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江山(正式版) 作者:月下紅塵 第一集 楔子 觀世界 (更新時間:2003-8-27 13:46:00 本章字數:1118)   慾望、鬥爭、權利三者是個循環不息的圓,不論何時何地都不斷的在人與人之間上演,沒有人能切斷這個圓,或者該說是沒有人願意切斷這個圓,這似乎是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三動力。──無族族首刀弓   世間唯一真理就是要利己,其它不過是些為自己雕塑美好形象的工具罷了,儘是些虛偽的東西。──魔族族首絕陽   寬恕、容讓、親愛讓人心、讓世界更加的美好,每個人的都應該要把三者長存於心中,藉以為世人謀福利,維持世界的和平,紅塵這個大染缸裡,已經混濁了,我們有責任成為一股出污泥而不染的清流,盡己所能淨化人心、世界。──神族族首聖潔   ※※※   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世界,擁有二塊大陸和數之不清的島嶼,北之大陸稱『歌帝大陸』,大陸上的人民多是藍發棕眼,屬於古老種族無族的後裔,為爭權奪利而經歷多次分分合合後,如今歸於『鳳凰王朝』魏氏統治之下。此地另有一支凶殘的種族──妖獸族,它們性情殘暴淫邪,兼之皮粗肉厚,力大無窮,向來為其它人忌憚。   南之大陸稱『候風大陸』,是個勢力分岐最多的地方,由佔領西方半邊大陸,擁有深厚魔族血統,金髮藍眼的陽魔族建立起拿德薩帝國,及東方半邊大陸從北到南,分別是雷橫、揚舞、意舒、希那恩等國,此四國勢力雖不若拿德薩帝國,但在唇亡齒寒下,四國還算合作,倒也讓拿德薩帝國不敢輕舉妄動。   兩大陸東臨夕照海,南接蠻海,中間隔著風歌海,三大海域上佈滿成千上萬的大小島嶼,大半蠻海上的島嶼為海盜的根據地,使得出海成了許多人夢魘,也讓隔著海域的國家彼此之間難以通訊。   被人美譽為世外桃源的島團,就位在夕照海、蠻海兩者的交界處,兩大陸的西北方,是所有神族後裔的根據地,組成了一個具有許多神話傳說的天朝。黑髮黑眸是他們主要的特徵,愛好和平的天朝人選擇與外界隔離,只為替天下人保留一方淨土。   ※※※   和平會隨著時間流逝瓦解,野心會跟著時光遠離壯大,平衡早已崩壞,世界即將陷入混亂,戰禍起源於一個人的野心,也將終結於一個人的野心。   ※※※   為什麼正式版跟網絡版相差很多?   這是因為舊版的集數初期設定只有七集,所以月下在寫作時有很多情節都直接跳掉不寫,後來看了大家的建議,趁著出書之便把不足的地方補上,雖然還是有很多缺點,不過我相信正式版會勝過初期的文章。   另外,因為陰勝陽衰的原故,月下將主要的男性配角提前插進故事裡,加上將太過天馬行空的魔法剔除,是正式版跟網絡版分歧太大的原因。   如果不想從頭再看一次,可以挑章名跟網絡版不同的看,或是看到第一段覺得似曾相識下面大概也都可以跳過了。^^    第一集 第一章 凶夜殺機 (更新時間:2003-8-27 13:54:00 本章字數:6661)   圓圓的月亮高掛在黑色絲絨般的天空,點點繁星像是在上頭灑滿閃亮的黃色芯片襯托著明月,月光的溫暖輕柔引起地面的人們仰首讚歎,也讓吸取日月精華的植物努力的向上伸展,想要更貼近它。   美好的夜晚使得有生命的生物心情都跟著好了起來,一向靜寂的森林今天格外的熱鬧,蟬叫蛙鳴間中夾雜著不知名昆蟲的叫聲,在寬闊廣大的森林裡配合著微風拂動枝葉的沙沙聲,讓人有一種感受到大自然的舒暢感。   倏然,   森林中飛起驚慌的鳥,草原上多了四處亂竄的野獸,連帶有節奏的鳴叫聲也亂了套,不屬於自然的急促腳步聲響起,森冷凌厲的聲音貫穿寂靜的夜,彷彿預知到即將發生的悲劇,月娘忍不住拉過烏雲遮住視線,不願再看人間的醜陋。   「啊!」   夾著一聲驚呼,嬌柔的公主殿下──伊娜麗,被樹籐絆倒撲跌在泥地上。   「伊娜麗!」抱著孩子的天蒼城聽見心愛妻子的驚呼,慌急的止住不停向前奔行的腳步,反轉過身子來扶她,俊美的臉上佈滿自責與痛苦,道:「都是我不好,伊娜麗……」   伊娜麗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的臉龐,浮上一抹溫柔而帶有歉意的淺笑,道:「你在胡說什麼?該是我對不起你……」她仰視她完美化身般的丈夫,他曾是在另一個國家裡呼風喚雨的人物,卻甘願為她放棄一切,在這個不屬於他的國度裡顛沛流離……   後頭追得他們連喘口氣都沒時間的惡人,不正是從大帝哥哥死後就處心積慮想置自己於死地的『嫂嫂』派來的人嗎?自己和夫婿從沒有一刻安寧的日子,不就是拜她『自己人』所賜?但反觀天朝,儘管帝國是使他們離開這塊大陸遠赴海外立國的罪魁禍首,而她可以說是拐走了他們倚為支柱的『輔翼大臣』,可是看看她這個對他們來說理應罪無可恕的女人得到的是怎樣的待遇……   在兩人最危急的時候,總是搶第一個來救人的是天朝人;在兩人囊空如洗的時候,天朝人總是不著痕跡的伸出援手;天朝人沒有一個人憎恨她,甚至也沒有憎恨過她的國家,他們都有好偉大的情操……   「如果我的武功好一點,你就不用受這種苦了。」天蒼城讓妻子纖細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扶著她緩緩坐下,這一耽擱敵人該已經追上來了,再逃也不過是白費力氣,他很後悔自己從不曾、也不願在武功上頭多花點功夫,如果他肯多用點心,今天何至於被人迫害至此?害得放心不下自己的兄長想盡辦法讓族人離開世外桃源來幫助他,也累得心愛的妻子越來越消瘦憔悴。   伊娜麗看著自責甚深的丈夫,心裡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伸手輕撫他的臉頰,道:「別再說了,到底是誰不好的問題我們已經爭論很多次,現在這個時候,我只要你抱著我就好,剩下的等我們來世再爭好了。」   她有預感他們逃不過今晚,往昔總在兩人危急時第一時間趕來救人的天朝人,因為下一任天宗的誕生全數被召回去了,沒有了天朝人的支援,不過是一對平凡夫妻的他們,如何抵得過『嫂嫂』精挑細選出來的殺手?   「好,不說這些。」天蒼城又愛又憐的環抱住妻子,凝視她接過疼愛的抱在懷裡的孩子,還來不及滿月的孩子,難道要陪著無用的父母一起走嗎?他還未有機會在這人世走一遭呢。   倚靠在心上人溫暖的懷抱裡,看著沉沉酣睡的寶貝,伊娜麗心裡感到很滿足,但是滿足之餘也有了和丈夫相同的憂慮,孩子何其無辜?   夫妻倆心有靈犀的互視一眼,還來不及多想多說些什麼,肅殺冰冷的氣息籠罩了整座森林,舉目望去除了樹影幢幢外,便是與黑夜彷彿融為一體的殺手身影。   此時窩在母親懷抱裡的嬰孩彷彿感受到這令人生懼的氣息,哇哇大哭起來,惹得變得不平靜的夜更加的令人害怕。   一個黑衣幪面人從樹幹後走出來,僅露出陰狠的眼裡寫滿血腥的殺意,和淡到令人難以察覺的恨意,聲音像是從牙縫裡硬逼出來的冰寒,偏又充滿諷刺道:「怎麼不逃了嗎?」   兩人只是專心的哄著寶貝,誰也不去理會他。   那黑衣幪面人也不在意,向前跨了兩步,道:「這次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救得了你們。」原以為這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沒想到因為天朝的百般阻撓,讓他們花了將近四年的時間依舊無法完成任務,這結果簡直打壞了他們絕煞堂的名聲。   想到天朝人他機警的望了望四周,他恨透了總是出其不意冒出來的天朝人。   天蒼城環視逐步向他們一家三口走近的殺手們,神情死板而冷漠,道:「絕煞堂號稱武林殺手組織之冠,收銀追命三天必成,但碰上我天朝亦要鎩羽而歸,僅能在只有我一家無援無助時逞一時之凶狠,實在可笑。」   黑衣幪面人仰天大笑,道:「儘管逞你天朝輔翼的利口吧!只要今天能取你們性命,我絕煞堂的名聲將會更勝從前。」說話聲中,幾十位圍近的黑衣幪面人同時徹出兵器,在幽暗的月光下透著一股陰寒。   天蒼城與妻子凝視他們共同擁有的寶貝,如果只有夫妻倆人,即使是死只要兩人能在一起,那也算不得什麼,但是他們的孩子呢?就這樣毫無選擇餘地的跟他們一起走嗎?他們也還沒有聽過孩子喊他們一聲爹娘,他們甘心就這樣離開人世嗎?   從前任拿德薩大帝死亡開始,伊娜麗沒有一天不飽受權勢鬥爭之苦,在她幾乎對生命、對未來絕望的時候,遇到了天蒼城,一個俊逸非凡又溫文儒雅的男子,奉命與蠻海上的海盜協調的他,偶然的救了被迷昏丟至海上流放的她,像是命中注定兩人屬於彼此,他們的愛情來得非常快,快得讓她措手不及,卻又甜蜜在心。   只是她的嫂嫂害怕她嫁與天朝輔翼會更加的威脅到她孩子的帝位,而百般阻撓;天蒼城更受限於族規中不得與異族通婚的規條。私奔成了他們唯一的路,所以他們相偕逃離自己的國家,她原以為離開後皇嫂應該會放她一條生路,但即將面對的該是天朝的追殺,沒想到情況卻是相反過來。   成婚四年,他們逃得很狼狽,心裡卻感到非常的幸福,至少老天爺給了他們四年恩愛的夫妻生涯,甘苦都有人分享承擔,原以為他們將不畏生死,能坦然的面對死亡,沒想到幸福會讓人產生對未來的渴望,看著孩子平安快樂的成長激起他們強烈的求生慾望,他們可以沒有未來,卻不能讓兩人愛情的結晶跟著斷送將來。   天蒼城摸著懷裡求救用的煙火彈,那是從每個天朝人一出生就會由宗主頒給的東西,讓他們可以在危急時使用,只要天朝人看到煙火彈,不論遠近都會趕來救助,他從沒有想過要使用它,雖然沒有一個天朝人在意,但他捨棄了天朝卻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要想活命,想要一家人擁有未來,他就不能不用,沒有天朝人的援助,他們根本不可能逃過今天晚上。   天蒼城暗一咬牙,倏然起身道:「要取我一家三條人命,還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說完右手自懷裡抽出迅速朝天際拋出手中之物。   他快,黑衣幪面人的反應更快,劍光一閃,一條手臂落在地面上。   「想求救?」黑衣幪面人恥笑道,真是個沒有江湖經驗的人啊,動作未免也太顯眼而明目張膽了。   劇痛使天蒼城咬緊牙關說不出話來,伊娜麗嚇得花容失色,差點把孩子落到地上,她一手抱緊孩子,一手徒勞無功的摀住丈夫的傷口,眼淚漣漣,心疼得張口無言。   天蒼城勉強對妻子露出一抹安撫的微笑,偷眼望了斷臂一眼,這下該如何是好?   難道真要任人宰割嗎?   黑衣幪面人並不急著動手殺人,唯有千刀萬剮的折磨他們才能報拜天朝人所賜受了四年的悶氣,斷手不過是個前奏罷了。   他嗜血的雙眸中透露出淫慾,目光掃過伊娜麗婀娜多姿的身材,然後停留在她憔悴仍是國色天香的美貌上,發出得意又快意的笑聲。   那讓人毛骨慄然又怒意陡生的笑聲穿透兩人的耳膜,天蒼城擋在妻子之前,蒼白的臉色突顯出他因憤怒而熠熠生火的眼眸。   伊娜麗從沒有被人用這麼淫邪的目光盯過半眼,不禁打了個寒顫,縮到丈夫寬闊溫暖的背後。   「呦、呦,瞧瞧咱們這天朝輔翼多麼有精神啊!」黑衣幪面人狂笑起來,道:「你可別死得太早,留著小命看你美麗嬌貴的妻子如何在本座身下嬌吟!」他此語一落,四周的黑衣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那笑聲之刺耳令天蒼城的雙眸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啞著嗓怒斥道:「你做夢!」   「哼。」黑衣幪面人眼裡閃過一絲冷芒,道:「天蒼城,你說我做夢?難道你有能力攔阻我嗎?」他的視線裡含著不屑,四年的光陰怎麼可能摸不清這個天朝輔翼的底,天蒼城的能耐實令他懷疑以往天下人是對天朝人過譽,但是從那些百般阻撓他們的人身上,他卻明白不是這麼一回事,他真慶幸他追殺的對象是天朝裡的特例。   天蒼城默然,臉上劃過一抹反常的紅暈,突然伸手在自己血流不止的斷臂處抹了滿掌的鮮紅,向黑衣幪面人甩出,那甩飛出的幾滴鮮血去勢異常的緩慢,然後突然在離敵人門面前丈遠處爆出一蓬蓬的血霧,宛如針雨般疾射向前。   黑衣幪面人心底冷笑,暗忖道:「這點小把戲傷得了人嗎?」伸手運氣,自信能輕鬆的阻擋掉,沒料到這看似貫注內力形成的血霧竟然穿過他渾厚的內力刺入他的面門,突如其來彷彿火燒般的灼痛感,令他不由自主的掩面狂嚎,滿地打滾。   數個幪面人從陰影中躍出,其中兩人硬架起痛苦不堪的黑衣幪面人,就著淺淡的月光,隱約可以看清那幪面人臉上有著多如蜂窩般的小孔,小孔的四周逐漸擴張腐蝕,流出濃臭的黑紫色血液,幪著面巾的地方則面皮似乎和巾子融在一起,更形可怖。扶著他的兩個殺手,饒是殺人無數看到眼前的畫面仍忍不住倒抽一口寒氣,這絕對不是內力所能造成,兩人不敢遲疑多想,匆匆帶著人飛掠離去。   餘下的黑衣人看了,人人森冷無緒的眼眸中都灌進驚訝和警戒,其中一人道:「原來你是靈識師!」雖然盡力的保持聲調的平穩,仍掩飾不了其心中的恐懼。   在當今世上有一些異於武功內力的法術,其中『靈心識法』最為人知曉修習,此法強調天地萬物皆有靈性,只要能跟他們心靈相通,就可以借用他們的力量,而隨著你與他們交心友好的程度不同,能力就會分出高底,不過這是此法所強調的境界,一般來說似乎沒有人能和人以外的萬物心靈相通,所以此法的施展主要是依靠著一種稱為『靈心石』的奇異化石來施展。   靈心石依其色澤不同分為深紅色的火之祝融,寶藍色的水之河洛,銀白色的風之風後,土黃色的地之女媧。祝融、河洛、風後、女媧都是上古時代的異獸,祝融是長得與馬一般,卻又渾身紅鱗,據說能口吐烈焰;河洛則是人面魚身,能夠無風起浪,無雲降雨;風後生得跟一朵雲一樣,偏又生有四肢,可以自由的操縱無形無影的風;女媧卻是宛如一隻巨大的蝸牛,更驚人的是它以食土為生,所以會開地為陝谷,向前動一下都會地動山搖。   這四種異獸的化石就是靈心石,只是這些化石從沒有人找到過完整無缺的,都是些碎裂的化石,最大的也不過姆指般大小,而依照化石部位及大小不同,能力的大小也會有差別,而且靈心石並不能長久使用,它頂多能提供人使用『靈心識法』百多次,加上每次使用都會劇烈的消耗使用者的體力,所以一般人都是把它鑲在兵器上,當作輔助之用,鮮少有人專注的修練此法。   因此,天下人就把專修此法的人稱為『靈識師』,學有專精的靈識師在世界各地都會受到廣大的歡迎,因為他們施法時只要不是施展強大的法門,或是非己所專,都可以不必使用靈心石,而且體力的消耗只跟喘一口氣差不多,只是靈識師必須花大把的精神在體力控制上,所以靈識師往往就只能是靈識師,想要再學得其它的保命功夫是不大可能的,也因此殺手才會認為功夫平平的天蒼城是靈識師。   天蒼城並不是靈識師,但是他身上掛了一塊由火之祝融和水之河洛拼湊成的幸運石,是他成年那年兄長送他的禮物,他的靈心識法也不過是皮毛,只是事到如今也僅能硬著頭皮拚了。   他抿著唇一語不發,事實上剛剛那一記水加火的靈心識法,耗去了他大半的體力,另外還有更多都隨著血液流失,他根本連動一下嘴唇的力氣也拿不出來,剛剛雖然傷了敵人,他也直接的受到敵人內力的衝擊,不過他努力的不讓人看出來,硬是把幾欲奪口而出的甜味吞入肚裡,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有利,天人族若沒有優於其它族群之處,怎配稱『天人』,除了他們令人一見『驚為天人』的表象之外,體力恢復的速度更是常人的三倍,智能亦高於一般人。   天朝可以說是所有神族後裔的結合,其中五支較大的種族,分別是天人、蒼日、嘯月、飆風、集雲,由於他們的特徵都是俊美仁慈、精誠團結,全朝上下均以國是為第一,對種族之分並不重視,久而久之根本忘了天朝其實不只是一個種族的天朝,試想他們自己都不分種族了,旁人當然也不知道天朝並不止有天人族,更不可能得知天朝各族人有何優於他人之處。   儘管如此,上帝還是忘了眷顧這可憐的一家子,黑衣幪面人初時是被嚇到了,以致沒有多想,現在仔細思考了下,覺得天蒼城絕對不可能是靈識師,因為他若是靈識師何用被他們趕得如此狼狽?幾式靈心識法下來還不打得他們抱頭鼠竄?這麼一想膽子霎時又大了起來,旋即又想及他的體力應該被大大的消耗了才是,當下獰笑道:「嘿,差點給你唬弄過去,現在的你應不過是虛有其表吧。」   天蒼城原就沒認為自己能騙得了人,只是沒想到不過轉眼間就被識破,他小心的將妻子護衛在身後,不論他會如何都不打緊,最要緊的是保著妻兒,即使不能生還,他也不能讓眼前這群敗類玷污他的家人半點。   伊娜麗應該是在場所有人中最傷心的一個,她眼睜睜看著丈夫被惡人傷得遍體鱗傷,卻什麼忙也幫不上,連包紮止血也不懂,就只能徒勞無功的用手摀住傷口,彷彿那樣就可以把從指縫流走的鮮血塞回去一樣。   躲在丈夫身後的她不禁茫然了,會否他們兩個人的結合其實是個錯誤?如果沒有她,蒼城仍會是天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享盡人間的榮華富貴。她淚眼朦朧的盯著懷抱中的孩子,隨著一滴滴落在他小臉上的淚珠,在心底喃喃道:「孩子……都是媽媽對不起你啊…」他們會有今天都是因為她這個注定不幸的人強求不該擁有的幸福所致。   這廂伊娜麗傷心自責,那廂天蒼城亦好不到那裡去,在與伊娜麗結識之前,他完完全全是個任性妄為不識人間疾苦的天之驕子,可是與伊娜麗相遇之後,他對她那充滿醜惡人性的成長過程滿是心疼,對她出於污泥而不染的氣質深深著迷,從他們相愛的那一天起,他發誓要給心愛的人兒一個幸福無憂的生活,讓她擺脫不幸的過去,只是他似乎想得太美了……   望著黑衣幪面人們逐漸向自己三人逼近,天蒼城不死心的凝聚體內僅存的體力,兩眼警戒的緊盯黑衣人,腦袋裡不停盤算該如何在劣勢裡得到生機,只是想得再多他也沒想到會出現眼前令人心膽俱裂的畫面。   「不要……」天蒼城伸長手要拉從他身後衝出來的妻子,卻絕望的撈住一手冷空氣,他看見無數長劍穿過她美麗無暇的軀體,飛濺的鮮紅彷彿會燙人般燒灼了他的心,空洞的眼神、茫然的心,在發現一道劃過天際的七彩煙花後,他什麼都明白了……臉頰上瞬間掛滿了透明的淚。   伊娜麗用她的生命換取將救命的煙火放上天空,這是她唯一能為夫婿和孩子做的事,『活下去……』是天蒼城在她失去光彩的眼眸中,看到令他心痛的幾乎快發狂的訊息。   「馬的!」黑衣幪面人低咒著,冷眼看伊娜麗倒下的身子,他們見到她衝出來便反射性的出手,沒想到她目標不在於纏住他們,而是地上那被人遺棄的斷臂,瞪著天空上炫麗的煙花,速戰速決是此刻他們僅能做的事情。   「上!」黑衣殺手默契十足的舉劍飛撲,目標是被嬰孩哭聲吸引、不顧身處險地,蹲下身子用單手抱起孩子的天蒼城。   天蒼城見到妻子慘死,一個人彷彿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緊抱著孩子,他心裡只希望能陪著妻子,天堂地獄永相隨……就在刀兵即將臨身之際,抱在懷中的孩子傳來一股驚人的熱力,他低頭一看……孩子的眼裡倒映著天空的滿月,潔白的小額頭上浮現一朵淡紫色的蓮花印記。   這一刻他連吃驚的時間都沒有,腦海裡沒有伊娜麗的死、也渾然忘卻自己的生死,只有一個念頭──保護他的孩子。在劇痛佔據他所有思緒的同時,他以最後的體力施展靈心識法,全心全意的護住他的孩子──一個絕對不能死去的孩子。   「哇啊!」眾黑衣殺手雖然殺了天蒼城,卻也被他臨死前放出來融合水火能量的靈心識法傷及,一個個帶傷後退。   「飯桶!」此時傳來一把寒透人心的聲音,更多的黑衣幪面人從四面八方湧出,針對的目標是天蒼城和伊娜麗的孩子,斬草要除根永除後患。    第一集 第二章 天仙雙侶 (更新時間:2003-8-27 14:06:00 本章字數:6916)   在淡淡暈黃的月光下,這批新加入的殺手面對被父親熱血染紅的小小娃兒,冷血的他們該是眼也不眨的一劍刺下,即便是把一個毫無反擊之力的嬰孩刺成肉泥,也不會感到殘忍,可是對上他那佈滿血跡的小臉上,一雙比天星明月更加澄澈潔淨的眼眸,不知為何心中一陣輕顫,手上不由自主的頓了頓。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空檔,現場再起變化。   「惡賊,休想得逞!」   隨著一聲清亮溫潤的冷喝,眾人眼前罩起一層白霧,有強大的氣勁通過白霧直襲而至。   「喝!」明顯的這批黑衣殺手比前面一批要高明上許多,面對遮住他們視線的白霧,依舊不慌不亂,各舉起一掌護住身前,手上的劍交相觸擊出火花,眨眼間炙熱撲面把白霧給蒸發了。   白霧散去,只見天蒼城的屍身前多了一男一女,其中那女子不知何時將壓在父親身下的娃兒救起,視若無價珍寶般小心的抱在懷裡。   眾黑衣殺手各退一步橫劍在胸嚴陣以待,他們認得眼前突然出現的二個人,在四年追殺天蒼城夫妻倆的時間裡見過這對形影不離,一個是武學大家、一個是靈識師,相輔相成合作無間的夫妻數次,他們在兩人的手下吃過不少敗仗。   他們是天朝少數屢屢在歌皇及候風兩大陸出現的人,所以被江湖上的好事者封了個稱號,叫做『天仙雙侶』,稱號的由來除了男的俊逸超群、女的艷冠群芳外,兩人好到令人驚奇的默契亦是主因。   此兩人江湖中人只管稱『天仙雙侶』,卻不知他們姓甚名誰,他們乃是天朝天宗最倚重的左右手,男的姓天名恕緣,原是天蒼城的堂兄,軍方最高統率──師計大臣;女的姓日名慈芯,自幼即與天恕緣結縭,天蒼城離開天朝後,由司法大臣升任文臣之首的輔翼大臣。   這樣的兩個人竟然不在天朝裡支撐大局,反而跑到外邊來未免也太奇怪了?!就因為兩人十分的優秀,所以天宗才派遣他們支援位在歌皇大陸,世界上唯一的魔域──異界黑域裡協助防魔府府君天鏡玄,直到該處情勢平穩為止,只是沒料到天蒼城竟會愛上異族公主,無可奈何之下,能力過人的夫妻倆又被賦與新的責任。   日慈芯心痛不已的擦拭嬰孩小臉上的淚,癡癡的凝望他額上的蓮花印記。他們因為預言師天眼,預知下任天宗的誕生,奉命回朝待命,誰知天眼一句:「下任宗主是個擁有神魔兩族血統的混血兒。」當場震得在場所有人都差點站不住腳,除了在異地備受生命威脅的天蒼城和伊娜麗夫婦外,他們還真想不出有誰可以生出」擁有神魔兩族血統的混血兒」,幾乎是立刻的夫妻倆人在天宗的默許下,十萬火急的趕來救人,沒想到……   天恕緣面上含煞,從小疼愛的堂弟及弟媳慘死,即便他有再好的脾氣,也很難不發火,道:「四年來你們咄咄逼人,如今連個剛滿月的小娃兒也不放過,你們還是人嗎?」   黑衣殺手並不答話,只是小心的防衛著,此時從暗影中走出一個明顯為黑衣殺手之首的男子,他一身合適的黑色滾銀邊錦袍,襯出他沒有半分贅肉的修長身形、胸前繡著『絕煞』二個鮮紅的字,若不細看幾乎以為那鮮紅會順著他的胸膛流下。他僅露出的一雙冷眼裡閃爍著對眼前人咬牙切齒的仇恨,他發出一種刻意偽裝的低沉沙啞的怪笑,叫人不由感到毛骨慄然,森冷而緩慢的道:「我絕煞堂沒有人,只有無情無心的殺手。」   或許是這個男子渾身散發出的強烈仇恨太駭人,天恕緣不自在的退了一步,道:「閣下莫非是絕煞堂的堂主?」絕煞堂是一個神秘的殺手組織,他們擁有大批的殺手,只要有錢誰都能殺,可誰也不知道建立這樣一個組織的人是誰,更不知道他們勢力到底如何。天恕緣見眼前的黑衣人氣勢不凡,且衣著亦與其它人不同故有此一問。   黑衣殺手之首,眼裡湧現濃郁的殺意,冷笑道:「你去向閻王要答案吧!」說完出其不意的揚手灑出一片銀光閃閃的針影。   「慈芯!」天恕緣一聲輕喊,他一眼即看出黑衣殺手之首發出的銀針含有靈心識法的法術,僅習武術內力,不習靈心識法的他若硬接勢必要吃上大虧。   日慈芯聞聲知意,纖手揮出一團白霧包裹住銀針,但她屬於水之河洛的法術一與銀針接觸,頓時察覺不對勁,他竟是以內力仿造出使用靈心識法的假象,她心中大吃一驚,急聲道:「恕緣小心!」   天恕緣雙手一圈長袖一環把穿過白霧,轉化為透明、肉眼難見的針全數捲進衣袖裡,他雖然應變迅速,但倉卒間提氣不足,衣袖先是被裡頭的針撐得鼓起,跟著衣袖被撕裂開來,一蓬細針夾雜衣服的碎屑再次撲來。他神色微變,向後疾退,眼前這人果然萬分棘手,他兩手一圈,運氣集中於掌心,通過內力以吸、引二字訣牽導細針的動向,待欲將這些要命的暗器甩射一旁,那殺手之首閃電般倏然來到,掌呈刀狀朝他額頂劈下。   天恕緣腳下以弧形輕移,兩手隨著腳步挪動,敵人的攻擊以毫髮之差從他左肩讓過,他繞到殺手之首的身後,一聲輕喝,兩掌帶著一蓬細針威力驚人的打向他的背部。   殺手之首一擊失敗,反被人繞到背後下手,他眼裡怒意一閃,左手反手揮出將細針擊得四面飛散,同時轉動身子,另一手則呈龍爪樣往天恕緣下腹扣去。   天恕緣不得不抽手回防,他兩手上下擺動,把朝他射來的細針盡數打入泥土裡,右腳腳尖蓄勁踢出,目標是敵首的右手腕。   殺手之首化爪為捉,拿住了天恕緣的右腳踝,猛得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扯,手刀惡狠狠的朝他膝蓋劈去,並探腳去掃他獨立的左腳。   天恕緣似乎早料知敵人的攻擊,嘴角浮現一抹淺笑,左腳足尖輕點躍起,迅速的和敵首在空中過了幾招,不分勝負;同時身子前彎,兩手一同刺出,拯救自己即將遭殃的右足。   「哼!」殺手之首的手勁加重,捏得天恕緣感到腳踝一陣劇痛,手上自然而然的一緩,腳下也同樣失利被踢中小腿,又是一陣椎心刺痛,眼見他的右足就要毀於敵人手下,殺手之首亦感心中一暢時,手、腹突然傳來冰涼且細微的痛楚,緊接著是一陣灼燒感,他心中一驚,鬆開天恕緣向後躍開。   看著急切摸出解藥灑傷口上,並拔出細針的敵首,天恕緣邊轉著重獲自由的腳踝,邊笑道:「被自己的暗器傷到的滋味如何?」原來他在適才將細針擊入泥地的同時,也偷收了幾針夾在指縫裡,果然派上了用場。   「你找死!!」殺手之首沉聲道,在組織裡他的地位崇高,功夫亦不在話下,人人對他又敬又懼,從來只有他傷人,沒想到今天竟在兩三招之間屢屢吃鱉,他真是太低估天朝人的實力了。   天恕緣一眼望見敵首目光裡逐漸轉盛的殺意和凶光,想也不想的加強戒備起來,絲毫不敢鬆懈半分的緊盯著他,只是掛念妻子的心讓他忍不住直用眼角餘光偷看日慈芯的情況。   對一個靈識師而言,要應付十來個人不是什麼難事,但是眼前的一干殺手卻讓日慈芯左右受制,這些人很顯然的經過了特殊訓練,有一套專門對付靈識師的方法。   只見黑衣殺手以每三個人一組,以倒三角的方式佈陣,二個人負責用鑲了靈心石的武器來擋她的攻擊,另一個則乘隙進攻,若就這麼一組人也就罷了,偏偏裡頭圍了一圈,外頭又一圈,把空隙圍得死密,讓她的法術僅能發揮最小的效果,還得為了躲避來不及阻擋的攻擊,使出自己那拙劣的步法,在極小的範圍內為自己爭取生機。   日慈芯主要修習的是水之河洛,乃藉由空氣中的水汽來施法,因為她的靈心識法已達她能力的峰頂,可以用些許的水汽來達成她想要的效果,如果眼前這些人想達到她施法的威力,非得向海借水不可,只是這些殺手使用的都是火之祝融,利用刀劍互擊產生的火花來施術,雖然不能對她構成威脅,一群人施展開來卻足以蒸發她的法術。   她纖手一揚空氣中新生的晨霧都在她的手揮過後,化為一顆顆豆大的水珠,宛如箭般往四方發射,其速之疾令人驚心,飛射間更夾帶著叫人心中一跳的狂嘯,靈心識法的一招一式都是隨心所欲,沒有什麼名堂,招式的發揮全靠個人的想像與運用,難以捉摸也是靈識師讓人頭痛的地方。   眾黑衣殺手都有些措手不及,截至適才為止日慈芯都是用一些產生霧般的法術,所以他們擋起來倒也不覺得難,心中起了對靈識師的輕視,沒想到她竟能施出如此具殺傷力的攻擊,明眼人一看即知這一招若擋不下來,被打中了不死也得殘廢。   他們感到吃驚之餘,心中不期然的興奮起來,能殺得了這樣的對手才夠味啊!   「喝啊!」接近日慈芯以四個方位圈住她的十二個黑衣殺手發出喊聲,大幅度的環運長劍,一陣接連不絕於耳的金屬交擊聲,吵得是人都會忍不住摀住耳朵。   日慈芯也想這麼做,只可惜敵人利用火星在她周圍製造出一面火牆,熊熊的烈焰不僅燒乾了她的雨箭,也讓她週遭的水汽告罄,在這種堪稱陷入絕境的情況,火光映照著她唇畔一抹輕柔的淺笑,懷裡的孩子不知何時累得睡著了,她充滿慈愛的整整小娃兒的衣服,蘊含濃情的眼眸盯著孩子額上的蓮花印記,這個印記證明孩子確是未來的宗主殿下,孩子雙親已死,所以從她將孩子抱在手裡的那一刻起,未來的宗主殿下便成了她的責任,她會用盡全力來保護他,不惜任何代價。   通過火光她和已經顧不得會讓自己落入危機中,駭然飛掠而至卻被殺手之首瘋狂的招式擋架住的丈夫,兩人皆陷在各自的險境裡,目光僅能在倉卒間交錯,然後她笑得更美更動人,因為丈夫帶淚的眼和他目光裡的堅決,即使他們被敵人間隔開來,兩人相系的心卻永遠也不會斷線。   她低頭在嬰孩耳畔輕喃道:「少宗主,請放心安睡,慈芯一定會讓您脫險的。」   然後她將孩子拋送到半空,面對敵人的同時她的眼眶裡滑出淚珠,她抹淚的手在人們眼中一化為百、百化為千,轉眼間整個空間似乎都被她那勝雪白晢的柔荑給佔滿。   黑衣殺手們還來不及意會到什麼,他們合力造出的火牆在挾帶著水汽的暴風中倒向他們,如同無數火蛇般對著他們張牙舞爪,「哇啊!」十二個殺手完全沒有及時反應的餘地,瞬間被火焰淹沒覆蓋。   外圍的殺手不及多想,迅速從腰間取出水之河洛石換下火之祝融,交舞的長劍引起如海浪般的大水向在地上翻滾的同伴撲去。   殺手之首專心纏鬥天恕緣的同時也沒忘記注意手下的情況,待看到他們要引動大水,想開口喝阻卻被天恕緣一招打斷而失去機會,眼睜睜看著手下做出自取滅亡的舉動。   日慈芯擅長水屬的靈心識法,在沒有風之風後石的情況下施展風屬術法,體力的耗損之巨是平時的百倍,施完一招已讓她有點頭昏眼花,但是眼前洶湧的大水正是她不惜一切施法的目的,她強提一口氣,就著些許飛濺到掌心的水滴,將水化為劍,一記輕推後朝四面八方噴射而出。   「咳!」黑衣殺手有半數被她的水劍貫體而過,腥紅的鮮血流在堅硬如金屬的水劍上,紅藍交雜形象詭異。   日慈芯沒有傷敵的喜悅,心中只有濃濃的悲哀,這個世界總是無法不流血,為什麼愈想逃避就愈會被捲入其中呢?她淒然抬頭想接下被她以風屬術法托在空中的少宗主,沒想到頭頂上竟只有片片陰雲……「少宗主!」怎麼會不見了呢?   「哈哈~~你在找這個嗎?」   她猛的轉過頭去,只見一個受傷的黑衣殺手一手捉著小娃兒的雙腳,將他倒提著,難受的感覺讓小娃兒漲紫了小臉,張大小嘴卻發不出哭聲來。   「放開他!」日慈芯如同一個母親見到愛子受難般的心痛焦急,對這個孩子她對他的感情不只是未來宗主那麼簡單,與天恕緣成婚多年,為了不讓產子折損了她的體力,兩人始終沒有孩子,伊娜麗的孩子是她親手接生的,初生的他是那麼小又那麼脆弱,深深的撼動她的心,深知兩人背負著何等沉重包袱的天蒼城,讓他的孩子認了兩人為乾爹娘,使這對為天朝犧牲一切的夫妻,嘗到為人父母的喜悅。   日慈芯沒有辦法讓自己回到冷靜,她只能摒著呼吸,一點也不敢放鬆的盯著那個被她用目光殺死了不知千百遍的黑衣殺手。   黑衣殺手倒沒想到他孤注一擲的舉動會得到這麼大的回應,他大笑起來,道:「想救他,跟我來吧!」他瞥一眼滿地的潮濕,在這裡動手誰也敵不過水屬靈識師,轉身發出長嘯飛掠向森林的更深處。   即使明知此去對自己絕無半點好處,然而於公於私日慈芯都不能棄嬰孩於不顧,所以她招起一道水柱,架著水柱刻不容緩的直追去了。   天恕緣運起全身功力一擊逼退殺手之首,雙肩微晃閃電般尾隨著日慈芯。   那殺手之首立樁不穩的退了幾步才站住,冷眼看著天恕緣夫婦一前一後的離去,笑道:「嘿,嘿,很快你們也要到陰曹地府裡去和伊娜麗作伴了。」這座森林早被他們布下天羅地網,就算是神仙落到這裡也休想逃出生天。   他殺氣騰騰的掃視一地的傷患,呸聲道:「一群飯桶,你們自行了斷吧!」說畢,投射進了深林。   他一離去,餘下的黑衣殺手二話不說,一個個果真舉掌自盡,就連僅剩一口氣的也由旁人代勞刺死,然後自己再自殺。   在絕煞堂裡沒有用處的人就是死,如果妄想不死,那定會被組織處以殘酷的刑罰,讓你後悔為什麼」不死」。   ※※※   黑夜裡有著淡淡的涼意,似鏡一般的月亮高懸在佈滿星星的天空,眼前有片一望無垠的森林,森林盡頭隱約可聞見潺潺的流水聲,與蛙叫蟲鳴織成一首天然無雕飾的夜之舞曲,月光通過參天古木蔥鬱的枝葉篩落一地,點點亮光像是把滿天星斗倒映在地面上,晚風輕柔的吹拂動嬌弱的草,吹落一片一片枯黃的樹葉,在半空飛舞的枯葉、隨風搖擺的草,和清涼沁心的晚風,似乎正伴著夜之舞曲,在月神溫柔的撫慰下翩然起舞。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美景、耳畔更有應該令她欣喜若狂的水聲,可是笑容卻怎麼也無法浮上日慈芯的臉,她的心像是被一塊大石壓著,沉甸甸的讓人喘不過來,看著那個捉著孩子的黑衣殺手停在一道湍急的大江前,面對她的眼裡閃爍著光芒令她有羊入虎口的感覺。   但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救孩子是她唯一能做的事,若非她的疏忽,現在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眼神逐漸冰冷起來,纖手往內一收,足下的水柱沖天而起,在她的背後造出一片水牆,寫意輕盈的落在泥地上,眼角餘光瞥見倒映在水牆上突增的人影,心裡暗暗苦笑,她該說這真是一場惡夢嗎?   「孩子是無辜的,不要那樣對待他。」日慈芯看著小嬰孩的臉兒青紫一片,整顆心都擰了起來。   「哈哈~~」   充滿嘲弄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進日慈芯的耳裡,有人道:「太可笑了,這個孩子才是我們追殺的第一目標啊!」拿德薩帝國沒有女皇當政的例子,可是第一公主所生的孩子卻極有可能成為帝君,所以孩子才是他們這一次布下天羅地網的目的。   日慈芯知道除了天朝,君位在其它國家都是父傳子或母傳女的方式,所以才會有奪權的情形出現,只是她猜想不透,為了那個虛無的位置高權,竟能狠下心來傷害幼小無辜的生命嗎?每多看這世界一眼,心總要多痛幾分,為什麼它只能是更加的醜陋呢?   捉著孩子的黑衣殺手正面面對日慈芯,看見她清澈悲憫的眼神不知為何心中一陣輕顫,生起他平生第一次的罪惡感,他狠狠的甩頭,冷聲道:「今天不但他不能活,你也要陪葬!」若非是這些人他們也不會在短短四年內折損將近上百位夥伴,現在若不是他將敵人引至此,他定然亦已去與其它人相伴了。   日慈芯扭頭看了看四周將她團團包圍的黑衣殺手,素來不知害怕為何物的她額上淌下冷汗,因為這群黑衣殺手中有不少個與適才那被夫妻倆認為是殺手之首的人穿著同樣的衣服,最令她擔憂的是不論眼前的敵人是強是弱,少宗主在敵人手上令她投鼠忌器,她懷疑自己能有幾許勝算?   當當!!   一陣金屬交擊聲擊破了現場沉重的魔咒,不用回頭看,日慈芯知道後來趕至的天恕緣已和敵人再次交手,她望望天空,幾隻飛掠過天際的鳥兒讓她在心裡下了最壞的決定,這個晚上除了她和恕緣沒有其它人能來支援,因為異界黑域的妖魔再次動亂,大部分的人力都投到那裡去了,餘下的人要鎮守世外桃源,且對外面的世界沒什麼認知,出來也只會礙手礙腳幫不上忙。   她暗暗估算自己餘下的體力能做出何種攻擊,雖然前方有條大江,可是她能到達那裡的機率幾乎等於零,垂下眸子,一切要以救出少宗主為第一優先,她不讓自己再多想,反手插入水牆裡,向外連振,水牆有規律的波動著,讓黑衣殺手們看得有點頭昏眼花。   「喝!」   一聲嬌叱,日慈芯兩手握拳由後向前擊出,水牆倏然湧升宛如一個大海嘯正張大嘴要把敵人吞噬。   一個胸前繡著『絕煞』二字的殺手,彎下腰身撮了把土拋向半天,一面土壁憑空冒出把日慈芯的水吸個一乾二淨。   日慈芯還來不及表達發現敵人竟也有靈識師的驚訝,一道劍光劈開她護身的水幕,她反射性的化出水盾上舉擋格。   「咳,咳!」   日慈芯雖擋下了正面迎來的一擊,卻無法顧及四面刺來的劍,這四把附有火屬靈心識法的長劍突破她的護身水幕,同一時間貫穿了她的嬌軀,鮮血隨著他們拔劍的動作噴灑而出來,她漸趨死寂的眸映著嬰孩充滿痛苦的小臉,伸手想撫慰他,卻渾身又冷又沉重……   她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般的抬頭,眸裡閃耀令人驚心的光芒,一道微不可見的光芒從她額頭射出,沒入天際,有如泡沫般消失。    第一集 第三章 有心興浪 (更新時間:2003-8-27 14:09:00 本章字數:7482)   「慈芯!」   一聲淒厲嘶啞、痛徹心扉的吶喊劃破長空,一時之間驚起夜宿枝頭的飛鳥,鳥兒紛紛惶急的振翅飛離棲息的地方,透露出深夜裡暗藏的殺機。   好不容易突出重圍的天恕緣,向來不染纖塵的雪白素面長袍,此時幾乎看不見半點原來的顏色,觸目所及儘是一片血紅,在那上頭上色的人有他、也有敵人,更多是來自他緊摟在懷中的妻子的鮮血。隨著雙手緊擁的嬌軀愈來愈冰冷,天恕緣兩眼眼神也愈來愈渙散,他的腦海裡不斷重播他與妻子的點點滴滴,回憶到甜蜜處唇畔不禁掛上一抹幸福的淺笑,眼角卻不由自主的淌下血淚來,兩道血痕劃過他依舊俊逸非凡、但略顯蒼白的臉龐,使他的神色更形可怖。   在場的黑衣殺手們望了望天恕緣衝出來的方向,每個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寒氣,這個人真是天朝人嗎?遍地的血紅不說,斷肢殘臂也就罷了,那不斷蠕動的腸子、內臟才真夠叫人噁心,忍不住倒退了幾步,驚懼的盯著天恕緣,這個人殺起人來比他們還凶殘。   「哇!哇!」嬰孩突地發出令人感到不忍的大哭,且因呼吸困難而使哭聲斷斷續續,卻是黑衣殺手點的啞穴解開了。   這叫人落淚的哭聲如暮鼓晨鐘般灌進天恕緣的心裡,使他發出輕顫,將他從妻子死去的傷痛中喚回來,令他記起自己未了的責任、記起自己肩上現在正背負著整個天朝的未來。他的眼裡出現十分複雜的情緒,臉上的肌肉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下,伏下身子在妻子冰冷的臉深情款款的印下一記輕吻,猛然站起,在所有人難以致信的目光下,他奮力將妻子的屍身拋入湍急的溪水中,嘴裡輕聲反覆呢喃著:「等我…慈芯…   等我……慈芯……」   立在江畔的幾個黑手殺手雖想過攔阻,可是被貫注了強大內勁的屍身,卻讓他們觸碰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江流帶走屍首。   當天恕緣面向敵人時,眼睛裡恢復了以往的神光灼灼,儘管臉色憔悴血淚乾涸在臉上,依舊無損他重生的龐大氣勢,那使他在敵人眼中像從一個侏儒變化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受他的氣勢壓迫,眾人忍不住又退了幾步,「一群飯桶!把孩子給我!」空中傳來喊聲,聽來正是先前遇見那位殺手之首。   天恕緣追著被拋出的嬰孩,兩人在半空你來我往、難分上下的交手,受苦的嬰孩在二人的掌風內勁操控下始終停在兩人之中。   「哼,天朝人,你功夫雖厲害,卻仍要敗在我手裡,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和天恕緣交手得如火如荼的殺手之首突然陰沉沉的開口,道:「那是因為你不懂得使手段!」   天恕緣不明白殺手之首為何認為自己能奈何得了他?很快的他從自己突然使不出半點力氣的身子知道了原因,無力反擊的他被殺手之首一招貫穿了心口。   殺手之首捉住嬰孩,仰天狂笑起來,道:「哈哈~~散功血毒的滋味如何?」他讓人在劍上下了散功血毒,這毒能從人的傷口流進體內,他料想天恕緣一定會接觸到他的妻子,所以把毒下在殺了日慈芯的四把劍上,果然一舉奏效。   天恕緣盯著他手裡的嬰孩,絕望的心想起妻子死時正望著天空,天空有什麼?他撐著一口氣抬頭,如同日慈芯死前的情景,他笑了,因為他明白天空有什麼了,在一道紅光射向天際後,他隨著妻子走了,這對從出生就形影不離的夫妻,到死也是不離不棄。   蒙面人之首望著死在自己手上,臉上卻露出再喜悅不過的笑容的天恕緣時,心裡說不震憾是騙人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動力讓天朝人如此視死如歸?   他抬腳把天恕緣的屍身踢落水中,手上尚捉著天恕緣鮮紅的、微微跳動著的心臟,他張嘴吸吮順著手流下的鮮血……一樣的血腥味滑過喉頭,皺起眉頭,喃喃自語道:「沒有不同的人身結構,卻傑出的叫人憎厭。」   捏碎手中的心臟,任由血肉由指縫掉落,帶點得意之色的看著懷中的嬰孩,道:「伊娜麗,你費盡心思想保護的小娃娃終也落到了我手裡,你想我要怎麼「照顧」他呢?哈哈哈!」他唯一露出的雙眼滿是瘋狂的血腥,大笑聲中連跟隨他的手下人亦感到不寒而慄。   其中一人膽怯的小聲道:「首領,帝后吩咐一定要殺了這娃兒,您……」   「住口!」殺手之首冷冷的瞥他一眼,道:「本座對這娃兒另有安排,你另外找個該死的娃兒交差,誰要敢洩漏半句,哼!」冰冷肅殺的眼環掃嚇得跪伏地上的屬下,確定無人有膽量違背自己後,轉身離去。   ※※※   揚舞國境。   天下第一大湖,繾綣海湖。   湖面碧波萬頃,一望無垠,時有魚燕飛掠其上,光線照射在湖面宛如一面水鏡,波光瀲灩,四面垂楊綠柳倒映水面,美不勝收。湖心處築有高達十層樓的樓房,乃饕客最愛、達官貴人擺闊的去處,它的樑柱是天下最精緻的雕刻,它牆上掛的畫沒有不是一時之選、牆上題的詩沒有一首不讓人叫好,難得的是它的詩畫再多亦搭配的恰到好處,完全不顯粗俗,反而充斥著文學的藝術氣息,不僅如此它的餐具更是精美的叫人讚歎不已……,此樓令人喜愛的好處多得不勝枚舉,但最令人流連忘返的卻不是這些,而是此樓的主人仍是天下有名的大廚師,人稱『食聖』,他的手藝才是使人們流連的主因。   『食聖』姓南名上原下啟,來歷成迷,但在十年前以一億天行的代價,買下原僅是供遊客觀賞湖景之用的湖心樓,費時三年共動用一千二百多人,和花費上億天行後,終蓋成現在的十層高樓,取名為『忘憂消愁』。   此名取得一點不假,『忘憂消愁』樓的招牌菜皆以「忘憂」二字開頭,擔保吃了的人腦裡只剩下「好吃」二字,自然無憂了。而其特製的酒便以「消愁」為開頭,喝了的人三杯立醉,消愁的效果想必不用懷疑。   然而此樓名氣雖大卻大不過揚舞國的宗主殿下。   現任揚舞國國主「舞宗」揚戀藝,有「舞影婆娑」之美稱,一曲歷代宗主的不傳之秘「動人心弦」風靡世界,其歌聲時而高貴典雅、時而令人想入非非;時而氣勢澎湃震憾、時而若涓涓細流,撫慰人心。聲調之高低起伏有致,變化萬千,僅是如此已令人有若置身仙境,然若能目睹「舞宗」獻舞,將使人頓生此生無憾之感,撇開歷任舞宗絕美的容貌,和無暇的肢體不談,舞宗的舞不僅是舞,更是一首歌、一篇詩章、一部故事,從一開始到結束沒有不高潮迭起,扣人心弦的,只能說天下所有的美好盡在她的舉手投足間展露無遺。   此時一艘百尺餘長、雕龍繪鳳,豪華氣派的大船上,正載著這兩個揚舞國內知名度最高、最讓人欽服崇敬的人物,游於湖上。   這原該是一次充滿平和、令人心神皆怡然的遊湖之行,但是一場突發的騷動,卻打破了兩人難得偷閒的興致。   「天啊!有人溺水啦!」   「快,快救人啊!」   一群作戰士打扮或婢女裝扮的女子,手忙腳亂的把一對男女從鹽水湖裡打撈起來。   「好重的傷啊!」   這對男女渾身血跡斑斑,幾處關節呈現不規則的扭曲,女者已是身體僵冷早死去多時,男者自始自終緊握著女者的手,此時強提精神,一雙哀痛欲絕的眼睛注視著救起自己夫妻的女子們。   一干女子個個目若銅鈴,張大嘴巴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只因那還僅存一口氣的男子,胸前被開了個穿膛透背的洞窟,眼看根本是不能活了,誰知他竟還能開口說起話來……   「在下…天朝…天恕緣…,請…請…代…傳…亦…玄…被…被劫,與…府…君…   鏡……鏡…玄…」   一邊說話一邊掙扎著自懷中取出一塊雕有一對大鷹的玉珮,但還來不及交到他人手上,身子猛地一軟,與世長辭。   眾女子沒料到這男子沒頭沒腦的講了幾句話後,就這麼了無牽掛的給他死去,雖然這才是正確的情況,可是因為情形太過奇異,叫一群女人只能對著兩具屍體發起愣來。   總算她們皆是隨宗主殿下各國遊歷,雖稱不上見多識廣,但多少也見過些大場面,血腥的畫面也不是沒見過,所以很快的回過神來。   一名女子好奇的拾起掉在甲板上的玉珮,只看得兩眼,猛然尖叫道:「是鷹緣佩!他們是『天仙雙侶』!」   「什麼?!」   「不好!不好了!」   「快,快通知宗主殿下!」   一時船上是一片混亂。   過了一會兒,一名身著紫色紅鳳宮裝的女子,在眾星拱月下威儀萬千的來到亂源。   原本一團亂的諸人,見到來人立即平靜下來,恭敬的退到一旁。   揉合了令人憐惜氣質和領導者特有的威勢,「舞宗」揚戀藝無疑是一個毛盾的綜合體,但這樣的毛盾卻突顯出她的不平凡。曾與「天仙雙侶」有段淵源的她,僅是一眼已肯定了兩人的身份。她神情瞬間冷凝,目光裡隱隱透出憂心說:「唉,究竟是誰膽敢在天朝的龍頭上拔須?」   隨侍在旁的司禮柳憶深,疑惑著說:「『天仙雙侶』是什麼人?宗主殿下何以如此憂心?」   「『天仙雙侶』是天朝的師計、翼輔,近些年被派出來協助天府府君『佛心慈俠』天鏡玄。」揚戀藝眉頭深鎖,說:「天府不僅名列江湖各勢力之首,更是海外天朝在歌皇及侯風兩大陸的勢力核心。今日『天仙雙侶』慘死,不論原因為何,天府絕不可能善罷甘休,倘若事態嚴重使得天朝再入紅塵,到時勢必打破現況難保天下不亂。」   經宗主一說,柳憶深才記起天朝子民遍佈各地,而且舉凡天朝人都有「生為天朝人,死是天朝鬼」的觀念,即使他今天在其它的國家生存,一旦天朝的天宗一聲令下馬上就可讓他陣前倒戈,不過天朝除了藉由天府與外界聯繫外,幾乎不理會任何與己身無關的事情,在世外桃源裡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所以儘管人人皆知天朝人忠君愛國,但是面對一個面貌姣好,又很有能力的人,只要是愛才之人都會忍不住重用,加上天朝從不陷自己的子民於不義,並不會對在其它國家生活的子民發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於是各大勢力都挺放心的重用天朝人,像他們的輔翼大臣雲光芯便是天朝人。   原本天朝就在他們腳下的這塊土地上生根,但是百年前天朝頭一次出現二個合法繼承人,一對一模一樣的雙胞胎,族人不知該立誰為宗,兄弟倆更是誰也不讓誰,後來兩兄弟中的一個受到異國人的挑撥,發起天朝有始以來第一次的內戰,因為雙方勢均力敵,這場戰爭打了將近五十年,最後才由非皇族的利蒼元領兵擊潰一方,而另一方則在他的兄弟授首後,亦刎頸自盡,為一場綿延五十年的內亂畫下一個最慘烈的句點。   之後因為群龍不能無首,天朝以四大族之長為首,擁立結束內亂的大功臣利蒼元為宗,於是利蒼元於登基之時,改利姓為天朝皇族的族姓──天,成為天朝第一位沒有正統支持的宗主。   五十年的戰爭讓整個天朝元氣大傷,故而天蒼元勒令全族遷移至他們意外發現的美麗島群──世外桃源。併合全族人之力於島外布下天下第一大陣『八方鎖雲』,從此與世隔絕,直到二十年前由第一任府君天鏡玄領兵進駐異界黑域,才再次與外界有了聯繫。   然而雖然建起了聯繫,世外桃源依舊是外人進不去,裡頭的人也鮮見出來的景況,所以各國宗主皆有共識,那就是天朝若解禁出了世外桃源,天下勢必會大興波濤,因為天朝這鎖國的數十年來究竟在做什麼沒有人知道,而天朝的皇族被公認為最優秀的種族,他們若密謀奪取天下,只要令在桃源外的國人充當內應,那……想到這不禁感到一陣惡寒。   就在柳憶深胡思亂想間,揚戀藝詢問四周的女子們說:「把你們從救人到去尋本宗主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一干女子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後推派出親衛旗主綠葉,說:「回宗主殿下的話……」接著雙手遞上「鷹緣佩」,把事情的經過作了詳細的報告,就連天恕緣的遺言亦是一字不漏。   揚戀藝聽到」亦玄被劫」四字,神情大變,原本握在手裡的「鷹緣佩」,一個握不牢跌落舺板上。   諸人何曾見過宗主如此失態,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的驚恐慌亂。   柳憶深恭敬的問:「宗主殿下……」   揚戀藝舉手阻止她,說:「別問。」繼而臉色一沉,喝道:「飛衛旗主何在?」   一名身著藍色戰甲的高頫的女子上前單膝跪拜,說:「揚艷在。」   柳憶深在揚戀藝的示意下,把鷹緣佩撿起交給揚艷。   揚戀藝沉聲說:「待本宗主修書一封,讓你連同玉珮一起交給天府君鏡玄大人,記住無論如何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將信和玉珮交到府君的手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揚艷說:「請宗主殿下放心,屬下定不辱命。」   揚艷將宗主的手書慎重的置入懷中,對宗主行了個最敬禮,轉身牽過手下為她備好的天雕。   那是一隻有著鷹般銳利的眼睛,長而喙尖彎的嘴,通體烏黑,與人同高,背脊處放著特製的座墊,看它的體型一次足可載上三個尋常體型的成年人了。   揚艷躍上鳥背,愛憐的撫了撫天雕的羽毛,伏下身低聲說了幾句話後,天雕發出一聲長鳴,振翅飛去。   望著騎著飛鳥遠去的身影,揚戀藝忍不住憂心的輕歎道:「希望來得及才好啊。」   ※※※   一片蒼松翠柏、綠蔭成蓋的山林,在蔓草叢生的荒涼之中,隱約可見一條蜿蜒的羊腸小徑。   一道黑影在小徑上一點,電射入密林深處。   隨即自隱蔽的灌木草叢裡竄出兩人,分左右往捷徑包抄方才闖入的不速之客,在兩人動身的同時,從兩人藏身處響起一聲尖銳的聲音,一道挾帶著濃煙的煙火在上空爆開來。   黑影是個身著黑色武生袍,相貌稱得上英俊,但臉色青白眼帶陰損,看來似乎不是什麼好路數的中年人,此時他左胸前抱著一個被黃袍包裹住的嬰孩,一張剔透可愛的小臉猶留下兩道淚痕。   黑衣人看見那個傳訊用的煙火,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認定方向,足下一個使勁,一式「乳燕穿林」穿過茂盛的枝葉,其去速之快,引起潛伏的暗樁一陣心驚。   潛伏的人覺得自己在來人手下肯定沒半點討好,正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時,一串如鷹唳的尖銳聲音響徹雲霄,潛伏的人聞聲鬆口氣的藏回原地,而一路追逐的人也在聞聲後,動作一致的一個點足倒射而回。   黑衣人一路暢行無阻的穿出密林,來到一條可容四馬並行由石板拼成的道路,路的兩旁是一片綠意盎然的牧草原,草原上健壯的馬兒、毛絨絨的羊和一頭頭壯碩的牛只,在放牧人的照看下,或放蹄奔馳,或垂首食用嫩草,或飲水湖畔,各俱其趣。   看到眼前這充滿生機,又與人壯闊之感的景象,黑衣人不由得豪氣大發仰天長嘯,在餘音繚繞中放開身法延著道路飛掠。   過了約盞茶光陰,黑衣人眼前出現一座以巨石堆砌,有十來尺高的寨門,門上一個匾額題著帶有草莽氣息的三個大字『霸王寨』,寨門左右以碎石、鐵片築成兩道十尺許的高牆,若有人攀越此牆恐怕不死也半條命。   此時寨門前立了兩個粗壯的漢子,見到來人同時抱拳恭聲道:「小的見過沙公子,鄙寨主已在前寨等候多時。」說完同時伸手推開石門。   石門一開,前方是一條比來時路寬上一倍有餘同樣以石板鋪成的大道,兩旁是阡陌交錯的田地,間中還搭有為數不少的農舍,許多做農民打扮的男女揮汗耕種,道路的底端隱約可見另一座大門和高牆。   黑衣人皺起眉頭,自語道:「幾年不見天霸王的霸王寨是愈建愈大了。」微微輕吐一口濁氣,拔身而起對著遠方的寨門飛掠而去。   霸王寨乃是當今天下最大的綠林組織,黑道份子唯其馬首是瞻,白道則無人敢攖其鋒,至於國家帝王更是不敢動其分毫。其寨主『唯我獨尊』天霸王,二寨主『狐狸』史伯,三寨主『魯閻王』黑煞,全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令人聞風喪膽。   就在黑衣人距寨門僅剩七尺餘長時,寨門轟然一聲打開,門內出現三個人。   為首一人年約四十上下,長相宛如怒目金剛般,有如針般的鬍子佔滿半張臉,一雙透露出凶光的銅鈴大眼,一副魁梧身材,肌肉暴突,令人不由得感到恐懼,正是『唯我獨尊』天霸王。   左手邊的人則是個瘦皮猴,年約三十來歲,面目猥瑣屬陰險狡猾之輩。右手那人則是個黝黑的大漢,看來忠厚老實,像個尋常的莊稼漢。不稍說此二人一個是『狐狸』史伯,另一個自是「魯閻王」黑煞。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想我『玉面神君』沙絕何德何能竟使三位寨主在此相迎。」   史伯細長的小眼瞇得幾乎快看不見,陰陰的笑道:「沙神君太謙了,憑您『玉面神君』的名氣、功夫,今日本寨未舉寨相迎已屬本寨失禮了。」   沙絕道:「史二寨主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實不敢當。」   天霸王眉頭一皺,嚷道:「得了沙神君、老二你們就別客套了,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沙神君有何吩咐就直說吧,您救過老子三兄弟的命,水裡來火裡去咱三兄弟決不皺半下眉頭。」   沙絕讚道:「霸王寨主果然快人快語,事實上在下確有一不情之請。」   史伯盯著他懷抱中的嬰孩道:「沙神君的要求應該和您懷裡的小娃兒有關吧?」   沙絕點頭道:「史二寨主果然心細如髮,這個嬰孩是我仇家的孩子,我想請三位寨主代在下養育他。」   「什麼?」   天霸王聞言險些掉了下巴,道:「沙神君您這是在開玩笑嗎?老子是個土匪,可不是保姆,殺把個人就像喝開水一樣容易,養孩子可是一竅不通。」   沙絕朗笑道:「這才好,這才好,三位寨主不會養孩子,但您們這偌大的寨子裡,總不會連個婦人都沒有吧?孩子可以托別人照料,在下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三位能把他教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魔頭。」   史伯聞言眼睛一亮,心中已明白了七七八八道:「這個孩子應該是個名門正派之後吧?沙神君做這個安排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沙絕頷首道:「史二寨主不愧是霸王寨的智囊。」   史伯笑著拍手招來兩名大漢,吩咐道:「把孩子帶走,交給張大娘。」   兩名大漢恭聲應是後,從沙絕手中接走嬰孩,向寨裡急掠而去。   沙絕一揖道:「有勞三位寨主了,在下告辭。」言畢,提氣往來時路離去。   黑煞沉聲道:「大哥、二哥,那個孩子裹身之物豪華異常,應該不是尋常武林正派的子女,也許會為咱們惹禍上身。」   史伯亦贊同道:「三弟所言不差,只是…‥」望了眼天霸王道:「大哥言出必行,咱們也管不了這許多。」   天霸王拍拍二人肩膀,道:「別說了,咱們兄弟雖然是綠林人物,殺人如麻,可有恩報恩還是懂得,倘若這孩子真為咱們招來禍端,咱們也只有認了,絕不能有違沙神君的請托。」   二人豪氣的道:「大哥怎麼說,兄弟就怎麼做。」   三人拋開所有煩惱大笑的走回寨裡。    第一集 第四章 異界黑域 (更新時間:2003-8-27 14:10:00 本章字數:8712)   歌皇大陸上有一片黑色的森林,它的樹是黑色的、草是黑色的……所有的所有都是黑色,即使是無遠弗屆的光線也透不進去半點,它的黑暗使人人望而生畏,不僅如此這裡更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魔獸之產出地,故被稱為『異界黑域』,各地更流傳著『異界無生,黑域有死』之句,叫此處成為人類的禁地。   這樣一個地方按照理說是不會有任何一個活人願意待的,也絕不可能會待得住,但是這裡卻是天朝對外的唯一連繫處──『天府』的大本營,二十年前天朝宗主天恕誠派出親弟鏡玄,一方面整頓流落在外的天朝人,一方面卻是深覺近幾十年來魔獸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猖狂,原本有世外桃源之稱的天朝本土竟亦不能倖免,受到魔物的入侵而有所死傷,所以在鳳凰王朝之主『仁德王』魏開疆張臂歡迎的情況下,正式進駐到『異界黑域』裡,負起其它勢力避之唯恐不及的責任,也間接的使原本一直因魔物之擾而國力始終難以增強的鳳凰王朝,國力兵力逐漸強盛起來,成為當前最強大的國家。   儘管身為揚舞國的飛衛旗主,不知為了捍衛國家與鄰近的敵國,或是四處劫掠的盜匪發生過數亦數不清的戰爭,但是面對眼前的一片漆黑,揚艷還是忍不住白了一張艷麗的俏臉,心裡不禁暗暗咒罵天朝人都有病。   「揚舞國飛衛旗主揚艷,奉宗主殿下之命,送至急親筆手書與府君閣下!」   揚艷提起內力將聲音遠遠送進森林裡,只是原該正式而嚴肅的話,卻因壓抑不住恐懼而產生的微微顫抖給全盤破壞,使得發話人顯得有點沮喪,自己這樣真是愧對宗主殿下封的旗主之名。   一陣衣袂破空聲傳來,從森林裡掠出五人,領頭者赫然是個約十歲上下的小女娃,其後四個蒙面女子,由左而右分別配劍、抱琴、執筆、別針,揚艷認得四人正是名滿江湖的『天四女』,左首第一人之配劍者為『天鳳女』月彤馨,其劍術之高強當今天下尚未有敵手、接著抱琴者為『天音女』日彤馥,雖然不是藝出有樂之國度美稱的揚舞國,其琴藝之高卻僅在舞宗之下、執筆者為『天藝女』風彤香,精擅丹青與廚藝,她的一幅隨手之作在名家眼中無不是無價之寶,她的廚藝連『食聖』亦是讚不絕口、最末一個衣襟上別著繡花針的是『天織女』雲彤馡,其刺繡不僅精美細緻,栩栩如生處就像是把有生命的事物給繡上,彷彿樹葉會隨風舞動、鳥兒隨時會振翅飛去一般,四人不僅長得貌若天仙(雖無人見過四人長相,但天朝人從未有過容貌中上以下之人,故想來四人絕差不到那去),兼且個有所長,不知讓多少男人為之瘋狂,只可惜這四人均是天宗的妻子,只有活得不耐煩的人才敢去動她們。   五人在揚艷思緒紛轉時來到她跟前三丈遠處,揚艷看著五人心中不禁暗暗讚歎,『天四女』雖僅露出一雙眼睛,但其中風采各異已經美得讓人轉不開眼,領頭的女孩眉若遠山不畫而黛,唇若紅櫻不點而朱,細長的丹鳳眼蘊藏著智能與狡黠,五官無不細緻完美,一張瓜子臉上兩頰透著暈紅,純真中揉合著成熟,讓人心裡想碰碰那紅嫩嫩的小臉,卻鎮懾於她若有似無的威勢。   又是一個禍國殃民的絕色……揚艷仔細打量後,腦裡不禁有著如是想法。   「揚旗主,府君有請。」   當頭那位小女孩的聲音宛如春風一般,帶給人心靈上溫暖的感受,更撫平揚艷心頭的恐懼感,叫人有好像回到家裡而產生平安與溫馨的感覺。   揚艷在天四女分四方的護衛下,跟隨在小女孩的身後進入那被視為人類禁地的黑色地帶,然而她再也感覺不到這裡的可怕,因為她前方的小女孩像是一個發光體吸引著她的目光,也驅走四周的黑暗,倘若仔細察看更可以發現四周裡有幾盞綠色的小光點,無疑的那是魔物的眼睛,但那裡頭正透著畏懼與不平,它們對小女孩感到害怕,因自己的獵被搶走而感到不平。   揚艷自然嘖嘖稱奇,不禁好奇起眼前這小女孩的身份來了。   但在好奇之餘,揚艷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睜眼如盲的地方,雖然眼前有個發光體,但是那純粹是自己的一種感覺,並不是真的會發光,在這種情形下,那小女孩與天四女卻如置身於白日之中,輕鬆的帶著自己在異界黑域裡穿梭前進。   揚艷感覺五人領著自己閃過障礙物,心中感到咋舌不已,自己目前勉強適應了黑暗,但若想避過組成這片森林與黑暗渾然一體的一草一木,恐怕要待撞上樹幹,或被樹根、草籐之類絆倒後,才曉得要躲開吧!   儘管天人族被譽為當下最優秀傑出的種族,但仍舊是人類,他們若沒有一段長時間的摸索與適應,絕不能可以像今天這般在異界黑域裡往來自如,這其中的過程裡隱含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與苦楚,怕不是他們這些受到人家恩惠卻從不知感恩的人可以理解的吧……   揚艷想到這不由暗地裡感到羞慚。   突然,揚艷覺得眼前一亮,那是一道紫色的柔光,即使猛然間接觸到亮光亦未引起任何不適。   揚艷驚奇過後,被眼前的景色給震懾。   她的前方有一座以一種前所未見的紫石砌成的城郭,那紫光便是由紫石上散發出來,城郭前方有一條流著黑色液體的護城河,此時護城河上正緩緩垂下一道由黑木製成的吊橋,從逐漸打開的那兩扇為防魔獸而建得又重又厚的城門後,她看到一條筆直的街道,隱約可見街道的兩旁是店舖、民居和旅館,和街道上熱鬧繁華的景象。她想過很多種情形,但卻從未想過自己會看到一座城鎮,更想不出這樣一座宏偉的城,究竟耗費了多少人力及財力建造而成?駐守此處的天朝子民又是下了怎樣的決心,而不惜在此做出長期抗戰的打算?一眼望去城門後與城門前儼然是兩個世界,裡頭顯然都是以紫石作為建材,使得城門之後雖仍幽暗卻比城門前更像人待的地方。   小女孩帶頭穿過垂在河面上的吊橋,天四女亦不待揚艷反應過來,挾著她飛掠過去。   一路上一行六人未做任何停留,揚艷只覺兩頰有風刮過,兩眼幾乎無法睜開,自然也看不見六人所過之處,一旁的行人皆以毫不遜於小女孩及天四女的速度避開,這一幕若叫識貨的人看到,肯定會十分的震驚,因為他們的身手顯然個個絲毫不亞於當前武林的高手。   揚艷被風刮得昏頭轉向之際,其它五人停了下來。   當揚艷兩腳站上地面時,頗有再世為人之感。   「多有得罪,揚艷旗主。」   小女孩以她獨特的嗓音道。   揚艷心裡一緊,終於可以見識到天下聞名的『佛心慈俠』天鏡玄府君閣下,懷著百味陳雜的心情向前一看,心中又是大受震憾,從城郭的威嚴、雄壯的氣勢,任何人也估料不到天府的府君邸第,竟不過是一以墨竹築成的小竹屋,佔地約不過十坪左右,實是當前所有王公貴族中最寒酸的邸第,只是其中散發的樸實悠閒、雅致自然之處,卻不是其它王公貴族那暴發戶般的低俗可以比擬。   隨著一聲開門的輕響,竹屋裡緩步行出一人。此人一身寬大的月牙長袍,衣擺及衣袖、衣領處俱繡著代表身份的幾何圖形,一頭未束的長髮如瀑般直披肩背,雙瞳剪水,媚眼如絲,唇紅齒白,膚色賽雪,臉上更有幾分女子的嬌柔,身裁約五尺來高,露出寬袖外的雙手修長潔白,未著寸履的雙腳踩在帶點紫色的地面上,更突顯出雙腳的雪白,若不是他眉宇之間有著凜然的正氣,添了些許陽剛之氣,否則讓人見著恐無人看得出他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是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無人會相信這麼一個嬌小柔弱的男子,卻是名揚天下的『佛心慈俠』吧!   「參見府君閣下。」   小女孩及天四女同時彎腰向前行禮。   揚艷亦不敢怠慢,頭也不抬的將高頫的身形立刻矮了一截,口中敬呼道:「揚舞國飛衛旗主揚艷見過府君閣下。」   「唔,飛衛旗主勿要多禮,鏡玄承擔不起。」   揚艷聽得心中一顫,雖未見到府君的人,但光聞其聲已足叫人心緒不寧,他的聲音輕柔而溫和,給人像是絲絨一般的感觸,又像是情人般的低語,讓人心跳不已。   揚艷未敢起身,從懷裡取宗主的親筆手書,雙手高舉過頭道:「宗主殿下有急信奉上,請府君閣下御閱。」   「哦?」   天鏡玄感到訝異,雖然天朝一向和揚舞國最是要好,但卻從未通過信,這次究竟是為了何事竟讓舞宗破了例?   天鏡玄心中沒由來的劃過一絲心悸,忐忑不安的將信接了過來,飛快的將信展開來,裡頭雖不過寥寥數語,卻叫天鏡玄冒了一身冷汗,臉色灰敗,險些連信也拿不住了。   那小女孩臉上閃過一絲陰影,一個飛身,竟將天鏡玄手中的信給奪了下來。換成平時小女孩怎也不可能得手,但是此時天鏡玄可說是驚得六神無主,那還記得拿緊信呢?   小女孩很快的把信從頭看到尾,臉上浮現不可置信的神色,又重頭把信一個字一個字很仔細的看過一遍,臉色一瞬間整個刷白,顫抖的手拿不住信紙信它飄落在地。   從認識以來天四女從未見過小女孩如此神色,天織女雲彤馡上前將信捨起,四人圍在一起看了。雲彤馡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道:「天啊!怎麼會這樣?」四人齊望向那小女孩。   揚艷在天鏡玄接過信後站起身來,目睹了天鏡玄的面目後,心中難免有幾分失望,沒想到心中的偶像竟是個脂粉味這麼重的男人。待看到一干人等完信後那凝重的氣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而小女孩的舉動確讓她對小女孩更加的另眼相待,畢竟在天朝裡,雖較不重視階層,但是對皇族人卻是異常的敬重,小女孩斗膽從府君手中奪走信件,身份勢必不亞於府君,可是那會是什麼身份呢?揚艷覺得心中疑惑非但沒有獲解,反而又加上一層迷霧。   天鏡玄努力的調適心情後,面對揚艷的臉已不如先前的一派輕鬆自在,道:「事態緊急,恕鏡玄少陪。請代鏡玄向貴宗主道謝,就說我天朝所有子民都很感謝貴宗主的大恩。」轉向天四女道:「你們代我送飛衛旗主出城。」不待揚艷告別,天鏡玄扯著小女孩快步走回竹屋內。   天四女也不敢遲疑,向揚艷道聲得罪,挾起她往來時路飛掠而去。   天四女帶著揚艷方才離開,天鏡玄便帶著那小女孩,繞過竹屋朝反方向急馳而去。   ※※※   經過幾天不眠不休的急趕,天鏡玄同那小女孩來到位歌皇大陸南端的城缺港,此港外海名為蠻海,蠻海乃是海盜的聚集地,這些海盜平時互相仇視,各自在海上劫掠船隻,有時亦會為了貨物而大動干戈,但是有時也會興致大髮結黨成群的上岸,四處去姦淫擄掠、大肆殺戮,惹得鳳凰王朝南岸的沿海居民個個聞海盜而色變。   歷代鳳凰朝王更是對此無不頭痛不已,後來前任鳳凰朝王接受丞相雲道安的建議,在海岸上向後約一公里處築起高三十餘尺,寬十來尺,長達數千公里綿延整個南部海岸線的城牆,城牆外嚴令不許任何人居住,更以焦土政策令這空出來的土地寸草難生,形成黃沙地,只要海盜由此上岸,一上岸不論如何小心都免不了揚起沙塵,如此守城人自可一望即知,兼無草木阻隔視線,海盜便無所遁形了。   此道城牆並無城門,僅在偏東處開了扇供單人進出的小門,此門以精鋼製成約三尺厚,乃是前鳳凰朝王應天宗之要求而建,讓天府之人可藉此自由進出,便於往返世外桃源,但是難道天府之人便不懼海盜了嗎?否則怎會大膽的由此通行?事實上沒有人不覬覦天朝的所在地『世外桃源』,各大海盜團體更數次大舉進攻天朝,但若不是困於八方鎖雲奇陣中,不辨方向的在裡面航行數日後又駛回原地,便是天朝人不堪其擾,由天府府君率手下將他們殺個落花流水、潰不成軍,灰頭土臉的夾著尾巴逃回。   不久前天宗為確保在外的子民可以安然回到故鄉,更親自領軍主動攻打各海盜陣營,殺得他們叫苦連天,頻頻喊降,最後更迫他們與天朝簽下條約,不但不能再侵犯世外桃源,還要保護返鄉的天朝子民,使天府之人往返兩地除天災難測外,再無可擔憂之處。   這樣一道門,在海盜及其它人眼中均認為是防禦線上的最大缺陷,除了此門,雖以精綱製成,從外表倒看不出來,主要是為人惑敵故意在上頭漆上木色,予人一種脆弱不堪一擊的感覺,其次自然是因為這道門顯示鳳凰王朝與天朝的良好關係,他人自要多加破壞了,故好事者便送了『城缺』二字作為此門之名,門外的新建港口亦因此得名。   這個時候港邊等了一艘約可容三人的小舟,舟上掌舵者竟是一名看來絕不超過五歲的小女孩,小女孩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一雙眼眸像是天上星星般閃閃發亮,年紀雖小卻已可窺見日後亦是難得美人胚子。   天鏡玄見到來人大訝道:「心蜻怎會是你?舟老呢?」舟老是天宗特命在此接送他們往返的人,海上的盜匪們都認得他,如此可避免雙方發生不可預期的衝突,徒然增加雙方的仇恨。   被喚作心蜻的小女孩扁扁嘴,一臉無辜道:「心蝶姊出來玩兒都不帶人家一起去,人家只好央求舟爺爺讓我駛舟出來逛逛,恰好見著鏡玄哥發的訊號,所以我就來啦。」   「胡鬧!」   天鏡玄還未來得及說話,他牽著的小女孩心蝶已經臉色一沉,大聲怒斥,道:「你武功不及我好,輕功又及不上心蟬,兼且做事從不明白輕重,老是兒戲視之,竟將接少主回朝這等大事,稱之為「玩」,現在還偷舟爺的舟,若不是海上的盜匪多半認得這舟,你以為你可以安然到現在嗎?」她那令人如沐春風般的聲音罵起人來卻像是在唱歌一般,令人心曠神怡,不過僅限於旁人,若是當事者被人用這麼好聽的聲音罵著,恐怕會更羞愧難當,因為心蝶的聲音一點也不適合罵人。   心蜻那猜得到心蝶這般厲害,好似什麼也騙不了她似的,故每聽心蝶一句頭便低了一分,到得最後下巴都快碰著衣襟。   天鏡玄則是暗吃一驚,原本他是想舟老那麼喜愛心蜻,在心蜻的撒嬌和蠻纏下說不定真會把舟出借,所以對心蜻的話倒無半分懷疑,沒想到心蝶竟一語道破真相,還看穿心蜻之所以完好無缺的原因,他還以為是舟老在後頭保護呢!深深的注視心蝶一眼,真不愧是太上宗主欽點的少主御妃之首,果然不同凡響。   心蝶倏然軟下表情,道:「心蜻,下不為例,明白嗎?」心蜻雖然現在本事不算高,但大部分原因是在於年紀小,日後尚有很大的發展空間,誰也不能預期她未來的成就會否高過自己,當然啦,心蜻最常跟在舟老身旁,學了許多駛舟船的功夫,這她和天鏡玄可都不會,若讓心蜻心情恢復不過來,那可就糟糕了。   心蜻畢竟是未出過社會的小孩子,心機自比不上從小在紅塵裡打轉的心蝶,加上一向對心蝶又愛又敬又怕,這會兒聽她口氣轉好,又不責怪自己,那還不喜出望外,臉上的笑容更顯璀璨,雀躍道:「心蝶姊和鏡玄哥快上來,讓心蜻送你們回家。」   揚起風帆隨著微微的海風向東方駛去,途中不時遇著大了不知他們的小舟幾倍的大船,但卻沒有一艘敢擦到他們一丁點,頂多是在經過他們時,探出頭並低下來賞他們幾個白眼,和忿忿不平的目光。   對此除了心蜻不甘示弱的回他們一個鬼臉外,天鏡玄大人大量自不會計較,心蝶則是覺得這些海盜實在很無聊,難怪總是打不贏他們,加上兩人都憂心著少主的事,那還空得出心思來理會這些海盜呢?   突然眼前出一團層層迭迭的陰雲籠罩了整個廣闊的海面,陰雲彷彿綿延到天際般,仰頭不見頂,兩旁似已延伸到無盡,給人一種廣大而神秘難測的感覺,飽含水氣的雲,厚重得像眼前是一堵雲狀的牆,讓人感到心怯。   這正是令人聞名怯步的絕代名陣──『八方鎖雲』。此陣乃是天朝決心退出大陸之爭到海外另尋天地時,集合當時所有天朝的精英們,花費半年的時間,經過無數次失敗經驗的累積而成,堪稱舉世無雙、完美無缺的第一大陣,更可怕的是此陣可以依地勢毫無限制的做變化,也就是說此陣完全不受地理環境的影響,而天朝找到世外桃源時,將週遭尚未被發現及未有所屬的大小島全數收納後,連接四方最末端的島畫出一個圓形,再向外擴張三百海哩,布下一百八十顆鎮石,加上在各島上佈置的大小奇陣,終形成一個依水氣而成的天然防線,此陣不具任何殺傷力,但卻能讓人在陣裡繞得天昏地暗,連爹娘是誰都想不起來。   心蜻將小舟止在距離陰雲一丈遠處,站直身體挺直腰桿,目不斜視的正對著眼前的陰雲,一臉的莊嚴肅穆,深吸一口氣,天鏡玄和心蝶顯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不由呆望著她。   「啊!舟爺爺快來啊,我不認識路!」   心蜻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吼後,帶點羞愧的轉向二人,卻見到二人一個一臉愕然,另一個則是深深的歎口氣,大有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意思。   心蜻低下頭,帶點無辜的咕噥道:「這怎麼能怪我嘛,這陣進出方法都不同,還要配合時辰和天氣,零零總總加一加,少說也有上百種,怎麼可能全記住嘛,又不是神。」偷眼看了天鏡玄和心蝶,其中隱含著連你們也記不全,還敢這樣待我……   心蝶面露苦笑,在心底暗暗一歎,心蜻是下任天四女中最好動,也最不懂事的一個,成天只想著玩,從不肯好好的學習,否則憑她亦是天人族五大族姓中,雲姓一支裡精挑細選出來的傑出人才,她們其它三人辦得到的事,心蜻沒理由做不到,自己原本是想看看心蜻能否親自帶自己和天鏡玄進入陣中,順利的回到家園,卻沒想到心蜻竟記不全進出陣的方法,若讓彤馡姊知曉了,怕不氣死才怪。   思忖間,陰雲裡出來一人一舟。   此人約七十上下,一頭未經梳理的銀髮,像是雜草般參差不齊的長在頭上,一隻酒糟鼻塌在臉上,滿臉的皺紋,未留鬍鬚的嘴唇邊還留有油漬,似乎是剛吃完油膩的食物,上半身穿著一件破舊滿是補丁的米色短襖,下半身卻是條錦緞織成的藍色長褲,褲子的縫邊上有著代表身份的幾何圖形,腰帶則是一條金色灑滿銀粉的緞帶,這樣怪異的老人光是穿著打扮已是十分惹人注目,但更令人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眼睛,像是兩盞燈一樣,爆射出強烈的光芒,彷彿多看一很都會被光芒刺傷一般,一看便知是十分厲害高手,不過若是初知道他是天人族的人恐怕都不會注意到這些,唯一會想到的是──『原來天人族也全不是俊男啊!』然後在心裡開懷的大笑三聲。   見到此人,心蜻頭個飛撲過去,摟住老人的頸項,歡道:「舟爺爺!」   天鏡玄和心蝶可不敢同她一般,兩人同時拱手作揖道:「舟老。」   天道舟先朝兩人點了個頭,才捉著心蜻的衣領把她像提小貓似的提了起來,兩眼微瞇,微笑道:「小妮子幹得好事,還敢這麼親熱,以為舟爺爺不會罰你嗎?」   心蜻在天道舟的老臉上印下一個響吻,以甜膩膩的聲音道:「舟爺爺才不會罰人家呢,舟爺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小心蜻最最喜歡舟爺爺了!」   天道舟沒好氣的彈了一下心蜻的額頭,道:「就長了一張嘴。」突然神情一黯,道:「只可惜這事就算舟爺爺不計較,宗主殿下可不會讓你好過,畢竟未得許可偷出八方鎖雲陣外,即使是你舟爺爺也是要受罰。」   心蜻咬著下唇道:「人家早知道哩,只要舟爺爺不罰人家就好,宗主殿下那邊,就隨他罰好了。」   心蝶和天鏡玄互視一眼,難得看心蜻這般認份,不過待會宗主殿下聽過他們的報告後,怕是提不起任何興致來責罰人吧……   天鏡玄道:「舟老有什麼入陣再說吧。」   天道舟比心蜻不知多了多少年的人生經驗,仔細一看立即發現心蝶和天鏡玄有些不對勁,加上原本是去迎接少主的心蝶並未帶著少主,連天恕緣夫婦亦不見蹤影,兩人俱是一臉疲憊的神態,道:「快到我船上來。」   待兩人到了天道舟的船上坐定後,天道舟像要乘風破浪般,以高速飆進陰雲裡去……   陰雲裡雖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卻是寒風陣陣,刮面的冷風像要在人的臉上劃出傷口一般,讓人隱隱作痛,坐在舟上感覺似乎一直在朝前方前進,但是眾人心裡都明白那不過是一種錯覺,事實上天道舟不停的在變換行進的方向,因為只要稍有錯失,他們便要回到進來前的地方,重新來過。   柳暗花明又一村。   眾人眼前大放光明,溫和的日光灑在身上予人暖洋洋的感受,讓天鏡玄和心蝶這兩個從得知少主出事之後就再沒合過眼的兩人,舒服的險些想倒頭大睡,若不是從小訓練有素,加上過人的責任感使然,兩人勢必敵不過這種令人全身舒坦的感覺。   前方不遠處可見一座綠意盎然的島,遠遠望去尚可見著一群不分族群種類的動物雜處在一起,這會兒正一點也不怕生的綠草中抬頭,睜著一對對圓圓充滿好奇的黑眼盯著四人直看。   這座島並非是眾人的目的地,卻是想要進入主島晉見宗主殿下的第一站,此島正是那最末端的四島之一,西島──『春回大地』,此島由月姓家族駐守,目前的島主月楷正是心蝶的父親。   心蝶深深凝望了島上一眼,從頸項上取下一個月牙型的項鏈,就著日光朝島的方向晃了晃。   過了一會兒,島上傳來像是以鏡子反射的白光。   「可以過去了。」   心蝶淡然的道。通常若要通過『春回大地』島上月家的把守,總要先來個驗證身份,檢驗一下有無宗主的通關令,以及天朝特有的身份證明,少說也要折騰個老半天才能過關,但因為心蝶是島主的寶貝女兒,適才使用的便是代表月家最高領袖的月牙令,月家人一見到此令,自是一切從簡,輕鬆放人過關了。   天鏡玄和天道舟互視一眼,都覺得這未來的少主御妃真是了不起,試想一個不過十歲的女娃兒,長年在外,和親人已有多年未見、連封信也沒有通過,怎麼可能會不想家人呢?而且一旦被選為儲御妃,到了十歲便要接受最嚴格的練訓,日後才能成為宗主殿下的賢內助,所以沒有十年、八年休想有見到親人的機會,可眼前正有個大好機會,但她卻在權衡事情的輕重後,決定忍下所有的思念放棄去見親人,以免因為與親人的歡聚誤了大事,這樣的魄力,即使是大人亦很難做到吧?!   不過欽佩歸欽佩,路還是要趕,一行人一見到可以通關,天道舟又是以驚人的速度,眨眼間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    第一集 第五章 世外桃源 (更新時間:2003-8-27 14:11:00 本章字數:8922)   天道舟將三人送到主島的碼頭──待緣港後,怕若去見宗主殿下會先處理小心蜻,再去理會天鏡玄和心蝶的事,所以一到碼頭就帶著不大情願的小心蜻走了。   天鏡玄和心蝶棄船駕馬,一路往天朝的京都──神風城趕去。   那是一個令人心神嚮往的聖地。   清澈可以見底的河流,看那被水流覆過的石子、沙礫,在陽光的照射下,染上一層瀲灩的波光,閃亮的像是寶石一般,悠遊自在、五顏六色的各式游魚,在河底往來嬉戲,與身下的寶石相互輝映。   河流橫越一望無際的廣大草原,草原上儘是青翠欲滴的牧草,波浪般順著風向而倒,牧人意氣風發的駕著馬、揚著鞭,高聲吆喝,快意的在大草原上追著羊、牛、馬等放恣奔馳,在牧人的追趕下,難以數計的牲畜放開四蹄,就像是千軍萬馬於沙場一般的情景,氣勢澎湃、震懾心神。   兩人跨下無不是日行萬里、千中選一的寶馬,僅來得及和他們揮手打招呼的牧人點頭微笑,連手也不敢放就已從牧人的視線裡消失。   牧場到了盡頭,馬兒飛越一道溝渠落在廣敞的大道上,一道綿延到天邊、抬頭望去彷彿有半天高的城牆傲立眼前,向左方走了幾步路,進入神風城的入口便在眼前。   似乎是以二顆巨石琢磨而成的二扇高足有二十五尺的石門,左邊的門扉上雕著一隻龍,那龍生得張牙舞爪、雙目大睜如銅鈴,不怒自威;右邊的門扉上則是一隻鳳,那鳳雕成雙翅招展,昂首側目,精光四射,頗有睥睨天下之姿,此二神獸無不栩栩如生,彷彿隨時會沖天而起直入雲霄。   門上常人舉手過頂可及之處有二個圓形吊環,以金色的螭獸構成頭尾相連成環形,螭獸的眼睛是由與異界黑域中建築城鎮的藍色晶石相同,此時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迥異於在異界黑域中的深藍色而是如同藍天般的淺藍。   藍色的晶石稱為『深海石』,是當年天朝在四周放下一百八十顆鎮石的時候,在蠻海深海發現的一種會發光的奇異石頭,其堅硬的程度絲毫不遜於當代被譽為最堅硬的精鋼石。   看著眼前這些依舊是自己熟悉的景色,天鏡玄不禁紅了眼眶,當年自己在兄長的請托下離開家園,究竟離開了多久?他想不起來,也許是從不願意去記住吧!沒想到時至今日他回來了,為兄長帶來的卻是他絕不會想聽到的消息……臉上浮現一抹苦笑,想到兄長向來不愛笑,這次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更笑不出來吧……腦海裡浮現兄長垮下臉的模樣,險些失笑出聲,克制之後在心裡暗暗責罵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胡思亂想!   「隆!」   厚重的大門從裡面打開了,發出低沉的聲音。   兩人前方出現一隊人馬,領頭一人戴著鐵灰色的頭盔,一身同色系的鐵袍,腰上懸掛三尺青鋒劍,行步間夾帶著金屬摩擦的聲音,來到二人身前三丈處單膝跪下,左手握拳抵地道:「禁衛營京衛守風河,領同二十員禁衛,參見府君、月儲妃!」   「參見府君、儲妃!」   後頭著相同盔甲的二十人隨後跪下,齊聲道。   「快快請起,這怎麼承擔得起。」   天鏡玄一個箭步搶上前,兩手扶起風河。   風河不敢抵抗順勢站起,心裡不免感到受寵若驚,嘴裡道:「奉宗主殿下之命,恭迎府府君及儲妃進宮,屬下須先行領路,若有失禮之處,請府君、儲妃見諒。」   「那的話,風河京衛守言重了。」   天鏡玄離開天朝已久,習慣了江湖上拱手作揖的方式,和屬下亦是打成一片,沒有上下尊卑之分,如今回到天朝一照面就給一群人又跪又拜的,真是讓人渾身不自在極了。   反是月心蝶一出生就是春回大地島島主的獨生愛女、唯一掌上明珠,身份尊崇,全島月氏族人莫不對其愛護有加,五歲時又被月彤馨指名為儲妃,接受的是貴族式的禮教,和最嚴苛的訓練,即使天塌下來也要面不改色,高貴典雅一如往昔,所以她年紀雖小對風河的大禮,接受的理所當然,倒是對天鏡玄的多禮覺得怪異,天人族裡的皇族向來尊崇,像天鏡玄這麼和氣、不愛人家對他行大禮的皇族,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天朝素來男少女多,女人是男人的二到三倍,導致天朝有一夫多妻的陋習,而歷代天宗尚未出生前,便會由上任天宗最傑出的四個妃子,統稱天四女,為其選擇必娶的四個儲妃,也是下一任的天四女,天四女不僅是天宗的妃子,更是天宗在政治上的幫手,和最貼身的護衛,所以天四女從小就必須接受最嚴格、最精密的全能訓練,可以說天四女不僅是要十項全能,還要無所不能,因為她們受到的訓練即使是大男人也不見得吃得消,所以她們在天朝子民的心目中,是很值得欽佩且令他們感到驕傲,故天四女亦是新天宗登基後安定朝野的一股不可缺少的力量。   在風河的帶領下,兩人隨意的任馬兒放蹄緩緩而行。   此時他們走在一條可容四馬並行的石板路上,道路的兩旁阡陌縱橫交錯,灌溉用的河道蛛網般分佈在綠油油的農田上,近處有水車不停的轉動送水,一眼望去凡有水車處一旁定有茅草搭蓋的農舍,幾個年紀不一的孩子,圍在一個個皮膚曬得黝黑,衣袖和褲腳摺到手肘及膝蓋處,嘴裡正哼唱山歌的插秧農人旁,開懷的跑著、跳著、笑著、鬧著,天真無邪表露無遺。   再往前走兩旁由農田逐漸高起化為山坡,山坡上有滿山遍野的茶樹、果樹,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張臉的採茶女,一邊高唱採茶歌,一邊比快似的宛如千手音般采著尚帶點露水的茶葉,果樹上結實纍纍,有好些技椏受不住重量低垂下來,幾隻在樹梢間穿梭的猴子見到有人經過,停下攀越的身子,對他們一行人或是扮鬼臉,或是指著他們做捧腹大笑狀,要不就是頻頻鼓掌,形狀可愛至極。   山坡上開有數條羊腸小徑,可以通往住在山坡後的人家,在左首最高的山坡上搭有一座高台,高台依八卦建成,共有八根八卦柱,生柱上繪著一名女子手提一盞燈,彷彿是在為迷途的人民指點方向;開柱上則繪著一名男子高舉雙手,神態莊嚴肅穆頗有幾分救世主的味道,其它六柱則外形光滑圓潤,八柱皆是以天朝特有的『圓晶石』製成,不畏風吹日曬雨淋,高台上吊有一個圓形的大燈,是朝中遇有重大情事時,召集散於各島的重臣們用的,右首最高的山坡上築有同樣的一座高台,當高台上的圓燈亮起時,表示發生了戰爭,宗主殿下號令全朝人民備戰。   經過峰峰相連的山坡,拐個九十度的大彎,進入神風城的正城門──偃兵門,已出現在眼前。   偃兵門高十四尺,以圓晶石砌成,門後尚有一道門稱為「息鼓門」,兩道門的中間是一條寬約二十來尺的護城河,連接門與門間的橋是以精鋼石鋪成,名為「止戰」。   過了止戰橋,一行人總算來到了城中,神風城裡繁華的程度與其它國家的主城一斑,夾道的房屋櫛比鱗次,間中有著高二、三樓的華麗飯店,或是佔地廣闊的達官貴人府第,兩旁擺滿各式各樣的攤販、雜耍、唱戲等等,五花八門的令人看得眼花撩亂,商家為了招徠客人使勁的呼喊聲,更是令人震耳欲聾。   「各位讓讓,讓讓。」   風河取下佩劍握在手上,在馬上連劍帶鞘的將人群輕輕撥開。   被撥到的人雖然乖乖的退開了,但是看見風河和他的禁衛營這般慎重的護著兩個人,不由怪叫道:「嘿,風河,終於把你娘子跟女兒接進城啦!」   風河與一干禁衛聽得臉色大變,風河不敢隨意暴露二人的身份,只好腳步不停的投給那發話人一記殺人的目光,然後對兩人微微施禮,希望兩人不要見怪。   月心蝶投一個古怪的眼神給天鏡玄,大意是看吧,跟個女人似的害我也跟你一起被誤會。   面對月心蝶的指控眼神,天鏡玄只有報以無辜的表情。   至於發話那人則被風河及禁衛們的眼神給嚇了一大跳,發現自己肯定說錯話了,趕緊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一時左近的人不由靜了下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猜測起二人的身份來了。畢竟以往風河也帶領過一些權貴,但那時即使大家在口頭上調笑,風河也從未疾言厲色過,甚至那些權貴還有人會附和呢,由此可見這兩人身份肯定是十足的不凡羅!   但是一群人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半點端倪來,因為天人族沒有所謂遺傳這回事,生下來的孩子有百分之九十九不會像父母,也不會像任何親戚,所以如果想從外觀來看出誰是誰的孩子,怕是比登天還難吧!   因此任眾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二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人群自動退開的情況下,一行人暢行無阻,很快的到達位在整座神風城最末端的朝庭──聖陽宮。   進聖陽宮首先會經過正門青龍門,由兩條龍形雕像圍成拱門狀,在此處下馬步行走過青龍門是一片廣大的校兵場,兩旁擺放著像征天朝的天旗和上百種的各式兵器,上了螭殿是天宗會見朝臣的朝陽殿,此時天宗天恕誠正在裡頭與眾臣議事。   站在殿外的侍衛見到他們,馬上昂起頭,高聲喊道:「府君天鏡玄、第一儲妃月心蝶晉見宗主殿下!」   風河轉身對二人道:「府君、儲妃,屬下便送到這裡了,請恕屬下先行告退。」   說完向禁衛們和殿前侍衛打了個招呼,帶著禁衛們離去。   「宣府君天鏡玄、第一儲妃月心蝶晉見!」   不久殿內傳來回音,殿外侍衛打開進入朝陽殿的兩扇雕花大門,道:「兩位大人請。宗主殿下久候多時。」   兩人想到要由兩人之口將少主被劫一事告知宗主殿下,心下不由同是一緊,相視苦笑後,一整儀容大步跨入殿內。   只見殿內共有四階螭殿,最下兩旁站著帶劍侍衛,身著寶藍色軍裝,腰配金柄銀鞘劍,乃是天宗的近身護衛,統稱『帶劍近衣衛』。在上一階左右分站著文武百官,左為武右為文,兩邊都空出最前端的一個位置,正是天恕緣夫婦的位置,第二階左右各擺著三張紫木鳳椅,上覆繪鳳軟墊,左首第一位坐著天宗的原配夫人,也是天宗的後宮之首,天後天淨衣,右首第一位則是下任天宗的位置,此時當然是空的,餘下四個位置不用多說自是天四女的座位。   最上一階擺著一張可容一人橫臥的紫木龍鳳椅,上頭鋪著華麗的繡龍畫鳳椅墊和靠背,都是天宗的後宮妃子們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座位上的人,頭戴冠冕,額前垂下一串串的簾珠,耳前各垂下一條七彩長穗,身著一襲素面紫色寬袍,僅有代表身份的幾何圖形滾邊,腰繫一條紫色綢緞帶,佩著一隻雙龍搶珠佩,長得濃眉大目,虎背熊腰,雙目如電,刀削般的臉線,使他看來不苟言笑,給人的感覺十分的嚴肅,帝王的霸氣十足,各方面都與親弟天鏡玄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兩人直走到第三階,立於左右百官夾道的中心點,天鏡玄心裡暗叫,該來的總是要來。同月心蝶跪下道:「天鏡玄、月心蝶拜見宗主殿下。」   天恕誠微微皺眉,似乎對只看到他們兩人感到疑惑,道:「起來,鏡玄、心蝶遠道回國,這些俗禮就免了吧。」   兩人忙道:「謝宗主殿下。」垂手恭立。   天恕誠道:「本宗主派恕緣夫婦和心蝶接回下任宗主亦玄,為何不見恕緣夫婦和亦玄呢?」   兩人互視一眼,齊上前跪下,天鏡玄道:「稟宗主殿下,這正是屬下置異界魔獸於不顧,隨同心蝶儲妃回來的原因。」抬起頭望著兄長,臉上端著有生以來最嚴肅的表情道:「不久前鏡玄與心蝶同在異界黑域等候恕緣夫婦,誰知鏡玄未等到他們夫妻倆,反而等到一封由揚舞國飛衛旗主揚艷帶來的舞宗親筆急函,裡頭僅有幾句話,便是『天仙雙侶不幸被害,漂流於綣繾海湖上。本宗主適巧與食聖游於湖上,救起兩人,救起時慈芯姊已死去多時,恕緣兄留下「亦玄被劫」之句,求我等代為轉告府君閣下。今派飛衛旗主揚卿名艷前往告知,望府君殿下明察之。』」   「什麼?!」   天恕誠不禁駭然站起,道:「鏡玄此事當真?」   天鏡玄取出象徵兩人的『鷹緣佩』高舉過頭道:「有玉珮為證,鏡玄不敢胡言。」   天恕誠一問出口便覺得是多此一舉,因為即使沒有信物為證,舞宗一向最是誠信,又素與天朝交好,怎麼也不可能會撒謊。想及此,又見到玉珮,頹然坐下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底下百官無言。   天恕誠面露苦笑道:「難道是天要亡我天朝嗎?先是一場內亂導致我天朝元氣大傷,然後是與異族公主相戀的蒼城產下天宗的繼承人,為了接回亦玄,我派出恕緣夫婦、天四女及心蝶,沒想到這一去竟折損了我朝的兩大支柱,如今亦玄尚且行蹤不明,你們告訴本宗主該怎麼做才好呢?」   自天朝建立以來,歷代天宗滿月時額頭上都會浮現蓮花的印記,所以天朝並不時興父子相傳,而是禪讓的制度,且或許是因為歷代天宗為了服眾就必須比所有天朝人還要強,故從一出生後接受的都是可稱之為慘無人道的訓練,加上登基後需要日夜操勞,舉凡天宗鮮少有活過六十歲的。   照目前看來,天人族算是所有種族中壽命最短的一族,其它種族平均年齡約為二百一十歲,最高年齡紀錄是三百歲,天人族平均壽命僅一百二十歲左右,最高齡者不過一百五十來歲,歷代天宗卻活不過天人族平均年齡的半數,可說是非常的短命了。   而天朝唯一發生的一次內亂,是因為產出少有的雙胞胎,且兄弟倆人額上都有蓮花的印記,大家無奈下只好讓兩人接受相同的教育,後來決定讓哥哥當宗主,弟弟則任府君,但是弟弟卻不願屈於人下,而舉兵造反,在兄弟倆人互有支持者的情況下,自是以兩敗俱傷來收場,也使得人數原本就稀少的天朝一時元氣大傷,至今尚未能恢復過來。   大臣們或面面相覷,或是與同儕低首私語,誰也拿不定主意。   代輔翼大臣日光宇是一個俊秀的男子,但卻讓人感覺不太舒服,因為他有一雙帶點邪氣的丹鳳眼,他上前道:「稟宗主殿下,此事事關重大,臣等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還望殿下見諒。」   天恕誠站起身子,挺直腰桿,兩眼精光四射的掃視下方眾臣,道:「現在不外三種解決方法,第一由鏡玄帶領在世外桃源外的子民們找尋亦玄下落,第二則由光宇你帶人外出,第三則是讓我們內外合作,共同搜尋。」兩手背在身後,仰視殿頂的雲雕道:「不論使用何種方法,我們都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回亦玄,至於報仇之事,則等找到亦玄再作打算吧!」   眾臣默然。也許可以說是有一得必有一失吧!天朝人壽命雖然比其它人短相對的他們老化的速度也比其它國族的人緩慢上許多,即使到了一百多歲外表看來頂多是四十來歲的模樣,而歷代天宗則是因其修練的功夫──天道心經有駐容之效,端看該任天宗何時練成心經的最高境界,便會保持何時的面貌,且不再衰老,像天恕誠登基已有三十年左右,但從他登基之初便是現時的樣子,三十年的時間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也因此眾人幾乎忘了天恕誠已經五十多歲了,若找不回天亦玄,除非發生奇跡,否則再過個十多年,天朝便會陷入無主的困境。   難道天朝不能另找他人替代天亦玄的位置嗎?答案是不能。因為要成為天宗除了要凡事比人強、及接受超人的練訓外,最重要的就是蓮花印記,唯有擁有蓮花印記的人才能修習歷代天宗的不傳之密──天道心經,只有擁有蓮花印記的人才能在學習心經的過程中不會走火入魔,這一點上任天宗天道元便親自驗證給所有人看了。   平息內亂的最大功臣利蒼元,被人民拱上天宗之位後,按照慣例修習天道心經,卻屢屢氣息不穩,內力紊亂,連第一階段都未能習成,便走火入魔,導致下半身癱瘓,因此利蒼元在將政權交予天恕誠後,為了醫治雙腿而遠走他鄉,從此不知去向。   想到這眾人臉上都顯露出凝重的神情,日光宇道:「宗主殿下,近日妖魔變本加厲的侵擾防魔城,增加天府人員進出的危險性,第一、第三條方法若想在無人員傷亡的前提下施行,勢必難以完成救回亦玄的重責大任,但若由朝中派人前往,首先須面臨的就是人生地不熟,我們隱世百多年,時過境遷,外面世界的變化之大,實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這將使我們面臨到極大的困難。」   天恕誠緊攏眉頭,坐回位置上,兩手撫著扶手上的花紋,道:「若頒令要求分佈於各國各地的人民協助呢?」   日光宇道:「不可,宗主殿下這麼做可能會引起我天朝子民的驚慌,也會陷亦玄於險地,我們並不知道敵人劫走亦玄意欲為何,但從敵人殺了恕緣夫婦卻留下亦玄活口看來,一時之間亦玄必無性命之憂,倘若宗主殿下策動分散各地的人民,說不定會逼急了敵人,一旦狗急跳牆,反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還望宗主殿下三思。」   天恕誠重重一歎道:「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光宇你告訴本宗主,究竟該怎麼辦呢?難道要因為無計可施,就棄亦玄於不顧嗎?還是你們認為不值得為一個對天朝毫無貢獻的小娃娃出生入死?」天恕誠會提到最後一個問句,主要是因為他發現整個殿上,似乎只有他、淨衣、鏡玄及心蝶在憂心而已。   眾臣垂頭不語。   看到眾臣默認般的行為,不僅天鏡玄和月心蝶對他們報以憤怒的眼神,連一直不作聲的天後天淨衣也驚詫的站起身來。   天恕誠更是怒不可遏,右手用力拍擊扶手道:「一群蠢東西!難道你們想重演百年前的內亂事件嗎?」   面對宗主恕氣沖天的模樣,眾臣無不噤若寒蟬,唯日光宇縮著脖子道:「宗主殿下請息怒,聽臣一言。臣等以為不一定要以擁有蓮花印記的人方能為宗主,當年上宗主在位,我天朝蓬勃發展,人民衣食充足,其功績絲毫不遜於任何一代的宗主,甚至尤有過之,兼且我朝今已遠離其它諸國,又有奇陣守護,根本無須憂慮會有其它國家的高手前來挑戰。」深吸一口氣,續道:「所以臣等認為宗主已不必要以擁有蓮花印記者任之,繼任宗主者也不必再經過那些不人道的嚴苛訓練,宗主之位應以有德者居之。」   天恕誠冷笑數聲道:「好,好一個有德者居之。」緊盯著日光宇道:「那光宇接下來是不是要說,本宗主無德無能理當讓位了?」兩眼爆射的冷芒直迫得日光宇受不住的低下頭去。   日光宇誠惶誠恐的道:「微臣不敢。」   「不敢!」   天恕誠氣勢雄渾的站起,輕哼道:「日光宇,本宗主問你,你處處反對派人拯救亦玄,現在又直言廢除傳統,你老實告訴本宗主,敵人能夠順利劫走亦玄,殺了恕緣夫婦,是不是你把他們的行走路線洩漏出去了?」   日光宇臉色一僵,勉強笑道:「宗主殿下怎會懷疑微臣?微臣對天朝的忠心日月共監,宗主殿下莫要抹黑微臣。」   「哈,哈,抹黑?」天恕誠仰天大笑,笑聲中隱含悲切,忿然道:「恕緣和慈芯奉命前往天府相助鏡玄前,曾與本宗主秉燭夜談,他們告訴本宗主,日光宇你近年來行跡可疑,本宗主卻不以為意認為是他們多心了,沒想到今日他們竟因本宗的盲目信任,而失去寶貴的性命,本宗主實在愧對他們夫妻二人。」說著大步走下階梯,與天淨衣並立一起。   其它人也從日光宇不尋常的表現看出端倪,均對其投以訝然的目光,其中素與其交好的月開雲道:「光宇,宗主殿下說的不是真的吧?你真的勾結外侮出賣恕緣夫婦和亦玄嗎?你不是說只是想將本朝的假禪讓變為真正的禪讓而已嗎?」   日光宇神色一沉,目光閃爍不定,突然臉上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道:「哈哈哈,人人都說天人族是最優秀的種族,在我看來也不過爾爾!」兩手在臉上輕輕一搓,取下一張人皮面具,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張陰狠的面孔,配上他那雙掩不住邪氣的眼眸,更添幾分令人憎惡的感覺。   眾人雖曾耳聞過易容之術,卻從未見過,不由呆了一會。   天恕誠道:「你是誰?為何要冒充日光宇?你把真正的光宇怎麼了?」   最下一殿的近衣衛衝上來,一部分將冒充日光宇的人團團圍住,另一部分則護在天恕誠的身前。   假日光宇冷笑道:「哼,我的工作是從內部瓦解你們,沒想到天恕緣夫妻倆死前還不忘扯我的後腿!」斜視天恕誠道:「天朝人遠離戰禍不過幾十年,什麼警覺性都沒了,枉費我主子這麼看重你們,哼,今天若沒有天恕緣夫妻的警言在先,天恕誠你自認能識破我的真面目嗎?」   天恕誠面不改色道:「不能,真正的光宇在那裡?」   假日光宇道:「哼,你可真是老實的可愛……自然是死了,難道你以為我會留他活口嗎?」冷冷望了在場所有人一眼道:「整個天朝裡只有天恕緣夫妻倆像個樣,哼,若不是他們今天我就要叫你天朝四分五裂,再體驗一次五十年的內戰。」   天恕誠道:「你與劫走亦玄的該是同一夥人,告訴我,究竟是誰指使你們的?你們擄走亦玄到底想做什麼?你若老實說了,說不定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假日光宇冷哼道:「不用假好心,我不會告訴你們任何事的!」臉上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   「不好!他自盡了!」   天鏡玄叫道,他曾聽說過有種名為「離魄」的毒藥,臨死前都會出現的表情,這種毒藥入口即亡,一旦中了此毒,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天恕誠一個箭步衝上前,原要觸摸假日光宇的手,閃電般的縮回來,只見假日光宇全身發黑,隨著一陣惡臭的散發,他的屍首竟在瞬間化為一灘黃水。   天恕誠呆看著流過腳邊的黃水,道:「好霸道的毒藥,鏡玄,你見過這種毒藥可知他的來歷?」   天鏡玄搖頭道:「鏡玄未曾見過此毒,只是曾聽江湖上的朋友形容過罷了。」   「是嗎?」   天恕誠不免感到失望,究竟是何方神聖?思考如此周密,竟不露蛛絲馬跡。   一旁眾臣垂首不語,臉上都露出了羞慚的神色,沒想到他們自詡優秀,卻被人玩弄於鼓掌間,險些便成了國族的大罪人……   天恕誠長歎一口氣,道:「罷了,近衣衛將殿裡整理整理,可別碰到了這黃水,以免中毒。」目光裡透著疲憊道:「本宗主累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大家都下去休息吧,鏡玄和心蝶肯定好幾天沒睡了,讓淨衣帶你們下去休息。」   天淨衣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卻不容人抗拒的帶著兩人走了,一干大臣亦不敢久留,魚貫而出。   待殿中所有走個一乾二淨後,天恕誠面向宗主的寶座,喃喃道:「唉,假禪讓嗎?其實他並沒有說錯,宗主並不一定要擁有蓮花印記才做,只是若不如此這天底下又有誰能做到真正的禪讓呢?」   茫然的抬頭望著殿頂,道:「亦玄,你可要平安無事才好,否則這才平靜幾十年的世外桃源,又要再次的名不符實了……」苦笑著踱步離開大殿。    第一集 第六章 望月殘缺 (更新時間:2003-8-27 15:19:00 本章字數:7952)   天空還是陰暗的,空氣裡還飄浮著冷冷的晨露,小道兩旁高聳的古松,在明月之下在地面之上佈滿黑影,叢雜的芒草帶著露水,彎向路中。   一陣細弱的抽氣聲傳來……   小道幽暗的一端出現一個矮小的人影,小小的人兒身後似乎有著一個巨大的黑影。   隨著他的前進,芒草向道路兩旁分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小小的人兒漸漸從樹陰下走出暴露在月光裡,年約六、七歲,擁有一張長大了肯定會讓所有女性為之瘋狂的俊美臉龐,修長的劍眉配上一雙宛如含著兩顆黑色晶石、冰冷而深遂難明的眼眸,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片微薄紅潤的嘴唇,輕輕的、略帶倔強的抿著,小小年紀卻令人感覺他的臉上帶有淡淡的憂鬱,夾著孩子特有的純真氣質和若有若無的憎恨,形成一種獨特的引人魅力。   小男孩拖著一個比他高了半個身體的大水桶,水桶上加了蓋子,水桶下還有兩個小木輪,隨著他的走動發出「嘰嘰」的怪聲。   小心翼翼的反身頂住水桶走下坡,耳邊傳來令人精神一振的流水聲,小男孩天剛暗下來便從霸王寨出發,走了好幾個時辰,天都快亮了才走到邀仙江,這是自他會走路時就有的日課,只因從霸王寨到邀仙江的路上,岐嶇難行,走慣了這山道的人,到了行走平地時沒有不健步如飛的,所以天霸王便以此來打他輕功的底子,加上夜涼如水,又可鍛練他耐寒的能力,路途之遙更可培養毅力,可謂一舉數得,只是對一個孩子如此未免太苛,也難怪小男孩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憎恨。   小男孩額上佈滿細密的汗水,小小的、急促的輕喘著,停在那條長不見源頭,寬不見彼岸的邀仙江畔,蹲下身拆下桶子底下的兩個輪子,將水桶放倒後,自裡頭取出一個小水桶,將大水桶重新放正,用小水桶汲起江水,吃力的爬上一旁的大石頭,將小水桶裡的水倒入大水桶裡,如此反覆動作,到得大水桶半滿時,小男孩已是氣喘如牛、汗如雨下,兩條纖弱細小的手臂酸痛難當。   他停下動作,兩手撐在膝蓋上,閉上眼低頭休息。   突然,他心裡升起一絲危險的警告,兩眼猛的睜開,只來得及看見水面倒映著一個模糊的身影,背後受到一股強大的推力,瘦小的身子整個失去重心的向前跌落江中,事情發生的太快,小男孩甚至連慘叫也梗在喉頭發不出來,一下子就被湍急的江水帶走了。   小男孩原本站著的地方上,站著另一個約十二、三歲的男孩,兩眼帶著陰毒,鷹勾鼻,薄薄的嘴唇帶著得意的微笑,自語道:「殘缺啊,殘缺,你可別怪沐鋒哥哥,怪只怪你吸引了爹和乾爹們的目光,從你出現,他們的眼裡就只有你,把什麼都教給你,還特地為你請了個隱世的高人教你武功,哼,現在這一切都是我的了…不…這本來就該是我的……」怨毒的目光注視著下游,轉身飛起兩腳,將大小水桶全踢落江中,施出輕功向來時路飛竄而去。   ※※※   熱……好熱……   好冷……   一處臨時以茅草鋪成的簡陋床上躺著一個小男孩,這小男孩自不是別人,正是被天霸王的獨子天沐鋒推下江中的天殘缺,此刻他漲紅的小臉上不斷冒出豆大的汗滴,身上一套粗布衣褲像剛從水底撈起來一樣,嘴裡不停的輕喊著「熱」,身子卻不停的顫抖,一對小手難過的扯著衣襟,那對小手竟有點發紫。   此處看來是座荒廢已久的廟宇,廟內雜草叢生、斷頭的佛像跌落在地上,原該是用來供奉神像的桌子早已腐朽的癱倒在地上,四周生滿了蜘蛛網,抬頭還可從幾個大小不一的缺口看見滿天的星斗,天殘缺就躺在唯一一處屋頂最完整的地方,下雨、日出時可不虞被日曬雨淋。   但廟宇中並無他人,難道落入江中的天殘缺竟是自己爬上岸來,找至這破廟安身嗎?   門口處突然出現一道纖細的身影,她一手抱著一堆枯柴,一手拿個破碗,裡頭盛著清水,來到天殘缺的身邊,蹲身放下柴水,伸手探了探他的額,「好燙!」輕呼了聲,略帶擔憂的喃喃自語道:「這可怎麼辦呢?」   在星光的照亮下隱約可見她的容貌,如青黛的眉、似紅櫻的唇、慧黠裡帶著穩重的眼,粉嫩的、白裡透紅的瓜子臉,給人熟悉的感覺,卻是以五年時間學成所有儲妃該學的事情,已經在外頭找了少宗主天亦玄二年時間的下一任天四女之首──月心蝶。   望了望天殘缺濕透了的衣物,低聲道:「這裡前不見村後不著店,想買套童裝亦辦不到,若脫下他的衣服來烘乾,光著身子可不成……可是若讓他一直穿著,這病怎麼好得起來?」一手扶起他,另一端起裝了清水的破碗欲餵他喝水,卻沒想到水順著他的唇角流下。   「哎啊!」她傻了眼,正不知何是好時,突然想到可以嘴對嘴的哺喂,臉上微不可見的紅了紅,遲疑不安的看了看四周,心想自己從小許了人,雖然尚未成婚但對未來的丈夫必須絕對的忠誠,不過……只是個小男孩應該沒關係吧?呆了呆,少主若活著也該是這個年紀……抬頭盯著屋頂的蛛網半晌,瞪了天殘缺一眼,道:「救人要緊……可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自己先含了一口清水在嘴裡,這才以嘴對嘴的方式餵進小男孩的口裡,滿意的看見沒有半滴水流出來,輕輕的讓他躺回茅草上,轉身將撿來的枯木堆好,從懷裡取出火熠子,又拾來一些枯草,費了一番功夫把火升了起來。   看著天殘缺稚嫩的小臉充滿了痛苦,不由心中一疼,暗一咬牙,道:「救人如救火,我還在遲疑什麼呢?如果我今天讓這個孩子有了任何閃失,我的良心何安?」心意一決,馬上快手快腳的脫下天殘缺的衣裳,解開自己的腰帶和衣裳,將他發紫、不斷顫抖的身子貼近她只剩下肚兜的玉體,那像抱了塊冰在懷裡的感覺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趕緊收斂心神,兩手緊貼在天殘缺的背部,兩人的胸部緊密的靠合,月心蝶的兩手以陽性內力輸入他的體內,額頭貼著他的額頭,卻將陰勁傳上,上下冷熱交傳容匯,把他體內的病毒化去。   這個功法是天朝女子必學的治病方法,名字叫做『水火難侵』,是以一冷一熱的內力遊走病人全身將病人體內的病毒殺死,可治百病,此功法重陰功,適合女子學習,施在男性身上,則可配合男性的陽氣,而不致於陰盛陽衰,若施在女子身上卻會陰氣過盛,如此一來不但治不了病,還會要了命,但一向只允許被用在自己丈夫身上,因為施展此功法,兩人的身體必須緊密的貼合,化病期間一分一秒都不能分開,相信沒有男人能心胸寬大的接受一個女人這樣替其它男人治病吧…難道男人不能學嗎?當然可以,只是會造成女性化的現象,嚴重點甚至可能會變成太監或是人妖…所以只要是心理正常的男人都不會想學…   渾身像是泡在會按摩的溫水池中,舒服的感覺讓天殘缺不由得發出呻吟,伸手緊緊抱住讓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與溫暖的來源。   月心蝶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好在很快的鎮定下來,否則怕不走火入魔了,到時豈不是救人不成,反而害人害己,得不償失。   過了半個時辰,天空已經大亮,月心蝶也功成圓滿,收功後整理好自己的儀容,以內力將天殘缺的衣裳烘乾,一邊喃喃道:「我真是個大笨蛋,這麼簡單的方法為什麼我不早一點想到呢?」瞥了眼睡得很安詳的天殘缺一眼,道:「真是白白便宜了這小子。」   抱怨著卻不忘細心的為他穿上衣服。   月心蝶坐在臉色尚顯蒼白,卻已沒有方纔那受冷熱交加的痛苦模樣的天殘缺,細細的審視他的相貌,心想這孩子究竟是誰呢?長得可真好看,不是我族中之人可以生得這麼俊逸不凡的人可真是少見呢!   想到自己原是要到揚舞國去拜會舞宗,順道去嘗嘗食聖的手藝,誰知卻在口渴去找水喝時,救起在邀仙江中浮沉的他。他會是霸王寨的人嗎?邀仙江雖然離了霸王寨著實有段距離,不過邀仙江的上游處,因為被霸王寨盤踞的原故,並沒有任何的村落或是零散的獵戶,是不是有隱士,她是不清楚,不過他身上除了在江中撞出來的傷口和淤青外,還有一些類似受到鞭打的傷痕,有隱士…會打孩子的嗎?   雖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是如果救了一個將來十惡不赦的大壞蛋,那自己豈不是罪過?月心蝶心裡千回百轉,目光透出複雜的情緒,歎口氣,為什麼這些自己一開始都沒有想到?心裡就只有救他的這一個念頭呢?我的理智那裡去了?什麼時候我也變得這麼感情用事?   仔細的凝視天殘缺的臉孔,道:「如果你真是來自霸王寨,那我希望你將來會是裡頭的一道清流,倘若不是但願日後見到你,你會是個讓人豎起大姆指稱讚的好漢,這才不枉費我頭次不顧後果的救人……」月心蝶當天殘缺醒了般的說著,頓了頓看看天色,喃喃道:「天亮了,也該去找點吃食回來。」心頭念起身子平飛而起,飛出門外纖足輕點,向前方掠去。   月心蝶方離去不久,天殘缺呻吟了聲醒了過來,覺得自己渾身酸痛,一身的骨頭好像散了一樣,忍不住皺起一張小臉,強忍著不適打量四周,陌生的環境不禁讓年幼的他感到些許不安。   這是那裡啊?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有點茫然的睜著眼,突然一道模糊的人影閃進他昏沉沉的腦袋裡…那是…天沐鋒……他兩眼射出忿恨的光芒,想起被人推落水的那一刻,江水的冰冷也不能稍減他對天沐鋒的仇恨,打他懂事開始,天沐鋒在爹和乾爹面前就是一副友愛弟弟的好兄長模樣,但只要到了暗地裡,天沐鋒便無所不用其極的傷害他,讓他在練功練得疲憊不堪的身子上,又添上幾許新傷,也在他渴望親情、卻已是傷痕纍纍的心上抹上一把鹽。   天殘缺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但打一出生就接受著嚴苛的訓練,琴棋書畫、吃喝玩樂、十八般武藝、奇門遁甲、五行八卦、星象書數……等,每天每天都有新的事物要學習,只要有一項不能符合長輩們的要求,總少不得一頓好打,總是要餓上幾餐,幾天幾夜不得上床休息,定要趕上了進度才成,他才七歲,卻被強逼著要堅強,不能訴苦、也無處訴苦,被要求不能表露自己的真正情緒,他只要真實的表現自己的情緒,便會招來長輩的毒打、責罵,他只是想找個安全溫暖的懷抱讓自己鬆口氣,得到的卻是一張張漠不關心、甚至帶著嘲諷的面孔。   他的痛苦沒有人能體會,長輩們都只是一味的要求他,其它人卻是對他這個受到三個寨主十分重視的人感到妒忌,天知道,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和其它人替換角色,即使平凡、即使不受到重視,至少還有親人的疼愛……這是他最想要卻從來也沒有過的……   他握緊拳頭,嘴角咬出血來,將來我要把我受到的痛苦、我不斷堆積的仇恨加倍還給他們!   「你怎麼起來了?」   如春風般的聲音吹拂過天殘缺快被仇恨淹沒的心。   天殘缺吃了一驚,轉頭向發聲處望去,恰好與月心蝶盈滿關心的眼眸相對,那裡頭的溫暖,像一道溫泉水緩緩流過他傷痕纍纍的心,給了他幸福的感覺,他就這樣緊盯著月心蝶的眼,深怕眨一下眼,眼前的人兒就會消失。   月心蝶同樣的心底一驚,因為她看見一雙不該是一個小男孩該有的眼,那雙眼睛冰冰冷冷的完全看不出半點情緒,這雙眼睛完完全全摧毀了一個孩子該有的自然純真,使得小男孩看起來比同年紀的孩子要成熟不少,甚至可以說即使是成年人,也不見得擁有他那令人心裡感到驚懼的氣質。   他還是昏迷不醒時好看些……   月心蝶在心裡暗暗的想。走到他的身旁扶他躺回草上,微笑道:「你病才好,別起來。」   從月心蝶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讓天殘缺想起自己那彷彿一下子置身在火爐裡、一下又掉到冰堆裡的時候,就是這股香味給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怔愣的看著剛才月心蝶扶他躺下時觸摸的地方,餘溫尚存,他心中感到悵然若失。   月心蝶拿起適才放到地上的生鮮水果,遞了一顆青翠的果子給天殘缺道:「你餓了吧?暫時用水果果腹好了,這附近什麼也沒有,只有這青梓果和一些野生的山莓,等你吃飽了,身子好點,我帶你到忘去嘗嘗食聖的手藝。」   入手微帶冰涼的青梓果,到了天殘缺的手上彷彿會燙人一樣,讓他直熱到心……   瞪著手中的水果,天殘缺有點捨不得吃掉它。   月心蝶看他面無表情的直瞪著手中的果子看,輕笑道:「你放心吃,這果子我摘下來的時候已經洗得很乾淨了,雖然吃起來有點澀澀的,不過久了就會覺得很又香又甜喔!」向來認為孩子不會有太多心思的她,那裡知道小大人般的天殘缺心裡的千回百轉呢?   天殘缺瞥了月心蝶一眼,不由呆了……   此時一輪初升的太陽在她的身後,恍如一道光輪,她臉上的淺笑、柔和溫馨,微風輕拂她的錦緞衣裳,飄飄然似欲乘風而去的仙子。這一幕深深震憾著天殘缺的心,小手一鬆,那青梓果便掉落地上,滾了幾圈滾到月心蝶的腳下。   月心蝶湊到他眼前,略帶緊張的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不舒服?」伸手去探天殘缺額頭的溫度,喃喃道:「沒有發燒啊?」她以為天殘缺是因為身子還沒有好,所以才會一時拿不住青梓果,讓果子落到了地上。   「這是那裡?你是誰?」   一把聲調沒有高低起伏,且顯得生硬不自然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月心蝶呆了半晌,才意識到那是眼前這個小男孩發出的問話,這聲音似乎只有長時間沒有說過話,或是剛學說話的人才會有,她怔然的看著天殘缺,絲毫想像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樣的成長背景造就了這樣一個孩子來?   「這是那裡?你是誰?」   天殘缺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發起呆來,只是一味的執意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月心蝶眨了眨眼,回神正視天殘缺的問題道:「這裡是霸王寨和揚舞國的交界處,嗯…你知道霸王寨跟揚舞國吧?」她問,一個小孩子記得住自己家的住址就很了不起了,怎麼可能知道兩國的交界是那裡?   只是從天殘缺清一色表情上,月心蝶實在無法從外表看出天殘缺究竟是明白了,還是一頭霧水…在心底悄悄歎口氣,笑道:「在問別人是誰之前,你是不是該先告訴我,你是誰呢?」心裡並不覺得自己會得到答案,只是眼前這個特殊的小男孩,引起了她想要瞭解的慾望,讓她自然而然的把話說了出口。   「殘缺,我叫天殘缺。」   天殘缺依舊是面無表情的道,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說的是一個不相干的人的名字一樣。   「姊姊姓月,名心蝶。」   月心蝶完全無法形容自己聽到他的名字時的感受,只能反射性的告訴他自己的姓名。天底下竟然會有父母將自己的孩子取名為殘缺……多麼奇怪啊!   天殘缺看著月心蝶,眼裡閃過一絲迷惑,在他幼小的心靈裡,早已認定天底下的人都和霸王寨裡的人是一樣,可是眼前的女人卻打破了他的認知,讓他幾乎根深柢固的觀念受到動搖……   他心裡明白自己不能繼續待在這裡,從他落水到現在也有一二個時辰了,天霸王想必已經發現自己落水失蹤,領人出來找自己了,這裡距離霸王寨快行不過把個時辰,他們應該快找到這裡來了吧,如果讓他看到自己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大概會把月心蝶擒下凌辱後,再殺人滅口吧!雖然月心蝶看起來身手不錯,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功夫再好的人,一旦遇上群鬥,總是要吃上大虧,所以他向月心蝶問明了自己所處的地點,和她的名字,以便自己可以回去,也可以在日後回報這個讓自己明白人間尚有溫情的女子。   他深深凝望著月心蝶,彷彿要把眼前這張麗顏烙印在心底。   月心蝶不是沒有被人這樣凝視過,也以為自己已經習以為常,但是天殘缺的目光竟使她的心亂了節拍,狂跳了好幾下,兩頰也不由自主的起了紅暈,她不自在的別過臉,心裡不禁胡思亂想,老天,這個孩子長大後,肯定是女性的天敵。   「去那邊找找看!」   「是!」   雜沓的足音在廟的四周圍響起。   月心蝶臉上浮起戒備的神情,在這裡敢大聲吆喝的,除了霸王寨的人外再沒有別人。   「他們是來找我的。」   天殘缺一點也不意外的道,此時他的神情似乎陰沉了,眼睛也變得幽黯許多。   「等我出去引開他們,月姊姊也趁早到揚舞國去吧。」也不待月心蝶回話,小小的人兒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廟去。   月心蝶心裡升起幾分挫折感,如果今天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自己並沒有背負找回少主的責任,那自己即使拼著一死,也要帶天殘缺逃開霸王寨,一個這麼小的孩子現在已經是這個模樣,彷彿對整個世間都充滿著仇恨,日後絕不可能是個好人吧?   望著天殘缺纖弱的背影,沉重的歎口氣,只恨自己現在什麼也不能做,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行蹤,霸王寨是絕不可能放過落單了的自己。當天殘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月心蝶只能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更沉重更無力的深深歎氣。   ※※※   天殘缺一走出廟外,遠遠的望見天霸王小山似的健壯身形,他的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純真的笑容,眼睛變得清徹自然,整個人的氣質竟然在一瞬之間完全改變,就像是一個人以最快的速度易容成另一個人一樣,若有人見著了肯定會歎為觀止。   他邁開一對小短腿,滿臉欣喜的向前奔去,口中直喊著:「爹!爹!」   「殘缺!」   眾人見著天殘缺趕緊圍上來,天沐鋒更是頭一個衝到他的身邊,環抱住他道:「總算找到你了,聽到下人回報說你掉進了江裡,生死不明可真是急死人了!」說完,拉開兩人的距離,仔細的將天殘缺上下打量一番,嘴裡直道:「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沐鋒哥。」   雖然天沐鋒的虛偽的讓人想吐,不過天殘缺還是大力配合。   天霸王冷瞪他一眼道:「連打桶水也會掉進江水裡,真是沒用的東西。」   天殘缺低下頭,囁嚅的辨解道:「我不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是有人推我落水……」   天霸王兩眼冷芒一閃,怒道:「男子漢大丈夫,要敢做敢當,如果真是有人推你落水,現在為什麼你好好的站在這裡?若不是是你自己為了逃避工作,才布下的局,你現在該是不知在那個地方,奄奄一息的等人尋找到你吧,更何況在霸王寨的勢力範圍裡誰敢動手害你?」   面對天霸王的責問,天殘缺自不會笨得去辨解,因為不管他說什麼天霸王永遠也不會有認同的一天,他之所以要說,是因為他不想天沐鋒起疑心,天沐鋒肯定知道自己看到水中的倒影,只是他也很肯定自己絕對不可能看清楚那是誰,所以他看到自己活著才會一點也不心慌,自己若隱起被人推落水的一段,難保天沐鋒不會疑神疑鬼,到時自己的日子可要更難過了。   天殘缺低著頭,不吭一聲。   天霸王看到他的模樣,不禁心中有氣,心想自己花了那麼多時間在這小子身上,這小子卻越來越沒用,再這樣下去豈不有負沙恩公之請托?「沒用的東西!」揚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的打了天殘缺一巴掌。   天殘缺那麼小的個兒,怎禁得起這一巴掌,整個人橫飛出去,在草地上滾了幾滾。   「爹!」   天沐鋒故意遲了一步的捉住天霸王的手,眼睜睜的看著天殘缺被打飛了出去,忍著心中的狂喜,佯作一臉焦急的衝上前去,扶起面向天霸王道:「爹,殘缺還只是個孩子,難免貪玩,您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   天霸王道:「住口!老子是恨鐵不成鋼,放開他,到一邊去,不要待在這裡多事!」   天沐鋒料不到父親會這麼跟他講話,不禁一臉錯愕的呆住。   天霸王不耐煩的上前推開他,拎起天殘缺的衣領,把天殘缺提到與自己面對面的高度道:「今天回去所有的課程加倍,再加罰你三天不能吃飯!」   天殘缺一臉無辜的道:「我……」下文卻被天霸王一個狠狠的瞪視給逼回肚裡去,垂下頭什麼也不敢再說。   天霸王冷哼一聲,喝道:「回去了!」   「哦!」   眾人整齊的答道,隨在天霸王的背後。   天沐鋒墮在最後,兩眼殺氣四溢的瞪著天霸王的寬背,死老頭總會有一天,我要叫你後悔今天對我做的事!    第一集 第七章 前塵機遇 (更新時間:2003-8-27 15:20:00 本章字數:8749)   天殘缺回到霸王寨後,逕自往後山的森林去了,旁人也不去理他,因為那裡除了天殘缺之外,是所有人的禁地,不要命才會去接近那個地方。   他一走進樹林,在樹梢間攀爬穿梭的猴子發出如泣如訴的叫聲,一隻接著一隻叫,一聲連著一聲傳,眨眼間響遍整座樹林。   一時之間樹林裡的動物們像是收到總動員令,全部結束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集結在一起,從四面八方向天殘缺包圍過來。   「吼!」   一團黑影泰山壓頂般,閃電似的罩向天殘缺。   不過轉眼間天殘缺已被撲倒在地上,定睛仔細一看,那黑影原是來一隻體型健美、整個線條充滿力的美感的黑豹,牠低下頭一雙眼睛灼灼有神的盯著身下的男孩,然後猛的張開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在讓人以為牠要一口吞了天殘缺時,吐出舌頭舔著他的臉,像要用自己的唾液融化他臉上的冰冷一樣,努力的把他的臉塗滿口水。   黑豹的熱情似乎起了作用,天殘缺臉部的表情是前所未見的柔和,眼裡少了平時讓人摸不著情緒的深遂難明,多了讓人感覺窩心的笑意、關切。他伸出手一手引著黑豹弓起的背,一手輕搔牠的頸項。   黑豹收起舌頭露出舒服的樣子,一旁晚了一步的動物們莫不發出各式各樣的叫聲,叫聲裡全都包含著些許哀怨,一雙雙眼睛張得又大又圓,裡頭充滿羨慕與妒嫉的看著黑豹。   被羨慕、妒嫉夠了的黑豹,滿足的昂起頭發出一聲低吼,似乎在說「看你們可憐,讓個機會給你們吧!」,移動自己的身軀走到天殘缺的身側,悠閒慵懶的趴下,牠一離開一旁黑鴉鴉一片的動物,馬上爭先恐後的一湧而上,瞧牠們的模樣似乎也想傚法黑豹那般─一股作氣的飛撲而上……   天殘缺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迫在眉睫的危機,一派輕鬆的半坐起身子,還沒坐穩,一隻踩過不少同類頭頂,渾身沒有一絲雜毛的金毛猴,已然繼黑豹之後,第一個以超音速飛撲而來,措手不及的天殘缺,加上年齡的限制力氣並不大,登時無法承受,只來及抱住金毛猴,便重重的向後倒去,壓在突然轉移陣地靠在他背後的黑豹身上。   樂極生悲的黑豹還來不及發出任何抱怨或痛叫,黑鴉鴉的一片烏雲已經來到頂上,突如其來的新增重量,讓黑豹險些岔了氣,只能勉強發出細微而哀怨的鳴叫。   「哼!」   天殘缺和懷裡的金毛猴同樣遭受到與黑豹相同的命運,不同的是他們是眼睜睜看著一群興奮過頭的動物,重重的、狠狠的壓到他們身上,雖然說背後還有一個不幸的墊背,但這也不能讓他們的呼吸不困難,天殘缺不由得悶哼出聲,至於懷裡的金毛猴早承受不住壓力昏死過去,只能以沉默來抗議。   很明顯的天殘缺的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比黑豹那斷斷續續聽來像要斷氣的呻吟有用得多,原本壓在他們身上成一座尖起的小山狀的動物,馬上有如退潮的海水般,閃電似的退開到一旁,重新在天殘缺四周圍成一個圈子,一隻隻動物像是訓練有素,井然有序排列得很整齊,臉上全是清一色擔心的表情,眼裡盛滿了無辜的眼神,此時若有他人在此,除了覺得這些動物讓人不忍心責備之外,更會吃驚於牠們那比軍隊還一致且絲毫不紊亂的隊伍,和牠們一致的心理表現。   如果有人能把一群野生的動物訓練成一支軍隊,那麼這個人肯定有過人之處,若讓各個國家知曉有這麼一個人存在,怕不馬上開出大禮來邀請他吧?!   天殘缺一獲得自由馬上坐起身,先是有點擔憂的望望身後,像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的黑豹,看牠除了猛大口大口的喘氣外,似乎沒有什麼大礙,便放心的低頭輕拍金毛猴的小臉頰,試著將牠喚醒。   「醒醒小星,小星…小星…」   天殘缺喚了幾聲,金毛猴眼皮動了幾下,張開了眼睛,天殘缺關切的面孔和眼神落入牠眼裡,牠先是向天殘缺發出泣訴的哀鳴,然後跳出天殘缺的懷抱,站在他的眼前,一手插腰,一手環指四周的動物,表情猙獰的一邊跳腳,一邊嘴裡不知所云的叫著,瞧牠那模樣,不難知道牠氣壞了。   玄的是,四周的動物們對牠的指責絲毫不敢回口,一隻隻受教的低下頭。   「好了,小星,牠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別罵牠們了。」   天殘缺雖然被壓得險些斷氣,但他的心裡反而感到開心,因為牠們對他的感情是這樣的直接、這樣的自然,不像山寨裡的人,即使表面在笑心裡早不知想了多少毒計要來陷害人,就連他的師父,也不過是在利用他而已,在人群之中他從未感受過任何的溫情……,不,今天他遇上一個女人,月心蝶,她和他看過的人完全不一樣,她身上的氣息就和長處於深山之中,從未進入紅塵濁世的動物是一樣的──潔白清純,她讓他發覺原來人也是有好的……   想到月心蝶,他傾身向前抱住仍然氣憤不已的小星,開心的道:「小星,你知道嗎?原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像爹說的那樣,全是和山寨裡的人一樣,而且比山寨裡的人還壞,山寨外的人都該殺……今天我遇到一個好人,她…她很好,真的很好……」說著說著天殘缺的笑容沒了,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因為他想到日後自己即使長大了也是身不由己,也許還會和她成為敵人……   小星自和天殘缺認識何曾見過他笑得那麼開心、那麼幸福?又何曾見過他快哭出來的樣子?焦急的亂揮舞雙手,「吱吱」猛叫,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天殘缺發現到自己的失態,用力的眨回眼淚,安撫的拍拍小星,有點失神的眺望遠方,喃喃道:「這世上只有你們是我永遠的朋友……」腦裡不禁回想起當初和小星相識的情形。   那是在他三歲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大自己一歲的男孩跌倒在地上,哇哇的大哭起來,他見著了心裡覺得好笑,也很瞧不起那個男孩,因為爹說男孩子是不能哭的,哭的人,就不是男人,而是個娘們。   所以從他懂事開始,他不論遭遇到什麼事從不曾哭過……   但是接下來的情景卻讓年幼的他迷惑了。   男孩的母親急切的將她的孩子扶起,充滿慈愛的替孩子吹拂傷口,用一種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溫馨的聲音,安慰她的心肝寶貝……   男孩的父親則在一旁,用溫和的聲音和他寬大的手掌,輕拂男孩的頭,道:「男孩怎麼可以跌倒了就哭呢?來,乖,別哭了,爹和娘帶你買糖去。」說完把男孩抱上自己的肩頭,一家人和樂融融的離開天殘缺的視線。   天殘缺完全無法表達出自己心中的震撼,他的父親會在他跌到的時候,再補上一腳,然後痛罵他的不中用,他的母親會在他跌到的時候,摟著哥哥,嘲笑、譏諷他,伯乾爹見著了會說:「怎麼了?跌倒啦,自己不懂得爬起來嗎?」然後搖著頭離開,煞乾爹則是從後領把他從地上提起來,把他從更高、更危險的地方丟下,讓他再跌、再摔一次、再狠狠的痛一次,再對他說:「記住了今天的痛,明天就不會再跌倒了。」   他一直以為這樣的模式在所有親子間都是一樣的,他並沒有和別人不同,可是剛剛在他眼前上演的畫面,卻讓他在瞬間明白,那才是父母親和孩子間應有的模式,他心裡不禁感到迷惑……   「殘兒!」   一聲震耳欲聾的喊叫,把他從迷惑中喚醒,天殘缺向發聲處看去。   魯煞穿著一身黑,緊貼身體的衣服,充分表現出他那一身賁張肌肉,裸露的雙臂暴凸的青筋像是一條條的青蛇盤踞在上頭,他走到天殘缺面前,沉聲道:「在發什麼呆?忘了昨天煞乾爹交代你到林子裡去了嗎?」   天殘缺有點惶恐的道:「沒…沒有…殘缺不敢忘,也沒忘。」比起天霸王年紀小小的他更害怕魯煞,外表粗豪的他,其實有著不遜於史伯的智能、和不輸天霸王的武功,但他卻是霸王寨之末,只因為他比任何更懂得藏拙,更懂的做人不能太過於出風頭,否則就不能活得比別人久,事實上在江湖上人人視天霸王和史伯為眼中釘、肉中刺,卻無多少人會注意到魯煞,然而在霸王寨裡魯煞卻是最歡迎的寨主……   「既然記得怎麼還呆呆的站著?」魯煞不耐煩的道:「快跟我來,若再耽擱時間,小心乾爹今晚罰你提水桶半蹲!」說完拉著天殘缺就大步的往回走,絲毫不理會根本跟不上他步伐的天殘缺!   天殘缺有點麻木,腳步踉蹌的被魯煞拖著走,心中百味陳雜,完全無法瞭解自己的心裡現在究竟在想什麼,也不明白心裡陌生複雜的情緒代表的是什麼。   霸王寨大門口前的樹林是前樹林,稱為「寂靜之森」,在那片森林裡說是蟲獸絕跡也不為過……原本這座森林並不以寂靜為名,但當天霸王在此建寨時,在森林裡灑下驅殺蟲類的毒劑,使得森林裡的蟲類死傷殆盡,之後更將森林裡的動物全趕到寨後的森林裡,佔地廣大的城寨將原本連成一片的森林分為兩半,前半片森林為了確保安全,杜絕敵人以蟲類、動物等,做為媒介傳播毒或是傳送信息,甚至利用野獸、毒物做為攻擊的工具,所以只要見著非人類會動的生物一律殺無赦。   因此經年累月下來,寨前的那一片森林,除了駐守的人偶爾談天閒聊的聲音外,就很難得聽到其它的聲音,所以才被冠上「寂靜」之名。   然而霸王寨後的那一片森林,恰與寂靜之森成強烈的對比,幾乎沒有人敢涉足裡頭,即使是將它造就出來的天霸王自己,若沒有帶足人手也不敢輕易走進,只因為森林裡都是毒蛇猛獸,或是擁有劇毒的蟲類,最重要的是牠們都強烈的仇視人類,牠們的生存環境被人類硬生生的改變不說,不知有多少同類也喪生在人類的手裡,所以牠們只要看見人類就會群起攻之,扞衛僅存的生活空間和同類。   在這種情況下進入森林裡的人沒有能不帶傷出來的,缺條胳臂斷條腿算是最輕微的傷了,甚至可以稱之為幸運,因為走到裡頭就沒再出來過的人,多得難以數計,因此人稱這片森林為「亡命之森」,是霸王寨後方的銅牆鐵壁……   此時天殘缺和魯煞來到進入亡命之森前的竹林。   「走過這一片竹林,接著的就是一個人人聞名喪膽的地方,直著走進去的人,能不橫著出來的,用一隻手掌就數得清。」魯煞豪放的大笑道:「那個地方就是我、你爹和你伯乾爹送給你三歲的生日禮物。」   推了天殘缺一把,道:「只要你能活著走出那座森林,日後這霸王寨就是你的了!去吧!」   天殘缺踉蹌的跌向前,一個站不穩撲倒在地上,當他疼得兩眼發紅的時候,他轉過頭去看魯煞,卻只看見他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   那一瞬間他的眼淚險些奪眶而出,但是腦海中突然浮現親人們嚴厲的面孔,讓他硬生生的止住了淚水。他從地上爬起,連傷口也不敢去看傷得如何,顧不得隱隱作痛的傷處,小跑步的往亡命之森奔近。   當他一腳踏進這連成人也畏懼的森林時,只覺得空氣中似乎充滿不友善的氣息,睜大眼睛四周看看,不禁打了個寒顫,因為那四周的林木像是一個個巨大的魔鬼,正衝著他露出猙獰的笑容,而枝葉間、草叢裡發出一盞盞詭異的光芒,更是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天殘缺用一雙細瘦的手環抱住自己,踩著對未知感到畏懼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   「吼!」   一聲突如其來的吼叫聲讓天殘缺吃了一大驚,又是害怕又是恐懼的望向發聲處,卻只看見二顆亮得像是夜晚時天上的星子,雖然看起來很美,但那裡頭傳出來的訊息卻是絲毫不友善,年紀小小的他兩腳發軟的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吱!」   另一種不同的聲音從天殘缺的頭頂傳來,他驚疑不定的抬頭去看,只看到一團刺眼的金色物體,他眨了眨眼睛,疑惑那是什麼東西?   「吼!」   那兩顆星子伴著吼聲來到他的身前。   天殘缺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因為站在他眼前的是一隻全身墨黑、四條腿的貓科動物,人類稱之為──「豹」的肉食性生物。按照書上教的知識,自己應該已經被牠吞下肚裡去了,為什麼牠還不見動作?心裡疑惑更深的他和牠兩眼都睜得老大,目不轉睛的互相對視。   「吱!」在樹上的那團金色物體也不落人後的跳上黑豹的背部,原來是一隻少見的金毛猴。   金毛猴望望天殘缺又看看自己,指著天殘缺對黑豹吱吱猛叫。   「吼!」黑豹則又是輕吼一聲。   天殘缺又聽又看,卻是滿頭霧水,完全不明白牠們在幹啥?   直到他們相處了好幾年後,他才知道,金毛猴和黑豹是在討論,人有像他這樣又小又矮的嗎?看起來比金毛猴還弱,這種人咬死了也沒什麼意思,放他一馬好了……   原來這森林裡的動物們,只見過高頭大馬的山寨中人,或是意圖穿越森林進擊霸王霸的人,對天殘缺這看起來小小軟軟的『人』,倒是頭一回見著,身上也沒有其它人類進入森林時那種令牠們感到危險的氣息……而且他身上還有讓牠們覺得親切的感覺,這樣的感覺牠們已經好多沒有過了…久得牠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吱!」金毛猴對著天殘缺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指指黑豹又指指自己,上巴上揚四十五度,擺出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樣。   「吼!」一旁的黑豹也擺出同樣的高姿態。   天殘缺當場呆住了,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吱吱!」金毛猴顯然對天殘缺的毫無反應感到氣憤,撲到他的身上兩手扯著他的衣襟,兩隻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和他對視。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天殘缺想起書裡提過有些活的很久的動物,或是由高人飼養的動物,多多少少都聽的懂人言,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他只好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了。   「吱!」金毛猴顯然是聽得懂人言,牠聞言後,原本兇惡的表情一垮,伸出右手在自己額上一拍,放開殘缺的衣襟直挺挺的倒在地面上,臉上懊腦的模樣,似乎在說『那我前頭的戲不都白唱了嗎?』   黑豹同情的舔了舔金毛猴,「吼!」咬住天殘缺的衣擺,就往看去深遂幽暗的密林拖去,那是塊幾乎無人涉足過的未知之處。   天殘缺不敢多說,但至少明白黑豹是想帶他去某處,雖然不知道牠是不是想把他帶到隱密的地方,再好好享用他,就算真是如此自己也不用白費力氣的反抗,這裡可是牠的地頭呢……如果不是,牠想帶他去那裡呢?要去做什麼?   即使心中千回百轉,動作卻更俐落,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的任黑豹拖著自己往前走。   「吱!」金毛猴一個挺身,接著一個後翻,跳到黑豹的背上,對著天殘缺猛歎氣。   這一猴一豹帶著天殘缺,淨往雜草叢生,根本沒有路可走的地方鑽,不一會已經讓天殘缺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不少,身上也多了許多小傷口,但天殘缺似乎完全感覺不到這些,只是有點好奇,又不是很好奇的跟著走,因為他發現這一猴一豹對他很友善,可能會被吃掉的可能性趨近於零,心中的重擔一放,小孩子好奇心重的天性就一發不可收捨了。   隨著一猴一豹鑽過一處灌木叢。   「哎唷!」   天殘缺專心的用手和膝蓋努力的一邊和灌木奮戰,一邊向前爬進,所以沒注意到黑豹突然停了下來,他就完全沒有收勢的撞上黑豹的後臀,偏偏金毛猴想在發生慘案前拉住他的手遲來一步,在他撞到黑豹後才用力的拉他的後領,使得一人一猴往後跌回灌木裡,一人一猴狼狽的疊在一塊,看來可笑至極。   「吼!」   黑豹瞪了金毛猴一眼,你在搞什麼鬼啊?   金毛猴和天殘缺二個互相扶起對方,面對黑豹指責的目光,金毛猴只是咧嘴一笑。   天殘缺看向前方,發現在黑豹的身前有一個看不見半點光線的黑色洞窿,這個洞窿很小大概只有三尺大,藏在矮小的灌木叢之後完全不虞被人發現。   天殘缺指著洞窿道:「要進去裡面嗎?」看起來很可怕的樣子。   黑豹以動作來表示,走到他的身後,夥同金毛猴一起把他推進洞窿裡,只聽得天殘缺一聲長長的慘叫,接著是一聲重物落入水池裡引起的「噗通」聲。   聽到這一猴一豹也不遲疑的跳入洞窿裡。   「噗通、噗通!」二聲後,洞窿外又回復到原本的寧靜。   洞窿外尋常的毫不顯眼,洞窿內卻是別有洞天……   一個無法看出深淺的藍色水潭正位於洞口之下,一道宛如一匹白練般的飛瀑從天而降,在水潭上濺起無數的水花,金色的錦鯉在飛瀑下不停飛躍,一株自飛瀑中間橫出的樹上長滿紅紅綠綠的果子,自果身滴下一顆顆斗大的水珠,在水面上泛起帶點紅、綠色的漣漪。   潭邊長滿白色碗口大形狀有如香菇般的植物,一朵連著一朵沒有絲毫的空隙,看來就像是覆滿冰雪一般,此時被黑豹馱上岸的天殘缺就躺在這一片雪白上。   真是個奇特的地方!   天殘缺在心裡讚歎,因為這裡除了不知從處何來、也不知將流往何處去的水之外,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透進半點光線,如果有那在進來前的洞口就不該是一片漆黑如墨,可是又怎麼解釋自己可以很清楚的看見洞裡的所有情景?說誇張點他連黑豹跟金毛猴身上有幾隻跳蚤都能數得出來。   造物者的神奇之處,在這裡可以一覽無遺。   「吱!」   金毛猴的輕叫,喚醒天殘缺仍沉溺在這片神奇天地的思緒,轉頭一看,只見金毛猴一臉恭敬的捧著一個外表已斑駁不堪的鐵盒子。   「這是要給我嗎?」   他問,直覺告訴他盒子裡面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金毛猴和黑豹同時點頭,黑豹用頭推推他,似乎是叫他快去接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天殘缺感到非常的疑惑,這東西為什麼要給他?   「吼!」   黑豹看著天殘缺的眼神很親切、很溫柔,讓他心裡感到一陣微酸,這樣的慈祥的眼神,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和牠們才是同類,光是這個眼神就算現在要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他幾乎是用搶的把盒子拿到手上,然後在一豹一猴同樣關懷期待的眼神中將盒子打了開來。   裡頭是一封以防水、防蝕的紙寫成的信,是什麼樣的材料製成的完全看不出來,和現在做的、俱有相同功用的鋁紙,有很大的差別…沒有多想,天殘缺拿起信展開,裡頭是用古老的神族字寫成的,按照理說天殘缺應該看不懂裡頭的內容,可是很神奇的他看得懂,而且熟悉的感覺就像這樣的字他已經認識很久了,只見裡頭的內容是這樣的。   字諭有緣人:   我乃是天朝第六十三世宗主──天蒼元,天朝唯一一個非正統的領導者,當你看到這封信我已經死去,但是請允許我告訴你一些事,如果你同意了,請再往下看吧。   我因練功走火入魔而卸下宗主之位,然後我離開世外桃源先去了蠻海上,海盜聚集的海盜堡壘,在那裡我天天見到的是姦殺擄掠,夜夜聽到的是無辜百姓的慘叫哀號,於是我立下決心要殲滅所有的海盜。   下定決心後,我到了鳳凰王朝,原想組織抗盜的力量,卻處處碰了釘子,更發現除了少部分夙守邊陲的戰士外,幾乎人人醉生夢死、愛好空談,使得我大失所望,所以我改到拿德薩帝國,依然是一無所成,我並沒有被現實所打敗,我想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自己可以完成殲滅海盜的願望,即使自己不成也會有人繼承自己的遺志。   跟著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在這件事上頭,這期間我受到多次的暗殺,我原本以為是海盜看我不過眼,所以派人來暗殺我,誰知一次機緣巧合下,我發現派人來殺我的竟是帝國上一些有錢有勢又有權的人,而他們要殺我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們與海盜彼此掛勾。   我從仙境一般的地方走進污濁的世界,看到許多人性的醜陋,使得我開始鄙視他們,加上自己離開世外桃源後,始終不離不棄跟著自己的妻子,死在這些人的手上,讓我性情大變,從原本只想殲滅海盜的心,變成想要統一天下,讓所有低下的人種不得好死……   看到這裡你該明白,我仍舊失敗,以致於淪落到這步田地,但是失敗讓我明白,我沒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而你,被認可的人啊,你將成為世界的共主!   我要讓你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王,唯一的掌權者,唯有如此才能讓這個世界的人民得到一個真正的安定,雖然它並不能長久,但卻是目前我唯一想到的辦法。   覺得自己辦不到嗎?   沒關係,在你身處的這洞窿裡,有我的所有知識,洞裡的水養著仙靈草,當你天天持續不繼的飲用他,可以讓你身強體健,你身下的白色靈芝,是我特地移植的冰晶芝,日日食一朵,每食滿七七四十九日,就會增進你一成的功力,看見那有紅有綠的果子了嗎?紅色的果子是用來增進陽性內力,綠色的果子則是用來增進陰性內力,每七日各食一粒,十年後可陽陰交融,使你功力更上一層,水底的游魚可看不可食,牠擁有劇毒,你可以以牠的毒牙來煉製毒藥,你可以拆開盒子的底部,裡頭有一本書,那是我所有的知識,別看它只有一本薄薄的書,如果你不用心,即使學上一百年也學不會皮毛。   當你覺得自己可以完成我的心願時,就潛下水潭去,裡頭有我留給你的最後一件東西。   祝你好運,也預祝即將有美好未來的世界吧!   天蒼元絕筆   天殘缺抖著手將盒子的底部卸下,掉出一本看來約有三百多頁、半尺餘大小的書,封面上是剛與柔兼具的字體,寫著『蒼元手書』四字。   書裡頭的一字一句都帶給天殘缺很大的震憾,若不是小風和小星頻頻叫喚,他恨不得馬上把整本書全記進心裡。   之後,小風和小星伴點他喝了點水和吃些果、靈芝,便帶他出了森林,還記得當他只是受了點皮肉之傷的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副驚愕的樣子,只有爹和煞乾爹高興的仰天大笑。   接下來的幾年,他每天都會到這片森林裡來,讀書、練功,逐漸的和森林裡的其他動物建立起良好的感情,因為他身上充滿森林的氣息,也間接的造成他對動物擁有驚人的魅力,使日後人們對他能輕易馴服野生的動物感到不可思議。   天殘缺從回憶中猛然回過神來,眼睛裡射出驚人的光芒,望著小星和小風,道:「走,我們去練功。」    第一集 第八章 雪雲奇鷹 (更新時間:2003-8-27 15:21:00 本章字數:9115)   這天,殘缺在小星、小風的護衛下,待在亡命之森的洞窟裡修練。   小小年紀的他盤坐在冰晶芝上頭,手裡拿著那本」蒼元手書」聚精會神的細讀,翻開書的第一頁,寫著『舉凡神族後裔大都因得天獨厚而擁有姣好的外貌,但是神族後裔壽命都十分的短暫,原因就在現在的神族後裔並沒有優於其它種族,而我們為了保有神族的優越,努力的訓練自己,我們當下的榮耀就是用生命、血汗換來的,而即將接觸神族武學的你,便要做好心理準備,你也許會因此而死。   書中的武功技藝看似易於修習,但沒有不暗藏凶險的,即使我已盡我所能做好最完善的安排,但是卻不能保證你不會步入我的後塵,所以你若不願冒上這麼大的風險,也沒有走回頭路的機會,一旦你放棄,為了保住我的秘密,小星和小風便會殺了你。相信我,這絕不會是危言聳聽。』   這一篇文章對一個心裡充滿仇恨,迫不及待想學得武功報復的孩子來說實沒有半點意義,天殘缺對它半點也不留心,不過緊接在文章之後關於一猴一豹的來歷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小星,全名為:飛星金色猴;小風,全名是:疾風豹。據說牠們曾是魔族的一支,因為受到無族的咀咒而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所以牠們天生就聽得懂人言,甚至還曾經有人看過牠們書寫上古魔族文字。   牠們的學習能力並不遜於任何一種人類,從我在夕照海的孤島上發現牠們後,牠們學會了我大半的知識,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請教牠們,好好善待牠們,因為牠們將是你日後的助力之一。』   「蒼元手書」分為四個部分,即修心篇,開頭說明天朝所有心法都是由『天道心法』演化而來,內容主要是『天道心經』,其它則是針對各類心法分析它的利弊;凶兵篇,包含一套『無殤劍法』,並從十八般武藝到各式暗器,說明它們的用法及特性;體器篇,分別由人的頭到腳仔細介紹,給予可攻可守的法門;最後是天下大勢篇,從各個方面分析介紹天下所有勢力,並詳細的寫出世界的地理自然環境。   此刻天殘缺正在修習『天道心法』,這部讓天蒼元練得廢了雙腳的無上功法,他學起來倒也頗為得心應手,幾年下來略有小成。   天道心法分為十三個階段,每個階段有六個小周天,這裡的小周天和一般所說的小周天不同,這裡的小周天是將人體的經絡分成五個部分,每次運功都要同時依運行路線運行,不能有所差錯,否則輕則傷殘,重著沒命。而當這六個小周天合成一個大周天時,便修成了一個階段,且只要過了第一個階段後,因第二階段與第一階段並無不同,所以修習起來是事半功倍。   只是每向上提升一個階段要注意的事情便會多起來,例如行功時要依四季變化、時辰的不同來調節修練時間的長短,而且一天之中需要修練的時間也會依次增加,到了最後一個階段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能間斷,要持續到大功告成才行,所幸『天道心法』並不局限於坐姿,即使是在行走間,只要配合著呼吸步法,同樣能維持運行,相對的修練者所要擔負的風險是相當驚人。   六小周天分為心、神、意、功、氣、妙六字,心字由大敦穴至百會穴,神、意皆由隱白穴起與衝脈相會後至大包穴、極泉穴然後是少衝穴,功字則是湧泉穴經俞府穴、天地穴終於中衝穴,氣字由肝經絡至中府穴結於少商穴,妙字以竅陰穴起,逆經而上注三焦經至關衝穴,再回到竅陰穴。   這原是某養生的法門,但是經過天朝某位先人的努力後,變成為一種獨門心法,不但能夠讓人擁有與年齡不符的內力(傳說是因為配合時辰練功,吸收萬物之精華所致),且有駐容、洗筋伐髓之功效,而它最大的特點是施展時,內力所經處會化為透明,一旦侵入他人體中,就有可能輕易的將人分解,原因不明。   目前已修練到第七階段的天殘缺,在有多種靈藥的輔助下,一身內力已有相當的水平,這使他總能提早完成日課,然後躲到洞裡來修練,在體器篇裡有一則『表裡不一』,主要教導人如何改變眼神、腔調、體態等,因為平日所需的關係他學得最是純熟。   想到以為他天真無邪的爹,天殘缺唇邊浮現一抹冷酷的淺笑,唯有一個聽話沒有心機的人才不會被人盯著,等他功夫學全了,定要所有人都付出代價,眸裡湧現驚人的殺意。   突然,他轉頭望向進出的洞口,斂去殺意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警訊,方才似乎有一道白影竄過去,會是什麼呢?森林裡的動物把洞口視為禁地,沒有他和星、風的同意是不會來的。   天殘缺把書擺在小風的背上,道:「你們待在這裡,我上去看看。」說完,拔身而起,在洞壁上連點數下躍出洞外。   耳邊傳來一陣輕幽的笛聲,他不禁感到愕然,在亡命之森裡竟然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能活著進出嗎?正欲凝神傾聽,笛聲倏地一變,急促的音符彷彿在催促著動也不動的他。   天殘缺彷彿受到牽引一般,沒有多想朝著發聲處急掠去了。   幾個起落已離開了亡命之森,他驚覺笛聲原來是從更遠的地方傳來,隨著他不停的前進,笛聲越來越清晰響亮,其中逐漸加入了流水聲,顯示他應已接近水源,就在他以為即將見到吹笛者時,笛聲消失了。   天殘缺停下腳步,將內力注於雙耳,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只是除了風吹草動外什麼也沒有,他原地旋了一圈,目光停在被一片濃霧籠罩,難以看透的地方,喃喃自語道:「是銀鏈碧潭嗎?」   此處確是邀仙江的源頭之一,名喚『銀練碧潭』,因它有一道高約四十尺餘的大瀑布,沖洩直下時便是一條銀色的水練,噴濺的水滴像鑲在上頭不慎落下的珍珠,底下受到沖蝕而成的深水潭,不知為何呈現宛如海藻般的綠色,在陽光照射下仍是一片水綠色,濃稠的化不開來,即使是從天而降的銀色水珠打出一陣漣漪後,依舊化為那樣的綠。   據說碧潭底下全是會纏著人不放的吃人藻類,有時偶然可以瞥見的雪白是不幸被吞噬的人殘存的骨頭,因此此潭又有個不大好聽的名字,叫做『噬回潭』,取意於被吃了就回不去的意思。   對許多人而言不論『銀練碧潭』有多美,多令人賞心悅目,但是只要是位於霸王寨的主要勢力範圍內,再好的地方也會變成禁地,更何況它還有一個恐怖的傳說。   這個地方不僅外人不至,就連擁有它的霸王寨也鮮少有人會來,只因為它的週遭被人布下陣式,若不進到陣裡頭,僅能看到一片白濛濛的霧氣,若試圖進入,總是在白霧裡頭繞上個二、三天,餓得頭昏眼花了才會被一腳踢出來,惹得人人都認為裡面鬧鬼,誰還敢來啊?   天殘缺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雖然知道有這麼個地方,卻從未來過,只在長輩的口中聽過,輕聲道:「學以致用,不如就來試試我是不是破得了這個陣式。」寫意的彈彈自己的衣擺,他明白那引自己來的人功力顯然高自己許多,與其把他找出來,倒不如看看他引自己到此究竟準備唱什麼把戲,舉步走進濃霧裡。   直到他的整個身影沒入霧氣之後,一條紫色纖影輕盈的飛落地面,未著繡鞋雪白的玉足踩著柔嫩潮濕的泥土,不算太高的身量不難看出她不過是個小女孩,手裡握著一把約二尺長的白玉笛,蒙著紫色面紗的臉上,看得見一雙讓人心裡感到快甜出蜜來的眼睛。   小女孩定定的望著那片濃霧,輕聲道:「他看起來比我還小,能夠平安入陣嗎?」搖搖頭,彷彿要甩開不在預期之中浮現的憂心,道:「管他的,反正師父交代的事,我已經做了,剩下的跟我可沒有干係了。」轉身宛如飛仙般飄上樹梢,凝脂玉趾在樹幹上輕輕一點,於樹林中飛掠穿梭而去,只是總不經意的遺留下一路的擔憂。   天殘缺一進到陣內,一股寒意即向他攏近,皺皺眉頭,寬袖一掃席地坐下,在天底下的各種陣式中,大都會產生霧氣,但除了天朝的『八方鎖雲』是真正以水氣製造出來之外,其它大部分是利用幻術,或是引鬼氣產生的,但是佈陣只在不讓人進入而不會傷人的卻不多,引鬼氣的陣式就可以不例入考慮。   他用手指在地上畫著,道:「霧含有濕氣,入內不見天日,舉手難見五指,不過尺餘之內倒是看得仔細……嗯…試試它好了。」站起身看似隨意的向外跨出一步,四面除了帶有寒意的霧氣外,仍是只有霧氣。   「沒有變化啊。」這下可難辦了,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有沒有走錯路,白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似乎只能靠目前感受到的來判斷了,喃喃道:「濕而見地道在中。」數著步子向前直走,數到了十八,踏踏地,嗯,還是泥地,伸長手胡亂在四周亂摸倒是摸著了一棵樹,仔細一聽還能聽到樹葉『沙沙』作響,唇邊微勾道:「對了,聞風生木轉向東行。」腳下一拐果然往東走,走沒幾步路腳下倏地一滑,若非穩的快差點便要摔倒,又道:「這是金了,遇金要往西走。」也不轉身就那麼倒退著往回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腳下突然踩空,『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裡頭。   冰冷的水讓他情不自禁猛打哆嗦,四周彷彿是青色水蛇的綠色植物向他疾射過來,似乎打算在第一時間將他纏住,天殘缺臉色一白,很快的弄清楚自己掉到了那裡,不及細思,猛吸一口正待運起護身真氣,兩肩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還來不及看清發生何事,他已被拖出水面,在他整個人離開水中的那瞬間,他還看見那些水草像是有生命般沖追上來,然後力竭的落回水裡頭,他不由頭皮一陣發麻。   當他雙腳踏上泥地,便扭頭去看救了自己的究是何物,這一看之下不禁呆怔住,那是一對有他半個人高的雪白色大鷹,金黃色的眼睛閃燿著柔和的光芒,和其中一隻大鷹愣愣的對望,腦海中有些人影交錯出現,但沒有一個能看清臉孔,他像是受到催眠般伸出手輕輕撫著大鷹的羽毛,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但他只能無言,因為那只是一種感覺,他,並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心裡對牠們油然生起一股親切感,這感覺連在親人身上也從未感受過,他迷惑了,看著手下的一對大鷹,他覺得自己茫然了,究竟他是不是『人』?為什麼他想要的只能在『牠們』身上找到?得到?   這一對羽白賽雪的大鷹,是邀仙江畔特有的生物,名喚『雪雲鷹』,相當的稀少難見,牠們跟一般的老鷹並無不同,但是牠們的羽毛在市面上可是相當的珍貴,除了可製成溫暖的大衣,據說將牠的骨頭磨成粉末還能治百病、解百毒,所以牠們曾經被大量的捕殺,以致於現在已經十分難再見到了。   然而這兩隻雪雲鷹可與一般的老鷹或是同類大大的不同,牠們外表雖然是飛禽,內在卻是當年慘死的天恕緣夫妻的靈魂。在天朝裡有一套古老的禁術,名之為『寄靈神術』,可以讓將死之人把他的靈魂轉嫁到其它的生物身上,但是並無法移到人類身上,似乎是因為人類的意志力較強的關係。   『寄靈神術』之所以被禁,除了天朝人認為此法違反自然生態的運行外,主要是因為施法後誰也不能預知結果如何,也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讓他們不能死,反而要冒著危險變成『非人類』,既是禁術,天恕緣夫婦又怎麼都會呢?   天恕緣不僅位居天朝武官最高位,更與天宗關係密切,要獲知任何事物都是輕而易舉,他的妻子,在天朝更被人譽為『活字典』,因為日慈芯有過目不忘之能,天宗很重視她的能力,讓她遍覽天朝所有經典史集,使她成為天朝獨一無二的『書庫』,在這樣的優勢下,夫妻倆實在沒有什麼不會的。   他們看著天殘缺,這個不過四尺餘的孩子竟然能穿過『五行六氣陣』,實在太叫人驚訝了,而且他們一點也不排斥被他撫摸,反而有一種深感榮幸,又有一種熟悉親切的感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七年前他們施展寄靈神術把自己附在雪雲鷹身上,因為無法適應,一開始走路會跌倒,飛也飛不起來,更別提養活自己了,且必須一次又一次的驚險閃躲狩獵者,被弄得心力交悴的他們,一次來到『銀練碧潭』,它的美吸引了他們,它的環境也讓他們靈機一動,於是布下陣式為自己阻隔出一塊安全的天地。   他們一旦學會了飛行,就不斷的四處遨翔,為的就是要找到他們的少宗主,只是每次總是滿懷希望的出去,充滿失望的回來,只是這次回來竟恰好救了這不明來歷的娃兒,莫非是緣份嗎?否則該如何解釋心中的感覺?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有著日慈芯靈魂的雪雲鷹開口了,附在雪雲鷹身上的日慈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花了七年學會開口說話,只是那把和從前天差地遠的聲音還真是讓人難以接受,一點也無法表現她的溫柔。   明白妻子心態的天恕緣笑了起來,相信不論再過多久、不論往後會有多少堅難,慈芯還是會保有她那童稚的純真。   天殘缺一雙眼睛大張到不能再大,結結巴巴的道:「鳥…鳥…鳥會說話?!」他伸手摸摸自己的額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舊病未癒,泡個冷水又發燒了。連受到咀咒的魔族都不能開口說話了,為什麼牠們會說話?   天恕緣不禁讚賞起眼前的孩子,畢竟前一個聽到他們說話的人,已經因為驚嚇過度目前還躺在床上,整天喊著『有鬼有鬼』,這娃兒只是覺得訝異,平靜的表現,倒換他們吃驚了。   日慈芯用翅膀撫摸著天殘缺的頭,道:「別怕,我們是好……鳥喔。」勉強把『人』字給吞回肚裡,唉,罷了,怎麼說也是一隻價值不菲的高貴鳥類,心裡默默自我安慰著。   愣愣的睜大雙眼,天殘缺看著那撫摸自己的翅膀,覺得自己的眼眶突然發燙,心臟裡流過一道暖流,暖得讓他完全無法克制的抱住日慈芯。   天殘缺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兩個人都嚇了一跳,但是日慈芯很快的明白過來,這娃兒身上充滿著孤寂無依,即使他極力隱藏,可他才幾歲呢?一個小小孩兒又怎能藏得住自己?   少宗主還下落不明,但是老天爺似乎是可憐他們,為他們送來了一個寶貝,一個完全無懼於他們的孩子,日慈芯多想自己有兩隻手可以抱住懷裡的孩子,可以輕拍他的背給他安慰,只可惜現在她只能用一對翅膀小心翼翼的抱著他瘦小的身子,用比鴨叫還難聽的聲音安慰他。   看著妻子和娃兒相依偎的親密畫面,一個念頭在天恕緣的心中形成,鳥類的生命不比人類,他們並不清楚附身的肉體何時會死,既然上天讓他們遇見這個孩子,不如把他們畢生所學全教給他,讓他能替他們找回少宗主,替他們擔負起兩人的責任。   他很明白這麼做對眼前的娃兒很不公平,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兩全齊美的方法,雪雲鷹的飛行距離不遠,所以他們無法越過大海到達異界黑域,更別提回天朝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所能寄望的似乎只有眼前這天賜般的娃兒了。   天殘缺待心情平復過來,鑽出日慈芯的懷抱,道:「殘缺,我叫天殘缺。」當他說起這個名字時,眼珠就像是兩顆黑色的晶石,很美卻也很冰冷無情。   「天殘缺……」兩人聽到這名字眉頭都皺了起來,這名字是何等的不吉利啊,憂心忡忡的交換眼神,日慈芯明白了丈夫心中的打算,但是娃兒的「天」姓卻讓兩人遲疑起來,在這天底下除了天朝的天人族以天為姓外,只有霸王寨的天霸王,這孩子會在這裡出現無疑是霸王寨的人,又是姓天,肯定和天霸王關係密切,他們能放心把希望擺在娃兒身上嗎?   這個疑惑並沒有在兩人的心中停留太久,甚至只是一閃即逝,他們直覺的選擇了信任天殘缺,很沒有道理的,他們就是對他放了心。   「孩子,你可願意接下我們的衣缽?」天恕緣開口問道,他並不想太直接,但是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把所有都教給天殘缺後,他們將要再次啟程去尋找下落不明的少宗主。   天殘缺並沒有兩隻鳥能教自己什麼的不屑,他從『牠們』身上感覺到不平凡的氣質,其實從『牠們』會說話就可以看出確有不簡單的地方,他重重的點頭,他想留住這對讓他感到溫暖的動物,渴望再次接受『牠們』的撫慰。   夫妻倆相視而笑,天恕緣嚴肅的對著天殘缺道:「那麼從明天開始你每個晚上子時後來這裡。」頓了頓道:「要學好就要吃苦,你……」   天殘缺打斷他未竟的話語道:「我不怕。」從他懂事到現在,沒有一天不苦,可是這些苦還不能滿足他想要的未來,所以即使有更多更多的苦等在前方,他也不會有絲毫退縮,因為現在越苦往後他就越輕鬆,苦的人將不再會是他。   他堅毅的表情和露出決心的眼神,讓夫妻倆信了他的話,也從彼此的眼中看到安慰,這孩子未來的成就將不可限量啊。   ※※※   時間流逝就像是一支夾帶著嘯聲的勁箭,更像那潺潺流水,一去不復返,總是急匆匆的時間,踩著從不曾停留的腳步,走過八年的光陰。   這八年裡世界上沒有一塊地方能到平靜,就連與世隔絕的天朝,也因為天宗天恕誠沒有留下任何遺言的突然病逝後,為了新宗主天朝著實亂了一陣子,直到共擁天鏡玄代掌宗主之位才得以平息。   但這事不過是天下之亂中無關緊要的小亂,真正引發大亂的是,八年前之中各大世家、門閥開始擴充自己的勢力,不斷的招攬有名的高手智者加入,這舉動引起各大國領導者的注意,更屢屢引發幾次不大不小的戰爭,為逐漸失衡的世界埋下一堆不定時炸彈。   而最讓人忌諱的,莫過於意舒國左賢王元氏一門,不知打那招來一對親如手足,一對應該已經死了十餘年的絕頂高手,眾人合稱他們為『文武狂癡』,『文狂』言道儒,他的文才連在以文學聞名世界的鳳凰王朝中脫穎而出的狀元郎都要甘拜下風,且他精擅奇門八卦之術,傳說他曾破解了世外桃源的那道屏障─『八方鎖雲』,成為自天朝鎖國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見識到桃源美景的外人。   『武癡』錢彬,天性嗜武如命,為了學盡天下間的武功,與言道儒一同一一挑戰各門各派及天下名家,偷習他人武藝,因為言道儒武功雖略遜錢彬一籌,卻有難得一見的過目不忘之能,等到眾人發現這一點時,錢彬已成為一個打不敗的怪物!直至十二、三年前各大門派盡起精英,才將兩人截殺於邀仙江畔,豈知兩人竟死而復生,世事無常,這句話真是至理明言啊!   這兩個人的意外出現,促使元氏門閥躍上當前首屈一指的地位。   ※※※   一條白練彷彿從天際飛洩而下,瀑布二岸突出的石塊被洗刷得光潔似鏡,四濺的水珠在日光照射下顯得如同琉璃一般,晶瑩動人。   瀑布的正中央突出一塊大石,一名有著一張毫無血色、白得像是可以看見皮膚底下微血管的臉,好似是以石頭雕出來,冰冷而僵硬的少年端坐其上,飛濺的水珠沒有一丁點能濺到他身上。那雙深遂如夜空般的眼睛,此時像把月亮盛裝在裡頭,射出柔和卻讓人不寒而慄的金黃色光芒,微薄的嘴唇輕抿,未束的長髮隨風在身後飄散,身著的銀灰色錦服卻是連衣角也沒掀起半點,手中一柄三尺近四尺長、劍身與尋常的劍並無不同,但此時卻包裹在一層白色的霧體裡。   眼前的他即使站起身當不超過六尺,瘦弱的身形像風一吹就會飛走,可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高手擁有的特殊氣息,讓人產生他很強大的感覺,在這樣的氣息裡加上此刻的他看來宛如鬼神一般。   這裡是『銀練碧潭』,三年前天、月夫妻倆再也沒有東西能教天殘缺,便相偕外出繼續他們尋找少宗主的未竟責任,如果現在他們再見天殘缺,一定會嚇一跳,因為在三年前他只是個寡言寡情的孩子,可是現在的天殘缺看起來是那麼的無情冷漠。   八年前天殘缺心裡先是有了月心蝶,然後又遇到令他倍感親切的天、月夫婦,讓他仇恨的心稍微淡了,這少了兩者的三年卻是他最痛苦的日子,天霸王三兄弟開始洗腦般的傳授他許多負面的觀念,帶著他四出搶劫擄掠,或是吃喝嫖賭,受到天霸王重金禮聘的隱士師父所教授的全是些邪門的東西,正與反不斷在他腦海裡糾葛不清,幾乎讓他神經衰弱。   沒有人能讓他安心的吐露心事,他只能凡事往肚裡吞,所以他怎能不陰沉,那些大人的嘴臉,他是越看越想吐,叫他怎麼不冷漠,就算是養一條狗,偶爾也該安撫牠,可是瞧瞧那些傢伙對他做了些什麼!!   為了滿足所有人對他的期望,他不知已有多少年沒有嘗過睡覺的滋味了,雖然覺得很可笑,可是他還是渴望能得到親人一記微笑、一聲獎勵,然而一天盼過一天,一年想過一年,他早已死心,現在堆積在心裡的除了恨,就是濃濃的血腥,呵,不知道那些傢伙的血是什麼顏色呢?   這些年他學了很多,但是他不懂得嫖,也沒有碰過女人,在他心裡面他想要的女人只有一個,也唯有她值得他愛,不過他到現在仍未破身倒是得感謝他的隱士師父,因為師父告訴天霸王,他的『神功』未成不能接近女色。   哼,輕蔑一笑,採陰補陽、專門用來迷惑女子的邪門心法,也配叫『神功』嗎?他的隱士師父,曾是江湖上有名的淫魔,稱『邪淫之徒』名叫風流海,後來因為採陰補陽補過頭,弄得空一身內力卻完全無法使用,雖說不過是個淫魔,但他的失敗卻是源於己身,旁人尚拿他無法,所以他轉給天殘缺的功夫倒也不差,儘管不大正派,但對殘缺而言,絲毫沒有分別,只要對他有助益,下三爛也學得。   風流海的心法名喚『情心烙印』,修練之外可以對女子進行採補,也能釋放類似催情素的東西,讓女人情不自禁的投懷送抱,可是它有一點與其它淫邪之法不同的地方,就是修練時不會產生任何情慾之念,甚至會比出家人還清心寡慾,而且功法未成前不但不能破身,連握一下女性的手都是大忌。據風海流的說法,這是因為要屯積、培養男性的精力跟魅力,當功法大成後,全天下的女人都將手到擒來。當然他說得傲慢,天殘缺還是在心裡嗤之以鼻,要那麼多女人做什麼?生孩子嗎?他可不要,礙手礙腳的。   小小年紀的他,心裡以為女人都是像他娘那副善妒無用村婦的模樣,當然月心蝶是唯一的例外。   他的『天道心法』已經練到了十二階,因為修練『天道心法』的緣故,造就他一心多用的能耐,使他能同時修練多種技藝,更值得慶幸的是『天道心法』的融他力相當的高,所以儘管他東練西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內功心法,最後都被天道心法給同化,保留了其它心法的功能,卻不會造成他體內的錯亂,只是如此一來也拖累了天道心法的進度,以致於目前僅修練到十二階。   他並不焦急,他還沒把他的師父和三個爹搾乾,至少也要騙得師父把一身功力盡傳於他,光靠洞窟裡的靈藥沒有辦法滿足他的需要,因為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強,或許該說是他還達不到他想要的目標。   隨手把劍還回劍鞘中,環顧週遭,即使是牠們與自己相處了五年,教會自己許多武功技藝,甚至還讓自己神跡般擁有靈識師程度的靈心識法,雖說對自己確有幾分真情意,可是說穿了這兩隻鳥還不是在利用自己?冷冷一笑道:「不過我也是在利用牠們啊,讓我幫忙尋找他們失蹤的主子?哼,誰有那個閒情逸致?」   站起身,他的耳朵敏銳的聽到有人呼喚他的聲音,唇邊浮現一抹飄忽又帶寒意的淺笑,籠罩著手裡長劍的白霧吞吐不定,道:「看來又有生意上門了。」最近殺人是他生活的重心,那些傢伙看得很怕,卻也很興奮,因為他終於也點達到他們的期望了。   彈身而出的同時,丟下一句冷酷的話語道:「何時才能達到我的期望呢?」    第二集 第九章 霸王窮途 (更新時間:2003-8-27 18:11:00 本章字數:9680)   寂靜之森前黑鴉鴉的一片,那是一群身著黑色勁服的人,照分佈的情形看來,應不下千人,領頭一人,高距馬背上,頭戴金冠,耳邊垂下兩串姆指大的珍珠,青黃的臉色,配上一雙熠熠有神的大眼,蒼白的嘴唇,單薄的身子,罩在一件龍袍下,整體看來似乎不太健康,但光是一雙眼睛已具有驚人的氣勢。此人正是意舒國左賢王,元氏門閥的閥主─『鐵血殘生』元殺。   他的後頭是一個作書生打扮,手裡還拿著一把羽扇的男子,生得清秀,但兩眼不正。卻是門閥的頭號軍師─『心有千緒』葉道宣。   此時霸王寨的三位寨主和天沐鋒並立一起,面對元氏門閥的一眾人等。   天霸王怒道:「馬的,元殺你這是什麼意思?帶一群人來向老子示威嗎?」   面對天霸王的怒氣,元殺微微一笑道:「霸王兄莫要生氣,小弟此次來不過是想向沐鋒賢侄討個交代。」   天霸王聞言,轉身就賞天沐鋒一個巴掌道:「馬的,你在外頭給老子惹事生非了?」   天沐鋒措手不及被打個正著,向後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道:「爹你聽孩兒說……」   「住口!」天霸王兩眼一瞪,怒道:「沒有什麼好說的!」   面向元殺道:「老子的霸王寨和你們元氏門閥井水不犯河水,你若只是來討個啥嘮子交代,何必帶這麼一大群人來?你把老子當三歲奶娃娃嗎?」   元殺道:「霸王兄誤會了,小弟武藝不行,仇家卻多,多帶人才能小弟安心。」   天霸王呸聲道:「曾十招內敗佛心慈俠於掌下的『鐵血殘生』武藝不行,那老子豈不是要去跳邀仙江自殺?」   「霸王兄言重了。」元殺道:「此次小弟前來確是只為一個交代,只是這個交代關係到小女一生及名節,小弟自然要十分慎重。」   霸王寨的三位寨主聞言同時色變,向來鮮少表露怒意的史伯,兩眼放出冷芒瞪視天沐鋒道:「好小子動腦筋動到人家寶貝女兒身上了!」   在霸王寨中就只一匹色狼,而這匹色狼正是天沐鋒,原本大家寵愛他也由得他去胡作非為,怎知有一次他竟把腦筋動到寨中兄弟的妻子頭上,這才被天霸王狠狠的訓了一頓,要他不許在寨裡胡來,誰知他便目標轉向寨外,自此霸王寨不知為他收了多少爛攤子,這也就罷了,現在他竟然動到死對頭的身上,這件事眼看是難以善了了。   天沐鋒低頭道:「我…我是被騙的…他們使計矇我…」   「哼!」魯煞冷聲道:「若不是你自己色心又起,他們怎矇得了你?」   史伯看了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天霸王一眼,上前一步道:「元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相信我們雙方沒有人會贊成這件婚事,而你也不用在這事上做文章,你若真要交代,沐鋒讓你帶回去,要殺要剮隨你便是。」   「伯乾爹!」   天沐鋒難以致信的叫道。   元殺聞言不禁微微變了臉色,瞪了天沐鋒一眼,怎麼這小子在霸王寨裡似乎沒半滴份量?   「爹。」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引人向發聲處望去。   天殘缺看也不看元殺等人一眼的走到天霸王身旁。   元殺和葉道宣互視一眼,心裡疑惑著天殘缺的身份,怎麼江湖上從未聽過此人?何時天霸王多了個兒子?   元殺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自然敏銳的感覺到此人的出現明顯的改變了現場的氣氛,霸王寨那些跟在寨主後頭的下屬,在見到來人後,少了對他們的戒備,卻多了對眼前人的恐懼……真是令人疑惑不解。   看到天殘缺面無表情的臉,天霸王的怒氣迅速降溫,不敢與他四目相對,轉頭他望道:「嗯,來啦,怎麼遲了這麼久?」   「孩兒到亡命之森去了。」   「喔。」   天霸王聽到亡命之森就沒再問下去,那裡除了天殘缺誰也進不去,本來在天殘缺第一次進入亡命之森安然出來後,他還以為那些畜牲改性了,派人去看的結果是全死在裡頭了,所以他對天殘缺能安然無事的多次進出,感到很不可思議,但卻也不願過問,因為天殘缺越是長大越是讓人害怕,有時自己都會因為在夜裡夢見他而嚇醒。   元殺看到天霸王對自己的兒子竟有著若有似無的畏懼,心中更是疑惑重重,但此行重點不在此,先放下問題日後再做調查。道:「史伯兄,這次小弟親自領人來就是想與貴寨修好,諸位寨主又何必拒人千里呢?」   儘管元殺一臉誠懇的模樣,看來絲毫不像作偽,但元殺的個性反覆無常,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作風,使他臭名滿天下,人人對他的話總是要大打折扣,這些年一閥一寨看似風平浪靜,暗中卻是波濤洶湧,霸王寨自不能任元氏門閥坐大,但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大搞破壞,畢竟師出無名,只得在暗地裡動作頻頻,猛扯他們的後腿,不久前元氏門閥的一次大宗走私,被東方世家的人破壞,損失上千萬天行,便是霸王寨派去的奸細洩露消息給東方世界,而這種事在彼此之間可謂是層出不窮。   因為霸王寨不可能光憑搶劫維生,他們也有經營事業賺錢,這些事業不外乎青樓賭場之類,造成元氏門閥興起後,雙方的旗下事業一天到晚在打對台,面對想要獨佔豐厚營收的彼此,雙方自然是水火不容,視彼此為眼中釘。一閥一寨除了事業上的問題、和讓人防不勝防的暗算外,因為元氏門閥有著稱霸的野心,從他不斷吞併比他弱的閥派可以窺出,所以理所當然的對想打下霸王寨的元氏門閥而言,霸王寨永遠不會是朋友,相同的霸王寨也不會認為這個正如日中天的門閥會那麼簡單的和自己言好。   其中必有詐!   三位寨主交換了個眼神,腦中不約而同的閃過這個念頭。   但即使三人心中有強烈的不安,從元殺或是葉道宣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端倪,天霸王不禁在心裡暗暗問候元殺的祖宗八代。   史伯被人稱為『狐狸』,為人之狡猾奸詐自不在話下,但此時面對神色自若的元、葉二人,和他們身後一眾嚴謹肅立的手下,儘管心中轉過百多個念頭,眼珠子不知在眼眶裡繞了幾圈,依然無法明白元殺此舉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果說元殺是想用他女兒為借口,一舉攻下霸王寨,但是即使霸王寨中除了百多位有作戰能力的壯丁外,其餘皆為寨中下屬的家室,然而霸王寨前有戒備森嚴的『寂靜之森』,後有無人能侵的『亡命之森』,霸王寨的堡寨更是固若金湯,即使元殺趁此時發難,他們亦有足夠的時間藉由手下的掩護退回堡寨裡,更何況元殺攻下霸王寨並不代表他便能統合霸王寨的旗下事業,也許還會得不償失……這樣的行為實不像總是深謀遠慮的人會做的事。   相對於史伯的諸多思緒,魯煞只是充滿恨意的瞪著元氏門閥的人。心裡思忖,霸王是我們多年處心積慮、一步一步打造出來的霸業,豈容他人覬覦?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次的事若沒有處理好,霸王寨肯定會毀於一旦。思忖間用眼角瞄了天殘缺一眼,想看看他有什麼表情或是不尋常的舉止……雖然這近乎不可能發生,但是從天殘缺這些年旁人拍馬也趕不上的進步,和驚人的氣勢與智能,讓他願意相信天殘缺可以看出此事的來龍去脈,以及元殺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顯然天、史二人亦有同感,偷覷了天殘缺一眼,同時天沐鋒也迅速的抬頭,有點不安驚懼的看他,似乎害怕被他看透什麼。   其它人對天殘缺如此寄予厚望,天殘缺自己雖然心中有點模模糊糊的概念,好像捉到了些什麼,又好像漏失了什麼,但他巴不得整個霸王寨的人死光光,就算真的全盤瞭解元殺等人想怎麼對付霸王寨,他也不會說出來的,當然如果雙方打起架來,他鐵定會頭一個落跑,這些年為他們出生入死、拚死拚活已經夠了,接下來他要做可以讓自己覺得快樂的事。   對天殘缺仍是一貫寒冰似的表情,無動於衷的樣子,雖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是天霸王三人心中還是不免感到失望,和些許沮喪,畢竟一個從小到大養了十五年的孩子,自己竟然看不透他的心思……。   天沐鋒低垂的臉上,表情驚疑不定。他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天霸王有點受不了己方越來越凝重的氣氛,尤其對上元氏門閥一眾無煩無惱,彷彿成竹在胸的模樣,心裡不禁怒火狂燃,兩眼圓睜大若銅鈴,粗聲粗氣的道:「馬的,元殺小子你有什麼把戲直接耍出來便是了,這般婆婆媽媽的虛偽噁心,真叫老子不痛快!」   元殺對天霸王稱自己為小子,卻自稱老子,簡直把他當成了兒子,即使心機再重、再深沉、表面功夫了得,也不禁變了臉色,冷笑數聲道:「天霸王你們未免太多疑了,本閥主是真心誠意想藉由我們一閥一寨的聯姻來改善彼此間的關係,若你們當真不願意本閥主倒也不敢勉強,但你們屢屢懷疑本閥的來意,未免也太小心眼了,竟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   魯煞聞言,不由得冷哼一聲,咕噥道:「既然不敢勉強,那還不快滾?死待在這兒睜眼說瞎話!」   聲音雖是含在嘴裡,但對功力高強如元殺者,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元殺眼裡冷冷瞥了魯煞一眼。   史伯先回頭給魯煞一個讚賞的眼神,這才轉向元殺回報他數個加了強烈不齒意味的冷笑聲,語帶諷刺道:「我們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元殺小子你自己心知肚明,更何況咱們可不知你有那裡像個君子了,該說是『以壞人之心度小人之腹』吧!嘖嘖……這麼說起來還是咱們看輕了你,莫怪你臉色都變了,來,讓在下給你賠個禮。」說完裝模作樣的一揖。   元殺被他們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喚得心裡不悅,又被史伯出乎意料的犀利言辭,激起暗斂的怒意,一張青黃的臉微微漲紅,語調不可自抑的上揚些許,道:「好…好…好你個史伯…你們莫要敬…」   下頭的話被葉道宣在肩頭上的一記輕拍,拍回肚子裡,葉道宣知道元殺年少得志,不到三十五歲就成了天下第一門閥的首腦,平時過慣被屬下奉承的日子,難免心高氣傲,變得很容易被人激出心底話來,為了計畫的安穩進行,他向元殺輕使了個要他平心靜氣的眼色,接口道:「三位寨主真的是多慮了,閥主或許在江湖上風評不大好,但終究是為人父母者,這兒女終身大事自然馬虎不得,更不會藉結姻親之名,行侵吞貴寨之實,畢竟為了擴張勢力而犧牲自己的唯一的掌上明珠,這種事天底下有那對父母會蠢得去做呢!」   「嘿嘿……」史伯不屑的笑道:「哼,說得好聽,誰人不知元殺小子是個沒血沒淚、沒心沒肺的狗東西,他連父母兄弟師父都能親手殺了,又怎麼會重視一個只適合用來設美人計的女兒呢!」   回頭狠瞪了天沐鋒一眼,續道:「怪只怪我寨少寨主不爭氣,被你們的美人計套個正牢,讓狗東西的掌上明珠得以發揮唯一長才,算咱們寨裡時運不濟,出了這麼個蠢貨!」   聽史伯越說越難聽,元殺的臉色一直往下沉,到得最後連笑容也掛不住了,整個嘴角往下拉,神情說有多麼難看就有多麼難看。   葉道宣心中一凜,為什麼史伯一直再激怒閥主?憑他的智能他應該知道激怒他們並沒有好處……難道他發覺他們是在拖延時間?   其實史伯並沒有發覺出什麼,只是憑著多年在江湖中打混培養出的直覺一直發出警告,讓他心中感到十分的不安,直覺的認為不宜和元氏門閥糾纏下去,所以他才會毫不理智的刺激元殺。   天沐鋒也覺得史伯不像以往自己熟悉的樣子,似乎很急躁……右手悄然伸探進懷裡,再伸出來時,握著拳頭裡頭好像捉了些什麼。   在一旁的天殘缺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暗留意。   葉道宣佯作臉色一沉道:「各位寨主,本閥是基於禮數才對各位特別客氣,莫忘了這事上說來是貴寨理虧,你們若再損及閥主,可別怪本閥無禮才好。」   「哼!」天霸王提起天沐鋒的後領,將來不及反應的他一把丟到元殺的座騎蹄前,道:「喏,是這小子惹得是非,老子現時就與他斷了父子關係,呸!現在老子愛怎麼罵就怎罵,總不理虧了吧!」   天沐鋒大駭,連滾帶爬狼狽不堪的離開馬蹄前,背對著天霸王等人眼中閃過濃厚的殺意,緊握了下從未鬆開的右手。回過身,臉上已爬滿淚痕,悲切的喊道:「爹,你怎麼這樣對我?我是你唯一的親生兒子啊!」   他那毫無男子氣概的表現,惹得眾人大皺頭。   天霸王怒道:「混帳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生非,弄一堆爛攤子給你老子收拾,老子若早知道會有今天,早該在你娘把你生出來時,一手捏死你,也省得氣短你老子好幾十年的壽命!」   「唯一的親生兒子又如何?」魯煞淡然道:「早在十二年前就決定由殘缺繼任寨主之位,你在我和二哥眼中一點也不重要,若不是看在和大哥多年的情份上,早八百年前就該宰了你。」   天沐鋒聞言如遭電擊,愕然道:「什麼?」他知道魯煞一向是最看不起他的,只是他倒不知道魯煞有過殺他的念頭,更不知道天殘缺那來歷不明的狗雜種已經被內定為寨主的接班人。   史伯看也不看天沐鋒一眼,凝視葉道宣,緊抿了下雙唇,眼中精光四射,語氣益發冰冷的道:「哼!對你們無禮卻又如何?想要用武力攻下霸王寨嗎?若你們辦得到,儘管放馬過來便是,讓本寨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元氏門閥有幾兩重!」   空氣似乎一瞬間整個沉重起來,讓人在一呼一吸間感到困難,彷彿這肉眼難見的氣體在空中凝結,非要人大口大口的呼吸不可。   元殺眼中突然劃過一絲喜色,大喝道:「好!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元氏門閥的手段!上!」   天霸王三人愣了下,沒料到他們會突然發難,三人倏然轉身動作一致的向後飛掠,不料迎面罩來一片粉末狀的物體,史伯驚道:「不好…快…閉…」還來不及說完,一股異香侵入鼻頭,頓時渾身一軟失去力氣般的癱倒在地,很快的天霸王和魯煞也步了他的後塵。   當他看清是誰暗算他們時,心中實是悔恨交集,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不知何時繞到他們背後來的天沐鋒,他恨自己為什麼從沒有懷疑到天沐鋒頭上,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得意輕功教給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面對三人同樣憤恨,卻有著不同情緒的複雜,天沐鋒可沒心情去理會,他四周張望,想在已經殺成一片的混亂中找出天殘缺的下落。   不知何時霸王寨的堡寨處,升起數道裊裊的輕煙,從山寨上下來支援的竟是黑衣黑褲的元氏門閥眾,而潛藏在暗處的暗椿也不知何時被人清除,現在現場只剩不到十人的霸王寨人在做垂死掙扎!   元殺將最後一個敵人刺穿,彷彿這劍就讓他得到天下似的仰頭大笑起來。   突然一聲破空清冷的長嘯打斷了他的狂笑。   一道銀虹從遠而近眨眼間已來到他們眼前。   天殘缺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見的冰冷,他的左手上抱著奄奄一息的小星,從小星嘴角流下黑色的鮮血,劃過他銀色的衣裳,他的臉上有鮮血、身上也是鮮紅處處,手上的劍更有鮮血滴下,任人一眼就明白他一定殺了不少人。   包含元殺在內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天殘缺森冷的道:「真是思慮周詳啊!不僅派了人侵入堡寨,還讓人在水中下毒,哼!」   「你們要攻下霸王寨,再由天沐鋒來接管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以無情無緒的眼,環視眾人道:「唯一的失策就是在水裡下毒!原本我是不想管的,現在卻不能善罷干休」   被天殘缺一言道破,元殺和葉道宣同感驚愕,而心裡也有點明白為何天霸王會害怕自己的兒子了,兩人心中不由暗呼不妙。   雖然不明白天殘缺為何會說不想理會攸關霸王寨存亡的事,現在卻又抱著一隻瞧不出生死的畜牲,阻在他們面前,似乎跟他懷抱裡的畜牲有點關係……   元殺自知眼前的人渾身散發著強大的壓迫感,自己都要有點受不住,更別提功力、威勢皆不及自己的手下,用眼角偷覷了下,除了葉道宣勉強支持外,其它人早鬥志全失,露出霸氣十足的笑容道:「好,臭小子倒有幾分膽量!」   單手一圈,飛身向天殘缺擊去道:「讓本閥主見識見識,你這臭小子到底有何本事吧!」   天殘缺微一側身,讓過元殺的攻擊,長劍一挺正對上元殺的下腹部。   元殺嘿然一笑,屈指震開天殘缺的劍,先前擊空的手,竟從不可能的角度折回,攻向天殘缺的後腦。   天殘缺低頭跨步,長劍橫掃依然瞄準元殺的腹部。   這次元殺不理會天殘缺的劍,閃身到天殘缺的左側,一掌攻向他懷裡的小星。   天殘缺來不及抽劍回防,身子一個側彎,以左腳掃開元殺的手,用右腳為軸心,轉身收腳出劍,一氣呵成。   元殺運功於掌握住天殘缺疾刺而來的劍鋒,空著的手一掌橫擊天殘缺的面門。   「鏘!」   天殘缺當機立斷的震斷長劍,手一個反轉以劍柄迎向元殺的手掌。   兩者相接觸,一陣狂風以接觸點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四周的人受不住的順著風勢向後退,倒也相安無事,但受制的天霸王三人卻沒他們好運,被狂風一刮,剎時成了滾地胡蘆。   狂風帶著一片白濛濛的氣流,讓人看不真切引發狂風的兩人。   待狂風轉微,兩人的情勢也分明了起來,天殘缺嘴角淌下鮮紅的血絲,身上的銀衣撕裂得看不出一塊完整的地方,手中的斷劍化為粉末早不知散落何方。相對於天殘缺的慘樣,元殺顯然只好了一點點,同樣的發亂衣裂,手中另一截斷劍也不知去向,卻勝在少了一抹腥紅。   濃濃的殺意在元殺的眼眸中出現,天殘缺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深厚內力,和應變能力讓他深深感到威脅,讓他覺得現在若不除掉天殘缺,日後肯定後患無窮。   他凝聚起畢生的功力,想給天殘缺致命的一擊,永絕後患。   天殘缺自看出元殺強烈的殺意,但他的注意力卻被懷中一陣小小的騷動吸引,他低頭一看,只見原本不明生死的小星,張大一雙圓圓滾滾的眼睛,充滿生機的凝視著他,天殘缺心中一陣激動,眼淚有奪眶而出的衝動。   他在天沐鋒聽到元殺一聲「上」衝出時,也同時轉身返回寨裡,卻在自己房中看見小星因為貪吃,誤食了以已經被下毒的水熬成的湯,因中毒而奄奄一息的樣子,心中有恐懼和憤怒,害怕陪了自己十二年的朋友會從此離開自己,氣憤元氏閥下毒的手段,所以他便含恨殺了下來,途中見著的人不分敵我全慘死在他劍下,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這一路上究竟殺了多少人。   如今看來這毒物顯然奈何不了小星,心中怒火頓息,腦裡也清晰了起來,不由暗責自己太過意氣用事,竟然會被怒意支配了行動。   元殺見天殘缺分心,心想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雙掌同時向天殘缺擊出去。   此時天殘缺已冷靜下來,仔細在心裡盤算逃生的方法,見著元殺雙掌轉來,心中暗道聲「來得好!」,竟單掌迎去。   元殺見狀不由冷笑了下,心裡暗喜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如此托大!」,大喝道:「找死!」   二人三掌接實。   一旁的眾人早運足內力等待下一波狂風,誰知竟是風平浪靜。   元殺在二人手掌接實時,心中驚呼不妙,因為他只覺二掌彷彿印在雲上,空蕩蕩的沒有什麼感覺,且深厚內力更是石沉大海一去不回。   他驚疑不定的抬頭看著天殘缺。   天殘缺嘴角勾起一抹讓人寒心的冷笑,身子如鬼魅般向後飄開,洒然自若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在和人對掌比內力,更不像有受過傷的模樣,他輕拍了下懷裡的小星,轉身往來時處飛掠而去。   天沐鋒正想追出卻那裡還有天殘缺的影子,心下駭然。   天殘缺一離開,元殺的身子一震,擊出的內力竟全部湧回體內,「噗!」他吐出一口血霧,五臟六腑險些都反震之力震得離了位,雖然要不了命,卻已讓他受了嚴重的內傷,在他傷重昏迷前腦中閃過一個疑問:「這…這…這究竟是什麼武功?」   葉道宣搶前扶住元殺倒下的身子,面向天沐鋒道:「那小子究竟是誰?為什麼你從未跟我們提過?」   不久前天沐鋒在機緣巧合下遇見媚骨天生的元殺之女,元惜惜,被她深深吸引,元惜惜卻對外貌尚稱得上俊逸的天沐鋒無甚好感,所以天沐鋒在追求受挫後動了歪腦筋,竟到元惜惜的閨房偷香,也算他運氣不好,當時元惜惜的母親正好想與女兒談心而去與元惜惜同臥一床,元惜惜的母親在江湖上亦非尋常人物,人稱「狐媚女」,算得上是一流高手,所以當天沐鋒不知死活的偷了進去,又深覺被迷昏的女人玩起來沒有樂趣而未施放迷香,理所當然的被元惜惜母女逮個正著。   兩人將天沐鋒五花大綁的綁去交給元殺處置,當時元殺和葉道宣正為如何攻下霸王寨、又如何安撫霸王寨擁有的事業管理人而苦惱,天沐鋒這個早想拭親、無情無義的傢伙,正好解決了二人的煩惱。   於是元殺以把女兒嫁給天沐鋒,和成為霸王寨之主,以及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加上十個上上之選的侍妾,收買了天沐鋒,讓天沐鋒把霸王寨所有暗椿全部畫出來,並透露堡寨防衛最弱的地方,在一切佈局完畢後,便令天沐鋒先回霸王寨,接著算好日子,兩人便領人來霸王寨討公道。   沒想到途中殺出個天殘缺,還差點害死了閥主。   面對葉道宣責問的眼神,天沐鋒恨道:「他?他不過是天霸王不知打那抱來的雜種,仗著有點腦袋從不把人放在眼裡,哼,你們從未問過我,我又怎會有事沒事提起我最痛恨的人!」說到最後因恐懼而語調上揚,因為他雖從不理會天殘缺的事,但天殘缺殺人的手段卻不是沒見過,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也會成為天殘缺手底下的一道亡魂,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葉道宣想起天殘缺臨走前的一抹沒有半點笑意的笑容,心裡也不禁打了個寒顫,歎道:「罷了,你帶人把這裡收拾收拾,我帶閥主去療傷。」說完轉身正想施輕功飛掠離去,卻發現自己和閥主的坐騎悠閒的在一旁吃草,愣了下,在閥主和天殘缺第一次對掌時,他躍離馬背,以免馬兒驚慌之下把他甩落馬背,原以為馬兒早該被狂風嚇得不知去向,怎知牠們竟在一旁吃草,安適自在的模樣,好像這裡是最令牠們安心的家似的。   他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天殘缺離去的方向,歎道:「是他嗎?一個人怎能讓人感覺驚懼,卻讓畜牲感到心安……」想到他來時手裡抱著一隻金毛猴,和他在金毛猴清醒後便即離去的舉動,道:「……真是個奇特的人啊!」匆匆看了兩匹馬一眼,甩開思緒飛掠而去。   天沐鋒見他離開後,兩眼爆射出漫天殺意,走到天霸王三人身旁,厲笑道:「哈哈,你們也有今天啊!」伸腳狠狠的踹自己父親的腹部。   天霸王忍著不出哼出聲,只是用一雙因為殺意而通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眨也不眨的,瞪著天沐鋒。   天沐鋒難掩心中不安,喚過一名屬下,抽出他的配劍,一劍劃過天霸王的雙眼,吼叫道:「看你還能不能再盯著我看!哼!我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你從沒把我當個人看,動不動就拳腳向相,竟然連寨主的位置也給了那個臭雜種!」他每吼一句就在天霸王身上劃上一道傷口,有時只劃開衣服,有時卻深可見骨。   史伯和魯煞看得心中激動不已,雙唇連動,卻說不出半個完整的字來,二人看得心如刀割,兄弟多年,如今眼見大哥有子不肖,卻是無能為力,二行血淚不由得從眼裡滴了出來。   看到天沐鋒高舉著劍想一舉了結自己的父親,魯煞不知打那來的力氣,竟站起身來撞開天沐鋒,只是撞開天沐鋒後,他亦支撐不住的倒在天霸王身上。   天沐鋒不怒反笑,鼓掌道:「好,好感動人的兄弟情啊!」   走到魯煞身旁,彎下腰和他四目相對,道:「嘿,想殺我嗎?我先成全你吧!」揮劍割下魯煞的左耳、右耳、鼻子、雙唇,笑道:「怎樣?痛不痛快啊?哈哈哈!」兩手握住劍柄,垂直刺下,貫穿魯煞的心臟和天霸王的腹部。   冷眼看著兩人斷氣,天沐鋒把劍從他們身體裡抽出來,用魯煞的衣服把劍上的血跡擦乾淨,將劍交回一旁的屬下,低頭對史伯道:「伯乾爹,算起來在從小在霸王寨中就你對我最好,念在往日恩情,今天沐鋒原該饒你一命,只是你一定不想跟好兄弟分開吧?」   獰笑著喝道:「來人啊!宰了他!」   「是!」   史伯一雙眼睜得比銅鈴還大,身上插滿天沐鋒手下人劍,流滿地的鮮血把翠綠的草也染紅。   看著三個長輩的死,天沐鋒沒有半分悔意、愧疚,只覺得像是解開束著脖子的項圈般,大大的鬆了口氣,道:「走了。」甩袖大步離去。    第二集 第十章 傳功奪命 (更新時間:2003-8-27 20:29:00 本章字數:7699)   前往霸王寨的路上,屍橫遍地,鮮紅的血流在通行的走道上,像極了一條血色的河,殘肢斷臂散落其間,看來就像是個阿修羅地獄,而通往霸王寨的路,成了一去不回的死亡之道……   天殘缺懷抱小星對週遭一概視若無睹,瞥了眼黑煙密怖的堡寨,臉色微沈,喃喃自語道:「我不怪你們搶了天霸王三人的老命,可別來壞我大計,倘若不慎傷我師父,便拿你元氏一門來償我。」雙目之中寒光四射,唇邊卻浮現一朵無邪的微笑,使得他原本冷厲的表情柔和起來。   十數個元氏門閥人奉命攔殺霸王寨中人,搶出來阻住天殘缺的去路,他們先是趁著元殺同天霸王等對話之際摸將上來,誰知一路上并未見著半個活人,倒是被觸目所及的血腥畫面,噁心得連隔夜飯都險些嘔出來,此時好不容易看到一個非己方的人,看來又是孱弱不堪那還不搶頭個殺出來爭功。   「小子,自尋死路,還不死來!」幾個人也不同天殘缺囉嗦,掄起慣用的兵刃使勁殺至。   天殘缺並未招架,反而往刀鋒劍刃迎去。   這些人不過是小嘍囉,眼力有限,自然看不出天殘缺年紀雖幼功力卻勝過在場眾人許多,只當他是害怕得不知所措,忘了要逃反倒送上門來送死,一個個面露獰笑,手中兵刃貫足力道,或刺、或劈的四面八方往他身上招呼。   「吱!」   「啊!」   「好痛!」   一聲尖銳刺耳的猴叫夾雜著人的慘叫哀鳴,小星從天殘缺的懷中躍出,賞給當頭二人一人一記猴爪,在兩人臉上留下深可見骨的血痕。   藉此由小星製造出來的空檔,天殘缺迅速矮身避過攻擊,兩手擊地沾上滿掌鮮血,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縮手彈指,十點血珠疾射而出,遇腦過腦後、當胸穿背,比之勁箭絲毫不遜色,十來人眨眼間便倒了十個,為遍地血腥再染一層鮮紅。   僥倖逃過一劫者不敢再攻,慘白著一張臉,沒料到原來是遇上一個小煞星。   「哇啊!」   那兩個被小星抓傷臉的人,突然滿地打滾,叫聲之淒厲讓人膽怯不已,過不了多時,兩人先是渾身發黑,緊接著化作一股黑水融入血色之中,卻是小星將所中之毒逼於指爪過給這倒霉的兩個人。   眾人看見黑水流到天殘缺腳邊自動叉開分流,半點也沾不上他,被適才那一幕嚇得不輕的心幾乎快就此停止跳動,面面相覷一會,也不知是誰先開的口,一聲大喊道:「逃啊!」餘生者忙不疊腳底抹油往後衝。   天殘缺看著他們倉皇狼狽的背影,輕笑道:「剛剛你們不是說,『自尋死路,還不死來』?怎麼還沒能實現就跑了呢?」右手微抬到胸前,只見手掌邊緣處竟有一條微不可見的血絲直垂到地面,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那條血絲突然變粗,地面的血像是受到吸引般聚集上來。   「不過是舉手之勞,就讓我送你們一程吧,路上人多好作伴。」右掌輕輕一握,那已聚成有手臂粗的血柱,霎時化做數道血箭直追逃奔者。   瞬息之間血箭打中各人的背心,竟向四方展開來變為一張血幕,把整個人都包裹住,眼也不來及眨半下便成一灘灘血漬。   把滿手的鮮血在衣服上擦了,咕噥道:「靈心識法果然差了點,還沒有辦法催動水氣。」待小星躍上自己肩頭坐定,朝著堡寨飛掠而去。 ------------------- 更多免費TXT書請到 BBS.Aisu.cn ------------------- Aisu.cn收藏整理   佔地遼闊的霸王寨全籠罩在黑壓壓的濃煙之中,狂燃的烈焰燒紅蔚藍天空,火焰將蒼翠欲滴的牧草烤得枯黃,灌溉用的水渠亦被蒸乾,發燙的渠道讓每一滴新引進的水都化成氣體消失大火的熱力裡,遍地倒臥著無數人和牲畜,有些是死於大火、濃煙,有些則喪命在彼此的踐踏之下,生死關頭人畜都意欲求生,這一刻人畜是沒有分別的。   「咳…咳……」一道身影艱辛的匍匐前進,身上覆蓋的被子原是吸了水,沈得像要壓壞人一樣,現在卻已差不多被蒸乾,手裡的濕巾更是早就失去功用,風流海整個肺部宛如有火在燒,昏昏沈沈的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風流海不能死得其所,我…我死不瞑目……」空有強烈的求生意志,卻連動根手指也辦不到,心裡的難過更大過生理上的折磨。   「咳…咳咳…我…我不能死…我若死了,我費盡心機將畢生所學傳於天殘缺,使他能得以繼承我未竟的願望,如今就差臨門一腳,咳…咳…我怎能命喪於此?!」他艱難的掙動指爪,腦海裡不斷迴盪著:『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就在他覺得腦子變得很沈重,有一片會吸人的黑暗不斷想把他吸進去,這一刻似乎連呼吸都是一件痛苦的折磨,他全心全意的在掙扎,可是血肉之軀能夠對抗這熊熊烈焰,和要命的熏人濃煙嗎?   不能,但我一點也不想死呵!想抬頭、想伸手、想開口……以往輕鬆可以辦到的舉動都只能用想的,然而很快的他再也無法想了……   突然有一股寒氣直逼而來,一瞬之間熱氣散了,嗆鼻的濃煙也淡了……   「瞧你可憐的樣兒,這麼點小火就把你給打倒了嗎?」冷淡且充滿嘲諷的聲音傳進瀕死者的耳裡,霎時變得比天籟之音還要動聽,風流海激動得渾身發抖,抬起頭大張被煙熏盲的雙眸緊盯發聲處,道:「殘…殘…」發乾、發疼的喉頭已無法成言。   天殘缺運起內力將濃煙阻隔在週身一指寬的距離,原本抱在懷裡的小星因懼怕火舌回到森林裡去,密佈的濃煙和熊熊烈焰,在他身旁纏繞吞吐,騰騰熱氣模糊了他的面孔。   他揮掌掃開擋住視線的煙霧,掌勁一吐,吹散了黑煙也將風流海背上著火的被子掀飛出去,道:「哼,算你走運,我若在遲來一步,你老命不保。」邊說邊扶起他搭著自己的肩,道:「可不許死,你還欠我一身功力呢!」說畢,雙足使勁,有如一支箭般射出,消沒在濃霧裡。   撿回一條老命的風流海虛弱的倚在徒兒身上,心裡愉悅的思忖道:「呵呵,這就是天殘缺,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瞧瞧我把這個孩子教養得多成功啊!」即使對待自己的師父也僅顧著利益,如果不是為了我的一身功力,就算輕而一舉,殘缺小子亦不可能救他性命,這樣的一個人可以不變成一個大壞蛋、大惡人,卻不能成為好人,因為他太自私、也太無情。   ※※※   雖然天殘缺讓風流海免於死在火海之中,但是吸入大量濃煙的他即使飲下靈芝仙液,又能起多大作用呢?他知道天殘缺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像現在他背靠著冰冷堅硬的石壁,耳邊是泉水飛濺的聲音,這裡的溫度很低,一如天殘缺給人的感覺,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無心探究,因為他沒有時間了,他不能牡丹花下死,至少他要把自己的全部都讓天殘缺接納。   「殘缺,你過來,讓師父把功力傳給你。」風流海每說一個字,喉頭的刺痛和沙啞的聲音,都在提醒他時間不多了。   這裡是天殘缺發現『蒼元手書』的洞窟,霸王寨受到十分巨大的傷害,加上天沐鋒還帶著人守在附近,天殘缺當然不可能笨得和風流海留在外頭,若說整個霸王寨的範疇裡,還有哪裡個地方稱得上安全,那肯定非此處莫屬了。   天殘缺很清楚風流海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可以毫無顧忌,在這山洞裡還有小星和小風,有它們在除了能確保不叫外人來干擾外,也可以預防他的」師父」臨時改變了主意。   他從水潭裡站起身來,潭水洗去他一身難聞的煙味,清澈的潭水映照出他猶帶稚氣的臉龐,也映照出他那雙只像是嵌入兩顆大小相當的黑色晶石般的眼眸,冰冷的了無生氣,哼,他伸掌撫起一陣漣漪,躍上岸邊走到風流海身前盤坐下,道:「可別給我搞鬼,師父。」   冷得讓人禁不住打寒顫的聲音,風流海以為自己已經很習慣,沒想到碰上生死關頭的脆弱時刻,仍會受不了啊,在心底自嘲著,誰想得到活了百多年天不怕地不怕,到頭來竟然會害怕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啊!   風流海想起第一次和三位寨主帶著天殘缺外出搶劫的時候,那時天殘缺不過十歲,那一役讓所有人看清天殘缺童稚的外表下藏有一顆無情、殘忍的心。   記得當時被劫的對象中有人見大勢已去,竟佯裝死屍魚目混珠,恰好天殘缺被天霸王喚去,走過那佯死之人的身旁,那人或許是想擒住天殘缺換取生機,於是一躍而起想捉住天殘缺,但當時只聽見一聲慘叫,在大家還來不及看清楚發生什麼事時,那佯死之人已然腸穿肚爛倒在地上,真正去見閻王了。   原來天霸王等人對天殘缺的教育,就是不論誰想對他不利,都要讓那人死得很難看,而且天霸王從小教天殘缺無數殺人的法門,加上天殘缺與動物長期相處下來,擁有了如動物般對危險的直覺,所以當他尚未經過那佯死之人前,已感覺到不安,而將隨身不足三尺的短劍握在手裡,在那佯死之人一躍而起時,他已一劍刺穿那人給了他致命的一擊,也不知是由於從小那種殘酷的教育,還是他心性上的問題,他在一瞬之間以匕首攪爛那人的內臟,溫熱的鮮血從傷口湧出,灑在他在面對天霸王時才會有的純真笑容上。   那種噁心而血腥的畫面連殺人無數的搶匪也忍不住乾嘔,但卻無法讓天殘缺單純的表情,無邪的眼神稍有變化,他的表情讓人即使心裡明白人確是他殺的,也會受到嚴重的動搖,覺得他不可能殺人。   在場的人莫不受到震憾,尤其是天霸王,他一直以為自己教育失敗,未能把天殘缺教養成一個自己心目中的惡人,有負恩人之請托,誰知今日一見,才發現天殘缺比起自己心目中所設想的惡人,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個可說是由自己一手栽培出來的人,其殺人的手段竟然讓自己感到害怕……而他那紋風不動的表情,不正是自己認為他永遠達不到的藏斂情緒嗎?原來天殘缺早學會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什麼樣的人,原來自己才是那個該檢討的人,一直被一個孩子蒙騙……   之後的幾次搶劫行動,都顯示天殘缺對殺人絕不會心軟,甚至讓人認為他樂在其中,因為他若沒有讓人死得「很難看」,絕不會罷手。然而在他們有心的保密下,外人只知道霸王寨中有個殺人時手段殘忍無比的人,卻無人知曉他不過是個奶娃而已,倘若知道了恐怕會來個血屠霸王寨吧,畢竟江湖上不都時興未雨綢繆、先下手為強嗎?   風流海早已不明白深埋在心底的情緒,到底是欣慰還是後悔,他一手按在天殘缺的頭頂,一手貼在自己的心口,道:「一覺得有熱流自頂門灌入,就運功,不管運功時有多痛苦難受都要忍下來,否則前功盡棄。」   他話語方落,一股熱流自天殘缺頂門流入,殘缺忙運起內力,引導那股熱流在體內運轉。   初時感到身體暖洋洋的,有著說不出的舒服,但隨著熱流越來越強,他的身體就像要從體內爆開,全身像是要被撕裂般的痛苦,他想起風流海的話,咬牙忍下所有難受,一心一意的要將不斷流入體內風流海的內力與自己的內力相融合。   風流海眼看自己的內力一點一點被他人融合,說不心痛是騙人的,但是這一個步驟是每個學習『情心烙印』的人都要經歷,他的師父也是將功力盡傳於他後力竭而終,師門的規矩是『一山不容二虎』、『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所以若想使『情心烙印』功法大成,就不能漏掉傳功這一步,因為功法的精華就蘊含在他的內力上。   風流海逐漸感覺著自己的氣海慢慢的空蕩,掌下感覺天殘缺為了將自己灌入的內力融合,全身劇烈的顫抖,心裡暗暗為他打氣道:「孩子加油,你一定不能失敗啊,師父可是把所有希望都交託到你手上了。」   對不到焦點的眼注視天殘缺,喃喃道:「殘缺啊、殘缺,你可別讓師父失望了。」貼在心口的手用力一壓,把自己一身的功力半點不剩的灌入天殘缺的體內。   天殘缺原本不斷顫抖的身體突然緩緩的浮起、緩緩的轉動著,週身似乎有水氣飄浮,隨著不斷飄升的水氣一個不尋常的圖騰浮現在天殘缺的額上,那是朵看似比雪還白、然而似乎又帶著紫氣的蓮花。   那是蓮花印記,天朝宗主的象徵,只可惜風流海酸澀的雙眼不能見物,否則看到這個印記,恐怕拚著兩人同歸於盡,他也絕不會讓天朝人成為繼承人,因為天朝人在外人的心目中,代表著『專情、忠心、無私、大愛』,即使外在的生長環境不同,誰又能保證天朝人的『好心』,不是與生俱來的呢?   然而這些都與風流海無關,因為他已經把最後一絲功力都催進天殘缺體內,不知生死的倒臥一旁。   天殘缺週身水霧般的氣體忽而進入他體內,忽而滿佈在外,體內新進與原有的內力融合後,他準備一股作氣衝開任督二脈,雖然有些冒險,但他有十分的自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   一次……   天殘缺的身軀重重的震了下。   二次……   一陣劇震後,天殘缺的臉上螢光一片,渾身像是有火星一樣,飄散著點點星火。   「吼!」   「吱!」   小星和小風見到天殘缺的身子連震兩下,知道他衝開了任督二脈,功力將更上一層樓,都為他萬分欣喜,沒想到開心的吼叫還來不及衝出喉頭,天殘缺身上不斷發出的火星飄到它倆身上,巧得是那火星那也不掉,就不偏不倚的落在二獸的尾巴上,當下把一猴一豹燙得跳起來,二獸形狀可笑的或捉著自己的尾巴、或是追著灼痛的尾巴直繞圈子。   天殘缺專心的觀察自己體內真氣運行的狀況,此刻的他聽不到任何聲音,五官六識似乎都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唯一變得敏感的是肉眼看不到的五臟六腑,它們被一股接著一股的暖流環繞,舒服的感覺讓他幾乎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更進一步,他要一舉使天道心經大成!   主意一定他便迫不及待運行起天道心經來了,喃喃念道:「心、神、意、功、氣、妙。」隨著六字訣原本匯成一股的真氣,化分為六道不同的真氣開始在體內運行,火星與水氣奇妙的融合在一起有如漩渦般圍繞在天殘缺的週遭。   小星、小風彷彿明白天殘缺正面臨到十分緊要的關頭,二獸不敢再玩鬧乖乖的窩在一邊,專心一意的盯著它們主子。   這一刻,天殘缺忘記一切,他只記得他要成功不能失敗,所以他心無旁騖;一猴一豹則是太關心、也太注意它們的主子,再說它們深信沒有人可以發現這個所在,所以它們忘了身旁還有一個生死不明的風流海。   或許是迴光反照,又或許是想看見自己一手栽培出來的得意徒弟,風流海硬是醒了過來,大張的雙眼可以模糊的看到一點景象,他彷彿把全身的力氣都貫注到眼睛上,乍明還暗的一瞬間,天殘缺額上的蓮花印記不容置疑的殘留在,再度失去視力的風流海腦海裡。   風流海震驚極了,那個印記……那朵蓮花……那是天朝宗主的象徵啊!難道天殘缺竟會是天朝的宗主?這…這怎麼可能?可是那蓮花印記確確實實是只有天朝的宗主殿下才會有啊!   他覺得自己的思緒混亂極了,不明白為何天朝的宗主會流落到土匪窩裡來,自己把一身絕學全教給他究竟是對是錯?天殘缺最會作表面功夫,如果他并不是表現給我們看的樣子,那是不是代表他不會是個惡人?他若不是惡人,甚至如同其它的天朝人一般,那我豈不是白費功夫?   雜亂無章的思緒在一個念頭閃進腦海裡後終止,為什麼我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醒來?為什麼我會看到這麼重要的一幕?這一定是祖師爺們發現我做錯了事,給我製造這個機會,讓我可以把我自己的錯,用我的雙手來結束它啊!   殘缺啊,殘缺,師父並不明白你貴為天朝之宗為何會淪落到此,但是要怪就怪你時運不濟吧,誰叫師父看見不該看的東西,這一切都是你的命啊,你注定是要悲慘一生的了!因為你的名字就叫『殘缺』不是嗎?   露出一抹殘酷的笑容,誰叫他要所傳非人?也許是師門該絕吧。風流海不再多想,靠著背後的石壁緩緩撐起身子,兩手抵住石壁用力一推,身子猛得向前撲倒,快得不讓兩獸有反應的機會,狠狠的壓在天殘缺身上。   原本運功期間天殘缺週遭都有護身功力存在,但或許真是風流海的師門在主導局勢,風流海倒下的那一刻正是天殘缺第十三階段即將功成圓滿的時候,此時所有外放的功力都會回收到丹田里,也是天道心經尚未大成前最危險的一刻。   天殘缺被風流海壓得心中一驚,氣息為之紊亂,倉卒間勉強收斂心神,重新導氣歸於丹田,驚險的完成了第十三階段圓滿修成天道心經,只是他還來不及睜開眼找風流海算帳,頸部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和酸麻之感。   「你……」天殘缺臉色刷白,若他沒有猜錯風流海定是先咬碎藏在牙齒裡的毒,然後在他的頸上咬一口把毒也傳給他,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裡閃過,他已無力的倒入水潭裡。   「哈哈……我不該造就你,所以我毀你啊!」風流海身軀被小星和小風咬得血肉模糊,卻宛如感受不到任何痛楚般的仰首狂笑,直到他睜大雙眼七孔流血的死去。   小星、小風凶狠的表情因他的死去而收斂,四周看不到主子讓它們心慌意亂,往唯一能藏人的水潭跳進去。   這水潭是個活水,水源來自頂上的瀑布,水底有暗流流往邀仙江,平時天殘缺還能和暗流進行拉鋸戰來加強自己,可是失去意識的他如何與這道吸引驚人的暗流對抗?   跳入水潭的小星、小風想也不想,潛到深處鑽過直徑有三、四尺的水道,追著就暗流帶走的主子去了。   ※※※   霸王寨遭逢大劫,三位名滿天下的寨主死於非命不說,寨中一干老弱婦孺更無一倖存,而犯下此事的人,竟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天霸王義子天殘缺。僥倖逃過一劫的『花蝴蝶』天沐鋒,不但指證歷歷,且因為自己無力重建霸王寨而決定把整個霸王寨殘存的事業及堡寨,當做聘禮送給元氏門閥,這樣的消息很快的傳遍天下的每個角落。   聽到此消息,奉命趕往霸王寨的天四女又是氣憤、又是沮喪,千辛萬苦、花了十五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查出一點端倪,沒想到現在全部化為烏有,四人自然是在心裡直抱怨霸王寨的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選上這個時候死,擺明了是在跟她們做對嘛!   只是在抱怨歸抱怨,四人個個冰雪聰明,當然不會相信光憑『天殘缺』一人就能掃平整個霸王寨,若這是事實,那『天殘缺』豈不成了天下第一人?照她們看來是天沐鋒這內賊聯合元閥這個超級大外患幹得好事,然後再把一切的事情都推到不為人熟悉的『天殘缺』身上,否則依元殺的性子,天沐鋒送個實力大減的霸王寨給他,他怎麼也不可能答應把女兒嫁給天沐鋒,所以由此推知,想瞭解前因後果並不算太難。   只是,   她們相信『天殘缺』不會犯下這種滅絕人性的事……不,或許該說月心蝶不相信天殘缺會做出人神共憤的事情,當天四女獲知消息後,除了月心蝶外,其它人仍對消息保持可信可不信的態度,只因為月心蝶的肯定否決才一致認為事情真相並非如傳言一般,天沐鋒此舉是在嫁禍。   只可惜像她們這樣的人畢竟不多,大多數的人都相信了這個消息,一時之間竟把『天殘缺』的名氣提升到最高點,人人只要提到『天殘缺』三字,便會草木皆兵,深怕那天自家也會發生滅門慘案,或是遭人分屍。   這個鮮少露面的天殘缺,於是被人封上『修羅』的稱號,更以一人毀滅整個霸王寨總部的壯舉,榮登黑道高手及危險人物雙榜的榜首,無人敢與其爭鋒,只因為他在短短月餘時間口耳相傳的傳聞中,已成了擁有三頭六臂,皮粗肉硬身長十尺餘,有兩對黑色翅膀,頭上還生有一對角的怪物,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上天入地,試問這種比妖獸還恐怖的『未知生物』,有人敢去招惹嗎?    第二集 第十一章 仙姿翩然 (更新時間:2003-8-28 8:28:00 本章字數:8134)   夜幕低垂,掛滿星子的天空中偶有幾顆流星劃過,受到霸王寨之事的影響,揚舞國境內的繾綣海湖顯得異常的寂靜,以往的熱鬧繁華,在今天全不知去向,就連湖面也是平靜的如同一面鏡子,不起半點波紋。   此時從湖心處的忘憂消愁樓裡步出一行女子,人人身著薄紗製成的衣裳,裸露的雙肩上披垂綵帶,行動處一身肌膚若隱若現,綵帶迎風招展,引人遐思,皓白的手上執著各式各樣的樂器,有笙、笛、簫、古箏、琵琶……等等,讓人目不暇給,看得是眼花撩亂。   一行女子走到樓前供人停泊船隻的地方,一分為二成二行站在兩側,垂首恭立。   未及半晌,樓裡再走出三人,三人成品字行出,當頭一人,年約十八、九歲,身著華貴的紫色紅鳳宮裝,一頭如瀑長髮直洩及地,隨著她的腳步有韻律的擺動,一雙水汪汪的眼眸像是會說話一樣,眼波流轉時彷彿正在對人訴說情意,讓人甜進心裡,紅艷的櫻唇,此時微微帶笑,那笑容如同見著愛人時的喜悅,她整個人給人感覺是個正沉醉在愛河裡的女人,渾然天成的氣質讓男人見著她就像自己正是令那個她幸福的男人,女人見著她都會打心裡同她一塊笑出來,彷彿感染到她的幸福。   但事實上她從未談過戀愛,也沒有愛過任何人,如有其中定沒有男性,她便是繼『舞影婆娑』揚戀藝之後的現任舞宗,人稱『仙姿翩然』揚音夢,一個在揚舞國內擊敗無數敵手,以十四之齡取代揚戀藝的新宗主,她的舞蹈和音樂絲毫不遜於揚戀藝,且比揚戀藝更多了讓人感同身受的特質,故能登上宗主之位。   現在的她尚未在公開的場合表演過,所以各界的有力人士莫不以能成為第一個邀請到的人她為殊榮。   跟在揚音夢身後的兩個女子,右首一個身著白色的靈識師袍,臉幪白巾,露在白巾外的只有半張瞧不真切的臉,一雙閃著光輝的眼睛,和披散在衣袍上的藍色長髮,左首的女子穿著紅色緊身鎧甲,額束金箍,以一條紅色的絲線將藍色的長髮高高束起,眼神剛正,俏臉緊繃,看來是個不苟言笑的女子。   此二人是一對雙胞胎,從小和揚音夢一起長大,她們的父親亞羅出身於拿德薩帝國,是個小有名氣的宮庭靈識師,因為對她們的母親,當時的飛衛旗主揚艷一見鍾情,為追求忠心於宗國的揚艷不顧一切的辭去宮庭靈識師之職,隨揚艷回到揚舞國天天追著揚艷死纏爛打,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得償所願,兩人的愛情更在當時蔚為一時美談,婚後亞羅愛妻心切不願重回祖國,便決定在揚舞國落地生根,後為戀藝宗主提拔為法衛旗主,夫妻倆同為揚舞國效命,現在他們的一雙女兒也繼承了他們的位置。   姊姊琳。亞羅性情溫和賢淑,靈心識法能力高強,繼任父親之職,妹妹琪。亞羅剛正不阿,個性嚴謹,練了一身好功夫,正是成為飛衛旗主的不二人選,兩人專責宗主的安全。   日前拿德薩帝國現任君主穆斐。拿德薩親自前來邀請揚音夢於即將到來的世界和平慶新年會獻藝,在這個新年會上各地的權貴都會前來參加,如果不能親來也會派員與會,揚音夢覺得在這個新年會上表演自己的處女秀,一來可以讓所有人知道『仙姿翩然』不是浪得虛名,二來在這個世界權貴均雲集一堂的地點做處女秀的演出,將大大減少得罪權貴的機會,歷屆的舞宗大都是選此時獻出處女秀的,所以她認為機不可失,便點頭同意了,現在她趁著繾綣海湖無人的時候,想練練她決定在新年會上演出的開場──水舞。   揚音夢解下身著的紫色紅鳳宮裝,露出裡頭以三層不同顏色的紗製成的衣服,最頭面一層是純白色、再來是粉紅色、最後是粉藍色,緊貼身體的一層與雪白的肌膚渾成一體,粉紅色則像是她身上自然的色澤,唯有粉藍色像是外加的衣物,讓人看得是血脈賁張,當然她全無引人犯罪的念頭,更不是出賣色相的妓女,只是穿著輕薄才方便跳舞,而輕薄的紗除了比一般的絲綢輕上許多外,舞動時可製造出視覺上的美感,是製作舞衣的上上之選,所以若有人在這上頭辱罵揚舞國的人,可是會被人狠狠的教訓一頓。   「咱!」   揚音夢拋下湖面的紫衣紅鳳宮裝引起一聲輕響,只見她縱身躍上鋪在水面的宮裝上,令人驚奇的是她似乎輕得像羽毛一般,她落腳處那宮裝竟絲毫未沉下半分,仔細一看她未著鞋襪,裸露的纖足,像是白色的陶瓷,在以紫紅二色構成的宮裝上顯得突兀。   她輕哼起一首輕快的舞曲,腳步在宮裝上輕移,以一個讓人賞心悅目的角度和姿勢,彎下腰身以柔若無骨的一雙玉手掬起一捧水,兩手倏然分開,清澈的水從指間滑落,她抬起右足迎向那落下的水,濺起無數水珠,兩手飛快的輪流接住水珠,一身薄紗隨著她的動作飄動,她屈指彈出掌中的水珠,那些水珠竟飄浮在她週身,她彎下腰兩手與雙腳垂直,髮絲披散在宮裝上,當她再度直起腰身,四周的水珠像是受到牽引般向上浮動。   她開始張開雙臂,以各種不同的姿勢在立足之處上旋身,她在轉,週身的水珠也跟著轉,漸漸的宮裝之外圍起一道薄薄的水牆,揚音夢翻掌外吐,擊在水牆上,飛濺的水在水牆上繪出一幅五福臨門圖,圖上之五福星栩栩如生,叫人歎為觀止,再一旋身翻掌,換上一幅魚躍龍門,突然揚音夢飛身跳出水牆外,落在毫無借力處的水面上。   她在水面上解下同為絲製的腰帶,就那麼舞了起來,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牽動沾了水的衣擺,在水面上濺出朵朵不同的水花,她飛躍、她旋身、若大的湖面成了她獨一無二的舞台,她的兩頰上浮現紅暈,額上冒出汗來,晶瑩剔透襯托出她益顯容光煥發的容顏。   她張開雙臂迎風躍起,屈腿後仰,成弓狀的身子後是一輪明月,四周衝起無數水柱,如雨點般灑下,置身其中的她此時就如同仙子一般,美得令人讚歎、美得讓人神魂顛倒,已完全與舞融合的她,早忘卻所有的事情,心中只有舞。   當她重新落回水面的宮裝上,悅耳動人的輕快歌聲暫歇,排成二行的女子們不約而同的吹奏出音樂,配合著音樂,揚音夢再次舞動,動作時而有如含羞嬌怯的小女兒姿態,時而如英姿煥發的男子,一抬手一踢足,有時似欲振乏力,有時充滿力的揮灑,這是一曲以真人故事改編而成的音樂,曲中的主角一個是從小體弱多病的女人,一個是某大國出了名的大將軍,他們原本是條永不交集的平行線,卻因為一次機緣巧合,兩人無意間邂逅,從沒有見過男人的她,對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他一見鍾情,但他卻已有了知心的愛侶,病弱的她早知自己是別人的負擔,所以她從不曾求過什麼,她唯一求過的是在他大戰勝利的慶功宴上獻舞,她在宴會表演的舞從此深植人心,因為那是她燃盡生命所跳出來的舞蹈,裡頭滿是她對他的愛意,據說當時目睹此舞的人沒有不流淚的。   這舞在揚舞國歷代舞宗的努力不懈的追查、拼湊下,完整重現,於是舞宗們將此舞加上音樂和一段二人的故事,成為一曲經典之作,但此曲從不在大眾面前演出,因為這舞最後會有脫衣的動作,代表人物的死亡,簡而言之這舞跳到最後會不著片縷,所以此舞被視為歷代舞宗求偶的舞蹈,只能跳給未來的丈夫看,如果不小心被其它男性看到,那他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自殺,二是被殺,倘若當時舞宗沒有婚配,這個男人就有第三條路可走,就是娶宗主殿下為妻,不過男子若已有婚配則另當別論,仍是只有死路一條。   原本應該在她落回原地時就該停止的舞蹈練習,因為她們突如其來的音樂,引導尚沉溺在與舞相融合的感動裡她,自然而然的跳出這曲舞蹈來。   說來在一旁手持或懷抱樂器的女子們,也算是一時興起,因為揚音夢曾在繼任宗主後,與前來挑戰的舞者比舞,當時所跳的就是這曲─『迷情心醉』,雖然當時揚音夢省略最後的一段,但是光是這樣已夠叫人回味無窮,之後她們一直很想再見識一次,而且是完整版,所以她們趁著宗主還沒回過神,奏起『迷情心醉』的樂曲,引得揚音夢順勢起舞,總算令她們如願以償。   面對一干女子如此胡來,琳。亞羅姊妹不約而同的相視搖頭,顯得有點無奈,因為在水上起舞必須要集中精神,稍一分心就會沉下水裡去,她們若阻止樂師奏樂,音樂一停,揚音夢勢必會從那個境界裡回過神來,到時宗主肯定會掉下水,這可不是她們所樂見的。   思忖間,在湖面上翩翩起舞的揚音夢以腳尖在水面上輕點,搭配手勢逐一解下身上的衣物,一件、二件……,解下的衣物輕滑過她凝脂般的白玉肌膚,暈黃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她沐浴在月光下,微側著俏臉,雙眸似睜未睜,唇角上一抹讓人覺得充滿幸福的笑容,此刻的她美得就像是月光下不小心墮落凡塵的神女,出塵而不染半點塵俗之氣。   「什麼人?」   琪。亞羅一聲不解風情的大喝完全破壞了這份美感,只見她自水面上飛掠而過,直抵正面對著的湖岸。   湖岸上,站著一名俊美的男子,眼睛冰冷而有神。   琪。亞羅杏目圓睜,喝道:「那裡來的臭小子竟敢偷看舞宗練舞!」一直背在背後的三件式長槍,在飛掠途中組合好,此時一槍疾刺而出。   湖岸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天殘缺,他一時失算受到風流海的暗算,被暗流帶到繾綣海湖裡,被小星和小風救上岸,費盡千辛萬苦才將毒素排出體外,一身內力受損不少,一時心裡煩悶沿著邀仙江閒步。   走著走著,聽到海湖的方向有音樂,突然興起便走了過來,沒想到竟然會看見一個女人在湖上跳舞,跳著跳著身上的衣服竟一件也不剩,他當場呆住,從沒見過女性嬌軀的他,頭一回便見到一具上天完美的傑作,即使再冷再無情,總也還是個男孩,雖然心無邪念但難免感到不知所措。   天殘缺在感覺到危險的同時,以毫釐之差避過琪。亞羅的槍。   琪。亞羅右手一振,那槍像是有了生命般,拐彎擊向天殘缺。   天殘缺對這出乎意料的一擊感到驚異,左手肩微抬,曲指彈開槍尖。   「噹!」的一聲,兩人同退一步。   琪。亞羅臉色一白,冷聲道:「你是誰?」   天殘缺對自報姓名興致缺缺,更不想與眼前這莫名其妙的女子有所糾纏,足尖順勢輕點,向後躍離琪。亞羅的攻擊範圍。   「想走?把命留下!」雖然音夢宗主未有婚配,但是眼前這人怎麼看也看出有那一點配得上她們宗主殿下,所以他只有死路一條。   一振腕,長槍落在天殘缺背後,阻去他的退路。   天殘缺見琪。亞羅一味的要置自己於死地,不禁心生不悅,反手將她的長槍抽出,槍尖對著琪。亞羅以無比冰冷的聲音道:「我與你有何怨仇?如此行為究是何因?」   琪。亞羅面對天殘缺渾身散發出的冰寒氣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這可是自她習武以來頭一次感覺到寒冰和恐懼……她強自壓下心底的不安,怒喝道:「小子不要裝蒜,你偷窺舞宗練武仍是大忌,識相的就乖……」   底下的話被一聲尖叫給遮蓋過去,琪。亞羅認得那是親姊的聲音,飛快轉身望去,只見泊船處亂成一團,宗主殿下竟不知去向,正疑惑間,姊姊從湖底冒出水面,焦急的朝她大喊道:「琪,快來啊!宗主落水失蹤了!」語音裡已然哽咽。   琪。亞羅聽得後花容失色,毫不遲疑的跳下湖裡去。   天殘缺用槍抵著泥地,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原來揚音夢被琪。亞羅的一聲大喝,從沉溺的世界中驚醒過來,幸好她還記得自己是站在水面上,提氣穩住身子,轉頭去看發生何事讓琪。亞羅這般激動,渾然忘卻干擾她的後果,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的俏臉飛紅,儘管距離甚遠,但為了練舞她武功雖不行,功力卻不弱,勉強可看出那是個男性,基於女性發自天性的自然反應,她雙手迅速環抱在自己的胸前,即害羞又手足無措的蹲下身子,一羞之下那還記得提氣,加上她又蹲下身子,眨眼間便消失在水面。   琳。亞羅從小和揚音夢一同長大,打一開始就見識到揚音夢對舞蹈及音樂的天份,早在心底認定揚音夢絕對會是新一任的宗主,所以她和妹妹兩人精習靈心識法及武術,就是為了日後能協助揚音夢,在她的心目中連父母妹妹都沒有揚音夢重要,但關心則亂,一見揚音夢落水,她心裡只想到音夢宗主不會游水,完全克制不住的尖叫一聲後,「噗通」一聲躍入湖裡,渾然忘了自己可以用靈心識法救起宗主殿下。   至於琪。亞羅是個直腸子的人,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她看見姊姊從水裡鑽出來,又聽見宗主落水,當下更是腦袋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的就給她跳下水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人跳下水,但卻依然一無所獲。   天殘缺不禁嗤之以鼻,冷然道:「可笑。」正想轉身離去,心底深處卻有一道輕柔卻無聽真切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他不知道那是誰的聲音,他只知道很多時候都是這把聲音阻止了他的暴行,他喃喃自語道:「你希望我救她。」   「那我便救她吧!」   把槍從土裡抽出來,平放在雙手上,槍身上注滿靈心識法的光輝,一聲「起!」音未落,槍從天殘缺手上飛射而出,直衝入水底,激起偌大的水花。   接著湖面接二連三的有人冒出水面,個個凍得嘴唇發紫,哇哇叫道:「發生了什麼事啊?怎麼突然冷得要命!」   還來不及繼續把牢騷發完,一道人影飛掠過她們的頭頂,接住一道從水底衝出的白影,落在已無人在的泊船處。   「宗主殿下!」   眼尖的人一眼看見那白影垂下一地長髮,在她們揚舞國中除了音夢宗主殿下外,再沒有人有那樣長的發。   「你……你…」   一干女子顧不得湖水為什麼會變得異常的寒冷,一個個以超出平常水平的驚人速度游向泊船處,「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放下我們宗主殿下!」   「天啊!瞧瞧你弄髒了宗主殿下的身子了!」   一票女人發出尖銳的叫喊,惹得天殘缺一陣心煩,冷目一掃,總算讓她們一個個閉上了嘴。他低頭專心審視懷裡的女子,她那完全看不見起伏的胸部,令他不禁皺起眉頭,蹲身將揚音夢輕輕的放在木板地上,心想道『救人可以半途而廢嗎?嗯……好像沒有人會這樣做…真是麻煩啊!早知道就不要救她,讓她死了豈不就此解脫,也算善事一件。』心裡想歸想,手上卻是半點也不遲疑的在揚音夢身上連點。   好不容易游到泊船處,一干女子眼睜睜看著天殘缺的手,有如蝴蝶般在她們美麗的宗主殿下,未著片縷的乳白胴體上來回翩翩飛舞,卻是連個字也擠不出喉頭,因為剛才那少年一記冷眼,讓原本就如在嚴冬中的湖水,霎時間再降了幾度,幾乎使她們以為自己會凍死在湖裡。   天殘缺的手順著揚音夢的喉頭,直直滑下在她微脹的小腹上輕壓後,以指背環繞她的腹部,手上那溫潤的觸感卻不能讓天殘缺有絲毫分心,他再次壓迫她的腹部,然後再直推而上,停留在她的心臟處,他沉吟半晌,輕輕微抬她的下巴,在所有人都還來不及明白他要做什麼時,很快的對她施行人工呼吸。   「天啊!」   「不會吧!」   「怎麼會這樣?!」   此起彼落的驚歎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你這個登徒子!」   在湖底遍尋不著宗主殿下的琪。亞羅,一出湖底就看見那個偷窺的臭小子,正在輕薄她們偉大不可侵犯的宗主殿下。她兩掌同擊水面激起半天高的水花,人也借力飛躍出水面,足尖互點,往天殘缺攻出。   天殘缺早為揚音夢做人口呼吸做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讓她吐出腹裡的積水,回復了呼吸,卻看見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凶神惡煞似的向他攻來,他輕吐一口氣,捉起揚音夢的長髮,把她提到身側,正對著琪。亞羅攻至的兩掌。   琪。亞羅臉色倏然刷白,她此兩掌用盡全力,可不是說收就能收,猛然吸氣,硬生生收回大半的功力,用盡吃奶的力量,把兩手剩餘的掌力分擊兩側,反震的內力讓她受了點內傷,嘴角溢出鮮血,她摀住心口,指著天殘缺道:「你…你…你這卑鄙小人!」   「哼!」   天殘缺站起身並鬆開捉著揚音夢的手,任尚未醒轉過來的她,柔弱無骨的癱倒,冷聲道句:「不可理諭。」轉身正要離去,卻驚見一個因為渾身濕透而曲線畢露的幪面女靈識師,對他發來一記火屬法術球攻擊。   從這記火屬法術球來勢之疾,卻無損它的半分威力,即可看出眼前的靈識師,靈心識法能力可算得上是世界前二十強了,天殘缺似乎怔愣了下,顯然並沒有察覺到琳。亞羅的存在,而被攻個措手不及。   火屬法術球擊在天殘缺毫無防備的身上,強大的威力讓天殘缺整個人向後飛出,後腦先是在系船用的圓木上撞了一記,然後翻落湖底。   這樣的情節發展讓目睹天殘缺救回宗主殿下的一票女子們又是一陣尖叫,幾個人分別潛入水中打撈天殘缺的人,餘下的人則爬上泊船處,其中一名女子,苦著臉道:「兩位旗主這下禍可闖大了!」   「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琪。亞羅正想讚美姊姊幹得好,卻聽見此次隨宗主殿下同來的十二宮庭樂師之一,『司琴』揚蓉這番話,不禁有點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   揚蓉的琴早在跳水救宗主時也跟著跳水而不知去向了,此時她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道:「適才我們親眼目睹被法衛旗主打落水的少年救了宗主殿下一命。」接著把所有的經過詳細的說給二人聽。   「什麼?」   琪。亞羅不禁呆住了,因為那個渾身破破爛爛的臭小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會救人的善心人士,但他救了宗主殿下確有十二樂師親眼目睹,她再怎麼不信,也不能懷疑十二樂師的眼睛有問題吧。   至於琳。亞羅則後悔不已,心裡直責罵自己的衝動,道:「琪,你去瞧瞧好了,可別讓我們的恩人有了什麼差池。」說完,便蹲下身為揚音夢施展治療的法術。   琪。亞羅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邊走嘴裡邊嘟嚷著:「什麼恩人?若不是他,宗主殿下怎麼會落水呢?宗主殿下若沒有落水那還需要他來救?哼!」   「救起來了,救起來了!」   在救起天殘缺的同時揚音夢也在琳。亞羅的靈心識法治療下醒來。   她看見幾個樂師從湖底抬起一個少年,從少年一身的殘破,她很快明白這個少年正是看了自己『迷情心醉』舞的那個人,想起自己一絲不掛的暴露在他眼前,她蒼白的嬌靨上浮起二抹紅暈,輕聲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樂師取來乾淨的衣袍為她穿上。   琳。亞羅不敢有半分隱瞞,把前因後果向揚音夢說了。   琪。亞羅恨聲道:「宗主殿下,讓琪一槍捅死他,這個人他配不上您啊!」   揚音夢露出一抹輕柔卻顯得飄渺的淺淺笑,語氣平靜卻隱含威嚴道:「琪,這世上人生而平等,那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再說若真要計較配不配得上的問題,音夢不過是個賣藝的女子,比之妓女又有什麼差別呢?」   琪。亞羅惶恐的跪下道:「宗主殿下,琪自知失言,請你莫要如此貶低自己,你在我們心目中永遠是最高貴的啊!」   「即然這少年是第一個看見我跳『迷情心醉』的男性,他便是我內定的夫婿,往後不得對他無禮,明白了嗎?」揚音夢一點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不接受琪的建議,望向那張緊閉雙目蒼白,卻不俊逸不減的臉龐,她不能否認自己心中有一絲絲悸動,但讓她如此的篤定,真的就為了這一點不尋常的心動嗎?還是有其它的原因呢?   「是。」   眾人整齊的答應,人人均是出自內力的回應,唯有琪。亞羅在一群有力的回應聲中,有氣無力得特別突出,引來揚音夢的輕瞥和姊姊的瞪視。   揚音夢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轉向琳。亞羅道:「琳,麻煩你治療一下他的傷吧。」   琳。亞羅聞言正是求之不得,自己未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便同妹妹糊裡糊塗的打傷了宗主殿下的恩人兼未來夫婿,心中羞愧不已,即使宗主殿主沒有任命她治療這少年,她也會自動請纓,點頭道:「是。」   來到天殘缺的耳旁蹲下,一看之下心情不禁有點沉重,因為天殘缺的後腦顯然受到重創,此時雖有樂師為他做了簡略的治療,但鮮血仍不斷的湧出,琳。亞羅不敢遲疑,從她的兩掌泛出靈心識法的光輝,當她的手貼上天殘缺的傷口時,掌上的光輝便流進傷口裡,盈滿靈心識法光輝的傷口逐漸由裡至外的癒合。   琪。亞羅不意望見宗主殿下睜著一雙關切的眼眸,始終凝視在那小乞丐似的少年身上,心裡又是忿忿不平、又是疑惑的喃喃自語道:「一個嘴上無毛又是初次見面的臭小子,那裡值得宗主殿下這般重視?連姊姊也搬出壓箱底的治療法,哼,真是讓人想不透!!」    第二集 第十二章 宗會之議 (更新時間:2003-8-28 9:47:00 本章字數:8984)   過了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的時間,琳。亞羅治療完天殘缺的後腦的傷口後,額上已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她輕喘著氣。   揚音夢上前低聲問道:「治療結束了嗎?」   琳。亞羅搖搖頭道:「剛才他被我打傷了,那傷還沒治呢。」沒想到他頭上的傷撞得還真重,費了她好大的功夫才治好,剩下那被她的靈心識法擊出的傷,她的實力自己非常的清楚,毫無防備的被擊中不死也得去到半條命,光憑自己的能力不知能不能治好他……想到這心情不禁再往下沉了三分。   揚音夢卻以為她的臉色不好是因為施展魔法過度,於是道:「琳,你連續施法肯定累了,不如把他交由琪以天鵰帶回宗城裡,讓宮裡的醫術師來治療他。」   琳。亞羅聞言抬頭,對上揚音夢的雙眸,眼裡自然的盈滿憂慮,憂慮的對象不用說也知道是她的親妹──琪。亞羅。她何嘗沒想過利用天鵰送少年回宗城裡治療,只是她可怕極妹妹會半途丟下他,然後謊稱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即使有人問說他昏迷著怎麼會掉下去呢?只要說:『他半途醒來見自己在鳥背上,一個驚慌就掉了下去,自己想救他卻已經來不及了。』事實是否真是如此也只有當事人明白,旁人心中再怎麼疑惑也只能接受她的說辭了。並非她不信任自己的妹子,而是太瞭解她了,很清楚以她的個性會做出什麼事來。   揚音夢與她目光一接觸便明白了她的憂心之處,笑道:「你不放心讓琪送他回宗城去,由我來駕天鵰你總安心了?」她從小習舞從來也沒有駕過天鵰,對駕天鵰這種事好奇不已,但心底卻明白自己不會有機會駕天鵰,這句話是為了激琪。亞羅才說的。   果然此話一出,琳。亞羅還不及意會其中的奧妙,琪。亞羅已彈跳起來,氣急敗壞的道:「宗主殿下您別開玩了,天鵰可不是人人都能騎的啊!」原本就一直在注視二人的她,當然對姊姊心中的想法一清二楚,原本心中還暗暗竊喜,可以不讓那臭小子碰到自己的寶貝,沒想到宗主殿下竟然為了他要駕天鵰!   為了打消宗主殿下這離譜的念頭,她只得壓下滿懷不悅道:「請把他交給琪吧!琪以性命做擔保,一定會平平安安的把他送回宗城去。」   揚音夢和明白了她用意的琳。亞羅交換了個充滿笑意的眼神,雖然琪。亞羅做事容易率性而行,不過一旦答應的事就絕對會辦到,於是道:「嗯,那就有勞飛衛旗主了。」   琪。亞羅氣鼓鼓、咬牙切齒的行禮道:「能為宗主殿下效勞是琪的榮幸。」說畢轉身取出一隻竹笛,放在口中一吹,發出尖銳不悅耳的長音。   天空傳來振翅聲,原本無風的湖面蕩漾著陣陣漣漪,一隻羽毛為鐵灰色、支支鋼硬似鐵的天鵰停在泊船處,側首望著呼叫自己前來的主人。   在琪。亞羅的示意下,天鵰蹲下身子,讓眾女子合力將天殘缺小心翼翼的扶上鵰背,當然這眾女子絕不包括琪。亞羅在內。   待眾女安置好天殘缺,琪。亞羅躍上鵰背,對揚音夢及琳。亞羅道:「宗主殿下琪先行一步。姊姊,宗主殿下的安全就交給你了。」說完輕拍天鵰一下,天鵰振翅而起,眨眼間消失在夜空裡。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揚音夢注意到每個人身上都還是濕透的,便接著道:「先到樓裡換套衣服吧。」   眾人齊聲應「是」,魚貫進入忘憂消愁樓。   ***   揚舞國宗城─雲淡風清城。   揚舞國以藝立國,舉國上下只要是土生土長的揚舞國人必有一技之長,不過揚舞原本並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類似歌舞團的組織,他們四處去為各地的權貴表演,後來揚舞出了一位歌舞並稱雙絕的團長─揚姻,她有感於他們這樣下去,永遠也只是個遊藝團體,不能得到人們的尊重,於是她開始有目的接近各地權貴,想要通過他們為自己和團員們建立一塊淨土,但人們卻只是貪戀她的美色和技藝,就在她灰心不已的時候,正想舉族外遷的天朝,將他們原本的國土送給了揚舞,於是揚舞國就這麼建國了。   初時揚舞國國力衰微,且頻頻受到騷擾,她便遊走各國訴說自己的理念,並承諾為各國栽培歌舞方面的人才,當時各國均覺音樂可以陶冶性情,歌舞更是戰士放鬆心情的最佳良方,而且揚舞的技藝確是此中之冠,所以就同意不侵犯揚舞國,但並不承諾保護揚舞國,所以揚舞國的處境還是十分危險,這時她靈機一動,派出手底下的所有團員,到各地去想辦法招徠人才帶回國中,最直接的作法當然是結婚,這一招果然有效,很快的揚舞國就壯大了一倍不止,只是其它各國卻是叫苦連天,因為他們被挖走了不少棟樑之材,不得已只好聯合起來同意保衛揚舞國,但揚舞國卻不得再刻意勾引他們的人才,揚姻達到了目的自然答應得爽快,跟著揚姻覺得應該要有人持續不斷的去延續每種技藝,讓它們不致於失傳,而定下凡揚舞國民均需有一專擅,並不得讓任一技藝中斷流傳,於是歷代舞宗按著她著這個規矩一路走來,到了今天揚舞國成了各式技藝的集中地,有名的大師級人物幾乎都出於此。   即使如此揚舞國人還是最重歌舞,所以歷屆舞宗皆是國內最強最厲害的歌舞表演者,但並不是歷屆舞宗都會治國,所以基本上舞宗是揚舞國內最受尊重的人,卻不是權力最大的人,通常權力都是掌握在主掌國家政事的輔翼大臣手上,而舞宗則專心於外交。   在這個集結了天下技藝的國度裡,其宗城雲淡風清正是集天下精英之所在,亦是揚舞國最繁華熱鬧的城市。   雲淡風輕城是以環形的架構來建築,宗宮正位於圓心點,然後每隔五百步築出一條可容七馬到八馬並行的環形道路,道與道之間便是居住生活之地,而各個環道由從宗宮四個城門延伸出的道路直貫穿到進城的四個大城門。   揚舞國服飾在國人重視音樂歌舞的情形下,首重輕盈美觀,所以衣服多是薄如蟬翼的絲綢製成,人民男性多穿無袖短衣加七分長褲,女性則是包上三四層的輕紗,除非要出城否則人民大多是不穿鞋襪。   值得一提的是揚舞國的建國記念日在三月十五日,這一天全國上下都會換上自己最美、最帥氣的衣服,然後群眾在街上狂歡共歌舞,並且大伙共進三餐,這一天沒有人會做其它的事情,所有人都拋開一切盡情的放肆、發洩,直到夜晚來臨,舞宗會帶領她的宮廷舞、樂師為人民獻上一曲祈福的歌舞,為這一天畫上完美的句點。   此刻揚音夢等人回來到雲淡風清城北首上的宗宮,宗宮由四個部份組成,分別是舞場、正殿、藝人居、宗主寢宮。門進入是一大片以特殊材質鋪成的空地,以二條交叉呈十字形的石板路隔成四個區塊,主要是提供宮裡的舞師練舞的舞場。正門直走上了一道只要一踩上就會發出音樂的階梯,便是此宮唯一充滿陽剛氣息,平時輔翼大臣招集官員集會議事的正殿。往左走是宮裡舞師樂師等規劃成一個小鎮似的住處即藝人居,往右走先經過溫水蓮池上的一道九曲橋,溫水蓮池是發掘地底溫泉,來養殖一種名為『火蓮』的蓮花,火蓮花瓣呈火紅色,葉子是紅中帶黑,骨梗是黑色的,在熱氣的氤氳裡顯得神秘而美麗。   穿過九曲橋經過一道拱門就會陷入一片花海之中,拱門前的走道兩旁植滿各式各樣的花,五顏六色、千奇百怪,種類之多似乎只要你叫得出名字便能在這片花海裡找到它的蹤影。   沿著走道在花海中穿梭,約走上盞茶時間,矗立在眼前的就是宗主寢宮。   宗主寢宮又分為三部分,正中舞宮,是宗主平日起居之處,左手邊則是書房、練舞廳等等,右手邊是親衛如飛衛旗主、法衛旗主等人的住處。   舞宮之前,琪。亞羅雙手環胸,原是顯得有點不耐煩的站在那裡,見到宗主殿下回來了,趕緊整儀正容,兩手貼緊大腿外側站得筆直,道:「歡迎您回宮。」   揚音夢輕應了聲道:「他的情況如何?」   琪。亞羅道:「琪不知道,琪一帶他回來馬上交給了醫術師長大人,大人一聽他是您的未來夫婿,就帶他到您的寢宮來治療,還不許任何人看,所以……」   揚音夢先前雖說得篤定,但畢竟當時在場全是自己親如姊妹的人,現在聽到琪。亞羅把這件事告訴了宮中最年高德紹的醫術師長,俏臉不禁飛紅,故作若不其事道:「嗯,那我總可以進去吧?」   「是。」琪。亞羅道:「大人有交代,只能讓您一個人進去。」說完恭敬的退開身子,讓出走道來。   揚音夢搖搖頭,一時也想不透醫術師長大人到底是在搞什麼,治個人也這麼神神秘秘的,對一直跟在身後的眾人道:「你們也累了一夜,早點回去歇息吧。」說罷蓮步輕移,走進自己的寢宮裡去。   望著宗主殿下沒入宮門低垂的簾幕後,琳。亞羅皺皺眉頭對妹妹道:「這件事雖然宗主殿下已經認定了,可是能不能通過輔翼大臣那關還是未定之數,你怎麼就是這麼口快?」   琪。亞羅露出受辱的表情,叫道:「我才沒那麼多嘴呢!」頓了頓,臉上浮現古怪的表情道:「只是突然嘴巴不受控制的說出來了!」是啊!她原只是想將那個臭小子丟給醫術師去治,誰知道碰巧遇上醫術師長,二人說不到幾句話,這件讓自己痛恨得要命的事情,竟然完全不受控制的從自己嘴巴跑出來,實在是…活見鬼了!   對妹妹聽來匪夷所思的話,琳。亞羅並沒有覺得她是在找借口,因為她們姊妹倆雖不能心意相通,但卻對對方說謊特別的敏感,只要對方一說謊話心裡就會感到不舒服,即然妹妹所說的是事實,她不禁感到有點愣然,難道說是醫術師長對妹妹施法嗎?可是醫術師長似乎沒有理由這麼做……想著想著一張陌生的臉,那個男人跳進腦海裡,難道是他?怎麼可能呢?他受了那麼重的傷!   琳。亞羅甩甩頭,丟掉腦海裡不切實際的念頭,如果那個男人受了她一擊,還能對從小就接受法術防禦訓練的妹妹成功施法,那未免也太讓人感到可怕了,即使是她們的父親也沒辦法做到這樣。不由自主的搖搖頭,為自己荒謬的念頭感到可笑。說不定是醫術師長一時興起故意整妹妹,卻不小心套出了這個消息也說不定。   「算了。」琳。亞羅不想再深思這個問題,道:「回去吧。」   琪。亞羅雖不明白姊姊適才腦袋裡轉了些什麼想法,一句『算了』卻讓她明白姊姊相信自己都覺得難以致信的話,不怪自己了,不禁露出帶點天真的笑容,跟在琳。亞羅身後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剩下的人看能作主的人都走光了,也沒有理由留下,眨眼間便鳥獸散了。   ***   揚音夢一腳踩進內室,便與一個有著一頭皓皓白髮的老者撞個滿懷。   「哎哎……宗主殿下,您可撞散老臣這把老頭骨羅!」   醫術師長范傳學跌坐在地上,摸著跌疼的臀部哀哀痛叫道。   揚音夢沒有半分焦急和擔憂,反而微一挑眉似笑非笑的道:「范師長,您不是常說您老當益壯嗎?怎麼被我這個小女子輕輕一撞就倒了呢?」   「有嗎?怎麼老臣不記得了?」范傳學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陪著笑,邊站起身邊拍拍青色的儒衫,嘴裡嘟嚷著道:「哎哎,真不好玩!」悄悄投給揚音夢一個埋怨的眼神。   這室內目前就看到他們兩個人,范傳學說了些什麼自是聽得一清二楚,揚音夢淡然一笑,醫術師長范傳學是目前世界上的國寶級人物之一,醫術界的權威,人人都很重視他,偏偏他平時沒有特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玩些無聊的小把戲,像這種刻意站著門邊,看人進來就跟著走出來並佯裝被撞倒,是他最常用的一招。   眼眸凝視范傳學道:「他的情況如何?」   「他?誰啊?」范傳學一臉茫然的樣子,道:「宗主殿下,您不明說老臣怎麼告訴您,「他」的情況如何呢?老臣的病人可是多如牛毛。」   揚音夢雙頰微不可見的紅了下,佯怒道:「范師長……你…」   范傳學也裝出一副驚慌樣的搖搖手,道:「宗主殿下息怒,老臣這不是要說了嗎?」   說完先作戲似的重重歎一口氣,神情倏然嚴肅三分,忿然道:「真不知是那個缺德鬼這樣對待一個小孩子!」他神情變化之迅速讓揚音夢有點反應不過來,也來不及反應,人便被范傳學給拖了進去。   抬眼望見「他」慘白著臉,看起來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身上蓋了件絲綢制的薄被,一個人靜靜的躺著,給人孤單無助的感覺。   范傳學拖著揚音夢來到床邊,一把拉開天殘缺身上的薄被,露出他裸露的上半身。   揚音夢措手不及,映入眼底的景象讓她不禁驚呼出聲。   天殘缺裸露的上半身皮膚潔白似雪,比之女子亦毫不遜色,然而他練武練出來的強健結實的肌肉上,縱橫交錯著一道道長短大小不一的傷痕,與他修長無瑕的手指、白得彷若透明的手掌,形成強烈的對比。   「老天!」揚音夢摀住櫻唇,難以致信的道:「怎麼會這樣?」她上前幾步,伸手撫過天殘缺身上一道道的傷口,他身上的傷口一看就知不是新傷,但是他才多大年紀?身上的傷有的淡得看不見了,有的還是一道翻紅的傷,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什麼的成長歷程讓一個孩子傷痕纍纍?她心裡有一陣刺痛,有一點心酸的感覺,讓她泛紅了眼眶。   「嘖嘖,這娃兒已經夠可憐了,不知是那個人那麼狠心的竟然要置他於死地,那記火屬法術球打得可真結實,若不是我法力高強,這娃兒可就要跟這大千世界說拜拜羅!」范傳學表面一副怒火沖天的模樣,心裡卻暗暗偷笑,嘿嘿,終於也整到你了,我就說嘛,這世界上沒有人能逃過我范傳學的魔…呃…咳咳…   揚音夢聽到他的話,苦笑了下,不知該說什麼。   范傳學接著以更加氣憤的語氣道:「若讓我知道是那些天殺的畜牲,我一次讓他們嘗嘗我醫術師長的法力!」頓了頓歎口氣道:「哎哎,可惜可能沒機會知道了。」   揚音夢愕然轉頭看向范傳學道:「師長何出此言?」   范傳學沒好氣的道:「這娃兒撞到了頭,照我看來肯定是要失去記憶的,能不失去記憶的機率實在是太渺小了。」   揚音夢如遭電擊般的僵住,迅速轉頭凝視天殘缺的臉,她心裡有很重很重的失落,他若失去了記憶,那她還有機會去瞭解他的過去嗎?當他醒來卻是一片空白的時候,他又會如何的驚慌失措呢?自己又該怎麼去面對失去記憶的他呢?   沉弱在自己紛亂的思緒裡她,和猶自氣憤不已的范傳學,都沒有注意到天殘缺的眼簾微微掀動了下。   「鳴……」   一聲像極幼小動物哀鳴的吟呻,吸引了兩人注意力。   天殘缺只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全身疼痛欲裂,不由自主的發出虛弱的聲音。   揚音夢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的收回還放在天殘缺身上的手,兩頰急速燒紅,倉皇失措的退開,和像是中了第一特獎般,一陣風似得刮飆過來的范傳學成強烈的對比。   「嗨!花了我好大功夫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小鬼可醒了!」范傳學兩眼放光,嘿嘿,失去記憶的人都會特別「蠢」真,說不定又有得玩了。   天殘缺好不容易睜開眼睛,映入眼裡的竟是一張放大,滿是皺紋的老臉,眼裡似乎還有著算計和不懷好意,覺得腦袋痛得讓人難以忍受,而且腦海裡一片空白的他,此時的他彷彿新生的嬰兒,對一切都不熟悉,對一切都感到好奇,和一種不知過去的恐懼,一睜眼就看到這麼一張讓人不舒服的臉,絲毫不給面子的眼睛一閉又昏了過去。   范傳學把兩隻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氣鼓鼓的道:「有沒有搞錯啊?我有那麼可怕嗎?」   原本覺得自己一個女孩子毫不知羞的摸一個男性的身體,實在是讓人沒有勇氣去看被輕薄的人,不意好奇的偷瞥之下就看見這一幕,不禁嗤笑出聲,心裡的憂心忡忡剎那間消失無蹤。   范傳學可沒她的好心情,聽到她的笑聲恨恨轉頭,凶巴巴的兩手叉腰道:「笑,很好笑嗎!」   揚音夢看到范傳學學婦人家的茶壺樣,更是笑不可抑,當場笑彎了腰。   范傳學翻了個白眼,瞪著天殘缺道:「都是你!害我形象都破壞光了!等你再醒過來,我一定你加倍賠給我!」   這個再醒過來,足足讓他們等了三天三夜。   醒來的天殘缺完全忘記了過去,對每個人說的話都深信不疑,所以揚音夢為他命名為「忘塵」,把三天裡自己攪盡腦汁捏造出來的他的假過去,一股腦塞給他,只可惜他雖然不會懷疑別人,記憶力卻也不怎麼樣,一個二個字的名字記了幾天還是記不起來,總要人再三重覆,直到他發覺沒有人回答時,才會發覺原來那是他的名字,所以揚夢那費盡苦心的「過去」自是完全付諸東流,他一個字也記不住。   雖然他什麼也想不起來,腦筋也不好,但卻很懂得自得其樂,最大的興趣是種花和養動物,每天總要弄得髒兮兮的,讓揚音夢苦惱不已,因為她將要啟程至拿德薩帝國去實現自己的承諾,忘塵這個樣子怎麼讓人放得下心?尤其輔翼大臣對什麼也不懂,教又教不會,僅會種花和養動物的忘塵可是意見多多呢,不知多少次向她反對讓忘塵成為自己的夫婿,如果放忘塵一個人在國內,恐怕待自己回來,看到的會是一座新墳吧。   時時跟在她身邊的亞羅姊妹自是對她的心事知之甚詳,對她的煩惱深深不以為然的琪。亞羅一句『把他帶在身邊不就好了?宗主殿下想帶自己未來的夫婿一起去赴會,難道還不行嗎?』解決了揚音夢多日來的煩惱,但因為從沒有任何一任宗主曾帶自己的未來夫婿去赴會,或許可以說從來沒有一個男性會夾雜在純女性的表演團裡,於是她只好接受輔翼大臣的提議,召開晨會,和所有大臣商議這件事情。   正殿,像是家族大廳一般的大殿,左右各一排十二張太師椅,正前方一張寬敞的躺椅,上頭鋪著厚厚的毛皮,躺椅的右前方伸手可及處擺著一張茶几,茶几上有杯還冒著熱氣的花茶,淡淡的香氣在殿堂裡浮動,左前方多加了一張太師椅,卻不知是為誰增設。   殿內四壁繪上歷屆舞宗的畫像,由歷代名畫家加上巧思依各舞宗最出色的姿態繪製而成,幅幅令人驚歎不已,俱是價值連城的名畫。   此時殿內人人依著官職大小紛紛坐定,左首第一個位置坐的是升為武官之首,亞羅姊妹之父─『法衛大騎帥』賓。亞羅,看來約四十歲上下,一雙烔烔有神的星目,高挺的鼻子下,厚厚的嘴唇帶抹淺笑,整體看來普通尋常,但自有一股攝人的氣勢在,其後是地位僅次於他,相貌依然一如往昔,但更添成熟風韻的妻子,『飛衛騎帥』揚艷,之後連空二個位置,是亞羅姊妹的坐位。   右首第一位是『輔政大臣』雲光芯,即使歲數已不小了,仍是像個三十來歲的成年人,雙目滿蘊智能和慈愛,使他俊逸不減的相貌充滿令人心迷的神采,接著是『輔翼大臣』揚清凡,不過二十來歲,長相尚稱清秀,原是雲光芯的得意門生,在揚戀藝退位後,雲光芯有監於自己壽命將近,不敢再任輔翼一職,而提拔揚清凡繼任,揚清凡雖年輕為人處理確有一套自己的辦法,自任輔翼大臣以來雖無大功,但也沒有出錯過,相信經過經驗的累積往後不難成為一個勝過雲光芯的好臣子。   眾人坐定不久揚音夢領著好奇的四周張望的天殘缺走進殿裡來,身後跟著亞羅姊妹。   失去記憶的天殘缺除了一臉的清純外,那雙寒若冰石的眼眸僅是稍微多了點人氣在裡頭,嘴角的一抹傻笑讓他看起來呆呆的,不具什麼威脅性的感覺。他在揚音夢的牽引下坐到躺椅左手邊的位置上。   揚音夢待亞羅姊妹均坐定後,才坐上自己的宗位,目光環視眾大臣一眼道:「相信各位皆明白本宗主召開此會的目的,各位有什麼意見大可直說,不必有所顧慮。」   眾臣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司法大臣頭個站起來道:「臣反對,歷代宗主皆不帶男性同行,臣以為宗主殿下不應打破往例。」   揚音夢淡然一笑,點頭道:「司法大人請坐。」   司法大臣坐定後,跟著司禮大臣也站起道:「臣也反對,宗主殿下和同行前往獻藝的人均是女子,如果有個男性夾在其中,即使是宗主殿下的未婿夫婿,也不免讓人憂心,而且男女受授不親,更何況是同行同止把個月,簡直不成體統。」   揚音夢同樣一點頭道:「司禮大人請回坐。」待司禮大臣坐回位置上,轉向揚清凡道:「輔翼大人可有什麼意見?」   揚清凡起身道:「臣以為二位大臣所言甚是,望宗主殿下三思。」   揚音夢仍是露出一貫的淺笑道:「嗯,輔翼大人請坐。」   揚清凡正要坐下,不意瞥見天殘缺窮極無聊的打了個毫無掩飾的哈欠,皺皺眉頭,又氣又疑惑的想,到底這白癡似的男子有什麼地方,值得讓宗主殿下對他傾心?又有那裡值得讓宗主殿下對他百般維護?真不知宗主殿下是中了那門子的毒!忿然坐下。   不待揚音夢點名,揚艷露出一個艷光四射的笑容道:「臣看忘塵純樸天真,又對動物有特殊的魅力,想他連臣那從不親近他人的天鵰亦相處融洽的叫人眼紅,臣以為若帶他同行也許可以避免在荒郊野外受野獸的攻擊,因此臣是舉雙手贊同。」   她贊同聲方落,賓。亞羅接著表態道:「臣亦贊同。」他是標準的「忠臣」,對宗主完全服從,只要是宗主的話永遠是贊同的,對輔翼大臣卻喜歡處處唱反調,所以他的贊同不用理由其它人亦心領神會。   揚音夢一挑眉,望向但笑而不語的雲光芯。   雲光芯露出一抹慈藹的笑容,瞭然的道:「這場會議不過是個無用的集會,相信宗主殿下心中早有定論,臣永遠都是支持宗主殿下的。」   雖說輔翼大臣是揚舞國中最具權勢的人,但舞宗可是全揚舞國最受敬重的人,當輔翼大臣的意見和宗主殿下相左時,通常人們會毫不猶豫的支持宗主殿下,更何況連眾臣尊重的輔政大臣亦表示同意,其它原本持反對意見的人,互視一眼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揚音夢心中悄悄鬆了口氣,在眾臣中她最重視二代為臣的雲光芯,如果他反對的話,那恐怕真得把忘塵留在國內了。   起身道:「本宗主明白還有很多人是反對本宗主打破往例。」   頓了頓續道:「但本宗主卻有不得不為的原因。」   所有的大臣們都露出願聞其詳的表情。   臉上浮現二朵紅雲,揚音夢末語先羞,深吸了口氣道:「因為本宗主不希望因為思念忘塵、對忘塵放不下心,而無心於表演砸了『仙姿翩然』的美稱。」   這麼一大頂帽子扣下來,眾臣只能啞口無言,持反對意見的人更是鐵青著臉,顯然沒料到宗主殿下會當眾傾吐愛意,其中自然以揚清凡的臉色最為難看。宗主殿下若砸了自己的招牌,連帶整個揚舞國也會顏面盡失,這種大的責任誰也負擔不起。   雲光芯打破有點僵的氣氛,呵呵笑道:「如此相信無人會反對宗主殿下領忘塵公子同往拿德薩帝國,臣僅代表百姓及各位大人,在此祝宗主殿下一路平安,演出成功。」    第二集 第十三章 前往帝都 (更新時間:2003-8-28 10:28:00 本章字數:7086)   在有輔政大臣和軍方二大巨頭的鼎力支持下,揚音夢帶著忘塵、此次演出需要的舞師、樂師,和保護眾人安全的護衛,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侯風大陸最強大的國家──拿德薩帝國邁進。   前往拿德薩帝國的路上人人各司其職,即使是尊貴如身為宗主的揚音夢,也不能只是坐在車裡不做事,當大家趕路趕得累了,停下休息時她就會走下馬車為大家唱一曲讓人疲憊盡消的動人歌曲,於是什麼也不會的忘塵就成了大家頭痛的問題,女人們各司其職,每個人都有事情做,身為一堆女人中唯一的男性,如果就一路輕輕鬆鬆的只需坐著吃、躺著睡,那實是令人萬分唾棄……   苦惱了半天,總算讓揚音夢憶起自己曾見過忘塵和動物相處融洽的事情,記得日前揚舞國第一大家族,天下四大世家之一的南宮世家,當家家主南宮青楓帶著一匹身體雪白、頭生火紅色的鬣毛,眼睛呈金黃色,據說乘了牠能長命千歲的寶馬──吉良馬來到宮中。   只見他將命名為『千壽』的吉良馬關在一個以有兒臂粗的鐵條建成的鐵籠裡,馬的身上還纏了多條寒鐵製的鐵索,帶來的家將和他自己都離那馬兒遠遠的,甚至害怕接近那馬。   而籠中的馬則不斷的從鼻子裡噴氣,動作狂爆的在籠裡不停的撞鐵籠,和發出令人心驚的嘶鳴聲。   只聽有失往昔風度瀟灑、顯得臉色青白笑容僵硬的南宮青楓道:「宗主殿下,按照往例在您繼任宗主後的第一次生辰,身為司牧司的南宮家理應送上一匹吉良寶馬,祝福宗主殿下長命百歲。」吉良馬僅產於揚舞國,多為野生,人為飼養的吉良馬壽命短,速度、體質也遠遜於野生吉良馬,所以南宮家以將捕獲的野生吉良馬馴服後送給宗主殿下,來表達他們對宗主的忠誠與敬愛,且吉良馬生性爆烈,不易生擒,此次音夢宗主榮登大典,他們花了不少人力和時間,僅捕獲『千壽』一匹吉良,他們為了馴服『千壽』已不知折損多少馴馬師了,連他亦曾被『千壽』顛下馬背,折斷腿骨,在家裡養了三個多月的傷。   臉上浮現苦澀的神情道:「只恨臣無能,花了多年的時間依然無法馴服『千壽』,以致宗主殿下無馬代步……」倏然雙膝一彎伏身跪下道:「臣無能,請宗主殿下責罰。」   揚音夢看著同樣瞪大眼,好像在怒視著她的千壽,難掩驚訝的道:「這馬…是要送給本宗主的?」目測下比她還高了大半個身體,壯碩健美的體態很美,還有一種自然煥發的霸氣,光看就叫人心寒,說句實話即使牠被馴服了,自己也那個膽量去騎吧!   南宮青楓道:「是。」   揚音夢驚訝過後,笑道:「司牧大臣請起,本宗主並不缺少代步的工具,你的心意本宗主收下了,這馬…嗯,千壽是吧,你就帶回牧場裡好好畜養就是,這樣一匹剛烈的馬兒能捕獲牠已是十分難得,更何況要想馴服牠可不是件易事,既然你們已經努力過了,實是不能而非無能,又何罪之有?既然無罪本宗主又怎會責罰你呢?」   南宮青楓抬頭眼眶裡有點淚珠,哽咽道:「宗主殿下雖不怪罪臣,但臣身為司牧大臣,南宮一族承受宗主殿下之恩惠,卻無法為宗主殿下馴服一匹寶馬代步,臣不僅對不起宗主殿下,也無顏面見南宮家列祖列宗。」   「這……」揚音夢聞言不禁感到苦惱,雖然馴服一匹馬對她而言實不是什麼天大地大的情事,不就是一匹馬嗎?她又用不著。但對世代為司牧司的南宮家而言,不能馴服吉良馬送給他們敬愛的宗主殿下,比天塌下來還嚴重。   「為什麼要把牠關在這裡啊?牠好可愛呢!」一把像是剛開始學說話,顯得童稚,而聽來有點口齒不清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不知何時,失憶的天殘缺好奇的站在鐵籠旁,衝著千壽咧嘴笑著,伸手進鐵籠裡摸千壽雪白的毛。   「不……」南宮青楓對這個讓宗主殿下在大庭廣眾之下傾吐愛意的忘塵公子可是印象深刻,此時驚見他將手伸進鐵籠裡,想起上一個這麼做的人被咬斷手,痛得昏過去的模樣,不禁駭然大叫,可是接下來的情景,卻讓他驚訝的險些掉了下巴,底下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分散於四周的南宮家家將原是以超音速飛掠過來,想能救多少算多少,沒想到卻看見令人難以致信的一幕,一時訝然過頭一個個兩腳打結,前後不一的撲跌在地上。   籠裡千壽不僅沒有咬斷天殘缺的手,反而瞬間平靜下來,很享受的接受天殘缺的撫摸,甚至低下來頭來輕舔他的手,溫馴的模樣前所未見,讓吃盡牠苦頭的南宮一族既感動又難過的想哭,感動終於有人馴服千壽,難過馴服牠的不是南宮家的人。   南宮青楓從沒有見過這種對動物擁有天生魅力的人,想起飛衛騎帥揚艷的一番讚揚忘塵公子的話,『想他連臣那從不親近他人的天鵰亦相處融洽的叫人眼紅』,是啊,還真是叫人眼紅、讓人吃醋,一句不經大腦的話,毫不遲疑的嘴裡吐了出來道:「忘塵公子,我們來結拜怎樣?」   這個提議自然是不了了之,南宮青楓憶起自己若和忘塵結拜,不成了宗主殿下的舅子,這樣很容易被人誤以為是在攀權附貴,而且讓宗主殿下叫自己舅子…不知道有多彆扭,當場垮下一張臉,對一頭霧水的天殘缺道了聲謝,便沮喪萬分的向她辭別了。   這件事讓她想到一個適合忘塵的位置,就是替她駕馬車,因為她不會騎馬,千壽又不接受忘塵以外的人觸踫,所以只好讓他當馬車伕了,只是用吉良寶馬來拉馬車實是太奢侈了點,也有點大材小用就是了。   現在她們已經出了揚舞國境,取道意舒國。   意舒國同樣是以女子為宗主,不同的是他們的朝政為天下四大世家之一的北浪世家所把持,以女子為宗不過是為了方便為家主操控,有名無實。時日一久難免因為權勢大如天,而被權利侵蝕,致使朝政腐敗。   此時揚音夢一行人正策馬急趕,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到達能夠落腳的城鎮或村落。   「駕!駕!」   天殘缺興高采烈的坐在御座上,嘴裡猛喝,控馬的韁繩被他剪下來結花繩,馬鞭則被他拆解開來掛在頭上當假髮,儘管此時滿臉的塵土,他依然未顯疲態,仍和出發時一樣,興致高昂的當他不用駕馬的馬車伕。   因為千壽顯然是匹充滿靈性的馬兒,行進時該快該慢自己控制的十分妥當,即使是到了叉路,也像識途老馬一般,不用人指示亦不曾走錯,所以天殘缺的工作就是坐在馬車上做他自己的事,當個自得其樂的馬車伕。   他的左右兩側緊跟著亞羅姊妹,隨時待命,以備不時之需,或是突如其來的危險。   一出雲淡風輕城進入郊區,天殘缺像從鳥籠裡被放出來的鳥一樣,臉上綻放的笑容亮得讓人睜不開眼,惹得眾人不由自主的跟他一起開心起來,就連依舊對他不甚滿意的琪。亞羅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只是經過這一路趕趕停停後,除了他之外人人皆筋疲力盡,連笑都笑不出來了,實在很欽服他充沛的精力,彷彿都不會累似的,一路上也沒見他流過半滴汗水。   「停!」   琪。亞羅驚見前方有人攔路,趕忙喊停。   倏然停住的行伍,帶起一陣漫天的塵土。   塵土散去。   雙方人馬俱清晰的看見對方。   阻路者是一群黑衣人,人數約在五十之數,當頭一人白髮浩浩、一臉長鬚及胸,兩眼像是太陽一樣射出灼人的神光,身著黑色儒衫,手執烏金製成的烏金扇,面對揚音夢一行人的扇面上寫著『唯我獨狂』四字,令見者色變。   「『文狂』言道儒!」琪。亞羅以修習武功為主,對江湖上有那些武功高手自是知之甚詳,現在見著江湖上公認的二個高手中的高手之一,霎時面若死灰。   言道儒合起摺扇,拱手作揖道:「老夫言道儒,乃元閥閥主座下左參軍,奉本閥閥主之命特來邀請揚宗主前往敝閥為小姐的婚禮獻藝。」   所有人除了天殘缺之外聞言都不禁眉頭一皺,琪。亞羅更忘了害怕,立時氣得臉紅脖子粗,道:「什麼?讓我們宗主殿下為你們小姐的婚禮獻藝?你以為我家宗主殿下是江湖賣藝的不成!」   已方紛紛撤出兵器,怒視敵人,就連琳。亞羅亦取出魔法杖,因為她明白以宗主殿下的身份,不可能為一場私人的婚禮獻藝,即使是拿德薩帝國的國君大婚也不可能,且元閥誰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貨,宗主殿下肯定不會同意,一場惡鬥在所難免。   言道儒緩緩打開摺扇,傲然一笑道:「小姑娘們可真有膽量,見到老夫還敢動刀動槍,想要反抗,未免也太天真了。」言道儒表面雖狂,心裡卻不免感到一陣心煩意亂,因為這些個小姑娘一個也不能傷著,否則若沒辦法在小姐的婚禮上獻藝,可就麻煩大了。哼!錢彬那死傢伙就懂得把這種棘手的事情丟到我頭上,回去非連本帶利討回來不可。   琪。亞羅眉一挑正想說話,揚音夢甜美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道:「言老,我們並非要反抗,只是音夢雖是一介女子,但亦是堂堂一國之君,您要音夢去為你們小姐的婚禮獻藝,豈不是強人所難嗎?再說音夢要遠赴拿德薩帝國參加新年會,若同你們去了豈不是對天下人失約?這失信之罪音夢一介纖弱女子可承擔不起。」   言道儒聞言道:「哈哈,這天下遲早都是我元閥的,找你去算是看得起你了,你不欣喜若狂便罷,怎麼說是強人所難呢?再說對天下人失約又如何?他們若有不滿,儘管衝著本閥來就是了,本閥可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軟柿子。」   「言老,言之有理,只是恐怕要叫您失望了。」   這聲音竟是近在言道儒的耳畔響起,他大驚失色,往發聲處猛地一掌轟出。   「碰!」一聲巨響,眾人眼前再度煙霧瀰漫。   「你是誰?」   言道儒大吃一驚,發言之人竟接下了他的掌勁,引起一陣塵霧瀰漫。仔細一看是位從未見過的陌生的女子。   接下此掌的女子,眉目如畫,神情動人,一身高貴典雅的鵝黃女劍士服,緊貼在她穠纖合度的嬌軀上,背後負著一把鳳頭劍,輕啟櫻唇道:「小女子『天鳳女』月心蝶,向言老問好。」其聲音讓人如沐春風,霎時鬥志全消。   「天朝人?!」言道儒駭然後退,皺眉道:「你不在世外桃源裡繼續過你與世無爭的生活,跑到外頭來淌什麼渾水!」他只覺自己的頭都痛起來了,怎麼天朝竟跑來保護揚音夢?幫主只交代不管是那路人阻撓儘管殺了就是,但是這天四女四人形影不離,光是天鳳女一人已可擋下自己六成的功力,若再加上其它三人自己可沒有必勝的保握,要殺此四人談何容易!   其餘各人都吃了一驚,誰也沒想到天朝竟會派出新一代的天四女來相助。   驚訝之餘誰也沒注意到,天殘缺的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顯得有點呆然的盯著背對他的月心蝶。   月心蝶露出令人心情平靜的笑容道:「心蝶奉命保護舞宗安然到達帝都,還請言老莫要讓心蝶為難了。」   言道儒臉色一下青,一下白的不停交錯變化,道:「老夫有令在身,就算拼了這件老命,也要帶走揚宗主,廢話少說,動手吧!」   「言老,請三思,錢老不在這兒,憑您一人絕不是我姊妹四人的敵手。」月心蝶語重心長的道。   二人談話時四周飛揚的塵土平息,二人所站之處總算讓人看清,只見場中除了對恃的月心蝶和言道儒,離他們約十餘尺處,成品字型站了三名女子。   三人凝神注視月心蝶和言道儒,三人心中都暗暗欽佩月心蝶,因為她們都很清楚這一掌除月心蝶以外,她們之中沒有人接得下來。   天四女雖各有專長,武功卻理應在伯仲之間,但幾年前月心蝶修練完成外出回來後,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毫不鬆懈的更加緊練功,武功跟內力都突飛猛進,她們三人拍馬也跟不上。   言道儒搖頭將摺扇收進懷裡道:「小娃兒說的沒錯,不過老夫可不能因此空手而回。」兩邊太陽穴高高突起,雙手橫在胸前,無風自動的衣擺獵獵作響。   月心蝶神情凝重,輕聲道句「得罪了。」向姊妹們使個眼色。   其它三人散開來,與月心蝶恰成四個方位,將言道儒團團包圍。   言道儒仰天發出狂笑道:「好,老夫今天能和名動天下的天四女交手,不論勝敗都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直視月心蝶道:「小心了!」兩手一圈,雙腳在地上畫了個八字,喝道:「天地八式。接著。」   四女齊聲嬌喝,月心蝶反手抽出背後的鳳頭劍,一式『鳳點頭』點向言道儒轟來的右拳,其它三人不願圍攻一人,僅是在一旁小心掠陣,注意戰況,隨時可以支援月心蝶。   「嘿!」   言道儒輕吐一口氣,化拳為掌,擊出一記內勁。   月心蝶迅速以左手解下劍鞘,在胸前一擋,擋住言道儒擊來的掌勁,身子微微一頓,言道儒便離開她長劍所能及的範圍,繞到她的身側。   原來言道儒一眼看出月心蝶手中劍仍是天朝有名的雙聖劍之一,鳳頭劍『晨曙』,不僅削金如泥,吹發可斷,而且還專破人內功,練硬功夫如金鐘罩、鐵布衫一類的人,最怕的就是這把劍,這把劍正是他們的剋星,也唯有晨曙劍才能不由罩門破了他們的內功。   這樣一把連練硬功夫的人都怕了的劍,更何況言道儒是個未經鍜練的尋常血肉之軀,自然要對晨曙劍多避著點,要不然可是會莫名其妙的缺手斷腳。   言道儒眉頭一挑,道:「你的身份可真不小,竟然讓你配上了聖劍晨曙,你該不是天朝宗主正選的天後吧?」他少年時曾因一時年輕氣盛,藝高人膽大,獨自破了天朝的八方鎖雲陣,其時天朝人因為過慣沒有戰爭的日子,防衛難免鬆懈,所以他很輕鬆的就到了主島天外仙境,但當他看見京城神風時整顆心立時涼了半截,依他的功力是絕不可能闖進去,幸好他已見識過世外桃源讓人流連忘返的美景,即使不能進入一睹神風城的風貌也沒什麼大不了。誰知他正轉身要走,就被天朝人發現捉他去面見宗主。   他還記得那時天宗和天後並沒有把他當成入侵者,反而讓他舒舒服服的睡一覺,吃了一頓令人回味無窮的早餐,以後天宗和天後還邀他一同泡茶聊天,當時天宗身上配著另一把聖劍──龍頭劍『夕靄』,天後身上便配著晨曙,所以也才有此一問。   月心蝶沒有回覆他的話,使了一招『披星帶月』,晨曙劍在夕陽的餘輝之下,竟爆出火花,長劍的軌跡形成一道彎月。   「好!」言道儒眼睛一亮,霎時明白以月心蝶劍招之精采,原是不用以晨曙劍來對自己,但顯然月心蝶已知道他過目不忘的才能,所以才使用晨曙劍,因為晨曙在舞動時會產生令人感到刺眼的光芒,讓他無法看清月心蝶的劍招。他狂傲一笑,矮身避過劍招以掃堂腿掃月心蝶的雙腳。   月心蝶就如一隻蝴蝶般翩翩飛越言道儒的頭頂,輕喊聲「留心」晨曙劍刺向言道儒的背心。   言道儒情知自己見不著劍招不易閃避,當下向前翻出,背心一涼,卻是被月心蝶劃破了長衫,幸而並未傷到皮肉。轉身躍起,兩手大姆指和中指上分別扣了一粒石子,喊道:「當心了!」彈指射出。   兩粒石子挾帶著強勁的嘯聲,劃破空氣朝月心蝶兩肩擊去。   月心蝶不慌不忙的舉起劍鞘,一個旋身將二粒石子收入劍鞘中,此時一道掌風襲來,卻是言道儒不知何時欺近身來,拿掌打向她的腰側,月心蝶沒料想到他來得這般快,心中微微受了一驚,扭腰一挺,手中劍順勢刺出。   晨曙劍上這次月心蝶灌注了內力,劍身散發出藍綠色的光芒,原本如一般青鋒劍般的劍身,霎時像是透明了,竟可通過劍身看到對面的景象,此一劍刺出時在旁人眼中看似平平無奇,到了言道儒眼中卻幻出無數劍影,叫言道儒眼花撩亂,難辨虛實。此劍及使劍者的招術之精妙,皆是言道儒前所未見,避無可避,且言道儒心中明白自己若避開這一招,接下來的局面必落於下風,當下長笑一聲,道:「小姑娘可真不簡單,值得老夫動用兵器!」   眼前綠光一閃,言道儒自腰間撤出自己的隨身兵器──靈蛇軟鞭,一招『鬼影幢幢』,把月心蝶的劍招不分虛實的全數接了下來,當他藉由軟鞭感覺到擊中實體時,招式立變,軟鞭如一條青蛇般纏上晨曙劍。   月心蝶臉色一變,晨曙劍雖是萬中選一的寶劍,斬金斷玉不費吹吃灰之力,然而言道儒的靈蛇軟鞭來頭可也不小,乃是由天蠶絲揉合千年毒蛛絲,再浸到具有黏性的青萱草汁裡,歷時七七四十九天製成,不懼刀劍的軟鞭,如果月心蝶內力勝於言道儒或能藉晨曙削斷靈蛇軟鞭,此刻卻只能任由言道儒以鞭纏住自己的劍,無計可施。   言道儒執鞭用力一扯,因晨曙劍被纏住的緣故,月心蝶身不由主的向他飛去。晨曙劍是天後淨衣在天宗恕誠死後,欲以身殉情前交給她的,除讓她在尋找天亦玄時能夠護身後,亦希望讓她能替代因夫死而了無生意的淨衣自己,將劍交予下任天後。所以當月心蝶接下晨曙劍時,心中就有所覺悟──『劍在人在,劍失人亡』。為了已歿的天後臨終的心願、期望,在未找到天亦玄前,她絕不能讓晨曙劍落入任何人的手裡。不管自己會如何,即使會死她亦不會鬆開握著晨曙劍的手。   言道儒對月心蝶堅定而閃亮的眼神感到一陣心悸。多美麗的女子啊!只可惜你我勢不兩立,也許我再也不能在任何女人,甚或男人身上看到這樣一雙令人心悸的眼眸了。發出一聲輕歎,左掌擊偏月心蝶攻來的劍鞘,右腳封住她的下盤,左腳飛踢而出正中月心蝶的腹部。   月心蝶慘哼一聲,左手的劍鞘拿不住的落下地面,右手卻仍緊握著晨曙劍的劍柄不放。   「心蝶姊姊!」   在旁掠陣的三女,見月心蝶受傷,再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什麼不以眾凌寡的君子之行,一個個撤出自己的貼身兵刃,盡展絕招合攻言道儒。   言道儒見三女攻勢凌厲,顧不得再次重創月心蝶,靈蛇軟鞭一收,身形一轉化出重重層層的鞭影,不僅擋住三女的攻勢,亦使得三女無路進招。   月心蝶一見言道儒鬆開鞭子,立即收劍後退,恰好避過言道儒的鞭影,否則便要傷上加傷了。    第二集 第十四章 行經意舒 (更新時間:2003-8-28 11:53:00 本章字數:9008)   言道儒從另三女的攻勢中發現她們的功力竟遠遜於月心蝶,不免感到愕然,如果他沒有記錯,因為天四女擅長合擊的陣式,為求彼此能合作無間、妥善配合,四人的功力應在相同的水平上,即使有差也不該相距如此之遠。   儘管心裡存疑,該做的事他可不會有半點手軟,冷聲道:「沒想到差點讓你們給唬弄住了。」手中軟鞭一揚,鞭稍有若靈蛇出洞般閃電撲向他面前的女子。   攔在言道儒正前方的女子,一雙美眸像籠罩在一層迷霧中,叫人看不真切,紅唇輕笑,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滑至手肘處的雲袖露出大半幼滑白晰的皮膚,負在背後一具雕琢精緻,鬼斧神功的映心古琴,更襯出她文靜溫婉的氣質,從她琴不離身可知她是『天音女』日心蟬。   日心蟬表面絲毫不動聲色,但心裡倒是感到佩服,『文狂』果然不負其名,一般人都會找功力較弱者下手,唯獨他卻是衝著僅次於月心蝶的自己來,嫣然一笑,當此危急之際竟然好整以暇的解起束在胸前縛琴絲帶。   言道儒大笑道:「不怕死的小姑娘,好有膽色!」空著的一手拍向左手邊的綠衣女子。   那女子有著圓圓的臉蛋像是紅艷的蘋果般讓人想咬上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唇邊帶抹淘氣的笑容,露在外頭的膚色是健康的褐色,與其它個個膚白勝雪的女子一比,反倒顯眼不少,只是看她好動的樣子,和胸襟別著的繡花針實是半點也想不到一塊,她竟是『天織女』雲心蜻。   「言老,可真厲害,一心多用呢!」她巧笑倩兮,靈眸裡有黠光流轉,瞧見言道儒金雞獨立,兩手分擊她與日心蟬,抬腳就往風心螢踢去。   『天藝女』風心螢是一個春山如眉,雙眸剪水,臉形極美的女子,只見她輕抿著雙唇,神情莊重,更有一股彷若天生的書卷氣息,柔若無骨的雙手握著生花筆,身形飄往日心蟬的方向,右手生花筆點中軟鞭尖稍,左手的筆則由下而上點在鞭身,把言道儒一條如臂指使的軟鞭,震回倒打主人。   同一時間,雲心蜻手拈繡花針,機靈的鑽過言道儒的腋下,半聲招呼也不打,飛針刺向他的後背。   言道儒如鷹般銳利的目光還鎖定在日心蟬如花笑靨上,不可否認她臉上那朵絲毫不帶敵意,而且感覺不出半點強悍、威脅的笑容,的確讓他稍微鬆懈了戒心,但還不致於陷他於險境。   沒想到這幾個姑娘竟然故意先示弱,讓老夫看輕她們,道:「呵呵,原來天四女也是善用心計之人啊!」握鞭的手臂向側邊一振,鞭身先是硬若鋼鐵,筆直掃向風心螢。   風心螢沈穩的面容上看不出半點驚慌失措,舉筆硬撼鞭稍,「鏘」的一聲,借力躍起退出他的攻擊範圍。   受風心螢硬碰硬的鞭子,突然往回折返,穿過言道儒的腰側,如一條張開血盆大口的蛇向雲心蜻撲去。   雲心蜻驚叫一聲,兩手向外一攤,將掌中的繡花針打下泥地,身子運力後翻,軟鞭恰恰自她曲起的身下射過,她全身像找不出半根骨般柔軟的翻身後,纖足輕盈的點在鞭身,輕笑道:「言老,送您老兩條土龍。」   兩手小指一勾,自土裡竄出兩條泥龍,一隻咬住軟鞭,一隻朝言道儒張口咬去,在泥龍咬住軟鞭的瞬間,雲心蜻彈身前躍,與她的三個姊姊并立一起,氣息微亂,蘋果般的臉蛋更嬌紅了。   「哈哈哈,有意思,小姑娘還會靈心識法啊。」言道儒不驚不懼,持鞭猛力一震,咬著軟鞭的泥龍霎時歸為原狀,左手閃電般探進另一隻泥龍的嘴裡,「喝!」使勁一聲大喝,泥龍從中爆開,空中頓時濔漫著一片黃土,搖頭歎道:「可惜,可惜,半點也不夠看啊!」   「有沒有搞錯啊?」雲心蜻當場看傻了眼,不敢相信她精心施展出來的法術竟然這麼不中用。   一手扶著月心蟬的風心螢,雙目裡含著笑意的拍拍雲心蜻的肩膀,給予無言的安慰,雖然這結果早在她們的預料之中,但仍帶有傲氣的小妹能不能接受卻是另一回事。   日心蟬左手抱琴,輕笑著緩步向前,以她那柔得能滴出水來的嗓音道:「我家小妹不才,讓言老人家見笑了,讓心蟬為您彈奏一曲,向您賠罪致歉。」她的聲音像是絲絨一樣,輕輕柔柔的每字每句中音調高低起伏,都像絲絨撫身擦過。   這個女人不僅聲音是種強大的武器,全身上上下下都充滿無害的氣質,讓人對她升不起半點敵意,只可惜這對其它人或許有效,但對一個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男頭子來說,效果便要大大折扣,更何況這個老頭子又是那麼瞭解,『天音女』的音樂是聽不得的,聽多了可是會要人命。   「呵呵,小姑娘有心即可,這曲子還是免了吧。」言道儒笑道,運鞭抽向日心蟬正欲撫琴的手。   日心蟬不退反進,舉起雙手把琴送到言道儒的鞭下,鞭打中琴弦響起一串不成曲調又刺耳不已的聲音,在場之人聽到聲音俱感到一陣心煩意亂,隱隱生起厭世的念頭。   言道儒離琴甚近,絲毫不設防下影響十分的大,他收鞭急退,怒視日心蟬道:「小姑娘不知好歹,竟然使出邪門功夫。」好險,要不是覺得她的舉動有異,留了心,這會怕不早揮鞭自殺了。   日心蟬柔柔輕笑著道:「言老,小女子不過是用隨身兵器去擋架您的兵器,那裡有施展什麼邪門功夫?您可不要污蔑小女子啊。」   言道儒怒極反笑道:「小姑娘倒有張利口,老夫和你們糾纏的也夠多久了,讓手下老呆站著也不是辦法,得罪諸位了。」招手喝道:「上,除了揚音夢全殺了!」早該這麼吩咐,聽說舞宗一個人抵得過整個揚舞國的舞師、樂師,那捉她一個就夠了,其它廢物要來幹嘛?   惹出個擅長以音克敵的人,還是個無法預測的高手,長到這把年紀還是頭一次見識到,不通過自己雙手彈奏,也能發出影響人心的聲音,連功力深厚如他都有點吃不消。   月心蝶看言道儒臉色變了就知道事情不妙,果然不出所料,他要不顧一切的出手了,吩咐道:「蟬妹、蜻妹,別讓他們侵犯到舞宗。」   日心蟬和雲心蜻同時對她點頭,兩人一前一後掠向馬車,途中日心蟬愛憐的撫著琴身,喃喃道:「可憐的映心,好不容易能表現一下,卻演變成這樣。」   「啊呀!」一聲慘叫響起,頭一個接近馬車的敵人被千壽咬著肩頭,光看已讓人不寒而慄更別提當事人的臉色有多難看。   大伙的驚訝還沒得到平復,另一陣更加嚇人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轉頭往去,只見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坐在泥地上,踢著小腿,揉眼放聲大哭,道:「怕…怕…嗚…嗚哇…啊…嗚…」   眾人猜想這小孩定是給馬的殘忍嚇得掉下馬車,可是舞宗怎麼會選一個這般膽小的人來駕馬車呢?   「忘塵!」琳。亞羅一邊揮手放出一道火刀逼退舉刀要砍天殘缺的敵人,一邊用馬鞭把他捲上馬背,雖然說他是宗主殿下的未婚夫,她有必須救他的理由,可是她畢竟是害他如此的那個人,對他的歉疚更讓她不能不去照護他。   琪。亞羅跳上馬車攔著揚音夢不讓她衝出來,道:「殿下,請您不要擔心,忘塵有姊姊在護著。」   揚音夢聽話的坐回馬車內,她撫著狂跳的心房,也許她該花點心思來弄明白,為何一聽到忘塵的哭聲,就幾乎要不顧一切了,難道她真的喜歡他嗎?當初堅持要讓他成為自己的未婚夫是為了要保住恩人的一條命,難道這份感激已經變質了嗎?   原本以為應該要一面倒的局勢,因為舞宗隨行的侍從、舞、樂師等人,出乎意料的會武功,雖然不是很強,卻讓敵人大費手腳,現場立時圍著馬車混戰起來,日、雲兩人不敢遲疑纏住言道儒,使他不能接近馬車半步,而嚇壞人的千壽,則成了人人避而遠之的怪物,人人打著打著接近牠的攻擊範圍,還會有意無意往外遠的地方打去。   天殘缺即使失憶,那不喜與人親近的個性,還是深埋在骨子裡,被護在懷裡的他不安份的扭動,讓琳。亞羅無法專心施法,一個不慎讓敵人刺中,吃痛的慘哼一聲兩人一起摔下馬來。   「姊!」看到一夥人拿刀拿劍的往姊姊砍去,分不開身的琪。亞羅,嘶啞著聲音驚叫。   雖然風心螢因見日、雲兩女和言道儒的戰況不妙趕去幫手,可是敵人害怕月心蝶手中的晨曙劍和她一身能和言道儒互拚只受點傷功夫,根本沒人敢去招惹她,沒事可做的月心蝶只好到處看看誰遇到危險,便過去幫忙,往往長劍隨手一揮敵人就落慌而逃,被救的人則是千謝萬謝,著實讓不明白自己什麼時變得像怪物一樣的心蝶,一時哭笑不得。   「賊子休想得逞!」銀光閃過帶起一陣金屬落地聲,一干平時凶神惡煞般的男子,瞪著自己手中只剩半截的兵刃,再看看優雅大方宛若女皇般美麗女子,決定……   「媽啊!」一群大男子慘白著臉,丟倒半截兵刃連滾帶爬的逃走。   「你們沒事吧?」月心蝶淺笑著彎身扶起琳。亞羅,突然她的目光停佇在天殘缺稚氣且涕淚縱橫的小臉,一個糾纏了她整整八年的人和名字出現在她腦海裡,驚呼道:「殘缺!」   「殘缺?!」這兩個字像是俱備了什麼魔力,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仍在啜泣的少年身上,在霸王寨事件後,『修羅』天殘缺可謂是名響天下,人人對他褒貶不一,但共通點是人人都害怕他,因為不知道他是誰,也許他就在身旁,這樣的恐懼總是緊隨在貪生怕死的人心上。   一群人中最感到愕然的,當屬琪。亞羅,因為她曾與未失憶前的天殘缺對陣過,可是她完全無法把眼前的天殘缺和想像中那個殺人魔天殘缺合在一起,傳說和『修羅』交過手的人都死了,可是她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這樣的疑惑同樣存在揚音夢和琳。亞羅身上,二人甚至想過此殘缺非彼殘缺,但卻知這是個妄想,因為『殘缺』這樣一個名,天底沒有第二對父母會替自己的子女取個這麼不吉利的名了。   只是這個『殘缺』真是那個『殘缺』嗎?與言中的『他』未免相差太多。   然而言道儒是何等人物,應該不可能對一個毛頭小子有什麼反應,但是當聽到『殘缺』二字時,竟是眾人中反應最大的,整個人臉色倏然刷白,在日心蟬三人的合圍中,尚分心望向天殘缺的位置,但因為方位的關係只看到他瘦弱的背影,暗忖道:「他不應該會出現在這裡。」可是為什麼那背影這麼熟悉?   日心蟬三人不料對手突然像要與人同歸於盡一樣只攻不守,這樣的打法使言道儒全心於攻擊,讓她們除了自保外,根本難以尋求反擊的機會,迫使她們不得不放鬆包圍網向外退開。   言道儒覓得良機脫出三人的包圍,往天殘缺的方向掠去。   三女見狀忙不迭的也追了上去。   琳。亞羅聽到月心蝶的驚呼,連自己受傷也忘記了,轉頭盯著天殘缺稚氣未脫的樣子,憶起與他在忘消愁樓初見時的冰冷模樣,心裡半信半疑;琪。亞羅曾和他對陣過,此時升起「原來就是他啊,難怪……」的感覺,一時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讓再也按捺不住的揚音夢掀簾探出頭來。   她顯得有點不安,去記憶的忘塵讓人覺得很安心,他若恢復記憶,可能會是那個令人害怕的『天殘缺』嗎?她無法想像,或者是她不願意想像吧。   眼前的天殘缺與八年前相比,除了長高的身子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發育外,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連長相都比八年前多了幾分稚氣,他的改變實在少得可憐,少到月心蝶半點也不認為自己有認錯人的可能。   「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月心蝶,心蝶姊姊啊!」月心蝶不明白天殘缺為何只是睜大一雙無辜的眼看著她,但她無法掩飾自己的激動,八年前她恨自己無法救一個孩子脫出泥淖,八年後她更恨自己依舊無能為力,只是她沒想到自己還能見到殘缺,這一次她不會讓他從自己的眼前走掉,她要彌補八年前一時害怕所犯下的錯誤。   月心蝶那讓人感到暖洋洋的嗓音,結合她此刻豐沛的感情,以及比下在場所有女子,美麗而且高貴的臉龐,使人不能克制直勾勾的凝視她,先前一片混亂誰也沒去留意,此時不禁暗讚:「鳳凰仍百鳥之首,天鳳女卻是百花之冠啊!」   「心。蝶。姊。姊?」天殘缺歪著頭一字一字的念道,不甚清晰的咬字,讓聞者都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月心蝶蹲下身子與天殘缺平視,她並不因他的反應而感到沮喪,只是盯著他的眼睛再次覆誦道:「是啊,是心。蝶。姊。姊。」   旁觀到這裡,一旁元閥的人突然出聲譏諷道:「原來是個傻子!」   此語一出,立時引起同伴們的嘲笑,先前對『殘缺』二字感到的恐懼,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笑聲孟地停頓,一時之間眾人眼前充斥血肉橫飛的血腥畫面,適才發話之人,被一個出乎意料的人一掌擊碎了腦袋。   「大人,您怎麼……」對付自己人…底下的話沒膽再說,乖乖嚥回去。   言道儒兩眼凶光畢現,冷道:「住口,老夫行事還輪不到你們來過問。」他仔細打量天殘缺,要確認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他』。   他惡狠狠的模模,連月心蝶也要感到心寒,其它人更是嚇得噤若寒蟬。   孩子心性的天殘缺才不理言道儒恐怖不恐怖,再次受到驚嚇的他不管三八二十一,只管放聲大哭。   雲心蜻瞪著哭聲驚人的孩子,咕噥道:「他到底有那點吸引人?讓姊姊和文狂都對他這麼關注。」   小孩子尖銳的哭聲讓元閥的人心情浮躁起來,但礙於言道儒誰也不敢轉舉妄動,就怕自己會變成另一個前車之監。   琳。亞羅和月心蝶互視一眼,彼此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安慰他,一個是不想讓宗主殿下誤會,另一個則不敢與他有太深的牽扯,畢竟她是有婚約的人。   兩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時,曼妙的歌聲在人們耳邊響起,巧妙嵌入天殘缺的哭聲中,把他尖銳的哭聲變成了天籟之音,讓人一時彷彿從地獄飛上仙境。   如同其它人般天殘缺也被歌聲吸引,止住哭泣專注望著盈盈淺笑著唱歌的揚音夢。   言道儒倏然拔身而起,趁著所有人都沉溺在歌聲之中,大鷹般撲向揚音夢,道:「老夫正尋不到機會拿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   「不好!」女性們不約而同的驚叫道。   「休想得逞!」琪。亞羅一振長槍舞出一片槍影罩向言道儒。   言道儒夷然不懼,傲然笑道:「彫蟲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使出來。」揮鞭抽出筆直的穿過層層槍影,不偏不倚的抽在她胸口。   「啊!」琪。亞羅慘叫一聲跌下馬車。   「琪!」揚音夢大驚撲出馬車外就要跳下去扶她,言道儒一手毫不憐香惜玉的捉住她的衣領,把她高高提起,輕蔑的對琪。亞羅道:「小姑娘想跟老夫打,回家練個百八十年再來吧!」   月心蝶等人還來不及出手就被元閥的人擋下來,眼睜睜看著舞宗落入敵人手裡,心都十分焦急。   言道儒得意的笑道:「舞宗,老夫帶走了!」   「吼!」一陣響徹雲霄的吼叫聲,自四面八方壓迫過來,這聲音和前一刻舞宗的歌聲有若天壤之別,幾乎要撕裂每個人的耳膜,強大的音波還震得人人頭昏目眩。   言道儒面上突然佈滿汗珠,這令所有人痛苦的聲音,似乎讓他受到重創一般,臉色由白轉青,甚至把揚音夢都給鬆脫掉回馬車上,他舉目四望,像要找出聲音的來源,最後他的視線投注在天殘缺身上。   每個人只能痛苦的摀著耳朵,勉強等待唯一還能動作的言道儒的下一步。   「是風啊。」言道儒瞇起眼睛輕聲道,仰天發出一聲悠長的嘯聲,轉身頭也不回的飛掠而去,讓眾人大感出乎意料。   隨著言道儒的離去,那令人痛不欲生的吼聲亦逐漸趨於無,這是怎麼一回事?沒有人想得明白,然而月心蝶知道答案就在言道儒離去前留下的話上,只是知道也沒用,因為她無法從堪破那句話的意思。   「啊!」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把驚魂未定的人們再次嚇得險些魂飛魄散,看向發聲處,卻看見天殘缺充滿掙扎與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孔,他捧著頭不停的呻吟。   「殘缺!」月心蝶見狀什麼也顧不得了,輕輕握住天殘缺的兩肩,道:「你怎麼了?是頭痛嗎?」   她那關切的樣子看在旁人眼中,直覺的認為她與他關係肯定不太尋常,日心蟬三人面面相覷,心裡升起一分憂慮,她們從小就學會管好自己的心,她們可以不愛宗主殿下,只全心全意為他盡忠,倘若她們愛上其它人,那會很痛苦的,因為彼此的戀情絕對不會有結果。   雖然天四女的地位在天朝是十分的崇高,但那卻是她們用青春和自由換來的,從她們被選為天四女的那一天起就沒有自由,連愛人的權利都被限制,撇開宗妃的光環不談,天四女不過是四大族鞏固勢力的工具罷了。   「好痛…痛…」天殘缺捉住月心蝶的手臂,仰起可憐兮兮的小臉,鳴咽的哭訴道。   月心蝶用衣袖輕輕拭去他的眼淚,放柔音調道:「乖乖,心蝶姊姊幫你揉揉。」兩手輕按他的太陽穴柔柔按摩。   這一下日心蟬三人突然覺得自己被天殘缺給傳染了,頭似乎也開始發疼。   「啊!」   今天似乎是個大叫的好日子,沒過一時半刻又有人驚叫起來。   原來是元閥的人再次趁著眾人轉移注意力時,向揚音夢伸出魔爪,以言道儒的身份就算他沒有達成任務,閥主也不能對他怎樣,但他們卻會成為出氣用的犧牲品,既然左右都沒有活路,倒不如捨命一搏,說不定還能小兵立大功。   只可惜他們的功夫不過平平,連替言道儒提鞋都不夠資格,還沒機會跳上馬便被人打了下來。   「你們以為自己是文狂嗎?找死!」琪。亞羅氣個半死,剛剛受到一個死老頭輕視,看在人家確實有資格狂的份上也就算了,沒想到一群嘍囉也敢不把她放在眼裡,她翻上馬車長槍挺出,一槍出去總要帶紅回來。   日心蟬壓住也想上前殺敵的琳。亞羅,衝著她搖頭道:「姑娘,你受傷了,你若信得過天四女,這些人就交給我的兩個妹妹吧。」   琳。亞羅的視線從放在自己肩頭的纖白玉手移到日心蟬臉上,她頭一次體會到人不可貌相的真意,瞧她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可是強硬得很,心裡暗暗苦笑,放棄衝上馬車的念頭,乖乖坐下,她說得也沒錯,人家天四女實在比她們強得太多,有她這個傷患加入,只會礙手礙腳而已。   她沒意見雲心蜻倒是苦著一張臉,嘀咕道:「當小妹就是這麼可憐,好事沒我份,壞事我得沖第一。」   風心螢宛如神祇般莊嚴肅穆的臉上,綻放出一朵芙蓉花開般的笑容,看似不著力的『輕』推雲心蜻一把,道:「多做事,少說話。」   雲心蜻沒料到她有此一舉向前撲跌,正好迎向一敵人劈下的大刀,她反應迅速的兩掌向上一合,使出一記空手奪白刃,游刃有餘之際附增一記迴旋踢,把人踢得飛出九、十尺遠。   「人不怎樣,連刀法也遜得很。」雲心蜻反手握住刀柄,在刀身彈了幾下,發出輕脆的聲響,道:「讓本姑娘教教你們怎麼用刀,免得一天到晚丟你們元閥的臉。」她以握刀的手肘抵住刀背,硬架敵人一刀,「鏘」的一聲,半截刀身插入地面,緊跟著灑下一蓬熱血。   她改而以正手握刀,搖頭道:「哎哎,這怎麼行呢,我都還沒使上力哪裡!」撲入敵陣之中,雖出手必見血但卻不至於傷到人命,只是她那乾淨俐落的刀法,使到後來敵人見著她便要喊著救命轉身逃跑。   風心螢則躍上馬車,先看了依舊無人敢侵犯的千壽一眼,對揚音夢道:「舞宗殿下,這點人我們尚不看在眼裡。」從揚音夢的眼裡,她看得出她對天殘缺存有絕對不單純的感情,雖然她還不清楚心蝶姊姊對那個男孩的感情是如何,可是先展現實力給個下馬威,應該不為過吧。   「媽啊,她們是不是女人哪裡?竟然比男人都強!」使刀的姑娘如虎入羊群殺得自己人無力招架,馬車上那一個則肅容不語,看起來更加不好惹,另一頭兩個雖然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但誰也沒膽接近她們。   「逃啊!」幾個人『眉目傳情』後,終下了這個正確的決定,一個個飛也似的往來時路竄逃。   跑了十來步,眼前一片沙幕如海浪般迎面撲至。   「哇,怎麼回事!」   「我看不到了!」   人人慌亂又手足無措的叫喊,黃沙瀰漫處不時有人碰撞在一塊。   儘管有人想制止這混亂的場面,可是一開口便灌進滿嘴黃沙,想想還是做罷吧。   驀然,現場的溫度莫名下降,功力較弱者不能不環抱住自己,試圖抵抗這突如其來的寒冷。   當飛沙漸散,各人都慢慢能夠睜眼,只見敵人的前方攔著一個白衣人,便是他揚起沙浪阻止敵人逃離。   他身穿一件短袖白色滾金邊的表面上衣,下裳是同色的長褲,腳蹬黑色布靴,系一條銀灰色結玉扣長腰帶,長髮披散肩頭,背對眾人負手站立。   他不高,身子也顯得有點瘦小,他分明是……   「殘缺!」   「忘塵!」   揚音夢和日心蟬異口同聲的失聲叫道。   日心蟬望向仍蹲在地上的月心蝶,發現向來沉穩的她有點呆滯,眼裡不在是慈愛的光輝,而是難以置信。早已練就一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功夫的心蝶姊姊怎會失態了?   月心蝶對上日心蟬詢問的眼,淺笑著站起身,指向背對著的身影道:「仔細看看,他將給你們答案。」剛剛每個人都專注在場上的殺鬥,唯有她始終注意著天殘缺,她看見他的痛苦不堪,忍不住為他拭去豆大的汗珠;看見他閉眼再睜眼時,眸裡不可思議的冰冷疏離,然後是令她不由自主鬆開手,讓天殘缺從她手中離開的畫面,那讓她完完全全失去反應的能力。   「今天你們誰也休想活著離開。」眼前的人是那樣瘦小,元閥的人根本不可能把他放在眼底,可偏偏每個人的腳上像是纏上鉛塊寸步難行,他短短一句話竟讓每個人都背脊發寒。   瞪著逐漸轉向他們的身子,耳邊似乎響起喪鐘的幻聽,止不住打顫的身子,簡直快把骨頭都給抖散。   「他……」雲心蜻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張大眼睛再看一次,她的眼眶發紅,有淚在裡頭打轉,喃喃道:「這該說是皇天不負苦心人,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呢?」   面對眾人的天殘缺,仍是一臉的孩子氣,唇邊掛抹無邪的笑容,可是他一雙冰石般的眼眸,襯著額上散發紫色光暈的蓮花印記,使他多了神秘和凜然不可侵的氣質。   奇特的是當人將視線放在他額上的蓮花印記,心裡會感到安穩,對上他的雙眼卻宛如置身冰窖。   「他是忘塵嗎?」揚音夢跌進琪。亞羅的懷抱中,不久前的臆測,如今卻演變成事實,天真無邪的忘塵,消失了,眼前的人是天殘缺,一個身上沾染無數血腥的少年,她的心似乎在痛著,覺得渾身無力,難道忘塵就這樣再也找不回來了嗎?    第二集 第十五章 蓮花宗印 (更新時間:2003-8-28 14:55:00 本章字數:7908)   「不…不…不過…是…個…小鬼,兄弟…們…別…別怕…干…幹掉他。」沉寂一段其實不長卻讓人感覺像是經過一世紀般悠長的時間,元閥諸人裡終於有人凝聚足夠的勇氣開口叫囂,只是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更叫眾人洩氣。   天殘缺依舊背著手,他的笑容隨著他移動的腳步越發透出無邪,像是個純真不懂事的孩裡一樣。   元閥的人只覺得自己似乎身陷在雪堆裡,眼前明明是個純真的孩子,為什麼卻使他們的全身像掛了幾百斤、幾千斤的巨石般,沉重得絲毫動彈不得。心裡直打鼓的想,「原來他真是修羅啊,他果真就是修羅啊!」,眼裡均透露出害怕和恐懼。   天殘缺勾起一抹讓人心裡覺得甜蜜的笑容,手中有條被他拆解的不成鞭樣的鞭,隨意自上頭拔下數條細絲線,若此時有人用尺來量,定會吃驚於他手中長短相同的絲線段。他手一揚,數道絲線自他手中射出,似緩非緩的射進元閥諸人的眉心裡。   元閥的人可以非常清晰的看見那絲線向自己眉心射來,他們只要能偏一下頭,動一下手腳身子,都可以很輕易的避過絲線,但他們半點也做不到,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絲線帶給自己一下像被蚊子咬一口的輕痛,然後慢慢的越來越短、越來越短……   他們沒有辦法自像被掐住的喉嚨裡發出半點聲音,只能被死亡的恐懼包圍無聲無息的死去,而在他們放大的瞳孔裡還殘留著天殘缺不染纖塵稚子般的微笑,那讓人甜入心嵌裡的死亡笑容。   天殘缺射出的絲線在被殺者的眼中慢得任何人都能輕易躲過,但在旁觀者的眼中卻是肉眼難見,一群人中只有功力最高的月心蝶勉強看見,其它人則不明白為何天殘缺和那些個元閥的人都直挺挺的站在哪裡動也不動,直到元閥的人頭顱整個爆裂開來,撒了一地的紅艷鮮血和潔白腦髓時,才明白不知何時這些人已死在天殘缺的手下。   但是為什麼他的表情可以那樣的純真呢?這就是修羅的真面目嗎?在場眾人心中俱是一顫,渾身冰冷,比較膽小的則腳軟的坐倒在地上。   尤其當天殘缺的目光轉移到就站在他附近的揚舞國眾身上時,她們險些想哭爹喊娘的逃走,奈何兩條發軟的腳根本不聽使喚,心裡直想著完了完了,人家怎麼出招都沒看見,這下還不死定了?!   月心蝶是一群人中受驚最深的人,她怎麼也想不到不過八年的時間,一個才十五歲的孩子,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殺人的手段乾淨俐落,即使親眼所見仍要懷疑人真是他殺的嗎?她看天殘缺盯著揚舞國的人不放,再笨也知道他想殺她們,而這是她所不能坐視的,心中感到一陣驚惶,衝上前去。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月心蝶拉住天殘缺的手臂,此時每個人心中都是同一個念頭,她不怕死嗎?   「心蝶姊姊!」   日心蟬等人趕緊跟了上去,沒想到宗主殿下竟然是這麼恐怖的人,他是如此與人疏離,既冷漠又無情,殺人手段更是前所未見的乾淨俐落,一揚手就奪去十數條人命,心蝶姊姊怎能如此莽撞?萬一被他誤傷可該怎麼辦?三人警戒的盯著天殘缺。   「殘缺,你不能殺她們。」   天殘缺望向月心蝶,從她握著自己的手臂處傳來令他感到心安的溫暖,他凝視她彷彿可以藏進整個世界的眼眸,此刻裡頭豐富的情感,讓他收斂起臉上純真到使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淡漠的道:「放手。」   「不。」月心蝶彎身對他搖頭道:「殘缺,不論為公為私我都不能讓你傷害她們。」她不但不鬆手反而捉得更緊、更牢。   殺…殺氣!日心蟬三人發現自己的寒毛直豎,因為天殘缺渾身上下突然湧現毫不掩飾的殺意,濃濃的殺意針對他身前昂然而立,凜然不畏生死的月心蝶。   宗主想殺心蝶姊姊這個認知在三人心裡掀起驚濤駭浪,這是怎麼一回事?看心蝶姊姊先前對他的關懷,兩人之間應該有她們不知道的過往,既然如此為何雙方談不到兩句話,宗主殿下就起了殺意?   她們震驚,後方的揚音夢都快昏倒了,她不明白為何天殘缺會突然恢愎記憶,更不明白為何失憶後的他,會與恢復記的他相差如此之多,他們都是同一個人不是嗎?即使失憶,本質是不會變的,不是嗎?   天殘缺舉起沒有被拉住的手,輕輕貼在月心蝶的臉上,掌下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眼眸變得深邃,表情在瞬間結凍,道:「找死。」   月心蝶臉色變得慘白嘴唇發紫,額上淌下汗珠,從她的臉頰開始有股冷氣灌進體力,彷彿要將她的血液五臟都凍結,即使一個小小的動作都僵硬到難以動彈,甚至讓她以為稍微動一下自己就會碎掉,但是她不能放任宗主殿下繼續殺人,艱辛的開口道:「你…你…不能…殺人…」   天殘缺笑了,笑容很冷也很無情,月心蝶在生死關頭說話的語調仍是一如往昔,道:「真不怕死。」   日心蟬三人臉色跟月心蝶一樣難看,因為她們不能對宗主殿下出手,又不能坐視心蝶姊姊有意外,更不能接受傷害她的人是她們會傾盡一生對待的人。   「宗主殿下!」日心蟬猛地將琴置放地面,跪伏下來道:「如果您要殺心蝶姊姊,請連心蟬也一塊殺了。」   「請宗主殿下成全。」風、雲兩女也立即跪地道。   「宗主殿下?」天殘缺的視線掃過跪著的三女,最後停在月心蝶已經有點渙散的眼眸,道:「我嗎?」   「是的,你額上的蓮花印記,正是我天朝宗主的最大象徵。」日心蟬離月心蝶最近,幾乎都能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寒意,壓下心底不斷攀升的恐懼,勉強自己鎮定的開口。   「喔。」天殘缺把手從月心蝶臉上收回,撫向當他覺得自己從一場夢裡醒來時就不斷發熱、發疼的額頭,在月心蝶的眸子裡他確實看到一朵蓮花,而那正是令他十分不悅的源頭。   『它』越是想壓下他殺人的念頭,他就越想讓自己的手染滿鮮血,想到連她也不能活命……自己冰冷的手掌貼在火熱的額頭,他能感受到慈悲的愛,腦海裡彷彿又響起總是在裡頭低回的聲音……跟她的好像…好像……   「心蝶姊姊。」他閉上眼,聲音緩慢而帶有生澀的感覺,那是他深深埋在心底的人,他不願想起她,因為天朝的宗妃和他永遠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然而他,他竟然就是天宗,那個雙鷹師父要他找的人,月心蝶的鐵定夫婿。   他差點就殺了她,他得不到其它人也別想,可是沒有其它人,就是他啊!   月心蝶不能自己的渾身一震,多熟悉的聲音,與八年前聽到的一模一樣,面臨生死關頭尚不能讓她軟弱半分,此時淚水卻順著臉龐滑下,一滴滴落在日心蟬的琴弦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一滴滴進天殘缺攤開的掌心,沒有人比他和雙鷹師父更清楚『天亦玄』被劫的經過,他怨恨天下人,唯一心憐的是天四女,他雖然活得很辛苦,拿掉了仇恨,他十五年的生命是一片空白。   但天四女比他更不幸,因為他雖然苦至少還有自由,天四女卻從小就被束縛,連心也沒有自由的權利,他想過自己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擋住未來的路,『天亦玄』絕對是不得不除掉的絆腳石,他既然要殺『天亦玄』,天四女就全部該死,對她們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沒想到……(以下內容開始,主角正名為「天亦玄」)   「哼。」天亦玄伸手運功化去月心蝶體內的寒氣,道:「放手,我不殺她們。」呼,差點忘了如果用寒勁凍死月心蝶,她的手若黏在自己手臂上那還得了。   「謝宗主殿下。」月心蝶大喜過望,欲行跪拜之禮,卻因寒氣初散血氣不順向前撲倒。   天亦玄以腳尖將地上的琴勾起直豎,跳上坐定張開的雙臂把她接個正著。   月心蝶有點難為情的抬頭,愣了下,她…她看見天亦玄的眼裡浮現笑意,雖然一閃即逝,但她肯定自己沒有錯看,他很高興自己是天宗嗎?剛剛還惡狠狠的要殺自己,現在卻……她的雙頰因為突然閃進腦海裡的念頭而燒紅,低下頭暗忖道:「可能嗎?可能嗎?」   揚音夢站在馬車旁靜靜凝視著月心蝶和天殘缺二人,她無法掩飾自己心裡的痛,卻明白自己沒有資格走上前去,因為她害怕變成天殘缺時的忘塵,她和其它的人一樣,害怕修羅天殘缺,她怕得沒有辦法去阻止天殘缺殺人,可是月心蝶卻辦到了,她比不上她……   更何況他還是天朝的宗主殿下,自己雖是揚舞國的宗主殿下,與他身份相當,可是從沒有聽過有天宗會娶外人為妻,因為天底下的美人盡出於天朝,她傲視揚舞的身姿、容貌,比起天四女卻是遠遠不及。   看著宗主殿下黯然的樣子,亞羅姊妹心想最好是讓宗主殿下死了對忘塵…不,是天殘缺的心,嫁給這樣一個人,宗主殿下不會幸福。儘管她們先前還不相信忘塵就是天殘缺,但是適才那殺人的一幕,卻讓她們信了個十成十,那完全符合了她們心目中修羅天殘缺的形象,讓人不寒而慄。   「起來吧。」天亦玄見日心蟬三女還是跪得直挺挺的,只得咐吩道。   「謝宗主殿下。」三女齊聲應道,很快的起身。   天亦玄把懷裡的月心蝶讓日心蟬接過手,輕聲道:「你解了一盤死棋,心蟬姊姊。」   日心蟬驚恐的發覺自己全身似有一道電流通過,扶著月心蝶臉上現出古怪的神情,柔柔的道:「謝殿下。」   天亦玄跳下琴,伸手把琴抱起隨意一撥,傳進耳裡的聲音卻與一般的琴無異,用眼神詢問琴的主人。   日心蟬道:「殿下,琴名『映心』,琴身的紋飾即是琴音之迷。」映心古琴上有許多繪成雲彩狀的紋路,紋路亦是使用琴弦做出來的,通過撥動紋飾可以牽動藏在琴身內的琴弦,再透肉眼難見的細孔傳出能蠱惑人心的聲音。   天亦玄一點就明,總算了卻一樁疑惑,他就想日心蟬似乎還沒達到藉音傷人的地步。   對風心螢招招手,待她走近身邊,讓所有人即措手不及又驚愕的向後仰倒,風心螢嚇了一跳,一個箭步搶上前抱住他,驚呼道:「殿下病了!」天亦玄的身子是冰涼的,貼在她胸口的額頭卻燒得火燙。   月心蝶在日心蟬的扶持下,伸手要替天亦玄把脈,一顆不識相的大頭突然伸過來擋著。   「請上馬車吧,千壽似乎想帶大家到某個地方去。」揚音夢收拾起所有傷懷,立保態度平常的道。   月心蝶看千壽橫眉豎目,態度不大友善的樣子,又見揚舞國眾人都已重新整頓好準備出發,笑道:「如此失禮了。」轉頭吩咐道:「螢妹你送殿下上馬車,蜻妹你替蟬妹拿映心。」   幸好揚音夢的坐車相當寬敞多了五個人卻也不嫌擁擠。   等人都坐上馬車,千壽不需人開口,便拉著馬車向前奔去。   ※※※   在侯風大陸上除佔去大半邊大陸的拿德薩帝國外,尚有雷橫、意舒、希那恩、揚舞等四國。   雖然這些國家都在同一塊大陸上,但是地理環境及風俗民情上卻有很大的分別,揚舞國境內多平原,豐草鮮美,是個畜牧的最佳處所,因為靠海的關係魚產也是該國重要的資源,人民崇尚藝術,性情亦較溫和。與揚舞國相鄰的有雷橫國及意舒國,雷橫國地處高山,境內有大陸上第一長山脈馬列達山脈和第一高峰凡懷峰,一年裡有半年的時間在下雪,以礦產為主要資源,人民長得高頭大馬、好勇鬥狠,被視為一蠻國。   意舒國與雷橫國及希那恩公國相鄰,以丘陵地居多,妓院、酒樓、賭場是該國的特色,人民貧富相差最大,乞丐居世界之冠,有錢人亦居世界之冠。希那恩公國則是個低窪的地形,境內多沼澤,人民多有夜郎自大的心態。   一行人在千壽的領路下來到意舒國的邊防重鎮──花雨城。   花雨城雖為邊防重鎮,但因防的是與各國友好向來只守不攻的揚舞國,加上揚舞國人並不願與意舒國往來,致使此地難以繁華,流為罪犯的流放地及亡命之徒一類人的聚集地。   在這裡拳頭大的人就是老大,有錢而沒有相當的武力,在這裡不是淪為連狗都不如的奴隸,就是被棄屍荒野。   因為天高皇帝遠,此城毫無法律可言,駐城的官員只要有油水可撈,生命財產受到保障,天大的事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顛倒黑白誣陷良民,天理道德對城民而言儘是狗屁,只是不擇手段活下去才是真理。   坐在車轅警戒觀察的風心螢,遠遠的就看見字跡斑駁的花雨城牌下,守城的侍兵圍成一個圈,有的坐著、有的站著,似乎正在玩什麼刺激的遊戲,不時有人欣喜的跳起來,或懊惱的拔自己頭髮。   「花雨城……」風心螢原就嚴肅的臉上,繃得不見半點輕鬆笑意,這樣一個龍蛇混雜的城市,即使僅天四女置身其中也不見得能自保無虞,現在又有揚舞國的一串累贅,凝視千壽的大頭,瞧牠馬不停蹄的樣子,就是要拉我們來送死嗎?   因為琳。亞羅受傷被留在馬車內,外頭僅琪。亞羅一人護在馬車旁,她靠近車廂的窗口道:「殿下,前面是花雨城,是否要進城呢?」   「你問千壽吧。」揚音夢對惡名遠播的花雨城也很顧忌,可是現在控制權握在千壽的鐵蹄下,她一個弱女子無法命令得了牠。   「我?」琪。亞羅一陣錯愕,看看千壽宛如鐵鑄成的身軀,決定還是別多話的好。   馬車內只鋪著一層厚厚的毛毯,左手邊一角是失血過多的琳。亞羅依偎在日心蟬懷裡熟睡,中央天亦玄枕著揚音夢的大腿,不時痛苦的低吟,額上的蓮花印記竟尚未隱沒。   月心蝶在一個傷患、一個病者間穿梭,小心的照顧兩人不讓病情、傷勢惡化,雲心蜻則守著水盆,隨時送上濕涼的毛巾給月心蝶替換。   「花雨城對我們來說可能不是個好地方,不過對殿下來說確是再好不過。」月心蝶淺笑道,她口中的殿下當然是指天亦玄。   「願聞其詳。」揚音夢看著她的笑容,膽怯的心似乎平靜了下來,初見月心蝶的第一印象,覺得她是個高不可攀的仙女,然而此刻輕鬆面對自己的她,卻像個疼愛妹妹的大姊姊,讓人忍不住想去信任她、崇拜她。   「花雨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舞宗殿下很清楚,若我們有一時半刻不小心,可能會淪為男人洩慾的工具,甚至可能一命歸陰。」月心蝶換下天亦玄額上的毛巾,續道:「但我們對亦玄殿下的病束手無策,在花雨城裡什麼人都有,更有不少醫術高超之輩,亦玄殿下的性命安危正繫在城中的神醫手上。」   車廂內醒著的三個人均對月心蝶報以恍然大悟的眼神,「可是…如此冒險…萬一有人遭到不幸……」日心蟬針對她的分析提出憂心。   月心蝶搖搖頭,堅定的道:「不會的,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受到傷害。」吉良馬是充滿靈性的寶馬,她相信牠會帶她們到這裡來,一定是認定城內有人救得了殿下,既然如此她一定要進城,殿下的狀況很不妙,沒有時間再拖延下去。   「我的人也懂得保護自己。」揚音夢怯怯的道,在天四女面前她總覺得自己矮一截,往昔身為女王的威勢,不知躲到哪裡去藏起來了。   事實上,這是可以理解的,揚音夢能在十四歲就當上舞宗,除了她在舞蹈、音樂方面過人的天份外,聰明也是不可少的因素,只是酷愛表演的她當上舞宗是被逼的,背負統治國家、成為人民模範重任的她,沉重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也沒有辦法全心全意投入自己的樂趣裡。   天亦玄的出現,失憶的忘塵無牽無掛天真無邪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待在他身邊,也能和他一樣無憂無慮,而且只有與揚舞國無關的他,才不會把舞宗的重擔壓在她肩上,忘塵成了她解除壓力,放開胸懷盡情歡笑的港灣。   所以她對天亦玄產生感情,但面對著天四女,她們對天亦玄的愛很深,而且毫不保留全部灌注,她連自己愛不愛天亦玄都還弄不清楚,自認比不上她們;在幾乎可以掛上全能完美的天四女之前,她端不起宗主的架子,那讓她覺得很可笑,她跟她們的差距,能繞上整個候風大陸一百圈。   「音夢,」月心蝶突然親暱的對揚音夢眨眨眼,道:「就是這樣,把你身為舞宗的氣魄拿出來,待會兒可得全看你羅。」   看到月心蝶有點俏皮的動作,揚音夢有點受寵若驚,疑惑的想,什麼『待會兒全看我』?!   「殿下,守城的衛兵不讓我們過去。」琪。亞羅的聲音傳進車廂。   揚音夢很快明白那句話的意思,在心底低歎一聲,雖然自己很樂意交出指揮權,但她們似乎不願做『喧賓奪主』的事,道:「把情形報上來。」   ※※※   當他們的隊伍越來越接近花雨城,馬蹄聲驚動正在玩擲骰子的侍衛,一票七、八個侍衛跳起來指著人開罵:「他馬的,老子玩得正起勁,敢壞你老子的興……致……」待那開口的侍衛看清來人後,口水立刻淌流下來,使語調全變。   風心螢聞言繃得死緊的面孔不見一絲變動,打量眼前的侍兵,身上的盔甲破舊,裝備亦不齊全,有的人少片胸甲,有的沒有護肩,看起來似乎沒半個人的裝備是齊全的,如果有人告訴她刀鞘裡的刀生蛂A她也絕不會懷疑。   一個個流理流氣不說,足下鬆散一看便知疏於訓練,或者根本不懂武藝,眼睛裡還充滿血絲,一副睡眠不足、縱慾過度的頹廢樣,如果說城中的士兵都是如此,並非她誇大,光她一個人就能攻佔整座花雨城,頂多受點輕傷。   那些衣裝不整的士兵看到成群的美人就眼前,而且個個衣著清涼,揚舞國的人衣著華麗而輕薄,羊脂肌膚似乎若隱若現,其實完全看不真切,至於穿著打扮截然不同的風心螢,則是受到無妄之災。   每個士兵的臉上眼裡都寫滿赤裸裸的色慾,一個士兵搓著手搶上前喝道:「來幹什麼的?馬車裝些什麼?有沒有通行令?」發紅的眼緊盯在琪。亞羅高聳的豐胸上。   「把通行令拿來看看!」眾士兵起哄道,過花雨城那裡有啥撈子通行令,不過是拿來為難人的借口。   瞭解情況後的揚音夢,刻意放柔嗓音道:「諸位守城大哥,我們要到帝國去辦事,小女子不便現身,還請守城大哥們行個方便。」她甜甜的聲音差點沒讓眾士兵的骨頭蘇麻掉。   尤物,馬車裡的人一定是尤物,嘿嘿,如果放過這一批上等貨色,他們肯定做鬼都不甘心。   「沒有通行令就別想通過!」某士兵大喊道。   「沒錯!」其它人同樣大聲應和,接著一群人幻想將眼前的美人壓在身下的情景,放聲衝著一群美嬌娃淫笑起來。   揚音夢皺起眉頭,他們的笑聲讓人很不舒服,道:「諸位大哥可是故意刁難?」   「是又如何?」士兵們那會把一群看起來嬌滴滴的女子放在眼裡,絲毫不掩飾他們的意圖。   真是不知死活。揚音夢頭一次離開揚舞國,就碰上這麼愚蠢又無禮的人,讓她深切體會為何她的國人總是鄙視意舒國人,這一刻連她也瞧不起攔在前方的人啊,不會武功並不代表她的眼力不好,更何況這些人的不像樣,連瞎子都清楚,他們根本不是她手底下舞、樂師們的敵手。   「既然如此,小女子等人唯有失禮了。琪,動手。」   「是!」琪。亞羅大聲應諾,方策馬上前,那群不長眼的士兵突然化做一片血霧飄散開來,空氣中充滿濃郁的血腥味,有些人受不住味道乾嘔起來。   天亦玄撐著燒燙的額頭,搖搖欲墜的站在城門前,眼裡盈滿令人膽顫心驚的殺意,臉上掛著一抹天真無邪的淺笑,看在旁人眼中像是死神的微笑,冷聲道:「吵死了。」頭疼欲裂的他聽到他們的笑聲,令他更加痛苦,他要殺盡所有傷害他,讓他受苦楚的人……   倒進某人馨香的懷裡,天亦玄失去意識前,隱約聽見一聲輕歎,很輕很微弱卻讓他忖道:「也許,我該給他們留個全屍。」   凝視懷中陷入昏迷的天亦玄,布細微汗珠的臉上找不到一絲安穩,即使他失去意識,全身仍是緊繃的警戒著,月心蝶知道如果剛才的事再發生,因痛苦而失去耐性的他,肯定會讓歷史重演。   抱起天亦玄回到馬車上,聽著重新移動發出的馬蹄聲,月心蝶陷入沉思,亦玄宗主和以往天朝的宗主都不同,如果她們想永遠跟在他身邊,勢必要有所改變,也許她該想想,往後要怎麼做才是真正該做、而且正確的。    第二集 第十六章 蒼雲逢天 (更新時間:2003-8-28 16:16:00 本章字數:7415)   當一行人進城時已是黃昏時分,街道上冷清的不見人影,家家戶戶大門深鎖,路邊的野狗朝著他們吠了幾聲,零零落落的聲音反而為眼前的景象多添一分蕭條。   出乎眾人意料的現象讓每個人都有點愕然,在她們的想像裡花雨城該是越夜越熱鬧的城市,眼前的樣子實在太不符合,也有愧於它『淫穢之都』的稱號。   花雨城中不知何時已沒有正規軍的存在,除了由中央指派的城守及其帶來的少數部屬外,守城及佈防的軍隊都是在城中徵召,一開始尚能訓練得有點像樣,但是幾年過後東邊始終無戰事,大部分的人卻喪生在彼此的內鬥裡,到後來便只是中央給付薪水給士兵吃喝玩樂,誰也沒興趣訓練和被訓練。   淫亂、殺戮在這個城市裡從不中斷的上演,它的安靜必出有因,說不定在某個陰暗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的地方,人間極大的悲劇正在進行。   「嘶!」千壽突然前蹄揚起發出一聲長嘶,如箭般向前疾衝。   「啊!」牠的速度實在太快,風心螢竟然坐不住往後翻跌,摔進馬車廂和裡面的六個人撞成一團。   「啊!」風心螢一張始終肅穆的俏臉頭一次破功,撫著紅唇驚慌失措的退到垂幕前,不僅小臉燒紅連原本雪白的頸項也不能倖免。   原本馬車裡的六人就措手不及的被千壽一個加速滑跌到車廂末端,又被不小心飛撞進來的風心螢衝擊,一個個骨頭像是要散了一樣。   痛苦之餘看到風心螢有失平常冷淡的模樣,「喔~~」雲心蜻第一個反應過來,促狹的擠眉弄眼道:「螢姊姊迫不及待的對宗主殿下獻出了寶貴初吻!」說完還擺出一副『待君品嚐』的樣子。   風心螢漲紅的臉像是全身血液都擠到面上一樣,結結巴巴的道:「胡…說…說…」一聽到自己的說話的聲音,她用雙手掩面,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看到她害羞得過份,旁人雖然覺得不應該取笑她,奈何濃濃的笑意怎麼也攔不住,一時之間馬車內,充滿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間中偶爾夾雜著琳。亞羅牽動傷口的痛呼,天四女與揚音夢、琳。亞羅的友情就在此刻快速滋長。   馬車裡歡笑不斷,馬車外,   「天啊!姊妹們快追!」琪。亞羅眼前不過一瞬間就失去馬車的蹤影,嚇得護主心切的她焦急的大喊,馬鞭一抽策馬狂追。   雜沓的馬蹄聲驚得路邊野狗夾著尾巴竄逃,躲到幽暗巷子裡偷瞧一行人疾風似的刮過。   ※※※   就在被揚音夢一行人闖進的東城門,與其相對的西城門,一場雙方實力懸殊的鬥爭正的如火如荼進行。   呈現危急狀態的一方,人數僅約二十來人,均穿著天藍色繡上白雲的勁裝,一致以長劍為兵刃,兩兩背靠背抵禦敵人,人人身上都掛了彩,自某些乾涸的血跡可看出他們已經打了一段時間。   佔優勢的一方,可看出是許多不同勢力的組成,因為他們之所以至今仍無法殲滅對手,除了敵方並非烏合之眾外,己方默契不夠時時互扯後腿才是主因。   「雲哥,你和嫂子快帶大娘逃吧!不要再顧著我們了!」某個著藍衣的人被對手一刀劈進心臟,臨死前嘶吼道。   「康恩!」   被喚作大哥的男子,姓武名蒼雲,是意舒國名將武非凡之後,其父因受朝中眾臣排擠,意舒宗受北浪家施壓被迫流放其全家於花雨城,剛正不阿的武家頓成城中的一股清流,後來其父見不慣城裡的糜爛風氣,便集結城中少數有志青年,成立浮雲會,短短數年浮雲會人數雖未見成長,但在武非凡的正規軍事教育下,嚴然發展為一股人人懼怕的勢力。   花雨城是什麼地方?沒有人會希望被別人站到頭上,所以城中的勢力頭一次聯合起來,趁著武蒼雲外出尋找合作對像時對付浮雲會。   武蒼雲獲知消息後帶著妻子返家時,武非凡已經遭到敵人分屍而亡,浮雲會一百多個弟兄,僅存二十人護著武蒼雲的母親,被圍於西城門前。   他身穿一襲粗布藍色長衫,有點散亂的頭髮用一條同色的布條束在腦後,穿著雖粗簡卻掩不他一身的溫文儒雅,其面若刀削、劍眉斜飛入鬢,眉下一對星目蘊含著無限智能與陰鬱,高挺的鼻下一張厚實的嘴唇,整體看來稱得上是一個英挺的俊傑。   他喊出死者的名字,心裡抽痛,他們幾乎都是打小一同長大,要他丟下他們自私的逃走,他死也不肯。   「要死一起死!浮雲會沒有貪生怕死之輩!」武蒼雲哽咽的大喊,以堅決的語氣說明自己的決心。   「雲哥!」康恩的搭擋陳則失聲道:「你是個大將之材,陪著我們死在這群卑鄙小人手裡太不值得了,你還有大好前程!」   「放屁!我有大好前程難道你們沒有嗎!」武蒼雲以劍斬下敵人的腦袋,鮮血濺了他一身,憤怒的道:「讓我拋棄兄弟苟且偷生,我辦不到!」   「好,兄弟情深,今天你們浮雲會誰也別想活著離開花雨城,繼續到陰間當你們的兄弟吧!」發話的人是城南勢力的頭,百花會會首程遠,全身上下圓得跟顆球一樣,此時遠遠的站在一旁觀戰,看浮雲會的人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假意滴下一點淚水,故作慈悲狀高聲道。   另一頭,城北最大勢力的財源廣進會會首封三,接口道:「可別傷了武大娘,她可是本會首的戰利品。」身材高瘦,留著兩撇八字鬍,傳說有戀母情結,喜歡年紀大的女人。   武蒼雲等人聽得火冒三丈,但是他們確是逐漸無力還手,身上的傷口正以倍數累積增加。   「雲兒,你還是聽他們的話快走吧。」武大娘及武蒼雲和他的妻子背靠著背圍成一固三角形,大娘年近五十歲,看起來約三十五、六歲,是個寬容慈悲的長者,武功雖然不及兒子與媳婦,自保尚且有餘,只是她的體力有限,再打下去殊不樂觀。   武蒼雲不答,兩手緊握手中的寬劍,樸實無華的一劍劈進敵人體內,敵人口吐鮮血,兩手捉住他的劍,不讓他抽回去。   旁邊的人眼見機不可失,三、四個人同時撲殺過來。   「喝!」武蒼雲猛地大喝一聲,大步一跨硬把限制他劍的敵人推後四、五步,雖可避開敵人的攻擊,他們三人的三角陣也因此潰散。   劍光閃電般劃過眼前,三、四人只覺頸旁似乎有什麼不斷濆出,轉頭一看竟是一股泉湧般的鮮紅。   武蒼雲之妻雷姿彤在他退出三角陣的瞬間即與婆婆背對,和丈夫樸實劍技相反,輕盈花俏地像在跳舞般的劍法,先是舞出一幕炫目劍光後,快劍劃斷敵人的頸動脈。   敵人眼前的景象尚殘留著閃亮的劍光,待察覺時死期已到,唯有不明不白的向閻王詢問死因。   脫離三角陣的武蒼雲像是一頭殺入羊群的瘋虎,完全不顧自己安危,劍法大開大闔殺得敵人,宛如無用的草芥般接連倒下。   然而不論他如何驍勇善戰,面對敵人的人海戰術也有殺到手軟的時候,之所以能堅持,為的不過是在臨死前讓天下少幾個禍害。   程、封兩人見敵人越戰越勇,彼方雖然是一個個接連不斷的受傷,他們這邊卻是一個個接連不斷的倒下,瞧得兩個臉色越來越難看。   封三陰沉的道:「程老大說得沒錯,這浮雲會不除對咱們的威脅太大,說不定那天會被他們打壞咱們的平衡和默契。」   「嘿嘿,我就是這麼想的,只是……」程遠瞪著面前的戰況,道:「沒想到浮雲會比我預料的要高明多了。」   「是啊,一個武非凡就折損了咱們五百個人。」封三說得咬牙切齒。   「也不知是什麼人走洩了消息,讓武非凡做了提防。」程遠同樣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在民宅裡埋下偽裝成一般老百姓的百多個刀斧手,還沒辦力將武非凡亂刀砍死。   失去領導者的浮雲會讓他們輕鬆不少,眨眼間就讓人數銳減到二十餘人,正得意將能一舉殲滅心頭大患時,該死的武蒼雲夫婦突破北城門殺進來,讓手下兄弟一個個背對背的聯合作戰,竟再次讓他們的人陷入僵持的苦戰。   「殺千刀的武蒼雲。」程遠恨恨的咒罵道。   「噠噠……」掩過兵刃相交聲的馬蹄響聲,自東街傳來,吸引觀戰者回頭望去,想看看是那些不識像的傢伙,敢來打擾他們『清城』。   一片白雲罩下,最接近東街兩個人的腦袋,像是被棍子敲到的爛西瓜般,碎裂開來紅白之物撒了一地。   瞪著不斷噴氣的巨大白馬,除了無暇分心的人之外,每個親眼目睹者頓時打腳底竄起一股寒意。   「好大的膽子,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到花雨城來架樑子!」死的兩個人是程遠的手下,那匹大馬太過顯眼,城中根本沒人見過,肯定是外地來的人。   「嘶!」千壽傲然昂首長嘶,一副『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跟千壽大爺說話』的樣子。   程遠受到牠的氣勢一逼承受不住的後退一小步,圓圓的眼裡寫滿驚訝,好驚人的氣勢,這馬莫非是……注意到千壽火紅的鬃毛,金黃色的眼睛,一切都符合自己認知裡的『神駒』──吉良馬。   「舞宗!」   「陳則!」   武蒼雲嘶啞的喊叫淹沒程遠的聲音,把人的注意轉回場中。   「雲哥,快走!」   仰天栽倒的陳則依舊不死心的道,躺在地上的身軀已無生息,只有一雙眼睛大睜,唯有武蒼雲逃出生天方能令他安心合眼。   「陳則!」武蒼雲的悲呼夾雜在一陣雷雨般的馬蹄聲中。   琪。亞羅領同一干舞、樂師急急追至,儘管是一票娘子軍,但是個個高據馬背,居高臨下的樣子同樣帶給旁人不小的壓力。   程遠雖想起舞宗受邀到拿德薩帝國為晚宴獻藝的事,但仍很意外舞宗會途經花雨城,而且照眼前的樣子看來,是他們的敵人,以往舞宗都是從某個他也不知道的秘密通道繞過花雨城,據說那個通道還是他們的宗主殿下特地為揚舞國人開闢的。   這會兒舞宗放著安全的路不走,硬是跑到花雨城來架樑子,一群嬌滴滴的美娘子都不要命了嗎?程遠的眼睛裡流露出濃濃的淫慾。   一旁封三顯然對年輕的女子絲毫不感興趣,扭頭盯著武大娘,就怕她一個不小心被不長眼的手下給誤殺了。   程遠一時掉入色慾薰心的幻想中,忘了對手下交代是否要對付眼前的女人們,而馬車裡也始終保持沉默,現場情況一時陷入膠著。   「放箭!放箭!把武蒼雲給我射成刺蝟!」始終埋伏在城頭上伺機而動的城東勢力,威東武盟盟主靳戰,對瓜分了他地盤的浮雲會恨之入骨,在城頭上給蚊子叮得心煩意亂,升起趁此機會一舉消滅城中其它勢力的念頭,於是大聲命令道。   一群約百來個弓箭手從躲藏處探出上半身,迅速的彎弓射箭,一波勁箭敵我不分的射下。   「保護大娘!」   「別讓亂箭傷到雲哥跟嫂子!」   浮雲會僅存的弟兄紛紛喊叫著,放棄正在對抗的敵手,飛快衝到武家三口人身旁,舞劍護住他們。   「馬的,靳戰!你是頭殺千刀的豬!」   其它受襲勢力,沒料到埋伏的靳戰竟會趁火打劫,氣得破口大罵。   「你們這是幹什麼?快退開!」武蒼雲眼見箭如雨下已射到眼前,急得快瘋掉,被弟兄護在身前,身手無法靈活展開,難道要他眼睜睜看兄弟們為他而死嗎?   「你們不要這樣啊!」雷姿彤忍不住淚流滿面的喊道。   際此危及存亡之秋,一道鵝黃色的纖影從馬車內穿出,在半空之中旋身帶起一陣風流,將箭雨盡捲入其中,「回去!」一聲嬌喝,每支箭都調頭往回飛射,百來支箭均劃過弓箭手的臉頰,無一失誤與倖免。   弓箭手們何曾見過這等高手?嚇得不敢再射,膽小者更是尿濕了褲襠。   靳戰沒想到原該萬無一失的事,竟然被一個女人給破壞,當場臉色鐵青,也不知是生氣她,還是害怕往後被報復。   月心蝶翩然落地,先是一個輕盈的旋身後,拱手道:「月心蝶斗膽插手,還請諸位見諒。」她那充滿春之氣息的聲音,使現場緊張的氣氛舒緩不少。   好美!現場不論男女見到月心蝶的容貌後,一個個都受到震憾,天底下竟然有這麼美的女子。   「天四女!」已累得臉色慘白的雷姿彤掩口低聲驚呼。   月心蝶倒沒想到有人識得她,偏頭對雷姿彤淺淺一笑,眼眸一掃很快的打量過她。   她身材高頫僅矮武蒼雲小半個頭,裹在紫色勁裝下的嬌軀,雖非孔武有力但看得出相當健美,曲線動人,頭髮削短貼緊耳後,耳畔垂下的鬢髮卻長到腰際,眼眸大而水靈,十分俏麗。   「嘿,禿頭老兄,麻煩讓你的弓箭手對準那顆球,和那個人模人樣的心理變態好嗎?」天四女中輕功最好的雲心蜻,趁所有人的注意都擺在月心蝶身上,躍上城頭挾持頂上無毛的靳戰道。   靳戰萬分恐懼的凝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冰冷的觸感讓他冷汗直流,吩咐道:「快,快,瞄準程遠和封三!」   情勢一下子轉而對自己不利,原本佔盡上風,得意終於能除去眼中釘肉中刺的二大巨頭,氣得臉色發黑,咒罵道:「殺千刀的靳戰,你他馬的還不去死!」   封三凝視月心蝶道:「姑娘好深的心計。」眼前的女人不論面貌、氣質都十分的出眾,連他這個對年輕女性沒有愛好的男人,也不能不對她投以驚艷的目光,被她吸引。   而她華麗的出場,不過簡簡單單的幾個轉身,就化解了他們的危機,對在場的每個人都達到震懾的目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的鎖在她身上,這才讓城頭的那個小姑娘得逞。   月心蝶抬頭仰望天空,這一折騰天都暗了,希望相信千壽是對的,否則等下還要連夜出城,宗主殿下或能撐到她們安頓下來,只要宗主殿下能平安無事,即使要天四女得罪全天下人也無不可,何況只是殺幾個人渣。   笑道:「心蝶些許不入流的把戲,讓各位行家見笑了。」   這絕絕對對是諷刺,可從月心蝶的嘴裡說出來,還是讓人覺得身心舒暢,一點也不覺得受人嘲諷,所以程遠和封三半點也生不了氣。   兩人都震驚於月心蝶聲音裡的魔力,愣愣的開不了口。   「請各位請退開吧,我們正趕著出城呢。」月心蝶淺笑道,她的眼神告訴在場的人,她要帶走浮雲會的人。   「不行!」   「一定要宰光浮雲會的雜碎!」   三大組織的人忿忿不平的怒吼,他們死了那麼多人在浮雲會的手裡,如果不能殺光他們,那他們犧牲那麼多人還有什麼意義。   此起彼落的叫聲,讓月心蝶感到幾分意外,瞥一眼城頭上的弓箭手,心想這些人到底明不明白他們的性命正掌握在她手裡?   接著略顯不安的望了馬車一眼,唉,再這麼下去她可沒把握聲音傳不進宗主殿下耳裡,一但又惹火天亦玄,可不是死幾個人就能了結的,她雖然不清楚殿下的功力到了什麼程度,但是轉眼間就將人化為血沫的功夫,她再練個十年也不見得辦得到。   幸好她出來時已先防患未然的讓人摀著殿下的耳朵,只要這些人別喊出山搖地動的聲音,應該不會吵到殿下才是。   「放他們走!」程遠氣惱的吼道,性命掌握在人家手上,還能怎麼樣?以為嗓門大就可以震死城頭上的弓箭手嗎?   才吼完,手下們還來不及發出抱怨,一股寒意從馬車內橫掃而出,讓在場的人都打起寒顫。   月心蝶在心底苦笑,不知該怎麼反應的望程遠一眼,是該感謝他的明理,還是痛恨他的大嗓門呢?   只見日心蟬和風心螢有點無奈的將垂簾掀起,天亦玄就安坐在正中央,揚音夢和琳。亞羅坐在他兩側,兩人看似柔順的一個伏在他腿上,一個搭著他的肩膀,旁人只覺小小男孩艷福還真不淺,那裡知道兩個女人是壓著他,不讓他離開馬車,那種血霧橫飛的淒慘場面再看一次都嫌多。   天亦玄雖然腦袋燒得發疼,智能可沒有被燒掉,對她們的意圖十分清楚,要不是他四肢無力,全身軟棉棉的使不上力,早推開她們了。   臉上揚起一貫童稚純真的笑容,嘴裡吐出全然不符的話,道:「識相的就快滾,否則……死。」   「臭小子,找死!」被一個嘴上無毛的小子威脅,比較沉不住氣的當場舉刀殺過來。   「千壽。」天亦玄輕聲喚道。   千壽待人來到近處,抬起前足踢出『噗、噗』二聲,又掛了兩條不值錢的人命。   兩個人死亡的慘狀,讓揚音夢這個嬌生慣養的舞宗,在親眼目睹下,終因一天裡承受太多驚嚇而昏倒,天亦玄低頭望她一眼,露出只屬於『忘塵』,帶點傻憨的笑容。   程遠吞吞唾液,乾澀的喉頭一時無法擠出話來,只好對封三猛使眼色。   「馬的!都給老子退開!」不用他打眼色,封三已氣憤的叫道,他看出那個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男孩才是她們的頭兒,因為剛才那兩個不識相的傢伙殺出去時,包括月心蝶帶內,沒有一個眼裡不透露出殺意和怒意的。   封三對天亦玄連連拱手道:「大人不記小人過,公子多多見諒、見諒。」揮手讓手下趕緊退開,小男孩雖然年紀小,不過剛剛月心蝶曾看過馬車一眼,似乎有著憂心忡忡的樣子,這小子大概不好惹,還是避著點。   「我們這就離城吧。」月心蝶見敵人如潮水般退開,便對武蒼雲道。   武蒼雲深深一揖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請讓蒼雲為恩人們開路。」   天亦玄在日、風兩女放下垂簾的瞬間,冷冷一笑對封三道:「要命快滾,否則後悔莫及。」照他看來,這些人一個個面和心不和,心裡也不知在打什麼鬼主義,能一時合作卻無法長久,更少不了會扯後腿,若沒有人臨場變節才有鬼,這個封三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心思細密,洞悉力夠,倒不失是個人才。   封三心頭一震,他這話似乎是要自己趕快離開,低頭默然。   一行人就這麼浩浩蕩蕩的從西城門離開,確定月心蝶等人走遠,敵人一時無法追上後,雲心蜻的劍才移開靳戰頸項,發掌推他摔下城頭,飄身後退迅速沿著己方人退走的方向而去。   沒有人去理會雲心蜻的離去,城下的人見背叛者跌下來,一個個衝過去把他打成肉泥,可城頭上的人見他們如此凶狠,害怕自己的下場也會同靳戰一樣,當下不發一語,舉弓悶聲往城下亂射。   「馬的,給我殺上去!」程遠氣得跳腳,帶著手下擋箭殺上城頭。   混亂中,誰也沒發現人數有少,財源廣進會的會長封三,不知何時帶著自己的手下,悄悄溜走了。   現在只剩下一會一盟在拚個你死我活。   然而,天亦玄一行人根本沒有走遠,他們就停留在城外不過百尺遠的地方。   待雲心蜻飛掠而至時,恰好聽到她們的宗主殿下,以像在談論天氣如何的語氣道:「呵,他們現在一定正打得你死我活,咱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等會再去收下花雨城吧。」    第二集 第十七章 城外籌謀 (更新時間:2003-8-28 18:52:00 本章字數:7289)   「什麼?!」   沒料到一個小小娃兒會口出豪語,眾人齊感愕然的呆視天亦玄。   武蒼雲不禁用嶄新的眼光凝視天亦玄,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多歲的小男孩體內,似乎藏著與其年齡不符的雄心壯志。   「殿下,您莫非是要用現在這種風吹就倒的身體去辦此事?」風心螢語氣頗不以為然的道。   天亦玄投她冷冷一瞥,看穿她肅穆神情下的關懷,心中微感怔愣,這就是『天四女』嗎?對一個相識不到一天的人,全心相對?就因為他是『天宗』……   旁人聞言不覺倒抽一口寒氣,心想:「風心螢平時沈默少言的像個啞巴,沒想到原來是個一鳴驚人的狠角色。」   瞧她直言無懼的模樣,關注她的月心蝶等人,心臟差點因天亦玄的冷冷一瞥而停止跳動。   浮雲會諸人聽見風心螢稱少年為殿下,一行人的妝扮富貴非凡,再看千壽實為天下少有的神駒,悄悄猜臆著一行人的身份。   初時雷姿彤認為月心蝶等四位女子,應該就是天四女,可是聽說現任宗主早不知去向,由代宗主統領天朝,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宗主殿下』來,她反倒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畢竟先前月心蝶並沒有承認自己是天四女。   「哎!」   武大娘猛地醒悟,道:「恩人們莫非是揚舞國舞宗殿下,及其座下靡音師團?」   她早有耳聞舞宗將赴帝國於新年會上獻藝,一票貌美如花且身披蟬翼的女子天下少見,奈何自己昏了頭至此時才認出來。   揚音夢起身施禮道:「正是,音夢未能及時表明身份,讓老夫人受驚了。」   「舞宗殿下莫要如此,老身承擔不起。」   武大娘心慌意亂的回禮道:「我們這些粗鄙野民有眼不識泰山,老身才該向您陪禮。」   月心蝶揮手運氣阻止武大娘下拜。   揚音夢先是感謝的看月心蝶一眼,對武大娘道:「夫人,勿要如此。」停頓下來似言有未竟之意,卻不知如何開口。   「我們出手相救實因有事相求。」   月心蝶接口道:「請諸位莫再口稱恩人,我等受之有愧。」   武大娘欲拜不能也不逞強,先前見黃衫女子一出手技懾四方,便知人家年紀雖不大,一身武功已非同小可,不是她所能抗衡。   聽她開口,抬頭打量眼前高貴擁容的女子,半點不似屈人之下,她似乎不是揚舞國的人,那位少年似乎才是她的主子,她又是什麼人物?   道:「姑娘言重,有需要我等效勞之處,請直言無妨。」   「敢問諸位中可有人擅長醫術?」月心蝶隱住憂心忡忡,問道。   面對一群人殷切期盼的目光,浮雲會諸人感受到一股不小的壓力。   武大娘頓生罪惡感的歉然道:「姑娘恐怕要失望了,我等無一人精擅此道。」   「這……」   不僅月心蝶一陣錯愕,其它人亦流露出滿面失望。   「殿下!」   日心蟬扶住突然軟倒的天亦玄,觸及他火爐般滾燙的身子,柔美的臉上有掩不住的心焦。   原本尚稱略有精神的天亦玄半躺在日心蟬懷裡,臉色灰敗,氣息亦逐漸微弱,額上蓮花印記若隱若現。   「荷塘熱毒?!」   武蒼雲一直以為天亦玄額上的印記是天生的胎記,所以並未多做聯想,此時一見方知並非如此,使他憶起一門奇毒。   「公子識得我朝殿下身染之毒?」月心蝶問道。   「在下追隨先師習藝之時,曾見過一種劇毒,名之為『荷塘』。此毒甚奇,中毒後半個時辰內未碰水,則會陷入假死狀態,半月後醒來與常人無異。倘若碰水就會陷入昏迷,醒來時全身無力,此刻不逼毒,則毒性三日必退;若逼毒,毒性將遊走全身。毒發之時會渾身發燙,身上浮現荷花般的印子,然後逐一消去,當最後一朵荷花印消失後,中毒者立即會死去。」   武蒼雲謹慎的道:「令主上之症狀與在下所知頗有出入,在下不敢斷言是否即為此毒。」   頓了頓,指著天亦玄額上之印記道:「令主上額頭的印記似有兩朵花印重迭,使在下不期然憶起此毒。」   日心蟬小心拂開天亦玄額前垂下的髮絲,一眾女子趕忙欺前細觀。   天亦玄額上除去逐漸淡化的蓮花印記外,尚有一朵帶點淺紅色的荷花。   「真的耶!」   雲心蜻意外的道。   先前天四女好不容易找到宗主殿下,遂沈溺於喜悅裡,忽略殿下額上的印記與她們所知的稍有不同。   以至於未曾發覺殿下的病症就藏在令她們驚喜的真相背後。   「公子可知解毒之方?」月心蝶眼見天亦玄的臉色愈來愈差,明白事情已到火燒眉睫的地步,唯有冒險一試。   「當然。」   武蒼雲點頭道:「要解此毒,必須將中毒者全身浸入溫泉水中,把連翹、黃芩、桔梗、甘草、荊芥、防風、山桅、薄荷、玄參、銀花、黃連、牛旁子、大黃、芒硝等藥物,水煮後混入溫泉裡,再以金針渡穴導毒出體引藥入體,這樣反覆七二十四天,即可化去『荷塘』之毒。」   「這荒郊野外,那裡能找得到溫泉。」雲心蜻苦著一張臉道。   雷姿彤見她表情古怪,不禁露齒笑道:「姑娘不必苦惱。」一指花雨城的方向,道:「貴上欲要奪取的花雨城中就有天然的溫泉數處。」   「耶?」   雲心蜻一時反應不過來,表情顯得哭笑不得,道:「你是說如果要救我家殿下,就勢必要重返花雨城羅?」   「在分秒必爭之際確是如此。」   雷姿彤道:「若放棄回花雨城醫治,便要往西行,過地利關後,可尋到一處地底溫泉,只要走的快、走的順利,十天半月內可抵達。倘若不幸遇到颳大風、下大雨,或是攔路打劫……」   露齒一笑,續道:「在意舒國裡很難找到一塊安全的地方,所以有可能根本沒命走到地利關。」   意舒國被譽為『罪惡的溫床』,國家裡比較荒涼僻遠的地方,一定會有人落草為寇,因為意舒國多的是富豪,隨便搶一趟都能從此吃穿不愁,加上官盜勾結,鮮有剿寇之事,即使有也僅能剿到一個人去樓空的山寨。   有強盜當然就少不了鏢局,只是這裡的鏢局跟別個地方的不大相同,別個地方的鏢局是誠信至上、全心護鏢,這裡的鏢局則是監守自盜,如果實力夠強,還會劫財滅人家族,簡直比強盜還黑心。   於是強者衡強、富者衡富,貧、弱的人甚難翻身,但是總有人不甘一輩子被壓在腳底下,所以意舒國中又興起,如殺手組織、小偷集團,甚至是仙人跳之類,在夾縫裡求生存。   只是意舒國才多大啊?這塊餅早被分得連渣都不剩,不滿現狀又想要更上一層樓的人,自然而然會向外發展,這些人在外面打響了名氣,人人俱知意舒國是用黃金蓋起來的,又是個法紀鬆散的地方。   所以意舒國的人出外作惡,外頭的惡人就投進來了,嚴格說起來沒人能在意舒國的土地上,找到任何一塊清清白白的地方。   月心蝶想也不想的道:「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了。」殿下額上的荷花印正慢慢消失中,解毒之事已刻不容緩。   眾人眼看天亦玄的精神每況愈下,深知事情的急迫性。   武蒼雲跨步上前,神情嚴肅的道:「花雨城中的各個勢力一向水火不容,彼此勾心鬥角,適才對我們發箭的人是城東威東盟盟主靳戰,他顯然有意一舉殲滅,包含我浮雲會、城南百花會、城北財源廣進會……等諸大勢力,取得花雨城的主控權。」   「很可惜他不但失敗了,更逃脫了我浮雲會,不只是浮雲會,其它勢力絕不會與他善罷干休,所以現在花雨城一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戰之中,姑娘若要往回走,即將遭遇到的凶險,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月心蝶淡淡一笑道:「就算花雨城已是個龍潭虎穴,為了殿下我姊妹四人也要闖他一闖。」   未說出口的是天四女心中只有宗主殿下,其它人從不放在眼裡,為救宗主殿下即使要闖帝都,天四女尚且夷然不懼,何況區區一座花雨城?   她義無反顧、真情流露的語氣,讓人不覺得有任何狂妄之處,人人深受感動。   武蒼雲本身是個重情重義的血性漢子,對月心蝶的一番話感受甚深,不由動容道:「令主上能有像姑娘這樣的人隨侍,真是好福氣。」   月心蝶聞言臉色一白,凝視陷入昏迷的天亦玄,深深一歎,呢喃道:「福氣?」   如果她們從小伴著殿下成長,對雙方而言才是福氣,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一種悲哀吧。   好不容易尋到了宗主殿下,殿下卻面臨著生死關頭,天四女此時此時刻空有一身絕頂技藝、武功,仍然束手無策。   從前相隔兩地,她們有心無力,現在殿下就在眼前,她們僅能眼睜睜看他受苦,這算什麼福氣?!   天四女是天宗最貼身,也最貼心、最得力的妻子、助手,然而枉費她們被譽為最傑出的宗妃,竟也是最不稱職的天四女啊!   天四女之間雖不到心意相通的地步,相處久了自彼此的言行舉此還是能瞭解彼此的心思,月心蝶的一記輕歎,她們深明其中涵意,均神情黯然。   武蒼雲雖不明白天四女的心思,倒還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莫名其妙的忖道:「難道她們不這麼認為?」   轉念一想:「是了,她們的主子看起來實在不太好相處,擁有她們的人是福氣,對她們而言有這個主子說不定是種折磨。」   「事不宜遲,我想馬上出發回花雨城。」   月心蝶收起思緒道:「不知浮雲會的諸位可願同往?使心蝶能有機會向諸位請教關於城中的一切,好早做安排。」   「當然,無論如何我們這些人的命都姑娘所救,能有機會為各位效勞,是我們的榮幸。」   武蒼雲道:「再說,我等與花雨城中各勢力有殺父滅幫之仇,若能再得各位之助,何愁大仇不報?」   「如此有勞各位。」   月心蝶轉頭對揚音夢道:「舞宗殿下,心蝶想借您的法衛旗主一用,不知您意下如何?」   「琳?」   揚音夢疑惑道:「月姑娘不打算大家一同去嗎?」   「不。」   月心蝶道:「舞宗殿下和您的靡音師團,必須確保無所損傷。那花雨城中人俱是烏合之眾,讓心蝶姊妹同浮雲會的人走一趟,待塵埃落定,再請殿下進城。」   揚音夢點點頭,吩咐道:「既是如此,琳,你就同月姑娘走一趟。」   「是。」   一直藏在馬車廂內的琳。亞羅掀簾走出來。   靈識師的雪白法師袍閃耀著火紅色的微光,看來十分醒目,夜風輕拂她的髮絲,露出她盈滿光耀的眼眸,與之接觸者莫不感到心中一顫,那是一雙迷人而且惑人的眼睛。   當人凝視她時,你會發現,除了她的眼睛和那身亮眼的法師袍外,她給人的感覺都是朦朦朧朧地,彷彿是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充滿了神秘感。   「有勞旗主相助。」   月心蝶先對她一禮,後轉而對其它三位妹妹道:「蟬妹,你和蜻妹守在這裡。螢妹和我同去。」   雲心蜻面露難色道:「蝶姊姊,你把我們留下來,就不能用合擊陣式了,我不放心。」   「別擔心。」   月心蝶對她露出安撫的笑道:「有靈識師跟著,再不濟賞敵人幾顆火球,想脫逃還不是輕而易舉。」   「我把保護舞宗殿下和宗主殿下的責任交給你們,你們絕對不可以出任何差池,知道嗎?」月心蝶難得肅容道。   沈默已久的日心蟬,語調輕柔而堅定的道:「蝶姊姊放心,我和蜻妹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受傷的。」   月心蝶亦對武蒼雲等人,婉言道:「浮雲會傷重者亦請留下。」   「這個自然。」   武蒼雲暗暗點頭,忖道:「這黃衫姑娘到底是何方人物?瞧她言談舉止不俗,調派調度得當,理應是十分有名氣的人,為什麼從沒有聽人提起過?」   雷姿彤見武蒼雲一而再再而三的盯著月心蝶發呆,雖然知道他並非是愛慕她,但仍忍不住有氣,狠狠擰他一記後,朝月心蝶笑道:「那麼我們即刻上路吧。」   哇!   武蒼雲瞥見愛妻一臉笑容可掬的模樣,馬上把差點脫口而出的慘叫吞回肚裡,肯定已經淤青的痛處,更是揉都不敢揉。   浮雲會的人早知道他們的少主是個懼妻大丈夫,看到他那副委屈不已的模樣,個個在心裡偷笑。   月心蝶等人只當沒看到,道:「心蝶僭越先行。」輕一揚袖,如彩蝶般翩翩飛去。   風心螢挽著琳。亞羅道:「請讓心螢助旗主一臂之力。」語畢,帶著她追在心蝶背後一步之遙處。   「走!」   武蒼雲領著受點輕傷的浮雲會眾約僅七人,其母武大娘則因體力不堪負荷,也留了下來。   浮雲會的人都沒想到,他們才從花雨城死裡逃生,馬上就能回城裡尋仇人穢氣,心情都有些興奮和忐忑不安。   ※※※   夜幕低垂,陰暗的黃土道兩側植樹夾道,使能見度降到最低,人人睜眼如盲,僅靠前方的身影引導。   撇開身俱火屬靈識心法光輝的琳。亞羅不談,當頭那道鵝黃色的身影,亦散發出淡淡如月光般的光芒,令人心情平靜之餘,不禁更加好奇起她的身份。   雷姿彤貼近武蒼雲耳邊,悄聲問道:「蒼雲,你覺不覺得那個女人不太像『人』?」   「你胡說什麼?」   武蒼雲輕彈她的額頭,道:「難道你以為人家是鬼不成?」   「什麼鬼?你看過充滿仙氣的鬼嗎?」   雷姿彤睨他一眼,一副『你未免太小看我了』的表情,道:「依我看她八成是『狐仙』。」   「狐仙?」   武蒼雲聞言愕然望了月心蝶的背影一眼,道:「人家貴氣天生,正氣凜然,那點像個狐仙啊?」   雷姿彤笑得極其親切,道:「她一出現就奪走所有男性的目光,風靡全場,當今天下唯有狐狸精堪與比擬,偏她行止端正,典雅大方,不似狐狸精般媚惑人心,重要的是她還發光,應該不會是鬼怪之流,所以我猜她是狐仙下凡來著。」   武蒼雲聽畢倏然止步。   「哎呀!」   因夜色昏暗後頭的人功力不及夫妻倆,只顧盯緊前方的光輝,武蒼雲一停下,旁人亦無心留神,頓時撞成一團。   武蒼雲亦不能倖免於難,被兄弟撞得往前踉蹌,待站穩身子臉部扭曲道:「娘子,以後不許你再看神仙鬼怪一類的書,淨會胡思亂想,對人家太失禮了。」   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內心裡也挺贊同妻子的觀點。   雷姿彤斜眼瞄他,道:「瞧你的樣子,作賊心虛啦?」   武蒼雲皺眉,心忖道:「姿彤是怎麼了,淨說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遂慨然道:「我武蒼雲一向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不行暗事,娘子何以說為夫作賊心虛?」   「哎!」   雷姿彤知他心裡又疑又氣,聳肩笑歎道:「不懂就算了,你啊腦袋老是不靈光,氣死人了。」   提氣往前掠到風心螢左方,與她並肩而行。   風心螢投她一記森冷的目光後,肅容突然冰消瓦解,笑容燦爛道:「很幽默,狐仙。」   雖然兩人的談話聲音壓得極低,但是對她和蝶姊姊來說,聽在耳裡還是十分清晰。   她的意思姊妹倆一聽便明白,雷姿彤見月心蝶貌冠群芳,奪了她以往獨享的風采,武蒼雲又對月心蝶多所注意,故以狐狸精一詞來表她的妒念和醋意。   但不得不承認月心蝶確實是個神仙般的人物,她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實實在在的表達出她的傑出優秀,她的內涵已經滿溢出來,所以雷姿彤用神仙來讚譽她。   後言武蒼云『作賊心虛』,一半是笑她自己心胸太過狹窄,另一半則是試探武蒼雲的本心。   雷姿彤聞言臉上燒紅,心中驚訝,笑容璀璨的風心螢,其姿容絲毫不遜於月心蝶,想來是因為她太搶眼,所以旁人都成了襯托紅花的綠葉……   不過她的耳朵真利,說得那麼小聲還聽得清楚…   「啊!」   她低呼一聲,臉色轉紅為白,黃衫女子的功力賽過這個寡言的女子,那她一定也聽到羅?   驚疑不定之際,月心蝶止步轉身。   雷姿彤心想:「完了,她停下來了……」   「前方便是花雨城,還請各位識途者指點一二。」   月心蝶心裡掛念宗主殿下,所關心的只有如何抵制花雨城中各勢力,使其不會妨礙殿下去毒,也不能傷主半分。   對雷姿彤的一席話渾然不在意,不過顯然螢妹對自己被稱為『狐仙下凡』,感到很新奇、很有趣,畢竟鮮少有人會把『狐狸精』跟她畫上等號。   雷姿彤沒料到月心蝶開口的話跟她心裡所想半點搭不上邊,微感愕然後,運足目力凝視她,半晌,知自己終是遜人一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搶在武蒼雲之前,道:「花雨城中鮮少尋常百姓,人民大多會自尋屬意的對象投靠,各勢力相互猜忌,反而容易處理,倒是未知或不屬於任何勢力的人,才是令人頭痛之處。」   月心蝶若有所悟,施禮道:「願聞其詳。」   「花雨城人盡皆知它藏污納垢,然而旁人都只看到它不好的一面,卻忘了就因為花雨城是個地處偏遠的三不管地帶,加上聲名狼藉,反而為許多想要隱姓埋名的人,提供絕佳的藏身之所。」   雷姿彤道:「這些人之中不泛落難的名門貴族、江湖高手之屬,因為不願屈人之下而藏匿自己,這些才是城中一友潛伏的威脅。」   月心蝶點頭,問道:「這些人曾經插手過各勢力的鬥爭嗎?」   雷姿彤聳肩道:「有時興致一起,就會有人瞎攪和。」   武蒼雲搖搖頭,道:「我倒以為他們不足為慮,那些烏合之眾才是我們當前最該重視的。」   「為什麼?」   雷姿彤可不服了,自己的丈夫竟然跟她意見相左。   「為什麼?」   武蒼雲反問,道:「要制服花雨城首重迅雷不及掩耳,絲毫不打草驚蛇,更要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才能以少勝多,這麼一來城中隱藏的威脅,應要等到我們事成之後,方能有所反應。」   雷姿彤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那麼點道理。」   月心蝶見她支持武蒼雲的看法,便問道:「不知公子可有良策?」    第二集 第十八章 綠袍老祖 (更新時間:2003-8-28 22:00:00 本章字數:7060)   「依我之見……」   武蒼雲才剛起個頭,風心螢倏然打斷他,道:「蝶姊姊,我覺得大家似乎都想太遠了。」   她凝望月心蝶背後的高牆,道:「若只是要救殿下,我們只要能佔住一處溫泉便可,何用把整座城池拿下,眼下情況危急,這麼做未免太費功夫。」   歇口氣,又續道:「姊姊莫不是受到殿下先前一番言論的影響?」   月心蝶道:「殿下之事已迫不及待,我怎會費神去攻城。」   仰頭看看無星無月的夜空,心裡有點納悶,難道是天暗的關係,所以螢妹才錯猜我的用意嗎?   她此語一出,眾皆愕然,因為她從頭到尾都表現出一副非把花雨城攻下的樣子,現在竟然說她並無此意,浮雲會的人都有點被耍的感覺。   風心螢適才一番話,已讓她深感不習慣,便以目徵詢月心蝶的真意。   月心蝶看浮雲會眾面有忿忿之色,笑道:「取此一城不急於一時,來日方長,心蝶因察覺城內仍在混戰,唯恐入內有失,才請各位述說計策,以供日後參用。」   她的心意與風心螢相同,但奪城之事非同小可,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功成,但殿下的心意,就是她的心意,奪城之事仍是要做的,只是需押後執行,既然遲早要做,先聽聽兩個熟路人的意見,總是好的。   再說城內殺伐聲不斷,難道現在進去攪和嗎?未免不智,還是集思廣議後再做打算。   武蒼雲聞言與其妻用心凝聽,果然聽到一些兵器交加,間中還有些慘叫聲隱隱傳來,不禁尋思道:「黃衫姑娘看來不過十八、九歲,竟然有這份功力,我苦修二十餘年尚遠不及她,真是慚愧。」   月心蝶年已二十有五,不過小武蒼雲兩歲,還比雷姿彤大上一歲,但她擁有神族的血統,使其外貌看來比實際年紀小上數歲,日心蟬三女看來亦與她一斑。   夫妻倆人注視著月心蝶,偶然捕捉到她不經意流露的焦急,心中突然有所領悟,她定是看穿隱藏在兩人心深處,那股欲為父、為兄弟報仇的憤怒,才攔下他們,要他們想方設法。   雖然內心裡藏著怒火,但是眼前的人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不管她們的目的為何,她救了他們的命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他們面對著她,心裡的仇恨就被感激沖淡,緊繃的情緒也緩和下來。   她又一次救了他們嗎?如果她沒有搶在他們發現花雨城之前攔下他們,並且用她像是月娘般的光華一點一點的流進他們心裡,也許現在他們也會是城裡混戰的一員。   武蒼雲知道眼下說什麼都是多餘,唯有讓月心蝶進城取得一處溫泉是最重要的。   先是對她恭敬的一揖後,道:「若僅是要佔據一處溫泉,當以財源廣進會會長封三的長生溫泉最為適宜。」   「封三雖以賭場為主,城裡的藥材店,也有過半屬於他。」   武蒼雲又道:「長生溫泉正好位在他種植草藥的藥塢裡,左近就是存放藥材的庫房。」   「太好了,還請公子帶路。」月心蝶與風心螢交換除了彼此,誰也不明個中含意的一個眼神,淺笑道。   武蒼雲望望自己的兄弟們,發現他們的心情也平靜下來,道:「請隨我來。」拉著雷姿彤繞往北城門去。   始終被風心螢帶著行動的琳。亞羅,在她們姊妹倆隨後跟去時,低聲道:「我覺得你們的感情一定很深,你們簡直比我和琪還像孿生姐妹。」   所謂旁觀者清,月心蝶和風心螢兩個人,有意無意的主導了整個場面,一個不著痕跡悄悄消融浮雲會眾悲憤的心理,另一個則特意出言責備,讓大家有台階下。   風月兩人聽到她的低語,投給她一瞥蘊滿喜悅,和另一種意味深遠的眼神。   琳。亞羅心中一顫,明白了她們之間所以能如此的原因。   ※※※   一行人站在城門大開的北城門前,眼前是一片繁華似錦,左右不見半個守城人,狂歡中的人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有敵人闖進,就那樣讓人暢行無阻。   城西的一場血戰,影響不了城北的夜生活。   街道上店門前懸掛著書寫店名,或招徠客人的吉祥話的燈籠,一盞亮過一盞直綿延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青樓前衣著曝露的女子與一身華貴的男人拉拉扯扯,一個費盡唇舌想拉散財童子進門,一個則是欲迎還拒佔著人家的便宜。   賭坊前不時有人被剝個精光踢出門來,或是一臉欣喜小心抱錢離去的賭客,背後又尾隨幾個不懷好意的彪形大漢。   幾個空地上或有小孩攀梯登高,或有人舞劍吞刀,一處處都是各有名頭的表演,只是間中有些人四處游移的目光,讓人興起緊緊拴著錢袋的衝動。   酒樓、茶館高朋滿座,道上行人摩肩擦踵,熱鬧喧嘩之聲不絕於耳。   月心蝶設想過很多種可能遇見的情況,但眼前的情景卻不在她的料想之中,難以想像一邊殺戮未止,另一頭竟然絲毫不受影響。   「這就是花雨之夜?」她不禁輕喃道。   俗話說『一日之計在於晨』,對花雨城來說正好相反,城裡一天的開始是在夜晚降臨以後。   城中人日出時或幪頭大睡,或四處找人晦氣,反正就是不干正經事。入了夜,他們會走出防備森嚴的家,到外面來活動、做生意,人們鮮少在夜裡大動干戈,因為晚上才是他們賺大錢的時候。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何況只是從晚上等到天亮?天大的事也不比賺錢重要,沒必要起衝突斷了自己的財路。   這就是花雨城,夜間人們秉持『和氣生財』的鐵則,白天看誰不知死活的得罪了誰,雙方人馬看是要坐下來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好好談一場,或是拿刀扛槍來場流血大戰。   不過不管如何,在花雨城白天晚上都是不安全的,進來的人要自求多福,燒香拜佛絲毫沒有用處,因為城裡的黑暗連神仙亦不願涉足,唯恐墮入罪惡的深淵。   「封三沒事?!」   武蒼雲對因他發話而朝他看來的人解釋,道:「花雨城一向不把惡鬥延續到夜晚,不過這一次情形特殊,城裡應該是不開市的。」   「現在西城還在惡鬥,北城卻開了市,便足以證明封三並沒有捲進這次的混戰裡。」   「這對我們很不利,因為封三每個晚上都要在長生溫泉裡泡澡,之後會待在他的藥塢裡看顧他的藥草,整個晚上都不會離開,我們根本沒有可乘之機。」   月心蝶一如往常的露出她迷人的笑容,道:「那不正好?封三既然種植草藥,定也略通藥理,再說咱們站在他的地盤上,有主人作陪總是安全點。」   「可是……」   武蒼雲不掩憂心,道:「封三是城中幾股大勢力中最摸不清深淺的人,手底下的人也有幾個著實不簡單,恐怕不是那般易與。」   「那又如何?」   月心蝶挑眉道:「我既然來了就有必勝的把握。」   武蒼雲看見她表現出來的決心,道:「姑娘夷然不懼,在下若在勸說,倒顯得膽小了。」   「請跟我來,在下這就領大家到封三的藥塢。」   武蒼雲當先而走,城中多數人都認得他,有的人低頭議論紛紛,有的人則舉手興高采烈的打招呼。   「武兄,怎麼還沒死啊?」   「武兄,這麼快就回來準備東山再起啦?」   「武兄,需不需要幫手啊?一個殺手一千萬天行就好,很划算吧?」   「武兄……」   「……」   武蒼雲對每個發話的人拱手微笑,排開眾人往前走。   浮雲會眾則自動自發的把四個女性圍在圈中行動,以免被人佔了便宜。   「嘿,你看武蒼雲是不是個呆子?就這麼幾個人也敢回來,不怕還沒睡醒就到地府裡見閻王嗎?」   「可不是嘛,他這是回來送死,血性漢子就這點不好,沒點大腦。」   「我瞧不是吧,你沒看見他帶了三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說不定是想用美人計哪。」   「耶!兄弟你變聰明了,馬的,你不說老子還真沒想到呢!」   「哈哈,愛說笑,這麼明顯的事情,用屁眼都看得出來。」   旁邊低語不休的話愈來愈不堪入耳,月心蝶拉住想反身去教訓人的雷姿彤,低語道:「怎麼?在這裡你比我熟悉,還會去在意那些無聊話嗎?」   雷姿彤咬了咬下唇,反手握緊月心蝶的手,頻頻深呼吸,忍住心裡不斷攀升的憤怒指數,她可不能叫人家給看扁了。   月心蝶無言輕笑,潛藏在她笑容下的憂愁,只有與她心情相同的風心螢能體會。   ※※※   通常藥坊似乎都是在一些雜貨、布料店之類的附近,封三的長生藥坊與一般的藥坊無異,是充滿實用性的簡樸,可它的週遭是華麗的青樓、酒館。   夾在雕樑畫棟中的藥坊顯得格格不入,藥香混雜著酒香和女人的胭脂味,刺激眾人敏感的嗅覺。   武蒼雲領著眾人轉進一條幽暗、冷清的小巷子,道:「大家要提高驚覺,暗巷不比大街上安全。」   說著他已先行拔劍戒備。   花雨城裡的小巷一向沒有燈火,也多為死路,建城之初是希望在不可力敵、或城破之時,能夠憑藉對城的熟悉做困獸之鬥,拖延敵人讓內地的國人可以有充足的時間備戰。   只是當初設計此城的人並沒有料到,這原該是國家第一道防線的城池,竟會喪失早先的意義,別具用意的巷道,也成為有心之人做惡的地方。   封三把她最重視的地方蓋在巷道內,就是因為巷道易於設伏,加上城西是他的勢力,任何人想在這裡動他,都要有掉腦袋的心理準備。   所以即使每天都要路過巷道,他會比任何人都安全,但除了他之外的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即使是封三身邊的人也無法倖免。   一踏足巷道裡,危險的感覺像根刺一樣插進月心蝶的心中,一邊走一邊將提起功力,仔細的探察四周,除了大街上傳來的熱鬧外,左近竟聽不到半點聲音,心想靜得太可怕了。   「撇開那些未知的隱藏人士不談,城中有多少人的功力達到能藏匿氣息的地步?」   武蒼雲搖頭道:「頂多十來個人吧,我也不甚清楚,但是花雨城裡奇人異士或許比武林高手還多些。」   「是嗎?」   月心蝶喃喃道:「既是如此沒道理會感覺不到敵人的存在啊?」   「小心法術!」   琳。亞羅驚叫道,纖手當空畫弧,罩起一層薄膜般的火牆。   「是靈心識法!」   眾人直覺仰頭看去,上方擊下來的火光讓他們一時失去視力。   「螢,左邊!」   月心蝶閉目舞出一片千萬劍花封住右方,風心螢應聲出招,生花筆瞬間一成百、百成千,將左手邊擋個密不透風。   一時兵刃相交之聲頻繁的在耳邊響起,浮雲會諸人聽得暗地裡心驚,今天若沒有這三位姑娘在,他們早就都躺下了。   「大家靠在一起,不要分開來以免危險。」   危機就近在身邊偏偏暫時失去視力,眾人都有點心慌,武蒼雲壓下心裡的慌亂不安吩咐道。   「桀桀,你們還真命大,如果沒有那個靈識師在,眼下早全化為灰燼。」陰陰冷冷的聲音由上方傳來。   眾人心中俱是一凜,此人的聲音像是孩童拿著一顆氣球在耳邊刺破般,震得人人耳鳴眼花,其功力之渾厚可見一斑。   月心蝶驚疑不定,花雨城中當真臥虎藏龍?竟然也有靈識師的存在?   敵人一現身攻擊,她便從敵人攻擊的方式、強弱,判斷出兩側的屋脊上約各藏匿了七、八人,且當中有一至二位的靈識法師,靈識法術只有會靈識法術的人,才能夠提前察覺。   現在他們暫時失去視力,即使視力恢復,在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能見度亦不高,在這裡應敵,對浮雲會的人來說實在太吃力了。   琳。亞羅是一行人中唯一沒有失去視力的人,身為火屬靈識師的她,比旁人更早一步察覺到敵人的存在,不過僅限於對方的靈識師。   靈心識法的能量來自於使用者的精神力,或稱意志力,達到靈識師程度的人,彼此之間會有一種特殊的感應。   要成為靈識師的人都有一些特質,如堅持、固執、有毅力、從一而終……等,這樣的人在意志力方面本身就比別人高一點,再加上後天的培養後,最後剩下的就是——擇善固執。   因為靈識師會很堅持自己的意思,彼此間難以妥協,所以很難互相容忍,除非有共同的地方,否則見面大多就像仇人相見一樣,他們的法術也跟主人一般心思,前人有鑒於此便稱那種特殊感應為『精神衝突』。   她的視線穿過火焰望見發話的人。   一張皺紋滿佈的臉、一頭披散的綠發、一雙左綠右紅的眼睛,身形矮小佝僂,手柱一根人頭骨白木杖,穿著一襲寬大的綠色花袍,胸前繡著血淋淋的『絕煞』二字。   「綠袍老祖!」   琳。亞羅不能自己的驚呼道。   「桀桀,小姑娘眼力倒好。」   綠袍老人陰陰笑著,嘴裡在誇獎,眼裡濃濃的殺意,讓琳。亞羅不寒而慄。   『綠袍老祖』綠沙翁和『紅衣妖女』紅冰江,是絕煞堂少數公開露面的頂級殺手,兩人既是藝出同門,又是夫妻,嗜血殘殺的程度亦不相上下,可謂是天底下手上沾滿最多血腥的『冠軍』夫妻。   「知道是老夫,還不快放棄反抗,老夫或會善心大發,留你們全屍。」   月心蝶功注劍身,晨曦劍放出異彩,靠著聽聲辨位,劍出如風,一陣「叮噹」作響後,地面上多了一堆兵刃的前半截。   「老人家好大的口氣,只可惜小女子身負重任,還要留著小命辦事,唯有辜負老人家一番好意了。」   她背後靠著雷姿彤,悄悄以劍鞘在她的腿上寫下「走」字。   雷姿彤一呆,走?怎麼走啊?想不透下只得如法炮製,也給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寫下「走」字。   「桀桀,天四女之首嗎?難怪這麼有勇氣。」   綠袍老祖眼裡紅綠雙芒大盛,淫邪笑道:「可真讓人欣賞,嘿嘿,老夫就饒你一命,好好的品嚐品嚐天宗首妃的滋味。」   天四女三個字像是醍醐灌頂般,解了武蒼雲等人心中的疑問,原來救他們的人竟然是這麼有名的人物。   不過她們四個人全身上下都符合了天四女的味道,就可惜他們從未想到這上頭,也許是因為她們的那個宗主殿下,和自己腦袋裡塑造的形象相差太遠之故吧。   月心蝶淡笑道:「心蝶此生已屬天宗,老人家休要妄想。」   說話間,她的眼睛已經適應環境,緩緩睜開注視著綠沙翁。   被她充滿正氣的眼睛一看,綠沙翁不由自主的轉開視線,道:「是不是癡心妄想,尚是未知之數,你若落到老夫手裡,便再由不得你。」   邪門之後的他多得是方法,讓月心蝶乖乖聽話。   「哼!」 ------------------- 更多免費TXT書請到 BBS.Aisu.cn ------------------- Aisu.cn收藏整理   琳。亞羅不屑的發出冷哼,身為靈識師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施用偷襲的卑劣手段,實在有辱他們的人格。   兩手向外舒張,一手朝右從五指放出五道火龍,一手朝左畫出一道火牆,右方五道火龍從上下左右前五方飛竄。   一道擋住兜頭罩下的火焰,二道從左右攻擊一方屋脊上的靈識師,二道自下下夾攻另一方屋脊的靈識師。   她左邊的火牆,熊熊的火焰、熾熱的熱氣,讓敵人望而卻步。   敵人手上才稍微緩了下,風心螢兩眼猛睜,手中生花筆像是突然伸長了般,穿過火牆一一擊落敵人的兵刃,使他們人人虎口帶傷。   「走!」   風心螢輕喝道,生花筆朝天一劃,從筆尖滲出的水倏然衝起隔開火焰。   風月兩人同時躍起,月心蝶右手橫掃右方之敵,左手持劍鞘連擊向左方之敵,硬是以一己之力罩住兩側的敵人。   風心螢躍到綠沙翁面前,一筆上取其雙目,一筆點往他的喉頭。   武蒼雲等人均有被寫了一個「走」字,心中都作有準備,此時見兩女製造出此良機,明白她們是要在這裡纏住敵人,好讓他們能去取得長生溫泉。   「兄弟們,跟我來!」   武蒼雲知道這個時候由不得他猶豫,呼嘯一聲,帶頭往暗巷深處衝去。   同一時間琳。亞羅兩手牽引兩道火龍迎住兩個靈識師的法術,強大的法力撞擊在空中爆出如煙火般的火花。   「哼!」   琳。亞羅承受不住兩個人的法力,背部重重的撞到地面,以她精神力化出的火龍頓時落於下風,敵人的火球直撲而至。   月心蝶身子一旋帶起一陣微風,千鈞一髮之際將人捲進懷裡。   「鏘!」的一聲巨響。   風心螢與綠沙翁之間爆出細碎的火花,力拚之下無借力處的她,順勢向後翻身,在對面的屋脊上落腳。   「桀桀,臭娘們,功夫倒還不壞!」   綠沙翁手裡是他的獨門兵器『半月刃』,如弦月般的刀身淬滿藍色,上頭餵著見血封喉的劇毒。   適才面對風心螢迅如閃電的攻擊,綠沙翁以更快捷的速度,用他灌注滿內力的半月刃擋架她的生花筆,兩者短兵相觸下立時擦出火花,反震之力使彼此雙手發麻。   「下去!」   風心螢不理綠沙翁說話,酸麻不已的雙手斂在腰後,足下一點避開敵方靈識師打來的火球,左足用力略重,身形如陀螺般打轉,轉起無數瓦片四面八方的亂飛射。   綠沙翁陰森的怪笑數聲,半月刃脫手而出,兩片半月刀刃他週身回飛,沒有一塊瓦片能侵入他週身半分。   風心螢覓得良機侵進靠近她的那位靈識師,贈他一記比雪還冷的勾唇一笑後,一記掃堂腿,掃得他驚聲仰倒,再飛出兩腳踏在他的臀背,將他送下地面。   那靈識師尖叫掉落的同時,月心蝶環著琳。亞羅的腰躍了上來,順手以劍鞘賞他背脊重重的一下,讓他加速落地,折了他想自救的心。    第二集 第十九章 紅衣妖女 (更新時間:2003-8-29 11:34:00 本章字數:7336)   一次又一次為天亦玄拭去下雨般淌流的汗水,日心蟬神情專注,動作像在擦著易碎物品般的輕柔。   揚音夢倚在一旁靜靜的、全神灌注的凝視令人感到溫馨的一幕,看著看著不禁癡了。   眼前是幅畫,畫的背景是一片墨似的漆黑,光線來自畫中柔情似水的女子,光發自她的內心,曾是熾熱得足以照亮天地的陽光,此時卻是如同月光般柔和。   不需要刻意的壓抑自己,自然而然的收斂起來,天四女突竟花了多少年的心思在準備?才能一見面就這麼全心投入?   揚音夢心裡不期然升起一股悲傷,為天四女那其實是身不由己的命運,也為自己再也收不回來的心。   「什麼人在那裡?」   雲心蜻是唯一不受如畫情景吸引的人,因為她有比注意兩人更重要的事,她必須負起警戒的責任。   瞥見林子裡有不尋常的晃動,數枚肉眼難見的銀針從她指間射往左側林內。   「死小鬼,一雙賊眼可真明利啊!」   火紅色的身影婀娜多姿,扭腰擺臀的走出樹林,指間尚夾著雲心蜻的幾枚銀針。   她僅穿一襲鮮紅色薄紗,絲毫不俱備遮掩的功效,清晰可見她紅紗下的嬌白肌膚,及胸前一對傲人的渾圓,餘下若隱若現處,行動間異香頻頻傳鼻,更是引人遐思。   「惡。」   雲心蜻作出噁心不已的表情,道:「老天,母牛不在牧場裡給人擠奶,跑到這來賣弄風騷,我們又不是公牛,你想勾引誰啊?省省力氣吧。」   「死小鬼,還真是個小毒舌呢,本夫人欣賞你。」   那紅衣女子長得豐鼻大眼,紅唇略大,眼珠子右紅左綠,更添幾分邪魅。她正是『綠袍老祖』綠沙翁的妻子兼師妹,『紅衣妖女』紅冰江。   她挽著蓮花指朝雲心蜻一比道:「死小鬼叫啥名字?改投本夫人門下,就饒你不死。」   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硬逼出來的聲音,聽在耳裡渾身都不自在。   「要收人家為徒,也得先換副好嗓子,否則這功夫還沒來得及學,就先給你的聲音搞到神經衰弱,想學也學不了。」   雲心蜻垮下小臉,煞有其事的道。   「呵呵……」   紅冰江仰天發出一連串尖銳的大笑,雙目迸射厲芒,夾在指間的銀針眨眼間射到雲心蜻跟前,只差一指之距,突然失去勁道紛紛落下。   冷聲道:「找死麼?死小鬼。」   雲心蜻瞄泥地上的銀針一眼,拍手笑道:「這句話我正想跟你說呢。」   腳尖掃起地面銀針,反手一揮更多的銀針混雜一起,撲向紅冰江,將她的正面整個罩住。   紅冰江臉色一沉,道:「死小鬼,敬酒不吃吃罰酒。」   揚手竟把一邊紅衫捉起,兩手上下一扯,撈風似的「呼喇」一劃,雲心蜻的銀針盡收到紅衫裡。   不僅雲心蜻看得目瞪口呆,其他人亦是一臉不可置信。   「老天,沒見過有那一頭牛會把自己的皮剝下來,你可算得上是頭稀世珍牛。」   雲心蜻腦袋一片空白,嘴裡倒是自動自發的說出話來,道:「夜露深重,你不冷嗎?」   「呵呵……」   紅冰江開懷似的笑著,道:「死小鬼,說話可真難聽。瞧仔細點誰沒穿衣服了,一群沒斷奶的死小鬼,值得本夫人犧牲色相麼?」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人家身上還有一件更薄更透明的紅紗罩著。   雲心蜻登時沒好氣的道:「你那也叫有穿?騙誰啊,年紀那麼大了,有些地方挺不起來,看了會叫人倒胃口,你還是回去換套衣服再來吧。」   也不知雲心蜻是有意還是無意,說沒一兩句就點出人家的忌諱,把努力唯持風度的紅冰江氣得頭上冒煙。   「哼!死小鬼本夫人拔了你的舌頭!」   抖手撤開紅衫,紅衫在空中飄蕩,倏然飛散開來,一襲紅衫化做千萬紅絲線,漫天覆地的往在場所有人撲去。   雲心蜻首當其衝,眼前頓時一片殷紅,四周盡籠罩在紅霧裡,她令自己心中一片冰清,仔細的注意著週遭的動靜。   另一頭,發現情形不太對勁的日心蟬,一手扶穩半躺在她腿上的天亦玄,一手將揚音夢拉到自己身旁,緊緊的靠著她。   低聲道:「舞宗殿下,請幫心蟬照顧殿下,這是北方大陸『噬堊術』的一種,恐怕心蜻無法應付得來,我得去幫助她,殿下就麻煩您了。」   「別這麼說,我什麼忙也幫不上。」   揚音夢對自己感到沮喪,接過天亦玄滾燙的身子,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人傷害他的。」   這一點日心蟬當然不會懷疑,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怎可能看不出來,情竇初開的揚音夢鍾情於誰呢?   只是他們會是沒有終點的喜劇,還是哀傷的悲劇結尾呢?天朝不與外族人通婚的規條,在宗主身上可說是發揮到極至。   她低低一歎,摸索到映心古琴,輕輕摟在懷裡,轉身投入霧濛濛的前方。   雲心蜻愈是想靜下心來,卻發現自己愈來愈煩躁,注意力逐漸渙散,撐著額低喃道:「這是怎麼回事?」   「啊!」   突如其來,高拔直入雲霄的尖叫聲嚇了她一跳,整個集中力都消散了。   「不好!」   她察覺出自己正一步一步走近危險,適才全神專注尚且無法察覺出敵人的存在,現在精神散漫正給與敵人可乘之機。   思忖間,四周紅霧微不可見的浮動了下,一條條與霧融成一體的紅絲線,如同有生命一般纏繞著雲心蜻,一點一點的越纏越近。   「該死!」   待雲心蜻察覺時全身已被紅線纏得死緊,紅線緩緩的向內緊縮,幾乎要陷進她的肉裡。   她吃痛的頻頻吸氣吐氣,心裡毫不客氣的將紅冰江的祖宗十八代,來來回回『問候』了好幾遍。   「是那個不要命的死小鬼壞了本夫人好事?」   紅冰江尖銳的嗓音自雲心蜻的後方傳至,似乎被某人阻礙了行動。   「夫人真是愛說笑,心蟬今年二十有四,這小鬼二字萬萬承擔不起,況且小女子活得好好的,離死尚遠,這『死』字便借花獻佛轉贈給您老人家。」   柔柔的聲音渺渺茫茫,一時像近在耳畔,下一刻彷彿遠在天邊。   「好,好,本夫人總算把你引離開『修羅』身邊。」   紅冰江聽到日心蟬的聲音,驚喜之餘一股怒氣消失無蹤,仰天長嘯。   半晌,日雲兩人鼻端都傳來血腥味。   日心蟬失色道:「有伏兵!」   判斷出雲心蜻的位置,「鏘」一聲抽出藏在琴身裡的寶劍,揮出一道劍氣,分毫不差的削斷纏在她身上的紅絲線後,雙足連蹬往回電射而去。   「等我,蟬姊姊!」   雲心蜻睜目不見四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蒙頭撞去。   「死小鬼,這麼急著送死。」   紅冰江伸手抵住朝她撞來的頭,意外極了,原來天四女中也有這種不像有大腦的人嗎?   「那裡,我是忙著讓你早點到地府和閻王『幽』會哪。」   雲心蜻邪邪一笑道。   紅冰江還不明瞭個中含意,抵著她的掌心傳來一陣酥麻,她大驚失色,抽手疾退道:「死小鬼,你下毒?」   雲心蜻雙手直搖,頭也搖得像個波浪鼓,道:「沒有,沒有,只是一點癢粉而己,死不了人的。」   紅冰江這下徹底瞭解自己實在太小看天四女,栽得倒不冤枉,笑道:「有你的,死小鬼,本夫人這筆帳先記下。」   說完,從紅霧裡消沒。   雲心蜻追上前兩步,四周霧氣更濃,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啊…啊…啊…好痛…啊…好痛…讓我死…讓我死……」   一串比殺豬還嚇人的慘叫聲穿透濃霧,叫得聞者皆膽顫心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修羅!」   紅冰江錯愕的聲音,像是挾帶著雷電般,打得人人站不穩腳。   一時紅霧如海水退潮般飛快消去,現場的情況再次映入每個人的眼中。   只見馬車上揚音夢呆望空空如也的懷抱,無法作聲。   日心蟬立在距離一個不斷翻滾哀嚎的蒙面男子前一箭之地,手中的劍不知何時插在泥地裡,眼瞳失去了焦距。   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幾個蒙面人,一個個四肢都不規則的扭曲,嘴裡慘嚎不絕。   再仔細一看,也有幾個舞、樂師躺在血泊裡,眼見是沒命活了。   一股不斷擴大的寒氣逼至,轉頭望去。   紅冰江渾身不停發抖的站在她原本藏匿的那片樹林前,隔著她的背影,只能看見紛飛散舞的烏黑髮絲。   「好熱啊,你全身都著火了,難道不熱嗎?我幫你滅火喔。」   天亦玄有氣無力、軟弱得像要消失在風裡的聲音,聽在眾人耳裡,宛如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正對著他的紅冰江更是想尖叫著逃開,奈何雙腳發軟。   天亦玄說完話,臉上露出無邪純真的笑容,右手掌心對著紅冰江一吐,一道洪水爆發似的水柱從他掌心湧出。   紅冰江離他不過一箭之遙,避之不及,像被一根巨大的鐵柱撞到一樣,連慘叫亦哽在喉頭,向後拋跌。   天亦玄兩眼發紅、渾身皆是紅通通,神智顯然也不太清楚,把紅冰江一身大紅當成是著火,所以免費贈送大水滅火。   他晃晃渾濁不清晰的腦袋,指著倒地呻吟不止的紅冰江道:「怎麼還在燒啊?是水不夠大嗎?」   瞧他認真的模樣,誰也不懷疑天亦玄不會再賞一記大水柱。   紅冰江嚇得唇青臉白,忍著劇痛跳起來,搖手道:「不,不,夠了,太夠了。」   邊說邊往後退,「了」字音還未落,人已竄進右側樹林裡逃之夭夭。   心裡想著真是恐怖極了,『病』修羅都這麼驚人了,今天若是完好無缺的修羅,她那還有命逃脫?!   難怪沙絕那混蛋會這麼好心,把『追殺修羅及天四女,擄回舞宗』的差事,讓給他們夫妻倆,死小鬼,用心真是狠毒!   紅冰江想到前頭他們還挺感謝沙絕的相讓,現在可真恨不得把他拆解入腹。   她從沒有見面一雙像修羅一樣,冷漠無情到極點的眼眸,凝視她時裡頭透露出的濃郁殺意,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而接下來他急轉直下、判若兩人的變化,更令她毛骨悚然,如果他一開始就用無邪的面貌面對自己,她定然不設防,這會兒將是死屍一具。   呼,快到花雨城跟綠老頭一塊走吧,否則若再遇上修羅,可能就沒這次好運了。   紅影加快速度往花雨城方向投去。   紅冰江能順著脫逃,並非天亦玄善心大發放她一條生路,而是逼不得已醒過來的他,毒性已開始發作,像有人拿根鑽子在他骨髓裡猛鑽一樣,疼痛難當。   一個正受痛楚折磨的人睜開眼睛,想看到的絕不會是片血色的霧,更不會想看到一把正往自己砍下來的刀。   所以被嚴重激怒的天亦玄,沒有大開殺戒,因為他要讓這些令他心情更加不愉快的人,嘗到勝過他千百倍的痛苦。   冷眼看著滿地打滾的蒙面人,他們不僅要承受錐心刺骨的痛楚,更要受到萬蟻蝕心的搔癢。   「哈哈……」   天亦玄眼神渙散、神情呆板,仰天狂笑起來,道:「每個人都比我痛苦啊!為什麼我一點也不覺得快樂?為什麼我還是覺得痛苦?我為什麼還會痛?我為什麼要笑?   為什麼?」   隨著他時而狂吼時而低喃的樣子,鮮血先是從他的唇邊溢出,跟著鼻孔、眼睛、耳朵,到了激動處身上的衣衫也滲透出血漬來。   「唔……」   天亦玄站不住的跪倒在地,雙手捧著腦袋,裡面比一支正在吹奏的樂隊還熱鬧,又熱又吵又痛,複雜得他完全分不清是什麼感受。   「這裡好暗…爹…我不要在這裡…你放我出去…爹…我不要在這裡…讓我出去…   讓我出去…爹…爹…」   他腦海裡混亂一片,再也分不清過去現在,只知道…好暗…好暗……   「殿下!」   日心蟬和雲心蜻被他的模樣嚇壞了,當兩人來到他身旁,發現他竟然在發抖,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   聽著他那顯然與幼時成長過程有關的哀泣話語,兩人眼眶裡霎時盈滿淚水。   日心蟬合身將他緊緊環抱,安撫道:「別怕、別怕,殿下,你再也不會孤單,也沒有人能強迫你做任何事,從今以後天四女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說到後來已是泣不成聲。   好熟悉的感覺……   模模糊糊的天亦玄想起好久好久以前也有人給他同樣的溫暖,他一直都記得,喃喃道:「蝶……」   日心蟬聽到他這聲低喃,慌亂的擦拭臉上交錯的淚痕,將他打橫抱起,道:「心蜻,這裡交給你照顧,我帶殿下到花雨城去找心蝶姊姊。」   雲心蜻用力的點點頭,殿下的情況很不妙,也許…也許他會熬不過今晚……使勁的擦乾淚水,道:「蟬姊快去吧,這裡一切交給我。」   日心蟬欣慰一笑,小妹妹終於也長大了,在天亦玄的耳畔道:「殿下,你可要撐著,心蟬這就帶你去找蝶姊姊。」   足尖點在琴身上,映心古琴從地面彈起,她一個側身將琴套進負在背後的琴袋裡,彈指在指點化出火光投往林道,隨即追著火光閃電般疾掠。   雲心蜻望著她消逝的背影,道:「蟬姊,請一定要讓殿下見到蝶姊姊。」   ※※※   循著空氣中浮動的藥香味,穿過黝黑不見半點光明的暗巷,也有驚無險的躲過一些跳樑小丑的無聊襲擊,武蒼雲一行九人來到了封三的長生藥塢前。   點燃從某個襲擊者手中『借』來的火熠子,火光投映在一堵光滑難以著力的牆面上,隨著火光的移動,逐漸往上方仰望,幾乎快扭折了頸子還看不到牆的頂端。   長生藥塢雖名之為藥塢,可它的建築外觀與豪門大宅無異,兼且其中藏有許多封三生財的工具,防衛更加的森嚴。   「幸好,咱們遇上了貴人,可以輕鬆的潛進裡頭。」   武蒼雲把手裡的火熠子遞給旁人,解下繫在腰上的『勾爪』,這個也是從『貴人』們手裡『借』來的攀登工具。   「待會你們兩個跟我從這裡潛進去,姿彤和蒯延、參陽從後邊,你們三個就到正門去求見,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雷姿彤收起手裡把玩的勾爪,略一頷首領著另二個人輕手輕足的沿牆繞行,其他人亦各自行動去了。   武蒼雲手中勾爪一拋,越過牆頭後緊緊的捉牢,試了試是否夠牢固,道:「我先上去,看過情況後再招呼你們上來。」   說完,敏捷的沿線攀升,不稍半晌已穩坐在牆頭。   裡頭燈火通明的有如白晝,與牆外的幽暗形成強烈的對比,不過一牆之隔,卻恍若兩個天地,武蒼雲暗歎一聲。   圍牆的正下方是條寬約八尺的水道,清澈的水面使人清楚看見裡頭游魚尖銳的牙。再往前看,卻是片看來青翠欲滴的草皮,和錯落生長的紅花,然後是以藍色琉璃屋瓦為頂,白色大理石為牆的藥塢。   武蒼雲吞嚥下嘴裡的唾液,苦笑自嘲似的道:「我敢以性命打賭,那平凡無奇的草地絕對比食人魚還恐怖。」   招手讓底下等候的兄弟上來。   待兩人坐到身邊,武蒼雲指著藥塢的白色橫樑道:「我們要想辦法讓勾爪捉到那橫樑,這樣才可以不踏足草地。」   「雲哥,那草地看起來很平常啊,底下的那池魚還比較恐怖。」   單方不解的道。   「你想一般人看到食人魚就在牆下,會怎麼做?」   武蒼雲盯著橫樑問道。   「一定是避過水道,跳到草……」   單方擊掌道:「我明白了,其實食人魚只是誘敵之餌,真正的危險是藏在那片草皮裡。」   「是,你現在明白雲哥的難題了吧。」   武蒼雲支著下巴苦思道:「若想把勾爪投到那邊,實在太遠,如果有弓箭就好了,可以把繩子射過去。」   「雲哥,我身上藏了一把折弓,也許派得上用場。」悲振解開衣服解下貼肉緊繫在背上的鐵鑄折弓,遞給武蒼雲。   「太好了!」   武蒼雲先是驚喜接過,接著苦惱道:「可是沒有箭……有了!」   他解下配劍,嘿然笑道:「用劍代替吧。」   三個人七手八腳的把繩子在劍柄上纏牢,用力的打上死結,使勁的輪流扯著,確定不會脫落後,武蒼雲將劍拔出遞給已將折弓復原的悲振。   「悲振,你來射吧,論起弓術雲哥拍馬也追不上你。」   悲振也不推辭接過劍搭在弓上,劍是兩面刃一個不小心便會受傷,他尚不敢掉以輕心,更何況是讓不熟弓技的人來射,道:「讓雲哥來射我才不放心,肯定砸鍋。」   武蒼雲清楚悲振心裡關心他,聞言淡然一笑,並不以為意。   單方跟悲振是好兄弟,亦清楚他的心思,只是聽他說得有趣,不禁悶笑不止,惹來武蒼雲一記沒好氣的白眼。   「呵。」   在輕笑聲中,悲振射出長劍。   繫著繩索的長劍如一道長虹從空中劃過,去勢甚疾,眼裡還殘留著劍在半途的影子,「鏘」的一聲輕響,長劍貫過橫樑。   「好樣的悲振!」   單方拍拍悲振的肩頭,咧嘴無聲的笑道。   「好。」   武蒼雲也對結果感到意外,一邊對悲振露出讚賞的笑容,一邊將勾爪轉向牢牢扣緊,道:「待會就借劍鞘滑過去,你們要小心別讓劍滑出鞘來。」   「放心,雲哥,我們會注意的。」   兩人異口同聲應道。   「按舊例,我先過去。」   武蒼雲坐到繩邊,將劍鞘平放繩上,一手繞過繩下拿住遠端的劍鞘一頭,另一手握緊近端的一頭,道:「成敗就看此一舉!」   臀部用力一推落下牆頭,迅速順著繩索往藍瓦白牆的屋子滑去。   還在牆頭上的兩人,一顆心險些跳出嘴來,擔心繩子、或是連接的兩頭會有斷裂、脫落之慮。   待看到武蒼雲暢行無阻的到達目的位置,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武蒼雲攀到粗大的橫樑上,興奮的搖手招呼兩人傚法他,以期早點取下長生溫泉,他心底始終很不安,那個少年的毒已經到了最凶險的時刻,他還能等多久呢?   因為這麼一個少年有成、前途無量、善心計、夠無情的少年,封三自認敵不過他,敵不過就不該與之為敵,當然要及早投誠了。    第二集 第二十章 神族奇人 (更新時間:2003-8-29 16:07:00 本章字數:7052)   三個靈識師身上圍繞著屬於火之祝融的紅色光環,火光忽明忽滅將甬長的暗巷,映得深幽,分立兩旁屋簷的人,往巷內投下長長的黑影,使氣氛顯得詭異。   從靈識師身上火焰的顏色,即能判斷出孰強孰弱。   敵方兩個身著與夜渾然一色法師袍的靈識師,發出的火焰是橘紅色,火屬靈心識法程度屬於中上。   自幼有名師教導,全心修習火屬靈心識法的琳。亞羅,她的火焰是如同晚霞一般,非要仔細觀察才能分辨出三者之間些微的差異,也許是年紀尚幼,三人似乎在伯仲之間。   然而比起敵人張牙舞爪似的火舌,琳。亞羅的火就像是一條橘紅的緞帶,在她的週遭輕舞飄揚,看來賞心悅目。   「桀桀,好樣的,三個小姑娘弄得老夫施展不開,還走了幾隻小老鼠。」   綠沙翁青紅兩色的眼珠變為相同鮮綠色,臉皮也逐漸浮上一層青綠,寬大的綠袍像是正在充氣的氣球一樣澎脹起來,刀刃般的勁風緩緩以其為中心向外擴張,屋瓦在他的內力形成的強風下幾欲掀起飛去。   「卡卡……」   原將被風刮去的屋瓦有規律的起落,響起一陣石投瓦礫的清脆聲音。   即使是月心蝶等人腳下的瓦片也不斷浮動,風月兩人一左一右的護著琳。亞羅,視勁風和吵耳的聲音於無,一個全心找尋綠沙翁氣勁的破綻,一個雙眼放射擇而噬的厲芒,使得敵人不敢輕舉妄動。   「倘若老夫連幾個小姑娘都拿不下,這殺手不干也罷。」   綠沙翁一對如同毒蛇鎖定獵物,透露濃濃殺意的綠眸,一瞬不瞬的緊盯三人,他雖然在江湖上被冠上殺手的身份,多少也還是個名聲響當當的人物,連幾個嘴上無毛的小女娃都收拾不了,他綠袍老祖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更何況他還曾對某個討厭的傢伙誇下海口,一旦無功而返,他面子裡子都蕩然存。   「讓你們見識見識老夫的真功夫!」   兩手捉著半月刀刃互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彈身躍起疾速下撲,雙手交叉擲出,半月刃挾帶刺耳嘯聲,分左右迴旋飛向月心蝶。   在綠沙翁的強大內力引發的疾風下,月心蝶三人想動一下,亦要費上全身的力氣,對他這看似平凡無奇的一招,只能束手無手。   然而他一發招,月心蝶終於找到一絲破綻,一個由他自己的半月刃劃開的破綻。不敢稍有遲疑,氣運全身使自己得到片刻的自由,向前跨出一大步,晨曙劍閃電出鞘。   「噗!」   彷彿感受到月心蝶振興心情的晨曙劍,劍身灑滿不斷閃爍著小星子,在她身前畫出一條銀河。   在她跨出腳步的一刻,風心螢亦一咬銀牙走到月心蝶之後、琳。亞羅之前,三人恰成一直線。   皓腕一翻生花筆筆尖對準朝她們旋風似逼近的半月刃,「錚!」一尺長的生花筆突然伸長不偏不倚的擊中半月刃,與月心蝶揮劍時機配合的天衣無縫。   月心蝶澎湃的劍氣,藉著左右一片半月刃,從兩旁劃開勁風,在中央製造出一塊無風的空間,雖然時間很短,但已足夠使劍氣暢通無阻的衝近綠沙翁面前。   風心螢知道半月刃這種兵器很可能被她湯開後,改道從背後繞過來,所以她硬是忍住兩手的酸麻使出吸勁,在半月刃未飛開前將它牢牢吸住,只在筆尖不斷盤旋。   綠沙臉色變得青黑,兩掌綠光吞吐,暴喝一聲單掌正面接下劍氣,一股沁心涼意自掌心流過手臂,霎時通體舒爽,戰意登時潰散,他青黑的臉色猛然刷白,竄回屋簷上再與三女成對恃之局。   手指月心蝶,驚異的詢問道:「你這是什麼功夫?邪門得緊。」   他雖然很快的重新凝聚戰意,再起殺機,但只那一瞬之間,假使月心蝶又發出一道劍氣,自己無心於戰、疏於防備,即便能僥倖不死,也有重傷之虞。   月心蝶應該很清楚這一劍能造成的成果,卻沒有趁機出招,顯然是有意不傷自己。   綠沙翁從沒有遇過像她一樣的人,無論正邪兩派誰不想將他與紅冰江除之而後快,誰也不會白白放過絕佳的機會,就像他絕不會放過旁人一樣,可是她的舉動意外的讓他心裡有股暖流流過,語氣緩和下來。   沒有綠沙翁內力的壓迫,三女俱偷偷在心裡鬆了口氣。   月心蝶先前為了跨出那一步,消耗不少氣力,既無能為力、也不會趁機傷人,感受到他和緩的語氣,漾出一抹溫柔優雅的淺笑,道:「此招名喚『一劍止戰』。」   『一劍止戰』是天朝皇室貴族必習劍法——『無殤劍法』中的第一式,劍法裡的一招一式共守唯一主旨,『既無傷也無殤』。為一套不能傷敵的劍法。   「一劍止戰……」   綠沙翁喃喃念道,這名字倒取得名符其實。天朝的武功果非外人能夠揣測,道:「桀桀,有點名堂,不過老夫有言在先,非留下你們不可。」   語畢,張開綠袍像是一隻蝙蝠般,眨眼間越過暗巷欺到月心蝶面前,張口噴出一蓬綠氣。   月心蝶大吃一驚,閉氣欲往左避開,卻瞥見敵人虎視耽耽,另二名靈識師亦蓄勢待發,心中意念一轉,身形倏然由左往右滑開,中間一個側身把琳。亞羅拉離風心螢背後。   她一避開綠氣正衝著風心螢面門,她不驚不懼反勾起一抹詭異的笑,蹬足飛退,兩手一振附在筆尖的半月刃飛離筆尖繞往綠沙翁的背心,生花筆的筆桿卻有如鞭子一樣,靈蛇般上纏其頸項,下封雙腳,卻對籠罩面門的綠煙置之不理。   綠沙翁怪笑數聲,兩腿一挺在空中後翻,不僅巧妙的躲開攻擊,兩手前探正拿著自己的獨門兵器半月刃,道:「小姑娘未免太托大了吧,就算閉氣也躲不過老夫的丹毒。」   話才說完,生花筆已往兩眼插來。   綠沙翁在自己的驚咦聲中,運起雙刃擋格,沒道理啊,難道這小姑娘有避毒之方?!   就在筆尖即將觸及刀刃時,倏然上下分開閃過兩刃後,纏繞在一起疾刺綠沙翁心口。   「噹!」   饒是綠沙翁反應了得,在心神不專時還能於千鈞一髮之際擋下此致命攻擊,然而不及運勁,被反震力震得向後拋跌,慘哼聲中摔到屋簷上,不知壓壞多少瓦片。   風心螢功力與其相差太遠,又三次全力相抗,體內空虛身受內傷,嘴角逸出鮮血,坐倒於瓦片上。   綠沙翁幸有真氣護體傷得並不重,挺起上身聳動著鼻頭,瞪大雙目盯著風心螢,道:「你是藥人?!」   隨著風心螢嘴角傳來的氣味並非血腥味,而是帶著濃濃藥香,令人生出想要吞食的慾望。   在天朝尚未隱世之前,有所謂的三奇人最受到各國各地的歡迎,也經常被人借用,這三人就是『透視未來—天眼』、『滿腹經綸—活字典』、『毒門剋星—藥人』。   天眼能夠預知未來、甚至改變未來;活字典胸藏天下之學,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藥人百毒不侵,凡毒皆能解。   此三人無論在那個國家都會被人當成寶貝,或束之高閣不讓人窺見,或千百護衛隨身保護,但是就因為他們是在天朝,所以,以前只要對方真有用途正當良善的需要,天朝都會慷慨外借。   這種奇人當然不可能沒有人覬覦,只是從沒有人能成功攔阻三人,因為誰也料想不到這麼稀有的奇人,竟然會安步當車,遊山玩水似的在外頭亂晃亂逛。   三奇人對外人來說是奇人,對天朝人來說只要給予關懷、尊重就夠了,其他都是多餘的,所以三奇人就跟尋常的天朝人一樣,如果他們自己不說破,誰也不知道誰是三奇人之一。   風心螢隨手抹去唇角的血,面無表情的緩慢站起身,別過臉不願去看敵人對她露出的貪婪眼神。   曾經有過傳聞說天朝藥人,不僅能解百毒,如果能夠跟他共度春宵,就可以得到他百毒不侵的能力,更甚者要是吃了他,就像是吃了上等靈丹仙藥一樣,長生不老、功力十倍於前。   這謠言一出後,不知有多少天朝藥人被人千方百計的捉走、殺害,更有不少天朝人無辜遇害,此事亦為日後天朝舉國遷移海外的原因之一。   月心蝶沒料到綠沙翁竟能一語道破風心螢隱藏多年的秘密,不禁感到後悔,早知結果會如此,即使會因毒身亡,她也不會讓螢妹去對敵,無言走到她旁輕攬其肩,給予安慰支持。   「這個秘密對你們而言,或許是種興奮的喜悅,對我們而言,卻是一種深沉的哀愁,和永無止禁鬥爭、逃亡。」   月心蝶目光裡蘊藏悲憫,緩緩掃過一雙雙掩不住心懷不軌的眼睛,道:「天朝人可以對任何人寬恕,卻絕不能放過任何有心覬覦藥人的敵人。」   在身前抖開一朵劍花,耀眼的金光一波接著一波暈開,只要看見金光的人腦袋裡俱是一陣昏昡。   「你們的自私,讓我天朝喪生太多的人,如果我們依舊對你們這種人寬恕,誰來寬恕拯救我天朝人?」   月心蝶手中的晨曙劍發出蜂鳴似的聲音,不輕不重不緩不急的在眾人腦裡回湯。   綠沙翁摀住耳朵後退,他清楚感受到月心蝶平靜表相下,強大的決心,那是即使會死,她也不會讓在場任何一個知道真相的人活命的決心。   「要死人啦!快閃人吧,死老頭!」   受傷的紅冰江急急趕至,遠遠望見月心蝶身上不斷煥發的驚人氣勢,不敢輕易接近,只得遙遙招呼綠沙翁。   綠沙翁看見妻子的狼狽樣,大訝的想竟然有人能把她傷成這副德性?!月心蝶的功力雖在自己之下,但是她若捨生相抗,自己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更何況紅冰傷成這樣,表示他們應該有自己不知道的高手存在,實在不宜久留。   主意一定,當下揮袖騰升,喝道:「退。」往紅冰江哪兒掠去。   「你們得把些東西留下!」   月心蝶追著敵人之後躍起,使出無殤劍法第七式『不如忘懷』,晨曙劍環劃出一個大圓,以左手劍鞘快速的點在劍痕上,一道道流星般的光點打向敵人腦門。   後方幾人包括靈識師均被擊中,眾人只覺腦裡突然一片空白,待回過神來似乎有了一段空白的記憶,是什麼?被自己給遺忘?   紅綠兩人見他們神色有異,顯得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喝道:「還不快走!」   「得罪。」   隨著這情人耳畔細語般的溫柔嗓音,銀色光點已不容他們反應的射入額頭。   日心蟬一手緊環天亦玄的腰,一手握著通體爛銀色的寶劍,同樣一式『不如忘懷』將漏網之魚一網打盡。   她料想敵人不會只單獨尋他們麻煩,一定也會對蝶姊姊下手,要知道蝶姊姊一行人的正確下落,跟在紅冰江身後大概就沒錯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啊!只是顯然發生了最要不得的情況,倉卒間瞥見風心螢神情有異,答案立時瞭然於胸。   又見月心蝶使出『不如忘懷』,更加確定她心裡的臆測,為了螢妹的安全,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漏掉,趁著敵人分神,日心蟬刻意注入內力的嗓音格外能分散他人心神。   一定要保護妹妹的心情,激發出日心蟬驚人的速度,一瞬之間將招式使全,來不及回神的紅綠等人,一個個都不能倖免。   『不如忘懷』是以劍氣侵入腦裡,將人最近的一小段記憶抹滅,中招者先會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會有一時如失憶般難受,再過一會兒便會恢復正常,因為被抹滅的記憶實在太短太少,就像有時自己會遺忘一些事情一樣的自然。   只是此招十分重視力道和準度,否則若有半點差池,中招者往往會腦部受損,非死即殘,除非練到極至要不然天朝人是不會使用。   三個心心相連的姊妹電光火石間交換了眼神,同時往武蒼雲等人離去的方向飛掠,途中日心蟬把天亦玄交給月心蝶,將琳。亞羅接了過來。   「人咧?」   恢復正常的綠沙翁掃視四方,怒氣不打一處上來,人不見了面子也丟光了,突然發現自己握著一隻熟悉的玉手。   愕然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紅冰江也不明白自己何時到了這裡,道:「反正是來了,快走吧,這次的行動根本是沙絕那死小子借刀殺人的詭計,走走,本夫人路上說給你聽。」   頭頭已經給人扯著走了,餘下的人雖然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也沒反應的餘地,只得敲著腦袋的跟綠、紅兩人離去。   ※※※   當武蒼雲三人千辛萬苦、小心翼翼的搬開琉璃瓦,從屋頂潛入長生藥塢後,入目的情景讓他們愣在當場。   長生藥塢內裡的情況和他們所猜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寬敞的空間找不著半根支撐的柱子,正中央是一池上升著氤氳熱氣的溫泉,呈葫蘆形狀大小足可容下三十人而不嫌擁擠。   較大的溫泉正中突起一座巨大岩塊,原本有稜有角處被磨得平滑,使人可倚靠著不至於感到疼痛或不舒服。   圍繞池邊的是間隔四、五步種植的垂楊綠柳,柳葉正輕輕的飄動,其他觸目所及處,卻沒有半棵草藥,而是雕有牡丹花樣的拼磚地板。   除了沒有草藥,並無什麼特別不尋常的地方,只是藥塢裡並沒有風在吹,柳葉怎麼會飄動呢?   仔細一看,卻是六個人一個人一株柳樹,被牢牢的綁在上頭,一個個被用布綁住嘴巴,低頭用力掙扎。   這六個人不是雷姿彤他們,還會是誰?   武蒼雲不用看到六人的長相,已經知道這六人就是不久前,才和自己分手的弟兄和妻子。   這是人家的地盤,又捉了六個人質在手,己方就剩他們三個人,還有戲唱嗎?頹然輕歎,喃喃低語道:「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這下可辜負了恩人的重托!」   青一色淺青色穿著的壯丁,由四方與壁同色的暗門中魚貫而出,人人手中持弓,站定位置後單膝跪地,仰起上身彎弓搭箭,目標正是藏在屋樑上的武蒼雲三人。   三人除了在唇邊逸出一抹苦笑外,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心裡那股窩囊感。   封三一手拈著自己的八字鬍,從北面一道暗門裡走出來,仰頭看武蒼雲道:「武會主,這麼急著來送死?」   武蒼雲搖頭道:「封會主真是厲害,讓蒼雲完全無力反擊。」已經落入天羅地網裡,做什麼、說什麼都是多餘。   「呵呵。」   封三出人意料的喝令手下道:「把弓箭收起來,莫要傷了武會主。」   重新仰頭面對三人道:「請下來吧,今天日落前封三若見到武會主,定會不擇手段致閣下於死地,不過,今天日落後,本會主已經改變了主意,日後不但不會動武會主半根寒毛,還要和武會主精誠合作。」   武蒼雲從封三的眼中確實看不到以往的殺意,只是在他們被救離城的一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封三會突然對他們友善起來?   他儘管心中疑惑,卻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別無選擇的與單方、悲振兩人換個眼神,躍下橫樑。   封三笑道:「千萬不要以為本會主有任何不良的居心,也不要認為是本會主突然看得起閣下。」   背負著雙手在原地繞了一圈,視線與武蒼雲堅毅的眼神對個正著,道:「今天那個少年你也見著了?」   不待武蒼雲有任何反應,興奮的摩拳擦掌道:「他表面天真無邪,實則冷漠無情,彷彿任何人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偏偏又總在人危急的時候拉上一把,毫不費力的做個大恩情。」   「哈,這個人正是本會主夢寐以求的主子啊!」   封三幾個大跨步衝上前捉住武蒼雲的兩臂吼道。   武蒼雲呆愣當場,勉強壓制住伸手探封三額頭的衝動,他應該說什麼?他能說什麼啊?原來封三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難怪自己老是跟他不對盤。   封三搖著他的肩臂,道:「只有像他那樣的人才有辦法整合花雨城,我封三雖然自命不凡,不過碰到那個人也要退讓才行。」   「等等!」   武蒼雲實在受不了被人這樣捉著一直晃,好不容撥開他的手,道:「封會主,你先不要激動,請恕蒼雲愚昧,弄不明白封會主你為何如此推崇那位少年。」   「這就是今天你浮雲會,會落到這步田地的原因,你們根本不適合這裡。」   封三搖搖頭道:「你以為今天我財源廣進會能全身而退,是我自己見機得早嗎?是那位少年叮囑我快點離開的。」   武蒼雲震驚道:「什麼時候?」他根本沒見到有這麼一回事。   封三瞥他一眼並不回應,反問道:「你可知道是誰把消息洩漏給武非凡,讓你們浮雲會不致於毀在一旦?」   「是你?」   武蒼雲無法不如此猜測。   「是靳戰。」   封三道:「那老小子早心懷不軌,把消息洩漏給你父親,讓我、程遠和浮雲會三股勢力拚個你死我活,他才來坐收漁翁之利。」   武蒼雲默然,沒錯這就是花雨城的相處模式,沒有人可以相信,也沒有人不可以相信,因為每個人都可能會從朋友變敵人,或自敵人變成朋友。   「就因為那少年先一步對我提出警告,讓我心生退意,早一刻離開現場,否則現在我就和程遠、靳戰一樣元氣大傷。」   封三習慣性的在原地又繞了一圈,道:「你能想像嗎?一個頂多十五歲的少年,竟然能夠聚音成束,這樣的厲害的人物,你說換作是你,你會想跟他為敵嗎?」   「聚音成束?!」   武蒼雲不能克制的拔高聲調,那個少年?   「呵呵。」   封三哥們式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是真的,我清清楚楚聽見他對我說:『要命快滾,否則後悔莫及』,不過我身旁的人卻半個也沒聽見,這不是聚音成束是什麼?」   武蒼雲任自己化做一尊岩石,難怪封三突然對浮雲會友善起來,敢情是怕弄傷他們,會聚音成束的少年不跟財源廣進會善擺甘休,更是對少年起了投靠之心。   因為這麼一個少年有成、前途無量、善心計、夠無情的少年,封三自認敵不過他,敵不過就不該與之為敵,當然要及早投誠了。    第三集 第二十一章 荷塘盡去 (更新時間:2003-8-30 本章字數:6999)   「嗚嗚……」   被捆綁六人發出掙扎的哀鳴。   封三像是突然驚覺,道:「瞧我糊塗,快給他們鬆綁。」   底下人領令替六個人解開繩索。   終於被釋放的雷姿彤一把扯下不讓她開口的布條,道:「要依附到那少年手底下,現在正有一個天賜的良機。」   雖然她很懷疑封三看上少年的眼光,但對能報答人家恩情的機會,可不能白白錯過。   「喔?」   封三目光上下打量雷姿彤,道:「說來聽聽。」   「就是……」   雷姿彤方開了個頭,一個青衣男子撞開南方的暗門,跌跌撞撞的闖進來,伏跪到封三身前道:「會主,有四個女人帶著一個少年,從正門殺進來,一把火燒了大網,藏在地底的機關一個照面就給破壞殆盡,屬下等人雖然極力阻攔,可是她們實在太強,屬下等被打得落花流水,攔之不住。」   「什麼?!」   封三震驚不已,布在大門口,專門捉住非己方人的大網,乃是以天蠶絲揉和絲綢精織而成,一般的火是燒不壞的,現在竟然被人燒了?   更離譜的是布在草皮下的機關,沒有五十種,也有一百種,竟然盡數給人破壞,這四女一男究竟是何方神聖?   「轟!」   一聲巨響,南方暗門給人以劍氣劃成數塊,散堆在地上。   執著晨曙劍的風心螢頭個步入藥塢內,跟著拍著手上未熄火焰的琳。亞羅,再來則是抱著映心古琴的日心蟬,最後是臉頰熏紅的月心蝶。   那個衝進來報告情況的人張大了嘴巴,差點沒驚得掉下顎,那暗門可是精鋼石打造的,竟然會被人用劍削成數塊,不禁渾身涼颼颼,如果不是自己逃得快,恐怕這會兒下場會慘過那扇暗門。   「哈哈。」   封三看清來人不怒反喜,道:「歡迎歡迎,在下正想找機會去拜訪各位,沒想到各位倒先找上門來了,手下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見諒見諒。」   日心蟬上前道:「閣下客氣,小女子等因事態緊急,沒法子才出此下策,難得閣下大量不怪罪,小女子願獻上一曲,謝謝閣下的大人大量。」   從封三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敵意,但日心蟬半點也不敢掉以輕心,決定送在場所有人一曲——『枕流漱石』,讓他們沉入夢鄉,高臥不起。   話說完,絲毫不給人拒絕的機會,盤坐於地彈奏起來。   剛想制止的封三聽她之琴音,確是人間難得幾回聞,情不自禁坐了下來,靜靜聽她彈琴。   枕流漱石,顧名思義當知是曲高潔脫俗的音樂,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錚錚琮琮的樂音如流水般自日心蟬指下流洩而出,聞者莫不感到置身於高山流水之間,聽那流水聲潺潺奔逝,聽那參天古松搖枝拽葉沙沙作響,偶見禽鳥飛回於開闊的藍天,暖洋洋的陽光輕輕柔柔的灑落下來,灑在流水上化為一條晶亮的珍珠江。   不禁尋處近山近水又能享受陽光照拂的地方躺下身來,以石為枕、地為床、天為被拋開憂愁,就像一個寄情山水的隱士那般,在自然的音樂伴奏下,曬著暖和的太陽沉沉入睡。   最後一個尾聲收攏於日心蟬的指尖,現場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地方躺著、或坐著睡覺,再找不到一個清醒的人。   換作從前,功力遠勝於她的月心蝶絕對不可能睡著,與她在伯仲間的風心螢也勉強能支撐,只是大家都太疲累,實在提不勁來對抗明知無害的動人音樂。   日心蟬輕柔一笑,緩緩站起身,自語道:「讓我喚舞宗率眾前來幫忙收捨殘局吧。」反身走出藥塢。   ※※※   在雲心蜻看見日心蟬發出的訊號彈後,揚音夢領同靡音師團由千壽帶著直驅到長生藥塢前,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相當引人注目,但卻無人敢對她們如何。   因為撇開像座小山似的千壽不談,守在馬車旁的雲心蜻手裡捉著銀針,只要有人試圖接近,便送上一蓬打得人變成針山一般,嚇都嚇死了誰還敢不知死活的去送死?!   單打獨鬥雲心蜻或許還差點兒,但說起以一對多、以寡敵眾,擅長飛針之技及輕身功夫的她,鮮少有人能傷她半點,她不若三位姊姊般,行事多少有些顧忌,對她來說,只要想做就去做,什麼也不用顧、也顧不著了。   這也是最後天四女僅剩她一人留下保護揚音夢一行人的原因,要對付花雨城中不入流下三爛角色,另三人實在很難出手,唯有雲心蜻才能全然不顧的出手,確實保障舞宗的安全。   一行人到達後,出外搜購藥材的日心蟬恰好也回來,便囑咐她們將躺在藥塢裡呼呼大睡的人,都給搬到外頭的草地安放。   待將一群昏睡的人安置妥當後,喚醒摟著天亦玄熟睡的月心蝶,由她交代該如何做。   月心蝶自從日心蟬手裡接過天亦玄後,他便像只八爪章魚,手腳並用的纏著她,弄得她面紅耳赤,又不敢動手將人掰下來。   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也只好陪他一塊逼毒,單手撐住他的身子,站起身道:「除了我和蟬妹外,請其他人都留下。」   雖然月心蝶臉孔燒紅的模樣,使她氣勢微弱一點,但亦使她更加艷光四射,眾人聞言情不自禁愣愣的點頭。   揚音夢咬了咬下唇,彷彿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上前握住月心蝶另只手掌,道:「心蝶姑娘,請讓音夢幫忙好嗎?」   月心蝶笑意盈盈的道:「舞宗殿下願意幫忙,心蝶求之不得。」   以她的眼力若看不出揚音夢對宗主殿下有心,那她可真愧為天四女之首,如何能讓天宗永無後顧之憂?   雖然天朝有不得與外族通婚的規條,但她深信在外頭生長的天亦玄,絕對不可能理會這規矩,若他知曉自己親生父母之死,與此規條有脫不掉的干係,肯定會直接嗤之以鼻吧?   想到天朝出了這麼個與以往幾無半點相同的宗主殿下,月心蝶實為天朝的子民感到憂心……   在心裡暗歎一聲,就這麼反握住揚音夢略顯冰涼的小手,走進藥塢裡去。   ※※※   空氣中飄浮濃郁的藥香,以連翹、黃芩、桔梗……等十四味藥熬成的藥汁,一缽一缽的傾入溫泉水中,揚音夢舉袖抹去額上的汗珠,將最後一缽藥汁遞給日心蟬。   池中月心蝶小心翼翼的護著天亦玄,不讓失去意識他沉下水裡。   此時天亦玄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是青黑色,汗水一滴滴始終不曾停歇的自他額上冒出,披散的頭髮早已被汗淌濕,額上淡紫色的蓮花印記與白色荷花印,不斷地交替出現。   日心蟬將藥汁混入水裡後,藥缽放置一旁,著衣滑入池中,接過天亦玄,道:「蝶姊姊,你快為殿下下針引毒出體。」   月心蝶神情凝重的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紅底以金線繡隻鳳凰在上頭,約手掌大小的盒子,打開後裡頭是一排粗細長短不一的金針。   她拈起最細的一根金針,運勁於臂貫之針身,不偏不倚的刺入天亦玄的天靈穴,然後將盒子交給隨後入水的揚音夢,取出兩針插進他的兩側太陽穴,後刺人中、肩井、中府、雲門……等穴,由上而下直至腳底湧泉穴。   就在月心蝶插完最後一支金針後,溫泉水像是煮沸的開水,冒起拳頭大的泡泡,咕嚕咕嚕的聲音,隨著泡泡不斷繼起在耳畔響著。   三名女子的表情都凝重起來,現在她們正面臨無可預期的狀態下,除了提高警覺、嚴陣以待之外,別無他法。   天亦玄緊緊皺起眉頭,發燙的身子泡在溫泉裡更是熱上加熱,月心蝶下完針後,一陣劇痛隨著她下針的穴道,一處接著一處痛起來,像是有小人拿刀在體內刺一樣。   時間在流逝,不停冒泡的範圍也從天亦玄週身擴散到整座溫泉池,敞開的暗窗透進早晨的日光。   「好冷。」   揚音夢渾身顫抖,臉色紫青一片,置身的水不再是適合人的溫泉,而是幾欲結冰的冷水。   這股突如其來的惡寒,讓內力不深的她手腳俱被凍僵,倘若再待在水中,後果將不堪設想。   奈何月心蝶和日心蟬雖是有心幫忙,但她們正忙於對抗不斷侵來的寒意,一旦撤防勢必落得與揚音夢相同下場,到時誰也救不了誰,唯有在短時間內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否則時間一久,不僅揚音夢可能沒命,就是她們也別想會有好結果。   「嘩啦。」   轉溫為寒的水以天亦玄為中心,慢慢由右往左流逐漸形成一個漩渦,使他的身子露出來,週身一尺內再見不到半滴水。   陷在水裡的三女絲毫不能自主的被水流帶著打轉,一開始月心蝶藉水流撲抱住揚音夢,以己身的護身真氣護住兩人,再以千斤墮牢牢定住身形,到後來她雖仍護著揚音夢,但真氣已阻擋不了寒意,和水流劃過嬌軀的痛楚。   又冷又痛的感覺,月心蝶還是首次品嚐到,掙扎著睜開眼,看見暈迷過去的日心蟬正被水流捲往中心點。   天亦玄身上插著的金針,一點一滴的淌出黑色的液體,那定是其身中的荷塘熱毒,正被金針導出體外。   月心蝶擔心日心蟬會誤中熱毒,拚命伸長手想拉回她,卻是怎麼也撈不著半片衣角,眼見她越來越靠近,一顆心急得快跳出心口。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體內的痛被外來的熱流撫平,只是僅僅一剎那間,全身又再次發疼,這次不但體內劇痛不斷,連皮膚也像被燒傷般,痛疼不已。   好痛!風流海,你好狠毒的心!   我定要鞭你的屍、抽你的筋,讓你連死也不得安寧!   風流海,別想拉我去見你,我一定會活下去!   我一定會的!   痛苦激發出天亦玄強烈的求生意志,體內的天道真氣受到鼓舞,內力從散佈全身各處,彙集入他的丹田。   當丹田飽滿的瞬間,真氣重由丹田竄出,如同清道夫般將毒素,藉由金針推出天亦玄的體外。   天亦玄猛得睜開眼眸,兩眼放出奇異的藍色光芒,向後飄浮的長髮好似撒上金粉,金光耀眼,一襲月牙白長衫高高鼓脹起來。   右手朝三女所在的方向一揮,一股強大卻不含半點殺傷力的真氣湧現,將三人送出池外,右手收回與左掌在胸前合什。   「喝!」   猛然發聲,身上的金針滑出體內落下來,裸露在外的皮膚化為透明,恍惚之間彷彿看見他皮膚下的肌理血管。   三人被一股力帶出水池,那股力亦小心的讓她們落下不致受傷,仍力保清醒的月心蝶,看見眼前的景象,她不敢置信的摀住小嘴。   天道心法?!   就她所知,一運行就會造成皮膚如同透明般的現象的內力,只有天道心法一種,她深信自己沒有看錯。   可她完全沒有辦法形容此刻自己激動莫名的心情,更不能理解留落在外的天亦玄,為何已習會唯有天宗能學的天道心法?   凝視天亦玄逐漸恢復紅潤的面孔,月心蝶驚喜莫名,照眼前的情形看來,殿下已不用再經十四天的金針渡穴導毒出體了。   這一次儘管過程有些驚險,但顯然殿下已經藉著金針及心法之利,將體內的熱毒一舉剷除。   緊繃的心情鬆懈下來,手軟腳軟再撐不住癱倒地上,唯一支撐她保持清醒的,是務要保護殿下安全的心。   天亦玄精光溢射、盈滿冰冷的眼眸,與月心蝶帶著喜悅及濃濃溫情的眼對上,他倏然躍出水池。   原本驚濤駭浪似的溫泉池整個平靜下來,波紋不驚的樣子,就像它一直都是如此平靜。   天亦玄讓人摸不透、看不清的眼神,始終不曾與月心蝶的眸光稍離,時間在一刻彷彿完全靜止不再流逝,又像是閃電驚雷般已過三秋。   然後,天亦玄打破這詭異的感覺,露出灑脫的微笑,就地盤坐下來,道:「沒想到我竟然差點因中毒而死。」   目光調往看得見藍天白雲的窗口,輕柔的語調像用一根羽毛撫弄人,絲毫無法聽出他隱藏著的濃厚仇恨。   月心蝶也聽不出來,然而他的一抹淺笑勾動她一向規律的心跳,卻也讓她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不為其他,只因她突然想起,天亦玄動手殺人時,臉上的表情絕不會是冷漠無情,反而是看不出丁點殺意的無邪。   現在他像是一個溫文有禮的公子哥的表相下,隱藏的是他什麼樣的情緒?她不希望她的宗主殿下,一直隱藏自己的真心,至少在她、在天四女面前不要。   天亦玄沒有漏掉她輕微的顫抖,視線從窗口調回月心蝶身上,眼神是溫和的,眼眸清澈明亮。   當他陷入病痛的時候,身旁的人細心照料,他盡收藏到心裡頭,除非她們背叛他、想要對他不利,否則他絕不會傷害她們。   但是他不會對任何一個人說,包括月心蝶,儘管她的眼神正對他說,願意替他分擔一切。   他不會需要一個知心人的,以前不需要,往後更不可能需要。   從天亦玄的眼神中,月心蝶只像看到一泓清澈見底的水,她的心卻感受到他的拒絕,拒絕任何人懂他、分享他深深埋藏的內心世界。   她忍不住紅了眼眶,不能瞭解宗主殿下,不能與他心有靈犀,讓她感到失落和悲傷,濃濃的傷感湧上心頭,她再撐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我不需要任何人懂我,我只需要懂得別人,能牢牢的把天下人都捉在手裡,那就夠了。」   天亦玄卸下臉上偽裝的表情,冷漠而生硬的聲音裡,飽含著複雜到無法分晰的情緒。   他走到昏迷在月心蝶附近的揚音夢身旁,蹲下身拂開遮住她臉面的長髮,以指背輕撫她蒼白冰冷的臉頰。   「當你知道我是修羅的時候,你明明很害怕、很恐懼,因為忘塵和我根本是兩個人,既然如此你為何不離我遠一點,反而更加的貼近我?」   手順著臉頰滑下輕貼在她心口,一道緩流從他掌中湧進揚音夢體內,為她驅走留在身體裡的寒意。   「你一定覺得忘塵才是真的我,想要用『愛』讓我回復真的我吧?」   揚音夢停止細微的打顫,不自覺挺起胸部往不斷傳來暖意的地方靠近,朦朧裡本能的偎近令她下意識感到安全的人。   天亦玄冷冷的牽動嘴角,貼著她胸口的手掌不動向後彎起手肘,另一手繞過她的頸下,讓她躺進自己懷裡,輕輕梳理她絲綢般的長髮。   眼眸裡隱帶嗤笑,道:「天真的女人,想用那麼虛偽的字眼打動我嗎?我等瞧,等著看看愛情的力量有多偉大,哈哈。」   「不要讓我失望了,我可是很期待呢!」   天亦玄冰冷的吐出這兩句話後,眼神逐漸渙散,身子一軟往後倒去,頭部恰好枕在月心蝶的腿上,揚音夢毫無所覺的躺在他身上,無力的右手碰到橫臥一旁的日心蟬。   中毒已先耗去他不少體力,逼毒更讓他接近燈枯油竭,全仗一口氣撐著,失去意識時腦裡閃過的一句話……   「到底是誰救誰啊?怎麼最後要我這個病體未癒的病人來收尾?要不是你們還有用處,才懶得理,呼……累死了…我要好好睡一覺……」   ※※※   守在藥塢外一夜,雲心蜻再也按捺不住想一探究竟的心情,不理風心螢的阻止衝進藥塢裡。   入目的情景讓她愣在當場,三女一男你躺在我身上,我枕在你身上的交疊一塊,一個個說睡得有多香甜就有多香甜。   「這是……」   雲心蜻從一進來就聞到濃重的藥味,知道在此之前他們應該是在進行逼毒,可是怎麼這會兒全躺成一片?   依蝶姊姊的個性她不管多疲憊,事情結束後一定會同她們說的,然而她卻沒有這麼做,是否代表在這段她沒有經歷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讓蝶姊姊不堪負荷的事?   隨後進來的風心螢同樣對眼前的情景感到疑惑,但也無心多做猜臆,道:「醒來再說。」   她的意思是『等月心蝶等人醒來,再請蝶姊姊為她為解答疑惑。』   雲心蜻聞言知意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   「螢姊姊,你先待在這裡照顧吧,外頭那些人也快醒了,我出去擺平他們。」   雲心蜻邊說邊往外走,雖然她不認為自己能勝任,但是這事也不能交給風心螢去做,依她惜言的程度,旁人不會錯意還挺難地。   兩個比較懂得說話的姊姊又累極熟睡著,她鮮少看見她們熟得這般沉,怎麼忍心把她們吵起來?   走到藥塢外,見到一群人張大眼看她,頓時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她深吸口氣,抬頭挺胸,張口欲言道:「這……」   「嘿,姑娘一夜未眠,想必也累了,不如待在下準備幾輛馬車來,帶各位到寒舍,有什麼話到了那再說吧。」   封三截斷她鼓起勇氣的開頭,他才不在乎她們到底用他的溫泉在搞什麼鬼,只要那少年願意收下他,指點他幾條明路,嘿嘿……他什麼也不會計較啦!   「耶?!」   雲心蜻愣了下,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封三看來絲毫不介意,還充滿善意的要邀他們去他家住……   「你不是有什麼企圖吧?」   除非另有所圖,否則以花雨城人利字擺中間的個性,怎麼可能會寬宏大量?只是猜不透對年輕女人不感興趣的他,圖的是他們那一點就是了。   「姑娘明鑒,企圖是有那麼一點,但在下絕對沒有絲毫歹意。」   封三笑了笑,倒還真有幾分真誠的味道。   雲心蜻環視四周,每個人都等待著她的決定,心裡突然體悟到蝶姊姊身為天四女之首,受到萬民敬仰倚為支柱的那份沉重壓力。   幸虧我是天四女之末。她暗暗慶幸一番,道:「如此,有勞封會主了。」   儘管心裡還存在些許疑惑、戒備,卻不能對揚舞國眾女臉上的疲憊視而不見,所謂愈危險的地方愈安全,那住在北城第一勢力家裡肯定夠安全了吧。    第三集 第二十二章 蝶淚玄心 (更新時間:2003-8-30 0:04:00 本章字數:7830)   三日後,   花雨城,城北財源廣進會總舵。   宅子包含廣大的園林,佔地約二十畝餘大,從以白虎為雕飾的正門進入,石板拼湊的走道兩旁種植比一般大人略高的綠竹,隨風搖曳時帶來陣陣竹葉清香。   走過一段鋪上紅毯的步道,是作宴請、欣賞表演之類用途的佳賓廳,為四面開門窗的四面廳,整齊擺放百來張桌椅,純宴請時足可容納四百至五百人,若有表演則撤去大半桌椅,空出廳心來,此時仍可容下二百餘人。   從佳賓廳出來步下階梯,前頭是連接正堂開源堂的走廊,廊上有幾幅當代著名畫家親手繪製在梁木上的畫作,既可供人欣賞,亦能突顯封三的財力。   只是,這不是我們要注意的地方,值得關注的該往走廊左方望去……   眼前尊貴的一國之主舞宗殿下,和她二個旗主之尊的屬下,以及那四個謎般的女子,正陪著一個長得俊美無儔,卻有點傻傻的公子在花叢裡撲蝶,雖然眼前確是一幅如畫般的美景,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賞心悅目。   可是有誰能為他解答疑惑呢?   倚在走廊扶手上的封三皺著眉,怎麼一覺醒來便天翻地覆了?   他的長生溫泉因為混了藥汁,在沒清洗池子、更換完水之前,他是不會想去碰半下,反正溫泉他多得是,也不缺這麼一處。   破了扇價值不菲的精鋼門,也可以不當一回事,可是…可是…那個表裡不一,讓他想放下身段,誓死跟隨的少年哪去了?   為什麼會變成一個傻呼呼、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子?總不成是燒壞了腦子吧?可是每個來看過的大夫都說他沒有問題,比一頭牛還健康……   而且這些女人為什麼可以毫不在乎的陪著個傻小子撲蝶,有沒有搞錯啊?難道說她們都不想讓少年回復原來的樣子嗎?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封三暗歎一聲,如果少年往後都一直會這副模樣,倒不如現在一跤跌死算了,省得日後看得心煩。   搖頭往開源堂走去,唉,要不是那四個女人實在惹不起,早把他們給趕出去了,還留在這裡浪費糧食,唉,那個酷酷的小子快回來吧,別再讓老子心痛下去了。   「哎喲!」   不知是不是封三的咒罵生效,可憐的天亦玄被牡丹花樹的樹枝勾了下跌倒在地上,眼眶一紅眼看就要嚎啕大哭,月心蝶趕忙上前扶起他,並塞了顆糖到他張開的嘴裡。   天亦玄有糖吃就忘了痛,閉上嘴巴伸出兩手,可憐兮兮道:「抱抱。」   月心蝶伸出手指刮他白嫩的臉道:「羞羞臉,這麼大個人還要人抱,瞧你全身都髒了,帶你去洗澎澎好嗎?」   抱抱?月心蝶看看天亦玄,雖然還是孩子,但大庭廣眾下要抱一個男性,還真提不起半點勇氣。   原本期待被溫暖包圍的天亦玄聽到月心蝶不抱他,像個鬧脾氣的孩子般噘起嘴巴,直到聽見月心蝶接下來的話,兩眼發光的捉住月心蝶的手,咧嘴笑道:「洗,一起。」   「一起?」   月心蝶差點被自己的唾液嗆到。   「哦!」   雲心蜻賊賊的瞇眼,拉長聲音道:「心蝶姊姊,你剛才已經拒絕過殿下一次了,咱們就當做不知道,可這次……嘿嘿…」   嘻!幹得好!宗主殿下,心蜻真是越來越愛你了!   月心蝶那想得到自己也會有搬磚頭砸自己腳的一天,無奈的拉起天亦玄道:「一起就一起吧。」   揚音夢目送兩人遠去的背影,有感而發的道:「真希望亦玄永遠也不要想起過去。」   是啊!那個修羅天殘缺的影子還一直殘存在她們的心裡頭,每一思及總是不寒而慄。   從長生藥塢回來後,月心蝶在當天午後醒來,也對眾人說了當時的情形,讓每個人都在心裡做好迎接修羅醒來的準備。   然而一直等到隔天清晨,天亦玄才醒過來,醒來的第一句話是:「好餓。」   接著第二句話是:「你們是誰啊?」   說話時神態天真無邪,聲音甜膩可愛,整個人給人一種傻里傻氣的感覺,比之先前失憶的模樣,更俱震撼力。   當場震得所有提心吊膽的人目瞪口呆傻在原地,連素來沉穩的月心蝶也失去反應能力。   後來,經過眾人集思廣議的檢討,初時認為天亦玄應該是因燒過頭,變成了一個呆子,可這便無法解釋他毒解後,那一段正常的情況。   最後就在月心蝶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下,結束繼續探究下去,只是拿出一百二十萬分耐心對待天亦玄。   ※※※   金碧輝煌的澡堂,四面俱是以金箔貼成的山水圖,偌大的浴池升起氤氳的蒸氣,原本被月心蝶拉著走的天亦玄一到澡堂,立時反客為主,拉著她衣也不脫就跳下浴池裡去,在裡頭游起泳來。   「殿下!」   月心蝶從水底冒出來,渾身濕透的她,吃水後沉重的衣物阻撓了她的動作,讓她想捉滑溜得像條魚似的天亦玄,卻力有不逮。   天亦玄游到她的背後,伸手環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聲音是生硬而冰冷的道:「你知道,對不對?」   月心蝶渾身一震,臉上羞赧的紅暈褪盡,換上雪白,她握住天亦玄的手,顯得激動的道:「不,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裝傻,為什麼不揭穿我呢?」   天亦玄反手握住月心蝶冰涼的柔荑。   臉上的淚與浴池裡的水融為一體,月心蝶低聲道:「是,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在演戲,可是我寧願我看不出來,我寧願被蒙在鼓裡啊!」   她看過還是小孩子的天亦玄是如何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去欺騙天霸王,她很清楚他演戲的能力,所以她只是騙自己去相信他,因為他是宗主殿下,因為他是她的天,她的主宰。   她寧可幫他欺瞞所有人,也不會去揭穿他的任何行為,不論那行為是好是壞。   天亦玄轉過她的身子,兩人面對面的四眼相對。   月心蝶看見他那雙冰石般的眼睛彷彿出現了裂痕,她顫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看見了嗎?」   天亦玄伸手想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卻反把她的臉弄得更濕,道:「你是我鐵石心腸裡的唯一破綻,我若夠聰明夠狠心,我就該殺了你……可是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修羅卻下不了手,我竟然連騙你也會覺得心痛!」   放開月心蝶他整個人沉下水底去。   月心蝶的淚流得更多,一顆接著一顆透澈的淚珠滾落浴池,她不能置信的搖著頭,她以為自己會死,因為她識破了修羅的偽裝,她以為心蟬她們也會死,因為天四女要同生共死,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一番告白,她更沒想到她的心因為這番話而雀躍著。   「啊!」   天亦玄在水底解下她的腰帶,月心蝶漲紅了臉道:「你…你要做什麼?」   天亦玄冒出頭來道:「洗澎澎啊!穿著衣服怎麼洗?」   這一刻月心蝶好似看見當年那個七歲的孩子,她的淚流得更多更急,她好糊塗…   早該明白,天四女不會對宗主以外的人動心,為什麼那時沒有體悟到這一點?   否則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了,都會不一樣……   她忍不住滿懷的歉疚,合身抱住天亦玄,哽咽道:「殿下,心蝶對不起你……」   「你因為八年前的一面掛懷到現在嗎?你因為沒有認出我感到愧疚嗎?」   天亦玄用兩捧著她的臉頰,與她四目相對,道:「我不要對不起,那對我一點意義也沒有,我只要你把自己連人帶心都給我,一輩子都屬於我,只屬於我一個人。」   月心蝶綻放出帶著淚珠的笑,像是撥雲見日,又像是百花齊開,道:「是的,我是屬於殿下的,天四女永遠都屬於殿下一個人。」   「不要再叫我殿下,叫我亦玄。」   天亦玄眼眸裡浮現淡淡的紅光,聲音是能蠱惑人心的溫柔。   「亦…亦玄。」   從來沒想過能直喚宗主殿下的名字,月心蝶覺得心跳得好快,臉頰好似要燒起來。   天亦玄勾了下唇角,他真該感謝天朝的人,為他培養了四個只對他一心一意的女人,他如果不讓她們更加對自己死心蹋地,那可真白費了人家一番心血。   此時一道綠影風似的刮了進來。   雲心蜻手裡拿著換洗的衣物,站在浴池邊道:「搞什麼鬼啊?洗澡也不帶衣服,想脫光身子出去現嗎?」   突然看清二人的情況,兩眼一瞪道:「不是吧,怎麼衣服也不脫就要洗了?」   轉頭想趁機說說心蝶姊姊,怎麼可以跟著宗主殿下一起胡鬧?不意發現月心蝶臉上的淚痕,她大吃一驚道:「發生了什麼事?」   旋即丟下衣物跳下池裡,拉著想潛到水裡去的天亦玄,裝出凶巴巴的樣子,揪著他的衣襟,卻在開口的一瞬間換上一張苦瓜臉道:「宗主殿下啊!你又做了什麼好事啊?」   月心蝶臉色再次刷白,急忙拉開她的手,對她道:「不干宗主殿下的事。」   雲心蜻才不信這鬼話,這裡頭就這麼兩個人,不干宗主殿下的事,難道心蝶姊姊會弄哭自己不成?   但是當她看到月心蝶慘白的容顏時,嚇得嚥回不滿的話,直道:「不干宗主殿下的事,不干宗主殿下的事……」   天亦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離開浴池後運功烘乾身上的衣物,輕聲道:「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們。」   雲心蜻嚇了一大跳,轉頭望去看見天亦玄如罩寒冰的側臉,呆看著他離開後,久久才冒出一句:「修羅?」   懷疑的看看除了少條腰帶外,因為衣服濕透而露出比例完美曲線的月心蝶道:「心蝶姊姊,發生了什麼事情?」   月心蝶沒有回答雲心蜻的問題,只是從唇邊的一抹輕笑,到無法扼止的捧腹大笑起來,那種失去平常莊重高雅的樣子,同樣美得讓人目瞪口呆。   而那個目瞪口呆得忘了疑問的人自然只有雲心蜻了。   現在月心蝶的心中再沒有對修羅的恐懼,因為她知道天亦玄將不再是傳說裡的修羅,至少對她們不是。   ※※※   出了浴室的天亦玄見迎面走來幾個侍女,心中不願自己假裝癡傻的事讓第三人發覺,馬上手撐著額頭臉上浮現痛苦的表情,豆大的汗水從額上滑落,身子虛弱的晃了晃,踉蹌的走了幾步,最後癱倒在地。   「公子!」   幾個侍女知道眼前這個俊美的公子是會主的貴客,此時見他突然昏倒在地,一時心慌意亂手足無措的失聲尖叫。   就在浴室裡的月心蝶和雲心蜻聽到聲音,連換套乾衣的時間也沒有,飛快的衝了出來,月心蝶見他倒在地上,心下還不瞭然,搶上前將他扶起枕在自己的膝上,惶急的喚道:「亦玄、亦玄……」   看著他緊閉的雙眼,想起他與年齡全然不符的言行,一張俏臉不爭氣的泛紅著。   雲心蜻覺得兩人均透著古怪,從心蝶姊姊遇見宗主殿下後,表現了好多她們不曾見過的情緒,剛才的大笑雖然心蝶姊姊做起來很動人,可是這一點也不像她會做的事,若說給其他二位姊姊聽,一定會說她說謊。   伸手拉住月心蝶輕拍天亦玄臉的手,發覺她的手心在發燙,問道:「心蝶姊姊,你告訴我亦玄在浴室裡對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還是你……」   心蝶姊姊一定早就知道宗主殿下根本是在裝傻,否則剛才不會那麼緊張的阻止她。   月心蝶輕輕反握她的手,笑道:「剛剛他不是說了?他不會傷害我們嗎?」   「就為了這句話?」   這是值得高興沒錯,可是有什麼好臉紅的啊?而且剛剛笑成那樣也太誇張了吧?   雲心蜻道:「一定還有其他的,你可不要想矇混過去!」   「他…他跟我…跟我…」   月心蝶難為情的紅了臉蛋。   「跟你……」   雲心蜻看到她這樣,心想接下來的話一定很精采,向她靠近。   一旁的侍女也感到好奇的悄悄豎起耳朵。   月心蝶緊了緊不知何時握住天亦玄手的柔荑,紅透耳根的道:「跟我…說…說…   喜歡我…」   說到最後三個字,聲細如蚊蚋,若不仔細聽還真會漏掉。   雲心蜻像聽到什麼駭人聽聞的事,嘴巴大得足以塞下一顆蘋果。   「他?」   修羅耶!殺人不眨眼的修羅,竟然會說『喜歡』……心蝶姊姊沒必要說謊,那就是真的了……真叫人難以致信,原來殺人魔還懂得什麼叫喜歡……   「滿意了吧?」   月心蝶覺得自己快燒起來了,將天亦玄打橫抱起,道:「我看亦玄一時不會醒來,我帶他回房去。」   說完飛也似的逃走了。   留下一臉『原來如此』的雲心蜻,和幾個羨慕不已的侍女,因為很多人一輩子也聽不到一次,男人對她們說句『喜歡』。   月心蝶抱著天亦玄到封三派人為他準備的豪華房間,因為他是男性,所以住的地方較遠離她們的住處。   輕輕將他放上床道:「心蝶告退。」   「等等。」   天亦玄翻起身捉住她的左手,道:「你剛剛說錯了,我不只是喜歡你,我根本不能沒有你。」   拉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道:「早點休息。」   月心蝶腦袋霎時一片空白,輕咬下唇,右手握著自己閃電似抽回的左手,一種宛如觸電般的感覺從手傳遍她的全身,她顯得慌亂不知所措的倒退數步,一時無法接受天亦玄驚人的話語,轉向逃出房間,還不忘為他帶上門。   天亦玄也摸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麼,那句話一點也不受控制的衝口而出,躺在床上,喃喃自語道:「這帖藥會不會下得太猛了點?」   ※※※   黑色的絲絨布再次籠罩天空,閃亮的星子點綴其上,幾朵烏雲行蹤不定的飄散,這樣的夜空靜中有動,動中有靜,只要是有閒情雅致的人都會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享受這份自然的美景。   只是總舵裡早已熟睡的人們似乎沒有精力耗費在賞景上頭,實是在花雨城停留太久,故必須在明晨日出之前上路,為了恢復體力消除一天的疲憊,於是大伙便早早回房睡去了。   然而總是有吃飽沒事幹,又見不得人的傢伙喜歡在半夜裡擾人清夢……   「碰!」   一聲破窗巨響伴著破碎的窗欞落地聲,數道人影前後不一的自房內竄出房外。   天亦玄一身月牙白長衫,披散著頭髮,雙手背在身後,神情是冷漠的但動作卻是一派寫意自然的輕鬆點地,半點不似被人偷襲的受害者。   幾名黑衣幪面人迅速的分散開來將他圍在中間,其中一名黑衣人道:「死小鬼,原來你一直在裝傻!」   天亦玄仔細的打量這群擾人清夢的傢伙,一身不夠正大光明的緊身黑衣穿在幾個身材不夠好的男人身上,雖然其中還摻雜了個身材稱得上火辣的女子,但眼神充滿淫慾……   真是礙眼。   天亦玄原本冰冷的神情被童稚純真的表情取代,右手向外一揮,站在他右手邊的黑衣幪面人,在所有人都不明白他這一記空揮能有什麼用處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因為他的身子先像是沒了骨頭般的癱疊在地上,接著除了頭之外整個人有如被放光氣的汽球,只留下皮而已,偏偏他的神智仍是非常的清楚,眼睜睜看著自己變成這副模樣,誰能不感到恐懼?而體內一陣一陣似痛似癢的感覺,更令他痛不欲生。   「死小鬼,你…你對他做了什麼?」先前開口的黑衣人瞪著天亦玄厲聲喝問。   「上次放你一條生路,你竟然不好好珍惜,還帶人來一塊送死。」   天亦玄連聲音亦如孩童般的清亮,那一雙清澈的眼眸盯著身材突出的女子,唇邊漾開一抹無邪的淺笑道:「比起腸穿肚爛、爆腦而死,這可是修羅送你們的特別優惠喔。」   看著那名慘嚎不止的黑衣人化為一灘血水,勾起得意的笑容一字一字說道:「屍。骨。無。存。」   數名黑衣人不能自己的倒退一步,當中唯一的女黑衣人左手捂著一對豐胸間的凹陷處,右手以劍指著天亦玄尖聲喝道:「死小鬼,明年今日此時就是你的忌辰。」   長劍湯出數道劍花,攻向天亦玄的左方。   其他黑衣人顯然與她有了默契,同時圍攻上來,且所攻之處務求與她的攻勢相輔相成,除全針對天亦玄的要害外,也封死了他回手的餘地。   天亦玄笑道:「有本事儘管使出來。」   他的雙手背在身後,長髮、長衫隨著風飄動,完全看不出在與人做生死交戰的樣子,這樣的沉著讓黑衣人們感到驚疑不定,但手上的劍卻沒有半分停留,眼看已即將刺中天亦玄……   未見動作,天亦玄倏然拔身而起,在半空翻個觔斗,左腳足尖在反應甚快,躍身而起挺劍刺來的女黑衣人劍尖上一點,借力飛出,落在圍牆上的箭型欄杆上。   女黑衣人被他借力時由劍尖傳來的內力震回地面,待要重新撲上,耳邊響起數聲慘叫,只見除了一名黑衣人及自己外,其他的黑衣人竟全收不住攻勢,把劍插進自己人體內,眨眼間站著的人僅剩下三人。   「這是怎麼回事?」   女黑衣人頭次感到吃驚,因為這些人都是嚴格挑選出來的合擊高手,像這種殺傷自己人的情形是全無可能的事,一抬頭對上那及時脫出的黑衣人同樣驚訝的眼神。   「桀桀,這小子太恐布絕不能留他活命!」   另一黑衣人陰冷的聲音飽含濃濃的殺意。   女黑衣人點點頭,兩人同時往天亦玄望去。   天亦玄依舊是一抹無邪的淺笑道:「怎麼?你們就這麼點本事嗎?」   「莫要得意,你休想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兩人齊聲大喝,如融為一體般向天亦玄攻去。   天亦玄道:「大話不要說得太溜了,也不怕咬著舌頭。」   身形微晃從兩人的劍光中擦身避開,心中一凜,沒想到少了那堆廢物,這一男一女攻勢倒靈活起來了,偷空瞥了那群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傢伙一眼,果然是票沒用的人渣。   一男一女見天亦玄竟然惡鬥中分心,心中均感到一陣被輕視的氣憤,手中長劍一緊,同時化出漫天劍影,把天亦玄罩個密不透風。   天亦玄只覺眼前劍光閃閃,一時竟分不出虛實,他明白自己不僅缺少實戰經驗,更鮮少與高手過招,殺人貪快、貪狠,在與高手過招時總難免吃上經驗不足,和招式生疏的虧。   既然分不出來就別分了!   他狠心一起,兩手霎時變得有如透明般,彈出數百道數千道指風,把眼前的劍光全接了下來,間中還朝那對黑衣人的位置多彈了幾指。   兩人幾疑自己眼花了,因為他們在天亦玄寬大的衣袖裡竟看不見他的手掌,但自己的劍被彈開卻是確確實實的事,兩人互視一眼,越來越覺得天亦玄實在是萬分的詭異,齊喝一聲,避開襲來的指風同時,分左右擊向天亦玄的兩側。   兩人的雙眼一眼泛著紅光,一眼泛著綠光,在這暗夜裡顯得異常可怖。   身形猛然向後一仰,兩柄劍僅差半吋就傷到他了,天亦玄順勢落到圍牆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條鵝黃色的緞帶,纏住前方不遠的一株大樹粗壯的枝椏,如箭矢般的衝到大樹上,轉身向苦苦追來的一男一女道:「陰陽雙奼功仍天下雙人合擊術之首,讓兩位施展實是辱沒了此功。」   說完轉身再次射出緞帶,借力疾飛而去。   那一男一女聞及天亦玄說出兩人武功名稱,身軀同時一震,這武功連他們的主子亦不知曉,為何此人能一語道出?   心中雖有疑惑腳下卻不敢有半分遲疑,這次若又未能完成任務,回去不知要受到什麼樣嗤笑。   這場拚鬥看來甚長,其實不過盞茶功夫,待月心蝶等人聞及聲響,匆匆趕來只見著了一地的死屍,和散落的窗欞,除此四周再看不出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    第三集 第二十三章 初建勢力 (更新時間:2003-8-30 10:22:00 本章字數:7397)   「亦玄呢?」   揚音夢四周看不見天亦玄難掩焦急的問道,她並不知曉天亦玄是假裝癡傻,此時見到他睡的房子裡一片凌亂,連窗都破了,心中很是擔心他的安危。   封三急匆匆的帶人趕來,即使是他對年輕女性不感興趣,趕到時見到一群衣衫不整,各有特色的美女圍著死屍而立,說有多不協調就有多不協調,不禁發起呆來。   聽到揚音夢的話後才想起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忙呼喝手下道:「快,留幾個收拾一下這裡,其他人給本會主四處搜去,莫要讓公子遭到了不幸!」   說完向揚音夢等人道:「沒想到竟會有賊人闖進總舵來行兇,在下實在太大意了。」   如果那少年不恢復了,這麼一來倒去了自己心中一塊大石。   「人是在在下府裡弄丟了,在下定會負責把人完整無缺的找回來。」   封三說完就要轉身離去,不論心裡想真的想法如何,場面話都要說得漂亮,那四個女人實在是得罪不得。   「等等。」   月心蝶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出聲阻止,道:「不必勞煩會主,找亦玄的事有我姊妹四人就夠了,會主還請留在此地保護舞宗殿下的安全。」   不給封三有反對的機會,四人飛快的回房換好衣服後,分散開來朝四個方向尋去。   封三眼睜睜看著四人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到疑惑,這四人究竟是誰?身手是越看越好,又是智勇雙全。   知道和四人一比,自己一票紙糊的手下,根本抵不上人家一根指頭,當下令人侍候舞宗殿和二位旗主回房安睡,並派人加強防備。   自己則溜回臥房補眠,真是的,大半夜擾人安眠。   ※※※   二個黑衣人追趕著天亦玄,卻見他竟將兩人帶往偏僻的地方,眼看越來越遠離市區,兩人不禁滿腹疑惑,加強了戒心,害怕這是他的誘敵之計。   天亦玄看那裡荒涼就往那裡鑽,心中暗暗抱怨這群不識相的黑衣人,害他不能再裝瘋賣傻的日子,過過備受寵愛的癮。   猛然停下身子,只要再向前一步就會掉進一道深邃不見底的斷崖裡。   天亦玄打量了下四周,腳尖踢一粒小石子下斷崖,耳朵仔細的凝聽石子何時傳回觸地聲,即可判斷出此斷崖的深淺,黑衣人來到他背後的聲響與石子到底時傳回聲音幾乎同時傳進天亦玄的耳裡,但他仍聽了個清楚明白,轉身面對二人。   兩人立在距離天亦玄十步遠處,男黑衣人長劍遙指他道:「桀桀,天堂有路你不走,卻給自己找來地獄門,今日若叫你生還,往後我夫妻便心甘情願做你的奴僕!」   自己夫婦在江湖亦是榜上有名,現在對手背對著懸崖,兩旁又是不易藏人的黃土地,如果在這種情形下還無法殺死一個後生晚輩,就表示技不如人,到時回絕煞堂只會受人嘲諷,還不如跟在修羅身旁算了。   修羅天殘缺殺人能面不改色,喜怒不形於外,殺人的手段更比傳聞中厲害何止千百倍?   這樣的人若與之為敵無疑是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尋死路,既然如此今日若不能殺了他,為了日後不會被他殺,做他的手下是最佳的保命方法。   「聽起來不錯啊。」   觀言察色是天亦玄從小就學的一門功夫,雖因為黑衣人蒙面而不能完全猜透他的想法,不過猜個七七八八卻不成問題。   笑道:「想勝過我,就跟我來吧!」   既然有心投誠就不必再打,不殺人才懶得跟他們過招,轉向跳下斷崖,眨眼間便失去蹤影。   斷崖上的兩人互視一眼,拿下臉上的幪面巾,男的正是先前見過的『天殘老祖』綠沙翁,女的則是其妻子『紅衣妖女』紅冰江。   兩人上次大敗而回,被堂裡的人毒辣的恥笑一番,幾天下來再忍不住氣,探得修羅變得癡傻,便不顧一次的再次率眾前來,沒想到竟被修羅擺了一道。   修羅不僅不癡傻,更厲害的叫人害怕,光是那一招殺人於揮手間的能耐就叫人寒心,若不是礙於面子誰還有興致追殺他?   夫妻倆相望一笑,綠沙翁道:「他若沒有活命的把握絕不會跳下去,這樣的懸崖恐怕你我誰也不敢跳。」   「嗤,那當然,這麼高的地方若是咱們夫妻倆,像他那樣跳下去,怕不粉身碎骨了。」   紅冰江笑了起來道:「其實這死小鬼看起來也蠻順眼的,武功又好,跟著他對咱們也沒壞處,反正絕煞堂的伙食也吃膩了。」   「桀桀,那倒是。」   綠沙翁夫妻倆人達成不想與修羅為敵的共識。   因為他們今晚體會到與修羅為敵的下場,他們一點也不想親眼看見自己是怎麼死的,從他們出道至今還是頭一次對一個人感到害怕!   綠沙翁牽起妻子的手道:「桀桀,既然要倒戈就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省得絕煞堂的人來尋晦氣。」   紅冰江點頭,夫妻倆手牽著手恩愛的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   他們走後不久,月心蝶鬼使神差般的到了此地。   她看著地面上絲毫不亂凌亂的腳印,遲疑的想自己是不是追錯了地方?   突然前方一條鵝黃色的緞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天亦玄沒有還她的腰帶,她走過去將緞帶拾起。   感到心驚肉跳的看了眼深邃的懸崖,不敢多想的審視手中的腰帶,天亦玄絕不會無故拿走她的腰帶不還。   果然她在緞帶上看到了一行字。   『好好保重自己,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嗎?   月心蝶臉上浮一抹若有似無的苦笑,在擾亂一池春水後,就這麼不負責任的揚長而去,還留下個苦差事給我,仰望微現曙光的天空,喃喃自語道:「你可真行哪!」   收拾好手中的緞帶塞入懷裡,轉身離去。   她一走,懸崖下躍上一人,卻是適才一躍而下的天亦玄,此時他收起童稚的面孔,僵冷的臉像是用石頭雕出來的雕像,缺少活人的柔軟及生氣,冷冷的看著月心蝶遠去的背影,直到她在視線裡消失。   ※※※   當月心蝶回到總舵時,其他三女也回來了,正在大門前和整裝待發的揚音夢等人一起,看到她獨自一人回來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月心蝶逕自走向揚音夢笑著丟下一句道:「他走了。」便沒有了下文。   旁人感到愕然不已,揚音夢幽幽說道:「他走了……」   也許是出於女性的直覺吧,她對天亦玄傻里傻氣的樣子起了疑心,所以心裡早做了天亦玄總有一天會離開的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麼早就來臨了,但是只要他還活著就有再見的一天,現在重要的是迫在眉睫的新年會,不是嗎?   揚音夢的反應自然在月心蝶的意料之中,轉望向自己的好姊妹們,瞧出她們的滿腹疑惑,怎麼向她們解釋才是她最頭痛的問題啊!   對揚音夢道:「雖然他走了,但上頭交代的保護令依舊存在,就讓我們和你們一起上路吧。」   揚音夢當然不會有異議,能得天四女保護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殊榮,道:「如此有勞四位了。」   她們沒有時間再耽擱了,揚音夢當下咐吩所有人立即上路,至於千壽因為無人能夠駕御,便放了它,任它到處去了。   封三欣喜若狂的揮著手目送一行人遠去,與一旁紅了眼眶的浮雲會眾恰成對比。   「太好了,總算送走這票瘟神。」   封三高興的合不攏嘴在心裡暗想道,雖然她們沒給他惹什麼麻煩,只是毫無意義的養著一群光吃不做的人,想想都覺得太吃虧了。   「她們走了,你們有什麼打算?」   武蒼雲知道這幾天封三趁著其他勢力元氣大傷,一舉將財源廣進會的勢力擴張到全城,短時間內沒有人有能力跟封三對抗,現在他出口詢問,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也不容他們多做抉擇。   一是降二是不降,降則生不降則死,這是封三一貫的行事鐵則。   這幾天他們的行動並未受到太大限制,卻始終無法踏離花雨城一步,就知他們的性命已被封三掌握在手裡,勢單力薄的浮雲會怎也鬥不過財源廣進會。   「雖然我們相處時間不長,但我相信花雨城裡就屬你最瞭解爹和我。」   武蒼雲烔烔有神的眼與封三對視,裡頭的永不屈服,寫得清清楚楚。   封三發出一陣輕笑,道:「不錯,你和武非凡都是硬骨頭,可若不是如此,本會主也不會想留下你們,有你助我,我的財源廣進會更加龐大。」   武蒼雲搖搖頭,道:「你我理念相差太遠,與其日後處得不愉快,我寧願你現在給我一個痛快。」   「是嗎?」   封三彈彈衣襟,道:「你武家就僅存你這點血脈,我怎麼捨得殺你?頂多請你繼續長住罷了。」   「你是想軟禁我們?」   武蒼雲揚起眉頭,臉上隱現慍色,道:「你如果這麼做,現在我武蒼雲就率人殺出城!」   「哈哈。」   封三大笑道:「你不會的,既使你逃得掉,你難道能放著你那些重傷的兄弟不管?」   他早摸清武蒼雲的弱點,不懂爾虞我詐,正直重信義的大好青年,怎鬥得過他呢?   「你!!」   武蒼雲震怒不已,但卻無可奈何。   「封三,你想跟我搶人嗎?」   清朗的聲音自眾人背後傳來,轉頭尋去。   一個不足六尺高的少年,身著月牙白長衫,長髮披散隨著微涼的晨風飄飛,神情輕鬆愉悅,笑開一口白牙,坐在門前的一蹲玄龜石像上,眼神晶亮的盯著封三,是半夜不知去向的天亦玄。   一觸及天亦玄的眼神,封三直覺有股厚重的殺氣逼來,恐懼猛然湧上心頭,雙腿竟撐不住身子,跪倒在地上。   他冷汗流了一臉,抖著聲音道:「封三不敢…不敢……」   他明白先前少年裝瘋賣傻只是想測試某些人,而自己似乎不在及格的行列裡,又讓少年見到自己的野心,所以少年想殺了他。   想起夜間見到的那些慘死的人,封三一身錦衣玉袍都被冷汗浸濕。   「不敢?」   天亦玄手撫著玄龜的頭,道:「你若不敢,便不是我想要的封三。」   他甩開長衫下擺跨下龜背,走到封三面前道:「站起來,見到我便嚇得軟腳,還想跟著我辦事嗎?」   封三驚愕的抬頭,旋即大喜過望,一身的力氣似乎一下子全回來了,飛快站起道:「主子……」   天亦玄擺手制止他,道:「若要一輩子受我重用,你便要記緊,好好發揮你自己的能耐,可是千千萬萬不要犯到我頭上,否則……」   封三迅速跪下叩頭道:「主子,主子放心,屬下今生今世對您竭誠盡忠,絕對不會背叛您。」   天亦玄滿意的笑了笑,按住封三的肩頭繞過他的背後,在他身旁蹲下身子,附在他耳旁輕語道:「以前我叫天殘缺,現在我叫天亦玄,你知道我是誰了嗎?」   封三登時臉色死白,越是貪生怕死的人,越能一眼看出誰最具威脅性,但他真沒想到這少年就是傳說中的修羅,那個被傳成怪物一樣的人。   霸王寨是綠林中最龐大的組織,雖說寨堡人口僅在千人之數,但仍稱得上固若金湯,卻被一個人以一已之力摧毀,這個人因而被冠上『修羅』之稱,且一躍坐上兩大江湖黑榜之首。   修羅天殘缺五個字,一時之間在江湖上沸騰,人人都對身旁的青年才俊留了心,可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他竟只是個不足六尺的少年?   童稚的笑臉背後,不知潛藏多少殺機,和驚人的洞察力,在他面前封三真的覺得自己什麼也瞞不了他。   自己果然跟對了主子。封三抹去額上的汗暗暗輕吁口氣。   天亦玄拉著封三起身,凝視藍天道:「你們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他這句話是對浮雲會眾所說。   「從你們再次踏進花雨城,就注定往後的命運。」   天亦玄踱步到武蒼雲面前,似乎只有在此時,人們才能在身高的差距下驚覺他真的還是個孩子。   武蒼雲看不出他有任何讓人感到害怕的地方,更找不到半點值得人信服的優點,撇過臉,不想理會眼前姿態高傲,彷彿將任何人事物都踩在腳下的小子。   他的表現真讓封三為他捏一把冷汗,拉起衣袖擦去額上從天亦玄出現就沒停過的水漬。   天亦玄仍是仰望天際,說出一句似乎沒有半點關聯的話,道:「智舞公主理應是個聰明人。」   智舞公主?   封三對這四個字有如雷貫耳之感。那不是雷橫國的長公主嗎?   她兩年前在與拿德薩帝君穆斐的大婚前夕,跟一個來歷不明的男子私逃,造成兩國交惡,雷宗更因此樁婚事和獨子鬧翻,父子間的關係勢成水火,主子怎會提到她?   武蒼雲先看了臉色慘白的雷姿彤一眼,對天亦玄道:「你……」   不可能,沒道理會有人認出姿彤的真正身份,除了雷宗和行洲,根本沒人知道智舞公主的本名和長相。   「很訝異?」   天亦玄視線停佇在武蒼雲帶點驚疑的臉上,道:「事實上兩年前我們見過面,我還為此跟一隻色狼結怨。」   「啊!」   雷姿彤小聲驚呼,手指天亦玄道:「難不成你是那個『殘缺』?!」   二年前她的父親雷宗雷三川,為了阻止她與只是一個貧民百姓的武蒼雲間之戀情,應承拿德薩帝君的婚事。   她不願意,便在兄長雷行洲的協助下,在某個無月無星的夜晚逃離雷橫國,與武蒼雲私奔。   然而不幸的是消失走漏,雷三川派出大軍追捕,雖有雷行洲不時加以掩護,情勢仍不看好,為躲避追捕兩人逃離預定的路線,誤闖霸王寨的寂靜之森。   寂靜之森裡有霸王寨嚴密的暗樁,他們才剛踏進去,就被人發現了行藏,很快的被團團包圍,捉到寨堡裡。   當晚她就被送進一名年青男子的房間,憶起那男子色急的嘴臉,雷姿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被封住穴道只能任人宰割,就在她感到絕望的時候,有一個少年闖進房裡來,把另一個女人推到那男子身上,扯著她的衣袖就往外走。   年青男子很生氣,說道:『殘缺弟弟,你搞什麼鬼?你又碰不得女人,跟我搶個什麼勁!』   少年回答道:『沐鋒哥哥,你也知道我碰不得女人,那就管好你的女人,三更半夜摸進我房裡,差點給她害死。』   跟著又說道:『一個晚上兩個女人,對沐鋒哥哥來說負擔太大,這一個我先幫你收著,那一個慾火焚身的女人,你就先擺平吧。』   說完,也不理那青年的反應,轉身疾走。   一路上碰到的霸王寨人,一個個都既恭敬又畏懼的喚少年『殘缺少主』,就那麼暢行無阻的把她帶出寨堡,直出寂靜之森。   出了寂靜之森見到武蒼雲,旁邊還有一豹一猴,之後少年讓豹猴護送他們回到花雨城。   這件事夫妻倆一直記在心裡,只恨當時天色幽暗,他們看不清少年的面孔,最近修羅天殘缺的血腥殘忍愈炒愈熱,兩人卻是半點不信。   他們與殘缺毫不相識,他卻沒有理由,不求回報的救了他們,這樣的好人怎麼可能會是傳說中的修羅?一定是以訛傳訛、道聽塗說。   他們始終如此認為,但眼前的少年若真與二年前少年為同一人,這個信任將會龜裂。   她的問號天亦玄僅是回她一記淺笑。   不說就是默認了。武蒼雲沉下臉,厲聲道:「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你若想以此要脅我屈服,那是妄想!」   「我也不認為這點微不足到的小惠能打動你。」   天亦玄負手再度仰視天空,道:「離開花雨城,你們夫妻倆只有揚舞國可去,意舒國畏懼雷橫國是盡人皆知,待在意舒國有可能一覺醒來已身在大牢,希那恩公國相當仇視外來人,去那裡會比畜牲還不如,到拿德薩帝國是送死,回雷橫國則自投羅網,渡海到北大陸與尋死無異。」   「眼下舞宗與我交好,你們還能去那裡?」   分析完他們面對的窘況,天亦玄進一步封殺最後的生路。   「你這是威脅?!」   武蒼雲怒氣衝天,勉強自製的道。   天亦玄搖搖頭,道:「這是事實,就算舞宗和我無半點交情,但是揚舞國人卻很討厭意舒國人,到頭來依舊只有花雨城能收容你們。   「你說得沒錯。」   雷姿彤自知道就是天亦玄救了她和武蒼雲後,對他的好感倍增,語氣緩和道:「可是你跟我們說這些,無非是要讓我們留在花雨城,你的目地是什麼?」   「我的目地很簡單。」   天亦玄指著天空道:「你們看到藍天了嗎?我的目地的就是統一藍天下的一切。」   「所以我需要培植勢力,等若無主的花雨城是最佳的根據地,而你們會是最好的統率,在城裡訓練出一股新勢力,封三則會是最好的幫手,他有足夠的財力養活一支軍隊,更能替你們識破他人的奸計。」   天亦玄以烔烔有神,閃耀著理想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道:「怎樣?我說得夠明白了吧?接下來就看兩位的意思,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也不阻攔你們離開,我相信一個封三也足以扛起大梁。」   封三聞言,不禁在心裡偷偷叫苦,誰想得到主子的野心竟然比自己大上千百倍,統一全世界……唉,天哪,請讓他當個不用上戰場的小兵吧!   武蒼雲深刻的感覺到天亦玄身上傳來的氣勢,這人確實是想一統世界,可讓這樣的一個統治的世界,人民的下場會是如何?是好?還是不好?   不可諱言,天亦玄看重他,認為他有能力統治花雨城,讓他心裡有點自豪,可是他願意就這樣屈服嗎?   閉上眼,武蒼雲試著傾聽心裡真正的聲音。   事實上在花雨城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封三不停賺錢、擴張勢力,是為了等待真主,而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對任何一個國家的人來說,花雨城出身的人都是垃圾,根本不會受人重用,現在有一個願意用他,而且很看重他的人,他願意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骨氣,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罷了,就搏他一搏,反正花雨城的垃圾配修羅也算相得益彰。   武蒼雲掀起下擺,單膝跪地道:「武蒼雲願為主子效勞。」   後方浮雲會諸人,見武蒼雲臣服馬上跟進跪下,齊聲道:「我等願為主子效勞。」   「好。」   天亦玄笑著扶起武蒼雲,道:「花雨城的情勢你和封三都比我清楚,這裡就全權交給你們管理,希望我下次來,能見到好成績。」   語畢,反身躍上左近的屋簷,道:「我現在已經找回真正的身份,本姓天名亦玄,你們記好了。」   彈身往外投去。    第四集 第二十四章 帝國夜宴 (更新時間:2003-8-30 10:54:00 本章字數:10198)   雖然揚音夢在得知天亦玄的離開後,表現出令人費解的欣慰樣,且為了在新年會上能有最好的表演,她極力的調整自己的心情,不想自己太掛念天亦玄,但是當夜深人靜時,天亦玄就會來到她的夢中,然而夢中的他從不曾把視線在她身上停留,讓她魂斷神傷,幾乎夜夜垂淚到天明。   她以為自己並沒有陷得很深,還來得及抽身,沒想到天亦玄一不在身邊,竟然沒有一刻不想起他,原來她已經泥足深陷了!   這樣的情形總是跟隨在她身旁的亞羅姊妹當然很清楚,但除了默默的關懷宗主殿下外,她們只能一天到晚在月心蝶面前晃過來晃過去,並哀聲歎氣的表現出憂心的樣子,『天亦玄對月心蝶是特殊的』,這是所有人心中共有的體認,而且她的善解人意,智慧過人也是公認的,相信如果是她一定能讓宗主殿下開懷吧。   只可惜前往帝都的一路上月心蝶忙著應付雲心蜻層出不窮的問題,加上雲心蜻死纏著月心蝶不放,讓月心蝶實在沒有辦法和揚音夢獨處,做兩人心靈愛情上的感性對話。   使得亞羅姊妹幾乎天天都想用目光殺死雲心蜻,然而這個粗心大意的小姑娘,當然始終沒有發現,仍是死黏著月心蝶。至於日心蟬和風心螢雖然有所察覺,但是這種事沒有她們置喙的餘地,也認為月心蝶會放任雲心蜻纏她,無視舞宗的心事必有她的深意,兩人便一概視若無睹。   舞宗獻舞乃是新年會上的重頭戲,且據說舞宗的舞會傳達出她當時的心情,讓所有看到舞蹈的人都受到感染,隨著她的悲喜而悲喜,倘若揚音夢在帝都獻舞時為情傷懷,旁觀者勢必亦要為情傷懷,如此豈不破壞了整個新年會歡愉的氣氛?月心蝶當然不會讓這樣事情發生,畢竟宗主殿下的離開自己應要負上最大的責任,若不是她宗主殿下現時仍是那個癡傻的忘塵。   只是她亦需要時間理清宗主殿下對揚音夢究竟有心或無心,莫要違背了宗主殿下的心意,也讓揚音夢傷得更深。   這天,天空下著滂沱大雨,道上積滿了雨水,揚音夢看著雨水一滴滴接連不斷的打在地面上濺起水花,蕩漾著漣漪,不知為何心中感到一陣刺痛,淚水不受控制的滑下她帶笑的臉龐。   匆匆丟下一句,「我想跳舞。」   不理亞羅姊妹的阻止跳下馬車去,在大雨中翩翩起舞。   大雨使得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卻無法遮掩她美麗的舞蹈帶給人心理的衝擊,那打在她身上的雨滴彷彿成為她舞蹈的一部分,讓她的舞更美更牽動人心。   其他人見到揚音夢竟不顧一切的衝進大雨之中,都焦急的想拉她回來,但是他們都被她的舞姿所吸引,一時之間竟動彈不得,也不想動了。   「鳴……」   雲心蜻孩子氣的用手背擦去從眼眶裡不斷溢出的液體,莫名其妙的道:「明明是很美的舞蹈,為什麼我會流淚?覺得我的心好痛、沉甸甸的好難受喔。」   「唉。」月心蝶看著看著眼眶也不禁紅了,幽幽輕歎一聲道:「這正是舞宗現在真正的心情啊。」一路上看著強顏歡笑的揚音夢,月心蝶勉強自己不要婦人之仁,硬著心腸坐視不理,但是到了今天的地步,她怎能繼續視若無睹呢?   仰望著灰濛濛的天際,揚音夢的心不正是如此嗎?   此時揚音夢看似柔弱不支的倒下,濺起的水花卻化為一朵朵盛開的花,花瓣上還有一絲絲紅色的紋路,這個畫面美極了,然而眾人的心卻像是受到重擊般狠狠的抽痛了下。   月心蝶暗呼一聲,「不好。」飛身過去扶起倒地的揚音夢。   只見揚音夢臉色死白,嘴角不斷有鮮血湧出。   月心蝶神色凝重,一眼看出她是在跳舞的過程中,釋放出自己壓抑多日的情緒,一個控制不住走叉了內息,傷了心肺,而且傷得頗重。抱起她衝入馬車裡。   日心蟬等人亦看出揚音夢傷得不輕,跟著搶入馬車中。   馬車中眾女手忙腳亂的為揚音夢換下濕衣,自己也換過衣服後,月心蝶向亞羅姊妹問清楚揚音夢修習的是何內功,內功的行進路徑是如何……等等,由自己和內力僅遜於她的日心蟬,分別坐在揚音夢的前後,月心蝶兩手抵著揚音夢的背,日心蟬則雙手貼在她的心口上。   至於焦急的亞羅姊妹,因為魔法對內傷起不了太大的效用,內力又不如人,只能同風、雲兩女在一旁護法。   該死!日、月兩女同在心中低咒,她在抗拒她們的內力,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月心蝶睜開微閉的眼,帶著怒意的低聲斥責道:「身為一國之宗,竟然因為兒女私情而生意盡喪,你怎對得起廣大的揚舞國人?你對得起將舞宗之位讓給你的戀藝宗主嗎?」   月心蝶可說是冒著生命危險,在激起揚音夢的求生的意志,她的武功並沒有好到可以一邊替人療傷,一邊還能開口說話,現在只要她的內息稍有出錯,她會比揚音夢傷得更重。   但不論天亦玄究竟是做何想法,他絕不樂見揚音夢死去,卻是月心蝶可以肯定的,所以不論是看在自己和揚音夢的私交上,或是為了其他,她都不會讓揚音夢輕易放棄生命。   「更何況宗主殿下並非不喜歡你,他只是比較害羞而已,其實在他心裡還是有你的啊!」   月心蝶為了救人可謂無所不用其極,這時救活舞宗是第一要事,其他相較之下實在微不足道。   一旁眾人雖然認為月心蝶是在睜眼說瞎話,但這種非常時刻也只能昧著良心,齊聲附和。   揚音夢並非沒有知覺,在渾渾噩噩中她仍彷彿聽見月心蝶的聲音,是這樣嗎?她的內心雖有存疑,卻也有了生意。   日、月兩人同感內力受到的排斥減弱,月心蝶心中一喜,續道:「相信我吧,亦玄他也很喜歡你呢!」   心裡暗暗苦笑之餘,也有幾分著惱,壞心的想,宗主殿下既然揮揮衣袖瀟灑離開,擺明是要我幫他收拾殘局,我這麼做可是一舉兩得,既讓揚音夢安心,又替殿下賺到一個美女。   旋即又想到他那顯然什麼人的帳都不賣的樣子,有點擔心他會毫不留情的傷害揚音夢,如果他心中並沒有揚音夢的話。   唉,真是讓人進退兩難。   比起月心蝶心中的煩惱,揚音夢顯然沒有多想,或是不願多想,接受了她的說辭,臉上隱隱浮現一抹淺笑。   兩人的內力總算成功的行遍揚音夢的體內,眾人都鬆了口氣。   亞羅姊妹對救活宗主殿下的月心蝶投注感激的眼神,只是那眼神裡亦和風、雲兩女相同,含有些許擔憂。   這些她們從月心蝶的口中知道天亦玄早在見到她時就恢復了,只是因為想多見見世面而繼續假裝,後來之所以不告而別卻是為了不讓他的仇家傷害到她們。   這番說辭合情合理,但眾女並未深信,那個修羅怎麼看也不像個會替別人著想的傢伙。   她們亦不相信天亦玄有半點喜歡舞宗殿下,現在月心蝶為了救揚音夢,把子虛烏有的事說得活靈活現,往後真不知她該如何收場?   ※※※   因為揚音夢新傷初癒,眾人幾經考慮後,決定帝君專用的御道,在不影響揚音夢傷勢的情況下,總算在新年會前夕抵達帝都——帕那城。   一路上為了揚音夢著想眾人俱是施出渾身解數,極力的要讓她開心,而揚音夢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對她們的話深信不疑,心懷大開,不住哼著小調,讓她們大飽耳福。   拿德薩帝國三面臨海,一面鄰接雷橫、意舒、希那恩三國,除與雷橫國之間有天然國界馬列達山脈阻隔外,和意舒、希那恩兩國時在為國界的問題產生爭執,雖沒有發生戰爭,但相處的並不愉快。   而帝國臨海的邊陲地帶更是經常受到海盜的侵略,使得國內大將多分散在邊境鎮守,駐有重兵,相形之下帝都的兵力就略嫌不足,因此帝國內除了有便利的交通,方便運送食糧支援邊境外,更要使各地將領當帝都遇險時能在最短時間內返回帝都,相對的敵人若攻陷邊防同樣能快速的殺到帝都來,為此帝國費盡心思建造出一座攻守兼具的大城——帕那城。   拿德薩帝國首都,帕那城,號稱世界第一大城,分外中內三城,外城大而遼闊,是農民耕作、牧人畜牧、士兵操練、百姓貴族狩獵的地方,中城則為人民的主要居處,各式各樣的商業活動均在這裡進行,內城則由無數宮殿組合而成,以做為帝君寢居及議事殿的宙斯宮為主,各宮殿依一定的方向順序建造,使得內城的道路如同迷宮一般的錯綜複雜,稍有不注意便要迷路了。   因為帕那城十分的廣大,從外城正門到外城的後門走上三天三夜也走不完,加上各城均需要用水,所以城內遍佈溝渠引進作為護城河的廣洋江之水,外城主要作為灌溉之用,中城則是家家戶戶日常用水之需,且有寬大的河道分佈,方便人民交通及遊玩,內城除用之日常所需外,主要亦用在救火,因為城池太過遼闊若有火災不易搶救,故而建有溝渠引水可以隨時隨地救火,扼止災情擴大。   一人行人在外城百姓的夾道歡迎下來到了中城,帕那城為帝國首都,亦是帝國的商業重鎮,其繁華的程度實非凱撒或是雲淡風輕等城可以比擬,在帕那城裡沿路擺攤的攤販很多,卻是井然有序絲毫不顯凌亂,這裡的攤販都要向地方官登記,由地方官劃分一塊固定的區域用以營生,每年只要上繳年收的百分之三即可,如果有人惡意侵佔他人的區域,除了罰款之外,還要替受害者打掃他們的攤位。   帕那城民穿著是上衫下褲、連身長裙,式樣十分華麗。   一行人一進城守城的士兵早趕往內城通報了。   這會兒進入內城前鋪著紅毯的迎賓道上,兩旁各站著一排身著銀白色盔甲、手持長茅的士兵。   兩列士兵的最前頭站著一名頭戴金冠,上身穿著銀色描金邊的無扣外套,裡頭是件同色系的襯衫,下半身則是一件白色的長褲,腰間繫一條金色的腰帶,腳上穿著牛皮製的長筒靴,披著一件銀色披風,此人生得高大壯碩,穿著襯衫的上半身那明顯的肌肉像要把衣服撐破般的緊繃著,相貌卻與身材半點也不搭調,看起來文弱俊秀,兩眼神光灼灼倒顯出點霸氣來,年約二十五、六歲,正是拿德薩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穆斐。拿德薩。   見到揚音夢等人下了馬車,趕緊快步上前,單手橫胸行禮後,笑道:「總算讓穆斐盼到舞宗殿下了。」   揚音夢微笑回禮。   揚音夢道:「怎敢勞煩帝君親迎呢?」   穆斐笑道:「舞宗這麼說就不對了,兩位俱是一國之君,穆斐若未能親迎,可要被人說是狂妄自大了,這無禮之罪穆斐可承擔不起。」   「請,穆斐已為各位安排好住所了,希望能讓各位有賓至如歸之感。」   說罷領著一行人進內城裡去了。   身為一個大國的君主,穆斐的謙和不擺架子,一向讓人津津樂道,且自穆斐登基治國以來,不論國內國外都少有災厄,也沒有發生什麼巨大的戰爭,非常受到人民的愛戴。   揚音夢等人在穆斐的安排下,用過洗塵宴後,回房睡去。   隔天眾人養足了精神,靜待夜晚的降臨。   ※※※   揚音夢要表演的地方,是內城一處稱為圓池亭的地方,這裡中央是一潭清澈見底的圓形湖泊,湖岸上築有無數涼亭,亭與亭之間以拱橋連接,此湖原是一個凹陷的舞台,在穆斐得知舞宗要跳水舞後,注入廣洋江之水,形成現在這副模樣。   此時天空佈滿星子,一輪明白高掛,倒映在水面上呈現出一幅美麗的畫。   各亭裡坐著的人都有其身份來歷,人人皆已在此久坐多時,不免有點心浮氣躁起來,有人憤然道:「這個『仙姿翩然』擺什麼鳥架子啊?」此人嗓門特大,全場的人都聽見了。   雖然這句話說出眾人的心聲,但自認高雅的人不免因他的粗話而大皺眉頭。   有人認出那發話之人,高聲道:「雷宗,怎就這麼沉不住氣呢?上回兄弟為看戀藝宗主的舞蹈,可是等了半天有餘!」   先頭發話之人正是雷橫國的宗主殿下,雷三川,他長像十分粗獷,虎背熊腰,左眼上有道刀疤,讓他原就讓人害怕的臉更形恐布,他眼力亦不輸後來發聲之人,隔著大湖仍看清那人的面孔,道:「媽的,原來是鳥國的二皇子,你這是在跟本宗主炫耀啊!」   鳳凰王朝的二皇子魏籬,俊逸斯文,聽雷三川把他的國家稱為鳥國,苦笑了下道:「不,魏籬怎敢呢?只是想讓雷宗明白舞宗跳舞宗總愛來這一套。」   雷三川不是沒看過其他舞宗跳舞,也不是沒等過,只是閒著無聊,吼他媽的幾聲發洩一下而已,見有人不識相的亂搭腔,當然亂沒好氣,吼道:「這誰不知道,本宗主就是愛抱怨,要你多事個什麼勁!」   這裡的人大都認得雷三川知他豪爽不拘,心裡有話就直說,此時見這個渡海過來的外來客被罵,都笑了起來。   魏籬笑得更苦,想起父皇臨行前交代他,說在宴會上能不開口,就要當自己是啞吧,若非必要打死也不能說話,瞧自己一開口就鬧了個笑話,當下不敢再說,目不斜視的正襟危坐。   雷三川等了一會兒不見魏籬搭腔,拿眼看去,見他那副正經樣兒,咕噥道:「媽的,怎麼鳥王生的鳥兒子,就這麼點膽子嗎?真不過癮。」   兀自抱怨中,四周響起了一陣動人悅耳、似那涓涓細流般的清脆音樂。   緊接著四方各飛射出一條粉紅絲帶,落向湖心。   當絲帶平鋪在水面上時,每條絲帶上均有數名吹奏著樂器,一身輕薄的貌美女子行走其上,直抵湖心。   接著又從另四個方位射出七種不同色彩的綵帶,綵帶的尾端都隨著一名身材姣好的女子,當她們的足尖輕點在湖面時,綵帶向上射出,形成十分壯觀的美麗景像,眾人齊聲叫好。   這種在水面上跳舞的功夫,是揚舞國的一種輕身功夫,不需要擁有很強的內力就可以達到踏雪無痕、輕若鵝毛的境界,不過並不能持久。   執綵帶的女子利用綵帶在空中交纏,借力躍起對換位置,在空中交錯的瞬間,轉身弓腰踢腿,渾身雪白肌膚乍現即隱,落水後卻不見浮出,水面除了奏樂的女子外,就只剩她們遺留下的綵帶。   眾人不由駭然,心想莫不是出了差錯?   此時音樂轉熾,水底的女子們半個身子浮出水面,以手作出許多勾人心魂的動作,水珠沿著她們形同光裸的手臂滑落,那景像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突然音樂再變,變得深邃迷人,悠揚動聽,而水中的女子們則做出眾星拱月狀,眾人呼吸俱感一滯,因為他們知道重頭戲來了!   現場上千盞燭光乍然熄滅,就在眾人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時,天空傳來美妙的歌聲,人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女子像從月亮上跳出來一樣,飛躍在空中,身後襯著一輪明月,一身以輕如霧縠、薄若蟬翼的紗羅製成,從不同角度看呈現不同色彩的百鳥羽裙,肩上披巾並纏繞於雙臂,此時迎風飄揚,宛若仙子下凡。   底下的樂師踩著輕快的舞步分四方散去,各有姿態的坐在湖岸邊,舞師們則揚起手中的絲帶,在揚音夢的纖纖玉足下形成一個可以立足的半圓球。   當她隨著緩緩降下的絲帶,到達水面時,她以最誘人最柔美的姿態彎身取水,一曲扣人心弦的水舞於焉展開。   從開始到結束,週遭除了揚音夢迷人的歌聲,和動聽的伴奏,以及她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舞蹈外,在現場聽不到呼吸以外的聲音,看不到一個人有任何動作,每個人都被她的舞、她的歌聲深深迷醉。   她在無數水滴中自半空落回水面,纖足輕點蕩漾出漣漪,被水沾濕的紗羅緊貼著她的玲瓏曲線,長髮披垂,巧妙遮住春光,讓心癢難耐的男子們,頭一次痛恨女人的長髮。   揚音夢動作輕盈的行禮道:「音夢獻醜了。」在所有人都還沒回過神來前,在舞師的伴隨下,迅速離開湖泊。   「好,他娘的,真是他媽的好!」雷三川首個回過神來,大力的鼓掌道:「不愧是見鬼的『仙姿翩然』,本宗總算是見識到了。」   一旁的人被他從沉醉的狀態驚醒,聽到他粗魯卻不失真誠的讚美,不禁莞爾一笑,隨著他大力的鼓掌,表達他們發自內心的讚歎。只是在讚歎之餘許多人都對雷正州這個看似粗豪的大漢感到吃驚,因為他是他們之中最早回過神來的人,可見他的定力過人,此人能當上雷橫國的宗主,看來並非只是靠著一身蠻力而已。   如雷掌聲還在耳邊震動,四周千盞燭火齊亮,樂聲再起,鐘鼓齊鳴,氣勢宏渾,換過一套緊身雪白勁裝的揚音夢,腰間繫著一條長絲帶,隨著她的行動,與她及地的如瀑長髮齊飄然,兩手分執一劍,踩在彩上來到湖心,先隨手耍出幾朵劍花,踩著小碎步原地繞了一圈,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一雙盈滿深情的眼眸,似有若無的在觀眾的身上駐留,引得人人心中一跳。   她朝著眾人丟出一抹讓人心神俱醉的甜美中帶著嬌媚的笑,突然音樂一變為激越高亢,使被迷得神魂顛倒的人們慄然驚醒,只見湖心的揚音夢靈活運轉手腕,左手寶劍左刺右劈,既如靈蛇出洞,亦像是神龍擺尾,右手寶劍上旋下盤,宛若風馳閃電,又像是雪花飄忽。   隨著她的越舞越快、越舞越動人的劍法,音樂一時猶如深山裡靈猿撲澗,快速敏捷,一時彷彿猛虎從高山懸崖疾撲而下,氣勢威壯驚人。跟著她的劍法從大開大闔,轉而向內收緊,小巧而輕盈,音樂亦如涓涓細流,終至於無。   就在眾人以為舞劍已經結束時,揚音夢團身躍起,雙劍挺出,隨著音樂由清奇幽長轉為雄渾激越,她在半空之中旋身揚劍,挑、點、刺、削等平時作為拚鬥的劍招,到了她的手中美得全肅殺之氣,在如金石迸裂、千軍進發的激昂音樂中,她雙劍脫手飛出,映著明月宛如二道長虹劃過。   揚音夢解下繫在腰間的絲帶,正要拋出纏住兩柄劍把它們拉回來,完成最後一幕,誰知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撫胸痛叫一聲,真氣渙散,陷下水裡去。   旁觀者尚以為這亦是表演的一部分,期待的靜候下文。   眾樂師自然知道這與表演無關,一個一個正要丟下樂器去救時,一道纖影如綵鳳飛至,探手捉住已陷半個人身的揚音夢,僅在水面一記輕點,借力而起,身姿優美至極的飛越半個湖面,落在某個涼亭的頂上。   「好啊!」   不知所以然的觀眾有些還是首次見過這般高明的輕功,登時熱烈的鼓掌叫好。   穆斐看了揚音夢精采的演出後,心裡不免有點自豪,當初自己要邀請新任舞宗來獻藝時,眾大臣都執反對意見,說什麼從未見過新任舞宗的表演,那舞宗又從未公開演出,怕是會怯場,說不定會搞砸了整個新年會,新年會之前還一天到晚要自己打消邀請,今天過後,這些人肯定會變了嘴臉對自己大肆吹捧。   搖頭笑了笑,神色顯得有點黯淡,從自己登基至今,大臣們總是抱怨自己不對外擴張勢力,卻又一邊要自己把這世界和平慶新年會攬下來,真懷疑他們看到那些他國的君主、大臣都不會心虛臉紅嗎?   這時一名侍官走過來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話。   穆斐的臉色微沉,低聲道:「是那位將軍傳來的消息?」   那侍官垂下頭,聲音壓得更低道:「是…」   倏然從他的袖口裡滑出一把匕首,閃電般挺進穆斐的胸膛裡。   「你!」   穆斐萬料不到竟有人會在此時刺殺自己,更沒想到殺自己的人,竟是從小就侍候自己,自己一直把他當兄弟的人,悲怒交加的一掌擊碎侍官的頭顱。   這時他的動作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各方面的人馬均驚慌了起來,「有刺客!   快,快護駕!」現場很快的混亂成一團。   「帝君!帝君!振作點,振作點!」   分散在各個亭裡和一旁警戒的將領,很快的圍上來,其中一名顯然在眾將官中身份最高,他搶上前扶起奄奄一息的穆斐,焦急的喊著,道:「快,快,快傳御醫啊!」   穆斐掙扎著捉住那高官的手,痛苦的道:「不要白費力氣了……肯尼…朝政…   要…委…委…托…你了……」   拿德薩帝國的現任宰相肯尼。愛德華,兩眼含著淚水道:「帝君,您不能死啊,您死了這帝國就沒有人能繼位了啊!」   拿德薩雖然是侯風大陸上的第一大國,但是從建國之初皇族的人數就極為稀少,到了這一代可以稱上是皇族的就只有穆斐和他已經不知所蹤的姑姑伊娜麗公主了。   穆斐當然很清楚自己一死,帝國會亂成什麼樣子,可是事已至此,費盡力氣的捉緊肯尼的手道:「咳…肯尼…不要…讓…我…失…失…」   穆斐感到自己體內一陣抽痛,視線逐漸的模糊。   肯尼只覺得握著自己的手一鬆,他驚慌無助的看著穆斐死寂的面孔,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吶喊道:「帝君!」   一旁的將官們個個神色淒然的跪下,心裡卻各自為自己打算,現在皇族死絕,推誰出來當帝君都會有人不服,內鬥定會無比的激烈,邊境的將領沒了領袖,掌有重兵的他們那還會傻傻的守在那,肯定頭一個起來叛變,若不早早鋪好出路,還留在這等死不成?   來與會的各地權貴怎麼也沒想到喜事竟會演變成悲劇,幾個見機不對的人馬上腳底抹油,想要溜之不吉,卻不意被帝國的侍衛給攔了下來,送回位置上。   一名穿著紅色盔甲的將領,令上萬員士兵圍住會場,自己則帶著百多名土兵進場來,喝道:「今天在場的人都有殺害我帝君的嫌疑,誰也不許離開。」   手指著肯尼道:「把他給本將軍拿下!」   眾人看到他要拿下被委以重任,又最不可能有嫌疑的肯尼,那還不瞭解是做賊的在喊捉賊,在場的外賓們莫不在心裡大呼倒楣,自家人奪權外人也要遭大殃……   形勢比人強,眾官員自保都來不及見紅盔將軍的手下過來拿趕緊退開,誰也不敢多說半句話。   肯尼被架到紅盔將軍的身前,他怒瞪著亞里歐道:「亞里歐。丁利原來是你…原來是你…我呸!」   亞里歐露出淺笑道:「你錯了,肯尼派刺客殺了帝君的人是你啊!來人,把肯尼押入大牢。」   跨幾個大步上前,眼裡流露出殺意道:「嘿嘿,今天誰也別想活著離開,來人殺!」   說完頭個拔劍撲出,把一個驚得動彈不得的商賈,一劍劈成兩半。   月心蝶救起揚音夢後算準落地的位置,沒想到才剛進到亭內,氣都來不及喘一下,就被淒厲的呼喊嚇了一跳,待她看清穆斐被刺時,心中已經是大大的感到不妙,果然完全不給她救治舊傷復發的揚音夢的時間,在亞里歐的一聲令下,眾多侍衛撿上她們這票看起來顯得柔弱的女流,凶神惡煞似的攻了過來。   現在同在一個亭裡的撇開要保護姊姊以便施展靈心識法的琪不說,她懷裡的揚音夢才是個大問題,月心蝶心裡苦笑了下,摟緊神情充滿痛楚的揚音夢,右手抽出晨曙劍,下手毫不留情的每出招必有人命喪於劍下。   雷三川氣個半死,一邊殺敵人一邊吼道:「他媽的!去死!」   另一頭的魏籬身形靈巧、劍法靈巧的整治著敵人,嘴裡唸唸有辭道:「唉,看來不出門才是對的。」   此次前來與會的人,為了不讓人認為自己圖謀不軌,也因為穆斐不是個有野心的帝君,這才大都只帶了自己的貼身護衛,誰知道竟有人會趁此良機造反,還想把所有人一網打盡呢?   敢做這種會引發世界大亂的人,若不是笨到谷底,就是聰明過人的野心份子。   月心蝶武功雖不知比眼前的侍衛們高上多少,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何況自己還須要分神保護揚音夢,更是顯得吃力,轉眼間身上已經受了不少皮肉之傷,只是面對眼前一波接著一波湧來的人潮,除了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對付,找機會脫逃外還能怎樣呢?   突然眾人俱感吹來一陣熱風,當頭殺來的一批敵軍轉眼間變得焦黑,是琳施出一記火球術來。   此時就在她們左近的雷三川靠了過來,咋舌道:「乖乖,本宗殺得要死要活才砍了他媽的七、八個,小姑娘就這麼一記,少說也是本宗的兩倍!」   嘿,有個武功不賴的小姑娘,又有個靈識師,跟著就比較有活命的保障了。   顯然魏籬也是跟他有相同的想法,這時正偷偷跟在殺過來支援的日心蟬三女後頭。   月心蝶看到三女鬆了口氣,不僅是因為四人練有合擊的陣法,更為了三女安好無缺感到開心,她倒不覺得突然靠過來的兩個男人有什麼不妥,現在這種情況,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當然無法作戰的例外,想到這看看揚音夢,她的傷勢似乎有加劇的情況,不禁愁上眉梢。   日心蟬三女護到她的身旁,日心蟬輕咬下唇道:「如果能用琴該有多好。」她輕柔的嗓音,即使在這時仍是一如往昔。   旁人不明白她話中之意,月心蝶等對她所學盡皆瞭然於心,日心蟬不僅在音樂的造詣令人歎服,她最擅長以音殺敵的武功,亦是十分的不凡,只是這功夫一旦施展開來不分敵我都要遭殃,所以她才有此一言。   月心蝶一劍削下一名侍衛的半個腦袋,輕喘道:「結陣。」   四女還來不及擺好陣式,亞里歐看到他們這裡情勢似乎對己方不妙,領著手下殺過來,兩手握劍劈向月心蝶。   月心蝶見他劍勢來勢洶洶不敢硬拚,退了小半步,日、風兩女出劍相架,擋住亞里歐的攻勢,雲心蜻竄上來揮劍掃他下盤。   亞里歐驚險的避開,心裡暗想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有這麼一身好功夫!不過……   手一揮道:「退!」他及他的手下迅速退開。   眾人驟然得到喘息的空間,不僅沒有半點高興的感覺,反而有一股風雨欲來前寧靜。   亞里歐退到離他們數丈遠的地方,冷笑道:「一個靈識師能勝過我拿德薩帝國的千人法師團嗎?」   他的語音未落。   從天空轟下一顆巨大的火球,火球之後是上千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由多個靈識師法力集結而成的大火球,就算在場所有人都施法對抗,也還是死路一條。    第四集 第二十五章 盡化烏有 (更新時間:2003-8-30 12:24:00 本章字數:8956)   死亡之森的洞窟裡,天亦玄凝視著無法看出深淺的藍色水潭,在他身後的小星、小風也不知是何時睡著了,當他入定醒來後,睜眼就看到這一猴一豹壓著彼此,姿勢極其不雅觀的睡相。   他不想吵醒它們,因為它們即使醒來也不能對他將要做的事情有幫助,他要潛入水底去看看天蒼元留了什麼在裡頭?   天亦玄緩緩的潛入水底,當他整個都到了水中,他才發現這潭表面看似清澈,身處其中竟睜眼如盲,連水底平時看起來像在發光似的金色錦鯉也看不見,這一刻他倒挺慶幸錦鯉不會咬人,要不然在這種情況下若錦鯉要咬他,他也不見得躲得過,到時不就是『壯志未酬身先死』了嗎?   當下運功功力逼往雙目,兩眼剎時放出驚人的光芒,然而即使如此天亦玄在水中的能見度也僅有一尺餘而已,不過只要看得到對天亦玄來說就足夠了。   他開始向下潛進。   水潭的水在山洞裡照不到太陽,山洞又潮濕,按理說這水應該是很冰冷才對,實則不然這水潭裡的水,它的水溫在最接近地面的水是有點熱度的溫水,越往下就越熱。   天亦玄初時還能忍受它的水溫,但是他越往下深潛,就覺得水溫越來越高,到後來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被煮熟了一樣,他開始運功抵抗,強大的內力將水逼離他的週身約一姆指長,只是他隔了水卻隔不了熱,那種灼人的感覺依舊沒有減弱。   他深吸一口氣,打算一股作氣的潛到底,因為他發現越往下,水溫越高,能見度也越低,甚至空氣也越稀薄,他雖然能利用天道心法轉由皮膚來呼吸,但是一來他要運功到兩眼來看,二來要隔絕水以免被燙傷,最後又要以心法讓皮膚可以呼吸,即使他已經貫通任督二脈仍要大感吃不消。   他兩腿向後用力踢出,身子如箭般的向前衝出,眨眼間已不知又潛深多少尺,天亦玄隱約看見前方似乎是石頭,伸手去撐,果然摸到了尖銳的突起,他不禁呆了呆,因為水是熱的,這水潭最底部的石頭、石礫卻是冰到他的骨子裡。   苦笑了下,這是什麼怪水潭?   天亦玄懶得多想,也擔心自己下來太久,小星、小風醒來看不見他會著急,還是趕緊找吧!   他忍著冷熱交加的奇異感覺,伸手在水底四處摸索。   因為他一直是處於運功的狀態,體外給他的感覺太深,所以他並未感覺到這一冷一熱順著他內力運行的路線在他的體內不停的融合分裂,每次融合分裂都在改造強化他的穴道和脆弱的內臟,這一趟潛水之旅帶給他的收穫,將是給予他往後更多更大的活命的本錢。   找到了!   天亦玄帶水底摸索了約一刻鐘左右,總算讓他找到一個長長的東西,他心中大喜,正要反身游出水潭,沒想到水中突然產生巨大的震動,他大吃一驚,還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從左後方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他大驚之後心神稍分,未能及時穩住身形叫那股吸力吸了去,接著他覺得身體裡好像要撐裂了一樣,讓他痛苦不堪。   隨即身體內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喀卡」聲,他腦門一震,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天亦玄覺得臉上涼涼的好像有東西在舔他,他勉強睜開宛如有千斤重般的眼簾,模模糊糊中看到金色跟黑色的兩團東西。   「小星、小風嗎?」   他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每說一個字就帶給他全身一陣莫大的痛楚,他忍不住吟呻著。   「吱!」   「吼!」   天亦玄從它們的聲音中聽到前所未有的焦躁與傷心,他用逐漸恢復視力的眼盯著它們看,看見了它們一身的狼狽,它們一向清潔的毛上沾了一層濕泥,還有一些細碎的石礫,這時他慢慢恢復過來的腦海裡,他想起自己在水潭底遇到的怪事,他強撐著痛疼不堪的身子半坐起來。   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衣物竟然縮了水……不,應該說是自己長高了,也變壯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天亦玄帶著疑惑望向一猴一豹,這次他清楚的看見它們眼裡掩不住的悲傷,他心頭一震,升起一股不安,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猴一豹沒了平時的活力,只是抬起頭望向前方。   天亦玄順著它們的眼光看去,才知道自己在綣繾海湖和邀仙江的交匯處,而他眼望的方向正好是霸王寨的寨堡。   當眼前的情景整個投注到他的眼底,他渾然忘了痛楚的站起身來,呆呆的望著霸王寨的方向。   那裡衝起了漫天的火焰,燒紅了整片天。   以天亦玄對霸王寨的熟悉,光以目測他便能看出這片大火燒的不是寨堡,而是亡命之森,那座充滿他的回憶的森林。   「啊!」   他神情扭曲的發出大叫,但是全身泛力的他,發出的叫喊聲比貓叫都不如,他腳步踉蹌的走了幾步,旋即不支的摔倒在地。   他使盡全力的想要讓自己再站起來,卻怎麼也辦不到,看著眼前的火越燒越大,他滿心的憤恨、懊惱…等情緒,一股腦兒的湧上來,他的雙目盡赤,臉也漲得通紅,但是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火延燒,束手無策。   許是身子未癒加上心情快過於激動,天亦玄很快的再度暈了過去。   小星、小風神情黯然的守在他的身旁。   原來天沐鋒老早就想燒掉這片只屬天殘缺的天地,現在有元閥給他撐腰,他還怕什麼?   最後他怕大火殺不死天殘缺,還先令弓箭手在箭的尾端繫上炸彈射進森林裡,使得大火一起森林裡就像在放鞭炮一樣,爆炸聲不斷,也讓火勢延燒的更快。   而天亦玄感受到的巨震,正是山洞承受不起炸彈的勢力塌了下來,至於拉他的拉力卻是水潭的四壁受到水的侵蝕而變薄,山洞一塌最薄的一面就裂開一個大洞,讓水流了出去,水底的吸力大增,天亦玄一時來不及提升功力,才會被水流給帶出洞窟。   小星、小風亦是被震醒後,逃入水中逃生,這才再次救起失去意識的天亦玄。   當天亦玄再度醒來已經是半夜了,亡命之森也早化為灰燼。   他愣看著只剩一道黑煙裊裊升起的山頭,心底有一股無法扼止的恨意,和殺意不斷的高漲起來,在他再次昏迷的時間裡,天道心法以最快的速度為他恢復身體,雖然現在他只恢復不到一半的功力,但只要不遇上像元殺那級的高手,任誰也奈何不了他,何況他的身邊還有小星和小風。   天亦玄的雙目中射出濃濃的殺氣,他週遭的植物彷彿受到這波殺氣的波及,竟在瞬間枯萎而死。   「走。」   他的聲調又低又寒,此時若有膽子稍微小了點的人在此,肯定馬上屁滾尿流的落荒而逃。   他穿著一襲不再合身的月牙白長衫,赤著雙足,手裡仍緊捉著在水底撈的長形物體。   那是一把從劍柄到劍鞘全是黑色的劍,此時就像與黑夜融為一體般,若不細看絕看不出他的手裡有劍。   他的後頭跟著小星和小風,飛快穿山越嶺,來到焦黑一片的亡命之森。   天亦玄蹲下身子用兩手捧起一堆焦黑尚帶著溫熱的泥土,終於承受不住心底那股如火山爆發般的怒意,發出一聲穿透雲霄的長嘯,將手中的泥撒向天際,轉身向重建的寨堡飛掠而去。   寨堡裡的人被他的嘯聲吸引過來,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和帶著二隻動物向他們直衝過來,紛紛大喝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擒劍撲了上去。   「鏘!」   一道深沉的墨光劃過,阻在天亦玄面前的人,有的被攔腰斬成兩半,有的掉了腦袋,更離奇的還有人被從中間砍成兩半,但不論死狀如何,都是令人頭皮發麻的死法。   修羅動怒,血屠霸王。   這一役天亦玄又殺了重建中的堡寨裡上千人口,人人均是一劍斃命,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而也是這一役讓他修羅的名號上多加了『邪神』二字,因為天亦玄殺盡寨堡中所有的人,只獨留一條老病的土黃狗和它的飼主。   據那位死裡逃生的飼主說,當他看到渾身浴血的殺人魔時,他認出那就是天殘缺,因為天殘缺曾經斷他一臂,後來又神乎奇技的幫他接了回去,所以即使天殘缺化成了灰他也認得出來,他以為這次自己死定,但是天殘缺卻放過了他,只丟下一句:「好好照顧小黃。」   小黃就是他的狗的名字,他聽到時完全傻住了,那一刻他覺得修羅的背影好像帶有光圈,恍惚間他以為他看到了神……   當天亦玄離開霸王寨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天亦玄順著邀仙江往綣繾海湖的方向走,他從水底的倒影中看見自己一身鮮血淋漓的樣子,全身還散發著驚人的殺氣,兩眼赤紅。   天亦玄舉起手中的劍,劍鞘上、握柄處染滿了鮮紅的血液,和本身的墨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詭譎的景象,劍柄上浮刻著古老無族最崇敬的太陽圖騰,太陽是光芒四射的但在這劍上的太陽卻黑闇深沉,劍鞘上前後都刻有劍名,是古代的無族文字,天亦玄勉強認出是『陽刃』二字,鞘上雕滿蛇紋,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出蛇紋似乎藏有玄機,但稍微凝神一看便覺頭暈腦漲,只好作罷。   略一沉思,跳入江中洗淨自己一身的血腥,一直跟在後頭的小星和小風隨後跟著跳了進來,濺起一陣水花,灑了一人二獸一身。   江水的冰冷有效的冷卻了天亦玄盈滿胸臆的殺意,他的臉上露出純真的童稚笑容,眼神清澈的嚇人,摸著在自己兩旁的一猴一豹,仰望著曙光初現的天空,帶點煩惱的道:「天亮了,但願消息傳得不快,否則這大白天的咱們這一身出去,怕不馬上成了萬眾之矢。」或者該說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這樣自己可沒辦法換掉一身的行頭。   突然他頹喪的往後仰倒入水中,想起自己身上一毛錢也沒有,自己莫名其妙的長得這般高大,怎麼裝純真、裝可憐去騙人家給他吃、給他穿、給他錢用呢?   自己什麼都會,若說到賺錢可就不太在行,否則也不會收封三做屬下。   「唉。」   自己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看著自己清洗過的手掌,彷彿仍帶著刺目的血跡,昨晚到底殺了多少人呢?閉上眼睛,耳邊似乎還響著別人臨死前的慘叫聲,此時的世界應該是黑暗的,但是腦海裡的畫面卻是血濛濛的一片。   當他看見焦黑一片的亡命之森時,胸中只留下殺意和仇恨,只要有人敢攔在他面前他就殺誰,看到會動的東西他就砍,當他壓抑住爆發的情緒時,眼前只有一個畏畏縮縮的人和一條黃狗,殺得神經麻痺的自己不知說了些什麼,就看見那人兩眼放光的看著自己,他沒殺那個人,轉身走時看見寨堡成了一片血海,無數的屍身倒在血泊之中,那時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呢?   心裡還是混沌一片,敏銳的警覺性察覺到有人接近的波動,喝道:「站住,想活命就別靠過來!」   天亦玄殺意浮動,在這種非常時刻,他可沒有把握能克制住自己殺人的本能。   細微的腳步聲聞聲立時便停住了,天亦玄由腳步聲聽出來人共有兩人,判斷他們大約離自己還有三、四丈遠,腳步聲聽來有點熟悉,轉頭望去,隱約可在草地後的密林看到二道影子。   「主子。」   一把陰冷的特殊嗓音傳來。   「是你們?」   天亦玄不禁有幾分怔愣,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   來人是綠沙翁和紅冰江夫婦,只聽綠沙翁道:「回主子的話,小人夫婦到揚舞國避禍,今晨在客店內聽聞您在霸王寨大開殺戒,這才想試試運氣尋了上來,沒想到真碰到了主子。」   天亦玄淡淡的應了聲,道:「你們夫婦倒有心。」   沉吟半晌,想起自己還不知道這新收的手下是何方神聖,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小人綠沙翁,我娘子姓紅,閨名冰江。」   綠錄十分恭謹的回答。   「綠沙翁、紅冰江?」   天亦玄閉上眼回想曾經聽過人名,張眼道:「你們是『天殘老祖』和『紅衣妖女』?」   他從水底站起身來,臉上的笑容更形燦爛道:「絕煞堂的頂級殺手這麼乾脆的降了我,該不是另有圖謀吧?」   初時並不知道是這麼有名的兩個人,現在既然知道了,當然不能不讓他們表態,最好是要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否則今天他們可以背棄絕煞堂,難保改天他們不會反叛。   儘管中間的距離隔了二、三丈,綠沙翁夫妻倆仍能清楚看見天亦玄,對他比初見面時長高、長壯了不少,心中的詫異自然流露到臉上,但當他們望見天亦玄臉上的笑容時,卻忍不住退了一步,那笑容在旁人臉上看來或許十分賞心悅目,到了曾經見過他殺人手段的夫妻倆眼裡,不禁整條背脊發涼。   綠沙翁抱拳躬身道:「請主子勿要多疑,我夫妻倆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信義二字還挺看重的,如今我夫妻倆心甘情願跟了主子,絕不會做那叛主的醜事。」   說完這番話冷汗已經流了他一身,修羅要的是誠心誠意的歸服,而且永不背叛,只要修羅認為你對他會有二心,他絕不會讓你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天亦玄帶著一身濕踏上草地,笑道:「說得很重聽,只可惜不能說服我。」   他盯著手中的陽刃劍,自然散發出的無害氣質,在綠沙翁夫妻倆的眼中無疑是催命符。   兩人是貪生怕死之人,在這種世界將亂未亂的時節,反而比別人更早看出天亦玄的不平凡,霸王寨兩次讓他半天不到就滅了,如果蠢到跟這樣的人為敵,倒不如自己拿把刀抹脖子算了。   夫妻倆互視一眼,猛的跪下發誓道:「我夫妻二人若有一時二心,願遭天誅地滅、死無全屍。」   兩人的另只手緊捉著自己的貼身兵器,卻不是想對付天亦玄,而是天亦玄若仍要懷疑他們,那他們只好自殺了,至少還能死得好看些。   夫妻倆心中其實有感到一些窩囊,想他們在絕煞堂時尚能保持著自己一絲傲骨,可是一旦到了天亦玄面前,被他那種無形中的氣勢一壓,什麼見鬼的骨氣都不知死到那裡去了,加上他們對他那種殺人於無形的手法更是印象深刻,這讓他們絲毫提不起勇氣來跟他對抗。   天亦玄斂起臉上的笑容,以平穩而淡漠的聲音道:「我雖然不信發誓這種無聊的舉動,不過我看得出你們的誠意。」   將陽刃劍擲到兩人面前道:「這把劍給我好生帶著。」   摸摸不停在跟他抗議的肚皮,面不改色的道:「我餓了,幫我弄點吃的來吧。」   說畢盤腿坐下,小星和小風立即靠了上來,慵懶的或坐或趴在他身邊。   「主子放心,小人夫妻倆會拿命來守您的寶劍。」   綠沙翁和紅冰江搶上前,兩人四手恭敬的捧起劍,交由紅冰江負在背上,綠沙翁道:「主子稍候,小人馬上到『忘憂消愁』去幫您買吃的來。」   說完夫妻倆人轉身往綣繾海湖飛掠而去。   看著倆人的背影,天亦玄撫著一猴一豹的頭道:「沒想到他們竟然是『綠男紅女』啊……」   唇邊逸出一抹森冷肅殺的笑道:「絕煞堂怎會動到我頭上來?」   天亦玄心知肚明除天沐鋒外,這天底下還有誰會動他的亡命之森?兩眼腥紅一閃即逝,喃喃道:「天沐鋒,我會讓你清楚知道毀了一座森林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他渾身散發出驚人的殺氣和寒意,惹得小星和小風像屁股著火似的竄離他的身旁,拿一雙哀怨且帶責備的眼睛看著天亦玄。   天亦玄難得真情流露的露出帶著歉意的表情,收斂外散的殺氣和寒意,道:「現在就只剩你們陪著我了。」   摟著重新靠近他身旁的小星和小風,心裡有著無限的悲痛,他很想大哭一場,但是卻沒有流淚的衝動,這種感覺讓人難受極了,不論何時何地他都可以為了達到目地說哭就哭,但當他真正想哭的時候,卻連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他仰望著藍藍的天,天空有著白白的雲,他幻想著那些雲朵是和相處十多年的動物們,往昔的一切隨著雲朵的飄移,一幕幕的在他心中劃過,他的神情未變,心裡卻是五味雜陳,複雜的分出不出是什麼滋味。   最後留在天空的雲,和他的心都塞滿了一張溫暖的笑臉,那是月心蝶,第一個闖進他深鎖的心房的人,也是他想保護的人,只是……天亦玄有幾分呆然,因為他不期然的想到了揚音夢,想到她獨一無二的舞蹈和看著自己時那令人心神俱醉的情眸。   想到她得知自己真實身份後,美眸裡總有掩不住的憂鬱,以往見著絲毫不以為意,此時內心深處竟隱隱感到一陣心痛,難道他對揚音夢動情了嗎?   面上浮現古怪的神情,道:「不會的,我怎會對女人動情。」   天亦玄習慣了偽裝,從來鮮少表現出真實的情緒,有時為求達到目地,讓人對自己深信不疑,往往要自我心理建設一番,不僅要能騙倒別人,連自己也要一起騙下去,跟自我催眠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所以長期下來常常無法分辨那個才是自己真正的情緒或想法,唯有在獨處時短暫卸下所有的偽裝,才會稍微重視真正的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只是最後他還是會以對自己最有利的部分去考量。   像現在他若會喜歡上揚音夢,也是因為她是現任舞宗,對自己未來的霸業大有助益,所以會不擇手段讓她對自己死心塌地。   倘若今天揚音夢不是舞宗,只是個尋常的老百姓,那麼她大概只有死路一條,因為沒有身份地位的她,能給天亦玄的就一個完完整整的人而已,天亦玄對那毫無興趣,為了不讓她日後拖累自己,不想要就要殺,一個女人能死在自己心愛的人手下,也算是件幸福的事。   當然如果有人對自己大有幫助,那即使是虛情假意,他怎也會把人騙得服服貼貼,永遠也別想從他的掌心溜走。   此時綠沙翁夫婦買了食物回來,兩人手裡大包小包的也不知究竟買了多少東西,遠遠的就看見天亦玄的神情怪異,心裡不免有點發毛,戰戰兢兢的停在先前所站的住置,綠沙翁揚聲道:「主子,小人回來了。」   天亦玄從紛亂的思緒中回神過來,看見綠沙翁兩人畏畏縮縮的站在遠處,神情冰冷而顯得木然,以一種輕緩富有感情的聲調道:「過來啊,站那麼遠,我手可沒那麼長。」   兩人心神俱顫,感覺到天亦玄奇特的嗓音對他們有一種莫大的吸引力,且從他們第一次遇看天亦玄至今,已經看過許多他不同的一面,對這個變化無常的新主子,除了認真賣命外,可不敢做任何多餘的猜想。   互視一眼,同時快步上前,綠沙翁放下手裡的油包,邊拆開油包邊道:「主子,這些都是『忘憂消愁』裡的招牌菜,您快嘗嘗看。」   紅冰江道:「主子,奴婢替您買了套新衣褲,還有鞋襪,等您用完了膳食,試試合不合身吧。」   她的聲調帶著抖音,因為越是和天亦玄接近,她的心臟就莫名的越跳越快,現在蹲在他的身前,承受著他的目光,她的心臟簡直就像要從喉頭跳出來一樣。   天亦玄看著紅冰江,覺得她似乎不若其夫那麼鎮定,問道:「冰江,你練過媚術。」   她不是心虛,也不是害怕,那應該只有這個原因了。   紅冰江眼裡閃過一絲震驚,伏身道:「是,奴婢練過。」   因為她是天生的媚骨,旁人從外表根本無法看出她是否習過媚術,除了師父和丈夫,無人知她練有媚術,如今被天亦玄一語道破,怎能叫她不吃驚。   天亦玄點點頭,道:「你過來。」   在紅冰江忐忑不安的近身後,伸手捉住她的腕脈。   紅冰江一驚手裡提著的包袱落到天亦玄盤起的雙腳間,綠沙翁同樣感到震驚,撲上來想救妻子卻被小風一聲狂吼把他壓制在身下,他承受著小風的重量,絲毫動彈不得,焦急的直喊著「主子。」   紅冰江驚魂未定一股冰寒之氣從天亦玄握著的地方閃電般的竄遍她的全身,牽動她的內功,她的雙眸像要滴出水來似的閃閃動人,渾身蛇般的蠕動,嘴裡發出充滿媚力的笑聲。   看得原本滿懷焦躁的綠沙翁氣血沸騰,慾望直線上升,夫妻倆人偶爾也會使點媚術來增加情趣,可是他從未見過妻子如此讓人獸性大發的一面。   「啊!」   紅冰江不能自己的發出嬌吟,兩眼裡盈滿慾望,柔若無骨的身子無力的癱軟在天亦玄的懷裡,不住蠕動身子,不稍片刻她的衣衫便全被汗水滲透,突然她全身強烈的顫動,接著發出一聲既似滿足又像十分痛苦的尖叫後,失神的癱著。   「娘子!」   綠沙翁狂燒的慾火馬上被澆息,拚命想掙脫小風,卻是平白浪費力氣。   天亦玄放開捉著紅冰的手,道:「你功力太弱,才會受到我的心法影響,今天我替你增強你的媚術,以後只要不接近我週身三尺內,我就不能影響到你,明白嗎?」   說完示意小風放開綠沙翁,將似乎全身骨頭都沒有了的紅冰江擲進他懷裡,指著遠遠的地方道:「到那裡洗洗身子吧。」   綠沙翁小心的抱著紅冰江,看天亦玄和那一猴一豹已經大快朵頤起來,他不著痕跡的探了探妻子的內功,發現確是有增無減,不禁為自己先前以為天亦玄想要染指他的妻子的念頭感到慚愧,跪下來對天亦玄重重的叩個響頭後,抱著妻子往天亦玄指的方向走去。   天亦玄一邊悠閒的吃著東西,一邊盯著綠沙翁的背影,喃喃道:「嗯,還不差。   好吃。」   如果綠沙翁知道了自己雖然增加了紅冰江的功力,卻也把她的內功心法全摸了個一清二楚,還讓她經歷一次全屬精神層面的性高潮,不知道做何感想?   當綠江翁夫妻回來,天亦玄已經換過了衣裳,一身月牙白的長衫襯出他高頫修長的身形,未束的發隨風飄揚,陽光灑在他那張上天最傑出的完美俊容上,身側不知何時待滿了鳥兔等小動物,連身後的邀仙江裡亦不時有游魚躍起,彷彿想要親近他一樣,若不是綠沙翁二人曾經看過天亦玄殺人時的恐怖,這一刻真會以為是天上的神祇下凡塵來了。   天亦玄讓一隻麻雀停立他攤在胸前的手掌上,看著它的眼神既悲傷又深邃,沒有抬頭看綠沙翁二人道:「我要到帕那城一趟,你們倆個帶著劍到花雨城去,去見武蒼雲或是封三,只要說你們是我的人,他們便知怎麼安排。」   浮雲會首和財源廣進會首?   夫妻倆互視一眼,均覺得天亦玄越來越高深莫測,綠沙翁恭敬過,道:「是。」   什麼時候主子和這兩個人勾搭上了?   天亦玄道:「快去吧。」   揮揮手要他們上路。   兩人同聲道:「是,小人(奴婢)告辭,請主子多小心保重。」   天亦玄點頭道:「你們也是。」   兩人再一拱手,轉身飛掠而去。   天亦玄任由掌中的麻雀飛向天際,道:「走,到帕那城去。」   語畢,帶著小星和小風漫步離去。    第四集 第二十六章 野心初露 (更新時間:2003-8-30 17:28:00 本章字數:10061)   花雨城,   自天亦玄離開後,封三及武蒼雲為了兩人共同的主子,撿個良辰吉時,關起門來毫不掩藏的開誠佈公,狠狠大吵一架差點沒掀了屋頂。   經過一柱香的時間,兩人前嫌盡棄攬著彼此的肩膀走出房門,雖是一副鼻青臉腫的狠狽樣,神情倒挺爽朗有精神。   讓外頭焦急等候的人都鬆了口氣,畢竟封三也算是武蒼雲的殺父仇人,關在一間屋子裡,誰也不能保證武蒼雲不會突然要為父報仇。   殺父之仇或許不共載天,武蒼雲也確實是個孝子,當然會想為父親報仇,可是眼下情勢已經不同,他和封三不再是敵人,而是要攜手合作的夥伴。   他若殺了封三於己於人沒有半點好處,武非凡九泉之下也不會開心,窩裡反是父親最痛恨的事。   封三瞭解武蒼雲的個性,所以他很放心和他共處一室,也因為他的放心,贏得武蒼雲的好感,只用重重一拳打消彼此間的仇怨,幾滴清淚洗淨兩人過往的不愉快,從今以後,倆人將會是互相扶持、幫助的朋友和夥伴。   「哈哈!」   封三大笑著輕捏武蒼雲的肩頭肉,道:「兄弟,咱們不如打鐵趁熱,今晚就宴請眾勢力到府,喝一盅咱們兄弟倆的結盟酒,你意下如何?」   武蒼雲點頭笑道:「正有此意,今晚可得好好佈置一番,別要使貴客們敗興而回。」   「這個自然。」   封三瞇眼笑道:「我看先給你我手下一半的人力,咱們兄弟倆分頭行動,你有任何需要或是人手不足,儘管跟我開口。」   「小弟不會客氣的。」   武蒼雲道:「主子那麼放心的把花雨城交到我們手裡,倘使在我們手裡搞砸,小弟有何面目再見主子?」   武蒼雲清楚的感受到天亦玄對自己的信任,從他臣服的那一刻起,天亦玄就不懷疑他是否會背叛,包括封三在內,都給予全盤的信任。   這讓他們很詫異,因為天亦玄實在不像一個會相信旁人的人,也許是太意外了,所以感受特別深,總之他的信任和不插手的態度,真正擄獲兩人的忠心。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誰也料想不到兩人會尊奉同一個主子,並因此化敵為友,更從沒想過花雨城將被兩人攜手顛覆。   「我等不及晚上了,真希望能早點整合花雨城。」   封三喃喃自語道,在朝夕不保的日子裡,他期盼出現一名亂世梟雄般的男子,如今他深信自己幸運的等到了。   武蒼雲自知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忠心的將領,卻不會是征服天下的霸主,他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和自信心,歸服天亦玄原非他所願,但此刻他甘為天亦玄沒來由的信任,拋頭顱灑熱血終生不悔。   「在白天舉辦宴會也無不可,只是恐怕貴客們警戒心過高。」   封三頷首道:「算了,這個風險不冒也罷,今晚之後還有很多事需要安排妥當,保留實力是必須的。」   兩人就像一對相交許久的朋友般,你一言我一語的邊聊邊從眾人的視線裡離開。   男人的友情……   雷姿彤盯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兩個打得彼此面目全非男人,毫不在乎臉上精采的顏色,關係看起來好得不得了,蓄勢待發的樣子將旁人都給忘記。   讓人搞不懂的友情……枉費她那麼擔心他,竟然敢對她視若無睹,大剌剌的從她面前經過。   她的眸裡悄悄燃燒著一叢火苗,暗中以目光燒灼武蒼雲的背影。   ※※※   「哼!」   程遠將手中的請帖重重的一掌拍貼在桌面上,恨聲道:「封三與武蒼雲結盟?!   真是天大的笑話!這有戀母情結的傢伙分明是想藉機一口氣吞併整個花雨城!」   那天他真不該被怒火氣昏頭,以至沒有留意到封三悄然退出,剩他和靳戰兩股勢力鬥得兩敗俱傷,讓他逮到機會得以拓展勢力。   他越想越不甘心,咒罵道:「都怪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王八蛋靳烏龜!」   一掌掃下桌面上的東西,溫熱的茶水隨著破碎的茶盅散落,程遠從水漬的倒影中看到自己連日來鬱悶不樂的憔悴神情。   「啊!」   發洩的低吼一聲,程遠怒氣沖沖的站起身,在廳心裡來回踱步,不願也不敢低頭再看自己憔悴的樣子。   道:「好歹我程遠也曾是個與封三平起平坐的會首,這些天任封三踩在頭上已經夠窩囊的了,絕不能再讓那個卑鄙小人踩在腳底下永不得翻身。」   不停走來走去的他鞋底都快磨平,仍舊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力挽頹勢的計策,他根本不想再跟城裡的諸勢力合作,一個個都是言而無信的小人,誰預料得到會不會又被倒打一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沒膽拿自己所剩無幾的人力再去冒險。   摸摸依舊圓潤得能壓出油來的下巴,喃喃道:「這幾天可煩死我,問題沒解決半個人倒是消瘦不少。」   眼角餘光瞥見被他作為樑柱雕飾,以意舒國首任女王為樣式的國徵,北浪世家四個字逐漸在他腦海裡浮現。   要向都城傳遞消息,請北浪雄英派人鎮治封三嗎?   花雨城是個沒有法治的自由商業都市,可卻沒有北浪一家插足的餘地,因為城裡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跟北浪家有仇,其餘人則害怕北浪家會讓他們無利可圖。   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北浪家的人都是賺錢的高手,意舒國的土地、安全都是用錢買來的,用的錢卻不是稅收,意舒國是不用繳稅的國家。   所有用來外交的錢帛都是北浪一家賺來,他們一年進帳的數目,比拿德薩帝國一年的稅收還要多上兩倍不止。   小從路邊靠人施捨的乞丐大至富貴人家豪奢的銀樓,都是北浪家賺錢的管道,不過這些大家雖都心知肚明,但誰也不清楚那個商號是屬於北浪家的產業。   畢竟若讓人知道那個是天下第一富豪的產業,想不去動歪腦筋就太強人所難,也難怪北浪家對這點保密到最極點。   相信更不會有人無聊到捉乞丐來追問,他們是不是北浪家派來的騙子。   程遠心裡十分猶豫和掙扎,最後化為一聲長歎,不,不成。   他們可是和北浪家不斷鬥智,更嚴格替花雨城把關,才成功將北浪家的勢力堵在城外,如果他引北浪一家進城,豈不是自毀長城?   再說若靠北浪家替自己穩住勢力,保住眼下的地位,往後不僅難以服眾,更可能無法在花雨城立足。   可是若降了封三……又有什麼差別?   一名年老的管家恭立在廳外,稟告道:「會首,威東武盟靳戰,靳盟主求見。」   「靳戰?!」   聽到這二個字,程遠升起一肚子火把先前的憂煩燒去,他圓滾滾的大餅臉漲得通紅,吼道:「這死龜蛋還敢找上門來!」   怒氣沖沖的瞪眼道:「程福帶人把靳烏龜給本會首打出去!」   「會首……」   老管家程福有點難以啟齒,封三將程遠視為城中最棘手的對象,早把府裡人都收買走了,現在這偌大的府第裡,就叫剩他一個僕人了。   「嘿嘿,不忙、不忙。」   靳戰一手推開老管家程福,另一手又是摸頭又是搓手的走進來,道:「俺冒著生命危險來向您老請罪,話都沒說上半句,就要把俺趕出去,也太沒情義了。」   「狗東西的兩條腿倒挺自動。」   程遠猛得轉過身子,覺得多看靳戰一眼都會得內傷,道:「馬的,你有臉跟老子談情義?!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兩條狗腿,讓你見識見識老子多有情有義!」   靳戰盯著程遠寬大肥厚的背影,呵呵笑道:「免了,免了,您老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別忘了現在您老最大的敵人可不是我啊。」   「虧你這狗東西說得出口!」   程遠激動得口沫橫飛,罵道:「要不是龜兒子不合作,老子會落到今天的境地?!」   靳戰對程遠的辱罵完全充耳不聞,道:「好了,好了,您老也不用五十步笑一百步,那天的情形換作是你,俺就不信您老不會學俺。」   「馬的!」   程遠一掌拍在桌上力道之大使桌子震晃不止,啐道:「把老子跟你擺在一塊兒,老子再不是個好東西,也沒烏龜蛋那麼沒品!」   「哈哈。」   靳戰走到廳內最接近自己的太師椅,一屁股坐下,道:「可別氣壞了身子,要不然這百花會,會從花雨城裡除名哩。」   「你說什麼?除名!我呸!」   程遠吼道:「誰有本事叫老子的百花會除名?!封三?還是武蒼雲?他們算什麼玩意兒!」   靳戰站起身,搖頭道:「錯了,錯了,他們兩個怎麼有能力讓百花會除名。」   程遠瞇了下眼,道:「他們沒有,難道你有不成?!」   「是啊。」   靳戰飛快從背後抽出預藏的雙劍,一左一右劈進程遠的頸項。   「你……」   程遠覺得事情不太對,頭剛轉了一半,兩劍已嵌進脖子肉裡,他不能置信的瞪大雙眼。   靳戰笑了,道:「早叫您老別氣了,瞧瞧人都氣得糊塗羅,忘了人家叫俺靳戰什麼了嗎?竟然背對著俺,這天大的好機會,叫俺想當作沒看到都不成。」   「卑鄙小人……」   程遠一個字一口鮮血的吐出道。   「不錯,俺就叫這個名兒,您老就安心去吧。」   靳戰猛得抽出右邊的劍,往後橫掃,掃起一蓬熱血和一顆腦袋。   一具佝僂的無頭屍倒地,是那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程福。   「天…殺的…狗…狗…東西…老…老子…九泉…路…路上…等…等…你…來…   作…作…作伴。」   程遠瞪大雙眼,硬是撐著一口氣說完,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溫熱,才直挺挺的站著死去。   「呵,要俺靳戰去陪你這死豬,俺可沒這麼倒楣,俺今晚就拿豬腦袋和百花會去獻給封三,嘿嘿,到時只要小封有半點疏忽,這花雨城就是俺的天下了。」   空蕩蕩的廳心倒著兩具死屍,靳戰一臉邪惡的仰天而笑。   ※※※   水藍藍的天空像是被傾倒入墨汁一樣,逐漸暈散開來,逐漸將藍天化為一片深邃的漆黑,一盞盞燭光在漆黑裡亮起,是星子高掛在夜空一眨一眨的閃爍。   入夜的花雨城鮮少有不熱鬧的時候,然而今天的夜晚城裡是一片死寂,空氣中散佈著令人窒息的凝重。   夜晚充滿濕意的涼風吹拂,捲起街道上的落葉是城裡唯一的動,風捲枯葉發出的沙沙聲是僅有的聲響。   彷彿將以往的喧囂繁華都集中到封三的府第裡,四處張燈結綵的樣子,不僅是照得庭院宛如白晝,更如同仙境一般有著朦朧的氤氳。   婢女僕童川流不息的來來回回上菜奉酒,宴會舉行已有一段時間,大多數人都已飲個半醉,還拚命往嘴裡灌酒,似乎當足喝進肚裡的是瓊漿玉液,對面前一道道的佳餚視所無睹。   在花雨城裡原有的平衡因為一場有計畫的殺戮而被打破,倘若早料到後果是這般嚴重,打死都沒有人會幹,可是現在一切都遲了。   互相牽制的四股大勢力,先是去了浮雲會,後來又有人趁火打劫,現在已是財源廣進會一支獨大的情況,餘下的小勢力在沒戲唱的情況下,只好當自己是酒國英雄拚命喝酒,就希望一醉醒來花雨城還是從前的花雨城。   「各位這麼給封某面子,封某深感榮幸。」   封三從主位上站起身,對著在座的所有人舉杯,嘴裡說得客氣,心裡卻暗道:「算你們識相。」   底下一票人不分地位身份,一齊含笑舉杯,卻在內心暗罵,封三我X你祖宗十八代!   他們會有這種反應並非沒有原因,現場燈火通明的程度連佳賓廳外,一群手裡不是捉刀拿劍,就是背弓負槍的凶神惡煞都看得一清二楚,想讓他們不在心中暗暗咒罵,也太強人所難了。   一眾人個個表裡不一的飲下杯中酒,除了財源廣進、浮雲二會的人之外,人人均覺是喝下一杯不得不喝的穿腸毒藥。   「封會首,您說這是與浮雲會的結盟酒會,怎麼咱們來了這許多時間,還沒見著武會首夫妻呢?」   開口的是聯絡地點遍佈世界各地,號稱傳遞訊息最快、最真實,世界第一大情報組織——無煢社花雨城分社社長查爾士。列寧,屬於魔族血統較深的一支冰璃族的他,擁有一頭金髮和藍色的眼睛,使人總是輕易的把他認出來,因為在花雨城裡他是獨一無二的。   武蒼雲和雷姿彤這對夫妻始終形影不離是眾所周知的事,眾人聽他開口才發現兩人並不在場,不禁疑心封三是不是在耍什麼詭計。   封三解釋道:「武會首去辦點私事待會就來了,各位請再稍待片刻。」不僅他們對武蒼雲夫妻不在感到疑惑,他自己也等得很心焦,下人通報說有兩個人來找他們,還說是主人命令兩人來的,也不知是什麼人,去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回來。   廳左傳來一陣朗笑,靳戰起身道:「俺可等不及武會首回來,俺的這份禮物可不能久放,俺看封會首就先收下啦!」他右手提起一個用方巾包裹著的正方形盒子放到桌上。   封三凝視那個盒子,彷彿這樣就可以看穿裡裝了些什麼,他直覺的不想知道裡頭裝著的事物,道:「這是……」   靳戰咧嘴一笑,摸摸自己的光頭道:「肯定是兩位會首都會喜歡的禮物,俺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弄到手,您不會不收吧?」   「靳盟主的心意,本會首豈能拒收?」封三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吩咐左右道:「來人去把靳盟主的禮物取來。」   他話剛說完與靳戰同席的人中站起一人,雙手捧過盒子快速送到封三面前,席中有不少人因此內心暗自警戒,原來連席間都有封三的人埋伏嗎?看來封三似乎打算今晚要一舉逼服他們。   唉,果然不該妄想打破花雨城的平衡,瞧瞧現在把自己給逼進了什麼境地,後面是懸崖退不得,前頭的生路還真讓人不想走……幾個人悄悄交換眼神,均看到彼此眼底的無奈。   封三吸了口氣伸手打開放到他桌上的方盒,玄色的方巾解開後露出裡頭包著的方盒,沒想到還挺精緻素雅的,盒身繪著牡丹花的圖騰,皺下鼻頭,似乎有股血腥味。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驚呼道:「這是?!」忍不住倒退數步,把椅子撞倒了也未曾察覺。   眾人看他這般吃驚,都升長了脖子想看看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麼,盒蓋打開後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傳來,大伙聞到都有點心驚肉跳。   「程會首!」封三熱淚猛得奪眶而出,衝上前捉住盒沿悲呼道。   「程遠!」   「是百花會首!」   一眾人聞聲個個受驚站起,旋即恍然大悟,難怪今晚沒見著程遠,原來是給靳戰殺了,還以為程遠是不想受辱蓄意缺席不來呢。   靳戰呆了呆,怎麼?封三對程遠的死反應這麼大?!他內心感到不安,他並未料及封三竟會這麼明目張膽的把自己強盛的武力擺出來,更想不到在他還沒出門前,財源廣進會便封鎖了他的兵力。   「靳戰!好你個靳戰!我……」封三指著靳戰一副恨不得啃其骨寢其皮的樣子。   四周分佈的人手見到主子有動作,也蠢蠢欲動起來。   靳戰見他兇惡的樣子,心臟不爭氣的重重一跳,撫著光頭的掌心一片汗濕。   「封兄。」武蒼雲及雷姿彤領著一男一女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到封三身旁,一手壓住他的肩膀低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外邊已被我全盤控制,你要平心靜氣下來,讓我們聯手壓服各勢力,靳戰就交給主子送給咱們的大禮解決吧。」   封三強自壓抑住心中的悲憤,程遠雖然跟他不對盤,但是在花雨城諸多勢力裡,只有程遠能與他相提並論,他們不是英雄,可有誰規定小人不能惜小人嗎?深深吸口氣,道:「這兩位是?」   武蒼雲以指沾酒在桌上寫下綠、紅二字,封三身軀一震明白那陌生的一男一女,正是絕煞堂有名的殺手,不禁拿眼來回打量兩人。   此刻兩人外表無一處看得出屬於『綠男紅女』的特徵,綠沙翁身上穿金戴銀手柱一根金光閃閃的枴杖,另一手臂彎裡勾著紅冰江的小手,活似一個老不休的暴發戶。   紅冰江一反以往清涼的火紅色打扮,在頭上盤起雲髻簪一支垂著鈴鐺的金步搖,用黑色絲巾幪住眼下的臉部,一雙千嬌百媚的勾魂眼飄來蕩去,身著一襲玄色短襦長裙,裙腰繫於胸下使尖挺的部位傲然突出。   封三勉強自己從那誘人的地方移開視線,乾咳一聲以眼神向武蒼雲詢問兩人是否可靠?他還記得不久前這對滿手血腥的夫妻檔,曾對主人的女人下過殺手。   武蒼雲點點頭示意封三可以放心,他不僅和兩人深談過,連他們身上的裝扮都是他和雷姿彤一手打理。   「兩位貴客請坐。」   封三喚人在自己席上添加兩個位置,招呼綠紅二人坐下,將桌上盛放程遠腦袋的盒子小心蓋上,重新用方巾包裹打上一個活結,轉向靳戰換上一副笑臉道:「哈哈,靳盟主代本會首除去心腹大患,為表示本人的感激之情,還請靳盟主移駕到主席來。」   他臉上淚痕未乾兼之過去素行不良,看在認識他的人眼裡莫不暗讚道:「不愧是封三!」,叫人怎麼也捉不他飄忽的心思,唯有靳戰頭皮發麻,僵直著身子給人硬架來與封三同席,這下他若敢輕舉妄動,怕不立時被亂刀砍成肉泥,豆大的冷汗流淌而下,在他光禿禿的腦袋上看來格外清晰。   「好不容易把武兄給盼回來,眼下就直接進入正題吧!」   封三和武蒼雲並肩站在一起,道:「相信本會首的目的為何,各位應該心知肚明才是,封三也就不挑明了說,請各位將自己的酒杯斟滿,心服口服的便一飲而盡,口服心不服飲半杯,寧死不屈的就點滴不飲擲杯於地。」   武蒼雲舉杯道:「我與封兄不願多造血腥,這才向各位以豪宴相邀好言相勸,這一杯大夥一口乾淨了便沒事,不然……可別怪我浮雲會算起數天前的舊帳。」   立在他另一側的雷姿彤纖手一揚,四面八方湧出一排排弓箭手,領頭的人是悲振,他弓術雖可百步穿楊但尚未達例不虛發的境界,故花雨城人送他個稱號『小神射』,有他在那個人敢砸杯子,哪個人保證會挨他致命的一箭。   「匡啷」一聲,查爾士。列寧猛然撥下自己面前的酒杯長身而起,道:「我查爾士。列寧除了西門當家誰也不服!」   他語音未落一支來勢洶洶的羽箭,由後方劃破他的臉頰帶起一串血珠後,餘勁未減直直釘在廳後的某株大樹上。   一旁心驚的抽氣聲此起彼落,查爾士依然不為所動,兩眼堅定無畏的直視武蒼雲。   「來人啊,請列寧分社長到主席上稍坐。」   武蒼雲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續道:「無煢社的西門當家與武某小有交情,分社長如此忠貞在真替貴當家歡喜,看在貴當家的面子上在下不再相逼,待與貴當家聯絡上再作打算。」   此話一出人人莫不欽羨查爾士。列寧的運氣,只可惜他們都是在花雨城裡生根,沒有人與他俱有相同的優勢……既然彼方形勢比人強還能說什麼?眾人捉起面前的酒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   「好!爽快!」   武蒼雲充當己方代表飲盡杯中酒,道:「這一杯就是我們的效忠酒,效忠的對象就是名滿天下的『邪神修羅』天亦玄,從今而後花雨城只有一支勢力——天心盟,所有盟中的一員都將永遠遵從天亦玄之心意,倘有人心懷反意當如此杯!」語罷用力將杯子摜於地砸了個粉碎。   底下眾人個個呆若木雞,難怪封三和武蒼雲這對仇家會握手言和,難怪他們會迫不及待的要逼服所有人,原來不只是他們易了主,連不可一世的封、武兩人也屈於人下,而他們的新上司竟然是那個殺人不眨眼,兩大黑榜上的第一名人物——邪神修羅!   武蒼雲知道要給他們一點時間消化,轉頭對查爾士。列寧道:「我不強迫你們無煢社降服,但是你絕對不可以把花雨城裡的半點消息洩漏出去,如果讓人知道花雨城即將形成一股新勢力,肯定會招來殺身之禍,你最好是守口如瓶連貴當家也不透漏,否則莫怪在下對你們無煢社不客氣!」   他聲調中傳達的強大殺意令查爾士。列寧打心底竄起寒意,無奈頷首道:「請放心,在下相信我們當家絕對不希望招惹上邪神修羅。」   這點大伙都是深信不疑,武蒼雲不禁暗暗感謝以訛傳訛、道聽塗說的強大功效,未見識過天亦玄真本事的他,多少還是認為傳言過於誇大不實,只是這些都無礙於他的忠心,誰叫他不過是一匹等待伯樂的千里馬而已,重視的是主子的器量和信任。   「他奶奶的!」   場中一個滿面落腮鬍、頭髮像是刺蝟的粗魯漢子拍桌站起身,道:「這話早點說不就得了嗎?馬的,由邪神修羅來當城主還有哪個人敢不服氣?!真有,不用武會首動手,老子第一個砍了他!」   「說得好!郜兄幾句話把咱們的心聲說了出來,兄弟們敬郜兄一杯!」   幾個人跟著站起來迫不及的朗聲道,深深恐懼若有半點遲疑,大概不用半柱香的時間,自己賴以生活的家就化為灰燼。   一時之間席間你敬我我敬你,場面熱鬧非凡,只是眾人臉上的笑容都有點僵硬,對邪神修羅的印象是那樣的血腥,想到往後必須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心情那還開朗得起來?   但要他們離開花雨城卻是不可能的,除了他們已在此地扎根之外,對於花雨城他們都有很深的感情,這塊地方不僅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所在,更是他們的家鄉,是他們真正歸屬的地方。   武蒼雲與綠沙翁花了點時間交頭接耳後,綠沙翁夫婦一左一右架著靳戰前去料理乾淨,這樣的卑鄙小人放在主人身邊或許無傷,但擺在花雨城裡可是一顆不容忽視的毒瘤。   盯著靳戰像是待宰的豬羊一樣掙扎不休,卻無力抵抗的給人帶出視線裡,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憂心,高興少了靳戰這個超級大毒害,憂心自己的往後會與他同一個下場。   「各位,封某如此對待靳戰,是因為他為追求權力富貴不惜殘害他人。」   他猛拍胸脯道:「封某向各位保證,只要你們別有第二條心,我絕對不會對你們有半點不利!」   封三素行不良與靳戰可謂半斤八兩,他的信用早八百年前就破產了,眾人投他一記赤裸裸的懷疑眼光,但又怕會被他猜忌很快移開視線。   「早說了沒人會信我的,兄弟剩下的還是交給你解決吧。」   封三拍拍武蒼雲的肩膀不以為意的道,想要讓眾人對他改觀非得花上一段長時間才行,若突然之間旁人就對他深信不疑,才叫人憂心哪!   「各位。」   武蒼雲一出聲眾人游移的視線投注在他身上,顯然他的信用比之封三要好上太多,若說有花雨城從不懷疑的人,那必非武家父子莫屬。   「武某醜話說在前頭,大家要收起以往彼此勾心鬥角的那一套,從今以後我們要彼此信任互相合作,倘若有人暗地裡偷偷摸摸不乾不淨,一旦被發現絕無寬待,但只要大家一條心,別說封兄,在場每一個人都對城裡的每一個人有責任,誰要因為正當的理由在外頭吃了虧,大伙都會替你討公道,要是在城裡出了事,鐵定要兇手血債血償,若是我與封兄有什麼錯誤,大家也別客氣出言糾正。」   查爾士皺眉道:「我們的生命財產全掌握在二位手裡,誰還敢直言二位之錯?」   舉凡上位者有幾個人有雅量能容忍下面人直言其錯?雖然他們的當家就是一個肚裡能撐船的好首領,但他們怎能與當家的相提並論?   「這點大家放心,武某自信能知過而改,絕不會因此有傷彼此的感情,更不會小肚雞腸,倘若各位信不過封三,那封三有錯也跟武某說便是了,武某保證直言者一概無傷。」   武蒼雲臉上掛著誠懇的笑容,兼之過去大家有目共睹的表現,眾人都有些小小的心動,如果整個花雨城能像浮雲會那樣,彼此間感情濃厚的化不開,沒有猜忌沒有懷疑,充滿紀律……花雨城肯定能脫胎換骨吧!從城裡出去的人也不會讓外人眼裡只有他們的銀子,卻投給他們鄙視的目光……   不過……   「往後這城裡由誰來主事?」查爾士再次提出大家都關心的問題。   武蒼雲道:「往後城裡一切以武某為主,封兄和姿彤為副,在場各位日後也會依專長能力給予適當的安排。」   「那…武會首的意思就是天主子的意思?」有人發出疑問道。   「主子離去前已將花雨城的主控權交下,武某之意即為主子之意,一旦……」武蒼雲神情肅然道:「日後主子對武某的領導有所不滿,武某會一肩擔下絕不牽連旁人,若主子的意見與武某不相同,也應以主子的意見為意見。」   雷姿彤芳心微感訝然,武蒼雲會這麼說無疑是對天亦玄獻上最大的堅貞,代表他日後會從一而終。   「他奶奶的,武會首……不對、應該是…是…」郜鋼搔著腦袋想不出該怎麼稱呼武蒼雲才對,大手一揮道:「不管啦!武……都這麼說啦,老子也沒什麼放不下心,誰不知武……的為人!有啥交代只管說,老子說做就做眉頭絕不皺半下!」   接下來又是滿場的附和聲。   武蒼雲滿意的暗暗點頭,道:「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有什麼話明兒個武某會召開改創花雨城的第一次集會,時間就定在明天午時,各位可不要睡過了頭,待各位吃飽喝足,便請早點回去歇息。」   眾人轟然應諾,他們再次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這一次心情不是消極的,而是充滿對明天的期待。    第四集 第二十七章 帝都染血 (更新時間:2003-8-30 19:55:00 本章字數:7149)   突然每個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就連火球的威力似乎也在一瞬之間弱了不少,一聲冷哼,似從遙遠的某處傳來般模糊,又似在耳邊呢喃般的清晰,幾乎是身不由主的人人只覺一股寒意,隨著冷哼聲由腳底竄遍全身,讓他們僵住了身子。   此時水聲大作,偌大的火球眨眼間被從湖底捲上來的漫天大水給消得無影無蹤,在場的靈識師個個都是目瞪口呆,他們全力施為的法術竟然被破解了?!   亞里歐不是靈識師,也不懂得要多強的能耐才能一舉解決那個讓人怵目驚心的火球,他只知道身後的法師儘是群飯桶,而眼前僅存的幾個人,都得死!   「上,殺了他們!」他拋開適才讓自己感到冰寒的感覺,全心全意的投入殺了眼前這些人的念頭裡,下手時全無半分保留。   不論多厲害的人看到一片黑鴉鴉的人牆向自己湧來都不免手軟腳軟,月心蝶等人早殺得筋疲力盡,此時又見到敵人一心一意要殺自己,心裡都升起一股無力的恐懼感。   但是他們又在一次的被震驚,向他們殺過來的敵人中,突然許多人都面部扭曲的躺下,嘴角溢出的鮮血中還摻雜著血塊,或者該說是內臟的碎片。眼看自己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去,眾侍衛心頭重重的一跳,疑神疑鬼的停下了步伐。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時,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他們眼前落下,來人有著一張略帶稚氣的臉孔,兩眼寒若冰石,微微散發著藍色的光,白瓷般皮膚襯著他如畫的眉目,修長的身形,披散的黑髮閃耀著淡淡的金光與其一襲月牙白衫隨風飄揚,配上他高貴典雅又孤傲不群的氣質,那情景說有多令人賞心悅目就有多令人賞心悅目。   月心蝶不能置信的發覺自己心裡浮現一抹熟悉的感覺,眼前這個人雖然背對著他們,可是她的心告訴她,他是宗主殿下,她的心上人,然而他真的是嗎?   她心生疑惑,才相隔十幾天的時光,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竟然從略矮於她的身長,長到高出她一個頭以上,寬闊的可以讓任何人安心依靠的背,像是可以頂下任何加在他身上的責任的肩膀,一切的一切都太叫人感到不可思議了。   竟然連自己的氣質都改變了,如果他真的是天亦玄,那這十幾天的時間裡,他到底做了些什麼事?為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個及時趕來救人的人,除了天亦玄當然不會有其他的人,他沒有露出從前殺人時一貫的純真表情,反而以更冷更冰的聲音道:「識相的就快滾,否則莫怪少爺手下不留情。」   亞里歐冷笑道:「可笑,就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口出狂言!」   天亦玄僵冷的表情因為他露出的一抹不帶人氣的笑,而讓看到這抹笑容的人,頓時有一種置身於冰天雪地裡的感覺,不自在的搓揉寒毛直豎的手臂,耳邊響起他冷冷的聲音道:「就憑我眼前這堆雜碎,讓本少爺出手還太優待你們。」   眾人一聽都忍不住倒吸一氣,敵人是氣得頭頂冒煙,天亦玄背後的人則是覺得未免有點誇大,都什麼時候了?現在這種情形不是最忌激將法嗎?他們覺得自己的臉上突然很難擠出笑容。   原本還因為眼前的人帶給他們一種讓人怯步不前的威脅感,但是被天亦玄大言不慚的狂妄言辭一激,人人都覺得腦門心口有一股熊熊的烈火在燒,兩眼冒出火花來,心裡想著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嘗嘗帝國軍的厲害!凶狠的疑視著天亦玄。   面對集中在他身上的殺意,天亦玄冷冷的笑了起來,道:「找死。」身形緩緩浮起,兩手藏在寬袖裡,鬼魅般的飄身上前,雙手十指有若蜻蜓點水般在數個人身上輕輕一點,隨即在他們的攻勢及身前退回原地。   「你是在唱戲嗎?」亞里歐一劍落空,卻看到他又飄回去,心裡一把怒火沒地方發洩,用劍指著天亦玄喝道。   就在眾人都不明白天亦玄究竟這一點有何奧妙之處時,那些個被他點中的侍衛突然兩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臉色鐵青的癱倒在地,跟著就化為一陣輕煙消失在空氣之中。   原本想嘲笑他,或是衝上去給他一劍的人,覺得一股無法扼止的恐懼打心裡冒出來,手上的兵器一時間竟有如千斤重般,一個握不住頓時金屬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   亞里歐亦忍不住倒退了幾步,勉強握住劍的手,微不可見的發著抖,道:「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月心蝶等人雖然知道他不是敵人,可是仍然忍不住感到毛骨慄然。   天亦玄沒有理會他,轉身面對著月心蝶等人。   月心蝶看見他那張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臉孔,姊妹一心的同聲驚訝的喚道:「宗主殿下!」她們像是見到救星般的失態後,警覺的摀住自己的嘴巴,卻那還來得及呢?   宗主殿下?!   除了揚音夢主僕三人外,人人心中不由都是一驚,雷三川先指著自己數一,再指著音夢數二,心想意宗北浪驚珂是個女娃便扳著手指數三,疑惑的暗忖難不成他是希那恩的大頭?   不像啊!雖然跟希那恩那些眼睛長在頭上的人一樣盛氣凌人,可是這個人比希那恩那矮醜的模樣好太多了,那他是……瞥到那四個各有特色的女人,心中一個從來沒想過答案就這麼浮現出來,他幾乎是用盡力氣把讓這二個字從嘴裡吐出來,道:「天宗!」   這兩個字就像是雷霆閃電般重重的打進人們的腦袋裡,人人俱感一陣昏眩,亞里歐差點站不住腳,有點狼狽的又退了幾步道:「你是天宗?!她們是天四女?!」   他的心臟不爭氣的狂跳著,思緒混亂的想,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天宗怎麼可能離開世外桃源到外頭來呢?但是極力否定之餘,他的心底卻有一絲肯定,因為唯有從未見過的人,才施展的出從未見過的殺人手段。   魏籬同樣的心神俱震,因為他知道眼前的人的確是天宗,天朝的最高領袖,在他們未避世時,天宗被譽為全天下最強的男人,有『無敵』之稱,鳳凰王朝中曾有一名君王有幸與當時的天宗並肩作戰且二人是十分要好的朋友,那位君王留下的一本著作裡,寫了下面這樣的一篇文章。   『天宗的動作肉眼難見,即使是已有二甲子功力的自己也看不出半點端倪,我只能看到他悠閒輕鬆的輕揮了下手,然後上百名的敵人在一瞬之間全倒下了,而我則是費盡千辛萬苦也不過痛宰十多人。   因為天宗所傷之人從外表竟看不出半點傷痕,於是我命人將那些被天宗打倒的人解剖開來,一看,登時讓在場的人都吐了一地,三天三夜吃不下飯,足足做了半個月的惡夢,千萬不要以為是我在誇大,如果你看見解剖開的人,他的內臟變成一堆爛泥時,我想應該沒有人能好到那些去。   我很好奇天宗是怎麼辦到的?所以我就不顧一切的去問他了,當然問的同時要先藉口把天四女和在天宗身旁的人支走,否則當我一問出口時,就是我死的時候,畢竟問人家的武功也是一種禁忌啊!天宗向來與我交好當然不會對我下手,但是他的人卻會認為我冒犯了他,嚴格說起來我覺得天宗的屬下比天宗更可怕。   天宗顯然並不意外我問他這個問題,他甚至欣然的告訴了我,他坦白的程度連我都覺得恐布,他難道不怕我偷學嗎?當然不怕,我聽完他的解說後,心裡是這麼想的,那種功夫怎麼聽都不像人練的……   那套功夫叫做『天道心經』,然而為了怕看了此文的人,會不知死活的去學,我在此並不說此功的練法,你若想練自己去找天宗問吧!   其內功可脫胎換骨、青春永駐、延年益壽,除此之外最令人栗動的就是可以把別人的內力納為己用,或是收起來再反擊回去。   外功呢?主要是將氣逼進敵人的體內後,像龍捲風那樣在敵人的體內轉動,讓人即使五臟俱碎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天道心經並不注重招式,當此心法功成圓滿之後,施展出來的時候,手會變成透明的就像是水一樣,如果那天你不幸遇上天宗而你們是對立的情況下,那麼本人奉勸你,趕緊舉白旗投降吧!不要做無謂的抗拒,那只會讓你死的更慘而已。   如果你和天宗是朋友,那本人在此恭喜你,願你永遠和天宗是朋友,那麼你將和我一樣的幸運,無煩無惱無憂無慮的直到老死。』   魏籬心裡震動的想著,這個人就是天宗了嗎?絕不能與之為敵的天宗?   天亦玄對月心蝶等喊出他的身份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伸手將揚音夢抱進自己的懷裡,對月心蝶道:「我來晚了,你的傷要緊嗎?」說話時他抱著揚音夢的手貼在她的背上替她療傷。   「都是些不礙事的小傷。」月心蝶毫不掩飾自己看見他的喜悅,在群敵環視下露出一抹撥雲見日般的笑容,道:「你怎麼會趕來救我們呢?」而且變了好多啊,他的眼睛裡多了前所未有的悲傷。   「觀星象。」天亦玄淡淡的道。從小就被迫學習上百種技藝的他,觀星術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太難的事,雖然不是很準,但是佐以其他如算命之類的方法後,不難得出一個正確的結果。   「小心!」月心蝶突然發聲道。   亞里歐趁天亦玄與人談話分神時,施出自己最強的一招向他襲去。   一片漫天劍影當頭罩下,待月心蝶等人發覺時,已距離天亦玄不到一尺,而天亦玄聽到她的警告聲,仍維持著相同的動作,嘴角勾起一抹天真到令人整條背脊結冰的笑容。   「啊!」   伴著一聲響徹雲霄的淒厲慘叫,一條握劍的手臂帶著一蓬鮮血灑下。   在眾人驚懼害怕的眼神中,亞里歐痛得面孔扭曲變形的壓著失去手臂的傷口,不能置信的看著害自己功虧一簣的生物——一隻沒可能在這裡出現的黑豹。   這只不知從何而來的黑豹,在千鈞一髮之際,像一道黑色閃電般,一口咬斷亞里歐的手臂,現在它站在天亦玄的背後,與亞里歐面對面,張著嘴露出尚帶著鮮紅血絲的白牙,兩眼透出凶殘的光芒。   除了天亦玄及痛得無動彈的亞里歐之外,不分敵我都悄悄的吞吞口水,緩緩的小心翼翼的退了幾步,生怕那口白牙的下個目標是自己。   天亦玄將稍微離開揚音夢背部的右手,重新貼回她的背上。轉身道:「想偷襲本少爺?你還不夠資格。」他說話的語氣雖然冰冰冷冷的,可是其中飽含的輕視諷刺卻讓人深深的領會到。   亞里歐臉色煞白的怒視著天亦玄,渾身不知是氣得發顫,還是痛得發抖,從牙縫裡擠出話來道:「你…你…你不…得…好…死…」   天亦玄冷冷一笑,冰冷的眼神中多了肅殺之氣,慢慢的掃視拿德薩的帝國軍,與他目光相接觸的人沒有不立即避開他的,道:「這句話本少爺送還你,瞧你做人多失敗啊,你的手下竟然沒有來照顧、關心一下你這個重傷的上司。」   亞里歐怒道:「你…」下頭的語還來不及說出口,便叫一陣急促的「吱」叫聲音打斷。   帝國軍為了躲避天亦玄和黑豹的目光,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馬上扭頭往發聲處看去,而月心蝶等則因為一人一豹背對著他們感受不深,但也認不住好奇的轉頭去看。   這一看之下眾人險些忍悛不住的笑出來,只見一隻身長大約四尺餘的金毛猴,兩隻手向後穿過一名男子的腋下,讓男子的頭靠著它的背,一路蹦蹦跳跳的邊叫邊衝過來,雖然看不見被它一路拖著走的男子面孔,可是每個人心裡頭都是同一句話——一定很痛吧!   因為那個男人給拖著走,除了頭手外整個背面幾乎都在地上摩擦,且那隻金毛猴顯然不是安份的動物,一路跳上跳下叫它後頭的那個人平白多吃了些苦頭。   金毛猴小星看見黑豹小風突然加快速度,使得它身後那個可憐的男人像是國旗般上下飄動,幾個人初時覺得好玩,這時卻不忍再看的偷偷別過臉去。   小星衝到小風面前,甩下後頭的男人,指著小風一陣「吱吱」充滿忿忿不平的罵了起來。   「吼!」小風顯然不甘挨罵,氣勢十足的吼了一聲,沒嚇到小星卻讓旁人忍不住再悄悄向後挪了幾小步。   小星受小風一吼更加生氣,一猴一豹全然不顧時地,互相對叫起來,讓一旁看的人個個目瞪口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夠了。」   天亦玄冷聲制止,一猴一豹馬上住了嘴,用盈滿無辜的圓眼盯著他,指著像塊抹布般被小星遺棄在地上的男子道:「帶著他,我們走。」他的語氣有點像是在談論今天的氣候,似乎要離開帝都是一件再輕鬆不過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最生氣的應該是亞里歐,可是他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倒過去,而失去領導者的帝國軍則打死也不想去招惹天亦玄這個深不可測的男子,只好聽若無聞。   小星和小風聽見主子的吩咐,雙雙冷哼一聲,小星把可憐的男子丟上小風的背後,攀上天亦玄的身子坐在他的肩上,咧嘴衝著小風得意一笑,小風不敢甩下背上的人,只好發出不甘心的低吼。   「走吧。」天亦玄回頭對月心蝶等淡淡的說道,率先大步離開,帝國軍無人敢攔阻,任由一行人大搖大擺的出了內城。   當一行人剛走出內城的城門,一陣冷風撲面,想到剛才是如此的接近死亡,俱都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雷三川喃喃道:「他奶奶的,真是倒了他媽的八輩子楣,害本宗差點回不了家去抱親親娘子睡覺,叫本宗的美娘子守他媽的寡。」偷偷瞄了眼走在最前頭的天亦玄,心想這個天宗怎麼像冰塊似的?有他在夏天都不用去避什麼暑了。   月心蝶忍著傷口的痛楚,小跑步的上前捉著天亦玄的小臂,柔聲道:「亦玄,我們大家都累了,今晚就在城裡休息,你覺得呢?」從她見到天亦玄開始,一塊不知何因的大石就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裡,她很想弄清楚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總讓她覺得他寬闊的肩上背負著沉重的哀傷?   天亦玄看了一眼神情疲憊的眾人,點點頭應了聲道:「找家客棧休息。」轉頭正好看見前方有一家『星華客棧』,直接了當的道:「就那家吧。」現在要利用最短的時間恢復體力,否則萬一在路上遇到從邊境趕回來的大軍,那可就不好玩了,二話不說帶頭走過去。   看他決定的十分草率,眾人不禁感到愕然,不知他是覺得找客棧太麻煩,亦或是基於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原則?   只是疲累的眾人雖覺這星華客棧有點搖搖欲墜,可也沒膽對天亦玄提反對意見,唯有一聲不吭的乖乖跟了去。   發生在內城的叛亂事件顯然中城的人都沒有察覺,不知是因為相隔太遠,還是因為長期的安逸降低了人民的警覺性。   一行人隨著天亦玄跨過門檻進入客棧內,原本喧嘩的客棧霎時安靜了下來,一雙雙大若銅鈴的眼睛盯著馱負人的小風,心裡懷疑的想它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種肉食性動物?   只是客人們驚疑不定的念頭並沒有發生在跑堂的小二身上,他大剌剌的兩臂張開攔在一行人前頭,面帶微笑道:「幾位客倌本客棧不歡迎動物跟死人,還請各位移駕他處吧。」說完還用不屑的眼神掃視後頭一身狼狽的諸人,瞧這些人身上不是傷就是血,準沒幾個好東西,可別招惹了一堆禍星上門。   看到小二的嘴臉,除天亦玄外,一行人莫不感到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氣憤,但是順著小二的眼神看到自己一身衣物破爛的僅堪蔽體,且血跡跡斑斑,這個樣子也難怪人家看不起自己,這小二沒有被嚇得發抖就很不錯了。   不過他們一行人誰不是身份尊貴?今天已經夠倒楣了,想住個客棧還要看一個小人物的臉色!人人神情上不由沉了幾分。   那小二注意到他們的神色不善,退了一步,這時才曉得緊張的道:「你們可別亂來啊,我們這兒可是有法治的地方。」   天亦玄輕輕冷哼了聲,兩眼射出足以殺人的光芒,盯著小二半晌,那小二不過是個尋常百姓那受得了他的眼神,當場慘叫一聲,軟倒在地上,小二隻覺和這人的目光一接觸,自己好像受到萬箭穿心、粉身碎骨、化為齏粉,一瞬不知死了多少次,要不是他全身發軟,他怎麼也要馬上遠離這個恐怖的人。   客棧裡的人看到天亦玄光用眼神就可以讓人嚇得屁滾尿流,不由心生懼意,別開頭去,誰也不想淌這灘渾水。   原本在櫃檯後算帳的掌櫃見情況不對馬上衝出來,巴結的哈腰道:「客倌請進請進,小孩子不懂事各位千萬不要見怪啊!」邊領人往內走,邊笑道:「客倌們是從外地來的吧?面生的緊,您們是要用膳還是住店?」哎哎,希望不是帶死神進門喔。   月心蝶看著掌櫃的一臉勉強的笑容,心裡也不明白是作何滋味,輕聲道:「請掌櫃的先為我們準備幾間房,燒些熱水和準備一些貴店的招牌酒菜吧。」   掌櫃耳朵裡聽著月心蝶讓人如沐春風般的聲音,心情奇跡似的好了起來,臉上的笑容突然之間真誠了不少,這時他皺起眉頭,臉上的笑容卻收不住,以致於看起來有點怪,道:「客倌,本店只剩下五間房恐怕……」   「無妨。」月心蝶笑道:「就五間吧,待會食物及熱水就勞煩您,這五間各送一份吧。」若換了別處說不得要惹出事端來,就這麼個晚上大家忍忍也就過了。   「當然,當然。」掌櫃的忙不迭的道,原以為他們會特意刁難,要自己讓其他的客人讓出房間來,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啊,當下簡直是滿心的歡喜,更加熱情的侍候一行人。   月心蝶在掌櫃帶自己等人到房間的時間裡,為大家做了個分配,天亦玄,不明身份的男人和一猴一豹住一間,揚音夢和亞羅姊妹,雷三川和魏籬,自己四個姐妹等各住一間。   「到了,到了,您們的房間就這相連的五間,小的先下去為你們準備食水,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就是了。」掌櫃說完匆匆離開了。   眾人進房一看,覺得這客棧外表不是很好,房間還算差強人意,雖然比不上家裡頭的好,但也沒有想像中的差就是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房間的床最多能睡上兩人,再多怕要疊起來睡了,不由心中疑惑天四女要怎睡一間房啊?難道二個睡上半夜,二個睡下半夜嗎?   月心蝶等四人倒不擔心,她們並不需要睡眠,只是需要一個地方來放鬆心情,恢復功力,當然月心蝶要求休息的最主要目的,是想瞭解究竟在天亦玄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月心蝶並非不明白多待在城中一刻他們就多一分危險,但是除了宗主殿下的事外,又有什麼值得天四女去關心或害怕呢?    第四集 第二十八章 四女同心 (更新時間:2003-8-30 20:05:00 本章字數:8133)   先洗個澡換個衣裳,並用過晚膳後,眾人都回房去睡下了。   月心蝶則因為天亦玄要為那個不明來歷的男人療傷而跟去他的房間護法,在天亦玄為那個男人療傷的同時,她仔細的打量那個男人,想起來他就是拿德薩帝國的丞相肯尼。愛德華。   若不是曾經在大戰之前遠遠的看過肯尼的長相,也許自己根本想不到他竟然是侯風大陸上第一大國的丞相。肯尼的長相平凡,平凡到讓人幾乎過目即忘,不過他有拿德薩帝國人最缺少的書卷味,讓他給人感覺斯斯文文的,像個書生一樣。   看著肯尼的氣色漸漸好轉,月心蝶轉望向靠在自己身旁的黑豹,和坐在自己大腿上的金毛猴,瞧他們舒服的模樣,真難以想像前些時候它們還對自己張牙舞爪呢!   小星和小風早先並不知道月心蝶就是主子曾跟它們提過的那個讓主子享受到溫情的女子,自然對月心蝶多一份戒心,直到它們看到天亦玄吩咐它們要保護月心蝶時的神情,它們才恍然大悟,這個女人就是主子第一次跟它們提起的那個女人,主子提到她時的那個讓它們又愛又憐的神情,它們記憶猶新,因此主子重視的人就是它們重視的人,所以它們就假意(?)親近月心蝶,暗中保護(?)她。   月心蝶看著它們覺得它們的表情,有一瞬間給她一種奸詐的感覺,不禁暗覺好笑,心想何時自己的觀察力也適用在動物身上了?   胡思亂想間天亦玄功成圓滿,收功下了床鋪,走向月心蝶將坐在她腿上的小星提到小風的背上,道:「跟我到街上走走好嗎?」   月心蝶微笑著握住天亦玄伸來的手,站起身子,道:「好。」她懂得天亦玄,天亦玄又何嘗不懂她呢?   天亦玄道:「小星、小風這裡交給你們了。」   「吱。」   「吼。」   小星拍著自己的高挺的胸膛,又拍拍小風的背,一副『交給我們吧!』的表情,月心蝶看它的動作生動有趣不禁噗哧一笑,和天亦玄兩人手牽著手出去了。   兩人漫步在無人的街道上,一路無語,兩人靜靜的走著,就在月心蝶忍不住想打破沉寂的時候,天亦玄開口了。   「我以為我永遠也不會對人有任何感情,也不可能會為人這種生物做任何的事。」他看著天空道:「可是你的出現改變了我。」他的眼神變得深邃,這時若有人與他對視,都會產生一種像要被他吸進去的感覺。   月心蝶情不自禁的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她知道接下來天亦玄將要告訴她,她所不知道的過去,和她想知道的一切,當今夜過後,她將成為最瞭解他的人,不論是過去、現在,甚至是未來,而她肩上所背負的重任,就不僅僅是一個妻子而已,還要是他最知心的朋友,也要是他可以休憩的港灣,更要是他可以永遠信任的人。   「知道嗎?在和你相遇之前,我從不知道原來人的手是這麼的溫暖。」天亦玄道:「在我的過去人們對我只有要求、要求、再要求,他們除了會要求我,責罰我,連一句關心的話也吝於施捨給我,我恨他們,沒有一刻不想殺了他們!」他彷彿回到與月心蝶初識的時候,眼神是冷冰的,神情透露出深沉的仇恨。   月心蝶只是更加的握緊他的手,過去的事情除了往後的彌補外,說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多餘的。   「可是我卻不能殺他們,因為我若殺了他們,誰來造就今天的我?可是我真怕有一天,我會沉不住氣的衝動起來。」突然天亦玄的臉上露出很淺很淺,若不是仔細看就會遺漏掉的微笑道:「幸好,在我以往的生命中,除了你之外還有一群可以說是伴著我成長的朋友。」   月心蝶發覺天亦玄的手顫抖了起來,他的神情也蒙上一層夜色遮掩不住的悲傷,心裡一凜,她看得出來當天亦玄說到朋友的時候,儘管他的神情依舊帶著冷寞,但他的語氣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深厚的感情來,這說明他非常的重視朋友……但為何他卻又如此的悲傷,難道他的朋友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三歲和它們相逢,從此不論悲喜都與它們一起分享,在我生氣的時候,它們會想辦法讓我消氣,當我傷心卻掉不出眼淚的時候,它們會幫我哭……我覺得它們才是我的朋友,我跟它們才是一樣的。」天亦玄緩下腳步,仰望夜空的眼逐漸發紅。   「可是……它們現在都不在了…都不在了……」他以很緩慢、很緩慢的速度說出他離開月心蝶她們後發生的一切,彷彿不這麼做他會忍不住心底依舊未曾稍減的怒火。   不知不覺間月心蝶和天亦玄來到一條運河河畔的揚柳樹下。   聽到天亦玄一如往昔的語調,和他輕描淡寫述說的過去,月心蝶的心就像被人用手緊緊的握住一樣,覺得好痛好痛,她淚眼朦朧的看著天亦玄僵硬的表情,即使他的紅了眼眶,即使他的心已經被千刀萬剮,他的淚、他的情緒還是一點也無法發洩出來,雖然他殺盡上千人,他的傷痛仍被他冰封在心底……   月心蝶的淚滑下兩頰,伸手將天亦玄的頭拉進自己的懷裡,以最輕最柔的聲音,道:「哭吧,把所有的傷痛都發洩出來,讓心蝶跟你一起分擔。」她的聲音像要熨平每一道傷口般的滑過天亦玄受創的心。   月心蝶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同樣的話,像在對待一個孩子一樣,充滿慈愛,給予天亦玄最大的關懷和包容。   她的聲音一點一滴的敲碎天亦玄從小建立的層層心防,有別人為他建造的,也有自己築出來的,都一層層的被月心蝶敲碎,當她的聲音毫無阻隔傳到天亦玄的心底時,天亦玄的眼淚終於潰堤。   他埋首在月心蝶溫暖的懷抱裡痛哭,哭得月心蝶整顆心都擰了起來,她沒有開口,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天亦玄的背,陪著他一起掉眼淚。   天亦玄突然像失去力氣般的滑跪在地上,發狂似的敲著滿是碎石礫的泥土,嘴裡喊道:「我好恨,我空有一身絕頂武功,我空有滿腹謀略,卻連自己最珍視的朋友、最重視的地方都保不住,我好恨!」他沒有運功保護的雙手,被尖銳的石子割得傷痕纍纍,他卻半點也不覺得痛,他的心比那更痛,他對天沐鋒的恨,尚不及他對自己的恨。   如果不是他,它們現在還是在亡命之森裡活得好好的,不是嗎?都是他的錯!都是他不好!   月心蝶任他發洩著,直到她發現從天亦玄的眼眶裡滴下的是紅色的血時,她大驚之下仍不失鎮定的跪在他的身前,捉住他不斷自殘的雙手,輕吻著上面的傷口,一滴滴晶瑩的淚水也滴在他的手上,然後她輕輕的吻去天亦玄臉上的血淚。   天亦玄從望著她那燙人手的淚珠,到她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臉,他像要讓月心蝶和自己融為一體似的用力的抱緊她,聲音微顫的道:「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月心蝶默默的承受天亦玄的力道,溫柔的把手搭在天亦玄的肩上,和他對視,讓他看見自己眼眸中的堅定,道:「別怕,我不會離開你的,天四女永遠都會在你身旁。」   天亦玄突然低下頭狠狠的吻住月心蝶的紅唇,從粗暴到溫柔。   月心蝶完全沒料到天亦玄會吻自己,呆呆的看著他狂亂的眼神,直到自己的唇傳來一陣刺痛,她直覺的想喊痛,才剛張口就被他的舌攻入,異樣的感覺逐漸在她體內浮現,她輕輕的閤上眼,和他唇舌糾纏。   天亦玄摟著月心蝶發軟無力的嬌軀,把全副心神都投注到她唇上,細細品嚐她的美味,著迷的盯著她微微顫動的眼睫毛,和她紅艷的臉蛋,把唇移到她細白的頸項,輕輕的吻著,喃喃細語道:「心蝶…我的知心人…我的最愛…」   月心蝶的嬌軀強烈的顫抖,渾身發熱,紅透了耳根,她只能無力的依靠天亦玄摟著自己有力的雙手,她一雙無骨柔荑無力的搭在他的肩上,聽見天亦玄最真誠的告白,僅能發出細細的嬌喘。   「啊!」   天亦玄吻著吻著兩手也不甘安份,從她的纖腰往上緩慢的撫摸著,用指尖手掌透過薄薄的衣裳,感受她散發的熱力,和她完美的曲線,最後停留在她胸前從未遭人碰觸過的處女勝地,引來她一聲輕呼。   月心蝶睜開盈滿羞澀不安的美眸,望見天空一輪被烏雲半遮的明月,理性拚命叫她要阻止天亦玄,身體卻完完全全的背叛了她,她甚至感覺到自己不退反進更往天亦玄貼近,以一把充滿情慾而顯得異常誘人的聲音道:「亦玄……」耳朵聽到渾不似自己的聲音的月心蝶,強烈的羞赧湧上心頭,她甚至怯懦的幻想自己能當場昏過去。   不論她學過多少東西,心性有多麼的成熟,對這種事想不緊張似乎一點也不可能,一下湧上太多陌生的情緒,自然讓從小就習慣讓事情照著她所預料的一切去走的她,產生害怕的感覺,只是她並不知道大多數人也都是和她一樣的,要不然她就不會這麼害怕緊張了。   既然美人沒有出手制止就表示不拒絕,此時將情緒整個釋放出來的天亦玄,滿腔的悲憤和傷痛,自然想要找人來關懷自己,只是擁抱對他而言是不夠的,他想要更貼近、更親近,更直接著感受到她,把她牢牢的烙印在自己心口,讓自己心裡剩下月心蝶,再沒有任何令他痛恨的負面情緒。   他輕吻著月心蝶柔嫩的喉頭,兩手並用的欲解開她的衣襟……   月心蝶無力阻止也不想阻止,緊閉著雙眸,兩手緊拉著天亦玄的衣襟,那副任君施為的乖巧模樣,只要是男人看了,想不慾火狂燃都不可能。   就在這種兩情相悅,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一聲轟然巨響打破了夜的沉靜,也把迷失在情慾裡的兩人拉了回來。   月心蝶受了驚力氣突生推開了天亦玄,往發聲處望去,只見遠方火光照得黑夜頓成白晝,原本已沈睡的居民們被吵醒過來,呼朋引伴的衝出觀望,指著起火的方向議論不休。   月心蝶心中亦想那個起火點距離帕那城應該很遠才對,是什麼樣的爆炸威力,便其聲音可傳得這麼遠?而且還這麼的清晰?轉頭想詢問天亦玄的見解,卻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循著他的視線一看……   「啊!」   她看見自己衣衫不整,酥胸半露,月心蝶漲紅粉臉,強自鎮定的整理自己的儀容,投了個喜怒不明的眼神給天亦玄。   天亦玄心裡的悲痛被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所取代,欣然受了,重新貼近她,將她纖細的身子輕輕的擁在懷裡,和她共賞水中月、天上星,此時此景無聲勝有聲,誰還去理會週遭的喧嘩吵鬧呢?   旁人的聲音或許無法驚醒沈醉在感情急遽成長的一對情人,但是熟悉的聲音卻不能不引起他們的注意,至少月心蝶就不會聽若無聞。   「哎喲!」   一聲來不及遮掩的輕呼聲傳進天、月兩人耳中,兩人同時轉頭望去,只見一處較陰暗隱蔽的所在,三個女人跌成一座小山,發出慘叫的是被壓在最底下的雲心蜻,她簪在發上的蜻蜓簪,在月光下會發出綠色的光芒,熟悉她的月心蝶當然一眼就把她的身份給認了出來,認出了一個其他兩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日、風、雲三人之所以會在這裡,卻是雲心蜻肚餓出房找東西吃時,恰巧碰見天、月兩人手牽手出客棧去了,心裡好奇的她,害怕萬一跟蹤去被發現了要挨罵受罰,趕緊回房去鼓動日、風二人一同前往,要打要罵也好有個伴。   日、風二人雖然不會感到好奇,但擔心二人外出會碰上危險,所以就跟著雲心蜻出來了,她們跟在兩人後頭聽到天亦玄的童年和傷心事,也陪著月心蝶一塊心痛掉眼淚,到看見兩人的激情畫面,則是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瞪大眼睛靜觀事情發展,沒想到正在精采處竟然就被打斷了,三人在心裡把那引起爆炸的罪魁禍首的祖宗十八代從頭到尾不知問候了多少遍。   後來看見兩人溫馨的深情相擁,三人不期然的也充滿了幸福的感覺,一時失神之下三人便壓在一塊兒了。   日、風兩人鎮定功夫一流,在天、月兩人的注視下,不慌不忙的起身,日心蟬神情閒適溫和,有禮的朝兩人點頭打招呼。風心螢則保持著一貫的冷靜面孔,梳理一下儀容,才對兩人露出有點僵硬的笑容。最可憐的雲心蜻看二個姊姊都不說話,咕噥著站起身,朝天、日二人展現自己最甜美的笑容,只是其中難免隱含尷尬。   「嗨!真巧,宗主殿下和心蝶姊姊也出來散步、賞月啊,哈哈。」雲心蜻對他們揮著手心虛極了,。   暈黃的月光淡淡的灑在月心蝶的臉上,照得她嬌紅的容顏美艷不可方物,如水波瀲灩般的美眸裡螢光流轉,此時的她身上增添了一股小女人般的柔弱氣質,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護她,即使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雲心蜻,看見這時候的月心蝶,亦認不住在心裡偷偷大大的讚美著。   哇!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向來善於逃避現實的雲心蜻很快就把心虛的心情拋開,把心神投注到月心蝶受到愛情滋潤後,變得更美的事情上頭。   月心蝶沒想到她們會跟來,試圖移開天亦玄仍環著自己的手,卻是徒勞無功,再看他竟然神情專注的仰望著明月,似乎對自己的動作毫無所覺,不禁又是羞赧又暗感好笑的小聲罵道:「無賴。」   不想在天亦玄身上白費力氣,勉強收斂起自己內心深處不斷冒出的幸福泡泡,微皺著眉頭,往雲心蜻望去,卻見她一臉賊兮兮的笑容,一雙大大的眼睛像是天上最亮的兩顆星,亮得讓人感覺很不舒服,硬生生壓下差點上揚的嘴角,以自己最嚴肅的聲音道:「散步?賞月?什麼時候蜻妹妹也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了?」   雲心蜻聞言縮了下兩肩,從小到大她最怕月心蝶用這種聲調跟她說話,因為那實在太不適合她了,害她每次聽到都會覺得很羞愧,不敢看月心蝶彷彿能看透一切的眼眸,乾笑兩聲,眼光開始在四周飄移,左顧右則間看見日、風兩女竟然正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後退想從現場逃脫,急喊道:「我……我是跟心蟬姊和心螢姊出來的!」不忘用手指著只差幾步就能躲進一條暗巷裡的兩女。   兩女聽到雲心蜻叫出自己的名字,正利用月心蝶注意不在她們身上,打算悄悄逃回客棧的兩人,身子都先是一僵,然後投一記殺人的眼光給雲心蜻,她們雖然不懼怕月心蝶,但是對天亦玄雖不能說像月心蝶那樣瞭解他,但也知道他不是個善類,對她們的感情也沒有對月心蝶那樣的深,反正心蜻是個不懂事的小妹妹,若天亦玄要怪罪下來,心蝶姊姊也會擋著,可她們就不同了!   她們被月心蝶倚為左右手,現在卻跟著心蜻胡鬧,宗主殿下要罰,心蝶姊姊也沒理由攔阻,本想先溜走,回到了客棧,大庭廣眾之下,天亦玄要罰也得先考慮一下。   日、風兩女衝著月心蝶露出一如以往的笑容,絲毫沒有半點異樣,雲心蜻在佩服之餘不忘逃得遠遠的,以免被兩女就地整治一番。   月心蝶難得看到日、風兩個妹妹出糗,終忍悛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一手揩著笑得溢出眼角的淚水,一手輕放在環著自己纖腰的溫暖手掌上,道:「瞧你們的樣子,不像是我月心蝶的好姊妹啊。」   她心裡明白雖然她們四人都是天朝為宗主殿下內定的妻子,可是自幼在外長大的天亦玄卻不見得會接受她們,加上截至目前為止,天亦玄除了對自己較好外,對任何人不論男女都是相同的態度,也難怪她們心裡對他有距離,對他感到害怕。   看到自己刻意輕快的語氣,和愉悅的笑意無法化解三人心中的對天亦玄的恐懼,身子微向後倒進天亦玄的懷裡,靠著他如鋼鐵般堅硬的胸膛,用惹起人睡意的嗓音輕喚道:「亦玄。」   天亦玄低下頭,看著即使看上一輩子也覺得仍看不夠的容顏,看著她那雙盈滿情愛的眼眸,看著她更顯嫣紅的櫻唇,好心情自然而然的漲滿胸臆,只是……他僵著俊逸的臉孔,冷聲輕喝道:「過來。」   儘管三女打心裡不想靠過去,但是宗主殿下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教條,死死綁著她們,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加上害怕不安的以最慢的速度走向天亦玄。   月心蝶看著她們三個人,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但也有點不解天亦玄的行為,她知道他就和自己一樣並沒有生氣,而且以自己的功力來說,確實不能察覺到蓄意跟蹤的三女,但是天亦玄的警覺性很高,功力又深不可測,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們三個跟在後頭,分明是故意不拆穿她們,那現在他冷著臉叫她們過來到底想做什麼呢?   天亦玄冷眼看著總算磨蹭到自己面前的三人,恭敬的站得筆直,只是臉上掛著的笑容太過僵硬,好似自己會吃了她們一樣,放開月心蝶走到三人面前,從左至右把三人看過一遍,又從右到左看回來,直看得三人寒毛直豎,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此刻在她們眼前的天亦玄比吃人的妖獸還要恐怖。   趁著三個人都緊張得要命的時候,天亦玄一個一個分別在她們粉嫩的臉頰上印下一吻,在她們耳畔輕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他既然喜歡月心蝶當然不願意看她不開心,所謂愛烏及屋,他對三女也比其他人多了份心。   三個人原以為這次肯定死定了,沒想到竟然會得到意料之外的憐愛,那是她們在見到天亦玄時,就認定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在歷代的天四女裡也有不少天四女並不受寵,甚至從來沒有被宗主殿下碰過半下,只是她們一旦成為天四女,生命中就注定只能有宗主殿下一個男人,所以即使心裡覺得委屈,覺得傷心,但這是不能強求的,她們以為自己的下場也應該是如此,心裡早做好了準備,沒想到……   三人受驚過度的軟倒在地上,呆呆的捂著臉上被吻的地方。   月心蝶對天亦玄的舉動也感到意外,但更多的滿心的歡喜,因為他開始願意試著去接受旁人,可能他只是下意識的在找人替代他那些死去的朋友,可是又何嘗不可呢?至少這樣他給的那份感情將不是虛偽,而是他內心深處再真實不過的情感。   她笑著一一拉起姊妹們,道:「好了,也出來半天了,該回客棧去了。」轉頭招呼天亦玄卻見他正遙望著火光漸息的遠方。   月心蝶暗斥自己糊塗,沒想到被心蟬三個一鬧竟然把爆炸的事給忘了,來到天亦玄的身側問道:「亦玄,你看出什麼了嗎?」   「那個方向是希那恩公國。」天亦玄仰起頭,天空正巧劃過一顆流星,他語氣冷淡的道:「希那恩公國的氣數已盡,那顆流星是威格。希那恩的本命星。」威格是希那恩公國的宗主。   「什麼?」月心蝶四人俱大吃一驚,心蝶問道:「希那恩易守難攻,又是沼澤遍地,植物、建築都不易起火,是什麼人這麼神通廣大竟然能引起大火和爆炸?」   天亦玄冷哼一聲道:「內賊難防。」   月心蝶不明白天亦玄為何說得如此篤定,道:「你怎麼確定是內賊所為呢?」   「因為那個內賊是元閥的人。」   天亦玄把視線從天空轉到月心蝶的臉上,露出一抹冷漠中帶點得意神色的淺笑,道:「而鐵血幫裡有我的臥底。」   四個女人都覺得眼不可思議,雲心蜻衝口而出道:「別開玩笑好不好?想知道這麼機密的消息,這臥底應該是鐵血幫中擁有很高地位的人,可是鐵血幫中的高級幹部都是從元殺還沒開幫立派時就跟著他的了,那個時候你才幾歲啊?應該還在喝奶吧!   胡吹也要有個限度啊,這太離譜了!」   說完看到天亦玄那張只有偶爾面對月心蝶時才有點人氣的冷臉,反射性的摀住自己的嘴,懊惱自己又多話了。   「你還不笨嘛,知道我是胡說一氣。」   天亦玄冷著臉道:「之所以肯定的說是內賊,是因為這是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來的事,今天穆斐。拿德薩和威格。希那恩被殺,兩者其實都是一樣的,若不是拿德薩因為有我攪局,現在帕那城應該也是一片火海。」   向前跨行兩步,道:「若不是內賊,憑現在大陸上的所有軍團,有那一支可以攻下擁有天險的希那恩公國呢?」   月心蝶想到穆斐被殺的那一幕,點頭道:「這倒是。」像希那恩公國那樣的國家,確實沒有一個將軍曾經成功的帶領軍隊走過沼澤地帶,所以才造成希那恩公國的偏安,和國人自大的個性。   雖然雲心蜻說的並沒有錯,可是月心蝶隱隱覺得天亦玄應不止是靠著觀星象再佐以他果決的判斷力,來推論出希那恩亡國的事,也許他先前所說在元閥裡伏有間諜才是他如此篤定的原因,想到這腦海裡似乎隱約浮現一道人影,卻一閃即逝,沒能讓她捕捉到什麼,她看著天亦玄高大的背影,在天亦玄還是天殘缺時的過去,還存在著一大堆的迷團,什麼時候他會把他的過去全部說出來呢?   天亦玄看了一眼深思中的月心蝶,道:「這一晚大家都累了,該回去休息了。」   說完頭個轉身往回客棧的方向走去。   四人一個晚上經歷了這麼多事確實感到十分的疲累,但是她們覺得今晚的累是值得的,若沒有這個累人的夜晚,也許她們和天亦玄的關係永遠裹足不前,四人相視而笑,跟隨在天亦玄的後頭低聲交談、笑語不斷。    第四集 第二十九章 胸懷大志 (更新時間:2003-8-30 21:44:00 本章字數:6782)   這是一個很美的早晨,太陽掛在東方的山邊,散發出溫和的日光,空氣中含著水氣,形成一層迷濛的薄霧,早起的鳥兒在城市裡飛舞,輕唱著動人的樂曲,要到外城工作的農民也起了個大早,帶著農具往外城慢行,這一切看來都是如此的令人賞心悅目,只是……   「哇啊!不…不要…靠過來!」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了這個寧靜美麗的早晨。   肯尼縮在床鋪的最裡面,手裡捉著枕頭,臉色比一張白紙還白,卻與他的傷勢無關,而是嚇白的,只見他努力的瞪大眼睛,盯著同樣張大兩眼看著他的小風和小星,抖著聲音道:「嘿…小可一點也不好吃…你們…離我遠一點!」最後幾個字聲調向上拔高了不少,因為小風和小星正緩慢的向他接近。   房門外站著替客人送早膳的小二,他一手裡端著早點,一手怎麼也不敢敲門,因為裡頭傳出來的聲音實在太恐怖了,躊躇間,一隻潔白的手掌替他推開了門,可憐的店小二剛才被房裡的客人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保住手中的食物,沒想到抬頭正想和手的主人說聲謝,看到眼前人就像見到鬼似的,手中的圓盤「匡啷」一聲掉到地上,「哇啊!」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連滾帶爬的衝下樓去了。   天亦玄飛快的閃進房內躲過散了一地的碗筷菜飯,看著店小二逃離的方向,摸著一晚好睡,而精神飽滿的臉,喃喃自語道:「何時我變得這麼嚇人了?」他似乎忘了那個店小二正是昨晚品嚐了他那殺人目光的不幸傢伙。   昨晚從外頭回到客棧後,天亦玄想到要自己一個人睡就覺得好心情都飛到天邊去了,所以硬是和天四女睡到同一間房,在那裡他不用擔心會有人對他不利,還有人唱催眠曲哄他睡,他難得的一睡到天亮,醒來時他看到一幅很美、很溫馨的畫面。   雲心蜻這個心直口快又沒心機的小姑娘,叫人難以相信她竟然比自己還要大上幾歲,她不知何時睡到自己的身邊,而且還是睡在內側,一臉無邪的睡容,像隻貓般的沉睡著,月心蝶大概是唱歌唱得累了,坐在床沿趴在自己的胸膛上酣睡,她不管何時都很美,讓他不敢稍動,就怕驚醒她,小心翼翼的轉動腦袋往床外望去。   日心蟬盤著腿,腿上安放著她從不離身的琴,向來充滿溫柔線條的小臉,有著些微的緊繃,顯然是在留心週遭的動靜,看來有些許的蒼白和憔悴,大概是一夜沒睡,這個看似溫柔的女人,其實有著一股牛脾氣,和對他的忠誠,否則也不會守了一整夜不敢睡,再轉個角度。   看到風心螢這個冷得跟他有得比的女子,半躺在窗下的躺椅上,睡著的她看來一點都不冷,反而有一股楚楚動人的氣質,讓人覺得她很柔弱,這就是她老闆著一張臉的原因嗎?   天亦玄注意到除了日心蟬根本沒睡外,另外二個睡得也很不安穩,唯一同他一樣睡得飽飽的,就是和他躺在一塊的雲心蜻。   還有天四女所在處看似平常,其實已經隱隱把天亦玄保護在中心,日心蟬坐的地方正好扼守房門,風心螢顧著唯一的一扇窗,若有人想破頂而入,就會受到三面夾攻,而睡在他身側的雲心蜻看似無用,其實她應該說是一枚暗棋,只要有人突破三女的夾攻,來到床邊,嬌小的雲心蜻就能利用自己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優勢,一舉擊殺敵人。   「亦玄,怎麼不多睡會?」一夜末眠的日心蟬,發現天亦玄呼吸的節奏有變,睜眼一看知道他已經醒了,正盯著床頂不知在想些什麼。   日心蟬一開口,原就睡得不太安穩的月、風兩女,馬上醒了過來,月心蝶侍候天亦玄坐起身。   「不了,瞧你們為了我一晚都沒睡好,我怎麼還睡得著。」天亦玄拍著雲心蜻的蘋果臉蛋,叫她起床。   「保護宗主是我們的責任。」日心蟬對這種事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   天亦玄沒有應聲,因為雲心蜻竟然拍開他的手繼續睡,他壞心一起,運起陰功把手變得像冰塊一樣,用兩手包住她纖細的頸項。   「好冰!」雲心蜻被這一凍再也睡不下去,像個彈簧似的彈了起來,還有點不太清醒的嚷嚷道:「是誰?竟敢吵本姑娘睡覺!」   「我。」天亦玄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兒,冷冷的道。   雲心蜻原本因為被吵醒升起來的火氣,馬上以最快的速度達到冰點,整個人好似被從頭澆了一盆冷水,精神一振,清醒過來,看到幾個姊姊投來似笑非笑的眼神,再看到天亦玄冷冰冰的表情,「嘿嘿」笑了兩聲道:「早,大家早。」   天亦玄掀被下床,道:「去幫你的姊姊們準備早膳和盥洗的東西。」說完也不理目瞪口呆的指著自己的雲心蜻,轉向日心蟬等人道:「距離天大亮,還有段時間,你們再休息會吧。」   他拉著日心蟬坐到床上,在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之下,擺平她並蓋上被子道:「保護我是你們的責任,愛護你們是我的責任,來,乖乖睡一覺,養足精神。」   對於天亦玄這關愛的舉動,把她們都嚇傻了,完全不明白他的轉變為何如此巨大。   因為天亦玄在剛才真正的接受了天四女,他明白這四個女人是值得他用一生去呵護的女人,她們永遠也不會做出不利自己的事情,若他不能好好把握住她們,他懷疑日後他到那找四個這麼盲目死忠愛護他的女人?   他看見日心蟬的眼睛還睜得大大的,沉下臉,命令道:「睡。」被喝令的日心蟬直覺的閉上眼,耳邊傳來天亦玄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著什麼魔力,讓她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天亦玄飛快的抱住另二個被他施以魔咒讓她們沉睡的女子,在雲心蜻的幫助下讓她們同睡在一張床上,幸好三個女人都挺瘦弱,睡在床上倒也還不致於擁擠。   雲心蜻凝視天亦玄覺得這個人越來越深不可測,他剛才應該是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她只看到他的嘴唇微微顫動,三個姊姊就馬上睡著了,真是有夠可怕的,她從沒有見過有人傳音入密可以一次傳給不同的人。   突然發現天亦玄安置好三人後,正拿眼盯著她看,看得她心底發毛,才想起剛才天亦玄交代她的事,馬上轉身衝出房去了。   天亦玄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覺得自己好像多了個妹妹,正思忖間,肯尼的慘叫聲傳來,他知道有小星、小風在肯尼應該是安全的,那麼他會叫得這麼慘厲,應該是被小風嚇到了吧。   為了將肯尼收入自己的帳下,他讓小星、小風去劫牢房把他救出來,還不惜耗費功力救回他的小命,如果讓小風嚇死或嚇傻了,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   想到這,天亦玄不敢遲疑的往肯尼住的房間走去。   走到那看到一個人抖著身子不敢開門,懶得叫人滾開,便直接動手開門了,怎麼知道那個人竟然看了他一眼後,東西丟著就跑了。   轉頭看見小風和小星逐步向已經縮成球狀的肯尼逼近,道:「站住,莫要嚇壞了愛德華先生。」他臉上換上溫和的表情,大步走到床前,拱手道:「愛德華先生,請不必害怕,這是它們是我的朋友,不會傷人的。」   肯尼見小星和小風聽話的停住,嚇到有點僵化的臉,硬是對著天亦玄擠出微笑道:「閣下是……」一開口才發現自己驚魂甫定,講話還帶著抖音。   「敝姓天,名亦玄。」天亦玄微笑道。   「天公子。」肯尼遲疑的問道:「請問小可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只記得自己被亞里歐收押,並且被他的人狠狠的毒打了一頓,那些人都是些貪婪小人,一向和自己勢不兩立,自己就被打昏了過去,醒來看見的不是牢房,而是一間還不錯的房間,想來是眼前的人救了自己吧。   天亦玄指著小星、小風道:「是它們從牢裡把你救出來,因為你傷得很嚴重,所以就在這裡住了下來,這裡是離內城最近的一家客棧。」天亦玄對這種利己的謊言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肯尼聽完覺得天亦玄是為了不居功才說是二隻畜牲救了自己,找了一間離內城最近的客棧住下,雖然他說是因為自己的傷勢太重,但是他一定是因為叛軍猜不到他們不但沒出城,反而大膽的住在離內城最近的客棧裡,所以才在這裡住下,不僅能為自己療傷,也能稍做休息。   「多謝救命之恩。」肯尼對天亦玄拱手道,心想自己一醒來,精神好得不得了,全身上下那有半點傷,自然是眼前這個天亦玄治好了自己的傷,他的心情激動不已,能從亞里歐的大軍之中救出他,又治好了他的傷,這個人的本事真是大得很,而且為了一個陌生人這樣的出入險境,他覺得自己感動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爬下床就要跪下。   天亦玄趕緊伸手拉住他,不讓他對自己跪,道:「愛德華先生莫要如此。」心裡想別急著跪,以後機會多的是。   肯尼覺得天亦玄拿著自己的手,給他很柔軟的感受,但卻有力的讓他跪不下去,道:「恩人,叫我肯尼吧!」   「好,肯尼。」天亦玄讓他坐在床沿自己也跟著坐下,道:「叫我亦玄,別恩人恩人的叫,救你的人是它們,可不是我。」指著小星和小風。   肯尼道:「恩人有命不敢不從。」心想恩人真是不居功的大好人,兩眼裡充斥著欽佩的神色。   天亦玄道:「現在你已經不能再待在拿德薩了,你有什麼打算?」   肯尼神色一黯,道:「小可是個孤兒,被帝君給買進宮去伴讀,受到帝君的賞識當上了宰相之位,沒想到卻無力完成帝君的遺願,我…我…」想到帝君就死在自己懷裡,隱忍的淚水滾滾直下。   天亦玄拍拍他的肩頭道:「不必傷心,你想殺了亞里歐報仇吧?」他站直身子兩手背在身後,在房間裡踱著方步道:「我讓小星、小風救你,就是看中了你的才能,我需要你,我的皇圖霸業更需要你。」   肯尼身子一震道:「皇圖霸業?」他心裡更加的佩服天亦玄,因為他直接的說出他救了自己的原因,且沒有任何挾恩求報的意味。   「是啊!」天亦玄笑了起來,道:「我要統一這個天下。」   天亦玄說得輕鬆豪氣,肯尼卻驚訝的不能自己,一個坐不穩當滑下床沿坐在地板上,他聽得出來天亦玄對取得天下是勢在必得,但是天亦玄憑什麼這麼有把握呢?即使是穆斐帝君也不敢有這樣的自信,看著天亦玄年輕且猶帶稚氣的臉孔,他想不透是什麼支持著天亦玄的自信,但是他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震動,心在吶喊著想報仇,想參與眼前人的皇圖霸業。   肯尼心裡下了決定,仍不敢莽撞的回答,問道:「亦玄,你憑什麼統一天下?」   天亦玄知道肯尼動了心,否則他不會這麼問,笑道:「心。」   「心?」肯尼猛的站起來,沒錯,有心是很重要,可是光只有心是不夠的,道:「你就光憑著一顆心嗎?」   「那就夠了。」天亦玄和他四目相對,眼裡釋放出強大的信心,道:「我對自己有信心,對百姓有愛心,對朋友用真心,對敵人下狠心,對天下萬物存仁心,肯尼,這不就足夠了嗎?還需要些什麼嗎?」   肯尼深深的受到震憾,他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論調,一個有心的上位者,確實比什麼都重要,能使將士用命、萬民歸服,靠的不就是一顆心嗎?迅速伏跪在地,道:「肯尼願將畢生所學、及往後的生命盡交予天亦玄,助您取得天下。」   「快請起。」天亦玄扶起肯尼道:「你願意幫助我,亦玄不勝感激,但往後我們倆是朋友、是兄弟,這種跪拜大禮可一不可再。」邊說邊為肯尼拍淨衣上的塵土。   肯尼呆呆的盯著天亦玄的動作,一個自己剛誓言效忠、可能成為天下共主的男人,竟然彎下腰替屬下拍灰塵,不理會他此時的姿態矮了屬下一截,和他一塊長大的帝君與他情若兄弟,可是帝君從不曾這樣待他,帝君始終是高高在上的。   他激動的握緊拳頭,不管天亦玄這舉動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願意為了這一刻,為天亦玄的霸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天亦玄並不知道他一個小小的舉動換得一個忠忠心耿耿的臣子,他只是想肯尼日後要為自己出生入死,既然說了是朋友、兄弟,總不好什麼表示都沒有,這才替他拍拍灰塵,反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肯尼突然捉緊天亦玄的手,握在掌中的手很冷,可是他的心卻是無比的火熱,空有滿腹的千言萬語,張著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僅能以眼神來表達他的決心。   天亦玄不在意因為怕傷人而未運功保護的手被肯尼握痛,他見著肯尼一副願為自己拋頭顱灑熱血的激動樣,說不吃驚是騙人的,他想不透肯尼為什麼會突然如此,他還有滿腹的懷柔手段沒使出來呢!現在看來大可不必多費心思了。   「他娘的!兩個大男人手牽著手也不嫌噁心!」雷三川的大嗓門從門口傳進來。   睡在隔壁的雷三川和魏籬,夜裡都在擔心敵人找上門來,輾轉反側、雙雙失眠了一夜,覺雖然沒睡好,兩個人倒是結成了忘年之交,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後來聽到肯尼的慘叫聲,因為他們也很怕那頭黑豹,只好棉被拉起來蓋住頭臉聽若無聞,直到他們聞及天亦玄和肯尼的交談聲,才鼓起勇氣來到肯尼的房門口,一眼就看見兩個大男人狀似親蜜的兩手交握在一起,雷三川忍不住怪叫起來。   肯尼這才發現他緊握著天亦玄的雙手,這也就算了,兩眼尚且火熱的盯著天亦玄,這種情形確實很容易招人誤會,臉皮甚薄的他紅著臉鬆開天亦玄的手,卻不知他的表現已經足以讓人肯定心中的誤會了。   雷三川和魏籬瞪大眼,目光停留在肯尼面頰上淡淡的紅暈,認出他是帝國宰相肯尼。愛德華,心想看來這傢伙是個喜歡同性的變態,穆斐帝君對他青眼有加,天宗還特地救他,難道這兩人都愛好男風不成?就不知道這個看來甚為普通的肯尼,到底有什麼通天的本領,能讓兩個都這麼優秀的男人看上他。眼神曖昧的在天亦玄和肯尼身上打轉。   天亦玄瞟了兩人一眼,關切的笑道:「兩位昨夜睡得可好?」明明清楚的看見兩人眼下的黑影,仍舊假意的問著,眼神不大友善的投注在他們身上。   雷、魏兩人登時頭皮發麻,憶起昨晚天亦玄神乎其技的招式,呼吸為之一滯,動作一致的點頭乾笑道:「好,昨晚睡得很舒服。」   說完雷三川伸個懶腰,搭著魏籬的肩道:「小籬,這早晨的空氣他娘的新鮮,咱們到街上遛躂遛躂。」   「好主意!」兩人一唱一搭,正要轉身落跑,天亦玄出聲喚住他們道:「既然兩位要上街,就煩請兩位購置幾輛馬車,好方便大家上路。」   他笑得天真無邪,雷魏兩人卻覺得冷汗像下雨般的淌流,兩人說要上街不過是脫身之辭,現在被天亦玄這麼一請托豈不是要弄假成真?大白天的帝國軍可不是瞎子,這一上街無疑是羊入虎口,然而看著天亦玄的笑容拒絕的話硬是哽在喉頭,兩人相視一歎,道:「哈哈,當然、當然。」苦著臉冒險上街去了。   肯尼不解的望向他的新主子,疑惑的問道:「主……」   天亦玄打斷他的話道:「亦玄。」   「亦玄。」肯尼從善如流的改口,只要他心裡尊敬效忠天亦玄,稱呼主子不過是種表達的方式,有沒有都無關緊要,道:「帝國的中城時常有士兵在巡邏,他們這一去豈不危險至極?」   「危險?」天亦玄搖頭道:「亞里歐有重傷在身,帝國目前是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想趁機掌權,或是膽小怕死的官員,都會三緘其口,盡量維持現狀,掙取時間努力籌劃後路,所以今天不僅不會有任何危險,還將是帕那城有史以來最安寧的一天,嗯,這就叫做風雨前的寧靜吧!」   再說他雖然不知道適才那兩個人的身份,但昨晚見他們功夫不錯,也算是個人才,所以就一塊救了,多做人情對他有好無壞,何樂而不為呢?只是那兩個人剛才看他的眼神令他十分的不悅,才叫他們上街去的,嚇嚇他們也好。   肯尼恍然大悟,原來亞里歐。丁利受了重傷,他的心中閃過一絲快意,卻不會有想趁此良機奪回大權的念頭,他掌政不掌軍,手中沒有半員兵卒,帝君已死,亞里歐重傷,朝中勢必亂象叢生,誰會來理他這個只懂管理朝政的人,說不得還會一劍刺死他,畢竟他是帝君臨終委以重任的對象啊!   天亦玄拍拍肯尼的肩道:「再休息一會吧,待那兩個人回來,用過早膳,準備些乾糧和日常用品後,我們就上路。」話畢帶著小星、小風走出房去。   凝視天亦玄的背影,肯尼揣測的想,主子是不是在交代自己在出發前準備好乾糧和日常用品?點點頭,喃喃自語道:「這種瑣碎的小事,自然不能讓主子去辦。」正想出房去辦事,卻發現自己僅穿著內衣,暗惱之際,轉眼發現案頭有一套新衣褲,心念一動拿起來朝自己身上比了比,好像還挺合身的,當下俐落的穿了起來。   穿戴整齊後,他看著自己身上一襲藏青色的儒衫,驚訝的想,這套衣服比自己買的還要合身呢!主子竟對他如此用心,心裡頭更是大受感動。只是他並不知道,這衣服是天四女替他買來的,天亦玄是不可能想到這事上頭來。   而且繡技一流的雲心蜻,對什麼人該穿多大的衣服,適合什麼樣的款式,都是一目瞭然,她替肯尼挑衣服的時候,僅憑著一點印象,就能為他挑出最適合的衣物,在她而言實在不是件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肯尼撫著身上的衣物,從指間流進一股暖流,流經他的心臟,他渾身一顫,臉上綻放出欣喜的笑容,不管往後會如何,他將永不後悔跟隨天亦玄。匆匆趕下樓去張羅了。    第四集 第三十章 癡心無悔 (更新時間:2003-8-31 9:29:00 本章字數:6144)   天亦玄正要同小星和小風回天四女的房裡去,經過揚音夢和亞羅姊妹的房門時,被裡頭傳出來的聲音吸引住,他輕輕的停下腳步。   房內……   「天啊!宗主,您要振作點,人家不過替你治個傷而已,你就開心的整晚睡不著覺,你……你…唉!」琪。亞羅氣急敗壞的跺腳,指著臉上掛著傻笑的揚音夢,覺得自己被她給打敗了。   揚音夢含羞帶怯的道:「不管他為什麼要幫我治傷,可至少他抱了我啊!我很開心,即使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可能,我也覺得心滿意足了。」那是天亦玄第一次和她這麼親蜜的接觸,而且還是恢復了記憶的天亦玄,也許自己真的很傻,可是真的很讓她開心。   琪。亞羅看她癡情的模樣,跳腳道:「你清醒點,那個男人根本無情無義無血無淚沒心沒肝沒肺,一點也不值得你這樣對他!」她快要氣死了,拚著一晚不睡,和揚音夢『談』了一個晚上,就是沒辦法扭轉揚音夢對天亦玄的心,那種冷冰冰的男人到底那一點好了?   「你不會明白的。」   揚音夢低聲呢喃道:「我自己也不明白。」也許這就是愛情吧!明知道自己會渾身是傷,仍然不顧一切的栽了進去。   琪。亞羅以不必要的力氣端起桌上的茶杯要喝,卻連滴水也倒不出來,拿起茶壺搖一搖也是空的,歎口氣道:「我去找茶喝,你好好想想,愛上那個男人,只會讓你遍體鱗傷而已。」真是叫人搞不懂,那個男人除了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俊臉之外,還有什麼優點嗎?   「哎呀!」琪。亞羅光顧著想事情,也沒有注意四周,一打開房門就走了出去撞上站在門口的天亦玄,身子向後跌去。   「小心!」在一旁不知是針對哪個人直微笑著搖頭的琳。亞羅,見妹妹跌倒撲過來扶,沒想到琪。亞羅一個挺腰直起身子,閃過天亦玄來到門外,琳卻因心急用勁過強,自己反而跌進天亦玄的懷裡。   琳。亞羅還是首次接觸到男性的胸膛,那種溫熱而堅硬的觸感和包圍自己男性特有的氣息,令她心頭小鹿亂撞,她惶急的退開,道:「失…失禮了。」低頭閃電般閃到門外妹妹的身後,完全沒膽子抬頭看眼前的人是誰。   她不敢琪。亞羅可不,瞪著一張熟悉到讓人憎厭的臉孔,指著他道:「你來做什麼!」   面對琪。亞羅充滿敵意的語氣,天亦玄心裡閃過一絲殺意,但很快的被他壓下,因為若殺了眼前這個女人,自己將永遠失去揚音夢,他笑得溫和有禮,道:「我來找音夢姊姊。」   房裡的揚音夢聽見天亦玄失憶時對她的親匿稱呼,心中一甜,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   琪。亞羅望了一眼雙眸裡只有天亦玄的揚音夢,回頭狠狠瞪著天亦玄道:「別叫的這麼親熱,我們不歡迎你,快滾!」一想到他竟然害她的宗主殿下得了心病,就氣得火冒三丈,說完用力猛推著天亦玄。   天亦玄盯著她用力推擠自己的手,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了下,才勉強壓抑住想砍斷那雙手的衝動,除了他心裡暗許的人之外,天亦玄非常不喜歡和人有身體上的接觸,因為他對不信任的人有很強的戒心,所以只要他認為有危險的時候,他通常都會先發制人,讓人無法加害於他,更別想碰到他半下。   琪。亞羅突然感到寒毛直豎,背脊發涼,天亦玄傳遍天下的修羅之名,和一些血淋淋的傳聞,閃電般在她的腦海裡浮現,她心中一跳猛的收手後退,杏眼大睜猛瞪著天亦玄。   天亦玄朝她露出一抹冷酷,且帶著濃濃殺意的笑道:「恭喜你,保住了一雙手。」推開臉色慘白的她,走進房內。   琪。亞羅真的被他嚇到了,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天亦玄推開她後,她只能窩在門邊發抖,腦袋裡一片空白,琳。亞羅雖然沒有她那麼嚴重,仍是受到不小的驚嚇,有點呆滯的拍著妹妹的背,緩和她受驚的情緒。   揚音夢沒有看見天亦玄冷酷肅殺的笑容,只見著亞羅姊妹突然變得死白的臉色,心中一驚,起身上前。   天亦玄攔住想去安慰受到驚嚇的亞羅姊妹的揚音夢,道:「我只是讓她安靜一會兒,等一下就會沒事了。」他一手捉著揚音夢的下巴,一手環住她的纖腰,讓她仰起頭和自己對視。   「可是……」   揚音夢對天亦玄完全沒有抵抗力,渾身無力的軟倒在他懷裡,只是竊喜的心,仍放不下臉色慘白的亞羅姊妹,她們看起來不像『等一下』就能恢復過來的樣子,而且天亦玄對她的態度突然改變這麼大,令她很害怕自己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相信我。」   天亦玄在她耳邊以最深情、最溫柔的語氣道:「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對你是真心的。」當他離開揚音夢耳邊的時候,嘴唇若有似無的劃過她的臉頰,引起她嬌弱的身子一陣輕顫。   揚音夢心中一顫,差點脫口說我相信你,她勉強自己和天亦玄四目相對,再次對上眼她馬上就後悔了,因為天亦玄眼裡的濃情足以讓任何女人溺死,她軟弱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改變得如此之大?為什麼我期待的情話,聽在耳裡讓人怕在心裡?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   天亦玄看出她心裡的迷惘與害怕受傷的心靈,道:「知道嗎?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才佯裝受傷後失憶。」   此時天亦玄雙眸裡深含的情意,只要是有感情的人,都無法抗拒,道:「只有失憶,我才不會去回憶我充滿血腥的過去,和不過是個山賊的身份,那些都讓我覺得配不上你,也怕它們污染了你的純潔高貴。」   「可是那畢竟是個偽裝,我越是喜歡你,我就越害怕自己會害了你,所以我不敢碰你,也不敢表達自己的心意,所以我不告而別了。」天亦玄掏心挖肺的深情告白,惹出揚音夢一串連著一串的淚珠,她心充斥著幸福和不能置信。   天亦玄捉著她削薄的雙肩,道:「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是天朝的宗主,往後只要有你願意時刻的提醒我,我願意為了你盡力補償我血腥的過去。」   將她擁進懷裡道:「相信我,相信我!我是真心愛你,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也不會再讓你因為傷心而哭,真的。」   「鳴……」   揚音夢依偎在他的懷裡痛哭,哽咽的道:「不要騙我,我的要求不多,不要騙我……」   天亦玄用力的擁抱揚音夢,像要把所有的不安都擠出她的心頭一樣,道:「對,我天亦玄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騙人!」   他拉開揚音夢,抬起她涕淚交錯的小臉,眼神深情而堅定的望著她,道:「可,我對你是真心的!」   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道:「感覺到了嗎?我的真心就這裡,摸著它、感受它,感受它你就會知道我對你的心有多真。」   揚音夢透過不停掉淚的眼眸,看著模糊不清的天亦玄,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手底下傳來強而有力的心跳,每跳一下她的心也跟著跳,跳著跳著她的心真的完全淪陷了,再也沒有挽救的餘地。   天亦玄把她的雙手都擺在自己的胸口,然後輕輕的將她整個環抱在懷裡,道:「我不會傷害你,不會讓你為我傷心,永遠都不會。」   他低下頭輕吻她烏黑的長髮,她潔白無暇的額,她微閉的眼和她的淚,她小巧微紅的鼻,最後停留在她的唇上,像在對待一件最珍貴的寶物般,溫柔而小心翼翼的吻著。   揚音夢覺得她的身體發熱,使不出力氣來,她對天亦玄的吻,因愛戀而感到甜蜜,因陌生而感到恐懼,明明渾身火熱,她卻不能自己的顫抖著。   「咳、咳。」   雲心蜻小臉漲得通紅,心兒狂跳,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干擾兩人,卻不得不識相的打斷了兩人的纏綿悱惻,道:「亦玄,雷宗主和魏公子馬車買回來了,愛德華先生也辦好了路上吃的用的,他們都在樓下等你。」   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天亦玄便令她們直呼他為『亦玄』,不許她們有事沒事就恭恭敬敬的喚他宗主殿下。   雲心蜻在樓下為三個姊姊張羅時,恰好遇上下樓的肯尼,向他道了聲早後,彼此聊了一會,知道他已經歸附了宗主殿下,也知道了他下樓是為了何事,便告訴他應該準備多少東西才夠用,也把一行共有多人都跟他說了,之後肯尼匆匆的去辦了。   肯尼前腳才出客棧大門,雷、魏兩人後腳就進了來,雷三川還直呼「他娘的」,看起來忿忿不平的樣子,急匆匆的就往樓上跑,一陣巨大的腳步聲由近漸遠,很快的又由遠而近的傳過來,兩人額上冒汗,臉色微紅的衝下樓來。   接著熟悉環境的肯尼很快的辦好了所有要用的、要吃的,央人送到客棧來,有條有理清點算帳後,他便喜孜孜的上樓,過不了一會兒,他卻跌跌撞撞的跑下樓來,臉上同樣紅紅的。   好奇之餘,雲心蜻向他們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亦或是看到了什麼嗎?三個人齊搖頭後,把買馬車和辦食貨的事委託她轉告天亦玄後,就推著她上樓,丟下一句「你自己看吧。」   她一上樓先看到坐在房門口的亞羅姊妹,一樣的一身冷汗,臉色死白,看起來好像虛脫一樣,小星和小風則慵懶的坐在一旁,關切的快步走向她們彎身探視,發現房門沒關自然而然的望了一眼,就看見天亦玄和揚音夢的親熱鏡頭。   她呆了一會,在心裡罵得樓下三個男人體無完膚後,硬著頭皮出聲。   揚音夢羞澀不安的躲在天亦玄懷裡,幾乎想讓自己完全縮起來,不讓人看見,天啊!羞死人了,竟然……   天亦玄看著雲心蜻,點頭道:「嗯,你去叫醒心蝶她們,我到樓下去等你們。」   「知道了。」雲心蜻見天亦玄面不改色,在心裡暗忖,真是厲害,昨天讓心蝶姊姊差點獻身,今天就把揚音夢弄上手。   天亦玄不理雲心蜻古怪的目光,彈指交代道:「門口那兩位順便帶走。」   雲心蜻應了聲,扶起像是可憐小動物的亞羅姊妹,讓路給天亦玄和揚音夢,直目送到二人下樓的背影看不見為止,才帶著兩人轉身走向自己住的房間,邊走邊咕噥道:「亦玄從前都是和動物在一起,會不會因為這樣,所以和動物一樣有發情期?否則怎麼會突然多情起來了呢?」   「你們說是不是啊?」   她回頭問著不跟天亦玄,反而跟在她後頭的一猴一豹,說她不怕豹,那是假的,只是她自從知道小星和小風是代她們一路陪著天亦玄的好朋友、好夥伴之後,她就決定要把它們當成家人一樣看待,既然是家人,當然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吼。」小風低吼一聲,雲心蜻不明其意,可是坐在它背上的小星,開懷的咧著大嘴鼓掌,她倒是一目瞭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天亦玄和雷三川三人互道身份姓名後,同桌而坐,揚音夢則坐在他們的隔壁,幸福的用著早點,客棧的清晨,店內甚為冷清,除了他們五個人外,只有掌櫃和店小二侍候在一旁。   肯尼雖曾是帝國宰相,但是一向鮮少出內城,所以人民並不太認得他,即使認出來了,也會因為宰相不可能丟下新年會不管跑到中城來,而認定他們只是兩個長得相像的人,因此肯尼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出現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至於其他人則根本沒有這層顧慮,因為這時身份尊貴的他們,應該還在內城接受帝君的款待,再說帝國裡認得他們的人,一隻手都數不完。   天亦玄在三人疑惑的眼神下,用杯筷在桌面上擺出一幅圖,他拿著一根竹筷指著正中倒扣的杯子道:「這是帕那城。」接著分別指著其他的杯子和竹筷,說出它們代表的意義,桌面上擺著的正是拿德薩帝國的全圖。   肯尼點點頭道:「亦玄,你真厲害,擺得分毫不差。」   雷、魏兩人齊感驚訝,他們不是帝國人,對帝國所知有限,看不出天亦玄究竟擺得對不對,如今得到肯尼的證實,都對天亦玄報以佩服的眼神,雷三川道:「他奶奶的,你真不是人。」天人族的都是些超人類的怪胎!   「既然要來救人,當然得先做些功課。」   天亦玄微微一笑後,神情轉為肅然道:「這次我們有幾條路可走,第一是直奔意舒國,這條路對我們而言危險性較低,頂多是要與守關的兵卒發生打鬥,或是遭遇搶匪。」   伸手阻止想要開口說話的雷三川,道:「第二是經由廣洋江出海,先到歌皇大陸,再到揚舞國,我們除了魏籬外,沒有人曾出過海,現在又有海盜猖獗,宜三思。   第三條是撿僻靜的道路走,避開可能回師和追捕我們的軍團,由馬列達山脈到雷橫國,這條路的凶險想必不用我多說了。」他一邊說一邊用竹筷指出路線。   三人聽了都是臉色一沉,因為這三條路沒有一條好走,第一條若不幸遇上帝國大軍,那就欲哭無淚了,第二條誠如天亦玄所說,他們未出過海,又不識水性,確是一大難題,若與海盜遭遇,豈不是要任人宰割?至於第三條要想越過終年冰天雪地,又容易迷途的馬列達山脈,無疑是異想天開。   「走海路如何?」月心蝶令人如沐春風般的聲音,一掃三個大男人心中的煩惱,只見六個風情各異的美女挾帶著一陣醉人的香風下了樓來。   恢復過來的亞羅姊妹站到揚音夢的身後,月心蝶帶著迷人的微笑,坐在天亦玄的身旁,雲心蜻手裡抱著剛結成好朋友的小星,站在月心蝶的左手邊,小風則趴在她的腳邊,日心蟬和風心螢則分站天亦玄左右的後方。   月心蝶道:「我們姊妹四人從小在海上長大,和海上的海盜都熟,而且只要傳封信函給代宗主,相信他會派人來保護我們。」   雷三川等眼睛俱是一亮,肯尼道:「帝國裡靠江致富的人,和管江運的官員,沒有不和海盜相勾結的,所以江防並不嚴,使點錢很容易就可過關了,到了海上又有天朝相護,海路確是最佳的選擇。」其他二人亦是點頭應和,顯然對月心蝶的建議極為動心。   「海路嗎?」天亦玄眉頭微皺,雖然照心蝶的說法,走海路確是萬無一失,可是為什麼自己會隱隱感到不安呢?   「亦玄,怎麼了?你覺得走海路不好嗎?」月心蝶看著天亦玄,伸手撫平他眉頭的摺皺。   「不,不是,如果天朝派人保護,你們又和海盜相熟,走海路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他站起身來,在店內來回踱步,道:「只是我總覺得好像遺漏了些什麼,這讓我感到不安。」   月心蝶四人和揚音夢聞言都關切的望著天亦玄,揚音夢柔聲道:「不然我們走第一條路好了,這條路的危險性最低不是嗎?」   雷三川聞言頭一個跳起道:「不,這條路才他媽的危險!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個關卡,也只有你們的情人才會覺得這條路最不危險。」   眾女臉上俱是一紅,各俱不同風采的模樣,惹得雷三川暗呼無福消受。   天亦玄道:「走第一條路有我一路護持,危險性自然不高,不過看來大多數人都贊成走海路,那我們就選海路吧!」他壓下心頭的躁動不安,冷凝著一張臉。   天四女向以宗主殿下的意見為意見,聞言齊聲道:「亦玄,我們不一定要走海路。」   天亦玄搖搖手道:「就走海路吧,反正走那條路都是一樣的。」哼,我倒要見識見識這趟出海會發生什麼大事,竟能讓我如此不安!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就上路。」天亦玄吩咐道,因為除了今天可算是最安全的日子外,沒有人能預料明天會有什麼凶險,越早離開對他們越有利,最好能在帝國內戰發生前出海,否則若不幸被捲入,除非帝國再度一統,要不然逃離生天便成了夢想。   眾人當然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再加上人人經歷了這一次的大難不死,思歸心切下,又有了一夜的休息,養足了精神,誰也不會反對早點動身離開。    第四集 第三十一章 天朝之危 (更新時間:2003-8-31 13:36:00 本章字數:6714)   天朝的領地世外桃源是一個詭奇美麗的地方,以主島為中心畫出一個十字,頂端恰為鎮守主島天外仙境的四大島嶼,分別是東島春回大地、南島烈日青天、西島紅葉秋霜、北島冰天雪地,四島均依其特色命名。   東島四季如春、草木長青,花開遍野,一色花凋一色花開,從未曾使島上缺少花香和色彩,種類不一而足的蝴蝶採蜜花間,像是沒有生命盡頭般終年飛舞於島上。   南島終年白日裡烈陽高照,把居民的皮膚曬得黝黑,有時朗朗青天會被烏雲籠罩,豆大的雨滴沒頭沒腦的從天降下,豐沛的雨水讓島上設置了完整的排水系統,也使其成為一處水鄉澤國。   西島始終是楓紅時節,有點乾燥的氣候,與南島形成反比,一年裡鮮少有下雨的時候,引井水灌溉的稻田隨風吹送淡淡的稻香,一眼望去儘是一片金黃。   北島則是長年遭受冰封的土地,從未曾停止過的雪花,讓島上除了少數耐寒植物外寸草不生,居民更要時常清理積雪,在這樣環境下長大島上的人民都遠比天朝任何一類人,更俱堅毅的性格。   受到四島守護的主島天外仙境,是一座受老天特別愛顧的島嶼,它沒有明顯的四季變化,卻奇特的能夠生長四季特有的植物,梅花開時滿池蓮花亦不落人後,楓葉紅時卻又見田蛙遍野。   這就是世外桃源,一處為外人嚮往,充滿安和樂利的人間仙境。   天朝的聖陽宮由四組建築城組成,正門青龍門直進是天宗處理朝政的朝陽殿,舉行大典的開陽殿,稱為外朝雙殿;內廷則由天宗休憩地升龍宮、天宗後宮妃子的居處飛鳳宮、天宗處理日常政務的麒麟殿、供內廷皇族遊玩、生活的寬心園及東西院落組成;外朝東邊為壽陽宮,是下任天宗及宗妃的住處;西邊保疆宮為天宗親衛軍隊的居住之地。   在這四組建築之外,聖陽宮的大後方是主島上最高的山,山名鎮九州,海拔約一萬九千餘尺,西面陡峭如刀削般的黑色頁岩遍佈,東邊坡形稍緩,北面則是一處近乎垂直的斷崖,南面對著聖陽宮遍生綠色的矮樹,遠遠望去可看見一座青銅色的扇蓋涼亭。   此時亭內有二名男子正在下著黑白棋,兩人分東西面對而坐,東首是面紅齒白,既有男子的英氣,又有女子嬌柔美貌的天鏡玄,此刻他身著一襲雪白素袍,僅在左右袖子繡上一條銀煉。   與其對奕之人雙鬢銀灰,兩眼亮若星子有著悟透世情的瞭然,他有著天朝人典型的俊逸五官,卻又擁有獨一無二的特質,一身仙風道骨的氣質,配上他一身灰袍前胸後背處分別繪製著太極八卦圖,更突顯他的超脫凡俗,恍若隨時會飛天而去。   此人是天朝三奇人之一的天眼,姓典名飛玄屬天朝少數族群觀天族的後裔,和天鏡玄年齡相若,從小到大都是很要好的朋友。   典飛玄在棋盤上落下一枚白子,幽幽一歎道:「你又輸了。」   天鏡玄往棋盤看了一眼,苦笑搖頭道:「我輸了。」   「以前你什麼事也順其自然,只求盡心盡力不求勝利、超越,唯有這黑白棋從來沒輸過人。」   典飛玄將白子一一收在掌中,然後舉高在空中攤開掌心,白色的棋子滑下一顆接著一顆掉落發出清脆的聲響,盯著雜亂的棋盤道:「現在你的心就像這些棋子,已經亂了。」   「怎能不亂?」   天鏡玄笑容更加苦澀,道:「我這硬被趕鴨子上架的代天宗,完全沒有勝任的能力,以往還有心蝶宗妃四人一旁協助,現在我看到奏摺就頭疼,體會到歷任天宗為何總是英年早逝,一天超過四百份的奏摺要批閱,忙得連喝口茶的時間都挪不出來。」   典飛玄站起身遙望那只有二任宗主待過的聖陽宮,道:「當初是你親自批准天鳳宗妃四人外出尋找亦玄殿下,難道你沒有想過會弄到今天這樣嗎?心亂如麻、鎮日長噓短歎。」   天鏡玄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分開各自堆放,道:「換作是你,你忍心看她們臉上那強裝出來的笑容嗎?」   「不忍心。」   典飛玄雖無心於男女情愛,但對美之人事物亦是充滿愛憐,道:「可你不同,你早經過前四大宗妃的鍛煉,怎麼還硬不下心腸?」從他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以月彤馨為首的前天四女到現在,他從沒見過四人發自內心的笑容,有時他真忍不住埋怨恕誠殿下,為何就吝於給她們一點點憐惜?那怕是微不足道的尋常問候,也會讓她們很開心。   天鏡玄歎道:「就因為我看過皇嫂們的例子,我才更不忍心讓宗妃她們一輩子不開心。」   「可是你知道彤馨她們現在有多憔悴嗎?而你也變了,變得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天鏡玄。」   天宗之位究竟有多沉重,除了歷任宗主之外沒有人能夠衡量出來,可從天鏡玄身上典飛玄約略能體會一二,仔細一想代天宗不知有多長的時間臉上僅剩下苦笑,說不到二、三句話總要發出歎息。   「又有什麼辦法呢?」   天鏡玄道:「亦玄殿下不在,他的輔臣又死也不願屈服於我之下,即使我與他們平起平坐,甚至向其屈膝,他們依然不屑一顧,我又什麼辦法。」   他說得不無氣憤,所謂輔臣就是用以汰換朝中舊人的新血,這些人都是從全世外桃源各地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才,挑選出來後除了專人教導亦會上朝跟班學習,通常都是一代天宗一朝臣,一任天宗若駕崩他的朝臣也會更新大半。   輔臣大部分都不會拒絕正式上任,但是重量級的輔臣往往會在學習告一段落後,雲遊各地親身體察民情,這些人如果沒有宗主親自去請是沒有人會回來,因為他們待的地方都有極需宗主關注的部分。   只是他真不明白為何除了宗主之外,其他人去都不行呢?難道說只有宗主才能解決他們找到的問題嗎?當年就連心蝶等四位宗妃親往都沒能說動他們。   聽到好友苦惱的根源之一,典飛玄唇邊不禁扯開一抹慘笑,幾句話勾起他近日來的憂心,道:「還記得我的小侄女典渢渰嗎?」   天鏡玄為他的笑容皺眉,道:「她不是失蹤多年了嗎?」   觀天族的佼佼者都會進入國師府,當中的喬楚將繼任天眼之名,成為天宗遇事不決時首要徵詢的對象,而典渢渰若沒失蹤便是亦玄殿下的國師,是輔臣中相當傑出的女子。   「唉,那孩子真不配被稱為天朝人。」   典飛玄雙目泛起水氣,道:「我們觀天族不能看透視俱有相同能力者的未來,但歷任天眼因對宗主全心盡忠,所以能夠清晰的看到宗主的未來……」   天鏡玄渾身一震,猛地起身道:「你怎麼突然告訴我這些?這可是只有宗主殿下才能獲知的機密!你別再說了!」   典飛玄搖搖頭神情嚴肅,道:「鏡玄我一定要說,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天鏡玄突覺腳軟的倏然坐倒地面,道:「難道……」你看見自己的死亡?會讓天眼說出『沒機會』這種話的只有一種可能,然而面對好友他完全沒有勇氣問出口。   典飛玄知道他未竟之意,黯然點頭道:「唯有將死之人才能看透原非己力所能及的未來。」   天鏡玄垂下頭,不想讓好友看見他流下的淚珠道:「我會仔細聽的。」   「從十五年前觀見亦玄殿下的初次浮現蓮花宗印後,無論我多努力嘗試都不曾再看見亦玄殿下的未來,這就表示渢渰也看不透殿下的未來,她自小就心高氣傲,怎受得了沒有辦法用自己的能力來協助殿下?」   典飛玄道:「當時我們猜想也許是受到八方鎖雲陣影響,幾經考慮終於決定將渢渰送出世外桃源,給她二年的時間讓她深入其他國家去感應殿下的存在,沒想到這孩子竟然一去不回,而且還設下結界使我們無法利用觀天尋導陣找出她的位置。」   觀天族人一出生會有一場名為定星的儀式,就是在滿天的星斗中找出一顆代表自己的本命星,此後便能就本命星察知自己或其他族人的情況。   觀天尋導陣是觀天族用來尋找族人的奇陣,佈陣施法時需有十名觀天族人,加上定星圖、一盆清水,由能力最強者在定星圖上以硃砂筆圈出欲尋之人的本命星後,四人分執圖之四角平放於水面上,接著十人會以八卦鏡聚光投射在為硃砂筆圈選的星子。   經過一陣冗長的聚神頌咒,水面會出現被鎖定者的現狀,一旁則會以黑點聚成地點名稱,這陣法一個人也能勝任,只是觀天族本身不僅有一至兩次的天劫,更會因能力越強而導致性命減短,若不聚眾化解劫數,可能一個觀天尋導陣施展下來,就僅存不到三天的壽命。   當初在布八方鎖雲陣時,眾人將觀天族的天劫算入,佈陣之主材鎮石正是吸納天劫威力的利器,然而有一利就有一弊,想躲避觀天尋導陣的搜索,只要在定星圖上用鎮石壓住自己的本命星即可。   不過典渢渰離開之時他們曾費心的檢查,沒想到仍讓她帶著禁品出陣。   聞言天鏡玄的眉頭皺得更緊,道:「典渢渰背叛天朝。」這是肯定句,唯有叛徒才會設結界,也唯有背叛會令典飛玄一臉慘痛。   典飛玄沉重的點頭,道:「我們一定要派人找出渢渰並且殺了她。」   天鏡玄呆愣了下,事情有嚴重到要下達追殺令的地步嗎?遲疑了會道:「飛玄,你到底看見了什麼?竟然要我派人殺了你的親侄女?!」   典飛玄冷漠一笑,道:「天朝誰都能饒,唯有叛徒一律殺……呃……」他話語尚未說全,突然跪倒在地向前俯趴。   「飛玄!」   天鏡玄看見他背後一支貫穿心臟的致命羽箭,大駭下急撲去扶他。   典飛玄兩手緊捉天鏡玄的衣襟,努力瞪大雙眼想要看清好友的面貌,道:「殺…   渢…渰…切…切………」頭一歪溘然而逝。   天鏡玄目不轉睛的瞪著懷抱裡逐漸冰冷的軀體,腦海裡一片混亂,這…這怎麼可能?!飛玄被一箭射死了,可是…他茫然的望向聖陽宮的方向,那麼遠的距離即使用弩弓射程也不可能射到這裡來!   目光投注在近處的矮樹,難道敵人是藏在這裡頭嗎?到底是誰?!   他不假思索猛地抱著好友屍身站起,一身功力匯聚雙目精光四射,力貫雙耳耳聽四面八方,受到他運功的影響,從典飛玄身上滴下的血珠以極緩慢的速度滴到地上,形成一個暈開的小紅點,週遭沒有一絲濺散開的血跡。   適才若不是因為他心神不專而漏聽羽箭的破風聲,飛玄說不定不會死,他以神光閃爍的眼眸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點仔細觀察。   隨著手中屍體的僵冷,山上的風也逐漸轉大,髮絲順風撲在臉面隱隱發疼,白色的衣袍被鮮血浸濕,黏稠的貼緊身體,這些都不能干擾天鏡玄一心的專注。   忽然狂風拂來黑髮擋住他的視線,變得敏銳的耳畔響起鳴咽的風聲、枝葉的窸窣聲,他的心神受到干擾自然的微微分散注意力,就在這一瞬之間身上的寒毛直立,一陣心悸竄起。   「鏘!」   不過眨眼的剎那,天鏡玄將典飛玄單用左手環抱著,右手拔出他仗以成名的、只有紙張般輕薄的軟劍——『銀河蒼茫』,彎曲的劍葉閃電掃中一抹疾飛而來的銀芒,銀芒墜落的同時天鏡玄的身前泛出一道宛若銀河、又像是一道迷濛白霧的劍痕。   天鏡玄唇邊逸出一聲輕歎,多少年了?自離開異界黑域,銀河蒼茫就沒有再離開過他的腰間,而他也幾乎遺忘劍與他血肉相連的感覺,握著劍他似已回到從前那段沒有束縛、自由自在的日子。   感歎過後,視線不偏不倚的鎖定左斜前方一處離自己約有百餘尺的矮樹叢,就算多年的宮廷生活磨滅他大半的野性和警覺心,可是在他的好友失去的那一刻,他用最大的努力把從前的他找了回來,那樹叢裡正藏著他欲將其大卸八塊的殺人兇手!   雙眸裡透露出森冷的殺意,使他精緻的五官蒙上一層薄薄的寒霜,江湖人送他一個稱號『佛心慈俠』,因為他的劍從來沒有沾染過血,但是今天他扼殺自己過盛的仁慈,他要讓銀河蒼茫在他的手上痛飲敵人的鮮血!   受到他視線壓迫的矮樹叢中微不可見的搖晃了下,天鏡玄直覺認為潛藏的敵人正在竄逃,他大步跨出,怎能讓兇手逃離呢!   什麼!   赤裸的雪足不經意的踩在敵人被他擊落的箭矢上,足下的滑溜讓他大吃一驚,身子頓時失去平衡,清晰的嘯聲發自二支不斷逼近的箭矢,天鏡玄利用短暫的瞬間判斷,順著滑勢以臀著地,一支箭擦過發頂、一支迎面來的箭硬硬生地咬在齒間,震得他齒齦發疼、腦袋一時昏眩。   將箭吐到一旁,放下手裡緊抱著的典飛玄,倏然彈身躍起竄往箭矢發射之處,經過的地方都留下銀河蒼茫的痕跡。   這並非是為私仇殺人,仔細一想暗殺者定然是天朝的敵人,而且潛藏在世外桃源已經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今天他能不被人察覺的暗殺了天眼,對天朝構成莫大的威脅,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這個兇手生還!   天鏡玄轉眼間掠出五十餘尺,一口氣用盡內力未生,足尖自然的在矮樹叢上一點借力再起,但當他踩在樹枝上感覺到的不是冰冷粗糙,而是一股痛徹心扉的疼!   慘哼一聲摔落矮樹間,心中油然升起一陣心寒,彷彿置身於冰窖般渾身大大發顫,腦裡浮現不久前典飛玄堅持要殺親侄女的決心,又思及自剛才開始自己處處落於下風,就像自己的每一步都掌握在敵人的手中!   他不顧腳疼的掙扎起身,流入眼裡的冷汗模糊了視線,僅隱約看見一道玄色身影,手腕一振打直銀河蒼茫,緩步向前行,麻木似的喃喃自語道:「殺渢渰……」跨出的腳尚未踩到地面已眼前發黑頹然倒下。   那暗藏的殺手並非穿著玄色衣裝,而是一身深綠色的緊身勁裝,同色的頭罩只露出帶點褐色的雙眸,腰懸尚有三、四支箭矢的箭囊,手裡拿著帶有準星的弩弓,冷眼凝視天鏡玄倒下的地方,道:「哼,天朝國師的能力可真令我大開眼界。」   幾個起落來到天鏡玄伏到的地點,道:「就不知天朝代天宗是否能抵抗得了失律咒術。」   目光移到天鏡玄完好無缺的雪白腳掌,那裡頭已被打入北方噬堊術之一,能令人暴躁易怒、喪死自制力的失律咒術的施咒器,只要桃源外的人行動成功,再加上他施咒時間配合得當,天朝必能毀於一旦,而他們也將一舉除去心頭大患!   喜形於外的快樂,連隔著頭罩都能清楚看見,他反身躍入亭內將適才射出的箭通通收回箭囊裡,對典飛玄的屍首道:「號稱天朝能力最強的天眼也不過爾爾。」略一蹬足往聖陽宮方向掠走。   天鏡玄從惡魘不斷的無盡夢境裡驚醒,逐漸清晰的視線裡映入輕柔的粉紅色紗帳,恢復知覺的胸龐被滑膩似柔羽般的紗輕輕撫摸著,他有點呆愣想不起記憶中是否存在這個畫面。   這是哪裡?我不是應該在山上嗎?   渾沌的腦袋閃過典飛玄的死狀,他猛然坐起失聲道:「飛玄!」   「鏡殿下,您可醒來了。」(天朝中有些人認為屬下不能與主上同名,雖不致於改名,但稱呼時會特別把與宗主犯諱的字眼去掉)   垂紗由二名侍女捲起繫在兩旁,開口的是一個身著鵝黃色宮裝,頭挽單髻戴上一頂紅蘇冠,如玉的白淨臉上顯得蒼白,眼下有著疲累的青黑,些許發白的唇帶著淡淡的笑,正是目前被天鏡玄倚為左右手的前宗妃月彤馨。   天鏡玄飛快掀被跳下床鋪,一把捉住她纖細的手腕,急迫的問道:「有沒有看見飛玄?飛玄在哪裡?!」   「國師?」   月彤馨對從手腕處傳來的痛楚恍若未覺,輕顰柳眉搖首道:「臣並未見到過典大人。」   「沒看到?!」   天鏡玄又問道:「不是你從鎮九州山上把我救下來嗎?飛玄就在眺觀亭裡啊!」   月彤馨仍是搖頭,道:「臣發現鏡殿下未在麒麟殿中辦公,又至黃昏而不歸,便召集人手四處搜索您,在山上找到您時,您一身血漬、汗水的倒在矮樹叢裡,臣等心覺不對將四周都查了遍,並沒有發現第二個人。」   以往天鏡玄聽到月彤馨這種必恭必敬的語氣,一定會苦口婆心的教導一番,但今天那裡會有興致?!道:「沒有?!難道亭中連血跡都沒有?」   月彤馨搖搖頭,察覺到事情不對的問道:「鏡殿下並沒有受傷,難道是典大人出了事?」   天鏡玄點頭道:「是啊,他…他…」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在腦裡爆開來,他兩手捉著頭狂叫著往後仰倒。   「鏡殿下!」   月彤馨見狀一個箭步上前,一掌將他推跌回床榻,甫一觸及床榻的天鏡玄兩眼通紅的彈起來,撤出銀河蒼茫挺向月彤馨。   一旁的侍女被他強烈的氣勁彈開,月彤馨緊抿嘴唇,看似隨意的從背後抽出配劍,緩緩遞出。   一快一慢的速度卻在兩人手臂同時伸直時劍尖撞在一塊,兩人同時晃了下,月彤馨錯開劍尖刺往天鏡玄的喉頭,另一手也毫不遲疑的扯下自己的劍鞘,電光火石間將他的劍套入鞘內,用力向外一揮天鏡玄的虎口立時撕裂軟劍為她所奪。   劍尖未觸及天鏡玄劍氣先至,剎那間封住他全身的穴道,僵直的站在原地。   月彤馨沒有時間多想,喚道:「請三師府諸位大人到鏡殿下寢宮來。」    第四集 第三十二章 意舒淪亡 (更新時間:2003-8-31 13:37:00 本章字數:8286)   如果說花雨城是因為地處偏遠,先是被意宗作為罪民的流放地,後來則被有心人士全面切斷朝庭的支配,繼而成為現在無人約束的掏金地。   那麼意舒國的主城飛凰城,國中最高權力者的所在地,就是在北浪世家的統治下,成為另一個與花雨城相類似的城市。   它負有直接保護一國之尊、保衛國家棟樑的責任,當然不會缺少嚴刑峻法,只是這裡的法律與意舒國其他城鎮村落的規法不同,還多了幾條王公貴族專用的規條——『笑話!什麼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諸如此類不在文件上,只在達官富豪嘴上的法律。   這些不成文的規條在北浪世家和元閥身上,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   元閥閥主左賢王元殺的府第位于飛凰城的風化區,以四樓三院一湖的形式建構而成,一樓名鐵血居中建於湖心中央,其餘三樓分佔一院成直角三角形,鐵血樓正位於三角形的中心點,是平日元殺與旗下將領議事的地方。   另有位於銳角處的天下樓、無敵院,主要作為元殺的居處,鈍角處的唯我樓、獨尊院,則是內部幹部的住處,直角處則是風情樓、無限院,是元殺的妻女居住之地。   一個擁有重兵且威脅著宗室安危的門閥,竟與意宗住在同一個城市裡,實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   原因在意宗或北浪世家雖是滿懷不情願,但身為左賢王的元殺掌握了意舒國一半的兵力,在硬碰硬也沒有勝算的情況下,意宗和北浪一族除了容忍外,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此時元殺集結所有的主要幹部聚於鐵血樓中,鐵血樓雖稱之為樓,但它除了從外觀看來足有三層樓高外,樓內其實只有一層而已。   一進門寬敞的大廳裡,正面對著一張猛虎下山圖,畫中的大虎額上鮮紅的『王』字,引人注目。   圖前擺張氣派的大椅,椅的兩側各立著一扇屏風,左邊一扇是整個世界的地圖,圖的正中以顯眼的大紅色寫著『獨霸』二字,右邊一扇是幅萬民跪拜圖,圖上同樣寫著兩個字—『獨尊』。   三幅圖點出元殺稱霸天下的野心。   樓中元殺半躺在鋪著虎皮的寬敞大椅上,伸手可及處擺著一張長几,幾上茶水點心俱備外,還擱著一張信紙,上頭寫的密密麻麻,卻不知內容為何?   他的左手邊約七步遠處,坐著儒生打扮的言道儒,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摺扇,接著一個童顏白髮、身穿褐色長袍的男子,有著一雙獵鷹般的眼睛,彷彿隨時都在尋找獵物,此人正是『文武狂癡』的另一人,『武癡』錢彬,再往後又坐著三、四個老少不一的男女。   元殺的右手邊頭一個坐著一襲藏青色儒服的『心有千緒』葉道宣,兩手藏在寬袖裡,神情嚴肅,後頭是身穿玄色武生袍的『玉面神君』沙絕,他手肘擱在扶手上,支著下巴,眼裡滿是令人驚心的算計。   接著是長相稱得上英俊,卻永遠不會被認為是好人的『花蝴蝶』天沐鋒,他的臉色有點蒼白,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來繞去,似乎正動著無數念頭,往後同樣坐著數個年齡不同的男女。   「很好。」   元殺伸掌拍按長几上的信箋,欣然笑道:「本閥主安排在穆斐身旁的棋子,已經動手了。」   「閥主,您當真要一次亮兩顆暗棋?」   葉道宣站起身,不無憂慮的道:「雖說本閥已經積蓄了極大的力量,但光是近些日子為準備一舉攻佔飛凰、芙蓉、陽朔、琉璃四座城池,已耗去四分之三的兵力,現在對拿德薩及希那恩二國發動叛變,我們根本分不出人力去佔領。」   芙蓉、陽朔、琉璃三座城正扼住通往飛凰城的主要官道,只要攻下其中一城,就會直接對飛凰城產生威脅,牢守住這三座城治則無人能接近飛凰城,當然如果是飛凰城中有人作亂,那又另當別論。   「這一次道宣竟未看出本閥主的心思。」   元殺既感到意外又難掩些許得意之態,終也有讓葉道宣看不透自己的一次,道:「本閥主雖然想要得到天下想得心急如焚,卻還不至於糊塗到自取滅亡。」 ------------------- 更多免費TXT書請到 BBS.Aisu.cn ------------------- Aisu.cn收藏整理   「道宣愚昧,還望閥主明示。」   葉道宣向來奉勸元殺一定要穩紮穩打,切不可急功好進,而現在好不容易萬事皆備,就剩從北浪一氏手中奪取意舒國政權,此等不可稍有疏失的重要時刻,竟還分別對其他兩個國家行動,他不明白這舉動若不是糊塗,也沒有在自取滅亡,那麼到底是什麼用意?   元殺頭一次見到葉道宣露出薄怒的神態,不禁有幾分心驚,他自覺此次的行動,對己方有利無害,現在看到葉道宣不以為然的樣子,免不了懷疑自己是不是當真做錯?   一時竟吶吶不能成言。   「呵呵。」   言道儒發出一陣輕笑吸引眾人的注意力,手搖摺扇吹起長髯飄飛,道:「軍師大人且慢動怒,此事老夫不以為壞,軍師不妨聽聽老夫的分析再下定論。」   葉道宣的身份地位僅在元殺之下,然而面對江湖上人人敬畏的老前輩言道儒,不管心中作何感想表面亦要禮讓三分,拱手道:「言老既有高見,道宣洗耳恭聽。」   我倒要好好聽聽,這個老小子能說出什麼人話來。   在元殺對葉道宣絕不懷疑的信任下,其他人的發言不易被採用,即使以言道儒天下人公認的聰明才智,也很難在元殺之前一展長才,平時都是奉命四處奔波,自然而然的受到旁人輕視,認為他不過是浪得虛名。   言道儒只當聽不出他隱而不顯的輕蔑,道:「本閥表面上兵力約有二十萬之眾,暗地裡潛伏的兵力卻是此數的五倍,也就是高達一百萬之數,但是這些兵力卻並非絕對,因為各國臥底的叛將現在領有的兵數,並不代表他化暗為明後依舊保持不變。」   「再說,就以亞里歐。丁利來打個比方好了,他現在手裡擁兵四十萬,是與西門世家、宣賢門閥三分拿德薩帝國兵力的大將軍,不再是從前那個事事要靠閥主的窮小子,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會變心,現在令他及早發動叛變,正好可以讓三股勢力去拚個你死我活,本閥就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元殺聽得頻頻點頭,言道儒的話正切中他的心思。   葉道宣皺了下眉頭,心裡升起幾許警訊,這話聽來似乎真有幾分道理,但那是不夠深謀遠慮之人的愚見。   元閥的本軍來自於意舒國,人員素質比起其他國家要差上一截,與同樣積弱的意舒軍拚鬥,勝負尚且難料,他原擬借重紅盔軍之威減少己方的損失,現在卻被斷了這條對己方大大有利的路子。   讓亞里歐去奪權篡位也就罷了,為何還策動潛伏在希那恩的棋子呢?   「聽來倒是合情合理,那麼希那恩又是怎麼回事?辛瑞官已是希那恩最具權勢之人,只要靜待良機,便可兵不刀刃的取下希那恩,為何還要令他反叛?」   言道儒搖搖摺扇,道:「軍師大人是怎麼了?這點小計謀、小心思,您應該很輕易便能看出來才是。」   葉道宣笑了笑道:「言老太看得起道宣,道宣不過是個平凡人,當然也有聽不懂,看不出透的地方,還望言老不吝指點一二。」   言道儒站起身,巧妙的避開葉道宣探索的目光,道:「其實,希那恩公國是否歸屬於本閥都無關緊要,那個國家旁人攻不進去,相同的他們也不願意走出安全的天地。」   「希那恩人大部份都自大、對外界沒有半點概念,趁早給他們一個當頭棒喝,打醒這些夜郎自大的井底之蛙,不是很好嗎?這樣往後我們管教起來也容易些,從瑞官口中您也該知道,希那恩人有多麼的輕視非其族類。」   說完,合起摺扇坐回位子裡,對他來說元殺是否真是這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讓葉道宣說動元殺,把這兩道命令收回來。   對於言道儒對提早在希那恩動作的解釋,葉道宣覺得自己能夠接受,只是辛瑞官比亞里歐更要防,亞里歐是個死心眼的人,要他背叛元閥可能性太低,但辛瑞官卻不同。   這些年掌握左右希那恩公國的權力,早把辛瑞官的野心養大,從他開始對元閥有所保留、甚至是欺騙時,他就不再足以信任。   如果僅是策動辛瑞官,情況或許還不算太糟,但現在缺少了亞里歐的紅盔軍,對元閥來說實在是大大的不利。   看來閥主是等得心急了,否則他不會明知我不同意還故意瞞著我去幹,現在也不會拉出言道儒來壓我了。   幽幽一歎,道:「聽來閥主的行為確非無可取之處,既然如此請讓道宣獻上棉薄之力。」   始終不敢作聲的元殺聞言大喜,道:「好極,道宣是否已有萬全的打算?快說來聽聽。」   他身為元閥之主,卻事事都要聽葉道宣的意思,雖然他心知肚明道宣會為他做出最好的決定,可是啊…可是…沒有人想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他身為一閥之主,日後更要統領天下,怎能一輩子都聽一個人的話?   葉道宣臉上仍舊端著微笑,心裡卻感到幾許惆悵感傷,每個成王成霸的人,一開始都能事事徵詢軍師、手下人的意見,但是一旦心裡有了霸權的存在,有了一個不同的定位,那麼這些曾經是最得力的助手,都該懂得擔心自己的腦袋,否則總有一天會死得不明不白。   希望他別太快被元殺猜忌才好,就算最後他的下場是鳥盡弓藏,他也會全心全意將元殺推上天下霸主的寶座。   「閥主既然將對拿德薩及希那恩的眼光放得遠,那麼這事就先耽下,來談談該如何對付北浪驚珂和天宇鏡,這兩個萬分棘手的人物吧。」   意舒國是以女子為宗主,朝政為天下四大世家之一的北浪世家所把持,以女子為宗不過是為了方便為家主操控,有名無實。   時日一久難免因為權勢大如天,而被權利侵蝕,致使朝政腐敗,幸好現任意宗——北浪驚珂,因有『佛心慈俠』天玄鏡之子天宇鏡相助,而不致成為一個受人操控的傀儡宗主,倒使意舒國有了一時難得的政治清明。   而她也是歷任意宗中,強力打壓自己家族的美麗宗主,之所以會如此起因於前任宗主北浪絮之死。   北浪絮是侯風大陸上數一數二的美女,而且個性溫和,不善與人爭,是唯一一個心甘情願當一個傀儡宗主的人。   雖說是個傀儡,但只要不礙著當家家主,在某些方面多少都有點權力,所以北浪絮一直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努力給予人民最好的福利,是北浪驚珂最敬愛的姑姑。   且北浪家重男輕女,北浪驚珂與父親並沒有多少感情,但北浪絮卻因為北浪雄英一次酒後亂倫,北浪雄英為壓下這件醜事,毫不猶豫的殺了她,事後謊稱她因病猝死,這件事就這麼不明不白的不了了之。   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北浪絮在一次微服出遊時遇見天宇鏡,兩人志同道合,時時約見。   後來一次北浪絮與姊姊北浪語同往,天宇鏡和北浪語甚快的陷入愛河,不久兩人在雙方家人的同意下成婚。   之後兩人和北浪絮還是常約在外頭飲茶聊天,她死的那天恰與兩人有約,兩人久候北浪絮不至,心中不禁犯疑,因為北浪絮從未失約、或是遲到過。   於是他倆偷入意舒宗宮去,卻親眼見著北浪雄英掌斃北浪絮,北浪語當場呆住,完全不明白兄長為何要殺妹妹。   但天宇鏡卻從榻上一片凌亂看出點蛛絲馬跡,當下帶著妻子離開,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妻子,北浪語沒花多大功夫就肯定了這個猜測。   因為北浪絮太美、也太讓男人心動了,北浪雄英好色成性,雖然對著自己的妹妹不敢輕舉妄動,但藉酒亂性卻不是不可能。   北浪語最疼愛這個從小就接受著傀儡訓練,卻處處為人著想的妹妹,所以不管是不是發生了亂倫之事,北浪雄英殺了妹妹卻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北浪語和天宇鏡私下找來兩人認為最能夠有作為的北浪驚珂,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之後天宇鏡憑著是北浪語的夫婿算是半個北浪家人的身份,及靠著天府的勢力,脅迫北浪家的三大長老取得他們的支持,登上意舒國的輔翼之位。   再來二人方法使盡,終讓北浪驚珂穩坐宗主寶座,讓北浪雄英大難臨頭,不過北浪驚珂雖敬愛北浪絮,但北浪雄英畢竟是她的父親,血濃於水,故只是處處壓制他,並沒有給他太大的難堪,或是要了他的狗命。   這兩個人目前一個是最受愛戴的宗主,一個則是最不能得罪的棘手人物,對元閥的叛國之舉是最大的兩個阻礙。   「自從北浪驚珂登上大典以來,仗著有天宇鏡的協助,絲毫不把北浪家家主北浪雄英放在眼裡,相信若不是北浪驚珂年紀尚幼,又沒有忠心且握有重兵的將領,北浪雄英今天已經被扯下家主之位。」   葉道宣道:「所以,這次我們利用北浪雄英對兩人的敵視,和想重新掌握大權的心態,鼓動他叛變,現在他集結了自己的手下,就等我們準備好一起發難,來到裡應外合,一舉攻下飛凰城。」說到最後一句彷彿已看見自己斬下北浪雄英帶著得意笑容的腦袋,不禁笑了起來。   元殺見他露出笑容以為他是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便道:「什麼時候下手?」   「今夜子時。」   葉道宣道:「屬下已布下天羅地網,包保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城。」轉向文武狂癡二人道:「到時還要多加倚仗二位的協助了。」   言道儒含笑頷首,錢彬則冷著一張臉不見動作。   元殺等知錢彬除了武功和與言道儒相關的事情外,再沒有什麼能引起他的反應,所以也不以為意,元殺點頭道:「好,今天就到此為止,大家都下去辦事吧!」   「是。屬下等告退。」眾人齊聲道,魚貫退出樓。   元殺大剌剌的坐在大椅,臉上是充滿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樣兒,他早在候風大陸的各國裡埋下許多暗棋,現在正是讓他們發揮的時候,等這塊土地殺成一團的時候,他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哈哈哈……   狂妄傲然的大笑聲在樓內不停的回湯、回湯。   ※※※   「北浪雄英……你…」   天宇鏡摀住腹部被一劍刺穿的大洞,指著面露獰笑的北浪雄英,他怎麼也沒想到,兩個人茶喝得好好的,北浪雄英竟然會偷襲他,難道他不怕天朝報復嗎?   「去死吧!天宇鏡,從今天起意舒國又回到了我的手上。」北浪雄英讓過天宇鏡無力的一劍。   天宇鏡撐著逐漸站不穩的身子,和沉重的眼皮,盯著北浪雄英看,不解他為何突然有膽量殺他,直到外頭闖進一群陌生的面孔,他看見他們一身的打扮,瞭解到他們是什麼人後,恍然大悟,瞪著北浪雄英道:「呵呵,你竟然引狼入室,北浪雄英你這蠢人,咳,我在黃泉路上等你,哈哈!」他知自己必死無疑,說話更顯豪氣。   北浪雄英沒想到刺了那麼重的一劍,天宇鏡竟然還能流利的說話,不見死相,心中感到一陣戰慄,揮劍砍下他大笑不止的腦袋後,轉身面對左賢王府的眾人,笑道:「大家合作愉快,你們辦得怎樣了?」   領頭的人是葉道宣,他露齒一笑道:「幹得好極了,就剩下一顆腦袋而已。」   北浪雄英愕然道:「還有?是誰?」   葉道宣笑得開心極了,指著北浪雄英道:「不就是你羅!」   北浪雄英措手不及下竟然連反擊也沒有,便被斷成無數塊,大睜的雙眼裡仍是一片迷惘。   葉道宣得意的大笑著,卻然感到脅下一陣俱痛,一把劍貫體而出,他掙扎著看去,看到兩眼流出血淚的北浪語,耳邊聽到她說道:「常言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太大意了。」   「哈,沒想到我心有千緒也有失算的一天。」   葉道宣盯著她盈滿恨意的雙眼,自嘲的笑道,北浪語長劍一橫,將他剖成二半,體內的肚腸鮮血灑了一地。   瞪了葉道宣死不瞑目的眼一眼,她對著向她殺來的元閥眾人發出一聲悲痛的怒吼,仰天吶喊道:「宇鏡,你等我!」   衝進一眾敵人群中,只見一陣刀光耀目,慘叫聲不絕於耳。   當一切歸於平靜,在場能站立的只有一人而已。   北浪語自與天宇鏡成婚後,接受著天宇鏡的教導,一身武功突飛猛進,只是她總是躲在丈夫的背後,像個小女人一樣,所以大家都疏忽了她。   當她發覺宗城有變急忙從家中出來,卻遭遇到元閥閥眾的攔阻,仍是因為元殺看上她的美貌,想在天宇鏡死後接收她,但始料未及的是,這個被人視為柔弱的女子,非但一點也不柔弱,而且非常的強,她一路殺進宮中。   在天宇鏡平時辦事的書房外,看到了書房內的一切,她覺得一顆心都碎了,她好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早來一刻,那樣天宇鏡就不會死了,事情也許就會不一樣了。   北浪語殺盡在場的元閥閥眾後,望著被烏雲遮蔽而顯得更黑更深沉的夜空,血淚淌淌流下,她細語道:「妹妹、驚珂,沒想到意舒竟然會就這樣完蛋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無力挽救…」緩緩的走到天宇鏡的腦袋旁,彎身拾起,珍愛的擁在懷中,來到他的屍身旁,將他頭和他的屍身合在一起,取出針線一針一線一滴血淚的為他縫上。   當她縫完最後一針,她的血也已流盡,倒在天宇鏡的懷中,不再醒來。   元殺等不到葉道宣回來覆命,心想莫不是事情出現了變化?立即帶人來到宮內,一處一處的查看,只要看見有活口就賞他一刀,覺得假死的再補一劍,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才來到一眾人慘死的地方。   「道宣!」   元殺失聲驚呼,衝上去抱住葉道宣的上半身,哭喊道:「是誰?是誰殺了你,道宣,沒有了你我要這天下何用啊!道宣!」   元殺在元閥的所有人裡,誰也不信任就只相信葉道宣一個人,除了葉道宣確是足知多謀外,兩人更是從小一塊兒長大,元殺與親人師父都不親,卻獨對葉道宣一個人好,後來兩人各有專精,便起了雄心壯志,一同打天下,這一路走來兩人不知經過多少風風雨雨,但如今……   元殺看著裡頭一堆死人,衝上前提劍亂砍道:「竟然保護不了他,我讓你們死無全屍!」   他的瘋狂,他的失態,讓隨同他一起來的文武狂癡,和其他人看得一陣毛骨慄然,一直冷眼旁觀的沙絕,突然伸腳把葉道宣的頭顱踩碎,旁邊的手下莫不吃驚的大喊道:「堂主!」   元殺紅著眼往沙絕撲殺過來,瘋狂的大喊道:「你找死!」   沙絕冷冷一笑,道:「找死的是你,沒有用的東西!」他避開元殺的劍,側裡伸手推他,元殺這一劍便刺進了一旁的手下肚裡。   元殺猛得抽劍將屍首推開,任由濆灑而出的血濺了他一身,這火熱的血不但沒有讓他更加的瘋狂,反而讓他冷靜了下來,長劍遙指沙絕道:「你想造反嗎?」   「哈哈哈。」   沙絕仰天大笑,凝視著元殺道:「什麼造反?元殺你能有今天都是我在暗中幫助你啊。」   「你胡說什麼!」元殺壓根不相信他的話,怒喝道,自己一輩自的打拚豈會有假。   「胡說?」   沙絕冷哼道:「你可知道亞里歐。丁利是誰送你的禮物?辛瑞安又是誰的手下?   告訴你你身旁除了葉道宣全是我的人!」   元殺揮著劍道:「你胡說,我不會信你的!」   沙絕冷笑道:「信不信隨你,反正你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接下來是我絕煞堂的天下!」   「放你媽的狗臭屁!」元殺大罵,一劍向他砍去。   沙絕抽出佩劍輕鬆一架,左掌快速擊出,正中元殺的心口,看著飛撞在支柱上的元殺,道:「使不出力氣吧?有沒有覺得功力正在快速消息啊?」   「咳!」元殺重重的咳出一口鮮血,指著沙絕道:「你……你對…我…做了…什麼?」他這輩子只有受過一次重傷,就是傷在邪神修羅的手下,但是他是堂堂正正的和自己對決,現在這樣…這算什麼……   沙絕笑得曖昧道:「你不覺得最近狐媚女對你特別慇勤?」   「你是說……」元殺只覺得胸口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劍,痛得讓他難受,原來最大的敵人就在枕邊。   沙絕道:「呵,打一開始你就是我手中的棋子,狐媚女是我安排的女人,這些年她不知餵了你多少散功藥,和軟骨散了。」。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的基業毀於一旦?元殺瞪著沙絕。   「我?」沙絕再度仰天大笑起來,道:「我是天下的真主!」他說完一劍將元殺不甘心的臉劃為二半,冷道:「一顆棋子也敢跟我多話。」   森冷的目光掃向嚇得魂不附體的活人,道:「去,去召集所有人,要他們屠城,把金銀財寶和女人全部搜括起來。去!」他威風凜凜的一喊,那些原本嚇腳軟的元閥眾人,馬上腳底抹油般衝了出去。   文狂武癡跪地恭賀,讚道:「主上英明神武,垂手取得意舒國!」   「哼,這些人都沒半點腦子!」   沙絕冷眼直視兩人,道:「北浪驚珂並沒有赴帝都參加新年會,你們兩個就算把全世界都掀過來,也要把她給本座找出來!」   「是!」二人齊聲應道,轉身退出。   這一夜原本繁華的城市,變為一座人間地獄,屍體堆積如山,滿地鮮血。    第四集 第三十三章 無煢琉穗 (更新時間:2003-8-31 18:39:00 本章字數:7926)   廣洋江為世界第一長江,由南到北貫穿候風大陸的西半部,廣洋江中心河段是拿德薩帝國的都城帕那,帝國遂引其江水為護城河及城內用水的主要來源,由帕那城逆江而上,多為峻峭的石壁,水淺不利行船,加上凶險處處暗藏,一向被人視為畏途。   順江而下情形則截然不同,首先會經過一片片綠油油的田地,和純樸自然的農村,接著二岸山壁奇巖突起,肖人肖動物,無不栩栩如生,叫人歎為觀止。跟著穿過一道長約五十餘尺的天然隧道,隧道的洞壁光滑,入手柔軟微溫,彷彿有著生命一樣,游者莫不嘖嘖稱奇,當青空再現,映進眼底的是一片高聳直入雲霄,上有如劍山般突起的石壁,而載著自己的船正朝它直直逼近,正嚇得魂不附體時,船上扯帆的扯帆,掌舵的用力回轉,在千釣一發之際避過這場大禍,回神時早已是滿身大汗、三魂七魄方才歸位。   大氣都還來不及喘一口,又被眼前的美景奪去全部注意力,一時之間竟忘了有呼吸這回事,直到覺得腦中缺氧,才趕緊急急的呼氣吸氣,眼光仍捨不得有片刻稍離。   江的一邊是若不慎撞上便要九死一生各憑天命的峭壁,另一邊卻是姿態各異的石林美景,美不勝收,要人流連忘返,讓人禁不住讚歎著上天造物的巧思。   接下來船主會請大家包住頭臉,或是到船艙內,因為不遠處一道高入雲霄不知綿延到何方的城牆,就是拿德薩帝國有名的『圍沙』,牆後是『漫天飛沙漠』,寸草不生黃沙騰騰,從進入沙漠區到離開,約要三天時間,除這江段因淤泥而使水變淺,雖常有心清淤泥,但終不是大自然的對手,造成此江段若無長篙便要寸步難行外,風沙過大,三天下來不僅人的身上積了一層厚厚的沙,船上亦堆起不少黃沙,使船頓時吃水更深更重了。   過了大呼吃不消的沙漠區,再行三十餘尺,會到達一座靠江的城鎮——南星鎮。   南星鎮因為是由江出海的必經之處,所以比其他的城鎮都要來得繁華,與帕那城相比亦不惶多讓。   南星鎮比起其他繁華的城市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法治力量,管理上也較為鬆散,言談十分的自由,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帝國中太多人有犯罪的行為,有些人想動也動不得,就算能動,今天這裡捉一個明天那裡多了一打,簡直防不勝防,捉也捉不完,乾脆開放出一個地方來讓他們去胡作非為,當然歷任帝君少不了也會派人暗中插一腳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性中的犯賤因子作祟,南星鎮在幾乎沒有法治論理的情況下,反倒比其他管制嚴格的地方要來得平和安全,看得見的犯罪率是全國最低,這樣的結果讓歷任帝君除了苦笑外,也不知該有什麼反應才算正常了。   在南星鎮幾乎沒有任何約束的情況下,人人都可放手而為,生死貧富都操在自己的手上,不僅城鎮蓬勃發展,消息之靈通更是居全天下之冠,各地有名的情報頭子時常在此地流連。   天亦玄等人在當地的地頭蛇帶領下來到鎮上最有的酒樓——靖華樓,十個人加上一猴一豹坐了二張靠窗的桌子,雖然鎮上龍蛇雜處,人人都見識過不少世面,但都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個完全不同類型的美人,不由得看直了眼,尤其在看見」所有美人」都對同一個男人好時,更是把那名」長相普通」的男子恨到骨子裡,巴不得可以取而代之。   月心蝶等女子素來愛潔,忍受了三天三夜的風沙,一下了船便到最近的客棧梳洗,眾人方才盥洗完,一路與他們同行的船主與鎮上的某大戶頗有交情,就讓人領他們到靖華樓飽食一頓。   剛清洗過後的諸女,個個顯得神采煥發,美不可方物,即使如天亦玄般的沉著看到她們時,仍免不要呆上一呆,而這一呆簡直讓喜歡他的女子們樂翻過來,毫不吝嗇自己美麗的笑容,其他男人差天亦玄甚遠,定力更是拍馬也跟不上,那裡能不神魂為之顛倒?   諸女中除了對天亦玄永遠又敬又愛的天四女外,更有為他癡迷難以自拔的揚音夢,五人一路受到天亦玄不時的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就算心裡多少還是疑心天亦玄的真心,但是在心上人的甜言蜜語下,什麼疑心也全飛到了九霄雲外,幾天下來已對他死心塌地,許是受到了愛情的滋潤,五人俱是喜上眉梢,充滿動人的情韻,為她們的美再添一成。   至於亞羅姊妹則是看到主子開心,也跟著心花怒放,姿色容貌雖都不及月心蝶諸女,但是一模一樣的美貌、身材,卻在氣質上大有差別,各有各的特色,同樣讓人覺得口水直流。   亞羅姊妹更是頭一次認真的去認識天亦玄,這些日子以來她們發現其實天亦玄並不是個壞人,他只是比較功利主義,但是一旦為他信任,他就會對人全心全意,絕不會對人再起疑心,對她們除了一次嚇得她們魂不附體外,其他時間對她們亦稱得一個好字,就如同揚音夢一般並沒有將她們視為下人。   其實沒有女人不愛英俊的男人,也沒有女人會不喜歡一個幾近無敵的強者,但是這個人若是個功利心太重的人,那可能就要好好斟酌一番了,何況這個男人還是主子的心上人,亞羅姊妹可不願跟主子成為情敵,當然得把自己的心管好。   揚音夢始終含著甜甜笑意的眼盯著天亦玄的側臉,癡癡的想著,他就像是一團謎,原以為解開了,卻發現裡頭還有更大的一個謎,當你以為自己夠認識他了,才發現自己才是最不懂他的人,他的身上雖然沒有明寫著危險兩個字,但是他正是這兩個字的組合體,當你認清他對人永遠不可能有真情的時候,才愕然發現,自己已經跌落在他無邊的情網裡……   明明知道這條情路很苦,卻仍是埋頭往下走,也許就是因為明知永遠也得不到,才會那麼執著吧!   天亦玄捕捉到揚音夢看著他的視線,有趣的發現她閃電別過頭去,一張小臉像是燒紅的鐵板,幾疑會冒起煙來,拉過她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聲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到現在,不曾見過你真心的笑容,現在你不是應該開心嗎?為什麼還是吝於一笑?」   他用手背溫柔的拭去她頰上晶瑩的淚珠,語帶沉痛的道:「我放開心接受你的同時,你反把我拒在心門之外,你讓我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   揚音夢嬌軀輕顫,迷濛的瞳眸對上心上人看似情意深深,內裡蘊藏的其實是猶勝三尺寒冰的眼,即使是他最愛的月心蝶也融不掉半分的冷,她對他的情與日漸增,但他永遠都只是虛情假意,她怎麼笑得出來呢?一語不發的緊偎入他的懷裡,他有力的擁抱、寬闊的胸膛是唯一令她忘卻他的無情,感受到一絲溫暖、安心與安全的地方。   修長纖白的手指撫過她烏黑的長髮,另一手貼緊她的背脊,天亦玄將嘴唇貼在她的耳邊,以只有她一個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對不起,我傷害了你。」他知道女孩子的心其實是十分的敏感纖弱,稍一不注意就會讓她們受到傷害,反正不知道何時會讓她們傷得更深,先道歉總沒錯吧?!   揚音夢更深埋入他的胸懷,止不住的淚水濕了天亦玄的胸襟,她不是傷心,相反的她很開心,因為他會說這句話代表他還有心,他懂得自己對她造成了傷害,她不要虛情假意,這輩子擁有的也許就只有這句令她心痛的真心話,她也甘之如飴,她不要求天亦玄回報她的一片癡情,只要二顆心之間沒有謊言,她就心滿意足了。   月心蝶等看著揚音夢,心裡無不心疼她,對天四女來說,等於打一出生就決定了往後的路,她們已經喪失了選擇的權利,她們的心裡永遠不會有第二個男人進駐,她們的專情忠貞贏得了天亦玄的信任,雖然他花在她們身上的時間不多,相對的也無須面對心上人心口不一的花言巧語,但揚音夢卻躲不過天亦玄為了安她心的柔情攻勢,也許他並不知道那些甜言蜜語聽在耳裡,只會讓人覺得刺耳傷心,因為她們要的並不是這些。他是否會有體悟到的一天呢?   女人真難擺平。天亦玄在心裡大皺眉頭,是那個人告訴他女人都喜歡男人甜言蜜語?哼,好像是天沐鋒某一天大放厥詞時聽到的……難怪他總是對女人用強。   女人要的不過是心愛男人的真心而已。這是一個不幸的女人對他說的話,他在心裡冷笑,忖道:「我有真心嗎?如果有它會在那裡?為什麼連我自己都沒有感受過它?」他的眼裡雷電般閃過一絲迷惘,誰也沒有機會察覺到。   因為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們所有的思緒,吸引住他們的注意力,眾人抬眼往傳來聲響的樓梯口望去,只見一群凶神惡煞般的男子,擁著一名華服青年衝上樓,來到眾人的面前,俱是一副恃強凌弱的樣子,擺明了是來者不善。   這時領他們到靖華樓的地頭蛇,也是當地第一大幫——青龍幫的幫主余青龍,提著衣擺三步並作二步的快步上樓,先對天亦玄等人露出微帶歉意的笑容,轉向那名青年男子道:「西門公子,這幾位是青龍幫的貴客,你這樣領人圍著,莫非是想與本幫架樑子?」   來人是四大家族之西門世家的家主,西門鈞之幼子西門耀,他一臉的傲氣道:「余幫主,在下不過是想與幾位交個朋友,你何必這麼緊張呢?」嘴裡說著,視線不時在眾女面上流連。   余青龍臉色一沉道:「話不用說得這麼漂亮,你西門耀公子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大伙還不心知肚明嗎?難道我余青龍還會含糊你不成!」   西門世家當家主西門鈞為鎮守帝國最西端雅典城的大將軍,今已累積軍功加官晉爵至西城領主兼神聖兵馬大將軍,其長子西門炙亦是帝國的名將之一,駐防西南阿波羅城官封神聖先鋒將軍,父子倆俱是驍勇善戰,身具大將風範,令人聞名起敬,不過西門鈞的幼子西門耀,卻不過是個仗勢欺人,敗壞家風的紈褲子弟,與其父兄相較之下簡直有如雲壤之別。   西門耀臉上一陣青白,他自幼就被家嬌寵著長大,後來是家人認為待在皇城裡不大安全,這才被迫與親姊西門琉穗到南星鎮上買賣情報及擴張家族勢力。西門琉穗精明能幹不讓鬚眉,是南星鎮上數一數二的情報頭子,她創立的無煢社更是天下第一大情報組織。這樣厲害的一個人物都不敢說他半句重話,現下卻被一個老頭子當面給他臉色看,這口氣怎麼嚥得下去?旁人或會擔心得罪青龍幫,他西門世家可不曾怕過誰來。   「本少爺可也不含糊你。」指著余青龍,喝道:「上,給這不識相的老頭一點顏色瞧瞧。」他身後的僕丁們聞言哄然應聲,個個摩拳擦掌欲一擁而上。   余青龍神色末變,心裡卻暗暗叫苦,西門耀是個花拳繡腿的草包,若不是靠著家大勢大,早不知被人曝屍在那個荒郊野外,絲毫不足以為懼,但是跟在他身旁的僕人,乃是西門琉穗精心訓練出來的戰士,身手均不下於江湖上中高程度的高手,自己單挑一個人勝負尚在五五之數,如讓他們群攻而上定是必敗之局。   「不許動手!」   眾人轉眼望去,只見一名有著美妙動人身段,卻生了一張平凡到令人一見就忘臉孔的女子,在數名無煢戰士的護衛下急急奔來。   大伙見是尊敬的無煢社當家,沒有不馬上退開讓她通過的。   西門琉穗不僅是天下最大的情報組織龍頭,她平時更是樂善好施,因為她的情報十分的精準詳細,那裡有人需要幫助她都能第一時間給予趕到,從她有能力幫助旁人至今,不知已過了多少年頭,天底下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受過她恩惠的人,所以她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比她的父兄不知要高出多少,大伙看在她的面子上大多不去為難西門耀。   只是她平凡無奇的相貌和聽來完全不動人的嗓音,仍是所有人心目中最惋惜的,因為她有一副旁人及不上的美麗心腸,卻沒有一張天仙面孔,這也就罷了,偏她不幸曾遭火劫,燒壞了嗓子,再也無法說出動聽的聲音,讓人覺得老天真是太薄待她了,許多人不由得望著她美麗的背影搖頭歎息。   「你來做什麼!」西門耀不悅的道,心裡埋怨姊姊打斷他出風頭的機會。   「住口!」西門琉穗難得嚴厲的冷瞪弟弟一眼,在西門耀身旁的無煢戰士卻突然上前摀住他的嘴,即然當家主吩咐下來了,若讓公子再開口,就是他們的失職。   西門耀兩眼射出怒火,掙扎的想要脫身,卻又被其他人給拿著雙手和腰,再也動彈不得。他簡直氣炸了,怎麼也沒想到向來疼愛自己的姊姊會給自己難堪。被捂著的嘴似乎說著什麼,旁人聽來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聲音。   西門琉穗臉上端起最敬重的笑容,朝天亦玄行了個宮禮,道:「小女子教弟無方,得罪天公子之處還請多多見諒。」她剛從手下人那收到有外來人到鎮上的消息,聽完手下人對他們的形容,她心裡已很快的找到幾個符合的人,再與手下一再推敲後,得到的結果卻讓人有點難以致信,因為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都還在都城裡才對。   但西門琉穗想到最近從都城裡得到的消息,都是些某某大官突然舉家遷居、某某大官拋售家產……某某大官如何如何……等諸如此類,她覺得十分的不正常,正盤算著親自走一趟,沒想到卻突然發現不該出現的人,她頓感事態嚴重,都城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一想到此,她便打算先給父兄寫個信,讓他們自己心裡先有個打算再說,信才寫到一半,腦袋裡二道人影突然合在一起,驚得她投筆跳了起來,天啊!那個長得孩子氣的男子,扣去身高不論,不正和邪神修羅生得一模一樣嗎?   越想越覺得自己所料不差時,手下傳來弟弟跟那些外來人在靖華樓裡槓上,她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死白,召集了最得力的戰士,飛奔而至。   天亦玄等人對她恭敬的態度並未感到驚訝,畢竟人家是天下第一大情報組織的當家不是嗎?她若認不出他們,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吧?!   「哼,見諒?」天亦玄斂起無邪的淺笑,道:「那誰賠在下被打斷了的興致呢?」這就是名聞天下的西門琉穗?她的嗓子倒是挺特別的。   西門琉穗見天亦玄擺明了不會讓步的樣子,道:「讓小女子擺桌酒席向您賠罪如何?」誰叫自己平時不好好管教弟弟,現在得罪了邪神修羅,只要他肯放弟弟一馬,讓她跪下來賠禮也無不可。   天亦玄不語,瞇起一雙冷芒微露的眼,打量著西門琉穗,暗暗評估她的無煢社能帶給自己什麼幫助。   西門琉穗覺得自己好像是待宰的豬羊,感到渾身不自在,道:「天公子意下如何?」   一旁看熱鬧的人群,聽到西門琉穗稱那娃娃臉的公子為「天公子」,不禁又開始騷動起來,畢竟這青天底下姓天的只有二種人,一是天人(指天朝人),一是賊人(指霸王寨的天霸王一族),光看臉可能是少年高手邪神修羅,不過讓人完全無法聯想,若說是天沐鋒,實在太污辱人家了……難不成他會是天朝人嗎?   有可能啊!眾人想到著都在心底道,因為撇開肯尼、雷三川,和兩隻畜牲不談,他們一行人確俱是俊逸不凡、貌比天仙。   「哼,吃飯麼?就免了吧,看到西門耀公子只會讓在下倒盡胃口。」天亦玄突然欺上前,只差幾寸距離就要貼近到西門琉穗的懷裡,低頭看著紅了雙頰的她,道:「要在下放他一馬也無不可,賠禮嘛……就你吧!」   「我?」西門琉穗除了親人從沒有男性跟她如此接近過,她手腳有點發軟的慌亂後退,卻被天亦玄的話給驚得差點跌倒,勉強穩住身子後,失聲問道。   天亦玄點點頭,道:「沒錯,就是你,把你自己賠給在下,就放他一馬。」   「那怎麼行!」西門琉穗還沒開口,旁觀者就先忿忿不平的叫嚷起來。   「你是什麼東西啊?竟然敢說這種話!」   「就是!就是!」   西門琉穗在南星鎮民的心目中無疑是神仙般的人物,現在被人這樣對待,人人都從旁觀的角度,投入到事件裡頭來,大有天亦玄不改口,就讓他走不出靖華樓的意味。   天亦玄才不理這些不知死活的老百姓,只是兩眼盯著西門琉穗直看,等著她的回答,空閒的兩手,一手撫著小風的大頭,一手對著西門耀。   西門琉穗臉上初升起的羞紅,很快的又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泛青的蒼白,她的心裡正在掙扎,她一但答應了,等於把無煢社連其當家一起拱手送人,這對西門家的實力勢必造成重大的傷害,她若不答應,小弟便要立時慘死當場。   她幽幽看了眼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親弟,心裡暗歎不已,為了他賠上自己和半生基業,值得嗎?旋即想起娘臨行前要她無論如何都要保著弟弟……她心裡一痛,在家裡從沒人看重過她、關心過她,即使她努力的表現,親族所有的關懷、親情依然只在兄弟身上……她神情黯然,除了弟弟以外他們應該也不重視,這個由女兒建立出來的無煢社……和我吧……   她深吸一口氣,壯士斷腕般的道:「好,我答應你。」說完她覺得心裡似乎落下了一顆大石頭,這種讓她鬆口氣的感覺,使她不禁迷惘起來。   「當家!」   所有的無煢戰士都驚叫出聲,在他們心目中佔著崇高地位的當家主,竟然會屈服於一個黃毛小子……   「你看上這個小白臉不成?這麼乾脆就答應了!」西門耀趁著捉著他的戰士們一時不留神手勁稍鬆便掙脫開來,氣憤的衝到姊姊面前大聲道:「我就不信他敢動我一根寒毛。」   他此話一出口,引來所有人憤怒的目光和西門琉穗傷心的眼神。旁人是認為他這麼說簡直是污辱了他的姊姊,他們心目中的女神。西門琉穗則是傷心自己百般呵護疼愛的弟弟,竟從來也不瞭解她,也許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一個婢女吧?!   月心蝶等人覺得西門琉穗是個俊傑,因為她識時務,至於她的弟弟…眾人報以鄙視的眼神,充其量不過是個腦袋裝豆腐渣的草包而已。   「到一邊去。」天亦玄得到一個有力的情報人才,和完善的情報組織,讓他又向自己的大業往前跨出一大步,他心中本是感到些許喜悅,被這個看了就覺傷眼的溫室小花一鬧,頓時又被澆息。   眉頭微微聳動了下,輕哼一聲,這天底下還沒有我天亦玄不敢動的人。他彷彿極其隨意的輕一揮手。   西門耀頭一次看見姊姊傷心的眼神,心裡一陣心虛,又受到旁人責備目光的刺激,抬手就想給西門琉穗一巴掌,想打碎她的眼神,沒料到一股強大的推力傳來,他不可置信的發現自己的身子突然向內凹陷,一陣劇痛夾帶著嘔意上湧,慘叫聲哽在喉頭,疾風在耳畔呼嘯,眼前一暗,人事不知。   樓內除了始作俑者天亦玄外,人人瞪大一雙充滿難以置信和恐懼的眼睛,盯著經過一陣全身嚴重扭曲後,「咻」一聲飛出窗外,四平八穩的昏死在地的西門耀,覺得自己真是見識到了這輩子最嚇人的一幕,沒想到看起來很好欺負的人,似乎非常的厲害呀。   西門琉穗終是重親情的,大駭下撲到窗旁向下焦急的遙望著西門耀,見他一動也不動,她心中一慌,兩手按著窗欞就要往下跳。   右手一緊,有人拉住了她,她回頭一看是個美麗的女劍客,正對她露出令人心中感到莫名安心的笑容。   月心蝶淺笑道:「西門姑娘不必擔心,令弟並未受到傷害,既然你答應了亦玄無理的要求,他怎也不會自毀諾言,傷害了令弟。」此間恐怕也只有月心蝶敢直言天亦玄無理了。   聽完月心蝶的話,雖然西門琉穗並不想懷疑她,但方纔西門耀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沒有受傷,在場不僅她心裡不信,其他人也露出懷疑的神色。   「不過輕輕賞了他一掌,除了摔傷外,若還有其他的傷,就叫他自己好好檢討。」天亦玄在月心蝶溫柔的目光注視下,雖然不太情願還是把實情說了出來。西門耀的情形看起來似乎很嚴重,其實他不過是用內力先阻住他背後,再掃出一道掌風打在他腹部,然後才收回阻著他的內力,讓他飛出窗外,沒有讓他撞牆,自覺已經十分仁慈了。   眾人聽得心裡凜然,那叫輕輕一掌?如果換成重重一掌,西門耀整個人豈不是要變成了碎片?   西門琉穗聞言大大的鬆了口氣,邪神修羅是何等人物?她雖然不清楚,倒也聽得出他並沒有騙人,加上代主下去察看的無煢戰士打了個放心的手勢給她,她提到喉頭的心這才真正的放下。   但是放心後接下面對的才是最棘手的問題,適才她等於出賣了自己,把自己出賣給了一個人稱天底下最無情的殺人魔,日後她的命運會是怎樣的呢?她不禁對未知的以後感到莫名的恐懼……    第四集 第三十四章 鏡玄異變 (更新時間:2003-9-21 13:31:00 本章字數:5617)   相對於西門琉穗的不安與恐懼,天亦玄只是用心的盤算該怎麼利用西門琉穗的能力,他並不打算帶著她一起離開,那樣做徒然增加他的負擔而已,但若把她留在這裡似乎也不太妥當……萬一被她的親人來個親情攻勢,到時說不定會倒戈相向……感情真是麻煩啊!麻煩透了!卻又讓人不得不考慮……   天亦玄為最近老是讓他傷腦筋問題,微微皺了下眉頭,目光在略顯不安的西門琉穗身上轉來轉去,看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   西門琉穗是自家知自家事,雖然她很清楚眼前這一群人究竟有多麼惹不得,但是在西門耀的眼中看到的是今天她輕易的屈服於一個看起來稚氣未脫的人,甚至可以說是迫不及待的屈服了,日後他若到爹娘面前加油添醋的一說,即使自己是為了救小弟一命才做的決定,他們也不可能會願意聽自己的解釋吧?   無論如何她總是背叛了家族,誰又有興趣聽她毫無意義的爭辯呢?沒有馬上對她施以家法就算太仁慈了。可是不管家人如何待她、對她無情,終是她的家人,她做不到不去重視他們,如果他們有敵對的一天,她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家族的一邊,即使她明知那樣做會讓她受到很大的傷害,也許連命也會丟失,可是她還是會不顧一切去維護他們。   所以她希望能離開這裡到其他的地方去,最好永遠都不必再和親人見面,因為她不能背叛邪神修羅,她和他的關係雖然是建立在利益之上,但唯有如此西門世家才能保住,只要她對邪神修羅還有利用的價值,他就不會輕易去傷害她的家族,可是一旦她背叛了,那時唯有與家族一起共存亡了,相信她親人裡大概沒有人會想和自己死在一起。   天亦玄不意瞥見西門琉穗眼裡流露出掩不住的哀傷,他愣了下,不明白她的心傷從何而來,因為她的悲傷不該是針對他,照理說她只會恨他而已,轉念一想擁有像西門耀那樣的弟弟確是要大大的傷心,要是他有那種親人,不用旁人出手,他自己就先將他千刀萬剮,至少還能博得一個大義滅親的美名。   原本一直在旁觀望的肯尼,認為自己以前多有仰仗西門琉穗之處,又曾經身為帝國宰相的他對西門家重男輕女的老舊觀念自是十分的清楚,更明白西門琉穗在西門世家裡是如何的不受重視,她做的好沒有人會稱讚,她若不小心一步走錯,就被人群起圍攻,與其讓她留在這裡難過,倒不如讓她跟著主子,雖然主子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他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懂得重用每個人的長處,怎也比西門世家好多了。   就讓我為西門琉穗盡點人事吧!肯尼走到天亦玄身旁,把西門世家的情況告訴了他,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天亦玄聞言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在為這個傷心。她的親族如此薄待她,她仍對親族盡心盡力,表示她是個重情的人,而且似乎太過看重了點,這一點其實從她為親弟連自尊都可以不要的地方看出來。嗯,這麼一來她是絕對不能留在這裡,還得花一番心思離間她和她的親族……唯有讓她對親族死心,她才能全心全意的歸服於我。   「心蝶。」天亦玄喚了始終含笑站在西門琉穗身旁,讓她在自己特殊的氣質下得到一點安心感的月心蝶,她對著天亦玄露出淺淺溫婉的笑容,伸手拉住西門琉穗略顯冰涼的小手,道:「來。讓我跟你回去一趟,好讓你給手下們交代情況,順便把行李準備妥當,好跟我們一起上路。」   看著月心蝶令人覺得身心俱暖的笑容,西門琉穗感到眼眶有點發熱,她反手輕握月心蝶溫潤的手,心裡既悲又喜,她喜的事自己不用面對親族,悲的是手裡握的不是親人的手。輕聲道:「有勞姑娘跟我走了。」   「應該的。」兩人並肩下樓離開。   余青龍看見事情告了一段落,大大的喘了口氣,苦笑著瞥了天亦玄等人一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原本是他衝出來替貴客擋災,沒想到災沒擋成,倒把南星鎮第一情報組織給讓人,日後鎮上的人想起他們是我領進來的怕不恨死我了。   走向天亦玄拱手道:「公子,折騰了這麼些時候,想必各位都累了,讓青龍領各位回客棧歇息。」   「有勞。」天亦玄頷首。   「什麼結束了?!」伏案大塊朵頤的雷三川和魏籬,留戀的望了眼杯盤狼藉的桌面,難得終於可以兩腳踏在平穩的地面,好好的大吃一頓,都還沒吃夠呢!怎麼就要走了?   唉,跟在一個強者的身旁原來有這樣的壞處啊!兩人萬分無奈的站了起來,追著早已下樓的天亦玄等人去了。   他們走清了,靖華樓裡才又恢復到先前的熱鬧,大家都在談論方適才發生的事情,大多數人都不認同西門琉穗的屈服,卻也有深明其處境的人,覺得此事對她有好無壞。而眾人最熱切的問題,卻是天亦玄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個疑問當他們在日後得到解答時,除了嚇出一身冷汗外,不約而同的佩服起西門琉穗來,因為她的作法在今天不能得到旁人的認同,但歷史卻證明了她是正確的。   ※※※   天朝三師府即國師府、藥師府、智師府,地位之尊崇猶在師計、輔翼之上,國師府先前已提過是三奇人之一的天眼典飛玄主事,府中聚集著全天朝的觀天族人,全府人數僅在二、三十之間,天眼即為其族之長。   藥師府是藥人主事,現任藥師恩綰洵本姓雲,只因具有百毒不侵之能的神農族早已與其他種族融合,僅少數的人能經由血緣繼承,這些人都會被找入藥師府,而他們的長官則須改姓為恩,以示對神農族的尊敬及感念。   智師府自然是以活字典主事,只是智師府中往往袛有僕人定時打掃,這主事之人至今無人見過,就連姓名、長相、性情也一概不知,唯有佐參智師日洞笙代為掌管府事,擁有過目不忘之能的人在天朝並不算少,也沒有特定的族群,除了少數的人會居於智師府處理事情外,大多數人都散於各地。   天鏡玄雖貴為代天宗,卻也不能居住在天宗的升龍宮裡,而是住在內庭的皇子住處,意思倒挺明顯,只要再過幾年還找不到天宗,在下一任宗主成人之前,這宗主之位大概非他莫屬了。   恩綰洵從天鏡玄喉頭取下兩指長的銀針,神情相當凝重,銀針納回腰帶的暗袋裡,捲起兩手袖管,圓潤的指尖先落在天鏡玄的頸動脈,再重新拿起他的手腕為其把脈。   她身著一襲雪白錦緞長袍委地,行動間有檀香撲鼻,白晰的膚色若不細看幾乎分不出究竟那一部分是衣服、那一部分是肌膚,她的五官輪廓極深,晶瑩似玉的鼻極挺,兩眼卻不是天朝人特有如墨般的眼瞳,而是近墨的深綠色。   她是天朝中極少數、極少數的非神族後裔血族的混血兒,她的祖先中有一位曾受到妖獸玷污的不幸女子,這在天朝未發現深海石前是常有的事,在那之前每個國家每個族群都不斷的被妖獸族肆虐,更不幸的是它們的遺傳能力十分強盛,即使經過無數代的淡化,仍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冒出來。   恩綰洵就是一個不知間隔多少代的遺傳實例,她的長像、她的眼眸以及她天生的怪力,都讓她與天朝人格格不入,然而她若出生在天朝以外的地方,或許不是死路一條、就是淪為海盜的命運,但就因為她出生在天朝,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天朝人,所以她受到的是平等的待遇,與大家進行平等的競爭。   她以過人的能力坐到藥師之位,人們給予最真誠的肯定,而她也盡最大的努力回報大家,在她心裡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出生在天朝,身為一個天朝人她以國族的天性為榮。   一旁月彤馨、佐參國師典綬、佐參智師日洞笙,都緊張的看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恩綰洵身為藥師府之長不僅是百毒不侵,更是天朝中醫術最高明的大夫。   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恩綰洵將天鏡玄的手藏回被下,為他拉整好棉被,轉身面對表情比她還凝重的三個人,道:「鏡殿下的身子一切安好。」   三人聞言不由鬆了口氣,只是心情剛放鬆下來,恩綰洵又接著道:「但這樣並不代表鏡殿下跟以往一樣正常,否則他也不會突然對彤馨出手,倘若鏡殿下是受到噬堊術中的邪法,縱使藥師府醫人無數,對此亦是束手無策。」   三個人的心霎時提到喉頭,恩綰洵突然露出淺笑道:「當然我對八方鎖雲深具信心,相信這些練有邪法的人應該進不來才是。」   「這麼說來……鏡殿下沒有事羅?」   月彤馨問道,親身經歷天鏡玄怪異行為的她,實在想不透該如何解釋他的異常,在天朝她的劍術以快著稱,即使是恕誠殿下劍速亦要遜她一籌,知道這一點的人絕不會自尋死路,更何況天鏡玄的劍法還是由她親自傳授。   「我當然沒事。」   天鏡玄精神奕奕的掀被而起,奇怪的道:「你們怎麼全在此?發生了什麼事嗎?」   月彤馨四人臉上掠過一絲陰影,從他泰然自若的模樣看來,顯然他已經不記得先前發生過什麼事。   直覺事情可能不是她所想像那般樂觀的恩綰洵,兩手探至腰後各取一支長針在手,打算以下犯上先制住天鏡玄,再聚集全府之力務要查出他的病源。   只是她還沒有機會下手,天鏡玄飛快的道:「不管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都退下。」   基於對宗主服從的天性四人互視一眼,無奈的應聲退出。   三人退出後,天鏡玄捧著頭低喃道:「為什麼?我怎會夢見宇舒被人殺了呢?」   站起身在房裡踱步,擰眉道:「宇舒選擇了扶持意舒國的路,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他自己去承擔後果,我早有了心理準備,如今竟會為一個子虛烏有的夢感到心情浮躁……」   「鈴鐺聲?!」   有秩序的鈴鐺聲不斷一波接著一波在他腦海裡響起,天鏡玄試圖以摀住耳朵來阻隔它,可是聲音不但沒有變小反而變本加厲,一聲大過一聲的鈴聲讓他難以壓抑心中不斷浮起的躁怒。   天宇舒屍首兩地的畫面一次又一次在他腦海裡重播,相對的兩股意志在他心底拔河,一邊是他的理志和慈悲,另一邊是不屬於他的自私和怨怒。   「啊!」   他發出一聲低吼,表情因不知所以的痛苦而扭曲變形,失控般揮臂四處亂掃,右手一揮是一隻乳白色的陶瓷花瓶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左手掃到盥洗用的銅盆打到牆上發出巨響。   「不!」   天鏡玄突然抱頭仰天發出嘶喊,慌亂的道:「我身為代天宗怎能有背叛朝規的想法?」心裡陌生的負面情緒像是一張大口正在吞噬他,他不能被打敗!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他一旦失控對天朝肯定會造成莫大的傷害!   他嘶啞的放聲大吼,彷彿這樣就可以壓下逐漸淹沒的良心,道:「我怎麼會產生這種罪無可恕的念頭?!」他瘋狂的敲打自己的腦袋,彷彿這樣做就可以把腦子裡大逆不道的念頭打消。   他因為無法壓下滿腔不斷攀升的怒火及悲憤而臉色鐵青,掙扎著道:「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痛苦的滾倒在地,他對刺入體內的陶器碎片毫無痛感,只是不斷努力將腦海裡更替的殺戮畫面逐出。   快平靜下來,天鏡玄,你是天朝的代宗主,你不能做錯事,不能讓天朝毀在你的手裡!   「啊!」   不斷與心魔對抗的他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精疲力盡的癱倒在地,不停的大口大口吐氣吸氣,一身衣服被冷汗滲透得可以擰出水來。   「哈,哈,是誰對我下了巫術?」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平靜下來的天鏡玄,急喘著道出唯一的可能性。   他划動手腳嘗試讓自己站起來,然而先前的自我對抗幾乎耗光他的力氣,一動之下竟是四肢酸軟,僅能勉強用手肘支著地面,緩緩弓起背,思忖道:「不行,我要快點卸下代宗主的身份,否則一旦我不幸受到控制,情況就不妙了。」   「唔。」   他掙動手腳,儘管每個動作都使他覺得快要斷氣,關心天朝安危的心支撐著天鏡玄站起身來。   一手扶住桌沿,天鏡玄雖疲累仍敏銳的察覺到有人接近,心中一喜,暗想真是天助我也,道:「什麼人來了?」   來人停在他房門前,沉默半晌,在天鏡玄以為他沒聽見,打算重新開口前,道: 「回代宗主,是我靈司祭酒月開雲。」   天鏡玄聞聲心中微感愕然,最近並沒有祭祀活動,月開雲怎會來這裡呢?疲累的他不願多想,只想快快解決發生在他身上的麻煩事,道:「祭酒大人快請進來,鏡玄正有事想請人轉答四大島主呢。」   月開雲推門閃身進來,反手將門關緊栓上,盯著天鏡玄汗水淋漓的狼狽樣,低語道:「天朝人的意志力實在太驚人了。」   天鏡玄和他之間尚有段距離,沒聽見他含在嘴裡的話,僅見他嘴巴一張一閤,道:「怎麼了祭酒大人?…你…你做什麼?!」   天鏡玄陡然吸進一股異香,腦袋裡頓時感到渾沌沉重,道:「你……」眼前一黑,頹然倒地。   「天朝人是天真且自大的民族,當年魏診康被識破時,我還以為自己也死定了呢,沒想到這些人根本不以為會有第二個敵人潛伏在天外仙境裡。」   月開雲用腳尖頂頂天鏡玄的肩頭,確定他昏厥過去,冷笑道:「哼,以殺了你的獨子來激發施在你身上的噬心咒,竟然給你靠著意志力壓下來了,希望你不是另一個不受傀儡毒控制的日光宇,否則還真找不出人冒充你這娘娘腔的傢伙。」   瞇了下眼,沉聲道:「撤天府駐軍,遠征揚舞國,殺邪神修羅。」   他一次又一次的重覆吟念,似乎想把這三句話牢牢存進天鏡玄的腦海裡,直到他說得口乾舌燥,方將手一拍,喝道:「醒來!」   天鏡玄渾身一震,醒了過來,緩緩的站起身,整個人的氣質、表情全都迥異於前。   月開雲笑道:「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穫,傀儡毒竟使天鏡玄身上的噬心咒發生效用,看來連老天也要亡天朝了。」   「去吧,去完成你的工作。」   「是。」天鏡玄神情漠然的應聲道,轉身開門走出房間。   月開雲唇邊逸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喃喃道:「一旦妖獸人被放出異界黑域,天朝元氣大傷,還有人能阻止得了晉少成其霸業嗎?」   想到晉少允諾事成後給他高官厚祿,他不禁仰天開懷大笑。    第五集 第三十五章 再入紅塵 (更新時間:2003-9-21 13:33:00 本章字數:6795)   當…當…當……   悠揚的鐘聲自天外仙境島上傳出,越過分隔島與島的海洋,鑽進每個天朝人的耳膜裡,驚醒天朝人久耽於安樂的心,最後被千古奇陣八方鎖雲吸納,使外人無從得知在世外桃源裡即將發生大事。   鐘聲傳遍整個世外桃源,也傳到正在鎮九洲山上尋找蛛絲馬跡的恩琯洵耳裡,她猛地抬起頭,先是一聲異於鐘響的沉重聲音響起,緊接著是她逸出紅唇的哀叫,道:「哎喲!」   她兩手按著撞到石桌的後腦勺,皺起痛得臉色青白的臉蛋,想起自己不久前從月彤馨口中得知天鏡玄和典飛玄曾待在這裡過,代宗主還說起過血跡之類的話,為了調查亭中是否有血液存在過,她不顧自己尊貴的身份鑽到桌子底下,只是過分專心的後果……就是現在這樣……痛死人了。   小心的與石桌保持安全距離,從桌下爬了出來就地盤坐,她顰起蛾眉,神情懊惱的喃喃道:「我太天真了,看來天朝裡一定有敵人混進來,而且還是相當棘手的對手,否則依鏡殿下的性子,怎麼可能敲響閒置幾百年的戰鐘。」   視野裡有一盞在圓形透明球體內狂燃著烈焰的大燈,隨風搖擺拂動的火焰從通風口不間歇的吞吐,彷彿下一刻火焰就會融化盛載它的容器,將遼闊的青翠草原燒成一片焦土。   沒有休止的鐘聲正是這一把燎原大火的起點,因為戰鐘響起代表著天朝將主動發兵出擊,戰爭對他們而言是一把雙刃刀,且是一把未傷人先傷己的利刃,傷的是天朝百姓柔軟、痛恨血腥的心。   恩琯洵兩手撐地站直身子,一襲白袍仍是纖塵不染,道:「這是天定的命運嗎?因為我們的宗主淪落在外,所以我們也不得不離開世外桃源嗎?四大宗妃不在,三師又只剩下我一個人,這全朝上下還有誰能否決鏡殿下的旨意?」   一手提起裙擺蓮步輕移走下台階,回頭看了亭子一眼,歎道:「如果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也許就能找到鏡殿下受制的證據,或者查出究竟是什麼人在危害天朝……沒想到意外來得這般快,顯然敵人比我料想的更聰明。」   真不是一個好的認知……她苦惱的搖搖頭,先前錯失制住天鏡玄的時機,現在又找不到任何能證明代宗主受制的證據,能夠辨識是否中了噬堊術的人也不在,她該如何是好呢?   雖說在天朝對外作戰是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天宗必須跟三師府、四宗妃、四島主以及文武最高品位大臣師計、輔翼反覆商量後,這些大臣都沒有意見才能做下出征的決定。   但,這是歷代天宗尊重臣子的意見,方會這般慎重其事,如果宗主殿下問也不問就說要打,也不會有什麼人提出反對意見,即使有,只要宗主殿下態度強硬便沒人敢吭聲了,然而這在天宗身上畢竟不多見……   倘若全朝沒人反對,她自己一個不同意也沒多大用處,誰叫她是藥師而不是國師或智師呢!   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山下走,心裡多少有點盼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完,突然,恩琯洵定住腳步,敲了下腦袋恰好打到先前撞到的地方,又是哎喲的慘叫一聲,揉著傷處道:「我定是給撞昏了腦袋,這麼簡單的事我竟然苦惱得要命,一旦天朝人離開世外桃源,就有機會碰上四大宗妃,到時鏡殿下就沒辦法全權指派。」   雙眸亮起來,道:「如果能遇到宗主殿下就更好了,這天底下根本沒有事能難得倒宗主殿下!」   這麼一想,她的心情整個豁然開朗,一陣風似的飆下山去。   朝陽殿中四階螭殿依舊,大凡面孔卻已不再熟悉,放置在最高階的宗主御座以一件金龍四方巾覆蓋起來,下一階的六張紫木鳳椅被全數撤走,空了第二階,百官陳列的第三階在最前方擺一張檜木太師椅,是為代宗主設置的座位。   這次集會因為戰鐘的響起,使分散在各島嶼上手中握有大軍兵權的將領,及各地方最高長官均趕赴而來,殿上多出許多戴盔穿甲的人。   左首第一人是換上一身蛇鱗軟甲、目前的師計日彤馡,其後是一個國字臉、刀削的五官,眼神端正隱現精光,門面整理的一絲不茍,唇上留著一字胡,年約三十上下,筆挺貼身的寶藍色鎧甲擦得晶亮,看來似乎是個嚴肅的人,他乃官銜東島王上大將軍領藍鎧精甲海龍王軍,月心蝶之父,月楷。   再來是南島王上大將軍領金鎧精甲天師軍日浬浪,白淨面孔、神情和臉上的條線跟眼神寫滿溫和,身上金色的鎧甲為他添加些尊貴之氣。   西島王大將軍領銀鎧重甲神風軍風或,站在日浬浪之後,長相清朗俊逸,雙眉間卻鎖著輕愁,抿著唇,似乎有無限的憂鬱藏在他的心裡,使他看起來頗為蒼老。   跟著是北島王大將軍領墨鎧重甲黑鷹軍雲輦,相貌看來僅二十五歲上下,兩眼晶亮而無邪,臉上掛著一抹太陽般耀目的燦爛笑容,配上一襲莊重嚴肅的墨色戰甲,怎麼看也覺得不搭調。   其後依序是軍方的從政官員及各島郡的領軍將軍。   右首首位則是神情更顯憔悴的輔翼月彤馨,她的後面分別是恩琯洵、典綬、日洞笙,以及諸多文官。   殿上除了來之前就想通的恩琯洵和雲輦是笑著一張臉外,其他人神情看來都有點凝重,起因自是召喚他們聚集此殿的戰鍾之聲。   一向心善仁慈的天鏡玄竟會傳旨敲響已經蒙塵數百年的戰鐘,這是一件比天下紅雨還要不可思議的事,議論紛紛的文武百官愈是探究真相,愈發覺得思緒混亂,突如其來的戰鐘聲打混了腦子的清明,直到現在更是糾結成一團。   「代宗主鏡殿下駕到!」殿門口傳來侍衛特意拉長的喊聲。   引發混亂的源頭來了,殿上百官心情十分複雜,既希望快點見到他為自己解開疑惑,卻又巴不得別見到他,因為他們根本不想離開安穩的世外桃源去淌外頭的濁水。   文武兩列官員轉身隔著紅毯面面相對雙手握拳一揖,恭聲道:「鏡殿下金安。」   天鏡玄一身銀鶴軟綢長袍,腰纏環形玉扣金帶,腳蹬緋羅靴,頭戴一頂三叉紫金冠,難得的華貴打扮為他添上幾許威望,肅容走到座前轉身回禮道:「眾卿福安。」語畢落坐,百官直起身轉而正面面對天鏡玄。   日彤馡走出長列來到天鏡玄座前七步遠處,道:「鏡殿下傳令撞擊戰鐘,眼前文武百官除國師典大人及智師大人未到外,擁有上殿資格的官員全都到齊,請鏡殿下示下。」輕輕一揖退回原位。   天鏡玄皺眉道:「戰鍾一響百官齊集,為何地位重要的三師府竟少了國師及智師,難道是本宮號召力不夠大嗎?」語氣裡隱含責備。   眾官員何曾聽過他稍微重了點的語氣?心中不禁惶惶然。   國、智兩府佐參跨步出列,典綬率先拱手道:「稟鏡殿下,國師大人自昨日外出後至今未歸,臣派人四處搜尋並無任何斬獲。」不久前他集結府中所有觀天族人取出定星圖要就典飛玄的本命星找出他的位置,卻發現他的本命星消失不見,分明是被鎮石給遮住,只是不知這是國師自己所為,還是旁人的傑作?   「典卿不知去向嗎?這倒是件奇事。」天鏡玄轉望日洞笙,問道:「那智師大人呢?難道出征這麼大的事,他仍要繼續缺席嗎?」   日洞笙取代退回長列中的典綬的位置,道:「回鏡殿下的話,智師大人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即便是臣也未曾一睹其真面目,故臣斗膽臆測,智師大人可能早不在國中。」他拱手彎腰時與月彤馨等曾聚在天鏡玄房中的三人互換眼神,四人對天鏡玄的反應感到不解,明明是鏡殿下告訴月彤馨典飛玄最後同他在一起,現在他卻一副感到驚奇的模樣,鏡殿下到底是怎麼了?   天鏡玄臉色微沉道:「什麼時候國人可以不請示本宮擅自離開國中?」他這個不太受人重視的代宗主,當得可真夠窩囊。   「請鏡殿下明鑒。」日洞笙見他面色不善,趕緊道:「智師大人也許是經由先宗主獲准離國,畢竟早在二十年前智師府就不見智師大人的存在。」   「荒謬!智師地位何等重要,先宗主會派遣離國?!他分明是擅離職守,不敢回來面上了!」天鏡玄重拍扶手一記,道:「既然國、智二府大人都不在,就由你們兩個代為作決定。」   眾官雖然覺得天鏡玄的話很可笑,卻沒人敢直言,試想先天宗連視為左右手的天恕緣夫婦都能派離國中了,何況智師不過是先天宗咨詢的對象,獲准離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典綬再次跨出與日洞笙並肩而立,齊聲應道:「是。」兩人彎腰拱手退回列內後,重新筆直的站好。   殿上眾官員在接下來一小段的沉默裡,均對天鏡玄不同以往溫文有禮的語氣、態度,感到萬分的驚異,自四位宗妃離開世外桃源後,天鏡玄就鮮少召集殿議,只是讓人送上奏章,所以除了少部分他較親近的大臣外,其餘人都有半年多未曾見過天鏡玄,對他簡直變了一個人的樣子,心裡覺得意外,若說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倒沒人相信,或者是他終於感受到肩上的擔子,振作起來了吧!   鈴…鈴…   聲音很細、很小,微弱得跟一根針掉到地上一樣難以引人注意,可這不該有的鈴響惹起五個人的若有所思,和天鏡玄的輕顫。   這五個人都是殿上第一流的高手,也是目前天朝最頂尖的人物,只見恩琯洵及四位島主將目光往月開雲站立處投去,疑惑的視線對著他藏在袖裡的手,這種時候靈司祭酒大人還帶著鈴鐺上朝嗎?   月開雲的工作就是主持祭典,習慣隨身攜帶祭典用的小工具,其中就有一隻約姆指大小的黑色鈴鐺,往常上朝也沒聽它響過,卻偏偏挑今天這個時候響起來,四大島主給他一個要他收斂點的警告眼神,恩琯洵調回視線,眼底帶著些許瞭然。   受到五雙銳利的眼眸盯著自己,月開雲心中感到驚慌,垂下腦袋暗想:四大島主身為鎮護天下四方軍團的統率者,經年於自己的領域裡鑽研,武功內力過人並不出人意料,可是三師府的三位大人從不在武學上多下功夫,年歲也不大,何以恩琯洵竟能聽得到『醒迷鈴』的聲音?難道說他們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醒迷鈴是噬堊術的術器之一,用法不一而足舉凡噬堊術的邪術,只要使用得當每一種法術都適用,而它對天鏡玄所中的兩種邪法,俱有催發、操控的作用,若要脫離邪法的左右也要靠它,只是如此一來邪法仍是存在著,完全解除邪法需要施術師來解。既能讓人醒,也能讓人迷,所以稱為『醒迷鈴』   他臉上冒出一層的薄汗,天朝中最讓人顧忌的首推未在朝中的天四女,在月心蝶暖風似的眸光下,沒人敢為非作歹;在日心蟬彷彿如一泓清潭般的眼中可映照出人心的詭計醜惡;風心螢狀似漠然,但她不經意投注在身上的視線,卻能殺死人心中罪惡的細胞;面對雲心蜻,大凡人都得忙著自保,否則被整得三天三夜起不了床,還不明白自己出了什麼事。   他之所以等到現在才下手,最大的原因當然是天四女不在朝中,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向來被他視為無用蠹蟲的藥師恩琯洵,分明擁有不容任何人忽視的能力……她會不會看穿了他的詭計?一滴豆大的冷汗隨著疑惑掉落,看著在地面綻開的汗珠,他的心狠狠抽了下,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被識破,否則就前功盡棄了,藏在袖裡的手使勁捏碎『醒迷鈴』。   「哼,站了這麼久,眾卿想必等本宮的戰令等得不耐煩了。」天鏡玄渾身一震,猛然站起,大睜的眼裡有肉眼難見的紅芒,道:「此次我朝要討伐的對象,就是正霸佔著我天朝故鄉的——揚.舞.國!」   「什麼?!」   眾官員愕然驚呼道,聲音之大連殿外的守衛也聽得一清二楚,儘管心裡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樣天大的事,讓平時令人尊敬的重臣們這般失態?但沒人轉頭去看,仍是站得直挺挺。   月彤馨出班道:「鏡殿下,當年離開候風大陸明言將國土贈與揚舞立國一事人盡皆知,今日殿下口稱揚舞佔領我國土地已是失言,竟還要出兵討伐!臣請問殿下揚舞國可曾對天朝犯下彌天大罪?」   「是不曾。」天鏡玄沒有被月彤馨少見的怒氣震懾,冷笑道:「就算本宮失言又如何?本宮讓你們打就得打,誰敢再有第二句話?」   「我……」月彤馨身為輔翼絕不能讓宗主做下錯誤的決策,待要再開口,恩琯洵一手掩住她的嘴,一手將她送回原處自己站到天鏡玄面前,笑道:「鏡殿下怎麼說怎麼對,誰敢反對呢?要攻打揚舞國臣舉雙手贊成。」   百官聞言一愣,忖道:難道今天吃錯藥的不止是代宗主,連藥師大人也瘋了不成?當下人人相對無語,殿上最具權威的人開了金口,又有極受尊崇的藥師附議,這件事大概得就此定案了。   錯愕不已月彤馨在與恩琯洵一次目光相交後,放鬆緊握的拳頭,恢復冷靜的靜默下來,從恩琯洵的眼中她看到對天朝不變的忠貞,她明白藥師此舉一定有她的用意。   「那好,要出師遠征光憑朝中的兵力略顯不足,請藥師大人前往異界黑域召回守軍。」天鏡玄無視恩琯洵已經掉到地面的下巴,續道:「為了方便進出,十日之內要將天朝四周布下的鎮石全數撈起解除八方鎖雲陣。」   「什麼?!」   現在除了大叫『什麼』表達自己內心的震撼外,一向英明神武的眾官員其他的詞句都在腦海裡消失。   恩琯洵拍拍胸膛確定心臟沒有因為太吃驚而罷工後,深吸口氣道:「殿下既然吩咐下來,臣定不辱命。」天朝三分之二的軍力都投進封鎖異界黑域,這才保住天下人免受妖獸的干擾,她不敢想像一旦天府退兵,天下百姓又將陷入的黑暗未來,而她這個令世界再度生靈塗炭的罪人,將會背負起滿心的歉疚,可她別無選擇。   恩琯洵望望始終神情不變的四大島主,他們四個人是天朝四大軍團的領導者,他們對上頭的命令是絕不會有半分違背與懷疑,這是成為四島主的首要條件,也是今天她要做這樣決定的原因之一。   天鏡玄滿意的對恩琯洵點點頭,道:「你們對本宮的命令有意見嗎?」   百官經他開口一問個個面面相覷,對於重新加入外界的濁水裡誰也不感興趣,可是鏡殿下的命令不能違背,且原本激動不已的輔翼大人也不反對了,又有藥師大人全力支持,四大島主是不可能持反對意見,六神無主又自覺無能為力的眾人只得恭聲道:「臣等謹遵殿下旨意。」   天鏡玄看眾人恭敬的模樣,一股從未有過的自得油然而生,唇邊牽出一抹淺笑,一抹使眾人懷疑眼前人是否真的是代宗主的得意笑容。   風或陰鬱難解的眼神與恩琯洵彷彿潛藏無數心思,而把旁人的探視完全阻隔的眼眸相遇,他在心裡輕歎:先宗主果然沒有猜錯,天朝的平靜結束了,失去八方鎖雲的守護,三奇人的劫數也到了,希望三師府的三位大人不會首當其衝。   恩琯洵明白他的憂心,除了少數年歲較長的天朝人和三奇人外,並沒有人知道三奇人一出生就命帶三次死劫,八方鎖雲陣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名字喚作『逆天化劫』,只要三奇人不走出陣式就不必經歷任何劫數,她並不想拿無數的人命冒險,可是她也是個人,是人都會有私心,她好想親眼看看自己在外面四處奔波的妹妹是否平安無事,也想看看差點成為她夫婿的亦玄宗主長相如何?   殿上只聽得到呼吸聲的凝重氣氛,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一名藍鎧侍衛兩手小心翼翼的捉緊一封信,欣喜若狂的衝進殿內,跪倒將信件高舉過頂道:「稟鏡殿下,四位宗妃有飛鴿傳書送到。」   天鏡玄怔愣了下,大跨步上前將信一把奪進掌中,回座位坐下攤開詳讀。   『字示代宗主天鏡玄:   心蝶等人幸不辱命已經尋得亦玄宗主殿下,並安全護送舞宗到達拿德薩帝國,然而於新年會上適逢帝國叛軍作亂,我等一行人為宗主殿下拯救後倉皇逃離,如今我等評估風險後擬由廣洋江出海,由海路先行護送舞宗、雷宗及鳳凰王朝二皇子回國後,再領宗主殿下返天外仙境正式繼位,本宮唯恐遇上海盜造成無可挽回之憾事,故書信一封望鏡殿下看後派員一路相護,並告知國人已經找到宗主殿下的好消息。   天鳳宗妃月心蝶』   眾官見天鏡玄的臉色十分的凝重,不禁伸長脖子想知道他們敬愛的宗妃究竟寫了些什麼?   天鏡玄先是盯著信末屬於天鳳宗妃的御印,又轉望那個令人欣喜欲狂的好消息,臉色明顯的更加難看,在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他一把將手裡的信揉成灰燼,任灰燼在掌中飛失的同時拂上眾臣跟他一樣難看的臉色。   「事不宜遲。」天鏡玄冷冷的道:「藥師大人馬上出發到天府領駐軍退兵,並傳令給車騎將軍月舜寒封鎖廣洋江,只要有船隻經過一律扣押等候本宮發落。」   解下繫在腰間刻有『代宗』二字的玉珮擲給恩琯洵。   恩琯洵上前接下,恭聲道:「臣領旨,臣這就立刻去辦。」說完長袖一甩轉身奔出殿外,她怕如果走得不夠快,會讓自己心裡的恐懼流露出來,天鏡玄不讓大家知道信件的內容又馬上派人封鎖廣洋江,他安的是什麼心?她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輔翼大人,」天鏡玄對著月彤馨道:「撤陣一事就拜託你全權處理,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環視眾人,道:「其他人回去好好想想,這次天朝重現要怎麼做才能奪回揚舞國,退朝。」   望著天鏡玄大步離去的背影,眾臣此時就像置身於冰天雪地島上,不但身子冷連心也被冰凍起來,心裡只有一個疑問,到底天朝發生了什麼事?    第五集 第三十六章 南星夜話 (更新時間:2003-9-21 13:33:00 本章字數:6640)   在南星鎮上的夜晚,   「姊姊,你們也下來嘛,只是泡泡腳怎麼夠涼快?」   雲心蜻從清澈見底的河裡冒出頭來,無數透明的水珠自她的髮梢滴落,滴滑過她凝脂般的乳白肌膚,未著片褸的嬌軀上身露出水面,不解的望著坐在河岸邊的三位姊姊,和被她以『不識得路』為由死拉硬扯來的西門琉穗,只是撈水洗洗手、泡泡腳。   夏夜裡天氣仍頗為悶熱,而南星鎮離沙漠並未太遠,一天下來身上積滿隨風而來的沙子,雖然在落腳的客棧裡就洗過了熱水澡,不過沒兩三下又是一身熱汗,這葦河位在鎮東郊外,地理位置偏僻不說,四周尚有樹林環繞,是西門琉穗心煩時獨處的勝地。   既然知道不會有人來,哪裡還用顧忌?下水清涼一下才是正經事。盯著西門琉穗染上一層紅暈的臉頰,心裡想:這又什麼好臉紅的?我就不信你沒趁著一個人下水玩過,都是女人被看的都沒臉紅了,看的人反而快燒起來,真奇。   西門琉穗確實多次下水浸泡,但是她會另帶一套乾淨的衣物,她可是每次都連人帶衣的一起下水,上了岸才再到更隱蔽的地方換裳,像雲心蜻這樣赤條條的『壯舉』 差點把她嚇壞。   面對雲心蜻的邀請岸上四人敬謝不敏,月心蝶寵溺一笑道:「你玩你的,姊姊們幫你把風,免得春光外洩。」雖然她的作法很令人心動,可是實在太大膽,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乖乖用手帕沾些水清涼一下,至於一絲不掛的入水還是免了吧。   雲心蜻精靈的大眼滴溜溜的轉來轉去,猛地兩手一潑,一波河水濺得措手不及的四人驚聲連連,及一身濕涼,笑道:「好啊,有蝶姊姊這句話,我可要好好玩個夠!」語落又是一波清水潑灑而去。   「蜻妹……」月心蝶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然被雲心蜻拿來整自己,不禁童心一起,以手背在水面上一劃勁風捲起水浪往雲心蜻頭頂罩下。   「哇!」   雲心蜻慘叫一聲,兩手運足內力擊起水幕來擋,哇哇大叫道:「竟然用靈心識法侍候我!蝶姊姊,你也太狠了吧!」她臉上不見怒氣,卻充滿著喜悅,沒想到蝶姊姊玩起來比我還瘋,就這樣把靈識石浪費在嬉戲上。   「蝶姊姊,你下手太輕了!應該要這樣才過癮!」日心蟬見月心蟬放下身段來玩耍,想起四人的童年往事,不禁斂去柔弱的偽裝走下河中,兩手激起半天高的水牆,向外一推水牆直直衝到雲心蜻面前。   雲心蜻這下可沒空再哇哇大叫,笑道:「來得好!看我的絕招『走為上策』!」   她如游魚般動作迅捷的游出水牆的攻擊範圍,只可惜她還沒機會得意,抬頭看見風心螢難得一見的溫婉笑容後,身子就被一道水柱送上半空,被衝上去的勁道差點沒讓她把昨天的早餐吐出來。   西門琉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天四女的玩法可真是令人大開眼戒!   「放我下來。」雲心蜻哀求著,虛弱的道:「我只是潑了兩次水,螢姊姊怎麼就這樣對我,讓我下來吧,我下次不敢了。」   風心螢一身衣裳被水打濕,玲瓏曲線畢露,道:「沒用。」話音未落,雲心蜻身下的水柱閃電消失,原本被水柱托著的人兒尖叫著飛快掉下。   儘管雲心蜻心裡清楚三位姊姊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傷害,仍舊仗著沒人見得著她臉上特大號的笑臉,好玩的尖聲驚叫,在半空掙動四肢。   只是她瞭解三位姊姊,她這三位姊姊卻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小妹腦子轉什麼念頭她們再清楚不過,一個挽著西門琉穗閒話家常,一個以寬袖掩口打了個哈欠撈水拍拍臉頰讓自己清醒點,另一個忙著在岸上擰乾濕淋淋的衣服,誰也沒去理會慘叫中的女人。   故作慌亂中瞥見姊姊們無情的模樣,雲心蜻哀歎一聲氣運全身,沒人要救只好自力救濟了,正要翻身落地時,一隻有力的健臂環上她的水蛇腰,接著濕答答的背貼近一具寬厚胸膛,卻沒感到一絲一毫的暖意反而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這下她可真大大的吃了一驚,「啊!」撼天動地的尖銳聲音,像是要穿破誰的耳膜般響起。   「噗通!」   環著她腰身的手臂一鬆,她反應不及的落進水中濺起半天高的水花,她吃進一口冷水鎮定下來,鑽出水面,找尋是那個不要命的傢伙敢對她毛手毛腳。   抱住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宗主殿下,她命定的丈夫──天亦玄。   天亦玄是特地來找她們談談有了無煢社加入後,只要通過無煢社的管道就能夠採用更保險的方式離開拿德薩帝國,沒想到一來這裡就看見一個白玉似的人兒在半空掙動,一時沒有多想接住了她,只是好心沒好報,那聲尖叫簡直是魔音傳腦,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他只好放掉懷裡的軟玉溫香,投奔到溫柔貼心的月心蝶身旁羅。   雲心蜻看見坐在月心蝶身旁不住對她笑的天亦玄,臉色一紅一白,失卻所有反應能力,怔愣了下,她想起自己什麼也沒穿,飛快的兩手環抱胸前,蹲下河裡去,結結巴巴的道:「亦…亦玄。」   天亦玄對眼前是男人都會心動的畫面視若無睹,淡然道:「去把衣服穿上,我有事要跟你們說。」   「我……」雲心蜻張口無言,宗主殿下一直看著她怎麼敢起身,可她又不敢開口叫亦玄轉身別偷看!   同是女人另外四人能理解她的心態,四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月心蝶在心裡暗歎一聲,跟天亦玄耳語一番。   天亦玄瞄了躲在水中的雲心蜻一眼,輕聲道:「女人……」令人轉以理解的動物,光著身體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什麼好怕人看?他沒把心裡所想說出口,直接背過身子,他不願把寶貴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事上頭。   剛來到這裡時,他看見完全放鬆的五個人,那時她們不是天四女和無煢社當家,只是平凡的五個女人,那讓他覺得陌生,但他不否認那時的畫面很美,如果可以他也不願破壞,與天四女相處久了,他似乎也多了點名為『人性』的東西,他自認不需要,只是現在與他最親近的四個女人倒不這麼認為。   「亦玄,你可以轉過來了。」月心蝶與春風一樣輕柔的聲音傳來,道:「你這麼晚找來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自登上船後,天亦玄每天都沒日沒夜的在練武,白天與她們一邊對招一邊教導她們武功,她沒料到天亦玄對天朝的武功竟然瞭若指掌,甚至比她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天朝人懂得還多,但他對此始終守口如瓶,毫無為她們解答的意思。   夜裡他總是上半夜和肯尼談上一、二時辰,肯尼睡後則和小星、小風過招,然後一個人打坐到天明,她看得出天亦玄心中很不安,越接近海這種感覺越強烈,好幾次她想問,但是亦玄從不給她機會。   天亦玄沒有轉身面對她們,道:「我要和你們分開。」   這句話像顆炸彈在天四女之間炸開,炸得四人臉上失色,心慌不已,月心蝶問道:「為什麼?」問句是費盡心力才吐出口的話,她害怕聽到宗主殿下不再需要她們,那比殺了她們還叫人痛苦。   「為了活命。」天亦玄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子面對天四女充滿驚懼的臉,冷冷的道:「我要借重西門琉穗跟無煢社的力量,讓你們回到花雨城和武蒼雲會合,用最短的時間訓練一支不輸給天朝鎮朝四方軍的軍隊。」   月心蝶心中一驚,以往天亦玄雖然也表現出他得到天下的決心,但他總是從容不迫的樣子,現在他在心急了,為了那個糾纏他有一段時間的不安嗎?可她們並不想為此離開宗主殿下,好不容易彼此間開始熟悉,亦玄也慢慢對她們放開心胸,她不想離開他,這一離開會起什麼樣的變化,不是她可以預料的,她永遠也不要再內疚再後悔,再讓心裡有一塊空缺。   「我不走。」月心蝶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持,道:「我們答應過宗主殿下,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會一直陪著你。」   「這麼說倒是我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天亦玄看四人一般堅定的面孔,道: 「如果我命令你們離開呢?」   月心蝶毫不猶豫的抽出背後的晨曙劍橫在天鵝般的雪頸上,道:「天四女違背對宗主殿下的承諾,唯有一死以謝罪!」   天亦玄雙眸裡冷芒迸射,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臣妾不敢。」月心蝶握劍的手不曾移動半分,冷靜不屈的道。   「哼!」天亦玄週身籠罩冰冷的殺意,殺氣直逼月心蝶,道:「不敢?你們對宗主殿下的忠誠就是忤逆我的命令嗎?」   月心蝶道:「臣妾等接受不離開殿下的命令在先,任何會讓我們違背該旨意的命令,臣妾等一概不接受。」   這簡直是當著天亦玄的面挑戰宗主殿下的權威,和邪神修羅的忍耐度,一直置身事外的西門琉穗忍不住為新交的四個朋友捏一把冷汗,心裡也挺佩服月心蝶的勇氣,倘若換做是她看到天亦玄要殺人的神情,八成會嚇得連想都不用想就點頭答應。   天亦玄目光掃過天四女如出一轍的表情,不怒反笑道:「好,好得很。」他的語氣不復先前的冰冷充滿殺意,卻平板的更叫人心驚。   月心蝶仍是不驚不懼,昂然直視天亦玄冰石般的雙眼。   天亦玄不悅的道:「你該明白自己逾矩了,命令若還分先來後到,如何能夠因時制宜?既然要跟著我就要清楚怎麼做才是對我最好的作法,顯然你們的宗妃訓練並不及格。」   「臣妾這麼做正是對殿下最好的作法。」月心蝶淺笑道:「臣妾相信以武蒼雲夫婦的能力,即使沒有天四女幫忙也能訓練一支不遜於鎮朝四方軍的軍隊,與其讓天四女在花雨城閒置,殿下還是讓我們陪在你身邊吧!」四人動作整齊劃一的朝天亦玄跪下。   天亦玄低頭盯著四人的發頂,沈默半晌道:「好罷,看來不論我說什麼你們都不會走,那就留下來,不過誰要妨礙到我,可別怪我動手趕人。」   月心蝶聞言大喜,回劍入鞘,四人同聲道:「謝殿下,臣妾定會盡全力輔佐殿下。」   看她們欣喜的樣子,天亦玄似乎也感染到她們的喜悅,唇角微微勾了下,但還沒人來得及看清楚就被他壓下,轉向西門琉穗道:「我要重新計畫逃亡的線路,需借重無煢社和西門家的力量將所有人分成二批離開。」原本是要分成三批,現在天四女不願離開他,只好重新分配成兩批人馬。   西門琉穗見天亦玄的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來,聞言面有難色道:「主子,要利用無煢社是琉穗的榮幸,可是若要西門家協助,似乎不太可能。」她含蓄的說著,事實上西門家不但不會給予幫助,更可能派人追殺他們。   天亦玄露出無邪的笑容,道:「西門家非幫我不可,除非他們不想要西門耀的狗命。」   西門琉穗聽出他話中的暗示,他的一字一句都不把她算在西門世家之中,也是告訴她要斷了與西門家的關係,在心裡苦笑了下,道:「主子捉西門耀來威脅西門家是英明的決定,西門家最重視這個小兒子,為了他,他們定會對主子言聽計從。」她強迫自己表現得毫不在乎,卻不知她盈滿痛苦的眼神已出賣了她的真心。   天亦玄右手捉住她像是一直壓著千斤重擔的肩膀,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尤其對親情放不下,拿西門耀威脅西門世家的事,我不會要你去做,更不會讓你去對付西門家來證實對我的真誠。」他望進她驚訝的圓眼裡,續道:「但是,不論我做任何事,你都得靠在我這邊,不許去幫助西門家,當然也可以不幫助我。」   西門琉穗神情凜然,天亦玄這麼一說等若是允許她可以不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而他將不會勉強她任何事,眼角和心頭微微發熱,被握著的肩頭產生一股熱流一路燙遍全身,聲音抖顫的道:「謝主子。」   天亦玄鬆開握著她肩膀的手,道:「明天入夜後我們兵分兩路,天四女跟我一同回世外桃源,你則留在南星鎮操控整個南方大陸的情報,一有重大消息須得馬上傳給我。」   頓了頓,道:「我已經請雷三川和魏籬去捉西門耀,為了免得你難做人,你要待在房裡別出來,以免他看到你。我會讓雷三川和魏籬看顧他並護送音夢主僕三人,一路上肯尼會跟緊他們替大伙出主意,確保能平安到達花雨城,你就挑些對他們有幫助的訊息送給他們。」   到達花雨城後,不論一行人是要到揚舞國、雷橫國,甚至是出海都是輕而易舉的事,畢竟那裡一個是揚音夢的地盤,一個是雷三川稱霸的國度,加上揚舞國的魅力無遠弗屆,縱使是凶殘的海盜也要賣她們三分面子,要送魏籬平安回國簡單多了。   西門琉□把天亦玄說過的話在腦海裡默念一遍,道:「琉穗明白該怎麼做。」她有幾分恍惚,天亦玄顯然摸清了她的想法,所以只讓她在擅長的領域發揮,其它的事他已經保護性的隔離開來,只是他這麼做是不願令她為難,還是怕她壞事?   「別往壞處想。」天亦玄像是知道她此時的想法,輕聲道:「一個好的人才就該放在能讓他全部發揮的地方,勉強他去做些強人所難且不擅長的事,不過是在糟蹋人才罷了。」   渾身一震,西門琉穗想起她接到查爾士從花雨城捎來的消息,說一身傲骨的武蒼雲屈服在邪神修羅之下,還為他將重組的花雨城勢力取名為『天心盟』,發誓一輩子視天亦玄為尊,甚至當兩人意見衝突時,武蒼雲願意退步以天亦玄的意見為重。   當她聽到這消息時,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兩人的行為作風嚴格來看是背道而馳,武蒼雲竟會如此推崇一個和他理念不合的人,那時她一點也想不透箇中原由,現在她卻有點明白武蒼雲的心情了。   天亦玄的手段和作風雖然讓人膽寒,可是當自己和他站在同一條船上時,你才會體會到被人信任、瞭解的滋味有多麼的好!即使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使人心甘情願為他賣命,不起半點背叛之心,但若只是虛情假意,當事者多少都會有點感覺,可她現在心裡面除了感動外,還是感動。   花顏倏然綻放,像是一朵含苞卻始終不曾開花的花苞,在眾人殷切的期盼下開出一朵美麗的笑花,一抹笑彷彿卸下西門琉穗背負多年的重擔,原本平凡的容貌在笑靨襯托下,似乎絲毫不遜於月心蝶等四人的美貌。   天亦玄動容的抬手撫過她的臉頰,觸手所及是一片柔細冰涼,道:「你該多笑,你笑起來好看多了。」從沒有人能夠因為笑容而漂亮得令人屏息。   西門琉穗的雙頰剎時翻紅,不敢看天亦玄突然變得像要把人吸進去的深邃眼眸,逃到月心蝶背後將自己藏起來,心裡暗忖:今晚是個收穫豐富的夜晚,既讓她明白了天亦玄對她的態度,也讓她想通武蒼雲為何會屈於人下,現在她更清楚為什麼揚音夢為愛天亦玄愛得不可自拔。   神情有點黯然,她很清楚自己是配不上天亦玄的,不僅是她的容貌不及天四女十分之一,就連揚音夢無怨無悔的深情,她也沒有自信做到,更何況她的家人早晚都會和天亦玄成為敵人,而她怎忍心讓自己以外的人也陷入兩難呢?!   月心蝶回頭看她一眼,天亦玄大概是歷代天宗中最具對女性殺傷力的宗主,他稚嫩的樣貌、悲慘的童年,容易引起女性母愛的天性,可他修長勻稱的身形,又讓人覺得他足以保護每個在他羽翼下的人,配上他分不清真與假的言詞,時而無情、時而深情款款的態度,給人的感覺既複雜的看不透,又像透明得像杯清水,兩極化的對比,使人一步步踏進他帶領自己編織的網,當自己醒悟時,已經被那張自己編織的網網個結實,把自己乖乖的送進天亦玄手裡。   而女人喜歡上天亦玄現在都是痛苦的悲劇,因為他不識情愁的心裡根本容不下其他和他的皇圖霸業無關的東西,男女之愛更被他視為麻煩,但願西門琉穗真能把持住自己的心。   「亦玄,西門家的勢力主要在西方,音夢他們所要走的路線卻是東方,這樣西門家能派上什麼用處?」月心蝶聽了半天趁此時提出自己的疑問道。   「西門世家是拿德薩帝國三股軍方勢力中的龍頭,因為他們駐守的是邊患不斷的城池,布有重兵,西門家父子兩將軍的驍勇善戰更讓其它二股勢力忌憚,我只是借西門耀使西門均、西門炙兩人投入帝國的君權之爭,牽制住亞里歐.丁利和宣賢門閥。」天亦玄道:「再由琉穗找出三方攻防中的缺漏,供音夢等人脫離帝國,雖然仍有些風險,但已不足為懼。」   月心蝶自送信與天朝到現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天鏡玄卻沒有給她任何的回覆,使她也不禁生出不安的感覺,倘若沒有天朝的護衛,要毫髮無傷的渡海,未免太過天真,聽天亦玄分析後,相較之下更換路線確是安全些,她點頭贊同,又問道: 「那他們到了意舒國又該如何?」   「意舒國境內現時一片混亂。」開口的是西門琉穗,她整頓好情緒又回到從前的樣子,道:「不久前意舒國左賢王叛變,殺了輔翼天宇舒夫妻,後來又卻被絕煞堂坐收漁翁之利,目前意舒國提出重金懸賞不知所蹤的意宗,絕煞堂的首領又對國內不法人士大舉肅清,引起不少人的反彈,群起反抗,這一團亂看在旁人眼裡或許危險萬分,但對搜集情報的無煢社來說卻是個滲透意舒國內部的好機會。」    第五集 第三十七章 日耀照天 (更新時間:2003-9-21 13:33:00 本章字數:6659)   月心蝶頷首道:「這麼說來現下正是天賜給音夢他們的好時機了。」   西門琉穗道:「是的,只要拿德薩帝國內的情勢真如主子預測,那麼無煢社絕對能將舞宗等人平安送達花雨城。」她對自己一手創建的無煢社具有十足的信心。   月心蝶轉向天亦玄剛要開口,他已搶先道:「我心意已決,夜深了,你們早點回去歇息吧。」說完,背過身子提氣掠空離開。   她低低歎口氣,天亦玄明明對走海路感到不安,為何他安排他們走更安全的陸路,卻自己要走海路?還要到世外桃源去?如果不是她們硬要跟著,他是否將要一個人去面對他的不安呢?   望著天空又是一聲輕歎,跨步追隨天亦玄之後而去。   日心蟬三女互視一眼,與看來一頭霧水的西門琉穗相偕並行,事實上她們三人也不太明白月心蝶為何歎氣?而天亦玄堅絕的口氣又是針對那件事?心中的疑問只有回到下榻處求月心蝶解答了。   ※※※   客棧中僅容旋馬的臥室裡,一張掛藍帳的單人床和一張六人座的圓木桌佔住大半空間,天亦玄坐在一張圓凳上,身前約二尺的距離有被五花大綁的西門耀躺在地板上。   西門耀睜大一雙盈滿恐懼的眼,視線從天亦玄喜怒難明的冰石眸移到他薄薄的紅唇,像要將全身骨頭抖散般的打顫道:「你……你可不要亂來…傷害我…西門世家不會放過你的……」白天被天亦玄打的傷還隱隱作痛,躺在床上兩、三個時辰還起不了身,好不容易在疼痛的折磨下睡去,還沒來得及睡熟就給人擄了來。   那捉他來的人一個魁梧的像只大熊,一個不停的笑給人的感覺像是隻狐狸,大熊似的人一路上惡狠狠的盯著他,活像要把他給立地生吞活剝一樣,有若狐狸的男子則是始終笑得奸詐、笑得不懷好意,讓他的寒毛一豎起來就沒倒下過。   待他被送到這房裡看到天亦玄時,白日的記憶佔據所有思考,身子不由自主的抖起來,沒有了西門琉穗和她的無煢社保護,任何人都能將他隨意宰割,在南星鎮上西門世家的人也都只聽西門琉穗的話。   天亦玄端起圓桌上正冒著煙的茶,輕啜一口道:「茶溫尚可,雷宗主和魏二皇子的辦事能力真不錯,亦玄跟二位說聲謝謝,麻煩了。」   房門外傳來雷三川悶悶的聲音道:「他奶奶的,你跟我們道啥撈子謝?什麼麻不麻煩,本宗主可不是在幫你,只是在為自己的小命著想。」想到天亦玄把他們這些非親非故的人,找到一條幾乎沒有危險性的逃生路線,卻讓自己去走那條原定且不可預期的海路,雖然他親口說是要回到世外桃源去,可是若換個角度想,他應是以自己為餌,將敵人的注意力分散,好使他們能更安全的逃出險境。   「他奶奶的。」他低咒一聲,房外響起他離去的腳步聲。   「魏籬深感大恩,日後定會回報。」魏籬的聲調裡隱含著複雜的情緒,低語後追隨雷三川走了。   天亦玄轉著手裡的杯子,道:「在我跟前就是神仙來,我也不怕,屈屈西門世家怎能對我構成威脅?」   手裡的杯子改而逆轉,道:「倘若我怕,今天你就不會在這裡,西門琉穗也不會變成我的所有物。」   西門耀聽到西門琉穗四個字從天亦玄嘴裡吐出來,忿然之氣壓過懼怕,叫道: 「別跟小爺提到那個賤女人!」   「好燙!你幹什麼?!」   西門耀痛叫,臉上佈滿原本盛在天亦玄手上茶杯裡的碧綠茶水,他雙手被捆起,只能閉著眼拚命甩頭。   「給你洗洗嘴巴。」天亦玄神色未變,語氣平平的道:「我的人除了我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其它人若是沒認清情況的亂吼亂叫……哼,一杯熱茶算便宜了你。」重新將茶杯斟滿。   一時被怒火沖昏頭的西門耀經他一提醒,想起自己正處在手腳不得動彈、任人擺佈的窘況,害怕再度冒出頭來,縮起身子不敢開口。   看他窩囊的樣子,天亦玄在心裡皺起眉頭,先前純粹為逼西門琉穗而打西門耀一掌,沒想到倒讓他發現西門耀的筋骨不差,也有不錯的根基,如果再稍加訓練,成為一流高手的遠景可期。   可是看他這副模樣,他忍不住懷疑西門耀是否有足夠的毅力渡過嚴苛訓練的折磨,道:「以往我遇到像你這種人,往往先除之而後快,然而我卻特別優待你,你可猜得出原因?」   西門耀心裡冒汗,這樣的對待竟是『特別優待』,那是說其它觸及逆鱗的人,比他現在的模樣還要淒慘羅?!他雖想不出是怎生淒慘樣,仍打了個寒顫,抖著嗓道: 「什麼……什麼…原因?我…我…猜不出來。」   天亦玄一口飲盡杯中熱茶,道:「動動你快生蛌爾ㄤ炤Q想吧,若答得我滿意,絕少不了你的好處。」   西門耀愣住,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天亦玄,遲疑的想:他是不是聽錯了?剛剛天亦玄的一番話頗有惜才之意,難道他想讓自己步上西門琉穗的後塵嗎?道: 「你……」他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說話才適當,道:「你想讓我變成你的所有物?」   不久前天亦玄是這樣說西門琉穗的。   「果然有點智能。」天亦玄讚賞的笑了笑,道:「不過不是所有物,而是兄弟、朋友,也是君與臣。」   西門耀瞇起眼,嗤笑道:「我雖然膽小,也還有點自知之明,我西門耀的一點小能耐連爹娘都瞧不起,你這樣的人物又看得上我那一點?膽小?還是作威作福?」他的親人都很疼愛他,卻也同樣的看不起他,只因為他從小到大沒有一件事比得過兄姊,唯有長輩眼中的壞事除外。   天亦玄搖搖頭道:「我看中旁人沒見到部分,你的潛能跟資質,只要你願意、肯吃苦,我能讓你變得比你的兄姊,甚至是你父親都還要來得強。」   不可否認西門耀很心動,但……篤定的道:「那是不可能的。」小時候他換過許多知名的夫子和武術師父,每一個都因為他的駑鈍,當著父母的面搖頭離去,後來還有一名老夫子,直斥他為「朽木」,說他及不上「成龍成鳳的兄姊一根寒毛,把西門世家的面子都丟光了!」……   真是這樣嗎?他也不清楚,可當時他的自尊心被徹底的打碎,從此他縱情聲色、自甘墮落,既然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成正比的收穫,又有一對成器的兄姊在上,家裡的事輪不到他來擔心,家族的名譽也用不著他來維護,他何不讓自己過得快樂一點?過得輕鬆?   只是午夜夢迴,驚醒自己的空洞,又該作何解釋?怎麼去排解?   天亦玄彷彿看透他心中所思所想,道:「你覺得我的武功如何?」   「強。」西門耀直覺道:「前所未見的強。」   「那…」天亦玄吸引西門耀的全部注意力,道:「你認為教導我武術的師父,又如何?」   西門耀渾身一震,掌握到天亦玄這幾句話的用意,道:「肯定不弱。」續道: 「你想讓你的師父來教導我?」他滿臉不可置信的癡傻。   「是啊,我的一對師父都不是尋常的人物。」天亦玄眼中難得的浮現一絲溫情,道:「『他們』博學多聞,天底下的武功、知識知曉大半,『他們』見到你會為你挑選最適合你修練的功夫,不論你學習的成果如何,『他們』的耐心會比大海還深,全心教導你、包容你,直到你藝成的那一天為止。」   說得好聽,天底下根本沒有這樣的好人。西門耀這句話悶在心裡頭沒膽量說出口,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卻收斂不住。   「你不信。」天亦玄並不意外,道:「何不再給自己一個機會?證明曾經鄙視你的人都看走了眼。現在我提供你鹹魚翻身的機會,要不要把握全在你一念之間。」隨手擲出杯子,杯緣劃過捆在西門耀身上粗麻繩,經過之處立時斷裂開來。   「這是給你的房間,一邊休息一邊想想,明天給我答覆。」天亦玄雙手負在腰後,道:「答案若是,我會給你兩樣東西,用來聯絡我的兩位師父;答案是否的話,一路上你就自己多保重,我對沒志氣、又沒勇氣的人不感興趣。」說完推門走出,看了用盡全力努力爬起來的西門耀一眼,合上門轉身離開。   西門耀像是要射穿合上的門一樣用力瞪著,天亦玄所說的一字一句都牽動他的心,可是放逐自己多年,他還那裡生得出毅力來?現在的他連一丁的苦都嘗不得,更何況如果天亦玄的師父要將他訓練得跟天亦玄一樣強,那他豈不慘哉?!   不知是那個死人骨頭說過:「每個成功者的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熟知的辛酸。」   而他一點也不想成為背後有一段辛酸的成功者,能夠天天吃喝玩樂,不是很好嗎?他幹嘛要自討苦吃?天亦玄既然那麼懂他,為何還要白費唇舌?   西門耀歷經千辛萬苦總算爬到床榻上,重重的把略顯廋弱的身子拋到床上,兩眼瞪著床頂,了無睡意的思考起未來,直到眼皮抗議的沉重下來,他墮入夢鄉前,腦子裡留下:難道我真要庸庸碌碌的過完一生,卻不斷的在妒嫉、羨慕成功者嗎?   ※※※   夜色逐漸遠離,山巒起伏的東方,在棉花糖似的雲層下,是新開始的一天為大地驅走黑暗的朝陽。橘紅色的光線通過雲朵,使黑暗節節敗退,這白天與黑夜交替的一刻,是英雄來到惡魔的古堡,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放射出萬丈光芒,光芒是惡魔的剋星,光芒打敗惡魔破除它施下遮陽蔽日的法術,於是東方吐白,仰頭又見一片淡藍。   站在門外的西門耀已不知是第幾次反覆深呼吸,現在他掌中觸摸著的門板,打開後就是天亦玄的房間,為了到達這裡,他歷經了數次驚魂記。   他不想一輩子都這麼沒用,所以他要接受天亦玄的提議,一旦下了決定,他迫不及的離開臥榻往尋天亦玄,從小二的口中他知道,天亦玄一行人住的房間是連號的,但小二並不知道房裡住的是誰,於是他唯有一間一間的敲門。   第一次他敲了離自己最近的一間房,門開了露臉的是顯然一夜未眠、頭束金箍的女子,她喊了句「是你!」一個大腳將他踹飛出去,可憐他還沒有開口的機會,就沒得選擇的撞破另一間的房門,幾個翻滾讓他暈頭轉向,稍微恢復後抬頭一看,是兩雙非人類的眼,四周毛絨絨地,再往下看是兩張露出森白牙齒的大嘴,他大吃一驚,趕忙連滾帶爬的衝出房,走時瞥看依舊在床上熟睡的男子,長相很平凡。   又來到一扇門前,他遲疑的不敢敲門,站在外頭隱約聽到兩人對談的聲音,是昨晚擄他來的那兩個男人。   「……昨晚捉到了好東西,放血後清蒸,味道應該不錯吧。」魏籬建議道。   雷三川的聲音接著傳來,道:「他奶奶的,還是用泥土糊糊,埋到火堆下燜燒,比較好吃。」說完,有吞嚥口水的聲音。   「那麼大,要起多大的火堆才夠用啊!」魏籬不表贊同,道:「我看過這客棧的廚房,有一個足以容人的大湯鍋,清蒸、煮湯都適用。」   「嘖,你這麼說是沒錯,可是清蒸、煮湯吃起來根本沒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樂趣,也許可以切成兩、三段,一段火烤、一段清蒸、最後一段就用來煮湯。」說到最後雷三川佩服自己腦筋動得快,語氣頗為自豪。   「這倒是不錯的提議,沒想到你這隻老狗的嘴裡也能吐出象牙來。」魏籬看不慣雷三川驕傲的嘴臉,陰損的道。   雷三川嘿然道:「老子是老狗吐不出象牙,總比你的豬腦袋要好的多。」   魏籬哼了聲,道:「那麼大一隻你要怎麼分割?先說好我不吃手腳喔!」   門外的西門耀聽得冷汗直冒,昨晚他們兩人捉回來的不就是他嗎?以前是聽過這世上有以食人為生的食人族,可從來沒遇過,沒想到這裡竟然有兩個!我要不要跟天亦玄提醒一聲?免得我的重生計畫夭折?他一邊想一邊不自覺的退往另道門扉,以致於沒聽到兩人接下來的對話。   「說你豬腦袋還不承認!」雷三川得意極了,道:「鯨魚哪裡裡有手腳啊?」   「怎麼沒有?!」魏籬跳起來道:「魚的鮨就等於是人的手腳,我國國人都是這麼稱呼,你這井底之蛙。」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房內熱鬧非凡。   西門耀靠在門上喘氣平撫自己急跳的心臟,背後的門突然「咿呀」一聲打開,頓失依靠的他順勢倒下,還沒恢復正常心跳的心臟立刻彈到喉頭,一隻手撐在他的背後,一股安全的暖意通過這隻手的接觸點傳遍四肢百骸。   「小弟?你怎麼會在這裡?」背後響起西門琉穗讓人不會錯聽,如砂礫磨擦般的聲音。   西門耀轉身看見她平凡到不想多看一眼的臉孔,心神感到恍惚,原本她也有一副黃鶯出谷的嗓音,卻因為他一時好玩,不小心燒了房,她為救自己冒著大火不顧一切的衝進房,他的小命因此獲救,她的身體和嗓子卻都燒壞了,在她衣裳的遮掩下不知還有多少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燙傷。   是什麼時候自己遺忘了姊姊對自己的好?是從何時他再也看不見別人對自己的關懷?他直視西門琉穗探詢的眼,唇微啟不知該如何表達心裡的激動與懊悔。   西門琉穗鬆口氣似的露齒一笑,道:「你要找主子是嗎?他在天字二號房,跟天四女同間房。」纖手指向天字二號房,他們的小弟回來了,那個從前總是跟在兄姊背後,揚言日後要強過他們,充滿志氣與勇氣的小弟回來了……她急急背過身子,怕給西門耀看見她快滴下的眼淚。   望著姊姊的背影,西門耀心中一陣感觸,仔細一想姊姊歸順天亦玄,其實是為他和整個西門世家著想,往後他不會再忘記姊姊對自己的好,更不會忘記姊姊永遠把別人放在第一位,從沒有重視過自己的個性,等他學藝回來,就是他回報姊姊的時候!   轉身大步走向天字二號房,一到房門前心裡初生的豪氣滑到谷底,手舉起放下百來次,就沒一次敲在門板上。   終於他打定主意做最後一次深呼吸,帶著壯士斷腕的心情閉眼推開房門。   「我以為你打算在外頭站到天荒地老。」天亦玄淡然而語含嘲諷的道。   西門耀猛得睜眼,不意映入眼簾的是天亦玄赤裸的上半身,一道道鮮紅的、褐色的、蒼白的傷口交錯縱橫,氣質高貴的鵝黃衫女子正在替他穿上內衣,另有三個各具特色的女子,或捧著給他穿著的衣物、或為他以巾拭臉、或替他梳髮束發。   天亦玄的傷、天四女的美讓他產生短暫的呆愣,「啊!」如夢初醒的短促一叫,兩手遮住眼睛倉惶後退,這一退退到西門琉穗虛掩的房門,毫無預警的一跤跌進房裡去。   西門琉穗坐在床前靜思小弟出人意料的改變,朝嚇了她一跳的發聲處往去,西門耀狼狽的樣子令她錯愕,道:「小弟?!」   西門耀似乎沒聽到她的叫喚,慌亂的轉身跪趴,兩手抱住頭用手肘抵著地,嘴裡喃喃重覆念道:「我什麼都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   西門琉穗頓時一頭霧水,疑惑的往天字二號房看去,天亦玄似笑非笑的盯著西門耀可笑的姿勢,天四女則圍成一圈,月心蝶看似無奈的搖搖頭,另三女背對她,除了雲心蜻的雙肩抖得很厲害外,餘下兩人就觀察不出有任何異樣。   她滿心疑惑的望望天亦玄,再看看西門耀,暗自猜想:我是不是漏掉什麼了?她還沒釐清疑點,天亦玄開口道:「你想一直用現在這可笑的樣子縮在那裡就好,不想改變自己了嗎?」接著嗤笑道:「如果不是我肯定你是男兒身,光憑你剛才的反應,誰都會斷定你是個女人。」   西門耀聞言彈起身,抓著頭低聲道:「沒有經過今天這一眼,我才會以為你是個女孩哩。」天亦玄的長相俊美而皮膚白晢,又是孩子般的臉龐,一個男人該有的氣概被破壞得所剩無幾,但若是女人,肯定是個比之天四女都不遜色的美女,只可惜剛才那一眼嚴重擊碎他不切實際的幻想。   更重要的是,誰知道天亦玄會不會因為他那驚鴻一瞥,覺得受到冒犯,然後再次一掌轟過來……那種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感覺,他再也不想嘗到,畏畏縮縮的走到天字二號房房門前,就不肯再往前踏一步。   後頭的西門琉穗看了直搖頭,是不是西門耀在他們的保護下,覺得自己不會有危險,所以總是盛氣凌人,現在站在天亦玄面前,沒有人救得了他,他便顯得膽小畏縮,叫看慣了小弟不可一世模樣的她,渾身雞皮疙瘩掉一地,趕緊將房門虛掩,眼不見為淨。   天亦玄斂起臉上的笑容,道:「你是否做好了永不後悔的決定?」   西門耀嚇一跳,苦笑道:「永不後悔太沈重,我只能肯定現在我不會後悔。」   「你倒是挺誠實的。」天亦玄滿意的點頭,道:「我老實告訴你,你原本對我來說只是用來讓西門琉穗不起異心的工具,可是我改變了主意。」   停頓了下,續道:「與其帶個無用的人在身邊,不如想個辦法將人變得有用,即便這個人後來與自己為敵,打起仗來也刺激些。」   西門耀努力觀察天亦玄的眼神和臉部表情,希望能從中捕捉到他的真意,只可惜是白費工夫,道:「倘若我真能成大器,我願將後半生獻給你。」按照小說的一貫模式,這麼說就萬無一失了。    第五集 第三十八章 紫色麻雀 (更新時間:2003-9-21 13:35:00 本章字數:6718)   「呵呵。」天亦玄輕笑兩聲,道:「即使我把你當成牽制西門琉穗的工具?即使你可能因為我上戰場,而以馬革裹屍?甚至與西門世家反目成仇?我並不再乎你被我利用完了投奔其它勢力,因為任何阻擋在我面前的障礙,我都會毫不留情的剷除。」   西門耀像是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冰水,從腦門直寒到腳底,天亦玄前面的幾句話聽在耳裡,自然覺得有點不大舒服,但他最後三句話卻是告訴他,就算他跟天亦玄的師父學到了驚人的本事,依然不會是他的對手,他有絕對的信心,最後這個天下會落在他的手裡。   他佩服天亦玄的自信心,但他也相信從小在自己心目中有如天神般的父親,不會輕易的戰敗,然而儘管相信,一股恐懼還是不由自主的打心底升起,面對天亦玄的彷彿要將人一口吞噬的氣勢,他順著門柱滑坐在地上,冰涼的地板讓他稍微清醒,伸手往額上一抹,抹下一手的冷汗,發軟的四肢使不出半點力來。   「我……我……」他喉嚨乾澀一時無法成言。   天亦玄道:「你不需要馬上做決定,也不需要給我任何的承諾,現在的你,對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無法讓我信服,所以有什麼話等你藝成之日,看你是選擇與我沙場相對叫陣,還是與我並肩一起輕聲交耳時再說。」   吩咐道:「為我準備文房四寶。」   風心螢聞言立即從身上掏出筆、紙、硯、墨擺到桌上,她動作之迅速引來西門耀驚奇的一瞥,不敢細看的快速掃了她全身一眼,怎麼也猜不透,那一身緊身的黑色女武士服,有那裡能藏得下這些東西?!   天亦玄對這些早已經習以為常,泰然自若的提筆寫信,雲心蜻好奇的湊過頭去瞧,只見他寫道:   『義父母親大人膝下:前因家逢巨變流落在外,未能尋得適當時機通稟,今欣交友西門耀,念其有上進之心,與不凡的筋骨,故托其至花雨城以鳥笛請回義父母大人,除代傳兒思親之情外,更盼義父母大人能不吝教導,兒在此謝過。   兒已找到二位大人遍尋之人,二位大人只需向耀詢問,即可得知詳情,望義父母大人勿再掛念。   敬請福安不肖義子天殘缺』   「義父母親大人?!」雲心蜻訝異的低喊道,看來天亦玄還有很多事都沒有告訴過她們,不過能教出像宗主殿下這種人的長輩,應該與風評不好的天寨王相差不遠吧!   除了雲心蜻將精神放在書信上之外,月心蝶三女都震懾於天亦玄難得的安適神情上,那是否象徵天亦玄對他的義父母存有很深厚的感情呢?這個認知讓三女幾乎妒嫉起未曾蒙面的『義父母』。   天亦玄聽到雲心蜻的驚呼,回頭瞥她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西門耀道: 「希望你看到『他們』的時候,能夠只跟心蜻一樣吃驚。」說罷,拿起信吹乾墨汁,折好後塞進風心螢遞來的信封套裡。   西門耀聽的一頭霧水,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   意舒國陽朔城郊外,   一名身穿紅色的女子在馬道上倉惶奔逃,披頭散髮下隱約可見一張髒兮兮的臉蛋,衣服四處有著撕裂、破損,看來萬分狼狽。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急喘,原本還能展現優美姿態的絕頂輕功,因為被追捕了一整天無法補回真氣而毫無用武之地,弄自現在只能靠著兩條腿跑步,但悲慘的是平時貪用輕功的她,跑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慢。   在數不清第幾次因為左右腳互跘跌倒後,她氣惱的捶著佈滿砂礫的黃土道,尖銳的石子扎進柔細的掌緣,絲毫不覺疼痛。   一道微風從頭頂拂過,武癡錢彬落在她的前頭,童顏上是一絲不苟的冷硬,道: 「請意宗回宮。」   眼前這個一身狼狽的女子,正是意舒國的宗主殿下──北浪驚珂,她瞪著黃土道:「回去?你們是打算軟禁我?還是將我斬首示眾,以示你們的主上為正統?」她視線移到另一雙突然出現的腳丫子。   「唰!」   站在錢彬身旁的言道儒打開摺扇道:「意宗何用如此氣忿?意舒淪亡原是天下人意料中之事,更何況我家少主對你十分愛慕,主人又怎麼會對你不利呢?」   「我呸!」北浪驚珂抬起頭怒視兩人,不屑道:「那個人模人樣的毒蠍,誰被他看上誰倒霉,愛上他的人更是三生不幸!」   言道儒聞言以扇掩口,過了會才道:「不管意宗做何感想,我兄弟二人勢必要帶你回去覆命,一路上意宗可要安份點,否則可別怪我們傷了你。」   北浪驚珂兩手在地上猛力一捶,捶得黃土上血跡斑斑,道:「我不會回去的!我寧死也不回去!!」說著,抬手往額頭拍去。   錢彬右手掌微抬,一道指風搶在北浪驚珂傷著自己前封住她的穴道,她僵直身子罵道:「你們助紂為虐,將來肯定不得好死!」   她原是趁著空閒到領地裡視察,沒想到才到達陽朔城便傳來飛凰城淪陷的消息,左賢王元殺、輔翼天宇舒被殺,北浪世家被滿門屠盡,更駭人的消息是佔領飛凰城的竟是神秘的殺手組織絕煞堂,而『玉面神君』沙絕正是該堂堂主。   北浪驚珂還沒有從這個打擊裡清醒過來,文狂武癡已連袂追到她的面前,面對兩人她除了逃之外什麼也不能做,即使做了也不會有任何作用,比武功她萬萬不是錢彬的對手,比智能連替言道儒提鞋都不夠格,她唯有用自己最引以自傲的輕功竄逃,然而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終究她還是落到兩人手上。   言道儒搖著摺扇,笑道:「我兄弟倆的將來不勞意宗擔心,尊貴的宗主殿下還是多多擔心自己吧,做好心理準備,這一回去可是羊入虎口啊!」他的語氣帶著少許揶揄。   北浪驚珂只覺自己氣得全身油脂都快變成火焰,杏目圓睜,凶狠的齜牙咧嘴,恨不得把眼前的兩個老頭子挫骨揚灰。   「呦!瞧我看見了什麼,兩個老頭子光天化日下欺侮姑娘家,好不知羞恥。」一個紫衫女子環在胸前的手裡夾著紫鞘的劍,從頭到腳的裝扮除了紫色外沒旁的顏色,她皺皺鼻頭道:「原來名聞天下的老前輩還像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愛好女色,小女子可真上了一堂課,知道只要是男性,不管是老年還是少年,對女性來說都充滿危險。」   看到紫衫女子文狂武癡直覺反應的皺起眉頭,言道儒手中的摺扇搖不下去,合起摺扇道:「不知天高地厚又嘮叨的小妮子──紫色麻雀,警告你莫要插手這事,否則可別怪我兄弟倆下殺手。」   紫衫女子捉起長鬢向背後一甩,左手拿著劍,右手在半空亂揮以示心情激動,道:「什麼紫色麻雀?!是紫鶯,紫.鶯!別亂改人家的稱號,還有我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又嘮叨,而是不畏強權、苦口婆心,還有,我最討厭被人威脅了,這檔子事沒得說我管定了!」仰起下巴,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   文狂武癡兩人似有顧忌的面面相覷,紫衫女子姓倪名曉嵐,仍是北方大陸第一女俠『紫晶飛仙』倪鳳珠的女兒,不但一身武藝盡得母親真傳,且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連好管閒事的個性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據說因為在北方大陸有一群人追著她報恩,還有一群人天天堵她尋仇,不得已之下她只好飄洋過海來到南方大陸避避風頭。   不巧的是『紫晶飛仙』倪鳳珠是兩人少數的忘年之交,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他們不好為難倪曉嵐,可是又不能不帶北浪驚珂回去,一時兩人不由陷入兩難,此時此刻要不是顧忌著面子,真要大呼倒霉了。   倪曉嵐表面一副傲然的模樣,心裡卻忐忑不安,暗忖:老天爺保佑,兩個老頭子可別動氣殺過來,我這一身功夫能摸著人家一片衣角就偷笑羅……雖然明知自己打不過,仍壓不住心裡的『浩然正氣』,和『不能見危不救』的家訓,就沒頭沒腦的殺出來,她真覺自己有點在自尋死路,唉~~好人不長命喔~~   言道儒用摺扇指著倪曉嵐喝道:「想救人就得憑真本事,看在你娘親的面子上,老夫一手讓你。」摺扇一張掃向她的雙眼。   倪曉嵐根本沒時間對文狂武癡認識她娘親感到訝異,右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拔出 『紫晶劍』,一溜紫虹如勾般刺言道儒執扇的手腕。   言道儒手腕微翻,扇面抵住紫晶劍,真氣隨意念流到扇面上,一股渾厚的功力將倪曉嵐的劍震開。   「啊!」倪曉嵐驚呼一聲,整隻手酸麻不已,險些拿不住劍,眼見言道儒摺扇近在眼前,左手棄置劍鞘,跟言道儒比速度的從紫晶劍上分出另一把約一尺半的短劍,對準一根扇骨刺去。   言道儒中指指腹貼緊受到倪曉嵐攻擊的扇骨,催動陰勁順著扇骨送出,陰勁通過短劍傳到她手上,只覺像是把手浸到還浮著冰的水裡,凍僵的手彷彿會黏在劍柄上,一陣恐懼她忙不迭的鬆開短劍,右手使出『飛仙劍法』第五招──摘艷薰香。   言道儒眼前突然籠罩著白濛濛的一層,彷彿是散發香氣的花粉,撲鼻的香味令他瞇起雙眼,心中警鈴大作,倏然一道紫光有如閃電般劃破迷霧,朝他頂門打來。   「可惜。」錢彬輕聲道,倘若倪曉嵐的內力與其母一樣,那這招『摘艷薰香』言道儒即便躲過也要帶點傷,現在卻不能對他造成威脅。   言道儒心中所想與錢彬相同,摺扇一合振臂挺出卻不是去擋接近自己的紫光,而是點向閃電中一橫的中心點部分。   「噹!」   糾纏的兩道身影倏然分開,言道儒怡然自若的借力飄身後退,倪曉嵐就沒他厲害,止不住的往後退了十多步,才一屁股坐在黃土地上,臉色煞白。   「你竟然破了摘艷薰香?!」倪曉嵐氣還沒喘過來,便迫不及待的喊道,這一招結合北方大陸噬堊術之幻術,施術的重點就在她右手上三尺餘的『紫晶劍』,這把被外人認為是『紫晶劍』、劍身為紫色的劍,其實在比較不會與人兵器相交的地方是中空的,可以藉由劍柄上的暗鈕釋放『迷失花粉』,會讓人看不見前方。   接著倪曉嵐先以劍挑起掉在地上,僅有一尺半長真正的紫晶劍,用最快的速度逼退左手的冰寒,再用三尺長劍劃出閃電狀,接著騰身躍起,頭下腳上的兩手握劍,尖劍所對之處與言道儒反擊之處絲毫不差,這一招能躲得過的人,到目前為止一隻手便數得完。   沒想到她自認萬無一失的一招竟然遭人破解,而且還讓她敗得這麼慘,筆墨難以形容她心中驚訝的程度。   「呵呵。」言道儒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呵呵直笑,道:「天底下只要是曾在老夫眼皮下使過一次的武功,除了天朝不傳之秘『無殤劍法』外,老夫沒有一招破解不了。」   舉凡天下武功沒有一招不是用來自保或傷人,只要在這兩方面捉到一點端倪,就能猜出這一招一式的攻擊重點和破綻,進而破解它,但是無殤劍法看似與天下武招無異,可縱然找到破解之法,仍是毫無用武之地,因為此劍法純看施劍者的心,心不改招不破,破了它大巧若拙的招式,卻破不了施劍者之心,等於徒勞無功。   「不愧是文狂,小女子佩服、佩服。」倪曉嵐端起可愛到令人覺得邪惡的笑臉,連連拱手道。   言道儒失笑道:「你和你母親不但外表象是一個模子印出來,連個性都差不了多少。」   一旁的錢彬聞言亦是莞爾淺笑。   倪曉嵐傻笑著,撐起像是快散了的身子,將紫晶劍嵌回長劍裡,又尋回劍鞘,擦拭後還劍入鞘。   言道儒和錢彬兩人盯著她的動作,雖知她處處透露出古怪,仍絲毫不動聲色,畢竟他們心中真意並不想捉北浪驚珂回去,最近發生在飛凰城的悲劇已經太多了,多一個有用的人活著,那些受苦的人們就多一分被拯救的希望,與其讓北浪驚珂跟他們回去,為悲劇再添一筆,倒不如給倪曉嵐救走,反正交不了差,頂多是更被沙絕猜忌而已,那個人現在還沒膽量對付他們兄弟倆。   倪曉嵐突然把劍插進後腰腰帶裡,抖手在地上投擲一顆煙霧彈,抱起北浪驚珂飛也似的逃之夭夭,還跑不到十步便給人擋了下來。   「把人留下!」俊邪的天沐鋒跨著棕馬攔在兩女前頭,幾個同樣騎馬的絕煞堂人圍住兩人。   倪曉嵐沒料到竟然會殺出程咬金,眼看迷霧將散,到時有文狂武癡的加入,她豈不是要和北浪驚珂一起被押回飛凰城?……不、不,她沒什麼利用價值,長相尋常普通,說不定半路就會把她殺掉,棄屍荒野,打了寒顫,嘴裡唸唸有詞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好人不長命,禍害遺……」   被她打橫抱著的北浪驚珂聽得一清二楚,頓感哭笑不得,她一直覆誦那句話,是在抱怨她不斷遇到麻煩,總有一天會跟那千古名言一樣──好人不長命,還是純粹停不住嘴巴?   不過她一直重覆念這句話有什麼特別用意嗎?日後北浪驚珂好奇的向她問了這個問題,倪曉嵐怪異的看她一眼,道:「誰是好人了?我是禍害哪裡,我一直念是提醒他們,遺千年的禍害就在他們眼前,他們這些遇到我這個強到讓他們變好人的禍害,應該懂得做好心裡準備,免得下了地獄還糊里糊塗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北浪驚珂呆愣了下,久久才冒出幾句話,道:「難怪從我遇看你之後,每天都很倒霉。」   倪曉嵐聽完受冤似的叫屈,嚷道:「我是禍害,不是掃把星!分明是你自己帶掃把,還怪到我頭上來!」   當天兩人為此吵了一整夜,卻在睡過一個白天後,又恢復成一對感情深厚的好姊妹,讓飽受一夜噪音折磨的其它人恨得牙癢癢。   高據馬背的天沐鋒,看倪曉嵐一頭特殊的藍色長髮隨風輕舞,琥珀似的眼眸在陽光下閃動,小巧圓潤的瓊鼻下是一張紅艷的微噘杏口,膚色雖不是乳白色,但代表健康色彩的淺麥芽色透著蘋果般的紅,讓人按捺不住的色心又起,北浪驚珂已被少主定下動不得,眼前這個小女人卻是非他莫屬。   倪曉嵐接觸到天沐鋒淫邪的眼神,差點沒把胃裡的東西都吐出來,這個男人生得已經夠醜的了,現在這副模樣簡直像是一頭慾求不滿的豬,道:「你是誰?做啥擋著我的去路?!」   天沐鋒自認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一笑,道:「在下絕煞堂陽朔分堂堂主天沐鋒,奉堂主之命捉拿死犯北浪驚珂,姑娘放下懷抱的女子,在下便放你一條生路。」   他一副施捨莫大恩惠的樣子。   倪曉嵐鼻頭一皺,要不是手裡還抱著人,真想朝他那張害人三天三夜食不下嚥的嘴臉,狠狠砍上一劍,再把他討人厭的眼珠子挖出來,掛在樹頭曬成乾,磨粉後說不定還能製成毒藥,最後割下他的舌頭泡酒,以後誰要敢得罪她,就請他們品嚐,肯定會很精采。   沈溺在自己思緒裡的倪曉嵐忘了正身處險境,想到有趣的地方,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天沐鋒受她的笑容蠱惑癡癡的盯著看,一旁的手下見了紛紛搖頭,真不明白堂主為什麼會任命天沐鋒為分堂主,瞧他見了女人就像失了魂的樣子,叫人感到不齒。   突然,一個絕煞堂的人倒栽蔥似的摔下馬背,一支奪命的羽箭從後腦穿到前額, 「什麼人竟敢偷襲?!」餘下的人莫不感到驚心,他們沒有聽到任何破空之聲,也看不到人影,籠罩在死亡的影陰下人人都惶惶不安,更加無法察覺出些許端倪。   倪曉嵐被絕煞堂人的大喝聲喚回心神,手上一緊,知道脫逃的機會來了,覷準方向在心裡默數一、二、三,埋頭往前衝出去。   「攔下她!」天沐鋒大喊,用馬鞭去抽倪曉嵐的背。   後頭早脫離煙霧籠罩的文狂武癡互視一眼,錢彬不動色的彈出數道指風,或打天沐鋒的鞭,或對準眾人跨下的馬,數聲驚叫和馬嘶,混合天沐鋒暴怒的叫罵,場中亂成一團。   就在這個時候,一群恍若幽靈似的馬隊四面八方的湧現,眾人耳中聽到細微,像在招魂似的飄渺鈴當聲。   定睛一看,飄揚在空中的一面銀色鑲紅邊的三角旗幟,繡著斗大的金色字體── 天心盟,再看數約在百人之眾的馬隊,一個個身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銀鱗甲,顯得威風凜凜,此時才知原來不是馬隊,而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再仔細觀察發現他們所騎乘的馬頸項上都掛有一隻小巧的鈴當。   當頭一人臂綁紅巾,背負長弓腰懸箭囊,揚聲道:「棄械離開者不殺,頑強對抗者五馬撕裂當場!」   其它士兵使的是精鋼槍,以槍撞擊泥地,動作聲音整齊的喊道:「棄械離開者不殺,頑強對抗者五馬撕裂當場!」   天沐鋒等人跨下的馬並非戰馬,不曾見過眼前的陣仗,開始不停的踱腳噴氣、躁動不安起來。   「壯士你來得正好,這兒就有勞壯士了,小女子人微力薄,先走一步。」倪曉嵐發揮平生潛能一溜煙的抱著北浪驚珂竄到那綁紅巾的將領身旁,跳起來豪氣的拍了他肩膀一下,往前飛掠。   倏然眼前一片銀光閃動,無數精鋼槍尖銳無比的槍尖直刺而至。   「媽啊!」   倪曉嵐再次催發潛能,猛得定在半空之中,槍尖俱停在她身前不足一寸處,她驚魂未定的落回地面,拍著胸脯道:「好險、好險,差點變成串燒紫鶯。」   轉頭怒視綁紅巾的將領,道:「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這票人擺明了是來救人,怎麼她們要走,卻拿槍來刺,要不是她停得快,豈不是讓她美美的嬌軀多出一堆可怖的窟窿。    第五集 第三十九章 意舒亡後 (更新時間:2003-9-21 13:35:00 本章字數:6619)   綁紅巾的將領赫然是『小神射』悲振,他始終觀注著天沐鋒等人的一舉一動,一心兩用的道:「我盟副盟主請兩位姑娘回盟作客,一時心急以這種方式留下兩位貴客,在下深感抱歉。」   「沒誠意。」倪曉嵐的『低語』人人聞及,悲振的眼睛從沒在兩女身上停留,語氣除了平鋪直述就沒別的,他要是真心誠意的在道歉,太陽明天會打西邊出來。   她說得大聲,自悲振以下人人恍若未聞。   悲振盯著天沐鋒,凝聲道:「現在情勢孰強孰弱一眼明白,閣下定清楚寡不敵眾的道理,縱使有文狂武癡兩位老前輩在場,在我方的精鋼槍下也難以討好。」他撤下背上的弓,從箭囊裡取出箭矢,對準天沐鋒道:「我數到三,馬上從我面前消失,否則……」   百多名士兵挺搶對著絕煞堂的人,殺氣騰升的模樣,悲振未盡之言所要表達的意味相當明白。   言道儒本就不願為難二女,當下也不覺受到威脅,反而有種正合我意的喜悅,道:「老夫活到這把年紀還沒跟軍隊動手過,不過以前沒有往後機會多的是,我兄弟兩把老骨頭,還不想太早體會這種經驗,這就告辭了。」手一拱,與錢彬朝反方向揚長而去。   天沐鋒忙著制止跨下躁動的馬兒,唯有眼睜睜的目送文狂武癡離去,怒火不小的瞪悲振一眼,道:「你們逼得我們的馬兒不聽話,叫我們怎麼走?」   悲振揚眉道:「馬兒留下,你們用兩條腿走。」   「你!」天沐鋒以馬鞭指著悲振,忿然道:「你不要太過份了!得罪絕煞堂對你們沒有半點好處!」天心盟這個組織前所未聞,也不知是那個地方新興的組織,好大的膽子竟敢欺到絕煞堂頭上,難道他們不怕落得跟北浪世家相同下場嗎?   悲振射出箭矢,只一眨眼間箭矢劃過天沐鋒的左頰,帶起一串血絲,道: 「一!」他又從箭囊裡拿出箭矢搭在弓上,依然對準天沐鋒。   「哼!」天沐鋒沒想到敵人竟然不受威脅,一手抹去頰上的血跡,跳下馬背發洩怒氣的擲鞭於地,喝道:「我們走!」頭也不回的快步而行。   同他一起來的手下,早被同伴的死和悲振一夥人出現時的聲勢嚇破了膽,聽見天沐鋒的命令,一個個手腳並用的落荒奔逃,氣得天沐鋒怒髮衝冠、斥喝連連。   「礙眼的人總算滾蛋。」悲振摘下頭戴的擎天盔抱在臂彎裡,滑落馬背道:「意宗殿下,我盟盟主素與舞宗殿下交好,故我盟副盟主獲知殿下有難,特地派遣悲振前來,邀請殿下至本盟總壇會晤,且不論殿下是否答應,在下都將負起保護的責任,直到確保殿下的安全無虞為止。」   倪曉嵐深明無能從這支百人軍隊的包圍下逃脫,便解開了北浪驚珂受制的穴道,窮極無聊的直踢腳下的石礫,想她鳳凰王朝大名鼎鼎的『紫鶯』,來到這塊『蠻夷之地』一天晚被人欺,難不成她跟這塊地有仇?   脫離控制的北浪驚珂盯著悲振,若有所思道:「最近這幾個月本宗在無煢社再也買不到任何有關於花雨城的消息,無煢社的人告訴我查爾士.列寧傳回來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瑣事,沒有買賣的價值,而查爾士原就不許其它分社插手花雨城的業務,本宗主也無法通過其它管道,得到花雨城的消息。」   無煢社一向依消息取得的難易度、準確性、時間性…等等,替每一筆消息標價,與每個有興趣的人買賣,當中自然也有買方或賣方認為消息不值得買賣,而無法完成的交易。   因為北浪驚珂所要關於花雨城的消息,主要在特定組織及人的異常動向,這些資料原就少得可憐,自然也經常發生有錢買不到消息的情形,以往她渾然不以為意,但唯獨這一次她硬是留上了心。   「而你,浮雲會的第二把交椅『小神射』悲振,如今成為天心盟的一員。」北浪驚珂撥開遮住視線的瀏海,道:「本宗姑且大膽猜測,這個天心盟的總壇是位於花雨城,小神射屢屢提及的副盟主則是武蒼雲,而花雨城已經陷入從前本宗最憂心,現在卻樂觀其成的團結情況。」   是的,臥虎藏龍又難以法治的花雨城,一直是她登基前後的心腹大患,她時時監視它,分化城中諸勢力,只要城裡出現成氣候到讓她感覺威脅的組織,她便費盡心機的暗中搞破壞,失去連繫的威東武盟盟主靳戰就是她安排在花雨城內的分身,只是靳戰說話做事都不老實而且野心極大,北浪驚珂向來時時對他提防,雙方的合作並不愉快。   但是倘若事實真如她的臆測,那麼是什麼樣的人物能夠整合花雨城呢?應是天心盟的盟主,可是這個從悲振的語氣中顯示比從小一塊長大的武蒼雲更值得尊敬的盟主究竟是誰?能夠讓武蒼雲屈服的人,肯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吧?!   悲振表面不動聲色,內心頗為佩服,北浪驚珂不愧為意舒國第一位,反過來使家主有名無實的宗主殿下,能從他片片段段的言詞裡,及無煢社本不能說是異常的異常,推論出近十成十的標準解答。   「天心盟確實成立於花雨城,我盟副副盟主正是武副盟主蒼雲,至於城中情勢是否真如意宗殿下之猜測,就請意宗殿下隨悲振回城親窺究竟。」悲振牽過坐騎肅手請北浪驚珂上馬。   北浪驚珂像是看到怪物似的瞪著悲振,道:「你有見過哪裡個女性宗主會騎馬嗎?」   在揚舞國舞宗一生醉心舞蹈,國人更不願見自己敬愛的宗主殿下拋頭露面,舞宗外出不是乘車就是坐轎,天下最名貴的吉良馬僅是養在牧場裡的野馬罷了。而意舒國北浪世家害怕傀儡宗主逃離她的責任,從小到大別說是騎馬了,有的意宗一生都沒有離開宗主宮海靈宮一步,連馬生得是圓是扁都沒見過,兩國的宗主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去學騎馬。   悲振舉在半空擺出『請』動作的手僵住,輕咳了下道:「是悲振疏忽,如此請這位姑娘與意宗殿下共騎吧。」   倪曉嵐手指自己的鼻頭,愕然道:「我?」乾笑著道:「自從小時候練騎馬摔斷坐在我後面,我父親的腿後,他們就不許我再騎馬了,你確定要讓我和她共騎?」她臉上明白寫著『我可不敢保證,北浪驚珂不會是另一個受害者』。   悲振無奈掩面輕歎道:「那麼只得委屈兩位姑娘和男子共乘一馬。」轉頭喚道: 「單方,這位穿紫衫的姑娘與你一騎。」   「好的。」單方策馬來到倪曉嵐身旁,伸手將她帶上馬,坐在自己的背後,笑道:「能為美女服務是單方的榮幸。」   倪曉嵐莞爾道:「那你該去載北浪宗主才是。」   單方悶笑道:「不、不,那麼尊貴的人,跟我這種人坐在同一匹馬上,意宗不覺得難受,我可會百般不自在,再有要一個不當心,讓意宗掉了根寒毛,我的小命就得等著給牛頭馬面拘提羅。」   倪曉嵐發覺這個單方還挺合自己的脾胃,兩個人話閘子一打開,簡直比三姑六婆還沒完沒了。   悲振在單方靠近後跨上自己的馬背,坐定後協助北浪驚珂坐到自己背後,結決兩個不會騎馬的女人的問題,道:「回去的路上可能會遇到盜匪,大家要更加提高警覺,免得因一時大意使兩位貴客有所損傷。」   瞄了眼喋喋不休的單方,道:「尤其是你,不要聊得太過火了。」   單方聳聳肩,頑皮的一笑。   悲振道:「回家了!」   「喔!」   眾人興奮的齊聲應喝,手中韁繩一振,馬蹄揚起一陣漫天塵埃,一群人來得神秘去得神速,眨眼間就已遠離。   ※※※   意舒國飛凰城,宗主宮海靈宮。   意舒國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它的皇宮天星碧海宮有百分之八十的建築是純黃金打造,真正的金碧輝煌,整組建築在太陽照射下閃閃發亮,刺眼的程度會讓人誤以為太陽就在眼前。   由此推論,宗主退朝後處理政務及休憩的海靈宮,應該是整座宮殿最富麗堂皇、最耀眼的建築物,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海靈宮因為是歷代意宗僅有的私人領域,歷任意宗雖然是個身不由主的傀儡宗主,至少她們不想住在黃金打造的鳥籠裡,那樣的監獄只會讓她們內心更苦澀、更悲傷,像是無論到什麼地方都逃不脫北浪家主的陰影一樣。   所以在歷任意宗的強烈反彈下,海靈宮的建築改以原木、大石為主材,整體建築首重高雅大方而舒適,三面環水一面銜接平時早朝的龍王殿,宮中有花園、溫泉、竹林、梅園…等等,雖非黃金建造,卻比俗氣建材蓋成的天星碧海宮還要值錢,根據統計如果把蓋天星碧海宮的黃金挖下來付蓋海靈宮的錢,恐怕還要補上上億天行幣才足夠。   但北浪驚珂繼位後,搬遷至臨時搭建的星雨宮,規模僅有海靈宮的四分之一大,她這麼做無非是不想待在會讓她想起,自己的父親曾經做過那令人髮指的醜事,那會使她深覺對不起姑姑,更怕自己會忍不住拿整個北浪世家給姑姑陪葬。   這座自從北浪驚珂登基後便閒置的宮殿,現在居住著取得宗主權的絕煞堂主沙絕。   沙絕取得飛凰城後住進海靈宮已經有一段時日,卻從沒睡暖過被窩,因為事情實在太多了,近如芙蓉、陽朔、琉璃三城城主自立,使飛凰城三面受敵,三城人馬對飛凰城虎視耽耽,但因不安全的因素太多,只是不時的派人試探佯攻,務要長期疲憊城中守將。   飛凰城經奪權一役後,元氣大傷民心更加背離,儘管對三城人馬的動作頻頻感到氣憤,卻也只能任由他們,此時此刻城中必須保存足夠的軍力,也沒有多餘的兵器去對付,不會對城內造成重大傷害的三城人馬。   沙絕隱忍了數十年為的就是這一刻,他處心積慮得來的東西,沒人能掰開他的手指從他掌中取走。為了保有屬於他的東西,他召回散置各地的絕煞堂殺手,並強征城中所有十五歲以上、一百二十歲以下的中青壯年男女,以最能速成的嚴厲手段訓練他們,務必使這些人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上戰場。   這個時候在海靈宮最南端的議事偏廳裡,沙絕改變一貫的純黑色系裝扮,身穿一襲鵝黃緞面錦服,外罩網狀銀色薄衫,腰圍銀灰蛇鱗帶,神情陰冷的坐在主位上,不悅的盯著站在眼前的三個手下。   「天心盟?這又是打哪裡個洞跑出來的鼠輩?」他把玩著掌心裡的琥珀珠,視線始終不離文狂武癡和天沐鋒三人身上。只不過是一支百人軍隊,竟然讓天沐鋒和他的手下棄馬步行回來,甚至連文狂和武癡都落荒而逃,道:「難不成又是一支反對本堂主的勢力?」   他不得不這麼猜測,自他奪下飛凰城的那一天起,意舒國境內沒有一天不多出幾支反對勢力,雖然有些勢力在還沒對他們造成威脅之前,就已經消失,可留下的反對勢力才是最讓人頭痛的。   意舒國原就是個君權薄弱的國家,人民百官缺乏向心力,之所以能安然至今,無非是北浪世家靠著雄厚的財力,替全天下的淘金客、及亡命之徒,建立起一個展現長才和活命的空間。   如今北浪世家盡歿,天底下再沒有人能像他們一樣會賺錢,只會殺人越貨的絕煞堂又怎能以微薄的佣金撐起意舒國?說不定往後還會課起重稅,這麼一來待在意舒國跟在別的國家又有多大差別?既然絕煞堂明顯不具有北浪世家的優勢,倒不如他們自己起來成王成霸,省得日後在絕煞堂的帶領下自取滅亡。   仔細一算,意舒國境內存有這種心態的反絕煞堂勢力,目前大大小小足有三、四十股,自然令沙絕忙得焦頭爛額、疲於奔命。   「那可不妙。」言道儒皺眉道:「日前見到的天心盟百人軍隊,個個身穿戰甲中的精品──精鐵鋼甲,跨下所騎戰馬顯然是南宮世家的優良戰馬,手中所執之槍更是北方大陸莫樊莫工匠的傑作,如此完美的配備,就算使用之人弱不禁風,在場戰上亦要大費周張才能傷到人。」   假使花雨城有人在此定會大讚言道儒好眼力,花雨城的財力雖比不過北浪世家,但是各組織的錢堆起來要淹沒整座花雨城可是輕而易舉的事,這些錢用來買一個國家都還有剩,更何況只是為城中的部隊購買戰甲?   沙絕神色一沉,道:「他們竟然擁有這麼精良的裝備?!」現在他可以肯定這支百人軍隊一定是出自意舒國,唯有意舒國裡的有錢人,才能負擔這樣的消耗,在心裡過濾所有富貴人家的資料,一時之間倒找不出可疑的人物,不過無論他如何猜想卻從沒把念頭轉到花雨城上。   花雨城簡直成為意舒國的惡劣名聲代表,城中人的難纏、下流和不合群,說是人盡皆知還算含蓄了,他們為拓展勢力、把錢賺進口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是他們之中卻不會有人想封王稱帝,因為他們可以同敵人心機算盡,但沒興趣對一群不懂感激的蠢民賣命。   他根本不認為天底下會有人能統合花雨城,那個人民只要能賺錢就好的城市,怎可能組織起來對付他?他們賺錢都來不及,是不會把念頭動到他頭上。   瞪視三人道:「若不是你們弄丟了北浪驚珂,現在我們也該擁有這樣……不,是比他們更好的軍隊。」他們雖然奪得飛凰城,但是北浪世家載有分佈全世界商號的資料,跟藏有天下十分之三財富的機密金庫,他們將北浪世家及皇宮大內全數翻遍,半點蛛絲馬跡也找不著。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北浪驚珂身上,若不能盡快從她口中得知兩者的下落,難道等他們財政吃緊時,要挖造天星碧海宮的黃金去變賣嗎?!   言道儒道:「老夫兄弟縱使是江湖人公認的高手,也不過是一對血肉之軀,用的又是一雙肉掌,還沒打死敵人,老夫兄弟就被百槍捅成蜂窩了。」何況還有一個會放暗箭的神射手,在一旁伺機而動。   沙絕心中對言道儒的說辭頗不以為然,嘴上卻道:「本宗主明白,也沒有怪罪之意,只是兩位總不能連個抱怨的機會都不給吧?」這一對老頭子雖然做了一大堆陽奉陰違的事,倒也沒給絕煞堂添半分麻煩,現在正在缺人手,就讓他們多活一些時日。   文狂武癡齊拱手道:「屬下不敢。」瞄到沙絕閃爍的眼神,兩人心中俱感不妙,看來沙絕已經對他們動了殺機。   「爹!」   一個燕頷虎頸的青年走進偏廳,他生就一對劍眉星目,鼻若通梁,身量高而體態寬壯結實,身穿墨色武士服,服貼在身上的布料緊緊繃著,將他一身訓練適中的肌肉襯托出來,憑添男子不可一世的氣概。   此人的看來絲毫不遜於天亦玄,更比他多出男子的成熟韻味,正是沙絕的獨子─ ─沙晉,他來到沙絕面前,對廳中三人視若無睹道:「爹,亞里歐.丁利那賤胚來消息說重傷未癒,不便回來歸還軍隊。」   他怒哼一聲道:「這分明是他的推托之辭,不過是斷了條胳臂,養了幾十天,甭說是傷口痊癒,就是重生一隻手也該長全了。」   從站在沙絕面前就一直保持緘默的天沐鋒,做作的驚呼道:「原來只好幾十天的功夫少主就能重生一隻手臂啦,真令沐鋒感到欽佩,真不愧是少主啊!」在場沒人聽不出他語中的嘲諷意味。   沙晉轉頭瞪他一眼,道:「你這殺父求榮的喪家之犬,本少爺面前沒你說話的餘地。」   「哈,我是喪家之犬?」天沐鋒冷笑道:「那我的妻子,你的妹妹又算什麼?不也是條狗。」   「你罵我是狗?!」說他的親妹妹是狗,那豈不是說他這個哥哥也是畜牲!沙晉大步跨到天沐鋒面前,與毫不退縮的他相互瞪視。   「這可是你自己罵自己,我可沒說什麼。」天沐鋒衝著他笑出一口白牙。   沙晉喝道:「臭小子,你找死!」豎掌伸臂往天沐鋒擊去。   天沐鋒也不含糊,手做爪狀扣向他的手腕。   沙晉另手也呈鷹爪扣向天沐鋒的肘關節,天沐鋒拉回鷹爪對上沙晉的鷹爪,左手握拳突出屈起的中指,向著沙晉的掌心轟去。   「給本堂主住手!」   沙絕站起身暴喝出聲,沙晉及天沐鋒兩人渾身一震,褪去內勁前後退開。   「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岳父?當著我的面針鋒相對,甚至要大打出手,一個是惜惜的哥哥,一個是惜惜的夫婿,若哪裡個有所損傷,叫惜惜如何面對你們兩個!」   沙絕怒氣不小,一直以來沙晉都是個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的性子,雖然他從小就聰明而有才幹,更有著霸主般的氣勢,可是不知人外有人的性子,總有一天會害慘他,所以他挑上天沐鋒這個無情無義的男子,促使他和元惜惜成親,日後好助沙晉一臂之力。   然而他卻忘了一項,就是一山難容二虎,這兩個人簡直就像一盤王見王的死棋一樣,碰到面總要鬥上一鬥,誰也不屈從誰,兩個人都看彼此不順眼,他雖後悔卻也無能為力,總不能殺了天沐鋒要女兒守寡吧?   沙晉和天沐鋒各自冷哼一聲,別開頭去。   一旁的文狂武癡差點笑出來,這兩個人實在是很好玩,現在兩腮氣鼓鼓的,跟河豚好似親戚,雖然兩個人都叫他們看不順眼,可天沐鋒出言譏諷倒是給他們出了口氣,沙晉這個眼高於頂的小子,總有一天定要讓他灰頭土臉,好好出一口惡氣。    第五集 第四十章 玉面神君 (更新時間:2003-9-21 13:35:00 本章字數:6812)   沙絕無奈的搖搖頭,道:「現在待在這裡的人不是本堂主的至親,就是形同我左右手的心腹,我心裡一直隱藏著一個秘密,從沒對任何人說起過,即便是我妻兒子女也不知道。」   他示意在場的人們坐下,續道:「我曾發過誓,只要沒到我出人頭地的一天,我就永遠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裡。」他看著遠方,似乎充滿著感慨。   就在眾人屏息到快斷氣的時候,沙絕總算開口道:「其實我並不是南方大陸上的人,我出生在北方大陸,父親叫做魏成恩,母親是李惜人,在我二十歲以前都待在北方鳳凰王朝的宮廷裡。」   言道儒將摺扇在掌上一拍,訝然道:「若老夫沒有記錯,魏成恩、李惜人似乎是鳳凰王朝現任仁德王的父母,是已逝的老王上、老王后。」難道說沙絕是仁德王的兄弟?可是從來也沒聽說過魏成恩夫妻有兩個孩子。   沙絕唇邊勾起一抹陰冷的笑,道:「本堂主和魏開疆是孿生子,我的本名叫做魏開拓,只因他是兄我是弟,所以我注定成為他的影子,我們兩個人從小就接受相同的教育,不同的是他活在眾星拱月下,而我則要躲躲藏藏不能讓任何知道我的存在,因為我是影子,我必須無時無刻暗中保護『我的哥哥』。」   他說到最後四個,顯得咬牙切齒彷彿隨時會撲上去咬斷魏開疆的頸子。   「那仁德王知道堂主的存在嗎?」言道儒問道,這可是個天大的密辛啊,鳳凰王朝的影子二皇子,沒待在鳳凰王朝繼續他的任務,反而跑到南方大陸來當殺手,經營起殺手組織。   魏開拓(沙絕)的臉部扭曲起來,恨聲道:「我們兩個人就像是一個人分成兩半,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在我二十歲以前,我都安份的當著他的影子,而他也內疚似的拚命對好我,可是就在一次我和他出巡的時候,我們在路上遇見一個女人,一個美得像仙子一樣的女人。」   他兩眼放出光芒,彷彿那個美得像仙子的女人正站在眼前,緩緩的一字一句道: 「那名女子喚做玉洚湮。」深怕說得稍快會讓她從眼前消失。   「玉洚湮……」   這個名字文狂武癡並不陌生,從前有『南戀北洚』二個南北兩大陸公認的美女,南戀是指揚舞國的上舞宗──『舞影婆娑』揚戀藝,北洚就是鳳凰王朝的玉洚湮,因王朝人認為她的美貌比之天人毫不遜色,所以稱其為『天境仙子』,是鳳凰王朝一直以來最美的女子。   「我和他同時愛上了玉洚湮,當時他告訴我,不可以因為一個女人弄壞我們兄弟倆的感情,我們要公平競爭,不論誰輸誰贏都要誠心的祝福對方。」魏開拓冷冷一笑,道:「我那時是個沒見過世面,不懂人心險惡的無知青年,他三言兩語就哄得我深信不疑,真以為他會和我公平競爭。」   聽到這裡眾人那還不明白,又是一椿被紅顏禍水潑到的兄弟鬩牆事件。   「我記得那是在一個有著滿月的夜晚,我接到一封署名為玉洚湮的信,約我到綠豚灣賞月,我欣喜若狂很快的就去了,到了那裡我沒等到玉姑娘,反而是一群蒙面殺手待我多時。」   魏開拓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殺意,道:「他們不由分說的對我殺過來,我拚命的與之對抗,可即使是現在的我也不見得能贏的情況下,當時我只有挨刀的份,最後有一把刀捅進這裡。」   他指著自己的右胸,道:「我奮起最後的一絲力氣扯下敵人的蒙面巾,看到的是一張曾經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孔。」他摸著自己的臉,道:「我差一點就死了,幸好被我的師父搭救,他不但救了我,也替我換掉那張讓我深惡痛絕的臉。」雖然魏開拓說得十分簡略,但他語氣裡的恨,和面對殺自己的人竟是兄長時的震撼,都深深的傳達進眾人心裡。   他的師父眾人並不陌生,正是絕煞堂建立之初的首任堂主沙士傑,魏開拓的妻子 ──『狐媚女』沙夢蓮的父親,外號『千面血手』的沙士傑從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只是眾人沒想到他竟然還具有替人換臉皮的能耐,想著想著不由寒毛直豎。   魏開拓突然開懷的笑道:「他為了一個女人手刃我這個親兄弟,可是他也沒有得到玉洚湮,玉洚湮被將死的魏成恩送去攏絡拿德薩帝國的伊斯帝君,而他則被逼著與自幼指婚的甚羅無懁成親。」   「玉後?!」   言道儒手中的摺扇掉到地上,與錢彬相顧愕然,帝國太上先帝君伊斯,晚年罷後另立一名南方女子為後,人人以『玉後』稱之,產下伊斯帝君唯一的女兒,就是後來取代揚戀藝美名的長公主──伊娜麗,伊娜麗不僅受盡父親的寵愛,甚至是後來繼位的兄長凱迪歐心中的瑰寶,凱迪歐還在生前預立的遺囑裡,寫明要將帝位傳給美麗的伊娜麗。   只是在凱迪歐死後,大權落到皇后手裡,那個蛇蠍美人總是全力迫害伊娜麗,從小受盡保護的伊娜麗怎麼會是她的對手?自然唯有節節敗退,後來她與天朝輔翼成為一對佳偶,天下人都對這個美麗的女人獻上最大的祝福。   原來生下這個美麗女子的人,就是『天境仙子』玉洚湮,難怪能美得讓天朝輔翼被天朝美女養刁的眼睛看進心裡,難怪天朝輔翼會愛她愛得不顧一切。兩人想到這裡只能在心裡微笑歎息,為無緣與此兩人一見,也為這美麗公主不凡的出生、悲涼的命運。   「是啊,就是她。」魏開拓喃喃自語道,當他知道玉洚湮有個女兒時,他真是欣喜若狂,他費盡心思的想討好她,卻被她以溫言婉語拒在心門外,他氣憤,對她說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所以他接下皇后的買賣追殺天蒼城夫妻。   一路上看著兩人深摯的感情,不因苦難貧困動搖半分,當時他也有妻有兒了,對兩人的感情雖有所感觸,可是他依然殺了他們,還把他們的孩子教成一個無血無淚的殺人魔鬼,因為他說過『他得不到的,旁人也別想得到。』   他們想把兩人的孩子教養成一個好人,他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只是現在他後悔當時為何要一時心軟留下天殘缺這個禍胎?『邪神修羅』多麼響亮的名號啊!響亮到連他都忍不住心驚肉跳,倘若天殘缺知道自己就是殺他父母,讓他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罪魁禍首,他會怎麼凌遲自己呢?   「……說的是真的……」魏晉(沙晉)低語道,天沐鋒聽不真切他說的話,怪異的瞥他一眼,不愉快的想,他竟然還是鳳凰王朝的皇族,老天爺怎麼就不長眼睛?我天沐鋒那裡輸人了?為何總要在我前頭擺一顆超大、礙眼極了的石頭!   「現在你們已經知道本堂主不為人知的秘密,沒有我的准許誰也不能說出去,就是夫人問起也不許說。」魏開拓冷眼一掃,確定眾人聽進自己的話後,道:「亞里歐.丁利已經沒用了,晉兒你帶人去殺了他,好收回紅盔軍。」   「是。」魏晉拱手應聲。   魏開拓點頭道:「沐鋒,你到希那恩公國去監視辛端官,別讓他暗地裡搞鬼。」   天沐鋒道:「知道了。」   魏開拓面對文狂武癡道:「兩位就請留下來助本堂主練軍。」皺了下眉頭,又道:「惜惜那丫頭也吵著要兩位陪她四處走走逛逛。」   言道儒和錢彬也不多話,略一頷首表示同意。   魏開拓疲累似的揮退眾人道:「好了,今天也沒什麼事了,天心盟的事我會另找人去查,你們就安心的各忙各的事吧。」   「屬下(孩兒)告退。」   魏晉和天沐鋒同時退到門口,兩人互瞪一眼誰也不想讓開。   「嗟。」言道儒朝魏開拓指了指,天沐鋒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退開,看著魏晉得意離開的背影,兩隻眼睛裡快噴出火來。   言道儒和錢彬一邊暗地裡偷笑,一邊走了出去,唉,這兩個人如果這樣斗一輩子就太好羅!   ※※※   北方大陸的鳳凰王朝對南方大陸的子民來說是陌生而神秘的存在,隔絕兩大陸的風歌海不幸的正是海盜組織中──殺、掠、血、星,前四大海盜船團的根據地,使這塊通往兩大陸必經的海域成為一處戰場。   一旦有獵物被盯上,往往會遭到四支盜團同時打劫,這時幸運的人能趁著四大船團互鬥時逃脫,要不然就得被得勝的船團生吞活剝,更慘的就是被四大船團共同分食了,那可是連塊船板都不會留下。   這樣的凶險自然斷了許多人到彼方大陸的心,因此兩大陸人民對彼方的瞭解,往往都是道聽塗說的片面之辭,而在彼此心頭蒙上一層神秘的色彩,也在彼此的心頭存在未知的恐懼,歌帝人恐懼彷彿能支配大自然的靈心識法,候風人則害怕能夠操縱人類、無從防範的噬堊術。   三門閥、四大世家鳳凰王朝各佔其一,兩股勢力的相互牽制是歌帝大陸始終由魏氏把持的主因,老謀深算是歷任王上的特色,不但與甚羅門閥立下每隔一任閥主,下任閥主就要嫁與王上為後的誓言,更迎東方世家神機妙算的女兒為國師,只要這兩個女人在王朝的一天,一閥一世家永遠都得待在魏氏的控制下。   「你說什麼?!」猛然起身的動作讓仁德王魏開疆不慎撞落茶盅,滾燙的茶水潑在衣擺上,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厲芒四射的眼緊盯竹簾後的纖細身影。   「天府軍撤離異界黑域,鳳凰王朝將陷入哀鴻遍野的境地。」簾後傳來的聲音,輕柔而飄忽,既像將與空氣融為一體,又似被風一吹便會消散,輕柔得毫不真實,飄忽得讓人無從捉摸。   魏開疆大力的搖搖頭,甩得冕冠垂下的九串珍珠響個不停,道:「不可能的,自詡仁愛天下的天朝人,怎麼可能丟下這份守護的工作,絕然離去?!」   當初他就是看中天朝人柔軟的心靈,鼓起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天宗派兵鎮守異界黑域,而他則得以趁此培養勢力,好進行他征服天下的大業,現在他的勢力已大致完備,天朝怎能在此時退兵?一定是國師在開玩笑吧!   「王上請早做防範。」簾後人留下這麼一句語重心長的話,和一陣輪椅滾動的聲音,欲從簾後消失。   「東方國師,請留步。」他勉強壓下因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而激動莫名的情緒道:「本王失態了,請國師大人不要見怪,還請國師告訴本王該如何是好?」   竹簾後是現任東方世家家主東方知禮的獨生女──東方戀月,她一出生就雙目失明、手腳無力,日常生活都要靠人侍候,後來雖以大量靈藥進補,也僅使她的雙手得以使力罷了。   這樣一個天生殘缺的女子,彷彿是老天爺要彌補祂的缺失,賜給她順遂且大富大貴的一生,及與生俱來看通過去、預知未來的能力,她命中無半次劫數,更能毫無顧忌的洩漏天機,除非她自己想死,否則就算是老天爺也不能傷她毫髮。   簾後的人停下推動輪椅的動作,遲疑了會道:「讓南斗宣尉使東方展琴,和北辰宣尉使甚羅夜曙調守中原城,原中原宣尉使利賓緣守南斗城,同知風道熾、副使月周佑調北辰城。」   北辰城、南斗城及中原城正是從前為防禦妖獸所建立的三座邊防重城,三城間有長城接連,由北到南是北辰、中原、南鬥,三城將妖獸要經由陸路進入鳳凰王朝的路線全數封鎖。   它們一是從長城攀城而過,但這無疑是異想天開;一是任選一城猛攻,只要攻破城就能進入王朝領地;最後一個方法是從海路繞過三城進入,但它們會這麼做的機率太小,因為它們不識水性,縱有海上的名船烏木船,一旦掉下水仍是死路一條。   「撤退的天府軍會經過綠豚港,要利賓緣無論如何都要攔下他們。」東方戀月輕吁口氣,續道:「妖獸曾在北辰城吃過虧,這次得離異界黑域第一個目標就是北辰城,讓風同知和月副使領重兵設陷包圍,盡量使傷害降到最低,必要時令東方、甚羅兩位宣尉使帶兵支援。」   綠豚港位於大陸東南方的綠豚灣,是王朝主要的聯海港口,駐守綠豚城的最高統帥──綠豚宣尉使,是魏開疆的第一皇子,當朝太子殿下魏笈。   她通過竹簾窺觀魏開疆的眼神表情,見他臉色陰晴不定,眼神閃爍著血腥的冷芒,知道自己的最後的幾句話都是白費的,鳳凰王朝終究難逃傾覆的命運,她一直不明白魏成恩堅立魏開疆為王的用意,魏開疆是個心術不正、心胸狹窄的人,光看每個侍候他的臣子個個戰戰兢兢,開口閉口都是奉承阿諛,講真話的人半夜裡就在這個人世消失了,就知道這個王有多不能容人。   兩手垂放在毫無知覺的大腿上,如果她的雙腳能夠行走,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個人的身旁,她若沒有這樣的殘缺和能力,今天她應該是躺在亂葬崗裡的無名屍了,無意間腦海跳進一張憂鬱的臉孔,一個從不曾展顏歡笑的可憐女子──甚羅無懁。   兩個沒有感情的人硬湊在一起不知造成了多少悲劇,魏開疆不想要甚羅無懁的孩子,而親手將她推落湖裡造成她的流產;甚羅無懁恨透他,在宮中秘密施術左右魏開疆的身邊人,魏開疆擁有十三個皇子、七個公主,卻沒有一個是他的親骨肉,這就是甚羅無懁回報他殺害親兒的禮物。   擁有知道過去未來的能力當真好嗎?她只要看人一眼就能看透他的過去,預知到未來,可她要知道人的過去做什麼?她知道人的未來有什麼用?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只是個平凡健康的尋常人!   「王上若肯聽取戀月的建言,不出兩個月天朝便會重新駐守異界黑域,否則這天下便要大亂了。」她閉起視線裡永遠是一片漆黑的眼眸,腦海裡不斷閃過血淋淋的畫面,幾乎讓她忍不住乾嘔起來,壓下胸口的鬱悶道:「戀月言盡於此,戀月告退。」   輪椅聲再度響起,這次是真正的越來越遠,直到只剩下魏開疆的呼吸聲,他才如夢初醒的喃喃道:「天朝人如此待我,我還須要珍惜那幾條賤命嗎?」   他抬腳踩碎茶盅,移開大腳凝視腳下的白色粉末,道:「我何必憂心?這不正是個剷除異己的好機會?」   東方展琴、甚羅夜曙兩個人總愛說著:「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對他的命令聽若無聞,天人族的三個中原城守將利賓緣、風道熾、月周佑,三人俱是朝中名列前茅的大將,身為天人族的他們,怎麼可能反過來幫他對付天府軍呢?   縱使東方戀月擁有驚人的能力,終究是個不懂人心險惡的小女孩,她的話未免太過天真美好了。   魏開疆主意一定,立即喚來傳令兵道:「來人啊!」   一個穿衣甲的士兵奔進來,跪地應道:「在。」   「傳本王旨意,北辰宣尉使甚羅夜曙調守南斗城,並令北辰城、南斗城兩位副使領一半駐城軍回王城。」魏開疆頓了頓,續道:「中原宣尉使調任北辰城,讓綠豚宣尉使魏笈退守樞機城。」   再看一眼腳下的粉末,道:「本王賜封日玉寒為綠豚宣尉使,接旨後立即趕赴綠豚城,馬上去傳旨,倘若耽擱了軍機,本王便將你九族凌遲於市。」   那士兵渾身一震,抖著嗓音道:「是,屬下馬上就去,決不會誤了軍機。」急急起身飛奔出去,此時他不禁埋怨爹娘少生給他兩條腿,老天爺可要顧著他啊!雖然他的九族仔細一算,也只有他一個人,不過他的命可比什麼都重要,更何況他還曾見過同是孤兒的好友,被誅連九族時殺出一堆忠臣皇戚的親戚陪葬,他可不要像好友一樣,死後成為天下的罪人啊!   埋頭飛跑的他一頭撞進一個軟玉溫香的懷裡,兩人受震彈開,還沒醒覺過來臉上就挨了兩巴掌,一個嬌俏的聲音罵道:「不長眼的狗奴才竟敢冒犯王后!」   士兵慘白著臉看見尊貴的王后坐倒在地上,趴在地上哭著嗓直磕頭道:「小的無意冒犯,請王后恕罪、王后恕罪……」鳴…鳴……他今天怎麼不翻過黃歷再決定要不要來值班?!   甚羅無懁是個美艷的女子,豐潤不嫌肥胖的嬌體,看起來柔若無骨,小小的士兵真怕撞這麼一下,就把弱不禁風的王后給撞散了。   「別磕了。」甚羅無懁在婢女的攙扶下起身,對已經磕得頭破血流的小士兵道: 「發生了什麼事?看你慌慌張張,今天幸而是本宮,若是旁人就算你磕到頭掉下來,也難逃一死。」   人家說近墨者黑,一點也不假,跟在魏開疆身邊的近臣,沒有一個不是心胸狹窄,把人當成草芥似的任意宰殺。   「小的謝王后不殺之恩!」小士兵痛哭流涕的道:「適才王上喚小的傳旨給書令官,讓書令大人擬旨給邊防四城的四位宣尉使,還讓小的快辦,以免誤了軍機大事。」   這四城都是防禦妖獸的重城,自從異界黑域有天府軍駐守後,就沒再變動過。今天又是為了什麼事?這般緊急?   甚羅無懁道:「你把王上的話轉述給本宮聽,倘若王上怪罪下來自有本宮替你擔待。」   「是!」小士兵不得不應是,兩邊都是不能得罪人,他可不想提前掉腦袋啊,眼下能多活一天算一天了,當下把魏開疆的話說給甚羅無懁聽。   甚羅無懁聽後臉色一沉,難道妖獸逃出天府軍的包圍了嗎?亦或海域生變?否則魏開疆為何要調開魏笈?他縮減夜曙和東方展琴的兵力,是想借刀殺人吧!道:「既然你有要事待辦就下去吧,本宮不攔你了。」   小士兵心裡暗想:想聽的都聽完了,當然不攔我了,說得倒好像給我什麼大恩似的!表面裝出千謝萬謝的樣子,磕頭離去。   待小士兵離開視線,甚羅無懁立刻吩咐道:「來人,擺駕甚羅公府。」   這一對相互背離的夫妻,一個充滿私慾,一個儘是仇怨的心,讓他們的耳朵聽不到東方戀月,為鳳凰王朝百姓的悲慘未來發出的輕歎,也看不見自己正走向一條自我毀滅的路。    第五集 第四十一章 分道揚鑣 (更新時間:2003-9-21 13:36:00 本章字數:6872)   在取得與西門世家的聯繫,也確定他們接受了威脅後,天亦玄一行人正式分道揚鑣,有別於雷三川因為不用再搭船的興高采烈,揚音夢紅了眼眶,一雙盈著甜膩的美目眨也不眨的緊緊跟隨天亦玄的身影,彷彿只要她一個疏忽,人就會從她眼前永遠消失一樣。   天亦玄面對廣洋江挺立,修長的身形、飄飛的衣擺,使他看起來卓傲不群,壓倒天地的氣勢,使得狂風吹到他身邊都必須變得輕柔,深怕會冒犯這個偉岸的人物,凝望身前奔騰的江流,拍岸的江水濺上他的褲腳,他為那些微的冰涼放鬆冷硬的面孔,開口道:「一路上凶險處處,多保重。」   等到心都疼了,等到的卻只是這麼句話,揚音夢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雙手擰著,痛得她臉色煞白,幾乎要昏倒,她努力睜開眼睛,淚水讓她的視線好模糊、好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拚命擦去淚水,仍敵不過淚水泉湧的速度。   眾人看得於心不忍,又不好對感情的事多嘴,唯有別過頭去。   月心蝶跨前數步伸到半空的手又縮了回來,沒去碰觸天亦玄寬實的肩頭,說到底她仍不明白宗主殿下是否對揚音夢有情,音夢會深陷到今天的境地,自己的推波助瀾和放縱,亦是主因之一啊!黯然的低下頭,難道亦玄的心裡真的擺不下除了皇圖霸業以外的東西嗎?   「你真是一個淚罈子,身體裡裝的都是水分,時不時的倒出來,把原本美麗的彩釉洗刷到褪色,再這樣下去不但褪了色的罈子不美了,罈子也會壞得快。」天亦玄轉過身子,手上拿著一朵蓮花,閃著頑皮的眼眸對揚音夢眨了眨,唇邊是既帶孩童純真,也帶著柔情的笑容。   揚音夢呆呆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臟不受控制的有如小鹿亂撞,被琳.亞羅輕推一記,才如夢初醒般撲進天亦玄的懷裡,開心的淚水打濕他的前襟。   天亦玄將蓮花簪在她頭髮上,低頭嗅著也不知是在聞蓮花的香味亦或其它,兩手輕攬她的腰肢,道:「比我還像個小孩子,又不是生離死別,瞧你哭得花容失色的樣子,可真把我給嚇壞了。」   揚音夢雙頰浮起紅暈,掄起小拳頭猛打他胸膛,嘴裡不依的嗔道:「討厭、討厭,你欺侮我!」   「咚!」   雷三川等旁觀者的下巴應聲掉地,眼睛凸出眼眶,猛掏了掏耳朵,老天!他在大笑,他開心的在大笑耶!騙人的吧!   天亦玄朗朗的笑聲,讓在場的人都無法置信,連揚音夢也瞪大一雙紅得像兔子一樣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他揉揉她的髮絲,替她抹去臉頰上的淚水,道:「今天哭夠了,往後就不許再哭,留著我們再見面時,我允許你喜極而泣。」   他的語氣是霸道的,可就是硬使揚音夢窩了心,心中雖是苦澀與甜蜜交雜,但她寧願品嚐甜蜜,將苦澀深埋到心底,這些天她想通了,不想再強求什麼,只要能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   蓮花的清淡幽香傳進鼻頭,她深深吸了口氣,點頭堅定而甜美的道:「好,我不哭了,我等著再見的時候,用淚水把你淹沒。」輕輕推開讓自己依依不捨的胸膛,緩緩退開。   「你變堅強了。」天亦玄靜靜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知道自己是真的捨不得放開眼前的女人,柔弱的她雖惹人憐惜,但對他卻只是一種工具,現在她變得堅強了,是想像月心蝶她們一樣吧!   想要成為一個能輔佐他的女人,他會擦亮眼睛等著驗收揚音夢的成長,不論她的成長是高是低,他都會空著一個接近他的位置,那是屬於她的,永遠不會被任何人取代的位置。   揚音夢退到亞羅姊妹身旁,對他露出淺笑,她或許不夠懂得天亦玄,但她相信他早猜透她的心,因為她早將自己的心赤裸裸的捧到他眼前,渴望著有一天能被他收納進心底,只是會有那麼一天嗎?   她在心裡對自己苦笑,又在想這些了,不是跟自己說好不再想了嗎?   天四女一旁看著,心中不無感觸,眼前這個女子對天亦玄的愛,絲毫不低於她們對宗主殿下的心,跟在天亦玄身旁的她是具有海一般深的情,可宗主殿下呢?是否她們會成為天朝史上的另一種悲劇?   雷三川再也受不了他們之間摸不清的情感,道:「他奶奶的,又哭又笑地真受不了,你們親親我我的耗了不少時間,舞宗大人現在可以走了吧?再不起程天都黑啦!」   琪.亞羅狠狠瞪他一眼,道:「要你多嘴!」沒看到人家感情正在穩建成長,竟敢搞破壞,殺出來煞風景,不解風情的魯漢子,真該一槍敲開他的腦袋重組,看看會不會靈光一點!   雷三川指著自己的鼻頭,喳呼道:「反了,反了,一個小小的旗主對堂堂的雷橫國宗主殿下出言不遜,莫不是想與我國為敵吧?!」他故作驚愕狀的看向琪.亞羅,提醒她雖然自己不太像一國之宗,但他仍是堂堂的雷宗啊,說話最好客氣點。   琳.亞羅制止妹妹開口,道:「怎麼會呢,琪妹不過是為主心切,一時失了分寸,請雷宗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放在心裡,琳代妹妹向您陪罪。」說完盈盈福身。   這下換雷三川反應不過來,像在看什麼怪物似的瞪著琳.亞羅,喂喂,只是開個玩笑,不用這麼認真吧?搔著腦門,難道是他的幽默感降低了?   天亦玄斂起臉上的笑容,輕聲道:「你們是該上路了,不要讓大力相助的西門世家久等。」   宛如新生般的西門耀握住西門琉穗的手,她粗糙的掌心刺痛他柔軟的手,他眼眶迅速轉紅,他們姊弟倆的一雙手應該換過來才對啊!道:「姊姊,不要擔心我,請多分一點心思照顧自己吧。」   西門琉穗吸吸紅通通的鼻頭,道:「傻瓜,我本來就把自己照顧的健健康康,你提醒我這個做什麼?你多替自己的未來想想才是正題。」   西門耀男兒的眼淚滾出眼眶,狠狠的將西門琉穗抱進懷裡,不停的喊道:「姊姊、姊姊……」除了這兩個字,滿腹感性的話語竟都哽在喉頭,說不出口。   「咚!」   雷三川乾脆倒在地上,道:「他奶奶的,讓淚水給本宗主一個痛快吧!」   西門耀放開西門琉穗,略顯尷尬的擦乾眼淚,對用力握了他手掌一下的姊姊微微一笑,大步從雷三川身上跨過,道:「為了回報你綁我的『恩情』,我就給你一個痛快。」   「他奶奶的,這是啥撈子痛快啊!」雷三川彈立起來,這下可是哇哇大叫道。   西門耀抿唇忍住大笑的慾望,道:「一個『痛快』的跨下之辱。」   「哈哈!」   一直默默看著的魏籬,指著吃鱉的忘年之交,半點面子不給的大笑起來。   「笑,笑,牙齒白啊,這小子這麼會記仇,今天本宗主一時失察,下次就輪到你了,還笑什麼笑,你這個共犯。」雷三川咕噥道。   天亦玄雙手環胸,道:「還要再鬧下去嗎?是誰剛剛直嚷嚷著要走?」   雷三川聞言,馬上直直往前大步跨出,道:「走,走,馬上走!」   餘下幾人有趣的笑了笑跟上去,魏籬慢跑追到他身旁,兩人又說又笑,不知在談些什麼,一行七人逐漸越行越遠,直到在眾人視線裡消失。   月心蝶凝視天亦玄,她懷疑自己的決心是否太天真了?隨著時間的經過天亦玄的演技愈來愈精湛,不一樣的面貌天天令她們感到驚奇,也讓她明白宗主殿下的心是離她們越來越遠了。   眼眸裡浮起無限悲傷,壓抑不住的流露在臉上,為她的絕美蒙上一層更使人心憐的柔弱,那天生如同月亮的光此時也黯淡下來,緊咬著下唇,她不能放任情形往惡劣的方向發展,她不想讓她們也變成跟四位上宗妃相同的命運……   可是她要怎麼做呢?   天亦玄背對著天四女與西門琉穗在交談,看他令每個女人都要情不自禁的俊美,看他讓人忘卻僅有十五歲的頎然身形,看他深思熟慮的處理事情,他是這麼的優秀,簡直是上天完美的傑作,使得在他身旁的人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他的累贅?   她接觸不到天亦玄的心,那種從來沒有的無措與恐懼緊緊掐住她的心臟,幾乎讓她堅強的自信心崩潰,她到底該怎麼辨?   日心蟬從後面握住她冰冷的手,相知的兩人靜靜的以眼神交談,雲心蜻一向無憂的心境也染上月心蝶的悲傷,小臉上堆滿愁雲慘霧。   「告訴他。」   嚴肅到看似冷漠的風心螢凝著聲道:「要早。」簡潔有力的兩句話,依舊是她一貫的作風,雖然她的成長歷程沒有宗主殿下那樣的讓人心痛,但不論多成熟的孩子,仍只是一個孩子,他定會渴望關懷的溫暖,想要矯正他的性情就要趁現在,否則他年紀愈大,接觸的事情愈多,這個世界的黑暗只會讓他把心越藏越深,再遲誰也無力扭轉乾坤了。   可現在還有一個曾在宗主殿下仍舊善良的時候,闖進他心房的人,她是天四女之首,是天朝最美麗的女子,她的優秀和殿下幾乎不相上下,她的美讓天下男男女女自慚形穢,她對天亦玄付出的情感也是沒有人及得上。   雖然到月心蝶五歲朝中才確定由她繼任天鳳宗妃之位,但早在她還在母體裡的時候,就已確認她往後的地位,以及不許任何力量改變的命運,從那時起她心中就只有天亦玄,再重要的人與事,在她心裡永遠僅能佔著第二位,累積二十幾年深厚濃郁到連海水都沖不淡的愛,大概是唯一能煉化天亦玄冰石心腸的利器吧!   這樣的深情若埋在心裡頭不說,將永遠也打不動天亦玄的心,說吧!姊姊,這是眼前我們唯一能做的。   月心蝶震動了,在三個妹妹裡她最能依靠信任的是心蟬,最疼愛嬌寵的是心蜻,無限憐愛心疼的是心螢,只因肅冷的她用寒冰包裹起內心的火焰,冰心如鏡將自己置身事外,用旁觀者的心態看待每一件事,人之常情的感情用事對她來說竟是件罪無可恕的事……   她如鏡的冰心為自己照出一條路,自己會毫不猶豫的去走,唯有如此才是回報、疼愛她的方式,看著三個陪著自己一路走來的妹妹,悲傷從眸裡、從臉上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宛如大地回春般的甜笑。   注意到西門琉穗突然愣愣的呆視前方,天亦玄疑惑的轉身,看到的就是這畫一般,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的畫面,綻放柔和月光的月心蝶臉上一朵笑暖進人心,圍著她的另三女各有各的姿態,唯一相同的是三人眼中化不開的關懷。   淡淡的陽光灑在四人身上,像極一個個背現光暈的仙子,輕輕飄舞的衣裙令她們似欲乘風歸去,天亦玄衝動的打破這幅美景,將月心蝶緊緊擁到懷裡,藏在袖子裡的手不為人知的微微顫動,剛才他看見四個人在眼前消散……   他像是要確定懷裡人兒的存在,猛然低下頭以最粗暴的方式吻住月心蝶的紅唇,按著她俏臀的手用力壓向自己明顯凸起的男性象徵,月心蝶受驚的輕呼,天亦玄的靈舌驅進,勾動她的與他糾纏。   酥軟感浸蝕著月心蝶,她無力的攀住天亦玄的雙肩,不勝負荷他不斷加重摟緊自己的力道。   一旁日心蟬三女雖是第二次看到這樣火辣辣的畫面,仍忍不住臉紅心跳,心裡隱約渴望著有朝一日能被愛人同樣對待。   首次見到的西門琉穗紅透耳根,半別過頭去只敢用眼角餘光偷瞄,待看到天亦玄的手隔著衣衫撫摸她渾圓豐滿的胸脯,聽到月心蝶克制不住的嬌吟,一道電流竄遍全身,雙膝無力的跌坐在地,紅著臉發現其它三人情形也跟自己一樣。   在月心蝶覺得自己缺氧到快斷氣的時候,天亦玄移開吻到她櫻唇發痛的唇,輕輕嚙咬她鵝白的頸。   耳裡聽見妹妹們和西門琉穗的抽氣聲,月心蝶玉頰艷紅、眨動情慾氤氳的眼眸,不知飛向何方的理智一點一滴的被她拉回來,無力的一對柔荑徒勞無功的推著天亦玄的胸膛,阻止的話從口中流洩出來,卻像是一聲一聲的嬌吟,道:「殿下……   別……。」   「殿下……」細碎如貓叫的聲音夾雜難以察覺的抖顫,雖然她早已是天亦玄的人了,可大庭廣眾之下,她…她……好羞人哪裡……   她的輕顫通過天亦玄的雙手傳進他的心裡,他停下動作抬起烔烔發亮,又佈滿血絲的眼,直望進月心蝶眼底最深處,輕淺而急促的喘著氣,看見她被自己吸吮到紅腫的唇,他注意到自己一點也不輕的力道,她的黃衫下應是處處淤青了吧?   一抹心疼閃過眼底,天亦玄舉袖輕柔而仔細的擦拭她的紅唇,左手放鬆力道仍讓她的胸貼著自己。   通過天亦玄的深眸,月心蝶有那麼一瞬間似乎看到他的不安與脆弱,她還來不及確認,冰冷已重新籠罩他從不讓人探究的眼,她勉強讓自己無力的手貼上他的臉龐,道:「亦玄,你怎麼了?」   她還記得在帕那城的那一夜,天亦玄這般親熱的舉動,是源於他的悲傷與恐懼,以此推知今天應亦是八九不離十,可是為了什麼事呢?   天亦玄任她的手摩娑著臉頰,靜靜的感受懷中玉人兒帶給他的溫暖,他想讓天四女離開自己,為的就是不想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可是如今看來一切都太遲了,要他放開懷裡的人,他辦不到了……   在她耳畔輕喃道:「幸好你們都是我的。」他這句話說得不輕不重,一旁的四個女人都恰好聽個清晰明白。   不同於天四女的紅透耳根,西門琉穗黯然轉過身去,他的那句話不可能包含著她,在她的生命之中從沒有知心的男子參與,眼前唯一的一個卻是她高攀不起的人物,她嚥下低歎,在心裡告戒自己絕對、絕對不能有一丁點愛上他!   天亦玄倏然鬆開摟抱月心蝶的手,一個縱身躍入奔騰的激流之中,掬起在他掌心沖成泡沫狀的水,盡情的潑在自己臉上,到後來似乎覺得不夠涼快,整個人坐到水底去,任憑滔滔江水撞到他身上,左右分流再重融為一股。   從水底冒出來的他,水珠自他濕透緊貼臉龐的發稍滑落,滑過他因水而顯得晶亮的眸,淌進他抿成一線的唇,一襲由雲心蜻一針一線裁製出的銀色緞面錦袍,半透明的黏住他的身軀,勾勒出有力的曲線,孩子氣與成熟半點不突兀的融合在一起,令天亦玄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魅力,此情此景看在天四女眼裡,比替天亦玄光裸的身子換上衣袍還更叫她們臉紅。   天四女雖個個皆是未經人事的處子,對男女之事可絲毫都不陌生,誰叫侍候好宗主殿下是她們的天職,男女間如何擁有幸福的性事,還是她們的必修學問,眼下見到天亦玄的動作,還不心中瞭然。   四人不禁感到迷惑,天亦玄做事總是隨心所欲,卻對她們的話,尤其是月心蝶的話,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方,這是為什麼?亦或這是他體貼珍愛她們的方式?   「琉穗。」   天亦玄的一聲輕喚,嚇了正在跟自己的心對話的西門琉穗一跳,慌亂的彎腰一揖恭聲道:「主子,有什麼吩咐?」方才回神的她注意到天亦玄浸在江裡,心中暗感奇怪,臉上恭敬的神色紋風不動。   「我留你一個人在這裡,你要小心珍重,有什麼事別往自己心裡藏,我們都願意為你分擔。」他唇邊掛著一抹淺笑,心裡暗忖:四大世家以西門一氏最驍勇善戰,手掌數在百萬之眾的『英姿』雄兵,可我左拉一個西門琉穗,使他們耳目盡失,右牽一個西門耀,令其投鼠忌器,待我羽翼豐滿,還不讓我手到擒來?   西門琉穗耳聽他的關懷之語,背脊卻竄起一道涼意,她心裡發毛的四面張望了下,什麼也沒有啊?難道是天氣突然變冷,抬頭仰望天際,依舊是太陽高掛的朗朗青天,硬生生將原本該投往天亦玄的疑惑眼神,改注意著地面,道:「請主子不必掛心琉穗,南星鎮是琉穗的家,鎮上的人民都是琉穗的家人,琉穗並不孤單。」   天亦玄點點頭,問道:「我問你,當你和一個未足五歲的孩子同在一條街上,突然有一輛馬車朝你們倆人撞過來,而倆人中只有一人能得救,你會怎麼做?」   西門琉穗毫不考慮的道:「我會救那個孩子。」   天亦玄又問道:「倘若有一天,我和你的家人對陣沙場兩敗俱傷,我與你的家人背道逃開,我們都身負重傷,而你身上恰好有足夠醫治一人的傷藥,你會救誰?」   西門琉穗遲疑了會,道:「我會先用一半的傷藥救傷勢較重的人,再救另一個。」   天亦玄仍不做任何表示,再問道:「各有一支箭朝你、我射來,而我並未注意到,如果救我你就會死,不救我以我的武功那箭對我並不足以造成重大傷害,你會怎麼做?」   這次西門琉穗與第一個問題同樣毫不遲疑的回答道:「我會替您擋下那一箭。」   「錯了,」天亦玄搖頭,看西門琉穗因他的話而露出迷惑的樣子,道:「第一個問題,你該不理會小孩的死活,因為你的命對我才有用,一個不足五歲的孩童,我沒興趣等他長大。」   手比二道:「第二個問題,你誰都不該救,在沙場上生死不由人,你若救人有可能會使自己陷入險境,與其救我們,你倒不如留著傷藥,說不得有天會用在自己身上。」   「最後一個問題,你根本不該來救我,那沒有必要。」他沈下臉,凝聲道:「我雖需要一個不懂自私的人,但不需要一個不懂重視自己的人,你要好好糾正自己的心態,對我而言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從今以後你要學著怎麼讓自己好好的活著。」   ※※※   『對我而言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從今以後你要學著怎麼讓自己好好的活著。』   西門琉穗目送天亦玄五人搭乘的船隻逐漸遠去,不久前他對自己說的每句話都還在心裡迴盪,兩道清淚滑下白玉似的臉頰,她抹著淚,喃喃道:「主子,你可知道你的這幾句對琉穗有多重要?」    第五集 第四十二章 撒旦危城(上) (更新時間:2003-9-21 13:36:00 本章字數:9997)   一身靛藍精鋼戰甲的武蒼雲一手按住配劍劍柄,神色匆匆的奔出練兵的廣場,延途不時有站崗的士兵向他行禮,他也不因內心焦急而草草回禮,仍是依足正規的方式,右手握拳橫豎胸前回禮。   看著眼前一個個英姿煥發的戰士,他心中湧起無限驕傲,若不是親身經歷誰會相信這些像是經過長期精英訓練的戰士們,在數個月之前都還只是一群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   在天心盟正式成立後的第二天,他們用一天一夜規劃出組織整個的架構,這個架構因應未來的目標形同一個小型政府,自權力至高無上的盟主天亦玄以下,有現時暫管代盟主之位的副盟主武蒼雲,輔佐他的內總管暫時尚無人選,管的是盟內大小事,及外總管雷姿彤,專管兵務及外交,兩人之下又分內三司外三堂,三司為司政、司濟、司農,主要掌理盟之內務、財政及民生,三堂則是戰堂、策堂、具堂,分掌戰爭相關事務,再往下仍有樹狀的細分。   架構完成並安排人選至適當的職務後,原浮雲會人等另置小隊長、副小隊長,專職訓練志願軍,其間武蒼雲、雷姿彤、封三都先後赴鳳凰王朝尋『巧匠』莫樊、到揚舞國投帖拜見馬場大亨南宮世家、及四處搜購軍備跟礦山,為城中的軍隊配備優良的兵甲戰具。   一個月後挑選出進步快且大的士兵,組織以悲振為首、單方為副的副盟主近衛軍,接受比其它人嚴苛十倍的訓練,如今人數已由原本一千之眾淘汰僅剩九十八人,加上正副隊長恰好一百人的精銳部隊正式組成,這一百人為了不使自己的動靜被敵人察覺,所以在馬的頸上懸繫鈴鐺,加強騎術直到騎馬時不論快慢,旁人不止聽不到馬蹄聲,連鈴鐺都不能讓它響起半下。   久而久之馬頸上的鈴鐺成為他們的特色,武蒼雲便名之為『響鈴』。這一百人的精銳部隊成軍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拯救北浪驚珂,並請她來到花雨城,雖然意外帶回一個『閒雜人等』,但只要圓滿達成倒也無傷就是了。   目前城中已有三萬餘受過正規訓練的士兵,他們所欠缺的就只剩下上戰場的無畏自信,和、同敵分秒鬥智、生死相抗的作戰經驗了。   十數天前通過無煢社的情報網,他將花雨城的現況傳達給天亦玄知曉,同時查爾士也送來一封天亦玄的親筆書信,內容主要指示他們隨時準備接應離開拿德薩帝國的揚音夢一行人及他的一對守護魔獸,並說欣然見到花雨城的成長,給予他們正面的肯定及鼓勵。   這封信的送達及盟主的肯定,無疑是給了始終有些許不安的眾人打了一濟強心針,接下來的軍隊訓練就更加順利了。   短短數月花雨城在上下都有心改革的情況下,一切新的開始都很快的上了軌道,大伙的進步不但是有目共睹,他也大感意外,現實的發展比他的預期要順利許多,原本以為會遇到的阻礙也沒發生,除了讓人慶幸不已,也得感謝去世的父親早就為改革花雨城花了不少心力,現在城裡的發展方式有一半是參考武非凡的筆記來完成。   正急走間突聞人聲叫喚道:「副盟主行色匆匆不知要上那去?」   出聲的是揚舞國飛衛騎帥揚艷,在這個從前沒有半個正經女孩會來的花雨城裡,雖然她自認年華不再多少還是有些不安,不由得收斂起一貫貼身的穿著,換上一套皮料稍厚的素色武士服,三件式的長槍拆開來放在背負在背後片刻不離身的皮囊裡。   武蒼雲轉頭望去,看到揚艷被一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女性包圍著,正努力的想脫出包圍朝他走來。他暗笑著在心裡搖搖頭,花雨城在他們的努力之下改變了風氣,不僅青年男子從軍者甚眾,就連女性也渴望能文武雙全,於是他的妻子及外來的名將揚艷都成了她們崇拜的對像,每次出門的情形以萬人空巷來形容也不為過。   「揚騎帥,可真巧,在下正是要找你和雷橫使者。」武蒼雲當下拱手道:「諸位姑娘,在下有要事告知揚騎帥,還望姑娘們給個方便。」   「格格,副盟主開了金口,咱們姐妹沒有不遵從的,這就把揚姐姐讓你了,事情完了可得記得還我們哪裡。」一干女子揮動手絹拋著媚眼,扭腰擺臀的嬌笑離開。   揚艷面露苦笑,受歡迎是件好事,可一個女人被一群女人包圍還真吃不消呢,道:「副盟主可救了揚艷。」   武蒼雲失笑道:「看來揚騎帥是給纏怕了。」   揚艷道:「若換作是你,恐怕副盟主的情形也難好過揚艷。」   武蒼雲點頭道:「哈,那可真不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想他家裡那只河東獅、醋娘子,他向天借膽也不敢動其它女人分毫,若真給她們纏上,每天跪算盤還算便宜他了。   「是了,」揚艷在花雨城的日子裡,也看到武蒼雲夫妻的鰜鰈情深,聞言一笑轉移話題道:「副盟主找揚艷不知是有何要事?」   武蒼雲開心的道:「好消息,貴宗主及雷宗一行人已經到了地利關,現在正同響鈴軍往花雨城來。」   「殿下總算快回到家了!」揚艷立刻紅了眼眶,音夢殿下初次離開國內便到了許多事,更使他們掛心不已,害怕柔弱的宗主殿下承受不住,現在殿下終於要國來了,他們可以讓高懸的心放下,道:「那副盟主是不是準備要前去迎接?」   「是的。」武蒼雲頷首道:「待聯絡到雷橫使者,我們馬上出發與他們會合。」   揚艷道:「副盟主先去準備要緊,揚艷與雷橫國的使者相熟,就讓我代副盟主去告訴他吧。」   武蒼雲知她心裡著急道:「如此有勞揚騎帥了,在下馬上回去準備,屆時兩位若願意不妨一同前往。」說完,手一揖又急匆匆的走了。   揚艷望著武蒼雲的背影,她不得不佩服邪神修羅,若不是他將花雨城的主治權全權授與武蒼雲,今天花雨城怎能有現在的面貌?讓人對『淫穢之都』完全改觀。   ***   「咳!」   快步走著的兩個男人在轉角處撞在一塊,武蒼雲踉蹌後退幾步,定睛一看坐倒地的是有著一頭耀眼金髮的查爾士.列寧,趕緊上前拉他起身,關切的問道:「列寧分社長,你還好吧?可有那裡給在下魯莽撞傷?」   查爾士沒仔細的聽他說話,急切的望進武蒼雲關心的眼眸,捉緊他的手道:「副盟主事情不好了!」   「什麼可情不好了?」武蒼雲警覺的問道:「是不是舞宗,亦或是盟主出了事?」   「都不是,」查爾士用力搖頭,道:「我剛剛收到消息,天府軍於十天前自異界黑域退兵,並且分四路往揚舞國去了。鳳凰王朝以利賓緣為首的三大名將,為抵禦妖獸通過北辰城,已經陸續戰死城下;另兩位大將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則讓天府撤軍擊敗,現在已被仁德王降罪下獄,偌大的鳳凰王朝少了這五大名將,還有多少人能抗拒妖獸?目前依照妖獸侵略的速度,很可能它們就快到候風大陸上來了。」   武蒼雲皺眉道:「天府撤軍?!」天府怎麼會不顧人民福祉的突然離開了異界黑域?他們到揚舞國要做什麼?他心緒不寧的道:「知道是誰下的命令嗎?」   查爾士搖頭道:「這種事情憑我們的能力是查不出來的,不過應該與天盟主無關,因為社長說了幾日前天盟主與天四女才剛離開南星鎮,再者若是天盟主以天宗的身份下令,沒道理離開異界黑域的只有鎮朝四方軍,而少了親衛軍。」   當年進駐天府的天朝大軍中還包含少部份天宗的近身親衛軍,雖然人數尚在百人之下,但卻是天朝只遵從天宗命令的精英,現在妖獸並沒有一傾而出,表示還有一部分被親衛軍牽制在異界黑域裡,否則以仁德王一舉消滅手下五個大將的蠢舉,鳳凰王朝早該是滿目瘡痍了。   武蒼雲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幸好。」倘若天府撤軍是天亦玄下的命令,那他的臣服將會使他感到羞愧,證明他武蒼雲的一對招子不夠亮看錯了人。   「糟透了。」不是查爾士要給武蒼雲吐槽,而是事實如此,歎道:「根據消息第一匹離開鳳凰王朝的妖獸,它們的目的地與天盟主恰好相同。」   武蒼雲臉色一白,緊張道:「難道……它們正朝…朝…撒旦城來嗎?」   查爾士凝重的點頭。   撒旦城是位於廣洋江出海口的帝國邊防重城之一,是每條從廣洋江出海的船都會經過的地方,守城將領是不屬帝國三大勢力的天人族將領叫做日詠樹,然而即使最後日詠樹站在盟主這一邊,憑帝國守軍的實力根本不足以抵擋妖獸。   「盟主有危險了。」一番推論後這是唯一的結論。   武蒼雲把一對拳頭緊握、放開,不知重覆多少次,直到掌心淌流的血讓查爾士看見,這才一把擒住他的手,道:「副盟主你這是在做什麼?」   武蒼雲苦笑了下,笑中含著的苦澀,苦得旁人感同身受,道:「我在忍。」   「忍?」查爾士不明白,換了是他知道社長有危險,他會馬上趕過去,為什麼要忍?!   武蒼雲看出他的疑惑,道:「盟主將花雨城,還有舞宗等人的性命安全交到武蒼雲手上,在下縱是粉身碎骨也不敢稍有半點差池,再說以城內新建之軍,有怎能對抗得了妖獸?」   「在下唯有忍住想要不顧一切的心,以大局為重。」他垂下頭,心裡渴望飛奔到天亦玄身邊,為他阻擋所有危險,可是他怎能這麼做呢?即使他不遠千里趕去,也不過是去送死,到時可就成了一個真正的大蠢蛋了。   查爾士仍是不瞭解武蒼雲的想法,大局為重?倘若天亦玄不幸喪生,這大局肯定崩潰,為什麼要忍?有什麼好忍的呢?等一切都發生了,才再來後悔就太遲了,道: 「在下已將最新的消息送到,至於副盟主怎麼想,在下並不想深究,告辭了。」   眼神停佇在查爾士大步離開的背影,武蒼雲喃喃自語道:「這裡是盟主加入鬥爭的起點,也是每一個想擁有統一繁華的國家的人,他們的夢想起點,我怎能在一切剛開始的時候離開?好不容易一起走到現在,我相信往後還會更好。」   轉身遙望廣洋江的方向,曲膝跪下道:「盟主,明知您有危險,可蒼雲卻選擇了保住這您交下的一方土地,盟主,我這麼做是對還是不對呢?」   雙眼透出堅定,道:「我信任自己的決定,盟主,我更相信您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盟主,蒼雲會盡最大的能力,將花雨城、將天心盟發展到極至,請您一定要活著回來,無論要花多久的時間,蒼雲一輩子都是您忠心的僕人,等著您回來驗收蒼雲和大家努力的成果,我們衷心期望能早日聽到您親口對我們說:『你們做得很好。』。」   武蒼雲恭敬的磕三個響頭,道:「蒼雲此舉或許不如盟主所願,蒼雲會等著您回來給蒼雲判罪。」起身後拋開這讓他憂心的事情,專心投入迎接舞宗等人的事裡去。   ※※※   天亦玄一行五人離開南星鎮已屆半個月,他手上是日前收到琉穗的飛鴿傳書,內容除了寫到揚音夢等人已安然抵達花雨城外,更有兩條駭人的消息,一是天朝的四方軍進攻揚舞國,二是妖獸正往他們眼前的撒旦城直撲而來。   他唇角勾起一抹寒到冰點的笑,喃喃道:「這妖獸來得好快。」   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石砌的灰色大城,像是一個高大的巨人橫跨在廣洋江上,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渾厚氣概。高高嵌在牆上的『撒旦城』三字,配上兩旁各懸掛一支書寫『撒旦』二字的黑色軍旗,使這座城彷彿化為一個長角的惡魔,被激流沖劃開的兩翼是他大張的翅膀。   撒旦城扼守廣洋江出海口,易守難攻,城中央為廣洋江一分為二,城的地底下挖出蛛網般的水道,一旦城前十里江燕關被敵攻破,城內會放下水閘阻斷江流,使船難以在江上行進,並開啟下水道口讓溢出的江水得以渲洩,有時只開一兩個水道口讓水流出,待時機恰當便一齊將未開的水道口打開,倏然湧出的強流灌入廣洋江之內,可使正在江上的人船瞬間傾覆淹沒。 ------------------- 更多免費TXT書請到 BBS.Aisu.cn ------------------- Aisu.cn收藏整理   有時幾個水道不讓江水注入,危時可以撒退、戰時能夠用以襲敵,平常時候還能用來儲藏食物,此城雖非無敵,但只要運用得當天底下很難有人能攻下它。   原本尚差兩岸幾分的江流,突然高漲淹沒兩旁的綠野,城行的速度減緩下來,甚至是停止不動,因為水流無法前行改向兩岸湧去,若不是船上的船夫技術精良,恐怕這會兒船上的大伙都成了落湯雞。   那自撒旦城倒灌而至的江水帶來一陣一陣的血腥味,隱約裡似乎夾雜著兵刃相交、和淒厲令人不寒而悚的哀嚎。   不敢在天亦玄身旁直起腰的船長,半彎著腰一張老臉死白,抖著兩片厚唇道: 「這是……這是在打仗哪裡,小哥兒還要過去嗎?」那可是去送死啊!   天亦玄側首給他一瞥,道:「你若怕了就自個逃吧,沒有你們在我們反而能更快的到達城內。」現在船隻載浮載沉的難以動彈,倒不如他們五人施展蜻蜓點水的輕功直掠到城,也省得在這裡浪費時間。   老船長揉揉眼睛,適才他是不是在這小哥兒的臉上看到了莫名的興奮?不會的,這小哥兒一路上謙恭有禮,前些日子小虎子從桅桿上掉下來摔斷了腿,就是小哥兒給他治好的,現在小虎子依舊活蹦亂跳,心裡不知多感激小哥兒,這樣的人怎麼會對戰爭感到興奮呢?一定是他老眼昏花看錯了。   更何況他現在還讓他們逃走呢,他當足天亦玄是在為他們著想,道:「小哥兒,你別去撒旦城了吧,往回走個三、四里就有一處安全的野地,咱們船上還有存糧,待上十天半月不成問題,到時城中戰時已了,咱們再送小哥兒出城,豈不是更好、更安全?」   憑他一雙閱人無數的眼睛,看得出這些人都是不平凡的人物,尤其小哥兒雖然一直平等待人,可總人讓人覺得高高在上,不覺討厭反而不由自主的恭敬起來,這樣天生自然的威儀,他還是首次遇見。   天亦玄溫和一笑,道:「多謝老伯,你就駛船到那安全的地方,我們五人這就到城裡去了。」他並非嗜血的人,對這船上的船夫沒有半點敵意,他也不想讓擁有精良技術的人就此消失,所以沒有半點帶他們進城送死的意願。   「這怎麼行呢!小哥兒,你們這一去可是去送死啊!」老船長臉色激動的紅潤起來,拉住天亦玄的手臂叫道。   「多謝老伯關心。」月心蝶不著痕跡的將老船長的手,從天亦玄臂上握進自己手掌裡,淺笑道:「老伯就聽我家公子的話,我們都是習武的人,縱使在千軍萬馬中,要逃命還是相當有把握的。」   老船長給月心蝶柔軟溫暖的手一握,老臉更紅,道:「雙拳難敵四手,小姑娘別太過自信,若吃了虧,後悔就來不及啦!」   「老伯,不如這樣吧。」月心蝶道:「眼下撒旦城遇上了危機,老伯不如駛船往回走,到南星鎮請琉穗社長傳遞消息回帕那城求救兵,而我們和我家公子則先到城裡幫忙,靜待援軍到來,您說這樣可好?」   老船長被月心蝶一雙懇切的眼睛盯著,一句不好硬是梗在喉頭說不出口,回到南星鎮要多少時日啊,主城派援兵來又要花費多少時間?!那時怎麼來得及呢?人早就死透、腐爛了!   「啊!」   雲心蜻一聲驚叫,指著水面道:「天啊!姊姊你們快來看,那個人的裝扮是不是神風軍的裝扮呀?」   不知何時水面飄浮無數屍首,老船長探頭一看軟倒在甲板上,失聲慘叫道:「媽啊!是妖獸啊!」   沒錯,水面飄浮的屍首除了人的之外,還有一具具全身長滿黑色濃毛的半獸人,這些屍首和染得更紅的江水顯示城中打得十分激烈。   「真是神風軍?!他們怎麼會到了這裡?」月心蝶定睛一看,那人的穿著打扮正是四方軍中神風軍的一貫穿著。   天亦玄點頭道:「這就難怪了。」難怪撒旦城至今尚未被攻破,原來天朝四方軍並沒全數往揚舞國去,還有一部分到這裡來了,來做什麼呢?   他冷冷一笑,想必是天鏡玄派來殺他們的吧!怎麼這個『佛心慈俠』所做的每件事,都跟他的風評傳說不符呢?   月心蝶看到他的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也想到神風軍會在這裡最大可能性了,天鏡玄變得不再是她們所認識的天鏡玄,以他反常的行為來推論,派人截殺他們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日心蟬凝視水面的浮屍,仔細算著人獸的比例,道:「人類的死者是妖獸的兩倍,看來城中的情形相當不樂觀。」   「深海劍。」風心螢躍入江中從一具妖獸身上,抽出一把在陽光下散發藍色光芒的劍,足尖在水面輕點回到船上,揮臂一振一道綠色的液體自劍身內滴落甲板。   天四女看得臉色一沉,深海劍是妖獸的剋星,劍會吸收妖獸的血液,使劍者每過一段時間就必須逼出被劍吸入的血液,否則劍會變鈍,最後會因充滿獸血而失去功用。   這把風心螢拿在手裡的劍,很顯然的沒有逼出獸血,表示城中戰況之慘烈,連以速度為重的神風軍都無法找到時間、空隙逼出獸血。   天亦玄當機立斷道:「我們馬上趕到城裡去!」面對妖獸的驚人能耐,他諱言自己感到恐懼,第一次覺得他有可能會死,可是他不能退縮,一旦他退縮了,他很有可能失去天四女的心,更可能會成為第一個不被天朝承認的宗主殿下。   五人齊在船舷上一點朝撒旦城直掠而去。   「你們……」   老船長伸長手拿住一掌空氣,老淚縱橫道:「原來他們竟是充滿大義的男女,活了這把年紀,還會看走眼……」撒旦城中的凶險已經沒有辦法用言辭來表達,這一男四女一去是九死一生,可他們絲毫無畏,我也該做點什麼才對!   老船長跳起身,喊道:「兒郎們,馬上轉舵,咱們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南星鎮,找西門社長求救去!」   「哦!」   彷彿受到五人無畏生死的勇氣感召,一夥人氣勢萬丈的應聲,紛紛動員起來,火速逆江上行。   ※※※   當天亦玄五人飛掠來到城下,在城牆上堅守的士兵以為是新的敵人,呼喝同伴張弓亂射。   飛箭似雨直接撲面,箭風呼嘯為遍江的殷紅添上肅殺的氣息,天亦玄略一揚眉,大袖一揮勁風自袖上發出,掃得勁箭『咱』的應聲斷落江下,身形一個翻轉腳尖踏上再次射到的羽箭箭頭,有如掠食的獵鷹般,疾衝上牆頭,右手隨意向上一擺,江中衝起一片水幕眨眼間淋得眾士兵渾身濕透。   水幕中穿出四名飛仙的仙子,兩兩飄然落在天亦玄左右,無法觸及四人的水珠,像是一顆顆透明的珍珠,映出陽光滾落她們穠纖合度的身子。   一個個士兵看得目瞪口呆,頭個上來的男子,背後放射出一輪光輪,背光的臉龐仍看得出有如金童般,白玉雕琢俊美無疇。   天亦玄聲音裡含著失望,道:「這就是撒旦城的守軍嗎?毫無準頭也不懂量力的蠻射,莫怪只能守在此地。」倘若加入戰局,說不得反要拖累戰友。   現在竟然看呆了的愣在原地,他若有心動手,這些人還有命在嗎?蹬足躍起直飛落城中。   天四女互視一眼,撒旦城守軍的能力如何對亦玄重要嗎?否則他為什麼要感到失望呢?亦或他真有心要守住撒旦城?即使妖獸入侵拿德薩帝國,能對候風大陸造成的傷害應該有限,因為天府駐軍已經來到這塊大陸上。   四人想不明白天亦玄的因何失望,彼此搖了下頭,同時飛躍下城。   ※※※   顯然城內並沒有開啟水道洩水,致使城中已經淹水過膝,讓雙方在水裡戰鬥動作的靈活度減弱不少,可是妖獸的數量之多大大出乎五人的意料之外,只見一個尋常人竟是以一對二,一個人對付兩隻妖獸,擁有深海劍的天府兵更有以一對三、對四者,輕易分辨出雙方人力的懸殊。   天亦玄從天而降,手上的深海劍帶出尖嘯,在半空劃出一溜藍光,綠色的液體濺起半天高,一隻妖獸從中斷成兩半,惹人噁心的內臟沾滿黏稠的綠血散落一地,他視若無睹的反劍插入另只妖獸的腹內,左手向上一抬,將妖獸從腹部直劃開到頭部,略一閃身躲過從它體內噴出的綠液。   「好,好乾脆俐落的劍法!」雄厚似打雷一般的聲音發自偶然看見的妖獸口中,一對蒲扇大掌捉起對手朝天亦玄擲來。   天亦玄不等那被擲來的人近身,左手揮掃將人送到左方空敞之地,右手深海劍迅雷不及掩耳的自身側直直挺出。   妖獸大掌一合滿以為捉得穩當,沒料到天亦玄劍身一轉,將它自動送上門的手掌切成兩半,劍尖直送進它的體內,接著它張大牛眼,眼睜睜看著藍色的劍身自下顎穿過眉心,說了個「好」字後,仰倒地面。   冷眼盯著地面三具屍體,彷彿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一樣,唇角勾起一抹純真無邪的童稚微笑。   寡情寡義的妖獸與他算是同一類人,只可惜它們是獸人,是被全人族深惡痛絕的種族,縱使他有登天的本領,也化不開這糾葛千年萬年的仇怨,而且像他這樣的人世界上只要有一個就足夠了,其它的都是多餘的,都該死!   兩眼散發出淡然柔和的月色暖光,昂首挺立的身子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澤,深海劍自劍柄處彷彿褪色似的由下至上透明化,長劍在身前劃個半圓晶光閃爍,原本感覺不出半點殺意的他,渾身倏然湧現凜然煞氣,殺意浮現他含煞的臉目,輕聲低喃道: 「『劍出破魔,非死無還。』──殺煞劍法!」   儘管天朝人秉持著慈悲為懷,天下沒有化解不開的仇怨的信念,可是面對凶殘淫穢的妖獸族,他們也不禁感到絕望,於是自第三十二代天宗起,開始編寫一部專門用以對付妖獸的秘笈。   在君權至高的天朝,歷代宗主為求有效鎮壓底下不服從的人,總會創造出一套能夠克制所有人的功夫,天道心經是如此,殺煞劍法也是這樣。   殺煞劍法是天宗所學中最精華的殺人劍法,整套劍法只有一招『劍出破魔,非死無還』,這一招卻有最少五百一十二種,最多難以數計的變化,憑藉著歷代天宗超支的學習,務求以最簡潔的方式斬敵於劍下,而且必須讓敵人致命才行。   使用這劍法的最大特色,就是要把天道心法倒著運行,這麼做會激發出天宗潛藏的血腥的一面,令人釋放出最大最強烈的殺意。   天亦玄一式劍招揮灑開來,以他自幼被培養出的獸性本能,躲過致命的危險,連連奪取妖獸性命於舉手投足間。   一旁的拿德薩帝軍見著,心裡既感到佩服,也覺得毛骨悚然,瞧這突然加入的五個人,面對妖獸就如虎入羊群,殺皮粗肉厚的怪物像是在切青菜蘿蔔一樣輕鬆,令他們不禁懷疑自己拚死拚活的與妖獸對抗一點都不值得。   「你們發什麼愣?不想活了嗎?」一個身穿的銀甲被染滿綠色液體的將領怒斥著。   眾人如夢初醒,捉著劍邁動有些發軟的腳,往彷彿受到天亦玄吸引般,宛如潮水似的向他湧去的妖獸殺去,儘管背後抽它們冷刀子,是有點勝之不武,然而生死關頭誰還理會得了這許多?!   天亦玄面對不斷增加的妖獸,心有疑惑的皺起眉頭,瞧瞧他的腳邊堆滿了妖獸的屍首,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為何這些妖獸卻不減反增?難道它們還能無性繁殖不成?   突然有道陰影很快的從他上頭掠過,他心念一動的抬頭望去,只見到一隻妖獸兩手捉著一具長方形木架,木架支著一個三角形,就這樣乘著這奇怪的東西在天空遨翔,然後飛落城內。   天亦玄眉頭皺得更緊,那是什麼東西?妖獸竟然有這麼高的智能能創造出如此不可思議的飛行工具?!短短一瞬間的遲疑差點害自己變成蜂窩,天亦玄猛提天道心法運走全身,硬生生震離接近自己的兵刃。   「無殤劍法──不如忘懷!」   劍光四射,迅雷似的鑽進妖獸的腦裡,轉眼間躺平十數隻。天下沒有不能傷人的劍法,只有不想傷人的人心,所以這套無殤劍法,到了天亦玄的手裡意思是大大的不同,一招『不如忘懷』絞碎妖獸的腦髓難有活命之理。   邪魅跳上他童稚的容顏,使他成熟不少,冰石般的冷眸染上一層如霧的紅色,薄薄的唇含抹充滿惡意的笑……惡魔!!這兩個字跳進每一個看到的人腦海裡,就連妖獸也不能例外。   它們暗暗打了個寒顫,心裡發毛的想:這個人竟然能讓他們感到害怕?!想當年天朝在異界黑域建府,天宗與日後的府君同往,兩人與另六個天朝將領兵分八方,把它們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逼回異界黑域,當時雖與號稱天下第一強人的天宗對上,也不能稍微引起它們心中的恐懼,沒想到它們現在卻被一個小孩子嚇到,總不可能是困在家鄉把膽量給困小了吧?!   它們並不在乎死亡,也不在意死在自己面前的夥伴,它們在意的是怎麼把眼前白白嫩嫩的小子壓在身子下面,好好的愛護他,然後活活的將他折磨至死,唯有這樣人生才有意義!   嘿嘿,小寶貝,我來了!不畏生死的妖獸前撲後繼,再次一窩蜂的朝天亦玄圍近。   天亦玄注意到一隻一隻妖獸接連不斷的從天而降,這樣子打一輩子都打不完,得想個辦法讓它們飛不進來才行。   眼角也不瞥一下的隨手運劍,將一心一意只想逞獸慾的妖獸斬死劍下,他一心多用努力攪動腦汁,想辦法解救眼前的危機,現在他已經盡到天宗應該盡的本分,按理說他得要保有青山在,一旦知道身陷死亡危機之中,就該屁股拍拍逃之夭夭,可他該死的想起在南星鎮的西門琉穗,以她那癡傻的蠢個性,一定會眼巴巴的帶人來送死,難道他能就這樣便宜的把人送給妖獸嗎?   到時他哪裡再去找一個無煢社?再去要脅一個西門琉穗?讓他重新栽培不過是浪費時間,畢竟如何搜集一大堆與自身無關的消息,不在他的長項之內,就如同他壓根兒不懂賺錢一樣。    第五集 第四十三章 撒旦危城(下) (更新時間:2003-9-21 13:36:00 本章字數:9153)   隨後落入城內的天四女就地拾起深海劍,展開合擊聯防陣式,以日心蟬押後背抵城牆,風心螢、雲心蜻站成一直線,月心蝶立在最前方,四人恰成一個菱形。   當頭的月心蝶右手正握深海劍,劍尖呈四十五度角斜向右後方,左手反握另一劍,舉臂橫在下顎前方,臉上笑容溫婉閒適,渾然不似在與人生死相拚。   風心螢及雲心蜻兩人雙手握劍,一個劍尖朝右,一個劍尖朝左,兩劍劍尖互對,日心蟬則將劍宛如插入泥地般,輕而易舉的插進地面三寸,把琴直豎琴弦對著月心蝶的背影。   此陣形是天朝陣式中的精髓總稱『四象陣』,四象與一般所指四象不同,此處四象指的是天朝四大族姓──日月風雲,以菱形為主要陣形,最後方的人為陣眼,稱為壓陣者,需要隨時注意情況指示最適切的變化,因壓陣者不同而各有三種變化,一共有十二種,月式主守、日式半攻半守、風式主攻、雲式重攻輕守。   除了堅壁自保的月式三種變化外,其它九種變化都以月心蝶為前方的頂點,因為論起武功以其為尊,其它三人難當大任,此時所擺陣式名為『日昇月恆』,是四象陣中殺傷力最大的陣式。   妖獸們看到嬌艷如花的天四女,就像是蜜蜂發現甜美的花朵般,迫不及待的急撲過來,途中遺下自嘴角滴落的口水。   一窩蜂的衝到月心蝶身前七步遠處,一個個排排站好,兩手插腰獰笑著挺出昂揚的下半身,像是要她們選個自己滿意的一樣。   月心蝶早有對付妖獸的經驗,對它們不合常理的動作行為,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的不予理會,手中兩把劍隱隱吞吐出藍色劍芒。   其它三女雖然早受月心蝶提點過,可是親眼所見還是忍不住漲紅臉,日心蟬吐出一口濁氣,卻不肯深吸口氣,因為空氣中飄滿妖獸散發出的催情素,吸太多有害心身健康,盤膝坐下,映心古琴平放腿上,柔聲道:「日昇月恆。」   風心螢聞言,劍自下方畫出四分之三個圓,舉劍過首,冷喝道:「風捲殘年。」   團身彈起撲過月心蝶頭頂,長劍橫出。   雲心蜻就地一滾,如在平地一樣的滾過月心蝶腳邊,來到風心螢的下方,長劍與她相反方向的畫出。   「吼!」   首當其衝的妖獸大叫著,大掌罩向風心螢的門面,抬腳去踩雲心蜻的劍,其它妖獸大部分張大雙臂,欲要環抱兩人,少部分往令它們想要弄壞的,充滿聖潔光芒的月心蝶衝去。   雲心蜻倏然劍往上平舉,風心螢雙足在劍身一踩,運勁將雲心蜻往後送,自己則借力飛越妖獸的頭頂,頭下腳上長劍橫送一道森冷劍氣,帶起數顆妖獸的頭顱,她縮起身子,另一手捉住劍尖將劍身彎起,兩腳在最彎處一踏,如球般翻轉回原地。   雲心蜻被送到月心蝶腳邊,月心蝶右劍拍向她的劍,將她勾出水面讓雲心蜻借力回到原處,如月般輕淺的微笑猶掛在臉上,踏前一大步,左手斜向右上方,右手自左斜上方劈下,兩道呈一個『X』字劍光飛射,最接近她的妖獸胸前劃出一個『X』,慘嚎一聲撞往後方,凡是和它接觸到的妖獸,被碰到的地方都會劃上一個『X』字形的傷痕。   月心蝶衝著它們露出令人心神俱醉的笑容,道:「月光破邪。」   仍有空閒拍乾淨身上弄髒之處的雲心蜻跟著道:「雲煙惑然。」   妖獸們心中一凜,沒想到這四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竟然這般棘手,邪光四溢的眼眸在四人身上掃來掃去,哼,多像那可恨的天朝人,祖先還嘗過他們美味的味道,聽說連男人幹起來也很爽,只可惜現在不但想摸摸不著,還被困在家鄉裡困了幾十年,想來就氣嘔。   「嘿嘿,」妖獸淫穢的吐出比尋常人類長上一倍的紫黑色舌頭,『咱喳、咱喳』 伸吐振動,道:「操,好帶勁妞兒!」   妖獸的粗言讓天四女微感不適應,在她們週遭何曾有這麼粗俗的人物?   日心蟬看似四女中最溫柔的人,然而她才是四人中脾氣最硬,也最固執的一個,妖獸目前表現出來的種種都讓她感到氣惱,十指輕撥琴弦,道:「佈陣。」   「嘿嘿,還來?」妖獸們揮動手中的狼牙棒,道:「剛剛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沒來得及防備,你們以為我們還會讓你們得逞嗎?」仰天狂吼一聲邁開粗壯的腿,每一次踏地都狠狠的使地表震動,印下一道道大腳印。   月心蝶柳眉微挑,長劍往地上畫出一道光星,身子騰起兩劍在半空交擊,『當』 的一聲翻到逼近她們的妖獸後方,同一時間日、風、雲三女亦一起動作,妖獸還沒能有任何反應,已被四女困在菱形陣之中。   「賣弄啥撈子玩意兒?!」妖獸們不懂陣式,只當她們是在賣弄本事,一個個大力的捶打自己小山似的胸膛,頻頻發出吼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捉起狼牙棒往四人的肩、足捶去。   風心螢冷硬的嬌容布上一層寒霜,舉劍齊眉,一字一字吐露道:「風.雨.飄.搖。」尾音方歇,她左足往右一跨走出菱形步,上身如酒醉般輕晃,俱以微毫之差避過狼牙棒,她的眼神迷濛若醉,唇畔逸出初使妖獸覺得森冷,後來卻覺得是火焰狂燃的熱情。   「吼!」妖獸們突覺眼前的女子一化二、二化四,然後佔滿它們的視界,道: 「找死!」舉起狼牙棒朝她腦門直劈下。   「月朦朧。」   「雲緊攏。」   「朝日初升。」   一團緊密到彷彿沒有空隙的劍光,在妖獸四周爆射開來,眼前儘是金光閃耀,難以睜眼見物。   四道纖弱的人影自金光中翻身而出,在城牆之前並肩俏立。   只見朝風心螢攻去的一干妖獸在金光散盡後,一個個身受數劍層層迭迭倒臥一地。   原來在日心蟬喊出「佈陣」後,四象陣立刻改由風心螢擔任陣眼,以她為主的陣式人人皆是主攻,她先用一套步法,在極小的範圍內反覆施展,雖然飽含變化,但看在旁人眼中就只是不斷的走著菱形步,致令敵人輕忽近身。   天四女人人曉得以音擾敵,但功法各有高低,平時並不會去施展自己不擅長的技藝,所以外人只見識到她們的專長,就以為她們僅是各有專擅,其餘不足為懼,卻未深思她們若僅僅是如此,也不配受到天朝人尊崇,號稱天四女了。   而風心螢更是四女中唯一習有噬堊術的人,天朝人天生就比其它人族優秀,為了不讓自己被旁人妒嫉、深恨,他們對於外族的獨門技藝,向來只派一個人學習,理所當然的這個人精修的程度,包準連該技藝的直系傳人都要甘拜下風。   不過這個理所當然並不包括噬堊術,因為噬堊術的範圍太廣大,要真學得樣樣精通,大概需要不死之身加千年老怪物才辦得到。   當妖獸們因屢屢傷不到風心螢,火氣逐漸沖昏理智的時候,她便發出含有迷魂術的笑聲,聞及笑聲的妖獸不論遠近都會受她迷惑,月心蝶三女就趁此時來到她附近將圍在她身旁的妖獸包圍起來。   接下來令妖獸覺得充滿熱情的笑容已是由四人共同發出,風心螢幻化出的無數身影,用意便在使妖獸無法察覺四人的一舉一動,最後四人四劍齊發一招『光芒萬丈』,電光火石間已除去數十隻妖獸。   妖獸們放下遮擋強光的大掌,瞪大快凸出眼眶外的牛眼,凶光直射到四人身上。   月心蝶花苞綻放的微微一笑,不但使妖獸們充滿凶光的銅鈴大眼儘是癡迷,令四人香汗淋漓的夏日氣候,頓時降溫至宜人的春暖花開時節,空氣中原有的血腥味被清淡不濃郁的花香取代,人人均覺心曠神怡。   「是…是天鳳宗妃嗎?!」早先怒斥屬下的銀甲將領欣喜若狂的恭聲喊道。   月心蝶聞聲怔愣了下,遲疑的道:「這聲音……可是天府車騎月將軍瞬寒大人?」後頭一句她高聲喊出來。   「正是瞬寒!」   銀甲將領正是奉天鏡玄之命到撒旦城來的車騎將軍月瞬寒,身為月姓一族的他,對貴為天鳳宗妃兼島主千金的月心蝶崇拜的程度,直差沒把她當成神仙拱起來每日三柱香而已。   他還來不及表達心中偶像認得自己的喜悅,眾妖獸突然發瘋似的狂暴起來,令剛才還能應付的月瞬寒,在壓力倍增下節節敗退。   「操!該死的天府兵,老子非把你砍成肉泥!」妖獸們喊出震撼天地的怒吼,蠻力源源不絕的大開大合,先前存有慢慢玩弄的心早已被怒氣掩蓋,數十年被天府兵壓制的怨氣沖天,難得眼前有一群天府兵可以報一箭之仇,不先宰個痛快怎麼甘心!   天亦玄暗咒一聲,喃喃抱怨道:「我可不是天府兵,做啥直往我殺過來?」他兩手緊握劍柄,天道真氣運行全身,衣袍裡鼓脹的像灌了風一樣,袍袖獵獵作響的往後狂擺。   他臉面罩上一輪幽闇的深沉,當妖獸的腦海裡映入天亦玄的唇邊,那一抹飽含殺意的無邪淺笑,接下來覆沒這映像的是它飛濺到眼前的綠血,和與自己分離的軀體。   它們瘋狂,天亦玄就比它們更狂殘,面對空有一身蠻力卻不懂運用於武技的笨畜牲,他只當是在除草似的輕鬆寫意。   天亦玄的強,深深吸引素以強悍自傲的妖獸,引起它們不服輸又嗜血的天性,踏過他斬殺的同伴屍體,一波隨著一波朝他殺至,縱使踏到一個未死的妖獸,也不能讓它們的動作稍緩,甚至還會補上一棒,只因它起伏的胸膛害自己險些摔倒。   他的狠勁看在不同人的眼裡有著不同的感受,月心蝶四人看他彷彿在享受殺戮的神情,只覺心臟一陣陣的抽痛──一個人怎麼會對殺戮感到開心呢?亦玄的心性被扭曲得多嚴重啊!現在他的樣子並不會讓她們感到心寒,只是覺得心痛得快死了!   他究竟受過多少苦楚委屈,才磨滅得了天性裡的良善?他不該對殺戮感到興奮,那代表著他麻木自己的良心與純善,像是在告訴她們永遠也別想讓他麻木的心,重新有力、有感覺的跳動起來。   四人心中漲滿難以渲洩的苦澀,唯有發洩到妖獸身上,風心螢緩緩吁口氣,左臂伸直手比蓮花指掌手對著藍天,腳下的江水宛如沸騰般的滾水,僵冷的聲音道: 「風.月.無.邊。」『邊』字音未落,數十個妖獸腳下的江水化為一個個的漩渦。   其它三人亦同時像是要吐出心中苦澀般的輕輕呼氣,月心蝶舞動雙劍帶起一道道藍色風刃,在拚命定住不被吞入漩渦的妖獸身上劃出深可見骨的無數傷口,日心蟬勾起一抹與她柔弱不符的冰冷笑花,白玉十指置於琴面,左手按弦、右手姆、食、中、無名四指輕輕彈奏。   琴音初似淙淙溪流,清涼沁心,隨著妖獸們情勢的危急,琴音轉為高雅中帶著威儀,眼前如有一個頭戴鳳冠身穿玄色禮服的女子,她雍容雅步、貴氣逼人,纖臂半舉當空畫出一幅山水美景。   妖獸呆呆站著渾然忘卻反應,面上七孔淌出鮮血,雲心蜻自水中躍起,撲到眾妖獸上頭,輕喝道:「陰雲蔽日!」劍氣自妖獸天靈蓋直直貫穿,打入水中發出一記記悶響。   一旁月瞬寒幾乎以為自己見到了鬼神,沒錯,天亦玄給他的感覺像神一樣,與月心蝶給他的感覺十分類似,可是他的舉動卻是鬼才會有的無情無心,而天四女前所未見的狠絕也讓他心驚。   看得出來天四女時時都在關切著那鬼神般男子的一舉一動,在普天之下能夠引起天四女這麼專注、關心的男性,天底下只有一個人,就是──亦玄殿下……可是!亦玄殿下僅僅十五歲,這個男人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十五歲啊?   他手起劍落竟沒有殺傷妖獸反倒折了手中的深海劍,月瞬寒暗叫聲:「不好!」   妖獸突如其來的猛烈攻擊讓他沒有辦法分心逼出獸血,眼見妖獸的狼牙棒來到頂門,可拿什麼擋架才好?   「月將軍接著!」月心蝶瞥見月瞬寒的急迫的情況,沒有多想的擲出手中的一把劍。   月瞬寒注意劍飛至軌跡,在狼牙棒輕觸及額頭的同時,猛的聚勁弓身撞開前方的妖獸,雖然只把它撞退一步,但伸長的手已牢牢捉住劍柄,閃電回劍在對方狼牙棒加身前先剁下它的腦袋,泉噴的綠血噴了他一身。   「鏘!」   好大的一聲響,震得眾人耳朵裡嗡嗡叫,惹得大家一些停戰,好奇的往發聲處望去。   天亦玄兩手發麻的倒退數步,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讓狂跳的心臟緩和下來,隱現紅影的眼眸瞪向突然出現的巨大妖獸。   只見場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個比一般妖獸還高上一倍,寬出兩倍的超大妖獸,它兩邊唇角各露出一支尖銳無比的白牙,一根根暴突的筋脈象是大莽蛇盤上面,低頭鄙夷的看著天亦玄,道:「一隻小猴子也招架不來,白養你們這群飯桶!」   妖獸們不服氣的頻頻噴氣,卻不敢開口說話。   月瞬寒倒抽一口寒氣,眼前這個大型的妖獸是在圍困異界黑域時,最讓他們頭痛的怪物,他們大半戰死的夥伴都是死在它們手下,這些大型的妖獸約五十餘隻,是妖獸裡的高級統領,比起呆頭呆腦的小妖獸,它們擁有人類的智能,還好幾讓他們在它們手上吃上大虧。   為了殺一隻大妖獸,當年他們可是什麼也顧不得的,前天四女及府中幾位將軍都上,才千辛萬苦的除掉一隻,那時有雄厚的天府兵牽制其它妖獸,他們才得以順利除去大妖獸,現在誰都分不開身,還有人能抵擋得了這隻怪物嗎?   不期然腦裡浮現自己被撕裂的死狀,渾身一顫,老天!死是不算什麼,可是能不能讓別我死的連內臟都不能留在屍體裡?   「亦玄!」   月心蝶看得出大妖獸非常非常的不好應付,擔憂的輕喚道。她們自己也是處在劣勢之中,根本沒有辦法幫助天亦玄。   天亦玄扭頭先對上月心蝶盈滿關懷的眼眸,然後是日、風、雲三女如出一轍的眼神,淡然輕笑道:「好好顧好自己,我不用你們操心。」   「你好大的手勁,打了老半天總算來了個像樣點的。」天亦玄以相同的不屑面對大妖獸,凝聲道:「你可別小看我這隻小猴子,否則一旦被拔光了毛,莫要後悔小看猴子。」他運氣舒解手上的酸麻,嘴上說得大聲,心裡半點不敢小覬眼前的巨大妖獸,它剛剛那一下雖然是在他措手不及時急忙提功招架,但若不是腳下有水消去不少勁道,恐怕他後退的步數不止十步,由此可見此妖獸是他截至目前為止唯一遇見的勁敵。   「小猴子也敢叫囂!」大妖獸巴蕉葉似的大掌煽下,掌未到先來一陣狂風,吹得天亦玄皮肉作痛。   天亦玄天道心法急運六周天,螢光透出他的臉面,手中深海劍赫然自掌裡消失,橫劍過額擋住它的鐵掌,又是「鏘」的一聲巨響後,「咱」一人一獸間似有東西掉入江中濺起水花。   那是天亦玄的深海劍,在他天道心法的運作下,深海劍化為透明無色,就像消失了一般,可沒想到在內力的護持下竟然會抵不過大妖獸的一掌,斷成兩截,一截落入江中。   大妖獸露出白森森的利牙,道:「老子今天就吃你這猴腦。」兩掌風輪似的飛擊而至。   天亦玄猛地向後急翻,兩掌在觸及水面的時候,曲起五指又迅速張開,像一條魚一樣鑽進江中。   他一入江,江中立刻衝起兩道水柱朝大妖獸撲去,大妖獸哈哈大笑,蠻不在意的隨手一揮,道:「用靈心識法來對老子,小猴子是嚇昏了頭吧!」   「啊!」   大妖獸突然掩面狂嚎,指縫間溢出綠色的血液,是天亦玄利用斷成兩截的深海劍,以靈心識法為掩護射瞎它的雙眼。   天亦玄從它背後鑽出水面,騰空在它頸後,童稚的聲音有著濃濃的殺意,道: 「驕兵必敗,這是你小看一隻猴子的代價。」藏在腰後的雙手各擒出一支深海劍,如剪般剪斷大妖獸的頭顱,半顆腦袋飛上半空,他猶自純真笑道:「究竟是誰有猴腦吃了?」   「噗通。」   月瞬寒虛脫的坐倒水中,臉上濕成一片,分不清是水還是冷汗,他……他就是現任宗主──天亦玄?!這會是天朝人嗎?亦玄殿下,好強,也好恐怖啊!   月心蝶四人見天亦玄無殃,俱將提到喉頭的心放下,不由得鬆懈下來,此時突然飄來陰影籠罩住四人,她們仰首驚見四隻大型妖獸,咧嘴張臂泰山壓頂似的直撲過來。   四人嚇得花容失色,月心蝶當機立斷輕喝道:「月落烏啼!」雙足用力一蹬仰後跳開,風、雲兩女身子飛快前彎,祗讓大妖獸捉下一隻袖子,閃過它們一左一右的面對面站著,日心蟬手撥琴弦,尖銳的聲音直穿雲,大妖獸難受的狂吼著捂身疾退,日心蟬趁此良機同樣躍離原地,眨眼之間四人又組成一個菱形陣。   月心蝶所立之處是最早先日心蟬主陣時佔據的地方,她揚劍挑起日心蟬插在地裡的劍,略施巧勁劍在半空劃道圓弧日心蟬的手裡。   四人神情一般凝重,精神緊緊繃著,絲毫不敢輕忽。   天亦玄三合之內劍斬大妖獸的戰果,似乎震懾了眾妖獸,大半不知所措的呆立著,濃綠的眼眸裡流露出難以置信與恐懼,妖獸的繁殖能力十分的強,所以對於生死相當輕忽,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竟然讓它們無法克制對死亡的恐懼……   另一邊月瞬寒帶來僅在千人之眾的部隊,如今已死傷過半,天亦玄以一人之力殺死大妖獸的能力,給他們帶來絕望裡的一點光線,就這樣毫無阻攔的直透心底,從此時此刻起,天亦玄成為他們心中與強畫上等號的偶像。   天四女中不知是誰發出一聲驚呼引起眾人的注意,妖獸們一看士氣大振,恐懼並沒有在它們的心裡停留太久,高舉狼牙棒吼出震天巨響,重整旗鼓揮擊而來。   兵刃交擊聲中,天亦玄分心關注天四女的情形,見到危及處正想前往搭救,腦裡倏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昏眩,暗呼聲:不好!顯然大妖獸的實力比他猜測的更驚人,所以剛才它那合掌一擊,他雖險險避過仍受到它發出的勁風影響。   就這麼一瞬之間精神無法集中,他肩頭劇痛,妖獸趁隙一棒敲在他的肩上。   天亦玄咬牙忍住幾欲脫口的呻吟,冷喝道:「『劍出破魔,非死無還』──殺煞!」強運動受傷的右肩,雙劍如弦月般畫出,一片片弦月似的劍光擊出,一道道嵌進妖獸喉頭。   他彈身翻起直掠到被四象陣包圍的四隻大妖獸上空,一招『不如忘懷』用兩手同時威力倍增,耀眼白光先是罩住天亦玄,後像是一顆巨大針球砸下。   「咳!」   天亦玄從白光中倒射而出,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原就白皙的臉皮更顯蒼白,他勉強定在半空不動,雙目精光內斂的盯著尚未消散的白光球,輕輕的呼吸調息,盡量掙取時間平復自己翻騰不休的氣血。   四個大妖獸被天亦玄接收,在跟他對打的妖獸沒了剋星,惡虎撲羊似的殺向早因江水而渾身濕透,玲瓏曲線一覽無遺的天四女,它們獸性大發散播出強烈的催情素,四人雖然能不受影響,可是這麼一來陣形整個被沖潰,分散的四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白光球散去,四隻巨型妖獸連毛都沒掉半根,獰笑道:「給老子捉癢嗎?還真舒服。」   天亦玄淡然淺笑,不語,只是抬頭望了望天空。   「臭小子,長得倒也不錯,老子看你就乖乖下來給老子好好操一場,嘿嘿,說不定老子一爽,就當條狗養著,這可是你的福氣。」其中一隻額有銀毛的大妖獸淫邪的說道。   天亦玄嘴唇掀了掀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墨色的眼眸一點一滴的在淡化,先是深藍後是有如天空般的顏色,他的髮色也在變,彷彿陽光逐漸滲透其中,自髮根轉為金色,配上他白皙的膚色,活脫脫就是一個魔族人。   邪惡的氣息從他身上擴散,週身的光暈是近黑的灰色,眸裡跳動冰冷的光線,薄薄的唇有點發青,開口的聲音是僵冷而生硬的道:「找死。」   短短兩個字有若來自地獄最深處,冰冷無情,寒透人心,似乎再多聽一句,身上的血液就會凝固在血管裡。   四隻大妖獸俱是一呆,額有銀髮的大妖獸道:「有趣,有趣,小子還會變身哪裡,這狗可是少得可憐哪裡!老子非把你捉回去養不可!」它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天亦玄緩緩勾起唇角,扯出一抹令氣溫降至零下的冷笑,兩臂平舉宛如大鵬展翅般,道:「大.地.絕.滅!」身子像個陀螺般旋轉,蒙上一層不透光的黑的劍氣,傾盆大雨般打下。   大妖獸不過被劍氣從頰旁掃過,立時割出一道大口子,濃綠的液體汨汨流出,這與先前截然不同的結果,讓它們感到些許愕然,可畢竟是有智能的生物,登時明白天亦玄是在故技重施,先讓它們輕敵掉以輕心,才一舉消滅它們,只可惜這次他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   大妖獸雙臂護住臉部,大腳一跺從地面飛箭似的直射天亦玄,帶起的勁風刮得眾人不分敵我俱是東倒西歪。   天亦玄舉劍交叉胸前阻擋它們的勁氣,暴喝一聲,天道真氣運遍全身,黑氣向外擴展、再擴展,往四大妖獸推去。   一股先天真氣對上四道威勢驚人的氣勁,硬是把其它人送上半空繞匝幾圈,紛紛飛去撞城牆,慘叫還沒逸出口,受到五股氣逼迫的壓力,江水似倒流瀑布般沖天而起,雖沒將人也給衝上天,可刀割般的痛楚令人直呼吃不消。   「吼!」四大妖獸齊張口大喊,四股氣勁猛地匯成在一起,天亦玄猝不及防,鐵柱似的勁氣狠狠破開護身真氣撞在胸口。   他再吐鮮血,掉下水中,方勉力站起,腦後遭到一記重擊,令他狼狽不堪的跌入江中。   「亦玄!」天四女心焦的大喊,再也顧不得什麼天性、什麼仁慈,下手毫不留情,四隻巨型妖獸已令他恁般吃力,現在又多了一隻怎麼受得了?!   「咳、咳……」天亦玄不知何時潛到風心螢腳下,捉住她的小腿肚,在她驚覺是他硬生生停下手中劍的同時,道:「把河洛石丟到水裡,快。」   風心螢雖不明所以,但仍是毫不猶豫的丟下深海劍,取出自己的生花筆,轉開筆頭將裡頭的河洛石全倒傾入腳下的江水。   其它人也不明白天亦玄用意,可是猜也猜得到他此舉必有深意,紛紛奮力阻擋妖獸,不讓它們接近兩人。   然而百密終有一疏,不知從何處又冒出一隻巨大妖獸,毫不憐香惜玉的從背後一棒捅到風心螢的胸前。   熱騰騰的鮮血灑在天亦玄臉上,他瞳孔倏然放大,仰首發出一陣震怒的狂嘯,左手溫柔的扶住倒下的風心螢,右手在大妖獸握棒的手上一擊,大妖獸渾身劇震後,身子竟一寸寸的分解開來。   憤怒激發出天亦玄的潛能,以性命為代價的天道心法終能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他的週身升起血紅的霧氣,通紅的眼眸映著深沉的痛楚:我絕對不會讓人奪走屬於我的東西!絕不!   扶住風心螢的左手硬將天道真氣輸進她的體內,強制她破損的肌肉神經再生,那原本嵌在她體內的狼牙棒,隨著她身上的傷口逐漸縮小,而終至斷成兩截掉落水中。   天亦玄右手一揮,城裡所有的水從地表升起,有如一個防護罩般籠罩住整座撒旦城,他深知以自己的能力無法做到現在這樣的地步,所以才需要河洛石的協助,可他若知會是現在的情形,他寧願不要用這個方法!   他飛掠起身,直撲先前重傷的五大妖獸,右手探出時左手向外一甩讓風心螢落進月心蝶的懷中,冷聲道:「趁現在妖獸再也進不來,立刻全數撲殺!」   天宗下令,凡天朝人遵行不悖。天亦玄的身份光看天四女對他的關心,就無庸置疑了,天朝眾將士齊聲應了,拿出最無情最殘酷的一面,與妖獸展開全面性的攻擊。    第五集 第四十四章 城危始分 (更新時間:2003-9-21 13:37:00 本章字數:6645)   月心蝶神情惶然,臉色是大受驚嚇後的青白,她兩手緊到想嵌進自己身體裡一樣摟抱著風心螢,她的視線落在懷中人兒缺少衣服遮掩的腹部,適才那裡有著一個穿透她的大窟窿,發白的手顫抖地摟得更緊,那牢牢刻在腦海裡的畫面讓她無法不恐懼。   雖然現在傷口已經神跡似的痊癒,眼裡看到的是新生如雪般白的肌膚,白到能毫不費心的看清底下流動的血液,她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吸口氣,告訴自己她的三妹沒有事,然而貼緊風心螢的掌心傳來冰冷的觸覺,讓她好生驚慌不安,現在僅有風心螢胸膛處微不可見的起伏能令她略感安慰──她沒有失去一個好妹妹,天四女仍然是完整的一體。   月心蝶用額頭輕觸風心螢冰冷的臉頰,一股暖洋洋的真氣緩緩流遍風心螢全身,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風心螢恢復一些元氣,以免在接下來的惡鬥裡使她的傷勢惡化。   風心螢為了不讓大妖獸傷到已經受了重傷的天亦玄,也明白以自己的力量擋不了大妖獸的攻擊,而不閃不避的硬以血肉之軀保護宗主殿下,儘管痛得讓她眼前發黑,她仍運功收縮肌肉夾住大妖獸的狼牙棒,棒上的尖刺刺入她脆弱的血肉,無論她受過如何嚴格的訓練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劇痛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她快昏倒了,眼簾沈重的張不開,可失去意識前她固執的撐開一線想確定天亦玄的安全。   模糊裡她看見天亦玄的震怒,一抹詭邪的光芒畫過他的眼底,心神不受控制的劇顫一下,她合上千斤重的眼皮陷入無邊黑暗裡,昏迷前腦海生出的懊悔來不及說出口便被深黑淹沒,直到月心蝶的內力包裹住她才使她的世界生出一絲光線,只是她仍睜不開雙眼,更別提發出一丁點呻吟。   望著月心蝶的背影,日心蟬向來充滿柔性線條的臉龐倏然冷硬起來,抱琴的指爪扣在琴身使勁的模樣彷彿要刺穿鳳凰木造的琴身。她不該憤怒的,不該對她的好妹妹生氣,今天的情形換作其它三人她們也會選擇和風心螢一樣的作法,只是在親眼目睹狼牙棒貫穿那瘦弱身軀的剎那間,她的心先像是被人狠狠的撕裂,然後一股不期然的怒氣油然而生。   呵!她嗤笑著,打出生以來第一次的怒火竟是在這樣的情景下被引發出來,而對像還是她差點『壯烈犧牲』的『好妹妹』!她忍不住在心底的連連咒罵:「愚不可及!」   她與雲心蜻一前一後的護住月心蝶和風心螢,藏在琴身之中從不輕言取出的『蟬蛹』劍,似乎在呼應著她的憤怒震動地想要現身殺敵。   相對於日心蟬的『生氣勃勃』,雲心蜻就顯得反常的嚴肅,兩眼通紅眼眶裡還含著淚水,卻未使她看來柔弱反而令人覺得堅毅不屈,手裡握著一隻銀色的長管管首還雕著一隻碧綠的蜻蜓,這是她的獨門兵器──『蜻蜓翼』。   天四女身為天朝皇族擁有由前天宗賜下象徵地位且獨一無二的兵器,月心蝶的劍法雖是天四女之最,但代表她身份的兵器卻是一對蝴蝶彎月刀──『蝶舞』,刀身雕有數百隻米粒大小的蝴蝶,配上為此刀創出的『翩翩刀法』,一經施展除了翩翩蝶舞四字外,也僅能用蝶舞翩翩來形容了!只因前宗後將護劍重責交託才沒帶在身邊,否則論起她的刀法比之劍法尚且略勝一籌。   日心蟬的劍法其實不遜於月心蝶,只是她的內力輸了一大截這才處於下風,她的 『蟬蛹劍』看似沒有劍鞘劍身也尚未開封顯得暗淡無光,但這僅僅是表面而已,在劍上有一處暗鈕一但按下,宛如一隻秋蟬的劍柄就會一分為二露出底下的真劍,此劍揮灑開來會發出似蟬鳴般的聲音,一個輕心任何人不是傷在她的劍下,就是受音波所傷。   風心螢使的卻是一百零八節連環螢鞭,從鞭柄到鞭身都是會散發螢光的螢火石打造,個個皆是螢火蟲的形狀密密麻麻的接連在一起,如果在夜裡施展一條伸縮自如的長鞭螢光不滅、閃閃發亮,在她精湛的鞭技下誰也不能不感到驚歎,然而螢火蟲的樣子實在不怎麼可愛,叫風心螢白天來使不但旁人感到心底發毛,她自己也是覺得有點噁心而不大願意。   四人中雲心蜻的蜻蜓翼算是最特殊的一種,她並非由宗主賜下而是天織宗妃代代相傳,只因其中能藏數在百萬之上的銀針,無論是要拿來當兵器或是身上繡針用盡取來替用都很方便,加上她的銀管裡還有暗劍在內,遇到遠攻可用彈簧射出銀針,近攻時則有劍在手,這為天織宗妃特別製造的兵器自然叫她們愛不釋手,常稱『一管在手妙用無窮』。   平素她們都不願輕易使用手上意義重大的兵器,從小這兵器就跟在她們的身邊,說是伴著她們一起成長也不為過,久而久之當這兵器握在手裡的時候,她們那為能當天下表率、為能配得上宗主殿下,經過嚴格訓練出來的尊貴之氣渾然天成般的迸發而出。   「吼!」   妖獸凶狠的低咆數聲,瞪著自己不受控制死命抖動的膝蓋,搞什麼?!連幾個小婆娘都能叫它們害怕!儘管在嘴上不屈服、對自己的膽小斥責,可三女的氣勢排山倒海似的迫近,開始令它們感到渾身被人偷掛鉛塊般的沈重,手腳則像是被鐵鍊牢牢捆綁住一樣難以難彈。   天四女既然要昂立在優秀的天朝人之前,作他們的模範、指標,氣勢自然不能落於人後,只是她們一向不愛與人有距離感,所以才收斂起不怒自威的樣子,也幾乎不動用象徵身份的兵器,許是她們這般壓仰過久之故,一旦同時釋放出來,那威勢連天不怕地不怕僅在方才怕了天亦玄的妖獸,都無法抵擋的抖顫起來甚至萌生逃跑的念頭。   然而逞兇鬥狠才是妖獸們生存的最大目的,它們的害怕並沒有維持太久,很快的都恢復了過來,一個個又獸性大發的往天府兵和殘缺的撒旦城守將殺去。   眼前不斷有液體噴灑滴落,有紅色、有綠色也有透明的水珠,一雙雙含著不甘、仍帶有對人世依戀的眼大睜,卻無奈的僵硬倒下,那是人?還是獸?再也分不清楚了,每個戰場上的人與獸腦海裡都只剩下血淋淋的『殺』,身上能當武器的部分都被拿出來使用,他們忘了什麼叫戰術,忘了自己學過武藝,只懂得用本能互相攻擊,至死方休!   月心蝶眉目含煞,看天朝的子弟兵們前撲後繼的倒下,靠本能沒有任何一個人類能贏得了本質為野獸的妖獸,他們這是在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無疑是自尋死路,瞥了天亦玄那一眼,他正不要命似的攔住五隻大型妖獸。   她強仰下心頭的痛楚和莫名的恐懼,逼自己回復從前的冷靜,在快速觀察過現場的情勢後心中有了定計,喝道:「天府兵聽令!布二十八星宿陣!」   天朝眾將聞聲彷彿醍醐灌頂,精神不打一處上來,恢復了神智後心中悚然,如果不是天鳳宗妃的聲音喚醒他們的迷失,今天他們唯有慘敗一途!當下個個合作無間,左右合作有秩序的或進或退,雖然看起來仍然凌亂分散,但若仔細觀察不難發現混亂中帶有一定的規律,此時手上如有觀星圖拿來登高一對,必可發現天府兵所布正與二十八星宿一斑,只不過是兩組的二十八星宿罷了。   陣式完成後妖獸們逐漸發現情況不對勁,它們開始打到敵人的殘影,或是明明能讓可恨的天府兵腦漿迸裂,偏偏一棒下去死狀奇慘的卻是自己族人,它們因覺得被愚弄而憤怒的連連狂吼,無頭蒼蠅似的橫衝直撞、亂砍亂殺,在陣式的牽引下它們開始不自覺的互相殘殺。   天府兵雖布下陣式應變,但是到底已經是筋疲力盡,陣式並沒有發揮它最大的力量,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有逐漸潰散的情形。   天四女中少了月心蝶和風心螢,日雲兩女的負擔更顯吃重,一手深海劍、一手她們的獨門兵器,幾乎沒得半點空閒的揮動著。   二十八星宿陣困住妖獸使天亦玄身邊沒有了會令他分心應付的憂慮,所有的情緒褪下他的臉孔,他面無表情、薄唇緊抿,閃爍著紅光的寒眸與前方一隻大妖獸相互凝望,這個時候若有人不識相的從中經過,可以想見下場將是瞬間燒成黑炭,但值得慶幸的是在天亦玄的冰眸有效降溫下尚能保有一個全屍,而且會是一具完美的人形黑炭。   「你以為光是這樣就能震懾我們不成?!」另一隻大妖獸學大猩猩捶打胸脯的動作,每一下撞擊都發出「咚咚」的聲音,一人一獸的對望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地方,縱使剛才小狗的憤怒確是讓人心中一驚,但那又如何?放聲喊道:「小狗,去死吧!」兩手合握住狼牙棒兜頭劈下。   其它大妖獸分擊他雙肩、雙足,動作之敏捷迅速與它們龐大的身軀絲毫不相符。   天亦玄看不出緊張、害怕的輕吁口氣,當頭一支狼牙棒來到天靈蓋上方,他頭飛快一側讓棒子落到肩上,在棒子接觸到肩膀的瞬間他猛然回頭一夾,那狼牙棒就像麵粉做的一樣剎那間化為繼粉。   兩肩向前微聳讓過朝肩頭來的利器身形順勢前彎,兩手自腳旁探出捉住往雙足打來的粗大木製物,掌勁一吐雙腳借力從兩手間穿過,翻轉身子足尖分毫不差的踏上先前避過的狼牙棒,一轉眼四根有兩個成人大腿粗的棒子俱碎裂如粉般的飄散無蹤。   大妖獸鬆開手,拍淨殘留掌心的粉末,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尖牙,道:「痛快,過癮!領死吧死狗!」凶芒從兩眼暴射出來,兩掌互拍一股強大的氣勁從掌與掌間的縫隙射出。   「噗!」   橫射似一道彎月的氣勁撞在天亦玄的護身真氣上,這次卻不如大妖獸的料想,反而在聽到一聲異響後消失,僅見他週身浮現淡紅色的霧氣微微飄動之後斂去,他薄唇微啟道:「你們就這麼點本事嗎?真叫本少爺失望。」   「手下敗將也敢口出此言!」大妖獸見天亦玄膽敢輕視它登時氣得火燒九重天,狂咆道:「讓你見識見識俺們的厲害!」   大妖獸以四肢平貼地面的姿勢弓起熊背,背上針似的硬毛直豎,尺長的獠牙自嘴角吐出尖銳如刃,指頭的指甲逐漸伸長再伸長,仰首發出一記驚天動地的吼叫,人立而起,胸前彷彿罩上牛皮胸甲一般堅不可摧。   天亦玄緩緩的扯動嘴角,唇畔畫出寫滿輕蔑的一道弧,正在恥笑著它們徒勞無功的戲法。   大妖獸受激張開大臂,「呼」聲中有如一片濃黑的陰雲撲下。   天亦玄將靈識提到最高,大妖獸的動作看在他的眼裡頓時都成了慢動作,殘冷的表情躍上臉面,雙手背負在腰後捉弄人般總在最驚險的時候瀟灑避過。   大妖獸盯著自己的手掌次次以些微之差滑過天亦玄的身側,一雙手揮拍擊捶打不知重覆多少次,竟連他的一片衣角也擦不到,連番打擊著它們的自尊心,頻頻吼道: 「去死!去死!」   指尖鑽出的尖銳指甲在陽光下顯得透明,宛如刀片般劃向天亦玄,它們一隻躍起兩手並起如鑽子般旋轉射向他的頭頂,另四隻如狼似虎般咆哮著從四面撲至。   天亦玄一時失察耳膜遭大妖獸的吼聲震得隱隱作痛,眼前花白模糊一片,若不是聞到迎風撲至令人作惡的腥味非得再次傷在大妖獸手下不可。   他臉上笑容像定了形一樣到現在連嘴角上揚的角度都還維持不變,眼前的他渾身晶瑩如玉陽光彷彿通過他的身軀,單手微微抬起後就還未能意會他的用意那手竟在眼前消失無蹤!   「拍!」   伴著骨折聲的是攻擊上方之大妖獸的慘叫,只見它兩手齊腕向外翻出骨頭凸出度膚外,竟是在無人察覺之時叫天亦玄折斷。餘下的四隻大妖獸震怒不已,手上動作不變卻張開血盆大口伸長脖子向天亦玄咬去。   天亦玄眸裡閃過一絲冷酷,左手探出正抵在一隻大妖獸的下顎,它的指爪趁機插往他的心口,急攻的指爪受天亦玄的真氣所阻登時迸裂,痛徹心扉,痛叫未到喉頭天亦玄手上倏然使勁,大妖獸的上下顎猛然碰擊,使它滿口鮮血利牙落了一地。   跟著他身子側面衝進大妖獸的懷裡,一人一獸同時飛出,於千釣一發間讓過其它三大妖獸的攻擊。   壓在他身下的大妖獸嘴裡不知何時新生出利牙張口咬在天亦玄的頸部,天亦玄不知大妖獸還有此種再生能力,並沒有提防一對利牙已陷入頸肉裡,他只覺一陣椎心刺痛,雙手按在傷他的大妖獸腰腹之間,螺旋似的氣勁狂鑽直入,霎時間大妖獸化為一蓬血霧回歸於無。   他沒有空閒去理會頸部汨汨流出的鮮血,彈身躍到另一隻大妖獸的背後,掌心貼在它的背脊,不給它任何反應時間的吐勁。   受到天道真氣侵襲的大妖獸只覺體內像有一道冰柱流竄,冰柱所經之處彷彿聽到血管龜裂的聲響,細如蚊咬的疼痛跟著漫延,久了竟像有千百隻蟲在身體裡爬行,癢得讓人難以忍受。   天亦玄冷眼看那大妖獸不斷的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在身上抓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兩手朝後揮出,兩道森冷勁氣直衝背後偷襲他的兩大妖獸。   「什麼?!」   他錯愕的失聲驚呼,明明察覺在他身後的大妖獸,竟在眼前將受他天道真氣折磨的大妖獸撕成兩半,大步從中穿過兩掌同時印在他的胸膛,「噗」如雨般的鮮血從他口中噴出,踉蹌倒退數步一股殺氣襲來,他顧不得狼狽的一個懶驢打滾躲開,回首一看先前所在之處陷入一個尺圓丈深的坑洞。   兩隻大妖獸獰笑著,彷彿對他勢在必得,而他竟也有我為魚肉的感覺:這是沒有道理的啊!為什麼我的感覺會出了差錯?!像現在他看得很清楚兩隻大妖獸正朝他走來,可是他的靈覺卻告訴他大妖獸應在他的後方,經過方纔的情況他竟不知該相信眼前所見,還是依賴他的靈覺……   「小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吧?中了俺們的牙毒你還想看到真相嗎?」大妖獸恥笑著道,在它們的獠牙之中藏有毒液,中毒者會產生幻覺,不論是視覺上、聽覺上亦或是心靈上都不能倖免,天亦玄中了此毒再也不能辨認出真正的大妖獸究竟在那裡,只能任由它們宰割了!   天亦玄緊緊合上眼睛,努力地想找出攻擊的目標,奈何越是焦急心裡的幻相就越多,這讓他無力的情況使他不能不感到恐懼,腦海裡閃過好些人的面孔,有天四女、有揚音夢、有武蒼雲,還有好多好多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不!我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啊!」   他壓住突生劇痛的腦袋,額頭燒灼的熱度令他熱汗直流,一朵帶著淺紫色的蓮花浮現,褪去他渾身的血色與渾濁黑氣,他的髮色回復到子夜般的墨黑,膚上籠著一層月色瑩光,彷彿在黑夜裡突然接觸到強光般,一團從他身上冒出的白光使在場人獸雙目難睜。   手裡高舉拾來的深海劍,他飛騰半空輕吟道:「劍出破魔,非死無還──殺煞!」心裡發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針對所有大小妖獸揮出千百道劍氣,只要看見哪裡只妖獸慘叫濺血他便隨後跟至,一劍砍下它的腦袋。   幾番砍殺後,一陣手麻他終於找到真正的大妖獸,雖然只有一隻好歹聊勝於無,他一劍乾脆俐落的把它剖成兩半,用劍抵地跪在地上喘氣,咳咳,逞英雄真不是人做的事!   他抬起臉仰望水逐漸削弱的水幕,知道自己傷勢過重撐不住這麼大範圍的法術,當下喝道:「心蝶帶著所有人馬上撤退!」他很清楚的看見在人群中還有另一個穿戴將軍盔甲的將領,想來便是撒旦城的守將日詠樹,有他對地形的熟悉加上天四女的智慧,他沒有道理懷疑他們不能平安離開,所以他命令所有人撤離,剩下的妖獸他還有能力全數攔下,只是他們若再不走一旦水幕消去,從上頭掉下來的一票妖獸可不是開玩笑的。   「亦玄!」月心蝶聞言抬起頭眼帶驚惶的望著天亦玄,她明白殿下不打算跟她們一起行動,搖著頭道:「殿下,請讓天四女陪著您。」   「不行!」天亦玄一口拒絕,道:「你們必須保護其它人還有受傷的心螢,馬上給我全部離開!」他身上的瑩光時漲時消,臉上的線條十分僵硬。   月心蝶渾身一震清醒過來:老天,她竟然被自己的私情支配,難道她忘了自己應該是大公無私的嗎?她的判斷力都丟到那兒去了?咬著下唇讓自己感受到痛楚道: 「臣妾遵命。」   「請宗主殿下保重。」在日雲二女的護衛下,月心蝶代表在場所有天朝人盈盈拜倒。   「去吧。」天亦玄對這些繁文縟節不甚了了,隨意揮個手就算完事,現在他不僅施展天道心法,週身還有情心烙印相護,只要接近他三尺內不論人畜,都會受到心法的牽引,這還得歸功於大妖獸的牙毒,否則他早忘了從習成後就沒再用過的邪門心法。   他話語一落反身撲去連人帶劍穿過一隻妖獸的軀體,旋身劍劈又砍破一隻妖獸的腦袋,他積極的找尋僅存的最後一隻大妖獸。   月心蝶如何能不體會天亦玄的用心?她忍住欲要奪眶的淚珠,堅定安穩的道: 「日詠樹麻煩你領大家從安全的路線撤離。」   日詠樹並未在天朝任有官職,所以月心蝶僅以全名相稱,而他也知道月心蝶所說安全的路線,就是能將傷亡減到最低的退路,輕輕頷首帶頭奔入道旁民宅。   天朝人對於撤退有一套相互掩護的法門,加上有天四女押後及天亦玄不停的殺戮,很快的戰場之中就只剩下天亦玄一個人和十數隻妖獸,只是在天亦玄腦中幻化的並不止這個數目罷了。    第六集 第四十五章 因愛生恨 (更新時間:2003-9-21 13:38:00 本章字數:6855)   「駕!駕!」   一個全身裹在銀灰色長披風裡蒙住頭臉的人,手上馬鞭毫不間斷的拍擊馬臀,口中呼喝連連急躁地催馬直奔。   聽其聲音甚是沙啞粗糙實難分辨出是男是女,但看騎士藏在披風下的身形玲瓏嬌小,想來應是女子無疑。   這女騎士的騎術似乎頗為精湛,在大馬奔騰時一直保持著能讓風阻減到最低的動作,而她的座騎也非凡品,但見馬兒一身柔細白毛上有幾處點著粉紅色的圓點,肌理線條顯得有力、帶勁,正是產自揚舞國南宮牧場的名馬之一──『粉珠馬』。   這種馬擅長馳騁於平地及涉水而行,其個性溫馴,腳程最快可日行八百多里,價 碼僅次於南宮牧場中名為『沙場之龍』的高級戰馬,是專門提供給富家貴族騎乘的非戰馬。   粉珠馬飛馳的四蹄揚起一陣煙塵,遠遠望去好似後頭跟著一條行動中的土龍,顧守在城關下的守將發覺到一人一騎的接近,很快的提起精神號令全員警戒,待她來到城門前左右士兵長槍一傾,槍頭交叉將她攔了下來,關內守將兩手叉腰分腿站在她的正前方十尺處,喝道:「沒有通行令不許入關!」   女騎士險之又險的在撞上槍刃前的一瞬間緊急勒馬,馬兒龍吟般長嘶地人立而起,前足重重落下時揚起瀰漫的塵土,馬主蒙住頭臉還不打緊,左右士兵卻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雅典城是拿德薩帝國的重要邊城,自眼前的碑下關直到主城雅典,途中每隔一公里就設有一道關卡,要通行必須有西門鈞親手簽下的通行令才行,擁有通行令的人極其稀少但都是經過嚴格考核觀察後的忠誠之士,全帝國僅有二十來面而已,是有錢也不買不到的令牌。   只因雅典城濱臨蠻海是防禦海盜的重要城市,且為免海盜從死角偷渡上岸危及居民安危,沿海地區在禁海令的規範下不允許任何人居住,更嚴禁雅典城通商,因為海盜最常扮演商人入侵城市,所以雅典城的商業並不發達,一切食衣住行大多自給自足,少部分仰賴其它城市的支援。   女騎士拉下罩頭的布帽和蒙面的隔塵巾,露出她憔悴疲累但平凡耐看的臉孔,溫文一笑道:「我是西門琉穗有急事求見神聖兵馬大將軍,還請各位守城大哥給個方便。」   以她無煢社的消息之靈通早在天亦玄一行遭遇妖獸前,她便已經得到了消息,除了馬上刻不容緩的派人通知武蒼雲外,自己卻單人孤騎往雅典城來請求父親的協助,這不僅僅是為了主人也是為了帝國上億條生命。   西門琉穗經常來城裡向西門鈞傳遞消息,並依自己多年的經驗為將軍做一些形勢分析,守城的士兵對這個唯一不需要通行令的女人並不陌生,此時看清楚果然是無煢社長,領頭者立即半跪在地長槍平放,恭聲道:「屬下不知是菲娜郡主,如有得罪之處還請郡主恕罪。」   依照拿德薩帝國的慣例貴族的後裔在滿週歲時必須賜與封號,男子冠以封邑,如西門世家的封邑是凱克薩達省(雅典城以東至那西色斯城,全省面積約有四十八萬平方公里),所以西門炙另有封號為凱克薩達(炙)爵士。   而女子則以母親的名字為封號,但西門琉穗卻不是這樣,因為當年仍在宮中的伊娜麗十分喜愛她,故而把自己的封號『菲娜』親自賜給她,『菲娜』是帝國開國帝君的帝后,在帝國是一個極為尊榮的封號,帝國的長公主都以此為號,這也是後來帝國人民口稱伊娜麗時,只是在名字後面銜接長公主三個字的原因。   守將接著道:「將軍有令郡主您可以隨意通行,屬下這就傳訊給其它關卡的守將以免他們耽擱了郡主的寶貴時間。」說完從懷裡掏出傳訊彈擲向天際,爆出一朵七彩花火。   「有勞守城大哥了。」西門琉穗對這種每次回來都要碰上的劇碼並沒有覺得不耐煩,反而對他們的盡責感到欣慰,朝守將點點頭,再次蒙上頭臉縱馬離去。   「恭送郡主。」   眾守城士兵待西門琉穗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才敢站起身,其中一個新來的士兵問道:「這個菲娜郡主是誰啊?怎麼各位大哥好似很尊敬她的樣子?」事實上對郡主應行舉手禮(左手握拳橫在左胸前),剛才的跪拜禮可就太過了,當時他心中覺得古怪,但其它人似乎都不這麼以為。   碑下關的守將賞他一記爆栗子,道:「渾小子,連鼎鼎大名的無煢社龍頭當家都不認得,虧你還是土生土長的帝國人。」繼而面露畏懼的道:「她可是擁有『菲娜』 封號及先帝君(穆斐)御賜無上金令的人,倘若得罪她即使你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   在帝國軍方的心目中西門琉穗的地位僅次於帝君,因為她以一己之力建立的無煢社打敗北方大陸的情報組織污衣幫躍升第一,快速精確的情報不知為帝國帶來多少次的勝利,她更是帝君及西門家兩位虎將遇事不決時第一個徵詢意見的對象,堪稱是帝國的女軍師。   那新來的士兵聽完縮縮脖子,吐舌道:「原來是這麼尊貴的人物啊!」   因為見到碑下關守將以傳訊彈傳來的訊號,餘下關卡守將知其是不能攔阻的大人物,所以個個目送西門琉穗安全通過後才又重新戒備起來。   一路暢行無阻兼座下名駒確實名不虛傳,轉眼間西門琉穗已經看到雅典城燙金的橫匾。   「來人通名止步!」   雅典城的守將可不管什麼傳訊彈不傳訊彈,如果沒有見到將軍簽令誰也不能通過。   西門琉穗拉下蒙面罩頭的什物,從懷中掏出御賜的無上令亮在守將眼前。   其上刻著已逝穆斐帝君的親筆字跡,是「暢行無阻,如帝親臨」八個字,底下還有帝君的御印,最後有一行蠅頭小字「御賜無上令,琉穗免死」。   從前西門炙和琉穗是穆斐帝君的伴讀,一次機緣巧合下讓琉穗撞見帝君遭人行刺,當時她一個不足十歲的女娃兒不顧一切的護住穆斐,使他能揚聲喚來守衛,更因琉穗的拚死相護才能撐到侍衛來救命,後來雖保住穆斐的小命,她自己卻臥榻半年有餘,穆斐是越看越內疚、越感激,便打了無上令給予她僅次於帝君的權力跟方便。   城下守將看到西門琉穗的臉就知道自己又多事了,等令牌映入眼簾更覺自己愚笨,跪地道:「參見帝君萬歲,菲娜郡主千歲。」   「不必多禮。」西門琉穗並不想拿無上令出來嚇人,但她沒有通行令只好出此下策,穩坐馬背問道:「我可以進城了嗎?」   「郡主請。」守將忙不迭的道,她的無上令一拿出來誰敢攔阻啊?又不是不要腦袋了!雖然帝君已經死了,但無上令的效力仍在甚至大過從前,因為沒有人能治她的罪,唯一一個有權力的人已經『掛』了,在帝國還是拿德薩帝國時,除非再立帝君取消無上令的效力,否則西門琉穗的權力仍大過國內任何一人。   當然前提是對像必須是尊於帝君、忠於帝國的人,要不然無上令不過是廢物,可不幸的是西門家就是全帝國最擁戴王室的人,對這無上令相當的尊敬,守城的將領自然不敢稍有半分怠慢。   西門琉穗把蒙面的隔塵絲巾揣入懷裡,策馬從敞開的城門緩緩進入,她雖看似鎮定握著韁繩的手卻淌滿是冷汗,今天如果是耀弟來或許能求得父親出兵,換做是她父親首肯的機率不到一成,這次來是在賭運氣,也是賭上父親不會對帝國人民見死不救的心……   她沒有把握的輕歎,打量許多不見的地方。   雅典城的住屋是以堅硬的大石砌磚蓋成,日常用品如鍋碗之類皆用陶土製成,家家戶戶裡頭鮮有易燃的物品,將火災的發生及漫延減至最低。僅容兩匹馬並行的街道左右不見任何攤販,道上冷冷清清沒有半個人走動,這個不發展商業的城市看來簡直毫無生氣。   她再次感歎這個因不斷受海盜困擾而趨近死寂的城市,其實它會這麼死氣沈沈,除了海盜肆虐外她的父親也功不可沒,因為身為武人的他最憎恨的就是只會搬弄口舌講是非的文人和油嘴滑舌詭詐善變的商人,所以這二種人是很難在這城市裡有立椎之地。   她搖頭輕歎,雖然無數次的向父親進言,仍不能打開父親的心結,一個大城的居民,他們的生活形態竟是古老的以物易物,如此的不開化一旦出了城總是淪為笑柄,想起自己初離雅典城進宮伴讀時,從不明白為何老是被指指點點,原來當時的她活脫脫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從大城裡出來的鄉巴佬,在旁人眼裡更形可笑。   用力甩開從前的不愉快,她揚起韁繩,喝道:「駕!」隨著疾風刮疼臉頰,她腦海裡歸納出此處的一個優點──可以毫無顧忌的在城市裡縱馬狂馳。   此地居民的住戶之間另有暗道相通,平時也是在暗道裡進行交易,而這些不算寬敞的馬道,僅是供傳訊兵及大隊出征時之用,並不讓城內的百姓踏足其上。   凱克薩達公爵府第。   西門琉穗此時此刻體會到當時耀弟不敢敲天亦玄房門時的心情,她瞪著頭上由西門鈞親筆寫上的橫匾,一個個用劍刻劃而成的字充滿銳利的殺氣,攏起雙眉暗忖道:我該對親情抱持著希望嗎?這一趟我是否來錯了?   在她心底仍存在著對親情的渴望,她希望父母親能像對待耀弟一樣的對待自己,這次來其實也是在測試親情吧?!深深吸進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敲下厚重鐵門上的吊環。   等了一會兒門後傳來門板摩擦的隆隆聲,西門琉穗向後退了一步靜待裡頭的人出聲。   開門的是一個老婦人,她抬頭瞧見俏立在階梯上的西門琉穗,不但不感驚喜反而臉色頓時慘白一片,幾個大步跨出門外捉住她的右臂,氣急敗壞的道:「天哪裡,郡主您怎地回來了?快走,快走,爵爺聽信賊人的話要拿您問罪斬首哪裡!」   西門琉穗聞言宛如被一個晴天霹靂打在身上,立足不穩的晃了晃,道:「父親要拿我問罪?還要砍我的頭?這是為什麼?!」她無法置信的低喊。   那老婦人是琉穗之母的陪嫁丫環也是她的嬤嬤,從小就看著琉穗長大兩人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她對西門鈞的重男輕女、琉穗之母對丈夫的恐懼服從感到鄙夷厭惡,他們可知道自己把親骨肉的心傷得多深?難道女孩子就不是他們的骨血嗎?!只可惜她人微言輕僅能不斷看著琉穗一次一次的失望,卻無計可施。   這次傻孩子大概會死心、絕望了吧?道:「郡主您還是快走吧,耀少爺被人捉走之後,爵爺找上丁利將軍談話,丁利將軍將帝君的死全推到捉走少爺的賊人身上,爵爺想也不想的就信了個十成十,他……」面對臉色死白的西門琉穗,她搖著頭再也說不下去。   西門琉穗臉上毫無一絲血色,她的父親是一個猛將卻非智將,心裡只有忠義,堅持武人不能說謊騙人的信念,他會相信紅盔將軍的話是很正常的,但他怎能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狠心的定了她的死罪!   「孩子!」   老婦人看到像是自己女兒一樣的琉穗死寂的模樣,心下駭然用力搖著她,道: 「醒醒孩子!」   西門琉穗受了幾下搖晃神智倏然清醒過來,悚然道:「我不能留在這裡,我還要去救主人……」她喃喃重覆著,掙開老婦人的手道:「嬤嬤我走了。」急奔下階梯拿起韁繩就要跨馬離去。   老婦人揮手催促道:「快走,快走,走了就別再回來了,這個家是容不得你了。」   西門琉穗知嬤嬤所言再真不過,心底不由升起一陣悲傷,但想到天亦玄等人危在旦夕,她嚴令自己要堅強起來,反正從小她就沒嘗過親情的滋味,現在這樣她反而該走得灑脫不是嗎?   「啊!」   老婦人的一聲尖叫讓她停下上馬的動作,飛快的扭頭望去,映入眼中的景象使她差點絕望的昏倒。   「西門琉穗!你要敢騎馬離去,本將軍馬上要了這女人的命。」不知何時接獲消息的西門鈞全副武裝的衝出來,此時拔出配劍架在老婦人的頸項上,怒目大睜的瞪著西門琉穗。   他眼底從來沒有對她出現溺愛的神情,可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父親的眼中看到恨意,憎恨到巴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唇畔漾出一抹苦到極點的淺笑,道:「父親,請放開嬤嬤我不會走的。」她鬆開握在手裡的韁繩,保證似的離開粉珠馬的身邊。   西門鈞示意手下圍住西門琉穗,一個巴掌摑得老婦人跌倒在地狼狽的滾下階梯,怒道:「臭婆娘差點壞了本將軍的大事!」   「嬤嬤!」西門琉穗大吃一驚急撲向老婦人,半途卻被人拿住兩手扭在背後,她忍住疼痛急急問道:「嬤嬤你還好麼?」老婦人不知是昏了過去,還是怎麼了沒有半點反應。   琉穗心急的連連輕喚,直到她看見老婦人身下淌出溫熱的鮮紅液體,驚呼道: 「嬤嬤!」驚惶的望向不為所動的西門鈞道:「父親!嬤嬤是無辜的,求您救救她老人家吧!她好歹也是大哥、小弟的嬤嬤啊!」   「那又如何?」西門鈞冷冷一笑道:「這老太婆竟敢放走你這通敵賣國的賤人,本將軍看在她養育爵士有功的份上給她個全屍,就是莫大的恩惠了。」斜眼睨了她一眼。   西門琉穗倒抽一口寒氣,難道嬤嬤養大她竟是一種罪過?且還大到能將養育兄弟的功勞、苦勞一併抹殺?!凝視逐漸匯聚到腳下的血液,這是養她寵她讓她在幼年感到溫暖的人的血,這些血就像仍要給她溫暖一樣朝她接近、圍繞著她。   淚水滴不出眼眶逆流在心底,緩緩地、慢慢地將她對親情的渴望淹沒、冰凍,她暗中運氣轉九重天勁氣聚於雙臂,兩手向後一振,雙手有如鰻魚般滑出士兵的掌握,掌心貼在兩人的心口,眼裡湧上煞氣真力透臂直貫將兩人震飛出去。   她撲倒在老婦人的身側,抖著手扶起她,讓她枕在膝上,她額頭上致命的傷口令西門琉穗心傷欲絕,喚道:「娘,娘,你睜眼看看我,請不要丟下琉穗一個人。」她再也不要親生父母的關懷,只要這個從小伴她成長的娘睜開眼睛,看看她告訴自己她不會死!   西門鈞沒料到西門琉穗膽敢在他面前動武,而他也幾乎忘了這個被無煢戰士嚴密保護的女人是會武的,聽聽她剛才叫那老女人什麼了,娘呢!她果然是個賤人,竟然開口叫一個下人『娘』!他真後悔當初留她一條命,早該在她出生時就殺了她今天帝君就不會死!   憶起帝君的死,仗著深知她絕對不會向他出手,他大步跨下階梯一腳踢在西門琉穗的肩頭,瞪著翻滾出去的人兒道:「待本將軍宣判你這賤人的罪刑再給你治罪,免得外人說本將軍不近人情!拿進府裡去!」   他不但對老婦人視若無睹,兩個被西門琉穗一掌打傷的士兵也不看在眼裡,理也不理的轉頭走進府裡。   西門琉穗呆望著老婦人如灘爛泥似的倒下,她任由人擒住拖進府中,石礫摩擦她細緻的肌膚她也毫無所覺,心裡只想著老婦人剛剛在她掌下逐漸冰冷的身體。   因為她一時的私心作祟,不但救不了主子還拖累娘無辜的性命,腦海裡浮現父親冷厲的面孔,那竟是她的父親!我好恨我的孝心,我好恨為什麼我對他們有心!!   老婦人一直是西門琉穗心中的支柱,是她的希望所在,現在這根支柱倒下了,她從前構築的美夢也一併崩潰,積壓在心底的負面情緒如浪潮般湧出,雙目中射出森冷的憎恨。   捉住她的兩個士兵中的一人道:「怎麼突然冷了起來?」   「你也感覺到了嗎?」另一個士兵馬上回道:「你看會不會是老嬤嬤陰魂不散?」   「嗟!你別胡說,怪可怕的。」全府的人都知道老嬤嬤比夫人還像郡主的母親,當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慈母身畔陪著孝順的女兒般總是讓人心中流過一道暖流。   「你們嘀嘀咕咕些什麼!還不快把人捉進來!」已走進正廳的西門鈞怒斥道。   「是!」兩個士兵忙應了聲,加快速度提起西門琉穗跨進廳裡。   西門琉穗坐在廳心的紅毯上,冷眼望著坐在主位上的父母。   「西門琉穗,你利用無煢社為掩護,讓邪神修羅得以在宴會上刺殺帝君,已是死罪一條,如今還捉走西門耀威脅本將軍協助你們犯罪,更是罪加一等!本將軍判你凌遲處死,你服是不服?」西門鈞從沒有信任過自己的女兒,所謂徵詢意見就是照她的意見反過來使,每次都戰無不勝、屢試不爽,他老早就懷疑她心懷不軌了。   雖然西門鈞一點也不明白自己的女兒,西門琉穗卻非常明白自己父親的心態,所以每次她都故意把自己的意見反過來說,在負負得正的情況下,西門鈞能屢戰屢勝西門琉穗居功厥偉,穆斐帝君便是清楚這點才對琉穗萬分寵信,只可惜手下大將連他的用意也想不明白……   「凌遲處死?」死這個字讓西門琉穗想到陷入危難的主子,她猛然道:「我不服!我有無上令在身,你屈屈一個兵馬大將軍沒有資格殺我!」   「你!」西門鈞沒料到一向只會唯唯諾諾的西門琉穗竟會對他搬出無上令,拍案站起道:「你還有臉提起無上令,你也不想想帝君對你的恩惠,做出通敵賣國這等忘恩負義之事,無上令你這賤人不配用!」   「你敢違抗先帝君的聖旨,將我凌遲處死?」西門琉穗冷笑道:「待我到地府見著帝君非向他告你一狀不可,到時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西門鈞氣得七孔生煙,怎麼也沒想到不過轉眼之間她會改變如此巨大,再也看不見半點從前的影子,心中不禁感到些許不安,以帝君對琉穗的寵信她若告狀,帝君是非信不可的,那時自己戰死沙場到了地府豈不是要讓帝君怪罪?   西門琉穗凝視他陰晴不定的神情,心裡不斷冷笑,為了討父母親的歡心,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親人身上,恐怕比他們自己都還瞭解他們,現在她就不信西門鈞敢殺她!    第六集 第四十六章 溫將希詠 (更新時間:2003-9-21 13:39:00 本章字數:6974)   琉穗的母親也是帝國的貴族名媛,名叫凱莉.莫瑟菲,老莫瑟菲曾是帝國宰相,在退休前捉住西門鈞這個名門世家之後,兩家結成親家後在帝國的聲勢扶搖直上。   凱莉從小生長在父權至上的家族裡,她就像是葂絲花一樣必須攀附著喬木才能生存,所以她向來都是毫無主見的依從生命中的男人,三從四德儼然一樣不缺。   此刻她坐在廳堂上對女兒投來森冷的目光感到心驚,心裡不安已極:琉穗是怎麼了?怎麼…怎麼…這麼…膽大妄為,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生性內向的她從來都不懂表達自己對女兒的愛,更怕自己一個不順丈夫的心會被趕出家門,沒有半點謀生能力的她對外界充滿著恐懼,在戰戰競競的生活裡她更加疏忽對女兒的照顧,此時此刻面對從自己體內出來的血肉竟然感到陌生……   看來畏縮的小臉籠上一層悲傷:她這個母親似乎從沒當稱職過……   西門鈞和西門琉穗只顧著用眼神角力誰也沒注意到凱莉的思緒。   西門鈞從鼻孔裡用力噴氣,道:「好你個無煢社長!本將軍不殺你,把你關到老死總行了吧!」昂首朝廳外吼道:「來人啊!把犯人搜完身後送進水牢裡關起來,每天只給吃一餐一碗水,其它連你們的一根頭髮都不許掉在水牢裡!明白嗎?」   「明白!」進來待命的侍衛齊聲道。低下的頭偷偷瞄著西門琉穗,心裡都有共同的想法:無煢當家有個不辨是非的將軍爹爹真是倒霉透頂了,全帝國人都很清楚帝君是死在亞里歐.丁利的手上,因為原本駐守邊城的他未經帝君同意私自回帕那城已經是犯了法,更別說他無巧不巧的『適逢』帝君遭刺的盛會,還順手牽羊反手牽牛的吞下帕那城,要說帝君不是他殺的都沒人信!   說來也只有西門鈞這個木頭將軍會深信不疑了!現在連他們都忍不住懷疑西門琉穗是外頭抱來的女兒,亞里歐.丁利才是他流落在外的兒子。   侍衛磕了頭來到西門琉穗身邊,生怕捉疼她似地輕手輕腳的握住她削瘦臂膀,低聲道:「得罪了菲娜郡主,請你跟屬下走吧。」握著她的不長肉的臂,侍衛心底有些恍惚不安,在西門世家裡唯有她沒有半分驕氣待下和善,每個下人都很喜歡她、敬愛她,現在郡主被將軍不分青紅皂白的關入水牢……   那個地方又濕又冷連大男人都受不了,更別說嬌滴滴的郡主……一想到郡主可能熬不住水牢的折磨,兩人不禁打個寒顫,他們一定要想方法暗地裡救出郡主才是!   兩個侍衛看似鐵面無私的架著虛弱無力的西門琉穗往水牢去,怎知他們心中卻打著救人的主意?!顯然大將軍的威信一遇上更俱魅力且擁有人心的西門琉穗馬上就不管用了。   凱莉望著漸漸消失在視界裡的身影,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她吶吶的開口道:「夫君…琉穗還是個孩子,你打打她罵罵她也就是了,何必要殺要關水牢呢?」   西門鈞惡狠狠的瞪她一眼,何時這婆娘也敢過問他的行事,怎麼今天全要造反不成?!怒斥道:「住口!一個婦道人家懂個屁,去門口給你那差點誤事的老太婆收屍吧,遲了被狗銜走可別怪本將軍!」重重拍了下茶几震下一地茶盅、茶水、茶葉,甩袖大跨步離開。   凱莉聽得身子一晃眼前一時對不著焦,他…他說什麼?是指嬤嬤嗎?「嬤嬤!」   她跳起來頭一次不顧淑女風範的往外衝。   當她看見僵臥在血泊裡的老婦人時,承受不住刺激的軟倒在階梯上,喃喃道: 「嬤嬤死了……琉穗…」會怎麼樣呢?她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視線卻像落在遙遠的彼方。   對自己的女兒她一直心懷歉疚,身為人母的心總在愛與不能愛裡掙扎,有時她會憎恨自己的懦弱,厭惡自己因為畏懼視自己的女兒為畏途,嬤嬤和琉穗情同母女,她不禁起了移情作用把嬤嬤當成自己,每當兩人相處一起時看著琉穗眉頭的鬱結舒解開來,她心裡也會好過些……   但是,現在嬤嬤死了……腦海裡浮現琉穗令人打顫害怕的眼神,原來她的改變是源於此。   悄悄收緊粉拳,低喃道:「身為一個母親,這一次我一定要為琉穗做些事情…琉穗還有大好春青哪裡。」雖然抖得不成樣的語調令她的決心聽來脆弱不堪一擊,但她眼眸裡卻是首次注入生氣顯得晶亮耀眼。   ※※※   鳳凰王朝月華星霜宮。   「匡啷」聲後是一聲柔細的驚呼,乍聞惡耗的東方戀月將一盅上好觀音茶灑在自己不能動彈的腿上。   「國師!」侍候的婢女一臉死白,慌慌張張的推著她的輪椅,急急道:「快、快,得快點泡泡涼水把衣服換下來才行!」天啊!國師要有個小傷砍光她一家子也不夠啊!   東方戀月按住她的手制止道:「不忙,我有事要交代你立即去辦。」   「國師,有啥重要的事都待小婢給您換過衣裳吧!」婢女知熱茶灑在東方戀月的腿上她並不會感到任何痛楚,可是不會動的腿也還是肉做的,細緻嬌嫩的皮膚給熱水一燙那還得了?!   「你先給我辦事。」東方戀月難得的語氣堅定,她推著輪椅來到堆滿卷宗的書桌前,從如山的卷宗最頂取下一卷密封在竹筒裡的卷軸,道:「這件事關係到鳳凰王朝未來的命運,無論如何你都要將它交到甚羅夜檠手上。」   她早知仁德王不會採納她的意見,只是她卻未曾料及他會如此狠心,讓忠心耿直的利賓緣三人白白送命,又囚禁東方展琴、甚羅夜曙,如今偌大邊境全仗一個日玉寒咬牙苦撐。   深沈無力的幽幽一歎,縱使不齒仁德王的為人,卻不能對鳳凰王朝上上下下幾億的人口置之不理,眼下唯一能救王朝百姓的只有『他』了。   婢女荷心皺了下眉頭,道:「國師,您還與那個背叛王朝投靠海盜的叛國賊有聯絡?」   甚羅門閥當前年輕一輩的人才裡,除去身為閥主的夜朧之外,就屬她的義兄夜曙及夜檠最為出色,兩人一武一文,一個是擁兵百萬的重城宣尉使,一個曾是朝內數一數二的名軍師,只因夜檠之妻被仁德王強納為妃,導致君臣反目成仇,他害怕拖累甚羅門閥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奪妻的大仇人,只得連夜逃竄海外投靠血盜船團,如今是該盜團的軍師大人。   偏偏東方戀月與血盜船團的團長蘇珊英華是好朋友,時不時都要互通消息,自然也間接的拉近甚羅夜檠和國師的友情。   東方戀月淡然輕笑道:「為何不?仁德王的敵人除去妖獸不談,我是很樂意與他們交朋友。」她被軟禁了一輩子,當個有名無實的國師,既不能為自己做點什麼,也無法替天下百姓謀求福利,她日日坐困愁城無法可施,空有知過去曉未來的能力,卻是毫無用武之地。   若要說這鳳凰王朝有誰想推翻仁德王絕不能少算她一票。唇畔飄過一記冷艷的微笑,終於到了掙脫這命運的時刻了。   荷心被主子的直言驚駭得險些破膽,小聲道:「國師,小心隔牆有耳啊。」仁德王的耳目遍天下,東方戀月的身畔自然不會少。   東方戀月仍是帶著笑,不驚不懼道:「就愛窮緊張,就算我的話傳到仁德王耳裡,他有膽量敢對我怎樣嗎?」   東方世家歷任國師在鳳凰王朝百姓的心裡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尊貴,連君王都要矮她一截,仁德王倘若傷了戀月半根寒毛,除了王位鐵定不保外,說不定還將成為頭一個被全朝百姓趕下台的君王。   荷心明白主子有本錢有恃無恐,可是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誰曉得那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會不會突然獸性大發什麼也顧不得了?接過東方戀月手中的竹筒道:「國師還是謹言慎行些好。」   東方戀月望著她嚴肅的神情,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這個從小跟在身旁與她較像姊妹的人,還是學不懂什麼叫淡然、漫不經心,搖搖頭道:「是──荷心婆婆。」   荷心一點也不介意,著迷似的望著她的笑靨,近來主子的笑容愈來愈多了,心情也甚少像過去一樣鬱鬱寡歡,是她預見到好事情嗎?一張臉繃得更加嚴肅,壓低音調道:「嗯,這才是婆婆的乖戀兒。」說完迤邐一地清脆笑聲奔出房外。   東方戀月環視華麗的居處,四面開窗采光充足的室內,卻讓她越住越覺寒冷,四季的陽光曬著她的身體,但從不能透到心底深處。   攤開纖白柔細的掌心盛接滿掌的光線,笑容控制不住的又浮上唇角,盼了十幾年的『他』終於要來到自己身邊,她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每次想起『他』的心就是一陣抽痛。   輕吁口氣,低喃道:「希望一切都能如我所料,我不想再繼續關在籠子裡當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物。」   抬起頭,她的心就像逐漸撥開烏雲的天空,美麗的陽光正準備照亮她乾涸黑暗的心靈。   ※※※   西門琉穗被神聖兵馬大將軍關進牢裡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候風大陸,甚至飄洋過海到了歌帝大陸,而這都得歸功於無煢社的弟兄為救當家戮力散播消息,天底下受過西門當家恩惠的人還會嫌少嗎?   即使不能讓西門鈞放人,他們就是偷搶拐騙也要把人給救出來!   水牢裡,西門琉穗並不知道手下們的動作,她雙手雙腳都扣上懸著大鐵球的鎖鏈,一身武功沒有意外的被封住氣海,半身陷在污濁的水裡,四面俱是石砌的牆,頭頂上用鐵桿制的門封起來,原本是可以打開的,現在已經被釘死。   獄卒搜出她身上所有的東西,連衣服都得換下來,此時她赤著腳丫子踏在地上石礫磨擦她的腳心,有些癢有些疼,她一邊察看四面壁上何處的青苔較密,一邊在腦海裡毫無目的胡思亂想,用以忘卻養尊處優的她無法適應水牢的難受。   腳下的水是海水以一條水道由海邊導進來,四面牆有三面是空心敲起來感覺是空心,因為只是少放幾塊磚頭,呆呆的挖開後會發現自己看到連炸藥都不見得炸得壞的鐵牆。   剩下一面連接著水道是不作偽的實心磚砌牆,琉穗雖仍是專心的想方設法要逃出去,可是突然想起這水牢建築的方式,她不由打心底苦笑:這水牢蓋得可真好!   不死心的在引水進來的牆面上敲打,一聲聲厚實的回音打擊著她的信心,若不是對主子的忠誠撐著她,恐怕眼下她已經放棄了。   咚!   西門琉穗心中一跳,再朝同一個地方使勁一敲,傳來的聲音與先前所尋之處大相逕庭,她低呼道:「是空心的!」而且就在她的正前方。   她並沒有蹲到水裡去找生路,那樣做生路還沒找到就會先因缺氧而死,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面牆會有空心的地方,興起幾許希望繼續往四周敲打後,得到令人失望的答案,僅有這塊磚大的地方是空心。   希望落空她不免有點沮喪,旋即想也許打通這個地方能找出一線生機也說不定。   她兩手早因一直舉著被鐵鎖磨得鮮血淋漓,在閉氣蹲入水中時讓水一泡痛入心扉,硬忍著不敢叫出聲,飛快站起來兩手捧著懸在右手的鐵球,幸而她並非一般纖弱的女子,手下掛著鐵球還能勉強舉起動作,否則那裡能找到一線生機?   一股作氣地往那空心的部分砸去……「鏘」的一聲巨響,鐵球掉回水裡濺起髒水,也使西門琉穗得以及早捧住它免去斷手和劇痛的可能。   她瞪大眼,那該死的磚塊連一顆沙子都沒有掉下來。   「你幹什麼!」   獄卒被那聲音引來,拿彷彿在看一個瘋子似的眼神看西門琉穗,他不用看猜也猜得到她拿鐵球砸牆,這種事以前關在水牢裡的人都做過,可又有誰成功來著?還不是一個個病死、凍死在水牢裡。   西門琉穗依舊瞪著那該死的磚塊,並不理會獄卒。   那獄卒並不知道牢裡關的是無煢社的當家、尊貴的菲娜郡主,但看她纖纖弱弱的樣子,不禁放緩口氣道:「你別再幹那傻事,多留些力氣說不定還能活得久一點。」   雖說關進水牢的都是死囚,但仍有被放出水牢的機會,活得越久機會就越大。   西門琉穗聞言略感意外的抬頭,看到一張忠厚老實的面孔,身材也挺壯碩,只是搭著他那張臉左看右看都予人一種很好欺侮的感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守牢房的人不能太好心,否則怎麼看淡這牢裡的來來去去、生生死死?   那獄卒大概是怕他一個不留意西門琉穗又搬起鐵球來砸,看她手上流的血都染紅了髒污的水,難道她一點也不覺得疼嗎?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我叫溫希詠。」守了那麼多年的牢房還是頭一次有人對他的名字感興趣。   「溫希詠?」西門琉穗想起記憶裡曾有這麼個人,有點啼笑皆非的問道:「一條強暴罪竟能把一個官階僅次於大將軍的萬騎旗長降為獄卒嗎?」這又是一個西門鈞是非不明的可笑例子。   溫希詠憨厚的臉上漲得通紅,他沒想到這個聲帶曾受過傷的女子竟然知道這件陳年往事,結結巴巴的道:「不…我沒有…我不是…」說了半天他腦子裡一片困窘混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解釋了沒有。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舊事了,當時溫希詠年方十七歲已累功至『萬騎旗長』的位置,他十歲加入軍隊,短短七年間因自身的英勇不凡及帝君的賞視已嚴重威脅到帝國七將軍的地位。   帝國是個注重身份地位的國家,要想升上高位除了需有真本事外,高貴的出身也是不能缺少的重點,所以將軍級以上的人都很排斥鄙視平民。   帝國七將軍分稱黑、白、藍、綠、紅、黃、靛,七個人裡有六個是貴族,只有亞里歐.丁利是平民,一直以來都被另六個將軍視為老鼠屎。   就在帝君準備升溫希詠為歷代以來最年輕的將軍時,他鬧了一件醜事,原可以圓滿解決的事情因為女方的自殺而趨於麻煩,致使一個少年勇將被削官去職淪為當時的笑柄。   西門琉穗光看他現在的表現也知道那強暴女子的事,他決計做不出來,一個耿直不會拍馬屁對待女人像對待哥兒們的人,恐怕他還不清楚男女之間是怎麼一回事吧?   心情惡劣的琉穗不禁如是想。   「溫萬騎,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願意說出來讓小女子聽聽嗎?」西門琉穗見他似乎不打算走,只得開口問道,看看他會不會惱羞成怒的丟下她,心底暗自期盼:希望你快走。   溫希詠的臉漲得更紅,不無尷尬的粗聲道:「這事我從沒跟人說過。」   西門琉穗點頭:就是知道你沒說過才要叫你說啊!怎麼看他的樣子似乎不打算走,而是要…要說那事……她頓時覺得自己的臉色發黑。   「咳…咳…」溫希詠清清喉嚨,看來是打算說出這段塵封的過去。   西門琉穗氣急敗壞的在心底連連頓足:失算,失算!   溫希詠早想找人傾吐心事,只是誰會想聽一個小小的獄卒老太婆裹腳布似的抱怨?現在既然有人想聽,他當然要好好把握了,道:「那是十年又四個月三天前的事了。」   西門琉穗聽得心中一凜,他將時間記得這般清楚,可知在他看似怡然自得的面孔下仍對那事耿耿於懷。   「我一向口拙有什麼說不清楚的地方,希望你別介意。」溫希詠笑了笑,笑裡有抹悲哀,道:「那時我意氣風發、又等著陞官,所以免不了要多加巴結上司。我還記得當時西門炙將軍邀我一起到威森將軍府上喝他的喜酒,能夠參加這樣的喜宴我自然歡歡喜喜的去了。」   「那時正好放假等著陞官,心裡沒有壓力又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忍不住就多喝了幾杯,酒喝得多了廁所也跑得勤。」他露出一口白牙,彷彿憶起當時的情景,笑容很乾淨、純真,就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一次我如廁回來經過新娘的房門前聽到東西掉到地上碎裂的聲音。」他神情緊繃起來道:「然後是一個女人被摀住嘴巴發出來的叫聲,聲音其實很小很模糊,要不是新房的位置特別偏僻安靜,我想我根本不會注意到。」   接下來西門琉穗大概能猜到一個年方十七歲血氣方剛的小子會有什麼樣的動作了。   果然,溫希詠挺起胸膛,道:「身為一個男人絕不能對有危難的女人坐視不理,所以我一腳踹開房門,看到裡頭有一個男人爬在新娘子的身上,我一個箭步衝過去捉住淫賊的褲頭把他摔在地上。」雙手像要捶死那淫賊似的亂揮。   頓了頓補充道:「那時淫賊只穿著底褲。」   西門琉穗點點頭道:「然後呢?」   「然後……」溫希詠搔搔頭道:「我本來是要去追淫賊的,誰知道新娘子突然抱著我不放,把我的前襟弄得濕答答。」直到現在他仍不明白哭難道會比捉淫賊還重要嗎?   西門琉穗差點笑岔了氣,道:「然後淫賊跑了,威森將軍無巧不巧的走進來,看到新娘子衣衫不整的貼在你身上就誤以為是你玷污他的新婚妻子,一狀告到帝君面前是吧?」   溫希詠連連點頭,笑道:「是啊,就是這樣。」旋即喪氣道:「可惜那時我說破嘴都沒人相信我。」   西門琉穗皺起眉頭,道:「難道那新娘子沒有為你辯解嗎?」   溫希詠苦笑道:「怎麼辯?那新娘子是個啞巴。」   西門琉穗愕然道:「你的運氣真差。」接著問道:「那個淫賊應該沒有得逞吧?   那為何新娘子要自殺呢?」   溫希詠雖不明白得逞什麼,但是想到自己被降為獄卒時,西門鈞將軍曾說新娘子死時尚是完璧之身,幸好威森將軍闖進的時候早沒讓他得逞云云,讓帝君有理由保住他的命只降為獄卒,道:「沒有,新娘子死時還是完璧之身。」他為最後繞舌的四個字皺眉。   西門琉穗問道:「她一死,你就這麼不清不白的被連降十二級,你難道不會怨恨那個新娘子嗎?」   溫希詠搖搖頭道:「那個新娘子是威森將軍花錢買來的鄉下姑娘,口不能言目不識丁,兼且威森將軍他們早想藉機除掉我,這麼好的機會就是那新娘子舌燦蓮花也不能改變結果,她不過是個受害的可憐人,我怎忍心去怪罪她?」    第六集 第四十七章 投江潛遁 (更新時間:2003-9-21 13:39:00 本章字數:5574)   西門琉穗聞言道:「難道又是個政治下的犧牲品嗎?」她不禁重新打量溫希詠,原來他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不識官場凶險。   溫希詠苦笑道:「其實我雖然保住她的清白,卻也害了她的性命。她死時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人人都說她是上吊而死,可是她清白無損且無半點傷害,又為何要自殺?」   「在我被關在牢裡等候帝君發落的時候,曾請驗屍的仵作告訴我她真正的死因,那仵作許是看我可憐便跟我說了真相,他說新娘子其實是先被人勒死再偽裝成上吊的樣子,可他也說他不能翻口供,因為他全家的性命都握在威森將軍的手裡。」溫希詠雖明白官場的險惡,可要他也變成那樣的人,他不肯也辦不到。   西門琉穗默默無語,不用他明說她也知道威森將軍為了要陷害溫希詠,殺了那可憐的女人。   「好了,故事說完了,時候也不早我得去拿犯人們的餐點,你可別又砸起牆壁,那樣做你累到死也不會起半點作用,這可是前人的經驗。」溫希詠道,沒說出口的是這水牢的架構都是一樣,當年關在帕那城的水牢裡他也幹過相同的蠢事。   西門琉穗仰望他逐漸遠去的背影,也許聽從溫希詠的話才是正確的作法,可她不想放棄也不能放棄,艱辛的搬起鐵球再度往同一塊磚猛敲。   牢房離公爵府很遠,她並不擔心會讓西門鈞聽到,更不怕獄卒來阻止,因為不論誰來她都會繼續下去。   隨著從不間斷的動作,鮮血從她的左腕濺灑滴落水面,扣住手腕的鐵鏈深深嵌進肉裡,她勉力支撐著因疼痛而失焦的雙眼注視逐漸碎裂的磚塊,失血過多讓她體力漸弱。   視線裡突然一片漆黑,她嚇了一跳沒捉緊鐵球讓它滑進水裡,重力加速度下西門琉穗跟著被拖得蹲下身,淹沒口鼻的污水灌進沒有防備的嘴裡,她嗆了幾下摸著牆離開水中,一脫出水面她忙不迭的催吐出污水,只是殘留在口鼻的臭味揮之不去,不禁連連乾嘔。   用力甩甩頭模糊的視線裡是被她打碎的牆,她忍住所有不適舉起手將碎塊挖出來,她已經痛得麻木全仰仗精神力的支持,心裡只記得要為自己挖出一條生路,所以她不停的挖、不停的挖,指甲裂了她毫無所覺,手指被尖銳的石子割破同樣沒有反應,只是機械式地重覆著相同的動作。   「天啊!你在幹什麼?!快住手!你不要命了嗎?!」沒有看到這關在水牢的新犯人的飯菜而去跟伙食兵詢問,知道新犯人一天只能吃一餐喝一碗清水,心想一個女孩子沒有吃飯怎渡得過水牢的折騰?於是溫希詠送完犯人的伙食,將自己的飯菜分成兩份端了一份要給西門琉穗吃。   怎知他一到就看見她不要命似的徒手挖牆,這女人瘋了不成?先前明明還很正常的跟他聊得好好的啊!他匆促間還不忘小心的將飯菜放在一旁的地上,趴在鐵欄杆上,叫道:「清醒點,喂!不要幹傻事啊!」   溫希詠幾乎把半個身子塞過欄杆縫指尖仍然距離西門琉穗好長一段的空間,眼裡儘是她原本有如青蔥般現在卻血內模糊的指爪,他愈看愈覺得心驚,規勸道:「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快清醒清醒別這樣折磨自己啊!」   他一邊努力想阻止她,一邊鼓動不大靈活的舌簧勤勸著,奈何他說得口乾舌躁她姑娘仍是不搭理人。   「嘿!」吐出一口濁氣打算重振旗鼓,一把扁長、冰涼的鐵器擱在自個臉上,他足足愣了盞茶時間才接受自己被人脅持的事實。   「好久不見了,溫萬騎。」   那是一把低沈沙啞的聲音,聽似男子之聲但有著女子的嬌媚。   溫希詠沒想到事隔十年他仍能馬上認出聲音的主人,苦笑道:「蘇珊團長怎麼有空駕臨在下看管的小監獄?」   那持槍的女人身形極為修長,臉面蒙在黑色的全罩式蒙面巾裡,僅露出一雙淺水綠的眼眸,她冷冷的道:「誰讓這裡關了個大人物。」   無煢社不巧的正是她血盜船團的主要情報來源,他們仰賴無煢社甚多,與西門琉穗的互動也算良好,今天既然聽到這個消息無論是為己為人她都該來救西門當家,更何況今次來不過是順路罷了。   「大人物?」溫希詠拿眼瞪著水牢裡的女人,疑問道:「是她嗎?」究竟是怎麼樣的大人物?竟然關進來不足一天,血盜團長就親自領兵來救了。   「難道這十年來你過的是隱士的生活不成?」蘇珊英華冷諷道:「連你帝國的菲娜郡主、鼎鼎大名的無煢社龍頭當家都不認得。」   溫希詠怔愣了下,旋即驚呼道:「那怎麼可能!菲娜郡主好歹是西門鈞將軍的掌上千金,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怎麼會狠得下心把她關進水牢?」心中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但並非全然不信,因為蘇珊英華沒有理由對一個獄卒說謊。   蘇珊英華道:「哼,不會嗎?那瞧不起女人的老頭子一輩子都不會懂得女人的重要性。」   溫希詠無言,西門鈞確實是這樣的人,從前年幼又是女兒身的蘇珊英華甫坐上團長寶座,西門鈞總說她不足為懼,根本不屑與由蘇珊英華領導的血盜船團交兵,放任血盜船團壯大到躍升為四大盜團之一,仍不肯承認蘇珊英華的能力。   溫希詠道:「這人當真如此無情?」他知道上司剛愎自用,往往深信片面之詞,讓他連辯爭的機會都沒有就淪為獄卒,誰知他竟然連自己的女兒也這般是非不辨的虧待,就因為西門琉穗是女兒身?他記得很清楚西門鈞有多寵溺他的兩個兒子。   他氣極用力的拍了下鐵欄杆,心中已有了決定道:「你不是來救人的嗎?放開我我起來讓你救人。」   蘇珊英華蒙著臉僅露出的眸裡帶笑,心想:這溫希詠的心腸還是跟以前一樣好、一樣軟,一點都沒有改變。不置一詞的挪開自己的長槍。   溫希詠跳起來,看了與自己齊頭的修長女子一眼,眼角餘光掃到她身後一干壯碩精實的黑衣蒙面漢子,挑眉道:「原來你把死士帶來了,難怪我沒有察覺到。」他踱開步子走到水牢外圍半尺遠處。   蘇珊英華道:「這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一句話說明她對此行的重視。其他獄卒都被他們殺了,留溫希詠一命除了自己能當上團長他功不可沒外,也因為他是真心的在為西門琉穗擔憂。   她不再理會溫希詠,提起長槍劃向鐵欄杆激起炫麗的火光,火光散去鐵欄杆應聲斷開。   溫希詠遲疑的問道:「這槍莫非是『破陣槍』?」那如墨般的槍身、雕有一首不知何人之作的破陣子,眼熟到令他心跳加速,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怎麼看都像是自己降職時被西門鈞沒收的貼身兵器。   蘇珊英華很滿意驗證了手中的槍確是削鐵如泥的結果,聽到他的疑問道:「這個你可得去問問西門鈞了,這槍是三年前我和金盜聯手打敗他軍隊時的戰利品,今兒個還是第一次拿來用。」   溫希詠並不意外,蘇珊英華擅長的是弓技,除了弓箭以外的兵刃不論是多名貴的東西她都不會感到興趣。原來西門鈞在海上吃了敗仗失了他的破陣槍,幸好是落在蘇珊英華手裡,若是落到金盜手上早不知被輾轉買賣了多少次。   蘇珊英華讓人拿住鐵欄杆,長槍沿著欄杆四周劃開,「喝!」粗壯漢子們合力提起鐵欄杆放到一旁。   蘇珊英華跳進水裡,先將扣在西門琉穗手腳上的鐵鏈削斷,再把機器人似的她給抱出水牢,到了水牢外她解下蒙面巾撕成兩半,分別纏住西門琉穗受傷的手腕,低聲吩咐道:「任務完成全員撤退。」   懷中人兒怎能在短短幾個時辰裡,讓自己僅剩半條命?點了她的睡穴讓她沉睡,心想:現在他們必須趕回落腳處,讓她盡早就醫遲了說不定會救不回她的小命。蘇珊英華凝視西門琉穗慘白到無一絲血色的面孔,不明白她這麼瘋狂的舉止起因為何?   「等等!」溫希詠搶上前道:「請讓我跟你們一塊走吧!」   蘇珊英華直視他道:「你?跟我們走?」她顯然有點難以置信。   溫希詠苦笑道:「現在我給你們救走重犯,帝國再沒有我能一展抱負的場所跟機會,走的話還能多活幾年,留下卻是死路一條,而我並不想死在西門鈞這人手下。」   他雖未口出惡言,但語氣裡的厭惡卻沒有人會聽不出。   蘇珊英華伸出長滿粗繭的手,道:「歡迎你的加入。」血盜船團接受任何走投無路,但非窮兇惡極的人。   溫希詠回握她的手,自侃道:「當年我會不顧一切的刺殺血盜的前團長,一定是預料到我會有今天。」   蘇珊英華聞言笑了笑,將槍塞進他手掌裡道:「給你護身吧。」她雖不知道溫希詠為何看到這槍就顯得有點激動,但是她記得他是使槍的,槍術相當的高明。   溫希詠握緊重新回到自己手裡的破陣槍,體會著彼此間血肉相連般的熟悉,隱住一聲滿足的輕歎,跟隨蘇珊英華一行人離去。   他們趁著月黑風高來去匆匆,神不知鬼不覺的救走西門琉穗,連守門的獄卒也一併拐帶,這一來一往前後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可以看出他們行動之迅速、周密。   ※※※   撒旦城。   經過一整天的血戰太陽已然漸漸西沉,城中除了潺潺流水聲外僅存妖獸粗重呼吸聲。   為讓月心蝶等人順利迅速地退走,天亦玄逐漸減弱罩城的水幕轉而在身前布起水牆阻止妖獸追擊。   妖獸甚為懼水之所以會飄洋過海到帝國來,主要是因為光只是一個鳳凰王朝根本不夠滿足它們,兼且在與利賓緣三人的對恃下,它們雖然大獲全勝殺死多年的宿敵,但己方亦是損傷慘重,令人氣憤的是它們還沒嘗到甜頭就被日玉寒擋下來。   他一個人把三座重城守得固若金湯,它們屢攻不下唯有把主意打到候風大陸上,硬著頭皮駛船過來,一路遇人不論男女一律先姦後殺,正值飢渴的時候自然就不挑食了。   待順順利利的接近拿德薩帝國只當這裡的人儘是些軟腳蝦,怎知一攻入撒旦城馬上碰到了多年的死頭對──天府雄兵!   反正它們兵力雄厚與人數僅千人之眾的天兵府一比,誰勝誰敗心知肚明,它們逮到這麼個天賜的好機會,那還不全力宰個痛快,然而顯然時運不濟,正殺得痛快偏衝出程咬金,而且不過五個人竟然弄得它們灰頭土臉,現在又眼睜睜看著其它人溜掉,簡直丟光了妖獸的面子。   想到氣忿處兩眼睜如銅鈴一樣,瞪凸眼珠彷彿光用視線就能射穿水牆殺死天亦玄。   天亦玄看似氣定神閒其實是暗中掙取時間恢復體力,因為救一個瀕死之人的關係幾乎掏空他的氣海,現在只能一點一滴的從體內外各處再次攢積,可他也不斷的在消耗能積存的實在有限,更別想利用天道心法恢復傷口,唯有減少失血量讓自己多少保持著清醒。   雙方這樣隔著水牆乾瞪眼已過了彷彿一世紀似的時間,水幕水牆都在加快減弱的速度,頭上的水幕甚至可以看見妖獸的大腳穿出來。   等得不耐煩的妖獸們蠢蠢欲動,之所以隱忍著不穿水牆是怕一過牆便給天亦玄一劍砍下腦袋,眼見阻礙即將消失,眼裡狂燃著熊熊怒火跟殺意。   天亦玄仍是讓人摸不著心思的淺笑著,藏在背後的手一點一點的變透明,雖然改變的速度很緩慢但可以確實是天道心法運作的結果。   突然一陣下雨般的驟響,頂上的水幕、眼前的水牆同時塌下,豆大的水珠打在妖獸粗厚的皮毛上,既不痛也不癢更擋不住它們被壓抑許久的心,「吼!」它們奮起全力如狠似虎般撲向天亦玄,黑鴉鴉的一片壓下來要是普通人早嚇去半條命。   可,天亦玄並不是普通人,甚至他處心積慮等的就是這一刻,此時他手中的深海劍也因透明而消失。   他對著撲來的妖獸右手閃電般劃弧揮出,無聲無息的劍氣將當先衝過來的一群妖獸攔腰斷成兩半,妖獸的數目頓時銳減,「咱!」一聲他右手裡的劍也折了。   大妖獸摸了一手自己被劃傷的腹部流出的綠色血液,舉到唇邊吐出紫黑的舌頭舔了舔,道:「天宗是嗎?真不愧是天人族的領袖,只可惜今日此時就是你明年的忌日。」   紛紛落下的不只是水而已,還有許許多多的大小妖獸,即使天亦玄能生出翅膀也難以飛出一條生路。   天亦玄嘿然一笑,彈跳飛退拉遠雙方間的距離,道:「我留下來的工作已經完成了,還想我繼續陪你們玩下去嗎?」他的語氣充滿強烈的不屑與冷諷,孤高傲然的模樣讓妖獸看不出他其實已經接近燈枯油竭的地步。   他急退的步伐濺起一波波的水珠,冷然且充滿肅殺之氣的揮出左手劍阻止敵人的接近,右手對著它們臉上露出陽光般的璀璨笑容。   大妖獸早防著他出其不意的攻擊,一看到天亦玄有所動作馬上避開來,高舉大掌帶著一串尖銳嘯音及令人反胃的腥臭味撲下。   天亦玄手臂倏然高高舉起再往下用力一振,「嘩啦」作響的水聲中地面的水猛地沖天而起,水的衝勁之強讓妖獸們咕碌咕碌的直往外翻滾,幾乎難有其它動作,而大妖獸雖用千金墜定住身形,但一柄穿透自己胸膛的深海劍卻令它目瞪口呆,天亦玄的劍竟在他振臂之際無聲無息的射穿它的身軀,以它鎧甲化後的胸部也擋不了歷代天宗的天道心法。   盯著大妖獸被水沖上半空的屍首,染上綠血的水讓充滿腥臭的氣味更加難聞,天亦玄先是臉色煞白的皺皺鼻頭,不一會嘴角溢出鮮血,咳出一口帶著甜味的紅色液體,道:「少陪了。」縱身躍入廣洋江裡很快沒了蹤影。   嘖!真是大大失策啊!竟然讓自己陷入這種絕境裡,難不成天亦玄你是笨蛋?!   潛入江水裡的天亦玄認不住咒罵自己的不夠深謀遠慮,現在他只能祈禱妖獸沒有機會向內地進發,否則到時弄得滿目瘡痍、生靈塗炭,他取得天下後還得大費周章的重建,而且是否能有足夠的民力也很可慮,總不能人不夠捉妖獸來湊數吧?   他人雖在水裡腦袋卻沒有比較清醒,反倒越來越沉重、黑暗,在他失去意識的瞬間,最後閃過腦海裡的一句話是:天亦玄你是笨蛋!!   儘管沒有術者精神力持撐的靈心識法很快失去作用,可是這時天亦玄早已走遠,幾個妖獸呆望著江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股恐懼不期然的迅速攀升,一個人…只是一個人類…竟然以一己之力殺掉六個大型妖獸,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形。    第六集 第四十八章 華耀交心 (更新時間:2003-9-21 13:39:00 本章字數:6723)   一路馬不停蹄兼程趕緊離開拿德薩帝國的揚音夢一行人,在意舒國境內不敢停留過久,只待喘過口氣便又趕到了地利關,而在他們到達之前,悲振已經率人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先行一步奪下地利關。   之所以能以如此稀少的兵馬奪下地利關,實必須歸功於沙絕的兵變致使人心更加背離,而地利關雖然扼守進入意舒國的要道,可是沙絕那有閒功夫來理會不具威脅的揚舞國?自然就不重視此關,在沒有人來安撫民心,又宛如已遭遺棄的情況下,人心充滿害怕、恐懼、忿怒等複雜的情緒。   悲振只是聽從武蒼雲的指示針對地利關的心態對症下藥,再加上隨在身側的響鈴軍威嚇,地利關守將只掙扎了半天便乖乖投降,悲振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此關,對於這樣的結果他是即感好笑又覺得悲哀,笑守將的操守不佳、膽量不夠,悲哀他的故鄉竟是如此的腐敗,那日若有大軍壓境,意舒國大概不用一天的時間就能被夷為平地。   既然奪下了地利關,響鈴軍便分出一半人員加上武蒼雲另外撥出的一千人及關內原有的俘兵,以單方為首組成一支臨時軍來鎮守,其它人則護送揚音夢等人同前來迎接的武蒼雲回花雨城。   回程的路上再見到宗主殿下的揚艷始終移不開打量揚音夢的眼神,內心驚歎道:現在的宗主殿下跟戀藝宗主好像啊!並不是指相貌相似而是氣質,以往揚音夢雖扛起宗主之位可她總予人稚氣軟弱的感覺,無形之中降低了她的威嚴,倘若此種情形持續下去可能會被定位成一個高級舞者,而不是一國之君吧!   然而眼前的她多了些許堅忍不拔,顯然一趟遠行讓她身心都有所成長,比起從前現在的她更貼近一個宗主該有風度氣質。   北浪驚珂與揚音夢算得上是多年的親密好友,儘管乍見她時的驚喜不再,但仍對她的改變感到好奇,一路上纏著她問東問西,而嘴巴沒有一刻停得下來的倪曉嵐則是崇拜直追問她是如何當上舞宗,以及請求她跳支舞給她看看,兩個人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問得揚音夢毫無能力招架,只覺自己頭疼不已。   北浪驚珂指示載著她的悲振靠近坐在揚艷前方的揚音夢,她當做沒看到悲振不太情願的神情,問道:「小夢,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剛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這世上何時多了個跟舞宗長得一模一樣的冷艷美人呢!」   要她說以前的揚音夢是顆青澀的青蘋果,現在的她過往滿是甜膩的眸子蒙上一層疏離的剛強,總是帶笑的唇抿成一直線,顯得嚴肅不自然,沒錯現在她給人一種矛盾的不協調感,讓人覺得驕傲又深感心疼,她本來就該是讓人好好捧在手心裡疼惜的女人,現在她卻想脫出別人的手心自己站起來,如此用心怎能不令人驕傲?怎能叫旁人不覺心疼呢?!   對她的問題揚音夢無力的報以一笑,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一路,自己實在羞於回答,難道她看不出來嗎?非得問得她心中窘困,雙頰隱隱浮現一朵紅暈,把臉調到另一邊去。   早等在另一旁的倪曉嵐見她轉過頭來,雙眸一亮道:「嘿,舞宗殿下可終於又得到您的青睞啦!」   「快告訴我,你是怎麼打敗『舞影婆娑』啊?」從小她就常聽母親說揚戀藝的舞蹈不僅獨步天下,且能夠深植人心,當她隨著音樂翩然起舞時全世界的光都會聚集到她身上,在那時世界是黯然無光的,唯一亮得讓人張不開眼又捨不得合上眼的就是她的舞姿。   當時母親臉上嚮往的神情,她歷歷在目更發誓若有幸到揚舞國非得親眼瞧瞧舞影婆娑的舞蹈不成,沒想到她一到候風大陸才知道舞宗老早就換人了,換上有「仙姿翩然」之稱的揚音夢。   既然能打敗上任宗主就代表她的舞蹈更加可觀,讓人再忍不住好奇心死命追問,好讓她回國後好好跟母親炫耀一番,非叫她嫉妒自己的好運道不可。   「我沒有打敗戀藝宗主哪裡?」揚音夢愕然道,怎麼會有人認為她「打敗」前宗主呢?在揚舞國的宗位之爭上根本沒有輸贏,當她們達到舞藝的最高境界,彼此之間只有欣賞跟佩服,那有什麼勝敗?更何況她那有可能打敗在國內最富盛譽的「舞影婆娑」。   「沒有?」倪曉嵐瞪大雙眼,道:「那你是怎麼當上宗主殿下的?」不是說揚舞國的宗主一向由國內最厲害的舞者擔綱嗎?如果她沒打敗揚戀藝成為第一,怎麼可以當上舞宗?!   揚音夢直覺道:「就那樣當上了啊。」外表雖然改變了,但本質上她是從前的揚音夢,說得單純而理所當然。   倪曉嵐張口結舌,懷疑自己是否在對牛彈琴?挫敗的問道:「那樣是哪裡樣?」不說清楚誰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揚音夢眨眨眼,道:「那樣?什麼那樣?」她忍不住滿臉疑惑,誰不知道她是由類似科舉考試的方式,一路從身份最低微的平民,進而成為舞者學徒、舞侍、舞師,最後在揚戀藝面前以一曲自創的「真心」拔得頭籌,然後跟在揚戀藝身旁學習如何當好一個宗主,隔年年初正式登上宗主之位,這事全候風大陸的人都知道啊!她可不知倪曉嵐來自另一塊大陸。   看著滿臉不解的揚音夢,倪曉嵐滿腦子什麼…什麼那樣?!我的天啊!到底是我有問題還是她智能不足啊?她拍著額頭苦笑臀下的律動提醒自己正坐在馬背上,才沒敢大動作的往後倒,雖然現在的動作實在不能表達她心裡的激動,但是場地不對她也只好將就了。   揚音夢真覺得她莫名其妙,轉頭凝望天空的白雲,望著望著就忍不住發起呆來。   唉!   看到她出神的模樣旁人都忍不住輕歎,這種情況一天裡總要看上兩三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正為情所苦,轉頭望向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樣子的倪曉嵐,大家都覺得她是個真性情而且很有趣的人,只是回想她適才跟揚音夢的對談,大伙就忍不住不斷冒出頭的笑意,當上舞宗的過程一向被揚音夢視為理所當然,自然也以為旁人也該一清二楚,才會一個那樣就隨意帶過,怎知倪曉嵐這個外來客對候風大陸的認知宛如一張白紙?   再往領頭的武蒼雲望去眾人只覺一陣寒風過境,冷得使人不住打顫,誰也不敢去打擾他,猶記得前一刻看到他表情的人活似見鬼的「咻」一聲飛也似的竄到後頭的後頭,打死也不肯上前來。   根據他的說法武蒼雲當時的臉色比人家欠他錢不還更難看,好像要吃人的樣子。   因此我們可以看見大家寧願圍著三個女人聽她們可笑的對話,也不願意輕言接近尊敬的副盟主。   武蒼雲自聽到天亦玄有危險的那天起內心就不曾好受過,雖然他已經下定決心只管好好經營花雨城,可是他忍不住擔心盟主的安危,總在午夜夢迴時因夢見盟主遇害而驚醒,試問連日來的失眠他那裡能有什麼好臉色?   耳朵裡聽著不明情況的人輕鬆自若的笑言,他只覺句句如針札在心頭,無意間使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不能把盟主面臨的險境告訴他們,因為那只會使眾人的心緒紛亂,嚴重處可能會違背他的用心跑去救盟主,那麼他先前的處心極慮就都白費了。   可是明知盟主可能遭遇不幸,心情糟糕已極又不能制止眾人輕鬆調笑,那能不越聽越難受呢?   「武副盟主!」   一把沙啞陰冷的嗓音傳進耳裡引去武蒼雲的全部的注意力,只見他往發聲處望去愕然道:「紅、綠兩位前輩怎麼到這裡來了?」以他們的腳程再半月才能回到花雨城,卻不知發生何事讓兩人等不及他們回城不辭路途遙遠的趕過來?   綠沙翁一臉苦笑道:「大事不妙,主人的劍不見了。」   武蒼雲聞言身子猛然一震,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知道紅綠兩人身畔總帶把通體烏黑的劍,那把劍從沒有一刻離開過他們,當時只覺他們很重視那劍,沒想到原來是盟主的東西,這就難怪他們如此寶貝了。   綠沙翁面露羞慚道:「我也不明白,數天前的清晨我和紅妹突然聽到一聲怪響,驚醒時房裡的一扇窗子被射穿一個大洞,放在我兩人之間的劍就不見蹤影了。我倆仔細觀察過房間並沒有被侵入的跡像。」   紅冰江接著道:「我追出窗外連點風都沒有,更別提看到盜劍者的蹤影了。」想來就覺氣悶,難不成劍會自己長腳跑掉嗎?否則怎會不翼而飛?   武蒼雲心中凜然,兩位前輩的功力有多高他自然不知,但肯定不是他一身粗淺的功夫可以比擬,竟然有人能從兩人手中盜劍,而且還在被察覺後迅速逃逸連根草都沒有驚動,未免太令人無法置信,問道:「城裡的人都問過了嗎?」   綠沙翁道:「都問過了,沒有半點發現。」在夫妻倆確定主子的劍不見之後,立刻請城裡的人協助,城裡的人一邊對那個偷兒罵不絕口,一邊城裡城外大搜索,你找我家我查你家連老鼠洞都不放過,卻那裡有半點寶劍的影子?!不得已兩人只好向武蒼雲尋求幫助,希望他能給兩人想個法子,總之一定要找到寶劍才成。   武蒼雲神色凝重起來,他知道搜索城裡定然不會有結果,這幾個月來城中的改變很大,他相信就算真有人盜劍,在得知是盟主的寶劍後也會歸還,更何他根本不認會有人盜劍,因為從未聽說過有那柄寶劍是烏漆抹黑的,自然也很難引起宵小的注意,可是劍畢竟是失蹤…失蹤?他腦中閃過一個主意。   綠沙翁夫妻見他雙眸一亮,一顆心提到喉頭以為他已經有了尋回寶劍的方法。   武蒼雲甩蹬躍下馬,往路旁的樹林走去道:「兩位請跟我來。」   綠沙翁夫妻自然不會耽擱,趕忙跟著。   眾人雖然很好奇三人的對話,可也知道武蒼雲走開是要避免被他們竊聽,他們也唯有忍住好奇心靜待下文。   一到林內武蒼雲先環視四周的隱密性,確定不會被其它人聽到後才道:「盟主的劍我定會用心尋找,我有一件事想托兩位前輩去辦。」   綠沙翁兩人這時才知道武蒼雲並非有尋回寶劍的計劃,而是另有要事需要借重兩人,道:「副盟主,主人讓我倆跟著你、聽你的吩咐,有什麼事要我夫妻去做儘管開口便是。」   「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武蒼雲道:「在我出發到地利關時,曾接獲無煢社來的消息,說盟主將有很大的可能在撒旦城遇上妖獸。」   「什……」   紅冰江硬是嚥下差點脫口的驚呼,武蒼雲特地到樹林來就是不想讓其它人知道這事,自己震驚之下差點壞事。   綠沙翁拍拍被自己口水嗆到的妻子,眼望武蒼雲道:「副盟主的意思是?」這個消息同樣讓他驚駭,可是他同樣知曉武蒼雲的用意,唯有忍住滿腔的不安。   武蒼雲道:「盟主的處境很危險,但花雨城好不容易小有規模,我雖恨不得飛奔往助盟主,可是我不能放下這裡不顧,所以我想請兩人以尋劍之名行保護之實,到盟主的身邊去代大家保護主子。」   綠沙翁和紅冰江很清楚花雨城的鉅變是武蒼雲花費極大心血才有的成果,兼之主子將建軍鞏固根據地的重責大任交託在他手上,他走不開是理所當然,尤其在他們看到他臉上苦苦壓抑的痛苦神色後,更明白他的留下是不得不然的責任,道:「請副盟主放心,我夫妻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會保護主子,使主子安全無虞。」   綠沙翁說話的音調陰冷邪氣讓人難以信任,但是武蒼雲在這段相處的時間裡,明白兩人確實是對天亦玄忠心耿耿,沒有懷疑的深深一揖道:「拜託兩位前輩了。」   綠沙翁道句:「不可。」上前扶他。   紅冰江皺眉道:「副盟主從花雨城出發至今已經過了好些日子,我們得趕快趕到撒旦城去才行,副盟主也該快點回去,最近揚舞國沿海一帶似乎不太平靜,我夫妻倆擔心恐怕有變。」   武蒼雲握住綠沙翁充滿皺紋卻有力的手掌,道:「有勞兩位前輩費心。」接著轉頭看憂心忡忡的紅冰江,呢喃道:「四方軍來得好快……」他有預感天朝鎮護天下四方軍團這次到揚舞國肯定沒有好事,所以不論是到地利關或是返回花雨城,他都盡力的縮短時間,不過現在四方軍似乎已經抵到揚舞國的海岸了,幸好他就快回到城裡了。   道:「兩位快走吧,我也要立即趕回花雨城!」說完雙手急急一拱,轉身奔出森林。   「我們也趕到主子身邊去吧。」綠沙翁牽起紅冰江的手,兩人對視一眼急若流星的往撒旦城的方向飛掠而去。   武蒼雲奔出樹林,回到自己的座騎旁翻身上馬,喝道:「跟上!」便立刻策馬奔馳。   「駕!」   雖然武蒼雲沒有多說半句,但旁人就是知道出了件刻不容緩的事,一個個隨他之後縱馬飛馳,連揚艷這個外人也受到感染毫不落後的緊跟著,嚇得揚音夢等不懂馬術的女子個個臉色鐵青。   待一片漫天塵土散去後,原地還留下目瞪口呆的肯尼.愛德華和不知打那時候起就一直跟著他的小星、小風,他咳出塵土道:「咳……咳……也不曉得替我想想,雖然我懂得騎馬,可從沒騎快過,現在都走光了可叫我怎麼辦才好?」   「喂,你嘀嘀咕咕些什麼?還有老子陪你呢!」後頭還有一個馬術程度不及格的西門耀。   肯尼.愛德華看他臭著一張臉,輕歎道:「就是有你陪著才糟糕。」拿德薩帝國頭號敗家子,真不明白主子怎麼會想改造他?嘗聞人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他心有慼慼焉,然而小時不佳,大時無賴,這樣的人還有希望可言嗎?從小苦過來的他一直瞧不起富家子弟裡的敗類,西門耀不巧的正是其中之最。   西門耀臉色更臭,道:「你以為老子想看你的死人臉嗎?要不是這兒就剩我們兩個,我才懶得理你哩!」氣惱的把頭別到另一邊去,以往是見過肯尼幾次,他雖也不曾給過好臉色,但那時他是個無懶痞子誰都不給好臉色看,自然絲毫不以為意,可是他要改了啊!他想和這些人打成一片,他想和他們一起幫助天亦玄。   是的,我想幫助第一個認為我還有救的人,是他把我救出墮落的深淵,所以我會努力證明給大家看,我絕對不會再是一個只懂吃喝玩樂的敗家子!我一定也可以給主子幫助!他握緊拳頭在心底發誓,沒注意到他不知不覺間在心裡暗稱天亦玄為主子。   肯尼.愛德華盯著他僵直的背脊,皺眉暗忖:難道西門耀真的有心要改過自新?   以前聽到他帶貶損的話,他根本不會在意因為已經有太多人說過,他早聽得麻木,現在他不僅在乎,而且還很在乎……   輕吁口氣…忖道:也許我該相信主子的抉擇和用心吧。臉色稍稍好看一點,道: 「可不是?我們確實該同舟共濟。」   西門耀聽他口氣有異,訝然轉頭與他對視,看見他眼中神色的不同,道: 「你……」   肯尼.愛德華道:「不要誤會,我還是不能接受你,不過我相信主子,所以希望你不會讓主子失望,走吧,他們都走遠了,再不走就趕不上了。」   西門耀策馬與他並轡,昂然道:「我知道,而且我不但不會讓主子對我失望,我還要在主子面前立大功,使主子為我感到驕傲,讓你們都能接受我。」人們刻在腦海裡的印象是很難改變,可是不管多難他都會辦到。因為一個團體如果不能團結,將會導致失敗,想起小時姊姊曾對他說過的話,更加堅定了他的心。   「是嗎?我會拭目以待。」肯尼.愛德華唇畔含笑。主子嗎?原來這傢伙早成為主子的擁戴者之一,既然如此,他又這麼有心也許往後自己該多多幫幫他才是,反正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力量,就當是做件善事。   西門耀瞪著肯尼唇邊那一朵不明其意的淺笑,心裡懊惱難道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嗎?思及此只能繼續傷惱筋的想方設法說動肯尼信任他、肯定他,卻不曉得早在他脫口說出主子二字時,肯尼已經接受他,只待他日後真能言行如一,到時這個原本瞧不起他的人將會成為另一股助他成長的力量。   跟在兩匹馬後頭的小星、小風,對著西門耀的背露齒一笑,彷彿是在說你最好記著自己說過的話,否則非讓你生不如死,誰叫你若不成器豈不代表主人沒眼光?星風可是天亦玄最忠誠的擁護者,不管是在那一方面只要讓天亦玄受到傷害,都將立即成為它們的敵人。   天亦玄小時候曾在死亡之森裡被草叢跘倒過,之後那塊地方凡被例入嫌疑犯的草,全數被連根拔起外帶碎屍萬段,日後更是保持那塊地方寸草不生的狀態,由此可推知西門耀若讓天亦玄的威信受損,下場肯定不止一個慘字。   西門耀還沒想出該怎麼辦,背脊突然寒滲滲地,不禁有點疑神疑鬼的左右張望一番,低頭看到小星、小風對他笑(呃……應該是吧……哈哈),在得知這一豹一猴是天亦玄的寵物後,他深明它們不能得罪,所以跟著露出一抹示好但稍嫌僵硬的笑,轉過身正經八百的騎馬。   肯尼.愛德華看他的樣子,雖然知道小星、小風不會隨便傷人,但一隻豹耶!會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想他可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正常的跟小星、小風相處,其它人除了愛烏及屋的天四女外,看到星風還是免不了恐懼害怕,西門耀的表現還挺可圈可點,比旁人要好得多。   兩人策馬小跑步前進,一路上肯尼說著一些兵法和歷史裡有名的戰爭,用意原是試探西門耀是否真心想要上進,卻看他不僅聽得認真還頻頻提出疑問及看法,讓他在驚訝之餘也深感欣慰──主子果然是對的!    第六集 第四十九章 琉穗英華 (更新時間:2003-9-21 13:40:00 本章字數:7226)   蘇珊英華等血盜船團的人躲在落腳的民宅裡,原本是打算西門琉穗傷好點就上路,怎知她發著高燒且久燒不退,幾乎把英華嚇個半死就怕她會有事,如果不幸燒壞腦袋那可怎辦才好?   從來都沒生過大病的蘇珊英華只得每天逼問某天在海上救起白髮蒼蒼的大夫,到底西門琉穗會不會有事?什麼時候能好起來?   老大夫的骨頭經不起她日日夜夜的摧殘於幾個時辰前不小心有幾處脫離原位,目前正在唯一有床有棉被的房間門後,由溫希詠為他接骨,他老人家年紀老大不小了,還是頭一次一邊接骨還得一邊忍著不叫出聲以免引來敵人的注意,想想都覺得不痛快。   蘇珊英華在裡頭替西門琉穗拭去額上的汗珠,右手背擦掉自己淌流的冷汗,心裡對大夫小有愧疚,她怎知不過一時激動使勁大了點會讓大夫脫臼呢?拿起自己比一般女子粗大的手看了看,暗忖:我還使不到二成力呢,何時大夫變得這般無用?   「主子…等我…」   榻上的西門琉穗眼角溢出淚珠,伸長右手想捉住不斷遠離的影子,她感覺自己渾身沉重,彷彿連動一下手指都不能夠做到,痛苦漲滿她脆弱的心,呢喃道:「主子…主子…」   她的低喃拉回蘇珊英華飄離的注意力,凝視琉穗苦澀不堪的小臉,英華沈默的為她拭著混合在一起淚珠與汗水,道:「能得到你這樣一個屬下,恐怕你的主子做夢也會笑吧。」   從救出西門琉穗到今天已經過了七天七夜,可這個簡直不要命的女人卻一次都沒醒來過,反而有病情加重的情形,偏偏他們又不能明目張膽的購買藥材,縱使大夫醫術再高明沒有良藥相佐的話有個屁用啊?!不由急得她差點頓成白髮。   在西門琉穗臥床的日子裡她的夢囈從來都不會少掉『主子』兩個字,她是有耳聞琉穗已歸服了邪神修羅,但她若沒記錯時間應該還不到一個月,而且這一主一僕真正相處的日子恐怕只有一天,那麼邪神修羅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能叫琉穗為他連死都不怕了?即使生著病心裡想的念的仍然全部都是他?   邪神修羅…應該不只是會殺人而已,可能比起殺人他更懂得攏絡人心也說不定,只不過在他的『盛名』之下,需要什麼樣的手段才能讓西門琉穗忠誠到這等地步?   蘇珊英華心裡感到好奇,說起來邪神修羅讓人害怕的程度還要高出海盜一截,怎麼他能得到像西門琉穗這樣文武全才,又有一技之長的部屬?而她卻是一將難求呢?是她不懂得手段,還是因為她是強盜的關係?   我猜是後者居多吧!蘇珊英華苦笑,沈鬱浮現在她水綠的眸裡。   「是誰?」她聽到門外有人接近的腳步,偏頭盯著用空心薄鐵做成的門,沉聲喝問。   門外傳來渾厚感性的聲音道:「打擾團長了,是我甚羅夜檠。」   「夜檠?」蘇珊英華聞名一愣,她不是吩咐他守著島嗎?怎地到這裡來尋她?道:「你來了,是島上發生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回團長的話。」甚羅夜檠恭謹的道:「屬下接獲由荷心姑娘送來的國師親筆信函,信中交代屬下請團長守在廣洋江撒旦城外的出海口,把每個出現在那裡的人類不論死活一個都不能放過的捉起來關著。此事需要動員過大的人力屬下不敢自做主張,又見團長久久不歸心中擔憂,所以就來了。」   房內蘇珊英華對他恭敬的言詞語氣猛皺眉頭,但這是自認禮儀之邦的鳳凰王朝的特色,從小養成的習慣是不容易改,但並非不能改,她說了幾次別讓他如此拘謹,可他有那一次聽進耳裡?說到後來她總算承認自己是吃飽太閒,撐著沒事做才會淨做些浪費力氣的事。   「戀月?」這個擁有預知能力的女人又在玩什麼把戲?把每個經過出海口的人都捉起來,難不成她不知道那裡早被妖獸給佔據,他們血盜船團又不是天府兵,到那裡包圍別人,別給妖獸一股腦兒全殺了就該偷笑了,還提什麼一個都別放過!   搖搖頭道:「回信給荷心丫頭說這事我們無能為力,妖獸鋼鐵似的筋骨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不經意瞥見西門琉穗的小臉被她擦得紅通通,趕緊將微乾的毛巾從新浸入水盆裡,擰到微帶點水重新抹著她的臉,這次英華不敢再分神。   門外甚羅夜檠沉默半晌道:「屬下看國師的語氣慎重而急切,這事恐怕不單純,團長是否要再考慮一番?」   蘇珊英華沈下臉,道:「戀月從不會麻煩我去做些不重要的事。可是這次動員大批人力到出海口去無疑是去送死,還怎能完成戀月的交代?這種損人害己的事甭想我會同意。」   甚羅夜檠聽得出蘇珊英華的語氣十分堅決,他原本也是對於是否要拒絕感到遲疑無法做決定,說到頭團長和國師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又從沒見過團長拒絕國師的請求,他不知這次是否會例外,懸心不決之下唯有趕來請示。   隔著門他低聲道:「屬下知道該怎麼回覆國師了,不敢打擾團長休息,屬下這就趕回島上去。」   蘇珊英華聽他要回去,皺了下眉,這樣趕來趕去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道:「等等,這事緩個一夜也不打緊,你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再回去吧。」   「是。」甚羅夜檠收回跨出的腳步,改走向大夫等人休息的地方。   蘇珊英華聽著他的足音知他聽了自己的話心裡感到微微放心,這個甚羅夜檠自來到血盜船團,簡直把自己當足超人,每天沒日沒夜的拚命做事,一刻鐘也閒不下來,血盜船團能有今天他應記上頭功,只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像是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行屍走肉,雖然外表跟個普通人一樣,舉止行事也沒有不同,可是他沒有心,縱使存在著卻不再給人強烈的存在感,而是飄忽的像是隨時會消失不見一樣。   她沒有愛過,也不想明白那是什麼,只是對他的遭遇感到同情,除此之外就是藉由倚重他的能力,希望能讓他早日找回自己的心,而不是總擺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否則仁德王垮台的一天,他的死期也到了。   雖然沒愛過但養父嫌她一個女娃兒卻沒有半點女人味,硬是偷渡幾本公子落難小姐贈金、人狐相戀一類的愛情小說,她讀書一向是來者不拒,所以可有可無的看完它們,也幸好她看過,否則這種男女情愛間的生死相許,她大概無法理解而在初次見到甚羅夜檠一副將死之人的模樣就把他一腳踹出島上了吧?   「這是那裡?」   粗啞的嗓音細若蚊鳴的傳進耳裡,蘇珊英華精神一振,看著睜開一雙透著虛弱疲憊的眼眸正在打量四周的西門琉穗,她露出毫不虛偽的欣喜笑容道:「西門當家你可終於醒了,身子可有那裡感到不適?」   西門琉穗剛醒來腦袋裡還不太清楚,凝視眼前有一張兼具男性剛毅、與女性柔美容貌的女子,濃眉大眼、鼻鋌而圓,唇雖不是男子最喜的櫻桃小口,不過大小正合她的五官,充滿異族邪魅的深刻輪廓讓她極富不一樣的氣質,一身中性的武士服合身的順著身上線條服貼,襯出她一身足以傲視天下少有人能夠匹敵的好身材,裹在衣服下的身子滿溢力的美感,這樣的女子在她的記憶裡只有一個人,再加上她獨一無二的彷彿會吸人的淺水綠的眼眸,縱使她的腦子還處在罷工狀態也不至於認不出她來。   她難辛的在唇邊勾起一抹微笑,道:「我覺得好像有人壓在身上,全身好重很不舒服。」蘇珊英華,血盜船團最年輕且唯一的女團長,她不似一個海盜,因為她不嗜殺,只要島上的居民還活得下去她絕不會領人打劫,性格很可愛常常為陌生人出生入死……就像現在。   想起自己為何會這般狼狽的西門琉穗很快弄明白定是蘇珊英華闖進牢裡將她救出來,這個人經常為別人兩肋插刀,離奇的是那個別人往往對自己會被海盜搭救感到一頭霧水,可她知道那些人都曾有恩於蘇珊英華,即使是渺小不起眼的恩惠也被她牢記在心,只要有機會她便做出報答。   蘇珊英華跳起來道:「好,我馬上找大夫來給你看看。」   西門琉穗望著她急如風火的背影,眼裡突兀的浮現痛苦與自責,低聲道:「主子…琉穗好沒用啊!」她雖不清楚自己的情況,但以她現在的樣子怎麼幫得了天亦玄?   她還來不及發洩完自己的情緒,蘇珊英華已經拖著一個白髮蒼蒼有著及膝長鬚的青衣老人進來,老人家哀叫道:「輕點、輕點,老頭兒這把老頭骨快給您捉碎了。」   蘇珊英華把他捉到床前放下,生氣的道:「叫什麼叫,我半成力都沒使呢!」她已經不知放輕多少力道,輕到她自己覺得只是『輕輕』的握著,這老頭子還有臉對她抱怨的哀哀叫!   老人家肩頭一縮,喃喃道:「哎,真不可愛…真不可愛…」   在蘇珊英華殺人的目光下神速地拿起西門琉穗的手來把脈,道:「嗯、嗯……」   蘇珊英華聽他嗯了個老半天,自己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追問道:「怎樣?還好嗎?」   老人家伸手順了順長長鬍鬚,笑瞇了眼道:「很好,很好,沒有懷孕的跡象。」伸手摸摸西門琉穗的發頂道:「真是個不會亂來的好孩子。」   聽完他的話蘇珊英華險些滑倒,這是什麼話啊?把了這許久的脈膊竟得出個不倫不類的答案,簡直是──找死!   就在蘇珊英華心裡打著掐死老頭子的主意,並準備付諸行動時,西門琉穗嗆咳地笑出聲,道:「咳…咳…頑童大夫范傳術,果然名不虛傳。」范氏一門為候風大陸上的醫門世家,現任家長范傳學是眼前人的兄長,兩個人都是越老越孩子氣的長輩。   范傳術眼裡閃過一絲訝異,怪叫一聲道:「乖乖!不得了囉,小姑娘竟然識破了我的真正身份!」搖搖頭唉歎道:「唉,每個認出我的人都得死,小姑娘雖然你的命是我救活的,但你不該認得我,我只有對不起你了。」   瞧他一邊說話一邊對她擠眉弄眼,她自然明白老人家的話當不得真,問題是他背對著的蘇珊英華可看不見,此刻她正橫眉豎目的瞪著老人家的背,她可不懂敬老尊賢這一套,誰敢傷害她的貴客半根毫毛,就是自己也非得好好教訓,陰沈的道:「西門當家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唉喲!」范傳術正為自己逗得西門琉穗眉間愁鬱消解感到驕傲自豪,渾然忘記掌握自己生殺大權,每次面對自己脾氣就不怎麼好的蘇珊英華、偉大得不了的血盜團長就站在自個兒的背後,他聞聲驚跳起來,道:「可嚇死我這老頭子了!」   他耍寶的樣子再次逗笑西門琉穗,突然唇邊溢出細微的呻吟,是不小心碰著自己被包得像粽子似的手,她旋即驚疑道:「我可以動了?!」剛才明明還全身沈重……現在雖然動一下便能感覺自己渾身僵硬,但至少比先前連根指頭都不能動上半下的情況要好得多了。   「哼。」蘇珊英華雖然不明白這個從來不懂正經為何物的老頭子是怎麼辦到的,但看在西門琉穗沒事的份上,她饒恕了這老小子的瘋言瘋語。   「能動就好,能動就好。」要是手腳還動不了,自己的小命堪慮。范傳術抹抹額上的薄汗,欣慰的道。   他早看出西門琉穗因為心情鬱結導致下意識的不想好起來,所以才會大病小病一起來,即使病好了她的心卻仍不願意好,因此她才會覺得自己無法動彈,現在她的心情好多了,一時忘掉心理的不愉快,手腳自然能動了,只是如果她走不心中的低迷,這種情形還是會再出現,心病是他們做大夫的唯一有藥也治不好的絕症。   不過他傲然一笑,他們代代相傳的醫術可不傳假的。儘管心底深處也挺害怕自己的方法不奏效,但現在人好了他當然不會把這種丟臉的想法說出來。   蘇珊英華拎起他的後領,道:「既然人沒事,大夫趕快去煮藥給西門當家養身子。」拎著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將一臉賊兮兮笑容的老頭子一把丟出去,待他的慘叫聲傳入耳裡,方才惡狠狠撂下話道:「下次敢再對本團長視若無睹,開一些無聊的笑話,非讓你屁股變四瓣不可!」   她才轉過身子,門外傳來範傳術大聲的『嘀咕』道:「沒良心的團長,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狗咬呂洞賓、好心被雷親……」   蘇珊英華看到西門琉穗笑不可抑的樣子,自然不會跟那個老頭子計較,頂多回島上罰他洗洗廁所而已,反正她是個沒良心的團長嘛…哼。   「怎麼了?」蘇珊英華沒料到西門琉穗笑著笑著竟有兩道淚水滑下臉頰,她一個箭步搶到床邊,急問道:「又有那裡不舒服嗎?」倘若西門琉穗回的答案是肯定,她這次非拆了老頭子的骨頭不可。   「沒有,我沒有覺得不舒服。」西門琉穗搖搖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我是想到…想到……」   蘇珊英華替她說出未完的話,道:「想到主子危在旦夕,自己卻幫不上忙,所以忍不住悲從中來,是嗎?」   「是的。」西門琉穗不知為何在面對蘇珊英華時,總覺得她像是一個可親的姐姐,忍不住傾吐著自己的心事,道:「我覺得自己好沒用,主子有了危險自己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真沒用。」她自我厭惡的說著。   西門琉穗覺得英華像自己的姐姐,蘇珊英華又何嘗不覺得自己多了個妹子,所以對她特別的親切,換做其他人一待他們病好,她早閃得不知多遠去了,此時聽她如此自責自貶,不禁脫口道:「你不是沒用,而是沒大腦!」   「我?!」西門琉穗有幾分呆愣,是嗎?她沒大腦?   「可不是嗎?」蘇珊英華想起她七天七夜徘徊在鬼門關前就覺得有氣,氣得開始振振有辭起來,道:「你的專業領域不在這兒,但你不好好發揮自己的專長,反倒跑到雅典城來自尋死路,這不是沒大腦是什麼?」   西門琉穗傻傻地道:「可是我只會收發情報,我想幫主子更多更多。」   蘇珊英華兩手環抱胸前,道:「你來送死是在幫你的主子嗎?依無煢社戰士對你的崇拜跟忠誠,他們一旦知曉你為他而死,你想想他們會怎麼做?你這是在害他啊!」   西門琉穗渾身一震,是啊!無煢戰士們還沒認同主子,她若死了不但無煢戰士再不會認同主子,還會天崖海角追殺他。   蘇珊英華無視她慘白的臉色,續道:「而且你應該坐鎮南星無煢社總壇,隨時掌握最新的消息,不論是好是壞都要適時傳遞給需要的人,這是你主子離開時不帶你走的最大目的吧!」若是她不帶著西門琉穗的用意就在此,因為準確而迅速的情報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   西門琉穗怔怔地從半開的窗戶望著墨黑的天空。   蘇珊英華坐到床沿,難得放柔語氣道:「你也是個熟讀兵法的人,卻被私情所左右,在戰場上你是非敗不可,你想想這是你的主子樂見的結果嗎?」   西門琉穗聽著腦海裡迴盪天亦玄臨行前對她說的話:『對我而言,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從今以後,你要學著怎麼讓自己好好的活著。』然後她想起老嬤嬤的死,想起父親的絕情,想起耀弟對自己的離情依依……   蘇珊英華研究著西門琉穗恍惚的神情,摸摸直挺的鼻樑,暗忖自己是否說得太嚴厲、不夠保留?她可是個病體初癒的病人,萬一受的刺激太大會不會出事?   腦袋紛亂無章西門琉穗一時摸不出頭緒,看著蘇珊英華問出自醒來就一直存在的疑惑,道:「為什麼救我?」她不記得自己曾給過蘇珊英華恩惠。   蘇珊英華一整神情,正經的道:「因為你是天下最好的情報組織的龍頭當家,而我們血盜船團靠著跟你賣買來的情報,逃過無數劫難。」   西門琉穗搖頭道:「這不成理由,我們明賣暗買,雙方各取所需是一樁交易、卻不能說是一件恩惠。」   蘇珊英華笑了笑道:「我知道這不是恩惠,我們受到的恩惠只有兩個字──無私。」她直視正咀嚼這二個字的含意的西門琉穗,道:「天下的情報組織何其之多,可是只有一個組織會平等地與我們交易,也只有一個人敢為海盜的不滿踏足蠻海,甚至踩上海盜的土地。」   在無煢社興起之前,海盜除了靠自己搜集情報外,也會跟情報組織買情報,但是買到的往往都過時了,因為蠻海裡沒有任何情報組織的根據地,加上可能在途中遭到攔截,使得各個情報組織視蠻海為畏途,以致他們若想買情報,可以,但必須付上數目龐大且不合理的金錢。   後來西門琉穗組織無煢社也遇上同樣的問題,只是當時她旗下的人認為這事不需要麻煩當家,他們自己可以解決,所以一直沒有呈報,直到當上團長的她親自率人潛進無煢社總壇,在她面前拍桌發表不滿,她才知道原來還有這回事。   當下西門琉穗叫人送進傳送消息給第一分堂的信鴿,在信紙上揮毫寫下七個大字『一群該死的東西』,接著畫兩個圈填進『海盜』二字,於紙上蓋下佔去半張紙的大印,是小篆刻制的『無煢琉穗主印』,最後讓手下將信鴿放出去。   接下來,西門琉穗走到比她高上兩個頭的自己前面,無懼的仰望她道:「我想,我必須和所有的船團團長好好談談。」   之後,她當場拉著自己『好好談談』,把若想迅速取得有效的消息,她必須如何如何配合。   其中更提到在蠻海設置分堂,她自然對這個提議感到可笑,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縱使她同意了其他的盜團也不會同意,所以她說道:「只要你能讓其他的團長同意,我血盜船團就同意。」   西門琉穗充滿自信的答了個「好」字,讓蘇珊英華覺得她不過是初生之犢,想法太過天真了。   但是事實證明無煢社能成功絕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回到自己的島後不到三天,西門琉穗就遍訪海上所有盜團團長,第四天拿著所有團長的同意書來到她的島上,一臉笑容璀璨的請她簽下同意書。   據有見到的屬下的說法,那時她一臉癡呆,木偶似的在同意書上簽下依舊龍飛鳳舞的大名。   事後她更得知西門琉穗之所以能有這麼大的行動力,只用四天就拜訪完所有盜團,都得歸功於各個熟悉海況的盜團大力襄助,天曉得當日她不過是一時氣昏頭才殺到西門琉穗的面前去,那裡知道竟然為蠻海換來頭一個不是海盜的組織。   雖然西門琉穗並沒有特別禮遇血盜船團,但他們是唯一能買到由西門琉穗親自整理過的一手情報的船團,這也使他們在海洋的競爭場上無形中增加勝算,一個無理取鬧換來這麼大的利益,她怎麼能說西門琉穗對血盜船團沒有一絲一毫的恩惠呢?   不同於蘇珊英華的回憶和情緒翻騰,西門琉穗只是低語道:「無私,是每一個生意人必須俱備的本質。」   但,很顯然蘇珊英華根本不會這麼認為。    第六集 第五十章 陽刃之密 (更新時間:2003-9-21 13:40:00 本章字數:6837)   朝陽自海平面緩緩升起,橘紅的雲霞滿天,柔柔的光線灑在視線所及的每個地方,溫暖而柔和,和著海面吹來的涼涼海風,讓人想昏昏欲睡卻又捨不得放棄感受這種感覺,舒服得令人忘卻一切惱人的事情,除了眼前的天光和帶著濕意拂面的海風,再也容不下其它。   一隻符合眼前這無爭畫面的小船划在海面上,小小的船受浪激盪,有時激烈晃動彷彿下瞬間就會翻覆過去,小船與無爭是相符的,可是與這無情難測的大海卻是格格不入。   船上是一對年約六十來歲的男女,瞧老婦人不時為搖船的老人抹汗的樣子,兩人應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老人很專注的划著小船,老婦人則不停的掃視海面,時不時的露出害怕焦慮的神情,好像是在找尋什麼重要的東西。   突然有個在海面載浮載沉的物體吸引老婦人全部的注意力,她又驚又喜的拉扯老人的褲管,道:「相公你快看,快看看那兒!」她坐不住幾次想站起都給老人一手壓著坐下。   老人聲音輕柔的安撫道:「好,好,我看馬上看,你不要站起來小心危險。」往老婦人指的方向望去,練有武功的他視力比起妻子要好上許多,他看出那是一個人。   皺皺眉頭心中猶豫,萬一又是個死人……   老婦人不讓他有太多的時間遲疑,扯緊他的褲管催促道:「我們快過去看看,快啊!」   老人看著她急切的神情,苦澀的笑了笑道:「好,我馬上搖過去,你不要急。」   搖著船往那飄浮的人體行去。   又救了一個。   望著躺在船上的男子,老人在心底輕歎,這一年這艘船不知已經載過多少屍體,若不是不忍拒絕妻子的要求,他怎麼捨的看她日復一日的滿懷希望,日復一日的失望傷心?   躺在船板上的男子一身衣服殘破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浮腫的身子和臉面也找不到半點原有的模樣,兩手合握一柄墨色的劍,怎麼也無法從他手裡抽出來,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救上來已經過了一刻鐘,不見他的胸膛起伏,不聞些許呼吸聲,看來仍是一具已經死絕的屍首,這一次娘子注定又要失望了……   老人望著癡癡凝視那男子的妻子,他們兩人結髮將近三十年,卻只生了一個男孩,生完了他無論夫妻怎麼努力、用盡所有方法就是生不出第二個孩子,所以他對唯一的獨生子愛逾性命。   好不容易拉拔到孩子長到二十歲,成為一個彬彬有禮、文武雙全的男子漢,那想得到他竟會因戲水而遭滅頂,待他們找到他的屍首時……就跟眼前這男子是一模一樣的。   那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一下兩人都老了十幾歲,夫妻倆不過四十來歲,看起來卻像有六十歲,而老伴更因承受不住打擊得了失心瘋,每天都拖著他到海上說要找回他們的孩子,只是每每見到救上來的人就跟他們的兒子一樣冰冷冷的動也不動,她總是要再傷心一回,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幾乎要把眼睛給哭瞎了。   他心痛卻束手無策,曾做過把她關在房裡,可是她的哭泣呼喊一聲聲的撕裂他的心,曾帶她四處遊走,但最後仍只能回到這片海來。   「孩子活過來了!」   喚回他遊走思緒的是他親愛妻子的歡呼聲,他回過神來看見妻子伏在男子濕透的胸膛,開心的淚流滿面,臉上寫滿失而復得的喜悅。   他盯著男子逐漸恢復起伏的胸膛,不能置信的眨眨眼,再重新全神凝視,真的在動,有規律的起伏,耳裡除了海風、哭聲還多了他悠長的呼吸聲,船隻陡然一晃老人立足不穩險些跌進海裡,忙穩住身形,視線投注在欣喜的妻子身上,好久、好久都不曾見過她的笑容了,還是跟以前一樣的美麗,這一定是神跡!看來老天爺並沒有遺忘了天底下還有我夫妻兩個傷心人。   他蹲下身子手搭著妻子的肩,道:「好了,找到孩子我們該回家了。」   婦人生怕孩子會再不見一樣把男子緊緊擁在懷裡,聽到丈夫的話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道:「是啊,孩子我們回家了,你再也不用在海裡挨冷受凍,爹娘會保護你的。」   老人眼眶一紅,忍著淚不讓滴下,要到何時娘子才會恢復過來呢?現在她認為那男人是她的兒子,可是一旦他醒來……終是要燒掉包住火的紙,娘子能承受得住打擊嗎?   看著唱著鄉下小調像在哄小孩睡覺的妻子,她的笑容、她滿足的樣子,一再再牽扯他的心弦,他想要一輩子都能看到啊!可是…他能怎麼辦呢?除了自己,他左右不了任何一個人……   拂面輕涼的海風帶走婦人輕快溫柔的歌聲,卻帶不走老人壓在心底的憂慮;逐漸加溫的日光照亮婦人臉上的笑,卻照不進老人深沉幽暗的心靈。   夫妻倆住在深山裡就地取材用樹幹、竹子、茅草搭蓋了三四棟木屋,一棟是主屋餐廳、客廳及廚房都建在裡頭,一棟是兩人的睡房,鄰接著兩人種的蔬果、養的牲畜,一棟是兒子睡房兼書房,另一棟……是給客人睡的…原本是將來孫兒的睡房,現在卻只能改了用途……   「咿呀。」   木造的門被人從裡頭推開來,老人送出一個背著藥箱的大夫,塞了些天行幣到他手裡道:「勞煩你跑了這麼遠一段路,回程還是讓魔堤送你吧。」   「不用這麼多錢。」大夫溫和一笑,從掌心裡撿起二枚天行幣揣入懷中,剩下的又塞回魔堤的手裡,道:「你留點錢給嫂子補身子,替那孩子買藥吃。甭送我回去了,這路我熟,不必怕我迷路或是遇到野獸,我是個大男人自己能應付,你可別再離開嫂子,萬一嫂子出了什麼差錯我可要怪自己了。」   魔堤緊握住他的手道:「謝謝你,如穎。」   練如穎豪氣的拍拍他的肩頭,道:「自家兄弟客氣什麼。我回去了,說不定這會兒等我看病的病人已經大排長龍了,你也去照顧嫂子吧。」言畢,整整背負藥箱的帶子往松樹夾道的林道走去。   魔堤直到看不見練如穎才走回屋裡,他的妻子腳還垂在床沿,上半身卻倒在那個他們救回來的男人胸膛上,畫面很是溫馨,如果他們的孩子還活著這樣的畫面他一定能常常看到……   坐在竹編的涼椅上,他支著額含笑的凝視眼前賞心悅目的畫面,心裡多得是不切實際的期盼,但他也累了只坐一會兒便很快的沈入夢鄉。   床上的男子依然緊握著劍,劍似乎顫了一下,劃過一道銀白的光芒,陽光黯下來彷彿正逐漸被吸進男子的體內。   ※※※   一片不見光的深黑裡慢慢有個光影凝聚,越來越清晰的輪廓,不正是天亦玄嗎?   由光組成的他看來虛幻不實,他緩緩睜開眼四周張望似乎很疑惑自己身處何方,雖然看不到旁人,他還是開口問道:「這是那裡?」   這個問號理所當然的得不到回答,天亦玄不以為意,在什麼也不見的黑暗裡移動,也許他能找到離開這裡的出口。   走到腿酸了,天亦玄還是沒有任何發現,若有也只是這片黑暗是個無障礙物的地方,而且別說人了連個鬼影也找不著。   坐下來才發現臀下軟綿綿的不是土地,難道他走起來總覺得不順,沒走一會兒就覺得累,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他擰眉。   驀然有一陣暖風從右手邊吹來,天亦玄毫不猶豫的轉頭望去,另一個光影逐漸形成。   那是一個標準帝王打扮的男子,頭頂前圓後方的冠冕,前緣綴上十二串珠玉,下端懸著垂在耳旁的丸狀玉石,連身的繡龍金袍內是件黑色的襯衣,腰配一柄墨色長劍,依稀有點眼熟。   他的長相是令人難以形容的俊美,予人一種天下間獨一無二且無人能匹敵的感覺,他的額上有個九條龍盤踞的胎記,隨意一站即使並非實體,依舊有著君臨天下的風範。   他臉上漾出一抹笑在兩頰邊陷下笑窩,道:「孩子,我們總算見面了。」   天亦玄感覺到他尊貴而不霸道的氣息,聽著他充滿悲天憫人的嗓音,疑惑的道: 「你是誰?聽你的話似乎已經等我很久了。」這樣的一個人肯定是個名聞天下的好皇帝,可是在他的記憶裡歷史上似乎沒有這麼個仙人般的皇帝,更何況頭上有胎記的皇帝根本前所未聞。   那人笑容不變道:「朕,帝號朝陽,你就喚朕朝陽吧。」   朝陽?天亦玄更加疑惑了,他確定自已不曾聽過或見過這個帝號。   朝陽道:「我的時間不多,你必須趕快學會陽刃劍上的武功才行。」他解下配劍拿在手上。   天亦玄這才知道為什麼他會覺得那劍眼熟,原來那劍竟是陽刃劍,道:「你來是想教我武功?」他覺得匪夷所思,現在的情形完全超出他所能理解的範圍。   朝陽頷首道:「劍上有一套『閃電流星』劍法,要訣只有三個字『快、狠、準』,一共九招九九八十一式,現在你能看懂鞘上的字,務必要在一柱香內練好它。」他往旁面地上一指那裡憑空插著一柱點燃的香,再將劍擲到天亦玄手裡。   天亦玄姑且相信的拿劍一看,劍上原本小若針孔的字一個個像活了過來,在他眼前跳動圍繞,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穿進浮現蓮花印記的額頭裡,接著就像生根似的一個接著一個串起來,不稍眨眼時間他已經記緊劍上的劍訣,手腳自然而然的比劃起來。   他左手連鞘帶劍斜擺在左大腿邊,右手握住劍柄,拔劍、直刺、回鞘瞬間完成,半空還殘留著劍光。   這一招是閃電流星劍法的第一招『一往無前』,看起來只是快速的一下直刺,其實不然一刺中間還隱含九種變化,每一種都能置人於死地。   朝陽雖然是教他這劍法的人,但他越看天亦玄一招接著一招順暢無比的練下去,臉色也跟著愈來愈凝重,在天亦玄舞到最後一招九九歸元時,身旁的香還有一半長,他低低一歎道:「帝王之路,殺閥之路。」   此刻若是仁德王魏開疆在這裡,他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為朝陽的畫像就掛在他的御書房裡,或者說每個鳳凰王朝人的家裡都供奉著他的畫像、或是偶像,只因他是傳說中的『無敵仁者,帝王之師』,是歌帝大陸子民們尊奉的神祇,也是妖獸唯一尊敬的人類。   傳說中朝陽兵不刀刃便降服異界西域裡的妖獸,成為第一個使人民與妖獸和平共處的皇帝,因此人們說他是以『仁德』感化妖獸,憑此他能無敵於天下。他在位雖僅僅十年,但十年裡年年豐收,既無天災也鮮有人禍,人人豐衣足食,國家一片歌舞昇平,所以他駕崩後人們說他是『帝王之師』,認為每個繼任的皇帝都該向他學習。   這樣的一個人看到劍招充滿殺氣血腥的天亦玄怎能不為即將濺血的人哀歎,又怎麼笑得出來呢?   朝陽等到天亦玄收劍歸鞘道:「你的天道心法雖已大成,但是卻還未與情心烙印相融合,現在是因為你少用淫術才無甚感覺,日後若用多淫術,一旦邪門心法強大起來造成兩股內力的衝擊,爾後一發不可收拾,你若非變成廢人,也將是死路一條。」   天亦玄心中一凜,他確實對能將兩種心法分開使用覺得奇怪,原來兩者並沒有融合,他放下劍跪下道:「請救救亦玄。」要向朝陽下跪實是輕而易舉的事,因為他自然而然的散發著強大的氣息,讓人不知不覺裡矮了他一截,站著反而覺得難受,一旦跪下壓迫感便減少許多,更何況他既說出自己的問題,就表示他能救自己,跪這麼一下也是理所當然,橫豎不會少塊肉。   朝陽微不可見的搖搖頭,輕聲道:「你盤腿坐下,朕助你融合內力。」   天亦玄就地轉身盤坐,朝陽站在他的背後沒有任何動作,卻有一道與黑融在一塊的影子閃到天亦玄背後,似乎是另一個人,只是一身的黑所以天亦玄未曾察覺他的存在。   那人一手貼在天亦玄背後,朝陽道:「心、神、意、功、氣、妙,運轉天道心法十三周天。」   天亦玄乍聽朝陽說出天道心法的口訣心中嚇了一跳,怎麼這個人會知道天朝的不傳之秘?他並沒有機會想太多,因為一股帶著寒意的氣流從背後順著他行功的路徑流動,他趕緊收斂心神全心運功。   初時他覺得通體舒暢,但感覺沒能持續太久,很快的一股如置身雪地裡的寒冷籠罩住他,然後寒冷的氣流包裹住他體內的所有內力匯到氣海裡。   他能感受到那團真氣受到外來氣流的壓縮,而他的真氣自然頑抗著,那種情形就像硬要把一個人塞進另一個人體內,並且變成一個人那樣。   他咬緊牙關忍住體內彷彿被放置炸彈的痛楚,身上臉上冒出驚人的汗水,但汗水還來不及流淌下就蒸發在空氣,他身體重重的震動了下,鮮血冒出他的嘴角,臉面出現龜裂且流出鮮血。   天亦玄只覺痛不欲生,但他仍咬牙不叫出聲,我一定能撐過去的!   突然他全身又再大力的震動,這一次竟有鮮血從皮肉裡噴出來,朝陽見狀來到他的身旁伸手在他的傷口上一撫,傷口馬上就癒合,他道:「不要害怕,有朕在你不會有事的。」   任誰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不斷想衝出體外都會感到害怕,更何況天亦玄的血液已經不是『想』,而是不擇路途的破體衝出來了,倘若融合了內力血液卻流光了,誰會幹這等蠢事?!   旁人不會,天亦玄當然更不會,不過就在他想放棄的前一刻朝陽安撫了他的不安,他穩下心全意融合內力。   幾股不過內力在外來真氣的包圍下,先下分化開來還原為多種他曾學過的真氣原貌,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再氣海裡融合,一次不成又分開來再合一次,如此週而復始直到它們和平的融合,而非同化後才告結束。   只是他原有的內力融合後,又開始與外來的真氣融合,因為現時他體內的真氣並非由他主導,他唯有咬緊牙根等著那撕裂的痛楚。   但是出人意料之外的那寒冷的真氣很輕易的與他體內的真氣融合在一起,他不禁感到一陣茫然,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心情突然整個鬆懈下來,再也支撐不住的昏倒過去。   那個盤坐在他身後的人道:「不簡單。」聽其聲音溫潤低柔,竟然是個女人。天亦玄是頭一個成功撐過內力融合過程的人,往後他將可以施展有學習過的內力,而且不必擔心勁道不同,因為他的內力只有一種,真正不同的是用法。   朝陽含笑道:「若非如此,我們又何必大老遠把他的真神帶到異界黑域裡來。」   那女人道:「回去吧。」   朝陽道:「是該把人送回去了,否則那個可憐的母親又要淚流成河了。」他彎腰抱起天亦玄,右手寬袖一揮,光影消散。   黑暗之地恢復以往的模樣,黑得不透半點光線。   ※※※   輕柔的歌聲傳進耳朵裡,全身被溫暖緊緊包住,他忍不住溢出舒服的呻吟,調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熟睡,渾然不知他的動作驚動守護在旁的一對夫妻。   一個時辰前日正常中,婦人卻被枕著的人體凍醒,慌亂的發現兒子全身冰冷,她忘了去探探鼻息、心跳,直覺的尖叫、害怕的哭喊,她不要再一次失去孩子,再也不要了!   魔堤被妻子的聲音驚醒,衝到床畔一邊安撫她一邊查探他的情形,發現他的心跳微弱,呼吸幾近於無,比起之前更形糟糕,道:「娘子別怕,我們的孩子還活著,他可能是受涼了。」   婦人看著魔堤溫柔的眼神漸漸鎮定下來,道:「孩子受涼了,那可怎麼辦?」   魔堤可被她給問倒了,對於怎麼照料一個病人的知識恐怕沒人比他更貧瘠,倏然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道:「這樣吧,我們陪他躺在一塊,用我們的體溫溫暖孩子。」   婦人早想好好抱抱失而復得的孩子,夫君的提議正中下懷,立即脫鞋上床躺在他的左手邊,讓夫君躺在他的右邊護著他別讓他滾下床去。   婦人把手貼在他的手背,小心翼翼的唱著兒子最愛聽的歌。   懷裡的孩子動也不動地過了整整一個時辰,婦人也唱了一個時辰。   他突如其來的翻身打斷了她的歌聲,以致沒注意到魔堤驚愕的模樣。   魔堤盯著與他面對面的臉,這張臉在前一刻還是浮腫難看的樣子,現在不但恢復了正常,而且這張臉還跟他死去的孩子十分相似,不同的是看起來孩子氣太重。   這男人不是天亦玄是誰?   他沒聽到溫柔的歌聲不滿的咕噥著,又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帶有香氣的懷裡。   婦人看清了他的容貌,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臉,她的孩子回來了,她的孩子真的回來了。   魔堤比妻子要理智得多,也沒有患上失心瘋,忖道:這個男人…不,也許只是個男孩,他為什麼會和葉流長得那麼相像?雖然不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樣子,可好歹也像了七分之多。   而且他明明斷了氣卻又活過來,一次可以說是神跡,為何連他的傷、他浮腫的樣子都能瞬間消失無蹤,難道這又是另一次的神跡?倘若真是如此那麼這個受到神祇眷顧的人,到底是誰?是什麼身份?   婦人顯然不去想那麼多,只是一味的打量著天亦玄,愈看她的心就愈歡喜,突然兩管淚滑出眼角,道:「這孩子好可愛,他願意當我們的養子嗎?」她的孩子死了,老天卻送來一個跟他好像好像的寶貝,她能擁有他嗎?   魔堤呆望著她清徹一如往昔的眼眸,他的妻子清醒過來了,她真的清醒過來了!   這刻他不再理會天亦玄是誰,只希望他能達成妻子的心願。   猛地一個張臂將兩人都抱進自己的懷抱裡,連聲道:「會的,他會願意的,誰不會想擁有你這樣的一個母親呢?」即使他不願意,魔堤也由不得他,這世上再也沒有比讓妻子展露歡顏更重要的事情了!    第六集 第五十一章 淚灑螢空 (更新時間:2003-9-21 13:40:00 本章字數:9249)   經歷過宛如夢境偏又真實到令人驚心的『朝陽事件』後,或許是因為那朝陽真的擁有神之力,天亦玄的傷好了大半,就連多日泡在海水裡泡得發白腫脹的皮膚都回復到原樣,看起來就與未落水前是一般模樣。   他在內力的融合後功力自然有增無減,除了泡水染上的風寒尚未痊癒外,他渾身通體舒暢,身上連因泡水腐爛的傷口都完好的只剩下一塊較為白皙的皮膚,週身還包裹著一團暖氣,前所未有的舒適感讓他連根指頭都不想動半下。   不過被人這麼拉來抱去,他要再不醒來就真是個死人了!   天亦玄一把推開魔堤,原以為這一推定能推得他飛出去,沒想到他反而柔弱的倒進婦人的懷裡,他甩甩昏沉沉的腦袋,難道先前沒有半點病痛的感覺是騙人的不成?   怎麼才動一下就覺得腦袋昏沉,身子重得像掛了鉛塊似地。   婦人見他醒來又是欣喜又是害怕,那種喜悅是很澎湃淘湧的,就像是再真不過的確認她的孩子活了過來,可是她又很清楚這不是她的寶貝兒子,而是一個陌生人,她害怕看到他用像看一個不認識的人的眼神看她。   她雙手抖顫著怯怯地不敢依從心底的渴望,無措地把一雙手舉上舉下。   魔堤對上他有如一汪幽潭般深邃而冰冷的眼眸,心中猛然一驚,黑色方深瞳他只有在那些鎮守異界黑域的天朝人身上見過。   不,即使是王朝中的天朝後裔也沒有他這樣比子夜還深暗的墨黑色眼眸。   「天……」魔堤吞回底下『朝人』二字,因為他看見此髮色並非是黑色的,而是近似黑的深藍,他合上嘴,看來他是個混血兒,不是純正的天朝人,可是不是純正天朝人的眼瞳卻如此的黝黑……   天亦玄任自己臥在婦人的懷抱裡,橫豎他有力氣動彈,便順從內心的渴求懶懶地躺個痛快,道:「你們是誰?」乾澀喉頭擠出沙啞的聲音,著實嚇了他自己一跳,這聲音比西門琉穗的嗓子還難聽。   婦人衝動的開口道:「我…我…」是娘啊!憶起這不是她的孩兒,黯然的收回底下的話。   魔堤看在眼裡痛在心底,暗暗一歎道:「敝人魔堤,這位是拙荊路雙霜。」問道:「敢問小兄弟怎麼稱呼?」   天亦玄凝視魔堤,然後移到一雙仍舊無措的手上,抬頭與魔堤毫不相讓的對視,笑開無邪的唇形道:「殘缺,我叫天殘缺。」聽到這個傳遍天下的修羅之名,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呢?瞥見像是黏在自己的手上的陽刃劍,他心中升起些許疑惑。   劍為什麼會在我身邊?剛剛那既似真又似假的事情,是否真的發生過?   「啊!」路雙霜無法置信的輕呼,雖然她和丈夫過著接近隱居的生活,但對近年興起的少年煞『邪神修羅』天殘缺的名頭耳聞能詳,乍聽之下令人有如雷貫身的感覺。   路雙霜忘記自己先前的掙扎,心疼的環抱住天亦玄,憐惜的說道:「可憐的孩子。」從她知道名滿天下的邪神修羅,其實只是個孩子之後,她對天殘缺這個人就不再存有恐懼,反而怨怪起他的親人,竟讓一個好孩子沾滿血腥,對只因生錯地方而辜受害的天殘缺有藉說不出的憐憫、疼惜。   她是一個母愛過盛的人,一直都是。初次聽聞邪神修羅之人、之事是在她正經歷著喪子之痛的時候,時常憶起過往母子倆相處的點滴,然後天殘缺這個人毫無預警的闖進她被傷痛淹沒的傷悲,因為比起有著幸福人生的寶貝兒子,傳聞中的人顯然有著一個灰色的童年。   憐愛霎時漲滿她的心,思子的悲慟減輕了,所以儘管心神總是恍恍惚惚,她天性裡的慈愛卻不讓她忘卻天殘缺的存在,也為她的重生注入一股新希望。   天亦玄被她出人意表的一抱,登時過於驚愕一時控制不住心緒露出他真正的情緒,眸裡浮現淡淡的迷惑,一瞬之間真的使看來個不曉世事的孩子。   魔堤從聽到他自報姓名後便一直警戒的注意他,然而先是妻子的舉動嚇了他一大跳,後來見著天亦玄的另一面,他猛然瞭解妻子對他愛顧的舉止,醒悟到天殘缺其實只是一個來海邊波的遊客。   因為這麼被摟著真的很舒服,所以天亦玄驚愕歸驚愕,理智恢復過來後也不急著擺脫,反而睡意盎然的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喃喃念道:「魔堤…路雙霜…魔堤…路雙霜…」嗯…好像有點兒印象,是在那裡聽過呢?   『魔字世家為鳳凰王朝僅次於東方、甚羅的勢力,而且比起一閥一世家對王朝的積怨甚深,由仁德王一手提拔栽培的魔子世家對他最是忠心,也是各具野心的勢力感到最蕀手的部份。』   逐漸呈現休眠狀態的腦海裡閃過西門琉穗為他分析歌帝大陸的情報片段,他勉力支撐著沉重的眼皮,道:「魔堤,魔字世家庶出的長子,原王朝總教練,魔字世家第一順位的繼承人,後來卻受到妖女的迷惑背棄王朝,兩人遠走高飛雙宿雙棲。」   想起西門琉穗在他面前侃侃而談,一字一句都是她多年搜集來的精華,無一不令人受用無窮,當時望著她比手畫足的樣子,充滿生氣,神采亦亦,臉蛋兒像會發光一樣,那才叫美,真的那一刻眼裡有了她,連一顆沙都容不下。   路雙霜憋著笑意,替天亦玄把他愈來愈往側邊垂的頭調整回原處,明明已經在打瞌睡偏偏說起話咬字清晰如常,讓人即覺神奇又感有趣。   魔堤瞪著睡得臉上帶笑的天亦玄,他從沒有特意的隱姓埋名,所以不少都認得他,從前舊識也常聚在一起敘舊,但無論與他是否相識的人、甚至是仁德王,他們縱使心底罵也不敢將『妖女』兩字明目張瞻、毫無顧忌的在他面前說出來,但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小子辦到了,他不怕被人扔出去嗎?   「哦,」天亦玄受路雙霜一記輕推稍稍清醒了點,很奇怪他以往野性的警覺似乎跑去冬眠了,否則現在他怎麼也不可能睡得著,仍能接續前言的道:「路雙霜,水月宮前宮主,習有名為『百花齊放』的媚術,凡中此術的男人最後都會脫陽身死……」   停頓了一下,續道:「因為前幾任宮主臭名遠播,路雙霜雖然從未傷過人但仍被無知之冠上妖女之名,人稱『六月飛霜』。」……這些都是西門琉穗告訴他的。   魔堤看他眼睛睜都睜不開了,偏偏還是固執的簡略介紹他夫妻倆的過去,這不是很可笑嗎?他們自己的事還有別人比他們更清楚嗎?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身體想睡腦子還想玩耍的孩子拚命想方設法不讓自己睡著。   路雙霜聽見丈夫的笑聲,抬起頭來看著他仰頭大笑的樣子,這一年來他的白髮更多了……孩子的死他受到的打擊不比我小,可我卻寧願沉溺在幻想裡不肯醒來,接下來的日子我要好好彌補這一年裡我帶給他的不快樂。   首先,她握住天亦玄的手,柔聲道:「孩子,我們打你的乾爹娘可好?」   天亦玄的腦筋已經接近罷工狀態,路雙霜柔軟、溫馨的懷抱頻頻喚醒他的瞌睡蟲,他的眼睛睜開一條線只看見一雙手握著自己,感覺還不錯溫溫地、暖暖地……可有可無的道:「好…」   路雙霜聞言大喜,放開握在手裡的手,再次緊抱天亦玄,喜極的淚珠滾落。   「我…」天亦玄渾沌的腦袋瓜子裡突然意識到自己糊里糊塗的答應了一件說什麼都不該答應的事情。   他的頭靠在路雙霜的肩上,背部有她的淚,忍住朝天翻白眼的衝動,他的視線穿過魔堤瞪著他後方一幅與人同高的畫。   畫裡有一男一女,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身著只在戲裡才看得到的古老年代的龍袍,微風撫開他額前的髮絲露出底下的九龍胎記。女孩笑靨如花,穿著打扮卻是與男孩同期的皇后袍飾,唯一令人感覺格格不入的地方是她腰間懸掛著一把比她身高還長的黑劍,畫的背景是萬民朝拜的景像,其上題有『至尊至聖,亦君亦師。至善至慈,亦後亦母。』等十六個字。   那個男孩跳脫年齡不論,活脫脫就是他那似幻似真的夢境(事實?)裡的那個朝陽。   恍然間他彷彿看見畫上的男孩對他露出調皮的微笑,深陷的兩個酒窩令人覺得刺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腦海裡留下這個無解的問題,他再撐不下去的睡倒在路雙霜身上。   魔堤疑惑的望了望他最崇敬的帝師和其妻子的畫像,不明白天亦玄為何會一看到它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也許他只是太累了吧。想到剛才自己和妻子都得回一個孩子,不禁無聲的咧開嘴。   「真怕這不過是一場夢,」路雙霜喃喃說著,突然眼睛一亮道:「相公,不如我們陪著孩子睡,好不好?」這樣她可以一直擁著孩子,又不用擔心他會突然不見。   「好,」魔堤愛寵的道:「一切都聽你的。」   掛在牆頭的畫裡的一男一女彷彿對床上一片溫馨的情景露出會心的一笑。   ***   拿德薩帝國境內,   自撒旦城撤出的月心蝶等人路上慌不擇路的匆忙離開,在草原藉著人高的芒草掩護,在黃土平原上不敢稍微抬高身子,就這麼毫不停歇的逃了整整七天,才在一處癈棄的宅子裡安置下來,之所以選上此處實是人人都太疲累,需要一個較為安全而舒適的地方休養。   繚繞著一股幽淡莊嚴的檀香,數盞暈黃的燈火在空中搖曳,燈影婆娑,原本是一處廢棄的大宅在月心蝶三個女人的巧手整理下,轉眼間變得清潔而高雅起來,因為月心蝶體恤眾人,要大家先去安歇,養足了精神才能繼續趕路,於是除她留下照顧七天來不見醒轉的風心螢外,再也看不到其它人影。   一道顯得落寞孤單的身影立在敞開的窗戶前,窗外陷進一片黑暗裡,萬籟俱寂,僅隱見樹梢枝葉晃動,這樣的靜讓一滴跌落地面碎散開來的水滴顯得格外醒目。   覆上一層厚重陰雲的夜空就像是月心蝶此時的內心世界,差別只在天空沒有下雨,而她絕美的臉龐上卻已佈滿擦不乾的淚水,心口亦在淌血,每一顆淚珠、每一滴鮮紅的血都是她深藏在心的懊悔、自責、擔憂、恐懼,當她面對以她唯馬首是瞻的一群人時,她身為天四女之首,自幼被用心訓練出來的責任,讓她可以拋開所有全心為大局著想,可是當只有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只能無助的讓真實的情緒給吞食。   像是要看穿籠罩住整個夜空的厚重陰雲般,月心蝶不顧一次又一次劃過她臉龐的晶瑩淚珠,只是仰著頭用饃糊了的視線執意的盯著天空。   「為什麼我總是幫不上忙?」月心蝶喃喃自語道:「我真不配為天四女之首啊!」她想到從前她便有救走亦玄的機會,卻因為她的膽小跟顧慮讓他多受了那麼多年的苦,現在又因為沒能看透他以致於再一次陷他於險地,向來只有天四女搏命保護宗主殿下,從來沒有宗主反過來救天四女的,「也許我才是最不懂他的人吧?」   她黯然的低下頭,纖手在臉上輕輕一抹,擦下一手的淚水,盯著淚水輕聲說出她一直隱忍在心底的話語,道:「你一定沒事,對吧?我是如此深信著,可是為什麼我的心會這麼不安?每次想到我倆分開的那一刻,我就覺心痛萬分?」她的手緊緊壓著自己的心臟,那裡有一股緊纏著她不放的刺痛,時時刻刻都在削弱她的堅信,她真怕自己會被打倒……   「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亦玄,螢始終沒有起色,你想她會不會又在鑽牛角尖了?」背轉過身子,凝視床榻上呼息微弱的風心螢,以往還有寡言的她可以和自己分擔心事,她們原就是相輔相成的缺了誰都不成,沒有她的日子自己心底的話還能跟誰說呢?   風心螢身體上的傷已經好了,可是她心上的傷好了嗎?她體內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還有傷口?否則為什麼從撒旦城逃出到現在已經整整七天七夜,她還是不見醒轉?螢妹是重責任、重感情的人,她會不會因為自責而不想醒來呢?   迷茫的視線突然被榻上微微的蠕動吸引,月心蝶不知是驚是喜的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一滯,快步上前,在床沿蹲下身子,伸手握住風心螢的手,仔細的凝視她蒼白的容顏和微微顫動的眼簾。   「亦玄……不要……小心……」   風心螢因為重傷顯得惹人憐惜的臉蛋上佈滿細碎的冷汗,不安的蠕動身子,右手無力的舉起似乎想拒絕什麼,卻是徒勞無功。   「螢!」月心蝶坐上床沿,伏在她的耳邊直道:「要的,要的,為什麼不要亦玄救你,難道你不要我們了嗎?螢,你快醒來,快點好起來,別忘了天四女少不了你,你也還欠亦玄一條命哪裡!」   她和心螢相處的時間雖不是最長,但她們四個人從小到大都是無所不談,彼此都瞭解彼此,也經常鼓勵對方,她知道風心螢在拒絕阻止什麼,即使她身受重傷,她仍謹記著天四女要為宗主殿下付出所有而不求回報的信念,所以她想阻止天亦玄救她,而她更明白要救自己必須花費的功夫是難以想像的,在那種危急的情況,她怎能讓她要保護的主子,為了一條不起眼且卑微的性命,反陷自己於險地呢?!   但是現在亦玄已經救了,不論為己為人、於公於私,風心螢都沒有死亡的權利,她只有活下去一條路可以走。月心蝶用手背擦著這個晚上從來沒有乾過的臉頰,她再堅強也還是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有了心愛男人的女人,這個事實可以讓人堅強,也能讓人脆弱,而顯然的她並沒有因為戀上一個人而堅強,反而變得脆弱,握緊手裡在一朝一夕之間削瘦至皮包骨,再無往昔柔軟溫潤的小手,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像是開了閘的水庫拚命的奪眶而出。   一滴一滴的淚珠滴落在風心螢的手上,也滴進了她渾渾噩噩的心裡,那由溫轉冷的感覺讓她明白有人在為她傷心落淚,讓她在一片漆黑不明的世界之中,找到一絲微弱的光線。   她的心在掙扎要不要順著那道光線離開這片令人感到呼吸困難的黑暗,亦玄的能耐讓她懷疑自己對他是否有用,跟在他身旁的一段日子她什麼忙也幫不上,甚至到了緊要關頭還累得亦玄不惜功力來拯救自己……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廢人一樣,以往深信自己能幫上主子的信念,隨著時間的經過被逐分削減,直到亦玄救護自己的那一刻被全盤瓦解……她怎還有面目活在世上?   月心蝶感受到手裡的溫度漸趨冰涼,她難掩驚慌、卻強自鎮定的伸手握住風心螢的雙肩,像是要把聲音逐字打進她心裡般,沉重而輕緩的道:「螢,你不能放棄,我需要你來協助我,天四女各有專精,沒有了你我們就缺了一角,不能成圓;沒有了你,主子就少了一個政治上的好幫手。心螢,你想拋下我們自己一個人懦弱的遁逃嗎?你想丟棄你的責任嗎?」   風心螢無一絲血色的臉上,似乎微微皺了下眉。肩膀上傳來的熱意,幾乎灼痛了她的心。是啊,我怎能忘了禍福與共的姊妹們呢?她恍惚的朝著光線走去   「心螢,你想想你若無用,以亦玄的性子怎會不顧一切的救你呢?」月心蝶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天亦玄會這麼做,但是她無心去探究根由,寧願相信他是因為心裡有她們,是因為對她們存有憐愛之心。   想到天亦玄不由又招惹來她更洶湧的淚水,她孩子氣的輕搖風心螢的雙肩,哽咽的輕喊道:「螢,你快醒醒,幫我想想辦法,幫我……幫我不要再讓眼淚流下來,螢!!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她不由伏在風心螢胸前失控的飲泣起來。   風心螢再次皺眉,那個光點為什麼還那遠?我要快點醒來。對不起心蝶,我不該忘了你是我的另一個責任。她耳畔不斷傳來月心蝶嗚咽的哭聲,每一聲都引起她的心痛和內疚,她不由得加快腳步朝那光點奔去。   在她成為天四女的第三年,她的師父也是上一任的天藝女,攜著她的手以無比嚴肅的神情告訴她,「心螢,天四女不止要是宗主殿下的知音,也要是天鳳女的知音,過往的歷史告訴我們,歷屆天鳳女在任何人的心中都是打不敗有如仙人般的人物,可是在我們眼裡她不過是個偽裝堅強的孩子,而你要成為她心中的支柱,要在她不留餘力為宗主殿下支撐一切時支撐她,切記,天朝不能沒有天四女,天宗不能沒有天鳳女,而天鳳女卻不能沒有你們,切記切記。」   她不該忘記的,她怎能有負師父所托,她怎能拋下心蝶不顧?   一雙手放上月心蝶不斷抖動抽搐的美背,月心蝶渾身一震,抬起矇矓的淚眼,還未來得及轉頭,感覺有人貼近,不稍片刻背上竟有濕潤的感覺,她呆了下,難掩驚訝的問道:「是你嗎?蟬妹。」   「是我。」這一刻日心蟬同樣紅著一雙眼,她外表看似柔弱但內心反而是天四女中最堅強的,但此時此刻她心疼姊姊、感傷自己總是遲來一步,今天若不是心螢重傷未醒,待自己醒覺過來,體會到心蝶姊姊心裡的不安與悲傷,迫不及待趕過來的現在,看到的應該是心蝶姊姊一如往昔能撫人心的淺笑,聽到的是她令人鎮定的聲音,而不是悲傷得難以自抑,無助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她。   「是心蝶姊姊沒用,累得你也哭了。」月心蝶輕歎,有著滿心苦澀,偏又滿懷窩心,感覺複雜至極。   「不!」日心蟬啞著嗓子低喊道:「是我的錯,是我疏忽了,是心蟬對你不起!」長期的依賴,幾乎讓她忘了天四女之首並不是神,而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感情組合體,她好恨自己不如心螢妹妹那樣纖細敏銳,否則也不會讓心蝶姊姊陷入不可自拔的悲傷之中。   月心蝶搖搖頭道:「不,是我太脆弱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我曾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竟然是這般的不堪一擊。」   日心蟬無言,只能用兩手緊緊的環抱住月心蝶,像是要把月心蝶的痛都吸到自己體內一般。   「鳴!」一連串壓抑不住細碎的哭聲,從房門口傳來。雲心蜻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情況下出現,她撲到床沿,用顫抖著的小手承接起月心蝶的淚水,一向無憂清澈的眼眸裡盛滿月心蝶梨花帶雨的悲容,和她自己愧疚的傷心。   月心蝶捉著日心蟬和雲心蜻的手疊在風心螢的手上,雙目含淚道:「別哭了,讓我們一起迫心螢醒來,不讓她做放棄生存權利的蠢事。」   兩人重重的點頭,三個人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沉默的握住彼此的手,任多年相交的深厚情誼在彼此的目光中傳遞。   風心螢眉頭突然重重的皺了下,皺得很緊也很明顯。不!我要離開這片孤寂的黑暗,蝶、蟬還有心蜻都在等我,不!我不能讓她們繼續為我傷心。   她感到焦躁不安,當她終於到了光源盡頭伸手可觸時,一股強大的拉力捉著她不放,甚至再次將她拉進黑暗裡,她痛苦死命的掙扎,卻是不敵那股拉力,她想喊卻出不了聲;她想掙脫,竟發現手腳都動彈不得。她開始驚慌,不停的無聲吶喊:不!我不能死,救我……救我…亦玄…救我……   「亦玄……救我!」   月心蝶等被風心螢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嚇了一跳。   三個人同樣急切的盯著風心螢,喊著:「心螢!」就著微弱的燭光欺近細察風心螢,盼她能睜開眼簾看看為她擔憂不已的姊妹們。   風心螢也希望自己能躲過這一次的死劫,否則她死也不能瞑目,可是要她靠自己逃出那股強拉著自己的力量,好難啊!望著逐漸遠離自己的光點,她的心不由跟著往下沉。   最接近風心螢的月心蝶突然瞪大雙眼,不能置信的伸手去探風心螢的鼻息,那冰冷的肌膚惡狠狠的刺痛她,彷彿等了有一輩子之久,依舊等不到從鼻腔裡吐出的溫熱氣息,她只覺一顆殷切期盼的心霎時涼了半截,她以為自己會痛哭出聲,會歇斯底里的接近崩潰,但是她卻冷靜了下來,回到從前那能讓任何人依賴的天四女之首,她小心的把手放在風心螢感受不到跳動的心房。   日心蟬和雲心蜻捂著嘴硬生生吞下無法接受的痛哭,憂心的看著不知是正常還是反常的月心蝶。   「螢……螢……」月心蝶一次又一次的輕喚著,每一聲呼喚裡都充滿她對風心螢的感情,濃厚的令人動容,又悲傷的讓人不忍傾聽。   突然月心蝶像是被火燒到一樣的跳了起來,猝不及防的日雲二女被她撞個正著,三個人狼狽的跌成一團,什麼悲傷一時之間都給拋開到九霄雲外。   日雲兩女起身後,看見月心蝶專注而忘我的盯著床鋪的方向,不由自主的也順勢望去,眼前的情景讓兩人張大了嘴巴,滿臉驚奇。   只見原本躺在床榻上的風心螢微微浮起尺餘高,一道白光自她體內流進流出,眨眼間已將她包裹在一層如雲般的氣體裡。   「這是怎麼回事?」雲心蜻覺得自己的腦袋完全停擺,似乎在一瞬間失去了它的功能,空空的、白白的,完全不知道裡頭曾經裝過什麼,未來又將多些什麼。   沒有人回她,因為她們都只專注於那團白霧上,不論那是什麼,她們知道那是救活風心螢唯一的希望。   就在風心螢幾乎被黑暗完全吞噬,就在她以為自己將懷著愧疚死去的時候,一道白光穿透漆黑緊緊密密的將她層層包圍,那感覺就像是待在亦玄懷中一樣,不會讓人覺得溫暖,卻讓人感受到他專一的體貼,和一種說不出的窩心與甜蜜,再有就是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只是這一團圈繞著自己的白光之中似乎還存在著另一種感覺,但是她無法分析出來,只知道自己不斷的在浮升,離開令她不安恐懼的黑暗,往她始終接觸不到的光點飄去。   「唔……」   一聲輕輕的呻吟聲從白霧裡透出傳進三女的耳裡,三人承受了大悲後的驚喜,而且是令人十分難以相信的驚喜,都無力的虛脫癱倒在地上,不知為何她們心中都得到了一個共同的認知,就是風心螢真的活過來了,她再也不會玩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讓人心臟無力的把戲了。   三人互見對方錯愕、又涕泗縱橫,了無往昔風采的臉兒,都忍不住指著對方哈哈大笑起來,雖然她們的心中都還記掛著一個人,可是至少她們誓永不離的人兒活過來了,她們又可以一起笑、一起為亦玄解憂。   三人或坐或站陪伴著逐漸甦醒過來的風心螢,心裡又喜又憂,喜的是等待七天她終於醒來,憂的是不知那一傷之後是否會給她留下後遺症。   靜待了盞茶時間風心螢彷彿又沉沉睡去,她們不禁面面相覷,覺得心情又低迷下來。   「叩叩。」   門外傳來輕脆的敲門聲,來人道:「天鳳宗妃,有人闖進警戒線,領頭的似乎是血盜船團的團長蘇珊英華,還有一個人倒像是無煢社當家西門琉穗,他們大概有二十來人,是要讓他們離開還是攔下來?」   「琉穗?」   月心蝶皺眉,按理來說西門琉穗應當還在南星鎮,怎麼會到跟血盜船團的人到這荒郊野地裡來,難道說她是被人捉來的?對方既然是海盜這個機率便相當的大,不過若是海盜裡的血盜船團又是蘇珊英華親自領軍,機率倒要先打個折扣,海盜裡的異數個性稍嫌正直的蘇珊英華不像是會幹這種勾當的人。   吩咐道:「把他們攔下來,不過不要傷到了人。」   「是,屬下這就去辦。」門外的人飛快領令退下。   日心蟬道:「現在夜已深沉,蘇珊英華為何會帶著她的人挾帶琉穗來到這地方,難道她是要從廣洋江回到綺羅島嗎?」搖搖頭道:「那不可能,經過這麼長的時間沒有人不知道撒旦城已淪入妖獸的手裡,她若廣洋江出海豈不是自尋死路?」   月心蝶道:「我們也不用在這瞎猜直接詢問便是。」說完望了仍安躺在床上的風心螢一眼,筆直的往門外走去。   日心蟬點頭道:「也是。」瞥了想跟出去的雲心蜻一眼道:「你留下來照看心螢,她若有半點閃失,我唯你是問。」語畢,不理雲心蜻皺成一團的苦瓜臉,跟著月心蝶走出去,關門前又探進頭來囑咐道:「看好。」這才真正離開。   雲心蜻郁卒的坐在床沿用手梳著風心螢披散的長髮道:「螢姊你快醒來吧,人家也好想看看血盜團長蘇珊英華的樣子喔!」    第六集 第五十二章 奇鷹再現 (更新時間:2003-9-21 13:41:00 本章字數:9575)   花雨城。   在由封三府第改建的天心盟議事大廳裡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只見武蒼雲當中而坐,左右分坐揚音夢及雷三川,接著是魏籬、倪曉嵐以及城中各個司職重任的官員。   其中較為特殊的是雷三川從見到武蒼雲視線就沒離開過他身上,當年對他拐跑自己寶貝女兒的氣憤早已隨著時間淡化,更何況他也不想讓女兒過得不幸福,所以強迫自己喜歡武蒼雲,不過當雷三川再見到武蒼雲,才發現他根本不須強迫自己,因為他是越看女婿越覺得滿意,甚至覺得女兒的眼光真是好的沒話說。   儘管武蒼雲被他怪異的目光打量的心頭發麻,可面對丈人他是不敢有任何意見的,就怕他要分散自己和姿彤。   「我們根本沒有想過天朝竟然會派兵攻打揚舞國,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可是偏偏他就是發生了。」封三站在廳心一邊踱步一邊不安的搓手,道:「事情來得太突然我們反應不過來,直到收到揚舞國輔政大臣親筆寫的求救信,才感受到一點真實感。」   他惴惴不安的瞄了臉色鐵青的武蒼雲一眼,用力一咳道:「之後大伙都希望能等副盟主回來再做打算,可是姿彤總管她說揚舞國的情勢相當危急,等你回來可能會來不及,所以她已經在接到消息的第二天帶著一千女兵到揚舞國去了。」   廳上除花雨城的官員外都是滿面風霜,他們硬是將行程縮為五天,可是還是來不及,根據查爾士傳來的消息勢如破竹的天朝軍已經攻下揚舞國海岸線的三座重城,目前號稱『仁義之師,不戰屈人兵』的天朝金鎧精甲天師軍與法衛大騎帥賓.亞羅在第二線的重城──輕雲城對恃,其它三支軍團海龍王封鎖住海域,神風軍、黑鷹軍分別從兩翼進軍,以神速及善於攻城著名的兩大軍團勢如破竹的直撲主城──雲淡風輕城而來。   原本『行動如風,不動如山』的神風軍應該已經兵臨雲淡風輕城,可是碰上雷姿彤率領的女兵,從沒有與女人作戰過的神風軍顯然慌了手腳,竟讓雷姿彤絆住腳步,查爾士.列寧認為她是利用天朝人天性裡慈愛的弱點,在神風軍不願意對女性動手的情況下,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但現場卻有兩個不認同他的觀點,一個是她親密丈夫,一個是她的父親雷三川,兩個人都是她的親人,他們最是瞭解她,在雷橫國長大的她雖然貴為長公主卻不代表她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公主,相反的她亦是雷橫國中頂頂有名的戰將,不知領兵掃蕩過多少山賊海盜,她確有能力阻住神風軍。   只是兩人憂心的是她的兵力少,又沒有上過大型的戰場,一旦神風軍的將領摸清她的把戲後,她勢必要潰不成軍,到時她們的性命……天朝人或許心慈手軟,但在戰場上他們可以比任何人都要無情,否則他們怎能逼得妖獸退回異界黑域?又怎麼能牢牢的將牠們困守一隅?   武蒼雲想到雷姿彤的舉動可能危及她的性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揚音夢望望從進廳裡就不發一言的武蒼雲,她從沒有想過他急急趕回來的原因,竟然跟她的揚舞國息息相關,她雖想不明白為何天朝突然向揚舞國進軍,但想到她的子民可能正陷於戰火之中,不禁心焦,道:「武副盟主,音夢雖不曉戰事也還清楚揚舞國決非天朝四方軍的對手,今日承蒙尊夫人援手才得以免於傾覆,音夢思及國家之險、尊夫人之危頓時六神為主、惶恐不安,還請武副盟主幫幫音夢。」   這麼說其實是在強人所難了,可是她是肯定沒有能力救她的國家,除了天亦玄全心信任的武蒼雲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依靠誰。   「舞宗請放心,蒼雲不會對揚舞國坐視不理。」即使揚音夢不開口,武蒼雲也會往救他的妻子,更何況揚音夢與主子還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對封三道:「姿彤的擅自行動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你們根本攔不住她,這件事責任不在你們。」   封三聞言才略覺安心,問道:「那眼下我們要怎麼辦才好?」   武蒼雲心情十分沉重,不論他對自己的軍隊感到多驕傲,但他們終是新建之軍與身經百戰的天朝四方軍相差何止千里,看來他們絕對不能跟四方軍正面起衝突,可是他們的兵力已經相當薄弱再分三個方向截擊,似乎不是個明智之舉。   「武夫人利用惑敵之法將神風軍拖在雲淡風輕城北方的璇璣城外,」被人快馬接回的肯尼.愛德華及西門燿走進廳中,肯尼手裡拿著捲成圓筒狀的地圖,道:「璇璣城剛好接近雷橫國,相信雷行洲聽到自己的妹妹有危險應該不會坐視不理才是。」   肯尼有禮的朝廳中每個人點點頭,道:「能否為在下備張方桌?」   武蒼雲知他是要放地圖,指示立在一旁侍從搬桌子,道:「沒想到愛德華先生甫一到就明白蒼雲的難處,代我提出解決之方。請上座。」肅手指向身旁的座位,帝國宰相肯尼.愛德華是穆斐帝君的左右手,他在政事方法成果斐然,沒想到竟對軍事也有獨到之處。   「先別忙著坐。」肯尼將地圖攤開,眾人伸長脖子一看是揚舞國的地圖。   肯尼道:「在進來之前我已經找列寧先生問過揚舞國的地形及通路,我覺得向雷橫國求救兵是最好的辦法。」   雷三川扯開大嗓門道:「他奶奶的,我那個小子不會答應這種事情的啦!」兒子是他生的,他當然很清楚雷行洲雖然武勇果決,但是他並嗜戰之人,更討厭不在他預期中的麻煩,要他出兵救揚舞國,倒不如求老天下紅雨可能機率還大些。   武蒼雲之所以一直不提雷橫國,自是心底認同雷三川的話,可是當他聽到肯尼的話時,心中不禁一動,以雷行洲對妹妹的疼愛,並非沒有可能讓他打破原則。   肯尼微微一笑道:「雷行洲會不會出兵就要看他對雷宗你有幾分敬愛,對武夫人的疼愛有多深厚了。」頓了頓,繼而問道:「更何況您是雷宗,貴為一國之主,難道您一聲令下雷行洲這個代宗主還能反抗不成?」   對喔!   聽到肯尼的話眾人才想起雷三川還是一國之主,平時亂沒形象的他實在讓人無法將他與宗主殿下畫上等號。   雷三川搔頭癟笑道:「那小子從小對跟老子不對盤,打小到大沒一次順老子的意,老子可命令不了他丁點。」雖然很丟臉,但際此情況危急之秋他還是紅著臉說完。   肯尼點頭道:「這不打緊,在雷橫國您請不動他,還有一個人能輕鬆辦到。」   雷三川皺眉道:「你…不會是說老子的美女老婆吧?」那個寵孩子到走火入魔的女人,會請自己的兒子上戰場才有鬼……不過這個肯尼怎麼好似把他家裡都摸透啦?   面對雷三川疑問的眼神,肯尼道:「正是貴宗後。」彷彿看出他的不以為然,續道:「雷後溺愛子女在下也略有耳聞,想來她是不大可能勸雷行洲出兵,但是如果出兵只是要救她的寶貝女兒,我想只要多加動之以情應是沒有問題。」   雷三川頷首道:「聽你這麼說倒有點可能。」   武蒼雲聞言眼睛一亮,如果雷橫國能派兵協助,雖然仍是毫無勝算,至少他們還有能力與四方軍一拚,倘若情勢當真不妙有擅於守城的雷橫雄兵在,要堅守雲淡風輕城應不是夢想。   只要能撐個一、二個月,主子就能從世外桃源趕來了。身為天宗的主子來親自處理四方軍團,應該可以輕鬆化解危機,心中略感黯然,當然前提是主子安然無恙。   肯尼手指地圖上的璇璣城,道:「根據列寧先生給我的情報,在雷橫國有一條捷徑可以直抵璇璣城。」抬頭道:「只要雷行洲肯出兵,僅需一天一夜便能到達此城,而且不虞被神風軍發覺。」   雷三川起身看他所指的路線,道:「這是山線,現在天熱山上沒什麼積雪利於行軍,從這條路走因為延途偏僻,又是繞到璇璣城的後方,神風軍若與姿彤僵持在城外確實是難以發覺軍隊的蹤跡。」   他不禁另眼看待肯尼,一路上他總覺肯尼不過是個白面書生,能當到帝國宰相是靠著與帝君的情誼,沒想到他挺有兩把刷子地,他所指的山線即使是雷橫國的人民也不見得知道,因為那是條隱密的軍事要道。   武蒼雲任他們仔細的研究地圖,事實上他尚未有時間看過揚舞國的地圖,在這方面插不上嘴。   肯尼道:「揚舞國的地形是個廣大的平原,任何軍隊想在這裡完全匿跡無疑是天方夜譚,但這也是我方的優勢,只要雷行洲的軍隊在神風軍毫無警覺時出現,而且聲勢浩大,定能唬住神風軍甚至將他們嚇退。」   「你是想布疑兵之計?」武蒼雲有點明白他的用意,因為廣大的草原藏不住人,自然遠遠布起一堆假人,任何人在出其不意的驚嚇下判斷力會大幅的下降,確實有可能駭退敵軍。   雷三川皺眉道:「這麼想是沒有錯,不過未免太完美了,草原藏不住人我軍的行藏也容易曝露,想要不打草驚蛇的佈置妥當,太難啦,太難。」搖頭加強語氣。   肯尼笑道:「這就要看雷行洲的戰略了,目前我們不過是紙上談兵,一切都要待真正作戰的人看過形勢才能真正的定下有效的戰略,在下現在所說不過是些淺薄的建議,若能成行在下自然深感高興,若不能執行也不應將自己局限住,反而失去應有的靈活變法那可就不妙了。」   雷三川驚奇的打量起肯尼.愛德華,道:「他奶奶的,你真是個宰相?怎麼帝國宰相還得兼軍師不成?」   肯尼道:「在下本身就喜歡研讀兵書,不過是種興趣,沒想到竟然派得上用場。」顯然他從未想過除了處理朝政外,他的興趣竟也有起作用的一天。以往他只能隔空與正在發生戰事的雙方鬥法,根據得到的情報推論戰鬥雙方的情形,擇定想要指揮的一方,然後再決定出該如何使用戰略才能得勝,儘管往往得不到結果,但至少他在其中取得不少知識跟樂趣。   武蒼雲也有點訝異,他聽肯尼的一言一語並不像只是在紙上談兵,倒像個老經驗的軍師,所言可行性頗大,道:「那麼愛德華先生認為我軍該如何進發?」   肯尼指著雲淡風輕城道:「城中的兵力我雖不清楚,但以花雨城的人口比例來看,兵數應在五萬之下,而黑鷹軍團兵力一共十五萬,前軍五萬、中軍七萬、後軍三萬,我們可以一萬人留守,一萬直髮雲淡風輕城,一萬則在三個軍團必經之處佈置陷阱,剩下的二萬人用以襲擊黑鷹軍的糧車,但不與他們正面交兵點到為止,能不能劫糧都無所謂,重點是在擾亂他們的步伐,讓我們得以全力佈置花雨城,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沒有人會想跟天朝四方軍團硬碰硬,那不止沒有半分勝算更是送死的行為,更何他們兵力上差了一大截,除了嚴守之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可行。   武蒼雲仔細聽著,在心底分析肯尼所說的可行性,道:「黑鷹軍行軍速度雖不若神風軍那般驚人的神速,但是他強大的攻擊力非常讓人頭痛,襲糧之舉可能會使二萬的士兵踏上死亡之路。」   肯尼搖頭無奈的道:「打仗若可以不死人,那就不叫打仗了。」言下之意,犧牲是必需、而且避免不了的損失。   武蒼雲道:「但可以將死傷人數降到最低。」   肯尼抿了下唇,實際的道:「很難。」遇到在異界黑域裡身經百戰的天府兵,想要減少死傷人數很不容易,尤其在雙方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沒有被一舉殲滅就很值得驕傲了。   武蒼雲苦笑道:「是很難,可是我們承擔不起太大的犧牲。」   肯尼沉默半晌,突然轉移話題道:「你們不想見見主子的義父母兼師父嗎?」   眾人聞言一愣,不明白他為會說到這裡來,倒是始終聽的一頭霧水的西門燿迫不及待的咐和道:「我想!」   武蒼雲道:」主子的義父母兼師父?」他在腦裡描繪出記憶中的天亦玄。主子的長輩一定也很優秀吧?優秀……難道肯尼是想求助他們?他凝望肯尼.愛德華平凡的面孔。   肯尼感覺到他的視線對他露出淡淡的笑容,率先走出廳外道:「身為主子的屬下怎能在知道他的兩位長輩健在後,仍不去向兩位老人家請安呢?」   眾人深覺有理,紛紛起身跟著他後頭走,畢竟聽了剛剛那些戰略後,他們也需要時間來消化,希望能在這方面幫得上忙,常言道: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怎能叫肯尼.愛德華一個人專美於前?!   發自竹笛的尖嘯響透雲霄,眾人忍不住摀住耳朵,功力稍差的人不得不後退離那音源遠些,直到西門燿停下笛聲,他們仍想不明白一管小小的竹笛為何能發出這麼驚人的音量。   笛聲直直的穿透雲層後在雲間迅速擴散開來,遙遠的山頭還傳來隱約尖銳的聲音,眾人靜待約盞茶時間後,西門燿道:「難道兩位老人家不在這裡?」他將竹笛再次放到唇邊。   「慢著。」武蒼雲制止他吹奏笛子道:「你們聽好似有什麼不一樣的聲音。」   純粹湊興的倪曉嵐揚起眉稍,道:「這聲音聽起來像是鳥叫聲。」   武蒼雲等人錯愕的看她一眼,發覺這個被他們忽略的女子似乎有著一身不弱的功力,而且還高於在場的人,否則她就不會是第一個聽出異聲是鳥叫的人。   倪曉嵐瞇眼凝視天空,突然她驚呼道:「那個…那個該不會是雪雲鷹吧?!」那可是天價的稀有動物呢,她只所會認得是因為曾看過仿做雪雲鷹的雕塑,不過照距離來推測這兩隻鳥若真是雪雲鷹,可比她見過的雕像要大得多。   眾人跟著她的視線看去只看到兩個小小的白點,雪雲鷹?看不出來嘛!   就在他們努力想看清楚那兩個白點時,兩聲鷹唳響起由遠而近,原在遠處的兩個白點急飛而至,飛掠過眾人頭頂帶起一陣輕風。   北浪驚珂喃喃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雪雲鷹啊。」雪雲鷹之所以會變得相當稀少,他們意舒國絕對脫不了干係,她自然對這賺錢的寶貝不陌生。   那一對雪雲鷹在眾人頭上飛回,突然朝西門燿俯衝直下。   西門燿眼見兩隻大鳥衝來,心裡剛想要躲開白影已來到眼前,他嚇得保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雪雲鷹一左一右佔據他的兩邊肩頭,儘管被牠們的爪子抓痛卻不敢動手撥開,瞧牠們尖利的長喙萬一喙在自己身上……嗯…他還是安份一點好了。   這兩隻雪雲鷹看起來確實是一對普通的白色大鷹,但牠們體內裝載的靈魂卻是天朝前師計天恕緣及前輔翼日慈芯,十五年前兩人於臨死前施展天朝禁術──寄靈神術,將靈魂注入雪雲鷹體內獲得生命的延續,後來因緣巧合遇上十二歲的天亦玄,見他聰明可愛且不知自己尚能活多久,便收他為義子教授其天朝絕學,更將尋找宗主殿下的責任吩咐與他,只是一人兩鳥相處將近三年,雙方都不知道早已找到要尋之人。   天亦玄手中的鳥笛會隨著聲音發出一種只有雪雲鷹才能聽到的波長,是一人兩鳥偶然發現的不知名翠竹製成。   而牠們適才遠在死亡之森仍能聽聞到笛聲,就表示這鳥笛聲波之長之遠令人驚奇。   天恕緣寄靈於雪雲鷹的身上,一身功力自是不可能跟著過繼,牠唯有重頭練起,慶幸的是雪雲鷹的體質特殊,尋常人要練上十年的功力,牠只要半年就夠了,加上牠尚是人體時對武藝有相當的研究,亦發展出一套適合自己修練的武功『翼戰』,很快的短短幾年間就恢復到以前的程度,然而牠卻從此踏步不前,究其原因或許是以雪雲鷹的體質,就僅能到這個程度吧!   翼戰是針對鳥的嘴、翅膀、腳爪,以翼護、拍、擊、掃、點、展,喙開、合、啄,爪擒、抓,沖等十二字訣搭配組成,隨心所欲變幻無窮,使來無任何斧鑿之跡可尋。   至於同樣寄於鳥體的日慈芯,因她是靈識師靠的是意志力的強弱,所以寄靈到雪雲鷹身上,對她靈心識法的功力並沒有任何影響,雖然沒有影響但她也不願只有丈夫有所成長,所以一直在鑽研靈心識法的相關用法及發展的可能,她本身就是個宗師級的靈識師再加上全心全意的鑽研,幾年下來成果斐然,而最大的受利者除了天亦玄不作第二人想。   「你是誰?殘缺的鳥笛為何會在你手上?」他左肩上的雪雲鷹突兀的開口發問,低沉的聲音與鳥叫時清脆大相逕庭。   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一個個眼睜瞪得比一個大直勾勾的盯著會說話的雪雲鷹。   另一隻雪雲鷹道:「怎麼了?瞧你們嚇的,難道殘缺沒同你們說過我們?還是竹笛是你們偷來的?」溫潤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悅耳,但從一隻鳥嘴裡說出來只讓人覺得怪異,尤其在看見牠目露凶光後,人人心中俱是一突,這鳥根本不似鳥!   武蒼雲第一個過神,訝然道:「莫非兩位就是主子的義父母?」主子身邊還真是奇事不斷,完全無法以常理推理。   先開口的雪雲鷹道:「主子?殘缺何時收了你這個屬下?」牠看得出武蒼雲應不是個尋常的人物。   武蒼雲恭謹的回覆道:「蒼雲投效主子未足半年。」   另一隻雪雲鷹裡頭寄宿著日慈芯的魂魄(接下來就以慈鷹為代稱,天恕緣則簡稱緣鷹),牠偏頭道:「那是霸王寨被滅後收的了,那孩子一離開就不曉得要通個消息給我們,現在卻讓一個外人吹笛找我們來,真不知他在搞什麼。」   牠們回到霸王寨時已是傾覆後過一個月後,兩人尋不到義子不知為天亦玄擔了多少心,好不容易收到消息卻見到一群陌生人,怎麼也看不到義子的存在,讓牠們失望極了。   武蒼雲這一下真確定主子的義父母就是這兩隻名貴的雪雲鷹,雖然他心裡還驚愕的無以復加,但是他仍力持鎮定道:「主子去辦事了,交託他找兩位前輩到這裡來。」他指著西門燿。   兩隻雪雲鷹看看西門燿,慈鷹見他面色慘白,安撫道:「你不用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殘缺讓你來找我們是有什麼事嗎?」   西門燿瞪著兩眼,不說話。   肯尼覺得不大對勁走近來拍輕推他道:「燿,主子的長輩在問你話呢!」蠻以為他會回神,誰知西門燿竟直直的倒下,兩鷹飛快離開他的肩頭免去落地的危險。   「喂!」肯尼撐住他,這才發現他竟然張著眼睛昏倒了,喃喃道:「未免也太膽小了,看來我先前的決定要再修正才是。」他自動自發的從西門燿懷裡摸出天亦玄寫的信箋,遞給上前來接過去的揚音夢。   揚音夢看天亦玄的是兩隻鳥,心中雖覺怪異但還是有醜媳婦見公婆的羞澀,輕聲道:「請讓音夢為兩位老人家讀信。」   雙鷹眼裡閃過一絲光芒,以牠們的眼力當不致於看不出眼前的女人愛著牠們的義子,事實上牠們早知以天亦玄那張臉和武功,肯定能風靡天下的女性,眼前的女子就是個最好的證明,想想真覺得天蒼城和伊娜麗害人不淺,沒事把兒子生得那麼優秀!   緣鷹點頭道:「有勞姑娘。」   揚音夢臉上一紅,展信如同唱歌般的讀著。   聽完信,雙鷹有志一同的往昏迷的西門燿看去,並不是牠們要懷疑義子的眼光,只是這男人…出息有限吧!瞧他現的樣子怎麼問宗主殿下的下落?   揚音夢緊張的擰著信道:「兩位若有問題也許小女子可以提供解答。」她想天亦玄身旁的人她大都認得,雙鷹要找的人她應該心識才對。   雙鷹眼睛一亮,慈鷹問道:「你可認得一個名喚天亦玄的人?」   揚音夢聞言一愣道:「認得,殘缺不就是亦玄嗎?難道兩位不曉得?」她想起第一次與天四女相遇時,天殘缺才改回本名,故才有後面的問句。   「殘缺就是亦玄!」   雙鷹大受震憾,牠們尋尋覓覓的人竟然早就找著了,而且牠們還讓他去找他自己……這…沒想到牠們也會擺這種烏龍……相視一眼,雙雙大笑起來。   既然了卻了懸在心頭多年的大事,牠們也有心情注意那個沒用到被嚇昏的小子,不過是兩隻會講話的大鳥站在他肩上,有啥好害怕?難不成以為牠們能吃了他?   如果是旁人驚嚇至此那也就罷了,偏偏是這個宗主希望牠們好好調教的傢伙,看來牠們在教他武功前得先好好訓練他的膽子才行,否則隨便就被嚇得屁滾尿流,豈不把他師父的臉都丟光了!   牠們了卻一樁心事旁人倒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兩隻怪異的老鷹跟天朝也有關係嗎?要不然怎麼會在知道天殘缺就是天亦玄之後會那麼高興,唯有天朝人會對得知天宗是誰感到開心……不過…天朝有厲害到連鳥都這麼與眾不同嗎?   他們腦袋裡還因為發現主子的師父竟是一對會說話的大鳥而裝滿漿糊,查爾士.列寧風風火火的衝過來,嘴裡高喊道:「不好啦!當家被血盜船團擄走了!」當西門琉穗被劫出水牢的消息傳出後,他們無煢社密集的找尋當家,沒想到結果令人擔憂不已。   旁人都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西門燿一馬當先的醒來跳起,迷迷糊糊的喊道: 「姊姊來了嗎?在哪裡?在哪裡?」睜著一雙對不著焦的眼睛四周張望,旋即輕歎一聲,道:「是我聽錯了嗎?」   查爾士.列寧見到他,勉強擺出恭敬的神色道:「查爾士見過小爵士。」   西門燿瞇眼打量他半晌才道:「姊姊發生什麼事了?為何你的臉色這般難看?」   能叫無煢戰士變臉的事情不多,但是能讓露出他們明顯使人感到事態嚴重的神情,唯有在面對事關龍頭當家時。   查爾士氣忿的道:「當家的回到雅典城去卻被西門將軍關進水牢,現在已經被血盜船團給劫出了水牢,但我們始終查不到血盜船團的行藏。」他們嚴密鎖定拿德薩帝國所有可供人通行的道路,可是那裡有他們的蹤跡?   西門燿臉色一沉道:「爹把姊姊關進水牢?他老塗了嗎?」姊姊對待親人有多好,他待在姊姊身邊的那段時間已經再清楚不過,她應該是受人重視、愛護的,爹怎忍心叫姊姊受苦?   查爾士見他頗為當家感到不平,便接著說出另一件事道:「不僅當家失蹤,養育你們兄弟姊妹長大的琳嬤嬤也被西門將軍失手殺了。」   「什麼?!」西門燿聞言登時暴跳如雷,吼道:「該死!我一定要敲開他那顆冥頑不靈的腦袋,瞧瞧裡頭是不是藏的全是又臭又硬的石頭!」老嬤嬤就像他們的另一個母親,更是西門琉穗從小到大的情感依靠,對他們三人一向慈愛有加、拉拔他們長大,為何父親竟不念舊情──失手殺了?!鬼才信!   眾人看西門燿捉著頭髮滿場亂繞,倒是覺得大出意料之外,原來他也滿重視他的姊姊嘛,跟傳聞裡的西門燿倒是有點差距。   雙鷹暗暗點點頭,倘若這是西門燿的真性情縱使其資質駑鈍牠們也能接受,畢竟性情比什麼都重要,當然他如果能改改膽小的性子就更完美了。   他們看著那兩隻老鷹覺得就像看著兩個人一樣,初時見到牠們的驚愕不存在之後,越看就越覺得彷彿有一男一女的影子套在雙鷹身上,男子俊逸不凡女子典雅溫馴,頗有些天朝人特有的俊美面貌和獨特的良善特質。   看久了得到一個結論──原來天朝不止是人,就連畜牲也是那樣的逸麗不凡,奇特的不尋常。   北浪驚珂雖然也同旁人的想法一樣,但是她卻很清楚雪雲鷹只產於霸王寨的那片森林,除了那裡以外其它的地方是不適合雪雲鷹居住的,可是這項事實似乎無法解釋為何會有與天人族如此神似的雪雲鷹,簡直就像是牠們出生在世外桃源,也在世外桃源長大一樣,而且還神奇的會說話,據她所知雪雲鷹不論怎麼訓練都不可會講話,更別說還能分得出男聲女聲,照她目前所見她似覺得眼前這一對雪雲鷹除了外表是老鷹之外,靈魂跟思想都是人類……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的靈魂取代了雪雲鷹的魂魄,也就是說雪雲鷹的體內裝的是人的靈魂,想來覺得令人難以置信,但以種種跡象來看這是最可能的推論,只是天朝人竟做到這麼匪夷所思、非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嗎?   雙鷹對上北浪驚珂帶疑的眼眸,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這一批人還真是臥虎藏龍呢,這位姑娘如果牠們眼睛不花的話,她應該是意舒國的宗主殿下北浪驚珂吧?怎麼國內變動之後卻到這裡來了?難不成她也是宗主殿下的屬下?!   雙方都在打量猜臆著彼此,只是因為毫不熟悉就連猜想的事情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武蒼雲開口道:「兩位前輩天氣炎熱,不如我們一同回到府裡坐下詳談,二位如有任何疑問我們一定盡全力為前輩解答。」   雙鷹拍拍翅膀確實很想知道分離後天亦玄的動向和近況,慈鷹道:「好,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能為兩位前輩服務是在蒼雲的榮幸。」武蒼雲肅手一禮道:「請兩位跟蒼雲來吧。」率先大步往府第走去。   接著眾人則隨在雙鷹之後回府去了。    第七集 第五十三章 月舞風華 (更新時間:2003-9-21 13:41:00 本章字數:6673)   走在回府邸的路上,武蒼雲與雙鷹一問一答的邊走邊聊,原本輕鬆的氣氛在武蒼雲無意間,由揚音夢談及揚舞國的危機時,消失殆盡。   雙鷹飛行的動作頓了下,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緣鷹道:「天朝放棄防守異界黑域?甚至置真正重要的事情於不顧,反而整軍來攻揚舞國?」   它的話尾音未落,慈鷹接著道:「四方軍離開天朝應也已經撤去了八方鎖雲陣……」凝聲續道:「天朝是誰在主事?怎麼辦事如此糊塗?把遠離塵囂已久的天朝子民拉進這灘俗世濁水?!」   雙鷹的語氣裡俱帶著濃濃的責備意味,像是一個長輩看不慣晚輩魯莽的行為,理所當然的加以訓斥一般。   武蒼雲停下腳步,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神情又再次變得怪異,硬是撐起一抹笑道:「二位前輩似乎很瞭解天朝?」雖然他有九成把握雙鷹定與天朝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仍不放棄證實的機會。   緣鷹飛近武蒼雲,開口說的卻與他的問題毫不相干,道:「你說四方軍已經來到揚舞國半月有餘了,是嗎?」   武蒼雲不明白它為何有此一問,但仍然恭敬的道:「是,四方軍攻進揚舞國已將近一個月。」   「而你還想去雷橫國討救兵?」眾人彷彿看見緣鷹皺起眉頭,一副不認同的表情。   武蒼雲小心翼翼的回覆道:「是的,光憑花雨城的新兵,根本無法對抗四方軍,若只有我們那是羊入虎口非敗不可。」   緣鷹不表贊成的道:「還沒有打仗就先認定自己會輸,這仗自是非敗不可,而你當真對自己的手下這麼沒有信心?」   武蒼雲搖搖頭道:「他們是我的驕傲,我當然對他們有信心,可我更清楚沒有任何作戰經驗的他們難以在四方軍手下討好。」言中之意是說這與信心無關而是有自知之明。   緣鷹歎口氣道:「錯了,四方軍雖強,卻是勞師遠征且對揚舞國的認知還停留在當年遷入世外桃源的時候。」它望著蔚藍的天際,續道:「就是因為他們不熟地形兼之補糧不易,才會到現在還在路上尚未攻及雲淡風輕城。」沒有人會比曾是天朝軍方最高統率的天恕緣還瞭解天朝四方軍。   武蒼雲分不清緣鷹那一歎之中的含意,彷彿歡喜又好似憂傷,道:「前輩的意思是我們有勝算?」   緣鷹道:「本來沒有。」它調回視線回在武蒼雲的臉上,道:「可,現在有了。」   慈鷹笑出了聲道:「看來你得多收個徒弟才行。」它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天朝犯錯而不加以糾正,可是依它們現在的樣子也難以有所作為,眼前這個武蒼雲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加以調教說不定能成為第一個讓天朝軍團吃鱉的人。想到那幾個島主苦著臉的樣子,它笑得更加愉快了。   緣鷹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天朝四方軍,這些天你跟西門耀一起學習,我會教你怎麼利用微薄的兵力,和不足以為恃的雲淡風輕城敗退四方軍。」搖搖頭道:「不對,應該是黑鷹軍和神風軍。」   武蒼雲望著緣鷹和慈鷹被它們給迷惑了,它們憑什麼這麼有自信?好像令人畏懼的不敗軍團在它們眼中毫不起眼……但他的心底卻升起一股豪氣,至少它們只聽了皮毛就知道攻近雲淡風輕城的只有黑鷹、神風兩大軍團不是嗎?於是拱手道:「如此,蒼雲日後要多仰仗二位前輩了。」   緣鷹點頭道:「有我夫妻倆在,總不會叫你們在四方軍手上吃了虧。」   眾人望著令人驚奇不斷的雙鷹,覺得它們身上的罩著一團迷霧,愈來愈濃愈來愈密,叫人怎麼看都看不透。   ※※※   呼嘯的晚風劃過遼闊的草原,及膝的牧草順風頃倒如浪潮翻覆,點點火光散落在風中搖曳婆娑,彷彿有無數人在原野上臨風起舞。   景色很美縱使凜風刮面生疼,仍使人忍不住沿途欣賞,只是這份閒情在突兀的火光出現時已被破壞殆盡。   蘇珊英華逆風昂立,綠眸在夜裡散發出同色的光華,迷人卻顯得詭譎、妖魅,她凝視呈一個環狀包圍住他們一行人的火光,火光之下隱約可見幽暗的人影,她掩住心中的驚駭不動聲色的問道:「各位半夜攔路不知所為何事?」她的左手悄悄握上負在身後的長弓,右手狀似隨不經心的輕放在箭囊上頭。   雖是在夜裡小心翼翼的行動,但仍然有著不可預期的危險存在,所以她早在上路之前就將自己慣用的兵器帶在身上,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等了一會兒並沒有人答腔,蘇珊英華只得再說道:「我們一行人有急事在身,各位還請道明用意,否則我們只好硬闖了。」   嘴裡這麼說著她倒發現自己掌心流滿冷汗,眼前的人一照面就給她一種充滿危險性的壓迫感,尤其它們腰間懸掛著發出藍色光芒的劍更令人莫名不安,如果可以她並不希望和他們對上,因為他們是她見過最具威脅性的人。   相較於蘇珊英華的小心翼翼,其它血盜的人把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對包圍他們的人齜牙裂嘴,幾次心底衝動的話來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因為不想替團長惹上不必要的麻煩,而在短短的時間裡給自己積存一肚子的火,甚至一時看不慣團長好聲好氣的溫吞起來。   蘇珊英華見這包圍他們的人一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認定他們是專門來找碴,臉色一沈道:「既然各位不開口,我們唯有得罪了。」她朝自己人點點頭,示意他們動手突圍。   不想搶前頭的溫希詠還來不及反應就給大夫范傳術給推出來,免不了首前其沖的命運,他嘴角勾起一抹身不由己的苦笑,手中破陣槍一緊,眼裡冒出如火焰般的白光,一掃他忠厚的氣質籠上一層雄赳赳的威武,喝道:「破陣式──畫龍點睛!」   長槍槍身激起燃燒的白色光輝,槍頭左擺右蕩真如一隻飛行中的白龍般劃開無盡的黑幕,他的身子隨著槍身搶進,長槍一挺往人雙目刺出。   受攻擊的人不慌不忙的將火把拋上天際,右手旋即拔出腰間的配劍,低喝一聲恰與兵刃相交的輕脆聲響同時發出。   那人受不住溫希詠的力道往後連連退了十來步,一跤坐到在草地上。   血盜的人趁此機會搶攻溫希詠一擊下製造出來的缺口,心中不由暗暗道聲幸好,幸好溫希詠是自己人,否則今天吃鱉的難保不會是自己,不過還真看不出來這個外表中厚的男人,倒也不弱嘛!   血盜的人才剛有動作,外圍的人立即拔劍撲近,一個個使出纏字訣硬是黏得他們手腳施展不開來,這時眾人立即把溫希詠不弱的認知修正到蠻強的水平上,因為他們在海盜裡身手雖算不上第一,但在人家手下的排行裡卻是數一數二,現在對上這些不明來歷的人竟綁手綁腳,難以有用武之地,自然明白到敵人的強和溫希詠的更強羅。   蘇珊英華守著西門琉穗,西門琉穗則將范傳術護在身後。   大病初癒的西門琉穗臉色還十分的慘白,但這並不會影響她的智力和能力,她仔細的打量這些突如其來的敵人,心裡隱隱約約猜到他們對己方並無敵意,但為何都已經動起手來卻不加以解釋呢?   此時空中爆出一陣夾雜藍芒的白光,只見溫希詠與一名身上盔甲閃閃發光的男子戰成一團,溫希詠運槍時激發的白光與敵將盔甲上散發的銀光結合一塊,大凡人只能看到一團白光在空中飛來飛去。   蘇珊英華或許是現場唯一一個能看清兩人一招一式的人,她不禁皺起眉頭,溫希詠雖然當了十年的獄卒一身功夫卻沒有減退,沒想到竟會與人戰成五五之數,難分勝負。   溫希詠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對手感到振奮,他已經有十年沒有像今天一樣的動武了,跟破陣槍一起的感覺讓他好感動,眼前與他勢均力敵的人更激起他比武的興致。   長槍一環槍頭劃出一個圓弧,長槍挾帶驚人的風嘯突刺直出。   與他對陣的人是車騎將軍月瞬寒,他眼見這一槍來勢洶洶,暗讚一聲,雙手握劍毫無花招的猛然自頭頂劈下。   『當』的一聲交擊處濺出一陣花火,兩人分別往後退了幾步,彼此不待對方喘過氣來掄起兵器,溫希詠配合著步伐奔跨,每跨一步都恰在月瞬寒舉步之時,意在使對方感覺搶不到先機及擾亂對方的心緒。   兩人皆是身經無數戰役的將軍級人物,月瞬寒自知溫希詠的用意,所以他刻意令自己的腳步不規律,反過來使溫希詠對自己產生難以猜測的恐懼。   待兩人間隔不過三步之遙,溫希詠仗著破陣槍的優勢搶先出手,長槍挺出。   月瞬寒錯失先機,偏自己雙手仍在發麻難以運勁,只得飛退躍起。   溫希詠等得就是月瞬寒跳起的瞬間,長槍猛然如銀龍騰升發出悠長龍吟直追敵人,正是一招『一飛沖天』。   月瞬寒在槍尖挑破自己前襟的同時兩手握劍,使勁以劍柄嗑向溫希詠的槍尖。   一槍一劍再次交擊,『當』的一聲月瞬寒長劍震脫掌握拋向天空,溫希詠則咬牙死不肯鬆開破陣槍,一股壓力襲來他不由得坐倒在地。   月瞬寒對他頗為賞識伸手想拉溫希詠起來,但蘇珊英華誤會他想趁機殺害溫希詠,不假思索的搭箭彎弓,神速的一箭轉眼間射到月瞬寒眼前,待他醒覺已錯失避開的良機,只得閉目待死。   「鏘!」   驚人的火花在空中曇花一現,箭矢跌落在草地上,一把亮晃晃的鳳頭劍壓在箭身上。   「啊!」   那把劍的造型很獨特讓人見過就不會忘記,西門琉穗認出是月心蝶的配劍不由驚愕的叫出聲。   「這是怎麼回事?」   月心蝶那把讓人打心底感到舒服的聲音傳來,使有點涼的夜風登時暖和起來,血盜們何曾聽過這麼充滿奇異力量的聲音,轉頭望去只見一雙女子相偕走來。   月瞬寒顧不得擦拭流滿臉的冷汗,飛快的跪下地撿起晨曙劍雙手捧過頭頂,道: 「瞬寒叩謝天鳳宗妃救命之恩。」   「天鳳宗妃?!」   血盜船團的人聽到這個稱謂立刻不可思議的瞪直了眼,蘇珊英華端足目力打量著月心蝶,眉目如畫氣質高雅,更有一股貴族特有的威儀,從頭到腳仔細看來說是完美無暇也不為過,果然只有這樣的女人才擔得起天朝第一名女的讚譽。   月心蝶右手輕輕一招,躺在月瞬寒手中的晨曙劍微震後,在半空劃出一道虹光飛射回她背後的劍鞘內,她柔聲道:「起來吧,瞬寒,在外頭不用這般多禮。」說完與蘇珊英華對視。   眼前的女子足足高了她一個頭有餘卻不顯魁武,裹在黑袍底下的是一具凹凸有致的成熟嬌軀,眼睛亮如天上明星,綠色的眼眸裡清澈如一汪碧潭,高挺的鼻和較一般女子大而厚的唇,深刻的輪廓是她從未見過的像貌,說不上美或不美,但很有味道。   尤其是她一雙碧潭似的眼眸,使月心蝶想起因自卑而讓出宗妃寶座的藥師恩琯洵,那個風心螢的姊姊,她對恩琯洵的感覺很複雜,不知該感謝她令自己有機會成為風心螢的姐姐,還是惋惜不能與她相知相惜。   蘇珊英華一和她對上眼,心中猛然一震,這世上怎能有這樣的一雙眼眸,眸裡既有打不倒的堅強,卻又飽含令人憐惜的脆弱,既悲傷又歡愉,一個人的眸裡怎能有著對立的矛盾存在?還那麼的理所當然,一點都不顯突兀?   半晌後兩人打量夠了彼此,月心蝶率先開口笑道:「蘇珊團長的烏木穿夜林果然名不虛傳,叫心蝶佩服。」   蘇珊英華的貼身兵刃是一張幾與其同高的大弓。弓身通體墨綠,兩端雕成張開嘴露出一對白森森毒牙的蛇頭,蛇信的部分則是接連兩端的弓弦,弓弦約有嬰孩的小指粗呈深黑色,箭袋則是青翠的草綠色,隱約可看見袋中黑色的箭翎。   弓名『蛇牙』,弓身以蛇藻石雕琢而成,仔細觀察可見弓身上像是把海藻鑲嵌其中,四支蛇牙是用大蟒蛇的牙齒在牙中注入毒液後嵌上,弓弦則是採集寒蠶絲混入妖獸的筋,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精煉出來,稱為『寒絲妖筋』,無論彈性韌度皆堪稱最佳。箭袋是以鯊魚皮製成,外邊圍上柳葉來美化,箭矢的材料來自異界黑域的森林,一體成型通體烏黑,喚做『烏木穿夜林』,用在夜襲上可謂無往不利。   「那裡,那裡。」蘇珊英華聽她一口叫破自己的身份,頓時覺得自己落在下風,皮笑肉不笑的道:「天鳳宗妃的功夫更叫人歎為觀止。」適才月心蝶救人擲劍的動作她雖然沒有見著,可是那鳳頭劍後發先至的讓她的箭射在劍葉上,但那劍並未受力向後拋,反而與她的箭一同落在地上,光憑這點就不是她能夠辦到的。   而月心蝶後來露上一手隔空取劍更叫人望塵莫及,蘇珊英華思及此不禁擰起眉頭,如果這些天朝要為難自己這些人,那可真是麻煩了,因為面對月心蝶她竟找不出半點破綻……   月心蝶笑了笑,道:「不知蘇珊團長怎會和他們打起來了?」   蘇珊英華道:「這些人本團長問話一個字也不回,想不惹人誤會都不成。」   月瞬寒飛快衝出來跪下道:「請宗妃恕罪,請蘇珊團長見諒,這都是屬下來遲造成的誤會。」   因為天府兵只是奉命不讓蘇珊英華一行人離開,可不知道為什麼要攔下他們,自然也就不能回答蘇珊英華的問題。   蘇珊英華挑眉道:「誤會?那快好了,既然誤會我們還在趕時間,就請各位讓路吧?」   月心蝶搖搖頭,道:「雖然動手是個誤會,但不讓各位過去卻不是誤會,心蝶除想請蘇珊團長留下西門當家外,還有些事情想向團長請教。」   蘇珊英華早想到他們既然攔下自己一行便不可能輕易放他們離開,雖然心中已有準備,但是聽到月心蝶親口說出來還是忍不住感到氣忿,道:「我血盜船團與天朝素來鮮少怨仇,你們攔下我們是什麼道理?!」   月心蝶微笑道:「我們攔下各位雖有私心卻並非惡意。」   蘇珊英華道:「那是為什麼?」她感到好奇,她相信月心蝶對他們並沒有惡意,因為以天朝的優勢怎麼會對她這小小的血盜船團感到興趣?在血盜的身上他們可找不到任何益處。   「為了黎民百姓,為了血盜船團的十幾條人命。」月心蝶臉上帶著笑讓人看不出心中真正的想法。   蘇珊英華皺了下眉頭,道:「我倒看不出來這一攔有這麼偉大的用意。」若說前方有什麼危險那他們攔下自己一行確是救了他們一命,可是說到是為了黎民百姓未免也太偉大了,他們可沒做惡多端到危害天下眾多黎民的地步。   月心蝶頓覺蘇珊英華十分的坦率,這在海盜團裡十分的少見,道:「救了各位是在當下,對黎民百姓的益處卻必須在日後實踐,現在則還太早了。」   蘇珊英華又挑了下眉梢,道:「卻不知我們若不停下來將會遇到什麼危險?又我們這一留將會給天下百姓什麼樣的益處?」她真的想不出來一群海盜能帶給視他們如惡瘤的人民們好處,沒有拿刀四處亂砍就已經很客氣了……   月心蝶從手下人的手裡取過一把深海劍,劍身在火把的光芒下閃爍著藍色的晶芒,道:「這是你們口中的鎮魔寶劍,如今它坑坑巴巴的看來隨時都會斷折,以你之見它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蘇珊英華不用多想倒抽一口寒氣,道:「你們碰上了妖獸?」早知道妖獸佔據廣洋江的北出海口,但她認為以撒旦城守將是天朝人應可以守上把個月,現在看來自己似乎太樂觀了。   月心蝶道:「我們才剛從鬼門關逃出來……」眸裡透露出些許哀傷,道:「看了那麼多人在面前一一離去,我實在不想再見到任何一條生命逝去。」   蘇珊英華聽完她的話,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他們的氣勢雖然分毫未減,但卻都是一身的狼狽,連與她對話多時的月心蝶一身衣衫也是皺得像是鹹菜一樣,她心中凜然,連天朝人都變得這麼狼狽,如果他們不知死活的過去,下場肯定更加的淒慘。   原本是想就算幫不上忙到撒旦城去探探情況也好,沒想到這一個念頭竟然差點成為他們致命的關鍵,幸好上天眷顧讓他們遇到了月心蝶一行人,否則便成了自己去送死的笨蛋了!   拱手道:「英華及血盜船團承蒙宗妃相救,英華感激不盡,請受英華一拜。」   月心蝶攔住她作揖的動作,道:「我救你們是為了私利,和不解西門當家為何會與各位同行,說來毫無令人感激之處,還請蘇珊團長莫要使心蝶羞煞。」   蘇珊英華一試之下發現自己與月心蝶的功力在伯仲之間,若要強作揖只會兩敗俱傷,只得作罷起身道:「無論你救我們的用意何在,救命之恩是不可抹殺的,既然恩人不肯受禮,英華唯有緊記在心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回報。」   她的話聽得月心蝶眉頭一皺,她希望能讓蘇珊英華心甘情願的臣服在天亦玄之下,而不是為了回報這點根本不值得重視的恩情,停了下思緒,轉瞬又想到以蘇珊英華這樣重情義不忘恩惠的個性,日後若遇到天亦玄怕是一輩子都會欠他一屁股恩情吧?   知道沒法扭轉蘇珊英華已經該定的事情,喃喃道:「希望你以後別痛恨這重情義的個性才好啊。」相信她若真遇上宗主殿下並且被徹底利用後,應該會對她現在這樣的個性痛恨到極點吧,只是到那個時候要改也來不及了。    第七集 第五十四章 緣起有因(上) (更新時間:2003-9-21 13:42:00 本章字數:6535)   一旁的西門琉穗聽到引起這場誤會的原因也算上自己一份,插話道:「既然英華已經不須趕往撒旦城,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詳談一番,也免得讓大家在外頭受凍遭蟲咬。」   她中氣不足的聲音移走月心蝶大半的注意力,轉頭一看見到西門琉穗手掌纏著一層層的白布,原本宛如青蔥般的手指包得跟香腸一樣粗,完全找不到半點從前的影子,她大吃一驚道:「琉穗,你的手是怎麼了?」說話間她移到西門琉穗身旁,兩手輕捉著她的手腕將西門琉穗的手舉到眼前細看。   西門琉穗可不敢照實說出自己一時昏頭的舉動,但又不願對月心蝶說謊,只好閉著嘴不說話。   月心蝶看她沒有開口的意願也不強迫,道:「好吧,我們適才找到一處廢棄的宅院休息,不如我們現在就到那裡去吧。」她一走開去引導蘇珊英華等人同她走,一直在她身旁未曾開口說過半句話的日心蟬挽著西門琉穗的手肘。   西門琉穗不由在心底苦笑,月心蝶是個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人,所以她不太可能逼迫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可是日心蟬可就不同了,她外貌柔柔弱弱的彷彿不具任何威脅,然而她只要用她那能滴出水來的眼眸盯著你看半天,在你忍不住心軟的瞬間,你就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了。   日心蟬溫柔的淺笑著道:「我不想逼你,所以你還是乖乖招了,免得傷了我們彼此的感情。」   西門琉穗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就遇見她們,否則她絕對不會同意隨蘇珊英華一起離開,在心底歎息,道:「事情是這樣的……」原是想能瞞多久算多久,倒沒想到月心蝶和日心蟬連盞茶的時間也不願等,只好漲紅著臉把經過全盤托出。   隨著日心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西門琉穗結束了自己的事情,問出從見到她們就想問的問題,道:「心蟬,怎麼沒看到心螢、心蜻跟主子呢?」   日心蟬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抑下心中陡升的怒氣,力持音調平穩的道:「心螢受了傷,我們留下心蜻照顧她……亦玄……說來話長,回到宅子裡再跟你說。」在撒旦城發生的事情如果沒有找個地方坐下來聽,萬一聽到一半荷不了昏倒也還不致於摔得太疼。   西門琉穗也不多問,兩人走在一行人的最後方回到宅子裡。   ※※※   當雙鷹和武蒼雲等人回到府第裡,一個無煢社的手下衝進廳裡,來到查爾士的面前道:「堂主不好了,剛才收到消息武夫人的軍隊被神風軍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襲打得落花流水,雖然神風軍沒有傷及任何人的性命,不過她們已經全部遭到俘擄,現在神風軍已經往雲淡風輕城去了。」   「什麼?」   廳心中的人沒有不感到震驚的,畢竟距離這個令人驚愕的消息到先前他們討論因應對策還不到二個時辰,卻沒想到連反應都不及便已經風雲變色了。   「怎麼會去阻攔神風軍呢?」緣鷹道:「神風軍擅長襲擊、野戰,舉凡靠速度的事情都是他們的優勢,但是神風軍並不擅長攻城也不適合攻城,因為他們為了在行動上能達到輕便快速,不會攜帶任何攻城用的重型機具,除了遠射程的弩弓之外,沒有任何利於攻城的設備。」   緣鷹飛上主位的椅背續道:「要攔就該攔黑鷹軍才對,黑鷹軍雖然行動緩慢,但那是因為帶著許多攻城器具的原因,能拖得他們晚一日到雲淡風輕城下,我們就多一分勝算,一旦讓黑鷹軍來到雲淡風輕城下,縱使有我夫妻倆在一旁幫助依然沒有撐過半個月的把握。」   武蒼雲渾身一震,道:「可是姿彤有千名左右的女子軍,如何去對付擁有強大攻擊力的黑鷹軍呢?」   「女的?」緣鷹顯然對花雨城中有女兵感到很驚奇,懊惱的道:「那就更要去對付黑鷹軍了,因為黑鷹軍很強所以他們比神風軍更不願對女性動手,如果今天攔的不是神風而是黑鷹軍,依我估計至少能擋到後天。」因為黑鷹軍會慢慢的一點人一點人的繞路而行,當讓人發現黑鷹軍人數有少時他們已經徹離光了。   武蒼雲苦笑,原來是因為他們不屑對弱勢的女子動手。但從緣鷹的分析中他發現它真的很熟悉天朝,尤其對天朝的鎮護天下四方軍團最是熟悉,它在天朝時到底是什麼身份?   緣鷹用尖喙清著自己羽翼,道:「當然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得趕在神風軍到達雲淡風輕城之前進入城內,還有派人阻撓黑鷹軍以免讓他們在神風軍之後到達,那時誰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即使以他對四方軍的瞭解,對上一個軍團已經覺得相當棘手,若團數增加到兩個想要勝利是夢想,頂多只能唯持於不敗而已。   那還是在兵力充足的時候,現在要對付一個軍團便得花費比從前多上十倍的心力,幸好有天朝的輔翼在身邊否則它還真找不出一絲信心呢。緣鷹這麼想著眼睛望向與自己不離不棄的妻子,眼中充滿憐惜和深愛。   同時慈鷹彷彿感受到它的思緒扭頭過來恰與它的視線對個正著,慈鷹眼中劃過一絲柔情及瞭然,在這目光交錯的瞬間再次明瞭感受到彼此不變的濃情蜜愛。   武蒼雲心中焦急一時不察做了打斷人家心靈交流的惡人,道:「那麼現在我們該如何去對付黑鷹及神風兩大軍團呢?」   緣鷹倒不介意武蒼雲的莽撞,畢竟人跟鳥終究是不同的,若他能看出兩隻大鷹正在做只有在情人間才有的心靈交流,恐怕他自己會自覺不正常外,其它人大概會認為他憂心過度腦筋不正常了,道:「先將花雨城的情勢都說給我聽,聽完了再來決定該如何做。」   從眾人聽到雷姿彤兵敗被俘的消息到現在,他們始終有種眼前的大鷹是個足以頂天立地的大將軍之錯覺,它的沉穩更讓他們彷彿見到一個身穿盔甲威風凜凜的沙場英雄……   一旁來自鳳凰王朝的倪曉嵐再怎麼對候風大陸不瞭解也知道天底下絕對沒有這麼像人的鳥,不是指外觀而是指它們的氣質……有時它們流露出來那種乾淨聖潔的氣質,會讓每個人都自慚形穢──難道真的連天朝養出來的鳥都特別不一樣嗎?這一刻她不能克制自己的心中再次升起疑慮。   另一頭與她來自相同地方的魏籬似乎沒有聽進他們的對話,只是睜著一雙帶著迷濛的眼盯著若有所思的北浪驚珂,心裡驚訝著她的美艷,在鳳凰王朝也有一個女人同她一樣美艷,但比她更美更邪氣,那人就是甚羅門閥的當家閥主──甚羅夜朧。   但是甚羅夜朧只讓人覺得恐懼,因為甚羅門閥人人精通的邪術使人望而生畏,可是眼前的女人卻使男人蠢蠢欲動,也許他不該再想著回到鳳凰王朝去,他應該留在這裡對美人多下點功夫,以免天亦玄一回來他便僅剩下看的權利了。   沒有人會懷疑天亦玄那渾然天成的魅力,因為每個人都會深受吸引,他自己同樣感同深受,所以……我決定先把美人拐到懷裡再談回國的事,反正他不回去皇兄也樂得放心……當初是為了不讓皇兄老對他疑神疑鬼,總是以為他要奪他的皇位,若非不堪其擾他便不會自願參加新年會了。   在這邊的日子過得既緊張又刺激,讓他幾乎忘卻從他一出生就存在的煩惱,不過……這些再也不是他在乎的重點……把視線定在北浪驚珂的側臉,再次為她的美麗讚歎。   即使隨後被佳人賞了一記白眼也渾不以為意。   ※※※   迷迷糊糊中有一塊軟軟涼涼的東西覆蓋在額頭上,然後有人拿著同樣的東西擦拭著他的身子,讓彷彿置身火爐裡的身子短暫的降下些許高熱,不知是舒服還是不舒服的咕噥一聲,再次陷入沉睡中。   路雙霜專注細的照料高燒中的天亦玄,溫婉的臉上滿是關心與憂慮,輕聲道: 「相公,這孩子昏睡了一天一夜始終高燒不退,可怎麼辦才好?」   魔堤安撫道:「別擔心,我已經讓烈焰去請如穎過來了,孩子會沒事的。」他看天亦玄燒紅的臉頰,心裡雖隱有不安,但怎也要穩住妻子才行,莫要令她再次陷入不可自拔的悲情裡。   話才說完,屋外傳來雜沓的馬蹄聲和喧噪的人聲,「大哥,你在嗎?」門外有個渾厚的喊聲傳進來。   魔堤聞聲皺起眉頭,喃喃道:「魔威?他怎麼會到這裡來了?」沒有多想起身回喊道:「威弟,我在葉兒的房裡,你直接過來吧!」   等了一會兒房門給人推開來,進來一個高頭大馬、相貌粗獷身形豪壯的男人,他抿唇不悅的道:「大哥,人死不能復生,怎麼你老是和嫂子待在這房子裡觸景傷情,嫂子要待何時才能痊癒?」   「我還沒說你,你倒先怪起我來了。」魔堤同樣不悅,責問道:「不是說過了嗎?別再上我家裡來找我,你不怕王上誤會也該防範有心人捉著你的小辮子。」   來人是魔字世家現任家主,魔堤二弟,鳳凰王朝的聲威王爺──魔威,他用較一般人粗大的手指摸摸鼻頭,道:「大哥,若不是王上交下一件讓小弟傷透腦筋的事,小弟也不敢就這麼來找你。」以往他們會面大都是約在外頭,約到仁德王的探子前,以證明他們只是純敘舊並無二心。   魔堤問道:「什麼事?」   魔威唉歎著跌坐在板凳上,道:「賜婚啊,王上將聖女許配給小弟的獨子。」   魔堤驚愕失聲道:「什麼?」魔威至今未娶,只有一個養子,而他的養子不是旁人,便是自己那短命福薄的孩子──魔葉流。   當年他不忍孩子跟著他們一輩子藏在山林之中,加上魔威有意讓魔葉流更加名正言順的繼任家主之位,所以魔威收養了魔葉流,並對外宣稱是魔威的私生子,因此除了少數較常往來親近的人外,鮮少有人知道魔葉流是魔堤之子。   魔威苦笑道:「大哥應比小弟還清楚葉流的性子,他從小就不愛當官,偏偏又是魔字世家的第一繼承人,王上怎可能讓他逃出手掌心?放任他無所事事的過著平凡人的生活?」   魔堤渾身一震,突然醒悟仁德王的用意,道:「葉流在正式被王上指職的前一日溺斃,王上恐怕是認為這是葉流為了逃避當官,故意假死以欺君吧?!」   「只怕真是這樣。」魔威從懷裡掏出聖旨攤在桌上,道:「這聖旨裡寫得明明白白,若在一個月內葉流沒有出面迎親,魔字世家上下皆以抗旨論刑、家主魔威斬首示眾。」   說到自己的名字時他搖頭輕歎,拍案道:「王上分明不信葉流已死,甚至懷疑這咱們魔字世家造反的前兆。」坐不住的站起來不安的來回踱步,續道:「如果不是事能嚴重,小弟也不會跑來打擾大哥。」   這下不僅是魔堤臉色難看,就連原本全神貫注於照顧天亦玄的路雙霜都轉頭望向魔威。   魔堤道:「要讓王上相信葉流之死,縱使咱們掘墳也辦不到。」時過一年屍首早已腐爛難以辨視,即便是親人也不見得認得出來,更何況是非親非故的王上,而且尊貴的仁德王怎會有興趣去看一具充滿惡臭的屍體呢?   「是啊。」魔威道:「仔細想想,我真找不出證明葉流真的去世的方法。」他是想過開棺驗屍,但聽到大哥的話已知不可行。   路雙霜屢屢聽見自己愛子死去的事實,原以為自己會萬分哀慟,但似乎並非如此,她雖感傷卻不是哀慟欲絕,只是有點傷心難過,彷彿所有的傷痛都在一年的時間裡渲洩光了,現在剩下的是她的不捨與不習慣,心中隱隱覺得因是有了眼前這個孩子存在的原故,道:「我想即使找到證明,仁德王也不相信事實吧。」   魔家兄弟倆的表情皆顯得異常凝重,因為路雙霜的話正說中他們心中的隱憂,近些年來仁德王的疑心病癒來愈重,有時連一生對他忠耿的人都免不了遭受猜忌,而勢力在王朝排行第三的魔字世家,不幸的首當其衝,幾個後輩莫名其妙的被砍了頭。   魔威頓足歎道:「再這麼被猜忌下去,就算我能始終如一,可是魔家上上下下多少老老幼幼,他們的想法如何又豈是我個人可以約束的?難保有一天真如王上的猜想。」   現在仁德王擺明了要除掉……或者事態並未如他們所想的嚴重,王上只是在警告魔字世家而已。試想魔葉流當真未死的話,魔字世家雖逃不掉欺君之罪,但王上卻不能治他死罪,因為那樣賜婚就沒有意義了;魔葉流不出現則斬他們全族,其實還有轉圜的餘地不是嗎?   魔堤跟著歎氣道:「這都怪為兄的拖累了你們。」   魔威笑得苦澀,道:「大哥和嫂子的事不過是個導火線,點燃王上積壓多年的猜忌罷了。」對於仁德王他是相當感激的,從前魔家不過是個務農的貧苦家庭,常常有一餐沒下一頓的過日子,後來還因為大伯嗜賭輸光微薄的家產,自己被人打死不要緊,連家族裡的兄弟姊妹在內,男子賣身為奴,女的則進了妓院,魔家從此分崩離析連一點當人最基本的尊嚴都被強力抹殺,那段日子的苦和羞辱是所有魔家人都不想想起的事情。   後來他們的父親、魔家第一任家主魔留李機緣巧合遇上當時還是太子身份出外遊玩的仁德王,那時仁德王被扒了錢袋,因沒錢付帳,被一個豆花的小販揪住衣領,魔留李一見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看仁德王似因未曾如此狼狽的漲紅臉,他一個心軟上前替仁德王結了帳。   仁德王看他一身寒酸卻願意解囊救自己免於窘境,反觀週遭不知多少人除了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外,有誰願意挺身出來?於是堅持問明了魔留李的名字和住處,回朝後即頒旨稱讚魔留李的義行,並以八人大轎迎其入宮。   之後深受寵信又有點能力的魔留李不僅平步青雲,連帶他的一干親人也跟著雞犬升天,只是曾有過不名譽的出身總讓他們在朝裡明著人尊敬,暗裡卻是人人鄙視不恥。但他們從沒有在乎過這個,畢竟比起從前現在的情形怎麼都好過千百倍。   魔留李發達後不忘本的尋回失散的家人一塊住,那時幾乎以為自己得一輩子看人臉色、侍候達官貴人,突然變成居華宅有美僕的豪奢生活,他們著實經歷過一段有如置身雲端的日子,對於給予他們這種生活的仁德王自是感激不盡,所以一直是盡心盡力的全心效忠,仁德王也從不曾懷疑過他們。   不過這種受寵的情況只維持到魔留李生前,在他們父親死後仁德王就開始猜疑他們,原因大概是他們不懂得如何討好王上吧?!   魔堤道:「伴君如伴虎,比起在王朝當差時的提心吊膽,現在的生活愜意許多。」他看了眼皺紋不比自己少的弟弟,道:「只可惜你是沒福分體會到了。」   魔威倒不覺得可惜,道:「那是當然,大哥走了以後,王上只剩下我來穩住魔字世家,王上應很清楚沒有了我魔威的魔字世家,將會步上東方、甚羅兩大勢力的後塵。」   在魔字世家後輩們的心裡僅有愛國之心而無忠君之念,因為受到王朝如東方展琴、甚羅夜曙等風雲人物的影響,兼且感恩的心隨時光流逝逐漸淡化,後輩裡的繼承者原是毫無野心的魔葉流,葉流死後則落到他們么妹之子──南啟軒的身上。不幸的是南啟軒是魔字世家中少數與東方、甚羅兩家交往甚密的孩子。   仁德王理所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具有威脅性的南啟軒入主魔字世家,所以才會放任自己的猜忌和算計,若魔葉流活著就能因娶進聖女,使魔字世家的地位更鞏固;反之則是滿門抄斬,王上再不用為魔家費上半點心思。   當造成眼下窘況的卻是他們的父親,因為他臨死前遺命家主之位僅能傳給他們兄弟姊妹四人的後代,即使是異性也不打緊,偏偏他們兄妹四人就這麼兩個男孩,葉流死後只得別無選擇的傳位南啟軒……有時他不禁懷疑究竟王上與父親到底是誰瞭解誰多一點?   旁聽的路雙霜或許是旁觀者清,疑惑的問道:「照你們這麼說來,仁德王有意消滅魔字世家,那為何要聖女下嫁?聖女的身份是何等尊貴怎能就這麼許給一個生死不明的人?」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嚴重的事情,神情凝重的噤口。   魔家兩兄弟的臉色陰沈下來,魔威無法置信的道:「難道王上是想借刀殺人?」 如果過了期限葉流未能如期迎親,勢必陷聖女於不利的流言之中,甚至魔字世家會因為造成聖女名譽受損,而遭到王朝百姓在各方面的圍攻,到時魔字世家不用仁德王動根手指便能毀於一旦。   然後人們會懷疑為什麼魔葉流寧可詐死累得全族陪葬,也不願迎娶聖女?接下來只要主上適時發出不利於聖女的流言,將可能令聖女的聲望一落千丈──這毫無疑問的是一個一石二鳥的毒計。畢竟,誰會料想得到仁德王會為了摧毀聖女而令最為倚重的魔家滿門喪命呢?   魔威猛地打了個寒顫,道:「不行,咱們魔家死在仁德王手上也算是還清欠王上的恩情,可是拖累聖女怎麼對起聖女及天下百姓?」他滿屋子來回踱步,道:「大哥,咱們得想個法挽救才行。」   魔堤低下頭沈思著,聖女的聲譽固然重要,但魔家的幾百條人命可也不輕,就算想破頭也要想出個兩全齊美的解決辦法才成。    第七集 第五十五章 緣起有因(下) (更新時間:2003-9-21 13:42:00 本章字數:6721)   魔威不敢打擾兄長的思緒,只得無事可做的四面張望,剛才來得匆忙沒有仔細注意週遭,現在才發現路雙霜的後方睡了一個人,他不禁好奇的上前。以往縱使有客人也不會住在這房裡,只因為這是屬於葉流的地方。   「啊!是葉流?!」一看清床上之人的面貌,他失聲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葉流真的詐死不成?」若說葉流沒死他鐵定不信,畢竟他是親眼見過屍首了,而且路雙霜的失心瘋絕不裝得來的,更何況兄嫂沒有理由欺騙他……   「嫂子,你恢復了?」他猛然調頭盯著路雙霜。   路雙霜見他一臉驚奇,不禁暗感好笑,道:「怎麼?一副活見鬼的樣子,你到現在才發現我沒事了嗎?」未免也太遲頓了。她好心的隱住最後一句不說。   魔威尷尬的笑了笑,道:「嫂子沒瘋,那這人真是葉流羅?他真的沒死?」   「不。」路雙霜傷心的搖搖頭,道:「葉流已經死了。」   魔威指著床上的天亦玄,不解的問道:「那他是?」   「他是我們從海上救起來的人。」魔堤不想讓妻子回憶太多傷心事,接口道: 「昨天我和你嫂子已經收他當義子了。」   「從海上救起來的?」魔威無法置信的喃喃道:「太像了…這人像極了葉流…太像了……」他知道從魔葉流死後,嫂子每天都要拉大哥去海邊打撈,彷彿這樣就能回到事發之前救起溺水的魔葉流。   「是了!」魔威像是被點中穴門似的恍然擊掌道:「這定是老天派下來的救星!」   魔堤明瞭他的用意,心裡暗道:不是煞星便要偷笑了,邪神修羅能成為一個救星嗎?他皺眉道:「你想讓這孩子假扮葉流?」看弟弟興喜若狂的樣子底下一句「癡心妄想」四字硬是說不出口。   魔威搖頭,眼神烔亮的道:「不是假扮,而是從今以後他就是魔葉流。」   路雙霜道:「這太胡來了,姑且不談兩人長像不同,這孩子看來比葉流點年輕許多,而且每個人的個都不同,讓他假扮葉流根本是不人道的事情,一個人若不能做自己那有多可悲!」   魔威雖然受路雙霜的嚴詞斥責,但仍不改初衷的道:「這是唯一能救魔字世家跟聖女的方法,我無力去顧及人道不人道!」   魔堤聽著兩人的對話,當魔威的最後一句話傳進耳朵裡,他渾身陡然一震,感受到背負在魔威肩上那原本不屬於他的沉重責任,在心裡歉疚的輕歎,:「但咱們無力左右任何人。」邪神修羅怎可能任人擺佈?威弟未免太過天真了,以為他能像在家裡呼風喚雨那樣左右眼前這個看似天真的孩子嗎?   魔威唇邊之笑裡的苦始終沒有減少過,道:「到了這節骨眼,用強的不成要我跪下求他,也不是什麼難事。」面對全族人的生死關頭,個人的榮辱根本算不上什麼。   「那倒不用。」   一把略帶童音的聲音突兀的插進來,引得三人轉頭望去。   只見天亦玄不知何時清醒過來,此刻並未起身的僅張著充滿血絲的眼眸,看來似乎隨時都會再度昏厥過去的盯著魔威。唇畔勾起一抹習慣性的無邪笑容道:「為了何事需要向我下跪?若不是件有利可圖的事,就算你跪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幫你任何事。」   瞧他們激動的彷彿他醒過來便非得報答不可,他當然得事先把話說清楚才行,天亦玄懂得報恩,這可不代表能讓人予取予求,還是要有點回報才成。   魔威迷惑於天亦玄臉上的微笑,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疑惑的想道:這人的笑容是那麼的透澈乾淨,為什麼會說出如此功利的話來?與他的氣質半點都不相符……遲疑的道:「這……」人家都這麼說了他雖然很想找出『好處』,但他想不出來,因為這副家主的擔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自然認為這是件苦差事,算不得好處……   猛然擊掌道:「有了!可以擁有一個天下間獨一無二的妻子。」聖女國師東方戀月,天底下絕對找不出相似的第二人。   天亦玄不感興趣的閉上眼,道:「等你想到了再來說服我吧。」『一個獨一無二的妻子』?!嗤,我要一個妻子做什麼?還有一掛女人搞不定,他可不想再來一個難搞的人種,還是才惹為妙。   路雙霜好不容易等到天亦玄再次醒來,見他又要睡下,趕緊扶著他的背讓他坐起,道:「孩子,慢點睡你還病著呢,先把藥喝了再睡。」說完從丈夫手中接過始終溫著的藥端到他的唇下,好聲哄道:「乖乖喝了病才會快快好,病好了娘帶你去爬山、捉魚。」   一瞬之間天亦玄分不清心中升起的感覺是悲是喜,彷彿受到蠱惑似的讓路雙霜緩緩的餵他飲下湯藥。   魔威盯著眼前的景像眼眶不禁發紅。唉,為什麼?為什麼葉流吾兒如此命薄?對於魔葉流之死他的悲痛並未亞於兄嫂,畢竟他與魔葉流親如父子、朋友,只是肩上背負的重擔讓他不得不摒除無濟於事的傷痛,化悲憤為力量,即使因此遭人責罵無情又有什麼干係呢?   最後一口藥在天亦玄的配合下全進了他肚裡,路雙霜捧著碗忍不住輕聲請求道: 「孩子,你就幫幫乾娘的小叔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不就是一個天大的好處嗎?」在她看來人人皆有功利之心,所以只要不危害到旁人倒也算不得什麼,只是功利心若太重可就不好了,這可是萬惡的源頭之一。   不過她相信自己的愛一定可以扭轉天殘缺的劣根性,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望她張臂環住天亦玄,滿心歡喜的嗅著他身上乾淨的味道。   勝造七級浮屠?天亦玄在心裡嗤之以鼻,這算什麼好處?虛無飄渺不說,還十分不切實際……可是算端傳來路雙霜身上溫馨的味道,他冷硬的心腸有些動搖……母親溫暖的懷抱和關心是他從小的渴望,原以為已經不再想了,如今才知道那只是被他深埋而已──   否則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沉溺,以及警覺心的減弱?!他應冷若堅石的心竟然因為她的幾句話而動搖……不該是這樣的…怎麼能因為這點小小的夢想實現而推翻過往堅持?   魔威眼看天亦玄不為所動,暗忖道:難道魔字世家真要毀於他的手上,旁之富尚且能延續三代之久,而他們魔字世家竟止於他?!日後該如何面對九泉下的父親?   天亦玄瞥見魔威難看到極點的臉色,感覺環抱住自己的手緊了緊,是路雙霜無聲的請求,他沉吟半晌道:「即將成為我妻子的人是誰?」   「是我朝的聖女國師東方戀月。」魔威聽出他鬆動的口氣趕緊回答道。   「東方戀月……」天亦玄差點沒驚跳起來,若說在這世界裡能讓天朝自承比不上的人除了妖獸外,唯有東方世家出產的聖女特產,她天生的能力連天眼亦要屈於下風,堪稱是唯一一個讓天朝人敬畏的非天朝人。   如果能得到她……天亦玄的眼睛亮了起來,道:「好,我答應了。」適才只聽到魔威要向跪下的話,原來這個要求可以讓他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王朝聖女,害他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   其它三人同感欣喜,魔堤鬆了口氣道:「你能同意真是太好了,否則我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路雙霜則以為自己改造天亦玄的第一步成功了,欣慰的摟著天亦玄,喃喃道: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天亦玄對他們的激動不以為然,被路雙霜誇獎更使他不自在及彆扭,最後殘存在心中的僅剩下自覺可笑的感覺。   魔威向前跨出一個大步,道:「我魔字世家上百條人命都將因你的相助而得救,請受魔威一拜。」他話一說完馬上跪在床前對天亦玄磕了三個響頭。   「魔字世家當家主?」天亦玄聽到這個名字剛睡醒還渾沌一片的腦子,倏然清醒過來問道:「究竟是何事竟能讓魔字世家的當家主對我這一介平民行這麼大的禮?」   魔威也不起身就跪著把經過和要求都說給天亦玄聽。   天亦玄恍然道:「你們是要我假扮魔葉流?」該說他們運氣好嗎?假扮、偽裝正是他的拿手好戲。   魔威點頭道:「是。」   「這下可有趣了。」天亦玄倒沒料到自己竟因禍得福,一來就打入鳳凰王朝的權力中心,巧妙的隱住心中的思緒道:「說說我該怎麼做吧。」   魔家三人正跟天亦玄說著魔葉流的個性、習慣,說到激動處魔威比手畫腳,想到心傷處路雙霜潸然淚下,讓一旁三個男人慌了手腳。   此時,門外傳來雜亂的馬蹄聲和嘶鳴,其間夾雜著人的驚叫聲,光從聲音即可以想見外頭的情況有多麼混亂。   「烈焰,你把人家的馬兒給嚇著了,你瞧它們將你主人的菜圃都踩爛了,你就行個好收起趾高氣昂的樣子吧?」輕柔聲音沒有消逝在風中悠然飄進四人的耳裡。   天亦玄挑了下眉稍,這把聲音讓他想起有著美麗聲音的月心蝶,而『趾高氣昂』 四字則使他想起許久不見的千壽,對這一人一獸的記憶令他唇畔不禁含笑。   魔堤三人聽到聲音趕忙站了起來,慌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天亦玄那抹真情流露的淺笑。   魔堤揚聲道:「是如穎來了嗎?」   遠遠傳來他急切的聲音,道:「是魔大哥嗎?你快出來烈焰不知怎麼回事,弄得牲畜們混成一片!」   從越來越清晰的吵雜聲,眾人不待多想急急忙忙的衝出去。   ※※※   夜依舊深沉,一向在黑暗裡恣意呼嘯的風彷彿受到空氣中凝重的氣氛影響,祗敢像溫柔的吹口氣般無聲的撫向天際,連總是夜鳴不休的夏蟲也乖乖的住了口還給廢宅裡的人們一個寧靜不受干擾的夜。   孤立在莽莽荒原中的一座宅院,院子裡野草蔓蔓、宅子裡外爬滿青籐,橫看豎看具是一副年久失修,風吹便倒、下雨就漏的鬼屋樣,看著看著蘇珊英華白了一張英氣勃發的臉蛋,渾身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的坦然氣勢莫名的減弱數分,仔細近看更不容錯過她手臂上豎然起立的寒毛。   蘇珊英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虛無難以捉摸的鬼東西,她握緊自己的寶貝蛇牙弓身上傳來一陣涼意,讓她稍稍平撫心底的恐懼,自我心理建設的想道:別怕別怕,這麼多人待在這,沒什麼好怕的……   月心蝶實在不能再不著痕跡的觀察蘇珊英華,因為她看起來一副快要昏死過去的樣子,她疑惑的望望大宅,不明白是什麼引起蘇珊英華的恐懼,身為血盜船團的領袖她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為何會對一座廢棄的大宅有如此反應?難道她曾在此逞兇?   縱使她曾在此痛下殺手也沒道理這般害怕,否則怎挑得起團長的重擔?   蘇珊英華突覺一隻溫潤無骨的手握住自己冰冷的右掌,她低頭一看,先看到一隻雪白的手接著是鵝黃色繡著蝴蝶圖案的衣袖,最後是月心蝶盈滿關切的眼神,心中升起受到憐憫的憤怒,猛地抽回手,忿然道:「你這是幹什麼?!」她是血盜團長可不是什麼柔弱的女子用不著別人假好心!   月心蝶望著蘇珊英華怒氣勃發的大步跨進宅子裡,不自覺的露出一抹淺笑絲毫不為她的舉動感到生氣,因為那個修長的身子只差一步就沒進大廳裡,卻不知為何硬生生的定在門檻之前,笑容還來不及從唇畔逸去,蘇珊英華惱怒且粗聲粗氣的聲音再次傳進耳裡,道:「喂,你別傻站在那裡,我可沒時間陪你一起浪費!」   凝視她緊繃的背影,月心蝶好心的把笑聲往肚裡嚥下,沒想到堂堂的血團團長竟然會怕鬼,真讓人料想不到……快步來到蘇珊英華的身旁,伸手推開虛掩的廳門。   「小心!」   蘇珊英華不經意瞥見一抹青光,不假思索的推開月心蝶以手中的蛇牙弓架上去。   同一時間數十個人從屋裡竄出來,一個個以顯喂毒的兵刃往蘇珊英華身上招呼。   這下月心蝶自然明白眼前不明來歷的人是衝著蘇珊英華而來,她沒有半分猶豫背上的晨曙劍在夜空畫出一道彎月迅似閃電的在眨眼間盪開蘇珊英華招架不來的兵刃。   就這麼一攻一擋間後頭跟著的人很快的發現情況有變一個個衝上來,日心蟬臉色微變對身旁的西門琉穗道聲:「失陪。」箭般射往風心螢養傷的地方。   天府兵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宅院,幾個眼尖的黑衣蒙面人瞥見一旁顯得弱不禁風的西門琉穗,招呼道:「正點子在那裡,殺了她!」   敵人聞聲立即不顧一切的往西門琉穗撲去,儼然一副非令她命斃手下的狠毒樣。   「保護琉穗!」月心蝶知道西門琉穗的重要性,更何況有自己在絕不能讓人在自己的眼皮下受到半點傷害,她手中的在夜空裡發出與月光相同的光輝,但卻是冰冷無情的光芒,因為那是傷人的劍氣。   西門琉穗自被蘇珊英華救出後總是稍嫌空洞的眼裡注入一股森冷的恨意,在眾人的護衛下好整以暇的道:「怎麼?甫當上一國之君不久,貴國沙絕宗主便虧空國庫嗎?」諷刺的話語點明來人的身份。   一身黑色裝扮的敵人雖悶聲不吭卻免不了身形微微一頓,無疑證實西門琉穗的猜測,她露出一抹同天亦玄學來充滿輕蔑不屑、且睥睨天下的笑容,道:「你們不知道西門世家的人都是我無煢社在供養的嗎?你們以為殺了我能從西門鈞的手裡拿到多少酬金?」嗤之以鼻道:「恐怕連一毛錢都得不到吧。」   月心蝶在一旁聽得又是怔愣又是心痛,不過分離一段短短的時日,西門琉穗卻有了這麼大的轉變,究竟在他們不在的日子裡,她發生了些什麼大事?以致於她變了性子?印象中的琉穗是慈善寬厚、處處為人著想的女子,何曾像現在這般尖牙嘴利過?   西門琉穗冷眼看敵人眸裡閃過一絲受騙的憤怒,倏然騰身躍起雙腳在半空劈開,兩腳踝抵在兩個敵人肩頭上,「咱」的一聲響,不是琉穗的衣褲破損而是兩人肩膀碎裂的聲音,她在敵人刀風朝她來時借力彈起,腳步在半空空踏行雲流水般穿過無數人銀晃晃的刃身。   轉眼間她靠著自己絕佳的判斷力找到這場暗殺的領導者,那人只覺得眼前一花,肩上倏然與他的心先後沉重起來。   月心蝶呆了兩秒發覺她們相處的時間果然太短,以致於自己完全不瞭解西門琉穗,否則就不會像這樣老是受到震憾了,之後她在西門琉穗冷冷的語調中凍醒過來。   「即然知道你們拿不到錢還不快收手離開?難道真要再叫沙絕宗主損失慘重?」   西門琉穗縱使以冰冷的恨封住自己的心,仍不能抹滅她的善良,若是可以她並不想傷害眼前的殺手們,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身不由己的滋味。   承受著肩上輕如羽毛的重量,西門琉穗腳下的人眼裡流露出一絲迷惑,旋即被他拋開一刀劃向西門琉穗,瞧他運刀的狠辣足以在砍斷她的腳之後切斷自己的腦袋。   西門琉穗不再仁慈,腳下一蹬彈離他的肩膀,在下一瞬間換腳以足尖點向他握刀的手握,在他的手腕受震刀身順勢翻轉時,她身子一沉左足踏在刀背,一聲慘呼逸出他的口中,他的手臂已讓她用他的刀切下。   她兩腳在他背上借力踢開他的同時身子向後飛退,這一退恰好來到蘇珊英華的身旁,她低讚一聲:「好功夫。」從箭囊被一起取出五支烏木穿夜林箭搭上弓,狀似隨意至極又漫不經心的將弓拉到極至,鬆開,五箭不分先後的射出,像有靈性或受到操控般繞過自己人,分別沒入五個敵人的頸後從喉頭穿出。   西門琉穗對她的箭術感到驚奇,暫時拋卻恨意,發自內心毫不作偽的讚道:「好厲害的箭術!」她的足技有個名頭叫做『行雲流水』,使來總不脫輕鬆寫意將殺跡隱藏的滴水不漏,是一門少見且獨特的功夫,但比起蘇珊英華那會自己找目標的箭術可差得遠了。   蘇珊英華因她的讚美不自然的紅了臉頰,從她學武以來任何成就在旁人眼中似乎都是理所當然,縱使有所讚美也總是巴結居多,何曾聽過像西門琉穗這種純為讚美而讚美的話?不知怎麼莫名地她就是羞澀起來。   看著蘇珊英華彷彿生氣般的猛然別過頭去,西門琉穗不解自己可曾說錯了話?   混戰中,湊巧被其中一箭劃過頰旁的溫希詠收起長槍摸摸豎起寒毛的後頸,決定不跟自己的心臟和性命過不去的飄然後退,誰都無法預料何時蘇珊英華的箭術會失常,沒必要為了幾個殺手讓自己的小命冒險。   月心蝶見她們已痛下殺手也不想為再讓疲憊不堪的天府兵和敵人纏鬥,下令道: 「殺了他們。」在發號命令的時候她憶起宗主殿下的落難都是絕煞堂幹得好事,於是這成了她頭一次毫無遲疑和慈憫的命令。   絕煞堂的殺手們早發覺他們碰上了硬角色,偏偏被纏得緊,隊長又未曾發令撤退,只得硬著頭皮和他們硬幹,沒想到打不到幾回合兩個女人就叫他們死傷近半,連隊長也受了重傷,還沒從震驚裡醒過,月心蝶那依舊使人內心暖和的聲音發出必殺令,頓時使他們如置身冰窖,那種從暖爐裡迅速被捉出冷凍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現實並不容許他們有太多的感受,月心蝶一聲令下天府兵再沒有一丁點遲疑,長劍閃動連讓人招架的機會都不給的劃破他們的喉嚨,整齊的退後避開不要命般噴出的鮮血,和妖獸作戰久了,普通人在他們的手中顯得不堪一擊。   瞪著天府兵俐落的身手,蘇珊英華慶幸剛才他們並沒有對自己一行人使出真功夫,否則現在她帶領的人肯定不能像現在一樣完整。    第七集 第五十六章 天女弄計 (更新時間:2003-9-21 13:43:00 本章字數:6765)   西門琉穗望著一片倒下的血肉之軀,心裡百感交集,有對父親的無情感到憤恨,對失去以往渴求的重心感到無措,複雜的情緒翻湧過後僅剩下對他的愧疚,不安的躬身道:「對不起,給大家惹麻煩了。」   「琉穗,」月心蝶一聲柔到使人全身酥麻的輕喚,讓在場所有人都朝她望去,她一貫的微笑道:「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怎麼說是麻煩呢?你下次再如此見外心蝶可要生氣了。」   西門琉穗心下感動,在受盡親情冰冷後月心蝶給予的溫親從心頭直暖到四肢百骸,她紅著眼眶笑道:「是小妹失言,我該說辛苦大家了。」   她此話一出後頭的天府兵們立時單膝一彎,長跪著齊聲道:「幸不辱命,謝西門當家關懷!」   西門琉穗背對著他們冷不防的被嚇了一跳,轉身看到此等陣仗當場傻眼不知該如何反應,以她身為無煢社的當家實不該被這樣的場面駭著,只是天府兵的氣勢與她手下的何止高明十倍?兼且一向對天朝人感到敬畏才會無法立刻反應過來。   月心蝶纖手一抬道:「都起來,忙了一夜大家都疲累不堪,請瞬寒帶大家下去休息,我們這裡不用你們侍候。」   月瞬寒聞言想說沒人守護太危險了,可是看到月心蝶像要融化人心的眼神,就把到嘴的話吞回肚子裡,恭敬的行禮道:「是,瞬寒謹尊宗妃懿旨。」站起身半彎著腰退進隊伍裡,道:「屬下等人告退。」抱起一具屍體迅速離去,其它天府兵無二話的或抱屍體、或拾起敵人的兵刃隨後退開。   他們井然有序的動作和不需人吩咐的自發性,讓蘇珊英華感到佩服之餘也不禁有些羨慕,唉,如果我一手訓練的死士也是這個樣子那該有多好?那自己就不用凡事都得一一囑咐了。   「咱!」   暗夜中響起燈油爆灼的聲音,不知何時幽黑的廳堂亮起盞盞油燈,日心蟬俏立廳心先是拍熄燃在指尖的青焰,繼而露出讓男女都無法招架的柔弱淺笑,屈膝一福道: 「地方簡陋還請蘇珊團長見諒。」   「呃?」一向粗俗慣了的蘇珊英華何曾被人這般對待?愣了下無措的抱拳回禮道:「不敢,不敢。」適才還在與人生死相搏,下一瞬間卻相差如此之多,讓蘇珊英華的情緒轉不過來。   月心蝶一手挽著西門琉穗,一手捉住蘇珊英華的手肘道:「快進來,心蝶等不及想知道分別的這些日子裡大陸的情勢有何改變。」動作時朝日心蟬投去一個充滿關切的詢問眼神。   日心蟬知她是在問兩位妹妹的情況,她搖搖頭示意月心蝶不需擔心,兩人皆平安無事。   月心蝶放下懸掛的擔心,請蘇珊英華和西門琉穗坐下。   西門琉穗望著適才被月心蝶挽著的手,心裡隱隱明白主子為何最親近月心蝶,因為她與主子其實十分的相似,只是一個毫不掩飾的外放充滿自視高昂的狂傲,使人受折臣服;一個卻將不容拒絕的霸氣藏在可親的表皮下,令人措手不及的受到左右,連丁點反抗之心都升不起來。   日心蟬貼近月心蝶的耳畔與她說了西門琉穗的遭遇,月心蝶轉頭一看西門琉穗的臉色比剛才還要憔悴,應該是因為剛才施展武功的關係,既心疼琉穗的不幸更心痛她的傻,徒手挖牆……那需要多大的勇氣?   只是忠誠能支撐一個人做到這樣的事情嗎?月心蝶很懷疑,難道……琉穗也對亦玄動心了嗎?   承受著月心蝶複雜的目光西門琉穗的心中揣揣不安,月心蝶那彷彿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正毫無保留的把所有的秘密掏出來攤在她的面前,那種赤裸裸的感覺讓她雖不致於不舒服,但也覺得很奇怪……   月心蝶看她既不忸怩也不會遮遮掩掩,心下一笑暗忖:好個坦蕩蕩的人兒。她看出西門琉穗對亦玄確實有好意,但並沒有她們對亦玄那樣的深……原來這世上真有人會為知己不惜一切,她總算見識到了。   有了結果她便不再執著於研究西門琉穗,轉向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蘇珊英華,帶著歉然的笑道:「抱歉,今天讓蘇珊團長虛驚一場。」   蘇珊英華頗不習慣月心蝶一行人的多禮,那實在與他們海盜的海派作風格格不入,坐久了都不知手腳要往那兒放才好,隨手一擺道:「只是一場誤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就算一開始真有點不滿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也氣消了。   一手撐著下顎有點不耐煩的道:「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說?或是有啥問題要問,就乾乾脆脆的說了吧,別東拉西扯的繞一大圈子才肯說到重點,我們海盜不興那拐彎抹角。」忙了大半天她也累了,乾脆挑明了說免得要再折磨自己一夜。   月心蝶欣賞她的不拘小節,道:「心蝶恭敬不如從命。」讓日心蟬在自己身旁清了張椅子坐下,道:「心蝶離開天朝已有一段時間,在內陸裡對海上的消息十分的不靈通,所以一獲知蘇珊團長經過這裡就迫不及待想向你詢問海上的情況,沒想到心蝶一時交代不清楚倒引起一場誤會。」   蘇珊英華聽到月心蝶問得是這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道:「就我所知天朝已經撤去了『八方鎖雲陣』,原本防守異界黑域的天府軍也會合從天朝出來的四方軍往揚舞國去。」停頓了下,續道:「還有…還有……」   月心蝶正為她說出口的消息感到不解與震驚,天府軍撤離異界黑域她已從在撒旦城遇見的月瞬寒等天府兵身上看出些許端倪,只是她從沒有想過天鏡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現在從蘇珊英華口中得到證實,除了難以置信還是滿心的難以置信,天朝自異界黑域撤軍已讓人無法接受,更何況他竟下令撤去八方鎖雲陣,那可是保護天朝的第一道防線……   難道他忘了海盜們對天朝可是積怨已深,一旦沒有八方鎖雲陣的保護,就那麼赤裸裸露在海盜面前的世外桃源……恐怕它唯持已外的和平會毀於一旦,道:「蘇珊團長未竟之言應是各大海盜正在攻打世外桃源吧?」   「咳…」蘇珊英華差點嗆到,沒想到這天鳳宗妃竟一語道出她說不出口的話,乾笑了下她當然不會告訴人家她們血盜船團也曾跟去想撿個便宜,只是看前頭的海盜灰頭土臉的大敗離開,他們也就只好摸摸鼻子走了,只是對上月心蝶那雙彷彿了然一切的眼眸,心裡免不了有點心虛。   乾咳一聲道:「正是,自從大家知道天朝內部空虛又沒有奇陣守護,大家總是猜想世外桃源裡有許多奇珍異寶早已心癢難搔,現在有了這麼一個機會誰也不想放過。   只是就我所知目前並沒有任何盜團攻進世外桃源。」   月心蝶道:「雖然天朝似乎傾朝而出,但是我天朝是全民皆兵制,每個人從一出生就是軍人,即使扣除編列為四方軍的部分,仍有數萬的兵力留在朝中,更何況宗主殿下的親衛軍定會留在朝中,以海盜雜亂無章、不知團結合作的攻法,定無勝算可言。」   「難怪……」蘇珊英華恍然大悟的同時亦對月心蝶一針見血的實話感到些許無奈,這不就是海盜始終只能是不成氣候的海盜之原因嗎?感歎完她也挺慶幸自己抽身的快沒去淌攻天朝的混水──全民皆兵哪裡!豈不是誰去湊熱鬧誰倒霉嗎?不過……   「你為何跟我說這些?難道是想警告我別去送死?」她們一不熟識二非友好之輩,何以月心蝶同她解釋得這般詳盡?雖推測得出她定有用意,但這用意難猜得緊。   月心蝶道:「因為心蝶想請蘇珊團長加入我們的行列,當然得先向你表現出誠意。」   蘇珊英華神情倏然嚴肅起來,兩眼閃出殺人的冷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左手捏緊蛇牙,右手雖是動也不動,但擺放的位置只要有事發生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從箭囊裡取箭。   一旁西門琉穗聞言深覺訝異,為何月心蝶似乎不關心天朝攻打揚舞國,反而將拉攏蘇珊英華擺在第一位,雖說事有輕重緩急,但一國興亡和朋友生死的重要性會輸給拓張勢力嗎?   月心蝶道:「我一見到蘇珊團長便覺十分的投緣,所以想請貴船團加入由我朝宗主殿下建立的新興組織──天心盟。這是一個善意的邀請,無論團長答應與否我等絕不會傷各位半個寒毛。」   蘇珊英華猛然站起道:「我血盜船團還不到需仰人鼻息的地步,宗妃的好意本團長敬謝不敏,若無他事請容在下告退。」   「慢著。」月心蝶不慍不火的道:「團長不願意便罷何用這般生氣?心蝶還有個要求沒說,團長請再坐一會兒。」   蘇珊英華扭頭往外走道:「我不想聽。」一開口就想要她的心血,接下來的要求還會有什麼好事嗎?!   「什麼人?!」   發自兩個不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蘇珊英華抬掌與從門口一道模糊的身影對上一掌,門外的人「哎喲!」叫了一聲跌下連接碎石道和到門前的石階。   蘇珊英華正要追上看是誰這般大膽敢藏起來偷襲,剛跨出一步一道掌風自右側攻至,她不假思索蛇牙利齒劃向敵人腰部右掌迎上對方的手掌。   來人顯然看出自己功力不及蘇珊英華不敢與她硬碰硬,收掌後退右手探進左手的寬袖,「唰!」一陣破風之聲過後,一條亮著螢光的長鞭朝蘇珊英華而來。   蘇珊英華沒料到有人能在轉眼間從袖子裡抽出約有十尺長的長鞭,更猜不透袖子裡怎麼放得下一條鞭子?一時失察下險些給敵人打個正著。她凝神定心運起蛇牙抵在鞭身使鞭子纏繞她的弓,側身踢出一腳。   那人除了手上的鞭子外,一身裝扮黑得徹頭徹尾,雪白的瓜子臉蛋上的一雙眼裡的眼珠也是漆黑如墨,一頭的烏黑長髮飄散在玲瓏有致的身子上使人不會錯認她的性別。   她一眼看清蘇珊英華手上的蛇牙弓,眼裡閃過一絲訝異,身子一旋讓過蘇珊英華的側踢,手腕微轉螢光閃閃的長鞭從弓身解開來,在蘇珊英華再次追上之前掃在石階上,一片激起的火花阻住她前進的腳步。   螢鞭自石階上彈起鞭梢像是發動攻擊的眼鏡蛇,停在半空觀察敵情後閃點射出。   使弓的蘇珊英華不論在短兵器或長兵器上都注定要吃虧,因為不管她有多厲害想搶在敵人的攻擊之前射箭是不可能的,在海盜堆裡長大的她自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適才一退之間她已將蛇牙背負在肩上,右手順著鞭子的來勢探出向下一捉扣住鞭梢,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下,儘管她已經在掌上運足內力,仍被鞭梢傳來的力道震得發麻作痛,伸長左臂把鞭子繞在臂上,使勁一扯黑衣女子立樁不住向前踉蹌。   黑衣女子眸裡精光一閃,右袖抖震滑出另一節螢鞭,「卡」在兩鞭合而為一的時候,她向前跨出右手長鞭甩出僅握住尾端,這一加長放鬆纏在蘇珊英華臂上的鞭繩登時脫散開來,黑衣女子馬上用力一抽!   「該死!」   蘇珊英華低咒一聲,鞭梢自她的掌心擦過帶來一陣巨痛,話才剛說出口黑衣女子已揚鞭掃向她的面門。凝視挾帶尖嘯的螢鞭,感受著刮面生疼的疾風,她絕不懷疑這一鞭的威力,左掌斜上拍出擊在鞭梢,鞭子受力彈起蘇珊英華卻也沒佔到便宜,左掌傳來的麻痛幾乎使她以為這手廢了。   黑衣女子右手朝胸前畫個半圓,像有生命似的螢鞭同樣畫圓掃往蘇珊英華的腰側,蘇珊英華猛然轉身「咱」的一聲輕響,黑衣女子的鞭子打在蛇牙上,從蛇牙出發通過螢鞭傳自掌心的邪冷令黑衣女子打個寒顫,倒退數步直到先前跌到的人兒身旁方才停下。   此時早先跌在地上的人兒重新爬起來與黑衣女子並肩而立,廳中的月心蝶、日心蟬和西門琉穗也都搶了出來。   「螢!」   月心蝶和日心蟬見到黑衣女子同聲歡呼,從蘇珊英華左右搶出抱住她,讓首次被姊妹如此熱情對待的她微微漲紅了臉。   功力不敵蘇珊英華被一擊跌倒在地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雲心蜻,她此時也看見了蘇珊英華手中的蛇牙,歡呼一聲撲上去抱住她,道:「天啊!你果然跟我想像的一樣帥氣!」   蘇珊英華只覺此刻她印證了人類的潛力無窮這句話,瞧剛剛連她一掌都接不下的女人,她現在使盡力氣都無法將她纏人的雙手掰開,道:「你這是幹什麼!」無計可施下朝一旁空閒的西門琉穗投去求救的眼神。   西門琉穗眨眨眼,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道:「你答應加入天心盟我便救你。」   蘇珊英華瞪大眼,氣道:「你……你……忘恩負義!!」   西門琉穗笑了笑,道:「沒辦法,誰叫天心盟是我主子的心血,開口邀請的人是我未來的主母,非是琉穗忘卻英華的救命之恩,而是認為我這麼做便是以最好的方式來報答你。」   本來雲心蜻已經抱過癮要放開蘇珊英華,偏偏西門琉穗的話早一步一字不漏的傳進她耳裡,她敢緊抱剛稍微放鬆的手摟得更緊,差點沒勒斷蘇珊英華的肋骨。   蘇珊英華發覺自己全身上上下下全冒出雞皮疙瘩,感覺是不自在加不舒服到極點,卻怎麼也推不開像血蛭般吸著自己的女人,她咬牙撐了半晌,最終還是不敵渾身難過的感受,挫敗的道:「拉開她,我什麼都依你了!」說完她簡直欲哭無淚,天啊!枉費她縱橫大海所向披靡,今天竟然敗在一個只知死粘著她的女人手裡?!   雲心蜻立時放開她,抱怨道:「別人想讓我抱我還不屑呢,瞧你現在是什麼態度?」說著兩手戲劇化的捧在心房,道:「真是重重的傷了我幼小、脆弱、不堪一擊、捧在掌中會死,含在嘴裡會不小心吞下去的心。」   轉身奔進強忍著笑的月心蝶懷裡尋求慰藉,道:「蝶姊姊,小妹需要你的柔情撫慰。」   蘇珊英華看到雲心蜻反應強烈,又見她埋在月心蝶懷裡雙肩抖個不停,以為她真的很傷心,道:「我……你……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結巴了半天總算想到一句適用的話說,道:「嗟,你別哭啊!」粗魯的語氣嚇人功效肯定不錯,若說要安慰人可差得遠了。   聽完這句話雲心蜻的肩抖得更厲害,蘇珊英華皺起眉頭不知該怎麼辦,倒是西門琉穗看不過去,上前撫平她的眉頭道:「別老是皺眉頭,不過是個女人在哭又不是會死人。」   「噗哧!」   這下月心蝶、日心蟬再也忍不住濃濃的笑意,掩口笑了起來,連風心螢亦不禁莞爾。   雲心蜻從月心蝶懷裡轉過身指著西門琉穗,臉上有著兩道笑出來的淚痕,顫抖著語氣道:「你…你…你你你……」再次捧著心房道:「喔!好狠心的女人使我心痛欲死!」   看到旁人笑到肚子疼的模樣,蘇珊英華不用腦子也知道自己被人耍了,惡狠狠的瞇起碧綠的眼眸,右手食指在羽翎上彈了彈,道:「不如讓在下代勞以免姑娘再受心痛之苦。」   「呃……呵呵呵……」雲心蜻見她動怒立時不敢再鬧,傻笑著躲到風心螢後頭。   風心螢重傷初癒,因知蘇珊英華來到此地想一睹風采之餘亦想讓兩位姐姐早點安心,這才接受雲心蜻的提議到前院來,沒想到一來就和血盜團長對上兩招,儘管對蘇珊英華的功夫感到佩服,但那卻抵不過對雲心蜻的無力感,搖搖頭道:「小妹子不知分寸得罪之處還請蘇珊團長莫要見怪。」   蘇珊英華苦笑道:「那裡,是英華出手在先,應怪英華魯莽才是。」她會受騙除了從沒有人對她做過類似的事情外,更先入為主的認為天四女不該會做這種事,沒想到……想像往往比現實美好……擰著眉想: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這麼大失面子的事還是不要承認比較好……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月心蝶不給蘇珊英華反悔的機會,搶在她開口之前截道:「從蘇珊團長應諾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有了與我們密不可分的關係。以後要請團長多多關照、協助了。」   猛瞪月心蝶唇邊那抹旭日東昇、初春雪融的微笑,此時比之狐狸的狡猾簡直過猶不及!蘇珊英華覺得自己腳下不知何時多出一處沼澤,而她正身陷其中皆在先前的掙扎裡致使自己無法自拔,深深吸進一口清涼的夜風,風吹涼了胸肺卻平撫不了煩躁,甚至助燃胸中怒火,道:「你們……你們……」   「我們將會是你不可多得的好夥伴。」日心蟬笑意盈然的打斷她的話,興致勃勃的道:「還未向團長介紹,我是『天音女』日心蟬,這位是天四女之首『天鳳女』月心蝶,黑衣的是『天藝女』風心螢,那位則是『天織女』雲心蜻。」   蘇珊英華一一掃過四人的臉面,雖然在深夜裡視線不明,但她看得這天四女果然個個都是美人胚子,不負『天人』的盛名,且個個似乎全是表裡不一,愈溫柔的人反而愈強勢……好夥伴嗎?還真是自負啊!既然收不回一時失言的承諾,唯有認了,皮笑肉不笑的道:「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月心蝶明知蘇珊英華心底並非心甘情願,但她說出的卻是一定會做到,在現在也只能委屈她了,待相處日久後她相信蘇珊英華會發自內心的留在天心盟,為宗主殿下的霸業出一分力。   轉身對日心蟬道:「心蟬,以四方軍的行軍速度現在他們應早到了揚舞國,雖然不知道現在趕到是否還來得及,但只要一分希望就沒有放棄的道理,你和心蜻明晨一早馬上帶著所有的天府兵往揚舞國去。」   接著又對蘇珊英華道:「我和心螢則回到世外桃源主持大局,琉穗亦是病體初癒就與我倆同行,以便路上好照應。當然,這一路上要麻煩蘇珊團長了。」   蘇珊英華用盡力氣才忍住不讓嘴角抽搐、面部扭曲,乾笑道:「應該的、應該的,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    第七集 第五十七章 再見千壽 (更新時間:2003-9-21 13:43:00 本章字數:6501)   鳳凰王朝魔堤家,   天亦玄等四人循著聲音穿過連通四棟建築的天井,一從客廳跑出屋外映入眼底的情景讓四人不由得停下腳步,天亦玄是事不關己並無太大反應,其它三人顯然不太能接受現實。   只見主屋前平時用來曬草藥、衣服、棉被的廣場像是被颶風掃過般凌亂,晾衣架倒下來衣服掉了一地,曬藥的竹篩有的翻倒過來,有的不知被多大力的破壞碎得只見到細碎的竹片,想重組都不可能了更別說完全看不出它們的原形。   隨魔威來的幾個隨從抱著頭四處竄逃,一副巴不得把自己是灰塵的拚命縮起自己碩大的身軀,但那卻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又想背插翅雙翼呼嘯一聲飛天而去,這當然又是無法實現的奢望,於是幾個大男人除了一臉的恐懼驚慌外,剩下的就是無盡的後悔,後悔為什麼要跟當家主到這個鬼地方來!   場中一名男子頭戴方帽,身穿一襲藏青色長袍外罩黑色背心,垂在額頭的流海有幾撮呈銀白色,寬廣的額上有兩道粗黑的劍眉,眉心而下鼻高而挺,鼻下厚唇此時正不容妥協的緊抿著,臉是刀刻的剛硬線條,讓他充滿男子氣概,然而他卻有一雙美麗的丹鳳眼,令他再男人不過的外貌憑空增添幾許陰柔。   僅五尺近六尺的身裁看來細瘦如骨,左肩背負的尋常藥箱在他身上顯得特別沉重,不禁令人產生他會風吹走的錯覺,而之所以還能站在原地是因為他正使盡吃奶的力量拖住一匹體積大得驚人的馬兒。   不,不該說還站在原地,因為他正被馬兒拖著滑走,頭上的方帽歪了一邊,一身衣袍又髒又亂狼狽不堪,他的眼中卻沒有慌亂不安只有無奈與冷靜的睿智,嘴上叨念道:「秀才遇到兵的滋味烈焰大爺讓如穎嘗到索然無味了,求求烈焰大爺別再鬧了,好嗎?如穎是怕死你了。」   專心對付馬兒的練如穎沒有發覺天亦玄等人的到來,仍是一心一意的試著請手裡捉著的大馬別再折磨人。那馬一看便知並非凡品,除了自頭頂順延而下的火紅色鬃毛外,通體潔白勝雪,一雙比星星還耀眼的金色眼眸令人讚歎。   馬兒熟悉的外貌讓天亦玄感到心驚,不由自主的呼喚道:「千壽?!」   一聲輕喚使聞者之心皆重重一跳,音調很輕很柔,卻飽含濃郁的喜悅和害怕傷害的不確定,人們瞪大眼盯著停下掙扎的大馬緊張的屏住呼吸,心裡油然而生的憐愛使他們擔心天亦玄失望。   儘管被數對噬人的視線盯著大馬只是傲然的甩甩馬尾,慢步來到天亦玄面前低下頭吐出舌頭舔舔他的手,然後在他面前趴下來,乖巧的看不出先前火爆的樣子。   天亦玄微微紅了眼眶,蹲下身環抱住馬兒的頸項,喃喃道:「好,乖千壽,這些日子委屈你了。」馬兒舒服的叫了聲,安穩的把大頭靠在他的肩上。   「這……」   在場人人鈞感到不可思議,烈焰……天亦玄口中的千壽是在半月前游過風歌海峽時,讓在海上打撈的魔堤夫婦帶回家裡來,雖然它的高傲不合群使魔堤夫妻常常為它收捨爛攤子,可是它的到來多少撫慰了夫妻倆寂寞的心房,頭一次見識到比人還狂傲的馬兒,所以他們替它取名為烈焰,因為它無時無刻都像正在狂燃的大火。   它適合奔馳於山野草原之間,與他們寧靜平淡的家居生活格格不入,它從被他們帶回來一天裡只有睡覺的時候能看到它的身影,它不聽任何的命令、請求,恣意放任自己渴求的無拘無束,不容任何帶著善意或惡意的人親近它,孤傲的拒絕著人類,卻又以自己的狂放親近大自然,這樣的它此刻卻安祥的靠在一個人的肩上,還讓這個人環抱著它……   旁人還沒悟清道理,練如穎動容的低聲道:「好一匹忠心為主的好馬兒。」曾經聽聞候風大陸上有著統稱吉良的絕世名駒,它們桀驁不馴天生高大力大無窮,使任何一個想馴服它們的人吃盡苦頭,但也因此它們對第一個馴服它的人忠誠愛護,兼且有著傳說能讓人乘之千壽,自然讓人趨之若騖。   想來眼前的馬應就是那盛名不衰的吉良馬吧?否則怎能先主人一步到這個地方來?世界上也只有充滿神幻色彩的吉良馬可能具有此等能耐。然而這天底下能馴服吉良馬的除了南宮牧場外還沒聽到有誰辦到過,這個人會是南宮家的人嗎?他打量著天亦玄,若不是天亦玄還穿著昨天的衣裳,他還認不出這個俊人兒就是那個腫得像豬頭的男子。   練如穎的一句話引起天亦玄的注意力,他仰望練如穎,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似有所悟,道:「你絕對不會只是尋常的郎中。」說完話一陣疲憊掩藏不住的湧上,懷抱著他所珍愛的千壽,知道這令他信任的朋友不會讓他受到半點傷害,遂安心的枕著它任睡意奪去自己最後一分意識。   不待路雙霜請求練如穎已自動的捉起天亦玄的手來把脈,挑了下眉道:「雖然我不明白為何他的傷會突然全好了,但是他還很虛弱而且發著高燒。」鬆開手道: 「呃……千壽大爺,請別用這麼恐怕的目光瞪著我,我只是在替你的主子把脈,絕對不會傷到他半根寒毛。」   也許是以往練如穎素行良好,千壽收回從練如穎捉住天亦玄的手就瞪著他的銅鈴大眼,閉上露出一嘴白森森大牙的厚唇,用大頭磨蹭了下天亦玄略帶蒼白的臉蛋,大眼裡閃爍著關切的光芒,怕吵醒主人而不敢亂動只好甩著尾巴表達自己的焦躁。   直到今天魔堤和路雙霜才知道原來千壽這般的充滿人性,路雙霜道:「這裡風大,我們把孩子抱回房間,免得加重了病情。」   魔堤、魔威兩兄弟面面相覷,瞧見千壽保護的樣子任誰都提不起勇氣接觸天亦玄,從過往幾次經驗他們知道縱使運足功力護住手臂也難保不會被咬斷,千壽那口大白牙簡直比削鐵如泥的寶刀還利。   就在眾人遲疑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千壽用大頭頂住天亦玄的腰腹一使力,他便輕巧的翻到千壽的背上,對著魔堤等人它從朝天的鼻孔裡噴出飽含恥笑的熱氣,站起身步履穩建的越過他們往屋裡走。   魔堤等人臉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紅,活到這把年紀竟然遭到一匹馬的輕視及恥笑……這真是他們有生以來受過最使人難堪的羞辱,瞪著千壽左右甩動的馬尾,老羞成怒的人很想放一把火燒了那礙眼的東西。   「哈。」   練如穎輕笑出聲臉色卻跟輕鬆扯不上邊,反而顯得異常的凝重,他道:「如果我沒有眼花的話烈焰…不,千壽應該就是今年南宮世家為慶賀舞宗壽誕送給舞宗的壽禮。」調了下背後的藥箱道:「而南宮世家送給舞宗滿二十歲的壽禮……就是那名滿天下的絕世名駒──吉良馬。」   掃了眼魔堤夫婦,道:「這匹贈給舞宗的名馬,聽說跟了南方大陸的『邪神修羅』。傳說中的邪神修羅像個妖怪,但是最近倒有些消息說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那個孩子……不會就是他吧?」眼睛盯著魔堤夫婦心底還帶著些許期盼,就盼 『他』不是天殘缺。   因為海盜的關係兩大陸的人民對彼此的認識十分貧瘠,消息的傳送更是少之又少,即便有也是過了期的訊息,所以很少有彼方大陸的人……尤其是江湖人,能將名聲傳到彼岸。而能讓彼岸人民聞及的不是權大勢大的皇族、驍勇善戰的將軍,就是像無煢社長西門琉穗這種身兼江湖及名門世家身份的人。   但『邪神修羅』的名聲卻反常的迅速在兩大陸上發燒,從他初稱為『修羅』時人人已對他抱持著恐懼,到了再冠上『邪神』之後,每個人出門皆不忘三柱香,祈求老天爺行行好別讓自己撞上煞星。   雖然沒有看得很仔細,但仍能看出那個孩子很像已死的魔葉流,若不是他親自判定魔葉流的死亡,第一眼見到那孩子他幾乎以為魔葉流死而復生了。也許魔堤夫妻已經對他起了移情作用,但是,如果他真的是『邪神修羅』那絕不能讓他繼續留在這裡,否則總有一天他們都會死在他的手裡。想起『邪神修羅』弒親滅寨的惡行,練如穎無法對他有一丁點的好感。   路雙霜雖想大聲的答是並與好友分享她的喜悅,但滿腔喜樂在練如穎明顯的憎惡下熄了火,忙不迭的把名為難題的皮球踢給她的丈夫。   魔堤深知身為孤兒的練如穎很清楚有父母的可貴,所以對不知孝順父母的人十分的討厭,而天殘缺不僅沒有孝順的美名,尚且背負著殺死父母的臭名,也難怪如穎會對他那麼反感了,道:「他的確是邪神修羅。」   「那你們還留著這惡人做什麼?」練如穎氣惱的道:「我自詡一向積德行善從沒做過錯事,沒想到竟會誤救一個殺人魔頭!」他捲起衣袖就要往屋裡沖,一副嫉惡如仇非得除之而後快的樣子,讓魔堤心中一驚一個箭步拉住他。   魔堤道:「如穎,你冷靜一點!」怎麼他從來都不知道練如穎細瘦的身骨下竟有驚人的力道,使他差點捉不住失控的好朋友,道:「如穎,那個孩子不是你想像中、或是旁人以訛傳訛的假樣子,他是個好孩子啊!」   練如穎努力的掙扎道:「堤兄,你不要睜眼說瞎話了!邪神修羅若是個好孩子怎能讓他的名聲遠播至此?!   「我不知道。」魔堤雖不明白為何天殘缺會這麼的有名,但是他卻很清楚邪神修羅並不是真的如傳言中那般嗜血好殺,因為他們夫妻還活著,甚至在魔威對他提出無理的請求後仍沒有半點殺意及怒氣,道:「你常說人不能只看表面、不能聽信片面之詞,凡事都要小心求證,可是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難道你只會嘴巴說說卻不懂得身體力行嗎?」   練如穎被他大聲的責問如遭電擊般的停下掙扎,轉眼間出了一頭冷汗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魔威突然得知先前與自己共處一室的人竟然就是聲名遠播的『邪神修羅』時,當場驚得呆住了,待回過神來聽見兄長的話,道:「那孩子實在不像一個殺人魔……再說有誰見過一個冷血嗜殺的人能讓吉良馬屈服?而且他能得舞宗贈馬更不可能真是傳言裡的那種人。」   「其實,」路雙霜悠悠的道:「如穎早知道傳言不可盡信了,不是嗎?否則天殘缺應是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高大魔鬼,而不是現下這副虛弱、斯文的樣子。」   練如穎垂下腦袋,歉然道:「是,如穎不該被心魔所惑。」   魔堤從沒見過練如穎這般失態過,練如穎自小跟隨著『冰心神醫』,不僅學會他的醫術也同他一樣的清心寡慾、凡事泰然處之,後來兩人的分開緣於『冰心神醫』遠在北辰郡的父母遭到強盜劫殺,神醫自責未能在父母身旁奉養又令兩老死於非命心中相當的歉疚,所以得到消息後即將自己經營多年的醫館交給唯一的徒弟──練如穎,之後便兼程趕回北辰郡為父母料理後事,現在他在父母的墳地附近結廬而居,已不再過問凡塵俗事。   強盜造成了兩人的分離自然讓練如穎也恨上了,雖然他從不曾表現出來可是潛意識裡是存在著,所以遇上具備兩點最令他憤怒之特點的『邪神修羅』,那些長年累積壓抑的負面情緒悄悄的衝開裂痕噴濺出來。   只是一時的失控終究敵不過長期的淡漠自持,在魔堤的怒責下很快就回神過來,雖然魔威和路雙霜的話似乎是在袒護邪神修羅,但他感覺得出兩人的關懷,讓他不禁為自己的失常感到歉疚。   「知道為什麼我要讓你離開軍旅嗎?」魔堤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個會被怒氣支配的人是不適合當一個謀師的,因為誰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因此而失去良好的判斷力,這對聽從你指示、向你求教的人可能就在這樣的情況上失去他們的生命,而你若僥倖獨活勢必為此愧疚一輩子。」   凝視著練如穎語重心長的道:「適當的壓抑是必須的,但是過度的壓抑卻會造成一種潛在的危機,你今天應該約略感受到了。」   「是,如穎受教了。」練如穎曾是個滿腔熱血、每天都夢想著報效國家的青年,十七歲時他徵求得冰心神醫的同意後前去投軍,後來因擅長陣法及奇謀詭計百出而被魔桀(魔堤的堂弟)任命為軍佐參謀。   五年前他以報答師恩為由退職返鄉接下冰心神醫的醫館,外界只當他是個深念舊情的人,雖然那確是原因之一,但除此之外在他辭退官職的前一日,當時為魔字世家家主的魔堤將他找去兩人談了整整一個晚上。   那一夜使他認知到自己有許多的不足而立志積極的學習,而魔堤更以仁德王並非明君而勸他辭官,當時他反問魔堤道:「既然知道仁德王不是個明君?為何魔字世家要全力的支持他,甚至為此犯下無數天理不容的事情?」   接著,魔堤一下子黯然了臉色,道:「我魔字世家的榮華富貴皆由王上一人賜下,就連世家之名也是王上所封。魔家除了新生一輩外,每個人都當過奴隸、妓女,甚至較秀氣的男性還曾經是皇親貴族的禁臠,我們的出身是何等卑微,但,王上卻因父親的義舉提拔我全家,雖然在朝中我們受盡旁人的恥笑鄙視,可是王上卻不曾如此對待過我們,甚至他還十分的寵信魔家一族,光憑這點我雖不能認同他的作為,卻不能背叛他。」   練如穎聽得動容,在鳳凰王朝人人皆知魔字世家的境遇就像是麻雀變鳳凰一樣,但也人人不齒他們的出身,仁德王的賞識之舉確是令人願為他粉身碎骨……此時他神情古怪的道:「你慫恿我辭官難道不怕我日後與王朝為敵?那時你豈非兩面不是人?」   魔堤聞言仰首朗笑,道:「你是個有前途的孩子,留在王朝裡若不是你的才能遭到埋沒,就是因功高震主而死,如果你當真找到值得投效的對象,我只會為你高興又怎可能覺得自己兩面非人呢?」   練如穎聽完這段話立時激動的紅了眼眶,他與魔堤素昧平生,他竟這般為自己著想叫他怎可能不激動呢?   趁著練如穎激動到說不出話的當頭,魔堤走到他的身旁拍拍他的肩頭道:「你的能力雖好但還有進步的空間,是否要辭官皆由你自己決定,但是日後定要多多學習,我相信還有更好的未來等著你。」   之後,練如穎便毅然決然的辭了官回到濟世醫館,如今事情過了五年,他也年滿二十三歲,那時的記憶仍舊歷歷在目,現在又聽到魔堤同語重心長的話不禁又再度眼眶泛紅。   尤其它離開王朝後的第二年,仁德王更加的猜忌大臣,許多人都是死在他毫無根據的瞎猜上,死得不明不白,每每有這樣的消息傳來他都十分慶幸更加的感激魔堤。   「孩子放開你心裡的偏見,魔字世家的未來還需要你大力相助哪裡!」魔堤突然心念一動想到一個好辦法,安慰的拍拍練穎的肩後道。   練如穎道:「如穎會盡力做到,但不知堤兄有什事需要如穎幫忙?」雖然他很想對曾是自己長官的魔堤有更尊敬的稱呼,但是魔堤卻說希望兩人平輩相交,不希望因稱呼而使彼此感到生疏。   魔堤道:「你覺得天殘缺像不像我兒魔葉流?」   練如穎點頭道:「雖然如穎看得並不仔細,但只是驚鴻一瞥已覺像極葉流,然而他比葉流還要年輕。」   「好。」魔堤取出聖旨交給練如穎道:「因為事能嚴重,我們不得已想出一個下策,就是請殘缺假扮葉流迎娶國師大人,他假扮葉流的時候我和雙霜不能陪在他身邊,威弟身為家主更是走不開,所以我想請如穎代替我們關照殘缺。」   魔堤盯著練如穎不太情願的神情,續道:「而且雙霜和我已經認他當義子,我實在不想讓雙霜再遭受一次喪子之痛。」   練如穎明知自己該對兩人說聲恭喜,但卻認不住面部扭曲,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路雙霜善體人意的道:「如穎不要勉強自己說些違心之論,我知道你心裡不開心,可是我們真的沒有其它信任的人能夠請托,只能拜託你了。」   被路雙霜充滿祈求的眼眸一看,練如穎當場軟了本來就不是鐵鑄的心腸,道: 「好吧,我答應你們。」   魔堤萬分感激的道:「謝謝你,如穎,讓你為難了。」   練如穎苦笑,他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更想不到竟然會去幫助一個從自己知道他便討厭已極的人,思及此不禁在心中輕輕一歎,道:「那孩子的風寒還未好,我再替他仔細的把一脈回去後再差人給他送藥來。」   雖然極想讓天殘缺就此病死算了,但要他再看路雙霜令自己束手無策的樣子,他恐怕會挫敗的信心全失吧?等等!他是不是漏掉什麼了?攢起眉頭回想從自己被千壽拉來到這裡至適才的一切……「啊!啊啊!」   臉上堆滿愕然,指著路雙霜道:「嫂子!你恢復了?你全好了嗎?還要不要緊?   要不要先找到地方坐下來休息?」   三人笑看練如穎團團轉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從微笑開始不停的擴大,直到三人捧腹大笑,笑到練如穎漲紅臉恢復過來都還止不住。難得,太難得了,如穎這真性情的一面可是難得一見啊!    第七集 第五十八章 震天之雷 (更新時間:2003-9-21 13:43:00 本章字數:6514)   不同的原野,同樣森幽的夜晚,不用抬頭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真實的將滿天映照在水面上,隨風翻舞的草發出沙沙的聲響彷彿在為夜歌唱,溪水潺潺流動的聲音有著相同的韻律和緩輕脆的淙淙響著,這是一個向來和平的國度,也是一塊鮮有戰火的土地,在未經破壞過的自然雕飾下,它們才能處處充滿美感讓人深覺無一處不是美。   這裡是揚舞國的星雨野原連接著芙蓉出水城及雲淡風輕城,一抹白迎著風飄舞,一聲輕歎讓風載到眾人耳裡。   雲輦因身穿重型黑色鎧甲而使身裁看起來擁腫,行走間更會發出鋼鐵摩擦撞擊的聲音,此時他正帶著這樣的聲音迎向站在草原中愁眉不展的恩琯洵,唇畔仍掛著他顯得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道:「藥師大人,自從我們在風歌海相遇你便是現在這副模樣,哪裡來那麼多事情讓你心事重重?」   恩琯洵瞥一眼雲輦並沒有被他看似誠實無害的外貌給欺騙,身為攻擊力僅次於天宗親衛的墨鎧重甲軍團之領導者,雲輦其實比另三位島主來得無情,因為他的軍團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攻城,而攻城有些時候是必須利用到城中無辜的百姓,此時若不夠狠絕怎麼做得到為贏不求過程只求達成目的?   「心事重重嗎?」在唇邊勉強扯出一抹溫婉卻苦澀的笑容,伸出纖細潔白的玉指指著隱隱可見的雲淡風輕城,道:「如今目標在望,亦玄殿下的行蹤卻毫無著落就連四位宗妃未能得見,以西島王大人你的性子絕不會違背命令,叫琯洵怎能不為揚舞國的未來感到憂心忡忡?」   雲輦道:「藥師大人,這話本王雖然很想當作讚美,但是怎麼想都覺得刺耳。」   恩琯洵仰望著天上繁星如斗,道:「這大概是大人想得太多了誤會琯洵的意思。」   「是嗎?」雲輦知道恩琯洵對四大島主從不反抗上頭交代下的命令感到很氣惱,因為四大島主代表的是天朝三分之二的兵力,一旦他們不持反對意見的事情都能輕易執行,除非三師府的三位大人都能出面反對,偏偏那天殿上只剩藥師一個人也唯有忍氣附和了。   雖然他們四人同樣沒有攻打揚舞國的意願,更對離開天朝做這等勞民傷財的事情感到厭惡,可是除去他們四大島主能命令四方軍外,天宗本身還有一塊『戰調符』用以在戰爭時自由的調兵遣將,同樣能以此符號令四方軍。   天鏡玄的劇變是四人心中共同的憂慮,擔心一旦拒絕出兵說不定他會令人拿下他們再以戰調符指揮四方軍團,到時候縱使他們有意維護揚舞國也沒有用了。若不是為揚舞國的人民及天朝聲譽著想他們何用這般受氣?!   唉,沒想到即使位居三師府的尊位仍有看不清的肓點,試想若不是我們故意拖延,以身具三團之長的天師軍團和武功為四人之首的日裡浪,怎麼可能到現在還在輕雲城與賓.亞羅對恃呢?   難道不是嗎?恩琯洵將疑問留在心頭,未穿鞋襪似乳白陶瓷般的裸足踩在草地上感到些微的刺痛,她未予以理會的緩緩走著,問道:「雲淡風輕城遙遙在望,雲島主有何打算?」   「本王需要有甚麼打算?」雲輦道:「這一路走來,你我對揚舞國的實力一清二楚,面對兵不強將不勇的軍團本王還真不知該怎麼打算呢。」   這是事實。恩琯洵在心底露出一抹苦笑,原以為揚舞國好歹也能撐個一、二個月,沒想到彷彿就只在轉眼之間他們就已經來到距離雲淡風輕城僅剩二公里左右的路程……她想過很多種情形,但從沒有想過揚舞國會如此不堪一擊,顯然的她太過高估揚舞國的實力了……用天朝的水平來衡量他人果然會出現誤差……   雲輦看她的眉頭越鎖越緊,狀似隨意的四周張望道:「本王看此地風景優美,水質也不差,大伙也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我們就在這裡紮營,反正雲淡風輕城就近在眼前亦不可能長腳跑掉,不如就休息到大家都復原了再拔營進軍吧。」轉身往回走道:「夜深露重,藥師大人若無他事還請趕快回去休息。」   恩琯洵道:「多謝雲島主關心。」她竊喜的偷笑著,看來雲輦並不是真的想攻打雲淡風輕城,太好了!仰望著天上最明亮的星子,喃喃道:「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就是宗主殿下的本命星,但是我希望即使您不是也能代為傳達我的意念。」   靜靜的合上眼雙掌合什,專注的輕聲道:「殿下,請恕琯洵無能,無力在您回朝之前唯持天朝的安和樂麗,反而自先宗主駕崩後使天朝的一切情形每況欲下,如今更遭賊人暗算以致天朝一片混亂,瀕臨聲譽掃地甚至是滅朝的危機。殿下,這一切只剩您有能力挽狂瀾,求求您救救天朝吧!」   天上的星子閃爍著就像是個頑皮的孩子般神秘兮兮的只是眨著眼睛就是不肯給人答案。恩琯洵當然知道自己眼下的舉動不過是在發洩悶氣和不安,並不是真的在向星星祈求,主要是因為若不這麼做她怎麼能夠撐到現在呢?   也許被人知道後會被譏笑為傻氣,但那又如何呢?在此之前她不過是個專司治病煉藥的神農罷了,何曾踏出過世外桃源一步?不,或許該說從未離開過神風城,猶記得當她第一步踏進異界黑域的時候差點便要轉身逃離那塊不透光的地方,長年居於陽光下的她實在無法想像其它的同胞是如何在其中生長?從陽光下到此地長居他們究竟花費了多少勇氣和多少時間去適應?   頭一次恩琯洵深深的體會到自己是多麼的幸運,打一出生就與富貴榮華結上緣,過的儘是錦衣玉食的生活,雖然捨棄宗妃的身份卻當上藥師府主,說是半生順遂也不為過,比起離鄉背井進駐異界黑域的天府兵幸福得多了。   然而那樣令人感到恐懼的可怖地方,當她鼓起勇氣對眾天府兵及擔任正副府君之職的彤字輩風、雲兩位天四女傳達天鏡玄的旨意後,他們的臉色險些就跟異界黑域裡的黑融合了,任誰都可以感覺到他們的不願意。   但是代宗主的命令不能違背,所以除了風、雲兩位前天四女及直接受命於天宗的親衛軍外,其它人別無選擇的隨著恩琯洵離開異界黑域。   雖然有了天府兵的相伴使她對外界的恐懼減少,但是她心底還是有些許不確定,那是因為事情往往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屢屢脫出她的意料之外,天之驕子的脾性時時受挫,若不找個能支持自己的方法,恐怕現在恩琯洵已經不站在這裡了。   搖搖頭,彷彿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也不過如同一個平常人一樣的平凡,踱著慢步往自己獨居的帳篷走去。   走不到三步她猛然緊急停在原地,接著耳畔響起『咻』的一聲,然後是『嗜』的沈悶聲音,低頭一看在離她腳之大姆指不到一分處插著一把木製的羽箭,她色變道: 「是夜襲嗎?」言畢,抬頭四望,心中忍不住犯疑這四面俱是青翠的草原能藏得下敵人嗎?   思忖間不遠處的營區動了起來,原本待在帳篷裡的兵士們穿戴整齊的提著兵器迅速奔出來,方才剛回到帥帳內的雲輦跑出帳外,手裡捉著一隻與恩琯洵跟前羽箭相似的長箭,並以該箭指東指西大聲吩咐,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然而他們卻沒有見到任何的敵人。   遠遠望見雲輦似乎命令士兵拿出備用的遠程弩弓,她懷疑的想道:難道敵人躲在遠處放冷箭不成?   準備好弩弓的士兵們在雲輦的指揮下挽弓對著天空,雲輦喝道:「來人可是飛衛旗主?」   恩琯洵凝神望去,只見接近地平線的位置上方有一個灰點左右移動,她倒抽一口寒氣低頭看看腳前的羽箭,暗想:難道這箭是從那裡射過來的?這要有多強大的臂力啊?   那個灰點沒有回應雲輦的問話,卻見灰點在天空迴繞一圈後揚長而去。   雲輦揮手讓士兵們放下弩弓,向前順風發箭方能發揮弩弓的最大功效,而向上方發箭似乎沒有能不逆風的,畢竟至今也從未聽聞或見過有風是往上吹的,基於這樣的瞭解他當然不會令人放箭自討沒趣。   皺著眉頭將手中的羽箭舉到眼前,道:「不知雕背上的人是誰?適才如果他有意取我的性命,既使我能躲過也免不了受傷吧?」   一個黑鎧將領急急奔到他的眼前,行禮後道:「稟上大將軍,發現有人劫糧,來人約在百人上下,用馬衝散我們的陣形劫走一車的糧食。」   雲輦略感驚訝道:「用馬衝散陣形?」墨鎧黑鷹軍是有名的銅牆鐵壁竟然會被人以馬衝破?難道敵人懂得破陣之法不成?對那黑鎧將領道:「我去看看。」兩人一前一後往存放糧食的地方走去。   恩琯洵好奇的遠眺逐漸消失在視野裡的灰點,那個莫非就是揚舞國飛衛軍的天雕嗎?這一路走來都沒有碰見天雕讓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鳥兒可以乘載人,想到這兒不禁有點失望,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卻只能遠觀連個輪廓都看不出來。   正在心中暗自感到扼腕,突然頸上多了一塊長形的鐵片,冰冷的觸感令她苦笑。   她背後傳來一把低沉渾厚略帶沙啞的聲音,只聽那男聲道:「不要輕舉妄動,遠水救不了近火想活命就乖乖的聽我的話。」   恩琯洵雖遭人以劍架著脖子卻不顯半點慌張害怕,自嘲道:「這點活命的道理我想我還懂得。」看來到揚舞國來時的順遂抹掉她不少的驚覺心,否則豈會窩囊到讓人接近到身邊連個照面都沒有便給人用刀架住脖子,還到刀架上脖子才發現敵人的到來……   「算你識相。」那聲音毫不客氣的道:「你們天朝人不好好的待在世外桃源裡追求安和樂麗、過著風調雨順的日子跑出來幹什麼?!」   恩琯洵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啞口無言的呆瞪前方。除了知道天鏡玄不奪下揚舞國勢不罷休外,她還知道什麼啊?離開世外桃源是在執行代宗主的命令,再次踏入紅塵的目的引得她心中一動,仔細一想才發現自己所知不過皮毛而已,   天鏡玄的目的絕非奪下揚舞國這麼簡單,究竟他真正的用意和目的是什麼呢?渾然忘記自己的小命還掌握在旁人手中,她攢起眉頭苦思起來。   就著微亮的星光可以約略看清站在思琯洵背後威脅她的男子,他有著像大熊一般高大魁武的身材,套上一件與夜色相同的武士服,衣服下賁起肌肉撐著薄薄的衣料,幾讓人以為下一瞬間便會裂開來,使他隨著呼吸起伏的肌肉不再被束縛。   他的髮色是極為少見的棕色,及肩的頭髮以一條草籐束起,發下是張四方形的臉,有稜有角的線條就像是刀削的山壁,劍眉朗目、鼻挺唇厚,整體而言稱不上英俊但十分的有型,原也該是女人心目中的對象,偏生此人渾身充滿草莽的氣息叫人望而生畏,自然嚇得姑娘們見到他不是哭天喊地、尖叫昏倒,就是活像有鬼怪在背後追似的發揮潛能跑得比飛還快。   架在恩琯洵宛如天鵝頸般的脖子之大刀,拿在他手裡簡直成了小孩子的玩具,儘管一臉凶狠的樣子看起來仍舊顯得有點可笑。   他大掌一推恩琯洵的美背,道:「問你話怎麼不答?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嗎?」   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力氣有多驚人啊?恩琯洵使出千斤墮定住自己的身子才沒撞到刀鋒上去,但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道:「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官,這種國家大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這個高大的漢子顯然不知道在天朝官位大到壓死人的女官比比皆是,還以為恩琯洵是跳舞或是服侍高官的女侍,但剛剛她明明在跟黑鷹軍的元帥說話,兩人之間完全看不出來有任何尊卑之分,道:「既使你只是小小的女官,我相信為了救你黑鷹軍的元帥會願意回答我的問題。」   恩琯洵的臉色一白,道:「你想擄走我去威脅雲島主?」旋即又深吸口氣道: 「你也太看得起一個小小的女官了。」   「是嗎?」高大的漢子咧嘴笑道:「是不是太看得起你,等我向……雲島主…送了信後便見分曉了。」說完制住恩琯洵的麻穴道:「原本我也不想傷害女孩子,不過那位雲島主連點破綻都找不出來,不得已唯有得罪你這位小小的女官了。」   恩琯洵聽出來人似乎對他們並沒有太大的惡意,彷彿還另有目的,問道:「你處心積慮的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高大的漢子神情一黯,倒也無意隱瞞道:「我的傻妹妹被貴朝神風軍捉去了,以我的能力絕對不是神風軍的對手,但是我很擔心她的安危,所以我唯有出此下策以人易人了。」   這個高大的漢子不是旁人,便是雷橫國的代宗主、雷三川之子、姿彤之兄──號稱『震天雷』雷行洲。他從未曾間斷的注意著雷姿彤和父親的動向,在得知雷姿彤不知天高地厚的以千名女兵對抗神風軍時心中暗暗叫糟,但他不能明目張膽的調動兵馬,因為那樣會驚動他們的母親。   依母親的個性定會哭得全國淹水,所以他只好瞞著母親孤身一人來到揚舞國,一到國境內便聽到妹妹被人俘虜的消息,在震驚的無法自己時,他想遍所有方法卻決定以一個頗為野蠻的方法來拯救雷姿彤,而這個野蠻的方法他正在執行中。   「喔。」原來是為了親人啊,真是個好哥哥,不過如果能不以自己為目標就更好了,恩琯洵如是想道。   雷行洲挑了下粗黑的眉毛,『喔?』這是什麼奇怪的反應?即使他以前並沒有擄人的經驗,但是根據小說書本裡的情節和自己偶然所見的情形,這個被害人的反應似乎不該只是這樣而已……   大概是因為恩琯洵的反應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以致於令他的愧疚少了點,反倒隱隱覺得沒有一點成就感,甩甩頭道:「原因你已經知道了,在我換回姿彤之前要委屈你了。」大腳在泥地上一跺縱身躍起,在牧草的細葉上一點沒入黑夜。   「咻!」   雷行洲第二次足尖踏上草葉借力彈起前一陣尖銳的急嘯聲響起,無數飛箭自草叢裡疾射出來,他大驚之下神色劇變,一把將挾在脅下的恩琯洵朝後方飛箭不能及之處擲去。   倉促間運起『風雷勁』力貫於袖,長長的衣袖閃過一道道如閃電般的光,『咱』 的聲音更是不絕於耳,兩手長袖分別左旋右繞,捲纏住疾似星火的利器,「哈!」猛吐出一口濁氣大步向前一跨兩袖向外展拋,羽箭上迴繞著電光朝三面草叢衝去。   「不可硬接!大家快臥倒!」   暗夜裡響起一聲急促的警告聲,然而他雖然警告的快,但是羽箭來勢強過他們射出的勁道,好些人來及反應的被射倒在地,隨著一聲聲慘叫後明顯被壓倒的牧草曝露他們的藏身之處。   雷行洲兩眉一聳,兩手撐在腰際,大喝道:「那裡來的毛賊?竟敢對老子放冷箭!你們還要不要命!!」宛如春雷乍響彷彿震得整塊土地都在顫抖,倒臥一旁咬牙忍住被摔之痛的恩琯洵只覺此人的嗓門實在大得嚇人,在天朝人人都是輕聲細語的,何曾聽過這般駭人的聲音?!   「他奶奶的!臭小子,嗓門大了不起啊?你個嘴上無毛的乳臭未乾的小子也不過是走點小運罷了,等一下非得讓你哭爺爺求奶奶不可!」敵方陣營聽見後也不甘示弱,一把絲毫不遜色的嗓音隨後傳出。   雷行洲聞聲一愣,暗忖道:這聲音怎麼聽來如此耳熟?心下犯疑,裝出一副心火上升的樣子道:「x的!你給老子滾出來,敢口出狂言可別沒膽出來見人!」他話一說完心中一陣緊縮,這個人會是自己心中猜想的那個人嗎?   「笑話,叫俺滾出去俺就得乖乖聽話不成?憑你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想命令俺嗎?天真!奉勸你還是收斂收斂你的狂,別再繼續用你的乳臭味污染空氣。」那把使雷行洲生疑的聲音再次響起。   雷行洲皺起眉頭,一頭大熊眉頭糾結的模樣讓人心跳幾乎立刻停止。   「哪裡來那麼多廢話?把箭射出去不就好了嗎?」草叢裡傳出另一把聲音道, 『嗎』字聲剛響起一排羽箭再次射至。   雷行洲這次早有了準備,雙袖有著如螺蜁狀般迴繞的電流,右手推出一掌『風雨瀟瀟』,細線般的電流質宛如一張電網般凡撞上網的羽箭都『咱』的一聲化為黑炭,接著慢慢變成粉末消失在風中。   左手也沒有閒著朝天高舉彷彿在向老天爺商借力量,待到蓄足力量五指曲張電流在他掌中匯成球狀,倏然握緊拳頭電流洩出他的指縫,敵人還以為他在故弄玄虛之時一蓬冰水當頭灑下,此時雷行洲左手擲出無數閃亮的小球,在水能導電的情形下被電球擊中的人沒有不倒下的。   「他奶奶的,電得老子屁股麻得要死!」一個巨大的身影從草叢裡彈起來,只見他兩手摀住臀部哇哇大叫道。   接著另一道較為削瘦的身形也跟著跳出藏身之處,手忙腳亂的拍掉身上的光點,嚷嚷道:「什麼鬼玩意兒?!竟然會電人!!」   雷行洲兩手中皆已蓄滿電流,蠻以為沒有用到的機會,沒想到竟然會有兩個人不懼電擊,他雖然感到意外但不想放過的人一個都甭想逃走,揚起手朝兩人彈射去,來到兩人上空時大喝道:「納命來!」    第七集 第五十九章 願天憐惜(上) (更新時間:2003-9-21 13:44:00 本章字數:5600)   這一章的情節是銜接在第五集第四十章玉面神君之後,因為時隔太久,月下也忘了在章節之前稍微提一下前情的劇情,真是抱歉。>_<~~   ※※※   沙惜惜是個十分美艷的女子,一潭深泓般的眼眸裡盈滿欲語還休,適中的紅唇總能引起人一親芳澤的慾望,瓜子臉蛋白裡透紅,冰肌玉膚彷彿吹彈可破,烏黑亮麗的及腰長髮披散在粉紅色的薄衫上,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給淹沒,襯托出她嬌柔的身軀,她倚著欄杆,兩眼出神的直視遠方。   她的貼身侍女紅菱,是個長像討喜的女孩,愛笑也愛說話,這時紅菱手裡捧著沙惜惜的披風,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在她的心裡沙惜惜一直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可是常聽人說『紅顏薄命』,沙惜惜也是如此嗎?那個天沐鋒根本配不上小姐,更何況小姐心裡早就有人了…… 小姐的父親不論是元殺還是現在的沙絕都不是個好父親,小姐難道一輩子都得成為親人利益的犧牲品嗎?   沙惜惜仍是直勾勾的、眼也不眨的盯著遠方,然後一顆顆晶瑩的淚水不自覺的滑落,一滴一滴的跌落地面,她的目光調回到近處,落在被淚水打濕的地面,唇邊漾出一抹悲哀的笑容,喃喃道:「這一滴滴的淚水是否就是我那破碎的心呢?」   「小姐,天涼了加件衣服吧。」   紅菱快步上前將披風披在沙惜惜削瘦的肩上,紅菱覺得心痛極了,自從小姐得知自己被許給那個天沐鋒之後,就一直吃不好也睡不好,加上最近風雨不斷,才幾個月而已,整個人清減了不少,適才看著小姐倚在欄杆的柔弱樣兒,真擔心她會被風給吹跑了。   「紅菱,你說我是不很傻啊?」沙惜惜沒頭沒腦的問道。   紅菱當然明白她的話中之意,搖搖頭道:「怎麼會呢?倘若小姐愛的人是天沐鋒,紅菱才會覺得您傻。」   「是嗎?」沙惜惜望著被陰雲遮蔽的天空,覺得自己心也像天空一樣的陰沉灰暗,道:「那個人根本不知道我喜歡他,我就快嫁人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會有結果,可是我還是滿心滿眼裡只有他……」她的語氣是苦澀不堪、是情難自己。   自己見過的男人沒有上千個也有上百個,可是就是沒有一個人比得上那個人,小姐未來的夫婿天沐鋒除了一張臉可以看之外,其它地方連替人家提鞋也不配啊!這樣一個男人,想要被取代掉似乎不太可能吧!賮棶t忖著,苦惱的看著沙惜惜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話來安慰她。   那個人其實不能說是個男人,雖然他十分的成熟,但充其量也只能說是個男孩,一個堪稱全女性剋星的男孩。   會遇見他是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說遇見並不恰當,也許該說是偷窺見吧。   在二年前的某天,沙惜惜帶著紅菱要到佛寺裡燒香祈福,保護她的是武功高強、卻十分少言的「武癡」錢彬,錢彬對許多人都是冷冰冰的,但對沙惜惜就像對自己的孫女一樣關懷倍至,沙惜惜出門時總是少不了他。   一到佛寺沙惜惜帶著紅菱到前殿燒香禮佛,錢彬卻急匆匆的到佛寺後院的竹林裡去了,不若以往陪在她們的身邊。   當時她只以為錢彬是內急去如廁了,沒想到待她燒完香準備要回去的時候,仍舊不見錢彬的蹤影,她覺得不大對勁,便同紅菱到竹林裡去尋他。   她們的運氣很好,一到竹林裡不久便找到了背對著她們的錢彬,可是想要呼喚的話卻哽在喉頭,因為她們看到了一個宛如是上天傑作般的男孩,即使搜盡畢生學過的形容詞也形容不出眼前人的俊逸不凡,這個男孩就像是一顆石子投進沙惜惜波瀾不興的心,從此在她的心底札了根。   她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只知道即使只是遠遠的望著那男孩,她的心也會像剛練完最激烈的武技一樣拚命的跳動著,呼吸突然之間變得好難好難。   她完全不能動彈的只懂得呆看著那男孩,即使只是一瞬間也捨不得眨下眼。   紅菱雖然也同樣震驚於那個男孩的俊美,但是也僅止於此而已,她注意到的是錢彬對那男孩不尋常的恭敬。   錢彬似乎對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毫無所覺,對眼前的男孩以充滿感恩及尊敬的聲音道:「主子,我和道儒什麼時候能光明正大的跟在您身旁?那個元殺,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   男孩冷若冰石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和溫暖,道:「快了,元殺再得意也不過幾年,等我打穩了基石、站住了陣腳,你和道儒就回到我身邊來,讓我好好報答、慰勞你們。」   錢彬聞言惶恐的道:「主子,您別這麼說,您是我和道儒的救命恩人,若沒有您今天錢彬和言道儒早已是兩具白骨,我們兄弟能為您做事是我們的榮幸,您的報答和慰勞,我兄弟二人不敢接受,也承受不起。」   「我從沒把你們當作屬下,我一身的武功學識有一半以上都是你們傳給我的,說來你們還是我的師父。」男孩仰首與錢彬充滿驚慌的眼相對道:「我救你們一命,你們教了我一身保命的絕活,早已經兩相扯平,但是現在你們為我屈居在元殺小賊之下,為他效命,若我不報答你們,我還能算是個人麼?我與元殺豈不成了同一類人。」   錢彬不若言道儒般一肚子墨水,能夠口若懸河滔滔不斷,此時看著男孩張口無言。   兩人的聲音不大,沙惜惜自幼修習床第之術,和媚術「勾魂引魄」,雖也會一點功夫卻連自保都很勉強,內力也是有等於無,更別提從未習武的紅菱了,主僕二人遠遠盯著兩人,什麼也聽不見。   她們聽不見那個男孩可不,他的雙眸裡透出驚人的殺意,彷彿要穿過茂密的竹林直抵她們的身前,兩個女人都忍不住踉蹌的倉惶後退。   錢彬不用回頭也知道躲在身後林裡的兩個女人是誰,他適才刻意製造些雜音來掩飾她們兩人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沒想到還是讓主子發現了她們,他猛地跪下道:「主子,您放過她們吧!」   在龍蛇混雜的元氏門閥裡,他們意外的遇見了沙惜惜,她外表艷麗,內心卻是十分的善良熱情,他們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女娃,一直以來都把她當成自己的孫女般捧在手心上寵著、疼著。   男孩森冷肅殺的目光從兩女所在的方向,轉落在錢彬身上,眼裡有著些許迷惑道:「你緊張了,害怕了,為什麼?這兩個女人對你很重要嗎?」男孩在錢彬和言道儒的面前鮮少掩飾自己的真正情緒,因為那樣做只會讓兩人疏遠自己,他們要的不過是真心對待而已。   「是。」錢彬斬釘截鐵的道:「她們就像我的孫女一樣,我想用後半輩子來疼愛她們。」也許真心話並不能改變主子想殺人滅口的想法,可是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兩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子無辜喪生。   「像孫女?」男孩的眼神有幾絲迷惘、落寞,他伸手搭在錢彬的背上道:「她們會守口如瓶嗎?」他知道即使他殺了這個兩女人,錢彬和言道儒還是會對自己一樣的忠心耿耿,可是雙方之間卻免不了要多一條裂痕。   「會的,如果她們敢透露一言半語,不用主子動手,我也會殺了她們。」錢彬見事情有轉圜的餘地,忙不迭的道。   那時就太遲了。男孩心裡默默的想,嘴裡卻道:「既然如此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現,什麼也沒看見吧,這件事就交給你收尾了。」他邊說邊轉向往更深更濃密的竹林裡走去,很快的隱沒在竹林的幽暗裡。   錢彬沒想到男孩竟願意放過沙惜惜二女,大喜過望,叩頭謝道:「謝主子,謝主子。」   男孩清冷飄渺的聲音傳來:「你最好看好你的孫女,再有下次,絕不留情。」情字在竹林裡迴繞,引起錢彬一陣輕顫,額頭抵地,喃喃道:「是。」   沙惜惜和紅菱主僕二人震驚極了,向來對人冷漠寡言,連對元殺也是愛理不理的錢彬,竟然向一個小男孩下跪,而且還表現的十分的恭敬,錢彬可是有江湖第一高手之稱的人啊!曾幾何時他對人卑躬屈膝過了?   錢彬直到感覺不到男孩的存在後才敢起身,轉身向二人的藏身處走來,看來仍覺年輕的俊秀臉上顯得十分的嚴肅,盯著垂首斂眉的兩個女子,厲聲道:「為什麼到這裡來,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地獄門口打了一個轉了!」真是叫人捏一把冷汗啊!   主子若不是看在他的薄面上,今天這兩個小娃兒那還有命在,想到驚險處忍不住聲音俱厲起來。   沙惜惜兩人嚇了一跳,沙惜惜怯生生的道:「惜惜見錢爺爺出來許多都不見回來,擔心您會出事……」她的眼眶發紅,淚水在裡頭打轉。   「多事!」錢彬聽得心中很溫馨,可是一開口卻不聞半句好話,道:「就算錢爺爺真出了事,就憑你們兩個小女娃,除了送死外還能有什麼做為?」他是氣極了,那個看來人模人樣的主子,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啊!   「我……」沙惜惜的淚水滾滾而下,心裡覺得委屈極了。   看沙惜惜梨花帶雨的樣兒,錢彬有再大的氣也發不出來,更何況這火氣早給她的淚水澆熄,歎口氣道:「不是錢爺爺要對你們凶,只是我和他見面的事,事關重大,稍有洩露,我和言爺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元殺固然不會放過他們兩個臥底,可他們卻也不怕他,但是對像換作他們效忠的主子,即使兩人聯手也不見得能在他手裡逃出生天,試想一個出手就要人命,必要時甚至是以命搏命的人,武功又不知高到什麼程度,他若想殺人絕不可能會失手,更不用妄想自己有一絲生機。   沙惜惜以為錢彬害怕的是她的父親,她知道若讓父親知道錢彬竟然另有主子,絕不會放過兩位老人家的,囁嚅道:「錢爺爺,今天的事惜惜不會跟任何人說,您放心好了。」一旁的紅菱忙跟著點頭。   「有你這句話錢爺爺怎會不放心,只是……」錢彬看了眼男孩悄失的方向道: 「日後你若再見到他,千萬不要去招惹他,否則錢爺爺保得了你們第一次,可保不了第二次。」說著牽住兩人冰涼的玉手,走出竹林回城裡去。   對那個男孩沙惜惜主僕兩雖有滿腹的疑問,但卻心知肚明錢彬不會透露半句,所以盡避兩人快被問號淹沒,也沒開口問錢彬半個問題。   可是男孩在沙惜惜的心裡生了根,一天一天的擴張領地佔據了她的心,那天後過了一個月的時間,錢彬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覺得她變得若有所思、精神恍惚,於是找了個無人的地方,逼問道:「惜惜你是怎麼了?」從那天打竹林裡回來後就不太有精神。   「我也不知道。」沙惜惜兩眼迷濛,神情恍惚。   看到她這個樣子,錢彬覺得她可能是有心上人了,可是……誰會是這個幸運兒呢?突然他想到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捉住沙惜惜纖弱的雙臂,焦急的問道:「惜惜,你的「勾魂引魄」練到多少層了?」   「練到七層了。」沙惜惜雙臂吃痛,精神稍微清醒了過來,睜著一雙不解的明眸。   「七層?!」錢彬失聲,他的主子將全天下的媚術去蕪存菁,自成一套功夫,取名為「情心蕩漾」,對尋常人沒有什麼特殊的功用,對練有媚術的女人卻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媚術的功力越高越容易對他動心,因為「情心蕩漾」練成後,就會像是身上天生的魅力,自然而然的就會散發出來,但是他若替練有媚術者稍加施功後,雖不能讓她俱有免疫力,至少能比較不受到影響。   「勾魂引魄」最高階不正是七層嗎?沒想到沙惜惜竟然已經練到這樣的境界,難怪面對主子完全難以自拔的陷了進去。   錢彬一想到自己真心疼愛的孫女竟然愛上他的主子就覺得頭痛,焦急的來回打轉,嘴裡直說著「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沙惜惜張大雙眼,盯著在原地猛繞圈的錢彬,直到感到一陣眼花,才道:「錢爺爺您是怎麼了?」她的功夫練到最高階段了,錢爺爺不是該為自己高興嗎?   「唉!」錢彬重重的歎口氣,道:「愛上那個人真不知是禍是福啊!」他愛憐的看著沙惜惜語重心長。   沙惜惜沒想到心事被人一語道破,漲紅了一張粉嫩的小臉,卻對錢彬的話感到不解,她喜歡上錢爺爺的主子,他似乎一點也不開心,是自己配不上那個人嗎?   不知不覺間她問出了她的疑問。   錢彬聞言除了苦笑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外表艷麗的沙惜惜從小就養在深閣裡,不解俗事,當然更不瞭解主子千回百轉永遠叫人摸不著的心思,自己的孫女喜歡上一個凡事把利字擺在最前頭的人,無疑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叫他怎麼高興得起來?   他搖頭苦笑道:「惜惜是這麼的完美,只有別人配不上你,你怎會配不上別人呢。」深沉無力的歎口氣。   聽到錢彬的讚美,沙惜惜羞紅了臉頰,輕聲道:「那為什麼……」   錢彬打斷她接下來的問話,道:「你不會明白的,你喜歡的那個人,將會是個讓全天下人都聞名喪膽的人,是血腥的代名詞啊!」   沙惜惜偏著頭,道:「可是他是您和言爺爺的真正效忠的對象啊,他即使滿手血腥,卻還是擁有兩位老人家的忠心,那麼您為什麼要愁眉苦臉的呢?」她並不覺得自己是喜歡上一個不能喜歡的人,雖然她只見過那個人一面,卻覺得他們彷彿認識了好久好久,她看得出那個人似乎非常的嗜殺無情,可是一顆心早送給了人家,就算旁人再怎麼貶低他,再怎麼不贊成,她也無力回收了啊!   接著道:「更何況這份愛情不過是惜惜一廂情願而已。」她的神情十分的落寞。   錢彬再次歎氣道:「這就是我愁眉苦臉的原因啊!」他的主子有可能會回報這份愛嗎?即使沙惜惜真心相待,付出所有,主子也不可能會有同等的感情,到頭來受傷害的永遠只有惜惜而已。   沙惜惜聽得心中一痛,臉上露出悲傷的淺笑道:「錢爺爺何必操這份心呢?惜惜的終身,從來就不是掌握自己手上,惜惜一出生就注定不能擁有真愛的幸福。」   錢彬見她的樣子心痛極了,一個有點瘋狂的念頭在腦子裡產生,既然左也是不幸,右也是不幸,即使是僅有一瞬間的快樂,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恆久的幸福呢?   「惜惜,你想再見他一面嗎?」錢彬壯士斷腕般的問道。   沙惜惜聞言兩眼一亮,渴望的道:「可以嗎?」   「他最近會到飛凰城來辦事。」錢彬低聲說著,他能為惜惜做的也只有這個了,至於他倆有無緣份,決定權是握在主子的手上啊。    ------------------- 更多免費TXT書請到 BBS.Aisu.cn ------------------- Aisu.cn收藏整理 第七集 第六十章 願天憐惜(下) (更新時間:2003-9-21 13:44:00 本章字數:5462)   沙惜惜還記得那一天,天空飄著毛毛細雨,和現在的是一樣的顏色,可是心情卻是截然不同,她好緊張啊!守在那個人的必經之路,從不曾久站的雙腳,站到酸痛不已,但始終保持著相同的動作,就怕會漏失再見他一面的機會。   雖然紅菱能再見到那個俊美的男孩,心裡確實是有些開心,不過為了他讓小姐這般受苦,忠心護主的她,可就不管他長得什麼鬼樣子,照樣悄悄的問候他家的先人。   二個看來柔弱不堪一擊的女子,站在一條羊腸小道旁的密林裡,躲在一株一人環抱粗的大樹後頭,藏住半個身子,探出頭一個聚精會神的盯著小徑沒入地平線的一端,另一個則不停在嘴裡唸唸有辭。   這一天錢彬原本是要陪著來的,可是元殺臨時派下工作,他和言道儒都分不開身,兩人知道沙惜惜不會放棄這次的機會,又不能讓其它人知道,他們只好在一番關懷的叮嚀後,十分放不下心的讓沙惜惜帶著紅菱出門去了,出門前還特別強調的告訴她,絕對不能被那個人發現,否則就算沙惜惜兩人是九命怪貓,也是非死不可。   死,對她來說對不可怕,甚至她還很期待死的到來,若不是這世上還有人真心在關心她、愛護她,若不是為了回報他們的愛,她早就想一刀了結自己。沙惜惜露出苦笑,黯然的想:是人都會死,能夠死在心愛的人的手裡,對她來說就是一種幸福。   「啊!」   沙惜惜想到她就像是元殺棋盤上一隻身不由己的棋子,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愛自己想愛的人,心情越想越低沉之際,突然有人摸了她的臀部一把,她吃了一大驚叫出聲來。   「你是什麼人?」   紅菱聽到小姐的驚呼聲,箭一般射到沙惜惜的身前,怒視跟前的男子。   天沐鋒把偷襲成功的手放到鼻下深深的吸口氣,歎道:「真香。」兩眼緊盯著沙惜惜無暇的臉蛋,穠纖合度的窈窕身材,慾望打心底冒出來,下半身也蠢蠢欲動了。   「你這個登徒子!「紅菱擋在不知是氣紅了臉,還是羞紅著臉的沙惜惜,硬生生阻斷天沐鋒那想吃人般的目光,大聲斥責道:「光天化日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   「良家婦女怎會到這荒郊野外來?我看根本是來私會情郎的淫婦吧!」天沐鋒仰天長笑,眼光色瞇瞇的上下打量兩人道:「本少爺看你們兩個姿色還真不錯,嘿嘿,不如就先跟本少爺共赴巫山雲雨,保證讓你們樂不思蜀,忘了你們的情郎……」說完雙手連點,制住兩女的麻穴。   天沐鋒自從因為吃窩邊草被趕到外頭來,就一直到處獵艷、偷香,看上眼的就不擇手段弄上手,玩厭了就殺,最近這飛凰城的女人他已經厭透了,正打算轉移陣地,沒想到竟然會意外的遇上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注意到四周除了那美人外就只有一名婢女,且又是在渺無人煙的偏僻場所,當場色心又起,欺到沙惜惜的身邊來了。   看著兩人有口難言,一副待宰羔羊的軟弱樣兒,天沐鋒一股慾望幾乎快將他撐破,他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撕裂破紅菱的衣裳,露出底下的繡花肚兜和白嫩的皮膚,他紅著一雙眼,裡頭滿是慾火,獰笑道:「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婢女,保養的倒是不錯,這一身白白嫩嫩的……嘖嘖。」他伸手撫過紅菱微微顫抖的肌膚,轉向淚流滿面的沙惜惜道:「等少爺餵飽了她,再來侍候美人兒。」   大笑聲中,他拉下紅菱身上僅存的衣物,在她無聲的吶喊中撲到她的身上……   「叩!」   天沐鋒慾火焚身之際,還來不及有更進一步的獸行,後腦門傳來一陣疼痛,被人以堅硬的東西敲了一記。   「什麼人?好大的膽子敢暗算本少爺!」天沐鋒沒想到竟然被人破壞了好事,猛地轉身向後,火氣十足的吼道,一時忘了就算他被慾火沖昏了頭,卻也不至於沒用到讓人近身,偷襲他一記後才發現來人,由此可見來人內力不知高過他多少倍。   天沐鋒撫著後腦,原有的滿腔怒火、慾望都在眼前人一張宛如結了一層霜似的冰冷臉孔下消去,臉色瞬間青白,抖著聲音驚呼道:「殘缺!」   來人一身銀衫上染滿鮮紅的血液,一手提著幾顆腦袋,另一手倒握著一柄青鋒劍,就是這把劍的劍柄敲了天沐鋒一下,他的神情冷漠,眼裡還有殘存的肅殺之氣,他是森林中的男孩,沙惜惜的心上人,他是天殘缺。   「沐鋒哥哥,有空在這裡欺侮弱女子,怎麼不回山寨裡幫幫小弟呢?」像是在變法術一般,他臉上的冷漠瞬間隱沒,換上一張無邪純真的笑臉,續道:「哥哥不在可忙慘了小弟。」   天沐鋒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裡遇上天殘缺,僵硬的笑道:「殘缺,你別開哥哥玩笑了,那點小事難不倒你的。」他小心翼翼的回話,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要回老家去了,天殘缺隨著年紀的增長,武功越來越深不可測不說,感情這種東西也隨著時光一塊兒流逝,他越來越無情,也越來越叫人害怕。   「沐鋒哥哥也太看重小弟了,小弟知哥哥也有很多事要忙,適才不過是開點玩笑。」天殘缺雖換了表情,眼裡的冰冷倒沒有融化半分,音調輕快的道。   天沐鋒在心底暗罵,臉上勉強維持著笑容。   天殘缺指著兩個以飽含感激與深情的眼眸看著他的女子,道:「本來小弟並不想破壞哥哥的好事,只是這兩個女人是小弟的朋友,哥哥就大人有大量放她們一馬吧。」   「朋友?」   天沐鋒心中犯疑,天殘缺這樣性情比冰霜還於的人也會有朋友嗎?而且還是兩個大美人?這怎麼可能,說謊也不打草稿,心裡以為天殘缺根本是在睜眼說瞎話,卻也沒那個勇氣對他說不,點頭乾笑道:「當然、當然,既然是你的朋友,哥哥怎會不給你面子。」   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身飛掠而去,揚聲道:「殘缺,哥哥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到手的天鵝肉就這麼飛了,說不心痛怎麼可能,只是女人隨手捉就是一把,他天沐鋒的命可是只有一條,當然先逃再說。   天殘缺望著天沐鋒遠去的背影,冷哼一聲,反手將劍插入泥土中,再隨手把手裡的人頭甩進密林裡去,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衣。   看著他的動作,兩個剛受到驚嚇的女人,又再次的瞪大眼,以為他救她們是基於和天沐鋒相同的目的。   天殘缺提著外衣來到紅菱的身旁,蹲下身極其溫柔的為她披上,柔聲道:「衣服沾了血,請姑娘暫時將就將就。」伸手解開二女被制的穴道。   沙惜惜和紅菱那裡經歷過這般恐怖的經驗,又意外嘗到天殘缺的溫柔,一解開穴道也不理會渾身氣血初行的不適,兩人撲在他身上痛哭。   天殘缺冰冷的眼眸裡劃過一絲殺意,兩手卻極盡溫柔的輕拍著她們的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哼,這次算是報答兩位老人家的恩情吧!他從沙惜惜貼近自己後完全不能自制的媚態叢生,那還不明白沙惜惜練有媚術,而且等級還不低呢!   否則一個成熟的女人那會鍾情於他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不過見二次面情慾就一發不可收拾。他腦袋裡飛快的轉著幾百個念頭,唇邊突然漾出一抹冷笑。既然兩位老人家自動把弱點送上門來,將就著收下好了。   他環住兩人的腰枝,道:「抱緊我,我送你們回去。」說完等感覺到兩女怯生生的抱著他後,施展輕功眨眼閃逝去千里。   沙惜惜不知想到了什麼白玉般的手趕緊摀住險些失笑的唇,紅菱見小姐轉憂為喜,知她回憶起和那個人的往事,再見她掩嘴而笑,心裡也想起同樣的一件事,噗哧的笑了出來。   那個人……那個人見人怕…完全不像個孩子的天殘缺,他對男女之間的一切純潔的像一張白紙,雖然擁有能令天下習媚術者盡拜到在他「情心蕩漾」下的超絕媚術,但是他完全不明白男跟女之間是怎麼一回事,他看過的書她們看一輩子也不見得看得完,學過的東西更是叫她們忘塵莫及。   但是他對男女情愛的認知等於零,對人的本能更是完全不瞭解,他從來都不懂一個男人壓著一個女人,弄得那個女人哎哎亂叫,有什麼樂趣可言,他會溫柔待人只是因為他也喜歡旁人這樣待他。   那天他如入無人之境般,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把她們送回了風情樓。當時沙惜惜怕她一走再沒有見面的機會,而且她早已是情慾高漲,再顧不得羞恥,發揮出自己畢生絕學,硬是纏著天殘缺不放,只是他就像個木頭人一樣,任她纏著也不見任何動作,更沒有絲毫一個男人應有的反應。   紅菱在一旁焦急不已,因為她看小姐的情形越來越嚴重,偏偏天殘缺竟然半點反應、動作都沒有,急得撲到他身前跪下,道:「公子,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啊!」   天殘缺皺起眉頭,他回來的途中已經替她施功過了,至於為什麼情形半點也沒改善實在不在他的理解範圍內,道:「救?怎麼救?」他疑惑至極,為什麼她的情形好似越來越嚴重了。   紅菱聞言小臉飛紅,囁嚅道:「就是…就是…做那檔子事…」   天殘缺聽得一頭霧水,道:「那檔子事?是那檔子事?」   「你是不是男人啊!這種事叫女人家怎麼說得出口嘛!」紅菱又羞又急的道。   天殘缺看著紅菱羞澀的模樣,又轉頭去看整個像個火爐般的沙惜惜,心裡不禁著惱,這個世界上竟然有自己解決不來的事。正生著悶氣,一陣香風撲面,然後唇上覆蓋著兩片柔軟,天殘缺張大眼,正想開口,沙惜惜的香舌竄了進來,與他的相互糾纏。   紅菱見到小姐竟然變得那麼主動,差點駭掉下巴,不過她很快的回過神,燒紅著臉為兩人檢查完門戶後,到門口守著去了。   那天兩個女人真真見識到一個對性完全不解的少年可以清純到什麼程度,天殘缺在沙惜惜主動的誘導下,兩人不但沒有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還因為沙惜惜纏得他火氣上升,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推開火熱的女體,以最簡便的消火方式,澆了她一盆冷水……不,應該說是一盆不知打那來的冰水,傾倒後地上還殘存著冰塊。   「啊!」   沙惜惜被冰水一凍整個人清醒過來,抬頭看見天殘缺冷酷的神情,一顆情心頓時死了一半。   而外頭的紅菱聽到叫聲,還以為兩人已經成就好事,沒想到接下來竟然半點聲音也聽不到,心中一整恐慌,天啊!小姐不會出事了吧?急忙衝了進來,看到小姐臉色慘白,渾身濕透,不明究理的她,趕緊跑過去。   「你剛才對我做什麼?」天殘缺抿著唇,剛才太意外了,現在才發現感覺還不錯。   「啥?」   兩個女人聽得俱是一呆,對他問題感到莫名其妙。   過了半刻,沙惜惜才小聲且帶著疑惑的問道:「你不知道嗎?」   天殘缺對不懂的事一向很有求知慾,重重的點了下頭。   「我的天啊!」紅菱慘叫著,撐住額頭,這才想起眼前的人不過十來歲,但是在霸王寨那種地方,竟然會養出這麼不解風情,離譜的是他還有個色魔大哥,實在太叫人難以致信了。   沙惜惜雖然只跟他見過兩次,但是至少還看得出來他並沒有說謊,因為這種事實在沒什麼好值得騙人的,尤其是在她這個未經人事卻儼然已經是個行家的面前。   隨即她的心思一動,如果她把自己所學全教給他,那他是否會接受自己呢?其實不管他會不會接受自己,只要能讓他多留些日子也是好的。   當下沙惜惜就把畢生所學全傳給了天殘缺,只可惜她還來不及向天殘缺詢問他對自己的觀感,是否有那麼一丁點喜歡自己,元殺一道打破她所有希望的命令到來,她必須嫁給天沐鋒,她心上人的兄長……   從那之後她就沒再見過天殘缺了,因為元殺帶人毀了霸王寨,而他也不見了蹤影。   但沙惜惜不知道的是她一直都被天亦玄耍得團團轉,天亦玄因為修練「情心烙印」的關係不能親近女色,偏偏沙惜惜一時的失控害得他差點破功而亡,他暗氣在心便故意裝單純騙騙她們,只是這兩個自以為是且真正單純的人兒從沒有懷疑過而已。   ※※※   沙惜惜趴在欄杆上無聲的啜泣,喃喃道:「我好想、好想殘缺。」   紅菱陪著她紅了眼眶。   「惜惜。」樓下傳來言道儒和錢彬的呼喚聲。   沙惜惜趕緊擦掉淚水,搭著欄杆往下看,揚聲道:「爺爺。」   錢彬和言道儒兩人聽出她的聲音猶帶哭音,明白她又在想主子,言道儒抬頭道: 「惜惜快下來,跟爺爺一起去逛逛揚舞國吧。」   沙惜惜聞言帶著紅菱趕下樓來,疑惑道:「爺爺,為什麼去揚舞國?這次的行動惜惜肯定會拖累你們而已,為什麼還堅持要惜惜去呢?」   言道儒道:「別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和錢彬兩人護著她們主僕倆往外走去。   走到半途沙惜惜問道:「兩位爺爺您們能告訴我,您們是怎麼相遇的嗎?」她一直都很好奇三人相遇的過程,但始終不敢問出口怕聽到他的事會讓自己更加的傷心,然而現在她不在乎了,反正再過不久她就要成親,以後是注定跟天殘缺無緣。   言道儒明白她的心,仰頭沉思了一會兒後道:「在還沒遇見主子前,我兄弟倆人四處挑戰各大門派和武林高手,偷學他們的功夫。」輕蔑的冷哼一聲道:「只是這些功夫被他們使來當真稀疏平常的緊。」   「不過他們功夫雖然平常,聚眾群毆倒是本領高超,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這項本領之下,差點我兄弟倆也成了其中之一。」言道儒嘿然一笑道:「那日彬弟擊敗神刀李威,方步出李宅大門,各大門派埋伏的人衝殺出來,一個個劍刺刀劈、暗青子侍候,哼,沒想到好好的名門功夫練成不三不四,旁門左道偷襲的步數反強得多。」   兩個女人聽他說起十多年前他們遭各大門派的秘辛,一個個都豎起耳朵仔細的聆聽,這件事情江湖上眾說紛紜,誰不知是真是假,今天難得當事人現身說法,終算可以釐清心中的疑惑。    第七集 第六十一章 林中初遇 (更新時間:2003-9-21 13:44:00 本章字數:9417)   時近黃昏,天空上飄浮著厚重的陰雲,沉甸甸的壓得人心裡不舒服,同樣的一向熱鬧的李宅裡,此時亦是反常的籠罩著愁雲慘霧,緊閉的正廳門後傳出男子的低喝聲,跟著是前後兩聲金屬落地的回音。   「當…當…」   聲音像是打在外頭觀望的人心臟上,感到心臟一陣束縮,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衝動想捉著兵器推門進去,只是誰都明白,多進去一個人,只是多一個人去送死而已。   門內,   言道儒看著錢彬折斷李威賴以成名的神刀,不屑的投擲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無視李威灰敗的臉色,傲然道:「神刀的「神武刀法」不過爾爾,江湖同道未免太過譽了。」對沒有半分得意的錢彬道:「彬弟,我們這趟又來錯了。」   錢彬點點頭,他從熱衷於武道到為求進步不惜四處偷學,他以為集結各家的優點,去除其缺點後,必能成就天下第一武術,只是當他發覺自己已集天下武學之大成時,再也無法從別人身上得到進步與啟悟,每一次的挑戰最後得到的就是更深更濃的失望而已,因為他再也沒什麼能學,可是他仍然創造不出心目中的天下第一武術。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言道儒明白他的感受,心想也許他可以帶錢彬到世外桃源去,如果能有機會和天宗戰上一場,彬弟應該會很高興吧!「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拉著錢彬的胳臂往外走去。   伸手推開廳門,兩人無視對他們射出忿恨眼光的李家人,大步朝外走去。   言道儒正思及錢彬與天宗之戰,必將是他們一生中最值得,也最精采的一場決鬥,而有幸目睹的人將會同聲讚歎永生難忘。臉上有為兄弟感到驕傲的微笑。   錢彬雖然不明白言道儒為什麼會突然高興起來,但他敏銳的感覺到四周的氣氛變了,耳中有壓抑的輕微呼吸聲響起,他反射性的停下腳步,拉住言道儒不住往前行的身子,張口要警告他「有埋伏」時,一片刀光劍影兜頭罩下。   森冷的劍氣迫近,驚醒沉思中的言道儒,倉卒間沒來得及抽出兵器,雙手十指瞬間幻化出千指百指,漫天覆地的飛散而出。錢彬轉過身子與他背靠著背,運起內力狂風暴雨般揮掃,打得偷襲者一時人仰馬翻。   「哼。」儘管言道儒防守得快,但倉卒間難免有疏失,叫一枚金錢鏢射中左手臂。他動作甚快的從肉裡取出金錢鏢丟到地上,同時抬腳連踢禦敵。   究竟有多少人圍攻他們兩人,一時之間也無法算仔細,只覺得怎麼打也打不完,而且敵人的攻勢十分急湊,讓言道儒完全找不到空閒時間,取出繫在腰間的靈蛇軟鞭;就是不用兵器的錢彬,為了不為人所傷,亦以真氣貫注雙臂,短時間內不成問題,若一直這樣下去,真氣一旦消耗過劇,便要糟糕了。   忙著擋架中,言道儒瞥見一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暗暗吃驚,臉上卻反顯得更加狂傲,大笑道:「何時色空派也淪為會偷襲人的下三濫之流了?」   色空派不僅位於世界第一高峰上,亦是江湖上的第一大門派,雖沒能人才倍出,在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卻個個不凡,兼之門規森嚴,門下弟子多是作風嚴謹的正派君子,像現在這樣躲在一群人中偷襲,怕是打出生來的頭一遭,真不知是不是該因他們為了自己兩人沉淪感到榮幸,還是該為人性感到悲哀?   幾個人面上一紅,眼裡隱有羞愧,卻半點不作聲,反倒是旁人開了口,道:「像你們這種四處偷學人家武功的江湖敗類,人人得而誅之,我們今天的行為乃是替天行道!」   言道儒認得發話的人是天殘派的高手,輕蔑的冷哼一聲,目前江湖上最具勢力的五個門派中,以色空派最為人敬重,玄陽派次之,陰陽和望月二派則是專擅淫邪之法,向來令人輕視,至於天殘派,雖被列在名門正派之林,卻十分的護短,平時縱容門下弟子胡亂非為,其行徑實在令人十分看不過眼,江湖中人礙著天殘派的開派祖師曾是第一任的武林盟主,嘴上不好多說什麼,心裡卻把天殘派看得比陰陽、望月兩派更低。   那人說得理直氣狀彷若頭頭是道,但此次可說是受到各大門派逼迫才不得已做這令人恥之事的色空派人,個個均覺刺耳不已,心裡的羞愧幾乎要把他們給淹沒,手底下的狠招發不出也就算了,他們人人均想馬上調頭就走,若不是他們一走,日後師門勢必會與文武狂癡有同一下場,他們誰願幹這等事?   「故做清高麼?」那人看了眼滿面慚愧的色空派人,冷冷的嘲諷道,手下卻沒半分停留的往言道儒身上招呼。   言道儒暗感惱恨,他原是故意拿話貶低色空派人,要激起他們那以武林正道自居,不容其行為下流的心,讓他們自己退去,沒想到功效是達到了,結果卻不如自己的預想,而天殘派人更是令人恨不得捅他們幾刀,在色空派人手底下稍緩之時,天殘派便片刻也不歇息的強攻過來,讓他想喘口氣都辦不到。   他這頭左右掣肘,錢彬那頭也殊不樂觀,攻擊他的多為陰陽、望月二派的高手,兩派人馬都以陰功見長,偏偏他練的是剛陽的功夫,在以柔克剛之下竟施展不出平時的一半功力,顯然各大門派為了對付他們兩人著實下過一番苦功,才能以己攻倆人之短。   言道儒沉聲冷喝道:「天地八式!」右手由胸前向外一劃,輕轉手腕掌心往前推出,左手照樣往內一圈,再朝外擊去,腳下同時左右橫跨出一個八字型,乃是八式中的第四式「南山北斗」。   錢彬心中一震,沒料想到言道儒這麼快就施展出自己的壓箱絕技,明白情況確是對己方萬分的不利,喝道:「無恥的東西!接著『無極化元」!「他的衣袍鼓起帶起一片煙塵,露出衣袖外的兩截手臂青筋浮出,膚色變成鮮紅色,那模樣似乎隨時都會有血噴出來。   圍攻他的人停下攻勢,兩眼警戒的盯著他,誰也不敢貿然攻上前,言道儒一邊,敵人被他的」南山北斗」氣勁擊中,莫不感到胸口一陣噁心,捂著胸口倉卒退開。   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錢彬的成名武學便是「無極化元」,他這武功使來,似有招又像無招,他們一群中有不少都嘗過味道,那種彷彿無盡又讓人捉摸不定的古怪招式,讓與錢彬過招的人都吃足了苦頭,所以他們誰也不願第一個衝上去,反觀言道儒,因他鮮少在人前施展武功,旁人不知他天地八式和一套出神入化的扶風鞭法有多厲害,心裡自然而然的不會感到畏懼,這下可嘗到文狂的真功夫了。   文武狂癡藝出同門,其師父東情醉是個隱世山林的高人,終生未出其隱居之所,只是說來也巧,錢彬和言道儒一個被仇人追殺,逃到東情醉每日練武之地,為他所救,他見孩子可愛便收了做徒弟,誰知不到二天時間,又一對夫妻渾身浴血的逃了來,他為他們解決後顧之憂後,夫妻倆只來及把孩子交代給他便仙逝了,無可奈何下,他只得又收個徒弟。   之後兩人在東情醉因材施教下,都有不俗的成就,只是東情醉雖然文武雙全,卻是不通俗務的隱者,對兩人從不多加管教任其發展,以致於兩人在他死後遊走江湖時,但憑個人喜惡行事,一個狂放不羈,一個嗜武如癡,方出道已經要把全武林都給得罪。   兩人初出江湖時被人追殺的次數就多到兩人四手還數不完,之後兩人因緣際會吃了能增強功力的千年仙芝草,又回到山林中避世苦修,再現江湖時便幾乎是無敵的狀態,當時恨他們恨得牙癢癢的人就不在少數,現在他們又四處去挑戰、偷學人家的武藝,那還不引起公憤?於是以天殘派為首,把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門派都聯合起來,有了這次的偷襲群毆之舉。   言道儒兩人因敵人受挫退開終取得喘息的機會,舉目四望,兩人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以往就算遭人追殺,也不過是一門一派之舉,現在幾乎是把兩塊大陸上各門派的精英都集中到來了。   適才攻擊他們的十數個人不過是在場的四分之一,充當消耗他們體力的先鋒,真正的高手還躲在後頭冷眼旁觀。兩人看到好幾個長髯飄飄的人,這些人雖然沒見過卻不難猜出是各門各派中的老不死,這些功夫也許不如他們,功力則應與兩人在伯仲之間,幸好這種人多自恃身份,否則兩人休想有活命的機會。   稍一退後兩人肩背互碰了下,身軀像是有電流經過般輕震,兩人四目中射出白光,齊聲喝道:「天地無極!」   兩人閃電的調換過位置,帶起一陣刮面生疼的勁風,敵人們見情勢不妙,亦是同聲大喝運足功力抵抗。   「咱!」一陣骨折碎裂的聲音響起,舉凡侵進兩人半尺內的敵人,沒有一個手部仍是完整,有的指骨扭曲突出,有的手臂骨頭從穿出皮肉,形狀淒慘。「天地無極」   為兩人自創,把二人「無極化元」及「天地八式」最強的部分結合,再配合人體的結構,專門用來攻擊人身的要害,務使敵人無法再戰,是十分凶殘的武功。   原是兩人因為吃過太多被人追殺的苦頭,領悟到想要活命就要比別人狠心,所以他們才創出這樣一套武功,眼下還是頭一次施展出來,難免有點生疏,這才讓敵人只是折斷骨頭而已。   「賊子敢爾!」遠觀的各大派大老們見徒子徒孫受傷齊聲斥喝,飛掠過來,大掌一揮,強大的內力襲面而來。   錢彬轉身跨步,雙掌齊出接下功力最深厚、也來得最快的色空派長老一掌,言道儒趁隙抽出腰間的靈蛇軟鞭,一式「秋風掃落葉」捲起地上敵人遺落的兵刃,雨點般撒向其它人。   其它人速度不及色空派長老,迎面對上疾射而來的兵刃,紛紛自衛擊落兵刃。   在他們回手自衛之時,言道儒竄進被錢彬纏住的色空派長老懷中,低聲道:「得罪。」雙掌運足五成功力印在色空派長老的腹上,打得他鮮血狂噴倒飛出去,言道儒借這一擊之力,帶著錢彬向後倒飛。   「想逃嗎?談何容易。」一把清朗的聲音就在兩人身後響起。   錢彬大駭下以腳後跟點地硬生生止住倒飛的身子,言道儒則足尖輕旋,轉向發聲源,一看之下驚愕道:「虛清?」   那人一身灰色道袍,白面無鬚約四十上下,手持長劍,頭挽道髻,兩眼清澈而略顯無奈,此人乃是玄陽派最年輕的掌門人──虛清道長,雖然言道儒和錢彬也偷學了他們的功夫,但玄陽派素來都是無私的教導每一個人,所以他們只要旁人不以他們的武功為非作歹,旁人愛怎麼學便怎麼學,這次被迫參加這種他們認為師出無名的低賤之事,也難怪虛清會大感無奈,而言道儒十分的訝異了。   「正是貧道。」虛清說話時表情不能自制的帶點自嘲的意味,道:「兩位還是速速束手就擒吧,今天二位是插翅也難飛了。」他說得心裡感到很是痛苦,若不是師父被人軟禁,他今天也不至於身敗名裂,唉,一派掌門偷襲群毆傳到了江湖上自己就不用做人了。   「可笑。」言道儒仰天大笑,道:「插翅難飛?今天我兩人就用雙腳走條生路給你這雜毛瞧瞧。」一揚手中的軟鞭,鞭身就像是活了一樣,在半空蛇行直射向虛清面門。   虛清長歎一聲,道:「得罪了。」兩眼神光一凝,拔劍出鞘,前進中宮,長劍直挺往言道儒胸口,樸實而全無花招。   「這是什麼功夫?」言道儒收鞭倒退,愕然問道,他自認對各大門派的武藝均瞭然於心,但虛清這一招卻不在他的腦海裡,他不禁心中犯疑,不敢貿然回擊。   虛清淡然一笑,並不回話,長劍挽起一朵劍花,又是直挺挺的一刺。   言道儒覺得這一劍處處是破綻,偏又處處不是破綻,他再次避了開來,在虛清的四周遊走。   虛清所使的是玄陽門中一套專門傳授給一般老百姓強身健體之用的劍法,舞劍時可以引導氣流轉全身,排出體內不好的東西,久練可以百病全消,但對上陣殺敵卻是半點派不上用場,他大膽使出來,除了他功力深厚任何功夫在他手中都一般無二,最重要的是看清楚言道儒狂傲自恃,熟知天下武學,這樣的人通常都會對不清楚的東西感到無名的恐懼,繼而遲疑不決。   他再次歎口氣,天殘派啊、天殘派,你真的是名門正派嗎?怎能把一個人的弱點研究的這般清楚?   言道儒皺起眉頭,心裡盤算著自己是否要冒險一試?如果再不解決掉虛清,他們兩個人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碰!」一聲巨響,錢彬再次以過人的武功和內力把敵人擊退,抽空偏頭看了臉色陰晴不定的言道儒一眼,喊道:「老言!別傻了,快下手,那老雜毛是用些不入流的小把戲在玩你哪裡!」   言道儒聰明過人,被錢彬一點明,腦筋霎時清醒過來,笑道:「原來虛清雜毛老道也是個善用心計的人,真是讓老夫大開眼界。」他長鞭再次揚起,手腕微轉,鞭身像是鑽子般朝虛清攻去。   「嘿嘿……」虛清尷尬的乾笑,收腳並立,左手比著劍指,右手長劍一劃道: 「劍生兩儀!」長劍畫出一個太極圖騰,帶著耀耀劍光迎向言道儒閃著青芒的長鞭。   「哼!」言道儒對自己冷哼一聲,不悅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小的手段給騙了,手中長鞭一振,鞭身霎時挺直如棍,他大喝一聲,左手探前握住鞭子,舞出一片鞭影,密密麻麻的撒出。   虛清眼前一片模糊,映入眼中的儘是數之不清的影子,他不慌不亂的退後一小步,長劍向前一遞,左手劍指跟著刺出,劍指分毫不差的點在迎面而來的影子上,長劍卻神奇的挺進到言道儒胸前。   言道儒左手鬆開鞭身,右手一圈,鞭子化硬為軟,倒抽過來打偏虛清的長劍, 「噹」 的一聲,鞭劍俱向外盪開,強大的震盪力震得兩人的手都有些發麻,兩人不由自主的各自退了一步。   好深厚的內力。言道儒盯著同樣驚訝的虛清,心想難怪他年紀輕輕便能當上掌門人,這樣的功力實是少見。   虛清心下亦是感到佩服,旁人只知錢彬武藝功力都十分的驚人,但沒想到以文才舉世知名的言道儒一身功力竟也不在話下,莫怪兩人可以四處去偷人家功夫學,數次死裡逃生。突然他眼角餘光瞥見一幕,他雙目大睜急呼道:「不可!」   言道儒見他神色有異,自然的回頭望去,他的瞳孔因為吃驚和疼痛而放大,視線從前方一個立在屋脊上的箭手,轉到穿過背部透到胸前來的羽箭。   我受傷了!   他的神情有幾分呆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暗箭所傷,鮮血順著嘴角一滴滴落在衣襟上,和從傷口流出來的鮮紅混成一塊。   「你…你竟敢暗箭傷人!」虛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他撲上前扶住言道儒倒下的身子,冷喝道:「令狐道孤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明明答應我,決不插手我與文武狂癡任何一人的戰鬥!」他兩眼放出忿怒的光芒死盯著屋上的人。   令狐道孤,天殘派掌門人,這次的計畫的策動者,他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道:「有麼?本掌門何曾答允道長了?」哼,假道學,故作清高,若真是個正人君子就不該受人威脅不是嗎?這些人平時看不起我天殘派,說到頭來其實跟我們是一樣,骨子裡也好不到那裡去。   「老言!」錢彬拚著受重傷的危險,在一瞬之間將十二式的「無極化元」全施展出來,漫天覆地的拳掌影罩下,引起圍攻他者紛紛斥喝,反掌相抗橫,一時場中飛沙走石、塵土飛揚,激鬥中誰也顧不了掩住口鼻,吸進不少沙塵端的是難受。   錢彬武藝再高也僅是一人,被十幾人合力圍攻,雖稱不上吃力,也因顧此失彼讓人在身上開了好幾道口子,他心焦於言道儒,無心再與一干人纏鬥,使得全是以命搏命的功夫。   眾人是想殺了他們沒錯,可沒想過要跟兩人同歸於盡,這一貪生之念令眾人不願與錢彬一樣瘋狂,他這一搏命倒反給他製造出生機,心裡感覺到敵人的攻勢似乎有所減緩,他心中暗自冷笑,倘若死在這種人手中,他作鬼也不甘願。大喝一聲,兩手一圈,集聚全身功力向前送出。   色空派的人雖被言道儒打傷長老,但他們對兩人卻提不起半點仇恨之心,說到底是自己先卑劣的偷襲,當下順著錢彬的內力,誇大的向後飛去,留下功力較不濟者全力相抗,登時功力較弱者吐血飛退,長老級的人物亦是一時氣血翻湧,人人心中暗駭。   錢彬趁他們無力反擊,飛奔過來跪倒在言道儒身旁。   言道儒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簾,捉住錢彬握著他的手道:「快逃,咳,留得青山在… 不怕…不怕…咳咳…沒柴…燒…咳咳!」   「不!」錢彬老淚縱橫道:「老言,別說這種話,你不會有事的!」他想從虛清手中搶回言道儒,卻怕害他傷得更重。   虛清看透他的遲疑,主動把言道儒送進他兩手中,道:「唉,其實偷學武功並非什麼大事,天下武學本是同出一源,又有什麼好偷?好學呢?本質上不都是一樣嗎?   即便被人學去,只要不是用在壞處,對自己對旁人都沒什麼不好,只是人啊,總是把這些不該在乎的事看得太重,該去在乎的反而都忽略了。」他看了一眼立在屋脊上狂笑的令狐道孤,再次輕歎道:「你快帶著文狂逃走吧,往東邊逃,不要二十里就會到了揚舞國,在揚舞國境內一切武事都是被禁止的,快走。」他指著東方催促。   錢彬有點茫然的抬頭看他,心裡仇恨和感激交雜在一起。   「不要發呆了,快走!」虛清見其它已經發現不對勁圍了上來,著急的彎身推了錢彬一把。   「這份情,我兄弟倆記下了。」錢彬抱起言道儒頭也不回的往東邊飛馳。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虛清倏然回身一劍,硬生生逼退所有想要追趕的人,道: 「退後。」他的眼神清澈如水,看到令狐道孤卑鄙的手段,他為自己曾淪為其中一員而感到不恥,若讓師父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竟然曾做過偷襲群毆的事,肯定會氣得把他逐出師門,說得好聽是為了救師父他老人家,但何嘗不是自己一時的鬼迷心竅呢?   令狐道孤走上前來冷笑道:「怎麼?咱們偉大的虛清道長怎麼突然變得更偉大了?連罪無可恕的敗類也要維護?」真是讓人感到噁心。   虛清笑了,笑得很清高,宛如脫離塵俗的神仙般,道:「令狐掌門此言差矣,本掌門乃是認為若讓人知道我們圍殺了文狂武癡,對咱們的名聲畢竟有些影響,既然如此不如放他們逃到邀仙江去,那裡凶險處處,他們若死在那裡,咱們也才容易推塘。」皮笑肉不笑的說完這番話,他只覺自己藏在衣袍底下的寒毛快把衣服給撐了起來。   令狐道孤意外的仔細打量虛清,那副模樣彷彿頭一次認識他一樣,猛的放聲大笑道:「哈,虛清道長?好你個虛清!」   虛清陪著假笑,轉頭避開弟子們不可置信的眼光,心裡默默道:「老天爺你可得保佑文狂武癡別走錯方向,否則誰還救得了他們呢?」他是放走文狂武癡了,但他卻不能不救自己的師父,只希望這事兒能夠圓滿解決。   一行人待要追趕文武狂癡,「等等!」一名色空派的弟子揚聲道:「我派長老受了重傷,我們不能棄長老不顧,你們先去吧!待會兒我們再追上去。」長老是吐了一堆血沒錯,傷卻也不太重,想是言道儒留了手,兼之長老功力深厚,這才沒有大礙,只是他們實不願意做這種下三流的事情,所以便以此為借口想免去一役。   「哼,可別待得太久,否則莫怪本掌門無情。」令狐道孤冷笑著引領其它人追著錢彬的背後去了。   ※※※   從兩人避世苦修到從出江湖以來,還是頭一次被人追殺的這般淒慘,錢彬眼看言道儒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除了拚命奔逃後,竟是束手無策,他不禁暗暗後悔沒有接受師父的建議學點醫術,那怕只是皮毛也能叫言道儒多撐過一段時日。   錢彬功力雖高,但手中抱了個人,又曾經過一番纏鬥,功力不無小損,初時還能有平時的速度,久了便不能不減緩下來。   他抬眼望望濃密的森林,聽不見半點野獸鳴叫或走動聲,也看不到半隻飛鳥,就連昆蟲的歌聲也聽不著,這麼寧靜的森林怕是接近霸王寨的寂靜之森吧,他轉眼四望,果在西北方向看到高聳山頭的寨堡。看來他是因為心裡著實慌過頭了,才會走到這兒來,在這裡簡直變成甕中之鱉,前有狼後有虎,情況真是糟透。   心裡正暗自感到著急,耳朵裡隱隱傳進騷動的人聲和雜亂的腳步聲。他眉頭一皺,若言道儒沒有受傷,或許還有幾分逃脫的把握,因為敵人顯然是倉卒成軍,全沒套過招,一窩蜂似的殺過來,看起來聲勢甚是雄壯,打起來便會發現個個功力大打折扣,彼此之間不能配合少不了會礙著對方,這亦是方纔他擋下其它敵人,卻只是受點皮肉之傷的原因。   低頭看看言道儒,他煩躁的四處張望,不知道自己該往那個方向逃。   「走這裡。」一把童稚的聲音響起,錢彬愕然望去,只見一株約二個環抱的大樹旁,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坐在一隻黑豹背上,懷裡攬著一隻金毛猴,正對他露出和善的微笑。   錢彬對上男孩陰鬱卻十分良善的眼裡,不自覺的向他走去,道:「小朋友,你和家人走私了嗎?這裡很危險你快離開吧。」他見是個小孩子只以為是自己心神不寧才沒注意到他。   小男孩伸手輕撫黑豹的頭,道:「這裡就是我的家,你如果想活命……」看了言道儒一眼,續道:「也想救你懷裡的人,就跟我走,現在你只能靠我救你了。」   錢彬有幾分詫異,他沒想過眼前的小男孩會是霸王寨的人,也許是環境使然,霸王寨的人通常一眼就能讓人產生壞胚子的感覺,但是眼前的男孩氣質異常的成熟,但是予人一種很乾淨的感受,和一股彷若天生的霸者之氣,說出來的話更是大言不慚得很,道:「小朋友,謝謝你的好意,你還是快走吧,莫要叫老夫二人給拖累了。」他聽見敵人的聲音越來越近,語氣急促起來。   小男孩輕揚了下眉毛,道:「我是霸王寨的小少主,他們縱使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霸王寨的地頭上動我半根寒毛。」神色略沉道:「你到底跟不跟我來?若不,我可要走了,讓我爹瞧見我救人,他又要罵我了。」   錢彬險些掉了下巴,何時天霸王多了個兒子?沒能驚訝太久,見小男孩被黑豹馱著轉身走了,他趕緊跟在後頭。   不過盞茶時間,錢彬便要佩服起眼前的小男孩了,他隨著小男孩越走地勢越高,四周也越顯荒涼,這片森林平時少有人煙,到處雜草雜生,置身其中方向難辨,但小男孩卻不然,他走在林中就像走在自己家的後院一般……也許該說是他跨下的畜牲厲害。錢彬望了眼不屑於他的一猴一豹。   只是他不禁懷疑小男孩是不是敵人派下來的誘敵之計?因為他們現在正停在一處斷崖前,並不是什麼深不見底的懸崖,底下是清澈的河流,淙淙的水聲,讓錢彬覺得有精神了點。   小男孩道:「把那個人放下來,趁你的敵人還沒追上來讓我先為他療傷。」   錢彬瞪大一雙眼看著小男孩,發覺他正經的樣子一點也不似在開玩笑,不自覺的他也不知著了什麼魔竟然真的放下了言道儒。   小男孩拍拍黑豹讓它趴下後,才下了豹背,把懷裡的小猴子一拋道:「去把風。」   那猴子吱吱叫了幾聲,一溜煙的爬上樹頭,兩手齊眉平放,張大兩眼左右眺望。   小男孩走到言道儒的身旁,小小的身子跪坐在地上,從懷裡捉出瓶瓶罐罐,和一個長方型的盒子置放在地面,伸手正經八百的為言道儒把脈,然後又伸手從靴子裡抽出匕首來。   亮晃晃的讓錢彬頓覺心驚肉跳,道:「你想做什麼?」   「拔箭。」小男孩頭也不回的道,深吸一口氣後舉高拿著匕首的小手就要截斷仍插在言道儒胸口上的箭。   「等等,我來。」錢彬撲上前捉住他,奪過他的匕首道。老天,這一下全無技巧的砍下去,只怕箭沒斷,老言的小命就先了斷了。手腳十分俐落的將箭翎截下。   小男孩瞇著眼笑了,他今天原本只是帶著困守亡命之森的小星和小風出來逛逛,沒想到會碰上二個被追殺的人,師父說,如果看到以眾凌寡的情形,就要救寡欺眾,讓那寡感恩你的救命之情,讓那眾以為他並沒有救人,反而和他們是同一陣線上,即使日後發現那寡未死,也不會懷疑是被他所救。   錢彬突然背脊生寒,他疑神疑鬼的四周看看,卻只見到小男孩那開心不已的笑顏。    第八集 第六十二章 親子遊戲 (更新時間:2003-9-21 13:45:00 本章字數:6603)   錢彬認為他與言道儒俱是難得的曠世奇才,各式技藝信手捻來沒有不立刻上手的,只是眼前的這個小男孩,不得不讓他大歎長江後浪推前浪,小小年紀竟以無比純熟的手法,為言道儒拔箭、剜腐肉、止血、上藥、包紮一氣呵成,後又以金針渡穴之法,逼出言道儒體內的淤血,跟著餵飲進一瓶芳香四溢的液體,等他將取出來的物品放回懷中,言道儒的臉色已然恢復些許紅潤。   小男孩拍掉黏在衣服上的草屑,起身道:「他看起來似乎傷得很嚴重,但並沒有傷及要害,只是失血過多,以他的底子養個十天半月就能恢復過來。」   「喔。」錢彬呆看著小男孩,頓時有種他變得巨大的錯覺,眨眨眼定睛再瞧,眼前仍是個不及他膝蓋高的小奶娃。   「不熟悉森林的人一時半刻還找不到這兒來。」小男孩手指著斷崖道:「待會他們若追來了,你就佯做不敵被打下去,下頭是邀仙江最深的江段,所以你們不會受傷,掉下水後,逆江上溯,我會在那裡等你們。」   「可是老言的傷…」錢彬擔心言道儒的傷口會因接觸到水而加重。   「不礙事,我用來包紮他傷口的是不透水的布料。」小男孩說到這笑瞇了眼,續道:」也算你們運氣好,碰上我學醫術、辨識草藥的日子,若在其它時候,縱使我是大羅神仙轉世也救不了他。」   「再過來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我先到上游等候二位。」小男孩說完招來黑豹坐上它的背,金毛猴自動自發的跑回來跳進他懷裡,一人兩畜牲緩緩隱沒在樹林深處。   小男孩的言行舉止讓錢彬驚詫不已,那個怎麼看都不超過五歲的小奶娃娃,說話時雖帶童音,但字正腔圓有條不紊,思考的周密與嚴謹絲毫不比成人遜色,他那一身宛如千錘百煉得來的精熟醫技,即使是他和言道儒在小男孩的歲數,拚死苦修也不可能達到他的境界。   胡思亂想間,追兵到來。   錢彬驚覺回神,搶向前抱起言道儒後退,大笑道:「我兄弟二人雖然偷學人家武功,可是江湖道義還是有的,今天你們聯手逼迫我兄弟陷此絕境,日後我兄弟若僥倖不死,定百倍奉還。」他見敵人來勢洶洶,一副吃定他二人的模樣,胸中燃起一叢怒火,竟把小男孩的交代給拋諸腦後。一心只想將眼前的無恥小人盡數殲滅。   一眾人分散開來將二人團團圍住,令孤道孤機警的四面張望,道:「錢彬你倒懂得挑葬身之處,這裡的環境還真不錯。」   錢彬冷冷的與令狐道孤對視,道:「廢話少說,動手吧!」   「哼!」令狐道孤被他看得心中一寒,繃起臉喝道:「動手!明年此時便是文武狂癡的忌日。」   錢彬解下腰帶將言道儒縛在背後,兩掌互擊引起一聲響雷,兩掌自然向外盪開,幻出一層層殘影,左手先朝右擊出,右掌接而往左推出,是「無極化元」第三式「掌心雷動」。   這次眾人知錢彬功力極其深厚,而已方年輕一輩不懂得互相配合,所以各派長老級人物不再只是掠陣觀望,紛紛上前搶攻,各門各派的長老,有的是好友、有的交手不知凡幾,對彼此的武功瞭若指掌,攻守之間配合的默契十足,像是早已排練得滾瓜爛熟,致使錢彬左右掣肘、險象環生。   左手邊是一個白髮長髯的老者結合另一人的功力,雙掌一環封住錢彬左半邊的攻勢,另一頭一個擅長擒拿手的老者,避過錢彬的掌風,一手握住錢彬的手肘,一手拿住他的手腕,往內轉拗。   錢彬左手傳來劇痛,左方又有敵人乘隙攻來,暗一咬牙,右腳飛踢而出,欲解自己斷臂之危,右手翻掌朝外,功力提到極至,轟出一記夾帶雷響的掌勁。   白髮老者連同三人排成一直線,掌心貼住前方一人的背,齊聲一喝,功力傳湧至前方人體內,由最前方一人承受抵禦。擒拿錢彬右手的人,腳下須立椿才不至於被錢彬掙脫,根本無法去招架錢彬飛來的一腳,轉眼間錢彬的腳已經逼近跨下,此時身側突然穿出一腳,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了下來,救了他的燃眉之危。   二人足技連展,不一會功夫,已換過數十招,善擒拿者認出救己者便的是「南腿門」的功夫,不禁暗暗鬆了口氣,心下感激,手上使勁一扭,「咱」骨折傳進耳裡。   錢彬右側攻擊受挫,劇烈的疼痛傳來,左方頓時失守,四人合力的強大功力傳進體內,他發出一聲悶哼,把體內的真氣引往右肩,順勢朝右撞去,他是挾帶著自己和左方四人的功力,借這一撞之助,將大部份內力轉嫁給扭斷他手的人,那人立時七孔流血,泥似的癱軟在地,錢彬亦好不了多少,臉色蒼白的倒在他身上,連想不去壓到言道儒也沒力辦到。   敵方的四位長老雖然成功重創錢彬,但是也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害,短時間內是不能再上場。   令狐道孤俯視錢彬,唇邊露出一抹冷笑道:「你們仗著武藝過人,誰也不放在眼裡,今天總算是栽到我手裡了。」   錢彬恨恨的瞪他一眼,冷哼一聲,扭開頭不想看到他那張令人作嘔的嘴臉。   「納命來!」一直靜默不語的虛清突然大吼一聲,衝上前去以不必要的力道推開獰笑著向文武狂癡走去的令狐道孤,大腳一踢把錢彬和言道儒踢下斷崖,接著跪在崖邊大笑道:「哈哈,解決二個江湖敗類真是令人愉快!」   令狐道孤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後退差點跌倒在地上,他心裡不悅,但看到虛清一反平常的樣子,心下疑惑,難道文武狂癡曾折辱過虛清不成?或是他們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深仇大恨?否則虛清怎會如此激動?他倒是不懷疑虛清是想救人,因為兩個重傷的人掉到水裡,想不死都很難。   虛清喘著氣,額上儘是冷汗,他適才看到對崖有隻猴子,拿著塊板子跳來跳去,動作很快,他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才看清楚板子上的字──「踢他們下水」,板子上這樣寫著,他直覺那是唯一能救兩個人的方法,所以他幾乎是憑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去做了,只是做了之後他才想到那可能也是殺他們的最佳方法……   ※※※   惜惜和紅菱不曾分神的仔細聆聽文狂武癡兩人訴說往事。   他們聽到二人在十幾年前時就已經遇見了天亦玄,還受到他的幫助,而顯然易見的他們落下水後也應是為他所救,否則怎麼會稱他為恩人,還對他如此死忠。   說到言道儒受傷那段,錢彬接續了後面的故事。   「我落水之時原料定自己必死無疑,因為那時早已無力,只能順著河道下流而已,只是當我二人從昏迷狀態醒來,第一眼看到主子時我真以為自己眼花了。」   錢彬道:「那時主子雖然年紀尚小心性卻已相當的成熟,主要是因為他有三個要求嚴格的爹和想在最短時間內把自己所學全塞給他的師父。他說他早看出我不是個會作偽以換取生機的人,所以他讓黑豹到上游守著,小星回到原處觀望,他自己就到下游看。」   惜惜沒想過一個小娃娃能有這麼周密的思考,眼中不由得發出崇拜的光芒。   「那時我覺得很錯愕也有點恐懼,因為只不過是初次見面主子就像已經摸透了我們。」錢彬笑了笑道:「能力很多是可以用天分跟努力換來,可是判斷力和思考力都需要經驗的累積才能做的正確,主子還那麼小卻有這麼高明的能耐,讓我感到佩服。」   「之後,我們就被主子安置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言道儒接著道:「那個地方就是亡命之森,我們再一次為主子感到驚奇,因為他和那些人人聞之色變的動物就像是家人一樣的相處在一起,而那些動物也因為主子的關係特別的禮遇我們。」   「跟著主子突然連著三天都沒有到亡命之森裡來,不僅我兄弟倆覺得奇怪,那些動物們也開始浮躁起來。」錢彬續道:「那個時候我們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跑到霸王寨裡去瞧瞧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些人真不是東西。」言道儒突然冷哼一聲道:「他們竟然把主子綁在廣場的柱子上不給水不給吃,就因為他們得到一個沒有任何證據的事實──主子救了我們兩人。」   「天霸王從不允許主子做任何善事,他救我們的舉動違背了天霸王的意思,所以天霸王讓他在太陽底下曝曬四天三夜以示嚴懲。」言道儒沉著臉道:「但是他們並不清楚是不是主子救了我們,只是猜想而已便施以重刑,而主子的師父竟也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錢彬道:「從那一刻起,我們就下定決心要跟隨主子,只要是他想要的想學的我們定會竭盡所能滿足他。」   「主子的心性從那時起就開始更加的偏激起來,我們感到十分的憂心,所以開始灌輸他一些當好人的觀念。」言道儒苦笑了下,道:「在背道而馳的不同教育之下成長,主子沒有瘋掉已是非常的了不起了。」   惜惜聽得為他心痛不已,原來他與她都有那麼多的身不由己,為什麼總有人要為私利去傷害旁人?既使是自己最親的親人也不放過呢?   ※※※   揚舞國,星雨野原。   半空中悶雷之聲隆隆響,雷行洲的雙手發出大量的閃光,身形移動帶起宛如刀片般的勁風,勁風碰上閃光發出一串串放鞭炮似的連響,他眼眸裡倒映著金黃色的光,將其眼中透露出的冷酷襯托得更加肅冷。   在他眼底下的兩個人穿著相同樣式的夜行衣,身材高壯宛如大熊一樣的男子暴喝一聲,惡聲惡氣的道:「納你個頭!」飛快抽出握在左手的大刀,朝雷行洲兩掌間的空隙劈去。   同一時間,另一個身材較為削瘦的漢子動作也不慢,適才驚叫的餘音猶在耳邊,他右足使勁往地上一跺彈起後,在半空一個翻身來到雷行洲的正上方,「鏘!」的一聲輕響長劍朝下方筆直遞出。   恩琯洵雖然被制住倒臥一旁,但是她的眼力並不會因此消退,這兩個黑衣蒙面人身手絕非尋常,兩人一個鎖住雷行洲的正面,一個由上往下攻來,兩件兵器的氣勁結合在一起將雷行洲包圍在裡面,令人生出毫無生路的念頭。   雷行洲並沒有像恩琯洵所想的產生絕望的念頭,他右手向上一揚掌擊劍葉,左手擎出縛在背後的厚背大刀,一刀斜劈在對手的大刀上。   「啊!」   高瘦的漢子慘叫一聲長劍脫手飛出,他捧著右手跌落地面踉蹌退後數步一跤坐地,滿地翻滾的痛苦呻吟著,道:「該死……我的手…我的手……」只見他握劍的右掌發紅且劇烈的顫抖。   另一個魁武的大漢卻沒有去理會他,因為適才雷行洲一刀劈在他的刀上,電流延著刀身傳導到他的手上同樣電得他險些握不住兵刃,握住自己的兵器已經費盡他的力氣沒能再去注意其它,他發出一聲震獅吼,左手拉回被震得向外拉開的的右手,大刀朝上下左右四個方向揮出簡單的四道刀氣。   雷行洲冷哼一聲,道:「在我的風雷勁下還能反擊的你倒是第一個!」兩腳站定以刀身佈滿電流的厚背大刀跟著發出四道刀氣,「噗」的連著四響雙方的刀氣弭於無形。   「他奶奶的,風雷勁有啥了不起?」大漢左手執刀右手縮在背後甩了甩,暗想:他奶奶的,這啥風雷勁聽起來怎麼那麼耳熟呢?看見雷行洲向自己接近不由得心生畏懼的後退。   雷行洲沉聲道:「老子還有要事趕著辦,你們有什麼不瞭解的地方自己去向閻王爺發問吧!」舉起大刀,上頭纏繞的電流愈來愈亮、轉動的速度也愈來愈快,「霹靂咱啦」之聲響得令人驚心。   魁武的大漢一雙大眼充滿警戒大刀橫在胸前,嘴裡兀自逞強道:「想要我們去見閻王?你還不夠格!」   雷行洲冷嗤道:「瞧你們狼狽的樣子還逞什麼威風?」大刀從左上方斜向右下方劃去,一道刀氣掃過草原引得草屑四濺劃出一條長溝筆直的往魁武的大漢衝去。   此時魁武漢子已經運氣逼退那股麻到骨子裡的痛苦感覺,兩手緊握大刀,喝道: 「臭小子,好大的口氣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真當我們是病貓不成!」大刀垂在大腿外側由下往上掃去,不同於雷行洲的煞氣外放,他的這一刀宛如微風掃過般,僅見他週遭的草輕輕搖動,除使人感覺到一股壓力外,幾乎難以察覺刀氣的存在。   雷行洲臉色驟變,厚背大刀閃電般劈在身前,一聲巨響震徹雲霄,草屑如利刃般朝四方疾射,他視線受阻自然而然的掩面疾退。   魁武漢子並未趁機動手,因為他很明白草屑中飽含兩人的勁氣,自己若此時衝過去難保不為不起眼的草屑所傷,於是他退到倒地的夥伴之前,橫刀詢問道:「死了沒啊?兄弟。」   還倒地上的削瘦漢子有氣無力的道:「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點死,我偏不如你意。」   「哈,那好的很。」魁武漢子聽出他雖然顯得氣力不足但是精神尚好,想來並無大礙,道:「那還不趕快起來?否則大家都得在黃泉裡相見了。」   這句話才說完旁人都還沒來得及明白話裡的意思,一聲大喝傳來:「好賊子!竟敢燒我軍的糧草!」   雷行洲轉頭望去,只見雲輦帶領著大隊人馬往他們所在之處急急奔來。他當機立斷的撲向恩琯洵將她抱起後,覓得方向全速踏著逃離,走時不忘咒罵道:「x的!都是你們這些傢伙壞了老子的好事!」   削瘦的漢子猛得彈跳起來,看他立足甚穩似乎並未受到雷行洲的「風雷勁」影響,搖頭失笑道:「哈,老哥,沒想到令公子的脾氣比你還讓人不敢恭維。」   「他奶奶的,這小子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變。」魁武的漢子眼看雲輦見到恩琯洵被雷行洲帶走更加氣急敗壞的疾馳,現在與己方僅差上五丈許遠,絲毫不敢再耽擱的吩咐道:「咱們的任務達成了,大伙快撤!」   原本一個個倒在草叢裡的人聽到他的吩咐也不起身,只是翻過身子以極低的姿勢在長草迅速朝與墨鎧黑鷹軍不同的其它方向奔離,那個削瘦的漢子待軍隊來到更近處,才躍起身並從懷中掏出數伙黑色的圓珠,大笑道:「抱歉,請各位在草原上露天睡上一晚吧!」   他在說「抱歉」的同時投擲出手中的墨珠,與夜相融在一起的黑色珠子並不易為人察覺,但是擁有深厚功力的雲輦卻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他不清楚這些珠子的功用,可是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急喝道:「快閉氣躲開!」黑鷹軍聞及雲輦的吩咐,絲毫不見混亂的向左右散開卻仍然朝他們奔近。   然而黑鷹軍的士兵府從聽到雲輦的吩咐後,尚跑不到三步路便一個接著一個的倒地,就連雲輦也只強撐著向前衝出十來步,便渾身發軟的撲倒在地上,他撐著最後一分精神,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話才說完他兩眼一黑無力的陷入夢鄉。   那削瘦的漢子在墨珠於半空中爆開的瞬間兩腳同時蹬地比箭還快的射往魁武漢子的身邊,出人意料的是他雖然撤得快還是受到墨珠威力的影響,一到魁武漢子的身邊立刻癱倒下來。   魁武漢子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繼續往前掠,隱隱聽到削瘦的漢子讚歎道:「不愧是甚羅閥主製造的東西,雖然只是失敗品威力還是驚人的可觀啊。」魁武漢子聽到他的話心中一驚,待要詢問削瘦漢子早已睡死,不由得咕噥道:「原來那東西是甚羅 夜朧做的,就不知道除了能讓人昏睡外還有什麼功用?瞧籬小子珍惜得要命,若不是事關重大他還捨不得拿出來用呢,回去非得逼問出一個明白不可!」   這一群出現在星雨野原的人,乃是花雨城派出專司干擾雲輦所率領墨鎧黑鷹軍的部隊,由雷三川、魏籬和悲振帶領。先前在花雨城中雙鷹藉由從揚艷口中得知揚舞國的詳細地形,安排出對付墨鎧黑鷹軍的方法,而在魏籬一時說漏嘴的情況下得知「夢鄉珠」的存在後,則吩咐魏籬必要時「一定」要使用。   而當他們一行人到達星雨野原後,以雷三川對自己兒子的熟悉,他很快的發現雷行洲也來到野原上,雖然他不知道雷行洲單槍匹馬的來到這裡有什麼目的,無論如何他身為一個父親都不坐視不理,所以暗中保護著雷行洲的安全,只是在發現雷行洲竟然擄走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輕重的兒子,因此帶著一些人埋伏在雷行必經之處,意圖阻止他犯下令人鄙視的行逕。   因為雷三川十分清楚「風雷勁」的威力,早讓所有人先做防備,所以他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只是不敢阻止愈打愈火爆的父子倆而已。   另一方面,由於雷三川和魏籬去辦「更重要」事情,而獨自扛起燒糧草之責的悲振,在他所率領行動迅速且無半點聲音的響鈴軍負責主要行動之下,雖然僅燒燬一小部份的糧草便因雲輦的到來而撤退,但是在撤退的同時悲振以他愈來愈精進的弓術,用火箭燒燬許多黑鷹軍的重型機具,讓黑鷹軍損失慘重,也使忙於救火的黑鷹軍無法再追趕他們。   然而雲輦本就不願攻打揚舞國,機具的毀損在他眼中看來並不是什麼大事,沒有人員的傷亡和糧草依然足夠這兩件事才真正叫他鬆口氣,但這並不代表他會放走搗亂的人,他之所以不再追趕是因為恩琯洵被人擄走,畢竟比起一些小賊藥師大人顯然重要得太多了。    第八集 第六十三章 前進皇城 (更新時間:2003-9-21 13:45:00 本章字數:7251)   鳳凰王朝,皇城城郊。   打城外百里之遙的地方已經能夠看到高聳在城樓上,有著鳳凰展翅圖騰的鳳凰王朝之國旗。據說懸在皇城城樓上的這面國旗是從第一任國王建立王朝後留傳至今,王朝子民們認為這面旗就代表著王朝的國運──『旗立國存,旗倒國亡。』   王朝子民們會如此認為,只因為此旗長年懸於城樓之上卻不見絲毫的老舊破損,兼且還是開國之王所留更加的深且意義,故而對此國旗代表王朝國運一事深信不疑。   待到近處國旗上宛如火焰狂熾般的鳳凰隨風招展,便似鳳凰在空中振翅飛舞,呼呼風聲聽在耳裡竟聲聲似煞鳳凰鳥的關關之語。讓人在憶及此旗來歷的同時,彷彿看見藍天化為一片殺戮的血腥戰場,而先祖身上滴下的每一滴血都淌流到自己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種為國不惜犧牲奉獻的豪情。   轆轆的馬車行進聲打破人們的迷思,捲起的滾滾黃沙是馬車所揚起也是風勢助長的結果,黃沙遮住同一道上行人的視線,他們從心中的豪情醒過來慌亂的避過這輛被黃沙掩蓋的馬車。   幾個眼尖的路人勉強通過沙幕看到懸在車上的印穗,叫道:「是魔家的馬車啊!」聲音顯得十分的愉悅。在皇城之中唯有同樣是下級階層的魔字世家會真心的善待一般的平民百姓,平時在城中遇見也從不曾擺出高官勢大的氣派,所以比起另一閥一世家最是深得民心。   然而權貴會使人腐敗,魔字世家並不是人人都能和善待人,也是有仗勢欺人的,但比起另二個久植皇城的大姓之家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唉,聽說魔家世子葉流公子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望著逐漸朝城門逼近的馬車,突然有人憂慮的開口道。   另一個人聽到面紅耳赤的吼道:「什麼?葉流公子是個大好人,老天爺一定會讓他長命百歲的。」   走在那人旁邊的一個書生打扮的人道:「小李,大伙都很希望傳說不是真的,可是最近魔家離家在外頭的幾位公子哥兒都跑回皇城來啦,我看情況恐怕不太樂觀。」   「是啊!」旁邊一個白髮蒼蒼老者驚呼道:「這麼說來前陣子小老兒前陣還看見南家的啟軒公子像個主人似的住進魔府呢。」   「什麼?!」   老者的一番話引來更大的回應,又有人大聲道:「那可怎麼辦哪裡?葉流公子若是當上魔家家主,他人好得不得了,咱們說什麼都會全力支持。」繼而嗤之以鼻道: 「那個南啟軒不是整天待在青樓裡跟女人喝酒,就是和東方世家的人在一起,看到咱們就像看到倒掉的餿水一樣掩著鼻子走開,要是他當上家主咱寧可搬出皇城!」   幾個粗人氣呼呼的道:「就是嘛,要真是葉流公子以外當上魔家家主,這皇城也住不得人啦!」   這廂幾個平民百姓討論得起勁,那廂卻有幾匹快馬馳來,這些人顯然個個會武遠遠聽見百姓們的話,其中一名紅衣女子揚起馬鞭怒斥道:「大膽刁民,胡說些什麼!」一鞭甩下幾個不黯武藝的尋常人被打得皮開肉綻,痛得摔倒在地上。   其它沒有受到波及的人們怒叫道:「你這人怎麼亂打人哪裡!」一個個掄起手邊的扁擔、鋤頭當武器毫無章法朝那女子打去。   不待那紅衣女子再甩出一鞭,她身後的三男二女已散開來圍住幾個莊稼漢,只是他們不若那紅衣女子般粗魯,僅是用鞭子抽走他們拿在手上的武器。   「哎呀!」   其中一名著綠裳的女子才剛捲走農夫拿在手上的鋤頭便被紅衣女子盛怒下的一鞭打中自己手裡的鞭子,她想是對付一般百姓沒必要用上全力,所以被紅衣女子一鞭之下竟拿不住自己的鞭子,眼睜睜看著鋤頭往人頭上砸不知如何反應。   而紅衣女子則因為誤打到自己人,一時忘卻憤怒不知所措的望著綠裳女子。其它人見著紛紛道:「仙雲,你當心點,傷著綵衣可怎麼辦?」一個個衣著華麗的青年男女只顧著自己的夥伴,無人去在意命在旦夕的平民。   百姓們也被事情的發展給嚇住,移不動僵硬的雙足去救即將傷在鋤頭下的人。   「噹!」   戲劇性的一聲響無疑是那差點傷在鋤頭下之人的救命仙丹,只見那原本要人命的鋤頭給震飛出數丈之外卻不見半點損壞,可知出手之人用力極巧,否則這鋤頭最少也該斷成兩半。   紅衣女子乃是南啟軒之妹南仙雲,她遠遠聽到這些賤民如此瞧不起兄長自然要氣得火冒三丈,現在見到竟然有人敢干涉她教訓這些不識好歹的賤民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揚鞭再抽道:「本姑娘打死你們這些賤民!」   「住手。」   一把溫潤不顯刺耳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裡,南仙雲握鞭的手一抖馬鞭落到地上,百姓們則是不敢置信的往發聲處望去。   只見先前看到的馬車停在不遠處,一個一身雪白的華服男子立在馬車旁邊手裡握著一把摺扇,不一會兒他舉步朝眾人走近。   儘管他看來溫文儒雅、斯文有禮,臉上的笑容是無懈可擊的溫柔,眼裡全是聖潔到令人不敢逼視的光芒,但舉凡知道魔葉流已死的人都十分清楚眼前這個魔葉流再世 ──其實是殺人無數的『邪神修羅』。   南仙雲清清楚楚看見活生生的魔葉流,不禁感到疑惑……大哥明明說他已經死了啊?!可是眼前的人若不是魔葉流會是誰?他那令人噁心的聖潔是沒人偽裝得來的啊!強扯動嘴角喚道:「葉表哥。」   天亦玄像換了個人似的和善一笑道:「好久不見了,仙雲表妹。」看了眼在場以敬愛的眼神望著他的百姓們,道:「這些人不開眼惹表妹生氣了,表妹仍是千金之軀何必親自動手?萬一傷著表哥讓怎麼向姨丈和仙姨交代?不如交給表哥代為教訓,表妹以為如何?」   望著他那一臉彷彿不解人間險惡的笑容,別說心裡有鬼的南仙雲說不出拒絕的話,換作旁人也說不出口。南仙雲雖明知這些人落到表哥手裡別說是教訓了,恐怕表哥不但不會傷害他們還會送他們一大筆錢呢!可她又能如何呢?道:「謝謝葉表哥,有勞表哥了。」   天亦玄拱手道:「多謝表妹。」這一謝大伙心知肚明也不用明說了。   「一別經年,魔兄的功力進步許多啊。」一個藍色華服的青年解救了南仙雲的不自在,大聲道。   天亦玄看似望向那藍衣青年,卻在這一望之間觀察遍高踞馬背的六人,對他們不下馬的無禮之舉冷嗤在心,道:「東方兄說笑了,葉流臥病在榻也有年餘,武藝不生疏已是萬幸,何來進步的可能。」   「魔兄生病了?可還好嗎?」東方展寅是東方世家旁支弟子,與魔葉流僅有數面之緣並不熟識,聞言不禁感到放心,此次東方家獲知仁德王自作主張下嫁聖女,東方知禮沒想仁德王竟敢囚東方展琴在先出嫁聖女在後,立時怒不可遏派出以東方展寅為首的六人前來皇城阻撓婚事,眼下見到意外未死的魔葉流,當然得先探探他的底細如何。   天亦玄道:「多謝東方兄關心,在下已經痊癒了。」看來想要娶得鳳凰聖女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真的不要緊了嗎?」東方綵衣的俏臉微微發白,悄聲問道。   天亦玄聞聲依著魔葉流的習性朝她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道:「有勞東方姑娘掛心,在下已無大礙。」   聞言,東方綵衣的臉色更加慘白,身子甚至微微打顫。   天亦玄驚慌的問道:「東方姑娘你可是病了?在下的馬車就在不遠處,姑娘若不嫌棄,不妨搭在下的馬車進城就醫。」   東方綵衣神情不安的搖搖頭,輕聲道:「不用了。」   東方展寅也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皺眉道:「綵衣,你身子一向不好剛剛又受了驚嚇,到魔兄的馬車上歇息也好,可別逞強累壞了身子。」   東方綵衣咬著下唇搖搖頭。東方展寅與她是親兄妹知道她現在的動作代表著言不由衷,道:「別任性,你要再病倒以後都別想出來了。」東方氏一族向來鮮有女子誕生,所以每一個東方世家的女子都被當成是寶一樣捧在掌心。   而東方綵衣因為自幼體弱不宜日曬風吹,所以在東方戀月未入宮前都是由她來陪伴,比起其它東方世家旁支的女子們身份地位自然顯得不同,也成為繼東方戀月之後的第二個東方世家的珍寶。另一個原因則是她專擅於卜卦之術,雖不若東方戀月那般絕無錯誤卻也是神准無比,故其十分為東方知禮所倚重。   前年東方綵衣因為貪看雪景得到嚴重的傷寒,所以從皇城回到氣候較暖和的家鄉養病,病癒後由於東方知禮一時用不著她的能力,便讓她留在家中侍奉父母,直到接獲王上賜婚一事方才急令她回皇城。   東方展寅身為她的親兄長自然須第一個負起照看妹妹安危的責任,因此一路上他對東方綵衣可說是照顧的無微不至,把自己的未婚妻都給冷落了。因為東方綵衣若再生病不僅對家主難以交代,回到家中父母勢必不會輕饒自己,而綵衣更會被保護的密不透風,從此甭想再踏出東方世家的主宅一步。   另一名女子與東方展寅穿著同色系的衣裳,看起來溫柔婉約、善解人意的模樣,她策騎到東方綵衣的身旁,幫著東方展寅勸道:「綵衣妹妹,你就到魔世子的馬車上歇息吧,這樣我們也比較放心一點。」   天亦玄將原本放在東方綵衣身上的視線移到開口的女子身上,道:「這位莫非就是東方兄的未婚妻子──『七彩絲綾』常玉綾,常女俠?」身上沒有半點貴族的傲氣看起來順眼多了。   「是的。」東方展寅略感訝異,道:「魔兄怎會識得在下的未婚妻?」常玉綾雖然因為出身於名門大派兼且品性皆優,故而名揚於武林是新一輩的武林新秀,但是她從未來過皇城,何以魔葉流竟一眼認出她即是他的未婚妻?   天亦玄搖首道:「在下並不認識東方兄的未婚妻,只因見她對令妹的關懷之情毫不亞於東方兄,所以才大膽猜測,希望二位莫怪在下唐突。」   東方展寅道:「魔兄不必為這點小事介懷。」   天亦玄朝東方展寅微微一揖後,再次詢問東方綵衣道:「不知東方姑娘可願意移駕到在下的馬車上?」   東方綵衣在二個人的視線壓迫下,唯有點頭道:「好的,多謝魔世子費心。」   天亦玄取過東方綵衣坐騎的韁繩,道:「那麼請恕在下先行一步。」拉著佳人的坐騎朝馬車走去。   一旁的南仙雲看著他的背影,心裡略有不甘,原以為南啟軒能穩坐家主寶座,他們一家人可以享受更奢華的日子,沒想到竟然全成了泡影,怒氣一起料想走遠的魔葉流絕不能再次阻撓她,於是四下尋找先前的一群賤民,誰知一望之下竟不見半個人影,訝然道:「人呢?怎麼不見了?」   常玉綾道:「那些平民百姓嗎?剛剛你和魔世子說完話就進城去了,怎麼你沒發現嗎?」看著南仙雲美艷的臉上撲著一層厚厚的粉,硬是讓微黃的膚色白得像鬼一樣,再加上她一路上有意無意的貼近東方展寅,害自己不但視線遭到污染更天天喝醋,想讓她不對南仙雲懷有敵意,恐怕得等到日出西山才成。   南仙雲原就滿腔怨氣與怒火,聽到常玉綾的話立時像顆引線燃盡的炸彈一樣,腦裡「轟」的一聲整個人將怒氣爆開來,揚鞭就往常玉綾的臉部甩去。   常玉綾出身武林世家又是大門大派的掌門高徒,根本不將南仙雲的三腳貓功夫看在眼裡,但她可不能還手,她可不想像潑婦罵街一樣,那會毀了她溫柔婉約的形象。   一提韁繩以精湛的馬術避過這來勢洶洶的一鞭。   南仙雲早氣得失去理智,纖手一抬又想再抽一鞭,面目猙獰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先前的美艷樣兒,也使在場的四位公子哥對她的印象減分。   「仙雲表妹,還不快住手!」天亦玄聽到異響回頭一看便見到南仙雲不知死活的舉動,雖然覺得這樣的女人死了也算好事一樁,但畢竟自己是魔葉流,一個心善仁慈到病態的怪胎,當然不能視而不見了……(真是可惜啊)……道:「你怎麼可以對自己朋友出手?快向常姑娘道歉。」   南仙雲聽到天亦玄的喝止手僵在半空,繼而聽到他的話原是想說:你憑什麼命令我?可是魔葉流身為世子的身份殺進腦海,讓她將話硬生生的吞回肚裡去,心不甘情不願的對常玉綾道:「對不起,玉綾,我一時被怒氣沖昏了頭。」   常玉綾自然大方的道:「別在意,我們是好朋友啊。」   南仙雲聽到她的話差點沒氣到讓自己得內傷,但又不敢在天亦玄面前造次,只得把頭一甩駕馬急馳入城。   天亦玄細心的為東方綵衣擋住南仙雲快馬經過揚起的黃沙,待飛起的黃沙漸息才對餘下四人拱手道:「仙雲表妹有失禮數,魔葉流向各位陪禮,還望各位莫要計較。」   東方展寅四人一同回禮,東方展寅道:「不會的,南姑娘的性子我們還算瞭解,不會同她計較。」   天亦玄聞言露出一個心安的表情,道:「多謝,各位入城後還請賞臉到魔府讓在下做一次東,在下會讓表妹親自向各位致歉。」說完再次一揖帶著東方綵衣回到馬車,協助東方綵衣上了馬車後,自己跨上她的坐騎,策馬而行。   東方展寅道:「跟著,可別把綵衣的行蹤給弄錯了。」   餘下二男一女應了聲,四人隨在馬車後面駕馬徐行。   ※※※   當天亦玄毫不避諱的以一雙大掌握住東方綵衣的柳腰將她提起放到馬車上時,不知是否受到驚嚇,她原本就蒼白的一張臉霎時布上青綠的色彩,一個站不穩險些摔落車下。   「小心。」馬車伕適時的對東方綵衣伸出援手。   「謝……」東方綵衣虛弱的抬頭向馬車伕道謝,誰知映入眼裡的是一張令人熟悉的面孔,而這個人怎麼可能淪落到替人駕馬車呢?驚訝讓她說不完道謝的話,反而迫不及待問出心中的疑惑道:「你…你不是練參將嗎?」   瞧那男子明明生得一副剛硬的五官卻擁有溫文爾雅的氣質,天下間除了練如穎外恐怕還找不出第二個相同的人。他微微一笑將以銀線繡著古字『魔』的黑色垂簾揭起一角,道:「外頭風大,請小姐入內歇息。」   東方綵衣望著練如穎那張較記憶中成熟的臉,心下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人,否則他對自己的態度不可能這麼冷淡,記憶中的練如穎是個待人親切的青年……儘管兩人只有數面之緣,但是她對少年得志偏偏急流湧退他印象深刻……   「賢侄,怎麼還不進來?」   熟悉的聲音把她從思緒裡喚醒,她訝然的低呼一聲鑽進馬車裡,通過些微光線她看清坐在馬車裡的人果然是自己所想的人,喚道:「威伯伯!」   魔威伸手將纖弱的她攬到身邊坐著,慈祥的道:「怎麼你不是回鄉養病嗎?看起來似乎越養越弱啊。」魔家雖然暗地裡與東方、甚羅兩大姓交惡,但是對於善良無私的女孩,誰也擺不出惡臉。   東方綵衣偎進魔威的懷裡,不安的捉緊他的衣襟,問出從她見到魔葉流後就存在心底的震撼與疑惑,道:「威伯伯,那個人…真的是葉流嗎?」   她的這個問句就像顆炸藥投進魔威的心湖爆起軒然大波,他全身因吃驚而微微僵了下,苦笑道:「唉,果然瞞不了你。」說完這麼一句話,他的腦筋有幾百個念頭在轉動,麻惱的想著:到底該怎麼說服東方綵衣相信外頭的天亦玄就是魔葉流呢?   他萬萬想不到還沒進城就遇上這個滿以為不會遇上的嬌弱人兒──魔葉流的情人……旁人絕無可能認出天亦玄不是魔葉流,因為連身為葉流親生父母的魔堤和路雙霜也分辨不出來……可是東方綵衣畢竟是個術士,似乎還擁有奇特的感應能力……也唯她能一眼看出異狀…唉…魔家是不是造了什麼孽?否則倒霉事為何會一樁接著一樁呢?   「葉流果然……死了嗎?」東方綵衣用盡全部的勇氣和力氣才把「死」字說出口,一說完她覺得自己彷彿再也提不起一絲絲的力量。   「唉……」魔威再次哀歎,忖道:怎麼辦呢?天亦玄的身份千千萬萬不能被拆穿,否則魔字世家就要在這個國家裡消失了啊!我該怎麼辦呢?他急切的想不出方法,看著東方綵衣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一股衝動湧上腦裡,他捉住她的兩肩道: 「你聽我說!」   「是。」東方綵衣看著魔威激動的樣子,不自覺的脫口應道。   「呃……」魔威呆滯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現道:「賢侄你誤會了……葉流並沒有死,只是……」   東方綵衣沒想到會見否定的句子,不自覺的將捉在手裡的衣襟捉得更緊,以期盼的目光盯著魔威。   魔威看到這樣一雙充滿熱切的眼睛,只覺一陣心虛,但是一想到魔字世家的末來,他就再也顧不得其它的了,續道:「只是他失去記憶,他忘掉了所有的一切……   雖然他人還活著,他過去的記憶卻已經死了。」   東方綵衣搖頭道:「不可能的,他明明還認得我、認得他曾經識得的人不是嗎?」   「是的。」魔威的謊話是越編越溜,連想都不用想便道:「他確實記得,但那些是伯伯找回他時一點一滴重新告訴他的……你是知道的…葉流擁有很好的記憶力和學習力。」這幾句話其實是事實,因為天亦玄本來就不瞭解魔葉流的週遭全都是魔威等人告訴他,而他的記憶力與學習能力比起魔葉流更加驚人。   「原來…原來…葉流失去記憶了……」東方綵衣失神的喃喃自語,道:「所以他不記得我和他的過去了……」葉流對她態度上與旁人無異,但是眼神總是盈滿醉人的神采……可是剛剛的他真的把她也當成任何人,她不再是他特殊的唯一,而且適才她握在她腰際的手彷彿傳來一股令人寒徹心扉的冰冷……那讓她全身顫抖不能自己的感到害怕恐懼……   魔威慈愛的拍拍她的手,勸道:「你也該忘掉葉流,你和葉流之間注定沒有結果。」倘若賜婚的對象不是東方戀月,那麼兩人之間或許還有希望,但是現實就是現實一旦魔葉流與聖女成親後,人民都會盯著葉流的一舉一動,不論是娶二房或納妾都可能冒犯一心維護聖女的人民,認為葉流不專情甚至是對不起聖女,到時事情絕不可能三言兩語便能解決。   東方綵衣蒼白的臉上綻放一朵憂傷卻溫柔的笑,低語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隨著她越來越輕的聲調,宛如珍珠般的淚珠成串的滑落她的雙頰跌碎在她的衣襟。   一時之間天地間除了馬車行進的聲音外,就僅剩下東方綵衣心碎的啜泣……原以為自己從接獲消息至今,已經徹底忘卻魔葉流,沒想到光是那初見的剎那,他不同以往的樣子立刻撕裂了她的心……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不讓她也失憶呢?這樣她的心就不會那麼那麼痛了!!    第八集 第六十四章 一體雙面 (更新時間:2003-9-21 13:45:00 本章字數:6613)   天亦玄跟在馬車旁邊聽著車廂內的談話,直到東方綵衣強忍著不哭出聲的啜泣傳來,他打開摺扇遮住唇邊勾起的譏諷……為了大局可以退讓的愛情好似挺偉大的……   多麼愚蠢的大義之舉,可笑至極,葉流小子幸好你死了否則肯定聽到吐血吧?   瞄一眼顯然極受車廂內兩人感動的練如穎,唇上嘲笑意味濃厚的弧度彎得更大。   難怪偌大的土地會被魏氏一族把持,這些人一個個都想背棄血緣當個天朝人了嗎?被拔除了自私又缺乏野心,只是一味的想要維持假和平,輸給狡猾多詐的仁德王是應該的。   仁德王啊,仁德王,總是順著你意思的舒服日子過夠了吧?他仰頭望飄揚的鳳凰國旗眼中劃過一絲寒芒,從我走進這座城的今天開始我會讓你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既精采又刺激!   練如穎看了看以扇遮面的天亦玄一眼,心中油然升起引狼入室的感覺。讓邪神修羅假扮魔葉流,使他見識到天亦玄驚人的能力,但是他無法自天亦玄那雙迷人的眼眸裡看出半點他的真正思緒……直到今天他仍只能把天亦玄當作是一團心機深沉的迷。   思忖間馬車已經駛進皇城內,首次進到鳳凰王朝權力中心的天亦玄小心的觀察著週遭的情況。   甫進城內是夾道的柳樹,經過樹蔭下有股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樹蔭遮去的炙熱帶來涼意,令習慣森林的天亦玄不禁露出一抹淺笑。   通過約十來株柳樹後,道路往外拓寬幾株柳樹下零散的擺著攤販和供客人使用的桌椅,這樣的擺設幾乎佔去大半的街道,馬車要想通過已經顯得困難,更別想讓一車一馬並行不得已天亦玄唯有退到馬車之後,尾隨著馬車繼續前進。   接著房子漸漸多了起來,來往穿梭的人潮更將某些地段擠得水洩不通,夾雜在房與房之間的巷道,有些堆滿雜物、有些還種棵大樹在進巷道的路口上……等著人潮讓出路來的當兒,天亦玄在心裡猛皺眉頭,暗忖:這真是我見過最雜亂無章的首都了。   拜人潮擁擠之賜天亦玄得以仔細的察看四周,不經意的看見幾個小孩兒在人潮裡迅速鑽動,更清楚的看見他們不太乾淨的第三隻手,看歸看見既然被扒的人與他素無瓜葛,小扒手扒東西也就不干他的事情,轉頭又去注意其它地方。   突然,一把急促的聲音響起,道:「小鬼,把錢還來,那是要給娘親治病的啊!」   聲音是從馬車前傳來的,天亦玄的視線被馬車擋住,只聽得出那個聲音裡的焦急和中氣不足,聽著紛亂的腳步聲和驚呼往自己逼近,他知道他們正往這邊衝來,若是天亦玄當然不可能插手,但是他現在是魔葉流不能坐視不理。   他看準時機彎身一撈,一個打扮得比乞丐還不如的小孩兒給他拎住領口提到馬背上,一手捉著韁繩一手把小孩兒困在胸前,不理小孩子的掙扎對氣喘噓噓的失主道: 「來,這給你拿去應急。」他解下自己的錢袋遞出去。   失去錢袋的是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身上穿著破舊、補丁處處只遮住半個胸膛的麻布衣,同樣殘破、小一號的褲子僅遮到膝蓋之上,腳下踏著一雙開口笑的爛布鞋,臘黃的臉色、弱骨如柴的樣子分明是嚴重的營養不良,但是他有一雙充滿不屈的眼神,道:「我不用你們這些有錢人來施捨,我只要我的錢袋!」朝小扒手伸手道: 「把我的錢袋還來!」   小扒手臉色一僵緊捉著揣在懷裡的錢袋,咬住下唇,盯著天亦玄環住他的手不說話。   「這不是施捨。」天亦玄笑了笑道:「這錢是借你的,我看你這麼焦急想必你娘親一定病得不輕吧?倘若如此光是幾個天衍幣(注1)大概不夠用吧?」晃晃手裡的錢袋道:「這裡面有幾個百元面額的天行幣和一些會鈔(注2),總共有多少錢在裡頭我記得清清楚楚,我不會向你收利息,這樣你跟我借不是比要回那袋連十天行都不到的錢袋要好?」   少年瞪著天亦玄道:「誰要你假好心!」伸長手臂去捉那個小扒手。   天亦玄突然隔開少年的手,一腳將少年踹飛出去,把一張溫和的臉孔拉長,冷聲道:「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將錢袋甩在少年臉上,續道:「這錢給你全家看病去!」說完不理少年傻不愣登的呆樣,提起小扒手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當扒手,我非把你帶回家代你爹娘好好管教一番。」   小扒手同那少年一樣呆在天亦玄的懷裡,隨著開始因馬兒行進而起伏的律動,他腦裡閃過一句話: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還搞不清楚狀況,旁邊幾個熟悉魔家情事的民眾已經議論紛紛起來。一個婦人來到少年身邊,捉起天亦玄的錢袋繫在他的腰帶上,道:「阿亭啊,這錢你就收下吧,你娘還等著錢看病哪裡,剛剛那位是魔字世家的世子大人,他是個好心人,他的錢你可以放心用。」   少年瞪著腰間那包鼓鼓的錢袋,他剛剛被踢的那一腳完全不會痛,甚至身上也找不出腳印,摔出去的方向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讓他直直的撞到樹幹上,可是除了一身的樹葉外他依然不覺得痛。   聽完婦人的一番話後,他望著天亦玄的背影,猛地站起身兩手放在唇邊大喊道: 「這錢和剛剛那一腳我一定會加倍還你的!你等著!」   天亦玄聞言回過頭來,露出一抹淺笑道:「不用了,我承受不起。」他可不想給人錢還要被人踹兩腳,要不是送出錢沒人要收實在有失他的面子,才不想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什麼意思?少年聽到他的回話卻想不明白他剛才的話跟承受不起怎麼會扯上關係?沒有多想朝婦人道了聲謝,緊護著錢袋往家裡頭奔去。   那婦人凝視少年離去的方向,自語道:「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才說完從巷道裡傳出幾把童稚的聲音。   「真好,小童給好人家帶回去了。」   「就是啊,就算到了那裡只是當個小奴才也比咱們當扒手強。」   「可是小童被帶走了,回去怎麼跟老大交代?」   「照實說羅,反正咱們老大只懂得欺壓咱們這些孤兒,他才沒膽子上魔字世家要人呢。」   「哈哈哈……」巷道裡最後留下的是孩子們開心的笑聲,彷彿是獻上對伴伙的祝福。   ※※※   注1:天衍幣的外型類似銅錢中間會穿孔,通常十個成一串也就是一天行。   注2:會鈔是由錢莊印製的鈔票,在錢莊確定持鈔人有這樣一筆款子存在自己的錢莊裡時,由錢莊的負責人簽名蓋印後發鈔。因為會鈔必須在發鈔的錢莊領款,所以通常只在同一個地方流通。   ※※※   皇城的住屋及巷道並不像候風大陸上的城市那樣有著工整和秩序的建構,也不像大多數國家的首都那般的易於堅守,雜亂無章、缺乏系統是天亦玄觀察後的結論。   這個城市反應出居住在此地的人民向心極低,因為他們不能自發的維護自己的居所,反而造成一些在平時就很令人困擾的現象,這些現象卻可能成為危急時致命的關鍵,像是把消防用的水栓接到自家使用、像是把逃生的巷子堵死……之類,在他眼中看來全是自殺的行為。   缺乏妥善規劃的街道即使寬足容二輛馬車並行,卻仍然被小販及其什物給堆去半條路有餘,別說讓馬車經過十分勉強,就連人只要一多便塞得連風都鑽不進去。   再說一家一款棟棟樣式不一的房子,有的蓋著一間小小的木造房,剩下的空地擺著做生意的傢伙,雖然空間利用得不錯……但…很礙眼;有的則顯然是大戶之家,門前的一對鎮邪石雕大得幾乎堵住整條路……   馬兒突然一個顛躓將天亦玄研究中的心神拉回來,在心底歎息…又是一個不得不說的缺點,這石板路鋪得不工整也就罷了,偏偏東一個漥西一個窟,弄得比走險峻的山路還要小心上一百倍……歷代凰凰王能把一座城市維護成這副模樣,害他不想感到佩服都不行。   好不容易穿過擁塞的人潮,天亦玄發現到一個有趣的情況,鳳凰王朝的兩大巨頭 ──東方知禮和甚羅夜朧的官邸就在彼此的對面,而且也不知是否在較量,兩家的外觀從圍牆、飛簷、石階……等等到大門前的擺設皆互有高下,這家的石獅子較威武那家的門上便華麗的驚人,仔細一看實在很難分出高下……因為看起來一樣的俗氣……   天亦玄想到這裡依著魔葉流的性子,小聲的道:「既然有錢互相較量為何不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這樣的炫耀有什麼意思?」一臉悲天憫人的仁慈樣,讓縮在他懷裡的小偷兒忍不住紅了眼眶,忖道:他真是個處處為人著想的好人!   雖說是小聲但前頭馬車上的三人都聽到了他的話,練如穎只覺一陣噁心,魔威則是佩服天亦玄的功力偽裝得真是入木三分,而東方綵衣情不自禁的再次熱淚盈眶,為什麼他的一言一行還是和從前一樣…卻獨獨忘了兩人之間的愛情呢?一時心中既替他高興不用受和她相同的痛,卻也不能不對此感到怨恨,怨恨仍是博愛眾人的他──不再讓她佔住他心中唯一特殊的位置……   東方綵衣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得知她到了家門前,道:「伯伯,侄女已經沒事了,請讓綵衣在這裡下馬車。」一貫溫柔的語氣有著令不容拒絕的堅持。   魔威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道:「好。如穎停車。」想到東方綵衣每和假的魔葉流多相處一分便多難受一分,不如讓她早點解脫也好,反正說要帶她看大夫也不過是個借口,否則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神醫那裡還需要上醫館。   待練如穎停下馬車,東方綵衣揭簾而出,一出去發現魔葉流不知何時下了馬正等在馬車旁接她下去。   東方綵衣兩腳在平地站穩後,垂著頭不敢抬起僅是丟下哽咽的「謝謝」,往家門衝進去。   天亦玄望著馨香猶存的雙掌,勾了下唇角道:「魔家造的孽自己想辦法解決,再來幾次這種突發狀況,就算我扮得再像也沒有用。」   魔威鬆了口氣的重重靠在馬車上,道:「不會有了,葉流這輩子只對綵衣一個女人動心。」   「是嗎?」天亦玄笑了笑,道:「依我看那是他沒有見過東方戀月吧,我覺得他對東方綵衣的感情…應是同情憐憫多過愛情。」將東方綵衣的馬趕進東方府裡,他轉過身來看見魔威一臉受到震撼的表情,問道:「怎麼?我猜錯了?」   「不。」魔威搖搖頭,道:「你說的是一開始葉流對綵衣的態度,後來他確實是愛上那個柔弱善良的女孩。」眼前這個人多麼可怕啊,竟然能將一個人的真心看得如此透徹……而且還是一個死人的心……   練如穎壓下自己對天亦玄感到的些許佩服,凝聲道:「別在那裡討論別人的愛情,快上馬車。」   天亦玄躍上馬車坐在他的身旁道:「你說錯了,這可不是別人的愛情,而是我魔葉流的初戀哪裡。」說完反身鑽進馬車裡。   練如穎揚鞭催動馬車,心裡隱約明白天亦玄的話,他是在說當他在扮演魔葉流的時候,不論是外表或是內在都將是魔葉流,而不再有邪神修羅的存在。只是他偽裝的能力真的有這麼驚人嗎?他會拭目以待的。   通過一門一閥彷彿一望無盡的圍牆後,轉進左邊的轉角已經可以看到王宮的所在,馬車前進不到五十尺再朝右轉,再走約三十尺往右轉,再走再轉住屋逐漸減少,接著經過一處臭氣沖天的住宅區,茅草蓋的屋子、躺在草蓆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從小孩到大人個個穿著打扮無不凌亂、殘破,這裡顯而易見的是個貧民窟。   揭開窗簾看到這一幕的天亦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他懷裡的小扒手來到這裡似乎非常的不安,整個人藏在他的懷裡捉緊他的衣襟不住在發抖。一手安撫的輕拍小扒手的背,視線仍不離這個令人感到悲慘的地方。   直到……   「阿娘!阿娘!你不要丟下阿亭啊!阿娘!」一聲慘厲過一聲的呼喚從一間茅草屋裡傳出來。   這樣源自內心深處最痛的淒厲像是一根針般刺進化身為魔葉流的天亦玄心中,他一時竟感到喘不過氣來忍不住撫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小扒手第一個發現他的不對勁,顧不得自己的恐懼,驚慌的道:「公子,你怎麼啦?你還好吧?」   一旁魔威注意到天亦玄的情況一張嘴驚訝得合不起來,這種情形好眼熟……以前葉流也常常會這個樣子,他曾說那是因為他總是對別人的痛感同身受的緣故。憶起已逝之義子的笑語猶在耳邊,眼前的人如此神似他卻不是他,使人淚水不由漲滿眼眶……   天亦玄抬起頭臉色有些發白,捉住小扒手的手道:「我沒事,你待在馬車上別下去。」話剛說出口,車外傳來幾個陌生的聲音。   「嘿嘿,臭小子直接把錢交出來不就好了嗎?瞧,現在這婆娘也用不著啦!」令人生厭的大笑聲不斷的從同一間茅屋裡傳進天亦玄的耳裡。   「把我娘還來!」尖銳的叫聲甫響起,下一刻便傳來茅屋被撞倒的聲音。   「他x的!什麼爛屋子竟然倒了!」   叫罵聲中,天亦玄怔愣了下想起先前那尖銳的慘呼是屬於誰的聲音,道:「是那個少年的家嗎?」   此時,目睹眼前經過的練如穎再也忍不住,大聲道:「你們這些人渣竟然對那麼小的孩子下重手!」   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人回頭往練如穎看來,啐了口痰在地上道:「x的,你是那條道上來的傻蛋?敢來管我丐幫的事情!」丟個「臭小子不知死活」的眼神給練如穎,續道:「老子,今天心情不錯就放你一馬,識相的駕著你的爛馬車快滾!」   「光天化日下,你們竟敢如此目無法紀!」練如穎猛地站起身以馬鞭指著三、五個顯然是一夥的人。   「哈哈哈。」那個中年人雙手叉腰仰頭大笑三聲,道:「在這裡我們丐幫說的話就是天理,老子就是要殺人放火也沒人管得著,傻蛋你可別害你的主人替你陪葬。」   天亦玄在練如穎想躍下馬車給這些人一點教訓時揭簾出來一把捉住他的手肘,道:「傻蛋,在人家的地盤上對地頭蛇動粗你不想活了嗎?」這種場面爛好人魔葉流是應付不來的,不得已唯有恢復原來的自己了。   練如穎聞言驚覺的朝四周張望,果見許多的原本懶散的待在一旁的貧民們,一個個都用尖銳的眼神盯著他,他不由倒抽一口寒氣,適才若天亦玄沒有阻止他恐怕他的情況不妙。   天亦玄視線投注在滿臉青腫倒在地上的少年,雖然一張臉幾呼認不出原來的樣貌,但那少年確實是不久前受到他幫助(?)的少年,握緊摺扇跳下馬車,臉上浮現一抹既似天真無邪卻又彷彿邪魅惑人的淺笑,道:「在下是魔字世家的魔葉流,這位小兄弟和在下有段淵源,還希望各位賞個薄面讓在下帶走他們母子倆。」   那中年人長喔一聲,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天亦玄,道:「就是你帶走了小童?」兩手在胸前交叉道:「好啊,你把小童還來,老子就將人給你帶走。」   天亦玄摺扇指著中年人鼓起的腰間,道:「那包錢袋就當是買小童的錢吧,只要你們乖乖將人給我,這次我也就不跟你們計較了。」幾個小嘍囉也想要跟邪神修羅討價還價?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幾個凶神惡煞似的男子無來由的感到一股冰寒,中年人強自鎮定的道:「臭小子,莫要以為我丐幫會怕你一個小小的魔字世家!識相的就趕快交出小童,否則老子讓你走不出這塊地!」   「哈哈哈!」天亦玄仰天發出朗笑,道:「太有趣了,好久沒人敢當著本少爺的面叫囂。」盯著他們的雙眼放出駭人的光芒,道:「想找死,本少爺成全你。」   『你』字還在耳邊迴繞那發言的中年人卻看見一蓬阻住自己視線的鮮紅色液體,然後是夥伴的驚呼聲。   瞬間他發現自己變輕了,不斷的在上升、上升,然後當他的視線只看到些許紅色的時候,他又開始下降,然後他看見紅色是從一具缺少頭顱的身體裡噴出來,那是誰?   倏然他的瞳孔放大,他知道那是誰了……那是…那是…「那是我啊!」充滿絕望的一句話成為他的遺言。   天亦玄接住沒有沾上半滴血的摺扇,經過與妖獸對戰與面對死亡後更加成熟的心靈,使他散發出比往常更驚人的氣勢,此時他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著殺氣,從他的身上人們彷彿只看得到絕望。   好恐怖!   人們想喊出心裡的恐懼,但是他們發現自己的喉頭好緊好乾,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人人不由得感到加深的害怕,身體止不住的發抖抖到他們聽得見自己的骨頭相互碰撞的聲音。   當離天亦玄最近的人看見他挪動腳步,他以為自己會跟那個中年人一樣在一瞬間身首分離,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躲開、也不知道下步該怎麼辦,一股黑暗突然闖進他的腦海裡奪走了他的所有意識……   天亦玄瞪著口吐白沫倒下的男子,挑了下眉,冷嗤道:「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聽到他這句話,同樣僵在他身後的練如穎苦笑著想:不是他的膽子太小,而是你,邪神修羅比起傳聞還要令人害怕上千萬倍。    第八集 第六十五章 仁者之心 (更新時間:2003-9-21 13:46:00 本章字數:6720)   被人一記重踢撞破自家茅房飛到街道上,全身骨頭像是散了一樣的黎亭宇,對週遭發生的事情渾然不曉只是一心一意往母親所在的地方爬去,儘管每動一下都帶來椎心刺痛,但他只關心著母親是否有被壓傷。   然而一顆突然從他眼前掉下並且滴了幾點溫熱的液體在他臉上的頭顱,凸出的兩眼飽含死寂,自小生長在貧民窟的他從沒有見過這種情況,恐懼無法抑制的沖上心頭,黎亭宇怕得忘記自己身上的傷痛,慘叫一聲手腳並用的往後退去。   「哇啊!」   黎亭宇猛地撞上一雙擁有溫熱體溫的腳,憶起先前那使得他全身疼痛不堪的一腳,不由地抱頭發出害怕的叫聲。   一雙手輕放在他的肩頭,熟悉而柔和的嗓聲像是一道暖和的陽光般直透入他的心底,道:「別怕,沒有人會傷害你了。」那雙手和聲音擁有神奇的力量,溫暖的撫平他的恐懼。   旁觀的人不能不感到驚奇,現在的天亦玄渾身散發著祥和的暖光,與前一刻宛如死神般的他有著天壤之別,看在眾人的眼中就像是不同的兩個人,就像是一個身體裡裝著兩個人的靈魂一樣。   天亦玄觀察著黎亭宇的樣子,覺得他已經完全平穩下來才放開在他肩上的雙手,原是想殺雞儆猴倒沒料到會嚇著受害者,不過這種時候魔葉流還挺好用的,跨步往被茅草掩蓋的黎亭宇之母走去。   摺扇一掃以柔勁掃開落在她身上的雜物,蹲下身子以中食兩指按在她的頸動脈,半晌後將她抱起,道:「練大哥,這位嫂子還有救!」在抱起人的同時不動聲色的傳入一股真氣護住她的心脈。   練如穎聽到他的叫聲,心中一顫,他早被眼前的情況弄得心神混亂,沒想到反而讓天亦玄提醒他這個醫者傷患的存在。救人如救火,他沒給自己有多想的時間奔向天亦玄接過他手中的患者,在魔威的協助下將其送進車廂裡。   將車廂讓給練如穎救人,魔威坐在駕馬車的位子上,以自己的雙眼看著接收了已死的魔葉流之一切的人。   天亦玄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讓滿是丐幫人的貧民窟裡升起同仇敵愾的氣息,他們取出暗藏的武器朝著他逼近,此刻看起來顯得善良可親的天亦玄似乎也吸引起人們想要犯罪的慾望。   黎亭宇並未見著天亦玄先前動手殺人的一幕,但即使看見他也不見得明白發生什麼事,如今天亦玄的武藝不僅更加精進兼且身懷一套以快取勝的『奔雷劍法』,武功若不到上級高手的程度想看見他出手的樣子是難上加難。所以當他想謝謝天亦玄的救命之恩時發現丐幫的人向天亦玄圍過來,心口猛地一縮驚慌失措的望著天亦玄,臉上寫著對他的擔心。   天亦玄仍是一臉和煦的淺笑,摺扇一開斜指地上身首異處的屍體道:「請各位務必讓在下帶走這對母子,」臉色倏地一沉恢復那令人顫抖的本尊,道:「否則此人便是諸位的榜樣。」二把不相同的聲音一暖一寒,真似兩個人存在那裡一般。   丐幫的眾人陡然感到心中一寒,其中一位留著長到胸前的白鬍鬚的老者上前道: 「小子,你當著咱們的面殺死咱們的兄弟,光憑這幾句話就想一筆勾銷想一走了之嗎?」   「不敢,在下本無意得罪貴幫。」天亦玄頓了頓,合扇抱拳一揖道:「敢問前輩大名?」   「呵,膽敢在咱們的地盤上撒野竟不識得老夫!」那老者用力的把眉頭一皺,道:「小子聽好,可別駭著了!老夫仍丐幫七長老之一,『神仙丐』宮變。」   「丐幫七長老……宮變……」天亦玄像是在找記憶中找尋關於這個人的記憶般地低聲復誦,道:「原來是丐幫七長老,在下失禮。」行禮中偷覷丐幫中人的態度,一個個半點也不像乞丐倒像是穿著破衣服的達官貴人,一個個都把眼睛長在頭頂上。   天亦玄在心裡冷笑,若非顧及魔葉流那悲天憫人的良好形象對自己還有用處早把眼前礙事又沒用的人全宰了,同樣是精通情報的龐大組織,就他所見裡的丐幫和無煢社一相比,一個是地上的污泥一個卻是天上飛的白雲,兩者之間的各方面丐幫都比無煢社遜色。   之前雖曾打算要將兩者合併,但現在看到丐幫簡直是個垃圾集團,他自然不會再生此意,今日今時起一旦讓他遇上良機丐幫便在劫難逃了──即使他扮演著魔葉流,可是他依舊是天亦玄,那個不懂仁慈心軟為何物的『邪神修羅』!   即使是東方、甚羅兩大勢力也不敢得罪他們丐幫,他們那些後生晚輩聽到『神仙丐』三個字沒有不感到畏懼的,宮變自然而然的認為天亦玄也會跟他們一樣,所以他很得意的捋著長鬚,道:「小子,看在你的長輩跟咱們是一樣出身的份上,你現在乖乖的自斷一臂今天的事便作罷,他們母子也讓你帶走,你若不從可別怪咱們不客氣。」   天亦玄臉上掛著微笑暗中估量著週遭的情況,倘若可以大開殺戒這麼點人根本不足為懼,給他塞牙縫都嫌太少,可是他不能不多為往後著想也不能放著其它人不管……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笑道:「那可不行,在下即將成為國師大人的夫婿,若我自斷一臂成了殘缺之人怎配得起國師大人?王上肯定會因此感到萬分震怒吧?」   一瞬間宮變彷彿看見天亦玄的眼眸裡閃過調侃,他很快在心底否定這個可能:連王朝裡的兩大勢力都不敢輕看他們,小小一個魔字世家怎麼可能有膽子得罪他們?執著於心中優越感的他顯然早已忘記不久前天亦玄才毫不客氣的宰掉他們的人。   宮變因天亦玄的幾句話而發了下愣,道:「那干丐幫什麼事?王上就是要怪也不會怪到咱們頭上來。」   天亦玄輕輕的煽動摺扇,扇面上書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等十四個字隨著他的煽動宛如從一化為二、再化為百,讓人感到一陣頭昏目眩,道:「不相干嗎?在下才剛離開這處貧民窟就斷了一條手臂,見著的人會作何感想?就算在下明說是自己弄斷自己的手也不會有人相信,不是嗎?」   宮變聞言心中一凜:是啊,這個魔葉流在平民百姓間擁有極高的聲望,他若在這裡受了傷傳到仁德王耳裡丐幫肯定脫不了干係,傷害國師未婚夫婿的罪名可是會讓丐幫成為眾失之的……望著始終掛著一臉溫和無害之淺笑的天亦玄,他不由恨聲道: 「原來萬民景仰的魔葉流如此攻於心計,老夫與天下百姓都看走了眼。今天算你走運馬上給老夫滾出去!」   天亦玄低笑出聲,道:「多謝前輩開恩。」彎身撈起腳軟的黎亭宇,跳上馬車與魔威並肩坐在一塊兒。   魔威靠近他耳邊低聲道:「我兒你可嚇出老父一身冷汗。」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吧,先前的那彷彿一模一樣的樣子也許只是錯覺,否則他實在無法想像葉流會像天亦玄一樣,將一肚子的心機使得如此自然平常。   「駕!」   天亦玄才不管魔威此時此刻心情有多複雜,再不離開這裡萬一丐幫的人改變主意豈不是非得破戒不可?他可不想讓先前的努力成為泡影,於是將黎亭宇塞給魔威並取過他手中的馬鞭,在馬臀上重重一抽,馬兒發出一記長嘶邁開四蹄馳去。   吃了一肚子黃土的丐幫中人氣憤的道:「宮長老,難道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的讓魔小子站在咱們丐幫頭上撒野嗎?」   宮變神色一沉道:「你急什麼!等咱們稟告過幫主再作打算也不遲。」魔葉流就讓你多喘幾口氣吧!   ***   離開貧民窟後距離魔府還有一段距離,天亦玄無心欣賞延途的風光,低頭對一上馬車就緊捉著他的手臂不放的黎亭宇道:「對了,小兄弟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魔葉流,你呢?」   黎亭宇屢次受到天亦玄的幫助,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一切使他對人有了很大的改觀,出生貧民窟的他不論走到那裡都會遭人白眼,所以他憎惡每一個有錢人;然而他即使是在貧民窟裡也得不到平等的對待,因為那裡是丐幫的根據地之一,年輕的孩子必定會被捉去當扒手、小偷,女孩子相貌不夠好的送到人家家裡當婢女,相貌好點的供她學習技藝,年紀略大後就在青樓裡賣身。   年長者不論男女皆被奴役,像他這樣歲數的年輕人不是被當成奴隸出售、或被變態的富貴人家收藏,就是在丐幫有人犯上重罪的時候成為代罪羔羊。貧民窟的人全是一些營養不良的老百姓,根本對付不了擁有組織及武力的丐幫,所以他們一直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然而,今天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情的溫暖,也是第一次反抗丐幫的人,兩種不相同的感受卻同樣的讓他激動萬分,他抬頭與天亦玄深邃且溫柔的眼睛正好相對而視,他慌忙低下頭掩飾自己激烈的心跳,道:「我叫黎亭宇。」   黎亭宇。天亦玄在心底默念,舉手拍拍硬是擠在他和魔威中間的小扒手,道: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小扒手捨不得離開天亦玄的身邊,因為唯有待在天亦玄的旁邊他才能感受到安全跟溫暖,道:「步童昂、我叫步童昂。」   天亦玄問道:「家裡有那些人?」   步童昂眼眶一紅道:「我是孤兒,我沒有家人。」   天亦玄聞言挑了下眉,再問道:「除了偷東西之外,你識字嗎?懂不懂得武功?」   步童昂搖頭道:「沒有,懂事開始收養我的人就只教我怎麼偷東西,我不識字也不懂武功。」他沮喪的垂下頭。   天亦玄笑著輕撫他的頭髮,道:「沒關係,回到府裡你想學什麼都可以,魔府雖然不比東方、甚羅兩大家族,可是請夫子的錢還是有的。」   步童昂驚訝的張大嘴巴,道:「你要請人教我?我可學寫字、讀書跟武功?!」   天底下會有這種好事嗎?一個陌生人竟然對他這麼好!他一定是在作夢吧!   天亦玄點頭道:「不止,只要是你想學的,魔府都會找最好的人教你。」繼而摸摸他的頭道:「你年紀還小未來還大有可為,若一輩子當個見不得人的偷兒豈不可惜?」   步童昂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千言萬語都無法表達現在他心底的澎湃情緒。   天亦玄給他時間消化遂轉頭問一旁聽得羨慕不已的黎亭宇,道:「亭宇,不介意我這樣喚你吧?」   黎亭宇只覺得受寵若驚怎麼會反對?趕忙搖頭。   天亦玄道:「亭宇,你清楚丐幫這個組織嗎?」   黎亭宇道:「我知道的不多,大部分都是道聽塗說的。」   「沒關係。」天亦玄道:「能請你把你所知道的部分都告訴我嗎?」   「我很樂意。」黎亭宇點頭道。   「就我所知丐幫他是個歷史悠久的江湖組織,他的起源是在先祖王上起義時,貧民們為了幫助先祖王上成就霸業所組織的。在那時整個組織非常單純平時從事著自己的工作有命令時則在暗地裡傳遞消息,或是在城中製造混亂。   後來,王朝建立,丐幫便成為民間的情報傳遞站,偶爾也會替王上傳傳消息。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丐幫越來越壯大、裡面的人也越來越複雜,一時從姦淫擄掠到搶取豪奪各式各樣的壞事發生在丐幫身上的也越來越多。   直到現在丐幫除了少部分的人還經營著情報的工作外,大多數的人都會成群結黨佔地為王,在他們的地盤上肆意而為沒有什麼壞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從前丐幫的幫主權力並不大舉凡大事都要取得七位長老的贊同,可是現在丐幫幫主的權勢大如天,長老反而成為助長幫主氣焰的幫兇…甚至是陽奉陰違。反正總歸一句話現在的丐幫根本不配稱為一個組織,他們只是一堆充滿惡臭的爛泥巴!」   聽到黎亭宇忿忿不平的做了結論,天亦玄將笑意吞在肚裡後,心裡不禁感到憂心,沒想到丐幫的情況比自己料想的還糟糕,這下可不妙了!他現在不方便全力施為,丐幫那些人卻肯定不會放過自己,而照他們現在的樣子大概不可能明著來準是暗裡動手動腳,到時敵暗我明情況殊不樂觀。   天亦玄拍拍因想到受到丐幫傷害的母親而流露出悲傷與擔心表情的黎亭宇的肩膀,轉移他的注意力問道:「你知道丐幫的內部是怎麼組織的嗎?」   黎亭宇道:「我只聽人家說過。丐幫在整塊歌帝大陸上一共有二百餘個分舵,每個分舵設一位分舵主二位副分舵主,總舵就在設在皇城裡,幫主之上還有七位長老,自幫主以下分為副幫主、左右護法、四大天王、五大巡察,除了五大巡察經常巡視在大陸各地的分舵之外,其它的人大多時間都跟在丐幫幫主身邊。」   天亦玄搓著下巴,喃喃自語道:「這麼說來歷任幫主都很膽小、怕死羅?」看他留了那麼多人才在身邊保護自己,就知道他的自私跟仁德王有得比,但是仍要差上仁德王一截,畢竟仁德王可不需要大匹人手跟前跟後。   「什麼?」黎亭宇只聽到什麼「膽小、怕死」,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天亦玄問道。   天亦玄道:「沒什麼,亭宇,我聽你說話頗有條理,你念過書嗎?」   黎亭宇臉上一紅,道:「我沒真正上過學堂都是躲在學堂外面偷學的。」   天亦玄點點頭,果然啊!這兩個孩子都是塊蒙塵的璞玉,只要稍加琢磨就會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卻因為出身貧困而被世人遺棄……太可惜了,笑道:「我決定了,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魔葉流的義弟,我今年二十歲再過一個月便滿二十一歲了,你們多大年紀?」   黎亭宇和步童昂呆呆的盯著天亦玄被他突如其來的一顆炸彈,炸得頭昏腦脹疑似在夢中。   黎亭宇年紀較大見過的世面也比步童昂多許多,回過神來不安的低聲道:「我今年十六歲又三個月。」   步童昂則是略帶驕傲的道:「我今年已經九歲了,明天就滿十歲是個大人了!」   天亦玄聞言好笑的揉亂步童昂的頭髮,道:「你十歲就是個大人,那我這個二十歲的大哥算什麼人?」   「也是大人啊!」步童昂天真的道。   一旁始終靜靜聽三人交談的魔威此時不禁有趣的湊過來,問道:「那你爹我今年已經四十幾了,又算什麼人?」   他的一句問話引來三人不同的視線,天亦玄仍是一副叫人摸不透的樣子,黎亭宇及步童昂則是充滿驚訝的喊道:「爹?!」   「乖。」魔威先是一本正經的應聲,接著道:「怎麼你們是我兒的義弟,那麼我不是你們的爹是什麼?」魔葉流本來就是他的義子啊!   接二連三的變化,一時之間他們先有了個令人敬佩的兄長,然後又多了一個慈祥可親的爹,這樣的幸福就像是夢一樣,黎亭宇和步童昂都忍不住捏捏自己的臉頰,臉頰上傳來不容否認的痛楚讓他們高興的跳起來,「我有爹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道。   「坐下。」天亦玄威嚴的命令道,「要開心等回到家裡再開心也不遲,別在馬車上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兩人受到天亦玄的氣勢震攝乖乖的正襟危坐,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魔威看著全神貫注在駕馬車上的天亦玄,他到現在才發現天亦玄是全天下最難弄懂的人,因為他心境的改變之快速不是任何人能夠捉摸的,就在你以為捉住他心思的下一瞬間他又有了新的改變。   他想不透天亦玄為什麼要收這兩個人為義弟,但是他倒不反對多兩個兒子,對於孤家寡人的他來說,家裡人愈多就愈熱鬧,而且這兩個孩子看起來都不是變成壞人的料,只要稍加管教指導應該會成為不遜於其它魔家子孫的人吧!再說他們若真有感恩之心,便可能成為目前魔字世家中最忠於『魔葉流』的人,也許這就是天亦玄待他們如此之好的目的。   雖然這樣的想法未免功利了些,可是不這麼想他實在猜不透眼前人。他這個看起來明明像張白紙一樣的孩子,卻原來是張經過特殊處理的無字天書,一張若非有緣人就甭想看透的天書啊!   車廂裡的練如穎與魔威有著相同的感受,但他並未將心放在天亦玄的身上,因為他眼前的病人重要多了,揭簾道:「這位夫人現在已經沒事,可是她的病拖延太久,已經是病入膏肓難以根治,恐怕會活不過今年年底。」   黎亭宇驚恐的望著練如穎道:「我娘她活不過今年年底?!不可能的!」一想到母親會那麼快離開自己,他用力的甩甩頭,不會的!不會的!娘會陪我一生一世!   練如穎知道病人的家屬很難接受這樣的結果,但是他可不會為了讓他們好過一點而說謊,因為那樣的話等到事情真正發生後,活著的人受到的傷害會更大,道:「不論你能不能接受這就是事實,你多想想怎麼讓你娘親在剩下的日子裡過得幸福快樂吧。」放下垂簾逕自照顧病人去了。   步童昂像是要把自己的勇氣分給黎亭宇一樣的緊握住他的手,道:「二哥,你要堅強起來喔!」   天亦玄看著黎亭宇無法接受事實的樣子,不得不殘忍的道:「練大哥從來不說假話,亭弟你要堅強的接受。」   黎亭宇知道母親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可是他從沒有想過那一天會這麼快到來,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夠了心理的準備,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是這麼的不堪一擊,他突然將腦袋埋進天亦玄懷裡放聲痛哭,嘴裡反覆著一句話:「為什麼?」   魔威看著不禁紅了眼眶,想起魔葉流死的那一天自己同樣難以承受的傷心,不由地發出一聲輕歎,為自己的白髮人送黑髮人也為黎亭宇年幼便必須面對的生離死別。    第八集 第六十六章 魔家堡壘 (更新時間:2003-9-21 13:46:00 本章字數:6787)   魔字世家身為仁德王的寵臣、親信,天亦玄以為魔家的府第應該位於王宮附近,以利於仁德王隨時差遣,只是遵照著魔威的指示馬車所經之處是愈來愈少人跡,雖然不至於荒涼倒也差不了多少。   在兩個孩子都陷入沉睡後馬車駛進一座濃密的森林,森林的清新氣息和著淡淡的綠草香,未散的霧氣撲在臉上帶來一陣涼意,飛禽振翅聲伴隨著間關鳥語不絕於耳,時時可見各種小動物在草叢裡、林木間穿梭。   不少動物好奇的佇足觀看,可知牠們並不畏懼人類,一般不怕人類的動物不是從未與人接觸過,就是與人相處過一段久到使牠們認為人不可怕的時間,而就天亦玄看來應是後者的可能性較大。   既然到魔字世家會經過這座森林便代表牠們並非從未與人接觸過,那麼除去第一個可能性,剩下的就只有第二個可能性了。   魔威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笑容,道:「終於到了,葉流,你還記得這片森林嗎?這可是王上賜給我們魔家的土地,這片森林的盡頭就是我們的家。」直到他看見這片森林時他才想起來,他們實在太糊塗了竟然忘記告訴天亦玄魔家在什麼地方。   魔字世家主要的工作是防衛皇城,所居之地位在皇城東北角,府第的後方約百丈處是銜接皇城到大陸極北端之北辰城的歌北運河,因此魔家亦負責運河所經之各地方的安全,魔家的分支旁系皆分佈在運河左近的城市。   當敵人突破運河上所有防線直抵皇城時,首當其衝的就是魔字世家顧守的北城門,一旦攻破北城門進到北市區便會陷入魔家的埋伏,北市區到東北角魔家的這段距離全是魔字世家的主要勢力分佈區,有屬於魔字世家的數萬軍人據地利而居。   因為此地嚴重關係著皇城的安危,所以仁德王授予魔字世家相當大的權力,在這北市裡除了王上自己任何人都可能不明不白的被扣上罪名擒拿下獄,而且絕對沒有絲毫辨白的餘地就會被處決掉。   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故而北市私下被人稱為『禁區』是個連東方知禮、甚羅夜朧都不敢明目張膽走進去的地方。   天亦玄笑道:「原來這是魔家的產業,難怪此地看起來如此平和。」   魔威聞言把眉頭一皺,道:「平和?這座森林一向是魔家訓練將士的地方,這裡的動物只要看到魔家人沒有不逃跑的,今天牠們卻一反常態我怎麼都想不明白。」   天亦玄道:「這裡是訓練將士的地方?」他四處張望了下注意到四周確實有著人為的陷阱,道:「做為一個訓練場,這座森林似乎閒置了相當久的一段時間。」他舉起左手弓著食指讓一隻畫眉鳥棲息在上頭。   「是啊。」魔威苦笑道:「從你伯父離職後就沒再啟用過。」盯著安然停在天亦玄食指上的鳥兒,有點明白為何這次返家會遇到這種不尋常的情況了。   天亦玄瞭解的點點頭,正要逗弄指上的畫眉鳥突如其來的一陣叫罵聲卻驚走了牠,也使他難得的好心情直直跌到谷底,眸底閃過一絲血腥的冷芒,當冷芒逝去他已經重拾魔葉流的一切。   「元福總管,你是怎麼回事?以往咱們來魔府你那一次會像今天一樣把我們給攆出來?」   「是啊,元福總管,你知道我們來只是想跟世子大人聊聊天、喝喝茶,沒有別的目的,你今天怎地不讓我們進府呢?」   「各位,我家大人和世子都不在,您們就別為我了,請回吧。」   「唉啊!元福總管,都跟你說了不下一百遍了,我們在城門外遇到世子大人,他等一下就會回來啦!」   「各位請別開元福的玩笑,我家世子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   隨著馬車及交談聲逐漸接近,天亦玄看清前頭一夥人正是在城外遇見的農民們,在他們之中還有一個身著較一般僕服稍微華貴之服飾的中年男子,顯然他就是眾人口中的元福總管。   而他似乎是魔威的親信所以很清楚魔葉流已經死亡,天亦玄仔細打量魔元福,年約在四十上下,相貌尋常無特殊之處,但從他的一雙眼睛裡可以看出他是個剛正不阿、忠於主上的人,難怪能得到魔威的寵信任命為總管。   「元福,你這是在做什麼?」魔威見到眼前的這一幕心中有些生氣,他出門前明明吩咐元福任何平民百姓都可到府裡做客,更令他要好生招待,現在他卻把人給趕出來?難道以前他看錯眼了不成?!   「老爺!」魔元福聞聲轉頭望見魔威時高興的樣子比中大獎還誇張,但當他看見坐在魔威身旁的天亦玄時,下巴立時掉到地上失去平時穩重的模樣。   天亦玄露出親切的笑容道:「福伯,一年不見你清減了。」   那麼熟悉的話氣和關心讓魔元福像是被雷擊中一般渾身顫慄,道:「世子…真的是您?」   「是我,我回來了。」天亦玄點頭道。   魔威知道魔元福的心情有多激動,但是他還沒給自己答案呢,道:「元福,你先別激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魔元福望著一向信任自己的主子,兩行淚滑下臉頰猛地跪地,道:「老爺,您可回來了。」不待魔威詢問他接著道:「前些日子啟軒表少爺來到府裡,大剌剌的當足自己是府裡的主子,府裡誰要是不服表少爺的都少不了一頓打,前天翠環丫頭就因為不願意侍寢被打得只剩半條命。」   說著他抬起老淚縱橫的臉,續道:「今兒個早上表少爺還因為早點不合意大發一頓脾氣,老奴怕這幾位爺進到府裡會讓表少爺傷著,所以才攔著不讓進去,實在不是故意違背老爺的意思。」   「什麼?!」   幾個莊稼漢氣得跳腳道:「元福總管,有這種事你怎麼瞞著不早說,我們雖然大字不識一個可也不會讓你為難啊!」   魔元福搖搖頭道:「是元福私心猜測下的自做主張,怎麼敢把責任推卸到表少爺頭上。」   幾個粗人險些被魔元福的傻氣給氣到,道:「你這可是在為大夥兒著想,不說出來難道就讓大夥兒誤會你嗎?」   魔元福道:「那是元福罪有應得。」   農夫們聽到這話肚裡積了一堆火氣卻不知該說什麼,一個個氣呼呼的在原地打轉。   魔威聽到南啟軒竟敢在他的府裡這般囂張,不禁氣得頭髮直豎,勉強壓抑著道:「各位,今天魔府出此妖孽實不便宴客,魔威在這裡跟大家陪罪,讓各位白來一趟了。」   農夫們忙搖手道:「沒的事,魔大人太多禮了。」幾個人我望你你望我,道:「魔大人快回去除妖吧,我們就先回去了。」人家要料理家務事,他們這些外人可不好插手,說完便往林外跑出去只在經過天亦玄身邊時朝他行禮。   天亦玄歉然一笑道:「待今日事了,改日葉流再請各位到府中一遊。」   待農民們離開眾人的視線,魔威沉下臉道:「走,我們回家去收拾那個為非作歹的孽障!」南啟軒未免太放肆了,竟然趁著他出遠門跑來霸佔魔府,簡直不像話!   天亦玄抬頭往前一看一座以大石砌成的城堡儼然在望,前頭不遠處已可看見從堡裡延伸出來的石板路,靜下心來便聽見潺潺流動的水流聲,望著這樣令人感到些許熟悉的情景,他不禁想起許久沒有回去過的霸王寨,還有分離了一段日子的小星與小風……   現在候風大陸大概相當的混亂,拿德薩帝國會因為各大勢力的爭權行動而起衝突,其它各國也會趁這個時候想要分一杯羹,首先會加入戰局應該是希那恩公國,他們早就想脫離在沼澤的生活,加上一時之間不會有內憂外患應是最佳的擴展時機。   至於意舒國現在已經從一顆爛柿子變成一堆爛泥,是否能夠恢復元氣要看沙絕的手段夠不夠高明了。餘下揚舞國和雷橫國目前大概和天朝打得焦頭爛額,既然雷宗與舞宗在一塊就不會對揚舞國面臨的災難置身度外,只是縱使二國有師父和星風相助想要勝過天朝仍屬不可能,揚舞國的存亡眼下是繫在天四女身上,然而不知道心蝶能不能趕上?   思忖間馬車已經駛到魔府……不,該稱魔家堡比較恰當。   魔家堡的外牆光滑得像是一面鏡子,仔細觀察可以看出牆上有為數不少的活門,這些活門主要用於投石、射箭,城垛上則是擺放著投石機和弩弓,幾名士兵在上頭往來巡視。   魔家堡的城門高約十五尺寬十尺左右,城門是檜木製成除了本身擁有的自然花紋外,只有成對的獅頭門環,此時大門開敞裡頭有幾名士兵在街上走動,左右是一畝一畝綠油油的田地,田地後是一道圓弧形的圍牆,城門一樣是開著的。   魔威道:「這些田是堡裡的儲糧,如果用不著、倉庫也收不下便送到缺糧的地方去,有時國家發生饑荒這些農作物就發揮了功用。」指著前方道:「通過那道門最先看見是兵營、練兵所、兵器製造廠、兵庫、糧倉,魔家堡有東北、西、南三處城門,東北門的外城是養戰馬的地方,南門則是魚池,內城的佈置都是一樣的。」   「我們住的地方被六座糧倉包圍,就位在內城的中心點,僕人雖然有一百多個但會武的不多,家裡沒有多餘的士兵可以駐守,所以才會讓南啟軒那混小子得寸進尺。」   天亦玄看著魔威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裡有些明白為何仁德王會想放棄魔字世家,除了眼前的魔威在威嚴、智能及手段都及不上他的兄長魔堤之外,魔家後輩子孫的難以掌控也是主因,而且就他目前看見的、聽見的魔字世家子孫,撇開已死的魔葉流不談似乎都是難成大器的平庸之輩。   「好大喔!」   步童昂從睡夢中醒來受到眼前景色的震撼,不假思索的說出心中的讚歎恰巧打斷天亦玄的沉思,也吵醒一旁因身心俱疲而睡著的黎亭宇,他揉揉酸澀的眼睛喃喃念道:「好吵。」調了下躺的位置把頭枕在天亦玄的大腿上又重新熟睡。   他的動作讓天亦玄想起總愛賴在他身上的小風,一手輕輕梳著黎亭宇散亂的髮絲,另一手將興奮不已的步童昂攬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道:「開心嗎?以後這裡就是你們的家了。」   「對,以後這就是你們的家。」魔威見到步童昂張大嘴一副十分震驚的可愛樣兒,不禁朗笑著道。   兩人輕鬆自在的樣子讓在一旁快步跟著馬車的魔元福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瞧著兩個主子對那操縱馬兒的韁繩完全置之不理,還開懷的逗弄那個不滿十歲的小娃時忍不住替主子倆捏把冷汗。   為防止馬兒在沒有人操控的情況下出亂子,魔元福衝上前提醒道:「世子,沒人拉著韁繩。」   天亦玄從他的語氣裡聽出關心,笑道:「瞧我糊塗的,福伯謝謝你提醒我。」拾起韁繩塞進步童昂手裡,道:「好好拉著,可別讓馬兒走錯了路。」   魔元福對天亦玄的舉動報以苦笑,先前他只說『沒人拉著韁繩』,並沒指定非要誰來拉不可,現在已經有人拉韁繩了他似乎也沒有再次開口的餘地,只能自我安慰有人操控馬車總比沒有好。   在馬車安然駛進內城的一剎那間,吵雜、尖銳的聲音成為眾人唯一聽得到的聲音,適應聲音後仔細一觀察是從兵器製造廠裡的打鐵鋪傳出來的,天亦玄提高聲音問道:「爹,最近有要打仗嗎?還是咱們城裡兵器不夠用了?」聽這些聲音分明是在製造著大量的武器。   魔威同樣高聲道:「沒有啊,上次趕完一批武器給北辰城的守軍防禦妖獸之後,這些兵器製造廠就沒再開張過。」   「是嗎?」天亦玄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看來南啟軒想要的似乎不僅僅是魔字世家的主權,或許還有意造反也說不定,否則怎麼會打造起兵器來了?不過,從這裡倒是可以看得出來魔字世家真的很受到仁德王信任呢,否則怎麼可能在魔家堡擁有自己的兵工廠。   只是這麼一來,當仁德王開始猜忌人的時候魔字世家肯定次次首當其衝,誰叫魔家堡擁有最佳的造反能力。   魔威道:「難不成這又是南啟軒那混小子搞的鬼?這個不知利害的混小子!私自打造兵器萬一給王上知道了,就算能不死也難逃比死還難受的活罪,這個混小子想害死整個魔字世家不成?」   天亦玄腦裡靈光一閃,道:「這該不會是東方世家慫恿表弟這麼做的吧?如此一來東方世家可以通過表弟取得足夠的兵器,而魔字世家會在滿足東方世家之後,因為私造兵器一事洩漏而被滿門抄斬!」   步童昂「哇」的一聲道:「好毒的計,那個混小子傻傻的被利用了嗎?」   魔威沉下臉道:「你的猜測不無可能。唉,早叫妹妹別讓啟軒跟東方家的人走那麼近,她偏偏不聽難不成真要等到魔家家破人亡,她才能從爭權奪利中清醒過來?」   天亦玄安慰道:「事情也許還不太嚴重,我們還有時間規勸阿姨和姨丈一家人。」   魔威重重的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大腿上傳來的痛卻比不上他的心痛,道:「規勸?該說的都說完了,不該說的也全說了,她若能聽進一點點……那怕只有一句話,今天我和她就不至於走到幾乎反目成仇的地步!葉流……我兒,你說我還能怎麼規勸你的阿姨呢?」   天亦玄道:「總會有辦法的,爹你可不能太過悲觀,否則就真的無法挽回阿姨了。」現在的他是孝順父親的魔葉流,而他的父親正在為阿姨一家的事情煩惱,身為兒子的他要盡力為父親他老人家分憂解勞。   此時完全融入魔葉流這個角色裡的天亦玄渾身散發著只屬於魔葉流,卻因為恰好符合天朝人特性的純潔而充滿彷彿能化解人心中之負面情緒的聖潔光輝,一雙原本就迷人的眼睛更蘊藏著龐大到足以融化頑鐵的柔情。   看著他,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崇敬之意,覺得眼前的他是上天派下來拯救眾生的神祇,任何的難題、迷惑都能在他的面前迎刃而解,不自覺的在他的注視下撤下層層心防……然後彷彿被他透視一樣的赤裸……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在他面前成功隱藏……   魔威忍不住往外挪了挪臀部,別過頭暗忖道:這個邪神修羅當真是深不可測,人人說他是個殺人無數的殺人魔,可是一個殺人魔怎麼能在滿手血腥的同時又擁有著彷彿天仙般的脫俗,和像是對世事全然不解的純真與無邪?   不禁想起早先在貧民窟裡天亦玄神乎奇技的武功,他殺人時的手段無疑的是可怖地,然而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大開殺戒,甚至還救了三條人命和二個大好青年的未來……   也許邪神修羅的傳聞只是被誇大而已,並不是真實的……想到這裡,魔威振作起精神道:「孩子,你說得沒錯,爹不該那麼早就放棄。」   一旁跟著的魔元福從見到魔葉流的時候就覺得他的少主不一樣了,但究竟是那裡不一樣他始終想不到一個明確的答案,現在他知道了。一年前少主只是個善良且樂於助人的貴家子弟,一年後少主外表雖然變得年輕,可是他的心性顯然較一年前成熟許多,也更懂得為人著想。   以前對於表少爺一家,少主總是抱持著人性本善的態度,認為總有一天他們會自己想通,而讓老爺一個人為他們心煩。現在少主似乎看清了他們,不再勸老爺讓他們自然醒悟,反而鼓勵老爺不要放棄,且聽少主的口氣這次他不會再袖手旁觀了。   魔元福在得知少主已經死了之後,心裡的傷痛都還來不及平復,突然又看見少主被老爺帶回來,心中難免升起一股受騙的怒氣和不被信任的傷心,難道老爺以為他會將少主詐死的事傳揚出去嗎?   這股憤怒原本掩藏在魔元福的忠心底下,此時卻被看見少主成長的喜悅撲殺殆盡,顯然他的忠心已經到達堅定不移的地步,連自己本身的怨氣都能被忠心輕易化解。   一路走來可以發現城中的建築大多是易於拆組的建築,如兵營處是密集的帳篷群、練兵所只是兩旁擺著兵器架的黃土地、兵器製造廠則是搭了個遮雨的屋頂,插著幾根圓柱的簡單建築,其中的打鐵工具和原料、模版……一目瞭然、兵庫算是最堅固的建築,整體建成長方形外牆是加了鐵皮的石牆,倉庫的門則是鐵製成的、最後是彷彿有半天高磚砌的六座糧倉,從糧倉上的窗口可以看出裡面有著堆積如山的糧食。   天亦玄望著眼前幾棟建成圓筒狀的高塔,道:「通過這裡就到家了。」家,他天亦玄的家早在一場大火裡燒燬,魔葉流的家則正緩緩陷進流沙裡,說來他現在的身份也沒比當自己好到哪裡裡去。   他的唇邊浮現一朵迷人的笑,在旁人眼中那是一抹夢幻而且醉人的笑,但在天亦玄自己的心中則是充滿著嘲弄意味的笑。   然後,他瞇起受到陽光直射的眼睛,道:「爹,表哥似乎帶人來迎接咱們了。」   魔威聞言定睛一看,可不是嗎?!   前方兩座糧倉之間的通道是到魔府的必經之路,此刻卻站著一群背對光線的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黑影遮住他們的面孔使人看不真切,但當頭一個雙手環胸的男子顯然是他們的領袖。   而那個人腰間正繫著魔字世家的令牌,金色的魔字在陽光下閃耀,這種令牌除了他和大哥擁有之外就只剩兩人的么妹,這個大剌剌的擋路之人不是南啟軒那混小子,還會有誰?! 第八集 第六十七章 堡中遇戰 (更新時間:2003-9-21 13:46:00 本章字數:6765)   天亦玄張開摺扇遮在額上擋住太陽直射的刺眼光線,道:「天氣這麼熱還勞煩表弟帶人來迎接,真叫表哥過意不去。」舉凡好人對於任何事情都會從好的一面來看、來想,更何況魔葉流顯然是個無藥可救的爛好人,面對他自己的親人理所當然的不會想到其它不好的地方。   旁人此時見到天亦玄的模樣聽到他那滿懷歉意的話,只覺得他真的是個凡事往好處想的人。同樣的一句話換作旁人嘴裡說出來聽在南啟軒等人耳裡大概會充滿諷刺,但是自『魔葉流』口中說出來卻讓人感受到關心和抱歉,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本心並非如此。   當然,在天亦玄爐火純青的偽裝術之下,除非有與著過人的觀察力,否則是察覺不出他確確實實是在諷刺跟前那一群閒著沒事幹的紈褲子弟。原因無他,只是覺得一路上替魔葉流管了不少閒事,滿以為回到家就可以好好喘口氣,那裡想得到有個更大的驚喜等著他──尤其,在魔葉流的光環之下處處都得留手、忍讓,不發洩點怨氣怎麼能使自己心理平衡。   相較於天亦玄沒有半點火氣的樣子,魔威可是直接許多,猛地站起身手指南啟軒道:「啟軒,你這是在做什麼?!魔家何時輪到你來作主了?」他看清楚站在南啟軒身後的人,除了少數幾個不認識之外,大多數都是自家府裡的奴僕和婢女,手裡拿著簡陋武器的他們神情相當不安、惶恐。   南啟軒向前大跨數步,以配劍劍柄指著天亦玄道:「舅舅,您快下馬車!葉流表哥早就死了這個人一定是個騙子,舅舅您要清醒一點!」   他這一跨步讓天亦玄得以看清楚他的長相,天亦玄一眼便明白這個人也是個攻於心計的人,看他兩眼陰鷙、眉細而色淡、鷹勾鼻下是一張寡情的薄唇,在他的臉面組合出予人邪魅俊逸的感覺,略矮於他的身高從外表可看出較自己寬壯的身裁,有著見過大場面才會擁有的凌厲穩重的氣勢。   他一臉急切及揉和關心的表情,與一番當足自己是冒充者的說詞,全讓天亦玄暗笑在心底──實在太假了……凡是有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不是真心真意的,就算看不出來也會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天亦玄一臉震驚的快速起身,連害得黎亭宇的腦袋撞在木板上也沒去理會,訝然道:「表弟何出此言?你一定是誤會了,我一直都活著啊。」   被南啟軒理直氣壯的一番話弄得以為事情已經漏底的魔威因天亦玄的幾句話驚覺過來,如果南啟軒已經識破他與大哥的計謀,便不會要他離開魔葉流,因該會直接以他想欺君罔上作為威脅,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一臉不悅的道:「你在胡說什麼!葉流是我從你大舅舅那裡接回來的,難道你以為你大舅舅會欺騙我?」   南啟軒聽到魔威的話,臉上閃過一絲愕然道:「什麼?連大舅舅都受到這個賊人的欺騙嗎?」他怒視天亦玄道:「別說得好像你真的是葉流表哥,我勸你趕快招認你的真實身份,否則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天亦玄露出困惑的表情,苦笑道:「表弟,你這個誤會可大了,我明明就是你的表哥魔葉流,你偏說我不是還要我說出什麼真實身份,實在讓表哥我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   「你當然會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南啟軒傲然道:「因為你的西洋鏡已經被我拆穿了。」   魔威在與天亦玄相處的日子裡,雖然沒有真把他當成魔葉流,但是他卻也當他是自己的孩子,眼下看見南啟軒半點不尊重他這個長輩,在他的面前硬是要指鹿為馬,縱使沒有明說但他此時此刻的行為豈不當他是個老眼昏花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出是真是假的老頭?   怒斥道:「你住口!竟然用這種口氣跟你表哥說話,還敢懷疑我和你大舅舅,你眼裡還有沒有本家?還有沒有我們這些長輩?!」   魔威氣得怒髮衝冠,南啟軒的火氣也不小,大聲道:「舅舅,我早就請托東方世家和丐幫查清楚表哥的死是真是假。這個人分明是假冒的!舅舅,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明白不是嗎?」   「哼!」魔威甩袖道:「東方世家和丐幫的話要是能信,豬都會在天上飛了!你可真是我魔家的子孫?竟然寧願相信外人的話,也不肯聽進一字半句你舅舅跟表哥的真話……」指著南啟軒氣得全身發抖,突然將手往來時的路口一指,道:「給我滾出魔家堡!」   「我不走!」南啟軒再往前跨步,氣勢更加凌人的道:「現在舅舅受到賊人的妖惑,小侄若不能殺了這個賊人,誰也不能叫我走!」   魔威一聽道:「反了,反了,這裡是我魔威在作主,由不得你不走,你若不速速離開就別怪舅舅找人攆你出去!」   天亦玄望見跟在南啟軒身後的多數人臉色隨著兩人的愈來愈高的聲量反常的變得更加死白,眼眸裡的不安與惶恐更是有增無減。看來事情似乎不單純。以摺扇壓在魔威的肩頭,道:「爹,表弟一時只是誤信旁人的謊言解釋清楚便沒有事了,您何必這麼生氣萬一氣壞了身子,孩兒身為罪魁禍首怎能心安?」   魔威看著天亦玄溫和的神情怒氣自然而然的平復下來,道:「什麼罪魁禍首淨會胡說。」若要說起心計跟手腕自己都不及格,倒不如讓邪神修羅和混小子過兩招也省得讓自己氣到吐血,拍拍天亦玄的肩頭道:「也罷,這事你自己看著辦吧。」瞪了南啟軒兩眼後坐下。   「表弟,你該知道愚兄並不喜歡入朝當官,但是愚兄也不會選擇死亡來逃避。只是一年前在海裡潛泳不幸遇上暗流,我雖然逃出生天卻受了重傷被大舅舅救回去,足足在大舅舅家養了一年的傷。這事情一直不為人知,若不是爹接到大舅舅的家書,恐怕也還以為愚兄已經命喪黃泉。」   天亦玄不帶半點火氣的笑道:「表弟,若不信愚兄的解釋,盡可以考考我看我是否真的是你的葉流表哥,只是我曾經因頭部遭受重擊失去了過往的記憶,對於你我的成長是否有無交集全然不曉,所以沒辦法在這方面證明我的身份,不知表弟可有其它的方法?」   面對假扮的人通常第一個驗證的方式就是對於童年的記憶、或是曾經有過的誓約,越是只有彼此知道的問題越可能出現,所以他當然得先封住這條路,有些私密的事情即使親如父母也不可能知曉。天亦玄再神也不可能知道死人的記憶,防範未然是必然之事。   南啟軒心中其實也有些動搖,這天底下除了魔葉流之外,他還沒有見過有那個人能夠總是笑容滿面的不帶一絲怒氣,從容自然的態度彷彿天下間沒有能動搖他的事情,尤其眼前的人給他的感覺實在太熟悉了,令人不禁在心底發慌,道:「鬼才信你的話,人死不能復生你絕對不可能是葉流表哥!」   他兩眼冒火的瞪著天亦玄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麼邪術去迷惑大舅舅和舅舅,可是你休想迷惑我!」   天亦玄苦惱至極的皺起一張臉,道:「這……表弟,你要我怎麼辦才肯相信我真是你表哥呢?」   南啟軒防備的道:「你什麼都不必做,因為我永遠都不相信你是我的表哥!告訴你快點招出你的真實身份,要不然今天就讓你血濺五步!」他身後與他同道而來的漢子們同時將劍從劍鞘裡抽出一半,使南啟軒的威勢裡添加幾分殺氣。   天亦玄搖頭道:「你這是……」他看看身邊除了元福和車上的人面現怒氣和緊張之外,其它人不是漠不關心就是一副受人脅迫的樣子。不好,城裡的人似乎都站到南啟軒那邊去了,現在又不分青紅皂白的硬指我不是魔葉流,看來是無論我是真是假都要讓我命喪黃泉,果然很麻煩啊!   魔威也發現到週遭的不對勁之處,與天亦玄互換個憂心的眼神。葉流死後他本就不願意任命南啟軒為世子,現在更加的確定自己的用心沒錯,南啟軒的野心太大了,若將魔字世家交到他手上無疑是自取滅亡!   南啟軒自知時間拖得愈久他的決心就動搖的愈厲害,快刀斬亂麻的橫眉豎目道: 「賊人,納命來!」   一聲令下,四面八方湧出無數武裝的士兵朝著馬車殺來,跟隨在南啟軒身邊的幾個人水平明顯高於百來個士兵飛越過人群,七把長劍罩住整輛馬車,如虹劍氣從天而降似乎不僅僅是要致『魔葉流』於死地。   面對眼前的陣仗天亦玄估計己方只有自己能保護無力自保的兩個孩子,這麼一來他勢必得更加小心的斟酌使用幾成功力,否則一旦被視破他拿到嘴邊的煮熟鴨子『聖女國師』就飛了,這可是最糟的情況。   天亦玄主意一打定彈身躍起在馬車車頂一點,飛身射入七劍的中心處摺扇一開,隨著他運轉腰身的大動作迴旋,勁氣通過扇緣發出,眾人見到他劃過的地方拉出一道金色的氣,這道氣在他將其連為一個圓後向外擴張。   七人七劍不約而同的回劍架住來意不善的氣勁,一股冰冷的氣流順著劍葉閃電竄進他們的筋脈使他們渾身僵冷,幸而這股勁氣並不算強七人很輕易的化解免去落地的醜態。   七人向後飛出分別落在各式建築物的上頭,天亦玄則站在馬車之頂,七人長劍皆斜指天亦玄成對雙方對恃之姿。   天亦玄這一扇不過是小試身手,也順便練練仍不太稱手的扇子和不熟練的功夫,所以還用不到三成功力。雖然如此但他最多也只能使出六成功力,因為死去的魔葉流資質雖不壞,畢竟不曾醉心武學死時功力大概連他四成都不到,如今僅僅過了一年便加到六成其實是太牽強了點,不過天下事無奇不有總會有辦法矇混過去。   雙方一對上手從馬車中出來幫手的練如穎看清七人的面貌,提醒天亦玄道:「葉流你要小心點,他們是東方世家的最強武器──七星劍士!」   七星劍士顧名思義便是以北斗七星為主,組合出一個搭配七星陣法的攻擊方式,在戰場上他們歸於東方展琴麾下並指揮自己的手下將七星陣運用在沙場之上,為東方展琴締造許多驚人的勝利。此外,他們都是東方世家精心裁培的精英,皆以東方為姓用北斗七星之名為名。   練如穎曾在戰場上見過他們藉著七星陣而宛如有神相助般獲得壓倒性的勝力,他不得不承認七星陣是他目前見過最驚人的陣法,而北斗七星的默契更是其中一絕,只是在沙場上無往不利的陣法竟也用在以多欺少的情況下,就不知道它的威力是否能發揮到最大?   而且見過在戰場上的驚心動魄後,此時看見這種形式的小型七星陣心裡多少有點失望,總覺得遜色許多。再說堂堂的七位先鋒將領因為東方展琴被捕入獄而淪落到大材小用的助人奪權,也實在令人忍不住滿心惋惜。   「七星劍士?」   天亦玄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跳的動人微笑,看在七星劍士的眼裡均感到一股寒冷竄上背脊,只因為這抹笑出現得不合時宜,只聽他道:「又是東方世家的人,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把我的一雙表弟妹纏得死緊。」   聽這『魔葉流』的話分明是將他們東方世家的人全當成了鬼魅之屬,七人中看來年紀最小的是個女孩子,梳著一對雙環望仙髻身穿嫩綠色的連身女武服,立在屋頂上不似欲乘風而去的仙子倒像是從森林裡偷跑出來玩的精靈,眼前雙瞳靈動的她含怒道:「你罵人!」   天亦玄挑了下眉頭,道:「搖光姑娘何出此言?葉流一向秉性善良怎麼會出口罵人呢?」看他一臉嚴肅正經的模樣使人真以為是自己會錯意,綠裳姑娘便誠實的紅了小臉。   她羞澀的把玩自己劍上的劍穗,突然驚叫道:「你怎麼知道我是搖光?!」他們七人一向不時興通名報姓這一套,所以即使是戰場上的對手也只知道他們合稱為七星劍士,至於那一個是那顆星、叫那個名字卻是半點也不曉得。   天亦玄裝傻的搔搔腦袋,面現疑惑的道:「我怎麼知道你叫搖光?我不知道啊。」一臉無邪的反問道:「原來你叫搖光嗎?」   「你……你剛剛明明叫出我的名字了!」東方搖光長劍一振直指天亦玄,道: 「你不要給我裝糊塗,你是怎麼知道我叫搖光的?」她心底有些驚慌,北斗七星是人盡皆知的,所以為了不讓人知道七星劍士的七星陣之奧妙,他們對自己的名字是絕對保密的,即使在東方世家裡也唯有少數高層才知道,如今被『魔葉流』一語叫破,可能就代表東方世家中出了叛徒。   天亦玄望著東方搖光,適才初見到她覺得她跟雲心蜻頗為相似,不過現在倒是覺得差別很大,雲心蜻若在他的面前露出她這副一臉嚴肅的表情,恐怕不只是他會嚇到其它的人大概會嚇昏了。   他的眼眸中抹上柔情令其面貌氣質看來更加的溫和,不帶半點敵意卻令人打心底發寒的微笑,看在旁人眼中更顯得駭人,以七星劍士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氣魄也不禁受阻,覺得無法抗拒恐懼的各自退後一步。   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叫搖光。不過……不論我說什麼你們都不會相信,又何必在意一個我無法回答的問題?」他確確實實不知道綠衫女子叫做搖光,不過因為搖光為七星之末,這女孩看起來又是最年幼的人,所以才嘗試性的叫叫看,那想得到東方世家的人當真這麼缺乏創意。   東方搖光聞言不禁語塞,是啊,他說的話一句都不能相信,因為他絕對不是魔葉流,若他故意陷害家族裡的人可就不好了。想到危險之處冷哼一聲,以一種看到世紀大害蟲的鄙視眼神盯著天亦玄。   天亦玄這方面的魔威和練如穎兩人雖然身陷苦戰之中,仍然忍不住要為被天亦玄玩弄於鼓掌之上的東方搖光哀歎。可憐的小女孩,你是鬥不過邪神修羅的。   七星之中一個身形魁武的大漢道:「的確,你這個將死之人是沒有說遺言的權利!」長劍往半空一劃當先躍身直刺天亦玄的胸膛。   天亦玄笑道:「我雖然不想傷害任何人,但也不能讓人傷害到我的家人,所以唯有得罪了。」語畢手中摺扇掃出一道發出凌厲破空之聲的劍氣。   在劍氣來到那魁武大漢身前之時,兩人從他左右躍出挺劍阻住劍氣,三人三劍成品字形往天亦玄而來。   天亦玄恍然大悟道:「你們是七星之杓,玉衡、開陽、搖光。」他迅速一語叫破三人姓名,趁著三人聞言怔愣的瞬間,舉扇在背後劃出一道圓弧,殘影在陽光的映照下有了彩虹般的七色,在眾人眼中就像天亦玄的背後出現一隻開屏求偶的孔雀。   「去!」天亦玄摺扇一指,孔雀的羽翎倏然似萬箭齊發般朝三人射去。此正是魔葉流之扇技中的絕招之一──『孔雀開屏』,孔雀的羽翎是由內力凝聚成一個個小小的圓球,球中包含著以水屬靈心識法製造出來的水,若只是一小顆當然造成不了什麼威脅,但是一片的小圓球全打在身上卻可能讓人變成蜂窩。   三人眼見無數羽翎來勢甚疾避之不及,只得用長劍舞得密不透風保護住自己,無暇顧及被他們擋開的小圓球落在底下的人身上引起他們的慘嚎,但這些小圓球卻無法擊中天亦玄乘坐的馬車,因為早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的他已經在馬車的上方布下一塊正方形的水幕,而他正站在水幕之上。   他收回觀看三人狼狽樣的視線,轉而注意分四個方位以兩手握劍的方式舉劍朝他劈來的四人,道:「五星缺一不成魁,魁不成破綻仍現。你們不知變通自取一敗!」   腳步往前大跨一步道:「踏進中宮破天樞。」以扇當劍使出奔雷劍法第一招『一往無前』,迅如奔雷的一劍在東方天樞無法反應的情況下正中他的胸膛,天亦玄貫注於扇子上的森冷內力衝進他的體內,使他全身冰凍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的摔進那片孔雀翎裡。   天亦玄突然擲出摺扇,左手中指曲起彈出一記彈指神通,高聲道:「扭轉乾坤解璇璣。」受到適才一幕震懾的東方天璇、東方天璣分別遭到摺扇和指氣的攻擊,不約而同的掉進亂成一團的人群裡。   此時,他轉身與已襲近背後的天權照上面,臉上淺笑裡浮現明顯的殺機,道: 「皇袍加身奪霸權。」他兩手一合來一招驚險萬分的空手奪白刃,東方天權無論怎麼使勁都無法將劍奪回,更不知道天亦玄適才的一番話是什麼意思,心中慌亂成一片,卻終於醒悟到他們全都低估了這個不知是真是假的『魔葉流』!   「嘩啦!」一聲巨響,天亦玄原本立足的水幕將東方天權包裹在其中,若不能及時把他解救出來,東方天權必定會因窒息而亡。   「啊!」同一時間東方搖光內力不足,擋不住源源不絕的孔雀翎,遭到小圓球射穿四肢跌落人群之中。   南啟軒躲在後方看得目瞪口呆,魔葉流的絕技『孔雀開屏』他是見過的,可是現在這招『孔雀開屏』的威力之大,比起他見過的那一招何止大上百倍?再看『魔葉流』以宛如閃電般的速度將七星中的四人分別擊倒,心中更加駭然。   難道他真的是表哥?可是他怎麼可能在一年之中武功成長到這般驚人的地步?令他有如此想法的原因是這個人也會水屬的靈心識法。在歌帝大陸靈心識法是相當神秘的妖術,但並不代表沒有人會,而魔葉流便是少數懂靈心識法的王朝人,教授他水屬靈心識法的人是目前死守邊境的日玉寒。   天底下或許找得出一個跟魔葉流一模一樣的人,可是靈心識法並不是一蹴可成的東西,總不可能說這不過是巧合吧?!他神色陰晴不定的來回看著天亦玄等人,心想事情做都做了也不能走回頭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盯著汗流夾背的魔威,南啟軒心底打算要來個斬草除根,反正到時魔威一死,仁德王同樣會沒得選擇的將家主之位賜給他。因為他一定會讓魔家無人敢跟他爭!    第八集 第六十八章 密雲掩月 (更新時間:2003-9-21 13:46:00 本章字數:6752)   天亦玄在三招兩式之間打敗表少爺帶來的七位高手,而且還讓他們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受到震驚的人們停下如潮水般源源不絕的攻擊,睜著一雙雙充滿驚愕的眼睛看著立在馬車頂上的少主。   他的面貌、氣質、舉止言行都是他們所熟悉的樣子,但是他的武功卻比一年前要高出許多,手段也較從前果決狠辣,彷彿他已經抹去以前不知人間凶險的天真,不再處處自以為是的體諒人、忍讓人……仰望著曾經在他們心目中宛如神祇般的存在者,現在的他突然變得巨大、變得更加遙不可及……但是他那閒適寬和的神情卻深深的觸動了人們的心弦……   不知是那一個人率先主動的丟掉兵器,金屬落地的聲音驚動呆愣的人們,他們也跟著丟下手中的兵器,一個士兵哭著撲倒在地道:「我錯了……我錯了!如果爹娘知道我對少主動刀動槍,就算他們得救了也一定會一輩子責備我、怪罪自己!少主,我對不起你!」   天亦玄從馬車頂上俯視跪倒在地且哭成一片的人們,心忖:從這種情形看來他們都是心性淳厚的善良人民,而且不是真心真意想造魔字世家的反,也不想支持南啟軒……這麼說來肯定是受到威脅了。   他將移到因為情勢瞬息間轉變而不知所措的南啟軒,深深歎口氣道:「想要當上魔字世家的家主就該憑真本事來爭取,讓爹、讓王上知曉你比我好,而不是利用無辜的人們來成全自己的私慾。」   雙眸中放出凌厲的寒芒直視南啟軒,道:「放了他們的親人,否則今日休怪愚兄絕了兄弟情要你走不出魔家堡!」他左手一收『孔雀開屏』的餘威及包裹住東方天權的水幕頓時斂去,筋疲力盡拑h苦不堪的三人同樣摔下地。   南啟軒剛剛腦子裡還轉著趕盡殺絕的念頭,此時遭到天亦玄凌人的氣勢一壓腦袋裡立時呈現一片空白,他還來不及感受到恐懼四星劍士落地後發出的呻吟聲傳進他的耳裡,他的心情陡變,想道:太好了,這一定是表哥的伎倆先讓我們以為他變強來鎮懾我們,然後再趁我們失去信心時好對付我……一定是這樣的,所以他現在一定沒有力氣了,只是強撐著不倒下來而已。   天亦玄看著南啟軒像是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脈似地,絲毫不畏懼的與他昂然對視,眼中甚至藏著「我看破了你的詭計」的訊息。   南啟軒大聲道:「哼,我為什麼要去假意討好別人?只要你死了魔字世家家主的位置同樣是我的,你何不乾乾脆脆的成全我?竟然玩這種死而復生的無聊把戲。」冷凝著臉道:「既然你死都死過了也不必在乎再死一次,不是嗎?」   天亦玄搖頭歎道:「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到眼前這地步仍想要不擇手段的奪取家主之位……甚至想殺死我……權勢當真這麼迷人嗎?」最後一句他近似低喃的說出口,語中不知包含多少不解與悲傷,使人不禁代他流下兩管淚。   南啟軒冷哼一聲,不為所動的吼道:「動手啊!你們再不動手我就先斬下他們的一條手!」眼裡流露凶狠光芒的瞪著七星劍士道:「你們這樣簡直有辱東方世家的威名,什麼七星劍士?!謗本是一堆破銅爛鐵虧展琴兄把你們當成寶!站起來啊!廢物!」   七星劍士縱橫沙場無往不利,今天竟然栽在一個不曾上過戰場的小子手裡,心中已經懊惱的快吐血再被從不放在眼裡的南啟軒污辱,深深的恥辱感像捉住獵物的蛇一樣緊纏著他們的心臟,高傲的七個人幾乎是同時被氣得嘔血,趴在地上想爬起來卻是力不從心,只能以憤恨的目光瞪視眼前的一對表兄弟。   天亦玄凝視一個個躊躇不前的人們,再看看躲在人群背後的南啟軒,冷聲道: 「我魔字世家有你這樣的子孫真叫祖上蒙羞。」他飄然若仙的輕巧落地道:「縱使東方世家的四位高手身手再高也不能在同一時間砍掉幾百個人的手臂,而且我相信他們也不願替一個污辱東方世家的朋友做這等令人不齒的小人行逕,餘下仙雲表妹……表妹可曾真真正正見過鮮血淋漓的畫面?」   無視南啟軒的臉色倏然青白、冷汗直冒,高聲道:「在下沒有說錯吧?展寅兄?」加邙沉聲道:「仙雲表妹,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只要你身邊的人受到一丁點傷害,愚兄肯定會動用家族的能力扼殺南家。」   「哈哈!」   大笑聲中東方展寅與妻子推開左首糧倉的大門走出來,只聽他朗聲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魔世兄不僅武功大進連小弟這點小把戲都給你拆穿了,叫小弟萬分佩服。」   先前相遇雙方仍是陌生在下、兄台,現在已經改稱世兄來拉近關係分明是不想與 『魔葉流』為敵。   南啟軒的神色陰晴不定,冷聲問道:「我的人呢?」看見從其它糧倉裡走出來的人身上都帶點血跡,他心中雖然大呼不妙臉上卻是半點不透露。   東方展寅面對南啟軒臉色猛地難看起來,道:「你污辱我家的戰士,那些垃圾我全收拾起來算是你給他們的賠禮。」   他輕描淡寫的說著,彷彿只是拍掉肩上的灰塵一樣,讓失去後盾的南啟軒漲紅了臉道:「東方展寅,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竟敢違背東方家主的命令!」   「今天換成是家主,我相信他也會採取與我相同的行動。」東方展寅凜然道: 「就算家主不認同我也甘願領罪,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對我大小聲。」   「好啊!你翻臉不認人啦!」南啟軒怒氣沖沖的拔出配劍,劍才抽出三分之一他猛地將劍歸鞘,轉身面對魔威時表情遽變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樣,咽鳴道:「舅舅,小侄知錯了。」   他這舉動當場讓東方世家的人個個不屑的撇開視線,即使是魔家堡的人也是心裡哀歎,魔家竟出此類子孫肯定是上輩子沒有燒好香,心中升起幾許無奈知道南啟軒會得到原諒,因為魔威並不是那種能大義滅親的人,魔葉流更不是可以做到斷絕親情的人物。   魔威看著曾經那麼疼愛的侄子,一時竟不能果決的處置,不由猶豫的望向沉思中的天亦玄。   天亦玄看自己料想的沒有半點差錯,心中懷疑今天遇上的一連串事情都是東方世家的安排,看來『魔葉流』沒死而且要回魔字世家迎娶聖女國師的消息早被他們得知,還準備了一堆麻煩來歡迎『魔葉流』回來……真是用心良苦。   在城門口與東方展寅的巧遇是在製造時間通知南啟軒知道他們回來了,然後於貧民窟受阻則是讓東方展寅一行人能夠趕在他們的前面到達魔家堡,現在回想起來他才發覺丐幫在貧民窟裡的人手多得連鋪地樸詡擠不下。   只是這一切都不可能是在暗地裡進行,尤其擄人威脅這麼大樁而且明顯的事情,一直待在城堡裡的魔元福怎麼可能不曉得?甚至不回報給魔威?曾聽聞歌帝大陸上有一種能夠裝成別人長相的易容術,難道……   他在抬頭的瞬間視線劃過仍不斷喘著氣的魔元福,然後停在惴惴不安的南啟軒身上,微微一笑道:「怎麼不見仙雲表妹出來?」   有別於先前聲色俱厲的模樣使南啟軒暗地裡鬆了口氣,以為他沒有料錯表哥的個性,只要他認錯『魔葉流』便不會追究他造反一事,不由放心的跟著問道:「是啊,我妹妹哪裡裡去了?」   東方展寅疑惑的瞥了天亦玄一眼,心想這世上當真有人心胸如此寬大嗎?吩咐道:「把仙雲妹妹帶出來。」   「是。」他身後兩名東方家的男子應了聲轉身走進適才東方展寅夫妻走出來的糧倉裡,不過一會兒兩人便一個抬腳一個抬頭的把被自己鞭子纏綁成一顆粽子似的南仙雲抬出來。   兩人抬到離南啟軒約有十步遠之處,彷彿手裡碰著的是什麼討厭的東西般迅速鬆開手任南仙雲摔在地上,兩人掏出手巾擦擦手後將手巾擲在南仙雲臉上走回東方展寅身後。   不但被全身綁住W塞著嘴巴的南仙雲何曾受過這種屈辱?充滿委屈的豆大淚珠不停地滾下臉龐,神色淒苦地盯著她的大哥。   「仙雲!」   南啟軒和魔威同聲喊道,南啟軒衝上去拉出塞住她嘴巴的布,一邊手忙腳亂的解開鞭子。魔威則在天亦玄的出聲制止下停住腳步,只是看著酷似妹妹臉龐梨花帶雨的樣子,心中感到疼惜不已。   東方展寅等看見魔威心軟的模樣,不由在心中冷笑,魔字世家遲早會敗在這樣的人手裡,他們絕對要在聖女嫁進魔字世家之前催毀魔字世家!絕對不能讓魔家帶給聖女不幸!!   天亦玄不去理會南家兄妹,吩咐週遭的魔家堡人道:「你們拿起自己的武器去放了自己的親人,然後回家去好好休息吧。」   「是。謝謝家主、少主。」眾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拜後,各自拿著兵器往糧倉走去。   天亦玄在心中想道:這些人就是清楚即使犯錯也能輕易得到原諒,所以才會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毫不反抗的造反,縱使一時之間感覺對不起他們,但是那樣的愧疚是持續不了多久的,同樣的情形會在姑息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魔字世家會如此的鬆散、沒有向心力,大概也是因為家主的威信不足,無法立下令人心生警戒的前車之監吧!   對東方展寅道:「今天的事顯然是魔家子孫不肖受到東方世家的利用,葉流汗顏之餘也沒臉向各位追究,但若要葉流和顏悅色的送各位離開,葉流自認為無力辦到,所以唯有請各位自行離開魔家堡了,失禮之處還請各位見諒。」語畢作了深深的一揖。   東方展寅等人聞言不禁感到愕然,他們可是幕後的主使者耶,『魔葉流』不但放了他們還向他們道歉?他腦子沒毛病吧?差點東方世家中便有人想上前摸摸天亦玄的額頭,看他是不是正在發高燒以至於腦子不清楚了。   適才聽他一語道破他們的存在時還以為會引發一場必乎生死的流血大戰,沒想到他的態度簡直不像是個正常人會擁有的,再看七星劍士臉色已經恢復紅潤,東方搖扁正一臉錯愕的揮動雙手及查看四肢,顯然無法相信先前那彷彿遭到穿透般痛楚的地方連布都沒有破損半點。   七人互相看看彼此都懷疑自己先前的慘敗是不是在作夢?因為無論他們怎麼檢查身上本該受傷的地方全都好好的,渾身上下除了摔傷的地方根本沒有其它的傷害……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天亦玄看東方世家的人個個一臉呆滯,輕笑道:「或者各位想留在魔家堡作客?」最好不要,他可不想多放幾個危險人物在身旁。   「沒這回事。」東方展寅回過神來乾笑數聲,招呼其它人後,朝天亦玄等人拱手道:「告辭。」一行人往東北門的方向離去,一路上七星劍士仍然苦思著他們為何不曾受傷。   天亦玄轉而將目光留給南家兄妹,直盯到兩兄妹頭皮發麻才道:「今天這麼一折騰你們想必也累了,回府去洗個熱水澡好好歇息吧。」說完他躍上馬車卻差點因為立足不穩而掉下,幸好練如穎眼明手快拉住他,朝練如穎笑了笑他拍拍只敢露出兩個腦袋偷看的小表頭,道:「回家了。」   馬車總算平穩駛到魔府前,天亦玄頓時感到一股疲累湧上來,濃濃的睡意糾住他的每一根神經、佔據他曾經精明的腦袋……唉,真想帶幾個有用的人在身邊……腦海裡閃過這麼一個念頭,他一頭往車外栽去。   練如穎再次驚險的把他拉進懷裡,道:「大病初癒便要日夜趕路,沒有充分的休息也就罷了,尚得這般勞心勞力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希望葉流別又受了風寒才好。」   這小子武功好、體質也不賴,可是一旦生起病來便是驚逃詔地,就算只是小靶冒也能在半天之內惡化,若不是他練如穎的醫術好,這小子大概會死在風寒的病菌上……雖然給了他練醫術的機會,但是他並不想得到心疾,所以他得盯緊這小子別又生什麼病傍他惹麻煩!   輕輕鬆鬆的抱起天亦玄躍下馬車,跟在背著黎亭宇陷入昏睡的母親的魔威後頭走進魔府時,心裡想著:這小子看起來也不致於弱不禁風,怎麼抱起來像個娘們似的輕?   走在黎亭宇和步童昂之後的魔元福凝視著天亦玄陷入沉睡的臉孔,眼裡浮現懷念與疑惑的情緒,使他原本帶點渾沌的眼眸注入光輝,那雙眼便不再像一個中年人的眼眸。   ***   就在先前曾帶各位看過的甚羅府中,有一位身份尊貴的人駕臨此地,她一向是憂鬱的、藏起最真實的情緒不讓人看透的女人,但是現在她不能不感到忿怒,不能不發洩出她的怒氣。   正廳裡只在地上鋪著一條紅色的地毯,廳中的支柱、窗子皆雕著雲與月,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王后面前跪倒一片的人。   王后甚羅無懁美麗的臉上佈滿駭人的憤怒,道:「不知道、不知道,那麼大一個人失蹤了幾個月,你們竟然不知道,現在花費大匹人力找遍鳳凰王朝,你們還是不知道!」   厲眸掃視眼前一個個頭低得不能再低的甚羅閥之重臣,道:「難道閥主會長翅膀飛了不成?你們不加快腳步努力找回閥主,難不成是打算等著替夜曙收屍嗎?」   上一次聽到仁德王要縮減甚羅夜曙的兵力和調動四城將領時她就來過一次,那時身為閥主的甚羅夜朧便不知去向,現在夜曙和東方展琴都被捕入獄,邊防的天朝勇將也死得只剩下日玉寒,再過不久仁德王便要斬夜曙和東方展琴,但是甚羅閥的閥主仍是不見縱影,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跪在最前頭的男子,苦笑道:「王后,閥主的易容術高明無比,大人若有心不讓我們找到,即使我們翻遍大陸的每一塊草皮也找不到大人哪裡。」而且閥主的噬堊術功力堪稱大陸之首,只要她略施法術他們誰都拿她沒轍。   甚羅無懁道:「找不到就想辦法逼她出來!」她當然知道甚羅夜朧的本事有多麼驚人,否則又怎能成為最年輕的閥主?但是這些飯桶就不懂得變通嗎?真要等著收夜曙的屍不成?   夜朧的左右手已經少了一隻,僅存的這一隻無論如何都得保下來,否則誰來保護閥主的安全?誰來支持著肩上背負重任的閥主?   她在廳裡來回走著,道:「你們倒是仔細想想閥主失蹤前可有些不尋常的舉止?」看他們一個個頭都不敢抬起來,甚羅夜懁覺得與其等他們想明白倒不如自己點醒他們來得快……唉,也許她上次來就該這麼做了,希望不會太遲。   底下交頭接耳了一陣,某人道:「那陣子閥主特別勤練易容術和變聲,有時也會練習什麼語術。」   另一個人道:「閥主突然有興趣吹簫,她有一天還吹了一整個晚上。」   一個女官突然抬起頭,兩頰嫣紅猶豫著不敢開口。   甚羅無懁道:「夜旖,你想到了什麼?直說無妨。」   甚羅夜旖囁嚅著道:「我覺得…我覺得…閥主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什麼?」   這句話就像顆炸彈炸得人人彈跳起來,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瞅著甚羅夜旖看,七嘴八舌的道:「怎麼可能?」   「胡說!」   「閥主,一定是被什麼花花公子騙了!」   「天啊,這怎麼得了,我們要快點把閥主找回來!」   「閥主,會不會是躲起來待產?」   「怎麼可能!閥主才十五歲耶!」   你一言我一語正廳之中頓時吵得像是個菜市場,一個個大男人全變成了三姑六婆,反倒是女官們鎮定許多,只是紅著臉彼此報以會心的一笑。   「統統給我住口!W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們還吵得那麼起勁,真不像是甚羅閥的重臣,這麼不夠穩重以後怎能好好輔佐閥主!」甚羅無懁板起臉孔道:「夜旖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認為閥主有喜歡的人了?」   原本吵雜的廳堂在她一吼之下立刻鴉雀無聲,只是聽到她的責備時全羞愧的想挖洞躲起來。   「是。」甚羅夜旖道:「我記得一年前有一次和閥主上街買製毒的草藥,卻在路上遇上魔字世家的世子魔葉流,那時閥主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還主動問了他的名字,不過閥主在知道他的名字之後似乎很失望,沒多說什麼連藥也不買拉著我就回來。」   她露出深思的表情道:「然後閥主就翻出她收藏起來的玉簫帶在身上,可是她只是在每天清晨有霧的時候拿出來看,我看閥主的樣子總像是褪裁待玉簫在想念些什麼。」   「之後閥主開始再次吹簫了,可是她從來不用她珍藏的玉簫吹,而是用其它的簫來吹,吹的都是同一條曲子……總是吹著吹著就露出哀傷表情……」   說著她彷彿感同身受般也露出哀傷的表情,續道:「自那一天之後大概過了大半年的時間,有一天我去整理閥主的書房,那時閥主剛好練完字回房去睡午覺,那天閥主不知為何撕裂所有練字的紙,因為這種情形從來沒有過……   所以我很好奇的把碎紙拚湊起來,結果上面只寫著『魔葉流』、『邪神修羅』、 『天殘缺』、『霸王寨』、『亡命之森』、『天亦玄』這些字,其中閥主重覆寫了好幾次『殘缺』和『亦玄』。」那分明是男子的名字,讓她不能不懷疑閥主有喜歡的人了。   甚羅無懁聽到最後臉色一白,道:「『邪神修羅』天殘缺?閥主怎麼可能認識他?而且霸王寨跟亡命之森都和邪神修羅有關係,可是魔葉流跟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天亦玄又是誰?」   這些問題在場沒有人能夠回答她,因為甚羅閥的人從來都弄不明白他們閥主的心思,而且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理會候風大陸的事情,所以他們回答不了甚羅無懁的問題……她的問題只有失蹤的甚羅夜朧能夠解答。    第八集 第六十九章 海上風波 (更新時間:2003-9-21 13:47:00 本章字數:6726)   蠻海。   蠻海,是這個世界上人種最複雜的地方,在這裡生存下來的人大多是遭到捨棄的人,因為讓社會無法接受的出生所以成長的過秤つ是充滿幸酸,直到他們離開出生的地方來到蠻海才能脫出令人無法接受的身世。   蠻海是一個無差別的收容所,在這裡只要你比別人更強更狠就能夠活得有尊嚴,在這小大島嶼林立的海上,海盜船團的數目雖然不比島嶼的數目但也差不上多少,而造成這種情況的兩大陸也彷彿背負了罪衍,人民被時間懲罰彼此間無法互通消息,死在海上的人們就是他們的賠禮。   月心蝶凝望告訴她這些事情的蘇珊英華,她倔強的側臉令自己不禁輕輕喟歎,或許他們的想法並沒有錯,可是未免流於偏激,這大海底下埋葬了多少無辜的生命,他們並不是個個有罪卻因別人造的孽而死……   6s們或許真是逼不得已才當海盜,可是他們還能有更好的選擇而不是受到憤怨的支配捨棄了人心……她無意將罪過全歸屬於海盜的身上,畢竟讓海盜壯大至此的不是海盜自己,而是一顆顆逃避、不知侮改及不懂接納的心……   站在船頭的蘇珊英華迎著海風,一身灰色勁裝貼緊她凹凸有致的豐滿身材,背負著幾與其等高的蛇牙弓出神眺望遠方,充滿帥勁的專注樣兒讓一向沉穩的風心螢和西門琉穗失神了一會兒。   風心螢露出一抹溫馨的淺笑,心想:心蜻如果在這裡一定會很惋惜蘇珊英華身為女兒身。   她們的注意力擺在蘇珊英華身上,甲板上的人卻是片刻也不想把視線從她們的身上移走。   仙子一般的月心蝶側坐在船舷上,海風拂動她耳畔的鬢髮,有著陽光流轉的眼眸像是瞥了自己一眼似的微微側過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項,伸出五指青蔥的玉手輕輕撥動隨風舞的發,然後微微勾起一抹笑不經意的勾走男人們的魂魄──她就像她的姓氏一樣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明月。   與其並列天四女之一的風心螢則像是冬天裡的雪,想要接近她必須有萬全的準備才不會被凍傷,但有時她卻又像是春天裡使冰雪融化的太陽,瞧,她唇邊那一朵讓人打心裡跟著笑起來的笑容,使她原本冷硬陰沉的臉孔蒙上一層光彩,璀璨的容光幾令人不敢直視。   再看看站在二大美女之間理所當然會被忽略的西門琉穗,一開始她確實沒有予人太強烈的存在感,可是相處的時間越久視線停佇在她身上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她看似平凡卻非常的耐看,而且愈看愈能感受到她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美,這種美使她完全不遜於月、風兩女。   唉,這麼美的畫面如果沒有魁武的團長多好啊!在他們心中並不算女人的蘇珊英華置身在三位美人之中,無疑就如同正大塊朵頤時看到餐點裡有只蟑螂一樣,即使餐點再好吃也會倒胃口……   「麻煩來了。」蘇珊英華盯著四艘朝他們逼近的大船,吩咐道:「全員警戒!」   面對突然動員起來的血盜們,月心蝶三人卻是處變不驚的從容,依舊坐在船舷上的她以一貫暖入人心的笑容道:「沒想到竟然一開始就碰上最不可愛的掠盜。」   四艘船上張揚著繪製一幅血染長河圖的旗幟,正是眾海盜船團中最殘忍凶暴的掠盜。   「哈哈,好久不見啦,蘇珊團長!」一個左眼戴上黑色眼罩的男子站在船頭高聲叫道:「蘇珊哪裡,什麼時候你變了性子?竟然找三個大美女陪在身邊?你該不會是因為沒有男人的慰藉,受到的刺激太大喜歡起女人來了?!」   蘇珊英華冷凝著俊臉,喝斥道:「閉上你的臭嘴。」   「喲,嚇我一跳。」那男人兩手叉腰道:「果然夠膽!蘇珊你也不瞧瞧誰佔著優勢,今天血盜團船就會在蠻海上除名,開心吧?哈哈。」   蘇珊英華道:「樓褚,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你也高興的太早了。」以往血盜船團的勝利那一次不是以少勝多?今天雖然情勢惡劣但並不代表血盜會輸。   掠盜之首樓褚與蘇珊英華同樣是擁有妖獸血統的人,他身高足足有九尺虎背熊腰之外,裸露在外的皮膚自頸下都長滿粗黑的茸毛,眼睛是讓人覺得不舒服的深綠色,腰間配著一把無鞘大刀,他抽出大刀指著蘇珊英華道:「嘿嘿,你就那麼艘船,船上的人連我這邊三分之一都不到,你會有什麼勝算?逃嗎?這片海域都是我掠盜的人,你逃不掉的!」   月心蝶支著下巴,眉頭微皺喃喃自語道:「掠盜的勢力是蠻海裡最大的,亦玄應該有興趣收為己用,可是這個掠盜的團長會何長得那麼惹人討厭?」顯然她已經全心全意投入為天亦玄的霸業鋪路,此時正面臨令她左右為難之掠盜船團的處置問題。   蘇珊英華聽到月心蝶的自語,回頭看她一眼道:「如果要我跟這雜碎共事一主,我寧願一死!」沒得商量的重新面對樓褚道:「是嗎?你以為人多就贏得了我血盜船團!」   月心蝶聞言,搖頭忖道:看來海盜之間結得怨仇比她料想的要深得多。看看掠盜的包圍網,除了前頭四艘船之外週遭被十來艘小船圍起,情勢真稱得上惡劣了。   樓褚肯定的大笑道:「當然!如果今天再讓你逃過一劫,我掠盜還有面子在蠻海混嗎?」   蘇珊英華早料到在海上會遇到這些打仗時作朋友,打劫時是死敵的敵對船團,只是萬萬沒想到會運氣背到頭一個就對上掠盜,難不成真是天要亡血盜船團?亦或她最近交了惡運?才會一路倒霉……   冷嗤道:「你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原來也會在乎面子這種東西嗎?」   「我是不怎麼在乎。」樓褚的獨目中露出凶狠的冷芒,道:「只是被某人逼得不得不在乎。」他,海上的霸主、海盜裡的王者,在以多對少的情況下屢屢讓血盜死裡逃生,血盜如今能名列四強可是用他逐日下降的聲威換來的,這口氣他可吞嚥不下去。   蘇珊英華道:「是嗎?」臉上依舊是冷靜自持的模樣,心裡卻不住苦笑,他們的人實在太少,要打鐵定會全軍覆沒,要逃嘛人手不夠多、風向也不對速度肯定輸給掠盜……可怎麼辦才好呢?   樓褚勝卷在握的笑道:「蘇珊,你別再逞強的做垂死掙扎,乖乖的棄械投降吧,我可以大發慈悲的饒了你們的小命。」眼睛溜過不驚不懼對他露出微笑的月心蝶,眸裡的色慾清晰可見。   月心蝶臉上的笑其實有點僵硬而且虛偽,致使她除了絕美的臉孔不變外,氣質上下跌不少令人很難把她跟天朝人聯想在一起。只因為不這麼做若讓掠盜的察覺她是天朝人,那麼一定會使掠盜更想收捨血盜船團,到時連想應對之策的時間都沒有了。   蘇珊英華不得不懷疑月心蝶是不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調了包,否則怎會在一轉眼之間改變如此巨大?再看風心螢和西門琉穗,兩個女人就像個沒事人一樣的坐在甲板上,一個將鞭子反覆的拆裝、一個在甲板上鬼畫符……沒想到西門琉穗畫得圖…………那麼深奧……   她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緊張,至少看見西門當家的鬼畫符之後還會感到好笑,直視樓褚道:「多謝你的好意,我血盜船團就算拚到僅存一兵一卒也不屑向你投降。」   「好,有志氣,不愧是咱們蠻海上唯一的女性首領。」樓褚豎起大姆指,道: 「既然蘇珊團長都這麼說了,我樓褚也不喜歡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今天各位大海的子民都該回歸它的懷抱了。」   蘇珊英華環視開始朝己方船隻逼近的十數艘船,神情更顯凝重道:「看來我們可能無緣跟你們的主子見上一面了。」   月心蝶笑道:「那可不只是我們的主子,而且血盜船團絕對能跟亦玄見上面,因為天四女是沒有比宗主殿下早死的道理。」   「那可真糟糕,我沒有自信能逃過今天這一劫。」蘇珊英華撫著蛇牙弓道:「也許你們還能活到再見你們的宗主殿下,可是我血盜船團卻沒有那樣的好運道。」以海盜們的色心絕不會殺掉美女,至少在還沒有享受過之前是不會傷及她們的性命,但是面對宿敵是不會出現這種優待的。   月心蝶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道:「天四女是專屬於宗主殿下的人,其它的男人若強行破壞了這點──只有死路一條。」說到最後一句話她的眼裡浮現少見的冷漠殺意。   「卡!」   風心螢將她先前拆下的一節節螢鞭在瞬間同時扣起來,冷冷的牽動嘴角附和道: 「沒錯。」她站起身對蘇珊英華道:「不該失望。」如果失去希望和信心那麼無疑是自己先宣判了自己的死期。   蘇珊英華不禁重新審視天四女,在這種連她都不抱希望的場面她們的信心是從那裡來的?難道光憑她們對天宗的忠貞就能夠做到這樣嗎?倘若真是如此她不得不猜想天朝的教育方式有多驚人……竟能讓人死到臨頭都不自覺……   月心蝶見她們愈說蘇珊英華就愈沮喪,結果完全與兩人的想望背道而馳,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怎麼?蘇珊英華能帶領整個血盜船團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該是這種輕易受挫、不能在險境中求生的人,是我疏忽了什麼才導致她變成現今的模樣?   不同於月心蝶的苦思,風心螢根據西門琉穗鬼畫符了半天估算出來從目前所在位置到世外桃源的距離,得出一個令人驚喜的結果,道:「蝶姐,有辦法。」   船上眾人聽到她自信滿滿的一語,不約而同轉首朝風心螢望去,月心蝶疑惑的問道:「什麼辦法?」   風心螢以鞭指著樓褚所在大船的後方,道:「姐姐,雖然我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那片讓人看不透的白色氣體會是八方鎖雲陣嗎?」   照風心螢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逐漸從海平面升起的濃霧,月心蝶不禁愕然,問道:「原來我們已經離世外桃源這麼近了嗎?」   蘇珊英華則是不解的道:「怎麼可能,我們離世外桃源明明還有半天的航程,為什麼會看得見這片本來不見了的濃霧呢?」   樓褚遠遠看見她們的臉上流露出驚愕的神情,一副受驚不小的盯著他的後方,不由得他也轉頭望去,駭然叫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一片濃霧像是海上的大海嘯般朝他們席捲而來。   西門琉穗看得怔愣不已,道:「這就是八方鎖雲陣?佈陣的範圍會不會太大了點?」照那片濃霧逼近的速度看來,簡直像是想要籠罩整個蠻海。   而風心螢原本想講的是在春回大地島上有月心蝶的配刀『蝶舞』,蝶舞是她滴血融雜邙成的彎月刀,以月心蝶的功力只要再前進個百來尺便可以對蝶舞施用御劍術,到時島上的居民就會知道他們的少島主就在附近,而且顯然遇上了麻煩,只要天朝出兵她們便可解危了,然而隨著手指的方向見到的畫面卻讓她改變了原本想說出口的話。   樓褚大聲咒罵後,道:「x的,蘇珊英華你們血盜船團可別死在這片奇怪的霧裡頭!兄弟們,快撤!」船帆大張全速朝濃霧未及之處駛去。   「我血盜船團才不會沒用到迷失在霧裡,倒是你們現在才要逃不覺得太慢了嗎?」掠盜的四隻大船分從他們坐船的左右穿過引起船身一陣搖l,蘇珊英華看那團霧加快速度的撲過來,不禁嘲笑著掠盜的徒勞無功,冷笑道:「你們可別在霧裡自相殘殺啊。」   以掠盜的船數和分佈地點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不能有效的指揮及保持安全距離很容易就會撞在一起,到時大船撞大船是兩敗俱傷,大船撞小船是以卵擊石,不論那一種情形掠盜都不能討好。   樓褚回頭一看剛要開口講話的嘴巴裡灌入一口冰冷的水氣,眼前淨是白霧濛濛,他喃喃道:「他x的,這什麼鬼霧動作未免也太快了……」話才說完船的左側傳來一記巨響接著是險些翻船的震盪,破口罵道:「x的!才起個霧你們就全變瞎子了嗎?   回去要是讓我知道是那艘船非讓你們好看不可!」   聽著樓褚的叫罵聲蘇珊英華忍不住瞪著眼前白濛濛的水氣,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你們何必這麼認真呢?」沒想到他們真的撞船了,而且還是一開始就撞,只可惜自己也是自身難保否則算清楚掠盜到底撞了幾次,以後碰上樓褚才可以好好的嘲笑他一番。   正無聊的幻想日後樓褚被自己氣到全身毛髮直豎的樣子,鼻端傳進一股彷彿玉蘭花香般的味道,腦裡頓覺一片渾沌站立不穩的搖l著身子,道:「不好……有毒……」語畢「咚」的一聲栽倒在甲板上。   望去淨是白霧的海上,耳朵裡雖然能聽到海浪的聲音,但是睜開眼看到的除了白,還是白。並非死寂但四肢的僵硬無法動彈令人無法不心生恐懼,為何聽不到其它人的聲音呢?難道他們發生什麼不測了嗎?   無知的恐懼席捲人心,幻象在腦海裡叢生,腦裡傳出一道道淒厲的慘叫後浮現夥伴們慘死的模樣,加深了人們的害怕。以為無法動彈的雙手牢牢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呼吸困難、用力踢著雙腿試著掙脫腦裡無盡的哀嚎和死亡,以及掙扎著不想死。   「哇啊!」   一聲真正臨死前的慘叫響起,他在最後一刻看見自己鮮血淋漓的倒臥在自己眼前,熱燙的鮮血還濺灑在自己的臉上,死亡的認知使他雙手用勁掐斷了自己的脖子。   幻象中他是被殺,現實裡卻是自殺!   絕望!無邊無際的絕望,就像是那片籠罩他們濃厚的霧一樣纏住他們的心,死亡的陰影就跟在身旁。   一聲接著一聲崩潰的嘶吼穿不透層層迷霧,也叫不醒一個個受到幻境所困的靈魂,他們只能憑著自己的力量跟自己對抗,跟這股未知的神秘力量抗衡。   倏然,一記清脆如鞭子抽在甲板上的聲音如同一股清流般流入人心,一聲彷彿來自天界的溫柔之聲輕輕的喚醒被困的靈魂。   「蝶舞翩然,月牙引刀。」   月心蝶的聲音驅離人們腦裡的害怕與殺戮,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身輕薄如蟬翼的鵝黃色舞衣,賽雪般白的凝脂肌膚裸露大半,纖細潔白的修長玉指輕拈一片晶瑩似玉的月牙狀刀刃,唇畔一朵柔膩人心的璨笑奪去所有人的呼吸,讓人人不約而同的屏息。   她發出一串似銀鈴般的笑聲,以蹬著一對繡著蝴蝶緞面之鞋的雙腳點出節拍,隨著節拍她或舞刀旋身、或耍刀盤坐,真似一隻黃色的蝴蝶振動自己有著美麗花紋的翅膀,在有限的生命裡飛舞出最動人的精華片段。   「哈啾!」   想得正入神之時一股刺鼻的臭味飄進嗅覺器官裡,引起人人一陣大小不一的噴嚏,無端端的打散難得一見的美麗景致。   蘇珊英華和西門琉穗兩人心中正感到惋惜,白霧中又傳來一聲鞭響,接著是風心螢清冷的聲音,喝道:「化雨解霧!」   霧氣中亮起一點點像是螢火蟲般的亮光,眾人腦海裡浮現風心螢將一百零八節螢鞭全數拆散拋向天際僅留鞭柄在掌心,然後跪伏在甲板上一節節螢鞭井然有序的一一掉落在她四周。   她向後仰起身子,輕吟道:「綠色大地裡的神靈,波紋不動的碧玉冰心,屬於河洛神祇的無邊智識,覆蓋天下間的無盡法力,將隨我的呼喚自四面八方湧現,凡日光聚集之地即力量之所在,以我的螢節為施展之器,請帶領您虔誠的信徒脫出失途的路。」   月心蝶的聲音接著響起道:「那是我誠心祈禱呼喚的恩賜,脫出先天的限制體,讓神之力導入脆弱的軀體,當祂接受我,力將從心出發遊走在體內的一分一寸,我高舉雙手等待河洛神祇來到這裡,水將從水之平面、地下深淵回應我的呼喚,湧起再湧起,衝上那無邊天際!」   二團水藍色的光芒亮起,旁人看見月心蝶和風心螢像是籠罩在一層薄如紙的水幕裡,然後不斷的有水氣注入她們的體內,肅穆的表情看來十分的莊嚴,加上其天生的貴氣真如神祇降臨一般,引起眾人想要膜拜的慾望。   兩人分秒不差的合聲道:「來吧!水之靈將回應河洛神祇的呼喚,以我的真心為依據,引導眼前的層層迷霧回歸您的懷抱,化─雨─解─霧!」   天際劈下一道閃電,接著轟隆隆的雷聲由遠而近,霧氣彷彿被蒼天抽取般緩緩向上浮起。   這是怎麼一回事?眾人均感到疑惑和愕然,為什麼風、月兩女像是未曾受到霧氣和玉蘭花香的影響?而她們又做了些什麼事情讓霧氣漸漸的消失?   「轟隆!」   驚逃詔地的雷響打斷眾人的思緒,此時霧氣約升起五尺左右,他們已經可以看見自己的船和同伴的下半身,隨著雷響和閃電天空淅瀝嘩啦的下起大雨,大雨很快使得濃霧消散無蹤。   「霧散了!」   大伙從來不知下雨會讓人這麼興奮,他們在甲板上像個孩子似的跳來跳去,突然一個個哀叫道:「唉呦,我的脖子好疼啊!」接著他們發現彼此的脖子上都留下一雙青紫的掌印,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驚呼並沒有引起四位女性的注意力,因為有更值得她們注意的事情。   風心螢在施術的剎那感到心口一陣疼痛,她知道這是一個驚告,她的病體未癒沒有足夠的力量使用靈心識法中的高級禁術,但是她卻是不得不為,無論蘇珊英華如何熟悉海域想要在濃霧裡安抵世外桃源未免勉強,更何況還有不知名的敵人褪裁待霧氣散播會使人陷入幻境的花粉。   種種顧慮迫使她不能不忽視自己的身體,所以在施術之後引發心口劇痛,一口鮮血止不住的嘔出,完全無法自主的倒下,任黑暗奪去她最後一分意識。    第八集 第七十章 重傷難痊 (更新時間:2003-9-21 13:47:00 本章字數:5434)   「螢妹!」   月心蝶心中又驚又怕的撲過去接風心螢,記憶中在那與妖獸作生死搏鬥,和眼見她陷入死亡關頭的畫面再一次在腦海裡重演。   「啊!」   「蝶姐!」   撲到半途的月心蝶突然摔倒在甲板上,讓晚一步出手的西門琉穗接住了風心螢,她發現月心蝶摔倒不禁失聲叫出口。   「快請大夫!」蘇珊英華雖然對這突發的狀況感到愕然,但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懂得分辨事情的輕重緩慢,她從容不迫的吩咐道:「全員堅守岡位目標世外桃源。」   彬下身子將滿頭大汗的月心蝶抱起,大聲道:「夜檠、希詠接下來交給你們指揮。」與西門琉穗兩人各抱一人急步走進船艙裡。   甚羅夜檠和溫希詠兩人各自拿著自己的貼身兵器分別站在船首及船尾,在船尾觀望的溫希詠以內力縮音成束傳到甚羅夜檠的耳邊,道:「剛剛那個應該就是歌帝大陸的『噬堊術』吧?」   伸手觸碰自己頸上的指印,溫希詠覺得他一身的衣服不是被大雨打濕,而是讓冷汗滲透……如果不是月心蝶和風心螢破解了危機,現在他已經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手中──他一直拚命抗拒雙手掐向自己的慾望,可是到最後他只能感受著自己的雙手愈縮愈緊、呼吸也逐漸困難……身不由己的恐懼還糾纏著他的身心。   「是的。」甚羅夜檠的脖子上同樣留著他自己的掌印,冷汗混著雨水滴下,道: 「那是我甚羅門閥的『鬼霧陣』和『絞術』。」他頭一次有這種感覺…整個心頭沉甸甸的。   「呵呵,名符其實啊。」溫希詠乾笑著,道:「這是甚羅門閥的絕技?難道是甚羅門閥要對付我們不成?」   「不可能。」甚羅夜檠想也不想的否認,望進烏雲密佈的天空想起扛起閥主重擔的小妹妹,道:「我們閥主雖然常常為著自己的目的以噬堊術對付人,但是閥主絕不會傷害到任何一個不相干的人,所以她根本不會施用範圍廣大、施術對像不能確定的噬堊術。」   溫希詠道:「你對你的閥主還真是有信心。」這樣一個忠於自己家族的人,蘇珊英華把他擺在身邊難道不怕他日後為家族而反目嗎?   甚羅夜檠一想起閥主便覺心中開懷,笑道:「當然,她可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寶貝。」   溫希詠問道:「那團長是什麼?」原本要趕回血盜大本營的甚羅夜檠因為不放心蘇珊英華的安危而留下來,一路上卻當足自己是個打雜的小兵,打柴、燒菜、洗衣樣樣都來渾然不似個一團軍師,也從不曾聽到他給過蘇珊英華意見,難道他的軍師之名是掛好聽的不成?!   甚羅夜檠聽到溫希詠的問話,從他的語氣裡感受到他對蘇珊英華的關懷,笑道: 「團長是我的救命恩人、再世父母,等我報完仇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償還這份情。」   他的忠心比起這個新加入的溫希詠便顯遠遠不及了。   溫希詠歎道:「報仇嗎?只憑血盜船團的話一輩子都不可能辦到。」血盜船團雖然名列四大盜團,但除了一個團長蘇珊英華夠看之外,其它的人全都平常普通,想要威脅到仁德王根本不可能。   「是,你說的沒錯。」甚羅夜檠苦笑道:「但這是命運的安排,如果老天真的不讓我報仇的話,我仍然會用一生輔佐團長。」   「不說這個。」溫希詠聽他的語氣低落當下決定換個話題,道:「對了,你說這兩種噬堊術不是甚羅門閥所施展卻是出自甚羅一門,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有頭緒嗎?」   「有的。」   甚羅夜檠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施術之人肯定是他──一個被逐出甚羅門閥的叛徒。」   溫希詠發出疑問道:「叛徒?」   甚羅夜檠歉然一笑,道:「這個人牽涉到我閥閥主的私事,請原諒我不能為你解答。」   「沒關係,畢竟這關係到甚羅閥主,你不方便說我也不好意思聽啊。」溫希詠不介意的道,反正問題總有一天能得到解答,要真強逼甚羅夜檠說出來大概會爆發一場流血大戰。   「耶?」他運足目力掃視大雨直落的海面,道:「奇怪,掠盜的人怎麼全部不見了?」雖然海面上隱約可見幾塊破碎的疑似船板的木板,可是數目並不多,如果掠盜全軍覆沒木板不該只有這點數量。   甚羅夜檠正專注的觀察前方,聞言回道:「可能已經逃遠了吧。」掠盜的船相當精良,即使載運大批人手、物資行駛的速度依然驚人。   溫希詠道:「但願如此,否則他們若趁大雨視線不佳調頭又來對付我們,那可真是必死無疑。」   甚羅夜檠正要開口,突然前方的海域出現數艘大船,他立時大喝道:「全員注意,前方百尺處有不明船隊出現!」   這隻船隊的行進速度相當的迅速,彷彿半點未受到傾盆大雨的影響,雙方接近到間隔不到三十尺的距離,對方領頭的船隻上傳來問話:「敢問是海上那號船團?」   甚羅夜檠舉手示意己方船不要再前進,反問道:「問人之前,怎麼能夠不先報名?」   「是我方失禮了。」發話之人站在船頭彎腰一揖,道:「我們仍是世外桃源春回大地島所屬之──月華船團。」   「世外桃源?月華船團?」甚羅夜檠和溫希詠等人同感震驚,天朝人怎麼會在這麼險惡的天氣裡出動船團?他鎮定下來,回道:「我們是血盜船團,敢問諸位有何貴幹?」   對方有禮的道:「原來是名揚四海的血盜船團,久仰久仰。」   「不敢。」甚羅夜檠回以一揖,再次詢問道:「諸位不必多禮,在下請問諸位的來意?」   發話之人道:「斗膽請問,我朝天鳳宗妃大人可在貴船之上?」   甚羅夜檠略感愕然,道:「諸位為何會這麼認為?」天朝人再怎麼厲害總不可能未卦先知,眼前的船團尚不能確定真為天朝人,會不會是敵人派來的人?   「這……」發話之人聞言怔愣了下,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他突然深深的吸口氣,喊道:「宗妃大人,屬下西島統領月繼,特率月華船團前來接迎大人。」   甚羅夜檠料不到他會使這麼一招,道:「你這不是認定貴宗妃大人在我們船上,何必多此一舉的假意詢問?」   月繼歉然道:「在下不能回答閣下的問題,只好這麼做還請閣下見諒。」   此時蘇珊英華捧著月心蝶的晨曙劍走出船艙,將劍亮在眾人眼前,高聲道:「貴宗妃吩咐諸位帶我們進入世外桃源。」   月華船團的每一個人都在蘇珊英華舉高寶劍的同時雙膝跪地,全神聆聽她的吩咐,齊聲應道:「謹遵宗妃懿旨。」   血盜們被宏亮的回應聲震得耳鳴,因為他們忘記自個船上也有天朝人,所以蘇珊英華一說完話他們也一起跟著回應,蘇珊英華忍不住苦笑道:「沒被滿天雷響嚇到,卻險些被他們給嚇死。」   月繼先吩咐四艘船護住血盜坐船的後方,接著對蘇珊英華道:「各位請隨在下來。」調頭往來時路航行。   面對突如其來的天朝人,眾人都感到疑惑不解,怎麼剛去了危機就來一個大轉機?   甚羅夜檠道出所有人的心聲,「這是怎麼一回事?」   蘇珊英華拍拍他的肩頭道:「我也很想知道,看來只有兩個人可以給我們答案。」她望向船艙。   溫希詠伸個懶腰道:「反正現在有天朝人罩著,我們不如偷個閒去聽聽解答也好,我都快好奇死了。」從剛才那美麗的舞蹈、奇特的咒語和最驚人的結果,一個個問號塞滿他的腦袋,再不解開幾個問題他的腦袋遲早被問題擠爆。   「這真是個好建議。」蘇珊英華笑道,三人齊步走進船艙裡,留下依舊警戒著的天府兵,和同樣快被好奇心淹死的血盜死士們。   船艙中並沒有十分豪華的佈置,只有一個大通鋪和一個儲水儲糧的倉庫,一眼望去月心蝶和風心螢各躺在一張被毯上,兩人皆是血色盡失而風心螢更是臉色死白、氣息微弱。   范傳術神色難得正經且凝重的為風心螢把著脈,一旁的月心蝶看起來除了臉色蒼白外並無大礙,握著風心螢的手不敢放開,而西門琉穗則拿著白毛巾替風心螢拭汗。   原本懷著疑惑下來的三人暫時拋開問題,圍上前去,蘇珊英華問道:「風姑娘的傷勢如何?」   范傳術歎了口氣,將風心螢的手塞進她身上蓋著的薄被裡,沒有開玩笑的心情道:「很糟糕。她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體內的氣息全失,僅靠一股護住心脈的真氣才得以生存。」   他瞥一眼淚流滿面的月心蝶,幾乎喪失說下去的勇氣,唉,美人即使傷心仍然好看得要命,可是為什麼我會是那個讓美人傷心的人呢?又道:「我們不知道這股力量能維持多久,如果在真氣消失之前不能治好她的內傷,和恢復她體內的氣息,大概就沒救了。」   西門琉穗也是兩眼通紅,道:「那要怎樣才能治好她?」   范傳術道:「內傷對我來簡單,只要幾帖藥便可治好,可是她那離奇失去的氣息……恐怕只有那股護住她心脈的真氣的主人才有辦法吧!」   月心蝶聽到最後一句,臉色慘白一片,抖著聲音道:「該不會是……是宗主殿下……」她想起在撒旦城就是天亦玄以天道心法治好風心螢的傷並護住她的心脈……   天道心法?她疾聲問道:「同源的內功能夠用嗎?」   「可以。」范傳術先是點頭,接著面有難色的道:「可是你自己的內力、體力都所剩無幾,別說是要救她了,恐怕你人還沒救到自己就先死了。」   月心蝶鬆了口氣道:「我不能救沒關係,世外桃源裡人人修練出於同源的內功,他們會很樂意出力。」   范傳術道:「治療的效果當然以純正的最好,你的依我看就差了點,其它天朝人如果內功跟外頭的天府兵類似的話,那效果可會大打折扣,照我看來會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好起來。」   月心蝶道:「只要螢妹能好起來,不論花多少時間都無所謂。」   范傳術笑道:「那就沒問題啦!」說完盯著元氣恢復少許的月心蝶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剛剛在外頭你和她是做了什麼驚逃詔地的事情,怎麼會弄成這副德性?」   月心蝶望著數對渴望得知答案的眼睛,道:「你們應該聽過天朝藥人百毒不侵的傳聞吧?」   范傳術瞪大一雙眼睛,來回指著風、月兩人道:「難不成你們是藥人?」   月心蝶搖頭道:「我不是,螢妹才是。她不但百毒不侵而且自幼熟習噬堊術,所以她在判斷出那團霧氣並非『八方鎖雲陣』造成的結果之後,推知那是『鬼霧陣』。   她告訴我鬼霧陣通常配合幻術使用,所以讓我先行服下解幻術的解藥。」   眾人這才知道為何她們兩人並未受到幻境所困,但是風心螢既然有空把解藥給月心蝶,怎麼也不順便給他們?讓他們受盡a象的折磨。   月心蝶明白他們的疑問和不平,道:「當螢妹發覺是鬼霧陣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她沒有時間把解藥給各位,之所以會通知我是因為我們天四女身上原本就帶有一些備用的藥物。   而且螢妹若先將解藥給大家就無法再使用解幻術的藥散,那藥散第一次吸入可以解幻術,第二次吸入會讓人陷入幻想,第三次則是中毒死亡。」   他們聽到這麼苦怪的解藥均覺不可思議,范傳術和甚羅夜檠則點頭表示能夠理解風心螢的作法,兩人一個是大夫一個是噬堊術大家的出身,對於藥理都較為瞭解知道那是因為藥物混合不同所產生的結果。   「後來我們被濃霧包圍,螢妹以鞭聲告訴我散播解藥的時機和方向,而我則在施放解藥後招來我的配刀。」月心蝶看向纏在自己左手臂上的銀環,銀環之上可看出無數米粒般大小的蝴蝶雕刻。   續道:「這刀就擺在世外桃源的西島上,它一離開西島來到我的身邊,島上的人也會察覺到我的到來,然後派人來迎接我。」   蘇珊英華恍然大悟道:「難怪你對那些天朝人的到來完全不吃驚,跟著我們的天府兵也看不出有半點意外之喜。」   月心蝶道:「再接下來我和螢妹所吟唱的咒語是記載在天朝密卷中,靈心識法的高級禁術咒語。一般人在施展靈心識法時只會用到體力和精神力,吟唱禁咒則可以運用內力和吸納自然之力為己用。   但是禁術的威力雖然驚人,一個不好卻可能丟了施術者的性命,是即使到萬不得已的地步都不該使用的方法。」   她神情一黯道:「只是,我們此行事關重大,而且若不解決霧氣可能會再次遭到幻象侵蝕,那時已不能再用解藥,所以我和螢妹才會□而走險。」   眾人盯著未來生死難料的風心螢,心想:在他們面臨死亡的當頭,兩人力挽狂瀾將他們救出鬼門關,然後還不惜自己的性命一舉解決危機,弄得一個重傷倒地、一個虛弱不堪……   Y作他們是眼前的兩個人,他們懷疑自己是否會跟兩人一樣的作法,也許他們會救全船的人,可是卻不見得會冒著生命危險解去陣式,畢竟只要等到天朝人找來就可以得救了,實在不必要冒險。   然而她們幾乎沒有丁點遲疑猶豫的施展禁咒……難道這就是天朝人的高貴情操嗎?真的讓人很佩服。   蘇珊英華在月心蝶面前坐下來,道:「你們真讓人佩服。」從被逼歸服後,風、月兩女沒有對血盜擺過一次架子,反而當他們是朋友一樣,而心中仍然不服的她自然也從不視兩人為上司,但現在她倒不反對加入天心盟,因為風、月兩人已經以行動折服了她。   月心蝶淡淡一笑道:「我們只是為所當為並沒有什麼。」說完這句話她的體力用罄沉沉睡去。   醒著的幾個人互視一眼,除了西門琉穗留下照顧風心螢外,三男一女躡手躡腳的走出船艙。   蘇珊英華迎著涼濕的海風,笑道:「本團長,開始對邪神修羅天亦玄產生了興趣,你們呢?」   三個人回她的是會心一笑。    ------------------- 更多免費TXT書請到 BBS.Aisu.cn ------------------- Aisu.cn收藏整理 第九集 第七十一章 密會天牢 (更新時間:2003-9-21 13:48:00 本章字數:6571)   魔家堡。   午夜裡一道神秘的人影躍過魔府不足五尺的圍牆朝西城門的方向掠去,此神秘人的輕功相當的高,不僅足不沾塵更不帶半點勁風,經過花草時花草亦不曾被拂動。神秘人無驚無險的通過內城門後,另一道人影從魔府的院子裡跳出來。   他不像先前的神秘人般身穿一襲墨黑的夜行衣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反而一身亮眼的爛銀色錦袍,手裡不停搧動的摺扇在半空中劃出銀弧,只聽他低語道:「好厲害的輕功,我倒要看看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勝。」   他摺扇向後一掃借勁來到圍牆上,緩緩探出雲層的月射來一道光線照出他唇角邊那抹足以令見者魂飛天外的森冷淺笑,左足尖在牆上輕輕一頓身子便似疾箭般飛射而出直追神秘人之後。   神秘人顯然相當的清楚皇城的佈置,出了魔家堡一路便如同識途老馬般在大街小巷裡穿梭,而且『他』專撿刁鑽的路走若跟蹤的人不當心很快就會失去『他』的蹤跡。這表示『他』是個謹慎小心的人,無論自己是否察覺出有人跟蹤都事先防範未然。   只可惜以『他』的謹慎小心要擺脫旁人是絕無問題,但遇上天亦玄則顯得不大管用,雖然天亦玄有時會跟丟『他』的蹤影,然而又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新盯住自己的目標,只因為『他』雖然極力隱藏仍不免沿途余留下身上的氣味讓天亦玄有跡可循。   即使運用高超的輕功在皇城中飛掠依然花費了將近半柱香的時間,前方的黑衣人方才放緩下速度顯然目的地就在不遠之處。   天亦玄小心的收斂起自己的身影不讓一身張揚的衣袍曝露行藏,突然黑衣人停住身形朝他的方向望來,他身子一動閃身進入轉角的巷子裡將自己的背脊貼緊冰冷的牆,微微的探出頭看見黑衣人極快的張望四周後再度往前掠去。   他凝注視力發現黑衣人躍過一面高牆,而高牆之後可以看見一座鞏固的圓型高塔,隔著將近百尺的距離他仍然能夠感覺到高塔散發出黑暗和死亡的冷漠氣息,隱約之間彷彿聽見一個人在受著苦楚與煎熬般的淒厲尖叫。   跨出藏身的暗巷,他已經知道那座高塔是什麼地方,低語道:「他想劫獄嗎?」   倏然拔身躍起直直跳上高牆,向下俯瞰,一塊焦黑的土地映入眼底,幾個小棯I成群結隊的走來走去。   「怎麼看都沒有藏身的地方,他是如何通過這段距離到哪裡兒去的?」盯著前方更形巨大的高塔,天亦玄並不擔心底下巡邏的士兵會抬起頭發現他的存在,事實上他們一個個拖著腳步頭垂靠在自己的長矛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他深明自己目前處於安全的狀態,但心中仍有疑惑:巡邏士兵應該都會定時換班,就算當真疲累也不該是每一個人都昏昏沉沉,至少身為劣謨的人仍會保持著腦海裡的一絲清明,畢竟做不到這一點的人怎可以夠資格當上領導階層?想到這眼眸中突現一絲驚訝,低喃道:「莫非那個黑衣人熟諳噬堊術?」   眶菕y他』只是使用迷魂藥一類的東西。天亦玄不甚肯定的如是猜想,飛身躍下高牆,躍到半途雙足在牆面一蹬在半空劃出一條銀河,途中借某士兵的長矛一點,轉眼間已經到達高塔之前。   仰望以比子暗還黑的石磚砌成的高塔,來到近處更能感受到它那令人身心不愉快的感覺,伸手貼住眼前的石牆,道:「一座監獄建得如此高大,難道鳳凰王朝有這麼多重罪的人嗎?」   在霸王寨有著兩座囚人的石牢,一座用粗糙的圓木當牢門裡頭關著被擄來的人、一座以精煉而成的鐵鑄成只有一扇兩個巴掌大的鐵窗的門,裡頭囚禁著強敵、叛徒……等必死之人,想來眼前牢固的高塔不會大材小用的只用來關一些小罪犯。   「夜晚來這種地方探險,未免太刺激了點。」天亦玄喃喃說道,伸手攀上就在自己頭頂的窗,很慶幸那不大的四方型窗子並沒有加裝鐵條,他運起縮骨功輕易的鑽了進去。   塔內是除了在上樓的樓梯旁有一塊空間提供獄卒看守監獄外,其它全是隔成一間間的牢房,而天亦玄鑽進來的窗子就開在獄卒們待的地方。   一張四腳四方木桌圍著幾張木椅,桌上還有一壺正燙著的酒幾碟小菜,但沒有人在看守……喔…並不是沒有獄卒而是他們正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天亦玄走過去用腳推推其中一人,發現他竟然睡死了半點也不為所動。   舉起摺扇遮住半張臉孔,悶聲道:「『他』到那裡去了?」聚精會神的力貫雙耳仔細聆聽自每個角落傳來的聲音。   他模糊的聽見細微的交談聲,聲音壓得非常低他聽不清楚內容,不過倒是讓他知道『他』的位置,舉步踩上石階往樓上走。   每經過一層樓留守獄卒的情況都跟一樓的人相同,直到他接近第四層樓,被他留上神的聲音清晰起來。   「『你』說什麼?!」一個極力壓抑的低吼聲道,聲音雖然壓低了仍保有渾厚的氣勢。   「曙哥,這是能讓你存活並且保住王朝山河的唯一機會。」另一把揉合魅惑的成熟和清純的稚氣之女性聲音道。   「開什麼玩笑!竟然要我去屈就在一個沒有上過戰場的毛頭小子之下,與其受到屈辱我寧願姓魏的給我一個痛快!」   「曙哥,這樣做也是逼不得已的啊,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殺頭嗎?我已經因為小時候的疏忽而失去了檠哥,我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可是根本沒人能斷定姓魏的會派魔葉流領軍出征,現在姓魏的根本不容易我有傳一言半語到他耳邊的機會,『你難道不清楚自己想法只是一種美好的想像嗎?」他的聲音因激動而短促。   「不會的,我見過戀月了,她說日玉寒兵敗之日在即,他一死仁德王勢必得派新的將領阻止妖獸。眼下他能寄望的人唯有曙哥和東方展琴,可是他一定不放心讓你們手掌大權,他會另找人來牽制你們,這個人除了太子之外就剩下魔家家主和魔葉流。」   那複雜的女聲主人急切的道:「可是仁德王不會讓自己的愛子冒險,更不會讓魔威離開皇城半步,因為他不信任仍跟魔堤有聯絡的人,所以他只能重用魔葉流。」   另一把音調溫和的聲音響起道:「聖女妹妹告訴你日玉寒兵敗在即?哈,姓魏的除去四名勇將的愚行,卻要我們拿命來替他收尾,聽一個嘴上無毛的小子差遣,他未免也太厚待我們了。」   天亦玄聽完最後一句話時人已走到第四層,縮在牆後往走廊看去,幾盞油燈掛在牆上,四間以兒臂粗的鐵條隔開的牢房裡鋪著一層乾草,幾隻老鼠和不知名的昆蟲在草堆裡來來往往。   一個用來排泄的鐵盆、一條變成灰色的床單和幾隻木製的碗盤是牢房僅有的擺設,它的簡陋讓天亦玄皺了下眉頭,難怪二個住對門的高大男子臉色會白得跟鬼一樣。   他打量過這裡的所有擺設,發現在這高塔裡並不存在任何類型的刑具,連一根鞭子的蹤影也見不著,而每一層的設計裡顯然沒有存放刑具的空間,除了牢房和獄卒室沒有能放東西的地方。   這是否代表仁德王對於重犯都相當的仁慈,從不時興『屈打成招』這一套?不過他以為這裡沒有刑具是因為『莫須有』,反正關進來就是唯一死罪也用不著什麼嚴刑逼供,王上說的話還有人膽敢反駁嗎?   晹蝷H站在走廊中間面對著一個穿著囚服相貌粗獷的男子,他的毛髮並不多但根根粗黑且似針般的尖硬,一雙綠眸因為怒氣顯得特別有神。他的對面囚著的人同樣是一身囚服,兩人一樣的高大、氣質也相近,但他有一雙清冷如琥珀的眼眸、一道從左眉越過鼻樑到他右臉頰下方的鮮紅疤痕,和唇邊一抹嘲弄的笑容使他看來有點憤世嫉俗。   甚羅夜曙斥道:「展琴,你說這什麼話?難道你同意這個想法嗎?」綠眸瞪著東方展琴。他可不認為黑衣人的想法是對的,只憑東方戀月的幾句話就能讓他冒著自尊不要的險嗎?   東方展琴露出自被關近牢裡後第一次發自內心深處的笑容,道:「我東方世家不懂得懷疑聖女國師的話。」他們非常清楚東方聖女的能力,所以從來不會在心底存疑,現在絕對信任聖女是他們的本能。   甚羅夜曙差點忍不住歎氣,道:「你們都瘋了嗎?讓一個門外漢來掌兵權跟送死有什麼兩樣?幾十萬軍人的命換我的一條命值得嗎?」   「可是,曙哥若不同意,一旦妖獸攻破所有防線鳳凰王朝的所有人民都得死,或者讓更多人承受跟曙哥相同的命運,兩相比較之下,除了我說的方法之外還有更好的做法嗎?」黑衣人捉住鐵條一字一句的道。   東方展琴跟著道:「甚羅閥主說得很對,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我東方展琴寧願不要尊嚴,也要保護我東方世家安然無恙。」旁人或許以為他與甚羅夜曙水火不容,但是他們的感情是在戰場上用血汗交織出來的,他們彼此重視對方,感情也許比親兄弟還親。   甚羅夜曙沉默下來,他一直把甚羅夜朧當成是那個曾經不能不讓抱著的小女嬰,總是讓他忘記小女孩長大了而且當上甚羅門閥的閥主,可是她也從不曾用閥主的口吻命令他、指使他……是優越感使他忘記自己的本位了嗎?   他竟然忘記自己的存在是為了保護甚羅夜朧,他的職責是服從她,比起閥主…他的尊嚴根本什麼也不是,爬著自己雜亂的頭髮,投給東方展琴感激的眼神,是他的一番話點醒自己長久以來被他忘卻的東西。   單膝跪地道:「臣甚羅夜曙遵從閥主的差遣。」他在心中警惕自己決不能再被優越感支配,他再也不會遺忘自己存在的意義。   天亦玄彈指讓一個正甩著頭打算讓自己清醒點的獄卒繼續昏睡,心忖道:聽他們的對話豈不表示我這個魔葉流會領兵去防衛邊境?仁德王會這麼老眼昏花嗎?心善仁慈的魔葉流根本不適合上沙場作戰。   支著下鄂,他並不在乎跟妖獸作戰甚至心靈深處還非常期待,害他淪落到這步田地的罪魁禍首,讓他極為樂意去消滅牠們,而且那也是他掌握鳳凰王朝兵權的好機會……只怕仁德王也不會太信任他而另派人牽制他。   甚羅夜朧道:「快起來,曙哥。我並不想強迫你去做不樂意做的事情,可是你的性命對甚羅一門來說實在太重要了,不得以只好委屈你了。」   甚羅夜曙搖頭道:「東方世家的戰士能為其主捨生忘死,甚羅門閥的將領也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先前是夜曙不該,日後當向閥主請罪。」   甚羅夜朧顯然明白了甚羅夜曙的決心沒有多言,道:「魔葉流已經回到魔家堡了……他似乎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不僅武藝大進機智也大有長進,而且他還把練如穎帶回來,雖然我希望兩位屈就在魔葉流之下,但是你們可不能對他掉以輕心。」   「練如穎?!」兩個男人同聲低喊道,東方展琴苦笑道:「該不會就是那個在演兵場上佈陣讓我東方世家無敵的七星陣毫無用武之場的那個人吧?」   甚羅夜朧點頭道:「雖然他的長相變得成熟,但是仍能讓熟悉他的人一眼認出來。」她想不明白練如穎跟魔字世家有何牽扯,為什麼他會跟隨魔葉流和魔威回到皇城裡呢?   東方展琴沉吟道:「如果魔葉流得到練如穎的相助,那麼我們對抗妖獸的勝算肯定大增,只是能增加多少就要視練如穎成長多少來決定。而且那勢必也代表著我們不能夠百分之百的掌控魔葉流。除非我們能拉攏他。」   當年練如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破解七星陣,便在演兵日的前夜擺下讓七星陣無法發揮的陣式,使得那一天整個東方世家的人全都灰頭土臉,首次品嚐到的敗績讓他無法不對練如穎另眼相看。   甚羅夜曙道:「練如穎是魔家提拔上來的,魔家對他有恩恐怕我們很難動搖他的心。」魔字世家沒有長久的家族包袱,而且擔綱重任的魔家人都懂得知人善任的道理,他們並不會特別重用自己人反而樂於培養人才。練如穎一看便知是個重情義的人,否則怎麼會在隱世後因魔家人而再次回到俗塵裡?   東方展琴笑得更苦道:「你何必戳破我美好的想像呢?」他和他都是重視實際的人,但是連日來的牢獄之苦讓他想要使自己快樂一點,至少別讓太多煩惱包圍他,光是東方世家就夠他操心的了。   甚羅夜曙則道:「未來的一切雖然還是未知數,但是不可能改變的東西是不需要浪費時間去想,我寧願多想些有用的東西。」   東方展琴坐在乾草堆上,看著生機重新在甚羅夜曙的眼中點燃,知道自己一定也跟他相同,當他們被魏開疆不由分說的逮捕下獄的那一刻起,兩人都明白自己走出牢獄的那一天就是他們人頭落地的日子。   在這裡他們看不見堅固的堡壘,看不見用心守護的土地和子民,也聽不到士兵們充滿朝氣招呼聲……逐漸的忘卻跨坐在馬背上的感覺、忘記馳騁沙場的豪氣……兩人的可以說是在馬背上、戰場裡長大。   當兩人被剝奪了生長的環境後,褪裁待這扼殺生命的監牢裡小小的一扇窗,看見時時在變化的天空那是在這裡唯一能安慰心靈的景像,那片小小的天是兩人半生的濃縮,沒有它也許今天他們會讓逐日消沉的心志謀殺。   戰友眼裡的光彩照亮了彼此的心,東方展琴向後仰倒一種感動攫住他的心房,他想大笑卻笑不出任由兩滴淚滾下臉龐,然後浸入體內燒灼有力跳動著的心,他以臂遮住眼睛不想讓人看見不經意流露的脆弱,道:「你說的對。」   甚羅夜曙的眼眶也有些發紅,清楚感覺到和東方展琴相同的感動,道:「這一次我要讓姓魏的後侮,並用他的血來洗淨你我身上的屈辱!」他發誓般的低語。   甚羅夜朧唯一露出在頭巾的眼眸閃過一絲陰冷,使她琥珀色的眼眸在那一瞬間像是成對的美麗卻冰冷的玻璃珠,她斂起不經意流露的情緒,道:「迷香的效力快消失了,我得離開。」看看牢裡的兩人,續道:「相信我你們離開這個地方的日子近了。」   兩個男人神情嚴肅的點頭,他們是在承諾願意顧全大局以人民的福祉為優先。   甚羅夜朧不再開口轉身以她精湛的輕功穿過走廊,纖手在轉角處的牆上一扳身子借力旋轉,又探足輕踏石牆像只燕子般從獄卒室的窗口飛出去。   「匡啷」一聲,一管玉笛跌在窗前的地上,天亦玄緩緩從連接三、四層的階梯現身,視線凝聚在玉笛上,走近它將它撿起,入手的清涼讓他覺得精神一振,低語道: 「甚羅夜朧……你也是團謎。」   從她今天的言談會讓人以為她是個不為一己之私的好閥主,對於當今王上也不若兩位大將般的敵視,她像個能為局著想卻不夠成視邙且天真的女孩,雖然不能使人敬重但是可以勾起人想保護弱小的心。   只是天亦玄一直覺得不對勁,甚羅門閥的閥主可不是世襲制,雖然會選出繼承者,但在她還沒有真正掌權之前每個複姓甚羅的女性都能爭取閥主之位,而甚羅夜朧是在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的女人。   她……不該是個擁有天真的女孩……   天亦玄垂下視線,權力的鬥爭會抹煞那份天真,喃喃道:「也許這一次我會瞭解棋逢敵手的滋味。」把玉笛放入懷中,冷酷的牽動嘴角道:「希望沒有人會太低估魔葉流,否則這場戲怎麼演得盡興呢?」   握了握不離手的摺扇,這是提醒他目前扮演著什麼角色的工具,搖動摺扇時撲來一股梅花的清香……他並不想破壞這股味道,因為它會像昔日跟在他身邊的月心蝶般提醒他下手不能太絕。   所以他只是將左手嚮往一探以一成功力擊中偷襲著的胸口,中掌之人噗出一口鮮血撞倒桌椅。   不久前已經醒來的獄卒看見一個人呆站在窗下,直覺的以為他便是放倒他們的人,機警的不張口打草驚蛇小心的往天亦玄身後靠近。   也許獄卒們的功夫在王朝士兵裡算得上頂尖,但是碰上功力深厚的武林人士往往毫無用武之地,更何況今天他們碰上的還是一個令天下恐懼的超一流高手,天亦玄僅僅用一隻左手就打得他們東倒西歪。   甚羅夜曙和東方展琴驚訝的不能自己,以為甚羅夜朧被人發現了行蹤。甚羅夜曙喊道:「發生什麼事?!」盡避他很清楚獄卒們傷不到甚羅夜朧,但他期望閥主能給自己一點回應讓自己安心。   天亦玄聽見急促的腳步聲知道被迷昏的獄卒們正朝這裡包圍,他看看只受了他一掌便爬不起來的五個獄卒,很顯然這個地方看起來牢靠,但內部卻不堪一擊,道: 「教你們個乖,下次再看見一個不怕死的人等你們醒來,你們最好繼續裝死,否則……不會只是受點傷就能作罷。」   他聽到甚羅夜曙再次發問,沒有要隱暪他家主子被跟蹤事實,回道:「你們放心吧,有噬堊術護身天底下有哪裡個地方不能讓她來去自如。」摸摸懷裡的玉笛,暗忖:現在沒有,但以後他會製造一個來囚禁她……頭一次有個讓自己看不透的人出現,令他意外的感到興趣,在他的興趣還沒消失之前,他決定想辦法把甚羅夜朧收起來好好研究。    第九集 第七十二章 殺機密佈 (更新時間:2003-9-21 13:48:00 本章字數:6826)   天亦玄語畢後迅速從窗口鑽出去,抖手撒出一蓬白色的粉末,足尖蹬了下石牆在空中翻個幾圈,像朵突兀出現在夜空的白雲飄離所有人的視線之外。   牢裡趕來的獄卒們撲了個空,只來得及檢查牢房是否受損、人犯有無被劫,和救治被天亦玄打傷的夥伴。   他們因為失職而擔憂得直冒冷汗,牢裡的兩個重罪犯則是又驚又懼的任冷汗淌濕衣褲,他們清楚明白甚羅夜朧被一個高手跟蹤了,而且這個高手似乎故意引起混亂讓自己成為夜闖天牢的犯人。   他這麼做旁人將不會懷疑到甚羅夜朧身上,雖然甚羅夜朧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而使用一些尋常的迷昏藥,但是能夠不知不覺的迷倒各樓層的獄卒的人畢竟不多,仁德王肯定第一個懷疑她。   現在被那位高手一鬧倒是洗清她的嫌疑,只是此人是敵是友?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嗎?兩人都知道彼此的疑問,片刻後同時搖頭輕歎,因為他們可能又多了一個麻煩……   ※※※   翌日,天還未亮魔威便搭乘著馬車進王宮銷假上朝,馬車離開魔家堡約一柱香的時間後,仁德王御用的華麗馬車載著宣讀聖旨的內侍來到府外,內侍一下馬車便被練如穎迎進前廳。   廳中,天亦玄略顯面容憔悴的站著,夜裡他自天牢回來後人才剛躺下準備調息,魔威竟興致高昂的走進他的睡房,告訴他身為一個未來的繼承人必須對魔字世家的一切全盤熟悉。   於是,他被迫和魔威以步行的方式夜遊魔家堡,直到逛完一半的區域魔威回到府中準備上朝的事宜才得以脫離枯燥的苦難,但是魔威仍然沒有放過他,一邊穿戴上朝用的官服一邊不忘告訴他關於上朝應注視的人事物。   而他就這麼被關愛自己的『父親』折騰了大半夜,致使他的體力降至臨界點,也讓他掛在臉上的無力笑容被俊美的臉龐襯托得夢幻非常,道:「大人一路辛勞葉流未能遠臨還請見諒。」   那個內侍雖然無法自稱閱人無數好歹在王宮裡待上七、八年,這會兒見著天亦玄天然無飾的笑容,情不自禁的臉皮翻紅心臟狂跳,生出被他電到的感覺捧在手裡的聖旨差點滾下托盤。   他悚然一驚,勉力鎮定的輕咳道:「世子大人請勿多禮。」大步走到正位之前將托盤放在桌上,取了聖旨後轉身面對天亦玄和領他至此的練如穎,肅顏道:「聖旨下,魔家世子葉流接旨!」   天亦玄和練如穎齊走到內侍前方三步遠的地方,單膝跪地恭聲道:「願吾王千秋萬世永不衰。」   內侍展讀聖旨道:「寡人聞葉流吾侄返家欣喜若狂,心中迫切的希望見到葉兒,然而寡人擔心葉兒不願入宮,不得以用聖旨傳召入宮,除慰藉寡人思念之苦也可完成一年前的殘念。欽此。」   天亦玄道:「葉流接旨。」攤開雙掌高舉過頂接下內侍放到他手裡的聖旨。   那內侍笑道:「世子大人,看來王上還是非常的重視您,日後小臣可靠您多加提拔了。」   天亦玄同練如穎一塊兒起身,笑道:「那裡,葉流才該拜託大人為葉流美言。」   內侍道:「那可不敢擔。」拿起托盤道:「世子大人,咱們這就入宮吧,王上還在朝中等您呢。」   「是。」天亦玄肅手道:「大人請先行。」   內侍道句:「僭越了。」率先步出大廳。   練如穎拉住想尾隨上去的天亦玄,低聲詢問道:「你的病情並未加重,怎麼你休息一整夜氣色竟然不見好轉?」   天亦玄攤開摺扇遮住一個哈欠,道:「半夜被爹拉去欣賞夜景,那裡有休息到半點。」   練如穎到沒料到魔威會有這種雅興,無奈的在天亦玄手裡塞入一個小瓷瓶道: 「這是提神丹,記得找機會服下去可別在大殿之上露出破綻。」其實他真正想講的是希望天亦玄別因為體力不支在仁德王面前出醜,那可是會毀掉魔葉流的一世英名。   天亦玄笑了笑收下提神丹,道:「你真是好人。」一張臉上寫滿不情願三個字,仍然隨時關切著旁人的狀態並給予適當的幫助,儘管心裡暗斥他多事,卻用魔葉流慣用的思考和行為方式表達著。   練如穎不料他會蹦出這麼一句話,呆愣了下才生硬的道:「他走遠了。」伸手指著內侍遠去的背影。   天亦玄也不再捉弄他道:「家裡麻煩你了。」丟下話追上內侍兩人相伴入宮。   練如穎瞪著天亦玄的背影,自覺無法對扮演魔葉流的他感到厭惡,可是一想到他邪神修羅的身份又認為自己太過心軟,他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請問,」思忖間,魔元福一臉疑惑的走進廳中,問道:「您是那位?」   練如穎愕然反問道:「元福總管,我是練如穎哪裡,我們不是昨天才見過面嗎?」   怎麼他看起來像是完全不認得他一樣,而且像極返鄉遊子般的滿面風霜和背著個包袱。   「耶?」魔元福比他還要錯愕,道:「你認得我?可是我今個兒清晨方才進城,一路上怎不記得有遇見像閣下這般出眾的人物?」   練如穎聞言愣在當場,倘若此魔元福的話屬實,那麼昨天那個魔元福是誰啊?問道:「元福總管,你幾時出城去了?」   魔元福一見練如穎便知他是個正直的人物,更何況府中總是經常有堡外的人出入,心中並沒有多想,道:「一個月前我接到義子的信說他要成親了,所以趕去舉辦他的婚禮,今個才回來。」皺眉道:「閣下看起來相當陌生,就不知你怎會說我倆曾經見過面?」   練如穎看魔元福一副不會懷疑人的坦蕩自然模樣,的確像極魔家的人,道:「那麼你可有雙胞兄弟?」   魔元福道:「沒有,我自幼在魔府裡長大沒有任何親人。」語畢,他臉色陡然蒼白起來:難不成在他離開的日子裡有人假扮他?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何眼前人認得他,但他卻從未見過這個人。   練如穎歎息道:「那麼我肯定是遇上冒牌貨了。」而且還是個厲害的冒牌貨,雖然昨天一片混亂但能夠讓最熟悉魔元福的魔威絲毫都沒有察覺,易容的功力大概已經出神入化了。   魔元福道:「閣下到魔府是為了?」這個毫不懷疑自己也有可能不是魔元福,不論他的自信從何而來,明顯的他不同於以往來到魔府的人。   練如穎對眼前樸實的長者頗有好感,當下笑道:「在下與貴府當家主及少主人一同從風凜山城歸來。」   「大人和葉流世子?」魔元福驚喜的跳了起來,道:「我就說大人定是在跟我說笑,葉流世子那麼個大好人怎麼可能英年早逝呢?」他欣喜若狂的搓著手在廳裡走來走去。   突然地想起練如穎的存在,笑呵呵的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道:「瞧我給沖昏了腦袋。」對練如穎道:「大爺,您定是大人或葉流世子的好友了,先前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勿要見怪。我不在的時候不知那些小奴才有沒有虧待了貴客?」一邊彎腰行禮一邊自己喃喃自語的說著。   練如穎正想告訴他自己在山野裡住得簡單,待在魔府裡簡直像是當了神仙,嘴巴初張開一線,魔元福已經搶著問道:「大爺,您昨夜睡得可好?早膳用了嗎?需不需要梳洗?……」   聽著魔元福連珠炮似的詢問,練如穎聽都聽不真切更甭提回答了,他頭昏腦脹的撐住額頭,暗想:奇怪,這個魔元福跟昨天那個魔元福個性上簡直是天壤之別,怎麼魔威半點也沒有覺得不對勁呢?   ※※※   天亦玄與同來宣旨的內侍一起坐在馬車廂內,車廂內甚為寬敞坐著兩個人仍不覺擁擠。兩人臀下坐著羊毛軟墊,伸手就能拿到一半陷在凹穴裡的固定住的茶杯,翠綠色的茶水在杯中微微蕩漾散發出清淡的香氣。   身前的茶几是經過設計的,所有的茶具都有擺放的凹槽,只要沒有過大的震盪便能夠確保茶具和茶水的安全。另外,在坐位的兩側各有一組抽屜,裡頭有著各式的甜點和瓜子,最下一層裡則是些時興的書籍。   那個內侍看天亦玄一副沒坐過御用馬車的好奇樣兒,不住在車廂裡東張西望、這兒翻翻那兒翻翻的,心中感到萬分疑惑但卻不敢開口詢問,萬一冒犯了魔字世家未來的當家主,他這個小小的內侍八成會在某天夜裡無故失蹤,為鳳凰王朝的失蹤人口再添一筆。   天亦玄朝衝著他猛傻笑的內侍望了一眼,問道:「還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內侍答道:「小臣姓李。」   天亦玄點頭稱道:「李大人。」   李內侍回他一笑,車內再度陷入沉默。   天亦玄也不急著打破沉默的隨手拿了本書看,李內侍不敢打壞他看書的興致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只得端著茶杯把自己灌了一肚子茶水。   馬車快走約一盞茶的時間,李內侍才打破沉默道:「世子大人,再過一刻鐘就進到王宮了。」   天亦玄方要點頭表示明白,頭頂上傳來大喝聲道:「魔葉流納命來!」   隨著音波天亦玄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壓迫感,他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頭,探臂提住李內侍的後領瞬間朝前方撞去,就在他移動的同一時刻車廂上方發出一聲巨響,車廂往內坍塌。   天亦玄在自己被壓傷的前脫出車廂並順手提起駕馬的車伕,雙腳氣勁一吐三人凌空落在石板大道的正中央,一看四周紛紛驚叫著掩頭鼠竄的百姓,衝上遺留許多驚慌中掉落或不敢收拾的東西。   他將提在手上臉色蒼白的兩個人放下,皺眉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在光天化日下打出此等驚擾百姓之事?」   在他的四周都佈滿了身著黑衣的蒙面人,兩側的屋頂上弓箭手,後方是手執長槍跨騎健馬,前方與他最接近的人則個個拿著厚背大刀,他們全是殺氣凌然的瞪視著天亦玄。   一名站在碎裂馬車上頭的黑衣人發出一記陰冷的笑聲,道:「魔葉流你自己同閻王問個明白吧!弓箭手上!」   「天啊!你們竟敢謀殺朝庭命官!」李內侍何曾見過這等陣仗,不禁嚇得放聲大叫道。   天亦玄望著屋頂上的弓箭手慢條絲理的取箭彎弓,知道他們定是認為他魔葉流已是甕中之鱉,反而不急著動手取他性命,他從懷裡取出摺扇道:「從容不迫,勢在必得……未免太過自信。」   出於野性的直覺他的寒毛猛地豎起,他迅速的暴退,但是已經太遲了。行動時一股異香撲進鼻腔引起腦袋裡一片渾沌,接著右臂生出一陣劇痛和濕熱,顯然已經受創。   他愕然的看向先前自己救下的馬車伕和李內侍,此二人一個正對著自己獰笑,一個手裡還拿著一柄帶血泛藍的匕首。   天亦玄在心底對自己挫敗的呻吟:為什麼扮這個魔葉流到現在從沒有遇過好事?   甩開腦裡的不痛快,飛快封住右臂的穴道,錯愕的道:「你們……」   「受死吧!今日此時便是你魔葉流的忌日!」   馬車伕和李內侍齊聲對他道,兩人同時抬手一揮,兩側屋頂上的弓箭手立即放箭。   天亦玄以腳尖勾起掉在地上的摺扇用左手拿著,道:「是誰指使你們用計殺我?」他佯裝無法置信且虛弱的大喊著,心裡當然知道這絕對是仁德王那只死狐狸玩的把戲。   他聽到敵人回覆他的是一聲冷哼,天亦玄張扇在四周舞開掃落一地殘箭,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後方的騎兵衝上前來,長槍從不同的方位朝他身上招呼,適才不慎吸進的異香發揮作用使天亦玄看不真切,眼裡的長槍數量陡然多出一倍。   天亦玄只得憑借先前的印象轉身由下而上閃電般架回長槍,最後一槍他架失了準頭僅頂開長槍,那柄長槍有驚無險的從他頭頂掠過。   他在騎士回槍再來的瞬間,抬眼直視其座騎的雙眸,冷斥道:「退下!」   那馬兒倏然像只受驚的小狗般夾著尾巴逃開,完全不理會背上騎士的喝斥和鞭打。而其它的馬兒彷彿也受到波及開始躁動不安。   天亦玄見他們暫時對自己構不成威脅,轉身掃開敵人的大刀,他們飛快交換眼神朝後退開,緊接著另一波弓箭朝他而來。   雖然已經封住右臂不讓毒液流竄到全身,可是所中之毒十分的霸道無視封住的穴道擴散開來,異香的散發更使他頭腦昏沉,不待箭失近身他彈身躍起避開,此一躍似乎正中敵人下懷。   長槍騎兵跨騎挺槍朝他刺出,更有無數暗器由馬車伕的手中發出,專對準天亦玄的穴道打。   天亦玄用力甩頭想讓腦袋清楚些,以扇面揩起左臂泛黑的血液,右腳尖在左腳背一點借力往上方騰起,左手在身後畫出一個半圓,他的背後浮現一幅圖,但不是先前所見那七彩的孔雀翎而是一根根呈現黑色之惡魔的羽翼。   「不好!是孔雀開屏,大家快閃開!」   李內侍發出尖銳的警告聲,一群人爭先恐後的躲開,其中下毒的李內侍最明白天亦玄所中之毒的厲害,退後的速度尤其驚人。   天亦玄身中兩種毒內力和體力都在減弱,使他無法快速地使出仍不太純熟的絕技,見敵人知機避開他在心中暗歎,舍下傷人的念頭出招擊落近身的羽箭和暗器。   當他落地時兩腳發軟險些坐倒,不動聲色的運行天道心法化解體內的毒,他比先前更為虛弱的道:「葉流自信從未與人結下怨仇,你們為什麼要殺我?」他續道: 「倘若是葉流在不自覺中得罪各位,葉流願意向各位請罪任憑各位處置,還望各位告知情由以免葉流心中不安穩。」   李內侍冷哼道:「要怨要怪,就怨你為何生在魔字世家怪你生為魔葉流吧!」不耐煩的喝道:「主子還在等咱們的好消息,大家可別心軟!」   天亦玄之所以再次開口發問,是因為他發覺在攻擊他的暗器之中混雜著南方大陸才有的十字鏢,倘若這群人是由仁德王所派遣那麼他們就不可能擁有南方大陸的武器,畢竟候風大陸的東西很難流傳到歌帝大陸,少數擁有的人在暗殺時怎可能明目張膽的用出來?那樣豈不是擺明著告知自己的身份?   而李內侍許是一時忘記掩飾,所以聲音裡流露出候風大陸上某些慣有的音調,使天亦玄更加肯定敵人絕對跟候風大陸脫不了干係……可令人想不透的是候風大陸上有誰會來對付不曾構成威脅的魔葉流呢?   思忖間他與敵人又鬥了幾回,身上無可避免的多了幾道傷口,流出來的血液皆呈現黑色,天亦玄看自己一身衣衫全毀傷口隱隱作痛,偏偏他必須保留實力,因為即使街道上的尋常百姓一清而空,但附近的住家裡仍有好奇的視線投射出來。   倘若讓他們見到心目中的大好人大開殺戒,且使敵人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恐怕這個魔葉流很快就會和邪神修羅齊名了。   背後再次傳來一陣椎心的痛楚,天亦玄向前踉蹌數步腳下一跘撲倒在某戶人家的石階上,引起門後的驚呼和隨即而來的閉門聲,他小聲的喃喃自語道:「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多聰明的作法……咳咳。」   他身體疲累的抗議著想要休息,天亦玄卻還得拚命的跟逐漸不清晰的意識作戰,有時免不了懷疑歌帝大陸是否跟他犯沖?否則怎會一跟歌帝大陸扯上關係,他就的運氣就沒有好過,總是背得讓人忍不住歎氣……   持刀的蒙面人趁天亦玄背對眾人疲不能興的時候,一同揚起大刀像是要分他屍似的狠辣辣的劈下。   「噹!」   一片月牙狀的利器劃過天亦玄的背部上空震開一柄柄的大刀,大刀蒙面人受震後退兩手必須捏緊刀柄才不致讓它掉下去,他們一個個手掌發麻的注視半月刃飛回的走向。   他們並未看清突然跟來插手的是什麼人,因為從兩側屋頂上傳來的慘叫聲吸引注他們的注意力,不用抬頭看一個接一個的弓箭手從屋頂上滾下來,激厲的抽搐後口吐白沫而死。   李內侍駭然大喝道:「是什麼?竟敢來架樑子,有膽子的就給我滾出來!」他四處張望卻看不見可疑的人物,心中更加的恐懼。   天亦玄趁此良機抬掌在石階上重重一拍借力翻離敵人的包圍,他輕咳出些許濃黑的血絲,像是自言自語的道:「你們來得正好。」他挺直背脊先指李內侍再比馬車伕道:「除了這兩個人絕不能放過之外,其它人就隨他們吧。」   他的臉上浮現一抹眾人皆未曾見過的無邪笑容,使他彷彿年輕得像個不解世事的孩子,被他的笑容所吸引的人們並未能注意到天亦玄身上的傷口開始流出鮮紅的血液,而且很快的止血收口。   「是。」   朦朧裡眾人似乎聽見一聲應是男女合在一起發出回應,然後一綠一紅的身影在艷陽的光線下出現,綠色的身影先是雙手在胸前交叉,接著向左右展開;紅色的身影則發出一陣動人的嬌笑,如同跳舞般在空中旋動身子,寬大的絲織紅袖遮住眾人的視線。   「哇!」   一名大刀蒙面人頭顱飛離了身軀,染血的半月刃曝露在眾人眼前,一個面臨危的長槍騎士勉強頓開半月刃,然而它卻頑皮的空中迴旋後取出另一人的性命。   「啊!」   更多的弓箭手跌下屋頂,眾人先前已見識過他們的慘狀,此次再看反而觀察出先前忽略的地方,這些弓箭手的身上都有著細微的血孔,根據他們的判斷那應該是毒針刺入體內的痕跡。   神秘高手的突然出現讓無措的他們失去最佳的狀況,尤其在天亦玄逐漸暗中發出的無形壓力下,更是覺得自己在此處多待一會兒便會步上躺著的人之後塵,恐懼讓他們生出怯意。   「撤!」   李內侍比別人更害怕,因為天亦玄發話不留他的活路,暗一咬牙發出撤退的命令。    第九集 第七十三章 絕煞離堂 (更新時間:2003-9-21 13:48:00 本章字數:6303)   埋伏著刺殺『魔葉流』的人一聽到撤退命令,一窩蜂的提足最強功力不擇方向的奔逃,馬車伕和李內侍互相交換一記心知肚明的眼神,兩人同時將手探進懷中,倏然抽出手舉高往地面擲出東西。   兩記輕響地面上冒出兩團濃煙,天亦玄此時體內的兩種毒還沒有完全解去,基於不想再多早一種的心理,他早在兩人動作之前閉住顜l,活動自如的左手拿著扇子搧開煙霧。   敵人們趁著煙霧正濃得睜目難視卯足勁拔腿快逃,一紅一綠的二個人絲毫不理會其它逃跑的人,兩人不受濃煙顯響的雙雙攔住馬車伕和李內侍,這終於現身的兩人在煙霧未及之處攔住馬車伕兩人,讓兩人看清他們的相貌打扮,一個是身形佝僂的綠袍老者,一個是一襲艷紅紗袍的幪面女子。   『綠袍老祖』綠沙翁以手中的人骨白木杖敲擊地面發出「篤篤」的聲音,道: 「桀桀,若讓你這兩個小子逃走,我夫婦二人的面子要往哪裡兒擱啊。」   『紅衣妖女』一點也不介意眼前兩個看來相貌平凡的青年在面臨生死關頭的當頭依然不住往她胸前瞟,掩嘴尖聲笑道:「喲喲,死老頭你怎麼還說這種話?這兩位小兄弟分明是想牡丹花下死……」搖擺著媚態十足的性感姿勢朝兩人走近,道:「真是小色狼啊!」說話的當頭她兩手同時拍向兩人的肩頭。   「嘿。」馬車伕飛快側肩避開右手兩指呈勾狀扣向紅冰江的手腕,李內侍卻是在她的手剛探出時抱拳一揖,道:「多謝誇獎。」「獎」字音尚未落他的後領射出五支黑色的細箭。   「哎喲,嚇死人了。」紅冰江花枝亂顫的格格笑道,左手猛翻掌心向上避過馬車伕的鷹爪中食兩指點中他的手腕,右手從左到右劃個弧五支短小的袖箭已經全數落入她的掌心。   綠沙翁見了嗤笑道:「桀桀,只會下毒的小東西本事就這麼點?」「篤」的一聲把人骨白木杖丁入石板地裡,取出半月刃續道:「小子乖乖的伸長脖子,老夫會給你們一個痛快。」   李內侍臉色死白,左看看綠沙翁右看看紅冰江,臉上突然浮現怒氣道:「你們不是『綠男紅女』嗎?怎麼不守好本份反而跑到這裡壞自己人的大事!」他從懷裡掏出一塊寫著『絕煞』的令牌亮在兩人面前。   「哎呀…哎呀…」紅冰江驚訝的叫了起來,道:「原本你們是離堂的人啊。」絕煞堂原本就分成兩個總堂口,建立的人是藝出同門的師兄弟,師弟在候風大陸扎根稱為本堂、師兄則遠赴歌帝大陸建設組織勢力稱為離堂。   但是在魏開拓(沙絕)尚未坐上堂主便暗中謀取離堂,而派遣擔綱此項重任的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除了知道她是魏晉(沙晉)的情婦外,沒有人清楚她的來歷身份包括魏晉也不瞭解。   但是她卻十分的受到魏開拓的重用和信任,讓人不禁臆測兩人之間是否有著不可告人的事?然而無論真相如何,事實證明她真的很有能力短短半年就登上離堂的堂主寶座……沒想到竟然會跟她對上了……   夫妻倆心有靈犀的互視一眼,綠沙翁笑道:「桀桀,這下可糟了……」說話的同時手中的半月刃射出,將兩個誤以為『他鄉遇故知』而鬆懈下來的人出其不意的斷了頭,瞪著在地上打滾的兩顆頭,續道:「敵人更該死。」   謔B江支著下巴道:「沒想到會遇上『她』的手下,我們真不該放走任何一個人才對。」雖然僅僅見過那個女人一次,但她那雙彷彿能看透所有事情的眼眸卻讓自己記憶猶新,想起『她』渾身的每個細胞都無法自主的喊著「危險」……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綠沙翁一張老臉上表情陰沉,道:「現在追也來不及隨他們去吧。」統治離堂的 『她』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個,『她』的美麗就如同人人想像中的天人族一樣,但是她的美總是籠罩著一層陰影與曾見過的天四女身上煥發的柔光截然不同,一邊是讓人恐懼害怕,一邊則是使人溫暖安心。   「哎喲!主人呢?」   謔B江憶起夫妻倆人槓上離堂之人的原因,扭頭朝逐漸消散的煙霧裡望去竟不見天亦玄的身影,深覺愕然的輕呼道。   綠沙翁則露出滿面疑惑道:「那個人真的是主人嗎?那樣的身手未免太不中用了。」以兩人絕對無敵的主人怎可能被人背後偷襲,而且連幾個小嘍囉都解決不了,若不是他們及時出手差點就被剁成肉泥……根本不像那個不可一世的邪神修羅。   謔B江橫他一眼道:「管他是不是,只要有一分是的可能性老娘我都要去做,你有意見嗎?」她自己與丈夫一樣對天亦玄的身份存疑,因為她並未感受到『情心烙印』心法對她的影響,但是夫妻倆人從意舒國境內一路拔山涉水、飄洋過海找到鳳凰王朝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能是主子的人,這次若弄丟他的蹤影……天知道還要再經過多久的時間才能再找到他。   綠沙翁搖頭道:「怎麼會,我哪裡一次沒有聽你的話做事。」   謔B江聽完話眉眼帶笑,正要開口說話耳裡傳來熟悉的聲音,道:「你們來得正好。」   兩人同時低呼道:「主人!」因為無法辨識傳音入密的發源處兩人只得就地跪下,齊聲道:「見過主人。」   「不必多禮。」天亦玄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孤傲冷漠卻使夫妻倆感動不已,紅冰江立刻淚流滿面道:「主人,您平安無事實在太好了。」   「哼,壯志未酬區區妖獸怎能令我捨棄皇圖霸業。」天亦玄冷冷的道:「我還有事情待辦,現在有幾件事需要你們馬上去辦。」   「請主人吩咐。」兩人恭聲道。   「你們到風凜山找魔堤夫婦向他們要陽刃劍和千壽,之後再到魔家堡找我。我現在的身份是魔字世家的世子魔葉流,你們絕對不能漏露出我的真正身份,至於我們的之間如何結識的因由就隨你們編造吧。」   兩人突覺一股柔勁托著他們起身,耳畔留下天亦玄臨去的道別:「但願很快就能再見面。」   夫婦倆立刻抬頭張望卻不見任何一道熟悉的身影,只得哽咽的拱手道:「恭送主人。」   綠沙翁將手裡的半月刃插回腰際,一手抽出人骨白木杖一手握住謔B江的手,道:「走吧,我們快去完成主人的交代,然後到魔家堡和主人見面。」   謔B江點點頭,兩人相偕離去,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念頭,便是下次定要親眼目睹主人是否安然無恙,然後他們將陪在主人身邊打死都不離開!   ※※※   鳳凰王朝,旭日昇龍殿。   螭殿上端放一座龍型鑲金的龍椅,龍首在椅背處向前張開大口吐出火紅的龍珠,長長的身子盤繞成為椅座及椅背,一對龍爪像要擒拿東西似的探出形成扶手,另一雙龍爪則雕在長方體的椅腳上。   魏開疆閉著雙眼靠著椅背而坐,閒適的模樣彷彿沉溺在駕龍升天的快感裡,似乎對殿下兩列文武百官的上奏充耳不聞。   此時,兵部尚書出班奏道:「稟王上,總宣尉使日玉寒再次請命加派人手駐防南斗城,並希望補充的兵器和糧食能再加快運送的腳步。」   他神色凝重的道:「據臣所知,邊防三城缺糧的情況十分嚴重,在守軍不停抽調邊近村鎮糧食的情形下,這個月便有數百人因無以果腹而餓死,現在若不趕快安撫他們的情緒,恐怕會引起人民的暴動,目前已無多少兵力能夠用來對付內亂了。」   魏開疆睜開雙眼眸中放出兩道冷芒,道:「日玉寒在幹什麼?寡人派給他的兵力是妖獸的三、四倍,卻連連送來日益增加的死傷而妖獸絲毫不見退卻,再這麼下去再加派人手也不過是去送死,糧食和武品全是無畏的浪費。」   凝視兵部尚書剛正不阿的臉,續道:「你認為寡人應該再派援軍嗎?」   兵部尚書心中一顫,盡避心底明白日玉寒之所以毫無建樹,是因為他一個人要顧三座城池而且身旁沒有任何可以倚重的軍師和大將,能夠撐著不敗而且損傷極小說是奇跡都不為過。   暗想著即使仁德王御駕親征都不可能辦到的事,在王上的眼中竟無半點功勞苦勞,還被抱怨浪費國力財力,真為日大人感到不值……垂下眼眸不敢讓魏開疆看出自己的真正心意,恭聲道:「王上英明,看穿總宣尉使的無能之處,臣以為不該再增派援軍。」   魏開疆瞄了兵部尚書的頭頂一眼,彷彿在說算你識相,道:「以寡人的想法與其派援軍,不如換掉總宣尉使來得好。」   兵部尚書心裡嗤想:還有誰能擔綱重任?太子殿下嗎?不過是去白白送死罷了。   不動聲色的道:「稟王上,陣前換將畢竟不妥,而且朝中有足夠資歷能擔此大任的人…只有……」   他不敢說出那兩個人的名字,跳過續道:「如果聲威不足便難以服眾,到時將士離心反而不好。」   魏開疆冷笑道:「你是說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右手搓揉著掌下的龍爪道: 「桀愛卿,你不提寡人倒忘了我朝的五虎將還有三個。」   兵部尚書魔桀除了死瞪著滴在衣袖上暈開來的一滴冷汗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好吧,愛卿分析的很對。」魏開疆笑容不改道:「我們就先按兵不動看看後續的情勢再作打算。」   「是。」魔桀應道,他必須用盡力氣才能挪動自己僵硬的雙腿走回他的位置。   魏開疆以指背敲著扶手道:「怎麼葉流賢侄還沒有到嗎?」   站在他右側七步遠處的內侍彎腰道:「回王上的話,已經派人去請了,但是魔家堡地處偏遠恐怕還要等上一些時候。」   「嗯。」魏開疆點頭,突然直視魔威道:「威愛卿,令兄近來可好?」   魔威盯著他唇邊的笑容只覺背脊寒慘慘,出班道:「回王上的話,長兄一家安好。」雖然他布下了不少疑陣,仍讓仁德王看出他真正的去向,這下他的疑心病又要加重了……   魏開疆笑容滿面的樣子使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情和思緒,但殿下的人就是不由自主的戰戰兢兢起來。   突然,殿外響起輪椅滾動的聲音,高拔的通告聲旋即發出道:「國師大人求見!」   「哈哈,國師賞臉參加朝會還不快請大人進殿?」魏開疆站起身,吩咐道:「來人啊,給國師大人看座。」   殿下眾臣無人敢抬起頭,仁德王雖然擺出一副歡迎的樣子,但是他擺明是在嘲弄國師大人,因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那裡有『看座』的必要?更何況王上還將座位放在自己龍座的旁邊,除非有人抱國師上去,否則她怎麼也坐不到那上頭啊!   東方戀月讓兩名侍兵抬著輪椅跨過門檻進到殿內,荷心推著她來到螭殿之前,荷心跪下身行過大禮後,東方戀月道:「適才我為魔葉流卜了一卦,卦象顯示他凶多吉少,以我之見他近日可能會有危險,王上最好再派人去保護他的安全。」預知鳳凰王朝充滿血腥的命運令她的耐心逐日喪失,她很難對讓王朝走向滅亡的人保持著良好的語氣。   魏開疆神色一沉道:「葉流會有危險?」轉頭喝道:「立刻帶兵前往魔家堡,定要讓魔葉流活著見到寡人!快去!」   內侍領命道:「是。」急急奔下螭殿衝出殿外。   魏開疆雙目裡的冰冷幾乎快溢出眼眶,直視東方戀月讓人朝殿外推出的身影,道:「國師大駕光臨就只為了這件事嗎?」   東方戀月微微勾了下嘴角,道:「目前也唯有此事王上聽得入耳,其它的事情請恕微臣無意多費唇舌。」   「放肆!」魏開疆的笑容自唇邊逸去,兩眼暴突怒道:「東方戀月注意你的言行態度!寡人不能殺你並不代表在縱容、不是寡人奈何不了你!」   東方戀月的背脊一僵,纖手無意識的搓揉著自己的裙擺,努力遏制心底積壓的澎湃怒氣,冷硬著嗓音道:「戀月無狀不敢再逗留於此地惹王上心煩,就此告退。」   一時之間,旭日昇龍殿裡僅存眾人壓抑著的呼吸聲,和荷心推動輪椅的前進聲,直到東方戀月由侍衛協助到了殿外為止,凝重的氣氛才逐漸恢復過來,只是文武百官中仍舊無人敢抬頭直視魏開疆猙獰的面孔。   魏開疆用不必要的力道把自己塞進龍椅裡,閃爍不定的目光代表他瞬息萬變的心思,令人生起熟悉恐懼感的笑容再次浮現,只是這一次笑容裡有絲不容錯認的殺意─ ─是他針對東方戀月所產生的血腥念頭。   視線掃過一顆顆看不見臉蛋的頭顱,他忍不住感到氣惱:為什麼他身邊的女人都要造反?都在跟他作對?!為什麼她們不能像這些人一樣百般討好我呢?我是即將統一世界的霸王啊!   習慣性的敲擊扶手,一聲一聲有規律的回音讓他的情緒慢慢平穩下來,閉上眼睛靠著椅背任由想像帶領自己遨遊天際,俯視雲層之下的寬廣河山──它們終將屬於他!   慵懶的開口道:「怎麼你們都啞了不成?在葉流賢侄到達之前,有什麼該說給寡人知道的一點都不能漏;不該說的就要忘掉它……現在你們已經不記得了,是吧。」   清楚無人敢違抗自己所以最後一句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魔桀暗忖道:王上目前應該最不想再聽到關於戰爭的事情,看來是沒有機會為些受戰爭所苦的無辜百姓請命了。低著頭他私心裡很敬佩東方戀月無所畏懼的勇氣,但他內心深處依然極度恐懼反抗魏開疆。   盡避魏開疆開了口,百官的心思卻與魔桀一斑,在目睹王上毫不掩飾的怒氣後,誰都沒那個膽量敢在他發怒之後多話。因為仁德王的脾氣無人料得准,誰也不想在出聲…甚至是有所動作後的下一秒被推出午處斬。   在無人有膽量開口的情況下,凝重的氣氛在殿裡迅速擴張,沉默就在殿上持續著。   東方戀月甫出旭日昇龍殿下要吩咐荷心推自己回到月華星霜宮,敏銳地感應到熟悉的氣息,心中升起巧遇的喜悅,道:「你可讓王后和甚羅一姓的人急死了,再躲著不出現改天我就得跟隨你的腳步了。」   她突如其來的開口說話使荷心及在場的侍衛均感到一陣錯愕,他們都很清楚國師不可能用對待朋友的口吻跟下人說話,然而舉目四望卻不見有其它人的存在……   「那些人都過得太安逸了,本閥主就是要讓他們受點苦,免得只知道每天壓搾老百姓的血汗錢。」一名原本守在大紅色圓形支柱旁的侍衛摘下頭盔,露出一頭烏溜溜的墨黑色長髮,笑意盈盈的說道。   在鳳凰王朝能以閥主自稱的人只有一個人,荷心等人忙不迭的行禮道:「拜見甚羅閥主。」   這個扮成侍衛的女子正是甚羅夜朧,一身筆挺的軍裝使她看起來修長高□,雙眼有如一泓倒映星空的水,晶亮而且充滿吸引人的魔力,鑲嵌在她晶瑩如玉的瓜子臉蛋上襯托出她鼻下那對紅潤豐滿的櫻唇,能夠輕易引起男性原始的衝動。   軍袍下的玲瓏嬌軀雖不可見但風情萬種的媚艷春容已經夠人看得目不轉睛、臉紅心跳了。她微啟唇瓣道:「不需多禮。」   東方戀月的語氣略含抱怨的道:「你藏起來逍遙自在卻丟下一堆燙手山芋給我,你可知道月華星霜的門檻差點兒就被甚羅一族踩平。」   甚羅夜朧上前拉著東方戀月的無骨柔荑,輕輕搖擺道:「國師大人,大人有大量就別跟夜朧計較了,好嗎?」她美眸裡瑩光流轉道:「而且小魏會很樂意替你修補門檻的。」因為仁德王私心裡巴不得她從此消失無蹤。   東方戀月看不見好友的表情,但卻可以在心底描繪出她討好自己的撫媚樣兒,無奈的搖頭道:「看你現在還在殿外應該不是來上早朝的,要和我一起回月華星霜宮聊聊天嗎?」   「當然。」甚羅夜朧將垂至臀下的長髮盤在頭頂上後,重新戴上頭盔道:「我這次進宮是特地來找你的。」   東方戀月一臉不出我所料的表情,道:「雖然你每次找我都沒有好事,不過看在多年好友的交情份上這就再幫你一次,下不為例知道嗎?」   「是。」甚羅夜朧取代荷心的位置,推著輪椅朝月華星霜宮走去,道:「我相信,你會很高興我讓你幫我這一次的。」   東方戀月聞言心中若有所悟,原本輕放在扶手上的雙手不由得握緊掌下的木頭,一直等到心頭的激動好不容易撫平後,才以一貫淡然的口氣道:「但願如此。」    第九集 第七十四章 文武會雲 (更新時間:2003-9-21 13:49:00 本章字數:6660)   揚舞國。   橘紅色的暖陽自高聳青翠的山頭後緩緩升起,在山頭週遭是染上朝霞的彩雲,一對雪白的大鷹在空中飛繞旋匝,點綴著這個武蒼雲及其軍隊得以望見雲淡風輕城的第一個早晨。   目前武蒼雲集結花雨城中三分之二可用並且已經訓練完成的軍隊,夥同從星雨野原趕來會合的悲振及響鈴雄師,在一邊調節體力一邊盡最大的可能趕路之下,披星戴月來到將與天朝大軍正面對恃的地方。   揚舞國擁有著廣大的平原,一眼望去彷彿置身在草綠色的大海裡,又像是走在以長草織就的地毯上,偶然遇見孤立的樹木株株高聳地宛如與天同高,粗大的樹身、繁茂的枝椏讓人幻想即使在上頭蓋棟華宅也不怕倒塌。   在這個鮮有樹木的國度裡頭,每株樹木都是寶藏,他們寧願花更多的錢從國外輸入需要的木材也不肯砍國內的任何一株樹木,在這裡的每一棵樹幾乎都被稱為『神木』,代表著守護它生長之地的神祇。   而像是要報答揚舞國人對它的愛護一樣,國內的每株孤立在原野的樹木都能在十數年間長得又高大又粗壯,在外人眼中是相當值錢的東西,只是很少有人敢動神木一根寒毛,因為每一個曾經傷害過神木的人最後都得到一個悲涼的下場。   沒有人能肯定那是因為他們自己心中有鬼所致,也不敢排除那是神靈對他們的處罪,總之在幾次類似的情況發生後,神木得到了它應有的敬重再也沒有人敢對它亂來。   天空中自由飛回的兩隻大鷹中,一隻大鷹突然目露利芒,在空中一個銳角轉折急速下衝,「哎啊!」被牠重重頂了一下撞上前頭大樹的西門燿發出一聲慘叫,摀住賳~的額頭跌坐在草地上。   慈鷹還不放過他的把他啄得滿頭包,道:「傻小子,你剛剛想對神木做什麼?」   遭受處罰的西門燿抱著頭慘叫道:「徒兒只是想洩洪而已啊!」   慈鷹一嘴啄在他的額頭,道:「你沒聽過平原上的神木嗎?竟然想在上頭灑尿!   你想死得不明不白啊?」天朝是在這塊土地上孕育而生,揚舞國的傳統大半是傳承自天朝,所以他們十分清楚對不住神木的下場有多麼的淒慘。   西門燿指著撞傷自己額頭、需要十人合抱的大樹,哀叫道:「這又是神木啊?到底揚舞國裡面有沒有可以讓人施肥的樹啊?!」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草又短得不足兩指長怎麼也藏不住人,叫他憋得快爆掉的生理需求上哪裡解決啊?   「你喔!就這麼吃不了苦嗎?比起你大師兄也差太多了吧!」慈鷹搖搖頭,道: 「在揚舞國裡除了種植成森林的地方,是用在買不到柴火的時候應急之外,其它的樹木連碰掉一塊樹片都不行。」   西門燿不服氣的道:「這種事情有誰能忍著不解決啊?瞧慈師父把主子講得跟神一樣!」雖然他承認天亦玄在自己心目中強得跟神一樣,可是主子並不是神跟大家同樣要吃五穀雜糧和喝水才能活命,他才不信這種事情有人能忍著不去理會它!   說完瞄了身前的大樹一眼敬畏的退後幾步,兩手合什朝樹頭拜了拜道:「失禮、失禮,神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子計較。」為博取繚P的衝著大樹直傻笑。   慈鷹和他身後的大軍聽得直笑,慈鷹道:「你大師兄早把內功練得出神入化,光吸空氣都可以活得比你健康,還吃啥勞子五穀雜糧喝哪裡門子水啊?」天亦玄當然沒有這麼神奇的力量,不過是牠信口胡扯免得這個傻弟子一路上都為了不堪入目的事情哀哀叫。   西門燿信以為真的張大嘴巴,道:「原來主子已經快修練成仙了嗎?」接著兩眼發光無比崇拜的道:「什麼時候我才可以達到那樣的境界啊?」   偷偷接近一人一鳥的倪曉嵐和北浪驚珂聞言,惡劣的在心底應道:「等你死的時候就辦到啦!」兩個姊妹淘心有靈犀的互視一眼,吃吃直笑。   沉溺在自己情緒裡的西門燿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逗笑了所有人,兀自喃喃道: 「主子做得到的事我也能辦到,不過是個小小的生理需求算得了什麼!」挺起胸膛昂著頭,頓時覺得自己偉大不少。   西門燿曾經被人視為不知人間險惡的紈褲子弟,又總是傷害著受人尊敬的姊姊,在眾人心中的地位儼然貶得一文不值,讓人怎麼都瞧不順眼,但自從有了肯尼·愛德華斡旋後,眾人才漸漸與西門燿親近。   之後他們偶然發現西門燿相當的單純,很容易就相信別人說的話,可是在他聽到會使自己權益受損、或是讓自己人得到不好結果的話時,他卻又能果斷的全盤不予採信,起初眾人以為他只是在討好他們,後來才知道他本質上仍是單純的,但是他擁有極佳的判斷力,不過這個判斷力適用的範圍顯然不包括於他無害的事情。   近來,某些性格存在惡作劇因子的人找到捉弄他的訣竅,經常騙得他團團轉,致使他成為行軍路上的開心果,間接減少了眾人心理上的壓力,也讓這一路上充滿歡笑聲。   西門燿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日子,在覺得新鮮而且能夠和大家更加融合的情況下,他樂得不去計較某些人的玩笑行為,畢竟他只是單純可不是笨蛋,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底卻不願去揭穿罷了。   慈鷹用翅膀拍拍他的頭,道:「乖孩子,你有這個信心想必會讓你大師兄感到高興,師父們也對你感到驕傲啊!」牠眸子裡盛載著足以融化鋼鐵的柔光,讓人一見之中幾乎以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被軟化了。   突然,一陣響徹雲霄的鷹唳打破慈鷹的魔力,慈鷹刻不容緩的拔地而起,在空中與緣鷹會合後望見遠方有著四道人影,其中兩個人脅下挾著另一個人急速掠近。   聽到緣鷹的示警,武蒼雲盡避身著幾十斤重的鎧甲依舊身手俐落的跳起身,隨後眾人紛紛站起或蹲低身子向外成扇形散開來,響鈴軍則分散在武蒼雲等上級人物的週遭,隱隱將他們保護著。   「哈哈哈!」   震耳欲聾的笑聲漫天覆地的傳過來,武蒼雲覺得耳裡一陣疼痛,他心想不能讓大軍傷在這種情形下,太不值得了!當機立斷的喝道:「悲振!」   悲振不需要武蒼雲告訴他該怎麼做,收到他的喝令後讓馬人立起來,舉高長矛用丹田發出一聲大喝。   「喝!」   在悲振動作的同時,他所帶領的響鈴軍自動的跟著他動作,九十九人同時發出喝叫,將笑聲硬生生的擋回去,馬蹄落地後馬頸上的鈴鐺「鈴鈴」作響,交織成一片詭譎的音樂。   「好!」言道儒左肋下帶著惜惜彷彿仙人般翩翩然從天而降,傲然笑道:「幾個月不見各位的能耐增進不少,只是想對付老夫似乎還差得遠呢。」他鬆手讓惜惜得以自己站好。   言道儒話才說完錢彬帶著紅袖飛掠而至,一語不發的使紅袖站在惜惜身旁,自己也跟在旁邊好保護兩個弱女子。   武蒼雲星目圓睜面無表情的道:「兩位千里而來是為敵?還是為友?」他根據悲振的描述一眼認出他們正是文狂武癡。只要是聰明人都不會想跟兩個武功深不可測的老不死作對,在未明白是否值得大動干戈之前還是謹慎為上。   言道儒哈哈笑道:「小子,你看我倆個老頭子像是來找你聊天喝茶的嗎?何必多此一問。」   武蒼雲皺眉道:「在下此行責任重大,絕然不希望發生任何不必要的損傷,兩老並非不明是非之人,為何要阻攔我們救助揚舞國?」   言道儒道:「當一天和尚便要敲一天鐘,我們不過是聽人吩咐的嘍囉,這番大道理你應該對堂主說去才有用。」他嘲諷的揚揚嘴角,道:「我倆個老頭子也不想做得太絕,只要你們乖乖讓咱們傷幾個人好使我二人交差了事,我二人便不會太為難你們,倘若不好好配合可別怪咱們不客氣。」   武蒼雲遲疑了下,北浪驚珂已經搶先怒斥道:「枉費你們身為江湖耆老竟然助紂為虐,先是奪我意舒國,現在還想讓揚舞國淪陷嗎?」她雙目皆紅,盡避並不喜歡自己生長的國度,但那裡畢竟是自己的家,若不是絕煞堂、若不是文狂武癡她怎會失去自己家園?變成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言道儒昂首狂笑,道:「文狂武癡重來就不是好人,江湖輩份更是可笑得緊,我兄弟二人都是死而復生的人了,這天底下有什麼值得我們在乎?意舒國為誰所有干我底事?揚舞國是否淪陷之於我何干?」   北浪驚珂上前道:「怎會不相干?只要是候風大陸上的人民都該注意到揚舞國淪落的嚴重性,一旦天朝重新回到這塊土地,誰能夠保證不會死在天朝雄師的鐵蹄下呢?!」   言道儒揚眉道:「那又如何?旁人的生與死老夫從不放在眼底。何況,就算是天朝人也不配成為老夫的對手,除非天宗親自出手否則天朝之中無人能令我兄弟二人感到畏懼。」   「未免太狂了些。」倪曉嵐皺皺瓊鼻,喃喃自語道:「這種話連我娘親都不敢說呢。」文狂,果然狂得可以。   言道儒望了她一眼,對著武蒼雲道:「你做好決定了嗎?這些人的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他自信滿滿的模樣彷彿已經知道武蒼雲的決定。   武蒼雲大步上前,抱拳道:「請恕在下無法同意,要讓在下平白使夥伴受傷我辦不到,在下願領教前輩的武功,只希望前輩莫要再為難其它人。」   言道儒搖首道:「這豈不讓你們佔盡了便宜,只有一顆人頭想害我們回去找罵挨嗎?」他從腰間解下靈蛇軟鞭,道:「想來是談不攏了,出招吧!」   他的長鞭在頭頂上環繞一圈往武蒼雲抽去。   武蒼雲經過雙鷹的指點後,武藝大進已非從前的他,大刀自背後撤出力貫雙臂的使勁垂直劈出,一道刀氣劃空激起無數草屑準確的擊中鞭梢後,刀氣從中化分為二仍朝言道儒撲去,而言道儒的鞭亦不曾收回的往他胸口點去。   言道儒左手凝注內力捉住上方的刀氣轉往下方化去兩道勁氣,此時他的鞭子已經欺近武蒼雲。   武蒼雲不慌不忙的回刀擋在胸前,「噹」地一聲他兩手震得發麻握不住的大刀跌落草地,他亦受不住反震的力道倒退數步。   「看劍!」   倪曉嵐突地一聲嬌喝,躍上武蒼雲的肩頭足尖輕點借勁跳到半空,她在半空中一個翻身以一式『乳燕穿林』連人帶劍射往言道儒的喉頭。   同時,北浪驚珂解下一條紅色的緞帶,那條緞帶在她手中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隨著她的手法如靈蛇般吞吐穿梭,繞滿天空的緞帶使人瞬間彷彿以為自己置身於仙境,朦朧氤氳的仙境中仙子正翩翩起舞著。   言道儒靈蛇軟鞭纏上倪曉嵐的紫晶劍,一振長鞭將她往外甩開,熟知她早料到他會這麼做,真正的紫晶劍旋即露出只讓他甩出假劍,她挺著短匕使出『劍影蓋天』,無數虛虛實實的劍影罩住他的全身。   他冷嗤一聲,道:「盡使些花拳繡腿,難道不怕令你母親蒙羞嗎?」靈蛇軟鞭毫無罣礙的護住全身,左手從懷中掏出數枚天衍幣以『天女散花』的手式撒了出去,一枚枚錢幣均打中實體的劍尖。   倪曉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硬是將襲來的勁力卸到一邊使她週遭的草屑飛滿天,饒是如此她依然從手指麻到肩膀處,狼狽的喘著氣飛身退開。   這時北浪驚珂使出她過人的輕功,踏著她布出的緞帶陣與一片火紅融為一體,言道儒沒有機會弄懂她在玩什麼把戲,因為武蒼雲已經重拾大刀揮發凌厲的刀勁,似虎豹般飛撲過來。   言道儒抽動軟鞭捲起一朵朵伴著綠草的鞭花,大腳步步跨近武蒼雲,凜然道: 「自不量力的小子,老夫成全你!」一葉葉綠草上貫注著他渾厚的內力,宛如削鐵如泥的寶刃般劃向武蒼雲。   武蒼雲不敢輕視將大刀舞得潑水難侵,那片片綠草打在刀身之上發出「當當」的聲音,轉眼間他手裡的大刀已經變得如同破銅爛鐵,而草葉仍像是傾盆大雨毫無休止的徵兆。   「哎哎,武大哥你的刀真不耐打!」   倪曉嵐抱怨的說道:「都還沒有休息夠又要出手了,萬一受了重傷你可要負責喔!」她右手反握紫晶短匕,左手自腰際摸出六支寸長的短匕,將六支短匕拋到頭頂上,以左腳為軸心旋轉嬌軀。   紫晶劍劃出一環環紫色瑩光,六支短匕隨著一環環瑩光飛繞,她發出一聲輕喝兩腳交叉微蹲,紫晶劍朝言道儒一指,道:「瑩牽六道!」六柄短匕爆發尖銳如鬼嚎的破風聲,呈一個正品字和一個倒品字型射出。   言道儒朗笑道:「這招還算上得了檯面!」右腳向前跨出腳前的草成弧形朝後方倒去,左掌掌心朝上抬起後反掌向下壓,正是天地八式之一的『翻天覆地』。   倪曉嵐挫敗的看見六柄短匕掉在地上,然後出人意表的彈跳起來,她心中倏然一驚急急躍起,愕然發現腳下的草地從二指長變成僅一指節的長度,背脊竄過一絲寒意,她吞嚥著香唾安撫自己的恐懼。   這一刻她真切的明白自己的功力恐怕不及『文狂』言道儒的三分之一,她在鳳凰王朝行俠仗義尚不曾遇過對手,到了候風大陸卻老是對上令她自尊心受創的高手,到底是兩老武功太高?還是她武藝太差勁了?   倪曉嵐的出手使武蒼雲得以喘口氣,他瞪著自己手中殘破的刀,發現雖然自認為把刀舞得密不透風,但是身上佈滿了細小的傷痕顯示他的功力還差得遠了。   言道儒正想一舉收拾他們,北浪驚珂適時制止道:「慢著!」   隨著北浪驚珂的出聲,她同時收去布下的緞帶陣,眾人凝目一看心中均是震驚無比,她竟在不知不覺中將惜惜五花大綁押在身前。   錢彬瞪大一雙凶狠的眼睛,怒道:「快放了她!」   言道儒則是毫不顯露真實情緒的問道:「你是怎麼辦到的?小泵娘。」   「放了她,然後讓我們死在你們的手下嗎?」北浪驚珂凝聲道:「管我是怎麼捉到她的,你們兩個人現在起最好聽我的話,否則……」她作勢捏住惜惜的喉頭。   惜惜害怕的神情讓文武二人感到一陣不忍心,言道儒道:「好樣的,原來你們一開始就在打這種下流的主意。」撇一眼被點倒在旁的紅袖,慶幸她看起來毫髮無傷。   倪曉嵐嘻笑道:「那是當然啦,對你們這種高手中的高手,不耍點小手段怎麼有活命的機會呢?」她覺得不是自己武藝差勁,而是文狂武癡無論在武功或是經驗方面都高明的不像話,想來她實在不用太沮喪。   武蒼雲實是不明究理的配合兩女行事,此時也被眼前意料之外的情形驚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輕咳著質問道:「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盡避多對一也不見得有多光彩,但至少比擄人威脅要好多了!   北浪驚珂不屑的道:「收起你的浩然正氣吧,生死關頭那裡還顧得了可不可做!」絕煞堂的每個人都跟她有仇,她可不會對任何一個人手軟,也不願將道德仁義浪費在跟絕煞堂有關的人身上。   言道儒瞇了下眼,歎氣道:「好吧,你放了她,我們不為難你們就是。」惜惜不僅僅是兩老疼愛的乾孫女,更是魏開拓的掌上明珠、狐媚女的心肝寶貝,相較之下砍些不值錢的人頭也比不過她的一條命,這個險可冒不得。   北浪驚珂學他瞇起眼睛,道:「你們要發誓絕不會再對我們出手,還要立張單據給我,否則我信任不過你們。」此刻她生意人的精明冒出頭來,打死不受騙不吃虧。   言道儒重重的歎口氣,道:「這荒郊野外沒紙沒筆,你讓老夫如何立據畫押?」   北浪驚珂露出一抹奸臣式的微笑,道:「這可要兩位自行想辦法解決了,反正你們何時完成我的要求,我就什麼時候放人,如何很公平吧?」   言道儒這下可黑了一張臉,生性狂傲的他只忍得了一時之氣,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自己,恐怕會先把自己給氣死!朝天空喊道:「你們兩個給我下來!什麼時候了還在上頭看戲!」   眾人莫名其妙隨著他的視線抬頭看,只望見高高的兩點白影在飛,除此之外僅有藍天白雲看不出言道儒是在對誰講話,該不會是氣瘋了吧?   天空的兩點白影緩緩飛了下來,分別停在言道儒和錢彬的肩頭,停在言道儒肩上的慈鷹嗆笑道:「你不說要讓他們灰頭土臉嗎?怎麼情勢會顛倒過來了?!」   錢彬沉著臉道:「別笑,讓他們放了惜惜。」   「咳咳。」慈鷹不敢挑戰錢彬的忍耐程度,勉強忍住笑道:「放了那個可憐的女娃吧,她算是半個自己人。」   眼前的二人二鳥很顯然的是老朋友了,眾人不禁為這項認知感到驚訝與迷惑,北浪驚珂放鬆制住惜惜的緞帶,疑問道:「他們都是自己人嗎?」那她的血海深仇該怎麼辦?   言道儒彷彿能看透北浪驚珂的心思,道:「意宗,你大可放心沙絕對付意舒國的事情我們雖不能阻止但我兄弟二人還有權不參加。」   北浪驚珂茫然的解開纏繞在惜惜身上的緞帶,突然之間弄不明白自己為何身處此地?不明白為何仇人突然不再是仇人?   慈鷹望進北浪驚珂失神的眼眸,柔聲道:「言師父和錢師父是不會真正參與絕煞堂的惡事,更不會助長他們的氣焰,因為這兩位既是亦玄的師父也是我們在絕煞堂的臥底。」    第九集 第七十五章 重返仙境 (更新時間:2003-9-21 13:49:00 本章字數:6619)   「臥底?!」   眾人彷彿聽到天上的雲掉下來壓死人般的難以置信,西門耀一張表達錯愕程度的嘴足以塞進一顆鴕鳥蛋。   緣鷹道:「這事說來話長,以後再對你們解釋明白。」它轉頭看見紅袖一臉心焦的把她家小姐扶起來,那個名叫惜惜的女人分明有著艷若桃李的臉孔和成熟豐滿的身材能夠吸引每一個正常男人的目光,但是她身上也存在著我見猶憐般互相矛盾的氣質。   和藹的道:「我夫妻倆一時疏忽讓惜惜姑娘受驚了。」   惜惜和紅袖在今天徹底體會到『瞠目結舌』的精髓所在,主僕二人表情呆傻的來回瞪著兩隻會說話的鳥,覺得適才面臨生死關頭的恐懼尚抵不過現在的驚奇。   「你們又嚇著她了。」錢彬不悅地用平板的聲音陳述道。   慈鷹聞言發出尖銳的笑聲,道:「是嗎?我看這兩位小姑娘的膽子可不小啊,記得上次像這樣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可是在我夫妻倆開口之前就嚇昏了。」雪雲鷹的體積比一般的老鷹要大,雖然全身上下都價值連城,但是看起來比尋常鷹類要凶狠許多。   言道儒收起靈蛇軟鞭,道:「你倒是興奮得很。」這個天朝有名的輔翼和外人賦與的形象截然不同,時而柔溫賢淑、時而活潑頑皮讓人產生難以捉摸的感覺,簡而言之,就是她若不清楚表達出來誰也不知她心底的想法。   「興奮?」慈鷹道:「我只覺得自己的心靈被利劍刺傷,有人因為看見自己而嚇得昏倒……這種感覺是讓我覺得有點新鮮,可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無形的傷害。」試想從前她可是走到哪裡都有人跪下來要吻她裙擺的大美人耶!   眾人聽到它的回答全把視線凝注在它身上,然而不管他們如何努力就沒辦法在一堆毛的阻隔下找到情緒這種東西,言道儒道:「你早該習慣了,你們夫妻維持著這樣的形態又不是才一年、二年。」   慈鷹嗤之以鼻道:「說得那麼輕鬆,要是我也把你也弄成這副模樣,讓你過個一年、二年我看你能不能習慣。」   言道儒仰首長笑,道:「這也沒有什麼不好啊?活了大半輩子能夠換個形態再活下去,說不得我的人生會更有趣味!」   「哎啊!」   倪曉嵐捧著頭哀叫,截斷一人一鳥的對談道:「等等,等等……你們先解釋一下行不行啊?一會兒敵人、一會兒臥底、一會兒自己人的攪得我頭都疼了。」被視為最強的敵人突然變成自己人,這種心境上的轉變任誰一時之間都無法接受吧?!   北浪驚珂算是眾人中最渴望得到詳解的人,她雖然背負著國仇家恨,但她的聰明才智並未被負面的情緒覆蓋,只是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賴以為支柱的仇恨變得不太真實…似乎更加的遙不可及,她無法漠視心頭生出的失落感。   文狂武癡和慈緣雙鷹迎著眾人的目光,顯然他們都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原本並不打算在此時此刻說清楚、講明白的兩人二鷹互換眼神後,由緣鷹代表開口道:「這是一段很長故事,雖然這裡不是個講故事的好地方,但是既然你們迫切的想知道我們也就不再隱瞞了。」   緊接著眾人聽他娓娓道來,將文狂武癡和天亦玄間的牽扯交代得一清二楚。   瞭解他們之間不為人知的因緣後,因為憂心國家安危而始終不發一語的揚音夢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難道那次言老會在發現亦玄的存在後匆匆離去。」想起還是忘塵時亦玄不由得感到胸口一痛。   「不是這樣的。」言道儒指著趴在揚音夢腳邊的黑豹,道:「那個時候老夫並不確定主人的身份,是小風發出來的吼聲促使老夫離開。因為小風會替你們出頭就表示主人也會這麼做。」   小風聽到自己的名字懶洋洋地甩了下尾巴,小星則因無人重視而癱在它背上,一猴一豹都失去從前的活力,唯有在旁人提及主人名字的時候,才會雙眼放光的四處張望。   揚音夢解開心中的謎後,抬頭繼續遙望彷彿遠在天邊的雲淡風輕城,在心底默默想道:我終於回來了,這一次遠行好像已經走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幾乎以為自己忘記城中的一切,忘記我最愛的草原和湖泊……   現在我才知道我並沒有忘記這裡的一草一木,只是害怕想念會將我的心吞噬,所以把它們都埋葬起來,直到這一刻它們又自然而然的盈滿我的心靈。像是一個正看著自己孩子的母親般,揚音夢現在充滿著母性的光輝。   她煥發著的光輝令人動容,吸引渴望愛護與溫暖的孤獨心靈,沒來由地北浪驚珂紅了眼眶,在意舒國長大簡直是每一個意舒國人的惡夢,深鎖在記憶深處的是不願回首的童年。   唯一曾經讓她保留下來的是前任舞宗揚戀藝充斥溫暖及馨香的懷抱,還有揚音夢對她遞來的友誼之手。她鬆了口氣原以為丟掉仇恨她將一無所有,但現在她知道無論自己失去多少東西,至少揚音夢的友誼會永遠陪伴著她。   北浪驚珂想通這重要的一點後,她不顧眾人側目的眼光撲向揚音夢一把抱住她,興奮的大聲道:「我好愛你喔!」說完還在她頰邊印下響亮的一吻。   揚音夢被她的舉動從感懷故鄉的思緒裡驚醒,只覺自己肯定連髮梢都發紅,她凝望北浪驚珂臉上綻放出動人的淺笑,亦在她的頰邊留著一記輕吻,道:「恭喜你終於找回了自己。」   沒錯這才是真正的北浪驚珂,對自己人熱情無比、對敵人則狡猾奸詐,她的雙眼裡彷彿隨時隨地都發出『$』字符號,那是北浪家族的通性對關於錢財的事敏銳無比。   當揚音夢再見摯友她眼裡的光彩被仇恨的血腥掩蓋,但自己不知該用什麼方法拉她一把,現在她總算放下一顆懸念的心,北浪驚珂把過往的自己找回來了,她為她感到非常高興。   在這種真摯友誼交流的感人時刻,通常都會殺出一兩個人搞破壞,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只聽西門耀搔著頭,十足疑惑與不解的道:「我怎麼不知原來意宗和舞宗是對感情這麼好的戀人?舞宗不是愛死了主子嗎?」   在他說完話的瞬間慈鷹從言道儒肩頭栽落泥地裡,緣鷹則挫敗的把頭藏進錢彬的髮絲,小星一手拍在額頭上讓自己癱得更徹底,小風乾脆抬起前腳壓在耳朵上表示它聽不下去了。   其它人有的感到錯愕、有的連自己的武器掉在地上也不自知,武蒼雲和肯尼等人忍住笑意憋得自己滿臉通紅的背過身去,不敢看兩個當事人羞紅的樣子,尤其揚音夢顯然想打個洞讓自己可以藏起來。   倪曉嵐亂沒好氣地賞給西門耀的臀部一腳,道:「小孩子不懂事別亂說話!」   西門耀向前踉蹌數步,一臉無辜與不解的道:「我又錯話了嗎?」   回覆他的是眾人再也忍不住的笑聲,用笑組合而成的樂章有著自然的呼嘯伴奏,讓這塊靜寂的土塊染上生活的色彩,也為眾人因場戰接近引起的緊張感得以疏解。   一旁惜惜和紅袖看著這和樂融融的情景,心裡感到十分羨慕,在她們生長的地方從來就不曾充滿笑聲,自小被嚴格調教的惜惜沒有開懷大笑過,她只知道如何笑得撫媚、笑得勾人……   兩個剛受到過一連串驚嚇的小女人,情不自禁的隨著眾人的笑容也露出久違的淺笑,對旁人而言這朵笑尋常普通,對她們來說卻是第一次發自內心深處的微笑。   文狂武癡與慈緣雙鷹換過眼神,兩個老人家難得的紅著眼眶,他們慶幸一切都還來得及,兩個女娃兒都還保存著最初的純真,而現在這份純真會讓在此地的所有人保護到最後!   ※※※   天朝。   血盜船團在天朝人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下被移上他們的船,見識到天朝人值得驕傲的能力,他們僅僅使用血盜預估的一半時間便回到世外桃源,並且通過不知何時重新布起的八方鎖雲陣。   原本蘇珊英華基於天性自然而然的記起他們行走的路線,頗為得意的暗想說不定以後自己可以闖闖這個陣,照船行的路線看來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月心蝶看她小覷了八方鎖雲陣,不得不提醒她道:「八方鎖雲入陣、出陣的路線每一分、一刻都在改變,有時只要直直往前行就能通過陣式,有時得在四周繞上三、五圈才行。」   她目睹蘇珊英華發光的雙眸變得黯淡,續道:「倘若沒有熟人帶路是不可進得來的。」月心蝶想了下,又道:「不過,千萬別找心蜻妹妹一個帶你出入陣,那只會白費功夫而已。」那只懶蜻蜒僅記熟幾個時段出入陣的方式,而那些根本無濟於事。   當他們的腳步踏上主島天外仙境的土地,熟悉的泥土芳香讓月心蝶等重返家鄉的人都紅了眼眶,天府兵們更是激動的跪下來膜拜這塊令他們思念的地方。   「轟隆!」的巨響聲中,兩扇巨大的城門向內開啟彷彿直鋪到天邊的紅色地毯兩旁跪著兩列士兵,其中有男有女似乎還有幾個看起乳臭未乾的少年男女,兩列士兵的前方則站著衣冠整齊的文武官員。   他們見到月心蝶和風心螢的瞬間,一個個官員伸手撩起下擺單膝跪地,眾人齊聲道:「臣等恭迎天鳳宗妃、天藝宗妃返朝,願二位宗妃大人福祿雙全。」   月心蝶扶著一路上經過天朝人救治已能夠站立的風心螢,兩人站在敞開的城門之前,毫不收斂的尊貴氣勢壓得她們身後的人險些跟著跪地。   月心蝶凝重的表情上找不出些許笑意,凌厲的目光掃過文武百官,道:「代職主事的人在哪裡裡?國師和藥師大人怎麼不在?」   當天宗不在朝中的時候,天鳳宗妃的身份地位將凌駕於一切,她出外遠行歸來按理說全朝上上下下都該前來迎接,並稟告她不在期間發生的每一件事,而國師必須告訴她宗主的行蹤,藥師則會親自檢察她們的身體是否有染上病症。   跪在所有人之前的月彤馨道:「回宗妃大人的話,目前朝中大小事由臣代掌,國師大人已經失蹤一段時日了,臣等遍尋不著還望鳳宗妃恕罪。至於藥師大人則領代宗主之命前去異界黑域傳達旨意,尚未回來。」   月心蝶道:「都起來吧,彤馨你跟在我身邊把事情全說給我聽。」轉頭對蘇珊英華和西門琉穗等人道:「請跟著來,路途有點遠希望你們不會介意。」   在經過一段國家無首的情況後,人民需要她的力量獲得安心,所以她必須用走的回到宮殿,好讓國人能夠親眼看到她的人,知道他們的宗妃回來了。她相信在天鏡玄的詭異行事後,人民會很需要她回來收捨殘局,而當她親自宣佈已經找到亦玄殿下的同時,天朝人就再也不受代宗主的命令束縛,天朝的主權將掌握在她這個天鳳宗妃的手裡,直到亦玄出現為止。   除了西門琉穗之外,血盜船團的人包括蘇珊英華都是想法實際的人,美麗的景觀、和樂融融的氣氛引不起他們太大的共鳴,所以對於一路步行沿途頂著大太陽的事情,想要不介意似乎不大可能,但是腳踏在人家的地盤上也只能臭著一張臉,連個氣音都不敢發出來。   就在月心蝶一邊聽月彤馨說著她不知道的事情,一邊扶著風心螢緩緩走過紅毯時,風心螢仍顯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青黑,她拉住月心蝶前進的步代轉頭看向一個穿著祭師袍的人,道:「抬起頭。」   跪在地上低著頭的月開雲正咒罵兩女的歸來,突然看見她們停在自己身前不禁心中一顫,難道她們發現是我在搞鬼?不可能她們怎麼可能會知道呢!他篤定的想旋即鎮定的抬起頭。   風心螢冷冷的打量月開雲,道:「你的身份是?」除了月心蝶,另外三位天四女因為專心於學習的原故都沒有見過朝上的大臣。   「微臣靈司祭酒月開雲。」   月開雲見她只詢問自己一個人,心中不由得一緊……費力掩藏紛亂思緒的恭敬回應道。   風心螢道:「佐參藥師是誰?」她右手探進自己的左袖別有用意的問著。   月開雲垂首道:「微臣愚昧。」他幾乎藏不住自己的恐懼,因為佐參藥師據說就是熟習『噬堊術』的人,若是他將有可能識破自己……   風心螢漾開一抹隱含疲倦的笑,道:「是我。」回答的同時她纖手抽出袖外,螢鞭閃電一般纏住驚愕欲逃的月開雲。   月心蝶飛快接過風心螢的螢鞭在月開雲掙脫之前,一抽螢鞭將他帶上半空然後甩進已經紛紛拔劍的士兵堆裡,冷眼看他被人快速的捆綁起來,道:「原來是噬堊惡術嗎?難怪全天朝人都被耍得團團轉。」   月開雲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這麼簡單就被識破,他失神的呢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風心螢冷笑道:「大意,藥味。」(你太大意了,沒有弄掉施用噬堊術時使用藥劑的藥味,只要有接觸過迷藥系噬堊術的人都能認出他是個術師。)   月開雲聞言如遭電擊,頹然道:「我不是大意,而是沒料到佐參藥師竟然會是天四女之一。」待在天朝多年他很清楚天人族的實力,他根本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不過……他笑道:「就算你認出了我也太遲啦,典飛玄已經死了,天鏡玄正帶著大軍攻打揚舞國,沒有你在哪裡裡誰也阻止不了他!」得意的發出哈哈的笑聲。   「唉。」某處傳來一聲輕歎裡頭既是了然也是悔恨,一個士兵打扮的男子從列隊中站起來,道:「你錯了,我並沒有死。」摘下頭盔露出眾人熟悉的銀鬢,除了兩頰消瘦許多外,他仍是初見時的他──那個應該已經死去的國師典飛玄。   月開雲震驚的掙動,道:「你沒有死?你怎麼可能還活著?我明明一箭射穿你的胸膛啊?!」   「呵。」典飛玄笑容裡含著輕愁,道:「沒有人能預知自己的命運,但是旁人可以。」他凝視月開雲那雙充滿驚慌失措的眼眸,道:「沒有人知道下任國師的候選人曾經不只一個,要不是她另有重任繼位的人將不會是典渢渰。」   這下子不僅是月開雲目瞪口呆就連其它人也是訝異不已,典飛玄先向月心蝶和風心螢行禮請安,問道:「鳳宗妃是否允許我說出來?」   月心蝶不明白典飛玄在玩什麼把戲,因為她很清楚天眼族新一代的人裡沒有比典渢渰更厲害的人,不過她還是配合的頷首道:「當然。」   典飛玄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道:「那個人就是天四女之末,天織宗妃雲心蜻大人,就是因為她曾經留下錦囊對我示警,我才能逃過死劫。」   「什麼?!」除了月心蝶強壓下訝異和無力驚呼的風心螢外,包括血盜船團全無法自制的大叫著。   蘇珊英華道出所有人的心聲,道:「有沒有搞錯啊?那個女人全身上下沒有半根正經的骨頭,怎麼可能會……」會是什麼啊?真是的,一時之間太吃驚忘記她好像不知這些天朝人在做什麼……未盡之語只好用傻笑胡混過去了。   月心蝶不禁遞了個眼神給典飛玄,詢問道:這麼說好像有點太離奇了,你覺得有人會相信嗎?儘管雲心蜻有時真讓人摸不透,甚至會覺得她深藏不露,但是似乎很難跟氣質優雅若仙的天眼族人扯在一塊。   典飛玄則眨眼回道:越是不可能的人,越容易讓人深信不疑。其實他之所以沒死是因為他的心臟稍微偏了,加上被其它天眼族人及時救走才能撿回一條小命。他傷好之後就藏起身份暗中調查可疑的人。   只是他不得不佩服月開雲偽裝的能力,因為他幾乎沒有懷疑過他,今日若不是風心螢一語道破,恐怕很難揪出這個傢伙。   他的死劫讓他知道典渢渰現在身在何處,更清楚她的背叛會帶給亦玄宗主多大的威脅,因為她是亦玄殿下的國師能夠預測他的一舉一動,現在他必須想辦法摧毀她的自信心,或是設法削減她的能力,然後施法讓其它人頂替她的位置,唯有如此才能夠讓亦玄宗主免於人為的災禍。   而月開雲正是其中的一步棋,他將把天朝中有個更厲害的天眼之消息傳達給叛徒知曉,到時她必定會分心想要除去這個人,只要她對亦玄殿下的專注放鬆,他就可以干擾她的預知能力再集結人力跟她鬥法,相信能夠重創她。   月心蝶露出一抹如春天花開般的笑容,道:「想不到吧?其實我們天四女幾乎都跟三師府有所牽扯,現任的智師正是天音宗妃日心蟬。」   瞧她笑意盈然的模樣,連典飛玄自己都差點相信了她的鬼話,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智師是何人,絕不會是天音宗妃。只是……鳳宗妃竟然能泰然自若的撒謊,而且說得讓人深信不疑,果然符合宗妃教育裡的第一條守則──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他不禁在心裡對自己苦笑,連這種不好的事情都能做到幾近完美,我們天朝的宗妃教育會不會有點過頭了?   「好了,既然拿到了弄得天朝一片混亂的罪人,我們快點回殿上審訊吧。」月心蝶的視線劃過月開雲,續道:「你會很慶幸我天朝並不時興殺人砍頭的。」她第一次笑得很甜,甜得讓人看不見裡頭透露出的危險。   月開雲迎著她的視線猛然渾身發抖,如果視線可以殺人他早已被碎屍萬斷,而她接下來的那句話不知為何令他頭皮發麻,幾乎要後悔到天朝來當臥底,但又忍不住有了希望,只要不死憑他的噬堊術終能為自己找到一條生路!    第九集 第七十六章 會鳳凰王 (更新時間:2003-9-21 13:51:00 本章字數:6786)   鳳凰王朝,旭日昇龍殿。   侍從尖銳急切的呼叫聲由小到小的自殿外直傳進殿內,只見仁德王先前派出去的那個侍從衣冠凌亂的衝進殿裡來,道:「王上,不好了!魔世子大人在街上受到埋伏身受重傷啦!」   他急於報告這件令自己驚訝的惡行,無意中打破殿內凝重的氣氛而不自知,對忠於仁德王的他而言,光天化日竟然有人就在天子腳下行兇未免太無法無天了。因為他的心思太專注於氣憤和焦慮,以至於當他發現文武百官對他報以感激的目光時,他只覺得自己一頭霧水。   魏開疆震怒的站起身,關切地有些疾言厲色的道:「什麼?葉流在哪裡裡受了傷?傷得很重嗎?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毒手嗎?」   侍從回覆所知,道:「屬下是在出宮後不到十里的大街上發現昏倒的世子大人,我們已經把世子大人送往醫捨請御醫診治,屬下曾向週遭的居民詢問,他們說世子大人的馬車是遭到了伏擊,現在已請觀偵營查辦了。」   魏開疆點頭道:「好,你處理的很好。」他一拍龍椅扶手道:「寡人希望這件事跟各位毫無牽連,現在寡人要到醫捨去探望葉流的傷勢,退朝!」他不等百官行禮撩起下擺快步往外走去。   魔威等魔字世家的人趕忙跟在他的後頭,魔威愁苦著一張老臉喃喃念道:「怎麼又受傷了要不要緊哪裡?」   東方知禮見狀不放心的跟了上去,仁德王一向老奸巨滑說不定這是他的詭計,想私下和魔葉流討論一些不能讓人知道或會危及一閥一世家的事,他一定要先預防這些事情發生才行。   ※※※   藍天醫捨。   藍天醫捨是名符其實的地方,用藍色透明琉璃瓦為主要建材搭蓋成三合院的形式,正方形的空地上有著排成一行行曬藥用的木架,和鋪平在地面的藥材,濃郁的藥香瀰漫在空氣裡。   從區分藥材的空隙穿過,正前方的建築是一棟東西長的長方形三層式樓房,美麗的琉璃瓦鋪就的屋簷上擺放著置滿藥草的竹篩,窗前則掛滿等待風乾像是樹枝一樣的東西。   每次他們看到這華美的宅子變成這副德性都忍不住掩面興歎,白白糟蹋了這麼一個好地方,看得人多心疼哪裡!將這些礙眼的救命良藥視若無睹之後,五棟藍色晶瑩的房子呈現在眾人眼前。   醫捨的三合院正面是三層高的樓房,兩側各有一棟分別為雙層和一層的房子,形成一個山字形。藍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彷彿是波光瀲灩的大海。   當你置身在屋子裡,琉璃瓦阻隔太陽的熱線使室內十分清涼,屋子裡的橫樑、支柱上都雕刻著一幅幅串成故事的圖畫,栩栩如生的藝術令人驚歎。   只是這些使人心曠神怡的景致,一旦想起它們被一群不懂欣賞的人摧殘著,登時想調頭就走以免會忍不住動手砍人,尤其是那一篩子一篩子的藥草擺在瓦上像極飄浮在海面上的垃圾,簡直叫人不忍卒睹。   仁德王前腳剛跨過門檻,幾個御醫神色古怪的走來,他們的身後跟著一個渾身浴血、衣袍破爛的男子。御醫們見到仁德王的侍從紛紛七嘴八舌的抱怨道:「這個人根本沒有傷。」   「他需要的是洗個熱水澡吧!」   「好好睡一覺羅!」   「真是浪費我的時間。」沒事想尋人開心嗎?   走在最後面的天亦玄拉拉身上的衣服,試圖遮住他裸露的皮膚,實終不斷運行的天道心法修補著他的傷害,使受傷的疤逐漸復原,若讓人看見他的疤痕正在消失,他可知道怎麼交代過去。   「葉兒,你看起來真狼狽,他們說你沒受傷是真的嗎?!」魔威搶上前道。發抖的手沒敢放在天亦玄看起來不像沒受傷的身子,生怕一個不小心會碰痛他,只是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   仁德王從進門就沉默不語,他身為一國之君不能忍受遭人忽視,凝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對寡人視而不見,一個個腦袋都不想要了嗎?」   眾人還真遺忘了他的存在,一個個聞言立時噤若寒蟬,天亦玄雙眸中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朝魏開疆行大禮道:「草民見過王上。」   魏開疆似乎忘記先前的氣憤,呵呵笑著扶起天亦玄,左右打量著他,狀似滿意的道:「這次你可不能再逃走了。」語氣裡飽含警告的意味。   天亦玄惶恐的道:「草民承蒙王上厚愛,怎敢再令王上失望?王上若有用得著草民的地方,草民必將義不容辭全力以赴。」最後幾個字為求效果說得特別鏗鏘有力。   「好。」魏開疆笑裡有藏不住的得意,無心仕途?哼,一個滿門抄斬的威脅,加上珠寶嬌妻的誘惑還不是乖乖回來了。   「瞧你一臉疲憊的樣子,身子可還好?」魏開疆拍拍天亦玄的肩頭,道:「你瘦了不少啊,依寡人看不如趁早舉行婚禮,給寡人的好侄兒沖沖喜去煞氣吧,威愛卿你覺得如何?」   「當然好、當然好。」魔威忙不迭的連聲說著,道:「王上如此為魔家著想,臣一切遵照王上的吩咐。」   「這不成!」東方知禮顧不得形象的扯開喉嚨道:「女兒家出嫁是何等大事,怎麼夠倉卒的草率舉行呢?」他心裡急得跳腳,臉上卻不能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語氣音調則維持著平板的。   「是嗎?」魏開疆淡淡的瞥了四周的人一眼,笑道:「那就三天後舉行婚禮吧,以東方世家的力量用三天時間籌備一個婚禮綽綽有餘了。」   「三天?」東方知禮覺得自己額頭上冒出一排黑線,斜眼睨了魔威一眼道:「臣或能盡力而為,但是魔字世家辦得到嗎?」   魔威正對著自己苦笑,沒料到不過一轉眼的時間東方知禮就一耙打過來,令他的苦笑僵在自己的臉上,半晌後他才回過神來道:「魔威自有打算,不勞東方大人費心。」   「哼。」東方知禮撇開腦袋,用後腦杓對著魔威道:「可別誤會,本家主只是在關心我的寶貝女兒是否能嫁得風風光光。」   魔威受到如此明顯的鄙視,不由得氣吹鬍子瞪眼睛,道:「你還是去擔心國師大人的嫁妝吧,我魔字世家雖不算富裕但還不至於虧待媳婦。」   魏開疆無視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笑道:「哈哈,瞧寡人才開個頭你們就這麼積極的討論起來,寡人果真沒有點錯鴦鴛譜。」他擺明是在睜眼說瞎話,可在場並沒有人敢反駁他半句,誰叫他們都是在仁德王威脅下討口飯吃。   天亦玄躲在旁邊偷偷打了個哈欠,真是無聊呵!上上下下不是一條心的鳳凰王朝竟然可以存活到現在,想來這應該也算一種奇跡式的能耐吧!   魏開疆笑瞇瞇的拉過東方知禮和魔威的手交疊在一塊,道:「兩位愛卿這婚事有勞你們兩家多多費心了,寡人期待三天後能夠喝上一杯賢侄夫婦獻上的美酒。」   東方知禮和魔威兩人竭力不去看到對方,忍著朝交疊的手嘔吐的衝動,動作僵硬的齊點頭道:「王上儘管放心。」   魏開疆笑得很開心,彷彿他們點這一下頭便會使他得到全世界一樣,他開懷的朝外走出去,並吩咐一旁仍嚇得臉色蒼白的御醫們,道:「你們要好好顧著寡人的好侄兒,三天後他的臉色如果還同今天一樣難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眾御醫被他陰狠的目光一盯,害怕的低下頭連聲答應著。   天亦玄目送魏開疆離開藍天醫捨,心中猜測究竟仁德王為何執著於要魔葉流繼承魔字世家?又為什麼會重視他?   魔葉流能給他的除了忠心之外似乎就沒有別的他需要的東西,如果仁德王是想假借魔葉流的手來剷除異己,他的確必須重視魔葉流,可是依魔葉流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情……魏開疆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才是……   只有一次短暫性的會面果然看不出端倪……天亦玄如是想道。   東方知禮待仁德王從視線裡消失後才怒瞪著魔威及天亦玄,道:「你們休想我會讓戀月嫁到魔字世家,你們這些出身低劣的賤民配不上我東方世家的珍珠!」他對在場的魔家人嗤之以鼻後甩袖離開。   魔威的視線追隨著東方知禮的背影,喃喃低語道:「若不是王上下旨賜婚,我魔家可還不願意娶一尊受百姓膜拜的神祇進門……我還得煩惱用什麼去供奉她呢!」   東方戀月不僅僅是王朝的國師,更是公認的王朝第一美人,但是從來沒有人對她提過親,因為她的身份令人卻步、她的能力使人畏懼、她再美麗也彌補不了需要被人呵護一輩子的殘缺──每個人都知道娶她進門無疑是娶進一個大麻煩。   在鳳凰王朝裡不這麼認為的也只有東方世家和迫切希望迎東方戀月進門的邪神修羅而已。   ※※※   魔威再一次確認天亦玄安然無恙後,兩人被迫帶著御醫們精心調配的補藥返家,大包小包的藥材塞滿馬車差點讓兩人沒位置坐,只是在濃郁的藥味摧殘之下兩人寧願跟駕車的馬伕一塊擠,也不想待在薰死人的車箱裡。   魔字世家的家主顯得有點無奈,他根本不想收下這些藥材,而且他也相信天亦玄用不著它們,但是在幾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懇求下,他做了旋即讓他自覺萬分愚蠢的決定──答應帶走補藥!   天哪裡!現在頂著大太陽快被曬成人幹的他簡直恨死自己心腸軟的老毛病。   天亦玄則是疲累的與魔威背靠背墮入最深最沉的夢境之中,對炙熱的天氣和害他必須曬太陽的魏開疆和魔威連一絲責怪都懶得動用,只希望用最短的時間恢復最大的體力。   為了怕理應受重傷的天亦玄回到街上會引起騷動,他們逕自挑著偏僻的小道行走,避開那些人來人往的地方,因此週遭大多是一片荒涼的情景,似乎更增加了危險性。   然而之所以這麼做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怕若又再次在大街上遇到敵人,說不定這次就不再幸運將會有無辜的百姓被牽扯進來,不論是受傷或是喪命魔字世家都難辭其疚,為了防範未然冒點危險實在算不得什麼。   當然這是『魔葉流』和魔威的想法,換做天亦玄主導的話,他會大搖大擺的從大馬路回魔家堡,反正鳳凰王朝百姓的生死跟他可是八竿子挨不著邊,他只想早點躺平在舒適的床上休息,其它的事情完全不在此人在乎的範圍內。   為了讓天亦玄能睡個好覺馬車以最平穩的速度前進,馬車伕更是小心翼翼的注意道路上是否有太過凹凸不平之處,以便能夠避開免得驚醒小主人,突然他聽見雜亂的馬蹄聲,朝前方一看一隊人馬正朝他們馳近,他當機立斷的將馬車驅策到路邊不想招惹這些意圖不明的人。   顯然情勢由不得他做選擇,這支人馬擺明是衝著他們來的,十幾個青年騎士面目含煞的將馬車包圍起來,其中領頭的人赫然是不陌生的東方展寅,另外還有七星劍士等熟面孔。   天亦玄被他們的馬蹄聲吵醒,睜眼一看不禁在心底輕歎:怎麼又來了?究竟要到何時我才能好好的安心休息啊?   魔威並未注意到天亦玄已經醒來,對著東方展寅道:「東方賢侄,我們又見面了,沒想到咱們這麼有緣份啊。」他語帶嘲諷的說著,不到二天就接二連三的引發生死鬥爭,脾氣再好的人也很難保持心平氣和。   東方展寅不理會他的話,傲然道:「上一次本少爺用錯計策敗得一塌塗地,這一次我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魔威環視他所帶來的人馬,瞧他們一個個目中精光四溢、太陽穴鼓突內功修為肯定不差,難怪東方展寅說話大聲不少肯定是志在必得了,道:「怎麼東方世家就只懂反間計和以眾凌寡嗎?」   東方展寅笑了笑道:「你不用拖延時間,在這荒郊野地裡沒有人趕得及救你們。」眼前就只有一輛馬車三個人,他就不信己方十數個人會奈何不了他們。   魔威皺起眉頭,聽他這麼一說自己似乎又做出錯誤的決定,以致於陷入眼前的困境,他道:「誠如賢侄所言沒有人救得了我們,可是你又想對我們怎麼樣呢?你可清楚傷害我魔字世家的事萬一傳進王上耳躲裡……你們可能全都要砍頭啊!」   東方展寅道:「你這是在警告還是威脅我們?東方世家的為家族可以拋頭顱灑熱血,只要結果對家族是好的砍頭又算得了什麼。」他語氣平淡的陳述著。   魔威聞言後直搖頭道:「這是什麼道理?難道你們一生出來就是為了要替家族犧牲嗎?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沒有理想跟抱負嗎?」為家族而死……聽來似乎可笑,但確實是凝聚力量的要素,也是魔字世家所欠缺的……不過,為了找出一條生路他決定將此項榮譽的象徵鄙視到底。   東方展寅不讓自己人有細思的機會,斷然喝道:「沒錯,為家族出生入死就是我們的理想跟抱負。」他拔出配劍直指魔威,道:「明年今日就是你們三個人的忌日!」   包圍住他們的人馬同時逼近,亮晃晃的兵器一齊往三人身上招呼,凌厲的破風之聲讓魔威覺得自己的胃腸緊張地全絞在一塊兒了。   天亦玄只得認命的站起身,折扇朝外一煽勁風橫掃而出,再回扇旋轉擊另一半的敵人,他在扇骨上灌注陰勁當觸及敵人的兵器時,陰勁會使兵刃斷折,這是他想出能夠速戰速決、又不被人探知他真正實力的方法。   在敵人受挫退離後他們這才驚覺手中的兵刃變輕了,仔細一看另一截斷落在馬車的四周,他們不禁倒抽一口寒氣,不明白『魔葉流』是用什麼方法無聲無息的折斷他們的兵刃?!   天亦玄露出聖潔的笑容和一口白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定要有個你死我活的結果?」他掃視眾人,道:「今日王上雖將國師大人許配與葉流,並不代表葉流若死大人不會再許配他人。」   「雖說是王上做主賜婚,但一個女人先後許配給兩個男人終是不美,恐怕有損大人的名節。」天亦玄故做沉重的喟歎道:「你們這麼做不僅對家族無利,甚至會害了國師大人,各位應該回去規勸東方家主三思而行才是。」   東方展寅把斷劍投擲於地,凝視天亦玄寫滿真誠的俊容,道:「原來葉流兄是這麼能言善道嗎?展寅可看走了眼。」他仰望天空半晌後,道:「我家家主早知可能會造成的傷害,但那些比起將國師嫁入敵對之門的後果要輕微多了。」   「而且國師大人不比常人,有誰敢譭謗她呢!」東方展寅朗聲說道。   天亦玄道:「你們可曾丟開國師大人的身份,只為普通的東方戀月著想過?就算旁人不敢多說話,但是她自己難道不會受到傷害?或是悲憐自己嗎?」   他眸中厲芒四射,續道:「不論她擁有多麼特殊的能力,她都只是一個女孩子,她若知道是她的父親派人殺掉自己的未婚夫會作何感想?總不可能會開心不已的跟東方家主道謝。」   東方展寅嘴巴微張,打從他們知道東方戀月存在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將她視為一個高潔的仙子,似乎無人曾認知她不過是一介無力自保的纖纖弱女子,當他們把她的定位放在最高處時,他們自覺她會諒解他們為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然而從來沒有人會想去瞭解她真正的心意。   剎那間他有如夢初醒的感覺,但這些感覺並未在他心中久留,長久以來的教養和習慣仍佔據著上風,道:「不必再多費唇舌了,今天我們絕不放人生還。」   天亦玄聞言僅是微微一笑,他把話題鎖定在東方戀月身上果然達到拖延時間的效果,雖然不長但也讓他恢復不少力氣,道:「希望日後各位不會為自己的作為感到後悔。」   東方展寅沉下臉,喝道:「我看你遺言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納命來吧!」沒有了兵器他以臂代劍,劍指直指天亦玄的心臟。   其它的東方家人齊聲呼嘯,同樣運臂再次攻來。   天亦玄兩掌突然擊在馬車頂蓋上將它擊飛出去,幾個正想飛越馬車頂蓋的東方家人措手不及被砸個正著,一個個捂著痛處往後拋跌。   他再捉起幾個藥包沒頭沒腦的往敵人身上砸,因為天亦玄沒有說這些藥是幹什麼用,但是會拿來當暗器使的只有毒藥,這麼一想那些被砸中藥包的人臉色全變得鐵青,手腳也不由得放慢下來。   他飛快旋身恰好接下東方展寅的劍指,他以左掌握住東方展寅的手指順勢向後一扯,右手折扇遞出擊在他的腹部引起他一聲慘嚎。   東方展寅咬牙忍住腹間傳來的劇痛,未受制的左掌劈往天亦玄的腦門,兩腳用力蹬向他的雙膝。   天亦玄倏然將他的右手臂反折到背後,頭一低便躲過他的左掌,兩腳挪動到他的身後壓著他貼緊身下的木板,東方展寅奮力再次揮動左手擊至,連著帶動身子轉解開天亦玄的壓制。   天亦玄仍是微微一笑,兩手閃電遞出扣住東方展寅的腕脈,接著舉起他朝正面撲來的七星劍士擲去。   七星劍士不得已放棄攻擊天亦玄手忙腳亂的接住東方展寅,然而他們卻料想到『魔葉流』會玩陰的,一股暗勁從東方展寅的身上湧出,七個人如遭電擊般抖顫著連帶東方展寅一起摔下地。   天亦玄拱手道:「請恕小弟不再奉陪。」   專心的安撫馬兒的馬車伕不待他吩咐機靈的以最快地速度駕著馬車奔馳,讓在他身邊保護他安全和準備必要時助天亦玄一臂之力的魔威一個措手不及差點兒摔下馬車,幸好天亦玄眼明手快的拉住他。   儘管敵人倒了一片,但天亦玄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傷害,主要是讓他們知道『魔葉流』的武功並不是很強,只是腦筋比較靈活彌補了武藝上的不足。因此若不快快趁機逃之夭夭,再打一次說不定會露餡那可就不好玩了。    第九集 第七十七章 大典之前 (更新時間:2003-9-21 13:52:00 本章字數:6843)   天亦玄一行人已經絕塵離去,東方展寅等人卻是一臉茫然的呆立原地,這一次的情況仍然跟上一次類似,他們每個人都清楚的記得自己受了傷,但是在一段時間後卻又發現他們身上根本沒有受傷,那段記憶彷彿只是一場夢境。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一個可能性……「魔葉流懂得噬堊術。」東方展寅肯定的說道,看來魔葉流『死去』的一年裡他學曉了不少東西,難不成他是有計畫的『死亡』嗎?   東方天璣皺眉道:「可是噬堊術在施展之前多少會有些跡象,不過從魔葉流身上卻看不出有任何可疑的跡象……會不會他另有其它的方式使我們產生錯覺呢?」   東方展寅道:「聽你這麼一提醒倒也不無可能……嗯…」在鳳凰王朝並非只有統稱為噬堊術的邪門妖術,還有一些較不為人知的稀有術法、或廣為人知不入流的技倆,其中不乏可以使人產生幻覺的方式。   不過身為一個鳳凰王朝的達官貴族,與甚羅門閥處在敵友難分的尷尬界線上,對於彼方精擅的噬堊術他們是顧忌、防範多於佩服,也許是過份注意的緣故只要稍微見些影兒就會想到哪裡上頭去了。   「故且不論魔葉流是否會那些邪門歪道的術法,你們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東方天樞道:「若他有真材實料昨天我們就該身受重傷了,而不是在今天還能再次前來埋伏。」   東方展寅點頭道:「這倒真是一個疑點……難道魔葉流的武功並沒有進步不成?」他的眉頭在眉心打了個結,道:「在我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宜再出手,先回去向主子稟告一切,再商議下一步該怎麼走。」   「也好。」   眾人齊點頭應道。   ※※※   魔家堡。   天亦玄一行三人馬不停蹄的趕回魔家堡,幸運的是沒有再遭遇到新的危險。   這次他們從南門進入堡內,敞開的城門直進,馬車會駛上僅容三馬並行的浮木橋,仔細一看這是一個佔據整個外城的廣大海湖,湖面上佈滿縱橫交錯的浮木橋,幾艘僅容一人乘坐的小舟沿著橋邊停泊,也有一些停靠在城牆左近。   不少正漁夫在撒網捕魚或是巡視、飼養海產,見到他們的方車經過免不了好奇的抬頭看看,待他們看清是家主的馬車都不約而同的露出最燦爛的笑容,有些還提起手裡豐腴的大魚,高聲說著請魔威到他家裡頭吃他親手煮的魚湯。   面對人民的邀請魔威僅是報以有禮的微笑,在魔家堡裡生活的居民都不富裕,有些是獨子戰死無能奉養的老人家,有些是父母雙亡或是壓根沒有雙親的孤兒,甚至於在場戰上受傷缺手缺腳的人也養了不少。   這些等於是被社會遺棄的人,最多也只能為自己討個溫飽,魔威可不想讓別人生活不下去,他能夠幫助他們的事情有限,至少別太去麻煩他們增加人家無謂的負擔。   直到父子兩人踏進家門後,天亦玄確定那個有點熱心過頭的馬車伕,才表達出自己的感想道:「到底這是一座捍衛國家的堡壘,還是一個愛心集中的收容所?」他揮手阻止魔威開口,接著道:「不過依我看也許這既不是堡壘也不收容所,說是難民聚集的土匪窩可能比較適當點。」   昨天那些拿著拙劣的兵器攻擊人的人民們,就像是明知自己沒有能力卻要為了生存,甚至為求一頓溫飽而硬著頭皮打劫的土匪。   魔威聞言只能苦笑,魔家堡確實是一座堅固的堡壘,然而在外患不絕的情況下,堡內的駐軍也是連年下降,現在魔家堡說是一座中看不中用的空盒子也不為過。不過……這小子形容的未免太難聽了點……儘管他覺得有點貼切……   「娘!」   「你幹什麼啊!」   黎亭宇心神俱碎的驚呼和步童昂氣惱稚氣的斥責先前響起,天亦玄和魔威訝異的互視一眼快步走進傳來聲音的廳堂。   還沒進到廳堂裡,兩人就看見南啟軒和南仙雲一個雙手抱胸、一個手叉腰的站在主位之前,而黎亭宇和步童昂則分別跪在一個俯臥著的老婦人左右,兩個人都是一臉的焦急不安。   「我才要問你們在做什麼!」南仙雲盛氣凌人的道:「這個老女人不過是個來貧民窟的賤民,卻敢坐在魔家的主位上污蔑了我魔字世家!」   南啟軒刻意用袖子拍拍椅子,道:「沒錯,這個位置不是像你們這種人坐得了的……嘖,這套衣服我今天才第一次穿而已,現在看來是要扔掉了。」他盯著根本不存在的髒污。   天亦玄在心底對這對不知死活的兄妹冷笑,臉上充滿震驚的衝進廳堂內,半扶起老婦人道:「乾娘,乾娘您醒醒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乾娘怎麼會到廳上來了?」天亦玄急切的追問黎亭宇,不待他回答又四周張望著道:「如穎呢?如如穎哪裡兒去了?」   在場的人都被天亦玄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南家兄妹是臉色蒼白如紙,他的乾爹和義弟則是不解黎亭宇的娘何時變成他的乾娘了?而且,他跟黎亭宇的娘親實際上不算有見過面,怎能急切地像是死了娘似的呢?   步童昂的年紀小不容易想太多的事情,他接下來的反應是告狀,小小短短右手食指指著南家兄妹,氣憤的道:「他們好過份,二哥聽練大夫的話扶乾娘出來走走繞繞,乾娘走累了我們就扶她老人家到廳裡坐著休息。」   他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續道:「可是這兩個人一走進來就把乾娘拉下位置摔倒在地上,還說乾娘不配坐那個位置!」   天亦玄不著痕跡的替老婦人把過脈搏,她的身子明明還很虛弱啊?被人摔了一下是不可虛弱到這地步,難不成她能走能散步其實迴光反照?緩緩注入一些內力維持她的生命。   他抬頭眼眶發紅的怒瞪南家兄妹,道:「我的家就是我乾娘的家,她高興坐那裡就坐那裡誰也管不著!」   南家兄妹這一下踢到鐵板,南啟軒只有摸著鼻子,尷尬的道:「表哥…我們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是你的乾娘,所以…所以…才會…」指著躺在地上的老婦人,他實在沒有勇氣再說下去。   天亦玄將老婦人打橫抱起,道:「我不想聽你的解釋!就算你不知道她老人家的身份,也不能夠摔一個病重的病人,你們兄妹不知道敬老尊賢四個字的意思嗎?你們真令表哥感到失望!」他不悅的撂下話抱緊人匆匆往廂房走去,兩個小的也跟了上去。   魔威盯著南家兄妹難看的表情,搖頭道:「唉,你們可真是糊塗,這一下可犯了葉兒的大忌。」他重重一歎道:「他可是最重視老人家的啊,尤其那位還是他尚未盡到孝道的乾娘……好好反省反省,免得舅舅不好跟你們的表哥求情。」   他說完話便轉身走出去,折往左手邊走,那邊是一座花園,花園的盡頭則是魔府總管魔元福的住處。   南啟軒兄妹倆僵在廳堂裡,兩個人都流足了一缸冷汗,剛剛看到『魔葉流』激動悲傷的樣子還以為他們會馬上被殺呢,幸好只是小小的虛驚一場,現在他們得祈禱那個老女人會沒事,否則……前途黑暗啊!   黎亭宇的母親在練如穎千方百計的救治無效後,在當天子時深夜逝世,在場的人屬天亦玄哭得最悲切,彷彿他全家死光光一樣似的要哭盡最後一滴眼淚,他的傷心欲絕讓最該傷心的人忘記悲痛反過來安慰他。   魔威感觸極深的道:「這孩子從小就沒有了母親,好不容易有個乾娘卻毫無機會讓母親疼寵,也沒有時間盡盡孝道,難怪他會傷心成這副樣子……唉,我可憐的孩子。」他撫著天亦玄柔細的髮絲,感傷的淚水悄悄滑下臉龐。   他想到雖然江湖傳言邪神修羅因為從小受盡天霸王和其妻子的無情折磨,所以一旦擁有能力後便挾怨報復,不僅親手殺死父母親更毀掉天霸王的百年基業,但是天亦玄不像是個會犯下那種天理不容之情事的人……   即使會他也不可能鬧得天下皆知,因為從他所知其之行事風格看來,他絕對會做到那場血腥的殺戮像是場天霸王疚由自取的報應,跟他這個死裡跳生的人沒有一絲半毫的關係。   而且,他記得這場殺戮的最大受益者是他的兄長天沐鋒,這只花蝴蝶的淫名同樣遠播歌帝大陸,照他看來天沐鋒才是最可疑性的人。   如果傳言屬實,表示天亦玄從小就沒有受過父母的親情關愛,那他現在哭成這樣恐怕就不是在做假,而是自己積壓在內心深處的悲疼發洩出來吧?!一想到這個可能魔威就忍不住想抱住天亦玄給他父愛。   不過他還是忍下衝動,因為他注意到天亦玄對人體的接觸有著明顯的排斥,這從他雖與自己表現親暱但有時還是會有些僵硬的肌肉上可以感覺出來。   天亦玄哀切的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生至痛至悲莫過於如此,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因為我一時的疏忽而失去,我魔葉流空有美名卻讓一個無辜的人受我魔家所累……」   「鳴,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著死去的乾娘!」他用頭把床板敲得「咚咚」作響道。   「大哥,你不要這樣!」黎亭宇看『魔葉流』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趕忙阻止他自殘的行為,道:「娘的死不關你的事啊!她老人家早就病入膏肓,每個來看過病的大夫都說娘時日無多,是黎亭太過奢求捨不得讓娘走,娘才會努力的活到現在……」   他哽咽的道:「娘定是看我有了個好的安身之處,才會放下心離開人世,因為她知道大哥會妥善的照顧我!」   天亦玄聽了,臉上的淚淌流個不停,心裡卻暗想:這一招可真高明啊,找到可靠的支柱後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爛攤子給我收拾。你在九泉之下最好記得保佑你兒子能夠成材,否則他可是會很快就會給你作伴去了。   「鳴鳴……」和黎亭宇一起抱著痛哭。   練如穎用盡吃奶的力氣才沒有把整張臉皺成一團,這個邪神修羅若去做五子哭墓的工作,肯定會成為當家台柱,太厲害了,如果不是詳知他的底細還真以為死的是他娘親呢!   「哇!」   原本扁著嘴忍住不哭的步童昂,畢竟年紀尚幼抵擋不住兩人強力的悲傷一起放聲大哭起來。   噢!練如穎仰天長歎,誰能來救他脫離這片苦海啊?   「表少爺、表小姐,你們拿著包袱要到哪裡兒去?少主有交代你們不能出府的!」魔元福故作驚異的聲音打門外傳進來,聽在練如穎耳中宛如天籟一般。   天亦玄轉臉飛快的收起眼淚,「咱」的一聲人已經開門走出房外。   房外是一座小巧的花園,月光下僅能看出一花圃、一花圃裡種植著花花草草倒看不出是什麼花草,不規則形狀的大石板鋪成的走道上,魔元福張開雙臂攔住大包小包的南家兄妹。   初遇的魔元福是假冒的事情,天亦玄本身心裡已經有了底並不覺得吃驚,倒是魔威直斥責自己的粗心大事。   天亦玄臉上的淚痕沒來得及抹乾淨,看得兩兄妹心底更加害怕。   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兩兄妹,直看到他們明顯的發著抖,才以一記微笑化去緊張的氣氛道:「三天後表哥要和國師大人成婚,你們何不留下幫幫忙順便喝杯喜酒再走?」   南啟軒兄妹雖然很想死命的搖頭,但是在天亦玄的目光注視下,覺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隨時可能成為它豐盛的一餐。南啟軒生硬的笑著道:「原來表哥這麼快就要成婚了,倘若早知會了,我兄妹一定不會想離開的,即使表哥不開口我們也會幫忙到底。」   「那就有勞表弟、表妹了。」天亦玄淡然道:「福伯,你帶表少爺和表小姐回房去歇息,明天可有得忙了。」既要準備婚事也要忙著黎亭宇母親的喪事,還要替兩個孩子物色適當的教習先生……   魔元福恭敬的應了聲是,監視著南家兄妹乖乖的回到居住的廂房。   三人離開後天亦玄雙手背負在腰後,他仰望著月亮在星光下散步,眼神彷彿投射在遙遠到看不見的地方。   這樣的他渾身佈滿疏離感,像是唯有一個人獨自站在幽暗裡才是他的依歸。   「葉兒!」   魔威呼喊著他,驚魂未定的擦著眼晴,適才他好像看見天亦玄逐漸從他眼前消息,像是一團聚成人形的灰塵一樣被風吹散。   天亦玄聞聲回頭,望進魔威餘悸猶存的眼眸裡,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愣,道:「爹,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他大步走向魔威,彷彿害怕魔威也像乾娘一樣走掉似的關切著。   魔威搖搖頭道:「沒事兒,我想為父應該是累了,休息休息就會恢復。」他掃一眼在場的人續道:「大家都去歇著吧,明天還要忙呢!」   天亦玄望了望臉上寫著字的黎亭宇,道:「去睡,母親不會樂意你在這裡不能安穩睡著的陪著她老人家。」房裡僅有一張單人床,若要再睡一個人不打地鋪就是要睡圓木椅拚成的床。   兩個孩子似乎較不敢違抗天亦玄的話,任由練如穎一手拉著一個帶回房裡去。兩個孩子一邊擦著鼻涕眼淚一邊跟著練如穎離開。   魔威最後一個走出房門順手帶上門,道:「孩子,越是接近婚禮的日子越要小心,東方知禮那老小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阻撓你倆完成婚事。」   天亦玄與他並肩同行道:「爹,請放心。那些東方世家的人孩兒尚不放在眼底,再說孩兒早晨能夠死裡逃生是有賴朋友的幫助,最近他們就會上魔家堡來到時孩兒再為你們介紹。」   誰也不能阻止他娶東方戀月,那是他得到聖女國師的捷徑。雖然得到東方戀月的方式很多,但是眼前就有一個最簡便的方法,他何樂而不為呢?倘若有人多次橫加阻撓,他可不能肯定自己有辦法忍到最後一刻……   萬一真有這麼一個時刻,倒霉的人可不會是他啊!   「朋友?」   魔威愣了下,邪神修羅來自於候風大陸,那他的朋友是否也來自同一個地方?   「是的,他們是特地渡海過來找我的。」   聽到天亦玄肯定的回答,魔威才知道自己把問了出口,道:「他們的出現難道不會讓人看出端倪,洩漏你真正的身份?」   天亦玄搖頭道:「這件事只會是你知我知和天地知道,其它的人都不會得知他們是我朋友的事情,只要爹守口如瓶相信旁人也無從得知才是。」   他冷冷一笑道:「當然,孩兒已有萬全的準備就算秘密洩漏也不打緊。」   「唔。」魔威攏了攏衣襟道:「今天的夜晚真冷啊,孩子你的事為父絕對不會傳揚出去,你大可放心。」   天亦玄沒有回話僅是還以一抹淡到看不清的淺笑。   ※※※   月華星霜宮。   東方戀月對不著焦的黑眸盯著甚羅夜朧的方向,道:「你就為一把不小心弄丟了的玉笛來找我?不覺得讓我太大材小用了嗎?」   甚羅夜朧雖知她看不見仍不自覺的陪笑道:「嘿嘿…這我也不願意啊,只是我發現弄丟笛子再回天牢去的時候已經找不著它了,那把玉笛對我很重要,我不想失去它,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它找回來!」   東方戀月道:「把手給我,然後想著你玉笛的樣子。」   甚羅夜朧喜道:「就知道戀月親親最好了。」將手放進東方戀月攤開的手掌上。   片刻後,東方戀月的額上冒出一片薄汗,微喘著氣搖首道:「不行,我只看到一片什麼也沒有的黑幕。」   甚羅夜朧表情一垮,道:「怎麼會這樣?」   東方戀月道:「我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如果對方跟我有著相同的能力我就不能看透他的過去未來,除非我擺星壇借助其它力量來封住對方的能力,這樣我就可以窺視。」   突然她紅了臉頰,續道:「還一種是對方恰好是我命定的宿世情人,當他的命運開始與我的交集之後,我就沒有辦法再看到他的一切。」   甚羅夜朧想了下,道:「難道玉笛是被天人族的人拾去了?可是擁有哪裡種能力的人要一支尋常普通的玉笛做什麼?」   東方戀月道:「也許跟你重視它的原因有關係吧。」   甚羅夜朧搖頭道:「可能嗎?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大概會為那把玉笛的秘密感到失望吧。」   偏著頭道:「仔細一眼,天人族似乎不會做那裡跟在人家背後還偷撿別人東西的可恥行為……你想沒有可能是你那個命定的宿世情人把它偷撿走了?」   東方戀月點頭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就我所知我的命定情人行為舉止似乎勾不上好人的邊,甚至稱得上有些冷血無情了。若是他的話,我倒不懷疑他會幹這種事情。」   甚羅夜朧聽得一呆道:「你倒是對你期待的對象評價不高。」   東方戀月道:「這是事實啊,不過只有他那樣的人才能夠跟魏開疆抗衡。而且他似乎已經到歌帝大陸來了,所以我才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甚羅夜朧吃了一驚道:「怎麼?他原來不是我們這兒的人嗎?」這倒是她頭一次聽見。   東方戀月道:「當然不是了,我不是說過當他命運跟我交集的時候,我就看不到他了嗎?簡單說來就是他和我站在同一塊土地上我就會失去感覺他的能力,若他一開始就在歌帝大陸生長,我就不可能去瞭解他了。」   甚羅夜朧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東方戀月又道:「雖然我看不見玉笛,但是我倒是算出它跟你還有緣份在,也許你再耐心點等待它總有一天會回到你身邊。」   甚羅夜朧道:「但願如你所料。」那把玉笛代表一段極為珍貴的回憶,而玉笛是那回憶的唯一聯繫,丟掉了玉笛就像是把那段回憶硬生生的從她腦裡剝離,她覺得很痛啊!痛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第九集 第七十八章 迎親道上 (更新時間:2003-9-21 13:52:00 本章字數:6906)   在經過一整天伏埋暗殺、和死亡的折騰之後,仁德王所給予用來籌備的時間僅存二天,這二天裡的時間整個魔家堡都動員了起來,沒有一個人在這兩天裡是閒著的,包括天亦玄都被人捉著試禮服、參與婚禮的每一個細項安排。   原本這些都不需要他親自參加,但是堡中的人民認為唯有事必親躬才能表現出對聖女國師最大的誠意跟尊敬。於是乎天亦玄的忙碌是堡中人之最。   然而忙碌的他和同樣繁忙的堡民們沒人能抽出時間為兩個孩子尋找適合的夫子,覺得學習愈早愈好的天亦玄便攬下練如穎的工作,請他去教導兩個孩子文學與醫術,至於武功則由他自己在空暇時親自教學。   兩個孩子就如同天亦玄所預測的一樣,擁有著相當優良的學習能力,加上兩個一流的夫子他們的學習不啻是日進千里,兩天下來所學到的東西是尋常人一個月的所得。   儘管天亦玄在這兩天裡忙得不可開交,但是為求安全他未再踏出魔家堡半步,萬一又遇到那些非要他命的無聊份子,他可不確定自己還有興致再忍氣吞聲下去……是想過半夜跑去偷偷幹掉他們,不過一時之間倒也沒有適當的對象可以幫忙背黑鍋,唯有放棄這個讓他心動的主意。   需要離堡的事情全部交給魔威和魔元福去處理,天亦玄倒因此得到一些鬆口氣的時間,或者該說是那些人交到好運……邪神修羅被留在堡壘裡不便外出,否則這次他們可能會跟美麗的世界搖手說再見了。   天亦玄此刻正在堡走來回巡看佈置的進度,身邊跟著南啟軒兄妹,為了避免這兩個傢伙又鬧出事情來,只好把他們帶在身邊就近監視。   再過一個時辰他就得騎著精挑細選出來沒有一絲雜毛的白馬去迎娶東方戀月,而她已經由王宮內的月華星霜宮搬回東方世家位在皇城裡的府第,事實上天亦玄絕對不會懷疑東方世家的人將在他前往迎親的途中對他下手。   他只是希望那些人最好是誤中副車,找上他事先安排好的假迎親隊伍,雖然他不介意在婚禮前、甚至是婚禮上來幾場精采的死亡點綴,但是他想其它人應該不太能接受才是。   「表哥,時辰差不多了,你該回府裡去把禮服穿戴好可不要誤了時辰,那是不吉利的。」南啟軒看天亦玄仍是一副悠閒地樣子,不禁開口催促道。為什麼他老覺得 『魔葉流』對於自己的婚禮像個局外人,儘管他彷彿跟週遭的人融合在一起,但有時仍會產生格格不入的感覺。   天亦玄並不希望聽到這句話,因為大紅色的禮服和那朵掛在胸前的大紅花都讓他覺得蠢得可以,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都走到了這地步沒道理讓一套衣服壞了他的計畫,於是他毫不遲疑的腳跟一旋轉身往回走。   回府的路上可看見大街小巷均是喜氣洋洋的紅色,不過人民的臉上卻顯得嚴肅多於愉悅,迎娶聖女國師比起一般的民間婚禮不知要盛大、隆重多少,一點都馬虎不得相對的眾人的壓力也大,反而感覺責任大於喜悅。   不過一見到天亦玄仍舊獻出自己最真誠的祝福向他道聲恭喜。   ※※※   一間門窗及房中什物都貼滿紅色的剪紙囍字的房間裡,檜木磨光的大圓桌上放著鳳冠霞披,喜氣洋溢的斗室裡擠著喜娘、三位侍婢,擁有一雙灰色眼眸的女子身穿大紅色的嫁裳,雪白到能看見血液流動的纖纖十指扭著一方紅巾,她輕咬著下唇。   東方戀月不得不承認她頭一次知道驚訝是什麼感覺──當所有人都在籌備自己的婚禮的時候,而當事人之一卻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時,恐怕感到驚訝還算反應太過平淡了。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為妖獸的問題煩心,幾乎把所有的心力都投注進去了,知道仁德王自作主張的將她許配給魔家世子,當時魔葉流是生是死顯得撲朔迷離,但她還是相信魔葉流已死的消息多些(死人的過去未來也是難以臆測的)。   因為認為魔葉流無法死而復生,所以她也就不理會仁德王的作法,但世事難料魔葉流竟然還活著,而且還在他出現後的第四天就要將她娶回家了……可笑的是她直到進入這間房子裡才知道發生什麼事。   這就是仁德王終於准許放她回家和親人相聚的代價嗎?要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且還是在短短的三天之內,他是怕我察覺到了拆他的台嗎?   東方戀月任即將陪嫁的丫環荷心梳著她長及臀下的烏黑長髮,腦子裡僅能無聊的猜測仁德王的用意。雖然仁德王早百年前就看她不順眼,只是為了她的能力和盛名才對她百般容忍,現在他卻要將她下嫁……這是否表示他再也不需要我了?   伸手把玩著自己的一撮鬢髮,東方戀月從懂事就預知著國家的運勢,看過的人生比誰都多,她一生都在擺弄別人的命運,但似乎從沒有贏過魏開疆。她總是因為一時的疏忽敗得一蹋糊塗。   「荷心,這一嫁就能脫離囚禁我們大半輩子的監牢,可是我卻不覺得開心,你說我是不是太奢求了?」東方戀月說出心底最深的感覺。   荷心忿忿不平的道:「那個人不過是把我們換個牢籠關起來而已,而且這次還替大人找了個終身牢頭,把您看管得更死啊!當然不可能感到高興啊!是魏開疆太愧待您了,不是您有任何的奢求之處哪裡!」   東方戀月低聲道:「真的是這樣嗎?」她對於未來第一次是全然的無知,無法用清明的心看透即將成為她夫婿的男人,那種難以掌握的感覺讓她不能不感覺到害怕,她以冰冷的雙掌貼住臉頰道:「我覺得一切都亂了,什麼都亂了……」   她原就似雪般白的肌膚現在更是白得像是透明一樣,擁有預知的能力讓她幾乎沒有不能掌握的事情,但是自從她命定的宿世情人出現後就攪亂了一切……或許該說是不應存在的存在干預了某些人的命運,造成原有的命盤亂成一團,也使東方戀月得自於天賜的能力出現小小的障礙。   雖然她本身很克制自己不要去依賴那樣的能力,但是她卻無法完全制止去使用,甚至有時還會沉溺在那個神奇的能力之中,只因為在她的月華星霜宮裡,除了預知之外她幾乎沒有事情能夠排遣寂寞和無聊。   如果這就是歷代王的目的,無疑的他們做的相當成功,聖女們截自今日還沒有任何一代逃去王的掌握……而她似乎也不能例外。   荷心看著東方戀月的神情從害怕到沮喪,她雖然猜不到主子想到了些什麼,但仍願意竭盡所能安慰她,道:「大人,荷心會永遠陪著您的。」   「荷心,」東方戀月感受到荷心的關懷,道:「謝謝你。」   「喲,新娘子該戴上鳳冠霞披了。」喜娘打斷主僕倆之間的情深義重,捧過擺滿珠寶簪花的托盤,另兩個女侍忙七手八腳的替東方戀月簪上珠花、戴上華麗的首飾,盤好頭髮後將沉重的鳳冠戴上,確定沒有戴歪後覆上紅巾。   荷心莫明的覺得想哭,紅著眼眶道:「大人一定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子。」   喜娘揮著沾滿嗆鼻花粉的手絹撲在荷心的臉上道:「哎,小妮子今天總算說對了一句話,好啦,新娘子該去拜別父母了。」   荷心眨回眼淚推動東方戀月乘坐的輪椅。   椅輪聲「轆轆」作響,駛向一條已知也是未知的道路。   ※※※   太陽高掛在藍天之中,幾朵白雲飄過偶而調皮的遮住些日光,有時又在藍天裡隨著觀者的想像千變萬化,今天的氣候雖然有太陽但日光甚為溫和,偶爾有微風吹過更覺清涼。   黃土道旁是夾道的街樹,只比尋常身高的男子略高的樹身和稀疏的樹葉,在地面上留下斑駁的陰影,卻遮不住太多的陽光。   沐浴在暖暖的陽光下,天亦玄卻從額上抹下一手無庸置疑的汗水……這是什麼料子作成的衣裳?穿起來可真悶呢,像是穿了個行動火爐在身上。   「咱!」   他張開摺扇用力煽了起來,一陣輕涼讓他發出滿足的歎息,但隨後的躁熱又使他皺起眉頭,又隨意煽了幾下,天亦玄以左手合上摺扇道:「你們以為那細小的樹身之後能夠藏住一個大男人嗎?這次又想來幹什麼?你們直說就是了,葉流雖然不才也絕不會膽怯的。」   幾個身穿滿是補丁之粗布衣裳的乞丐,他們赤著髒污的腳掌,手的指甲裡堆積著污泥,一個個或手持木棍或背負長槍,人人擺出最凶狠的模樣,殺氣凜然的眼睛瞪著高踞馬背的天亦玄。   「今日我們要為死去的兄弟討個公道!」   他們將武器拿在手裡彼此碰撞發出吵耳的聲音,不斷重覆著:「還我公道!」   天亦玄露出一抹柔和的笑,笑裡含著無限包含和親和力,道:「各位請稍安勿躁。」他靜待乞丐們安靜下來,又道:「在下愚頓敢問以貴幫的慣例,這公道葉流該怎麼還呢?」   乞丐們聽了不禁呆愣了下,什麼時候討公道還有慣例可循?一個性格暴躁的乞丐粗聲粗氣的吼道:「臭小子,一命償一命!你可別想拽文耍賴!」   天亦玄笑容不改的道:「豈敢豈敢,丐幫人才濟濟葉流屈屈一介小子怎敵得過緒位?只是誠如這位適才所言一命償一命,這筆帳湊巧抵消了。」   「我聽你在放屁!」暴躁的乞丐跳腳的罵道:「你這臭小子連條胳臂都沒缺,算什麼一命抵一命?!」   天亦玄道:「各位的消息是十分靈通的是吧?」他沒讓丐幫人有機會吹噓,續道:「那你們想必知道黎氏已經去逝了,這位老人家之所以會這麼早死就是因為你們丐幫,在下不過失手誤殺貴幫一人,現在你們也害死了我的乾娘……我們之間還有相欠什麼嗎?」   「再說,你們一個無足輕重的幫眾換我魔葉流的乾娘,在份量上可是我魔字世家吃了大虧,還是你們想彌補我這中間的損失?」天亦玄笑瞇瞇的盯著每一個乞丐看,從東到西又從西到東的看回來。   乞丐們聽得一愣一愣的,原本是理直氣壯的來討債,怎麼現在卻變成他們理虧了咧?!一個瘦高的乞丐遇上天亦玄的視線不甘示弱的用力瞪回去,譏諷道:「原來魔家世子葉流少爺口才如此之好,以往我們真是太小看你了!」   天亦玄笑得溫文儒雅道:「好說、好說,在下口才甚是普通,不過是據理力爭罷了。」趁我還願意開口快滾吧,可別等我動了手才曉得要逃──那就太遲啦!他微微垂下眼簾掩蓋住不小心透露出來的一絲冷漠殺意。   瘦高的乞丐若拭去臉上的髒污可看出是一張堪稱上相的臉孔,而他的衣服雖跟其他人同樣破爛,但洗得比較乾淨似乎是個較有身份的人,他道:「令乾娘早已一腳踏進棺材裡,就算沒有我丐幫同樣是得死,你怎能將她的死怪罪到我丐幫頭上?」   「當然能。」天亦玄在馬背上挺起胸膛,原是染上一層聖潔明光的眼眸逐漸覆沒在森冷的寒芒下,道:「在下的好友練如穎仍是一介神醫,如果沒有你丐幫對乾娘她老人家動手動腳,今天看到的將是個活活的人,而不是令人悲痛欲絕的屍體。」   瘦高乞丐陰冷一笑,道:「魔公子是讀過書的人,我們這些沒見識的乞丐說不過你,可是我們上頭交代下來要你的腦袋交差,今天就讓你的惡耗代替你去迎親吧!」   他右手朝後一擺,丐幫的人馬上呈扇形散開,包圍住『魔葉流』與跟在他身旁保護的士兵,其它一些不會武功的樂師、挑夫眼見情況不大妙趕忙丟下東西四散逃開來。   天亦玄仰頭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是一根細針鑽進入的耳裡引起耳鳴和劇痛,他壓低聲調使聲音又冷又硬,道:「恐怕事情不會有閣下想像的那麼順利。」他緩緩的拉開扇面,只見乳白色的扇骨一根根化為透明,像是換上水晶一樣。   「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你們接二連三的來騷擾在下,倘若在下始終不吭一聲默默承受,只是讓情形惡性循環下去,故而在下決定傚法各位的作風──殺雞儆猴!」   「猴」字音剛從他的喉頭冒出來,天亦玄已經拔高身形兩掌撐在扇面的背面,然後左手留在下鄂前,右手則單掌帶著摺扇向外畫弧收起扇子,他右手中食指略使巧勁使摺扇回飛到左手之前。   他左手掌心握實朝外一揮正一個乞丐的腦袋,右手在丟出摺扇後倏然一翻拍下另外一顆腦袋,兩腳夾緊馬腹以腳的動作令座騎提起前腳人立起來,攻擊者因此受驚後退但又有不怕死的搶上前來。   天亦玄兩腳略動馬兒以後腳為軸旋轉起來,他張開左手裡的摺扇順著馬的旋轉自轉,手中的摺扇在敵人措手不及的瞬間沾染了不少血跡。   丐幫的人人手一槍朝天亦玄挺刺,他甩開馬蹬在馬背上略一借力躍升而起,腳下恰有幾支長槍擦過,他沉喝一聲重覆一開始的動作,畫過天空的摺扇看起來閃閃發亮,接著天亦玄的背後幻化出一對招展的金黃色大翅膀。   他摺扇一揮道:「接我這招『大鵬展翅』!」兩手張在肩後隨著下墜的動作輕輕揮動就像是一對鳥翅。   「花拳繡腿!」高瘦的乞丐不屑的道,認為這功夫絕對是早看不中用,提起手中的木棍,一式『靈蛇吐信』連身帶棍直直往天亦玄的懷裡衝去。   天亦玄冷嗤道:「究竟是誰虛有其表,很快就會揭曉了。」他突然朝後翻身探出右腳足尖點中高瘦乞丐的木棍。   高瘦乞丐的手在眨眼間從掌心麻到肩背,裂成兩半的木棍割破他的掌心,他狼狽的摔坐在黃土道上。   而天亦玄卻在半空再次翻身來到兩個乞丐的頭頂上,兩手一張一合捉住兩顆腦袋撞在一塊兒,接著兩腳劈腿似的向外踢出腳尖勾中兩個人脆弱的下巴,這一踢讓人聽見兩聲清脆的聲響,無疑是兩人的下巴碎了。   他從地上勾起一根木棍用左手耍弄了下,道:「不錯,雖然輕了點不過還挺稱手的。」他狀似隨意的隨手一擲將木棍插進黃土道裡只留下不到寸許的一小截,道: 「貴幫只派你們這些人來嗎?未免也太小看我魔葉流了。」   他又勾起另一根木棍環視所有丐幫人,道:「還有人要上來領教嗎?如果你們付不起喪葬和棺材費,自動送死在在下手下的人,在下可以代為料理,雖然不是風光大葬但至少讓各位不會成為孤魂野鬼。」   如果有人說『魔葉流』唇邊的那抹笑容叫做天真無邪,那麼人們可能必須對『天真無邪』做相反的定義,因為那抹笑天真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無邪到叫人冷汗似雨下……   「你到底是誰?你根本不是魔葉流!」   高瘦的乞丐叫喊著,他詳細的研究過魔葉流的資料,眼前這個人和他曾經看過的資料裡的那個人完全是兩個樣子……   天亦玄的笑聲裡含著令人悲愴落淚的情感,道:「人都是會變的,尤其一個人在死裡逃生後的改變會更大。閣下,資料是死的人是活的,資料永遠也不跟不上人變得的腳步,我不是別人而是千真萬確的魔葉流。」   就帶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的瞬間,眾人突然打了個寒顫死亡的陰影攏上心頭,甚至有人以為自己看見拘魂的使者在旁邊遊蕩。   他冷笑道:「現在你們有二條路可以走,一是滾二是死。在下相信各位都是聰明人才對。」他抬頭望望天上的太陽道:「在下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陪你們耗,你們的決定最好下快一點。」   高瘦乞丐承受著許多從各個方向投注而來詢問的目光,讓他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他暗一咬牙喝道:「上,不計代價殺了魔葉流!」沒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幫主的鐵令是要他帶回魔葉流的人頭,他任務失敗回到幫裡的下場會比死還慘,既然如此他寧願拚得一死,說不停會有奇跡!   天亦玄笑得更冷更森寒了,打從來到鳳凰王朝他就沒有大開殺戒過,現在似乎有機會動動自己生繡的骨頭了,他新郎官的紅色袍子微微澎漲起來,衣擺袖口無風自動的獵獵作響。   右手將摺扇塞進懷裡再朝插入地裡的木棍招手,那木棍「咻」的一聲鑽出土落入他攤開的掌心,乞丐們看得臉上俱是一陣青白,這樣的功力他們再練個十幾二十年也練不到啊!   高瘦的乞丐喝道:「兄弟們,橫豎都不好過大家跟他拚了!」他掄起拾來的木棍兜頭劈下。   他一動作其它人跟著出手,一時間棍影、槍影織成一片分不清那個是那個。   天亦玄視線掃過每一件兵器確認它們接近他的先後次序,左右兩手上的木棍同時掃出,然後兩棍在地上一撐他躍到包圍網的外面,兩棍合在一起朝前一推,一群人登時跌在一塊。   他再回棍一掃「咱」的聲音連連響起,是天亦玄打斷敵人腿骨發出的聲音,緊接著「噗、噗」兩聲他手中的木棍貫過兩個人的心房,並不抽回木棍反而隨手推開兩個死人。   無視兩具面目猙獰的屍首倒地,神情淡默的道:「遊戲時間快結束了,在下再給各位一次的選擇機會──是要滾?還是要死?」   在場的人不論敵我都覺得很冷,而且是從骨子裡冷出來,忍耐力不好的人已經開始發抖,牙齒打顫的聲音清晰可聞。   高瘦乞丐痛苦的盯著被貫穿心房的其中一人,原本該躺在那裡的是他,沒想到他卻因為恐懼而推旁人代替自己去送死……只在一眨眼間他彷彿老了十幾歲,頹然發令道:「撤!」   他臨走前回望天亦玄道:「今天我們敗陣而回,你可要當心了日後幫主會派更強的人來殺你,一直到你死亡為止才會停止。你好自為之吧!」   天亦玄對著他的背影笑了笑,低聲道:「你錯了,只要那個幫主死亡、丐幫消失就會少去一支要我死的力量。」而且,這件事他會盡快辦!   「抬東西的夥計們沒走遠吧?」天亦玄掃過已方幾個掛綵的士兵詢問道。   「是。」一個士兵指出方向道:「他們都躲在那裡。」   「很好。」天亦玄接著道:「你去喚他們回來,我們必須加快腳步趕到東方世家去。」   「是。」    第九集 第七十九章 亦玄戀月 (更新時間:2003-9-21 13:53:00 本章字數:4662)   東方家的府第裡雖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樣子,但在空氣中卻瀰漫著詭異的氣氛,家族裡的年青劍士穿著一襲黑色勁裝,腰間配掛充滿煞氣的長劍,臉上的表情像是隨時想拔劍殺人般的凶狠。   來回因忙碌而奔跑著的僕人們亦是一身的黑,臉上卻是與青年們截然不同的笑容,單純的他們認為仁慈的魔家少主會是聖女國師的好歸宿,而家族的青年們則因為失去一個擁有繼承權的捷徑感到沮喪和不甘。   正廳裡東方知禮及其正妻坐在首位上,一個狀似漫不經心的品茗,一個則是緊張的正襟危坐。   當僕人喜滋滋的衝進廳堂向東方知禮報告准姑爺到達的消息時,他知東方展寅他們又再一次的失敗沒能阻止『魔葉流』的到來,他必須用冷漠來藏住自己的不甘與忿怒,道:「小姐呢?」   不待旁人回答,東方戀月乘坐的輪椅聲傳進廳裡,披戴整齊的她讓僕人連人帶椅的抬過門檻來到父母的跟前。   東方戀月在椅上行大禮道:「戀月拜別爹娘。」   東方知禮覺得有一股濃烈的苦澀湧上喉頭,他恨自己身為人臣的身不由主,憂傷與女兒總是聚少離多,他發現自己的喉嚨似乎梗著了,無法隨心所欲的說出話來。   東方夫人淚如泉湧,上前將東方戀月抱進懷裡,連聲說道:「我可憐的女兒……」   東方戀月不能自制的回抱母親,緊緊的捉住自己所能感受到的最後一絲溫暖與安全感,在母親的面前她無力掩飾心底的不安。   她的母親似乎聽到她無聲的求救,更用力的摟緊女兒,道:「不,別害怕,娘會保護你的。」對於自己女兒東方夫人有無限的疼愛和歉疚,若不是自己將戀月生下來,讓她擁有了旁人夢寐以求的能力和避之唯恐不及的殘缺,戀月應該會有個更美好的未來……而非總是被人左右命運。   東方夫人只要自己女兒的一句話,她就是拚上性命也會阻止婚禮的進行。   喜娘注意到時辰,提醒道:「老爺、夫人,小姐該出去了,否則會誤了好時辰。」他們深信如果沒有在好的時辰裡完成終生大事,將會使夫妻雙方無法美滿的直到終老。   東方知禮夫婦帶著祈求的視線投注在東方戀月身上,不知自己是否期待她吐出一句「不」,然後他們再也不會讓寶貝女兒離開自己身邊一步──此時此刻夫妻倆痛恨老天讓他們的女兒看不見。   但是東方戀月什麼都沒有說,任由荷心和僕人將她帶出門外,她回首有些依戀不捨的喚道:「爹、娘……」   東方知禮夫妻倆向前跑了幾步,因東方夫人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而停止,她依靠丈夫支持的力量勉強站起身,泣不成聲的道:「戀…月……」   東方知禮同樣的傷心,他望著東方戀月的背影,兩行淚再也忍不住的湧出眼眶滑下他剛毅的臉頰,道:「魏開疆,我東方世家不會再給你第二次予取予求的機會了。」   ※※※   東方府第之外洶湧的人潮堆裡響起欣羨的叫聲,只見新郎倌毫不費力的將他的新娘抱起,並且極盡溫柔之能事的把她送進喜轎裡坐好。   東方戀月坐在轎子裡紅巾下的小臉火紅一片,她從未與男性有過肢體上的接觸,剛才她先是因為天亦玄的接觸而身體免不了的僵硬,隨後卻被他藏在衣裳下結實的肌肉吸引。   她還記得荷心曾說過魔葉流是個像是書生般,看起來削瘦文弱的男人,也說他雖然會武但並不是相當的高明,套一句別人的批評只是自保尚可而已。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有如同鋼鐵般的肉身呢?   當她回神過來發現自己正無意識的撫摸、搓揉自己手下的溫熱身軀,她羞恥得想立時立地死去,忙不迭的抽回不規矩的手,卻因一時動作太大險些跌下去,幸好他發現的及時緊緊的將她摟抱住,才免了自己的一場危機。   只是接下來她幾乎是貼在他的身上,嗅著他男性的味道、更清晰的感覺他無一絲贅肉的胸膛,她以為自己會被害羞的熱度燒燬。   這樣的接觸沒有持續太久,自己就坐進了轎子裡,她清楚的感覺到他還將轎子裡稍微整了下讓她能坐得更舒服,當他離開的時候東方戀月感受到失落,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何不是覺得鬆口氣反而感覺到失落……   天亦玄騎上馬背,露出來到歌帝大陸後第一個發自內心稱得上開心的微笑,低頭看胸前遭到東方戀月小手肆虐的地方,彷彿還能感受到她殘留的熱力,顯然他的新婚妻子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麼無趣。   回程的路上他揮手回應百姓們夾道的歡呼,卻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抬頭仰望天際覺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同時,轎內的東方戀月必須用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才能克制住不發出尖叫,就在剛才她『看見』日玉寒面目鮮血淋漓的仰倒在一座城門之前,有好多妖獸在敲打著他的屍身──   嘔!   她忍不住乾嘔起來,日玉寒的身子幾乎分辨不出原來是什麼部分的全爛成肉泥狀,她撐住額頭知道剛才的畫面是屬於過去,也就是說在她陷入混亂的這段期間裡,天朝在鳳凰王朝的最後一位大將已經死去……   她將紅巾按在臉上,阻止自己的能力運作,她不想、也不敢看到鳳凰王朝未來的命運,那個結果也許不是現在的她可以承受的。   為什麼原本曾經變得渾沌的畫面會突然清晰了起來?是她的心態影響自己的能力,還是有其它的原因?腦中閃過一具溫暖的胸膛,她再次漲紅了臉用力搖走自己的遐想。   兩手絞在一塊兒,在心底斥責自己道: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可以胡思亂想?!   你應該把心思放在國家和百姓的福祉身上,不要再亂想到其它地方了!   ※※※   魔家堡佈置的禮堂上,王上和王后取代了原本魔威該坐的位置,魔威另坐在仁德王的左下手,黎亭宇則換上一襲白色的袍子在胸前別著紅花,手裡捧著母親的牌位坐在魔威的旁邊。   小個子的步童昂則捧一盆水來到仁德王的面前讓他洗手,那盆水是先端給新娘和新郎洗後才會傳給在場的洗手,據說能夠分享喜氣洗去楣氣。   儘管仁德王對此項習俗不以為然仍是笑嘻嘻的洗了手,接過僕人遞來的乾淨白巾擦著,讚許道:「好,不愧是寡人的愛卿,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辦好寡人交代的事情。沒有讓寡人失望,很好!」   魔威這兩天累出了黑眼眶,勉強撐著虛弱的微笑道:「王上交代的事情,微臣當然會竭盡所能的全力辦好,這不過是盡一個臣子的本分,王上能夠感到滿意令微臣欣喜若狂。」   仁德王睨了魔威一眼,雖然聽得龍心大悅,不過何時魔威這老小子也會花言巧語、阿諛奉承了?   魔威陪著笑,心裡惴測不安的想:照如穎的話說真沒有問題嗎?偷看仁德王和悅的臉色,心裡放心了點,似乎並沒有造成反效果啊!   「新郎、新娘來了!」   前來觀禮的群眾興奮的高聲喊叫道。   天亦玄和東方戀月分執繫著綵球之綵帶的一端緩慢的前進,直到紅毯的盡頭處才停下來。   魏開疆滿意的審視眼前這一對,這一下東方世家和魔字世家的怨仇結得更大了,東方知禮不可能接受一個有著卑劣出身的親家,魔家唯有更加的依賴寡人才能獲得生存,呵,魔家的每一個人都得為寡人賣命才行啊!   「時辰到啦!」   喜娘尖著嗓子宣佈道。   「一拜天地!」   司儀清了清喉嚨緊接著叫道。   天亦玄等著荷心推著輪椅替東方戀月轉到面對大門才緩緩轉身,兩人一同對外行禮,抬頭的瞬間他恍惚的以為看到朝陽挽著一名女子對他微笑,還對他說:「要幸福啊,孩子。」   「二拜高堂!」   他還弄不清楚那究竟是真是幻,司儀很快的喊出下一個程序。   天亦玄仍舊耐心的等東方戀月做好準備才隨後動作,主位上的三個長輩笑容滿面的受禮,黎亭宇則是有點手足無措站起來回禮,讓一旁的僕人按著坐下。   「夫妻對拜!」   司儀喊這個程序時的聲音拉高八度,讓人不懷疑他對這個部份有特別的偏好。   天亦玄和東方戀月面對面的行禮後,現場大眾爆出一聲歡呼,此起彼落的喊著祝福的喜祥話。   司儀皺起眉頭,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從丹田用力的大喊道:「送進洞房!」他的聲音蓋過吵雜的祝賀聲,卻與一把驚慌的叫聲夾雜在一塊讓人聽不清楚。   「不好啦!」   眾人錯愕的看見一名侍官絆到已經矮到看不見的門檻跌進廳裡,一管裝信的圓竹筒滾到天亦玄的腳邊。   仁德王不悅的斥責道:「究竟是什麼事情?值得你慌慌張張的跑來打斷別人的婚禮?」   侍官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哭著嗓道:「王上,總宣尉使死了,妖獸的大軍已經開進我朝的第二道邊防線啦!」   「什麼?!」魏開疆震驚的站起身,伸手道:「傳上來給寡人看看!」   天亦玄把早彎身拾起的竹筒遞給魔威交到魏開疆的手裡。   竹筒裡是軍用的印有紅色急字的急報信,魏開疆拿著信迅速覽閱裡頭的每一個字,裡頭所傳達的訊息之糟讓他幾乎拿不住薄薄的一張信紙。   他像是突然失去力量般的跌回椅子裡,一旁的甚羅無懁撿起信看了看,道:「你總算把自己逼進死胡同裡了,沒有了天人族的大將也準備殺死朝中僅存的大將軍,接下來你想要自己親自披掛上陣、御駕親征嗎?」   魏開疆怒瞪甚羅無懁,必須捉緊扶手才沒有揮手賞她一個巴掌,道:「住口,國家大事沒有你這婦道人家插嘴的餘地。」   甚羅無懁聞言僅是報以一抹冷笑,不再作聲。   魏開疆轉而面對看不見面目的東方戀月,質問道:「這麼要緊的事情為何你沒事告訴寡人?」   東方戀月低著頭語調平板的回應道:「王上,您忘了嗎?前陣子臣才告訴過您,有人利用外力干擾臣的能力,在外力未除之前臣的能力將會無法使用。」   魏開疆認為東方戀月根本是在欺騙他,所以忘了那麼一回事,現在卻不得不懷疑她的真實性,因為東方戀月不可能會不告訴他這個大消息,畢竟這關係著邊境人民的安危。   他可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照樣氣得額上青筋暴凸道:「你的力量可是老天爺給的,除非有神否則普通人能夠干擾上天嗎?」   東方戀月道:「這世界上奇人異士那麼多,誰料得準是否有人能對抗天命呢?」   魏開疆的視線落在這對新婚夫妻不知何時交握在一起的手,東方戀月細小潔白的手緊緊握住『魔葉流』的大掌,他腦中突然靈光一現,道:「魔葉流聽令!」   天亦玄正在心頭皺著眉頭忍受東方戀月與外表不符的握力,聽到仁德王的命令不由呆愣了下才跪下道:「草民魔葉流聽候王上差遣。」   魏開疆道:「寡人命你為新的總宣尉使領兵二十萬,閱兵大典後立刻出發前往綠豚城!」   天亦玄裝出一臉驚愕的表情,失聲道:「王上?!」   魔威更是嚇得跳起來,跪地道:「王上請三思,葉流年紀尚幼又從無領軍的經驗,怎麼能夠挑起總宣尉使的重任?」   甚羅無懁更是氣到臉孔通紅,尖聲道:「你真的想讓鳳凰王朝歷代的基業斷送在你手裡嗎?!」   「住口!」魏開疆大聲制止所有反對的聲浪,道:「寡人自有打算,且主意已決誰也不許多說一句話,膽敢反對的人一律──斬!」   眾人被他一聲斬嚇住,一個個你望我我望你,沒膽子再開口反對。   魔威僵直身子,心裡更是掙扎著不能屈服在仁德王的威脅下。   天亦玄只得一臉惶恐的跪地受命,道:「微臣遵旨,謝過王上恩典。」   此時,東方知禮猛地闖進來,大聲道:「臣無狀,臣反對以魔葉流為總宣尉使!」    第九集 第八十章 烏雲再臨 (更新時間:2003-9-21 13:53:00 本章字數:6605)   東方知禮這一下宛如狗急跳牆的舉動,像是春雷乍響般震得廳上眾人一個個呆若木雞,心裡直覺想道:他莫非是突然得了失心瘋?否則怎有膽子敢對仁德王提出反對?!   仁德王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不致於讓自己的怒氣爆發出來,凝聲道:「寡人已經決定了誰都不許反對。」他的目光對著東方知禮隱約有點恐懼卻仍然堅定的眼神,心中的怒氣立時呈倍數飆漲把自己的警告狠狠地傳達給他。   東方知禮撩起下擺雙膝跪地,伏趴著道:「王上,妖獸雖然粗魯無知但是它們擁有先天上的優勢,讓我朝唯有智勇雙全且作戰經驗豐富的人才有辦法以智取勝,如今您令一個毫無經驗而且沒有半點軍事威望的青年人統率大軍,這豈不是叫大軍平白去送死,無視於百姓們的安危嗎?」   仁德王陰森的瞇起眼睛,道:「說得倒好聽,哼,不給年輕人表現的機會你怎能輕易斷言會失敗?莫以為你打著什麼鬼主意寡人會不曉得。」東方世家的勢力在鳳凰王朝的土地上扎根深植,讓他只能握緊他們的弱點逞威風,卻始終不敢動手剷除,因為古老家族的勢力往往不容忽視。   東方知禮當作沒聽見仁德王的最後一句話,垂首恭聲道:「此事事關重大微臣絕無半點私心。」他倏然抬起頭道:「既然王上懷疑微臣此舉是想讓王上寬恕東方展琴而阻撓年輕人出頭的機會,臣斗膽懇請王上舉辦武將比試容許其它的有志青年參與爭取總宣尉使之位。」   續道:「臣願負責一切籌備事宜,證明微臣確實是顧著現實的考量,心中並沒有存在丁點私慾。」   仁德王聽得在心底不住冷笑:好啊,倒是讓你捉到寡人話裡的漏洞。輕輕一哼道:「寡人相信年青一輩裡沒有人會是葉流賢侄的敵手。不過,寡人要讓你們一個個都心服口服,就准知禮愛卿所請!」   東方知禮聞言叩謝道:「謝王上,微臣必會全力以赴為我朝大軍挑選最適當的統率。」他撐在紅地毯上的雙手令人難以察覺的輕顫著:只要我東方世家能取得這次的領軍大權……仁德王的死期就不遠了……   「格格。」堂外傳來女性意帶嘲弄的笑聲打斷東方知禮叛逆的思緒,只聽她道: 「東方家主,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本閥主倒認為讓魔家的世子大人當總宣尉使並無不妥之處啊。」   天亦玄往發聲處望去不覺眼睛一亮,暗道:好個嬌艷嫵媚的人兒!   甚羅夜朧身著一襲以黑、金二色構成的宮裝,腰間繫著黑色的寬帶腰巾,腰巾的兩頭多餘的長度貼在她以羽毛點綴的裙擺上,在勾勒出她纖細小蠻腰的同時亦增添行動時飄飄若仙的姿態。   她的烏黑長髮整齊地往後梳僅在發間別上一隻精美木梳,頭頂上戴著一頂孔雀翎冠,一對長長的孔雀翎向後彎垂披在發上,潔白額間眉心處有著胎記似的一朵小紅花,不算挺卻渾圓的鼻與豐滿的紅唇相互輝映。   琥珀色的棕眸像極琉璃珠,看似螢光流轉動人非常實際上卻是冰冷無情的死物。   這一雙眼在任何人臉上都相當的突出,在甚羅夜朧無瑕的臉蛋上更是憑添無限風情。   「哼!」東方知禮怒瞪這位突然出現的美麗女子,道:「魔葉流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替他說話?」他故意語帶曖昧的暗示。   甚羅夜朧露出傾倒眾生的淺笑,道:「東方家主可真愛說笑,本閥主今兒個和魔家世子還是頭一遭見上面,怎會有不為人知牽扯?而且人人皆知魔世子是個潔身自愛的好男兒,他可與東方家主不同啊。」   說完,她朝東方知禮眨眨眼睛,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模樣,更讓人生出無數不堪入目的想像。   東方知禮氣得一張老臉通紅,道:「你污蔑本家主!」   「哎喲,東方家主怎可以血口噴人呢?」甚羅夜朧提起拖地的衣擺緩緩走上前,道:「本閥主可沒有說過半句污辱或是謊話哪裡。」她對著東方知禮微微一笑,此時的她更顯容光煥發。   東方知禮為之啞口無言,儘管人人都聽出甚羅夜朧的弦外之音,可是她畢竟沒有明言,讓他一時升起啞巴吃黃蓮的感受。   「呵呵,好久不見甚羅閥主,」仁德王等兩人間的火花稍息才開口道:「是什麼風把夜朧愛卿給吹來了?」這女人消失了那麼長的一段時間竟然還有命活著回來?而且更顯嬌艷!她究竟做了些什麼?   甚羅夜朧覺得仁德王的話越聽越刺耳,臉上不露半點不耐煩的樣子,道:「回王上的話,東方聖女出嫁是何等盛事臣自然要前來參加。」她的語氣聽來恭恭敬敬的但是站得筆直的身體卻與其完全不相符。   仁德王點頭,岔開話題道:「愛卿還是頭一次支持寡人的決定,」他笑瞇了眼續道:「寡人相信愛卿絕不是毫無要求的支持,你倒是說說你的要求給寡人聽聽。」   甚羅門閥在鳳凰王朝的軍方佔有相當大的威勢,甚羅門閥的雄師──弼堡軍便是王朝中的第一把交椅。得罪甚羅閥主對仁德王自己本身毫無益處,所以他只能暗地裡盡力削弱甚羅門閥的勢力,卻不宜與她正面衝突。   甚羅夜朧微笑道:「王上囚禁臣的兄長和東方展琴主要是害怕他們握有重兵會造反,使我朝陷入內外煎熬的困境,但現在事急從權,王上應放下個人的執著信他們一次。」   「而且,只要您不把兵權直接交與兩人便不怕他們反叛,再使您信任之人掌握大權牽制兩人,您就可以在皇城裡高枕無憂了。」她對上仁德王殺意畢露的眼眸,絲毫不退縮的直視著。   仁德王道:「搞了老半天你和東方知禮倒是難得的合成一氣,要寡人放出他們兩個人那是門都沒有,你不用再多費唇舌。再說寡人已經同意舉行武將比試,一切靜待結果出爐再作商議。」   他睨了甚羅夜朧一眼,道:「難得見面,下次記得換個令人感興趣的話題。」轉向天亦玄道:「寡人不想收回成命,所以葉流賢侄你可別讓寡人失望啊。」   天亦玄行禮道:「葉流定當全力以赴,以求不負王上厚望。」他才剛微微彎下腰背脊猛地竄上一股充滿危險氣息的陰寒,他幾不可見的在說話的同時偏轉了下頭臉朝令他不安的方向飛快看上一眼。   他的視線越過東方知禮和甚羅夜朧落在兩人的後方,那裡並沒有東西,可是他野性的直覺和全身的細胞都在高喊著危險,他在仁德王的一聲「免禮」後直起身,心中始終保持著提高警覺的狀態。   他踩著謹慎的腳步退近東方戀月身邊,不斷的用眼角的餘光緊盯每一個方位,倏然一陣破風之聲微不可聞的傳進耳裡,他直覺事態緊急地不容人有多想的時間,迅速往腰後抽出摺扇擲了出去。   在一聲金屬交擊的聲音中,天亦玄急掠到門口將甚羅夜朧撲倒後摟著她就地滾開,她原本站立的左方三步遠處落下一截刀尖和一把白玉摺扇,但左近卻看不到刀尖的主人……   甚羅夜朧在天亦玄親密的舉動下感覺臉上發熱,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憤怒,直覺受到冒犯的她並沒有發現事情不對勁,於是她抬手就賞心思早擺到危險上頭的天亦玄一巴掌。   輕脆的巴掌聲打掉天亦玄臉上那抹純真無邪的聖潔笑容,他愕然地捂著微微紅腫的臉,不是因為出於突然和羞辱,而是他沒料到竟然有人能打他而不受到反震……疑惑的瞄了她的手一眼,道:「你的手不痛嗎?」   甚羅夜朧必須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能克制自己不發抖、不再一次狠狠的甩出一巴掌,咬牙切齒卻偏偏音調甜美的道:「你管本閥主的手痛不痛?你再壓著本閥主我保證讓你兩邊臉頰好好均衡一下。」   天亦玄聞言漲紅白淨的俊臉,結結巴巴的道:「抱…抱…抱…抱歉……」手足無措的想爬起來,卻不慎撫過她的乳房那柔軟的觸覺讓他呆愣了下,然後為自己賺來另一記巴掌。   「你這個登徒子!」甚羅夜朧美艷的臉龐燒紅,是憤怒也是害羞,她打死也不承認剛剛產生了觸電的感覺。雙手推著天亦玄的臉胸膛,怒道:「快起來!」   天亦玄一下子挨了兩個巴掌心裡蠻不是滋味,但他現在是扮演溫和良善的魔葉流,面對這種明明是好意跟不小心卻換來十指掌印的回報也只能自認倒霉,乖乖的認為是自己舉止冒犯到姑娘家了。   若換作是邪神修羅的他怕不先捅她兩個窟窿再決定要不要讓她死,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他心裡忿忿的想著,身子倒是沒敢慢了的直接滾到一邊去。   先前那股糾纏他的冰寒再次升起,他兩手在地上一按躍起身,雙眸射出冰冷的光芒掃視週遭,壓沈聲音掩飾他原本音調裡稚氣,道:「若我是你,現在就會轉身離去,只要你再一次出手你將不會有第二次的幸運。」   聽到天亦玄狀似自言自語的說著話,眾人直覺他被甚羅夜朧的兩巴掌給打瘋了,甚羅夜朧更是不悅的抿起嘴唇,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會是魔葉流,鳳凰王朝國師的夫婿……天啊,我真不敢想像戀月以後的命運!   她扭頭往堂中望去有不少正對著天亦玄搖頭,但是應該最覺悲哀的人卻在紅巾下露出微微勾起的嘴角,該不會是聽到新婚夫婿的瘋言瘋語後,因為太絕望所以也不太正常了嗎?   天亦玄渾身的氣機以扇形向外擴散,就在他感到氣機受阻的同時耳畔響起一聲熟悉的吼聲,他受震後退,低呼道:「怎麼可能?!」   此時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現,比一般人的刀更加長且厚寬的刀身在陽光下散發出血腥的紅光,儘管刀尖不知何時斷折不見仍然令人驚懼,刀鋒挾帶驚人的殺氣往天亦玄的面門落下。   天亦玄在眾人此起彼落的驚呼和抽氣聲中似乎想從容不迫的躲開,但他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角變得有些狼狽的倒下,彷彿僥倖一樣的逃過一劫。   甚羅夜朧退進堂中,眼睛看著妖獸劈出一道深處僅見黝黑一片且長及七尺左右的刀痕,覺得渾身寒毛都直豎起來,心裡不無疑惑:妖獸怎會進到宮裡來?以它們次次出動都聲勢浩大的樣子,從來都不會單獨行動……想到這裡她驚覺的抬頭四處張望,就怕會看到其它的妖獸。   堂中的賓客們一個個害怕得直發抖,雖然想要逃跑但是妖獸就擋在唯一的出口,待眾人看見哪裡條驚人的刀痕時,膽小的人已經口吐著白沐昏到在地,其餘的人都恐懼的擠成一團,只有仁德王、東方知禮、魔威……這些自恃身份的人或是曾與其對仗過的人才有勇氣站著不動(當然也可能是被嚇得動彈不得)。   待他們眼見巨大的妖獸舉高大刀再次往天亦玄進攻時,沒有人能忍著不驚喘出聲,魔威更是駭得面無血色,一聲警告的呼聲卻硬是哽在喉頭,他急忙站起想救天亦玄卻絆了下腳撲倒在地,抬頭再看大刀已經離天亦玄的鼻端不到一指,他徒勞無功的伸長手妄想能拉走他的孩子!   相較於旁人的驚駭、絕望,天亦玄雖然亦是裝出一臉害怕的樣子,但心中則早已算計好一切,他在跌倒之後拾起先前掉在地上的摺扇,待到危險之際才以雙手拿住扇子架著大刀。   「咱!」的一聲脆響他手中的摺扇斷成兩截,但他已經在那一阻之間借力退開,閃到妖獸的背後勁貫雙掌對準它的背脊斷然轟下。   天亦玄的雙掌還未接觸到妖獸,它大吼一聲往他的腰際橫劈過來,他左掌猛然擊在妖獸背上,右手往刀上一推天道真氣集中一點發出,他以掌心被劃出一道紅痕換來妖獸斷成兩半的刀。   他兩腳微分的站著,等待臉朝下趴著的妖獸起身,原本蒼白的俊臉染上兩抹暈紅,眉心處有條淌著血的細細傷痕,凝聚成滴的鮮血順著臉部的線條緩緩流下,身上大紅色的袍子有些紊亂,從袖子下露出的指尖腫紅著彷彿隨時都會裂開來。   嘴唇緊抿成一線向來柔和的身軀顯得十分緊繃,即使輕視其它人的性命,天亦玄也絕對不願意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尤其在明知妖獸的真正目標的的確確是自己的情況下……他怎敢等閒視之呢!   「吼!」妖獸發出一記令人心神俱寒的叫聲,以驚人的俐落動作彈跳起來,它一手捉緊連著刀柄的半截刀,另一手更是握著另一半少了刀尖的斷刃,露出白森的尖牙它毫不掩飾針對天亦玄散發出的濃烈殺意。   兩手在胸前交錯揮出兩記刀氣,旋即彈身躍起來到天亦玄的上空,左手對準他的發旋處垂直下切。   天亦玄腦中閃過一股熟悉感,但立即被他拋開因為此時此刻並不適合多想,他直覺的在身前布開一片氣罡硬撼妖獸強大的刀氣,在背部微微一涼後他抵消刀氣餘勁未消的向前衝了七、八步。   他猛然回身,兩眼爆射出驚人的冷芒,只因為他想起那股熟悉感來自何處──那是天朝的功夫啊!妖獸是如何學會這武功的呢?他微不可見的皺起眉頭,剛才它所使的那一招是以刀氣和快速的動作封死對手的退路。   對手若不是死在刀氣之下就是亡在出招者的手裡,妖獸適才的舉動看似只針對他的前方和上方,但是若他試圖從其它方位逃開將會發現──他就像是一隻撲火的蛾一樣,不管是那個方位都早已被出招者早一步封鎖了,與其冒著被偷襲的危險他自然選擇已經知道的地方闖。   這武功在天朝裡是被歸類入禁武的部分,向來只存在少數人的腦海裡而鮮少有人學習它們,既然如此妖獸就不可能從天府兵的身上偷學到,那麼似乎只有一個可性,就是──有天朝人教它們武功,而且身份還不低……這些禁武唯有身份地位置於高點的人才有機會接觸。   這樣的認知讓他鎖緊雙眉,冰冷的視線彷彿要透過妖獸的綠眸穿透到它的內心窺視它所有的秘密。   那妖獸甩甩它的大頭,捶著胸膛洩忿似的大吼大叫,道:「xx的,老子可是族裡的第一勇士,下一招老子絕對要把你的腦袋打成果醬!」它以狠毒的樣子來掩飾接觸到天亦玄那雙眼睛時,從心底升起的恐懼──彷彿赤裸裸的恐懼。   天亦玄仗著此時他背對堂中眾人在嘴勾起一抹殺人前的習慣笑容,然後以傳音入密對妖獸問道:「是誰教你天朝的武功?那個人難道沒有告訴你以天朝的武功來對付我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情?」   妖獸怪聲叫道:「他xx的,臭小子跟老子胡說啥嘮子!」它不理會天亦玄的問題舉起斷刃再次攻來。   天亦玄看似左支右絀的狼狽招架,總是在令人捏把冷汗的驚險中避過危機,暗地裡他則是在摸清妖獸的招術,想著自己該如何讓人不起疑的出奇制勝。   明明只差一點點就能打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像是豆腐做成的男人,偏偏老是讓他在緊要關頭逃過一劫,妖獸氣得渾身的黑毛變得又硬又粗一根根像是一支黝黑豎起的鐵支,「吼吼吼!」它仰首氣惱的怒叫著。   天亦玄「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道:「這位兄台,您不能換個方式嗎?這樣又吼又叫的不但讓旁人聽著難受,對您的喉嚨也不好啊。」他這簡直把自己的性命不當作一回事的話,叫聽者流了一缸冷汗,魔威更是無法承受的昏厥過去。   「吼!」妖獸再遲頓也察覺得出天亦玄明顯到不行的嘲諷,它氣得狂吼一聲亂無章法的朝天亦玄展開猛攻。   凌厲的刀氣逼得甚羅夜朧不得不退到廳堂中央,她不知為何突然對天亦玄的安危感到憂心,一顆心莫名的提高到喉頭,雖然她告訴自己會關心他是因為他是好友戀月的丈夫,但是她心底的真實卻隱隱暗示她並非如此。   「夜朧!」提心吊膽中甚羅夜朧聽見東方戀月細若蚊蚋的呼喚,她退到東方戀月的身旁握住好友緊捉著裙擺的雙手,默默的給予這雙冰冷的手溫暖。   東方戀月既放心又不安的反握甚羅夜朧的手,道:「夜朧,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他還好嗎?」她的能力似乎還處於混亂的狀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黑暗的景像讓她無法不感到不安,儘管她的本能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但是無法清楚『看見』 仍使她難以適應。   甚羅夜朧看著天亦玄身上的紅袍變成一條條的絲狀,鮮紅溫熱的血液流濺而出,他的情形是越來越狼狽,然而包括她自己在內沒有人敢上前去幫助他,因為他們都看出來妖獸的主要目標是『魔葉流』,沒有人想為一個乳臭未乾的人送命,而唯一能幫助他的人卻沒用的昏倒了,她瞄一眼倒臥在地的魔威。   清清喉嚨,她頭一次發覺原來她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看著東方戀月緊張到青筋突起的手背,她實在無法將天亦玄狼狽的樣子據實以告,想了半天只擠出一句話,道:「放心吧,他看起來好極了!」   「咳咳……」一說完甚羅夜朧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有從想砍了自己的感覺,天啊!她的語氣也太誇張了吧?一聽就知道是騙人的!!   東方戀月握著她的手微微一緊,道:「是嗎?」戀月的手輕輕顫抖著,越發冰冷起來。   甚羅夜朧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因為她顯然搞砸了。不知能說什麼的她只好回東方戀月乾笑聲。   此時,妖獸招式告罄雙手一錯又是一招『剪雲燕』,只是這次它還來不及發出刀氣,天亦玄已經露出死人看了都會希望下輩子不要生在有他的年代的殘酷笑容,欺身上前兩手壓住它的。    第十集 第八十一章 一個秘密 (更新時間:2003-9-21 13:55:00 本章字數:6767)   妖獸大吼著兩手用力向外想要掙脫開天亦玄的制箍,可無論它用多少的力氣就是沒辦法動彈半下,被他壓制的雙手像是壓在巨大的岩石下,它又怒又慌抬起大腳往天亦玄的跨下踢。   天亦玄將妖獸的雙手往它的胸前一推,推得妖獸向後倒再探腳勾起它獨立的大腳,身子向右邊躲開以全身的重量壓在妖獸身上。   「啊!」妖獸不由自主的發出慘嚎,天亦玄一推之下竟使它的斷刃嵌進體內,接著足踝處傳來劇痛,它無法保持平衡的倒下再被他使勁一壓斷刃沒入體內,從未經歷過如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讓它只能用嚎叫來發洩。   天亦玄感覺到它的血液滲透自己的衣裳,貼緊上身的衣服傳來濕稠黏膩的溫熱,熟悉的血腥味勾起他潛藏的殘酷,兩眼裡的光采斂去取代的是一雙似夜色般幽深冰冷的眼眸。   妖獸在痛苦的模糊中看見那一雙讓人打從心底深處感到無限恐懼的眼眸,它的喉頭一陣緊縮,駭然吐露道:「天……天…………呃…」   天亦玄自是讓人不能洩露他的真實身份,他只給妖獸多說一個字天道真氣便鑽進它的體內,以最快的速度攪碎它的心臟然後是五臟六腑,直到它的身體只剩一具空殼。   他佯裝是被妖獸推開來的踉蹌跌退,一跤坐倒後還不忘吐口鮮血來加強戲劇性的效果。   那妖獸在他退開後突然直挺挺的立起身來,喉頭抖動著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僵硬的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倒下,它的頭側在一邊嘴角不停流出濃綠的鮮血。   天亦玄轉身一手撐地的跪著一手捂著嘴不斷的乾嘔,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般不斷流出眼眶,那副模樣彷彿是被妖獸的死慘嚇壞,也好似是對它的死充滿著罪惡感,宛如那些初次殺人的人一樣,對一切都感到噁心。   堂中的每一個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實,一個小山般的妖獸竟然死在手無寸鐵的人手上,這對從出生就明白妖獸有多可怕的人而言比登天還難,但現在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在他們的眼前──『魔葉流』……是怎麼辦到的?   甚羅夜朧驚訝的張大櫻唇,繼而用力的握住東方戀月的手,道:「真令人難以致信,你的夫婿殺了妖獸!」直到她將這樁擺在眼前的事實說出口,她的心才真正明白到那真的是『事實』……一樁驚人的事實。   她的話讓東方戀月驚喘出聲,東方戀月鬆開手舉起遮住她激動的笑容和眼淚,她用生命等待全心盼望的人終於來了,以無人料想得到的方式來到她的身旁,鳳凰王朝眼中的大敵在他眼裡彷彿是個零──王朝的子民們期待已久的轉機到來了!   「怎麼了?」甚羅夜朧望著滴在自己手背上的淚珠,擔心的握了握東方戀月細瘦的大腿。東方戀月從不曾在人前掉過眼淚,只因為她是千千萬萬的景仰,一個背負著千斤重擔沒有資格表現軟弱的女人。   然而她現在卻哭了,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是為了什麼掉下來這麼珍貴的淚?又是為了什麼不顧一切的讓它們流下?   東方戀月只能任釋然的淚水不停滑下,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好友解釋,『邪神修羅』天亦玄這五字一旦與她的丈夫畫上等號,就如同將死亡的絲線纏上『他』的脖子,一個她盼望到心痛的人兒──她寧可死也不願令『他』受到半點傷害。   甚羅夜朧對自己等到東方戀月的沉默並不意外,在東方戀月的身上原本就存在著無數的謎題,除了她自己誰都不明白籠罩著她的迷濛之下掩藏的是何物。她歎了口氣撫著東方戀月的腿道:「我不會向你探就原因,可是你得趕快把眼淚擦乾以免讓仁德王見著再惹事端。」   東方戀月感受到甚羅夜朧真摰的友情,在紅巾下對她報以含著謝意的微笑,小心的扯著袖口抹去淚痕,道:「原諒我,夜朧。現在我不能跟你說。」   「沒關係。」甚羅夜朧微笑道:「我很有耐心,可以等到你想說、能說的時候。」她眼角的微光瞥見天亦玄吐到面色鐵青的慘樣,心裡感到不捨……不捨?誰會對一個登徒子感到不捨啊!這樣詭異的情緒讓她無法接受的在心底斥責著。   仁德王將心底的疑惑和初次產生的警戒心埋在心底走向天亦玄,兩手握著他不斷抽動的肩頭道:「孩子,你果然沒有讓寡人失望。」仁德王蹲在他的身旁,硬是將他的臉轉而與自己相對,道:「孩子,停止你的自責,今天你不畏生死的舉動是那麼的勇敢,你該為自己感到驕傲才是,你救了這裡的所有人。」   天亦玄表面仍是難過不已的樣子,心裡卻是在暗暗咒罵著:該死,為什麼這麼慢才過來啊?知不知道這樣又哭又吐有多難過啊?!咳咳,難過死了。他抬頭對上仁德王充滿關懷的雙眸,抖動著嘴唇想說些該說的話,但突如其來的鬆懈感襲上心頭,他直直的倒入仁德王的懷裡。   仁德王對這出乎他意料的結果有些吃驚差點向後退開,硬生生的制止住自己的反射動作,反將天亦玄輕摟在懷中,以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慈愛道:「孩子,辛苦你了。」   心底似乎鬆了口氣,瞧『葉流』現在軟弱的表現,他還是從前那個不敢違抗自己的孩子啊,不管他是不是變得厲害了,他仍舊不會傷害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個重情重義到令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王朝人的怪胎,不過,就因為他是這麼的與眾不同才能令自己這般喜愛。   堂中眾人摒氣凝視魏開疆撫摸著天亦玄的頭髮,儼然一副慈愛親兒的慈父樣,這幅情景讓他們的下巴再次掉到地上,這真是比妖獸被人赤手空拳殺死還要叫人難以相信!   他們無情無義、殘酷自私的王上何曾有這麼人性化的一面過?即使面對自己疼愛的大兒子也沒有!眾人交換著疑惑的眼神,心裡不禁懷疑到底魏開疆和他最疼愛的侄兒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牽扯?   該不會是……某種不倫的關係吧?!他們望著兩人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沒有人懷疑過『魔葉流』會不會是仁德王的私生子,因為兩個人實在差太多了,完全沒有一丁點相似的地方。   東方知禮臉色相當的難看,沒想到『魔葉流』比他預估的還要高出許多,而且深受魏開疆的喜愛,這次舉辦的比試大會看來是多餘的,仁德王絕對不會公平的裁判比賽。   他該怎麼做才能夠扭轉這明顯的劣勢呢?瞥一眼和愛女有說有笑甚羅夜朧,他們明明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為何她會想要去支持『魔葉流』呢?這個心機深沉、精打細算的女人是不是有根筋接錯了線?   正想著,甚羅夜朧彷彿感覺到他正在說她的壞話,突然轉過頭來送給他一記嘲笑的笑容,似乎在告訴他永遠也別想猜到她的想法。   東方知禮甩袖扭開頭,不想再看到甚羅夜朧氣人的表情,心裡忿忿不平,甚羅門閥自從換上甚羅夜朧當家,甚羅門閥逐漸地恢愎它從前的勢力,而他東方世家也沒辦法再暗中削弱甚羅門閥的力量──這個跟他女兒差不多大的女人,年紀輕輕就能夠從甚羅門閥裡脫穎而出,果然不容小覷啊!   不過薑是老的辣。甚羅夜朧你休想奪走或傷害我東方世家一分一毫!!   背部承受著東方知禮凌厲的視線,甚羅夜朧露出一抹冷漠的笑,她從來都沒有意思要打擊東方世家,而是東方世家總是欺人太甚她才不得不反擊,她用心計較為的是扭轉東方戀月告訴她的未來──當然能夠『順便』奪取王權則正合她的心意了!   魏開疆聽見天亦玄一聲細微虛弱的呻吟才猛然驚醒過來,看到自己正放在他頭頂的手力道放得有多輕多溫柔,仁德王心中暗感吃驚,似乎對這真情流露的舉動感到不高興。   他將手掌緩緩的握成拳,沉下臉,吩咐道:「來人,把妖獸的屍體找個隱蔽的地方埋了,記住不能讓尋常的百姓看見。」又道:「知禮愛卿,情勢看來似乎不容我們有太多的時間準備,你要在三天內將比試的事情辦妥,第四天寡人要在閱兵大典上看見我們新的總宣尉使。」   東方知禮躬身,道:「臣遵旨,臣定會全心籌備絕對不會讓王上失望。」   「嗯。」仁德王點點頭,道:「好了,今天被妖獸一鬧什麼興致都沒了,大家都各自回家去吧。」眼眸裡露出精銳的光芒道:「適才發生的事各位可要守口如瓶才好,否則寡人可不敢保證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是。」眾人誠惶誠恐的應著,彼此交換的眼神中傳遞著不為人知的訊息。   好不容易渡過危機的廳堂裡勾心鬥角,每個人都在想怎麼才能扳倒對手,沒有人想到妖獸如何潛進到這裡來?更沒有人對此有所聯想,他們只是關心著自己的利益……   ※※※   天朝。   月心蝶命令手下將『月開雲』收押禁見,等風心螢身體好些再決定要怎麼處置他。之後,她在典飛玄的邀請下領同蘇珊英華、西門琉穗和風心螢來到鎮九州山上的涼亭。   五人坐定後,月心蝶開口詢問道:「不和國師大人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呢?」   典飛玄歎口氣道:「此事說來令人羞愧,但事關宗主殿下的安危臣唯有硬著頭皮向宗妃大人稟告了。」   月心蝶微微一笑道:「國師請說,心蝶洗耳恭聽。」   典飛玄乾咳兩聲,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道:「宗妃可還記得當年繼任國師典渢渰?」   月心蝶心中一凜,不知為何油然生起一股不安的感覺,道:「當然。只要與宗主息息相關的人事物,天四女莫不熟悉。」   典飛玄點頭,道:「還記得典渢渰因為無法測知宗主殿下之事而被派出歷練嗎?」   「記得。」月心蝶微笑,道:「心蝶還記得當時她是因為有我這個先例才得以外出……是渢渰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愧是天四女之首感覺果然敏銳。」典飛玄稱讚著,續道:「雖然臣不知道典渢渰曾出過何事,但是她已經背叛天朝投向敵人則是不爭的事實。」   「什麼?!」   月心蝶及風心螢同感吃驚的站起身,風心螢身體尚未康復猛然站起令她腦裡一陣昏眩,全賴西門琉穗加以扶持才不致於跌跤。   「臣亦不願相信,」典飛玄的神色是前所未見的嚴肅,道:「但,這卻是再真實不過的事實。」   他站起身在涼亭裡來回踱步,道:「臣在遇襲之前曾集結朝中所有的天眼族人進行『機運神算術』(注1),原是要推算我朝國運……」   神色倏然灰白的續道:「沒想到臣等只運算到三年後便告中斷……」他瞄一眼臉色變得與他一樣難看的月、風兩女,道:「這樣的結果與臣等五年前所算的結果不相逕庭,於是臣等轉而施展『逆運解術』(注2),希望能找出造成這樣改變的因果。」   月心蝶端詳著典飛玄的表情明白自己不能有任何的期待,道:「結果如何?」   典飛玄苦笑道:「好極了,這一查讓我們找到了音訊全無的典渢渰。」   月、風二女同聲倒抽寒氣,月心蝶訝然道:「是渢渰搞的鬼?」天眼族合力施用 『逆運解術』卻得到典渢渰這個答案,不就代表造成天朝只剩三年壽命的正是她的傑作?   「沒錯。」典飛玄道:「很顯然她不知何時就已經背叛我天朝了,否則不可能將我朝的國運減縮至三年。」   「而且,臣有個很不好的預感。」典飛玄憂心忡忡的道:「臣懷疑典渢渰已經能夠預知宗主殿下的命運了。」   月心蝶臉色蒼白,道:「你的意思是說,宗主殿下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國師最強的能力就是與天宗間的連繫,而歷代國師總是能知道宗主殿下的一切。   典飛玄先是肯定的點頭,繼而又搖搖頭道:「不,典渢渰的情形應該有些不同,歷代宗主都要與國師一起施展『系術』(注3),之後國師才能夠完全知道宗主的命運,但是典渢渰和亦玄宗主之間並沒有這道手續,所以她能預知的事情應該有限。」   接著又道:「而且,臣與族人以亦玄宗主的生辰八字推算,推算時出現一股相當大的阻力,使他的命運在進入另一塊土地後呈現模糊的狀態。」   他看四個女人聽得一頭霧水的樣子,解釋道:「除了典渢渰身為亦玄殿下的運算師之外,臣等若要算出亦玄殿下的命運便需要生辰八字並且集結足夠的族人才能得知,但也只能知道個梗概而已。   可是,最近殿下似乎到了一個有很多不明力量籠罩的地方,造成臣等無能再預測,使出現的結果像是被霧擋住一樣的模糊……這個地方有可能是歌帝大陸。   異界黑域本身就是個臣等能力難以觸及的黑暗地帶,而鳳凰王朝的女國師更是叫所有天眼族人甘拜下風。」他有點自嘲的微笑著,不論他們集結多少人力,一旦碰上東方戀月那無匹的能力照樣個個沒轍。   月心蝶帶點希望的道:「那,如果殿下當真在歌帝大陸上,典渢渰還能威脅到殿下嗎?」殿下若能夠生還,是很有可能身在歌帝大陸。   典飛玄道:「這很難說,如何典渢渰跟殿下不在同一塊大陸上,那麼能夠預知的事情勢必便更少,但是倘若兩人不幸的身處在同一陸上,不管是歌帝或是候風大陸,殿下都難以遁形……除非,」   月心蝶越聽心頭越沉重,接著聽到典飛玄還有下文趕忙問道:「除非什麼?」   典飛玄道:「除非東方戀月保護殿下,或是待臣等掌握到典渢渰的正確所在,由臣等施術干擾她。」   月心蝶皺起眉頭,道:「聽起來似乎都不太可能。」鳳凰王朝的聖女國師終年藏身於王宮之中,殿下該如何與她相遇呢?總不可能偷進宮裡去見人吧!殿下又不知道自己正身陷於危機裡,那有可能冒無謂的危險。   再說典飛玄他們若能輕易的掌握典渢渰的所在之處,那麼她也不配成為亦玄的運算師了。   典飛玄再次苦笑,道:「宗妃對於臣等還真是沒有信心呢……不過,要掌握典渢渰的位置確實很難,而且她還有深水石罩住她的本命星,更加深臣等搜尋她的難度。」   「可是,臣等不會鬆懈的,只要找到典渢渰的本命星,臣等就可能施展『系命調轉術』把她預知亦玄殿下的天命轉走,到時她將與臣站在相等的條件上。」沒說出口的是『系命調轉術』(注4)並無法指定調轉的對象,所以施術後這樣的天命會落在誰身上……就要看運氣了。   月心蝶歎出自己心中的沉重,道:「實不相瞞,此次我天四女出外已經找到了亦玄殿下,而亦玄殿下也承認了我們的身份,只是我們再回朝的路上遇到麻煩以致於我們跟殿下分離。」   她看了一臉驚喜的典飛玄一眼,又道:「之後我聽到天鏡玄的事情,心想事態嚴重所以才與心螢先行返朝,另派心蟬和心蜻去阻止揚舞國的戰事。不過,既然已經知道天鏡玄是受到噬堊術的控制,我想心蟬、心蜻應該無法制止他的行動才是。   所以,我打算趁早發佈殿下繼位的消息,再由我掌握朝中的大權,這樣才能命令四方軍團以我的命令為馬首是瞻,也才能解決天鏡玄受制犯下的錯誤。」   「這確是唯一的辦法。」典飛玄先是認同,旋即想到他們的難題,道:「可是以天朝到揚舞國的距離,等宗妃大人的旨意傳到時揚舞國可能已經淪陷了啊!」四大軍團同時出動對付一個戰力低弱的國家,還不是手到擒來嗎?如何等到遠從天朝發出的救命符?   月心蝶輕歎,道:「這……只能期盼殿下在外組織的天心盟能夠不負眾望,力保雲淡風輕城不失陷了。」是的,她將最後一分希望放在武蒼雲的身上,現在她唯有深信意舒國最強將領之後也有不遜於其父的本領了。   「天心盟?」典飛玄疑惑的呢喃道。   月心蝶想到天心盟就想起天亦玄,笑道:「是啊,永不違背天亦玄之心意的天心盟。」   典飛玄聽月心蝶輕描淡寫的說出口,心中卻大受震撼,低聲道:「永不違背天亦玄之心意……豈不是永遠都以殿下的意見為意見了……」即使是天朝人也不見得能做到這一點。   月心蝶聞言僅是報以淺淺一笑,那不過是一種共同的、精神上的目標,會遵守的人應該不會太多,畢竟一個組織要成功是不能只以一個人的意見為意見的。   ※※※   注1。 機運神算術:利用穀類(代表食物)、水(代表災變)、土(代表國家)、人口數(代表生死)和曆法(代表時序)等為施術的媒介,在這些媒介的上頭鋪上白布,施術後施術者能力能夠預知的事情就會浮現在白布上,當白布佈滿訊息後就灑以清水消去,之後才能接著施術。   注2。 逆運解術:顧名思義,就是在發現情況出現可能有人為阻撓、破壞時使用的調查、或破解的方法。這種方法若真是有術師操作則視對方能力高低而決定要如何解決,或者也有可能是因為本身出現不可防範的因子──像是暴君之類的,那麼就無法可想了倘使硬要施術,很可能會遭到反噬。   注3。 系術:加強術師和跟自己有強烈牽扯者之間的聯繫。以天宗和其國師的情形,國師還可以替天宗改掉所有可能導致宗主喪命的噩運(並不包括宗主壽命告終時的死亡),相反的也可能讓宗主隨時有喪命的危機。   注4。 系命調轉術:雖然叫做『系命調轉術』,事實上卻是一種扭轉術師天命的逆天行為。逆天後因為擁有天命的術師不再擁有天命造成天命的混亂,該術師曾擁有的天命將落入其它擁有機緣的人身上,而施展逆天之術的術師的天劫數會增加。    第十集 第八十二章 商討匯計 (更新時間:2003-9-21 13:56:00 本章字數:6741)   一旁默默聽著月心蝶和典飛玄對話的西門琉穗,若有所思的開口道:「雖然我不是那麼清楚兩位口中的連繫、術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有沒有可能透過亦玄主子找到典渢渰呢?」   停頓半晌讓眾人有思索的時間後,續道:「或者請兩位告訴我讓位典渢渰的特徵,也許我曾經聽過她的消息也說不定。」   典飛玄這才注意到西門琉穗這位貌不驚人的貴賓,看了她一眼疑惑的問道:「這位是?」   月心蝶聽到西門琉穗的話才暗斥著自己的粗心大意,介紹道:「這位是無煢社的龍頭當家──西門琉穗,西門當家。」   典飛玄心神震動的飛快站起身,拱手道:「原來是鼎鼎大名西門當家,請恕典飛玄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了。」在天朝沒有性別歧視這回事,只要有能力人都值得人們敬重,而以一己之力創造出名響天下之無煢社的龍頭當家,她的名字在天朝當真是如雷貫耳。   他驚喜的笑道:「本朝長年鎖國主要的消息來源便是西門當家一手創建的無煢社,現在我朝子民不致成為井底之蛙都要感謝西門當家,沒想到典飛玄竟如此的短視忽略了我朝的大恩人,還請西門當家勿要見怪。」   西門琉穗受到典飛玄的禮遇當場呆在原地,照她所想天朝國師能讓月心蝶以平輩的態度對待,其地位在天朝想必相當的高貴,對於她這種在外頭拋頭露面的女子合該不重視,甚至是陋視……   至少就她見過的那些達官貴族,即使臉上堆滿笑容肚子裡還是藏滿對她的不屑,在背地裡恥笑她……可是典飛玄的態度和表現實在太真誠了,真誠的看不出半點勉強虛偽──   若說有假也假得太真、太令人難以生疑了。她愣愣的答道:「不敢,還請國師大人勿要如此多禮。」   月心蝶在一旁暗暗搖頭,西門琉穗跟在她們身邊這麼長一段時間了,還不清楚天朝子民們是什麼樣的人嗎?若不是曾經親眼見識無煢社的實力,她可真要懷疑西門琉穗的能力了。道:「坐下吧,飛玄。你讓我們的貴客感到不安了。」   「抱歉,」典飛玄也發現西門琉穗的不自在,趕緊坐下道:「飛玄一時太過興奮嚇著西門當家了。」   西門琉穗道:「沒這回事。琉穗……只是有點受寵若驚罷了。」她說著話臉上的神情閃過幾許落寞……為什麼天底下唯有天朝人才能夠給她她想要的呢?   典飛玄是在幼年時遷入世外桃源,對於外界的一切並沒有太多記憶,所以他不瞭解外界人的情形,而單純的認為只有少部分人是壞人,他不懂為何自己的態度竟會使西門琉穗流露出近似悲傷的神情,不知該如何安慰的他唯有保持靜默。   蘇珊英華握住西門琉穗的手,低聲道:「你又想起你那個混帳、該死的爹了嗎?   那樣的人你想他幹什麼?!」看見西門琉穗對她露出令人心憐的苦笑,咕噥道:「那殺千刀的混帳竟然能夠生出你這樣的女兒,真不知道他的祖先替他做了多少功德、燒了多少好香!」   風心螢也握著西門琉穗的另一隻手,以令人心安的沉靜眼神看著她。   月心蝶趁兩女的安慰奏效,岔開話題道:「國師大人,你還沒有告訴我們能不能透過宗主殿下得知典渢渰的所在位置呢?」   典飛玄仔細而神情凝重的想了片刻,道:「倘若臣等在算宗主之命時恰與典渢渰同時,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可以捕捉她的位置。但是這樣的機遇實在太小了,而且臣等現在也還無法正確掌握宗主殿下的行蹤。」   月心蝶感到小小的失望,又道:「那麼你把典渢渰的容貌身材形容給琉穗聽聽,也許會有意外的收穫。」   「是。」   典飛玄仰頭回想典渢渰的一切,約一盞茶的時間後,他道:「典渢渰有一雙淡金色的眸子,淡淡的柳眉、小巧圓潤的鼻,紅色菱角般的嘴唇,組合在一張圓圓的蘋果臉蛋上,不笑時候給人一種摘仙似的神秘氣質,笑的時候露出一口像是會發光的白牙,宛如從林間偷跑出來遊戲的精靈。   她不高只有五尺上下,身材是偏向豐腴的……她擁有一些妖獸的血統,生氣的時候眼睛會變成濃綠色……對了,她的手臂因為妖獸血統的關係,向來穿著不透光的長袖衣裳,別人若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就會勃然大怒。」   若可以他真不想憶起這熟悉的一切,典渢渰,他曾經當做女兒珍愛疼寵的侄女,竟然會背叛天朝,注定他們總有一天會執戈相向……   愈聽典飛玄的形容,西門琉穗的眉頭皺得愈緊,道:「我似乎見過這樣的一個人,好像是我潛進歌帝大陸時候的事了……」   她支著額頭苦惱極了,歌帝大陸……歌帝大陸…究竟是誰呢?怎麼想不出來?   旁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怕不小心打斷西門琉穗的思緒,害重要的線索失去。   「是她!」西門琉穗不負她無煢社龍頭當家之名,總算記起她在何時何地見過這樣的一個人。她道:「我在無煢社正式在蠻海立足後曾經一度親自到歌帝大陸上去,我在鳳凰王朝的綠豚城曾經見過一個有著淡金色眼眸的女人。」   她遲疑了下,又道:「可是,雖然她看起來是有些天朝人的味道,不過還有更多邪魅的氣息,所以我一時沒有把她們連想在一起。現在我仍不能確定她們是不是同一個人,可是也許會對國師大人有些幫助吧。」   典飛玄此時才重重的喘口氣,發現自己在西門琉穗講話時一直摒著氣,他道: 「還請西門當家告訴飛玄你所知道的關於那個女人的全部。」不知為何他直覺認為西門琉穗所提的人正是典渢渰,也許是因為這世界上有著淡金色眼眸的人太少的原因吧!   「這個自然。」西門琉穗點頭道:「當我遇見她時她的人正與一些老弱婦孺起衝突,似乎是因為她們的馬隊衝撞了老百姓的攤子。   這種事在城市裡向來層出不窮,我原本也不以為意,直到我不經意的看見她與她手下的馬匹上烙有絕煞堂的印記才對他們留上心。   那個時候他們似乎有要事待辦,所以她吩咐手下給那些老百姓一些錢瞭解之後就走了。我心中感到好奇所以也就跟了上去。」   她頓了頓端起茶輕啜後,續道:「之後,我看見他們落腳住店,我就挑了她的隔壁廂房住下……到夜裡,他們在她房裡商談事情,說要去挑了某某人的府第,原因似乎是那戶人家不想再供錢給他們的組織,還想要將他們的秘密洩漏出去。」   典飛玄突然插嘴道:「那個女人沒有察覺到西門當家在……嗎?若是典渢渰應該不會毫無所覺才是。」他怕冒犯了西門琉穗故意將竊聽二字模糊帶過。   西門琉穗搖搖頭,笑道:「做收集情報的人對於偷聽這種事總有兩、三種,甚至六、七種不同但都能使人難以察覺的法門,否則我們精密的情報怎麼收集得來呢?」   這是她和她的手下們賴以維生的技能,沒有人會對此感到不好意思,也不覺得這是不好或是錯誤的行為。   典飛玄這才知自己小覷了人家謀生的本領,不由得歉然一笑。   西門琉穗不以為意,續道:「我跟蹤他們到那個人的府第去,發現那是綠豚城一個大富翁的家,但是因為小兒子好色愛賭的關係家裡的富裕情況有點走下坡,我猜想這就是他們不想再付那個女人錢的原因。   當時我一個勢單力孤,雖然以失火為由將週遭的人驚醒,不過……沒有一個衝出門來相助,所以我就眼睜睜的看那一家子一個個慘死,而我只來得及救出一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嬰孩。」   每個人都看出她的自責與懊悔,彷彿那家人的死都是因為她的樣子,風心螢握緊她的手堅定的搖搖頭,道:「這副枷鎖不應該由你來背負。」   西門琉穗在其它人的眼中看出相同的意思,她的鼻頭一酸幾乎掉下淚來,她逼回淚意用手回握風心螢的手,接著道:「我先安置好那個嬰孩才繼續跟上他們。我看到他們回到一座距離異界黑域只有百來尺遠的山上。   因為接近異界黑域的關係,他們顯然對自己藏身的地點感到安心,在往山上的路上沒有半個陷阱、暗樁,所以我很輕易的就潛到他們木寨裡。   他們是個跟絕煞堂類似的殺手組織,但是比起絕煞堂要更有實力,人數大約有一千多個人,每個人都有中高以上的實力。他們自稱是裡絕煞堂,是絕煞堂的分支。那個女人就是他們的裡堂主。」   她看了看其它人有些難看的表情,又道:「她很有能力,把裡絕煞堂治理的比絕煞堂要好得多。而據我所知,她只所以甘心臣服在沙絕之下當裡絕煞堂的堂主,好像是因為她愛上沙絕的獨子。」   「咱!」   典飛玄鐵青著臉將一支茶杯握碎在掌中,沉聲道:「若她真是典渢渰,那麼當年我將她從宗妃名單裡剔除,是否算得上是一種未卜先知的舉動呢?」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已經啞了,把臉埋進顫抖的掌心裡。   西門琉穗和蘇珊英華有些被他的激動嚇住,西門琉穗道:「國師大人,你這是……」   月心蝶伸出手制止她,對她默不作聲的搖搖頭,以一種前所未聞的哀傷語氣道: 「在天朝不為人知規矩裡,國師是不能愛上除了宗主以外的人,因為愛上人就代表他將會產生私心,一個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不會全心全意的為宗主殿下著想。」   西門琉穗一怔,愛上一個人似乎不是人力所能操控,天朝要如何來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呢?既然國師不能愛上別人,為何典飛玄要把典渢渰從宗妃名單裡面剔除呢?   她看著典飛玄痛苦抖動的肩背,腦中突然閃過一絲靈光,她飛快舉手摀住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聲,原來典飛玄是愛上了……就因為他明白那樣的痛苦,所以才想讓典渢渰避開那樣的命運嗎?   當然西門琉□把典飛玄的心給想偏了,他並沒有愛上任何一個人,只是他看過兩任天四女的痛苦,深深明白愛上天宗的女人如果沒有得到宗主的愛,那麼她們就注定了一生都得痛苦,他不忍心讓典渢渰承受這樣傷人的命運──不過,現在他懷疑自己是否一開始就走錯了一步,他的私心造成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他從掌心中抬起頭,道:「西門當家,不知你是否清楚歌帝大陸的地形,能否請你將裡絕煞堂的木寨所在之處畫給我嗎?」   西門琉穗垂下眼簾藏住自己充滿悲憫的眼神,道:「除了世外桃源外,各個地方的地形我都熟,只要繪圖的器具完備大約一天的時間我就能把地圖畫給國師大人了。」   「太好了。」典飛玄儘管強迫自己露出喜悅的樣子,但是他表現出來的是傷心居多,道:「那麼微臣先行告退了,微臣馬上回府中招集人手準備進行『劃地點星術』 (注5)。」他拱手躬身後迅速延著下山的道路離開。   蘇珊英華望著他急匆匆的背影,臉色相當凝重,問道:「我能問個嚴肅的問題嗎?」   月心蝶露出微笑,道:「當然。」   「那位仁兄是不是喜歡男人?」蘇珊英華真的十分嚴肅的問出口。   風心螢支著下顎的手肘滑了出去差點把臉送去親吻石桌,幸好她及時撐住,可是她的臉頰已經因為憋笑而漲得通紅。   月心蝶勉強嚥下抽空喝了口的茶,嗆得輕咳道:「國師大人怎麼會喜歡男人呢?!」她真不敢相信她們為何會有這種聯想,在她看到西門琉穗也是一臉好奇的樣子之後,不禁暗忖:典飛玄雖然從不親近女色,但應該不會喜歡男人才是。   蘇珊英華道:「可是他完全沒有男人該有的反應!」這就是她覺得奇怪的地方,就她見過的每個人,尤其是男人都會有那種反應。   月心蝶一邊拍著胸一邊不解的道:「什麼該有的反應?」   「就是看到你或是風心螢的時候會眼睛一亮、心跳加速啊。」蘇珊英華一本正經的道:「就連女人都會讚歎的女人,他看過後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他不是喜歡男人那就是那裡不正常了。」   月心蝶受到這麼直接了當的讚譽,而且是從女人口中說出來當真升起受寵若驚的感覺,臉頰微紅笑著搖首道:「國師大人曾經見過比我和螢妹更美、更亮眼、更吸人的女性,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怎麼還會對我倆有團長所說的反應呢?」   「那怎麼一樣!」蘇珊英華倒是挺堅持,不屈不撓的續道:「我義爹說世界上的每一個女人都是唯一的,像你們這樣的女性會吸引每一個正常的男性,不受吸引的男人都不是男人。」   月心蝶略感錯愕,繼而微笑著搖搖頭決定不要接話。   西門琉穗倒是聽出那個「你們」換成「你」大概就是蘇珊英華的義爹對她說的話了,而她義爹想必是因為蘇珊英華從小就不像個女人,擁有深厚的妖獸血緣使她生得高頭大馬,肖似男性的嗓音和五官以及力大無窮的特點都叫男人退避三舍,想必她為此吃了不少苦頭和委曲,為了讓她有信心才對她這些話的。   蘇珊英華微微向後一仰,有點毛骨悚然的道:「你們為什麼對我笑得那麼詭異?」怎麼她才說完話突然之間就變成了眾所睹目的主角?!   三女彼此換過一個會心的微笑,心想:倘使雲心蜻在這裡,肯定會無限同情加憐憫的拍拍蘇珊英華的肩膀,告訴她:「只要某人覺得你『很好用』,那個某人就會被你深深吸引,你才會發現你義爹的遺言果然不假。」   她們想起那個『某人』,也唯有那個只重利益得失的某人才能對外貌完全視若無睹,這點從他將除了月心蝶以外的女人都一視同仁便可以看出來──在他那雙冰石般的深邃眸子裡,只有深到無盡頭的無情和冰冷啊!   蘇珊英華看她們的表情從喜到悲,道:「你們生病了嗎?怎麼怪怪的?該不會是一路坐船回來昏船了吧?」   月心蝶聞言,給她意味深長的一瞥道:「等你有幸遇見亦玄之後,你就會明白了。明白我們的喜怒哀樂。」最後一句她是含在嘴裡的低喃。   「看起來是乎不是件好事。」蘇珊英華看她們怪裡怪氣的樣子,壓根兒不想明白,就怕明白了也會變得跟她們一樣那可就糟了,道:「我會向海神請求別讓我見到你們的亦玄。」   三女同在心裡回她一句:那可由不得你,縱使海神也阻止不了。月心蝶起身道: 「好了,閒聊就到此為止。現在我們到開陽殿取出先天宗的傳位遺旨,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天朝的大權。」   她在心底暗暗舒口氣,幸好沒讓蘇珊英華再追究下去,否則說不定她還真會錯以為典飛玄喜歡的其實是男人呢!   西門琉穗問道:「沒有亦玄主子在也沒有代天宗,天朝人會接受傳位遺旨嗎?」   月心蝶歎口氣道:「這也是我頭疼的問題,雖然我本身的權力原就大過天鏡玄,但是此時他人不在我卻回來剝奪他代天宗的位置,很有可能會引起某些人的反彈,這而都是因為我只有傳位遺旨沒有任何宗主殿下的信物。」   蘇珊英華道:「管那麼多做什麼?有誰敢反對的我一箭射得他頂在牆壁上!」不習慣禮教的海盜待在這天外仙境,真是會被他們的客氣多禮煩到死,如果能早一刻離開,叫她用什麼手段她都會很樂意執行。   月心蝶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原就打算利用月、風兩大族的勢力逼迫他們。」雖然沒有任何人從為何這次的天四女都非擁有三奇人純血統的女子擔任連想到這早就做好的安排──她們四人其實全是下任四大島主的繼承人,當然更不知道她們都掌握左右各島力量的權力。   這是從天道元時就佈署好的計畫由先天宗來完成,為的是將外放的勢力收回中央,用以防範當天朝不得以重返塵世,屆時日久必人心生變,一旦權在中央才能有效制壓生變的力量,尤其若到時當真生變兵力還掌握在四大島主手上,中央如何對抗得住?!中央集權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防範之舉。   儘管月心蝶對此並不以為然,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現在她很感謝兩位前天宗的作法,否則今天她很難有足夠的力量去剝奪天鏡玄的代宗主之位,也無法解除他所下的命令解救揚舞國了。   蘇珊英華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月心蝶當真會贊同,當場傻在哪裡裡,吶吶的道: 「必要時我真的可以……」她重覆做了兩次彎弓射箭的動作,還自己配上「咻咻」音效。   「當然。」月心蝶點頭道:「如果真有人敢跟我對抗,我允許你出手教訓他們,讓那些人看清楚誰才是真正能掌權的人。」   蘇珊英華和西門琉穗互視一眼,發現對方的眼中都有一抹恍然,原來月心蝶並不只是個聰明有魅力的女人,必要時她也會是個狠角色……兩人悄悄望了望一臉淡漠全然不為所動的風心螢……   顯然,看來冷靜自持的風心螢也不像外表一樣似乎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否則看著她就不會讓人覺得有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西門琉穗暗忖道:也許…只是也許啦…天四女四人加起來…其實比亦玄主子還可怕也說不定…嗯……只是也許喔……   ※※※   注5。畫地點星術:在一張全域的大地圖覆上一張有要尋找位置的小地圖,以染過狗血的紅線由四個人分執兩條紅線的兩端交叉拉出一個十字,施術後兩線交叉的點會依據施術者所要尋找的目標在小地圖上標出紅點,而紅點若能透過小地圖亦點在大地圖上,就代表找到了目標。(此術只能小範圍的尋找,一旦範圍過大施術者會因脫力而死)    第十集 第八十三章 雲城備戰 (更新時間:2003-9-21 13:57:00 本章字數:6844)   鳳凰王朝,魔家堡。   經過妖獸的突發事件後,眾多的賓客陸陸續續的散去,此時廳堂中僅餘下仍罩著蓋頭的東方戀月,她的陪嫁丫環荷心,還有天亦玄和剛剛加入的練如穎。   練如穎以眼神示意荷心將東方戀月推到新房去,道:「國師經過這一番折騰想必十分疲累,請與您的丫環先回房裡歇息。」他的話語看起來似乎頗為體貼有禮,但是他的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東方戀月聞言後先是抬起頭隨即很快的低下頭去,聲音裡透出些許沮喪的意味,道:「多謝關心。荷心,我們這就回房去吧。」為何她的眼前總是一片漆黑?想要一睹讓她日夜牽掛之人的面貌竟是難如登天!   兩名男子目送東方戀月的離去,練如穎臉上冷靜立即崩潰,道:「剛剛的事情我都看到了,這事實在太不尋常,妖獸向來都是集體行動,像適才那樣落單還是頭一次見著,而且它很顯然是針對你來的。」   藏在一旁看到妖獸闖入時他的心臟差點就被嚇得停了,妖獸他也曾經對付過清楚它們皮粗肉厚到何種驚人的程度,有那麼一瞬間他直覺在場的人都難以倖免,是天亦玄令他改觀。   因為他知道天亦玄的底細自然看得出雖然天亦玄似乎打得很辛苦,但是事實上他是游刃有餘,在他的眼中兩人的情況就有點像是在『大人玩小孩』,大人是天亦玄、小孩才是妖獸。   在有了這樣的認知後,天亦玄結束時又哭又吐的樣子,險些害他破功的笑出聲來,他覺得天亦玄還挺寶的──看過天亦玄這麼軟弱的表現後,沒有人會認為妖獸真的是死在他的實力之下。   只會以為那不過是碰巧天亦玄壓到妖獸的手,又湊巧把妖獸手裡的斷刃壓進它胸膛裡而已。   天亦玄冷哼一聲,隨手拖過一把太師椅坐下,道:「從我踩進皇城開始衝著我來的事可不少呢。若說東方知禮是為了東方戀月,那麼妖獸的出現又是所為何來?而且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它竟然懂得天朝的武功……」   「唔。」練如穎聞言眉頭緊皺,道:「你怎麼知道妖獸所用的武功是屬於天朝呢?」雖然他也對妖獸有別於從前的直來直往有些懷疑,但他可看不出它的武功來路。   天亦玄往椅背上一癱,道:「你只要相信我知道就好了。反正,即使我告訴你為什麼你也不會相信的。」練如穎對他仍存有偏見,若現在告訴練如穎天宗正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他會仰天狂笑三聲,說自己在開玩笑。   練如穎也不奢望天亦玄的解答,道:「如果妖獸當真出自天朝,那豈不是說有天朝人與妖獸勾結?」一想到很有這個可能性,他的臉色當場變得慘白到發青。   天亦玄支著下顎,道:「若真是如此,我們的麻煩可大了。」在沒有深水劍的情況下對付妖獸本身就是一件相當吃力又不討好的事情,倘若又有叛逆的天朝來淌渾水,到時即使鳳凰王朝能贏得最後的勝力,所要付出的代價將會是十分慘痛的。   練如穎在廳心中來回踱步,道:「就我所知鳳凰王朝的消息來源大半都掌握在丐幫的手裡,我們不久前才得罪過他們很顯然他們絕對不會把我們想要的消息賣給我們,妖獸是否與天朝人有所勾結只能靠我們自己的能力去查證。」   他在廳心繞了一個圈子,續道:「不過,今天我們的重點不是擺在妖獸身上,而是迫在眉睫的比試大會。」   他不無憂心的看天亦玄一眼道:「這次大會既然由東方知禮籌備,他肯定會拚命的想方法阻止你取得勝利,當務之急我們必須想到如何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鳳凰王朝的官做得愈大,人的性格就會愈卑劣,他一點也不敢想東方知禮會公平行事。   天亦玄微笑裡帶點寒意,道:「既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當然只要隨機應變、見機行事就好,你何必緊張呢?再說距離大會還有三天的時間,我相信這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你想到瘋掉了。」   練如穎搖頭道:「縱使如此,事先的準備還是不可缺少,這三天我要觀察東方世家的一舉一動好事先防範,而現在你必須讓我知道你能夠做到什麼樣的地步,這樣我才能替你擬定一些適當的方針,讓你少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聽起來倒挺讓人心動的。」天亦玄挺直背脊,現在的他最不想要的就是麻煩!   道:「好吧,告訴我你想知道些什麼?我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保證讓閣下滿意。」   練如穎道:「話不用說得這麼滿,我可不信你當真會句句誠實以對,我只求你別隨口胡謅就好了。」   天亦玄聳聳肩,道:「放心,我的回答絕對會讓你問出口的問題有個令人滿意的答案。」   「那最好。」練如穎乾咳了下,問道:「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天亦玄冰石般的眸裡閃過寒冷的星芒,道:「問這種聽來沒啥用大腦的問題不會辱沒了你的名頭嗎?」   練如穎笑道:「既然你承諾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吧。至於我的那點名頭還不需要我去在乎。」   天亦玄跟著他笑了,道:「我怎麼有種誤蹈陷阱的感覺?原來閣下也是個高明的獵人,倒是在下低估了你。」這小子莫不是找機會順便玩我吧?   練如穎依舊笑著,道:「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問題,閣下都不願意回答在下嗎?這樣豈不是馬上就自打嘴巴了?」呵呵,好不容易有機會小整一下這個不可一世的傢伙,就算是傻子也不會放過!   天亦玄倏然回復到『魔葉流』該有的神情,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葉流定不悔忘前言。」淡然一笑道:「葉流今年剛滿二十歲。」   練如穎頓時感受到他笑容裡那份刺眼的聖潔光芒……喔……他勉強壓抑下差點脫口而出充滿罪惡感的呻吟聲,這真是一記最強而有力的反擊啊!在心底對自己苦笑了陣,收起玩樂的心情正經的與天亦玄一問一答起來。   ※※※   揚舞國,雲淡風輕城。   武蒼雲等一行人一步踏進城中,充滿緊張與壓迫感的沉重氣息迎面撲來,街道上往昔的繁華景像已不復見,只有一隊隊裝甲齊備的將士帶著疲憊來回梭巡,抬頭一望天空竟不似城外的藍天白雲。   血紅色的雲朵飄浮在淺紅色的天空,正被一朵雲遮住半個日頭的太陽彷彿散發出濃濃地、滿是不幸地的死亡意味,偶而有幾隻飛鳥『啊啊』叫著掠過天際,不覺生動但倍增淒涼。   素來敏感的揚音夢被這股死寂深深的影響,她壓抑不住地打心底發出顫抖,勉強用冰冷的手按在喉頭克制著想衝出口的尖叫,輕輕的甩著頭。這不是她的揚舞國,不是她所念念不忘、深深記掛的地方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琳.亞羅是眾人中最早發現揚音夢的情況不太對勁的人,她來到揚音夢的身旁抬手輕放在揚音夢的肩頭,關心的問道:「宗主殿下,你怎麼了?」   揚音夢倏然回頭看見熟悉的臉孔,淚水像是湧泉般奔洩而出,撲進琳.亞羅柔軟的懷抱中,道:「這不是我熟悉的地方,為什麼我會讓它變成這個樣子?我……我真的好沒用啊!」   「沒這回事!」琳.亞羅一聽趕緊把揚音夢纖細的身子緊緊摟住,道:「宗主殿下,你怎會這麼想呢?你是我見過最勇敢也最美麗的舞宗,要對自己有信心、要給自己更多的勇氣,你忘了自己對亦玄公子的承諾了嗎?」   「我……」揚音夢抬起涕泗縱橫的小臉,可憐兮兮的道:「我食言了,對不對?   我是個笨蛋,我根本做不到…做不到!」   琳.亞羅心疼的摟著她,正要開口再勸懷裡已然一空。   「宗主殿下!你這一路做得好極了,怎麼一回到城裡就什麼都沒了呢?」琪.亞羅猛然一把將揚音夢從姊姊懷裡拉出來,對著她吼道:「你再這個樣子,亦玄公子會討厭你的,因為你太沒用了,那個人不會要一個遇到事情只會哭、只會裝可憐的女人啊!」   喔!希望她不會說得太嚴重了,可是不這麼做豈不是要她眼睜睜看著宗主殿下因為那個人爛人而傷心至死?!不行,不行,如果這帖藥還不猛烈到刺激得宗主殿下振作起來的話,她得先想想還有沒有更毒的……   揚音夢被她一吼腦袋裡嗡嗡作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聽進了多少,只是拿一雙有些無辜的兔眼看著琪.亞羅。   「天啊!」琳.亞羅把揚音夢從琪.亞羅手中救出來護在身後,道:「你看你嚇到宗主殿下了,現在殿下正處在驚慌無措的時刻,你怎麼會如此魯莽,萬一弄巧成拙可如何是好?!」   琪.亞羅氣得直跳腳,道:「你還說我!照你那溫吞的安慰法殿下只會愈往殼裡縮,我這是以毒攻毒說不定還能收到奇效喔!」說到最後她倒是有些驕傲起來,自覺這輩子沒這麼聰明過。   琳.亞羅忍住一聲冷嗤,好歹是妹妹得留點面子給她。道:「你最好祈禱殿下沒事的恢復過來,否則我就剝了你的皮。」   琪.亞羅縮了下脖子,她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爹娘,就單單怕她這個雙胞胎姊姊,也許是上輩子都在虐待姊姊,這輩子才會當人家的妹妹被姊姊吃得死死的。   「琳、琪,謝謝你們。」   兩姊妹往揚音夢望去,只見她臉色雖然仍有些蒼白,但是情緒顯然已經穩定下來,精神也尚得上好,揚音夢溫情一笑道:「幸好我身邊一直有你們,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宗主殿下。」兩姊妹都感動的哽咽,琳.亞羅行了個彎膝禮道:「能跟在宗主殿下身旁是我姊妹倆最大的幸運。」   武蒼雲等人看著三人間化不開的情,禁不住跟著紅了眼眶,倪曉嵐特意以逗趣的口氣抱怨道:「討厭啦,什麼時候了還在演出友情戲害我掉了一缸眼淚,看你們拿什麼來賠我。」   她的好友兼損友北浪驚珂馬上四周掃瞄到一個水缸,小跑步的把水缸拖到倪曉嵐面前,道:「拿去。」   倪曉嵐正擦著臉上假想的淚水,看到水缸有些疑惑的問道:「幹嘛?」   北浪驚珂肅顏道:「你跟音夢她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當然要解決你們兩個之間的糾紛。」   倪曉嵐仍是一頭霧水,道:「那跟這水缸有什麼關係?你要讓音夢哭一缸還我嗎?」不會這麼慘忍吧?   北浪驚珂白她一眼道:「怎麼可能!這缸是要讓你去接『箭雨』的,接滿一缸就算音夢還你一缸淚羅!」   倪曉嵐扮出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蹬蹬蹬』的倒退三步,道:「你……你…你好狠的心,竟然要我抱個水缸去送死,喔,虧我把你當成好朋友,你竟然如此待我!太狠了,鳴鳴鳴。」   她佯裝自己有著一雙水袖,捉住左手的寬袖抹著眼睛。其實她張得大大的眼睛正四處亂瞄,看到城中的氣氛在她們一番胡攪之下輕鬆不少,不由得露出滿意的微笑,與北浪驚珂換過一抹得逞的眼神。   「老夫,好久沒聽見無憂無慮的笑聲了。」一把清朗略顯老態的聲音傳來。   揚音夢及亞羅姊妹驚喜的轉身,道:「雲大人!」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揚舞國的輔政大臣雲光芯,只見他與上次見面時稍嫌清瘦了些,微笑道:「臣特來恭迎宗主回宮及各位貴客的駕臨。」   揚音夢皺眉有些不悅的道:「他們怎麼能讓雲大人做這種事呢?」迎賓應該是輔翼大臣揚清凡的責任啊。   「呵呵。」雲光芯道:「殿下請息怒,這是臣自作主張。是臣私心裡想早點見到宗主殿下哪裡。」   他目光不經視掠過雪雲雙鷹,一股不期然升起的熟悉感迫使他調回視線,無法置信的驚呼道:「恕緣、慈芯?!天啊,你們用了寄靈禁術?!」他衝上前以微抖的手拂上兩隻大鷹的背。   相較於他的激動雙鷹顯得相當的鎮定,畢竟寄靈為雪雲鷹已經不是一、兩年的事了,緣鷹道:「光芯,好久不見了,你還是跟從前一樣健朗。」   雲光芯幾乎滴下傷心的淚水,道:「你們卻變得我幾乎認不出來了……你們的犧牲太大了……」   慈鷹道:「為了宗主殿下,值得不是嗎?」   雲光芯點頭道:「是的,值得,很值得。」他深深注視雙鷹,道:「來吧,讓我們到宮裡去聊。」   亞羅姊妹聞言立即擔起引路的責任與揚音夢在最前方先行。   一隊隊梭巡的隊伍退到路邊跪下,眼角都有淚光,他們的宗主殿下終於回來了,在輔翼大臣對戰事毫無主張的退縮之下,他們幾乎以為自己被老天給遺棄了,現在才知道那是上天給的考驗,考驗他們是否能在宗主回來後協助她。   揚音夢看見跪在地上的士兵裡竟然有應該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大而重的鎧甲穿在他身上差點沒把他給淹沒,她不忍的別開視線,這就是安逸了一輩子的揚舞國……現在她才看清在繁華之下掩蓋著的悲哀……   跟在她們後方的武蒼雲仔細的觀察週遭,他逐一看過跪在地上的士兵,一一評估他們的實力,然後他環視雲淡風輕城的建築。   他猛得一肘撞向在他後面拚命苦讀兵法書的西門耀之肚子,問道:「小師弟,你有沒有什麼看法?說來給二師兄聽聽。」   西門耀好不容易捉住差點掉到地上的兵法書,搔搔腦袋道:「嗯,打死都不能讓四方軍攻進城,也許應該先挖些陷阱和佈置落石、弓箭吧。」   武蒼雲點點頭,道:「沒錯,雲淡風輕城的規劃不適合打戰,城裡的士兵仗還沒打士氣就先死了一半,如果親眼看到強大的四方軍大概會嚇得屁滾尿流。我問你為什麼想要佈置陷阱?」   西門耀道:「反正我們兵力懸殊根本不可能出城迎擊,既然如此倒不如就用平原一目瞭然易於使人鬆懈的特點做一些陷阱,好歹先挫挫四方軍的銳氣。」   武蒼雲笑著拍拍他的肩,道:「果然是個好主意,既然你提出來了佈置陷阱的事情就交給你、悲振和肯尼去辦。要多少人力悲振能幫你調,陷阱如何設、設在哪裡裡肯尼可以給你些建議。」   西門耀這次沒有精力去拯救自由落體的兵法書,指著自己的鼻頭道:「交給我去辦?副盟主師兄,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他哭喪著一張臉。   武蒼雲看看地上的兵法書,道:「你看再多這些書都比不上一次親自上場體驗得到的經驗多,去試試看,師兄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好,縱使會有疏忽也還有悲振和肯尼能幫助你。別讓師父們和師兄失望。」   西門耀垮下雙肩,道:「我…我沒有自信啊,萬一搞砸可就對不著大家了。」   武蒼雲用力拍他的背,害西門耀險些兒跌出去道:「你不是想幫助盟主嗎?瞧瞧你現在的樣子連舞宗都不如,堂堂男子漢羞也不羞啊?你不怕西門當家失望嗎?」   「姊姊?!」西門耀想起西門琉穗就像打了一劑強心針一樣,整個猛地振作起來道:「好,我不會讓人看扁的,我一定可以讓四方軍在還沒接近雲淡風輕城前就先弄得灰頭土臉!」   武蒼雲很滿意的道:「好,這才是我武某人的好師弟。」只有心術不正的人才能做出讓人防不勝防、難以預料的陷阱,這個時候不讓西門耀去發揮所長增加一些信心更待何時?   拾起兵法書塞進西門耀的手裡,道:「不過實務雖然重要,打好基礎也不能忽略,這書你還是得用心看、努力吸收。」   接著大跨步走了幾步,突然想起音訊全無的雷三川和魏籬,低聲道:「這兩個人跑到哪裡裡去了?為何只有他們的手下回來領頭的人卻不見了,問跟他們在一起兄弟們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唉,這對忘年之交非得總是讓人操心嗎?」   他不由得憶起落入敵人手中的妻子──雷姿彤,沉重而無力的歎息,忖道:姿彤…姿彤……但願你平安無事,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我一定會的。他立誓般的暗暗握緊拳頭。   此時,天空突然飄下如絲如縷般的細雨,雨在下滴在身上僅感到微涼微冷,滴進心中卻有一種燒灼的痛楚,因為雨像淚,像是深愛的妻子之眼淚,她壓抑著害怕、恐懼,不敢哭出聲、不敢讓豆大的淚滾下臉頰。   她知道他感覺得到,她總是怕他擔心,始終為他著想,可是為什麼聽到揚舞國有難的剎那,她會忘了他、忘記他們永不分開的誓言?若說這雨不是她的淚,為什麼會讓他的心這麼痛呢?   仰起頭讓雨絲灑在臉上,他頭一次允許自己露出傷心和擔憂的表情,在這一刻他不再是天心盟的副盟主,也不再肩負著捍衛揚舞國的責任──他只是一個沒有深愛之人在身邊的寂寞男子……空虛而傷心……   眾人都停下腳步靜靜的讓武蒼雲有時間發洩他壓抑著的情緒,他們等著他回復熟悉的武蒼雲,回復到能讓人信賴、依靠的副盟主。   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武蒼雲彷彿如夢初醒,一把抹去臉上的雨水,笑道:「怎麼全站在這裡淋雨?要是生病可就糟了,我們趕快跟舞宗大人進宮吧。」他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的催促著。   眾人無奈的互視一眼,齊聲道:「歡迎你回來,副盟主!」說完,每人都放開腳步大步的往前走。   武蒼雲微微紅了下臉,低聲道:「謝謝你們。」他很感激眾人給他一個私人的時間,讓他可以透過雨水跟姿彤交心,即使那只是他自己的想像……他依然甘之如飴。   眾人像是沒聽到他的道謝,倪曉嵐跳起來招手道:「嘿,副盟主大人,你不快點跟上來會迷路的喔!到時可沒有人會救你。」   武蒼雲朗笑著跑步跟上,道:「我又不是你怎麼會迷路?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他們就這樣一路又笑又鬧的進入宗主宮,一次又一次的將戰事暫時拋諸腦後。    ------------------- 更多免費TXT書請到 BBS.Aisu.cn ------------------- Aisu.cn收藏整理 第十集 第八十四章 戰前會試(上) (更新時間:2003-9-21 13:57:00 本章字數:6390)   鳳凰王朝,魔家堡。   當太陽西下回到新房中的東方戀月已經在荷心的協助下先行除下載了一天的沉重鳳冠,和讓她頭皮疼痛的各式頭飾。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她心中的不安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她知道總有一天會與她命定的人相遇,甚至隱約明白日子逐日接近,但她怎麼猜測得到兩人的第一次相逢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因為她與生俱來的能力,她可以說是對天亦玄瞭若指掌……   也就因為如此她才更加的害怕──天亦玄是不會接受一個過份瞭解他的人,只因為那樣會讓他覺得受到威脅。而對新婚之夜的未知更是加深這份不安的恐懼──天亦玄的無情她已經見識過不僅一次了。   在兩人從未接觸之前,她可以欺騙自己絲毫不曾受到他的吸引,更深以他週遭女子的遭遇為戒……可是,今天的一次短暫接觸就讓她體會到她從不明白的陌生悸動,更糟糕的是她一點也不排斥那樣的感受。   即使沒有更進一步的親近她就清楚自己不僅抗拒不了與生俱來的命運,也抗拒不了命中注定的伴侶。這個認知令她不禁憶測自己的未來是否已經被判了死刑?恐怕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懂得愛上天亦玄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   縱然她看不見天亦玄迷惑人心的面貌,但她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心,一旦圓房之後……這顆心將會陷到萬劫不復的境地裡。命運給了她令人欣羨的能力卻收回她幸福的權力。   荷心看著主子不見血色的臉蛋上愈顯悲淒的神情,心中跟著越來越加惶恐,以往難得從東方戀月的表情上看出情緒,但最近她的情緒時好時壞全都明顯的表現出來,這樣的反常怎能叫荷心不感到擔憂?   此時此刻,東方戀月的神情更使她突然悲從中來,兩管淚水猛地滾滾直流,而荷心伸手猛擦去淚水時甚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令她淚流不止?!   因為無法克制的自憐讓東方戀月心傷得有些恍惚,模糊裡似乎有個令她感覺熟悉、卻肯定從未見過的場景閃進腦海裡,而置身在場中的女子則是面目呈現一片空白。   東方戀月的心中劃過一絲不祥的感覺,隨後場景中的某個點倏然放大,整個畫面被一尊小稻草人佔滿,「喔!」她忍不住驚喘出聲,只因貼在稻草人身上的符紙寫著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然後這尊稻草人在她腦海裡一化為二、二化為四,不斷地以複數增加直到連最後一絲黑暗都被趕出她的腦海為止,她抱住頭失聲尖叫道:「不要!」   在這一刻她看清了那整個場景,那是一個反向的太極八卦陣,在八卦的八個角上放置八尊背部相向的神像,此陣的中心點則放置那貼有她生辰八字和名字的稻草人。   此陣陣名『逆滅術』,主要是用來封印人們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依照施術者的能力高低來決定施術的繁簡,例如以東方戀月的能力只須畫就反太極八掛陣和施術的媒介(稻草人)便能施術。   而八尊背對背的神像顯然是為了彌補兩人(施術者與東方戀月)之間的差距才擺上的,這八尊神像都背對著中心的稻草人暗諭著背棄之意,所以原是受到天神恩賜能力的人既然遭到背棄,則失去能力便是她唯一的下場。   這是一個危險性相當高的術法,即使以東方戀月之能也不能保證可以安然的施術完成,因為只要稍有低估被施術對象的能力,隨時都會被術法反噬,而使用八神的術者則很可能受到祂們的神罰──簡單點來說,就是原本只有一次死劫的人會多出八個劫數,而且每一個都是讓人痛不欲生又不讓人死折磨。   荷心被東方戀月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撲上前試圖捉開東方戀月幾乎快在腦袋上留下指痕的手,驚聲問道:「大人,你怎麼了?快別這樣,你會弄傷自己的!」   東方戀月嘗試著破除這趁虛而入的邪術,但是顯然施術人並非尋常的角色,不僅讓她的反抗無效甚至更加逼進她的心靈,她喘著氣重覆呢喃著道:「住手……」   手足無措的荷心不知該怎麼辦只能在房間裡急得團團轉。   就在東方戀月幾乎快撐不住的時候,陣中的一尊神像突然撲倒,四周浮現一陣暖陽陽的銀色光線,稻草人在銀光中燃燒起來。模糊中她聽到一把令人感覺安心舒服且充滿威嚴的聲音。   「孩子,幸好你記得把朕掛在身上,否則朕亦無能救你於急難。唉,只可惜朕為救你違逆了天命反倒破去那個傻丫頭的劫數,孩子,對你施術的人是你最要防範的對象,日後亦玄的天命就全賴你來維護了。千萬不要對她掉以輕心,否則你將輸掉全世界人民的未來。」   銀光散去後,無論是她的眼前或是適才令她驚慌的腦海都回復到那令她熟悉又感傷的平靜幽暗。突然有件東西滑下她的衣襟跌在她的裙上。   荷心在被一陣銀光籠罩後恢復了平靜,她看見東方戀月不離身的玉製帝師像掉下,而原本用來串玉墜的銀鏈斷成數截後在跌落的瞬間化成粉末,帝師像也在掉在東方戀月的裙上時從中裂成兩半。   她不禁喃喃自語地道:「真是神跡。」   東方戀月回想著那聲音給她的一字一句,心中恍然大悟,她一直奇怪著她能力的無法施展,後來知道她命定的人就在身旁所以她無法預知他是正常的事情,可是那不該會影響她其它方面的預知能力……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一個她未曾察知的敵人在暗中做法搞鬼,只是這樣的醒悟也讓她明白,她顯然太過於沒有警戒心了,而且讓太多的負面的情緒鑽進心裡,以致於讓敵人有機可趁。   但……為何她的能力會突然恢復呢?在婚禮上她能夠清晰的看見日玉寒的戰敗,現在她可以捕捉到敵人的影像……儘管她差點因為一時的軟弱而遭受能力被封印的危險。   難道是因為天亦玄的出現嗎?   正這麼想著,房門「咿呀」叫著被推開來,天亦玄飛快的環顧房中一遍,整齊擺放的桌椅和桌上尚有餘溫的餐點未曾被動過,唯一的異常是東方戀月和荷心驚魂未定的神情。   他關切的問道:「剛才有下人聽見尖叫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你們都沒事實在太好了。」他早聽出聲音來自這個房間,但現在卻看不出曾發生會讓女人尖叫的事情──至少他感覺不出有任何男性曾出入此間。   望向東方戀月原是希冀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但卻反常的注意到她完美程度駭人的臉蛋。   東方戀月有一張神祇們精心雕琢的完美五官,無論是臉上的那個部位都美得無人能比,這樣的完美因她那一雙毫無焦距的眼眸反而更顯和諧,雖然還是完美到全身散發令人不敢褻瀆的神聖氣質,但至少讓人覺得她算個人。   東方戀月被天亦玄專注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荷心發現後趕緊出聲打斷他的注意力,屈身一福道:「謝姑爺關心,少夫人一切安好。」   天亦玄點點頭道:「那你們早點休息,有什麼事就吩咐下人去辦……」歉然一笑道:「比試在即,所以這三天我會待在其它地方,若讓夫人感得受到冷落我先向你道歉,日後我定會加倍補償。」   東方戀月在心底暗暗的鬆口氣,又隱隱覺得有一絲失望,笑道:「戀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大事要緊相公不用為戀月擔心以免分心。」   她旋即憶起剛才的危機,道:「相公,能請你走到戀月面前來嗎?」   天亦玄沒有說話直接走到她的面前。   東方戀月再次感覺到一種令她芳心狂跳的悸動,暗地裡深深呼吸一口氣,小心的自頸項上取下另一個沒有斷裂的玉墜,用雙手拉開鏈子伸往天亦玄的方向,臉上有一抹羞澀的紅暈道:「這是戀月自幼戴在身上的幸運符,送給你。希望它能給相公帶來好運。」   天亦玄矮下身讓東方戀月得以將玉墜套進他的脖子,他盯著那宛如一滴水珠般的玉墜……幸運符?堂堂的聖女國師會需要那種東西嗎?心中雖然感到疑惑,嘴裡仍乖乖的道謝。   他摸摸身上只在懷裡摸到甚羅夜朧的玉笛,這個東西可不能送,畢竟以他今天親眼目睹兩女間的友情,他絕對相信東方戀月用摸的也摸得出那是誰的笛子。有些無奈的搔搔頭,手指觸著他的頭巾。   頭巾上的紅寶石是他的新任義母親手鑲上去,他一把扯下頭巾蹲下身來將其繫在東方戀月的右手腕上,道:「我沒有什麼幸運符,只有這條母親親手做的頭巾……你若不喜歡……等比試結束我再帶你到街上讓你自己挑,好嗎?」   東方戀月覺得繫在手腕上的巾子散發著暖暖的熱力,她搖搖頭道:「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意,戀月怎麼會不喜歡呢?」微微苦笑道:「只是……相公,你怎會想帶一個瞎子上街呢?」   她目不能視、足不能行到人潮湧洶的街市,只會給人增加麻煩而已,而且一個瞎子能挑什麼東西呢?!   天亦玄輕輕握住她的兩隻手腕,道:「你喜歡頭巾我很高興,可是你怎會有那麼自卑的想法?」伸手拭去她額頭的薄汗,道:「夫妻本是一體,你看不見我就是你的眼睛,你腳不能走我就當你的腳。   要是有人敢背地裡嘲笑你,我就替你出口氣。而且,我不只想帶你上街,如果我真的需要領兵出征,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上戰場。」   東方戀月低呼道:「那怎麼行?女人上戰爭是不被允許的。」   天亦玄笑道:「玉寒師父曾經告訴我千萬不能小看女人,因為有很多的女人比男人還要厲害……再說,我若不帶著你……以後也許就沒這個機會了。」他是暗示這次出征可能讓他死於非命。   東方戀月卻想到天亦玄的勢力不在鳳凰王朝,總有一天他會離開而出征正是一個好機會,道:「戀月明白了。」她不禁感到黯然,他們的命運會是聚少離多嗎?   天亦玄知道東方戀月已經同意要隨軍出征,以她國師的身份想要行使特權打破禁忌並非難事,於他站起身退去房外,合上房門前道:「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丟下這句話,他關上門轉身離去。   荷心被天亦玄的一番話感動得淚水盈眶,哽咽的道:「少夫人,姑爺對你真好,就跟傳聞中的一樣是個品性皆優的好人。」   東方戀月輕歎道:「是啊。」她覺得魔葉流無法做到天亦玄適才的表現,因為一個良善的人不該懂得矯情,唯有像天亦玄那樣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才能臉不紅氣不喘,嘴巴比塗蜜還甜的花言巧語。   她命定中的男子,一個從出生的那一天就與她密不可分的男子──總算讓她真正的親自領受他的厲害了。直到現在她依舊處於心跳加速的狀態。   面對一個等於讓她認識了一輩子的男人,她擁有再多的自制力在他面前都形同於零,顯然她除了盡力別讓自己傷得太重、太慘之外,就別無他法了。思緒一轉她想起天亦玄和月心蝶曾月下上演一場令人臉紅心跳的戲碼。   但在那時她卻無法扼止自己的心痛,因為天亦玄曾經擁有的一絲慈悲之心被人抹煞──與死亡之森裡的動物們相處是他唯一真正像個人的時候,也是唯一讓她覺得幸福的時刻。   然而這些卻被用殘忍的方式摧毀,那一刻她雖然傷心但比起天亦玄的悲忿之情相差何止千萬?   月心蝶的存在拯救了他免於崩潰,可是沒能救回他死寂的心……要到何時才有人能替她們點燃他的心火呢?倘若沒有人辦得到這一點,恐怕愛上他的每一個女人都只有悲傷的未來……即使是受上天寵愛的她也不能例外。   ※※※   三天後,鳳凰王朝皇城內。   這一天,天有是淡灰色的陰霾,光線從薄薄的陰雲後透出灑在被凌晨一場小雨清洗過的閱兵廣場上,水漥倒映著受微風吹拂飛揚繡有『鳳凰』圖騰的黃色三角旗,和被雨洗刷得晶亮的長槍槍頭。   閱兵廣場是個正方形以石板鋪成的空曠地方,供王上閱兵的高台位在東方面對著西方,南北兩側圍起約十尺的高牆,牆頭上插滿一尺半長的小旗子,牆面以浮雕雕刻許許多多有著各式各樣姿態的鳳凰。   西面有四道拱門供人出入,在拱門的上方各有一個長方形的石雕匾額,由左到右分別雕著青龍、白虎、朱鳳、玄武等字和代表的圖騰。鳳凰王朝將這四種聖獸雕在拱門之上,用意在於當士兵們從拱門進出時可以因此受到聖獸的保佑和庇護,希望能借助聖獸的力量打勝戰爭。   此時廣場中心鋪上一張寬約十尺的正方形紅毯,紅毯的南北兩側各擺三具兵器架,架上儘是琳琅滿目的兵器,每一件兵器雖比不上削鐵如泥的寶劍但件件都是經過精挑細選打造精良的武器,為的是希望讓每個參與比試的人都能處在相當的條件下。   除此之外,不給參賽者使用自己用習慣的武器而使用不熟悉的兵器,雖然多少會讓參賽者的實力下降,但是在戰場上不知包含多少無法測度的凶險,沒有人知道何時會遺落、損毀自己的貼身兵刃,如果沒有迅速掌握陌生兵器之特點並加以發揮的能力,將如何在一場場的險惡情況下增加存活的希望?   紅色的地毯被晨雨打濕看起更顯鮮艷腥紅,與兩側的兵刃營造出肅殺之氣,晨雨後空氣中沒有清新的感覺,反而充滿濕熱的凝重。   一陣載重的車輪滾動之轆轆聲打破籠罩閱兵廣場的沉重,卻添加幾許一觸及發的緊張感,因為那是四面置放在兩輪戰車上的戰鼓和擊鼓的鼓手被馬兒緩緩從西門拉到紅毯的四個角落。   鼓手們赤膊著上半身露出精實的肌肉,背後各自紋上不同的聖獸圖騰,粗大的手掌握著紅色的鼓棒,頭系紅色的一字巾,嚴肅剛硬的臉上有一雙神氣煥發的晶亮星眸。   他們在戰場上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戰時不論勝敗他們的鼓聲除了負起激勵的責任外,還必須替主帥將他急迫的命令傳達給己方所有的戰士們。而此時他們的工作是在增加比試的氣氛和干擾參賽者。   鼓聲能讓人熱血沸騰也能使人心煩意亂、難以集中精神,每個上到沙場的戰士除了要能分辨己方的鼓聲外,很可能會在心慌意亂之時被敵人的鼓聲影響而導致可怕的命運。   所以身為一個領導者必須能做到不受鼓聲影響,甚至他必須視情況控制鼓手如何擊鼓,而非聽從鼓聲行動。   跟著鼓手後面進到場中來的是一個個身穿紅色勁裝、手持大旗的男子,他們是皇城中的禁衛軍,今天是來維持現場秩序的。   緊接在禁衛軍之後的便是這次比試的參賽者,一身銀灰色軟綢便服的天亦玄手裡把玩著路邊攤買來的表面摺扇,一派輕鬆悠閒的信步走在所有參賽者之前。   其後除了東方展寅、七星劍士和南啟軒等熟面孔外,還有一些遠從各地趕來的菁英分子,只是這些人不是跟東方世家有關係,就是甚羅門閥的親戚,要不然也跟魔字世家牽上邊。   由此觀之與其說這是各地菁英,倒不如說是三大勢力已經卯起來明爭,不過這種情形並不是三大勢力預期的情形,而是因為除了想要掌握更多權勢的三大勢力之外,舉凡有腦筋的人都不會想要爭取總宣尉使這個擺明送死的位置。   鳳凰王朝的人不論他們有多強桿,都無法令他們不對妖獸感到恐懼,即使是王朝土生土長兩大支柱──東方展琴及甚羅夜曙在面對妖獸時仍會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發抖。   而從來自天朝的三位大將無疑是眾人眼中的曙光,因為他們可以輕易借助天府駐軍的能力,加上三個人都擁有能輕易斬殺妖獸利器和無所畏懼的勇氣,在他們的帶領下人們能奮起捍衛家園。   可是如今三位天朝大將皆已逝世,有誰能夠像他們一樣擁有與生俱來的優勢,讓畏縮的人民奮勇殺敵?再強再厲害的人一旦想到要與妖獸作戰沒有不未戰先怯的,自然也就無人敢來爭這領有全朝重兵的重權之位。   總宣尉使這麼位高權重的份量,是用無數戰士和將領的鮮血堆積起來的,若擔不起犧牲者的殘念就挑不起總宣尉使這個職位,所以在場的參加者莫不是有著強大的慾望、或是有力的支持者,唯有如此這個位置才不會顯得太過沉重。   只是在場的參加者也不全是心甘情願,其中不乏被人拿著刀逼來、或僅僅是前來為家族裡菁英中的菁英壯大聲勢,代其先行掃蕩敵手。   因此,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出來參賽者當中唯有天亦玄顯得最自然自在,其它的人若不是陰沉著臉,就是頻頻舉袖抹去滑下額頭的冷汗,還有人勉強露出僵硬的笑容……大體而言,看起來似乎不是要上比試台為家族爭光,而是被無形的枷鎖銬住被推著上斷頭台……    第十集 第八十五章 戰前會試(中) (更新時間:2003-9-21 13:57:00 本章字數:5767)   前行的禁衛軍在離場地十步遠的地方塔起幾座臨時的涼傘,傘下鋪上幾塊防水的帆布,並在傘骨掛上參賽者的編號……這簡陋的涼傘下就是各個參賽者的位置。   參賽者們十有八九是貴族出身,看到這個隨時可能倒塌的簡單佈置,有大半都皺起了眉頭在家族榮譽的驅使下勉強著對號入座。   參賽者紛紛坐定後,四道門外推進數架以木板釘成階梯式的座位,一架架井然有序的圍繞在距比武場地的紅毯三十步遙的地方,安置固定完後前來觀賽的民眾才在士兵的引導下一一入座。   「王上、王后駕到!」   伴隨著內侍高亢的聲音,分別乘坐在兩輛輦車上的魏開疆和甚羅無懁一前一後的逐漸接近高台。場上的眾人紛紛起身拱手彎腰地行禮。   兩人之後則跟著依官階排列行進的文武百官,此時舉凡受封有軍職的人都穿上象徵他們身份的輕便軟甲,因隨侍在仁德王身側的緣故,武官們只能象徵性的在腰間繫上刀、劍之鞘。   身為主辦者的東方知禮並未領有軍職,所以他只換上繡有官階的錦袍和在頭頂上綁了一個髮髻,較他上朝時華麗的官袍和至少一斤重的冠輕便許多,因為現在並不是要上朝面聖而是擔任比試的眾多裁判之一,倘若穿完整的官服來豈不是自虐?   走在他左手邊的是甚羅夜朧,她以一巾粉紅薄紗幪起鼻下的臉部,長髮挽起用一支金步搖簪住僅留下頰邊微卷的兩撮長鬢,身穿粉色系輕紗裁製的衣裳,衣裳上唯一的花樣是繡著宛如雲朵般的銀色滾邊。   她的穿著打扮使其充滿神秘感和倍增慵懶的模樣,然而人們儘管一時心甘情願疑迷得想要沉淪,但是這些都會在撇見她左腰繫著的長形物後消失殆盡。   那是比一般的簫還要長上幾寸和寬了一圈的洞簫,以一條懸系藍色琉璃與簫等長的墨穗連結著她的纖腰和簫管,簫身是乳白色的其中含有不甚突出的銀灰色線條,線條在簫身上畫出一個個像是鱗片似的形狀,彷彿是龍的鱗片一樣,故而此簫被命名為『龍鱗』。   龍鱗是簫與劍的組合,它既可當作一般的劍從它作為劍鞘的管身裡抽出,也可以在暗鈕上一按自蕭管底部穿出,而且管身裡亦藏有施展噬堊術時需要的毒針、毒煙。   這一件可以有許多種形式來組合攻擊的兵器,正是甚羅門閥的無上令符和獨門兵器,龍鱗可謂是擁有者的權力象徵和敵對之人的催命符,所以眾人在看見它時才會慾念俱消。   走在東方知禮右手邊的則是魔威,身著墨色鎧甲的他將頭盔挾在左側腋下,饒是如此鎧甲並未增添他的英氣,反而突顯出他頭上夾雜的白髮和憔悴疲憊的臉色。這三天裡天亦玄、練如穎和他緊鑼密鼓的熟練武藝,並試著推敲東方世家的會有那些作風。   這些事情換作以前他絕不會感到半點辛苦,但現在也不知是他老了體力衰退,還是跟思考慎密的練如穎以及不露半點端倪的天亦玄在一起三天的原故。總之他很佩服熬了三天未曾合眼的兩個年青人仍像個沒事人一樣的生龍活虎。   同樣與東方知禮身為此次比試的裁判,他挺懷疑自己是否能醒著看到最後……   思忖間,仁德王與甚羅無懁已在主位上坐下,而文武百官都已走到位在高台上的自己的位置,眾人在向仁德王及王后鄭重行禮後落坐。   「咚!」   四個角落的戰鼓同時敲響,東方知禮站起身朝仁德王一禮後,轉向台下眾人道:「本家主相信在場各位都知道此次比試是為了尋找不畏生死、有勇有謀的英勇青年繼任總宣尉使之職,所以台下的參賽者應該都已有所覺悟此次的比試勢必會比以往更加的嚴苛。」   他向前走了一步,讓自己能更清楚的看見台下的人們,道:「這次的比試有口試也就是文試,和包含演武及比武淘汰的武試,得到兩種試驗的最高分者便能受封為總宣尉使。   但是如果沒有人一起得到兩種試驗的最高分,那麼兩種試驗的前三名就必須再比試一次,直到有人同時得兩種試驗的最高分為止。   此外,本次試驗不得使用任何參賽者攜帶的武器或物品,武器必須從比試場兩側的架上挑選,參賽者若需要其它的任何物品可以吩咐禁衛為你們準備,不過……」   他以帶著警告意味的目光掃過所有的參賽者,道:「這次的試驗不得使用暗器和毒藥,噬堊術一類的邪門法術一律禁止。大家都清楚這些有欠光明的手法是對付不了妖獸的,所以你們必須靠自己的真本事來取得勝利。」   甚羅門閥的人聽完東方知禮的警告後,紛紛哀聲抱怨著,道:「怎麼可以這樣?這豈不是擺明了要我們輸?」甚羅門閥的人個個精通噬堊術,而此術早已深植在他們的血液裡,無論他們的其它功夫有多高,仍會有不由自主使出噬堊術的時候。   噬堊術和他們宛如一體,親密得無法分離,要他們放著噬堊術不用比殺了他們還難過哪!   東方知禮瞪眼道:「這是公平原則,以往你們施展噬堊術佔盡便宜,現在面臨的是鳳凰王朝上上下下幾千幾萬人的生命安全,倚靠噬堊術在妖獸面前可不能討到絲毫的便宜。   既然如此,你們若仗著噬堊術一路過斬將輕鬆獲勝,本門主問你們,你們如何以噬堊術同樣的打敗妖獸?」   甚羅門閥的青年才俊們頓時啞口無言,妖獸的天賦異稟讓噬堊術使用在它們身上時效果僅存兩成左右,這還是高人中的高人出手才有這樣的成績,倘若是功力稍差的人恐怕妖獸只是打個噴嚏就恢復正常了。   儘管覺得東方知禮針針見血,可是自己的最引以為傲的技藝淪為無用之地,心裡免不了感覺到有些沮喪。   魔威倒是不大以為然的道:「東方家主這麼說似乎有點不大對啊。身為前線的最高統率,需要的應該是智能而不是武功,即使噬堊術派不上用場但卻也不能否認它或許有存在的必要。   戰場上的情勢瞬息萬變,沒有人能夠肯定的事先論斷什麼是不需要的東西。我個人倒以為不應該禁止使用噬堊術。」   東方知禮從一開始就不曾把視線投在魔威身上,此時同樣不看他一眼,道:「哼,讓我們聽聽甚羅閥主的意見吧。」魔字世家對仁德王相當的忠誠,一開始又受到重用短短幾年內他們就成長為軍方的第二大勢力。   魔字世家較有出息的幾個男性全部都是將軍級的武將,在軍中擁有極大的影響力,現在專家開口來駁斥他的作法,東方知禮自然不能大聲責罵,唯有將魔威的矛頭引向甚羅夜朧去接招……這事情和甚羅門閥關係密切,甚羅夜朧當然不能默不作聲。   甚羅夜朧還不清楚東方知禮之所以把問題丟到她身上無非是想借她的身份和在軍方的勢力否定魔威的建議,再怎麼說她都是甚羅門閥的大家長總不好替自家人說話……不過,她本來不就希望族人使用噬堊術。   這次的比試只是要讓大家認識一下她屬意的傀儡而已,她樂得順水推舟,道:「還是不要使用噬堊術的好,也省得我甚羅一族老是被譏為投機取巧之徒。」雖然是心甘情願的配合,但可不能讓東方知禮太過得意必要的暗諷還是不能少。   東方知禮明知被暗指為小人,但為了日後的大計著想便忍下怒氣,擠出微笑道:「魔家主,這下你沒有意見了吧?」   魔威對甚羅夜朧這麼乾脆的配合東方知禮感到訝異,快速瞥了她一眼,暗忖道:這個女人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看來自己還是別太干涉才好。道:「既然噬堊術大家都不反對了,魔威自然遵重甚羅閥主的意見。」   東方知禮得意一笑,肅容朝台下的參賽者們道:「現在關於禁用噬堊術一事已經沒有爭議了,本家主馬上公佈最後一個規定。」   他掃視台下的人們,滿意的看到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道:「最後一個規定就是──不得傷人至殘或至死,凡是令對手受到無法根治之重傷的人一律除去資格。各位聽明白了嗎?」   「明白!」   眾參賽者有力的響應後,有人竊竊私語道:「這下可遭了,萬一某人武功差到不讓他受傷都不行,那可怎麼辦才好?」   週遭的人全會意的笑了起來,視線不懷好意的投注在那個『某人』身上。   『某人』天亦玄聽在耳裡差點笑破自己的肚皮,只因為那些笑話他的人顯然對魔葉流的認知有限,以他的標準看來開口之人武功尚遜於魔葉流呢……不過也唯有武功這麼差的人才會無法控制不去傷到人。   就他目前所見武學修為能入他眼的人,僅有關在牢裡的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兩人,其它的……說難聽點以他天亦玄的實力一根指頭就可以送他們下地獄,由此可知鳳凰王朝的達官貴族們太重視權利也太過於驕傲,反而短視的忽略了其它。   東方知禮的工作告一個段落,朝仁德王行禮後坐下。魏開疆隨後牽住甚羅無懁像是殭屍一樣僵硬、不甘願的手,兩人緩緩起身,魏開疆道:「此次比試關係重大,寡人希望各位都能夠堂堂正正的用盡全力戰爭,為自己也為自己的家族爭取最大的榮譽。寡人與王后先祝賀各位旗開得勝。」   甚羅無懁橫瞪捏痛她的大手恨不得把那手剁下來,勉強露出一抹彷彿比死還難過的微笑,以一個優雅的角度和動作點點頭表示自己的祝賀之意。   仁德王見著雖不滿意但也不好多說,揮手道:「寡人現在宣佈──比試開始!」   『始』字音一落四具戰鼓同時響起,打擊出一陣令人熱血沸騰的鼓聲,引得台上台下都有些心癢難搔的摩拳擦掌,民眾們更是大聲歡呼著增加氣氛。   北角的鼓手舉高右手喝道:「第一試,以照貫例參賽者必須演示自己的武技。」   鳳凰王朝的演武之試在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演武的目的一開始是當王上的人害怕手底下人太過強悍,所以籍演武偷學別人的武功或是找能人破招,後來則演變成是一種熱場的必須之舉。   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準備有一套演武用的武技,而這分武技能夠很精采華麗卻不會洩漏自己本身的真正實力。   與其站在對角線的鼓手隨後喝道:「一號選手請上台。」音落四位鼓手俱在鼓邊上敲下最後一響,然後將雙手在腰後交叉而立。   身為一號的東方天樞站起身,朝台上拱手道:「稟王上,我七星劍士向來同進同退,不知是否能一同上台?」   「不行。」仁德王直接反對,道:「在戰爭上最危及的時候只有自己能夠倚靠,倘若你們總是必須結合其它六星才能行動,一旦缺少一人我軍豈非危矣?再說七個人分一個總宣尉使之職,不覺得有些太過擁塞了嗎?」   東方天樞躬身道:「微臣受教。」略一使勁躍入場中,抱拳向週遭的人們行禮,道: 「在下東方天樞,精擅劍技欲為各位演練家傳絕學──『星流劍術』,獻醜了。」   他走到兵器架前挑出一把較趁手的長劍,心裡不禁佩服東方知禮的老謀深算,東方世家除了東方展琴有自己的寶劍之外,其它人都是使用堪稱精良的長劍,從來不挑兵器的人……   即使被限制不能用自己的兵刃似乎並無差別,反正他們從來沒有屬於自己的兵器,不是嗎?   長劍朝右劃出一道光弧後橫舉在頭頂處,是星流劍術的起手式。吸氣大跨一步長劍順勢回到胸前突刺直出,腳步化為弓箭步重心前移,以左手支地回劍向後,再轉身長劍在挺直的右手上環繞。   劍身上發出的光芒像是螺旋般,由軸心處不斷向外擴大直到消失不見,東方天樞在地毯上滑動濺起清晨的積水,水滴映著劍光宛如七彩的琉璃。他繞著地毯的邊走動,長劍或前刺、或後挺、用纏、使引盡演劍的基本。   耀眼的劍光很快漲滿整個比試場,眼裡除了刺眼的光之外就再也看不見其它的東西,包括比試場裡的那個人……這樣的情形不停的重複直到……   「第二十號選手請上台!」南角的鼓手振奮的宣佈道,總算輪到最後一個人了,不斷的看人家表演武技,偏偏實在看不出除了華麗之外能有什麼可取之處?而且同一套武技總要重複看四、五篇(相同家族出身的人大都是同一套武技),簡直無聊透頂了。   天亦玄從演武之試一開始便閉上眼睛養足精神,聽到鼓手叫到他的號碼才將注意力放回到這場比試上頭,緩慢的起身以更輕緩的速度走進紅毯裡。   他這原該令人感到不耐的舉動,卻因為眾人都感覺到疲憊,帶負負得正的情勢激盪下反而振作起精神,想看看這個與眾不同的男子是否也會有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   天亦玄一語不發取了一條九節鞭,持鞭將鞭頭、鞭節、鞭把一節節依次疊入右手掌心中,用拇指和食指扣住鞭把前段,小指扣在後段,餘下兩指則扣著鞭節及鞭頭。   有些兵械常識的人看見天亦玄持鞭的動作,便知道他不是隨便拿用九節鞭,因為大部分人是不會做九節鞭基本的持鞭動作,通常是拿了就當成一般的長鞭使,置九節鞭的特性於不顧。   天亦玄拱手行禮道:「在下魔葉流,慣用的兵器是折扇,不過為了不辜負東方家主的用心良苦,在下便以手中這九節鞭使一套基本的組合鞭法,在下僅憑能記憶來使鞭若不慎出了差錯,還請各位見諒。」   語畢,朝斜上方鬆開中、無名兩指將鞭放出,在鞭下落的同時使勁掄鞭向前畫圓,再轉而以逆時針方向朝左掃鞭,左腳跨出右手握鞭使鞭從正前方繞過身側朝後勾出一道弧形,鞭頭直直朝兵器架去了。   天亦玄像是要追鞭頭一樣的向前跑出,此時他將右手往後一抽,鞭頭受力飛回尖端竟射往他的胸前,其勢之疾引起觀眾們的驚喘聲,以為他出了差錯。   他順著鞭身以背頂鞭,使疾射而來的鞭頭下折,他再略轉身形右手朝前探出鞭子「呼喇」一聲穿過他的腋下往前方打去。   此時,眾人人心頭略鬆口氣卻看見天亦玄沒捉緊鞭子讓九節鞭從他手裡飛了出去,這一幕又引起眾人的驚呼聲,因為鞭子正朝參賽者們射去。   天亦玄沒去捉鞭子反身在兵器架上取了唯一的一把鐵扇,回身將展開的鐵扇射出,鐵扇在半空中折彎出一個圓弧打中飛射中的九節鞭鞭頭,九節鞭被打落紅毯上,鐵扇則未曾停歇的飛回到天亦玄手上。   他露出充滿歉意的微笑道:「沒想到在下竟然生疏的連鞭子都耍不好,只好再用回熟悉的扇子了。」他朝仁德王望去看見魏開疆贊同的點頭,既然仁德王對天亦玄換武器沒意見,其它的人便也不作聲。   每個人都注意到當天亦玄手上拿著折扇時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了,尤其是他那聖潔到無人敢褻瀆氣質更是強烈的讓在場的人都感受到,這是因為天亦玄模仿魔葉流時幾乎是扇不離身。   現在的他低垂著頭彷彿是在撫摸最心愛的女子般,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扇骨,讓無數心儀他的女子忍不住妒嫉起那冰冷的死物。    第十集 第八十六章 戰前會試(下) (更新時間:2003-9-21 13:58:00 本章字數:5535)   天亦玄的表情越來越專注,盯著鐵扇的眼神裡蘊藏著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悲傷,他沉靜的模樣影響到旁觀的人們,他們不由自主的也跟著安靜下來,有些人猜測著是什麼引起他的靜默和悲傷?或許他是因為不能使用從不離身的白玉扇的原故吧。大多數人都知道『魔葉流』和他的白玉扇幾乎沒有分開過。   然而不明究理的人當然不知魔葉流的白玉扇已經永遠消失了,天亦玄這麼做不過是在演戲給知道這件牽捉重大之事的人看而已。   現場慢慢的只剩下呼吸聲和衣服磨擦的聲音,每個人安靜下來憶測著天亦玄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驚人之舉,在此時他們的注意力又擺到比試場上,只因為天亦玄屢屢出人意表的演出。   天亦玄持扇的右手以一種又輕又緩慢的速度動作優雅的朝身前伸出,從靜始動的一個平凡動作卻奇特的捉住每個人的視線和心,他以姆指和食指拿住折扇隨著另三指向外放開扇面 「刷」地張開,中指、無名指和小指依序往內頂向張開的扇面,中指及無名指略施巧勁姆指和食指旋即鬆開。   鐵扇在他的掌心旋轉著,抬起左手曲起姆指和中指不住對著扇子做出彈指的動作。起先眾人看不明白他的用意,隨後他們聽見耳邊傳來細微但輕脆的「叮噹」聲,略懂音律的人都聽得出來他並不是雜亂無彰的亂彈一通,而是利用指勁在扇骨上打擊出一首曲子。   他們不禁感到駭然,他不過是首次使用手中的鐵扇卻已經能夠分辦出指勁彈在何處能發出適切的音調,並且正確的做到這一點,這樣的能力在場沒有人自信或敢誇口自己辦得到,但它卻在一個大多許人不看好的青年身上實現……   太過驚訝的他們都忘記了這場比試旨在演武,而不是將武器拿來當樂器彈奏,當然更不能察覺自己正逐步踏入天亦玄佈置的陷阱。天亦玄從來都不是正人君子也沒有興趣遵守仁義道德,既然在噬堊術大家面前他拙劣的噬堊術絲毫無用武之地,但是沒人規定他不能使用媚術,而他更確信無人能夠察覺。   音樂能夠使人心情放鬆卸下警戒,出乎意料更能讓人一時不設防,而眾人的反應也正如天亦玄所預料的,所以他的臉上浮現一抹得意的笑容,只是這抹笑看在眾人眼中自動化為一種迷惑人的淺笑,自制力較差的人便不由自主的跟著露出笑容。   從天亦玄拿起鐵扇的那一剎那,他的『情心烙印』心法已然提起,一舉一動間都因心法而充滿魅惑,他的每一個動作無論多細微、發出的每一個音符不管是否聽得見都能影響到週遭的人。   『情心烙印』是一種使人淪陷在淫慾裡的邪門功法,它在屬於自己的領域上無疑佔有數一數二的地位,因為它同樣可以歸類進噬堊術,與大多數的迷幻術相同的能夠迷惑人心,甚至是操縱活人。   大多能夠操縱活人的邪術都是讓人失去自主、思考的能力,或是使人一時失去自主行動的能力而受到控制,然而『情心烙印』並非僅僅是如此,它是散發著一種能夠吸引人的特殊氣味──這個氣味一般人是聞不到的。   氣味會逐漸的浸入吸入者的心腦,讓一個人不管怎麼克制都不能不想到施術者,就像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把視線從天亦玄身上移開一樣。在場的人正感受著『情心烙印』的無邊威力。   天亦玄只需要在場的人暫時性的受他影響,並無意要操縱他們,所以他僅提起三成左右的功力,這麼一來『情心烙印』的效力很快就會消失──誰叫他真正想操縱是東方知禮,而『情心烙印』這功夫除了與性相關的方面之外都不能做到僅針對一個人、或少數人施法的地步。   他右掌一握握住旋轉中的鐵扇,左掌運勁朝地面一掃硬是搾乾地毯的水,一片薄如白紙般的水幕布在天亦玄的身前,手持鐵扇在背後畫出一道扇形的弧度,幸運的罩住太陽的烏雲恰好散開,陽光照耀著彷彿孔雀翎似的扇影,水幕似乎受到扇影的牽引緩緩浮升而起。   他以順時針方向轉動身子,孔雀翎般的影子和水幕跟著他一起旋動,這一幕看在眾人眼中就像是漫天美麗的孔雀翎與彩虹相互舞動、耀映。   在兩者的包圍之中,天亦玄使手中的鐵扇為導引之器演練出他已熟稔於心的扇技,未曾貫注內力的鐵扇引著水幕及孔雀翎的行動。當折扇往左兩者跟著往左,水幕在半空中輕輕震動、羽翎則組成一支彩色的翅膀,光線投在其上反射的光芒讓兩者像是點綴著珍珠。   當天亦玄以手中的鐵扇劃過面前的剎那間,自扇骨裡噴洩出水花,水花映襯著天亦玄一時間眾人只覺呼吸為之所奪。   他扇交左手,右手在半空之中空握,以鐵扇輕柔的掩蓋住半張側臉露出閃爍著邪魅光芒的左眼,鬆開右掌掌中無數雪花般的細小白球,如同充氣的氣球一樣飄浮起來。   天亦玄倏然躍起身脫出三種不同景象的包圍,順勢翻出一個側空翻,他一動作三者亦同時移動,只見他們像是相互追逐的精靈一樣,沿途留下許多令人為之動容的美麗劃向天亦玄,所經之處無不畫出一道道的彩虹。   他腳踏八卦步走九宮格,每一步都配合著充滿表現欲的招式,招招融合點、展、合、掃四個特性,但眾人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他週遭愈來愈顯美不勝收的景象上,當然不會發現天亦玄並沒有盡心盡力的在表演,純粹是玩耍的成分居多。   一個左手高舉向下旋、右手跟著左手同方向繞動的大動作後,水幕、孔雀翎、雪花迅速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大圓,隨著天亦玄朝天張開的雙掌宛如無數羽箭往天射出般衝向天際,並發出尖銳的破風之聲,最後在他雙手握起拳頭的瞬間──   羽箭化為難以數計的水珠,每個水珠中都包含著孔雀翎,彷彿下雪般的從天際緩緩落下。   眾人的讚歎還來不及脫口而出,一聲不該存在的玉器落地聲打破這寧靜美麗的魔咒,儘管那聲音為地毯吸收不少,但因為是從美的中心發出格外的引人注目。   仔細一看天亦玄的腳下躺著一管顯然是從他懷中跌出來的翠玉笛,天亦玄差點想失態的掩面大聲呻吟,怎麼會讓這把笛子掉出來壞事呢?只因為唯恐玉笛被甚羅夜朧認出來,所以在發現它掉出懷中且自己來不及接住的時候,心中一驚使功法散去讓玉笛落地聲得以打破他施下的迷咒。   相較於天亦玄不顯於形的沮喪,甚羅夜朧卻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她猛地站起身,那把翠玉笛她每天都要看過、摸過,細心的保養它,所以即使是玉笛化成了灰她也能認出來,畢竟一人一笛間是那麼的相熟。   她指著天亦玄道:「你……」硬生生吞下後面『這個小偷』四個字,她雖然可以扯謊說翠玉笛是在別處被偷,但是以她甚羅門閥的氣派、勢力,她身為堂堂的閥主竟然會在意一把尋常普通的笛子,勢必會被人大作文章且非得逼出原由不可……   誰人不知她甚羅一門向來不大親近,而她的朋友更是曲指可數,根本不會有人送她玉笛,既使是送也不該會使她重視至此。若謊稱是自幼用到大彼此間擁有深厚的感情……雖然接近事實,但是外人知道的是她從小之貼身兵刃是龍鱗。   當她思忖著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激動時,不經意瞥見天亦玄俯身拾起翠玉笛並朝她露出一抹看來不懷好意的微笑,她心裡一陣發毛,待看到他竟將玉笛湊到唇邊,不禁失聲叫道: 「你想幹什麼?!」   甚羅夜朧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到了惡魔的笑聲,但是天亦玄只是把唇邊的笑容擴大,並且就著玉笛吹出幾個簡單的音符。這一刻她感覺到強烈的懷疑,站在比試場上的男子為何會給人如此的邪惡?   一個漫不經心引起的差錯,天亦玄不得不盡快補救,而最快最方便的方法就是使用足下那管罪魁禍首,吹奏樂器對他來說並不算難,因為有幾個博學多才的師父即使是不想學的東西仍得身不由己的學習──學會各式各樣的樂器就被歸在不想學的類別裡。   他的生命裡存在太多的醜陋,動聽的音樂不論悲喜都只會勾起他心底深埋的東西,因此他雖然懂得音律卻鮮少使用它。   一串串音符在他的吹奏下依序成形組合出使人沉醉的音樂,音調是低柔地,像是清晨間早起鳥兒的間關細語,又像是乳燕在簷下飛回。   彷彿有個景色擺在眼前,似靜非靜,似動非動。遠看時以為是一幅畫,近看時才發現水會流、群鳥飛舞。   笛音一轉,景色裡多了一片即使是旭日東昇也看不見雲霓的灰色天空,鳥聲停了、不飛了,寂靜籠罩著心頭引起孤獨的不安與寂寞。此時,雲間射出一道虹光,綵衣仙子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從天而降。   她們貼近每個人圍繞著他們舞動,以輕暖的綵帶劃過他們的臉頰、頸項,然後在他們的耳畔輕柔的吹一口氣,衝動的伸手去抱卻摟住滿懷的空氣,仔細一看仙女們早就嬌笑著閃開去。   他們心跳加速,大吼出聲朝仙子們撲去。   這一次男女所見景像有所不同,女子們的眼前浮現的是一片廣闊的草原,但是除了花草搖曳外再無其它,沒有飛鳥、沒有流水,一時之間天地裡似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她正感到恐懼時,遠方傳來達達的馬蹄聲,一個人、一個高大的男子跨馬奔至,他或許不夠英俊、或許不夠強壯,但是他充滿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渾身散發著飽滿的力之美。   他的出現讓幾乎失去希望的她點燃了希望和慾望,那是個瞭解女性的驕傲男子,因為他在她面前勒住馬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裡傳達著要她乖乖屈服的霸氣。   然而他也懂得利用自身的優點來吸引她,微敞的胸襟讓人隱約看見裡頭結實如金銅般胸肌,緊緊貼住身體的衣服勾勒出他完美的線條,加上掛著邪氣笑容的唇和他霸氣與魅惑並存的眸,讓她幾乎軟倒在地,掙扎著不該隨便投入陌生男子的懷抱。   就在男與女都即將淪入情慾的陷阱裡時,天亦玄再次變曲,這次的曲子相當的輕快,但是男男女女都還陷在先前幻境之中,所以在他們腦裡演化出和仙子大跳輕快舞步的奇怪情景。   而她們則是在胯下突然多出一匹馬,莫名其妙的與高大男子賽起馬來。然而奇怪歸奇怪、摸不著頭腦也不打緊,眾人的心情隨著音樂越來越開懷,笑聲不受控制的洩出喉頭。   這時天亦玄轉身面對著同樣被陷入他的笛聲之中的東方知禮,兩眼散發出淺紫色的微光,以傳音入密道:「勝利是屬於魔葉流的。」他對東方知禮施術,讓東方知禮下意識的選擇魔葉流成為優勝。   確定東方知禮的眼神在瞬間更顯疑惑後化為清明,天亦玄滿意的微笑,玉笛離開嘴唇解去他施下的魔咒。   一時之間在場面皮薄的人莫不面紅耳赤,為自己在幻想的內容感到羞恥,而仁德王等人卻是盯著天亦玄,每個人心中都有著不同的想法。仁德王有些得意自己沒有選錯人。   甚羅夜朧則是滿憶恨意:那個人怎可以用他的髒嘴碰她的寶貝?!太過份了!瞪著那張變得面目可憎的臉孔,心裡抱怨為什麼剛才沒有幻想到把他五馬分屍的畫面?   魔威偷偷在心底對自己苦笑,如果魔葉流真有這份功力,他也就不會溺死在海裡了。不過明明只是幾曲尋常普通的曲子,為何能夠讓大家都陷入幻想裡呢?音樂能夠引導人們想到某些熟悉或不熟悉的景像是由於演奏者的功力精深,並且具有相當的感染力。   可是他總覺得天亦玄的音樂還不到個地步,因為再厲害的人也不能不慢慢的將別人導入情境裡,然而天亦玄的音樂幾乎是一聽到就產生了幻象,如此一來必定有迷幻之術的存在,但是……包括他自己在內似乎都無法看出半點端倪。   更重要的是為何東方知禮沒有開口說話呢?以他的性子是肯定會對此點大作文章的啊!   魔威往東方知禮望去卻差點把自己嚇得摔下椅子,因為他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沒有一個腦袋會料想得到東方知禮竟然對天亦玄大有欣賞之意的露出滿意、讚許的笑容。   注意力始終擺在天亦玄身上的甚羅夜朧並沒有察覺到東方知禮的不對勁之處,反而是在看見天亦玄衝她一笑後毫無羞愧之色的把翠玉笛收回懷裡──天殺的偽君子!她忍不住低咒著。   天亦玄無視甚羅夜朧的怒色,他一點也不想將玉笛歸還……至少不能現在還給她。如果現在歸還的話他能怎麼解釋?難道說兩人原是一對愛侶,後來因為認清彼此個性不合分開來,這把玉笛其實是忘記歸還的定情之物嗎?   除此之外,他倒想不到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人不去追究,誰叫他們兩個人一個是甚羅閥主,一個是沒有官銜卻異常受王上寵愛的傢伙,像他們這種舉足輕重的人物向來一個小小的問題都會被追根究底,然後被誇大百倍千倍。   然而一男一女間的愛情向來是最合理的解釋,即使人們追究兩人的最初到最終也不易問出真正的答案,反正這世上富家貴族們的愛情故事,還不都是千篇一律?   他存心捉弄甚羅夜朧的悄悄對她拋了個曖昧又心照不宣的眼神,惹得向來風情萬種的甚羅夜朧差點怒髮衝冠壞了形象。天亦玄在心裡對自己露出只有自己明白的笑容,腳跟一轉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東方知禮在天亦玄坐下後起身,先向仁德王行禮,轉身道:「演武之試已經結束,本家主相信在場各位心中都有了榜首的最佳人選,還請評審們寫下心中屬意的對象交與本官,待武試結束後以便公佈優勝者。」   對著台下的參賽者道:「演武之後各位參賽者都該熱好身了,接下來的武試希望各位能使出渾身解數務必全力爭取勝利!容本家主再次提各位參賽者,這是件關係到王朝未來的重要試驗,各位萬萬不能馬虎,否則萬一所取非人勢將陷王朝於萬劫不復之地。」   底下的參賽者心中一凜,明白東方知禮並沒有誇大,妖獸一直是王朝最大的邊患,從前還有天朝人助陣現在他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而擔任總指揮之責且背負著重大責任的總宣尉使正是前線的第一人。   如果不能審慎選擇稍微有個小小的失誤、差錯都可能讓妖獸攻破防線直驅皇城,到那時後悔已經太遲了而且再也無法挽回,他們或許未曾親身經歷但是還知道凡妖獸經過之處,沒有能夠不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的。   於是,參賽者們有些恐懼又滿懷志氣的大聲應「是」。    第十集 第八十七章 雙師鬥法 (更新時間:2003-9-21 13:58:00 本章字數:5714)   天朝,天外仙境國師府。   國師府座落於皇都內東北方與宮殿僅隔一條街,此外藥師、智師府則與國師府比鄰,根據建府時的初衷三府建在一起是為了方便三府互相交流,而他們也確實的執行這個便利。   但是與其說是三府交流事實上也只有兩府而已,誰讓智師府像座鬼屋似地鮮有人在裡頭進出,加上某些人不知打哪裡裡生出來的恐怖經驗差點真把智師府給傳成了世外桃源最凶險的地方。   不得已智師府只能在宗主的旨意下派遣猜拳猜輸的倒霉鬼留守,而倒霉的佐參智師這一輸不但輸了自己的自由也把後世的繼任者全給拖了下水,使得現在的智師府左看右看都像是佐參智師的府第,而不是活字典們的聚集所。   歷代智師的博學多聞向來是其它兩位師級人物相當借重的部分,然而因為活字典的居無定所和飄泊不定,找人成了另二大府最頭痛的問題,例如現在他們遍尋不著智師大人,只好將就捉逃都逃沒得逃的佐參智師日洞笙加入搜尋典渢渰的行列。   國師府的主建材是水泥混入深海石砌成的磚塊,府中的一屋一亭、一花一樹,甚至是地上的雜草都是經過嚴密建設、種植的佈陣工具,所以府中的建設形式不是太極兩儀就是五行八卦。   此府或可稱為一個縮小形的『八方鎖雲陣』,差別只在於它不若八方鎖雲陣那樣的富於變化,也不會產生濃密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相同的是它都是以同樣的原理用多種陣式組合出來。   國師府的主宅以八卦的形狀為主要的設計,從樓房的外形、支柱、雕刻以及茶杯、筷子全都是八卦形,而且諸如碗筷等可以隨意移動的東西在使用清潔後都必須擺回原位,否則不知道陣式已經被更動的人就得在前園裡苦思入陣之法,而已身在陣中的人則必須尋求出陣之方。   這是為了要訓練天眼族們見陣破陣、視形佈陣的能力,不過天眼族或許能習慣這樣隨時都不能鬆懈的生活,但是其它人可受不了老是被困著不能出來,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是沒人會到國師府裡自找罪受。   而主宅外以花圃圍成出一個大型的八卦,八卦的八個頂點分別蓋有一棟建築,這八棟建築呼府主宅之下的太極形成一個保護的作用,可以抵擋外界入侵的邪功異法,避免天眼們在不自覺中遭人施術或在施術時受到干擾。   所以主宅是天眼們施展重要術法和議事的地方,目前所有的天眼族和神農族及日洞笙等人都聚在正殿的大廳裡。   日洞笙蹲在地上將西門琉穗所繪的地圖標上詳細的地形,和是否有開出供人行走的道路,而他的腳下踩著一張巨大到佔據整個大廳的鳳凰王朝全域圖。同樣站在地圖上的另兩族人。   神農族人退在最遠處,他們的工作是在天眼族施術後若有意外發生,進行迅速且正確的救治動作。   天眼族人則是圍在日洞笙的週遭,每個人的手上都或多或少的拿著施術會時使用到的東西,他們的神情相當肅穆,這次關係著是否能夠逮到叛徒典渢渰以確保亦玄宗主殿下的安全。   他們已經從天鳳宗妃口中得知宗主殿下很可能身在歌帝大陸上,而且根據無煢社龍頭當家的可靠信息,叛徒典渢渰也與殿下同在一塊大陸,這對並不知道有人能夠透視自己命運的宗主殿下而言可說是危險至極。   這也是為何他們將其它的事情都丟到一旁以尋找典渢渰為首要任務的原因,倘若因他們太晚阻止典渢渰的能力致使殿下喪命,天眼族人們如何對全天朝子民交代?   他們太晚察覺典渢渰的背叛以致於使殿下曝露在危險之中,此事全天眼族人已經難辭其疚,一旦連力挽狂瀾都無能為力時,國師府豈有存在的必要?三奇人之一何以稱奇?   「完成了。」   日洞笙一聲歡呼拉回天眼族人陷入哀思裡的情緒,只見他已將小地圖對到大地圖上,並以硃砂筆沿著小地圖的四邊在大地圖上畫出一個方框。   典飛玄道:「佐參智師辛苦了。」他蹲下身放下握在左手掌中的四顆彷彿結晶般的深海石,將之壓在小地圖的四個邊的中心點。   日洞笙舉袖抹去額上的薄汗,道:「比起國師及各位天眼待會兒的辛苦和危險,洞笙這點舉手之勞實在算不了什麼。」   典飛玄苦笑一陣,道:「天朝之禍起於天眼族中,我天眼族若不能親手誅除叛逆之徒,將來如何有顏目面見宗主殿下?」未說出口的是,即使是誅除了典渢渰,天眼族恐怕仍是不敢面見殿下……這一切都是天眼族的疏忽啊!   日洞笙道:「別這麼說,典渢渰可是下一任的國師呢,她的機智巧辯、曲曲折折難以捉摸的心思,即使以我族人能洞悉人心的能力也看透她,更何況是對她具有親情和惜才之愛的各位?   天朝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後,誰曾疑心過典渢渰?若不是國師大人警覺,今日早已不堪設想。」   典飛玄搖頭道:「佐參大人切莫為天眼族脫罪,我等為私情左右以致於使天朝陷入今日分崩離析的地步,實在罪無可恕。」   日洞笙見無法開解天眼族人的自責,不禁在心裡對自己歎氣,忖道:天鳳宗妃可真交給我一件苦差事……唉,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天眼族這麼會鑽牛角尖,難怪天鳳宗妃不願意親力親為。   他忍不住搖搖頭道:「罷了,國師大人都給自己定了罪,洞笙再多說也改變不了什麼,只希望各位要保持著平靜清明的心情才好,否則會給此次的施術增加危險性。」語畢,退去與神農族站在一起。   「佐參大人,請放心。我等會謹慎行事。」典飛玄一站起身退開,便有四名看起來年約五十上下的天眼族人分別上前站在深海石的後方一步遠處,對角的二人執著同一條紅線。   兩條紅線交疊的中心點有一滴明顯欲墜的血珠,包含典飛玄在內的十個天眼族人將四人圍起。   四人中東北位的天眼族人典開玄是此陣的主導者,他與典飛玄屬於同輩是僅次於典飛玄的長老級人物,他凝重的開口吟咒道:「藍石封定星,藍石破定星。星在雲霧間,縮圖點藏星,撥雲盼見日,叛星點紅映。」   「畫地點星!尋叛星!」四人合聲道,他們同時張開沒有拿住線的手,掌心對著兩線交疊的中心點,仔細一看四人的攤開的掌心各自寫著一個字,由典開玄開始往右讀來是『命.星.廉.貞』。   兩條紅線從正常的微顫狀態變成完全不見顫動,就像是被固定的鋼絲一樣伸得筆直且紋風不動,典開玄四人閉上眼睛不住低聲吟念『藍石封定星,藍石破定星。星在雲霧間……』。   他們除了隨呼吸起伏的胸膛和唸咒的嘴唇之外,全身挺立的像是一具僵冷的屍體,但是兩條紅線交叉的中心卻緩緩移動起來,定晴觀察發現不是中心點在移動而是兩條紅線裡總有一條以小距離輕移,使人生出中心點在移動的錯覺。   這個現象同樣令人驚異,因為持線的四個人跟石雕根本沒有兩樣,兩條紅線是在沒有人為的情況下自己移動,兩條紅線移動的速度逐漸加快,在場的人都能夠看見原本以黑墨畫在白紙上的精緻小地圖被點著密密麻麻的小紅點。   四人的額頭開始冒出汗珠,汗水從薄薄的一層逐漸凝聚起來,一顆顆豆大的汗水滾落他們益發面無血色的臉龐,滑過下巴和喉嚨淌進他們灰色的道袍裡,溫熱的汗滑過衣襟後變得冰冷。   他們壓住哆嗦的衝動,現在已經到了最重要的時刻,不能隨便換人施術容易功虧一簣。必須克制住自己的一些反射性反應,否則只要稍有不當的動作就會使『畫地點星術』潰敗。   「轟隆!」   一記意外的雷聲乍然響起,典飛玄暗呼一聲「不好!」與另九人朝施展術法的四人擺出十種不同的結手印,恍惚間似乎看見一個大『卍』字罩住施術的四人。   雖然他們的反應夠快但明顯的已經太遲了,兩條紅線從中崩斷四人胸口同時有著彷彿遭到重擊般的壓力,喉口一甜鮮血自胸中湧出,典開玄四人手摀住口鼻防止自己的血會破壞點星圖,他們步履踉蹌但快迅的退開。   典飛玄與另三位族人飛快交換眼神,典飛玄和另一人從懷中取出備用的紅線,把另一頭拋給餘下兩人,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取代典開玄四人的位置。   「換器莫遲疑,交心繼起點紅映,叛星何所在?請映在我心。」典飛玄在兩條紅線的交叉點劃破自己左手的食指將鮮血餵在線上。   四人齊聲道:「交心斷起點紅映,紅點請映在我心!」兩條的相交處開始在小地圖的上方不斷的繞圓,然後繞的圓從大到小、再從小到大,直到有人屏氣凝視的注視著線上的血珠滴落。   外圍的天眼族人彷彿正承受著莫大的壓力,衣袍不知何時已經被汗浸濕,他們專心的結著手印嘴裡念著代表手印的心經,以最大的能耐抵禦著突然侵入的強大異力,以致於他們並不知道已經點星成功了。   典飛玄不顧自己點星後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也管不著究竟是否點對了星,他兩手結出針對天眼族之能力的『觀音雙結印』(注6)點在最明亮的紅點上,喝道:「廉貞星,你休想再為所欲為!」   萬丈光芒自典飛玄的指尖分化而出,小地圖猛地從中裂成兩半,外圍的天眼族人則在此時宛如虛脫般的坐倒在地。   裂成兩半的地圖突然分成兩路朝外射出,典飛玄蹤身捉住其中一半,怒聲道:「叛徒,想盜走點星圖嗎?在我面前你永遠都別想得逞!」他無視閃電般飛出的另一半地圖,因為有點星位置的圖捉在他的手上。   「哼,沒想到多年一番苦心調教卻換來無情的背叛,早知如此我應該在你出生時就親手了結你!」典渢渰出生時他雖不能清楚的算出她的未來,但在她命卦中確實顯示出將對天朝有害……   可是,她總是自己的侄女且是唯一的獨生女,基於要不得的私心典飛玄讓典渢渰活了下來,並親自教導她以期能夠扭轉她的命運,使她改對天朝有利而無害。   典飛玄神情一黯,他的教育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典渢渰不但無法對天朝有利反而給予天朝重大的傷害……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啊   典開玄等四人握線的一手被紅線割得只留一塊皮連接在一起,神農族的人處變驚的不使用麻醉藥就對著手四人進行縫合。他們四人和其它的天眼族人都清楚典飛玄對典渢渰的愛護。   換成是他們受到典飛玄無邊的關愛,他們就是死也不會背叛天朝讓疼愛自己的人傷心。真不明白典渢渰究竟是那根筋接錯了?讓她的親人痛心、痛恨地激動至此!   空氣中倏然閉過一抹白光,白光散後眾人耳中俱聽見一聲聲嘲弄般的銀鈴笑聲,道:「真不愧是天朝的天眼一族,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終算捉到了我,而且還給我一記觀音雙結印。只可惜已經太遲了,我早在歌帝大陸上佈置好一切就等天亦玄送上門來找死,咯咯,再過些時候你們就可以收到你們寶貝宗主殿下的屍首了!」   典飛玄沉聲道:「全天朝人都會阻止你的,典渢渰逆天行事要付出的代價你與我同樣明白,但你卻選了必死的死路走。我最後一次警告你這個傻丫頭,不要讓情愛蒙蔽了你的心,你再看不清世情……就要來不及了……」   空氣中再次響起典渢渰的聲音,依然飽含著濃濃的嘲諷意味,她道:「我知道怎麼做才是對我最好的選擇,天亦玄的命早就掌握在我手中任我為所欲為,我將會為『他』取得天下的霸權。天亦玄這個最大的阻礙是死定了!   典渢渰只是為所當為,從未逆天行事,否則天譴怎會遲遲不降臨到我身上?反而是你們這些自詡遵守天命的人,一個個都躲在八方鎖雲陣中不敢離開。究竟誰才是逆天行事的人?」   典飛玄瞪著虛無飄渺的半空處,凝聲道:「目前看來似乎真如你這叛徒所言,但是那不過是時機會到而已,當你的天譴降下時你必定會後悔一步踏錯。」   典渢渰道:「我深信後悔的人永遠不會是典渢渰!而是你們這些縮頭烏龜!」空中再次爆開一朵白花,廳中立時歸於寧靜。   典飛玄長袖一掃無數的黃色符紙突然出現並且一張張緩緩的飄散在地上,他冷冷一笑道:「先現聲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再放出符紙人偷半張點星圖。這麼拙劣的計畫竟想在我身上奏效?   多年不見,是渢渰你沒有絲毫長進,還是歷時太久忘了歲月?竟嚴重的低估天眼族和天朝的實力。不,我猜是在外界的一路順暢無阻養出你的高傲自大,而這將成為你的致命缺點。   包紮好傷口的典開玄皺眉道:「沒想到我們千思萬想滿以為沒有疏漏,卻偏偏忘記典渢渰同樣出生於國師府,對於國師府就像是待在自家的廚房一樣熟悉,這一疏失讓叛徒得以雷符傷人,再使聲符傳音。   讓叛徒簡直是如入無人之境,肯定會更加的助長典渢渰的氣焰,也不知這結果是好是壞。」他低頭看看自己包得像西瓜一樣的手有些無力的歎息著。   儘管在場沒有人點明出來,但是典渢渰不愧曾是天眼族公認的天才,她的成長在今日交戰下讓天眼族人清楚她的能力真的是一日千里,即使以典飛玄之能恐怕也無法在單打獨鬥中獲得勝利。   天眼族人聽到典開玄的疑問全都報以彼此苦笑。驕兵必敗乃是千古名訓,但是他們若想長久封印典渢渰的能力恐怕非得前撲後繼才行。   想起她適才那一記威力驚人的雷符……不知她是借用什麼樣力量才能產生這般強大的雷符?以六個人圍成的結印圈竟險些被她給打散……只要典飛玄晚一刻點星成功,結印圈肯定撐不下去。   典渢渰出乎意料之外的強令在場的人都感到不安。   典飛玄強自一笑道:「既然已經找到了叛徒,接下來我們就聽從天鳳宗妃大人的指示行動吧。」四大島主與二位府主不在朝中,能夠在朝上支持月心蝶壓下反對聲浪的就全靠他這個國師了,三府佐參大人畢竟不是府主本人份量差了點。   他將半張地圖收好藏進腰帶的暗袋裡,續道:「大家先各自歇息,我還得找天鳳宗妃向她稟告今天的事情。」   在場的每個人都像是打完一場世界大戰般的疲累,乖乖的聽從典飛玄的吩咐離開歇息去了。典飛玄在廳心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再重重的吐出,眼裡有掩不住的悲傷,為何兩人間的親情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抹去不小心滑出眼眶的淚珠,他終下定決心眼裡閃過一絲冷芒大步往月心蝶等人休息的宮殿走去。   ※※※   注6。觀音雙結印:兩手比蓮花指後,兩手食指、無名指、小指指尖相貼,姆指和中指結成的環則相扣在一起。這個手印是古老時代用來封惡鬼的,用在擁有邪念的天眼族身上可以暫時封住被封者的力量。封印的時間約在一天到三天之間。    第十集 第八十八章 殿上謀權 (更新時間:2003-9-21 13:59:00 本章字數:5503)   天外仙境,朝陽殿。   殿上不變的是四階螭殿,由上往下數來的第一階已在月心蝶的指揮下重新置回天宗的紫木龍鳳椅,她半跪著的纖手撫過椅墊上精緻的圖騰,儘管圖騰並未改變但是現在鋪在椅上之美麗墊布的圖騰是出自她與日心蝶等三女的手下。   舉凡宗主殿下週遭的事物有許多都由天四女來親手打理,衣物、膳食更是從不容許假手他人,以這椅墊為例,在墊布繡上代表尊貴的龍鳳與象徵天朝四大族姓的日、月、風、雲,對任何一個天四女來說都能輕易的獨自完成。   然而,這墊布卻是花了些不必要的時間在其時分隔四處修習的天四女間流竄,一個繡完某一部分就交給下一位天四女接續,它就在她們手中來來去去直到由雲心蜻截斷針線打上死結為止。   一塊在旁人中僅有美麗華貴印象的坐墊,在天四女的心中卻是以絲線編織出來的日記,和彼此間相融在一起分不清、分不開的情誼。裡頭縫進了天四女成長裡的辛酸和喜悅,卻也飽含四人唯恐天亦玄已死的害怕。   月心蝶想到這裡情不能自禁的打了個寒顫,無法親眼見著天亦玄的安然無恙,擔心恐慌的心始終放不下來。他與天四女間是聚少離多,讓天四女對於分離充滿了不安……誰能預料…也許下一次的分離會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的時間呢?   她握緊撫著坐墊的手勉強收斂自己脫軌的思緒,站起身腳步一旋面對站在下一階的風心螢等人。   只見第二階上六張紫木鳳椅鋪上嶄新的鳳徽坐墊,日、雲兩人的坐位上各擺著一支三尺左右的銀身紅字之令牌,那是兩人代表宗妃之位及二大軍團指揮權的權力象徵。   第二階螭殿此時有風心螢、西門琉穗、蘇珊英華、甚羅夜檠和溫希詠等五人,除了安適自然的風心螢之外,餘下四人全是一臉彆扭的表情。他們不僅僅是換上一身天朝皇室的打扮,更被月心蝶毫無選擇及反駁之餘地的賦與演出一場好戲的職責。   首先,月、風兩人將蘇珊英華打扮成一個身材修長、豐滿艷麗,充滿嬌貴氣質的富家女子,就在眾人熟悉她的人還來不及從她截然不同的女性美中清醒時,她又被戴上一頂垂下珠簾掩住她面目的鳳冠,然後被迫坐在天後的位子上。   而脾氣在眾人面前一向直來直往的蘇珊英華,因為太過於震驚自己頭一次展現的女性美,只是呆呆的任人擺佈,待她回過神來時已經一切就緒。   接下來,換了一身中性打扮的西門琉穗梳著已婚婦女的髻形,在月、風兩女的巧手下神奇的營造出准媽媽的味道,對於拒絕仍無法自主運用的她就這麼被推上下任宗主的寶座,只因為──她懷有天亦玄的骨肉!!   餘下的兩名男子也沒能逃過月、風兩人的毒手,他們一個必須裝扮成蘇珊英華的貼身護衛,溫希詠獲得這個職責現在他挺直的背上交叉負著兩個長型包裹,一個是他的破陣槍另一個則是蘇珊英華的蛇牙弓。她的箭囊另懸掛在天後鳳椅面向宗主坐椅的椅側上。   甚羅夜檠成為西門琉穗的保護者,立在她的椅後。原本陰鬱的神情此時更顯得青黑,頗有幾分森羅閻王的味道──當他發現自己有股想掐死月心蝶及風心螢的衝動時,他有些被自己嚇到,因為他從不曾有過這麼野蠻的念頭。   當典飛玄急急跨進朝陽殿時,他極其之不幸的成為蘇珊英華等四人怨氣發洩的對象(因為面對月心蝶那讓人心平氣和的笑容,和風心螢足以澆息森林大火的漠然,四個人縱使有著天大地大的怨憤也無法對兩女發洩)。   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的典飛玄措手不及的承受四人滿是怨怒的視線,他突然感覺到無力、或是腳軟,他以最快的速度撐在門柱上不讓自己當眾出醜,苦笑道:「有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看見月心蝶和風心螢兩人對蘇珊英華等人的安排,不由得一邊在心底暗笑,一邊暗讚兩女的機智。天後本身在天朝並未擁有左右朝政的權力,但若已有天後的存在眾臣便不能否定天宗的存在。   而蘇珊英華坐在下任天宗的位置上代表她已懷有身孕,雖然那並不代表她懷裡的孩子將是下任宗主,可在國師府還未測出真正的繼任天宗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否認有天後、天四女支持的孩子及其母親擁有的繼承權。   他的問話一出口馬上遭受凌厲的視線,只得道:「我想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此時他身體的不適感已經消失,他走上前。   月心蝶步下階梯到第二螭殿,笑道:「看國師大人的樣子,縮圖點星術似乎已有結果了,是嗎?」   「哈,果然瞞不過天鳳宗妃大人。」典飛玄心中反而認為月心蝶比三奇人更像奇人,否則他怎會一到月心蝶面前就覺得心中一片平靜呢?道:「我不但找到了叛徒典渢渰的行藏,還與她有過一次短暫的交手。」   接著,他神情十分凝重的將在國師府中發生的事一點一滴悉數道出。   月心蝶等人聽完典飛玄的回報後,若說心中沒有大受震撼是騙人的,可是不知為何他們都不增讓心底的情緒顯露在臉上。月心蝶道:「沒想到典渢渰離開天朝後竟仍能自修到今天的程度,看來我們必須審慎地處理她的事情,否則很可能意外折損人力。」   她的視線投注在殿外的某一點上,道:「看來權力移交之事是刻不容緩了,無論是宗主殿下的、或是揚舞國的危機都不能夠再拖延下去。」她朝典飛玄躬身一揖道: 「請國師大人傳召百官上殿吧。」   此話一出,蘇珊英華等四人喉頭不由一緊,雖然月心蝶說他們只需要坐著就好,但是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呢?   典飛玄則銜命去了。   ※※※   一刻鐘後,百官雲集在朝陽殿上,他們不用月心蝶宣佈任何事情,光是看見天後及下任天宗的位置被補上就知道她想做什麼事了。   百官行完大禮後,月彤馨出班道:「天鳳宗妃急召臣等不知所為何事?」   月心蝶肅顏道:「本宗妃與另三位宗妃出外探尋亦玄宗主殿下多年,如今皇天不負苦心人我們終於找到了亦玄殿下,但是老天爺似乎認為我們之間的磨練還不夠,以致於使我們再次分離……」   儘管她極力掩飾仍流露出些許憂傷,道:「本宗妃與另三位宗妃原擬重新踏上找尋宗主的路,但是代宗主對揚舞國舉兵一事迫使我們不得不分頭行事。」她銳利的視線令與其雙目相對的人感到羞愧的低下頭。   她道:「我們與宗主殿下不幸遇上妖獸,當時雖有些天府兵相助,但終究是寡不敵眾使宗主殿下不得不留下斷後讓我等逃脫。   這一分離宗主殿下生死難料,可是代宗主的事情卻令我們不得不分心,為了阻止代宗主的魯莽行事及投入朝中所有人的心力早日尋回殿下,本宗妃已經請出傳位遺旨懇請各位歸還宗主殿下應得的權力。」   她一說完殿下立即喧鬧起來,無數人彼此交頭接耳,有的欣喜若狂、有的直呢喃著與法不合,更有人怒斥著「這簡直是非法奪權的野蠻行為!」甩袖往殿外走。   守在門邊的天眼族人見狀關上大門不給人出去,忿怒的官員們正待斥責他們突覺頰邊一陣微痛濕熱。   「嘟!」的數聲,一排墨色的羽箭釘在門板上。   殿上登時鴉雀無聲,受到襲擊的官員們更是面無血色,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到羽箭的勁風,只要射箭的人想殺他們那是多麼的輕而易舉啊,他們有些僵硬的轉動身子望向殿上。   蘇珊英華仍舊端坐在天後的鳳椅裡,不同的是她的膝上多了蛇牙弓擺在那裡,無疑的十幾支的墨色羽箭出自她之手,可日她看起來不像有動作過的樣子,鳳冠上的珠簾連搖都沒搖上半下。   站在反對立場的正禮司,冷聲道:「宗妃大人這是意欲何為?脅迫我們同意嗎?」   月心蝶微笑著緩緩站起身,在眾官冷熱不一的視線中,絲毫不受顯響而理直氣壯的道:「不錯,今天本宗妃若不能取得大權,誰都甭想離開朝陽殿。」   「可是若將大權擅自交與宗妃大人與法不符啊!」律法司怪叫道:「宗妃大人怎夠知法犯法呢?!」   月心蝶投給他冷冷的一瞥,道:「事急從權,本宗妃也顧不了什麼法不法的了。」   「宗妃大人未曾以正常的管道取得權力,難保百姓們不會反彈,您應該三思啊。」正禮司僵硬著表情道。   月心蝶嬌笑出聲,道:「本宗妃可是朝中最受百姓愛戴的人,兼之天鏡玄不在最高指揮權原就屬於本宗妃,又怎會引起百姓的反彈?倒是你們這些腦袋裡裝石頭的不該再固執己見。」   她繃起臉孔道:「一切早就已經不同了,接受事實吧。」   日洞笙截在正禮司開口前道:「正禮大人,你貴為禮部最高長官視朝儀於不顧已是不該,還敢口口聲聲斥責宗妃大人,本官請問你憑什麼?」   正禮司一呆,想起自己並未事先行禮也沒有等地位身份較高的人先開口,在朝儀的規定裡像這類的大事必須由輔翼大人先開口才行。他垂頭喪氣又驚恐不安的喃喃自語道:「是微臣失禮了。」   日洞笙的聲援讓在場的明白智師府是站在天鳳宗妃那邊的。   月彤馨和日彤馥雖不曾事先參與月心蝶等人的大計,但她們卻是打從心底支持月心蝶掌握大權,畢竟深知天四女之能的她們深知沒有比這更好的方式了。兩人同時將右掌貼著左肩,姿態端莊而優雅的跪地道:「微臣,宣誓向亦玄宗主殿下效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兩人直接了當的表態讓不持反對意見的官員們也跟著宣誓效忠,讓反對派的人莫不氣得滿臉通紅,直稱「胡鬧」。   此時,典飛玄與日洞笙、代佐參藥師走到眾官退出的空間,典飛玄同樣的將右掌貼於左肩之上跪地道:「三師府仍是宗主殿下最謙卑忠誠的臣子,臣謹代表三師府向亦玄宗主殿下宣示效忠,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這戲劇性的演出無疑是把反對派給打入十八層地獄,三師府承認天鳳宗妃的正統足以令國家法律行同無物,因為三師府中有個精算熟知天朝未來的國師府天眼族,人們都不想抗天以免受到天災危害,所以將國師的話溝奉為圭臬也是無可厚非。   典飛玄道:「宗主殿下和天鏡玄雖然都不在,但是殿下的天後、宗妃還有殿下的妃子之母子等份量已足的人可為代表,而天鏡玄離朝後已將代宗主之權交由輔翼大人暫代。   宗妃尚且請出了傳位遺旨,交還殿下大權所須必備的重點早就一個不缺,究竟誰是誰非你們也該清醒了吧?」   反對派的官員們保持靜默,代宗主的行為雖然偶有差錯,出兵之舉更是令人錯愕,但是他並未犯下大罪過,實不該於領兵在外時遭人剝奪權力,以天鏡玄的傲性一定也不會同意這無理的行為吧,更別說這種不信任的行為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了。   而且誰知道殿上除了兩位宗妃當然不假之外,另外的四個人是什麼來路?說不定是為了更順利接收權力特地找來假扮演戲的人呢!他們可不會笨到以為宗妃大人都是誠實無欺的。   月心蝶掃視一顆顆不願抬頭看她的腦袋,道:「你們不將大權交與本宗妃,本宗妃並不在乎,這不過是禮貌性的詢問及尋求支持罷了。你們真該抬頭看看本宗妃手上的東西。」   眾官員從未聽過月心蝶飽含不屑與嘲諷的語氣,她的一字一句就像根針一樣刺痛他們的內心,有些惶恐不安的抬頭卻看見令他們完全呆滯的東西。   拿在月心蝶手上的是一隻三尺左右的銀色令牌,牌上寫著『海龍王令』四個金色的字體,令牌的下方懸掛著乳白色的長穗正隨風輕輕飄動。   「這怎麼可能?」   不知是誰發出了驚呼連帶的震醒陷入呆滯腦子停擺狀態的官員們,律法師抖著嘴唇道:「四方軍令怎麼會在宗妃大人的手上?那四大島主該用什麼命令四方軍行動?」   月心蝶勾起一抹似冷非冷的淺笑,道:「哼,一開始四方軍令就有兩個,一個握在四大島主手上,另一個則由宗主殿下收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事實上,令牌是在十年前打造的,除了先宗主、四大島主和四方軍主要將領之外,無人知道另有令牌存在天四女的身上。   反對派的官員們臉色更加的難看,宗妃大人能夠號令四方軍即使不能動用宗主的親衛軍也無所謂,而他們的反對意見會薄弱到沒有機會存在百姓的內心。   幾個官員對視一眼,忽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麼?為何會生出反抗天鳳宗妃的念頭?就因為對天鏡玄打抱不平嗎?想想未免有些小題大作也太奇怪了,天鏡玄大舉出征會被奪權才是正常的,不是嗎?   他們臉上顯示出心底的疑惑,然後似乎是沒有解答的搖搖頭,終於跪地拜倒宣誓對天亦玄效忠,並懇求月心蝶原諒他們一時的糊塗。   螭殿上,月心蝶等人的視線像是不經意的劃過仍是一臉漠然、漫不經心的風心螢,在心裡偷偷的笑了,好個風心螢將噬堊術施展得完全不著痕跡。儘管,外人皆知佐參藥師亦擅長破解噬堊術卻從未想過要解毒的人先要會製毒用毒,否則也不會輕易遭到風心螢的術法影響。   雖然他們對非誠心歸服有些美中不足,但是天朝人一旦發誓忠心就肯定會忠貞不二,既然耍點技倆能夠更快更輕易的得到成效,心急如焚的風心螢何樂而不為呢?反正以天朝人的腦筋就是到死也不會想到今天他們會突然改變態度是因為被她施術的原故。   總算解決一件麻煩事了。月心蝶等人莫不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月彤馨出班取出暫行代宗主之職時所用的令符,跪地將令符高舉過頂道:「微臣心甘情願奉還令符,請宗妃大人收回賜與的權力。」   月心蝶存心要再次震懾殿上的官員們,纖手凌空一招,月彤馨掌上的令符緩緩的飛進她的手中,她將之握在掌心納入懷中,道:「如今大權已還,日後眾卿不得再遵奉天鏡玄的命令,否則一律以叛朝之罪論處。」   殿下百官齊聲應是。   典飛玄見月心蝶已經掌握了情勢,便出班問道:「宗妃大人,殿下的安危和揚舞國迫在眉睫的危機都是分秒必爭,您想如何解決這兩件燃眉之急呢?」    第十一集 第八十九章 再續會試 (更新時間:2003-9-21 14:00:00 本章字數:5576)   鳳凰王朝,閱兵廣場。   密集的鼓聲在人們耳邊急促、規律不雜亂地敲擊著,廣場之上的人們不分是否有切身的關係都不由自主的興奮、甚至熱血沸騰。坐在看台上的民眾們伴著戰鼓聲吹口哨、或者搖手喧嘩鼓躁。   在生活一成不變又充滿妖獸威脅的現在,眼前的比試雖然代表著最糟糕的開始,但至少他們還可以藉由參與多多少少獲取一些生活上缺乏的樂趣,也能夠增加些許對往後日子的信心--甚至,幻想可能有個出人意料之外的好結果。   想到也許這是一個新的轉機--鳳凰王朝已經有十幾年沒有新血注入高級軍階了。一個青年才俊或許過於青澀,但是哪一個高階將領不是由此而生?   奇跡都是由最毫無可能的人創造出來,誰說他們不能對即將產生的新總宣尉使有所期待呢?思及此人們更加的喧鬧起來,他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究竟誰將能成為奇跡的創造者!   他們不耐的對再次複述比武規則的東方知禮發出噓聲,好些個急性子的民眾更是直接吼叫著要東方知禮閉嘴。   儘管東方知禮為此積了一肚子氣,但深知眾怒不可犯也唯有忍氣吞聲,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本家主正式宣佈比武開始!」   倏然爆出的歡呼聲大得掩蓋住鼓聲,叫坐在台上的幾位官員促不及防地吃了一驚,心有餘悸的交頭接耳道:「這是怎麼回事?雖然不是一場例行的比試,但也沒有如此興奮的道理啊!」   他們不禁好奇的觀察著百姓們不尋常的反應,試圖捕捉一些被他們忽略的蛛絲馬跡。   場中走進兩位年約三十五歲上下的男子,兩人穿著相同的寶藍色勁裝,兩肩戴上護肩、手臂套著護手及胸前也配上了護心鏡,雖談不上全副武裝,不過勉強稱得起保護周到--   因為這兩個人正是此次比武的兩位邊線裁判,有鑒於以往邊審常遭池魚之殃,兩位邊審雖換上了輕便的護具,但私心裡他們寧願穿上兩層重鎧甲,即使行動不便,可至少沒有生命威脅!   兩位邊審手拿著參賽者的名單分別站在東西兩條邊線上,東首的邊審瀏覽完名單後,道:「請一號東方天樞及二號東方搖光到場中來。」   眾人將目光的焦點鎖定在一、二號這兩位親如兄妹的夥伴上,好奇的猜測著他們是否會來上演一段兄妹鬩牆。   東方搖光站起身,先朝四周把拳行禮,道:「搖光素來清楚自己不是天樞大哥的對手,而且也很佩服大哥的領導才能,所以我甘願棄權。」   說完,這個讓人不意外但有些失望的答案後,東方搖光向東方天樞拱手為禮道:「小妹謹祝大哥獲得最終的優勝。」言畢從容盤坐回原地。   她乾脆退讓的灑脫並沒有得到觀眾們的認同,他們發出噓聲,有人嘲諷的高聲叫道:「萬綠叢中就你這麼一點紅,難道不想為女人多爭點光彩嗎?」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大笑了起來,細碎的討論聲在觀眾席裡渲染開來,某些好強的女子鼓躁著希望東方搖光不要棄權。   東方搖光心裡也不願意什麼都沒有做就放棄,可是無論她心裡作何感想,她都不能違背家主的意思--這是全東方世家人與生具來的束縛。   她狀似聽若無聞、全然無動於衷的樣子,心裡卻難免感到苦澀與委曲。   那些人見她沒有反應開始痛罵她是膽小鬼、甚至是更傷人的話,讓她在傷心之餘,不禁抱怨他們根本不懂背負在她肩上的包袱有多重!   有些消沉的垂下腦袋,她其實不需覺得難以釋懷,等一下就會有另外的五星士……甚至更多的東方族人陪她,她不過是運氣不好當上先驅而已。   兩位邊審都是官場上的人,深明大家族裡的複雜糾葛,西首邊審舉高雙手,既制止了群情的激憤也吸引著大眾的目光。   他肅顏宣佈道:「由於二號東方搖光棄權,本人正式宣佈一號東方天樞晉級!有異議者請提出反對!」   這亦是鳳凰王朝的傳統之一,人民有權質疑任何一位參賽者的勝利,因為他們相信觀眾能看到評審難以發覺的盲點--然而,這個傳統到了今天變成是一種無意義的習慣,沒有人敢冒著得罪三大勢力及皇族的危險多話。   東首邊審習慣性的先環視週遭一番,確定是否有人突然神經接錯線,想要嘗試莫名消失的命運。   他伸掌朝東方天樞一比,道:「既無人提出異議,確定東方天樞晉級。」   他輕吐出一口濁氣,接著道:「讓我們期待接下來由三號甚羅夜涼對四號南啟軒的比試!」   觀眾們顯然不如邊審想像的熱情,光聽他們發出要死不活、有氣無力的單音節,就可以輕易察覺。   兩位邊審為預期外的反應呆愣了兩秒鐘,旋即憶起甚羅夜涼和南啟軒是皇城裡有名的兩匹狼,兩人早不知為了爭風吃醋打過多少次不分勝負的架--   幸好這次的比試有時間限制,否則非得等到兩位參賽者打到虛脫不可--前提是在此之前不會遭人用垃圾發動空襲。   甚羅夜涼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貼身勁裝,生就一雙盈滿自命風流神釆的丹鳳眼,適中的鼻下寡情的薄唇上掛抹嘲諷邪笑。   他舉高用以拂開遮目留海的右手手腕上,懸掛著一把金色的小鑰匙,它便是使甚羅夜涼獲得『幻鑰師』之稱的施術之器--迷失之鑰。   迷失之鑰既是甚羅夜涼的隨身術器也是他讓眾人厭惡的主因,那把私底下被人稱為邪惡淫鑰的金鑰匙,正是他用來迷惑女性使其甘心受淫的壞東西。迷失之鑰本身具有迷惑人心的能量,凡是觸碰它的人只要心志不夠堅定就會被困入充滿淫糜氣息的幻境裡。   然後會因幻象的撩撥出現與中了媚藥相當的反應,此時再有甚羅夜涼在旁動手動腳,既然是意志力較為薄弱的女子自然無法把持而讓惡人給輕薄去了。事後,面對著甚羅門閥的家大勢大弱小的一方唯有忍氣吞聲,而爭取嫁入豪門的人無疑開啟了地獄的大門。   在鬥爭比任何一個名門貴族都要激烈的甚羅門閥裡,倘若沒有足以自保…甚至反擊的能力,不用三天就會直著走進去橫著被抬出來。想來觀眾們沒有立時趁機出口惡氣已經是相當理性的表現了,若讓群情激動起來──後果令人不敢想像……   東西兩邊的邊審不約而同的打手勢要鼓手不可擊鼓。兩人看著甚羅夜涼不怕死的把迷失之鑰現出來,令他們覺得背脊突然發涼之外,一顆顆冷汗逐漸在額上凝聚。   在甚羅夜涼邊揮手邊走進場中之後,南啟軒也跟著進場,他穿著紫羅蘭色的勁裝,眼裡含有算計的光芒。四處留連花叢的他與甚羅夜涼半斤八兩,而且變態的喜歡看女人在他身下痛苦掙扎,被他折磨至死的女性從上至八十歲下至五歲都有,他的輝煌事跡比甚羅夜涼更讓人鄙夷。   而以魔字世家本家的剛嚴個性不應該會留下這麼一個禍胎,但是在南啟軒之父及其母的掩蓋下,根本沒有丁點消失能穿過南家嚴密的封鎖傳到魔威等本家人的耳裡──即使有,本家的人也可能會護短的聽若無聞。   場上兩個從小就互看不順眼的仇人,在未開打前已經用視線彼此較勁起來,眼中全是巴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的凶狠毒辣,有含著一絲「若不是今日規定不得開殺戒,你絕對活不過今天」的意味。   兩位邊審在場中場外都顯得凝重的壓力下,分別輕咳了下,西首的邊審道:「現在兩位選手都已經就位了,請甚羅夜涼選手摘下迷失之鑰交給我或是東邊審暫時保管。」   甚羅夜涼眉頭一皺,道:「本少爺不會傻得犯禁讓自己失格,這鑰匙可是本少爺的護身符,從出生就掛在這兒了未曾離身,現在你竟然要本少爺拿下來!」他說到最後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瞪著西邊審。   西邊審嚇了一跳退後一步,道:「這……這是…規定……」   「什麼規定!」甚羅夜涼吼道:「要我們不用噬堊術已經很過份了,還連護身符也不給帶!這算什麼狗屁規定!」   西首邊審雖然很想端起評審的架子,但不知為何就是無法不恐懼地又向後退了幾步,甚至一個腳步不穩險些跌倒。   「那,甚羅夜涼選手是不願意將迷失之鑰交由兩位邊審暫管囉?」東首邊審沉下一張臉,凝聲問道。   甚羅夜涼道:「沒錯!」   東首邊審立刻舉起右手,道:「本人正式宣佈三號甚羅夜涼違規失格。」   「什麼!」甚羅夜涼兩眼冒火的轉身瞪視東邊審,道:「你竟敢判本少爺失格!你憑什麼?!」   東邊審不受甚羅夜涼傳達著「給我走著瞧」的訊息顯響,道:「本人憑借的原因有兩個,一、你不服從比試的規定,也無視邊審的要求。二、你大膽對西邊審施展噬堊術,而現在更試著對本人施術。」   他全然無視甚羅夜涼錯愕的表情,道:「還滿意本人的解說嗎?如果沒有意見請退場吧。甚羅夜涼選手。」   甚羅夜涼像個木頭人似的被禁衛架出場外,他方纔如夢初醒的大聲問道:「你是什麼人?」他施展的術法是相當高級的噬堊術,一般人根本無從察覺。   東邊審先朝高台上的甚羅夜朧微微一揖後,才轉向甚羅夜涼道:「本人複姓甚羅,名字上無下責,甚羅無責便是在下。」   「甚羅無責……」甚羅夜涼如同他人一般的重覆低喃這個名字,但是記憶中似乎找不到此名出現過的蹤跡,然而『無』不巧的比他的『夜』要高上一輩,也就是說東邊審應是他的長輩。   甚羅夜涼就像是一顆洩了氣的皮球般的癱在地上,小聲道:「夜涼失禮了,請恕罪。」在甚羅門閥裡輩份代表的不只是身份的高低,也代表噬堊術的強弱,倘若噬堊術不比人強的話,同一代人是很難活到下一代的。   而這些存活下來的長輩都會形成閥主左右的護法人物,除了少數會在閥主身旁出現之外,其他的人都會藏得不見人影,既使是閥主自己也很難與他們見上一面,沒想到甚羅夜朧竟然會派這些碩果僅存的大師級人物來擔任一個小小的邊審……   東方知禮冷冷瞥了巧笑倩兮的甚羅夜朧一眼,道:「甚羅閥主未免太小材大用了。」這女人到底在轉些什麼念頭啊?讓這麼一位高手當邊審?   甚羅夜朧笑道:「效果很好不是嗎?東方門主既然說不能施用噬堊術,本閥主派個人盯著可不正好幫了門主一個大忙。」安排一個邊審進去當然是要防止東方世家暗算魔葉流囉!   「哼。」東方知禮心知想從甚羅夜朧的臉上看出端倪除非日出西山,他有些忿忿難平的扭過頭。   西首邊審餘悸猶存的抹去冷汗,苦笑道:「這就是噬堊術嗎?果然讓人防不勝防啊。」他做個深呼吸後道:「本人正式宣佈第二場比試由四號南啟軒晉級,有異議者請提出反對!」   甚羅無責以為情形會與前場相同,沒有人會提出異議,所以他張口就想宣佈下一場開始──   「沒有異議!」   一陣震憾的吼聲打斷他還沒說出口的話,接著無數白色的影子從天空畫道優美的弧形落向場中。   「什麼鬼東西!」南啟軒從不戰而勝的喜悅中被打醒過來,一手抹起自額前淌下的黃白之物,他還來不及搞清楚那是什麼東西,更多的白色影子紛紛落在他身上流出更多的黃白之物。   遭受池魚之殃的邊審、鼓手和禁衛們忙不迭的抱頭逃之夭夭,而除了高台上的人能倖免於難外,底下只有在看見觀眾裡有人離席後捧回一堆堆蛋山的天亦玄見機得早,在甚羅夜涼上場之前就躲到觀眾席裡和一個被他迷得差點氣絕的小姑娘坐在一起並撐著同一把傘。   所以在蛋如雨下的情景裡,只有他一個人得意地偷偷在心底笑著:來到鳳凰王朝這麼久總算有件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魔威被眼前這出人意料之外的突發狀況懾住,眼睜睜看著侄兒全身都沾滿蛋白、蛋黃還有蛋殼後才回過神來,急忙站起身道:「各位請冷靜下來、冷靜下來!這樣無法進行下一場比試啊!」   甚羅夜朧收到魔威四處向人投射的求救視線,掩口笑道:「嘻,魔家主,您家的南啟軒公子人緣可真好啊,看大夥兒還買蛋來祝賀他的勝利,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旁人想遇還遇不著呢,我看您就別阻止大夥兒的好意了。」   魔威沮喪地差點不顧形象的垮下臉來,拱手道:「甚羅閥主,您就別挖苦老夫了,雖然老夫並不清楚這混小子到底在外頭做了多少天理不容的事才有今天這樣的下場,老夫樂得有人替本家教訓他……不過,再這麼下去……這場比試要到何時才比得完哪?」   沒錯,快點比完比試才是他訴求的重點啊!快點知道到底誰能當上總宣尉使也好讓他懸掛著的心早日放下,萬一當真不幸的由天亦玄奪得才能夠早日安排,幫他在軍中建立屬於他的威嚴,否則一個和軍事劃不上等號的人,日後如何能夠順利領軍呢?   即使不是天亦玄當總宣尉使之職,不論是誰擔任其職,以魔字世家在鳳凰王朝軍士心目中的地位,都可以事先替他們鋪好路,否則等新的總宣尉使真正能領軍出征,恐怕鳳凰王朝已經被妖獸給攻下來了。   這麼關係重大的事情,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意外耽擱,每一次的耽擱都代表王朝的危機加重一分啊!   甚羅夜朧聽出魔威的憂心,歎口氣道:「好吧。」心底頗感扼腕的想道:難得看到這麼精采的畫面,真可惜……她站起身纖手微抬,從她的寬袖裡飛出無數的玫瑰花瓣,一片接著一片絲毫不亂的飛往觀眾席。   深紅的玫瑰花瓣從觀眾席的這一邊飛到另一邊然後逐漸繞進場中,在眾人的眼前布出一個大型的漩渦,玫瑰的花香充盈每一個人的鼻腔。眾人初時受到花瓣吸引住視線,不由得停止擲蛋的動作,接著花香使他們昏昏欲睡。   甚羅夜朧以夢幻般幽遠的聲音輕輕地似唱似吟道:「過去的過去了,現在裡過去消失,停止回憶,放下已知的過往讓未來成長為嶄新的現在。輕輕放下還握在手裡的過去,慢慢消去記憶裡的過去。記住你想記的、忘掉你想忘的,讓嶄新的現在充斥。」   她翻轉抬起的手掌微微下降,片片花瓣隨著她的動作飄點而下,一片落在一個人的身上,然後像是沒入人體般的消失無蹤。甚羅夜朧續道:「花影為施咒之器,水為解咒之鑰。此為封印記憶的催眠之術,現在你們應該『醒來』!」最後兩個字,她灌注內力的輕喝。    第十一集 第九十章 再續會試(中) (更新時間:2003-9-21 14:00:00 本章字數:4396)   人們受此一震倏然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們發現自己半蹲在地上、或坐在位置上彎下腰,手底下都有一顆或更多顆完整無缺的蛋,紛紛莫名其妙的互視道:「怎麼會有蛋啊?」   「是那位大嬸想在賽後請咱們吃白煮蛋嗎?」   「耶,你動作小心點差點踩破了一顆蛋!」   觀眾席為了蛋議論紛紛,場中眾禁衛已在仁德王的指示下帶走被蛋洗的南啟軒,並動用大匹人力以驚人的速度清洗現場,務求不讓觀眾席上的百姓們有機會回憶起不久前的壯舉。   仁德王搓著下巴微露淺笑道:「幸好今日有甚羅閥主坐鎮,否則眼前這場鬧劇還真不知要鬧到何時才能結束。」   面對仁德王言不由衷的話語,甚羅夜朧回他一抹假笑道:「王上太抬舉微臣了。   此等小事若要勞煩聖駕,臣等那還有顏面再安然坐在椅子上?」   她的水眸與仁德王閃爍不定的眼略一對視後,分別朝相反方向調開視線,甚羅夜朧續道:「此處除王上的威儀能夠輕易懾服百姓之外,唯有臣之噬堊術可以跟王上相提並論。王上應知微臣並非炫耀功夫而是不得不為。」   旁聽的幾位高官差點要為甚羅夜朧精采的言論起立鼓掌,真虧她能把一次純粹為解決問題所作的行動硬拗成忠貞為王上除憂的作為--這下仁德王也沒法子找碴了。   仁德王暗罵甚羅夜朧就會說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跟自己還真有得比,莫怪自己特別討厭這相貌『俗艷』的女人。   他言不由衷的道:「寡人身邊有甚羅愛卿為寡人著想,寡人日後都能高枕無憂了。」嘴角扯開一抹」狀似開懷」的笑容。   甚羅夜朧屈身行禮道:「能為王上鞠躬盡粹是臣等的榮幸。」   君臣兩人對視呵呵笑著,旁觀的人卻彷彿看到兩人之間爆出殺人的花火,坐在兩人隔壁(包括甚羅無懁在內)的人都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盡最大的可能遠離暗潮洶湧的兩人。   此時,在禁衛軍有效率的整理場地下,除了一地的濕漉漉之外,重新換上地毯的場地看不出先前曾遭到蛋洗。   邊審和鼓手、參賽者等站在第一線的人員也已經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東西兩位邊審見高台上的對話告了一個段落,甚羅無責立時示意鼓手擊鼓。   戰鼓聲先由西北角的鼓手敲響,從弱到強的鼓聲以順時針方向逐一響起,鼓聲漸由稀疏的悠然化為急促的密集。鼓手配合重音呼喝試著再次使觀眾們心情振奮。   兩位邊審看鼓聲已經達到目的,甚羅無責舉高手制止鼓手再敲鼓道:「讓各位久等了,我們請五號東方天機及六號東方天璇選手入場。」   「抱歉,我兄弟二人都要棄權。」東方天機起身苦笑道。   依比試的規則第三埸的勝利者會與第一場的勝利者進行比試,但第一、三埸中任一場沒有勝利者時,另一位勝利者可以無條件晉級。而因為此次比賽只有二十個人參與,所以最後二場的勝利者將會是彼此的對手。   很顯然地,這一次比試老天爺並未眷顧東方世家,否則也不會讓他們輕易地步上東方搖光的後塵--一下子便使東方世家的三位精英份子必需無條件棄權,這代表在東方展寅或天樞奪冠之前,將沒有更多的人能在決賽時替他們解決障礙。   有了這樣的認知東方天機等人只希望別遭遇到魔字世家的人,因為魔家人武功或許較東方世家遜色,但是魔家人沒有家族榮譽的包袱,所以他們總是毫無顧忌的使用一些計謀或手段,經常因此而獲得與實力無關的勝利。   在甚羅門閥的人被拔除噬堊術這只獠牙後,他們就不太需要擔心甚羅一族,反倒使向來實力不明的魔字世家被列入頭號防範名單。   西首邊審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略帶嘲諷的笑容,但仔細一看他仍是扳著臉、給人不苟言笑的嚴肅感,他點點頭高聲道:「由於第三場選手同時棄權,第一場獲勝者東方天樞無條件晉級決賽。」   甚羅無責微笑低聲道:「這倒是史無前例,第一次有人沒有真槍實彈的打一場便輕鬆晉級。」他看看手上的賽程表,表上排列的順序讓他很想要苦笑,可以想見每位獲勝者最多只需要打一場就能晉級到決賽,也就是說每一場的勝利者將不必再經過第二場比試。   以賽程表來推斷,最後的混戰賽將會形成東方世家、魔字世家各佔兩個名額,而甚羅門閥則僅有一個名額。不過,甚羅閥主竟然連她最得力的貼身護法──『快劍』 姜辰都派來參賽似乎是志在必得啊!   接下來的數場比試誠如甚羅無責所料,東方世家不斷的以棄權來替實力較強的家人護航,毫無疑問的東方展寅也與東方天樞相同,連手都不必動一下便擠進決賽名單。   而應該還有一場比試的南啟軒也因為他的對手是自家人,所以同樣的輕鬆晉級。   這可能是場觀眾們看過最無聊的比賽,坐到屁股發痛的現在連一場堪稱比武的對打場面都沒有發生過,大多數人都忍不住撐著下顎打瞌睡。   突然,彷彿雷陣雨般的鼓聲激烈的響起,兩位邊審格外振奮的跳起來,因為在一次又一次……簡直是從頭聽人棄權到尾的情況下,這第二場非打不可的比試自然像是一劑強心針。   甚羅無責高聲道:「第十場比賽由十九號東方天權對二十號魔葉流,請兩位選手上場!」   沒錯,誰不知道東方世家和魔字世家結的仇可深了,尤其在魔葉流迎娶聖女國師之後,情況不但沒有轉好反而更加的惡化,所以這第十場比賽絕對不可能再次發生棄權的情事啦!   先後起身離座的兩位參賽者彼此互打個揖後便不再看對方的走上紅毯,顯然兩人在行動間已經開始凝聚內力,東方天權腳下潮濕的紅毯像是遇上強風一樣,在他踏足之處水沿著他的鞋印向外湧去,在紅毯上留下一塊塊與他鞋印大小相符的乾燥之處,直到他跨出另一個完整的步伐時,乾燥之處才又被水給侵入。   天亦玄則像是一架會自己行動的烘乾機,他走過的地方都會冒起一陣水蒸氣般的白煙,在白煙消逝後同樣留下一塊腳印大小的乾燥紅毯,差別只在於潮濕入侵這方寸之地的速度快慢而已。   當兩人從背對背挑選稱手的兵器,到選好兵刃轉身面對面的瞬間,空氣中倏然因兩人彼此直視的目光相互衝突,而爆發出令人神經緊繃的火花,週遭的氣氛凝重的使人必須用力呼吸才有吸進新鮮空氣的感覺。   東方天權為自己選了一根白楊木製成的雙頭槍,用一端槍頭抵著地,另一端的槍頭突出他的頭頂寸許,瞪視天亦玄的目光充滿妒恨,忖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搶走了他們東方世家的珍寶,他和魏開疆一樣該死!   兵馬嫻熟的東方天權對於槍並不陌生,畢竟要在戰場上求生存槍術是每個軍人必修的課程,而馳騁沙場的七星劍士槍術雖稱不上出神入化,但要對付一個向來被人視為溫室花朵的魔葉流已經太足夠了。   只是……當人們將目光調到天亦玄身上時,他們都不能自主的驚呆了。因為天亦玄也拿著長槍,不同的是他拿的是根精鋼打造、一體成型的精鋼槍,長度約較東方天權手中的白楊木槍長了兩寸左右。   人們對天亦玄的選擇感到疑惑不解,從他先前演武時演出失敗的鞭技使人們直覺認為──『魔葉流』不擅長長兵器,但精於短兵器的使用,尤其是扇類。以此推論他應該要選擇刀、劍等兵刃,而不是鞭之外的另一種長兵器。   有人在心底哀歎著還沒開打就能預見『魔葉流』的戰敗。一個對於長兵器不擅長的人,怎麼可能用他不擅長的槍打敗擅長它的人呢?難道『魔葉流』會是個只曉行善濟貧,不懂『以己之長攻彼之短』的常理的人嗎?   一般人都知道用自己不擅長的武器無疑是自取滅亡,以『魔葉流』的聰明才智可能會陷自己於窘境之中嗎?還是這位讓人覺得越來越難以捉摸的人另有打算?仍有能力思考的人轉動著腦筋。不過,他們知道在還沒看到比賽經過之前休想得出結果。   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感讓東西兩位邊審都興奮起來,西邊審發問道:「兩位有人需要更換兵刃嗎?」在緊張的氣氛中參賽者有時會因為緊張而選錯兵器,身為評審必須提醒參賽者在正式比武前慎重再考慮一次,以免發生參賽者突然想要更換兵器 ──雖然比賽允許比試中更換武器,但是比試並不會中斷,也就是說需要更換兵刃的參賽者將冒著敗仗的危險,自己想辦法換取另一種兵器。   雖然這只是一項例行的公式,但是平民百姓都深切的關注他們心目中慈悲善良的偶像,於是乎無數充滿熱切關愛的目光全投注在天亦玄一個人身上,他們都希望他可以換掉那對他不利的兵器。   天亦玄承受著眾人期盼的目光,既不會覺得不自在也明白百姓們的想法,可是……他瞥了兩位邊審一眼,這兩位邊審為何也對他格外的注意呢?他們那急躁的目光簡直像是巴不得大吼著要自己換掉兵器,他可以肯定這兩個人都不在魔威和練如穎曾告訴過他需要注意的名單之內,那麼他們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呢?   他隨意地把玩手中鋼槍等著邊審宣佈比賽開始。身為天朝的宗主殿下又有五位之多的師父教導,他所會的東西是一般人學一輩子也學不完的,小小的一把槍絕對難不倒他。   更何況在戰場上必須騎著馬打仗,到時摺扇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若不能讓別人看看他使用其他兵刃的能力並不遜於摺扇,即便他以實力取得總宣尉使之位,後面的硬仗將會更加的難打。   倘若,東方天權因為先前他使鞭時的故意失手而看輕他,那麼他就達到了目的,這一場仗鐵定可以輕鬆獲勝。想到這裡,天亦玄的臉上浮起無邪的聖潔笑容。   看見天亦玄那抹彷彿不知自己正面臨什麼樣的凶險,一如往常自然迷人的微笑,擔心他的人突然加倍的感到無力,顯然『魔葉流』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青年,心裡也有著青年的血氣方剛。   可以想見眾人是把天亦玄的舉動想成是不甘示弱,和自認為可以平衡優勢──年輕人嘛,總是喜歡在一樣的事物上爭長短,而且舉凡習武者都知道『一寸短,一寸險』的道理,也難怪他不願意使用自己擅長的兵器。   兩位邊審交換著只有彼此明白的目光,甚羅無責似乎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舉起手喊道:「本審現在宣佈,比試開始!」語畢,兩位邊審和四個角落的鼓手全往外退開,依據適才兩位選手展現出來的功力退到他們認為比較安全的距離。   東方天權長槍一指對著天亦玄,冷笑道:「魔葉流,你今天是專程來耍猴戲的嗎?把你魔字世家的臉都丟光了。」若說魔葉流有什麼地方最讓人害怕,那肯定是他彷彿像戴了面具一樣的笑臉…儘管說不上有那裡不自然,但是老是笑瞇瞇的也難怪久了讓人覺得心裡毛毛地。   天亦玄一聽便知東方天權是想要激怒自己,只是他用錯了方法,因為……魔字世家的面子與我何干?他用手中的鋼槍挽了朵花,道:「我是不是在耍猴戲,閣下親自試試不就明白了嗎?看看到底是誰丟了誰家的面子。」   兩方的一字一句都在挑釁對方,但是東方天權的敵意表露無遺,天亦玄說來卻像是與朋友聊天般的自然,絲毫聽不出其中的真意。光是雙方正式出手前的一小段對話卻讓旁觀者產生勝負已定的感覺。    第十一集 第九十一章 再續會試(下) (更新時間:2003-9-21 14:01:00 本章字數:4447)   東方天權認為天亦玄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冷笑道:「哼,我就試試你有多大的本事!」雙頭槍向前一送腳步飛快的緊隨在後,不過眨眼之間他與天亦玄間的距離縮減到一個半槍身。   人槍皆未至凌冽的勁氣已逼到天亦玄胸前。   天亦玄深明比武時頗為忌諱後退,因為退一步可能就會先機盡失,先機被奪的話出手容易受到敵人的牽制,取得勝利的難度就會加倍。所以他不退反進鋼槍槍頭在下不偏不倚的豎在胸前。   「噹!」的一聲響,在勁氣擊中鋼槍身的同時,東方天權已經搶進數步雙頭槍挑向天亦玄的眉心。   天亦玄心想旁人受東方天權這一記槍勁非得花上一段時間來化解不可,如此一來就難以躲避往眉心挑來的一挑,但……我天亦玄畢竟不是旁人,小小的槍勁還影響不了我半分!   他腦袋微微向後仰以槍把頂開雙頭槍,右腳大步跨出膝蓋撞向鋼槍槍身,身形一矮順勢朝向移動槍尖劃破地毯在地面上拖行濺起火星,彷彿受力彈起般鋼槍槍尖在槍身一彎後往東方天權胯下劃去。   東方天權怎麼也想不到「魔葉流」竟然會使這等陰損的招式,他雙腳猛地一蹬,躍起身子在半空轉身雙頭槍挺刺天亦玄背心。   天亦玄在東方天權躍起的瞬間就地滾出,一手撐在地面單手握緊長槍上挑,兩槍互震之下一陣火星激亮,東方天權吃虧在空中無處借力被天亦玄震得失去平衡。   東方天權勉強的借天亦玄的震勁旋轉身形以免落地時出糗,饒是如此他落地後依然倒退了兩、三步。他心中暗感吃驚:雖然適才自己身在空中吃了點虧,但是以魔葉流的功力怎可能讓自己無法化解?   天亦玄知道要想不讓人把偽裝二字連到自己頭上,就非得速戰速決不可,唯有如此別人才沒有辦法深思繼而察覺不對勁的地方。雖然,他深信以自己能力縱使有人懷疑也無法找出證據,但……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他不能過份掉以輕心。   不給東方天權喘氣的時間,天亦玄腳步如飛的追在東方天權之後,在他落地後剛喘兩口半的氣回身便是一記回馬槍,使得東方天權硬生生將半口氣哽在喉頭,狼狽之餘他奮起全力同樣使出了回馬槍。   「嘩!」   回馬槍對決的結果令全場嘩然,只見東方天權的虎口被震裂、雙頭槍飛拋半空,他踉蹌的急促後退卻前腿絆到後腳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天亦玄的鋼槍僅是槍頭稍微劇烈的晃了一會兒,下一刻鋼槍的槍尖已經抵著東方天權的喉頭。   東方天權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一顆接著一顆滾下臉龐,他從未料到自己會有敗得這麼快的一天,而且……還是敗在向來叫自己瞧不起的軟弱小子手裡……無法置信的瞪著抵著喉頭的冰冷銳器。   他注意著自己的一滴冷汗滑過鋼槍槍尖,緩緩抬頭有些迷惑的發現天亦玄臉不紅氣不喘,以一貫溫和無邪的眼光和笑對著他。東方天權突然重重的抖了下,無法抑制從心底生起的那股不自名的恐懼感。   那熟悉的面貌、眼神…甚至是笑容,都讓他感覺到死亡的味道,即使是在沙場上面對無數戰死沙戰的死屍,也沒有這一刻那麼令他戰慄、害怕。他吞嚥著唾液滋潤發乾的喉頭,掙扎著擠出成句的話,道:「我…我輸了。」   這曾經讓他認為是奇恥大辱的三個字,此時說出來卻僅使他產生鬆了口氣的快感,彷彿在一瞬間拔除隨時威脅自己性命的刺一樣。   天亦玄微笑著收回鋼槍,抱拳道:「承讓了。」   聽天亦玄說出等於獲得勝利的話語,眾人才真正認知到場中發生了多麼出乎人們意料之外的結果,百姓們先是不敢置信的互視一眼,然後在一陣從心底冒起的喜悅中爆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贏了!」   百姓們歡欣鼓舞的聲音把兩位邊審宣佈勝利者,和一些例行的問話聲都給壓了過去。   甚羅無責與西首邊審相視苦笑。   甚羅無責以聚音成束的功夫對西首邊審傳音入密,道:「魔兄,你家的世子和侄子都這麼有人氣,真叫小弟我羨慕得要死。」   魔子類(魔堤、威的叔父)笑道:「羨慕嗎?那我把南啟軒送給你甚羅門閥當女婿好了。」   甚羅無責頭搖得像是波浪鼓一樣,道:「哈,千萬不要,那小子受歡迎的方式,差點沒讓我這老頭子口吐白沫昏倒過去,要是葉流小子要當我家閥主主爺,我倒是可以推波助瀾一番。」   他早注意到甚羅夜朧對「魔葉流」不尋常的注意,他們甚羅門閥的閥主向來都是眼高於頂,善於將男人的自尊踩在腳底下踐踏而從不曾覺得有何不對,男人之於甚羅門閥女人,就像一般女人之於尋常男人一樣──只是生產的工具,當然其中有些實質上的不同。   但是,甚羅夜朧看「魔葉流」的眼光卻有別於她看其它男人的眼光,彷彿有些著迷又有些許的怨恨,總而言之就是看似單純實則複雜。   這種目光出現在任何女人身上或可形容為「又愛又恨」,但是放到甚羅夜朧身上卻是絕對的不適用,因為以她擅於掩藏情緒的能力,說不過她對於「魔葉流」其實是別有用意,並非是她表現出來的樣子。   只是,不管結論是如何,他都相信能夠引起甚羅夜朧情緒波動的「魔葉流」夠格當上甚羅門閥的主爺,而且……以甚羅夜朧漠視他人的程度,有「魔葉流」這個慈悲心善的人跟在身邊,說不定可以有所改變,即使沒有改變好歹能稍微牽制一下。   魔子類作偽的打了個寒顫,道:「多謝甚羅兄的美意,但要把我家那小羊般的世子送進你家的蛇口裡,我寧可送他到東方世家作客。」   「小羊?!」甚羅無責怪叫道:「瞧他剛才那俐落的身手,那裡像只溫馴的小羊?我看是披著羊皮的狼吧!」   魔子類笑道:「若真是這樣,可就皆大歡喜了!」以「魔葉流」的性子,若能當上總宣尉使對百姓來說是福不是禍,他的精驗不足有整個魔字世家替他補,又有善於策劃的練如穎跟在身旁,現在還多了甚羅門閥的支持──畢竟是甚羅夜朧對他曉以大義,將他魔子類從隱居之處挖出來的。   葉流如果真是披著羊皮的狼,他要奪得總宣尉使之位就不是夢想。不論從家族利益或是百姓福址,魔子類都打心底認為讓「魔葉流」取得大權是最好的選擇。   魔子類的意思甚羅無責也深以為然,但他說到底亦是甚羅門閥的人,他還是希望魏開疆能放出來甚羅夜曙統領大軍,只是在明知希望不可能達成的情況下,才退而求其次支持閥主不知何因鼎力相助的對象。   在兩位邊審秘密交談間,觀眾們的興奮情緒逐的穩定下來,他們先是望著沒有表示的邊審,然後把視線移往高台上達官貴族們,嘀咕著:這些人都被嚇傻了嗎?   「咳!」   東方知禮重重的咳了數下,總算把兩位神遊中的邊審之魂也喚了回來。   甚羅無責和魔子類雙雙舉手,齊聲道:「本次初試到此結束,休息一個時辰後進行複試。」   魔子類拿起已經劃去棄權及敗者的名單,一個細看之下他的眼珠差點突出來,高聲道:「不,不對。」他深吸一口氣道:「本人在此正式更正先前錯誤的宣佈,因為本次棄權者甚眾,所以將不再舉行複試。」   甚羅無責也看清楚了手中的名單,他有趣的笑了笑,接著道:「由於不再舉行複試,為了公平起見決賽將於明日已時舉行。」   魔子類續道:「現在公佈明日的決賽名單,分別是東方天樞、東方展寅、南啟軒、姜辰、魔葉流等五人。」   甚羅無責道:「敗陣的參賽者也不用感到沮喪,本次的比試除了選出最適合的總宣尉使人選之外,也會挑選隨同出征的副將等官員數名,各位可在文試時給自己加分。」   魔子類也道:「至於各位進入決賽的參賽者也不可自滿,即使你們其中一人在明日獲得勝出,但若沒有通過文試的測驗同樣會被另四人中的某一人給取代,希望各位能在休息的同時再次充實自己策略、陣法方面的知識。」   甚羅無責道:「那麼,今日的比試就到此結束。」兩位邊審偕同鼓手朝高台上行禮,道:「臣等今日之責任已了,請王上准予告退。」   仁德王心喜「魔葉流」的勝利,欣然道:「辛苦各位了,如卿等所請退下去歇息吧。」   「謝王上恩典。」甚羅無責等人言畢,依序自進場的門退出閱兵廣場。   仁德王猛然站起身,凌厲的目光掃射底下二十位參賽者,語帶責備的道:「本次比試讓寡人感到有些失望,參加者竟然會犧牲自己的權利來成全別人,難道你們上了戰爭也要搶著替別人死嗎?   任何人都該為了一分可能性去嘗試,即使最後失敗至少不會空虛後悔,倘若成功了更是對自己的鼓勵與肯定。   你們想想十場比試只真槍實彈比了一場,你們難道不覺得可笑嗎?這次寡人姑且睜隻眼閉只眼不予追究,但是自明日的比試開始要有誰再棄權、放水,寡人就砍誰的腦袋!」   十場比賽只有「魔葉流」上場比試,幸好東方天權不如傳說中的厲害,葉流也有出人意料之外的表現,否則豈不是便宜了其它四個連手指都不必動半根就晉級決賽的小子?   也幸好不用進行複賽,要不然比旁人多比過一場賽事的魔葉流肯定吃虧,他原本就略遜其它人一籌了啊!   早知會如此他就該事先在名單順序上動手腳,要不安排幾個心腹進去也成,都怪他疏忽了才讓葉流多花一些不必要力氣。   往常的比試不若這一次的急促,所以多了從遠地而來不屬於任何勢力的有志青年,此次卻因過於急促而沒有少了這些青年的參與,只有藉由三大勢力的協助兼程趕回來的三方精英。   加上他沒有料到名單竟會巧妙的安排在多數人的棄權下,各大勢力安排的人都能輕易進入決賽,而最後以魔葉流對東方天權八成是防範未然,魔葉流若敗東方世家的勝面自然增加,即使魔葉流獲勝,決賽時東方世家也還佔著兩個名額。   然而仁德王懊悔還不只如此,他最憂心的莫過於甚羅夜朧的貼身護衛「快劍」姜辰的出現。   姜辰不僅因為是第一個沒有入贅甚羅門閥就成為甚羅家人的外姓,更由於傳說他的劍術得自千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古老秘笈,這兩點使他名響於天下。而他無人能與其相提並論的出劍速度更是令人嘖嘖稱奇。   在甚羅門閥之中,他或許因為不曾領軍作戰而名聲低於甚羅夜曙兄弟,但是說起武藝他自稱第二絕對沒有人敢排第一。無論你的武藝有多高,「快劍」姜辰都能在你動手之前劃破你的喉嚨,所以武藝再高速度比不上人家也是枉然。   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不只仁德王一個人對他感到頭痛,就連其它的人也不敢等閒視之。然而,他們實在猜想不出來甚羅夜朧為何會召回久不見面的姜辰來參加比試呢?   若仁德王知道甚羅夜朧會召回甚羅門閥的殺手鑭,他決不可能任由東方知禮左右比試……只是……這些該早作安排的事情現在想來都已經太遲了。唯有相信魔葉流在這不見的一年裡有長足的成長,讓仁德王再次見識他對付妖獸般的武功和運氣。   仁德王認為「魔葉流」能僥倖殺死妖獸,除了武功之外,最大的因素就是運氣。顯然,魔葉流擁有相當好的運氣,而且他的武功也確實有些進步,只是他運氣跟進步不知是否抵擋得住姜辰的快劍,和其它三個人的武功?    第十一集 第九十二章 蝶心定計 (更新時間:2003-9-21 14:02:00 本章字數:1697)   天朝,朝陽殿上。   月心蝶對典飛玄的問題顰著形狀優美的眉,她暗忖︰這可真是個傷腦筋的大問題。私心底她當然想前往歌帝大陸尋找宗主殿下,然而理智上她應以解救面臨燃眉之急的揚舞國為優先。   她坐在自己的紫木鳳椅上,纖手無意識的撫弄掌下的流蘇,螭殿下的文武百官小心翼翼的呼吸,就怕聲音太大會驚擾了天鳳宗妃的思緒。   月心蝶望向坐在身旁的風心螢,道︰「只留下你一個人在朝中主持大局,你意下如何?」聽起來似乎是個問句,但問的卻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旁人只會以為月心蝶真的是在詢問風心螢的意願,唯有知之甚深的風心螢知道,月心蝶問的是她有沒有信心主掌大局。若無,月心蝶會安排其他人協助她;若有,月心蝶自然省下這道手續。   換言之,無論風心螢願不願意,她留守天朝的事已成定局。風心螢道︰「謹遵吩咐。」天四女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勝任天宗之位,只是需要能人多加從旁協助,兼且她目前身子尚未康復亦不適合遠行,這留守的工作由她來擔任再合適不過。   月心蝶歉然地給她一瞥,道︰「有勞妹妹了。」風心螢身子不適原本不該將這個重責大任壓在她身上,但若把重權交託在外人手上殿下百官肯定不從,縱然萬不得已也祗好委屈風心螢了。   她面向西門琉穗道︰「琉穗,殿下向來倚重你,依我看就請你走一趟鳳凰王朝吧。殿下若見著琉穗一定會很高興。」   西門琉穗聞言,因她一直認為月心蝶是最適合陪伴亦玄的人,所以她聽到月心蝶的話後倍感震驚,坐不住的站起身,道︰「這怎麼可以?」   她的意思是自己沒有取代月心蝶的資格,但文武百官卻想到更嚴重的問題,紛紛發言阻止道︰「天鳳宗妃大人,才儀夫人有孕在身似乎不適合舟車勞苦啊。天鳳宗妃,請您三思。」   西門琉穗聽到這話突然臉色發白虛弱的坐回位子,把手擱在正隱隱作疼的腹部。   懷孕的問題叫她精神緊張……   呃?   月心蝶呆愣了下……他們不提,她還真的忘記西門琉穗現在「身懷六甲」。她略微轉念一想已有解決之道,道︰「我相信殿下的親骨肉和琉穗都不是脆弱的生命,而且琉穗強烈的希望能親口告訴殿下這個好消息,不是嗎?」   西門琉穗在月心蝶盈滿柔光的注視,和她溫和如微風的淺笑之下,西門琉穗竟說不出反對的話,甚至為曾經產生那樣的念頭而感到滿懷的罪惡感。她只能跟隨直覺的點頭,把月心蝶笑著塞過來的死老鼠吞到肚裡去。   儘管,現在的西門琉穗看起來實在是脆弱地不得了,可她都點頭認了天鳳宗妃的話,眾臣倒也不好意思再作文章,目光都投到某人的身上去。   這個背部快被燒出洞來的可憐人,就是月心蝶的師父、前天四女之首、現任的輔翼——月彤馨。她微笑著道︰「天鳳宗妃,雖然到鳳凰王朝尋找宗主殿下是才儀夫人的心願,但才儀夫人目前的身體狀況令人難以放心。」   續道︰「天鳳宗妃心中可有妥善的安排?何人能在一路上照顧、保護才儀夫人?」   月心蝶道︰「各位大臣們難道不信任心蝶的能力?琉穗是我的好姐妹,心蝶自會做好保護的指施,叫琉穗一路上無驚、無險,斷不會讓她陷於險境。」   月彤馨僅是因為背負眾臣的希望才勉強發問,對於月心蝶的能力她再清楚不過,不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道︰「既然天鳳宗妃心中已有計劃,臣等隨時聽候差遣。」   百官沒有意見,西門琉穗卻是打從心底感到不安,聲細如蚊蚋的道︰「不行的,殿下看到琉穗的喜悅怎比得上見著心蝶姐的呢?這歌帝大陸之行的責任不該是落在琉穗身上啊!」   天亦玄與月心蝶之間的感情,凡是曾與兩人共處過的人都是有目共睹,她怎能剝奪理當屬於月心蝶的事情呢?   月心蝶沒有漏掉西門琉穗的低喃,她自己確實想要早日見到天亦玄,可是實際上的形勢並不允許,身為宗主殿下的新代理者,她必須負擔起懲處天鏡玄的責任,所以她得前往揚舞國才行。   相反的西門琉穗能不回到候風大陸就少回去,否則遇上她的父母兄長八成會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這亦是她有此安排的原因之一。肅顏道︰「琉穗,聽心蝶姐的話。」    第十一集 第九十三章 不動芳心 (更新時間:2003-9-21 14:02:00 本章字數:4358)   月心蝶心知要想說服這群為了頑固而頑固的官員,她的姿態就不能放得太低,只得又重新端起架子道:「本宗妃說一是說一,說不許有人跟著就是不許有人跟著。」她目光凌厲的掃視底下一干臣子,道:「你們誰要再多說一句話,就下海去撈一個半月的深海石,省得本宗妃離開之後,害得天藝宗妃耳根子不能清淨。」   以眾官員的性子九成會在她不為所動之後,一待她離開世外桃源就煩著代為掌權的風心螢派遣人保護她,與其日後等風心螢對他們做出懲處,倒不如她現在就定出處罰,免得他們落到風心螢手上會死得更慘。   這下子文武百官真的是啞口無言,在水底撈深海石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撈深海石的期間都不能接近天外仙境島半步而已,加上天鳳宗妃眼中透露出『你們別以為我不知你們在想什麼』的訊息,讓眾臣懷疑:她難不成會是他們肚子裡的蛔蟲?彷彿能輕易地準確捉住他們的心思似的?!幾個先前反對月心蝶掌權的大臣們都忍不住淌下一缸冷汗。   典飛玄滿面的不安道:「天鳳宗妃,請您三思、再三思啊!」一想到天鳳宗妃要獨自一人再投身到那已經充滿危機的戰區裡,他就不能夠不感到害怕,歷代詳盡的史書都清楚的記載,在戰爭裡無力自保的女人都是最大的犧牲者啊!   不知是否是關心者亂、亦或是典飛玄等人把月心蝶看得太輕,似乎將她當成是一個需要保姆帶著才不會走失的孩子了!之所以會造成他們有這樣的想法,主要是因為戰場畢竟與武林中的鬥爭不同──一個武功再高強的人遇上一群人將可能會面臨無用武之地的時候,更何況若有人耍弄陰險的手段,功夫再好也是防不勝防啊!   月心蝶當然明白他們的憂心,但她有她自己的考量,絲毫不打算對殿下眾臣屈服,道:「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眾卿不用再勸說。」她擺明不會接受眾臣安排的態度,讓典飛玄也不得不打退堂鼓乖乖地退回班中。   「本宗妃並非不明白眾卿憂心我的安危,但是當前之急在於必須搶在雲淡風輕城落入天鏡玄手中前趕到揚舞國,基於這個考量本宗妃認為由我獨自前往是最好的安排,而且本宗妃深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化險為夷。」   她柔和微笑道:「眾卿不用過於憂慮,好好地把心力花費在協助英華天後和天藝宗妃身上吧!」   「是,臣等謹遵天鳳宗妃旨意。」眾臣再怎麼不放心也明白說再多都是白費唇舌,也唯有向月心蝶妥協了。   月心蝶見眾臣雖不是心甘情願,但好歹也親自許下遵守她命令的承諾,知道除非天亦玄親自現身來下旨意,否則誰也動搖不了眾臣的她放心地暗暗吁口氣,收起應有的權貴姿態,笑道:「現在…心蝶是否可以放心的將兩位妹子留給各位關照了呢?」   月彤馨和日彤馥身為文武官員之首,兩人互視一眼搶上前一步,抱拳鞠躬的同時身後眾臣也跟著一起動作,齊聲道:「臣等誓死保護天鳳宗妃、天藝宗妃、天後、才儀夫人!」   眾臣堅定渾厚的和聲,讓從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的蘇珊英華和西門琉穗有點反應不過來,蘇珊英華忍住掏掏震得隱隱嗡嗡作響的耳朵的衝動,含糊的咕噥道:「乖乖,如果歷代天宗每日都得承受這種『震憾』…也難怪會個個英年早逝了……」   她的低語先是招來甚羅夜檠不贊同的一瞥,顯然是說為她不該以此羞辱百官們忠誠的心意;隨後西門琉穗、風心螢及月心蝶又分別瞄她一眼,而且一個眼神比一個更令她冒冷汗,尤其……   月心蝶那令人一目瞭然飽含警告的目光更是令她覺得虛脫,那目光明白的告訴她:『因為我很清楚你說的話是無心的,所以這一次我就當沒聽見,但是我絕對不允許有下一次!』   活了二十幾年何曾這麼清楚的從別人的眼神中瞭解過他們想傳達的意思?簡直是清晰的像在耳邊訴說一樣!也難怪蘇珊英華難得有真正淑女的一次,只見她緩慢而柔弱的舉起拿起手絹的右手,輕輕的用手絹在額上拭去汗水,未了還像個名門千金因被困在閏房中而充滿無奈地歎口氣。   這一幕讓兩位熟知她習性的手下嚇掉了下顎,差點沒伸手捏捏自己看看是不是大白天裡在作白日夢?!否則怎麼會產生這般離奇的幻覺!   然而這一幕的真相卻是蘇珊英華的手腳僵直,所以才沒有辦法伶俐的活動,以輕按的動作拭汗除了前一個原因之外,另一個原因是她衷心期盼當她放下阻擱視線的寬袖時──月心蝶等人已經轉移了目標。至於最後的歎氣……其實是她緊張的忘了呼吸,直到有點呼吸困難才想起來,她不敢大力呼吸唯有小心翼翼的吐氣吸氣了。   蘇珊英華忍不住暗忖道: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何天四女會以月心蝶為首,而且其它三個女人都對她無比信服的原因了!   沉溺於自己的發現的蘇珊英華並不明白適才女性化的動作將害自己陷入地獄裡!原本對於天宗竟然會愛上一個男人婆而大受震憾的眾官員,在看到蘇珊英華無意間展露的儀態後,有志一同的認為她是顆未經琢磨的原石!   如何把顆原石琢磨成會發光的寶石,將會是他們日後重要的工作之一,他們必須使蘇珊英華配得上天後之位,讓她坐得名符其實!當蘇珊英華放下寬袖時見到的就是眾臣有所圖謀、閃閃發光的眼神,那種眼神引發她海盜的直覺讓她渾身寒毛直豎。   在場對眾臣的目光猶有餘悸的月心蝶和風心螢,兩人對即將面臨『宗妃全能課程』訓練的蘇珊英華報以無比同情的目光,深知訓練之辛苦和眾臣之難纏的兩人,十分清楚蘇珊英華九成九逃不過這一劫。   月心蝶收回憐憫的目光,正色道:「各位,當今的局勢已不容天朝再躲在世外桃源裡靠著八方鎖雲庇護,既然朝外的人潛伏朝中多年,八方鎖雲的破陣之法可能早已經洩漏,若被動的躲藏有可會導致天朝的滅亡。」   她緩緩站起身步上最高的位置,視線不經意劃過四人同心協力完成的座墊,心中一陣抽痛卻飛快的轉身面對眾人,道:「適才我所做的安排就是因為如此,天朝不要再因被動而犯錯,這一次天朝要主動出擊!」   她目光堅定的望向遠方,道:「當前之急我們必須控制蠻海,蠻海連接著世外桃源、候風大陸和歌帝大陸,對任何一個想要征服世界的國家都是相當重要的戰略位置,擁有蠻海等於將一半的世界納入口袋。   因為月楷島主目前不在朝中,所以心蝶才以同樣擅長海戰而且熟悉各盜團的英華天後來帶領海師。儘管大半的海師已不在朝內,但是我相信以英華天後的能力一定可以為天朝摘下勝利的果實。是吧?」   面對月心蝶投來詢問的一瞥,蘇珊英華回以大剌剌而且充滿自信的笑容。當初統領血盜船團她都能以少勝多守住地盤,現在有天朝精銳的海師相助,要收服整個蠻海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月心蝶續道:「我希望各位不要辜負英華天後強大的信心,日後各位必須全力的配合英華天後。如果當真有任何雙方都無法妥協的問題時,可以請天藝宗妃為你們解決。」   她這話一說出口,眾人莫不對風心螢報以懷疑的目光,他們是不懷疑宗妃有能力替他們解決問題,但是他們可不認為自己聽得懂風心螢那超級簡短的句子。   風心螢在月心蝶另有用意的微笑下,不得不實現她的承諾,以她一貫清冷的音調道:「心螢不會考驗各位與我的默契,我會讓各位很清楚的明白我的意思,請放心吧。」習慣『長話短說』的她不能適應的皺了下眉頭。   她突如其來的改變著實嚇到底下的文武百官,因為已經不知有多少代的天藝宗妃沒有說過超出十個字以上的句子了,久到連月彤馨這一代的天四女都以為歷代天藝宗妃根本不懂如何不『長話短說』──原來她們還是可以跟普通人一樣啊!   蘇珊英華不解的呢喃道:「既然能好好地說話,幹嘛每次都要說給人家猜呢?」   風心螢知道眾人都聽到蘇珊英華的疑問了,否則他們不會投來相同的問號,她歎口氣不喜歡被人追根究底,解釋道:「歷代天藝宗妃最重要的責任是傾聽,然後找出解決的方法。當身邊有足以全心信賴的姐妹時,我沒有必要額外的說些無用的話,解釋對歷代的天四女來說只是在浪費時間,有時對別人也是如此。」   的確。   月彤馨和日彤馥贊同的點頭,以往風彤香只與她們對談,那時她惜言如金,可是她們之間向來不需要太多言語,有時一個眼神、動作,她們就知道接下該怎麼做了。   這倒也是。   其它人也有了自己的認知,以天藝宗妃對人的冷淡、疏離,他們只差沒以為一輩子跟她都不會有接觸,雖然聽不懂她簡短的話,但是另外三位天四女很快就會以行動為他們解答,那時天藝宗妃說得多或少根本不重要,然而她的一句話卻常常是重要的關鍵──不愧是肩負『傾聽』之責的人!   以天藝宗妃的能力,只要她能一直以適才詳細的句子來表達意思,就解決了文武百官心中唯一的懷疑,現在他們及蘇珊英華都認同了月心蝶的建議,和日後風心螢將負起雙方之重要協調者的責任。   風心螢見自己的話讓眾人深信不疑,朝月心蝶投去一抹搞定的眼神後,繼續扮演她傾聽的角色。   月心蝶回她一記滿意的淺笑,道:「相信大家都不再質疑天藝宗妃的能力,但我還是希望日後除了例行的政事之外,不會有更多的事情要她煩心。」   她頓了頓將目光專注在典飛玄身上,道:「國師大人,此次要你陪才儀夫人前往鳳凰王朝,不僅僅是要希望國師府保護才儀夫人的安全,更要借重國師府的能力就近打擊典渢渰,讓宗主殿下可以盡早免除威脅。」   典飛玄感受到自己肩上沉重的擔子,行禮道:「微臣明白,定會盡力保護才儀夫人毫髮無傷,將叛逆之徒重挫,如果可能必請宗主殿下親自將叛徒正法。」背叛是天朝唯一不可饒恕的罪,即使只是夫或妻發生外遇,外遇的男女雙方都可以特殊例外處以絕對的死刑,更何況是背叛一國之君的超級重罪?!   讓天宗處置的死刑僅有一種下場,就是──罪骨無存!而且,受刑者到真正死亡前都能夠清楚的體驗到骨肉一分一寸消失的恐懼和痛苦,這就是天朝對罪犯最嚴厲的懲處。   所以,當文武百官等熟知典飛玄如何疼愛他的侄女的人,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的瑟縮了下。顯然,典飛玄是真真正正的對典渢渰死心、失望了,唯有這樣他才會說出讓典渢渰給宗主處刑的話,因為希望太大所以失望也強得讓人難以承受哪裡!   月心蝶道:「有勞國師大人了。」她的態度使眾臣深深的體會到天四女對宗主殿下的重視,以往天鳳宗妃是不會同意將罪犯處以極刑的,而寧願嘗試會有完美結果的可能性,但是這一次她卻沒有這麼做,表示典渢渰犯入她的禁區,而她完全不可能饒怒侵入禁區的人。   接下來,月心蝶露出一種只有密謀奪權的幾個夥伴明白其中意味的詭異笑容,對西門琉穗道:「才儀夫人,你千萬別忘了自己『有孕在身』,一路上要多多保重。」   西門琉穗聽到月心蝶特別強調的四個字,苦笑著起身屈膝一禮,道:「琉穗會的,請心蝶姐姐放心。」從現在起她可得好好想想,到底她和亦玄主子的『孩子』該有什麼樣的下場,是流產呢?還是變成一顆枕頭?或者石頭?!    第十一集 第九十四章 離堂毒姬 (更新時間:2003-9-21 14:03:00 本章字數:4369)   鳳凰王朝,半夜山,絕煞離堂總舵。   曾經是鳳凰王朝倚為屏障的城牆傾頹破敗,在倒塌的牆上曲臥無數具肢體殘缺的死屍,斷壁內火光若隱若現處處儘是折毀的旗幟刀槍,令人作嘔的屍臭味伴著裊裊黑煙任風吹送。   一條用鮮血染開出來的新道兩側,淪為俘虜的鳳凰王朝士兵被妖獸綑綁在木柱上曝曬在太陽下,他們不僅受著飢餓、口渴的煎熬,更因為吸入那不斷傳來充滿腐臭、血腥與焦味的混濁氣體,不住的一再乾嘔。   艷陽下他們一片空白的腦袋裡,想不起已經在這木柱多少天了,也分不清楚那讓他們再也吐不出東西的臭味,究竟是來自左右一動不動的戰友,還是從破敗的城廓而來──他們不再希望獲救,只渴望著能夠從日夜變化冷暖感受中解脫。   這從殘破城池裡延伸出來僅僅餘下死寂的道路,以無數正在逐漸消失的生命銜接通往神秘而邪惡的異界黑域之路,也連接起絕煞離堂和異界黑域間的通道。而絕煞離堂就位在異界黑域之前的半夜山上。   半夜山面朝異界黑域的一面自半山腰以下生長著通體墨黑的樹木,它們外觀高大、枝幹粗而長滿醜陋的瘤、樹葉像是薄如紙張的黑曜石,暗沉的黑暗色彩表示它們不容一絲光芒試圖接近來照耀它們,樹與樹的枝葉相連形成一片不透光的黑色森林,森林裡充斥著詭譎與危險的氣息。   越過黑色的森林往上看去,是繚繞濃著密雲霧樹木蒼綠的蒼茫樹海,這片樹海沒有仙山般出塵的神秘靈氣,反而讓人感覺到一股寒心的冰冷。但是它的中心處卻建著彷彿村落般的山寨。   山寨外表就像是個尋常平凡的村落,有著木建、茅草搭蓋的平房,交橫錯縱的田梗隔開一畝畝綠油油的田地,穿著粗衣布服的人民在黃土道上來來往往,乍看之下似乎沒有任何不同到足以吸引人的地方。   但是,仔細一看便會發現村裡沒有半個稚齡孩童,也沒有高齡的老人。綁在房子旁的不是處處可見的土狗,而是有著一對大獠牙的狼犬,隨時睜著兇猛的雙目尋找想要撕裂的目標。   街道上行走的人民手中都不乏可以置人於死的東西,左近更是四散放置著半掩半藏的利器,他們緊繃著身上的每根神經,即使是自己的人靠近他們也會牽動他們斂起的殺機。   若是嗅覺的敏銳的人走在山寨裡,更可以聞到挾雜在青草香中的火藥味,火藥就埋藏在寨裡的每一個角落,身為一個殺手他們必須不畏生死,當敵人攻進山寨而他們無力抵抗時,這些火藥就是他們最後的手段。   突然,山寨裡一陣天搖地動,原本看似閒適的殺手們在最短的時間裡為自己找好掩護,他們精光四溢的眼眸掃過每個不容忽視的角落,手上的武器已經就位在隨時能夠出手的狀態。   「該死的典飛玄!」   隨著一聲尖銳的怒喊,一道纖細的身影自山寨中心最大的房舍裡射出,在她跌在黃土地上激起無數黃沙瀰漫的同時,那棟房舍也瞬間塌陷,讓眾人的視線受到黃沙的阻礙,這使他們不由自主的閉上眼提高每一分警覺。   一個髮色灰白的黑衣女子在沙塵瀰漫中站起身,她睜著盈滿憤怒的濃綠眸子,雙手從碎裂衣袖裡露出已是鮮血淋漓的手掌,她抬起手掌一看,發出淒厲的笑聲道:「典飛玄,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沙塵雖然尚未平息,但是絕煞離堂的人不會認不出那個未老先白頭的女子,他收起利器面無表情的跪地道:「屬下參見堂主!」   「堂主,您是否受了傷?需不需要屬下為您準備傷藥療傷?」離堂的副堂主率先來到她的左側十步遠處,態度恭敬的道。   「不必了!」   典渢渰揮手咬牙切齒的恨聲道:「你們都給我滾開,否則我先殺了你們!」   副堂主等人熟知典渢渰的個性日漸暴躁,情緒陰晴不定,不敢在她心情惡劣時招惹她,道:「是,屬下告退。」『退』字猶在耳邊,眼神一閃週遭僅留下典渢渰一人。   典渢渰拉扯著自己灰白無光澤的頭髮,道:「為了讓能力精進我不惜犧牲,使一頭黑髮變成這副模樣!沒想到我竟然輕易的敗在典飛玄的手裡……用一張沒有用處的破地圖為媒介,就能夠把我傷成這副模樣!」   「我不甘心!」   她形似瘋狂的昂首怒吼,道:「我明明是天朝最傑出的天眼族,為什麼我還會輸給典飛玄!他憑什麼贏我!憑什麼?!」   她怒氣越燒越旺,腦子裡卻越來越清晰,陰冷的道:「我打不贏你,今天這筆帳我就跟天亦玄討!我要讓他生不如死、讓他變成一個白癡!」   冷哼一聲道:「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該怎麼辦!一個白癡天宗,我看你還能不能忠心耿耿的輔佐下去!」   揚聲道:「原桀!馬上給本堂主另外尋找一個適合施法的安靜地點,還有幫本堂主紮一個草人、和備齊施法用的術器!」   絕煞離堂的副堂主原桀從一棟房舍後現身,拱手道:「是,屬下立刻去辦,請堂主等候屬下的消息。」說完,他退回原處再度隱身。他身穿一身土黃色勁裝、臉罩著淡金色的半張面具,頭髮亦以土黃色的頭巾包裹,使他能夠輕易在山寨中潛藏。   典渢渰很清楚身手在離堂中穩坐第一把交椅的原桀,無時無刻都會在她的附近,不是因為想保護她,而是奉沙絕(魏開拓)之命監視她,既然她不能擺脫原桀,當然就要好好利用原桀的本事。   說句實在話,有原桀天天跟在身邊,簡直就像多了個隨傳隨到的僕人。而這個僕人必要時還會是她的保鑣……只是有時她不免覺得沙絕大材小用,竟然讓離堂的第一高手當她的專屬牢頭,白白糟蹋了原桀的一身好功夫。   還是……絕煞總堂根本找不出第二個夠資格來監視她的人呢?輕蔑的笑了笑,典渢渰徹底的鄙視在她眼中形同無能的沙絕,她真不明白以沙晉的能力絕對能讓絕煞堂更加的蓬勃發展,為何他卻怎麼也不肯把權力從父親手中接過來?   接手了權力對他、對他那沒用的父親都好,而且也不用再受那令人作惡的花蝴蝶的氣,不是嗎?   她從小就喜歡把想要的東西,不論是活人還是死物,她全都要弄到手,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要不是從小時候起典飛玄就像只煩人的老母雞,老是阻止她做她想做的事情,那時她不是他的對手只好乖乖聽話,否則她會在典飛玄得知天亦玄出生後,先所有人一步殺了天亦玄!   典渢渰自認是萬中選一的、專屬於天亦玄的國師,然而她卻無法像歷代國師一樣感應天亦玄的一切,反倒是典飛玄能夠察覺到些許端倪,這叫心高氣傲的她如何能夠接受,尤其她又是敗在最令她厭惡的人身上。   雖然現在她可以感應到天亦玄的存在了,可是這樣的能力是她把身心都出賣給魔鬼才得到的……所以,她付出多少代價就要加倍的從害她至此的人身上索回來,天亦玄、典飛玄……天朝人一個都別想跑不掉!   她獰笑著,有些不解的呢喃道:「晉哥明明支持我凡事不留情面,為什麼他自己反而婆婆媽媽的,讓我在這個鬼裡鬼氣的地方待了許多年。哼,現在妖獸被我收服了,天亦玄也沒有想像中的厲害,這歌帝大陸是越來越無聊了!」   獨自思考讓她的怒氣逐漸緩和下來,濃綠的雙眸轉變為淡金色,然而少了濃綠色彩的掩護,淡金色更使人輕易的看進她醜陋的內心,那樣的醜陋已經將她屬於天朝人特有的氣質完全取代。   乍見典渢渰,無分男女都會被她的童顏美貌、嬌小玲瓏卻凹凸有致的身材吸引,但是吸引人的唯有她的外表而已,她表相下的一切都將嚇得每個接觸到的人倒退三尺,寧可隔得老遠欣賞美人的朦朧美,也不敢親近這麼一個蛇蠍美人。   她原本不致於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但是她卻偏激的想要否定天人族的一切,當她捨棄了天人族固有的良善之後,一心追求改變使她輕易的陷入邪惡的迷障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沒有了典飛玄在旁規勸、引導,典渢渰的入魔之徑短得毫無阻礙。   典渢渰低聲自語道:「晉哥,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回候風大陸助你一臂之力了。」她想魏晉一定是想等著她,讓她可以分享他的成就跟喜悅。   此時,原桀已經準備好典渢渰分咐的一切事宜,重新出現在他先前消失的地方,他拱手道:「稟堂主,新的施術地點選在後山的觀瀑亭,您需要的術器也全數備妥了。」   他抬頭看一眼臉色陰沉的典渢渰後,又低下頭道:「堂主,屬下覺得您的臉色不太好,是否要先歇息,等恢復了氣力再上觀瀑亭?」   典渢渰怒瞪著原桀道:「要你多事,你管好你的事情,少惺惺作態的對我獻慇勤。」她說完扭頭往觀瀑亭的方向走去。   原桀心中暗歎,典渢渰身為一個天朝人,她的能力確實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超群,可是當她受到心中的私慾牽引而改變之後,她那令人驚歎的能力似乎也逐漸的衰退,這些年她除了每天發洩她的暴躁、易怒之外,幾乎沒有再做過任何有利於離堂的事情。   而她最近更是膽大妄為的與妖獸合作,她自認為睿智的行為看在他們的眼裡,分明是送羊入虎口,天知道何時妖獸會獸性大發反過來咬他們一口,以他們血肉之軀可不是妖獸的對手。   他無法否認妖獸確實讓他們強大許多,雙方合作更是輕易的攻下日玉寒堅守的防護線,但是他更怕在城池下被妖獸搗成肉泥的日玉寒,會成為他們日後的寫照。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原桀冷不防的打了個寒顫。   他追在典渢渰的後頭,自語道:「我這個副堂主可真是難做啊,既要聽總堂主的話監視典渢渰,如果她有異動可以先斬後奏,少主卻要我無時無刻保護她,務必讓她得以全身返回總堂。   兩個人叫我左右為難,可是這個典渢渰就更過份了,仇視我也就罷了何必把我當成下人在使喚?!從前還能倚靠時我日子還好過一些,現在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還得替她勞心勞力,就怕一個不當心會死得連骨頭都不剩。」   真夠苦命的!他苦笑想著。   瞇眼看四周不斷隨他的前進改變的景色,從看似純樸的小村落逐漸來到枝葉繁茂的樹林,他放緩下速度小心翼翼的察看週遭,這片看似與尋常樹林沒有不同的林子,不巧的正是用來訓練堂中殺手的主要場所。   殺手的訓練是沒有時間表的,只要訓練的師父心血來潮他的徒弟就必須接受訓練,所以樹林中沒有一刻不充滿危機,新的殺手在這樣的場所裡精神容易過於緊繃,進入樹林的人若沒有仔細注意,可能會淪為新殺手的獵物之一,稍有不慎就會成為未成氣候的殺手刀下的亡魂。   這樹林裡越是看似平靜無奇的地方就越危險,如果能夠善用林子裡頭密佈的陷阱,即使是普通的身手也能輕易的變成高手,在這裡頭時不時見著一兩具死得不明不白的屍體也不過是家常便飯,如果那一天林子裡沒死人才叫古怪。   而……原桀半點也不想成為死在裡頭的一員,試想一個曾經從這裡『畢業』的殺手,在經過多年的歷練之後卻殞命於此,不管是死在陷阱上還是死在不成氣候的殺手手裡頭……都丟臉丟到了姥姥家。   一旦進入這片森林每個殺手都要好自為之,但是典渢渰卻不屬於殺手之林,他可不希望萬一自己有所疏失而導致她的小命不保,揚聲道:「你們給我當心別誤傷了堂主!」    第十一集 第九十五章 毒姬蝕心 (更新時間:2003-9-21 14:03:00 本章字數:4460)   通過處處危機暗伏的鍛刃林,豁然開朗的視線所及之處是自天崖飛洩的白練,快速奔洩的水注在正下方穿出一個大水潭,使得瀑布激起的水花如同大海裡的浪濤一樣壯觀。   八卦式的觀瀑亭就建在右岸邊,靠近水潭的一面因常年被水花濺濕長著綠色的青苔,亭中佇立的石雕圓桌上擺著鮮花、水果、桃木劍、黃符、草人,還有許許多多常見、不常見的器具。   一對點燃的紅燭有時被水珠濺上火花,發出霹靂、霹靂的聲響,披頭散髮、臉上略微髒污卻無損於其美貌的典渢渰,已經就施法的位置,此時她淡金色的眼睛凝視著燭火,眼裡的火光與眼前的相互輝映。   她探出染滿鮮血的手捉起置立在紅燭之間的草人,瞪著它的雙眸裡,憤恨與妒嫉的情緒清晰可見,她以自己的鮮血在一張黃符上寫好天亦玄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後將符紙貼到草人的額頭上。   緊抿到有些發白的唇微啟道:「天宗為什麼就能夠受到老天爺的特別眷顧呢?平常人努力五年、十年都比不上他用功一個月。但是,既然我倆出身相同,為何你會比我更優秀?真是不公平啊,天下間的好處幾乎都給你一個人佔盡了!」   眸子裡閃過一絲綠芒,她輕輕地將差點被她捏壞的草人放回原位,呢喃道:「不要激動哪裡,典渢渰,捏壞了沒有施法的草人可是白費功夫。」一邊說著一邊將有些扭曲變形的草人重新整理好。   原桀甫一出樹林看到的便是典渢渰對著草人喃喃自語,還動作溫柔地彷彿在替草人梳理編織它的一身乾草,表情像是正在玩玩偶的小女孩,然而她的眼神裡卻有著暗藏的瘋狂。   他躲在一棵足以遮住他高大身形的樹木後,小心翼翼的探出頭看典渢渰。這裡原是當初設離堂時最先考慮作為典渢渰施術的地方,但是典渢渰卻認為鍛刃林原始靜謐,林子的盡頭又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瀑布絕崖,不正好是個鍛練殺手的絕佳之處?   於是乎典渢渰將林子命名為『鍛刃林』,希望每個離堂的殺手都能在此經過千錘百鏈後,變得像利刃一樣的鋒利。而且,如刃一樣的冰冷無情。   由於典渢渰說:「施術若不能待在最靜最隱密的地方,就該在最顯眼且吵鬧的地方。」他們並不明白典渢渰這麼說的立論點何在,但是他們確信身為一個術者,她應該最明白自己的需求,也因此典渢渰的施術之地才會改設在山寨的中心。   想到這裡原桀又忍不住想要長吁短歎,眼睜看著原本好好地一個美人兒在自己的眼前逐漸入魔,那麼感覺比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在自己手中訓練完成還不好受。他從來都不喜歡被當個純殺人的武器使用,可是他不敢脫離組織,因為離開了這個地方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裡?   更何況離堂有典渢渰坐鎮,只要她捉起銅錢隨意一擲,他的行縱便難以遁形使他根本沒有逃出生天的勝算……若非如此,他又怎會在殺人殺到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一個死人的時候,還不趕緊逃離這個非人哉的地方!   沒錯,他可能是領導者心目中最聽話的部下,但那是為了得到信任,唯有領導者的信任他才能更輕易的逃離這個地方,一切都是為了離開這個鬼地方才隱忍下來的,即使機會渺茫他仍抱持著一絲希望。   驀然傳來的一聲鈴響把他從苦澀、複雜的思緒中驚醒過來,原桀打起精神仔細注意典渢渰和她的週遭,誠如大多數的殺手組織一樣,他們都非常鼓勵自認為有能力打敗他們的人為自己掙取出頭的機會,既是這樣儘管他已經預作警告,但是殺手的特點就是不怕死,他還是得防著有人趁虛而入。   典渢渰將貼了黃符的草人放回原位置後,拿起桌上的桃木劍並將三張黃符串在劍身,再把搖鈴高舉過頂,她腳下倒踩七星步,手一邊搖動銅鈴一邊舞動著桃木劍,吟唱道:「命星天定,落地生根,誕在四海,根入二陸千島。吾以天地為圖,草人配生辰,名為天亦玄。惜人海茫茫,借天地人中尋。」   『尋』字聲起,桃木劍上的三張黃符瞬間憑空燃燒,典渢渰接著正踏七星步,以桃木劍在草人之前懸空畫了個奇特的圖形,續道:「七星倒轉,北斗對命星,命星入草人,以草人鎖命星,草人為命星,命星即草人。」   隨著她的咒語天空開始產生異變,原本悠閒隨風飄過青空的白雲,突然速度極快的四面八方離開視線可及的範圍,接著陽光黯淡下來呈杓狀的七星出現,七星不斷的在空中旋繞,然後極亮的一顆星子浮現,旋繞的七星停下轉動緩緩地將杓柄正對那顆星子。   青空的光線重新恢復原有的亮度,七星在空中消失留下最亮的星子,在陽光的光線下它本是一顆白色彷彿要在空中消失的星子,但在一瞬之間它似乎吸收了太陽的光源,使得太陽再度黯淡,倏然星子射下一道光束直直射在草人的頭頂上,草人的身後猛地發出一環接著一環的光輪,當光輪在草人的背後消失,一切異象也都消失了。   典渢渰立刻在最後一環光輪消失時拋出手中的搖鈴,搖鈴在旋飛到草人的上空不住的旋轉,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定。她冷冷的一笑道:「天亦玄,我要你生不如死!」   語畢,她嬌斥一聲,桃木劍往草人的心窩處直直刺去。   「錚!」   木劍刺中草人發出一聲彷彿鐵器交擊的金屬響聲,草人胸前浮現一個三角形的銀芒旋即消失,典渢渰始料未及受震的退後一步,她瞇起益發濃綠的雙眸,有些愕然的道:「這是那門那派的印記,為何我從未見過?而且除了天眼族還有誰會替天亦玄設下結界?」   但是三角印記並不是天眼族的印記,天眼族的印記是代表天、日、月、風、雲的五芒形,而甚羅門閥的印記則是代表風、林、火、山的正方形,典渢渰入魔後使用的印記是代表天、地、人的倒三角形,那麼正三角形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又是屬於誰的印記呢?   出現一個未知的敵人令典渢渰感到苦惱,適才她所施的法術為了不重傷天亦玄,所以把法力降了五成左右,目前的情況她無法測知這個敵人的功力如何,如果貿然提升法力,萬一敵人的法力低於她所估計的,說不定會使天亦玄一擊喪命,那麼她豈非會少了折磨天宗的樂趣?!   看來我不能冒險,還是先探探這個人的底吧。典渢渰略一沉思有了定計,放下桃木劍後右手比蓮花指掌心向上對著草人,左手劍指壓在右手手腕動脈處,一個銀灰色的倒三角形在她的指尖成型。   隨著倒三角形逐漸逼近草人,草人胸前的正三角形也愈來愈清晰,在正反兩個三角形間只隔著一指的距離時,石桌開始緩緩的搖動著,成對燭火詭異的又明又滅。   正反兩個三角形顯然不停的在角力,一會兒正三角形逼退倒三角形,一會兒情況又反過來,就在它們進進退退的當下,石桌愈搖愈烈、燭火明滅的速度也加快起來。   汗珠一顆顆的在典渢渰的額頭凝聚,她神情凝重,隨著法力的不斷注入,此時她已經提升到九成的法力,但是對方竟然還能夠與她勢均力敵,看來敵人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可何時天底下多出這麼一號人物?   汗水滑過她的眼睫毛流入眼睛,她不敢眨下眼睛深怕一個分心會令她身受重傷,她與敵人正形成危險的拉鋸戰,誰先弱下來誰就會承受雙方的法力反彈,以她自己的九成法力加上敵方相當於自己的能力,任何一方受到法力反噬即使能夠幸運不死,也已經去掉了半條命。   不過,她再跟敵人這樣對下去恐怕到日落西山都分不出勝負……不,她有傷在身撐不了太長時間,所以再這麼下去輸的人定然是自己。典渢渰想到事情的嚴重性,知道她必須借用旁人的協助。   典渢渰開口喚道:「原桀,你過來!」她一開口說話法力略減,正三角形向前逼近數分。   原桀聽聞到叫喚心中一愣,典渢渰施術時從來不許任何人接近,怎麼這次她竟然會開口要自己過去呢?他帶著心裡的疑惑從樹後走向觀瀑亭。   典渢渰咬牙逼回敵人的優勢,道:「把桃木劍拿起來刺向那個草人的心窩處,快!」說話間,正三角形的威力明顯的增強逐漸將勢弱的倒三角形逼退。   原桀看典渢渰的樣子隱隱覺得事態嚴重,他立刻捉起桌上的桃木劍,抖也不抖半下的往草人心窩刺去。   「啊!」   桃木劍沒有刺中草人卻撞在正三角形的中心點上,原桀只覺全身如遭電擊,淒厲的慘叫一聲鬆開桃木劍,握著如同被火燒著的持劍之手,一個腳步踏空摔下觀瀑亭的石階。   正三角形的法力近半導入原桀的身上,倒三角形凌厲的向前逼近,典渢渰將劍指順勢前推,抵住曲起中指的時候,中指向外彈出。   正三角形回到浮現的地方接著消失無蹤,典渢渰彈出的指勁卻正中草人的心窩,「滋」的一聲響草人向後仰倒。   她發出一記冷笑,道:「天亦玄,這下蝕心之痛肯定會使你痛不欲生。」   接著,她扭頭看已經昏死在草地上的原桀,他的四周分佈枯黃的草,瞪著他平穩起伏的胸膛,道:「真不愧是離堂第一高手,竟然能將法力當內力一樣逼出來,哼,命大的傢伙。」   她不想親自下手殺害原桀以免落人口實,卻沒料到這麼一個天賜的良機都殺不死他,難道自己真得一直讓他監視下去嗎?更何況這個人或許會成為取她性命的人。   典渢渰對原桀的感覺就像是如芒刺在背,不過既然這次他命不該絕也只能放他一馬,她必須小心翼翼的珍惜逆天的機會,深海石的功效是有限度的,一旦超過它的限度,天譴就會應驗在她身上──而她不想冒這個險。   她不理會原桀的轉身再次捉起桃木劍並穿入三張黃符,喃喃道:「剛剛那個人對我而言是個危險人物,我得早日找出他的身份才行。」   她拿起桌上斟滿酒的酒杯將酒含在嘴裡,放下空了的酒杯,以左手劍指畫著與前次同樣奇特的圖形,當她畫下最後一筆嘴裡的酒噴向成對的燭火,燭火倏然狂燃火光高漲。   腳踏三七步,右手桃木劍橫舉在頭頂上方,吟唱道:「風從何處來?風往何處去?風從起風處來,風往地之盡頭去。術法自然,自然起源,術藉器使,真言結印。『人、地、天』之術從何來?命星何所在?」   除了燭火恢復原來的火勢外,四周毫無動靜。典渢渰抬起頭彷彿自己可以望穿亭頂看見天空一樣,半晌後她才道:「看來我猜錯了,那個三角印記並不是倒使的天地人。」   緊緊皺起眉頭,印記是由幾個點構成的形狀就有多個真言字,以三角形來說大多是倒三角形的天地人,但是她從未見過正三角形,所以也無從想像其是由那些三字真言構成的。   倘若知道施術者來自何方,那麼真言字就比較好猜測出來,如同天朝習慣以天、日、月、風、雲結印一樣,只要明白術者的背景和其國度的習慣,真言字往往就暗藏在其中。   但是,令典渢渰苦惱的是結印用的真言字並非一定是一個字,也有一些特殊的派系使用雙真言字結印,例如東方聖女的印記就是分別以金木、水火、風雷、土影構成的平行四邊形。   更何況組合的真言字並不是一定得以規律來組合,有時施術者為了掩藏身份也會將自己的真言字拆開重組,讓別人較難判斷出印記的原形,例如典渢渰的印記可組成一個打勾的形狀,而且法力高的人還可以使人無法看出印記是由多少點構成。   這麼一來想要猜出一個無從猜起的印記之真言字,無疑是在緣木求魚,所以典渢渰適才的施術只是在賭賭自己的運氣,現在既然確定自己的運氣顯然不管用,她只得重新再尋找方法揪出這個神秘的敵人!    第十一集 第九十六章 邪心漸露 (更新時間:2003-9-21 14:04:00 本章字數:4680)   魔家堡。   前廳裡,主位上魔威皺著眉頭似乎在苦思某些嚴重的問題,坐在他左手邊的天亦玄則緊盯南啟軒笑容是十足十的無邪樣兒,他這一副牲畜無害的模樣,不知為何反而讓南啟軒冷汗像在下雨似的流淌。   南啟軒滿臉不悅道:「要我一上台就假裝摔下台去,這跟棄權有什麼兩樣?」   練如穎背著雙手在廳裡走來走去,時不時抬起頭來怒視南啟軒,他又來回走了一回,聞言停在南啟軒面前,道:「本來就沒有兩樣,既然仁德王不許決賽者棄權,那麼我們當然得想個因應之道。」   南啟軒搖頭道:「我才不做這種有損我名譽的事情。」練如穎差點嗤笑出聲,見鬼!經過被全民蛋洗的場面之後,南啟軒還有什麼鬼個名譽?!道:「你不那麼做,想找死不成?」   他露出一臉懷疑的神色,道:「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斤兩?!進入決賽的人哪裡一個不比你強?就算咱們撇開其它人不談,光是一個『快劍』姜辰你就萬萬不是他的對手,為什麼不一上場就裝輸?你真想上去送死嗎?」   南啟軒聽他這麼說心裡可不服氣,道:「為什麼我就得裝輸?論武功、論實力,表哥又高得了我多少?憑什麼不是他裝輸而要我裝輸?!」這個練如穎未免也把人看得太扁了,我南啟軒的武功才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差勁!   「憑什麼?」練如穎冷笑起來,道:「葉流是魔字世家的當然繼承人,又有王命在身,他有責任打到決賽,就算他因為武功不濟,戰死在比武場上也是死得其所,而你若出了什麼事情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南啟軒氣得漲紅臉頰道:「那我更不能輕易認輸,有我在場上還可以照應表哥啊,這樣表哥無論在安全或是贏面上都會增加。」   練如穎道:「哼,有你在只會礙手礙腳。」他還會猜不出南啟軒那一點小人心思嗎?他即使自身難保也不會忘記扯天亦玄的後腿。腦子愚蠢又長著一顆狼子野心,看了就叫人討厭。   「我是不會放棄我的權利的!」   南啟軒怒道:「我好不容易才晉級到決賽,就算我當真技不如人輸在場上,也會輸得心甘情願,要我不敗而降,免談!」開什麼玩笑,自己好不容易有機會登上王朝的權力中心,怎麼可以輕易放過?   練如穎皺眉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想要我明兒個把你綁在床頭嗎?」真當我會在意你的意思不成?要不是看在魔威大人的顏面上,早就直接用最下流的手段讓你不能參賽,哪裡還會在這裡跟你囉嗦?!   魔威看著不耐煩地皺著眉頭的練如穎,自己反倒舒展了緊攏的眉頭,莞爾一笑。這個練如穎如果能改掉對討厭的人總是不假辭色的弱點,絕對能成為一個好參謀,否則若老是對不喜歡的人沒有好臉色,得罪了別人總是不好,萬一因此嘗到失敗的苦果可就不妙羅。   他微笑道:「如穎啊,啟軒要參加你就讓他去吧,他這麼大個人了會懂得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南啟軒一聽魔威站在他這邊,馬上像只驕傲的孔雀般,抬高下巴道:「聽到了吧?我魔字世家的事情,要你這個外人來多事!」   練如穎冷嗤道:「好啊,你想死我也懶得攔著你。」撇過臉咕噥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他一轉頭之間與天亦玄、魔威間傳遞著,只有彼此三人明白的得意目光。   南啟軒看著練如穎氣呼呼的走回位子用力坐下,心裡著實有說不出來的痛快,自從魔威帶著練如穎回到魔家堡之後,練如穎簡直當足自己是這座堡壘的主人,更是把他與妹妹兩個人踩在腳底下,根本沒當他們是這個堡裡頭的表少爺、表小姐。   尤其,魔威和魔葉流不知何因對練如穎言聽計從,更加助長了練如穎的氣焰,現在見到老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傢伙終也有吃鱉的時候,沒有打從心底笑出來還是因為他修養太好之故。   哼哼,要他什麼都不做就認輸?門都沒有。即使不用大腦想也知道一旦開賽,東方世家的兩位高手目標若不是魔葉流,就該是眾人公認的第一劍手『快劍』姜辰,他只要閃得遠遠地看他們打得你死我活,等著坐收魚翁之利就好了。   雖然南啟軒極力收斂自己的神情,不讓心中的想法在臉上顯露出來,不過天亦玄依然輕易的從些許端倪上揣測出他的心意,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淺笑。   他暗忖道:混戰時若不是先剷除弱者,就是先共同對付最強者,而像我這種使人摸不清看不透的人,大多數人都寧願解決掉其它的阻礙再來專心對付我,恐怕你的如意算盤打不響啊。   南啟軒在天亦玄的目視下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只覺整條背脊涼颼颼,他坐不住,突兀地站起身道:「沒事了吧?我要去休息好好養精蓄銳,你們慢聊。」言罷,像是後頭有鬼在追似地衝出廳堂。   練如穎盯著南啟軒倉惶而逃的背景,嗤笑道:「老鼠生的兒子還會打洞,這個南啟軒卻只會當牡丹花下死的花蝴蝶,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若有用處豈不是要我大傷腦筋?」天亦玄倒挺滿意南啟軒的表現,讓他省了不少功夫。   練如穎聳肩道:「你這麼說是沒有錯,可是看到像他那樣的人,就讓我感到渾身不舒服,我是不說不痛快哪裡。」在他眼裡像南啟軒那種人死不足惜,要不是南啟軒是他恩人的親人,自己可能會在第一眼看到南啟軒時就斬了他。   天亦玄同樣不喜歡南啟軒,因為他在南啟軒的身上看到天沐鋒的影子,致令他心中的仇恨浮動差點就要露出了馬腳,道:「是啊,看到花蝴蝶就讓人想撕裂他那花枝招展的翅膀!」   他兩手舉在空中作出撕裂的動作,眼神與嘴角的笑都含著冷酷與嗜血,然後他的右掌倏然用力一握,魔威和練如穎反射性的瑟縮了下,彷彿看到活生生的一個人被捏碎在天亦玄的掌心裡。   魔威不知是要轉移天亦玄的注意力,還突然的有感而發,歎口氣道:「自從老夫接任魔字世家家主之位以來,天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總有些不分大小的事情被老夫給忽略。」   他的眼眶微微發紅,眨著眼睛似乎要把眼淚給眨回去,續道:「但是今天的事情讓老夫明白,我不只是忽略了太多事也被蒙蔽得太久了……唉,到底那個混帳東西是幹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才招致今天首開先例的下場?」   他張開雙掌摀住兩眼,心中感到悲痛莫名。適才練如穎是假意奉勸南啟軒不要參加決賽,是要讓南啟軒不會突然半途脫逃,也是設計他往死路上頭走。魔威雖不是打心底贊成這個主意,但是想到南啟軒竟壞到被全城的人所憎惡,他就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讓自己袒護他。   而且……練如穎說得對,為了魔字世家的未來著想,他確實不能再放任妹妹和妹夫胡作非為,這次他就藉南啟軒來給南家一個教訓吧!   練如穎低聲道:「要知道南啟軒究竟犯了多少事情,您老只需到街上隨意找個路人問問,任誰都能如數家珍似地說給您老聽。」趁著今日比式,他到街上去打探消息,聽到關於南啟軒作惡多端的傳聞可多得手指加腳指都數不完。   那個人說起三大家族的三匹狼不是咬牙切齒?這三匹狼以甚羅狼居首、南狼次之、東方狼敬陪末座。而其中的三匹狼東方狼已經在聖女國師的授意下,被東方知禮令人痛打五十大板後,關進他們的密設水牢裡去了。   剩下的兩匹狼則是為了互較長短,拚命的催殘良家婦女或是酒女藝妓,目前在人們口中一個是禽獸,一個是人渣,全都不是個好東西。   「唉,」魔威有感而發道:「原來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已經傳到城裡的每個人都知道,想來他們是怕老夫傷心難過才沒有向老夫投訴啊。」   他搖搖頭道:「老夫實在不知道應該感謝他們的貼心,還是怪他們的隱瞞,害得混帳東西深陷泥淖不可自拔,也讓魔字世家替姓南的背上臭名……老夫,這麼想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   「爹,」天亦玄語氣裡不含任何情感的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南啟軒已經是個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的大人,那麼他既然在經過今天這樣一場曲辱之後,都沒有絲毫反省的跡象,那麼你也該負起大義滅親的責任,替所有無辜的受害者討回公道,伸張你身為一家之主的權威。」   這番道理若是從旁人的口中說出來,練如穎可能會忍不住為他鼓掌,但是它卻是自『邪神修羅』的嘴裡吐出來,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真想掏掏耳朵,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魔威也沒想到天亦玄會說出這麼一番話,望著天亦玄冷凝如冰石的眼眸,道:「沒錯,想想一開始是老夫堅持要給那混帳東西懲戒,沒想到事到臨頭反而是老夫自己在舉棋不定、遲疑不決。」   他露出苦笑,道:「明日不論勝負如何,老夫都要沒有絲毫寬待地以家規懲處那混帳東西。」說完,他一時分不清心中的感覺,究竟是落下一顆大石的輕鬆,還是壓上大石的沈重……   練如穎看魔威一時彷彿老了十歲,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他卻不得不下最後一帖藥,起身拱手道:「請您千千萬萬不可饒恕南啟軒,否則日後必定後悔無窮。」   他們已經做好打算,明日決賽一結束,無論天亦玄是勝是敗,他都會想辦法讓自己不能出現來阻止魔威行使家規。因為行使家規時『魔葉流』若在場,以他那慈悲為懷的性子是不能夠坐視南啟軒受責罰。   即使他不會阻止魔威執行家法,但他不能不讓南啟軒少受點傷害。他們主要的目的到少要讓南啟軒半死不活,最好是乾脆地為民間除害,魔葉流在人不得不狠絕時候,只會跑出來壞事而已。   魔威道:「老夫明白,即使老夫可能下不了手,到時我也會令人將那混帳東西押入水牢,總要叫他永不見天日。」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親手處置自己親侄兒的時候,更料不到曾經只比自己兩個巴掌大的孩子,脫離了那天真無邪的樣子之後,竟然會變成一隻披著狼皮的畜牲!怎能不叫他這個當人舅舅的痛徹心扉?!   練如穎看魔威的樣子心中縱然有諸多於心不忍,可是為了大局著想,像南啟軒這樣自私自利、狼子野心的人,實在留不得,否則總有一天會被他從背地裡砍一刀,而被砍的人若不明白是怎麼死得可能好過些,若知道了恐怕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然。   「到時爹若無法下手封住、亦或癈了表弟的武功,」天亦玄臉上的笑容浮現出一種揉合期待的殘忍意味,道:「孩兒,願意效勞。」待在水牢裡就不怕會被人撞見,以致於更加的懷疑他的真實身份。   魔威覺得自己直豎而起的寒毛似乎要把衣服給撐了起來,道:「當然,為父的很歡迎有葉兒的幫助。」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天亦玄看起來彷彿比以前更加的令人容易感到恐懼,而且他那使人不寒而慄的功夫也愈來愈到家了。   在兄嫂家初見天亦玄,他直覺地感到天亦玄不像傳說中的『邪神修羅』,反倒像個發育良好的孩子,雖然那時天亦玄就不容易親近,但至少還能使人察覺到擁有一絲人味,現在……不假扮魔葉流時倒挺像是尊會活動的冰雕。   是……因為這個地方缺少母性或女性的溫柔嗎?他憶起天亦玄只比較肯讓嫂子接近,而且當嫂子無視天亦玄一身冰寒敞懷包容他時,天亦玄真的像透了死去的魔葉流。   他轉頭恰好與練如穎隱含憂心的眼神對上,兩個人視線相接觸的剎那間心中出現一個閃電劃過的結論──是什麼在逐漸扼殺了天亦玄的人性?讓他正緩慢地回到傳說中的『邪神修羅』?   天亦玄自小的師父們和週遭的人,沒有一個行事作風離得開隨心所欲,而除了天霸王灌輸的敵人都該死的觀念外,其它幾位師父的善惡界線都很模糊,所以天亦玄對殺害任何與他作對的人是不會有半分手軟。   只是,在他對殺人感到有點無聊、有點疲倦的時候,他正好待在天四女那些人的身邊,加上有個曾經闖進他幼小不及防備的心的女人,因為月心蝶的牽制,長久下來他也不由得受到些許改變,多了點讓人感覺舒服的人性化。   然而,處在這塊陌生的大陸裡,沒有人懂得要去拉住天亦玄不受拘束的心,即使略有感覺也無人有能力去牽制那顆正在掙脫束縛的心……    第十一集 第九十七章 緣結玉笛 (更新時間:2003-9-21 14:05:00 本章字數:4521)   結束在廳堂裡的討論,天亦玄便被魔威和練如穎以隔天還要參賽,必須養足精神的理由給趕回房。他未提燈籠的就著月光在樹影婆娑的石板道上緩行,低頭仔細的思考來到鳳凰王朝後的許多巧合──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人在監視自己,他有一從行蹤完全被人掌握的不祥感。   他又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仰頭望著明月,喃喃道:「乾娘曾經說過天宗都有屬於自己的國師,而那個人可以清楚的知道天宗在幹什麼……至於…屬於我的國師似乎叫做典…渢渰……」   天亦玄微微聳動眉梢,道:「她因為無法感應到我而被派出來尋找我的蹤跡……該不會是我被她找到了?」   日慈芯曾經是天朝活動式圖書館的智師兼輔翼大臣,又是先天宗的親信之一,天朝中許多旁人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日慈芯絕對全部瞭若指掌,對她來說天朝沒有任何秘密存在,就連歷任天宗的不傳之密──天道心經,她都略知一二便可以證實。   而屬於天亦玄這一代的智師是誰也只有日慈芯,和盡得她真傳的天亦玄可以給個解答。既然如此典渢渰的事情更別想瞞過日慈芯,當然天亦玄也同樣的一清二楚。在他得知有典渢渰這個人存在時,他在心中立誓,典渢渰若如日慈芯所言忠心於他,就她一條小命;若否,他會毀了她。   天朝人看似超然於俗世之外,但唯有真正接觸到它的核的人才會知道──天朝人其實是很卑劣的人種。歷代天宗只會真正的信賴天四女,其它人的信賴大概都需要打個幾折。   因此,天宗對每一個可能背叛的人,都有一套專門的對付方法。而且,這個對付方法會令背叛者輕則功力盡失、重則喪命,只因天朝人特別痛恨背叛,所以對付的方式也十足的毒辣,很難在這些方法裡找出半點昔日天朝人特有的良善。   倘若真是典渢渰……那麼她已經為自選好下地獄的路了。   天亦玄露出一抹寒到冰點的森冷微笑,自語道:「如果這些日子來的殺身之禍都是你在幕後擺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背叛我!」冷芒在他不帶一絲情感的眸裡流轉,他或許不會毀掉得不到的東西,卻一定會讓跟他作對人後悔跟他生在同一個年代。   一陣細小到難以耳聞的破風之聲響起,若不是天亦玄處在精神緊繃的靜止狀態,恐怕也會忽略了它,星眸裡的寒芒倏然外放,視線像要將人碎屍萬段的投注某棵大樹的陰影。   他冰冷僵直著嗓音道:「滾出來。」   樹蔭下傳來一把充滿不屑的動人聲音,她道:「魔葉流,你有多少斤兩我甚羅夜朧一清二楚,少在本閥主面前趁著夜晚虛張聲勢。」那個緩緩步出樹影的窈窕身形,在月光映照出半邊美艷無匹的臉龐,縱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仍可輕易認出她正是甚羅閥主──甚羅夜朧。   「是嗎?」   天亦玄冷冷的撇撇嘴唇,以魔葉流的溫潤嗓音道:「甚羅閥主好大的雅致,竟然夜訪我魔家堡,不如咱們到前廳去,讓葉流煮茶好生款待閥主?」   聽到天亦玄不以為然的頭兩個字,甚羅夜朧腦中登時生出『偽君子』三個字,然而隨後聽到天亦玄與前面全然不同的語氣,更讓她肯定『魔葉流』八成是個擅於作偽的人,否則他若當真光明磊落,為何自己遺失的翠玉笛會在他身上?   甚羅夜朧才不甩天亦玄好言相待,直截了當的道:「把翠玉笛還給我!」她朝天亦玄伸出纖細修長的右掌。   天亦玄裝出愕然的表情道:「在下何時跟閥主借過翠玉笛?」心裡頗感古怪:不過就是把看似尋常的翠玉笛,甚羅夜朧為什麼會這麼重視呢?   甚羅夜朧只當天亦玄是在裝瘋賣傻,道:「你快把翠玉笛還給我,本閥主就不為難你魔字世家,否則……哼。」她眸裡飛快閃過一道殺意。   天亦玄會拾起翠玉笛全因幼時的一段幾乎淡忘的記憶,如今翠玉笛的主人找上門來討,他雖然沒有不還的念頭,但還是想跟甚羅夜朧玩玩,畢竟能跟最強噬堊術術師對上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於是,苦笑道:「在下確實不知道甚羅閥主的翠玉笛為何,閥主縱使是拿在下全家人的性命相要脅,在下也無法憑空變出一管翠玉笛還給閥主啊。」   甚羅夜朧瞇起多疑的眼眸,她對上天亦玄此時清澈無思的眼睛,彷彿想要從他的眼透視進他的人一樣的專注……突然間,她不確定魔葉流是否真是個作偽的小人,因為他現在給人的感覺是那麼地自然,簡直是前後判若兩人。   前一刻看到他時明明像是個冷漠到不會理會任何人死活的人,現在那身疏離已在不知不覺中褪盡,取而代之的是眾人所熟悉的男子。可是,她卻對站在眼前的男人沒有任何的感覺,反而是先前那漠然的樣子激起她心中深埋的記憶。   甚羅夜朧退了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道:「你今天用的翠玉笛就是我的,快把它還給我。」   天亦玄看看天上的明月,無辜一笑道:「今天才剛開始,在下可沒有用到什麼翠玉笛。」他兩手一攤以示清白。   甚羅夜朧的美眸裡流洩出驚人的冷芒,道:「少跟我耍嘴皮子,快快將翠玉笛還來。」她藏在寬袖之下的左手擺在身後,緊扣她的術器龍鱗。   天亦玄直覺感到一股不祥的冰寒從背脊處竄起,他半舉起兩手伸掌阻在胸前道:「甚羅閥主千萬別生氣,在下只不過是跟閥主開個小玩笑而已,如有冒犯或得罪閥主的地方,還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在下計較。」   他從懷中掏出翠玉笛,道:「原來這把翠玉笛是甚羅閥主的嗎?葉流只覺得無從想像,所以忍不住想試試閥主,不過在下看閥主如此急切,想必所言肯定不虛,這就將翠玉笛奉還。」   說著,他將翠玉笛兩手捧著送上前。雖然他挺想跟名聞天下的甚羅夜朧過過招,探探她的噬堊術究竟高到什麼樣的程度,可是突如其來的強烈不祥預感,讓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吸引人的主意。   甚羅夜朧不以為『魔葉流』是個會受人威脅的人,他突然改變態度應該另有原因,當然她的目的只在讓她重視的翠玉笛身上,其它的她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伸手想拿過天亦玄手裡的翠玉笛,趕快轉身離開這個令她感到愈來愈不安的地方。   她的指尖剛碰到翠玉笛飽食天亦玄體溫的溫熱器身,翠玉笛倏從天亦玄手中跌落,甚羅夜朧的以為天亦玄根本不打算將翠玉笛完碧歸趙,正要怒斥他是個小人,一抬頭卻看見天亦玄臉色慘白的捉住心口的前襟。   一陣椎心刺痛突如其來的刺穿天亦玄的心房處,「啊……」他忍不住讓一聲呻吟溢出緊咬的牙關,全身都因心房那劇烈的痛楚而發抖著,站不住腳的跪倒在地,冷汗像是雨滴一樣,一顆接著一顆從他額上滴到地面。   甚羅夜朧看得頓時呆滯在原地,怎麼…怎麼會突然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啊……」斷斷續續的呻吟從天亦玄口裡傳出,只見他像只蟲似的蜷縮在地上,渾身不停的打顫,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跡象。   若有人此時告訴甚羅夜朧,他不過是在作偽而已,甚羅夜朧覺得自己可能會先砍掉那個人,因為若有人能偽裝到此等地步,那個人要不是心機過人就是個笨蛋白癡加三級。   而且『魔葉流』絲毫沒有理由作這場戲來騙她,那根本沒有半點意義。甚羅夜朧看著天亦玄痛苦萬分的樣子,心裡相當的掙扎,理智告訴她決對不要跟眼前的再扯上關係,可是情感上她卻不能忘懷──這是她好友的丈夫,東方戀月下半輩子的幸福都維繫在他身上。   她上前想要扶起天亦玄,他卻不領情地向外滾開。   天亦玄無從得知這股幾乎讓他想自我了斷的疼痛從何而來,但是這股劇痛讓他自制的能力薄弱地岌岌可危,他沒有辦法再隱藏自己的真實力量,也不敢挑戰他的自衛能力,說不定他會一個煞不住動作失手傷害甚羅夜朧。   他強抑著痛楚,道:「翠玉笛已經還給閥主了,閥主趕快走吧。」每說一個字都讓那疼痛加劇,使得天亦玄忍不住抽氣連連。   甚羅夜朧攏起她的眉頭,卻更添幾分美艷,道:「本閥主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也不是個會坐視好友的夫婿病發,卻置之不理的冷血動物。你的睡房在哪裡裡?我送你過去。」   既然人家不想要她救,那她也不想把自己的熱臉貼在人家的冷屁股上太久,別讓他死在戶外就算盡到朋友的責任啦。   「我……」   天亦玄好不容易從緊咬的牙關裡擠出一個字,更加強烈的痛感自心房處擴散開來,一種彷彿拉扯他的每寸肌膚,想要把皮膚從他身上剝離的感覺,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疼痛而已。   兩手交叉抱在肩膀上,他覺得眼前發黑,痛楚混合著疲憊侵蝕著他堅強的意志,天亦玄模糊的掙扎不在甚羅夜朧面前昏倒,誰知道她會不會趁火打劫捅自己一刀?!就他往日所見每個太過擁護東方戀月的人,全都視他為眼中針非除之而後快不可。   甚羅夜朧眼見天亦玄似乎比先前更加的痛苦,蒼白臉蛋上唯一的嫣紅是他咬破嘴唇流下的鮮血,而他捉住自己肩膀的手更使力得像要把手指給插進肉裡去,直覺情形不對勁,她一指點向天亦玄的麻穴。   天亦玄已經對不著焦距的眼裡,幻映數不清的甚羅夜朧伸指朝他點來,他心中警鈴大作卻提不起半分力氣來阻止,僅能徒勞無功、虛弱無力的喊道:「不…不要……」   比蚊蚋還細小的聲音實在不能怪甚羅夜朧沒聽見。而且,縱然她聽見了,憑天亦玄那要死不活的聲音也起不了阻止的作用,所以甚羅夜朧還是一指點在他的麻穴上。   一股強大而挾帶陰冷氣息的內勁,從天亦玄身上順著甚羅夜朧的食指侵襲她的體內,她始料未及被這股陰勁震得朝後飛出,「碰」的一聲巨響,一株受她波及的大樹倒下,在她將身上的陰勁都轉給大樹後,倒下的大樹轉眼風化在空氣裡。   甚羅夜朧的眼睛不由得睜大到極限,抹去咬破舌頭從嘴角溢出的血,從大樹看到痛苦不堪的天亦玄。幸好她應變得速度夠快,否則她的下場並不會比那棵大樹好多少。   這個出人意料之外的結果,只讓甚羅夜朧明白到一個可能性,她盯著天亦玄,一個字一個字肯定的道:「你不是魔葉流。」   天亦玄一感應到自己無法控制的反震力,就知道他瞞不過甚羅夜朧了,畢竟以魔字世家的歷史和魔葉流的年齡,他再怎麼練都不該會有超過一甲子的深厚內力……只是,挑個對他這麼不利的時候被拆穿,老天爺也未免太過『厚愛』他了。   無力做任何事情的天亦玄,只能發出一聲聲不知是疼痛,還是挫敗的呻吟。   甚羅夜朧一邊搓著仍有些發麻的手,一邊接近天亦玄,嘴裡喃喃重覆的說著:「你不是魔葉流……」   她的接近讓天亦玄的精神緊繃,渾身上下都僵硬著,偏生動也不能動,他暗想:要是這一次能夠不死,那個害他遭受到這種痛苦與折磨的人,他就算上天下海也要『回報』那個人的『大恩大德』,而且是加個千百倍的奉還!   惡狠狠在心裡立完誓,他再也支撐不住的昏倒在地,甚羅夜朧在他的腦袋險些親到石板的前一秒拯救了他。   甚羅夜朧讓天亦玄枕著自己的大腿,以一種無法置信的目光仔細看著天亦玄的容貌,纖指輕柔而緩慢的從他的額頭滑過鼻頭直到下巴,她眼裡浮現淚光,低語道:「殘缺,真的是你嗎?」   一滴淚滑過她的臉龐滴在天亦玄臉上,然後甚羅夜朧把視線停佇在在月光下,散發著翠綠光芒的翠玉笛身上──以為兩人間只會有一面之緣,沒想到會因為翠玉笛而再次結緣。   她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天亦玄的,盡情釋放的淚水不要命似地流淌著,彷彿會這樣一直流、一直流……不停的流…直到永久……    第十一集 第九十八章 天授神能 (更新時間:2003-9-21 14:07:00 本章字數:5917)   主臥室傳來一記重物落地的聲音驚醒睡在隔壁的荷心,她迅速掀被坐起連鞋也來不及穿急急忙忙往主臥室跑,嘴裡喊道:「大人、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哎啊啊!」夜裡沒有點燈,她又匆匆忙忙的一個不小被椅腳給絆倒在地,道:「天哪裡,好疼呢。」咦,這種人肉撞倒在地上的聲音怎麼覺得好熟悉?   黑暗裡一對招子倏然亮起來,裡頭燒灼著驚慌,她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再次往門外沖,道:「大人,跌倒了!我真不該離開大人的,我明明知道這裡是陌生的地方,以大人的情況很容易在這裡出事的啊!」   她拉開房門轉身奔到主臥室的房門前,拍打著房門道:「大人,大人,你要不要緊?」等了會沒有聽到回音,她更加的急躁道:「大人,小的要進去了。」深深的吸口氣推開虛掩的房門。   「咿呀。」   緩緩朝內開啟的房門發出磨擦的聲響,荷心不禁暗暗慶幸自己因為擔心國師的新科夫婿會來,所以才沒有鎖房門,否則她就得回自己房中取擱在枕邊的鑰匙,誰都不能保證這一耽擱會出什麼事情……   她小心翼翼的走進房中,輕聲喚道:「大人,大人,你在哪裡裡?聽到荷心的聲音了嗎?」   她走到房間中心擺放的圓桌,摸黑點亮圓桌上的油燈,室內登時明亮起來,她仔細的環望四周,驚呼道:「大人,你這是在幹什麼?」荷心想不到自己竟然會看見東方戀月僅著內衣在地上爬行。   荷心衝過去扶起渾身汗濕的東方戀月,既心疼又慌張的道:「你有沒有傷著哪裡兒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   東方戀月的臉色有些發白,捉著荷心的衣襟道:「荷心,天……姑爺在哪裡裡?你有沒有看見他?」   「大人,你的手肘和膝蓋都磨傷、摔傷了,還理那個沒再來探過你一眼的姑爺做什麼?還是趕快上藥才重要!」   雖然東方戀月體重相當的輕,但她還是費了點力氣才把東方戀月扶起來,道:「奴婢先扶大人到椅子上坐著,再替你推來輪椅。」   東方戀月捉緊荷心的衣襟不讓她離開,聲音中飽含急切與不安的道:「告訴我,他在哪裡裡?」   荷心從小跟著東方戀月很清楚她有多麼的固執,只得皺著眉頭回答道:「荷心,自大人的新婚之夜後就沒再見過姑爺,所以奴婢不知道姑爺身在何處。」   東方戀月鬆開捉著她的手,道:「你去把輪椅推過來,我要去找他。」   荷心遲疑的道:「大人,你不上了藥再去找姑爺嗎?」國師大人的臉色瞧起來不太好,難不成是想找姑爺算冷落大人的帳?好像不太可能……   東方戀月搖頭道:「沒有時間上藥,快帶我去找他!」   荷心鮮少聽見東方戀月這麼重的語氣,趕忙應道:「是,請大人稍待。」急匆匆的跑進內室拿輪椅出來,扶東方戀月坐上輪椅後,問道:「大人,這魔家堡荷心不熟,咱們可打哪裡個方向去找姑爺?」   東方戀月道:「往東走。」直覺告訴她可以在東方找到天亦玄。   「是。」荷心推著載著東方戀月的輪椅出了房門後,辨清方向朝東方走去。   早先她自己的能力變得一塌糊塗,原以為是因為與天亦玄共處同一塊大陸的關係,沒想到在與天亦玄接觸後,除了無法預知天亦玄及自己本身的事情外,其它的反倒更加的清晰起來。   這才使她警覺過來,應該是有人在干擾她的能力才對,而且這個人並非針對天亦玄來對付她,因為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東方戀月命定的人就是──『邪神修羅』天亦玄。   那個人之所以對付她是為了要攻下日玉寒築起的防線,卻害怕她的預知能力會有所阻擾,因此才封了她的能力,但要不是當時東方戀月因為失去感應天亦玄的能力,而有些彷徨無助對方也無法得逞。   想通可能的原由之後,東方戀月嘗試從存留在自己體內的黑暗氣息去尋找對方的所在,沒想到她先是目睹了天朝天眼族的點星秘術,繼而見到歌帝大陸上的另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半夜山。   真正令她作夢也想不到的是,她若沒有去尋找對她施封咒的人,就不會發現有人正在對付天亦玄的事實。她雖看不明白那個女人所施的是什麼咒語,但是拿著劍往草人身上捅,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於是,東方戀月立刻祭出歷代聖女國師,以『心、情、愛』為真言的術法──『心音』,來對抗對方的法術。只是,她打出生這還是頭一遭使出心音術,堪幸對方沒有一開始就拿出真功夫,否則她也無法抵抗那麼長一段時間。   但她畢竟是缺少對敵的經驗,沒有料到就在她對自己的心音之術逐漸熟悉,並具有信心之際,竟然會找人引走她的法術,以致於功虧一簣。   無力阻止之餘,她唯有替草人施下延遲咒,希望對方所下的咒術能等她恢復過來才發作,只是她太過高估自己的體力,沒料到自己已經是身心俱疲,收起法術後一合上眼便沉沉睡去。   醒來時因為目不能視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但是光從她喚不來荷心便可猜出已是午夜時分,唯有在荷心睡去之時她才有可能聽不到自己的呼喚。東方戀月一想到延遲咒可能已經失去作用,不由得失去了方寸,自行翻下床鋪就要去找天亦玄。   但是因為她目不能視對地形也尚未熟悉,翻下床時先是不明床與地間的距離而跌疼自己,又弄翻了放在架上的臉盆,繼而在匍匐前進時肩膀撞到桌腳,她顧不得痛楚咬著牙繼續爬。   就這麼一路又碰又撞的總算爬離了內室,可渾身全是淤傷不說,全身也給汗水浸濕,東方戀月光用想像就能在腦海裡描繪出自己的狼狽樣,她不禁苦笑,誰知笑容還來不及擴大就讓荷心給扶了起來。   她有些錯愕,以荷心的行為習慣在進門前都會出聲,但是這次自己卻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擰眉想了想,荷心不可能沒了習慣動作,應是她自己太過專注於爬行和自責才會沒聽見。   暗歎口氣,她讓放鬆自己靠著椅背,道:「荷心,謝謝你趕過來。」她無法想像自己身旁若沒有荷心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僅是聲謝謝卻讓荷心心中一甜,微笑道:「大人,這是荷心份心的事情。況且能幫上大人的忙就是荷心最大的榮幸,你無需跟奴婢道謝。」她一邊說著,一邊努力在月光的照射下避開凹凸不平的地方。   走著走著,東方戀月心中突然一動,她扭頭面向一處陰暗的地方,發聲問道:「葉流,是你在哪裡裡嗎?」她敏銳的鼻子嗅進一股熟悉的花香味,一時卻想不起來曾在那裡聞過這味道。   荷心望向東方戀月面對的方向,卻只看到一棵大樹,和一個像是把樹連根拔起似地黑沉沉的大洞。   「戀月?!」   甚羅夜朧帶著哽咽的聲音傳來解開東方戀月心中的疑惑,甚羅夜朧扶著仍在昏迷中的天亦玄,從粗大的樹幹後露出身形。   「怎麼了夜朧?」   東方戀月何曾見過素來堅強得足以與鑽石媲美的甚羅夜朧哭?可她那明顯的哽咽若不是在哭,還會有什麼原因?   甚羅夜朧看看天亦玄,心中覺得無限淒苦。當年僅是一面之緣,這個人的身影就賴在她的心頭須臾都不肯離開,好不容易兩人有緣再重逢,他卻已經是好友的夫婿……   她或許不受道理規範的拘束,可她也不會做出搶好友夫婿這種事情,更何況東方戀月已經苦了那麼久,自己怎忍心再讓她不好受?她是為自己初嘗的無奈感到傷心,但這個原因卻不能向任何人傾訴。   尤其是東方戀月更是萬萬不能。她只得搖搖頭道:「沒什麼,只是魔葉流不知為何心痛得全身顫抖冒汗,現在已經承受不了昏了過去,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才會被駭得流下淚來。」   「什麼?他痛得昏過去了?」   東方戀月摀住櫻唇驚呼,低聲道:「天哪裡,那到底是多麼巨大的痛楚?」她知道天亦玄從小是怎麼活過來的,對於他的堅毅給予正面的肯定,像這樣痛得昏過去還是他有生以來的頭一遭。   「是啊。」   甚羅夜朧掩飾自己心頭的抽痛,強笑道:「現在他即使陷入昏迷,仍然在不停的打顫呢。」   東方戀月抖著嗓音道:「荷心,推我到夜朧身邊。」聽到甚羅夜朧的話,她明白了為何甚羅夜朧沒有將天亦玄扶近她,恐怕是稍微動一下天亦玄都會害他受到更強大的痛楚。   荷心在月光之下看見天亦玄死白的臉色,和不繼滾落臉龐的汗水,著實被他那副將死之人的模樣駭著,聽到東方戀月的吩咐還得先深吸一口氣,才能安撫抖動的手讓她平穩的將東方戀月送到甚羅夜朧之前。   東方戀月伸手摸索天亦玄的所在,甚羅夜朧則小心的移動他,讓東方戀月可以比較容易的碰觸到他。   當東方戀月摸著天亦玄時,只覺指尖所及之處儘是濕、與凍人的冰冷,光是這麼一點局部的接觸,便使東方戀月感到全身發寒,更何況是正如同抱著天亦玄的甚羅夜朧?   她急切的道:「夜朧,你快放下葉流啊!」說著,她伸手去摸甚羅夜朧,果然入手亦是一片冰寒。   甚羅夜朧要用盡力氣才能不讓自己唇齒打戰,道:「不行,他全身的溫度都在流失,我若放開他不要一時半刻,魔葉流就會沒命的。」她已經忍受沒有天亦玄的日子,忍得很習慣了,所以她不在意自己不能擁有他,但是她不能接受天亦玄死去……光是想到都讓她心痛欲死,她也許承受不起那麼重的打擊……   東方戀月道:「可是你再不放開他,也許你們兩個都會死啊!」她不知道甚羅夜朧為什麼會對天亦玄付出這麼多,但是她很清楚甚羅夜朧再抱著天亦玄,時間一長死得只會是甚羅夜朧一個而已。   天亦玄那足以媲美蟑螂的生命力,可不是甚羅夜朧這個本質上仍是個嬌弱女子的女人比得上的。   兩人的對話雖不是扯開喉嚨的大吼大叫,但已足以讓聽力過人的天亦玄醒過來,他仍是一片模糊的視線,從他倚靠著的甚羅夜朧艱辛的移到東方戀月身上,費力的道:「幫…我…解…咒……」   他的聲音很輕、很無力,若不是他的唇就在甚羅夜朧耳邊,恐怕沒人能聽到這四個字,甚羅夜朧不明其意,只能重覆他的話道:「幫我解咒?」   「怎麼解?」   東方戀月覺察到天亦玄恢復了意識,趕緊問最重要的問題。她是個預知國是的國師,對天朝天眼族的法術和噬堊術都不熟悉,所以對天亦玄中了敵人的咒術束手無策,她原本還天真的以為一遇到天亦玄,她的能力就會自動的給她答案──卻忘了,自己的能力無法再預知天亦玄的事情。   天亦玄掙扎著睜開逐漸沉重的眼皮,道:「蝕…心…咒…返…魂…咒…」強撐著說完,劇烈的疼痛讓他身不由主的再次陷入昏迷。   甚羅夜朧覆述著這兩個熟悉的名詞,道:「蝕心咒,返魂咒?」   東方戀月聽得一愣,喃喃道:「返魂咒?」她記得這個名詞,卻怎麼也想不起施咒的咒語和方法。   為什麼天亦玄會中了蝕心咒?難不成是甚羅閥裡的人瞞著自己下的毒手?甚羅夜朧嚴肅的想,蝕心咒的秘笈正本在幾十年前被叛徒盜出甚羅門閥,目前留在閥裡的是當年的閥主靠著記憶力寫下的手稿。   也就是說若不是甚羅門閥的人所為,就是當年盜出秘笈之人的後人了。甚羅夜朧閉眼回想曾經讀過返魂咒,道:「蝕心必定星,欲破定星先還魂,天生之軀體為本命之所在,命星只該定於本體,凡非本體皆為虛假。魂返必蝕心。」   「對了,這就是返魂咒。」東方戀月面露喜色,她兩手各以姆、食兩指比一個七字,然後兩手姆指分別抵在另只手的食指,組成一個平行的四邊形,道:「天授之術──金石木長、水流火起、風雲雷動、土實影虛,神降之能──四形神能。」   她緩緩分別雙手憑空撫過天亦玄的全身,一個銀色的長方形框框把天亦玄裝在裡頭,她右手劍指對天,左手包住屈起的右掌三指,吟唱道:「施術在能,何需藉器?」   手勢不變的將劍指指尖對向天亦玄的心窩,再次吟唱道:「蝕心必定星,欲破定星先還魂,天生之軀體為本命之所在,命星只該定於本體,凡非本體皆為虛假。魂返必蝕心。」   她再覆吟最後一句,一道銀光自她的指尖射出穿入天亦玄的胸膛,接著那個長方形的銀框也進了他的軀體。   現場沉寂了半盞茶的時間,每個人都關注著天亦玄的情況。   突地,一聲從弱到強的龍吟出自天亦玄的口中,解咒後折磨他的痛苦消失,他迅速運行天道心法恢復自己流失的體力,和檢視自己受創的程度,然而他僅僅是缺水虛脫並未受到太大的傷害。   這點生理上的問題對天道心法已修至極點的天亦玄並不問題,所以他很快就復原過來,以一記龍吟發洩自己的忿然,他左掌倏然一翻貼在甚羅夜朧的背部,略施吸勁將自己流入她體內的寒氣全給吸回來。   甚羅夜朧在天亦玄一施勁時便知他的用意,所以並未反抗,只是寒氣竄離她體內時引起一種麻癢的感覺,讓她忍不住輕顫,若不是自己把手放進東方戀月的手裡請她捉著,恐怕這時她會在身上搔癢害自己走火入魔。   天亦玄將甚羅夜朧體內的寒氣都吸回自己體內之後,他眼中閃過一絲令人費解的情感,一指點昏甚羅夜朧。看著軟倒在面露驚愕的東方戀月身上的甚羅夜朧,他淺笑道:「甚羅閥主已經累了,今晚就讓她與娘子同被而眠也好彼此照料,娘子意下如何?」   荷心目睹天亦玄背後偷襲的小人行為,一時難以接受的張大了嘴,暗忖道:這是光明磊落、心慈善良的人會做的事嗎?聽到他接下來的話更是不知該如何反應,那有男人不跟自己的妻子睡,卻塞了個女人過去的?   東方戀月畢竟也算與天亦玄熟悉他的一份子,聽出他的語氣被含有少許的殺意,知道甚羅夜朧可能在他中術期間犯了他的忌諱,所以天亦玄有意殺她……但,他為何不下手呢?反而留夜朧在她房裡過夜?   她知道自己若拒絕恐怕甚羅夜朧會立刻血濺五步,更何況她是不會拒絕與朋友共處的,於是道:「好的,今夜就讓夜朧同我一起睡。」   天亦玄彎腰抱起甚羅夜朧,嘴唇貼近東方戀月的耳邊,道:「你也深悉我的真實身份,是不是?我讓你和甚羅夜朧共處一段時間,你們也許可以好好想想該如何對付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修羅。」   一串森冷的笑聲從他喉頭裡傳出,他將甚羅夜朧背在肩上,再用空著的另一手環住東方戀月的腰肢,輕點地面後躍起往新房處飛掠,只留下一句話給傻在當場的荷心,道:「早點回去休息。」   荷心發覺自己被搞糊塗了,一個適才還奄奄一息的人,不過是在聖女國師的幾句話和撫摸下就恢復過來,未免也太過神奇了。然而,自幼在王宮中生長的她,知道不論主子發生多麼任何費疑猜的事情,想活命就要裝聾作啞。   所以,她張開雙臂用力的深呼吸,然後放下雙臂吐氣,只當這一吐就把適才所見都給吐到天邊去,聳聳肩收起東方戀月的輪椅,一邊往回走一邊暗歎道:「若姑爺只帶著國師大人走,那是多麼浪漫的畫面啊。」    第十一集 第九十九章 竹台爭雄 (更新時間:2003-9-21 14:08:00 本章字數:5945)   一個夜晚轉眼間就已經逝去,隨著朝陽緩緩自東方升起,一聲未落一聲又起的雞啼,告訴人們早起準備工作的時間到了,然後時間在人們指間不斷流逝,武試的決賽時間終於到來。   閱兵場中以竹竿築起一座離地十尺左右的長方形竹台,檯子的邊緣有著突出檯面的竹子,每根竹子裡或插旗幟、或放進供選手取用的兵器。   這個檯子是用已經塗抹過油脂的青竹搭建的,任何人站在上頭都得更加費力才能站得穩,這卻又是東方知禮給決賽者出的難題,只要決賽者不能在檯子上如履平地,那麼就已經先輸了一半。   當然……他東方世家的兩人已經做過特訓了,這個檯子並不會對他們構成問題。   「真卑鄙啊。」   站在魔威身旁的練如穎充堂貼身小侍,看著那個出人意料之外的竹台,他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喃喃的說道。   魔威聽到練如穎的低語心臟差點從嘴裡跳出來,慌張的左右看看,幸好現在看台上只有少數幾位官員,重量級的人物都還沒有到。他拍拍心口道:「如穎啊,你可別害老夫心臟病發。」   練如穎道:「您老放心,如穎懂得分寸。」只要他的心直口快別發作就不會有事了。   又過了約一盞茶的時間,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就定位,此時神色有些憔悴的甚羅夜朧推著東方戀月步進場中,聖女國師的聖駕到臨,在場眾人莫不立刻站起身,齊聲道:「恭迎聖駕。」   東方戀月不甚重視眾人的請安隨意地揮揮手後,又專心的享受陽光照耀的溫暖。   甚羅夜朧則有些自嘲的道:「我可真是做繭自縛,搞得自己灰頭土臉不說,還讓咱們姊妹們一同出來給某人就近監視。」一想起今早天亦玄要她們一同來到閱兵場時,那一副冷傲的嘴臉就覺得一肚子火。   東方戀月笑道:「這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吸引了某人的注意力,總比其它人被某人當成灰塵似的視而不見好多了。」她原就無意與天亦玄為敵,自然對於他的監視之舉不當一回事。   甚羅夜朧聽了咕噥一聲,卻沒有開口說話。她是很想要得到天亦玄的注意,但是那個跟監視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不過以現在的情況她也唯有將就了。   待兩女就了定位,場上就剩下仁德王和王后未到,所以鼓手和裁判已經先行就位,只待兩位最重要的人物一到便可以開始比武。   「王上、王后到!」   一如昨日的陣仗,仁德王和王后的坐車緩緩駛進場中,只是這次少了壯大聲色的文武重臣。   仁德王一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立即轉身道:「請五位決賽者到寡人面前來。」   場內場外一陣錯愕,比賽前王上召喚參賽者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五人走到仁德王所立位置的正下方,一個個跪地道:「謹向王上請安。」   「免禮。」   仁德王神色凝重的道:「原本此次比試還有文試,但是昨日夜裡寡人接獲消息,說已有敵人的間諜潛入朝中,為防敵人探知我朝情形,趁我邊防群龍無首起而攻之,所以寡人決定文試取消,今日得勝者就是欽定的總宣尉使。」   他掏出紫金色的總宣尉使的虎符,道:「你們五人要全力以赴,以實力奪得這個虎符。」   「是。」   底下五人齊聲應道。   ***密集的鼓聲從單一的一個鼓敲出的節奏,到四個鼓合而為一,默契十足的戰鼓鼓手們配合得天衣無縫。   竹台上,五個分據五個方位。由左到右分別是東方天樞、東方展寅、姜辰、南啟軒和天亦玄,五個人使的兵器都是劍。   其中,姜辰最為大眾感到陌生,他的個子是場中五人最高的,生著一張剛毅有個性的臉,銳利的眼神如同豹一般,緊裹在勁裝下的肌肉結實而強壯,整體看來就裰凰媸畢□毫訝死秦□R謀v印?   甚羅無責來到五人合圍的中心點,揚道:「讓各位久等了,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這場比試一結束,我朝新任的總宣尉使就火熱出爐,所以本人也不再棉嗦,現在──比、賽、開、始!」   最後四個字他每說一個就往台緣退,等到始字說出口,他便一個轉身跳下竹台。同個時間有三柄劍抽出劍鞘,亮晃晃的劍光中顯示天亦玄和姜辰並未抽出劍,他們在台上緩緩繞圈找尋著出手的機會。   繞了約十來圈左右,功力最淺也最浮躁的南啟軒臉上開始流下汗水,突然繞圈繞到半途汗水流入他的眼睛,他忍不住眨了下眼,就這麼一瞬間二柄帶鞘的劍和二把銀亮的劍已分別抵著他四個中招必死之處。   南啟軒臉上一陣青白,忿忿的抹下一把害他落敗的汗,低咒一聲道:「該死!」轉身躍下竹台頭也不回的奔出閱兵場。   南啟軒一躍下竹台配合一記劍出鞘的聲響,三人三劍同時往天亦玄身上招呼,天亦玄右手拿著劍背到腰後,左掌由左扇向右。   站在天亦玄左手邊的東方天樞只覺自己的長劍受到一股力量的牽引,不由自主的往右直去,東方天樞的這一個動作就像是在攻擊身旁的東方展寅一樣。   東方展寅不得不收回攻向天亦玄的劍去擋東方天樞突來的攻擊,然而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姜辰竟也變招,一劍尖刺他喉頭,他只覺眼前劍光大盛下一瞬間冰冷的劍尖已經抵在喉頭。   而使他不得不苦笑的是,天亦玄只出半鞘的劍也架在東方天樞的頸項,道: 「呵,兩位也太不給東方世家面子了,竟乾脆的讓我東方世家一起下台。」他將劍回鞘舉起兩手道:「我們認輸。」   東方天樞瞪了天亦玄一眼,道:「你就這麼沒本事?竟然趁人之危!」在他受到姜辰劍光波及睜不開眼時,趁機把劍架到他脖子上,真是可恥至極!他雖被東方展寅硬拉下台,仍瞪著天亦玄直到他看不見天亦玄為止。   姜辰盯著笑容滿面的天亦玄,冷聲道:「沒想到剩下來的人竟然會是你。」   魔葉流的武功他評估過,並不覺得他能勝過東方世家的兩人,而他能留下是因為一樣被自己疏漏的東西──就是智能。   原本他與東方世家兩人都是要先解決『魔葉流』,沒想到『魔葉流』竟利用引字訣將東方天樞的劍引到中心,使得東方展寅不得不變招,而他也受東方展寅變招的影響,改把原是要使在『魔葉流』身上的劍招使到東方展寅身上,讓『魔葉流』坐收漁翁之利。   這樣的情形唯一的結果,就是他會贏得很輕鬆。總宣尉使的位置毫無疑問的會落在他手上,但是他卻沒有半點興奮之情。『快劍』姜辰並不想要那個位高權重的位置,也不認洛u災v能夠勝任。   他會回來參賽全是因為閥主甚羅夜朧的命令,只是先前閥主交代他立保『魔葉流』登上總宣尉使之位,然而今日賽前她卻改變主意,告訴自己必須全力以赴 ……既然,閥主已經不希望『魔葉流』當上總宣尉使,那麼儘管他是百般的不願意也會達成閥主的交代。   姜辰眼中殺機畢露的還劍歸鞘,道:「出招吧。」   天亦玄從姜辰的身上找回一絲熟悉感,暗忖:是不是旁人看著邪神修羅的感覺,就像是我現在看著姜辰一樣呢?他的左手指尖滑過右手上的劍鞘,眼睛也注視著劍尖指向的一個點。   姜辰神情剎那間凝重起來,他右手輕握著劍柄,身為殺手的敏銳感迅速甦醒過來,因為天亦玄這看似隨意的姿態卻毫無破綻,一種可名之為『穩如泰山』的氣勢散發自天亦玄的身上。   這對姜辰構成極大的威脅感,然而他們這一支的殺手向來篤信『沒有破綻,就自己製造一個出來』,所以他開始繞著天亦玄走,從現在起就是在考慮究竟誰的耐力過人。   天亦玄並非靜止不動,而他撫劍的動作反而令他的氣勢更趨完美。不論是場中的姜辰或是場外的觀眾,舉凡是懂武的人都覺得相當棘手。   「呵。」   天亦玄嗤笑出聲道:「『快劍』姜辰,只不過是一個守勢就讓你出不了招了嗎?」   姜辰神色未動仍是繼續他的繞圈,道:「哼,閣下莫要太過高估自己,也不要妄想激怒姜辰。」   天亦玄道:「好吧,既然閣下對自己這麼有信心,葉流倒興起見識見識『快劍』的興趣。」他倏然曲指扣在自己的劍鞘上。   這一個小小的動作破了他的穩如泰山,姜辰迅如閃電的劍從他的手上消失,當你見到時它已貼近肌膚。   「鐺!」   出人意料金屬交擊聲,姜辰一劍擊在天亦玄迎上的的劍葉,他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卻沒多花半點心思在上頭,長劍下滑突刺天亦玄的心窩。   天亦玄的劍鞘早已在心口處等著姜辰的第二劍,擒在左手上的劍如鞭子般抽向姜辰的頸部,嘴裡不忘嘲諷的取笑道:「光這麼直來直往的幾劍,就能被人封為『快劍』?」   姜辰眉梢一揚,左手反手揮起劍鞘擊天亦玄的劍,旋即以左腳為軸轉身半蹲,長劍橫掃天亦玄腰側。   天亦玄以劍鞘的尖端頂開姜辰的劍,長劍自左上斜向右下目標姜辰的肩膀,嘖嘖有聲的道:「連內力都這麼弱哪裡,真令人懷疑你是怎麼活到現的?」   姜辰顯然對天亦玄有意的諷刺完全聽若無聞,絲毫不為所牧婪椄M黽訃遣? 快不慢的劍招,然後覷了個空檔劍勢再次由下往上挑起。   天亦玄耳廓一動,持劍鞘的右手放出一記勁力打在檯面,身子飛快的利用油往後滑退,而他原本站的位置飄下幾絲被劍氣削下的頭髮,他撇嘴一笑道:「總於想要認真了嗎?」   倏然,他向前跨了兩個大步,道:「葉流也習有一套以快為準則的劍法,這就請閣下指教了!」   天亦玄先是還劍歸鞘,然後平淡無奇的拔劍出鞘,所有動作看在眼中只覺得奇慢無比,可是突然劍從劍尖逐漸隨著天亦玄前遞的動作消失,不過彈指之間連他的手也不見了。   姜辰只覺頭皮整個發麻起來,他不由自主的將全身功力提足,力貫雙目看出天亦玄劍勢的走向,喝道:「一劍穿心!」舉劍刺出,他的劍去勢甚疾,沒有深厚內力的人休想看清他出劍的動作,可是他的劍總在快接近目標時出現,與天亦玄劍法完全呈現兩極化的情形。   天亦玄使得正是歌帝大野u版v的絕世武功──『奔雷劍法』。雖然他與姜辰的劍法都是以快為劍法的要素,但是兩套劍法相同點卻相當的少,尤其其中之一還不知道經過多少歲月的精鏈了。   兩套劍法的對決,結果早已呈現在眾人面前,但是天亦玄好久沒遇上能真正跟他過上兩招的人,他可不想太早結束比賽,而且要讓姜辰落敗必須有些技巧,既要讓他認洛u災v並非輸『魔葉流』的真功夫下,也要讓觀眾誤認為『魔葉流』是僥倖得勝。   否則,假扮『魔葉流』這戲碼會愈來愈難唱下去。天亦玄一邊想著解決之道,一邊將自己的劍微微偏離原軌道,與姜辰的劍恰好劍葉貼劍葉的滑過,他略一震動劍身將姜辰的劍震開,避免姜辰會直接對他刺來。   姜辰順著天亦玄震開他的劍的方向移動,然後手腕略轉反握長劍,一式『力劈山河』飛快捲土重來,左手上的劍鞘也同使一招攔住天亦玄往旁邊避開。   他的劍尚未近身,天亦玄已經感覺到他的劍氣劃破自己的衣裳,天亦玄運行天道心法一周天,在身外罩起保護層與姜辰的劍氣相牴觸時發出『滋滋』的聲音。   天亦玄貫注內力的長劍直指姜辰眉心,並來回運擊劍鞘前後盪開姜辰的劍與鞘。   姜辰感到額頭一涼,他直覺已經為天亦玄的劍氣所傷,生死關頭不容他多想一個後彎欲使一招鐵板橋,誰知竹台上滑溜溜的,姜辰一個沒有拿牢整條背脊撞在竹台上。   天亦玄眼見機不可失,像是在剁蘿蔔似地兩手握劍猛往姜辰身上招呼,這一串俗到頂點的動作,毫無疑問的全然破壞了先前建立起『好像還有兩把刷子』形象,人們只會記得他可笑的拿劍剁人之舉。   這在旁人眼中看似尋常無奇的剁式,卻一記記都挾帶著凌厲的劍氣,讓姜辰找不到時機站起只能拚命的滾開,以免一個疏忽被剁成兩半。然而,他若能找個鬆口氣時間,必會發現原該被天亦玄劈裂的竹子依舊是完好無缺,只因為天亦玄在嚇完姜辰後就把內力給收了回來。   「糟!」   姜辰已經滾到了竹台邊緣撞上突起的竹竿,他避無可避之餘竟猛然坐起,只讓天亦玄在他背後的衣服上開了條縫,為求生路,他一按竹台五指扣進竹裡,長劍挺向天亦玄。   這一劍頗有以命搏命的意味,天亦玄沒想硬拚乾脆的退開,讓姜辰得到從新站起來的機會。   姜辰一震長劍發出『嗡嗡』的聲音,冷聲道:「閣下好功夫,先前姜言u陴斯L珠看輕閣下了!」他輕喝一聲,長劍在身前揮撒出一片劍影,劍劍指向天亦玄正面的各個穴道位置。   天亦玄笑道:「閣下言重了,葉流的三腳貓功夫何德何能入閣下法眼呢?」   雖然已經看出如何對付眼前的劍招,卻故作手忙腳亂的東擋西架。   姜辰對天亦玄出乎意料之外的應對方式感到詫異,不禁疑惑的皺起眉頭,待要變招突然感覺背後有東西襲來,他反射性的轉身揮出兩劍將來物劃成四半。   「嗡嗡」的聲音倏然大作,原來姜辰所斬之物竟是個蜂窩,而那一隻隻黝黑有姆指般大小的蜂,不幸的正是大陸上最毒的蜂──毒王蜂!   竹台上,兩個人看到毒王蜂俱是神色大變的退後,他們這一動吸引了毒王蜂的注意,招朋引伴的分成兩邊分撲姜辰和天亦玄,場外看見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驚呼,因為被毒王蜂釘著的人是必死無疑啊!   天亦玄臉色一沉,知道自己若想活命就不能再隱藏實力,他昂首發出一記中氣十足、聲震天際的龍吟,長劍在身前挽出數朵劍花,輕吟道:「奔雷劍法,疾!」身前的劍花竟化為無數劍光射向空中的毒王蜂。   一隻隻掉落在竹台上的毒王蜂都是被去掉雙翼,它們失去雙翼後似乎無所適從,只能驚慌無措的在竹台上亂跑亂竄,卻不再有攻擊人的意念。   然而,姜辰可沒有天亦玄的那分功力跟眼力,他只能跟每隻撲來的毒王蜂比速度,一次又一次的把毒王蜂刺死在台上,落在他身前的毒王蜂全是肢離破碎。   正當兩人快清掉在空中飛舞的毒王蜂時,一隻擁有七種色彩、身軀足足有一個成年男子兩個拳頭大的毒王蜂從破碎的蜂窩裡飛出來,它尾部那根足足有三尺長的蜂針,看得兩個近在咫尺的男人不禁冷汗直冒。    第十一集 第一百章 毒王蜂后 (更新時間:2003-9-21 14:12:00 本章字數:2506)   這只七彩毒王蜂一出現立刻引來場外震得竹台幾欲倒塌的驚呼,道:「天哪裡,是毒王蜂后!」   毒王蜂后是相當少見的稀有昆蟲,一般一百個毒王蜂窩才有一隻蜂后,沒想到這個從天而降的蜂窩竟然命中那百分之一的機會,真不知該說台上兩人的運氣太好,還是糟得有點過頭了。   毒王蜂后一出現毒王蜂們便停止了攻擊,僅存的十來只守在牠的左右。毒王峰後發出一種尖銳的嗡嗡叫,大頭在天亦玄和姜辰身上來來回回的搖動,似乎正在打量他們。   天亦玄對姜辰露出一抹笑,道:「看來我們得休戰了。」   姜辰對天亦玄在此情此景竟然還笑得出來,感到由衷的佩服,毒王蜂后不但含有劇毒,而且蜂后並不一會釋放毒液,因為光是那根蜂針捅進體內裡,那個被捅的傢伙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最重要的是蜂后飛行的速度足足比毒王蜂快上三倍,以他的劍速萬萬不是對手,遇上牠除了逃之外,就只有死路一條,當然運氣好點可能只是重傷罷了。   天亦玄看看姜辰謹慎的模樣,再看看毒王蜂后打量兩人的樣子,心頭飛快的轉著念頭,要對付毒王蜂后並非易事,而且一旦傷了蜂后,蜂后的血液會散發一種能夠吸引毒王蜂的味道,到時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   再說自己手中的劍不過是一般的凡鐵,想掉砍下蜂后身上的一根細毛,起碼得針對同一個點砍他個百來下才行,問題是誰有那個閒功夫去砍那百來下?就為了根毫毛?!   人家說打蛇打七寸,可有曾聽過殺蜂要怎麼殺才容易啊?天亦玄銳利的目光掃視毒王蜂后像是穿了鎧甲似的軀體,喃喃道:「真是精緻,連連接縫都焊在一起了。」也許日後天心盟使用的鎧甲也能這麼做,穿上去之後就焊起來,唯一的不便不過是脫不下來罷了。   毒王蜂后朝兩人昂首發出隱含唯我獨尊的味道的叫聲,拍動一對肥厚的翅膀,搧起挾帶腥味的風吹得竹台搖晃不已,緩緩的朝兩人逼近。   姜辰及場外既想逃跑又想看看後續發展的觀眾們,都忍不住的倒抽一口寒氣,姜辰更是小心翼翼的退了一步。   毒王蜂后怪叫一聲,倏然加速飛向姜辰並縮起尾針,這是牠要出針的前兆。   姜辰沒料到毒王蜂后竟然會發動突襲,原就不及牠的速度,在措手不及下更是連劍都沒時間舉動,只得閉目就死。   「鐺!」   就像先前天亦玄擋住姜辰的劍一樣叫人意外的聲音響起,眾人睜開眼偷瞧,有人驚愕後開心的歡呼,因為天亦玄準確的擋下蜂后的尾針,只是眾人的歡呼止在天亦玄手中斷成兩截的劍上。   毒王蜂后當然不會給天亦玄再拿把劍的機會,縮起尾針再次刺出這次對像改為天亦玄。   天亦玄右手向後一探從姜辰手中接過他的劍,以一種肉眼完全看不到的速度擋住蜂后的蜂針,然後以另一手上的劍鞘狠狠頂在蜂后的腹部,將毒王蜂后硬生生的撞翻出去。   他飛退背部一頂姜辰,低聲道:「快逃!」說完,不給姜辰有選擇的機會,兩手向後拍出柔勁將姜辰送下竹台。   此時,毒王蜂后發出一記震怒的響叫,閃電般撲向天亦玄。   天亦玄右手在胸前畫出一個圓,一道水幕倏然阻在他的身前,毒王蜂后收勢不及撞在水幕上,水幕略往內縮後再把蜂后給倒彈回去。   毒王蜂后接連受挫,更加忿怒。竟欲發出招喚更多毒王蜂的叫聲,牠才仰起頭,一顆有些眼熟的黑影再次飛至,讓蜂后轉而發出喜悅的叫聲。   天亦玄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那黑影八成是另一個蜂窩,他若讓這個蜂窩裡的毒王蜂,甚至是再跑只毒王蜂后出來,那他可就真的該死了。全身上下左右看了看似乎沒有什麼能用的東西。   突然一面不住飛舞的旗幟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躍起扯下數面旗子全在手裡揉成一團,接著像是變魔術般,從手掌裡拉出來時每面旗都已結在一起,天亦玄不敢稍緩的迅速射出旗子。旗幟隨著天亦玄的運用,在新的毒王蜂飛出巢穴前已被他用旗幟包住蜂巢。   毒王蜂后見狀氣得怪叫不已,只得自力自為的再次攻擊天亦玄。此時,天亦玄心中突然為一種熟悉感牽動,他立刻伸出手喚道:「劍來!」   一道華光帶著銳利的破風聲,劃破長空轉眼飛進天亦玄張開的手裡,天亦玄緊握住通體烏黑的劍,不斷顫動的劍身是陽刃在表達見到主人的喜悅。   毒王蜂后見到天亦玄手中的陽刃劍,竟爾停下攻勢,偏著大頭彷彿在疑惑天亦玄手中的劍,是否是牠記憶中熟悉的那把?   天亦玄見到蜂后這副模樣也不及著拔劍,甚至乾脆的把劍拿近一點好讓蜂后看個仔細。   毒王蜂后或許認不出陽刃劍的樣子,但是牠絕不會忘掉接近它的恐懼,和像是要凍斷牠的翅膀似地嚴寒。牠緩緩的飛退,在被天亦玄纏住的蜂巢上盤旋,不住對著天亦玄發出急切的叫聲。   天亦玄瞇起雙眼,道:「往後你不可以再攻擊人類。」顯然他是在跟毒王蜂后談釋放『蜂』質的條件。   而那毒王蜂后似乎聽得懂天亦玄的話,把一顆大頭點得讓人懷疑下一瞬間會斷掉。   天亦玄點頭道:「我相信你,希望你不會背叛我的信任。」他隨手一揮纏在蜂巢外的旗幟登時化為粉碎。   毒王蜂后感謝似地在天亦玄頭頂飛快繞匝百圈後,召喚出蜂巢裡的毒王蜂和另一隻身形略小的毒王蜂后,成群結隊的朝西方飛去。因為牠們沒有辦法帶走蜂巢,所以要想離開唯有棄巢了。   眾人呆呆的看著兩隻毒王蜂后領著毒王蜂飛走,對情節的急轉直下有點適應不良。   姜辰在眾人都還處在呆滯狀態時,躍上竹台道:「這次的比試是閣下勝了,姜辰敗得心服口服。」   天亦玄聽到姜辰的聲音,把視線從蜂群移到他身上,道:「我倆尚未分出勝負,閣下怎會說自己敗得心服口服呢?」   「不,」   姜辰搖頭道:「光憑閣下欲犧牲自己獨力對抗蜂后的勇氣和能力,在下就萬萬不及,所以勝利已經是屬於閣下。」   天亦玄瞇眼笑了笑,道:「是這樣嗎?」說完,他像是失去骨頭似地癱倒在地,讓姜辰迅速扶起後只來得再對他露出無邪的笑容,人就那麼掛著笑容昏倒了。   「閣下?」   姜辰看著昏倒的天亦玄,心中升起一絲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早認輸了?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一章 會試告終 (更新時間:2003-9-21 14:13:00 本章字數:7549)   姜辰的疑惑(後悔?)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天亦玄失去意識的倒下引起在場的人們另一陣驚慌,仁德王搶在眾人之前的喊叫打斷了他的思緒,道:「來人啊,快傳召御醫到景福宮待命!」   一旁的魔威張大嘴巴想說的話全卡在喉嚨裡,震驚的連一個氣音都發不出來……曾幾何時自私無情的仁德王,竟然會為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緊張?!瞧仁德王臉色蒼白的樣子,不知情的人恐怕會以為他才是『魔葉流』的爹。   不只魔威因此震驚的說不出話,坐在週遭的高官重臣們也是個個呆若木雞。而練如穎更是焦躁不已,先是致命的毒王蜂跑出來攪局,現在仁德王出人意料之外的舉動,再度打亂他們安排好的情節。   他不由得舔舔因緊張而乾澀的嘴唇,伸手不著痕跡的推了還呆愣著的魔威,低聲道:「阻止他!」   此時,仁德王似乎由眾人異樣的目光中意識到自己不尋常的舉動,輕咳了聲坐回王位上,皺眉冷喝道:「怎麼?全都耳聾了麼,還是把寡人的吩咐當成了耳邊風?!」   眾人猛然驚覺無人去執行仁德王吩咐下來的命令,距離門口較近的兩名的侍衛匆匆行禮後,拔腿往醫捨的方向死命狂奔。遠遠的還可以看見其中一人不慎跌倒,另一人趕忙扶起他之後,兩人像是有鬼在背後追似的繼續衝刺,讓人不明白他們是要去請御醫,還是正在逃命?   魔威經練如穎一推才記起天亦玄可不能被送進戒備森嚴的王宮裡,慌忙拱手道:「王上,葉流不過是個身無官品的小輩,怎麼能住進景福宮呢?還請王上收回成命,讓微臣帶小兒回府休養。」   景福宮是仁德王的居處,在仁德王即位至今只有魔威之父曾經進到裡頭,然而今天仁德王不僅對『魔葉流』表現出超乎尋常的關切,甚至讓他入住景福宮,怎能不讓週遭的百官們感到驚訝及難以置信呢?   仁德王道:「王宮離此較近,等御醫給賢侄看過情形,再讓愛卿把人給帶回去。」他心中暗暗斥責自己沉不住氣。儘管並不願意讓『魔葉流』回到魔家堡,仁德王在沒有立場兼要撇清嫌疑的情況下,自然沒有理由堅持。   魔威原以為仁德王不會簡單的放人,沒想到結果再次出乎自己的料想,吶吶的道:「謝王上。」與身後的練如穎都鬆了口氣,只要在入夜之前能讓天亦玄回到魔家堡,與他們一同引誘南家兄妹入彀就足夠了。   眾人見仁德王接下來的行為並沒有脫軌,只當他是怕那個准新科總宣尉使出事才會緊張,沒有多想的便將疑慮給拋到九霄天外。   只是,仁德王異常的表現還是讓多疑機智的甚羅夜朧給看出了些許端倪,她來來回回的看著天亦玄和仁德王一樣蒼白的臉蛋,彷彿這樣就能夠看穿潛藏在仁德王表相下的秘密。   「咚!」   鼓手們在甚羅無責和魔子類的示意下敲響表揚勝利者的鼓聲,四面戰鼓以順時針方向一一被敲響,眾人眼中所看明明是一下接一下的敲擊,但傳進耳鼓裡的卻像是從四面八方圈近,鼓聲就如同漣漪一般不斷在腦海裡擴散。   待鼓聲稍歇,仁德王起身道:「相信在場諸位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早已看清楚誰才是今日的優勝者。」他環顧四方對週遭的文武官員續道:「寡人將在葉流賢侄清醒後,將虎符賜給他並封他為總宣尉使兼一品騰龍大元帥,眾卿可有異議?」   事實擺在眼前,連最有贏面的『快劍』姜辰都認輸了,眾臣可想不出有何理由不承認『魔葉流』是優勝者,畢竟人家敢面對毒王蜂,甚至跟毒王蜂后談條件,他們可不敢啊!   文武百官想到這點一個個在仁德王的目光下低下腦袋,默認了,唯有東方知禮氣到臉色發白,凝聲道:「臣不服!」   他伸長手往竹台方向一指,這一比似乎挾帶了他胸中的無限怒氣似地,令他的氣勢陡然增加,道:「那些毒王蜂的出現分明是人為,而以魔葉流那身家傳的功夫,怎麼會是毒王蜂的對手?這根本是魔字世家的詭計!」   「咱!」   東方知禮話才說完,眾人耳邊立時響起一聲碎裂的聲音,只見魔威一氣之下竟將座椅的扶手給折了下來,這一向予人些許懦弱無能之感的老好人,氣紅一張老臉,道:「東方知禮!無憑無據豈容你任意誣賴我魔字世家!」   原坐在魔威左後方的魔桀也站起身,他雖沒有將怒氣表現出來,但他哪裡經由無數戰役鍛煉出來的肅殺眼神,卻令人心生懼意。還有一道冰冷的視線來自台下的魔子類,他們魔字世家為了在王朝上取得名正言順的地位,不知在沙場上折損了多少性命。   魔字世家的人以能戰死沙場為榮,身為軍人他們重視榮譽忠義,雖然他魔子類是戰場上的逃兵,但那不代表他會讓人污辱他的家族,而他更相信魔字世家再不好,也不會做出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事情。   東方知禮面對三道森冷視線逼視絲毫不畏懼,冷嗤道:「哼,魔葉流有多少斤兩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他能打敗我東方世家的兩大強將,已經太不尋常了,更何況接下來他獨自逼退毒王蜂,任誰都看得出來以他的能力根本辦不到這些,若不是早做安排,他如何能做到?這還需要什麼憑證嗎!」   「放屁!」   魔威氣得不顧禮教髒話衝口而出,怒氣衝天的道:「如果一個人的能耐光用眼睛就看得出來,那還需要辦什麼狗屁比武大賽嗎?更何況我兒離家一年才回來,你又怎麼知道這一年裡他的武功是否有所增長?!」   他從鼻孔裡噴氣,續道:「要我說那毒王蜂是你東方世家耍的詭計才是,否則以東方家二位大將的能力,怎麼會輕易的就敗在我兒的手下?分明就是你想害死我兒和姜辰,好讓你家的人坐上冠軍的寶座!」   他這一番話簡直一掃他從前予人的形象,讓一旁同樣對東方知禮毫無道理的誣賴感到氣忿,卻礙於身份不能直言的甚羅夜朧免不了在心中為魔威喝采。而處於尷尬地位的東方戀月只能不住苦笑。   當然這種火爆的場面人們是不會注意到除了主角以外的人,所以也忽略了站在魔威身後不斷對他耳語的練如穎。   東方知禮對向來拙於言詞的魔威,竟然能把罪轉而指回自個兒頭上,不由得感到訝異,頗不以為意的冷笑道:「哼,好啊,被本家主揭露了陰謀,倒聰明的反把罪名往我頭上栽。」   魔威學他的冷笑道:「根本就是你怕醜事曝露才先發制人,先把罪名推到我魔字世家身上,少說得你好似當真清清白白似地!」   「你!」   東方知禮沒想到魔威會用拿他的話來回他,這讓他有種自打嘴巴的不是滋味,暗暗捏緊雙拳,咬牙道:「好啊,若真是我東方世家設下的毒計,怎麼毒王蜂后卻聽你兒子的話離開了呢?」   「呵!」   魔威笑道:「東方家主啊,你不要逗老夫笑了。這當然是你事先安排好的戲碼,如果毒王蜂沒有被你東方世家充分訓練,你怎敢將牠放到竹台上而不怕牠到處傷人呢?」   他這麼回話分明是把東方知禮的假設當成了承認,直指毒王蜂毫無疑問的是東方世家設下的詭計。   東方知禮震驚的發現自己竟讓魔威給狠狠的反咬了一口,難以置信之下他也學魔威折下一支座椅扶手,瞪著自己沉不住氣的成果,他冷聲道:「原來魔家主是這麼能言善道的人,以往咱們可都小覷你了。」   魔威到底是在官場上混大的,他一聽東方知禮這麼說話,便知道他是在撩撥多疑的仁德王,道:「比起東方家主你──公器私用、笑裡藏刀的好本事,老夫這點螢火之光怎入得了你老法眼?」   不但明著損人,還說他從前是眼高於頂、目中無人,才會不知道魔威也是有點本事……好樣的魔威!東方知禮一張老臉整個陰沉下來,眼裡飛快閃過一絲殺意,道:「魔家主也免太抬舉我了,你的口才之好才叫人自歎弗如啊。」   他話這麼一說又把罪名給栽回魔字世家身上,大有以魔威的口才硬要扭黑轉白絕非難事,而他說不過魔威才會讓魔威給誣賴。   魔威見東方知禮硬是要把罪名栽給魔字世家,壞了他們家族的聲譽,不由得挺直背脊,曾掩藏在官僚氣息下,屬於在惡劣戰爭下掙扎存活才會有的凌厲霸氣,毫無保留的散發出來,道:「東方家主莫要再口口聲聲誣賴我魔字世家,否則不要怪老夫對你不客氣。」   「怎麼惱羞成怒了嗎?」   東方知禮渾不以為意,誰不是在沙場上火裡來水裡去?要是魔字世家以為他們那點氣勢就能駭住自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道:「本家主句句皆實,何來誣賴之說?耶!」他伸手制止魔威對自己動粗,道:「更何況眼下就有一人能證明老夫所言不虛。」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看到的不是旁人,正是南家兄妹二人。看到他們練如穎心中直覺叫糟,他們千防萬防就是沒防到東方世家會來這一手。   東方知禮得意的笑道:「南賢侄,你倒是說說昨兒個夜裡,你的舅舅他們是怎麼跟你吩咐的。」   南啟軒自然看不出魔威和練如穎兩人正暗暗叫苦,否則他臉上的得意會再擴大十倍,清了清喉嚨轉述魔威他們昨天說的話,當然有些地方被天衣無縫的改了過來,致令全文聽起就像是另有圖謀一樣。   而他們希望南啟軒迅速佯敗更被人解釋成,是要他趕緊在放蜂之前離開,以免遭殃。如此一來簡直落實了魔字世家的罪名,因為南啟軒是魔字世家的人,他的話是大義滅親,還有比這個更令人信服的嗎?   魔子類震驚的看著魔威,魔威因為沒想到南啟軒竟然會完全站到東方世家那邊,又氣又怒的使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瞧在旁人眼中就像是他默認了罪名。   就在眾人竊竊私語著說沒想到魔字世家家主竟會是這麼險惡的人,魔字世家的聲望幾乎在一夕粉碎的當下,靜默良久的仁德王突然朗笑出聲,引起眾人的注意力。   「哈哈哈!」   仁德王走到魔威身旁拍拍他有點塌下的肩,道:「東方和魔威兩位愛卿精采的唇槍舌劍,看得寡人欲罷不能忘了阻止,倒讓魔愛卿蒙受了不白之冤。」   他投給東方知禮冷冷的一瞥,面對群眾笑道:「那毒王蜂是寡人安排手下丟上去的,為的是要試試最後兩位選手的實力。」   他望著竹台上的姜辰和天亦玄,欣慰的道:「他們都沒有叫寡人失望,賢侄優異的表現更讓寡人歡喜。」他掃視一眾人道:「你們也不想想魔葉流可是魔愛卿的心頭肉,就算是在有十分把握的情況下,他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寶貝獨子冒險。」   視線在經過嚇得臉色蒼白的南家兄妹時停頓了下,隨即來到東方知禮身上,道:「將心比心,今天若是國師大人待在竹台上,縱使你明知毫無危險,但你真敢將毒王蜂放上竹台嗎?」   東方知禮聞言打了個寒顫,猛然跪地道:「微臣不該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微臣知錯,請王上降罪。」滿以為這是個天賜的良機,足以扳倒魔字世家,怎知竟然會一步踏進了死門裡?!   仁德王以一種令人費解的眼神盯著東方知禮,直看到冷汗從東方知禮額下滴到地裡,道:「起來,寡人早知愛卿和魔愛卿素有心結,今天的事就算了。現在愛卿你不會阻止寡人封賜魔葉流了吧?」   東方知禮是一步錯全盤皆輸,他那還端得起立場拒絕?道:「臣不敢有異議。」   仁德王頷首,大聲吩咐道:「好了,大家都回去吧,有事待明日早朝時再做商議。」臨走時他望了練如穎一眼,與王后雙雙步下高台。   當人群散盡猶在場中的東方家人還陪著跪在台上動也不動的東方知禮,良久,才聽一聲輕到幾乎消散在風裡的聲音,道:「到最後我還是鬥不過仁德王,我終究還是落進他的算計裡了……」   ***   眾御醫給天亦玄會診之後,異口同聲說他是受到了驚嚇,兼之體力透支才會昏迷不醒並無大礙,待他養足精神便會自己醒來。魔威和練如穎早知會診結果,所以一等御醫宣佈後立刻就把天亦玄給帶回了魔家堡。   練如穎在目睹南啟軒兄妹為虎作倀的行徑後,便猜想到事情或許不能如他們先前預計般的順利,偏偏仁德王一句要御醫替天亦玄診治拖住他們的行動,現在趕回到魔家堡南家兄妹應該不在堡裡了。   畢竟,當著自家家主的面支持敵對的世家等於是背叛了魔字世家,按魔字世家的家法,凡是魔家子弟遇見背叛者一律得以先斬後奏……南啟軒兄妹又不是笨蛋自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肯定會趁機逃跑想辦法躲回父母懷中尋求庇護。   果然,他們一回到魔家堡,魔福便上前稟告南家兄妹自清晨外出後至今尚未回來。想必是早已經包袱收拾好,眼看苗頭不對連魔家堡也不敢回就逃走了。   一輛寬敞的馬車裡坐了五個人也不嫌擁擠,目前被天亦玄扣押就近監視的甚羅夜朧和東方戀月坐在車廂的裡邊,向來心機深沉的甚羅夜朧渾不在意對面練如穎毫不放鬆的注視,逕自和好友談笑對他們的事情表現出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馬車的車廂左側天亦玄雖然不須再裝昏迷仍是閉目假寐,聽到南家兄妹已經逃離的消息,他掀了掀眼簾,嗤笑道:「看來再沒腦筋的人,還是會有懂得逃命的本能嘛。」   坐在他對面的魔威苦笑了陣,不知道自己是該氣忿好、還是慶幸好些?不能將叛徒剷除他該感到憂心和忿怒,可是……面對最疼愛的妹妹的一雙兒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畢竟說和做是兩回事啊!   有些苦澀的道:「他們……終究還是要捉回來正法的。」   練如穎示意魔福回府裡去,道:「這對兄妹狼子野心,放著不管日後必成心腹大患,今天讓他們幸運走脫,不知日後還會為大家招來多少禍事。」一邊說一邊只看著魔威,顯然是清楚地告訴他留下南家兄妹的壞處多過益處。   天亦玄坐起身子,道:「算算時間從我被送入宮中就診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時辰,憑如穎的智能定然可以猜出南家兄妹逃跑的路線,倘若他們真做你那般顧忌,你怎地就不派人去追呢?」他笑得純真無邪。   練如穎對魔威投來怔愣的目光露出一臉沒好氣的神情,道:「可別以為我是好心的放他們走,只是明天王上給葉流封官之後,葉流就必須開始徵兵、整軍,我們必須多留些人來協助他,可不能為了追兩個叛徒,反而削弱自己身邊的力量給予敵人可乘之機。」   「如穎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老夫。」魔威結束令自己如芒在背的話題,問道:「大伙都知道如今王朝的五大將三死兩囚禁,明日仁德王定會依循封帥出征的貫例,除了任命先鋒將和參軍之外,定會讓葉流挑選自己屬意的副手,到時可要選誰才好?」   在朝中魔家的將領大半屬於特定區域的駐將,向來是駐軍流動而駐將不動,所以除了目前擔任兵部尚書的魔桀之外,其它的人都駐守在盜賊肆虐的地方,顯然魔家並無大將能夠隨軍出征,光靠從各地召回的小伙子們豈不是擺明著送死?!   練如穎望了望低聲交談的甚羅、東方兩女,道:「到時葉流勢必要從甚羅及東方兩家中挑選能夠適任的人出來。魔家將一向分駐各地不易調動,所以我們只能從一閥一世家中選些順眼的人了。」   這個問題相當的棘手,魔家培養的士兵不少,所以要找一批忠於天亦玄的手下並不難,可是要想找到信服天亦玄的將領就很難了,因為即使是本家的將領也很不看好善良文弱的『魔葉流』。   更糟糕的是,甚羅及東方兩家的將領除了甚羅夜曙和東方展琴屬於例外之林,其它人亦是彼此水火不兼容,到時光是解決他們的派系問題就不知道要頭痛到什麼程度了,而他們若不能臣服於天亦玄只會讓情勢一發不可收拾。   此時甚羅夜朧及東方戀月都覺得自己似乎不能再保持沉默,甚羅夜朧率先發言道:「這有什麼好為難的?到時點本閥主當副手不就得了。」她看練如穎和魔威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十倍不止,嬌聲道:「吃驚什麼啊?本閥主雖然從沒有上過戰場,可好歹也有將軍的封號,元帥要點一個將軍當副手,王上是沒有權力阻止的。」   真正讓練如穎和魔威吃驚的可不是因為忘記甚羅夜朧的將軍身份,而是驚訝於她竟會願意幫助天亦玄,畢竟她這麼一說無疑是表示整個甚羅門閥都站到他們這邊來了。   甚羅夜朧不理變成呆頭鵝的兩個男人,拋了個媚眼給天亦玄,聲音越發嬌膩的道:「你瞧,人家可是表態了喔,別再把人家當賊似的,人家會很傷心的呢。」她說來輕鬆自然叫人分不真假,卻害一旁臉嫩的東方戀月替她紅了雙頰,練如穎和魔威兩個男人也不禁覺得有些口乾舌躁。   天亦玄笑道:「空口無憑,等我驗證了你的誠意之後再說吧。」即使是他真心所愛的女人都不見得能攪動他平靜的情心半分,更何況是個早知該多加提防的蛇蠍美人呢?   甚羅夜朧向來對自己的美艷動人充滿信心,可是今天一見分明對天亦玄毫無用處,不禁對他起了戒心。愛人歸愛人,如果她不能得到應有的回報,她可不想白白的浪費時間,硬是割得自己渾身是情傷。   兩個各存心機的男女面對面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一個笑得無邪卻冷漠,一個笑裡含嬌卻也暗藏算計。   東方戀月的感覺向來敏銳,察覺出空氣中含有些一觸即發的危險因子,趕忙打岔道:「東方世家的事情請公公和相公不必憂心,戀月會代為解決的。」   練如穎聞言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閃即逝,道:「那真是太好了,有甚羅閥主和國師大人相幫,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迎刃而解呢!」適才,他們三個男人一唱一搭為的就是要兩女表態,東方戀月的承諾是在意料之中,可甚羅夜朧竟以一閥之尊願意屈居人下,才真叫人難以置信。   「不,我們還有一個難題要面對。」天亦玄道:「要知道行軍打仗,將領必須讓屬下真正心服口服才能讓屬下唯命是從,否則稍有差錯將可能造成無可挽回的失敗。所以……」他笑著環顧眾人道:「我需要甚羅夜曙和東方展琴的幫助。」   「這未免太難了。」練如穎苦笑道:「甚羅夜曙和東方展琴是仁德王目前的眼中釘,心中最大的禍患,他怎麼也不可能放他們出來,更別談讓他們重掌兵權了。」   甚羅夜朧意外老實的贊同練如穎的說法,道:「是啊,當初我和東方老頭好話說盡都沒能讓死老頭點頭,即使你挾著新任總宣尉使的頭銜也不可能讓那個死老頭改變主意。」她說起仁德王頗有幾分想要吃他骨血的咬牙切齒。   她續道:「再說即使我們肯再次提出請求,甚至是擺盡低姿態,可我們都是仁德王的眼中釘之一,他可不會給我們半點好臉色,說不得還會越來越糟糕。」一閥一世家和歷代鳳凰王交惡是由來已久,萬一仁德王一個心清不爽馬上斬了僅存的兩位大將也不是什麼叫人意外的結果。   天亦玄笑道:「誰讓你們上朝去跟仁德王說情去了?明天你們誰也不許跟仁德王多說半句話。」他搓搓下巴,笑容越發顯得天真道:「我看仁德王對魔葉流倒是挺有好感,我倒有點自信能說動仁德王,明天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你們插嘴,以免弄巧成拙,到時可沒有人有能力去力挽狂瀾。」   他說話的語氣就跟個不解世事的孩子一樣,但那一字一句裡的威脅意味卻重得叫人再遲頓都沒辦法忽略,面對這個堪稱世上僅次於妖獸的大煞星,眾人當然是報以唯命是從的笑容……只是難免有點僵硬而已。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二章 暗夜之實 (更新時間:2003-9-21 14:14:00 本章字數:4684)   是夜,天上不見雲朵飛掠也沒有星子閃爍,月似乎也到它休息的時刻,空中只有深深的藍,深沉得彷彿是覆天的墨與白天的淡藍融合在一起。無星光、月光溫暖的地表顯得特別靜寂,少數的動態是輕風撫動樹的枝葉,是綠草紅花隨風左右搖擺,是微弱的燈光在風中搖曳生姿──   是……她的淚隨著風勢跌弱,是她吹奏的笛聲和一襲輕紗伴風起舞。   粉色系的輕紗薄薄地猶勝蟬翼,當風吹拂使薄紗貼上那具凹凸有致的火熱身軀時,幾乎與她的肌膚形成一體,無限春光若無夜的掩飾早已盡收眼底。夜風清涼,僅著一薄紗的她絲毫不在意,只是專注的吹著笛。   笛聲很美,卻是令人心疼神傷的淒美……   一道比夜更黑的身影來到她的身後,單膝跪地道:「閥主。」   吹笛的女人是甚羅夜朧,跪地的男人是姜辰。   甚羅夜朧沒有回頭,將笛納入袖口道:「找到那個男人的行蹤了嗎?」   姜辰道:「有線索。無煢社的人查出『他』可能藏在世外桃源裡。」這個『他』是甚羅門閥的叛徒,照常理甚羅門閥對於叛徒向來是睜隻眼閉只眼,因為甚羅一族素來自私寡情,明著背叛暗地裡來陰招的人多不勝數,真要個個查辦怕不累死。   當然這種寬大的行為只有閥主和其心腹知曉,否則歷代閥主可能會一天至少享用六餐的暗殺餐,也因此當背叛者慶幸著自己逃過一劫時,卻不知道自己的行蹤早被掌握,只是閥主還不想取其性命罷了。   然而,唯有一個叛徒例外,這個叛徒甚至是從上上任閥主就下令通緝的對象,只因為他以一介外姓入贅甚羅門閥,竟將結縭多年的妻子和年幼的幼兒凌虐至死,最後還盜走閥主代代相傳的寶典(注),所以此人被列為甚羅門閥的首位通緝犯,多年來姜辰在外就是為了追查他的行蹤。   「世外桃源?」甚羅夜朧先是覺得不可思議,繼而想起『他』的妻子在閥中地位不低,想來必定精通易容之術,那麼『他』能混入天朝而不被人發現,就不是那麼令人意外的事。道:「難怪我們找了那麼多年都找不到他。」   她攏了攏袖口道:「無煢社是怎麼查出來的?」世外桃源向來防得密不透風,即使是不久前的一段沒有八方鎖雲陣保護的日子,也沒有任何關於裡頭的消息傳到外界來,無煢社雖然神通廣大卻從不曾將觸角探進世外桃源。   姜辰道:「聽說,無煢社的龍頭當家和天朝的天四女結成好友,是天四女帶西門當家進入世外桃源的。消息是西門當家從世外桃源傳出來的。」舉凡待在情報圈裡的人,無論是專業還是兼職都對西門琉穗相當的尊敬,把她當作是情報界的龍頭老大,所以姜辰不敢直呼其姓名。   甚羅夜朧點點頭道:「詳細的情報是如何?」   姜辰道:「無煢社傳來的消息是,在天朝中有一個易了容且擅長噬惡術的外人潛伏在其中,後來給剛返回朝中佐參藥師給識破,目前還囚在天朝的大牢裡。」   甚羅夜朧道:「有沒有提到那個人的長相?」   姜辰搖頭道:「沒有。」   甚羅夜朧歎口氣道:「這個消息來得不是時候,現在邊防戰況吃緊,本閥主不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姜辰,你有什麼看法?」   姜辰道:「閥主,即使情況允許您也不應出海前往世外桃源。第一、海上惡盜眾多防不勝防,第二、倘若未受惡盜攻擊,可是到了八方鎖雲陣前,您如何破陣進入呢?第三、聽說不久後西門當家將親臨鳳凰王朝,閥主不妨等待西門當家的到來。」   甚羅夜朧道:「西門琉穗為什麼要來鳳凰王朝?她與丐幫可是王見王的死敵,如今鳳凰王朝的情報系統幾乎是丐幫的天下,她來是想送死不成?!」無煢社在鳳凰王朝不是沒有勢力,只是不受到大多數王公貴族和江湖組織的支持,不得不形成地下式的存在。   這樣的秘密發展受到多方面的限制,無煢社難以展開手腳才讓丐幫鯨吞了鳳凰王朝的市場,不過無煢社雖然只是小勢力,可他們精準的消息總是搶走丐幫最大宗的交易,自然讓丐幫恨上了心頭,而身為無煢社當家的西門琉穗,理所當然榮登丐幫必殺對像寶座的第一名。   姜辰道:「屬下初聽到這個消息也與閥主同樣的擔憂,可是無煢社的人說天朝會派人保護西門當家。」   甚羅夜朧嘲諷道:「難不成天朝派的是百萬大軍不成?丐幫擁有鳳凰王朝近半人口的子弟兵,每個人吐口口水就能溺死人了,天朝人怎麼保護得了西門琉穗?」人人都對天朝人讚譽推崇,不過說到底大家都不過是脆弱的人類,她就不信天朝能靠幾個人就擋得住丐幫出了名的報復性人海攻勢。   她冷嗤一聲,續道:「而且,自從天府軍棄守異界黑域之後,我國的子民對天朝人的印象就一落千丈,他們一旦來到鳳凰王朝要防的恐怕不止丐幫而已。」   姜辰道:「誠如閥主所言,西門當家等人來到王朝的領地上,勢必會遭遇許多危及性命的事情,這也是屬下向您稟明此事的原因。」   甚羅夜朧的纖手撫過垂散胸前的髮絲,笑了,道:「原來你是想要本閥主派人去保護他們。」她的眸裡閃過一絲冷酷,續道:「何必呢?他們是安全、還是危險,對本閥沒有半點關係,不是嗎?」   姜辰道:「確實如此,可是閥主……您要知道『他』的詳情唯有西門當家一人可以提供,更何況西門當家貴為無煢社當家,她腦中藏有天下人的秘密,難道閥主願意失之交臂嗎?」   他頓了頓似乎在思考需不需要再說出另一個秘密,有些緊張的舔舔下嘴唇,道:「嗯……還有另一位您要屬下追縱調查的天殘缺公子,他…他…他就是天朝現任的宗主殿下。」這個並不為人廣知的消息,是最近才從揚舞國得來的。   「什麼?」天亦玄是天朝宗主的事實深深的震撼了甚羅夜朧,她有些穩不身子的晃了晃,語氣虛弱的道:「他是天宗…他竟然是天宗!?」那個男人…除了長相真的可以跟天朝人相比擬之外,他有那裡像是個當天朝宗主的料?   世間最令人恐懼的少年煞星──『邪神修羅』,真實的身份是與善良慈悲畫上等號的天宗,這真是她有生以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她笑出聲,笑裡全是一種令人莫名悲傷的情緒,她緩緩地跪坐在草地上,道:「傳本閥主的命令,全力保護西門琉穗和她身邊的人。」   「是。」姜辰道:「閥主,您怎麼了?」天殘缺其實是天宗的事情為何會讓甚羅夜朧變成這副模樣?   甚羅夜朧像是突然感受到夜風的清涼般,用雙手環抱著自己,道:「你跟在本閥主身邊這麼多年,你知道本閥主喜歡的是誰吧?」   姜辰沒料到一向不與人交心的甚羅夜朧會講到這麼私密的事情,他呆了半晌才遲疑的應是,那個人就是現在的天宗天亦玄。   甚羅夜朧歎了口氣,道:「天宗雖然可以多妻多妾,可是只能娶同是天人族的女人。」看來老天爺是要她死了心。   「這……」姜辰登時愣住,像個啞子般說不出話來。   「規矩是死的,甚羅閥主怎會在意那些繁文縟節?」天亦玄就像是鬼魅似地,在甚羅夜朧的面前突兀的出現,他身穿一襲墨色錦袍,披著同色系的長披風,不見他足下有任何動作,轉眼間卻已經來到了甚羅夜朧的身前。   天亦玄望了自他出現便呈警戒狀態的姜辰一眼,伸手解下披風覆在甚羅夜朧單薄的身子上,道:「天朝被你們說的那個『他』弄得差點分崩離析,誰還有興趣來管他們的宗主殿下要娶誰當妻妾?」   嘴角輕蔑一笑道:「就算他們想管,也要看我這個天宗給不給管啊。」   姜辰不用抬頭看渾身便不受控制的發起抖來,談起邪神修羅……人們往往只記得他的三大特徵──冷血、殘酷、嗜殺!他猛地昂首,一手搭在配劍上道:「你休想傷害閥主!」黑暗中,他覺得眼前的人有點眼熟,但卻沒敢多想,只是牢牢的盯緊天亦玄。   邪神修羅確實名不虛傳,這世界上還沒有人曾經無聲無息的接近到姜辰身邊,姜辰身為殺手敏感的程度非一般人可以比擬,可是他卻對天亦玄的出現毫無所覺,從這裡他就叛斷出兩人的級數相差太多了。   甚羅夜朧攏緊有著淡淡蓮花香的披風,道:「姜辰,不要亂來,他不會傷害本閥主。」她抬頭卻只看見天亦玄光潔的下巴,問道:「是吧?」   「你先是說得那麼肯定才來問我的答案,不是多此一舉嗎?」天亦玄道:「我來只是想看看甚羅閥主深夜潛出魔家堡,來到這個荒郊野外有何貴幹罷了。」要不是沒料到姜辰會抖出他是天宗的身份,天亦玄並沒有現身的打算。   姜辰聽兩人平心靜氣的交談,那副樣子有點像是暫時歇戰的敵人,沒有任何對彼方不利的打算,卻也沒有信任對方,不著痕跡的提防著……不過,閥主對天宗的出現半點也訝異,這是否代表著他們之前就已經見過了面?   還有,為什麼天宗會出現在這裡呢?像他那樣響噹噹的人物,不可能會無聲無息的冒出來才對。   甚羅夜朧瞭然的道:「所以你一聽到我說天宗不能娶他族女性,為了怕我這助手因此跑掉,趕緊出面穩定軍心。」她一向對自己的輕功自豪,沒想還是讓天亦玄察覺到了。   天亦玄低頭對上甚羅夜朧毫不相讓的晶亮眼眸,道:「沒錯,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何會一得知我的身份就對我另眼相看,不過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一個朋友就是多一分助力,少一個敵人少一些阻礙,我當然不能讓到手的助力變阻力。」   甚羅夜朧拉拉身上的披風,承認自己很喜歡那股令人覺得心安的蓮花香,道:「那這是賄賂了,你可真懂得捉住女人的心。」該死,她一點也不想放開身上的披風!   天亦玄在她身旁坐下,道:「賄賂?呵,你要養一條忠狗,難道不用討好牠?滿足牠的基本需求?這……算是賄賂嗎?」兩個心機深沉的人若勾心鬥角,大概一輩子都甭想從對方的嘴裡聽到真話,倒不如一開始就攤開來說,也省得我猜你你猜我,弄到最後反而偏離了本意。   甚羅夜朧嗤笑道:「好啊,竟然把堂堂的甚羅閥主跟狗兒相提並論,你不怕我氣得甩頭就走嗎?」   「怕?」天亦玄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可笑的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無邪笑容,道:「你不敢,除非你想死。」   甚羅夜朧聽了並不覺得害怕,反而開心的大笑起來,道:「天啊,你真不像我認識的邪神修羅,竟然沒有對我說過半句謊話。」   天亦玄道:「真話是說給需要,而且相信的人聽的。對你,說謊話實在太費神了。」兩人或許不是彼此瞭解,卻太相似了,這份相似很容易讓他們猜出對方的想法,謊言──反而容易形成彼此間的阻礙。   甚羅夜朧笑道:「說得好。」她突然躺到天亦玄大腿上,敏銳的感覺到他反射性的肌肉僵硬,她心中不為這個反應傷心,反而暗暗竊喜,因為這就表示還沒有人能夠融化天亦玄冰封的心,否則,以他的能耐定能掩飾心中對人的反感。   為自己的腦袋調了個舒適的位置,道:「我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覺。你可別把我給吵醒。」她說完不過一會兒便當真像個嬰兒般熟睡。   姜辰看得著實為甚羅夜朧捏了一把冷汗,因為她擺明是在得寸進尺,偷偷瞧天亦玄一眼卻讓他再次愣住。   天亦玄不對甚羅夜朧的得寸進尺感到生氣,反而輕輕地抬起她的頭,讓她枕著自己的胸膛,兩手環在她胸前,閉著眼睛,臉上的笑容充滿欣賞的味道。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姜辰不敢打擾兩人的休息起身退到一旁守衛,只是他對自己抹了一手的汗水產生懷疑,這些到底是嚇出來的冷汗,還是因為他發了燒腦袋糊塗所致?   他的疑惑一直到清晨看清天亦玄就是『魔葉流』時,才被震驚打散了問號,更見識到天亦玄不僅僅是雙面人的高深功夫,從那一刻起姜辰明白了一件事,天下人都低估了邪神修羅。邪神修羅可不是冷血、殘酷、嗜殺六個字就能夠形容得了的男人。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三章 血濺荷心 (更新時間:2003-10-20 8:09:00 本章字數:5167)   次晨,天亦玄和甚羅夜朧兩人一前一後趕在眾人未醒之前回到房裡,姜辰則返回甚羅門閥為西門琉穗的事情早做安排。   當天亦玄來到自己的房門前,不禁提高了警覺──房裡有人。他雙眸微微一瞇,注意到房中的人,一個呼吸急促、一個緩慢輕淺,但都不是練武者會有的呼吸方式,而且空氣中還殘留些許脂粉味,房裡顯然有二個人,其中應該會有個女性存在。   在魔家堡不會武功的人比比皆是,但是既不會武功又敢在他房中候他的人,除了他以魔葉流的身份名媒正娶的東方戀月之外,應該沒有旁人。只是……她為何會特地來等他?她知道自己追蹤甚羅夜朧的事嗎?   這位相貌巧奪天工,完美到即使缺少靈魂之窗依舊榮登他所見過女子的美貌榜首,又擁有神仙般的能力之神秘美女,似乎對自己相當的瞭解,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可是她給自己的感覺就像彼此十分地熟稔。   天亦玄伸手推開門,眼前的情景卻讓他不能自己的呆愣了下,一個僅著單衣的陌生男子半蹲著,臉色慘白地用抖得不像話的手拿劍架在東方戀月的頸上,雪白的頸項已被冰冷的劍刃劃傷流下鮮紅的血。   東方戀月的輪椅倒在一旁,她衣衫有些凌亂的坐在地面上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靜無波,空洞的雙眼卻淌流著淚,那副模樣彷彿失了魂,如同一具完美的木雕娃娃。天亦玄緩緩地往右方移動視線,最後佇留在染著鮮紅的冰冷軀體,那個始終陪著東方戀月的婢女俯臥在那裡,僵硬的手還握著陌生男子的腳踝,顯然即使死了她還是一心保護著她的主子。   原以為東方戀月待在他的房裡,另一個人毫無疑問是荷心,沒想到會是這番出人意料之外的情景。天亦玄仍站在門外,道:「你是誰?」   那名男子沒想到天亦玄看到眼前的情景,竟然只是像個沒事人似地問『他是誰』?!他呈現瘋狂的眼神瞪著東方戀月,厲聲道:「這種男人根本不值得你愛!」說完,他手中的劍一緊劍刃微微陷入東方戀月的頸肉裡,他的語調轉為柔和道:「天底下只有我能給你幸福,你是屬於我的。」   天亦玄挑了下眉,看著陌生的男子把兩片嘴唇印在東方戀月的臉頰,然後他惡狠狠的轉過頭來,吼道:「戀月是我的,她是我的!」激動之餘他手中的劍又往內陷,鮮紅的血如泉般湧出,但東方戀月的神情依舊,沒有興起半點波動。   天亦玄心中閃過一絲懊惱,眼裡逐漸升起的精光中含有冷酷的血腥,略帶童稚的嗓音吐出的字卻是結了霜,道:「找死。」他抬手朝男子手中的劍一揮,那柄劍登時化為塵灰飛散消失。   男子甚至沒有時間感覺手中一輕,那個原本距離自己七、八步之遙的天亦玄,倏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接著胸口一陣劇痛,東方戀月落入對方懷中,他卻不由自主的往後飛去,重重的撞上床,「霹咱」的巨大聲響伴著更強烈的痛楚,讓他分不清楚這聲音是床板碎裂,還是他的脊椎折斷了。   天亦玄坐在地上懷裡抱著東方戀月,身旁是在千分之一秒把僵硬的手從男子腳踝上解下,免得跟男子一起飛出去的屍體,露出無邪的淺笑,道:「呵,這下讓你清醒了嗎?」他一手輕柔的覆蓋在東方戀月受創的頸傷,淡淡的月色光芒從他指縫流洩出來。   另一手將荷心的軀體翻正,在看見她胸前衣衫盡裂,身上除了致命的數道刀傷之外,頸間和其它地方都有著明顯的瘀青,天亦玄收起笑容臉色微沉幾分,道:「你幹的。」   男子嘔出一口鮮血,掙扎著爬向天亦玄道:「我的戀月!我的戀月!」他的眼裡只有東方戀月的身影。   天亦玄撈起荷心姿勢不變的向後飄移,盯著男子道:「怎麼,已經把自己逼到瘋狂了嗎?」他綻放出一抹無邪卻凍透到人骨髓裡的笑,道:「有膽量動我的人,就該清醒地接受邪神修羅的回禮。」   他讓失魂似的東方戀月倚著門欞,解下自己的外袍蓋住荷心,這才緩緩地站起身,道:「我會先醫好你的失心瘋和傷,然後你就可以一點一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受我的回報。」手往男子的頭顱一探。   那男子喊道:「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我的戀月!」他雙手使力的揮著、兩腳用力的蹬著,卻始終抗拒不了強大的吸力,不一會功夫他的天靈蓋已經頂著天亦玄的掌心,一股溫暖的力量從男子頭部湧向他的四肢百骸。   此時,男子的叫喊驚動了府裡的人,還未睡下的甚羅夜朧功力最深厚第一個趕到現場,當她看見一片狼藉的房間,和木頭娃娃一樣的東方戀月時,已經約略明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跟著她被天亦玄的樣子震懾,腦袋一片空白。   天亦玄渾身籠罩在暈黃的月光裡,身著的衣物鼓脹,髮絲也飄浮起來,光潔的額頭印著一朵蓮花圖騰,令人感覺溫暖的光芒包裹在冰冷的殺意裡,充盈整個房間使人為之怯步。   「咚」的一聲男子摔下地,驚動呆住的甚羅夜朧,她勉強穩下因恐懼而加速的心跳,挪著有些軟掉的雙腳來到東方戀月身旁,再也站不住的坐下,把好友抱進懷裡,安撫道:「好了,沒事了……」   男子疑惑的看看自己的雙手和胸膛,發現自己的傷竟然全好了,他更覺得體內充盈著陌生的真氣,腦子裡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而且連陷入了瘋狂記憶都清晰的記錄在自己的腦海裡,更明白救自己的人正等著折磨他,他又驚又喜的跳起來,在對上天亦玄的視線前退開,將他抬頭時兩眼放出詭異的紅芒,牢牢的懾住天亦玄的雙眸。   此時此刻的天亦玄天道心法已經提到最高階,任何邪術異法對他的影響力都得修正到負數,更何況對像又是個內力淺到趨近於無的傢伙?更別提在沒有融合的情況下,男子憑藉著體力來自天亦玄的天道心法之內勁施術,根本是自尋死路。   果不其然,不稍片刻男子慘嚎一聲,緊緊摀住眼睛的手染滿鮮血。   天亦玄這時欺步向前拎著他的衣襟,揮拳將他滿嘴的牙齒打落,讓他痛上加痛的滿地打滾,道:「不入流的懾魂術也敢在我面前施展,未免太小看人了。」說著,他抬腳壓住男子的一條大腿。   「啊!」   男子殺豬似地慘叫著,在天亦玄彎身以一種肉眼難見的速度,將他的四肢全以不自然的方向數次拗折後,逐漸轉為難以聽聞見的呻吟。   天亦玄的笑容益發純然無邪,道:「感覺很棒,對不對?」   男子恨不得自己昏死過去,但他越是疼痛腦袋就越是清晰,那種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硬生生拗斷手腳的感覺,都清楚的從四肢傳來並在腦海裡顯現,他因疼楚而嚎叫也為清晰的傷害過程恐懼,為那種一步步逼近死亡,卻又覺得自己還不會死,還會受更多更多的苦楚,而害怕不已。   「孩子,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天爺!」   趕到房外的魔威和練如穎同時驚呼道,兩人皆嚇得面無血色。   天亦玄發現陌生的男子竟為兩人的出現而生出一絲欣喜,他唇邊的笑注入殘酷,道:「不許靠近,誰敢插手我就殺誰。」他這話是對著魔威和練如穎說的,直接承受到殺氣的兩人不由自主的退後,腳一軟跌坐在自己腿上。   他蹲下身勾起男子的下巴,讓他對著自己毫無情緒的眼眸,道:「他是誰?」   甚羅夜朧知道天亦玄不是在問那個男子,而嚇得腳軟的魔練兩人還沒回過神來,緊了緊懷裡的東方戀月,才有點勇氣開口道:「他是東方知賀,東方知禮最年幼的族弟。」一個垃圾!這句話她忍在心底沒有說出口。   天亦玄呵呵笑道:「你知道嗎?雖然我最討厭淫賊,但念在你沒機會得到我娘子的份上,好歹讓你死得好過些,不過……真可惜啊,我一點都不喜歡東方世家,所以……」他伸指在東方知賀身上連點數處穴道。   只見,東方知賀俯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動身體,不停的觸到自己斷折的患部,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連一旁的人看了都毛骨悚然、感同身受似地。   天亦玄好整以暇的抱膝而坐,道:「嘖,讓我想想上一次對付淫賊是什麼時候了?」他彈指續道:「兩年前?還是三年前?」   「嗯,時間雖然不太記得了,不過目前我對你的手法可比對他仁慈多啦。記得……我先挖下他那作惡多端的命根子,讓他眼不能眨的看著我把他的命根子剁成肉泥,再把那堆肉泥餵狗吃。   對了,那時被他侵犯的女人還活著,本來是要馬上自殺的,不過她說死前要吃他的肉啃他的骨頭,所以我就一片一片的割下他的肉,烤熟後請姑娘吃,最後還煮鍋大骨湯給姑娘喝,嘿,他可是從頭看到尾喔。   覺得很不可思議,是不是?我告訴你吧,讓天道心法救活的人,除非砍下他的腦袋剁成泥,否則再重的傷也要過個三、四天才會死;如果我讓你跟我生死同命,那就不同羅……」   他露出一抹亮到刺眼的笑,道:「除非我死,否則你怎麼也不會死,很神奇,對不對?」   東方知賀聽得不住慘嚎著,道:「讓我死…讓我死…求求你……」牙齒全被打落使他的聲音模糊得聽不出說些什麼。他一想到自己可能必須這麼痛苦一輩子,他不由得瘋狂的搖頭像是要甩掉什麼似地。   天亦玄的話不但讓東方知賀怕得要命,就是甚羅夜朧、魔威和練如穎三人也不禁臉色刷白的拚命幹嘔,尤其天亦玄雖然沒有說出那個女人的下場,不過他們猜想他絕對是眼睜睜看著那女人,在自己面前自殺。   「東方知賀,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什麼……覺得我的回禮太輕?」天亦玄在東方知賀眼中宛如索命修羅的笑容,此時似乎又添上幾分令人懼怕的因素,道:「呵,我的回禮還沒送完呢,你可不要太著急。」   安撫的拍拍東方知賀的臉頰,起身起到已被黑色外衣覆蓋的荷心旁,他半跪在地輕輕掀開黑衣,露出荷心死不瞑目的臉,他用手背滑過她冰冷的臉,道:「你做得很好,保護了你的主子,謝謝你,也請你原諒我的失職。從今以後我會記取教訓,連你的份一起好好的照顧、愛護戀月,相信我會讓你走得安心。」   乍見已經死去多時的荷心,甚羅夜朧等人在訝異之餘,心中對東方知賀的一點憐惜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光看荷心那張扭曲變形的臉,就知道她生前受到多麼大的折磨──東方知賀這不是人的東西,活該受罪痛苦!   三人此時心中的恐懼減少許多,眼眶都紅了起來,為一條年輕的生命逝去而感到難過,然後他們看見在天亦玄說完那一番話後,荷心原本大睜的眼閉了起來,扭曲的面孔也似乎在一瞬之間恢復平靜的樣子。   嗚咽聲倏然從甚羅夜朧的懷中傳出,木頭娃娃般的東方戀月,彷彿感受到荷心恢復平和的心,封閉的情緒突然決堤,哀哀悲泣,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的道:「都…是…我…的…錯,要…要…不…是…嗚…嗚……我,荷心…荷心…也…不…會……」   她本來是想找天亦玄跟他說關於典渢渰的事情,沒想到卻撲了個空,因為夜已深荷心累了,所以東方戀月沒找著天亦玄便要回房休息,誰料得到一個男人卻闖進來,他先是制住荷心接著撲向自己。   她直覺有危險,不假思索地弄翻自己的輪椅,忍著痛滾到一旁,還沒意會到怎麼一回事,一具充滿惡臭的男性軀體覆在自己身上,下一刻那男人卻莫名的喊痛跳開來,東方戀月這才知道那男人是東方世家的人。   東方世家的人都必須保護聖女,為了怕有人會想監守自盜對她心懷不軌,就在家人出生時下咒,這個咒語是無法可解的,然而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家主和聖女,至於其它的東方家人,雖然曾在不小心碰到聖女時,感到些微的刺痛,可也沒有想過一出生就注定與聖女絕對不能結緣。   東方戀月目不能視,自然也看不見東方知賀異常的紅眼睛,加上她不解人事與世隔絕,也無法從東方知賀粗重的呼吸,得知他可能吃下催情劑一類的藥物。   就在東方知賀幾次無法接近東方戀月後,已經被色慾沖昏頭的他,轉而侵犯無力抗拒的荷心,也不知是東方知賀的點穴功夫快差,還是荷心因為危機而力氣大增,反正她一下子恢復自主權,狠狠地賞他的下體一記重擊。   東方知賀自然疼得無法再逞淫慾,可荷心卻也沒法子逃走,因為在那發狠的一擊後,她又恢復到被點穴的狀態,渾身動彈不得,只能拚命的叫東方戀月趕快逃走。   東方戀月知道自己眼盲、足又不能行,幫不上荷心什麼忙,於是死命的用手肘爬行,誰知竟然爬錯方向離房門越來越遠,荷心躺在地上等她看見提醒東方戀月時,寶貴的時間已經流逝許多。   東方戀月知道自己弄錯了方向,又急又慌地在荷心的指示下換了方向,才爬不了幾尺就聽到荷心的驚呼聲,和男人的怒斥聲,她聽得心驚肉跳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一再叫荷心的名字。   因為魔葉流喜歡讀書,所以他的房間離其它人的都有一段距離,加上裝著極佳的隔音板,除非開了門窗,否則聲音傳不進來也傳不出去。   東方戀月努力的聽辨聲音朝荷心所在之處爬行,一路上不時撞到桌椅,傾覆的椅子成為她爬行時的另一種阻礙。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四章 風雨牽情 (更新時間:2003-10-20 8:10:00 本章字數:4491)   在東方戀月陷到那驚魂的回憶時,她並未察覺到自己將所想的事情全說出來,眾人聽她娓娓說著彷彿親眼看見當時的情景。這種事情對從未真正見識過罪惡的東方戀月來說,她所承受的驚嚇定在常人的數倍以上。   更何況被害的對象是她最好的姊妹,而且由於她目不能視使得感覺比一般人敏銳,對於那種束手無策的焦躁、挫折,感受尤深。   甚羅夜朧咬緊下唇,一雙向來媚態萬千的美眸瞪著東方知賀,巴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東方戀月的面上浮現悲傷的情緒,她低聲道:「好不容易,終於讓我觸摸到荷心…我嚇了一跳,她的手流滿濃稠的液體,雖然她有力的反握住我的手,但是我總覺得事情真的不對勁,我好急好急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拚命問她『怎麼了』,可是只聽到粗重的呼吸聲,我沒有聽見荷心的回答,我好怕好怕……   然後,我握著的手漸漸鬆開回握我的力道,慢慢無力地癱在我的掌心,我心裡又驚又懼想著荷心不會捨下我不管的,直到那隻手變得僵硬冰冷,我才承認荷心再也不能陪著我了。」   對荷心逞完獸慾的東方知賀又對東方戀月起了色心,當時的他早被過量的催情劑弄得有些神智不清,雖然不再性慾堅強,但也不捨得放棄到嘴的天鵝肉,所以硬是咬牙忍下咒語反彈的痛楚,欺壓在東方戀月身上。   侵犯聖女讓他心中生起罪惡感,只是讓色慾給掩蓋,當那股刺肉的疼痛越來越強烈,他不禁懷疑那是他冒犯聖女後,遭受到神的懲罰,犯罪的不安與褻瀆的刺激交雜,更將他逼上瘋狂一途,到了後來他已經感覺不到痛,只是一心想玷污身下聖潔無暇的聖女。   就在東方戀月感到絕望的時候,房間的主人回來了,天亦玄因認為房裡的人是東方戀月和荷心,所以刻意加大的開門的聲音引起兩人的注意。   他這一舉動自是打草驚蛇,讓瘋狂中的東方知賀突生心虛之感,沒有多想捉起劍就架到東方戀月頸上,即使發了瘋也還知道手中的美女是唯一的保命符。   此時的東方戀月則封住自己七情六慾,只因為她明白自己肩上背負的責任,在責任未了之前無論受過什麼樣的污辱,她都沒有選擇死亡的權利,但至少在她無力面對的事情上,她還可以選擇逃避!   甚羅夜朧對著偎在自己懷裡不曾嚎哭,只是不停流淚的東方戀月道:「沒事了,戀月。你的夫婿及時救了你,也讓荷心走得安心。至於那個壞蛋東西,你的夫婿正在懲罰他,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可以幫你踹他幾腳。」   她刻意用輕鬆的口吻來緩和東方戀月的情緒,只是她看著東方知賀時,那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可以想見所謂的踹他幾腳……恐怕不如字面的意思那麼簡單。   「亦玄!」東方戀月聽到『你的夫婿』四個字,腦海裡登時填滿所有和天亦玄相關的名詞,不知在腦裡、心裡想過念過多少遍的名字,全然忘我的脫口而出。   嗯?!   東方戀月這一呼喚引得魔威、練如穎和甚羅夜朧都拿詭異的眼神看她,甚羅夜朧與東方戀月最親近,清楚她的能力首個醒悟過來,道:「原來你早就知道自己嫁的人不是真的魔葉流!」她突地把好友從自己懷裡拉出來,推給天亦玄道:「這麼大的事兒敢瞞著我,給我找你的夫婿安慰去!」   「啊!」東方戀月悶哼一聲,給天亦玄牢牢困在雙臂之間,他低頭貼著她的耳朵道:「你果然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溫熱的氣息吐在她嬌嫩的耳垂,令她本是蒼白的臉色瞬間轉為大紅。   魔威搖搖被弄得糊裡糊塗的腦袋,道:「老夫看這兒不需要一個長輩來湊熱鬧,我這就先去張羅上朝的事,你們的事兒也快點解決,免得誤了早朝。」一邊說他一邊輕手輕腳的將荷心的屍首抱起,跟確定天亦玄能解決問題的練如穎一起離開。   兩人一趕到這兒就自覺是多餘,而且後悔不已,以往他們雖然見過一次邪神修羅發狠的樣子,但當時他還有些收斂,今兒個才算真正見識到『邪神修羅』四字,名不虛傳到什麼程度,這次見識足以令人日後回想起來抖個不停。   尤其,天亦玄臉上的笑明明與他假扮魔葉流時沒有分別,但是他們卻無法把兩種形象畫上等號,只因為那笑讓人覺得難以直視之餘,還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殺意貫注心底。   接著天亦玄對荷心的一番話讓兩人心裡的懼意稍減,現在看到甚羅夜朧和天亦玄使東方戀月暫時脫離了悲情,還不自動自發的將會令她更傷心的荷心帶走,若讓東方戀月再在哀慟下去非誤了早朝不可,到時就換魔威等人得哭了。   他們一走,甚羅夜朧像是火燒屁股似的跳將起來,驚呼道:「哎呀,本閥主竟然忘了今天得盛裝打扮(注),失陪了!」話一說完,她一展輕功飛掠而去。   東方戀月依偎在天亦玄懷裡已經羞不可抑,誰想得到其它人竟然個個腳底抹油跑了,簡直像是在給她和天亦玄製造機會一樣,她不由得把臉深深埋入天亦玄的胸懷,「好痛!」她磨傷的雙肘不慎擦到天亦玄的手臂,這才感覺到疼的輕呼著。   天亦玄聽到她的喊疼,發現她的兩手手肘處衣衫碎裂不說,裡頭的白嫩肌膚磨得傷痕纍纍,還有些細小的石礫嵌在裡頭,他伸手一撫傷口便留下點白色的痕跡,石礫也落入他的掌中,輕聲道:「別怕,再沒有下一次了。」   魔家堡並不算安全,但他以為東方戀月身為聖女國師應當無人敢冒犯,卻沒料到色慾熏心的男人會如此膽大妄為,這教訓他記住了,日後絕不給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的機會。   他假扮魔葉流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東方戀月,現在什麼甜頭都還沒來得及嘗就差點給人毀了,莫怪天亦玄氣得讓東方知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當然今天假使東方戀月已沒啥利用價值,她的貞操跟小命就不干天亦玄的事,旁人要對她怎樣天亦玄八成是看你造化,二成是看自己心情如何。   在天亦玄的強盜觀念裡頭,東西落到他手裡要殺要剮都是隨他,可旁人要碰他的東西得等到他不要,才輪得到別人撿去用。萬一有人不識相的敢侵犯他的主權領地,只有兩個簡單易懂的字──『找死』!   天亦玄用兩手硬是將東方戀月的小臉,從自己的懷裡『挖』起來,看著那張漲得通紅的臉蛋,總覺得好像少做了什麼事情,東想西想了會兒,竟低頭像狗兒似地去舔東方戀月的臉。   而臉皮特薄的東方戀月,在天亦玄舔上她被東方知賀咬破的嘴唇時,一股洶湧的熱流竄進腦袋,經不起這許多的刺激的她,下一瞬間便昏了過去。   天亦玄抱著東方戀月東看看西看看,疑惑的忖道:「怎麼,我用的方法不對嗎?為什麼昏倒了呢?」風流海告訴他自己的女人,如果不小心留了別人的印記,最好的方式就是用親密的方式,替她一一洗淨,到時只要她真對自己有意便會……嘿嘿……   瞧風流海當時笑得淫賤的模樣,那個『嘿嘿』應該不是昏倒的意思……嗯,算了,女人是天底下最難懂的生物,以後再研究。   他將目標轉向已經嚎叫、呻吟到再也發出不聲音的東方知賀身上,道:「別太擔心,我不會費力讓你這個人渣跟本少爺同壽,待本少爺覺得你清完債,就會給你個痛快。」將東方戀月扛在自己左肩上,右手拉起東方知賀的衣領往外走去。   接下來,在天亦玄等人換完裝搭馬車上朝的同時,皇城最熱鬧的市區豎著一根刻著『淫賊在此』的木樁,奄奄一息的東方知賀被釘在上頭,受了一整日的風吹日曬和人們的鄙視,一天下來身上多了青菜和破碎的蛋。   東方知賀何曾受過這種污辱?沒有一刻不想自了,可是他四肢盡廢,滿嘴的牙全被打落,何以求死?而天亦玄更折磨得他啞了嗓門,根本不擔心東方知賀會洩漏自己的秘密。縱使東方知賀已經品嚐到無限後悔的滋味,但是天亦玄是不會為此感動,繼而心軟放他一馬的,想到自己死前還不知要再受多少的活罪,他就恐懼得涕泗縱橫。   ***   仁德王一上殿便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理應站在武官的最末位等候受封的魔葉流,眼前卻是陪在他的新婚妻子身旁,而向來冷靜總是神清氣爽的東方戀月,此時眼睛紅腫、臉色蒼白,修長細白的右手掌被魔葉流緊緊握著。   他的視線一溜發現荷心不在殿上,心裡浮起不祥的預感。荷心雖然只是個婢女,卻因為東方戀月僅要她侍候,所以憑空提高了身份,連他這個當王上的都得禮讓三分,現在一個從不曾離開東方戀月的人突然不見了,而她的主子又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誰也不會往好的方向去想。   他心存疑惑的走到王座之前,眾臣紛紛跪拜,道:「吾王,千秋萬世,永享仙壽。」   「都起身吧。」仁德王本是滿心喜悅的要為魔葉流封官,但既然看到不尋常的事情,只能把這件事暫且擱下,問道:「誰來告訴寡人發生什麼事了?」   魔威立刻出班跪地道:「回王上的話,昨夜裡有人意圖對國師大人不敬,尚幸忠僕荷心奮不顧身的抵抗,使臣與臣子能在國師大人受辱前救出大人,可是荷心已經為護主而牲犧了。」   人人都聽得出他極力使自己的語氣平淡,可那份打心裡氣憤、傷心的激動還是流洩出來。魔威說到荷心已死時,東方戀月明顯瑟縮了下,眾臣心中登時興起又氣又心疼的心情。   「什麼?」仁德王立馬站起身,震怒的一掌拍得王座搖晃不止,道:「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竟有人膽敢冒犯國師!是誰?」儘管他自己心裡並沒有多尊重東方戀月,但他知道聖女國師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   歷代從無人敢褻瀆、侵犯的聖女國師,竟然在他的任內給染上污點!這消息要是傳了出去,仁德王的威望勢必受到嚴重的挑戰,說不得會讓更多的野心份心趁此機會造反──這個殺千刀的該死東西,他定要將其處以極刑中的極刑!   相較於仁德王的惱怒,東方家的官員們更是氣得頭頂生煙,要不是礙著不能擅自發言,這會兒早押著魔威逼問個詳細。   魔威惡狠狠的回瞪東方知禮,道:「這個人面禽獸就是東方世家的東方知賀!」   此言一出,不止東方世家的人們霎時面無血色,亦使得知是誰對自己有非分之想的東方戀月,痛心的摀面痛哭失聲,她這一哭令在場的人產生東方知賀正是那個畜牲的認知,讓向來愛女的東方知禮到口斥責魔威胡扯的話,瞬間轉換成震怒的責罵道:「這個畜牲!」   「竟會是東方世家的人?」仁德王深感意外,道:「那犯人呢?」因為情況特殊,他對魔葉流安撫東方戀月的情景視若無睹。   魔威道:「這個罪大惡極的雜碎被臣豎在市集上。」   仁德王心中一緊,趕忙問道:「那愛卿可有洩漏這事情?」   魔威用力搖頭,苦笑道:「這件事關係到國師大人的聲譽,臣不敢洩漏半點消息。只是替那雜碎標上淫賊的稱號罷了。」   仁德王點頭道:「做得很好,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死不足惜。」他頭一句是稱讚魔威沒有把事情宣揚出去,後一句則是指示魔威可以任意處置東方知賀,即使殺了他,責任也由仁德王替他擔起來。   東方知禮等人默不作聲,沒人敢為東方知賀討饒,畢竟他們自詡為聖女國師的保護者,卻沒有管束好自己的人,讓東方知賀冒犯了東方戀月還殺死荷心,冒犯聖女國師已是死路一條,更何況還殺了荷心?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五章 封將之爭 (更新時間:2003-10-20 13:22:00 本章字數:4364)   東方知禮意識到事態嚴重,仁德王對東方世家已然是多所不滿,今天還發生天理難容的醜事,若讓仁德王得以藉此發揮,最糟的情況便是令百年基業毀於一旦,他心底驚出一身冷汗,表面誠惶誠恐的出班跪地道:「微臣教下無方,致令國師大人受辱,請王上降罪。」   仁德王示意魔威退回,笑道:「愛卿莫要如此,寡人知道東方世家向來全心守護國師,今日之事不過是東方知賀一人的行為差錯……愛卿的底下人不下十萬,難免有顧不到的地方,寡人怎會苛求愛卿必須盡善盡美呢?」   不久前他才接獲密報,說沉寂一段時日的妖獸軍團開始蠢蠢欲動,在這個節骨眼上人力比什麼都可貴,他若想保住國土、王位就不能少掉東方世家的勢力,所以儘管上天送來一個絕佳的借口,卻來得不是時候。   續道:「而且愛卿還是國師的父親,自己的孩子發生這種事情你心中的自責定不下於旁人,寡人若再苛責你,豈不是顯得太冷血、不近人情?更何況國師向來心善仁慈,想來也不願寡人降罪於除罪魁禍首外的人。」   他舉手制止東方知禮的發言,又道:「就這樣吧,為了不讓人家說東方世家循私,寡人將處置犯人的權力全權交託魔字世家,東方世家不得插手、不得有怨言,日後更不能藉此與魔字世家交惡。東方知禮,你可願意?」   仁德王絲毫不怪罪讓東方世家的每個人都覺得心惶惶,不曉得王上又在想什麼方法對付東方世家?!東方知禮心中驚疑不定,道:「微臣叩謝王上不罪之恩!」原以為自己出面擔下罪狀,仁德王至少難以降罪全家族,沒想到他卻放了東方世家一馬……   在經過昨日的事情之後,仁德王理應更加想要除掉他──東方知禮,為何今日獲此良機卻白白放過了?回到自己的位置後,東方知禮越想越覺得迷惑。   仁德王望向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東方戀月,道:「國師,依寡人看,你今日似乎不適合主持賜福典禮,不如另日再為葉流賢侄封官賜爵?」他說這些不過是場面話,心裡可清楚東方戀月既然來了,就不會為了任何事情打退堂鼓。   果然,東方戀月搖頭道:「邊境告急,早一日封總宣尉使,就早一日能出兵退敵,王上應以國事為重,還請王上不必為戀月掛懷。」她從沒有像今天一樣的哀哀慟哭,嗓子哭得有些啞了。   仁德王故作為難的沉吟半晌,道:「如此,有勞國師。」對始終站在身側的侍從點頭,示意他可以宣讀早就擬好的聖旨。   侍從先向仁德王行禮才步下螭殿,站在眾臣之前攤展火紅色繡金字,有鳳凰于飛圖樣的聖旨,高聲道:「聖旨下,百官跪地接旨。」   文武百官齊單膝跪地,道:「吾王,千秋萬世,永享仙壽!」   侍從目不斜視的誦讀道:「奉天承運,君王詔曰,時仁王歷五十三年十月下旬,查魔字世家世子魔葉流,在比試場上大敗群雄獲得勝利,今寡人欽點其為金榜武狀元,封領歌東郡三品武鳳候、一品領三軍總宣尉使、武鳳大元帥。   另查甚羅門閥姜辰,表現亦非同凡響,堪與武狀元相提並論,故特賜封為三品赤路使、雷電前鋒將。東方世家東方展寅,雖略遜一籌,但同樣表現得可圈可點,特賜封為三品路萬戶、東風前鋒將。   即日起點兵二十萬眾,擇吉日出兵南征。欽此,謝恩。」   仁德王出人意料的加封姜辰及東方展寅,令東方知禮和甚羅夜朧同感意外,因此兩位當事人都不在現場,兩人身為兩大家族的領袖只得代為領旨,與天亦玄一同出班按賜封的官品大小由左至右跪成一排。   天亦玄兩手高舉過頂,甚羅夜朧和東方知禮則分別單舉右手和左手,侍從把聖旨放到天亦玄的手上,道:「謝王上恩典。」天亦玄謝過恩站起身,將手中的聖旨交到甚羅夜朧和東方知禮舉起的手裡。   兩人齊聲道:「謝王上恩典,謝總宣尉使恩典。」一等兩人謝過恩天亦玄便取回聖旨,三人同時退回班內。   由於仁德王破例另立總宣尉使一職,言明總宣尉使統領三軍,是為軍人的最高統率,所以軍職的任命凡超過四品以上,都必須有總宣尉使的認可或封賜,該職位的實質才得以成立,否則便僅僅是個虛位。   仁德王對天亦玄笑道:「葉流愛卿,此次比試並未舉行文試,所以隨軍的三位參軍寡人就讓你自行任命了。」他環視殿上所有的官員,道:「不過,你從前遠離官場想必對眾卿家瞭解不深,寡人給你些人選,至於採納與否就由愛卿自己下決定了。」   他一指甚羅夜朧道:「夜朧卿家雖然沒有上過戰場,但她的聰明機智受到百官認同;東方知睒(注)卿家是東方世家首屈一指謀士,以冷靜自持、思緒不紊著稱;兵部魔桀卿家雖然離開戰場已有數年,不過他亦是極佳的參軍人選……」   仁德王陸陸續續又提了三、四個人,除了三大家族的能人之外,還有些是朝裡對兵法韜略較為擅長的人。被點到名的人都是又驚又喜,驚得是仁德王對自己的認識之深,喜的也是仁德王對自己的認識之深,就不知道這個認識給他的印象是好是壞?壞的話,被挑中出征是往死路走,沒被挑中也離死不遠了;好的話,千萬別被挑中,否則只能到閻王面前去加官晉爵了。   天亦玄出班道:「微臣請以甚羅閥主、東方展睒大人、及魔字本家家臣練如穎同為參軍,請王上恩准。」   仁德王道:「好,練如穎亦是王朝不可多得的少年軍師,准卿所請。」   天亦玄回道:「謝王上恩典。」   仁德王道:「決定了三位參軍,接下要選的是愛卿的左右手,在愛卿征戰的過程中,這三位大將軍必須能夠獨當一面,任何時候都能與愛卿相輔相成。愛卿心裡可有中意的人選?」   天亦玄道:「是,微臣心中屬意的三位大將,分別是東方展琴、甚羅夜曙,還有魔堤三位大人。」   他此言一出就像是在殿裡扔了點燃引信的炸藥,文武百官登時嚇得是面無血色,這三個人不巧的全是仁德王心中的大忌啊!   「什麼!」仁德王聽到這三個叫他忌諱氣惱的名字,大掌拍在扶手上,用力之猛讓百官不禁以為會打斷了扶手,厲聲道:「你可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他為了扶植自己的勢力來壓制甚羅、東方兩大家,又覺得魔字世家越來越脫出自己的掌握,所以他趁路雙霜生產時安排產婆偷出嬰兒,換上仁德王自己早一個時辰出生的私生子,為了保住這個秘密,他當時不僅殺了產婆、與自己毫無名份的孩子的娘親,還有剛剛出生嬰兒。   於是,這就成為只有他一個人知曉的秘密。日後魔葉流身旁的人都是他細心挑選安排的,不使魔葉流太過出色卻對自己忠心耿耿,確保魔字世家能夠成為自己的後盾……只是,一次的疏忽讓魔葉流消失一年之久,再見時似乎有些不同。   可,再不同也不該當面挑戰他的極限,竟敢要那三個早該千刀萬剮的該死傢伙當他的大將!勉強收斂怒氣道:「寡人不同意,你另挑旁人。」厲眼掃過根本不敢看他的魔威,暗哼道:「不敢看寡人嗎?莫不成是你教他來跟寡人作對?」   天亦玄自然不會被仁德王的怒氣嚇著,道:「王上,臣並無任何對您不敬,或對國家不利的想法,只是經過詳細的評估後,臣以為沒有任何人比這三位將軍更適合,這才斗膽提出請求,請王上聽微臣分析後再下定論。」   仁德王瞪著天亦玄那張充滿聖潔無邪光輝的臉,突地彷彿見著他亡母氣絕時猶留笑在唇的容貌,引起心頭一陣輕顫,道:「好吧,寡人就姑且聽聽,愛卿若不能說服寡人,這三將軍就由寡人替愛卿選定了。」   他這輩子只後悔過一次,就是殺了魔葉流的生母──那個與他的初戀情人玉洚湮極其貌似的女人,她是個涉世不深,認定天底下沒有壞人的傻瓜,也是唯一一個曾讓仁德王全心信賴過的女人。   可是,這份信賴並沒能持續太久,仁德王開始懷疑她的真心,所以才會在換子後殺了她,只是直到她死後,仁德王才明白到親手扼殺了自己僅存的信賴,因為她唇邊那抹至死不變的微笑,是那抹笑讓他覺得有所虧欠,讓他不由自主的對魔葉流特別……   「是,微臣若不能說動王上,自然由王上全權作主。」   天亦玄注意到仁德王的神情雖然不變,眼神卻有些恍惚,他將冷笑藏進天真無邪的面具裡,看來魔葉流跟仁德王之間真有些不尋常,這次可押對寶了。   他無視眾人對仁德王竟然沒有當場將魔葉流拖出去斬,反而給魔葉流說服自己的機會,每個人都驚得呆愣住,沒能注意到仁德王更不對勁的地方。   不等眾人回神,直接道:「首先臣不得自曝己短,臣經驗淺薄、對王朝各地地形、風俗民情所知有限,這次出征關係著國家的興亡,臣自然不能僅僅是紙上談兵,況且因為臣年紀尚輕,過往又無從軍經驗,勢必會令將士們心生輕視,如此一來若遇意見相左之時,必定有人不願遵從臣的命令。   史有前例,即使有嚴格的軍法規範,仍有許多將士自認自己的策略才正確,繼而絲毫不理會軍法,一旦將帥不能聽命從事,將導致慘敗之結局,將領戰死沙場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或將領未死縱然處以軍法,兩者皆挽不回無辜死去的眾多士兵。   東方、甚羅,以及魔堤三位大將軍,擁有臣所缺少的經驗和威望,而且都是身經百戰,臣更聽聞三人每次出征都是合作無間,有他們在定能鎮懾眾將士。   所以,臣以為此三位大將軍,正是臣之左右手的不二人選。而且,魔堤與臣有血緣之親,與另二位大將軍有師徒之實,可以作為我等之間的調和劑,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微臣全心為國著想才有此提議,請王上三思。」   仁德王眼中銳芒一閃,聽出魔葉流是想用魔堤來牽制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這確實是可行之計,東方、甚羅兩人或許會有不服從魔葉流的時候,可是魔堤個性嚴謹是個不會違背命令的鐵血漢子。   再加上三位參軍中,東方知睒和甚羅夜朧還是兩人的長上,由於參軍只能給建議,真正的決定權是掌握在魔葉流手上,這麼一來倒真把東方、甚羅兩人吃得死死的,更何況兩人若違背軍令便是罪上加罪,到時沒死在沙場上,押回皇城亦是死路一條。   仁德王這麼一想,心情登時豁然開朗,道:「說的很有道理,寡人就依你了。」他探手入懷掏出一串鑰匙交給身旁的侍從,吩咐他去放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出來,道:「愛卿,寡人這可是格外開恩了,你可許叫寡人失望。」   天亦玄跪地道:「臣定不教王上失望,臣相信有三位大將軍相佐,定能夠旗開得勝,提妖獸軍團領袖的首級來見王上。」   仁德王大笑道:「好,寡人就在皇城裡等著愛卿的好消息。」雖然放出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讓他的心裡不無疙瘩,然而仔細一想王朝裡能用的大將著實不多,就讓兩人打完這最後一仗,到砍兩人腦袋時總叫他們了無遺憾了。   瞪一眼猶低著頭的魔威,道:「魔威愛卿,魔堤卿家就交給你去說服了,出征前七天定要讓寡人見到他,否則寡人可要親自上山拿人下來。」   魔威點頭如搗蒜,忙不迭的連聲道:「臣一定會說服家兄下山相助……」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六章 虎將出柙 (更新時間:2003-11-4 15:42:00 本章字數:4401)   仁德王威脅魔威不過是做個樣子,心中深知就算魔威不去說服魔堤,魔堤聽到魔葉流要領兵出征也會自己趕來相助……那對夫妻怎麼可能任由自己的寶貝兒子去送死?   當年要不是仁德王一直密切的監視魔堤一家子,就不會知道魔葉流便是自己的孩子,說不定反叫魔家兩兄弟的把戲給耍弄了。不過,終究還是他略勝一籌。   眾人看見仁德王突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由得心頭發毛。他們的王上從見到魔葉流的那天起就顯得不大正常,總是出現異於以往的不尋常舉動,現在他竟然被魔葉流一番話給說服,答應讓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隨軍出征,而且還是擔任將軍之職……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現在看來,難不成仁德王是另有用意?   相較於眾臣的驚訝,甚羅夜朧和東方知禮同時在心中大呼「原來如此」。天亦玄的一番分析跟甚羅夜朧在比試前的提議,在本質上是一模一樣的,差別就在於監督的人選錯誤。比起有梟雄之能的魏笈,忠義耿直的魔堤更讓人能夠信任。   而且,魔堤是老一輩王朝大將的倖存者,雖然沒有讓他名聲響徹半邊天的英雄戰跡,但是他曾為朝中的總教頭,現在朝中拿得上檯面的將領全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所以儘管沒有耀眼的戰功,看到他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也不敢不低頭。   有他在,仁德王既不用擔心王位受到威脅,又不必憂慮壓不住兩個死不低頭的大將軍,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最佳人選。只可惜東方知禮和甚羅夜朧心中根本看不起魔氏一族,當然想不到魔堤這個從朝中消失多時的人……不過,仔細想想即便憶起魔堤的存在,他們也無能請魔堤再次投身朝政,先不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魔堤隱居何處;縱使知道,以三家交惡的程度,魔堤若沒有拿掃帚趕他們離開已經很客氣了。   今天,天亦玄的意見能夠被仁德王接納,最大的原因就在於魔葉流是魔堤唯一會選擇的繼承人,加上有魔威做說客,不管是看在魔威的面子上,還是為了家族正統的延續,魔堤都不該拒絕,也不可能會拒絕。   東方知禮看了天亦玄一眼,第一次覺得該對他另眼相看,眼前的這個人確實不再是從前被自己認為沒有半點用處的窩囊廢。   天亦玄打破殿上的沉寂凝重的氣氛,道︰「臣尚有一事相求,請王上予以恩准。」   仁德王收回自己有些得意過頭的心緒,道︰「愛卿,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吧。」   「是。」天亦玄行揖道︰「臣妻雖然貴為王朝國師受到百姓的景仰,但是難保今日之事不會再度上演,臣即將領兵出征,若對國師安危懸念不下唯恐會誤了大事,所以……臣斗膽,請王上恩准讓國師大人隨臣出征。」   「這……」   站在仁德王自己的立場上,他絕對是舉雙手贊成,但問題就在他身為一朝之國王,國師等於是他的導師,負有指正、教導王上的責任,若不是御駕親征卻讓國師隨軍似乎有些於禮不合。可是換個角度想,東方戀月與魔葉流正值新婚燕爾,彼此分不開才是常理。   仁德王沉吟半晌,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不過此事畢竟滋事體大,他總得問過幾位重臣的意見再下決定,道︰「夜朧愛卿,你意下如何?」   甚羅夜朧打心底不願意聽到仁德王虛偽的叫自己「愛卿」,忍下噁心的感覺道︰「臣以為總宣尉使的請求合情合理,有大軍護衛國師大人,確實是比放大人獨守孤堡要來得安全許多。」   仁德王沒有明言反對就是同意天亦玄的請求了,既然正中自己的下懷,甚羅夜朧才不會傻得去捋仁德王的虎需,心甘情願讓仁德王得以「順應民意」。   至於仁德王自己當然也都挑那些不會一時不夠理智而持反對意見的人,所以問了幾位大臣都跟甚羅夜朧同一個答案,仁德王這才肅然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對,那麼寡人就准愛卿所請。」   天亦玄當下滿面喜色的跪地叩謝,道︰「謝王上恩典。」   現場唯一持反對意見的東方知禮等人,因為讓天亦玄得以提出這種要求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己的人,顯然沒有立場可以出言反對,一些請王上收回成命的話都只能吞回肚裡。   而最贊成的人該屬魔字世家,今天國師大人在他們的地點受到侵犯,雖然這次仁德王並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但難保再有下一次,到時仁德王不叫魔字世家從地表消失,他們也沒有顏面見人。魔葉流把國師帶出魔家堡,正是魔家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天亦玄起身退開後,一陣鐵鏈在石地拖行的聲音傳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扭頭望去殿門前出現兩個巨大的身影,雖然眾人心中都有心裡準備,但是看到兩個異常高大的壯碩男子,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寒氣。   兩個人身穿囚衣,手腳上都鎖著鐵鏈,披頭散髮、滿臉糾結的劂搳A看起來一樣的狼狽、落魄,但是兩人的背挺得比任何人都直,儘管拖著鐵鏈也不能折損兩人頂天立地的氣魄半分,囚衣變成厚重的鎧甲,鐵鏈拖地的聲音像是鎧甲磨擦的聲音。   不管旁人怎麼看待兩人,在兩人的心目中,他們依舊是那個馳騁沙場呼風喚雨的大將軍,再多的磨難都無法折斷他們天生的傲骨。   眾人被兩人凌厲的目光一掃,只覺得心寒膽顫差點就要當場跪倒,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不僅擁有著在沙場上培養出來的凌厲氣勢,先天高人一等、較武官雄偉的身材,更使人無法不對他們感到畏懼。   在鳳凰王朝,大部份的將領都不曾參與大規模的戰事,其中真正與妖獸對抗過的便是朝中頂頂有名的五大將,然而天人族的三位大將都是屬於俊秀修長型,待人和善可親,若不說破沒人能把他們和征戰沙場的將軍作聯想。   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卻與之成反比,兩人的身高不但在王朝中一枝獨秀,相貌更是讓人看了害怕,魁武的體魄讓天下雲英未嫁的女子望而卻步,連文武百官都情願跟他們保持適當距離,省得兩人豪氣一發把自己給拍到牆上當壁飾。   總而言之,要眾人不害怕兩人太困難了,這也難怪他們會彼此惺惺相惜。現在兩人的目光都停佇在天亦玄的身上,幾乎是用盡全身的自制力才沒讓自己的眉頭皺起來,兩人的腦中分別迴盪著「小白臉」、「白面書生」兩個詞。   已經從侍從口中知道自己能夠被放出來並重任將軍之職,全是因為新任的總宣尉使,如今殿上僅有一個年青人是自己所不熟悉,不難猜出他就是魔葉流……只是,這位青年人怎麼看都比較適合去廟前發白米……「咳嗯!」   領兩人侍從提醒他們應該給仁德王行禮了。   兩人勉為其難的把視線收回來,同時道︰「吾王千秋萬世,永享仙壽。」   仁德王道︰「寡人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兩位可不要讓寡人失望了。」起身道︰「寡人在此賜封東方展琴為京南宣尉使兼翊鳳大將軍、甚羅夜曙為京北宣尉使兼弼凰大將軍、魔堤為領京宣尉使兼信鳳大將軍。」   看到兩人聽到魔堤之名而震動的兩肩,仁德王猜想他們是明白了自己用誰來牽制他們,道︰「來人,上符節、官袍。」   已經等在殿外的女侍一一捧著成組的什物進殿,她們先朝仁德王蹲膝一福後,分別走到東方戀月的面前呈金字塔形跪著,頭一個女侍手裡托盤上放的東西,有三支金色令箭、一對虎符、一頂鳳翎金冠和金色的鳳羽戰鎧,還一塊折疊整齊、金面繡火鳳的布料。   令箭是總宣尉使交付大將軍調兵遣將所用,虎符是總宣尉使可以調派全朝兵將、為軍界第一人的權力象徵,鳳翎金冠、鳳羽戰鎧代表出征時的最高統率,金面繡火鳳的布料則是讓人依總宣尉使的身材製成合身的官袍,是非戰時上朝的穿著。   跪在東方戀月身前的女侍輕聲道︰「請國師為總宣尉使祈福。」   東方戀月在天亦玄的引導下把手放在虎符上,嘴巴微不可見的開合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放在虎符上的掌心放出淡淡的白光,緩緩罩住整顆虎符,接著後方其他托盤上的頭冠也閃爍著一點白光,托盤跟托盤間分別延伸出一條相連的光線。   直到最後一頂頭冠亮起白光,東方戀月彷彿親眼所見般,絲毫不遲疑的道︰「願我軍旗開得勝,我朝國運昌隆。」語畢柔和的白光倏然斂入發亮的點,她收回一半的虎符合在掌中低語片刻,便放進自己懷裡。這是為了能夠隨時為出征的大軍祈福。   天亦玄對這麼迷信的舉動在心裡大大的嗤之以鼻,要是這種加持的祝福有效,魏開疆老早帶著王朝人打到候風大陸去了,那還會在這裡為妖獸煩惱……分明是唬人送死的噱頭,不過這麼做是還有幾分振奮的效果,就不知用在天心盟那些傢伙身上有沒有效果?   「好。」仁德王看看還跪著的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心中冷笑︰你們還是不能不服寡人啊,寡人不讓你們起身就得一直跪著,跪到寡人滿意為止。雖然兩人的氣勢不減,但仁德王還是看出他們的銳氣受挫,收斂了不少。   不過再讓他們跪著恐怕火氣又要升起來,那一身怎麼磨都無法磨損的傲骨真是叫人懊惱。仁德王對兩人挺得筆直的背脊搖搖頭,揮手道︰「都下去為出征的事情做準備吧!」轉身離殿而去。   眾臣齊聲道︰「恭送王上!」   仁德王的背影一消失在眾人的視界裡,東方知禮馬上撲到東方戀月的身旁,動作之粗魯差點把天亦玄給撞飛出去,他急切的關心道︰「大人,那個人渣可有傷到了您?」   東方戀月知道東方知禮問的是自己是否失去清白,她想起夜裡的事情,打了個寒顫,道︰「父親,相公救了我。」說完,她發覺自己冰冷的雙手被另一雙大掌包裹住,在場唯有一個人能夠明目張膽的碰觸她。   仰起頭準確無誤的對天亦玄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引起週遭一片抽氣聲,以往見到東方戀月僅覺得美若天仙,但如同搪瓷娃娃易碎且凜然不可欺,今天這麼一笑讓她整個人活潑了點,雖含有一絲憂傷卻更叫人心疼,使得眾人心跳加速頓時忌恨起抱得美人歸的魔葉流。   倒是首當其衝的天亦玄僅是緊了緊包裹的手掌,算是回應東方戀月了。畢竟受過月心蝶如沐春風式的微笑鍛煉後,任何美人的笑容都會遜上一籌,更何況天亦玄的心思根本不在此。   東方展琴最早從東方戀月的笑容魅力裡醒過來,他瞪大眼一手指著天亦玄吼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個男人,竟然讓妻子受到傷害,自己卻連根毛都沒掉,還要妻子說謊保護你!」他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前後推敲也能猜出七八分。   剛才東方戀月的「不正常」分明是刺激過度,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白面書生沒可能救人,否則怎該也有些傷來著,怎麼國師身上還有些擦傷,這白面書生渾身上下卻沒半點受過傷的樣兒,還敢在眾人面前作戲,以為大家都沒長眼睛、沒生腦袋嗎?   天亦玄有些驚愕的望望東方展琴,實在無法想像他是依據什麼推論出這麼離譜的結果,知道自己若然辯解只會愈辯愈黑,便一笑置之。   東方展琴直覺天亦玄的笑容很礙眼,幾個大步衝上前來兩手捉住他的衣襟,道︰「臭小子,你笑什麼笑,被人揭穿說不出話來了,是吧?」   眾人對東方展琴的話覺得似是而非,一來魔葉流確實不像能以一己之力打敗東方知賀的人,二來東方戀月若真的失去清白,以她的性子即使是忍辱負重,也絕對不可能再與魔葉流有所瓜葛,三來聽東方展琴這麼一說,真相頓時模糊起來,只好先做壁上觀後再來行動。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七章 武會琴曙 (更新時間:2003-11-24 22:15:00 本章字數:4669)   倒是一旁的甚羅夜曙覺得事情都還沒弄清楚,東方展琴就給人定罪未免衝動的過份,東方世家的人果然是一遇上國師的事情就理性全無。伸手搭在東方展琴的肩上,道:「兄弟,你這麼做是在質疑國師大人說謊騙人,不該是東方人氏的行為吧?」   東方展琴臉上那道疤更顯猙獰,低咆道:「你看看她身上的傷,還有剛剛不尋常的反應,她那裡像是我們記憶中的國師大人?」他兩手捉著天亦玄的衣襟把人給提到半空,道:「臭小子,你給我老老實實招出來!」   他那高大的身材,襯著臉上一道像是紅蛇盤踞的刀疤,雙目厲芒四射,明顯突出粗如蚯蚓的青筋爬滿手背,讓人忍不住縮縮脖子,好似他那雙手是捉在自己的衣襟。   天亦玄的視線從東方展琴那張使人八成不願意多看一眼的臉孔,移到那雙揪痛他的大掌,氣溫毫無預警的降了幾度,他抬起兩手從東方展琴的兩臂內側震開那雙礙眼的手,道:「要知道真相,何不去問東方知賀?」表情則說「既然不信任我,才懶得跟你多費唇舌」。   東方展琴震驚不已,不是因為聽到東方知賀這個名字,而是魔葉流震開他雙手的方式,他先是發覺捉在掌中的衣襟突然鼓脹起來,滑溜地難以捉住,跟著魔葉流出手看似使勁的震開他的手,其實只是很用力而非用勁的推開,而且他的手根本是順著衣襟滑開……   真正令他驚愕的重點是,在他捉不住魔葉流的時候,為什麼魔葉流沒有掉下去,仍然像是被他提著似地掛在半空呢?難道他錯估了魔葉流的本事?!擰著眉握緊有力的拳頭,東方展琴認真的思考起來。   甚羅夜曙佔著旁觀者清的便宜看清魔葉流雙腳落地時,衣袍下擺像是懸了石塊似地紋風不動,要知道唯有練就深厚的護體真氣之人,因為真氣充盈體外包裹住衣物,才能夠使得衣袍不隨風向而飄動。   這麼高深的境界在鳳凰王朝可找不出幾個人,魔葉流保護得了國師大人是毫無疑問的事,可是他的內力為何有了驚人的長足進步?因著魔堤的關係他對魔字世家雖然沒有特別的好感,還是時時的在暗中注意,猶記得他入獄之前魔葉流的功力不過是條涓涓細流……   東方展琴不愧是與甚羅夜曙合作多年的戰友,彷彿與甚羅夜曙有同樣感想的扭頭望去,兩人互換一個含有「好兄弟」意味的眼神,離天亦玄較近的東方展琴突地一拳直直轟向他的鼻樑,甚羅夜曙則向前大跨步順勢蹲下,掃出一記掃堂腿。   耳畔厲嘯響亮不難看出這兩下用足了力道,若被打到不死也非殘不可,東方戀月雖眼不能視,倒也從聲音聽出其中的凶險,儘管明知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傷不了天亦玄,仍難掩憂心的撫胸驚喘出聲。   天亦玄飄身後退想直接了當地避開兩人的攻擊,沒料到一後退卻撞上故意來擋他的東方知禮,明白這三個人都有意測試他,或者是想把他打出原形,心裡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臉上也露出魔葉流慣用的笑容。   東方展琴聽到東方戀月的驚喘聲,手上不由自主的緩慢下來,所以甚羅夜曙的掃堂腿後發先至,眼見天亦玄三方受敵還笑得出來,讓兩個征戰沙場的大男人對他多了些賞識,卻那裡知道天亦玄一旦不笑,就代表得罪他的那個人會連慘的N次方都不足以形容其慘。   天亦玄趁東方展琴遲緩的一瞬間,兩腳離地躍起避過甚羅夜曙的掃堂腿,一個後彎兩手搭在東方知禮的肩上,右腳足尖點向東方展琴的腋窩。   東方知禮怎會讓天亦玄借力得逞?忙不迭的伸手撥掉天亦玄的手矮身退開,同時提掌劈向天亦玄的天靈蓋。   東方展琴此時招式用老猛地縮回左拳,橫跨一步右掌拍往天亦玄的小腿;一旁甚羅夜曙借力跳起,抬腳蹴踢,與東方展琴所攻擊之處恰是一上一下的夾擊。   天亦玄縮回右腿,振臂挺身,雙腳踏上東方知禮欲敢他性命的手掌,冷煞的天道真氣鑽進東方知禮的骨髓裡,他尖銳的慘哼一聲,單臂像是被廢似地無力垂下,天亦玄縱身翻到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的背後。   此時,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互換攻擊方式,兩人神色俱是一凝,東方展琴週身泛起水海色的氤氳,一條破爛的褲子充氣般鼓脹,他右掌去勢不變用到力盡身子已轉面向天亦玄;甚羅夜曙同樣不收腳順勢來個後空翻。   東方展琴不待甚羅夜曙一起夾攻,撲上前去右腳後跟疾擊天亦玄的右肩,天亦玄正要側肩避開,眼前人影倏然消失,勁氣卻在腳邊出現。   天亦玄低頭一看,東方展琴不知何時蹲下身子,一記前掃腿已掃至自己腳踝上,他被掃個正著站不腳的往旁邊倒,原說在另一邊的甚羅夜曙竟然已經站在那裡守株待兔了。   甚羅夜曙對天亦玄咧嘴露出一個會嚇壞小孩子的笑容,翻掌拍出一片掌影罩住天亦玄的四方。同時,天亦玄的臀後亦感到不同於掌風的勁氣,卻是東方展琴挾勁再踢。   天亦玄的雙手同時探出,兩把木製折扇自衣袖裡滑到他的掌心,「唰」他展開雙扇右擋東方展琴的腳,身子逆時針半轉左扇穿進一片虛影裡,虛影裡他的扇與甚羅夜曙的掌接實爆出「咱」的一聲響。   甚羅夜曙只覺一股冰冷順著他的血管竄入,登時使他的一條手臂全然麻痺,與東方知禮一樣地軟垂下來。   天亦玄的真氣佈滿右扇接下東方展琴的蹴踢,略微使力下壓,借這一壓他頭下腳上的凌空側翻後,合起折扇兩手在地上一撐再翻一個側空翻。   他才剛避過東方展琴兩人的夾攻,另頭東方知禮不知何時運勁逼出寒勁,趁天亦玄人猶在空半中使出一記飛踢。天亦玄手中雙扇再展,先在掌心上轉了個漂亮的花式,才一起交疊在胸前半尺處。   兩人再次交上手,東方知禮不等招式用老,半空中抽回前腳,後腳一回掃往天亦玄的肩頸處。這一回之間帶起連串的破風尖嘯,讓旁觀者莫不替天亦玄捏了把冷汗。   天亦玄心裡頗覺氣悶,光憑內力這三個人加起來都不見得有他一個人的內力深厚,偏偏他得顧忌魔葉流的程度,弄得他打起來礙手礙腳的難以盡興,還是今早玩那死老頭的時候有趣多了……眼裡劃過詭譎的光芒──等會兒回去再捉那個死老頭玩一輪吧!   他右扇撥開東方知禮的攻擊,東方知禮的腳被他的扇子一碰,更勝前次的森寒鑽入,他呻吟著渾身打顫無力地跌下,天亦玄可不會這樣就放過他,順著箭步從自個兒的右臂下穿過,左扇向前遞出看似輕巧的點在東方知禮的胸膛。   一股被刺穿般的痛楚從東方知禮的胸膛擴散開來,他前一聲痛呼還來不及叫出口,下一刻人已經飛出整個背部撞到牆上去了,連呼吸都給哽在喉頭,狼狽的趴在地上像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似地拚命咳嗽。   「家主!」   「父親?!」   東方展琴和東方戀月兩人同聲喚道,前一個是不能置信東方世家的家主大人,竟然輕易敗在魔葉流手裡,後一個則是驚得險些心魂俱散,唯有知道真相的人才知道兩人之間,實力相差的距離是遠得多麼駭人。   甚羅夜曙與挾在幾許震怒的東方展琴欺進天亦玄,甚羅夜曙手呈鷹爪狀勾向天亦玄的面、喉,東方展琴則隔空以雙腿掃出十字狀的氣勁,攻他的下盤。   「戀月!」   甚羅夜朧的一聲驚呼讓纏鬥中的三個男人分了心,偷隙一看東方戀月不知為何弄傾了輪椅,那輪椅以正常的速度倒下中,而東方戀月閉起雙眼等著即將到來的痛楚。   天亦玄見狀倏然退後一步,兩手交叉射出折扇,身形一轉趕在東方戀月落地的前一秒鐘,把她輕如鵝毛的身子抄進懷裡,不由分說的抬手先敲她一記響頭,罵道:「笨蛋!」   東方戀月從危機轉而落入安全的懷抱,心裡悄悄冒起的幸福泡泡被天亦玄一記響頭打破,接著那句她以為永遠不可能用在自己身上的句子,更是讓她突然像根木頭似地僵在天亦玄的懷裡。   天亦玄豈會猜不到東方戀月為何無緣無故的摔倒,她這麼做除了想阻止他和另外三個傢伙再打下去之外,還能有其他的用意嗎?道:「依你國師的名頭,只想得出這麼遜色的方法嗎?萬一受了傷,我可憑空又多一件罪名。」   說著往左擋右打努力擺脫兩把扇子糾纏的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望去,一副他們不講理的委屈表情讓兩人為之氣結,怒氣陡升總算打落飛回不止的折扇。   東方戀月頓時覺得自己只會給天亦玄添麻煩,既羞愧又沮喪的低下頭,吶吶的道歉道:「對不起。」   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見到東方戀月一臉難過,好似個做錯事的小女孩在盼望父親原諒的揪著魔葉流的衣襟,兩個大男人一腔因天亦玄而升的怒氣瞬間降至冷點,忍不住抬手擦擦眼睛再次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待再次看清眼前的情景再確定不過,兩個人心中那副聖女國師凜然不可侵的高貴畫面,「嘶」的一聲裂開一道長縫,頓時相對無言。兩個粗漢前半生都在戰場殺戮,愛情這麼麻煩的東西根本塞不進心裡,此時兩人著實不解東方戀月為何改變那麼巨大?!   而讓族人攙扶起來的東方知禮,震驚得站不住腳,他的寶貝女兒向來是冰心如鏡,因為太多男人的醜陋瞭然於心,從來也沒有人能在她心裡留個影兒,現在距離兩人成親也不過經過幾天光景,為什麼寶貝女兒……   這個魔葉流到底有什麼魔力,能夠讓他的寶貝女兒,只為他露出連他這個當父親的人都看過的女兒嬌態……太可恨了!!要不是被人扶著,東方知禮真想跪下來捶地板,痛哭流涕的抱怨老天不公。   其實對於愛情東方戀月跟天四女都有些身不由己,畢竟倘若有一個男人伴著一個女人長大,而且比起週遭的人要順眼、優秀得太多,想要不喜歡都很難,今天縱使有個男人比天亦玄更俊逸、更優秀,問題是東方戀月根本看不見,也沒有機會讓其他男人接近獻慇勤,所以連比較都可以直接省下的判其他男人死刑。   東方展琴已經親手試過魔葉流的身手,心知肚明他能夠以一敵三,雖然他們都有手下留情,但是魔葉流能夠做到毫髮無傷的打敗三人,這樣的身手要對付東方知賀倒是綽綽有餘,所以他錯怪了魔葉流,而且看國師依賴他的樣子,自己若再為難魔葉流也沒什麼意思,徒然浪費力氣。   他拱手抱拳道:「屬下無知錯怪大人,請大人降罪,屬下甘心領罰。」他這一開口不僅是承認自己的錯,也等於認了魔葉流這個長官,間接的告訴眾人他認定魔葉流擔得起總宣尉使的重責大任。   甚羅夜曙看到東方展琴的神情流露出羞愧,就猜到他會有眼前的舉動,遲一步的行禮道:「請大降罪,屬下甘心領罰。」   天亦玄微微一笑道:「兩位將軍多禮了,不過是彼此切磋功夫。」看見兩人驚愕的抬頭,他反而露出一臉奇怪的表情,道:「難怪在軍隊裡切磋功夫是違反軍紀的事情嗎?」   東方展琴和甚羅夜曙直覺眼前的魔葉流很不簡單,因為這個時候的他不論是表情、動作或語氣,都讓兩人差點以為他真的認為剛才不過是在切磋功夫,而不是在說著為他們開脫的借口。互遞一個眼神,兩人對天亦玄搖頭否定他適才提的問題。   天亦玄道:「那不就結了,兩位剛剛才出獄肯定想家想得緊,既然已經沒有了誤會,不如我們就各自返家歇息,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談也不遲。」   眾臣早在天亦玄等四人打起來的時候散了大半人,現在留在殿中的大都是一閥二世家的人,他們看到主事者對魔葉流的話沒有異議,很快的全走了,而東方知禮也在注意到東方戀月的疲累後,不作聲的讓人扶出殿去。   東方展琴再對天亦玄行次禮,快步跟著東方知禮後頭出去,甚羅夜朧用眼神請求天亦玄好好安慰東方戀月後,也帶著東方夜曙回自己的府邸。   「事情總算告個段落了,我們也回去吧。」   魔威總算可以鬆口氣了,他一邊扶正東方戀月的輪椅一邊道,天亦玄小心的侍候東方戀月坐好,拾起遺落地面的毯子,抖了抖蓋回她的腿上,沒有說話只是回以意味深長的笑容。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八章 神風臨城 (更新時間:2003-11-24 22:15:00 本章字數:4375)   揚舞國,雲淡風輕城郊外。   夜幕低垂,似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凝重氣氛,一年四季不曾停止過鳴叫的昆蟲沉默無聲,就連輕風請求樹草搖曳,它們也不肯如同以往般的與風嬉戲,只是拒絕似地左右搖晃。即使沒有雲朵飛掠,缺少星月的天空依然令視線所及一片如墨漆黑。   儘管如此,昂立在雲淡風輕城城頭的武蒼雲,還是一眼就看到正從遠方逐漸接近的銀色軍團──天朝四方軍銀鎧重甲神風軍,他們身著的厚重銀鎧即使天無星月仍然散發屬於自己的光芒,擁有雄厚的實力和光明磊落的心腸,讓天朝大軍不願以欠缺光明的手段對付人。   只是,有些戰爭光靠明來明往的戰策和實力是沒有用的,必要時便由墨鎧重甲黑鷹軍擔任屬於黑暗的那一面,但是這並不代表其他的軍團就不會耍不光明的手段,在重要的時刻只要是為了天朝和宗主殿下,天朝人是很能夠榮辱拋盡的。   武蒼雲憶起雲光芯分析天朝人的話,不禁再次露出苦笑,忖道:「若以雲大人的話來說,我軍是完全沒有勝算,可是兩位師父也說了,『此次四方軍出征揚舞國,四位島主多半是心中不願,所以他們的攻勢不會太過凌厲,否則以集其他三大軍團優勢於一身的金鎧精甲天師軍,不可能到現在還跟揚舞國騎帥大將軍纏鬥,滯留不前。   再有以神風軍向來行軍重於神速,旁人要走上一個月的路途,他們五天左右就能到達,而且還有無敵海上龍王之稱的海龍王軍協助渡海,竟還會拖到現在仍未到達雲淡風輕城,我們可以輕易斷定這四位島主九成九是沒有盡心盡力。』   兩位師父身為天朝的前輔翼跟師計,他們說的話自然難有錯誤,可是這個事實給了大伙不小的震憾,原來他們以為四方軍的很快的入侵,其實是他們偷工減料下才會有的結果,倘若不是如此,恐怕不用等他們進駐雲淡風輕城,揚舞國就已經被輕鬆攻佔了。   難怪人家敢穿那麼明顯炫目的戰鎧出征了!」   神風軍的到來讓武蒼雲對將能挑戰天下聞名的軍團感到興奮與恐懼,兼之他的妻子是否安好答案就在神風軍身上,使為人夫婿的他無法不期待神風軍的來臨。複雜的情緒使他不能不暗暗的警告自己,身為統率不可以被私情所左右。   他伸手接過一旁侍衛遞過來的望遠鏡,對準策馬在帥旗之前的人看去。   ***   風或像是感覺到窺視的視線,勒馬抬手無聲的命令大軍停止前進。他昂首遙望,露出經過長征折騰而顯得疲憊、黝黑的面孔,睿智的目光注視著遠方的雲淡風輕城。   他身後的副將風撓策馬來到他的身旁,恭敬地詢問道:「元帥,現在要紮營還是搜尋破壞陷阱?」靠著風或過人的直覺早在踏上這片草原之前,就察覺出這裡暗藏凶機,所以一路走來破壞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陷阱。   風撓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佈置陷阱的人感到折服,這個不知名的人利用將短草打結的小技倆撂倒不少他們的人,而他的第二波陷阱就藏在草環之後,不過這布陷阱的人似乎不想傷害他們,以至於所有的第二波陷阱都有些叫人哭笑不得。   從屎尿坑洞到螞蟻地獄全是些叫人難以接受,卻不會對人造成太大傷害的陷阱,頂多是傷到神風軍的自尊心罷了。有了前車之鑒接下來的陷阱,雖然五花八門卻再沒起過作用,但他們也不能掉以輕心,所以風撓才會如此詢問風或。   風或略一沉吟,道:「雲淡風輕城總算近在眼前,就讓大家歇歇腳、恢復精力,不過提醒大家仍然需要提高警覺。」他回頭吩咐另一個來到身畔的佐將風翰,道:「帶不久前捉到的那隊女子軍的首領上來,還有把觀遠筒也拿來。」   兩人齊聲應是,轉身去完成風或的吩咐。   風或顯得憂愁的神情躍上一絲無奈,輕若呢喃的道:「要早知道揚舞國重文不重武,就別把青川之馬騎出來了,唉……現在可好,主城近在眼前天四女卻連個影都沒出現過……難道真要我把雲淡風輕攻下來嗎?」   青川之馬產於落葉繽紛島上的青川草原,只有神風軍才會乘用,這種馬外表匹匹都像雜種馬並不討喜,只是體格壯碩、耐力悠長兼且速度飛快,成為兵貴神速的神風軍專用馬,而且唯有在青川草原才能培育出來。   在四大島主之間有個不為人知的共識,隨著時間的飛逝,曾經經歷成為各國目標,遭人莫名仇恨、攻擊的日子,在老一輩人的心目中逐漸的淡化、甚至消失,中、青年的天朝人則是沒有嘗過那種千夫所指的歲月。   他們能夠安然的待在八方鎖雲陣的保護裡,主要是因為各國與天朝大戰後元氣損傷,不得不休兵養精蓄銳,其間更由於帝君伊斯與世長辭,其子凱迪歐置身於爾虞我詐中自顧不暇,才沒有再行挑撥之能事,否則再厲害的陣式也有會遭到破解。   加上這些日子以來國與國之間的戰事逐漸興起,意舒國、霸王寨被滅,帝君穆斐被殺、帝國宰相肯尼受污出走,希那恩公國政權旁落等等,都在暗示天朝平靜的日子正遠離中,如果他們仍頑固的守著虛假的和平……   當他們再次與這個塵世見面的時候,恐怕是第二次被聯軍包圍、夾攻吧,只不過這一次可能是有個人將所有勢力組合成唯一的國家而已。   天朝人願意為維持世界的和平而屈居在任何人之下,但是他們心中真正臣服的對象唯有宗主殿下一個人,所以若真有人能夠統一世界也只可以是天宗,倘若宗主殿下沒有那個心,他們寧願全體自裁也不想看見有人對宗主殿下頤指氣使。   畢竟以歷代宗主殿下那過人的能力,倘若天下被他人所統一,第一件事絕對是壓制天宗,萬一壓不住就絕對會剷除他──宗主殿下是天朝人心目中的「天」呵!天朝人如何能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次天朝四方軍之所以毫不反對的出兵,為的就是尋找宗主殿下和天四女,今後該怎麼做唯有這五個人的話能夠作為圭臬……但事實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他們原以為天四女聽到天朝出兵,就算用爬也會立刻爬過來瞭解一番,那知連個鬼影都沒見著……   至於到四處去打探消息的工作則交由海龍王軍,因為月氏一族對於欺上瞞下的功夫比較有研究,月楷更是靠著一張說謊不會臉紅的嚴肅臉孔,讓人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有他親自擋著神智已失的天鏡玄,天鏡玄很難有機會察覺海龍王軍,除了偷懶不做事外還派人到處遛躂。   不過……始終沒有收到月楷梢來消息,面對著聳立眼前的雲淡風輕城,風或不由感到進退兩難。攻,己所不願;不攻,無以交代……唉,這輩子第一次後悔騎在你背上。他撫著跨下的寶馬。   「元帥,屬下把人帶來了,還有您要的觀遠筒。」   風翰親自押著戴上手拷腳鐐的雷姿彤,將她安置在距離風或坐騎三步遠的地方,才走到風或身旁兩手遞上觀遠筒。   「有勞佐將。」   風或朝風翰略一頷首,笑道:「本帥看見主城的城頭有個人,雖然看不真切,不過還是感受到一股大將之風,佐將讓你猜猜他會是誰?」   風翰聞言瞇眼順著風或的視線望去,怎麼看都只有一片模糊的城牆和緊閉的城門,那裡看得到城頭有沒有人在?道:「元帥,您可考倒屬下了,屬下功力有限看不見城頭上是那位將軍。」他能擔任風或的左右手功力自然不弱,然而比起風或則是相差甚遠。   風或點頭道:「那麼牆頭的那個人功力應該已經超越你了,沒想到在揚舞國裡還有這麼傑出的人物。」他拿起觀遠筒輕壓在右眼上,對準城頭的人望去。   ***   武蒼雲透過望遠鏡看到一個男人把他的妻子押出來,他不禁倒抽一口寒氣,以為敵方已經注意到他的身份……可是,見到讓自己掛心已久的妻子似乎尚稱安然,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   透過鏡頭,雷姿彤雖然戴著手拷腳鐐,但在枷鎖的裡外都裹上一層布巾,讓她柔嫩的肌膚不至於磨傷,而她看起來瘦了一點臉色仍然紅潤,比起一旁風塵僕僕的神風領袖,她怎麼都不像個階下囚。   也許是眼前的情景讓他大感意外,一時間無法反應的呆愣在原地。   風或同感意外的將武蒼雲呆呆的表情和他視線之所向,透過觀遠筒盡收眼底,風或只不過是想看清武蒼雲的樣子,再向雷姿彤詢問他的身份,不過現在倒是有了另一個收穫,道:「沒想到我身旁的這位姑娘,比我這個大元帥還吸引人啊。」   他翻身下馬,道:「上頭那位和姑娘定然關係菲淺,讓姑娘看看城頭上的人,再問問她到底他們是什麼身份。」風或將手中的觀遠筒交到風翰手上,轉身牽馬走到臨時搭起的帥帳外,繫好馬兒才走進帳內。   雖說打仗最重地利,但是週遭藏著無數陷阱,而且又是處一望無際的草原,連一尺高的隆起處都找不著,幾棵零散的神樹更不能得罪,要想佔著地利根本是在說笑,好處是從此不必擔心營要紮在哪裡,也省下擔心夜襲的功夫。   這種地方要攻要守都很難,縱使有再好的策略也無用武之地,一覽無遺的只能明來明往了,更何況對頭擺明是固守城池,否則也不會設下一堆陷阱,自然神風軍會隨意的找塊安全的地方就紮下營來。   風翰表面恭敬的應是,心裡暗自叫苦連天,怎麼把這種事情交給他做啊!   他們從來沒有對付過女子軍,真正有過經驗的人,現在全窩在世外桃源裡安享晚年,這讓神風軍對於一支只有領軍者比較能看的全女性隊伍,感到相當的頭疼跟棘手,儘管大伙兼持著軍人本色將她們一網成擒。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對待她們才合適,就讓行動如風的神風軍頭大如斗,若要將她們後送還得擔心無法預測的天鏡玄;留下來的話那來千副手拷腳鐐和足夠的裹布?而且她們還會加快糧食的耗損,偏又不能隨地遺棄……萬一出意外可如何是好?!   因為怎麼看都唯有把人留下來一途,所以他們讓武功最高的雷姿彤戴上裹著布巾的手拷腳鐐,其他的女子軍大多是花拳繡腿,便用一條絲巾綁著兩手打個活結了事。   雖然是戰俘,他們對於拷打女性實在下不了手,處處禮讓之下倒使戰俘差點爬到頭上來,儘管天性使他們不以為意,但會造成這種情形,也是由於主事的風或對攻打揚舞國的態度上絲毫不積極,下屬們多少猜到風或並不是真的想侵略揚舞國。   既然如此,他們就沒有理由為了取得有利的情報而虐待戰俘,也沒有必要那麼做。但這也造成到今天為止,他們面對那票娘子軍只能用編號來稱呼,代表零號的姑娘之後,分別是姑娘一、姑娘二……以此類推。   風翰苦笑,從擒獲她們到現在連名字都問不出來,現在竟然把這麼燙手的山芋丟到他的手上,還不讓他有拋開的機會,元帥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走向僵立在一旁的雷姿彤,將觀遠筒放在她右眼上,調整到適才風或看去的方位,道:「仔細看看,好歹給我一點情報交差。」如果這位從被擒獲到現在都不曾開口的姑娘肯開尊口,或許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其他的那些女人似乎三教九流、各行各業應有盡有,盡跟他們東拉西扯言不及義,有時還會大膽的跟士兵們調情,弄得人人面紅耳赤避之唯恐不及,就怕一個把持不住會犯上軍法,死在一個丟臉的罪名之下。    第十二集 第一百零九章 嶄露曙光 (更新時間:2003-12-7 21:22:00 本章字數:4397)   觀遠筒所映照的那一頭,出現一個雷姿彤以為再也見不到的熟悉面孔,突然清晰的影像變得模糊,她驚慌失措的轉頭想弄明白怎麼回事,卻在風翰露出訝異的眼眸裡,看到淚流滿面的自己。   她慌忙的抬手拭淚,卻被旁邊的男人伸手攔下,這才看清自己手上還戴著手拷,根本沒有辦法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沮喪在心放棄地軟垂下手臂,對風翰再次遞過來的觀遠筒,倔強的撇過頭……反正…一點都看不真切……   風翰有妻有兒,在妻子的眼中常常看見和雷姿彤此刻一模一樣的目光,毫不費力的猜出對面城頭上的人,若不是她的情人便是丈夫。他於心不忍的拿出汗巾替雷姿彤擦乾眼淚,道:「在天朝我們重視各式各樣的情感,所以這一次我就給你個方便,你可不要給我惹麻煩。」   語畢,他解下掛在腰間的一串鑰匙,撿了其中一支替雷姿彤打開手拷,順便把自己的汗巾塞進她掌心,續道:「用巾子擦眼淚,大家的衣服都是灰塵。」他拿著手拷走到一邊去,背著雷姿彤坐在草地上。   這一頭雷姿彤心中升起一絲絲的感動,另一頭武蒼雲卻險些捏碎手裡的望遠鏡,他瞪著那只替他娘子拭淚的手,不住喃喃自語道:「我砍、我剁……」待看到風翰解下雷姿彤的手拷時,更覺胸臆中充滿酸醋,直覺認為風翰是在對雷姿彤獻慇勤。   雷姿彤當然不知道為什麼丈夫的臉色會變差,因為她知道風翰看起來年紀約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實際年齡則已年過五十足以當她的父親了,而且夫妻恩愛膝下有一雙子女,怎麼可能會去猜想武蒼雲是在吃醋?!她只是貪婪的把武蒼雲的模樣珍藏到記憶深處。   至於雷姿彤怎麼會知道風翰的私事?這如得感謝神風軍裡唯一由女性組成的伙頭軍們,由於風或並沒有視雷姿彤等人是敵人,所以沒有對己軍下禁密碼,無聊的伙頭軍才會把軍中每個人的身家資料都搬出來講。   令人詫異的地方是,伙頭軍們對軍中的每一個人都瞭若指掌,感覺上像是一個氣氛融洽的大家庭,讓雷姿彤慶幸的地方,就是伙頭軍不曾嘗試過找她們聊天,否則在那種氣氛下連她自己都不認為能夠把持住,不會聊著聊著將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洩漏光了。   武蒼雲同樣仔細的打量著雷姿彤,心中的不安緩緩被撫平。兩人就這樣凝望著彼此,彷彿一輩子都看不夠似地。   就在旁人以為這對夫妻會一直看到天荒地老的時候,兩人默契十足的放下可以看到彼此的工具,絲毫沒有遲疑的切斷僅有的連繫,他們都瞭解唯有全心全力渡過眼前的難關,才會有嶄新的未來出現在前方。   這一刻的放下並不是捨棄,而是為了要努力追求更美更好的未來!   雷姿彤不是木頭人,甚至她還有敏銳的觀察力和聰明的腦筋,她看得出來神風軍從一開始就沒有傷人的意願,以至於雖然美其名為出征,實際上卻是稱為「郊遊」或是「戶外教學」還來得貼切點。   看準了神風軍是軟柿子,雷姿彤理所當然的有恃無恐,緊閉著嘴巴不說話、態度惡劣也無需擔心會被拷打,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沒有反過來責備牢頭惡意養肥她就算客氣了,當然她還記得不能得寸進尺的太過火,否則日子可能會變得很難過。   跟神風軍相處的日子裡,她發覺世外桃源外的每個人都把天朝人給神化了,無形中替自己的心理增加壓力。她親眼見過在行軍的日子裡,神風軍不間斷的利用時間做訓練,在不同的地點實際排演適合的陣形。   雖然一路走來沒有遇到任何戰爭(當然她的那一次除外),但是神風軍每天、每個時刻都活在戰爭裡,不曾真正的鬆懈過,儘管他們看起來比任何人都疲憊,卻更加的不容人小覷,因為他們的體力保持在充盈的狀態,精神力的集中絲毫沒有分散過。   見識過這些,她才知道天朝人仍然是普通人,他們的強大來自於學習、實作,來自於一個維繫著他們精神的總指標──真正如同天人般的天宗。   雷姿彤對如何勝過神風軍沒有半點頭緒,她很清楚要讓天朝大軍如山崩般的傾倒很簡單,只要幹掉天宗就等於獲得勝利,可是……想起亦玄主子的強和冷酷,她寧願賭著一分的可能性去對付神風軍,也不願意成為亦玄主子的敵人。   現在她淪為階下囚想得越多就越覺得沉重,忍不住歎了口氣,對於神風軍的懷柔政策,說她沒有被打動那肯定是騙人的,尤其風或和風翰下的藥猛得讓她無法不動搖,道:「我是雷姿彤,他是我的丈夫武蒼雲。」說完,她伸出兩手等著風翰重新給她戴上手拷。   她的聲音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說話而顯得有些含糊,但是耳利的風翰聽得很清楚,他笑了笑,先接過觀遠筒插入腰帶裡,才替她戴回手拷道:「謝了,姑娘。今晚你就睡我的帳蓬吧,我會去跟元帥擠上一晚。」他給雷姿彤指明帳蓬的方向,轉身走進帥帳。   雷姿彤知道神風軍早已收集到全候風大陸各國各地的資料,只是這些資料過於廣泛對於細節描述不夠,也沒有不容易找到的資料,所以他們雖然能夠輕易的查到自己和武蒼雲的事情,卻無法找出不為人知的隱密之事,包括天心盟主就是天宗的這檔事。   風翰把帳蓬讓給自己,明著是他要跟風或討論軍事不回帳睡了,暗著是因為他的帳蓬離她比較近,她無需戴著沉重的腳鐐再走回自己的帳蓬,這麼為一個囚犯著想的團體,除非無心,否則誰能真正的堅持到底?   她一邊往風翰的帳蓬走,一邊遙望著天際,一如以往的在心中想的可不是什麼美麗的夜景,或是丈夫的臉孔,而是咒罵該千刀萬剮、抽筋剝皮的妖獸,要不是牠們害得亦玄主子下落不明,今天就不用跟天朝四方軍對立了!!   ***   在神風軍僅距離雲淡風輕城不到三十里的當下,日夜不停趕路的日心蟬和雲心蜻也已經進入揚舞國,兩人自與月心蝶等人分手後,藉由無煢社無孔不入的系統,在適當的時機給她們替換南宮牧場提供的快馬。   趕到意舒國時,因為魏開拓派人阻攔而棄馬奔走,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查連帶的使無煢社失去兩人的行蹤,無馬可用的兩人只得苦命的用兩條腿拚命施展輕功,一路上除了解決生理需求外,連覺都沒睡超過半個時辰的趕路,才有了現在的成績。   從小到大的貴族式教育和生活,讓兩個人完全沒體驗過一天不洗澡、不換衣服,是多麼令人討厭的感覺,尤其當兩位宗妃看到身上已經變成破抹布的衣服時,以日心蟬的優雅涵養也忍不住同雲心蜻一起咀咒絕煞堂,和魏開拓的祖宗十八代外加他的十八代後代。   幸好一進入揚舞國兩人就被密切監控的無煢社發現,帶兩人到隱密的分舵去梳洗、用膳,總算結束兩人流亡般的生活,也讓兩人對西門琉穗這個無煢社大當家的好感,呈倍數直線狂飆上升。   被這段苦日子磨得更加堅韌的日、雲兩人,在無煢社和南宮世家的幫助下,總算趕在神風軍之後逼近雲淡風輕城。   兩匹馬在深夜裡狂馳於草原,馬背上的兩個人都包裹在披風裡,僅露出雙眼和握著韁繩、鞭子的手,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兩人緊貼著馬背,隨著速度有規律韻動,馬的步伐極大,烈風如同利刃刮向兩人。   兩人並未因此減速,反而重重抽了下馬臀,催促馬兒再加快速度。   彷彿突然感受到危險,兩人的神經隨著眼神變得犀利而緊繃起來,騎在右邊的騎士猛地直起上身,手臂一振手腕使勁甩出馬鞭,「咱、咱」馬鞭不知抽在何物之上發出異響,左側的騎士喝道:「跳!」   兩人動作一致的策馬飛躍,右側騎士的馬兒前蹄方落地,身後的草皮便陷入地裡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大坑洞,「哎啊!」右側騎士倏然發出驚叫,連人帶馬正往下陷。左側的騎士不敢遲疑,一運馬鞭將右側的騎士拉到自己的馬背上。   「噗通」一聲,無力的兩人眼睜睜看著馬兒落入陷阱,濺起令人退避三舍,散發著惡臭的液體,被拯救的騎士遲疑的道:「蟬姊,你想那會是什麼?」瞪著馬兒像是被薰昏在坑裡,不禁感到渾身發毛。   這兩人正是日心蟬和雲心蜻。   日心蟬道:「蜻妹,我們還是不要知道會覺得好受點。」她掃視眼前平靜卻可能暗藏危機的草原,道:「這種地方照理說絕不會只有一個,接下來的路程我們必須步步為營,才能倖免於難了。」   她苦笑,這些陷阱八成是拿來陷害四方軍的利器,雖然設計的相當有『巧思』,可是她們這兩個無辜的受害者,實在無法苟同這麼骯髒的陷阱……而且,這下子到雲淡風輕城的路途就更加漫長了。   雲心蜻噗哧一笑,道:「這個設計陷阱的人還真寶,先弄一條讓人無法忽視的絆馬繩,再挖兩個坑,一個有加料一個沒有加料,使人後侮為什麼不乾脆給絆馬繩絆倒,跌在第一坑裡可比掉進第二個坑要好受多了。」   日心蟬無奈的搖搖頭,道:「你才知道,要不是我拉你一把,這會兒後侮的人就是你了。」那會猜不到惹得雲心蜻一笑的,便是她想到神風軍被陷阱暗算成功的情景,這小妮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雲心蜻撒嬌的摟抱著日心蟬纖腰,道:「蟬姊,有你在真好。」她很清楚以自己還不是很成熟的個性,這一路上若沒有謹慎小心的日心蟬在,她早不知把天朝天四女的聲譽給丟到多少重天外了。   日心蟬心中一暖,表面卻毫不客氣的彈了下雲心蜻的額頭,道:「你啊,二十幾歲了還是長不大,像個孩子似地。」   雲心蜻痛呼一聲把腦袋鑽進日心蟬的懷裡,嘻嘻笑道:「我要讓姊姊們疼一輩子啊!」暗暗吐舌,長不大才能事事都讓姊姊們擋在前頭,她心甘情願給人罩,反正她常常罩不住,嘻!   日心蟬清楚現任的天四女中,雲心蜻的責任感最薄弱都怪她們把人給寵壞了,但也因為這樣她們在看見總是樂觀,笑口常開的雲心蜻時,心情自然而然跟著好起來,勉強說來也沒有壞處,不是嗎?   「錚!」   倏然,日心蟬負在背後掩蓋在披風下,映心古琴震了下發出聲響,她斂起玩笑的心情舉目四望,喃喃道:「可能嗎?三師府的大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映心古琴能夠因感受到殺氣而示警,也會針對三師府的三位府長發出聲響,這是由於國師典飛玄在琴中埋入符咒的原故,為的是避免有人冒充三位府長。   雲心蜻聽到日心蟬的疑問,她同樣不敢掉以輕心的坐直身子,蜻蜓翼已然悄悄握在掌中。   「他奶奶的,到底是那個王八羔子挖了一堆陷阱來陷害你爺爺?!要是被你爺爺揪出來,非得來個人肉三吃不可!」   雷三川如雷般響亮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裡格外的清晰,接著日、雲兩人聽到女人細小的咳嗽聲,雷三川的大嗓門再次響起,道:「你這婆娘真是不簡單,眼睛倒挺亮地一個個陷阱,全給你一眼揪出來,他奶奶的幹得真xxx的叫人佩服!」   又聽到嗆到般的咳嗽聲,日、雲兩人不禁為那可憐的女人暗暗祈禱,千萬別被雷三川那不知控制力道的熊掌給拍出內傷來,兩人心中有著他鄉遇故知的喜悅,日心蟬道:「是雷宗嗎?心蟬和心蜻在這兒呢!」    第十二集 第一百一十章 雲裡朝霞 (更新時間:2003-12-19 13:46:00 本章字數:4902)   短暫的靜默後,日心蟬和雲心蜻的左方傳來撥動綠草的紛雜窸窣聲,一道纖弱的雪白身影一馬當先,她踝露乳白的玉足輕若無物地踩著草梢,如飛般朝兩人撲來,她的身後則跟著三個男人,其中兩人擁有魁武的體形,尋常人在這幽暗的夜色裡,如果沒有良好的視力肯定會誤以為是森林裡的大熊。   日、雲兩人因為認出當頭一人而倍感震驚,道:「你……」   兩人下頭的話被疾掠而至的恩琯洵打斷,她體態極其輕盈的矮身行禮,道:「藥師府恩琯洵見過天音、天繡,兩位宗妃大人。」   日心蟬和雲心蜻一前一後的下馬,兩人同時伸出雙手將恩琯洵扶起來,齊聲道:「藥師大人,請快快起來。」差一點恩琯洵就成為天四女之首,若不是她的退出就沒有今天的天四女,所以她們格外的敬重恩琯洵,私底下還會尊稱她一聲「大姐」。   兩人雖然訝異她會跟雷三川走在一塊兒,在態度上可是半點也不敢馬虎,她們的態度和稱呼讓還不知道恩琯洵身份的雷家父子和魏籬,齊失聲叫道:「藥師!」   雷行洲大手一指恩琯洵無辜的表情,被欺騙的怒火使他克制不住抖顫的手,狂吼道:「你不是個小小的女官嗎?怎麼會變成天朝的藥師!?」即使他不是天朝人也還聽說過天朝三師的身份地位極其崇高,那是一個小小的女官足以比擬?!   比起已有先見之明的雷三川、魏籬和恩琯洵,三人早一步掩住耳朵免去一場厄運,日、雲兩人就沒料到天底下竟然還有人的嗓門能與雷三川媲美,兩人失算下被雷行洲吼得腦裡嗡嗡作響,雲心蜻掏掏耳朵,沒好氣的賞雷三川一記白眼,道:「這頭大嗓門的黑熊八成是你家出產的,有話都不會好好說麼非得用吼的,再來幾次耳朵就要聾了。」   給雷行洲這麼一吼,日、雲兩人把注意力從恩琯洵挪到他身上,看他那粗壯的體型、特大的嗓門,和與雷三川如出一轍的臉孔,除了瞎子以外誰都看得出他是誰的兒子。   日心蟬及時開口堵住雷行洲的第二波傷害,道:「我朝除了天後不能當女官之外,凡是有官職的女性都是女官,但……我想藥師大人是不至於對人自貶為『小小的』女官。」她看一眼臉色煞黑的魯男子,續道:「依我之見,恐怕是閣下會錯意了。」   雷行洲吼道:「會錯意?!這天底下的女官能大到幾品?一品、二品?還不都是『小小的』遜職位,要不是你們天朝自作主張硬是要與眾不同,老子那裡會xx的錯意啦!」他氣呼呼的跨幾個大步,有兩個人指頭粗的食指對著恩琯洵的鼻頭,道:「你說,這是老子的錯嗎?!」   恩琯洵被他大如牛鈴的眼睛一瞪、超大的嗓門一吼,從容不迫的自制力馬上不翼而飛,在那根差點戳到自己眉心的指頭逼迫下,使勁的搖頭。   雷行洲滿意了她的反應,但仍然忍不住抱怨道:「這女人包紮傷口像是在做饅頭,鬼才會把她跟藥師連在一塊!」不屑的睨一眼恩琯洵。   雲心蜻聽雷行洲把錯全推到天朝頭上,不悅的瞪著他,等到聽見他的抱怨時,她倒是在心底猛點頭贊同,記得上次給恩琯洵練包紮時,不知怎地兩人後來纏在一起,『相親相愛』了一整夜才被身為佐參藥師的風心螢發現,從那之後她就再也不信任恩琯洵的包紮技術。   譴責的目光落到恩琯洵身上,她自覺無辜到了極點,她怎麼會知道天四女跟擄走她的人竟是熟識?若是知道了她也不必隱瞞身份,也無需讓墨鎧重甲黑鷹軍佯敗退守揚舞國的糧倉之一,有天四女在……她眨眨眼疑惑地問道:「天鳳、天藝兩位宗妃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天四女出自天朝四大家族,與四大島主關係菲淺,在沒有有力的權力象徵下,她們仍然有能力壓制天朝四方軍,可是四人缺二人,而且最受崇敬的天鳳宗妃也不在,等到日裡浪揮軍前來,天鏡玄可不會買天音、天織兩位宗妃的帳。   日心蟬淺笑道:「姐姐和螢妹回朝裡解決這次的意外。」怎麼看都覺得雷行洲和恩琯洵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自己可別淌進這灘渾水裡以免弄得裡外不是人,她可是很樂意丟掉剛握到手裡的麻煩事。   聽完日心蟬的話之後,在場眾人不知為何打心底地覺得全身發冷,黑暗中她的笑容似乎帶著比夜更幽暗的陰影,恩琯洵不用想也猜得到她心中有多麼地不悅,要不是他們鬧出『遠征揚舞國』的戲碼,天四女便用不著分隔兩地了。   恩琯洵趕緊轉移話題道:「兩位宗妃大人也是要到揚舞國去吧?這一路上佈了許多的陷阱,琯洵雖然不才,但多少和典國師學過點預測術,探知哪裡裡有陷阱這種小事還難不倒我,我們趕快走,莫要遲了!」   急急說完,也不等其它人有所反應,從地上拔起一把短草朝半空拋出,雙掌交疊掌心對著空中,道:「請地之神靈指示暗藏的凶險,使吾等能夠前往正確之路,天眼──開!」她的掌心張開一隻眼睛,從那隻眼晴裡射出光線,將浮在半空的草射往四方,短草落下的地方都會亮起一點點的白光。   日心蟬瞥了恩琯洵一眼,道:「藥師大人在緊張什麼?心蟬知道您在朝裡權力太『小』,讓我們姐妹四人兩邊奔波的勞苦,怎麼也不會算到您的頭上啊。」語畢,她牽著馬兒避開陷阱當先往雲淡風輕城走。   雲心蜻像是只小狐狸般的奸笑著,伸手拍拍恩琯洵縮起來的肩膀,道:「藥師大人,您是清楚天四女的,倘若惹毛了蟬姐就是蝶姐也救不了人喔!」   恩琯洵跟在兩女身後走,對著自己苦笑連連,其實天朝裡有作決定之權力的人們,除了天鏡玄之外,人人心中都有受罰的心理準備,如果遇上的人裡有月心蝶,那肯定是神的恩賜,因為有習慣恩威並施的天鳳宗妃在,他們不致於有太難看的下場。   萬一沒有月心蝶,有死火山般的風心螢在也還好,畢竟冷靜自持的天藝宗妃處罰人不致於氣得少了分寸;而眼前的組合則是不幸到極點,怎麼說?一個是『笑裡藏刀,暗劍傷人』、一個是『死道友,不死貧道』,落井下石是她的看家本領之一。   而天四女的共同目標是守護天宗一生一世,其次是天朝的安危,再來則是彼此間的一切,所以害得四人分開足以讓日、雲兩人給他們一頓難忘的教訓,更何況他們還令天朝陷入險境裡?使日心蟬氣得把怒火表現出來,想來他們若被剁碎了拿出餵狗,也是可以理解的下場。   只是,恩琯洵並不知道他們是犯下了天四女的三個大忌,天亦玄行蹤不明生死難卜,才是讓日心蟬忍不住氣憤的原因,如果恩琯洵瞭解真相,這會兒恐怕不會是冷靜的分析自己的下場,而是開始打算用什麼的自殺方式,才可以死得快、比較不會痛了。   後頭已經被徹底忽略的雷家父子和魏籬,三個大男人一邊跟著三個女人走,一邊抱頭苦思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位藥師大人給耍了?!   這一路上他們就是看恩琯洵似乎半點武功都不會,體內也查不出有內力的存在,他們才解開她的穴道也不用繩索綁起來,雖然她利用術法帶他們避開陷阱,卻是十次裡總要失敗個二、三次,造成他們行進的速度緩慢。   而且,她每次施展術法都會有一道白光朝遠方射出,這次卻沒有出現……三個大男人的眼裡發出雄雄怒火,男人都討厭受到欺騙,尤其對像還是個把他們耍得團團轉的女人,三人不約而同的在心裡打算該怎麼回報恩琯洵。   唉呀呀!   恩琯洵頓覺自己腹背受敵,她一張美麗的臉孔都快能擠出苦汁來,她的作為全是為了天朝著想啊!她若不讓雷行洲劫走,雲輦哪裡來的借口退守糧倉?她若不裝作沒有武功,雷行洲他們又怎可能讓自己無拘無束啊?結果卻把自己弄得裡外不是人。   早知道會這樣,就算抗命也要留在朝裡煉藥,至少天鳳、天藝兩位宗妃回朝之前,我還是老大……唉……   ***   武蒼雲放下望遠鏡仍有些不捨的凝視妻子所在的方向,暗一咬牙,他吩咐侍衛密切注意狀況,轉身飛奔下城頭牽了匹快馬往宮裡疾馳。   當武蒼雲快步走進議事的殿堂時,絲毫不意外凡是參與作戰的人全都在場,一個個雖然臉上都寫著疲憊在看見他時還是強打起精神。眼下有著明顯黑影的揚音夢率先起身相迎,她穿著銀白色帶軟刺的冑甲,腳邊擱著一把從沒染過血的劍。   揚音夢的左右是已經隱居的前任舞宗揚戀藝和雲光芯,兩人的肩頭上各停佇著雪雲雙鷹,之下則分別站著文狂武癡、揚艷、悲振、亞羅姊妹和西門燿,還有藏在文狂武癡之後的魏惜惜主僕。   眾人看到武蒼雲凝重的神情,不用他開口便猜到以迅捷著稱的神風軍已然來臨,不久前與響鈴軍僵持不下的黑鷹軍,突然在一夜之間撤退到有小糧倉之稱的『幕落鎮』,而且沒有任何再度進軍的跡象,所以響鈴軍才得以退回城內防守。   再三確認黑鷹軍沒有絲毫動靜後,他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神風軍身上,因為神風軍握有人質在手,就某個方面來說他們已經先落了下風,情勢對他們可說是不利到極點,所以他們對神風軍的懼意和戒慎遠大於黑鷹軍。   「看來風或大人已經到了。」緣鷹打破沉重的氣氛陳述道。   武蒼雲道:「是的,神風軍現在就位於城外十里處,蒼雲來時他們已經紮營了。」他苦笑了下續道:「顯然蒼雲還是低估了神風軍,我們辛苦布下的層層陷阱並沒有達到預期中的效果。」   緣鷹搖首道:「不盡然,神風軍素來視高山峻嶺如履平地,這次即使是風或大人本就有意拖延,算起來還是比我預計中的日子慢了,所以陷阱已經起了作用。」   牠飛到殿堂中心在哪裡兒來回踱步,道:「神風軍不喜攻城,所以風或大人會先跟黑鷹軍的雲輦大人取得連繫,再決定是否由神風軍先行攻城,因此我們還有點時間集結戰力和武器。」遇上神風軍最好的方法就是守城,和他們打平原戰則跟送死沒兩樣。   平原地形讓揚舞國物產豐饒,卻也使得國家易攻難守,從前天朝主政騎馬打仗有神風軍所向披靡,有海龍王軍稱霸域、黑鷹軍和天師軍將城池守得固若金湯,又有堪稱無敵的天宗親衛雄師,這個地方對天朝從來都不成問題,但對揚舞國來說能撐到現在,當年天朝的築城技術功不可沒。   然而不幸的是這也代表一旦讓天朝四方軍攻進城,以四方軍對各城池的熟稔,揚舞國是連半點優勢都沒有,因此,即使緣鷹深悉天朝四方軍也只能消極的採用死守城池待援的策略,甚至牠有時還會想與其死守到不如祈求天四女跟天宗趕快回來,還比較實際而且有用些。   殿上眾人又是一陣沉默,此時外頭響起一陣嚷嚷,倪曉嵐一手舞著張信紙,一手拖著同樣臉現喜色的北浪驚珂衝進殿裡,她氣喘噓噓的笑道:「好消息!好消息!」   倪曉嵐放開北浪驚珂,一個大動作跳過門檻張開雙手歡呼道:「猜猜看本姑娘帶來什麼好消息!?」   眾人你望我我看你,聰明的不跟倪曉嵐胡鬧,否則扯上把個時辰他們還是甭想知道好消息是什麼,於是眾人有志一同的齊搖頭道:「猜不出來。」   「嗟!」   倪曉嵐甩手道:「你們怎地就這麼沒有志氣,連試都不試!」她也知道近來大伙都熟了,她的性格把戲都被摸透,想玩都玩不起來,無可奈何的氣嘟嘟地快速低罵一陣,道:「好吧,我直說羅!」   接著她倒是心有不甘的故作神秘,嘿嘿笑道:「我說啊,這個好消息啊,一定會讓大家高興的都跳起來喔!嘿嘿,想知道吧,很想知道對不對?」   「我……」   她下頭「不告訴你們」五個字硬生生在肚子裡轉一圈,看著揚音夢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模樣,馬上轉換成其它的話說出來,道:「我告訴你們,當當!」   她抖抖手上的信紙,兩手把它一展讀道:「『各位近來可好?蝶姐和螢妹已經回到世外桃源爭取權利,而我和蜻妹更藉由琉穗妹妹的幫助全速趕到揚舞國,若心蟬沒有預估錯時間,當各位收到此封信的時候,我與蜻妹距離雲淡風輕城應該只有十里來路,請各位務必固守到我姐妹到來,心蟬自有令天朝四方軍不得不從的妙方。天音女日心蟬。』」   一聽完這個好消息,慈鷹比任何人都更早發出驚喜的歡叫,振翅道:「好樣的,鳳宗妃果然英明睿智!」說完興奮的在殿內飛回,呼嘯連連。   眾人心裡的高興被慈鷹異常的舉動震懾,只懂得呆呆看著牠繞來飛去,不明白她為何會高興得好像事情已經迎刃而解似的,按理說就算日心蟬趕來頂多能夠阻止神風軍攻城,沒有天鏡玄的命令天朝四方軍並不會退兵,不是嗎?    第十二集 第一百十一章 若有所思 (更新時間:2004-1-2 13:58:00 本章字數:6042)   鳳凰王朝   由兩匹健馬拉著介於華麗與樸實之間的馬車馳出城門,後頭拖動一輛囚車載著僅存一口氣的東方知賀,權充馬車伕的練如穎兩眼熠熠發亮,毫不理會後頭的囚犯因崎嶇的道路造成二度傷害,精神飽滿的麼喝著要馬兒加快腳步。   馬車裡天亦玄和魔威相對而坐,最裡面鋪著紅金色織成的軟墊,一夜驚魂的東方戀月縮著身子倒臥在上頭,緊握在胸前的雙手和微顰的眉頭顯示她睡得並不安穩。天亦玄注意著東方戀月,同時也分心從掛起的半邊垂簾後觀看馬車外的情況。   天亦玄從練如穎緊繃的背脊和不時地輕顫,看出他正壓抑著滿腔的興奮,雖然他像是滿足於行醫濟世,但是從他絲毫沒有猶豫的同意跟隨自己到魔家堡,他仍然有著在戰場上一場長才的慾望,而現在他有了一解多年飢渴的機會。   反觀自己卻興不起丁點期待報復魔獸的快樂,總覺得心裡少了些什麼似地意興闌珊,倚著車廂閉上雙眼藏住裡頭的茫然,一手做出撫摸某物的動作感覺到冰冷的空洞,憶起遠在彼岸的一豹一猴……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   魔威看到天亦玄不自覺的動作,和臉上真情流露的思念,他不禁好奇是什麼樣的人事物,能有如此大的魅力牽動邪神修羅的真感情?   天亦玄想起那兩隻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想起牠們總是樂此不疲的對彼此惡作劇,牠們是森林裡碩果僅存的稀有獸化魔物,擁有足與人類匹敵的智能和超長的壽命,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原來沒有了牠們在身邊,他也會感到孤單寂寞……   牠們是否會有跟我一樣的感受?天亦玄忍不住自問,旋即輕笑了下心中已有答案。依牠們被淚娃娃迷得願意棄他這多年好友於不顧的情況,牠們八成不會太想念自己……他不住撫動的手突然停頓下來,為自己腦裡浮現的馨香懷抱和溫柔似暖風的淺笑。   他怔愣著想不透自己何時對她們有了眷戀,停在半空的手貼住胸膛裡跳動的心,記憶裡還殘留有憤怒、不顧一切的衝動,和即陌生又熟悉的心痛,全都來自與妖獸交戰時濱臨死亡的女人。   總是固執的認定是不想失去一顆有用的棋子,如今回想起來似乎並非那麼一回事,追根究底為一個女人害自己差點喪命,顯然已經做得太過火了……只是,我又為何會為她們做到那樣的程度呢?   我變了嗎?天亦玄自問,他曾經狠心下來要毀滅自己唯一的破綻,現在他能再次下定決心嗎?想像用手捏住月心蝶頸項,記起那天從手掌傳來的感覺,背脊竟淌滿冷汗雙手幾乎要顫抖起來,他睜開眼瞪著攤開在目前的雙掌,心裡升起淡淡的慶幸。   魔威不解的瞪著天亦玄的一舉一動,他到底想了些什麼?自己的雙手又有什麼好看的?在天亦玄的真情流露後,他又回復到魔威熟悉的樣子,雖然有些跟表情不搭軋的動作出現,卻讓人無法洞悉動作本身的意義。   此時的天亦玄看起來似乎比以往更容易親近,魔威膽子一壯問出困擾了他一個早上的疑題,他仍免不了緊的輕咳兩聲,道:「葉流,今早你對東方知賀說的話是真的嗎?」他很好奇天底下真有那麼神奇的功夫嗎?   天亦玄回過神來,嗤笑道:「當然是假的,那不過是我騙他的話罷了。」他直視魔威的眼睛,續道:「人類是一種充滿潛力的動物,今天那個敗類信了我的話,他就會以為自己不會死,然後這個念頭將可能激發他自己的潛能,讓他在不可能的狀況下存活。」   他指指馬車後方,道:「雖然我輸入他體內的內力多少保護住他的心脈,但要受到那樣的傷勢還能不死,可就得歸功於他的深信不疑了。」常言道:藥醫不死病,他這門功夫也只對求生意志強的人有效,倘若東方知賀萬念俱灰、了無生趣,天道心法再厲害也還達不到讓人不死的地步,否則歷代天宗就不致於個個都是短命鬼。   魔威在天亦玄那雙沒有半點情緒,如同一潭冰冷死水的眼眸注視下,先前的勇氣瞬間被大水沖走涓滴不存,他乾笑著道:「這樣啊。」心裡卻對天亦玄的說辭興起懷疑,那個東方知賀怎麼看都是一副『不想活』的樣子,那裡有求生意志的影子?   「你不信。」天亦玄看出魔威的疑惑,破例解釋道:「貪生怕死的人到死都一樣,東方知賀外表看起來寧願尋死,但是他的內心對於死亡存在著恐懼,所以儘管肉體跟精神都受到相當大的折磨,他還是潛意識裡有不想死的執念。」   他說東方知賀重傷之後要過個三、四天才會死,並不全是謊言,因為一個人的求生意念若夠強軔,就可能拖段時間才會讓想要活著的念頭完全抹煞;當然可以跟他生死同命就真是騙人的了。   魔威暗暗震了下,心裡忖道:天亦玄會讀心不成?怎麼有什麼念頭都瞞不過他!?天亦玄的一番話讓魔威瞭解他說給東方知賀聽的話,多少摻雜了一些真實性。想像後頭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樣,他不忘為自己祈禱永遠別讓天亦玄對自己用上這一招!   練如穎把兩人的交談聽得一清二楚,他插話道:「我覺得你的身上到處都藏著謎題,你明明出身於霸王寨,可是用的功夫卻沒有半點那三位寨主的影子,甚至比江湖上謠傳的還要高明,你真的只是邪神修羅嗎?」   這個疑問不停的在練如穎的心中發酵,自他們相處的一段日子以來,天亦玄的表現常常跟練如穎的猜想背道而馳,讓他再也不去預想天亦玄的下一步,而天亦玄有時人性的言行舉止,更使他從一開始的難以接受,到現在覺得自己弄不懂天亦玄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還有天亦玄的氣質和渾然天成的威勢,不僅讓他輕鬆勝任魔葉流的角色,旁人見著他莫名地會自覺矮了一截,而一個年約十五、六歲、出身草莽的人,實在不應該具備貴族才配擁有的特質。   天亦玄道:「終於有意思要拋棄對我的偏見了嗎?」他很清楚練如穎表面上對他順從,心裡邊可不是那麼一回事,現在卻開口問他私人的話題,想來是準備為兩人的關係跨出第一步。   他好整以暇的彈了彈乾淨的衣擺,道:「你早知道我的真實姓名是什麼,只不過是你的偏見讓你不肯承認,現在用你的腦袋自己好好想想,應該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練如穎愣了下,姓名嗎?不就是『邪神修羅』天殘缺,這能解什麼謎?等等,他還有一個名字叫什麼……亦玄來著,天亦玄…天亦玄…天鏡玄……難道…可是…遲疑的道:「難不成你是天朝的皇族?」記得天朝的人以天姓為尊,姓天的人都是皇族。   天亦玄笑而不答,練如穎則認為他是默認了,因為天霸王也姓天,所以自己從沒把天亦玄跟天朝畫上等號,而且天朝人的大愛形象太過深刻,想要把邪神修羅跟天朝人聯想在一起非得有過人的膽識不可。   可認清天亦玄是天朝人後,他不禁再生疑問,邪神修羅是在霸王寨長大的,他上那兒去學會那麼高深的功夫?難道天朝故意讓天亦玄在霸王寨成長,然後再一舉殲滅?似乎太異想天開了,天朝面對妖獸都僅僅是採取圍堵策略,怎麼可能為了一個霸王寨大費周章?   練如穎攢緊雙眉,發覺自己解開了一個謎題,卻是用把鑰匙打開裝著更多疑問的箱子,他暗忖:今天天亦玄的心情應該不錯,否則也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可是如果我問他更多的問題,他會不會直接給我一掌?   以他的觀察天亦玄的本性就是那種一旦惹惱他,他就會讓你帶著後悔下地獄的人種,尤其天亦玄的個性難以捉摸,誰也拿捏不了他能忍耐的尺度在那裡。歎口氣,練如穎深思之後決定他還是不要造次比較好。   天亦玄沒有注意練如穎起伏不定的肩頭,想起夜裡姜辰說及西門琉穗前來鳳凰王朝的消息,初聽到時他沒有特別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卻升起期待,雖然不知道讓那個爛好人似的女子待在自己身邊是好是壞,但他就是有了希望見到她的迫切。   再次閉上眼等待一張平凡卻讓人印象深刻的面孔浮現……就在他描繪那張臉孔的時候,突如其來的緊繃將那張臉從中撕裂,天亦玄右手往魔威的方向推出,身子滾進車箱內側撈起熟睡的東方戀月,與魔威同時撞破木板躍出車外。   魔威受天亦玄一記柔勁在黃土地上順勢翻起,看見四分五裂的馬車和狼狽跳車的練如穎,那塵沙飛揚的中心處似乎存在著令人害怕的事物,他情不自禁的退後著。   淺眠的東方戀月被天亦玄一抱驚醒過來,她的異能讓她不受沙塵的影響,巨大熟悉的模糊影子映在腦海裡,竄升的恐懼讓她忽視自己的不自在,輕呼道:「妖獸!」直覺地她緊緊摟住令自己感覺安心的根源。   天亦玄笑看沙塵逐漸平息,道:「怎麼就這麼陰魂不散?連口氣都不讓老朋友喘一下。」   一大一小的妖獸出現在眾人眼前,牠們張著嘴大口喘氣,飢渴般的唾液不住從嘴裡流淌出來,雙眼裡透露出腥紅的殺意。四隻大手裡各握著一把有著鋸齒狀的大刀,頸間環著鐵鏈,其它較為脆弱的地方也都加了甲冑保護。   牠們無視練如穎和魔威的存在,把目光釘在天亦玄身上,粗重的呼吸讓氣氛沉得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天亦玄知道牠們又是衝著他來的,雖然兩隻妖獸對他不足以構成威脅,但是沒有利器在手他只能動用天道心法,這對他的元氣有極大的傷害,而且還會拖延他完全恢復功力的期限。淡然輕笑,低喃道:「我真被天朝國師害慘了。」   將東方戀月的雙手從頸後拉下來,不由分說的朝魔威拋去,道:「別靠近我。」來不及看魔威是不是有接住東方戀月,他身形朝後疾風般一退。   兩隻妖獸取代他的位置,地面交錯出四道巨大的裂痕,「吼!」牠們齊朝天咆哮,揮刀追著天亦玄劈出,可見四道凌厲的刀氣刮起地皮,挾帶濃濁的灰黃色撲向目標。   天亦玄運轉天道心法額上現出蓮花印記,兩手憑空在眾人眼前消失,舞著衣袖在胸前畫半圓弧,低喝道:「不動如山。」   一聲氣爆響,他的胸前尺餘處激起漫天黃沙,兩隻妖獸分別倒退二、三步,牠們用腳指緊捉著地面止住退勢,發出尖銳的叫聲,以手中的大刀磨擦出刺耳的聲音,顯然不受影響的撲向天亦玄。   旁邊的練如穎和抱著東方戀月的魔威,兩人飛也似地退出十尺之外,對天亦玄的變化一時瞠目結舌,兩人不由自主的彎下膝蓋跪在草地上,儘管天亦玄正陷於危機之中,但他那催運天道心法而無法掩藏的至尊之氣勃發出來,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兩人當場莫名折服在他的氣勢下。   天亦玄拿住兩隻妖獸各一把刀,再以拿在手裡的刀把沒拿住一把撞成粉,漩渦般的勁氣順著刀身竄入牠們的體內,一股陰勁沿著掌心鑽進來,他只覺雙臂一麻,悶哼一聲倒退數步,胸前陡然震動似乎是什麼東西爆開來,使得他的心口隱隱作痛,微有血絲滲出外衣。   妖獸彷彿沒有受到螺旋勁的傷害,對天亦玄露出猙獰的笑容,大妖獸一字一頓的道:「天.宗.今.天.是.你.的.死.期。」   天亦玄不理胸口的傷,笑容加深道:「憑你們就想要我的命?老是學不到教訓,太天真了。」說完的瞬間眼裡閃爍著藍色的光芒,髮絲也覆上淡淡的金光。   這一大一小的妖獸似乎相當忌諱天亦玄在外貌上的轉變,不安的聳動著肩膀,用少了刀的那隻手掌搓揉自己的毛茸大耳,眼睛裡除了腥紅似乎還多出幾絲懼意,牠們對望一眼怒吼著舉刀互擊,跳著龐大的身子以泰山壓頂的聲勢,雙手高舉大刀劈向天亦玄。   刀氣吹動天亦玄的髮絲,他抬起頭嘴角掛抹笑兩手毫無花巧的朝上探出,宛如慢動作般伸出的雙手精準的捉住兩把大刀,方才倖免的兩把刀也在他的手上化於空氣中,他的手閃電似地按在妖獸的腹部。   妖獸不退反進挺腰迎上天亦玄的手,兩對蒲扇大掌往他的腦袋拍合。   天亦玄的手甫按到妖獸護在腹部的甲冑,一股熟悉的陰冷佈滿掌心,他猛地縮手低頭順勢蹲跪下來,誰知妖獸竟像知道他的下一步似地,兩隻茸毛大腳正往他的面門接近,被搶了先機的天亦玄當下朝外滾開。   兩隻妖獸絲毫不放鬆,追在天亦玄之後咬著他不放,一記記深入地皮三寸的腳印緊緊跟著天亦玄滾過的地方。   天亦玄一身衣衫全沾染著黃土,他兩手各捉起一把黃土,趁轉身面對妖獸同時朝牠們眼睛撒去,單手往地上一按使記側前翻,接著來個後空翻脫出妖獸的攻擊範圍。   妖獸們兩眼吃進沙塵拚命的用一手揉著眼睛,一手挾帶怒氣在四周揮捉,指尖伸出尖銳的黑色指甲令人驚懼。   練如穎和魔威看得俱是一呆,沒想到鼎鼎大名的邪神修羅也會用下三爛的手法,先前天亦玄雖然也用過一些不入流的招式,但他那時是扮演魔葉流不能施展真功夫,當然會用盡方法來保命,可是現在他可是帶著天朝光環、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物,竟然仍是用得毫不猶豫,不禁讓人不知是該鄙夷、還是佩服……   天亦玄背負著雙手,冷眼凝視妖獸的舉動,臉上的神情不若往常的自在,多出幾許凝重的氣氛,他從地上抄起數根草在左手掌心,平舉到胸前以右掌將草撥出,以左腳為軸用右腳在地上畫出一個圓,二十八根草就等距地插在在線。   他瞪著再次飛撲過來的兩隻妖獸,殘酷森冷的笑容在他嘴角綻現,他提掌當胸道:「灰飛煙滅。」單掌推出,臉色頓時白得透明,臉皮下的血骨幾乎清晰可見。   「嗤!」   詭異的聲響中,妖獸低頭看見自己的皮肉,一點一點地從身上剝離,然後化在黃土地裡無影無蹤,牠們不由得發出恐慌的尖叫,徒勞無功的伸手試著把皮肉貼回身上,慌亂的舉動只帶給牠們無盡的痛楚,轉眼間牠們清楚的看見森森白骨。   「嗄!」   牠們絕望的倒在地上翻滾,一聲聲皮肉剝離的聲音儼然是閻王的催命符,失聲喊道:「救我…快救我!你這個騙子……啊!」只叫了半聲的慘嚎,牠們的喉頭像是被堵住,捉著喉頭發出「荷荷」的聲音。   天亦玄站在圓圈裡,皺起眉頭道:「這是怎麼回事?」眼前的妖獸在問出疑問後,在空氣裡化為一蓬血霧消散無蹤。   灰飛煙滅應是把妖獸的骨血直接化掉,為何牠們早招卻會是血肉剝離?而且,是誰堵了牠們的嘴?沒聽到慘叫聲怎麼能滿足嗜血的慾望?抬腳掃平插在土裡的草走到妖獸流下的兩灘腥紅。   他已經受夠了老是被人預知著每一步舉動,只好大膽假設是典渢渰在背後操縱一切,所以他布下小二十八宿星陣,用青龍、朱雀、白虎和玄武來遮住他的本命星,沒想到倒是一舉奏效了。   仔細打量著腥紅的地表,兩張正吸著鮮血的符紙赫然躺在血泊裡,天亦玄揮掌化去符紙,喃喃道:「原來她勾搭上妖獸了,難怪妖獸竟會識得天朝的武功。」他憶起那陣逼出竄進體內陰氣的痛楚,拉開衣襟一看血跡斑斑的胸膛,少了東方戀月送給他的護身符。   詫異的望向臉色慘白一片的東方戀月,心中感到茫然,他與東方戀月明明相識未深,她為何要保護自己呢?而且她又是怎麼認識自己,早在天亦玄第一次碰觸東方戀月的時候,就從她的反應發覺她有些不尋常。   她依偎著自己的模樣,不僅是單單認為安全而已,似乎連性命也毫不猶豫的交到自己手上,沒有很深刻認識自己的人是很難做到那種地步的,天亦玄舉步往三人走去。   待續    第十二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絕情毒姬 (更新時間:2004-1-16 10:51:00 本章字數:6867)   東方戀月敏銳地察覺到天亦玄的接近,不假思索的她伸出手張開雙臂,輕喚自己的夫婿道:「亦玄。」經歷了傷害後,她深切明白到自己的脆弱,更加恐懼失去信賴的對象,唯有接觸到掛念之人溫熱的體溫才能撫平。   彷彿聽出她未曾表露出來的害怕,天亦玄不再思考東方戀月的神秘之處,像抱個孩子似地將她納入懷中,為她擁住自己的力道輕皺眉頭。他盤坐下來讓東方戀月坐在自己的腿上。   東方戀月把臉埋在天亦玄的頸間,傾聽自己慢慢恢復平隱的心跳,與天亦玄的逐漸融合在一起,她露出淺淺的微笑,暗暗調整自己的呼吸希望與他同時起伏,愈多跟天亦玄相同的地方讓她覺得自己能夠貼近他。   突然覺得腦裡一陣昏眩,使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屏住呼吸,悵然地細細吸吐,知道天亦玄的一呼一吸之間悠悠綿長,不是身無半分功力的自己可以比擬,不禁自嘲著自己的傻氣。即使明知兩顆心之間隔著眼睛看不見的鴻溝,她仍然為他帶給自己的溫暖感到安全。   模糊的影像倏然竄進她思緒紛沓的腦海,她心頭浮現不舒服的感覺,不由地捉住天亦玄的肩頭挺起上半身,絕美的臉上充滿莊嚴與肅穆。穿透層層阻礙的迷霧,她不意外自己再次碰上熟悉的女子,低喃地說出她的名字,道:「典渢渰……」   東方戀月突地伸手在天亦玄胸膛撫動,讓一旁已為她毫不羞怯的擁抱臉紅的練如穎兩人,趕忙把腦袋撇到另一邊去,並對她的大膽感到咋舌。當事人對兩人的想法毫無所覺,只是專心的想找自己給天亦玄掛上的東西。   天亦玄則對練如穎兩個人清純的表現暗感好笑,莫非是嚇傻了腦子?否則怎會以為內斂的東方戀月會在人前和他親熱。捉住害他體溫上升的雙手,暗忖:為何不開口問呢?這麼摸來撫去,我可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啊!   他有些無奈的道:「別摸了,你給我的訂情之物適才不知為何破碎,現在全化為粉末飛得不知去向了。」   東方戀月先為他一句『訂情之物』使雙頰更顯嫣紅,卻也因他的話而臉色倏然慘白,喃喃自語道:「碎了……她…那個女人為什麼非要置亦玄於死地呢?」她給天亦玄的護身符有她的法力在,除非有人以邪術威脅到天亦玄的性命,否則它是不會輕易粉碎的。   天亦玄抱著東方戀月站起身,道:「聖女國師…你愈來愈讓我感興趣了,也許我倆需要好好的秉燭長談。」看來他似乎小覬了這些身俱異能的人,一個典渢渰弄得自己頭大不已,眼前的東方戀月顯然對許多事情瞭然於胸。   聞言,東方戀月蒼白的臉色倏地重新翻紅,她不想也不願意隱瞞天亦玄任何事情,但她懷疑自己是否有勇氣說出……她看著天亦玄長大的事實。突然之間,依偎著的溫暖懷抱似乎降溫了……   ***   迸裂的瓷杯碎落一地,鮮紅的血滴在灑地的茶水裡暈開,倒映一張扭曲猙獰的女性面孔。典渢渰掃開身側几上的茶點,再次捏緊拳頭對自己的指甲深陷掌心毫無所覺,恨聲道:「全是一群廢物!」   連被她寄予厚望的妖獸都輕易敗下陣來,牠們早已經被她下了咒,比正常的妖獸還要再強上三倍,結果竟然是這麼的不濟事,更氣人的是不知是誰那麼多事給天亦玄戴著護身符,使得她的干擾力減弱不說,最後甚至破解了她的法術!   典渢渰置身在一間僅容旋馬的斗室裡頭,三面是平滑的石牆,一面則隱見暗門的隙縫,屋子中心的地面上畫著一幅太極八卦圖,靠暗門的兩角分別放著茶几,幾上各放置一隻花瓶,對面則是與左右牆僅留一尺空間的長几。   長几上原是放著茶水和施術用的基本工具,現在都被典渢渰掃到了地面上,使得桌上桌下俱是一片狼藉。   忿恨的拳頭重重擊在茶几上,她三番兩次算計天亦玄,本以為都是十拿九穩,沒想到天亦玄卻好運氣的次次死裡逃生,輕咬下唇喃喃道:「看來還是要破掉天亦玄的天命,否則他有天命當盾牌,說不定下次又讓他化險為夷。」   這些年她除了增強自己的能力之外,也多次嘗試破壞天亦玄的天命——至尊座,誰知他的天命不是普通的強硬,即使她再接再厲就是破不了,可她卻只用三個月時間便破了拿德薩帝君穆斐的天命——蒼龍翔,明明都天生皇帝命為什麼會差這麼多?   而她為魏晉竄改天命的事情同樣進行的不順利,原是想將魏晉的天命——赤虎騰改為天龍坐命,但是受到不明力量的阻撓而功虧一簣,直到現在她仍查不出那股強大的力量來自何方,但絕對不是害她二次功敗垂成的那個人。   陰狠地瞇起眼眸,她如同發誓般堅定的輕聲道:「我絕不容許任何人阻礙魏晉的成皇之路。」既然無法替魏晉改命天亦玄便非死不可,天亦玄即使能僥倖存活也只能成為魏晉成皇的墊腳石!   「叩叩!」   典渢渰聽到一長一短的敲擊聲,沉著嗓子道:「什麼人?」   原桀的聲音幽幽傳進斗室裡,道:「堂主,您等待多時的信鴿回來了,屬下已經將信鴿帶回來的東西取下,您要馬上過目嗎?」   典渢渰面露喜色,疾步走到暗門之前,抬腳朝暗門右下角輕踢,暗門便朝上升起發出石塊磨擦的聲音,對恭立在面前的原桀攤開掌心,道:「快,把東西給我!」   原桀將輕如無物的紙包恭敬的放到典渢渰手上,道:「堂主若無吩咐,請容屬下告退。」   典渢渰的全副心神都放手上的紙包裡,根本沒聽到原桀的話,手一縮石門便轟的一聲響再度合上。外頭的原桀對典渢渰毫不理采自己的反應聳聳肩,搖頭離去,心想:自從上次典渢渰與人鬥法失利後,行為是愈來愈令人難以理解,最近更將幫務全讓自己一肩擔了,到底她在忙些什麼大事?   密室裡,典渢渰打開紙包,裡頭放著幾根頭髮,她冰冷一笑道:「天亦玄,這次你肯定在劫難逃!」想不到南啟軒這傢伙辦事效率果然不差,這麼快就將天亦玄的頭髮給送來了,有了這媒介她倒要看看還有誰能救天亦玄!   她的眉目間邪魅的氣息表露無遺,她不意外南啟軒可以成事,因為……撇唇笑道:「感謝魔家家主的愚昧。」銀鈴般的得意笑聲隨著她振動的喉頭從口中逸出。   因為魔威對親妹妹的放任溺愛,他才沒有插手南家的任何事,要不然早就應該發現南家與丐幫過從甚密,南家的主事者更歷代都是丐幫的高層幹部,而丐幫已經是絕煞堂的一部分了。   南啟軒聰明的運用與東方世家親近,和做出一些平庸的表現,不但使仁德王、東方世家和甚羅門閥對他不再警戒森嚴,魔家世家更徹底地鄙視他,讓所有人忽視他的存在,唯有如此他才能一而再再而三,毫無困難的完成一樁樁任務。   身為丐幫的一分子,南啟軒相當受到丐幫人的敬重,因為他是幫中最出色的竊取者,無論是情報或是人、物,他從未曾失手過。雖然這次為了擾亂天亦玄的判斷力,不得不毀去他多年佈置的成果,但是只要能讓天宗一敗塗地再多的犧牲都值得。   丐幫對南家的底細嚴加保密,除了丐幫的高層之外旁人根本無從得知,在沒有接收丐幫之前典渢渰同樣鄙夷南家兄妹,待明瞭南家兄妹表現在眾人之前的竟是假象,她嘗到生平第一次驚愕的滋味。   尤其,在她明白到南家兄妹的武功絲毫不遜於裡絕煞堂的第一把交椅——原桀時,她才意識到依照南家兄妹惹人厭的程度,能夠活到現在而且連重傷的記錄都沒有,顯然並不是奇跡和好運氣。   只是,他們兄妹兩人到底有多少本事,對丐幫人和絕煞堂來說都還是個謎,而且南仙雲這個南啟軒影子般的人物,更是令人覺得無從衡量。   典渢渰握緊手中的紙包和其中包裹的髮絲,神情冷冽。南家兄妹無疑是相當好用的兩枚棋子,但是卻讓人難以掌握,這次如果能夠成功的打敗天亦玄,她必須想個辦法除去他們兄妹才行,以免他們兄妹日後倒打一耙。   越是心機重的人就越不能信任,這種人只會帶給信任他們的人背叛與傷害,而南家都是這樣的人,她不能留下任何可能造成日後失敗的因子……一個可能性都不該存在。貝齒咬進下唇裡,隨著流淌下的鮮血,她昂首聲音嘶啞的叫道:「沒有人可以阻礙我!沒有人!」   倏然,她猛地閉上嘴巴,眼眸中精神渙散充滿瘋狂的氣息,裡頭映照著她手中染血的紙包,陰冷的笑聲透過她振動的胸脯,自她微張的嘴裡發出,輕聲說道:「先解決天亦玄,再來就是南家……哈哈…你們都該死——全都該死。」   令人頭皮發麻的笑了一陣,典渢渰的眸裡儘是瘋狂和詭譎的暗紫色,她小心翼翼的把紙包揣進懷裡,半跪在地上摸索亂成一團的術器,她喃喃念著每一樣捉在手裡拿到眼前端詳之術器的名字,然後伴著咒罵又一件件的甩到身後。   最後留在她身側的是一個圓形中間繪有一個三角形的星盤、一隻墨綠色以軟木塞住瓶口,約有巴掌大的葫蘆、一張用獸皮繪製的定星圖,和一根一端掛滿用倒三角形紙片串成長穗的柳木枝。   看著留在身邊的術器,典渢渰不禁為自己等一下能獨自一人完成困難的術法感到得意,心中嘲笑天朝人的美德,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合作是阻礙進步的大敵,唯有自我挑戰極限才能得到突破和成功。   她沒有任何法術需要旁人的協助,但是單靠她一個人施展的法術卻讓整個天眼族束手無策……露出嘲弄的笑,道:「哼,天朝人全是被歷代天宗欺騙,一群自以為忠誠、高明、強壯的笨蛋。」   沒錯,當她離開天朝、舍下那個自幼就被迫背負的責任後,缺乏歷練和人情世故讓她吃盡苦頭,讓她明白這是個人吃人的世界,沒有人可以推心置腹,唯有自己才可能為自己的心靈支柱。   求助無門的孤單使她的能力激進,情人的背叛更使她絕了最後一點屬於人類的感情,雖然她不願意承認,然而她身上仍流著天人族的血緣,專情的天朝人不容許自己對情人有異心,也不能忍受情人左擁右抱。   誰也不知道當她前次施術受挫後,她心裡期望能得到情人的安慰,即使只是隔著水鏡看一眼,也能夠使她受傷的心情好點,在她不惜能力的大量耗竭地透過水鏡找到魏晉時,卻發現他正和多位『紅顏知己』幹著見不得人的醜事,心痛得不禁渴望立即死去,方醒悟自己不過是他甜言蜜語下的受騙者,她頓時萬念俱灰,從前讓她臉紅心跳的話語全成了椎心刺骨的諷刺。   更諷刺的是她因為傷心及耗力過度而昏厥過去後,她預知了從前總是籠罩在雲霧裡的未來,看見自己能夠改變的未來,當她醒來,她察覺到自己的能力更上層樓,這才明白自己打破最後的迷障,成就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境界。   典渢渰現在不僅要報復整個天朝,更要叫魏晉後悔背叛了她,冷肅且殘酷的笑著喃喃道:「我要用這個不屬於你的天下來折磨你,讓全天下的人都受苦!」她仍然要幫助絕煞堂取得天下,但並不是要讓他們享受權利的甘美,而是要使他們接受逆天的懲處。   對她的能力和術法毫不關心的魏家人,當然察覺不出來她將他們的命運全和她拉上關係,一旦她移開護命的深海石,天譴將落在每一個和她命運相連的人身上,但她是唯一會死在雷擊之下的人,其它的人則活著度過悲慘的未來——權與利將是給他們最大的懲罰。   ***天眼族原就是天朝中較特殊的族群,旁人很難去理解他們所背負的宿命,所以天眼族人必須相互扶持、依賴,這也使天眼族人在施術時,只要有人見情勢不妙便會加入協助,若沒有不對勁的地方族人仍會在一旁護法,鮮少有孤立無援的時候。   典渢渰的能力雖然高強,但在她的內心深處仍是個倍受呵護的小女孩,傲氣促使她離開天朝,卻無法支撐她逐日粉碎的瑰麗世界,她不允許自己請求任何人伸出援手,然而她心中有一雙看不見的小手,希望有一天能有人把她拉出絕望的闇黑深淵。   這個人無疑地是魏晉。他從潛伏在世外桃源裡的臥底口中得知典渢渰的離開,在此之前他們雖然多次暗中與她接觸,但是看似有些憤世嫉俗的她並未動搖幫助天宗的決心,兼且天眼族人都有過人的意志力,噬堊術對她絲毫起不了作用。   所以他安排一切全力打擊典渢渰,直到她接近崩潰時才以救世主之姿接近她,憑著魏晉對付女人的豐富經驗,生嫩的典渢渰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當時她迫切的需要一個安全的依靠。   典渢渰是以成為天朝國師被教育長大,她忠心護衛天宗的觀念跟天四女一樣難以動搖,但是面對獲得她全心信賴的魏晉,她的意志力就變得非常薄弱,魏晉也就是趁這個時候對她施下噬堊術。   造成她總在與兩個堅持不同觀念的自己拔河,最後靠近自己的邪惡獲勝,從小堅持的信念崩潰對她留下嚴重的打擊,傲氣凌天如她無法接受自己成為天朝的叛徒,但又克制不了歹毒和仇恨的念頭,終使她越來越暴躁和陰陽怪氣。   她使自己陷入瘋狂,唯有如此她才能忘記在善與惡裡掙扎的痛苦,漸漸地她遺忘了從前和本性,只記憎恨天朝人、憎恨每一次出現在眼前的人事物,渴望著用鮮血來洗刷這個充滿憎恨的土地。   後來魏晉求她主持離堂的事務,她以為自己受到重視,所以毫不猶豫的接受了,但是她發現無論自己做的多好,曾經佔據她心房的人仍自私地將她丟開,偶爾為之的書信上幾句令她欣喜若狂的字句,全是為了安撫她的詭計。   早先,典渢渰並非沒有察覺到蛛絲馬跡,只是她從不願深入探究,因為她不想承受失去心上人的後果,她不想再次孤單一人……但,事實上當她捨棄天朝時,她的身旁已經沒有別人,只留下她和一雙曾經渴求被握住如今早已萎縮的手。   絕望淹沒僅存的理智和真心,瘋狂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拖著全世界的生物,陪著她一起下地獄!』   呵呵呵……   典渢渰失控的淒厲笑聲在斗室裡迴盪,失焦的雙眼彷彿看見前方兩道虛幻的人影,他們有著不相上下的俊美與修長,但一個眼裡盛載的是終年不化的寒冰,清澈地宛如明鏡;另一個卻是惡鬼聚集的淵藪,渾濁而黑暗。   她從不曾這麼清晰的看見過他,清晰到連他眼裡倒映著的、醜陋的自己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渾身一震坐倒在地,臉上閃過驚慌的神色,抱著頭大叫道:「不要看我!求求你不要那樣看我!」   「我要報復、我要所有人付出代價!」   「我不能讓你阻止我,我不會讓你受太多苦的,求你不要再看我了!」   她失措的吶喊,字字句句飽含怨懟及掙扎,還有更多無以名狀的情緒。   她猛地趴在地上伸出劇烈顫抖著的手,摸索著捉起先前留下的術器,每次以為自己捉緊了卻又看見它從指爪中滑落。是的,她在害怕,她瞭解天宗也清楚自己背叛了什麼樣的人,雖然拒絕害怕,但仍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豆大的汗珠滴下,流過她的眼分去少數的注意力,那接連破碎的汗珠彷彿是無數的利刃刺進她的心房,她驚喘一聲,從似真實幻的瘋狂裡清醒過來。   典渢渰倏然跳起背脊貼緊身後的牆,眼裡多了堅定盯著前方飄忽不定的兩道身影,她粗喘著,用力吸口氣,放聲喊道:「滾開,討厭的心魔!」   幻影在她尖銳的咒罵聲中消散,空氣裡卻仍然存在著令人緊繃的氣息,用力的左右甩頭後,她瞪著手裡總算捉住的瓶子,湊到乾澀的唇邊以牙齒咬起軟木塞,口齒不清卻不容置疑的道:「誰都不能阻止我!」   從懷中拿出紙包塞進瓶子裡,呢喃道:「我構築的未來裡,沒有你的存在也不能讓你存在,但……至少我能讓你在幸福的美夢裡…安安靜靜的死去。」   牢牢的栓上軟木塞,她走到太極八卦圖的中心,盤坐下來將收集的術器一一佈置好,用不必要的力氣捏緊手中的瓶子,她似乎有些迷惘,但並沒有影響她太長的時間,很快的她吟誦起冗長的咒語。   全神灌注的典渢渰並未聽見一聲沉重的歎息,一道形態淡然卻是穿著帝王打扮的男子出現在她背後的半空中,朝陽苦笑道:「真是頑強,竟然只靠真實的汗水就能脫出幻象。」背負著雙手道:「楚,接下來朕該如何是好?」原本是想強行矯正典渢渰的性情,但收效明顯不大,干擾了半天僅僅讓她放棄取天亦玄的性命。   朝陽有些心虛的扯扯嘴角,他的光明磊落全叫先前讓典渢渰在水鏡裡看見的景象給毀了,雖然那的確是事實,可天底下那來那麼多巧合呢?   藏匿在他背後的黑色身影默然不語。   朝陽卻彷彿接受到她未曾說出口的話,低笑道:「是嗎?果然只剩下唯一的選擇了。」眼前女子的怨恨是那麼的深,強烈到讓他們夫妻無法安眠,一次又一次的破天命及改天命,使得身掌九大天龍、天命無敵座的他非得到處奔波,以免脫軌的運途無法收拾。   聽見典渢渰成功的念出最後一句咒話,朝陽知道自己下步該怎麼走了。轉身拉起始終在他背後陪伴著的人兒的手,道:「咱們的後人是越來越不安份,連死人也硬要吵起來湊上一腳。」   他抱怨著,卻在臨走前回首看那纖弱又執迷不悟的背影一眼,再次歎息道:「給你兩條路選,為何偏要選上最不幸的一條?何苦將自己逼上絕路?」   輕歎聲中,兩人淡淡的身影消失無蹤,若有所覺的典渢渰倏然回頭,什麼都沒有…有的,是飄散在空氣裡已經聽不見的幽幽歎息,和憂傷眾生之苦卻總是無能為力的遺憾。    第十二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之舉 (更新時間:2004-2-28 16:09:00 本章字數:5531)   搥香R國三個擁有高貴之身份地位的女子,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淪落到眼前的情景,看得見的是自己被綑綁的手腳,看不見的是運功時覺察出被點了穴,還有後腦傳來有一陣沒一陣的抽痛和昏眩。   搨鴠賑O心情振奮的日心蟬三人,此時肩背相靠坐在一起,精神萎靡臉色蒼白。眼見雲淡風輕城已然在望,身邊又是自己熟悉的人,心防自然而然的放低下來,沒料到就這麼一個疏失導致她們陷入現在的境地,日心蟬不禁感到欲哭無淚的挫敗。   搹o們怎麼也想不到雷三川父子和魏籬會從背後偷襲,以手刀敲昏她們。日心蟬輕輕搖頭想甩掉腦子裡的昏眩,她冷眼看站在自己前方一字排開的三個大男人,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搮p三川和魏籬心虛地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兩人只當沒聽見的別開頭去。雷行洲的笑容猙獰道:「你們天朝人全是一丘之貉,我才不信你們是真心想救出姿彤,說不定你們根本是間諜、是內應!」   搘L對恩琯洵的輕易受擒一直懷抱著極大的疑慮,與日、雲兩人的相遇更證實一路上恩琯洵始終在欺騙他們,她不但會武功更可能時時在與四方軍連繫,他們的行蹤應該已經洩漏了,若不是還需要她來帶路好避過陷阱,自己昨夜裡就不會虛以委蛇了。   搣狴H才在恩琯洵表示前方已無陷阱後,夥同父親和魏籬將三人打昏一舉成擒。雷行洲才不相信天朝人會為了毫不相干的人去對付自己的族人,她們也許是打著裡應外合的主意,旁人會被她們善良的偽裝欺騙,他可不吃這一套。   搮p三川儘管不認為日心蟬三人是別有用心,但私心裡還是覺得三個弱女子是不可能令四方軍屈服的,無論她們的身份聽起來是如何的有權有勢,他仍不以為她們能解決眼前的危機,加上生性多疑的魏籬支持雷行洲的觀點,雷三川便決定聽從兒子的意見了。   搘i是,日心蟬和雲心蜻畢竟和雷三川及魏籬相處過一段時間,兩人心中雖有疑慮卻不若雷行洲的那麼堅定,尤其兩人又是以卑鄙的手段對付她們,所以在日心蟬那坦蕩蕩的目光注視下,不免生出無地自容的羞愧感。   搕擗葺肮偎p行洲強烈的質疑擰起雙眉,道:「閣下本非天朝人會對我們產生懷疑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是為什麼我們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解開你我之間存在的疑慮?這樣將我們又是點穴又是綑綁,你是何用意?」   搮p行洲道:「天朝人個個舌燦蓮花,我雷行洲沒這個本事也不想聽你們廢話。既然你們都是天朝裡達官貴人,只要你們在我手裡便不怕神風軍不把姿彤還來。」   搕擗葺芞萛薾D:「這麼聽來你是想拿我們威脅神風軍了?」她壓下另一次的歎息,道:「勸你不要這麼做,那只會壞了大事而已。」雷行洲看起來雖然像只沒腦筋的大熊,但至少兩眼裡還有點睿智的光芒存在,怎麼就只會想用這種硬碰硬的方式呢?   搷Y使真的用她們換回雷姿彤等人的性命和自由,接下來必定是神風軍揮軍直攻雲淡風輕城,說到底將二位宗妃和堂堂藥師五花大綁的當成人質,無疑是狠狠打擊了天朝人護主之心。   搷藆斐香R國會使風或存著愧疚,自然會對攻打揚舞國一事盡可能的不造成傷害,以免日後難以收拾殘局和挽回情面,但在目睹形同無辜的兩位宗妃受到屈辱後,神風軍是不可能再維持友善的態度。   搹茼o若對神風軍提出要他們改為防守雲淡風輕城的請求,也勢必不會被接受,甚至會激起他們的忿怒,畢竟她們明明是要幫助揚舞國,回報她們的卻是被綑綁的手腳和被制的穴道,對雷行洲等人的不識好歹,天朝人怎能不氣?不讓他們為自己的愚昧付出代價?   搮p行洲哈哈大笑道:「你少危言聳聽,大爺才不信你。有你們在我手上四方軍還不乖乖聽話,到時不但揚舞國的困境可迎刃而解,姿彤也能夠被釋放,我可不認為會壞了那門子大事!」   搕擗葺芧屩\明不會信她一言半語的雷行洲感到頭疼不已,在沒有信任的因素下彼此之間根本無法溝通,她僅能暗自祈禱自己三人能夠挽回局勢。   搋酗葳f好不容易才等到自己腦子裡的抽痛緩和了點,迫不及待的對雷三川吼道:「喂!你就放任你這呆頭兒子胡來?你們知不知道這麼做會害慘了揚舞國?日後若有命遇見宗主殿下看他會不會剝了你倆的皮!」   暆E動過後她頭痛得把頭埋進雙膝之間,低低呻吟著等待痛楚過去。她有點懷疑自己不是傷口在痛,而是被二隻沒腦子的大熊和一隻死狐狸氣得頭疼不止。   暙巨黺酗葳f提起天亦玄,雷三川和魏籬都忍不住縮了縮肩膀,魏籬想了想道:「要解揚舞國的燃眉之急,我覺得自己並沒做錯,如果主子真的要為此處罰我和雷兄,我們只能自認跟錯了主子。」   暕鷁M日心蟬等三人的在天朝人心中份量肯定不輕,可有誰能保證日心蟬等人真能阻止天朝人進擊?倒不如採用看似不智但絕對有效的方式來取得勝利,儘管對不起日心蟬和雲心蜻,但在這種非常時期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搷韟顗p誰也料不準她們心裡到底打著什麼樣的主意!他可不願意等被賣了還傻傻地幫忙數鈔票。   搮p三川附和道:「老子覺得俺兒子做得對,魏兄弟說得對。」   搋酗葳f要不是渾身酸軟,她肯定要跳起來敲醒他們,幾乎氣得不想說話,冷哼一聲道:「隨你們好了!到時候要是出了什麼難以收拾的問題,可別怪我姐妹倆沒事先給你們警告。」   摁朴_洵直覺自己必須為雷行洲等人,對天朝人沒有信心負上一些責任,她眼見三個大男人打算意志堅定,心中感到惴惴不安,道:「如果你們真的需要人質只捉我一個人就好,不要對兩位宗妃大人下手。」   揧磲鴞o甘心就擒是因為自己是在作戰時不慎被捉,淪為人質也是理所當然,所以四方軍若因此遭到威脅,雙方之間還是能再重修舊好。   搘i是天四女如今已是宗妃的身份,地位僅次於天宗,宗主不在時更形同宗主殿下,兼之四方軍已多少有耳聞天四女與揚舞國舞宗交好,心中對侵略揚舞國的意願更是向下修正,若雷行洲等人反把兩位宗妃拿下當作人質……   搮翵潀鴝v妃來說也許只是信任不止所導致,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於四方軍團而言則是斬釘截鐵的背叛,和羞辱了宗妃們的高潔人格,四方軍團便不可能輕易罷休,更令人擔心的是黑鷹軍,其領軍雲輦是雲心蜻的伯父,向來疼愛古靈精怪的她,若親眼見到侄女的遭遇,他絕對會立馬剷平雲淡風輕城。   搮p行洲冷嗤道:「不行,光你一個人質怎麼可能讓四方軍退出揚舞國?」他心裡一陣煩躁,叫三人接二連三的勸阻微微動搖了心意,暗斥:別傻了,雷行洲。這三個女人的話一句都不能信,你還是趕快捉她們去救人吧!   搘L大掌一探拎住恩琯洵的後領,道:「你還有什麼意見?路上再說來解悶吧!」朝父親和魏籬點個頭道:「我們在這裡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趕緊越路。」語畢,頭也不回的往雲淡風輕城飛掠,間中夾雜著恩琯洵難受的咳嗽聲。   搮p三川和魏籬分別背負起日心蟬和雲心蜻,看著恩琯洵掙扎著以無力的捉向喉頭,然後雷行洲像扛米袋似的把她甩上肩頭,兩人注意到她的臉色變得鐵青,魏籬覺得自己的臉色也變得鐵青,道:「雷兄,你兒子真不懂憐香惜玉,這樣對待一個嬌滴滴的美嬌娘。」   搵u懷疑那位藥師大人能不能有命活到雲淡風輕城去?   搮p三川苦笑歎氣,道:「老子這一家子都生了個老粗性格,憐香惜玉這回事還得靠自己娘子多加調教。」說到後一句想起家裡那口子,他不由得咧開大大的笑容,想當初他可是經過一番嚴格的調教,才懂得怎麼好好呵護一個女人。   搮p行洲這小子還有得學呢!   搋酗葳f有氣無力的催促道:「別談什麼憐香惜玉的了,趕緊追上去拯救藥師大人才是正事。」她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落入熊掌之餘,萬分同情恩琯洵多受了折磨。   搮p三川和魏籬互視一眼,提氣直追雷行洲。   搦e往雲淡風輕城的路途中,六人心中各有所思,閉上眼睛的日心蟬不斷的想著,要如何掙脫眼前的困境?她絕對不能讓四方軍真正對揚舞國發動攻擊,否則與心蝶和心螢分開就沒有意義了。   搳砥砥砟挬癒A聖陽宮麒麟殿。   揧筍e立著兩尊彼此相望宛如在天空奔馳的麒麟銅像,殿上的樑柱、石牆和門窗全以各式各樣的麒麟為雕飾,故命名為麒麟殿。   搛騛L門檻會踏上可容六人並進的紅地毯,地毯兩側每隔二公尺就站一位身穿寶藍色蛇鱗鎧、頭戴飾有藍色火焰頭盔、腰佩一長一短兩把劍,長的是深海劍短的則是精鐵劍之近衛軍。   搘L們時時都守在殿裡,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次班。主要的任務是保護在殿中辦公的宗主或宗妃,其次則是防止有人想偷盜置放殿裡的公文或文書。   暊Q麟殿僅在殿門左右各開兩扇窗,並於陽光可三百六十度照射在書桌的方位開設天窗,其於皆為雕刻精緻的石牆壁畫。殿中有八支圓柱,前六支圓柱旁立有比常人高過兩個頭的書櫃,書櫃裡的書籍是記載國家土地、營收、人口、商業……等等的資料,後兩支圓柱中間擺放著可以躺上兩個人的大書桌,桌上堆著兩堆奏摺。   摁鄎嶈O坐在大椅上幾乎被奏摺給擋住的風心螢,她一手還握著沾了紅墨汁的毛筆批閱攤開在桌上的奏摺,另一手已探向左側的一堆抽出下一份奏摺,喃喃道:「好朋友。」她正在看的是風或傳回來的軍書,先前已經看完了另三位島主的軍書。   搊q四人的軍書裡她看出他們根本是有志一同的在拖延時間,使得進攻的速度比理想中的慢了一倍,她想四人應該不曾事先約定,卻不約而同的做出一樣的舉動,所以得出四人果然是相處多年的好朋友之結論。   搹o合上軍書歸到右手邊去,暗忖道:「只要心蟬姐和心蜻妹能阻止神風、黑鷹兩軍攻下雲淡風輕城,那麼心蝶姐應該就能趕在天師軍移動前攔下他們。」   搰陘F趕在最短時間內追上天師軍,月心蝶可是卯起來動用特權,風風火火地帶著天朝中跑最快的馬(為天宗準備的寶駒),搭上速度最快的船(宗主艦),往目的地衝去,要不是天朝裡不產天鵰,否則她肯定也會帶上最優秀的一隻。   搣狴H,風心螢並不擔心月心蝶會追不上天師軍,只是早追上的結果定比晚追上好而已。她閉起雙眼暗暗祈禱三位姐妹都能順利、平安的完成任務。   搛C眼翻開下一本奏摺,再次全心投入繁重的政務裡頭。她批完手上的奏摺正要翻閱下一本時,有個侍衛跑來單膝跪在門外。   摀戔答顒糷f的近衛之一搶先阻止他開口,低聲斥責道:「宗妃正在辦公,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搛茖芺癟]嚥著唾液,同樣壓低音量道:「那個囚犯一直叫嚷著要見宗妃,見不到人就不吃也不喝,我們實在被鬧得沒辦法,他已經好幾天連口水都沒喝了,我們怕今天他再不進食的話,情況可能會很不樂觀。」   搢漯鬅疇翰摀d備他竟然為這點小事來打擾天藝宗妃,嘴都還沒張開,風心螢輕幽的聲音傳來,道:「餓死一個敗類,這世界就少一個禍害。他若堅持要死,誰也不必去理會他,如果聽不下他的話就把耳朵塞起來。」   搢芺矇奰Y望去,風心螢仍然專心的批閱眼前的奏摺,令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看出侍衛的遲疑,近衛沒好氣的道:「沒聽見宗妃的指示嗎?回去告訴那個囚犯,誰在乎他會不會餓死!去去,別再為這種事來煩宗妃。」   搳u是。屬下明白了。」   搢芺藪@見幾位近衛們的臉色都不太友善,急急應了聲匆忙告退離去。心裡卻暗自感到奇怪,忖道:奇怪,我幹什麼為了那傢伙跑來打擾宗妃?他搔搔腦袋,苦思著往回走。   搌鬅藝著遠去的身影,低聲咕噥道:「搞什麼!怎麼為這種事跑到麒麟殿來?!」這幾日宗主的擔子落到天藝宗妃身上,大夥兒都大概清楚何時宗妃會待在什麼地方,一些不甚要緊的瑣事都是等到宗妃空閒的時候才會來請示。   搰陘F一個囚犯的事情,竟然在宗妃需要安靜和專心的時候衝來請示,似乎不太尋常。尤其,適才那位侍衛是個辦事牢靠的人,從來沒有做過有失輕重的事情。   搨楔萷疆P樣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她擱下手裡的毛筆揉揉太陽穴試圖讓腦子清晰點,剛剛並沒有抬頭看那個侍衛,所以無從判斷他是不是中了噬堊術。只是……『那個人』確實不是泛泛之輩,不可不防啊!   搳u風敖。」   搹^應風心螢呼喚的是最靠近她左手邊的近衛,他轉身面對風心螢,彎腰抱拳道:「屬下在。」   搨楔萷羅D:「吩咐下去,除了給『那個人』送水送飯外,誰都不許進入囚禁他的屋子,即使是送東西進去也要立刻出來。」這陣子她剛接手政務,許多事情都給得一團亂,也忘了自己應該親自替『那個人』搜身才對。   搹o突然覺得頭部隱隱發疼,略使勁地揉著太陽穴。說不定替他搜身的人中了噬堊術,根本沒有確實的搜出藏在他身上的術器,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的麻煩可能不小——這段被她忽略的時間裡,不知有多少人已經受到噬堊術的影響……   搨,希望現在預防還來得及。續道:「還有這些日子曾和他接觸過的人,最近幾天都安排來見我。」語畢,她揮揮手,示意仍在等候的風敖可以下去傳令。   搨楛峖磏完D:「屬下,謹遵宗妃吩咐。」轉身大步離開。   搨楔萷穫隻酗H被控制的可能皺起眉頭,噬堊術的種類實在太多、太複雜,大部分都容易察覺,但也有屬於潛伏的類型,在術法還沒被觸發之前,縱使是噬堊術的老祖宗甚羅一門也休想看出端倪。   搣就怕『那個人』來這一套,那可是想防也沒得防。雖然,他現在最重要的目的應該是逃出世外桃源,但逃出去的方式很多,她即使能夠全部猜到也不可能每個點都防到,尤其她根本想不透那些卑劣的人,為什麼能夠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搹o更想到不到危機正逐漸向她靠攏……    第十二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險境蹤跡 (更新時間:2004-2-28 16:10:00 本章字數:4501)   搎騋臚朝   搋嬤F在風的帶領下舞起一片如霧般的沙幕,籠罩著視線所到的每一處,道旁的綠色植物也都蒙上一層薄沙。剛經歷劫難的地方,馬車的碎片散落一地,被撕裂的馬和死亡的妖獸撒了滿黃沙道的紅紅綠綠,讓刺鼻的血腥味充滿原本黃沙瀰漫的空氣。   搨撓著東方知賀的牢車早已翻覆,在未曾聞及他的呻吟和呼吸聲之下,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但現場的活人們誰也不在意他的死活,更別說是在一番驚嚇後,還有人會記得東方知賀這個不重要的存在。   搣狴H,   搌F方戀月仍依偎在天亦玄的懷裡,心中不斷思量該怎麼對他坦白,想著想著累積一天的疲憊再度湧起,她小小地打個哈欠忍不住微微合上眼簾,渙散的集中力讓她的心裡只留下模糊不清的念頭。   搕悒蟡無意在這種風沙起落不停的地方久待,也不打算在這裡聽秘密,除了地點令人無法忍受久留之外,沒有隱蔽性和隨時可能再遇上危機的想法,讓他覺得應該趁早回到魔家堡,至少魔家堡是他目前最熟悉的地方。   斒m如穎和魔威則是辛苦的用袖子遮掩住口鼻,以免吸入漫天的黃沙,一邊不時用羨慕的眼角餘光偷覬看似甜蜜的兩人,並非對兩人的舉止感到欣慰或感興趣,而是天亦玄以內力輕鬆地將黃沙隔在兩人週遭,絲毫不為黃沙所苦。   搳u咳咳,」練如穎確定黃沙稍歇,開口道:「我們是不是該處理一下妖獸的死屍?否則若讓人問起可不好回答。」說實話嘛,誰信魔葉流能一舉擊斃兩隻妖獸?   搨Y說是有人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他們,能夠空手殺死妖獸的人屈指可數,其中最為人所知的就是被認為是兩個人的天宗和邪神修羅,私心裡大多數人都認為天宗早已在幼時不幸喪生,而邪神修羅就算出現在鳳凰王朝,他也不可能出手救人。   搣狴H避免讓人知道他們曾經受到妖獸襲擊,而且殺死兩隻妖獸才是最好、也最簡單的解決方式。   搕悒蟡倒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聞言稱許道:「還是如穎設想的周到。」他讓睡眼惺忪的東方戀月把手環在頸後,一手托在她的臀下緩緩站起身。空著的左手朝道旁一探,低喝一聲,內勁順勢湧出。   斒m如穎和魔威兩人突覺腳下微微震動,仔細四周查看後,發現天亦玄手掌所對之處有個龍捲風,它沒有移動的趨勢,只是不停的在同個地方向外擴張和下挖,奇特的是龍捲風的威力顯然不小,但是它並未興起任何的沙塵,彷彿如被它捲進自己製造的旋風裡了。   搕悒蟡看龍捲風製造的洞似乎足夠大了,他左手飛快的伸向凌亂的黃道,朝龍捲風所在之地掃去,馬車碎片和屍首轉眼間全堆進洞裡,而失去內力運轉的龍捲風則緩緩的停下,並且將捲起的沙土釋放使洞穴重新填平。   摁Ю[的練如穎和魔威看得目瞪口呆,顯然再次為天亦玄的本領給震懾,他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並非凡人所能企及,他們多少能體會前人為何要統稱天朝人為天人族了。   搕悒蟡用下巴點點翻覆的囚車,道:「那雖然是個人渣,可仍是東方世家的一份子,你們打算就這麼把他扔在這裡嗎?」他微笑著,擺明了心甘情願的享受軟玉溫香,也不想自討苦吃地去當拖車的苦力。   搢潃茪j男人面面相覷,練如穎有自知之明的道:「這是如穎的工作。」雖然魔威並不太介意上與下的分際,但他到底是魔家的部屬、是魔威的屬下,自然沒有理由讓主子負責苦差事。他大步走往囚車的所在。   搕ㄨL,練如穎不會傻得真拖著囚車走,那不但很浪費時間也顯得十分的愚蠢,所以他打開囚車抱出東方知賀逐漸僵冷的屍首。   搕悒蟡看了練如穎一眼,低喝道:「走。」他不急不緩的率先掠出,以魔威和練如穎都能跟上的速度往魔家堡的方向前進。   搳砥砥   搕悒蟡一行人很快地回到魔家堡,看到眼前聳立的城門,眾人心中油然升起回到家的感覺,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練如穎的感觸尤深,忖道:「總算到家了,背屍體這種事情再有下回,打死我我也不做!」   搊q屍體上傳來的冰冷比冬天裡的雪還要寒冷,叫人沒來由的覺得毛骨悚然。練如穎雖然上過戰場,但到底是個藏在將領背後計畫籌謀的人,抱死人這種事還是頭一遭,心理上自然有些不能調適。   搘L的視線從城門移到領先在前的天亦玄背後,他猜得出天亦玄答應魔堤夫婦的請求是為了得到聖女國師,可是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成為什麼還留在這裡?甚至要領軍去對付鳳凰王朝的最大憂患,難道天亦玄要的不止是聖女國師?!   斒m如穎神色凝重,因為天亦玄在人前扮演的角色是魔葉流,一個被認為會永遠忠於王朝的好人,所以誰也不會把叛變的可能性和天亦玄劃上等號,可是天亦玄並不是真正的魔葉流,而且還一個外來人,魔葉流不可做的事情並不代表天亦玄也會去做啊!   斒眽鄎O證即將手掌重兵的天亦玄,他的最後目標不會是得到整個鳳凰王朝!就算練如穎私心裡也曾盼望政權的交替,但是讓一個異國人來統治似乎不能令他接受——希望這不過是自己一時的胡思亂想……   斒m如穎正打算移開視線和思緒,眼角卻瞥見天亦玄一個顛躓後突然跪倒在地。   搌F方戀月圈在天亦玄頸後的雙手傳進火燒般的劇楚,她低聲呼痛著鬆開手恰好天亦玄跪下,使她順著他的大腿滾到黃土地上,她一離開天亦玄手上的痛楚便消失,隨後而至的是腦海裡閃過許多模糊的影像。   搹o看不清楚影像中的人形黑影是誰,但那個黑影帶給她不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只有針對典渢渰時才會產生,她立即醒悟到典渢渰又再次對天亦玄施術,而且這一次的術法似乎相當地厲害,否則應不至於令她感到痛楚。   搳u啊!」   搕悒蟡一聲壓抑的輕呼叫東方戀月心慌意亂,她伸手摸向天亦玄卻招來如電擊般的酸麻疼痛,慘哼一聲被彈開來。   搳u發生了什麼事?」   暙]威和練如穎趕到兩人身旁,魔威扶起臉色慘白無血色的東方戀月,瞪著抱著頭的天亦玄,目睹他似乎正承受著莫大的痛楚,臉上的青筋明顯地突地來,原本俊美的容貌看來猙獰可怖,不知該向誰發問的喃喃低聲道。   斒m如穎隨手將屍體拋開,蹲在天亦玄身旁兩手捉住他的肩膀,感覺到他的肌肉緊繃,衣衫已經被汗水浸濕,練如穎心中駭然,不過是一轉眼之間天亦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為人所察知的事情?!   搕悒蟡兩手十指緊緊捉進地面,用最大的意志力與妄想侵入他腦海的異力對抗,那是一種令人無法不恐懼的感覺,原本是保護頭皮的髮絲彷彿要刺進自己的腦袋一樣,令頭皮又癢又疼還有著萬蟲鑽動。   搕ㄙ黎覺中天亦玄緊咬得牙根出血順著嘴角溢流,臉上暴突地青筋像是要撐破他的臉皮,這個時候他什麼都沒辦法分心去想,因為只要一個疏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除了施術者之外沒有人能夠預料到。   搳u喂!」   斒m如穎不敢搖晃天亦玄,只是用力捏他的肩頭肉,失措下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天亦玄才好,只能一逕的以『喂』來叫他,倍受驚嚇的喊道:「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能不能開口說話?」他光是看就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無法想像天亦玄正承受著多大的折磨。   搊璁V東方戀月問道:「國師大人,這……」他接下來的話倏然梗在喉頭,因為東方戀月此時無力的倒在魔威膝上,時不時的全身上下微微抽搐,連紅唇都失去原有的顏色。   搘L瞪視緊繃的天亦玄,捉著腦裡一閃而現的念頭,緊緊咬住咬根伸手點往天亦玄的麻穴,手指僅是觸到天亦玄的衣服,一股冰冷毫無友善的竄入,練如穎立即迅速抽回手,但仍然慢了一步,天亦玄身上發出護身勁氣,將反應不及的他震飛了出去。   斒m如穎向後飛出一小段距離,落地後還止不住去勢的滾了幾圈,經過的黃土地留下他嘔出的斑斑血跡。   搳u啊!」   搕悒蟡腦袋猛然朝後仰起,血滴和汗水順勢濺起,額頭的蓮花印記忽隱忽現,眼瞳的色彩更是詭譎地變化著,臉面更蒙上一層薄薄的血珠,構成使人怵目驚心的一幕。   搳u亦玄……」   搌F方戀月如呻吟般無力地呼喚著天亦玄,她試圖環住自己的雙臂,酸弱的雙手卻絲毫不聽指揮,黑暗的視界使她既害怕又慌亂地,低喃道:「我…我要…幫助…亦…玄…我…得…幫他……」   搹o反覆說著,混亂的腦海裡除了得到模糊的影像,所有的文字都散亂無章,儘管拼湊出一段句子,卻始終無法組合出上下文,挫敗地溢出悔恨交集的聲音,為自己不努力背咒文感到後悔,對典渢渰的狠心覺得痛恨!   暙]威失措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手裡護著東方戀月,拿不定主意究竟自己是該查看練如穎的傷勢,還是先解決狀況不明的天亦玄的痛苦?   搳u嘔!」   搕悒蟡突然摀住心口吐出鮮血,臉色倏地黯沉下來,他失神的眼睛望向天際,呢喃著無人聽見的細語,頹然俯倒而下。   搳u孩子!」魔威啞然喚道。   搚換e這一幕讓魔威憶起魔葉流死後的模樣,他顧不得東方戀月和練如穎,手腳並用的爬到天亦玄身邊將他扶起,天亦玄冰冷的體溫幾乎凍僵他的心跳,他抖著手探到天亦玄的鼻際,彷彿經歷一世紀之久才感受到令他鬆口氣的溫熱氣體。   搚\水滑下他滿是蒼桑的老臉,他昂首哭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魔威使盡全力的呼喊震動天地,林間的飛禽走獸紛紛逃竄,緊閉的城門被推開來,幾名士兵打扮的人快步朝眾人所在之地奔近。   搘L們是被魔威倉皇的喊叫聲嚇到跑出來看看發生什麼事,順便罵罵那個跑來這種地方鬼叫的傢伙,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會看到老淚縱橫的魔威,眾士兵齊聲驚呼道:「家主大人!」   搚換e的情形雖然不能讓人一目瞭然,但也不至於往好處想,所以眾士兵之中有人往城裡去搬救兵,有人快跑上前扶起倒臥地上的人。   搷葥_東方知賀的士兵驚叫道:「哎,有個死人!」   搕@個士兵扶起渾身軟趴趴的練如穎,雖然因為他收手收得快,所以只受了輕微的內傷,但是天亦玄冰冷的內力仍然凍得他無力自行站起,他唇齒打顫的道:「那…那是…東…東方家…的…的人,得…得帶…回去。」   搢漱h兵聽到這死人是東方家的人,頭一個念頭是用力摔回地上去,然後趕快找水把手洗乾淨,沒想到練如穎竟然吩咐他得把人帶回堡裡去,他不禁表情一垮,黯然應是。   搷萿F方戀月的人則顯得手足無措,覺得自己不管將手擺在那裡都冒犯了聖女國師,一顆顆豆大的汗水不受控制的滾下來,拚命說著自己絕對無意冒犯國師大人,更在心裡背誦經文使自己不會胡思亂想。   暙]威眼裡僅看得到呼吸微弱的天亦玄,絲毫沒有注意到其它人,他不知打那裡生出力氣,彷彿毫不費力的打橫抱起天亦玄,跨步就往城堡裡跑,嘴裡輕喃道:「孩子,你放心,爹會救你的、爹會救你……」   搳u家主大人!」   搕h兵們看見魔威神情怪異的往城裡跑去,紛紛脫口叫喚道:「大人!大人!」他們眼看魔威充耳不聞,心裡皆升起不好的感覺。趕緊兩人成一組,或抬頭、或抬腳的抬起練如穎等人,一邊保持手的高度,不讓傷者受到搖晃,一邊拚命邁開大步,在魔威後面追趕著。    第十二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穎悟釋然 (更新時間:2004-2-28 16:10:00 本章字數:4545)   搢C個人都待在天亦玄的房裡,魔威坐在床沿悲傷焦慮的看著雙眸緊閉的天亦玄,練如穎則坐在另一邊默默替他把脈。一旁東方戀月和甚羅夜朧分別坐在椅上,甚羅夜朧握著東方戀月冰涼的手,給予她無聲的安慰。姜辰則倚靠在門板上,銳利的警覺注意每個足以供出入的地方。   暌H著練如穎越來越沉重的臉色,魔威的心情也跟著往下沉,目不能視的東方戀月從甚羅夜朧手上傳來的輕顫,明白到練如穎診斷的結果並不樂觀,她不由懊惱地輕咬著自己的食指,她的書都還放在宮裡,如果能夠拿到那些書也許能找出解救的方法。   搹是她不能進宮,因為她無法解釋為何不坐輪椅,和為何不是她的夫婿陪同進宮的疑問,更不知道人家若看到她搬一堆從前不太接觸的書回夫家會做何感想……貝齒陷入嬌嫩的指肉裡,她惱恨著自己的束手無策。   搘L們一回到魔家,東方戀月想到典渢渰似乎熟悉噬堊術,也為了平撫自己無法親眼看清楚狀況的憂懼,所以她令人十萬火急的請甚羅夜朧秘密來到魔家,然而兩人忙了一陣卻對天亦玄的情形摸不著頭緒,根本無法下手。   搊紫菑~由恢復些元氣的練如穎接手診治,希望能查出造成天亦玄現下情形的原因。只是東方戀月和甚羅夜朧都憂心這是天朝的術法所致,她們對天朝的術法瞭解不多,因為他們的術法向來用在自己人的身上,鮮少會對非天朝人施術。   斒m如穎神情凝重的額頭佈滿薄汗,輕輕將天亦玄的手放進被窩裡,道:「他的脈動越來越弱,就像……正在慢慢死去一樣,可是有時又會恢復正常的脈動,我從來沒有把過這麼奇怪的脈像。」即使在天亦玄被魔堤救起昏迷的時間裡,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脈像。   暙巨儠m如穎如是說道,眾人明白他也同樣無能為力,甚羅夜朧肅容道:「從明日的募兵、點兵、練兵等事,可以放心交給夜曙和東方展琴,然而到宣讀檄文和王上閱兵的時候,主帥就沒有任何理由能夠缺席,我們只有少則七天、多則半個月的時間,設法救醒天亦玄。」   搹o喘口氣,續道:「雖然我們可以找個跟他身形相似的人,易容成魔葉流來掙取更多的時間,可是能夠學得來魔葉流特殊氣質的人並不多,所以我們沒有選擇。如果讓東方知禮識破天亦玄的情況,總宣尉使的位置就會落到東方世家頭上。」   搹o冷眼掃過魔威、天亦玄和練如穎,嗤笑道:「因為甚羅門閥與魔字世家同樣欺上瞞下,知情不報。」一旦事情爆出來,姜辰無疑會失去遞補的資格。   搹o真的很用心的想過弄出另一個假的魔葉流,但是她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有誰可以勝任,魔葉流那身乾淨、聖潔得驚人的氣質,和澄清如明鏡般的眼眸,都不是普通人能偽裝得來的,就連她自己也是毫無把握。   搰た鼎]朧的易容術雖然高超,但是要身心都變成一個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要塑造一個像魔葉流這樣的氣質和個性,顯然不能花個三兩天就達到身心同化的地步——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能用來培養另一個魔葉流……   搹b場的人聽她一說登時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一旦出征之日來臨軍隊裡卻缺少主帥時,恐怕他們一家一閥都得換人當家了……練如穎皺眉道:「救醒天亦玄的確是當務之急,而且我們必須全面保密,絕對不能有一絲消息走漏,否則若讓有心人士知曉,可能會以此大作文章,甚至把甚羅門閥和魔字世家牽在一起。」   搘L看一眼挑了下眉的甚羅夜朧,道:「天亦玄的情形任何人看了都會認為是噬堊術在作怪,再加上人民都喜歡一些荒誕不經的故事,相信他們會熱愛是噬堊術使魔葉流復活,然後因為噬堊術出了差錯致使他變成這個模樣的結論。」   搕悀U聞名的二大類術法就是噬堊術和神秘的天朝術法,而在天朝術法不對外人施用的前提下,鳳凰王朝的人民肯定不會想岔。   搚酗H齊聲呻吟,每個人都想到若真的跟練如穎所說的一樣,那他們很快就會被推上刑場,罪名則脫不了欺君犯上、意圖謀反。   搰た鼎]朧可不想被胡亂栽贓,她的視線瞥看站得像槍一樣筆直的姜辰,憶起昨晚他對自己提及的事情,問道:「姜辰,你知道西門當家一行人到了哪裡裡嗎?」   搦落乾扑q的作揖道:「回閥主的話,屬下已經派人密切監視,一旦西門當家一行人到達歌帝大陸外海五十哩,馬上會有消息傳回來。」   搰た鼎]朧精芒四射的眼眸直視姜辰,道:「你馬上去連絡無煢社的人,並且調派閥裡步閥較高的馬匹前往各驛站,只要西門當家一行人踏上歌帝大陸,立刻把他們請來。」跟著西門琉穗的天朝國師典飛玄,可能是他們唯一能解救天亦玄的希望。   搦落剪孕X她話裡的急切,回道:「遵命,屬下定會用最短的時間請回西門當家等人。」他向房中各人分別行禮後,手伸到背後打開門,低著頭退出房外,合上房門的同時他人已朝海岸的方向飛掠。   搳u西門當家?無煢社?」   搘t外三人不能不對這個如雷貫耳、充滿傳奇性的名詞感到好奇,雖然眼前的情況顯得糟糕,東方戀月露出微笑放下咬得傷痕纍纍的食指,道:「夜朧,你說的是西門琉穗嗎?那位無煢社的龍頭當家?」   搕@手創建無煢社,並令上下忠耿效命的西門琉穗,她的故事早被有心人事編為教材,教育子弟一個女人能夠辦到的事情,沒道理身為一個堂堂男子漢會辦不到,而說書人更對她的奮鬥史加油添醋,以至於造就西門琉穗的崇高形象,和一票她的崇拜者。   搧巧馧Q軟禁在深宮內院的東方戀月,向來對西門琉穗此人推崇有加,希望自己有天也能像她一樣有番做為。另一個令她感興趣的原因,則是她曾透過天亦玄看到西門琉穗,所以很清楚西門琉穗是日後的助力而非阻力。   搰た鼎]朧很意外東方戀月會知道西門琉穗這個人,她遲疑了下,道:「是的,就是她。」   斒m如穎皺眉道:「我知道無煢社是相當大的情報組織,可是那是在候風大陸,西門琉穗在這裡能有什麼用?」提供情報嗎?   搰た鼎]朧嬌艷一笑,道:「喲,你可小覷了無煢社的勢力範圍,」頓了頓,道:「不過西門當家對眼前的情況確實是派不上用場,我們需要的是陪她一起來的天朝天眼族和國師。」   搌F方戀月驚呼道:「天眼族離開世外桃源?」   搰た鼎]朧趕緊扶住震驚過度險些摔下椅子的東方戀月,她無法不感到疑惑的問道:「戀月,你是怎麼了?有天眼族在天亦玄說不定能得救,你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怎麼嚇成這副模樣?」看東方戀月的臉色更加慘白三分,她心裡不無驚慌。   暙]威和練如穎對東方戀月出人意表的反應同感驚愕,盯著東方戀月期待解答。   搌F方戀月深深吸了口氣,才較為鎮靜地道:「自從天朝移入世外桃源後,天眼族就鮮少離開八方鎖雲陣,那是因為他們的命中注定要承受死劫,八方鎖雲陣最大的目的其實是用來替他們阻擋天劫的陣式。   搕挐敢畯Y離開八方鎖雲陣的保護,任何人都無法料想到劫數何時會發生。雖然先人(注1)曾告訴我他們有一套能夠離開陣式而不遭天劫的方法,但是先人也說這種方法並不能長久,終究會有被識破的時候。   搹茈B,天眼族設陣避禍有礙劫數的發生,倘若遭到識破,所有的劫數加諸一人之身,即使有著登天的本領也難以存活下來。」   搣狴H,深知會有這種結果的天眼族才會很少離開天朝,雖然識破這種情形的機率很小,但是對他們而言就跟無法預知天災何時發生一樣,不,也許更嚴重,因為天災人禍還有預防之法,然而劫數來臨時卻是防無可防。   搕T人聽得沉默下來,他們都聽過天朝的三奇人,都害怕、羨慕三奇人與生俱來的能力,卻從未想過為了擁有這種能力,三奇人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就像每個人總是忘記天朝人的壽命,比其它種族的人都短,而且天宗的壽命有時連他們的三分之一長都不到。   搰た鼎]朧不容許自己沉溺在負面的情緒裡過久,提振精神道:「依我看戀月是太大驚小怪了。既然天朝國師都敢踏出世外桃源,就表示他們對於避開劫數有信心,否則貴為一朝國師的人,怎也該躲在朝裡不出來。」   搥N像鳳凰王朝的人們恨不得把聖女國師藏起來,永遠不許任何俗世裡的人接近一樣。因為失去聖女國師就等於失去心中最後的支柱,想來同樣是國師,天朝國師的份量應該不會低於聖女國師,所以天朝人絕不可能讓他出來送死。   搌F方戀月倒不似甚羅夜朧篤定,也未受到她的態度影響,只是輕歎道:「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天朝國師必定是為典渢渰而來,責任心重的天朝人即使明知會死,仍然能夠充滿無所畏懼的力量,一往無前的朝目的邁進。   搢さ磥W,天朝國師應該也能夠看因為天亦玄的出現,整個局勢開始轉變,天下間的各個勢力互相消長、殺虐頻仍,使得世界裡逐漸充斥負面的情緒,慢慢地使自然界受到影響,接下來甚有可能觸動『天』的殺機。   搕挐敢睊鼣o個節骨眼離開保命的陣式,無疑是把自己往死劫裡送,只是不知道這可能發生的天劫會應在那位天眼族人身上罷了。東方戀月心裡暗暗為天眼族人祈禱別應了天劫,她撫摸自己毫無感覺的大腿,不禁哀傷的忖道:不平凡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是為何老天從不給人選擇的權力?   搰た鼎]朧自然聽出東方戀月語氣裡的不以為然,想說的話卻在看見她摸撫自己的腿,露出令人心生憐惜的表情後消失無蹤。她藏起一聲歎息,轉移東方戀月的注意力道:「戀月,橫豎咱們幫不了天亦玄,不如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摀o是一個肯定句,所以她全然不給東方戀月反對的機會,也不讓旁人有開口的時間,她輕鬆抱起東方戀月,用著令男人心動的步伐卻異常快速的推門離開房間。   搵d下兩個看得目瞪口呆的男子,因為他們甚至眼都沒來得及眨,甚羅夜朧就抱著東方戀月消失在視野裡,空留一室馨香。   斒m如穎回過神,對甚羅夜朧的魅力敬謝不敏的搖搖頭,對魔威道:「大人,你先去歇息吧,這裡讓如穎來照看就夠了。」   暙]威雖然擔心天亦玄的情況,卻還至於忘記練如穎有傷在身,皺眉道:「你雖然是大夫,可也是個病人,所以該去休息的人是你這個病患,而不是老夫。」他揮揮手,道:「下去吧,明天還有得你忙的事情,他是我兄長的義子,也是我的。」   斒m如穎了悟到魔威是真的把天亦玄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想要親自守著他,也許是害怕一旦移開視線,下一刻就會發現又是一具令人心肝俱碎的冰冷屍體。他不再堅持,起身行禮道:「如穎明白,這就告退。」   搘L放輕腳步走出房門外,合上門前看見魔威握著天亦玄的手,彷彿止不住的串串珠淚全灑在天亦玄晶瑩如玉、缺乏生氣的臉上,極其壓抑的哭泣發自振動魔威肩背的胸膛,一點點、一聲聲都在請求老天別再一次奪走孩子的性命。   斒m如穎覺得自己的眼眶也在發熱,突然他猛地低下頭看見自己捉著門的手在顫抖,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也在害怕天亦玄可能會死。旋即,他又感到迷惑……天亦玄不屬於鳳凰王朝啊!我為何要對失去他感到恐懼呢?   搘L的神色一黯,也許我的心比我更明白什麼才是對的吧!他輕巧的合上房門轉身離開,把魔威的淚和自己的過去全數留在背後。   (注1):此處先人統稱歷代聖女國師。旁人有時會取其同音字,統稱歷代聖女國師為『仙』人。    第十二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幻夢謎境(上) (更新時間:2004-2-28 16:11:00 本章字數:4646)      搹n…好重……   搕悒蟡感覺彷彿剛睡了一覺醒來,閉起的眼眸還有著酸澀,壓在身上喚醒自己的重量很是熟悉,他眨眨眼適應天際微曦帶來的晨光,剛剛清晰的視線馬上被一顆烏黑且毛絨絨的大頭遮住,粉紅色的舌頭舔著他的臉頰。   搳u好癢,不要舔我啦!」   搘L伸出一對小手推開黑豹的大頭,不意外的看見一隻金毛猴坐在黑豹的頸背,這會兒正用兩手捉著自己的臉做鬼臉。   斒K皺可愛的小鼻子,童稚的嗓音嘲笑道:「好醜,一點都不可怕。」   搳u吱!」(笑我醜!)   搳u噗噗!」   搌髐繺U受辱的大叫,看見黑豹忍著笑卻止不住的發出怪聲,心頭更是萬分惱怒,舉手惡狠狠地巴了黑豹的大頭一下。   搳u吼!」(幹啥打我?!)   搋簞\不甘心被金毛猴打這麼一下,大頭一扭露出白森森的牙朝金毛猴咬去。   搳u吱!」(你欠扁!)   搌髐繺U挑釁地尖叫,跳起拉住懸在頭頂上的粗籐,眼也不眨的蕩往另一條粗籐。黑豹絲毫不慢的跟著跳起來,朝牠那垂在身後晃來晃去的尾巴撲去。   搕@猴一豹的離去讓天亦玄身上一輕,慢慢地坐了起來,看著那一對活寶再次上演可笑的戲碼,只見牠們一隻在半空蕩來蕩去,一隻則追在牠的屁股後方跳來跳去、撲左撲右,金毛猴放肆地恥笑底下的黑豹,惹得黑豹不時發出忿怒的吼叫。   搘H往黑豹只能在底下又跑又跳的直到累得吐出舌頭,再也跑不動迫不得已放過金毛猴一馬,這次大概是上天垂憐牠,在金毛猴得意的蕩到另一條粗籐,粗籐「咱」地應聲斷裂,「吱!」措手不及的金毛猴當場傻眼,失去反應的任自己自由落體。   搋簞\眼見機不可失,吼的一聲從半空將金毛猴撲壓在地上,對金毛猴淒厲的慘叫聲聽若無聞,黑豹咧開大嘴露出二排尖銳雪白的利齒,垂涎地滴了牠一臉的口水,黑豹小心的壓制住金毛猴的四肢,仰首發出悠長的吼叫。   搳u吱!」(卑鄙!)   暙巨麭o聲音,金毛猴眼裡流露出又驚又怒的神情,死命地用力掙動四肢。   暐鉦普﹛A四、五隻黑豹飛快奔至,壓著金毛猴的黑豹立刻對牠們發出命令的吼聲,牠們眼裡湧上驚喜迫不及待地衝到金毛猴身旁,一隻隻同時抬起一隻前腳齊用力拍往金毛猴的臉,牠們顯然對牠積怨甚深,所以下手毫不留情。   搧布鬼漯熄簞\滿意下令停止後,金毛猴的一張臉比不久前大了一倍,腫得就像顆豬頭,上頭還蓋滿黑豹們的腳印。   搳u噗!」   搷啎F半天還是噴笑出來,天亦玄一手指著金毛猴、一手捧著笑到發疼的肚子,每多看那顆腫豬頭一眼,好不容稍微抑制的笑意又湧上來,即使笑到肚子裡抽筋也止不住。   搳u吱!」(天,我的帥臉!)   搊q黑豹眼裡看到自己慘狀的金毛猴,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樣子,捧著腫痛的臉頰齜牙咧嘴地,又慌又亂的繞著圈子。   搌髐繺U猛地煞住腳步,扭頭目露凶光的瞪向笑到在地上滾的黑豹,惡虎撲羊般跳起壓下,一猴一豹登時扭打起來,牠們宛如潑婦一樣露出尖銳的爪子,你來我往地抓得對方傷痕纍纍,間中夾雜著不知是在互相叫罵,還是呼痛的聲音。   搰搧菑@猴一豹如往常般打打鬧鬧,天亦玄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感覺到迷惘,雙手舉在眼前審視著,小小的手掌、小小的身軀……並沒有哪裡裡不對勁……不是嗎?他抬頭透過茂密的枝葉看到藍天。   搢漎僆‘握F個結,他就像個早熟的小大人,雙手抱胸偏著頭,喃喃道:「怎麼?!好像全都不對勁啊!」彷彿有個異於眼前情景的另一個影像存在腦海裡,可是他卻看不清楚那影像。   搕@猴一豹打著打著發現天亦玄沒有像從前一樣的加入牠們,反而放任牠們『自相殘殺』,疑惑地歇戰打量陷入苦思裡的天亦玄,對視一眼牠們不約而同的帶著獰笑撲了過去。   搕悒蟡反射性抬頭,兩眼放出冷煞的精光,舉袖掃向趁機攻擊的一猴一豹,注飽勁氣的衣袖像是銳利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削起牠們頭頂上的一小撮毛髮。   搳u吱!」   暌I險躲過斷頸之險的金毛猴,發出震動森林的慘叫,兩手按在禿了一塊的頭頂,以哀怨的目光控訴天亦玄辣手催『發』。   搳u吼。」   搢S佔到便宜反而給削起一撮毛的黑豹,顯然沒有金毛猴那麼重視外貌,僅是高舉前腳擺出『投降』的姿勢。   搕悒蟡經牠們的干擾後回過神來,盯著一猴一豹,笑道:「小星、小風,你們越來越沒用了,竟然想要偷襲我,這下可是偷雞不著蝕把米!」見著地上的兩撮毛,疑惑頓時一掃而空,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搕p星眼見自己不但被毀容、渾身抓傷,頭頂還禿了,不理天亦玄的調侃氣唬唬地捉起自己被削下的毛髮,對天亦玄和小風嗤之以鼻後,動作不大流利地朝自己的山洞走去。   搕p風則撒嬌地頂了頂天亦玄的左小腿,在他的腳邊趴下來,大頭不住磨蹭著天亦玄的腿,發出如貓叫般的細鳴,瞇成一直線的眼眸洩露出些許凶芒,彷彿要像針般扎入小星的背後似地緊緊跟住前方蹣跚的身影。   搕悒蟡坐下來故意用手指畫小風頭頂上禿了的那一處,滿足地道:「好熟悉的情景啊!」說出口的話使他呆愣了一會兒,對自己說的話感到奇怪,怎麼以前也有發生過類似的情況嗎?腦子裡景象紛雜來去,一時竟分不清楚熟悉、陌生,亦或過去、現在。   搕p風沒察覺到天亦玄的思緒有異,只是對他那有意而為的惡劣行徑敢怒不敢言,唯有把滿腔的怒火全發洩到逐漸從視線裡消失的背影。   搥邞L裡動物們自由來去,四處覓食嬉戲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為何看在眼裡都透露著說不出的詭異?疑惑再次從天亦玄的心頭冒出來,感覺到小風傳來的溫熱體溫,濕涼的微風、葉影搖曳,明明都是那麼的真實……   搳u吱!」(殺啊!)   摁蘤捰p虹的尖銳叫聲劃破不過寧靜片刻的地方,震得樹葉紛紛飄落,霎時間彷彿整座森林都為之搖晃、顛動,一支數量驚人的猴子軍團在小星的領頭下,包圍了天地四方,以駭人的速度欺近天亦玄和他的夥伴小風。   搕悒蟡見著眼前的陣仗不由得呆若木雞,小嘴微微張開,訝然忖道:亡命之森裡的猴子本來有這麼多嗎?   搘u這麼瞬間忘了反應,一群猴子烏雲罩頂般蓋了下來,天亦玄初時覺得眼前一暗,正待運勁揮開牠們,腦海裡突然湧起黑幕驀然奪去他的意識。   搳砥砥   搧敢瑼犖G嚎緩緩滲入耳裡,混沌的意識正在清醒,他皺了皺眉頭感覺彷彿遺忘許久的情緒又回到心頭,睜開眼是一片完全掩住視線的白霧茫茫,但是空氣裡有著熟悉的味道,而且很近、近得……   搢C一次呼吸都吸進濃烈到令人作惡的血腥味,衣衫貼緊身軀的曲線有著和手掌同樣黏稠的感覺,遮住視線的霧氣正緩緩的散去,天亦玄看見自己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鮮血,週遭堆滿殘缺不全的屍體,從屍堆的唯一缺口看出去,幾個人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搕悒蟡的雙眼漸漸發出血紅色的光芒,使唇邊一抹染了血的笑顯得冷酷殘忍。濃濃的血腥味鼓動他潛藏心底的嗜殺,猶滴下別人鮮血的手指微微抽動,似乎迫不及待要解決更多的生命。   搘L冷眼看他們在自己的目光下更加的畏縮,嘶啞、微弱充滿懼意的叫聲從喉嚨裡擠出來,表情是恐怖與扭曲,力氣頓生地爬起用發軟的兩條腿逃離眼前的索命修羅,他們又跌又撞的好不狼狽。   搕ㄚ瘚菢n解決僅存的幾個活口,他抬起彷彿剛自血泊裡拿出來的手,盯看順著手臂滑落的血珠,湊近,吐出舌尖舔食血液,當血腥味在口腔裡散發,一陣戰慄竄遍全身,興奮的感覺似乎要漲爆了心房。   搕S懼又怕的人們跑不了幾步路就撲跌在地上,不曾也不敢轉頭看天亦玄半眼,鼓盡力氣抓住草根、泥地掙扎著爬動,從嘴裡傳出破碎的呻吟,溢出唇角的鮮血是唇齒打顫得太厲害,以至於牙齦出血。   搕悒蟡抱拳看著專注的模樣,彷彿正在眼前的情景是一幅畫,而他是觀察畫的好或壞的畫者,同時也是這幅畫的唯一監賞人。   搹乎有人打擾了他的興致,天亦玄微微側過頭,冷硬著聲音道:「滾。」   搘L右側的樹林裡有株大樹的枝葉輕輕搖晃了下,一道纖細的身影自樹上落下,女子身著與大自然渾然一體的翠綠色衣衫,一手裡捉著比衣著更青綠的長笛,微泛藍光的透發直瀉至腰臀,修長的眉和妖媚的眼眸下,僅以一條薄紗掩面。   搕k子以手背掩住面紗下的櫻唇嬌笑道:「小兄弟殺起人這般豪氣,怎麼會在乎多個觀眾躲在旁邊觀看呢?」她掃視滿地血腥不覺害怕,眼裡反而充滿興趣盎然。   搕悒蟡沒理會她的激將法,視線從未有片刻離開逃命中的背影,他看見他們以為她能阻擾邪神修羅的行動,一個個力氣陡生地跑起來,輕撇唇角,嘲笑弄不清狀況的人們。這才轉頭對上女子的雙眸。   搊q她的眼神天亦玄知道這個女人不會妨礙自己的行動,但她肯定是個會帶來麻煩的女人,道:「把你的麻煩從寂靜之森帶走。」不含情感的視線調回逃亡的人們身上,他左臂抬起微握的虎口冒出幾根草。   搨鴠誚蛣M垂下的草葉挺直起來,天亦玄揮臂射出草葉,在女人驚詫的目光裡,草葉沒盡逃亡者的後腦,他們的動作免不了地頓了頓又再拔腿奔跑,她看到第一個跨出第一步的人,腦袋像顆爛西瓜似地爆開。   搰鶗捰滫漯宣曌誘F一地,圓滾滾的眼球彷彿死不甘心,竟滾到天亦玄跟前眼瞳正對著他,女子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不是為那顆詭異的眼球,而是適才那個死人的屍體又向前衝了兩步,像被風化的化石般遭風吹散。   搰搢鴞p此可怖的前車之監其它人的腳停在半空中,儘管全身抖得像癲癇發作,抬起的腳硬是撐著不敢放下。   搕悒蟡臉露無辜至極的淺笑,道:「要怪,就怪自己為何到霸王寨尋死。」低頭看那顆眼珠,續道:「要恨,就恨生不逢時偏與邪神修羅生長在同一個年代。」語畢,他一腳踩碎眼球……也踩碎了逃亡者的腦袋!   搕k子雖然膽大包天,對於生生死死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但眼前這般淒慘的死法還是頭一回見著,她竟忍不住乾嘔,尤其望見天亦玄在目睹滿地腦漿後,狀似得意地仰頭大笑出聲,那種噁心的感覺益發不可收拾。   搕悒蟡面對女子,偏著頭語氣失望地道:「原來…你這麼沒用。」還以為能對她有所期待呢!   搕k子簡直不敢相信眼前宛如死神般的人——竟然只是個與己一般高矮的美貌少年。為了活命她殺過比眼前更多數的人,所以血流成河她已經感覺麻木,可是一個少年殺人的手段如此凶殘,甚至為此感到得意……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毛骨慄然了。   搕蚳銦A他殺人的手法是那麼的純熟和輕而易舉,女子幾乎肯定自己實在不應該為了看一個少年如何殺人而留下來,她勉強扯動僵硬的臉皮露出笑容,旋即憶起自己蒙住了臉,逼著自己發出善意的笑聲。   揧磽o聽看自己發出來的聲音比鬼叫還恐怖時,不禁挫敗的在心底咒罵,潤潤發乾的嘴巴道:「告辭。」她說完話腳步半刻也不停地往後移動,但卻不敢轉過身子怕自己會步人後塵。   搕悒蟡挑了下眉梢,雙手攏在衣袖裡微微彎腰,道:「請慢走。」他奉命殺的是意圖侵擾霸王寨的強盜,眼前的女人即然不包含在其中,而他也已經盡了興,就沒有必要再多殺一條無用的人命。   搕k子被他出人意表的禮貌動作嚇得魂飛魄散,足尖一蹬飛也似地逃之夭夭,留下天亦玄盯著消失的身影,露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