餘年來,老衲忍辱偷生,為的就是此事。」 左少白道:「天道公平,作惡之人,終必自食惡果。」 閒雲大師歎一口氣,道:「盟主說的雖是不錯,但老衲若不能親手懲治逆徒,收回掌門大權,身死之後,有何瞼面去見峨嵋歷代的祖師?」 范雪君道:「大師如今有何計劃?」 閒雲大師道:「老衲也沒有什麼好的計劃,只是趕回西蜀,召集峨嵋門下,公佈逆徒的罪狀,處以門規而已。」 范雪君螓道一搖,道:「時移勢易,大師此計行不通了。」 閒雲大師雙目一睜,兩道炯炯眼神,凝注在范雪君那覆面黑紗之上,道:「姑娘天悟神聰,為老衲生平所僅見,尚祈不吝教益,指點一條明路。」 范雪君道:「大師過於抬舉小女子了……」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若依賤妾淺見,峨嵋與少林環境不同,重施故技,未必有效,何況少林方丈叛變之事,不出旬日,即行傳遍江湖,前車之鑒,法正和尚豈有不未雨綢繆,預謀對策之理。」 黃榮道:「是啊!那法正和尚現任峨嵋掌門人,大權在握,行事方便,他若預設陰謀,布好陷阱,大師孤身一人,匆匆趕回山去,豈非自投羅網!」 高光叫道:「大師雙腿已殘,行動不便,孤身犯險,咱們如何放心得下?」 高光叫道:「要不然,大夥一齊西上,陪同大師返回峨嵋,清理門戶。」 少林一戰,出生入死,歷經凶險,從此間已生出深厚的情面,眼看他以缺殘之身,獨自西返,誰也放心不下。 閒雲大師大為感動,滿懷激動的道:「諸位的好意,老衲心領,但此時江湖鼎沸,人心浮動,正是揭竿而起,大有所為的時候,峨嵋僻處西蜀,往返費時,諸位實不宜多此一行。」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為大局作想,我等實是無暇西上,但若忍令大師孤身涉險,那也是萬分不妥的事,無論如何,總得想個兩全其美的主意,既可了斷峨嵋私務,又可掌握時機,號召天下群傑,聯合一致,與那聖宮神君作一決戰。」 閒雲大師道:「姑娘神機妙算,必有兩全之策。」 張玉瑤叫道:「對,范姑娘快想一想,有什麼錦囊妙計沒有?」 閒雲大師傳過她「飛龍三劍」、「天鳳四掌」,二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是以,張玉瑤關心之切,遠甚於其他的人。 范雪君道:「大師是否知道,眼前的峨嵋派,除掌門正法之外,尚有那些高手?」 閒雲大師搖了搖頭,道:「十餘年來,老衲過著暗無天日的地獄生活,對本派的近況,已是全無所悉了。」 左少白轉瞼一望四戒大師,道:「此事只有請教大師了。」 四戒大師肅容道:「盟主下問,老衲敢不奉陳……」 微微一頓,接道:「眼前的峨嵋派,名頭最響的有一僧、一尼、一俗,號稱峨嵋護法三絕劍。」 閒雲大師漠然道:「這三人都是峨嵋派的不肖之徒,早在三十年前,紅雲紫雲即因不守佛門清規做出了見不得人的事,被先師追回武功,逐出了門牆,想不到二十年後,反作了峨嵋派的護法之人。」 四戒大師道:「這三人眼前是峨嵋派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也是法正最為有力的後盾。」 閒雲大師冷冷一笑道:「老衲有一位師叔,法號清淨,不知還健在否?」 四戒大師想了一想,肅容道:「清淨禪師,十餘年未曾聽人提起,是否健在,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左少白歎息一聲,道:「奸邪當道,正人隱跡,大師還是不回峨嵋的好。」 閒雲大師淡淡一笑,道:「歷劫之身,生死二字,早已置之度外。」 張玉瑤道:「盟主,我隨大師走一趟峨嵋如何?」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以眼前的事實判斷,少林一癡;武當悟因子、峨嵋法正,崆峒時尚興,乃是聖宮神君派在各大門派臥底的四大奸細,各個擊破,掃蕩聖宮神君安置在外的奸細,乃是我等應做之事,所考慮的,乃是先後緩急問題,並非去與不去。」 萬良大聲道:「盟主說得對,此事大有研究的必要。」 說到此處,眾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范雪君臉上。但見范雪君垂首望地。沉思不語,眾人與她相處已久,早已熟悉她的習慣,見狀之下,眾人默默等待,深恐打擾了她。 約莫等待了一盞熱茶的時光,范雪君突然將頭一抬,笑聲說:「有了。」 張玉瑤秀目一睜,道:「有了什麼?」 范雪君道:「我有一條計謀,如果大家齊心協力,按計而行,不出三月,一切問題,當可迎刀而解,剩下的就是直搗黃龍,與那聖宮神君決一死戰了。」 眾人一聽,心頭大為振奮,高光首先叫道:「姑娘快講,什麼計謀?誰不依計而行,可按軍令從事。」 范雪君輕輕一笑,沉吟了一陣,默默無言。 萬良突然歎一口氣,道:「天機不可洩露,愈是重大的計謀,愈是不能事先宣佈,這是諸葛武候遣訓,豈是違背得的。」 高光嘮叨道:「嗯!山人自有妙計,到時自知。」 眾人齊齊一笑,范雪君言不過實,那是久經證實的事,眾人對她深具信心,想到前途已露曙光,不禁心懷一暢,只是身在悶葫蘆中,對於即將來臨的事,一無所知,心頭終究有蹩扭。 但見范雪君臉龐一轉,朝閒雲大師道:「大師若能依照賤妾的主意,我保證峨嵋法正,與那護法三絕劍,自行投到,親至大師座前,解決峨嵋家務。」 左少白道:「以逸待勞。那可強勝千里跋涉,孤身犯險了。」 閒雲大師仰首望天,呆了一呆,道:「要等候多久?」 范雪君道:「一切都在這三月之內。」 閒雲大師道:「不除那殺師惡徒,老衲誓不甘休,睡不安枕,三月之前,未兔大長了。」 范雪君笑聲道:「消息傳到峨嵋,彼等赴來中原,來去之間,大約耗去一兩月的時間,三月之期,也不算長了。」 張玉瑤急聲道:「師父,十多年也忍了,還忍不下這短短的三月麼?」 閒雲大師苦笑一聲,望著范雪君,道:「尚清姑娘指示,在老衲那孽徒自行投到之前,老衲應該作何準備?」 范雪君肅然道:「那正法僅是大師的弟子,如果須得大師親手收拾他,那就落了下乘,也出不了大師心頭惡氣。」 閒雲大師一楞,道:「哦!那卻如何是好?」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峨嵋私事,外人不敢置喙。」 閒雲大師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暗道:「是啊!如果那一徒與護法三絕劍一起到來,我雙拳難敵四手,萬一力不能勝,功敗垂成,豈非遣恨無窮之事,這種清理門戶,懲治叛徒之事,又不宜求助外人。 他本非笨拙之人,只是面對范雪君這等智計如海,聰慧絕倫之人,才會顯得遲鈍,這時經范雪君一點,頓時明白過來,哈哈一陣大笑,道:「玉瑤,老衲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武功,你快把我安置到馬車之內,莫要躲耽誤了老衲寶貴的光陰。」 張玉瑤歡聲道:「好呀,弟子遵命。」 三輛馬車已停道旁,黃鶴周正已被安置在車內,張玉瑤將閒雲大是的輪椅推到車旁,連人帶椅,抬了上去,自己也鑽入了車內。 萬良呵呵一笑,低聲說道:「范姑娘一句話,張姑娘只怕要變作峨嵋弟子了。」 范雪君道:「決戰之期不遠,增加一分武功,就增強一分戰力,也增多一分獲勝的希望。」 黃榮道:「言之有理,我們兄弟新學的武功,也該抽點時間苦練一番了。」 左少白點了點頭,環顧眾人一眼道:「我等下一步動向如何?諸位有何高見?」 高光道:「范姑娘想必胸有成竹了?」 范雪君搖首道:「我雖有打算,但一月之內,卻是靜以觀變,何去何從,悉聽公議。」 左少白一望四戒大師,道:「大師有何高見?」 四戒大師道:「老衲唯盟主馬首是瞻。」 萬良道:「我等已將中原鬧的天翻地覆,若依老朽愚見,索性移軍南下,瞧一瞧江南的風色。」 范雪君似是就等旁人提議南下,接口說道:「萬老護法這主意不錯,金刀門南下牧馬,賤妾保證另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四戒大師臉色微微一變,道:「峨嵋遠在西蜀,我等既不能去,武當山距此不遠,我等何不南下荊襄,看一看武當派的情勢。」 范雪君突然放聲笑道:「原來大師也是成竹在胸,既然有此卓見,何不早講,也免得我等枉費神思了。」 四戒大師臉色一紅道:「芻蕘之見,聊供參考而已。」 左少白暗暗忖道:「范姑娘對四戒大師,似有很深的成見,這內中定有誤會,我得想個法子,使二人前嫌冰釋,和睦相處才是。」 心中在想,口中緩緩說道:「九大門派和四門、三會、兩大幫。武當派算是第二大派,實力僅次於少林,這一派的歸屬,對大局有舉足輕重之力,我等去往武當,相機行事,確是有益無害之事。」 四戒大師見左少白同意自己的主張,不禁暗暗竊喜,合掌說道:「盟主明見萬里,實乃武林蒼生之福。」 左少白苦笑道:「大師過獎了。」 轉臉一望范雪君道:「姑娘若無異議,我等就立刻動身,奔往武當了。」 范雪君淡然道:「謹遵盟主令渝。」 右手扶在范雪儀肩頭,轉身向篷車行去。 須臾,車聲轔轔,向前行去。一路上,不時見到三三兩兩,身佩兵刃的少林弟子,那些少林和尚,愁眉苦臉,往來於官道之上,有的徜徉城鎮中,大街小巷,徘徊來去,見了四戒大師,都是合什一禮,默默無語,四戒大師也從不探問一句。 左少白冷眼旁觀,心知少林派追捕一癡之事,尚無結果,但由少林弟子散佈的情況看去,重點似在豫南,想來一癡逃遁的方向,必在嵩山以南。忽忽一日,車過臨汝,道上已見不著少林弟子。 這日晌午時分,左少白正在車內,探視黃鶴周正的病勢,大車突然停了下來。高光忽由前面急急奔了回來,撲到車前,大聲說道:「盟主快到前面瞧瞧。」 他似是激動過度。短短距離,竟然跑了過上氣不接下氣,連話也講不出來。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是否遇上了敵人。」 高光伸手向前一指,喘息道:「萬護法截住了一批武林人物,為首之人,正是盟主的殺父仇人之一。 左少白心頭猛地一跳,道:「金鐘道長?」 說罷,大步奔去。 高光道:「不,飛叟胡梅。」 說話之間,二人已奔到車隊之前,早已看清了真象。 只見萬良與黃榮站立路中,擋住了一批武林人物的去路,對方共有十二三人,為首一人是身材矮小,鷹鼻削腮的老者,左手執著一塊鐵牌,右手拿著一把短刀,正在大聲講話,萬良仰首望天,一付充耳不聞的樣子。 左少白一見這矮小的老者,腦海之間,頓時顯出了「生死橋」前,那一幕血腥的慘狀,未及開口,已唰的一聲,抽出了身後的寶劍。 這矮小老者正是八卦門中的高手飛叟胡梅,左少白認得他,他也認得左少白,兩人都未想到,在這荒郊野外,不期而遇。飛叟胡梅先是一驚,繼而仰首望天,哈哈一陣大笑。 萬良「呸」的一聲,冷冰冰的說道:「老匹夫,你是借這一陣笑聲壯膽麼?」 飛叟胡梅笑聲一住,兩道陰騖的目光在萬良瞼上轉了一轉,移日一望左少白,道:「左少白,近來江湖上有一種謠傳,說你組織了金刀門,自任盟主,這謠傳真是不真?」 左少白冷冷說道:「並非謠傳,是實。」 飛叟胡梅臉上斥過一片陰霾之色,道:「生死判萬良,想必你是金刀門下之人了?」 萬良傲然道:「老夫是金刀門的護法之一。」 飛叟胡梅微微一驚,忖道:「這左少白何德何能,連萬老兒這種成名數十年的高手,也自居屬下,甘心在他的手下出力?」 轉念之下,一望四戒大師,縱聲笑道:「如果胡某老眼不花,這位大師應是少林高僧,名列四大護法金剛之一的四戒大師了。」 四戒大師道:「老衲正是四戒。」 飛叟胡梅冷笑一聲,道:「大師乃是佛門高僧,總不會自貶身價,也投人了金刀門下吧?」 四戒大師肅容道:「老衲亦是金刀門四大護法之一。」 此言一出,飛叟胡梅與同行之人,無不臉色大變,駭異之極,彷彿突然之間,被人在心口猛地擊了一拳。 要知四戒大師乃是聲名久著的高手,以他的身份和武功,意然也充任了金刀門下的護法之職,這突然崛起江湖的金刀門,也就使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不勝震驚了。 只聽左少白厲聲喝道:「胡梅!」 飛叟胡梅心神一顫,道:「有何見教?」 左少白煞氣盈面,冷冰冰說道:「當年在『生死橋』前,圍攻我左氏一家的武林人物,其中有你一人,那是不會錯了。」 飛叟胡梅強自鎮定,道:「武林動了公憤,胡某豈能後人?」 左少白冷笑道:「如果我未曾記錯;是你一刀刺入我母親的後背,是麼?」 飛叟胡梅感到一股寒氣,起自足底,逐漸向上升起,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但聞左少白冷漠的聲音道:「我大哥左繼白被你們劈作兩半,屍體跌入絕壑之中,那也不必提了,我姊姊左文娟被你生擒過去,你卻應該有個交待。」 飛叟胡梅微微一呆,道:「那左文娟確是被我生擒到手,但……」 左少白冷冷道:「被你殺害了?」 飛受胡梅大聲道:「沒有。」 左少白厲聲道:「好!人在何處?」 飛叟胡梅心中暗道:「江湖上久已轟傳,這小子身兼王劍、霸刀兩家之長,加上那四戒大師與萬良助陣,老夫若不使弄一點狡猾,只怕不能生離此處了。」 此人老奸巨滑,一瞧情勢不對,立即盤算逃命之策。 只聽他嘿嘿乾笑一聲,大聲說道:「左文娟的下落,當世之間,只有胡某一人知道,但你若不露上一手,使胡某心服口服,今生今世,你就不用想得知左文娟的下落了。」 這乃是以進為退之法,料左少白聽了之後,定然不敢傷他的性命,他既無性命之尤,那就不難見機行事,徐謀脫身之策了。 但聽高光怒聲道:「這老兒眼珠亂轉,他的話不能相信。」 黃榮道:「大哥請退向一旁,待兄弟們效勞,宰了這個老兒,以慰伯父大人在天之靈。」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胡梅死不足惜,只是姊姊下落未明,但恐殺了胡梅,再無線索可尋。」 心念電轉,口中緩緩說道:「兩位賢弟請在一旁掠陣,愚兄要親自對付他。」 高光拔出雙筆,厲聲喝道:「不相干的退後五步。」 飛叟胡梅道:「左鑒白是武林公敵,這裡沒有不相干的人。」 左少白怒聲道:「你若想倚多取勝,那是枉費心機了。」 寶劍一振,向胸前刺出。 飛叟胡梅鐵牌一揮,呼的一聲,直向寶劍磕去。左少白冷冷一呼,唰唰兩劍,把胡梅圈入一片劍光之中。飛叟胡梅凜然一驚,八卦牌左推右拒,勉強避過了兩劍,右手短刀未及攻出,數雜劍花,又已襲近身前。 飛叟胡梅原想上手就全力搶攻,以八卦門中的絕技「翻雲八式」,先與左少白周旋一陣,能夠勉強維持個平手,那就不難找到脫身的機會。 他這套刀法,隱在那左手鐵牌之中,攻勢奇詭,招招惡毒異常,極難御防,卻不料左少白劍勢浩瀚如海,前招未盡,後招又至,招招連線,此薄彼起,飛叟胡梅那牌中藏刀,凌厲絕倫的攻敵招術,竟然施展不出,反被左少白那大開大闔的劍勢,迫的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轉眼間,飛叟胡梅臉上汗水滾滾而下,眉宇間一片驚愕、畏懼之色,那矮小的身子,畏縮於鐵牌之後,東門西避,狼狽已極。 忽聽一陣暴喝,四個手執鐵牌短刀之人,齊齊撲入了場中。 只看這四人用的兵器,已知都是八卦門中之人,其中一人是胡梅的師弟,另外三人乃是胡梅的師侄,這四人眼看胡梅掙扎於左少白劍勢亡下,岌岌可危,雖然心頭同感駭異,卻不能不硬起頭皮,拔刀相助。 但是左少白寶劍一揮,瞬眼之間,朝四人各個攻了一招,寶劍飛舞,將四人一起裹人了劍勢之內。 高光、黃榮相視一笑,二人早有經驗,左少白這天到招術,以寡敵眾,最具神奧,對方縱是再多幾人,依舊只有居於被動,難挽頹勢。 左少白出道以來,連經戰陣,功力火候,業已大進,已盡得天劍的神髓,對付八卦門中這五人,實是游刃有餘。 這四人被裹於劍勢之內,恍若泥牛入海,絲毫未能挽回頹勢,飛叟胡梅仍未扭轉頹勢,招招都覺措手不及,大有傷亡在即之感。 轉眼間,刀光劍影,傳出了沉重的喘息之聲。那三名八卦門的弟子,首先感到眼花繚亂,支持不住,膽戰心驚之下,恨不得立時棄掉手中的刀盾,束手就縛,聽憑宰割,但因師門規戒,臨陣投降,乃是死罪,只得咬緊牙關,拚命支撐下去。 此際,左少白佔盡了上風,但卻感到對方五面鐵牌,此遮彼架,深具防守之妙,除非對方自行認敗,一時之間,卻是想不出一個制服敵人,結束戰門之策。 忽聽范雪君道:「這五人都非善良之輩,又是盟主的殺父仇人,盟主何不痛下殺手,將五人一齊傷在劍下。」 那三名八卦門的弟子全力應敵,不知范雪君何時到了場邊,聞聲之下,不禁心頭大駭,忍不住轉臉望去。 但聽劍風絲絲,左少白寶劍連閃,襲近了三人的胸腹要害。 三人駭然大驚,匆匆揮鐵牌擋去,忽聽一聲慘叫,倉促之間,一人手中的短刀,扎入了另一人的腰間,鮮血泉湧而下。 這乃眨眼間的事,左少白早已變招換式,轉向飛叟胡梅襲去。 那八卦門中的弟子,被同門一刀扎入腰際,重傷之下,戰志全消,噹的一聲,扔下鐵牌短刀,手掩傷口,就地蹲了下去。 飛叟胡梅既驚且怒,厲聲喝道:「誰敢……」 他本要嚴令門下,誓死力戰,怎奈自己也打的心膽俱寒,恨不得扔掉手中的兵器,但想昔年「生死橋」前之戰,左少白已經留下深刻的印象,自己是主凶之一,縱然投降,也只是坐以待斃,倒不如抗拒到底,或許能找出一條生路。 恐懼、焦急集於一身,惱怒之下,鐵牌猛地一挺,直向左少白襲來的劍勢撞去,左足一翹,將那名蹲下身子的弟子,猛然踢了開去。 這時,左少白心頭也暗暗焦急起來,只覺得要想傷人,非得動用古刀不可,僅靠手中的寶劍,竟是不知如何才能取勝,以結束眼前這場打鬥。 但聽范雪君冷冷說道:「盟主若是要留活口,就請退下陣來,讓黃、高二位護法出手。」 范雪君講這種話,其中含著極深的用意,高光卻是渾然不解,脫口說道:「對!盟主歇息一陣,看小弟生擒這幾個人。」 左少白聞言,只覺得臉上一熱,怒聲喝道:「看劍,看劍……」 言未了,一陣噹啷聲響,飛叟胡梅等四人手上齊覺一痛,四塊鐵牌同時掉落在地。 萬良先是一怔,隨即大喝道:「好劍法。」 黃榮、高光楞了一楞,移目望去,飛叟胡梅等四人同是臉如死灰,左手握住右掌,原來四人的右手小指,同被齊根斬斷,鮮血淋漓,濺落在地。 高光大為興奮,道:「哈哈!你們再不束手就縛,那就當真是不知死活了。」 大步走了過去,驕指如戟,直向胡梅點去。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章 手刃親仇 飛叟胡梅猛地一躍,跳開了丈許,嗔目道:「狗仗人勢,算什麼好漢!」 高光勃然大怒道:「老匹夫,膽敢出口傷人,拾起兵器,我教你識得厲害。」 飛叟胡梅老奸巨滑,心知繼續打下去,縱然勝得高光,也是毫無好處,當下傲然一哼,轉臉一望左少白道:「胡某人自認不敵,你待怎樣?」 左少白呆立當地,腦海之內,依然在思索剛才那一招的手法,對胡梅的話,恍若未聞,理也不理。 原來那「王道九劍」,看去招招攻向敵人,其實招式一老,劍勢早已轉變,全憑那股流動的劍氣,與穆穆隸隸的劍勢,迫使敵人窮於應付、疲於奔命之下,自行認敗服輸,實際上,那九招劍法,劍劍沾衣即止,沒有一招傷得著敵人的身體。倘若傷到敵人,那已是超出了王道九劍之外,屬於另外的武功了。 在此以前,左少白施展劍法,一直未曾脫出那天劍姬侗的窠臼,換言之,他所施展的一招一式,全部保存了王道九劍本來的面目,因此,遇上一個頑抗到底的敵人,那就只有一直打下去,直到有一方力竭為止,但剛才因受范雪君刺激,左少白一時情急,信手一劍,同時斬下了四人的手指。 這隨手一劍,並非王劍、霸刀中的武功,而是孕育他胸中的武學潛力,加以發揮而成,至此,左少白的武功已是進入了另一種境界。 飛叟胡梅見左少白呆立當地,久無反應,不禁暗暗想道:這小子到底年輕,未曾經過陣仗,勝了一招,就驚喜成這種樣子。 他心中盤算,暗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當即抱拳道:「胡某人敗得不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一劍之賜,改日必有報答。」拾起鐵牌短刀,大步奔去。 但聽左少白怒喝道:「站住!」 飛叟胡梅駐足轉身,傲然道:「你莫非想打聽左文娟的下落?」 左少白冷冷一笑,道:「我只想取你的性命。」長劍一揮,欣然襲去。 飛叟胡梅心頭大駭,歷聲喝道:「姓左的,你講不講江湖規矩?」 萬良哈哈大笑,道:「這老兒,他倒講起江湖規矩來了」 只聽左少白冷冷一哼,寶劍連閃,在飛叟胡梅胸上,陡地劃了四劍。 這四劍疾如電掣,飛叟胡梅枉有鐵牌護身,依然遮擋不及。 這僅是一兩句話的工夫,八卦門那另外三人才剛剛撿起鐵牌短刀。撲奔攏來。 左少自那四劍,在胡梅胸前交叉來去,劃了一個斜斜的「井」字,創口雖然不深,但卻長達八九寸,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可怖之極。 這時,四人又被左少白圍入劍勢之內,四人以背相向,狂揮手中鐵牌,抵擋左少白的攻擊。 忽聽左少白長嘯一聲,唰唰唰唰,劍光電閃,陡然在四人左腕上各刺了一劍,噹啷聲中,四塊鐵牌,一起掉落在地。 這四劍來勢奇突,飛叟胡梅等莫名其妙,誰也沒有看出那劍勢的來龍去脈,但覺眼前一花,左腕一痛,鐵牌已然脫手。 左少白似是突然變了一人,只見他劍眉雙剔,滿臉殺氣,寶劍一振,朝飛叟胡梅心口猛地刺了過去。 飛叟胡梅心膽俱裂,來不及丟棄右手的短刀,雙臂一舉,駭然叫道:「慢來。」 左少白寶劍一頓,抵住胡梅心口,陰沉沉道:「有話快講,我若不殺你,對不住父母在天之靈。」 飛叟胡梅臉如死灰,喘息道:「左文娟是你的親姊姊,你真不關心她的生死?」 左少白暗暗忖道:這老賊卑鄙無恥,若不施展強硬的手腕,勢難令他就範。 心念電轉,冷冷一笑,道:「你想以此要挾,妄圖活命,那是做夢。」寶劍一挺,刺入了胡梅胸口。 飛叟胡梅一陣劇痛,脫口慘呼一聲,雙手捏住劍身,顫抖不已。一股鮮血,由那劍刃之旁,泉水般湧了出來。 這時,不但與胡海同來之人心膽駭破,就是黃榮、高光等人,也感到怵目驚心,不忍卒睹,誰也想不明白,何以突然之間,左少白的心腸變得剛硬起來。 忽聽四戒大師道:「阿彌陀佛。」 大步上前,朝左少白合什躬身道:「盟主暫請息怒,待老衲來盤問他。」 左少白寶劍一收,退後了兩步。 四戒大師目光在胡梅胸前掠了一眼,面有不忍之色,道:「胡施主,你是江湖的上成名人物,事到如今,理該爽快一點。」舉手一揮,連點胡梅數處穴道,止住了鮮血外流。 飛叟胡梅喘了一口大氣,冷笑道:「多謝大師解圍之德。」 四戒大師緩緩搖頭,道:「老衲並未解施主之圍,施主不用道謝。」 胡梅臉色一變,獰笑道:「大師有何指教?」 四戒大師目光如電,深深凝注胡梅一眼,道:「左文娟左姑娘,如今身落何處?」 飛叟胡梅心中暗道:「眼前的情勢,不講實話已是不行,這老禿驢素有慈悲之名,說不定有他轉圜,尚能保全性命。」 心中盤算,頓時面露愧色,道:「當年在『生死橋』畔,確是胡某擒住了左文娟,但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左文娟當時就被另一人搶走了。」 四戒大師目尖一皺,道:「你胡施主並非好欺之人,是誰那麼厲害,竟將你到手的俘虜,搶過手去!」 飛望胡梅獰笑一聲,道:「那人姓齊,是江湖道上大大有名之人。」 四戒大師仰首望天,道:「江湖上的成名英雄……風雲會主齊子豪?」 飛叟胡梅冷然道:「大師既已猜到,那就不用在下多說了。」 四戒大師道:「江湖之上,並無關於此事的傳聞,施護知齊子豪擄去左姑娘之後,作何處置?」 飛叟胡梅道:「這個麼?那就只有齊子豪才知道了。」 四戒大師身形一轉,眼望在少白,面露哀懇之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他久在佛門,素以慈悲為懷,眼看胡梅狼狽之狀,有心向左少白求情,寬貸胡梅一死,但知白鶴堡慘遭滅門之禍,血海深仇,非同小可,因之話到唇邊,卻又無法出口。 左少白飽經憂患,對人情世故甚為練達,睹狀之下,已明白四戒大師的心意,當下舉手一揮,道:「有勞高兄弟,將這四人先行擒下。」 高光道:「兄弟遵命。」大步走了過去。 飛叟胡梅已被左少白打的心寒氣餒,眼看高光走近身前,竟是不敢閃避,但覺腰際一麻,已被點住穴道,摔倒在地,其餘幾人,見胡梅束手就縛,更是不敢抗拒,高光手臂連揮,一口氣點閉了四人的麻穴。 黃榮大步走了過來,帶著高光,將幾人搬進了車內。 與飛叟胡梅同行之人,另外還有七個,那七人自始至終,袖手旁觀,未曾插手,這時目光交投,相互間交換了一瞥眼色,倏地一言不發,轉身奔去。 四戒大師陡地縱聲喝道:「諸位施主暫留貴步,請聽老衲一言。」 他這兩句話,是以佛門「獅子吼」的上乘武功講出,雄渾的語聲,貫入眾人耳中,彷彿響起一連串焦雷,那七人駭的身心一震,臉色大變,齊齊駐足站定。 左少白心頭大惑,暗道:「這位大師向來息事寧人,怎麼我已將這幾人放過,他倒加以留難起來。」 只聽四戒大師道:「請恕老衲眼拙,不知幾位施主是何門何派的英雄?」 那幾人一楞,其中一個雙目深陷,身形枯瘦的黑袍老者,雙手一抱拳,道:「老朽陰山呼延豹。」 四戒大師容色微動,道:「原來是陰山派的碧憐箭呼延老英雄,失敬失敬。」 他似是突然變了一人,炯炯雙目,冷焰迫人,轉向一個五旬上下,背插單鞭的錦袍男子望去。 那錦袍男子與四戒大師的兩道目光一觸,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道:「青城姜成協,末學後進。」 四戒大師冷然道:「原來是『一鞭斷流』姜施主。」目光一轉,朝向那五短身材,發須如戟的紅面老者,接道:「這位施主生具異相,如是老衲猜的不錯,該是崑崙派的鄭老英雄,矮崑崙鄭錳。」 那紅面老者嘿的一笑,道:「大師好眼力,好記性。」 伸手一指身旁二人,接道:「這是鄭猛的兩個師侄,大師多指教。」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移向左邊一個滿臉橫肉,背插砍刀的勁裝男子,道:「這一位……」 那勁裝男子毫無懼色,漠然造:「樊霸,人稱惡屠夫。」 四戒大師眉頭一皺,想了一想,道:「樊施主莫非是鐵膽會的好漢?」 惡屠夫樊霸冷冷道:「不錯。」 左少白心暗道:這事奇怪,十個人,竟然包括了許多門派,這絕非偶然之事。 但四戒大師道:「這一位施主,諒必也是江湖聞名的英雄了。」 那最後一人是個中年男子,白面青須,臉色甚為陰沉,一見四戒大師盤問自己,立時乾笑一聲,道:「在下宇文清,無名小卒,不敢當英雄之稱。」 四戒大師暗忖道:宇文清?這名字倒是陌生的很,似是從未聽人說過。 心念轉動,口中緩緩說道:「字文施主是否是九大門派或四門、三會、兩大幫的人?」 那宇文清搖首道:「家傳幾手莊稼把式,不在任何門派之列。」 四戒大師漠然一笑,陡地目光電射,掃掠那幾人一眼,道;「諸位施主恕老衲多問,你們浩浩蕩蕩,結伴而來,難道是奔往嵩山不成?」 那幾人聞言,神色齊齊一動,但卻無人答言。 四戒大師眉頭一皺,道:「諸位之中,可有領頭之人?」 那幾人目光交投,相互望了一眼,那宇文清倏地放聲一笑,道:「不期而遇,偶然同行,那有領頭之人。」 四戒大師道:「那麼老衲請問宇文施主,你是要去少林寺麼?」 宇文清默然片刻,大聲道:「在下並非去貴寺。」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道:「鄭施主呢? 矮崑崙鄭猛微微一怔道:「鄭猛與少林高僧僅只慕名,卻素無交往,高攀不上,去幹什麼?」 高光心中暗道:「這老和尚今天怎麼搞的,反反覆覆,囉囉唆唆,全無一點有道高僧的樣子。」 但聽四戒大師道:「這位樊施主呢?我看一定是去往少林寺的了。」 那惡屠夫樊霸生性暴急,只因懼於四戒大師之名,又見左少白在旁,這才忍氣吞聲,一直不敢發作,但忍到此時,再也忍不下去,不禁雙目一瞪,怒聲道:「老和尚,你那來這多廢話?」 四戒大師突然之間,變得異常固執,道:「老衲請問施主,是否要去往少林?」 惡屠夫樊霸冷笑道:「如果我懶得回答呢?」 四戒大師道:「若不回答老衲,那就只好請樊施主就此回頭,不能繼續前進了。」 惡屠夫樊霸哈哈一陣狂笑,道:「我以為天下只有我惡屠夫強梁霸道,原來少林寺的和尚,也是蠻不講理之人。」 四戒大師說道:「老衲生平未曾如此,今日迫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惡屠夫樊霸冷冷一哼,道:「誰迫你了,此地離少林寺百里之遙,陽關大道,人人可以行走,你攔路盤查,強辭奪理,難道還有道理不成?」 四戒大師臉上一紅,暗道:「此事確實理虧,但這些人結隊而行,明明與少林失寶之事有關,但事無佐證,豈能入人於罪,唉!那范姑娘智計如海,若能得她相助,焉有這多困難,可惜她……」 但聽那宇文清道:「大師如此留難,到底是奉金刀盟主之命,或是奉少林掌門的差遣?」 四戒大師先是一怔。隨既大為窘困,轉眼一望左少白,茫然失措。 忽聽范雪君輕笑一聲,道:「老禪師,你有何為難之處!」 四戒大師道:「姑娘才慧過人,定能看出,這批人聯袂而來,其中必有緣故。」 范雪君道:「是啊!依賤妾猜想,定是少林失寶的消息已經傳揚開去,這批人聞風而至,志在越火打劫,趁機劫奪少林寺的寶物。」 四戒大師道:「但老衲有所不解,前後不過一兩日工夫,消息怎能傳播的如此快速?」 范雪君道:「謠傳如風,不徑而走,有一兩日的時間,想來也就夠了。」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隨即搖首道:「姑娘有所不知,老衲那幾位師兄,乃是日夜兼程,趕往一癡的前面,然後再回頭圍捕,而且消息早經封鎖,縱然洩露,也不致如此快速。」 范雪君輕輕一笑,道:「大師既然如此信任少林弟子之能,賤妾就不便多講了。」 四戒大師道:「老衲……」 他似是有著極大的困難,遲疑良久,方下定決心,道:「唉!姑娘才智高超,老衲不及萬一,與姑娘勾心鬥角,老衲萬萬不是敵手。」 范雪君道:「大師過謙了。」 高光暗暗叫道:「好啊!原來這兩人在暗中鬥智,大伙倒被他們瞞住了。」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眼望左少白,滿臉愧疚之色,道:「盟主恕罪,老衲奉師兄之命,與諸位同行,另有私心。」 左少白先是一怔,隨即含笑道:「大師是有道高僧,縱有私心,想必也是無傷大雅之事。」 四戒大師道:「盟主宅心仁厚,愈增老衲心頭的愧疚。」 萬良高聲道:「大師到底有何隱情,何不坦白講出,也可釋去我等心頭的疑惑。」 四戒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少林弟子,如今正在全力追捕叛徒,老衲那幾位師兄弟,深恐諸位插手其事,故命老衲投效金刀門,暗中監視諸位的行動。」 范雪君道:「那四空大師等,是怕我趁火打劫,謀奪少林寺的失寶麼?」 四戒大師道:「慢說劫奪,倘若金刀門抓住了一癡,奪下寶物,然後送還少林寺,那也是我少林門下的羞恥,和無法彌補的恨憾……」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其實范姑娘才慧如海,老衲投效金刀門,陰奉陽違之事,如何瞞得過范姑娘。」 范雪君道:「那也未必。」 四戒大師苦笑道:「老衲是迫於無奈,內心實感不安,不過,關於這幾位施主……」說到此處,移目朝惡屠夫等人望去。 但聽范雪君道:「大師不用再解釋了,賤妾也覺得這批人來的過分湊巧,其中定有內幕。」 四戒大師精神一振,道:「老衲願聽指示。」 范雪君道:「白鶴門慘案,四門、三會、兩大幫和九大門派,全都難辭其咎,金刀門對付他們,也不必多作客氣。」 四戒大師道:「姑娘的意思是……」 范雪君道:「先行擒下,再作定奪。」 那七人聞言,臉色齊齊一變,想到左少白那深不可測的武功,再加上四戒大師,誰也禁不住膽寒。 驀地,那宇文清一聲不響,扭頭狂奔而去,其餘的人早有逃遁之心。睹狀之下,立時紛紛傚尤,轉身疾奔而逃。四戒大師微微一怔,手執禪杖,即時追趕下去。 忽聽范雪君喝道:「大師且慢。」 四戒大師道:「姑娘……」 范雪君轉臉朝向東方,傾耳靜聽,道:「大師聽一聽,這是什麼聲音?」 眾人聞言,一起凝神聽去。這一群人中,論到內功的深厚和精純,四戒大師首屈一指,左少白也遠為不如。 四戒大師略一傾聽,頓時聽到一陣悶雷般的聲響,那聲音隱隱約約,彷彿遠在天邊,但緊密急聚,恍惚有千軍萬馬,正在遠處奔騰。 左少白也聽出那聲音,道:「好像是馬蹄聲。」 四戒大師皺眉道:「聽這聲音,只怕有百匹馬……」 范雪君道:「東面一帶是什麼地形?」 四戒大師道:「丘陵起伏。」 范雪君道:「是否有道路可循?」 四戒大師目光電掃,道:「人可勉強通行,車馬卻難以通過。」 范雪君道:「舍妹說右邊第二座高崗,車馬能夠上去。」 四戒大師凝目一望,大聲道:「對!那面似乎能夠通過。」 左少白道:「咱們登上那座高崗看清地勢再說。」 范雪君急速扶著妹妹范雪儀,躍入了車內,黃榮、高光跳上車座,馬鞭一揮,驅車疾馳而去。 這官道左側,丘陵起伏,荒草沒脛,無路可尋,左少白與四戒大師領先而行,揀那平坦之地,朝前疾奔而去。 約莫頓飯工夫,馬車行上了土崗,但不能攀上那最高之處。 黃榮大聲叫道:「啟稟范姑娘,咱們須得步行一段路程。」 言未落,范雪君扶著范雪儀已跳下地來,朝崗上奔去。只見人影動,張玉瑤和閒雲大師同時趕了上來。 這時,那密雷般的蹄聲,已更為清晰,但聲音竟然隱隱約約,聽去距離甚遠。 須臾,眾人登上了土崗,凝目一望,人人大吃一驚。 原來這一帶連綿起優的崗巒之後,是一片廣闊無垠的曠野,曠野中荒草沒脛,渺無人煙,一眼望去,充滿了荒涼肅殺之氣。這時,荒野的東南方,沙塵滾滾,上百騎馬,正向西北方疾馳。 這山崗左面看來不高,對右邊廣大的荒野來說,地勢卻是異常高峻,眾人站立崗上,曠野中的景色,一覽無遺,只是那百餘騎距離此地甚遠,遙遙望去,只見大群鐵騎,結隊狂奔,詳細情形,卻是看不清楚。 四戒大師對范雪君的才智,已佩服的五體投地,知她目難見物,忙將所見的情形,—一告知。 萬良突然歎道:「好大一片曠野,縱有千軍萬馬,也能展開一場大戰。」 高光道:「萬老護法說的不錯,此處用來做個戰場,那是再好不過。」 范雪君心頭一動,道:「這曠野的東南方,是不是連綿不絕的山嶺?」 萬良道:「正是,山雖不高,卻似一道堤防,與這面的山嶺,遙遙相對,將曠野包圍在內。」 范雪君道:「萬老護法看一看,這左面的山崗,是否以第三座最為高峻?」 萬良轉面一望,道:「正是,姑娘如何曉得?」 范雪君道:「此地是古代一個有名的戰場,東漢末年……」 突聞左少白驚道:「諸位請看,那批馬上人的裝束。」 范雪君道:「有何奇異之處?」 左少白道:「所有的人都戴有黑色頭罩,只有雙目顯露在外。」 眾人凝目望去,果然發現百餘騎馬之人,頭上全都戴著一個黑色布罩,掩去了各人的面目,只有雙目顯露在外。 四戒大師突然驚叫道:「這批蒙面人,正是少林寺的叛徒。」 張玉瑤道:「大師由什麼地方看來出的?」 四戒大師道:「這批人中,大部份穿著灰色僧袍。」 他內功精湛,目力強過眾人,看得比較清楚,接道:「盟主請看,那些攜著長兵器的人,拿的不是禪杖和方便鏟麼?」 左少白道:「大師說的不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其中小部份衣著、顏色與式樣很雜,不像僧侶打扮。」 四戒大師雙手連捷,道:「唉!不知一癡那逆徒是否在內?」焦急之心,流露無疑。 這時,那百餘騎士,正向西北方結隊狂奔,一來距離太遠。二則沙塵漫天,萬良也只能看到大概情形,黃榮。高光和張l玉瑤三人,更是看不真切。 但聽范雪君道:「後面的追騎尚未出現嗎?」 四戒大師道:「尚未出現。」 黃榮道:「范姑娘,這地方距離太遠,咱們何不……」 范雪君笑道:「咱們不能插手其事,反正是作壁上觀,在這高處,看的更為清楚。」 左少白道:「追兵出現了。」 眾人聞言,急向東南方望去,荒煙漫草間,果然出現了一些移動的人影。 萬良默默估計了一下,道:「追兵約有三十餘人。」 范雪君道:「大師尚未尋出一癡麼?」 四戒大師慼然道:「尚未找出那叛徒。」 范雪君道:「一癡身為首領,若不在全隊之前領軍,就在隊伍後面押陣,大師再仔細看看。」 四戒大師目凝神光,仔細望了片刻,搔首道:「相距太遠,沙塵太大,分辨不出馬上人的身形。」 那百餘人頭戴黑罩,伏身馬上疾馳,縱然在近處,也很難分辨得出誰是一癡,四戒大師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衝下山崗,將那奔騎迎頭攔住,但又覺得自己已經投效金刀門,除非得到左少白的允許,不便擅自行動。 忽聽閒雲大師道:「咦!諸位快看,後面追趕的人,頭上也戴著黑色的頭罩。」 眾人仔細一看,果然發覺後面奔馳的數十條人影,每人頭上都戴著一個黑色的布罩。 四戒大師雙眉緊皺,道:「此事當真奇怪,黑罩蒙面,乃是怕人識出本來面目,這……」 范雪君道:「後面這批人。只怕並非追敵之人。」 四戒大師心頭一動,目凝神光,朝後面那批蒙面人仔細望去,果然看出那數十人眼色不一,並非少林弟子,不禁大驚訝,道:「范姑娘,後面這批人並非少林弟子。」言辭之間,大有不勝迷惘之意。 范雪君沉吟了片刻,道:「前後兩批人,相距多遠?」 四戒大師道:「兩里之遙。」 左少白道:「前後兩批人都是黑罩蒙面,應是同黨無疑了。」 四戒大師道:「唉!一癡那孽障竟能勾結上這麼多江湖人物,真是意想不到之事。」 他目光電射,瞪住東南方,一瞬不瞬,接道:「追捕一癡的少林弟子,應該要出現了。」 范雪君突然輕笑一聲,道:「大師想要趕上前去,攔阻那百餘騎麼?」 四戒大師急聲道:「是啊!老衲身為少林門下,眼看著叛徒經過身前,若不出手攔截……」 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講了一半,下面的話噎在喉間,講不出來。 左少白大為不忍,道:「大師儘管自由行動,我等在此相候。」 四戒大師不勝感激,道:「多謝盟主,老衲只須阻擋一時,只等少林寺弟子追到,那就不怕一癡逃遁了。」 范雪君道:「那百餘騎馬,潮水般向前奔馳,大師單獨一人,如何攔阻得住?」 四戒大師臉色一紅,道:「老衲盡力而為,拼著以身殉道,總要阻擋一時。」 范雪君道:「西北地形如何?」 四戒大師急聲道:「一片曠野,荒草遍地。」 他已將范雪君奉為神明,一聽她詢間地形,就知她必有妙計。 但聞范雪君道:「此時刮的西風,大師先趕到西北角,順風縱火,若能著大火阻住奔騎,以待追兵,那可算作上策。」 四戒大師心頭大為振奮,洪聲道:「多謝姑娘妙計。」語聲未落,人影一閃,已行出六七丈外 群豪站立崗上,但見一條灰色身影,疾若風馳電掣,展眼之間,行下高崗,沒入叢草之間。 這時,那百餘奔騎,業已馳到群豪正北方,一眼望去,沙塵滾滾,大隊人馬,首尾相銜,出沒於荒煙蔓草間,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轟轟發發,彷彿山洪下瀉,海潮怒湧。 突然間,西北角上,冒起一股濃煙,隨即現出一片火光。 萬良目光邊連連閃動,道:「這位大師手腳好快。」 左少白道:「少林派面臨生死關頭,四戒大師內心的憂急,可想而知。」 說話中,荒野間又冒起了四五處火頭。 這曠野中,遍地都是荒草,此時西風正緊,那荒草一被點燃,風助火勢,霎時間,濃煙四起,火光沖天,劈劈剝剝之聲,響成一片。 一片大火,自西北角延伸到南面高崗之下,順著風向,疾在東面轉去,那大火燃燒之快,竟有疾逾奔馬之勢。 那百餘騎正當狂奔之際,發覺大火阻路,頓時方向一轉,改向南面行來。 火光下,只見百餘名身佩兵對的蒙面人,伏身鞍上,縱馬飛馳,馬蹄雷動之聲,幌轉著大火燃燒之色,轟轟隆隆,驚人之極。 展眼間,馬隊順著大火,衝到高崗附近,馬上人見南面無路可遁,立時方向一轉,回頭衝去。 這時,馬隊在曠野轉了一圈,回頭向東南方衝馳,正好由崗腳下奔過,眾人站在崗上,已能看清馬上人的情形。果然,百餘人中,大半穿著寬大的僧袍,手中攜著僧人慣用的長兵器,有些佩著戒刀和金剛杵,另外一小半人,服色混雜,有文士裝束,也有勁裝疾服,只是人人都戴著一個黑罩蒙頭,只有雙目暴露在外。 這時馬隊在前,大火在後,轉眼之間,馬隊已行過崗下,眾人雖仔細查看,亦未發覺那一癡的蹤影。 閒雲大師突然一指東方,道:「追兵出現了。」 眾人移目望去,東方地平線上,果然出現了許多人影,那批人影分作十小隊,平行前進,齊向西面趕來。 忽聽嗖的一聲,四戒大師閃電般的縱了回來。 就這片刻工夫,四戒大師已是混身汗濕,僧袍大袖,也被燒焦一角,鼻息啾啾,喘息不已。 左少白伸手一指東方,道:「大師請看,追兵業已趕到了。 四戒大師連連點頭,轉眼一望范雪君,道:「姑娘相助之德,少林弟子永誌不忘。」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一章 羅漢大陣 范雪君笑道:「賤妾是看在大師份上,並非有意幫助少林派。」 四戒大師垂首道:「老衲永感大德。」 張玉瑤突然叫道:「咦!大家快看。」 眾人忙向崗下望去,只見崗腳下竄出數人,也是黑罩蒙頭,直向對面奔去,似是奔向那數十名蒙面人,與其會合。 范雪君雙目雖盲,但妹妹范雪儀早已將看到的情形,暗中告訴了姊姊,四戒大師唯恐范雪君尚不知情,急忙說道:「又有幾個蒙面人,加入那大批蒙面人的行列。」 范雪君道:「共是七人麼?」 高光接口道:「不錯,一共七個人。」 黃榮大聲道:「好像是惡屠夫那批人。」 四戒大師凝目一看,果然那七人的身形衣著,極像剛剛逃出眾人掌握的惡屠夫樊霸等人。 左少白劍眉緊蹙,道:「這事奇怪,為何所有的人都事先準備好黑色頭罩,難道竟是巧合不成?」 萬良道:「沒有如此湊巧的事。」 四戒大師愁眉深鎖,道:「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幕後人物主持其事了。 但聽范雪君道:「高護法。」 高光道:「屬下在。」 范雪君道:「快將飛叟胡梅提到這裡來。」 高光大聲道:「遵命。」轉身奔去。 這時,大火已燃燒到曠野中央,那枯草燃燒甚快,大火所經之處,地面一片焦黑,荒野四面火已熄滅。 那數十名步行的蒙面人,這時停留在北面一塊空地上,那空地上寸草未生,蒙面人停留在那裡,等待西面余火熄滅,即可踏著餘燼,往西而去,那百餘騎奔馬被大火馳迫,繞了一個圓圈,這時也順著北面山麓,朝那空地馳去。 同時間,東面草原上已現出十餘隊少林僧侶,那十餘隊少林和尚,每人手中都執著兵刃,十多個小隊,每隊二三十人,由一個老和尚率領,浩浩蕩蕩,向西奔來。 那十多個小隊,本是平行展開,來至荒野東端,隊形突然一變,由橫而直,轉向西面疾奔。 轉眼間,為首那一隊少林僧侶,已接近蒙面人的鐵騎,少林僧侶視若無睹,依舊向前疾奔,看情形似要趕到西面,然後回頭包抄,實行首尾夾擊之策,那批蒙面人似知厲害,立時反客為主,方向一轉,直向少林和尚的隊伍衝去。 展眼間,兵刃交接,響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人喊馬嘶,聲震四野。 就這兩軍交接,少林和尚的隊伍為蒙面人鐵騎衝散之際,另外幾個小隊已旋風一般疾奔過去,其中一隊與那群步行的蒙面人接戰,其餘的都衝到西面,直抵大火邊緣,然後才掉過頭來。 這僅是片刻間的事,十八隊少林寺僧侶,已展開羅漢大陣,將那兩起蒙面人包圍在陣內。 群眾站立在高崗上,居高臨下,曠野中的情形盡收眼底,心中剛剛讚歎羅漢陣的威力,忽見大群蒙面人突出圍困,縱馬如飛,朝東方衝去,隨即與另外兩隊少林和尚接戰起來。 適在此時,高光挾著飛叟胡梅,大步奔了回來,叭達一聲,將胡梅摔落在地上,道: 「范姑娘,胡梅到。」 范雪君道:「搜他身上。」 高光聞言,立即在胡梅身上搜索,忽然搜出一團黑布,抖開一看,赫然是一個縫裂好的頭罩,不禁驚叫道:「啟稟范姑娘,搜出一個黑布縫製的頭罩,與下面那批人用的完全一樣。」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這嚴刑迫供的事,只好勞動萬老護法了。」 萬良嘿然笑道:「對付老奸巨滑之人,老朽最有辦法。」邁步上前,一把抓住飛叟胡梅的衣領,將胡梅提了起來。 飛叟胡梅早已駭的面如土色,道:「不必費事,胡梅既已落在你們手中,有問必答就是。」 范雪君冷冷道:「這黑色布罩那裡來的?」 飛叟朗梅道:「掌門人所賜。」 萬良怒聲道:「信口開河。」驕指如戟,猛地在胡梅腰上戳了一下。 飛叟胡梅吃吃一笑,臉上卻已滿佈驚恐之色,急聲道;「士可殺,不可辱,胡某講真話,你們不能濫用毒刑。」 左少白將手一擺,止住萬良施刑,眼望胡梅道:「你們掌門人如今何在?」 飛叟胡道:「八卦坪。」 他情知此時此地,不講實話只有多吃苦頭,因之,不待左少白追問,自行接道:「昨日夜間,老朽與師弟等正在南陽,突然接到掌門人令諭,命老朽率領師弟與此兩個師侄,趕到許昌附近,接應少林掌門人一癡大師。」 飛叟胡梅道:「傳令人是掌門人的貼身侍童,日月雙童之一的月童太陰,黑布頭罩也是由他帶來。」 四戒大師道:「八卦坪遠在川西,少林事變乃是近一兩日間的事,你們掌門人難道能未卜先知不成!」 飛叟胡梅道:「這中間的奧妙,老朽也無法回答,但那崑崙、青城兩派的人,想必也是奉到掌門人之命。」 萬良冷冷一笑,道:「那惡屠夫樊霸和宇文清沒有掌門人,兩人又是奉誰之命?」 飛叟胡梅道:「這個老朽亦不知情。」 左少白道:「你們掌門人,與那聖宮神君之間,可有關係?」 飛叟胡梅微微一怔,道:「聖宮神君,這名字倒像聽人講過,敝掌門人與他有沒有關係,那就不得而知了。」 萬良冷冷說道:「一問三不知,不讓你吃點苦頭,諒你不會吐實。」一指點戳過去。 這一指用的「五陰搜穴」之法,霎時間,胡梅週身百穴之內奇癢無比,滿頭大汗,涔涔而下。 飛叟胡梅雖然武功不弱,也受不住這種苦刑,情急之下,破口大罵道:「老匹夫萬良,亂施毒刑,算什麼英雄好漢。」 萬良冷笑道:「老夫問你,是否聖宮神君的黨羽?」 飛叟胡梅怒吼道:「聖宮神君什麼東西。胡某是八卦門中人。」 萬良哈哈一笑,道:「你這老兒狡猾成性,老夫要慢慢的收拾你。」揮手一掌,解了「五陰搜穴」之法。 飛叟胡梅喘了幾口大氣,道:「你們自命正派人土,行事卻如此惡毒,口是心非,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 萬良笑道:「呸!對付你這種壞人,再惡毒十倍的辦法,也不為過。」 轉面一望左少白,接道:「這老兒明明與聖宮暗有勾結,我看還是廢掉拉倒。」 左少白微一沉吟道:「暫留一命,回頭再作處置。」 萬良講的本是恫哧之言,聞得左少白吩咐,立即抓起胡梅,轉身奔去。 范雪群突然說道:「萬老護法,請將另外那三人身上的頭罩,一起取來。」 萬良高聲應道:「遵命。」 須統,萬良已將的梅送回車內,將那另外二人身上的頭軍取來。 這時,大火已經熄滅,荒野中,數百名少林僧人,展開了羅漢大陣,將那百餘名蒙面人包圍在內,但那蒙面人中,顯然有人精通羅漢大陣變化,故大隊人馬在陣中行突來去,所遇的阻力甚小,少林和尚雖連連變動陣形,也只能勉強將那批蒙面人纏住。 這是一場規模龐大,別開生面的戰鬥,交戰之人多達數百,但一方是清一色的和尚,另一方全都帶著黑色頭罩,壁壘分明,井然有序,一點不顯得雜亂。 忽聽范雪君道:「大師尚未看出誰是一癡麼!」 四戒大師憂形於色,道:「老衲仔細辨認過那幾個帶頭的人,誰也不像是一癡。」 范雪君道:「九大長老,是否全都在場?」 四戒大師搖首道:「僅只四成師弟在主持陣法,其餘幾位師兄弟一直未見。」 范雪君道:「如此看來,一癡或許不在這批人中。」 四戒大師成然道:「老衲也是如此判斷,但亦不敢過於武斷,說不定一癡那孽障隱身在人群之中,等待時機,然後脫逃而去。」 左少白道:「這黑罩蒙面之法,倒是巧妙的很。」 范雪君道:「依大師判斷,這批人能夠衝出羅漢大陣,突圍而去麼?」 四戒大師道:「日間是不能,到了夜間,那就難說了。」 范雪君道:「此時何時?」 四戒大師目光一轉,只見暮靄蒼茫,天色已是向晚,不禁憂心忡忡,道:「天已快黑了。」 左少白突然一指西北方,道:「那面有人來了。」 眾人移目望去,西北方面,果然出現了數條人影。 展眼間,人影移近了許多,眾人已看的較為清楚,約有十餘人,風馳電掣一般,直向這古戰場奔來。 四戒大師大為緊張,目光如電。盯望那十餘條人影,一瞬不瞬。 須臾,那十餘人已奔至近處,原來共是一十四人,每人都穿著寬大的憎袍,頭上蒙著一個黑色頭罩。 倏然,西北方又出現了四條人影,那四條人影彷彿四道輕煙,貼地飛掠,來勢奇快,轉眼已現出四個灰袍老和尚的身影。 四戒大師心情更為緊張,喃喃自語道:「這隨後追來的四人,乃是四空、四意兩位師兄,和四律、四維兩位師弟。」 左少白道:「四空大師親自追捕之人,一定是重要人物,說不定一癡方丈就在那十四人中。」 說話中,那十四個蒙面僧人已奔到大火燒過的曠野中,距離羅漢陣邊緣不過八九丈遠,突然方向一變,改向西南奔去。 四戒大師臉色一變,急聲道:「若被這批人翻過土崗,那就難以追捕了。」 左少白道:「大師若要過去阻截,只管請便。」 四戒大師感激道:「盟主鑒諒,老衲……」 言猶未了,左面高崗之上,陡地出現約十人,前面七八人黑罩蒙面,後面追的正是少林的四慈、四淨、四明三位長老。 此時天色昏暗,景物朦朧,那七八個蒙面人本待翻越高崗,向北逃竄,怎然發覺曠野中那龐大的陣仗,頓時方向一改,順著崗巒直向左少白等立身之處奔來。 四戒大師一見,立即飛奔迎去,口中大聲喝道:「來者何人?老衲四戒在此。」 那九人聞聲,齊齊吃了一驚,為首之人業已衝到四戒大師面前,情急之下,將手中戒刀,迎面劈了過去。 四戒大師怒聲一哼,禪枝一擺,疾迎過去。 只聽噹的一聲,火星飛濺中,那蒙面和尚戒刀脫手,虎口並裂,鮮血外流。 那四慈、四淨、四明飛奔而來,四慈大師縱聲叫道:「師兄務必攔住這幾人,不能放走一個。」 四戒大師峻聲喝道:「這幾人交給我,你們阻擋崗下行來的人。」 少林派遭遇到這空前未有的劇變,四戒大師雖是有道高僧,也不僅性情大變,舉止急躁,言語激烈,對敵出手更是勇猛難當。 只見他禪杖飛舞,迫得那八名蒙面人連連後退,倏地一陣金鐵交擊之聲,兩名蒙面人兵器脫手,人也被迫的連退數步,跌落高崗之下。 此時,另外那批蒙面人已行到坡上,四慈、四淨、四明三人居高臨下,擋住了蒙面人的去路,雙方接手惡鬥起來。 忽聽四慈大師厲聲喝道:「你是一癡麼?」 一陣金鐵交鳴的巨響,隨聲傳來。 四戒大師聞聽一癡二字,不禁熱血沸騰,口中連連暴喝,撣杖如怒龍同海,轉眼之間,又將三名蒙面人迫落崗下。 那閒雲大師靜坐崗上,一直未曾講話,這時忍不住出口讚道:「好威勇的杖法,這才顯得出重兵器的威力。」 但聽四戒大師一聲暴喝,雙手搶杖,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擊了過去,沉猛的杖風,破空呼嘯,震的眾人耳膜生痛。 剩下那三名蒙面人驚慌的手足失措,那使方便鏟的蒙面人首當其衝,倉皇中,方便鏟一豎,硬架過去。 鏘的一聲巨響,那蒙面僧人一聲慘叫,方便鏟脫手,撞到自己身上,蒙在黑罩中的頭臉已被撞得稀爛,兵器屍體,連同另外兩個人,一起被掃落崗下。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猛惡無比的打鬥!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四戒大師已將八個蒙面僧人擊下高崗,轉向四慈大師那面衝去。 另外這面,四慈大師等三柄禪杖,力拒崗下衝來的蒙面人,由於雙方都連日奔波,精力大損,接戰之際,頗有後力不繼之勢。一時之間,尚無人衝過三僧,逃離當地。 四慈大師一見師兄到來,頓時精神一振,手中禪杖威力大盛,一面高聲叫道:「師兄先擒下那徒手之人,看看是否一癡那孽障?」 四戒大師目光一掃,發覺左側方有個身形魁梧的蒙面人,頗似反出少林的一癡方丈,當下大喝一聲,縱身而起,直向那蒙面僧人頭頂撲去。 那蒙面人手中未持兵器,一瞧四戒大師凌空撲到,頓時滑步飄身,轉向四戒大師背後,揮手一掌,炎然擊去。 四戒大師一瞧對方招式,乃是少林七十二絕藝中的降龍十八掌,而且勁力隱蘊,火候老辣,心頭頓時瞭然,此人縱非一癡,也必是一字輩的高手,當即身形一轉,一招「天河下注」,揮杖反擊過去。 四戒大師乃是少林寺當代僧侶中,首屈一指的高手,武功之強,無人能出其右,那蒙面僧人似知四戒大師的厲害,不願與其硬拚,身形一閃,先避杖勢,左手一操,一招「紫索縛龍」,疾扣四戒大師手腕,右掌一揮,攻向四戒大師的腰際。 這一掌飄忽如電,全無聲息,使的是少林絕技中的「般若禪掌」,左手那五指一扣,乃是「十二擒龍手」之一,雙手同使兩種絕學,厲害之極。 四戒大師瞿然一驚,厲聲喝道:「一癡孽障,還不現出本來面目。」禪杖飛舞,險險化解了兩方的毒手。 那蒙面僧人甚為沉著,任憑四戒大師喝叱,始終默然不語,雙掌翻飛,奇招迭出,搶攻不已。 驀地,人影連幌,四空、四意、四律、四維相繼掠上了高崗。 四戒大師一見師兄弟到來,頓時精神大振,禪杖揮舞,將那身形魁梧的蒙面人裹在技影之內,連連搶攻,緊迫不已。 忽聽一聲慘呼,那四明大師禪杖下擊,將一個蒙面人的腦袋砸的稀爛。 其餘的蒙面人一看少林九大長老竟有八人在場,不禁膽怯,紛紛轉身朝著崗下退去。 那四明大師厲聲喝道:「無恥叛徒,那裡走?」 四空大師峻聲道:「師弟不用追了。」 四明大師微微一怔,隨即明白師兄之意,急忙住足站定,手橫禪杖,守住了下崗的道路。 展眼間,十餘名蒙面人俱已退盡,只勝下那身形魁梧之人,被四戒大師纏住,無法脫身。 這時,四戒大師獨戰那身形魁梧的蒙面人,四空、四意等長老各據一方,將交戰的兩個圍在中央,左少白等人立在一旁,默默觀戰。 高崗下,四成大師指揮少林弟子,以羅漢大陣困住所有的蒙面人,雙方打的傷痕纍纍,但少林弟子人人捨命相拚,始終未讓任何蒙面人逃遁。 這是一場慘烈無比的血戰,此時天已黑暗,星光之下。上千人集體械鬥,那兵刃交擊,殺喊呼喝之聲,震動四野,恐怖之極。 忽聽四空大師厲聲喝道:「一癡孽障,還不束手就縛,尚待何時?」 那蒙面人正當激戰之際,聞得四空大師喝叱之言時,似是心頭一驚,出手陡然一慢。 四戒大師何等武功,得此良機,禪仗一沉,一招當頭棒喝,猛地擊了過去。 這一杖來勢之疾,宛如奔雷疾電,只聽呼的一聲,驚風壓頂,禪杖已觸及那蒙面人的頭頂。 那蒙面人駭然汗下,間不容髮中,猛地混身一抖,魁梧的身軀霍地倒退七尺,脫出了四戒大師杖下。 八長老睹狀,人人咬牙切齒,目眺欲裂,原來那蒙面人適才施展的身法,名為「須彌芥子」,乃是少林七十二絕藝中最為上乘的武學,九大長老中,也只有四空大師一人研習過此一絕藝。 這時,人人都知道那蒙面人即是反出少林的一癡方丈,四慈大師守在東北方,一見蒙面人退向自己身前,頓時大喝一聲,一掌拍擊過去。 那蒙面人猛力後退,背部對著四慈大師,忽覺掌風襲到,倉促之際,身形一轉,揮掌迎擊過去。 只聽蓬然一擊,雙掌接實,猛退一步,四慈大師卻是蹬蹬連退三步。 霎時間,人們駭然色變,誰會想到,那一癡比四慈晚了一輩,掌力遠遠勝過四慈。 只聽一陣暴喝,八大長老一擁而上,齊齊朝那頭帶黑罩的一癡攻去。 這一陣圍攻,連左少白等也看的心驚肉跳,駭然欲絕,少林弟子久習羅漢大陣,遇上群攻之際,進退趨避間,自然地展開了陣式,這時,八大長老以羅漢陣圍攻一人,其威力之強猛,可想而知。 那頭戴黑罩的一癡受八長老圍攻,勉強支持了二十餘回合,已顯得左右支絀,有抵擋不住之勢,但八長老卻是心驚不已,他們簡直無法相信,一癡的武功竟然高深到如此地步。 要知以少林八大長老,聯合圍攻一人,放眼江湖,幾乎無人承受得起,誰能抵擋住三招兩式,已是聳人聽聞之事,這頭戴黑罩的一癡,竟然支持了二十餘招,若是單打獨鬥,八大長老簡直非其敵手。 那一癡武功愈是高深得駭人,八長老出手愈是猛惡,激鬥中,四空大師倏地欺身追擊,一杖向一癡掃去,那一癡身形電閃,雙掌分襲四律、四明。四戒大師突然靈機一閃,禪杖攻到半途,猛然脫手撞去,這一著大出一癡意料,倉促之間,閃避不及,只得左手一翻,將那禪杖抓到手中。 這一場激戰是何等險惡之事,就在一癡左手略一耽擱的瞬息間,四慈、四意、四明三根禪枝閃電般擊到,只聽叭的一聲,四意大師已是一杖擊在那一癡腰上,四戒、四空兩位大師的手指如飛而至,隨即就點上了那一癡的穴道。 那一癡穴道被點,人未倒下,已被四空大師抓在手上,四空大師禪杖一扔,一把扯下? 一癡頭上戴著的黑罩。 蒙頭黑罩一去,果然證實了這蒙面人正是少林叛徒一癡,這時八大長老人人心情激動,四意大師取出一根暗紫色的蛟筋繩索,與四戒一起動手,將一癡的雙手反縛在背後,雙腿足裸也緊緊縛住,四律、四明則一齊動手,搜索一癡身上,七手八腳,忙亂異常。 昏暗中,四律大師突地驚叫道:「這牽障身上一無所有。」 四空大師喝道:「什麼?」 四律大師叫道:「十九冊秘笈,一本不見。」 四空大師驚得混身汗下,雙手在那一癡身上亂摸,口中喃喃自語,似要大聲嚎哭。 左少白心頭大為同情,朝黃榮低聲說道:「設法替他們燃個火把。」 黃榮、高光立即拾了一堆乾柴,燃起他一個熊熊火堆。 范雪君突然說道:「諸位大師最好先將下面的人鎮住,以防有人走脫,然後再盤問一癡,追查秘笈的下落。」 四空大師早知范雪君才智過人,這時正當方寸已亂之際,聞言之下,立即雙手高舉一癡,厲聲喝道:「所有的人一起住手,叛徒一癡業已就縛,首惡在此,其餘叛逆,從輕發落。」 這幾句話,乃是以「佛門講經」的禪功說出,鏗鏘的語聲,如金石交擊;響徹雲霄,將崗下的殺伐之聲完全蓋住,使得所有激戰中的人,盡都聽入了耳內。 四戒大師接著以「獅子吼」的佛門上的乘武功,厲聲喝道:「住手!」 這住手二字,彷彿晴空霹靂,四野的山崗,幾乎全被震動,回聲四起,滿空繚繞,威勢驚人之極。 霎時,崗下一片靜寂,血戰停止,從翹首上望,向崗上看來。四空大師微一沉吟,道: 「四戒師弟留此,其餘眾師弟下去照料,謹防有人脫逃。」 四意、四律等聞得吩咐,立時朝崗下撲去。 展眼間,少林弟子的羅漢大陣一變。十八個小隊散佈四外,將那批蒙面人包圍在中央。 須臾,火光連閃,每一隊少林弟子燃起一個火堆,火光閃耀,照澈曠野。火光下,戰場上的情況已看得甚為清楚,居高臨下,一眼望去,地上儘是馬匹的屍體,夾雜著人的屍身和殘肢斷駭,血流遍地,慘不忍睹。 四空大師見崗下部署已定,立即連拍二掌,解了一癡身上的穴道,厲聲道:「孽障,你捲逃的十九冊秘笈藏在何處,火速招來。」 那一癡雙目一睜,眼望四空大師。神情木然,默默無語,彷彿天聾地啞,根本沒聽到四空大師的話。 四空大師激憤填膺,拍的一聲,猛然一掌摑在一癡頰上,打得一癡眼冒金星,口角鮮血直往下流。 那一癡雙手被反縛在背後,面對四空大師站立,四空大師左手緊扣一癡的琵琶骨,一癡身上無法動顫,捱了一耳光,依舊神情木然,啞然無語。 四戒大師憂心如焚,以哀求的聲音說道:「一癡,你身為少林掌門,如此作為,如何對得起你那恩師,如何對得起少林派歷代祖師。」 他語音一頓,喘了兩口大氣,接道:「那十九冊秘笈,乃我少林派傳宗之寶,其中十四冊是達摩祖師的手澤,另外五冊亦是前幾代祖師的心血結晶,這十九冊秘學,乃是七十二絕藝精華,那是萬萬毀損不得的,你趕緊招出,東西藏在何處,只要寶物壁還,老衲保證,對於你的罪行,從輕發落。」 四空大師恨聲道:「只要秘笈無損,我保證留你一命。」 那一癡任憑二人講什麼,始終是神情未然,啞口無語,連眼珠也不轉動一下。 四空大師越想越怕,突然厲聲道:「你是否已將那十九冊秘笈毀掉了?」 四戒大師心頭一寒,雙手緊緊抓住一癡的手臂,顫聲道:「快講,秘笈是否帶在一清身上?」 范雪君手扶在妹妹范雪儀肩上,突然走了過來,道:「兩位大,請讓合妹看一看貴寺這叛徒的容貌。」 四戒大師聞言,立即退後一步,道:「姑娘幫忙問一問他,老衲師兄弟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了?」 范雪君淡淡一笑吩咐妹妹上前查看,范雪儀祝俊苯那一癡大師面前,凝目望了片刻,抬起右手,摸了摸一癡的面頰,接著又翻開一癡大師的眼皮,仔細查看,然後回到范雪君身旁。 他姊妹二人天生殘疾,一個雙目俱盲,一個耳聾口啞,但兩人只要雙手一握,由那手指的彈動,即能代替語言,傳達意思。 只見范雪君沉吟半響,自言自語道:「此事好生奇怪,我也想不通了」 四戒大師惑然道:「姑娘講的什麼?」 范雪君道:「大師所擒之人,並非貴寺那一癡方丈。」 四戒大師聳然一驚,道:「什麼?」右手一抬,向那一癡臉上抓去。 范雪君道:「此人曾經被人以一種巧奪天工的手術,改頭換面,改變成眼前這副容貌,這是神奇的醫術,並非戴著人皮面具。」 四空大師大驚失色,嗤的一聲,猛然扯破了一癡的僧袍。 高光、黃榮,一人點然了一支火把,匆匆移步過來。 火光照耀之下,只見那一癡大師頭項之下,果有一道顯明的疤痕,一眼望去,正像一個曾經換過臉皮之人。 四戒大師目瞪口呆,得了半晌,道:「姑娘,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范雪君道:「此事甚為明顯,有一個身負奇技異能之人,處心積慮,要併吞武林各大門派,少林派今日所遭的變故,全是那幕後之人所安排。」 四空大師面色如土,道:「姑娘可知那幕後之人是誰?」 范雪君冷冷說道:「聖宮神君。」 四空大師聞言一呆,瞠目結舌,良久無語。 四戒大師伸手一指那貌似一癡之人,道:「姑娘,席捲少林十九冊秘貧,可是此人所為?」 范雪君搖頭道:「那是一癡所為,此人不過半路殺出,將諸位引入歧途,讓那真的一癡攜帶秘笈,從容脫身。」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諸位中了那聖宮神君『金蟬脫殼』之計,依賤妾判斷,少林派十九冊秘笈,如今已落於聖宮神君手中了。」 四空大師驚得臉白如紙,突然並指如,點在那假冒一癡『陰交』穴上,厲聲喝道:「你是何人?受誰的差遣?火速招來。」 那假冒一癡之人中了一指,霎時間,週身筋絡收縮,血氣倒行,痛苦無比。 但聽范雪君道:「大師不必動刑,此人早為藥物所迷,神智不清,無法言語,形如白癡一般。」 四空大師微微一怔,仔細一看,果然那假冒一癡之人雖混身抽搐,顫抖不息,依舊目光呆滯,神情木然,不發呻吟之聲,只得揮手一掌,解去了毒刑。 四戒大師滿面愁苦之色,道:「此人的武功,明明是少林嫡派,而且有些絕學秘藝,唯有少林掌門才能習練,老衲等以長老之尊,亦難企及,他若非一癡,又能是誰?」 四空大師茫然說道:「單看他那一式『須彌芥子』,沒有二十年的火候,勢難練得如此精純,難道二十年前,少林秘學即已外洩不成?」 那閒雲大師突然手撐地面,飛身向前,大聲說道:「兩位大師,當真不知此人是誰麼?」 四空大師任了一怔,道:「老衲心如油煎,靈智盡失,大師有何高見,尚析明教?」 閒雲大師沉沉歎息一聲道:「這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 語聲微微一頓,手指那假冒一癡之人,接道:「此人與兩位大師同堂學藝,親若手足,自幼相識之人,難道一點認不出麼?」 四空大師驚惶色變,道:「什麼?」 閒雲大師冷冷說道:「少林寺上一代掌門方丈,兩位大師的師兄。一癡的授業之師。」 四戒大師驚叫道:「四方師兄?」 閒雲大師冷笑道:「正是四方大師。」 左少白知四空、四戒身遭大變,方寸已亂,心頭甚為憐憫,當下移步上前,緩緩說道: 「閒雲大師說的不錯,此人正是少林派的上代掌門人,四方大師。」 四空大師惑然道:「左大俠何以知道?」 左少白道:「單打獨鬥,大師可是此人的對手?」 四空大師搖首道:「此人招術精博,功力深厚,單打獨鬥老衲非其敵手。」 左少白道:「他的武功是否少林家數?」 四空大師道:「每招每式,皆是少林武藝。」 左少白道:「是呀!大師請想,方今之世,以少林武功較量,能夠勝過四字輩的長老之人,除了四方大師,尚有何人?」 四空大師茫然道:「可是,老衲那四方師兄早已在那煙雲峰罹難。」 提起煙雲峰事變,左少白不禁想起自己一家人所受的冤屈,怨恨之心,油然而生,四空大師發覺左少白臉色突變,駭得呆了一呆,住口不言。 但見閒雲大師仰天大笑,道:「老和尚,你們是急昏頭了,難道我閒雲不是煙雲峰罹難的四人之一麼?」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此事再也簡單不過,昔日煙去峰一會,少林、峨嵋、武當、崆峒四派掌門人同遭暗算,一起落入聖宮神君手中,閒雲大師的遭遇是毀容削足,四方大師卻是被改頭換面,並以藥物迷失靈智,作為聖宮神君毀滅少林派的工具。」 四空大師轉面一望范雪君。道:「姑娘才智過人,左大俠之言,完全對麼?」 范雪君道:「一點不錯。」 四空大師伸手一摸那被指為四方大師的人頭上的疤痕,茫然說道:「世間竟有如此厲害之人,能夠將一個人的面貌,改變成另外一人,而且面目酷肖,毫無差異,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左少白道:「這事確是駭人聽聞,在下若非早已見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對眼前之事,亦是無法相信。」 忽聽崗下響起一陣呼喝,轉眼間,刀刃相擊,喊殺如雷,羅漢大陣轉動,雙方重又惡鬥起來。 四空大師心頭甚為激動,一顧四戒大師,道:「師弟守著這……這四方師兄,我到陣中去搜一遍,看看可有一癡那孽障的蹤跡?」 手提禪杖,飛身撲下崗去。 四戒大師向陣中望了片刻,突然轉面說道:「姑娘學究天人,可有辦法解去我這師兄所受的禁制,恢復他的神智?」 范雪君道:「那聖宮神君之能,遠在妾身之上,要想破去他所加的禁制,尚非妾身力能所及。」 閒雲大師眼望那如癡如呆的四方大師,回憶往事,心頭仇火大熾,道:「哦!那惡賊聖宮神君,至今尚不露面,大仇難報,恨煞人也!」 左少白轉面一望范雪君道:「眼前正當用人之際,這四方大師武功高強,與聖宮神君又有一天二地之仇,若能令他恢復神智,定是我等一個最好的幫手。」 范雪君道:「盟主說的不錯,賤妾當盡力而為,早日恢復四方大師的神智。」 移步上前,把住四方大師的腕脈。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二章 智闖聖宮 四戒大師大為關切,等了半晌,見范雪君把脈完畢,立即問道:「老衲這師兄的神智,是否為藥物所迷?」 范雪君沉吟片刻,道:「既為藥物所迷,另外還受著特別的禁制。」 四戒大師追問道:「什麼禁制?」 范雪君道:「一時之間,妾身也難以料斷,且容細想,或有解救之策。」 忽聽一聲厲喝,十餘名蒙面人突出重圍,行到了羅漢大陣的最外一層,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轉動陣法,重又將那十餘人迫退回去。 范雪君突然說道:「眼前之局,須得首先找出聖宮神君,其餘的事,才有解決之望。」 四空大師道:「是啊!那聖宮神君隱身幕後,兵不血刃,已將武林鬧得天翻地覆,我等焦頭爛額,尚未見著敵人的廬山面目。」 范雪君道:「妾身倒是思得一法,能夠探出那聖宮神君的底細,可惜少林派對金刀門有猜忌之心。」 四戒大師面紅過耳,急聲道:「前此誤會,早已冰釋,敵愾同仇,同舟共濟,姑娘但有妙計,儘管施展,少林派絕無疑忌之人。」 范雪君笑道:「難得大師有此胸襟,武林幸甚,少林派幸甚。」 四戒大師道:「姑娘過獎,事不宜遲。姑娘有何妙計,火速示下,老村依計而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范雪君道:「我這辦法,說來也簡單,大師蒙上一個黑色頭罩,投入陣中,混進那批蒙面人中,領著彼等殺透重圍,行出羅漢大陣,逃離此處。」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道:「逃離此處,然後怎樣?」 范雪君道:「然後見機而作,或是擒拿一癡,奪回少林失寶,或是深入虎穴,查探聖宮神君的底細。」 四戒大師連連點首,道:「姑娘神機妙算。老納決定依計而行,雖死無悔。」 說罷之後,拾起地上一頂黑色頭軍,戴在頭上。 這頂黑布頭罩,原是四方大師所戴,四戒大師戴上,恰好合適。 在少白忽然心動,道:「大師可要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四戒大師沉吟道:「盟主……」 但聽范雪君道:「大師目的在擒拿叛徒,追回失寶,咱們目的在消滅聖宮神君,為武林剷除大害,事關重大,非群策群力不可。」 四戒大師凜然道:「姑娘所見甚是,老衲再無異議。」 范雪君手中,早已拿著由飛叟胡梅等人身上搜出的四頂頭罩;當下遞過一頂給左少白,另外二頂,分給萬良、高光。黃榮等三人。 四人接過那黑色頭罩,各自戴上。 范雪君道:「黑夜之間,又有這黑罩蒙面,大家走在一起,不要散失了。」 萬良道:「姑娘放心,盟主背插寶劍,腰懸古刀,那是最容易辯認了。」 范雪君道:「天劍、霸刀重現江湖之事,知道的已是不少,盟主小心在意,別讓人一眼就看出了身份。」 左少白解下腰懸的古刀,道:「在下這古刀暫存姑娘手中。」 范雪君道:「攻敵利器,理該隨身攜帶。」 左少白朗聲一笑,道:「若在往日,在下確實少不了此刀,如今卻小有進步,除非遇上絕頂高手,勿須借助神物利器了。」 眾人聞言,知他日間一戰,武功已是大進,眾人都感到高興。 范雪君正要接過古刀,萬良突然說道:「臨陣對敵,恐有不時之需,盟主這寶刀,還是由老朽代為攜帶吧!」 接過古刀,縛於背後。 左少白一望范雪君與閒雲大師等,道:「諸位隨在少林弟子之後,緩緩而行,遇上了敵人,務必小心應付。」 范雪君道:「盟主放心,我等自有防身之術。」 左少白朝四戒大師一抱拳,道:「我等不諳陣法,全靠大師了。」 四戒大師道:「有攢了。」 手提禪杖,衝下崗去。 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四人,隨在四戒大師身後。疾步奔去。 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厲喝道:「什麼人?」 聲甫落,四意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斜裡奔到擋住眾人的去路。 四戒大師默然不語,禪杖一揮,與四意大師交換了一招,身形一折,直向陣中行去。刀風霍霍,三柄戒刀橫裡斬來。 左少白自與飛叟胡梅等一戰之後,胸中孕育的武學豁然貫通,不覺束縛盡去,再不抱拘泥於刀、劍的招式,這時空著雙手,一見戒刀襲來,頓時身形微側,揮手抓去,瞬眼之間,奪了一柄戒刀在手。 萬良跟在左少自身後,他素來不用兵器,這時衝鋒陷陣,覺得有一件兵器在手,省力不少,當下也依樣畫葫蘆,學左少白一樣,右手一操,疾向一柄戒刀抓去,那知武功之道,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他手到半途,忽見刀光亂閃,夾雜著震耳勁風,四五件兵器,已閃電般襲至。 但聽嗆嘟連響,左少白戒刀一揮,代替萬良擋了一招。 生死判萬良手掌一翻,指風嘶嘯,趁勢攻出,迫退了一個使方便鏟的和尚。 這都是指顧間的事,就這頃間,四戒大師也已帶領四人,衝入了羅漢陣。 人在陣中,尚難看出這羅漢大陣的威力,一入陣內,情勢卻大不相同。 這時,陣外閃著稀稀落落的火光,人在陣中,只見人影幢幢,交錯盤旋,其快如風,那兵刃交擊,呼喝麼叱之聲,不絕於耳,地面儘是人馬的屍體,有些重傷之人,倒臥在血泊中呻吟,猶未死去,其狀慘極。 四戒大師衝入大陣核心,轉了一轉,見左側一群蒙面人,為數約有三四十名,這時正向陣外衝殺,為首幾人,武功深厚,熟悉識陣法,四向衝殺,極為活躍,於是身形一轉,向那蒙面人奔去。 這時陣法輪轉,殺氣彌空,四戒大師與左少白等一陣衝殺,混人那群蒙面人中,昏暗之下,敵我雙方,全憑那蒙面黑罩分野。四戒大師等既有黑罩蒙面,混戰中誰也無法辨別真偽。 只聽一聲怒喝,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少林弟子,斜斜衝殺過來,為首有一名蒙面人似知四空大師的厲害,避過鋒銳,轉向四空大師身後之人襲去。 這陣法轉動,有一定不移的規矩,四空大師已然衝過,不能回身接戰,但聽一陣金鐵交鳴,接戰一回,蒙面人去勢被阻,衝殺的方向頓時一變。人影幢幢,兵刃耀目,一隊少林弟子,迎面衝殺過來。 四戒大師暗暗忖道:「這一少林弟子沒有長老率領,正好趁此機會,突圍破陣。」 心念電轉,前面的人已與少林弟子交手起來,四戒大師身形疾幌,驀地搶過兩人,禪杖一振,一招「神龍探首」陡然擊去。 這一杖來勢突兀,奇特之極,杖上貫注真力,幾名少林弟子化解不及,紛紛揮兵器架接,不料兵器一接,全被震的手臂發麻,齊齊大退一步。 四戒大師撣杖一掄,旋風般衝了過去。 左少白跟隨四戒大師身後,亦步亦趨,不覺衝入了少林弟子群中。 少林弟子大驚失色,暴喝聲中,兵刃驟雨般攻到。 左少白暗暗心驚,右手戒刀一揮,一招「祥雲繚繞」,反擊過去。 這一招「祥雲繚繞」,原是「大悲劍法」中的精妙招術,左少白以刀代劍,略加變化,一招攻出,刀影如幕,重重疊疊,彷彿千萬把戒刀,同時攻了出去。 那批少林弟子,幾曾見過如此神妙招術,駭然之下,紛紛朝後避讓。 左少白縱步如飛,霎時行了過去。萬良與黃榮,高光三人,如影附形,跟著行了過去。 這幾人硬闖去,將少林弟子隊伍行散,那三十餘名蒙面人見了,頓時一湧而上,潮水般行了過來。 剎那間,驚喝之聲四起,四律、四成各率一隊弟子,急急圍堵過來。 這時,四戒大師一杖領先,眼看兩隊人馬堵來,頓時方向一變,轉向東北角行去,與那兩隊少林弟子交錯而過,陡然又闖過了一重門戶。 在少林九大長老中,四戒大師本是出類撥萃之人,素來精通羅漢大陣,有他領頭,再加上左少白相助,所過之處,勢如破竹,轉眼就到了大陣的邊緣。 這乃是頃刻間的事,少林僧人雖大為驚惶,但措手不及,眼看這一群敵人將要行去陣外,卻是無法攔阻。 這時,陣中共有近百蒙面人,四空大師率領一隊弟子,隨著陣法轉動,忽見這面情勢有變,不禁大驚,獨自一人,匆匆橫截過來。 頃刻間,羅漢大陣已是生出破綻。四戒大師睹狀,立即禪杖一揮,轉向東南方殺去,轉眼闖過兩重門戶,行到了大陣邊緣。 那羅漢大陣,陣如連城,陣中重重疊疊,門戶極為繁複,本是一種厲害無比的陣法,但蒙面人中大半皆是隨同一癡大師叛徒的少林弟子,同樣熟悉陣法的演變,更兼四戒大師領導,羅漢大陣自是失了應有的威力。 只聽喝叱四起,眾長老俱各脫離方位,單獨截殺過來。那四空大師驚急交並,飛身撲到,禪杖一揮,疾攻四戒大師。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事已至此,有進無退,只有得罪師兄了。」 心念電轉,禪杖一揮,欣然反擊過去。這一杖後發先到,迫的四空大師杖勢一挫,收招不迭。 四空大師駭然欲絕,驚喝道:「什麼人?」 招勢疾變,揮杖過去。只聽刀風盈耳,左少白唰唰唰數刀,將行到身前的四律、四意迫的連連後退,驚喝不已! 四戒大師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奮起神威,呼的一杖攻去。這一杖勢若奔雷疾電,銳不可當,迫的四空大師退一步。 四戒大師急以傳音人密之術道:「師兄讓路。」 大步衝了過去。 四空大師已震駭於對手的武功,耳際忽又響起這突來語聲,一時之間,心頭大惑,如墮五里霧中。 此時的情勢,如火如荼,四空大師不過微微一怔,敵人也已一湧而過,冒死突圍之際,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再也阻遏不住。 展眼間,三十餘名蒙面人突出重圍,疾奔而去。 四空大師急聲喝道:「四成師弟主持陣法,其餘幾位師弟隨我追敵。」 舉手一揮,拔步追去。 這時,四戒大師一杖當先,率領三十餘人發足疾奔,耳畔忽然響起左少自的聲音,道: 「大師退後,讓別人領先而行。」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隨即醒悟,暗想自己目的在混於人群中,探查敵方的根底,自應斂刃藏鋒,隨同別人行動。 心念電轉,頓時腳步一慢,退於人群之中。 忽聽左少白的聲音隱隱傳入耳際,道:「大師的禪杖引人注意,最好棄置不用。」 四戒大師遊目四顧,發覺只有自己手中拿的是禪杖,急忙將禪杖暗暗拋棄,徒手而行。 原來少林弟子使用兵器雖無硬性的規定,但已習慣上是小輩弟子使戒刀棍件等,輩份再高則使方便鏟、月牙鏟,掌門方丈使八寶禪杖,眾長老則使純鋼禪杖,因之,少林僧侶能夠以禪杖為兵器的,多半是輩份崇高之人。 此時,三十餘名蒙面人結成一群,朝西北方疾奔而去,四空大師等七人隨後追趕,雙方距離,不過十丈之遙。 展眼間,前面的人繞過山腳,脫離了那片曠野。 忽聽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向南走。」 颼的一聲,人群中竄出一條高瘦的人影,領著隊伍,轉向南面奔去。 四戒大師心神一凜,凝目望去,那人身形高瘦,背部略呈佝僂,奔行之間,疾如飄風,步履輕靈,幌若一道輕煙。 此人輕功已致絕頂,四戒大師瞧那人身法,看出並非少林弟子。 轉目四顧,左側露刀柄,身形舉上,依稀是生死判萬良,左少白與黃榮高光,混雜在人群中,不時尋找不到。 奔行太急,片刻間,有人發出喘哮之聲。 須臾,一名身穿灰袍的蒙面僧人腳力不濟,逐漸落後,脫離隊伍。 星光下,只見四空大師疾馳而至,隨手一杖,擊在那僧人背上,那僧人慘呼一聲,口中噴出一股血箭,人未倒下,已被隨後奔到的四意大師抓住,拖帶而行。 四意大師一手抓住那死去須臾的僧人,一手在那僧人身上搜索,發覺並無秘笈,立即將手一揮,將那重傷垂危的和尚扔向路旁,自始至終,足下疾如奔馬,毫不停滯。 原來這幾日來,眾人追追逃逃,雙方都使盡了手段,有時,四空大師等唯恐將敵人驅散,反而不好收拾,因之並不急於趕上,若是前面有落伍之人,四空大師就順手一杖,後面的人就搜索屍體,這各個擊破之法,行已不止一次,手法已是熟練的很。 左少白雜在人群中,對背後的事有如目睹,當下急於傳音入密之術,暗暗吩咐黃榮、高光二人,命二人緊傍自己身側,萬一力乏,就由自己攜帶而行,以免落後。 片刻間,又有一人力乏不支,那人一脫隊伍,立即向一側躍去,意圖逃過一杖之厄,但四空大師疾若電掣,依舊跟蹤而上,一杖擊在那人背上,打得那人鮮血狂噴,應手而亡。 忽聽那為首高瘦之人嘶聲喝道:「快!」 足下一緊,奔行愈疾。 四戒大師暗暗心驚,抬眼望去,前面是一帶密林,星光黯淡,林中黑忽忽一片。 突聞四空大師厲聲道:「你們再不住足,休怪老衲出手狠毒了。」 驀地,嗖嗖連聲,密林之下,陡然竄出二十餘名黑罩蒙頭,手執兵刃之人。 四空大師急怒交並,厲聲喝道:「眾師弟快上,先斃所追之人。」 縱身飛撲,揮杖猛擊過去。 只聽一聲慘呼,落在最後那名蒙面人間避不及,霎時腦漿四濺,慘死柄下。 四空大師峻聲道:「此人似是一性,師弟搜一搜。」 四律大師隨後撲到,一把扯下死者頭上黑罩、果然是一字輩的少林弟子一性,急忙搜那一性身上,卻是空無所有。 這時,四空、四意、四明三人已迫近密林,揮杖朝蒙面人擊去,左少白與身後數人聞得杖風襲近,一起回身招架。 但見林中竄出一條人影,厲聲喝道:「趕緊走,追兵由我等抵擋。」 左少白聞言,立刻縱身後躍,林中竄出蒙面人一擁而上堵住了追兵。 只聽兵刃交擊,雙方接手,立刻惡鬥起來。 此時雖在黑夜,但左少白目光銳利,一眼之下,已看出接應的蒙面人皆是俗家打扮,並非少林弟子,當下不及細想,轉身奔去。 轉眼間,眾人穿林而過,奔上了陽關大道。隨著那身形高瘦的蒙面人朝南奔去。 約莫奔行了半個時辰,來至一處三叉路口,道旁草叢中突然閃出一名蒙面人,沉聲喝道:「向左走。」 為首那高瘦之人聞言,立即率領眾人,投向左邊道路,繼續奔去。 左少白經過那指路之人身側,轉目一望,發覺草叢中刀光暗閃,尚還潛伏了不少人,四戒大師與萬良亦有所覺,對於那聖宮神君佈置的周密與黨羽的眾多,都感到心驚不已。 這時,眾人奔馳過久,大半已感到力乏,喘息之聲,此起彼落,為首那高瘦之人見隊伍超越拉越長,只得放慢腳步,減低了速度。 驀地,道旁又閃出一條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黑罩沒頭,當路而立,形如幽靈,左手向道旁的小路一指,陰森森的說道:「由此向西,有燈號接引。」 眾人得了指示,轉入道旁小路,落荒而去。 須臾,眾人奔入了一片墳場,正感傍惶之際,忽見右側方有燈光閃亮。 領頭那高瘦之人久在呈宮神君手下,對於這種秘而不宜的手法司空見慣,因之毫不動疑,領著眾人,向那燈光奔去。 但是那燈光宛如鬼火,明滅不定,始終在眾人身前二十餘丈處,眾人縱腿疾奔,始終趕不上那點燈光。 突地,那燈光冉冉上升,眾人不知不覺間,奔到了小山腳下,隨著那點燈光,朝山上奔去。 轉眼間,那燈火一閃而滅,眾人早已奔的上氣不接下氣,這時一起停下身來,喘息不已。 一名身穿灰布僧袍的和尚,因滿頭大汗,這時取下了蒙頭黑罩,拭抹汗水,四戒大師與左少白一瞧那人的面貌,不禁瞌然一驚,原來那和尚正是一癡方丈的師弟,一清大師。 一清匆匆拭去頭上的汗水,又將黑罩戴上,四戒大師見一清在此,想那一癡或許也雜在人叢中,當下目光轉動,暗暗搜索。 眾人立身之處,乃是山腰一片石坪,一眼望去,蒼松翠柏,環擁一座廟宇,此時廟門大開,左右各立一人,俱是身穿黑衣,頭載黑罩,背上斜插一柄長劍。 那領頭之人定了定神,心中暗道:「聖宮五堂,只有青龍堂主屬下是身著黑袍,背插長劍,難道是青龍堂主在此接應不成?」 心念一轉,立即向眾人低聲說道:「青龍堂主大駕在此,諸位各自當心,不可失了禮數。」 將手一揮,當先行去。 左少白與四戒大師一聽是青龍堂主,並非聖宮神君本人,不禁大失所望。 這時子夜已過,星光黯淡,夜色沉沉,山風獵獵,松濤盈身,充滿了詭秘、肅殺之氣。 眾人走到廟門口,舉目望去,原來由廟門直通大殿的石徑兩旁,夾道而立,全是黑衣背劍的蒙面人,共有五六十人,寂然無聲,氣勢森肅之極。 那領頭之人睹狀,越發相信是青龍堂主在此,當即領先而行,朝內走去。 眾人魚貫而入,通過那夾道而立的黑衣背劍人,來至丹樨下,忽見四名面垂黑紗的少女,卓立在台階上,擋住了眾的去路。 那四名少女皆是身穿黑衣,黑紗覆面,中間兩人空著手,左右二人卻各托著一個托盤,盤中各有一個茶壺,兩個小茶杯。 那領頭之人睹狀,微微一怔,隨即朝著大殿中躬身說道;「神君近侍宇文清,求見青龍堂主,伏祈賜見。」 左少白中暗道:「原來此人是字文清,咱們倒是被他瞞過了。」 但聽當中那黑衣少女道:「堂主令諭,各賜香茗一杯,飲罷即可謁見。」 宇文清心神暗凜,道:「姑娘……」 那黑衣少女突然陰沉沉說道:「你果真是神君近侍宇文清麼!」 宇文清微微一楞,道:「在下有幾個腦袋,敢冒神君近侍之名?」 那黑衣少女冷冷笑道:「你能擔保,帶來的這些人中,沒有奸細混在內中麼?」 字文清凜然會首,道:「在下不敢擔保。」 那黑衣少女嘿然冷笑,道:「你既是神君近侍,真金不怕火煉,難道還怕咱們堂主害你不成?」 宇文清囁嚅道:「在下不敢。」 一個身穿黑綢長衣的蒙面人,突然越眾而去,抱拳躬身道:「在下敬領青龍堂主恩賜。」 那黑衣少女亮聲道:「大智大勇,這才是聖宮之人。」 端起茶杯,遞了過去。 那茶杯不大,半杯香茶,餘溫猶在,黑衣人雙手接過。一仰而盡,黑衣少女接過空杯,側身讓路,那黑衣人抱拳一禮,大步走了過去,直入大毆,消失不見。 宇文清睹狀,只得舉步走了過去,那黑衣少女斟了半杯香茶遞過,字文清接過,一口吞下,直上殿中走去。 接著,又有一人步上台階,接過香茶飲了。 有這三人領頭,眾人頓時魚貫上前,先飲半杯香茗,然後進入大殿。 原來這三十人中,十餘人是隨同一癡叛徒的少林弟子,彼等都是一癡的親信,雖然也是聖宮的人,卻是間接連繫,與聖宮沒有直接接觸過,另外上十人分屬各門各派,和那飛叟胡梅一樣,也是聖宮的外圍份子,並非核心人物,彼等非但從未見過聖宮神君,就連五堂堂主的真面目,亦未見過。 字文清確是聖宮神君近侍,各堂屬下,難得晤面,故對青龍堂主的手下,亦不熟識,至於那最先飲下香茶之人,根本就是青龍堂主派出的手下。 這時已有六七個人飲過香茶,進入大殿,那香茶中下有藥物,乃是顯然無疑之事,眾人心雖怯懼,但想本身既非奸細,終必無虞。苦卻苦了四戒大師和左少白凡人,一時之間,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眾人排作兩行,緩緩通過,左少白混在隊伍中,暗以傳音人密之術,向四戒大師道: 「那茶水中,定然滲有極厲害的藥物,若非劇毒,就是迷藥,飲下那半杯香茶之後,恐將受制於人,再無反抗之力了。」 四戒大師亦以傳音入密之術道:「是啊!但若拒而不飲,勢必引起爭執,暴露身份,那就前功盡棄,無法探悉敵人的隱密了。」 左少白道:「大師身畔,可有解毒藥物,咱們若是預先服下些解毒之藥,或有抗拒之效。」 四戒大師道:「老衲也曾想到這辦法,可惜身邊沒有解毒的藥物。」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事已至此,只有冒點風險,先飲下那半壞香茶,進入廳內,然後以內功之力將藥性迫在一起。再設法解救。」 左少白暗暗忖道:「他內功精深,行這辦法,輕而易舉,我與萬良或許能勉強辦到,黃榮、高光卻就不成了。」 心念電轉,不禁大為焦急,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登上台階,雙手接過茶杯,撩起面罩,舉杯就唇,一仰而盡,隨即抱拳一札,邁步走去。 但聽那黑衣少女亮聲說道:「老兄弟走穩了。」 出手一揮,一掌擊去。 卜的一聲,這一掌擊在那瘦小老者背心上,打得那老者肚皮一挺,幾乎跪下。 原來那老者心懷猜疑,半杯香茶含在口中,並未吞下,打算暗暗吐出,以防不測,豈知那黑衣少女精明異常,一眼就識透了瘦小老者的詭計。 這一掌去勢奇快,力量卻不很重,但出其不意,將那瘦小老者嚇了一跳,驚呼聲中,香茶不覺嚥入了腹中。 那瘦小老者見鬼計被人拆穿,羞愧難當,急走奔入了大殿。 眾人睹狀,不禁轟然一笑,左少白也覺忍俊不住。 生死判萬良走在左少白身後,突然在左少白耳畔悄聲道;「趕快點住前面那人的穴道。」 左少白微微一怔,發覺走在前面那人正在探手入懷,暗暗取出了一物,當下不及細想,中指一挺,點了那人的麻穴。 此時星光黯淡,眾人的注意力正為那瘦小老者引去,那人只防著台階上的黑衣少女,卻未料到背後有人施襲,這時麻穴被點,呆立當地,動彈不得。 萬良悄說道:「移過一邊,取去他手中之物。」 左少白暗暗失笑,將那人向旁搬動尺許,移出了隊伍,順手取過他手中之物,繼續向前移動。 原來那人手中拿的是一個翠玉小瓶,左少白拿過手來搖了一搖,覺出瓶中有物幌動,當下不及細看遞給身後的萬良。 生死判萬良何等老練,接過玉瓶,頓時覺出其中裝的是六七顆黃豆大小藥丸,急忙取出一粒,見那藥丸殷紅如血,略有臭味,不禁大喜,暗道:「這是點蒼派的避毒聖藥「火骨丹」,有益無害之物,權且服下一粒再說。」 心念一轉,悄悄吞下一粒『火骨丹』,隨即拿了兩粒,暗暗遞向身後的黃榮,分了一粒給高光,兩人正為那飲茶過關之事發愁,接到丹丸,毫不遲疑的吞了下去。 這時左少白離台階不過五六尺遠,再過五人,就輪到自己上前,正當心懷鬼胎,惴惴不安之際,萬良忽然塞過兩粒藥丸來。 左少白暗想道:「薑是老辣,管它有用無用,服下一粒再說。」 當下悄悄吞下,四戒大師走在左邊一行,恰巧轉眼望來,左少白中指一彈,將那粒藥丸彈了過去。 四戒大師暗暗接住,一眼之下,認出那藥丸是點蒼派的「火骨丹」,急忙塞入口中,嚥了下去。 原來點蒼派世居西南,多與毒蟲惡瘴接觸,為了防治毒物,研裂成這種避毒至藥「火骨丹」,神效甚著,江湖上又聞其名,四戒大師認識此物,知道服下有益無害,是以放心吞下。 這時,四戒大師前面僅剩兩人,左少白前面只餘三人,一名黑衣少女突然發覺,有人脫出行伍,站著不動,當即作告訴了另外一人。 另外那名黑衣少女,正是先頭發話之人,只聽她冷冷一笑,道:「少時再作處置。」 須臾,前面的人過去,四戒大師跨步上前,登上了台階那黑衣少女遞過半懷香茶,四戒大師接過手中,揭起頭罩川嘟一聲,一口飲下。 黑衣少女嬌軀微側,示意四戒大師過去,四戒大師急忙越過四人,朝大殿門中走去。 這時,大殿中黑沉沉,伸手不見五指,四戒大師方自一怔,殿上忽然響起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道:「向左走。」 四戒大師聞言,轉向左方走去。 只聽那清脆的少女聲音道:「站住。」 四戒大師依言站定,他內功精湛,就這片刻之間,已能辨清殿中的景物,黑暗中,依稀看出,大殿上首一張長案,案後端坐一人,那人左邊站著一人,背後環立著六人,除那端坐之外,站著的人,肩後都插著長劍,與四戒大師同來之人卻分作兩起,左右分立,相距丈許。 站在案邊那人身材嬌小,顯是女子,這時忽然喝道:「向右走。」 四戒大師轉眼望去,大殿門再出現一條人影,那人聞得令諭,依言向右走去。 原來殿中黑暗,殿外星光射入,進門處較為光亮,那少女站在案邊,暗處觀明,看得真切,逐一指派,將進入大殿之人,分成兩處站立。 四戒大師看了三人,恍然大悟,暗道:「原來她命僧人在左,俗家在右,分作兩起站立。」 忖思中,暗暗提聚一口真氣,在週身百脈流轉一遍,覺得真氣暢行無阻,臟腑亦無異狀,尚無毒發的現象。 在右邊站定,接著是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四人,不須片刻,三十餘人全部領過香茶,進人了大殿。 突聞一陣步履之聲,殿外列站的黑衣劍手,全部奔人了大殿,環立四處,堵住了出殿的通路。 接著,兩名黑衣少女提紗燈,款步進入了大殿,另外那兩名黑衣少女,挾執那穴道被制的點蒼弟子步入殿內,直趨案前。 這時,殿中肅靜無聲,那兩名手提紗燈的少女不數步,立即站定,一左一右,紗燈高舉,照射在四戒大師等一行甚為清楚,四戒大師等卻看不清殿上之人。 另外兩名黑衣少女挾執那點蒼弟子,走到案前,其中一人躬身道:「啟稟主上,此人排在隊伍中,被同行之人點了穴道。」 只聽案後坐的那人道:「點穴手法,屬於何門何派?」 黑衣少女道:「普通手法。」 案後坐的那人道:「解開穴道,讓他講話。」 黑衣少女問言,一掌拍去,解了左少白的點穴手法,隨即一指,另點那點蒼弟子的麻穴。 這時,殿中的人全都戴著黑色頭罩,誰也看不到旁人的面目,只有從衣著、兵器、聲音、體型上,揣摩旁人的身份。 昏暗的燈光下,連四戒大師也看不清案後那人的樣子,但從那瘦小的身材,和清冷的聲音上,看出那人是個女子,而且年紀不會太大。 眾人都以為,那女子即是聖宮青龍堂堂主,只有宇文清知道,這女子並非青龍堂堂主,但究系何人,他也想不明白,僅知青龍堂堂主是男人,並非女子。 只聽那蒙面女子冷冷道:「報上名來。」 那點蒼弟子能開口講話,誠惶誠恐道:「點蒼派徐遜。」 蒙面女子冷然道:「謝寶樹與你怎樣稱呼?」 徐遜道:「那是在下的掌門師兄。」 蒙面女子道:「既為點蒼弟子,何以身不佩劍?」 徐遜道:「在下的長劍,在行陣突圍時,被少林長老四律的禪杖震斷了。」 蒙面女子道:「點蒼派僻處西南,你怎會到了中原,參與這場大戰?」 徐遜道:「在下適在許昌訪友,忽接著掌門師兄令諭,言道少林一癡席捲該派武功秘笈,叛出少林,掌門師兄令在下趕去接應,幫助一癡逃亡。」 蒙面女子道:「然後怎樣?」 徐遜微微一怔,道:「掌門師兄的令諭,僅命在下接應一癡逃亡,並無其他。」 蒙面女子陰沉沉說道:「未曾命你相機行事,劫奪一癡的秘笈麼?」 徐遜臉色一變,急道:「並無此意。」 蒙面女子道:「你早就知道點蒼派與聖宮的關係麼?」 徐遜臉上閃過一絲驚恐之色,道:「在下便知點蒼派與聖宮有著某種聯繫,詳細情形卻不清楚。」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三章 青龍堂主 蒙面女子冷冷一笑,道:「已經到此處,怎會被人點住穴道?」 徐遜憤然道:「在下一時不慎,誤中宵小的暗算。」 蒙面女子峻聲道:「為什麼?」 徐遜囁嚅道:「在下身子帶著本門秘製的藥物。」 蒙面女子道:「火骨丹?」 徐遜道:「正是火骨丹,那鼠輩為了劫奪在下的火骨丹,突施暗襲,點了在下穴道。」 但聽那蒙面女子冷冷一哼,道:「想是你防我茶水中下毒,妄圖預服解藥,抵製毒力,是也不是!」 除遜滿面惶恐之色,道:「在下一時愚昧,尚祈堂主開恩。」 蒙面女子陰森森道:「膽敢不服號令,留你何用?」 徐遜大急,道:「在下並未服有火骨丹,倒是鼠輩……」 蒙面女子道:「本座自有發落,你先去吧!」 轉面一顧身畔那少女,接道:「廢了。」 案旁站的那少女,右手微微一抬,只見一縷金光閃得一閃,瞬眼即逝。 那徐遜慘呼一聲,霎時間,腦袋一垂,命喪當地。 一種死亡的氣氛,突然籠罩了大殿,昏暗的燈光下,大殿之內,陰風慘慘,充滿了澈骨的寒意。 突聞那蒙面女子道:「宇文清。」 宇文清心神一凜,道:「屬下在。」 蒙面女子聲如萬載寒冰,陰森森道:「這批人是由你接應出來的麼?」 宇文清躬身道:「是屬下接引出來的。」 蒙面女子冷笑道:「一癡何在?」 字文清微微一怔,道:「少林派勢力龐大,屬下隱身羅漢陣中……」 蒙面女子冷冷一哼,截斷了宇文清的活頭,道:「一癡不在,倒也罷了,少林秘笈何在?」 宇文清心中暗道:「這女子並非青龍堂主,但究系何等身份,須得先弄明白。」 心念轉動,頓時躬身一禮,道:「屬下斗膽,請間上座……」 但聽那蒙面女子陰沉沉一笑,道:「你當真膽大如斗麼?我倒要見識一下。」 轉面一顧身側少女,接上;「剖開他的胸腹,瞧瞧他的膽究有多大?」 那黑衣女道:「遵命。」 宇文清見那黑衣少女口稱遵命時,右手向上一抬,不禁大駭,猛地雙膝一屈,拜僕在地,惶恐道:「屬下該死,冒犯……」 那蒙面女子不待宇文清將話講完,截口道:「你既知該死,還有什麼話說?」 字文清心中暗道:「無論怎樣,眼前要忍耐到底,否則死的不明不白,那就太不划算了。」 心念電轉,哀聲說道:「屬下做事不力,冒犯上座,理該死罪,不敢狡辯,只求上座開恩,寬貸一死,屬下感激不盡。」 蒙面女子冷冷一哼,道:「你試提一口真氣,走肺經,入任脈,且看有何異狀!」 宇文清聞言,急忙提起一口丹田真氣,由肺經導於任脈,那知不試尤可,這一試,頓覺胸腹之間,如被刀割,奇痛無比,不禁呻吟出聲,混身汗下。 剎那間,大殿中騷動起來,原來進人大殿之人,俱各飲過半杯香茶,那蒙面女子命字文清提氣試驗,眾人也在暗中提聚真氣,依言試驗,人人與字文清一樣,胸腹之間劇痛無比。 難以忍受,四戒大師與左少白等也不例外。 字文清驚魂欲出,急聲說道:「啟稟……」 那蒙面女子,存心不讓宇文清有開口的機會,截口說道:「你不用多講,本座念你是神君身畔之人,冒犯之罪,暫不追究。」 中指一彈,一粒藥丸射去,接道:「服下解藥,去往後殿,看看何人在此。」 那藥丸只有綠豆般大小,宇文清雙手接住。如獲至寶,一口吞入腹內。 心中暗想,青龍堂主必在後殿,當下躬身一禮,疾步往後殿走去。 這時,大殿充滿了死亡的恐怖,眾人所中的毒甚為奇特,不提聚真氣時,絲毫不覺異樣,只一提真氣,立時感到胸腹間的劇痛難當,一時間,人人自危,惴惴不安,不知自己的命運如何? 忽聽那蒙面女子峻聲道:「一癡!」 眾人目光轉動,四處掃視,但人人戴首頭罩,誰也無法看到旁人的面目。 大殿中靜寂了片刻,想是人群中並無一癡大師,因之無人答話。 但聽那蒙面女子陰沉沉道:「少林僧人,一齊將頭罩取下。」 陰沉的語聲,彷彿九幽之下,吹來一陣陰風,眾人都感到一片寒意,心神暗暗顫抖。 少林僧人全都站在左方,聞言之下,遲疑了片刻,有那大膽之人,首先取下了頭罩,一人開始,二人傚尤,其餘的人再無膽量抗命,霎時間,紛紛摘了頭上戴的黑罩。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我若不取下頭罩,立刻就成了眾矢之的,反正已來至此處,走一步算一步吧!」 心念電轉,也隨同眾人,緩緩取下了頭上的黑罩。 頃刻間,大殿中多了十九名童山霍霍的和尚,這批隨同一癡大師反出少林的和尚,輩份全都不低,每人受戒年久,頭上兩行深深的戒疤歷歷可數。 只聽那蒙面女子道:「燃起火把。」 殿下黑衣劍手聞得吩咐,頓時燃起了十餘去火把,霎時間,大殿中火光耀目,亮若白晝。 這時,人心隍惶,每人都是屏息而立,目注那蒙面女子,靜待發落,氣氛緊張異常。 突聞那蒙面女子厲聲喝道:「一癡!」 少林群僧心神一震,以為一癡大師隱身人群之內,終被蒙面女子認出,是以,每人都四處尋視,尋找一癡大師。 誰料,一癡大師未曾見到,卻見到九大長老之一的四戒大師。 這突然的發現,駭的群僧嘩然驚叫,站在四戒大師身旁的幾人駭的亡魂皆冒,紛紛向一旁躍開,其餘的睹狀,跟著紛紛閃避。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四戒大師素有少林第一高手之譽,為人剛直,守正不阿,少林弟子無不敬畏,這時陡然發現他就在自己身旁,做賊心虛,自然駭的四向逃避,四戒大師無傷人之意,但見眾人逃避,頓時直向一清大師抓去。 一清大師大駐,雙足一頓,疾向一旁躍避,那知真氣一動,心口劇痛,隨即腰上一麻,混身無力,被四戒大師抓了過去。 這頃刻間,大殿中一片混亂,一名少林弟子心懷恐懼,慌亂中,直向殿外行去,但聽一聲怒喝,一名黑衣劍手長劍一振,一劍刺入那少林弟子胸口,那少林弟子慘呼一聲,血流如注,倒地身死。 這一陣混亂,情勢異常驚人。原來眾人縱躍閃避之際,不覺提聚真氣,真氣一動,同感胸口劇痛,因之,那黑衣劍手輕易刺死少林弟子,四戒大師出手抓人之際,同樣也感到心口隱隱作痛。 此時少林弟子身中奇毒,又見四戒大師在場,恐懼之情,已至極點。 突聞那蒙面女子冷漠的聲音道:「若不怕死,你們儘管擾攘,若是珍惜生命,那就趁早安靜下來,靜待發落。」 眾人聞言,果然肅靜下來,一時間,大殿中寂然無聲,落針可聞。 沉寂中,燈火閃耀,一道道驚懼的目光,在蒙面女子與四戒大師兩人臉上掃來掃去。那蒙面女予目光逼射,冷冷打量四戒大師一眼,道:「尊駕何人!」 四戒大師肅容道:「老衲少林四戒。」 蒙面女子冷冷一笑,道:「原來是四字輩高僧,失敬失敬。」 目光一轉,投注在那一清大師身上,接道:「此人是誰?」 四戒大師道:「敝寺叛徒,法名一清。」 蒙面女子道:「一清,那是少林方丈一癡的師弟了。」 四戒大師道:「不錯,閣下何人?」 蒙面女子冷然道:「聖宮神君座下,青龍堂堂主。」 四戒大師道:「一堂之主,身份不低,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女子冷笑一聲,道:「和尚是出家修行之人,也愛觀賞美貌女子的容顏麼?」 皓腕一抬,伸手欲揭那蒙頭的黑罩。 她言辭之間,暗含譏嘲之意,四戒大師受激不住,怒聲喝道:「住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衲只想看看你的本來面目,誰管你美與不美。」 那蒙面女子冷笑道:「你是垂死之人,本座的面目,不看也罷!」 四戒大師曬然道:「老衲雖已中毒,卻未必受制於你,誰死准活,此刻尚難斷定。」 二人唇槍舌劍,針鋒相對,口頭上都不示弱、四戒大師手中依舊抓著一清大師,不曾鬆手。 那蒙面女子突然放聲一笑,道:「這一清是少林方丈的師弟,你冒險來此,打算將他救走麼?」 四戒大師眉頭一皺,冷然道:「老衲若想將他救走,也不是什麼難事。」 目光一轉,厲聲喝道:「一清,你可認識老衲?」 一清大師微微一怔,目光轉動,朝那自稱清龍堂主的蒙面女子望去。 只聽那蒙面女子道:「你放心答話,不必隱瞞,老和尚身中奇毒,已不能生離此地了。」 一清大師聞言,轉面一顧四戒大師,道:「弟子認識師叔。」 四戒大師目光如箭,緊緊釘在一清臉上,道:「難得你還認識老衲,你可知道,老衲雖已中毒,卻還有殺你之力。」 一清大師道:「師叔是有道高僧,豈可輕犯殺戒?」 四戒大師怒聲一哼,道:「老衲有話問你,你據實作答,若有半句謊言,老衲立刻取你的性命。」 四戒大師峻聲道:「一癡何在?」 一清大師道:「亂軍之中,被人衝散,弟子也不知掌門師兄逃向何方了。」 四戒大師道:「少林秘笈何在上」 一清大師道:「十九冊秘笈,全在掌門師兄身上。」 四戒大師冷冷一哼,中指一挺,點了一清大師的麻穴,搜索一清大師身上。 此時大殿中肅靜無聲,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四戒大師與一清身上,那青龍堂主凝坐案上,冷眼旁觀,陰沉異常。 四戒大師搜過一清身上,果然並無秘笈,不禁暗暗焦急,抓過一清,峻聲道:「孽障,你想死或想活?」 一清大師臉色蒼白,道:「師叔縱然殺死弟子,亦與事實無補。」 四戒大師激忿填膺,道:「你身為少林弟子,為何勾結外人,劫盜師門重寶?」 一清大師道:「此事只怪眾長老聽信外人讒言,迫使掌門師兄無法在本院立足,掌門師兄才攜帶秘笈,脫離少林,弟子唯掌門人馬首是瞻:自信並無過錯。「四戒大師怒極反笑,道:「孽障,當年煙雲峰上,喪心病狂,謀害師尊,也是眾長老所迫,唯掌門人馬首是瞻麼?」 一清大師面色如土,強辯道:「事無佐證,師叔豈可含沙射影,羅織弟子的罪名?」 四戒大師厲聲道:「孽障,你那師尊大難未死,業已脫離苦海,重見天日,正要找你這孽障算帳,你還蒙在鼓裡。」 一清大師混身一顫,驚叫道:「我不信。」 四戒大師怒不可抑,恨聲道:「孽畜!」抬手一掌猛力摑去。 那蒙面女子怒喝道:「住手!」 但聽啪的一聲脆響,四戒大師已經一掌拍在一清頰上,打的一清滿嘴鮮血,齒牙盡落,跌倒在地。 蒙面女子陰沉一笑,道:「和尚好大膽,當著本座面前行兇,若不殺你,只恐旁人傚尤。」 四戒大師冷然道:「堂主賜教,老衲奉陪。」 蒙面女子曬然道:「你已無法提聚真氣,奢言動手,豈不可笑。」 四戒大師聞言,重又提聚一口真氣,暗暗一試,依舊是真氣一動,心口就感疼痛,不禁大為沮喪,一時之間,默然無語。 那蒙面女子冷笑道:「本座所下之毒,豈是尋常的藥物所能解救,哼!你們自作聰明,預先服用解毒之藥,那是自討苦吃,怨不得本座了。」 四戒大師暗暗忖道:「她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說錯用解藥,後果更壞不成?」 只聽那蒙面女子道:「一清。」 一清大師剛剛由地上爬起,一抹嘴上血漬,道:「屬下恭聆訓示。」 蒙面女子道:「你何時開始投人本宮效力?」 一清大師道:「屬下跟從掌門師兄同時投效本宮。」 蒙面女子道:「你可曾見過神君的聖駕?」 一清大師道:「見過。」 蒙面女子道:「何時何地?」 一清大師道:「先後兩次,第一次是皈依神君之初,地點在金陵城外,第二次在煙雲峰上,當時掌門……」 蒙面女子頜首道:「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你若遇上神君,是否能辨認出來?」 一清大師心頭一動,瞠目結舌道:「堂主莫非……」 蒙面女子道:「本座乃青龍堂主,神君雖化身千萬,卻從不化作女子。」 一清大師楞了一楞,訥訥道:「屬下初次拜見神君時,神君化身一位面如重棗,年逾百齡的老僧,第二次見到神君時,是一位年輕俊美的書生。」 蒙面女子道:「如此變幻,你怎知是神君本人?」 一清大師道:「神君每次現身,都有奇跡顯示,屬下自能認出,最近數次,神君命人代傳令諭,屬下未能見到神君的聖駕。」 蒙面女子點首道:「你頗有慧根,又是早有功勞之人,服下解藥,自往後殿,看看何人在此。」 中指一彈,一粒藥丸飛去。四戒大師瞧那藥丸狀如綠豆,正是先前宇文清服用的解毒藥丸,當即身形一閃,疾掠過去,伸手搶那藥丸,一清大師又驚又怒,欺身進撲,一掌朝四戒大師背心擊去。 四戒大師身手何等快捷,右手一揮,將那丹丸半途截去,左手向後一揮,反臂一掌,迎擊一清大師,但兩人真氣一動,同感心口劇痛,招式之間,分寸大失。 雙掌接觸,兩人心口越發痛不可當,同時呻吟出聲,四戒大師匆匆穩住身子,氣沉丹田,壓住了心口疼痛,那一清大師卻連竄兩步,幾乎摔倒在地。 那蒙面女子陰沉之極,目睹四戒大師搶去解藥,依舊沉凝如山,毫無所動,直到大殿中重新寂靜下來,始才目光一轉,冷冷一望四戒大師,道:「你已搶到解藥,何不立即服下!」 四戒大師怔了一怔,低頭一望手中藥丸,暗道:「同來共有五人,全都飲過那半杯香茶,我豈能先服解藥,保全自己一人。」 忖念中,耳畔忽然響起左少白的語聲道:「大師速即服下解藥,少時動起手來,也好施展武功,保護我等退走,否則同歸於盡,於事無益。」 四戒大師聞言,心中大為猶疑,暗道:「左少白乃金刀盟主,武功更在我之上,這解藥理該讓他服用才對。」 但見那蒙面女子冷冷一呼,屈指一彈,又是一粒藥丸朝一清大師飛去。 四戒大師不禁大喜,暗道:「多多益善。」身形一掠,探手向那藥丸抓去。 一清大師急怒交迸,大喝一聲,縱身一躍,猛地向那藥丸撲去。 那蒙面女子似未想到,四戒大師又搶第二粒藥丸,眼看四戒大師出手如電,依舊將那解藥截過手去。 一清大師撲了一空,楞了一楞,突地大喝一聲,雙掌狂揮,猛向四戒大師攻去。 四戒大師閃過一掌,見一清狀如瘋虎,依舊猛攻不已,只得揮掌還擊。 剎那間,兩人搏鬥了三四招,迫的兩旁之人紛紛後退,讓出了一片空地。 那一清大師氣急心瘋,混然忘了心口的劇痛,四戒大師卻是每一出手,就感到心口痛如刀割,苦不堪言,勉強搏擊了三四招,再也忍不住,情急之下,掄出一掌,猛地拍擊過去。 只聽噗的一聲,一清大師慘呼一聲,口噴鮮血,倒地不起。 四戒大師定了定神,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心口劇痛消失,代之而起的卻是一種麻木的感覺,不禁大驚,盤膝坐下,匆匆運起禪功,護住那逐漸麻木的心脈。 那蒙面女子冷笑一聲,道:「你妄自逞強,毒力已滲透心脈,如今縱然服下我的解藥,也是難以挽回性命了。」 四戒大師一望手中的兩粒藥丸,心中暗道:「毒力雖已滲透心脈,但她焉知我童身修行,一甲子以上的功力,藥如對症,豈有不治之理?」 他暗暗忖道:「眼下救命要緊,我且服用一粒解藥,餘下一粒留給左少白,然後再為萬良與黃榮等設法。」 心念一決,頓時拈起一粒藥丸,向口中送出。 左少自冷眼旁觀,突然疑心大起,急以傳音入密之術,暗向四戒大師道:「此中有詐,大師且慢服用這解藥。」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一時之間,不解左少白言中之意,不覺目光一轉,側臉向左少白望去。 左少白隱身人群中,暗以傳音入密之術道:「在下覺得,對方似乎故意讓大師服下解藥,因而懷疑那藥力並非真的解藥,只怕服下之後,非但無解毒之效,反而有更為惡劣的後果。」 四戒大師暗暗忖道:「是啊!這藥丸得來大易,對方見我服用,亦不加干擾,此中顯有詭計,不可不防。」 他禪功深厚,毒力雖已深入臟腑,尚可勉強壓制,暫保生命,當下心意一變,不再服用那藥丸。 蒙面女子陡地放聲一笑,道:「原來你尚有同黨,本座幾乎被瞞過了。」 目光一轉,朝左少白等人峻聲喝道:「頭罩統統取下。」 眾人早已懼服於蒙面女子威勢之下,聞得令諭,紛紛摘下蒙頭的黑罩。 轉眼間,人人現出了本來面目,只有左少白、萬良、黃榮、高光四人凝立未動,不曾取下頭上的黑罩。如此一來,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四人身上。 這時,大殿中沉寂如死,情勢緊張,迫的人透不過氣來。 那蒙面女子目光轉動,緩緩掃過四人,冷笑道:「本應早已料到,有奸細混入此處,事已敗露,你們還不取下頭罩,現出原形,難道要等本應親自動手麼?」 左少白心中暗道:「反正無所遁形,我就現出本來面目,看你如何處置。」右手一抬,取下了蒙頭的黑罩。 萬良與黃榮、高光三人,見左少白現出本來面目,也都取了蒙頭的黑罩。 一名雙目深陷,身形枯瘦的黑袍老者,突然看清左少白的面貌,不禁大吃一驚,身形疾幌,閃電般掠出一丈開外。 那蒙面女子怒喝道:「幹什麼?」 黑袍老者又是一驚:惶然道:「堂主恕罪,老朽……」 蒙面女子冷冷一哼,道:「報上名來。」 黑袍老者躬身道:「陰山呼延豹。」 蒙面女子沉吟道:「本座聽人講過,陰山有個呼延豹,外號碧磷箭,那麼就是你了。」 呼延豹見這青龍堂主竟然知道自己的名號,不禁大為得意,當下壓制著內心的興奮,抱拳躬身,越發恭謹的道:「碧磷箭正是老朽的外號,微末之技,不值一笑。」 蒙面女子冷漠地道:「你自稱老朽,想來並非聖宮屬下了。」 呼延豹心頭一震,急聲道:「屬下口齒笨拙,堂主千萬恕罪。」 蒙面女子冷笑一聲,伸手一指左少白,仍向呼延豹道:「此人是誰?你為何如此畏懼?」 呼延豹老臉一紅,道:「堂主明鑒,此人即是新近崛起江湖的金刀盟主左少白。」 左少白三字,震動了在場之人,霎時間,群情大嘩,原來站在左少白身旁之人,嚇的爭相走避,紛紛向一旁移動。 那蒙面女子聞得左少白三字,心神猛地一震,這時,前面的人讓開,蒙面女子已能看清左少白的容貌,那批少林僧人也認出左少白與萬良等人,一時間,人心惶惶,彷彿大禍臨頭。 忽聽那蒙面女子道:「左少白。」 左少白邁步向前,昂然笑道:「左某在此。」 那蒙面女子兩道亮晶晶的目光,緊盯在左少白臉上,道:「你就是新近崛起江湖,專門與聖宮作對的左少白麼?」 左少白微微一怔,覺得那蒙面女子的聲音有點異樣,當下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那蒙面女子聲音忽然變的有些顫抖,道:「已故的白鶴堡掌門人左鑒白,是你的什麼人?」 左少白冷然道:「先父。」 站在案旁那蒙面少女,忽然俯身在蒙面女子耳畔,悄聲說道:「趕緊處置其餘的人,以防生變。」 那蒙面女子怔了一怔,突然縱聲一笑,道:「左少白,神君正要拿你,你自投羅網,那是再好不過。」 話鋒一轉,目光電閃眾人,厲聲道:「神君正在殿後,等著召見爾等。」 案分那蒙面少女身形一幌,閃到了通往後殿的門邊,峻聲喝道:「魚貫而行,快點!」 呼延豹聞言,當先走了過去,其餘的人睹狀,紛紛跟隨過去。 那通往後殿的門旁,不知何時,又多了四名蒙面少女,每人手中捧著一個朱漆托盤,盤中放著許多茶杯,杯中早已斟上了半杯香茶。 只聽那蒙面少女喝道:「先服解藥,否則毒發弊命,見不著神君了。」 呼延豹聞言,端起茶懷,一仰而盡,移目望去,門外是一條兩道,兩旁列站著兩排黑衣蒙面劍手,甬道盡頭,則是第二重大殿,當下硬起頭皮,朝前走去。 這時,殿中只剩下四戒大師與左少白等人,四戒大師席地而坐,正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將毒力迫出心脈之外,左少白與萬良等站立一旁,默默守護。 那蒙面女子高據案上,目光轉動,不時凝注左少自一眼,不時回顧那批去往後殿之人,雖有黑罩蒙面,心情之焦灼,卻是流露無遺。 左少白也感到事態詭異,心頭惴惴,按捺不住。彷彿一件驚天動地之事,即將揭露,但究系何事,卻非自己所能逆料。 須見那二三十名僧俗飲過解毒的香茶,全部出了大殿,那蒙面女子眼見最後一人背影消失。突然離座而起,道:「左少白。」 在少白劍眉一皺。道:「堂主有何指教?」 蒙面女子似是滿懷激動,顫聲道:「聞得江湖傳言,天劍、霸刀兩種絕藝,集於你一人……」 左少白朗聲一笑,右手一撫肩後的寶劍,右手一指帶在萬良身上的古刀,道:「刀劍俱在,堂主有何指教?」 蒙面女子呆了一呆,道:「聖宮神君擅長易變之術,不知你這左少白是真是假?」 左少白暗暗忖道:「眼前咱們全都中了毒,必得設法擒住對方,迫交出真正的解藥才是。」 心頭在想,口中緩緩說道:「在下也不知自己是真是假,堂主不妨設法一試。」 蒙面女子微微一怔,忽地將手一揮,道:「三、七劍主,上……」 左少白眉頭一皺,暗道:「誰是三、七劍主?」 忽聽呼呼兩聲,兩條人影一掠而至,劍光耀眼,霍然襲到。 左少白微微一驚,眼看右邊那柄劍寒氣襲人,毫芒長及尺許,知道是一柄斬金切玉的寶刀,急忙身形一側,避過劍鋒,右手疾舒。猛握劍柄,左手扣起中指,直向左面敵劍彈去。 錚的一聲,左邊那三劍主變招不及,被左少白中指彈在劍上,長劍一震,蕩了開去。 但左少白真氣一動,頓覺心口劇痛,右手一慢,未曾握住那七劍主的劍柄,饒是如此,那兩名劍主也駭出一身冷汗。 這僅是瞬息間的事,那兩名劍主一退而進,雙劍電掣,重向左少白攻到。 左少白這時已知道對方所下之毒的厲害,不敢妄動真氣,急切間,想不出制勝之策,只好氣沉丹田,僅以輕功身法,閃躲對方的劍勢。 四戒大師突然一躍而起,沉聲道:「盟主速即拔劍應敵,萬老護法準備開路,老衲與盟主斷後。」 黃榮、高光聞言,齊齊撤出兵器。 生死判萬良大聲叫道:「盟主速退,解去了所中之毒,再來找他們算賬。」 只聽那七劍主冷笑一聲,劍光電掣,一劍緊於一劍,迫的左少白閃避不已。 那蒙面女子目光炯炯,凝注場中,一瞬不瞬,道:「友少白,本座久聞天劍之名,你再不拔劍,那就後悔莫及了。」 左少白敞聲笑道:「堂堂金刀盟主,戰兩個無名小卒尚須寶劍出鞘,傳出江湖,豈不令人見笑?」 那三劍主勃然大怒,厲聲道:「小輩無禮,小看本劍主。」 欺身進撲,長劍當胸刺去。 左少白閃避不歇,就等欺身進擊,當下穩住丹田其氣,右手一探,指尖陡地拂上了那三劍主的手腕。那三劍主腕脈一麻,只感到手上一空,長劍已被左少白奪去。 這一日一夜,左少白一直覺得,自己胸中似有無窮無盡的武學,急於施展出來,這時一劍在手,胸懷大暢,隨手一劍,直向那七劍咽喉刺去。 這一劍來勢如電,迫的七劍主疾退一步,揮寶劍架去。 但見左少白長劍一擺,已轉向三劍主刺去,那三劍主無從招架,只好向後躍退,左少白長劍一擺,復向那七劍主刺去。 那七劍主一劍架空,未及出招還擊,敵人的長劍已二度刺來。急切間,只好再度閃退一步,揮寶劍格架,那知一劍架空,左少白的長劍又已向那三劍主刺去。 展眼間,左少白向那兩名劍主連環刺去八劍,迫的二人連連後退。毫無喘息的餘地。這一連八劍,驚倒了所有的人,原來左少自信手揮劍,人卻原地未動,那兩名劍主連連後退,兩人繞著左少白轉動,始終無能脫出左少白劍勢之外,旁觀之人看的真切,那兩人卻還渾然不覺,而且,左少白長劍連揮,看上去毫不動用真力,簡直是隨意揮灑,形同兒戲一般。 這時,大殿中尚有六七十人,但卻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而對方上下六十餘人,人人使劍,眼看左少白劍法加此神奇,一個個盡都目瞪口呆,如癡如醉,大氣也不敢出。 那蒙面女子似是越看越為激動,突然顫聲喝道:「住手。」 那兩位劍主早已膽戰心驚,聞得令下,猛力前後躍去。 左少白睹狀,長劍連揮,啪啪兩聲,長劍擊在那兩名劍主右手背上,嚇的兩人脫口驚呼,左手捧住右手,那七劍主的寶劍,也掉落在地。 那蒙面女子雙手扶住木案,顫聲道:「好劍法,這就是名震江湖的『大悲劍法』麼?」 左少白完爾一笑,道:「大悲劍法非等閒武學,除非堂主親自出手,在下是不會施展的了。」 那蒙面女子微微一怔,突然啞聲道:「知道我是誰,你卻不知……」 左少白道:「在下知道,閣下是聖宮青龍堂主。」 那蒙面女子情緒激動異常,突然抬手,取下了蒙面的黑罩,顫聲道:「你仔細看看,以前是否見過本座?」 左少自向她臉上凝注一眼。不禁混身一震,瞠目道;「你……」 那女子面貌甚為清秀,年紀約莫二十餘歲,這時眼望著左少白,秀目之中,淚珠泉湧,滾滾而下。 萬良凝雲滿腹,倏地大聲道:「聖宮神君詭計多端,盟主小心上當。」 高光聞言,怒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那女子突然皓腕一抬,道:「看劍!」 一縷金光,直向高光胸口射去。 萬良見那金光來勢如電,知是一種奇特的暗器,唯恐高光閃避不及,急忙撲身上前,右手一探,抓住了那暗器。 火光中,只見那暗器是一柄金色小劍,金光燦爛,耀眼生花,劍身上,刻著「仇恨之劍」四字。 高光性急,由萬良手中奪過金劍,仔細一看,驚叫道;「仇恨之劍。」 萬良哈哈一笑,道:「原來轟動江湖的『仇恨之劍』竟是聖宮青龍堂主,當真年頭越來越怪,奇事越來越多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四章 姊弟重逢 但聽左少白哽咽道:「是姊姊麼?」 那女子突然放聲大哭,嘶聲喊道:「弟弟……」 撲身向左少白奔去。 左少白奔上一步,將那女子擁在懷中,相抱大哭。 黃榮、高光等,久聞左少白有個姊姊,名叫左文娟,昔在那生死橋前,被追殺左氏一家的仇人擄去,一直下落不明,想不到竟是威震江湖的「仇恨之劍」的主人。 他姊弟二人劫後重逢,相抱痛哭,眾人耳聞那悲痛的哭聲,不禁為之鼻酸,那幾名黑衣少女,皆是左文娟的心腹侍女,這時也都在一旁垂泣。 只聽左文娟哭道:「『弟弟,爹爹和大哥死得好慘,咱們要替他們報仇申冤啊!」 左少白哭道:「姊姊放心,小弟……」 想起慘遭殺害的父親,左少白泣不成聲,連話也講不出來。 這是一副淒涼悲慘的畫面,旁觀之人,無不感到,俱都為之心酸不已。 忽見生死判萬良走了過來,雙手抱拳道:「眼下江湖鼎沸,人心動盪,正是大有作為之際,盟主理該節哀順變,把握時機,亟圖進取才是。」 左文娟聞言,突然精神一振,道:「這位老英雄說的很對。」 握住左少白的手臂,接道:「弟弟,眼前正是咱們報仇雪恨的大好時機,咱們要趁時而起,干萬不能錯過這大好的機會。」 左少白點頭道:「血海深仇,小弟豈敢忘懷。」 左文娟一顧萬良道:「尚未請教,這位老英雄是姓大名?」 萬良雙手抱拳道:「老朽萬良,現為金刀門護法。」 左文娟道:「原來是生死判萬老英雄,舍弟年幼,承蒙老英雄仗義扶持,左文娟不勝感激之至。」 萬良躬身道:「姑娘客氣了。」 左文娟秀目一轉,朝黃榮、高光望去。 左少白急忙說道:「這兩位是黃榮、高光,都是小弟的把兄弟。」 左文娟一點頭,道:「原來是黃兄、高兄。」 黃榮、高光齊齊躬身道:「我等皆是金刀門屬下,姑娘不必客氣。」 左文娟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羊脂玉瓶,傾出五粒藥丸,道:「諸位速服解藥,不知之罪,尚請原諒。」 左少自接過藥粒,自己吞食一粒,其餘四粒,分於萬良與四戒大師等人服下。 這藥丸為褐黃色,大如黃豆,與宇文清等人服用的那種完全不同,左少白大惑不解,道:「『姊姊,這解藥是另外一種麼?」 左文娟破涕一笑,試去臉上的淚痕道:「聖宮神君的屬下,全是我左家的仇人,我好不容易安排巧計,將彼等騙來此地,除之唯恐不盡,豈有賜與解藥,任其逃生之理?」 左少白凜然一驚,道:「那麼……」 左文娟道:「那種藥丸,非但不是解藥,且有激使體內的潛毒提早發作之效,幸喜四戒大師未曾服下,姊姊罪過不小。」 左少白臉色一變,道:「姊姊,你……」 左文娟秀眉一蹙,道:「弟弟是怪我心腸狠毒,殺心太重麼?」 左少白囁嚅道:「小弟豈敢責怪姊姊,只是覺得殺戳過重,有傷天和,非……」 忽見左文娟雙目之內,熱淚泉湧,連忙往口不言。 左文娟垂淚道:「弟弟,你知道『仇恨之劍』的事麼?」 右少白點頭道:「小弟早知江湖上有個秘密幫會,專以一種刻著『仇恨之劍』四字的小金劍,刺殺九大派、四門、三會兩大幫的人物,不過,以前不知姊姊與這幫會有關。」 左文娟淚流不上,道:「豈上有關,這幫會即是姊姊一手創立,姊姊就是這幫會的首腦。」 左少白與四戒大師等,想她以一女流之輩,竟能創設出如此轟動江湖的大事,不禁大為敬佩,感歎不已。 只聽左文娟道:「弟弟是否知道,所謂『仇恨之劍』,那仇恨二字,指的是什麼?」 左少白不勝惶恐,道:「想來那仇恨兩字,指的是我左家的血海深仇了。」 左文娟熱淚泉湧,道:「是啊!我白鶴堡一百餘口,死無□類,這不白之冤,血海深仇,豈能不加報復。」 左少白垂首道:「報仇伸冤,理所當然之事,否則如何對得起爹爹與大哥在天之靈。」 左文娟含笑道:「血債血償,理所當然,我白鶴堡百餘條性命的血債,理應一一素還,姊姊報仇迄今,『仇恨之劍』名震江湖,卻還沒有殺戳百人,豈能謂之殺戳過重,有傷天和?」 左少白惶聲道:「姊姊息怒,兄弟年幼無知,言語冒犯,姊姊不要見怪。」 左文娟淒然一笑,道:「我左氏一家,慘遭殺害,只剩下你我二人,你縱有天大的過失,姊姊也不忍責怪於你。」 沉沉歎息一聲,接道:「弟弟,當日爹爹與大哥慘死之狀,你親眼見到麼?」 左少白慘然道:「當時,一家人拚死阻擋敵人。保護我一人逃生,爹爹與大哥慘死之狀。我並未親眼見到。」 左文娟噙淚道:「你未曾親眼見到,姊姊卻是親目所睹,我親眼看到爹爹和大哥慘死敵人手下。屍體倒臥於血泊中;那慘痛的景像,為姊的畢生難忘,時至今日,猶歷歷在日,每一想到血海深仇,至今猶未報雪,為姊的痛不欲生;恨不得……」 左少白哽咽道:「姊姊不要講了。」 左文娟滿臉悲憤之色,道:「姊姊講這些話,是怕你忘了白鶴堡的血海冤仇,對報仇雪恨之事。不盡全力,違背人子之道。」 左少白淚流滿面,道:「小弟雖然不才,也不敢忘記父兄大仇。」 左文娟深深歎息一聲,道:「弟弟能夠不忘父兄之仇,時時以報仇為念,爹爹與大哥在天之靈,也足以告慰了。」 四戒大師暗暗付道:「這左文娟志切父仇,滿懷悲憤,報仇手段如此激烈,我若勸她只誅元兇,放過從犯,她定然不依,怎生想個法子,令她寬大為懷,少傷人命才是。」 只見那左文娟目光電射,環顧四外一眼,峻聲道:這一位左少白乃本座嫡親兄弟,爾等先行見過。」 環立四外那數十名黑衣背劍人,齊齊躬身道:「參見左大俠。」 在少白雙手抱拳道:「兄弟年輕,諸位多多指教。」 左文娟揚聲道:「本座這位兄弟,現為金刀門盟主,爾等業已見過他的武功,其餘的事,本座也不多講了。」 她平日馭下甚嚴,手下之人恭聆訓示,大氣也不敢出,左少白等目睹那整齊的行列,嚴肅的氣勢,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四戒大師久在佛門,慈悲心腸,積久成習,想到一清大師等數十條性命,終是放心不下, 當下合掌當胸,肅容說道:「左姑娘,適才那卅餘人,都已毒發身死麼」? 主義娟秀眉一軒,雙目之內,煞氣畢露道:「老禪師如此關心那批人,不知是欲其生,或是欲其死?」 左少白見姊姊神色冷峻,大有一言不合,反臉成仇之事,不禁大急,插口說道:「少林寺失了重寶,那批人都有關連,老禪師恐彼等盡皆死去,再無線索可尋。」 在文娟冷然道:「目前尚未死去。」 左少白聞說一清大師等尚未死去,頓時話鋒一轉,道:「姊姊既是『仇恨之劍」的主人,何以又是聖宮青龍堂的堂主?」 左文娟淡然一笑,道:「我這青龍堂堂主,乃是一時權宜之計,冒用他人的身份。」 喟然長歎一聲,接道:「為了報我白鶴堡血海大仇,愚姊一面擴充實力,一面打擊敵人,千方百計,費盡心機,但卻始終無法查出那元的是誰,直到最近,始才被我察出一件極大的機密。」 左少白道:「什麼機密?」 左文娟秀目之內,淚光浮動,但悲慘的身世,使她養成了一種超乎常人的堅強性格,這時強忍淚下,冷冰冰說道:「這機密涉及我左家的聲譽,說來話長,改日我慢慢講給你聽。」 左少白聞言,知道有外人在一旁,姊姊不願講出,當下下再追間,但覺自己身為男子,對家門大仇所作的努力,反不如身為女子的姊姊,一時間,既慚且愧,眼中進出兩行熱淚。 只聽左文娟道:「我查出那元兇禍首,是聖宮神君之後,就全力探查對方的巢穴所在,直到前兩日,無意之間,擒住了一個名叫許紅褚的人,獲悉了少林和尚叛變的事。」 左少白道:「許紅褚是誰?」 萬良插口道:「四門三會中,鐵掌門的掌門人姓許名紅褚。」 左文娟道:「萬老英雄說的不錯,許紅褚乃是鐵掌門的掌門人,當我發現那許紅褚時,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 左少白訝然道:「為何吃驚?」 左文娟道:「半月之前,我在江州一帶,探查聖宮的所在,那許紅褚卻在追查我這『仇恨之劍』的主人,我兩人狹路相逢,動起手來,許紅褚不敵,業已死在我的金劍之下。」 她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因為我已查出爹爹和大哥,隨是死在九大門派與四門三會,兩大幫的人物手中,但幕後主持人卻是那聖宮神君,為了便於報仇,減少無謂的阻力,我殺死許紅褚後,暗暗掩埋了屍體,此事尚未揭露;連鐵掌門人也不知許紅褚已死,事隔半月,誰知又遇上了一個活生生的許紅褚。」 左少白雙眉一蹙,道:「那聖宮神君擅長易容之術,能將一人改造成另外一人,面貌酷肖,真假難辨,此事一定是他的傑作。」 左文娟道:「當時我驚疑不定,隱身暗中,觀察那許紅褚的行動,發覺他下令給鐵掌門的弟子,令彼等戴上黑色頭罩,趕往嵩山。接應反出少林的一癡。」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如此講來,天下武林,都是中了聖宮神君的詭計,受其愚弄。莫名其妙的被他驅策,並非甘心受他指揮了。」 左文娟冷然道:「也不盡然。」 左少白道:「為什麼?」 左文娟道:「九大門派及四門、三會、兩大幫中,有很多重要人物,早已降順聖宮,如少林一癡,武當悟因子,峨嵋法正,崆峒時尚興,早在十年以前,就已歸降至宮了。」 左少白蹙眉道:「這四人同是掌門之尊,想不到都已降順聖宮了。」 左文娟道:「煙雲峰事件,即是那聖宮神君在幕後策劃,由這四個動手,謀害各人的師尊,換句話說,這四人是聖宮派出的奸細,聖宮神君協助四人,取得掌門人的地泣,為他日統一天下武林,佈置下幾支伏兵。」 四戒大師臉色蒼白,道:「姑娘從什麼地方探出這機密!」 左文娟冷然道:「大師不相信麼?」 四戒大師赧然道:「老衲完全相信,只是覺得此事過於驚人,令人難以置信。」 左文娟冷笑一聲,道:「貴寺那一癡方丈席捲傢俬,反出少林之事,難道還不夠驚人? 但事實擺在眼前,不由人不相信。」 左少白見姊姊言詞之間,咄咄逼人,心頭過意不去,插口道:「不知別的門派中,是否也混有聖宮的奸細?」 左文娟道:「這就無法盡悉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對於沒有埋伏奸細,不能完全掌握的門派,那聖宮神君會製造出一個假的掌門人來,假傳號令,支使和派人物為其效力,這一點也夠厲害了。」 驀地,一個陰沉的聲音傳入大殿,道:「左文娟,你知道的隱密不少啊!」 左少白凜然一驚,身形一幌,待向殿外撲去,卻被左文娟一把抓住。 只聽左文娟冷冷問道:「什麼人?」 那陰沉的聲音自空而降,不知來自何方,道:「你姊弟二人,不是矢志為父兄報仇麼?」 左文娟冷冰冰道:「聖宮神君?」 那陰沉的聲音道:「正是本座。」 左少白一聽殺父仇人,不禁百脈賁張,欲待掙脫手臂,向殿外撲去。 左文娟鎮靜逾恆,右手緊緊扣住左少白的手腕,緩緩說道:「既是聖宮神君駕臨,何不現身?」 只聽那陰沉的聲音緩緩說道:「本座有事在身,暫時不與你妹弟見面,你們勤練武功,靜待相見之日吧!」 左少白雙目血紅,道:「姊姊放手,我……」 但聽那陰沉的聲音道:「你武功雖然不差,卻還不是本座的對手,後會有期,稍安勿躁。」 那語聲愈來愈遠,說到稍安勿躁時,業已幽幽蕩蕩,細若蚊鳴,顯然人已遠去,追趕不及了。 左少白激憤填膺,氣的混身發抖,眼淚直往下流。 左文娟容色之間,似有憐惜之意,但只一瞬,重又現出她那冷漠之色,道:「此人功力,遠在你我之上。」 左少白忽然道:「縱然不敵,也不能任他離去。」 左文娟冷笑道:「這不是爭強鬥勝之事,血氣之勇,無濟於事。」 四戒大師沉沉歎息一聲,道:「適才老衲也想衝出殿去,迫他現出身來,但始終未能辨出他所處方位。」 左文娟似是心有不忍,柔聲道:「弟弟忍耐一時,報仇雪恨,理該我們去尋他。」 轉面一顧身後那黑衣少女,道:「去往後殿瞧瞧,看那宇文清還在不在?」 那黑衣少女道:「遵命。」 疾步行去。 萬良心中暗道:「這左文娟頭腦冷靜,心思細密,果有領袖群倫之才。」 須臾,那黑衣少女奔了回來,氣急敗壞道:「啟稟小姐,所有的俘虜,全已斃命。」 四名大漢隨後奔入殿中,齊齊跪了下去,四人臉上,滿佈惶恐之色。」左文娟目光一掃那四人,陰森森道:「是你四人負責守護後殿麼?」 四名大漢面色如土,齊齊俯首,口稱死罪。 左少自見姊姊眉宇之間,煞氣畢露,似有處死那四人之意,急忙插口道:「那批人是毒發斃命麼?」 左文娟冷然道:「豈有毒發斃命之理,想是那聖宮神君無暇解救,又不願讓人落在我的手中,因而下手弄死。」 四戒大師心驚,口中不住的誦著佛號,只恐左文娟再傷人命,急聲道:「那聖宮神君何等身手,我等也留他不住,諒這四人,如何看守得了。」 左文娟冷冷一哼,道:「宇文清和許紅褚怎樣?」 那黑衣少女躬身道:「婢子檢查過,三十九個俘虜,屍體全在,一個不少。」 四戒大師憤然道:「阿彌陀佛,此人如此嗜殺,那是萬萬容不得了。」 左文娟那冷漠的目光,在四戒大師臉上一掃,神色之間,泛起一片譏哂之色,隨即向那四名黑衣大漢揮一揮手,那四名黑衣大漢大喜過望,謝過不殺之恩,齊齊退去。 左少白道:「姊姊一向在這廟中落足麼?」 左文娟哂然道:「我幹的是暗殺的勾當,隨處流徙,沒有固定的停留之處。」 目光一轉,道:「萬老英雄。」 萬良一抱拳,道:「姑娘有何見教?」 左文娟道:「那聖宮神君言道有事在身,老英雄可知那是何事?」 萬良想了一想,道:「老朽猜想,也許是那一癡的事吧!」 左文娟頷首道:「我與老英雄同感,想來那聖宮神君尚未取得少林寺的寶物。」 左少白道:「少林僧侶傾寺而出,追得那一癡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聖宮神君想要取得寶物,亦非易事。」 左文娟秀眉一挑,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少林失寶已成無主之物,咱們理該竭盡心力,將那批秘笈謀奪過來。」 她公然表示,要謀奪少林派失去的寶物,完全不將四戒大師放在眼內,使得四戒大師有無地自容之感,左少白也大為尷尬。 左文娟見眾人不表示意見,頓時冷冷一笑,道:「弟弟。」 左少白道:「姊姊有何見教?」 左文娟道:「當年迫害我家的仇人,其中有少林僧人,你是知道的了。」 左少白輕輕歎息一聲,道:「那是少林逆徒一癡的罪過,咱們不能因為一個一癡,怨恨少林上千名僧人。」 左文娟冷哼一聲道:「一癡和尚既是咱們的仇人,又是少林派的叛徒,咱們去抓他,那是於理無虧了。」 左少白道:「那是當然。」 左文娟陰沉沉一笑,隨即傳下號令,命手下之人分道而行,嵩山腳下取齊,那數十名黑衣劍士得了令諭,立刻分作七隊,奔出寺院,分道而去。 此時朝陽初上,左文娟率領那四名白衣侍婢,與左少白、四戒大師、萬良、黃榮、高光等人隨後下山,踏上官道,朝北奔去。 左少白與四戒大師一樣心思,覺得擒捕一癡,乃是求之不得的事,至於劫奪少林失寶,說來簡單,做起來談何容易,因之,兩人都不以為意,抱著騎馬找馬,邊走邊找的打算。 那左文娟尖銳剛愎,眾人對她,都懷著幾分畏懼之心,左少白對這位姊姊,更是敬畏無比。 行路中,左文娟問起這數年中左少白的遭遇,左少白乃將如何拜見姬侗、向敖、習天劍、霸刀,左少白如何遇上黃榮、高光與萬良,得正義老人遺寶,成立金刀門,以及訪范仲明,得范雪君、范雪儀二女相助的經過,從頭到尾,詳細講了一遍。 左文娟道:「我與那范氏雙姝,曾有一面之緣。」 幽幽一歎,接道:「二女才慧,可惜天不作美。」 左少白道:「兩位姑娘才智卓絕,雖天生殘疾,不掩其美。」 左文娟冷冷一哼,道:「貪夫為時死,烈士為道殉,兩個青春少女,你焉知人家追求什麼,她們內心的苦痛,非你所能想像。」 左少白臉上一紅,赧然道:「這些年來,姊姊的遭遇,定然……」 左文娟冷冰冰道:「可歌可泣。」 左少白訕訕的道:「兄弟身為男子,未能力任艱巨,致令姊姊飽經苦難,小凝慚愧的很。」 左文娟疾然道:「你年紀小,這也不能怪你。」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你不知道,『仇恨之劍』何以能夠震動江湖,使武林中人聞名喪膽?」 左少白微微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左文娟漠然道:「我手上共有七名劍主,是我指身懸賞,答應下嫁那功勞最大之人,因之那七人拚死立功,不避艱危,每人都想多立功勳,捷足先得。」 四大戒師聽的心驚肉跳,暗道:「這左文娟為了替父兄報仇,已至不擇手段的地步了。」 左少白熱淚盈眶,道:「姊姊……」 左文娟截口道:「愚姊雲英未嫁,依然故我。」 左少白如釋重負,道:「姊姊快取消這辦法,報仇之事,兄弟一力承擔,暫頭瀝血,在所不辭。」 左文娟漠然一笑,道:「你不用擔心,當初我勢孤力弱,行此拙計,如今已有馭下之力,這辦法早已不用了。」 忽見一名黑衣劍士,疾若飄風,迎面奔來。 左文娟秀眉一蹩,喝道:「五劍主何事稟報?」 那五劍主年約四句,輕功造詣甚高,奔至近處,抱拳為禮道:「屬下剛才得著探子回報,反出少林的和尚忽得奧援,突出重圍,向東逸去。」 左文娟道:「可曾發現那一癡的蹤跡?」 那五劍主道:「尚未發現一癡。」 語聲微頓,接道:「今日凌晨,續有大批蒙面人趕到,少林弟子糾纏不捨,雙方時戰時走,似乎都在尋找一癡的下落。」 左文娟沉吟片刻,道:「傳令下去,一齊戴上頭罩,情勢有變,速即來報。」 那五劍主恭喏一聲,轉身疾奔而去。 左少白一顧左文娟,道:「姊姊是否打算向東追去?」 左文娟搖首道:「我等先奔嵩山。」 左少白訝然道:「到嵩山去幹什麼?」 左文娟道:「當然是趁人打劫,謀奪少林派失去的寶物。」 左少白含笑道:「少林弟子傾巢而出,為的就是追捕一癡,奪回寶物,姊姊反而撲向嵩山,是何道理!」 左文娟冷然道:「到此時為止,始終無人發現一癡的蹤影,那聖宮神君顯然也未找著一癡,否則他已取得寶物,大可縱容對付咱們和少林弟子,用不著來去倉促,顯得那麼匆忙了。」 左少白楞了一楞,道:「那麼,姊姊認為,那一癡……」 左文娟道:「那一癡和尚,尚未離開嵩山。」 四戒大師隨在二人身後,靜聽兩人談話,聞得此言,不禁大吃一驚,道:「姑娘根據什麼,斷定一癡那孽障尚未離開?」 左文娟冷聲道:「根據我八九年來,逃亡天涯的經驗。」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聽她言詞之間,充滿了仇恨之意,知道她對少林弟子懷有很深的成見,欲待追問,卻感到不便啟齒。 左少白連忙接口道:「姊姊作此判斷,其中定有道理,只有兄弟愚笨,一時還想不透其中的關鍵。」 左文娟施展輕功,奔行不停,口中緩緩說道:「那一癡靠陰謀起家,自非全無計謀之人,既掌少林門戶,定知少林派實力強大,想要逃過追捕,乃是極為困難之事。」 左少白道:「姊姊說的甚為有理,那一癡要想擺脫追兵,勢必要出奇計。」 左文娟道:「縱有奇計,亦非萬全之策,最好的辦法,莫過於金蟬脫殼,獨自一人,深藏於嵩山附近,等追兵過去之後,再衡量情勢,徐謀逃遁之策。」 左少白想了一想,道:「正是,如果追兵向南,他就改裝易容,向北逃走,那是萬無被擒之理了。」 四戒大師聽二人談論,心頭直冒涼氣,忍不住插口道:「那一癡孽障早已降順聖宮,反出少林後,勢必投向聖宮,以求庇護。」 左文娟冷冷道:「那也未必。」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降順聖宮,乃是早年之事,近九年來執掌少林門戶,大權在握,威福無比,也許性情改變,不再甘心居人下了。」 她自經家難,顛沛流離,長久的苦難,使她性情日趨偏激,對人對事,盡往劣的一面去想,左少白和四戒大師都是胸懷坦蕩之人,對於這種罪噁心理的揣摩,實是差的太遠了。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姊姊認為,那一癡有背叛聖宮神君之心麼?」 左文娟冷然道:「權柄這東西,從不沾染,倒也可有可無,一旦把持過,就會上癮,以我自已來講,當初創這『仇恨之劍』,目的僅在私仇,但時日一久,作威作福已成習慣,如今若要我解除大權,飄然一身,那就不免有寂寞淒涼,孤獨失勢之感了。」 左少白道:「兄弟倒是覺得,閒雲野鶴,悠遊自在,比起那作繭自縛,身受勒絆之人舒適得多了。」 左文娟冷笑一聲,道:「你金刀門共有多少屬下?」 左少白含笑道:「六七個人,與其謂屬下,不如說是兄弟朋友的好。」 左文娟道:「那麼你是無從體驗權勢的好處了。」 左少白道:「兄弟確是不知。」 左文娟道:「如果很多的人生死、榮辱、歡樂、悲愁,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仰承你的鼻息,為你赴湯蹈火,甘捨性命,那麼你就感到自己不同凡響,肩頭另有責任,至於那一呼百諾,愛之令其生,惡之欲其死,頓一頓腳,天地皆顫,更是給你一種莫大的享受。」 左少白心中暗道:「姊姊定是逃亡江湖,吃了太多苦頭,才會養成這種熱衷權勢,凌駕他人的思想。」 只聽左文娟歎息一聲,道:「左家只有你一個男子,姊姊不日將手下之人歸並到你金刀門下,全力輔佐你,使你成為武林巨頭,與那聖宮神君抗衡。」 左少白道:「兄弟只想早報大仇,其餘的事,都在其次。」 左文娟冷冰冰說道:「聖宮爪牙遍天下,那聖宮神君能統率如此眾多的屬下,其本人武功定然了得,你一人一劍,如何報此大仇?」 左少白訕訕一笑,話鋒一轉,道:「姊姊判斷,那一癡尚在嵩山附近麼?」 左文娟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也不過猜想而已。」 頓了一頓;接道:「那一癡攜帶重寶逃亡,極可能見寶起意,背叛聖宮神君。」 四戒大師突然插口道:「一癡若再背叛聖宮神君,腹背受敵,天下雖大,只怕沒有他容身之地了。」 左文娟冷冷一哼,道:「天下之大,何處不能藏身,我若是他,就選一鬧市,改裝易容,隱居下來,閉門家居,苦練絕藝,不須三五年,絕藝練成,再回嵩山,收服九長老,取回掌門大權,再與聖宮神君爭奪天下,惟我獨尊,亦非難事。」 左少白道:「兄弟與九大長老動過手,九位高僧,各有驚人的藝業,一癡和尚要想擊敗九大長老,那是太難了。」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五章 追蹤叛孽 左文娟道:「你獨鬥少林九長老,勝負如何?」 左少白道:「九長老未出全力,四戒大師更是存心相讓,兄弟算是僥倖。」 左文娟冷笑道:「既然動手,豈有容讓之理?必是無法勝你,順水推舟,裝出容讓的模樣。」 轉眼一顧四戒大師,接道:「一癡和尚帶走的武功秘發,都是高深武學麼?」 四戒大師赧然道:「是少林七十二絕藝中的菁華。」 左文娟道:「大師精擅幾樣?」 四戒大師道:「老衲武功有限……」 語聲微頓,接道:「一癡沖共帶走十九冊秘笈,那十九門武功中,老衲習練過三樣,成就卻是有限得很。」 左文娟道:「久聞少林七十二絕藝包羅萬象,浩瀚如海,以大師的武功造詣,尚且如此,其餘幾位長老的情形不難想像,但不知那一癡的天份如何?」 四戒大師道:「那孽障天份甚高,不然的話,老衲那四方師兄也不會寵愛於他了。」 左文娟道:「是啊!以他的天份,苦練那十餘冊秘笈,武功自能大進,若干年後,擊敗九大長老,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四戒大師臉色蒼白,道:「姑娘見事精闢,洞察細微,老衲佩服的很。」 左文娟漠然一笑,道:「那一癡若能擊敗九長老,收回掌門大權,以少林弟子之眾多,對抗聖宮神君,又有何懼,這不強過托庇聖宮,永遠屈居人下麼?」 四戒大師愈聽愈感到心寒,心中暗道:「這左文娟才智之高,不在范雪君之下,心思之細密,觀察之銳利,猶在那范雪君之上,實是一位極端厲害的人物。」 轉念中,想到她對少林失寶懷有掠奪之心,不禁大為憂慮,一時間,患得患失,惴惴不安起來。 不一日,幾人業以趕至嵩山腳下,時在深夜,山野沉寂,那七名劍主早已躬立山腳,靜等左文娟令下。 左文娟遊目四顧,打量山勢,隨即指派手下,分道上山,沿途搜索,察探那一癡的蹤跡。 四戒大師突然冷笑一聲,道:「姑娘真有把握,一癡尚未離開嵩山麼?」 左文娟道:「世事如棋,殊難逆料,我也不過竭盡所能,碰碰運氣而已。」 左少白道:「嵩山、少室,周圍一百餘里,藏人之處多得難以數計,咱們縱然明知一癡藏在山中,若無熟識地理之人嚮導,依然尋他不到。」 左文娟曬然道:「熟識地理,那可只有四戒大師了。」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老衲乃是少林弟子,豈能幫助外人,謀奪本門的重寶。」 心念轉動,頓時垂目望地,默然不語。 左文娟冷冷說道:「雖是少林傳宗之寶,眼前卻是無主之物。」 左少白道:「少林派與咱們並肩作戰,同盟親友」 左文娟截口道:「今日雖是朋友,當年圍攻我白鶴堡時,卻有少林在內。」 左少白道:「那是一癡的罪過,咱們盡可找他算賬,但不必覬覦他們的秘笈。」 左文娟道:「你卻不知,那批秘笈,對咱們報仇雪恨之事,大有幫助。」 左少白道:「兄弟身兼天劍、霸刀兩家之長,最近融匯貫通,武功大進,縱然得著少林秘笈,也是無用、」 左文娟冷冷一哼,道:「你年紀尚輕,所知有限,想的也過於單純了。」 左少白暗暗忖道:「姊姊對四戒大師成見已深,這芥蒂若不早日消除,勢必引起惡劣的後果。」 心中盤算,口中緩緩說道:「姊姊有何神機妙算,何不解說一二,以開兄弟的茅塞?」 左文娟淡然一笑,道:「說不上神機妙算,只是打算將那批秘笈奪過手來,利用那批秘笈,控制少林弟子,令他們作前驅,打頭陣,先消耗聖宮神君的實力,以便你我與聖宮神君,報仇雪恨。」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對她這作風和手段,簡直無法置評。 四戒大師嘿然一笑,道:「姑娘這打算高明得很。」 左文娟道:「父仇不共戴天,情非得已。」 四戒大師肅然道:「雖是不得已,終究有欠光明正大。」 左文娟冷冷道:「當年圍攻我白鶴堡,屠殺我左家滿門的人,並非光明正大之輩,我如此作為,僅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這左文娟滿懷仇恨,性情偏激,已至不可理喻的程度。」 忽聽一陣步履之聲,傳入耳際。那聲音十分細微,但左少白與四戒大師功力精湛,兩人都已聽出,有大批夜行人,正向此處疾奔而來。 左少白將手一揮,低聲道:「有大批夜行人正往此處趕來,咱們先躲一躲,看看對方的身份後,再作定奪。」 眾人聞言,紛紛躍入道旁草葉中,左少白、左文娟兩人,在一株樹後隱住了身形。 須臾,數十條黑影,風馳電掣,奔到了嵩山腳下。 在那數十條人影之後,兩名身軀健碩的大腳婦人,抬著一頂青布軟轎,緊隨而到。 這批人來勢極快,轉眼間,數十條人影已齊齊站定,寂然無聲,一片肅靜。 黑暗中,只見一條高瘦的人影,朝那青布軟轎躬身一禮,道:「啟稟花相,已至嵩山腳下。」 左文娟隱身樹後,聞得花相二字,嬌軀猛然一顫。 左少白微微一怔,悄聲道:「聖宮花相,兄弟曾經會過。」 左文娟低聲道:「聖宮花相不止一人。」 只聽那軟橋中響起一個清脆的婦人聲音,道:「神君業已確定,一癡和尚並未離開嵩山,從此刻起,若讓一癡遁去,爾等都是死罪。」 左少白心中暗道:「那聖宮神君的判斷,與姊姊的推測不謀而合,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轉念中,突然感到左文娟的身子似在顫抖,不禁大為耽心。 左文娟如有所覺,伸手一握主少白的手掌,附耳道:「注意敵人,少開口講話。」 左少白點了點頭,倏地覺出,左文娟掌心濡潺,竟然一手冷汗,不禁大奇,暗道:「姊姊統馭那麼多屬下,氣概、威儀,壓蓋鬚眉,怎會怯懼這小小一名花相?」 念頭猶未轉畢,忽見那高瘦的人影舉手一揮,那數十條黑影頓時散佈開來,各覓道路,紛紛向山上撲去。 左少白一瞧那批人的輕功身法,不禁聳然一驚,原來這批人身手矯捷,輕功造詣極高,一望而知,個個都是一流好手,武功極為了得。 左文娟亦有同感,暗道:「此為聖宮精銳,我那批手下遇上,死無□類了。」 突然縱身而去,歷聲喝道:「統統站住!」 這突來的喝叱聲,劃破了夜的沉寂,餘音震盪,四野皆驚。 那批四散分奔之人聞聲,齊齊停了下來。 那青布軟轎中的女子似是大感意外,呼的一聲,轎簾掀開,露出一個中年婦人的身影,喝道:「什麼人?」 左文娟按劍而立,厲聲道:「白鶴堡左氏姊弟,左少白、左文娟。」 轎中那婦人驀地將足一頓,兩名抬轎的僕婦急忙放下軟轎,只見人影一幌,那中年婦人已掠出轎外,卓立於山道之上。 黑暗中,那中年婦人轉目四顧,道:「左少白何在?」 左少白飄身上前,與左文娟並肩而立,朗聲道:「左氏姊弟在此。」 那中年女人雙目炯炯,打量左少白一眼,道:「你就是新近崛起江湖,金刀盟主左少白麼?」 左少白道:「不錯,尊駕何人?」 那中年婦人冷冷說道:「聖宮花相。」 左少白冷笑一聲道:「尊姓大名?」 那聖宮花相冷冷說道:「聖宮之人,從不通名報姓。」 目光轉動,環顧四外一眼,接道:「還有幾位朋友,何不現身出來?」 四戒大師、萬良、黃榮、高光、與左文娟那四名侍婢,紛紛由暗中走了出來。 那聖宮花相目光如箭,留心看眾人的一舉一動,似乎要從眾人舉手投足中,衡量各人武功的深淺,突然冷冷說道:「這位大師氣宇不凡,想是少林派中,鼎鼎大名之人。」 四戒大師微微一怔,肅容道:「老衲四戒。」 聖宮花和道:「果然是四字輩的高僧,失敬了。」 四戒大師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那聖宮花相突然舉手一招,冷冷說道:「八常侍隨我應敵,其餘的人搜尋一癡,尚遇阻礙,格殺勿論。」 只聽嗖嗖幾聲,八條人影電射而回,分立在聖宮花相兩側,其餘的人紛紛向上掠去。 左文娟突然冷冷一哼,道:「憑這八人,保得住你的安全麼?」 那聖宮花相縱聲笑道:「本座聞說你那『仇恨之劍』為武林一絕,今日遇上,倒要見識見識。」 左文娟臉上,掠過一片猙獰之色,緩緩拔出長劍,移步走了過去。 左少白道:「姊姊稍待,這頭一陣,讓給兄弟。」 左文娟低聲說道:「我先瞧瞧她的武功家數。」 大步走了過去。 那聖宮花相放聲一笑道:「本座只說見識你那『仇恨之劍』,動手相搏,卻還用不著勞動本座。」 左文娟冷然道:「只怕你作不了主。」 長劍一振,當胸刺去。 那聖宮花相淡淡一笑,只見她舉手一招,一名青衣人閃身上前,直向左文娟迎去。 左文娟暗暗忖道:「難怪對方留下這八常侍護駕,單看此人的武功,已是一流身手了。」 心中念轉,招式疾變,唰的一劍攻去。 凌厲的劍勢,迫的那青衫人匆匆橫開一步,但那青衫人雖在閃避之際,依舊揚手一掌,反擊過來,以攻還攻,絲毫不讓。 展眼間,二人搶制先機,以快打快,激鬥了五六招。 驀地,左面山道上響起一聲暴喝,一陣兵刃交擊聲隨風傳來。 左少白突然拔出寶劍,道:「姊姊退後,這批人交給兄弟了。」 左文娟眉宇之間,煞氣畢露。道:「你先擒下那聖宮花相,此人與咱們殺父之仇大有關連,無論如何,不能讓她走脫。」 左少白微微一怔,心中暗道:「怪不得姊姊一見這聖宮花相,就顯得異常激動,原來此人與咱們殺父之仇有關。」 心念電轉,不禁熱血沸騰,大喝一聲,欺身直撲過去。 但聽一陣怒喝,兩名青衣男子,揮動兵刃,迎面攔截過來。 左邊那身材高瘦之人,正是八常侍之首,手揮一根三稜量天尺,烏光閃閃,氣勢凌人。 左少白近日來,受左文娟熏陶,仇恨之心愈來愈重,這時聞說那聖官花相是與殺父有關之人,不禁仇火熊熊,出手之際,大為凶狠。 只見他殺氣盈面,怒聲喝道:「滾開!」 唰唰兩劍,陡然刺上了那兩名青衣人的手腕。噹的一聲,右首那青衣人出手未及一招,只見得腕上一痛,手中的兵器已掉落在地。 左邊那青衣人雖變招神速,依舊未能避過左少白的一劍,但那量天尺猶未落地,已被他左手抓住,順勢一揮,朝左少白背後襲去。 左少白凜然一驚,身形一撲,就勢衝上一步。但見寒光耀眼,一柄三尖兩刃的奇形兵器,霍地刺近了眉心。 這乃是指顧問的事,生死判萬良突然插手一揮,喝道:「大伙上!」 當先撲去。 黃榮、高光與左文娟那名侍婢,紛紛亮出兵刃,上前助陣,四戒大師,只得隨眾人攻去。 轉眼間,嵩山腳下,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混戰。 那聖宮花相目凝神光,緊隨著左少白的寶劍轉動,容色從動,大有不勝震驚之感。 這時,聖宮常侍,力敵左少白等十人,已是強弱易勢,眼看即將落敗。 左文娟突然沉聲道:「夜長夢多,弟弟火速衝過去,將那花相擒了。」 那聖宮花相放聲笑道:「好一個左文娟,你根據什麼,認定本座與你們父仇有關?」 左文娟厲聲道:「根據你講話的聲音!」 那聖宮花相微微一怔,笑聲道:「本座不懂?」 左少白突然大喝一聲,唰的一劍,斬下了一名聖宮常侍的右臂。 聖宮花相臉色一變,轉面喝道:「銅、鐵二娘上,將那小子斃了。」 那兩名抬轎的大腳婦人聞言,每人抽出一根轎槓,厲聲大吼,齊向左少白撲去。 左少白心中暗道:「難道兩名抬轎的僕婦,武功高過聖宮常侍不成?」 心念轉動,寶劍一振,欻然襲去。 他已明白「大悲劍法」雖是曠古絕今的武學,但只能保身,不能傷敵,因這,對陣臨敵之際,隨機應變,不再完全仰仗那套劍法了。 這一劍劍刃藏鋒,蓄力不發,劍勢籠罩著那銅、鐵二娘,殺機隱蘊,厲害之極。 那銅、鐵二娘似是識得這一劍的厲害,臉色臘黃的銅娘橫跨一步,轎槓一揮,直向敵劍迎去,那黑臉的鐵娘呼的一枚,攻襲左少白腰際。 這兩一個進攻,一個拒守,招式配合的極為嚴密,竟將左少白那一劍破去。 左少白抖擻精神,唰唰兩劍,迫的銅、鐵二眼相繼退了一步。 忽聽左文娟大喝一聲,長劍一振,刺入一名至宮常侍胸上,那聖宮常侍的三尖兩刃兵器,也傷著了左文娟的左臂。 只見左文娟長劍一送,寶劍穿胸透背,左腿一抬,將那聖宮常侍屍體踢出了丈外。 左少白大聲道:「姊姊退向一旁歇息,這批人交給兄弟了。」 左文娟怒聲道:「廢話少講,速戰速決。」 縱身一躍,向聖宮花相凌空撲去。 那聖宮花相放聲一笑,道:「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本應了。」 驕指如戟,倏然點去。 這一指來勢雖不甚快,但奇幻異常,左文娟看不出那一指攻來的部位,只得把心一橫,擠著兩敗俱傷,寶劍一揮,反擊過去。 聖宮花相冷冷說道:「好凶悍的女子。」 身形一轉,一指攻向左文娟右臂。 左少白力敵銅、鐵二娘,急切之間,竟是無法取勝,眼看姊姊已與聖宮花相動手相搏,手足情深,不禁大為關心,但那銅、鐵二娘勇猛過人,左少自愈是心急,愈是擊不退兩人。 這時,四戒大師與萬良等,力搏六名聖宮常侍,戰況也越來越是激烈,那六人的武功,約與萬良相當,較之黃榮、高光,尚要強上許多,那四戒大師身手高過眾人,他若全力搏鬥,六常侍早被解決,但因左文娟與聖宮花相都有奪取少林秘這之意,他為本門著想,覺得任何一方獲勝,皆非少林之福,因而,搏鬥之間,虛與委蛇,始終未出全力,雖然如此,久戰之下,戰局依舊越來越是猛惡,大有勝負之分,生死立判之勢。 忽聽那聖宮花相冷笑一聲,尖厲的指風,傳入眾人耳際。 左文娟左臂受傷,血流如注,一時招架不及,危險中,身子一側,咬緊牙根,以左肩受了一指。 聖宮花相喝道:「好角色。」 欺身一步,一掌擊去。 左文娟挨了那一指,直痛的心裂胸斷,滿身汗下;左半身又酸又麻,知覺大失,但她半生在死亡中掙扎,飽經風浪之餘,養成了不屈不撓,堅強過人的性格,這時身陷危境,立時迸出全身之力,寶劍一揮,猛地擊過去。 聖宮花相未料她此時尚有還擊之力,不禁吃了一驚,身形一幌,轉向她右側攻去。 這都是指顧間的事,左少白心急如焚,一連疾攻兩招,迫的銅、鐵二娘連退兩步,突然叮的一聲,左少白劍尖點在鐵娘的那轎槓卜,發出一聲清脆的音響。 原來銅、鐵二人使用的,看去是轎槓,實則是兩根獨特的兵器,對左少白那削鐵如泥的寶劍,絲毫不懼。 左少白急怒交進,突然間,熱血沸騰,殺性大起,厲聲喝道:「萬護法,刀!」 生死判萬良心神一震,倉促間,雙足一頓,躍起了一丈多高,拔出古刀,猛力擲去。 只聽左少白暴喝一聲,誰也未曾看出他如何還劍入鞘,如何接刀,如何出手,但見一片刀光,電光般閃了一閃,銅、鐵二娘齊齊慘叫,兩顆腦袋飛起半空,鮮血飛濺中,兩具屍體,緩緩倒地。 當的聲響,那兩根又粗又長的轎槓掉落在地,金鐵與山石撞擊,火花四濺,發出一陣清脆的音響。 這時,場中沉寂如死,人人呆立當地,數十道驚惶的目光,投注在那寒光閃閃的古刀上,眼看著數滴鮮血,由刀尖上緩緩滴落下來。 不知何時,左少白已到了那聖宮花相身前,兩人之間,相遙數尺,左少白殺氣盈面,古刀平舉,刀尖直指聖宮花相,那聖宮花相蒼白如紙,雙掌上揚,蓄勢以待。 兩人四目相觸,劍拔弩張,緊張的氣氛,逼的眾人心神顫抖,透不過氣來。 驀地,左少白雙目之內,凶光一閃,一片刀光,霍地湧了過去。 聖宮花相一見他目露凶光,就知他要出手,頓時撲地一旋,飛速地移動方位,同時間吐氣開聲,雙掌迸出,傾力拍擊過去。 左文娟為那刀法的威力所震,一時怔住,這時突然驚醒,急聲喝道:「刀下留命!」 霸刀出手何等快捷,左少白聞得一個「刀」字,古刀業已觸著聖宮花相的頭項,他並未聽出左文娟的意思,不過,對這姊姊,他有一種衷心的敬畏,一聽她發話,本能地收招縮手,匆匆向後躍退。 但見左文娟右手一揚,金光一閃,一柄「仇恨之劍」,插入了聖宮花相「膺窗穴」旁。 那金劍深入數寸,卻非致命之傷,但與點穴有異曲同工之妙,在那金劍未曾拔出之前,聖宮花相功力盡失,毫無反抗之能。 左文娟目光轉動,一掠那幾名聖宮常侍,峻聲喝道:「弟弟痛下殺手,先殺掉殘餘之敵。」 那幾人目光交投,飛快地相視一眼,突然發出一聲喊,轉身狂奔而去。 左文娟大怒,右手一揚,一柄「仇恨之劍」電射而出,一名聖宮常侍起步稍遲,被那金劍刺入後心,慘呼一聲,倒地而死, 展眼間,另外那五名聖宮常侍,四散逃逸。 左少白一望左文娟,赧然道:「兄弟手腳太慢,便宜了這幾人。」 左文娟冷冷說道:「今日寬大為懷,下次相遇,憑添五名敵手。」 左少白臉色一紅,默然無語。 左文娟大步走到那聖宮花相身前,右手一招,抓住了那聖宮花相的衣領。 那聖宮花相又驚又怒,竭盡了混身之力。抬起雙手,抓住了左文娟的手腕。 左文娟煞氣盈面,冷冷道:「找死麼?」 聖宮花相忿然道:「要殺就殺,如敢折辱本座,我聖宮之人,決不放過你。」 左文娟冷笑一聲,道:「我要將你們聖宮之人斬盡殺絕,一個不剩,誰管你們放不放我。」 手一振,抖落那聖宮花相的雙手,翻開衣領,凝注著她那白哲的頸項。 聖宮花相道:「你以為本座曾經易容麼?哼!」 左文娟雙目炯炯,凝注那聖宮花相的臉面,一瞬不瞬。 左少白移步上前,道:「姊姊覺得此人曾經被那聖宮神看改頭換面麼?」 左文娟滿面嚴霜,搖了搖頭,道:「此人確是本來面目,不過,咱們一定見過她,只是時日太久,已經淡忘罷了。」 左少白微微一怔,搜索枯腸,想不出何時何地,曾經見過此人。 那聖宮花相「膺窗」穴上,插著一柄「仇恨之劍」,血液緩緩外流,混身功力盡失,痛苦得臉白如紙,滿頭汗下,幾次想要自戕而死,卻又心存僥倖,希望牽延時刻,謀取一線生機,一時間,鼠首兩端,拿不定主意。 左文娟突然銀牙一咬,扣食中二指,在那金劍柄上吁的一彈。 那「膺窗」穴在左乳上一寸六分,又稱「上血海」,屬肝脈,金劍插在穴道上,深達二寸,左文娟扣指一彈,痛的那聖宮花相大聲慘叫,頓時昏死過去。 左少白目睹慘狀,心驚內跳,囁嚅道:「姊姊……」 左文娟怒容滿面,道:「你枉有一身武功,對家門大仇,毫無泣血錐心之意,哼!看你身死之後,有何面見爹爹在天之靈?」 左少白微微一呆,額上冒出一片冷汗,垂首望地,不敢置辯。 只見左文娟手一抬,啪的一掌,拍在那聖宮花相身上。那對官花相身子一震,悠悠甦醒過來。 左文娟殺氣騰騰,冷冰冰說道:「姓什麼?」 那聖宮花相頭上汗落如雨,喘息了一陣,獰聲道:「你何不殺了本座?」 左文娟冷笑一聲,道:「我白鶴堡一百餘口,慘死非命,我殺你報仇,理所當然,算不了什麼大事。」 那聖宮花相呆了一呆,倏地仰首望天,格格一陣大笑。尖厲的笑聲,劃破夜空,震動四野,餘音迴盪,久久不絕。四戒大師與萬良等人,面面相覷,混身汗毛直豎。 忽聽那聖宮花相獰聲說道:「本座若不吐實,難消你心頭之恨,好……你有話就問,本座有問必答便了。」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你可不能捏造事實,胡言亂道。」 左文娟冷笑道:「哼!求生難,求死也未必容易。」 語聲微微一頓,喝道:「姓什麼?叫什麼?」 聖宮花相獰笑道:「鄧素瓊。」 左文娟冷冷說道:「果然是你,我早該想到的。」 左少白心中暗道:「鄧素瓊,這名字似是聽人講過。」 但聽左文娟冷冷說道:「此人是母親的同門師妹,十年前,曾經到過咱們的白鶴堡,當時你年紀很小。」 左少白眉頭聳動,突然記起,自己幼年時,曾有一日,姊姊牽著自己,正在莊門外玩耍,曾經有一女子來白鶴堡拜訪母親,聞說那女子是母親的師妹,以後的事就無法記起了。 左文娟兩道目光,彷彿兩支利箭,緊緊盯在那鄧素瓊臉上,陰沉沉說道:「擾攘江湖的聖宮神君,究竟是什麼人?」 那鄧素瓊臉上,泛起一陣詭譎的笑容,獰聲笑道:「聖宮神君麼?多得很,不知你們要打聽的是那一個?」 左文娟勃然大怒,手指一扣,就要向那金劍之上彈去。 鄧素瓊駭然失色,喝道:「住手!」 左文娟陰陰一笑,道:「你最好是光棍一點。」 鄧素瓊滿頭大汗涔涔而下,道:「你最好聰明一點,本座既已決定吐漏實情,就不用你再費手腳了。」 左少白劍眉緊皺,插口說道:「如此講來,那聖宮神君仍是一個假托的名稱,聖宮的首腦人物,不只一位了?」 鄧素瓊獰笑道:「算你猜對了。」 左文娟冷冷說道:「那聖宮首腦共有幾人?」 鄧素瓊詭笑道:「就算三人吧!」 左文娟雙眉一剔,怒喝道:「先說第一人。」 鄧秦瓊道:「第一人麼?一個全身癱瘓,形若塚中枯骨,手無搏雞之力的人。」 左文娟嘿嘿冷笑,道:「第二人?」 鄧素瓊道:「那第二人麼?哈哈……」 左文娟陰沉沉道:「問你第二個首腦人物?」 鄧素瓊狂笑一聲,道:「那第二位聖宮神君,是一個天性情種,也是一個喪心病狂的魔星。 左少白暗暗忖道:「此人講話瘋瘋顛顛,莫名其妙。莫非刺激太深,神精錯亂了。」 左文娟卻是全神貫注,仔細聽著她的每一句話,容正若思,似是正在揣摸她話中的含意。 鄭素瓊見左文娟沉吟不語,突然放聲一笑,道:「還有第三位,你為何不問那第三人?」 左文娟陰森森一笑,道:「你講?」鄭素瓊寧聲一笑,道:「說到那第三位聖宮神君,哈哈!是一個外貌端莊,內心淫佚的女人。」 語聲微微一頓,大聲接道:「你知道那女人是誰?那就是你姊弟二人的……」 左文娟突然怒喝一聲,玉掌一揮,猛地摑去。 噗的一聲脆響,這一掌拍在鄧素瓊額上,打得鄧素瓊身子一轉,滿嘴鮮血,連同數顆牙齒,噴了出來。 這時,四戒大師和萬良等,有似泥塑木雕一般,呆呆地站在一旁,左文娟那霹靂般的手段,使眾人不勝震驚,以致連鄧素瓊所講的話,也都忽略過去,只有左少白,彷彿蒙上一層陰影,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沉寂中,只見左文娟緩緩彎下腰去,拾起一顆牙齒,仔細看了一看,隨即取出寸許高的玉瓶,將那顆沾著血的牙齒裝進玉瓶內,緩緩收入囊中。 原來那是一顆假牙,內中裝著一種毒性極烈的藥粉,是用作山窮水盡,非死不可時,自殺之用,鄧素瓊原打算話一講完,立即嚼碎這牙齒,自戕而死,那知左文娟棋高一著,非但不讓她話講完,也不讓她死去。 左文娟倏地冷笑一聲,兩道稅利的目光,冷冷凝注著鄧素瓊,道:「我左文娟以弱女亡命江湖,為了報仇雪恨,嘗盡了萬般苦楚,任何鬼魅伎倆,我都琢靡過干百遍了。」 左少白聞言,不禁熱淚盈眶,心中暗道:「姊姊歷盡苦難,時時不忘家門大仇,我身為男子,卻未能報仇雪恨,又未能照顧姊姊,當真慚愧得很。」 那鄧素瓊齒牙脫落,滿嘴是血,這時雙目之內,仇火熊熊,臉色猙獰之極,不過雖有滿腹怨毒,卻不敢再逞口舌之利。 驀地,那七劍主飛奔而來,急聲道:「啟稟姑娘,山後發現一座石洞,有一批敵人佔據洞口,屬下等攻不進去,特來請示。」 左文娟雙眉一蹙,突然一指,點了鄧素瓊的穴道,問道;「紫雲、寒玉。」 兩名綠衣少女疾步上前,躬身道:「婢子在。」 左文娟冷冰冰說道:「這鄧素瓊交給你兩人,若有差池,你們提頭來見我。」 紫雲、寒玉道:「遵命。」 左文娟轉目一顧那七劍主,將手一揮,道:「走。」 那七劍主聞得命下,身形一轉,當先奔去。 群豪緊隨在後,疾奔而行。 四戒大師見所去的方向,是少室峰後,不禁大惑,心中暗道:「一癡那孽障熟悉地形,怎會藏身山後?」 須臾,繞過「面壁庵」行不多遠,耳中已聞得兵刃交擊,和呼喝叫罵之聲。 左文娟突然腳步一緊,越過那七劍主,縱躍如雲當先奔去,群豪也各自加快腳步,緊緊追隨。 轉過一座山壁,耳中忽然聞得一個清脆的女人聲音,只聽那女子嬌笑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趕快叫那聖宮神君前來見我,如若不然,我將你們殺的一個不勝。」 話聲中,一個男人慘呼之聲,傳入耳際。 高大叫道:「像是張姑娘的聲音。」 左文娟沉聲道:「誰是張姑娘?」 左少白道:「張玉瑤,咱們金刀門的一位女英雄。」 說話中,腳下速度更快,展眼間,轉過突壁,趕到山後,只見半山之上,突然一片懸崖,懸崖現出一個八九尺高的洞穴。星光映照下,一位蓬頭散髮的老者,盤腿坐在洞口,劍掌齊揮,獨力拒敵。 左文娟屬下六位劍主,各率手下,正向洞中攻打。 左少白睹狀,急忙說道:「都是自己人,姊姊快點下令,命他們停下來。」 左文娟遊目四顧,峻聲喝道:「住手!」 大步走了過去。 那六位劍主見左文娟到來,頓時齊齊退後,讓出了一片空地。 那獨立拒敵的少女正是張玉瑤,忽見左少白來到,立即雙手抱拳,含笑道:「盟主好啊!」 左少白還禮道:「姑娘好。」 一指左文娟,接道:「這位是在下的胞姊,左文娟。」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六章 直搗聖宮 張玉瑤星目轉動,打量左文娟一眼,抱拳道:「原來是文娟姊姊,小妹這廂有禮。」 左文娟還了一禮,道:「姑娘好武功。」 目光一轉向洞內望去。 左少白急忙說道:「這位是閒雲大師,峨嵋派上一代掌門人,也是身受聖宮神君殘害,九死一生之人。」 左文娟見那閒雲大師面目殘破,雙腿俱斷,知道左少白此言不假,當下忙一抱拳,道: 「失敬了。」 閒雲大師還過一禮,一顧左少白,道:「盟主怎會趕來此地?」 左少白道:「家姊判斷,那一癡並未逃離嵩山,特地趕來查看。」 閒雲大師雙目一亮,敞聲笑道:「當真英雄所見略同,范姑娘也是如此判斷。」 左少白道:「兩位姑娘今在何處?」 閒雲大師道:「都在洞內。」 四戒大師眼怔怔望著洞口,道:「老衲記憶所及,此處本來是沒有洞穴的。」 閒雲大師指著一旁的亂石和泥土,道:「此洞本為亂石和泥土封閉,年深日久,蔓草叢生,外表上一點看不出痕跡,若非深知底細,或是像范姑娘那種智慧絕頂之人,找上十年八年,也發覺不了這等隱密的所在。」 忽聽范雪君的聲音,由洞中傳了出來,道:「大師不用誇獎,咱們又吃了一個敗仗了。」 話聲中,范雪君右手扶著妹妹范雪儀肩上,緩緩由洞中走出,那黃鶴周正右手高舉一支火把,左手提著一根八寶禪杖,挾著一包僧袍,在前領路。 閒雲大師本來坐在洞口,一瞧范雪君行來,急移動身,讓出了道路。 范雪君走出洞外,朝左少白躬身一禮,道:「參見盟主。」 左少白連忙還禮道:「姑娘辛苦了。」 范雪儀和黃鶴周正也隨同范雪君行禮,左少白見黃鶴周正神凝氣靜,舉止沉穩,一派高手威儀,不禁怦然心動,道:「周兄貴恙痊癒,玉體康泰了。」 黃鶴周正抱拳道:「托盟主洪福,屬下幸得范姑娘慈悲,賤軀業已康復了。」 左少白見他不但神光氣足,講話也口齒清晰,條理分明。顯然完全擺脫聖宮神君的禁制,不禁大感欣慰。 當下一指范氏姊妹,朝左文娟道:「姊姊,這兩位是范雪君、范雪儀姑娘,前輩高人范仲明」 左文娟莞爾一笑,道:「我逃亡期間,已經見過兩位姑娘。」 范雪君道:「可是左文娟,左家姊姊?」 左文娟森嚴的面容上,露出一片罕見的笑容,道:「正是愚姊,別來數年,賢姊妹風采勝昔,可喜可賀。」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姊姊劫後餘生,又與咱們盟主姊弟重逢,這才是可喜可賀之事。」 左文娟歎息一聲道:「當年若非賢姊妹指引,愚姊早已暴骨荒野,那裡活得到今,舍弟之事,又蒙鼎力相助,大恩大德,感激不盡。」 范雪君道:「理當效勞,何謝之有?」 四戒大師突然說道:「范姑娘,周施主手中這根禪杖,頗似那一癡孽障平日所用之物。」 范雪君道:「正是一癡的兵器。」 面龐一轉,朝黃鶴周正望去。她雖雙目不能見物,對每人站立的方位,卻一點不會弄錯。 黃鶴周正對范雪君極為崇敬,一瞧她轉面而來,立即明白她的意思,當下走到四戒大師的面前,道:「此乃一癡的兵器,理該大師收執。」 四戒大師合什一禮,道:「多謝施主。」 伸手接過禪杖。那禪枝上墜八寶,內含紫金,打造的極為精緻,也是少林方丈傳宗寶物之一。 四戒大師朝手中禪杖望了一眼,正是寶物依舊,人事全非,一時間,心頭充滿了感慨,眼望著周正手中的僧袍,有心探問一句,眾目睽睽之下,又感到不便啟齒。 群雄中,只有左少白一人,對於這位年高德劭的長老,尚還保持著尊敬,當下代為問道:「周兄手中拿的僧袍,是何人之物?」 黃鶴周正道:「這襲僧袍,與禪杖一起棄皆洞中,范姑娘料定是一癡之物,但尚未完全確定,屬下恐防範姑娘還要查看,故順手帶出洞來。」 左少白心中暗道:「此人心細如髮,做事如此謹慎,倒是位絕好的幫手。」 轉念中,黃鶴周正已抖開僧袍,攤在地上,四戒大師移步上前,翻開僧袍衣襟看了一眼,大聲道:「范姑娘所料不差,這襲僧袍,正是一癡之物。」 左文娟雙目一蹩,道:「如此看來,一癡已經改裝易容,咱們要想找他已是難上加難了!」 四戒大師慼然道:「衣襟上有洗滌僧人的暗記,此為一癡一物,那是不會錯了。」 左少白道:「范姑娘有何高見?」 范雪君道:「一癡率領心腹黨羽,反出少林,本該投奔聖宮,繳納少林秘笈,想是他忽起異心,半路上擺脫眾人,折返此洞,改裝易容,獨自潛逃,為的是獨吞那十九冊秘笈。」 左文娟點點頭道:「愚姊也是這等想法。」 四成大師暗暗忖道:「那聖宮神君之能,遠在一癡之上,少林秘笈,與其落在聖宮神君手上,倒不如留在一癡手中,追索起來,較為容易。」 心念轉動,臉上不覺流露出一絲喜色。 但聽范雪君道:「不過,這中間尚有枝節,令人不得不疑。」 左文娟道:「請道其詳。」 范雪君道:「洞中有少年僧人的屍體,洞壁之上,留著許多激鬥的痕跡,那一癡在洞中改裝易容之際,定然遭遇過歷害的敵手,雙方曾經惡鬥,致於誰勝誰敗,結果如何,卻非我等憑空所能料斷。」 左文娟冷冷說道:「照此看來,有人比咱們料事更快,見機更早了。」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所以小妹覺得,打了一次大大的敗仗。」 左少白道:「但不知那人是誰?是否即是聖宮神君?」 范雪君道:「若是聖宮神君,咱們就不得不服他了。」 四戒大師突然說道:「周施主,借你火把一用。」 接過火把,匆匆走入洞內。 范雪君道:「左家姊姊與盟主,不要入洞查看一下麼?」 左文娟含笑道:「姑娘已經查看過,料無遺漏了。」 那范雪儀突然神色一變,握住范雪君的左手,以他們姊妹間的手語,不知說了些什麼。 但見范雪君面龐一轉,朝著那寒天道:「這位姑娘,手中抱的什麼人?」 左文娟道:「這是愚姊的詩婢寒玉,他抱著的女子姓鄧名素瓊,是聖宮神君之一。」 范雪君道:「人已死掉,為何不將屍體棄去?」 左文娟微微一怔,轉目望去,那鄧素瓊雙目半閉,口齒微張,神情僵硬,顯然業已死去。 那紫雲、寒玉二人,負責看守俘虜,一瞧人已死去,不禁大涼失色,一時間,急得張惶失措,流下眼淚來。 左文娟勃然大怒,雙掌一揚,向二人額頭拍去,紫雲、寒玉駭的臉無人色,但都站著不動,誰也不敢逃避。 左少白突然身形一幌,擋在紫雲、寒玉身前,含笑道:「姊姊高抬貴手,此事並非她二人的過失。」 范雪君道:「據舍妹講,這鄧素瓊是舊傷復發而死。」 左文娟恨聲道:「抱在手中的人死了也未發覺,如此粗心大意,要她二人何用?」 左少白笑道:「人死未久,兄弟等都在一旁,亦未發覺,這也難怪她兩人了。」 轉面一顧寒玉,道:「這屍體已無用處,扔掉吧!」 寒玉扔掉屍體,和紫雲一起謝過不殺之恩,兩人心中,對左少白充滿了感激之意。 忽見四戒大師手執火把,臉色沉重,由洞中大步走了出來。 左少白道:「大師找出可疑之處麼?」 四戒大師沉沉歎息一聲,道:「那死去的少年增人法號靈空,是一癡最為寵愛的弟子。」 左少白道:「大師檢查靈寶的屍體,找到了傷痕麼?」 四戒大師道:「靈空被內家掌力震斃,那種陰柔的掌力,並非少林武功。」 左少白道:「如此看來,一癡在洞中改裝易容之際,確是遭遇過敵人了。」 四戒大師點一點頭,慼然道:「老衲一直耽心,唯恐少林秘笈落到聖宮神君手中,照眼前這情形看來,耽心也來不及了。」 左文娟突然雙目炯炯,一顧范雪君道:「范姑娘。」 范雪君道:「左姊姊有何見教?」 左文娟道:「賢姊妹才華絕世,不由愚姊不衷心佩服。」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姊姊過獎了。」 左文娟肅然道:「據賢妹判斷,那聖宮神君應該是怎樣的一個人?」 范雪君秀目一蹩,閉目沉思了片刻,道:「近十年來,平靜的江湖,被那聖宮神君鬧得天翻地覆,但那聖宮神君始終如霧裡神龍,不見首尾。」 左文娟道:「是啊!我白鶴堡遭滅門之禍,堂堂少林派,面臨著覆亡之危,這位閒雲大師,身罹慘禍,有家歸不得,可是,誰也未見過敵人的真面目,那罪魁禍首究竟是男是女? 是老是少?武功如何?屬何宗派?咱們家破人亡,疲於奔命,竟然連敵人是何模樣也弄不清楚,思想起來,實是慚愧得很。」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眼前有九點可以確定,第一點是,聖宮神君必然是一位陰沉多計之人……」 四戒大師道:「姑娘說的一點不錯,那聖宮神君專門行使滲透伎倆,廣置奸細,製造內變,以敵之力,消滅敵人,我等只見他「智取」,但未見他過『力敵』。」 范雪君點了點頭,道:「由此推敲,那聖宮神君本身,並非武功絕世之人,如今,也許武功不凡,數年之前,可能還是庸手。」 閒雲大師道:「不錯,老衲的遭遇,足可證明這一點。」 群豪目光一轉,齊向閒雲大師望去。 閒雲大師心頭激動,連喘了兩口大氣,始才說道:「煙雲峰事變之後,老衲落在那聖宮神君手中,他使盡一切惡毒的手法,將老衲折磨成眼前這副模樣,為的就是逼迫老衲,吐露峨嵋派的幾門武功。」 他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峨嵋式微已久,雖然也有不少看家本領,但武學之道,浩翰如海,峨嵋派的鎮山武學,並非冠蓋武林的絕藝,那聖宮神君若非武功有限,也就不會費盡心機,定要迫使老衲吐露峨嵋武功的秘密了。」 萬良突然說道:「這是八九年前的事,以那聖宮神君的才智,這些年來,武功必然大進,咱們也不能低估了他的實力。」 他講的是老成持重之言,群豪聽了,全部點頭不已。 左文娟一顧閒雲大師,道:「大師既曾見過聖宮神君,對於那人,理該能夠認識。「閒雲大師道:「在老衲被囚期間,先後見過那聖宮神君八九次,但每次所見之人,形貌、年齡、口音各不相同,有時是道貌岸然的老者,有時英俊瀟灑的儒生。有時又是個仙風道骨的羽士,當真是千變萬化,令人難以相信。」 文娟冷冷道:「既然化身無窮,令人難以相信,大師又怎能斷定,對方就是聖宮神君本身,而非他手下之人,頂替他的身份? 閒雲大師道:「問得好。」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是否想過,身體髮膚,樣樣能夠改變,但有一處地方,卻是極難改變。」 左文娟心念一轉,已知他指的什麼,但卻冷然不語,靜待他繼續講下去。 閒雲大師頓了頓,接道:「諸位想必知道,人的眼神是極難改變的,那聖宮神君雙目之內,有著一股貪婪、狡詐、凶殘而且永難改變的光芒,老衲第一眼見到聖宮神君時,對他的一對眼睛,就有了深刻的印象。」他深深歎息一聲,黯然接道:「那惡賊首次逼迫我吐露武功時,我才一拒絕,那賊子手起刀落,一刀就砍下了我的右腿,諸位不難想像到,對如此一個深仇大敵,老衲痛恨刺骨,怎能遺忘得了,而他那一對惡毒的眼神,也就像烙印一般的深印在老衲心頭了。」 左文娟道:「以後幾次,大師就是憑著那一對眼神,認出那聖宮神君的身份麼?」 閒雲大師道:「那惡賊並非為了老衲,才改裝易容,每次以不同的形貌出現,他改頭換面,另有原因,見了老衲,自會表露身份,當然,他縱不表露身份,老衲也能根據那一對惡毒的眼神,認出他來。」 左文娟冷冷說道:「前後八九次,確是同一人麼?」 閒雲大師道:「老衲每次都身受慘刑,不是斷腿,就是割耳臉面,難道連仇人是誰,也不看個仔細?」 左少白一顧左文娟,道:「鄧素瓊言道,聖宮神君有男有女,共有三人之多,由此看來,她話中有假,相信不得了。」 左文娟冷笑道:「那也不然,或許聖宮首腦確有三人,閒雲大師所遇,僅是其中之一而已。」 四戒大師道:「三人或是一人,無關緊要,反正我等已知三點,第一點,敵人陰沉多計,第二是智計勝放武功,另外就是擅長解剖人體,精放易容之術,我等且依據這三點,先找出敵人的來歷,以及藏身之處,再設法將其擊倒,報仇的報仇,雪恨的雪恨。」 他本是謙遜慈和之人,如今也變的慷慨激昂,力圖進取了。 生死判萬良突然一顧范雪君道:「令先師博古通今,對近百年來武林大事,瞭若指掌,姑娘久隨名師,對於近世宗派流變,人物興衰,想必知之甚詳,難道一點猜不出那聖宮神君的來歷?」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猜是猜出一點,但恐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四戒大師道:「姑娘既是胸有成竹,何不告訴大家,也可稍開我等的茅塞。」 范雪君想了一想,道:「若就那聖宮神君神奇的醫道,和用毒的技巧判斷,此人必與正義老人有關,至低限度,他那醫術和用毒技巧,來自正義老人一派。」 四戒大師膛目道:「正義老人以仁德名世,光照武林,他……」 范雪君道:「那就是費解之處了。」 萬良道:「久聞正義老人武功絕世,聖宮神君卻使盡詭謀,搜羅各派絕藝,若由這一點判斷,聖宮神君絕非正義老人的傳人。」 閒雲大師道:「九大派、四門、三會、兩大幫中,不可能有此一位作惡的人才。」 左文娟一望閒雲大師,道:「大師是否知道,所謂聖宮,究竟在何處?」 閒雲大師搖頭道:「老衲被那批惡賊遷來搬去,卻從未到過聖宮,不知聖宮在何處?」 左文娟兩道犀利的目光,轉到黃鶴周正臉上,道:「這位周兄呢?」 黃鶴周正黯然道:「在下淪落聖宮之時,被任為黃龍堂主,統率著部份手下,唉!」 追念往事,不禁百感交集,喟然長歎一聲。 左文娟道:「黃龍堂為聖宮神君五堂之一,一堂之主,地位也不低了。」 黃鶴周正歎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雖任一堂之主,但在下的神志,始終為藥物所迷,非但忘了出身來歷,連自己的姓名,也無法記起,心靈和軀體,完全受那神宮控制。」 范雪君接口道:「那聖宮神君不但以藥物迷失周護法的神志,而且以一種獨特的手法,點制了周護法的幾處穴道,一雙管齊下,撤底控制著周護法身心,其手段之歷害,史無前例。」左文娟心中暗道:「這辦法當真歷害,我若得到此法,那就等於掌握十萬雄兵了。」 心中盤算,口中說道:「賢妹既能救治周護法,還他本來面目,一定深悉那種控制身心的辦法了?」 范雪君道:「使人神志迷失,忘記往事的藥物,並非神奇之物,若有那幾樣珍貴的藥材,小妹亦能煉出。」 左文娟道:「那種點制穴道,使人聽命行事,不知反抗的點穴手法呢?」 范雪君道:「小妹幾經試驗,誤打誤撞,僥倖解去了周護法身受的禁制,至放那點制穴道的手法,卻還有不大明了之處。」 左文娟暗暗忖道:「此女才智卓絕,遲早必能研究出那點制穴道的方法,只要她探得驪珠,我就設法弄過手來。」 心念轉動,移目望著黃鶴周正,道:「聽周護法之言,也不知聖官所在了?」 黃鶴周正赧然道:「在下陷身聖宮之時,猶如行屍走肉,一切受人控制,自經范姑娘解救,神志清明之後,早年的事都能記起,但對淪陷聖宮經歷,卻又異常模糊,尤其是時間和地點,完全弄不清楚,唉!那正如一場惡夢,夢醒之後,雖然餘悸優在,但夢中的情節,已是模糊不清了。」 左文娟輕輕歎息一聲,道:「唉!找不到敵人的巢穴,我等只好居於被動的地位,憑由那聖宮神君擺佈了。」 四戒大師暗暗忖道:「她只不過報仇雪恨,就是等上一年半載,也不怕那聖宮神君老死,少林弟子追索失寶,卻無法等待之事。」 心念轉動,不禁大為焦急,道:「有一件事,老衲不得不提醒諸位。」 左少白道:「老禪師請指教。」 四戒大師道:「少林寺失落的十九冊秘笈中,有幾種武功,乃我達摩老祖所創,再經本派先師加以增益,使那幾種武功,威力之大,無與倫比,因為那幾種武功過放歷害,殺傷之大,猶在盟主那霸刀之上,本派第九派掌門人,鑒於那幾門武功出必傷人,傷必致死,有違上蒼好生之德,乃召集全寺弟子,集合商討,最後決定,後代弟子,永遠……」 左文娟冷冷說:「永遠不能練那幾種武功?」 四戒大師道:「其中兩種武功,任何人不許練,另有兩種,只有掌門人才能練,但也須得長老會議通過,其餘的弟子,則絕對不許涉獵。」 左文娟冷笑一聲,道:「難道少林派滅亡了也不許練!」 四戒大師冷冷道:「少林派有七十二種絕藝,門下弟子,不愁沒有武功可練,若是一刀一槍,以真實武功對敵,沒有人滅得了少林派,以眼前而論,少林派遭此空前浩劫,也是敗在不肖孽徒,和那聖宮神君的陰謀詭計之下,並非藝不如人。」 左少白含笑道:「少林派執武林牛耳,由來已久,大師所言,並非誇大之詞。」 四戒大師道:「可是,那批秘笈,若是落入聖宮神君手中,稍假時日,讓他練成那幾種威力極大的武功,諸位再想除他,那就困難了,縱然僥倖產除了他,所付的代價,也就更加大了。」 左文娟心中暗道:「這和尚一向少開口,如此危言聳聽,必有目的。」 只聽左少白道:「老樣師說的不錯,咱們要把握時間,不能讓聖宮神君再練絕藝了。」 四戒大師見左少白已被自己說動,不禁暗暗心喜,道:「我等首務之急,是找出聖宮所在,只要找著敵人巢穴,少林弟子願作前驅,拼著與敵皆亡,總要將元兇禍首剷除掉。」 萬良道:「大師說的雖然有理,可惜眼前的事,難的就是找不到敵人的巢穴。」 四戒大師道:「聖宮神君屬下眾多,三瓦兩捨,隱藏不了,他那巢縱然隱密,總有蛛絲馬跡可尋。 萬良道:「好啊!大師既然如此講,必是胸有成竹,倒要請教了。」 四戒大師臉一紅,道:「老衲只能充作馬前年,這須用才智之事,老衲是無能為力了。」 高光笑道:「說來說去,又回到老地方了。」 四戒大師聞得老地方三字,忽然心動,轉面一顧范雪君,道:「此事只好煩勞姑娘了。」 范雪君笑道:「賤妾早已費盡神思,可惜找不了那聖宮的所在。」 四戒大師合什一禮,道:「事關武林蒼生,姑娘須得多費心思」 高光道:「范姑娘再想一想,在下相信,沒有你不能解決之事。」 四戒大師道:「對,姑娘才華絕世,天下沒有難得倒你的事。」 范雪君道:「要想找出聖宮的所在,辦法倒是有一個……」 四戒大師道:「是啊!老衲早知姑娘有辦法,請姑娘講出方法來,若是需用老衲之處,赴蕩蹈火,在所不辭。」 范雪君似有凝難之處,沉吟片刻,搖首道:「賤妾雖然想出一個辦法,但這辦法有點毛病,大師容我再想一想,另籌良策。」 張玉瑤是性急之人,近來跟隨閒雲大師練了不少絕藝,極欲找機會試一試手,聞言之下,不禁大急,道:「什麼辦法;范姑娘先講出來大伙聽聽,吞吞吐吐,急煞人了。」 范雪君微微一笑,回顧黃鶴周正一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黃鶴周正道:「姑娘想出的辦法,與在下有關麼?」 范雪君點了點頭,道:「在場之人,只有周兄曾經去過聖宮,要想找出那聖宮的地點,只好由周兄身上設法。」 黃鶴周正道:「在下雖然去過聖宮,但那時神志為藥物所制,如今已完全遺忘,雖竭力思索,一點印象沒有。 范雪君道:「有一種攝魂術,能夠使人進人夢遊狀態中,在那夢遊狀態中,潛藏於其人心底,平常無法憶起的種種經歷,都將活躍起來。」 黃鶴周正道:「姑娘說的攝魂術,與那聖宮神君控制手下人的辦法相同麼?」 范雪君道:「截然不同。聖宮神君那辦法是使人忘記過去,攝魂術卻是令人表露過往的種種。」 黃鶴周正容色聳動,道:「姑娘會那攝魂述麼?」 四戒大師道:「能者無所不能,花姑娘天悟神聰,胸羅萬有,自然精通那攝魂之術。」 范雪君莞爾一笑,道:「我雖懂得那攝魂術,但恐功力不夠,有傷周護法的身體。」 黃鶴周正慨然道:「范姑娘不須過慮,若非姑娘搭救,在下如今還陷身苦海之內,為了找出敵人巢穴。莫說損及賤軀,就是粉身碎骨,在下亦無怨言。」 范雪君沉吟半晌,道:「既然周兄願意咱們就即時開始,我盡力而為,但願不損傷周兄的元氣。」 黃鶴周正道:「姑娘如何施為?在下應當怎樣?」 范雪君道:「周兄只須盤膝坐定,其餘的人請退出五丈之外,以免分了我等的心神。」 黃鶴周正聞言,立即盤膝坐好,左少白等紛紛向遠處走去,留下范氏姊妹和黃鶴周正在一起。 范雪君、范雪儀二人,在黃鶴周正對面坐下,開始行那攝魂大法。 這攝魂術近乎今日的催眠術,范雪君閒話家常一般,與黃鶴周正隨意閒談,但聲調極為柔和,令人如沐春風,胸懷坦蕩,有點懶洋洋的,黃鶴周正以為未開始,目光一轉,忽然觸著范雪儀那兩道柔和的眼神,覺得范雪儀神情困疲,似乎想要睡眠的樣子。 周正眼望著范雪儀那兩道眼神,道:「二姑娘面有倦容,要歇息一陣才行。」 范雪君柔聲道:「周兄連日勞累,也該睡了。」 黃鶴周正聞言,果然感到眼皮沉重,昏昏欲睡,想說一聲不睡,又懶得開口,目光卻被范雪儀那兩道柔和的眼神吸引住,耳畔響著范雪君溫柔的話語,不知不覺中,進入了一種混然忘我的境界。 忽聽范雪君低聲說道:「周兄,你去過聖宮,那地方在那裡?」 黃鶴周正臉色茫然,口齒啟動,沒有講出話來。 范雪君柔聲說道:「聖宮,你想想看。」 黃鶴周正聞言,果然容止若思,似在回憶什麼。 范雪君以那囈般的語聲,反覆提到聖宮二字,探問那聖宮的所在,黃鶴周正隨著她那暗示,想來想去,腦海之內,終於出現了一處地方,不過,那僅只是一處崇山峻嶺,他也說不出是什麼所在。 行使這攝魂術,是一件極耗元氣之事,范雪君反覆提示,欲使周正憶起聖宮的地點,那知周正,僅能記起一點眉目,根本說不出地名來。 范雪儀突然悄悄地拿住姊姊的手,以她們那獨特的手語,不知說了些什麼。 范雪君遲疑了片刻,終從探手入懷,摸出兩根細若牛毛的金針,玉手連揮,兩根金針,插入了黃鶴周正兩邊太陽穴。 黃鶴周正大感迷惘,眼怔怔地望著范雪君。神情茫然,不知所借。 只聽范雪君沉聲道:「咱們如今就到聖宮去,你在前領道,咱們跟隨著你。」 黃鶴周正呆了一呆,遲鈍的目光,緩緩轉向東南方,望了半晌,突然邁開大步,朝前奔去。 范雪君伸手扶在范雪儀的肩上,疾步跟了上去。 群豪睹狀,紛紛撒開大步,跟了上來。 范雪君突然說道:「諸位注意著周正,不要侵擾了他,如果遇上了敵人,盡速殲滅,以免耽擱。」 左少白道:「姑娘的馬車呢?」 范雪君道:「停在山下。」 左少白道:「姑娘慢行,我等跟住他,姑娘找著了馬車,再行趕來。」大步追去。 當下左少白、四戒大師、萬良、黃榮、高光等在前,遙遙跟著黃鶴周正,范雪君、范雪儀與閒雲大師等在後,趕到山下找著了隱藏在林中的馬車,驅車跟了上去,左文娟分派手下,隨後而行;自已率領那四名貼身侍婢,與左少白等同行。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七章 直搗聖宮 那黃鶴周正迷迷糊糊,心中只有一個意念,就是奔向聖宮,他獨自一人在前奔跑,對身後那浩浩蕩蕩的隊伍,看也不看一眼。 午後,經過一座鎮甸,黃鶴周正腹中飢餓;見路旁飯店中有人吃喝,自己也走了進去,左少白等急忙趕了上去,吩咐酒家備辦飲食,黃鶴周正獨坐在一桌,見酒食送來,立即伏案大嚼,吃飽之後,呆坐了片刻,忽又奔去,左少白早已付過飯錢,見他動身,急忙跟了下去。 一路之上,黃鶴周正餓時就吃,疲倦時就地一躺,倒頭大睡,睡醒了繼續向前奔去群豪跟隨在後,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跟著黃鶴周正行止。 這一日,眾人已是行到了淮南,忽然遇上四意大師、四律大師二人,率領著二十名少林弟子,正在追趕一小股敵人,四戒大師急忙趕了過去,向四意、四律說明原委,這時,少林僧人已發覺一癡漏網之事,但又不敢放過眼前之敵,因此繼續圍剿,逐一查驗。 四意、四律和四戒大師,師兄弟三人,相互說明了經過,商議之下,四意大師繼續追敵,四律大師飛報四空大師,請示行止,四戒大師仍舊追隨左少白等,查探聖宮的地址,三人計議已定,立即分道而行。 次日晨間,又遇上一股流竄的蒙面人,黃鶴周正恰巧與彼等撞上,那批人立即出手攻擊,群豪見了,紛紛趕上,大加殺戳,黃鶴周正視若無睹。依舊獨自一人,朝前奔去。 須臾,四維大師率領一批少林弟子趕來,四戒大師匆匆說明了原委,自己仍舊隨同群豪,繼續跟著黃鶴周正,向南行去。 這一役,四門、三會、兩大幫,以及九大派的人物,不知死了多少,少林弟子傷亡之重,更不待言,群豪一路行來,隨處可以見著武林人的屍體。對於這一場武林浩劫,俱都感歎不已。 這一日,渡過長江,繼續向南奔行,范雪君恐黃鶴周正元氣損傷過甚。趕上前去,讓周正服了粒培元益氣的藥丸,繼續行去。 數日後,群豪跟著黃鶴周正,進入了括蒼山區。 此時,群豪已斷定那震動江湖的聖宮,就在這山區之內,但括蒼山西起麗水縣,綿亙青田,縉雲過仙居,臨海、黃嚴、溫嶺諸縣,山區廣大,重巒疊障,無計其數,左文娟往日亦曾搜索過此山,就未找出那聖宮的痕跡。 入山之後,范雪君和范雪儀已棄車步行,閒雲大師雙腿俱斷,這時以手代足,倒立而行,隨同眾人前進。 這日黃昏時分,九豪跟著黃鶴周正,正在山中行走。 林木幽深,充滿了森森鬼氣,群豪長行數千里,趕來此處,敵人巢穴已近,人人都有點心情激動,摩拳擦掌,準備迎接戰鬥。 奔行中,左文娟縱身一躍,跳上了一塊屹立山腰的突巖,縱目四望一眼,道:「左面即是仙居縣,前面的山峰,即是括蒼山的主峰。」 左少白一望面前的山峰道:「既稱聖宮,地方一定不小,若在山峰之上,遠遠就該望見。」 忽聽范雪君道:「諸位小心,此處已近敵人巢穴,謹防……」 言未落,一株高大的古榆木上。倏地響起一聲尖厲的長嘯,四條人影自空射下,直向在前領路的黃鶴周正頭頂撲下,左少白大吃一驚,人如脫弦之箭,疾躍過去。 只聽一聲怒喝,四戒大師施展出佛門「須彌芥子」絕世輕功,身形一幌,陡然撲到了黃鶴周正頭頂,撣杖一揮手,將最先撲下的一條人影,一杖掃了出去。 慘呼聲中,一名黑衣老者吧噠墜地,腦袋、肩骨俱被禪杖擊碎。 少林派遭此浩劫,這慈悲為懷的有道高僧,已是性情大變,出手之狠辣,尤過常人。 同時間,左少白也是古刀一揮,將一名黑衣人攔腰斬為兩截。 腥風血雨中,另外兩人已齊齊撲下,一人使鑌鐵鑭,一人使鋸齒刀,兩件兵器,齊向黃鶴周正襲去。 這自空撲下的四人,身子俱都很高,在左少白和四戒大師各出全力,閃電般擊斃了兩人,黃榮和高光趕了上來,插手已是不及。 只見兵刃翻飛,寒光耀目,左少白和四戒大師,與那兩人飛快地搏鬥了幾招,那兩人雖不是左少白和四戒大師的對手,但左少白和四戒大師殺機一退,三招兩式之下,已是無法取勝。 范雪君突然說道:「萬老護法,黃、高二位護法,緊隨黃鶴周正前進,謹防敵人攻襲。」 黃榮、高光急忙抽出兵器,與萬良一起趕了上去,緊隨周正而行。 黃鶴周正眼望幾人搏鬥,臉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色,呆了一呆,轉身行去。 左文娟面凝嚴霜,朝搏鬥中的四人凝注一眼,冷冷喝道:「速下殺手,免誤大事。」 忽聽萬良一聲暴喝,前面又響起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左文娟身形一幌,繞過左少白等,趕了過去。 左少白和四戒大師本想生擒敵人,眼看前面又起戰鬥,只得改變主意,二人連施殺手,轉眼各斃一人。 這時,前面已打的如火如茶,猛惡異常,原來又有數名黑衣人殺出,攻襲黃鶴周正,萬良等截住敵人搏鬥,左文娟也趕上前去助陣,這幾人的武功,都算是武林高手了,但對方個個不弱,接戰之下,竟是旗鼓相當,誰也無法輕易的取勝。 突然間,一株古松之後,掠出一條人影,恍若一道輕煙,直向黃鶴周正身前捲去。 左文娟急聲道:「少白!」長劍一揮,疾向那人影撩去,那知一劍撩空,黑影已掠了過去。 這時,左少白和四戒大師剛剛料理完兩敵手,一瞧那人影來勢如電,攔阻已是不及,兩人大驚失色,進出全力,疾向此處撲來,但起步太遲,眼看已是不及。 黃鶴周正武功雖在,一但靈智已蔽,心思朦朧,反應極為遲鈍,一見那黑影撲近身前,頓時張惶失措,手舞足蹈,不知如何迎敵。 這一瞬間,急煞了左少白等人,想那聖宮的地點,正所謂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黃鶴周正若是遭了毒手,群豪又得盲目摸索,不知找到什麼時候,才能找著那神密的聖富了。 驀地,一聲長嘯,平地而起,一團黑影,隨聲而到,直向先頭出現的人影撞去。 只聽蓬然大震,勁風澎湃,掌飆騰空,四周林木,皆被震驚。 叭的一聲,一個鳩形鴆面,灰白短鬢的黑衣老者,身子震起半空,摔落在地,黃鶴周正身旁,站著另外一名手持釣竿,身形高瘦的佝背老者。 左少白趕到近前,見那佝背老者是漁仙錢平,不禁大喜,當下抱拳一禮,含笑道:「又是老前輩相助,晚輩這廂謝過了。」 漁仙錢平淡淡一笑,道:「今日之事,關係武林大局,老漁夫身在武林,不得不盡棉薄之力,閣下身為盟主,成敗利鈍,繫於閣下一身,小老兒願聽調度,虛禮廢話,一概免了。」左少白肅容道:「老前輩過謙,晚輩是金刀門的盟主……」 忽聽范雪君道:「金刀門即是正義門,凡為武林正義效力之人,都是本門護法之人,盟主不必心存謙退,以免削弱了團結之力。」 漁仙錢平凝注范雪君一眼,道:「絕代高才,果有過人之處。」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老前輩來此山中,是在我等之前,抑是我等之後?」 漁仙錢平道:「一直跟在諸位身後。」 忽聽張玉瑤格格一笑,道:「老前輩是獨自一人,或是另有同伴?」 漁仙錢乎雙眼一翻,道:「老漁夫獨來獨往,那有同伴?」 張玉瑤微微一笑,目光轉動,向四周林木深處,掃視不已。 漁仙錢平哈哈大笑,身形一幌,霎時蹤影不見。 群豪相視一笑,移目望去,黃鶴周正站立在懸崖邊上,兩道遲鈍的目光,凝視著懸崖之下,一瞬不瞬,容色之間充滿了迷惘之色。 范雪君右手扶在范雪儀肩上,移步走了過去,此時夜色沉沉,懸崖之下,濃陰密佈,隨即吩咐群領袖,就在崖上歇息,天亮之後,再定行止。 黃榮、高光取出,乾糧,分給九豪食用,敵人巢穴已近,大戰在即,飲食之後,各人席地而坐,調息運功,準備迎接來日的大戰。 忽忽一夜,朝陽初升之際,懸崖下的影物,依稀可見,黃鶴周正突然一鋌而起,星擲丸跳,直向崖下撲去。忽見人影幌,四戒大師騰身而起,恍若一片浮雲,冉冉下降,直向百丈斷崖之下躍去。 范雪君一顧左少白,道:「黃鶴周正必然有所發現,盟主火速前去接應,以防失誤。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懸崖之下,必有通往聖宮的路徑。」 心中在想,口中道:「崖壁險峻,姑娘上這懸崖,恐有不便。」 范雪君道:「盟主放心,愚姐妹自有下崖之法。」 張玉瑤道:「盟主先行,咱們與范姑娘隨後跟來。」 左少白道:「諸位小心了。」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這時左文娟也自率屬下,覓路下崖,一時之間情勢大為緊張。 這懸崖異常險峻,左少白騰空而下,剛剛起到絕壁之下,見黃鶴周正舉掌連揮,朝一片平滑的削壁,一連擊了三掌。 深山絕壑,空谷傳聲,沉凝的回音猶在耳際,突聞一陣隆隆巨響,那一片高達兩丈的崖壁,忽向一旁緩緩移動,轉眼之間,露出一座極大的石洞。 忽見黃鶴周正大叫一聲,仰面栽倒,雙眼發直,口吐白味,身子顫抖不已。 四成大師瞿然一驚,目游四顧,四周並無敵蹤。左少白拔劍在手,守護在黃鶴周正身側,萬良俯身查看黃鶴周正。 忽聽范雪君遙遙喝道:「萬護法不要動手。」 生死判萬良正要點周正的穴道,聞言之下,連忙縮回手來。 驀地,西北方數里之外,響起一陣長嘯之聲。 四戒大師容色聳動,道:「這是老衲的師兄,四空大師的聲音。」 左少白道:「既是四空大師,老禪師何不回應一聲。」 四戒大師聞言,連忙提起一口丹田真氣,振聲一陣長嘯。 清越蒼勁的嘯聲,響澈雲霄,四山皆應,餘音未歇,先前那嘯聲又起。 展眼間,群豪已相繼趕到了削壁之下,范雪君匆匆趕來,玉手連揮,一連點了黃鶴周正的三處大穴,隨即取出插在太陽穴的兩根金針。 只聽黃鶴周正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口齒啟動,吁出一口長氣。 四戒大師憂形於色道:「周大俠無恙麼?」 范雪君道:「他元氣損傷過甚,須得好好調養,不過尚無性命之憂。」 四戒大師聞言,急忙取出一粒療傷培元的丹丸,塞在黃鶴周正口中。 這時,西面山脊上已現出數名灰衣僧人,那四空大師手提禪杖,當先奔到,凝目一望崖下,遙遙呼道:「是左大俠和四戒師弟麼?」 左少白仰面叫道:「正是在下等。」 四空大師已看清崖下的情形,這時縱躍如飛,直向群豪立身之處奔來,身後跟著四意、四律等老少群僧,黑壓壓一片。 左少白心中暗道:「少林僧趕來此處,那麼一定沒有捕捉到一癡,尚未追回秘笈了。」 忖念中,四空大師已當先趕到,左少白和四戒大師迎上,匆匆見禮。 四空大師滿臉倦容,神情卻異常激動,劈頭問道:「左大俠可曾找著聖宮?」 左少白手指那巨大的石洞,道:「我等剛剛尋出這座門戶,尚未向內探索。」 四空大師臉上,掠過一片激動之色,道:「少林弟子願當前驅。」 左少白知道少林僧人已將聖宮神君恨入骨髓,急忙抱拳說道:「老禪師領頭,在下願附驥尾。」 四空大師道:「左大俠過謙了。」禪杖一提,當先行去。 這石洞寬達兩丈,高達丈許,四壁平滑,形式宏偉之極,只是黑暗沉沉,看不出石洞盡頭是何景況,四空大師屢經挫敗,滿懷激憤,卻有雖龍潭虎穴,亦長驅到底之勢。 這時,黃榮、高光等,一群少林弟子,早已燃起火把,十餘支火炬前導,四空大師、左少白左文娟三人,各率屬下,都齊向洞中走去,數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聲勢驚人。群豪見這遂道深入山腹,工程宏偉,越發相信是通往聖旨的途徑。 慕地,遂道前端呼起一陣隆隆巨響,石壁回音,聲勢攝人。 四戒大師凜然一驚,心中暗道:敵人若在這山腹中設下機關,山石崩塌,豈不將自己這群人活埋在山腹之內? 心念轉動,不禁大驚失色,腳下一急,疾步向前衝去。群豪心中也有此疑慮,所有的人不約而同,齊齊加快腳步,向前衝去。 忽見遂道盡頭,閃起一片天光,隆隆聲中,兩扇巨大的石門,正向兩側緩緩移動。 四空大師長眉雙剔,怒聲道:「好啊!聖宮神君終於開門迎客了。」 話聲中,為首幾人,已當先衝出遂道,地勢豁然開敞,景物全然改變。 陽光下,只見青山四拱,環抱一片平坦廣大的翠谷,谷中奇花繁爛,景色如畫,而左前方花木掩映中,紅牆碧瓦,赫然是一座廣大的宮殿。 左文娟兩道炯炯眼神,朝那座聳立山麓的宮殿凝注一眼,心中暗暗祝禱道:爹爹啊!保佑你的兒女,你的孩子今日要為你報仇雪浪,與敵人拚個死活了! 忽聽四空大師厲聲喝道:「少林弟聽了,今日有敵無我,有我無敵,凡我少林弟子,務必奮力向前,與敵人捨命一拼!」 少林僧侶聞言,齊齊說道:「謹遵長老法諭。」語聲悲壯,捨身衛道的決心,流露無遺。 左少白突地向前一指,沉聲說道:「前面有人列陣以待,我等可以過去了。」 群豪舉目望去,就這幾句話的工夫,宮前廣場之上,已出現近百名紅衣人,雁翅排列,陣容極為整齊。 四空大師冷冷一哼,舉手一揮,喝道:「走!」手提禪杖,當先行去。 少林弟子聞得令下,立即追隨前進,左少白率領金刀門群雄,左文娟率領屬下,齊齊向前走去。 忽聽范雪君喝道:「通過花徑之時,各人屏息,以防花香有毒,中了敵人的暗算。」 群豪一看,由此處走向宮前廣場,果然要通過一段花木夾道的石徑,當下各自閉住呼吸,屏息靜氣,默默前進。 通過石徑,眾人已看清宮前的景況,只見那紅衣人共約百名,為首一人身形碩長,黃發繞頰,身披一件猩紅大氅,當道而立,威風凜凜,氣勢頗為不凡。 四戒大師一瞧那為首之人的形貌,不禁壽眉一蹩,道:「此人的長相,好似飛鷹幫的幫主鄭鷹。」 四空大師道:「飛鷹幫是江湖兩大幫之一,在荊湖一帶,勢力頗為龐大,一幫之主,怎會在此出現?」 四戒大師心中暗道:此人一副異相,與鄭鷹一模一樣,真是奇怪得很。 思忖中,業已來至宮前,被那群紅衣人阻住了去路。 那紅衣黃發之人雙目炯炯,電掃群豪一眼,喝道:「諸位之中,可有為首之人?」 生死判萬良跨上一步,冷冷道:「此處為首之人甚多,你問的那一個?」 那紅衣黃發之人微微一怔,兩道冷電般的目光,朝四空大師臉上望去。 四空大師冷笑一聲,道:「老衲四空,少林子弟以老衲為首。」 那紅衣黃發之人雙眉一軒,目光一轉,朝左少白望了過去。 左少白冷冷說道:「閣下何人?」 那紅衣黃發之道:「聖宮五堂之一,紅龍堂堂主?」 生死判萬良怒道:「難道聖宮之人不是父母所養,連個姓名也沒有。」 那紅龍堂主臉上,泛起一陣怒容,嘿然冷笑道:「不才鄭鷹,這位朋友是誰?」 萬良冷笑道:「果然是你,老夫萬良,金刀門屬下。」 鄭鷹獰笑一聲,一望左少白道:「這位朋友……」 高光怒喝道:「這一位是金刀盟主左少白,誰是你的朋友!」 鄭鷹勃然大怒,但隨即強抑怒火,仰首望天,冷冷說道;「除金刀門和少林派之外,蒞臨聖宮的,還有那一方的英雄?」 左文娟陰沉沉說道:「白鶴門左文娟,率領七大劍主,來此討還血債。」 鄭鷹嘿嘿冷笑一聲,道:「好!少林四空大師,金刀門左盟主,白鶴門左姑娘,三位可隨鄭某去見神君,其餘的朋友,在此等候。」 生死判萬良仰天一陣大笑,道:「好一個不知死的活神君,死到臨頭,尚敢如此狂妄。」 鄭鷹似是未曾聽到萬良之言,目光一掃左少白、左文娟和四空大師三人,道:「三位意下如何?」 四空大師怒聲道:「速去通報,叫你們那神君來此答話,否則我等打進宮去,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鄭鷹冷笑道:「大師好大的口氣,我家神君接見諸位,已是天大的恩寵,豈能到此相迎?」 四戒大師突然邁上一步,肅容道:「鄭施主可是名聞江湖的飛鷹幫幫主?」 鄭鷹冷然道:「不錯。」 四戒大師道:「堂堂飛鷹幫主,怎會在這聖宮執役?」 鄭鷹放聲一笑,道:「大師差矣!聖宮之內,臥虎藏龍,莫說小小的飛鷹幫主,連少林、武當的掌門之人,在聖宮之內,也是屬從的身份。」 群豪聞言,不禁心神一凜,一時之間,默默無語。 萬良道:「何必與這種下流坯子浪費唇舌。縱身向前,一拳擊去。 鄭鷹怒聲道:「來至聖宮撒野,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舉掌一揮,後擊過去。 只聽呼的一聲,沉猛的掌力,破空銳嘯,凌厲之極。生死判了良心神一凜,身形一幌,避開敵掌,驕指如戟,疾地點了過去。轉眼間,二人展開了一陣以快攻快,搶制先機的搏鬥。 鄭鷹在聖宮之內,乃是一堂之主,在江湖上則是赫赫有名的飛鷹幫幫主,武功實不等閒,生死判萬良雖是一流高手,與鄭鷹接戰,絲毫佔不到便宜。 四空大師凝目觀戰,看了數合,轉面一顧左少白道:「今日之局,險惡異常,左盟主有何高見?」 左少白道:「今日之局,力敵智取,決無善罷甘休的可能。」 左文娟冷冷說道:「既無善罷甘休的可能,何不全力而上,爽爽快快,先給敵人一個迎頭痛擊。」 四空大師為少林秘笈之事,憂心如焚;急於找著聖宮神君理論,聞言之下,正合心意,當即說道,「左姑娘說得有理,今日之戰,非一般武林較技可比,如此一對一對的打下去,何時才能見著對方的首腦?」 左少白心中暗道:范姑娘智計如海,她既不插言,那是沒有異議了。 心念轉動,頓時說道:「大師既欲全力攻打,在下追隨驥尾就是。」 四空大師聞言,立即厲聲道:「少林弟子,統統隨我攻敵!」舉手一揮,當先撲去。 少林僧人聞得令下,暴起一陣大喝,齊齊朝敵人衝去。 要時間。宮前廣場之上,暴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激戰。 這時,左少白左文娟也各率所屬,衝殺過去,加上少林弟子,為數三百餘名,勢如倒海狂瀾,驚人之極。 鄭鷹正與萬良搏鬥,忽見對方群攻而來,不禁驚怒交迸,但兵刃交擊,殺喝震天之下,雖怒發如狂。亦無法可想。 忽聽、一聲暴喝,四空大師禪杖一揮,朝鄭鷹頭頂猛擊而至。 鄭鷹大駭,疾地一躍閃避開去。 四空大師冷冷說道:「聖宮鷹犬,老衲容你不得。」呼的一杖,追蹤擊去。 少林僧人雖是佛門弟子,但迭遭挫折之餘,也變的如狼似虎,兇猛之極。 鄭鷹怒喝道:「老禿驢!不按江湖規矩行事,那可怪不得聖宮之人不講理了。」 四空大師冷冷說道:「死到臨頭,還有何講的?」 說話中,連攻了兩杖,鄭鷹左閃右避,僥倖進得性命,卻已駭出了一身冷汗。 這乃是幾句話的工夫,但就這片刻間,宮前廣場之上,已是血流成渠,遍地橫屍,聖宮紅龍堂下的百餘名屬下,已是傷亡纍纍,潰不成軍,眼看有全軍覆沒之勢。 驀地,聖宮之內,響起一陣急驟的鐘聲、那鄭鷹豈是四空大師的對手,正當力拙智窮之際,聞得這陣鐘聲,頓時如釋重負,喝一聲退,轉身疾躍而去。 原來這一陣鐘聲,乃是撤退的號令,鄭鷹心急逃命,退勢疾快無比,那知四空大師殺機已啟,如影附形,緊隨而上,大喝一聲,猛地一杖擊了過去。 只聽撲的一聲,這一杖擊在鄭鷹背上,打的鄭鷹脫口慘呼一聲,口中鮮血狂噴,身形摔倒在地。 這時,聖宮紅龍堂屬下,殘餘的數十人,正爭先恐後,急向宮中退去,後面追兵如潮水般湧到,紛紛由鄭鷹身上踏過,將鄭鷹那屍體踏成了肉泥。 鐘聲未歇,群豪業已追殺入宮內,這宮殿依山而築,地勢越往後越高,群豪追入宮門,闖進了一座大毆,忽聽轟隆連聲,三面重逾數千斤的鐵閘突然垂下,封住了大殿的三座門戶。 轉眼間,廣大的殿中,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四空大師猛吃一驚,急忙提起真氣,大聲喝道:「肅靜!亮起火把。」 少林弟子和左文娟的屬下,都是久經陣戰,訓練有素之人,四空大師一喝,大殿之中,立時鴉雀無聲,負責攜帶人把之人,立即燃起火把,照起了亮光。 這大殿極為廣大,兩三百人湧入殿中,一點不顯擁擠,這時,數十支火把燃燒起來,少林九長老、左少白、左文娟和范姐妹等,迅疾聚在一起。 范雪君許久未曾講活,這時未待眾人開言,首先說道;「諸位謹防中毒,查看門戶,速即攻打,早早衝出此殿。」 群豪先是一怔,隨即想到,數百人聚集在這閉塞的殿堂中,可恨的正是水、火和毒氣的攻襲,萬一集體中毒,那可不堪設想了。 為首幾人疾快地交換了一瞥眼色,立即轉面查看大殿的門戶,原來這大殿各有一座門戶,但此時正面和兩側的門戶已被鐵閘封死,通往後殿的門戶,兩扇巨門卻好端端地閉著。 四空大師雙眉一皺,道:「我等先攻通往後殿的門戶。」手提撣杖,大步走了過去。 群豪走近那兩扇巨門,四空大師禪杖一擺,向門上撞去,只聽噹的一聲,響起一陣金屬和石板撞擊之聲。 四意大師冷笑一聲,道:「區區一道石門,也想困住我等,當真可笑得很。」 左少白道:「敵人留此門,大有故意引誘咱們攻打之意,此中或有詭計。」 四意大師雙眉一軒,道:「縱有詭計,亦得試試。大步走了過去。 四空大師睹狀,朝後退了數步,四意大師禪杖一揮,猛地向那石門擊去。 呼然巨響,石屑紛飛,門上碎裂了一片。 四意大師睹狀,禪杖一揮,又是一杖擊去。 呼然一聲,石屑紛飛中,石門之上,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裂痕。 群豪睹狀,覺得擊碎那石門,並非困難之舉,都感到暗喜。 只聽呼呼連聲,石門已被擊得裂痕四起,大有即將破碎之勢。 四戒大師邁步上前,道:「師兄歇息片刻,四戒來代勞。」 四意大師已累得臂酸手軟,見四戒大師接替,也就退後休息。 四戒大師禪杖一掄,只聽蓬然巨響,石門頓時崩裂一角,碎石如雨,滿天飛濺。 群豪以為攻破石門,即可脫困,不料,由那崩裂之處望去,石門之外,另有一道千斤閘封堵在外,群豪見了,不禁大為失望。 四空大師眉頭一蹙,向四戒大師道:「師弟向牆壁上擊上一杖,且看情形怎樣?」 四戒大師道:「謹遵師兄法諭。」手提樣杖,向一旁的牆壁走去。 倏地,人群之內,嘩然一片驚呼。 左文娟聽那驚呼之聲,發自身後的屬下群中,不禁大怒,轉身喝道:「什麼事?」 但聽撲通連聲,左文娟屬下那批劍土,紛紛口吐白沫,昏倒下去。 左文娟大驚失色,身形一幌,即待閃身運去查看。 左少白突然想起范雪君警告之言;疾地伸手,拉住左文娟,大聲喝道:「趕緊散開,不要擠在一處,摒住呼吸,慎防中毒。」 這時,少林弟子中,也有人口吐白沫,昏倒下去,情形與那批劍土完全一樣,左少白一喊,眾人紛紛向四外散開,一時之間,情勢大亂,人心惶惶,恍若大禍臨頭一般。 這時,為首幾人俱已看出那人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之人,乃是中毒的象徵,知此毒難解,而且人數眾多,—一解救,實非易事。 但聽范雪君峻聲說道:「諸位長老火速搗毀牆壁,找尋出路,救人之事,暫緩一時。」 少林九長老素知范雪君才智過人,聞言之下,立即向牆邊走去。 此時,尚有甚多人相繼中毒倒地,四空大師心急如焚,走近牆邊,揮杖猛擊過去。適在此時,左側方牆上,轟然一聲巨響,塵土飛揚中,牆壁有崩裂之勢。 四戒大師睹狀,飛步過去,猛一揮掌,擊了過去。 只聽轟地一聲,其厚逾尺的宮牆,崩裂了大片,露出一個巨大的洞穴。 由那洞中望去,一位青須布袍,容貌清鑠的中年男子,剛剛收回掌勢,一望而,是此人與四戒大師合力,內外夾攻,將宮牆擊倒,八九丈外,卻有一大群聖宮屬下,正與漁仙錢平和另一老者,惡鬥不已。 宮牆一倒,九豪立即衝出,忽見張玉瑤歡呼道:「爹爹!」直向那青布袍之人懷中撲去。 左少白和范氏姐妹,由那破洞中走出殿外,來至那青袍人身前,張玉瑤立即叫道:「盟主,這位是家父,張青鋒。」 左少白抱拳一禮,道:「在下左少白,多謝前輩解圍之德。」 張青鋒抱拳還禮,道:「理該效勞。」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時機緊迫,左大俠速即攻向後宮,此處中毒之人,交給張某便了。」 左少白道:「多謝了。」率領眾人,向那批聖它屬下撲去。 此時少林和尚早已加入戰鬥,聖宮之人不敵。展眼之間,傷亡大半,餘眾轉走,向後退去。 左少白與四空大師二人,一劍一杖,所向披靡,殺得聖宮之人心寒陰落,逃竄不已,二人率領群豪,追殺正疾之時,和漁仙錢平一起那葛衣老者突然大聲喝道:「諸位隨我來。」 直向一條無人的石徑奔去。 漁仙錢平舉手一揮,大聲叫道:「由這一條路走!」 群豪多次得漁仙錢平之助,知道此人外冷內熱,為武林奔命,不遺餘力,這時見他領路,立時跟蹤下去。 轉過數重屋宇,忽見一座大殿之前,站立著一大群手執兵器之人,男女老少,為數多達三百餘名。 來至殿前,眾人大吃一驚,首先發覺的是,聖宮之人中,面熟之人極多,而那座大殿門口,卻瀰漫著一片朦朧,那片煙霧擋在門前,凝而不散,遮斷了群雄的視線,使群豪看不清殿中的情形。 四空大師見敵陣之中,部分僧人,正是叛出少林的弟子,不禁激憤填膺,厲聲大喝道: 「聖宮神君何在?」 只聽那大殿之內,傳出一個陰沉的聲音,緩緩說道:「本座就在此處,和尚有何指教?」 四空大師怒聲道:「天下英雄,業已打進你的巢穴,你還不出門迎戰,藏頭露尾,豈不令人恥笑?」 煙霧之後,響起那陰沉的語聲,道:「本座在此迎敵,你們視而不見,不怨自已眼力不足。反道本座藏頭露尾,真是可笑得很。」 四空大師厲聲道:「一癡何在?」 只聽煙霧之後,陰沉沉一笑,道:「一癡和尚,就在本座案下。」 四空大師喝道:「少林秘笈何在?」 煙霧之後,傳出那聖宮神君的聲音,說道:「少林秘笈俱在本座手邊。」 四空大師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轉面一顧左少白,道:「少林弟子願為前驅,左大俠之事,還請暫緩一時。」 左文娟不待左少白開口,冷冷說道:「敵愾同仇,先後都是一樣。」 四空大師合什一禮道:「多謝了。」面龐一轉,厲聲喝道:「一癡孽障,還不出來領死,更待何時?」 只聽煙霧之後,聖宮神君陰沉沉一笑,道:「一癡出去,會一會你們少林派的長老。」 這時,兩陣對列,共計四五百人,但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氣氛沉重到了極點。 肅靜中,只見煙霧之下,緩步走出一人。濃眉巨目,魁梧身形,頭上戒疤歷歷可數,赫然是反出少林的一癡方丈。 那一癡緩步而出。直逼群豪陣前,神情木訥,不言不語,彷彿泥塑木雕之人。 范雪君低聲說道:「此人神智已迷,沒有自主之力了。」 四空大師炯炯雙目,投注在一癡身上,見一癡目光呆滯,臉無表情,知道范雪君所言不假,當下一望身旁之人,道:「那位師弟出陣,先將叛逆之人擒下?」 四意大師應聲而出,道:「四意願往。」 四空大師滿臉沉痛之色,道:「此人大逆不道,死有餘辜,不能生擒,死於杖下便了。」 四意大師道:「謹遵師兄法諭。」手提禪杖,大步走出陣去。 那一癡見四意大師走來,兩道呆滯的目光,漠然望了四意大師一眼,神情木然,宛如素不相識之人。 四意大師怒不可抑,大聲喝道:「孽障領死!」呼的一杖,勢面擊去。」 一癡身形一幌,閃開了一杖,掄手一掌,反擊過來,此人神智雖失,搏鬥起來,武功卻是有增無減。 四意大師見那一掌來勢凌厲,急忙招式一變,一招「蒼龍入海」,還擊過來。 展眼間,二人掌來杖去,打的猛惡異常。 范雪君雙目雖盲,但憑雙耳聽聲辨形,對搏鬥中的情形,瞭若指掌,那兩人激鬥了二十餘招,范雪君突然雙眉一蹙,低聲說道:「一癡的武功,比起在少林寺時精進多了,四意大師未必能夠獲勝。」 四空大師和四戒大師相視一眼,兩人都是憂形於色,明知范雪君在點醒自己,但勝負未分,勢不能中途換人,眾目睽睽之下,又不便派人出陣,以多擊寡,空自憂急,卻無法可想。 忽見那一癡右手一幌,閃電擊出一掌,這一掌勢道奇快,攻出的部位閃爍不定,詭異之極。 四戒大師看出這一掌是少林七十二絕藝之中的「阿羅祥掌」,心頭方自一緊,四意大師已被迫的身形一側,閃退了一步。 但見那一癡奇招迭出。一連疾攻了四招,突然噗的一聲,一掌擊到了四意大師胸上,四意大師悶哼一聲,身軀仰面就倒。 在少林九大長老中,四意大師性子最為偏激,此時胸頭中掌喪命在即,卻以一種強烈的意志力量,在極不可能的情形之下,還擊了一掌。 一癡大師似是未料到,四意大師還有還擊之能,來能及時避開。 但聞蓬的一聲,四意掌勢,還擊在一癡肋間。 這是四意大師垂死的反擊,掌力之中蓄盡餘力,一掌擊中一癡後自己卻先行氣絕而逝。 但一癡大師,也被四意大師那一掌打的斷了兩條肋骨,身子一蹶,吐出一口鮮血。 四空疾躍而上,一把扣住一癡的右腕。 就在四空出手的同時,對面大殿中,飛躍而出兩條人影,直向四空撲來。 顯然,這些人的內心,是希望能夠搶回一癡大師。 范雪儀一直握著姐姐的手,把大殿前的諸般情勢,由特有的手語,告訴姐姐。 就在四意垂死反擊,一掌中敵之時,范雪君已然料到敵勢變化,急急對左少白道:「盟主殺父仇人,就在那大殿之中,還不全力施展,等待何時?霸刀威力,該是發揮的時機了。」 范雪君雖然是最先講話,但因場中變化迅快,電光石火一般,聽完范雪君之言,四空已然出手扣住了一癡的右腕。大殿中,亦有兩人躍飛而出,搶救一癡。 左少白手握古刀,長嘯而起,直向兩人迎了上去。 但見寒芒一閃,血雨濺飛中響起了兩聲慘叫。 原來,兩個躍出大殿,準備搶救一癡的聖宮高手,已為左少白攔斬作兩斷,四截身軀,跌落在地上。 敵我雙方,看到他這拔刀一擊的威勢,無不心生寒意。 四空大師亦是看著暗暗讚道:這一刀的凌厲、迅快,不在少林寺幾種至高的絕藝之下。 左少白一刀斬斃了兩名聖宮高手之後,回頭對范雪君道:「范姑娘,可要乘勢施襲,共斃殿外之人,再行衝入大殿麼?」 范雪君道:「殿外敵人不下兩百之多,是麼?」 左少白道:「不錯啊!但我們不用和他混戰,由在下與少林諸位長老衝入陣中,放手搏殺,其餘之人,包圍四周,不難在一個時辰,擊潰他們。」 范雪君歎道:「兩百人的死亡,未免是太過殘忍了,聰明如聖宮神君者,我想他也心中明白,這不是致勝因素。」 這幾句說的聲音甚高,似是有意讓對方聽見。 只聽那雲霧封門的大殿之中,傳出一個清亮的聲音,道:「不錯,這些武林庸手,雖然眾多,但卻並非我們雙方決勝的因素。」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 第六十八章 風流去散 這人聲音清亮,顯然,和第一次應對之人的口音,大不相同,但口氣卻是一般的表現出自己是聖宮之主的身份。 范雪君手扶在范雪儀肩頭之上,緩步向大殿前面行去,一面高聲說道:「雙方既然看法一致,似乎可以談談了。」 大殿中又傳出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接道:「姑娘是何身份?」 范雪君道:「妾身是金刀門中人。」 左少白接道:「在下是金刀盟主,這位姑娘,可全權代表我金刀門。」 四空大師接道:「我們少林一派,也由這位姑娘代表。」 左文娟道:「我是七星劍主,亦由這姑娘代我作主。」 大殿中傳出一聲冷笑,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紀;竟是很符重望。」 范雪君淡淡一笑,道:「神君既知雙方屬下的搏鬥,並不是這一戰勝負的關鍵,似乎是用不著再增加無謂冤魂了,只要你有能消滅我們幾個首要人物,今日之局,你就勝定了,何況,如要混戰,我等實力強你很多,一個時辰之內,可以使兩百人橫屍殿外。 大約是那聖宮神君,心中也有此感,並未出言反駁范雪君的話,卻改口問道:「姑娘可否報上姓名、來歷?」 范雪君道:「范雪君,范仲明的衣缽弟子,也是他老人家的義女。」 大殿中另一個陰沉的聲音,應道:「你學到范仲明好多藝業?」 范雪君道:「先父全部傳給我們姊妹了,只因我們姊妹才智有限,自有不及先父之處。」 大殿中有人應道:「原來你們從中作梗。」 范雪君淡淡一笑,道:「言重了。」 語聲一頓,接道:「天下武林同道,都已覺醒,只有拚命,才能保命,就算沒有我們姊妹,他們也要打入此地。」 大殿中那陰沉的聲音,應道:「爾等早來了三個月……」 范雪君接道:「如是晚來三個月呢?」 殿中人應道:「整個武林,都將在我掌握之中了。」 范雪君道:「那證明天不助爾。」 大殿中人道:「就算此刻,也難料鹿死誰手?」 范雪君道:「神君既有信心,就該現出身來,決一死戰,雙方各以首腦高手,一決勝負,用不著再徒傷無謂性命了。」 大殿中傳出一陣冷笑之聲,道:「如若本座不離這座大殿呢?」 四空大師接口說道:「我少林僧侶,立時打入大殿。」 殿中人冷笑一聲,道:「好一個魯莽和尚。」 范雪君道:「你可是想憑仗這凝結殿中的煙霧傷人麼?」 殿中人道:「你是范仲明的傳人,那范仲明胸羅萬有,無所不知,你可知曉這是何物?」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一種無色的毒瘴,加上藥物製成的毒煙。」 殿中人道:「就算被你猜中了,你又如何破它?」 范雪君緩緩說道:「你如認為凝結在殿門口處的毒瘴、毒煙,就可阻止天下武林人物,那是在癡人說夢了。 殿中人冷笑一聲,道:「除非你能說出破除這毒霧的方法。也許本座可以離開這座大殿。」 范雪君柳眉聳動,沉思不語。顯然,她正在全神思索破解那毒瘴之法。 這時,四空大師已然點了一癡幾處穴道,交給了少林弟子看管,低聲對左少白道:「左盟主,就算范姑娘才華絕世,但一時間,只怕也難想出破除那毒瘴之法。」 左少白知他德高望重,輕易不肯說話,既然開口,必有所見,當下問道:「大師有何高見?」 四空大師聲音低微的,只有左少白勉可聽到,道:「一癡和傷在左盟主霸刀之下的兩人,怎的不怕那凝結在殿中的毒瘴呢!」 左少白道:「大師之意,可是說他們身上帶有毒瘴不侵之物?」 四空大師道:「不論是藥物,或是別有避瘴之法,但他們既然不為毒瘴所傷,就大有研究的價值。」 左少白道:「不錯,咱先和范姑娘商量一下。」 四空大師道:「盟主和范姑娘相商,老衲先下令搜查一下那孽徒身上,設法迫他說出內情。」 左少白緩步行近范雪君的身側,低聲說道:「范姑娘,在下有一事,請教姑娘。」 范雪君道:「什麼事?」 左少白道:「那凝聚於大殿門內的毒霧,為何不會傷害他們自己的人?」 范雪君道:「他們先服瞭解那毒瘴的藥物。」 左少白道:「咱們在很短時間之內,恐無法想出破解那毒霧的辦法,唯一之策,就是設法從他們那裡取得解藥了。」 范雪君道:「嗯!眼下也只有此策可以應急了。」 左少白道:「此地局勢仍很混亂,我想混入敵人群中。」 范雪君道:「辦法雖然不錯,只是不宜由你冒險。」 左少白道:「我如不入虎穴,別人誰肯如此呢?」 范雪君低聲說道:「此刻,我們人手雖多,但決勝之機,全在你和四空大師等有限幾人肩上,賤妾雖能用謀,但面對面,真槍真刀相搏,賤妾武功有限,只怕雖有大助,你如中了毒瘴,今日之局,只怕是要有奇變!」 左少白道:「姑娘之意呢?」 范雪君道:「為勢所逼,賤妾不得不施展一些手段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應該如何?」 范雪君道:「要萬良和黃榮涉險。」 左少白道:「這個,這個……」 范雪君道:「盟主去請他們過來,賤妾有話對他們說。」 左少白心中雖有不忍之感,但也無可奈何。只有召來了黃榮、萬良。」 范雪君緩緩站起身子,高聲道:「四空禪師、」 四空禪師應聲走了過來,上:「姑娘有何吩咐?」 范雪君道:「請大師立時在原地,擺下一座羅漢陣,以拒強敵突圍。」 四空大師已知她胸羅玄機,人所難及,也不多問,立時選派精銳,布成了一座羅漢陣。 范雪君沉聲說道:「賤妾聞貴寺羅漢陣,乃天下第一奇陣,全陣可以進退移動,能守能攻,不知是否如此?」 四空大師道:「此陣變化主守,攻勢卻不如傳說中的那樣凌厲。」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羅漢陣守住殿門,賤妾要籌思破那毒瘴之法。」 四空大師道:「既和敵人首腦對陣,勝敗在此一舉,老衲適才亦曾想到,躁進可能誤事,還是慎重一些的好。」 范雪君道:「大師說的是……」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賤妾還有一事,請求老禪師。」 四空大師道:「但得老衲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范雪君道:「毒煙屏障,咱們想入大殿,必得有人涉險。」 四空大師道:「老衲選派四名精銳弟子,恭候姑娘派遣。」 范雪君道:「那人不但武功要好,而且要有豐富的江湖經驗和應變機智,賤妾屬意四戒大師,不知老禪師以為如何?」 四空還未來及答話,四戒已搶先接道:「為我少林一脈榮辱、存亡,老衲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范雪君道:「好!大師有捨身之心,今日之局,我等尚多幾份勝算。」 四戒大步行了過來,合掌當胸,道:「姑娘有何吩咐?」 范雪君起身後退一丈有餘,才緩緩說道:「那殿中毒煙,極為惡毒,如若沒有解毒之藥,不論如何高強的武功,也是無用,因此,欲進大殿,必得先行設法,取得解毒之藥。」 四戒大師和萬良齊齊點頭,道:「我等了然姑娘用心,但請吩咐就是。」 范雪君道:「聖宮神君和殿中屬從,人手甚眾,但卻不畏毒煙,其故何在?」 萬良道:「想是他們服了解藥之故。」 范雪君道:「別說賤妾一時無法研究出那解除毒煙的毒物,就算有此能耐,也無法立時採藥配製。」 四戒大師道:「取解藥於敵人之手。」 范雪君道:「那殿門由毒煙封閉,諸位要如何能夠混入殿中呢?」 萬良道:「唯一之法,就是混入敵人群中。」 范雪君道:「取藥之法,賤妾無能先授,全憑隨機應變,你們可能中毒煙而死,也可能被那聖宮神君發覺處死,是否願去,悉憑自願,賤妾決不勉強。」 四戒大師道:「老衲死而無憾。」 萬良道:「老朽形將就木,就為同道拯救武林大劫而死,那是死得其所了。」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三位進入大殿之前,必然無法取得解藥,但可憑深厚的內功,閉住呼吸,混人大殿,但也未必能夠一舉間找到那解藥存放之處。」 四戒大師道:「這個老衲就無法可想了,還得姑娘指教。」 萬良、黃榮默然不言,顯然,也是想不出取藥之法。 但聞范雪君說道:「就算諸位能夠找得解藥存放之處,但那聖宮神君座前,必有很多高手,諸位又如何能夠取到手中呢?」 四戒大師略一沉吟,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並非要我們真的取藥。」 范雪君道:「不錯,那未免太過幻想了,賤妾還無此能,能夠未卜先知,算出那解毒藥物,存放何處?」 黃榮道:「姑娘明說了吧?」 范雪君黯然說道:「賤妾不忍出口。」 黃榮道:「姑娘就算指明我等去死,我等亦是毫無怨言。」 范雪君道:「不但要死,而且要死的粉身碎骨。」 四戒大師道:「那是怎樣一個死法?」 范雪君道:「死的很悲慘也就是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不過,三位之中,有一個是必死無疑,另外兩個人,還有得兩分生機。」 四戒大師道:「老衲皈依我佛,死生原無不同,西方淨土,更是老衲久慕之地,那必死之人,由老衲擔當吧!」 萬良道:「大師德高望重,武功又高,掃穴犁庭,憑仗正多,如何能夠輕易言死,老朽兩手血腥,殺人無數,那必死之差,該由老朽擔當才是。」 黃榮笑道:「兩位年紀都高過在下甚多,有事弟子服其勞,還是由在下擔當的好。」 范雪君道:「三位滿腔熱血,一身俠骨,爭先赴死,這等悲天憫人,自甘犧牲之心,叫賤妾佩服的很。」 四戒大師道:「老衲首先應令,那必死之人,自然是我,不用再多爭執了,此刻寸陰如金,姑娘快請發令吧!」 萬良道:「老朽說過了,那人非我不可!」 黃榮道:「在下也不願後人。」 范雪君道:「三位不用爭執。」 萬良接道:「老朽倒有一策,咱們占閹決定如何?」 四戒大師道:「那不行,如是佔到之人,不能勝任,豈不誤了大局。」 范雪君道:「三位如肯相信賤妾,由賤妾指定一人如何?」 萬良道:「好!范姑娘指定的人,自然是經過三思了。」 黃榮心中暗道:「她要指定一人,只怕是沒有我的份了。」 心念未完,耳際間卻響起范雪君的聲音,道:「四戒大師和萬護法,都有著經驗豐富的閱歷,久經戰陣,應變之能,自非常人能及,自是不宜擔當那必死之人,賤妾看法,那必死之人,該由黃護法擔任最好。」 萬良和四戒大師都未想到,范雪君會指定一個年紀最輕的擔當必死之任,不禁齊齊轉頭,望了黃榮一眼。 黃榮亦是大感意外,怔了一怔,道:「應該,應該。」 四戒大師低聲道:「阿彌陀佛,姑娘這次選擇,老衲大大不以為然了。」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千古艱難唯一死,黃護法年輕輕的讓他去死,賤妾心中何忍。」 萬良接道:「是啊!那你為什麼不選我這老朽之人呢?」 范雪君道:「賤妾是就事而論,黃護法擔當此事,最為合適,但賤妾也不能讓他白日去死。」 萬良道:「這話怎麼說什 范雪君道:「女人最苦的是什麼?」 萬良道:「年輕喪夫,年老失子。」 范雪君道:「不錯,賤妾要以身相許黃護法。他死了之後,我替他守上一生望門寡,這代價和報酬夠大了吧!」 黃榮急急搖著雙手,道:「這個,這個如何使得。」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你可嫌我身有殘缺?」 黃榮急急接道:「姑娘不要誤會,自盟主起,有誰不把姑娘當作天人。」 范雪君道:「把我看成人,很平凡的人,你就可以答應了。」 黃榮道:「要在下赴湯蹈火,在下是萬死不辭,姑娘只管吩咐就是。」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這是件殘忍的決定,我幾番推敲,多方印證,心中已經有些瞭然,所謂聖宮神君,是怎麼一個情形了。」 四戒大師和萬良,都聽得大感興趣,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 范雪君道:「所謂聖宮神君,並非是一個人,那只是一個總稱而已。」 萬良道:「姑娘之意,可是說那聖宮神君,是一個虛構的名稱?」 范雪君道:「唉!可以這麼說吧!世間並無聖宮神君其人,但卻有幾個失去理性的瘋子,集聚在一起,創出聖宮神君這個名字。」 萬良道:「那些人是誰呢?」 范雪君道:「賤妾的想法,說出來,諸位也許不信,不過,三位進入大殿之後,也許會證明我的想法。」 萬良沉聲說道:「姑娘可否說明,那人究意是誰呢?」 范雪君道:「可以,不過,三位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萬良道:「姑娘吩咐罷,什麼事?」 范雪君道:「你和四戒大師;都還有生存的機會,先要答應我不能說出進入殿中所見。 唉!其實,你們說出來,也是無人相信,但流言傳播,只怕還要造成武林中的紛爭。」 萬良和四戒大師,聽她說了半天,還有沒有說出那些人來,心中大是焦急,說道:「咱們答應姑娘,姑娘請快些說吧!」 范雪君低聲說道:「左夫人和正義老人。」 萬良和四戒大師等都聽得呆在當地,半響講不出一句話來。 范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我知道,我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 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不是在說笑話吧?」 范雪君道:「我說的千真萬確,兩位進入大殿之後,就可證實賤妾之言,兩位都是大智大勇的人,為天下武林殉身,但你們萬一不死,此事傳入左少白盟主耳中,他必將要傾盡全力,查明內情,一旦證實內情,必將引起另一番武林災難。」 四戒大師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老衲一向對姑娘敬眼,但這幾句話,說的太過不可思議了,實是叫人難信。」 范雪君道:「是的,太叫人難以相信了,所以,我不敢據實相告天下英雄。」 萬良道:「這麼說來,那戰死在斷魂橋前的左夫人是假的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詳細的情形,自然是極為複雜,賤妾也無法說的使幾位一聽瞭然,不過,有很多蛛絲馬跡可尋。」 只聽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傳了過來,緊接著響起了幾聲慘叫。 范雪君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三粒丹丸,道:「這三粒避毒丹丸,是家師遺留之物,三位含在口中,相信可以避過那殿中奇毒,如若三位,發覺了所謂聖宮神君不是夫人和正義老人,可以使用此物……」 探手又從懷中摸出兩個形如雞蛋大小的東西。交給四戒大師和萬良各執一個,接道: 「兩個只要把它投擲於地,立時可熊熊燃燒起來,煙火中含有使人暈迷的奇毒,那聖宮中人,雖然極善用毒,也是無能抗拒,一盞熱茶工夫之內,都將中毒暈倒,三位口含避毒丹,可免此劫。」 黃榮眼看四戒大師和萬良都已各有職司,自己卻未分配工作,忍不住接道:「在下呢?」 范雪君緩緩說道:「你是左少白的結義兄弟,捨身全他名節,免去武林重起風波,那是義所當然了。」 黃榮點點頭,道:「果真如此,在下死而無怨,但不知要如何保全左大哥的名節?」 范雪君道:「還有一件事,你還未答應我?」 黃榮道:「什麼事?」 范雪君道:「你還未答應我的婚約。」 黃榮大感為難的說道:「有一件事叫在下思解不透。」 范雪君道:「什麼事?」 黃榮道:「如若在下必死,我答應了姑娘的婚約,又有何用?如是在下不死,姑娘又如何處理此事呢?我知道姑娘只是為了心中愧咎,賜我一份仁慈的憐憫。」 范雪君接道:「你錯了,任何凶險的搏鬥,都是九死一生的機會,但你卻連那一分的生機,也是沒有,而且是死不留名,只是為了成全別人,如若咱們沒有夫妻名份,我如何能夠遣你?」 黃榮搖搖頭,道:「我不要姑娘這份施捨的憐憫之情。」 范雪君道:「這不是施捨。而是由衷的敬慕、生情。」 黃榮微微一笑,道:「我如能活著離開呢?」 范雪君道:「在下委身相待,決不食言。」 黃榮黯然歎息一聲,道:「好!我答應你。」 范雪君盈盈跪倒,道:「四戒大師和萬老護法為媒,咱們對天一拜,就此定下夫妻名份。」 黃榮看她十分認真,無可奈何,只好隨她跪倒,對空一拜。 四戒大師和萬良心中有著莫名淒傷之感,同時,也想到了那范雪君派遣黃榮擔當之舉,定然是萬無生機之理。 兩人拜罷起身,范雪君肅容說道:「大師和萬老英雄,都是見證,從此刻,我范雪君已是黃門中人了。」 萬良道:「老朽願為見證。」 范雪君緩緩說道:「黃郎,你如以身殉義,為妻當終身為你守節。」 只見范雪儀探手入懷,良久之後,從身上解下一個黑色的腰帶,那腰帶寬約四指,每隔寸許左右,就隆起兩指高低一塊。 范雪君接過那黑色的腰帶,交給黃榮,道:「你束在腰中。」 黃榮接過腰帶,依言束好,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范雪君歎息一聲,道:「叫我一聲妻子吧!」 黃榮皺皺眉頭,道:「好!賢妻還有什麼吩咐?」 范雪君道:「這黑色的腰帶,乃先師遺留之物,帶中大概是一種極為強烈火藥,先師遺書中說,此物力能崩山、封穴,威力奇大,可是只能使用一次。」 黃榮點點頭,道:「知道了,如何一個使用之法?」 范雪君道:「緊束腹中,只要運氣一澎,就可發揮作用了。」 黃榮道:「記下了。」 目光一掠四戒大師和萬良,道:「咱們可以走了。」 范雪君道:「你要先聽四戒大師和萬老英雄和幾人交談經過,如若賤妾判斷有誤,大殿內不是左夫人和正義老人,你要先行放鬆腰帶,再和他們動手,如是我判斷無錯,非要毀去他們屍體不可。」 四戒大師道:「我等可是硬闖進去麼?」 范雪君道:「不用了,我用言語激那聖宮神君,要他讓開去路,迎接你們進去。」 舉步向前行去。 萬良、四戒大師、黃榮等緊隨范雪君身側,越過了羅漢陣。 范雪君行到大殿前面。高聲說道:「我已找出了破你毒煙之法,先遣三人入殿一試。」 大殿中傳出一個冷漠的聲音,道:「有這等事,本座不信。」 范雪君道:「不信就立刻試過,你要吩咐屬下讓開一條去路。」 大殿中一個冷漠的聲音,應道:「本座倒要見識見識,范仲明教出的徒弟,有何能耐,要他們進來吧!」 范雪君黯然,說道:「三位去吧!」 四戒大師當先開道,萬良斷後而行,把黃榮夾在中間,隱隱有保護之意。 果然,三人大步入殿,無人阻擋。 這時,漁仙錢平和張青鋒等天下英雄,都已集於大殿之外,千百雙目光,凝注在三人身上。 只見三人昂首闊步而行,安然進入那彩煙封鎖的殿門之中。 左少白大步行了過來,道:「姑娘果是有天人之才,竟然能在極短時刻中,找出了破解毒煙之法。」 范雪君高聲說道:「我已授他們對付聖宮神君,破除毒霧之法,咱們要後退十步,待毒霧除去,咱們再殺入掃穴犁庭。」 包括四空大師在內的天下英雄,都已對她心悅誠服,雖然覺著她這番話說的有些情理欠通,但想到她過人之能,竟是無人多問,全體群豪,向後退了十步。 四空大師緩步行了過來,低聲對范雪君道:「姑娘,他們三人之力,如何能抵得大殿中聖宮神君屬下?老衲願就我少林僧侶之中,選派二十名武功高強,敢死之人,衝入大殿,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范雪君搖搖頭,道:「不用了,我已有很好的安排,他們三人之力,足以對付聖宮神君了。」 這時,左少白、漁仙錢平、張青鋒等全都圍了上來,十幾雙目光,一齊盯注在范雪君的臉上。 顯然,對她之言,人人心中都存有懷疑,只是她才能已然服眾,大家都不好說出不信之言。 但聞范雪君嬌脆的聲音,響蕩耳際,道:「賤妾有一件喜事,想告訴各位。」 此時此刻,緊張萬分,她忽然說出喜事之言,群豪都不禁聽得一怔。 左少白道:「什麼喜事?」 范雪君答非所問的說道:「閒雲大師在麼?」 閒雲大師雙手撐地,一躍而前,道:「老衲在此。」 范雪君道:「張姑娘呢?」 張玉瑤緊旁父親身側而立,急急道:「范姑娘有何吩咐,小妹在此。」 范雪君道微微一笑,道:「賤妾已有四戒大師和萬老前輩作證,把終身大事許配給黃榮了。」 張王瑤輕輕歎息一聲,道:「當真麼?」 范雪君道:「皇天在上,我如說有一句虛言,天誅地滅。」 左少白只覺一腔熱血衝向喉頭,心情激動無比,趕忙運氣鎮靜一下激動的心情,說道: 「在下為黃兄弟,和姑娘恭喜。」 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然愛上了范雪君,直待范雪君說出配於黃榮之事,心中才覺著自己已然愛她甚深。 但聞范雪君說道:「張家姐姐,小妹想替你作個媒,不知姐姐是否賞給小妹一個面子?」 張玉瑤只覺心頭鹿動,緩緩說道:「我爹爹在這裡,你對我爹爹說吧!」 范雪君道:「張老前輩,意下如何?」 張青鋒道:「小女的事,在下向不多問,只要小女同意,也就是了。」 范雪君道:「好開明的父親,張家姐姐怎麼說?」 張玉瑤道:「小妹一向佩服姐姐才華,姐姐說什麼,小妹……」 范雪君道:「你肯聽我的話,那是最好不過,左盟主,幼喪父母,必得姐姐這等賢淑之人,才能慰籍他孤寂之心。」 左少白一皺眉頭,還待推辭,范雪君已正容道:「你們答應了,我就要告訴你們聖宮神君是誰?」 這幾句話,字字如巨雷貫耳一般,只聽得全場中人,個個心神震動。 左少白道:「姑娘請說下文吧!」 范雪君道:「盟主答應了,張家姐姐呢?」 張玉瑤早已把左少白視作心中情郎,但她心中,縱有一百個願意,也不便說出口來。 張青鋒望了女兒一眼,已然知她心事,道:「在下代小女作主,答應了這門親事,姑娘請說下文吧!」 范雪君道:「諸位中那一位見過正義老人?」 錢平道:「在下見過。」 范雪君道:「你可記得他有何與常人不同之處?」 錢平沉吟了一陣,道:「他慈眉善目,一臉和藹之相,只是那一對眼神,看起來陰沉冷厲,洞人肺腑。」 范雪君道:「閒雲大師,你對那兩道眼神,記憶最深,是否如此呢?」 閒雲大師道:「不錯,他那眼神,有如冷電中,挾帶的霸刃,使人一見難忘。」 張青鋒道:「縱然如此,也不能證明,那聖宮神君,就是正義老人?」 范雪君道:「賤妾還有下情。」 舉手理一下秀髮,接道:「先師和正義老人,源出同門,先師學的先天神數,四行奇術;易卜相人之學,那正義老人卻是學的醫術、煉丹一類,他暗中在家師身上,下了一種奇毒,使家師無法習練武功,唉!世人都知家師體質受先天所制,其實那是家師仁厚,不願張揚出去,自己被師兄所害,但此事卻被家師祖發覺,把那正義老人逐出門牆,他憑仗醫道,在江湖上廣行善事,自號正義老人,希望能使家師祖,回心轉意,重把他收歸門下,但家師祖已知他為人的陰險,不為所動,他怕家師盡得師祖所學之後,日後壓制於他,因此,買通家師祖守爐童子,又在家師祖身上暗下奇毒,我那師祖發覺之後,掌斃守爐,但奇毒已入內腑,回生藝術,這是家師告訴我的一椿隱密,並且告誡晚輩,不到萬不得已時,決然不可講出。」 話到此處,突然聽得幾聲驚天動地的呼呼大震,血肉斷臂,由大殿中飛了出來。 左少白左腕一抬,拔出古刀,人刀合一,一道白芒,直衝入大殿中去。 這一招身法奇幻。已到了莫可思議之境,只看的殿外群豪,個個驚奇不已。 四空大師、張青鋒、左文娟、漁仙錢平,齊皆隨在左少自身後,衝了進去。 且說左少白衝入大殿,內只殿中一片殘臂斷肢,一時間,竟無法分辨出是何人所有。 目光轉動,只見大殿供台前面一個兩腿斷去的老人,突然掙扎而起,向供台上一個金鼎抓去。 這當兒,突然有一個滿身血淚的婦人,掙扎而起,右手一揮,一把匕首,直刺入老人的背心之上。 煙硝迷漫,血肉狼籍之中,兩個重傷人,各憑最後一口元氣,掙扎搏鬥,形像、慘狀,恐怖至極。 那婦人用力甚猛,揮刀一刺,由那斷腿老人後背,直進前心。 那斷腿老人功力深厚,身中致命一刀,仍能反擊,回手一掌,拍向那婦人頂門之上。 那婦人雙目圓睜,望著左少白,口齒啟動,似想說話,但話未出口,那老人一掌擊去,正中婦人頂門之上。 兩具屍體,同時栽倒地上。 左少白雖然未聽得那婦人,呼叫出聲,但已從那口齒啟動之中,感覺到那聲呼喚,是在呼叫孩子。 一股強烈的心靈感覺,使左少白隱隱覺那婦人是自己世間最為親近的人,生養自己的母親。 他呆呆的望那婦人屍體出出神,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大殿中煙硝漸消,景物已清晰可見。 只聽左文娟的聲音傳人耳際,道:「弟弟你在想什麼?」 在少白如夢初醒,回目望去,只見四空大師抱著滿身血污,斷去一腿的四戒大師,正以本身真氣助他,延續殘餘的性命,不讓他嚥氣。 漁仙錢平抱著滿身血污的萬良,施行急救。 范雪君、范雪儀,站在滿瞼鮮血,全身肉破皮綻的黃榮身前,黯然垂淚。 只見黃榮伸出手來,握著范雪君的玉腕,道:「賢妻,你都猜對了,多虧那婦……」 話來說完,突然閉上雙目,放開了范雪君的手腕。 范雪君緩緩從身上掏出一個玉瓶,道:「這裡有三粒護心神丹,乃是家師遺物,因為只有三粒,所以,我只差三人入殿。」 拔開瓶塞,倒出三粒丹丸,交給范雪儀。 范雪君蹲下身子,把一粒放入黃榮口中,另外兩粒,分交給錢平和四空大師。 范雪君黯然歎息一聲,道:「聖宮神君既死,江湖應該有一段安寧日子,賤妾要盡我之力,試行挽救妾夫之命,這場大劫,全由誤會而起,諸仕遇事,希望能夠退一步想,我們姐妹先走了。」 抱起黃榮,在范雪儀扶持下,出殿而去。 但聞梵音漸起,少林僧侶,齊齊吟起金剛經來。 左少白望了左文娟一眼,道:「姐姐,咱們要從此多積善功。」 左文娟望那婦人屍體一眼,垂淚說道:「我知道,范姑娘對我們太好了。」 左少白長歎一聲。舉步向殿外行去。 群豪魚貫相隨,出了聖宮石府。 耳際間晚鴉噪鳴,正是倦鳥歸巢的黃昏時分。 (全書完) 原文小說網 - 免費在線閱讀最新玄幻小說和網游小說,好看的網絡小說下載網站http://www.yuanwe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