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書《奇俠傳奇》 更多精品小說下載|在線閱讀訪問雲軒閣小說網 www.yunxuange.com 或手機訪問 Wap.YunXuanGe.Com ,更新時間:2008-10-8 9:16:25 第一回 深山豹兒 月夜·深山·古寺。  一位鬚眉皆白的獨臂老僧,在青燈下俯視一位渾身是傷的孩子。這孩子年約十三四歲,墩墩地的臉兒,圓晶晶的眼睛,一臉憨笑地問:「師父,我的傷不要緊吧?」  老僧歎了一聲:「豹兒,你這條命,可以說是從佛祖身邊要回來了!你怎麼這般不小心,掉進了深澗中去?」  「師父,我在懸巖上,看見一條蛇想吞巖邊樹上的一窩小鳥!我一急,要去趕它,腳不知怎麼一滑,就掉下去了。」  老僧搖搖頭:「要不是為師聞聲趕去,從深澗中將你抱回來,你就是不死,也身喂虎狼。下一次,可不能這般大意了!」  「師父,那窩小鳥沒給蛇吃了吧?」  「那條蛇已成龍去看佛祖啦!」  小孩愕異:「什麼!它成龍了?」  「它跟你一塊掉下去,看來佛祖看上了它,沒看上你,你掉在鬆軟的腐葉草叢之中,它卻撞在岩石之上。」  小孩吃吃笑起來:「師父,你是說它摔死了吧?」  「好啦!你坐起來吧,運氣調息,不須半刻,又可蹦蹦跳了。」   小孩一下坐起來:「師父,我這麼就好了?」  「豹兒,你知不知你已躺了多久?」  「躺了多久?」  「已五天六夜了!」  「五天六夜?我怎麼不知道?」  「你一直昏迷不醒,要不是為師的一顆大還魂丹,恐怕還待躺十天半個月。好啦!快好好運氣調息,恢……」驀然,老僧突然住口,疑神傾聽。  小孩愕異,問:「師父,你怎麼不說了?傾聽什麼?」  老僧神色凝重,雙眉微皺,片刻,長歎一聲:「看來,為師大難來臨了!」  「大難來臨?師父,什麼大難來臨了?」  老僧突然將燈吹滅,對小孩輕輕說:「豹兒,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千萬別出聲,更不能出來。」說時,老僧已身如幻影,步出了禪房,出現在佛堂上,盤腿定神入坐。  也在這時,兩條黑影,宛如夜鳥投林,躍入寺內,又似兩片殘葉,飄入佛堂,行動無聲。顯然,來人的武功,已是一等的上乘高手。  老僧彷彿視而不見,仍然端坐不動。兩位來人,其中一位似夜梟般的桀桀冷笑,聲音蒼老:「大師兄,怎麼小弟來了,也認不出來?」  半晌,老僧微歎一聲:「老衲出家多年,俗事早忘,望施主見諒。」  突然寒光一閃,來人一把冷冰冰的利劍,劍尖直貼老僧喉下的天突穴。出劍之快,認穴之準,這恐怕是武林中任何一流劍手也望塵莫及。只要劍尖再進一分,便可以挑去人的一條性命。來人厲聲地問:「上官飛,你知不知道叛主背師人的下場?」  老僧面無懼色,也不作任何行動,只是說:「老衲自知罪孽深重,難以獲免,施主要取老衲性命,只管取去好了!再說,上官飛已死去多年,老衲現名方悟。」  「我不管你上官飛也好,方悟也好,黑箭也好,今夜裡你想活命,已萬萬不可能。我要是不殺你,怎對得起已死去的三師弟等人?」  原來這位隱居深山古寺的老僧,竟是當年武林黑、白兩道人士聞名變色的大魔頭——黑箭之一,後受少林寺掌門人方慧禪師的感化,幡然悔悟,削髮為僧,取名方悟。他自知自己仇家不少,不但被自己慘殺過的人的親屬、子女不放過自己,就是自己過去的同門師兄弟也不會放過自己。為了避免累及少林寺眾僧,於是他遠離少林,來到南疆叢山峻嶺中的這座無名古寺隱居下來,想不到過了十多年,他的同門師弟還是跟蹤尋上門來,而聲音蒼老的來人,正是他的二師弟——澹台武,也就是當年神秘莫測的黑箭之一。第三個黑箭王大為,已死於一代怪小俠墨明智的掌下。(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  方悟又是一聲長歎:「老衲死,不足為惜,但老衲自問,並無愧對師門,只是不願再助紂為虐,為害天下黎民百姓,因而削髮為僧,你要殺我,只管動手好了。」  「你還有臉敢這麼說?我問你,三師弟是怎麼死的?我又是怎麼遭人擒的?這不是你出賣的結果?」  「老衲敢說,我沒有出賣你們。再說,我們過去的所作所為,能容於武林?能容於天下麼?老衲勸奉你一句,別再逆天行事了,奇俠沒有殺你,已是仁至義盡,你怎不捫心自問,仍想為害人間麼?」  「我要不是誤中奸計,能為人所擒麼?現在奇俠夫婦已死,放眼武林,我還怕誰來?」  方悟—怔:「奇俠夫婦已死了?」  「你以為他們身懷絕世神功,就能逃脫生老病死這一關麼?他們年登百歲,不是神仙,還能不老死的?」  方悟一時無語,澹台武又冷冷問:「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他的劍尖,一直停在方悟的天突穴上。  半晌,方悟慢慢地說:「就算奇俠夫婦己死,武林之中,高人有的是。單是奇俠夫婦的孫女慕容小燕和她的丈夫墨少俠,你恐怕就難以對付。」  「這兩個九幽小怪,我才不畏懼他們。大師兄,要是你答應和我合作,重出江湖,我可以饒你一死,還尊你為大師兄。」  方悟搖搖頭:「老衲身為佛門子弟,四大皆空,早巳不想過問人間俗世了。」  「你情願死在我的劍下?」  「施主又何必多問?」  「那你死吧!」  突然,—個幼稚的童聲叫喊起來:「你們不能殺我師父!」  澹台武在佛堂長明燈光下一看,一個圓墩墩的孩子,一臉的驚恐之色在望著自己。在佛堂出現的,正是豹兒。澹台武冷電的目光一掃,問:「什麼!?他是你師父?」  「是呀!我師父可是個好人,你們不能殺他。」  澹台武轉問方悟:「他是你收的弟子?」說時,目光殺氣更重。  方悟看得心頭大震,看來澹台武是不放過這孩子了!豹兒也真是,怎麼不聽我的話?跑出來幹什麼呵!但卻徐徐地說:「這是老衲在荒野中拾回來的孤兒。老衲只收他在寺內燒茶煮飯,並沒傳他武功,不算是老衲的弟子。你殺老衲好了,切莫傷了這孩子。」又朝小孩說,「豹兒,這裡沒你的事,你走吧。」  豹兒目光茫然:「師父,他們不是要殺你麼?怎麼沒事的?」  澹台武目光敏銳,從孩子的目光、行動上看出,上官飛的確並沒傳這孩子的武功,便不急於要殺這孩子了!冷冷地說:「不錯,一個人死了,的確是沒事了!」  方悟急催著小孩:「豹兒!你還不快走?」方悟一向知道:澹台武的為人,不會殺害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何況豹兒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就算澹台武想殺害,自己不管怎樣,也要出手了,拖延時間,讓豹兒能逃出寺外,一出寺外,四周都是叢山峻嶺,深谷大澗,隨便可以躲藏,可能有一線逃生的希望,所以他急著催豹兒快走。  可是這孩子糊塗透了,顯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在頃刻之間,卻擔心自己的師父,說:「師父,你也快走呀!你不是走得很快的麼?」  方悟不由苦笑起來,心想:「這真是孩子說孩子話了,我要是想走,還能不走的麼?但說:「豹兒,快走吧,別理我了!」  澹台武森森地說:「他能走嗎?」  方悟一怔:「什麼!?你要殺他?」  「大師兄,在黃泉路上,你一個人寂寞,需要這孩子伺候!」  「你怎麼連孩子也不放過,他可是半點武功也不會呵!」  「你認為覆巢之下,還有完卵麼?」  「不行!老衲不能讓你殺害這孩子。」  「大師兄,你想妄動一下,你就會先走一步。」說時,劍尖已入肉半分,已有鮮血緩緩流出。  豹兒這時見機逃走,仍有一線逃生的希望,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不但不乘機而逃,反而撲上來,毛手毛腳想去抓澹台武手中之劍,救師父。他這一行動,更不是會武之人的行動了!澹台武看得又笑又怒地,喝聲:「找死!」一腳掃去,「彭」地一聲,豹兒「哎喲」一聲慘叫,口噴鮮血,人不但飛出了佛堂,也摔到寺外去了。在三位神秘的黑箭當中,王大為內功最好,而澹台武的武功最強,上官飛次之。過去多少黑、白兩道的武功高手,都擋不了澹台武的一掌一腳,而喪生在他的掌下腳下,別說豹兒不會武功,重傷未好,就是會武功和沒傷,也無法閃開澹台武這鬼影腿的招式。儘管澹台武這一腳之勁,用力不到三成,仍將豹兒踢飛了出去,重傷吐血。  方悟見豹兒給踢飛了,吼道:「澹台武,你——!」正想飛身去救這孩子,可是澹台武的手用力一送,劍尖已刺進了方悟的喉下,方悟身體頹然倒下,只說了一句:「澹台武,你太心狠了!」便合上了雙目。  澹台武瞧也不瞧方悟一眼,收了劍,對同伴說:「這裡的事已了,我們走!」  那黑衣人點點頭,身形一閃,他們又像夜鳥似的,飛出了古寺,消失在月夜下的叢山峻嶺中,去得無蹤無影。古寺佛堂只留下一盞長明燈,幽幽的燈光照著這清冷的古寺,無聲息的佛堂。  不知過了多久,摔出寺外亂草中的豹兒竟然大難不死。他吃力地掙扎爬起來。的確,方悟沒傳他什麼拳腳刀劍的武功,但卻不動聲色傳給了他一套武林中少有的內功心法。這套內功心法,不同於武林中各門派所有的內功,而是方悟大師在少林寺面壁思過中,無意中發現了一本無名的經書,他受到這經書中的啟示,結合了自己以往所學的內功方法,從而悟出了這一套心法。  其實這本無名經書,不知是少林寺哪一輩僧人,博覽群經,有所而感,信手摘錄—些經書中的片言隻語組成,主要是養性修身之法,其中有這麼幾句:「弱水無力,日久能穿石破土;棉花柔軟,可承受萬物之力。」又有什麼「胸似深淵,可納百川之水;身若空谷,能藏天地之氣。」等等。並且在這些片言隻語之旁,更注有自己的心得,如何運氣調息之法。  方悟削髮為僧時,曾在方慧禪師、慕容小燕和墨明智面前發過誓言:「今後不論任何人前來尋仇,老衲絕不動用武功,逆來順受;就是要取老衲性命,也聽之任之。」  雖然這樣,但黑、白兩道的武林人士,死在他掌下劍下實在不少,他們的子女親友,莫不紛紛前來少林寺.找他復仇,俠義正派人士,看在少林寺分上,仍可好說,可是黑道上的人物,卻不那麼好說話了!有—二次,黑道上的一些高手,冒險闖進了他思過的禪房,掌擊了他,幾乎要取去他的一條性命,幸而少林寺內的高僧趕來,趕走了尋仇的惡徒,從而救了他的性命,免不了要服藥醫傷,累及少林寺僧人日夜要保護他的安全。  方悟感到長久這樣不是辦法,固然不能違背自己的誓言,但不反抗閃避而受傷,害得別人要照顧自己更不好,現在他一旦發現了這本無名經書,受到了經中的啟示,暗想:我不反抗,但也不能讓人打傷自己呵!當然用刀劍挑了自己,那是另一回事,可以一了百了,既可消除仇家怨恨,自己也可以從此脫離苦海。就怕重傷而不死,自己痛苦又累及別人。要是練成一套捱打的內功就好了,像棉花一樣,可承受萬鈞之力,像深淵似的,可容納百川之水。方悟在這本無名經書的啟發下,一改過去練內功之方法。以往練內功,是凋息運氣,將渾身的真氣在體內運行一周時間,仍然貯藏於奇經八脈中去,真氣貯集得越多,內功就越強,一旦遇敵交鋒;奇經八脈中的真氣便源源流出,輸入到十二經脈中去,從而手腳靈敏,身子輕盈,躍跳如飛,來去如風。現在方悟卻將渾身的真氣經常散於十二經脈中去,使奇經八脈空如深淵,可承受外力的突然打擊而沒性命之憂,他初練成功時,仍不大放心自己能不能經受得起外力的突然襲擊,事情也有那麼的巧合,一位黑道上的高手摸黑進了他的禪房,以開碑的掌力猛然擊中他的胸膛,這—暗襲的掌力,是可開碑裂石,置人於死地,可是方悟這時身如空谷,掌力擊在他身上,彷彿擊在空氣之中,五臟六腑絲毫沒受半點震傷,他只感道這一股勁力,輸入自己體內,很快轉入奇經八脈中去了,全身安然無事。他苦笑一下,對來人說:「施主,何必如此?施主要解恨,儘管掌擊老衲好了。」  這位黑道高手見自己集—身的勁力,暗擊方悟,彷彿擊在無物之上,不由大驚,暗想:這個殺人的魔頭,功真是深不可測,等他還手,我還有命麼?嚇得飛躥而逃。  方悟見自己練成了這一套捱打的內功,不願累及少林寺眾僧,便告辭方丈,飄然離開,來到這南疆深山古寺中。這座古寺,原是一座荒蕪了的古寺,牆倒梁傾,破敗得不成樣子,早已無人居住了。方悟看了看古寺,又看了看四周環境,暗想:這裡不正好是我隱居之地麼?於是方悟一方面傾出自己所有金銀;一方面四處化緣,將這座古寺修復過來,才漸漸有了香火,附近山民,也有時前來進香拜佛。  一天,方悟化緣歸來,路經一處山嶺,驀然聽到一個嬰兒「呀呀」地哭叫聲,方悟大感奇異,這野山處,四處沒人居往,哪來的嬰兒啼哭?他循聲尋去,遠遠看見一個七八個月的嬰兒,光脫脫地在一個巖洞口爬喊哭叫,跟著一頭金錢大豹,從巖洞裡躥出來,方悟大驚,想飛身去救小孩已來不及了,誰知又一奇異的事情使他驚訝了,這頭大豹很馴良地在嬰兒面前臥下來,這個嬰兒爬到大豹胸懷,用嘴吸吮著豹乳,再也不哭喊了。方悟簡直不敢相信,但這情景又的的確確在自己跟前發生,而這頭大豹,還用舌親切地去舔嬰兒身上劃破的傷痕,情如母子。  半晌,嬰兒吃飽了,在大豹身上嬉戲起來,突然,母豹似乎在空氣中聞到了一股異味,低聲吼著,跳了起來,含著嬰兒入洞,然後又從洞內躥出,直撲方悟所在的方向。  方悟一下想起,自己身上的氣息讓這頭母豹嗅到了,他不忍傷害了這頭母豹,舒展輕功,轉眼避到上風去,大概他身上的氣味髓風而飄,母豹隨著這股氣味,一路追趕到遠遠的後山那邊去了。  方悟立刻閃身躍進巖洞裡,只見那個嬰兒在柔軟的乾草中玩耍,一見他闖進來,瞪著一雙黑晶晶的眼睛,愕愕然望著方悟,也不知驚恐。  方悟略掃了巖洞一眼,除了嬰兒,再沒別的,便對嬰兒說:「孩子!你長久在這裡不是辦法,隨老衲去吧!」說著,抱起了嬰兒,離洞而去。  十二年來,方悟一直與這孩子為伴,情如爺孫,因為這孩子是從豹窩裡得到的,便取名為豹兒。豹兒不知是吃了豹奶的原因,從小就膽大異常,不知懼,更兼行動敏捷、勤快,使方悟大為高興,不但將自己一套捱打的內功心法傳給了這小孩,而且還用藥水每日泡浸這孩子一兩次,泡前浸後,更用陰柔的掌力拍打這孩子渾身上下骨骼經脈,練成豹兒一副銅皮鐵骨,承受得突然的外力打擊,也經受得摔打滾翻,正因為這樣,豹兒為救一窩小鳥摔下深澗而不死。只是皮肉劃傷和昏迷而已,不然,他早已給摔死了。  再說,豹兒掙扎爬起來,略略運氣調息,不但很快恢復了原有的精神,似乎感到還增添了勁力,原來他練的那套捱打的內功心法,不但經受起任何拳打掌擊腳踢,更能將這一股勁力轉化為己用。澹台武那—腿之勁力,不啻送給了豹兒一股內勁,增添勁力,這不但澹台武想不到,就是豹兒自己也想不到他有這種奇異的功能。  豹兒恢復了精力,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自己師父不知怎樣了,他一下似豹樣的跳了起來,奔進古寺裡,喊道:「師父!師父!」  他一進佛堂,在幽幽的燈光下,便看見了師父已倒臥在血泊中,急奔過去:「師父!師父!」  方悟似乎悠悠轉醒,他好像有什麼心事未了,也好像算準了豹兒沒死,他以自己奇厚約真氣護住了自己的心脈,以拖延自己的生命,要見豹兒一面,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說:「豹兒,你沒事吧?」  「師父,我沒事,師父你怎樣了?我去給你找藥來!」  方悟搖搖頭:「不用了!就是仙丹,也救不了為師。豹兒,你扶我起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不!師父,你不能死喲。」  「人難免一死,為師年近七十,死也不算短命了!」  「不!我要殺了那個惡人,為你報仇!」  「豹兒,冤冤相報,何時了結?為師今日之死,也是過去罪孽的報應,你千萬別去為我報仇。再說,你身沒武功,更殺不了他,去找他只有白白送死。」  「不!我就是死,也要去找他。」  方悟聲音嚴厲起來:「豹兒,你聽不聽為師的話?」  「聽!」  「我不准你為了我去找他。」  「那——」  方悟聲音又緩和下來:「豹兒,你快扶我坐起,我有話要對你說。」  「是!師父!」  豹兒小心翼翼扶起師父靠著神台腳坐下。  方悟緩過一口氣說:「豹兒,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豹兒愕然:「師父,我不是你生的嗎?」  原來方悟將豹兒抱回古寺,十二年來,一直沒向豹兒說過這回事,而豹兒一直在古寺、深山中成長,從來沒下過山,也很少見到外人,所見的,不外乎是一些進香的村婦山民,就是見到,也說話不多,所以他渾渾沌沌,不懂得一切人情世故和世間的事情,更不懂男女陰陽相配,才能生下兒子。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方悟生下的,何況一些進香拜佛的村婦山民,一開口就叫他為和尚仔,他就以為自己是方悟的兒子了,他認為大和尚生小和尚,就跟山上的狼生狼崽子一樣,半點也不奇怪。現在他聽師父這麼一說,便感到愕然了。  方悟說:「我是從豹窩裡將你抱回來的。」  「豹窩?!我是豹子生的嗎?」  「豹子怎能生人呢?我也不知道那頭花豹怎麼不吃了你,反而用奶將你喂大。為師幾次下山,在四周附近村落鄉鎮打聽有沒有人的孩子給豹子叼了去,希望能找到你的父母,可是都沒有人丟失了孩子的,可見你父母不是這附近百里之內的人,更不知你還有沒有父母,他們還在不在世上。本來這件事,為師打算在你成年時才向你說,現在可不能不說,不然就沒有時間說了。」  豹兒驚愕得不知怎麼說才好,他直望著師父,希望師父所說的不是真的。方悟又說:「豹兒,為師打算從今年起傳你一些防身的武功,現在也來不及了。為師有一部劍譜,藏在這佛像的座下,為師死後,你自己去慢慢學習了。」  「不!師父,你不能死的。」  「豹兒,別說孩子話了,為師過去為惡多端,殺人不少,希望你武功學成後,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以贖為師的罪惡,更千萬不可亂殺人。」方悟說完,心事已了,殘餘的一口真氣散去,便合目而逝。一代縱橫江湖的魔頭,到了晚年,一心向善,仍不免死於劍下。  豹兒見師父死去,放聲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這時黑夜已盡,天色黎明。豹兒仍癡癡怔怔地跪在師父身旁,淚痕滿面,不言不語,也不知將師父的屍體抱丟掩埋。不久,紅日高昇,萬縷殷紅似血的陽光,斜斜地射進佛堂,陰沉的佛堂,頓時明亮起來。  猛然「彭」的一聲,寺門給人撞開,闖進了兩條大漢。一個手提白白晃晃的朴刀;一個肩上扛著一個大包袱。豹兒以為又是昨夜的那兩個惡人,他悲憤在心,—下跳了起來,怒聲問:「我師父已死了,你們還來於什麼?」  兩條大漢一時愕然,問:「什麼!?你說什麼?」  豹兒大聲吼道;「我師父已死了!你們聽見了沒有?」  兩條漢子一看,見一個老和尚倚靠在神台之下,渾身是血跡,很是驚訝,其中一個問:「你師父是怎麼死的?」  「他不是給你們殺死的嗎?」  兩條漢子相視一眼,咯咯地大笑起來:「真是胡說八道,我們幾時殺死你師父了?」  豹兒一怔:「不是你們?」  其中一個麻臉的漢子說:「不錯,我們也殺過人,但你師父不是我們殺死的。」  另一個漢子將肩上的大包袱一放,說:「就算你師父沒死,逆了我們,我們一樣也殺了他。小東西,快去弄點吃的東西給我們吃,不然,我也宰了你。」  麻臉漢子說:「哎!三哥,別嚇了這小孩子。」他又朝豹兒說,「小傢伙,這寺裡有什麼好吃,給我們弄—點來,我們不殺你。」  豹兒不懂世故,更不知害怕,況且師父一死,已萬分悲憤,見這兩個漢子凶霸霸地,開口閉口就要殺人,氣惱地說:「沒有!」  叫「三哥」的漢子一聽便變了臉,喝問:「小東西!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沒有!有,也不給你們吃。」  「嗖」地一聲,一把明亮的大刀已架在豹兒的脖子上。叫「三哥」的漢子怒聲說:「小東西,你以為我跳山虎不敢殺你麼?惹得我性起,不但殺了你,更一把火燒了你這座爛寺廟。」  豹兒半點也不怕,性子—橫:「你殺好了,燒好了!」  豹兒這麼—說,反而使跳山虎和麻臉漢子愕異起來,暗想:這小傢伙怎麼全不害怕?寞非見死了師父神志失常了?還是他生來就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傻小子?瘋子?  麻臉漢子說:「三哥,著來這小傢伙神志不清,稀里糊塗,打他罵他嚇他沒有用,我去裡面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和尚,你先別殺了他,不然,我們連個使喚人也沒有了,得自已弄吃的。」  跳山虎點點頭:「不錯,麻老四,看來這小東西多半是個癡呆傻子,不知恐懼,你去看看吧。」說時,便收刀入鞘,一腳朝豹兒踢去,「給老子滾開!」—腳便將豹兒踢到一邊去。  跳山虎只不過是黑道上的二三流角色,有幾斤蠻力和會一路刀法而已,他這一腳之勁,比起黑箭澹台武用兩成功力掃豹兒之勁,不但遠遠不如,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踢在豹兒身上,固然可以將豹兒踢開,但豹兒半點也不感到痛,因為這一腳之勁,進入豹兒體內,一下就散於奇經八脈中去了,恍如無物,當然不感到痛了。不像澹台武那深厚真氣的勁力,驟然湧入豹兒體內,使豹兒一時心血翻滾,噴出一口鮮.血出來,以後才緩緩流人奇經八脈中去,轉化為自己的內力。  豹兒給跳山虎一腳踢開,惱怒異常,不顧一切撲過去:「你敢踢我?你敢踢我?」這正應了民間的一句話:「好漢怕爛仔,爛仔怕蠻漢,蠻漢怕瘋子」了。  跳山虎見豹兒不顧生死的撲過來,一時慌了手腳,急忙一閃,又一拳重重擊在豹兒的胸口上,將豹兒擊飛,撞在牆上,又摔在地上。這一撞一摔,使豹兒一下清醒過來。豹兒並不是一個蠢笨之人,並且是一個極為機靈的孩子。他剛才見師父死去,心痛情悲,才一時失了常態。跳山虎一拳,不但送給了他一股內力,也擊醒了他。他暗想:我這樣拼有什麼用?他們將我打死了,我又怎樣去埋葬我師父?好!他們既然說我是個傻小子,我就裝傻扮蠢好了,先埋葬了師父才說。他不怒反憨憨地笑起來:「嘻嘻,剛才是你拋我麼?很好玩的,你再拋拋我。」  豹兒原本生得圓墩墩的,他這一憨笑,更顯得傻呼呼的了。麻老四一看便說:「三哥!這的確是個傻小子,別理他了,我們辦正事要緊,吃飽了好趕路。還有,袋中的小妞兒你也先放出來,要是悶死了,我們就白辛苦了—場。」  跳山虎「哼」一聲,不屑地掃了豹兒—眼:「你還不快去找人弄吃的?」說時,便動手解開放在地上的大包袱。  這座古寺不大,麻老四進去—會便轉了出來,說:「三哥,這寺再也沒人了!」可是他話剛說到—半,只感到眼前明亮,驚愕得將一半的話嚥了回去。  原來佛堂上多了一個異常明麗的少女,目似秋水,臉如春花,一身白衣白裙,更顯得清雅絕俗,宛如仙子,就是連豹兒,也睜大了一雙驚愕的眼睛在望著。  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正是跳山虎、麻老四昨夜裝入大布袋中扛來古寺的,他們昨夜用迷魂煙迷倒了這位少女,害怕人發覺,根本不去看這少女生得怎樣,急切封了她的穴位,又捆了手腳,便將她裝入大布袋中,扛了出來。因為這少女是雲南段家的人,段家,是雲南的武林世家,祖傳的一指陽功夫,名鎮江湖,跳山虎、麻老四奉命將這少女劫來,目的就是以此威脅段家,交出—指陽的武功秘芨出來,跳山虎解開布袋,將少女提出來時,他怎麼也想不到段家小姐姿容竟然是這般的秀麗無比,人間少有的尤物,驚喜得張開嘴合不攏,整個人都怔住了。剛好這時,麻老四也從裡面轉了出來。  少女年若十七八歲,手腳給捆,不能動彈,但俊目含威,粉面帶怒,朝跳山虎嬌叱道:「說呀!你這下二流的小賊,將我捉來幹什麼?還不快解了本小姐的手腳?不然,我爹趕來,他會挑了你們筋,剝了你們的皮。」  這位美若天仙的段小姐,不知是太過天真,還是在家裡太過嬌縱,使慣了小姐的脾性,人家辛辛苦苦將你搶來,又怎能給你解了手腳的?要是害怕你爹挑筋剝皮,使不會向你下手了。  半晌,跳山虎堆著笑臉說:「段小姐,在下奉命行事,請小姐原諒。」  「誰叫你們來劫我的?」  「這——!」  麻老四走上前來,朝段小姐一揖說:「小姐請暫時委屈一下,我先跟三哥說話,說不定我們會馬上放了小姐。」  跳山虎困惑地問:「你要說什麼?要放了這小妞兒?」  麻老四突然一聲驚叫:「三哥,不好,有人來了!」  跳山虎一下回身張望,嘴裡問:「誰……」他話還沒有說完,感到腰部一陣挑心般的疼痛,一看,明亮亮的刀尖,從自己的腹下穿了出來,血流如注。他急用手捂著腹部傷處,既恐又怒,轉身厲問:「你,你,你敢向我下毒手?」  原來麻老四趁他轉身往外望時,突然暗下毒手,—刀從背後腰部捅進了他的腹中,刀尖從前面穿出來。這時,麻老四早已縱身躍了開去,說:「三哥,對不起,為了救段小姐,小弟不得不這樣了。」  「你!你!你」跳山虎身子向前—撲,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段小姐和豹兒也為這突然而來的變化驚愕得口瞪口呆,一時不明白麻老四為什麼要殺跳山虎。半晌,段小姐問:「你是為了救我而殺他的嗎?」  麻老四說:「在下願為小姐赴湯蹈火,死也不辭。」  「好呀!那你快解開我的手腳,拍開我的穴位。」  「小姐,慢一點,在下有—個要求,望小姐答應。」  「你要求什麼?」  「在下希望能親近小姐肌膚,享受一下魚水之樂。到時,在下不但解了小姐,更要終身為小姐效命。」  段小姐—聽,頓時面孔飛紅,又羞又怒,叱道:「賊子,你敢怎樣?不怕找殺了你?」  麻老四一笑:「小姐不答應,在下只好厚臉強求了。」  段小姐頓時驚恐起來:「賊子!你敢!?」  麻老四說:「為了要得到小姐,在下沒有什麼不敢的。」說時,便走過去,輕輕用手托段小姐下巴,用嘴去親段小姐的臉兒。  段小姐又羞又怒又急,一口液吐在他的麻臉上,麻老四不由後退兩步,用袖抹臉,不怒反笑:「段小姐的口液好香呵!」  「賊子,你敢碰我一下,我死後也要變成厲鬼,將你的心挖出來!」  「嘻嘻!在下的心不用挖,早奉給你啦!」麻老四突然逼近,一手就將段小姐提了起來,「等會我們相歡之後,你就捨不得罵我了!」  「賊子!你不得好死!」  突然,一個幼稚的童音大喝一聲:「惡鬼,你放她下來!」  麻老四聞聲一看,竟然是那位傻小於在怒喝,不由一怔:「你!?」  豹兒怒得像一頭矯敏的小豹,人已撲上,雙手用力一推,「砰」地—聲,雙掌齊拍在麻老四的小腹上。豹兒幼小吃豹奶長大,氣力已不同於一般的孩子,加上他昨夜和剛才,又得了澹台武和跳山虎的內力,跳山虎的內力雖然微不足道,但澹台武兩成的內力,是呵以將一二百斤的大石推開的。現在豹兒救人心急,抖出了自己吃奶之勁。豹兒沒學過武功,出手不懂什麼招式,只是急怒將麻老四推開,他這沒招式的招式,卻一下使麻老四不知怎麼閃避,直拍得麻老四痛切入心,—口鮮血噴出,人也似敗草般摔了出去,給他提住的段小姐,自然也掉了下來。  豹兒見麻老四給自己推出了佛堂外的石階上,同時也接住了掉下來的段小姐,怕這麻老四惡人再加害段小姐,便橫抱段小姐,衝入寺後,由後門跑出去了。  豹兒從小在這一帶生長,地形熟悉,登嶺爬山如飛,他三轉兩彎,便奔進了—條山谷中去,將段小姐藏在一個茅草嚴密遮住了洞口的小巖洞裡,便想轉身出洞到外面去看看動靜。  段小姐「噢」的一聲,叫道:「小兄弟!」  豹兒停住了腳,以為段小姐害怕一個人留在巖洞裡,便說:「你別害怕,這裡沒有什麼野獸來的,我出去看看就回來。」  「小兄弟,你先解開我的手腳呀!」  豹兒憨憨一笑:「對,對,我真糊塗了!忘記給你解開。」  段小姐手腳雖然給解開了,由於穴位被封。手雖能動,但腳不能動,便說:「小兄弟,你再給我拍開穴位呀!」  豹兒茫然愕異:「穴位!?什麼穴位呀?」  「穴位你不懂?」  「我不懂呵!」  段小姐感到疑惑,問:「你沒學過武功!?」  「武功!?沒學過呵!不過,師父說要在今年教授我武功的,現在他給惡人殺死了!」豹兒一說到師父,便想到自己師父的屍體仍在古寺中,便說:「我回去看看我師父去。」  「哎!你沒學過武功,回去碰上那麻臉賊人,不怕他用刀劈了你?」  「那,那我怎麼辦?」  「小兄弟,你先別回去,在這裡伴著我,等過了—時三刻,我穴道自解,再和你回去。」  本來段小姐昨夜給兩個賊子封了穴位,在路上,段小姐的穴位早巳自解了。只是自己手腳給捆著,又被布團塞住了嘴巴,在布袋裡不能動,也叫喊不出。可是跳山虎在解開布袋時,擔心段小姐跑了,一出手又封了她那環跳穴位,所以段小姐說要等到—時三刻,穴位便自解了。  豹兒問:「你跟我回去,不怕那惡人嗎?」  段小姐恨恨地說:「要不是他們用迷魂煙將我迷倒,我一個人就可以殺了他們。」  豹兒愣住了:「你也敢殺人?」  「有什麼不敢的?」  豹兒簡直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好看的女孩子,也敢殺人,那不是跟惡人一個樣嗎?自己從昨夜到現在,怎麼碰到的都是要殺人的人。  段小姐見他怔著不出聲,問:「你怎麼啦?害怕我殺人?」  「不,不,你千萬別殺人。」  「為什麼不殺?對惡徒賊子,你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欺負你,殺你。你師父不就是給惡人殺了嗎?」  豹兒一想也是,可是他從心裡總感到殺人不大好,那太殘忍了,而且師父在臨死時,不是叫自己多行善事,千萬不可亂殺人麼?半晌,豹兒才說:「你,你不會亂殺人吧?」  段小姐見他怔了半晌,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禁笑了:「小兄弟,你害怕我亂殺人麼?放心,我不會亂殺人的,更不會殺你。」  豹兒一聽,心裡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暗想:這麼一個好看的女孩子,動不動就說要殺人的,今後自己還是遠避她一點好,誰知道她以後惱起來,連自己也殺了。於是連忙說:「你,你不會殺我嗎!?」  段小姐覺得好笑,怪不得麻臉賊子說他有點癡呆,他真是有點傻里傻氣的。說著,說著,一時三刻已過,段小姐穴道已解,一下跳起來:「小兄弟,現在我們回去吧,看看那麻臉賊子跑了沒有。」  「你,你要去殺他?」  段小姐一想起剛才幾乎受辱的情景,恨得咬著銀牙說:「他要是還在,我一定要殺了他才解恨。」   「他,他手裡有刀啊!」  「有刀怕什麼?我們走。」段小姐說著,便拉了豹兒,走出巖洞,回到古寺。他們一進古寺,便瞧見那麻臉賊子正要放火燒古寺,豹兒—看著急了,喊道:「你不能放火!」  原來麻老四給豹兒雙掌拍中,摔出佛堂外,受了嚴重的內傷,他好容易才慢慢調息好,才站了起來,一想到自己剛才的一時大意,給那傻小子拍成重傷,到了嘴邊的一隻嫩雞也飛跑了,不由恨得牙癢癢的,暗罵道:你這傻小子,老子不將你劈成八大塊才怪。他全然沒想自己重傷之時,豹兒要殺他,真是易如反掌。只是豹兒急於救人逃走,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取他性命。  麻老四聞言一怔,一看是豹兒,頓時恨從心起:「好呀!老子正愁找不到你這傻小雜種哪,你卻自己走回來了……」可是他再一看,頓時雙眼發亮,在這傻小子的身後,不就是那美不可言的小妞兒麼?更是暗喜,「嘿嘿,你也轉回來了!」  段小姐沉下臉,冷冷地問:「賊子,你想自刎,還是要我出手?」   麻老四一時愕然:「小妞兒,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自刎,還是要我出手?」  麻老四大笑:「什麼!你要我自刎?」  段小姐身形一晃,跟著「啪啪」兩聲。麻老四隻感到眼前人影一閃,便莫名其妙地挨了兩個清脆響亮的耳光。段小姐身法、手法之快,頓時使他依愕,恐懼起來。他雖然知道段家武功極高,但怎麼也想不到段家一個小妞兒,居然也有這般不可思議的武功,就是豹兒在旁看了,也驚愕得睜大了眼睛。  麻老四瞪著驚恐之眼:「你,你……」  段小姐又怒叱—聲:「說!你是自刎,還是要我出手。」  「我,我跟你拼了!」  麻老四大吼一聲,縱身一躍,一把明晃晃的朴刀,蓋頭蓋腦朝段小姐直劈下來。別說麻老四內傷初癒,就是沒傷,也不是段小姐的對手。段小姐身形輕閃,三四招後,從他身後輕出一掌,就將麻老四拍飛了,摔出寺外。段小姐不像豹兒,跟著縱身躍出寺外。當麻老四口吐鮮血,摔得滿眼金星亂飛,還來不及掙扎爬起來時,段小姐早已縱到他跟前,拾起麻臉賊子丟了的朴刀,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刀尖直指麻老四的咽喉:「你拼呀!怎麼不拼了?」  「小姐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現在求饒命不嫌太遲了麼?」  「小姐,小人是奉命行事,請小姐高抬玉手,放過小人。」  「哦!?你奉了誰的命?」  「龍案主之命,是他命小人向小姐下手,想以小姐之身,得到段家的一陽指秘芨。」  「那你怎敢冒犯我的?不怕龍案主他要了你的命?」  「小人該死,小人一時糊塗。」  「哼!你這個狼心狗肺無恥的小人,早該死了!」段小姐手起刀落,一刀就將麻老四宰了,並且—腳,將屍體踢下深澗,同時連刀也丟下深澗中去。當她轉身時,看見豹兒睜大雙眼,呆若木雞立在一株樹下。她走過去問:「小兄弟,你怎樣啦?是不是嚇著了你?」  初時,豹兒見段小姐能躍過古寺圍牆,去追麻老四,已是驚訝,這個好看的小姐怎麼會飛呢?莫不是她是仙女下凡?但他想麻老四的陰險凶殘,又不放心段小姐了,也奔出古寺看看,一看,段小姐已砍死了麻老四,又不由一怔。她真的敢下手殺人哪!麻老四之死,豹兒並不同情,但看見段小姐又一腳將麻老四踢下深澗中去,又感到太過分了!暗想:這位小姐美得像仙女,卻心太狠了!自己真要遠遠避開她才行。不然,萬—我一下不小心惹惱了她,她不連我也殺了?豹兒在古寺深山中,本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和畏懼,現在他一連看見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人,惡人殺人,那是他的本性,但這麼一位好看的小姐,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也當殺人不算—回事的,這不由使豹兒似白紙的心靈,刻下了一道難以磨滅的印痕,使他對人就不能不警惕提防了。這麼一夜一朝之間,他似乎已成熟起來,不再像以前那麼天真,對人毫無戒意了。現在他聽段小姐這麼一問,連忙說:「不,不,我沒嚇著,我只是感到,你已殺了他,又何必將他踢下崖去,埋了他不好麼?」  「小兄弟,你的心眼很好呵!我沒將這賊子碎屍萬段已算好了,讓他葬身在深澗中,已是對他夠寬大的啦!」  豹兒心想:將人踢下深澗中,跌成血肉一團,算寬大嗎?」  段小姐又說:「好啦!你看過你師父沒有?」  「看過了。」  「你打算怎樣處理你師父的屍體呢?是火葬呀,還是土埋?」  「火葬!?什麼是火葬?」  「火葬嘛,就是將你師父屍首用火燒了。」  「不,不,那他不痛麼?」  段小姐失笑起來:「怪不得那兩個賊子說你傻,看來你真有點傻頭傻腦的了,—個人死了,什麼也不知道,你就是千刀萬剮,他也不知道痛,火燒怎麼會痛的?既然這樣,那我們去埋了你師父吧。」  「你跟我去埋葬我師父?」  「不行麼?」  「不,不,那挺髒的,我自己一個人去埋好了。」  「哎!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應該幫助你嗎?」  豹兒心想:你別幫助我了,最好你現在就離開古寺更好。心雖然這麼想,嘴巴卻不敢說出來,怕—下招惹這心狠的小姐,那可不是好玩的。便說:「哪,哪……」  「別這這哪哪的了,你去找把鋤頭來,我們就在這裡挖個坑,埋了你師父。」  「不,不用,寺後山崖下有個小小的巖洞,我將師父放到裡面,再搬石塊封了洞。就行了!」  「這也行呵!」  豹兒埋葬了師父,同時也將跳山虎草草地埋葬了。段小姐說:「小兄弟,我肚子餓了,你寺裡有沒有吃的?」  「有,有呵!小姐,我去給你弄飯吃。」  「噢!你叫我做什麼?」  「你不叫小姐麼?」  「別小姐大姐的,我姓段,叫段麗麗,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我快十三歲了。」  「那我十八歲啦!比你大五歲多,你叫我麗姐姐好了,我就叫你一—對了,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的?」  豹兒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姓什麼,師父叫我做豹兒。」  「你怎麼不知道自己姓什麼的?那你父母呢?」  「我沒有父母,師父是從一個豹子窩裡將我抱回來的,所以叫我豹兒。」  「豹子窩!?那是什麼地方?」  「豹子窩,就是豹子住的窩呀。師父還說,他發現我時,我還在吃一頭大豹的奶哩!」  段麗麗聽得驚訝起來:「真的這樣?那頭大豹不吃了你?你那時有多大了?」  「師父說我才幾個月大。」  「這不可能,別不是你師父騙你的吧?」  「不會的,我師父從來沒騙過我的,而且師父是臨死時才告訴我,又怎會騙我?」  「那真是怪事了!好了!豹弟,你快去弄飯吧,我們吃飽了,就一塊離開這裡,回大理去。」  「我們—塊離開這裡?」  「是呀!你師父已死,這裡又沒有其他的人,你自己在這裡,想當小和尚麼?」  「不,不,我不跟你去。」  「你要一個人留在這裡做小和尚?」  「我不做和尚,但我要留下來。」  「哎!你—個人在這裡不怕麼?你又不會武功,萬一又闖來一些惡人賊子,怎麼辦?」  「我不怕。」  「不行,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深山古寺中,別說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是沒有,我也要帶你離開。」  「不,我不離開,也不跟你去什麼大理小理的。」  段麗麗耍起刁蠻的小姐脾氣了,柳眉揚了揚:「你不聽我的話?」  豹兒愕然:「我,我!」心想:我幹嗎要聽你的話呢?  段麗麗凝視著豹兒,心想:「看來,他的傻勁又發作起來了。好,等我嚇唬這傻蛋,看他跟不跟我走,便說:「好!你不去也行,那我先殺了你。」  豹兒—下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要殺我?」  段麗麗拾起了跳山虎留下來的刀,揚了揚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見你死在這裡。」  豹兒更不明白了,暗道:你不能看見我死在這裡,那你殺了我,我不是死在這裡了嗎?便說:「那,那,那為什麼要殺我?」  「你想想,你一個人留在這裡,遲早會死在一些惡人賊子的手上。你死了,我不難過嗎?不如我現在先殺了你,你遲死早死都是一樣,而且我殺死了你,就可以放心離開這裡了!」  豹兒聽了哭笑不得,世上哪有這種不可理喻的歪理的?便說:「怎麼會有人來殺我的?」  「你師父怎麼又有人來殺他呢?」  「這——!」  「再有,你知不知我殺的那個麻臉賊子是什麼人?」  「是什麼人?」  「他們是玉龍雪山獨角龍寨主的人,獨角龍一旦知道他的人死在這古寺中,他不派人前來嗎?見到了你,還有不殺了你的?」  「我可沒殺他的人呵!」  「你以為獨角龍會講理嗎?他是個殺人搶劫的強盜頭子,他連老人婦孺都殺,還有不殺你麼?說不定他還放火燒了你這間和尚寺哩!」  豹兒不由呆住了:「那,那……」  「那你得跟我去大理才行。不然,我只好先殺了你,也好過你死在獨角龍的刀下。」  「去大理,就不怕獨角龍!了?」  「噢!我爹的武功很好哩!獨角龍不敢明目張膽的去找我爹。要不,他就不會派這兩個賊子悄悄地將我劫了出來,直接向我爹要秘芨不更好?」  豹兒聽了,似懂非懂,他不明白一個強盜頭子為什麼要什麼「秘芨」的,這秘芨是寶貝嗎?既然獨角龍派人能將這個厲害的小姐悄悄地劫了出來,怎麼不派人去悄悄地偷這個寶貝?但他卻知道,一個強盜頭子,一定是個凶殘無比的惡人,因為他的兩個手下——麻老四和跳山虎都那麼兇惡,而且麻老四還莫名其妙的殺了跳山虎,當時還以為麻老四好心要救這位好看的小姐,可是以後,又不是這麼一回事了。他看見麻老四去逼段小姐,段小姐的驚恐、怒罵,他彷彿前幾天在山崖上看見那條蛇要吞噬一窩不會飛的小鳥一樣,這使他—下不顧自己生死去救段小姐了……  豹兒暗想:兩個強盜都那麼兇惡,那強盜頭子不更兇惡麼?正像段小姐說,他一旦尋來這裡,看見自己還有不殺的嗎?想到這裡,豹兒有點心動了。但要他離開這座古寺,跟段小姐去,他心裡又一百個不願意。一來這座古寺是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他捨不得離開;二來這位段小姐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動不動就要殺人。  段麗麗好像看透他心裡想什麼似的,笑著說:「小兄弟,你是不是見我敢殺人,就怕跟著我?」  豹兒心想:當然怕啦!剛才你不是說要殺我麼?段麗麗說:「小兄弟,你放心,我不會亂殺人的,何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也不會殺你,剛才我是擔心你遭人殺害,所以才嚇唬你的,你別當真哪。」  「你是嚇唬我的?」  段麗麗嫣然一笑:「我怎麼會殺你呵!小兄弟,你是不是捨不得離開這裡?」  豹兒點點頭,不由得承認了。  「這樣吧,你暫時跟我回大理,躲過一年半載,並且我還叫我爹教你武功,等你有了武功,就不怕惡人兇徒殺你了,你再回來這裡好不好?」  豹兒要是不經過這一夜一朝的突然事件,以他天真無邪的心,會全然相信。可是現在,他對人有了戒備之心了,暗想:「真的有那麼好嗎?」  「哎!我怎麼騙你呵!你救過我一命,我正愁沒法報答你哩!小兄弟,我們一塊去弄飯吃,吃飽了就回大理去。」  他們剛煮好飯,驀然,一聲震空的長嘯,從附近不遠的山峰傳來。段麗麗一聽,不由一怔,花容失色,說:「不好!獨角龍來了。小兄弟,我們快找地方躲起來。」  「姐姐,你本事那麼好,也怕他麼?」  「小兄弟,從嘯聲聽來,獨角龍內功深厚,恐怕我打不過他。再說,來的也恐怕不止他一個人。」  「姐姐,那我們到先前山谷那巖洞躲吧。」  接著,又是一聲長嘯,已在古寺附近響起來,段麗麗說:「獨角龍來得好快呵!小兄弟,去山谷巖洞來不及了,只要我們一出寺,就會讓他們發現。」  豹兒的機靈在臨危時顯示出來了,他看了一下廚房裡的一堆柴草,說:「姐姐,那我們藏到柴草堆裡好不好?」  段麗麗想到獨角龍很快就會闖進寺裡,轉到其他地方躲藏也來不及了,便說:「那我們快點躲進去。」  豹兒搬開柴草,先讓段麗麗鑽進去,自己正想鑽進去時,只感到一陣風捲了過來,一條人影出現在廚房的門口了,他一怔,手裡抱起的一捆草掉了下來,剛好遮住了洞口,那人喝問:「小傢伙!你幹什麼?」  「我,我在燒飯呀!你,你,你怎麼闖到廚房來了?上香拜佛可不在這裡呀!」  來人是位臉青而尖的漢子,—身青衣勁裝,腳踏麻耳草鞋,一雙綠豆般的小眼睛打量了廚房一下,將豹兒叫出來問:「這座小廟就是你—個人?」  豹兒走出廚房,說:「我,我,我師父下山化緣去了,就剩下我—個人,你,你,你不是來上香拜佛的?」  「小傢伙,有沒有人來過這裡?」  「有,有呵!」  「他們呢?」  「他們上完香,拜完佛,便回家了。」  面尖漢子突然—把鋒利匕首直貼在豹兒心胸上:「小雜種!你敢跟老子說假話?是不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  豹兒驚恐地說:「我,我,我怎麼說假話了?」  「你這荒廟,一早就有人來上香?佛堂上,沒有香火,誰來上香了?」  「我,我,我是說前、前、前幾天有、有,有人來上香呀。」  「今早沒人來過?」  「今、今早不是什麼菩、菩薩、薩的、的誕日,也、也、也沒人還、還、還願的,沒、沒、沒人呵!」  這時,一位年近半百,身材高大,神態威猛的人走了進來,說:「侯五,別嚇壞了這小娃子。」  「是!龍爺!」  面尖的侯五收了匕首。威猛的老人又問:「這寺裡除了這小娃子,沒其他人了?」  侯五說:「在下前前後後都看過了,除了這小傢伙,沒其他人了。」  豹兒在侯五收了匕首之後,一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才收了回來。他不禁朝那威猛的老人望去。只見這老人的眼睛裡,有股逼人的威嚴,額頭左邊長著一顆李子般的肉瘤,豹兒暗想:這姓侯的稱他為龍爺,額頭又長著一個瘤,怪不得叫獨角龍了。  獨角龍看了豹兒一眼,問:「今天一早沒有人來過?」  「沒、沒有呵!」  「唔!」獨角龍轉臉問侯五:「這一帶不見麻四、三虎的蹤跡,他們會去了哪裡?侯五,昨夜你們是怎樣分手的?」  「龍爺,屬下等人在小鎮的客棧裡用迷魂香迷倒了那段家小妞兒後,屬下為了引開段家的人,便從另—路躥去,而麻四、三虎便扛著那小妞兒朝這方向走的。  「那怎麼又不見他們的蹤跡?」  「龍爺,屬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唔!有話你說出來好了!」  「屬下感到麻四對龍爺並不忠心。」  「你是說他將段家的小妞兒劫到別處去了?不回玉龍雪山?」  「龍爺,麻四為人深沉、陰險,並且素有野心,這一帶不見他們,他極可能挾著那小妞兒往南而去,然後用小妞兒換取段家那一陽指秘芨,據為已有,以後,他便可以稱雄西南武林了。」  「他不怕我將他碎屍萬段麼?」  侯五苦笑了一下:「麻四要是怕,他就不敢這麼做。」  「山虎也敢叛變我麼?」  「山虎卻是對龍爺忠心耿耿,不會叛變,但論心計,他不及麻四,說不定麻四在半路上幹掉了他,或者在黑夜甩掉了他,自己一個人溜走了。」  獨角龍吼叫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侯五囁嚅地說:「屬下要是早說,萬一在這—帶見到了他,屬下不成了挑撥是非的人?」  獨角龍雙目如冷電,瞪了他—眼:「看來,你的城府也不淺。」  侯五頓時色變:「屬下不敢。」  「好了!你迅速發出信號,通知其他人,往南搜索麻四,我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走!屬下馬上就發。」  侯五從懷裡掏出信號點燃,嘶地一聲,信號直升半天空,射出了耀眼的紅光。原來玉龍雪山的信號,分紅、藍、綠、黃、白五種顏色,每一種顏色,表示了—定的方向。紅是南面,白是北方,藍是東面,黃是西方,綠則集中在信號發出之處。要是奔向東南方向,就發藍色信號,再發紅色信號。  侯五在發出信號後,獨角龍喝聲:「快去!在各處留下跟蹤的暗號。」  「是!龍爺。」侯五看了豹兒一眼,問:「這小傢伙——」意思問,要不要屬下殺了他滅口?  獨角龍一揮袖:「去!我自會處理。」  豹兒雖然機靈,卻不懂江湖上的人心險惡,更不知黑道上的人心狠手辣,他以為自己的說話將這兩個強賊騙過去了沒事,但又不敢離開,怔怔地聽著他們說話,他怎麼也想不到侯五、獨角龍會殺他滅口,以免段家的人尋來,見了豹兒,洩了他們的事。  侯五離開後,豹兒仍不知道自己的死已逼近眼前,卻驚訝地望著天空那顆耀眼紅色的煙花消失。獨角龍和顏地問他:「小娃子,你今年幾歲了?」  「我,我快滿十三歲了。」  獨角龍搖搖頭:「可惜,可惜!」  豹兒茫然,不明白獨角龍況「可惜」是什麼意思。而獨角龍已輕出一掌,使豹兒叫喊也來不及,身巳飛過矮矮的古寺圍牆,摔在寺外的岩石亂草之中。獨角龍陰柔的綿掌,極為陰狠霸道,就是一般武林中的高手,也受不了他的一掌,立取性命,何況是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所以黑道人稱他為「一掌斷生死獨角龍」。他滿以為自己已用了七成的功力拍出,豹兒必死無疑,所以他看也不看一眼,便離開了占寺。  屏聲靜氣藏在柴草中的段麗麗,自然也聽到了侯五對豹兒的盤問和侯五與獨角龍的談話。心裡暗想:這個傻里傻氣的小兄弟,其實並不傻呵!可以說機靈得很,正像人說的,是一個外拙內慧之人,可是她仍不知豹兒已遭毒手。的確,獨角龍的綿掌,拍出時是無聲無息,而豹兒又來不及叫喊便摔出了寺外,段麗麗藏在廚房柴草中,看不見也聽不到,自然是不知道了。她先後聽見侯五和獨角龍離開的聲音,過了半晌,外面已全無動靜,仍不聽見豹兒轉回廚房,不由納悶起來:小兄弟怎麼啦?不會叫獨角龍將他捉了去吧?就是捉了他,他一定會叫喊的,於是段麗麗便在柴草堆裡鑽出來,仍不敢大意,凝神靜聽一會。她憑自己的內力,肯定古寺內的確沒人走動了,便走出廚房,悄悄躍上瓦面,打量四周。四周無人,段麗麗更奇怪了:小兄弟跑哪裡去了?段麗麗又跳下來,在古寺內尋找一遍,—邊叫喊:「小兄弟,小兄弟!你在哪裡?」  古寺裡的確沒有豹兒,段麗麗便轉出了寺外叫喊、這時,她隱隱聽到豹兒微弱的聲音:「我。我,我在這兒呀!」  聲音是從四面岩石亂草中傳出來的,段麗麗驚喜,循聲尋到西面,—下就看見了豹兒坐在岩石旁的草叢中,驚訝地問:「小兄弟,你怎麼跑來這地方躲的?這可不是躲藏的地方呵!」  「是,是,是他將我摔出來的。」  段麗麗愕然:「是誰將你摔出來的?」  「大、大概是獨角龍吧。」  「獨角龍!?他怎麼摔你?」  「他說話間,突然在我胸口輕輕拍了一下。我就不知怎麼的摔了出來。」  「輕輕拍了一下,這可是陰柔的綿掌呵!一掌便斷人生死,可是,小兄弟,你怎麼沒有死的?」  「我,我,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我摔下來時,胸口痛得叫喊不出,便昏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你叫我,我才坐了起來。」  段麗麗困惑了,—掌斷生死的獨角龍,向來出手不留情的,難道他對小兄弟手下留情?這不可能。便問:「小兄弟,你現在感到怎樣了?」  「我,我現在好像不痛了!我想我再坐—會,便會站起來。」  段麗麗更是困惑不已。她哪裡知道,豹兒身懷一套舉世少有的絕技,經得起摔打,受得起重擊,獨角龍剛才七成的掌力,以為取了豹兒的性命,可是他不啻送給了豹兒一份見面重禮,將這一股七成的掌力送進了豹兒體內。豹兒驟然給這股掌力注入體內,一時的確不大好受,但很快在他的獨特內功之下,便為自己吸收。轉化成了自己的內勁,使豹兒憑空又增添了功力。段麗麗又問:「小兄弟,你沒感到受傷?」  「沒,沒有呵!」  段麗麗疑惑地打量著他,見豹兒面色漸漸紅潤,雙目更加有神。不但沒有受傷,似乎在練了一陣內功似的,使她更加驚訝了,忙問:「小兄弟,你師父是不是傳給了你一門與眾不同的武功?」  「沒有呵!」  段麗麗又凝視著他,心想:是他裝傻呢,還是真的不知道?  豹兒一下從地下站了起來,說:「姐姐,我現在好了,可以走動啦!」  段麗麗突然喝了一聲:「小兄弟,看掌!」她這一掌,豹兒不知閃避,一下便拍中了。豹兒給拍得倒在地上,驚訝地問:「姐姐,你,你怎麼打我啦?」  段麗麗這—掌用力不到一成,便將豹兒拍翻了,不由帶歉意地說:「小兄弟,看來你真沒學過武功呵!既不會閃避,也不會運用內力相抵。」  「你是試我會不會武功?」  段麗麗笑了笑:「要不,我怎會出手拍你的?不過,你雖然沒學過武功,恐怕你師父—定傳給你一門獨特的本領。」  「不會的,要是師父傳給了我,怎不對我說呢?」  「好了!小兄弟,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找地方避一避,說不定獨角龍會再來。」  「他,他會再來?」  「很難說,就是他不再來,他的一些部下,往南方去追那見了鬼的麻臉賊子?也恐怕會經過這裡,要是讓他們看見,也不好辦。」  「姐姐,那我們去山谷那巖洞躲躲吧。」  「好!我們先躲過了今天白天,夜裡再悄悄離開,他們也走遠了。」  「姐姐,那你先去躲吧。」  「哦?你不去?」  「姐姐,我想回寺裡看看我們燒好的飯菜他們吃了沒有,要是沒吃,我帶到巖洞裡去,姐姐,你不肚餓麼?」  段麗麗—想不錯,便說;「飯菜,他們卻是沒有動過。」  「姐姐,那你先走,我一會便跟來。」  「小兄弟,萬—又來了賊子。你碰上了怎麼辦?」  「姐姐,他們要捉的是你,你千萬別給他們看見了。我不要緊,我會躲開他們的。」  段麗麗不由凝視著他。暗想:這個深山古寺裡的孩子,倒有武林正派人士俠義心腸,只想到我的安危,沒想到自己,這真是難得了。—笑說:「小兄弟,謝謝你,你不會武功,要去,我們一塊回寺口巴,只要不是獨角龍,碰上其他賊人,我可以對付得了。」段麗麗又看看說,「小兄弟,這裡離廚房近,別從寺門回去,我們跳過牆去好了。」  「姐姐,我跳不過去!」  「別怕,我帶著你,你雙腿微彎曲,腳跟提起,運氣下沉,然後腳尖用力一躍,便行了。」  「這樣就能跳過去了?」  「試試看,我拉著你的手跳。」  豹兒真不敢相信自己能跳過牆去。可是他有小孩子般好奇的心理,他在段麗麗的帶動下,依段麗麗所教的辦法,縱身一躍,果然跳過去了,何況這道圍牆,只不過比一個人略高一點而已,平時,豹兒也曾用手腳爬過牆的。  他們跳過圍牆,落在廚房門口的平地上,豹兒不由大喜:「姐姐,你真有本領,教的辦法真好呵!」  段麗麗笑問:「小兄弟,你想不想學我的本領?」  「想呵!」  「小兄弟,只要你想學,我以後教你,不但可以跳過圍牆,更可以躍到瓦面上去哩!」  「我跳得那麼高嗎?」  「會跳得那麼高的。好了,小兄弟,我們一塊進廚房將飯菜帶走。」  他們不但連鍋端起,將煮好的飯菜帶走,還帶上一些乾糧和乾菜,又縱身躍過圍牆,直奔山谷。一進這雜樹、芒草叢生的山谷,段麗麗一下子拉住了豹兒的手,閃身藏在一塊岩石後面,凝神傾聽外面的動靜,豹兒驚訝起來,問:「姐姐,你幹什麼的?」  段麗麗輕輕說:「別出聲,看看有沒有人暗暗跟蹤我們。」  段麗麗雖然江湖經驗不怎麼老練,但卻有武林中人應有的警惕。傾聽了一會,沒有什麼動靜,段麗麗放心了,便輕聲說:「好了,小兄弟,我們進巖洞裡去吧。」  豹兒茫然:「姐姐,難道還有人跟著我們的?」  「小兄弟。在江湖上行走,不能不處處小心。我正因為—時大意沒防備,才落到那兩個賊子的手上。要不是你,後果真不敢想啊!」  說著,他們撥開了雜樹、亂草,鑽進了巖洞。這巖洞雖然在山谷中,卻在一個坡上的懸巖之下,所以洞內十分乾爽,可以住得人。這時已是中午時分,不但是段麗麗,就是豹兒,驚恐地經歷了—夜—個上午,肚子也早巳餓了,便立刻動手吃飯。  初時,豹兒對段麗麗有敬而遠之的心理,但經歷了兩度的生死相處,他雖然感到段麗麗殺人不當什麼一回事,但對自己,卻是在真心的關懷,不由慢慢對段麗麗親近起來。的確,自從師父死去後,他在這個世上,再沒有什麼親人了,段麗麗對自己那麼關心,豹兒便不知不覺將段麗麗當成了自己的唯一親人。何況段麗麗又長得那麼的好看,一舉一動,一言—笑,都那麼的吸引入。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正像一般人,看見了小白兔、小山羊,甚至是小豹子、小老虎,都會心愛起來,都想將它們抱起來,親一下。也正因為這樣,才使得豹兒看見段麗麗在麻老四的欺凌之下,不顧自己危險和生死,推開了麻老四,將段麗麗救了出來。也像他在山崖上看見一窩不會飛的小鳥,不忍心它們給蛇吞噬,而冒險去搶救一樣。他這些行動,完全出於愛美、愛善良、愛護弱小之心罷了,根本不知道這些行動,是一個人的高尚品行,是世上所尊敬的俠義行為。但他出於自然,—片童真之心。  成年人要是愛上這美如仙子般的段麗麗,可以說多多少少都會夾著一些雜念,而豹兒喜歡段麗麗,卻沒有半點邪念,更想不到男女私事那一層去。  所以他和段麗麗一塊吃飯時,開始他狼吞虎嚥,一碗飯幾乎不用嚼,—下就倒進了自己的肚子裡。他添了一碗又一碗,在要添第三碗飯時,他—下瞧見段麗麗吃得那麼斯文,吃的姿態那麼美,他不由看得忘了神,忘記了去添飯。段麗麗開始也沒怎麼注意,後來看見豹兒定神地望著自己,奇怪地問:「小兄弟,你怎不裝飯的,看著我幹嘛?是不是我嘴邊、鼻尖有飯粒了?」  「沒、沒有呵!」  「那你看什麼?」   「姐姐,你長得好美。比寺裡的觀音菩薩還好看哪。」  段麗麗好笑起來:「我很好看嗎?」  「好看極了!姐,當初我見那麻臉賊人殺了那個什麼虎的,以為他要救你哩,不知怎麼,他說得好好的,又兇惡起來。」  段麗麗一聽是提古寺的事,頓時把臉—沉,帶怒地說:「小兄弟,不准你再提那件事了!」  豹兒一見段麗麗生氣,不由慌起來:「姐姐,我不說,你,你別惱我呵!」  段麗麗不禁「噗嗤」—笑:「我惱你於什麼?快吃飯吧。」  豹兒這時感到段麗麗怒也好,笑也好,都是美的,別說叫他吃飯,就是叫他爬上懸巖去摘野果,掏鳥窩,他都願意。可是當他打開飯鍋一看,裡面只剩下不到—口飯了,他問:「姐姐,你吃飽了沒有?」  「哦!?飽又怎樣?不飽又怎樣?」  「姐姐沒吃飽,這裡還有口飯哪,不夠,我再去煮。」  「你呢?吃飽了沒有?」  「我,我吃飽啦!」  段麗麗已知他還沒有吃飽,說:「小兄弟,我吃飽了,那口飯你吃吧,別再煮了。白天升火煮飯,炊煙一起,便惹人注意,等於告訴賊子說我們躲在這裡了。小兄弟,要是那口飯你還沒飽,忍耐一下,到了夜裡,我們再煮多點,好嗎?」  「好的。」豹兒順從的應著,將最後一口飯吃完。說:「姐姐,你先睡吧。」  「你不休息?」  「我到溪邊將碗筷、飯鍋洗乾淨,再回來睡。」  「噢!別去洗了。你不怕有賊子經過發現了你?來,我們一塊靠著石壁養養神,有精神了,我傳你輕功的口訣。」  「輕功!?什麼是輕功呀?」  「輕功!就是武林中一門縱跳的功夫,不但可以跳過圍牆,還可以躍上瓦面,飛身上樹,你不是想學嗎?」  「想呵!姐姐,那要練多久才會?」  「兄弟,我不知你師父傳給了你什麼內功,但我看出,你內勁與一般人不同,行動也很敏捷,你專心練,用不了幾天,便一定學會的。」  「真的!?那我多謝姐姐啦!可是,我師父沒傳我什麼內功呵!」  段麗麗搖搖頭:「不可能,要是你師父沒傳你內功,獨角龍剛才那一掌將你拍出了寺外,你早就沒命了!」  「姐姐,我說的是真的。師父是沒傳我什麼內功呵!我也不知什麼叫內功、外功呀。」  「是嗎?你師父沒教你呼吸吐納運氣的方法?」  「這有呵!師父見我砍柴、挑水累了時,便教我如何運氣呼吸,使疲勞能很快的恢復過來,這是不是內功呀?」  「小兄弟,這就是內功了。內功,是一切學武之人最基本的功夫,而且是學武的基礎,內功深厚,學其他武功就容易啦!」  「可是師父怎麼不告訴找呀?」  「看來你還小,說了你也不懂,大概你師父想將你的基礎打好了,等你長大正式學武功時才告訴你。對了,你師父叫什麼法號?」  「法號!?我不知道。」  「兄弟,你是不是傻得糊塗了?怎麼連自己師父叫什麼也不知道的?」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都是叫他『師父』的。」  「難道你也沒聽到別人怎麼稱你師父的?」  「別人只叫我師父為『大師』、『禪師』。」  「噢!那是別人對你師父的尊稱。」  豹兒猛然想起昨夜來的那個兇惡的黑衣者,對自己師父一段的說話,便說:「姐姐,昨夜裡來殺我師父的那個惡人,叫師父什麼上官飛的,師父又自稱什麼『方悟』。」  段麗麗頓時睜大了一雙俊目:「上官飛?方悟?」  「是,姐姐,他們是這麼說。」  段麗麗驚怔了半晌不能出聲,豹兒問:「姐姐,你怎麼了?」  段麗麗長吁了一口氣問:「兄弟,你沒有聽錯?」  「姐姐,我沒有聽錯。」  「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師父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  「聽我爹說,你師父曾是令那黑、白兩道人物聞名而膽喪的神秘人物,武功深奧莫測,江湖上少有人敵得過他。兄弟,要是你得了他一身的武功,別說獨角龍不敢招惹你,就是武林中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也不敢小看了你。可惜他沒傳你武功,便仙逝了!」  豹兒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問:「姐姐,我師父真的有那麼大本事?」  「本事大極了!單是劍法,便可以與西門劍法相對峙。」  豹兒疑惑地問:「姐姐,要是我師父本事那麼好,怎麼又會給人殺死的。」  「兄弟,要是你師父施展武功,那人也不易殺害你師父了!就算不敵,也可以走,可惜你師父出家時立了誓言,終身不使用武功,以致為人殺害。」  「我師父為什麼要立下這麼個誓言?」  段麗麗望著豹兒,她不忍心去傷害這孩子美好的心靈,更不想他因此而難受,便搖搖頭說:「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你師父削髮為僧了,不願傷生吧!當然更不願與人交鋒了!」她不願說出上官飛過去殘殺武林人士的事情,以免傷了豹兒的心。又問:「兄弟,你師父臨死時,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話?」  「有!師父叫我千萬別去找那殺害師父的惡人,更不能去為他報仇。」  「哦!為什麼?」  「師父說,冤冤相報,何時了結?師父還說,他過去也殺害不少的人,罪有應得,叫我今後多行善事,千萬不可以亂殺人。」  段麗麗聽了長久不語,暗想:看來這一代魔頭,到了晚年,的確是—心向善了!可惜仍不得善終,又問:「你師父還有什麼話留下?」  「有!師父說有—本什麼劍譜藏在佛像下面,要我自己去學。」  「劍譜!?」  「是呵!姐蛆,什麼叫劍譜呀?」  「劍譜,就是學使劍的方法與招式。」段麗麗說到這裡,又不由凝視豹兒起來,見他一臉的天真無邪,誠心對人,不知道什麼「見人且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的處世經驗,搖搖頭歎息地說:「兄弟,幸好你碰到的是我,要是別人,就算不殺了你,也會偷走了那本劍譜!」  「哦!?這為什麼?」  「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師父的那本劍譜,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劍法?也可以況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武林中人,誰不想據為已有?要是落在好人手上,他學成了,可以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扶弱救危,要是一旦落在像獨角龍這樣惡徒手上,他們便更加恣意胡來殺人,殘害武林了!你想,這可怕不可怕?再說,他們知道你有這麼—本劍譜,還有不殺了你搶走的?所以今後,你千萬不可對人說你有這麼一本劍譜,而招來殺身之禍。」  豹兒聽後,心頭不禁悚然,連忙說:「姐姐,我今後再也不敢對人亂說話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江湖怪丐 上一回說到劍譜之事,段麗麗接著說:「兄弟,你今後不再向人說當然好,但最好還是在今夜裡,將劍譜收藏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就是連我也不讓知道。」  「姐姐,幹嗎要這樣做?」  「兄弟,你聽我的話,這是你唯一的保命方法。」  豹兒愕然:「唯—的保命方法?」  「是呀!武林奇珍異寶,誰不想要?一旦知道你有,還不來搶奪麼?就是你給了他,他也會殺了你。」  「給了他.怎麼還要殺我呀?」  「因為他怕別人知道他有,才殺你滅口?你死了,誰也不知道他有了這本劍譜。」  「姐姐,現在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呢?」  「兄弟,你怎知我不想要這本劍譜?」  「那你殺了我?」  「不錯!殺了你,誰也不知道我有了。」  「姐姐,你不會殺我的。」  「你怎知我不殺你?」  豹兒笑了笑:「姐姐真的要殺我,就不會跟我說了!在我說出這本劍譜後,姐姐殺了我不更好?又何必叮囑我不要說出去?花這麼多時間?」  段麗麗暗想:看來這個傻蛋並不傻,想法不同於一般的孩子。—笑說:「好啦!聽姐姐的話,今夜裡就去將它藏到另外—個地方去。」  「姐姐,又何必再藏?這事你知我知,別人都不知。」  「兄弟,你跟我回大理,這古寺沒人,你不擔心有人進來,拆了寺廟,搬動佛像,那不讓人得去了?」  「姐姐,那我將它帶在身上吧。」  「噢!這更不行!萬—在路途上不小心丟了,或者讓一些眼尖的人發現,暗中向我們下毒手,放毒藥,那我們還有命嗎?」  「既然這樣,那我今夜去藏了它。」  「兄弟,這才對了,你要學你師父的劍法,等你有一套防身的功夫,懂得在江湖行走防人,再帶在身上學不遲。」  「我現在學師父的劍法防身不更好?」  「兄弟,你沒學過武功,是不知道學武的道理。學上乘的劍法,沒有深厚的內勁和其他功夫為基礎,怎麼也學不了的。兄弟,聽姐姐的話,先耐心學我段家的功夫,再學帥父的功夫吧!好了!現在我們靠壁閉口養神,別再說話。」  「是!姐姐。」  他們閉目養神兩個時辰左右,段麗麗首先睜開了俊目,瞧瞧洞外,已是日快西垂,晚霞滿天,山野森林,—片殷紅。暗想:看來獨角龍的人已經南下,這裡不再有什麼人來了,便站了起來,想出洞外看看,而豹兒也一骨碌地跳起來,問:「姐姐,我們可以回寺了?」  「你這麼快就醒了?」段麗麗微笑問。  「醒啦!姐姐,不會有什麼惡人再來吧?」  「很難說,我先出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好的。」  段麗麗身似輕燕,閃出洞口,施展輕功,躍上懸巖高處,舉目四看,只見殘陽如血,晚霞似火,山野處處,不見人蹤。又凝神靜聽一會,四周沒有什麼動靜,肯定古寺附近四周不會有人,便飛下山峰,轉回巖洞,一看,豹兒已不在巖洞了。她正愕然時,又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急回頭一望,看見豹兒已將洗乾淨的碗筷捧在手上,在洞口出現,段麗麗揚揚眉問:「你也出去了?」  豹兒憨憨笑笑:「姐姐,你走後我坐不住,便到溪邊將碗筷鍋頭洗乾淨,溪水離這裡不遠,你幾時回來我都知道的。」  原來這條灌木、雜草叢生的山谷,有一條細泉,從山崖下的石壁縫中汩汩冒出來,匯成一個小水坑,再由水坑盈溢出來,形成了一條潺潺細流的山溪水,沿著崖邊,穿過亂石雜草,蜿蜒地奔出山谷口。  段麗麗搖搖頭:「幸而沒有獨角龍的人,你這樣走出巖洞就危險了。」  「那姐姐出去不危險嗎?」  「哎!我不同,我會武功,只要沒碰上獨角龍,其他的人我才不怕哩!」  半晌,豹兒說:「姐姐,既然沒有獨角龍的人,我們是不是現在可以回寺了?」  「回寺幹嗎?這裡幽靜,可不錯呵!還是等到天黑回寺吧。兄弟,你將碗筷放下,趁這裡無人,我教你輕功。」  「是,姐姐。」  段麗麗叫豹兒坐下,先傳他段氏的輕功口訣,叫他記熟背誦。豹兒記性不壞,這十多句輕功口訣,不多久就能背誦出來,於是段麗麗便帶他走出巖洞,以身示範,在亂石中縱跳飛躍。豹兒本來就行動輕靈敏捷,在段麗麗的言傳身教之下,不到半個時辰,便將輕功學上手了。不知是豹兒吃了豹奶的原因,還是他師父給他打下了深厚的學武根基,他在亂石中的輕跳騰躍,身段矯柔,宛如一隻靈豹似的,使段麗麗看得驚喜異常,暗想:我段家的輕功,在他使出,別具一格,似乎更勝一籌。不由說道:「兄弟,你很有學武的基礎呵!這樣下去,不出三年,武林中又多出了一位高手。」  豹兒可不知道什麼武林,什麼高手低手的,但段麗麗稱讚他的話,使他感到舒服、高興。問:「姐姐,我這樣跳來跳去,算不算輕功?」  「算!怎麼不算呢?要是你的輕縱不算輕功,那武林中就沒有什麼輕功了!兄弟,來,我們出山谷,到樹林裡練練。」  「姐姐,那不怕人看見嗎?」  「噢!你看看天色,夜幕快垂,又有誰看見的?我就擔心你在月夜下看不清事物,不能練下去。」  「姐姐,你放心,我師父說我生來就具有一雙豹一般的眼睛,能在夜裡看見一切東西。」  段麗麗又是驚訝:「真的!?」  「姐姐,我不會騙你。」  段麗麗暗想:「在夜裡能視物,只有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同時還具有深厚的內力,才可能辦到,這就是武林中人所說的「夜眼」。難道豹兒生來就具有深厚的內力,還是天生的夜眼?她不由打量著豹兒的一雙眼睛了。只見豹兒大大圓圓的雙目,宛如一泓清泉般的明亮,同時又想到豹兒用掌去推麻老四時,竟將麻老四推飛出佛堂的情景,這可不是一般少年所具有的掌勁。顯然是一代魔頭上官飛已傳給了他一套與眾不同的內功,給他今後學武打下了深厚的基礎,只是這個傻小子不知道罷了。不然,他又怎受得了獨角龍一掌斷生死的綿掌,而不骨裂腸斷?於是便說:「好!那我要看看你在夜裡能不能看東西了!」  「姐姐,我們不燒飯吃了再去嗎?」  「你餓了?」  豹兒搖搖頭:「我不餓,我是怕姐姐餓。」  「噢!吃飯不忙,我們還是先到林子裡練練再說。」  他們轉出山谷,走入一片樹林中去,這時,夜幕已垂,山彎殘月,冉冉升上了天空,月光從樹葉縫中透射下來,斑斑點點,儘管林子裡面黑,但在斑斑點點的月光圈中,林子裡的事物,仍隱約可辨,段麗麗問:「兄弟,你會不會上樹?」  「會呀!」  「哦!?你怎麼上去的?」  「爬呀,我爬樹爬得可快了。」  段麗麗笑起來:「兄弟,爬樹不算輕功,你要縱身躍上樹才行。」  「樹這麼高,我怕躍不上去。」  「你默記輕功口訣,用我教你的方法躍上去看看。」  「好的。」  豹兒於是運氣,雙腿微彎曲,腳尖用勁一點地面,整個身形驟然沖天而起,他本來想躍到這棵大樹最下面的一枝橫椏上去,不知是他用勁太強,還是身形太輕,竟然幾乎躍到這棵大樹最高的一枝橫椏上去了。這枝橫椏,離地面有三十多丈高。豹兒一下感到自己好像凌空而飛似的,心慌了,屏息的氣一散,便掉了下來,他手忙腳亂,不自覺的施展了他一向攀枝爬樹的本領,雙手抓住另一枝細細的橫椏,身段靈敏一翻,像一隻靈豹似的,伏在這枝橫椏上,才沒掉落下來,一顆心跳個不停,心想:我怎麼會躍得這麼高的?豹兒哪裡知道,他捱了澹台武的一腿和獨角龍的一掌,這兩大武林高手幾成的內力,已輸入他體內了,無形中使他內力大增,體內所滾動的真氣,已具有一般武林高手所具有的內力了,當然,他這時的內力,與一流上乘高手相比,仍望塵莫及,但已勝過江湖上二三流的人物,加上他怕躍不上,身形又輕,出盡全力一躍,身形自然凌空而起,幾乎躍上高高的樹頂上去了。這就是豹兒所不知道的原因。要是豹兒心不慌,仍凝神屏息,完全可以輕巧地落在樹頂的橫椏上。  這一現象,使段麗麗看得又驚喜又好笑。她驚喜的是豹兒竟然有這樣的內力;好笑的是豹兒手忙腳亂,將她段家輕功功優美的動作完全破壞了,變成了武林中所從來沒有的奇招怪式,像她家中所養的一隻貓似的動作,怪有趣的。她在月光下看見豹兒隨那小小的橫椏上下起伏,笑著問:「兄弟,你怎麼樣啦?這是輕功的動作嗎?我還以為是一頭山貓哩!」  半晌,豹兒一顆心定下來,說:「姐姐,我怎麼飛得這麼高呵!是不是你在後面推了我一下?」  段麗麗更好笑道:「我怎麼推你的?你下來吧。」心想:「我這個傻兄弟,還不知自己具有武林高手的內力哩!算是傻到家了。  豹兒害怕自己從樹頂上掉下來,便小心翼翼地攀爬而下。段麗麗又叫起來: 「嗨!你怎麼變成猿猴了?跳下來,不准攀爬。」  豹兒一怔:「跳下來?那不摔死嗎?」  「我教你的輕功哪裡去了?跳!」  「姐姐,不會摔死?」  「虧你還是個男子漢,怎麼這般怕死?跳下來,摔不死你的。」  豹兒一聽她說自己怕死,一股倔勁升了起來:「好!跳就跳。」  「噢!兄弟,別賭氣,別亂跳,得用我教你的輕功方法,屏息提氣,腳尖先落。」  豹兒一下清醒過來,心想:我怎麼跟姐姐賭氣了?姐姐這樣說我,是為我好呵!便說:「姐姐,我會記住的。」豹兒暗暗運氣,依照段麗麗教他的辦法,縱身往下一跳,到地時腳尖先落,果然不但不摔倒,而且落地還響聲不大哩!  段麗麗笑問:「摔死了你沒有?」  豹兒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教我的辦法真好呵!」  「是嗎?那你再跳到樹上去,記住,提氣凝神,別毛手毛腳的。同時,你想躍到那枝椏上去,腳尖就用多大的勁。」  「是!姐姐。」  豹兒不再像第一次那麼出盡全力了,縱身躍上第三枝橫椏上去。但落在橫枝上時,擔心自己站立不穩,不免略略用勁,這麼一來,弄得這條橫枝上下起伏搖動。段麗麗又在下面說了:「兄弟,你怎麼啦?你這樣落法,再用力一點,不把樹枝踩斷了?要是你落在瓦面上,瓦面準會給你踩爛,你應該提氣,使自己像一片殘葉似的落在橫椏上才行。兄弟,你看看我,是怎麼落的。」  段麗麗說時,身似輕燕,縱身躍起,落在豹兒附近的一枝橫椏上,只見樹枝不搖,樹葉不晃,彷彿像只小鳥般的飛落在樹枝上。看得豹兒驚歎不已,說:「姐姐,你本領真高呵!我怎麼能及得上你。」  段麗麗說:「兄弟,你知不知我段家的輕功叫什麼來?」  「叫什麼來?」  「踏雪無痕。」  「踏雪無痕?」  「對!就是施展我段家的輕功,在雪地上行走,也不會留下半點腳痕來。要是練到了家,可以落在豆腐上而不爛,宛如輕煙浮雲,在豆腐上飄過一樣,不留半點痕跡。」  豹兒不由睜大了眼睛:「真的能這樣?」  「當然真的啦!不過,我還沒練到家,不能在豆腐上行走,我爹就行。」  豹兒驚愕了半晌問:「姐姐,要練到在豆腐上行走,那要多久時間?」  「功力深厚,起碼也要七八年才行!」  「七八年!?」  「我是指功力深厚的時間哩,一般人要練,恐怕一輩子也練不成,像我從小就練輕功,只能練到像現在這樣。兄弟,你是不是嫌時間太長了?」  豹兒有點灰心地說:「看來我一輩子也練不成了。」  「哎!兄弟,我看出你功力深厚,你嘛,或許比我更快練成。」  「我能練到像姐姐這樣本事,就心滿意足了。」  「兄弟,你怎麼這般沒志氣的,你是男子漢,應該比我強才是。好了!兄弟,你從這棵樹躍到那—棵樹去。注意,凝神提氣,落時別太用勁,要是弄到枝斷葉響,就不是輕功了。」  豹兒在月光下打量了—下,距離那棵大樹最近的橫椏,只有四五丈遠,自己在山谷亂石中縱跳時,比這還遠也跳得過去,便說:「好!」於是凝神提氣,縱身—躍,已躍到那棵樹的最近橫枝上。  段麗麗看得暗喜:「兄弟,行呵!你就這樣在樹林裡一棵樹一棵樹的縱跳來回練吧。」  豹兒見自己第一次在樹上縱跳成功,便有了信心。一來他感到在樹上縱跳,比自己以前爬樹攀枝更有趣,更好玩;二來他感到學好了這門本領,今後遇上兇惡的野獸和惡人,就可以從樹上逃跑了,這符合了正派武林人士學武的宗旨——防身自衛。他根本沒想到要戰勝對手,或者利用這門輕功,飛簷走壁去盜竊財物。初時,他還小心翼翼地從這棵樹躍到那棵樹上去,選擇最近的距離,跳了幾次,便慢慢大膽起來,縱跳得更遠了,時而從上往下躍,時而從下往上跳,來往如飛,有時居然沒弄出響聲來,他在縱跳飛躍當中,不由得自然而然的抖出了他以往攀巖爬樹的敏捷身段來,手腳並用,更像一頭矯捷的靈豹,在樹林中飛撲縱跳,不自覺地將段家的輕功糅合在自己以往的敏捷、輕靈的行動中去了!使段家的輕功,變成似是而非,創造了武林中從來沒有過的一門輕功。段麗麗幾次想出聲糾正他的動作,但卻感到他這種手腳並用,姿式優美、柔軟、矯敏、輕靈,似乎更勝過段家原有的輕動作,暗想:任他這樣發展也好,使武林中人看不出他是我家的輕功,以免今後惹出麻煩來。  因為段家的武功,一向不傳外姓人。段麗麗因感激豹兒相救自己之恩,二來感到豹兒身沒半點武功,要他與自己一同回大理,萬一路上碰上獨角龍的人或其他一些黑道上的人物,也可以脫身,因此才大膽傳給他輕功,她正愁以後不知怎樣對人說才好,現在見豹兒這種似是而非的輕功,源於段家,而又不是段家,就更好辦了,因此便不出聲作糾正。  段麗麗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說:「兄弟,夠了,今夜就練到這裡,我們回寺吧。」  豹兒問:「姐姐,不回山谷燒飯吃麼?」  「寺裡沒有米糧?」  「有呀!」  「我還以為寺裡沒有米糧哩!既然有,我們回寺煮飯吧,別回山谷了。」  「姐姐,不怕有人來麼?」  「現在沒人來,恐怕今夜裡也不會有人來了。兄弟,回寺去。我升火煮飯,你去藏好你師父的劍譜。吃飽後,連夜下山。」  「姐姐,真的要再藏麼?」  「你以為我跟你說來玩的嗎?你不再藏過,一旦為惡人兇徒得了去,不怕他為禍人間?同時,你又怎麼對得起你冤死的師父?」  豹兒見段麗麗帶怒了,連忙說:「姐姐,你別生氣,我去藏就是。」  段麗麗又好笑起來:「我幹嗎生氣呢?要不看在你救過我,你的生死,我才懶得理哩!」  豹兒聽了,有點失望起來,默然不出聲。段麗麗又奇怪起來,問:「你怎麼啦?惱我說重了你?」  豹兒搖搖頭:「姐姐,現在我在世間已沒有一個親人,我心裡當你是我的親姐姐,聽你的話,可是你卻不把我當成弟弟,只想到要報什麼救你之恩,我心裡有點難過,既然這樣,你別理我好了。」  這是一個天真無邪少年的真情流露,段麗麗一時怔住了,不由帶歉意地說:「兄弟,姐姐一時說錯了,今後,我也將你當成親弟弟一樣,再也不提那件事好不好?」  「只要姐姐當我是親弟弟,我什麼都聽姐姐的。」  「好呀!那我們回寺吧。」  回到古寺附近,段麗麗又凝神傾聽了一會,確定古寺內外無人,便說:「兄弟,姐姐要看看你的輕功了,我們別從大門進去,先躍上瓦面,再跳落天井。兄弟,你先上去,不可弄出響聲來。」  豹兒心想:「既然寺內無人,弄出響聲又怕什麼?但段麗麗這樣吩咐,他應了一聲,身形輕縱,一下就躍上了古寺佛堂的瓦面上,雖然不像一片殘葉飄落,卻也像一頭輕盈的小靈豹躍上樹一般,沒弄出響聲來。段麗麗看得又是暗喜:這個傻小子,第一次施展輕功,就這麼出色,將來的成就,不會在自己之下了!她隨後跟上,一雙俊目,在月光下又掃了古寺內外一眼,說:「兄弟,你去藏好你師父的東西吧,我先到廚房升火燒飯。」說完,身形一閃,已奔向寺後廚房去了。  豹兒本想說:姐姐,我們既然是親姐弟,一塊藏不好?但他見段麗麗已走,只好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便躍下天井中,一看佛堂,那盞長明油燈仍在亮著,發出幽幽的燈光。豹兒一見此情此景,想起師父在生之時,不由悲從心起,淚水不由得像斷了線的珍珠,掉了下來。他站了一會,便躍上神台,去搬動如來佛像,暗想:「師父留給我什麼劍譜呢?它真的是奇珍異寶嗎?」佛像搬開,果然佛像座下壓著一個信封,寫著「豹兒親啟」四個字。  豹兒又奇異了,暗想:這信封裡裝的就是師父所說的劍譜?便打開信封,一看,信封裡根本沒有什麼劍譜,只是寫給他的幾行字。豹兒在燈光下看,信上寫著:「豹兒,為師所說的,就藏在你常去的那個巖洞石壁中,找到了應好好珍藏。」下面落款是:師字。  豹兒又怔住了,我常去的巖洞?我常去的巖洞有三個呵!一個是寺後山崖下的小巖洞,現已是師父葬身的地方;另一個巖洞就是自己曾經掉落深澗中的一處巖洞;再一個便是山谷中的那個巖洞了。三個巖洞,是哪一個呢?既然劍譜不在這佛像下,我就不必再藏了,等以後我從大理回來,再慢慢去找吧。於是豹兒又重新搬好佛像回原處,將信燒掉,便去廚房。  段麗麗一見他這麼快就回來了,「咦」了一聲問:「你藏好了?」  「姐姐,佛像下沒有什麼劍譜,只有師父給我的一封信。」  「一封信!?」  「是呵!信上說……」  「噢!你別說給我聽,最好你將那封信燒掉。」  「姐姐,我已燒掉了。」  「燒掉了更好。兄弟,那我們快吃飯,吃完飯你去收拾下你的行裝,馬上離開這裡。」  半個時辰後,豹兒帶了一些自己洗換的衣服和一些碎銀,隨段麗麗離開了他生長的深山古寺,走向茫茫的人間。要不是為了避開獨角龍這一夥惡人,豹兒真不願意離開,他幾乎是三步一回頭,留戀地遙望月下的古寺。段麗麗說:「兄弟,別再望了,你真的捨不得這座古寺,一年半載,等事情過後,你再回來。目前,獨角龍南下找不到人,準會再轉回來的,說不定他會發現深澗中麻老四的屍體,你留下就更危險。」  豹兒默然不出聲。他隨著段麗麗在山道上施展輕功,快步如飛,快接近天亮時,他們已來到了山下。而這時,月亮早已西落,臨近天亮時的黑夜,是最漆黑的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豹兒忽然說:「姐姐,前面有人家。」  「哦?你怎麼知道了?你以前來過這裡?」  豹兒搖搖頭:「我從來沒來過,師父一直不許我下山玩的。」  「那你怎麼知道的?」  「姐姐,我看見啦!」  「什麼!?你看見?」  「是呀!姐姐,你沒看見嗎?」  段麗麗簡直不敢相信,四周黑壓壓的,只有一丈以內的樹木,依稀可辨,此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豹兒怎麼說能看見的?這時,段麗麗又突然發現豹兒的一雙眼睛,在黑夜中閃耀著綠色的光芒,有如貓兒一般的眼睛,更是奇異。她不由得想起了豹兒曾說過,能在夜裡視物,難道這傻小子真的具有一般常人所不能具有的奇功異能?要是這樣,他真是一位奇人了!便說:「兄弟,我沒有你那樣的夜眼,怎能看見呢?那戶人家離這裡有多遠?」  「大概有半里之路。姐姐,我們要不要去那歇下,等到天亮了才走?」  「你走累了?」  「我不累。我是怕姐姐累的。」  「我才不累哩!」段麗麗又想了一下說,「兄弟,我們悄悄走近去,到了它的附近,你等一下我,我去向那戶人家借一些東西。」  豹兒奇怪了:「姐姐要借什麼東西?」  「借一套衣服呀!」  「借一套衣服?」  「大白天,我這樣在路上行走,萬—給獨角龍的爪牙看見了不危險?所以我想去借套農家或山裡人的衣服,扮成一個山鄉的農村姑娘,與你在路上姐弟相稱不更好?」  「好是好,人家肯借嗎?」  「這你就別管了,大不了我花錢向他們買了過來。」  豹兒哪裡知道,武林中的人,往往所謂「借」,就是不問自取。俠道上的,會留下一些銀兩而已。真的要借要買,不等天亮之後去借去買不更好?又何必在黑夜裡跑進人家屋中?  到了附近,段麗麗吩咐豹兒等下,自己便悄然地縱身上房,閃進人家的屋內了。豹兒看了感到愕然,姐姐怎麼不拍門叫人的?這樣進去,不怕嚇壞人麼?  好一會,豹兒又見一條人影閃身出來,似乎不是段姐姐,正愕然時,那人影已來到了自己的跟前,說:「兄弟,我們快走。」  豹兒一怔:「姐姐,是你!?」  因為在豹兒跟前出現的,是一位村民打扮的男子,頭紮青布,腰束布帶,一身短打裝束,完全是一位山村獵戶中常見的青年漢子。  段麗麗一笑說:「當然是我啦!今後你可不能叫我姐姐了,應叫大哥。」  豹兒怔了半晌:「姐姐,你為什麼要扮成男子呢?」  「這樣,我們在路上才更方便,更沒有人認出我了。兄弟,走吧。」  段麗麗首先動身而去,豹兒只好隨後跟著。走了好一段路,天色大明,豹兒看看段麗麗說:「姐姐可不像山裡人的。」  「我怎麼不像呀?」  「姐姐太美了,又白淨,山裡人哪有姐姐這樣的?」  「不錯,我還得化化裝才行。連你也看得出來,更逃不過一般武林人士的眼光了。」  「那姐姐怎麼化裝呢?」  「那還不容易,弄些草汁,拌上些塵土,往臉上一抹,不就行了?這可是最簡單的易容術哩!」  「那不髒嗎?」  「髒怕什麼,只要沒人看出我是女子就行了。」  「女子不好嗎?」  「哎!兄弟,你不懂的,一個青年女子在外行走,多多少少總會惹出些麻煩事來。」  「可是姐姐以前幹嗎不化裝呢?」  「以前,我身邊有丫環、男僕跟隨,個個都會武功,一般人不敢來惹我,現在可不同了,雖然有你,但你不會武功,保護不了我,我只好化妝啦!」  豹兒不由說了一句:「姐姐,要是我有武功,姐姐就不用化裝了。」  「當然啦!兄弟,這是以後的事了!」  段麗麗真的弄了一些草汁,拌上些泥土,往臉上一抹,一張白淨嬌美的面孔,頓時變成了又青又黃,便問豹兒:「這下我像了吧?」  「像是像,可是不好看的。」  「噢!要好看幹嘛?兄弟,記住,得改口叫我為大哥,不然,我露馬腳啦!」  「我知道。」  在接近午時,他們已遠離古寺有百里之遙,並且從山路轉上了人來人往通往市鎮的大道。段麗麗再也不擔心會撞上獨角龍的人了。她遠見有一處酒家坐落在一棵如華蓋的樟樹之下,便說:「兄弟,我們到那家酒店歇下,順便吃飯,再走好不好?」  「姐——」  段麗麗輕咳一聲:「兄弟!」  豹兒一下醒悟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叫慣了,差一點忘記了。」  「在人前,千萬不可亂叫。」  豹兒點點頭:「我記住啦!」  「去不去酒家?」  「去呵!哥哥不說,我也想說了。」  「我還以為你是鐵腳神仙肚哩!不知道累,也不知道肚餓的。」  他們走近酒家,店小二早已迎了出來,堆著笑臉,本想稱「少爺」兩字,一看他們是山裡人打扮,立刻改口說:「兩位小哥,要不要飲酒吃飯?我處的酒好飯香,價錢便宜。」  段麗麗在接近酒家時,早已暗暗打量了這酒家內外的人。在露天的幾張桌上,坐了一些人,看來都是些行商走販和附近的村民,裡面的一張桌上,卻坐了兩位官府中的差役,看來他們是下鄉催繳錢糧的,只有在樹下,臥著一位蓬首垢面的老年乞丐,身邊放著一個崩了口討飯缽和一根打狗棍,看不清面目。段麗麗走人酒家時,又再次打量了這乞丐一眼,順口對店小二說:「我們正要吃飯,你這裡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有,有,有滷牛肉,鹵豬肚,明火叉燒,麻辣豆腐,酥炸魚。」店小二一邊讜,二邊招呼他們在露天的一張桌坐下來,用搭肩布抹抹桌面又問,「兩位小哥想吃點什麼?」  段麗麗放沉嗓子問豹兒:「兄弟,你要吃什麼的?」  豹兒在古寺中,一向吃素,什麼冬菇、木耳、金針、蘑菇可吃得多了,就是吃菜,也是自己和師父種的,極少吃肉,就是豆腐,也不多吃。段麗麗一問,他不知吃什麼好,只好說:「哥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是嗎?」段麗麗轉向店小二說,「來一碟麻辣豆腐,滷牛肉,飯嘛?來六大碗。」  店小二問:「小哥不喝酒麼?」  段麗麗又問豹兒:「兄弟,你喝不喝酒?」  「喝呀!」  「哦?你幾時學會喝酒了?」  「我跟師父就學會喝了!師父說,酒不可多飲,飲一兩杯,可以活血舒筋的。」  本來他們走入酒家,一些在座的人不怎麼注意,現聽他們這麼一對答,尤其是豹兒提到師父的話,卻引起了人的注意,不由扭頭打量起他們來,同時也引起了樹下那老叫化的注意。段麗麗也感到自己的問話不得當,便說:「既然兄弟會喝,店小二,就來二兩白干,不過先給我們沏盞茶來。」  「是,是!」  店小二便忙著去給他們張羅茶水酒菜了。豹兒問:「哥,你不喝酒嗎?」  「喝呀!」  「哥,二兩酒夠嗎?」  「那你要喝多少?」  「半斤好不好?」  「你不怕醉倒了?我們還要趕路哩。」  「哥,我就是喝上二斤,也不會醉的。」  段麗麗不由睜大了眼睛:「二斤!?你不成了酒缽子?」  豹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師父喝得更多哩!不喝不喝,一喝就是四五斤的。」  豹兒不知顧忌的說話,引起了其他人的驚訝,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飲二斤酒不會醉的,可算是少有的了。在驚訝中,更多的是不相信的神色,認為豹兒是胡亂吹牛,一般小孩子,一杯酒落肚,就醉翻了,就算量大,也頂多三杯酒,哪有兩斤酒不醉的?其中一位中年行商打扮的漢子離座提壺酒走了過來,問豹兒:「兄弟,你真的喝兩斤酒不醉?」  「是呀!」  「你醉了又怎麼樣?」  「叔叔,我不會醉的。」  「好!我願跟你打賭,你要是真的不醉,你們的這桌酒菜,就算我的錢了,另外,我還送你們十兩銀子。你要是醉了,就做我跟隨的小廝怎樣?就是做了小廝,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豹兒搖搖頭:「我不跟你賭,我就是不醉,也不會要你的銀子。」  「小兄弟,看來你是在胡亂吹牛了。」  「我絕不是吹牛。」  「那你為什麼不敢賭?」  段麗麗見這行商走過來,已是不大高興,現見他又這麼胡纏,冷冷一笑說:「你打的好算盤。你輸了,只不過花十兩銀子和一桌飯菜錢;我兄弟輸了,卻要做你的奴隸,這公平合理嗎?」  中年行商想不到這個面帶病容的山裡青年人這麼精明老練,一怔之後哈哈乾笑兩聲:「那你想怎麼賭才公平?」  「你真的要賭?」  中年行商說:「不錯。」  「好!你既然要賭,就這樣賭,我兄弟醉了,就給你當小廝,要是沒醉,我們也不要你的銀子,你就當我們兄弟的奴僕。同樣,我們也不會虧待你,怎樣?」  「這——」  段麗麗帶笑問:「不敢賭了吧?既然不敢,請你走開,別妨礙了我們吃飯。」  中年行商一咬牙:「好,我跟你們賭了,不過,你兄弟醉了,連你也得跟我當小廝。」  豹兒忙說:「哥,我們別賭,賭有什麼好啊!」  段麗麗問:「兄弟,你是不是喝不了二斤酒?」  「我喝得了。」  「會醉?」  「哥,我不會醉的。」  「既然不會醉,幹嗎不跟他賭,我們有這麼一個傭人呼喚不更好嗎?」  「哥,這多不好,我們幹嗎要他當傭人?」  「這是他自找的呀,怨不了我們。兄弟,你要是飲不了,那就別跟他賭了。」  「不!我飲得了的。」  「兄弟,那我們不妨賭一賭。」  中年行商聽了他們這一段對話,如趁機而退就好了,可是他似乎好賭成癖,不賭不舒服似的,反而認為豹兒不敢賭是心虛,但又愛面子,死雞撐鍋蓋,說自己喝得了。立刻說:「好!我們就一言為定,就這麼賭。」這個行商,立刻叫喚店小二打二斤白干來。  豹兒望著段麗麗:「哥,我們真的賭?不賭行嗎?」  「兄弟,看來不賭不行了,人家已逼著我們啦!」  「哥!我們可以走開呵!」  中年行商聽豹兒這麼說,更認為豹兒飲不了二斤酒,急催店小二快打酒來,豹兒急道:「你別叫人打酒,我不跟你賭。」  可是店小二已將二斤白干端了過來,中年行商笑著說:「小兄弟,別害怕,酒已打了,就賭賭吧,你們跟了我,只有好處,沒壞處,我在昆明開了一問藥材店,你們兄弟倆在店裡給我幫幫手就行了,有飯吃,有衣穿,不好過你們在山裡受苦?」  段麗麗雖然與豹兒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感到豹兒心地好,人老實,絕不會說假話,笑笑說:「兄弟,這也不錯呵!我們不也是到大理找工做嗎?去大理,去昆明,都一樣。」  中年行商說:「昆明,比大理更旺,更熱鬧哩!」他將裝二斤酒的酒瓶放在豹兒面前,「小兄弟,請!」  段麗麗說:「慢著。」  中年行商一怔:「不賭了?」  「不!我們得請人當公證才行,不然,賭輸不承認怎麼辦?」  「對,對。」中年行商轉身對其他人說;「各位,誰肯賞面的請給我們當公證人?」  眾人本來就一直靜觀這場別開生面的打賭,聽行商這麼一問,幾乎一齊說:「我們來當,你們賭吧。」甚至在店裡飲酒的二位差役,也跑出來看這場賭博了。  行商對豹兒說:「小兄弟,請呀!」  豹兒遲疑地問段麗麗:「哥!我們真要賭麼?」  「兄弟,不賭不行了!誰叫你說能飲二斤酒不會醉的?可是,你別害了我也給別人當小廝使喚。」  豹兒一聽,不由一怔,暗想:是呵!我可不能害了姐姐的,便說:「好!我喝了!」豹兒便端起了酒瓶,咕嘟咕嘟地往嘴裡一倒,不一會,就將二斤白干喝得個底朝天,放下酒瓶說:「我喝完了!」  眾人看得轟然叫好起來。中年行商頓時呆若木雞,半晌,他瞪眼朝店小二問:「你打滿了二斤酒?」  「我,我當然打滿了!」  「胡說,你敢瞞我?你只打了半斤酒,當二斤酒來騙我。」  段麗麗說:「你這時說也沒用了!店小二打的酒,經過你的手放到我兄弟面前,半斤、二斤,你提起時不知道?」  豹兒說:「我喝的真的有二斤,你別冤枉了人家店小二。」  段麗麗又說:「就算不夠二斤,你當時不說,也當二斤算。你別想耍賴,乖乖地給我們當奴僕下人。」  豹兒說:「這瓶酒裝的真有二斤,就算打時淌了一點,也頂多半兩,要不,我再多喝一兩酒好嗎?」  在座的其中一人主持公道說:「老兄,你也真是,既然打賭打輸了,就應該承認,怎能賴的?」  中年行商哈哈一笑說:「我不過想看看這位小兄弟的海量,說句笑話,你們怎麼都當真的了?」  段麗麗頓時面色一沉,「你敢不認帳?」  中年行商又乾笑兩聲說:「兄弟,這不是認帳不認帳的事,你想,真正的打賭有這麼兒戲麼?要雙方簽字才行,同時還要有公證人簽名蓋手印。這算真的打賭嗎?算了,看在你兄弟的好酒量上,這酒錢和你們的飯錢,全由我付了好不好?」  段麗麗正想出手,給這個狡猾的行商一點教訓,但看見有兩位勁裝佩劍的漢子從道路向酒店走來,一時驚喜,叫道:「段福、段壽,你們過來。」  這兩位勁裝漢子一時愕然,四下張望,不知是什麼人叫自己。段麗麗不再放重嗓子了,恢復女聲:「段福、段壽,是我在叫你們啦。」  段福、段壽一聽是自己要尋的小姐的聲音,又驚又喜,奔了過來,但見到段麗麗的打扮時,又疑惑了,問:「你——!」  「怎麼?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  段福、段壽再也不懷疑了,連忙下跪叩頭,一邊說:「小人叩見小姐。」  「好啦!你們快起來。」  「是!小姐。」  這一現象,使酒店中的人更驚訝愕然了,原來這位帶病容的山裡青年,竟然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姐。這兩個錦衣勁服的漢子,居然是她家的奴僕,顯然這不是一般的人家,必定是豪門貴族。  段麗麗問:「你們怎麼來到這裡了?」  段隔說:「小姐,自從你在小鎮客棧裡失蹤後,梅姑娘連夜用飛鴿傳報老爺,老爺即時派出了人四處找尋小姐的下落,想不到小人在這裡見到小姐。小姐,你怎麼扮成這副模樣在這裡的?」  「別說了!我幾乎遭了獨角龍人的毒手。」段麗麗一眼看見那位中年行商要離開酒店,急說,「給我站住,你這樣就想跑嗎?」  段福、段壽一怔,忙問:「小姐喊誰?」  段麗麗一指中年行商:「你們給我將他抓過來。」  段福以為這中年行商是獨角龍的人,縱身過去,一出手就先封了他的穴位,然後將他像小雞似的捉了過來,擲在段麗麗的腳下,問:「小姐,他是獨角龍的人?好像不會武功呵!」  中年行商給封了穴位,上身不能動彈,給段福這麼一擲,擲得他幾乎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痛得直叫。  段麗麗說:「看來他的確不會武功,段福,你解了他身上的穴位。」  段福一拍,便解了這行商的穴位。段麗麗問:「你現在還想賴嗎?」  行商忍住痛,跪下哀求說:「小人該死,冒犯了小姐,求小姐寬恕。」  「沒有什麼寬恕的,你只能給我當下人。」  「不,不,小人家中還有老小一大堆的,要小人奉養,請小姐可憐可憐。」  豹兒在旁看得不忍,說:「姐姐,他那麼可憐,放了他吧。」  段福、段壽見豹兒居然稱自己的小姐為「姐姐」,不由得愕異,側著眼看他。  段麗麗說:「哎!我忘了。」她對段福、段壽說,「這是我新認的弟弟,也全靠了他,才使我從獨角龍人的毒手中脫身出來,你們快來拜見。」  段福、段壽聽了更是驚訝,這麼一個山裡的孩子,怎麼能救了小姐的,難道他武功很高麼?小姐既然這麼說,看來不會是假的了,便連忙拜見豹兒:「小人叩見少爺。」  豹兒從來沒有人拜見自己,更沒有人稱自己為「少爺」的,一時弄得他手忙腳亂,說:「不,不,你們別這樣,叫,叫我豹兒好了。」  段福、段壽見豹兒這樣手忙腳亂的,顯然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了,更是愕然不解。段麗麗一笑說:「你們起來吧!」她又扭頭問豹兒:「兄弟,你要放了這無賴?」  「姐姐,他家中有老小呵!」  「你相信他家有老小麼?」  行商連忙說:「小姐,小人不敢撒謊,小人家中,的確有老小一大堆,要是小人欺騙小姐,遭雷打電劈,不得好死。」  豹兒說:「姐姐,放了他吧。」  段麗麗搖搖頭說:「兄弟,你心地太好了,江湖上人心險惡、奸詐百出,你這麼輕易相信人,以後會吃虧的。好了!這賭是你贏來的,你要放,就放了他吧,我才不要這樣說了不算的無賴商人進我段家。」  行商一聽,如逢大赦,連忙叩頭:「小人多謝小姐開恩。」  段麗麗說:「你多謝我幹嘛?你應該多謝我兄弟,是他放你的。」  行商又連忙叩拜豹兒,豹兒搖手說:「你,你,你別這樣,快走吧。」  行商慌忙夾著尾巴走了。酒店內外所有的旅客,都不禁以一雙敬佩的目光打量著豹兒,連大樹下臥著的老叫化,也好奇地望著豹兒了。  行商一走,段福便說:「小姐,我們快回家吧,老爺在家中急盼著小姐的。」  「哎!我還沒吃飯哩!你們不肚餓口渴?」  「是,是!小姐,那我們吃了飯就動身。」  「那你們就坐下。」  「小人不敢,站著好了。」  「這是在外,不同在家裡,坐下一塊吃。」  段壽說:「福哥,小姐既然這麼吩咐,我們只好遵命才是。」他拉了段福,在豹兒下首坐下。  段麗麗又叫店小二添酒加菜,又問豹兒:「兄弟,你還能喝酒不?就算醉了也不怕,有人背著你走。」  「我,我,我還可以喝一斤的,不會醉。」  豹兒這麼一說,酒店中的人更驚愕了,他們真不敢想像一位小孩子,能有這樣大的酒量。段麗麗笑著說:「那好呀!兄弟,你就放膽喝吧!」她又對段福、段壽問:「你們知不知道剛才那個商人怎麼一回事?」  段福說:「小人不知,正奇怪呢。」  「他賭我兄弟喝二斤酒,要是我兄弟醉了,我們就得給他當小廝……」  段壽一聽大怒:「這傢伙敢這樣的放肆,要小姐當他小廝?小人去教訓他。」說著,起身要去追。  「哎!你別亂來。幸好我兄弟喝完二斤酒沒醉,他得當我們的奴才。誰知他居然耍賴不承認。」  段壽說:「小姐要是早說,小人更不會放過他了。」  段福卻驚訝地說:「豹少爺喝了二斤酒,還能喝—斤?」  段麗麗說:「我相信我兄弟不會說大話,段福、段壽,我聽說你們兩個酒量也不錯,就陪我兄弟喝兩杯酒吧。」  段壽立刻說:「對對,我們應該陪陪豹少爺,看看豹少爺的海量。」  段麗麗說:「但是你們都別喝醉了,我們還要趕路。」  在他們飲酒吃飯時,樹下的那個老叫化,捧著缽頭走過來向他們討吃。段壽正與豹兒喝得高興,見這老叫化走了過來,揮手道:「走,走,你要討吃,也等我們吃完了才是,有你這樣討吃的嗎?」  老叫化說:「我叫化不想討別的,只想討些酒喝。」  「什麼!?你要討酒喝?」  「是呵!我叫化擔心你們將酒喝光了,就沒法再討了。」  「去你的,叫化我見過不少,只見叫化討飯吃,哪有討酒喝的?就是有酒,我們也不給你,滾開!」  店小二怕砸了生意,更怕得罪了這位豪門貴族的小姐,慌忙跑過來拉開老叫化:「走,走,要討吃的,到樹下坐去,客人走後,吃剩的飯菜,我自然給你。」  老叫化叫著:「不,不,我酒癮來了,我要討酒喝。」他掙扎,給店小二一拉,腳步不穩,仰面跌倒,連討飯的缽頭也摔爛了。一些人看得笑起來。豹兒感到這老叫化可憐,連忙奔過去,也不顧老叫化身上髒,扶起老叫化,問:「老伯伯,你沒摔痛哪裡吧?」  老叫化說:「小哥,你行行好,賞我老叫化一點酒喝,我,我快饞死了。」  「老伯伯,你坐好,我去拿酒給你。」  豹兒轉回去,將自己的一碗酒端去:「老伯伯,你喝吧。」  「多、多謝小哥。」老叫化接過酒,不知是手抖,還是剛才摔痛,竟然捧不穩,一碗酒「噹啷」一下,滑了下來,剛好又跌在一塊石頭上,不但酒倒瀉,連碗也打爛了。老叫化一臉惶恐之色:「小、小哥,我老、老、老叫化真、真、真該死,連小哥的碗也打爛了,小、小、小哥,你再、再、再可憐我,好歹也給我一點酒、酒、酒喝。」  「老伯伯,不要緊,我再去給你端一碗來。」豹兒轉回去,對段福、段壽說,「兩位叔叔,你們的酒,給那老叫化喝好不好。」  段壽來不及出聲,段福慌忙說:「豹少爺,你千萬別這樣稱呼小人,我這碗酒你端去就是。」  豹兒端了這碗酒,擔心老叫化捧不穩,便親自捧到老叫化的嘴邊,喂老叫化喝酒。老叫化及時地就伸頸長飲,一碗滿滿的酒,一下喝得滴水不剩。他深深吐了一口氣:「小哥,我老叫化真不知該怎樣多謝你才好,要是再有一碗給我喝就好了。」  店小二在旁忍不住說:「你這老叫化也真是,這位少爺好心,給你一碗酒喝,你也該滿足了,還想要第二碗酒喝?快走開吧,別討罵了。」  「一、一、一碗酒解、解不了我老、老叫化的饞、饞哪!」  豹兒問:「老伯伯,你要喝多少酒才能解饞的?」  「小、小、小哥,要是真正能解、解我老、老、老叫化的饞,有、有、有十斤酒就、就夠了。」  豹兒不由得睜大眼睛:「十斤酒?」  「是,是呵!十斤酒,才、才、才勉勉強強解我老、老、老叫化的饞。小、小哥,我不敢討、討、討十斤酒,再、再、再給我一、一、一碗酒,讓、讓我老、老叫化壓、壓、壓火吧。」  段麗麗在那一邊說:「兄弟,就給他十斤酒吧。」  老叫化一聽喜出望外:「小姐,你真、真、真的給我老、老、老叫化十斤酒喝?」  段麗麗說:「怎麼不真?店小二,捧十斤酒來,給他喝。」  「是!小姐。」  店小二真的捧來了十斤裝的一個酒缽來。酒店中的人,更是看稀奇似的看著老叫化了。剛才一個山裡的小孩子,喝二斤多酒不醉,已是少見的了,現在這個年過花甲的老叫化,能喝下十斤酒嗎?就算不醉,撐也撐爆肚了。  豹兒問:「老伯伯,你不會醉倒嗎?」  「小、小哥放心,我老、老、老叫化從來沒有醉過。」老叫化拍開了封泥,也不用碗,捧起酒缽,就往自己口裡倒,他宛如鯨長吸,一缽十斤酒,轉眼全倒進了自己的腹中,滴酒不剩,看得所有人的眼都定了。老叫化放下酒缽,過去蒼白的臉略現紅潤,人也似乎有了精神,站起來向段麗麗、豹兒一揖說:「我老叫化多謝小姐、小哥的酒,在十天半個月內,我再也不用向人討酒了。」說完,便轉身而去。  豹兒對老叫化能喝這麼多的酒實在欽佩,喊道:「老伯伯,你不要吃點飯嗎?」  老叫化停步,轉身說:「小哥多謝了,我老叫化有了這十斤酒在肚,十天半個月也不需要向人討飯啦!」  「你是將酒當飯嗎?」  「是呵!我老叫化以酒當飯,有酒喝,就不用吃飯了。」  「老伯伯,十天半個月後,你又怎樣?」  老叫化聳聳肩:「我只好再向人討酒啦!不過,恐怕今後再難於碰到像小哥這樣的好心人了。」  「要是你以後討不到酒呢?」  「我,我只好厚著老臉,去搶酒喝了。」  「搶!?」  「是呵!趁別人喝酒不防,一下搶過酒來喝。」  「那人家不打你嗎?」  老叫化伸伸手,無奈地說:「我只好讓人打啦!」  「人家會打死你的。」  「沒辦法,誰叫我有這麼個壞習慣。小哥,我已有了這把年紀,死也不算短命了。」  豹兒一下從懷裡掏出一些碎銀,這是他師父死後僅有的一些銀兩,全放在老叫化的手中,老叫化愕然:「小哥,你這是幹什麼?」  「老伯伯,你別去搶,這些銀兩,我給你買酒喝的,你今後只喝一碗好了,解解饞,也不用給人打啦!」  老叫化一雙深邃的目光,不由得打量著豹兒,半晌:「小哥,你真好心,我老叫化聽小哥的話,酒癮來了,只買一碗酒喝,這些銀兩,可以使我老叫化在兩年內,不用給人打了。」  「老伯伯,最好你能將酒戒掉就好了。」  老叫化搖搖頭:「不行呵!我老叫化寧願給人打死,也不能沒有酒的。」說完,老叫化便走了。  豹兒轉回來,段福說:「豹少爺,你真是一個好心人,少見。」  豹兒說:「我感到他太可憐了。」  段麗麗一笑說:「可憐!?他才不可憐哩!」  豹兒一怔:「他不可憐?」  「兄弟,你看不出這老叫化是位江湖奇人?他剛才打量你一剎間,目光宛如冷電,恐怕他的武功,高過我哩。」  「真的!?那他幹嗎還要做叫化的?」  「兄弟,江湖上的能人奇士,往往行為與眾不同。好了,我們快吃飯,吃完了好趕路。」  段壽若有所思地說:「這老叫化不會是丐幫中的人吧?」  段福說:「他不會是丐幫的人,丐幫的人,身負討米袋的,以示大小,他卻沒有。」  段麗麗說:「要是他是丐幫的人就好了,就怕他是黑道上的人物,我們路上得提防些。」  豹兒詫異:「我們要提防他?」  「兄弟,江湖上的事,你是不懂的,往往單身的僧、道、尼、丐和婦女,他們都身懷—門絕技,才敢隻身個人在江湖上行走。這樣的人,是好是惡,我們都不知道,怎能不小心?」  「姐姐,這老叫化那麼可憐,不會是惡人吧?」  「兄弟,世上的偽君子,假可憐人,可多了,兄弟,這一點,你千萬可別上當。」  段壽說:「小姐說的是,豹少爺,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就是這個道理,今後我們在路上是要防著點。」  豹兒怔住了。暗想:怎麼外面這麼的可怕,倒不如在深山古寺的好。除了猛獸毒蛇,用不著提防和小心。  飯後,他們便離開路邊酒家,走了半里路左右,前面又是一座樹林。剛走入樹林小道,段福突然感到一陣頭昏,幾乎摔倒。段麗麗問:「段福,你怎樣了!不舒服?」  段福說:「小姐,小人不知怎樣,感到頭暈,似乎身上無力。」  「別不是你在路上受了風寒?」  「不會的,小人一向感到身體很好,可是……」段福話沒說完,便倒在地下了。  豹兒也說:「姐姐,我也感到有點頭昏的,沒力走了。」  段麗麗頓時醒悟過來:「不好,那是一間黑店,在飯菜中下了毒,我們是中毒了!」說時,自己也無力地癱軟下來。  豹兒驚恐地問:「姐姐,我們怎麼辦?」  「兄弟,你還有沒有力掙扎?能掙扎,最好掙扎爬到樹林中隱藏起來,我相信不久,黑店裡的人必然到來,到時,我們大家都沒命了。」  段壽嘿嘿地說:「我扶小姐到樹林裡去隱藏吧。」  段麗麗一怔:「什麼!?你沒中毒?」  段壽更是大笑:「毒是我下的,我怎麼會中毒呢?」  豹兒愕然,問:「毒是你下的?你幹嘛要下毒呢?」  「嘿嘿,小子,想不到你的內力,竟比段福和小姐還強,你喝的酒,吃的飯,比他們都多,毒居然遲發,怪不得你可以從我們的人那裡將小姐救了出來。」  段麗麗呆住了:「什麼?你們的人,難道你也是獨角龍的人?」  「小姐,你現在才猜出,不遲了嗎?老子奉龍爺之命,到你家為奴臥底三年,目的為什麼,你知不知道?」  段麗麗說:「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在小鎮客棧中了迷魂煙,大概是你引的線,麻老四他們才知道我的行蹤。不對,段壽—向在我家的,至少有十多年,怎麼才三年?」  「小姐這麼聰明伶俐,怎不知道?閒話少說,我問你,聽龍爺說,麻老四,心懷不軌,想獨佔了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怎不去問麻老四?」  段壽斜眼看了豹兒一眼:「這小子內力雖強,似乎不會武功。說什麼也不是麻老四的對手,他怎能救得了你的?」  「你想知道嗎?」  「知不知道,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他現在去了哪裡。」  「他到大理去了。」  「他去大理幹什麼?」  「因為我將我家的武功秘芨收藏的地方告訴了他呀。」  「什麼!?你告訴了他?」  「要不,他怎會放我而趕去大理的?」  「我不信,麻老四為人一向心殘陰險,他知道了武功秘芨收藏的地方,就算不殺了你滅口,也絕不會放了你。」  「怪就怪在這,他居然放了我的。」  「嘿嘿,小姐,你不說不要緊,等我帶你回玉龍雪山,見了龍爺,不怕你不說了。」  「從這裡去玉龍雪山,最快也要三天,你怎麼帶我去?不怕我在這三天內逃走?」  段壽又是—笑:「小姐,大概你不知道你中了我什麼毒吧?」  「什麼毒?」  「酥骨香,沒有十天半個月,你根本無法恢復過來,你現在化裝不錯呵!誰也不知道你是段家小姐,等會,我也扮成—個獵人,背你上路,誰也不知道,以為我是背了一個不能行走的病人哩!段福和這小子嗎?我只好殺了他們滅口。」  段麗麗歎了一口氣:「段壽,你別殺他們,我告訴你我家的武功秘芨藏在什麼地方好不好?」  「小姐,我不知道麻老四怎麼會上了你的當的,我才不會上你的當。人,我是殺定了!」段壽說完,「嗖」地—下,拔出了利劍,對豹兒說,「小子,你死了別怨我,誰叫你跟了段家小姐的。」  豹兒叫道:「你不能殺我!」  段壽好笑:「我怎不能殺你?難道你還能反抗?」  「你這樣作惡,不怕你死後到閻王那裡,下油鍋、上刀山麼?」  「胡說八道,老子才不怕什麼下地獄的,老子本身就叫『追魂閻王』。」  段麗麗說:「我知道了,你是獨角龍手下的六大悍匪之—,排行第二,追魂閻王徐壽,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混進我家的,原來的段壽去了哪裡?」  「叫老子殺了。」  「你的易容術也不錯呵!居然瞞過我家那麼多人。」  「正因為老子面貌與段壽相似,加上再易容,才沒人認出來,所以龍爺才叫我來,小姐,你現在明白了吧?」  「想不到獨角龍為了奪取我家的武功秘芨,千方百計,不擇手段,還委屈了你這麼個追魂閻王徐老二到我家為奴三年。」  徐老二一瞪眼:「段小姐,你再想在我身上耍花招,別怪我先殺了你。」  「好呀!那你就先殺了我吧!」  「你以為我不敢?」  「你當然不敢!要不,你怎向獨角龍交人?」  「你——!」  「我什麼?徐老二,你想清楚一點,你將我帶到獨角龍面前,不怕我耍花樣,叫獨角龍殺了你?」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徐老二,你知不知道麻老四和爬山虎是怎麼死的?」  徐壽一怔:「他們死了?」  「當然死了。」  「他們怎麼死的?」  「我三言兩語,就叫獨角龍殺了他們兩個,他們全死在獨角龍的掌下。」  「那龍爺怎麼發訊號叫人去追麻老四?」  「獨角龍不耍手段,又怎能使你們為他賣命?你們要是知道了他殺死了麻老四和爬山虎,不心寒嗎?正因為獨角龍殺他們時,我才有機會逃了出來。」  「你能逃過我們龍爺的掌心?」  「徐老二,你別忘了,還有我這位兄弟哩,他是當地人,將我藏在了—個誰也不知道的巖洞裡,獨角龍找不到。以為我往南跑了,使命人往南追,借口說是追麻老四。」  徐老二似乎有點相信了。段麗麗又說:「徐老二,你要是聰明一點,最好是放了我們,我可以將秘芨收藏的地方告訴你。」  「好!我放你們,你告訴我。」  「哎!現在我告訴你,你個殺了我們滅口嗎?」  「你要怎樣才告訴我?」  「你先得解了我們身上的毒才行呀!」  徐老二嘿嘿冷笑:「段小姐,我追魂閻王徐某可不是三歲小孩,輕易上你的當,我要是解了你們身上的毒,你與段福聯手,我還有命?」  「這樣吧,那你先送我們到大理。」  「要送,我只送你—個,他們兩人我是殺定了,以免拖手累腳,行動不方便。」  「你殺了他們,那我什麼也不會說了。」  「到時你不說,老子先佔了你的身體,然後才殺你,叫你做鬼也不清白潔身。要不,我現在就佔了你的身體。」徐老二說完,收了劍,便要去抱段麗麗。  一個少女,最怕的就是污辱了自己的身子,倒不如一死還好。段麗麗又驚恐又怒地叫道:「徐老二,只要你—碰我,我馬上就咬破舌尖自斷而死。」  「小姐,你服了我的酥骨香,有力能咬破舌尖麼?現在,你只有乖乖地聽我擺佈。」說時,他抱起了段麗麗。  —直不出聲的段福,暗暗運功調息,看能不能排毒,一見徐老二抱起了小姐,急得怒叫:「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給我將小姐放下來!」也在這時,豹兒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勁,突然跳了起來,可惜他不會武功,不知怎麼出手,竟然像一頭牛似的,用頭去撞徐老二,這一撞,居然將徐老二撞得踉蹌後退幾步,要不是他身中毒,這一撞起碼可以將徐老二撞得骨斷皮飛。他再想撞第二次時,已沒有力氣了。徐老二見他能躍起撞自己,既驚愕又大怒,在豹兒要撞第二次時,他急忙一掌拍出,一下將豹兒拍飛幾丈遠。可是,一個怪現象出現了,本來豹兒身子拍飛後,應重重摔下來才是,而豹兒身體彷彿有—種無形的力量托著,慢慢地垂落下來。  徐老二一怔,暗想:難道這小子會邪術,看來非先殺死他不可。於是,他放下了段麗麗,拔劍撲向豹兒,—劍往臥在地上的豹兒胸口上刺去。段麗麗和段福看得驚叫起來,以為豹兒這一下準沒命了,誰知他們驚叫沒完,又一怪現象出現,徐老二的劍突然給震飛了,拋到遠遠的地方去,徐老二也給震倒在地上。  段麗麗和段福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是怎麼回事,暗想:「難道豹兒是位身懷絕技,故意深藏不露的奇少年?也在這同時,豹兒身下的草叢裡,又突然坐起一個人來。段麗麗和段福一看,更愕然驚訝了,這坐起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向豹兒討酒喝的老叫化。  豹兒雖然給徐老二全力拍中震飛,也不啻送給豹兒一份厚禮,將自己的內力灌給了豹兒。本來豹兒已全身內勁提不起來,給這一股內力輸入,好像沒有中毒似的,不但增添了功力,連原有的內勁也帶動起來,初時,他給這股強大內勁入體,還感到心血翻滾難受,跟著他又感到自己身後又有一股柔勁輕托著自己,不但不感到難受,反而更舒暢起來,他不知道老叫化以一股柔勁托著自己,而且這股柔勁也輸入了他的體內,無形將身上的毒全部排出體外,豹兒也一下跳了起來,驚奇地望著老叫化:「咦!是你!?」  老叫化似乎仍睡意未醒,嘟噥地說:「小哥,我老叫化好容易得到這麼多的酒喝,打算好好地在這草裡美美地睡他二天二夜,你怎麼跌到我老叫化的身上來了?不怕將我砸壞了麼?」  「老伯伯,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豹兒一指坐在地上呆若木雞的徐老二說,「是他將我推跌到你身上的。老伯伯,你沒給我砸壞吧?」  「砸壞了,我還能說話嗎?對了!他怎麼推跌你?他喝酒喝醉了麼?」  「不!老伯伯,他是個惡人。」  「哦!惡人?怪不得他用劍刺你了,我老叫化還以為你們鬧著玩的哩!」  徐老二感到這老叫化絕不是—般人,心想:我再不趁機逃走,恐怕就走不掉了。他慢慢站起來,說:「你別聽他說,我不過用劍嚇嚇他罷了!」  「嚇?你那一劍真刺下去,我老叫化這條老命不也完蛋了麼?」  「老人家,對不起,我的確是和他鬧著玩的,想不到嚇著你老人家了!」徐老二說完便轉身而逃。誰知他感到眼前一花,老叫化彷彿似幻影般的,已站在他的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  徐老二不由大驚,這老叫化行動無聲,快如電閃,絕非一般武林高手,驚駭問:「你?」  老叫化似乎並無惡意,說:「你怎麼跑了?不理你家小姐和同伴了?」  「他,他們中了那黑店酒家的毒,我救不了,趕急去叫人來救。」  「什麼!他們中了毒?」  「是呵!要不他們怎麼臥在地上不動的?」  「怪不得你和小哥鬧著玩,他們怎麼不跑來勸阻的,原來中了毒了。對,對,那你快去請個大夫來救救他們呵!」  段麗麗急叫道:「老前輩,你千萬別放這壞蛋跑了!」  這老叫化武功雖然驚人,卻似乎老得糊塗了,茫然地問:「他可是去給你請大夫呵!怎不放他走呢?」  「老前輩,毒就是他下的,解藥就在他身上。」  「真的!?他怎麼要騙我老叫化?」  徐老二突然一縷煙霧噴射出來,老叫化「咦」了一聲,身子踉蹌站立不穩,也軟癱在地上了,睜大眼睛問:「你,你怎麼也向我老叫化下毒了?看來,你那一劍,不是跟小哥鬧著玩的,真的要殺他了。」  「老叫化,你現在才知道已經遲了!」徐老二一掌,朝老叫化的頭頂拍去,眼看老叫化死於非命。可是徐老二拍下時,居然拍了空,老叫化一下又像幻影般消失不見了,接著他聽到自己身後一聲長歎:「天作孽,猶可說,自作孽,不可饒也。怪不得小哥說你是個惡人。」   徐老二轉身急看,只見老叫化站在不遠的地方,不由得駭然:「你,你,你沒中毒?」  「我老叫化要是真的中了毒,不死在你的掌下麼?我勸你乖乖地將解藥交出來,看在上天好德的分上,還可以饒你一命。不過,你一身的武功,必須廢去。」  「你以為我會交出解藥嗎?」  「既然這樣,我老叫化也無能為力了。」  徐老二打量著老叫化半晌,一聲冷笑:「你顯然已經中了我的腐骨散之毒,只不過憑你深厚的內功將毒壓下不發而已。」  「怪不得你名列玉龍雪山獨角龍手下六大高手之二,看出了老叫化。可是,你要殺我,恐怕也不容易。」  段麗麗聽了暗暗罵起老叫化來:你這老前輩的,真是老糊塗了,這也說出來?你不能繼續嚇唬他麼?  徐老二卻說:「我知道,但我也不急於殺你,等你毒發之後,我再殺你不遲。」  豹兒一聽急起來,奔過來說:「你不能殺這位老伯伯的。」  段麗麗同時喊起來:「兄弟別過去,小心他向你下毒手。」並且用眼色示意他快逃走。  徐老二卻驚訝地問:「你怎麼恢復了氣力?沒中毒?」  豹兒比老叫化更糊塗,竟然這麼回答:「我不知道呵!」  「好!那我就先殺了你。」  段麗麗急叫:「兄弟,快跑。」  「嘿嘿,他跑得了麼?」徐老二一縱身,人到掌出,一掌向豹兒當胸拍出。豹兒一下福至心靈,記起了剛才有一種細小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說:「這惡人要是再打你,別害怕,你腳步朝左,側身閃過,順手給他一掌就行了。」  豹兒果然這樣,側身閃過,順手一掌朝徐老二拍去,這一掌看不出任何招式,彷彿是胡亂拍出,但含有一招最上乘的手法,竟然一下拍中了徐老二右腹的肋骨最後兩根,加上他剛才又得到徐老二和老叫化的內勁,這一掌,不但將徐老二的肋骨拍斷了,人更像一捆敗草般的飛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痛得他慘叫一聲,想爬也爬不起來。  這一下,不但段福和段麗麗怔住了,就是豹兒,也愕然了,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怎麼自己順手一掌,就把這惡人拍飛的?只有老叫化微微一笑:「小哥,好厲害的掌法呵!你過去在這惡人肩下用手指出力一戳,再將他提過來。」  「老伯伯,這行嗎?」  「小哥,你聽我老叫化的話沒有錯,不然等會讓他跑了,你姐姐就沒解藥啦!」  「好的。」  豹兒走過去,真的用手指朝徐老二的肩骨下用力一戳。徐老二本來痛得已不能爬起來,給豹兒這麼一戳,全身一麻,更不能動彈了。當他被提到老叫化面前時,老叫化問:「徐壽,你不是要看我老叫化中的毒發作了沒有嗎?」  徐老二忍住骨斷之痛,狠狠說:「不錯,我就是死了,但你死得比我更痛苦。」  段麗麗在那邊說:「老前輩,你快搜出他身上的解藥,腐骨散是種極為霸道的毒藥。」   徐老二說:「就算得到了我的解藥,不知道服法和用法,也沒有用。」  老叫化又是搖搖頭:「看來你真是不可救了!」  豹兒問:「你要怎樣才肯說出。」  「只要你們答應放了我,不廢我的武功,我自然將解藥交出,說出服法和用法。」  老叫化說:「小哥,不用求他,他的毒,奈何不了我老叫化。」說時,老叫化口一張,一縷帶酒味的黑色水箭,噴射而出,直射入一棵大樹幹上。光是這一份內功逼出的勁力,已夠驚世駭俗了。轉眼之間,這棵大樹「喀嚓」一聲折斷,整條樹幹,全腐爛了,帶毒的木屑,散落大樹下四周。老叫化看了徐老二一眼說:「不錯,這毒的確是霸道,但毒不了我老叫化。徐壽,你看見了嗎?」  老叫化的武功簡直是不可思議,這麼厲害的巨毒,也給他用內力逼出來,徐老二頓時色變:「你……」  老叫化再也不屑理他,對豹兒說:「小哥,你去搜他身上的解藥。」  豹兒不大明白:「老伯伯,你還要他的解藥嗎?」  「我老叫化不需要他的解藥,但你姐姐,卻要他的解藥呀!」  豹兒一想也是,立刻去搜老二的身,不久,便搜出兩個小瓷瓶出來,老叫化說:「小哥,那是解藥了,拿給我聞聞。」  豹兒將小瓷瓶給老叫化,老叫化略略聞了一下,將其中一瓶交還給豹兒說:「這是酥骨香的解藥,拿去給你姐姐和那位大哥服下,毒性自解。」  豹兒問:「老伯伯,不要問他的服法和用法嗎?」  「不用了!酥骨香不是要命的毒藥,只不過令人無力而已,瓶中的解藥,叫他們各服下一粒就行。」  果然,段麗麗和段福各服下一粒解藥後,不久,毒性化解。段麗麗一下跳將起來,拾起了徐老二震落的劍,面帶殺氣,走到徐老二跟前,冷冷地問:「徐老二,你想怎麼死法?」  豹兒叫道:「姐姐!」  段麗麗回身問:「兄弟,你想說什麼?」  「姐姐要殺他麼?」  「兄弟,你想想,他該不該殺?」  「姐姐,我,我,我不知道。」   老叫化說:「小哥,別太心慈了!他不該姓『徐』,更不該叫『壽』。」  豹兒茫然:「為什麼不該?」  「徐壽,徐壽,他到了今天,壽數該除了!這好像是上天有意安排的,你救得了麼?」  段麗麗不由得一笑:「老前輩,他更不應該混進我段家,叫段壽的,斷壽,斷壽,他的壽數,更應該斷了。」  老叫化眨眨眼睛:「是呵!是呵!他還叫追魂閻王哩。閻王嘛,那應該回地府才是。小哥,你怕看殺人,我老叫化也是害怕的,我們走開,別看就是了。」  豹兒說:「姐姐,我,我……」   段福拔出了劍,說:「小姐,豹少爺大概不願小姐殺人。的確,這狗不如的東西,讓小人殺他,別污了小姐的手。小人也想為我死去的壽兄弟報仇。」段福手起劍落,一劍就將徐老二的頭砍了下來。  豹兒不由「呵」地一聲驚叫。老叫化拍拍他:「小哥,我老叫化也不想殺人,但這樣的人不殺,就沒天理了,讓他活著,今後不知會有多少人無辜死在他的手上,好了,這事巳了,我老叫化也該走啦!」  段麗麗急叫:「老前輩,慢走。」  「小姐,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老叫化說的?」  「老前輩千萬別這樣稱呼小女子,小女子想請問你老人家尊姓仙名,落腳何方,以報老前輩今日相救之恩。」  「小姐,我老叫化姓名早巳忘了,四處乞討,荒山破廟街頭,處處是家,你也別報答我,要報,報這小哥才是。他不但救了你們,也救了我老叫化哩!」  「我兄弟之恩,自然要報,但你老人家之恩,小女子終生難忘。」  「不,不,你一定要忘,我老叫化可惹不起那個獨角龍呵!」老叫化對豹兒說,「小哥,今後有人要打你,記住,別害怕,用那三招拍出去就行。」  豹兒愕然:「老伯伯,你怎麼知道了?是不是你教我的?」  老叫化一笑:「我可沒有教你呵!」說完,身形一晃,竟然在三人的目光下,一下子消失得無蹤無影。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肥瘦雙俠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 u n xuange。com) 上回說到老叫化突然在段麗麗等三人面前消失得無蹤無影,令段麗麗他們驚訝異常,豹兒怔了半晌才說:「姐姐,這老伯伯是神仙吧?」  段麗麗說:「兄弟,別胡說了,他怎會是神仙的?神仙會中凡人的毒麼?」  「那他怎麼一下不見了的?」  「這是一位武林奇人,武功通玄,深奧莫測,輕功俊得不能再俊了。」  段福問:「小姐,你看這位武林老前輩是什麼人?是不是神龍怪丐他老人家?」  段麗麗搖搖頭說:「不會是,聽爹說,神龍怪丐在三個月前,無疾而終,武林各門派的掌門人都往君山弔唁。哪有人死而復生的?絕不會是他老人家。」   段福似在自問:「誰又有這麼極好的武功哩?」  段麗麗猛然想起:「是了,一定是他老人家了。」  豹兒和段福同時問:「誰!?」  「過去武林八仙漠北怪丐的衣缽傳人沒影子莫長老,對,一定是他老人家。」  豹兒根本沒聽過什麼武林八仙的,只有愣大了眼睛,而段福卻驚訝地問:「是他!?他怎麼來到了雲南的?」  「他為什麼會在雲南出現就不清楚了!聽說他老人家雖然行為怪異,卻古道熱腸,好管武林中不平之事,沒有非常的事,絕不會親臨。他的出現,恐怕雲南武林要發生事變了。」  「莫不是他老人家是為獨角龍而來?」  「獨角龍在武林中連一流上乘高手也沒名分,用不了他老人家親自而來,單我段家和點蒼派的一流高手,足可以端掉他了,只是獨角龍雖然是黑道上的人物,卻為惡不多,所以點蒼派的人也不去注意他。」  豹兒又茫然了:「姐姐,獨角龍那麼兇惡,怎麼還為惡不多的?」  「兄弟,武林的事,你是不懂的,只有那些濫殺無辜,為害武林,盡幹些傷天害理之事,武林人士才不允許他存在。」  「獨角龍派人傷害姐姐,又想殺我們啊!」  「那只是獨角龍想謀取我段家的武功,才有這些行為。不錯,獨角龍對我段家來說,是有仇怨,我段家也不容許他存在,遲早我段家會踏平他玉龍雪山的老窩,但這也是我段家與他的仇怨,還沒有央及整個武林。好了,兄弟,我們走吧。」  豹兒望了望徐老二的屍體,說:「姐姐,我們不埋了他麼?放在這裡,不嚇人嗎?」  段福說:「豹少爺,讓我將他拖到樹林裡埋了吧!」  「我們一塊埋不好嗎?」  段麗麗說:「哎!兄弟,這事讓段福去幹好了,這樣的壞蛋,依我乾脆讓他叫野狗叼了去。」說著,段麗麗又突然想起來問,「兄弟,你不是中了毒沒氣力麼?怎麼你又有了氣力,你沒中毒?」  「姐姐,我也不知道,起先,我是感到頭暈沒力,但姐姐危險,我一急就跳起來,後來又給他一掌,打得幾乎要吐,不知怎的,在摔下來時,又有,一股熱氣跑入我的身子裡,舒服極了,以後我就不再頭暈想吐啦!」  「你現在感到沒事?」  「沒事呵!我完全有氣力啦!」  段麗麗聽了心裡疑惑:他明明中毒,怎麼以後又沒中毒了?難道是沒影子怪丐莫老前輩以內力輸入他體內,而將毒性化解了?要是這樣,這位武林老前輩的武功真不可思議了!而段麗麗只猜中了一半,另一個原因,是豹兒從小就被他師父方悟禪師用藥水泡洗著,又用柔勁拍打,不但練就了豹兒一身的銅皮鐵骨,不怕摔打,就是江湖上的一般迷魂藥,也在他身體內不大起作用,遲早會化解,只是時間稍長一些而已。可是他中毒後,有徐老二和沒影子送給了他兩種不同的勁力,尤其是沒影子怪丐的柔力,從而使毒性一下就化解了。  段麗麗跟著又想到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來:「兄弟,你不是不會武功麼?怎麼你剛才一出手,就將那壞蛋拍傷拍飛?」  「姐姐,我也不知道!在那之前,好像有個人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別害怕,用我說的第一招打他。我依照他的話去做,果然將那壞蛋拍飛了!」  「哦!?有人在你耳邊輕說?可是,當時沒有什麼人在你身邊呀!」  「姐姐,我也不知道啊!初時,我還以為是姐姐和老伯伯對我說的,叫我這麼做。」  段麗麗更驚訝了:「兄弟,我沒有說呵!是不是那老前輩說的?可是,他那時正中了徐老二的毒呀!」  「姐姐,不會是老伯伯說,剛才我問過老伯伯,他說他沒有教我?不過,老伯伯卻知道有人在教我。」  「奇了!難道暗中還有一位武林高手在指點你?看來,這林子裡隱著一層神秘哩!這人不露形而說話教你,恐怕他用的是千里傳音之術。」  「千里傳音?」  「是呵!那人能千里傳音,更是一個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了!兄弟,看來你好心有好報,武林高手都在暗中幫助你。」  「姐姐,千里傳音是什麼武功呀?」  「千里傳音,就是他在遠遠的地方說話,將聲音送進你的耳中,只有一個人聽到,別人聽不到,會這門武功的人,內力是非常的深厚,一般武林人不可能做到。」  豹兒不解了:「姐姐,他在千里,又怎能看見我們的,那他不成了神仙了?」  「兄弟,所謂千里傳音,只是武林中人的說法,不是真的有一千里,就是一百里也不可能。他大概只在附近一兩里之內。當然,也有一些一等上乘高手,站在高處,可以音傳十多里,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豹兒越聽越感到神奇,問:「姐姐,你會不會這門本領呀?」要是段麗麗說會,他真想學這門本領了。  「兄弟,我沒有這麼深厚的內力。」  說著,段福已將徐老二屍體拖進林子裡埋了回來。他們便繼續上路,在人來人往的道路上,他們不便施展輕功,以免惹人注目,所以第二天,他們才出現在大理城北的雲弄峰麓下。這裡離大理只有四十里左右,雲弄峰麓下有個小鎮,名為上關鎮,是大理城的北面門戶,由北往南去大理,這小鎮是必經之路,來往人不少,市鎮上頗為熱鬧。這個小鎮附近,有一處令人神往的地方,便是雲南大理有名的蝴蝶泉。  蝴蝶泉,是由一道泉水自一棵小樹下的根部流出,流人深潭,匯成一個美麗的清潭。潭水清澈,深不見底,古稱無底潭。為什麼它以後改為蝴蝶泉呢?因為這裡有個動人的神話故事。相傳無底潭邊,住著一位美麗靈巧的少女,名叫雯姑,與住在雲弄峰上的一個勤勞勇敢的青年相愛,他們在無底潭邊訂下了山盟海誓。誰知雯姑異常的美麗,引起了統治著大理的王爺垂涎,逼雯姑為妃子,雯姑誓死不從,與情郎雙雙逃走,可是處處都有王爺的士兵守著、追捕著他們。他們被逼得走投無路,最後雙雙跳下無底潭殉情。士兵們只好無奈地回去報告王爺。事後,水潭內泉水翻滾,冒起了一個巨大的水泡,飛出一對美麗奪目的大蝴蝶,並引來四面八方無數的蝴蝶飛來,圍繞這對大蝴蝶飛舞盤旋,蔚為奇觀。以後,人們便將無底潭叫做蝴蝶泉。每年四月,都有成千上萬蝴蝶從各處飛來,在泉面和泉的四周翩翩飛舞。有時一隻隻蝴蝶「連須鉤足」,從樹梢上倒垂到水面上,形成「蝶簾」,色彩繽紛,美麗異常,令人驚訝而歎。人們相傳,這是蝴蝶每年一度來此悼唁這一對堅貞的情人。因而蝴蝶泉的四月天,人們稱為情人節,不少白族和其他民族的青年男女,紛紛來蝴蝶泉邊對歌定情。  段麗麗為了想看看蝴蝶泉的情人節情景,是夜在鎮上的一間客棧住下,竟為獨角龍的人當夜擄劫而去……  段麗麗重臨上關,想起自己被擄劫的情景,不由得又惱又恨,暗想:自己段家在雲南大理來說,赫赫有名,別說山賊草寇不敢來惹,就是朝廷命官和武林中的各大門派,也不敢輕易惹事,想不到獨角龍這個山寇,居然不擇手段,敢來犯我段家了,終有一天,我不將你玉龍雪山這一賊窩踩為平地,將你棄屍山野,誓不為人。  的確,段家在大理來說,已有幾百年的根基,過去的大理國,便是由段麗麗的祖先所統治,後為元朝所滅,國名雖不存,仍封為知平章事,治理大理。明推翻元朝後,由英國公沐英鎮守雲南,因段家在大理深得民心,又臣服明朝,英國公因天下初定,不願再動干戈,容許段家仍治理大理。段家的爵號雖是知平章事,但當地百姓們尊稱為段王爺,再加上段家的武功獨步武林,也為武林人士所尊敬,只不過段麗麗的父親段瑞,為人謹慎,擔心朝廷猜疑,因而不與武林人士來往。段家在大理這樣受人尊敬,獨角龍居然敢犯,又怎不叫段麗麗氣惱?  豹兒第一次來到這熱鬧的市鎮,感到樣樣新奇,他一直在深山古寺中生長,所看到不是高山峻嶺深澗,便是茫茫的森林和淙淙的山溪水,哪有像這樣的房屋鱗次櫛比,人們摩肩擦背的來往?尤其是街道兩旁的商店,幾乎什麼都有賣,在他的心目中,彷彿來到了一個奇異的世界。他對那高聳人云、白雪蓋頂的蒼山不怎麼稀奇,但對那一望無邊、浪花煙霧、漁帆點點的洱海卻驚奇得不得了。他問段麗麗:「姐姐,這是什麼潭呀?怎麼這般大呀!」  段麗麗略帶愕然:「兄弟,什麼潭的?」  豹兒一指洱海:「那不是潭嗎?」  「哎!兄弟,那不是山中的什麼潭水,這是雲南大理有名的洱海,方圓有幾百里哩,海中還有三處風景幽美的小島,島上也有和尚寺的,可比你住的寺大得多了。兄弟,你要不要去看?」  豹兒心動了,問:「姐姐,那我們怎麼去?」  「坐船呀!要是月下坐船,那更美哩。洱海中的月夜,像仙景般的,令人神往極了!我們大理有「風花雪月」四大名景:就是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兄弟,你要是觀賞這一名景,今夜裡我們坐船下海好不好?」  豹兒對「風花雪月」景色並不怎麼感興趣,他想:風呀,花呀,有什麼好看的?我山上有的是,至於雪呀月呀,我在山上更看得多了,但洱海上的浪花煙霧景色,卻令他神往。他問:「姐姐,夜裡坐船,不危險?萬一船翻了,那不淹死麼?」  「嗨!兄弟,你怎麼一出口就不吉利?別看洱海這麼大,它不是真正的大海,沒有什麼風浪,翻不了的。」  段福在旁擔心地說:「小……」  段麗麗瞪了他一眼:「你叫我什麼?」  段福慌忙改口說:「少、少爺,我看我們還是早點趕回去的好,老爺和夫人恐怕在家裡等急了。豹少爺要玩,以後小人陪豹少爺去玩好了。」  豹兒一聽,也連忙說:「姐姐,你還是快點回家的好。我,也怕在夜裡坐船的。」  段麗麗說:「那也好,我們上街找間飯館酒店打尖歇下,然後雇三匹馬,立刻趕回去。」  於是他們三人在街上找了一間飯店坐下,點了飯菜後段福說:「少爺,你們先坐下,小人現在去雇三匹馬來。」  段麗麗說:「好呀!那快去快回。」  「少爺放心,小人不久便回。」  段福一走,段麗麗問豹兒:「兄弟,你要不要喝兩杯,這裡不同路邊野店,有的是上好的酒。」  「上好的酒?怎麼個好法?」  「我不大飲酒,不知怎麼好法,但聽人說,什麼貴州茅台,瀘州大曲,紹興花彫,山西竹葉青,都是上好的名酒,你要不要飲?」  豹兒沒有什麼嗜好,但對酒,似乎頂感興趣,說:「真的?那我各樣都試一杯吧。」  段麗麗睜大了眼睛:「什麼,各樣都試一杯?名酒有好幾種,你都試一杯,不怕醉倒了?名酒可不同你以往飲的白酒哩!」  豹兒笑了笑:「這,這,我就隨便要一種,飲兩杯好了。」  「兄弟,來一壺茅台好嗎?」  「好的。」  段麗麗略帶歉意地說:「兄弟,我不是不准你喝酒,我是擔心你各樣飲兩杯醉倒了不好辦。兄弟,你要飲名酒,我家裡有的是,你要飲什麼都行,醉倒了也不要緊。」  「姐——」  段麗麗在桌下踢了他一腳,打了一個眼色說:「兄弟,別忘了!」  豹兒一下會意,笑了笑:「哥!你說的是。哥家裡有這麼多的好酒?也是開酒店嗎?」  段麗麗笑了起來:「恐怕酒店裡的酒,也沒有我家的多哩!」  「那,那是什麼店呀?」  段麗麗正想說,驀然發現不遠的一張桌上,有兩位勁裝的漢子,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自己和豹兒,便一下警惕起來,不動聲色地說:「我家開的是酒廠呵!」然後輕輕說:「兄弟小心,有人注意我們了。」  豹兒愕然:「誰注意我們了?」便想回頭張望。  段麗麗「吁」了一聲,示意豹兒別轉頭去望,以免打草驚蛇,輕輕說:「我們裝作不知道,看他們又有什麼行動。」  豹兒驚疑地問:「他們不會是獨角龍的人吧?」  「很難說,最好不是,要是,我叫他們有好看的了。」  豹兒一怔:「你,你要殺他們?」  「什麼!你可憐他們?」  「不,不,我是擔心,在這麼多人的地方……」  「哼!要是他們先動手,那也顧不得什麼多人不多人了。」  由於這飯店當街,又是交通要道,進來吃飯的人多,飯店一片喧嘩嘈雜,所以他們互相輕輕說話,那張桌上的兩位漢子聽不到,同時他們也互相輕輕說話哩。只不過不時將目光掃來。  段麗麗又大聲呼喚店小二,再打一壺上好的茅台酒來,店小二應聲說是。豹兒又問:「哥,我們還喝酒麼?」  「為什麼不喝?」  「哥哥,不是有人在注意我們了?」  「那怕什麼的?」  說著,段福轉回來了,段麗麗揚揚眉問:「你雇好馬了?」  「少爺,小人已雇好了,馬就繫在飯店旁邊空地上的樹下。」  「好!我們快吃飯,吃完就騎馬上路。」  突然,豹兒為難地說:「騎馬!?我們走路不好嗎?」  段麗麗說:「這裡一路都有人家,不好施展輕功,為了早點趕回去,只好騎馬了。」  「可是,我,我、我不會騎馬呵!」  「哦!?你沒騎過馬?」  「沒有呵!」  段福說:「豹少爺,不要緊,只要你一上馬,雙腿夾緊馬鞍,拉著馬韁繩,身子略略向前,就不會摔下來。」  段麗麗笑了笑:「川馬不高,就是摔下來也摔不壞你。再說,你一身輕靈敏捷,能摔下來嗎?」  段麗麗這麼說,豹兒也有信心了,這時,店小二已將酒菜端了過來,他們便動手飲酒吃飯。豹兒因有心事,酒也不敢多飲了,一吃完飯,由段福會帳,他們便離開了飯店。段麗麗在走出飯店時,冷眼斜視了那兩個漢子,只見他們也在叫喚店小二會帳,似乎要跟蹤自己了。段麗麗一聲冷笑,暗說:「好呀!我正愁找不到你們,解不了恨,你們都送上門來,你們是自己找死了!」  上馬時,段麗麗輕輕吩咐段福:「注意我們身後,看看有沒有人跟蹤。」  段福由於去看馬匹,不知飯店裡的情況,更沒去注意那兩條勁裝漢子,感到愕然,問:「少爺,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跟蹤我們?」  「別忘了獨角龍!」  段福更是一怔:「少爺,有獨角龍的人麼?在哪裡?」  「別多問,你注意點就是了。」  「少爺放心,他們敢跟來,小人拼了命也要保護少爺的。」  段麗麗不再說話,解了馬韁,一踩馬蹬,便輕靈地一躍而上了馬背。豹兒卻對著馬兒,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段麗麗說:「兄弟,上馬呀。那麼高的樹,你都敢上,怎麼馬卻不敢上了?」  「這、這、這不同樹呵!這馬不會蹦跳麼?它服我嗎?」  段福過來給他解下馬韁繩,說:「豹少爺,你上吧,有我在旁。這三匹馬都馴,性不烈,好騎。」  豹兒只好攀著馬鞍,輕輕一躍,也翻身上了馬背,段福一見豹兒身段這麼輕靈敏捷,不禁讚了一聲:「豹少爺好身手。」  豹兒紅了臉,說:「福哥別讚我了,我擔心會摔下來哩!」   「豹少爺這麼好身手,只要雙腿夾緊了馬鞍,怎麼也摔不下來。」  段麗麗說:「兄弟小心了!」說著,自己一抖馬韁繩,輕叱一聲:「走!」馬鞭一揮,馬兒一聲長嘶,便往南奔去。豹兒和段福也放馬隨後跟上。  一出上關,便是一條寬闊的驛道,沿著蒼山腳下,往南伸去。驛道一邊是巍峨的蒼山,一邊是一望無際的洱海。這條寬闊的驛道,一時上坡,一時下坡,一時又穿越樹林。雲南的大理,也像昆明一樣,四季如春,這時又是四月天,麗日當空,山邊路旁繁花似錦,美不勝收。  豹兒可沒有心情去觀賞這迷人的景色,只擔心自己從馬背上摔下來,不但雙腿緊緊夾著馬鞍,就是提著韁繩、馬鞭的雙手,也緊緊抓著馬鞍不放。奔跑了一段路,他才慢慢膽大起來,加上段福不時在他旁邊指點,心情再沒有上馬時的那麼緊張了,漸漸感到騎馬奔跑也頂好玩的。這時他不但不用雙手抓緊馬鞍,更揮鞭催馬怒奔。眼看快奔入一座樹林子時,驀然間,一個肥胖的鄉人從樹林裡驚慌地跑出來,眼看要與狂奔而來的豹兒坐騎相接,豹兒嚇得在馬背上大叫:「你,你快閃開!」便急拉緊韁繩,馬一聲長嘶,前蹄揚起。  這個肥胖的鄉人更驚慌失措,要閃躲已來不及了,給馬前蹄一揚一踢,一聲大叫,人便滾出了一丈遠的地方,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豹兒被嚇得慌忙從馬背上跳下來。走在前面、後面的段麗麗和段福,見豹兒撞翻了人,一齊收韁停下,躍下馬背。段麗麗問豹兒怎樣,段福去看那鄉人還有沒有救。在這同時,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拿著根燒火棍從樹林裡跑出來,怒叫著:「跟老娘回去!你這發瘟的烏龜王兒,再跑,老娘就敲斷你的一雙腿。」她一見豹兒和段麗麗他們,又放眼看四周,「咦」了一聲說,「這烏龜王八跑去哪裡了?」  豹兒因自己闖了禍,沒去理睬這瘦女人,問段福:「福哥,他怎樣了?沒有死?」  段福說:「豹少爺放心,他沒有死,卻不知傷了哪裡的。」  豹兒一聽人沒有死,吐出了一口大氣:「福哥,快看看他傷了哪裡呀。」  「豹少爺,我正在檢查他的傷處。」  瘦婦女愕異地問:「什麼人傷了死了的?」便好奇地走過去看,她一見臥在草地上的肥胖鄉人,又叫起來:「你這烏龜王八的,老娘還以你你跑了哩,原來裝死躺在這裡,看來,你是要討打了。」說著,舉起燒火棍就要敲下。  豹兒一看急起來:「嗨!他已經給馬撞傷了,你還打他,那不打死麼?」   瘦婦人燒火棍停在半空,奇異地問:「你說什麼?他給馬撞傷了?」  段麗麗問婦人:「他是你什麼人?你要追打他的?」  「他是老娘的丈夫,我打不得麼?」  段麗麗心裡好笑,這真是個愚昧的婦人,將自己丈夫罵為烏龜王八,那你是什麼了?  豹兒急道:「他真的給馬撞傷了,你別打他。」  瘦婦人懷疑地問:「真的?這烏龜王八,平日裡頂會裝死的,你們別叫他騙了。要是他真的給馬撞傷撞死,我老娘才巴不得哩!」  顯然,這瘦婦人對自己的丈夫毫無半點情感。做妻子的,怎麼希望自己的丈夫給撞傷撞死呢?  段福有點微怒了:「大嫂子!他好歹也是你的男人,怎麼希望他給撞死了?你怎麼這樣的心狠?」  瘦婦人一聽大怒:「老娘心狠關你屁事,這烏龜王八是老娘的男人,老娘喜歡他死又怎樣了?」  段麗麗聽得不由得皺眉,世上怎麼有這麼心狠的女人,便說:「段福,別跟她一般見識,她既然不要我們理,我們走。」  豹兒一怔:「我們走!?那這個受傷的人,我們能丟下不管嗎?」  「兄弟,人家都不要我們管了,我們還管什麼?再說,他是自己不小心撞了來的,你也用不了自疚。」  瘦婦人同時朝臥在草地上不動彈的肥胖鄉人罵道:「你這烏龜王八,居然敢串同三個野男人來欺負我。好呀!你裝死,老娘就真的打死了你,看你裝不裝死呀。」  「啪」地一下,瘦婦人真的一棍打在肥胖鄉人的肚子上。鄉人動也不動。瘦婦人要再打第二棍時,豹兒急過去喊道:「你不能打,他不是裝,真的撞著我騎的馬了。」  段福見這婦人這麼沒人性,說:「你這狠毒的婆娘,看我不教訓教訓你。」說時,縱身而上,一下搶過了瘦婦人手中的燒火棍,「卡嚓」一聲,拗為兩截,順手要給這婦人一個耳光。  肥胖鄉人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手隔開了段福,保護瘦婦人,說:「老兄,你可不能真的打我女人呵!」  段福、段麗麗和豹兒同時都愕然了。段福問:「你沒給馬撞傷?」豹兒也同時問:「你沒死嗎?」  肥胖鄉人嘻嘻笑了笑,對豹兒說:「我很想死,可是閻羅王說我太胖了,不願收我。小兄弟,我只好又跑回來了!」  瘦婦人似乎帶嘲諷地朝段福說:「你真是狗捉老鼠,多管閒事,好呀,你說要教訓老娘,你教訓呀!老娘想看看你想怎麼教訓我。」  段福給弄得啼笑皆非,只好說:「不錯,我的確是狗捉老鼠,多管閒事了!」  「你拗斷了老娘的燒火棍又怎麼樣?」  「好,我賠給你。」  「你怎麼賠法?」  「我賠你幾文錢,你再買過一根吧。」  「哼!幾文錢就想買下老娘這根燒火棍了?你知不知老娘的這條燒火棍是我家的傳家之寶?」  「傳家之寶?」  「你以為是隨隨便便的一條燒火棍嗎?先由我祖婆婆傳給了我婆婆,再由我婆婆傳給了我,我還打算我死後,再傳給我兒媳婦。你說,這是不是傳家之寶?」  肥鄉人說:「老兄,你真不應該拗斷了我女人的這條燒火棍啊!」  豹兒在旁忍不住了:「她要拿燒火棍打你呵!」  「小兄弟,我皮粗肉厚,她打我兩下是打不痛的。同時,我很喜歡她打我,她要是不打我,我就會一身不舒服。」  豹兒睜大了眼睛:「什麼!?打你才舒服?你不怕她將你打死了?」  「小兄弟,你別看我女人嘴巴罵得我挺凶,其實,她捨不得打死我。再說,閻羅王嫌我一身太胖了,也不願收我,我呀,更死不了。」  段福忍住氣對瘦女人說:「你要我賠多少?一兩還是二兩銀子?」  瘦女人冷冷地說:「一兩二兩?就是一千兩、二萬兩銀子,老娘也不答應。」  一根平平常常的燒火棍,賠一千兩、一萬兩銀子,已是荒天下之大唐了,而且還不答應。段福不由得生氣了,要不是段麗麗在眼前,對這個神經質、不可理喻的村婦,段福本可一走了事,不去理睬。但在自己小姐面前,他不願落個欺負婦孺之名,更不願壞了段家的名聲,一再忍氣地問:「好,你說,你要我賠什麼?」  瘦婦人一指豹兒說:「要賠,就將他留下來!」  肥胖鄉人似笑彌陀般的笑嘻嘻對豹兒說:「小兄弟,你留下吧,因為我女人看中了你。」  「你們留下我幹什麼?」  肥胖鄉人也傻了眼,轉問瘦婦人:「老婆,你要留下他幹什麼?」  「烏龜王八,老娘沒有了燒火棍,只好將他當燒火棍用了!」  「是,是,老婆。我真糊塗,怎麼沒想到他可以當燒火棍用的。」  豹兒叫起來:「將我當燒火棍用?往灶裡一送,我不燒死了?」   瘦婦人冷笑一聲說:「哼,你不能幫老娘燒火煮飯嗎?」  「對,對!原來不是將小兄弟當燒火棍,而是要他幫手燒火煮飯!」  段福忍不住了:「豹少爺,我們走,別去理這一對瘋子。」  肥胖鄉人叫道:「哎!哎!你們不能走,你們走了,我女人可沒有燒火棍用了!那就苦了我啦!」  段福再也不睬他,拉了豹兒回身便走,誰知這肥鄉人身體雖然肥胖,行動卻怪敏捷的,一縱而起,竟然掠過了段福的頭頂,攔住了段福和豹兒的去路。段福一怔,說:「原來老兄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家子。」  肥胖鄉人嘻嘻笑說:「好說,好說,我只想這位小兄弟留下,至於你嘛!可以走呵!」  段麗麗自從這肥胖鄉人從地上一躍而起,便已看出這對一肥一瘦的夫婦已不是一般的鄉人村婦了,而是一對身懷武功的武林高手,便一直不出聲,冷眼靜觀,同時也暗暗打量四周,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人出現,並隱隱察覺到,在林子裡,還有一兩個人沒出現,心裡已明白了幾分,當聽到他們要留下豹兒,而不是留下自己,又有些疑惑了。暗想:他們要留下豹兒幹什麼的?當燒火棍用,那只不過是一種借口而已。留下豹兒而不留下自己,難道這對裝瘋扮傻的夫婦不是獨角龍的人?而是另一處的強人,與豹兒的師父有宿怨?想到這裡,段麗麗說話了:「段福,你怎麼到這時才看出他們是會家子?」又對肥胖鄉人說,「閣下真會演戲呵!故意裝成給馬撞翻了,將我們留了下來!」  肥胖鄉人仍笑嘻嘻地說:「不,不,我,我真的給馬撞翻了,可不是做戲。我,我的胸口、腰,現在還有些痛哩!」  「是嗎?真是這樣,那也是你自找的。」段麗麗說到這裡,鳳目含威,目光如利劍,直盯著肥胖鄉人,「你們演這齣戲的意圖,恐怕不單是將我兄弟留下來吧?」  「你,你說什麼,我不明白了!」  「你不是說你太肥了,閻羅王不願收下你嗎?我想看看,閻羅王是不是真的不願收你。」段麗麗突然利劍出鞘,分心一劍,向他刺去。肥胖鄉人「呵呀」一聲,人已躍開丈遠,摸著自己的胸口說:「我的媽呀!你真想打發我去見閻王爺啦?」  瘦婦人一見大怒,一躍而至,喝道:「你怎麼敢用劍刺我男人呀?」  段麗麗微笑:「你不是想他死嗎?」  「我想他死是另一回事,但也用不了你多事,要殺,老娘自殺了他,別人殺了,我心裡不舒服。」  段麗麗把臉一沉,叱道:「別跟我裝瘋扮傻了!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留下我兄弟?」  「老娘喜歡留誰就留誰,用不著問什麼!要不,你也給老娘留下來!」  段麗麗點點頭:「不錯,這才是你們真正的意圖,說!獨角龍現在哪裡?」  「什麼獨角龍,獨腳蛇的,老娘眼裡可沒有這號雜種,管他在哪裡不好。老娘只想這小傢伙留下來。」  段麗麗一聽這口吻,又不是獨角龍的人了。要是獨角龍的人,怎敢對獨角龍這樣不尊敬的?還罵他為雜種?心裡又犯疑問:「你們只想留下我兄弟,而不留下我?」  「老娘留你幹什麼?老娘可沒有這麼多的米養你,只要將小傢伙留下來,你們馬上可以離開。」  「是嗎?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將兄弟留下來了!」  「憑你手中這把爛劍,能阻止老娘?」  段福說:「少爺,讓小人先來打發了她。」  瘦婦人不屑地說:「主人不行,你強出什麼頭?剛才老娘只不過故意讓你奪去了燒火棍,才有借口要留人。」她這是不打自招,要借口留下豹兒了。  段福大怒,一劍劈去。這瘦骨如柴的婦人身段比她丈夫更敏捷,身形一閃,不但閃開,更逼近段福身邊來。段福一怔,又是回劍一揮,瘦婦人身似幻影,早巳閃開,已出現在段福的身後了。她出手如電,一下就將段福手中的劍奪了去,同時一掌,將段福拍飛,口中說:「憑你的功夫,別來獻醜了!」  豹兒一見段福摔飛,急奔過去扶起,問:「福哥!你摔傷了沒有?」  段福略略運氣,似乎感到自己沒受傷,心裡明白,顯然這瘦婦人手下留情,不想傷自己。他用複雜的心情看了瘦婦人一眼,歎口氣說:「豹少爺,我不是人家的手腳,看來我無力保護你了!」  豹兒說:「福哥,那我留下,你和段哥哥快走。」  段麗麗看得更是心頭悚然。段福,雖然不是段家的高手之列,但也是段家的四大家將之一,居然在瘦婦人的手下過不了三招,顯然,這位不可理解的瘦婦人,武功不但比她丈夫更好,也不在獨角龍之下。看來,他們真的不是獨角龍的。人了,目的不在自己,而在豹兒身上,他們怎麼會跟豹兒結怨的?非要留下豹兒不可?就算與豹兒的師父結怨,但他師父已死,怨情已消,又何必非找豹兒?難道他們這麼心狠手辣,一定要斬草除根麼?  瘦婦人冷冷看了看段麗麗:「你看看,老娘有沒有本領能留下這小傢伙?」  段麗麗說:「不錯,以你的武功,可以留下我兄弟。不過,我兄弟才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他與你們有什麼仇怨呀?一定要留下他?」  「老娘留人,不一定是有仇怨。」  「那為什麼要留下他?」  「因為老娘高興,看他很順眼的。」  「就是這些理由?」  「這些理由還不夠嗎?」  「對不起,恕我難於從命。」  「那你是要與老娘交手了?」  「隨便你怎麼說都行。」  「好!你先出手,省得別人說老娘以大欺小。」  段麗麗再也不答話,以段家特有劍法,一招「霧鎖春江」,橫掃過去。瘦婦人「咦」了一聲,身形閃開,說:「這?是大理段氏的劍法,你是大理段家的什麼人?」  豹兒心急,也不顧及了,喊道:「姐姐,你別跟她打了,我留下就是。」  肥胖鄉人驚愕:「什麼!?小兄弟,你叫他為姐姐?他不是你哥哥麼?」  豹兒這才感到自己心急叫錯了,連忙說:「我叫錯了,他是我哥哥。」  肥胖鄉人又搖搖頭:「不對呵!他是你哥哥,怎麼你們兩個面貌沒點相似的?小兄弟,你不大會說謊話,以後呀,你想說謊話騙人,得跟著我學。」  同時,樹林中又走出兩個人來,其中一個說:「兩位賢伉儷,請停手,看來我們誤會他們了!他們不是壞人。」這個人又走到段麗麗面前一揖說,「公子請原諒,在下一時之,過,從而得罪了公子與尊僕,在下在此賠禮了。」  段麗麗—時茫然不解,等看清這位來人時,更是愕然:「咦!是你們?」  原來這兩個從林中走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在上關鎮飯店中所見到的那兩位勁裝漢子,在暗暗打量著自己和豹兒的人。  來人微笑一下:「不錯,正是在下,在下也知道公子暗中注意我們了,因而不便露面。」  段麗麗疑惑地看看他:「閣下以為我們是什麼人了?」  「對不起,在下以為公子對我們少掌門人不懷好意,從剛才公子與尊僕的行為上看,在下是完全誤會了。」   段麗麗簡直是感到莫名其妙:「我幾時對你們的少掌門人不懷好意了?再說,你們少掌門是什麼樣,我根本就不知道。」  「公子說笑了,公子所稱的兄弟,就是我們的少掌門呵!」   「什麼!?他是你們的少掌門?」  「不錯,儘管他失蹤了大半年,人也曬黑了些,在下還是認得出來,所以……」  段麗麗打斷問:「請教閣下是哪一門派的人?」  「不敢,在下是點蒼派的七代的弟子,姓管名飛。而那位是在下的師弟,人稱雪裡飄歐陽鵬。  段麗麗又是驚訝:「點蒼派?這可是武林中九大名門正派之一的門派呵!弟子眾多,在江湖上名聲極好,自己幾乎將他們當成黑道上的獨角龍人了。可是,他們怎麼將豹兒當成他們的少掌門了?要不,就是他們弄錯了人;要不,就是豹兒欺騙了自己,不願露出他少掌門的身份出來,對自己編了那麼一套近乎神話的經過。她當下便客氣地說:「原來是管二俠和歐陽七俠,我失敬了!」  「不敢!」管飛又介紹肥瘦夫婦給段麗麗相識,說:「這是無量山中的任義行大俠和文素素女俠。江湖上人稱肥瘦雙俠。」  段麗麗又吃了一驚,暗想:原來他們是無量山中的一對怪物,怪不得他們武功那麼好和剛才不近情理的行動。段麗麗因為段家關係,怕引起朱家王朝的猜疑,所以段家的人,極少與武林中人物來往,更不卷人武林中的恩怨仇殺中去。就是武林中的一大門派點蒼派,哪怕近在跟前附近,也沒有交往,大家只是神交而已。段麗麗雖然不與武林人士交往,也不大在江湖上走,但對武林中人,也略有知聞,尤其是雲南武林中的人,她父親也曾提及過,要她注意這些人物,以免得罪了他們。  無量山中的這一對怪物,父親曾對她說過了,說這對夫婦行為怪異,舉止與眾不同,令人不可思議,但他們武功極高,是雲南武林中一流上乘高手。要是他們夫婦聯手,恐怕放眼武林,少人能敵。尤其是瘦女俠素素,人稱為冷面羅剎,往往出手便取人性命,更千萬不可去招惹他們。段麗麗怎麼也想不到,今天在這林子裡碰上了這麼一對怪物。便連說:「原來是無量山的肥瘦雙俠,任前輩和文前輩,在下得罪了。」  任義行嘻嘻笑問:「公子不怪我們剛才相戲之罪麼?」  段麗麗微笑:「兩位前輩性格如此,晚輩何怪之有?」  任義行哈哈大笑:「好說,好說!」他轉身對瘦婦人說,「老婆子!你看人家涵養多好,你應該學學。」  文素素一瞪眼:「老娘涵養不好麼?你要不要我再給你一巴掌?」  任義行嚇得連忙跳開:「好,好!你涵養也頂好呵!」  段麗麗險些忍不住笑起來,心裡說:這真是名副其實的江湖上一對怪物。文素素說:「烏龜王八,這裡的事已了,我們走吧!」  管飛一怔:「文女俠怎麼這樣快要走?」  「我們不走幹什麼?人,我們給你們留下了,已沒我們的事啦!」文素素似乎又想起一件事來,朝段麗麗問:「剛才我問你的話還沒有答哩。」  段麗麗說:「文前輩問晚輩什麼話的?」  「你剛才使的一招,是大理段氏的劍法,你是段家的什麼人?段王爺與你是何關係?」  「那是晚輩之父。」  文素素睜大了一雙眼睛:「什麼!?段王爺是你父親?」  段麗麗點點頭:「正是家父。」  「看不出來,你是位小王爺啦!」  「文前輩千萬別這樣稱呼,傳到了朝廷,我家恐怕擔當不起。」  文素素「哼」了一聲:「朝廷又怎麼樣了?惹惱了老娘,照樣掀翻了他的龍椅。對了,剛才你問我獨角龍在哪,是不是這雜種招惹了你?」  段麗麗點點頭:「正如文前輩所說,晚輩險些落在他手中,幸得豹兒兄弟出手相救,晚輩才脫身出來。對不起,晚輩誤會了前輩是獨角龍的人。」  文素素突然大怒:「這個雜種活得不耐煩了!烏龜王八,我們別回家了!」  任義行感到有些意外,問:「老婆子,我們不回家要去哪裡?」  「上玉龍雪山,將這雜種的角揪了下來。」  段麗麗忙說:「晚輩不敢相煩文前輩,我與獨角龍的恩怨,晚輩今後自會處理。」  「老娘高興幹的事,你攔得了嗎?」  「這——!」段麗麗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  「放心,老娘只想教訓教訓這雜種,不取他性命。他的性命,由你今後去取了。」  「那晚輩多謝文前輩了。的確,晚輩想親自殺了他才解恨。」  文素素搖搖頭:「小王子,不是我看小你,憑你的劍法,仍不到火候,恐怕還殺不了這雜種,非得苦練一兩年才行。」  「這個,晚輩有自知之明,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好!有志氣。烏龜王八,我們走呀!」  任義行問:「我們現在去哪裡?」  「你耳朵聾了?你剛才沒聽老娘說要上玉龍雪山麼?」  「噢!我還以為你聽了小王子的話,不打算去了。」  「你要是不敢去,老娘一個人去。」  任義行苦笑一下:「去去去!我怎敢不去的?」  「那你還磨蹭幹什麼的?」  管飛這時插話問:「兩位要去玉龍雪山,要不要在下相去的?」  「算了,你們點蒼派這下夠忙的。再說,你點蒼派又是什麼名門正派,講求什麼出師有名,獨角龍這雜種又沒去招惹你們,表面上罪行也不當死。不像老娘,可不管這一套,高興怎麼幹就怎麼幹。」  文素素說完,便偕同任義行走了。  豹兒一直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變化,現在見兇惡女人走了,才鬆了一口氣,對段麗麗說:「哥,她走了,我不用留下來啦!」  段麗麗一笑:「豹兄弟,原來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現在他們來找你啦!我多謝你在古寺中出手相救之恩。」  豹兒急著說:「我不是什麼點蒼、橫蒼,登蒼掌門人的,他們弄錯人了。」  管飛和歐陽鵬聽了,不由愕然相視,他們不明白失蹤了半年多的少掌門,怎麼不認自己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了?而且居然對點蒼派這一名震江湖的稱號,也胡言亂語,什麼橫蒼、登蒼,毫不尊敬。要是這些話出自其他人之口,管飛準會給他們一個難忘的教訓,不打歪了他們的嘴,起碼也打落幾顆牙下來。管飛不由皺皺眉說:「少掌門,你怎麼這般說話的?」  「叔叔,我的確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呵!」  段麗麗在旁見此情景,想起豹兒在古寺中救自己的情形,以及與自己相接近時的談吐和行動,完全是一個未經世面天真無邪的少年,不懂奸詐,便說道:「管二俠,你們是不是真的認錯人了?他要是貴派的少掌門,不會不認的。」  管飛不禁再次打量著豹兒,搖搖頭說:「天下間絕不可能有這樣相似的人,不但面貌相同,連神態也相似,說話的聲音也一樣。」  段麗麗問:「管二俠,貴派的少掌門會不會武功?」  「當然會啊!他從小就深得掌門的心傳,尤其是劍法,不在我們之下。」  「可是他不會武功,更不懂劍法。」  「真的!?」  「這一點,我絕不敢相欺。」  管飛突然寒光一閃,一把利劍,不知何時出鞘,劍尖已貼緊了豹兒的咽喉,這是點蒼派劍法中人門的一招:斜陽飛雪。只要略懂點蒼派的劍法,以一招「雨燕輕飛」,便可化解。可是豹兒呆若木雞,不但不知化解,連閃避也不會閃避了,他驚愕著問:「你,你要殺我嗎?」  一個會武功的人,一旦到危難生死關頭,哪怕怎麼隱瞞和裝不會武功,本門派的武功,總會不自覺地抖了出來。管飛使出這一招入門劍法,見豹兒不知化解和閃避,從神態上看,的確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困惑地問:「你真的不是我們的少掌門。」  歐陽鵬說:「二師兄,我打量多時了,我敢說,他就是我們的少掌門,不會錯。」  「那他怎麼不知化解本門派的劍招?」  「師兄,你不瞭解少掌門的性格,年紀雖輕,人極機靈鎮定,他明知你相試,不會真的殺他,他當然不化解了!」  「師弟,那他怎麼不願認的?」  「師兄,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受到了某種威脅,有說不出的苦衷,不敢承認;二是受到了某一方面的重大打擊,喪失了心智,忘記了本來的面目,也忘記了自己以前學過的武功,不然,天下間哪有這樣相似的人?」  這兩點推測,都極有可能。管飛又問段麗麗:「段公子,你看到我們少掌門時,當時是怎樣的情形?」  段麗麗說:「當時我給獨角龍的人裝入布袋裡,看不清外面的情形,我只聽到兄弟發怒地責問那兩個賊人:「我師父已給你們殺死了,你們又跑來幹什麼?後來……」  管飛奇異地問:「師父!?什麼師父的?」  「就是豹兄弟的師父?」  「我們少掌門哪來的師父了!少掌門所學的功夫,都是由他父親,我們的掌門一手親教,從來沒拜過他人為師。段公子,那所謂師父又是什麼人?怎麼又給人殺死了?」  「管二俠,說起我豹兄弟的師父,來頭可不小哩!」  「他就是過去武林中令人變色的神秘黑箭之一上官飛,後來又成為少林寺方悟禪師。」  管飛和既陽鵬一聽,頓時面色大變:「是他!?十多年前,聽聞他離開少林,不知去了何處,江湖上從此再也不見他的蹤影,他怎麼在這裡出現了?上官飛雖然為慕容小燕女俠斷去一臂,武功仍高深莫測,武林中能傷害他的人,可以說是寥寥無幾,又有誰能殺害他了?除非是墨大俠和慕容女俠,才能殺了他。但墨大俠夫婦沒有理由要殺害他呵!難道是最近出現的那個大魔頭?」  段麗麗問:「管二俠所說的大魔頭,是不是另一黑箭澹台武?」  「不錯,就是他。只有他,才能殺方悟禪師。」  「管二俠說對了,殺害方悟禪師的,正是澹台武。」  「真的!?你怎麼知道了!」  「這是豹兄弟說的,你去問問他吧。」  管飛問豹兒:「殺害方悟禪師的是怎樣一個人,說話的聲音怎樣?」  豹兒說:「是個黑衣的老人,說話聲音蒼老,冰冷可怕極了,他罵我師父什麼背叛師門的……」  不用再問,是那黑箭澹台武大魔頭了!管飛和歐陽鵬不由得警惕地打量四周,害怕這大魔頭會突然出現似的。段麗麗說:「管二俠,歐陽七俠,現在你們相信豹兄弟不是你們的少掌門了吧?」  管飛一時不言。說不是,天下間絕對不可能有這麼一模一樣的人;說是,從剛才所說情形看,又不對了。自己的少掌門,又怎會跑到了那座深山古寺裡拜禪師為師的?要是這樣,那不背叛了點蒼派和逆父的大罪麼?  歐陽鵬的武功雖不及管飛,但為人精細,卻勝過管飛。半晌,他對段麗麗說:「在下有些不明,要是段公子所說的豹兄弟是方悟禪師的弟子,方悟禪師怎不傳他武功?」  豹兒說:「我師父說,我年紀還小,他老人家要是不死,他今年便會教我學功夫了!」  「這不可能,學武的人,從七歲開始,便可以學了。我們少掌門從五歲開始,便學武了,哪有十二歲的少年不學武的。再有,你真的不會武功,怎麼見了手持明晃晃刀劍的賊子,不知道害怕,反而想問他們為什麼又跑來的,難道你不害怕獨角龍的那兩個賊子殺了你麼?」  豹兒舌結,不知怎麼回答了,我,我了半晌才說:「我當時見死了師父,惱怒急了,不知道害怕毛再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是獨角龍的人呀!」  「這更不對,要是那大魔頭重來,你應該更害怕才是。」  段麗麗這時說:「歐陽七俠,人怒極了,一時喪失了心智,不知害怕,也是有的。」  歐陽鵬接著說:「段公子說對了,在下正是懷疑我們的少掌門受了重大的打擊,喪失了心智,不記得自己以往的事,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人了。」  段麗麗又說:「那他連師父給什麼人殺死,也應該不記得才是,可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在下卻懷疑他不是在方悟禪師死後才喪失心智,而是在去古寺以前,就喪失記憶力了,忘了本來的面目,才拜方悟禪師為師。」  段麗麗問豹兒:「兄弟,你去古寺以前,有沒有人傷害過你?」  「沒有呵!」  歐陽鵬說:「段公子,你這樣問,他怎能記得的?」  「歐陽七俠,依你看,要怎麼問?」  「最好段公子問他,有沒有昏迷過幾天幾夜的。」  豹兒卻接著說了:「有呵!師父說我曾昏迷過五天五夜哩!」   「哦!?你怎麼會昏迷了?」  「我從懸巖上摔下去呀!我師父還以為我摔死了,見我還有一口氣,才將我抱回古寺。」  歐陽鵬說:「段公子,這就是了,恐怕就從那時,他震傷,忘記了以前的事。」  段麗麗不由得動搖起來:莫非豹兄弟真的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豹兒見段麗麗沉吟不出聲,又著急了:「我沒有忘記過去的事,我真的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呵!」  管飛說:「段公子,目前我們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我們的少掌門。不過,最好由我們帶他先回點蒼山,由他父母相認。在下認為,知子莫如父母,是不是,我們掌門和掌門夫人一看便會辨認得出來。要是真的不是,由在下再親自送到段王府,交給公子好不好?」  段麗麗說:「看來只有這樣了!」  豹兒一怔:「哥哥,你要將我交給他們?」  段麗麗說:「兄弟,你要真的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他們會送你來見我的。再說,管二俠和歐陽七俠也是武林中有聲望的人物,俠肝義膽,絕不會為難你的。」  管飛說:「豹兄弟,我現在不敢肯定你是不是,只好暫時這麼稱呼你了。放心,你要真的不是我們的少掌門,在下最多三天,會親自送你去段王府,交給段公子的。」  豹兒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我跟你們去,不過,我說,你們一定認錯人了!到時,你們可別罵我呵!」  「哎!我們怎敢罵你的?就算你不是,我們點蒼派的人,也會將你當上賓般的看待。」  段麗麗不禁親了親豹兒的面兒:「豹兄弟,你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那就是最好了;要是的話,也希望你來段王府看看我。我家就住在大理南郊的蛇骨塔附近,一問人便知道。」  管飛說:「段公子放心,他真的是我們的少掌門,在下也會帶他前來大理,登門拜訪段公子。」  段麗麗大喜:「有管二俠這句話就夠了!」於是便與豹兒分別,偕段福上馬而去。豹兒依依不捨地望著段麗麗遠去,儘管看不見段麗麗的背影了,仍站在原處,不願動身。作為豹兒來說,段麗麗可以說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儘管他初時感到段麗麗殺人時的可怕,便敬而遠之。但後與段麗麗接觸,又那麼的關心自己的,教自己練輕功,他便當成自己的親人了!現在一旦與親人分開,要跟隨兩個不熟悉的人去什麼點蒼山,叫豹兒怎樣捨得?何況豹兒還是個大孩子哩!  管飛說:「少掌門,我們也該動身了。」  豹兒問:「這裡去蒼山遠不遠?」  「少掌門,抬頭便是蒼山。」  「那我們要走多久才到呀?」  「要是少掌門沒忘記武功,用不了兩個時辰便到了。」  「不會武功呢?」  「恐怕要一天了。」  豹兒愕異:「怎麼要一天呀?」  「因為會武功的人,多數會輕功,行走如飛,當然快得多了。」  「哎!我也會輕功。」  管飛一怔:「哦!?那麼說,少掌門你的武功並沒有完全忘記,那我們可以在兩個時辰趕回去了。」  管飛與歐陽鵬一前一後,帶著豹兒離開樹林,奔上雲弄峰麓。整個點蒼山,一共有十九座山峰,南北駢列,聳立如屏,綿延一百多里,點蒼山雖然不及五嶽、峨嵋、黃山等山那麼有名氣,但卻是雲南一處名山。山峰層巒疊翠,峰高谷幽,溪流急湍,飛瀑高懸,山道險奇有趣。各個山峰,都有不少的莽莽原始森林,參天挺拔,葉濃遮天。同時冰磧湖泊處處,其中著名的有黃龍潭、黑龍潭、洗馬潭等深潭。還存那十八條溪水,懸澗雷鳴,奔騰於十九峰之間,點綴蒼山,匯人洱海。所以點蒼山的景色,向以雪、雲、水、潭繪成千變萬化的奇景而著稱。因為點蒼山的山頂積雪,經夏不消,是一片冰清玉潔的瓊杯水晶世界。點蒼,點蒼,意思是白頭之山。繞山的雲霧變幻多姿,時而濃如潑墨,時而淡似青煙。每年夏秋之交,更有白雲如玉帶般的橫束山腰,長亙百里,終日不散,蔚成奇雲美景。  進入點蒼山,幾乎觸目都是些懸巖幽谷。在險而奇的山道上奔走,管飛和歐陽鵬還怕豹兒跟不上,不敢盡量抖展輕功。可是他們看見豹兒不但居然緊跟隨自己,而且還不見面紅氣喘的,他們不由暗暗驚訝,相視一眼後,便加快步伐,行走如飛了。尤其是歐陽鵬的輕功,可以說在點蒼派的眾多弟子之中,出類拔萃,因而綽號「霧裡飄」,除了掌門人和管飛,幾乎無人能及。他們本想試試自己的少掌門輕功有多快而已。他們知道,少掌門劍術,深得掌門人的精髓,只是內力不足而已,而輕功,更不及自己了。可是一試之下,他們大為驚愕,豹兒的輕功,不但不在自己之下,而內力,似乎勝過自己了。自己奔走了一個時辰,已略現面紅氣略喘,而豹兒仿如閒庭散步似的,半點也不現面紅氣喘。他們哪裡知道,豹兒從小就在懸巖峭峰上奔走,手腳敏捷已異於常人,加上近來又得到黑箭、獨角龍、怪丐沒影子以及徐老二、跳山虎等人送給他的一份內力,因而使他內力大增,當然勝過管飛和歐陽鵬了。豹兒這時內力,已不下一流武林高手的內力,再加上他的輕功,又得段麗麗所傳。段家的輕功,來自西藏達尼法王「踏雪無痕」輕功的基礎,融會於本們的內功中,輕、巧、快為主,它雖極少現於武林,但卻不遜於點蒼派和天山派的輕功,自然就比點蒼派更勝一籌。所以豹兒的輕功,當然就不遜於管飛和歐陽鵬了。管飛、歐陽鵬不知道這些情況,大為驚愕,暗想:「難道少掌門在失蹤的半年中,有了奇遇麼?不然,輕功、內力會這樣突飛猛進?再不然,就是方悟禪師傳給了他獨門的內功,功力才如此大增。管飛本想細問豹兒,可是一看,仙人橋已在前面不遠了。  點蒼派的所在地,便是在蒼山的龍泉峰碧玉崖。碧玉崖上有一洞口,叫龍眼洞。人洞口處,有兩條石板搭成的橋,便是仙人橋。這仙人橋險惡異常,上依絕壁,下臨深淵,橋面寬不及尺,人要過橋,只能面壁依崖緩緩前挪,稍一不慎,摔下深淵,便粉身碎骨。這裡,才真正是一人守關,萬夫莫入,所以點蒼派創派以來,黑白兩道上的高手,無人敢犯,只有神秘的黑箭之一澹台武,前來犯過一次,便終於為奇俠一枝梅所擒(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從此,再也沒人敢來踩點蒼派了!從而使點蒼派屹立西南數百年,成為武林中的九大門派之一。  豹兒來到橋旁,只見橋旁石柱上刻著「從茲捷步登蒼天」七個大字。豹兒暗想:難道過了這橋,就可以上天麼?點蒼派設在天上,那不成了神仙?管飛見豹兒愕在橋旁,以為他害怕不敢過橋,便說:「少掌門別害怕,我來帶你過去。」  豹兒說:「我,我不害怕。」  的確,這座奇險之橋,在豹兒看來,根本不當什麼一回事。他從小就在深山中攀崖爬壁上樹的,比這仙人橋更險的絕壁,他也攀登過,何況這裡還有人可走過的橋面,就是沒橋,豹兒身附懸崖,憑自己如靈豹的身段,也可以躍過去。他只是奇異從這裡可以登天的。  歐陽鵬笑道:「師兄過慮了,少掌門一個人能從這裡下山,怎會害怕?」  豹兒說:「你,你們別叫我什麼少掌門的,我不是少掌門呵!」   管飛和歐陽鵬又不禁相視一下,只好說:「好,好,我們過橋吧。」  他們三人略展輕功,便過了仙人橋,穿過龍眼洞,再走出另一洞口,豹兒帶著好奇的心情,看看上天的路是怎麼樣的。只見一座座房屋樓宇,坐落於奇崖怪石之中,有的依山勢而建,有的隱現於叢林中。這時夕陽西斜,晚霞滿天,晚霧似輕煙般漫起,使這些房屋樓宇,仿如在天空的雲霧之中,豹兒驚愕了:難道我已登上了天宮麼?  有一位點蒼派的守門弟子從石牌迎了出來,說:「二師兄,七師兄,你們回來了,掌門師父……」他一下看見豹兒,更驚喜地說,「呵!你們已找到少掌門了?這下掌門師父可放心了。你們不知道,掌門師父已得到了令他心碎的音訊,說少掌門已經遇害了,給那個什麼神秘的黑箭一掌擊下了懸巖……現在好了,少掌門回來了。」  管飛問:「掌門師父幾時得到這音訊的?」  「就在今天上午得到,現在看來,這是訛傳,二師兄,七師兄,你們慢慢來,讓我先飛報掌門師父,使他放心。」說完便回身想跑。  豹兒叫道:「哎!你先別去說。」  看門弟子有些愕然:「少掌門怎麼不讓先說呀?」  豹兒說:「因為我——」突然他給管飛拉了一下,不由望著管飛了。  管飛揮揮手,對守門弟子說:「你快去報告吧。」守門弟子便飛跑而去。  豹兒茫然:「你,你怎麼還叫去說的?我可不是你們的少掌門呵!」  管飛歎了—口氣說:「豹兄弟,我也不知你是真是假,但我看出你為人心地極好,萬一那訛傳屬實,我掌門師父不心碎?再有,我那掌門師母更會痛不欲生,你不能暫時承認一下,以免他們難受?」  豹兒說:「那不欺騙了他們嗎?」  「豹兄弟,為了不使我們掌門師父、師母痛不欲生,就算是欺騙了,也是出於一片好心,他們事後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  「這,這行嗎?萬—你們那個少掌門回來了,他不罵我冒充他嗎?」  豹兒始終還是個少年,想事情沒有成年人那麼成熟,他只想到不該欺騙人,不能亂認他人,而沒想到點蒼派的少掌門真的已死,一承認,他就要終身成為點蒼派的少掌門了。在管飛來說,所謂不忍掌門人夫婦痛不欲生,完全是一個借口,他已認定豹兒就是少掌門,再無他人。只不過少掌門現在已喪失了以往的記憶,忘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以後需要請醫生來醫治,以恢復記憶。所以他又說:「豹兄弟,這你放心好了,就是我們少掌門真的回來了,他知道你出於安慰他的父母,他只有感激你,哪有怪你的?」  豹兒又說:「我、我、我承認了,那不要留下來嗎?我那段哥哥在盼著我哩。」  「豹兄弟,你不過是暫時留下來而已。再說,我也答應段公子,三天後,我會同你一齊去拜訪他。豹兄弟,這是做好事,為救我們掌門師父和師母,希望你答應,算是我們懇求你好不好?」  歐陽鵬也在一旁相求,正所謂「人怕哀求米怕篩」。豹兒不是一個硬心腸的人,本性極為善良,不得已說: 「好!我答應你們,不過,你們的少掌門回來了,得給我說話呵!」  管飛大喜:「一定,一定,少掌門,現在我可以這樣稱呼你了吧?」  「我答應了,你就這麼叫好了!」  「好,好,少掌門,等會見了你父親、母親,他們……」  「我父親母親?」  「你既然是我們少掌門了,我們掌門師父師母,當然就是你父親母親啦!」  豹兒苦笑一下:「見了他們,要叫他們嗎?」  「為人子,見了父母,哪有不叫的?少掌門,不過我是說,我們掌門師父一向性子不大好,半年多不見了你,一旦你回來,不免會罵你一頓,希望你能忍受下來,千萬別去頂撞他。」  「他會不會用皮鞭打我的?」  「少掌門放心,他真的要打,我和歐陽師弟會從旁相勸。」  說時,守門的弟子已轉回來了,說:「二師兄,七師兄,掌門師父叫你們快將少掌門帶進去,他在大廳上等著你們。」  管飛說:「少掌門,我們進去吧。」  豹兒隨著管飛、歐陽鵬走進石牌門,穿過一個有花木的院子,來到一座建築頗為精緻雅麗的大屋石階前,管飛說:「少掌門,你先和歐陽師弟在這裡稍等一會,由我先進去和掌門師父說明一下。」  本來少掌門要去見自己的父親,直接進去相見才合情理,可是管飛仍不放心豹兒一時不慎,說出真話來,使掌門生疑,所以叫豹兒先在外面等會,由自己先進去說明一下。他一走入大廳,便見自己的掌門師父萬里雲已不安地在大廳上來回踱步,一見管飛進來,便停了腳步,略帶疑惑問:「飛兒,那小畜生現在哪裡?你是不是在維護著他,帶他去見他母親了?」  「師父,弟子怎敢這樣做的。」  「那小畜生呢?怎麼不來見我?」  點蒼派的掌門人,原來是萬里雲的父親萬里雪大俠任掌門。萬里雪年已古稀,從峨嵋山金頂武林大會回來後,一感自己年邁,二感自己受了峨嵋派掌門人上靈道長的愚弄,一時糊塗與九幽老怪和九幽小怪為敵,使自己門下不少弟子無辜喪生,後來幾乎斷送了整個點蒼派,因而自己閉門面壁思過,將掌門讓給了自己的兒子。萬里雲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了。萬里雲為人精明練達,但治下卻極為嚴格,不但對自己的門下弟子要求嚴格,就是對同門的師兄師弟,也不假辭色。他對自己的兒子,更不寬縱了。自己兒子萬里苞居然敢逆自己為他訂的規定,私自潛逃下山。他一聽更是大怒:「該死的畜生,竟敢違抗父命,別管他,讓他死在外面好了。」  他妻子白衣女可不同他這般想法。白衣女是中原武林無回劍門的弟子,也是當今武林一位有名的女俠,人稱「江湖仙子」(詳情見《神州傳奇》)。白衣女說:「苞兒年紀還小,不懂事,你怎能這樣無理的?現在已聞黑箭這大魔頭最近又在江湖上出現了,這大魔頭不忘在點蒼山受擒之辱,萬一苞兒碰上了這魔頭,知道他是我們的兒子,那不危險?」  這樣,萬里雲才派出門下弟子,四處尋找。白衣女更遠到四川、廣西、貴州,尋找苞兒的下落,可是半年多來,萬里苞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毫無蹤影,而這時,又傳來苞兒不幸的消息。有人看見苞兒給大魔頭掌擊摔巖身死,萬里雲、白衣女聽得驚震心碎了。想不到事隔半天,管飛和歐陽鵬卻帶苞兒回來。白衣女在後院仍不知,萬里雲真是又驚又喜又怒,急叫守門弟子帶苞兒進來,現在他見管飛一個人進來,不見自己的兒子,不由又疑惑了。  管飛說:「師父,弟子有些話想先說一下。」  「哦!?你有什麼話要先說的?」  「師父,江湖上傳說少掌門給黑箭掌擊墜崖,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那又怎樣?小畜生不是回來了麼?」  「師父,少掌門回來是回來了,恐怕他已喪失了記憶,忘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這恐怕是少掌門摔下懸崖,心腦已給震傷,幸得方悟禪師相救,才沒有喪命。」  萬里雲又是驚愕:「方悟禪師?那不是黑箭之一的上官飛?」  「正是他,看來他救了少掌門,為黑箭澹台武發覺,又將他殺害了。」  「你怎麼知道了?」  「師父,這是少掌門親口說的。」  「當時這小畜生也在場,那大魔頭怎麼又不殺他的?」  「少掌門說,當時他奔過去救方悟禪師,那大魔頭又一掌將少掌門拍出了寺外,摔在亂草之中。大魔頭以為一掌已取了他性命。不知怎樣,少掌門竟大難不死,昏迷了半晌才醒過來。以後,他又見義勇為,救了段王府的段公主哩!」管飛又將段麗麗的經歷略略說了一下。  萬里雲聽了,不由說道:「這個不肖的畜生,居然不顧自己生死,不失點蒼派的俠義作風,也難為他了。你快帶他進來見我。」  「師父,他已喪失記憶,完全不記得以往的事了,不承認自己是少掌門,弟子好容易才勸說他過來。師父,最好你對少掌門和顏一些,別刺激了他。」  「為師知道,快帶他進來。」  「是!」  管飛這才將豹兒帶進大廳裡來。萬里雲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豹兒。他一來聽了管飛所說;二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儘管他違抗父命,潛逃下山,但在外面的表現,卻沒給點蒼派丟面子,也沒給萬里家丟醜,勇於救人,但卻累及了方悟禪師慘遭不幸。他極力放低了嚴厲的聲調,和顏地問:「苞兒,你身體現在怎樣?傷好了沒有?」  豹兒不安地跟隨著管飛、歐陽鵬步人大廳,看見一個神態威嚴、目光如電,身穿紫色長衫的中年大漢在打量著自己,他不知道這點蒼派的掌門,自己所要見的父親,正不知怎麼稱呼才好。管飛在他身旁輕輕地說:「少掌門,他就是你父親,快上前叩見。」  豹兒只好上前拜見,叫了一聲:「爹!」  萬里雲說:「好了!你起來吧。」  「是!」豹兒又叩了一個頭,然後站起,垂手立在一旁。  萬里雲問:「這大半年,你跑到哪裡去了?」  「我!」豹兒真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心想:「我又跑到哪裡去了?我不是一直跟隨我師父在寺裡麼?」  「嗯!你怎不說話?」  「我,我沒有去哪裡呵!」  「什麼!?你沒有去哪裡?」萬里雲聲音嚴厲了。  管飛一見這情景,怕事情弄僵了。立刻代豹兒回答:「師父,少掌門摔下懸崖,為方悟救起,一直在那座深山古寺中療傷。」  「畜生,為了你,害了方悟禪師的一條性命,你知不知道自己的過錯?」  豹兒更是張大了一張嘴,不知怎麼回答。他感到莫名其妙。怎麼是我害了師父?我不該跑出來麼?  也在這時,江湖仙子白衣女早已聞訊,帶著兩個佩劍的丫環從後院奔了出來,一見萬里雲在喝叱豹兒,便說:「雲郎,孩子剛回來,你就這般喝叱責罵,不怕嚇壞了他麼?」  萬里雲說:「這畜生膽大包天,能嚇壞了他麼?」  白衣女微笑一下,她不願再去頂撞自己的丈夫,對豹兒說:「苞兒,你過來,讓媽好好地看下你。」  豹兒見突然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位中年美貌婦女,一時不知這美貌婦女是什麼人,現聽她喊自己名字,叫自己過去,心裡奇怪:她怎麼知道我叫豹兒了?難道她的兒子也叫豹兒。豹兒不知道,「豹」和「苞」同音,一個平聲,一個上聲而已,而在雲南人聽來,似乎一樣,沒有分別,怪不得豹兒奇怪了。同時,豹兒也知道這個美貌婦女,原來是失蹤了少掌門的媽媽。心想:少掌門怎麼還要私自跑出去的?怪不得他爸爸發怒了。  的確,江湖仙子白衣女,當年使劍江湖,除暴安良,名震武林,令不少黑道上的人物聞名而收斂,同時,白衣女也是武林中四大美人之一。所謂四大美人,便是玉羅剎、慕容小燕、陶十四娘和江湖仙子。她們四人,義結金蘭,勝似同胞姐妹,一時在武林中傳為佳話。白衣女現在雖是三十多歲的人,仍風韻猶存,英氣不減當年。  再說,豹兒見白衣女叫自己過去,便只好乖乖地走過去,同時也抱著希望,希望這個美貌婦能認出自己不是她的兒子,那麼自己再不用冒充什麼少掌門便可以離開這裡。  可是天下間,竟然有這麼面貌、聲音、身材一模一樣的人。萬里雲是個男子漢,可以說心粗,一時認不出豹兒來。而白衣女是位婦女,一般來說,婦女是比較心細的,她也認不出豹兒來,她看了豹兒半晌,真是愛子情深,慈愛溫柔地撫摸著豹兒的頭髮,一邊問:「苞兒,你怎麼一聲不響地跑下山去,你不擔心我掛惦你麼?好了,今後你可不能一個人再跑下山去了,你不高興這頭婚事,那就取消好了。」  萬里雲一聽瞪大了眼:「夫人,你這是什麼話?婚姻大事,怎能隨隨便便就取消的?」  「豹兒不願意,你是不是想再逼他走出去?」  「這由得了他麼?」  「雲郎,說一句心裡話,這頭婚事,不但苞兒不願意,就是我也不大願意。」  「夫人,女方也是武林中有名聲地位的人呵!」  「有名聲地位又怎樣了?苞兒願意,我沒話說,苞兒不願意,我們總不能將他們強拉在一起。還有,我聽說那女孩子也不大願意,這樣強拉在一起,你不怕引起可怕的後果麼?江湖上的恩怨仇殺,往往不少是從男女之間的情感而引起的。」  萬里雲一聽,不由得軟了下來,的確,武林中的恩怨仇殺,不少是從這方面引起的。便說:「夫人,現在雙方孩子還小,這事等過幾年再說吧。」  「我說呀!最好想辦法現在就取消。」  「夫人!萬—孩子大了,他們都願意,我們又怎麼辦?」  白衣女回頭問豹兒:「孩子,你大了,會不會喜歡?」  萬里雲說:「嗨!你現在這麼問他,他當然是不喜歡。」  豹兒一直在旁聽得莫名其妙,因為他一直在深山古寺中生長,少接觸人,更不知什麼叫婚姻大事的。他愕然問:「什麼大了我喜不喜歡呵?」  白衣女說:「苞兒,就是你爹給你說的表妹呀!你喜不喜歡?」  「表妹!?我不知道呵!」  白衣女愕異了:「什麼!?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麼要私自—個人跑下山的?」  「我沒有一個人跑下山呵!我是跟段哥哥下山的。」  白衣女疑惑了:「段哥!?那是什麼人?」  管飛在旁說:「師母,少掌門說,是大理段王府中的段公子。少掌門前次下山與這次從那座梁山走出來之事弄錯了。」  白衣女望著管飛、歐陽鵬,又望著萬里雲,問:「雲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萬里雲搖搖頭說:「夫人,這畜生在外面,碰上了魔頭澹台武,給這魔頭—掌擊下懸崖,為方悟禪師救回。飛兒說,恐怕從那時起,這畜生震傷了,完全已忘記了往事。」  白衣女怔了半晌,問豹兒:「孩子,你以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  「不!我記得。」  「那你怎麼不知道你爹給你和你表妹訂婚的?」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驚走魔頭 上一回說到白衣女問豹兒,怎麼不知道和表妹訂婚的。豹兒不明白問:「訂婚!?什麼叫訂婚的?」  「苞兒,你怎麼變得糊塗了?訂婚,就是將來你和你表妹拜堂成親,結為夫妻,永遠相處在一起。」  豹兒這才明白訂婚是這麼一回事,自語地說:「原來這樣,他不願意,所以跑了!」  「苞兒,你說什麼?」  「我沒說什麼!」豹兒想了—下問,「我說出來,你不會難過吧?」  「苞兒,你有什麼話會使媽難過的?」  豹兒看了看管飛,搖搖頭說:「我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苞兒,你說吧,媽不會難過。」  豹兒本想馬上說出自己不是什麼少掌門,也不是你們的兒子。但他擔心一下說了出來,這位美麗的婦人一時受不了,想了一下才說:「你看了我這麼久,沒看出我有什麼不同嗎?」  白衣女疑惑:「你有什麼不同了?」說時,又不禁再次仔細地上下打量豹兒,「你沒有什麼不同呵!只不過比以前稍曬黑了些,但身體卻比以前更結實了!」  「你一點也沒看出,我是不是你兒子嗎?」  「苞兒,別說糊塗話了,你怎麼會不是我兒子呵!」  「你沒認錯人嗎?」  「哎!世上做媽的,那會認錯了自己的兒子?苞兒,你不願與你表妹成婚,也用不了這樣欺騙媽的,媽剛才不是同意了你嗎?」  「不!我說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兒子。」  「什麼!?你不是我的兒子?」  「真的,我的確不是你的兒子!你千萬別難過,你這麼好,我也願意有你這麼一個好媽媽,但我不想欺騙你。」  白衣女怔了半晌,轉頭對萬里雲說:「雲郎,看來苞兒不但忘了過去,也記不得我們了!他這傷可不輕呵!」說時,不禁掉下淚來。  豹兒一見白衣女掉下淚來,又有點慌了,連忙說:「你,你千萬別難過呵!要不,我認你做媽好不好?」  「苞兒,我就是你的媽呵!還有認不認的?我也不知道那魔頭用的什麼掌法,將你傷成這樣,完全不記得自己過去的事了!用心真是歹毒,這比殺了你使我們更傷心。」說時,淚水似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掉落下來。  白衣女也是過去一位叱吒江湖的女俠,從不輕易掉淚,但見到自己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的兒子變成了這樣,又怎麼不傷心掉淚。  她身後的一個丫環說:「夫人,你不用太傷心,少爺雖然一時迷失了本性,但他住下來,看見了過去的事和地方,會慢慢恢復過來的。」  白衣女點點頭:「但願這樣,小青、小翠你們先帶少爺進去休息,要小心,別讓他再跑下山了。」  「是,婢子會日夜跟著少爺的。」  豹兒一怔:「哎!我不是你們的兒子呵!怎麼還要留我下來的?」  小青說:「少爺,隨我們進去吧。」  小翠卻狡黠地眨眨眼睛:「少爺,你剛才不是說夫人很好麼,願意認夫人做媽媽的?怎麼不聽媽媽的話了?走呀!」  小青、小翠,年紀跟豹兒差不多,一個比豹兒大一些,一個比豹兒小一些。她們不但是白衣女的貼身丫環,也可以說是白衣女的親傳弟子。白衣女將自己的一套無回劍法,全部傳授給她們了。無回劍法,沒半點虛招,凶狠刁鑽,招招都是殺著,出劍不見血不回鞘,所以叫「無回劍法」。白衣女原是無回劍門最得意的一位女弟子,她雖與萬里雲結為夫婦,但卻看不慣點蒼劍法墨守成規,同時花招過多,只能起到迷惑敵人的作用,傷不了敵人。而萬里雲也看不慣無回劍法的出手無情,易誤傷好人。他們夫婦之間情感不錯,但在劍法上卻互相輕視,便種下互相爭雄不服之心。所以白衣女暗暗傳授了劍法給小青、小翠,要與點蒼派的弟子比高低。小青、小翠為人機靈敏慧,深知夫人的心意,在夫人的心傳口授之下,苦心學劍,除了內勁不及點蒼派一些弟子外,在劍術上,卻不遜於點蒼派任何一個弟子,只是不顯露出來而已。尤其是小翠,人不但機靈敏慧,更狡黠多智,深得白衣女的喜愛。  豹兒見小翠催自己走,茫然問:「你們要我去哪裡?」  小翠說:「去你住過的地方呀,翠竹閣。」  「翠竹閣!?我住過麼?」  「少爺,你去看看,便會想起來的。」  小青、小翠,一前一後,拉著豹兒走了。  白衣女望著豹兒進去的身影,歎了一聲:「苞兒不知幾時才能恢復過來。」  管飛說:「師母,少掌門的傷,恐怕還得請一位大夫來看看的好。」  「唔!飛兒,那你們去大理將余大夫請來,他是巫山怪醫的關門弟子,專門醫治奇難怪症的。」  「是,飛兒馬上就去。」  萬里雲說:「飛兒,你和鵬兒累了幾日,再說,現在已天黑了,明天再去吧。」白衣女點點頭:「那明天再去吧。飛兒,我想問你,你和鵬兒怎麼找到苞兒的?」  管飛說:「師母,是這樣,我們請無量山的肥瘦雙俠幫助找少掌門,後來無意中碰上了怪丐莫長者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真是古道熱腸,知道我們要尋找少掌門,問了我們少掌門是什麼模樣,有多大了,我們一說,他老人家一拍腦袋,嘻嘻笑著:『我碰上了一位好心的小哥,模樣年紀跟你們所說的一樣,不知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少掌門?』我們急問:『他現在在哪裡?』他老人家說:『快了!你們在上關等著,他就會出現的。』他老人家一說完,便閃身走了,我們想再問清楚也來不及,只好在上關守著,果然不到半日,便見到了少掌門與兩個人走進了上關。」  白衣女說:「這樣,你們就將他帶了回來不知道他已迷失了本性?」  「師母,當時我們不認識少掌門同行的那兩個人,是段王府的人,又隱隱聽到那大魔頭在雲南出現了,為了慎重起見,我們立刻飛報給肥瘦雙俠知道,請他們想辦法將少掌門在半路上攔截下來,後來相問之下,少掌門居然說我認錯了人,說他不是我們少掌門。當時,我們真愕住了,心想:天下間哪有生得這樣一模一樣的人?鵬師弟卻想到,恐怕是少掌門受了什麼重大的刺激和震傷,一時迷失了本性,忘記自己是什麼人了!再仔細相問,才發現少掌門曾經掉下懸崖,為方悟彈師救起,但少掌門已是昏迷過幾天幾夜了。」  白衣女說:「雲郎!看來苞兒就是從那時起,震傷得失了本性,將自己的一切全忘記了,我們要早點醫好苞兒才是。」  萬里雲說:「夫人,苞兒的傷固然要醫治,我卻擔心的是那大魔頭,恐怕會尋上門來,我們不能不小心防範。」  管飛說:「師父,怪丐他老人家在雲南出現,恐怕與這大魔頭在雲南出現是有關係的。聽說他老人家一向俠義,好管武林中重大的事,沒有嚴重的人事,他老人家是不會出現的。」  白衣女說:「就是怪丐莫老前輩來,也恐怕難敵這大魔頭,最好能請得我燕妹和墨兄弟前來,就不怕這大魔頭了!」  白衣女所說的燕妹和墨兄弟,就是拙作《神州傳奇》中的兩位主人公:一個是機謀、武功冠絕武林的慕容小燕;一個是名震江湖的墨明智。武林中人都稱他們夫妻倆為「九幽小怪」。他們正是大魔頭澹台武的剋星。  萬里雲說:「能請得他們來最好了,不過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們還是先防範的好。」  白衣女說:「我和燕妹有特殊的聯繫方法。雲郎,你先作防範準備,我連夜修書,用信鴿傳信邀請燕妹和墨兄弟前來。」   再說豹兒跟隨小青、小翠走過幽徑,跨過小橋,來到一處分外雅靜的樓閣。樓閣簷下懸掛著一塊橫匾,上面刻有筆飛墨舞三個大字:「翠竹閣」。  翠竹閣建築在一處石壁下,一面下臨深淵,一面靠著懸崖,只有一條崖邊彎曲的小徑可供出入。樓閣四周不寬的地方,全都是青翠欲滴的翠竹林,林中還有些石凳,可供人憩息和眺望蒼山的景色。  樓閣裡另有一名女僕負責打掃管理。小青、小翠帶豹兒進來,樓閣已掌燈了。閣內真是窗明几淨,布設清雅大方。豹兒看見這仙境似的地方,睜大了眼睛問:「這是我住過的地方嗎?」  小翠說:「對呀,少爺不記得了?」  豹兒說:「你們別這麼叫我,我叫豹兒,不叫少爺,我也從沒住過這麼好的地方,你們認錯人了!」  小青問:「少爺,你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你再想想,有沒有住過?」  「我不用想,從沒住過。」  小翠說:「少爺,不管你住過也好,沒住過也好,你今後就在這裡住下來,可是你別打算跑,我們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日夜在看守著你。」  「那我不成了犯人了嗎?」  小翠笑著說:「少爺,別說得這麼難聽,你是這裡的主人呵!你住樓上,我們住樓下,我們服侍你。咦!鐵嫂呢?怎麼她掌了燈,人卻不在這裡的?」  小青說:「看!那不是她來了?」  小翠往門外一望,果然見鐵嫂挑著一擔東西,一手提著個燈籠,沿著山徑走過來了。小翠迎出門去問:「鐵嫂,你去哪裡?」  鐵嫂是位中年婦女,人生得還好看,只是略胖了些,她見是小翠,放下了扣子笑著說:「原來翠姑娘已來到了,少爺呢?」  「在屋裡。你去哪裡了?」  「夫人說少爺回來了,要住在這兒,我可得準備準備呵!便到廚房挑了一些油鹽柴米回來。」鐵嫂說到這裡,往屋裡望了望,低聲問:「翠姑娘,聽說少爺迷失了本性,全忘記過去的事了,連夫人、老爺也認不出來,是不是有這回事?」  「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麼?」  「我看少爺的神態,可不像呵!」  「我看他故意裝蠢扮傻的,想騙我們。鐵嫂,等會你進去,不管他說什麼都好,你都當沒這回事,只防備不讓他再逃跑就行了。」  豹兒的內力異於常人,儘管小翠和鐵嫂在外面輕輕的說話,他還是聽到了,心想:我幾時裝蠢扮傻了?怎麼這裡的人,都將我當成什麼少掌門、少爺的?我很像他麼?他也真是,有這麼一個好的地方,有爸爸媽媽,還有這麼多的人服侍,幹嗎要逃跑呵!弄得我要在這裡留下來。當鐵嫂進來對他說:「少爺,你回來了!這半年多來,你去了哪裡?害得我們大家為你擔心的。」  豹兒心想:我現在不認也沒用,她們當我是裝蠢扮傻的,說也是白說。於是他只好說:「我沒去哪裡,鐵嫂,多謝你啦!」  鐵嫂幾乎困惑地望望小翠,說:「少爺,你沒有忘記我麼?知道我是鐵嫂?」豹兒心裡說,她們都叫你做鐵嫂,我怎麼不知道了?問:「你不是鐵嫂麼?」「是,是。」鐵嫂高興得眉開眼笑,「多謝你沒忘記我,少爺,你肚子餓了吧?我一會兒煮些好的給你吃。」  的確,豹兒從中午在上關吃過東西外,一直到現在,不但沒吃過東西,就是連水也沒喝過—口。鐵嫂不說還沒什麼,一說,他真的肚子餓了,說:「鐵嫂,我是肚餓了,好不好吃不要緊,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哎!少爺,現在你回到了家裡,可不同在外面,我鐵嫂怎不煮些好菜給你吃的?」  「那,那我跟你一塊煮吧。」  「什麼!?」鐵嫂有些意外,「少爺,你跟我一塊去煮飯?」  「這,這不好嗎?」  「噢!這些粗重的活,怎能要你少爺來動手的?」  「煮飯炒菜粗重嗎?我可經常做呵!」  小翠揚揚眉問:「少爺,你在外面經常自己煮飯吃嗎?」  「是呵!師父年紀大了,我不煮飯行嗎?」  小青說:「少爺,你在家裡多好!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跑出去受那麼多的苦。」  豹兒說:「煮飯苦嗎?煮飯一點也不苦呵!」  鐵嫂搖搖頭歎息地說:「少爺,你在外面真受了不少的苦,現在回到家裡,這些活你可不能再做了!這是我們下人的事,你是少爺,應有身份啦!」  小青說:「鐵嫂,我和你一塊煮飯去。」  「不,不,青姑娘,這些粗活,不敢勞你,我一個人做就行了!你們還是陪伴著少爺。」鐵嫂說完便轉身到外面去了。  豹兒真不明白,怎麼煮飯是粗重活了。少爺就不能自己煮飯嗎?小翠卻似乎好奇地想知道豹兒在外面的情形,側頭問:「少爺,你經常給師父煮飯吃嗎?」  「是呵!」  「你一個人做?」  「是呵!」  「那麼擔水、打柴你也做了?」  「做了。」  「你跟著你那個什麼師父有多久了?」  「有十多年了!」  小翠不禁望了眼小青,又問:「少爺,你跑出去不到一年,怎麼說跟你師父有十多年了?」  「哎!我說,你們完全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們的什麼少爺。」   「少爺,你又想騙我們嗎?我知道少爺一向頂喜歡說些假說來捉弄我們的。有一次,你捉弄青姐,爬上樹去摘什麼仙果,使青姐姐叫黃蜂叮了幾個泡,還想騙我下水潭去尋什麼珍珠寶物,我才不上這個當哩!」  豹兒睜大了眼睛問:「你們少爺經常講假話捉弄人嗎?」  小翠「噗嗤」一笑:「少爺,你裝得頂像呵!連夫人、老爺他們也認為你喪失了心智,迷失了本性。只有我,才不相信你胡編亂說。你呀!半點也不喪失心智。」  「那你要怎麼才相信我?」  「少爺,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喜歡珍小姐,也用不著這樣做。」  「珍小姐!?什麼真小姐、假小姐的?」  小青說:「珍小姐就是少爺的嫡親表妹哪!怎不記得了?」  「我嫡親表妹?對了,你們少爺不喜歡跟她什麼婚的,才跑了出去,她長得很醜嗎?」  「少爺,珍小姐半點也不醜,比我們還好看多哩!」  小翠說:「青姐姐,你聽少爺說的,珍小姐好不好看,他沒見過麼?」  豹兒苦笑一下,不敢再問什麼,但忍不住又問:「那個真小姐很兇惡麼?」  小翠眨眨眼睛:「我怎麼知道的?」  小青說:「少爺,珍小姐要不是辣潑潑的火性子,你會逃婚嗎?」  豹兒心想:原來這樣,真小姐是個凶霸霸的人,怪不得他們少爺要逃跑了!  小青又說:「少爺,夫人也不滿意珍小姐的,現在有夫人同你作主,你不用再跑下山去了!」  小翠說:「我看少爺才不單為這件事跑下山的。」  豹兒愕然:「那為什麼跑的?」  小翠說:「誰知道哩!少爺詭計多端,誰也摸不透。」  「哦!?你們少爺詭計多端麼?」  小青說:「翠妹,你怎能這樣說少爺的?」  小翠說:「該死,該死!我應該說少爺智多謀深才是。」  不知怎樣,豹兒對小翠一顰一笑,說話活潑有趣,反而更喜歡接近她了!不由得問:「翠妹妹,你們少爺喜不喜歡你?」  「喜歡,喜歡,他要是不捉弄我和青姐姐,我們就燒天香啦!」  說著鐵嫂端了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走進來,說:「開飯啦!少爺,你喝不喝酒?」  「喝酒!?有酒嗎?」  鐵嫂說:「有呵!我知道少爺一向喜歡喝酒的,特別開了一罐貴州茅台啦!」  豹兒驚喜:「你怎知我一向喜歡喝酒的?」  小翠朝小青擠眉弄眼:「青姐姐,你看,這不是他的本性流露出來了?」  小青說:「少爺,你從小喜歡喝,誰不知道?還問人怎知道哩!」  豹兒問:「你們少爺也喜歡喝酒?」  小翠說:「是呵,是呵!我們少爺也像你一樣,喜歡喝酒吶!少爺,我說你別裝了,越裝,就越不像。」  豹兒苦笑了一下,再不敢問什麼了!只有坐下來喝酒吃菜。豹兒不知怎樣,一連喝了幾大碗,一張臉紅得像熱透的蘋果—樣。鐵嫂、小青、小翠驚愕地望著他。鐵嫂說:「少爺,你酒量可比以前大得多了,小心,別喝醉了呵!」  豹兒不知這茅台酒是有名的上等好酒,雖然香醇可口,但濃度極高,他將它當成以往所喝的酒一樣。何況他又是獨自喝悶酒,因而早已有幾分醉意了,小翠更有心要他酒後吐真言,便頻頻給他斟酒,便更是來者不拒。現在他聽見鐵嫂說自己別喝醉了,便說:「我、我、我沒有喝醉。」  往往醉了酒的人,都說自己沒有喝醉;說自己醉了,反而沒有喝醉。豹兒也正是這樣。他將一碗酒倒進自己肚裡後,—邊說自己沒有喝醉,一邊卻軟癱伏在桌上醉倒了。  當豹兒醒過來時,發現窗外已是紅日高照,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舒服的床上,蓋著緞面的絲棉被,罩著似輕煙的蚊帳。他一時忘記了昨天昨夜的事,愕然地看著、想著:我,我怎麼睡在這麼好的床上了,別不是做夢吧?  突然,他聽到「吱」地一聲輕響,房門給推開了,走進來兩個俏美少女,是小青和小翠。他這才想起了昨天昨夜的事,自己給人當成了什麼少掌門、少爺,來到點蒼山上了,並且想起了昨晚喝了不少白酒,以後就不省人事了。他想跳起來,一下發現自己的衣服全給人脫光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內衣短褲,而且還不是自己的。  小青走近來給他打開掛好的蚊帳,一邊笑問:「少爺,你醒過來了!昨夜你醉得好厲害呵!」小翠卻笑著:「你這個小醉貓,還說自己不會喝醉哩!」  豹兒茫然問:「昨夜是你們扶我來這裡睡的嗎?」  「是呵!」小青一邊說,一邊動手要給他揭被。豹兒急拉著被子遮身,問:「你,你們要幹什麼?」  「少爺,該起身了,我們給你穿衣服。」  「不,不,你們出去,我自己會穿。」  「少爺,你不要我們伺候麼?」  「不,不要。」  小翠說:「好呀!你知道你的衣服放在什麼地方?」  豹兒望望:「我昨天的衣服呢?你們收到哪裡去了?」  「還問啦!你穿的衣服,髒死了,鐵嫂也不願洗,丟啦!」  「丟啦!?那我穿什麼呀?」  小青說:「少爺,回到家裡,你還怕沒好衣服穿麼?」  豹兒又一下想起,問:「昨夜,是你們給我脫衣服和換衣服的麼?」  小翠說:「我們還給你擦身啦!」  「什麼!?你們還給我擦身?」  「你身上的污垢真厚。少爺,你有幾天沒有洗澡了?」  豹兒一下漲紅了臉:「你,你們怎麼亂給我擦身的?要擦,我自己不會擦麼?」  小青說:「少爺,你醉得什麼也不知道,怎會自己擦身呵!」   「不行!今後你們可不能給我擦身的。」  「那你醉了呢?」  「醉了,也等我醒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那多羞人?」  小翠眨眨眼睛:「我們怎敢給你擦身的?」  「那誰給我擦身?」  「是夫人和鐵嫂呀!」  豹兒一怔:「夫人昨夜來過了?」  「來過了!你大醉未醒哩!」  「她,她們也不能給我擦身的。」  小青略帶羞澀地說:「少爺,你別以為你已經大了,你在夫人和鐵嫂的眼睛裡,還是個小孩子。以前她們不知給你洗過多少次了。」  豹兒一聽,又怔了半晌,暗想:「我今後說什麼也不能飲醉酒了,給人脫光了衣服擦身,那多不好意思。」  小翠又輕輕問:「少爺,段姐姐是什麼人?你醉後老喊她的?」  豹兒又怔住了:「段姐姐!?我昨夜喊了麼?」  「是呀!幸好是夫人走後,你睡在床上叫的,只有我們聽到。」  豹兒不出聲了,心想:我怎麼在醉中叫喊段姐姐的?  小翠又狡黠地問:「少爺,段姐姐長得很美吧?」  豹兒點點頭:「她很美。」  「怪不得你不答應跟珍小姐訂婚了,私自逃下山去,去和段小姐相會。」  豹兒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的?」  「我沒說什麼呀。少爺,你怎不告訴夫人?讓夫人給你說頭親不好麼?」  「說什麼親的?」  「少爺,別裝糊塗了,你喜歡段姐姐,由夫人作主,讓你和段姐姐結為夫妻不好?」  「嗨!你胡說什麼的?你們出去,我要起身穿衣服了。」  「好呀!我們出去就出去,不過,沒我們,你知道你的衣服在哪裡?」  「在哪裡?」  小青打開一個衣櫃,說:「少爺,你的衣服都在這裡,你要穿淺綠的,還是要穿紫色的?還有,你的鞋襪,也在下面一個抽屜中。」  豹兒看了滿衣櫃的各種不同顏色的衣服,睜大眼睛說:「這不是我的衣服呵!我的衣服在我的包袱中。對了,我的包袱呢,你們放到哪裡去了?」  「少爺,別提你的包袱啦!包袱中的那兩套舊粗布麻衣,鐵嫂一早拿去給人當小孩的屎片尿布啦!」  「什麼!?你們怎麼將我的衣服當屎片尿布的?」  小翠眨眨眼睛:「少爺,這櫃裡衣服你穿不穿?不穿,我們可沒辦法了!」  豹兒無可奈何地說:「好,我穿。」  小青問:「少爺,你要什麼顏色的?」  「什麼顏色都好,隨便拿一套我穿好了。」  「少爺一向喜歡穿淺綠色的,還是穿淺綠色的吧。」小青從衣櫃中取出了一套淺綠色的長衫、短衣和一條白綢褲,又有什麼禮服的繡花絲帶,束髮的玉環和裝飾的玉珮等等一大堆。  豹兒心想:點蒼派的人真有錢呵!連衣褲也這麼一大堆,穿起來不麻煩麼?小青說:「少爺,起身吧,我們給你穿。」  「不!你們出去,我自己會穿。」  小翠說:「那也好。青姐姐,我們出去,打水給少爺洗面漱口吧。」  當小青、小翠提著一桶水進來時,一看豹兒穿得不倫不類的,幾乎要大笑起來。原來豹兒一向在深山古寺中,所穿的衣服極為簡單,一條褲子,一件外衣,腰隨便用什麼繩索一束就可以了!哪有富家公子少爺這麼多打扮的?小青說:「少爺,你是怎麼穿法呵!等會夫人來了,見你穿成這樣,不罵死我們才怪哩!」  豹兒問:「這樣穿不行麼?」  小翠笑著:「行呵!行呵!走出去,人家不當你是個怪物和瘋子才怪。」  「那要怎麼穿的?」  小青說:「我的少爺,你快除下來吧,我們得給你重新穿戴過。」  她們再也不管豹兒答不答應了,乾脆動手將豹兒重新打扮,又給豹兒梳頭束髮,忙了好一會,將豹兒打扮得像富家公子一樣,與富家公子所不同的,豹兒是一身勁裝,外披一件綠色長衫,腳穿薄底皂靴。豹兒一穿戴起來,更與點蒼派的少掌門一模一樣了,而眉宇之間,更有一團英氣,儼然是一位少年英俊的俠士。正是「人要衣裝,佛靠金飾」了,連小青,小翠也看得呆了,暗想:大半年不見,少爺似乎比過去更英俊了。  小青喜悅地說:「少爺,你照照銅鏡看看,我們這樣給你穿戴好嗎?」  豹兒對著銅鏡一看,也愕然了,銅鏡中是位少年俊美公子哥兒,問:「這是我嗎?」  小翠說:「不是少爺,難道是我們嗎?」  「我,我有這麼好看的?」  小青說:「少爺,你再佩帶—把劍,更是個少年英雄俠士了。」  「佩劍幹嗎?我不會使劍呵!」  小翠說:「少爺又來裝糊塗了!誰不知道少爺使得一手的點蒼盤龍十八劍法?」  「我說,我真的不是你們什麼少掌門和少爺呀。」  小翠說:「好呀!少爺這句話,最好去跟老爺說,看老爺不賞你兩個耳刮子。」  「他,他會打我?」  「打不打我不知道,最好我希望少爺別這麼再裝糊塗下去。好啦!少爺,快洗面吧,等會,夫人就來了,可能老爺也會來。」小翠說著,遞給他一條香氣撲鼻的濕毛巾。  豹兒見她們這樣伺候自己,連忙說:「多謝你們了!」  「喲!少爺怎麼跟我們又這樣客氣了?」  「應該多謝你們的。」  「好啦!但願今後你別再叫我們出去,少捉弄我們就行。」  「我,我沒有捉弄你們呵!」  這時,鐵嫂登登地走上樓來,一邊說:「青姑娘、翠姑娘,少爺梳洗好了沒有?老爺和夫人看少爺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大夫。」  小青說:「少爺已梳洗好了!」  鐵嫂一見豹兒,驚喜地說:「少爺,你比昨夜好看多了!老爺、夫人見了,一定會高興的。」說著,又登登地下樓而去。  豹兒茫然問:「帶來一位大夫?大夫是什麼人的?」  小翠掩嘴笑道:「少爺不是迷失了本性麼?這大夫是來給少爺醫病的。」  「不,不,我可沒有迷失本性。」  「是嗎?那少爺去跟余大夫說呀!聽說這余大夫是什麼怪醫的關門弟子,醫道可高了,會給人開膛破腹,換腦移心的。少爺要是迷失了心智,忘記過去,他會將少爺的一顆心取出來洗乾淨。」  豹兒睜大了眼睛:「一個人的心也能取出來的嗎?」  「要不,他怎麼會是怪醫的關門弟子?不但能取心,還可以打開人的腦袋,洗腦哩!」  「打開腦袋?那不死了?」  小翠又眨眨眼睛:「死不死,我也不知道,少爺不想給余大夫洗腦洗心,最好別裝糊塗,就不用破腹打開腦袋了!」  小青說:「翠妹妹,別再嚇唬少爺了!少爺,余大夫是當今武林中的一位神醫,只能將人醫好,不會醫死人的。就是剖腹開腦,也不會死。」  豹兒說:「不!我不看病。」  小青說:「少爺,余大夫已經來了,你不讓他看看不行呵!」  小翠說:「是呵!少爺沒病,讓余大夫看看怕什麼?」  「他不會給我開腦破肚吧?」  「少爺不裝糊塗了,他怎會給你開腦破肚?所以少爺等會見了老爺和夫人,叫聲「爹」「媽」,也記得了過去的事,余大夫就不會給你開腦破肚啦!」  「好吧!我叫就是。」  他們下得樓來,正好萬里雲、白衣女和帶來出神醫余大夫走入閣來。小青和小翠連忙上前行禮叫了一聲「老爺」和「夫人」。豹兒也只好行禮,叫聲:「爹!媽!」  萬里雲望著他,嘴唇略動了一下,沒說什麼,而白衣女卻慈愛地問:「苞兒,你好了一些嗎?」  「我,我好了一些了。」  神醫余大夫卻目光炯炯打量著豹兒,白衣女說:「余大夫,這是小兒。」  余大夫有點困惑地說:「夫人,令郎看去雙目光華神韻,神態如常,可不像一個喪失了心智的人。」  白衣女說:「余大夫,可是小兒昨天回來時,居然說他不是我的兒子,說我們認錯了人。」  「哦!?那我要好好地診斷一下了。」  「余大夫,先請坐,飲完茶再給小兒看不遲。」白衣女又叫小青、小翠奉茶。余大夫:「不用了,還是讓我先給令郎診斷一下。」說著,便坐下來,對豹兒說,「少爺,請伸出手來。」  豹兒問:「伸手幹嘛?」  白衣女說:「苞兒,大夫要給你把脈啦!」  「我,我沒病呵!」  小青在旁輕輕地說:「少爺,沒病,給大夫把把脈也不要緊的。」  豹兒無可奈何地伸出手來。余大夫用三個指頭,輕輕按在豹兒手腕的脈搏上。不知是豹兒緊張還是害怕,潛藏在體內的一股真氣激盪流動,竟然將神醫按在自己經脈上的指頭震開了!不但神醫驚愕,連萬里雲和白衣女也奇異了。的確,武林中人,手腕上的命脈最忌人扣住的,一旦給人扣住,自己的一條性命,不啻握在別人手中。豹兒雖然沒學過什麼拳腳刀劍武功,但內功的修練,卻是不知不覺從四五歲就練起了,只是方悟禪師沒有告訴他而已。豹兒這時一身的真氣,不但不同—、般常人,更不下於一般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何況他最近又獲得了澹台武、獨角龍一股內勁,真氣更比以往增厚了,身上的要穴一旦為人接觸,本能的自衛,就不知不覺的產生出來,加上豹兒的緊張、心慌,所以一下將神醫按在自己脈搏上的手指彈開震起。當然,要是神醫有意去扣他的命脈,豹兒是不易震開的。但這樣一來,神醫體內的真氣,又不異送給了豹兒,增強了豹兒的內功。因為豹兒所練的內功,是武林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一種特異獨門內功,是佛門心法與方悟禪師本門的內功溶和為一體的異樣內功,身似深淵大海,可容納外面驟然出來的勁力真氣,匯成自己的勁力,但它不同於武林中的春陽融雪功和吸星大法。這兩門怪異內功,可以主動將別人體內真氣吸過來,而廢去別人的功力。豹兒所學所練的內功,並不主動去吸別人的功力、真氣。只要你不去襲擊他,強送給他,就是你碰了他的身體,他也不會去吸收你體內的勁力和真氣。  白衣女見豹兒將神醫的手指彈開震離,愕然問:「苞兒,你怎樣啦?」  神醫余大夫驚訝地說:「夫人,令郎的一身真氣可深厚呵!似乎不是點蒼一派的內功。」  萬里雲驚愕:「不是點蒼一派的內功?不可能!」他轉身問白衣女,「你暗暗傳給苞兒的內功了?叫他不習點蒼派的內功?」  白衣女更是驚詫:「雲郎,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幾時傳給了苞兒內功?」  神醫搖搖頭說:「他也不是無回劍門一派的內功。」  「那他是什麼內功?」  「什麼內功,我也說不上來。我看人不少了,令郎一身的真氣,極為上乘,但我卻從來沒有見過。是不是令郎未習點蒼派內功前,另外有了奇遇,得武林中一位高人的指點?」  萬里雲說:「余神醫,這絕不可能,小兒從小就沒有獨自一人離開過點蒼山,哪來什麼高人指點了?而且他從小就練本門的內功。神醫,你有沒有看錯了?」  余大夫一笑:「在下絕不會看錯,令郎練的,絕不是賢夫婦所學的內功。」  白衣女在驚訝中暗想:苞兒學的怎不是點蒼派的內功呀?又有誰在暗中指點了他呀?她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結拜妹妹慕容小燕來。慕容小燕,一向行為怪異與人不同,她曾見過苞兒兩次,難道是她作怪?暗暗傳給了苞兒的內功?跟我夫婦開玩笑?不由得問:「苞兒,是不是燕姨暗暗傳給了你的內功?」  豹兒茫然:「燕姨!?什麼燕姨的?」  「苞兒,怎麼你連燕姨也不記得了?你曾見過她兩次呵!」  「我,我沒見過呵!」  小翠在旁輕輕提醒說:「少爺,你怎麼又裝糊塗了!不怕要洗腦洗心嗎?」  「我,我真的沒見過呵!」  萬里雲皺眉不語,白衣女說:「大夫,你還說小兒沒喪失心智,可他連燕姨也不記得了!」  余大夫問:「夫人,你說的燕姨,是不是江湖上人稱九幽小怪慕容小燕女俠?」  「不是她,又是誰?」  余大夫又搖搖頭:「令郎所練的,也不是燕女俠的內功。」  萬里雲和白衣女同時怔住了:「不是!?」  「燕女俠的內功,在下也知道,那是陽剛一路的內功。可是令郎的內功,從他剛才彈開在下的手指時,是屬於陰柔一路的。」  「陰柔—路,那是哪一門派的內功?」  「什麼門派,在下就說不出了。總之,縱觀當今武林,沒有任何一門派,有令郎這樣的內功。」  白衣女說:「莫不是墨兄弟傳給他的吧?可是墨兄弟一向為人敦厚老實,不會暗暗教他而不告訴我們。」  余大夫又搖搖頭:「墨大俠一身的怪異奇厚真氣,那是種種奇遇和巧合的怪異成果,別人怎麼學也學不來,要學,不啻是自尋死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白衣女問豹兒:「苞兒,是誰教你的內功呀?」  「內功!?沒有人教我內功呵!」豹兒更茫然地說。  「什麼!?沒人教你內功?那你這一身的內功又怎樣練來的?」  「我沒有練呵!師父說我是天生的。」  「天生!?天生有這麼大的勁力?」  「不是嗎?」  白衣女歎聲說:「苞兒,你真是完全喪失記憶力了!什麼也不記得了。」  余大夫突然問豹兒:「你沒練過武功?」  「沒練過呀!不過,段姐姐卻教會了我輕功。」  白衣女又是驚異:「段姐姐?什麼段姐姐呀?她怎麼教你輕功了?」  「我,我不該騙你們,段姐姐就是我昨天所說的段哥哥,她怕人知道,女扮男裝,要我在路上叫她為段哥哥。現在她大概已回到家了,也不怕了。」  萬里雲夫婦聽後,只有相視一眼,苦笑一下。  余大夫突然當胸向豹兒拍來一掌,「蓬」的一聲,直擊在豹兒胸口上。豹兒沒防備這個神醫會突然向自己出手的,給拍得後退,身後的椅子也給撞翻了,要是豹兒沒有學過輕功,也會隨著椅子翻倒。但他給椅子一擋的剎那間,身似靈豹,從翻倒了的椅子上面倒空翻了個觔斗,又輕輕地落下來,平穩地站著,瞪大眼睛問神醫:「你怎麼打我?」  余大夫目中更露驚訝之色。因為他看出豹兒內力深厚,真氣護體,自己已用了五成的功力。因為不用五成的力,是無法試出豹兒是不是真的忘了過去和不會武功。余大夫是巫山怪醫的關門弟子,不但在醫道上深得怪醫的真傳,就是在武功上,也深得怪醫的真傳,內力的深厚,已是武林一等上乘高手的內力了。巫山怪醫是貴州梵淨山邪派一門的武功,余大夫這五成功力,就是武林的一流高手,也恐怕受不了。可是他感到自己的功力拍到豹兒的胸口上,彷彿如泥牛人海,全無反應,自己發出的掌勁,好像全叫豹兒吸進體內去了,所以才感到驚訝:武林中怎麼有這一門怪異的內功的?不禁問:「你這是什麼內功,不怕打擊?」余大夫出掌,不過,是想看看豹兒到底有沒有學過武功。  豹兒說:「我不是說過我沒有學過內功嗎?你怎麼不相信呀?」  余大夫望了豹兒一眼,點點頭:「不錯,你的確是沒有學過武功,不懂閃避,更不知如何接招,而從你那縱跳的輕功動作看來,又確是大理段家時輕功,似乎又比段家的輕功略勝一籌,這恐怕與你內力的深厚有關。你說沒學過內功,我就不相信。」  「我真的沒學過。」  余大夫想了一下問:「那麼,總有人教你如何呼吸、調息吧?」  「有呵!」  「哦!?是誰教你的?」  「我師父呀!」  「尊師是誰?」  「初時我也不知道,後來才知道他叫什麼方悟禪師。」  余大夫一怔:「那麼,尊師也是當年威鎮武林的黑箭之一了?」  「是。」  當然,這也是豹兒在師父臨死的一夜才知道的。  余大夫又暗想:就是方悟禪師,當年也沒聽說有這門受得起打擊的內功的,要是這樣,當年他就不會給墨大俠的掌力震傷了,從此而改邪歸正。又問:「你跟隨令尊師有多久了?」  「多久!?我從小就由他帶大的呀!」  白衣女近乎痛苦地說:「苞兒,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出去才大半年,怎麼會是方悟禪師從小帶大的呵?」  余大夫說:「夫人,看來令郎不是一般的喪失了心智,按賢夫婦的話來看,他恐怕給大魔頭擊下懸崖,為方悟禪師救回來後,便喪失了記憶,完全忘記了過去的一切。令在下奇怪的是,令郎除了忘記過去,對以後的卻清清楚楚,半點也沒喪失心智,與正常人一樣,這卻是在下碰到的第一個奇症。」  白衣女問:「余大夫,你看能不能使他恢復過來?」  「夫人,在下素有這麼一個脾氣,專喜愛與一切奇難怪症作對,越是奇難怪症,越引起我的興趣,就是賢夫婦不請在下來,在下要是聽聞令郎有這種怪病,也會主動上門醫治。不過,想短期之內醫好令郎這一怪症,恐怕不可能,同時也非一般藥物所能醫好的,讓在下回去想想,看看能不能用其他方法來醫治令郎了。請夫人放心,在下要是不治好令郎這一怪症,絕不放手。」  「那多謝大夫了。」  「夫人別客氣,這是在下應盡的職責。」  突然,管飛神色驚惶地奔了進來,一見萬里雲便說:「師父,不好了!那……」  萬里雲瞪了管飛一眼:「什麼事令你這樣慌張的?給我冷靜下來。」  「是,師父。」管飛看了余大夫一眼,知道自己在客人面前失態了,引起了師父的不滿,立刻神色鎮定下來。  「唔!出了什麼事?」  「師父,神秘黑箭這個大魔頭上門來了!」  眾人一聽,不禁一怔。連豹兒也不由得愕然起來,暗想:難道這個所謂的大魔頭,殺了我師父,知道我沒有死,追到這裡來了?萬里雲持有掌門人一派的風度,極力鎮定自己的不安,問:「他現在哪裡?」  「在大廳上。這大魔頭已傷了不少人了,聲言師父再不出去見他,他就要將點蒼派殺得雞犬不留。」  「好!我去會會這魔頭。」  白衣女說:「雲郎,我跟你一塊去會他。」  「不!夫人,你好好看顧余大夫和苞兒,要是我有不測,你帶他們往後山去吧。」  「雲郎,你說到哪裡去了!我能丟下你不管嗎?生生死死,我們都在一塊,或者我倆聯手,可與這魔頭一戰。」  「夫人,那苞兒你不管了?」  「雲郎,苞兒自有小翠、小青照看。」白衣女轉頭對小青,小翠說,「青兒,翠兒,我將苞兒交給你們了,我如有不測,你們就帶著他往廣西找燕姨去。」  小青說:「夫人,我不能離開你。」  「青兒,別胡說了,看顧苞兒要緊。」白衣女又對管飛說,「飛兒,你保護余大夫,先由後山走吧。」  余大夫搖搖頭:「不用,在下也想會會這大魔頭。」  「余大夫,這大魔頭找的是我們,你是局外人,別捲入這是非中去,小兒還望大夫醫治:」  「夫人,在下自問武功可自保,說不定讓在下勸勸這魔頭……」  萬里雲說:「余大夫,這大魔頭生性殘忍無比,恐怕什麼人也勸不了他。」  「要是這樣,在下願與賢夫婦聯手,與這大魔頭一搏。」  「這——」  「萬里雲掌門,別勸說在下了,走!要遲一步,這大魔頭恐怕會殺了進來,不知又要傷多少人。」  萬里雲知道余大夫是巫山怪醫的關門弟子,不但醫術高明,就是武功,也列為武林—等上乘高手之一,要是有他相助,說不定可戰勝大魔頭,便說:「那我先感激大夫了。」  「別客氣,在下雖行醫江湖,也是武林中人,武林有事,在下不能坐視不理,也不能一走了事,這樣,在下就有負師傅的教導了。」  白衣女—向是女中豪傑,為人乾脆爽快,說:「好!我們走,會這大魔頭去。」驀然,閣外竹林中響起了一個蒼老而令人心寒的聲音:「你們都別去了,老夫早巳來了!」聲落人現,一位黑衣老人,幾乎像魔影一般,悄然無聲,飄入閣內。豹兒舉目一看,這位黑衣老人,正是殺了自己師父的惡魔,也就是大家所說的可怕的神秘黑箭大魔頭澹台武,不由叫了一聲:「真的是你?」  澹台武聞聲,不由得斜目視了他一眼,一下愕異:「咦!是你?你真的還沒有死?」  「我,我沒有死。」豹兒傻呼呼地說了這麼一句。  萬里雲和白衣女一聽,更相信豹兒曾經給這個大魔頭一掌擊下懸崖,幸得方悟禪師救了,看來江湖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萬里雲說:「你也是武林中一位成名的人物,怎麼連一個小孩也不放過?」  白衣女說:「他要是放過人,就不會是魔頭了!」  萬里雲說:「小兒與你無仇無怨,你為什麼要下手殺他?」  「誰叫你令郎對老夫不遜?」這個大魔頭,也將豹兒當成是萬里雲夫婦的兒子了!這更叫豹兒有口難辯。  余大夫搖搖頭說:「點蒼少掌門還是一個不成年的少年,出言不知高低,你就這麼殘忍下得了手?」  澹台武冷冷地說:「凡是出言不遜的人,老夫不問他是大是小,只有一殺了之。」  白衣女說:「你傷害我小兒一次,就是你不來,我夫婦兩人,也要找你了。」  「好說,好說,老夫現在不是來了嗎?」  萬里雲問:「現在你想怎樣?」  「老夫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老夫這次來,一是要點蒼派永遠臣服老夫,二是……」澹台武將目光轉向余大夫,「也是為你這位神醫而來。」  余大夫不明問:「你為我什麼?」  「老夫要你永遠為我所用。要是跟隨老夫,老夫將視你為上賓,不以部屬對待。」  「你怎知在下在這裡的?」  「武林中,沒有什麼事老夫不知道的。」  其實,澹台武只是故弄玄虛而已。他所以知道余大夫上了點蒼山,不過是他今天一早,化裝為一病人,上余大夫門求醫,準備一見余大夫,就以威脅手段,收余大夫為己用,想不到余大夫一早為管飛請了來為豹兒看病。他從余大夫家人的口中知道余大夫已去了點蒼山,為點蒼派的少掌門看病。他感到奇怪,點蒼派的所謂少掌門已死在自己的掌下,哪來的少掌門了?難道萬里雲有兩個兒子?因此,他乾脆上點蒼山。一來看看萬里雲是不是有兩個兒子,同時借此收服了點蒼派;二來是一定要將余大夫據為己用。余大夫是武林中難得的名醫,醫術神化高超,自己有暗疾要余大夫醫治。因為在拙作《神州傳奇》中,他來犯點蒼派時,為奇俠一枝梅所擒,以特殊的手法,封了他兩處要穴,使他一身真氣提不起來,等於已廢除了他一身的武功。峨嵋武林大會中,中原武林人士見他武功已廢除,不忍加以殲殺,放了他回蒙古,誰知他在師父神通子的指點下,逆經而行,強行恢復了一身真氣,甚至真氣更比以往增厚。他這種近乎逆天而行的恢復了武功,同時也種下了隱疾,使自己下腹的梁門穴麻木不仁,並且足心的湧泉穴,每到寅時,更如針刺一般痛苦,使他痛得死去活來。這都是他逆經強行恢復真氣的惡果。這一暗疾,連他師父神通子也束手無策,只有勸他別再強行練功運氣,不然,終有—天,體內真氣膨脹,經裂脈破,痛苦而死;可是他復功心切,又潛回中原,準備先找四川白龍會的人開刀;在途中,他無意聽到了武林中最近又出了一位神醫余大夫,是巫山怪醫的關門弟子,天下任何奇難怪症,一經這位神醫之手,沒有治不好的。這樣,他先放棄了對白龍會的開刀,直奔雲南大理而來。在來雲南大理時,他又無意發現他過去大師兄上官飛的蹤跡,便帶了自己的弟子,追蹤尋來。他本意想勸說上官飛再次跟自己聯手,血洗中原武林各派,雄霸武林。誰知上官飛反而勸他回頭是岸。他一怒之下,便在古寺中殺了上官飛……  余大夫說:「多承厚愛,來尋在下。」  澹台武說:「你願隨老夫了?」  「對不起,令你失望了!」  澹台武目光一掃,宛如冷電,直盯著余大夫:「你不怕死?」  余大夫微笑:「恐怕你也討不了什麼好處。憑在下的一雙眼睛看出,你皮下承位穴已現紫氣,恐怕你腹下的梁門穴已麻木不仁,這是你強行練功所致。若不及早醫治,將會痛苦不堪。」  澹台武盛氣不禁一餒:「你看出了?」  「要不,在下怎敢稱神醫?」  「你能醫治?」  「最好你能散去一身真氣,不再強行練功,其疾自好。」  澹台武目光閃耀,心中暗想:這神醫果然不愧為神醫,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隱疾,所言跟師父相符合。要是我散去了一身真氣,不啻廢去了一身武功,那不如死去。不禁又問:「除此辦法,就沒其他辦法了?」  「有是有,不過在下還是勸你散去一身真氣的好,在下可保你生命安全。」  「你為什麼不用其他方法醫治老夫?」  「在下不想你繼續為害武林!」  澹台武鬚眉皆張,殺機頓起,吼道:「好!老夫就先拍斷了你的經脈,令你終身行動不得。」說時,便一掌拍出,萬里雲在旁一見,連忙出掌相迎,說:「不得無禮!」  萬里雲雖然為一派掌門,—身真氣渾厚,但怎及得上澹台武一身真氣溢體,對掌之下,萬里雲不但給震飛,更感到胸內心血翻滾,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明顯已受了內傷。白衣女一見大驚:「雲郎!你怎樣了?」急奔過去扶起。  萬里雲極力鎮定自己,說:「夫人,別管我,先對付這魔頭要緊。」  白衣女倏然將劍拔出,說聲:「魔頭,看劍!」一招辛辣無比的無回劍法,快如電光石火,向澹台武刺去。澹台武身形輕閃,三個手指一下捏緊了白衣女的劍身,內力一運,說聲:「去吧!」卡嚓兩聲,白衣女手中的劍,頓時便斷成幾截,只剩劍柄仍握在白衣女手中。同時澹台武運勁震斷了白衣女的劍時,白衣女握劍的手臂,也幾乎震得麻木了。  澹台武一招之下,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令萬里雲夫婦敗北,武功之高,內力之強,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連神醫余大夫也愕然,暗想:「這魔頭的武功,比傳聞的更為可怕,就是自己與萬里雲夫婦聯手,不出十招,也會敗在這魔頭的掌下。管飛、小青、小翠他們更是呆若木雞,這魔頭的武功之高,他們連想也不敢去想了。  澹台武冷冷掃視了眾人一眼,說:「誰敢不臣服老夫的,只有死路一條,除非你們當中有人受得了老夫三掌而不死的,老夫便二話不說,拍腿自走,永不再上點蒼山半步。」  突然間,豹兒說:「好!我受你三掌。」  澹台武不由得愕異,說:「什麼!?你敢接老夫三掌?」  「是呀!你說話算不算數的?」  澹台武仰天桀傲大笑:「老夫縱橫江湖一世,一向出言如山,怎不算數?小子,你曾經在老夫掌下死了一次,大概是這位神醫救活了你,你再想死第二次?你想清楚,上一次,老夫只不過用了二成功力,這一次,恐怕就是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你。」  「唔!你出手吧。」  萬里雲和白衣女急道:「苞兒,別胡鬧,快退下去。」  「不!他又會殺人的。」豹兒不知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救人心切,他又問澹台武,「你三掌打不死我,你也馬上走嗎?」  「不錯!別說三掌,要是老夫一掌拍不死你,這裡的人,老夫今日統統放過不殺。」  「好!那你快打我吧。」  「小子!你真的不怕死?」  「你一掌打不死我,第二掌打死了我,你會放過他們嗎?」  澹台武雖然為人殘忍,殺人從不眨眼,但他心裡頂敬一些不畏死的人的,何況豹兒才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竟然有這一份不怕死的勇氣。他驚異地盯著豹兒,又看看其他人,說:「好!老夫看在你的孝心和勇氣上,第二掌拍死了你,也放過他們。不過,你想清楚,老夫第一掌拍死了你,這裡的人,再不臣服老夫,便一個不留。」  「那你快打我一掌吧!」  「好!老夫出手,准許你閃躲。不過,你千萬別存在有幻想,你是怎麼也閃不過的。」  「我說給你打就給你打,絕不躲閃。」  「小子,這是你自尋死路,別怪老夫!」  白衣女想出言制止豹兒,余大夫早已感到豹兒身懷特異的功能,用密音入耳之功對白衣女和萬里雲說:「賢夫婦放心,令郎有一種特異的武功,這魔頭第一掌是拍不死令郎的。就是受了傷,在下也可救下。」  豹兒說:「我不會怪你的。」  「好!看掌!」  澹台武老奸巨猾,雖然豹兒說不會躲閃,他還是不放心,因此出掌如電,「呼」地一聲,已重重拍在豹兒的胸口上了。只見豹兒身形橫飛起來,撞在樓閣的板壁上,落下來時,口中鮮血直噴。因為澹台武這一掌之勁,已用了五成的功力,這五成功力,足可以開碑裂石。他滿心以為這一掌就將豹兒拍成血肉一團。可是他定眼一看,豹兒只是口噴出一股血而已,並沒有變成血肉一團。同時又見豹兒略略運氣調息,掙扎地站了起來,用衣袖抹抹自己嘴邊的血,說:「你,你第一掌沒打死啊!」  萬里雲夫婦看得驚愕不已,連澹台武也看得驚奇了:「小子,難道你練了佛門金剛不壞的身體?」  「我,我沒有練。」  「就算你這小子練了金剛不壞的身體,老夫不信取不了你的性命。」  「哎!慢一點。」  「小子,你還有什麼話說的?」  「你說過的話要算數,第二掌你打死了我,也得放過他們?」  澹台武這句話只是信口而說,他滿以為一掌就可擊斃豹兒,所以落得大方承諾,沒想到自己一掌,居然殺不了豹兒。現在話已出口,怎麼也收不回了,他悻悻地說:「不錯!你去死吧!」便一掌朝豹兒頭頂上拍下。  人的頭頂,是一個人督脈百會穴、後頂穴和足太陽經脈絡、通天、玉枕等要穴的所在處。別說豹兒,哪怕是任何一等的上乘高手,給人拍中了這幾處要穴,非死即傷。何況澹台武已誓必殺了豹兒才能洩其怒,已集了七成的功力於掌上,就是金鑄的腦袋,玉琢的頭頂,也會給澹台武這七成的功力拍成粉碎,腦漿迸飛。「蓬」地一聲悶響,萬里雲和白衣女心如刀割,不敢去看,連神醫余大夫也擔心了。豹兒只感到有一股如怒濤般的真氣,從自己頭頂直灌而下,衝擊著自己身體,他一下站立不穩,頹然翻倒在地。  澹台武已認為豹兒必死無疑,一聲獰笑,朝在場的萬里雲夫婦和神醫余大夫掃了一眼說:  「你們臣不臣服老夫?」  萬里雲夫婦心痛愛子已死,悲憤萬分,哪有心情回答澹台武的話。余大夫更是心裡難過,他急奔到豹兒身旁,俯身細看,看自己能不能將豹兒救活過來。他一看之下,不由怔住了,豹兒不但沒有氣絕,微微的呼吸反而十分均勻正常,不禁又驚又喜。他聽了澹台武的話,一下站了起來:「我們不臣服怎樣?你總不能違背諾言,將我們殺了。」  澹台武言語一塞,半晌,恨恨地說:「不錯,老夫答應不殺你們,但不等於不傷你們。你們不臣服,老夫可以斷去了你們的手腳,廢了你們的武功。」  驀然,豹兒一下從地下跳了起來,面色紅潤,目光燦燦,格外有神。方悟禪師傳給了他一門從來沒有過的內功法,這時已起了神奇的作用。澹台武兩掌的勁力,已全部化為豹兒所有,尤其是後一掌七成的功力,不但送給了豹兒一份極為珍貴的禮物,更助豹兒打通了任督兩脈,體內真氣大增,直通玄關,今後只要豹兒出手,都有凌厲的勁道,要學任何上乘武功,輕而易舉了,就是平常任何的招式,由豹兒使出,都變成了凌厲的武功招式。  澹台武見豹兒沒死,反而比以前精神倍添,不由怔呆了,問:「你沒有死?」  豹兒說:「我沒有死,你再打我一掌吧。」  「小子,你身懷邪術?」  豹兒反問:「什麼叫邪術?」  這時輪到澹台武感到豹兒不可思議了!這個魔頭,縱橫武林幾十年,什麼希奇古怪離奇的武功沒有看過?但從來就沒有看過這門挨打反而增添功力的武功。他懷疑豹兒不是人,而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怪物。放眼武林,從來沒有人能在自己的一掌之下不死不傷的,而且自己兩掌所拍的地方,頭頂的百會穴,胸口的膻中穴,都是人身上致命的穴位。就是令江湖聞名而變色的兩個九幽小怪,恐怕也不敢讓自己擊中這兩處要穴。  豹兒見澹台武不言不語的發怔,盯著自己,又說:「你打呀!你打完了我三掌,你就走吧。」  這又是武林中一件叫人不可思議的事情。凡是武林中人,千方百計防止別人擊中自己,哪有反催人打自己的?就算是練成了佛門金剛不壞之體的武功,也要暗運真氣護體,而這小子,不見他暗運真氣,竟然隨隨便便催人拍打自己,這是哪一門的武功?澹台武不禁又動問:「小子,你練的哪一門武功?」  「我沒練過什麼門的武功呵!」  這本來是豹兒一句老實的話,澹台武卻將豹兒看成是有意不吐露武功的來路了,說:「好!老夫再擊你一掌,你不死,老夫馬上就離開點蒼山。」  「好呀!最好你快點走。」  澹台武不再說話,一邊暗運真氣,一邊暗想:就算這小子練成了金剛不壞的身體,而金剛不壞的身體,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腹下,老夫要用陰柔之勁,按在你這小子的腹下,以陰柔之勁震斷你這小子的腸腸肚肚,看你還能活下去?澹台武想罷,突出一掌,一下就按在豹兒的腹下,急運真氣,要震斷豹兒的腸腸肚肚。澹台武已感到豹兒武功怪異,已抖出了自己渾身的內勁,可是他那無與倫比的強大內勁,強灌人豹兒體內,彷彿如灌入了深不可測的大海之中,沒見豹兒有絲毫的痛苦和反應,反而奇異地望著自己,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手掌怎麼老按在他的肚子上,澹台武這時才真正感到不可思議了。  的確,要是豹兒不先受澹台武兩掌,無意中打通了任督兩脈,澹台武這十成勁力的陰柔強勁之力,就算不能震斷了豹兒的腸腸肚肚,也會震得豹兒死去活來,不死也帶重傷。事情也有這麼的巧合,澹台武竟然打通了豹兒的任督兩脈,直通玄關,後又將自己一身的真氣強輸入豹兒體內。他哪裡是想要豹兒死,簡直是幫助豹兒練功,直達上乘之境。  澹台武感到自己一身的真氣,源源輸入豹兒的體內不見反應,他一下猛然想起:武林中有一門武功,名為「吸星大法」,是星宿海邪派的武功,能將對方的內功吸得乾乾淨淨,變成廢人。難道這小子學了這一門武功?要是這樣,自己可上這小子的當了,怪不得他敢叫老夫打三掌!澹台武想到這裡,自己一身的真氣已去得七七八八了,再不收手,自己一身真氣會全給豹兒吸乾淨。那時,這小子要殺自己,不易如反掌麼?澹台武又急又恨,急忙將掌收了回來,向後躍開,瞪大眼睛問:「小子,你會吸星大法?」  豹兒茫然:「什麼吸星大法?我不會呵!」的確,豹兒根本不懂什麼吸星大法,「吸星大法」這四個字,他更是第一次聽到。其實豹兒練的根本不是什麼吸星大法,而是佛門中容納忍讓最正派的一門內功,不同於吸星大法。吸星大法是主動去吸對方的內力而化掉,不能吸為己用,等於將別人的財富花得乾乾淨淨,自己又毫無所得,可謂是損人而不利己。另一功夫「春陽融雪」,比吸星大法又進了一步,主動將別人的內力吸來化為己用。在這一點上,與豹兒所練的特殊內功相似,但一個是主動去吸取別人的內力;一個是被動,你不強加於他,他就不會吸取你的內力。它是來者不拒,去者不留,你情我願,絕不強求。  澹台武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過去的師兄,以自己本門內功與佛門深奧的心法結合在一起,而出了這一種舉世沒有的內功來,無形中變成了對自己的剋星。澹台武誤以為豹兒練成了在武林中早已失傳了的星宿海邪派的吸星大法,故意裝傻扮蠢,使自己一時不慎上當。他真是又驚又怒,恨不得一掌就劈死了豹兒。可是,他這時—身的真氣已去十之七八,轉到了豹兒的身上。同時他更看出豹兒一雙眼睛神采奕奕,光華熠熠,太陽穴上已微微突起,這是內功修煉已達上乘的徵兆。事實也像澹台武看到的一樣,豹兒這時一身真氣的渾厚,的確已達到上乘的佳境,他先得澹台武給他打通玄關,後得澹台武的七八成真氣,就像一個貧窮如洗的人,一下子驟得一筆驚人的財富,變成了百萬富豪一樣。他與澹台武之間,此消彼長,一身真氣已強過澹台武了。澹台武就是想取他性命,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要是這時豹兒學會了武功,就算經驗不足,火候不到,也足可立於不敗之地。  神醫余大夫在旁也略略看出來了,冷冷地說:「姓澹台的,在下想你說過的話不會不算吧?你是不是想食言自肥,讓天下人士恥笑?」神醫雖然看出了豹兒在轉眼間內力大增,澹台武的真氣已消耗了不少,但想到這魔頭的武功深不可測,豹兒除了內力大增,但不會武功,交手起來,點蒼派仍免不了一場災難,故用話激這魔頭。  澹台武用狠毒的目光盯了豹兒一眼,故作鎮定,仰天一笑:「老夫出言如山,何曾食過言了?好!老夫走,從此不踏上點蒼山半步,但希望你們別在他處碰上老夫。」  這個老魔頭,—時不知道豹兒的深淺,以為豹兒既會吸星大法,必然也會一些星宿海奇招怪式的武功,再加上神醫、白衣女,而自己一身真氣又去了七八,需要—段時間恢復,便借此下台。所以他一說完,身形一閃,便悄然而去,離開了蒼山。  由於豹兒有這樣奇特的內功,意外地驚走了澹台武,挽救了點蒼派一場血洗的大災難。這魔頭一走,眾人深深地吐了一口大氣,而萬里雲、白衣女一直在旁驚愕不已。他們怎麼也不敢想,自己的兒子,在這失蹤的大半年中,練成了這樣一身匪夷所思的內功,能經受得起這魔頭三掌而不死,從而挽救了點蒼派,從此也帶來了蒼山的安寧。他夫婦兩人,驚疑、喜悅、情切、心愛、激動、憂慮、擔心等種種情感,錯綜複雜交織在一起了,也不知是喜是憂。總的來說,喜多過憂慮。白衣女走近豹兒身邊,無比的慈愛撫摸著他的頭髮,將他摟在自己懷中,深情地問:「苞兒,你身上沒感到什麼吧?」  「我,我身上沒有什麼呵!」  「苞兒,你剛才知不知道,媽為你多擔心!萬—你死在魔頭的掌下,媽也不想活了!要跟大魔頭拼了!」  豹兒聽了心裡大慟,心想:我從小就沒有了父母,要是真的有你這個媽多好!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媽!」  白衣女更是淚水瑩瑩:「苞兒,你終於記得起我這個媽了!但願你從此記憶恢復過來,別叫媽傷心。」  豹兒心裡說:「我不是你的兒子呵!你是認錯人了。但他不忍再次叫美婦人傷心難過,近乎違心地說:「媽,你別傷心,我會慢慢記得的。」  白衣女破涕而微笑:「苞兒,這樣,媽就放心啦。」她轉首對神醫問,「大夫!你看我小兒是不是已有些恢復了記憶?」  神醫似乎困惑地看了豹兒一眼,點點頭:「或許令郎經過這一次刺激。記憶會恢復過來!不過,在下總感到令郎不是一個喪失心智的人,不論說話、行動,都很正常,而且為人極俠義,捨生救人,這是武林中人難得的品質。到底令郎為什麼忘記了過去,在下就有些不解了。」  「大夫,你看小兒要不要服什麼藥的?」  「夫人,在下認為,最好叫令郎先安靜兩日,到時在下再來看。要不要服藥,目前還是讓令郎先安靜的好。」  「大夫,你就在這裡住下好不好?我也知道大夫每日有不少病人上門求醫,我卻擔心那魔頭會不放過你。」  「這—點請夫人放心,在下自問武功仍可自保,何況在下看出,那魔頭為令郎已耗去了不少的真氣,恐怕沒有兩三個月,不能恢復過來,這兩三個月內,這魔頭恐怕不但不會在大理出現,也不會在江湖上出現了!再說,這魔頭身患隱疾,找在下不外求醫,他怎麼也不敢傷害我的。」  「既然這樣,我就不勉強大夫了!雲郎,飛兒,你們好好招待大夫,然後送大夫下山。」  管飛連忙應了一聲,便陪余大夫走了。  管飛和余大夫一走,萬里雲也不由得關切起豹兒來,放下嚴肅的神情親切地問:「苞兒,你剛才受了那魔頭三掌,真的一點事也沒有嗎?」  白衣女說:「雲郎,要是苞兒有事,余大夫還看不出來嗎?」  萬里雲點點頭又問:「苞兒,你這—身內功,是方悟禪師傳給你的嗎?」  「是!」  「是不是邪派的吸星大法內功?」  「我不知道呵!師父也沒說。」  白衣女又說話了:「雲郎,你怎麼這樣問?什麼邪不邪的,邪不邪在人,而不在武功。巫山怪醫的武功,還不是來自星宿海一派,那巫山怪醫為人邪嗎?」  「夫人,我總感到吸星大法為武林中人所不齒,最好不要去練。」  「什麼齒不齒的,這是你們九大名門正派的頑固保守看法,我無回劍法,在你們眼中,又何嘗正派了?」  「夫人,吸星大法太過歹毒和不人道了!」  「對惡魔能講什麼歹毒和不人道嗎?今天要不是苞兒挺身而出,你想想,你點蒼派會變成怎樣?」  萬里雲不由得語塞。是呵!今天要不是苞兒挺身而出,點蒼派的後果真不敢去設想,不禁又問:「苞兒,當時你為什麼要去接受那魔頭三掌的?你知道他不能擊斃你?」  「我不知道呵!我記得師父教我呼吸運氣時對我說,我練了這呼吸運氣之法,就不怕摔打跌傷了。所以我才跑出來,心想,他三掌不會打死我的,頂多將我打傷。我傷了,不是可以救了大家麼?」  「哎!」白衣女叫起來,「苞兒,你怎麼去相信那魔頭的話?」  「他這麼鬍子一大把,還能騙人嗎?」  「苞兒,你今後別這樣天真了!今後你在江湖上行走,千萬不要相信惡魔壞人的話。」  萬里雲也點點頭:「苞兒,今天難為你了,你現在好好休養一下。」他說完,又對白衣女說,「夫人,我得去陪陪余大夫,先走了,這幾日,你好好看顧苞兒。」  「雲郎,你去吧。不然,余大夫可怪你失禮了!」  萬里雲一走,豹兒吶吶地問:「媽,吸星大法不好嗎?」  「哎!你別聽你爹胡說了,在他們九大名門正派的人看來,只有他九大派的武功才正派,其他派的武功都視為邪派。」  豹兒沒想到武功有這麼多的門派的,又問:「什麼叫九大門派?」  白衣女一怔:「苞兒,看來,你記憶仍沒完全恢復呵!所謂九大門派,就是少林、武當、峨嵋、點蒼、丐幫、崑崙、華山、恆山和崆峒九派,他們弟子眾多,人才濟濟,一向以俠義為懷,為武林人士共稱為九大名門正派。這事,爹不是跟你說過了麼?你忘記了?」  「我,我沒有聽過呵!」  「什麼!?你沒有聽過?」白衣女搖搖頭,有點傷心地說,「孩子!余大夫說的是,你要好好地安靜一下,忘記了不要緊,別去多想,媽以後再教你。」  白衣女叮囑他幾句,又吩咐小青、小翠和鐵嫂照顧豹兒,自己也到大廳上去看余大夫了。  萬里雲夫婦前後一走,輪到小青、小翠和鐵嫂關心豹兒了。鐵嫂問:「少爺,你真的沒事呵!」  「是呀!我真的沒事呵!」  「這太好了!少爺,你是從哪裡學來的內功呵!可挽救了點蒼山的一場大難呀!少爺,我去給你端早點來。」  「鐵嫂,什麼早點呀?」  鐵嫂笑了:「少爺,早點就是早餐呀!」  「早餐!?這麼早就吃早餐嗎?」  「少爺,不早了!現在辰時快過了!要是以往,少爺早巳吃過了,在竹林裡練功啦!」鐵嫂說著,便轉身出去。  豹兒愕然:「我在竹林裡練功!?」  小青、小翠不禁愕然相望。小青問:「少爺,過去的事,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  小翠說:「青姐姐,你別聽他的,他又想捉弄我們了。」  「翠妹妹,我看少爺真的是不記得了!」  豹兒說:「我說,我不是你們的少爺,你們總不相信呀。」  小青問:「你真的不是我們的少爺?」  「是呵!我不騙你們。」  小翠眨眨眼睛問:「那你為什麼叫夫人做媽的?」  「這是你們教我的,我也怕夫人要生要死呵!」  「所以你才叫夫人做媽媽?」  「是呀!」  「鬼才相信你的話哩!媽也能亂叫的嗎?」  小青不出聲,在望著豹兒,又問了豹兒過去的—些事,豹兒當然回答不出來。  小翠說:「青姐姐,你別問了,再問,他就是記得,也會說不記得的。」  小青說:「不!翠妹妹。我有點疑心,他恐怕真的不是我們的少爺。」  「青姐姐,他怎麼不是我們少爺呀?」  「翠妹妹,你—向比我聰明,難道從昨天起到現在,你沒半點看出他與我們少爺有一個很大的不同處麼?」  小翠一怔:「什麼很大的不同了?」  「性格。少爺的性格,沒有他這麼好、隨和。他對我們和鐵嫂,沒有半點的主子架子。」  「他不是我們少爺,那我們少爺呢?」  「我擔心我們少爺真的遭到不幸了!」  「青姐姐,你千萬別這麼說,真是這樣,夫人就會不想做人了。」  「是啊!夫人早年已丟了一個兒子,要是現在丟了一個兒子,她真會痛不欲生了。」  豹兒一怔:「什麼,你們夫人早年已丟了一個兒子?」  「是啊!聽鐵嫂說,夫人在回山途中原生下一對雙胞胎,但是剛一產下,便驟逢仇敵,夫人不能一手抱兩個,只抱了一個應敵,邊戰邊退。」  豹兒不禁問:「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夫人叫跟前的一個丫環抱著先逃走了。」  豹兒急問:「以後怎樣了?」  「以後,夫人幸得路過的玉女俠相救,殺了仇敵,母子兩人才雙雙平安。另一個卻丟了,再也找不到了。」  「怎麼找不到的?」  「因為夫人在另一處山崖下,發現那個丫環已給另一個仇家殺死了。」  「那個剛生下的嬰孩也給殺死了?」  「殺沒殺死,就不知道了,但四週一帶,都找不到她另一個兒子的屍骸。看來多半仇家殺死了丫環後,隨手將夫人的兒子拋下深澗亂石中去,給野獸叼了去,早已身葬獸腹。」  豹兒說:「夫人怎知給野獸叼了去的?說不定夫人的仇家不忍心殺害一個嬰孩,抱了去也有可能呀!」  那個嬰孩是死是活,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豹兒學劍 上一回豹兒說到仇家不會殺害那個嬰孩時,小青搖搖頭:「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的?」  「因為夫人和玉女俠在附近一帶,發現了一些豹子、老虎的腳印;第二,夫人和玉女俠追尋到了那殺害丫環的仇家,一問,那仇家獰笑直認不諱,將孩子踢下深澗中去了!一個剛出世不到一天的嬰孩,給踢下深澗中去,還能活嗎?」  豹兒聽了不由得帶怒地說:「那個仇家怎麼這樣心狠?」  「要不,夫人和玉女俠怎麼將他亂劍分屍?你想:要是夫人再丟了你這個兒子,她不傷心得要死嗎?」  小翠狡黠地說:「你現在既然認夫人做媽媽了,就乾脆認到底,別叫夫人傷心而死。」  「可,可,可你們少爺的事,我都不知道呵!」  「那不要緊,我們告訴你不就行了嗎?所以呀,你裝糊塗,就再裝一兩天,以後,就什麼都記得了,讓夫人高興。」  「好是好,要是你們少爺以後回來了,我不成了大騙子嗎?」  小青說:「你怎能是大騙子呵!你這是好心呵!」  小翠又眨眨眼說:「那才更好哩,你就乾脆認我們夫人做媽,使夫人一下有了兩個同樣的兒子,夫人歡喜還來不及,哩!」  豹兒苦笑一下:「好吧!可是你們得幫助呵!」  「哎!這你就放心啦!」  小青說:「不管你是真是假,我們只將你看成是我們的少爺了!」  說時,鐵嫂已端了早點進來,說:「少爺,快吃早點,吃完了,中午我再給少爺弄好吃的來。」  豹兒問:「中午?鐵嫂,一天要吃多少餐呀?」  鐵嫂奇異:「多少餐?三餐呀!早點,中午餐,晚飯。這是點蒼派的養生之道,早點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飯要吃少,少爺怎麼都忘記了?」  「我,我是忘了,我以前只吃兩餐的!」  「什麼?只吃兩餐?」  小青在旁說:「鐵嫂,少爺是說,這大半年裡,他跟隨他師父,一天只吃兩餐。」  「那,那不餓嗎?」  豹兒說:「不餓。我吃完了早飯,還上山打柴哩。」  「打柴!?少爺,你是武林一大門派的少掌門,怎麼去做樵子活的?」  小翠說:「這是少爺學武嘛!要不,少爺哪能來這一身武功,受得了那魔頭三掌的?」  「對,對,怪不得人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哩!」  吃完早點後,鐵嫂收拾碗筷而去,豹兒問小青、小翠:「現在我們幹什麼?」  「少爺,等休息一會,你就要到竹林裡練功了!」  「練功!?練什麼功呀?」  「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呀!」  「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我不會呵!」  「不會也得會,要不,怎能成為點蒼派的少掌門?」  「那,那我怎麼練呵?」  「少爺,你臥室裡不是有老爺給你的十八劍譜嗎?你翻著看,照書上練不就行了?」  豹兒苦笑—下:「那,那我就去先看看了,我看不懂,你們可得教我!」  小翠說:「這個,我們可沒法幫你了!」  「你們也不會?」豹兒不由得望望她們腰上懸著的兩把利劍了。  「我們呀,學的是無回劍法,可不是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  小青問:「少爺,你真不會盤龍十八劍?」小青雖然疑心豹兒不是自己的少爺,但仍不敢肯定,說不定少爺真的失去了心智,將過去的事全忘了。說到性情大變,也極有可能與他喪失心智或受那老和尚的影響有關。  「我騙你們幹嘛?」  小青想了一下說:「劍譜就在你書桌的抽屜中放著,你先去看看,然後叫鐵嫂幫你練。」  「鐵嫂會十八劍法?」  「鐵嫂一向是老爺家的人,怎麼不會呵!」  「你們不是嗎?」  「我們是夫人的人,學的是夫人的無回劍法。」  小翠說:「少爺,你看了十八劍譜後,等會我們叫鐵嫂演一下十八劍法給你看,你用心記,然後練就行了。」  「好吧!那我去看劍譜啦!」  豹兒回到臥室,打開書桌的抽屜一看,果然有—本薄薄的劍譜放在裡面。書面寫著「盤龍十八劍法」六個字。豹兒從來沒接觸過什麼武功書籍,不由得好奇地打開來看。第一頁,寫有「論劍」二字,開頭兩句是:「劍者,兵器之祖也。使劍應以輕靈為主,剛柔相濟,圓轉自如」。跟著又是什麼「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虛實相應、欲左先右」等等。豹兒看了,有的明白,有的卻莫名其妙。這—套論劍之法,他先無心看下去,便翻開第二頁來看。第二頁是畫了一個握劍的老人,鬍鬚飄飄,劍尖斜向外伸出,一邊寫著「青龍出洞」四字。  豹兒心想:怎麼這一劍斜斜伸出,叫「青龍出洞」了呢?他又翻開第三頁看,又是這個有鬍鬚的老人,舉劍朝天,—邊也寫著「玉龍升天」四個字。豹兒又想:一把劍朝天舉,怎麼刺人呀?這是什麼劍法呵!他又想到師父臨死時,說有—本劍法放在自己常去的巖洞裡,叫自己去學,不知師父的劍法會不會像這本劍法—樣?豹兒仍然是個不成年的少年,感到看畫總比看字好看。他雖然看不明白,也一頁一頁的看下去,每—頁總是這個握劍老人,只不過握劍的方法不同罷了:有的是平刺,有的是橫掃,寫是什麼「金龍盤柱」、「銀龍戲珠」、「潛龍騰空」、「赤龍追月」等等。盤龍十八劍的十八個招式,他—下就看完了。看完後,他怔怔地發呆:這是武功麼?這怎麼和人打架?  豹兒因為從沒學過武功,更不懂什麼武功招式。他哪裡知道盤龍十八劍法,是點蒼派世世代代掌門人用鮮血所換來的代價,經過幾代掌門人心血,苦心研究,積累所創出來的一套獨步武林的劍法。它原先是盤龍十三劍,由司馬大俠和萬里大俠這兩代掌門人從痛苦、失敗中,又新創了五招,交到萬里雲時,便是十八招劍法了。這五招劍法,都是厲害的殺著。如。雙龍奪珠」,志在刺瞎對手的雙目;「八龍盲會」,一劍揮出,剎那化成八招,可將對手在電光火石之間劈成十六截;「龍飛天外」,那是在給對手內勁強大震脫手中之劍而擲出的最後一招殺著,可在兩三丈外直插入對手的心臟;至於「墨龍回洞」、「血龍突飛」,那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不得已的殺著了!這五招劍法,除了「雙龍奪珠」外。一般不輕易使出。  盤龍十八劍,招式雖然是十八招,但每—招是含是五種不同的變化招式,總共九十招。劍劍相連,頭尾呼應,連環使出,變化莫測。豹兒所看的這盤龍十八劍法,只不過是盤龍十八劍的入門招式,沒有掌門人的言傳心授和配合點蒼派的內功心法,的確是學了也沒用,只是簡簡單單的十八招式而已,當然就不能與人交鋒了!  豹兒在怔怔發呆時,小青、小翠走進來了,問:「少爺,你看了嗎?」  「看了!」  小翠又問:「那你會使出來了?」  「我,我不會使呵!」  「哎!你看了怎麼不會使用的?那不是白看了嗎?」  小青說:「少爺,你以前不是練過麼?就算忘記了,也可以按劍譜中的招式使出來呀!少爺,你試試依劍譜中的招式一招招使出來。」  豹兒說:「好吧!我試試看。」  小青從牆壁上取下一把劍來,遞給豹兒:「少爺,劍在這裡。」  豹兒接過劍,看了看劍譜中的第二頁,便依樣畫葫蘆,斜斜向下一劍刺出「青龍出洞」。豹兒雖然是一劍刺出,但由於他內力大增,勁由手中傳到了劍上,頓時「嗖」地一聲,顯示出劍勁十分凌厲,劍氣已逼人了!  小青、小翠看了不由吃了一驚,小青說:「少爺,你這是練劍呵!不用使這麼大的勁。」  「我,我沒有使什麼勁呀!」  「你是隨隨便便刺出來的?」  「是呀!」  小青和小翠不禁愕然相視,暗想:這只是隨隨便便刺出?那他用勁刺出,劍氣不更逼人嗎?小翠說:「少爺,這是青龍出洞,第二招呢?」  第二招是「玉龍升天」,豹兒不用看便記得。他提劍朝天—舉,由「青龍出洞」變成了「玉龍升天」,頓時劍風突生,劍氣森森,直逼得小青、小翠不禁後退兩步。  本來由第一招變為第二招,有五種不同的變式,而豹兒可不按這五式來變,只是隨手順其自然一舉,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招式。小青、小翠又是愕然。小青說:「少爺,可不是這樣舉的。要是老爺看見你這樣舉,一定要罵你了。」  豹兒問:「那、那怎麼舉法?」  「怎麼舉,我也不知道,但我看見過鐵嫂是由後面舉起來的,同時左腳提起,左手並指伸出,那才是玉龍升天的全式。」  「由後面舉,那怎麼舉呵?」  小翠不禁又望著豹兒:「少爺,你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呀?」  豹兒說:「我,我不是說,我從來沒學過麼?什麼真的,假的呀?」  「你的確不是我們的少爺?」  「是呀!我也不知道,我和你們的少爺這麼相似的,你們全把我當成他了。」  怔了半晌,小翠對小青說:「青姐姐,看來不管他是真是假,我們只好將他當真的了,使他知道過去少爺的事,別叫夫人悲痛。」  小青說:「翠妹妹,我們早就應該這樣,別以為他裝傻扮蠢,故意戲弄我們了。」  小翠點點頭,轉向豹兒說:「你沒學過,我們叫鐵嫂演一遍給你看,你可要好好記住在心裡。你既然好心不想使我們夫人傷心難過,你就充當我們的真少爺,別讓夫人、老爺看出破綻而痛心悲傷。」  「我,我知道。」  「那這十八招劍法你都記得嗎?」  「我記得。」  小翠不禁又懷疑地打量著豹兒,暗想:他這麼快就記得了?我真不知他是我們的少爺還是不是。便說:「好!那我們到竹林中去,請鐵嫂演一遍盤龍十八劍。」  於是,由小青先帶著豹兒去竹林,小翠去請鐵嫂。竹林中,不但有石凳石椅,供人憩息和欣賞蒼山景色,還有一片空地,可以練劍舞刀。不久,小翠和鐵嫂雙雙而來。鐵嫂笑問:「少爺,你要看一看我的劍法嗎?」  豹兒看看小翠,只好點點頭:「是呀!我想看看你怎麼練劍的。」  「少爺,要是我練得不好,你可要指點我呀!」  小青說:「鐵嫂!別客氣了,少爺還不知道你的劍法,可以與管飛他們爭高低了。」  「哎!我怎麼敢與他們比呀!」  小翠說:「鐵嫂,快將劍拔出來吧,我和青姐姐也想看哩!」  鐵嫂一笑,將劍拔出,走到空地中央,將盤龍十八劍法,一一抖了出來。別看鐵嫂年近四十,盤龍十八劍在她手中使出,真是劍如游龍,人如飛風,神活意先,輕靈敏捷,劍劍相連,前一劍為後一劍設伏,後一劍奏前一劍之功,虛虛實實,忽左忽右,真是變化莫測,使到後來,劍光與人影混合為一體,分不清是人是劍,轉眼之間,劍光人影全消,只見鐵嫂,持劍含笑而立。  豹兒不由看得驚愕不已,他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麼將一套劍法使出來。雖然,他也曾見過段麗麗舞劍殺人,哪也是只有幾招就完了,哪有這麼好看?小青、小翠算是劍手了,看了也不禁暗暗點頭。在劍術上,鐵嫂在點蒼派來說無疑是位高手,真可以說是深藏不露。她除了內力不及管飛他們外,而在劍術上,她不在任何人之下,怪不得老爺打發她來看護少爺了。鐵嫂走過來問:「少爺,我使得怎麼樣?」  豹兒說:「你舞得太好了!」  「少爺別笑我了!我有什麼不到不處,還望少爺指點才是。」  小翠在他身後輕輕說:「少爺,你先別贊,你記清楚了沒有?」  「我、我,後面舞得太快了!我看不清楚,只覺得好看。」豹兒本來是回答小翠的問話,鐵嫂卻以為豹兒回答自己,不由愕然:「少爺,我舞得太快了?比起其他人,我出手還是慢哩。」  小翠連忙為豹兒掩飾說:「鐵嫂!少爺原先是想看你一招一招的慢慢使出來,才好看出你有什麼不到的地方,但你使得太快了,少爺一時間沒看出。」  小青說:「鐵嫂,你是不是再慢慢地一招一式地練一遍給少爺看看?」  豹兒也說:「是呀!鐵嫂,你好不好再慢慢舞一遍給我看?」  鐵嫂一時不明,狐疑地說:「好,我就再慢慢使一次好了。」  鐵嫂回到空地中央,由盤龍十八劍的第一招「青龍出洞」,一直使到最後的一招「墨龍回洞」,這不啻再一次的教豹兒使劍。當鐵嫂收劍時,小翠輕輕對豹兒說:「少爺,等會鐵嫂問你有什麼錯漏時,你說使得很好,不現破綻,只是內勁不足難以顯示出劍的威力。」  果然,鐵嫂走過來問,豹兒只好照小翠的話回答。他這一指點,無異於指出了鐵嫂的最弱處來。鐵嫂聽了既高興又感激,說:「少爺,你說得太好了,老太爺和老爺也是這麼說我,不能達到以氣御劍的上乘高境,今後我一定要好好多練內功。」  這一下,豹兒不用小翠教了,說:「是呀!鐵嫂,以後你要多練內功,劍一定舞得更好的。」  銖嫂笑了:「少爺!承你美言。少爺還有什麼叫我做的?」  「我,我沒有了。」  小翠說:「鐵嫂,既然少爺沒有了,你可以走了,等會少爺練完功,等吃你弄的好酒好菜。」  「對,對,我也該去弄飯才是。」  鐵嫂一走,小翠問豹兒:「鐵嫂使出的劍招你記得嗎?」  豹兒不是一個蠢笨的人,另一個方面來說,他似乎極有練武方面的天才,何況他事前看了盤龍十八劍圖樣,又留心看鐵嫂如何使出,幾乎將盤龍十八劍的十八招式全記在心裡了,便回答說:「我記得了。」  「是嗎?那你使一次給我們看呀!」小翠眨眨眼睛,不相信豹兒全記得了,揶揄地說。  「好吧!」  豹兒站了起來,提劍走到空地上,依次將盤龍十八劍法使了出來,除了運用不夠純熟和敏捷外,居然絲毫不錯,而且出劍的勁力大,致使劍風逼人,非鐵嫂可以比擬的。這樣一來,使小青、小翠相信他不是少爺的信心又動搖了。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而且從來也沒有學過武功,能看人使出兩次就記得了?要不是過去學過或有一定學劍的基礎,說出來怎麼也使人不相信。小青、小翠不禁又相視一眼,小翠輕輕說:「青姐姐,莫不是他真的是少爺,裝傻扮蠢,將我們捉弄呀?「  小青也思疑起來:「翠妹妹,別管他是真是假,我們只將他當成忘了過去的少爺好了。」  豹兒舞完了劍,問她們:「我舞得怎樣?沒舞錯吧?」  小翠笑著說:「沒錯,舞得很好呀!要是舞得快一點就更好。」  小青說:「少爺第一次就舞得這麼好,要是以後練熟了,出手如風,快如電閃,就可以一個人行走江湖啦!也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豹兒一聽,不由想起了師父臨終的一段話來:「豹兒,希望你武功學成後,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以贖為師的罪惡,但千萬不可亂殺人。」他心裡說:「是呀!我一定要學好武功,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不辜負師父對我的撫養。便說:「我,我一定好好練熟它。」  這—天,豹兒無事便練盤龍十八劍,到了晚上,又挑燈夜讀劍譜。由於他白天練劍有了目的和興趣,晚上重讀劍譜,尤其是重讀第一頁的論劍,更有了新的體會和心得。論劍中說:「練劍時,首先要求週身輕靈,運行敏活,身法與劍法協調一致,從而達到精、氣、神與身、手、劍內外合一的上乘境地……」豹兒便合書而想:我怎樣才能達到內外合一的上乘境地呢?不知師父留給我的那一本劍譜,是不是這樣說的?想到這裡,豹兒又一下想起了段麗麗對自己說的兩段話來:「兄弟,你師父曾是令那黑、白兩道人物聞名而膽喪的神秘人物,武功深奧莫測,江湖上少有人敵得過他,要是你得到了他一身武功,別說獨角龍不敢招惹你,就是武林中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也不敢小看你呀。……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師父的那本劍譜,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劍法?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  豹兒心裡說,難道我師父的劍法,比盤龍十八劍還好麼?盤龍十八劍也很好嘛!論劍中說,練了十八劍法,既可強身,又可自衛;既可防敵,又可制敵。不很好嗎?我沒有學過什麼武功,先學會了十八劍法再說,要是以後我師父的劍法更好,我再學也不遲,橫豎我在這裡又沒有什麼事要我做的,打柴、挑水、煮飯都不准我干,甚至連衣服也不讓自己洗,我不學劍又幹什麼?於是豹兒又打開了劍譜,看第二頁的「青龍出洞」招式,誰知一下不小心,碰翻了一杯茶,茶水灑在第二頁上,將第二頁幾乎都弄濕了。豹兒「唉呀」一聲,慌忙拿起了劍譜,別叫茶水弄濕了其他各頁。心想:我要是將這本劍譜弄壞了,他們的少爺回來不罵我嗎?豹兒正想找塊布抹乾桌上的茶水,突然發現給茶水弄濕了的第二頁上,在燈光下顯示出另一個圖形和幾行字來。豹兒感到十分驚奇:怎麼濕了的絹布會顯出畫和字的?原來這本盤龍十八劍劍譜,心法和劍訣是用隱形水寫的;別人不知其情,偷去了也沒多大作用。這事除了掌門人知道外,誰也不知道。豹兒卻在碰翻茶杯中意外地發現了。  豹兒驚奇地看著頁上顯示出的畫形,原來這「青龍出洞」的招式有五種不同的變化,前、後、左、右、中而轉化為其他招式,完全是因敵而機變。豹兒再看那幾行字,原來是青龍出洞的劍訣,這樣寫著:「青龍出洞斜斜刺,回鋒路轉刺八方:凝神靜氣看敵變,巧使連環把身防。」  豹兒看了劍訣,又看圖形,心裡完全明白了,原來青龍出洞竟有這麼多的變化,不但劍的刺出,都是敵人要害的地方,更可以轉化為其他招式。向前向後,便化為「玉龍升天」;向左而刺,便可轉化為「潛龍騰空」了;向右刺出,便是「赤龍追月」,直刺攻擊敵人的心窩;朝中轉化,又成了「銀龍戲珠」的招式,劍尖直挑正面敵人的喉頭。豹兒看了大感興趣,禁不住在室內以指代劍練起來,直到將「青龍出洞」的五種變化練得滾瓜爛熟才收手。  豹兒心想:既然第二頁濕了顯示圖形和字,第三頁的「玉龍升天」會不會也這樣呢?於是他又將茶水染濕第三頁,果然又顯示出不同的圖形和文字來。  豹兒帶著少年人好奇的心情,將盤龍十八劍一頁頁地染濕來看,又一一在室內練習。這一夜,他幾乎徹夜不眠,一連看了十頁,將十頁的各種變化招式全都記在心中。眼看已到卯時,他才上床合目盤腿練師父教給他的呼吸吐納之法。因為這套呼吸吐納之法,可以使人感到勞累後而很快地恢復過來。他練了盤龍十八劍的十招劍式變化,也有些勞累了。他行血運氣,使渾身真氣在體內行轉一周,勞累便一下恢復過來。他見窗外已隱隱發白,便乾脆不睡了,合目養神。不久,小青、小翠提著水桶推門進來,見豹兒衣衫未脫,盤腿合目坐在床上,再看看書桌上,殘燈仍燃,盤龍十八劍譜打開放在桌面上。小翠忍不住問:「少爺,昨夜沒睡?」  豹兒擔心說出自己昨夜沒睡,小青、小翠會責怪自己怎麼不睡的,說不定還會去稟告給夫人知道,引來麻煩,便說:「我睡了,只是在臨天光時醒了,看了一下劍譜,學了一下劍,便坐在床上休息。」  小翠又打量了一下他,見他雙目神蘊,精神奕奕,不像是沒睡的樣子,小翠哪裡知道豹兒所練的內功,是方悟禪師一套獨特的內功,就是給人打傷了,也會很快地恢復過來,何況勞累,就更易恢復過來了,便說:「少爺好勤快呀!不忘練功練劍。」  小青說:「少爺,我們給你梳洗。」  「不用,我自己來。」  「怎麼!?不要我們伺候?我們伺候得不好麼?」  「不,不,我是說,梳頭洗面的事,我自己會。」  「你會,我們也要給你梳洗,不然夫人會罵我們偷懶的。少爺,快下床吧。」  豹兒沒辦法,只好下床由她們梳洗。小青一邊給他梳洗,一邊問:「少爺,吃過早點後,還去不去竹林裡練劍?」  「你們說,我練不練?」  「哎!這是少爺的事,我們不敢作主,一般來說,少爺早晚應該練內功,吃過早點後,便去竹林裡練劍;下午嘛,是看書或者有客人來拜訪去應酬。要是少爺感到不舒服,也可以不練劍,在樓閣裡休息。」  「不,不,我沒有什麼不舒服的,還是去練劍吧。」  豹兒的確想將昨夜裡所學到十招劍法變化再練一遍。小翠說:「那好呀!我們叫鐵嫂早些將早點端來,讓少爺早點去竹林裡練劍。不過,我們可不能陪同少爺去了。」  「你們怎麼不陪同我去的?」  小青剛想說,小翠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袖,眨眨眼狡黠地說:「因為夫人叫我們去辦一點事。」  「既然是夫人叫你們,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少爺不會怪我們吧?」  「噢!我怎會怪你們的?」  「那少爺先看一會書,我們下去,再叫少爺下樓用早點。」  「好吧,我先看下書。」  小青、小翠倒了豹兒的洗面水,便提了水桶下樓,小青不明白便輕輕地問小翠:「怎麼我們呵不陪同少爺去練劍了?夫人可沒叫我們呀!」  小翠說:「青姐姐,我想暗暗看看他是真的忘記了過去和劍法,還是故意在捉弄我們。」  早點後,豹兒一個人提劍到竹林裡練劍,小青和小翠悄悄地跟著,躲藏在竹林中觀看他。這時,以豹兒一身的真氣和內勁之強,只要略為注意,便會發覺小青、小翠在暗暗跟蹤著自己。可是豹兒一來沒有武林中人的小心和警惕;二來他一心練劍,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人暗暗盯著自己的,就算是察覺到自己附近有人的呼吸聲,他也不會去注意。  小青、小翠看見豹兒凝神靜氣,神態與昨日大不相同,完全是一派使劍高手的氣質和風度,不禁暗暗驚訝了。當她們看到豹兒施展出盤龍十八劍法時,更是驚奇了!昨日豹兒練劍,除了內力遠勝鐵嫂外,只不過是依樣畫葫蘆,劍式絲毫沒有變化,而且呆板沉滯,招式與招式之間破綻極大,只要略懂劍法的人,一招就可將他刺傷或挑翻。昨天,小青、小翠只不過驚訝豹兒看了鐵嫂使劍兩遍後,便能完全記得住而已,並不驚訝豹兒的劍法。可是現在,豹兒抖出來的盤龍十八劍就完全不同了!不但是劍走輕靈,運轉自如,而且招式變化多端,出人意外,劍勢之強,恐怕是點蒼派中無人可及。這哪裡是什麼初學劍法之人,完全是一位劍術高手,可以與任何武林人士交鋒的高手了!  小翠輕輕地說:「青姐姐,你看,他的劍術這麼好,比半年前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你還疑心他不是我們的少爺哩。他要不是我們少爺,能將盤龍十八劍使得這麼揮灑自如?甚至連鐵嫂沒有使出的招式,他也使出來了!」  小青點點頭輕說:「原來少爺故意裝傻扮蠢,連父母也不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哩?」  「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突然之間,她們感到眼前人影一晃,跟著劍光一閃而逝,只聽見一陣響聲,竹枝竹葉紛紛而落。她們吃驚地定神一看,只見豹兒也愕然地呆在空地上了,他身邊四周,竹葉竹枝落了一地。原來豹兒練劍練得忘情,一個縱跳飛躍一轉,抖出了盤龍十八劍法中的「白龍興雲布雨」,剎那間,劍鋒竟然將空地四周竹林上伸出來的竹葉竹枝紛紛削了下來。有的雖然不是由劍鋒削落,也給他一身強勁的真氣震落下來。豹兒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強勁的劍鋒這麼的凌厲,所以也一時呆住了。  小青、小翠從隱藏處走出來,一齊問:「少爺,你怎樣了?」她們見豹兒呆若木雞,以為他一時不慎,練劍扭傷了脈絡,不由得關切地問。  豹兒茫然地說:「我怎樣了?」  小青擔心地問:「少爺,你沒扭傷吧?」  「我,我沒有呀!」  「那,那少爺怎發呆的?」  「我,我削壞了竹林,夫人會不會罵我?」  「噢!少爺,我還以為你練劍不小心,扭傷經脈哩!削下了一些竹葉竹枝算什麼,就是你削平了這片竹林,夫人也不會罵你。」  鐵嫂聽到了竹林裡一陣枝斷葉落的響聲,從廚房中奔了出來問:「出了什麼事?」  小青說:「沒什麼,是少爺練劍,一招之中,將四周竹枝竹葉削了下來。」  鐵嫂看了一下,吃驚地問:「一招劍?」  豹兒帶歉意地說:「是!我一招興雲布雨,想不到這招劍這麼厲害,將四周的竹葉竹枝削了下來。」  鐵嫂怔住了,暗想:白龍興雲布雨這招劍我也會,我只能削下一處的竹枝竹葉,絕不可能將四周的竹枝竹葉削了下來,不禁問:「少爺,你怎樣使出這一招的?」  「我,我是縱身跳躍一轉,將劍一揮。」  鐵嫂更驚愕了,心想:興雲布雨中有這麼一式麼?這不但要有深厚的內勁,出劍更要快如電閃才行,因為人躍起在空中,幾乎不可能在空中回轉一周,就是能轉一周,揮出的一劍。也不可能具有這樣的威力,除非是內力特別深厚、輕功高超、劍術純熟的一等一的上乘武林高手才可能辦到。少爺今年才不過十三歲,就算是盤龍十八劍練得精湛出眾,也不能有這樣的內力和輕功呀!  這一點,不但鐵嫂想不到,小青小翠想不到,就算萬里雲和白衣女,也恐怕想不到。豹兒從小就身段靈活敏捷,內力勝過一般常人,這大概吃豹奶長大的緣故。而方悟禪師又傳給了他一門獨特的內功,最近幾天來,得到了獨角龍、怪丐和澹台武的一股內力注入體內,尤其是澹台武,意外地給他打通任督兩脈,直通玄關,豹兒這時的一身真氣,已不下於武林中任何一等一上乘高手的內勁了,加上他又得段家的輕功,這種種湊合在一起,再加上他昨夜意外得到了盤龍十八劍的心法與劍訣,所以使出的盤龍劍法,自然就具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威力了。目前,豹兒只缺乏劍術仍不夠老練,未到火候,內勁仍不能收放由己,運用自如罷了。當然,講到江湖經驗,更是一張白紙,什麼也不懂。  再說鐵嫂愕了半晌,幾乎是不相信地問:「少爺,你能不能再使出這一招式給我看看?」  「你要我再使一次?」  「少爺要是不累,我真想看看。」  「好吧,那,那你們站開一點,我,我怕劍會傷了你們。」  鐵嫂和小青、小翠依言站到一邊去。豹兒神態莊嚴、凝神靜氣,暗運真氣,突然凌空一躍,宛如一頭小靈豹躍起,人轉劍出,真是快似流星閃電,劍光閃過,又有一片竹枝竹葉掉落,連小青、小翠和鐵嫂的衣裙,也給豹兒這一強勁的劍風吹起了。鐵嫂看得驚喜萬分:「少爺,好俊的劍術和功力呀!要是老爺知道了,他不知有多高興。」  「我,我功夫很俊嗎?」  「俊,俊極了!少爺,你今後要多多指點我呀!」鐵嫂這時對豹兒,已是衷心的敬佩。  「鐵嫂!我這劍是你昨天教我的,你今後得多多指點我才是。」  鐵嫂歡笑起來:「少爺真會說笑話,也會逗人開心。」  小翠眨眨眼睛說:「他要是不逗人開心,也就不是少爺了!」  鐵嫂走後,小翠又說:「少爺出去大半年,學得深藏不露呀!」  「我怎麼深藏不露了?」  「你呀!人也深藏不露,武功也深藏不露,還說自己不懂武功哩!」  「我真的不會武功呵!」  小翠嘲諷地說:「是呀!我也知道少爺不會武功嘛!而且還忘記了過去種種事的。」  「你們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呀!我們怎敢不相信少爺的?不相信,我們不是自討苦吃嗎?」  小青說:「翠妹,別再逗少爺了!」她又問豹兒,「少爺,你還要不要再練劍呀?」  豹兒給小翠弄得有點不大高興,也沒心機再練了,說:「我,我想休息一下。」  「少爺休息一下也好。」  豹兒一下想起:「你們不是去見夫人麼?怎麼一下就回來了?」  小翠說:「我們去了呀!」  「夫人叫你們做什麼事呀?」  小翠狡黠地說:「沒什麼事,只問問少爺身體怎麼樣,叫我們好好伺候少爺。」  豹兒心想:夫人真的將我當成她的兒子了。她兒子也真是,有這麼一個好媽媽,怎麼還不回來?也不怕他父母為他擔心。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好媽媽,那不知多幸福。看來,我得想辦法出去,去找找他,勸他回來,我總不能一輩子去欺騙這麼一個好心的夫人。  小翠見他不語,問:「你怎麼不出聲了?」  「我,我想下山。」  「什麼,你想下山?你出去半年多還不夠麼?又要叫老爺和夫人擔心了?」  豹兒本想說自己真的不是你們的少爺,想下山幫你們去找少爺。但一想到自己說什麼她們也不會相信的,更不會放自己離開蒼山的。  小青說:「少爺,你剛回來才兩天就要出去,不怕夫人傷心麼?少爺,你就是要出去,也得住三四個月才好呀!」  小翠問:「少爺,你是不是想念什麼段姐姐了?要去見她?」  一提段麗麗,豹兒一下想起了與段姐姐有三日之約,而且管飛也答應了的,自己幾乎忘記了。便說:「我是想去見她。她說,她在家裡等我去見她。」  小青說:「少爺,恐怕夫人不會放你下山哩!」  「那怎麼行?說過的話,怎麼不算呢?那人家以後還相信你嗎?」  「少爺,你答應幾時去看她的?」  「三天,而且跟我一塊回來的管什麼叔叔和歐叔叔也答應三天後帶我去見段姐姐的。」  小青又是一怔:「少爺,你怎麼叫他們做叔叔?」  「他們年紀那麼大,不應該叫叔叔麼?」  小翠眨眨眼說:「少爺,你又來給我裝糊塗了!」  「我,我裝什麼糊塗呀?」  小青說:「少爺,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人,你客氣的話,尊稱他們為管師兄,歐師兄;不客氣,可以直呼他們的名字,你千萬別把輩分顛倒了!你這樣稱呼,他們敢接受嗎?就是老爺和夫人聽了,也會生氣的。」  「那,那以後我叫他們師兄好了。」  小青又說:「少爺,就算管飛他們答應了,也作不了主,也要請示老爺才行。」  「那,那怎麼辦?不去,段姐姐不惦掛麼?」  小翠說:「少爺,你放心,點蒼派的人,是俠義道上的人,素重諾言。管飛答應了段家姐姐,就一定會去,但帶不帶少爺,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麼不帶我去呀?」  小翠狡黠一笑:「因為少爺還沒恢復正常呀,以前的事,什麼都不記得了。老爺和夫人會擔心少爺一下山,就不記得回山了。」  小青說:「少爺,你還是安心在這裡靜養、休息,沒事就看看劍譜,練下劍法,養好了精神,再去看段小姐也不遲。」  小翠又說:「少爺,你想獨自下山,一個人行走江湖也行,除非你在劍法上勝過了管飛,打敗了兩位師兄,並且在老爺劍下走滿盤龍十八招劍法,就可以獨自一個人下山,在江湖上行走了。」  豹兒不由燃起了一線希望,問:「真的這樣嗎?」  「少爺,這是點蒼派歷代的規矩,難道少爺不知?」  「我怎麼知道呀!」  小翠抿嘴微笑:「原來少爺又忘記了!」  豹兒也知道小翠那一笑的含意,不外說自己又裝傻扮蠢了。他不去理會,問:「要是打不過他們哩?」  「那少爺今生今世就別想一個人下山了,恐怕今後掌門人這個位,也會叫別人佔了去。」  豹兒不知一派掌門的重要,在本門派中具有無上的權威,根本想也沒想到掌門的座位,只想到自己能不能離開蒼山。問:「那下山的人都是能打敗他們,可以在老爺劍下走滿十八招劍法嗎?」  小青說:「少爺,你怎麼也稱『老爺老爺』的,那是你父親呀!老爺是我們叫的。你應叫『爸爸』才是。」  「好吧!他們可以在爸爸面前走滿十八招劍法呀?」  「直到現在,還沒有在老爺劍下走滿十八招的人。」  「那管飛和歐什麼師兄怎麼又能下山了?」  「他們雖然不能在老爺劍下走滿十八招,但與他們兩位師伯戰成平手,可以在兩個人以上結伴下山,但不能一個人獨自下山,行走江湖。」  「兩位師伯,兩位什麼師伯呀?」  小青說:「就是老爺同門的師兄,晚一輩的人,都稱他們為師伯,一位姓胡。一位姓鍾,劍法好極了,在江湖上人稱胡大俠和鍾大俠。少爺,你能打敗他們嗎?」  「我,我不知道呀!」  「那少爺就想下山啦?」  「要是我能打敗他們呢?」  「少爺想獨自一人下山,除非在老爺劍下走滿十八招,不然,想下山,就要有人結伴同行才行了。不過得起碼與兩位師伯戰成平手,才有條件下山。」  豹兒心想:這是什麼規矩嘛!下山,一定要打贏架才行?小青說:「少爺,別去多想了,你要好好練成劍法後,才去想吧。」  小翠又揶揄地說:「少爺目前的劍法雖俊,但想戰勝兩位師伯,恐怕還得練三年劍法才行。」  豹兒愣然瞪大了眼睛:「要三年?」  「是呀!少爺,你知不知道,管飛和歐鵬能與兩位師伯戰成千手,練了多少年?」  「練了多少年?」  「整整六年哩!才勉強與兩位師伯戰成平手,我說三年,已是最快的了!」  豹兒有點失望了,那麼說,我起碼在蒼山住三年了!三年後,我要是還不能和那兩個什麼師伯打成平手,那不一輩子不能離開蒼山了嗎?豹兒想著想著,驀然想到一件事來,不由得好笑起來,心裡說:我怎麼這樣的傻?三年,她們的真少爺還不回來嗎?恐怕不用三年,他就回來了!那我不就可以離開蒼山了嗎?小翠見他不語,又突然發笑,有點奇異,揚揚眉問:「少爺,你笑什麼?你是不是認為不用三年,就可以獨自一人下山了?」  「是呀!我想,我用不了三年的。」  「哦!?少爺自信能戰勝兩位師伯麼?」  豹兒搖搖頭:「我用不著跟他們打架。」  「不用!少爺,你又想一個人偷偷地跑下山嗎?這一點,我勸你別想了!夫人派我們來,就是日夜在看著你。還有,老爺在山前山後,都派了人,少爺是怎麼也跑不了呀。」  「我也不會偷偷跑下山的。」  不但小翠疑惑了,連小青也疑惑起來,問:「那少爺是怎麼下山呀?」  豹兒本想說,我不是你們的少爺,你們的少爺回來了,我不就可以下山了嗎?但想到自己這麼說,她們怎麼也不會相信,說了也是白說,只笑了笑:「到時你們就明白了。」  「我們明白什麼?」  「明白就明白嘛,還有什麼呀!」  小翠狡黠地反問:「少爺,你怎麼現在不說出來呀?」  「現在說了也沒用。好,好,快到吃販的時候了,我們去吃飯吧,別再麻煩鐵嫂來叫我們。」  小青、小翠簡直不明豹兒葫蘆裡賣什麼膏藥。她們在跟隨豹兒回樓閣時,互相望望,一個問:「你看少爺在打什麼主意?」一個說:「誰知道哩!總之,我們小心看著他就是。別叫他捉弄我們。」  「他捉弄我們什麼?」  「他說他不會偷跑,你相信不相信?」  「他真的又打算偷跑?」  「要不,夫人派我們來幹什麼?」  正是說曹操,曹操到。白衣女來看豹兒了。小青、小翠連忙上前拜見。豹兒也垂手而立,極不自然地叫了一聲:「媽!」  白衣女關切地問:「苞兒,你身體怎樣?好一些吧?」  豹兒說:「我,我身體很好呀!」  白衣女打量了他們一下,問:「你們剛才在竹林裡?」  小青說:「是!夫人。少爺在竹林裡練劍法。」  「哦!?」白衣女面帶喜色問,「苞兒,盤龍十八劍的劍法你記起來了?」  「我,我記得了。」  白衣女不由得一陣喜悅湧上心頭:「苞兒,那麼說,你的神志慢慢恢復過來了!」  小青代說:「少爺的神志比昨天清醒多了!」  「是嗎?少爺的劍法使得怎樣?」  「夫人,少爺的劍法俊極了,連鐵嫂也驚訝欽佩,說少爺的劍法比半年前強多了。」  白衣女大喜:「那太好了!苞兒,媽還擔心你劍法全忘記了哩!來,我們一塊到樓閣坐下談話。」  豹兒問:「媽,有什麼話談呀?」  「媽要說的可多了!苞兒,你是不是要去看你的段姐姐?」  「是呀!准我下山嗎?」  「孩子,恐怕你不能去看她了。」  豹兒一怔:「為什麼不能去看的?」  「孩子,我們回樓閣談吧。」  回到樓閣坐下,白衣女喝了一口小翠端來的香茶,又問豹兒:「苞兒,你知不知媽為什麼不讓你去見段小姐!」  「是不是擔心我不回來?」  「噢!媽怎會擔心你不回來的?」  「那,那為什麼?」  「苞兒,你知不知段家是什麼人?」  「哦!?是什麼人?」豹兒心想:段姐姐一家總不會是惡人吧?  「孩子,段家原是大理國的國王,臣服明朝後,雖然明朝沒封他為王,但段家在大理深得民心,大理百姓仍尊稱段家為段王爺。孩子,你認識的段姐姐,是位公主。」  豹兒驚愕:「她是一位公主?」  「是的,她在大理黎民的眼中,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  豹兒在驚愕中想:原來她是一位公主,怪不得那麼好看了!一般人不能接近?夫人是不是叫我不去接近她?可是,她人很好呀!為什麼不能接近?  白衣女又說:「由於段家在大理深得人心,朱皇帝對他家十分猜忌,不但地主官家注視段家的一切行動,更派了錦衣衛的人暗暗監視著段家。段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不願與武林人士來往。孩子,所以你不能去看段小姐,一旦給皇帝知道了,就會給段家招來滅門大禍,也會給我們點蒼派帶來麻煩。」豹兒見說得這麼厲害,連忙說:「我,我不去看段姐姐了。」  「孩子,這就對了!總之,我們千萬別去招惹官家,也別與官家的人來往,以免招來無謂的麻煩。」  豹兒想了下又問:「我不去看段姐姐,她不會怪我吧?」  「孩子!段小姐也知道自己一家有錦衣衛的人在暗中監視著,你不去,她只有感激你,怎會怪你的?」  豹兒又有點困惑了:既然段姐姐知道,怎麼還叫我去看她的?白衣女又說:「再說,你爹今天一早,已打發管飛、歐鵬去大理會知段小姐了,說你有病,不能前去應約了。」  「那管師兄他們去,讓什麼衣的人看見了,不害了段姐姐一家麼?」  「孩子,這點你放心,管飛為人機靈,不會讓錦衣衛的人知道,你安心休養,等你神志清醒後,去看你爺爺去。」  豹兒漠然:「我爺爺?!」  「孩子,你不會連你爺爺也忘了吧?自從你失蹤後,你爺爺也在關心擔憂你哩!」  小青、小翠這時目視著他,看他如何反應。豹兒也看到她們的神色了,不外乎看自己是不是在裝傻扮蠢,他只好含糊地說:「我,我應該去看爺爺才是。」  白衣女不由得喜動眉梢,說:「孩子!看來你休息—天,神志已恢復不少了!再過兩二天,你會全記得起來的,不用余大夫給你看病啦!」  「媽!不用麻煩余大夫了!我會慢慢記得起來的。」豹兒害怕余大夫會給自己開頭破腹換腦洗心,連忙說。  鐵嫂端了飯菜進來,白衣女心情喜悅,便與豹兒一同用膳,吃飯中,她見豹兒除了—些往事不記得外,不論談吐和行動,都與常人一樣,半點也沒有神志喪失現象,心裡更高興了。飯後,又叮囑豹兒好好靜養、休息,便離開了翠竹閣。豹兒也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豹兒心想:既然我不用去看段姐姐了,在這裡又沒事幹,不如乾脆看書,學好劍法,等他們的少爺回來。  是夜,豹兒怕小青、小翠在身邊說個不休,便借口說自己要睡了,將她們早早打發下樓,關起房門,便挑燈夜讀盤龍十八劍譜。這本劍譜,絹濕字顯,絹干字隱,豹兒將後面沒看過的八招劍法,又一一用水染濕,一心一意地翻閱。後面八招劍式變化出人意外,難度極大,尤其是最後的五招,幾乎每一種變化都是凌厲的殺著,單是其中的「龍飛天外」,劍突然脫手,直取對手要害的穴位,而劍脫手的招式也有五種不同的手法和方向,本來這一招「龍飛天外」,沒有深厚的內力發出,根本不可以學到練成,但對豹兒來說,要學這招卻輕而易舉了。因為他已打通任督兩脈,—身真氣布體,擲出的利劍,十丈之內可插入金石。豹兒不知這一招「龍飛天外」的厲害,也不知自己的內力深厚可與當今武林一等—的上乘高手相媲美。他—心一意在室內練這—招式,一個白鶴沖天而起,跟著凌空一個觔斗,轉身擲出手中的利劍。他原以為這—劍不外釘在樓閣室內的板壁上,誰知「嗖」的一聲,利劍竟然破壁飛出閣外,跟著又聽到隱隱「篤」地一聲,利劍不知插入什麼地方去了。  豹兒不由得怔注了!暗想:我只這麼輕輕擲出,怎麼就穿破了板壁了?莫非這板壁年久月深朽了?這—下,我不單毀壞了板壁,連劍也丟了,夫人和老爺知道不罵我麼?不行,我得去找回這把劍來。豹兒連忙開門走到走廊上,在月亮下四處張望,看看劍插到什麼地方了。  小青、小翠在樓下沒有睡,也聽到了響聲,更聽到了豹兒開門的聲音,不知出了什麼事,便奔上樓來,問:「少爺,出了什麼事?」  「我,我的劍丟了。」  小青、小翠聽了莫名其妙,問:「少爺,你怎把劍丟了的?」  「我練劍法,隨手擲出,沒想到板壁腐朽了,劍穿破了板壁,飛到外面去了。」  「少爺,這樓閣蓋起不到五年,板壁都是用一色紅木做的,堅硬得很,怎會腐了的?」  小翠說:「少爺,莫不是朝窗口擲出去,掉到巖下去了?」  「不!你們看,這劍洞還在這裡。」  小青、小翠一看,不禁驚愕了,紅木板壁上的確出現一個橢形的洞,與劍柄的護手處長度一樣。紅木本身堅硬幾乎如鐵,—般不易刺破,現在,不但刺穿了,連劍柄也能擊穿而飛出,單是這—分內力,已叫人不可思議了!  小青驚愕了半晌問:「少爺,真的是你擲穿的嗎?」  「是呵!」  「少爺,你只是輕輕一擲?」  「是,我是這麼隨手擲出。」  小翠卻懷疑地問:「少爺,你練劍,怎麼要擲劍的?」  「這是盤龍十八劍的一招『龍飛天外』呀,你們不知道?」  小青、小翠學的是白衣女俠的無回劍法,對盤龍十八劍只懂一些,並不全懂,這一招「龍飛天外」只聽說過,並沒真正看見,就是鐵嫂,也無法將這一招使出來。在昨天舞劍時,只是一個虛招,劍並沒有脫手擲出,所以就更不知道了。小翠仍問:「有擲劍嗎?劍擲出了,怎麼收回?與人交手,手中沒有了劍,怎麼交鋒?」  小翠當然不知道這是盤龍十八劍迫不得已的一招,它是出人意外的凌厲殺著,就是與強大對手交鋒時,自己處在生死關頭中,突然躍起後退,轉身一劍擲出,使敵人防不勝防,而直取敵人性命,就算是擲不中敵人,也使敵人一時間怔住,自己可以脫身而逃走。  豹兒見小翠不相信,分辯說:「這是劍譜上寫的畫的,我只是照圖形練,怎知道呵!」  小翠不由得看了看桌上燈下打開的劍譜,見到一些紅色的字和圖形,不禁又感到驚奇:怎麼這劍譜有紅字和紅圖的?以前可沒有呀!紅圖中,果然有五種不同的手法和方向將劍擲出。小翠不敢多看,因為不是點蒼派的弟子,是不能去看盤龍十八劍譜的,當然更不能去偷學。小翠說:「少爺—劍擲出,能破壁而出,這份內力恐怕老爺也不可能辦到,只有老太爺才行,怪不得少爺可以受得住那大魔頭三掌了!少爺,你再練熟了劍法,真的可以獨自一個人行走江湖啦!」  豹兒可沒心去聽,只擔心丟失的劍能不能找回來,說:「你別笑我了!快幫我找尋那把劍吧。」  小青:「月夜之下,怎麼找呀!少爺別找了,還是早點睡的好,要找,明天找也不遲。」  「不見了劍,夫人不罵麼?」  「哎!少爺,別說不見了一把劍,就是少爺毀了這座樓閣,夫人也不會罵少爺的。」   「真的!?」  小翠說:「少爺,你別捉弄我們了,過去少爺將一些奇珍異寶丟下懸崖深澗中去,夫人也沒有罵,頂多責怪幾句,現在一把劍,又不是什麼珍品古劍,夫人怎會罵少爺呀!」  小青說:「少爺,一把平常的劍,丟就丟了唄!要是明天找尋不到,我再去兵器庫給少爺拿把劍來。少爺,你還是早點睡吧。」  小青、小翠轉身下樓。豹兒心想:她們的少爺將一些奇珍異寶丟下懸崖,那不浪費麼?並且也可惜呀!夫人怎麼不罵的?這不太嬌縱了麼?怪不得他一個人任性跑下山去了!不怕自己父母日夜擔心。豹兒從小在深山古寺中,在方悟禪師的教導下,哪怕是一些柴草和破布,也十分珍惜,哪有這樣大手大腳的浪費,—把利劍,可不是廢鐵爛銅,怎不去找的?丟了不可惜嗎?  第二天一早,豹兒爬起來,臉也不洗,便去找昨夜飛出樓閣的劍了。小青、小翠一見喊道:「少爺!你去哪裡?」  「找劍。」  「噢!少爺就是去找,也等洗了臉再去也不遲嘛!」  「不!我先找到了劍,再洗臉也不遲!」  小青、小翠對視一笑,只好跟著他出來找劍。從擲劍飛出的方向,是樓閣旁的一叢竹樹。竹樹不遠,便是一道懸崖峭壁。他們三人,都以為劍破紅木板壁飛出,一定跌落在竹樹中或懸崖下,便細心在竹樹中和懸崖下的亂草中尋找。可是找了半晌,劍的影子也沒找著。他們抬頭一看,驀然見那把劍插在懸崖的石壁上,離地面有四五丈高。小青、小翠又驚異了,問:「少爺,那石壁上插著的劍,是不是你擲出來的?」  豹兒說:「對!就是它。」  小青、小翠簡直不敢相信了,要是說擲利劍刺穿紅木板壁,內力深厚的人都能辦到,仍可相信,可是劍穿過木板後,還能插入遠離板壁七八丈的石壁中,便難以置信了。在當今武林中,恐怕只有極少數的一等一上乘拔尖高手才能辦到。單是這份內勁,恐怕要練一個甲子才有可能達到。少爺今年才不過十三歲,十三歲便有這樣驚世駭俗的內力?要是這樣,少爺不是可以摘葉飛花傷人了?小翠驚愕地問:「少爺,是不是你師父給你吃過什麼靈丹妙藥了?」  豹兒不明白小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答道:「沒有呀!」  「沒有!?那少爺哪來這麼驚人的內勁?」  「我,我內勁很驚人嗎?」  「少爺試想一下,要是沒有這麼驚人的內勁,一把劍擲出,能穿過紅木板壁後,再插入堅硬的岩石中去嗎?」  豹兒一聽,也愕然了。是呀!沒有這麼大的內力,劍能插入岩石中去嗎?  小翠見豹兒愕住,又問:「少爺,是不是那老和尚給你吃靈丹妙藥,你不記得了?」  豹兒想了想,突然說:「對了!我跌下深澗後,師父將我抱了回來,說給我吃了什麼一顆丹的,不然,我還要躺十天半個月。那是靈丹妙藥嗎?」  「什麼丹,你師父沒說?」  「我,我不記得了,好像是什麼大、大、大還魂丹。對了!是大還魂丹。可是,我吃了它後,力氣還沒有增加呀!」  小青、小翠又愕然相視,大還魂丹,她們也聽夫人說,那是少林寺極為難得的醫治內外傷的靈藥,沒聽說服下了它可驟增內勁的。要不,少林寺眾僧個個服下,那就不用苦練內功了。小翠機靈地回想了一下:別不是昨夜裡有什麼高人來到了這翠竹閣,拾起了這把劍,將它插入石壁上?可是,這翠竹閣是點蒼派頗為幽靜偏僻的地方。一般武林高手不可能知道,難道是老爺、老太爺來過了?這更不可能呀!小翠又想了一下說:「少爺,你試用手掌拍這塊岩石一下。」  豹兒詫異:「我拍岩石幹什麼?」  「少爺,你拍呀!我想看看少爺的內勁是不是這麼驚人。」  「那手不痛嗎?」  這話一說,又不像練武之人聽說的話了。小翠困惑地望著他,不知豹兒故意在裝傻扮蠢還是真的。不管怎樣,這話絕不會出自一個學武人之口,少爺多半又捉弄自己了,便一笑說:「少爺能擲劍穿過板壁,內勁少有,怎麼不敢拍石頭了?怕痛怕苦,能練好劍術嗎?」她又轉身對小青說:「青姐蛆,看來少爺比我們還比不上,我們拍石頭不怕痛,他反而怕痛了!」  這一激,將豹兒潛在的傲性激出來了!說:「好!我拍給你們看!」  小翠眨眨眼說:「是嘛!少爺是個男子漢,怎會比不上,我們兩個小丫頭的。」豹兒暗運真氣,出力一掌拍在岩石上。「砰」然一聲悶響,一塊幾百斤的岩石,頓時給拍成四分五裂,碎石紛紛,比武林中任何一等的開碑裂石掌,也不遜色。這下不但小青、小翠睜大眼睛怔住了,連豹兒也嚇得呆住了,暗想:我有這麼大的力氣麼?別不是這塊岩石風化了,松得像沙堆一樣?他拾起一塊碎石來看,似乎又不像是風化了的岩石,便用三個手指用力一捏,居然又將這塊碎石捏碎。他近乎傻呼呼地說:「原來這塊岩石真的是風化了,鬆軟得像沙粒一樣。」他仍然不知自己的內勁已達到驚世的境地。  小青、小翠見他掌擊石飛,已是驚愕不已,現在又見他將一塊碎石捏成粉末狀,更是驚奇駭然。小翠半晌才說:「少爺真是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了。」小青也說:「少爺可以說是武功深奧莫測,神力駭俗,我們從心裡敬佩!」  豹兒茫然問:「你們說什麼呀,什麼不露相和駭俗了?」  小翠說:「少爺,別捉弄我們啦!少爺想自己的神功不讓人知道,我們不說出去就是。」  「嗨!你們說什麼呀!我有什麼神功的?你們難道不見這塊岩石風化了麼?我只輕輕一捏,它就碎了。」  小翠和小青又互相看了一眼,說:「對!對!原來這塊石頭是風化了的,我們不知道呀!」  說時,她們咕咭嘻嘻地笑了起來。  別看豹兒圓墩墩的臉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常帶一種憨笑,使人驟然看去,似乎有點傻里傻氣,其實他的聰明、機靈異於一般常人。他正應了這麼一句「外拙而內慧」,如果他真的要捉弄人,恐怕也不下於白衣女俠失蹤了的兒子。他一下聽出小青、小翠是故意說反話,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說的事。其實,岩石沒有風化,只不過豹兒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有這麼驚人的內勁,又怎能叫小青、小翠相信?  豹兒說:「你們不相信罷了,劍這麼高,我們怎麼取下來?」  小翠狡黠地說:「少爺武功那麼俊,不能躍上去取下來嗎?」  「躍上去?」  小青老實,說:「石壁光滑,又這麼高,叫少爺怎麼躍上去嘛?翠妹妹,不如我們發暗器將它擊落下來吧。」說著,小青手一揚,一支蝴蝶鏢急射而出,「噹」的一聲,蝴蝶鏢擊中了劍身,劍身顫顫地搖擺,卻不掉下來。小青射出的暗器勁道不弱。竟然不能將劍擊下來,有些意外了:「咦!這劍插入岩石很深呀!翠妹妹,你內勁比我強,你發暗器試一下。」  小翠笑道:「青姐姐別取笑了,我的內勁跟你—樣,你既然擊不下來,我就更不敢獻醜啦。」  豹兒說:「那我爬上去取。」  小青說:「少爺,你怎麼爬上去呀?」  原來豹兒打量了石壁左右一下,插劍處的石壁雖然似刀削般的光滑,但它左邊卻有些凹凸的岩石,有的還長有—些野草和小雜樹。當然,這些凹凸小平的岩石,就是對一些武林高手來說,要攀上去取劍,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說不定能攀上去了,仍取不到劍。因為凹凸不平的石壁,距離插劍處有二丈多遠,難以施展武功。可是對於從小就爬慣懸崖峭壁的豹兒來說,就不當怎麼回事了!何況他還跟段麗麗學過輕功。他只說了—句:「我能爬上去的。」說完,縱身一躍,便攀躍到一些略伸出的岩石上了,他身似靈豹,輕盈矯敏,轉眼之間,便攀上與插劍處相平的石壁上。他這一輕靈矯敏行動,不是什麼武功,完全是豹兒在深山古寺鍛煉出來的本領,使小青、小翠看見瞪大了眼睛,連氣也不敢透,為豹兒擔心,同時心裡想:這是哪一門的武功呀!壁虎功不是壁虎功,輕功不像輕功,宛如一頭攀壁爬巖的小靈豹。小青擔心地說:「少爺,小心,取不到劍,就不要取了,快下來吧。」  因為小青看見豹兒如一頭小豹般的蹲伏在石壁上,打量著距離二丈遠的插劍。而插劍處,光滑無比,沒一處可以落腳。  小翠也說:「少爺,別取了,危險呀!」  話沒說完,豹兒身已騰空而起,迅若流星飛矢,—手抓到了劍柄,身體懸空,一手朝石壁拍去,一下將劍拔了出來,人便似落葉飄下下來,落地不見響聲。這是極俊的輕功,小青、小翠呆了半晌問:「少爺,你沒有事吧?」  豹兒憨憨地笑了笑:「我沒事呀!劍取下來了,我們回去吧。」豹兒仍不知自己在取劍時,亮出—手極好的輕功,令小青、小翠驚愕。  小青近乎帶埋怨地說:「少爺,這太危險了,以後可不能這麼冒險了!」  小翠說:「是呀!又不是什麼龍泉寶劍,能斷金切玉。—把平常的劍,丟就丟了,又何必這麼冒險?萬一出了事,夫人不罵我們?」  「不要緊的,我爬慣了!」  在他們身後的竹樹中,響起了鐵嫂的讚歎聲:「少爺,好俊的輕功呀!」  「咦!是你?」  「早點已弄好了。」  小青說:「少爺還沒有梳洗哩!」  「沒梳洗就出來練功,怪不得少爺武功那麼好,那少爺快去梳洗吧。」  小翠問:「少爺武功很好嗎?」  「好!好極了!就以少爺的輕功來說,輕、靈、巧、捷,恐怕管飛也不及。」  小青、小翠聽了,也點頭贊同。在輕功中,管飛是點蒼派眾弟子中最好的一個,除了老爺和老太爺,無人能及。豹兒比他還好,無疑是第一名了。小翠更暗想:少爺在武功上,真是深藏不露,還說自己沒學過武功哩,連江湖神醫余大夫也騙過了。少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難道他怕人知道,招來麻煩?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樹大招風?一旦少爺驚世駭俗的武功揚了出去,恐怕免不了武林中—些人上門尋求比武過招。這麼看來,少爺年紀不大,卻這麼有心計,將來的成就,真不可測哩!  鐵嫂又說:「要是我沒看錯,以少爺的武功,在點蒼派眾門人中,少爺居第二,沒人敢居第一了。」  豹兒—聽,不由燃起了他要下山的希望,問:「鐵嫂,我真的能勝過管師兄嗎?」  「少爺,我敢說,不論劍法和輕功,少爺都勝過他。」  「那麼,我能不能與兩位師伯打成平手?」  鐵嫂有點愕然:「少爺,你怎麼想到要與兩位師伯交手呢?」  「不是說,能勝過了兩位師伯,又可與我爹走滿十八招,就可以獨自下山麼?」  「不錯,這是點蒼派弟子藝成下山的規矩。怎麼,少爺又想下山了?」  「我,我是想下山走走。」  「噢!少爺,你出去走了大半年,回來還不到二天,又想下山了?」  豹兒不想說要去尋找她們的少爺,一說出來,麻煩就更多了,只好說:「我,我有點事要辦呀。」  「少爺有什麼事辦?不能叫我,叫青姑娘她們代辦麼?」  「這,這……」豹兒不知怎麼說才好。  小青說:「少爺,你就是想下山,也要在山上住一段日子呀!」  「好吧,我就住一段日子吧。」  一晃眼,豹兒在點蒼山就呆了十天半個月。在這十天半個月中,豹兒已將盤龍十八劍記得滾瓜爛熟,只欠臨敵交鋒的經驗了。除了練功、練劍,豹兒有空,不是與小青、小翠閒談,便是與鐵嫂聊天。從閒談聊天當中,豹兒知道了點蒼派少掌門的不少往事及其性格和舉動,也知道了萬里雲夫婦與什麼人多來往。這無形中給了萬里雲夫婦這麼一個看法,他們的兒子,已逐步恢復了心智,不像初來時什麼也不記得了。當然,在這十天半個月中,余大夫也來看過豹兒兩三次,在最後一次中,余大夫對萬里雲夫婦說:「看來令郎的心智,不用藥,只需好好靜養,便完全能恢復過來的!」  萬里雲夫婦更是大喜,連忙說:「多謝余大夫費心了。」  余大夫搖搖頭:「兩位先別多謝在下,這是令郎一身真氣異於常人,這恐怕是他能漸漸恢復的原因,在下根本沒出過力。」  余大夫是武林中的神醫,任何奇難怪病,到了他手中都可醫治,就是對豹兒的喪失記憶,感到莫名其妙,心裡總存著疑問。他哪裡想得到,豹兒根本不是萬里雲夫婦失蹤了大半年的兒子,且根本也沒有喪失什麼心智。他只好猜測豹兒恢復心智,是豹兒本身一股異於常人深厚的真氣了!  余大夫又說:「但是,在下要恭喜兩位。」  萬里雲夫婦有點愕然:「大夫恭喜我們什麼?」  「在下憑幾次診脈中看出令郎一身真氣奇厚,天質極佳,武功大進,機靈、仁厚,是當今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一位奇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在下閱人不少,從來沒有人像令郎這麼一個外拙而內慧的人,要是說今後武林中又出現一位奇俠,這位奇俠,恐怕非令郎莫屬了。」  萬里雲壓下內心的喜悅,連忙說:「哪裡,哪裡!大夫過獎小兒了!」  白衣女更是喜悅滿面:「大夫,小兒今後還望大夫多指點。」  「夫人客氣了!不過,在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大夫請說無礙。」  「令郎可謂得天獨厚,武功來源頗雜,恐怕不是純來自點蒼一派的武功。在下望賢伉儷最好能破除門派之見,讓令郎自然發展,以令郎的天性仁厚,俠肝義膽,哪怕是學了所謂的『邪派』武功,也會用於正途。」  萬里雲還沒說,白衣女喜動眉梢搶先說了:「大夫所見太好了!什麼邪派正派的,我認為一代奇俠慕容夫婦說得好,武功上沒有正邪之分,只是練武的途徑不同而已,人才有正邪之分。人正,就是武功邪也正。人邪,哪怕武功正也邪。」  「夫人有這樣見解,在下放心了!」因為余大夫在大魔頭澹台武掌擊豹兒之後,說了這麼一句:「你這小子會吸星大法?」余大夫看出來了,心裡也暗暗驚疑:難道這點蒼派的少掌門學得了本門已失傳了的武功——春陽融雪?同時,他也從豹兒天真無邪的臉上,看到了豹兒茫然不知的神態,似乎豹兒學了這門武功而又不知道。要是這樣,那豹兒與自己師門必有淵源了。他既驚訝而又喜悅,擔心萬里雲夫婦帶有門戶的偏見,會毀去豹兒這門武林中已失傳的武功,那將是武林的巨大損失,所以有意在今日提出來。白衣女俠的說法,使他放心了,便告辭而去。  余大夫一走,白衣女問萬里云:「雲郎,你認為余大夫的話怎樣?」  萬里雲說:「我看苞兒,還是別學邪派的武功好。」  白衣女揚揚眉:「為什麼?」  「為夫擔心武林各派將側目而視點蒼,也擔心苞兒今後會走上魔道,為害武林。」  白衣女不高興了:「這是你們什麼名門正派的偏見。我問你,墨明智和我燕妹學的是九幽一派的武功,他們為害了武林嗎?一代怪醫公孫蛟,學的是星宿海一派怪異武功,又怎麼樣了?」  「他們不同,有邪派也有正派的武功。」  「那我們苞兒不能同樣學嗎?」  「夫人!雖然這樣,他們的行為怪異,有時不擇手段,這恐怕是邪派武功在他們身上的結果。」  「只要能行俠仗義,造福武林,我看越怪越好,這才叫人捉摸不了。」  「夫人,這有失光明磊落正派俠義人士的風格了!」  「算了!跟用心險惡魔頭似的人講光明磊落,那是自討苦吃,只有像我燕妹那樣,才叫他們害怕。」  萬里雲苦笑一下:「算了!這事我們不談,以後再說。夫人,我們是不是帶苞兒見見爹去?爹在掛心他哩!苞兒現在心智恢復正常了,也該讓他去看看他爺爺了。」  本來豹兒早就應該去見爺爺了!白衣女卻擔心豹兒心智喪失,全然忘記了往事,恐怕連爺爺也忘記,會引起這位老人家的不安,因而一直拖列現在。現在豹兒已恢復了記憶,應該去看看他爺爺了,便點點頭:「那我們今天就帶豹兒去吧。」  豹兒要見的爺爺,就是過去名震武林的萬里雪大俠,中原武林五大有名的劍俠之一,點蒼派的前一代掌門。  萬里雪大俠為人正直好俠,一向疾惡如仇。正因為人太正直,為神秘的黑箭和峨嵋派的掌門人上靈道長所利用,與九幽老、小三怪為敵,無辜令自己不少的門下弟子和同門師兄弟喪身。這些弟子和同門師兄弟,個別喪在九幽老怪掌下,但更多的是死於黑箭手中。弄到後來,要不是奇俠一枝梅暗中相救,點蒼派就會遭到神秘黑箭血洗,會在武林中除名。所以萬里雪大俠在峨嵋金頂武林大會後,自問愧對師門,愧對無辜犧牲了的弟子和師兄弟,便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在崇聖寺削髮為僧(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不再過問武林中的一切恩恩怨怨,將掌門人職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萬里雲。當然,萬里雲得到了掌門一職,也憑自己的武功,在點蒼派一場比武中,力勝點蒼派眾位高手,才登上了掌門人之位,不是全靠自己父親的傳位。要是他武功不濟,掌門—位就會落到別人手中。  豹兒從鐵嫂、小青、小翠口中,也知道有這麼一個爺爺在崇聖寺出家當和尚,也知道崇聖寺離大理不遠,坐落在蒼山的山麓,是一個很大的和尚寺。豹兒聽了當時就感到奇怪,怎麼這爺爺也是和尚的?跟師父同不同樣?那個寺很大嗎?有沒有自己所生長的深山古寺那麼大?現在見萬里雲、白衣女要帶自己去看這位爺爺了,他像一般的孩子一樣,能到外面走走,總是高興的。他來到蒼山龍泉峰半個月,別說沒出過一次門,就是連翠竹閣也沒離開過,老是呆在翠竹閣中,感到悶透了。他過去在深山古寺中,像小鳥似的滿山滿嶺飛,活潑好動,閒不住手腳,現在卻像小鳥一樣給人關在籠子裡,吃飯穿衣都不用自己動手,別說感到悶。閒也閒膩了。現在一聽說能到外面去走走,還有不高興的?再說,他也想看看這個當和尚的爺爺,跟自己師父有什麼不同?還有,他更希望這個爺爺能看出自己不是他的孫兒,那自己就可以不用回蒼山給萬里雲夫婦當小鳥似的關起來啦!  豹兒幾乎是興高采烈地跟隨萬里雲夫婦離開了龍泉峰,當然,還有小青、小翠也跟在後面。他們一行五人,沒有下山從彈道上去崇聖寺,而是在蒼山上住南走,翻山過嶺,不多久,便轉進了一條深谷幽泉——清碧溪。清碧溪是蒼山有名的風景地之—,在聖應峰與馬龍峰之間,峰壑林幽,清溪如泉,而清碧溪的主要景色在清溪三潭。上潭險趣,中潭清幽,下潭懸瀑,各具特色。聽說著名畫家徐悲鴻來到了清碧溪時,讚歎清碧溪為「消魂」之遊,險峰林泉,無一不可入畫。  豹兒可以說是第一次看見了這麼美的山林清泉,幾乎處處幽險迷人,比自己所住的深山美得多了,心想:原來蒼山這般的美,要是我能常來,跳進潭水裡洗澡不知多好。  轉出幽谷,崇聖寺在望,豹兒一看,又瞪大了一雙驚喜的眼睛。只見崇聖寺豎起了三座高高的白塔,中間的一座塔更是特別的高,幾乎是直插雲霄。豹兒不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個高塔,就是崇聖寺這麼大,房宇連成一大片,也從來沒有見過,比起他所住的古寺,不知大了多少倍,心想:原來這個和尚寺這麼大呀!怎麼我師父不來這裡的,卻住在沒有人煙的古寺中?要是師父住在這裡,我就能爬上那高高的大塔去玩了。  豹兒怎麼知道,崇聖三塔,不但是大理的名勝地之一,也是一處有著悠久歷史的名塔。中間那座高塔,叫干尋塔,在唐代的雲南南詔政權時期便建起來了,是一座方形密格式的高塔,共十六層,層層的佛龕內都供奉著佛像,真是高插雲天。夕陽斜照,三塔的側影在洱海雲中,遠遠望去,會使人產生如入仙境感覺。  千尋塔塔頂,四角有銅鑄的金翅鳥各一隻,傳說是用來鎮服洱海中的龍妖水怪的。大理國的開國皇帝的祖先段赤誠,傳說就是殺了洱海中那經常興風作浪、吞食人畜的獅首龍身怪蟒而為民除害,並且自己也英勇犧牲了,為大理黎民百姓所敬仰,他的子孫從而創建了大理國。  豹兒看著想著,已隨著萬里雲夫婦來到了崇聖寺了。寺門的僧人見是萬里雲夫婦來臨,連忙進去飛報,跟著一名知客僧出來相迎,恭請他們進去。  豹兒一走入寺內,更是驚訝得瞠目結舌。寺內金碧輝煌,單是各處的佛像菩薩,香煙繚繞,就比自己的古寺大得多,也多得多。寺內來往的和尚,更是觸目皆是了。豹兒好像鄉巴佬進皇宮寶毆,連大氣也不敢透,對高大的佛像肅然起敬,手腳更不知怎麼放了,規規矩矩跟隨著萬里雲夫婦身後。可是小翠卻不這個樣子,不知是以前來過還是不知畏敬,四周圍好奇地張望著,嘻嘻哈哈與小青談話,一時說:「廟門的那四大金剛塑得那麼大幹什麼呀?想嚇人嗎?」一時又說:「那個瘦老和尚怎麼盡敲打木魚,叫『蝦米豆腐』的?想吃蝦米豆腐也用不了這樣老是叫呀!」  豹兒聽了感到好笑,說:「小翠,別亂說,邪老和尚是在唸經。」  「唸經!?這部經儘是蝦米豆腐?沒別的話了麼?」  「這,這……」豹兒也不知怎麼說了。  小青吃吃地笑起來:「翠妹妹,別胡說了,小心叫人聽到,會責怪我們。」  不久,他們隨知客僧走進了一處幽靜的禪房,見到了削髮為僧的萬里雪大俠在閉目端坐。萬里雲夫婦連忙進去,跪下請安。豹兒、小青、小翠在後面也跟著跪下。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點蒼山下 上—回說到豹兒跟著跪下以後,他偷偷打量這個爺爺,原來是個白眉白髮,面目清奇的老和尚,與自己占寺裡的師父大不相同。自己的師父,肥瘦適中,面色黧黑,雙目有神。而這個老和尚,面色紅潤,骨胳清秀,宛如畫中的神仙。豹兒不禁油然起敬了。  這個神仙似的爺爺,彷彿已定坐入神。閉目垂首,不知他面前跪下了這麼多的人,不聞不問。豹兒奇怪了:難道這個神仙似的爺爺是聾子瞎子麼?怎麼不知道我們來了?那要跪多久呢?  半晌,—個蒼老慈祥的聲音說:「你們都起來吧。」  萬里雲說:「多謝爹爹。」便率眾起身。  豹兒心想:原來他不是聾子瞎子,怎麼要我們跪一會兒的?這是規矩嗎?他一下感到有一道冷電似的目光在打量自己,目光似有一股逼人的威嚴。豹兒頓時心裡升起下寒氣,不敢去碰這道目光,跟著他又聽到老和尚問:「那是苞兒嗎?」  豹兒一怔:他看出我不是他的孫兒了?正不知怎麼回答。白衣女卻代他說:「爹!他正是苞兒,直到今日,他心智才恢復,所以我們才帶他來見爹。」  小青在旁輕輕地推了豹兒一下,低聲說:「少爺,你快上去叫爺爺呀!」  豹兒心想:他已看出我不是了,我還叫嗎?他不會罵我在欺騙他?這時白衣女在喚他了:「苞兒,快上前叫爺爺。」  豹兒只好上前一步,叫了一聲爺爺,看看這個爺爺怎麼看自己。  萬里雪不愧為一派武林宗師,一下從豹兒的目光中看出了豹兒內功已修得非常的深厚,說話中氣異於常人,他雖然「爺爺」二字輕輕出口,竟能震動四壁迴響。他真是又驚又喜又疑惑:難道這孩子在失蹤的半年中有了奇遇?短短半年中,內功便練成了上乘的化境?那麼說,他能承受那魔頭三掌,而將魔頭驚走,並不誇大虛言了!  原來萬里雪聽說自己的孫兒接了魔頭三掌毫無受傷,反而驚走了魔頭時,他只曬笑一下,怎麼也不相信,這必然是有位武林高人,暗中出手相救了苞兒,在驚走了魔頭後,他不願現露而悄悄離開了。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能有這樣的內功修練嗎?當年自己,也受不了那魔頭的三掌,要不是奇俠一枝梅慕容大俠出手相救,點蒼一派,恐怕早巳在武林除名了。自己有四十多年的內功修為都受不了,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受得了嗎?可是今日一見,他不能不有點相信了。要是這樣,這不單是萬里一家有幸,點蒼一派有幸,整個武林也有幸了!便說:「苞兒。你過來一點,讓爺爺仔細看看。」  豹兒心想:大概這位爺爺看出自己有什麼不同了!這更好,他看出來了,我就再不用冒充什麼少爺、少掌門了。他走到萬里雪的跟前,讓萬里雪看清楚自己。萬里雪深邃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猝然出掌,「蓬」地一聲,印在他的胸口上。豹兒根本就想不到這位神仙似的爺爺會突然打自己的,全無防備,儘管任督兩脈巳通,渾身真氣流動,也不由踉蹌地後退幾步,愕然地望著萬里雪。心想:你認出了我不是你的孫兒,也不用發這麼大的火嘛!又不是我存心想來冒充,是你們無緣無故拉我來的。當然,萬里雪這一掌的勁力,很快地輸入了豹兒的體內,轉入為自己的內勁。  白衣女在萬里雪掌擊豹兒時含笑不語,萬里雲卻注視自己父親的神色,小青和小翠面露詫異的目光。萬里雪面露笑容,對自己兒子和兒媳婦說:「看來苞兒的內功,比你們兩人都深厚呀!不知他的劍術練得怎麼樣?」  白衣女忙說:「爹!他回來後日日練劍,劍術比以前增長了。」  萬里雪點點頭,對豹兒說:「苞兒,你將盤龍十八劍使給爺爺看。」  本來豹兒以為這個爺爺會認出自己是假的,才掌擊自己。現在聽他們這麼一說,明白了原來他也認不出來,不免有點失望,怔怔發呆,沒聽到萬里雪最後的話。白衣女見他這樣神色,以為他神志仍沒完全恢復過來,擔憂地問:「苞兒,你怎麼啦?爺爺叫你將盤龍十八劍使出來呀!」  「哦!」豹兒這才清醒過來,「在這裡使出來嗎?」  白衣女不由得皺皺眉:「苞兒,你精神恍恍惚惚,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不!我沒有什麼不舒服呀!」  「那為什麼爺爺說的話你沒聽到?」  「我,我,」豹兒這時應變的急才表現出來了,「我在想這個廳這麼小,能舞劍嗎?」  萬里雪面帶喜色地問:「苞兒,盤龍十八劍的最後五招,你也學會了?」  「我學會了!」  萬里雲驚訝地問:「你已學會了?」  「是!我學會了!」豹兒奇怪:怎麼這樣問的?這五招很難練嗎?他哪裡知道,最後五招,萬里雲還沒有傳授給自己的兒子,才驚訝地問。  萬里雪點點頭:「不錯,盤龍十八劍最後五招,一旦使出,威力無比,劍鋒可波及一二丈遠的地方,這個廳是小了!苞兒,那你到院子中使出來吧!爺爺真要看看你的劍術增長到什麼程度了。」說著,自己也站了起來,首先步出大廳。  萬里雲夫婦和豹兒只好跟著出來,白衣女在豹兒身邊輕說:「豹兒,用心使劍,別叫爺爺失望。」  「媽,我知道。」  豹兒持劍走到院子的寬闊地方,因有白衣女的叮囑,豹兒便暗運真氣,一招使出,頓時劍勁已生,四周劍風突起。當豹兒使到第十招時,劍光如練,劍影重重,劍風逼人,吹動了萬里雪的僧袍和萬里雲等人的衣服。轉眼之間,豹兒縱身躍起,一招「興雲布雨」抖出,跟著「喀嚓」幾聲,四周樹木在劍鋒的所到之下,樹枝樹葉,紛紛斷落,灑落一地。這時,不但萬里雲、白衣女驚訝,連久經風浪、縱橫江湖幾十年的萬里雪也驚訝了!這是武林中少有的聲勢奪人的劍氣。萬里雪一生當中,除了見過九幽小怪慕容小燕在青城山上有這樣逼人的劍氣外,再沒有看見有第二個人了!豹兒這時的劍氣,恐怕不在慕容小燕之下。當然劍法之快,劍招的神奇,豹兒仍遠遠不及慕容小燕。但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劍氣,放眼武林,已是少有少見的了。  在枝斷葉飛之中,劍光劍氣突然消失,豹兒面帶惶恐之色,木然地站住了。萬里雪等人也一時愕然,怎麼豹兒最後的三招不使了?白衣女更擔心兒子剛才的一招抖出,是不是用勁過度,傷了手腳和經脈,急奔過去問:「豹兒,你怎樣了?是不是傷了哪裡?」  「我,我沒傷呀!」  「真的沒受傷?」  「是嘛!我真的沒傷。」  「那怎麼不使下去了?」  「媽!我弄壞了這麼多的樹木,寺裡的和尚不惱嗎?」  白衣女一聽,一顆心放了下來,喜動眉梢說:「哎!孩子,媽還擔心你傷了經脈哩!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毀壞了的樹木,媽頂多賠償,寺裡的大師們不會責怪的。」  萬里雪,萬里雲初時也以為豹兒一時忘情不慎,扭傷了經脈或震傷了心肺,因為十八劍的最後五招,沒有深厚內力、極俊的輕功和快速的行動,是怎麼也使不出來的,就是使出來,不但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更為敵人所破,弄得不好,反而喪身在敵人的刀劍之下。這五招雖然威力極強,招式變化莫測,在盤龍十八劍法中,有如奇峰突出,出人意外,但空門大,一慢,破綻就完全顯露出來了,它全靠深厚的內力,極俊的輕功,快如閃電的行動,將這些空門、破綻完全遮蓋起來,才能發揮出乎敵人意料之外而擊敗敵人的作用,不然,最好別使出來。  現在他們父子兩人聽豹兒這麼一說,萬里雲不由啞然失笑。這個孩子,雖然大半年在外面經歷生死,說話仍不脫孩子氣和幼稚,別說在練劍時無心弄壞了一些樹木,不算是什麼一回事,就是毀壞了—座樓閣,也沒有什麼的,用不著這麼惶恐不安,而他父親萬里雪,比他有更深一層的看法了。他看出了這孩子心地極為仁厚,不恃武自傲凌人,這是俠義中人難有的武德,我萬里家有如此佳兒,復有何求?他撚鬚歡笑:「好,好,苞兒,你武功出乎爺爺意想之外,更難得心地又這麼好,可以到江湖上行走了!」  豹兒—聽,不由觸動了他潛在心中的一個心願,大喜問:「爺爺,我可以一個人到江湖行走了?」  「不錯,以你的武功和人品,是可以到江湖上磨練了!」  白衣女卻吃了一驚:「爹!他才回來不久,怎能又出去的?」  萬里雪含意深長地說:「梅女(白衣女俠之名叫白梅)!馬廄難養千里駒,花盆長不了萬年松。應該讓苞兒到外面走走,經風見雨鍛煉了,你不也是很小在江湖上行走麼?」  「我……」  白衣女一時無話可說,自己十二三歲時,確是在江湖上行動。那是環境逼得她這樣,而苞兒可不同呀!有這個必要嗎?  萬里雲雖然不敢違抗父命,但也不放心兒子這樣小就到江湖闖蕩的,他婉轉地提出:「爹!這恐怕不大好吧?」  萬里雪有些不高興了:「有什麼不大好?我就是不放心你們兩個過於溺愛,反而誤了苞兒。」  「爹,我不是這樣,我現在是點蒼掌門,苞兒要下山,恐怕要按點蒼歷來的規矩才行。」  「要比武闖關麼?」  「是這樣,不然,恐怕其他弟子心裡不服。」  「好!那就讓苞兒比武闖關好了!」萬里雪問豹兒:「孩子!你敢不敢比武闖關呀?」  「爺爺,是不是要和師兄、師伯和爹比過武,才能下山的?」  「不錯,這是點蒼派的規矩,你想要下山到江湖上行走,就要闖這三關才行。」  「爺爺,我試試看。」  「有志氣!」萬里雪高興得銀鬚抖動,「這才不愧為我萬里家的子孫,當年你父親下山,也是這麼闖關的,不能因私徇情。」  白衣女心痛地說:「苞兒,你真的要一個人下山嗎?」  其實,豹兒想離開點蒼山,不單單是自己不想再冒充下去,更想為這個好心的夫人尋回她真正的親生兒子。但他不能這麼說,一說,就會給人說自已心智不正常,更不放自己下山了。他只是說:「媽,你放心,我下山不會出事的。」  白衣女淒然地問:「苞兒,你就這麼捨得離開我嗎?」  豹兒幾乎心軟了,感到對不起這麼一個好心夫人,可是一想到自己不去尋回她真正的兒子,不是更對不起她嗎?便說:「媽,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可是,可是爺爺不是希望我能到江湖上經風見雨鍛煉嗎?媽,我頂多出去一年,便會回來的。」豹兒心想:一年裡,我就是找不到她的兒子,她兒子也恐怕會回來了;要是他仍不回來,我就只好回來看看她,再繼續冒充她的兒子了。  萬里雲擔心妻子再說下去,會引起父親更為不高興了,說:「既然苞兒這樣,就讓他比武闖關吧。」他心裡想,苞兒在自己劍下,是走不滿十招的。  白衣女也聽出丈夫的含意,心想:就怕苞兒能在劍下能走滿十招呀!當下也就默不出聲。  萬里雪說:「梅女,我也知你心痛苞兒,怕他在江湖上有不測,正所謂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試想下,能護得他—時,能護他一世嗎?你想苞兒今後有所作為,最好能讓他在江湖上走走,經歷世面,認識人心,不然,他的武功就是.再好,也恐怕難以在武林中生存。」  白衣女說:「爹!我是說苞兒年紀還小,能不能讓他成年後才在江湖上行走?」  「好是好,那得等三年。三年,要是讓他在江湖上磨練,不比他在點蒼山學得多嗎?多少英雄出自少年,過去的巫山怪醫,當今的兩個九幽小怪,不都是在苞兒這樣的年紀出來在江湖上行走?有的還比苞兒小。再說苞兒這時的武功,也不比他們當時行走江湖時弱。」  白衣女無奈地說:「爹說的是。」  萬里雪為了避免白衣女過於不樂,轉了口氣說:「下不下山,還是由苞兒和他能不能闖關來決定吧。」於是便轉到其他的話題去了。  萬里雲夫婦一直陪伴萬里雪用過膳後,才離開崇聖寺。回家途中,他們一家正要轉上山坡進入樹林時,忽見二條人影,前後如流星似的向山坡樹林奔來。白衣女奇異了:這兩個是什麼人?從輕功上看,可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便說:「雲郎,小心!莫不是有人找我們尋仇來了。」  萬里雲也是愕異,聽妻子這麼一說,也不由得警惕起來。白衣女又對小青、小翠說:「你們快護著少爺到樹林中去,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出來。」  小青、小翠護著豹兒到樹林裡去了,萬里雲夫婦也閃身在路邊的一棵樹後。轉眼之間,前面的那個青衣人已奔近,了,白衣女放眼一看,又奇怪了,說:「這不是神醫余大夫麼?出了什麼事情的?」  萬里雲說:「看來余大夫遭人追殺,我們得出手相救。」  白衣女點點頭,夫妻雙雙從隱身處走出來。這青衣人正是余大夫,他見樹後突然閃出兩個人來,擋住了自己的去路,不由大驚,暗說:「不好!看來我難逃厄運了。」正想出手,不料對方說:「余大夫,是我們。」  余大夫定神一看,是萬里雲夫婦,卻是驚喜:「是你們?」  白衣女問:「余大夫,出了什麼事?」話剛落,後面的人已趕到,冷冷說:「我看你們還是走開的好,別插手這件事。」  白衣女打量來人一眼,是一身黑色勁裝的青年人,生得頗為英俊,雙目有神,面帶傲氣,嘴角略略上翹,流露出一種輕蔑的微笑。白衣女走上一步問:「閣下是誰?有什麼事與余大夫過不去的?」  青年人不屑回答,語氣仍然是那麼輕蔑、冰冷:「我再說一聲,請你們走開!」白衣女縱橫江湖二十多年,哪裡容得對自己這麼不敬,也生氣了,問:「我們不走開又怎麼樣?」  「那你是死定了!」  「好呀!我想著看,我怎麼死定呀。」嗖地一聲,白衣女將劍拔了出來。余大夫在後面說:「白女俠,小心,他是大魔頭澹台武的傳人。」  白衣女一怔:「原來是神秘黑箭的傳人,怪不得那麼目中無人。」  「不敢!」青年人輕蔑地看了白衣女一眼,又打量了萬里雲一下,「憑你一個人,恐怕不是我的對手,你們一齊上吧,省得我一個個來打發。」  「小賊!你不嫌太放肆了麼?」  「放肆!?我已是對你們客氣了!」青年人徐徐將劍拔出,「一齊上,不然,你們就後悔了。」  白衣女一向疾惡如仇,哪裡容得人對自己這麼輕視的,叱道:「小賊,快出手,你不出手,我就出手了。」  「請!」青年人根本不將白衣女放在眼裡,傲然地說。  白衣女再不答話,一劍揮出,辛辣刁鑽,直向青年人的天突刺來。青年人「噫」了一聲,閃身避開。白衣女第二劍如影隨形,又已刺到。青年人略舉劍相迎,「噹」地一聲,兩劍相碰,火星進飛,將白衣女的劍震開了。劍勁之強,又出乎白衣女的意料之外。青年人並不回招,問:「你是無回劍門的人?」  「是又怎樣?」  「無回劍,白女俠,那麼說,你是江湖上人稱的白衣女仙子、點蒼派掌門的夫人了。好,好!我正想找你們,想不到我們在這裡遇上。不過,你仍不是我的對手,請萬里掌門也一齊上吧。」  青年人雖然傲氣逼人,卻不失俠士一派風格,沉著、冷靜,說話頗有分寸,並不惡語傷人。  白衣女揚揚眉:「憑你,也用得我夫妻兩人聯手麼?」  「既然這樣,莫怪在下得罪了。」青年人一劍抖出,「夫人,看劍!」這一劍倏然抖出,奇詭無比,快若迅雷。正所謂行家看出手,便知有沒有。白衣女本已暗驚這青年人勁力之強,不在自己之下,早已提高了警惕。現又看他這一劍揮出,更是深得劍術的精髓了:劍由心發,意到劍到,哪敢怠慢。她閃身輕避,也一劍揮出。無回劍術本來招招都是殺著,絕無虛招,凌厲逼人,轉眼之間,劍光如練成網,劍影重重如山,劍光人影混成一團。兩人都是以快打快。白衣仙子縱橫江湖以來,除了敗在神秘黑箭之一上官飛的掌下外,幾乎沒敗過他人。可是她在這青年人的劍下,才十多個回合,便已處於下風了,不但萬里雲看出來,神醫余大夫也看出來。余大夫正想上前相助,萬里雲說:「大夫,還是先由我上。」說時,縱身而上,一招「潛龍騰空」,分開了雙方,喝聲:「停手!」  剎時劍光消失,人影分開。白衣女已是鬢髮略亂,衣袖裙角,已為青年劍鋒削飛。而青年人,仍氣定神閒,似乎剛才的交鋒,只不過是閒庭信步,毫不用勁,隨便應付而已。他漫不經心地輕蔑含笑說:「在下早請你們一齊上了。不過,現在一齊上也不遲。萬里掌門,白衣女俠,請!」  萬里雲想不到這大魔頭的傳人,談吐如此瀟灑,風度如此落落大方,暗暗稱奇。要是余大夫不說出來,這樣的俠士風度,怎會是黑道上的魔頭?無疑他是武林中名門正派的弟子,俠義一流人物了!萬里雲修養極好,不輕易動怒,他對青年人的傲慢、輕蔑不置一笑,一拱手說:「請!」  「萬里掌門別客氣,在下一出手,你恐怕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白衣女在旁說:「雲郎,別跟這小魔頭講什麼武林規矩,我們上!」說時,白衣女早巳一招發出,又與青年人交鋒了。  萬里雲感到自己身為一派掌門,怎能與人聯手去對付一個人的,何況對手還是一個青年,即使勝了也不光彩。可是,他感到這個青年人劍術太過變化莫測,自己的劍術與妻子的劍術在仲伯之間,單是自己一個人,恐怕也走不了三十招。真想不到大魔頭的武功已達通玄境地,就是他的弟子,劍術也如此高深。看來武林中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他眼見妻子又處於下風,再也顧不了什麼掌門人的身份,挺劍而出,同時說:「閣下既然要我夫婦齊上,我夫婦只好雙雙領教閣下高招了。」  青年人一邊出劍,一邊含笑說:「我早要你們齊上,你們早該齊上才是,現在不是很好麼?」青年人的劍光、身影在萬里雲夫妻的劍光中穿來插去。他的劍光一時暴漲,逼得萬里雲夫妻雙雙用劍招架;一時劍光宛如閃電,驟然出來,劃開了萬里雲的衣袖。五十回合後,萬里雲夫婦已呈現敗象了。余大夫在旁看見不妙,也縱身加入戰鬥,雙掌紛翻,直拍青年人的要穴。青年人在劍光、掌影重重中大笑:「好,好,你們一起齊上太好了!余大夫,我還擔心你不顧江湖道義,自己先跑了,丟下他們夫婦不管。」  青年人每說出一個字,便刺出一劍,分別進擊三人,快得真不可思議。驀然,青年人一聲暴喝:「你們通通給我倒下!」剎那之間,血濺人飛,余大夫給青年劍客一掌拍中,身飛二丈外的地方,口噴鮮血倒地;萬里雲身中兩劍,並封了穴位,坐在地上不能起立;白衣女卻給青年劍客的劍尖貼緊了胸口,她手中的劍已給震飛了!西南的三大武林一流高手,在電光火石之間,便敗在一個不知名的黑衣青年劍客之下,這真是匪夷所思,令人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青年人也身受兩處劍傷,並且也承受了余大夫的一掌,但對他來說,只不過是皮外傷而已。這時,他劍尖緊貼著白衣女,一聲冷笑:「白衣仙子,我叫你們走開,別來插手,你們不聽,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突然,豹兒在樹林中尖叫起來:「你不能殺他們!」聲落人到劍也到。豹兒宛如一頭異常敏捷小靈豹,縱身過來,矯健非常。他急於要救白衣女,一出手就是盤龍十八劍中凌厲的一招——白龍興雲布雨,劍身的勁風,直逼二丈遠。青年人不由一怔,一時後退幾步,持劍凝視。他認為來人具有這樣強勁的劍風,必然是武林一等的上乘拔尖高手。可是一看,他愕異了,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不由驚問:「你是誰?」  豹兒可不去理他,轉身問白衣女:「媽,你傷得重不重?」  青年人聽豹兒叫白衣女為「媽」,又是一怔:「你就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豹兒不是武林中人,也不知武林的規矩,他一心只掛住白衣女、萬里雲和余大夫的傷,哪有時間去回答青年人的間話?他對白衣女說:「媽,我先扶你起來!」  青年人見豹兒毫不理睬自己,他本來就是一個恃武傲慢的人,怎容得豹兒這樣輕視他,一聲冷笑:「少掌門,請出手!」  「我不跟你打架,你走開!」  「什麼!?你叫我走開?」  「你傷了這麼多人還不夠嗎?」  「傷人!?我還要殺了他們!小子,你出不出手呀?」  「我先救人要緊,不想打架。」  的確,要是只有白衣女一人,豹兒在逼退青年人時,就可抱起白衣女跑了,可是現在有三個人,豹兒一下抱不了三個人走。豹兒已叫小青、小翠她們千萬別出來,可是她們不聽話,也跑出來了,一個去扶余大夫,一個想去背萬里雲。豹兒更不能自己抱著白衣女先走,同時他又催小青、小翠:「你們快抱人走呀!」青年人聽了好氣又好笑,同時又感到這個少掌門太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了,簡直視自己如無物,喝道:「小子,你不出手我出手了!」便一劍劈來。  白衣女驚叫:「苞兒,小心背後。」  豹兒慌忙又用上了「墨龍回首」這一招,這一招,更是盤龍十八劍最後五招中的殺著。那出人意外的回刺,劍勁更是十分驚人。青年人閃身避開已來不及了,變招相架,「噹」一聲,雙劍齊斷。青年人因急變招相架,功力運到十成,目的想將豹兒的劍震斷震飛。他想不到他瞧不上眼的豹兒,內勁比他更深厚。他雖然震斷了豹兒的劍,但豹兒也因情急回劍,一身真氣驟然湧出,全灌注在劍身上。豹兒本來就具有一身驚人的真氣,剛才又得到了萬里雪一掌之勁,真氣、內力又添一成了。他不但將青年人的劍震斷成三截,也將青年人手中的劍震飛了!相比之下,他手中仍握著一把斷劍,而青年人手中什麼也沒有了,虎口也震得麻木起來。青年人大吃一驚:「你!」  豹兒生氣了:「你這個人怎麼這般的兇惡?要打,我們就打。」豹兒感到不將這個兇惡的青年人打跑,怎麼也救不了白衣女他們的。說著,也將斷劍丟開,縱身而上,舉拳朝青年人打去。豹兒除了學得盤龍十八劍外,沒學過什麼其他的拳腳武功,他這一拳打出,根本無甚招式,只是小孩子胡亂打架而已。雖然沒招式,但他真氣渾厚,拳勁卻十分凌厲,要是給他擊中一拳,起碼也經斷骨碎;這沒有招式的胡亂一拳,當然不可能擊中武功高強的青年人。青年人閃身避開,順手一掌拍出,「蓬」地一聲,拍中了豹兒的胸部。青年人這一掌只是隨便順手拍出,功力用不到五成,這五成的功力,竟將豹兒直拍得後退幾步,感到心血一陣翻滾,但他很快將翻滾的心血壓了下去,也很快的將青年人這五成的掌勁化成了自己的內力的一部分。  青年人目光中露出驚訝之色。他以為豹兒的劍術這麼好,拳腳功夫必定更好,但豹兒出拳時已有點令他疑惑,暗想:這是哪一門派的招式?可不是點蒼派的拳功啊!等到他意外地拍中豹兒時,更困惑了:這小子怎麼不知閃避的?還是他一時麻痺大意?  豹兒定了定神,又撲了過來:「好!我們再打過。」舉拳朝他小腹處擊去。這更不成招式了,青年人又是輕易閃開一掌又拍中了豹兒。豹兒這時像發了狂似的,手腳並用,拳打腳踢。這哪裡是什麼武功,簡直是小孩子在打架,胡打蠻纏,沒一拳一腳能擊中青年人,自己反而給青年人一連擊中了七八掌,而且最後兩掌,青年人已用了全勁,以為一掌就可以將豹兒拍得骨碎經裂,血肉一團。可是。他感到這個蠻小子似乎練成了佛門金鐘罩般的功夫,竟然不怕掌擊拳打,渾身如銅澆鐵鑄,越打越強,自己雙掌都拍痛拍腫了,內力已消耗了一大半。他愕然不解,暗想:這小於練的什麼怪異武功?他這樣打不死,拍不傷的,不將我累壞了麼?同時,他也感到豹兒的拳風腳勁,越來越威猛凌厲,而自己拍出的掌勁沒有初時那麼有力了。他用鬼哭神愁連環三掌一連拍在豹兒的身上,好像是拍在棉絮上似的。豹兒不但不後退跌倒,反而不顧一切,一拳擊在他的左腹上,擊得他異常疼痛。他既驚又怒,猛飛起一腳,狠狠踢中豹兒下腹的氣海穴。氣海穴是人身上的要穴,也是豹兒渾身真氣最為雄渾的地方,深似大海。青年人這—腳勁,更似泥牛入海,全無反應,自然很快又為豹兒吸為己用了。豹兒這時如一頭忿怒的小雄獅,更感渾身真氣迅速流轉激盪,勁力倍添,突然一個轉身,順勢一掌,拍在青年人的胸脯上。豹兒不知不覺使出了老叫化教他的第二招掌法,又擊中青年。豹兒挨了青年人多少拳打腳踢,才換來擊中對手一拳一掌。可是這一拳—掌,已叫這黑衣青年夠受的了。第一拳,幾乎擊得他大小腸亂翻,痛徹入心;而第二掌更凌厲,「喀嚓」兩聲,巳擊斷了他胸骨兩根,人也橫飛了出去,幸而他功力深厚,胸骨雖斷兩根,忍住痛,仍運用千斤墜功夫,落在地面時而不摔倒,卻已驚得他目瞪口呆,暗想:我再不逃走,必然喪命在這怪小子的手中。其實,作為武功來說,黑衣青年勝過豹兒綽綽有餘,敗就敗在他不瞭解豹兒有這麼—種奇異的功夫,不怕摔打,要是他用刀用劍,早巳取了豹兒的性命了。事情也有這麼的巧合,一開始劍就斷了,逼得他以掌拳來應付豹兒,這不啻又憑空送給了豹兒內勁。正如他師父澹台武一樣,體內真氣消耗了七八,當然受不了豹兒的拳擊掌拍了。要是別的武林高手,恐怕早巳屍橫蒼山腳下。  這時,他又聽到白衣女在喊道:「苞兒,快殺了這賊子,別叫他跑了。」   豹兒拍飛了對手,反而愕然,他才想起剛才的一掌,是那老叫化暗中教自己的,想不到老叫化教的掌法這麼厲害,一出掌就會將人拍飛。當他聽到白衣女叫自己殺人,又怔住了,心想:我要不要殺他呢?我能殺得了他呢?可是黑衣青年在他猶豫之間,早已施展輕功,轉眼不見蹤影,杳如黃鶴。白衣女歎了一聲:「孩子,你怎這麼慢,讓他逃走。」  「媽!我想不到他跑得這麼快的?」  「孩子!媽看出你手軟,不願殺人,你心地也太好了,今後會吃虧的。」  初時,白衣女見豹兒一連挨了十多下掌擊,真是又心痛又著急。這個蠢兒,怎麼劍術這麼好,拳腳功夫反而毛手毛腳的,沒半點招式?後來又暗暗驚訝豹兒似乎不怕打擊,莫非這孩子大智若愚,故意這樣引敵人上當?果然,這孩子只擊中了對手一拳一掌便取勝了,這真是出人意外。這孩子剛才的招式是什麼招式?武林中各門派可沒見過呀!是方悟禪師傳給他這種似是而非的拳掌功夫?這時,萬里雲和余大夫早已在小青、小翠的看護下,服了藥,包紮好劍傷走過來。萬里雲說:「夫人,賊子走了就算了,苞兒能趕走敵人,挽救這場大難,已是萬幸,別去責備孩子了。」  「雲郎,我擔心孩子心地太軟,將來在江湖上行走,會吃虧上當。」  「但也得慢慢鍛煉才是。」  余大夫也過來感謝他們相救之恩,說:「在下要不是賢伉儷與令郎相救,恐怕早為這小魔頭擄去了。」  白衣女問:「大夫,這賊子怎麼找上你的?」  「還不是為了要我給那大魔頭治病。我說,只要你師父將真氣散去,不用治。這小魔頭認為我想害他師父武功全廢,便要殺我。想不到這小魔頭武功不在他師父之下,三四招就殺得我無還手之力,只好逃跑,幸而遇上了你們。想不到令郎的武功這麼深奧莫測,這真是武林的幸運了。」  萬里雲說:「大夫過獎了!小兒臨敵經驗不足,論真實武功,也不是那小魔頭的對手。小兒能險勝,全憑意外,還望大夫今後多指點小兒才是。」  「掌門客氣了!」  白衣女問:「大夫現在打算去哪裡?」  萬里雲也說:「是呀!看來那小魔頭為了老魔頭,今日雖然敗走,日後必不放過大夫。大理城內,大夫是不能再回去了。要是不嫌棄,大夫在我龍泉峰暫住如何?」  余大夫說:「多謝厚愛。在下行走江湖,本為濟人,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為天下患者,在下怎能長久躲避的?那小魔頭只不過想擄走在下而已,決不敢殺害在下,何況這小魔頭今日受傷不輕,體內真氣也消耗了七七八八,急需覓地調傷,也像他師父大魔頭一樣,沒有三四個月的調養是不能恢復的。在下至少還有三四個月為天下患者醫傷治病。」  「既然這樣,大夫日後保重了!今日就此分別。」  「賢伉儷身上的傷不要緊麼?」  「有大夫的接筋駁骨追魂丹,我們夫婦身上的劍傷已沒妨礙了。」  原來余大夫在小翠的看護下,運氣調息,內傷略為轉好,便叫小翠將接筋駁骨丹分別給萬里雲夫婦服下。接筋駁骨追魂丹,雖然不及過去書氏女俠的九轉金創還魂丹,但也是巫山怪醫特別的醫治內外傷的神丹秘藥,與少林寺的大還魂丹齊名武林。所以萬里雲夫婦服下後不久,身上幾處劍傷幾乎好了。分手後,他們不用豹兒、小青、小翠相扶,仍施展輕功轉回龍泉峰點蒼派的所在處。  三天後,豹兒要求下山了,他幾乎輕而易舉地擊敗了管飛,又在三百招後勝了胡剛師伯,不僅在萬里雲凌厲無比的劍下走滿十招,更走滿了五十多招而不露敗跡,令所有點蒼派的人無不驚訝喜悅。他內力之強,眾人是知道的,但他盤龍十八劍練得如此精湛,卻是出人意外了。白衣女看得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豹兒的劍術,已與他父親並駕齊驅,今後在江湖上只要不碰上像大魔頭澹台武那樣一等上乘拔尖的高手,一般高手,豹兒是可以應付了。擔憂的是豹兒心地太好,江湖經驗全然沒有,他能在險惡的人心,風雲變幻莫測的江湖上安全闖過嗎?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辦?  萬里雲在比武後,心情跟白衣女一樣,對豹兒說:「孩子!你要下山,為父已沒有權力阻止你了,希望你今後在江湖上行走,處處小心,遇事莫急,臨敵莫慌。」  「是!我記住了。」  白衣女未語,淚水已盈。豹兒連忙說:「媽,你放心,我會記住爹的話,處處小心,遇事不急,臨敵不慌,不會有什麼事的。我頂多一年之後就會回來看你。」要是豹兒不是為了去尋找那個真正的少掌門,看見白衣女的眼淚,真不忍心離開她了。  白衣女悲喜地說:「孩子!你能這樣,媽略微放心,媽更希望你手不能太軟,心不可太慈,該殺的人殺掉,讓—個惡人活在世上,那就會害了世上不少善良入的生命。」  「是!」  「一年之後,你一定要回來,媽要是不見你回來,會走遍天涯海角去尋找你的。」  「媽!你千萬別出去,我一定會回來的。」  第二天一早,豹兒使拜別了萬里雲夫婦,辭別了點蒼派的眾弟子,帶著簡單的行囊和一把利劍,離開了點蒼山,開始他仗劍遠遊,獨闖江湖生涯了。當然在他貼身內衣密扣的衣袋中,更藏著武林中的稀世珍寶——玉女黑珠丹。這種能化解萬毒的神丹,是慕容小燕贈給白衣女的。現在白衣女怕他在江湖上中了奸險小人的毒,將裝有十顆玉女黑珠丹的小瓷瓶放在他內衣袋中,在中毒時,叫他先運真氣逼住毒性,然後服藥,便萬無一失。當然,內衣密扣的衣袋中,也有一瓶醫治內外傷的化腐生肌白鳳散,神效雖不及少林寺的大還魂丹和巫山怪醫的追魂丹,但也是本門派獨有的治傷良藥了。  豹兒獨自一人下了點蒼山,心裡既高興也帶一種茫然的心神,暗想:世上這麼大,我先去哪裡去尋找這個失蹤了的少掌門呢?這個少掌門也真是,快一年了也不回來,不怕他父母掛心?他總不會遭到什麼不幸吧?  作為一般人來說,有這麼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服環境,過的是養尊處優的日子,是怎麼也捨不得離開的。對於一些心術不正的人來說,恐怕更希望真正的少掌門死去,自己便可以長久住下去了,而且將來還是武林中一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哩!要是一些陰謀野心家,就更不用說了,為了謀奪一派掌門人的職位,不惜喪盡天良,干下種種令人髮指的卑鄙事情來。這一點,在武林中不是沒有,單是峨嵋派,前後就出了兩個這樣的掌門人——玉清和上靈(見拙作《武林傳奇》和《神州傳奇》)。  豹兒就不是這麼想了,他感到不是自己的東西,就別去貪;不該自己享受的,更不能去搶奪。他冒充了點蒼派少掌門,已是違心了,感到有愧和內疚,再去享受別人享受的東西,就更不應該了。所以他要離開點蒼山,暗暗發誓要尋找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少掌門,才對得起萬里雲和白衣女。  豹兒轉上了人來人往的大道,不由得茫然了,不知往北還是往南走。他和小青、小翠在過去的談話中知道,白衣女有三位金蘭結拜的好姐妹,就是四川成都的陶十四娘、廣西南丹紫竹山莊的慕容小燕和湖北大巴山時家堡的玉羅剎,此外還有安徽黃山無回劍門的師兄弟,以及什麼丐幫、恆山、華山等派的一些好友。這個少掌門萬里豹(苞和豹,豹兒一直認為是同一個字,所以他將萬里苞,認為是萬里豹了),不外乎是跑到他們那裡去了,只要自己一處處去問,就會找到這個不願回家的少掌門了。豹兒真是天真無知,渾渾沌沌,以為他們就在大理附近,只要自己下山問人,便可以找到這幾處地方了。他不知道神州有多大,這些地方有多遠,就是最近的成都和南丹,也離點蒼山有幾千里之遠。至於恆山、華山、黃山,更是萬里之遙了。一個人輕功再好,要跑完這幾處地方,恐怕三年也跑不了。何況豹兒從來沒出過遠門,幾乎什麼都不懂,怎麼去找人呀!  豹兒見不遠處有座路邊茶亭,茶亭內外,都有人歇腳和飲茶,暗想:我何不到茶亭問問人?於是便向茶亭走去。茶亭內一位賣茶的中年婦人,見走來了這位衣質華麗的少年公寧,腰間還佩著一把劍,便不敢怠慢,連忙笑臉相迎,問:「公子,要飲茶嗎?」  豹兒本來是來問人,沒有想到要飲茶,見人家這麼好意相問,說不飲似乎過意不去,點點頭:「我要飲茶。」  中年婦人連忙招呼豹兒到一張桌子坐下,又堆著笑臉問:「公子,要不要吃點東西?我這裡有糯米□、大餅、包點和花生的。」  「我,我要一些花生好了!」  這婦人又連忙給豹兒端上一壺茶和一碟花生。  豹兒一邊飲茶,一邊打量茶亭內的人,而茶亭內外一些歇腳休息的、飲茶的,見來了這麼一個佩劍的少年,不知道他是富家公子還是武林中的人物,早巳在暗暗打量他了。但他們一與豹兒的目光接觸,便掉頭他望和藉故談話,只有一位長者,卻對豹兒微笑了一下。豹兒也報以一笑,起身朝他一揖說:「大伯!請了。」  長者有些愕然,連忙回禮說:「不敢。」  「請問大伯,往南是什麼地方?」豹兒不問北面,因為北面是他來的地方,上關再過去,就是他生長的深山古寺。那是山嶺重重,少掌門不會到山嶺重重人煙稀少的地方去的。至於古寺再往北走,豹兒卻不去想了,也以為是一片深山大嶺,沒什麼人住的。  長者略帶困惑回答:「往南不遠,就是大理。」  大理,豹兒是知道的,他又問:「大伯,我是想問,大理再往南走是什麼地方。」  「下關,公子是第一次出門麼?」長者訝然相問了。  「是!大伯,我是第—次出門。」  「公子想去什麼地方呀?」  「我!我想先去成都。」  「成都!?四川成都?」  「是,就是四川成都,」  「公子。你走錯方向了。去四川成都你要往北走才對,你往南走,那就越走越遠了。」  豹兒一怔:「成都在北面麼?」  「成都是在北面。」  」那,那有多遠?」  「從這裡到成都,翻山越嶺,沒四千里,也恐怕有三千多里了。」  豹兒睜大了眼睛:「成都這麼遠嗎?」  「老朽怎敢欺騙公子的?而且這條路很不好走哩!」  「那,那去南丹呢?」  「南丹!?是不是廣西的南丹州?公子要去廣西南丹,也不是往南走,要往東,先去昆明,再取道去南丹。」  「南丹遠不遠的?」  「那也有二千多里。」  豹兒又怔住了,南丹也這麼遠的。要是這個少掌門去了成都或南丹,怪不得快一年不回來了。長者見豹兒怔住,好心地閻:「公子,你要去這兩處幹什麼?」  「我,我想尋一個人。」  「公子要找什麼人的?」  「我,我的哥哥。」  「公子的令兄出外沒回麼?」  「是!他出去快一年了,沒回來,所以我才去找尋他。」  長者搖搖頭:「公子,這兩處來回,沒—萬里恐怕也有八九千里,而且道路很不好走,公子一個人,不怕危險?」  「我不怕。大伯,我再想問問,黃山離這裡遠不遠的?」豹兒心想,既然這兩處這麼遠,大概黃山就在附近了吧?  長者的回答,更出豹兒的意料之外,黃山比成都、南丹更遠一倍有多。豹兒不敢再問恆山、華山了,看來這些什麼山,不會近的了。長者見豹兒沉吟不語,關心地問:「公子要去這幾處尋找令兄?要是令兄不在,公子不白跑了?」  「沒辦法,我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長者說:「公子一定要去,最好找一個熟悉道路的人相伴同行才行,不然是很危險的。」  「多謝大伯關心。」  「現在公子先打算去哪裡?」  「我,我想先去大理看看。」  「這就對了,公子先去大理,打聽有沒有人去這幾處地方的,要是有,公於最好與他們結伴同行,可以少走些冤枉路。」  豹兒—聽,暗想:是呀!我怎不找一個人同行的?便問:「大伯,大理有人去這幾處地方嗎?」  「公子,大理府是段王爺的所在地,各處都有人來這裡經商做生意。其中四川、貴州來的人:不少,公子向他們打聽,或許會有人去的。」  豹兒大喜:「多謝大伯指點了。」他連忙付了茶錢,往大理而去。  豹兒走進大理府城,只見街道縱橫,店舖林立,人來人往,又不知比上關熱鬧、繁華多少倍了。豹兒除了跟隨段麗麗到過上關這個市鎮外,再沒到過任何市鎮了。他第一次來到了一個府的所在地,自然感到新鮮、驚奇,暗想:原來大理這麼大,這麼的熱鬧,比上關還熱鬧多哩!他又暗想,我去不去找段姐姐呢?但他想起了白衣女說過的話,擔心自己去找段姐姐,會給段姐姐一家帶來禍害,心裡說:我還是不去找她的好,以免害了段姐姐一家人。這時,他剛好經過一家客棧的門口,店小二看出豹兒不是本地人,便上前向他招攬生意:「少爺,住店嗎?我店的房間寬暢舒適,光潔明亮,吃飯喝酒都方便。」  「有四川的人住嗎?」  「有,有呀!四川來的富商豪賈,多數都來我店住的。」  「那,那我就住了。」  「少爺是四川人?」  「我,我不是。」  店小二有些奇異:你不是四川人,怎麼聽說我店有四川人你就住下了?他怕壞了生意,不敢多問,慌忙帶豹兒到一間房裡,問:「少爺,這間房好不好?」  豹兒之所以要住店,只不過聽說有四川人在這裡住,他想打聽有沒有人去成都而已,便問:「這房間左右住的是四川人嗎?」  店小二為難了,他這個店,根本沒有什麼四川人住。他為了拉生意,只好謊騙豹兒。他遲疑一下圓滑地說:「少爺,左右還沒有人住下,要是有四川客人來了,小人一定帶他們在少爺左右房間住下的。」  「你不是說有四川人住了嗎?」  「少爺!小人是說的兩天有四川客人住過的,今天一早,他們就走了。」  「他們走了?去了哪裡?」  「他們回四川呀!」  「是不是回成都的?」  「對,對,他們正是回成都的。」店小二信口胡說,「少爺,你是他們的朋友?」  「不是,我想找個人去成都,因為我不知路怎麼走法。」  「噢!少爺,你想找回成都的人很容易,小人跟少爺打聽一下就行了。」  「那多謝你啦!」  「少爺,這房間你滿意不滿意?」  「滿意,滿意!」豹兒聽說店小二跟自己打聽去成都的人,已高興了!哪怕這房間小得像個豬圈,豹兒也會說滿意的。他掏出一錠銀子給店小二問,「這銀子夠不夠房錢的?」  店小二大喜,這錠銀子,足足有十兩重,住大半個月也夠了!心想:看來這少爺是一個初出門住店的雛兒,挺容易上當受騙的,我得想辦法纏住他多住幾天,連忙說:「少爺要是住半個月,房錢飯錢都夠了,住一個月,恐怕……」  「我住半個月幹什麼?」  「少爺,要打聽有沒有人去成都,恐怕不是三兩天的事……」  「你不是說常有四川人來住店嗎?」  「是,是,他們是常來,但也不是這兩三天就有人來呀!」  「那,那我要等多久?」  「少爺放心,小人盡快打聽就是,要是明天有四川客人來住就更好了。」  「明天有四川人來嗎?」  這時,有人在外面大叫店小二。店小二一聽,正好脫身,說:「少爺,你先休息下,小人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豹兒在店小二走後暗想:幾時才有四川人來店住呢?忽然,他聽到外面一個清清脆脆的聲音問:「你這店有沒有人要去四川成都的?」  店小二的聲音在回答:「有呀!」  「有就太好了!那我住你的店。」  店小二問:「公子,你要去成都麼?」  清清脆脆的聲音又說:「是呀!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的,你店有人要去成都,麻煩你告訴他,我想跟他一塊去。」  店小二說:「公子,我那位客人想去成都,也是不知道怎樣走的。」  「嗨!我還以為他認識路的,這樣,我不在你這店住了。」  豹兒初時聽到這人要去成都,不由大喜,後聽到他也像自己一樣,是個不認識路的人,又失望起來,最後聽到這個人不住店了,不由自主的跑出房間,想叫這個人留下來。他想:雖然這個人不認識去成都的路,但多一個伴去成都不更好?而這時,店小二已在挽留這個人了,說:「公子!我店常有四川來客住的,你在我店住兩天,一定會有四川的來客,他們知道如何去成都。」  「你不會騙我嗎?」  「小人怎敢騙公子你的?」  豹兒一看這人,又愕然了,這個人居然和自己一樣的年紀,個子還比自己小,卻生得挺秀氣的,暗想:他這樣小,怎麼也—個人要去四川成都的?總不會和我一樣去找人吧?店小二見豹兒也出來了,又說:「公子,這位少爺也是去成都的,你們結伴去不更好嗎?」  這秀氣少年說:「他又不識路,我跟他結什麼伴呢?」  豹兒說:「兄弟,我雖然不識路,只要有人去四川成都,我們都跟著他不好嗎?」  秀氣少年揚揚眉說:「你叫我做兄弟,我問你有多大了?」  「我,我十三歲了。」  「十三歲就叫我為兄弟,你知道我多大了?我今年十五歲了。要叫,你應該叫我做哥哥才是。」  豹兒愕然:「你有十五歲?」  「恐怕還不止哩!」  「你怎麼這麼矮小的?」  的確,豹兒比他幾乎高出一個頭,身體也比他粗壯得多。秀氣少年不高興了:「矮小就不許大過你嗎?你想我跟你結伴同行,你就應該叫我為哥哥。」  「行!我就叫你做哥哥。」  「唔!這還差不多。」秀氣少年老氣橫秋地對店小二說,「給我開個房間。」  店小二大喜:「是,是!公子,你就住在這少爺左邊一間房好不好?」  「那房子乾淨嗎?」  「乾淨,乾淨。」  這位老氣橫秋的少年便在豹兒左邊的房間住下來。豹兒過去和他搭訕,問:「阿哥,你怎麼—個人去成都的?」  「你不也是一個人去嗎?」  豹兒給問住了,半晌才說:「我是去找人的?」  「我也是找人呀!」  「你找什麼人的?」  「有鼻子眼睛的人。」  豹兒好笑了,人當然都有鼻子眼睛啦!沒鼻子眼睛的,是人嗎?但他卻感到這少年雖然老氣橫秋,說話怪有趣的,便忍住笑說:「我是問阿哥,這個人是你的什麼人?」  「我哥哥呀!」  「什麼!?你也是找哥哥呀?」  「那麼說,你也是去找你哥哥了?」  「是!我也是找哥哥的。」  秀氣少年搖搖頭:「我不相信。」  「你怎麼不相信?」  「你有哥哥嗎?」  豹兒感到奇怪了:「我怎麼沒有哥哥的?」  秀氣少年眨眨眼睛:「好吧!你說有就有嘛!不過,你一定找不到。」  豹兒給這個秀氣少年弄得莫名其妙:「我怎麼找不到的?」  「你怎不問問你自己?」  豹兒睜大下眼睛:「問我自己?」  「是呀!你問我,我問誰去?」  豹兒又給他弄得哭笑不得,想再問,秀氣少年已推他出房門口了:「去去去!別盡煩我,我要休息了。」「砰」地一聲,將房門關上。豹兒只好一笑,走回自己的房間,越想越感到這秀氣少年說話古怪,似乎有一句話說得不錯,自己是個連父母是誰也不知道的孤孩子,幾時有哥哥了?自己說去找哥哥,不外是去找跟自己—模一樣的那個少掌門而已。奇怪,他怎麼知道我沒有哥哥的?莫非他知道我是什麼人麼?可是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他呀!豹兒再想下去,越感到這少年來得古怪:自己去成都找人,他也去成都找人;自己說找哥哥,他也說找哥哥;同時,大家都不認識路,又同住這家客棧,事情有這般的巧嗎?莫非他在故意捉弄我?可是我跟他素不相識,他幹嘛要捉弄我的?捉弄我又有什麼好處?還是他真的是去成都找他哥哥的?我與他碰巧在一起了?不行,我得要多注意他一點,段姐姐曾經告訴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白衣女也叮囑自己,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要處處小心啊!  豹兒想了大半天,再聽聽隔壁房間,沒聽出什麼動靜,心想:莫非他睡著了?豹兒感到在房間裡坐得無聊,便想到外面走走看看。大理他是第一次來,這麼繁華熱鬧的地方,不走走看看不可惜了?想罷,豹兒便掩上門走出去,店小二一見,連忙問:「少爺要上街嗎?」  「我要去街上看看。」  「少爺還回不回來吃飯的?」  「回呀!」  「好!那小人便下少爺的米了。」  豹兒轉到大街上,暗暗記熟道路,以免找不到回來的路。他剛轉了兩條街時,只見一匹奔馬,迎面而來,再一看馬背上的人,他驚喜了,是段福,叫道:「段福大叔!」  段福聞聲一看,是豹兒,也驚喜的叫了一聲:「豹少爺!」勒住馬韁繩,奔馬一聲嘶鳴,前蹄揚起,停了下來。段福從馬背跳了下來,問:「豹少爺,你幾時來到了大理城的?」  「今天。福大叔,段姐姐好嗎?」  「好,好。公主她經常提到豹少爺的。」  豹兒帶歉意地說:「大叔……」  「噢!豹少爺,千萬別這麼稱呼我,叫我阿福好了!」  「大叔,我叫慣了!我也很想去見段姐姐的,只是,我聽說……」  段福看了看左右,壓低嗓子說:「豹少爺,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我不是,他們認錯我了!」  「點蒼派的人那麼糊塗,怎認錯了豹少爺的?」  「我也不知道,看來,我長得很像他們的少掌門。」  「原來這樣。豹少爺,你有了住的地方沒有?」  「我住在一家叫如意客棧中。」  段福又低聲說:「豹少爺,請原諒,按情理;我應該請你到王府中去,可是最近,京師來了兩位錦衣衛的人……」  豹兒連忙說:「大叔,我知道,請你代我問段姐姐好就行了。」  「豹少爺,這樣吧,你暫時先在那家客棧住下來,等我回去請示過公主,再來見豹少爺。」  「大叔,你代問姐姐好就行了!別叫姐姐為難呀。」  「豹少爺,你一定要等到我來,千萬別離開了!不然,公主會責怪我的。」  「好吧!我等兩天,要是姐姐和大叔不方便,就別來了,我不會怪你們的。」  「豹少爺,那我告辭了。」  段福騎上馬背,便揚鞭而去。  豹兒心想:錦衣衛是什麼人呢?連段王爺和段姐姐也怕了他們,他們更厲害麼?他游完了兩三條街,看見時間不早,也就轉回客棧了。一進客棧,便看見那秀氣少年向自己招手,他疑惑地走過去問:「有什麼事?」  「你去不去四川成都呀?」  「去呀!」  「去就好了,你快打點行裝,明天一早就動身。」  「什麼!?明天一早就走?」  「你不想快點找你哥哥嗎?」  「你認識路了?」  「我不認識,剛好有位從四川成都來的人,他明天一早就走,我們跟他一塊走,他還說沿途的車馬、吃飯、住宿,都由他包了,不用我們出—分錢,這不好嗎?」  「這不好吧!怎能要他出錢的?」  「你不要他出錢,自己出也可以呀!」  「這,這,能不能叫他等兩天再走?」  「人家是有急事要趕著回去的,能等兩天嗎?」  「我們能不能求求他等兩天呀?」  秀氣少年不高興了:「你為什麼不能明天走?」  「因為,因為有個人要來看我,叫我在這裡等他兩天。」  「這個人這麼重要?連自己哥哥也不想找了?我看你在騙人,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哥哥。」  「不,不!我不騙人。」  「人家能等你嗎?你不去算了,明天我跟他去。」  豹兒為難了:去嗎?便失信段福,說不定段姐姐會責備自己;不去嗎?這麼一個難得的機會不可惜?說不定以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又不知要多久才有人去成都。  秀氣少年又說:「我看你不是找哥哥,是來找姐姐的。」  豹兒一怔:「你說什麼?」  秀氣少年眨眨眼睛:「我沒有說錯你吧?你是來大理找什麼段姐姐的。」  豹兒更愕然:「你怎麼知道呢?」  「你在大街上跟那個騎馬的人談話,誰都聽到了。」  「當時你也在那裡?」  「有什麼奇怪的?只准你出去玩,就不准我出去玩嗎?」  豹兒絲毫沒想到這個秀氣的少年在暗中盯著自己,跟蹤著自己。他感到這個少年說的也是,自己怎能不准人出去走的?碰巧又給他看見、聽見了。豹兒說:「阿哥,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能不能代我求求他多等兩天?要不,你帶我去見他,我來求求他好了!」  「你面子好大麼?人家會答應你嗎?」  「阿哥,我求求你。」  「你求我幹嘛?又不是我明天要走。」  「阿哥,我是求你帶我去見他。」  「好呀!他就住在後面的一個房間裡,你自己去求吧!」  「多謝阿哥!」  豹兒慌忙跑到後面的那個房間拍門,門打開了。豹兒一看,頓時又傻了眼,開門的人,竟然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他幾疑自己是找錯了人了!在豹兒的想像中,這個要回四川成都的人,不是一位長者,也起碼是個中年人,不然,他哪有這麼多的銀兩包長途的車馬、吃用的?怎會是個跟自己差不多的大孩子?可是這個少年極有禮貌地問:「你,你是來找我嗎?有何賜教?」  豹兒呆了半晌問:「對不起,請問阿哥是不是要回四川成都的?」  這少年點點頭:「是!唔,對了,你是不是也想去四川成都?」  「是,是,我也想去四川。」  「那太好了!添上你,我們有三個人,路上就不愁寂寞了!」  「是不是明天一早就走?」  「哦!?他告訴你了?那你今夜打點好,我們一早就上路。」  豹兒為難地說:「阿哥!你能不能等兩天才走呀?」  「為什麼要等兩天?」  豹兒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來:「人家要等一位公主娘娘呀!」  豹兒—聽,不用問,是那位古怪秀氣少年的聲音了。秀氣少年更逼一步說:「既然你有一位公主娘娘了,何必再找什麼哥哥的,你留在大理做駙馬爺不更好嗎?」  豹兒不明:「什麼叫駙馬爺的?」  「哎!駙馬爺也不懂,就是公主娘娘的丈夫呀!」  豹兒感到受了冤枉和侮辱似的,臉色一沉:「你別胡說,小心讓段姐姐聽到了,她會殺了你!」  「公主娘娘敢殺人麼?」  「怎麼不敢?我就看見她殺過人。」  秀氣少年眨眨眼睛:「她那麼兇惡,你不怕她以後會殺了你嗎?」  「段姐姐是不會殺我的。」  「當然啦!你是她的……」  有禮貌的少年連忙制止這秀氣少年說下去:「你別再說了!小心公主娘娘真的會殺了你。俗話說,貧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何況是位公主娘娘,她要殺個把人,還不易嗎?」  「是呵!我們—介平民百姓,怎惹得起公主娘娘?」  「喂!那你明天—早走不走?」  秀氣少年問有禮貌的少年了:「還是等他兩天?」  「等兩天還可以,就怕等了兩天後,我們還不能走,那不誤了我的事了?」  豹兒連忙說:「兩天後,我一定跟你們一塊走。」秀氣少年狡黠地問:「要是公主娘娘兩天不來,你也走嗎?」  「走,走,我—定走!」  「你不怕公主娘娘惱怒麼?」  「她,她不會惱的,因為我說明只等她兩天的。」  「怕你見了公主娘娘後,就走不了啦,那這兩天我們不白等你了?」  豹兒—想也是,萬一段姐姐見了自己,一定要自己留下怎麼辦?那不誤了他們動身?禮貌少年見豹兒一時沉吟不語,知他為難,便說:「這樣吧!我們等你兩天,兩天後,不管你去不去,我們都走,好嗎?」  豹兒大喜,連忙一揖:「那我先多謝阿哥了!」  那少年一笑:「何必這樣客氣?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呀!」  「你太好了!我要是沒其他事,—定跟你們去四川成都。」  是夜,豹兒練完內功後,正要熄燈睡覺,驀然他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暗想:這麼深夜了,怎麼還有人在外面走動的?是店家的小二麼?看來這個店小二很勤快的。跟著,他感到窗前人影一閃,要是豹兒有—定的江湖經歷,準會提高警惕,或者在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時,也會立刻吹熄了燈,自己藏在暗處,準備應變,可是豹兒全無這方面的經驗,以為這是店小二在外面巡夜查看哩!等到他發覺窗外人影一閃,正感到驚奇時,這條人影彷彿如幻影般的,已從窗口飄了進來,全沒半點聲音、單是這分輕功,已是武林中的高手了。豹兒—怔之後,正想問:「你是人還是鬼呀?」而一支冷冰冰的劍伸了過來,劍尖已指在他的胸口上了!那人輕喝道:「別出聲!驚動了別人,我就要了你的命。」  豹兒更傻了眼,嚇得不敢動了,低聲問:「你,你要殺我?」  「我不殺你,跑來這裡幹嘛?」  「你,你為什麼要殺我呢?」  「不為什麼,因為我喜歡殺人。」  「你怎麼不講道理的?」  「道理值多少錢一斤?」  「我與你無仇無恨,怎麼無緣無故的要殺我?我死也死得莫名其妙。」「是嗎?你死後,去問問閻王爺吧!」那人說完,「噗嗤」一笑,劍收了回去,蒙在臉上的一塊黑布也解了下來。  豹兒在燈光下一看,更傻了眼:「姐姐,是你!?」  來人正是段麗麗,她「噓」了一聲,示意豹兒小聲,問:「豹兄弟,剛才沒嚇壞你吧?」  「姐姐,你怎麼開這麼個玩笑,差不多嚇死我了。」  段麗麗搖搖頭:「豹兄弟,虧你還是點蒼派的少掌門,怎麼這般麻痺大意,你怎能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我要是你的敵人,你不死在我的劍下了?」  豹兒一聽,心頭不禁怵然。是呀!要是來了那個大魔頭和小魔頭,我這麼麻痺大意,不死了麼?怪不得白衣女俠千叮囑萬叮囑我要處處小心的。他連忙說:「姐姐說的是,今後我一定小心了。」  「你沒聽到我的腳步聲?」  「我聽到了。」  「聽到了怎麼還不小心提防?」  「我,我以為是店家的小二在巡夜的。」  「兄弟,看來你還是回點蒼山的好,不要在江湖上走動了!據我所知,點蒼派雖是名門正派,但在武林中也結怨不少,你身為點蒼派的少掌門,一旦為仇家發現,你又全無半點江湖經驗,是很危險的。」  「姐姐,我可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你怎麼不是了?」  「他們完全是認錯人了。」  「這使人相信嗎?要是說別人認錯了還可以說,難道點蒼派的掌門萬里雲和白衣仙子也認錯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我,我也不知道呀!我可以說,我真的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兒子失蹤了大半年,而我從小就由我師父撫養長大,沒離開過古寺。」  「你不會騙我吧?」  「姐姐,我當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怎會欺騙姐姐的。」  段麗麗不由得看了豹兒一眼,她從豹兒的眼神中看出,豹兒是在說真話,沒欺騙自己,不由得沉思起來,自語地說:「這事就有些古怪了。」  「姐姐,有什麼古怪的?」  「兄弟,要是真像你說的,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萬里雲夫婦明知你不是他們的兒子,而又將你看成了他們的兒子,像真的兒子一樣,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原因和目的。要是這樣,萬里雲夫婦就枉負俠義之名了。兄弟,你這次下山,是他們打發你出來的?」  「不是!他們不想我下山,是我要求,比武後闖出來的?」  段麗麗有些驚訝:「你在劍術上擊敗胡剛大俠?也可以在萬里雲劍下走滿十招了?」  「是!」  「你學到你師父的劍法?」  「姐姐,我沒回過古寺,怎學到了師父的劍法?我是學了盤龍十八劍法。」  「盤龍十八劍,也可以說是當今武林上乘的劍法之一。」  豹兒沒心去理上不上乘的劍法,只關心問:「姐姐,他們有什麼用意和目的呢?」  「就是用你來為他們真正的兒子作掩護,代替他兒子送死。」  豹兒愕然:「他們真的這樣?」  「兄弟,江湖上人心難測,往往有些事,人們是怎麼也想不到的。兄弟,要是這樣,你真的要萬分小心了。」  豹兒怔了半晌,回想自己在點蒼山的種種情景:白衣女俠對自己是一片真心的母愛。他搖搖頭說:「姐姐,他們不會這樣的。我感到他們真的當我是他們的兒子。」  「那麼,第二個可能,你真的是他們的兒子了!」  「我怎麼真的是他們的兒子了?!」  「兄弟,萬里雲夫婦有沒有第二個兒子?」  「沒有,沒有嘛!」豹兒一下想起了小青、小翠她們的話,便說,「是有一個,聽說一出世後就給仇家害死了。」  「兄弟,那個給害死的恐怕沒有死去,而且就是你!」  「是我!?」  「兄弟,世上絕沒有兩個人這麼一模一樣的,連父母也分辨不出,除非是雙胞胎、孿生的兄弟,才有這個可能。」  「姐姐,師父說我是從豹子窩裡拾回來的。」  「因為你沒有被害死,給豹兒叼了去,又剛好給你師父碰上了。兄弟,你可算大命啊!」  豹兒又呆了半晌:「那麼說,他們是我的父母了?」  「要是這樣,萬里雲夫婦真的是你親生的父母,只不過他們不知道,將你當成那個失了蹤的少掌門!」  豹兒驚愕、激動:「要是這樣,我更應該去找他了!」  「找誰?」  「就是失了蹤的少掌門。」  「哦!?你不是來看我的?」  「姐姐,我是想來看你,可是我聽說這裡來了什麼京師錦衣衛的,我又害怕了……」  「兄弟,有你這句活我就滿意了,也不枉我認你為弟弟一場,的確,目前你來看我是不大方便。」  「姐姐,錦衣衛很兇惡霸道麼?」  「兄弟,這怎麼說呢?他們是皇帝的耳目,專門在暗地裡盯梢跟蹤人的一舉—動。」  「他們這樣做幹嘛?」  「怕人不忠心皇帝,怕人造反呀!」  豹兒不出聲了,心想:還有人造反麼?那不是滅族大罪了?  段麗麗說:「兄弟,你打算去哪裡尋找那個少掌門?」  「我想先去成都找找。」  段麗麗吃了一驚:「成都!?四川成都?」  「是。」  「那很遠的,你怎麼想到去成都找的?你知道他去了成都?」  「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媽媽有個結義的妹妹在成都,他有可能去了那裡。」  段麗麗人慧心明,搖搖頭說:「你去成都,不可能找到。」  「為什麼找不到?」  「那個少掌門失蹤大半年,要是他在成都,白衣仙子早找到了,就是白衣仙子沒去,陶女俠也會打發人來告訴白衣仙子。兄弟,不但陶女俠處不必去,就是廣西的慕容女俠,湖北的玉女俠,你也不必去了,去也是白走。」  「那,那我去哪裡找呢?」  「兄弟,人海茫茫,要找—個人實在不易,不如你先去昆明走走,沿途向人打聽,要是有人看見你感到愕然,驚訝,或者找你復仇和攀交情的,這些人想必都曾見過了那個少掌門,你不妨從他們身上追蹤出線索來,或許可能找到你那位沒見過面的哥哥或弟弟。」  「哥哥弟弟?」  「兄弟,要是你與他真的是孿生兄弟,他不是你哥哥,必然就是你弟弟了。我說得不對嗎?」  豹兒笑了:「多謝姐姐指點,那我明天就先去昆明。」  「兄弟,你還記不記得在路邊飯店那個跟你打賭輸了的無賴藥材商人?」  豹兒不明:「記得呀,姐姐在這裡看見他了?」  「我沒看見,他不是在昆明開了一間藥材店嗎?你到昆明,不妨去找找他。」  「姐姐,我找他幹嘛?」  「打聽你哥哥或弟弟呀。」  「他知道麼?」  「他四處販賣藥材,或許知道也不一定,就算他不知,也叫他幫打聽呀。別忘了,他還是我們的奴僕哩!他不敢不打聽。」  「姐姐,這事算了,別去找他了!」  「你不想找你哥哥或弟弟?」  「姐姐,我怎麼不想的?」  「想,你就找找他,儘管你不要他當你的奴僕,叫他幫手打聽總行吧?」  「好吧,我到昆明見到了他,就問問他。」  「兄弟,那我該走了。」  「姐姐,你怎不多坐會兒?」  「兄弟,時間不早,我得在天亮前趕回王府,不然,就會引起人的注意。」段麗麗說完,從懷中也掏出一個刺繡很精美的小布袋,交給豹兒說,「兄弟,姐姐來得匆忙,沒帶什麼,只好將它送給你,以作紀念。」  「多謝姐姐。」  段麗麗一笑:「兄弟,今後多珍重。」話落人去。豹兒呆了一會,拿起繡荷包,感到挺重手的,心想:姐姐送什麼給我的,這麼重手?打開一看,不禁又傻了眼,竟是一袋的金葉、金豆豆和三錠白銀,恐怕不下成千兩銀子,暗說:姐姐,我身邊有銀子呀!你還送我這麼多幹什麼!  第二天一早,豹兒去拍那有禮貌少年的門,門打開了,豹兒又是有些驚訝,住在隔壁房間的那位秀氣少年也在這裡,不禁問:「你也來了這裡?」  秀氣少年眨眨眼說:「對不起,我們不去成都了,要去你一個人去。」  豹兒不由得張開口呆住了。本來他一早走來,是想告訴他們,自己不去成都了,請他們原諒,誰知他們也不去成都了,不禁問:「你們不去成都去哪裡?」  「我們去昆明呀!」  「什麼,你們也去昆明的?」豹兒實在感到意外。  「什麼我們也去昆明的,難道你也不去成都,要去昆明嗎?」  「是呀!我也想先去昆明呀。」  秀氣少年又眨眨眼皮:「什麼,你真的不去成都,要去昆明?」  「是,是真的。我們—塊去不更好嗎?」  「哼!我看你不懷好意?」  「我,我怎麼不懷好意了?」  「我們不去成都,你也不去成都;我們要去昆明,你也要去昆明。你老想跟著我們,是不是見我這位哥哥身上有錢,想打歪主意了?」  豹兒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生氣了:「你這是什麼話?好,我不跟你們,我自己一個人走,省得你們說我不懷好意。」  秀氣少年不放過似的:「那你說呀!我們不去成都,你也不去成都;我們去昆明,你也去昆明。事情總不會這麼巧吧?」  豹兒張口無言,這怎麼向他們說清楚呢?的確,事情也有這般的巧,自己不去成都,想不到他們也不去成都了;自己要去昆明,他們也要去昆明的,又怎不叫人起疑心?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江湖殺手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unxuange.com) 上一回說到豹兒要去昆明,禮貌少年擔心豹兒難堪,便說:「你真的是要去昆明麼?」  「真的,本來我一早來是要告訴你,我不去成都了,要去昆明。原來,你們也是這樣。」  「我們打算今天走,你呢?」  「我也想今天走。」  秀氣少年說:「哦!?你不是要等你那位公主娘娘麼?怎麼又不等了?」  豹兒對這少年的挖苦、譏諷生氣了:「你放心,我不會跟你們同去,省得你疑心。」說完,便轉身而去。  「哎!你等等。」  豹兒頭也不回地直去找店小二算房錢。店小二感到愕然:「少爺,你今天就走?」  「是!今天就走。」  「少爺,有人去四川麼?可是那兩位公子說不去成都了,要去昆明。你一個人怎麼去成都?」  「我也不去成都了。」  店小二疑惑問:「那麼,你也要去昆明?」  「是!我去昆明。小二哥,去昆明怎麼走法?」  店小二又愕然了:「少爺不跟那兩位公子一路麼?」  「我不跟他們同走。你快算我的房錢、飯錢是多少。」  店小二知道不可再留豹兒了,又問:「少爺去昆明要不要我雇匹馬的?那兩位公子也是小人跟他們僱請的馬。」  「僱馬?僱馬去昆明?」  「少爺不僱馬,要走路麼?這兒去昆明,經祥雲,過南華,走楚雄等地,至少也有七八百里,少爺走路,幾時才走到?就是騎馬飛奔,也要兩三天!」  豹兒愕住了,他沒想到昆明也這麼遠的,還要經過那麼多的地方,自己一個人,會不會走錯路了?他有點後悔自己沒跟那兩個少年一同走。不由得問:「馬認識去昆明的路麼?」  店小二不由得打量著豹兒了,暗想:難道他是個傻小子?馬不認識路,你認識呀!這不問得好笑麼?跟著又想:莫非這傻小子不認識路,那幹嘛他要一個人走?不跟那兩位公子一同走?要是這樣,我得想辦法留他住下,多賺他幾錢銀子。店小二要為豹兒僱馬,也不外想多賺幾個錢而已。現見豹兒這麼問,更想多賺豹兒的銀子了,連忙說:「認識,認識,馬怎麼不認識路的。小人雇的馬,多數是走昆明這條路的,所謂老馬識途嘛!少爺就是在馬上睡著了,這馬也可以自己走到昆明去。」  「那,那就麻煩你給我雇匹馬來。」  「少爺放心,小人一定給你雇到馬。不過,就怕那馬店的馬一時給人雇完了,少爺恐怕就得在小店多呆一兩天了。」  「小二哥,你先去給我雇下看看。」  「是,是,小人馬上就去。」  這時,那兩個少年已收拾好行裝走了出來。秀氣少年對豹兒笑了笑:「對不起,我們先走啦!」  豹兒沒好氣地說:「你們先走吧!」自己便轉回房間去了。他聽到那秀氣少年「噗嗤」一笑說:「青哥!你看他好大的脾氣呀!」  叫青哥的少年說:「白兄弟,我們走吧!」  跟著,豹兒又聽到秀氣少年叫住了店小二:「喂!你給我們雇的馬呢?」  「公子放心,很快就來了。」  「你現在去哪裡?」  「小人去馬店給公子僱馬呀!」  「別忙著走,我們跟你一塊去馬店。」  豹兒看到他們一塊出店門了。豹兒可不知道,這兩個少年跟隨店小二剛轉過一個街口,秀氣少年一下絆了店小二一個觔斗,跌得店小二面青頭腫。店小二驚詫:「公子,你……」「說!你騙去了我們多少銀兩?」  「小,小人怎敢騙公子銀兩呀?」  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利劍已架在他的頸上,秀氣少年仍笑吟吟地問:「現在你不會不說實話了吧?」  店小二魂飛天外:「我,我,我說,我……」  青哥少年說:「白兄弟,別嚇壞了他,你先叫他起來說口巴!」  白兄弟收了劍,「哼」了一聲說:「你這貪心小人,你騙了我們的銀兩,我們還可以容你,你還想去騙那少爺的銀子,我們就容不得你了!你老老實實得給他雇匹馬,不然,小心我先割去了你的舌頭,以免你今後再去貪心騙人了。」  「是,是,小人就去。」  「快滾!我們就在街口的茶鋪裡等著你僱請三匹馬來,你應得的銀子,我們一分也不少你的。」  店小二哪裡還敢再說話,慌忙跑開了。不久,他真的雇了三匹馬回來,都是一色的白毛川馬,慣走山涉水的。青哥點點頭:「難為你啦!你將一匹牽去給那少爺。」說著,丟下了一錢銀子給他,「這是你的賞銀!」  「小,小人不敢。」  「拿去吧!這不是你的貪心。」  「是,是!」店小二收下了賞錢,他對這兩個少年的行為,真是感到莫名其妙。那姓白的少年說:「快將馬牽給他,小心,你要騙了他的銀兩,我們知道了,會回來—把火燒掉你那間破客棧。同時,這裡的事,不准你跟他多說。」  「小人絕不敢多嘴。」  「你走吧!」  店小二一走,這兩個少年相視一笑,翻身上馬,往南門下關而去。一過下關不遠,便是三岔路口,一條往東去賓川,一條南下到祥雲。要是走賓川,去昆明那就走遠了。這三岔路口也有一間路邊茶亭。茶亭後是一片樹林。姓白的秀氣少年望了望來路,說:「青哥,怎麼還不見他來的,莫不是他又走錯路了吧?」  「不會的,或許他在下關停留。咦!你看,那不是他來了!」  姓白的少年一看,果然是豹兒遠遠的騎著馬奔馳而來,便說:「來!我們到樹林裡去,別讓他看見了。」  這兩個行為奇怪的少年,剛轉進樹林裡,豹兒便飛馬而至。他望了望前面的三岔路口,略略猶豫了一下,放緩任由馬走,心想:店小二說這匹馬認識去昆明的路,它不會走錯吧。可是當馬奔上往南的道路時,豹兒又疑惑起來:昆明不是在東面麼,怎麼這馬卻往南走的?他放心不下,勒住了韁繩,跳下馬來,向路邊茶亭內的人打聽去昆明的路。一個小販似的人告訴他:「少爺,你往南走,到了前面不遠的三岔路上,再往東走就行!」  豹兒心想:原來馬沒有走錯路,是自己多心了。他連忙說聲:「大叔,多謝了!」正打算翻身上馬,驀然,有兩匹怒馬奔了過來,馬背上的人,一個是中年人書生打扮,另一個卻是隨從裝束,黑面深目,背插一把雁翎刀。這中年書生看了豹兒一眼,微笑問:「閣下是不是去昆明?」  「是呀!」  中年書生說:「那太好了!在下也是去昆明。閣下要是不嫌棄,我們結伴同行怎樣?」  豹兒大喜:「好!我正愁沒伴呀!」  「閣下請上馬。」  豹兒一躍上馬,身段柔和輕靈,中年書生不由得與自己的隨從相視一眼。豹兒卻沒注意,說:「大叔,請先走。」  中年書生聽他這樣稱呼,又有點愕異。顯然,這不是武林中人的稱呼,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子弟對人的稱呼,似乎是一個沒受過什麼教養的,山村鄉野孩子對人的稱呼。可是,一個山野的孩子,哪來這麼俊的輕功?再說,一個山野的孩子,能有這麼質地好的衣服嗎?他到底是什麼人?還是故意跟我裝傻扮蠢?於是,也不露聲色,極有禮貌地說:「別客氣,我們還是並肩而馳吧。」  在並肩放馬徐行時,中年書生又問:「未請教閣下尊姓?」  「尊姓!?」豹兒愕然,「什麼尊姓?我可不姓真呀!」  中年書生微微一笑:「我是請問小兄弟姓什麼?」  「我——!」豹兒說不出來了!我姓什麼?師父可沒有告訴我呀!要是我真的是點蒼派掌門的兒子,我不是姓萬里了?可是,他們真是我的父母嗎?不是,那不是說錯了?  中年書生見豹兒沉吟不語,又是一笑說:「閣下是不是有為難處?既然這樣,閣下就不必說了。」  「不!大叔,我是不知道呀!」  中年書生哂然一笑:「閣下連自己姓什麼也不知道麼?」  黑面深目的跟隨在後面喝道:「我家公子只不過想跟你交個朋友,才問你,你不說罷了,怎說不知道的?」  中年書生連忙喝道:「我在與人談話,你能插嘴麼?給我走開。」  「是!公子。」跟隨便不敢緊緊跟著,放慢了馬。  豹兒一看,感到過意下去,連忙說:「我真的不知道,而不是不說。我名叫豹兒。」  「原來是豹兄弟,剛才賤僕有得罪之處,請豹兄弟原諒。」  「不,不,他沒有得罪我呀!大叔,你姓什麼呀?」  「豹兄弟,請別這樣稱呼,在下賤姓段,要是你看得起我,叫我一聲段大哥就行了、」  豹兒驚訝:「你也姓段麼?」  「不錯,在下正是姓段。」  「大叔是段王爺的人了?」  「不,不,豹兄弟,你叫我大哥吧,不然,我不敢與你同行了。」  「是,段大哥。」  「豹兄弟,我不是段王爺家的人,只是同姓而已,我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豹兄弟,你認識段王爺麼?」  「我,我不認識。」  「我還以為豹兄弟認識段王爺哩,才這樣問我。」  中年書生的跟隨在後面又說話了:「公子,你雖然不是段王爺家的人,但也是段家的遠房子孫呀!也屬於金枝玉葉一脈的。」  中年書生突然變色,叱喝跟隨道:「你胡說什麼?不要命了?」  豹兒聽了感到驚訝,怎麼不敢認的?便關切地問:「你是不是怕錦衣衛知道了?」  中年書生更慌起來:「豹兄弟,你別亂說,小心讓人聽到了。」  「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豹兄弟這樣,我就放心了。」中年書生吐了一口氣,便將話轉到別的事去。中年書生有意無意地問:「豹兄弟,這次你去昆明幹什麼?」  「找人。」  「哦!?找人?找誰?」  「找我哥哥。」  「你哥哥在昆明?」  「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不知道你怎麼要去昆明找的?」  「這——!」  中年書生又神秘地輕輕問:「是不是段王爺派你去昆明的?」  「什麼!段王爺派我去昆明?」豹兒睜大了眼睛,「沒有呵!他怎麼會派我去昆明?段王爺不認識我呀!」  中年書生高深莫測一笑:「對,對,豹兄弟是不認識段王爺呀!」  突然間,豹兒潛在的本能警惕性提高了,他這種潛在的本能,不知是他從小吸吮過母豹的奶汁,天賦了他豹子般本能自衛的警惕性,還是受到了段麗麗和白衣仙女的叮囑和影響,處處小心?他雖然感到這中年書生溫文爾雅,面上不時露出笑容,但卻感到這笑容使自己寒心。也正在這時,兩匹怒馬從後面趕了上來,從豹兒身旁—閃而過。馬上的一個人,還回首向他眨眨眼睛,一笑而去。豹兒怔住了,這不是在大理城內客棧中的那兩個少年嗎?他們不是先走了嗎?怎麼反而落在自己的背後?不知怎樣,他又感到那個秀氣的什麼白兄弟,雖然說話帶刺,叫人聽了不高興,但總比這中年書生的一張笑臉來得好,使人不感到害怕。他真想拍馬去追趕他們,但一想到他們說自己不懷好意,又猶豫起來。中年書生似乎從他神情看出來了,問:「豹兄弟,你認識他們麼?」  豹兒點點頭:「認識,我和他們一同住在一家客棧裡,見過面。」  「豹兄弟,要不要追上他們?」  豹兒搖搖頭:「別追他們。」  「哦!?為什麼?」  「他們說我不懷好意,想謀他們身上的銀子。」  中年書生失笑道:「他們怎麼這樣看豹兄弟?」  「是呀!所以我不願與他們一塊走。」  黃昏,他們來到了楚雄府境內的定邊縣城,中年書生說:「豹兄弟,天色不早,我們不如就在這裡覓一家客棧住下。」  「這裡離昆明還有多遠?」  「起碼還有兩天的路程。怎麼,你要趕路麼?前面一帶都是大山峻嶺,野獸經常出沒,豹兄弟不害怕麼?」  「既然這樣,就在這裡住吧。」  於是他們進城找了一間客棧住下。豹兒本來已提防中年書生了,淮知他吃過飯,飲過一壺酒後,回到房中,便感到頭有點暈暈眩眩的。豹兒還以為自己騎馬騎了—天,勞累了,便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會,再起身練練內功。誰知一躺下,再也沒醒過來,等到他醒過來時,睜眼看看四周,頓時傻了眼:自己怎麼躺在一間潮濕的石頭房間裡了?一個寬而明亮的窗,怎麼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鐵窗口?這可不是我住的房間呀!他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現自己的一雙腳,給鐵鏈鎖住了,一頭綁在床腳下,自己雖然能下床,卻不能離開床三尺遠。豹兒驚愕不已,暗想:別不是我在做夢吧?他咬咬自己的手指頭,感到痛,這不是做夢。他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麼給人關起鎖住的?他大聲叫喊起來,並用手想扭開自己腳上的鐵鏈,又感到渾身無力似的,怎麼也扭不開。  豹兒的叫喊,扭動鐵鏈的響聲,驚動外面的人了。他聽到「噹啷」一聲,跟著房門打開了,中年書生微笑著走了進來:「豹兄弟,今你受委屈了!」  豹兒愕然問:「這是怎麼回事?」  「豹兄弟,真對不起,只要你跟我們合作,我可以馬上叫人放了你。」  「是你將我關起鎖上的?」  「豹兄弟,這只是一點小小的誤會,你答應跟我們合作了,不但放了你,我們還可以給你一份吃用不盡的美差。」  豹兒可不知道什麼美差不美差的,只是問:「什麼合作呀?」  「好說!好說!只要你說出段王爺打發你去昆明於什麼,找什麼人就行了。」  「我不是說我不認識段王爺嗎?他派我去昆明幹什麼呀?」  「豹兄弟,你是不願說了?」中年書生仍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說的是真話呀!怎麼不願說了?再說,去昆明是我自.己要去的,關段王爺什麼事?」  「你真的不願說?」  「我不是說了嗎,你叫我說什麼?」  驀然,一個冷森森的聲音在門口說:「潘三爺,看來這小子不用刑是不會說的。」  這是那深目黑面的跟隨在說話。  豹兒愕然:「什麼,你叫潘三爺,不姓段麼?」  潘三爺一笑:「在下姓潘,名卿生,江湖上人稱俊書生。」  「你們是什麼人?」  「豹兄弟,我們是什麼人你不必問了,現在只問你願不願說?」  「你叫我說什麼?」  深目黑面人說:「潘三爺,這小子在跟你裝傻扮蠢,讓我來先教訓教訓他。」  俊書生潘三爺含笑地問豹兒:「你知不知我這位兄弟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  「黑面神冷鐵,是錦衣衛的行刑手,會用一百多種酷刑。」  「啊!你們是錦衣衛人?」  「這下你應該清楚了吧?豹兄弟,你想不受苦,最好就說出來。」  「你要我說什麼?」  黑面神手一揚,一條軟鞭猝然出手,「啪」地一聲,抽在豹兒身上。豹兒不但衣服裂開了,身上也留下了一條帶血的鞭痕。豹兒打從出世以來,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打過。這一鞭,不但打得他火辣辣地發痛,也打出豹兒倔強的性格來了,他怒喝道:「你敢打我?」  黑面神又一鞭狠狠抽在他的身上,同樣也出現了一道血痕。說:「小子,你再不招出來,更有苦你受的。」  豹兒憤怒得像頭小豹似的跳了起來,想撲向黑面神,可是他給腳下的鐵鏈拖住了,剛一縱起,又砰然地摔了下來。本來,以豹兒一身渾厚無比的內力,一條鐵鏈是怎麼也鎖不了他的,可以用手一扭而斷,可是他感到有力好像使不出來一樣。  潘三爺一笑:「豹兄弟,我知道你輕功不錯,不過,你服下了我們錦衣衛的特製無力散,再好的功夫也使不出來了,還是乖乖地說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豹兒茫然問:「你們給我服了毒藥?」  「你放心,這毒藥不會要了你的命,只是令你有勁使不出而已。」  「我與你們無仇無怨,你怎麼這樣害我?」  「對不起,我只是想問問你,段王爺打發你去昆明幹什麼,找什麼人罷了。」  「我不是說我不認識段王爺嗎?」  「是嗎?那麼,在大理城中那家客棧裡,半夜三更誰去找你了?」  豹兒睜大了眼睛,本想說你怎麼知道的?轉而一想,我這樣說不害了段姐姐嗎?豹兒本來就有應變的急才,心想:你們說我裝傻扮蠢,我就乾脆給你們裝傻扮蠢好了,便說:「沒有呀!誰找我了?我怎麼不知道?」  黑面神又狠狠抽了他兩鞭:「小子,你還想不說實話?老子那夜裡看見一條人影從段王府處閃出來,去了你房間。說,那人是誰?跟你說了什麼話?」  「沒有呀!你是不是看錯了?」  「你這小子,想給我裝糊塗?」黑面神又一連幾鞭,抽得豹兒渾身血淋淋的。豹兒乾脆咬緊牙關,連哼也不哼一聲,任由他抽打。潘三爺擔心黑面神將豹兒打死了,追不出線索來,便說:「好了!別再抽打他了。」  黑面神停下手,暗暗奇怪豹兒小小的年紀,竟挨得住自己十多下皮鞭,就算是武林中的一般高手,恐怕也受不了。黑面神哪裡知道,他十多鞭的勁力,全輸送到豹兒體內中去了,不啻給豹兒服下了解藥,使豹兒恢復了內力,只不過豹兒不知道而已。  潘三爺又對豹兒說:「今夜裡你好好想一想,要是明天不說,恐怕更有苦受的了!冷鐵,我們走。」  房門「砰」地關上,跟著「噹啷」一聲,門外又添上了一把大鐵鎖。豹兒在室內怔怔地呆了半晌,才坐了下來,暗想:錦衣衛的人這麼可惡,怪不得白衣女俠叮囑我千萬別去找段姐姐,以免害了段姐姐,也給點蒼派招惹麻煩。錦衣衛人怎麼這般不講道理的。難道我和段姐姐見面就犯了法麼?這下我怎麼出去呢?他看看鐵窗外,似乎紅霞滿天,又接近黃昏。心想: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給關了多久?他又看看自己腳上的鐵鏈,忍不住用手想將它扭斷。他暗暗運氣一扭,「崩」地一聲,一條鐵鏈竟然一下扭斷了!他反而感到意外怎麼我能扭斷的?那個潘三爺不是說我服下什麼無力散麼?難道他在騙我?嚇唬我不敢亂動?早知這樣,我就不白白給這個黑面惡神抽打了。說什麼我也要將他的鞭搶過來,也狠狠抽打他幾鞭的。其實,豹兒不是沒服下無力散,只不過他一身真氣渾厚無比,別的武林高手,服了無力散,沒十天半個月,內力是恢復不過來,而豹兒恐怕不用三天,就能恢復了。加上黑面神那十多鞭的勁力,又輸送給他,更加速他恢復內力。因此才過一天,豹兒渾厚內勁便完全恢復過來了,所以一條鐵鏈,便叫他一扭而斷。這是潘三爺和黑面神怎麼也想不到的,以為給他服下了無力散,十天半個月,夠時間將豹兒擺佈了。  豹兒扭斷了鐵鏈,又想去拉開那扇鐵門了。這時,他聽到外面有人的走動聲,一步一步朝自己方向而來。豹兒不由得停下傾聽,暗想:是誰又來了?要是那個黑面神來最好,我先奪了他的鞭子,再狠狠抽打他十多下,看他以後還惡不惡。豹兒雖然身懷一門絕技,但仍然是個少年,當然也帶有一般少年人無緣無故挨了打要報復的心理,不像武林人士怎麼去制敵,以至要取對方的性命才解恨。所以他伏在門背後,準備趁黑面神打開門就撲出去,來個突然出擊。可是那人到了房門邊,並沒有開鎖和打開鐵門,只在小鐵窗口前朝裡面望了望,接著一大碗飯和一雙竹筷子擺在窗台上,有氣無力地說:「小傢伙,吃飯了!」也不管豹兒要不要的,便走開了。  原來不是黑面神來,是一個送飯來的人。豹兒有些失望了,同時也才想起一天沒吃過飯。豹兒心想:不管它,先吃飽了飯再說。便將碗筷取下來,這是一大碗紅色糙米飯,飯面只有兩條鹹蘿蔔乾,再也沒什麼菜了。別人可能吃不下,豹兒卻一向在深山古寺中生長,粗茶淡飯吃慣了,一大碗飯,三下五除二,便吃個底朝天,根本不夠飽,但總比沒有吃的好。吃過飯,豹兒便用手去推門,儘管他內力深厚,要推開這扇沉重的鐵門實在不容易,推了好一會,鐵門不但紋絲不動,反而將鐵門弄得砰砰彭彭地亂響。這麼一來,將看守的人驚動了,他過來喝道:「你找死了?再不安分老實,老子明天將你的一雙手也捆了。」  這是一個鴨公似的聲音,豹兒在裡面說:「你快將門打開,放我出去。」  豹兒真是孩子說孩子話,人家辛辛苦苦將你捉了回來,又怎能放你走的?鴨公聲看守叱喝道:「你這小混蛋,大白天說夢話,是不是皮癢了,要老子進去抽你一頓?」  「我要拉尿。」  「屙屎拉尿,就在屋子裡!」  「那不臭嗎?」  「臭你奶奶的,臭死你活該。」鴨公聲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豹兒心想:這門打不開我怎麼出去呢?他不由得跳到床上,從小鐵窗往外張望。這時夜幕已落,沒有月光,只有滿天的星斗,外面黑沉沉的。幸而豹兒天生的一雙夜眼,哪怕在黑夜中,也可以將事物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見窗外山巖聳立,一條石階小道,通向這間屋來。他又覺得奇異了,這是什麼地方。可不是在縣城裡呀!他再仔細朝兩山夾屹的小道望去,有人影晃動。他一下想到:我就是能破門出去,但驚動了人,能走脫嗎?要和他們打?豹兒一想到打,便想起了自己佩帶的劍。但劍也沒有了!再看看床上和室內,自己的行囊也不在,再摸摸自己身上,連段姐姐送給自己的金銀也不見了,幸好白衣女俠給他的那兩小扁瓷瓶的珍貴藥仍在,大概是收藏得好,沒給人搜去。  身上沒半分錢,豹兒又怔住了。沒錢,我逃了出去,怎麼吃飯住客棧呀?那不餓死了?豹兒不同《神州傳奇》的墨明智。墨明智從小就跟爺爺上山打獵,又跟爺爺上墟去賣貨,知道怎麼用獵物換錢,所以身上沒錢,半點也不著急,可以沿途打獵謀生。豹兒卻一直跟著師父,半步也沒離開過,不知道如何謀生,所以著急了。豹兒心裡罵起來:什麼錦衣衛的,是強盜,是小偷,連我的衣服銀子也搶了。不行,我得向他們追回衣服和銀子來。在這方面,可以說豹兒天真無知得近乎愚蠢,按其他人來說,一旦落到了錦衣衛人的手中,能逃出去已算萬幸了,而豹兒卻想到逃出去還要追回自己的衣服和金銀。  其實,俊書生潘三爺和黑面神也沒有取走他的衣服和金銀。俊書生暗中在豹兒的酒中下了無力散,這無力散毒藥服下不久,便會昏迷過去,一夜後醒來,便週身無力了,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復過來。所以豹兒回房後就昏倒在床上了。在他昏迷中,潘三爺、黑面神已悄然來到了他的房間,在他身上、行囊和床上四處搜查,希望能找到段王爺什麼書信之類的證據。他們搜查遍了,沒發現片言隻字,正想再重新搜查一遍,外面有人叫喊:「抓強盜呀!有強盜入屋搶劫了!」  俊書生和黑面神一怔,俊書生對黑面神說:「快!你快抱這小子走,這事鬧大了也不好辦。」  他們立刻橫抱起豹兒從窗口躍上了瓦面。夜幕下,一條蒙了面的黑衣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低沉的聲音說:「朋友,見者有份,不然,你就將手中的人放下來。」  黑面神大怒:「你這小賊,快閃開,老子不抓你到官府法辦已算好了。」  黑衣人一聲冷笑:「朋友,別不識趣,也不用拿官府嚇人。請問你闖進人家房間裡幹什麼了?不但劫財,還劫人。你最好將劫得的財物分一半出來,少爺放你們走,要不,大家鬧個不歡而散。」  「胡說八道的小賊,你當老子是什麼人了?」黑面神軟鞭出手,如怪蟒騰空捲來。蒙面黑衣人輕靈一閃,出劍如風,一招便是凌厲的殺著,將黑面神逼得後退幾步。  俊書生趕到了,對黑面神說:「你快走,我來打發他。」  誰知他身後也有一位蒙面黑衣人在冷冷說:「不將金銀或人放下,誰也走不了!」   俊書生轉身問:「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人反問:「你們又是什麼人?」  俊書生不願露出自己身份,怒喝—聲:「你找死了!」將手中的鐵扇打開。俊書生手中的鐵扇,合起來可以當判官筆使,專打人身上三十六要穴,張開來既可以當半圓刀使用,也可以當盾牌使用。他一招出手,勁風逼人,將蒙面黑衣人逼退,轉身合扇,又突然去襲擊第一個蒙面黑衣人。他這兩招抖出,竟然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一下將兩個蒙面黑衣人都逼退了!跟著又喝黑面神:「還不帶人快走?」  黑面神立刻施展輕功,挾著豹兒,飛縱而去。蒙面黑衣人想追,又給俊書生纏住了!他憑手中的一把鐵扇,竟然將兩個蒙面黑衣人纏得脫不了身去追趕黑面神。  兩位蒙面黑衣人又怒又急,雙劍如閃電,直取俊書生。其中一個說:「他走了,你留下也是一樣。」  俊書生一笑:「恐怕你們留不了我。」  兩個蒙面黑衣人再也不搭話,雙劍合璧,出招辛辣,劍劍都是致命的殺招,沒半點虛招。儘管俊書生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要勝這兩個蒙面黑衣人也實在不易。轉眼之間,他們在瓦面上來回交鋒十多回,不分勝負,但蒙面黑衣人想抽身一個去追黑面神也不可能,給俊書生精湛的扇子功纏住了。  俊書生見黑面神走得不見了身影,又見客棧內的人紛紛被驚動了,連四鄰的百姓也點亮了火把,大喊抓強盜,便不想再與這兩個蒙面黑衣人糾纏下去。一聲長嘯,縱身而去,拋下了一句話:「在下失陪,改日有空,再來領教兩位的高招。」他輕功極好,兩個蒙面黑衣人追了一程,在城外的山野中,便失去了俊書生的蹤影。其中一個蒙面黑衣人問:「怎麼辦?還追不追尋下去?」另一個蒙面黑衣人說:「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在這一帶找尋。」說時,他們將面布放下來,星光下一看,竟然是在大理城內客棧中的那兩位行為奇怪的少年。由於他們插手,使得俊書生和黑面神匆忙挾了豹兒而去,而豹兒的行囊、利劍仍留在客棧中……  以上的事,豹兒完全不知道,他認為是俊書生、黑面神搶了去。豹兒正思索中,驀然間,他從鐵窗口看見兩條人影奔了過來,心想:什麼人在夜裡來了?最好他們能打開鐵門,我出其不意的便跑出去。轉眼之間,兩條人影已來到了鐵門前,其中一個人低聲厲喝道:「快將門打開,不然,我就殺了你。」  豹兒愕然了:「怎麼?難道這個人是來救我的嗎?他是誰?這聲音我聽過呀,可不是段姐姐呀!」豹兒除了想到段麗麗會來救自己,再沒想到其他人了!  跟著是鴨公聲的看守人發抖地說:「我,我打開!你們別殺我。」  鐵鎖打開了!鐵門也推開了!豹兒高興得從裡面跑了出來,他一雙夜眼在星光下一看,驚訝起來,脫口而出:「是你們?」  來救他的人,竟然是那兩個少年,豹兒是怎麼也想不到的。  秀氣少年眨眨眼皮說:「你呀!真會享福啊!跑到這無量山中的石屋來了!真叫人難找。」  豹兒聽了哭笑不得,我在這裡挨了十多鞭是享福嗎?他沒有說出,但從心裡感激他們救了自己。  青哥說:「白兄弟,別再逗他了,我們快離開這裡,要不,就走不了啦!」他順手點了看守人的昏睡穴,將他丟進石屋裡,關上鐵門上了鎖。  秀氣少年打量了一下豹兒,問:「你這福享得不淺哩,走不走得動?要不要我們背你走?」  「不用,我走得動。」  「好!那我們快走。」   他們三人迅速穿過山谷峽道,一出谷口,星光之下,只見燈火點點,是村又不像村。豹兒問:「這是什麼地方?」  「別出聲,這是官家的一處巡檢司所在地,時有巡兵往來巡查,我們快上山頭。」  這兩個少年,似乎對這片山野的地形非常熟悉,豹兒跟隨他們躍上山頭,竄入樹林中。這時,便聽到山下有人大喊:「不好!有奸細闖入營地了!」跟著聽到黑面神的叫聲:「快,快去看看,那小子走了沒有。」  姓白的秀氣少年說:「我們快離開這樹林子,不久,他們便會來搜索這片林子的。」  豹兒雖然能在黑夜中視物,但不熟悉道路,只好跟隨他們施展輕功走。他們三人中,論輕功,豹兒最好,落地無聲,行走如飛,只是他不能走快罷了。走了好一會,離巡檢司越來越遠,青哥說:「好啦!我們可以慢慢走了,用不著擔心了。」  豹兒問:「我們現在去哪裡?」  秀氣少年說:「回縣城呀!你不想回去麼?別忘了,你的房錢還沒有付哩!」  一提到錢,豹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站住了,說:「不行,我得回去找那個潘三爺和黑面神去!」  兩個少年愕然問:「你找他們幹什麼,你要殺了他們?」  「我不殺他們,但得向他們討回我的銀子和衣服。」  秀氣少年眨眨眼笑道:「好呀!那你回去討吧!他們正愁找不到你,還衣服和銀子哩!」  豹兒一聽是反話,遲疑問:「我不能向他們要回來麼?」  青哥說:「你也真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為了一點衣服和銀子再回去,你就不要命了?」  「可是,我所有的衣服和銀子都給他們拿走了,我今後不要挨餓麼?再說,我這身衣服又給他們打爛了,又怎麼在路上走呀?」  秀氣少年笑著說:「沒衣服、銀子怕什麼?你想要衣服、銀子還不易的!」  豹兒不明白問:「怎麼容易的?」  「你今夜裡就可以到大戶人家去偷呀!」  「偷!?怎麼行,那不犯法了?」  「你要是怕犯法,那只有伸手向人家討啦。」  「這、這、這不行!我怎好開口向人討的?那不丟人麼?」  「這不行,那不行的,那你回去石屋鐵門房裡好了,那是不愁住,更不愁吃的,還有人伺候你。」秀氣少年最後又說了一句,「早知這樣,我們真不該冒著生死將你救出來,那是白忙了!」  「不,不!我感激你們,我不是回去住那石屋,是想向他們要回我的東西。」  「你有多少銀子給他拿去了?」青哥問。  秀氣少年說:「原來是公主娘娘的賜賞,怪不得你不要命了。」  青哥問:「是不是一個繡花荷包裝的一些金葉子和金豆豆?」  「是!是!」豹兒又奇異了,「你,你怎麼知道的?你見到它了?」  「還有沒有別的珠寶?」  「沒,沒有啊!」  「要是這樣,你放心,他們沒動你的,仍在那家客棧你住的房間裡。」   豹兒愕然:「他們沒拿走麼?」  「他們要的是你,要你的衣服、銀子幹什麼?」  「他們要我幹什麼?」  秀氣少年又插話過來:「大概那潘三爺和黑面神看見你愣頭愣腦挺有趣的,想收你為乾兒子哩!要不,就招你為上門女婿。」  豹兒還想說,別笑我了!突然間,他察覺到身後不遠處,似乎有人的腳步、風聲,便說:「不好!有人追來了!」  兩位少年同時一怔,凝神傾聽,似乎除了風吹樹葉的響聲外,沒聽出什麼聲音來。秀氣少年問:「你是不是聽錯了?怎會有人迫來的?」  「不!是真的,我沒有聽錯,好像前後有兩個人追來。」  青哥凝神又傾聽了一會,他內力比姓白的少年強,也聽出腳步聲了,說:「不錯,是有人跟來了!」  姓白的少年說:「那我們快走!」  「不!來人輕功在我們之上,恐怕走不了。白兄弟,最好我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看看來人是什麼人。」  豹兒說:「我聽出來了,先來的那個是潘三爺。」  「你怎麼聽出來的?」  「他在說話哩!」  兩個少年都驚訝了:「你聽到他在說話?」  「是!他在說話,叫黑面神快點。對了,後面的是黑面神。」  「那他們離這裡有多遠?」  「我不知道,但他們很快就會來了!」  姓白的少年說:「那我們先躲起來。」  他們剛躲藏好,果然有兩條人影趕來了。  這時,一彎殘月,似小船般停泊在天邊上。在月光下,事物已隱若可見。豹兒伏在一叢野草中,看見俊書生首先來到。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憑他頗為深厚的內勁,已察覺附近有人的呼吸聲,但藏在什麼地方,一時不清楚。跟著而來的,果然是黑面神,他略帶氣喘,問:「三爺,那小子真的是向這方向跑的?」  「他們要去昆明,只有走這個方向,而且他們就在這山頭附近。」  「三爺,那我們快找。」  「不用找,我看見他們了!」  黑面神愕然,剛想問他在哪裡,但他一看俊書生的眼色,立刻會意過來,大聲喝道:「小子,你快給我站出來,你還想躲在那裡嗎?」  豹兒不懂江湖上的狡詐,以為真的給他們看見了,從草叢中站了起來,俊書生微笑著說:「豹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你追我幹什麼?」  「我問的話,你還沒有說啊!」  「我不是告訴了你嗎?不是段王爺打發我去的。我去昆明,只是去找我那失了蹤的哥哥。」  「既然不是,那你為什麼要逃跑?」  「你們無緣無故將我關起來,又打我,那好受嗎?要不我也將你們關起來,用皮鞭打你們一頓,看你們跑不跑。」  黑面神喝道:「小子,打你一頓,已算對你格外寬容了!要不是潘三爺想留下你,我早挑斷了你的經脈,再用燒紅的鐵塊烙你,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豹兒不由得心裡打了個冷顫:「你那麼的兇惡,還是人嗎?」  接著,有人在他身後笑著說:「他要是人,就不叫黑面神了!你想,神是人嗎?」  豹兒一看,是蒙了臉的秀氣少年。他不明白,這位說話帶刺人的少年,怎麼好端端的蒙了面孔的?「咦」了一聲問:「你,你怎麼也站起來了?」  秀氣少年將一把劍遞給了他:「別跟我說話,小心對付這兩個強盜。」  俊書生一聲冷笑:「大概是你將他救出來的吧?」  「是呀!你知道幹這一行的,為了銀子,什麼也可以幹得出來。」  黑面神困惑:「你是幹哪一行的?」  「噢!虧你還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連我幹這一行的也不知道。為了銀子,既可殺人,也可救人。」  「江湖殺手!?」  「你總不算在江湖上白混。」  豹兒聽了他們的對活,感到莫名其妙。江湖殺手,那是幹什麼的?  俊書生又是微笑:「從你的劍法上看,招招辛辣詭異,不愧為殺手一行。好!你開個價,要多少錢,我付給你,今夜的事,就請你走開。」  「哎!潘大三爺,你別弄錯了,幹我這行的,有個行規:不能出賣僱主。你要是早與我接洽就好了!可惜現在,你再多的銀子也沒有用啦!」  「誰是你的僱主?」  秀氣少年狡黠一笑:「你這話問得不愚蠢嗎?要是這樣,誰還敢僱請我呀?」  豹兒更困惑了:誰僱請他們?莫非段姐姐?要是這樣,怪不得他們冒著生死危險跑來救我了!  黑面神大吼一聲:「那你也一塊去死吧!」這時,「呼」地一聲,皮軟鞭驟然抖出。蒙面白少年矯小身段一閃,人起劍落,端的是辛辣詭異,快如電閃,劍尖直挑黑面神的雲門穴了,驚得黑面神急往後躍了一丈多遠,才險然避開。  豹兒挺身而上,說:「你別跟他打,我來,這惡神抽打了我十多鞭,我也要打他十多鞭,看他們以後還打不打人呀。」  蒙面白少年笑道:「你呀!我今夜裡只是救你,沒有銀子,我也不願白白殺人,你與他交鋒吧!」  俊書生又微笑問蒙面白少年:「你不插手他們的交鋒?」  「我不是說過,我只是救人,其他的事,我幹嘛要插手?」  「好!等他們交鋒後,我再來領教你的高招。」  「那你是逼我出手了!」  「最好你現在就走開,我們還不至於成為敵人。」  豹兒不想因自己累及了他們,說:「白阿哥,你走吧!我跟他打就行了。」  「哎!我不將你送到昆明,我怎麼拿到銀子的?」  豹兒一聽,更以為是段麗麗僱請他們來保護自己了,也就不再既話,對黑面神說:「你過來,讓我打你十多鞭。」  白少年一聽,險些要笑出來!有這麼說話的嗎?人家會乖乖地過來讓你打十幾鞭的?你當是玩泥沙的嗎?真是全無半點江湖經驗,還一個人要在江湖上行走哩!不鬧笑話才怪。  俊書生潘三爺聽了也感到愕異:看來這小子根本不是什麼武林中人,完全是一個不懂事的大孩子,段王爺會打發這樣的人去昆明辦事?別不是我們弄錯了?還是段王爺深謀遠慮,故意打發這麼一個傻呼呼的小孩來愚弄我們?不管怎樣,先幹了他才說。黑面神卻大怒了!他認為豹兒這兩句話,太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了,簡直視自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他猝然一鞭抖出去:「好!老子讓你打。」想不到「啪」地一聲,不但打中了豹兒,連他手中的劍也拍飛了。這麼一來,不但白少年感到愕然,連黑面神也感到意外,難道這小子不會武功?不對呀,從他躍上馬的身手看來,輕功卻挺俊的。對了!一定是這小子服下了無力散,渾身無力,才這樣輕而易舉給我打中,拍飛了手中的劍。黑面神想到這裡,又見蒙面殺手聲言不插手,更放心了,一聲獰笑:「小子,你等死吧!」又是一鞭抽來。  豹兒挨了他一鞭,只是缺乏臨敵交鋒的經驗,沒想到黑面神話沒說完就動手了,才大意給黑面神抽中和打飛了手中的劍。現又見黑面神第二鞭抽來,他手中沒有劍了,其他的拳腳功夫又不會,便不講什麼武功招式了,出手就抓住了抽來的鞭梢,憤怒地說:「你打,你打!」他幾乎出盡全力一拉,黑面神怎麼也想不到豹兒具有一身奇厚無比而又不為人知的內力,人不但給他拉過去,更拉得飛了起來。豹兒跟著手腕一抖,黑面神似捆敗草般給抖飛了,摔到三四十丈遠的地方去,剛好又摔在青少年隱藏的地方,青少年略伸出劍,黑面神又恰好落在劍尖之上,一劍穿心而過,青少年又順手一掌拍出,將黑面神拍開,劍抽了出來。這一切,都是有月夜下一剎間發生的事。連具有一雙夜眼的豹兒也沒看出青少年是怎麼出手而又慢慢轉到另一處隱藏起來,更不知道黑面神魂巳升天,去做真正的「神」了。豹兒看不見,俊書生潘三爺和白少年自然更看不清楚了。只見黑面神落下又飛起來,還以為他在抖展武功從地上躍起哩!   豹兒奪鞭在手,奔過去揮鞭就打,一邊說:「你打我,我不打回你行嗎?」他還不知道黑面神早已死去,連慘叫也來不及叫喊—聲。  豹兒一連抽打了幾鞭,見黑面神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叫也沒叫,不禁手軟下來,說:「好!我也不想再打你了,你走吧!」  這時天色已明,山川樹木,清楚呈現。白少年看了一下黑面神,好笑說:「他真正成神了,怎麼走?」  豹兒奇怪地問:「真正成神了?」  「他死啦!不真正變成神了。」  豹兒大吃一驚:「什麼!?他死了?不會吧?我才打他幾鞭會死麼?」  俊書生儘管是錦衣衛的一等上乘高手,見過不知多少奇怪的場面,但從來沒看見過這麼出入意外變化的事情,他簡直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突然變化。這小子不是服下了我的無力散麼?哪來的這麼深厚的內力?這解藥除了自己外,誰也沒有。就算是真的服下了解藥,也不可能具有這樣深厚的內勁,難道暗中有高人相助他麼?現在他聽到黑面神死了,更是呆若木雞,走過去一看,不由得面色突變,心中駭然。因為他一下看出,黑面神被鞭抽打過的地方,骨斷肉裂,鮮血橫飛。這不是什麼高人在暗中相助了,而是黑面神的確是喪生在他自己的軟鞭下(其實要不是黑面神喪在青少年的劍下,黑面神就算是挨了豹兒一鞭,也會運氣相抗和閃身避開,不至於死。恰恰豹兒鞭過之處,又正是劍傷之處,血肉模糊,將劍傷處掩蓋了,使俊書生看不出來,認為是喪在豹兒的鞭抽之下了),而鞭力之勁,幾乎令人難以想像,已超出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的內勁了。難道這小子真的是身懷絕技,故意裝傻扮蠢的奇人,他渾身不禁不寒而慄,目視豹兒。  白少年早已提防俊書生突然向豹兒出手了,拉了豹兒急忙後躍一丈開外,以便應變。他瞭解俊書生的武功,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自己單獨一人,怎麼也敵不了。  豹兒丟下了手中的軟鞭,對俊書生說:「你別看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死他的!他打了我十多鞭,我才打他幾鞭,誰知他這般的不經打。早知這樣,我就不打他了。」  豹兒這一段話,別人聽來,感到好笑,這是一般孩子說的話,幼稚極了,哪裡是什麼身懷絕技高手說的話?但在俊書生聽來,卻感到是在故意戲弄自己,無比的嘲諷。他看看豹兒,又看看蒙了面的白少年,突然之間,他又在晨曦之下,又看見另—個蒙了面的、身段小巧的人,持劍以待。他一言不發,倏然閃身,飛也似的往西南的叢山而去,轉眼之間,便去得無蹤無影。這位錦衣衛頗有心計的一等高手,感到自己單獨對付兩個蒙面殺手,才戰成平手,加上一個武功難測的豹兒,絕討不了什麼好處,說不定這個山頭,也是自己橫屍之處,所以乘機逃走了。  他這倏然而去反使這三位年紀不相上下的少年感到有些意外。豹兒愕然問:「他,他怎麼走了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誰知道哩!看來你那麼兇惡,他不想招你為上門女婿了。」  豹兒哭笑不得:「你,你千萬別說笑。我,我擔心他會拉我去見官的,怎麼反而走了?」  青少年說:「看來他見了我們三個人,便害怕走了。」  豹兒問:「現在我們怎麼辦?」  白少年:「我們走呀!你還想看死人麼?好看嗎?」  青少年說:「我們將他埋了吧!」  豹兒子生第一次殺了人,儘管他不是有意的,總感到心裡不安,說:「我,我來埋了他吧!」他全忘了黑面神用鞭抽打他十多下的疼痛和仇恨。  白少年見他去拖黑面神的屍體,問:「你怎不怕手髒的?要拖他去哪裡?」  「不是埋他麼?」  「那好呀!你最好去請位風水先生來,看風水,選墳地來埋他不更好?」  豹兒愕然:「請風水先生!?」  青少年說:「我們就在他身邊挖個坑埋了不更好,你要拖他去哪裡?」  豹兒這才明白,白少年說的是反話,笑一笑,便用劍挑開了泥土碎石,草草埋葬了黑面神,說:「現在我們走吧。」他見這兩個少年取下面布,同時也脫下了穿在外面的黑衣服,不禁問:「你們幹嘛要蒙了面的?」  青少年一笑:「我們可不想給錦衣衛人知道。」  豹兒又一下想起他們與那什麼三爺的對話,問:「你們是江湖殺手?」  白少年狡黠地反問:「你奇怪嗎?」  「是段姐姐僱請你們來的?」  白少年說:「我們可沒有那麼大的榮幸,再說,你那位公主娘娘看得起我們嗎?」  「那,那誰僱請你們來?」  「你媽媽呀。」  豹兒感到意外:「我哪個媽媽呀?」  「哎!你還有幾個媽媽的麼?」  「是白衣仙子!?」  「她不是你媽媽麼?」  豹兒想不到是白衣仙子暗暗僱請了兩個人來保護自己,怪不得我去成都,他們也去成都;我去昆明,他們也去昆明瞭!我還以為,事情有這麼的巧哩!豹兒感到意外,同時心裡也激動,要是白衣仙子真像段姐姐所說的那樣,是自己的真媽媽那多好!不!白衣仙子這麼疼愛關心我,就算她不是我的真媽媽,我也要將她當成自己的媽媽一樣。便說:「是,是,她是我的媽媽,我,我多謝你們啦!」  「你不用多謝我們,我們是看在錢分上,才來救你。」  白少年又眨眨眼說:「不過,要是以後有人用錢僱請我們來殺你,我們也會殺你的。」  豹兒一怔:「真的!?」  「是呀!要不,我們怎會是江湖殺手?」  「你,你們不是保護人嗎?」  「我們可當保護人,但也會殺人。不過,你放心,在去昆明這條路上,即使有人給我們銀子,我們也不會殺你!」  「到了昆明呢?」  「到了昆明,除非你媽媽再給我們銀子,我們還可以在暗中保護你。」  「我媽媽給了你們多少銀兩?」  秀氣白少年伸出了二個手指。豹兒問:「二十兩?」  「咄咄,二十兩?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才值二十兩銀子嗎?就算你這條命不值錢,我們的命可不是那麼賤。」  「二百兩?」  「二百兩?還不夠我們買一把劍哩!」  「我媽媽到底給了你們多少?」  「二十萬兩!」  豹兒嚇了—大跳:「二十萬兩?」  「二十萬兩,我們還是看在你媽媽是武林中的俠義人士哩。其他人,我們起碼要五十萬兩才行。」  豹兒眼睛幾乎睜得要跌出來了:「不,不,你們別來保護我,快把銀子退還給我媽媽。」  兩個少年「噗嗤」一聲笑起來:「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玩泥沙嗎?銀子我們已花去了一半,能退還嗎?再說,我們辛辛苦苦跟你走了一半的路途,又冒險將你救出來,怎麼退?」  「那、那、那你們到了昆明,別再在暗中保護我了。」  「那好呀!我們到了昆明再說,現在我們走吧。」  豹兒想不到白衣仙子為了自己,花了二十萬兩銀子!二十萬兩,就是自己住過的那座古寺,恐怕也裝不了! 自己和師父在占寺生活,一個月花不到五兩銀子,二十萬兩,那可花多久?  他們回到城裡客棧,店小二迎上來說:「兩位公子回來了?」  白少年問:「我們的房間沒人動吧?」  「沒,沒人動,就是這位少爺租的房間,我店也一樣不敢租出去。」  「好!我們自會多打賞你。」  豹兒回到自己的房間,一看,自己的劍和行囊已不見了,不由得又著急起來,正想出去叫店小二時,那兩位什麼江湖殺手的少年已進來了,手裡拿的正是自己的行囊和劍。白少年眨眨眼問:「你要去哪裡,要上路嗎?」  豹兒望著自己的行囊:「我,我……」  白少年將行囊和劍交給了他:「你打開來看看,少了什麼沒有?」  「不,不用打開了!」  「你不擔心公主娘娘的賞賜不見了嗎?」  青少年見他不打開,便自動給他打開,從行囊中取出那個沉甸甸的繡花荷包,問:「是不是這個?」  「是,是!多謝你們。」  「好啦!你快洗身換衣服,我們在外面等你一塊吃飯。這次你放心,有我們在,不怕有人在酒菜中下毒了。」  「是,是。」  兩位江湖殺手走後,豹兒心想:他們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事事都比自己強,而且也比自己聰明、機靈,為什麼我這麼的差勁,什麼也不懂?還要給人關起來、抽打,幾乎連條小命也丟了!不行,我今後一定要小心,學學他們才行。豹兒想罷,便去洗澡。洗完後便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去吃飯,以免叫人家等急了。他打開繡花荷包,想帶些銀兩去,總不能吃飯也要他們付錢的。可是他一看,頓時傻了眼,荷包裡哪有什麼金葉子、金豆豆的,連銀元寶也沒有了,儘是一些爛鐵塊和石子。這一下,豹兒一雙眼都直了,呆若木雞,半晌出不了聲。誰將我的金銀換掉了的?以後我怎麼吃飯、住宿?一定是他們換了我的!他們為了我,連殺人也干,難道見了這些金葉子、金豆豆不起貪心?我,我找他們要去。豹兒正想去找他們,想不到那個說話帶刺、愛譏諷人的白少年來找他了,一見面便帶刺地說:「你這個少掌門真難伺候!我們等你吃飯等了這麼久,還要我來請。」  豹兒生氣說:「你,你,你們將我的金銀弄到哪裡去了?」  白少年訝然:「你說什麼?你的什麼金銀給我們弄丟了?」  「我,我荷包裡的金銀。」  「哎!我們不是交還給你麼?」  「裡面不是金葉子、金豆豆。」  「不是?是什麼呀?」  「你看吧!儘是些爛鐵塊和石子。」  白少年吃了一驚:「真的!?那你的金葉子,金豆豆跑去哪裡了?」  「不是你們換去了麼?」  「哎!你怎麼這般冤枉人的?我們真的換了你的金銀,還會將這荷包交還給你,又叫你打開來看看嗎?」  豹兒一聽,傻了眼,是呀!他們要是換掉了我的金銀,怎會當時叫自己打開來看?再說,他們存心要吞我的金銀,還會將荷包交還給我?不如說不知道不更好?他近乎愚蠢地問:「哪,那是誰換去了我的金銀的?」  白少年眨眨眼問:「你是不是去洗了澡?」  「是!」  「那麼。你去洗澡時,這荷包放在哪裡?」  「我,我就放在枕頭下面。」  「哎!你怎麼不帶在身邊呀?」  「洗澡也帶上嗎?」  「你應該帶上。有話說,錢財不可露人眼。你有這一小袋的金葉子、金豆豆,起碼值干兩銀子。誰見了不貪心?要不是我們拿了你媽媽的二十萬兩,答應暗中保護你,我們也會偷了你的。」  半晌,豹兒苦著臉說:「這下,我怎麼辦呢?我身上一分銀子也沒有了。」  這秀氣少年狡黠地歎了一聲:「看來,我們只好少賺你媽媽的一些銀兩了,給回一百兩銀子你,作為我們保護不力,賠償你損失的一部分。」  「賠償!?這,這怎要你賠償的?」  「那算是我們倒霉,保護了你這麼一個什麼也不小心的粗心人?今後,你身上的銀子可不能再露人眼,再丟失了,我們就不賠啦!」  豹兒又是半晌出不了聲。白少年眨眨眼問:「怎麼?你不高興?嫌我們賠少了?」  「不,不,我不是這樣,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  「算了吧,去吃飯啦!感謝感謝,但願你今後小心,別給我們添麻煩就好了!」  豹兒心裡感到慚愧,自己怎麼這般粗心沒用,盡給人添麻煩的。他無言地跟在江湖殺手後面,到前面大廳吃飯。一進大廳,另一個江湖殺手在一張靠窗口的桌上舉手招呼他們,似乎埋怨地問:「你們怎麼這樣久才來的?」  白少年附耳跟青少年低聲說了一陣,青少年舉目含笑看了他一眼,看得豹兒十分的尷尬,紅著臉兒坐下。這兩個江湖小殺手越發嘻嘻地笑起來。  飯後,白少年對他說:「少掌門!」  「不,不!你們千萬別這麼叫我,叫我豹兒好了。」  「那也好,我們叫你豹少爺好啦!」  「不,不,更不能這麼叫。」  「哎!你是我們僱主的兒子,怎敢不尊敬的?豹少爺,我們明兒一早上路好不好?」  「我們還要在這裡住一夜?」  「是呀!我們有些事要在這裡辦的。」  「那好吧。」  「還有,你最好別走出去,在房間等我們回來。」  「為什麼我不能走出去呀?」  青少年壓低了聲音說:「因為你給錦衣衛的人盯上了,出去不危險麼?」  豹兒一怔:「是那個什麼三爺麼?」  「他來倒沒什麼可怕,就怕我們不知道和沒見過的—些,錦衣衛人,他們會在背後暗算我們。所以你最好回房休息,連房門口也別出來,就是有人敲門,也要問清楚後才開門。」  「怎麼錦衣衛人跟我有仇似的?」  「誰叫你去接近段家的人了?引起了錦衣衛人對你的注意。」  「那,那我今後不是不能露面了?」  「最好你轉回點蒼山住一年半載,等這事忘卻後再出來。要不,就別去昆明,離開雲南,到別的地方去。轉它一年兩年的,再去昆明也不遲。」  「再去昆明,就不怕錦衣衛人嗎?」  「一年半載,他們見你與段王爺實在沒有什麼牽連,自然就不再注意你了。」  「那,那我去什麼地方好呢?」  「你不是要去成都麼?」  「去成都!?我,我可不認識路呀!」  「我們認識呀!」  「你們認識!?」  「別忘了,我們是江湖上的殺手,什麼地方沒去過?」  「你們能陪我去成都?」  「你不去昆明,要去成都,自然我們要保護你去成都啦!」  「你們不會再向我媽媽要銀子吧?」  「放心,我們不會加價。」  「那我們一塊先去成都好不好?」  「你是我們的半個僱主,隨你的主意。」  「那我們去成都。」  「好吧!那我們走姚安,過永定,先去四川峨嵋山玩玩。」  「什麼!?去峨嵋山玩,那好玩嗎?」  「豹少爺,峨嵋山的峨嵋派,也像點蒼派一樣,是武林中的一大名門正派,你身為點蒼派的少掌門,不該去拜訪他們麼?」  「我,我不去拜訪他們。」  「你要是不去,給峨嵋派的人知道了,說你不尊重他們了!」  豹兒一怔:「一定要去拜訪他們麼?」  「豹少爺,這是武林中的禮貌,你不知道麼?」  「我,我不知道呀!」  「好啦!拜不拜訪是你的事,我們經過峨嵋山才說好了!」  「去成都,要經過峨嵋山?」  「不經過也行,那得走幾百里的彎路,你現在回房休息再想想吧,我們要出去辦事啦!」  豹兒不敢問他們辦什麼事,只好回自己房間休息。他昨夜裡一夜沒休息,的確也要休息一下。豹兒在房間休息了一會,又練了一會內功,見窗外日已西沉,仍不見那兩位江湖殺手回來。他一向是個閒不住的人,在房間坐又不是,站又不是,又不敢出去,正百無聊賴時,兩位江湖殺手回來了,他彷彿看見親人般的高興:「你們回來了!」  青少年問:「你沒出去過?」  「沒有!」  白少年問:「有沒有人來你房間查問過?」  「也沒有呀!」  兩位江湖殺手互相望望,一個問:「這是什麼原因?」一個答:「看來他們怕打草驚蛇,或許他們的高手沒有到來。」  豹兒困惑:「出了什麼事?」  青少年說:「豹少爺,這客棧四周,給人盯上了!幸好你沒露面。」  豹兒一怔:「是錦衣衛的人?」  「不是,也是官府中的差人,看來天一黑,我們得馬上離開這堅。」  「今夜裡就走?」  「不走,就恐怕有死傷的人出現。」  「有死傷的人出現?這是怎麼回事?」  「豹少爺,今夜裡,恐怕官府的差人、捕頭和錦衣衛的人來捉你了,你能讓他們捉去?」  「這——!」豹兒完全愕然。  白少年說:「就是你讓他們捉去,我們也不答應,雙方一動手,不是有人會死會傷嗎?」  「那我們怎麼辦?」  「走呀!但願從現在到天黑這段時間沒出事就好了!」  青少年說:「白兄弟,我看不如將豹少爺先轉到我們房間去,以防萬一。」  「這也好。」白少年對豹兒說,「你快收拾你的行囊,帶上劍,跟我走。」  豹兒從來沒經歷過什麼江湖上的流浪,變得全無主意,任由這兩位殺手擺佈了!而且他更怕見官府的差人。他收拾了東西,跟隨白少年從窗口躍出,轉到了這兩位少年的房間,而那位青少年卻沒有跟著來。  豹兒一進入他們的房間,便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氣,似乎這種香氣自己曾經聞過。但已沒有心思去想了,而擔心外面的錦衣衛人和宮府差人會不會找來這裡,捉自己去給黑面神抵償性命。  秀氣殺手似乎沒有他這麼緊張,他叫豹兒坐下,點亮了燈,拿了一條似腰帶般的長布袋對豹兒說:「這裡面裝有一百兩銀子,你繫在腰上,吃飯、睡覺都帶著,沒人會偷了去。」  「你們真的給我這麼多的銀子?」  「你不相信?那你打開來看,別裡面裝的又是石頭爛鐵塊了。」  豹兒忙說:「我怎不相信你們呀!其實,這一百兩銀子放在你們那裡也是一樣。」  「萬一今夜裡出事,我們走散了,那你不是沒錢吃飯和住宿麼?來吧,我給你繫上。」  「不,不用,我自己繫好了。」  「你是不是身上還有更珍貴的東西,怕我見到了?」  「噢!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敢麻煩你呀!」  「既然這樣,你快繫好,天已黑了,等青哥回來了,我們馬上走。」  「他,他去了哪裡?」  「在你房間裡呀!」  「在我房間?那幹什麼?」  「麻痺人呀!要是你房間沒人,不叫入注意麼?」  「那,那他幾時回來呀?」  正說著,店小二推門走了進來,白少年喝聲:「誰!?」  店小二輕「吁」一下,說:「是我。」  豹兒在燈光下一看,又愕然了!哪裡是什麼店小二,是青少年穿戴了店小二的衣帽而已。白少年也奇異問:「你怎麼打扮成店小二了?」  青少年一笑:「這店小二端了茶水進豹少爺的房,看來是受了人的指點,看看豹少爺在不在房間裡,我只好點了他的穴,將他衣服剝下來穿上,才趁機出來。怎麼,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就等你回來!」  「好!吹熄燈,我們走。」  又是一個沒有月光的星夜,他們三人輕靈地從窗口躍上瓦面,直往正北方向而去。當他們翻下城牆時,一群差人在那俊書生潘三爺的指揮下,拍開了客棧的大門,聲言捉拿江洋大盜。可是他們撲入豹兒的房間時,撲到的是一個沒有了衣帽,只穿裡衣褲的店小二。定邊縣捕頭問店小二:「大盜去了哪裡?」  店小二身不能動,口不能說,躺在床上一雙眼睛亂轉。捕頭一看,知道他給人封了穴位,想解又不能解,喝著一群差人:「快!給我全面搜查,別跑了大盜!」  當差人翻天覆地的在客棧裡四處搜查時,豹兒他們已離開縣城遠遠的了,消失在螺盤山中。俊書生卻帶了一些高手,往東面昆明方向追蹤。他哪裡知道,豹兒已不去昆明,而奔四川……  豹兒在這兩位江湖殺手的機敏、用心計的幫助下,躲開了這場飛來的災難,在江湖上邁開了第二步。第一步是段麗麗帶他下山經歷的危險,走入了江湖漫長的道路上。從此以後,他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欲罷不能了。  他們奔走了一夜,第二天臨天亮時,已來到赤石崖下。這裡是屬於姚安縣境內,遠離楚雄府定邊縣有百里之遙,擺脫了錦衣衛人的追蹤了。  兩位少年江湖殺手已出現氣喘,說:「我們在這裡歇下吧,等天大亮時,我們再去找戶人家住下。」  豹兒的內力比這兩位機敏殺手深厚,既不氣喘,也不現疲勞,他好像感到只不過在那占寺四周的群山上奔跑了一會兒似的,問:「這裡不會有人追來了嗎?」  白少年說:「有呀!你走吧,我們可不陪你走了!」  豹兒愕然:「你們不是說帶我去四川成都麼?怎麼不陪我走了?」  青少年說:「你不見累麼?不想歇下再走?」  白少年說:「他呀!只想自己逃命,怎管我們累的?早知這樣辛苦,這二十萬兩銀子我也不要了。」  豹兒連忙抱歉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兩位阿哥走累了!我是一時擔心有人追來捉我,累了兩位阿哥。」  青少年說:「哎!你放心,這裡離開定邊縣沒二百里,也有一百多里,那個俊書生不是神仙,怎會知道我們走到這裡?」  「哦!?這裡離開定邊縣有二百里了?」  白少年揚揚眉毛:「怎麼,你走路不知道遠近麼?」  「我,我不知道,兩位阿哥說歇,就歇一會吧。」豹兒說著,也坐了下來,放眼打量四周的情景。儘管黎明前的天最為黑暗,但豹兒一雙夜眼,在星夜下仍可見四週一切的情形。只見四周群嶺起伏,莽莽森林,四五里不見人煙。驀然之間,他聽到身後半里之內,有一個動物輕微的走動聲,也聞到了一種他異常熟悉的氣味,朝自己方向走來。豹兒一下敏捷地跳了起身。  兩位少年江湖殺手愕異:「你幹什麼?難道你發覺有人追來了?」  「不!不是人,是野獸,是頭兇猛的野獸,你們快躲開。」  兩位殺手對豹兒一身驚人的內力深信不疑,問:「什麼兇猛的野獸?是山豬還是老虎、大象?」  「是,是豹子!它來近了!」  果然,一陣腥風,一頭斑斕大豹,矯敏地從他們身後的樹林中竄了出來。兩位少年殺手雖然經歷江湖,但與兇猛的野獸打交道還是生平第一次,也不免有些發慌了!他們凝神持劍,準備豹子撲來。  一個難以令人置信的奇異現象發生了,這頭竄出來的大豹,嗅了嗅空氣,頓時收斂了凶性,向豹兒搖頭擺尾。豹兒也似乎忘了眼前是頭兇猛矯捷的大豹,他朦朧中好像看見了一位親人,丟下劍,喜悅地奔了過去,抱住了大豹的頸脖。豹子也用舌頭舔著豹兒。人豹之間,好像久別了的親人、擁抱、相親、相偎,高興無比,甚至後來在地上翻滾了。  兩位江湖殺手看得驚訝不止,暗想: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頭大豹不是大豹,是頭善良的大貓?或者是別人養馴了的野獸?就是善良的大貓和人家養熟了的家畜,也不可能對豹兒這般相熟和親熱呀!  秀氣的白少年忍不住問:「豹少爺,這是頭大山貓嗎?」  豹兒說:「不是,它是大豹。」  「大豹!?它怎麼對你那麼的相好?」  「我也不知道呀!總之我見了它,就好像見了親人似的。」  白少年也動了孩子般的好玩好奇心:「喂!我們能不能過去跟它玩呀?」  「我先問問它。」豹兒撫摸著大豹,問:「豹大哥,他們是我的好朋友,也救過我,你能不能和他們玩呀?讓他們也親親你,好嗎?」  這大豹似乎聽懂了豹兒的說話,點點頭。  豹兒說:「它答應了!你們過來和它玩吧!」  「它不會咬我們?」  豹兒又問大豹:「你不會咬他們吧?你要是咬了他們,我就不和你玩啦!」  大豹又點點頭,搖搖尾,嗚嗚低嘯,好像在答應了。  白少年也丟了劍,輕輕走過去,小心翼翼伸手去摸大豹身上的毛,見大豹真的讓他摸,高興得歡笑起來,像豹兒一樣,也摟抱著大豹親熱起來。  一直在一邊警惕而慎重的青少年,手中扣了一支暗器,以防大豹性起,傷了白少年。但他見此情景,也鬆了一口氣,說:「白兄弟,別太高興了,小心它的爪子無意傷了你。」  白少年忘情地說:「青哥,你也過來和它玩玩吧,我從來沒看見這麼大的豹子,這般的善良好玩,要是它跟我們一塊去四川多好。」  青少年說:「那一路上不嚇壞人嗎?」  「我們不穿鄉走鎮,盡在山裡走,那不是不碰到人嗎?」白少年又問豹兒:「我們帶它去四川,它願意嗎?」  「它肚餓了怎麼辦?」豹兒問。  「我們可以打些小野物給他它嘛!」  青少年說:「你們別說孩子話了,我們去四川,哪能老在山嶺上而不穿城過府?」  白少年說:「我真捨不得離開它呀!」  大豹突然一下竄跳了起來,如閃電般奔進樹林裡去了!  白少年睜大了眼睛:「咦!它怎麼突然跑了的?不高興跟我們玩了?」  這時,天色早已大明,遠遠近近,清晰可見,在一處遠遠的山坳中,飄起了炊煙,顯然,那是有人煙的地方。  豹兒望著樹林,似在自問:「它怎麼跑了?」  白少年問:「我們要不要追過去看看?」  跟著,他們又聽到樹林裡又是一陣樹木野草的響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掙扎著,白少年跳起來:「我們去看看,怕是那頭大豹出事了!」  他的話音剛落,那頭大豹又一下從林中竄出來了,嘴裡還叼著一頭小獐子哩!顯然,它剛才進樹林裡捕食物去了。  白少年大喜:「哎!它在打獵哩!我還以為它不高興和我們玩便跑了!」他又問大豹,「豹大哥!你是捕獵給我們吃嗎?」   這頭大豹,真的將獐子叼到了他跟前放下,還搖擺著尾巴,顯然是給他們吃的。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紫衣少女 上一回說到大豹將獐子叼到白少年跟前,白少年更是高興得將大豹摟抱著,面貼著豹頭,跟它親熱起來。這個說話帶刺而又機靈的小殺手,在這方面,他比豹兒還天真,還孩子氣。就是以年齡來說,他也比豹兒小一些,他說他十五歲,只是故意逗豹兒罷了。  這個江湖小殺手,又撫摸了豹子一下,說:「豹大哥,你等等。」便將劍拾起,將獐子腿割了下來,遞給豹子先吃。然後又剝了獐皮,挖掉腸肚,叫豹兒生火,烤起獐子肉來。他幹這一切,熟練而又乾脆,好像是個慣在老林深山生活的獵人一樣,連一向在深山古寺生活的豹兒也驚訝了,說:「白哥哥,你真能幹呀!」  秀氣白少年一笑:「這算什麼,你不比我更能幹麼?」  「不,不,我有白哥哥一半的能幹就滿意了,也不用害怕一個人在江湖上走動了。」  白少年眨眨眼睛:「我也害怕一個人在江湖上行動的,沒有青哥伴著我,我一個人怎麼也不敢出來。」  青少年笑道:「要是你害怕,恐怕這世上就沒有一個大膽的人了。」這個警惕、謹慎的青少年,見這頭大豹那麼具有靈性,也不害怕了,走近了大豹,幫助烤獐子肉。  白少年說:「怎麼沒有大膽的人?」他一指豹兒,「他就比我大膽得多,敢一個人下點蒼山,在江湖上行走。」  豹兒說:「白哥哥,你別笑我,我是沒辦法,才一個人跑出來的。」  「沒辦法?是點蒼派的人逼你下山嗎?」  「不是。」  「那你幹嘛一個人跑出來?冒這麼大的風險?害得你媽媽要花二十萬兩銀子來僱請我們。」  「這,這!」豹兒支吾一會說,「我實話對你們說,我不是他們的兒子,也不是那個什麼少掌門,他們認錯了我。」  白少年不由得和青少年相視一下,又眨眨眼說:「你這麼說,我們不是保錯了人?」  「不!你們也沒有保錯,因為她認為我是她的兒子,才請你們來的。」  「我再問你,世上有父母親認錯自己孩子的嗎?」  「我不知道,大概我太像她的兒子了。」  「這麼說來,你恐怕真是她的兒子。」  「我怎麼真是她的兒子呀?」  「世上有這麼相似的人嗎?面貌、身材、年紀、聲音、行動,都一模一樣,連父母也分辨不出來,除非是雙胞胎、孿生兄弟,才有這種可能。」  青少年這樣說話了:「白兄弟,現在看來,段公主她那夜推測得不錯,一定是孿生兄弟了。因為雲夫人當時的確產下了雙胞兒,他們一出世就驟逢仇敵,其中一個兒子便失散了。」  豹兒愕然:「怎麼你們都知道了?那夜我和段姐姐的談話,你們也聽到了?」  白少年眨眨眼:「我住在你隔鄰,耳朵不聾,怎聽不到的?」  青少年又慢慢地說:「從剛才這頭大豹對你都這麼的親善,不傷害你們,初時我大感愕異,後來我想到了一件事,白兄弟,你原是一位獵戶的女……」  白少年連忙輕咳一聲:「哎!青哥哥,你說什麼了?」  青少年微微一笑:「你原不是位獵戶的兒子麼?曾經吃過幾天的豹奶,看來你身上恐怕也有豹子的一些氣……」  豹兒一聽,連忙說:「對了!我師父說,我是在豹兒窩裡長大的,吃了八個月的豹子奶,所以叫我為『豹兒』,怪不得我一見到大豹,就好像見到了親人一樣。看來我身上有更多的豹子氣質了!」  青少年似乎更明白了其中一事:「豹同苞同音,怪不得連名也相同了!世上事就往往有這般巧的。」  白少年問:「你真的在豹子窩裡長大,吃了八個月的豹子奶?」  「是啊!師父說是一頭母豹養大的,他抱我回來後,我就一直由師父撫養了十二年多,從沒離開過他。」  白少年對青少年說:「現在一切疑問都清楚了!夫人的確是認錯了人,我們也認錯了人。」  豹兒問:「那你們還同不同我在一起呀?」  白少年眨眨眼問青少年:「怎麼?我們還跟不跟這個假掌門人在一起?」  青少年微笑反問:「你看哩?不跟,我們要不要將二十萬兩退回去?」  「那能退嗎?」  「不退,我們只有跟他在一起了!」  白少年吸了一口氣:「沒辦法,我們只好跟他到成都跑一趟了。」  豹兒雖然大膽,但卻害怕一個人上路,主要是他不知去成都如何走法,而且一個人又孤單寂寞。他仍不放心問:「你們願和我在一起?」  白少年說:「看在錢分上,我們跟你啦!」  豹兒大喜,一揖說:「多謝兩位阿哥。」  「哎!你別叫我阿哥了!我比你大麼?」  豹兒茫然:「你不是說比我大麼?有十五歲了。」  「我說我有一百歲,你也相信?」  「那,那你多少歲了?」  「總之,我比你小,剛才出生。」  「什麼!?你剛才出生?」  白少年「噗嗤」一笑:「我不跟你說了。」  青少年說:「豹少爺,你叫白兄弟就行了,至於我嗎,得叫我為哥哥。」  「行,行呀!我叫你青哥,叫他白弟,那你們也別叫我什麼少爺了。對了!我們結拜兄弟好不好?」  秀氣少年眨眨眼睛:「結拜兄弟?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呀?」  「不管怎樣,我感到你們是好人。」  「我們才不是好人哩!我們是江湖殺手,黑道上的人。你這個名門正派的人,與我們結拜兄弟,將來不怕武林中的名門正派恥笑你嗎?首先,你父母就反對。」  青少年說:「你要和我們結拜為兄弟,先去問過你媽媽才好。」  「這,這,總之,我認你們是我的哥哥弟弟。」  秀氣少年說:「那是你的事,我們可不管。來!獐子肉烤熟了,我們先填了肚子好趕路。」  豹兒說:「你們嫌棄我了?」  青少年溫厚地說:「我們怎敢嫌棄你的?這事該先問過你媽媽才好。只要你媽媽同意了,我們沒有不答應的。這樣吧,我們先不妨以兄弟相稱,以後再結拜怎樣?」  「好呀!只要你們不叫我什麼少爺就行。」  青少年一笑:「那快分獐子肉吃吧!要不,今天我們就人不了四川界。」  豹兒問:「哦!?四川這麼快就到了?」  「到是到了,離成都可還有幾天的路程。」  「四川這麼大的?」  「哎!我們到成都,才只是整個四川的一小半哩!」  人、豹都吃飽了,白少年撫摸大豹的毛皮說:「豹大哥,謝謝你招待了我們,你跟我們一塊去好不好?」  豹兒也說:「豹大哥,你跟我們去吧!」  青少年說:「你倆要帶它走,不嚇壞了人?萬一它傷了人怎麼辦?再說碰上了成群的獵人和武林高手,以為它是一般的猛獸,對它生命也危險呀!還是留下它的好。」  豹兒一想也是,說:「豹大哥,看來你別跟我們了,你留下來,下次我們來看你好嗎?」  大豹小聲吼幾下,便去舔舔豹兒和白少年,又望望青少年,轉身便竄進樹林中去了。  白少年說:「豹大哥!等我們回來時,一定來這裡看你。」  大豹在林中傳來一聲長嘯,以後就再沒聲音了。白少年有些依依不捨,仍希望著這頭大豹能再出來見見面,可是等了好一會,在青少年的催促下才走了。他們越過了一個山頭,回首再望,突然見那頭大豹蹲在另一個山頭上,似乎在目送他們。  青少年不禁感動地說:「這頭大豹太好了!回程我們真要來看看它才是。」白少年和豹兒揮手:「豹大哥,願我們後會有期!」豹兒一身渾厚真氣,中氣十足,音傳數里,群峰回應。那頭大豹似乎聽到了,一聲長嘯,跟著便在山峰上消失了。  當天,他們橫渡金沙江。第二天進入了大涼山區。他們沿著山溪畔的一條蜿蜒山道行走,轉過山角,遠遠便看見一個小墟鎮,鎮口上飄著一面寫著一個斗大「酒」字的杏黃旗。白少年說:「想不到這裡還有人開酒店的。走!我們到鎮上喝酒吃飯去。」  正說著,一匹白色怒馬在他們身後狂奔而來。馬背上騎著的是少女,頭戴露髻的遮陽寬邊紫色布圓帽,身穿紫色衣褲,披著一件鑲邊的紫色披風,就是背上插的那把寶劍,劍穗也是紫色的,彷彿如一團紫色的雲,飛馳而來。山角處,又是一條斜下的山坡道,少女見前面有三位少年,想收韁勒馬已來不及了,她一聲嬌叱:「前面的人臥下!」  豹兒他們,見這匹怒馬驟然而至,山道只容兩人並肩而行,一邊是陡峭的石壁,一邊是深深的山溪水。在這少女的一聲嬌叱下,他們想閃開已來不及了。豹兒在慌亂中,出掌就想推開這匹驟然而來的怒馬。這簡直是小孩子天真無知的舉動,一匹狂奔而來的怒馬,用手能推得開麼?馬背上的少女又是一聲嬌叱:「你找死了?」馬鞭倏地揮出,捲住了豹兒的手。她手臂一抖,豹兒憑空給馬鞭抖上了半空,摔到馬後的山道上。同時之間,怒馬也騰空躍起,越過了青、白兩位少年的頭頂,這位少女又憑著自己精湛的騎術和機變,在危急萬分之下,沒傷一個人,望前面小鎮拍馬飛奔而去。  兩位素有江湖經驗的小殺手在這突變之間,一時間也怔住了,怒馬越過他們的頭頂後,才驚醒過來。他們慌忙奔過去扶起豹兒,問:「你沒摔傷吧?」  豹兒說:「沒有!這個女人,怎麼這般騎馬的?不怕踩死人嗎?」  秀氣的白少年揚揚眉:「我找她算帳去,她太欺侮人了!」  青少年搖搖頭:「別去找她了!看來她心地還算好,對我們並無惡意。要是她不這樣,我們三人之中,恐怕多少都會受傷的。」  白少年說:「她不能駕馬跑慢一點麼?」  「恐怕她有什麼急事要趕路。好啦!現在我們都沒受傷,走吧。」  不久,他們來到小鎮。鎮口的酒店,臨溪用竹搭蓋,一面臨溪水,一面臨大道。大概今日是墟日(趕集),小鎮上人來人往,頗為熱鬧。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彝族姑娘,在人群中穿插,招來了不少青年人的目光。其中有漢族的青年,但更多的是彝族青年在追逐她們。豹兒和兩個江湖小殺三直入酒店。店小二一見他們三人都配帶著劍,慌忙迎上去招呼:「三位少爺,要吃飯喝酒嗎?」  秀氣的白少年放眼掃視店內,只見人頭簇擁,菜氣酒氣熏人,一片喧嘩,問:「有沒有靜一點的地方?」  店小二說:「有,有,樓上有幾處雅座,可是價錢貴兩倍。」  白少年說:「你帶我們上去。」  「是!三位少爺請。」  他們登上樓時,樓上的確比樓下靜得多了。他們選了一處臨溪的窗口坐下,叫了酒菜。青少年似乎知道豹兒酒量極好,問:「一壺酒夠嗎?」  豹兒笑了笑:「夠了!不夠再叫也可以的。」  白少年說:「你別飲醉了!這裡可不比你在點蒼山,有人伺候你。」  「我,我不會醉的。咦!你們怎知我在點蒼山醉了的?」  的確,豹兒飲酒,除了在點蒼山醉倒過一次,從來沒有醉過。那次他給人除了衣服洗身還不知道,真丟醜。可是這事除了點蒼派的幾個人知道外,就沒人知道,他們怎麼知道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我們要保護的人。事前不打探清楚怎行?」  「這也要打探的麼?」  「當然呀!知道你好酒,又會飲酒,我們與你同行,沒有這個準備和提防怎行?」  青少年突然「噓」了一聲,用眼角示意另外的一處窗口。豹兒和白少年同時望過去,只見那處窗口下的桌邊,坐著—位紫衣少女,背著他們,一個人凝視窗外,獨自斟飲。豹兒輕說:「那不是她麼?」  白少年一下站起:「我問問她去。」  「哎!」青少年一手拉住了他,「白兄弟,別去多事,你忘了師父對我們說過的話麼?」  豹兒也說:「算了!別問她了!我看她也不是有意來害我們。」  店小二將酒菜端上來了,豹兒一下想起自己兩次中毒的事來,轉問這兩位小殺手:「這酒菜中不會有毒吧?」  白少年說:「放心,這裡沒有人要毒你。」  青少年說:「你想要知道酒菜中有沒有毒,最容易了!」  「怎麼容易呢?」  「只要用銀器試一下,就知有沒有毒。」  「銀氣!?什麼銀氣的?」  「銀器,就是銀簪子、銀針、銀筷子等等。必要時,用身上帶的銀子試也行,只要銀器不變黑,就說明沒有毒。」  豹兒明白了,高興地說:「原來這樣,我以後用不著害怕了。」  白少年撇撇嘴:「你別說得太易了,江湖上多少下毒的行家,哪怕頂有經驗的上乘高手,也中了他們的毒。青哥教你的方法,只不過對付下三流的放毒小人而已,對下毒的高手,半點也不管用。」  「那怎麼能防他們?」  「這就靠自己處處小心啦,對了!你這次去成都,想先找什麼人?是不是陶十四女俠?」  「是!你們也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陶十四女俠是什麼人?」  「哦!她是什麼人?」  「當今武林中,下毒的第一流高手。」  「什麼!?她也是下毒的?」因為在豹兒小小的心中,下毒的都是一些陰險的惡人、壞人,更沒想到自己要去找的人——白衣仙子的結拜妹妹,也是一個下毒的人,所以大吃一驚了。  「她當然下毒啦!武林中一提起四川陶門,誰不知道是第一流的使毒高手?陶門的人下的毒,手法千變萬化,令人防不勝防,而且下的毒各種各樣,沒陶門的解藥,誰也解不了。」  「她,她幹嘛要下毒的?那不是惡人壞人麼?」  「哎!你以為只有惡人壞蛋才下毒麼?」  「不是這樣?」  「別忘了,四川陶門也是武林中的俠義之人,他們下毒,是用來對付惡徒魔頭的,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你怎麼將她當成惡人壞人了?你千萬別讓陶門的人聽到了,不然,他們會在你身上下毒,叫你吃點小苦頭。」  豹兒不敢出聲了,他想不到,下毒也有好人的。  驟然,街上有人大聲高喊:「涼山虎來了!大家快跑!」  突然之間,一個熱鬧的小墟鎮,頓時家家關門,戶戶閉窗,人走雞飛。其中有老人的叫喊,小孩的啼哭。趁墟的人,四散向山嶺森林中奔逃。酒店中的客人,也一下走得乾乾淨淨。豹兒感到奇異:「一隻涼山老虎,這麼的可怕麼?這麼多的人,怎麼都往山嶺跑的?山嶺,不正是老虎出沒的地方麼?怎麼不躲在家裡的?」  酒店樓上的人,也走得一乾二淨了,只有他們三人和那位紫衣少女,仍端坐不動。店小二上來催他們快逃走,別枉送了性命。  豹兒問:「這頭老虎很兇惡嗎?」  「少爺,他兇惡極了!尤其對外來的人,不是殺了,便是擄去做他的奴隸。」  豹兒睜大了眼:「老虎也會擄人做奴隸麼?」  「怎麼不會?他搶錢搶人,姦淫婦女,什麼都干。」  「什麼?這是一頭什麼樣的老虎?」  白少年忍住笑說:「這是一頭成了精的老虎,你怕不怕?」  「成了精的老虎?那不是妖怪嗎?」  「他比妖怪更可怕哩!」  青少年笑著:「你別逗他了!豹兄弟,這不是一頭真正的山中老虎,而是個涼山大盜,綽號涼山虎。聽說,他武功極好,一把九環大刀,不知砍下了多少人的腦袋。」  「涼山大盜,他有沒有獨角龍那麼厲害?」  「差不多。獨角龍一掌斷人生死。他一把大刀,專打發人去鬼門關。」  豹兒說:「那我們也快走吧!」  坐在另一張桌的紫衣少女初時見客人都驚走了,唯獨這三位帶劍的少年不走,略帶詫異,睨視了他們一眼,後聽到豹兒的問話,不禁莞爾一笑。原來是位愣小子,他以為是一隻真老虎,才沒走的。最後聽到他害怕要走了,便搭話過來:「三位小兄弟,我看你們還是快走吧!」  秀氣的白少年揚揚眉問:「幹嘛你不走的?光叫我們走?」  紫衣少女略停一下微笑說:「因為涼山虎我認識,我專程來這裡等他的。」  豹兒愕然:「你是他的朋友?」  紫衣少女一笑:「也可以這麼說吧。小兄弟,我看你們還是快走的好。」  白少年眨眨眼說:「我是他真正的朋友,走幹嘛?」  豹兒一怔:「什麼!?你也是他的朋友?」  「是呀!你感到很奇怪嗎?」  「你,你怎麼跟這麼一個惡人交朋友的?」  「哎!你別忘了,我是一位江湖殺手,也不是什麼好人,不跟一些大盜大賊交朋友,跟誰交朋友?」  紫衣少女訝然了:「你是江湖殺手?」  「是呀!」  「那麼你的劍法很好了?」  「很好說不上,馬馬虎虎還可以。」  紫衣少女說:「很好!等下會過涼山虎後,你有興趣的話,我想領教你的高招。」  「是嗎?我也不知道你那把劍管不管用。」  「管不管用,你試過就知道。」  店小二見不是頭路,也不知他們是涼山虎的真朋友還是假朋友,掉頭便走。紫衣少女喝住道:「你要去哪裡?」  「這,這,小人求小姐放過小人。」  「你聽聽,他們已來了,你走得了嗎?你一出去,便丟性命了。」  果然,山道那邊,五十多匹健馬飛奔而來,轉眼便到了鎮口。店小二嚇得面如土色:「我,我……」  紫衣少女斜目掃了秀氣的白少年一眼,說:「放心!你給我再打酒來,包你無事。」  白少年也說:「對了!你走了,我們要添酒添菜找誰去?」  說著,五個勁裝的彪形漢子已登登地奔上樓來,一見樓上竟然有三個少年和一位少女,略帶異奇。但一看見紫衣少女,一齊咧口笑了,相互望望,其中一個漢子說:「太好了!想不到這小鎮上,竟有這麼一個好看的小妞兒。」他又看了看呆若木雞的店小二,問,「你是這酒家的店小二?」  店小二戰戰兢兢地說:「是,是。」  「好!老子不殺你,快去給我們弄三桌酒菜來。」  「大、大、大王,人、人、人都走了,只剩下小、小、小人一個……」  這兇惡彪漢一瞪眼:「你敢不去?不去,老子就宰了你,再一把火燒了你這酒店。」  「是、是,小、小、小、小人就、就、就去。」。  兇惡彪漢對身邊一漢子說:「山雞七,跟著他,別讓他跑了!」  「是!四爺。」  山雞七揚揚刀,對店小二喝道:「走!」  店小二正想下樓,紫衣少女卻喝道:「店小二,過來!」  「小、小、小姐!」店小二惶恐地望著那個叫四爺的彪漢了。  紫衣少女又喝道:「快過來!給本姑娘再端一壺酒來!別理他們!」  兇惡彪漢四爺一怔,問:「小妞,你說什麼?不理我們?」  「你耳朵沒聾吧?」  彪漢大怒:「你找死了!」提刀便劈過來。突然間,一件物體,一閃而逝。這位四爺「呵呀」一聲,手中那把刀「噹」的一聲落在樓板上了;豹兒他們一看,也愕異了。只見這位四爺手腕插著一隻竹筷子。血汩汩地流著。其他四個山賊一時也傻了眼。他們看不見紫衣少女出手,怎麼四爺手腕上插了一隻筷子的?四爺用左手摀住自己受傷的右手,吼道:「這小妞暗箭傷人,快給我用亂刀分了她。」  四個山賊頓時提刀齊上。紫衣少女身形驟起,宛如飛魂,寒光閃閃,四條山賊一個個撲地而倒。他們的頸脖上,同樣都有一條血口,鮮血噴出。這真不知是什麼劍法,快得叫人不可思議。更叫人震驚的,紫衣少女出手剎那之間,便取了四人性命,劍傷處都是同樣的位置,半毫不差。  兇惡四爺駭然了,才知道今閂碰上的不單是會弄刀劍的小妞,而且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少有的女劍客。他正想逃走,紫衣少女的劍尖已貼在他喉頭上了,只要用力—送,他立刻沒命。紫衣少女凝劍不發,問:「你現在想走不嫌遲了嗎?」  「你、你、你要殺我?」  「我為什麼不殺你?留你再殘殺別人?不過,我現在卻不想殺你,叫你下面的手下,給我滾出小鎮去,同時,給我傳話叫你們的寨主涼山虎快來這裡見我。」紫衣少女說到這裡,又望望白少年,「在這裡,還有他的一位朋友要見他。」  賊四爺茫然:「誰是我大哥的朋友了呀」  白少年洸:「我呀!」  「你!?」賊四爺大出意外。  「奇怪嗎?叫你們寨主來不就知道了。」  紫衣少女收了劍:「暫時留下你這顆人頭,要是你們寨主不敢來,我就放火燒了他的黑峰寨,端了他的老窩,快給我滾!」  賊四爺透了一口氣:「好!你等著,我去叫我大哥來。」他趕快奔下樓去了。  豹兒見這紫衣少女一剎那間,便殺了四個,傷了一個,一時驚得目呆口啞,暗想:這女子比段姐姐更厲害,更心狠。怎麼我碰到的好看女子,都喜歡殺人的?涼山虎不是她的朋友麼?朋友的人都殺了傷了,涼山虎來了不惱麼?他們不打起來?  紫衣少女在賊人走了後對店小二說:「趁賊人沒來,你快找地方躲起來。」  「小、小姐不、不是要、要酒麼?」  「不要了,轉眼這裡就會變成戰場,你還不快走!」  「小、小、小人多謝小姐。」店小二說完,慌忙離開酒店。  紫衣少女再也不瞧豹兒他們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剛才的事好像沒發生過一樣,臨窗依然獨自斟飲。豹兒輕輕地說:「青哥,白弟,我們也走吧!」  白少年說:「你不想看看涼山虎麼?」  青少年說:「白兄弟,我們最好少去招惹閒事,還是走吧。」  紫衣少女輕蔑地冷笑一下:「怎麼!?涼山虎快來了,你們連朋友也不顧,就走了嗎?」  白少年說:「青哥,你聽,人家在瞧不起我們,說我們怕死先走了。」  豹兒問:「那我們不走麼?」  「你怕死,你先走吧,我不走。」  紫衣少女說:「別走了,你們的朋友到了!」  豹兒從窗口往外一看,只見三十多個一色勁裝的漢子,簇擁著兩個寨主模樣的中年大漢,從鎮子街道奔酒店而來:一個生得虎目短鬚,一臉橫肉,凶悍無比;一個生得瘦長而高,幾乎面無肌肉。他們一到酒店門口,虎目的大漢說:「孩兒們,給我先將店包圍起來,別叫他們走脫了!」  「是!寨主。」三十多條漢子,頓時分散,前後包圍了酒店。  虎目、瘦高兩位黑峰寨的寨主帶著兩位精悍的小伙子登登上樓來。他們一看,樓上只有三個小娃子和一個紫衣少女。又看看四周,再無別人。虎目疑惑地問:「本刀爺的朋友呢?去了哪裡?」這個刀爺,正是悍匪涼山大盜涼山虎。今天他帶二寨主、四寨主前來掠劫這個小鎮。一進小鎮,便四處分散,挨家逐戶洗劫,聽四寨主說酒店有位厲害的小姐殺了自己的人,同時還有位朋友,便與二寨主帶了匪徒而來,所以一上酒樓便問。  白少年說:「沒去哪裡,是我呀!」  「什麼!?你!?」涼山虎愕異。  「我不是你的朋友麼?」  涼山虎感到莫名其妙:「本刀爺幾時有你這麼一個小娃子朋友呀?」  「噢!你別小娃子小娃子的亂叫喊,論輩分,你該尊稱我一聲爺爺哩!」  「什麼!我叫你爺爺?」  「是呀!別忘了,你小時候,我還帶你捉蛐蛐玩哩!那時,你爺爺的叫得多親熱。」  涼山虎刀爺對瘦高臉無肉說:「老二,這小娃子是不是有神經病,在胡說八道?」  瘦高老二皮笑肉不笑問白少年:「小娃子,你今年多大了?」  白少年伸出了一個巴掌。瘦高老二問:「五歲?」  白少年不高興了:「去你奶奶的五歲,我要是五歲,你這兩個小輩出世了嗎?」  「那你多少歲?」  「不多不少,整整五十。」  涼山虎刀爺說:「老二,別跟他多說了,這小娃子是個神經病,砍了他再說。」  「哎!你怎麼要砍我的?不怕雷公劈嗎?」  紫衣少女本來以為這個江湖小殺手真是涼山虎的朋友,現聽他這麼對答,已知這小殺手不是涼山虎的什麼朋友了,而是在有意戲弄涼山虎,不禁暗讚這小殺手夠膽量,同時更感到這小殺手怪有趣的。她—直在旁靜聽不答話,這時她開口了,微笑地問白少年:「喂!五十歲的小兄弟,他不是你的朋友麼?怎麼又變成他的爺爺了?看來,他不想認你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裝成無可奈何地說:「想不到他變成老虎,六親不認啦!連我爺爺也要砍了的。」  「五十歲的小兄弟,那你退下吧,由我來招呼他。」  「噢!那可不行,你可不能搶了我的買賣,那我不白來了?」  「買賣!?小兄弟,什麼買賣?」  「因為有人花錢僱請我來要他這顆腦袋。」  「哦!?你得多少錢?」  「說起來你或許不相信,原來我殺一個人,起碼要一萬兩銀子的,但這六親不認的老虎,值不了一萬兩,可是——我真說不出口來。」  「小兄弟,那值多少?」  「一文錢!」  紫衣少女更知道這小殺手在戲弄涼山虎了,「噗嗤」笑了起來:「怎麼,他才值一文錢的?」  「沒辦法,他這條命只值這麼多了,想多要一文也不行。」  「五十歲的小兄弟,那你不虧本嗎?」  白少年歎了一口氣:「虧本也只好做一次,誰叫我是這頭老虎的爺爺。」  他們一唱一和,視兩位涼山殺人魔王如無物,直氣得涼山虎根根短髮上翹,大吼一聲,如平空響起一聲炸雷。白少年說:「嗨!你這麼大聲幹嘛?一隻豬在挨刀之前,也沒有你這麼大聲呀!」  紫衣少女笑道:「他是頭老虎嘛!怎不比豬大聲呢?」  涼山虎吼道:「老二,先給我將這小雜種活捉了回寨,我要挖了他的心,剝了他的皮,再來個點天燈!」  這個涼山虎在涼山一帶橫行多年,就是自己走一步路,連地皮也會抖動,誰人見了自己不害怕的?哪有讓人這麼戲弄和侮辱?無肉老二正想動手,他身後一位精悍的小山賊說:「二寨主,殺雞怎用牛刀,還是讓小的來活捉了他。」  這個無肉的二寨主見白少年年紀不大,口出狂言,一時摸不透這自稱爺爺的小娃子武功如何,讓自己手下去試試也好,便點點頭:「好!你上去,千萬別殺死了他,大寨主要活捉了他回寨。」  「小的知道。」這精悍小山賊不過二十多歲,卻像一頭小牛般的健壯。他提了兩把匕首,對白少年說,「你最好自動受縛,別讓我劃傷了你,挑斷了你的筋。」  白少年對青少年說:「看來我得做一次賠本買賣了,要白殺人了。」  青少年說:「白兄弟,小心應敵,別說笑話了。」  白少年對小山賊說:「你最好別出來,回到家裡去,等有人僱請我來殺你時,再出來也不晚,現在我殺了你,一文錢也得不到。」  這小山賊再不答話,手中兩把匕首,如風般的舞動殺過來。  白少年首先躍到一張桌面上去,避開了他的來勢。小山賊一腿將這桌掃翻,桌翻人飛,白少年一聲叱道:「看劍!」  「叮噹」幾聲連響,刀劍相碰,兩人誰也傷不了誰。白少年說:「你這兩把短刀使得還不錯呀!」  「快自動受縛,別讓我出手無眼,錯殺了你。」  「是嗎!?」白少年身如蝶飛,劍走輕靈,四五招後,白少年一聲大喝:「給你爺爺躺下吧。」聲落血飛,小山賊真的跪倒在樓板上了,手臂的曲尺穴,大腿的伏兔穴,已各中一劍。這白少年使的是無回劍法,劍法快而詭異,招招都是殺著,全無虛招。無回劍無回劍,劍不見血不回鞘,果然如此。  白少年收劍回鞘,對小山賊說: 「沒錢,我也不想殺了你,你滾開吧。」  無肉老二頗有眼光,見這白少年四五招便傷了自己的一個得力手下,一怔:「你是無回劍門的弟子?」  紫衣少女也略帶驚訝:這五十歲的小兄弟,使的的確是無回劍法。無回劍門的人,曾經一度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集團,難道這小兄弟真的是江湖上的殺手?不對呀!無回劍門早已洗手不幹這行了,難道他們又重操舊業麼?  秀氣而又狡黠的白少年笑一笑:「不敢,我還沒正式拜祖入門哩!」  「誰僱請你們來的?」  「哎!虧你還是涼山上的一個賊頭,連我們這一行的規矩也不懂。我才不為一文錢而來,說出他來光彩嗎?再說,我更不能說出僱主來。」   「好!我來領教你的高招。」  「別逼我盡干虧本的買賣。」  「小殺手,看刀!」  這位臉上沒肉的二寨主,一刀使出,如白練驟起,沉重、凶狠。他的武功,自然比小山賊高出幾倍,是涼山上有名的第二把刀。第一把刀,是涼山虎的九環大刀,抖出啷啷亂響,聲勢奪人。而他的刀,是把背厚刃薄的水紋刀,雪白耀眼,刀刃斷人,一時不見血流,其快可見,其利可知。正如武林中人所說,刀走黑,劍走青。意思是說刀出如猛虎般的凶狠,劍起似矯龍樣的輕靈。刀以凶、狠、猛、准為主;劍憑輕、靈、矯、快為先。這位無肉的二寨主,雖然達不到一流上乘高手的境地,但也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之一。刀一出手,勁勢逼人,刀法熟練,迅如飛瀑,一剎那間已到刀光閃閃,刀影重重,便逼得秀氣狡黠的白少年已無法出招了。全靠他身輕如飛蝶,出劍詭異莫測,一劍突然刺出,令二寨主不得不閃開,回刀護體,再加上這酒店樓上的桌桌凳凳,對白少年十分有利,才幾次從鬼門關裡閃身出來。二寨主殺得性起,將桌桌凳凳全掃到窗外或樓下去,有的給他劈得成了碎木。這麼一來,對他有利,而對白少年不利了。  紫衣少女見白少年處在下風,便要拔劍挺身而出。涼山虎一把九環大刀橫攔,說:「慢著,等他們的事一了,大爺再領教你的高招。要交手,我們到鎮外空地上去。」  驀然間,他所到一個少年的大喝聲:「你給我停手!」聲落人飛起,一團青影,連人帶劍,如一團光華,向二寨主、白少年他們兩人撲去,跟著又是一連幾聲刀劍相碰的響聲,無肉的二寨主手中的一把水紋刀,白少年手中的劍,皆斷段飛起。剎那間,刀光劍影全消,空曠的樓板上站立愕然不動的三個人,除了二寨主和白少年,便是豹兒。  無肉二寨主一把鋒利無比的厚背刃薄的水紋刀,只剩下了刀柄在手,刀身給豹兒的劍削成幾段全飛了,連虎口也震開,他驚駭如木雞自不必說。白少年也同樣呆若木雞,手中的劍也像二寨主的刀一樣,不同的是,他虎口沒有給震裂。豹兒也呆住了,他沒想到,自己想架開二寨主的刀,連自己同伴的劍也削斷的,他反而茫然地問白少年:「怎麼你的劍也斷了的?」  白少年既感激他出手相救,也惱他削斷了自己的劍,帶氣地說:「你問你自己去,問我幹嘛?」將劍柄一丟,跑到青少年身邊去了。  青少年好笑地對豹兒說:「你那一招興雲布雨的劍法,還分得出敵我嗎?不斷才怪。」  「我,我不知道呀!」  紫衣少女一時也驚訝了,感到豹兒身法之快不在自己之下,劍勢的威力似乎又在自己之上,這是哪一門的劍法?同時又忍俊不禁,這個愣小子削了自己人的劍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又聽青少年這麼一說,更是訝然。這是點蒼派盤龍十八劍的「白龍興雲布雨」?點蒼派竟然出了這麼一個少年英雄,怎麼在江湖上沒聽說過的?  涼山虎更是驚愕了!他滿以為自己的二寨主已佔上風穩操勝券,不料憑空殺出—位高手來,這位高手又偏偏是他不放在眼裡的小娃兒。這時,他才感到今日出現的三個娃兒和一個小妞並不簡單,是專程來找自己的了。  在紫衣少女驚訝和涼山虎驚愕中,青少年又是一聲驚叫:「豹少爺,小心!」  原來無肉二寨主在驚駭之後,見豹兒反而呆住了,他凶悍成性,認為這小娃兒只不過仗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和自己一時沒防備而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武功,更不像是個老練的武林中人。真的是位老練有經驗的高手,絕不會有這種反常的現象。他認為機不可失,猛然飛起一腳,向豹兒踢去。他的腿勁,足可以將成百斤的石頭踢碎踢飛,「蓬」的一聲,正踢在豹兒的小腹上。他幾乎大喜如狂,以為這小娃兒在自己一腳之下,不死也必然重傷。他絕想不到自己的身體突然飛起,不但撞爛了酒店的木格窗門,人也摔到大街的石板路上,腦漿迸飛,頓時一命嗚呼。而豹兒更加愕然不解,自己一時大意,給踢中了一腳,怎麼他踢了自己一腳,反而往窗口逃跑了?  這出人意外的變化,令樓上所有的人全駭然驚奇了!儘管兩位江湖小殺手知道豹兒內力異常深厚,卻沒想到竟有這樣意外的結果:被踢中的人沒事,踢的人卻摔出窗外,死於非命。  豹兒從小練這一門怪異的內功,自出山以來,不斷遭受拳打、掌擊、腳踢,一身的內勁,真是突飛猛進,特別是大魔頭澹台武無意給他打通了任督兩脈,每練一回內功,功力都增加一成。何況他得到這麼多武林一流上乘高手的功力輸人體內,已達到了奇厚真氣溢體,佈滿渾身,勝過了別人練一甲子之功力,不僅能迅速將別人擊來的勁力轉化成為自己的勁力,同時更產生了反擊的作用,不像過去一味只是捱打吸收,全無反擊。所以二寨主那突然偷襲的一腳之勁力,不但已全部無代價的送給了豹兒,如泥牛入海,一下就給豹兒轉化為己用,同時也產生了反擊的作用,將二寨主震飛了!而自己渾然不覺,感到愕異。  這一不可思議的突然變化,不但豹兒感到莫名其妙,其他人更睜大眼睛,感到莫名其妙。等到下面的山賊驚喊起來:「二爺死了!」樓上眾人又驚奇了:豹兒使出的什麼武功?竟然將人震飛震死的?涼山虎內心大震,看了看橫屍街頭上的老二,又望著豹兒:「你,你使的什麼邪門武功?將我老二震死了?」  豹兒茫然說:「我,我沒有呀!是他踢我一腳,又跳窗逃跑的。」  白少年冷冷地說:「奇怪了!你不見你那不要臉的老二突然暗算人家麼?自己不小心跳樓跌死了,怪誰來?」  涼山虎大吼一聲:「我跟你們拼了!」舉刀便向豹兒劈去。紫衣少女冷出一劍,便將他逼開,說:「喂!你剛才的話是怎麼說的?」  涼山虎怒吼:「我要跟你們拼了!」  紫衣少女說:「不對吧?剛才你說過,等他們的事一了,你要領教我的高招,怎麼就忘了?好啦!現在他們的事已了,我們要不要到鎮外空地上交手?」涼山虎說:「好!我們走!但他們三個小娃,一個也不能走。」  白少年輕蔑地說:「我們走幹嘛?我還等著你這顆腦袋去賣一文錢哩!」  「你——」涼山虎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紫衣少女說:「走呀!我們到鎮外空地上交手後再說。」  涼山虎懷著一肚的怒火,帶著人下樓去了。紫衣少女對白少年微笑說:「五十歲的小兄弟,對不起,你這樁買賣我佔先了!我要是不敵,你們再上吧!」  白少年問:「你是為這頭老虎專程而來?」  紫衣少女點點頭。白少年問:「你與他有仇?」  「沒仇,只是為一村無辜受害的人仗義而來。」  「一村無辜受害的人?」  「是呀!一頭無人性的惡虎,洗劫了村子不算,連人也搶了,老人幼嬰全部殺掉,男女青年小孩搶走,賣給一些黑彝做奴隸。」  豹兒聽了心頭大震:「他這麼凶殘!」  「他們還吃小孩的人心哩!」  白少年問:「你是非殺他不可了?」  「對不起,小兄弟,我只好搶了你一文錢的買賣啦!」  「噢!我是逗這涼山虎的,你別當真。」  「你不是殺手?」  白少年眨眨眼:「是呀!不過有時,我也幹一些虧本買賣,不用人花錢也殺人。」  「那麼說,你們也是專程而來?」  「不,我們只是從雲南而來,路過這裡。」  「我還以為你們專程而來哩!那你們快走吧。」  「現在我們走不了啦!涼山虎說我們一個也不能走呀!」  紫衣少女微笑:「我看你們要走,誰也攔不了你們。」  「還有你呀!」  紫衣少女奇異:「我怎麼了?」  「你不是要領教我們高招,看下我們的劍法麼?」  紫衣少女一笑:「那是誤會了,我以為你們是這頭惡虎的朋友。」  這時,涼山虎已在鎮口擺好陣勢,吼叫:「她不下來,給我放火燒了這家酒樓。」  紫衣少女說:「看來我不下去不行了!」說時,縱身從窗口躍到街上,朝鎮口走去。  紫衣少女一走,豹兒問兩位殺手:「我們現在怎麼辦?」  白少年眨眨眼反問:「你看怎麼辦?」  「賊人這麼多,她一個人不危險?我們不去幫助她?」  「就怕她不高興。」  豹兒奇怪:「她怎麼不高興的?」  「你不懂武林高手的性情。武林高手,與人交鋒,是不高興有人去相助的,認為這是瞧不起他們。」  「那她給人殺死了怎麼辦?」  「她真的死了,我沒什麼高興不高興了!你想,死人會高興不高興嗎?」  青少年說:「白兄弟,我們還是去看看才是,她真的有了危險,我們只好出手了。」  豹兒說:「是呀!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的,她不高興,我們給她賠禮就是。」  「既然這樣,我們去吧。」白少年說完,從樓板上拾起了賊人丟下的一把刀,暫時作防身武器。  豹兒抱歉地說:「白兄弟,真對不起,你用我的劍吧。」  「你不用劍嗎?」  「我,我用刀也行。」  「你學過刀法嗎?」  「沒,沒有!」  「沒有,你怎麼用刀呢?你還是用劍的好。這次對敵,應時時小心了,別給人又踢中了一腳。要不是你一身真氣護體,十條命也完了。」  「我,我小心就是。」  他們正要從窗口躍下,白少年叫道:「別大意,先看看下面有沒有埋伏的賊人。」他剛伸頭往下面看,突然,幾支飛箭從四下射來,他急忙蹲下,避開了這幾支亂箭。這七八支飛箭,紛紛釘在屋樑或板牆上。青少年一看,吃驚地說:「這些箭是淬了毒的,中一箭就完了!」  豹兒驚問:「那我們怎麼辦?」  青少年自語地說:「賊子四下埋伏,是要置我們死地。看來那位紫衣姑娘更危險了,我們得想辦法出去,與她會合才行。」  豹兒說:「我們從樓梯走吧。」  白少年說:「就是我們能下去,也恐怕出不了店門口。」  「那我們不能出去了?」   白少年看了看四個賊人屍體一眼,突然說:「我有辦法了!青哥,你躍到樑上去,從窗口看看,賊人們的箭從什麼地方射出。」  「那又怎樣?」  「你上去吧,我自有辦法能出去。」  青少年招呼豹兒:「來!我們一齊躍上梁去。」  他們躍上去了,白少年說:「你們要小心呀,須防毒箭射來。」說完,他提了一個賊人屍體,往窗口一伸,又是七八支亂箭飛來。這個屍首的頭,中了兩支毒箭,白少年故意「呀」地一聲,放屍體倒地。接著,下面傳來那個手腕受傷的四寨主的獰笑聲:「你們想走麼?走不了。乖乖地給老子自斷一手一足爬出來,老子或許饒你們一條命。」  白少年一雙秀目,頓現殺機,輕問青少年:「看清楚了沒有!箭從什麼地方射出?」  「看清楚了,左右各兩支,正面平房裡,射出的是四支,那個該死賊首,就是從正面平房窗口說話的。」  「好!我們各提一個賊人屍體從三處窗口跳下去,我沖左邊,青哥沖右邊。豹哥,你武功最好,直奔那間平房,衝進去決不能手軟了,見賊人便殺。你不要他們的命,他們就要你的命了。」  「這,這……」  「你不敢殺?那你只好等死了。」  那個四寨主又在下面叫喊:「你們再不自斷一手一足滾出來,老子要放火燒店了,將你們燒成黑炭。」  青少年問豹兒:「你聽見了沒有?」  豹兒一咬牙:「我衝下去,殺他們。」  「好!那我們各提一個屍首,跳下去!殺完了這裡的山賊,我們要是沒傷沒死,就直奔鎮口外,看看那位紫衣姑娘去。」  豹兒和青少年都點點頭。  他們真的各提了一具賊人屍體為擋箭牌,從窗口躍下去了,果然又有七人支毒箭射來。有的射空,有的射中了屍體。豹兒真正臨敵,反而變得鎮定了,他—身真氣滾動,毒箭一到他身前,似乎到一道無形的牆,不是反射回去,就是斜飛出去。其實,他根本不用屍首做什麼擋箭盾牌。  他一衝到平房跟前,將手中屍體朝窗口扔進去,接著—陣桌倒凳飛的響聲和人的慘叫聲。豹兒已不管這些響聲了,他心裡只記得,一定要殺了那個賊首,不然自己就沒命。他一掌,將平房兩扇大門「砰彭」拍飛,人也衝了進去。在塵土飛揚之中,兩個悍匪提刀向他撲來。豹兒一招「青龍翻身」,接著又化成一招「駝龍洗身」。盤龍十八劍是武林中的上乘劍法之一,在豹兒使出來,就是一般平庸的劍法,也凌厲無比,何況是上乘劍法?他兩招過後,這兩個山賊便前仰後翻倒了,再也爬不起來。  豹兒在塵土煙霧中一下便看見了那個手腕受傷的四寨主,驚恐睜大了眼站在屋角處。他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個十多歲的小娃兒,有這麼一身駭人的掌勁和劍勢,箭射不中,刀近不了身,他懷疑豹兒不是人,似天神臨凡。豹兒從窗口扔進的屍體己砸死了他的兩個手下,一招劍法又傷了他的兩個弟兄,他已驚得呆若木雞了!豹兒初闖江湖,驟逢大敵,不懂武林中人的規矩,更不懂什麼名門正派俠義英雄人物的作風,當然也就沒有英雄人物那種傲氣和不屑殺害受了傷的對手了!要是一般上乘高手,見此情景,一定不屑去殺了這個匪徒,頂多出手封了他的穴位。可是豹兒不懂這些,更沒學過點穴手法,他想到的是自己剛才一時大意,給那二寨主突然踢了一腳的情形。他害怕這個山賊頭也來這麼一下,便揮劍一削,將這四寨主的—條手臂削了下來。他再想一劍殺了這匪首,可是看見這匪首一臉驚悸之色,全無反抗,他一顆心義軟了下來。他學紫衣少女那樣,用劍尖貼緊了這四寨主脖子,說:「你,你不准動,你動,我殺了你!」「我不動,我不動,你別殺我。」  這個剛才還兇惡得不可一世的四匪首,再也沒有兇惡相了,變成了一隻草雞。而豹兒卻心想:他不動了,我怎麼辦呢?可不能再殺他呀!放了他?放他要說什麼話才好呢?紫衣少女放他,是叫他傳活給涼山虎前來酒店。我放他,也叫他傳話給涼山虎前來這裡麼?涼山虎來了,我又要和涼山虎打架麼?要打架,也不用來這裡呀!這時,他聽到外面兩個同伴與一些山賊在廝殺的響聲,便有主意了,說:「你,你出去,叫你的人停下來,不然,我就殺了你。」  「是,是!」  豹兒仍用劍指住他:「那你快去。」  這個斷了一隻手、傷了一隻手的四匪首,果然乖乖走出房去,忍著斷臂之痛,喝住了正在交鋒的手下停下來。但有四五個賊人,已死傷在兩位江湖殺手的劍下刀下了。  兩位小殺手奔過來,見豹兒用劍制服了賊首,感到有些意外,白少年抿嘴笑道:「好呀!我們還擔心你有危險哩!想不到你卻制服了他。」  豹兒問:「我們現在怎麼辦?」  白少年說:「那快去看看紫衣姑娘。」  「這,這個人呢?放了他?」  白少年看了看這斷臂的四寨主,又望了望那一邊停了手的驚愕賊人們,說:「放了他吧!不過得叫他帶著他的手下離開這鎮子。」  豹兒問四寨主:「你聽見了沒有?」  「聽,聽見了!」  青少年說:「我們放了你,希望你能自愛,別再幹殺人放火、洗村劫寨、掠奪平民百姓等傷天害理的事情。要是再干,讓我們知道,你就別再想活了!你走吧!」  這位四寨主,凶悍之勁全消,狼狽地走到賊人們中間,有的給他敷藥、包紮斷臂之處,有的為他準備馬匹,然後扶他騎上馬背,朝另一路走了。  白少年說:「我們快去看看那位紫衣姐姐去。」  再說,紫衣少女來到了鎮口外—片空地上,涼山虎已橫刀等候,他身後站著八名青色衣褲的彪形大漢,這是他貼身的八大金剛。另外還有十幾名賊人伏在四周草叢中。紫衣少女也是藝高人膽大,不屑一顧,單人匹馬,獨闖敵陣。她走近離涼山虎一丈多遠的地方停下來,神采飄逸,嘴角含輕蔑微笑,問:「你們想獨手還是聯手齊上?」  涼山虎在涼山一帶橫行十多年,—把九環大刀,不知打敗了多少高手,也殺了不少武林中的俠義人士,幾乎從來沒遇上對手,自然就不將這紫衣少女放在眼裡了。他說:「對付你這女娃,用得著我們聯手麼?」  紫衣少女一笑:「好!憑你這句話,也不愧為涼山一虎。不過。你們就是聯手齊上,本姑娘也不在乎。你先出手吧!」  涼山虎見這少女如此輕視自己,獰笑一下:「本刀爺一出手,你就沒有還招的餘地了。你別指望那三個小娃子前來相助,他們這時恐怕已死了!」  紫衣少女揚揚風眉:「你說什麼?」  「我說那三個小娃,是死定了。他殺了我老二,還能活著麼?至於你嗎?雖然傷了我老四,本刀爺看在你生得一副好樣,只要你跟隨本刀爺,我可以饒你不死。」  紫衣少女一聲冷笑:「你這惡虎,死在眼前,還大言不慚,看劍!」少女搶先發招,感到不先殺了這悍匪,難以制服群匪,踏平黑峰寨,為涼山一帶平民百姓申冤吐氣。少女一招發出,便劍氣逼人。涼山虎將九環大刀一架。「噹」地一聲,刀劍相碰,火星進飛,一招相試,雙方都感到對方內勁深厚,都不敢大意了,都使出自已平生的絕技。剎那之間,劍光如流星閃電,化成一團光華;刀影重重,如山似浪,沉重凶狠。這個涼山虎,不愧是涼山上的一條悍匪大盜,有他的真實本領。一把沉重的九環大刀,使得如風車般的轉動,刀環陣陣亂響,在刀勢上已聲勢奪人。  紫衣少女在內勁上,似乎略遜,但劍走輕靈,飄忽不定,時出異招,矯若天龍;在劍術上,卻在上風。她已達到了劍術的最佳境地,心劍合一,意到劍到。她先不與涼山虎以內力相拼,暗蓄勁力,以待將涼山虎的內勁消耗得差不多時,才施殺著,所以出劍輕飄,游動如龍,一時間似乎難分匕下。轉眼七八十招過後,紫衣少女突然嬌叱一聲:「給我躺下!」劍光從重重刀影中一穿而過,真是快如電光火石,倏然刺出,倏然躍開,涼山虎「呀」地一聲慘叫,刀光劍影頓消。八大金剛定神一看,紫衣少女持劍而立,鬢髮紊亂,紫色的披風給刀削去了—幅,但仍神態飄逸,嘴帶微笑,宛如仙子。而涼山虎提九環大刀插地,支持自己欲倒的身軀。他身中兩劍,一劍在左胸上的雲門穴上,一劍在右腿的伏兔穴上,尤其這一劍,直穿過大腿,血流如注。這真是不可思議的劍法,一劍挑兩處大穴,兩穴又相距不近——一左肩,一右腿。八大金剛也是黑峰寨的高手,地位僅在四位寨主之下,看得一時驚愕了。  涼山虎右腿已無力支撐,依刀半跪,兩眼射出怨毒的目光,吼叫道:「放!上!給我亂刀亂箭分了這女娃子!」  伏在草叢中的匪徒頓時亂箭射出,紫衣少女早有防範,人驟然躍起;迅若飛魂,人影劍光閃過之處,伏在草叢中的匪徒們,手飛血濺,沒一個人能生還。紫衣少女剛飄落下來時,又聞幾股勁風驟起,八大金剛的暗器齊出手了。紫衣少女揮劍打落擊飛了幾件暗器,可是突然間感到左腿一麻,幾乎站立不穩。一看,大腿處已中了—支毒針。這不是用手腕勁發出來的,而是從裝有彈簧的竹筒中發射出來的,射來時幾乎是無聲無影。紫衣少女知道這針已淬了涼山的巨毒,急運真氣,將巨毒逼在大腿—處,不讓它蔓延開來,更不能讓它沿著血脈進人心臟,不然,就是得到了解藥也挽救不了。八大金剛見她已身中毒針,頓時大喜,持刀一齊圍了上來。涼山虎更是猙獰地大笑:「纏住她,別讓她走了,她中了我們黑峰寨的毒針,等毒性一發,再也無力應戰了,我要活捉了她,扒光了衣服,吊到鎮口的石牌坊上去,讓那些俠義人士看看,惹了我刀爺是什麼樣的下場。女娃兒,你等死好了。」  八大金剛圍上來了,紫衣少女風目含怒。一聲大喝,身形驟起,她顧不了用真氣逼住巨毒,人起劍出,迅若急雷怒電。她出手已是毫不留情,劍光飛起,血濺人倒。八大金剛,剎時給她放倒了三個。  八大金剛想不到這少女已中毒針,仍神威如此,五個不死的頓時色變,遠遠躍開,不敢與她正面交鋒,只盡量想辦法纏住她,讓她毒發後活捉。  紫衣少女剛才用勁出招殺了八大金剛中的三個,毒已侵到下身了,左腿更是轉動不靈,只有與這五條悍匪糾纏苦戰。她自覺自己體力漸漸不支,正想橫劍自斷。驟然,飛來三條人影。其中一個,身落劍出,劍光成一道弧形。「乒乓」三聲,將三個金剛的刀一下削斷削飛了。其中一個,不但刀斷,人也給劍勁震飛了。另外兩條飛來的人影,劍出如風,辛辣刁狠,轉眼之間,將兩個金剛挑翻在地,這是無回劍門的劍招。無回劍,果然名不虛傳,招招殺著,招招見血,一流的殺手劍術。  紫衣少女一看,來的正是酒店樓上的那三位少年,驚喜地說:「是你們!?」  白少年眨眨眼說:「你以為我們走了嗎?」他瞧了那邊受傷驚怒的涼山虎一眼,「我們才不走哩,一文錢的買賣,我可捨不得丟掉。紫衣姐姐,你沒殺他,可輪到我啦!」  紫衣少女一笑:「小兄弟,你真會說笑話,看來不讓你殺是不行了。」  青少年一看紫衣少女面色不對,再一看,見一支烏黑發亮的針插在她大腿上,大驚:「姐姐,你中了賊子的毒針了?」  紫衣少女苦笑下:「你們別管我了,快去殺了涼山虎,別讓他再危害人間。」  青少年說:「姐姐放心,這涼山虎跑不了!豹兄弟,快!將你身上的萬能化毒丹掏出來,救紫衣姐姐要緊。」  豹兒一怔,暗想:他怎麼知道我身上有這種丹呢?但救人要緊,他也不及細想了,急忙從自己內衣袋中掏出那兩個小扁瓷瓶來,一齊遞給青少年。  紫衣少女搖搖頭:「多謝你們,毒快入心,恐怕什麼解藥也沒用了,你們快去追殺涼山虎,別讓他逃掉。」她看見那三個殘留下的金剛,要背受傷的涼山虎逃走。  白少年一看,說:「姐姐放心,他走不了,不然,我一文錢也拿不到了。」說完,提了青少年的劍,縱身過去。  青少年說:「豹兄弟,你也去吧,我知道哪一瓶是解藥,千萬別再心慈手軟,一定要殺了這涼山虎,為涼山百姓除害。」  「是!我師父也曾這麼對我說的,要為民除害。」  豹兒提劍奔過去了,他看見三個匪徒已分出兩個在攔截白兄弟。另一匪徒,背起涼山虎,要縱上一匹馬逃跑。他不敢怠慢,不覺抖出了他那武林中少有、別具一格的輕功,身形優美敏捷,宛如一頭靈豹,四肢並用,一個縱身,一下躍到了這匪徒的前面,落在那匹馬身邊。他順勢一掌,先將馬拍飛到幾丈遠的地方。這馬摔下來時,一聲長嘶哀鳴,再也站不起來。他然後一招「青龍出洞」,劍尖指住了匪徒:「你,你放涼山虎下來,我可以不殺你。」  這涼山虎貼身的金剛,見豹兒是個小娃兒,竟然輕出一掌,就將一匹有二百多斤重的馬拍到幾丈遠的地方而摔死,單是這份掌勁,已叫他大吃一驚,嚇得面無人色。  涼山虎雖身中兩處劍傷,在包紮上藥後已能動彈,凶悍之勁不減,吼著手下:「你放我下來,合我與你兩人之力,拼了這小雜種,為二寨主報仇。」  豹兒愕異:「你還可以和我打嗎?」  「小雜種,你不過憑著一把斷金削鐵的寶劍和大力而已,我刀爺就是不動,也可以擊敗你。」  其實豹兒手中的劍,只是一把平常的利劍而已,根本不是什麼斷金削鐵如泥的寶劍,只是他那一身奇厚無比的真氣灌注在劍身上罷了。這也是豹兒與人交鋒中接受的經驗教訓,而產生想不到的意外效果。豹兒先是沒用勁握劍,第一次在點蒼山腳下與那大魔頭的弟子兩劍相碰,同時都斷了;第二次在無量山中與黑面神交手前,一下不小心沒握穩劍把,又叫黑面神的軟鞭捲了去。所以他得到了教訓,交手時一定要用力握緊劍把,別叫人碰斷捲飛。可是他一用勁握劍,一身的真氣自然而然地灌到劍身上去。他這一身與眾不同的奇厚真氣—旦貫注到劍身上,使一把平常的劍,不啻變成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他不知道,涼山虎不知道,就是紫衣少女也不知道,以為他有一把斷金切玉的寶劍。豹兒削斷震斷了別人手中的兵器,也感到愕然,怎麼這些匪徒的刀這麼易斷的?不會是豆腐和木頭做的吧?他們怎麼不用——把好的刀?他現在聽涼山虎說自己手中的劍是一把斷金削鐵的寶劍,又愕然了:難道不知是不是我真媽媽的白衣夫人,給我的是把寶劍?我可不知道呀!要是這樣,她不但請人保護我,還給我這麼一把寶劍,對我真是太好了!  豹兒凝視著涼山虎,問:「你不動也能擊敗我?不怕我的寶劍嗎?」  涼山虎的身後,又響起一個銀鈴似的少年聲:「豹哥,你怎麼還不殺了他們的?看著他們幹什麼?他們好看嗎?」  涼山虎回頭一看,是那位戲弄自己的小娃子白少年,再望他那兩個貼身手下,已給這小娃子挑倒了,脫口而問:「你已經殺死了他們?」  「我可不知道他們死了沒有,只是他們睡在地上,不會動,也不會說話。你最好先過去看看他們死了沒有。」  「你敢殺他們?」  「哎!你別忘了,我等你這顆腦袋去換一文錢哩!」  涼山虎不顧劍傷,暴吼一聲,身形驟然縱起,沉重的九環大刀如泰山壓頂地朝白少年頭頂劈下,快如電擊,勢如迅雷。他怒得恨不得將這戲弄他的小娃子一刀劈為兩段。  豹兒大驚,身形也驟然躍起,一劍伸出,要架擋涼山虎這勢如奔雷走電的兇猛—刀。「噹」的一聲巨響,刀劍在半空相碰,兩人都從半空中震落下來。涼山虎的九環大刀給削斷了一大截,人震落下來,又給機靈的白少年一劍飛削,將他那一條沒受過傷的大腿也削斷了,成了一頭沒腳的老虎。  頗有機智的白少年,是在存心故意激怒涼山虎,早已防備了他這—擊,就是豹兒不出劍架檔,白少年也可以閃避他這——招,順勢出劍刺傷了他,只不過不能削斷他的腿而已。  剩下唯一的一個金剛,早巳嚇得魂飛魄散,顧不了半死不活的涼山虎,掉腿便跑,竄進了樹林裡,仍不敢歇腳,在荊棘叢中跑了一段路,見無人追來,才吁出了一口大氣,說了一聲:「我的媽媽,這一條命,才是我的了。」他四下望望,打算尋路回黑峰寨。他沒有走多遠,驀然從一棵樹上飄下一團紫色的人影。他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眼睛也直了:「你、你、你還、還、還沒、沒死?」  原來從樹上飄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中了他那毒針的紫衣少女。中了他那毒針的人,十個有十個死,絕沒解藥。而他認為,這個紫衣少女,早已是毒發身死了,誰也救不了,所以才驚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怎知道,紫衣少女服下了武林中千金難買的玉女黑珠丹,加上她,內功極好,所以很快將毒化解了。  紫衣少女冷冷地說:「我死了,你還想活嗎?」  「不、不,求求你,饒、饒、饒了我,我、我、我只是奉、奉、奉命發、發射毒、毒、毒針的,不、不、不關、關我、我的事。」  「原來毒針是你發射的,我正愁找不到主兒哩!」  「姑、姑、姑娘,求、求、求你饒、饒、饒了我。我、我、我一定給你、你、你多燒一些紙、紙、紙錢。」  「多燒紙錢?你以為我死了嗎?」  「你、你、你沒、沒、沒死?」  紫衣少女手起劍落,斬斷了他一條右臂,以免他再發射毒針,問:「你以為你的毒針能毒得了我嗎?說!大前天你們在杜家壩擄走了的青年男女去了哪裡?」  「在、在、在寨子裡。」  「你沒說謊?」  「沒、沒、沒有。」  「什麼!?在寨裡,還是沒有?你不說老實說,我就再斷你一條腿。」  「不、不,我是說、說、說老實話,他、他、他們在、在、在寨裡,我、我、我沒說、說、說謊話。」  「我本想—劍就殺了你,現在留下來一條狗命,回去告訴你的三寨主,將擄去的人全部放出來,解散黑峰寨,重新做人。明天,我在枯樹嶺下十字路口等他的答覆,如不按我的話去辦,別怪本姑娘心狠手辣,踩平了你們黑峰寨,一個人也別想活著!」說時,她出劍如風,劍尖一下點了這金剛斷臂處四周幾個穴位,制止了流血,「你現在滾吧,樹林外有一匹馬你騎走。記住,明天巳時,不見你們的人來,本姑娘就直上黑峰寨大開殺戒了。」  「是、是,我一定稟、稟、稟告三、三、三寨主知道。」  這斷臂金剛摸出樹林,果然見有一匹自己本寨的馬匹在林邊小道上吃草,再一看,那三個小娃兒也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  那秀氣的出劍又狠又辣的少年說:「八大金剛,算你命大不死,其他的人,都跟著你們的大寨主涼山虎去鬼門關了,只留下了你。記住,明天,我們也同樣在枯樹嶺等你們什麼三寨主的回答,不見人來,也別怪我們不客氣啦!」  這斷臂金剛哪裡敢再說話,跳上馬背直奔黑峰寨而去。這—次涼山虎帶了五十多人來洗劫小鎮,以為滿載而歸,結果是全軍幾乎盡滅。不可一世的涼山虎,也魂歸地府,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是夜,他們三人和紫衣少女一齊宿在小鎮上。小鎮上所有的人,見他們殺了涼山虎,挽救了小鎮的一場大難,幾乎將他們當神似的敬仰,紛紛請他們吃飯、住宿。有的奉上金銀、珍寶,他們都一一推辭了,只住在鎮上一大戶的樓閣上。  紫衣少女又一次謝謝他們的相救。青少年說:「姐姐千萬別再這樣,姐姐也是行俠仗義,為救杜家壩的無辜人而來,我們更敬仰姐姐的俠骨柔腸哩!」  「難道你們不是俠骨柔腸?」  白少年眨眨眼睛說:「哎!我們可不敢當,我可是為一文錢而來。」  紫衣少女一笑:「小兄弟遊戲人間,機敏過人,這可是武林中少有的人才。我看你們根本不是什麼江湖殺手。」  「哦!?我們怎麼不是了?」  「真正的江湖殺手,冷面冷心,絕不會去救人。說得不好聽,他們是一夥沒人性的冷血動物,你們可不是這樣。」  「那我們是冒牌的啦?」  「從你的劍術上看,的確是殺手之劍,但從小兄弟的作風來看,就半點也不像了。」  豹兒突然問:「殺手是什麼作風?」  「真正的職業殺手,除了冷面冷心外,大多數來說,為人陰沉寡言。他們在世上不可能有朋友,也不可能有什麼親人,除了錢外,是六親不認,更不可能有什麼正義感和同情心了!」  豹兒不由得對他們兩個打量起來,露出困惑之色。白少年說:「哎!你看著我們幹嘛?」  「原來你們在騙我!」  「我們怎麼騙你了?」  「我,我現在不說。」  「為什麼不說?」  「你自己去想好了。」  白少年不由得暗想:難道他看出我們來了?便說道:「你不說就不說唄!我才不去想呢!」他轉問紫衣少女,「姐姐,我有些奇怪,你專程跑來這小鎮上等候涼山虎,你怎知道他今天要來洗劫這鎮子的?」  「這是杜家壩一個倖存者告訴我的。」  「他又怎麼知道呢?」  「他躲藏在一間倒塌房屋的亂磚下面,匪徒在洗劫村子時沒發現他,他卻聽到了兩個匪徒的談話。一個匪徒說:『你要這些破爛幹什麼?三天後,大爺要去洗劫那個鎮子,有多少好東西夠你搶的。』另一個匪徒問:『你怎麼知道大王要去搶那個鎮子呢?』那一個答道:『三天後是那鎮子的,墟日,這是大爺和二爺商量好的。那鎮子離我們黑峰寨有一百多里,絕不會想到我們去搶掠。到時,說不定有很多好看的女娃子,夠你樂的……』所以我專程來這鎮子等他們了。」  「原來這樣。姐姐,要是涼山虎不來呢?」  「那我就去黑峰寨找他了!」  「姐姐真不愧是俠肝義膽的女俠。」  「什麼女俠,別笑壞人了。你們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對了,我還未請教姐姐是哪一名門正派的弟子。」  「我更不是什麼名門正派的人,說不定名門正派的人視我為心狠手辣的邪派妖女哩!」  「姐姐別說笑,你怎會是邪教的妖女了?」  「梵淨山莊,你們聽說過了吧?」  兩位所謂江湖殺手睜大了眼睛:「姐姐是梵淨山莊的人?怪不得劍法那麼俊了!」  紫衣少女點點頭一笑:「在中原武林人士的目光裡,梵淨山莊不是邪派嗎?」  「哎!什麼邪派不邪派的,我師父說,人邪才邪,人正亦正,在武功上,卻沒有什麼正邪之分。要是這樣,名震武林的兩個九幽小怪,那不更邪了麼?可是他們夫婦兩人,一直受武林中人士所尊敬。」  紫衣少女一笑:「難得你們有這麼看法,我多謝你們了!我真有點擔心你們知道我後,不願與我交朋友哩!」  「姐姐,在一些名門正派人的眼光中,我們也是邪正之間的人,算不得名門正派。」  豹兒聽到他們的談話,感到莫名其妙。什麼邪派、正派和梵淨山莊的,自己從來也沒有聽過,怎麼武林有這麼多的東西和名堂的?他又奇怪,這位紫衣姐姐雖然殺人比段姐姐還更厲害,但人很好呀!怎麼是妖女了?她總不會是妖精的女兒吧?總之,在紫衣姐姐和兩個什麼殺手之間的談話中,他一句也插不上,感到愕然、驚訝和奇怪,好奇地默默地在聽著。  紫衣少女見他極少說話,似乎在三個少年當中,他武功極俊,內勁比自己還強,機敏雖不及秀氣的少年,但為人卻忠厚,心地極好,怕冷落了他,便找話題問:「豹兄弟,我很感激你那化毒神丹給我解了巨毒,我很想知道,那是什麼丹呀?它有名字嗎?」  豹兒一時記不起了,望著青少年,問:「它,它叫什麼呢?」  白少年笑起來:「你自家的藥都不知道,我們知道嗎?」  「你,你們一定知道的。」  「我們怎麼一定知道呢?」  「你們不是說過,在保護我時,對我一切都打探得清清楚楚嗎?連我身上有丹藥都知道了,怎不知道它叫什麼名的?」  紫衣少女也驚異了:「豹兄弟,我看你的武功似乎比我們強一些,你說錯了吧,是不是你保護他們?」  「不,不,我說真的,我武功並不好,而且我什麼也不懂,所以他們才保護我了!」豹兒說到這裡,似乎想起了什麼事一樣,突然說:「好了!我想起來了,那叫什麼玉女丹呀。」  青少年一笑說:「是玉女黑珠丹。」  紫衣少女一聽愕異了:「玉女黑珠丹?那可是武林中下金也難求的萬能化毒神丹,只有慕容家才有。豹兄弟你怎麼有這種神丹呢?」  「是我,是我……」  青少年接口說:「是他母親給他的。」  紫衣少女似乎對武林有名的人士都頗為熟悉,細想了一下,明白了,含笑問:「令堂是不是在江湖上人稱的白衣仙子?」  豹兒只好說是。紫衣少女說:「原來豹兄弟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失敬了!」  豹兒連忙說:「不,不,我不是什麼少掌門的,我……」  白少年眨眨眼睛:「紫衣姐姐已不算什麼外人了!你是就是嘛!用不著否認啦!」  「這——」豹兒不知怎樣說了。  紫衣少女問:「豹兄弟,你是不是有什麼隱情,要隱瞞自己的面目。」  白少年代他說:「正是這樣,望姐姐別見怪。」  「我怎會見怪你們!看來我們得休息了,恐怕在半夜裡我們就要起程。」  豹兒問:「半夜!?怎麼半夜三更走的?」  「要是我們明天一早走,就恐怕走不了,趕不到枯樹嶺,黑峰寨的匪徒就有了借口了。」  白少年一下明白了:「我知道了,姐姐是怕這鎮子上的人要挽留我們。」  青少年說:「不錯,我們還是在半夜裡悄然離開這裡的好,不然,眾人好心挽留,真的是走不了。」  半夜,他們一行四人,悄然地離開小鎮,騎上馬匹,在黑夜中,往枯樹嶺奔去。  枯樹嶺,是大涼山中的一處怪嶺。整個嶺是亂石、荒草,沒—棵樹,只有嶺腳下—片不大的枯樹林,也不知為什麼枯乾而死,再也沒生長,所以取名為枯樹嶺。它離小鎮八十里,距黑峰寨二十多里,嶺下的東北角有一處十字路口:北上峨嵋、成都,南下雲南,東往瀘州,西去黑峰寨。枯樹嶺不可埋藏大量人馬,紫衣少女在來時經過這十字路口,所以選擇了這裡與賊人會面。  十字路口—裡遠處還有一座高峰,可俯視枯樹嶺和十字路口。在寅卯時之間,紫衣少女已來到了高峰下。這時,快天亮了,他們將馬匹散開在一處小樹林後,便施展輕功,直奔峰頂藏身,等候黑峰寨的賊人出現。  豹兒問紫衣少女:「姐姐,我們怎麼不到枯樹嶺等呢?」  紫衣少女說:「豹兄弟,對賊人不可太相信了,防他們有詐,也要準備他們不來。萬一賊人們在枯樹嶺上的亂石荒草埋伏強弓硬箭,或在十字路口設下什麼陷阱,我們去不上當了?」  「所以姐姐等天亮了,看清楚了枯樹嶺上下的情形才去?」  紫衣少女一笑:「豹兄弟是聰明人,一說就明。」  豹兒笑了笑:「我蠢笨得很,姐姐不說,我根本不知道要防人的。」   「豹兄弟剛在江湖上走動,是難免的,以後遇事多了,就慢慢懂得江湖上的人心險惡了,就會知道如何去提防人。」  「多謝姐姐指點。」  「哎!你別這樣說,其實論機敏和警惕,我還不及你們的白兄弟。」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黑峰寨主 上一回紫衣少女說到「論機敏和警惕,我還不及白兄弟」時,白少年說:「噢!你們別扯到我身上來,我粗心大意極了!姐姐,你別太相信他的話,他是扮豬吃老虎,裝傻扮蠢的。」  豹兒苦笑:「你別挖苦我了。」  紫衣少女也一笑道:「我看豹兄弟不是這樣的人。」  豹兒凝神往枯樹嶺看了一會,又傾聽了一會,說:「姐姐,枯樹嶺上下似乎沒有人。」  紫衣少女問:「你怎麼知道沒人?」  「姐姐,我看得見,也聽得出來。」  紫衣少女驚訝起來:「真的!?」  「真的,姐姐,我不騙你。」  紫衣少女困惑了,要是一個人內力異常深厚,耳聰目明,能察覺四周幾里之內的動靜,並不為奇,但在黑暗中能看清一里之內的事物,就不是什麼內力深厚不深厚的事了。就算是內力再深厚,也不可能在黑暗中視物,何況枯樹嶺離這裡起碼有兩里之遙,能看得清楚嗎?除非是天生的有特異功能的人。難道豹兄弟有這樣特異的功能,那真是人間的奇事了!  紫衣少女不禁朝豹兒看去。這時,她才在黑夜中發覺豹兒的一雙目光,綠幽幽地像一對貓眼似的,驚奇了,不由得相信了豹兒所說,世間上真有這種特異功能之人。  漸漸,天色明亮,枯樹嶺一帶,瀰漫著一層薄薄的晨霧。但遠近事物,已隱隱可見。四周靜得出奇,除了林中的野鳥叫鳴,不見人蹤。太陽從東邊山頭慢慢升起來以後,晨霧消散,遠近山巒層林,歷歷呈現眼前。附近野草上的露珠,在朝陽的照射下發出閃閃的光芒,宛如一顆顆珍珠。紫衣少女他們無心去欣賞這深山中的美景,卻將目光朝黑峰寨方向望去。現在辰時已過,巳時已到,枯樹嶺下,似不見人影。青少年說:「姐姐,黑峰寨的山賊,恐怕不會來了。」  紫衣少女一剔秀眉:「那他們就別怨我心狠手辣了!」  豹兒一怔,問:「姐姐,你要將他們全部殺光?」  「豹兄弟!我能讓他們再殘害平民百姓,為禍涼山麼?」  白少年說:「姐姐,我們走!最好一把火將這山賊窩燒得乾乾淨淨。」  豹兒突然說:「好像有人從黑峰寨朝這裡奔來。」  「哦!你聽到了?」  「唔!是馬蹄的奔馳聲,真的,是朝這裡奔來了!」  紫衣少女望了望,問:「有多少人呀?」  「兩匹馬蹄聲。」  「兩匹?沒其他的人?」  豹兒又傾聽了一會,說:「好像沒別的人,就是兩匹馬,兩個人。」  「才兩個人?他們不將擄去的人放回來,來兩個人幹什麼?」  青少年說:「恐怕不是黑峰寨的,是其他人路過枯樹嶺。」  「不管他,我們看看再說。」  不久,兩匹健馬從密林遮道的山道上奔了出來,馬上的兩個人,勁裝佩刀。一看,與昨天在小墟鎮出現的山賊一樣的裝束。不用問,這是黑峰寨上的賊人。  兩個山賊來到枯樹嶺下的十字路口,一齊勒住了韁繩,馬匹前蹄揚起,兩聲長嘶,便停下來,兩個山賊環視一周,交談了兩句後,縱身下馬。  紫衣少女在山頭樹林中看得清清楚楚,皺了皺眉,似自語:「他們不將杜家壩的人放回,而李兩個人幹嘛?好!我去見見他們,看他們怎樣說。」  白少年揚揚眉說:「姐姐,我與你一塊去見他們。」  「不用,我一個人去見他們好了!」  豹兒說:「姐姐,他們有兩個人呀!」  「豹兄弟,別說他們才來兩個,就二十個,我也不將他們放在眼裡。麻煩三位小兄弟在這裡給我望風,看看還有沒有黑峰寨的人從別的方向而來。」紫衣少女說完,便縱身下峰,躍上自己的白馬,奔出樹林。她來到十字路口,兩個山賊早巳在遠遠注意她了:白馬紫衣,正如八大金剛的毒手金剛所說的女子一樣,一定是小墟鎮上的那個紫衣少女。於是便上前拜見說:「小的們拜見紫衣女俠。」  紫衣少女見他們以禮相待,一時不好發作,在馬上揚揚眉問:「就你們兩個,沒其他人來?」  「就是小的兩個。」  「我的要求,你們的三寨主、四寨主怎麼答覆?」  「三寨主有書信一封,請女俠閱看。」  一個山賊,已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想上前遞上。紫衣少女在馬背上玉手—揚,山賊手中的信,便給一股勁力吸了過去,落在紫衣少女手中,這是武林中少見的攝物掌功。兩個山賊—見,更是大吃—驚,面面相覷。  紫衣少女拆開信封一看,信上寫著:「在下備薄酒一席,在敝寨敬候,請紫衣女俠及三位小俠賞面。」下面落款是:黑峰寨三寨宅藍青頓首,至於釋放杜家壩的人和解散黑峰寨,卻一字不提。  紫衣少女心想:這三寨主玩的什麼花招?莫非他在山寨裡布下了陷阱?哼!要是本姑娘怕事的,就不來找你們了!便不動聲色地說:「好!上復你們三寨主,我馬上就去,」  —個山賊問:「還有三位小俠呢?他們沒來?」  紫衣少女眉毛一揚,說:「他們三人,只是路過小鎮而已,現已他往了。」  兩個山賊,似乎面露失望之色,說:「女俠請!小的們隨後伺候。」  「不用!你們先走一步。」  兩個山賊相望了—眼,只好說:「那小的們先回復三寨主,在寨門口相迎,務必望女俠賞光。」  「你們怕我不去麼?」  「小的們不敢。」  「別說是一座黑峰寨,就是龍潭虎穴,我也敢闖。叫你們的三寨主放聰明—點,別玩花樣,乖乖地給我解散黑峰寨,將所有劫去的人全部放出來。你們快給我滾開!」  兩個山賊哪裡再敢說話,上馬先奔回黑峰寨。豹兒和兩位所謂小殺手在山賊走後,便縱馬而至,首先是狡黠的白少年問:「姐姐,是怎麼—回事?賊子不肯放人?」  「他們要請我去喝酒。」  豹兒愕異:「他們請你喝酒?」  「是呀!你看這事怪不怪?」  白少年說:「俗話說,雞腿打人牙較軟。姐姐,看來這些山賊想用酒肉封你的嘴巴,求你放過他們。」  豹兒問:「姐姐,你不會去吧?」  「我幹嘛不去的?有酒有肉,不好嗎?」  青少年擔心地問:「姐姐是要赴宴了?不怕他們有詐?」  「他們總不會在酒裡肉裡下毒吧?」  「姐姐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紫衣少女點點頭:「你們去不去?他們也請你們去。」  白少年笑著說:「去呀!我什麼酒肉都吃過,就是沒有吃過山賊弄的酒肉。看來大概是山珍野味不少。」  豹兒說:「你不怕中毒麼?」  白少年眨眨眼睛:「你身上不是有化毒丹嗎?我怕什麼呢?」  紫衣少女笑著說:「可惜我把你們推辭了,我只答應他們,我一個人去。」  白少年嚷起來:「姐姐,你怎麼擅自給我們作主的?那我山珍野味吃不成了!」  青少年說:「兄弟,別盡說笑了!現在我們最好商議下怎麼去黑峰寨才是。」  他們商量之後,還是由紫衣少女先獨自一人闖黑峰寨,豹兒和青、白兩少年暗中伺機行動。於是紫衣少女便策馬先行。  黑峰寨,坐落在大涼山崇山峻嶺之中的—個山坳處,四周都是莽莽的原始森林,只有一條盤山的小道,可達黑峰寨。小道一邊是劈山而開,有懸巖峭壁;一邊是千丈深澗,深澗下是淙淙的山溪水。這堅的山石全是黑色,加上林木鬱鬱蔥蔥,遮天蔽日,幾乎不見陽光;所以取名為黑峰。  紫衣少女不到—個時辰,已叩黑峰寨寨門了。守寨門的四個山賊—見她策馬而來,其中一個左眉有粒豆般大的黑痣的山賊,立刻去飛報三寨主藍青了。  藍青一聽紫衣少女已到,問:「她是—個人前來?」  「是!就是她一個人。」  藍青一聲冷笑:「好!好!我看看她是什麼樣的三頭六臂之人,竟敢—個人闖我黑峰寨。」  藍青,雖然是黑峰寨的三寨上,但武功都與大寨上涼山虎不相上下,各有所長,而狡猾機智,則勝過涼山虎了。他是黑峰寨上的寨膽,也可以說是黑峰寨上唯—的—個文武雙全的人物。他初見四寨主帶了四五個弟兄狼狽而回,並且還斷了一臂,驚問:「四弟!失手了?」  四寨主說:「三哥!我們碰上幾位歷害的人物了。」  「大哥和二哥呢?」  四寨主說:「二哥已死,小弟撿得—條命逃回來。大哥要是不回,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是哪一條道上的人物?」  四寨主搖搖頭:「不清楚,是三個不顯眼的娃娃和—個紫衣少女。」  藍青愕異:「三個娃娃和一個少女?」  「三哥,別看他們是三個娃娃和—個少女,武功可厲害極了!尤其是其中的—個娃娃,武功高得簡直不可思議,大哥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藍青沉吟不語,一會才說:「四弟,你先回房休息治傷,我先派人去打聽大哥的下落,大哥手下有八大金剛相護,還有幾十個弟兄,就是不勝,總可全身而回。」  四寨主剛回房休息不久,八大金剛之—的毒手金剛又是斷了一臂狼狽地衝了進來,全身軟弱無力,剛說一聲:「三寨主!」「叭」地一聲,便跌倒了。原來紫衣少女出手封了他斷臂處四周的幾處穴位,雖然是封住了流血,令他不至於失血太多在路上死去,同時也廢去了他一身的武功,內力全失,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比一個文弱書生還不如。他在馬背上顛簸了一段山路,極力支撐著奔回山寨。這時,他已力氣耗盡,又怎能站得穩!  藍青一怔:「你怎樣了?大寨主呢?」  「大、大、大寨主,已、已、已經死了!」  藍肯心內大震:「你們怎樣保護大寨主的?讓他給人殺死?」  「其、其他的人都、都、都死了。」  「都死了?就剩下你一個?」  「是、是、是他們放、放、放我回、回、回來,要、要、要我告、告訴三寨主。」  「告訴我什麼?」  「放、放、放杜家壩的、的人,還、還、還要解、解、解散黑峰寨。」  「放杜家壩的人?解散黑峰寨?」  「是、是。他、他、他們這時已在枯、枯樹嶺的十、十字路口,等、等、等三寨主。不、不、不然……」  「不然怎樣?」  「將、將、將血洗黑峰寨,一、一、一個人也不留。」  「就是這些?沒別的話了?」  「沒、沒、沒別的話了。三、三……」  這個毒手金剛,再也無力說話,三寨主三個字沒說完,便暈了過去。也不知他以後想說些什麼。  藍青看了他一眼,對手下兩個弟兄說:「將他抬回房去,沒用的東西!」  毒手金剛被抬走後,藍青身後的四位護衛問:「三寨主,我們打算怎樣?」  藍青「哼」了—聲:「想我們將黑峰寨解散,沒那麼容易。」  「三寨主的意思……」  「我不相信三個娃娃和一個小姐兒本領能通天,除非他們不闖黑峰寨,敢闖,我叫他們一個也回不去。」  「三寨主,明天枯樹嶺巳時的見面,我們不去了?」  「去!為什麼不去?」  「三寨主,我們要不要在枯樹嶺四周埋伏人手?」  「他們指定在枯樹嶺下,難道不會提防?我要引他們上黑峰寨來。」  「三寨主,我們不去枯樹嶺,他們不就來了?用得著引麼?」  「你們懂什麼?要是這樣,他們便有備而來。試想一下,連大寨主也給他們殺了,我們山寨,有人能勝過他們?」  「這——」  「先禮後兵,用計制敵。你們以後,一切聽我的命令行事。」  「是!三寨主。」  這個所謂黑峰寨的智謀人物,連夜便佈置了一場,專等候三個娃娃和紫衣少女的到來……  現在紫衣少女一個人來闖寨了。他先得到打發去枯樹嶺接頭人的回報,說三個娃娃已他往了,只有那個漂亮的妞兒一個人來。他仍不相信,後又得到在山峰上了了望人的報告,說只見一人一馬上山,再看不到第二個人了。藍青感到有點意外,暗想:難道那三個娃娃真的是路過那小鎮?他們之間,不是—伙?他還是不敢大意,令了望的人繼續監視山道和四週一切的動靜,一有情況,立刻回報。當守寨門弟兄報告說那紫衣小妞已到寨門了,他一聲冷笑,對自己身邊四個護衛說:「來!我們一塊去迎接這個妞兒。」  藍青帶著四個護衛,來到寨門,放眼一看,只見寨門一匹白馬之旁,立著一位幾乎是仙女般的少女。她—一身紫衣紫褲紫披風,風韻飄逸,雙目傳神,面帶微笑。他睜大了眼睛,幾疑這是天上七仙女中的一位仙女下凡了!這樣一位美麗動人的少女,看去似乎是弱不禁風,竟能手刃了自己凶悍無比的大哥?八大金剛也先後死於她的劍下。其實,說到美麗,紫衣少女怎麼也不及段麗麗的光彩媚人,只不過藍青一向在大涼山中,所見到的少女,沒有幾個這麼漂亮而已。他連忙拱手—揖說:「難得女俠光臨敝寨,在下有失遠迎,望女俠恕罪。」  紫衣少女早已暗暗打量著他,見他身穿一件青長衫,內穿勁裝,一張臉也長得不俗,全沒半點凶悍山賊之色。驟然望去,像位書生,但一雙眼睛,比一般書生有神多了。紫衣少女暗暗驚訝,想不到黑峰寨的四位寨主中,他長得還像一個人樣,見他以禮相見,一時也不便發作,只好回禮說:「三寨主不必客氣,看來,你是知道我的來意了?」  藍青說:「知道,知道!」  「那麼說,我提出的要求,你是答應了?」  「女俠有命,在下怎敢不從?」  「好呀!那請你先將杜家壩的人放了,然後再解散黑峰寨。」  「這事易辦,先請女俠進敝寨略坐一會,飲杯薄酒。」  「酒免了!我只想先看你放人。」  「女俠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難道不想休息一會?」  「三寨主,我們最好閒話少說,你放了人,我自會進寨休息。」  「女俠真不愧為俠義心腸,救人心切,令人感動,在下只好從命。」藍青說完,便對兩個護衛說,「你們快去,將杜家壩的人,全放了!」  這兩個護衛,似乎一時還沒領會過來,不明白三寨主這麼輕易答應放人的,愕然地望著。藍青一瞪眼:「你們還不快去!?」  「是!三寨主。」  兩個護衛立刻轉身往寨子裡奔去。紫衣少女反而奇異:這個三寨主怎麼這般順從,一下答應放人了?莫非他自知武功不敵,為保護自己一條命,不得不從?還是另有其他意圖?本來紫衣少女前來黑峰寨,就準備大開殺戒,只要一言不合,便拔劍出鞘。現在人家既然答應放人,看來劍不用拔了。  藍青又說:「女俠,請!」  紫衣少女揚揚眉:「你請我什麼?」  「請女俠賞面,進寨飲杯薄酒,聊表在下的一點敬意。」  「別急,等放了人再說。」  藍青苦笑一下:「女俠莫非信不過在下,怕在酒中放毒?」  紫衣少女的回答,卻大出藍青的意料之外,她這樣說:「對不起,我真有點害怕你酒裡有毒的。」  藍青一怔之後笑道:「對對!女俠隻身一人,行走江湖,應該處處小心為上。」  「你心裡不會笑我膽小吧?」  「女俠說笑了!在下怎敢笑女俠的?女俠要是膽小,也不敢隻身獨闖黑峰寨了。」  「這可不同,我不怕明的,卻怕暗的。」  紫衣女少這樣開明車馬,言無所忌近乎天真的說話,一時弄得富有機智的藍青幾乎無所適從了。他弄不清這位武功極高、貌若天仙的少女,是初闖道的雛兒,還是久諳江湖的老手?對自己謙虛帶捧又帶激將之說話,來個軟硬不吃,一心要放人。但從她的說話語氣看來,似乎不像是什麼名門正派俠義道上的人物。一般俠義道上的人,總有那一股自命不凡的英雄豪氣,在自己這樣有禮貌的邀請人寨,明知有詐或危險,也要大膽試試,坦然人寨,以免為對手看輕;或者直接嚴厲拒絕,絕不會連心中所害怕的想法也說了出來。要是說她不是俠義道上的人,為什麼不顧生死來闖黑峰寨?藍青哪裡想得到,這位面帶微笑的紫衣少女,不但不是什麼名門正派的俠義人士,偏偏為俠義道上的人視為邪派上的人物,梵淨山莊的門人。行為做事,與常人不同。不但沒有名門正派的作風,往往總多少帶一些邪氣,因而弄得這位頗有謀略的三寨主一時難以應策了。藍青略略沉默了—下,帶笑說:「女俠這樣,似乎太多心了。」而心裡卻說:哼!我不管你是雛兒還是老手,我不信你就不落入我的圈套中。  紫衣少女含笑反問:「你不是說我獨自—個行走江湖,處處小心為上嗎?」  也在這時,寨內傳來了—陣喧嘩吵雜的人聲,跟著湧出了一大群衣服不整、蓬首垢面的男婦青壯年來。藍青說:「他們就是杜家壩的人,我全放了,女俠這下總可以放心了吧?」  「是嗎?那麼說,你是真的答應了我的要求啦!」  藍青苦笑—下:「女俠之命,怎敢不從?」  「那麼你也打算解散黑峰寨了?」  「不瞞女俠說,在下在此落草為寇,只是受人威逼,不得已而已。難得女俠仗義,殺了涼山虎他們,在下正好從此改邪歸正。」  「哦!?你受了誰的威逼?」  「不正是涼山虎他們,還有誰?」  「奇怪了!你是受威逼的人,怎麼卻坐了第三把交椅?」  「只不過在下略懂一點武功,兼通文墨,所以才叫在下坐了這把交椅。」  藍青這番說話,編得全無破綻。紫衣少女望了望他,不由得相信了,點點頭說:「怪不得你這麼爽快地答應,原來你早有此心。」  「說起來,在下應多謝女俠才是。請女俠進敝寨一坐,賞面飲杯薄酒,以表在下對女俠的敬意。」  紫衣少女眼見這一群亂哄哄的人走近寨門,藍青一揮手,對守門的山賊說:「全放了,讓他們走!」  守門的山賊退到兩旁,這夥人一哄而奔出寨門,慌忙急往山下跑去,轉眼便消失在拐角山道上了。藍青又有禮地一揖說:「女俠!請人敝寨略坐一會,就是女俠不飲杯酒,也看看在下如何將寨的弟兄遣散吧。」  紫衣少女一笑說:「好呀!我可打擾你們啦!」  「女俠說哪裡的話,在下今日能結識女俠,自感榮幸。」藍青說完,又吩咐手下一個弟兄將紫衣少女的坐騎牽去好好上料。  紫衣少女說:「太麻煩你們啦!」說著,便步入寨門。  此刻藍青面上不禁露出一絲不為人察覺的奸笑,慌忙在前面引路。來到了寨內的所謂忠義廳前,藍青又極有禮貌地請紫衣少女先入。紫衣少女走入大廳,略略環視廳內一眼,大廳當中,早已擺好了一桌酒席。廳的兩旁,設有茶几茶椅。整個大廳,建築得並不怎樣雄偉華麗,似乎是—座廟宇改建而成。地面鋪上一色紅色的方磚,其他就沒有什麼了。紫衣少女憑自己的內力察覺出,不論大廳的屏風背後和廳外,都沒有什麼人在埋伏。心中暗想:「難道這位三寨主真的從此解散了黑峰寨,不再為害涼山?」  藍青請她上座,她也就不再客氣坐下。藍青橫坐一旁相陪。其他的人,除了兩個端菜上酒的人外,盡皆遠離。  紫衣少女坐下,便有人斟酒。藍青為了消除她的戒心,首先端起了酒杯,說:「女俠難得光臨敝寨,在下先飲為敬。」說完,一口而干,示意酒中無毒。  紫衣少女眼見這兩杯酒同一酒壺中斟出來的,斟酒的人並沒有做什麼手腳,便放心呷了一口說;「多謝寨主盛情。」  「女俠怎不一口而干?」  「對不起,我一向不大飲酒。」  「那在下就不勉為其難了!」藍青又命人給自己斟滿一杯,端起來說,「在下再敬女俠一杯!」  「哎!我不是說,我不大會飲酒麼?」  「不妨,女俠請隨量呷一口就行了!」  「你真客氣啦!」  藍青一連敬了三杯酒,紫衣少女也只好呷了三口。當她呷下第三口酒時,酒杯還沒有放下,突然連人帶椅帶杯,掉進了一口陷阱中去。她還來不及反應,便跌在一張大網裡。她想掙扎破網而出,一摸身上,寶劍也不在身邊。她想起了,自己坐下時,身上的寶劍已隨手放在桌面上。其實,她就是有劍在手,也無法砍破這張網。這網全由百煉的鋼絲織成,就是一把削金斷玉的寶劍,恐怕也難以砍斷。  紫衣少女初時還有些慌亂,隨後便很快地冷靜下來,因為她在小墟鎮結識的那三位小兄弟很快便會來到了。要是自己沒有結識這三位小兄弟,就算是不在那墟鎮毒發身死,也會喪身在這黑峰寨中。想不到看去還長得像人樣的三賊首,竟然是一個老奸巨猾、口蜜腹劍的笑面虎。自己這般的小心謹慎,還是上了他的圈套。  紫衣少女現在擔心的不是自己,而在為三位小兄弟擔心,擔心他們鬥不過這富有謀略的三賊首,又為他的甜言蜜語所欺騙,要是他們知道自己掉落陷阱還好辦,就怕他們不知道,也為這個笑面虎所騙,說自己在救了人後便離開了。現在自己掉進了這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陷阱裡,又給這張網憑空的懸掛著,也不知這陷阱有多大多深,陷阱的下面,更不知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她感到有一股難聞的腥氣從陷阱下面衝起,令自己聞得幾欲嘔吐。  紫衣少女正思考著自己怎麼破網出去時,驀然聽到一陣軋軋的響聲,跟著有一縷光亮從門縫中透射出來。原來這個陷阱下面,還有一道暗門的,可通到外面。一會,暗門升起,兩個山賊舉著火把走了進來。這時,紫衣少女已看清楚陷阱的情景了:這是一個極大的陷阱,四周全是一色的麻石砌成,那一扇暗門,是一面鐵板,由機關操縱,能升能落。她往井底一看,不由得面色大變,井底下面當中,還有一口小井,下面儘是一些手臂粗的一條條可怕的毒蛇,在火光之下,條條都伸起了頭,吞吐著蛇舌。  紫衣少女可以說什麼都不怕,就是怕蛇,一見了蛇,渾身都軟了。剛才她還想破網而出,現在她反害怕懸吊的繩子不牢,掉進了蛇窖裡,自己不給蛇咬死,恐怕嚇也嚇死了。她看得心裡直發毛,不由得雙手緊緊抓住了網綱,同時,她又聽到了一個頗為熟耳的笑聲。一看,是藍青三寨主,不知幾時他走了進來。  紫衣少女壓著心頭的怒火,問:「你打算將我怎樣?」  「女俠,對不起,令你受驚恐了!」  「你用計將我裝在網裡,心裡是不是很高興、很滿意?」  「不敢,不敢!在下只擔心女俠的武功驚人,不得不用這個辦法來接待。」   「你這樣的接待也不錯呀!不過這井裡儘是些毒蛇,可嚇死我了。」  「在下真佩服女俠的功力,在如此情形下,能從容回答。」  「你是希望我哀求你嗎?」  「哀求不敢,在下只希望女俠能答應我的一個要求。」  「你要我答應什麼?」  「長留黑峰寨,永伴我身邊。」  「你怎麼不想殺了我,為你大寨主涼山虎報仇?」  「不錯,我的確想殺了你,為他們報仇。?  「那你怎麼又要留下我了?」  「但見你坐在鐵網裡,我便改變了主意。」  「你不忍心殺我?」  「在下一向惜花憐玉的。再說,他們不死也死了,你我兩人在黑峰寨上雙宿雙飛,雄霸涼山,不更好嗎?」  「主意很不錯嘛!你知不知道,我除了武功之外,還會看相。」  藍青感到愕異,不明白這美如天仙的紫衣少女無端端地拖到看相方面去,問:「看相!?看什麼相?」  「給人看相,可以判斷一個人是長壽或短命。」  「哦!不知在下的相貌如何?」  「我看你是夭折之相,今日不死,明日必亡,我能與你雙飛嗎?」藍青怒極而笑:「你知不知道有這麼一句古話?」  「什麼古話?」  「紅顏薄命!」  「那麼我也是短命之相了?」  「你並不短命,長得很哩!不過命運十分的慘,可以說是痛不欲生。」  「你這話恐怕說得不對吧?」  「對不對,等會你使知道。」藍青一變而成為猙獰的面孔,對身旁的幾個山賊說,「先給我用藥迷暈了她,再將她的衣服全扒下來,讓眾弟兄樂完了,丟進蛇井中去。」  紫衣少女驚怒:「賊子,你敢!?」  藍青大笑:「這就是紅顏薄命,你難道不懂?不過,你要是答應了我的要求,還可以改變自己的薄命。」  紫衣少女鎖眉不語。藍青再問:「你想清楚了沒有?在下數三下,你要是再不答,就別怨我心狠手辣了!一!二!……」  可是他第三下還沒有數完,只見火光中有四點銀光從網中激射而出,他慌忙縱身閃開。他雖然上身閃開了,但小腿的當面骨還是中了暗器,痛得他跌了下來,冷汗直冒。而他的三個手下,就沒有他這麼好運氣了!個個頭部中了暗器,翻身倒下,其中兩個,更翻進了蛇井中去。  藍青害怕紫衣少女再次出手,忍痛滾進了暗門,怒極地吼道:「快!快給我施放迷魂霧。」  其實他用不了害怕,紫衣少女身上根本沒有什麼暗器,只是她剛才在鎖眉無語之中,悄悄拔下了束髮用的一支銀簪,折成四段,當成暗器怒發出來。她身上再也沒有什麼暗器了。  在藍青怒吼狂叫時,陷阱裡又發生一件莫名其妙的事:陷阱上面的翻板突然翻開,紫衣少女連人帶網吊了上去。藍青見了一怔,跟著吼著操縱機關的人:「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怎麼將她吊了上去?我叫你們放迷魂霧,聽到了沒有?」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操縱機關的山賊,背後給一把利劍指著,命令他將紫衣少女吊出陷阱。三寨主的命令固然威嚴,但用劍指著他的人更具有威脅性。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他不能不從。用劍指著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兩個「江湖小殺手」其中的青少年。  紫衣少女不但給吊出了可怕的陷阱,更吊到大廳裡的橫樑上去了。紫衣少女也一時莫名其妙。她往大廳一看,大廳上桌翻椅倒,地面上橫躺了七八個山賊的屍體。那個狡黠的小殺手白少年在眨著眼睛說:「姐姐,你好舒服啊!這些山賊,對你的接待不錯呀!」  紫衣少女一看便知道是怎麼回事,笑著說:「白兄弟,你要是認為舒服,不妨也來坐下。」  「可惜我沒有姐姐這般福氣,這些山賊好像特別的討厭我,一見面就以刀槍相向,害得我做了些虧本生意,白白地殺了他們,一文錢也得不到手。」  「好啦!白兄弟,別說笑了,快想辦法放我下來,千萬別讓這裡的什麼三寨主逃脫了,他可是涼山的禍害。」  「是呀!我那青哥也不知怎麼搞的,他既然吊了你上來,怎麼不打開這面網的?」  白少年話剛落,網便徐徐地張開了,紫衣少女像一片樹葉般飄落下來,隨手拾起地上的一把刀,問:「你青哥和豹兄弟現在去了哪裡?」  「一個去逼山賊放你,一個去救人。」  「救人!?救什麼人呀?」  「杜家壩的人。」  「什麼!?杜家壩的人?山賊不是放了他們走麼?難道山賊們又將他們捉回來?」  「姐姐,你上當了!放走的根本不是杜家壩的鄉民。」  「不是杜家壩人,那是什麼人?」  「那些都是黑峰寨的小賊,他們一個個扮成杜家壩的人,欺騙了姐姐。他們還沒有到山下,又全部轉回來了。要不,又怎能騙得姐姐進寨飲酒呀。」  「好狡猾的笑面虎!白兄弟,走,我們找這賊頭去。」  「姐姐,不用找,他們很快就來了。」  果然,大批山賊四面向這大廳奔來,其中一個山賊大叫道:「三寨主有令,別讓他們走了!捉不了活的。死的也要。」  紫衣少女一聽,這是笑面虎跟前的護衛之一。她不由得咬著牙說:「這是他們自尋死路,怨不得我濫殺。」  「姐姐小心,提防賊人們的毒箭。」白少年說時,提起了地上一具賊人屍體扔了出去。頓時,有七八支毒箭射向這屍體。「姐姐,這下你看見了吧?」  同時,他們又聽見外面那護衛吼道:「別亂射,看清楚了再放箭。」  紫衣少女想了想:「白兄弟,我們從屋頂出去。」  「不錯!這是個好辦法。」  於是他們輕縱上梁,破屋頂而翻上了瓦面。誰知埋伏在樹上的山賊發現了他們,大聲叫道:「他們從屋頂出來了!」  紫衣少女揭了一片瓦,順手朝這個山賊發出。雖然是一片瓦,但在紫衣少女勁力的發射下,變成勁道凌厲的暗器,瓦片也變成了一面鋒利的利刀,將這山賊的腦袋剖去一半,連慘叫聲也沒叫出,便變成一具屍體掉下樹來。  那護衛大驚,吼道:「快放箭!給我快放箭!」  霎時之間,四面八方的毒箭,如蝗蟲般朝紫衣少女飛采。紫衣少女伏在瓦面上,看準了一處發箭的方向,又一連十多塊瓦片飛出,梵淨山莊「飛線穿針孔」的絕技,在紫衣少女手中抖出來了。就是絲線這樣輕飄飄的,在內勁發出,也如一條細鐵絲,直穿細小的針孔,何況瓦片?所射擊的又是人,哪有擊不中的?十多塊瓦片飛出,幾乎片片都像長了眼睛似的,不是嵌進了賊人們的腦袋,就是飛進了他們的胸部、腹部,一連倒下了十多個山賊。  這些山賊們,從來沒有碰上這等不可思議的武林高手,有的嚇得伏在地上不敢亂動,有的跳起來轉身逃跑。那個護衛又急又怒地吼道:「不准跑!誰跑老子先宰了誰!」他手起刀落,砍倒了最先逃跑的兩個山賊,才將人逼回來。可是這些山賊剛轉身回來時,迎來的又是紫衣少女急射而來的瓦片,又一下倒了八九個人。  山賊們正在驚恐慌亂中,紫衣少女和白少年早已從瓦面飛起,凌空而落在他們的中間,刀出劍落,鮮血飛濺。紫衣少女和白少年已是大開殺戒了,尤其是紫衣少女,本來就不是什麼名門正派的人,出手更不容情。白少年的無回劍法,也是出手就是殺著。他們如盛怒的餓虎,撲人羊群,大砍大殺。霎時之間,令黑峰寨的山賊們躺下了一大片,不死便是重傷;不死不傷的也嚇得早已拔腿而跑。就是笑面虎那個心腹的護衛,也拔腿而跑。紫衣少女恨透了他,她可以放過其他山賊,絕不放過他。她一聲嬌喝:「賊子!你還想跑嗎?」略展輕功,已躍在他的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個護衛見勢不妙,要轉身回跑時,一看,那個姓白的小娃子早巳持劍微笑地望著他了。這真是前無去路,後有堵截。再看看自己所帶來的一百多號人,不是死的傷的,全都跑光了,一個人也不見。他不由得跪了下來:「女俠、小俠饒命!」  白少年「哎」了一聲:「我剛才見你挺神氣的啊!還以為你頂有英雄豪氣的,原來你是這般的窩囊。」紫衣少女說:「白兄弟,他是三賊頭的心腹,防他有詐,小心。」  這個所謂江湖小殺手眨眨眼睛:「姐姐,不會吧?這個窩囊,還有詐麼?」說著,便將劍插入鞘中。  這個笑面虎的心腹,認為有機可乘,突然躍起,一個餓虎撲羊,想將這小娃子擒到手中,作為對紫衣少女的要挾。他知道自己要是落在紫衣少女的手中,恐怕連一線生存的希望也沒有。要是擒住了這沒有什麼江湖經驗的小娃子,就不怕紫衣少女敢殺自己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小娃比紫衣少女更老練,故意這樣做作,身形略略一閃,帶鞘的劍已凌空點中了他肩上的雲門穴。也在同時,紫衣少女的一指勁風;隔空也封住了他腿上的伏兔穴。「叭」地一聲,山賊手腳都不能動彈,像生魚般的給人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白少年對他搖搖頭:「真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了!看來,饒你不得!」  「你,你們殺了我吧!」這個笑面虎的心腹護衛,知道自己再哀求饒命已無用了。  「你想快點死,沒那麼容易。我要在你身上先割下幾片肉來,然後再挖出你的心。」  這山賊驚恐地說:「你們不是俠義中的人嗎?怎麼對人這般的殘忍?」  白少年微微一笑道:「誰說我們是俠義中的人了?我可是江湖上的一個殺手。」說時,劍緩緩出鞘。  「你是江湖殺手?」  「你現在才知道?怪不得我一進寨,你們就那麼不客氣,以刀劍迎接我。本來我想找你們寨主談一筆生意,只要你願出一萬兩銀子,我可以為你們殺了這紫衣少女。」  這個山賊一下燃起了一線希望,連忙說:「那,那你快幫我殺了她。」  「我殺了她,你們能給我一萬兩銀子?」  「我們可以給你二萬兩。」  「哦!?你只不過是寨主的身邊人,能作得主嗎?」  「我可以作主。」  白少年搖搖頭:「不見你們的寨主,我會相信嗎?再說,銀子沒有到手,我更不能先殺人。要不,我殺了人後,你們賴帳,我向誰要銀子去?」  「我可以帶你去見我們的寨主,但你現在得保護我。」  「這你可以放心。」  紫衣少女先是愕然的聽著,不明白這位白兄弟為什麼要這般說。現在她明白了,原來白兄弟是在用計要找到笑面虎這個賊頭,這比逼問山賊更妙。她不能不佩服這個所渭的江湖殺手了。於是便假意的變色說:「白兄弟,你可不能這般貪財忘義的。」  「姐姐,對不起,幹我們這一行,除了認得銀子,其他是什麼也不認的。誰叫你在那墟鎮上不捨得花銀子?要是你願意給我一萬兩,我也可以給你殺掉這黑峰寨的寨主。誰叫你一毛也不拔,反而不屑與我同行。」  「好!我現在可以給你一萬兩。」  「姐姐,人家是給我二萬兩呀!」  「我也給你二萬。」  山賊立刻說:「小俠,我們給你三萬兩。」  「哎!你別叫我什麼小俠大俠的,我可不是什麼俠士,是殺手。你就叫我殺手好了。」  「好!殺手,我們給你三萬。」  白少年側頭望望紫衣少女:「姐姐,你聽見了嗎?他們出的是三萬兩。」  紫衣少女「哼」了一聲:「你自問能保護得了這賊人麼?」  「姐姐,你不是現在就逼得我對你動手吧?你要是……」  「我現在連你這殺手也殺了。」紫衣少女說時,一刀劈來。  白少年以劍招架:「哎!我生意還沒有談成哩!」  「誰跟你談生意了,你聰明的,現在走開還來得及。」紫衣少女一邊說,一邊進招。  白少年一連閃了紫衣少女的七八招,一邊說:「你用刀不是我的對手,你別逼得我先殺了你。」  「你這殺手能殺得了我麼?」  青少年這時跑了過來,困惑地說:「你,你們怎麼交起手來了?」  白少年眨眨眼睛:「青哥!你來得太好了!有人願出三萬兩銀子,請我們殺了她。」  「哦!?誰出三萬兩銀子了?」  白少年一指地上的山賊:「就是他。」  「他就是黑峰寨的三寨主?」  「他雖然不是三寨主,可是三寨主身邊的心腹。」  「他作得了主麼?」  「他當然作不了主,但他可以帶我們去見他們的寨主。」  「好!我來纏住這紫衣姐姐,你快帶他走,在銀子沒到手之前,我們絕不殺人。」  「青哥!那你纏住她吧。」白少年一下拍開這護衛的伏兔穴,並不給他解開雲門穴,只能讓賊子下身能走動,手卻不能動。他所以能拍開賊子被封的伏兔穴,一來紫衣少女用密音之功告訴了他解穴的手法;二來因為這一穴位是隔空而封,功力沒有親自用手那麼重。要是紫衣少女是用手點穴,手法不但重,而且也獨特,別人怎麼也拍不開的。  白少年拍開了他的伏兔穴後,說:「還不快走?她要是殺了你,我可不管了,得直接找你們寨主去。」  這個護衛想不到自己仍得了一條命,跳起來帶著白少年跑了。他在寨內左轉右拐,最後來到了寨後山巖下一座房屋前。這座房屋,最不顯眼了,屋外既沒有放哨的,門口也沒人守衛,四周只堆放著一些柴草和用壞了的桌桌椅椅。外人就算到了這裡,頂多認為這間屋是儲雜物的罷了。  白少年四周望了望,疑惑地問:「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你們寨主在這裡?」  這個山賊不答,他右手不能動,左手揚了揚,跟著就從柴草堆裡閃出兩個人來。他們先打量著白少年,又望望這護衛,問:「木哥,你怎麼帶了這個小娃來這裡?」  白少年這時才知道這個護衛叫木哥。木哥還沒回答,白少年揚了揚眉,手掌一推,腳一揚,就將這山賊弄翻倒地了。他不屑地說:「跟少爺說話乾淨一點,小娃小娃,少爺是個江湖殺手,知不知道?」  另一個山賊吃了一驚:「你——!」  木哥連忙喝住了他:「他是江湖上的殺手,千萬不可得罪了他。」  這個山賊似乎不知道江湖上有殺手這一行,愕然問:「啥守!?什麼啥守的?」  白少年說:「專砍下人頭的高手,你要不要試下?」  這山賊不敢出聲了。木哥說:「快報告三寨主,我有事要見他。」  一個山賊慌忙奔進屋子裡去了。白少年心想:原來這個三寨主躲在這個不顯眼的屋裡。可是這房屋不大,背後緊貼著山巖峭壁,其餘三面全是空地。這麼一間孤零零的房屋,有人搜查到這裡,這賊頭怎能跑得掉的?顯然,這房子裡必有古怪,不是有地下通道,就是有可以藏身的巖洞,要不然一進門就是有陷阱,我可不能大意。  不久,那個山賊轉了出來,對木哥說:「三寨主叫你進去。」  木哥對江湖殺手說:「請你在這裡等等,我一會就出來。」  「請便!要是捨不得三萬兩銀子,我便走了,任由那紫衣少女殺來。」  「是,是,我一會便出來。」  果然,他進去一會便出來了,對江湖殺手說:「我們三寨主請你進去面談。」  「幹嘛他不出來,要我進去見他的?」  「這,這——」木哥不知怎麼說好。  「你們三寨主是不是不放心我?既然這樣,那我們免談好了。」  「不,不!我們三寨主腳受了傷,行動不便,才請你進去談。」  「哦!?他怎麼受了傷的?他與那紫衣少俠交過手了?」  「他,他是中了那小姐的暗器。」  「這麼說,我只好進去啦!」  其實,白少年已知賊頭在這座屋裡,算是已達到了目的,不必再進去,只要自己發出信號就可以。但紫衣少女卻用密音入耳之功遠遠地對他說:「白兄弟,這個賊頭狡猾異常,你最好小心進去看看,他是不是在屋子裡,千萬別再打草驚蛇,又讓他跑了。我和你青哥哥,會在暗中照應你的。」所以,白少年才答應到屋子裡去見賊頭面談。  他警惕地跟隨木哥這山賊踏進屋裡,暗暗打量屋裡的一切。這屋子,的確是堆放雜物的地方,亂七八糟。一個賊頭模樣的人坐在靠屋後牆邊的一張椅子上,兩旁站了三條勁裝漢子,看來是這賊頭貼身的護衛了。門背也站著兩個山賊。除了外面放風的兩個山賊外,屋子裡加上木哥,一共七個賊人,這六個賊人一見木哥帶了這一個小娃子的所謂殺手進來,臉上幾乎還帶著稚氣,都在目光中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愕然之色:這麼一個小娃娃,會是江湖上的殺手?恐怕連自己也殺不了,能殺那武功極高的紫衣少女?但聽他們的同伴木哥所說,這個小殺手,武功之高,一連殺死了自己的十多個弟兄。他們半信半疑地問:「你就是殺手?」  白少年揚了揚眉:「你們要不要試試?」  其中一個山賊說:「好!我來試下。」他將手中的刀揚了揚。  白少年斜目視了他一眼:「我勸你最好別試,一個殺手之劍,不輕易出鞘,一出鞘就見血,我不想無代價的殺了,你。」  這山賊大笑:「小娃子,你能殺得了……」可是他一下看到白光一閃,「我」字還沒有說出口,眉心已中了一劍。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轟然一聲,倒地了。白少年瞧也不瞧那倒下的山賊,吹吹劍尖上的一滴血,才收劍入鞘。眾賊一時全驚怔了,跟著又一齊叫起來:「你怎麼就殺了他?」  白少年滿不在乎地說:「我不是勸他不要試麼?」  「你怎麼不打下招呼就出手?」  「一個好的江湖殺手,殺人從來不擇手段,只要能殺人就行。我看你們根本沒有誠意請我來殺人,對不起,我走了。」   「慢著!」坐在椅子上的賊頭出聲了。  白少年停停腳步,問:「你打算請我了?」  「你要多少!?」  「三萬兩,一文錢也不能少。你知道,那位紫衣女俠,願出二萬請我殺你們。」  「好!三萬就三萬,你給我將紫衣小妞兒殺了。」  「銀子呢?你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拿不到銀子,是絕不出手。」  「我只能先付你一萬,等你殺了那小妞後,我再付二萬。」  「行!你將銀子交出來。」  賊頭向身邊一個山賊打了個眼色,這個山賊從堆放的雜物中取出了一個不顯眼的小鐵盒,打開來。白少年一看,一盒裡儘是耀眼的金鏈、金鐲子和一些珠寶。賊頭問:「這值一萬兩了吧?」  「唔!還差不多。」白少年心想:原來這堆放雜物的房子,竟然是山賊們的金銀庫,真出人意外了。又問:「我殺了人後,去哪裡找你們拿那二萬兩銀子?再來這裡嗎?」  「對!你再來這裡。要是你能將那紫衣小妞兒活活捉了來,我可以再添一萬兩。」  突然,外面扔了兩個人進來。眾人一看,更傻了眼,是兩個無頭的屍體。接著,紫衣少女在門口出現了,冷冷地說:「小殺手,這三萬兩銀子你不用收了,我代你收好了。」  那賊頭一見大恐,急對小殺手喊著:「你、你快給我殺她。」同時間,幾個賊人已提刀撲向紫衣少女。紫衣少女身形輕轉,寒光閃過之後,血飛人倒,並且刀尖貼緊了這賊頭的胸口,喝問:「說!三寨主現在什麼地方?」  白少年一怔:「什麼!?他不是那個三賊頭麼?」  紫衣少女搖搖頭:「看來,你並不是什麼高明的殺手,連真正的僱主也弄不清楚。」  白少年朝這冒充的賊頭嚷起來:「你幹嘛要騙我?好啦,這事我不管了!銀子我也不要了!」他還沒嚷完,這賊頭連人帶椅一齊翻進牆壁中去了。原來這坐椅也是一處機關,一有危險,便翻進牆後面的巖洞中去。現在紫衣少女刀尖貼著的不是人的胸口,而是牆壁了。  這出入意外的變化,紫衣少女一怔之後,急拉著白少年的手:「我們快走,恐怕這裡還有別的機關。他們兩人剛飛身出門口,轟然一聲,門口已落下了一道鐵欄,跟著是屋內那面靠山巖的牆壁中,百箭齊發,有幾支毒箭,竟穿過鐵欄,射出了門外。要是他們仍在屋子裡,准變成刺蝟。  白少年心頭悚然:「好一個陰險狡猾的賊頭,看來,非剷除這座黑峰寨不可了!」  紫衣少女說:「白兄弟,要是你真的是殺手,恐怕殺了我以後,不但拿不到銀子,連命也送在這山寨裡。」  白少年點點頭:「不錯,正是這樣。好,讓我先放一把火,燒了這賊窩才說。」他說幹就幹,點著了火捻子,先將屋四周的柴草全點著了,再提兩把乾草,點燃後從鐵欄丟進屋內去。轉眼之間,屋裡屋外,烈火騰空,變成了一片火海,連山巖峭壁上的一些小雜樹和野草,也燒著了。  白少年見燒了這處屋子,問紫衣少女:「姐姐,我們現在去哪裡找那狡猾陰險的三賊頭?要不我們到前邊去,只要抓住了一個山賊,便可以問出這賊頭的下落。」  「可是,寨子裡連一個人也沒有了。」  「哦!?他們都跑光了?變成了一個空寨?」  「看來,賊人們全躲進地道裡去了。」  「那我將整個山寨全燒了,看他們出不出來呀。」  「就怕賊人出地道通到寨外去,豈不讓他們全跑掉了!?」  正說著,青少年也跑來了,一看他們沒事,一顆心放了下來,說:「我看見這裡大火沖天而起,以為你們出了事哩!那賊頭給你們殺掉了?」  白少年說:「給他跑掉了!」  青少年看了看大火問:「跑掉了!?你們怎麼不去追趕?放火燒這座屋幹嘛?」  「他從地道中跑了,我們怎麼追?要不是姐姐及時拉了?我出來,恐怕我這時在屋子裡給亂箭射成一個大刺蝟。我不放火燒了這房子怎解得了氣?豹兄弟呢?怎不見他的?」  「他護著杜家壩的人出寨了。」  「什麼!?他一個人護著人出寨的?」  「他說他一個人行了!」  「青哥,你也真是,他沒在江湖上行走過,人又傻頭傻腦的,山賊凶狠狡猾,你不擔心他會出事麼?」  「可是,我見這裡大火,擔心你們……」  「青哥,你別說了,我們快趕去看看。」  紫衣少女也點點頭說:「豹兄弟為人好心,老實,我們去看看才是。」  於是,他們各施展輕功,穿過山寨,直奔山寨大門。誰知剛一出山寨大門,只見豹兒帶著一個鄉下裝束的漢子從山道上而來。紫衣少女和兩個所謂江湖殺手看見大感愕異,青少年說:「這不是杜家壩的人嗎?豹兄弟帶他轉回來幹什麼?」  紫衣少女一看那人,「咦」一聲說:「這是山賊,不是杜家壩的人。」  「姐姐,你沒看錯?」  「錯不了!他是守寨門的一個山賊,左眉上有粒豆般大的黑痣,容易認。」  白少年說:「看來黑峰寨的山賊,個個都狡猾,他竟想混入被擄劫的人群中去逃走。奇怪,傻里傻氣的豹哥怎麼認出這是賊人的?」  豹兒押著這個山賊走近了,紫衣少女先迎上問:「豹兄弟,你怎麼認出這個山賊來的?」  豹兒搖搖頭說:「我不認識。」  紫衣少女驚異:「那你怎麼帶了他轉回來的?」  「是杜家壩的人說他是黑峰寨的山賊,一到山下,個個憤恨地要打死他。」  紫衣少女一笑:「我知道了,你怕眾人打死他,所以才將他帶上山來,對不對?」  豹兒憨憨地笑了下,不出聲。白少年卻揶揄地說:「你心地很不錯呀!怎不出家當和尚去?」  豹兒愕然:「我當和尚幹嘛?」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嘛!這麼一個殺人放火的山賊,你都救了,你將來當和尚一定能成為佛祖,見老虎餓了,會將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給老虎吃。」  「他,他現在已不是山賊了呀。」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山賊了?」  「是他自己說的,他不願再做山賊了。」  「他不想再做山賊,你怎麼不放他走?帶他上來幹什麼?」  「我不帶他上來,他就會給人打死的。」  「那也是他罪有應得,說明他一定在杜家壩殺了人,杜家壩的人才要打死他。」  青少年說:「白弟,人不帶也帶上來了,現在怪豹兄弟也沒用。」  白少年說:「帶上來了,我不能殺了他為杜家壩的人雪恨嗎?」  這個山賊一直在旁不敢出聲,現聽說要殺了他,嚇得他立刻跪了下來求饒命。豹兒一怔說:「你真的要殺了他?」  紫衣少女說:「不殺他也行,就看看他願不願意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  這個山賊立刻說:「我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紫衣少女問:「是真的嗎?」  「我說的是真的,若有半句謊言,雷打火燒,不得好死。」  「好呀!那我問你,你們的三寨主現在什麼地方?」  「我,我不知道。」  「看來,你是不想重新做人了!」  「不,不,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和四寨主到地道裡去了。」  「這麼說,地道你總該知道吧?」  「知道,知道。」  「那你快帶我們到地道裡去。」  「地道口在大寨主的臥室裡,我帶你們去。」  白少年揚揚眉:「寨後山巖下的那間房子,有沒有地道口?」  「那也是一處地道入口,但一般人不能去的,只有寨主的身邊人才能走近。」  「你說,這地道還有多少個出入口?」  「三個,第三個是在山寨外右邊一條溪水畔的亂石灘中,外面的人不能進去。」  「為什麼不能進去?」  「因為有機關,裡面的人不將機關扭開,外面的人怎麼也打不開那洞口的門。」  「再沒第四個洞口了?」  「沒有了。」  「沒有了?大廳上不也是有一個洞口?你是不是不想說實話了?」  「不!我說的是實話,大廳中那不是出入口,是毒蛇陷阱,是不能出入的,只用來害人殺人的。」  白少年想了一下,對紫衣少女說:「姐姐,你和青哥守著這黑峰寨,我和豹哥去那亂石灘等著,你看好不好?」  紫衣少女點點頭:「要是這山賊沒騙我們,那賊頭恐怕多數從亂石灘逃走,你和豹兄弟可要小心了。」  「姐姐放心,除非那賊頭不從那裡走出來,要是走出來,姐姐可得給我二萬兩銀子,我才好殺了他。」  紫衣少女一笑:「涼山虎才值一文錢,兄弟這不是獅子開大口嗎?」  豹兒茫然:「你,你怎麼向姐姐要這麼多銀子的?」  紫衣少女、青少年和白少年一聽,不禁相視好笑起來。  白少年說:「我們走吧!」他又對山賊說:「帶我們去溪畔亂石灘去,你要是騙了我們,小心你這條命好了。」  「我,我,我絕沒騙你們。」  「那快帶我們去。」  亂石灘,離山寨不到半里,只有一條沿坡的羊腸小道而下到山谷。這條羊腸小道,是在森林中盤旋穿插。狡黠的白少年一見四周景物,不由得生疑,停止了腳步,問那山賊:「這裡林木遮天,你來這裡躲藏不好?誰也找不到你,怎麼要扮成鄉民,混入杜家壩人裡面去?」  「小俠,小人的確不想再當山賊了,所以不願隨蛇三他們來這裡躲藏,想混到杜家壩人中去,永遠離開黑峰寨。我怎麼也想不到杜家壩的人會認出我來的。」  「哦!?蛇三他們!?蛇三是什麼人?」  「是二寨主的手下,寨裡的一個頭目。」  「他躲到這一帶?」  「是!他拉了七八個弟兄,躲到這一帶來了。他打算等你們一走,再回到山寨去。」  「蛇三有沒有包圍大廳,要射殺紫衣女和我?」  「有!他們見你們太厲害了,才帶人逃出寨門,躲到這一帶來。」  白少年頓時警惕起來,對豹兒說:「你凝神聽聽,這一片山坡樹林裡有沒有人躲藏著。」  豹兒真的凝神傾聽了,半晌後說:「這片山坡樹林,似乎沒有什麼人躲藏,但山谷下,有水聲和人聲。」  「有多少人?你聽不聽得出來?」  「大概有十多二十人吧。」  「那麼說,來這裡躲藏的,不單是蛇三他們,也有其他的山賊了。」白少年說完,又問那守寨門的山賊:「在那山谷溪水中,沒路可走出黑峰寨到外面去麼?」  「要是有路能逃出去,我也不會混在杜家壩的人群中去了。這山谷是群山中的一個絕谷,雖有幾十里長,但兩頭四周,都是高山峭壁,只有從黑峰寨才能下去。」  「那條溪水呢?又怎麼流出去?」  「小俠,說起這條溪水,就神奇了!它由半山的石壁一個小小的洞口流出來,順著山谷底轉了幾十里,流到了亂石灘一帶後,就不見了,好像全部滲到地下裡去了。」  白少年從這守寨門山賊的談話中聽出,似乎真的要洗手不當山賊了,側頭問他:「你真的不想當山賊?」  「小俠,小人真的不再想當了。」  「好!你真的不想當了,我們不但不殺你,還給你一些銀兩,讓你回去,本本分分做個鄉民。」  「多謝小俠,銀兩小人不要了。」  「哦!?你為什麼不要?」  「小人身上帶有銀兩,夠回家的了。」  白少年有點意外,想不到這山賊不但老實,也不貪財,說:「我看你人還不錯,怎麼跑來當山賊的?」  「小人是給他們逼著當山賊的,說不當,就要活活的生殺了我。」  「是嗎,你叫什麼名呀?」  「盤狗仔。」  「盤狗仔!?你怎麼取了這麼一個好聽的名字?」  「我們壩子裡的人,不是叫狗仔、貓仔,就是叫猴兒、虎兒的。」  白少年忍住笑問:「有沒有叫豹仔、豹兒的?」  「有呀!」  白少年望了望豹兒,不禁笑起來:「你叫盤狗仔,怪不得山賊們叫你看守寨門了!你會什麼武功?」  「小人不會武功,只有幾斤蠻力,提刀只是嚇嚇一些山鄉的百姓。」  「好了!要是這次我們捉到你們三寨主,就立刻放你回家。現在,你先在前面走,我們在後面悄悄地跟著你,碰上了山賊,他們問你,你就說你也是來躲藏的就行了。」  一直在旁不出聲的豹兒突然「噓」了一聲,輕輕說:「好像有人從山谷下摸上來了。」  白少年揚揚眉:「那更好。」他對盤狗仔說,「你先下去,別害怕,我們自然會在後面保護你。」  「是!」  盤狗仔便朝山谷方向走了。白少年又輕輕對豹兒說:「這次碰上了山賊,你可不能太好了!」  「殺了他們?」  「他們要是不聽話,就殺了他們。不然,讓賊頭聽到風聲逃走,那是涼山百姓們的大禍害,你懂不懂?」  豹兒點點頭:「好吧!」  於是,他們便不動聲色,悄悄地跟著盤狗仔走向山谷中去。  不久,他們便聽到有人驚訝地說:「盤狗仔,怎麼是你?」跟著是盤狗仔的聲音:「石頭哥,你不聲不響從樹林裡竄出來,幾乎嚇死我了。」  「盤狗仔,山寨裡的情況怎樣了?」  「我也不知道,我見後寨大火沖天,又不見其他的人,只好也躲到這裡來。」  「那三個小娃和那妞兒沒有走?」  「我不知道,大概還沒有走吧。」  石頭哥剛想再問,一把冰冷的劍已架在他的脖子上了,接著是輕喝聲:「不准再出聲,出聲就殺了你。」  石頭哥嚇得不再出聲了。白少年順手便封了他身上兩處穴位,將他拖進了樹林裡。他仍然不知道這兩位突然而出現的小娃是盤狗仔帶來的。因為他同樣看見了盤狗仔身後也站著一個娃娃,也瞪大了眼不能出聲,以為盤狗仔也像自己一樣,給封了穴位。  白少年將他拖進樹林裡後,手中的劍在他眼前晃了晃輕說:「你現在想死還是想活?想死,我一劍便挑了你;想活嗎,得輕聲回答我的問話。」  「我,我想活。」  「唔,我問你,你們有多少人在這山谷裡面的?」  「二十多個。」  「你們的三寨主在不在?」  「不在。」  「他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我們大伙在等著他來。」  「你怎麼知道你們的三寨主會來這裡的?他不會去別的地方?」  「聽說三寨主已進了地道,要是山寨裡不能出去,就一定會從地道來這裡的。」  「這山谷有地道的出口?」  「有!」  「在哪裡?」  「亂石灘中。」  「你們幹嘛不從地道上山寨?」  「因為這個出口,只能從裡面出來,外邊的人沒法進去。」  這個山賊的回答,跟盤狗仔所說的情況一樣,看來沒有假的了。白少年想了下又問:「你們的人在山谷的什麼地方?」  「亂石灘四周的亂石和樹林中。」  「唔!算你說了實話,現在你可以休息了。」白少年出手便點了他的昏睡穴,將他丟進了樹林中的草叢裡。  豹兒閃身出來,問:「你殺了他?」  白少年故意反問:「你不怕他聲張驚動了其他的山賊麼?」  「這,這,這總不大好吧?他可是說了實話啊!」  「放心,他死不了。」  「死不了?」  「我只點了他的昏睡穴,讓他在草叢裡睡上三個時辰。三個時辰後,他自然會爬起來,這會死嗎?」  「這樣就好了。」  「好啦!我好心的少掌門,現在我們快去解決亂石灘四周的二十多個山賊吧。」  「你不會全殺了他們吧?」  白少年眨眨眼睛:「想不殺他們,最好你去勸他們投降,從此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各人回到自己的家鄉去。」  「我,我,我不大會說話呀!」  「你勸他們今後別再當山賊不就行了麼?」  「他們會聽我的話嗎?」  「你好心勸他們,怎會不聽的?」  「好!我去試試看。」  當豹兒出現在山谷溪水邊,還沒有走到亂石灘時,便引起了山賊們驚訝和注意。在這二十多個山賊裡,沒一個人曾經見過豹兒,以為不知從哪裡闖來一個小娃子。山賊們雖然知道山寨裡先後來了二個妞兒和三個厲害的小娃子。一來是豹兒手中沒有帶兵器;二來這山谷沒人知道,不是山寨裡的人,怎麼也不會摸到這個林森草密的山谷裡來。  他們見豹兒踏著溪邊的碎石,一步步朝亂石灘走來。山賊們私下商議了一會。一個單眼的山賊從亂石中站了起來,喝問:「小娃,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我從雲南來。」  山賊們一聽,全都愕異,這麼一個十多歲的小娃子,從雲南來?少說也有成千里,別不是這小娃將寧南說成了雲南吧?就是寧南,來到這裡,也有幾百里的山路。單眼山賊又喝問:「你跑到這深山老林裡來幹什麼?」  「我來勸說你們別再當山賊了。」  「什麼!?你來勸我們不再當山賊?」  「對對,就是這樣。其實當山賊有什麼好呀!」  「你怎知當山賊不好?」  「殺人放火這好嗎?」  這時,又一個滿臉大麻子山賊獰笑著站了起來:「殺人放火不好?那麼你們怎麼跑來這裡殺人放火?」  「我,我可沒有殺人放火呀!」  「你抬頭看看,山寨裡的大火是誰放的?」  豹兒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見山寨那邊大火沖天,燒得半個天都通紅了。看來一定是紫衣姐姐和青哥在放火燒山寨了。他怔了半晌:「這,這,這可不是我放的,不關我的事。」  大麻子和單眼山賊不由得相視一下,感到這個小娃說話這樣害怕和心慌,顯然是個沒有什麼武功的人,就是會武功也恐怕不高,不然,他為什麼這樣害怕?奇怪,那個厲害的小妞兒怎麼會打發他來這裡勸說我們?莫非是那小妞兒已來到了這裡?不管怎樣,先將他捉了過來再說,有了他在手中,那小妞兒不能不有所顧忌。再說,這裡山險林密,一有不妥,跑進密林裡隨便找一個地方躲藏,她一時半刻恐怕也找不到。想罷,麻臉山賊又問:「小娃子,是不是那小妞兒打發你來這裡?」  「小妞!?你是說紫衣姐姐吧?」  「唔。」  「不是她,她根本不知道你們在這裡。」  豹兒從來沒有與人打交道的經驗,說話一是一,二是二,他老老實實的說了出來。  麻臉一聽又是愕異:「那是誰打發你來?」  「沒有人打發我來呀!」  「沒有人!?」麻臉和單眼又相視一眼。初時,他們還擔心紫衣少女還在附近,現在更放心了,不必急去捉這個小娃子了。便問:「沒有人打發你來,是你自己跑來?」  「是呀!我是為你們好。」  「說!你怎麼知道來這裡?」  「這,這!」豹兒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說是盤狗仔帶自己來,那不害了盤狗仔嗎?  麻臉進一步再問:「是不是我們山寨裡的人告訴你?」  「對,對,是你們山寨裡的人。」豹兒心想:山寨裡那麼多山賊,我不說出盤狗仔來,他知道是誰?  「是誰!?」  「他,他走了!我不知道。」  白少年伏藏在附近的一棵樹上,聽了豹兒與山賊的對話,感到又好笑又好氣。本來豹兒應該盤問山賊才是,現在卻顛倒了過來,變成山賊在盤問豹兒了,好像豹兒是他們手中的俘虜或囚徒。  麻臉山賊又盯著豹兒問:「你要我們不當山賊,那去當什麼?」  「你們回家當一個百姓呀!」  「哼!當百姓,那我們吃什麼?喝什麼?不活活餓死?」  「你們怎麼會餓死的?你侗不會種地和砍柴嗎?」  「種地和砍柴能吃得飽嗎?小娃子,你說當山賊不好,我們卻認為最好了,可以大碗酒大塊肉吃個痛快,還可以玩女娃子。小娃子,你也別回去了,留下來跟你麻大爺在這裡當個小山賊,有你喝辣的,吃香的。」  「不行,我不能跟你們在這裡當山賊。」  白少年伏在樹上不禁暗笑起來:「好呀!你想勸人不當山賊,人家卻要留下你當山賊了!」  麻臉一瞪眼說:「你不當也不行。」  「我怎麼不當不行的?」  「你既然跑來了這裡,就由不得你了。你回頭看看,你還想回去嗎?」  豹兒回頭一看,只見亂石野草裡一下站出了七八個持刀的凶悍山賊來。他—怔問:「你們想怎樣?」  麻臉獰笑著:「沒什麼!跟你麻大爺留下來!」  「我不留。」  「你不留也可以,那將你的一顆心留下來也行。」  「什麼!?留下一顆心?心怎麼留下的?」  「將它挖出來,不就留下了麼?」麻臉不再理豹兒了,問那些山賊,「弟兄們,我們有多久沒吃過人心湯了?」  顯然,這麻臉山賊,是這伙山賊的一個小頭目。白少年悄聲問盤狗仔:「這大麻子是不是你說的蛇三?」  盤狗仔搖搖頭:「不是。」  「哦!?他是什麼人?」  「三寨主的堂兄弟。山寨裡除了四個寨主,就輪到他管事了。」  而山賊們這時一齊笑起來:「我們有好多天沒喝人心湯了。」  單眼山賊卻輕輕對麻臉說:「藍總管,我們得快點解決了這小娃子才好。不然,那小妞兒找來這裡就不好辦了。」  麻臉點點頭,問豹兒:「你想清楚了沒有?是人留下還是心留下來?」  豹兒說:「你們可別亂來。」  「我們亂來怎樣?」  「你,你們會死時,會有人殺了你們的。」  麻臉逼進一步問:「有人!?是你?」  「不,我不會殺你們。」  「是那小妞兒?」  「她!?她也會殺你們。」  「那大爺就先殺了你!」麻臉一揮手,「跟我先將這小娃子活捉了!」  既然要活捉,山賊們也不用刀了,首先有兩個山賊向豹兒撲來,滿以為這一撲,準會將手無寸鐵的豹兒似小雞般拎起來。  豹兒一看,伏地縱身一跳,身段宛如一頭靈豹般的矯柔敏捷,縱到了二丈多遠的一塊亂石上去。  山賊們一看,不由傻了眼。他們想不到豹兒這門與眾不同的輕功,大出山賊們的意料之外,麻臉怔了怔:「看不出你這小娃,卻還有兩下,怪不得你一個人敢闖來這裡了。」  單眼說:「藍總管,可千萬不能讓這小娃走脫了。」  麻臉一揮手吼道:「給我將這小娃包圍起來!死的活的都要。」  山賊們也知道厲害,走掉了這小娃子,這裡就再也不是安全的藏身地方了。不但是已經站出來的山賊們,就是隱藏在亂石野草中的山賊,也一齊跳出來,從四面八方包圍了豹兒。四五個略會輕功的山賊,更首先躍到了豹兒的附近,一齊亮出了明晃晃的腰刀。  豹兒身上沒有任何兵器,他原來帶著的一把劍,因為他、一時削斷了白少年手中劍,將自己的劍也給了白少年。他看見四五個賊人提刀躍來,心中有點慌亂了,不由隨手在亂石上拾起了一枝枯樹枝,當著劍用,一邊慌亂地說:「你們別再過來,別逼得我打傷了你們。」  這四五個逼近的山賊,見豹兒手忙腳亂的,手裡拿的又是一枝枯樹枝,更不將豹兒看在眼裡了,其中一個山賊說:「小娃子,你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下無門偏闖來』,你將命留下來吧!」說時,一刀直朝豹兒劈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幽谷之夜 上一回說到山賊一刀直朝豹兒劈來,豹兒見狀,想閃身嗎?四周都有一把明晃晃的刀在等著自己。再縱身躍開?四面八方的山賊更多了,恐怕自己還沒有落下,幾把刀已紮在自己身上了,這可是不好受的。並且想縱身躍起也來不及,他只好以手中的一段枯枝去接擋這劈來的一刀。  麻臉藍總管看見不禁笑了,一碰而斷的枯枝,能擋得住鋒利的刀口麼?這個小娃子輕功雖好,卻是個稀里糊塗的傻小子。不但麻臉藍總管想笑,所有山賊都想笑了,認為豹兒必死無疑,不給劈成了兩辦,也一小半身子飛起。可是,山賊們還沒有笑出,一張張想笑的臉一下變成了驚悸、恐怖、愕然;駭異的臉。豹兒手中一碰而斷的枯枝,不但擋住了鋒利的刀,並且將這個山賊,連人帶刀一齊震飛。人比刀落得更快,刀落下來還是一把刀,人落下來卻是頭破血流的一具屍體。因為這山賊的頭先落,又恰好撞在石頭上。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所有山賊全震驚了,一時間一個個呆若木雞,連豹兒也一時傻了眼。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枯枝,暗想:這難道不是枯枝,是條鐵棍?他仍然不知自己有驚世駭俗的內勁和渾身奇厚的真氣。一條枯枝,在他內力的貫注下,也變成了一條堅硬的鐵棍,在他內力的反彈之下,別說一個人,就是一頭大水牛,也足可以將它震飛了。  麻臉藍總管在震驚、駭然之後,又大吼一聲:「跟我齊上,亂刀分了這小娃子!」  山賊們「轟」然一聲齊應,一齊舉刀撲向豹兒。這個麻臉藍總管認為,就算豹兒會邪術,也只能震飛三四個人,不可能將所有的人全震飛了,總有—二把刀紮在他的身上。  驀然之間,—個嬌小的身影似飛鳥般的從亂石灘不遠的一棵樹上飛來,撲到山賊們之中。人來得突然,寒光飛起更突然。七八個山賊在寒光閃過之後,—齊撲倒了。同時之間,豹兒以枯枝當劍,—招「白龍興雲布雨」,也削倒震飛了七八個山賊,嚇得沒有撲上來的山賊,全都退了回去。只在霎時之間,二十來個山賊中剩下的就不多了,加上麻臉和單眼,才只有七個。  這驀然而來的嬌小人影,正是所謂的江湖殺手白少年。他瞧了一下亂石灘上躺下的十多個山賊,再睨視了麻臉和單眼一眼,面含微笑,對豹兒說:「哎!你是這樣勸他們不當山賊的嗎?不錯,人死了,的確再沒法當山賊了。」  豹兒說:「這不關我的事,足他們逼得我這麼幹的!」  「這更奇了,世上哪有人逼人來殺死自己的?那不糊塗嗎?」  豹兒知道他在嘲弄自己,若著臉說:「我沒法勸他們不當山賊,你去勸勸他們吧。」  「是嗎?那我去試試看。」  當麻臉和單眼在震驚中醒過來之後,正打算拔腿逃跑,這位江湖殺手已橫劍擋住他們了:「哎!你們兩個別跑,一跑,更當不成山賊啦!」  麻臉凶相畢露,他認為這個持劍的小娃,只不過乘人不備之下,驟然出於殺死了自己的七八個手下弟兄而已,武功不—定比自己強。的確,在黑峰寨中,除了四位寨主,就數他最好的了。他所以要逃走,只是害怕豹兒會邪術,他怎麼也不明白,豹兒手中的—段枯枝,會有這般的厲害,不是邪術又是什麼?他怒吼一聲:「我跟你拼了!」一刀向白少年直劈過來。  白少年身形略閃,順手一劍平平刺出,麻臉收刀橫擋,「噹」地一聲,刀劍相碰,火花迸出。麻臉見自己一刀便架開白少年的劍,心中更有數了,便一連出手七八招,招招都是凶狠的蠻勁,一時也逼得白少年連連閃避,心想:「這大麻子武功是有兩下,我可不能太輕視了。」  白少年之所以不急於出手,—來是注意單眼和那五個山賊,擔心他們逃走了,必要時,先不與這大麻子糾纏,殺了單眼和那五個山賊才說。因為單眼就是蛇三,也是黑峰寨的一個小頭目:二來他也要看看這大麻子的刀路,除非不出手,—出手就是致命的殺招,無回劍法,絕沒有花招,要一擊必中、他看見單眼蛇三不顧大麻子,率那五個山賊往密林中逃跑。叫道:「豹哥!你還不去追他們回來,讓他們逃走嗎?」  豹兒一想不錯,是不能讓他們跑了,—跑掉,那不是又去害人?他急抖出自己與眾不同的輕功,一跳二縱的,便躍在單眼這些山賊們的前面,枯枝—揮,勁風逼人,將單眼等人又逼回來?  白少年一見暗喜,心想:他為人並不太糊塗,雖不願殺人,但也知道不能將山賊放跑了。白少年不再和這大麻子糾纏下去了,劍勢突變,三四招後,便殺得大麻子手忙腳亂。大麻子雖然說是黑峰寨的第五個好手,論武功,頂多只能達到武林中的二流高手之列,怎能招架得住狡黠而機敏的白少年那無回劍法?所以白少年再出一招,便劃破了他的脖子。他瞪著—對恐懼的大眼:「你,你殺了我?」粗大的身軀便頹然倒下。  白少年看也不看他,身形一閃,便躍到了單眼山賊的身後,只輕出—劍,就將仍想逃跑的單眼打發去見閻羅工了,剩下的那五個山賊,嚇得將手中的刀全丟下,—齊跪了下來叫「饒命」。  白少年揚揚眉問:「你們還當不當山賊的?還要不要吃香的,喝辣的?」  「我們不當了。」  白少年朝豹兒說:「你看,我可勸得他們不再當山賊了!」  豹兒心想:你拿著—把利劍,動不動就殺人,還有誰敢當呢?說當,那不死了?不過,他經過這一次教訓,感到不用這個辦法,真沒法能勸得這些山賊不當賊的。豹兒笑了笑:「你當然比我有辦法。」  這時,從山坡的樹林中轉出—個人來,笑著說:「你們這一手可幹得漂亮了!」  白少年和豹兒一看,有點意外,問:「姐姐,你怎麼也跑到這裡來了?」  來人正是紫衣少女,她鳳目含笑:「我聽到這山谷裡有人大吼慘叫的,不放心,所以跑來看看,想不到你們一下就將這山谷裡的山賊都解決了。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了。」  白少年問:「姐姐,你跑來這裡,我那青哥呢?」  「放心,你看。他不是也來了嗎?他不但自己來,還帶了兩個人來。」  白少年和豹兒一看。果然是青少年帶了兩個人從樹林中走向亂石灘來。豹兒問:「那兩個是什麼人?」  紫衣少女笑問:「你看他們是什麼人?」  白少年說: 「豹哥,你怎麼還看不出來?他們也是山賊。」  「也是山賊?」  紫衣少女說:「他們是這山谷裡跑掉的山賊,不過,他們運氣不太好,偏偏碰上我和青兄弟,我們殺了兩個,捉了兩個,也順便帶了來,交給你們處置。」  白少年說:「看來這四個山賊,是一直藏著不露面的山賊,見勢不妙,便悄悄地溜了。豹哥,我們再搜—下,看看附近一帶還有沒有躲著不出來的山賊。」  紫衣少女說:「不用搜了,我和青兄弟已搜過了一遍,恐怕沒有了。」  青少年已帶了那兩個山賊走過來,用劍一指:「你們也站到那一邊去。」  這兩個山賊,乖乖站到五個山賊那邊去了。紫衣少女問:「白兄弟,這七個山賊,你打算怎麼處理?」  白少年眨眨眼睛:「他們雖然說不再當山賊了,誰知道放了他們後,還當不當的,我看,不如將他們……」  豹兒一怔:「你不會將他們也殺了吧?」  白少年狡點地問:「不殺他們,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這——!」  紫衣少女—笑:「還是我來處理吧!」  白少年笑問:「姐姐怎麼處理?殺了他們,我們的這位少爺可不大高興的。」  「你們看著好了。」  紫衣少女走到七個山賊的面前,問:「你們想不想活命?」  「求女俠饒命。」  「你們想活命的,將嘴巴張開來。」  豹兒和青、白少年聽了感到莫名其妙,想活命幹嘛要將嘴巴張開來?張開來幹什麼?難道紫衣姐姐要割掉他們的舌頭,讓他們今後不能說話?這樣做不殘忍?  這些山賊不敢不聽,一個個將嘴張開,紫衣少女五手一揚,射出七粒黑綠色的小丸子,準確無誤的分別射進了各個山賊的嘴巴裡。不等七個山賊反應過來,又出手如風,隔空點了他們的穴位,使各人嘴裡的小丸子全咽進了肚子裡,想吐也吐不出來了。隔了—會,紫衣少女才拍開了他們被封的穴位,問:「你們知不知道剛才服下了什麼?有沒有苦澀之味?」山賊們嚇得不敢回答,紫衣少女說:「說呀!你們怎麼不說話了?」  其中—個山賊說:「是,是有些苦澀味。」  「我告訴你們,你們剛才服下的,是一顆毒藥。」  一聽是毒藥,山賊們全變色了,連機敏多計的白少年也愕異了,幹嘛紫衣姐姐給他們服下毒藥的?讓他們一個個毒發身亡,這不比殺了他們更慘?紫衣姐姐這樣做不太絕了?  紫衣少女又接著說:「不過你們不必害怕,在半年之內,它不會發作,更不會死。半年之後,它便發作了,發作後你們會死得痛苦異常。所以你們在半年後的今天,必須趕到梵淨山下的回龍嶺,我在那裡等你們,給你們服下解藥,你們就平安無事了!如不及時趕到,死了別怨我,聽清楚了沒有?」  山賊們慌忙說:「我們聽清楚了,半年後的今天,我們去梵淨山下的回龍嶺。」  「唔!我再告訴你們,你們別指望別人能解我的毒藥,任何人也解不了,就是你們請人看,任何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你們身上中了毒的。所以你們在這半年內,不得幹壞事,更不能害人,要是給我知道,就別指望我會給你們解藥。好了!你們都可以走了。」  山賊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個個只好垂頭離開亂石灘,沿上坡的羊腸小道走出山谷,然後再下黑峰山。  山賊們一走,白少年首先叫好起來:「姐姐,你這個處置他們的辦法太好了!今後他們不但不敢再當山賊,連幹壞事也不敢了。」  豹兒卻擔心問:「他們在半年能趕到梵淨山嗎?」  「怎麼趕不到的?就是一般的文弱書生,在路上走三個月也可以趕到。他們一個個那麼強壯,半年內趕不到?趕不到,那是他們自尋死路,怨不得我。」  青少年說:「豹兄弟,你什麼不但心,卻擔心這七個山賊來?我們不殺他們,也算他們大命了!我看我們還是將這些屍體埋了,別叫那賊頭從這裡出來看見生疑,躲在地道裡就不敢出來了。」  白少年說:「青哥,你們也來了這裡,不怕那賊頭從山寨的那兩個洞口逃走麼?」  紫衣少女說:「這你放心,那兩處洞口,全給我掌力震塌封死了,我才一把火燒了山寨。」  青少年也說:「紫衣姐姐的掌力可驚人了,寨後小屋的那個出入口,給姐姐的掌力擊得成大塊山巖倒塌下來,完全封死了,就是神仙也出不來。賊頭睡房的出入口,我們先將一堵岩石砌成的牆推倒全壓在洞口上,然後又推倒三面牆蓋在上面,堆成一座小山似的,他們更出不來了。」  白少年說:「那麼說,賊頭只能從這個洞口出來了。」  「要不,我和紫衣姐姐趕來這裡幹嘛?」  「那我們快將這十多個屍首先拖進樹林裡。」白少年說著,一眼看見了在山坡下的盤狗子,一下想起還有一個山賊給自己點了昏睡穴,丟在樹林裡,便招招手叫盤狗子過來,問:「你看,這裡有什麼山坑能將這些屍體埋了的?」  盤狗子想了下說:「那邊有—處崩坑,拖去那裡埋最好了。」  「好!你先將這些屍體拖去那裡?我去將那個什麼石頭拍醒來幫你手。」  盤狗子看了看說:「不用,我—個人就行了。」  「你—個人能很快拖得完嗎?」  「小人別的什麼不會,卻有幾斤蠻力。」說著,盤狗子真的—手提起—具屍體,朝崩坑奔占,兩具屍體在他提起來,好像不費勁似的。這個盤狗子,的確是有幾斤蠻力。  豹兒說:「我也來提兩具屍體。」  白少年說:「哎!你休息會兒不行嗎?有他—個人就夠了。」  「快點將這些屍體弄走不更好嗎?」豹兒便左右手各提起兩具屍體,將四具屍體提起,像提燈草似的。他和盤狗子來回才轉了三次,便將所有屍體全弄走,丟進了崩坑中,蓋上一層亂碎石和泥土便草草埋葬了。當他和盤狗子轉回亂石灘時,白少年蹲在一塊岩石背後,向他們打手示意,叫他們別弄出響聲來。  豹兒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再看,紫衣姐姐和青哥都不見,愕然問:「出了什麼事?姐姐和青哥去了哪裡?」  「賊頭快要從洞口出來了,紫衣姐姐和青哥都已經隱藏下來。你們也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出洞的山賊看見。」  「真的!?」  「什麼蒸的煮的,你內力那麼強,凝神聽聽不就知道了?」  豹兒就在附近的一塊岩石背後伏下來,而盤狗子,卻鑽進了一處草叢裡。豹兒凝神屏息地聽了一會,的確在亂石灘中的亂石下面,有一陣陣隱隱約約人行的腳步聲傳出來。要不內力深厚,這陣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在山溪水潺潺的流動響聲覆蓋下,是怎麼也聽不出來的。  這時已是斜陽西照,晚霞似火。山谷中的層林、溪水、奇巖,盡抹上了—層殷紅色。晚風陣陣,松濤如浪,流水似訴,給這深山崇嶺中的幽谷,更增添上了—種詩樣的悲景,似在訴說黑峰寨的末日來臨,再也無法挽回了。  時間如流水,慢慢地流逝。地道裡的山賊,似乎極有耐性,他們在地道裡等候暮色的來臨。紫衣少女他們更有耐性,伏在亂石灘四周的亂行、叢林、野草中,屏息靜氣地注視亂石灘的一切細微變化。  蒼茫的暮色來臨了,亂石灘中響起了一陣軋軋的響聲,一塊兩百多斤重的巨石慢慢縮丁進去,出現了一個只能容許一個人出入的窄洞口,一個山賊探頭探腦地往四周望了一會,似乎察覺到山谷中沒有人,整個身形從洞口走了出來,登上亂石灘的高處,又四處打量—會,然後又走回洞口說:「三寨主,四寨主,山谷裡沒有人。」  洞內三寨主藍青問:「藍總管沒在?」  「不見人。」  「奇怪,他去了哪裡呢?」  地道裡有人說:「恐怕他被那小姐殺了!」  沉默了半晌,藍青又說:「你們在四周附近一帶搜一下,看有沒有人?」  「是!」  洞口又走出了兩個山賊,與先出來的那山賊略略交談了幾句,便分開在亂石灘附近—帶搜索了。幸而是暮色蒼茫,遠一點的事物模糊不清,加上紫衣少女等人早已悄然地躍上了樹梢,盤狗子伏在草叢裡不動,三個山賊只是出來找尋藍總管和自己人,所以搜索起來就不那麼小心,只四周看看有沒有人而已。他們找了—遍,便回地道報告沒人了,這樣,狡猾的藍青和那個斷了—臂的四寨主才放心走出地道。藍青也不比斷臂四寨主好幾多,他的—條小腿骨,被紫衣少女發出的斷銀簪擊斷了,扶著枴杖走出來。  從地道裡出來的山賊也不少,有十七八個。往日二百多人的黑峰寨,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眼前這麼十多個人,並且兩個寨主都受傷了。他們席地而坐,在暮色裡仰望山寨的那邊。山寨余火仍在燃燒,有些灰燼飄落到山谷裡來。山賊們都神色黯然,而藍青眼裡射出的卻是一股怨毒的目光。他咬著牙說:「這個小妞兒太心狠了!殺人燒寨,有朝一日她落在我的手上,我叫她不得好死。」  突然之間,一個脆生生的少女聲說:「是嗎?不用有朝一日,我現在就來了。」  山賊們聞聲回頭一看,頓時全傻了眼,這位令山賊們一見而膽喪的紫衣少女,不知幾時出現在洞口前。山賊們想再人地道口已不可能了!  四寨主驚問:「你,你是怎麼來的?」  「你們怎麼來,我就怎麼來呀!」  「你也是從地道裡走出來?這不可能。」  紫衣少女不答,微笑問:「你們說,是要我動手,還是你們—個個自歿?」  「你這樣乘人之危,算什麼英雄好漢?你有本事的,就容許我們傷好後再來拚殺。」  紫衣少女揚揚眉說:「誰說我是英雄好漢了?我可是專愛乘人之危下手的。」  藍青怨毒地吼道:「你們全上去跟我拼了!誰殺了她,誰就是山寨之主。」  山賊們如狼嗥般的吼叫著,一齊提刀拿劍撲了上去。一來他們想逼開了紫衣女,好逃人地道裡去,多少還有一線活命的希望;二來也希望能在亂刀中殺了她,那自己今後就是黑峰寨的大寨主了。他們知道,自己要是往山坡樹林裡逃跑,不但三寨主不容許,恐怕更難逃脫這可怕少女手中那百發百中的暗器。  紫衣少女身形略動,手腕輕轉,刀光如一片秋水閃動,頓時刀飛人倒。紫衣少女—出手,就放倒了先撲來的四五個凶悍山賊。紫衣少女的劍術驚人,刀法也令人害怕,一時間便將山賊們逼退了。  紫衣少女殺人後從容地說:「我勸你們還是別亂動的好,要不,就死得更快啦!」  四寨主問:「你,你要我們做什麼?」  「沒什麼!我還是先前的一句話;是要我動手,還是你們自歿?」  「我們再沒商量的餘地了?」  「要是在我上山來時,你們答應放人,解散黑峰寨,你們一個人也不會死。現在嗎?恐怕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了,」  四寨主慘笑—聲問:「我能不能自刎—死,而換來其他人的一條生命?」  紫衣少女不由得將目光移到他的身上:「你願一死,換取其他人的性命?」  「在下不敢奢求,望女俠能網開一面,在下死後也感激女俠的大恩。」  紫衣少女用刀尖一指藍青說:「其他的人可以,他卻不行。」  「這——」四寨主不說話了。他因為看見自己斷了一臂,另—條手臂也曾經為紫衣少女的劍尖刺穿了經脈,—身武功全廢,再加上自己的內臟,但給豹兒真氣震傷,自己成了這麼—個沒用的廢人,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在目前的情況看來,自己怎麼也逃不了一死,不如以自己的死,希望能將藍青保存下來,重整黑峰寨,以後再為自己復仇。偏偏紫衣少女就不放過藍青,使他的希望成了泡影,他又怎能再出聲?  藍青咬著牙說:「老四!別多說了,我們還有十多個人,不信就拼不過她!」  紫衣少女說:「好呀!那你們就一齊上呀!還等什麼?」  「全跟我上!」藍青吼叫著,自己忍著傷痛,首先搶站了出來。  其他山賊見三寨主帶傷先上,也嗥叫一聲,捨命地奔上。有的還比藍青搶先了一步。可是山賊們誰也沒想到,這個狡猾異常的三寨主,雖然帶頭撲上去了,但卻—個縱身,越過了紫衣少女的上空,飛也似的向山坡樹林裡逃去,丟下他的手下全不管了。他以為自己一進樹林,在黑夜之下,就是紫衣少女追上來,自己也可以逃脫。他這一狡猾的行動,又害得有四個搶先撲到紫衣少女面前的山賊,死在紫衣少女的刀下。四寨主一時也愕住了,不知道藍青來這麼一個動作。  但這狡猾的賊頭並沒有心從所願,他剛躍到山坡上,迎面的是一支利劍朝他刺來,逼得他又後退幾步。他在暮色下一看,是一個滿臉聰明秀氣的小娃子。這小娃子嘻笑地說:「哎!你怎麼一個人跑了的?」  藍青驚問:「你是什麼人?」  藍青的確沒見過這位小娃子。因為藍青在大廳上暗算了紫衣少女後,便急忙帶人下地道裡去了,當這小娃子出現在大廳時,藍青早已不在那裡了。  這小娃子說:「我就是江湖殺手呀!你不知道?」  這位小殺手,就是秀氣而狡黠的白少年。  「是你!?」  「是呀!所以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二萬兩銀子怎麼討!」  藍青在聽了木哥的報告,本來就想利用這個江湖殺手殺了紫衣少女後,然後再設法殺了這小殺手,只是紿紫衣少女突然出現而破壞了。現在他以為這個小殺手又來跟自己談這筆買賣,便說:「好!你去給我殺了那小妞兒,我給你五萬兩銀子。」  「現在你給我五十萬兩也沒用了。」  「為什麼!?」  白少年眨眨眼:「因為那小姐兒已給了我二萬兩要你這顆人頭!」  「我五萬兩不比她多?」  「你怎麼這般不懂江湖上的規矩?幹我們這一行的,誰先付錢我就為誰辦事!她就是給我二文錢,我答應了,也只為她辦事。要不,這樣好不好?」  藍青斜目往後看了看,只見亂石坡上,紫衣少女已將自己的手下全部放倒了,在用刀逼著四寨主答話,一時也沒過來,自己要逃,又給這小殺手擋住,急問:「你要怎樣?」  「你給我五萬兩,我殺了你後,再去殺她為你報仇,怎樣?」  藍青簡直給這個不近情理的小殺手弄得又急又怒,世上有人這麼僱請殺手的嗎?便怒喝一聲:「我先要你死!」一刀凌厲地劈來。  別說藍青現在一條腿不方便,就是方便,他這麼心急意亂,遲早也會死在狡黠、機靈而又冷靜的白少年手上。儘管他武功比白少年略勝—籌,但—條腿已使他大大的打了折扣。所以在十多招後,白少年突然轉到了他的身後,一招「雲斷秦嶺」,就將他劈為兩截了。  黑峰寨這一夥殺人放火、洗村劫寨的暴徒、山賊,要是碰上的是武林中的俠義人士,或許還有生存的希望。可是他們碰上的是偏偏不按一般俠義人士的作風,而是行為作風往往帶邪氣的紫衣少女和白少年。豹兒更沒有武林中的什麼俠義人士的行為作風了!他根本就不懂,只是憑天生的一股同情弱者、惱怒暴徒行為的心理行事而已。儘管萬里雲和白衣仙子跟他說過俠義中人應有的風度,但碰到實際事情時,又不知如何應用。所以黑峰寨的山賊們,碰上的是這麼四個人,結果是寨毀人滅,為害涼山十多年的山賊匪徒,從此永遠在江湖上除名。  白少年殺了笑面虎藍青之後,回到亂石灘上。這時的亂石灘上,山賊們只剩下了斷臂而失去武功的四寨主。青少年在點燃著一堆篝火,豹兒和盤狗子在清理山賊們的屍體,拖去埋葬。白少年問紫衣少女:「姐姐,你在問他幹什麼?」  紫衣少女回答:「問他要銀子呀!」  白少年有點詫異:「要銀子?」  「是呀!要不,我哪來二萬兩銀子付給你們?」  「哎!姐姐,你怎麼當真的了?」  「你不當真我可當真的。這些不義之財,不要是白不要,可不能留給一些逃走了的山賊們,將它散給附近一帶曾經遭受山賊們洗劫的村寨不更好?」  「嗨!姐姐,我可沒想到這—點。」  紫衣少女微笑,對四寨主說:「你現在可以走了,去吧!」  四寨主一聲苦笑:「我是應該去了!」他驟然縱身一跳,頭向一塊岩石撞去,頓時腦漿進飛。紫衣少女和白少年反而嚇了一跳,想不到這個四寨主,放了他還會自殺的。  豹兒剛從崩坑轉回來,愕然,問:「你們也將他殺了?你不是說他說了實話就放他走的嗎?」  青少年說:「豹兄弟,這是他自己撞石頭死的,姐姐和兄弟可沒有殺他,而是放他走。」  「他怎麼要自殺呀!」  白少年說:「誰知道他怎麼想的,你不去問他,問我們幹嘛?又不是我們逼他自殺了。」  青少年又說:「豹兄弟,算了!他不死已死了,還問幹什麼。」  豹兒對白少年說:「你別生氣,我只是問問罷了!」  「誰生你的氣了?你是少爺嘛!」  青少年說:「哎!白弟,你就少說兩句吧!我們現在進地道裡去看看。」  「進地道裡幹嘛?」白少年問。  「看看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將搶劫得來的金銀珠寶藏在這地道口不遠的地方。」  「哎!你們相信了?不怕這四賊頭在騙了我們?說不定這地道裡面有害人的機關哩!」  「那麼,我們不進去看啦?」  白少年想了—下,—眼看見盤狗子在一旁,便說:「我有辦法了!」  「哦!?你有什麼辦法呢?」  白少年不答,問盤狗子:「這地道你有沒有進去過?」  盤狗子搖搖頭:「我沒進去過?」  「你也不知道地道裡有沒有機關呀?」  「我不知道。他們也沒對我說。」  「那個叫石頭的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聽說他曾經去過地道裡的。」  「那好辦了!盤狗子,你快去將那什麼石頭的帶來這裡。」  「好!我去。」  沒多久,盤狗子將仍然昏睡沒醒的石頭扛了過來。白少年伸手拍開了他的穴位,石頭一醒過來,見自己躺在亂石灘上,身邊站著盤狗子和那個曾經將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娃子,茫然地問:「我怎麼躺在這裡來了?」  白少年說:「你真會享福的,一睡就睡得像條死豬一般,還一邊亂說夢話。」  「我亂說了夢話?」石頭想爬起來。  白少年的劍又指著他的胸口:「哎!你想活命的,最好是躺著別動。」  石頭嚇得不敢動了,—邊說:「我不動,你別殺我。」  「我問你,你剛才發了什麼夢?」  「我,我沒有發夢啊!不,不,我不記得了。」  「你在夢裡說,你走進了地道堅,幾乎踩著了機關,嚇得大叫大嚷。」  「是,是,有—次我真的幾乎誤踩著丁機關。我怎麼做夢也做出來了的?」?  紫衣少女、豹兒和青少年站在稍遠的地方,初時還莫名其妙,白少年怎麼問起石頭的發夢事情來?現在一聽,才明白了,不禁相視—笑。紫衣少女暗想:我已經是行為做事帶有邪氣了,這位白兄弟的行為作事,比自己來得更邪。初時令人莫名其妙,稀里糊塗,後來才明白其用意。要是他真的成了江湖上的殺手,那不知令多少人感到害怕,防不勝防,誰也不知道他肚子裡打的什麼主意。  「你還在夢裡說,錢,錢,錢,好多的金子銀子呀!我問你,你是不是發夢在偷山寨裡金庫的銀子?」  「我,我,我真的那麼說嗎?我可沒有偷過金子銀子呀!」  「那你怎麼在夢裡說有好多金子銀子的?那麼說,你在平日裡一定看見過這些金子銀子了。」  「我,我是看見,那是寨主打發我和藍總管他們,將搶劫得到的金銀珠寶,送到地道裡的寶庫中放著。就是那一次,我幾乎誤踩著了機關,但我沒有偷金銀的。」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怪不得你睡著發了這麼一個夢。這寶庫就在這亂石灘出入洞口的不遠處吧?」  「你,你怎麼知道了?」  「是你在夢裡說的呀!」  這個石頭,真是名副其實的石頭了,他給白少年套了口供,仍然不知道,在茫然問:「我,我真的在夢中說了麼?那可是不能亂說的呀!」  「好啦!你可以起來了,帶我們繼續去做夢去。」  「去做夢!?做夢也能帶人的麼?」  白少年忍著笑說:「你帶我到地道裡去,不就是做夢麼?」  「不行,沒人在地道裡面開機關,是不能進去的。」  「你起來看看,這個出入口,不但有人進去了,還有人跑出來。」  石頭一下嚇得跳起來,在篝火下一看,不但洞口打開了,還看見了紫衣少女和兩個娃兒,又一下怔住不動了。  白少年對他說:「你不會是又在發夢吧?」  這個石頭,真的疑心自己在發夢了!他不由得咬起自己的手指來,「哎唷」一聲叫起來,手指頭會痛,不是發夢了。  白少年又催著他:「走呀!」  「你,你們怎麼能打開洞口的?」  白少年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一具屍首:「你看看,他是誰?」  石頭一看,又嚇了一跳:「這,這,這是我們的四寨主。」  「對啦!就是他打開了洞口。大概他也跟你一樣,在發夢,在夢中將洞口打開了,又在夢裡自己撞在岩石上死了。你可千萬別撞到石頭上去。」  「我,我不會撞到石頭上去的。你,你們要我進地道裡幹什麼?」  「因為我想看看寶庫裡有多少金子銀子的,你夢裡說有好多好多,我不相信。」  「這是真的,我不騙你們。」  「我怎知道你騙不騙的?要是你騙了我們,」白少年將他手中的劍晃了晃,「你這顆腦袋,恐怕會自動的飛起來與石頭相撞。」  這個石頭山賊就是再愚蠢,也明白是什麼一回事了,立刻說:「我不騙你們,不信,我帶你們去看看。」  「你不怕踩中了機關嗎?」  「不會,我知道機關在什麼地方。」  「那好呀!你帶我們去看看。」  石頭乖乖地帶著紫衣少女和青、白兩殺手走進地道裡去了。豹兒和盤狗子卻留下來在洞口守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紫衣少女和青、白兩少年以及石頭才從地道裡走出來,各人手裡都提了一個沉甸甸的布包。豹兒問:「你們找到了那寶庫?」  紫衣少女笑著說:「找到了!豹兄弟,也有你一份的。」  「我,我不要。」  白少年揚揚眉:「你幹嘛不要的?」  「師父說,不義之財莫取。」  「你師父是個老糊塗。」  豹兒不高興了:「你——」  青少年連忙說:「白弟,你怎麼這樣說的?我們也是……」  白少年打斷說:「我說得不對嗎?這些錢財不取,難道留下來給山賊?」  紫衣少女笑笑說:「豹兄弟,你師父說的不錯,不義之財,的確不應該要。但你要弄清楚,所謂不義之財,是指一些人去搶、去偷、或者用種種暴力、種種奸詐手段,將人家的錢財奪為已有,那才叫不義之財。而這些賊贓賊款,我們不但取,還要取得乾乾淨淨,一文錢也不留下。」  白少年說:「姐姐說得太妙了!姐姐,這麼多的錢,夠我們明天回到那小鎮子上開個錢莊了。」  豹兒又愕然問:「開個錢莊!?開個錢莊幹嘛?」  「好玩呀!」  「那我們不去成都了?」  「去呀!」  「去!怎麼又開錢莊的?」  「因為這個錢莊,我們只開三天或五天。」  「開三天五天,那叫什麼錢莊?」  「就叫三天五天錢莊嘛!」  豹兒知道這個白少年,喜歡捉弄人和逗人,說話往往令人啼笑皆非。開三天五天錢莊?世上有這麼開錢莊的嗎?而且開錢莊好玩嗎?  白少年又眨眨眼問他:「你想不想當個善財童子?」  「善財童子!?什麼善財童子?」  「哎!你連善財童子也不知道,還說什麼在和尚寺裡住過的。那就是觀;旨菩薩跟前的那個只穿肚兜兜的童子呀,他不是叫善財麼?」  豹兒更弄不明白了:「我當他幹嘛?」  「善財善財,就是將錢財散發出去的。我們開這個錢莊,就是看你能不能在二天五天散得乾乾淨淨,要不,我們就去不了成都了。」  豹兒—下弄明白了白少年的用意,笑起來:「你也真是,說話盡打轉轉賣關子,你說將這些錢財分給遭受山賊搶劫的村鄉山寨百姓不好麼?」  「那你當不當這個觀音兵?」  「噹!當啊!」  紫衣少女笑著說:「好啦!我們也該去弄點吃的了!」  —說到弄吃的,大家才感到肚子真的餓了。白少年說:「這些山賊們也真是,庫藏裡儘是些不能吃的金銀珠寶,要是有吃的,我願意將這麼一包金銀珠寶跟他換。」  盤狗子說:「山寨裡有吃的,我們先回山寨好不好?」  紫衣少女說:「不用回去了,全給我—把火燒得精光,山寨裡恐怕連一堵牆也沒有,全成了廢墟。」  白少年說:「姐姐你也真是,要是我,在放火之前,先從廚房裡弄一些吃的出來。」  「當時我只想到燒光了這寨子才解恨,卻沒想到弄吃的。」  豹兒一下站起來:「我去捉些山兔山雞回來。」  青少年說:「哎!天都黑了,你去哪裡捉兔子山雞?」  「我知道兔子、山雞通常在什麼地方安窩的。」  白少年問:「你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我捕捉它們慣了!」  盤狗子也站起來:「我也去。」  豹兒問:「你也去!?」  盤狗子笑了笑:「因為我是個獵人,未來這山寨前,我一直是打獵為生。」  「好,那我們一塊去。」  豹兒剛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凝神傾聽,盤狗子愕異:「小俠,怎麼不走了?」  「有一頭野獸,在那崩坑處。」  「野獸!?什麼野獸?」  「是頭大山豬。」  盤狗子一聽是山豬,不由得變色說:「那一定是在吃死屍,我們千萬別去惹它。」  紫衣少女也聽到了,走了過來問:「山豬怎麼惹不得的?」  「女俠,你不知道,我們獵人中有這麼一句話:寧打老虎,莫惹山豬。」  「它比老虎還兇猛?」  「要是這畜生惹惱了,它比老虎更兇惡,會不顧死活朝你衝過來。我們有不少獵人,打山豬不死,反給山豬咬死了。」  「豹兄弟,你看呢?」  豹兒說:「山豬是不好惹,它的皮厚極了,獠牙又利。我們還是避開它才是。」  盤狗子說:「要是我們手中有鋼叉和毒箭還好辦些。可惜毒箭和一些刀,全給我連同死屍—塊埋葬了。」  紫衣少女一笑問:「山豬肉好不好吃?」  「好吃,肉比家豬還香。」  「既然山豬肉這麼好吃,你們就別去捉什麼兔子和山雞了。」  盤狗子一怔:「你要去招惹它?」  紫衣少女揚了揚手中的刀:「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將這山豬的頭砍了下來。」說完,便朝崩坑方向走去。  「姐姐,你要小心,山豬真的比老虎還凶狠和不顧死活的。」豹兒說著,也跟了上來。  「豹兄弟,有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別跟來。」  「姐姐,有兩個人好辦些。」  「你要去,手裡也該有件兵器才行。」  青少年將劍拋了過來:「豹兄弟,接劍。」  豹兒一縱身,靈巧地在半空中將劍抓到手中,落地時也悄然無聲。  紫衣少女不由得讚道:「豹兄弟,好俊的輕功,可是身法好像不是點蒼一派的。」  豹兒笑了笑:「這的確不是點蒼派的。」  紫衣少女感到疑惑: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怎麼不學本門派的武功?但她擔心山豬吃飽走開,便不去追問了。  他們快接近崩坑時,紫衣少女聽了下:「這頭畜生還沒有離開,豹兄弟,你在這裡守著,我去看看它。」說完,便輕縱上了樹。  這頭大山豬,正在用獠牙鼻子拱開碎石泥土。它突然嗅到了一股生人的氣味,似乎知道有危險了,停下來仰著頭在空氣中嗅著。剛好紫衣少女和豹兒來的方向又是上風,給它聞出來,頓時惱怒了。惱怒打擾了它尋食的美夢,嗷嗷地叫著,直衝豹兒而來。它奔得比箭還快,一下就衝到了豹兒的跟前。在樹上的紫衣少女也想不到這頭畜生竟這麼的警惕和兇惡,奔得這麼的快,想出手也來不及了。她急叫豹兒快跳上樹閃避。  豹兒「哎哎」一聲,山豬已衝到了,人在慌忙急亂中,不自覺地使出了江湖怪丐傳給他的救命掌法:腳步朝左,側身閃過,順手拍出一掌。這真是誰也想不到的怪招!「啪」地一聲,拍中了飛縱而來的山豬,將一頭二百多斤重的大山豬,拍飛出樹林,摔在幾丈遠的山坡之下。  紫衣少女縱身下樹,因為在黑夜中的密林,看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她擔心地問:「豹兄弟,你怎樣了?沒受傷吧?」  半晌,豹兒才說:「姐姐,我沒事,這頭山豬,好兇惡啊!」  「你真的沒給它撞著了?」  「沒有呀!」  「怪了!這畜生驟然衝來,凶勢極猛,你是怎樣閃開和拍中了它的?」  「我也不知道呀!我只是腳朝左邊走了一步,身子一側,順手拍出,那麼巧就拍中它了!不知道這頭山豬死了沒有?」  紫衣少女想了下:這是什麼掌法呀?各派的武功中似乎沒有這麼的出掌法,顯然這是胡亂的拍出一掌,完全沒有招式。要是這樣,真是盲拳打死老師傅了。要不是他一身真氣奇厚,內力驚人,就是這一掌拍出,也拍不飛這頭兇猛的畜生,說不定它反咬一口,豹兒的一條手臂也會給咬斷了。她回答道:「好!我去看看這頭畜生死了沒有。」  山坡下,已有人點了火把而來,跟著是盤狗子的驚喜叫聲:「這頭大山豬給打死了!」  又是白少年的聲音:「不錯!是打死了,好勁的掌力,恐怕不但骨碎,連內臟也擊碎了!怪不得沒聽到這野獸的叫聲。」  紫衣少女和豹兒趕到,白少年揚揚眉:「姐姐,你好俊的掌法。」  「你別弄錯了,這可不是我拍中的,是豹兄弟。」  白少年不由得朝豹兒望了一眼,暗暗點頭。盤狗子卻感到驚駭,一個小娃兒,竟—掌拍死了一頭大山豬,人給他拍一掌還有命嗎?  突然,亂石灘上傳來青少年的怒叱聲:「賊子!你找死了!敢來暗算我?」  眾人一怔。白少年說:「不好!青哥在那邊出事了!我去看看。」  豹兒說:「我們快去看啊!」他首先飛也似的奔去。紫衣少女和白少年丟下盤狗子趕去。他們趕到亂石灘時,看見青少年在篝火光下,怒恨的—刀砍翻了那石頭山賊。豹兒首先奔到,一怔問:「你,你怎麼殺了他的?」  紫衣少女和白少年也來到了,一齊問:「這是怎麼回事?」  青少年說:「這個山賊,真是賊性難改,見你們都走了,竟敢背地裡突然向我出手,想將所有金銀珠寶奪走。幸好我閃避得快,不然真給他劈中了!」  「青哥!你沒受傷麼?」白少年看見青少年衣肩和背後的衣服給刀鋒劃裂了一條縫,不禁關心地問。  「差點兒就給他劃傷了皮肉。」  白少年狠狠地走過去,給仍沒斷氣的石頭山賊補上了幾劍,最後連他的頭也砍了下來,罵道:「該死的東西!我真恨不得碎了你的屍。」  紫衣少女一下想到了丟下的盤狗子,說:「我去看那什麼狗子的,別叫他也跑掉了!」  白少年正在火上頭:「他敢跑?他跑我就殺了他。」  豹兒一怔:「他,他不會跑的。」  青少年問:「你相信他不會跑?我看,黑峰寨的山賊,沒一個能信得過。」  豹兒說:「我相信他。不過,就算他跑了,我們也不一定要殺他呀!」  青少年還想說什麼,紫衣少女卻說:「豹兄弟沒說錯,他不會跑,還扛著山豬回來了!」  青少年一看,盤狗子真的是扛著山豬,一手提著火把,慢慢地走了回來。  紫衣少女等他走近放下了山豬,微笑地問他:「你怎麼不逃走的?」  盤狗子反而愕然:「我為什麼要逃走?」  「你不怕我們會殺了你?」  盤狗子一怔:「你們要殺我?」  豹兒怕他害怕,連忙說:「姐姐是跟你說笑,故意嚇你的。來,我們一塊將山豬拿到溪水中洗乾淨。」  「不用你們,這事我一個人就行了。」  在這方面,盤狗子發揮了他的獵人本色。殺豬、割肉、燒烤,幹得比紫衣少女等四人都熟練,就是豹兒想幫手也幫不了什麼。  紫衣少女在吃飽了烤山豬肉後,似乎對盤狗子產生了好感,問:「我看你很能幹的,幹嘛要當山賊?」  「我不想當呀!是他們強拉了我來,逼我,說不跟著他們,就宰了我。」  「你要是不願再做山賊,你可以走了。」  盤狗子驚喜:「你們放我走嗎?」  「唔,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盤狗子連忙跪下叩頭:「多謝女俠和三位小俠開恩。」  豹兒問:「你真的現在就走?」  「你們不是放我走嗎?」  「深夜上路,你不怕有危險?」  「不怕,只要不再碰上山豬,就沒有什麼危險的。」  「老虎、豹子呢?你不怕?」  「小俠,你不知道了,凡是有山豬出沒的地方,就不會有老虎和豹子的。」  紫衣少女又問:「有這麼多的金銀珠寶,你不想帶點上路?」  「我不要,我身上有些銀子,已夠我回家的了。而你們這些錢,是用來救濟受災害的老百姓,我更不敢要。」  「你身子藏有不少的銀子吧?」  「是不少,有三四兩的」。  紫衣少女揚了揚眉:「才三四兩?你想騙我們?」  「女俠不信,盡可以搜我的身好了,我絕不敢騙你們。」盤狗子說完,真的將自己的一個小布包打開來,又想除下自己的衣服。  紫衣少女連忙說:「好了!好了!別脫了,我相信你沒有騙我們。」  「那我可以走了嗎?」  紫衣少女問話的用意,不過想看看他有沒有見這麼多的金銀珠寶起貪心歹意,後來見他說走就走,目光根本對眼前大量的金銀珠寶瞧也不瞧,不現絲毫貪慾之色,不禁感到奇怪了!難道世上還有見財富不動心的山賊?還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我們之中討不了什麼好處,不敢起貪念?於是便用言語試探,問他想不想帶些金銀—上路?想不到盤狗子又回答說不要,說自己有。這又使紫衣少女起了疑心,認為他身上一定藏了不少的珠寶,夠他一世享受的了,才說得這麼好聽大方。後來見他情急地打開了自己帶著的布包,並解開了自己的衣服,讓人搜查。紫衣少女以自己敏銳的目光,一眼就看出了盤狗子包袱、身上的確沒有藏著什麼珠寶,實在只有三四兩的碎銀。他的精神、動作完全出自內心,沒半點做作,不由得對他起了敬意。暗想:要是這樣,他真是在山賊們中難得的一個老實忠厚人了!試問世上,又有幾人對錢財絲毫不動心的?何況他還曾經當過山賊!  青、白兩位少年,也對他產生了好感。尤其機敏而富於心智的白少年,被盤狗子的誠實打動了。他並且還想到,盤狗子想要逃走,他有很多的機會可以逃走,就是豹兒和自己與山賊們交鋒中,他完全可以逃得遠遠的。現在他聽到盤狗子問:「我可以走了嗎?」他便眨眨眼睛問:「你真的馬上要走?」  盤狗子不知這白少年是什麼用意,害怕地問:「你們不讓我走?」  「哎!你別誤會,我們不是不讓你走。你現在要走,我們絕不會攔你,我是怕你走不了!」  「我,我,我怎麼走不了的?」  「你不擔心山寨裡還有別的山賊?他們知道你和我們在—起,不殺了你嗎?」  「這——」盤狗子真的害怕了。  豹兒說:「我看,你今夜別走了,和我們在一塊,到了明天,我們一起下山,到那小鎮後再分手,就不會有人殺害你了。」  紫衣少女突然說:「你真的走不了啦!上面有人來了!」  青少年由於內力沒有紫衣少女深厚,聽不出來,愕然問:「上面還有人來的?難道山寨裡的山賊們還沒有死光?」  「不,這是從山下來的。」  豹兒也聽到了,說:「是真的,有十多個人的。」其實以他的內力,應比紫衣少女早發覺才是,但一心想將盤狗子留下來,他沒紫衣少女那麼老於江湖,沒時時警惕而已。  白少年問:「莫非是那些逃走了的山賊,以為我們走了,又轉了回來?」  豹兒凝神聽了—會,搖搖頭說:「好像不是黑峰寨的人,是從別處來的。」  「你怎麼知道不是黑峰寨的人?」  「我聽到了他們在說話,他們愕異黑峰寨怎麼變成了平地,是什麼人端了黑峰寨的。」  白少年奇異了:「那他們是什麼人?怎麼深夜裡闖來了黑峰寨?」  紫衣少女說:「看來,這伙來人絕不會是白道上的俠義人物,不是涼山虎的朋友,也是黑道上的人,前來投奔黑峰寨的,恐怕我們又有一場血腥的交鋒了!」  豹兒問:「我們不交鋒不行嗎?」  紫衣少女道:「這就看他們答不答應啦!」  「我們躲起來,不去惹他們不行嗎?」  紫衣少女聽了好笑,暗想:以他一身的武功,放眼江湖,恐怕能勝得了他的也沒有多少人,怎麼這般膽小害怕的?  白少年揶揄地說:「豹哥,你害怕,盡可以躲起來,」  「你們不躲麼?」  「我呀!不願當只小老鼠。」  「這怎麼是小老鼠了?」  「只有小老鼠才躲躲藏藏的。」  紫衣少女鎖眉想了一下,說:「你們還是先去地道裡避一避,他們朝這山谷走來了!」  豹兒問:「姐姐,你不進地道?」  紫衣少女笑了笑:「我們都進去了,來人不會進地道裡搜查嗎?不如我一個人坐在這篝火旁邊,與他們打交道好。」  「姐姐,你不會是要殺他們吧?」  「豹兄弟,你難道沒聽出來?來人武功—個個都不錯哩。其中有一二個人,武功恐怕不在涼山虎之下。我只希望他們不來殺我們就好了,我能殺他們麼?」  白少年揚揚眉說:「姐姐,那我與你一塊在篝火旁坐著等他們,要不,姐姐進地道裡去,我一個人在這裡。」  紫衣少女不由得秀眉一揚,她感到與這個所謂的江湖小殺手相處兩日來,處處看出了他的機敏心智,由他來與人打交道,或許比自己更好,問:「你不怕有危險?」  「有姐姐和青哥、豹哥在暗中護著我,我怕什麼?」  「白兄弟,那你就小心了!」  「我知道啦!你們快進去吧。」  紫衣少女對青少年、豹兒和盤狗子說:「來,我們進地道裡去!」  豹兒還想說什麼,青少年拉著他:「豹兄弟,我們進去吧。」  豹兒只好隨著紫衣少女走進地道裡去了。他不明白那白兄弟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留下。也不明白紫衣少女為什麼會答應白兄弟留下。  他們進地道裡不久,就有兩個人從山坡上穿過樹林,悄然出現在山谷的小溪旁了。這兩個人風塵僕僕,都是勁裝打扮。其中一個,臉青而面尖,一雙綠豆般的小眼睛,閃著機警的目光滴溜溜朝著山谷四周打轉。另一個人,卻是虯髯的彪形大漢,面目長得兇惡怕人。  這兩個悄然出現的漢子,見幽谷深夜裡,竟有一個小孩子坐在篝火旁烤山豬肉吃,感到驚訝異常。他們再留神地打量下四周,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人在。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沒有人同來,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這深山幽谷裡,何況這堅還是黑峰寨涼山虎的老窩下邊。  他們打量了半晌,似乎四周沒有任何人,只有篝火旁的小孩。白少年不知道有人來了,仍在饒有興趣的吃著烤肉。  深山、幽谷、溪水,在月夜中已是夠神秘的了,加上篝火、小孩,就更神秘了。難道這小孩不是人,是深山幽谷中的精靈?這兩個來人驚疑了半晌,輕輕交換了兩句,便朝篝火走過來。  篝火旁坐著的小孩,聽到了腳步聲,抬頭朝他們看了一眼,既不害怕,也不驚訝,面無任何表情,仍嚼著手中香噴噴的烤肉,當然,更沒有站起來與他們打招呼了。  這兩條漢子更驚疑地相視一眼,那臉青面尖似猴子樣的漢子首先開口問:「小哥!你是什麼人?怎麼一個人在這山谷裡的?」  小孩的回答更令他們傻了眼,說:「別問,你們要是肚餓了,可以坐下來吃烤肉,吃飽了最好馬上就離開。」  他們不禁又相視了一眼,虯髯漢子想發火了,臉青的漢子連忙打眼色示意,仍忍氣帶笑的問:「小哥!你不能告訴我們你是什麼人嗎?」  「你叫我小哥,你知道我今年多少歲了?」  「小哥多少歲?」  「不多不少,今年整整五十歲!什麼小哥大哥的,你們應該稱我為老爺子。」這兩條漢子更驚愕了!五十歲?這小孩一臉仍帶稚氣,聲音仍是童聲,有五十歲了?就是顛倒過來,十五歲也不到,有五十歲嗎?要不是瘋小子,那準是山中的精靈。不然,哪有這般舉動的?  虯髯漢子突然「唰」地一聲,寶刀亮出,指著小孩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小孩似乎不為所動,用手指拿著伸到眼前的刀尖,輕輕移開:「我勸你最好還是別亂動,我不想無代價的殺了你。」  猴子似的漢子急打眼色叫虯髯漢子別輕舉妄動,他也不敢再叫「小哥」了,問:「你不能告訴我們,你是什麼人嗎?」  小孩冷冷地說:「江湖殺手!」  「什麼!?江湖殺手?」  小孩不屑地望了他們一下:「唔!?你們沒聽說過?」  猴子似的漢子說:「聽過聽過!那你來這裡是……?」  「殺人!」  「殺人!?」  「—個江湖殺手,不殺人來幹什麼?」  「那黑峰寨的幾位寨主……」  「都叫我殺了!」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一個江湖殺手,只為錢殺人,不問為什麼殺人,你們難道不懂?」  這兩條漢子又相視一眼,驚訝、疑惑。他們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小孩,是殺手麼?能殺得了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涼山虎?虯髯漢子晃了晃手中的刀:「好!我想領教你的……」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坐著的小孩會突然出手,人躍劍出,一招就將他一條握刀的手砍了下來。他驚愕得還不知是什麼回事:「你、你!」  小孩冷冷地問:「你還要不要領教?」  「你,你怎麼不講江湖上規矩,事先不打個招呼就出手了?」  「殺手會事先跟人打招呼嗎?那他就不是一個好殺手。」  那猴子也出其不意,一把鋒利時匕首要刺小孩的胸口。可是「噹」的一聲,不知從哪裡飛來的無形暗器,將他的匕首打落下來。也在同時,小孩的利劍也出鞘了,劍尖已貼緊了他的下腹。就是暗器沒有打落猴子手中的匕首,恐怕匕首還沒有刺到,小孩的劍早刺進了猴子的肚腹,將猴子的腸肚挑了出來。這真是江湖上殺手的劍法,出人意外,辛辣刁鑽,敏捷如電。生死判斷,就只在剎那的一招之中,誰快誰勝。  猴子頓時嚇得面如土色,動也不敢動。五十歲的小孩殺手冷冷地問:「你是不是想我殺了你?」  這個小孩自然就是機敏的白少年了!猴子連忙說:「不,不,望饒命。」  「嗖」的一聲,白少年突然收劍回鞘,鄙夷地說:「沒有代價,我不屑殺你們,最好你們馬上滾!」  猴子這才喘回了一口氣,同時也有點驚訝,不明白這位殺手居然不殺自己的。他已得了一命,也不敢多問了,拉了斷臂仍在驚震中的同夥,想拔腿離開。誰知眼前人影一閃,一片刀光又將他們逼了回去。猴子在火光中—看,更驚愕住了,是一位美如天仙似的紫衣少女。不知她從哪裡出來,彷彿是從空氣中突然而現似的,持刀擋住了自己的去路,似笑非笑地問:「侯老五,你不在玉龍雪山,怎麼跑來這裡了?」  侯老五更是驚愕:「你,你認識我?」  「你是玉龍雪山獨角龍手下的一個得力的人,我怎麼不知道?」其實,紫衣少女所以知道,完全是豹兒在地道裡輕輕對她說的。  侯五驚疑問:「姑娘是誰?」  「江湖殺手!」  「你!?你也是個江湖殺手?」  「你想不想試試?」  「不,不,在下不敢試了。」一個小殺手,已使侯五差點沒命了。這位少女來而無聲,恐怕比小殺手更厲害,他怎麼還敢試呢?  紫衣少女問:「說!你怎麼跑來這裡?」  侯五深夜裡闖來黑峰寨,不但豹兒不明,就是連紫衣少女和青少年也疑惑了。獨角龍和涼山虎,都是黑道上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各有各的地盤和勢力範圍,平常極少來往,並且互有吞併之意。怎麼侯五會在深夜裡跑來這裡的?而且不是一個人來,而是十多個人一起來。獨角龍不會是突然向黑峰寨下手吧?十多個人,能吃掉黑峰寨嗎?  其實玉龍雪山的龍家寨的遭遇跟黑峰寨差不多,給行為怪異的肥瘦雙俠踩平了,也是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整個寨子的人也死得七七八八,就是連獨角龍也受了傷,肥瘦雙俠所以不殺他,就是因為大理段家的段麗麗說了這麼一句話,她要親手殺了獨角龍才解恨。因而留下獨角龍,讓段麗麗以後親自動手刃了他。  獨角龍雖然得了一條命,可是肥瘦雙俠像陰魂不散般的盯蹤著他,害得他帶著十多個手下,東躲西藏,終日提心吊膽。肥瘦雙俠本來想將獨角龍趕到犬理附近,然後去通知段麗麗。可是獨角龍左逃右轉,竟給他逃脫了肥瘦雙俠的視線,悄悄地出現在大涼山的一帶山野中。他們怕再驚動了肥瘦雙俠跟來,不敢在大白天出現,這就是為什麼獨角龍深夜出現在黑峰寨的原因。  獨角龍在無處可藏的情況下,打算在黑峰寨暫住一段日子,或者加入黑峰寨。想不到他到了黑峰寨時,黑峰寨也被夷為—片平地,只留下星星點點的余火,顯然是剛燒後不久。獨角龍大為驚愕,是什麼人端了黑峰寨的?是肥瘦雙俠?難道肥瘦雙俠算到自己來投奔黑峰寨的麼?  獨角龍怔了一會,遙見山谷裡有火光,便打發了侯五和虯髯七來山谷看看……  侯五見紫衣女殺手問自己為什麼來黑峰寨,不敢將真實的原因說出,便撒謊道:「在下是來拜訪黑峰寨四位寨主的。」  「是嗎?可惜你們來遲了一步。」  「他,他們都走了?」  「不錯!都走了,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們去了哪裡?」  「閻王殿。」  「閻王殿!?是你們殺了他們?」  「沒辦法!這叫得人錢財,與人消災。」  侯五又驚震得半晌出不了聲。涼山虎的武功雖略遜自己的寨主,但還有三位寨主,一個個武功都在玉龍雪山五虎將之上。論武功的實力,黑峰寨比龍家寨還強,何況黑峰寨的藍三寨主,更足智多謀,陰險毒辣,要是這兩個殺手能將黑峰寨的四位寨主都殺了,其武功豈不比肥瘦雙俠更高?  白少年面無表情地問:「你想不想為涼山虎他們報仇?」白少年初時不知侯五是獨角龍的人,所以才沒有下手殺了侯五。現在他知道了,卻不想放他們走了,所以這樣問。  侯五慌忙搖手說:「在下怎敢有此念頭?況且在下與涼山虎他們一向面和心不和,他們死了更好,我為什麼要為他們賣命?兩位沒事,在下告辭了。」  紫衣少女說:「你走吧!」  白少年叫道:「姐姐!你……」  紫衣少女眨眨眼:「你要殺了他們?可是沒人付錢,白殺人的事你幹不幹?」  白少年一下從紫衣少女的眼色中明白其意,說了一句:「要是有人肯給錢我們就好了!不然,又是一筆買賣。」  侯五哪敢再說話,急拖了虯髯七便走。  青少年和豹兒從地道裡走出來。青少年不明白問:「你們怎麼放他們走了?就是放,也得廢了他們的武功才是。」  紫衣少女說:「放心!他們會再來的,說不定獨角龍也會來。」  豹兒一聽是獨角龍,不由一怔:「那,那我們快躲起來。」  白少年見他慌成這樣,問:「獨角龍很可怕麼?」  「可怕!可怕極了!連段姐姐聽到了他的哨聲,也嚇得躲起來。說他的武功極高,一掌便斷人生死。」  紫衣少女點點頭:「江湖上是有這麼傳說,一掌判生死。在黑道的人物中,他內力最為深厚,掌勁凌厲。」  豹兒著急說:「那我們快躲起來吧!還等什麼?」  白少年眨眨眼問:「獨角龍的武功比那神秘黑箭之一的澹台武還更厲害麼?」  紫衣少女說:「獨角龍怎比得上澹台武!那是小巫與大巫之比。」  白少年說:「豹哥,我聽人說,你連澹台武都不怕,敢受他三掌,將他驚走了。現在獨角龍的武功比澹台武還不如,你怎麼反而害怕了?」  豹兒問:「你怎麼知道了?」  白少年眨眨眼:「不是有句話這麼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嗎?你作過的事,我怎會不知道的?」  豹兒還不知怎麼說,紫衣少女說話了:「我看,我和白兄弟留下來,你們進地道去躲躲也好。」  「姐姐,他們可有十多個人呀!」  紫衣少女說:「我們打不過,你不會出來幫助嗎?」  「這——」  白少年又眨眨眼睛說:「要不你留下來,我們都進地道裡去。」  豹兒睜大眼睛:「我一個人?」  「你害怕了?」  這一下,激起了豹兒潛在的倔強勁,說:「好!我留下來,你們都進去。」  白少年不知是讚賞還是揶揄:「這可算是有男人大丈夫的氣概喲!」  青少年急道:「翠妹,你可不能這樣,豹兄弟不危險嗎?」  紫衣少女有些愕異:「翠妹!?」  白少年瞪了青少年一眼:「青哥!你怎麼在人前呼起我的小名來的?」  紫衣少女打量了白少年一眼,微笑道:「你這小名很好聽哪!」  青少年同時帶歉意地說:「白弟,對不起,我一時情急叫了出來。」  豹兒似乎對「翠妹」兩字絲毫也不感到奇怪,還是不去注意,著急說:「你們還不進去?他們快要到了!」  紫衣少女拉一下青少年:「我們進去,有我們在暗中,豹兄弟出不了危險的。」  紫衣少女和青、白兩殺手進地道不久,便一連有幾條人影出現在亂石灘上。豹兒一看,自己四周,都站了一色勁裝的兇惡大漢,只有侯五,在這夥人中顯得分外的瘦小。其中還有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神態威猛,左邊額頭上有一顆明顯的肉瘤,不用說,這就是獨角龍寨主了。  豹兒見四週一下出現了這麼多的兇惡漢子,儘管極力鎮定自己,但還是有點心怯意亂,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立在篝火之旁。  獨角龍用逼人的目光打量著豹兒,問侯五:「他就是那個小殺手?」  「不是。」  「不是!?那兩個殺手哪裡去了?」  「屬下也感到愕異,怎麼不見了他們的?」侯五感到這山谷裡的事,變化得太令人莫名其妙了!明明兩位殺手在這裡的,怎麼一轉眼又不見,而出現這麼一個圓圓臉的小孩?衣服質料極好,顯然不是深山裡的孩子,似乎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公子。一個少爺公子,怎麼在這深山幽谷中出現的?這不怪嗎?他越想越感到這山谷古怪。他驚愕地望著豹兒,問:「你是什麼人?」  「我,我不是什麼人呀!」  眾匪徒一聽,都感到愕異,不是什麼人?難道是鬼?是山谷的精靈?其實豹兒只是想說,我不是什麼殺手和什麼黑、白兩道的人,只是一個平常的人。不知為什麼,只說了上一句,而慌亂得沒說出下一句來,令得群匪愕異和莫名其妙。  侯五盯著他:「你不是人,是鬼?」  「不,不!我不是鬼。」  突然,侯五對獨角龍說:「龍爺,這個小孩屬下曾經看見過。」  「哦!?你在哪裡見過他了?」  「龍爺,記得在幾個月前,屬下在一處深山古寺中找尋三虎和麻四時,見到的小孩不就是他麼?他怎麼在這裡出現了?」  獨角龍一聽,也不由得注視起豹兒來,良久,他點點頭:「是有點相似,但絕不是那小娃子!」  「龍爺,怎麼不是?」  「那小娃子給我一掌拍死了!」獨角龍不再去理侯五,轉問豹兒:「小娃子,剛才有兩個人在這裡,現在他們去了哪裡?」  「有人嗎?我不知道啊!」  「你沒有看見他們?」  「沒有呀!這裡幾時有人呢?」  「小娃子,你幾時來這裡了?」  「我,我來了很久了!」  「很久?你一直沒離開過這裡?」  「沒有!」  獨角龍不由得用目光望著侯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侯五說:「龍爺,屬下也給弄糊塗了,要不是屬下碰著鬼,就是這小孩說謊話。」  獨角龍又盯著豹兒:「你敢騙我們?」  豹兒經過一段對話,慌亂之情慢慢鎮定了下來,說:「我沒有騙你們,我騙你們幹嘛?」  「你真的一直在這裡?沒看見那兩個江湖殺手?」  「沒有!」  獨角龍雙目頓現殺機:「小娃子,你今年幾歲了?」  「十三。」  獨角龍略怔了怔:「什麼?你也是十三歲?跟那古寺裡的小娃子是同年了。」  「你,你又想用掌拍我嗎?」  獨角龍—怔:「什麼!?我又想用掌拍你?你曾經給我拍過?」  「你拍過我,將我一下拍飛了。」  獨角龍驚訝:「你就是那古寺裡的小娃?」  「是!」  「你沒有死?」  「我怎麼死了呢?」  侯五驚呼起來:「龍爺,這小娃子一定是鬼,要不,你怎麼一掌拍不死他的?」說時,他不由後退了。  獨角龍也不由得驚疑起來:難道這小娃子真的是鬼?被自己掌勁拍中的人,沒有一個不死的,別說是一個小娃,就是一位武林高手,也筋斷骨碎而死,要不,自己怎敢在江湖上稱「一掌斷生死」的獨角龍?問:「你真的沒有死?」  「我不是沒有死嗎?」   「好!我不管你是人是鬼。」獨角龍驟然一掌向豹兒拍來。獨角龍的掌法,的確是獨步江湖,稱雄武林,既快又狠,掌法莫測。「彭」的一聲,又拍在豹兒的胸口上。可是,這一次,豹兒不是給拍飛了,而飛起的是獨角龍。正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在別了幾個月後,豹兒已不是幾個月前的豹兒了,他不但將獨角龍這一勁力吸為已有,更產生強勁的反彈力,將獨角龍震飛了起來。幸而獨角龍不愧是黑道上的高手,身軀給震飛了,仍能運氣,使自己平穩地降落下來而不摔倒。但一條手臂,已麻木不仁,舉不起來。他更驚疑地望著豹兒:「你,你是人還是鬼?」  眾匪也驚愕了!個個呆若木雞。其中一位長臉漢子奔到獨角龍面前:「龍爺!你沒事吧?」  獨角龍暗暗運氣調息,除了自己的右臂轉動不靈外,其他都沒事。他驚怒地說:「馬義,給我宰了這小娃子!」  馬義,是玉龍雪山獨角龍手下的六大高手中的第一位。獨角龍手下的六大高手,除了馬義和侯五,全都死了!爬山虎是給麻四殺了,麻四又給段麗麗打發掉,徐壽也死於非命。而排列第六名的高手,給肥瘦雙俠輕易的打發去了閻王殿。現在跟隨獨角龍逃走的十多個匪徒,都是他的心腹手下,論武功,一個也及不了馬義和侯五。  馬義喝著眾匪:「上!」  他的「上」字剛落,黑夜亂石灘突然飛出了兩條人影,恍如幻影飛魂。東、西兩道寒光一飛轉,立時就倒下了十一二個匪徒。剩下的只有馬義、侯五、獨角龍和一名匪徒。侯五驚呼:「他們就是那兩個江湖殺手!龍爺,我們快走!」而自己急展輕功先溜了。他還沒有逃出亂石灘,青少年一劍劃傷了他,又將他逼了回來。  紫衣少女和白少年由東西兩路向獨角龍、馬義包抄而來。前面是豹兒,後面是青少年。紫衣少女說:「獨角龍,這是你逼得我們出手了!」白少年也說:「沒辦法,我也只好無代價的殺人了!」  獨角龍雖然一條手臂轉動不靈,但內力深厚,左手仍可以戰。馬義又是玉龍雪山的第一名高手,劍術來自峨嵋一派。他原來是上靈道長跟前的一名小道童,上靈一死(詳情看拙作《神州傳奇》),他便離開峨嵋,在江湖上流浪,淪為黑道上的人物,後來投到玉龍雪山,成為黑道上的一把劍,劍術有相當的成就。  雙方人數對等,四個對四個,作生死搏鬥。各人都選擇了各人交鋒的對象。紫衣少女選擇了馬義,因為她看上馬義手上有一把劍。她的劍自從在大廳裡丟了後,只是拿了一把刀暫時防身而已。青少年選了侯五,白少年選了那名匪徒,剩下來的,就是豹兒對獨角龍了。  首先交鋒的是紫衣少女與馬義,跟著青、白兩殺手齊出手,只有豹兒和獨角龍不動,互相盯視著。豹兒是以防為主,獨角龍不動他也不動。獨角龍是想瞅準時機,盯著豹兒身上的要害部位,不擊則已,一擊必中。  沒有多久,青、白兩殺手奏凱歌,挑翻了對手。跟著的是紫衣少女在十多回合後,不但將馬義手中的劍奪了過來,刀刃架在馬義的頸脖上,嬌喝一聲:「別動!不然我立刻殺了你。」同時,獨角龍一聲大吼,山谷震動,人躍掌出,勁風驟起。豹兒早有防備,也在獨角龍勁掌拍來時,人似靈豹,在獨角龍的掌勁下躍到了一塊高出的岩石上,令獨角龍一掌拍空,卻將豹兒剛才站的一塊石頭拍得粉碎。這一剛猛凌厲的掌勁,令青、白雙殺手睜大了眼睛。  獨角龍見自己一掌拍空,不去追豹兒,轉身而對著青、白雙殺手。獨角龍的惱怒,已使他變成了一條發瘋惡龍,他誓要殺了這兩個小殺手。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一幅密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unxuange.com) 上一回說到獨角龍誓要殺了這一兩個小殺手,他一聲怒吼:「老夫跟你們拼了!」他騰空躍起,如一頭鼉龍蓋頂地向青、白雙殺手壓來。他恨極了這兩個殺手,將他同生共死的忠實部下殺得一乾二淨。他人在空中,便一掌拍下,掌勁如山風如浪。青、白雙殺手本想舉劍相迎,可是哪裡舉得起,給獨角龍十成功力掌力全蓋住了,眼見這兩個殺手要死於非命。說時遲,那時快,驀然一團肉從兩殺手背後亂石裡滾出來,一股柔和的勁力將兩個殺手拋飛了出去。獨角龍的一掌,拍中了這團肉,掌也陷入這團肉中去了。跟著是一個笑嘻嘻的聲音叫起來:「哎唷!我的媽呀!獨角龍,你這不要了我的命嗎?」  青、白兩少年驚魂略定,一看,不知從哪裡跑來了這麼一個笑嘻嘻的大胖子,像笑彌陀般的。他的大肚皮,將獨角龍能碎金裂石的手掌吸住了,獨角龍想拔也拔不出來。不但青、白兩少年驚愕不已,連紫衣少女和豹兒也驚愕了。  獨角龍一見這個大胖子,又驚又怒,想飛起一腳要踢。誰知他的一隻腳給大胖子的腳踩得不能動,另一隻踢出的腳又陷在大胖子的手裡,形成這麼一個滑稽的場面。金雞獨立不能動彈的獨角龍,面對著笑嘻嘻的大胖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胖子卻擠眉弄眼地說:「你真溜得比兔子還快,我胖子找得你好辛苦呀!要不是你剛才兩聲的大吼,震得山動地搖,我胖子還不知道你跑到這山谷裡來了!」  獨角龍氣怒地說:「你現在要怎樣?」  「嘻嘻!沒怎樣,只要你別往東、往西、往北跑,只准往南跑,我胖子絕不為難你。」  又一位瘦得像干豆角的婦人提著枴杖走過來,惱怒地說:「你拿著他的腳,吸住他的手,不嫌臭嗎?快給我將他放開了,到溪水裡去洗乾淨,不然,不准近老娘的身。」  大胖子如奉聖旨。連忙說:「是,是!你不說,我還不知道獨角龍這麼髒臭的。」他內力一吐,便將獨角龍震飛,摔在幾丈遠的地方。  青、白兩少年一看,怕獨角龍跑掉了,雙劍齊出,要刺獨角龍。「當當」兩聲,兩把劍不知怎的,齊砍在婦人的枴杖上。青,白少年一齊向後躍開,驚疑問:「你不准我們殺了他?」  婦人哼了一下:「你們殺了他,他怎麼往南跑?」  青、白兩少年愕然相視,弄不明白這瘦婦人為什麼要獨角龍往南跑。瘦婦人又轉頭對紫衣少女說:「快將你的刀放下來!你嚇壞了這一匹馬,他今後還能跑嗎?」  紫衣少女揚了揚眉:「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婦人大怒:「妮子!你不聽也得聽。」  「那麼說,你要救他們了?」  「不錯,這一龍一馬,老娘再也不能讓別人殺了!妞子!我要殺他們,還輪到你麼?」  紫衣少女剛想說,豹兒急叫道:「姐姐,他們是無量山的肥瘦雙俠,你放了這匪徒吧!」  白少年眨眨眼同時說:「姐姐,我們已白白無代價地殺了這麼多人,姐姐還是放了他好,等有人雇我們再殺他時,不更好嗎?姐姐不看僧面也看佛面,肥俠救了我們,請姐姐看在我們面上,放下刀來吧。」  「原來是無量山的肥瘦雙俠,小女子失敬了!」紫衣少女一笑,便收了架在馬義脖子上的刀。  瘦婦人文素素朝獨角龍、馬義一瞪眼:「你們還不給我往南跑?再往其他方向,給老娘撞到了,就先廢了你們的武功,然後才將你們交給段王爺去。」  獨角龍稱雄滇、川交界一帶,想不到碰上了這麼一對行為怪異的肥瘦雙俠,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贏,自己獨步江湖妁鐵掌,在肥瘦雙俠身上完全發揮不了作用。他們兩人,灰溜溜地走了。  這兩個匪徒一走,青、白兩少年首先過來拜謝雙俠相救之恩。大胖子卻傻著眼問:「我救了你們麼?沒有呀!你們別拜錯人了!」  青、白少年一向知道無量山這對夫婦的行為怪異,只好一笑不語。豹兒也過來拜見他們。瘦婦人一瞪眼:「你怎麼又偷跑出來了?」  「我,我沒有偷跑出來。」  瘦婦人轉問肥俠:「大胖子!我們要不要再捉這小子回去?」  豹兒急說:「你們不能捉我回去的。是、是、是我媽媽答應我出來的。」  大胖子笑嘻嘻說:「我有點不大相信。」  「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問問他們。」豹兒一指青、白兩少年說。  「好!好!要是我瘦婆子說不捉你,我當然不敢捉你啦!但你跟我說卻沒用。」  豹兒目光在望瘦婦人了。瘦婦人說:「你別望我,你能在我枴杖下走滿三招,我就是想捉你也捉不成了。」  「我,我為什麼要走滿三招呢?」  「我知道點蒼派弟子下山的規矩,你連我三招也走不了,我能相信你不是偷跑出來的嗎?」  白少年說:「豹哥!你就和文前輩討教三招吧,走不了,頂多給她捉回去而已。」  大胖子問白少年:「你希望他走得了還是走不了!」  白少年眨眨眼:「我呀!當然希望他走不了呀!」  「為什麼?」  「這樣,我就用不了跟他到處亂跑呀!」  豹兒不高興了:「你可以不跟我。」  「那怎麼行!我不跟,那銀子不完了嗎?」  瘦婦人不耐煩說:「小子,你走不走?」  豹兒說:「好!我走。」  大胖子說:「小子,你可小心了,我瘦婆子的一條哭喪棍可不是好惹的,連我也怕。」  瘦婦人一枴杖打在胖子的肚皮上,惱問:「你,你剛才說什麼,哭喪棍?」  大胖子忙說:「不,不,是歡笑棍。」  「笑你的頭!跟老娘滾到一邊去!」  「好,好!我滾!我滾!」  大胖子真像冬瓜似的,在地上滾了起來。他—滾,竟然從高低不平的亂石坡中,滾到了篝火旁邊。紫衣少女和青、白少年忍俊不禁,但一下看見了他那一身怪異身法,只笑一下,便變成了驚訝。  瘦婦人揚揚枴杖:「小子,快出手!」  豹兒說:「你、你、你先出手。」  瘦婦人—下臉拉長了:「什麼!?你要我先出手?」  青少年在旁忙說:「豹兄弟,既然文前輩叫你先出手,你就先出手好了!」  武林中有這麼一個規矩:一位成名的武林人士,與晚輩交於,必定叫晚輩先出手的,要是晚輩請他先出手,就意味著晚輩瞧不起他,不將他放在眼裡了。青少年擔心豹兒不知規矩,得罪了瘦俠,急忙叫豹兒先出手。  豹兒一聽,便說:「那,那我先出手啦!」  瘦婦人又怒問:「你幹嘛不用兵器?」  青少年立刻將自己的劍擲給豹兒:「豹兄弟,接劍!」  豹兒接了劍,一招青龍出洞使出。瘦婦人一看,點點頭:「唔!不錯!這是盤龍十八劍的第一招,看來還有些火候;小心,我出招了!」說時,一杖橫掃過來,風聲頓起。  文素素這一杖法,不但是破盤龍十八劍的第一招,更是後發制人。豹兒不論用哪—招劍法去擋也擋不了,只好縱身跳起閃開。當他剛落下來,瘦婦人的第二招又當頭劈下。豹兒急忙用一招駝龍洗身招接,劍杖當的—聲相碰,豹兒勉強地接下這—招,但杖的威力,震得他虎口有點麻痛。可瘦婦人在劍杖相碰之時,不禁暗吃—驚,因為她手中枴杖,幾乎給豹兒的內力震得要脫手飛出。她驚疑起來:怎麼這小子的內力竟這麼的深厚?老娘可不能跟他拼內力了!於是杖法一  (此處缺一頁)  「所以你生厭了是不是?」  青、白二少年早巳笑得前仰後合的,連紫衣少女和豹兒,也忍不住微笑。這真是世上的一對活寶,也不怕笑死了人。他們又聽到大胖子慌忙說:「不,不,我不敢生厭。」  「好呀!你到底說了真心話了!」  大胖子又笑嘻嘻地說:「我一向都是說真心話的嘛!」  「不錯!你是說你心裡已經厭了,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對嗎?」  大胖子又一下笑不出來。半晌,他啪啪兩聲,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瘦婦人瞪了瞪眼:「你打自己的嘴巴幹什麼?」  「大人,我這張嘴不會說話,該打!」  「不會說話?那你幹嘛不將自己的舌頭也割了下來?」  「好,!好,我割!我割!」大胖子真的拿起一把刀,要割自己的舌頭。  豹兒看得傻了眼,急叫:「胖叔叔……」而瘦婦人一手就將他的刀奪了過來,喝道:「你想死了是不是?」  「大人,你得相信我沒有對你生厭的。」  「討厭!還不背我趕快離開這裡!」  「是,是!」大胖子又笑嘻嘻地,笑起來,「我就知道你在疼我愛我的。」他背起了瘦婦人,對眾人說:「各位!對不起,我們走了!後會有期,」  別看大胖子—身的肥肉、大肚皮,施展起輕功來,並不比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差,—轉眼就不見了。  青少年:「怎麼瘦俠的醋意這麼大呀!」  白少年眨眨眼說:「—些三心兩意的男人,有她這樣的人來管才好。」  青少年不由得用手指戳他的額頭:「你這小鬼頭的。」  「我說的不對嗎?你不想這樣?」  青少年嚷起來:「你想死了?!」豹兒看著他們卻默然不語,紫衣少女倒會意微笑,站起來,對青、白二少年問:、「你們跟不跟我到那邊休息?」  白少年問:「幹嗎要去那邊?在這兒不好麼?」  紫衣少女微笑:「我有—件秘密,你們不想聽嗎?」  青少年愕異:「什麼秘密?」  「說出來,就不成為秘密了。」  白少年問:「在這兒不能說?」  「這事只能說給你們兩個人聽,其他人是不能聽的。」  青少年問:「豹兄弟也不能聽?」  「他要能聽,我幹嘛要到那邊去?你們不想聽算了,我可到那邊去啦!」紫衣少女說完,逕自—個人走了。  青、白兩少年不由愕異相視一眼。青少年說:「紫衣姐姐有什麼秘密的?」  儘管白少年機敏多智,也弄不明白紫衣少女弄的什麼名堂,加上人們對秘密的事情都有極想知道的心理,他站起來說:「不管她,我們去聽聽她說的什麼。」又對豹兒說,「豹哥,這裡的金銀珠寶你可看著,千萬別走開了,給人偷了去,我們的錢莊就開辦不成啦!」  豹兒說:「我知道,你們去吧。」其實。他也感到奇怪:紫衣姐姐有什麼秘密不能讓自己聽的?  青、白兩少年跟著紫衣少女來到溪水上游的一棵大樹之下。這棵大樹,扎根在溪邊的岩石中,樹下是—泓小小的清潭,背靠山坡的一處峭壁,一條小小的瀑布,從不高的懸巖倒掛下來。這裡,幽靜極了。月色、瀑布、奇巖、清潭,構成了令人心悅的—幅畫面。白少年在月下望了望四周的景色,喜訝地問:「姐姐,你怎知道有這麼極清靜的地方?」  「我一來就注意了,只是忙於交鋒,消滅山賊群匪,無暇顧及。」  白少年說:「好啦!姐姐,你該說出那件秘密給我們聽吧!」  紫衣少女一笑:「其實也沒有什麼秘密的事,忙了一整天,一身是汗,我想來這裡洗洗澡,擔心有人闖了來,想麻煩你們給我望望風。」  青少年傻了眼:「這就是你要告訴我們的秘密?」  「—個姑娘家洗澡,不夠秘密嗎?」  青少年想想笑起來:「姐姐,你幹嘛這樣捉弄我們的?直告訴我們不就行了麼?」  「豹兄弟和那個什麼狗子的,聽了方便嗎?再說,我能在他們面前說得出口?」  白少年眨眨眼說:「姐姐,你害不害怕我會不老實的?」  「算了!你們兩個小妮子,古靈精怪,以為我還看不出來嗎?」  青少年—怔:「你,你怎麼看出來了?」  「你們不是說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嗎?再加上你們又不小心,什麼翠妹的叫了出來,你以為我是個傻蛋蛋嗎?」  白少年埋怨青少年起來:「你看,都是你,不小心,叫人看出來了!」  紫衣少女說:「其實,他就是不叫翠妹,我在那小鎮上,也疑心你們是女的了。」  「我們有什麼破綻讓你疑心?」  「你們給我服藥除毒、敷傷處時,我便開始疑心了!直到聽了翠妹兩字,才肯定下來。怎麼,不高興?」  白少年說:「給人看穿了,高興嗎?」  「兩位妹妹,現在,你們也該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了吧?」  青少年只好將自己的身世,一一告訴了紫衣少女。原來這兩個所謂的江湖小殺手,就是白衣仙子的兩位心愛弟子小青和小翠。她倆奉了仙子之命,前來保護豹兒的。  「兩位妹妹原來是名動江湖的白衣女俠的弟子,怪不得使得一手上好的無回劍法。」  「姐姐,別取笑了,我們再好,也及不上姐姐的劍術。」  「兩位妹妹只是內力欠深而已,劍術可算上乘的劍術。只要兩位今後勤練內功,就會發揮出無回劍法的駭人的威力。」  「多謝姐姐指點。」  「兩位別客氣,我想與兩位結為姐妹,你們願不願意?」  青青大喜:「我們能高攀嗎?」  「哎!只要兩位不嫌棄我是邪派中人……」  翠翠說:「什麼邪不邪派的,我們才不管那一套。」  「那麼兩位是答應了?」  「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哩!」  「兩位妹妹,我們就在這清潭邊共拜天地,盟誓結義可好?」  翠翠笑起來:「原來這是姐姐叫我們來這兒的秘密事,姐姐也真會捉弄人的。」  「你在小鎮子上,捉弄我還不夠嗎?」  三人—看笑起來。於是,她們三人,便在清潭邊樹下,對天地盟誓,結為姐妹。當她們洗完澡,從清潭回到亂石灘時,已快接近卯時了,離天亮不遠。豹兒盤腿坐在地道口閉目養神,盤狗子卻在另—塊石頭下呼呼大睡。豹兒見她們回來,問:「你們怎麼去這麼久的?」  翠翠說:「紫衣姐姐的秘密事又多又長,所以到現在才能回來。」  「我可擔心你們出事了,我聽出有人跌落水中的響聲。」  青青和翠翠不由互相望望,問:「你聽出了什麼?」  「我還隱隱約約聽到了你們在說話。」  青青和翠翠一怔:「我們說什麼呀?」  「那兒的水聲太響,聽不清楚,你們不是在說秘密的事情嗎?」  「我們說什麼秘密了?」  「你們不讓我聽,我不敢凝神聽下去。師父曾經告訴我,偷聽別人的說話是不好的。」  紫衣少女側頭含笑問:「你真的沒聽到我們說什麼話嗎?」  「我說的是真的,沒有聽,但你們說得大聲了,我可不能將耳朵堵塞起來。」  紫衣少女對青青和翠翠說:「豹兄弟的內力深厚得與眾不同,看來我們說話,以後得遠遠避開他,而且還要輕輕交談才行。」  翠翠仍擔心豹兒聽出了,知道自己本來的面目,以後同他一塊就不大方便,問:「你真的半句也沒聽到?」  「我幹嘛要騙你們呀?」  紫衣少女說:「好啦!豹兄弟,其實我們也沒有什麼秘密的事,因為我發現了那邊極為僻靜,疑心山賊在那裡有什麼隱蔽的巖洞,故意用話引他們一塊去看看,誰知我一下不小心,失足踩到水裡去了!」  「姐姐,你沒扭傷吧?」  紫衣少女見豹兒出自內心真誠的關心,不是故作之神情,不由得望了青青和翠翠一眼,面帶幾分愧意,暗想:騙了這麼一個誠實、忠厚的人,實在不應該,但又不能說出來,只好再將謊話編下去:「沒扭傷,只是濕了些褲、裙罷了,但不久就吹乾了。在那裡,我們只發現一個小小的清潭,搜查了一會,沒有什麼巖洞,便走了回來。」  「怪不得你們這麼久才回來,我還擔心你們出事了!」  青青說:「豹兄弟,那個清潭裡的水挺清涼的,你要不要去洗洗身子?」  豹兒搖搖頭:「我在溪水中已洗過了。」  翠翠說:「哎!你不怕姐姐會闖了回來看見嗎?」  「怎會看見的?你們遠遠走來,我不會揚聲叫你們別過來嗎?」  三人一想也是,不由得相視而笑。紫衣少女說:「好了!恐怕快天亮了,我們好好休息一會,明天好上路。」  豹兒說:「你們睡吧,我給你們守著。」  「你不睡?」  「我剛才閉目養神好一會,不用睡了。都睡了,萬一有人闖來,不危險?」  紫衣少女笑著:「豹兄弟,看這兩日來,你可有點江湖上的經歷了。這樣,我們可以放心的睡啦!」  第二天天色大明,他們又吃了一些烤肉,除了盤狗子,各人都提了一包金銀珠寶轉上山坡,來到了黑峰寨的山寨門。一看寨裡,已成一片廢墟,剩下的只是一些殘垣斷牆,可是四周山頭、山坡上,卻有不少的馬匹,在優悠地吃草。人死了馬卻活著,這是青青和紫衣少女在放火燒寨時,將這些馬匹先趕了出來。紫衣少女原來的坐騎也在其中。  紫衣少女一聲呼哨,她那匹還在吃草的白馬便長嘶—聲,揚蹄奔來。白馬—奔來,也帶動了其他的馬匹奔來。馬是戀群的家畜,—馬帶頭,百馬奔騰,—下便跑來了十多匹。豹兒說:「這麼多匹馬,我們怎麼騎啊?要不要將多餘的馬趕走?」  翠翠說:「哎!趕走幹嘛?我們帶到小鎮上分給人不好?」  紫衣少女點點頭:「不錯,那更好了。」  於是,他們各選了一匹馬騎上。「叭」的一聲,紫衣少女的白馬揚蹄先奔,其他的馬先後跟著而去。本來十多匹馬,跑下黑峰山後,又變成三十多匹的馬隊了。要是他們在黑峰山下再轉一圈,恐怕跟來的馬更多。也在這時,從山上傳來了一連串「轟轟」爆炸聲。他們五人,都露出了疑惑驚訝之色。顯然,這爆炸聲是從黑峰寨傳來,難道黑峰寨中還有山賊?要不怎會爆炸了?紫衣少女說:「我去看看。」說時,飛也似的往山上奔去。  翠翠不放心,說:「我也跟去,紫衣姐姐一個人,怕有危險。」也急展輕功而去。  好一會,紫衣少女和翠翠轉了回來。青青迎上去問:「山上發生了什麼事?」  翠翠說:「山谷那地道出口,給人用掌力全部震毀震塌下來,以後再也沒人能進地道了。」  盤狗子一怔,驚愕得脫口而問:「什麼!?全震毀了?」  「是呀,全震毀了!」翠翠奇異地盯著他,問:「咦!你驚慌什麼?」  「這,這,小人是害怕山寨裡還有人,他會暗暗跟蹤我們呀。」  紫衣少女點點頭:「不錯,是有一位不露面的武林高手,潛伏在黑峰山中,暗地裡窺探我們。」  「是黑峰寨的山賊?」青青問。  翠翠問盤狗子:「山寨上除了你的四位寨主外,還有誰,武功是極好的?」  「好,好像沒有了!」  「奇怪,誰有那麼驚人的掌力,將整個出口的山巖全震崩塌下來的?」  豹兒說:「莫不是肥、瘦雙俠吧?」  紫衣少女想了一下:「也恐怕是他們。看來他們擔心獨角龍再轉回來,躲進那地道裡去,才用掌力將它毀了;也只有他們才有那麼驚人的掌力。別管他,我們快趕路吧!」  他們到了枯樹嶺十字路口,盤狗子便拜別北上,紫衣少女給了他約—兩銀子:「這銀子你帶回家用吧。」  盤狗子受寵若驚:「小,小人不敢要。小人只求有一匹馬回去就行了。」  「行呀!你要兩匹三匹都行。」  「不,不,小人就要—匹已夠了。」  翠翠問:「銀子你不要?」  盤狗子搖搖頭。他們四人想不到盤狗子這麼忠厚。青青問:「你回家後怎麼過活?你身上那幾兩銀子夠用嗎?」  「夠了!小人一向以打獵為生,回家後重操舊業不會餓死。」  豹兒說:「盤哥!姐姐既然給你,你就帶走吧。」  紫衣少女點點頭:「一百兩銀子,你先帶回家去;馬,你也可以多帶—匹走。」  「這——!」  翠翠揚揚眉:「你不要?不要,我就將你的頭砍下來。」  盤狗子愕然了:世上有這麼逼人拿銀子的嗎?翠翠又再問一句:「你要不要呀?」  盤狗子連忙叩頭:「小人多謝三位俠士。」  翠翠說:「好!那你帶上銀子、馬匹,快走!別再惹惱了我們。」  「是,是。」  盤狗子不敢再說了,提著一百兩銀子,躍上馬背,再牽了一匹馬,往北而去。  翠翠眨眨眼睛,對紫衣少女說:「姐姐,我這個辦法比你管用得多吧?」  紫衣少女笑起來:「有你這般嚇唬人要銀子的嗎?我真沒見過。」  「姐姐現在不是見過嗎?」  「世上有盤狗子這麼個老實而又怕事的人,才有你這麼個稀奇古怪的小殺手,演出了這麼一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事來。」  「像他這麼樣的人,只有用這個辦法,不然,噦哩噦嗦地沒個完。」  紫衣少女又問:「像豹兄弟,也是老實人,你怎樣對付?」  「哎!對他可不能用這個辦法了!」  「為什麼不能用?」  「他比盤狗子老實得更可以,不怕死,嚇唬對他不起作用。」  「那你用什麼辦法對付他?」  「哎!姐姐,我不跟你說了,我們走吧!」  在紫衣少女與翠翠談話中,豹兒只在憨憨地陪著笑。紫衣少女問他:「豹兄弟,你怕不怕這個江湖小殺手的?」  豹兒想了下:「怕!」  紫衣少女感興趣了,問:「你怕她什麼?她會殺你?」  「他不會殺我的。」  翠翠揚起了眉:「你怎知我不會殺你?」  「因為你是我媽媽請來保護我的,會殺我嗎?」  紫衣少女問:「那你怕她什麼?」  「怕他捉弄人,弄得我莫名其妙。」  紫衣少女說:「這有什麼可怕的!?」  翠翠嚷起來了:「姐姐,你還有完沒完的?你不走,我走了!」  青青一直在旁微笑的看著、聽著,不出聲,這時也說:「姐姐,我們也該走了。」  他們策馬才走了一段路,遠遠便聽到前面樹林裡有人在痛苦的哀求:「老爺子!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豹兒在馬背上—怔,對紫衣少女、青青,翠翠說:「好像是盤狗子的聲音。」  青青疑惑地問:「盤狗子不是往北走了麼?怎會在那樹林裡的?」  紫衣少女說:「是有點像盤狗子的聲音,不會是他吧?」  翠翠說:「別管它,我們去看看。」  紫衣少女環視四周地形一眼,說:「好!我和你去。豹兄弟和青弟在這堅看守著馬匹和財寶,別走遠了,提防有人使的調虎離山之計。」  豹兒愕然:「有人會搶我們的財物?」  「很難說,江湖上人心險惡,不能不防。」  紫衣少女說完,便與翠翠悄悄地撲進了前面的樹林中去。  還沒有撲進樹林,她們又聽到—個蒼老的聲音說:「哎,哎!你別大聲嚷嚷,你想嚇死我嗎?」  紫衣少女和翠翠又不由得相視一眼,心中狐疑,這蒼老的聲音是誰?她們輕縱上樹,在樹枝上輕躍縱跳,不久,便看見了樹林中的—小塊空地上,坐著一位年已古稀的老叫化,皓首白鬚,鵠衣百結,—身骯髒不堪,卻饒有興趣地將散在草地上的銀兩,一塊塊拿起來左瞧瞧,右看看,然後又放進嘴裡咬咬下,看看是不是真的銀子,最後才丟進了他那討飯的爛缽子裡面,露出了極為高興、滿意的笑容。  在不遠的一棵樹下,捆綁著一個山裡的鄉人,這個人正是與他們分手北上不久的盤狗子。顯然,散落在草地上的銀兩,就是紫衣少女給他的那一百兩銀子了。  紫衣少女和翠翠看了不由得十分驚訝。盤狗子怎麼給人捉到這裡來的?誰捉了他來?是那老叫化,還是另有別的人?一連串的疑問使紫衣少女和翠翠凝神靜氣傾聽和掃視,看看這樹林裡還有沒有別的人在。  盤狗子又在哀求了:「老爺子,你放了我,這一百兩銀子我全部給你。」  「別吵,別吵!等我老叫化看完了再說,不看,我怎知道它們是真是假?」  「老爺子,這些銀子全是真的。」  「是真的?你那麼大方全給我?我老叫化才不相信。我老叫化上當可上得多了,還是看看咬咬才保險。」  紫衣少女與翠翠打了個眼色,便悄然地出現在老叫化的身後。老叫化卻完全不覺,在專心分辨銀兩的真偽。翠翠在他身後笑問:「你手上這錠銀子不會是假的吧?」  「是呀!是呀!這塊銀子不假!」這老叫化說完,一下感到不對,回頭一看,是一位姑娘和一個少年,含笑地站在自己身後,一下傻了眼:「你、你、你們幾時跑了來的?」  翠翠笑著說:「我們來了很久了,不過見你在專心的看銀子,不忍驚動你老人家。」  「我老叫化怎沒聽到你們的腳步聲?」  「大概是你財迷心竅,就什麼也聽不出來了!」  老叫化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我怎麼這般的糊塗,見了銀子,就什麼也見不到了!」說著,又一連拍著自己的腦袋。  紫衣少女說:「你別再拍了!小心將腦袋拍裂,就沒法再看銀子啦!」  「對對!怪不得有人說,人越老越糊塗。拍破了腦袋,我老叫化不就跑去閻羅王面前看銀子嗎?」  翠翠說:「閻王爺的銀子多的是,你要不要去看下?」  「閻王的銀子,又不是我老叫化的,我去看幹嘛?」  「你去了,他會送你萬兩黃金。」  老叫化吃了一驚,瞪大眼問:「那麼多,我怎麼看?幾時才看得完?」  「你去了,有這麼多的黃金,你還回來幹嘛?」  「不行,閻王爺那裡儘是些牛頭馬面和頭開叉的小鬼,我老叫化見了害怕。」老叫化說著,一下看見紫衣少女用劍將捆著盤狗子身上的繩索削斷了,又嚇壞了,急著說,「你削斷了繩子,他跑了怎麼辦?」紫衣少女笑著說:「他跑了有我呀!」  「不行!」老叫化剛要跳起來,翠翠的一把劍已橫在他的脖子上,老叫化嚇得不敢動了,問:「你,你要幹什麼?」  翠翠說:「沒有什麼!閻王爺打發我來請你去看金子和銀子。」  「你,你快拿開,這劍冷冰冰的,我老叫化怕冷,我老叫化受不了。」  「不怕,等會它就不冷了。」  「什麼!?難道它會變熱麼?」  「它沾上你的血,不變熱了嗎?」  「不行!我老叫化更怕見血,尤其怕看見自己的血,」  「沒辦法,閻王爺打發我在三更前請你老人家去,我不敢拖到四更天。」  「喂!你別弄錯了,現在是大白天,一更也沒有,哪來的三更天?」  「哎!你的確是老糊塗了,難道不知陰間的時辰與陽間是顛倒過來的麼?陽間的白天,正好是地府中的晚上,而現在正好是三更。」  「就是清我,你也用不了將這冷冰冰的東西架在我老叫化的脖上呀!你再不拿開,我老叫化可自己拿開了。」  「你拿開得了嗎?」  翠翠的話剛落,老叫化已用三隻手指搭在劍身上,突然一股暗勁,從劍身傳來,震開了翠翠的手。劍,反而由老叫化拎著了。翠翠一下變了面色,急退幾步:「你,你這老叫化,原來是位武林的絕頂高手,我真失眼了!」  紫衣少女一見,連忙凝神應變,一邊對盤狗子說:「你還不快跑?等下我們就顧不了你了!」紫衣少女見這老叫化只用暗勁,就能震開了翠翠的手,武功一定非同小可,恐怕自己也敵不了,所以喝叫盤狗子快走。  盤狗子可苦著臉說:「小人穴位給他封住了,腿不能動呀。」  老叫化一聽,立刻嘻嘻地笑起來:「我老叫化真的糊塗了!忘記已封了你的穴位,要不,我老叫化剛才就用不著著急了。好,好,你跑不了,我就放心啦!」紫衣少女沒想到盤狗子已給老叫化封了穴的,想去為他拍開。但一來不知道封的什麼穴;二來擔心這老叫化在自己為盤狗子解穴位寸突然出手,所以不敢亂動,問:「請問老前輩,何處高人,為什麼跟盤狗子過不去?」  「哎,哎!姑娘,你別說話顛倒了,是他跟我老叫化過不去,我老叫化幾時跟他過不去呀?」  紫衣少女問盤狗子:「你怎麼跟他過不去的?」  「女俠,我沒有跟他過不去呀!小人好端端地騎在馬上,他—下將我從馬背上掀了下來,又提哦來到了這樹林裡,搶了小人那一百兩銀子不算,更將我捆綁在這樹下。」  老叫化一聽,神情完全愕住了!半晌才說:「你、你、你怎麼這般顛倒說話的?你將我老叫化氣死了!」說著,他將拎著的劍也丟回給翠翠,用手揪著自己的白頭髮,亂跳亂叫。  紫衣少女凝神戒備著,說:「老前輩,有話好好說嘛!用不了氣成這樣。」  「不說了!我老叫化跳進黃河裡也洗不乾淨了!」這老叫化又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想起了什麼事似的,問翠翠和紫衣少女,「黃河的水,是不是黃的?」  紫衣少女和翠翠不由得愕然,暗想:難道這位武功極高的老叫化是個神志不清的人?—切行為舉動任性而為,不由自主?要不然,就是一個故意裝瘋扮懵的怪人。不管瘋子也好,怪人也好,都不能大意。翠翠點點頭說:「黃河之水,當然是黃的啦,要不怎麼叫黃河?」  老叫化說:「那我跳進黃河不更洗不清了?我應該跳進長江才對。」  紫衣少女問:「是他冤枉了你?」  「他當然冤枉我老叫化啦!是他捉了我來,銀子也是他送給我的,我老叫化可沒有動手去搶。」  顯然,這是一位瘋了的老叫化,說話顛三倒四。別說盤狗子武功根本不人流,就是武功好,恐怕也捉不了這個內力極深厚的老叫化。再有,世上哪有捉人的人,自己反而給點了穴,捆在樹下的?這不是胡說八道嗎?但對一個瘋子的行為,是不可能講理的,只有順著他的意,去哄他騙他才行,千萬不能再惹瘋他了。  翠翠眨眨眼說:「好啦!你沒有搶,你去看你的銀子吧,我們走啦!」  老叫化說:「你不能走!」  翠翠揚揚眉問:「我千嘛不能走?」  「你,你偷去了我老叫化好多的金銀珠寶,你一走,我老叫化找誰要去?」  「我幾時偷了你的金銀珠寶?」  「昨夜裡,我老叫化本來不知道,是他說的。」老叫化一指盤狗子。  「你的金銀珠寶藏在黑峰寨的地道裡?」  「不錯,不錯,正是藏在那裡的。」  「你是黑峰寨的人?」  老叫化愕然:「誰說我是黑峰寨的人呀?你看我老叫化像山賊嗎?」  「你不是山賊,怎會有金銀珠寶藏在山賊們的地道裡?」  「我老叫化高興藏在什麼地方就藏在什麼地方,你管得著嗎?」  「那麼說,你是有意在這樹林裡等我們,要回你的金銀珠寶了?」  「要不,我老叫化跑來這樹林裡幹嘛?要討飯,也沒有人家可討呀!」  「我要是不願意給回你呢?」  「你偷了我老叫化辛辛苦苦討來的財物,不給說得過去嗎?」  翠翠突然出手,真是快如電光火石,一劍就刺進了老叫化的左腹裡。老叫化「哎唷」—聲,雙手摀住了劍,不讓劍再刺入,同時以內力將翠翠震飛了。不知是老叫化受了致命的一劍,內力雖強勁,沒辦法震傷翠翠,還是翠翠早有準備縱身躍開。總之,翠翠摔下來時,雖然心悶欲吐,卻仍能站穩,不致摔倒。  老叫化瞪大了—雙眼:「你,你怎麼要殺我?不怕天上的雷公劈嗎?」說完,人便仰天倒下,雙手鬆開。翠翠的那把劍,仍插在老叫化的小腹上?  紫衣少女喘了—口大氣,奔過來問翠翠:「三妹,你什麼地方傷了?」  半晌,翠翠才驚魂略定,說:「姐姐,我感到胸悶難受,也不知傷了哪裡。」  「三妹,你快運氣試試,看哪裡阻滯了。」  翠翠運氣凋息,又驚喜地說:「姐姐,看來我沒有受傷呀!」  「什麼!?他將你震飛,你—點傷也沒有?」  「是呀!我沒受傷。看來老叫化內力雖強,但已中劍,內勁已成強弩之未了。」  半晌,紫衣少女說:「三妹,你剛才太冒險了!要是那一劍刺他不死,他就是受傷,也足有能力殺了你。」  「姐姐,他武功太高了,只有冒險用這個辦法,才能殺了他。姐姐,我總算僥倖成功,—擊而中。」  紫衣少女望了望仰天躺在草地上一動也不動的老叫化說:「不知他斷了氣沒有?」  「我去看看,他要是沒斷氣,我再補上他一劍。」  「三妹小心。」  「姐姐,我知道。」  翠翠小心翼翼地走向老叫化,在約一丈遠的地方,她一下像觸了電似的驚駭住了。她瞧見老叫化一雙眼,在溜溜地轉動著,甚至擠眉弄眼地向她傻笑。翠翠驚問:「你,你還沒有死嗎?」  老叫化似乎軟弱無力地說:「我已經死了!」  「你死了還能說話?」  「我也感到奇怪呀!怎麼我老叫化還能說話的?」  紫衣少女急說:「三妹,小心他出手!」  可是已遲了,一指勁風襲來,老叫化已隔空封了翠翠的穴位。翠翠倒下,老叫化卻站了起來,他小腹上的那把劍仍插著,在左右晃動。老叫化似乎不在乎這把劍插在自己的身上,瞇著眼打量翠翠:「哈!我以為你是個漂亮的小子,原來是個漂亮的小丫頭。我老叫化長年沒人做伴,你給我做伴好嗎?」  翠翠倒下後身子不能動,嘴卻會說:「鬼才給你做伴!」  「這更好了!你不是閻王爺打發來請我老叫化的小鬼嗎?」  紫衣少女凌空而來,人到劍出,叱聲:「老叫化看劍!」她這一劍,比剛才翠翠的—劍更快更刁鑽。老叫化身形一閃,插在自己小腹上的劍,正巧與紫衣少女刺出的劍相碰,「噹」的一聲,火星四飛,兩把劍都同時飛開,分別插進了附近的兩棵樹枝上。老叫化一身驚人的勁力,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老叫化:「你這大丫頭,怎麼也像你那小丫頭一樣,突然來這麼—劍,想要了我老叫化的命嗎?」  紫衣少女手中的劍,為老叫化內力震飛,已經夠驚駭的了。再—看,老叫化的腹部不見血流,更驚愕:「什麼!?剛才的劍,沒插入你的腹內?」  「插入了吧!要不,我老叫化會倒下麼?」  「那怎麼沒血流的?」  「我老叫化瘦得—身皮包骨,肉都不多一兩,還有血嗎?沒血,又怎會有血流出來?」  紫衣少女一身的武功,巳不同凡響,就是當今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能勝得她的人,恐怕也沒有幾多個。但這老叫化的武功,更是匪夷所思,刀劍插入了他的身子,竟然不死,也沒有血流,這是哪—門的武功?  紫衣少女自出江湖以來,第一次碰上這麼—個武功怪異的高手。她再不答話,—掌拍出,直取老叫化身上的大穴。梵淨山莊的武功,武林少見,招招都是致命的殺著,並且變化莫測,招式出人意外,所以為正派武林人士視為邪派。  老叫化的身形似魔影一般,紫衣少女掌到時,便消失得不見蹤影,彷彿他不是人,而是—縷輕煙,給紫衣少女凌厲的掌風吹散了。  紫衣少女一掌拍空,急轉身一看,身後也沒有老叫化的蹤影,不由得驚駭,這老叫化去了哪裡?難道他不是人?她不敢大意,警惕地打量四周。  突然,老叫化在一棵樹上說:「喂!大丫頭,你別四周望了,我老叫化在這兒。」說完,人也飄落下來。  「你是人還是鬼呀?」  「唔!大丫頭,你看我老叫化是人是鬼?其實,我人也不是,鬼也不是,是個老妖怪!」  「你真的是妖怪!」  「信不信由你。你呢?是人是鬼?」  翠翠在旁突然說:「我姐姐也是個妖怪。」  「哦!那你也是個小妖怪了?」  「對呀!」  「太好了!老妖怪碰上兩個小妖怪,夠熱鬧的啦!」  紫衣少女又是一掌驟然拍來,老叫化輕靈閃開說:「喂!你這小妖怪盡打老妖怪的,幹什麼?」  翠翠有意分散老叫化的精神:「我姐姐跟你鬧著玩的呀!」  紫衣少女又一連的拍出幾掌,老叫化連連閃開,問:「有這樣鬧著玩的嗎?」  翠翠笑著說:「老妖怪,對不起,我姐姐就是喜歡玩,你可別當真的了。」  「我老叫化要不當真,一條老命還有嗎?」  霎時之間,紫衣少女掌影重重,人影也重重。紫衣少女已抖出了梵淨山莊的看家絕招——天殛掌法。這一少有少見的掌法,只有—代怪醫公孫小蛟,與神風教教主在交鋒時抖展過(詳情請看拙作《江湖傳奇》),此後,再也沒人抖展出來了!儘管梵淨山莊的掌門人叮囑弟子,千萬不可在江湖上亮出這門功夫來,只有在萬不得已,面對強大高手時才可使用。紫衣少女現在面對武林中的一流上乘的拔尖高手了,抖出來以求自保。  老叫化再也不敢嬉笑胡鬧了,面色異常莊嚴,凝神應戰,他在有如驚濤駭浪、變化萬千的掌影中左閃右避。突然,「啪」的一聲,紫衣少女雙掌印在老叫化的心口上,將老叫化拍飛,摔出了三丈多遠。  翠翠看得驚喜,叫道:「姐姐,快過去殺了他,別叫他爬起來。」可是紫衣少女呆若木雞,面色驚愕,動也不動。翠翠問:「姐姐,你怎樣啦?受傷了?」  「三妹,我給他封了要穴,全身不能動啦!要是我剛才一掌拍他不死,我們恐怕別指望活了。」  果然,老叫化沒有死,忍痛地從地上站起來,嘴角流出了一絲的鮮血。他苦笑道:「好厲害的大丫頭,當今武林沒一個能拍中我老叫化,只有你是第一個。梵淨山莊的武功,真是邪門。」說著,一步步走了過來。  翠翠驚問:「你想幹什麼?」  「我,我老叫化想殺了你們。」  翠翠急得大喊:「豹哥哥,青哥哥,你們快來呀!有人要殺我們啦!」  老叫化搖搖頭說:「別叫,就算他們來也救不了你們。」老叫化剛說完,又—口鮮血噴出,只好坐下來調息運氣,醫治自己頗為嚴重的內傷。  青青和豹兒聞聲,提著四個大包袱趕來了。他們見紫衣少女和翠翠,—個坐在草地上,一個站著不動。青青驚問:「姐姐,你們怎樣了?」  紫衣少女說:「你,你快去殺了那老叫化,要是他傷勢一好,我們大家都沒命了!」  青青—看,見不遠的地方,坐著一個鬚髮皆白,蓬頭垢面的老叫化,閉目運氣調息。說:「好!我去殺了他。」  豹兒一見這老叫化,不由一怔,驚訝問:「老人家,是你麼?」  紫衣少女和青青、翠翠一齊訝然,幾乎同聲問:「你認識他!?」  豹兒說:「認識,認識,這位老人家,酒量極好人也好,他曾經救過我和段姐姐的命。」  「他救過你和段公主的命?」  「是呀!要不是他老人家,我和段姐姐都死在獨角龍的那個什麼徐老二的劍下了!」  眾人更是驚訝不已。豹兒問:「姐姐,你怎麼站著不動的?」  紫衣少女說:「我給這老叫化封了穴位。」  「姐姐,你們怎麼跟他打起來的?」  翠翠說:「你怎麼不去問你的救命恩人?問我們幹嘛?」  「他!?他正在運氣調息吧!能問嗎?姐姐、白兄弟,我先給你解穴。」  老叫化突然說:「小哥!你千萬別去碰她們!」  「為什麼不能碰?」  「我用奇特的手法點了她們的穴,你胡亂去解,不但解不了,反而令她們一世殘廢。你願不願她們殘廢終身?」  豹兒嚇住了:「老人家,那怎麼解?」  「她們一時死不了,等老叫化傷好了再說。」說完,老叫化又閉目調息,不再理會豹兒了。  豹兒和青青互望了一眼。青青問:「豹兄弟,我們怎麼辦?」  「段姐姐說,他老人家的武功好極了,是不會騙我們的,我們只有等他的傷好了再說。」  翠翠說:「你不怕他傷好了要殺我們麼?」  豹兒愕然:「他怎麼會殺我們的?」  盤狗子在那邊突然說:「他會的,他的傷一好,一定會殺了我們。小俠,你們最好還是將他先殺了的好。」  這些話在別人說來,平常得很,一點也不奇怪,可是在盤狗子這麼老實膽小的人來說,就有點反常了!青青和豹兒聽了並不怎麼留意,而紫衣少女和翠翠聽了,便感到不對勁。翠翠出於本能,紫衣少女卻出於江湖經歷了。兩人都同時暗想:為什麼盤狗子要置老叫化於死地?—是盤狗子真的與老叫化有過折,殺了老叫化而後快。作為一個獵戶,不會什麼武功,怎麼會與武林中一位拔尖的高手有仇怨?二是老叫化知道了盤狗子什麼要命的事情,而這事又是絕對不能對人說的,說出來對盤狗子不利了,才一反常態,勸人殺了老叫化,保存自己。再不然,老叫化是黑峰寨的後台,惱恨盤狗子的背叛,但第三點似乎不可能,要是老叫化真的惱怒盤狗子叛變,在知道地道裡的金銀珠寶下落後,怎不殺了盤狗子,而捉他來這裡的?記得自己進樹林以前,聽到盤狗子的哀求叫喊:「我求你放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顯然,老叫化要從盤狗子的嘴裡追問什麼了!才將他捉來捆綁在樹下。  豹兒聽了盤狗子的話,急說:「不,不,這位老人家一定不會殺我們的。翠翠揚揚眉問盤狗子:「對了,盤狗子,老叫化為什麼將你捉來這裡的?」  盤狗子說:「我不知道呀!」  「哦!?你以前不認識這老叫化?」  「我不認識。我是這一次才看到他。」  從這兩句話聽來,顯然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過不去了,老叫化也不是黑峰寨上的人。要是紫衣少女和翠翠仍認為老叫化是一個失了神志的瘋子,無緣無故捉了盤狗子,仍可理解,現在老叫化根本不是一個瘋癲之人,只是一位行為怪異的高人,神志半點也不糊塗,他將盤狗子捉來這裡,必有緣故。翠翠又問盤狗子:「你為什麼非要人殺了這老叫化不可?」  「你,你不是說他傷好了後會殺死我們麼?」  「盤狗子,你是不是與這老叫化交過手?」  「我沒有呀!」  「也沒有打傷過他?」  「我能打傷他麼?」  翠翠一聽:「那你放心,這個老叫化傷好後,頂多會殺我們,不會殺你的。」  「他怎麼不會殺我?」  「你既沒有與他交手,也沒有打傷過他。我們可不同,我們和他交過手,我曾用劍刺中了他,我姐姐更將他打成重傷,他懷恨我們。而你,沒有得罪他,他殺你幹嘛?」  「不!這個老叫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是不是你有什麼事不願告訴他呀?」  盤狗子連忙分辯:「我沒有什麼事不願告訴他的。」  翠翠突然開門見山地問:「盤狗子!他在問你什麼事?」  「他,他……」盤狗子一下不知怎麼回答。  「你不願說?還是不敢說?」  「他,他沒有追問我什麼呀!」  「盤狗子,你說出來,我們或許會幫助你。要不,等會那老叫化傷好了,我們就沒辦法幫助你啦!」  突然,一指勁風射來,翠翠身子一怔,本能的反應,她一下跳了起身,「咦」了一聲:「我怎麼能動了?」她回首望著老叫化,見老叫化擠眉弄眼的,便問:「你給我解了穴位?」  「你不會用劍再捅我老叫化的肚子吧?」  翠翠笑起來:「這很難說哩!我姐姐呢?你怎麼不給她解開穴位?」  「她的穴位,卻不能隔空解了,得讓我老叫化親自拍解。」  「你不能站起來?你還沒好?」  老叫化搖搖頭:「那大丫頭的手掌太厲害了!我老叫化親自去拍她,我害怕一拍開了,她又給我老叫化—掌,我真的會去閻王爺面前看銀子啦!」  豹兒說:「老人家,我姐姐不會的。」  「不行,我老叫化一朝給蛇咬,三年怕井繩……對了!小哥兒,你去解。」  「我,我能解嗎?萬—拍錯了,我姐姐不殘廢嗎?」  「我老叫化一下想起了你會無影三掌,你用第一個掌法拍她背後的靈台穴就行。」  豹兒一怔:「無影三掌,就是你老人家暗中教我的那三掌?」  老叫化反而驚訝:「我教你嗎?我不知道呀!小哥兒,你快去給你姐姐拍開穴位吧。」  豹兒立刻走到紫衣少女跟前,斜跨—步,順勢—掌拍出,將紫衣少女拍得向前趔趄幾步。這真是從沒見過的解穴手法,紫衣少女只感到一股真氣注入自己體內,一下就衝開了被封的穴位,頓時能行動了。紫衣少女回頭一笑:「豹兄弟,好深厚的真氣呵!我多謝你啦!」  「姐姐,你別多謝我!應該多謝那老人家才是。」  「這老叫化太可惡了!我得殺了他。」  老叫化叫起來:「你們聽聽,這大丫頭不是又要殺我老叫化麼?」  豹兒更一怔:「姐姐,你真要殺他?」  「誰叫他不來親自給我拍開穴位的?」  「大丫頭,你別冤枉了我老叫化,我老叫化傷勢剛好,真氣不足,能拍開嗎?你不看見我老叫化現在還不能站起來?」  「那太好!原來你傷勢還沒有全好。老叫化,你罰我站了那麼久,你說,我應該怎麼罰你才好?」  「你想怎麼罰我?」  紫衣少女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倒出了一顆殷紅的藥丸來,說:「這是毒藥,你給我服下去!」  老叫化一雙瞇合著的深目,—見這藥丸,一下射出了驚喜的目光,擠眉弄眼地問:「你是這樣罰我?」  紫衣少女含笑:「是呀,你服不服下?」  「好!我服下!得個全屍也不錯嘛!」  老叫化真的將這顆殷紅的藥丸吞到肚子裡去了。眾人看見都困惑不解,既然是毒藥,老叫化怎麼會甘心地服下?豹兒擔心問:「姐姐,這毒藥不會毒死他吧?」  「他得個全屍,不勝過身首分開?」  豹兒急了:「姐姐,你不能這樣。」  翠翠說:「豹哥,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自願毒死,你著急於嘛?」  老叫化服下藥丸後,又在運氣調息了。  紫衣少女用眼角掃了盤狗子一眼,說:「在這裡,只有你和我兩個人都望老叫化死,大家都望他生。」  翠翠故意失驚呼叫起來:「不好!老叫化死了,盤狗子的穴位就沒人會解了,怎麼辦呢?」  盤狗子本來是在暗暗高興,—聽到翠翠說的話,他的面色一下子又變了,問:「那,那我怎麼好?」  翠翠又埋怨紫衣少女起來:「姐姐,你也太心急了,怎麼不先叫來老叫化解了盤狗子的穴位,再逼他服毒藥不更好?現在誰來給他解開穴位呀?」  盤狗子問:「你們不能給我解開嗎?」  「你沒聽見老叫化說,他的封穴手法,別人是解不開的嗎?胡亂解了,你就會殘廢一世,一步也不能走,到那時,真是生不如死哩!」  盤狗子怔住了,半晌才說:「不是說,點人穴位,三個時辰後,穴會自動而解嗎?」  「一般武林中!人是這樣,這老叫化可是位武林奇人,點穴手法與眾不同,三個時辰後不解,就會經爆脈裂而死,死得痛苦異常。」  紫衣少女早巳明白翠翠的用意,點點頭說:「是這樣,我曾經看見過有人這樣慘死的。」  盤狗子恐懼地叫起來:「紫衣女俠,你能不能叫那老叫化光不要死,給我解開穴位?」  紫衣少女搖頭說:「現在已遲了!老叫化現在已是毒入心臟了。」  翠翠歎了—聲說:「盤狗子,看來你是死定了,誰也投法救你,你有什麼後事需要我們辦的?我們可以給你辦去。」  盤狗子遲疑了半晌才說:「我,我有一件東西,請小俠給小人送去。」  「送去什麼地方?是不是你的家人?」  「是,是我的家人。在、在山稜崗的—家山貨鋪裡。」  「是山貨鋪老闆?」  「不,不是,是山貨鋪的——個夥計,叫盤老三,你們交給他就行了。」  「行呀!有人名地名的,好找呀!你那件東西放在你身上什麼地方?」  「在,在我腿綁中。」  紫衣少女和翠翠打量一下他的一雙腿,見綁帶打綁得平整,似乎不可能藏有什麼極為珍貴的東西。紫衣少女疑惑地問:「是什麼東西?」  「是—幅圖。」  「圖!?什麼圖?這麼重要?」  「也,也沒什麼重要,只是小人前幾年打獵,存放毛皮,麝香的一處地方罷了。」  翠翠卻從青青手中拿過了劍,挑開了盤狗仔的綁腿帶,—張如手掌般大的黃絹布飄了下來。她拾起來一看,果然是一幅圖,也不知是哪處的地圖。翠翠心想:這是幅什麼圖呀?盤狗子看得這麼重要,知道自己不能活才說出來。他要是不說出來,誰會想到這幅圖藏在誰也不去注意的綁腿帶裡?翠翠本想問這幅圖畫的是什麼地方?但感到這樣問就太露骨了,就是問,盤狗子也不會老實的說出來。  這時,老叫化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嘻嘻地笑道:「你們這兩個丫頭,比我老叫化有辦法多了!我老叫化問不出來的東西,你們卻輕而易舉的不但問出來,還拿到了手裡。」  盤狗子頓時傻了眼:「你,你沒有死?」  「嘻嘻,我已死過去了,閻王爺嫌我又老又瘦又糊塗,就是給銀子我看,我也看不來,便將我老叫化趕回來了。」  盤狗子望著紫衣少女:「你給他的不是毒藥?」  紫衣少女笑道:「怎麼不是毒藥?可是閻王爺不收這老叫化,我的毒藥再毒,也毒不死他呀!我有什麼辦法?」  翠翠眨眨眼向老叫化問:「是不是閻王爺趕你回來時,又給你吃了什麼東西的?」  「對,對,他真的給我老叫化喝了一口酒,我服下的毒不但不毒,反而更有精神,內傷一下子就莫名其妙的全好啦!」  盤狗子就是再傻,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紫衣少女給老叫化服下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毒藥,而是醫治內傷、增強體力的神效良藥。他叫喊起來:「你們騙我!你們騙我!」  老叫化向翠翠問:「小丫頭,他在喊什麼呀?我老叫化可聽不清楚呀!」  翠翠向老叫化眨眨眼,又朝豹兒那邊努努嘴:「哎!老叫化,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我是個小伙子,怎麼叫成小丫頭啦?告訴你,我是一個江湖上可怕的殺手,你再叫錯了,你怕不怕我割了你的舌頭?」  正所謂人老精,鬼老靈。老叫化久闖江湖,深諳人世,什麼人沒有見過?他看下翠翠,望下豹兒,一下會意了,說:「是呀!我老叫化怎麼老眼昏花的?明明是個小伙子,我怎麼看成一個小丫頭了?對了!小伙子,他剛才胡叫喊什麼?」  「他說,我們騙了他啦!」  老叫化愕了愕:「什麼!?我騙了他?我沒有騙他呀!是你們在騙他吧?」  翠翠眨眨眼:「我也沒有騙他呀!我以為你老叫化去見閻王了,沒人解穴,才關心他,想幫助他,怎麼是騙他了?」她轉頭問紫衣少女,「姐姐,你也不會騙他吧?」  紫衣少女笑起來:「我騙他幹什麼啊!」  盤狗子跌進了她們的圈套,近乎絕望地痛苦叫喊:「不!你們在騙我!你們在騙我!騙了我的圖。」  紫衣少女含笑問:「你這幅圖有寶嗎?不過是一幅藏毛皮、麝香的圖而已,恐怕值不了多少銀子,我們有的是金銀,騙來幹嘛?」  翠翠說:「你這個人也真是,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你希望老叫化死,他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他現在不死,不是有人給你解穴麼?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反而說我們騙了你!這才是好心沒有好報,好柴燒爛灶。好!你說我們騙了你的圖,我就將圖給回你,你穴位沒人解開,不能動,我看你怎麼拿。姐姐,我們走開,別去管他,讓老叫化要他生也好,死也好,再不關我們的事。」翠翠說完,真的將圖丟在他的腳下。  老叫化卻笑嘻嘻地將圖拾起來:「你們不要,我老叫化可不客氣啦!」  盤狗子一看,更傻了眼,又看見翠翠拖了紫衣少女走開,一急:「你,你們——」  紫衣少女說:「我們走開不更好?你可以不用擔心我們再騙你了!」  盤狗子絕望地叫起來:「你們殺了我吧!」  豹兒和青青一直在旁愕然看著。豹兒對眼前發生一連串的事,感到亂七八糟,莫名其妙。以為老叫化會毒發身死,卻偏偏活了過來。紫衣少女和白兄弟明明是在關心盤狗子,盤狗子怎麼說是騙了他呀?總的來說,似乎是盤狗子不對,心地也不十分好,就算是對老叫化有仇恨,可也不能希望人死呀!白兄弟說的不錯,老叫化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有人給你解穴嗎?但他看見盤狗子一臉絕望、痛苦的神色,又不忍心了,上前對紫衣少女說:「姐姐,你既然前來救他了,就為人為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望姐姐再救他一次。」  翠翠在旁說:「姐姐又不會解穴!怎麼救?你怎不去對老叫化說去?」  紫衣少女說:「豹兄弟,你總不希望我再與老叫化打一次架吧?」  「這——」豹兒不由得將目光望著老叫化。  老叫化說:「小哥兒,你別望著我,我老叫化也沒辦法。」  「你老人家怎麼沒辦法呀?」  「我老叫化的傷剛剛好,可沒力能拍開他被封的穴位。再說,他那麼希望我死,我老叫化幹嘛要救他呀?」  豹兒想:的確,盤狗子在這點上做得太過分了。便說:「你老人家能不能寬恕他一次?能不能教我,讓我來給他解開?」  「教你!?你解開了,他跑了怎麼辦?」  「老人家,你不放他走?」  「他走了,我老叫化不是沒人和我玩嗎?小哥兒,你來和我老叫化玩?」  盤狗子突然說:「豹小俠,小人知道你心腸好,我感激你,但別去求他。我寧願死,我只懇求小俠在小人死後,將我這幅圖送到三稜崗去,千萬別叫老叫化拿了去,我就是死後也感激你的。」  豹兒愕異:「你怎麼寧願死的?」  老叫化瞇合著眼問豹兒:「你看怪不怪?他寧願死,這幅圖也不願落在我老叫化手中。」  「這,這幅圖很重要吧?」  「不重要,他願意一死?小哥兒,你答不答應將這幅圖為他送到三稜崗去?你要是答應了,我老叫化可以將圖交給你。不過,你這一去,稀里糊塗死了不要緊,可連累我老叫化和他們三人都可能陪著你死去。就算是不死,也會脫一層皮。」  眾人一聽,全怔住了!翠翠揚揚眉問:「有這麼危險?老叫化,你不是在嚇唬我們吧?」  「你們以為這幅圖真是送給他家人嗎?是送給雷坡的長官司。圖一到長官司的手中,不但你們遭殃,恐怕這—帶的平民百姓也跟著遭殃了。」  「這個長官司這麼可怕?」  「可怕不可怕,我老叫化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他手下有幾千個士兵,手下還有兩個極為可怕的人物,一個會出蠱惑,一個我老叫化見了都會發抖的大魔頭。」  紫衣少女側頭問:「這個大魔頭武功很高?」  「不高,我老叫化會發抖嗎?」  翠翠問:「他是誰!?」  「驚震武林黑、白兩道人的神秘黑箭之一澹台武。」  豹兒、青青和翠翠驚震了:「是他!?」  「不是他,是我老叫化嗎?」老叫化又對紫衣少女說:「你這個大丫頭,算是有一定的江湖閱歷了,怎麼見了一些與眾不同的怪事,也不去想想問問的?」  「什麼與眾不同的怪事呀?」  「這個盤狗子,一個普通的獵戶,你們給他一百兩銀子,他居然不要,這不是怪事?要是他真的不貪財,收藏著這幅圖幹什麼?他急急忙忙地離開你們,就是因為這幅圖裡的金銀珠寶比你們所得的金銀珠寶,多十幾倍。他當然不將你們給他的—百兩銀子看在眼裡了,落得在你們眼裡,認為他是一個不老實忠厚的人。」  翠翠叫起來:「這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了。姐姐,我們都給這賊子騙了,還說我們騙他哩!」  紫衣少女問:「老人家,你是為這一批珠寶而來?」  老叫化打量著紫衣少女:「可惜我老叫化年紀太老,已聞到泥土之味,要它沒有多大的作用了。要是我老叫化再年輕三十年、四十年,我真想要了它,可以置—個好大好大的莊園,討十個八個美女,養幾百個奴僕、丫頭,買成千上萬的馬牛羊,僱請幾百個武林高手保護,還生下七八個又白又胖的小伙子小丫頭,晚晚飲得酩酊大醉,美哉樂也!」老叫化說到這裡,聳聳肩,攤攤手,「現在我老叫化要了,別說不能生兒育女,恐怕不到三天,我這顆白腦袋,就給人提走了,落得身首異處,我老叫化才不幹這號的傻事。」  翠翠笑問:「那你老人家為什麼跑來這裡的?」  「我老叫化想從盤狗子手裡,帶走你們四條人命。」  紫衣少女一怔:「帶走我們四條命?」  老叫化不理紫衣少女,卻掉頭去問盤狗子:「這件事你說好,還是我說好?要是我老叫化全說了,就沒有你說的份啦!」  盤狗子一下面如土色,嚇得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不久他叫起來:「老爺子,我怕了你了,你快殺了我吧。」  老叫化擠擠眼,對翠翠說:「小丫……伙子,你的心好像是水晶般的,知道怎麼去問他了吧?」  翠翠笑起來:「老叫化,你別捧我,我這顆心可是黑鐵鑄的。」  「黑鐵鑄的?這是什麼意思?」  「又黑又硬呀!我不會問話,卻知道怎麼去殺人。」說時,一個縱身,似白燕般的憑空飛起,將插在樹上的兩把利劍取了下來,擲還給紫衣少女一把,自己提一把劍朝盤狗子走去,問:「說!你打算怎麼來暗算我們?」  「我,我沒有。」  「沒有!?你要不要我說出來?你不說出來,我說出來了,莫怪我先在你身上留下幾百條劍痕,然後將你的肉一片片割下來。」  「你,你殺了我!」  「你想痛痛快快的死,可沒有這麼容易,你是不是想去通知那什麼長官司的,趁我們在小鎮上發放銀兩時,派人來暗殺我們?」  老叫化「咦」了一聲:「小伙子,他沒有說,你怎麼就知道了?」老叫化這一句話,不啻說,盤狗子正是這樣。  青青和豹兒聽了也不禁悚然。翠翠又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麼獵戶。」  老叫化又說話了:「小伙子,你怎麼又知道他不是獵戶呢?你莫非是諸葛亮再生,會算出來的?還是神仙下凡,能知過去未來?」  紫衣少女忍俊不禁:「老叫化,這是你說話,還是盤狗子說話?」  「我老叫化說得不對?」  「我看呀!乾脆問你好了,別去問那盤狗子!」  翠翠收了劍回來:「好呀!你這老叫化,故意來捉弄我。」  「我,我,我捉弄了你什麼了?」  「你什麼都知道,幹嘛還要我去問他?你是不是想看我丟人出醜呀?」  「嗨!你這不是冤枉我嗎?」  紫衣少女說:「我兄弟半點也沒冤枉你,你剛才不是對盤狗子說:『你說好,還是我說好?我全說了,就沒你說話的份啦!』你要是不知道,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這——」老叫化用手揪著自己的頭段,「我,我算怕了你們兩個人了!」  翠翠說:「老叫化,我不聽你擺佈了!要問你自己去問;不問,就給他解穴,放他去吧!」  老叫化一下傻了眼:「什麼?放了他走?」  翠翠對他眨眨眼睛:「老叫化,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還留他幹什麼?這樣的人,我不願殺他,以免污了我的手。」  「好,好!你既然要放他,那就走吧!」老叫化說完,隔空便解了盤狗子的穴位,「你走吧,有這麼遠就走這麼遠。」  這一行動,不但青青和豹兒感到愕然,連盤狗子也感到愕然了,他本來自問必死,做夢也想不到會放自己走的,問:「你們真的放我走?」  翠翠說:「你橫豎都會死的,不放你,留你幹什麼?」  「小人怎麼橫豎都會死的?」  「你想一下,圖丟了,秘密也給我們知道了,這事讓你那什麼長官司知道,會是怎麼樣的結果?這用得著我們來殺你麼?」  盤狗子聽了半晌不能出聲,一咬牙,就要往樹幹上撞去,以求一死了之。誰知他明明是向樹幹撞去,偏偏卻撞在老叫化的身上去了。他與老叫化雙雙都翻倒了。老叫化摸著自己的肚皮:「你,你怎麼往我老叫化身上撞的?想撞死我嗎?」  盤狗子愣了半天:「老爺子,你怎麼不讓我死去?」  「哎!哎!你要死,請到別處死去,我老叫化怕這樹林裡有死人。」  豹兒說:「盤狗子,有活不活,你怎麼要尋死?今天的事,我們不說出去,你的長官司不就是不知道了?」  翠翠說:「他的圖丟了,回去怎麼說?再說,這事遲早都會讓那個什麼長官司的知道,那時他不死得更慘?」  豹兒傻了眼,沒話說了。紫衣少女卻說:「盤狗子,我要是你,從此遠走高飛,埋名隱姓不好?何必尋死?」  豹兒說:「對,對,你別再回去了,遠走高飛吧!」  老叫化說:「好是好,可是他這麼一走,他的家小就遭殃啦!一個個都會給長官司剝了皮。」  豹兒一下子又愣住了。翠翠這時說:「盤狗了,你要是將一切都說出來,我們不但可以救你,也可以將你的家小全救出來。」  「你們能救出小的家小?」  老叫化:「你的家小,不外乎一個母親和—個兄弟,兩個人,我們怎救不出的?」  翠翠說:「你不相信,可以不說呀!」  盤狗子到底說了些什麼,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意外遭劫 上一回說到翠翠要盤狗子把實情說出來,就可以搭救他的全家。盤狗子想了一會,下了決心說:「好!小人將什麼都說出來,望各位俠士將小人的母親和弟弟救出來。」  翠翠說:「哎!你想清楚一點,萬一我們救不出來,你別怨我們。」  盤狗子說:「小俠,小人是鐵了心了,跟隨他們,以後也沒有什麼好結果,就算救不出小人家小,那也是命,小人絕不敢怨各位俠士,說,我是說定了。」  豹兒似乎豪氣千丈,說:「盤哥!你說吧!我們一定將你母親和弟弟救出來。」  「那小人在這裡先拜謝各位俠士了。」盤狗子說完,向眾人拜了下去。  豹兒連忙扶起他:「盤哥!你別這樣。」  翠翠、青青、紫衣少女和老叫化不由得相視一眼。這麼一來,盤狗子完全出於自願的將一切說出來,勝過用酷刑。這正如兵家所說的「對症下藥,攻心為上」。  盤狗於將前後事情—說之後,原來黑峰寨的涼山虎等人能橫行涼山十多年,不但與涼山彝族的土司有勾結,更與當地的官府連成—氣。涼山虎在涼山不時洗劫山寨、殘殺鄉民、姦淫少女,官府不聞不問,甚至開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使是派兵前來,也是賊過才興兵,使當地平民百姓更多遭受一層罪。  以雷坡長官司的兵力和豢養的不少高手,要掃平黑峰寨,儘管有傷亡,也易如反掌,不消兩天,就能把黑峰寨夷為平地。  他們互相之間雖然勾結,魚肉百姓,但雷坡長官司還不大放心涼山虎,在暗中派了自己的心腹和一些兵了前去黑峰寨臥底,監視涼山虎一夥山賊的行動,尤其注意涼山虎將歷年搶劫得來的金銀珠寶收藏在什麼地方。盤狗子便是其中的一個。  黑峰寨的四位寨主,也並不傻,尤其是三寨主藍青,也知道雷坡長官司派了人前來臥底,監視著自己的一切,他除了不重用他們,任何機密之事不讓他們知道外,有時更以巧妙的方法借刀殺人,或者造成他們的意外傷亡。可是藍青不論怎麼再精明機智,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四大心腹其中的一個貼身護衛、蠢笨如牛的盤狗子,竟然也是雷坡派來的人。  當黑峰寨在小鎮上失利,紫衣少女獨闖山寨,然後又是翠翠等人的出現,這些臥底的人,已知黑峰寨快完蛋了。他們一方面先放出信鴿報訊,另—方面想將藏寶的地圖弄到手而撤退。所以他們並不賣命與紫衣少女等人交鋒,能走的都已先走了。  那個貼身護衛終於威逼涼山虎的老婆交出了藏寶圖,跟著將涼山虎的老婆殺了滅口,迅速將藏寶圖交給了盤狗子,叫盤狗子化裝成杜家壩的人混出山寨去。而他自己又轉到藍青身邊,明為護著藍青,實際上想跟隨藍青轉入地道,查清藏寶的地方,並且更想渾水摸魚,先撈一些金銀珠寶在手。這個護衛怎麼也想不到藍青已注意他了,並得到手下人傳報他殺了涼山虎的老婆,便不動聲色地又來一個借刀殺人,派他到寨後那間石屋裡,明為重用,暗伏殺機,叫他與那間石屋一同粉身碎骨。當然,藍青更希望將紫衣少女一同炸死。  這個護衛的慘死,盤狗子是不知道的,當盤狗子最後看見跟隨藍青走出山谷地道口時,看不見這個護衛,以為他已先走了。這樣,才使得盤狗子怎麼也不敢將這一幅藏寶圖說出來。因為這個護衛已先回去,必然會向長官司報告藏寶圖已交給自己了。  盤狗子說出這一切後,大家才明白是這麼一回事,一時默不作聲,翠翠卻狡黠地瞅著老叫化,老叫化問:「小伙子,你瞅著我老叫化幹什麼?我有哪一點不對勁了?」  翠翠含笑問:「老叫化,盤狗子的事,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甚至連他家小有多少人都知道,特地將他捉來這裡。」  「你,你要審問我老叫化麼?」  「哎!老叫化,別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我怎麼敢審問你啦!」  「那你瞅著我老叫化幹嘛?我老叫化又不多一個鼻子眼睛的。」  「山谷那地道出口處是你老人家的傑作吧?」  「咦!?你怎麼知道了?」  「好呀!你一直潛伏在黑峰山上,暗地裡窺探我們,你打的什麼主意?」  「我老叫化打什麼主意?」  「誰知道哩!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小蟲兒,知道你打什麼主意。」  老叫化急了:「喂!小伙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老叫化?」  「你心中沒事,幹嗎這麼急喲!」  「好好,小伙子,我老叫化算怕了你了,你想我老叫化說些什麼?」  翠翠眨眨眼皮:「你老人家不論說什麼,我都喜歡聽,當然更喜歡聽到你老人家是什麼人,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紫衣少女笑著說:「兄弟,你這麼一個心靈像水晶一般的人,怎麼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世上還有幾個這麼怪的老叫化?」  「姐姐,我怕猜錯了呀!」  青青說:「姐姐,他老人家莫不是人傳的沒影子莫長老大俠?」  「武林中三大怪丐,神龍怪丐和一陣風先後仙去,不是他又是誰?這可是武林中老前輩儀有的碩果之一。白兄弟,你可別得罪他了!」  翠翠笑著對莫長老說:「你老人家真會捉弄我們呀!」  豹兒也驚喜問莫長老:「你老人家就是沒影子嗎?」豹兒在點蒼山,已聽說過沒影子莫長老的俠義事情。  老叫化苦笑一下:「看來我老叫化想說不是也不行了。你們還想審問我老叫化什麼?」  翠翠笑著說:「你老人家怎麼跑來這裡,又怎知道盤狗子身上有這麼一幅圖?」  「這還不易嗎?因為我老叫化看見了!」  「就這麼一句話?」  「這還不夠嗎?你是不是想我老叫化憑空編一個什麼精彩神奇的故事出來?說我老叫化未卜先知,不惜千里迢迢,從漠北趕來,一心在追蹤著這份藏寶圖?或者碰上了一個兇惡的妖怪,弄得我老叫化幾乎九死一生。或者在爬上懸崖峭壁摔了下來,剛巧又躍進這個藏寶用的巖洞裡去。最後,最後,又碰上了你們這伙小妖精?」  翠翠啐了他一口:「你才是小妖精!」  青青和紫衣少女都笑起來,豹兒也忍不住發笑,感到這個老叫化實在有趣。  老叫化問翠翠:「怎麼?你生氣了?這不夠精彩驚險?」  「險你的頭!我不跟你說了!沒一句是正經的。」  「那你要我老叫化怎麼說?」  紫衣少女含笑問:「老人家,你怎麼知道盤狗子一家老小給那什麼長官司抓起來了?」  「這沒其他,只是一個巧字。」  「怎麼巧法?」  「我老叫化為了探聽大魔頭黑箭的下落,碰巧聽到那個長官司的一段談話,我老叫化跟蹤盤狗子,又碰巧遇上了你們大鬧黑峰寨。你們火燒黑峰寨時,我又碰巧看見那護衛交給了盤狗子的一幅圖。你們與盤狗子分手時,我又碰巧抓到了他,我——」  翠翠接著說:「你在這裡看銀子時,又碰巧我們趕來。」  「對對,就是這麼個巧法。」  「要是我們在黑峰寨殺了盤狗子,你再巧也沒有用了。」  「不!盤狗子不與你們交手,你們怎會殺了他?別說殺,傷也傷不了他。」  「老叫化,你別忘了,我們捉到他時,就可以殺了他。」  「你們不會。」  「你怎知我們不會?」  「當你們真要殺他時……」  「你就出現阻止我們?」  「用不了我老叫化出現,他完全可以阻止你們殺害他。」  「他怎麼阻止?」  「他會亮出底來,說是管家派他來黑峰寨做臥底,準備瞭解情況,回去報告,派大兵來圍剿黑峰寨。這樣,你們會殺他麼?」  眾人一想,是呀!一個官府中的人,怎能殺了的?何況他還是為了剿滅這群山賊而來,自己真的會趕快放他走哩!  老叫化說:「好了!我們廢話少說,看看今後我們怎麼辦哩。」  青青問:「老人家,你看今後怎麼辦?」  「你們是不是準備到那小鎮上,將金銀散發給四周所有受害的平民百姓?」  「是這樣。」  老叫化搖搖頭:「我老叫化說不好。」  翠翠揚眉問:「怎麼不好呢?」  「你們這樣做,並不能給他們解決痛苦,反而給他們帶來災難。」  「怎麼反而給他們帶來災難?」  「你們這樣一鬧,必然驚動了官府,那個什麼長官司的能不派兵前來?好的一面,他會借口說來維持社會治安,幫助你們發放金銀;壞的來說,他更會借口說你們私分賊髒,收買人心作亂,反叛朝廷,將你們一個個當反賊抓了起來,押解上京師正法。退一步來說就算你們分發給了平民百姓,我老叫化先不說來領金銀的是些什麼人,其中必定龍蛇混雜,真正貧苦的人領不到,而給一些強梁之徒領了去。你們要一個個的審查清楚嘛,那要多少日子?起碼要幾個月吧,你們不趕路?老在那小鎮上發金銀?」  紫衣少女他們一聽,是呀!想不到發放金銀竟這麼複雜!的,不是像自己想得那麼簡單。這一發真正的貧苦人得不到,反而益了一些強人暴徒,自己的一片好心便全白費了!  老叫化又說:「好!就算你們發放的金銀全部落在貧苦人家的手上,這批金銀本來就是那個什麼長官司的,你們一走,他不會派兵前來向老百姓一個個追回來?或者將他們當山賊殺了,這樣,你們不害了這一帶平民百姓?」  一直不出聲的盤狗子這時說:「是呀!我知道他一定會這樣做的。」  紫衣少女等人聽得面面相覷。半晌,翠翠說:「他敢這樣,我們殺了那個長官。」  「哎!小伙子,憑你目前的武功,殺不了他。」  「他武功很好麼?」  「就算他不會武功,你也殺不了他。」  「哦!?為什麼?」   「他掌管一千多士兵,近身護衛十多人,你殺得了他?別忘了,那個大魔頭黑箭澹台武這時正在他府中,以這魔頭、的武功,就是我們五個人,也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紫衣少女皺眉問:「他武功那麼高?」  「姑娘,老叫化佩服你劍法不錯,武林中也少有敵手,恐怕在他劍下,也走不了十招。」  青青問:「老人家,你也勝不了他?」  「我老叫化要是能勝得了他,不早將他送去見閻王?還留他在這世上害人嗎?」  眾人聽了,又是驚愕不已。老叫化在他們四個人眼中,其武功已是深奧莫測、匪夷所思的化境了。那麼連老叫化也勝不了,那誰能勝得這魔頭?  「我老叫化在這魔頭手下逃命還可以,要勝他萬萬不能。」  翠翠問:「那麼誰能勝得了他?」  「依老叫化看,恐怕沒有—個。」  「沒有—個?」  「不錯,放眼武林,的確沒有—個。」  「九幽小怪也不行?」  「這魔頭的武功,比十多年前強多了,九幽小怪要單打獨鬥,的確勝不了他,得兩個九幽小怪聯手才行。」  豹兒茫然問:「有兩個九幽小怪嗎?」  老叫化不由得奇異地看了他一眼:「小哥,你大概不是武林中人吧?」  翠翠說:「他怎麼不是武林中人?他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那麼他一定沒聽說過了!這世上,就偏偏有兩個九幽小怪,一男一女。」  豹兒驚訝問:「真的!?」  翠翠說:「我的少掌門,你少說一句好不好?」  「我說錯了麼?」  「小哥,看來你只一味習武,少涉足江湖的事了。不錯,我叫化也聽人說過,在點蒼山,你驚走了這大魔頭,只是這魔頭一是太自高大意;二是他不瞭解小哥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功能,不怕拳打掌擊。要是那魔頭不用掌,而是用劍,小哥,恐怕我老叫化現在看不到你了!」  豹兒聽了不由悚然。是呀!當時那大魔頭要是用劍,自己不早就死了?  紫衣少女問:「除了兩個九幽小怪,再也沒人能勝過他了?」  「恐怕無人。就是兩個九幽小怪聯手,要勝他也得經過一番苦鬥。但要殺他,恐怕還不行。聽說,這魔頭手下還有一個劍法極好的徒弟哩!」  紫衣少女似自語說:「天下這麼大,就沒一個人勝過他了?」  老叫化說:「要是有,我老叫化一是不知道,二是這個人還沒有出世。」  大家一時都不出聲了。老叫化看看他們:「咦!你們怎麼不出聲了?我老叫化剛才說到哪裡去了?」  豹兒說:「老人家,你剛才說你不知道,或者這個人還沒山世呀!」   「哎!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是說什麼?」  「是你們分發金銀的事呀!我老叫化說著說著,全給你們打亂了!」  青青說:「你老人家說到我們殺不了那個什麼長官的。」  「對,對!就算你們殺了他也沒用。」  「沒用!?」  「當然沒用啦!你們殺了他,官府不震怒?不會再派第二個長官來?不但你們一個個為官府通緝捉拿歸案,而且更會派大兵來剿殺這一帶平民百姓。那時,又不知有多少無辜的人,跑進了枉死城中。小伙子,你想想,你一時意氣殺一人而害了多少平民百姓?」  豹兒連忙說:「這不能殺的。」  翠翠問:「那我們怎麼辦,不發放了!」  「最好不發。但杜家壩剛剛給山賊毀了,你們將一袋金銀給他們恢復家業田園,其他的金銀珠寶,最好給我老叫化。」  翠翠說:「好呀!說來說去,原來你不安好心,想謀奪這批金銀珠寶。」  「哎!你可別冤枉我老叫化,」  「我們辛辛苦苦弄得來的金銀珠寶,為什麼要給你?」  老叫化眨眨眼皮:「我老叫化給你們開一個錢莊呀,你們要錢用,隨時來取好了。我老叫化討了一世的飯,想當當錢莊老闆,享享晚年福,不好嗎?」  翠翠笑著說:「老叫化,你別想得這麼開胃,這恐怕沒門。」  豹兒說:「白兄弟,就給他開一個錢莊吧,讓他老人家享下福不好嗎?」  「哎!你不擔心他將這些金銀珠寶全都變成了酒,裝進他肚子裡去嗎?恐怕福沒享到,已跑到閻王殿裡發酒瘋啦!」  「那不會的。」  「你怎知他不會呀?」  老叫化說:「你們這樣,看來我老叫化只好兩手空空走了。」  豹兒急叫道:「老爺爺你別走。」  紫衣少女揚揚眉問:「你老人家真的要走嗎?」  「我老叫化不是真的,難道是假的?」  翠翠笑著說:「老叫化,你怎麼這般小家子氣呀!我說兩句笑話也不行嗎?好!這幾袋金銀珠寶,你拿去開你的什麼錢莊吧。」  「哦!?你不怕我老叫化將它變成酒了?」  「變不變是你老人家的事。」  老叫化說:「其實我老叫化哪裡有什麼時間開錢莊,我是給一個人代你們行好事。」  「誰!?」  「川東大盜索命刀。」  豹兒愕然,大盜已叫人害怕了,還加上個索命刀!那不更嚇人嗎?問:「老爺爺,他不是強盜吧?」  「他怎麼不是強盜了?他不但是個強盜,還是個聞名的太強盜哩!」  「叫他來開錢莊?」  老叫化故意歎氣地說:「沒辦法啦!川東是他的地盤,沒他的點頭,我老叫化敢開錢莊嗎?既然要開,只有他點了頭才能開,不如交給他開好了!」  「他能做好事嗎?」在豹兒的心目中,強盜是搶劫殺人的大壞蛋,絕不會幹好事的。幹好事,也就不是什麼強盜了。像涼山虎、獨角龍一樣,他們不殺人搶劫就算好,還能幹好事嗎?  老叫化揪著自己的頭髮,望望豹兒一副迷惘的神態,又看看紫衣少女和青青、翠翠她們,見她們微笑不語,饒有興趣地瞧著自己,也奇怪了。這個點蒼派的少掌門,好像根本不是什麼武林中的人,更不像一大門派的少掌門。他為人心地極好,卻稀里糊塗,對武林中的事什麼也不懂,連川東大盜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難道白衣仙子這大丫頭沒跟他說過武林人的事?要是那樣,這個大丫頭該打屁股了!將一個這麼好的小伙子,變成了一個好心的小渾球,那怎能出來闖蕩江湖的?不行!這麼一個良材美質的少年,可不能給這個大丫頭慣壞了!還是這大丫頭故意這麼做?或是有其他的原因?的確,一個武林世家的弟子,對武林中的人和事,居然一點也不懂,在常理上怎麼也說不過去。唔!我老叫化還得試探下,別上了當了。於是又說:「他能不能做好事,我老叫化就不知道了,但他有一個夥伴,會幹好事的。」  豹兒奇怪了,強盜的夥伴會幹好事的?便問:「他夥伴是誰?」  「武林騙子金員外。」  「武林騙子?」  「是呀!頂會騙人的大騙子。」  「大騙子也會幹好事嗎?」  老叫化又不由得望著青青和翠翠了,心裡問:這個小伙子是不是點蒼派的小伙子?可不像呀!翠翠笑著說:「老叫化,你別看我。你老人家也真是,怎麼盡叫強盜、騙子來開錢莊,辦好事的!」  「喂!小伙子!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翠翠更狡黠地說:「我什麼真不知假不知了?」  豹兒也困惑地問:「老爺爺,我們什麼不知了?」  老叫化突然跳起來:「不好!!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  眾人愕然,怎麼這怪老叫化正說著,便轉了話題,說要離開這裡的?老叫化又說:「你們不走,我老叫化可要走了!」  青青問:「老人家,出了什麼事呀?」  「你們聽聽,什麼人來了!」  眾人不由得凝神傾聽起來,首先豹兒叫起來:「是呀!好像遠處來了一大夥人。」  紫衣少女也接著說:「不錯,是來了一隊官兵,我們快離開這裡的好,別與他們碰頭。」  翠翠和青青內力沒有他們三人那麼深厚,仍聽不出有什麼人要來的。翠翠問:「來了一隊官兵?他們來這裡幹什麼?」  紫衣少女說:「我們端掉了黑峰寨,雷坡長官司還有不風聞的?他能不派兵前來看看?說不定昨天夜裡就有人從黑峰寨逃了出去,報告給那個長官司知道了!」  老叫化說:「再不走,我老叫化可不陪你們玩命了。」  以他們的武功,要打發這一隊官兵,那是綽綽有餘的。但武林中人,是極不願意與官府打交道,更不願去招惹他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能避開的,盡量避開。  紫衣少女說:「我們走吧。」  老叫化:「你們有那麼多馬匹和金銀珠寶,他們見了還有不眼紅的?說不定將你們抓起來當山賊的。」  翠翠問:「我們往哪裡走好?往南還是往北?」  「你們快趕馬匹,跟我老叫化往東北走。」  「東北是什麼地方?」  「馬湖府屏山縣。」  「去那幹嘛?」  「我老叫化找人開錢莊,不去州府所在地開,難道要在這山溝裡開不成?」  「川東大盜在屏山縣?」  「小伙子,你還有個完的沒有?再不走,那隊官兵就快到了。」  於是他們紛紛上馬,只有盤狗子仍遲疑著,翠翠問:「你不想走?」  「小俠,小人的家小……」  老叫化說:「放心,你家小一時死不了。你不跟我們,而回去了,那他們一個也活不了。」  豹兒說:「盤哥,老爺爺那麼有本事,他一定會救出你家小的,你儘管放心好了。」  「小哥,你很會給人打保票呀!」  「好!小人跟隨眾俠士,由小人帶路,小人對這一帶地形熟悉,穿小路,一天就可以到達屏山縣。」  豹兒說:「那太好了!盤哥,那你在前面帶路吧。」  他們在盤狗子的帶路下,策馬往東北方向飛奔而去。一路上,他們穿過一些山寨,老叫化叫盤狗子向村民、獵戶購買一些毛皮、山貨和藥材。青青不明,問:「老人家,你購買這些幹什麼?要跑生意嗎?」  老叫化眨眨眼皮:「我老叫化就是有這麼個毛病,一有銀子在手,就心癢手癢,見什麼東西都想買。不買,便感到渾身不舒服。而且這三十多匹馬背上空蕩蕩的,我老叫化看見怎麼也不順眼。」  翠翠會意了:「是呀!要不,這些馬太自在了,最好叫它們每匹都馱上一包東西才好。」  紫衣少女想了想,笑道:「不錯,怪不得說人老精、鬼老靈,這樣,我們進城就不會引人注意了。」  豹兒不明白地問:「姐姐,你們說什麼呀!」  「豹兄弟,你以後走江湖,得多動點心,像老叫化—樣,就不會吃虧了。」  青青也會意過來:「這辦法的確好。」  豹兒說:「你們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明白!」  青青說:「豹兄弟,我們一行六人,趕了三十多匹馬進城,不引起官府注意?要是我們扮成跑生意的馬幫,宮府就不注意了。」  豹兒說:「原來這樣。」他不由得看看老叫化,望望翠翠和紫衣少女,暗想:看來,我真要多向他們學學了,不然,我一個人怎麼在江湖上走?  本來他們可以在日落時趕到馬湖府所在地屏山縣城的。但由於要沿途採購一些毛皮、山貨和藥材,拖了時間,所以他們選了一背風的山坳露宿,明天才趕去屏山縣城。  他們將馬匹放到林邊草地上,卸下了馬背上的貨物,燃起了一堆篝火,火上烤著些小野物。各人吃飽後,便分散各自工作。在這方面,盤狗子熟悉山野的生活,比他們似乎都有經驗,他不但是個很好的帶路人,也是看管馬匹極好的幫手,幾乎一切瑣碎的雜事,都由他一人包了。豹兒只是從旁協助。  老叫化為了打破心中的疑團,單獨將豹兒帶到一條小溪畔,坐在溪畔石上談心。老叫化首先問:「小兄弟,你看我老叫化為人怎樣?」  「老爺爺,你很好吧!」  老叫化—聽,這更不像武林中人所說的話,還哪裡像個什麼點蒼派的少掌門的。他眨眨眼問:「我老叫化怎麼好法?」   「你人好呀!」豹兒不知怎麼說了!心想:好就是好嘛!還怎麼好法的?  的確,別說是一大門派的少掌門,就是一般武林中人,聽了這位譽滿江湖的怪丐問話,誰都會不假思索的這樣回答:「你老武功莫測,俠義過人,江湖上誰不敬仰?單是你老在武德上,已無人能及。可單是一個『好』字,又怎能說出你老的高風亮節來?」可是,豹兒只說「你人好呀」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就什麼都概括了。  老叫化一笑:「小兄弟,你是不是真的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人?」  「我——!」  豹兒張大了嘴巴。  「小兄弟,你別瞞我,你恐怕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半晌,豹兒才說:「老爺爺,我的確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這話在沒影子老叫化聽來,既意外也不意外,又問:「那你怎麼又冒充是少掌門的?」  「我沒有冒充,是他們說我是什麼少掌門,一定要帶我去點蒼山,我說什麼他們也不聽,不信,老爺爺可以問段姐姐。」  「慢著!你別弄得我老叫化糊塗了,你說他們,他們是誰?」  「是管飛和歐什麼的。」  「是點蒼派弟子管、歐二俠?」  「就是他們帶我回去的。」  「哎!這麼說來,我老叫化也有一份了。」  「怎麼有你老爺爺的一份了?」  「因為他們先碰到了我老叫化,向我打聽他們少掌門的、下落,還告訴我說,他們少掌門長得如何,年紀多少,我老叫化就將你告訴了他們,叫他們在上關等你。」  「怪不得他們在上關打量我了,段姐姐還以為他們是獨角龍的人。」  「管、歐兩個混蛋認錯了你,難道點蒼派的萬里雲和白衣女也認不出你來?」  「是呀!不但沒認出,點蒼派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是他們的什麼少掌門、少爺。我說我不是,他們說我從什麼懸巖上摔下來,震傷了頭腦,完全不記得過去的一切事情了。我說什麼他們也不相信,還請了一位大夫來醫我,說要破開我的肚皮,打開我的腦袋來醫治。老爺爺,一個人的肚皮破開,腦袋掙開了,那不死了嗎?還醫什麼?」  「所以你害怕起來,就認自己是他們的少掌門了?」  「唔!我是害怕,但還怕他們傷心。」  「他們傷什麼心的?」  「老爺爺,他們不見了他們的兒子,好容易才將我找了回去,萬一他們的兒子真的失蹤了,我又不認,他們不傷心嗎?何況白衣夫人對我那麼好,我真不願她傷心難過,只好暫時叫她做媽媽啦!」  「要是他們真正的兒子回來,你又怎樣?」  「我當然走啦!可是我在點蒼山住了幾個月,他們的兒子還沒有回來。我,我只好跑出來,幫助那好心的白衣夫人找尋她的兒子了!」  「你就是這麼跑出來的?」  「是呀!」  「你做點蒼派的少掌門不更好嗎?」  「我怎能去做呀!」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點蒼派可是中原武林的九大名門正派之一。如果你成了他們的少掌門,多受武林人士敬重。只要你以後勤練武功,以你現在深厚的內力,準會成為點蒼派的掌門人,那又多風光,一呼百應,點蒼派所有的人,都受你指揮。要是我老叫化有這麼好的機會、巴不得他們的兒子永遠不回來,就是回來,我也想辦法趕他走,或者殺掉了他。」  豹兒嚇了一跳:「殺了他?」  「殺了他,你不是能安安穩穩當點蒼派的少掌門了?你怎麼這麼傻,還去找他回去?」  「不,不!這不行,那我不成了一個大壞蛋?天理能容嗎?」  「小兄弟,古今多少梟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殺父殺兄,背師滅祖的事都可以幹得出來。而你,這是意外飛來的鴻福,還管他什麼壞蛋不壞蛋的。你要是不忍心殺了那少掌門人,以後就好好對他好了。」  「老爺爺,你別說了!這些事我怎麼也不會幹的:我現在冒認是他們的兒子,已是內心不安了!還怎能幹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來?」  月光下,老叫化以一種讚賞的目光打量豹兒,心想:點蒼派掌門夫婦,認錯了兒子,在武林中已是離奇的事了,而這面貌與點蒼派少掌門一模一樣的小兄弟,居然沒絲毫權欲和貪念,就更難能可貴了。萬一這小伙子稍有一些貪念,以他現有的內力,要學上乘武功,可以說是輕而易舉,那將是武林中又一場災難。但跟著又一想:世上真有這麼相似的人,連親生的父母也認不出來?這說得過去嗎?這只有兩個可能:一是萬里雲夫婦別有用意,明知不是自己的兒子也認了,用這什麼也不懂的好心小伙子來擋災,或達到某—種目的。最低的限度,也可以保護著自己真正的兒子。不管怎樣,萬里雲夫婦這一手段就欠光明磊落了,為俠義人士所不齒;二是這小兄弟真是他們的兒子,故意叫他這麼裝得什麼也不懂,可是這樣做又有什麼好處?這種事不叫我老叫化碰上則已,碰上了,我老叫化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看看是什麼原因。  沒影子莫長老本來就是一個古道熱腸的好奇人,遇上了這等稀奇古怪的事,還有不想辦法弄清楚的。他想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小兄弟,你別糊弄我老叫化,你一定是真正的點蒼派少掌門。」  豹兒說:「不!我不是,我絕不騙你。」  「是不是你父親母親叫你故意裝成什麼也不懂,也不知道的?」  「他們幹嘛要我裝著?我真的不懂嘛!」  「小兄弟,那你是什麼人?」  「我!我不是我嗎?」  「小兄弟,別跟我老叫化打哈哈。」  「我幾時跟你打哈哈了?」  「你既然不是點蒼派少掌門,那你親生的父母是誰?」  「我——!我不知道呀!」  「什麼!?連你親生父母也不知道?你總不會像孫猴子一樣,從石頭裡爆出來的吧?」  「老爺爺,我真的不知道,我從小由一位老和尚爺爺將我從豹子窩裡抱回來撫養的。」  「豹子窩裡還有嬰兒嗎?你以為我老叫化真的老得懵懂了,聽你胡編亂說?說這話的人是糊塗蛋,相信這話的人,就更加是個糊塗蛋。我老叫化可不想做糊塗蛋。」  豹兒急起來:「我說是真的,是那老和尚爺爺告訴我的。」  「是嗎!?那這個老和尚爺爺在哪裡。我老叫化想去見見他。」  「他!他死了!」豹兒難過起來。  「妙呀!死無對證。」  豹兒茫然:「什麼死無對證呀?」  「小兄弟,人死了,就什麼也不會說了,可以由你怎麼說也行啦!這不是死無對證麼?」  豹兒問:「你一點也不相信我?」  「你要我老叫化相信也不難,你告訴我,那老和尚叫什麼法號,你總知道吧?」  「我——!」  「是不是又不知道了?」  「是!我原先是真的不知道,只叫他做師父,還以為師父就是父親的。他臨死時,才將一切告訴了我。」  「他告訴了什麼?」  「他叫方悟,又叫上官飛,是什麼黑箭之一。」  這次輪到沒影子驚愕了:「什麼!?你師父就是方悟大師?」  「你認識他?」  「認識,認識,我老叫化怎麼不認識呢!他是怎麼死的?」  「給,給那什麼大魔頭澹台武殺害了。」  「不可能,以方悟大師的武功,那魔頭不可能殺得了他。」  「老爺爺,是真的,我師父沒動手,不願跟他去作惡,他就殺害了我師父。」  豹兒將古寺那夜的情景一一說了出來。老叫化聽了半響不出聲,最後歎了一聲:「你師父太迂了!寧死也不願背棄諾言,其實跟澹台武這麼一個魔頭,用不了遵守那麼個諾言。」  豹兒問:「什麼諾言?」  「他在峨嵋山金頂說過,從此終身不使用武功(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發誓以後不與人動武。你師父就是為了這一句諾言,而不與那魔頭交鋒才死的,這不太迂麼。」  豹兒默然不出聲。  老叫化又問:「你一直跟在方悟大師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  「唔。」  「那麼說,你真的不是什麼少掌門了!」  「我真的不是嘛!」  「這真是天下少有了,你不但與點蒼派少掌門形似,連神也似。怪不得連親生的父母也認不出來。」  「老爺爺,這下你相信我了吧?」  老叫化點點頭:「十多年來,你師父沒傳你武功?」  「他只教我在一早一晚學運氣吐納的,本來他今年說要教我武功的,可是……」  老叫化惋惜地歎了聲:「要是你學會了你師父的劍術和掌法,別說不用害怕那個大魔頭,就是放眼武林,也沒有幾個人是你的對手。不過,他已經給你打下了學武的深厚基礎……對了!你師父沒留下什麼武功秘芨給你麼?」  「有!我,我……」豹兒一下想起了段麗麗的話,而自己也曾說過不能說出來,便轉了口氣說,「我一時找不到,就跟著段姐姐下山了。」  「小兄弟,你一定要回去,找到你師父留下的武功秘芨。」  「老爺爺,不過,我一定要找到那個失蹤的少掌門才行。我這麼走了,他們一定會傷心難過得要死的。」  老叫化感歎道:「小兄弟,你是我老叫化—生中所碰到的第二個全心仁厚,只為他人設想,不為自己的人了!第—個是墨明智,第二個是你。好!我老叫化幫助你,去找那個失了蹤的少掌門。」  豹兒大喜:「老爺爺,我多謝你啦!」  「哎!你別多謝我,說不定我老叫化上了你的大當。」  豹兒愕然:「你怎麼上我的大當了?」  「我老叫化在沒有找到真正的少掌門前,我還弄不清你是真是假。好了!小兄弟,時候不早,該是你練晚功和休息了。」  「老爺爺,那你呢?」  「我呀!得四周去看下才放心。」老叫化一說完,人已不見,好像一下鑽進了地下似的。沒影子真是沒影子嘛,輕功與人特別不同,去也無影,來也無影。  豹兒看看,只好轉到那邊篝火邊去。篝火旁,紫衣少女和翠翠在悄聲說話,盤狗子在貨物當中,已呼呼入睡,就是不見了青青。豹兒問:「青哥哩?」  翠翠說:「看風去了。」「看風!?」豹兒心想:風怎麼看呢?  翠翠叫起來:「你是不是越來越糊塗了?看風也不懂?看風就是給我們守衛去了。」  紫衣少女一笑:「豹兄弟,你跟那老叫化在溪水旁談些什麼?」  豹兒怕引起翠翠的更不高興,也不想引起紫衣少女像老叫化那樣沒完沒了的追問自己的本來面目,便說:「沒,沒談什麼。」  「你沒問他為什麼將這些金銀珠寶交給大盜和騙子嗎?」  豹兒一想,是呀!我怎麼不問問的?紫衣少女又含笑問:「你知不知道這個大盜和騙子是什麼人?」  「他們是什麼人?不會是真的大盜和什麼武林騙子吧?」  翠翠說:「怎麼不是?珍珠也沒有那麼的真。他是大盜中的大盜。」  豹兒又怔住了!眼露困惑之色。  紫衣少女笑著說:「川東大盜的確是大盜中的大盜。不過,他與黑道上的大盜不同。他專搶劫那些貪官污吏、為富不仁和一些作惡多端、濫殺無辜的強盜們的財富。對平民百姓他一動也不動,反而將劫來的財物散發給貧苦和無依靠的鰥、寡、孤、獨的老人和婦孺。」  豹兒驚訝:「那他不是很好嗎?怎麼是大盜了?」  「他怎麼不是大盜了?因為他也搶劫呀!只不過搶的對象不同而已。要是他知道涼山虎有這麼多的金銀,恐怕早就來涼山下手了,也輪不到我們去端黑峰寨。」  「不過,我感到他是個好人。」   翠翠說:「他要不是好人,老叫化會叫我們將金銀交給他嗎?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沒回頭了?」  豹兒心想:江湖上古怪離奇的事真多,叫大盜的不是大盜,而那個一表斯文像書生的什麼潘三爺,卻是陰險殘忍的壞人。就拿眼前的青青和翠翠,自稱是什麼江湖小殺手,他們哪裡又是什麼殺手了?大概那個什麼武林騙子,也是行為古怪的好人了!不禁問:「那個什麼騙子呢?」  紫衣少女說:「這個武林騙子,更是名副其實的大騙子。不管什麼,只要你手中有一件稀世珍寶,除非不給他知道,他一旦知道,準會騙了去。不過,他現在不大騙人了,變成了一間古董店的老闆。」  「他改邪歸正了?」  紫衣少女笑起來:「他才不改邪歸正哩!一知道有人有什麼價值連城的珍寶,他又忍不住心癢癢地想辦法騙了去。所以豹兄弟,你要是有什麼珍寶,最好千萬別讓他知道。」  豹兒笑起來:「我哪裡有什麼珍寶呀!」  「你沒有,就用不著提防他啦!」  正說著,遠遠傳來青青一聲清脆喝聲:「什麼人!?給我站住!」  跟著是—個年老驚恐的婦人聲說:「你、你、你是、是……」接著又「呀」地一聲,似乎有人翻倒了!  翠翠一下跳起來:「不好,青、青哥那邊出事了!我去看看。」  豹兒擔心青少年,也說:「我也去。」  他們兩個急展輕功,飛快地來到了出事的地點,只見青青持劍立在樹底下,而林邊小道上,坐著一位蓬頭垢面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散下的頭髮遮了她大半個面孔,一身衣服破爛。青青和豹兒在月光下一時看不清她的面孔,只感到三更半夜荒野上出現這麼一個人,是有些神秘古怪。  翠翠問:「青哥!她是什麼人呀?」  青青說:「誰知道她是什麼人呢。」  「你將她刺傷了?」  「沒有,是她自己摔倒的。」  翠翠說:「你們先在這裡,我過去問問她是什麼人。」  「白弟,你小心!提防她突然出手。」  「這樣!那是她自找死路了。」翠翠警惕地步出樹林,對那坐在地上的怪婦人問:「喂!你到底是什麼人呀?」  這婦人反驚愕地問:「你、你、你不是鬼、鬼、鬼吧?」  「我要是鬼,你怕不怕?」  「不,不!你別嚇、嚇我。剛、剛、剛才你、你、你已經嚇死、死、死我了!」  豹兒見這婦人怕成這樣,心中不忍,便走了過來說:「白兄弟,你別再嚇她了!」他又對那婦人說:「大嬸,你別害怕,我們是人,不是什麼鬼怪呀。」  婦人在散亂的頭髮縫中,看見了豹兒的面孔,頓時眼裡閃現一絲驚訝的目光,但很快便收斂,又望望翠翠,眼裡又露疑惑之色,仍戰兢地問:「你、你、你們真的不是鬼嗎?」  「大嬸,我們真的不是鬼,是人。」  婦人又望了他們半晌,似在白語:「對,對。人說,鬼是沒有影子的,你們都有影子,真的不是鬼了!剛,剛才你們在黑麻麻的樹林裡突然大喝,幾乎將、將、將我嚇死了!你們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沒有藥醫的啊!」  翠翠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我、我是個孤苦伶仃的窮討飯。」這婦人說著,扶著一支竹拐棍,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舒了口氣。  「你是一個討飯的叫化?」  「是呀!」  「你怎麼半夜三更來這裡的?」  「我,我在那邊一處墳地裡睡,看見這裡有火光,以為這樹林裡有人家的,所以便摸黑過來討口飯吃。兩位少爺,你們行行好心,可憐我這老婆子,賞我點殘羹冷飯的。」  「有你這麼個叫化,半夜三更跑出來討吃的嗎?」  「少爺,我一天都沒討到吃的,實在餓極了,只好摸過來了,你們修修好心吧。」  豹兒更是不忍,說:「白兄弟,她怪可憐的,我們還有些沒吃完的烤肉,就給她吧!」  婦人連忙說:「少爺,你真是好心人了!我老婆子祝你福祿雙全,長命百壽。」  「大嬸別這樣說,你在這裡等等,我去給你拿烤肉來。」  「少爺,我身上好冷,你能不能再修修好心,讓我老婆子取取暖呀?」  翠翠對豹兒說:「你聽聽,這下她可泡上你了。」  豹兒說:「夜深露重,她又上了年紀,的確冷呀。白兄弟,我們就讓她烤烤火吧。」  婦人說:「少爺,你真是大慈大悲的人,願老天爺賜你多福多壽。」  「大嬸,你跟我來。」  「老婆子先多謝少爺了。」  翠翠說:「那你帶她去吧,我不去了。」  「你怎麼不去呢?」  「我可得接替青哥。」  「那青哥呢?」  「他已先走啦!」  「不!白兄弟,那你也回去,我來守夜。」  「你呀!等打發了這個叫化婆子再說吧。」翠翠說完,便閃身而去。  豹兒見翠翠走了,對婦人說:「大嬸,你跟我來。」  婦人跟著他走,一邊疑惑問:「少爺,你們幾個人是在這裡巡更守夜的?」  「是!剛才沒嚇壞你吧?」  「沒,沒,只是嚇得我摔在地上。少爺,你真好心,我老婆子要不是碰上你少爺,準會在這荒野上不凍死也會餓死了。」  「大嬸,你怎麼一個人出來討吃的,家裡沒有一個人嗎?」  「少爺,我要是還有親人的,就用不著出來向人家討吃了。」  豹兒同情地問:「大嬸,那你也沒有家和一個住的地方嗎?」  「有是有,可是家中什麼也沒有了,只剩下四面空牆壁。」  「大嬸,那你家在哪裡?」  「在屏山縣城外一個小村子裡。」  「大嬸,我們也要去屏山。這樣吧,我給你一些銀兩,足夠你養老,你以後就再不用出來向人討吃了,好不好?」  婦人驚喜地:「少爺,是真的嗎?」  「我不騙你。」  「敢問少爺你給我老婆子多少銀兩?」  「—百兩夠不夠?」   「一百兩!?」  「是,不夠,我可以再多給你一些。」  婦人怔住了:世上真的有這麼好的人?這可是少見呀!不禁問:「少爺,你有很多銀子嗎?」  豹兒本想說很多,有四大袋金銀珠寶,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回去。他想起了紫衣姐姐等人說過的一些話,江湖上風浪險惡,人心莫測,遇事多小心才是。雖然眼前是討吃的孤苦婦人,沒有什麼,但也不能將所有都說了出來。於是便說:「多是不多,但也夠你大嬸今後一個人用的。」  「我老婆子今夜裡碰上少爺。真是碰上了活菩薩啦!只有菩薩,才會這麼救苦救難。」  豹兒帶婦人穿過林子,來到了篝火旁。婦人四下打量了一下,驚訝地問:「這裡不是村子和人家?」  豹兒說:「這裡沒有人家的。」  「那,那你們是什麼人?」  「我,我們是做馬幫生意的人,因趕不到屏山縣城,便隨便在這裡宿—夜。」  「原來這樣。我老婆子疑惑,這裡一帶可沒有什麼人家呀!怎麼又有人家了?還以為你們是剛剛遷來這裡的人家哩i嘖嘖!少爺,你們的馬匹真不少啊!家中一定有萬兩黃金的吧?」  紫衣少女見他們走來,早巳在暗暗打量這窮要飯的婆子了。現聽她這麼問,一笑道:「叫化,你說對了!單是我們眼下所帶來的銀兩,就有幾萬兩。」  婦人瞪大了眼睛:「那我老婆子不掉進了銀子堆裡了嗎?怪不得少爺一開口就給我老婆子一百兩銀子呢。」  豹兒說:「大嬸,你坐下先暖暖身子,再吃些烤肉。」  「是是!我老婆子可高興得不記得肚餓了!」她坐在火堆旁,接過豹兒遞過來的一串烤肉,口裡連說謝謝,一邊吃一邊卻望著紫衣少女和青青。  豹兒說:「這是我紫姐姐和青哥哥。」  婦人說:「小姐、大少爺,你們的弟弟真是好心啊!你們一家人都出來跑生意嗎?」  紫衣少女點點頭,說:「我兄弟答應給你一百兩銀子?」  「是呀!他可憐我這孤苦的老婆子。」  紫衣少女轉向豹兒說:「兄弟,你怎麼這般小家子氣的,才給人家一百兩銀子?」  豹兒茫然:「姐姐,那應該給多少?」  「我們家那麼富有,要給,也要給她一萬兩銀子也不多嘛。」  豹兒睜大了眼睛:「—萬兩!?」  紫衣少女不去理豹兒的驚訝了,又問婦人:「給你一萬兩銀子夠不夠?」  婦人似乎不怎麼驚愕,說:「小姐,我老婆子不是在發夢吧?」  「不!你清醒得很!」  「—萬兩,有多少銀子呀?」  「一萬兩就是一萬兩呀!用兩匹馬才馱得完。」  「那,那,那我老婆子又得向你們討兩匹馬了。」  紫衣少女進一步問:「一萬兩你夠不夠?」  婦人不吃烤肉了,在數著手指,也不知她是怎麼數的,數了半晌才說:「一萬兩銀子夠是不夠,但也勉勉強強算過得去了。當然,最好還多給一點更好。」  豹兒眼睛睜得更大了:「大嬸,你一個人要這麼多的銀子幹什麼?」  「少爺,銀子再多也不嫌多呀!我老婆子既然有了這筆銀子,要買—個莊園,又要買幾卜個奴僕。算來算去,一萬兩銀子是怎麼也不夠用的。」  豹兒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暗想:這大嬸怎麼這般貪心的?以後不用再向人討飯不很好嗎?還要買莊園和養奴僕的?  紫衣少女卻說:「是啊!一萬兩銀子是不夠用的,我身上還有件稀世的珍寶,你有了它,以後什麼都不用買了。」  「小姐,你身上有什麼稀世珍寶呀,不會是聚寶盆吧?」  「雖然不是聚寶盆,也跟聚寶盆差不多,你想不想看看?」  「我老婆子從來沒見過什麼寶貝的,也真想看看稀世珍寶是什麼樣兒。」  突然寒光一閃,紫衣少女青鋒出手,劍尖貼在婦人的胸口上,微笑問:「就是這一件稀世珍寶,你要不要?你要,我送給你,插在你的胸口上,你以後就什麼也不用買了。」,  婦人一下嚇得面色青白,說不出話來,手中的烤肉也掉了,落在篝火中,升起一股焦味。豹兒在旁急道:「姐姐,你這是幹什麼?」  「沒幹什麼,我想將這稀世珍寶送給她,不好嗎?」  「姐姐,你不能這樣。」  「這樣貪心的人,不殺了她,留她在世上幹什麼?」  「不,不,姐姐,她貪心是不好,但也不能殺了她嘛!姐姐趕她走就行了。」  婦人這時戰戰兢兢地說:「小、小、小姐,你、你、你別殺我,我、我老婆子是窮怕了,一、一時胡言亂語的,銀、銀、銀子我、我不要了。」  「姐姐,你放她走吧。」  一直在旁靜觀不出聲的青青這時說話了:「紫姐姐,似乎這叫化不懂武功,只是一般的貪心叫化,放她走算了。」  紫衣少女又打量了婦人一下,收了劍說:「要是不看在他們兩人的分上,你以後就永遠不用向人討吃了!快滾開!」  婦人喘過了一口大氣,顫巍巍地站起來:「我走!我走!」  這時翠翠聞聲趕了回來,問:「這裡出了什麼事了?你們怎麼要趕這叫化走的?」  紫衣少女說:「你去問問這叫化,看是怎麼一回事。」  婦人哪裡還敢說話?扶著竹枴杖要走。驀然,她前面平空出現了一個人影,攔住她的去路,又嚇得婦人倒後退了幾步:「你、你、你是人是鬼呀?」  這平空出現的是沒影子老叫化。老叫化打量了一下這婦人:「嘻嘻,我老叫化可有一個伴兒了!」  婦人一下認出了老叫化,又帶驚訝地問:「是你!?」  「哦!?你認識我老叫化麼?」  婦人用衣袖拭拭眼睛:「我,我老婆子認錯人了!以為你是城南的那個老討飯。」  突然,老叫化聞到一股異味,說:「不好,這裡有妖氣味的。」也在同時之間,婦人以閃電不及掩耳的行動,出手就一連封了老叫化身上的幾處大穴,老叫化頓時瞪大了眼睛,翻倒在地上了。婦人卻故意驚愕地說:「是呀是呀!這裡真有些妖氣,老叫化,你是不是中了妖氣了?」  豹兒還不知道是什麼回事,紫衣少女和翠翠突然拔劍撲上,婦人手中的竹棍一掃一挑,便將她們手中的劍撥到一邊去了,說:「奇怪了!怎麼老叫化中了妖氣,你們不中的?」  婦人話剛說完,紫衣少女、翠翠和青青,都軟癱得倒下了,盤狗子更如死人般的躺在貨物中,只有豹兒真氣渾厚,仍沒有倒下來,卻愕在那裡呆若木雞。這時他才感到這位婦人不是一般的人,想出手也感到自己無力出手了。  婦人奇異地打量著他:「小伙子,你內力不錯嘛,竟能中了我的三日醉毒氣而不倒下,卻也難得了。」  豹兒問:「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婦人笑著說,聲音也不蒼老了:「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個孤苦的要飯老婆子嗚?你這麼快就忘記了?」  「你,你幾時下毒的?」  「你沒見我的一塊烤肉掉進了篝火中去嗎?這塊烤肉,我是下了毒的,一燃燒,就會產生一種令人三日醉倒的毒氣來。小伙子,我問你,你是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萬里苞?」  「我,我不是。」  「你真的不是?」  「不是就不是,又什麼真的假的了?」  「唔!是不大像,那小子根本就沒有你這麼渾厚的內力,更不像你這麼傻呼呼的,看來我出手算是出對了!」  豹兒不明白這婦人說什麼,卻擔心老叫化、紫姐姐的安全,暗暗運氣調息,恢復勁力,可是他怎麼也運不起來,婦人顯然看出了這一點,笑著說:「小伙子,你千萬別運氣,中了我的毒,在幾個時辰內,就是武林中—等一的上乘高手,也會變得渾身無力,你能不倒下也算好的了。」  「你,你現在想怎樣?」  「我想將你們全部殺了!你看好不好?」  豹兒給她弄得哭笑不得。她要殺人,還問被殺的人好不『好,有這樣問的嗎?豹兒說:「不好!」  婦人像貓戲老鼠般的問:「為什麼不好?」  「不好就不好,殺人好嗎?」  婦人歎了一聲:「我也知道不好的。」  「那你幹嘛還要殺人呢?」  世上有這個怪婦人,也有豹兒這麼個不懂武林事的天真人,才有這麼些對話。紫衣少女她們雖然倒在地上不能動,但看得見也聽得清楚,不由互相奇異的望了一下,心裡忍不住好笑。黑道上的人物,殺人搶劫是常事,豹兒還問幹嘛要殺人的。  婦人說:「好吧,我看在你剛才一片的好心,可憐我這孤苦的老婆子,我就不殺你們了!不過,這些金銀、馬匹、貨物我可要帶走啦!」婦人說完,一聲呼哨,音傳遠方,群山回應。不一會,便奔來了十多個蒙了面的黑衣人,其中一個大喜問:「幫主,得手了?」  婦人說:「你們快將這些馬匹、貨物全帶走,走得越快越好,萬一這老叫化運氣衝開穴位,我們一個也不是他的對手!」  「哦!?這老叫化這麼厲害?」  婦人問:「你知不知他是什麼人?」  「什麼人?」  「沒影子莫長老。」  那人驚愕:「怎麼是他老人家的?」  「別多問,快!」  十多位蒙面黑衣人,—下就將三十多匹馬、貨物和四袋金銀珠寶,劫掠得一乾二淨。轉眼之間,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了。豹兒他們只眼睜睜地望著他們將馬匹趕走。最後,只剩怪婦人一個人仍沒走,卻坐在篝火旁,伸手取烤肉吃。  豹兒望著她:「你,你怎麼還不走的?」  婦人笑起來:「小伙子,我還沒有吃飽呀!怎麼就走?」  豹兒支持不住了,坐了下來。婦人吃飽了,一雙油膩膩的手擦在自己的破衣服上,看看天空,自語地說:「唔!看來他們也走得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她回過頭來,對豹兒笑了笑:「小伙子,要不是你內力這麼深厚,我幾乎將你當成了點蒼派的少掌門了!」  「我要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又怎樣?」  「可惜你不是,要是真的話,今夜的事,就會變得完全不同了。」  「你就會全殺了我們?」  婦人又笑了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牙齒,這哪是什麼老年婦人,頂多是個中年女子,顯然,她完全是扮成這副叫人生憐的模樣。她問:「小伙子,你知不知我剛才想殺你們,以後又不想殺你們了?」  「這為什麼?」  「我殺你們,是可憐你們。」  「你殺我們,還是可憐我們嗎?」  「是呀!小伙子,你想下,我拿去了你們的財物一走了事,丟下你們不殺,萬一來了什麼野獸,你們又不能動,不一個個給野獸叼了吃?那多殘忍和可怕。」  豹兒聽了心裡不禁抖了冷顫,的確是這樣,真的來了什麼豺狼虎豹的,那不給它們吃進肚子去了?問:「那你以後為什麼又不殺了?」  「因為我想看看野獸怎麼叼了你們的。我長這麼大了一生中還沒有看見過野獸是怎麼吃活人的,想必一定有趣得很。」  「你,你怎麼這般殘忍的?」  「好啦!小伙子,我真的走了,拜謝你們這般大方的招待我。」這婦人說完,一展輕功,便閃進樹林裡去了。她走後不久,樹林裡便傳來了一聲虎嘯的聲音,豹兒不由急得滿頭是汗,極力想掙扎站起來,害怕老虎闖了過來,那紫衣姐姐他們就完了!  老叫化這時已運氣衝開了啞穴,說:「小兄弟,別害怕,這不是老虎的叫聲,是她在樹林裡故意扮成老虎叫聲嚇你的。」  「她,她為什麼要嚇我們?」  「小兄弟,別再問我老叫化了,我要運氣衝開其他被封的穴位。」  翠翠躺在地上微弱地問:「豹哥!你還能走動嗎?」  「我,我好像全沒勁力了。」  「你的手半點也不能動嗎?」  「還、還可以動一下。」  「豹哥,那你快一點,將那萬能化毒丹掏出來,自己先服下一顆。」  豹兒頓時燃起了希望:「嗨!我怎麼沒想到我懷中有化毒丹的,你怎麼不早提醒我嘛!」  「我早說了,那婦人不搶了去?豹哥,你快一點呀!要不,等會你連手也不能動了,我們就什麼都完了。」  「是,是!」  豹兒急忙從懷裡掏出藥瓶來,費了好大的勁,才倒出一顆來,放進自己嘴裡,和津吞下。不到一會,不知他內力特強,還是化毒丹的奇效,豹兒—下便從地上一躍而起,大喜地說:「我,我完全恢復勁力了!」  翠翠急說:「那你快給我們每人服一顆。」  「是!」  豹兒便給他們每人都服—顆,當豹兒要給老叫化服時,翠翠又急叫道:「你給他服,那就浪費了這舉世稀有的寶物  豹兒問:「怎麼不給他服呢?」  「他沒有中毒,只是給那可惡女叫化封了穴而已。」  翠翠沒有說錯,老叫化的確沒有中毒,一來他的位置在上風;二來他一聞到便立刻停止呼吸,正因為這樣,他才上了那女叫化的當。給女叫化出其不意的封了穴位。等到他翻倒在地上時,空氣中的毒氣已給風吹散,已沒有什麼毒氣了!就是有,也變得非常的稀薄,已不能令人軟弱無力。要不是這樣,那十多個蒙面的黑衣人來,不一個個中毒倒下麼?至於那婦人,她早已服下了自己的解藥,自然就不會中毒了。  紫衣少女、青青和翠翠都先後恢復了功力,從地上躍起。翠翠咬著牙說:「我去追那婦人,不殺了她難消恨。」  紫衣少女搖搖頭說:「這時,恐怕她已早走得無蹤無影了,我們往哪裡追?再說,我看她的武功,不在我們之下,白弟就算追上了她,一個人不危險?」  「那我們這批金銀珠寶就白白讓她搶走?」  「放心,等到天亮,我們察看地上馬蹄痕印,便知道他們往什麼地方而去,金銀珠寶,我們要她連本帶利一塊吐出來。」  「就怕我們連本也拿不回來。」老叫化說。  眾人聞聲回頭一看,老叫化不知幾時已衝開了被封的穴位,已來到了篝火之旁。豹兒說:「你老人家沒事了?」  翠翠說:「你這老叫化只會點我們的穴,想不到你也會給人點了穴的。這才是陰溝裡翻船,栽到家啦!」  「你們呢?一個個心像水晶似的,專捉弄人,現在你們也不是給人家捉弄了嗎?不比我老叫化栽得更慘?」  青青說:「你們也真是,怎麼盡互相揭短的?我們還是想辦法將金銀珠寶追回來吧。」  老叫化搖搖頭:「依我老叫化看,這恐怕是肉包子打狗,追不回來了!」  紫衣少女揚揚眉問:「你老人家怎知道追不回來的?」  「這個女叫化,論武功有武功,論機智比我們所有人都強,你們想到的,恐怕她早巳想到了。你說天亮後察看地上的馬蹄痕,我看察看到了也沒有用。」  青青問:「怎會沒用的?」  「我老叫化已聽出,那十多個人,將三十多馬匹分四下跑散,跑了段路後,他們就會用麻布將馬蹄包起來,路上一點痕跡也不露,然後才集中到一處,我們怎麼追?慢慢追查嗎?那得要多少日子?我們大家都沒別的事幹?只追查這四袋金銀?」  翠翠問:「那我們就這麼算了?」  「依我老叫化看,我們去找川東大盜要銀子!」  翠翠說:「你老人家是不是氣糊塗了!我們怎麼問他要銀子的?」  「他是這裡的地頭蛇,我們又是在他的地盤上丟了銀子的,不找他找誰去?」  這本來是武林中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在誰的地盤上丟失了大批財物,就找誰要去。就算不是他本人或手下人劫去了,他也感到有損面子,會負責追回來。翠翠雖然有一定的江湖經驗,但對這一不成文的規矩仍不清楚,所以才這樣問。而在豹兒聽來,更是不能理解了,問:「老爺爺,我們自己不小心丟了東西,怎麼向人家要的?」  翠翠說:「是呀,在誰的地盤上丟了東西就找誰要去,而這裡,更是馬湖府所管轄的地方,我們能向官府去要嗎?」  老叫化給他們兩個問得—時啞口無言,瞪著眼看他們,一個是江湖閱歷不足;一個是根本什麼也不懂,跟他們怎麼說?紫衣少女也說:「老人家,我看你還是別去問川東大盜的好,問了也惹他笑話。」  「他怎麼笑話我?」  「你老人家名震武林,武功莫測,居然叫一個婦人劫去了銀兩,他不暗暗笑你老人家?」  青青也說:「是呀!那多丟人。而且這些銀兩也準備是給他的,問他要,後來還不是要給他?」  老叫化在揪著自己的頭髮了,眼睛在溜溜地轉,突然一拍大腿,說:「好!不問那大地頭蛇,問那小地頭蛇去。」  眾人愕然:「小地頭蛇?誰是小地頭蛇呀?」  老叫化一指那邊樹下臥著不動的盤狗子說:「那是他!」  原來大家急著解救自己,去追那女叫化,一時將盤狗子忘記了。  翠翠問:「問他!?」  老叫化:「不問他問你嗎?你熟悉這一帶的情形嗎?」  紫衣少女點點頭:「不錯,要問問他,起碼也會問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  老叫化說:「我們這麼著急,他卻享福,呼呼的大睡,什麼也不管的。」  豹兒說:「看來他也是睡著時中毒了!我去弄醒他。」豹兒走過去餵他服下了—顆藥丸,灌了他一口水。好一會,盤狗子才醒過來,揉揉眼睛,看看四周,不好意思地對豹兒說:「我,我睡得太死了,快天亮了吧?」  豹兒說:「是快天亮了!」  「我,我去套馬匹去,好上路。」  豹兒說:「盤哥,不用套了,我們的馬匹、財物全給人搶劫去了。」  盤狗子一下傻了眼:「真的?」  「不信,你起來看看就知道啦!」  盤狗子一骨碌地爬起來,又四下望望,真的,馬匹、貨物全不見了。他既驚愕、又困惑,心想:你們幾個人那麼有本領,怎麼給人搶了去的?老叫化在篝火旁叫他:「盤狗子!你過來,我老叫化要問你。」  「問我!?」盤狗子走過去,「老爺子要問我什麼的?」  「在這一帶,有沒有一個女賊頭的?」  盤狗子更睜大了眼:「是個女賊頭將我們的馬匹、貨物全搶走了?」  「不搶走,我老叫化還問你幹嘛?」  豹兒說:「盤哥,你想想看,這一帶有沒有一個女賊頭的?她昨夜放毒將我們都毒倒了,害得我們動也不能動,就將馬匹金銀貨物全搶了去。」  翠翠又問:「這個女賊頭會下毒,又扮成一個可憐的乞丐老婆子。」  盤狗子茫然地說:「小人似乎沒聽說有這麼一個女賊頭的。」  「真的沒有?」  「小人怎敢騙各位俠士?」  老叫化說:「看來這個小地頭蛇不起作用,我們只好去問那個大地頭蛇了。」  紫衣少女說:「只有走這條路啦!」  翠翠問:「我們去哪裡問?他在屏山縣城嗎?」  老叫化說:「他就算不在,那也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他有廟在屏山縣?」  「怎麼沒有?要不,我老叫化跑去屏山縣幹嘛?好!我老叫化先走—步,你們慢慢來。」  豹兒問:「老爺爺,那我們去哪裡找你?」  「墨燕齋。」  「墨燕齋!?那是什麼地方呀?」  可是老叫化走得連影子也不見了。豹兒說:「他怎麼說走就走呢?我們去哪裡找他?」  翠翠說:「你放心吧,我知道。」  「你知道墨燕齋在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都有。」  「什麼地方都有?」豹兒又奇異了。  青青說:「你別逗他了!豹兄弟,墨燕齋是川東大盜和武林騙子開的一間古董店,我們只要到屏山縣城裡一問人便知道。」  豹兒心裡更感到奇異:大盜和騙子還開店子?古董店,那是什麼店嘛!不會是騙人吧?那還有誰敢去店裡買東西?  天亮了!他們便動身往屏山縣,現在他們什麼東西也不用收拾了,就是連他們日用的衣服,也叫那狡猾的女賊頭連同貨物—塊劫了去。由於盤狗子不會輕功,直到下午,他們才到了屏山縣城。  一進縣城,他們問人,很快便找到了墨燕齋古董店,豹兒一看,見滿鋪貨架上擺的儘是些古老十八代的舊東西,瓶啦、壺啦!銅鏡和玉琢等各種小玩藝都有,牆上也掛了不少的字畫,—個店朝奉打扮的中年人迎出來,向紫衣少女一揖問:「小姐是紫姑娘吧?」  紫衣少女點點頭:「莫長老他老人家已到了?」  「到了到了!他老人家正在後堂等著各位到來,各位!請!」   他們隨這位朝奉走過鋪面,轉入後堂,這間古董店,鋪面不大,但後堂卻像是一戶大戶人家的院子,有花木、假山、水池等等,清雅極了。  院子的正北是大廳,大廳兩旁是一排廂房,廂房前面都有走廊和欄杆,欄杆上擺放著不少的盆景和雲南的茶花,彷彿是座官宦人家的園子,清而不俗,富而不豪,令人感到入目舒適,心曠神怡,幽雅美觀。  朝奉帶他們進到大廳坐下,跟著有人獻上香茶。紫衣少女問:「莫長老呢?」  「別問,別問,我老叫化來了!」老叫化嘀嘀嗒嗒從大廳的屏風後轉了出來。他好像是這裡的主人一樣,揮揮衣袖,對朝奉說:「你去忙你的,這裡有我老叫化招呼他們行了。」  朝奉站起來說:「那麻煩你老了!」又向紫衣少女等人一揖說,「各位慢坐,在下自會打發人端酒菜上來。」說完而去。  翠翠說:「老叫化,你像是這裡的主人吧!你老在這裡長住不好?幹嘛要出去討吃的?」  老叫化苦著臉說:「我老叫化生來就是一副苦命賤相,在這裡住上兩天我就受不了,還長住嗎?那不要了我老叫化的命嗎?」  紫衣少女問:「你老人家見到了川東大盜和武林騙子沒有?」  「大盜沒見到,騙子卻碰上了!」  「我們的事他怎麼說?」  「他什麼也沒有說。」  翠翠嚷起來:「你沒將我們的事告訴他?」  「這騙子根本就不容我老叫化開口。」  「哦!?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騙子一見我老叫化,就急急忙忙的拉著我去看東西了!我一看,就什麼也說不出來。」  眾人都莫名其妙望著老叫化。紫衣少女問:「什麼東西使你老人家說不出話的?」  「別問,你們看見了,也一定說不出話來。」  「有這樣奇怪的事?」  「要不,我老叫化帶你們去看看。」  翠翠說:「那你快帶我們去看吧!」  「好!你們隨我老叫化來!」  眾人都在暗想,什麼東西叫人看了說不出話的?總不會是可怕嚇人的怪物吧?就是怪物,當時說不出話,事後也會說呀!他們一齊站起身,跟著老叫化轉入屏風後面,穿過一個天井,步上石階,停在後廳的大門外。老叫化推開了大門,說:「你們看吧!」  眾人舉目一看,頓時個個都傻了眼,張大了嘴,一時真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原來他們所看見的東西,正是他們昨夜給那位女賊頭搶去了的全部貨物和四袋金銀珠寶,就是連各人的行李,一件也不少,全擺放在廳上。  半晌,翠翠叫起來:「這是怎麼回事的?」  豹兒驚訝地問:「是不是川東大盜和武林騙子將那個女賊頭捉到了?」  老叫化連忙「噓」了聲:「我的小兄弟,你別大聲嚷嚷,要不,我老叫化以後更有苦受的了!」  豹兒一下嚇得不敢大聲,輕輕問:「老爺爺,這是什麼回事?」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搶劫我們的是什麼人?」  「不是那女賊頭麼?」  到底是不是那女賊頭,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計探豹兒 上一回說到豹兒脫口而出「女賊頭」三個字,老叫化一聽,彷彿像觸了電似的跳了起來,望望外面四周,輕輕說:「小兄弟,你千萬別說『女賊頭,三個字,要是讓她聽到了,就夠我們受的。」  眾人見老叫化這麼害怕,又都奇異起來,以沒影子怪丐的名聲和武功,在江湖上還怕誰來的?怎麼竟這樣害怕那個女賊頭?  翠翠忍不住問:「她很可怕嗎?」  「可怕可怕,我老叫化第一個怕她,第二個才怕米貴。」  「她到底是什麼人?」  「她來頭可大了!背後的靠山更可怕。她一惱怒,我老叫化就沒立足之地了。」  翠翠瞅著老叫化說:「我看你別給我們裝神弄鬼的。」  「你說什麼?我老叫化怎麼裝神弄鬼了?」  「不裝神弄鬼,幹嘛你不說出這女賊頭的姓名來?要不,就是你與她串同一起。」  「喂喂!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說話得有根據。我老叫化怎會與她串同一起了?你不見我也中了毒的麼?」  「誰知你是真中毒還是假中毒的!」  老叫化急得又在揪著自己的頭髮。豹兒在旁說:「白兄弟,你不能這麼說的。」  翠翠說:「我不這麼說要怎麼說?我說錯了他嗎?以他的莫測武功,還有怕誰來的?」  老叫化一下見外面轉出一個人來,便說:「好了好了!你們去問她好了。」  眾人一見,是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轉了進來,一身衣服乾乾淨淨,但上衣和褲子卻補了幾塊不同顏色的補釘,模樣一般,說俊不俊,說醜不醜,笑盈盈地朝老叫化襝衽說:「老爺子,我們幫主有請你和各位俠士。」  眾人一聽,又是相視愕異:幫主!?哪一門的幫主?在這墨燕齋古董店裡,怎麼有一個幫跑了出來?老叫化卻說:「好好,你再不來,我老叫化就給人背上黑鍋啦!真的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少女微笑一下:「老爺子和各位請!」  老叫化揮揮手,對紫衣少女等人說:「走!你們要問的,去問這個幫主吧。」  眾人隨少女和老叫化轉到剛才的前面大廳,只見廳中站立—個風姿綽約,一臉含笑,年近四十的婦女。她眼角眉梢,有說不出的機靈、聰明、秀氣,一身衣服,也打上了幾塊不同顏色的補釘。而廳外門口,有兩位叫化守著。紫衣少女一見,便明白這風姿綽約的婦人是什麼人了。這是中原武林第一大幫派的丐幫。丐幫遍佈南北各省,耳目眾多。江湖上不論發生了什麼大事,總瞞不了丐幫。顯然這中年婦人是丐幫的金幫主了。紫衣少女不明白,怎麼丐幫的金幫主,在這僻遠的山城中出現?跟昨夜的事又有什麼聯繫?昨夜的事,不會是她屬下人幹的吧?因為丐幫是中原武林中的名門正派,不但不會劫人財物,更不會用下毒來暗算人的。  青青和翠翠似乎也知道眼前這位中年婦女是什麼人了,只有豹兒和盤狗子不知道,愣大了眼望著。  老叫化說:「金幫主,昨夜是你幹的好事,將我老叫化整苦了!」  眾人一聽,一下明白:昨夜的事,是這位金幫主幹的。那位年老、狡詐的女叫化,一定是她手下的人。  金幫主一笑:「令各位受驚了!請坐。」  老叫化坐下對眾人說:「你們有什麼話的,問呀!」  眾人相視一眼,首先是翠翠揚揚眉問:「昨夜,是金幫主手下人幹的?」  作為白衣仙子手下的貼身丫環和弟子,應該認識丐幫主金秀姑才是。因為白衣仙子與金秀姑極為友好。可是事情也有那麼的巧合,青青和翠翠從來沒有見過金秀姑一面。一是金秀姑從峨嵋金頂武林會盟以後(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擔任了丐幫幫主。金幫主忙於丐幫內務的整理,處理丐幫與江湖上各門派會幫的事,極少來點蒼山拜訪白衣仙子;二來白衣仙子遠嫁點蒼派掌門後,也極少在江湖上走動,更難得到中原一走了。白衣仙子收了青青和翠翠後,兩人更一直沒見過面,只有書信來往而已,所以青青和翠翠只知道有金幫主這麼個人,而從來沒見過。她們不認識金秀姑,金秀姑也同樣不認識她們,何況青青和翠翠現在是一身男子打扮,就算認識,恐怕也一時認不出來。  翠翠問後,心裡暗想:怪不得老叫化不敢說出來了!原來那女賊頭的靠山是金幫主。金幫主不但武功深得神龍怪丐東方望的真傳,江湖上少逢敵手,就是在機智上,除了慕容小燕外,也無人能及,再加上她更是武林中有名的女騙子,騙術的高明,令人匪夷所思,給她騙了,仍不知自己是怎麼受騙的。自從她任丐幫幫主以來,經過了她處理的幾件大事,已使武林各門派,不敢去招惹丐幫,更怕得罪了丐幫的人。一旦得罪了,那你就別想能睡一個舒服的覺,她遲早會找上你,弄得你非徹底失敗不可。就算你是名門正派,也會哭笑不得。不是你家傳的什麼奇珍異寶或稀世之寶不見了,就是你心愛的人,會莫名其妙的失蹤。你找她說理,根本就毫無根據,她不但推得—干二淨,更弄得你尷尬異常。所以武林中人,對她是既敬仰也害怕。  她含笑問:「你怎麼肯定是我手下人幹的?」  「金幫主威鎮江湖,要是沒有你的允許,誰敢這麼大膽在這一帶地面作案的?」  「小兄弟,謝謝你了!我可沒有威鎮江湖,這頂帽子你戴錯了。而且你這話也說得不對。」金秀姑說時,用目光視著老叫化。  老叫化忙說:「哎!你別望著我老叫化,我老叫化什麼也沒說。」翠翠卻問:「我怎說得不對了?」  「就有人那麼大膽,沒有我的允許,居然將人家從馬上抓下來,掏出人家身上—百兩銀子,坐在地下還慢慢數、慢慢看的。」  老叫化叫起來:「喂喂,你們說你們的,別將火燒到我老叫化身上來。」  紫衣少女和青青一聽,忍不住笑了。  金秀姑笑著說:「莫長老,我沒有怪你呀!著急幹嗎?」她又對翠翠說,「小兄弟,你們也不是沒有我的允許,怎麼又殺了涼山虎,放火燒了黑峰寨?」  翠翠本來是伶俐、機敏的人,給問得說不出話來了,半晌才說:「可是我們的財物怎麼在這裡了?」  「這也奇怪嗎?有人劫了你們,不准我從她手上劫過來麼?」  翠翠連忙一揖說:「金幫主,請原諒。我是聽了莫長老的一句話,才疑心是你們幹的了。」  老叫化更叫起屈來:「小兄弟,我老叫化幾時說過是金幫主手下干的了?」  翠翠閃著狡黠的眼色,說:「誰叫你不告訴我們那女賊頭的名字,說她靠山頂大的,所以我才領會錯了的,疑心到金幫主身上去了!」  老叫化苦著臉說:「小兄弟,這樣,你可苦了我了。」  豹兒一見,連忙朝金幫主一揖說:「金幫主,莫長老他老人家的確什麼也沒有說,是我這位白兄弟領會錯了,求你原諒他們,我更謝謝幫主給我們要回了財物。」  金秀姑奇異地打量他,含著笑意說:「其實你的白兄弟並沒有領會錯,劫你們的人,的確是我們丐幫的人。」  豹兒一時睜大了眼:「真的!?那、那、那為什麼要劫我們財物呀?」  「小兄弟,你又說錯了,這些財物是你們的嗎?它是黑峰寨的。」  「這——!」豹兒更傻了眼。  「其實,你們應該多謝那個女賊頭才是。」  豹兒一時給弄得瞠目結舌,心想:她劫了我們的財物,我們怎麼反而要多謝她了?世上有這樣的道理嗎?  翠翠在旁說:「不錯,不錯,我們真應該多謝她啦!」  金幫主笑問:「你多謝她幹嘛?」  翠翠狡黠地說:「多謝她劫了我們的財物,才使你幫主出面主持正義,又將財物交給了我們。」  金幫主一笑:「看來你很聰明的。」  「不,我蠢笨得要命哩。」  「唔!你這話倒說對了!」  翠翠本來是一句謙虛之辭,現聽金幫主這麼一說,愣大了眼:「我說對了!?」  「小兄弟,你以為我在圖虛名麼?博取個俠義之名?我說,要不是那女賊昨夜裡劫去了你們的馬匹財物,你們現在,恐怕要蹲在屏山縣的大牢裡吃黃米飯了!」  眾人聽了更傻了眼。翠翠問:「這是怎麼回事?會這樣嗎?」  「你以為我是危言聳聽,故意嚇唬你們?」金幫主對身邊那少女說,「去!將那人帶上來,讓他們看看。」  「是!幫主。」這少女轉了出去。  眾人不由得愕然相視。不久,少女帶來了一個中年尖臉的漢子進廳,其他人都在打量著。盤狗子卻驚呼起來:「是你!?」  紫衣少女也認出來了,這個尖臉漢子,正是自己進賊寨大廳時其中的一個山賊,不知怎麼,給丐幫的人捉來這裡。  尖臉漢子驟然看見盤狗子,也有些意外、愕然。金幫主說:「黑五,你對我說過的話,現在再一一說出來。」  「是!」黑五說出來之後,紫衣少女、豹兒、青青、翠翠以及盤狗子,不由得怔了半晌,原來黑五也是雷坡官府中的人,一見紫衣少女跌入陷阱,翠翠突然而來,舉手之間,便殺了幾個人,已知不妙,便急忙抽身逃出,騎上一匹馬,飛奔下山向雷坡長官司報告了。所以第二天一早,才有大批官兵奔向黑峰寨。官兵奔上黑峰寨,見寨毀人亡,紫衣少女等人已不知去向,除了飛報長官外,便派出人四下打聽紫衣少女的下落,黑五是其中的一個。他為人機靈,追蹤馬蹄印,一路跟了上來,又通知馬湖府,說洗劫黑峰寨的三男一女,往屏山縣而來,望屏山縣派人攔截,押回雷坡寨。不想這事卻落到丐幫耳目中,在金幫主佈局下,才演出了昨夜的一幕戲來……  黑五說完後,金幫主問翠翠等人:「你們都聽清楚了吧?現在官家方面,已知道有一批蒙面人,將你們的馬匹、財物都劫了去,不知去向,將注意力放去追蹤那女賊頭。」  豹兒問:「那,那你們怎麼辦?不怕官府的人追尋嗎?」  金幫主一笑:「小兄弟,這就不用你擔心了。這一批蒙面人突然而來,突然而逃,恐怕今後,這批蒙面強盜再也不會出現了,官府去哪裡追尋他們?本來我這裡,是追尋那個神秘的黑箭,想不到碰上這事,不得不插手管一下,你們不會怪我多事吧?」  紫衣少女說:「我們只有感激幫主,怎會怪幫主的?江湖上人稱金幫主有鬼神莫測之智,機敏過人之才,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金幫主笑起來:「你這頂帽子我更戴不了。」她揮手叫少女將黑五帶下去。  紫衣少女說:「小女子是衷心之言。」  「我看我們誰也別客氣。紫姑娘,我這個人是有碗數碗,有碟數碟。紫姑娘要是有事他往,杜家壩的事,我丐幫可為姑娘出力辦理,安置他們恢復家園。這樣,姑娘可以完全避開了官府的耳目,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紫衣少女大喜:「難得幫主大仁大義,小女子在這裡代杜家壩的鄉親拜謝幫主了。」  「別客氣,姑娘的俠骨柔腸,也令人欽佩。」金幫主又轉向盤狗子說:「你的家屬,我已派了人去了。不用擔心,過兩天,在這裡你自然就會見到他們。」  盤狗子驚喜:「你,你已派人去了?」  「唔!不過馬湖府內,你不能呆下去,到時,我自會安排你一家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盤狗子立刻跪下叩頭:「小人多謝幫主。」  「哎!你快起來,要多謝,你應該多謝莫長老才是。」  盤狗子又向莫長老叩頭謝恩。老叫化慌忙閃開:「哎,哎!你別見人就拜嘛!」  豹兒、青青、翠翠對金幫主真是既佩服,又驚訝。豹兒問:「我、我們的事,你怎麼都知道?」  青青在旁說:「豹兄弟,丐幫是武林中的第一大幫派,遍佈各地,有什麼事能瞞得過幫主的!」  金幫主看了看青青和翠翠一眼,笑問:「我弄不明白,你們兩個是哪一門的江湖殺手?」  翠翠眨眨眼皮:「幫主你看,我們是哪一門的?」  金幫主目視她們良久,一笑:「你們要不要我將你們的真面目揭出來?」  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嚇了一跳,互相望望後,問:「你知道我、我、我們的真面目了?」  「我可是善於化裝成各種各樣人的老祖宗哩!你們不知道?」  翠翠立刻叫起來:「你、你、你別說了,我們算服了你啦!好不好?」  「既然這樣,我就不說了。現在,大家吃飯吧。」  因為這時,古董店朝奉已叫人將飯菜捧了進來。  吃飯喝酒中,他們除了談到如何處理黑峰寨金銀珠寶和那份秘密藏寶圖外,更談到黑箭出現的事。飯後,紫衣少女就首先要告辭而去。  翠翠說:「姐姐,你怎麼就要走了?不多住幾天?」  紫衣少女說:「我也想多住幾天的,但有事在身,不得不與各位分手。」  青青和豹兒,也十分不願與紫衣少女分開,但人生有聚有散,哪能長在一塊的?豹兒說:「那姐姐在路上要小心了?」  翠翠說:「哎!姐姐才不用你擔心,倒是你今後要小心才是。」  紫衣少女點點頭:「豹兄弟,你心地好,江湖經歷缺乏,今後真的要小心才是。」  金幫主說:「紫姑娘,你有事,我也不敢強留你,不過,你最好別走大涼山,從這裡下川東,去昆明,以免碰到不必要的麻煩。這—路上,本幫自有人協助姑娘。」  「小女子就先多謝金幫主了。」  老叫化也跳起來:「姑娘,我老叫化送你一程,我也要去雲南走一走的。」  金幫主說:「有莫長老去,我就更放心了,關於黑箭的事,長老放心,我會通知各大門派的人防備。」  紫衣少女便與莫長老雙雙告別而去。  豹兒、青青、翠翠也想告辭,金幫主說:「你們可不能走,得在這裡住兩天,我有話要問問你們。」  豹兒茫然:「你有話要問我們?」  金幫主含笑:「我主要想跟這兩位江湖小殺手談談、你呀,就先去休息。」  接著—個丐幫弟子上前說:「豹少俠,請跟我來。」  豹兒不明白金幫主有什麼話要對青、白兩人說的,叫自己先去休息,也不敢多問,只好跟隨而去。  金幫主對青青、翠翠—笑說:「你們兩個跟我來呀!」  翠翠問:「我們跟你去哪裡?」  金幫主笑道:「要是你們兩個的真面目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最好還是跟我走。」  青青和翠翠疑惑地相視一眼,便跟金幫主來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金幫主叫她們坐下後說:「你們兩個小妮子!好大的膽子,不但女扮男裝,更冒充什麼江湖殺手,能瞞得了我嗎?」  「你,你怎麼知道了?喲,—定是那老叫化告訴你的。」  「那老叫化才沒告訴我。」  「那你怎麼看出了?」翠翠又問。  「我是這方面的老手。要是給你們騙了,我這江湖女騙子的名不早摘了下來?說!你們是哪一派的弟子?為什麼要女扮男裝,冒充江湖殺手?」  顯然,金幫主雖然看出了她們是女扮男裝,也不是什麼江湖殺手,但仍看不出她們的來歷。翠翠眨眨眼說:「這個,我們就不方便說啦!」  「你們是不是想考考我?」  金幫主突然出手,一掌拍出,竟分襲兩人,嚇得青青、翠翠急忙閃開,問:「金幫主,你這是幹什麼?」  「你們兩個怎麼不將劍亮出來?」  翠翠問:「你要看我們的武功來路?」  金幫主笑道:「你這小妮子,占靈精怪,我真有點喜歡你了!不如到我門下來吧!」  「金幫主,你不怕我師傅惱嗎?」  「你們師傅是誰?」  「她老人家的名,我們更不敢說了!」  金幫主不答話,又是一連兩掌拍出。這不是丐幫中的降龍十八掌,而是太乙門的分花拂柳掌法,逼得青青、翠翠連連閃開。金幫主突然停手,一笑道:「不用問,我已知道你們是哪一門派的人了。」  「喲!你又怎麼知道了?」  「你們是無回劍門的弟子!」  青青和翠翠又相視—眼。青青說:「翠妹,我們別再瞞著金姨了,說吧!」  金幫主有點意外:「金姨!?你們是白姐姐跟前的那兩個妮子?好呀!你們竟敢捉弄起我來?」  青青和翠翠連忙跪拜。青青說:「請金姨恕罪。」翠翠卻說:「金姨,你怎麼倒打—耙的?是你捉弄了我們,我們怎敢捉弄你呢!」  「起來吧!」你這兩個小妮子,怎麼跑到江湖上混了?白姐姐知道不?」  「沒有師傅的允許,我們敢跑出來嗎?」  「哦!?她怎麼打發你們出來?」  青青和翠翠只好一五一十的將原因說了出來。最後說:「金姨!你千萬不能將我們的面目說出來讓他知道了。」  金幫主皺了皺眉:「那個小混蛋,沒半點江湖經歷,為什麼要下山呢?」  「他說他出來是要找尋真正的少掌門。」  金幫主又奇了:「他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麼?」  青青又將豹兒的情形說了一遍。金幫主奇異了,問:「連你們的掌門人和白姐姐也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來?」  青青說:「金姨!就是嘛!我們大家都認為他是,他卻說不是,所以才說他跌下懸巖,被人救起而喪失了心智,將過去的事完全忘掉了!」  金幫主說:「這真是武林中的一件怪事。世上哪有連父母也認不出來的!莫不是他真的喪失了記憶,以往的事全忘記了?那怎麼還放他出來的?」  翠翠說:「金姨,我不知道他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的。」  金幫主揚了揚眉,感興趣了,問:「哦!?你為什麼這樣說?」  「我們的少爺,從小性格就與眾不同,愛捉弄人,誰知道他現在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的?說不定他有意這麼幹。」  金幫主想了一下說:「我也看出,這個小混蛋,外拙而內慧,聰明之氣而不形於色,說不定你們兩個小妮子的面目,他早巳看出來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青青和翠翠不由得一怔:「他已看出我們了?不可能吧?」翠翠又補上一句:「難道他又在捉弄我們?」  「你這小妮子,別以為自己很聰明,有人比你更聰明哩!有一些人,往往是大智若愚,不像我們,聰明外露。」  翠翠叫起來:「青姐,要是這樣,我們又給他耍了!」  青青沉吟了一下說:「翠妹,我有些地方感到,他不像是我們的少爺。」  「青姐,你不准他故意耍我們嗎?」   金幫主說:「好吧!我來試下他是真忘記還是假忘記!吧。」  青青和翠翠聽了大喜,她們一向知道金幫主機敏、智慧、狡黠過人。當今武林,除了九幽小怪慕容小燕,沒有人與她爭高下了,有她出面,不怕看不出萬里苞的真假來。一齊問:「金姨,你怎麼試他呢?」  金幫主說:「你們別高興過早了!說不定我也試不出來,也叫他捉弄了!」  「哎!要是金姨你都試不出來,恐怕就沒有第二個人能試出來了。」  「不過,你們兩個小妮子,可不能讓他先知道。」  「金姨!你放心好啦!我們怎會對他先說出來呢?」  「好!你們今夜應在這裡住一夜,明天一早,你們去你們的成都,裝著我什麼也不知道,懂嗎?」  青青和翠翠一時不知金幫主葫蘆賣的什麼藥,試探問:「金姨,你今夜就可試探出來嗎?」  「哎!別問,去休息。」  金幫主貼身的少女對她們說:「兩位小姐,跟我走呀!」  是夜,平安無事。第二天一早,安排了他們吃早點,也交還了他們隨身的行囊。翠翠試探問豹兒:「昨夜裡你碰到什麼事?」  豹兒愕然:「沒有吧!我碰到什麼事了?」  「沒人找過你嗎?」  「沒有呀!」  翠翠不禁望了望青青—眼,又問豹兒:「我好像聽到昨夜你與什麼人談話似的。」  「我昨夜一覺睡到天光,幾時與人談話了?你是不是聽錯了?」  翠翠以奇異的目光望著豹兒,想看出豹兒說的是不是真話,還是在瞞著自己。可是她看到的是豹兒一張茫然的面孔,沒半點故作之情,心裡暗想:「難道金姨昨夜沒有試探他麼?這是怎麼回事呢?」因為昨天休息後,青青和翠翠一直伴著豹兒在這院子裡玩,談話,一直到吃完晚飯到黃昏,金幫主從來沒有出現過,只有到了晚上才各自分開。金幫主要試探豹兒,除了夜裡,就別無其他時間了。  豹兒卻疑惑地問翠翠:「你幾時聽到我與人談話了?」  翠翠因金幫主叮囑過,不得在豹兒面前事先說出來,以免豹兒有準備。她本想再進—步問,又怕引起了豹兒的警惕,連忙說:「我好像是聽到有人和你說話了,怎會聽錯了的?我、我、我昨夜不是在做夢吧?」  青青打圓場說:「你昨夜—夜在說夢話,也沒見醒過,是不是你真的做夢聽到了豹兄弟的說話聲?」  「對,對,看來我真的做夢啦!」  豹兒說:「原來你是在做夢?」  「嗨!我怎麼將做夢的事當作真的了!」翠翠自嘲地說。  豹兒說:「我昨夜好像也做了—個夢。」  青青問:「你做什麼夢呢?」  豹兒望望她們:「我,我不說了。」  「你怎麼不說了呢?」  「我說出來怕你們惱的。」  「我們怎會惱的呢?」  「我,我夢見了你們。」  青青、翠翠不禁又相視一眼,一齊問:「你夢見了我們又怎麼樣了?」  「我,我……」  翠翠著急起來:「你說呀!」  「白兄弟,朝奉大叔來了。」  青青和翠翠一看,果然是朝奉進來了。他進來問:「三位少俠吃飽了嗎?」  豹兒說:「我們吃飽了,多謝大叔。」  「金幫主說,三位要是吃飽了,就可以走了。」  翠翠問:「金幫主呢?」  「金幫主有事,一早走了。」  「什麼!?她已經走了?」  「是!她一早走了!她說,她以後還會見到三位少俠的。」  豹兒說:「多謝大叔。」  「不敢,三位少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做好了!」  青青說:「大叔,我們沒什麼事要麻煩你。豹兄弟、白兄弟,我們走吧。」  翠翠心想:「怎麼金姨走了呢,不試探豹兒了?」三人便收拾行裝,告辭朝奉,步出古董店,不久就出現在屏山縣北郊的山道上。初時,路上還有些行人來往,漸漸,行人稀少起來。前面,是—片連綿不斷的群峰峻嶺,連接天邊,觸目處處,儘是險谷老林。有的山道,是鑿壁而過,險峻異常;有的山道,是穿谷而走,野草漫徑。他們三人剛走人一條險峻的山谷寸,突然前面出現了一夥攔路的強盜。他們驚奇了,為首的竟然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身彝族打扮,明眸皓齒,手提彎刀。她身邊更有一位年少的彝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天真無邪,—副笑臉。豹兒、青青、翠翠幾乎懷疑她們不是強盜,而是任意胡鬧的彝族少女。但是她們身後十多位彪形悍漢,嘴臉卻不十分好看了,一個個橫眉怒目,叮視著他們。  翠翠首先迎上前問:「你們是來這裡打獵的吧?」  為首的彝族少女笑道:「你說對了,我們正是在這裡打獵的。」  「打獵,怎麼排成了一條線?那不擋了道嗎?」  「對不起,不這樣,我們怎麼能捉到山兔獐子的?」  豹兒也上前說:「我們是路過這裡的,請你們讓開,讓我們通過去好嗎?」  「那走了山兔獐子怎麼辦?」  豹兒奇怪:「我們只走過一下,怎會走了山兔和獐子呢?」他兩邊看看,「好像這裡沒有什麼山兔和獐子吧!」  她身旁的小姑娘「噗嗤」一下笑起來:「你們不就是山兔和獐子嗎?」  豹兒問:「我們怎麼是山兔和獐子呢?」  那少女笑著說:「可是,你們在我的眼裡,跟山兔、獐子一樣,沒有什麼分別。」  翠翠含笑說:「恐怕不一樣吧?」  「怎麼不一樣呢?」  翠翠倏然—劍刺出,說:「這是一樣嗎?」  少女以刀相架,「噹」一聲,刀劍同時震開。少女說:「是有點不一樣,原來你這隻小山兔還多長了一隻爪子的,出爪也頂快的。」  翠翠出劍快極了,想一劍就制服了這女賊,令她身後出十多條大漢不敢輕舉妄動,沒想到這彝族少女出手更快,不但化解了她的劍勢,也震開她的劍。單這分內勁,已使翠翠暗吃一驚,不敢輕視對手了,暗想:想不到—個彝家少女,也有這麼好的身手和內勁。她正想再出第二招時,那位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大聲喊:「別打,別打!姐姐,我有話說。」  彝族少女和翠翠雙雙躍開,停了下來。翠翠問:「你有什麼話說?」  小姑娘白了她一眼說:「我是跟我姐姐說,可沒跟你說呀!你是我的姐姐嗎?」  少女問:「妹妹,你有什麼話說!」  天真小姑娘指指豹兒:「姐姐,你看看他,像不像我們以前見過的那一個人?」  少女側頭打量著豹兒,點點頭:「不錯,是有點像的。」  「姐姐,那一定是他了!」  豹兒心裡一動:「你們曾經見過我?」青青和翠翠也疑惑起來,難道她們見的,就是我們的真少爺?而眼前這個真個是假的?翠翠不禁問:「你們幾時見過他呀?」  天真小姑娘說:「前兩個月呀!」她又問豹兒,「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偷偷的跑了?害得我姐姐四處尋找你。」  豹兒說:「你們別弄錯人了!我從來沒見過你們,幾時又偷偷的跑了?」  「姐姐,你聽聽,他裝得頂像呀。」  那少女說:「唔!這次可不能讓他再跑掉了!」她對豹兒問:「這次你是乖乖地跟我回去,還是要我動手捉你?」  小姑娘拔出了她腰插的笛子—舉:「孩兒們,上!別叫這三隻小山兔溜掉了!」  她的舉動和說話,跟她的年齡和臉上的天真極不相稱,竟然叫她身後的那十多個悍漢為「孩兒」。這些漢子,簡直個個可以當得了她的父親。翠翠聽了想笑。可是一看,卻笑不出來。這十多個漢子,一個個竟然是武林高手,身手非凡,穿林走壁,宛如脫兔。眨眼之間,便躍到他們三人的身後,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也像拉開了一面網,真的象捉兔子似的捉他們了!  豹兒急著說:「你們別亂來,你們真的認錯人了!」  少女問:「我們認錯了人?」  「是呀!我的確沒有見過你們,更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小姑娘問:「你難道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萬里苞?」  豹兒說:「我,我……」  少女挑了挑秀眉:「這下你不敢說了吧?」  「我,我不是。」  「真的!?」  「我絕不騙你。」  小姑娘說:「姐姐,你別聽他胡說,他頂會騙人的。」  「唔!他一張嘴的確會騙人。」  豹兒急說:「你們要我怎麼說才相信?」  「你怎麼說我們也不相信,乖乖的,你跟我們回去。」  「跟你們回去又怎樣?」  小姑娘說:「跟我姐姐成親呀!」  豹兒愕然:「成親!?什麼成親呢?」  小姑娘說:「姐姐,你聽聽,他又給我們裝糊塗了!枉你對他那麼好。」  少女頓時發怒,對青青、翠翠說:「你們兩個閃開!要走,你們也可以走。」她手中劍一指豹兒,「我只想捉他回去。」   翠翠說:「那不行,你捉了他,我的銀子不泡湯了嗎?」  「不走,我們連你也捉了。」  「你捉得了我們嗎?」  小姑娘說:「我來先捉你。」  「小妹妹,我手中這把劍,可不長眼睛的,小心它會傷了你。」  小姑娘揚揚手中的竹笛子:「你也小心,它也不長眼睛,會打斷了你的手和腿。」  翠翠見這彝族小姑娘比自己小,不願搶先出手,說;「好呀!小妹妹,你先出手。」  小姑娘便一笛子掃來。別看她只有十歲左右,笛子出手;勁道卻蠻有力的,呼呼生風。翠翠以劍相接,想一劍就削斷她手中的笛子。小姑娘乖巧異常,手腕一抖,不與翠翠,劍刃相碰,出其不意,笛子一晃,直點翠翠的章門穴。這一變化,既奇又快。翠翠回劍防身,小姑娘手中的笛子又一變,往翠翠腳下一絆竟然一下將翠翠絆倒了。這一招式,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青青大吃一驚,立刻拔劍躍去,而少女的一把劍擋住了她:「哎!你別過去,要交手,我與你交手好了。」  豹兒突然大喝一聲:「你們別打了!」他這一聲,中氣十足,幾乎不下獅子吼,震得眾人雙耳隱隱發痛,群峰震動,在山谷中回音不絕:「你們別打了!你們別打了!別打了!」眾人一時相顧失色。  小姑娘躍了開去:「你這麼大聲幹嘛,想嚇死人嗎?」  翠翠早已躍了起來,提劍要與小姑娘再交手,她剛才一時大意輕敵,沒使出殺著,對小姑娘劍下留情,才給絆倒了。  豹兒的一聲大喝,不料卻將在亂草中睡的一個人招了出來。蒼老的聲音說:「誰,誰個小畜生將我老婆子吵醒了呀?」她手扶著枴杖,顫巍巍地走丁過來。  豹兒、青青、翠翠一看,頓時傻了眼,這個似叫化的老婆子,不正是在前夜裡,在屏山南郊外樹林中,用詭計劫去了自己的馬匹和財物的嗎?  翠翠脫口而悶:「是你!」  老婦似乎老眼昏花,打量了她們半晌,又用衣袖擦擦眼睛,又看看豹兒等人,說:「我,我可不認得你們呀!怎麼是我了?」翠翠嚷起來:「你這個女賊頭,前夜裡用毒藥將我們迷倒了,搶去了我們的馬匹和財物,怎麼不認得我們了?」  老婦愕了愕,似乎不相信,問:「是你們嗎?」  「怎麼不是我們了?」  老婦人歎了—口大氣:「你們的馬匹財物真不好搶,轉手之間,我又給人搶了去,幾乎連自己的老命也貼上。」  「那是你活該。」  老婦人卻轉頭問彝族少女和小姑娘:「小妮子,他在說什麼,我老婆子可聽不清呀!」  小姑娘說:「奶奶,他說你活該呀!」  豹兒、青青和翠翠一聽,心裡不禁驚然!要是這叫化似的老婦人是這少女、小姑娘的奶奶,少女、小姑娘的武功這麼好,那麼這老婦人的武功不更高了?而且她還會用詭計放毒哩!看來,今天要闖出這山谷,恐怕毫無希望。  老婦人點點頭:「不錯,我是活該了!辛辛苦苦搶得的馬匹、金銀,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小妮子,他們已沒有什麼金銀可搶了,你們兩個攔著他們幹什麼?」  小姑娘一指豹兒說:「奶奶,你看看他。」  「看他幹什麼?他可沒多一個鼻子眼睛的。」  小姑娘跺起腳來:「他可是兩個月前偷偷逃走了的那個什麼少掌門啦!」  「真的是他麼?你們別看錯了人吧?」  「奶奶,真的是他,不信,你問姐姐。」  「大妮子,你看清楚了?」  「奶奶,是他,假不了。」  老婦人歎了一聲:「我真老糊塗了,前夜裡我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他,要不,我就將他捉回給你們了。」  小姑娘說:「奶奶,現在捉也不遲呀!」  「不錯,不錯,現在捉他也不遲。」  「奶奶,你可不能出手太重,傷了他,姐姐會心疼的。」  少女啐了一口小姑娘:「多事!我心疼什麼?奶奶殺了他更好。」  老婦人擲了擲手中枴杖,對豹兒說:「小伙子,你乖乖過來,不會要我老叫化婆子動手吧?」她又問小姑娘,「小妮子,那兩個俊氣的小伙子,要不要也捉回去?」  小姑娘眉開眼笑地說:「捉呀!」她一指翠翠,「尤其是他,捉來跟我作伴一起玩。」  「好,好,你既然喜歡,我就一塊捉了!」  這簡直視豹兒、青青、翠翠像不會反抗的小山兔似的,說捉就捉。翠翠忍不住了:「你這女賊頭,我們正想捉你哩!你還想捉我們呢?青哥,我們—塊上。」  老婦人問小姑娘:「那小伙子在說什麼了?耳朵尖,說給我聽聽。」  「奶奶,他說,他要捉你啦!」  「捉我!?小妮子,你有沒有聽錯了?」  「奶奶,我怎會聽錯嘛!」  翠翠早巳一劍搶先發出。這是—招凌厲的殺著,寒光驟閃,直取要害。小姑娘說:「奶奶!」她「奶奶」兩字剛落,老婦手中枴杖只輕輕一撥,就將翠翠的劍撥出一邊。這真是會者不忙,忙者不會。  青青一劍卻從另一邊刺到,青青和翠翠的無回劍法,可算得武林中的一流使劍高手。兩人聯手雙劍合璧,威力增加兩倍,可達到一等上乘高手之列了。她們雙劍聯取老婦人,頓時劍光閃爍,星斗亂灑,進射出滿天火星,顆顆星斗直向老婦身軀鑽射,一顆射中,不死必重傷。這就是無回劍門寒氣逼人的殺招,也就是殺手之劍,沒半點花招虛式。  老婦人手中的枴杖,更好像魔杖似的,在劍光排空射入之中,挑,打、戳、攔、點、撥、絆、掃隱隱生出風雷,迎著射來的劍光,一一震出偏門,令青青和翠翠之劍,一劍也沒有刺中。最後,她桀桀長笑:「好了!我老婆子不跟你們再玩了!」手中枴杖一絆、一挑,青青和翠翠雙雙翻倒,再也爬不起來。  豹兒大驚,奔過去問:「你,你怎麼了?」  翠翠說:「我們給這鬼婆子點了穴了。」  「她點了你們的什麼穴?我給你拍開。」  老婦人冷冷說:「小伙子,最好你就別亂拍,不然,他們兩個就搶了我老婆子的路,比我先去見閻王了。」  豹兒嚇得不敢拍了。老婦人又問:「小伙子,你是乖乖跟我們走,還是要我動手捉你?」  「好!我跟你們走,但你得放了他們。」  「放了,我老婆子不白交手了?」  「那你想怎樣才放?」  「放是不能放,只要你答應跟我這大妮子成親了,我可以不殺他們。」  「什麼叫成親啊?」  「什麼!?你連成親也不懂嗎?」  翠翠在地下說:「這鬼婆子要將這賊丫頭嫁給你,懂不懂?」  老婦人桀桀地笑,對翠翠說:「我那小丫頭也喜歡你的。」  「你叫她去死吧!」  「她真的死了,你就得陪她葬在—起。」  「葬在一起?你這鬼婆子死了,便在陰間看見我與她打得一塌糊塗,叫她做鬼後之鬼。」  小姑娘眨眨眼說:「那你也跟我一樣。」  少女說:「小妹,你跟他說什麼,現在一劍先殺了他。」  豹兒急道:「嗨!你們別亂來!」  老婦人說:「你想他們不死,就得答應。」  「你不放了他們,我答應你們幹嘛?」  「那你想我老婆子出手了?」  「你真的要出手,我也沒辦法。我只求你放了他們。」  「看來我只好連你也捉了。」  翠翠叫道:「傻瓜,你快走吧!別理我們了!」  「我,我能不理你們嗎?」  「傻瓜!你快去找金幫主吧!」  老婦人對少女、小姑娘說:「快!不能讓這小伙子逃走了!」說時,用枴杖將豹兒下盤一掃,豹兒縱身躍起,而老婦人手中的枴杖既巧也快,在他落地的剎那間,杖尾一絆,便將豹兒絆倒了。她順勢又點了他的穴位,再也縱不起來。  老婦人冷笑一下:「你這個膿包,怎配做點蒼派的少掌門?」  豹兒說:「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少掌門。」  「什麼!?你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我不是說,你們認錯了人嗎?」  小姑娘說:「奶奶,你別聽他說的,他想騙你啦!」  「他騙得了我嗎?小妮子,不管他是真是假,先捆了抬回去。」  小姑娘笛子一揮,對那十多個凶悍的漢子說:「你們快上來綁了抬回去。」  豹兒空有一身的內力,由於臨敵經驗不豐富,更缺乏臨危應策,便輕而易舉的給人打倒了。翠翠埋怨說:「好啦!現在我們大家都走不了啦!」  豹兒說:「我怎知道她說著說著就出手的。」  青青說:「白兄弟,別埋怨豹兒兄弟,他也是為了我們。」  他們三個人,給六條大漢捆得像粽子似的,抬到深山的賊窩裡。這個賊窩,比起黑峰寨的山寨來,簡直不能相比,只是深山中的一座破爛的山神廟,連寨門也沒有。  老婦人問豹兒:「你現在答不答應?」  「我答應什麼?」  「跟我大妮子成親呀!」  「我說你們弄錯人了!」  「你不是點蒼派少掌門?」  「我不是。」  老婦人對少女,小姑娘說:「你這兩個妮子,再仔細打量他是不是,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  小姑娘說:「奶奶,他面貌、神態、說話都像呵!怎麼不是的?姐姐,你看看他,是不是?」  少女說:「他燒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來。」  老婦人問:「妮子!那他怎麼說不是的?」  小姑娘說:「奶奶,他不想成親嘛!」  老婦人搖搖頭:「我雖然老眼昏花,但我看出,他不像那小伙子!」  「奶奶,他哪點不像了?」  「這小伙子傻呼呼的,而那小伙子卻機靈多了!要不,那小伙子能跑掉嗎?」  小姑娘說:「是呀!這一點不大像。」  豹兒說:「我說我不是嘛!你們不相信。」  老婦人朝豹兒問:「那麼,你是假的了?」  「我是假的。」  「那你是什麼人?」  「我叫豹兒,豹子的豹。」  「姓呢?」  「我,我沒姓。」  「什麼!?你沒姓?是石頭爆出來的?」  「我,我不知道。」  「世上有你這樣的傻瓜蛋,連自己父親也不知道?」  「我從小就沒有父母,在豹子窩裡長大。」  「你是不是在講神話故事給我老婆子聽?這種故事,我還有出賣的,說出來比你更動聽,你要不要聽?」  豹兒急了:「我說的是真的。」  「還真的啦!不過,你這個故事蠻趣味,你不妨說下去。」   「我不說了!」  「你怎麼不說了?沒辦法編下去?」  「你不相信,我還說幹嘛?」  老婦人笑著說:「我相信,我怎麼不相信嘛!後來,大概有位神仙把你從豹子窩裡救了出來吧?」  「不是神仙,是個老和尚。」  「唔!老和尚跟神仙差不多,那個老和尚呢?」  「他死了!」  「不錯!不錯!死無對證。以後,大概又碰上這兩個江湖小殺手了!」  老婦人儘是揶揄、嘲諷之辭,少女和小姑娘已笑得前仰後合,連青青和翠翠也忍不住笑了。  豹兒生氣說:「你不信算了。」  老婦人說:「你編這個故事虎頭蛇尾,開頭蠻好聽,後面便枯燥無味。那麼說,你真的不是什麼點蒼派的少掌門了?」  「是!我真的不是。」  老婦人對少女說:「大妮子,他既然是假的,拉出去砍了算了!留也沒用。」  小姑娘指指青青和翠翠問:「奶奶,他們兩個呢?」  「也一塊拉出去砍了!」  少女用腳一踢豹兒,輕聲說:「死人!你再不認自己是點蒼派少掌門,就死了。」  豹兒說:「我認了,那不也騙了你們嗎?」  「那你去死吧!卻連累了你的兩個同伴。」  老婦人說:「大妮子!你跟他說什麼?還不拉出去砍了!」  「是!奶奶。」少女要提起豹兒。  豹兒大叫道:「慢點!」  老婦人問:「小伙子,你現在認自己是少掌門了吧?」  豹兒說:「我認了!不過,我是被逼得沒法了才認的。我的確不是什麼少掌門,你們以後發現了真的少掌門,可別怪我騙你們。」  「小伙子,有你這種認法的嗎?」  「我先說明的好,免得以後你們罵我騙人。」  老婦人大怒:「快!快拉出去砍了,我老婆子快要給這傻呼呼的小子氣瘋了!」  廟門外突然闖進一位悍漢,說:「老夫人!不好,丐幫金幫主帶人來了。」  老婦人一怔:「什麼!?又是她?」  「是!老夫人。」  「我們快走,這金幫主我老婆子惹不起,小妮子,快!」  「奶奶,這三個人呢?」  「顧不得了!再遲一步,我們就會給她砍下了腦袋。」這老婦人說完,自己一個人早巳跑進廟後面去了。  少女仍望著豹兒:「你真的不是他?」  小姑娘著急說:「姐姐,我們走吧!」她拉著少女也走了。破爛的山神廟裡,丟下了豹兒、青青、翠翠三個似粽子般的人,所有的人一下都跑得精光。跟著,外面一聲長哨,一個叫化闖了進來。  豹兒等人一看,這叫化曾在屏山縣墨燕齋的古董店裡見過。翠翠一見大叫:「快!快解了我們。」  叫化愕然:「咦!怎麼是你們?」  「別說了!我們栽了觔斗啦!」  「那女賊頭呢?」  「跑了!都跑啦!」  叫化給他們三人鬆了繩索問:「三位小俠怎麼給她捉了的?」  翠翠說:「別提了!」  青青說:「我們技不如人,多謝你及時趕來救了我們。」  「你們別謝我,我是奉金幫主之命趕來捉這伙惡賊的,想不到碰上你們。三位小俠沒受傷吧?」  「沒有,金幫主呢?」  「很快就來了。三位小俠先休息下,我去追蹤那伙賊人,她們一次兩次在這一帶鬧事,太不將我丐幫放在眼裡了。」  豹兒說:「我跟你追去。」  叫化說:「不,不!你一去,就會打草驚蛇,她們就逃得更快。再說,那老太婆武功挺厲害,我只是盯著她而已,不敢與她交鋒。」  青青問豹兒:「你去追她們幹嘛?」  豹兒說:「她們見過你們的少掌門,我想去問個明白。」  翠翠揚揚眉:「你真的不是?」  「我騙你們幹什麼嘛!我這次出來,就是尋找他的。」  翠翠和青青相視不語。叫化在旁感到茫然:「三位小俠說什麼?」青青說:「我們沒說什麼,想找一個人。」  「找人!?找什麼人?」  豹兒說:「跟我一模—樣的人。」  說著,金幫主帶人進廟來了。她一見豹兒、青青、翠翠,奇異地問:「咦!你們怎麼在這裡的,沒去成都?」  「我們給賊老婆子捉來這裡的。」  「哦!?她怎麼要捉你們?我知道那婆子,沒有大批金銀是不出手的,你們身上沒多少金銀,她捉你們幹什麼呢?」  豹兒說:「她將我當成點蒼派的少掌門了!」  「什麼!?將你當成了點蒼派的少掌門?你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嗎?」  「我,我不是。」  金幫主凝視豹兒,又望望青青和翠翠、沉下了面孔:「好呀!你們這兩個江湖小殺手,竟敢捉弄我,說他是什麼點蒼派少掌門,原來是假的。你們知不知道,欺騙了我是什麼下場?」  翠翠一看,已明白了金幫主要試豹兒,連忙說:「哎!這不關我們的事,是點蒼派掌門夫人請我們來的。」  「我那白姐姐會請你們保護一個假的兒子嗎?」  「我怎麼知道他是真是假的?」  「哼!這一套江湖伎倆騙不了我,是不是真的少掌門給人害了,你們為了銀兩,弄個假的來冒充?來!先給我將他們綁了!」  豹兒忙說:「別綁,別綁,他們沒有騙你的?」  「那你不是冒充,是真的了?」  「我,我……」  「少掌門!不!我應該叫你為賢侄。你知道金姨我殺起人來是不會手軟的。你別為了你自己,而害了他們兩個人的性命。說!你到底是真是假?男人大丈夫,說話別吞吞吐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金幫主!我的確不是什麼少掌門。」  「好!」金幫主目視青青和翠翠,「你們兩個去死吧!」  「哎!你怎麼要殺他們的?」   「少掌門給人害了,他們弄了你來冒充,騙我白姐姐的銀兩,不該殺?」  「不,不,他們沒有騙你,我從點蒼山下來,他們就一直跟著我。」  「那你為什麼說你不是了?」  「我,我怎麼說得清楚呢!」豹兒急得直搔頭,「哦!對了!剛才在這裡的那個老太婆和她的兩個孫女兒,兩個月前曾見過真的少掌門,可惜給他走了!我,我,不!我去追她們。」  金幫主一伸手指著:「你想趁機逃跑嗎?」  「我,我怎麼會跑嘛!」  金幫主凝視他好一會,說:「唔!你在這裡坐著,不能動!你要是走了,我就先殺了他們兩個。」  「我,我不動。」  「好!」金幫主對青青、翠翠說,「你們跟我到外面去,我先問你們兩個,再轉頭來問他是不是,我就清楚了。你們要是有半句不對,就別怪我手下無情,最起碼的一條,將你們全帶回點蒼山,由白姐姐去發落。」  青青和翠翠跟著金幫主出去了。他們來到外面一株古樹下,金幫主說:「我們坐下來談吧。」  翠翠問:「金姨!你試出了沒有?」  「別試了!我有九成九把握,敢肯定他不是你們的少掌門。」  青青問:「金姨,你那麼肯定?」  「我看過的人沒有錯:一、他根本不像什麼喪失記憶的人,一切正常得很;二、他品質更不是奸邪之人,雖聰明而不狡詐,沒有必要故說自己不是,更沒必要騙你們;三、從各方面的情況來看,他都不是你們的少掌門;四、我不相信我兩次明和暗的試探,尤其是生死的試探,而試探不出來。」  青青疑惑問:「金姨!你已試過兩次了?」  「你們要不要看看那老太婆和兩位彝家姑娘呀?」  青青和翠翠都訝然:「看她們!?」  金幫主朝草叢裡叫道:「巧兒、靈兒,你們都出來吧!」  草叢中站出了兩位笑嘻嘻的姑娘。青青和翠翠頓時傻了眼,那不是彝家少女和那小姑娘嗎?青青問:「這是怎麼回事?」  金幫主一笑:「來!你們大家見見面。」  兩位姑娘笑著走過來,少女說:「兩位妹妹,剛才得罪了,請原諒。」小姑娘說:「兩位姐姐,你們不會怪我們吧?」  翠翠什麼都明白了,問:「金姨,那個老女人就是你吧?」  小姑娘說:「不是我師傅又是誰?」  翠翠嚷起來:「金姨,你幹嘛這樣捉弄我們的?」  金幫主笑道:「小妮子,別大聲嚷嚷,你不怕他聽到了麼?」  「金姨!你將我們像捆粽子似的,我們好受嗎?」  「不這樣,又怎試探出真假來?看來這假少掌門對你們還不錯,不願自己一個人跑了。」  「金姨!那你也該給我們一個暗示嘛!」  「你這小妮子古靈精怪,那小子又外拙內慧,給你暗示,那不穿了底的,還試探什麼?」  青青擔憂地說:「要是我師傅知道了他不是真的,那不難過死麼?」  翠翠也歎了一聲:「我真希望他是真的。」  金幫主問:「這小子真的跟你們少掌門一模一樣,沒半點分別?」  青青說:「要不,我師傅怎麼看不出來?」  翠翠說:「這傻東西,他要是不說自己是假的,就沒人敢說他是假的了!」  「他沒有在你們師傅面前說自己不是?」  「說了!一來,師傅當他是喪失了記憶,不記得以前的事,連父母也忘了;二來他心地太好了!給我們連哄帶騙,說他再不認,點蒼派掌門人和我師傅會傷心得要死,他怕他們傷心難過,所以承認了!」  「這可不是辦法,總有一天會明白的,那不更傷心難受?」  「所以,這是他跑出來尋找真正少掌門的原因,要令我師傅不難過。」  「現在你們知道他不是了,怎麼打算?」  「沒辦法,一天找不到我們的少爺,我們就一天當他是真的辦。」  「這個傻小子,要是他逢人就說自己不是你們的少掌門,便會傳到了你師傅的耳中,那怎麼辦?」  「我,我們就沒辦法了!」  金幫主想了一下:「好!這事交給我來辦吧。同時,我也幫你們去尋找你們失了蹤的少掌門。」  青青、翠翠大喜:「有金姨出面就好了!」  「就怕你們的少掌門萬一死了,我就沒有辦法啦!來!我們回廟裡去。」金幫主對巧兒、靈兒說,「今天的事,你們一個字也不能說出去,當什麼也沒有發生。現在,你們帶人走吧,別讓那傻小子再看見你們。」  「是!師傅。」  巧兒、靈兒走了。金幫主和青青、翠翠轉回山神廟,豹兒站起來,神色帶些緊張的問:「你問得怎樣了?」  金幫主黑了面孔說:「你這混小子,居然為了自己,大膽來騙我,差一點害得我殺了他們兩個。」  「我,我怎麼騙你了?」  「你明明是點蒼派少掌門,怎麼說不是了?你是真的喪失了記憶,還是為了貪生怕死,故意裝糊塗,置他人的生死於不顧?」  豹兒睜大了眼問:「我,我怎麼貪生怕死,置他人生死於不顧了?」  「你還敢與我頂嘴?你是不是怕那神秘黑箭來殺你而說自己不是?混小子,你知不知道這麼一來,既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我那位白姐姐聽到了逢人便說你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她不傷心得要上吊麼?」  這一連串的質問,問得豹兒傻了眼:「我,我……」  「混小子!你是不是想我來教訓你?你以後逢人再這麼胡說八道,我真要打開你的腦袋,剖腹挖了你的心,看你是不是真的鬼迷心竅,喪失了記憶的。」  「不,不,你別亂來。」  「混小子,你金姨我是說得出做得出來的。我沒見過你這樣的混小子,為了自己,連父母生死也不顧了,那留你何用?」  豹兒給罵得張開口說不出話來!  金幫主又說:「你以為這樣說,別人就相信了嗎?就是連黑箭也不相信,他同樣也會殺了你。要是你為你父母著想,為保護你的這兩個小殺手著想,今後再不能這樣的自欺欺人和胡說八道了!知不知道!?」  「我,我知道。」  「唔!你現在還不叫我一聲『金姨』!」  「金姨!」  「我跟你母親是情同姐妹,你知不知道?」  「是!金姨!」  金幫主面露一絲狡黠的笑:「好!你現在可以走!一路上,可得聽這兩個小殺手的話,別自作主張,明白不?」  「我,我明白了!」  金幫主轉身對青青、翠翠眨眨眼:「唔!你們兩個,好好看顧他,別叫他胡說八道,出了事,我找你們要人。我白姐姐的銀兩,可不是輕易拿到的。」  「金幫主放心,我們自會小心。」  「好!我現在去追蹤那老婆子去。你們快上路,別再讓那老婆子碰上了。」金幫主說完,帶著那叫化走了。  豹兒卻呆如木雞,半晌出不了聲。青青說:「豹兄弟,你怎麼樣了?我們走吧!」  翠翠卻埋怨說:「你知不知道?我們幾乎給你害死了!」  豹兒帶歉意說:「我,我對不起你們。」  翠翠眨眨眼皮說:「你知道就好了!今後可別再胡說八道啦!」  「其實,我沒有胡說八道的。」  「嗨!你怎麼又來了?」  青青歎了一下:「豹兄弟,我們走吧!」  豹兒說:「我,我想,你們兩個還是回去吧!跟著我頂危險的。」  翠翠說:「什麼!?你叫我們回去?那我們的銀兩呢,不泡了湯嗎?」  「你,你們,別再騙我了!我知道你們是誰。」  青青和翠翠吃了一驚,齊聲問:「什麼!?你知道我們是誰?」  「你,你們就是我所謂母親跟前的青姐姐和小翠妹妹。」  青青和翠翠這一下真的傻了眼:「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們心裡暗想:別看他表面傻呼呼的,卻是在扮豬吃老虎,怪不得金姨說他外拙內慧,恐怕早看出我們了!  豹兒說:「其實,我初初見到你們,是不知道的,只感到你們兩個行為古怪,直到碰上了紫衣姐姐後,我才肯定是你們。」  翠翠嚷道:「那你怎麼不說的,在捉弄我們?」  「青姐姐、翠妹妹,因為我一個人什麼也不懂,也怕一個人上路,需要你們幫助,所以只好故作不知道。」  「那你現在怎.麼趕我們回去了?」  「經過這幾次的危險,我感到再不能為了自己,叫你們為我擔驚受怕的。金姨說得對,我不能不顧他人的生死,你們還是回去吧。」  青青說:「你一個人不更危險?」  翠翠說:「不行,我們是奉了師傅之命,哪有中途回去之理?要回去,我們都回去。」  豹兒說:「其實我根本不是你們的少爺,何必為我冒險?」  翠翠說:「我們不管你是真是假,只要一天找不到少爺,我們就一天當你是少爺,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們。」  「我怎麼捉弄你們呀?」  「你已經知道了我們,故作不知道,是不是捉弄我們?」  豹兒給問得啞口無言了,半晌才說:「你們知不知道我現在想去哪裡?」  「我不管,你去哪裡,我們就跟去哪裡。」  「我,我要去找那老婆子和那兩位彝家姑娘。」  翠翠揚了揚眉問:「你想與那姑娘成親?」  「你、你、你說到哪裡去了!」  「那你找她們幹嘛?你武功不行,不怕她們又捉了你的?」  「我找她們問問你們少爺的情況,以便找尋呀!」  「誰知道她們見到的是不是。」  「他跟我一模一樣,怎麼不是呀?」  「我懷疑她們見到的,才是假的哩!」  「你,你怎麼這樣說的?」  青青和翠翠已知事情的真相,這完全是金姨為了試探豹兒而設的圈套,世上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夥山賊的,但又不便說明,只好左推右搪塞的了。青青說:「你別去追了,金姨她已帶人去追蹤她們!」  翠翠說:「金姨正是為了這件事去追蹤她們了!追出那個像你一樣的人,問他竟敢這麼大膽,冒充我們的少掌門,招搖撞騙,敗壞了點蒼派的聲譽。金姨說,除非不抓到他,一抓到就對他不客氣了。」  豹兒一怔:「金,金姨不會殺了他吧?」  「很難說。」  「不行,我去找金姨去,千萬不能殺那個像我的人,他卻真的是你們的少爺。」  青青說:「你放心,金姨怎麼會殺了他的?她會活捉了他,分辨你們到底誰真誰假。」  「這,這我就放心了。」  青青又說:「不過,金姨一定找不到那個像你一樣的人。」  「為什麼?」  「他在兩個月前就走了,還會留在這裡等金姨去捉嗎?那老太婆都不知他去了哪裡,金姨就算抓到了老太婆,也問不出來。」  「那,那我們怎麼辦?」  翠翠眨眨眼說:「你不是要趕我們回去嗎,還問我們幹嘛?」  豹兒急了:「小翠妹妹,你給我想想辦法吧!」  「那你趕不趕我們回去?」  「我,我是擔心你們有危險呀!」  「我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你還是擔心你自個兒吧!」  「好,好,我們在一起。」豹兒無可奈何地說。他心裡卻說,我更捨不得與她們分開的。  「那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們沒逼你。」  「是,是,你們沒有逼我。你們,我們怎麼辦?」  「去成都呀!」  「去成都?他會去了成都?」  「要是他假冒點蒼派的少掌門,必然到處招搖撞騙,不去成都找陶姨,又去找誰?」  「好!我們現在去成都。」  翠翠說:「慢著,我們還得把話說清楚。」  豹兒問:「你有什麼話要說清楚呀?」  「怎麼沒有?要說的可多了。」  青青說:「翠妹妹,你快說吧。」  「第一,我們仍然是路上原來的稱呼,不能有改,這樣才好相伴而行,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了我們是女孩子。」  豹兒說:「這我知道,段姐姐也是這樣。」  「第二,我們不管你是真是假,今後對任何人,你都說自己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再不能胡言亂語了。」  豹兒問:「這,這我們怎能找到你們真正的少掌門?」  「正因為這樣,我們才可以找到他。」  「啊!為什麼?」  「一、你到處亮出了你是點蒼派少掌門,他知道了,一定會來找你,說你是假的,他才是真正的少掌門;二、一些接待他的人聽到了,也會奇怪,怎麼有兩個點蒼派少掌門的?也會帶了他來找你分個明白。這不比我們到處去找他好得多?」  青青點點頭:「不錯,這個辦法好。」  翠翠問豹兒:「你同意嗎?」  豹兒說:「好吧!要是他躲起來呢?」  「哎!他怎會躲起來的?要是有人冒充了我,我會不會躲起來?不去找他算帳?就是他想躲,那些收容他的人也不容他躲,一定帶了他來找我們。」  豹兒點點頭:「那我逢人便說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好了!」  「還有,點蒼派的人行走江湖,一定要以名門正派自居,一切行為,不得有失點蒼派的聲譽。」  「怎樣才不失點蒼派聲譽?」  「要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扶弱濟危,除暴安良,不能樣樣怕這怕那的。」  豹兒說:「這很好嘛!我師父臨死時也吩咐我這樣做的,要多做好事善事。」  青青和翠翠又相視了—眼。這時,她們心中已肯定豹兒不是她們的少爺了。翠翠說:「好!我們走吧。」  黃昏,他們便出現在岷江邊一個叫石板溪的小市集上。從這裡,沿江而上可達樂山,往西北走旱路,過大渡河,可去峨嵋1U。沿江而下便是去宜賓了。青青問:「我們去峨嵋拜訪峨嵋派掌門,還是去樂山?」  武林中的人士,一般來說,經過武林中的一大門派的地方,不前去投帖拜訪,往往會產生誤會,認為是瞧不起他們。但青青又感到自己是個晚輩,豹兒又不是真正的點蒼派掌門,十分不想去驚動峨嵋派的掌門人。  翠翠說:「我們去峨嵋派幹什麼?去樂山吧,聽說樂山江邊上,有一個好大的佛像,我們去看看不好嗎?」  「我們經過峨嵋山腳下,不去拜訪,萬—給他們知道了,他們不怪罪嗎?」  「我們悄悄而過,誰知道了?」  豹兒說:「天已晚了,我們不住下?」青青說:「不錯,天晚了,我們在這市集上先住—夜再說。」  翠翠看看天色,只見夕陽西斜,夜鳥投林,岷江江面,漁火點點,波光粼粼。連夜過江趕夜路,易引人注意,施展輕功趕去樂山嗎?這是峨嵋派屬下的地方,更引起武林人士的注目,那就為峨嵋派的人知道了。她一下異想天開說:「我們連夜坐船去樂山好不好?」  「連夜坐船,人家會在夜裡開船嗎?那不危險?」豹兒間。  青青說:「我們都不懂水性,別冒這個險呀!在集上住一夜的好。」  翠翠說:「我真想坐一次船玩玩。」  「就是坐船,我們明天坐也不遲。」  石板溪是岷江邊上的—個小市集,不是什麼來往交通要道,來往的人不多,所以他們的出現,早已引起了市集上一些人的注意。人們見他們三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風塵僕僕的跑來,而且,衣服穿戴極好,行李又沉甸甸的,頓時引起了一個人販子的注目,暗暗在打他們的主意了!只是他看見他們三人身上,都插了劍的,不敢輕易下手而已。  翠翠見他們兩人都主張住下,也就不堅持連夜要坐船了,說:「好吧,那我們投店吧。」  這小集上,只有一間客棧。於是他們要了兩間房間,在這客棧住下來。用過飯在回房休息時,翠翠輕輕說:「今夜裡,我們睡時要小心。」  青青揚揚眉問:「你發現可疑人了?」  「不錯,是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在暗地裡打量我們。」  豹兒不由得四下望望:「沒有人呀!誰在注意我們了?」  「總之,你今夜裡小心就是,別又叫人將你擄了去。」  豹兒心想:這麼個小集的,誰注意我們了?可是他在定邊縣城客棧中上過了一回當,的確,出門在外,處處小心才對。他回到自己單人的房間後不久,似乎察覺窗外有人影一閃而過,頓時,他豹子般本能的警覺一下升了起來。他熄滅了燈,坐到床上屏息凝神傾聽,好一會,除了隔壁房間青青和翠翠傳來輕輕的鼻息呼吸聲外,就沒有什麼動靜,這間小客棧,沒有什麼人來往,除了不遠有位小商人住下外,就沒有其他人住下了:豹兒心想:是不是我多疑了?於是便躺下睡覺。  在剛要睡過去時,他一下聞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香味,他豹子般的機警坐了起來,這可能是江湖上的悶香,會叫人昏倒。豹兒有一身極厚的真氣,一般迷魂煙根本就不可能迷昏了他,何況他事先已有了警惕。的確,要是他真氣不深厚,在聞到香時,早巳昏迷過去了;就是清醒,也爬不起來。那個在暗中盯著他們的人販子,見他們有劍在身,特別下重了迷魂藥,以防意外。  隔壁房中的青青和翠翠,雖然有所準備,但因為黑夜裡看不見迷魂香徐徐從窗縫中噴進來,等到她們聞到香時,想跳起來,卻手腳無力,雙雙翻倒了,便昏迷了過去。  不久,豹兒便聽到了窗外有人輕聲的說:「得手了,我們進去。」跟著又有一個沙聲的婦人說:「慢著,我好像沒聽到有翻倒的響聲。」  「或許這小子睡死了,才沒驚醒。」  「晤!我們進去看看。」  這兩個男女,撬開窗口輕輕跳進房來,點燃了火捻子,一看,床上空空如也,不見人。女的不由愕異:「咦!人哩?怎麼沒有人?」  男的說:「莫非這小子肚屙摸黑去茅坑了,不在房間裡?」  女的說:「快!我們快退出去,別驚動了他,到隔壁房間看看,那兩個小子在不在。」  這兩個男女怎麼也想不到豹兒似靈豹般的,縮到房樑上去了。他們以為豹兒去了茅坑,才沒在房間裡。他們為什麼這樣想?因為要是房間有人沒給昏倒,自己爬窗口進來時,必然會出手,就是不出手,也會喝問。現在既不見出手,又不見喝問,半夜三更不在,只有一個,就是去了茅坑解手。  至於豹兒為什麼輕手輕腳躲到屋樑上去,他以為是那武功厲害的老太婆子,又用毒藥來迷昏自己了。一來他缺乏江湖經歷,不會趁機在黑夜裡制服對手;二來他擔心打不過老太婆子,所以躲到樑上去了。其實,來人真的是老婦人,他,就是躲到樑上也躲不了。等到他在火光中看清楚了進來的人,不是老太婆,只是兩個中年的男女,一身當地人裝束。他正奇異這兩個是什麼人時,火光一下吹熄,見他們又悄悄從窗口爬出去,心裡又奇異:這兩個是什麼人?要說是小偷,怎麼不拿了自己行裝裡的金銀?說是來殺自己的,他們手中卻沒有兵器之類的東西,也不像來殺人的,難道只想來活捉自己?活捉自己幹什麼呢?  豹兒還不知道江湖上有拐騙小孩子之類的人販子,他一時好奇,便悄悄地跟過去看看他們怎樣對付青青和翠翠。他認為青青和翠翠也像自己一樣,有所警惕。誰知他悄然從窗口閃身進去時,見青青、翠翠已昏迷不省人事的倒在床上,其中那個男人,正抱起青青準備往大麻包袋子裡裝。他不由得一怔,難道他們是獨角龍的人?像捉段麗麗一樣的來捉青青和翠翠?他不能再遲疑了,驟然從樑上躍下來,大喝一聲:「你們想幹什麼?快給我將人放下!」  豹兒的這一突然出現,青青和翠翠的命運會怎麼樣,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岷江風浪 上一回說到豹兒大喝一聲,驟然從樑上躍下來,這一對男女,嚇了一跳,便慌忙要奪窗而逃。豹兒一見,又似靈豹似的從他們頭頂上躍過,落在窗口上,說:「不准跑!你們快將他們弄醒過來,不然,我、我、我殺、殺、殺了你們的。」  豹兒第—次主動發出威脅性的說話。過去,他幾乎都是被動的,所以好容易才說出了「我殺了你們」這句話。  男的見不對路,轉身又想開門逃跑。女的一下拉住了他,沙聲如破鑼說:「死人!一個豆丁似的小娃子,你也怕成這樣,你不是學過了兩下手腳嗎?還不快去將他捉了?」  男酌這時才定了定神,一看果然是個孩子,而且還是自己要迷昏拐賣的對象哩!怎麼自己不看清楚就想逃跑了?他說:「對,對!我以為是什麼人哩!」便提起衣袖,露出一雙瘦稜稜的手腕骨,對豹兒說:「娃子!你下來,乖乖跟我們走,大叔給你糖塊吃。」  豹兒說:「你,你快弄醒他們。」豹兒急於要救青青和翠翠,根本沒去聽這人販子的說話。  「讓他們多睡一下不好嗎?」  「不!我要你們立刻弄醒他們!」  「你乖乖跟我們走,他們自然會醒過來,不用擔心。」  女的卻撲了過來,伸手便要抓豹兒。豹兒只輕輕一帶,「砰」的一聲,就將這個中年沙聲婦人摔到一邊,撞在牆壁上去了。  豹兒反而怔了怔,心想:我沒用什麼力呀!她怎麼摔到牆上去了?其實這一對中年男女根本就不是什麼武林中人,只是江湖上下三欄的一些小人物,除了用迷藥拐騙、販賣小孩外,就只會吃喝玩賭。男的所謂學過兩下手腳,更是花拳繡腿,上不了陣,交不了鋒,就是花拳繡腿也學不到家,只能嚇唬一些小孩子,一般村夫粗漢,都可以將他搬倒。  男的見豹兒一下就將女的摔到牆壁上去摔下來,又大吃—驚,急忙奔過去扶起,問:「你,你怎麼樣了,痛不痛?」  「死人!你還不快過去捉住他!老娘要宰了這小狗才解恨。」  「好!我去捉他。」  男的放下了女的,站起來:「小狗,你敢摔我的女人,你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一記所謂「黑虎掏心」拳,朝豹兒胸口擊來,豹兒除了會輕功、會劍術、會那三下掌法,拳腳功夫都不會。他本能的閃開,順手一抓,又一下抓住了這人販子的手,再一扭,「喀嚓」一聲,竟然將人販子的手腕骨扭斷,痛得人販子呀呀大叫,冷汗冒了出來,叫喊:「痛,痛、痛死我了!你快放手!」  女的見狀,忍痛站起來要救自己的男人,豹兒仍抓住男的不放,用腳一掃,「咕咚』一聲,又將女的掃倒。這一對男女,這下才知道碰到的不是一般的孩子,碰到的是一個輕功極好、力大無窮的小煞星。  豹兒問:「你弄不弄醒他們呀?」  「我弄,我弄,你快放了我,我的手快斷了!」  豹兒放開了他:「不准跑!不然,我真的殺了你們!」  半晌,男人販子才說:「你只要在他們面上噴兩口冷水,他們就醒過來了!」  豹兒不再說話,端起了桌上的茶壺,含了兩口冷茶,朝青青、翠翠面上噴去,見青青、翠翠仍沒醒來,扭頭問人販子:「怎麼他們沒醒的?你騙我?」  「他,他們一會就醒了。」  「你要是騙我,我就殺了你。」豹兒真的從床上取下了青青的劍,「噹」一下,拔出了劍,燈光之下,劍光流動,嚇得男女人販子魂飛天外。  豹兒現在還不算是武林中人,不懂武林中的規矩,對這些下三欄的角色不屑一顧,更不會對手無寸鐵、不能反抗的人出手。豹兒根本不懂得這—套,為了救青青和翠翠,他真會出手用劍挑傷他們。這一來,嚇得人販子大叫:「我的小爺,他們一會就醒過來了!我,我絕不會騙你。」  女的見狀不妙,悄悄地爬到門邊,想開門逃走。豹兒用劍一指:「不准跑!你敢跑,我、我、我就一劍砍了你的腿。」  男人販子說:「賤貨!你跑,他會真的砍了你的腿的。」  「死人!這一下我給你害慘了!」  「賤貨!得了銀子,你沒份?」  「你一個人不行,幹嘛要拖了老娘來?」  「三個娃子,我一個人扛得了嗎?不拉你來,我拉誰去?」  豹兒說:「不准吵!為什麼他們還沒有醒過來的?」  男人販子說:「小爺,你看看,他們不是醒過來了?」  豹兒—看,青青和翠翠果然開始睜開了眼晴。兩人看見豹兒提劍站在房中,翠翠首先跳了起來,跟著青青也坐起身了,茫然問:「這,這是怎麼回事?豹兄弟。」  豹兒用劍指了指地下坐著的男女人販子說:「他,他們用藥迷了你們,好彩我過來看看,不然,他們要用麻包裝你們走的。」  青青一下也跳下床,問:「他們為什麼要用麻包裝我們的?」  豹兒說:「我不知道呀!你問他們吧!」  青青朝男女人販子問:「你幹嘛要用麻包裝我們的?說!」  男人販子說:「我,我,我想帶你們到一個地方去。」  「哦!?帶我們去什麼地方?」  「一個有吃有住有穿的地方。」  「你帶我們走不行嗎?幹嘛要用藥迷昏了我們,將我們裝進麻包裡?」  「我,我,我該死!我怕你們不答應。」  豹兒聽了莫名其妙,世上的怪事真多,要帶我們去一個有吃有住有穿的地方,那不是很好嗎?幹嘛要用迷藥迷倒我們,裝進大麻包中帶去?他感到不可思議。  翠翠笑著問:「你沒問我們,怎知我們不答應了?」  「你,你,你們會答應嗎?」  「有吃有住有穿的,這麼個好地方,我們怎麼不答應呢!」  這一對男女人販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三個帶劍的小娃,難道不知道我們要拐賣他們麼?  翠翠又問:「那是個什麼地方?在哪裡的?」  「在,在成都,你、你、你們要去重慶府也行,那裡都有我倆的朋友。」  翠翠更高興得拍起手來:「成都!?重慶!?那不是大府大州嗎?一定很好玩的了!」  「是,很好玩的,什麼東西都有得玩。」  「嗨!你們怎不早說啊?幹嘛要用藥迷倒我們帶去的?你們早跟我們說不好麼?」  「你們真的願意跟我們去?」  「怎麼不是真的呀?我們三個正愁不知怎麼去成都或重慶哩!」  男女人販子真的不敢相信了,這不是做夢吧?他們互相望望,又咬咬手指頭,有痛。這不是做夢,是真的了。看來這三個娃子不知道江湖上人心的險惡奸詐,一派無知,容易上當受騙。早知道,就不用這麼辛苦和費盡心機來暗下毒了。他們大喜過望,本來以為自己不死,必受皮肉之苦,起碼也給扭送到官府法辦,充軍到邊遠地區受苦役,想不到這些都免了,還可以拐騙這三個好看的傻娃子,得到一大筆銀子,他們又怎不喜出望外?他們心中暗叫:真是財星高照,先驚後喜,是自己的財,怎麼也攆不走。  男人販子仍不放心問:「三位小哥,你們想先去哪裡?」  翠翠向青青問:「青哥,我們不是要去樂山、成都嗎?」  青青已知翠翠的用意,便說:「是呀!他們能帶我們去?」  女人販子再也不害怕和愁眉苦臉了,連忙說:「能,能!樂山、成都是一條路上的。」  男人販子仍試探問:「小哥,樂山、成都你去過嗎?」  「沒有呀!去過,我們還要你帶幹嘛?」  「大概樂山、成都有三位小哥的親友吧?」  翠翠又說:「沒有呀!我們只想去玩玩,又怕身上的錢用完了,不知去哪裡弄住的吃的。」  這個人販子,擔心豹兒他們在樂山、成都有親友,就不容易拐賣了。現在一聽,就放心多了,慌忙說:「三位小哥放心,我倆的朋友,有的是金銀,管吃管住管穿還管玩。只要三位小哥願意,住多久,玩多久都行。」  「哦!?你的朋友是百萬富翁嗎?」  「對對,就是百萬富翁。」  豹兒困惑了:一個百萬富翁,難道錢多得沒地方花了?四處去捉人到他家裡吃飯睡覺?世間有這樣的怪事嗎?不禁問:「他幹嘛叫我們去他家裡吃和住的?」  男人販子「嘿嘿」笑著:「他膝下無兒無女,很喜歡一些小哥們到他家住和吃的,尤其更喜歡俊秀的小哥們。你們生得這般俊氣,他看見了,一定更捨不得你們離開了。」  翠翠說:「你早這樣說不多好!幹嘛要用迷藥來迷我們?」  「我就怕三位小哥不願去呀!只好用這麼個方法請你們去。」  「好啦!剛才我這位豹哥哥沒弄傷你們吧?」  「沒,沒關係,我手腕這點傷不要緊。」  翠翠說:「那怎麼行呢!來,我來給你敷上藥,包紮起來就會好了。」   翠翠真的從行囊中掏出刀傷藥來,給這人販子敷上和包紮好。點蒼派的獨門龍虎駁骨散,也是武林中的一等治傷良藥,其中更含有雲南白藥。敷上後不久,這人販子的手腕就不見痛了。他貪婪的目光打量一下翠翠身上的藏藥地方,心裡暗想:要是我能將他們身上的藥都騙了過來,我今後就不怕人打傷了。連忙說:「小哥的藥真好。」  「是嗎?希望你心裡別怨恨我豹哥。」  「哪裡,哪裡,我怎會怨恨的。」  「我們幾時去你那百萬富翁朋友的家裡?」  人販子看了看豹兒說:「本來我想在今夜就帶你們上船的,想不到發生了這麼個大誤會,恐怕今夜裡走不了,快天亮啦!」  翠翠埋怨起豹兒來:「都是你魯魯莽莽的,害得我們走不了啦!」  豹兒心裡好笑:難道你願意給人裝進麻包裡帶走?誰知道世上竟然有這麼的奇事,用麻包裝了人去吃和住的!  青青說:「你別埋怨豹兄弟了,他怎麼知道世上有這麼的好心人,用這樣方法請我們的!」  人販子連忙說:「是呀!是呀!」  翠翠揚揚眉問人販子:「那我們幾時走?天亮後不行嗎?」   「行,行。」人販子心想:我正擔心你們不去呢?想不到你們反而催我,「我們先走一步,準備準備,天亮時,我在江邊等你們,好不好?」  「是坐船嗎?」  「三位小哥不慣坐船,走路也行,我給你們雇幾匹馬來。」  「不!我們要坐船,坐船可好玩了。」  「那就坐船吧!船,我們早已雇好,泊在江邊上。」人販子心中更是暗喜,我還怕你們不坐船哩!一上了船,你們以後想走也走不了,還不由我慢慢擺佈?在賣你們以前,我暗將迷藥下在酒菜飯裡,先將那個力大的小娃賣到雜耍人手中,弄得你不死不活,叫你受苦一輩子,誰叫你弄斷了我的手腕骨!至於這兩個俊氣小娃,我算好心,賣到大戶人家當奴僕好了,不用受太多的苦。  任何朝代的人販子,都是—些手黑心黑的人。他們生生將別人一家的骨肉拆散開來,賣到遠遠的地方去,最慘的就是賣給江湖上玩雜耍流浪人的手中,將一個天真活潑的孩子弄得斷手折腳,逼他們在路邊乞食討錢;有的將小孩裝進一個大壇罐裡,不准出來,兩三年後,小孩變成一個頭大身矮的畸形人,供人參觀收錢;命好一點的,也給人當牛當馬使用,為奴僕終身;只有個別的,給一些無兒女的好心人買來當養子。所以平民百姓,對人販子是異常的憎恨。而這些人販子,往往都有一個集團。這個集團的頭頭,不是一方惡霸,便是亡命的凶漢,殺人手段更是極其殘忍。因此平民百姓明知是人販子,也不敢去得罪他們,怕惹禍上身。  翠翠說:「那太好了,你們快去準備吧,天亮時,我們到江邊找你們。」  這對男女人販走後,青青問:「翠妹,你真的要跟他們去?」  翠翠眨眨眼:「有人帶我們去成都、樂山,不用沿途問人,不好嗎?」  「你不怕他們將我們賣了?」  豹兒一怔:「將我們賣了?怎麼賣法?」  翠翠說:「將我們當小狗小貓般的賣給人家呀!」  「那,那……」  青青說:「豹兄弟,你沒看出他們是人販子?」  「人販子!?」  「是呀!專門拐賣孩子的壞人。」  豹兒不明白了:「你們既然知道,幹嘛還要跟他們走呢?」  翠翠笑著:「這不更好玩嗎?」  「好玩!?」  青青說:「翠妹,剛才要不是豹兄弟,我們不給他們裝進麻包裡賣掉了?你不殺了他們,還跟他們走?不怕第二次中計?」  「嗨!我怎會想到他們在夜裡放迷魂香。第二次,他們沒這麼好運氣了,我要連他們的老窩也翻倒過來,將他們一窩的人都鏟掉。」  豹兒似乎明白了,問:「所以,你才跟他們走?」  「要不,怎能將他們的窩端掉?」  青青說:「翠妹妹,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豹兒也說:「是呀!而且還是坐船去,萬一給他們將我們翻到水裡去,不淹死了?」  「你不會水性?」  「我怎麼會水性呢!」  青青和翠翠又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從會不會水性這一點就分辨出,眼前的豹兒,不是她們的少爺。她們的少爺,從小就會水性,而且水性極好。  翠翠說:「那不要緊,我們會水性,就算是翻了船,你扶著—塊木板,我們自然會救你上岸。」  青青說:「雖然這樣,豹兄弟,你也要小心。」  隨後他們又談了明天應注意的一些事。翠翠說:「我們睡吧,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養足精神,以後好跟他們鬥。」  青青說:「豹兄弟,我們多少也睡了一些時辰,你去好好睡吧。」  豹兒問:「他們不會再來吧?」   「除非他們真的不想拐賣我們了。」  於是,豹兒便轉回自己的房間睡。本來,他們在房間的打鬧;叫喊,應驚醒客棧裡的人才對。可是,豹兒躍回自己的房間睡後,客棧裡仍是一片寧靜,寂然無聲,毫無動靜,好像沒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其實,他們的打鬧和人販叫喊,是將店小二從夢中一度驚醒過來,可是跟著又聽不到什麼叫喊,反而隱隱傳來人的談話聲,他以為是隔鄰左右的人在半夜三更談話,便又睡了過去,而那位唯一的旅客小商人,大概飲多了兩杯酒,就是打鑼他也聽不到了。  翌日清晨,青青、翠翠和豹兒算過房錢,用過早點,便來到了江邊。岷江江面,瀰漫著一層輕紗似的晨霧。人與船隻,都在濛濛之中。  那個男人販子,果然在江邊等候他們,他皮笑肉不笑的說:「你們來了!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正想去客棧看你們。」  翠翠說:「去樂山、成都有這麼個吃、住、玩的好去處,我們怎麼不去呢!咦!你那位大嬸子哩?她不去嗎?」  「她已上了船啦!在船上等你們。」  翠翠又問:「我們坐哪條船去呀?」  人販子一指江邊遠處的一條船說:「就是那—條,走幾步腳就到了。」  「怎麼不停在這碼頭邊?」  「停在碼頭邊的,有的是過渡船,有的是漁船,有的沒人僱請。凡有人僱請了的,便泊到遠一點的江岸,以免有人再來雇費口舌。」  「原來這樣,我們不知道呀!」  其實這人販子是怕給人看見,才將船泊到離碼頭遠一點的地方。豹兒他們隨人販子登上船。那女人販子在船頭上笑臉相迎說:「你們來了!」  她這副笑臉,比哭臉更難看。青青、翠翠簡直不敢去看她這張笑臉。翠翠說:「是呀!我們來了!」  「那你們隨便在船上坐,一會兒便要開船了!」  青青、翠翠暗暗打量這船上的一切。這是一般在岷江上行走的船隻,有前艙、後艙,船尾是船家工作和坐臥的地方。船頭嘛,也挺寬爽的,不論站或坐,都可以遠眺近望兩岸的風光。船家一共是三個人,兩個水手和一名船老大。船老大是位上了年紀的老船:亡,兩個水手,卻是精壯的漢子。青青和翠翠雖然在江湖上行走不多,但也看出船上的這三位船家,的確是江上的人,肌膚給陽光曬成了古銅色。他們會不會武功,就看不出了。  青青問:「怎麼要等一會才開船?」  「大概船家還有些事要準備的,你們先進艙坐坐。」  翠翠問:「我們睡在什麼地方?」  「前艙好不好?睡後艙也行,不過地方就小一點。」  豹兒說:「我們在前艙好了。」  人販子說:「那行呀!你們就在前艙睡好了,我們就住後艙。」  翠翠本想前艙、後艙看看後再決定,但豹兒已說了,就只好住前艙啦!人販子朝船尾問:「船老大,可以開船了嗎?」  船老大應聲:「唔!那開船吧!」  一名水手正想啟跳板時,岸邊突然跑來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大聲喊道:「慢點,等等我。」  水手愕然問:「你要幹什麼?」  「我,搭船呀!」  這人說時,已從跳板登上了船頭。豹兒、青青、翠翠一看,有點意外,這人不是與自己同住客棧的那個小商人嗎?他怎麼也跑來搭這條船了?  水手說:「我們的船,已有人包了。」  小商人說:「包了,也可以多搭我—個嘛!你行行方便,將就將就。」  「我可作不了主,你去問問包船的人。」  「誰是包船的人?」小商人望望艙裡的豹兒、青青和翠翠,「是這三位小哥嗎?」  水手還沒答,男人販子已從後艙的船舷上走了過來,說:「是我。」  「哈哈,原來是你?」  人販子愕然:「你認識我?」  「現在不是認識了嗎?」  「我可不認識你。」  「不要緊,一回生,二回熟,談上兩句話,你一定認識我的。」  「對不起,我包的這條船,不能再搭別的人了,請你下船。」  「哎哎,老兄別將話說絕了。俗話說,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你嫌人多住不下,我最隨便了,什麼地方都可以睡。船頭、船篷上,絕不妨礙你們。」  「你知道我們這條船去哪裡?」  小商人摸摸頭:「不是去樂山、成都嗎?不會是去宜賓、重慶吧?」  「你要去樂山、成都,請去碼頭上僱請別的船去。」  「老兄,我問過了,碼頭上沒一隻船是去樂山、成都的,他們都是下水船。所以我才跑來找你們。」  「你怎知道我們去樂山、成都的?」  小商人嘻嘻地笑著:「你現在不是告訴我了嗎?我還知道,艙裡的三位小哥,也是去樂山、成都玩的。」  「對不起,我不能搭你。」這個人販子好容易騙得三個小娃子上當,怎能容許其他人插足進來的?萬一留他在船上,三言兩語,不將自己的騙局揭穿?到手的財不跑了?何況這是個慣走江湖的小商販,見識廣,經歷多,說的話比自己更滑,一定會看出自己的用意來。所以這個人販子不管這小商販怎麼說,一口便拒絕了。  小商販說:「喂!老兄,我可不是白搭船的,我可以給你雙倍的船錢。」  「你就是給十倍也不行!請下船,不然,我叫船家趕你下船了。」  青青和翠翠不知道這小商販是什麼來頭,起初還以為是與人販子一夥的,因而一點不出聲,冷眼旁觀。現聽了他們的對話,又見人販子堅決要趕他走,便知道他們不是一路上的人了,又見這小商販說話有趣,翠翠便說:「大叔,既然他要去樂山、成都,船上也不多他一個,就讓他搭船吧。」  豹兒也說:「是呀!看來他一定有急事,要去樂山、成都的,就讓他搭吧。」  小商販忙說:「三位小哥真好心,我的確有急事要趕去樂山呀!要不,我就不會氣急敗壞的趕來求人了。」  人販子說:「三位小哥,你們不知道,江湖上人心險惡,奸詐百出,對不相識的人,還是多提防的好。」  小商販叫起屈來:「喂!老兄,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我是一個本本分分的小生意人,一向買賣公平,從不欺人,既不拐賣人口,更不欺騙小孩,你防我什麼呀?」  小商人最後兩句話,一下刺中了人販子的心病,可是作賊心虛,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沉下臉來:「誰知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個本分的生意人呀!不信,你可以到石板溪市集上問問。」  青青問小商販:「你有什麼急事要去樂山、成都的?」  「拜佛,還神。」  「哦!?這很緊要嗎?」  「緊要,緊要!要不,我三個兒女準死無疑。」  翠翠奇異了:「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前天夜裡,大慈大悲的觀世音托夢給我,說我不去樂山、成都拜佛,我三個兒女過幾天就沒救的了!你們說,我急不急的?」  「那你怎麼不走旱路?那不更快嗎?」  人販子說:「是呀!騎馬趕路,不比坐船快得多?」  小商販搖搖頭:「不行,不行,觀音菩薩指定我只能走水路,走旱路就不行了。你們不知道,我家供奉的觀音菩薩最靈不過了,她說的話,我怎敢不聽從的?所以,我只能搭船了,不敢跑旱路,望你們好心幫幫忙。」  豹兒說:「那你就搭船好了!」  翠翠問人販子:「你怎樣?搭不搭人家的?不搭,我們也不搭這條船了。」  人販子連忙說:「搭搭。這是救人嘛!怎麼不搭呀!」  小商販大喜:「我多謝大家了!船家,現在開船吧。」  豹兒說:「你進艙坐吧。」  「不,不!我坐在船頭就行了!不敢妨礙你們。」  人販子望望他,不出聲便轉回自己的後艙去。看來,他要同自己的女人商議怎麼打發這個小商販的事了。  那水手抽了跳板,啟錨,用撐竹朝岸上一點,這條船便朝江心蕩去。這一天,剛好刮東南風,船升起了風帆,破浪往上流而去。  小商販在船頭上坐下,向豹兒等三人笑了笑,仰天看過後說:「觀音菩薩真靈呀!知道今天刮東南風,要是沿途一帆風順,今天黃昏,便可以到樂山啦!」  翠翠揚揚眉問:「你家的觀音很靈驗嗎?」  「靈驗、靈驗,我家一有什麼凶兆,她都會托夢告訴我。」  「那麼說,你一家子個個都長命百歲了,無災無難啦?」  小商人愕了愕,後又笑起來:「怎麼無災無難呢?連神仙也有三災六難,我們怎麼無災無難?不過,能事先知道,避凶趨吉罷了!避不了,也是命裡注定。像我祖母,觀音菩薩托夢給我,說她陽壽已盡,叫我早準備後事。我準備好後,我祖母果然無疾而終了。」  豹兒睜大了眼問:「觀音她真的這麼顯靈?」  「小哥,這得靠誠心供奉呀!沒誠心,她是不會顯靈的。」  青青和翠翠也聽得半信半疑起來,因為鬼神之事,虛無縹緲,淮也不敢說沒有。翠翠又問:「那你今天搭船,觀音說有沒有危險?」  「有呀!」  「有!那你還搭船嗎?」  「小哥,俗話說,行船跑馬三分險,怎麼沒有危險的?不過,我要不坐船而走路,恐怕危險就更大了!」  「這也是觀音托夢告訴你的嗎?」  「是呀!觀音說我坐船有些小驚險,但會與貴人相遇,就可以逢凶化吉了!我想,我遇上三位小哥,大概是貴人了。」  翠翠問:「我們怎麼是貴人了?」  「剛才要不是三位小哥幫助說話,我不是搭不了這條船嗎?這不是逢凶化吉又是什麼?所以我說三位是貴人。」  豹兒、青青、翠翠都笑起來。翠翠問:「你不准我們是凶星嗎?」  「不、不!要是你們是凶星,這世上就沒有什麼善神了!」  豹兒說:「大叔,你進艙坐吧,坐船頭,萬一不小心跌了下去,不危險?」  青青也說:「是呀!你進來坐。再說,船頭上也頂大風的。」  「好,好,那我多謝你們了!」  小商販提了自己的包袱進艙坐下。翠翠又問;「你這包袱不小呀!裡面裝的是什麼?是貨物吧?」  「不,不!我誠心去拜佛,怎敢帶貨物去跑買賣?包袱裡面都是些吃的,有酒有肉,用來拜佛,也拜自己的肚子。」  豹兒奇怪問:「怎麼拜自己肚子的?」  小商販眨眨眼說:「我肚子裡有座五臟廟,它發起惡來,我就受不了,所以只好用酒用肉先祭祭它,讓它吃飽了,就不會發惡了。」  青青和翠翠首先『噗嗤」地笑起來:「你這樣說,不怕得罪了神靈嗎?」  小商販苦著臉說:「我寧願得罪神靈,也不敢得罪它們呀!不好!我肚子裡的酒髒神又發作了!得灌幾杯酒才行。」  青青、翠翠嘻嘻咭咭地笑起來,感到這小商販說話實在有趣。而小商販真的從包袱中捧出一罈酒來,這罈酒不下五六斤,而且還沒有開封過。他拍開封泥,打開壇蓋,頓時一股酒香迎面撲鼻,令人欲飲。豹兒驚訝地問:「你這是什麼酒呀?這麼的香?」  「瀘州大曲,這可是難得的名酒。小哥,你要不要飲兩杯?」  豹兒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喝酒,他嚥下了口水,說:「這麼香,我真想飲兩杯了。」  「小哥!來,別客氣。」  小商販又從懷中掏出四隻黃木酒杯來:「我們生意人,向來煙酒不分家。」他又問青青和翠翠,「你們喝不喝?」  青青說:「多謝了!我們可不會喝酒。」  小商販對豹兒說:「小哥!那我們兩人對喝了!」他斟滿了兩杯酒,一杯遞給豹兒,一杯自己端著,「小哥,來,我先飲為敬。」說著,便—口而干,倒轉了酒杯見底。  豹兒說:「多謝!」也一口而干。又說:「這酒真的又醇又香,恐怕有十年了吧?」  小商販驚訝:「小哥,你怎知它有十年了?看來,你可是喝酒的老手了。」  豹兒說:「大叔!我只會喝兩杯的。」  「好!我搭這船算搭對了,碰上了你這善飲的小哥?」小商販又從包袱中端出了用油紙包著的一些下酒之物:脆花生、鹵豬耳、滷牛肉之類。  翠翠問:「你包袱裡盡裝了這些東西?」  「對!還有—些金銀,不下—百兩。」  「—百兩!?大叔,你不怕我們打你的生意?」  小商販笑起來:「小哥!別說笑,你們怎會打我的主意呀?」  一個小商販,出門帶—百多兩銀子,這可不是尋常的事,十兩銀子,就可以買—畝的好田地了,—百多兩,起碼可以買九畝地。翠翠又問:「你不做生意,帶這麼多銀子出門幹什麼?」  「買酒喝呀!」  「盡買酒喝?」  「可不是,我肚子裡的酒髒神,一天沒酒敬奉它,它就作惡起來,弄得我不生不死的。我做生意賺來的銀子,幾乎全給它拿了去。」  青青笑問:「你就不能少喝一杯嗎?」  「不行,我寧願被人砍一刀,也不能少喝一杯。」  「你不怕醉倒了,我們將你丟到江裡去?」  小商販跳起來:「小哥,你別嚇我。」  「你最好還是少喝一點。」  豹兒說:「大叔,他們是跟你說笑的。來,我們乾杯!」這回,豹兒先喝了。  小商販又坐下來,笑道:「原來你嚇我。好,乾杯!」  他與豹兒左一杯,右一杯對飲起來,一罈酒,很快就不見了一半。青青朝豹兒說:「你左一杯右一杯,不怕醉倒了?」  豹兒說:「不怕,我不會醉的。」  小商販說:「我也不會醉的。」  驀然之間,豹兒、青青和翠翠耳中聽到了一種似蚊蚋的輕聲:「三位小哥,注意了,他在後艙裡快要施放迷魂煙啦!我花生裡有這門解藥,你們快吃一些,最好我們裝著中毒,看看他們怎樣。」  豹兒、青青、翠翠愕然地望著小商販。小商販向他們眨眨眼:說:「二位小哥,你們不飲酒,也吃些花生吧。」接著,又用密音入耳之功對他們說:「千萬別露出神色來,我是金幫主觀世音菩薩打發來的。我們裝著給迷倒了,看看他們弄我們到哪裡去,不然,我們就沒法去端他們的窩啦!」  豹兒不懂武林中有這—門功夫的,愕然的四下望望,不明白耳中怎麼有這種聲音的?是從這位商人大叔口中說出來的?可是沒見他嘴動呀!青青和翠翠更是驚訝,想不到這位小商販,竟然是位武林高手,不露聲色,扮裝小商販活靈活現,惟妙惟肖,不叫人看出。因為會密音入耳之功的人,不但要懂這門功夫的方法,更要有深厚的內力才行。豹兒雖然有深厚的內力,但不懂這一武功方法,所以也不會。  青青和翠翠相視一眼,說:「既然你大叔叫我們吃,我們也不客氣啦!」  「吃吧!吃吧!用不著跟我客氣。」  但翠翠為人機敏,更心細,她由於昨夜裡一時大意上了當,幾乎給人販子裝進麻包裡賣了。對人販子固然處處留意,但對這位素不謀面的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小商販,儘管他說是金幫主打發來的,也不完全放心。江湖上的確是人心險惡,不能不防。所以在吃花生時,暗暗掏出了三粒玉女黑珠丹來,自己服下了一粒,又用手拿起了兩顆花生,暗藏玉女黑珠丹,使眼色對青青和豹兒說:「你們信不信,這兩顆花生又圓又胖,一定特別的香脆,你們要不要試下?」  豹兒還沒有會意過來,青青卻會意了,說:「我才不相信。」  「不信,那你們吃呀!」翠翠給他們各餵了一顆,順手將暗藏的玉女黑珠丹讓他們服下了,問:「怎麼樣?」  青青笑著:「還不是一樣的香脆!」  船快到西溶鎮了。西溶鎮對岸不遠的地方,又是五通橋小鎮。人販子果然從後艙的板縫中徐徐噴迷魂香煙霧。煙霧趁東南風,淡得像江霧似的,令人無法分辨,等到聞出它的香時,早巳中毒了。小商販向他們眨眨眼,首先「咕咚」一聲,倒下去了。  人販子在後艙說:「倒也!倒也!」  豹兒、青青、翠翠也故意裝昏迷的後仰前狀的都倒了。男女人販子雙雙從後艙裡出來,笑道:「你們精過鬼,也喝下了我們的洗腳水。」男人販子說:「賤人!你先將他們都綁了!」又指著豹兒說:「這個小娃,力氣好大,我要先斷去了他一隻手,以洩我傷手之恨。」  女的說:「死人,斷了他—只手,能賣到好價錢麼?」  「不!我要將他賣到走江湖玩雜耍人的手,叫他殘廢終身,沿門討錢乞食。」  女人說:「哎!見了龍頭大哥再說吧。你叫船家將船靠岸,我找繩子綁起他們來。」  男人販子一邊叫船家將船靠岸,一邊拍拍小商販:「老弟,起來吧,他們已經迷倒了,你別裝了,起來吧!」  小商販—下嘻嘻地坐了起來,說:「老兄,我這場戲演得不錯吧?現在到手啦!」  「不錯,不錯,要不是你老弟這條妙計,怎騙得了他們三個小娃上當?幸好你昨夜裡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來這麼個將計就計。不然,我夫妻兩人,真是陰溝裡翻船,給這三位小娃騙了。現在,叫他們去端我的窩去。」  豹兒、青青和翠翠,這才真正大吃一驚,原來這位不露聲色的武林高手小商販,竟然和人販子是一條路上的人,定下了這麼條奸計來騙自己。真是江湖風浪險惡,人心難測。要不是翠翠,真的會給他們賣了。  小商販嘿嘿笑著:「老兄,我們說定了,人交給你們,他們身上的銀兩,全歸我的。」  「好!全歸你。」  小商販又笑著:「老兄,這一下我發大財了!」  「什麼!?你發大財?他們身上頂多不過十來兩銀子。」  「十兩銀?沒百來兩,我會出手嗎?」  人販子一下愕了眼:「他們身上有百來兩銀子嗎?」  這時,女人販子將繩子找了來,一聽,又有百來兩銀子,也睜大了眼問:「那我們不是人財雙收麼?」  男人販子苦著臉說:「小娃身上所有的銀子,全歸他的,我們沒份。」  「不行!要對半分才行。」  小商販說:「哎!你們說過的話,可不能反悔呀!」  男人販子眼珠轉了轉:「不悔!不悔!不過,先請你老弟上岸通知龍頭大哥派人來。」  「哎!我可不知你們龍頭大哥在哪裡,再說,我也不想與他打交道。」  「他就在五通橋鎮郊隔座山的一條莊子上,翻過山坡就看見了。今後我們是一家人了!你怎不與他打交道?」  「不,不!我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  「老弟,你不與我們龍頭大哥打交道,今後想在這一帶—混飯吃,恐怕不容易。」  「好吧!等我先取了銀兩再說。」  小商販便彎下身去拿豹兒、翠翠身邊的行囊。翠翠如閃電般的,一出手就扣住了他手腕的命脈,人也跳起來,笑著說:「你使的真是一條妙計啦!」  小商販一怔,吃驚地問:「你,你,你沒有給迷倒?」  「你不是叫我們吃花生嗎?說花生裡有解藥,我們怎會迷倒了?」  因為小商販是位武林高手,翠翠一出手就先扣住了他的命脈,令他不敢亂動。男女人販子見不對頭,轉身想走。豹兒和青青一齊跳起來,一個攔前,—個堵後。青青抽出了劍:「你們兩個敢跑,我先要了你們的命!」  人販子嚇得不敢動了。青青又迅速出手,點了他們兩人的穴位,叫他們手腳不能動,一腳便將他們踢翻在艙板上。這對人販子怨恨地朝小商販說:「你,你害了我們。」  小商販說:「我,我,我沒有害你們呀!」  「不害,那你為什麼在花生中放了解藥?」  小商販叫起屈來:「這是天大的冤枉,花生裡根本就沒有解藥!」  「沒有!他們怎麼不昏迷躺下?」  翠翠笑道:「明明你在花生中下了解藥,怎麼不敢認呢?」  「你,你,你——」  「別你你你啦!」翠翠又出手一連點了他幾處穴位,放開手問:「這—變化,觀音沒托夢告訴你嗎?」  「我,我,我的事,全叫你弄壞了!」男人販子狠狠地說,「姓商的,這事讓我們的龍頭大哥知道,你還想在這一帶混麼?」  小商販苦著臉說:「我真的沒給他們吃什麼解藥啊!」  翠翠見小商販這麼害怕什麼龍頭大哥,揚揚眉問:「這龍頭是什麼人?他很兇惡麼?」  人販子說:「你要是敢殺我們,你們三個人,就飛不出岷江一帶!」  小商販說:「他當然兇惡了!岷江一帶,誰不聞馬大員外之名,所有黑道上的人,經過岷江—帶,都得向他投帖拜訪。」  「哦!?馬大員外?怎麼又跑出了一個馬大員外了?」  「馬大員外,就是岷江一帶的龍頭大哥。」  「原來這樣,他就住在這岸上的一條村子上?」  小商販說:「是啊!最好你們還是悄悄地走開才好。」  「我們幹嘛要悄悄走開?我們正想去端他的窩哩!」  小商販說:「除非你們有三頭六臂,沒有,最好遠遠避開他一點。」  「我們正好是三頭六臂呀!」  「什麼?你們有三頭六臂?」  「我們三個人,不是三個頭,六條手臂?」  「恐怕你們一進他的大院,就連一個頭也沒有了!」  「你想嚇唬我們?」  這時,船已靠岸了。一個水手走過來,見艙裡的情景,也不感到驚奇意外,只說了一句:「船到岸了,你們上岸吧。」  翠翠用劍指著他說:「不准動!」  奇怪的是,船上的船老大和兩個水手,對船上所發生的事,聽之任之,不聞不問,漠然置之。不知他們是人販子一夥的,還是害怕龍頭大哥的淫威,不敢出聲,也不敢管。這時,船老大走了進來說:「少爺,你們的事,我們不敢過問,我們只是在這江面上混飯吃的,只知道行船走水過日子。」  「你們不是與他們同夥?」  船老大搖搖頭:「我們只繳交他們一定的保護稅而已。」  豹兒不明白問:「你們看見有人干傷天害理的事,也不管嗎?」  船老大苦笑一下:「小老漢沒這分力,要是出聲,小老漢別說不能在這條江面上混日子,恐怕連命也沒有了!三位少爺,請別為難我們,請下船上岸吧。」  翠翠皺眉問:「你們不去樂山、成都了?」  「他們只雇我們到這裡。」  青青問:「我們雇你的船去樂山、成都,你們去不去?」  「去!怎麼不去?小老漢只認銀兩不認人,誰肯出錢,誰就是我們的僱主。」  青青說:「好!我們現在就雇你這條船去樂山、成都。」說時,便從袖袋中掏出兩錠銀元寶來,問,「這夠不夠包下你這條船呢?」  船老大連忙說:「少爺,這有多了,不但去成都,就是從成都回頭而再下重慶都夠了。」  「有多的賞給你們好了!」  「多謝少爺。船,是不是現在開?」  青青用眼光詢問翠翠和豹兒。船老大又說:「三位少爺,船最好先悄悄地離開這裡,以免引起馬大員外耳目的注意。三位少爺要尋馬大員外鬧事,待船過了五通橋再說。」  翠翠說:「好!那現在就開船吧!」  船又離開了江岸,往上游而去。  翠翠對不能動彈的小商販和兩個人販子說:「你們說,現在你們想生還是想死?」  小商販說:「當然想生啦!我又不是瘋子,怎麼想死呢?」  「好!你想生,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話。」  「一定一定,我這個人最老實不過了!」  青青罵道:「你用計暗算我們,還老實不過嗎?」  「這可不同回答問話呀!」  翠翠說:「那個什麼龍頭的,家中有多少人?」  「這——!」小商販傻了眼。  「嗯!你不想說?」  「我不知道嘛!」  翠翠提起劍晃了晃:「你家的大慈大悲觀音昨夜有沒有托夢告訴你,你這條手臂會斷了下來的?」  「沒有呀!」  翠翠用劍在他臂與肩的地方試了試,含笑地說:「她怎麼不告訴你的?你這條手臂很快就會掉下來了!」  「不,不,我不見了一條手臂,老婆會認得出我嗎?她不趕我出來?」  青青和翠翠聽了好笑。這個小商販,不想到自己今後殘廢,卻想到老婆認不認的。翠翠笑著說:「不斷手可以,那就把你這個腦袋割下來吧。」  「喂喂,你別亂來,腦袋割下了,還能安裝上去嗎?」  「我怎麼知道裝不裝得上去的,裝不上去,你有手有腳,提著腦袋回去不一樣嗎?」  「你以為我是神仙嗎?可以提著腦袋回去的?」  「那就沒有辦法了,誰叫你答不出我的問話來。」  「馬大員外的老婆孩子,姨媽姑爹,丫環傭人—大堆,我沒去數呀!我怎麼答得出來?要不,你放開我,我去馬大員外家清點人頭,回來告訴你好不好?」  豹兒問:「他能讓你去數他家的人口?」  青青說:「豹兄弟,你怎不想想,他這一去,能回來告訴我們嗎?」  小商販連忙說:「會,會,我會回來的。」  翠翠說:「你以為我們都是三歲小娃娃,信你的話?」  「你們不信,我有什麼辦法?要不,你們問第二個問題吧,我會答出來。」  「唔!你這顆腦袋就暫時先不割下來。」  「是啊!割下了腦袋,我這張嘴也恐怕不會說話了!」  翠翠奇怪地打量著他,暗想:這個不露武功的武林高。手,怎麼毫無半點驚恐害怕之色,仍油腔滑調的跟我們打哈哈?他生性如此,還是有所恃?不相信我們會傷了他?看來,不動真的,他是不知道害怕了!便問:「馬大員外家中有幾位武林高手?」  「三個。」小商販想也不想的回答了出來。  「哪三個?」  「一個雜毛道士,一個光頭大和尚,還有一個玉面夜叉,也就是馬大員外的愛妾。她善使飛刀,百步之內,百發百中,取人性命。」  「那個雜毛道士和光頭和尚的武功呢?」  「雜毛道士,自號川中—劍,劍法極好;光頭和尚嘛,一條水磨的禪杖,在黑道上從沒碰過對手。」  「你有沒有騙我們?」  「我騙你們幹嘛?不信,你問問他們兩個,他們比我更清楚。」  男人販子連忙應道:「是,足,此外還有四個護院武師和幾十名打手。」  翠翠叱道:「我沒問你們,搶著回答於嘛?想不想我割下你的舌頭?」  人販子夫婦嚇得不敢出聲了。小商販卻嬉皮笑臉的說:「我的回答你們滿意吧?滿意,請放我走吧!」  翠翠問:「你還想回去嗎?」  「你們總不會留下我跟你們過一世吧?」  「不過,有—位的確想留下你跟他過—世。」  「誰!?」  「一個姓閻的。」  「姓閻!?」  「是呀!他姓閻,名羅王。」  「閻羅王!?」  「你看好嗎?」  「你要打發我到陰間裡去?」  「陰間裡好呀!有很多的生意可做。首先,你販賣布匹,就可以成為大富翁,以後就用不著在江湖上行騙了。」  「販賣布匹能賺大錢?」  「你沒看見陰間裡那些小鬼,夜叉,—個個都是沒有衣服穿的麼?」  「不不,我最怕和小鬼打交道了。」  「那你還想不想我們放你?」  「好好,你別放我了。我寧願你砍我八刀十刀的,也不和小鬼夜叉打交道。」  翠翠問:「是嗎?」她用劍—劃,就在他手臂上劃下一條淺淺的血痕。  小商販愕然:「你、你、你怎麼來真的了?」  「我才只劃一劃,沒砍你八刀十刀哩!你不是說寧願砍八刀十刀嗎?」  「我,我是說著玩的。」  「我可當真的啦!」  「好,好,小爺,我算怕了你,你別再來,我受不了。」  「可見你說話沒一句真的。」  豹兒說:「翠兄弟,別傷他。」豹兒一見人流血,心就軟了一半。青青也說:「翠翠,他只圖幾個錢,人也沒人販子那麼心黑。算了,別傷他;了,過了五通橋,放了他吧。」  「青哥,你不怕他去通知那個什麼馬大員外、牛大員外來?要放,也等我們殺了那員外才說。」  青青點點頭:「那也好,將他們關到後艙裡去吧。豹兄弟,你將他們捉到後艙去。」  豹兒說:「好!」  翠翠說:「慢點!這小商販可以先關起來,但也得捆了手腳,提防他運氣衝開穴位跑掉了!至於這兩個人販子,心腸太黑,殺了算了,省得他們在世上再拐賣別的孩子。」  人販子夫婦一聽,嚇得大叫饒命。翠翠隨手給了他們各人—記耳光:「你們大叫大喊,是不是想叫人來救你們?」  「不,不!」人販子放低了嗓門哀求說:「我們只求少爺饒命。」  翠翠揚眉說:「剛才你不是要斷我豹哥的一隻手嗎?」  「不,不,我該死,一時糊塗說錯了話,望你們大人有大量。」  「哎哎!我們只是三個小娃,可不是大人,只有小氣,可沒有大量的。」  「我,我,我求你們饒了我們一命,今後我們再也不敢了。」  「說!你們這一生中,共拐賣了多少個小孩?」  「我,我……」  「大概是拐賣得太多了,記不清楚了?」  「不,不,我大概拐騙了十來二十個。」  「他們現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你將他們賣了也不知道?」  「我的小祖宗,我真的不知道。有的我賣給了江湖上賣藝為生的班子,不知他們帶去了哪裡;其他的我都交給龍頭大哥了,也不知他將他們賣給了什麼人。」  翠翠突出一劍,將男人販子的舌頭一下挖了出來,恨恨地說:「你這該死的東西,留你在世,將來不知要坑害多少小孩!」  這人販子—嘴是血,嗚嗚地再也說不出話,叫喊不出了!豹兒和青青不由得—怔,同聲說:「翠翠,你——!?」  女人販子一下嚇得昏了過去。  翠翠說:「我要殺了他們!」  青青知道翠翠的個性,勸說:「翠翠,他們不是人,殺了,不污了你的手麼?」  這時,船老大有所感觸,搖搖頭,說:「兩位少爺,這位少爺殺了他們也不為過。小老漢所知,有一對夫婦,因獨生的一個孩子給他們騙了去,夫妻雙雙都給逼瘋了,最後跌落岷江而死。你們殺了他們,也多少為這一帶的百姓除一害。」  豹兒本想再出聲勸翠翠,聽船家這麼一說,也不出聲了。  落日時,船停泊在五通橋上游一處荒野的江邊山崖之下。豹兒、青青、翠翠吃過晚飯,問清了馬大員外家中情形之後,將人販子、小商販捆了手腳,便要動身去殺這個岷江一霸,為百姓除害。  船老大忍不住問:「三位少爺,你們真的要去殺這惡霸?」  翠翠說:「你以為我們是說著玩的嗎?」  船老大搖頭說:「小老漢本想不說,但三位少爺這麼好心,我看還是別去的好。」  「我們殺不了這惡霸?」  「少爺,自古有話,強龍難斗地頭蛇,他們人多勢眾,小老漢擔心你們有危險。」  翠翠眨眨眼問:「你知不知我們是什麼人?」  船老大瞇縫眼睛打量說:「三位少爺,不是名家兒女,也恐怕是武林一派的弟子。」  青青奇異地說:「船家,你好像對武林中人很瞭解嘛!」  船老大一笑說:「小老漢只不過在江面上混的日子多,見過的人不少而已,談不上什麼瞭解。」  翠翠笑著說:「老人家,你恐怕看錯我們了!」  「我!?看錯了你們?」  「我們是江湖上的小殺手。」  船老大一怔:「江湖小殺手!?」  「是呀!有人僱請我們,去殺這個馬大員外。」  「真的?」  「要不,我們幹嘛去殺他?」  船老大困惑地說:「既然這樣,小老漢不敢多嘴了,望三位小心。」  「多謝關心,麻煩你看著三個壞蛋,別讓他們跑了。」  船老大為難的說:「要是有人來救他們,恐怕小老漢無能為力。」   「你總不會放他們跑吧?」  「這一點請放心,小老漢怎敢放他們?」  「那就好了!」  翠翠對豹兒、青青說:「我們上岸吧!」自己首先便躍上岸來。豹兒和青青也跟著躍上,朝五通橋小鎮方向而去。  路上,豹兒擔心地說:「我們三個人去,不危險麼?」  翠翠說:「當然有危險啦!那個小商販說,行船走馬都有三分險,我們去殺一個惡霸,又怎不危險呢?」  「有危險我們還去?」  「要是這樣,你最好別出門,呆在點蒼山不更安全?」  豹兒說:「翠翠,我是說,他們那麼多人,我們打得過他們嗎?」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走呀!」  青青說:「豹兄弟,只要我們小心一點,真的打不過,我們走好了,以後請金幫主來剷除他們。」  「我們現在去叫金幫主來不更好?」  翠翠「哎」了一聲說:「你這個人怎麼生人不生膽的?論武力,你比我們兩個都好,我們都不怕,你怎麼反而怕了?再說,我們現在去哪裡找金幫主?就算找到了,也讓她笑話我們。」  「她怎麼笑話我們了?」  「我們這麼膽小,她不笑話?你還說一個人行走江湖的?」  青青說:「黑峰寨那麼多人,我們都敢去踏了,馬家大院,總不比那伙山賊兇惡吧?」  青青和翠翠這麼一說,激起了豹兒潛在的男子的傲氣,說:「我不怕,我是擔心你們兩個呀!」  翠翠說:「我們才不要你擔心哩!」  當他們走在路上時,船上的那個小商販,突然不翼而飛的不見了,在艙中只剩下一對人販子。船老大和兩個水手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小商販怎麼逃走了的。一個水手問:「他幾時走了的?我們怎不發覺?」  船老大富有經歷,沉吟了一會說:「他恐怕是位江湖上的怪人,武功深奧莫測。」  另一水手問:「他不會怨恨我們吧?」  「他要是真的怨恨我們,早就將我們殺了,不會悄悄地走掉。」  「那三位小俠回來找我們要人怎麼辦?」  「我們只有將實情相告好了!」  在夜幕降落時,豹兒三人便出現在馬家大院的莊子外。他們用一明一暗的方法去找馬大員外:由豹兒、青青直接上門,聲言要找馬大員外;翠翠悄然從院後躍上瓦面,在暗中注視著,以防意外。翠翠不知道,在她身後不遠,也有一條人影,悄悄地盯視著她的行動,其輕功比翠翠更俊。  馬家人院的內廳裡,馬員外正在與兩位武林高手——一僧一道,在燈下談些江湖上的事,一個家丁奔了進來稟報說:「老爺,外面有兩位孩子,聲言要見老爺你的。」  馬員外年約四十歲左右,身軀肥胖,雙眼突出,腮肉下垂。不知是任性縱慾,還是酒色過度,渾身肌肉都有些鬆弛虛腫了。他聞言感到奇怪:「什麼!?有兩個小娃子要見我?」  「是!老爺。」  「你沒問他們有什麼事?」  「小人問了,他們說,要見到老爺面才能說?」  「叫廖總管見他們去!」  「不!老爺,廖總管已見過他們了!才打發小人來請示老爺。」  「什麼!?廖總管不能打發他們?」  「廖總管已給他們捉住了!」  馬員外一下站起來:「什麼!?那兩位小娃子捉住了廖總管?」  「是!老爺。」  「好大的膽子!他們是不是吃了豹子膽、老虎心?敢動馬家的人?」  「老爺,那兩個小孩出手極好,一出手就制服了廖總管,聲言老爺不出去會他們,他們就先將廖總管殺了。」  川中一劍道士哈哈大笑:「員外,看來這兩個小娃子來頭不簡單,待貧道去會會他們,看看他們有多重的斤兩。」  「那麻煩道長了!最好別殺了他們,將他們活捉了見我,我要問問他們是什麼人。」  「員外請放心,貧道一定活捉了他們來見你。」  川中一劍頗有一副仙風道骨的神態,人瘦面長,顴骨突起,下邊留著山羊似白鬍鬚,身配一把古松紋的寶劍,在兩名家丁的相隨下,飄然來到前面大廳。他從大廳上往外面院子一看,在火把的照明下,七八位馬家的打手由一名護院的武師率領著,成半月形包圍了兩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孩子。  川中一劍又暗暗打量這兩個小孩:一個生得虎目劍眉,英俊而帶稚氣,凝神持劍,目視眾打手;一個長得文靜秀氣,眉宇間卻隱藏著一團英氣,就是由這個文靜秀氣的少年扣住了廖總管手腕上的命脈,令廖總管不能動彈。川中一劍暗暗稱奇!從哪裡跑來了兩個這麼極好資質的英俊少年?江湖上可沒有見過呀!   打手中有人說:「川中道長來了!」  川中一劍面帶微笑,移步來到院子,稽首說:「兩位小居士請了!請兩位小居士放了廖總管好說話。」  豹兒看看持刀提棍的眾打手,又望望川中一劍,問:「我們放了他,這些人不動手嗎?」  川中一劍一聽,又有些愕異:這可不是什麼武林中人說話的口吻,完全是一個沒有閱歷孩子般的說話,難道他們從沒走過江湖?也不是什麼武林名門的弟子?便說:「小居土放心,有貧道在,他們不會動手。」  豹兒看看青青:「青哥!放了他吧!」  青青感到老扣住一個人也不是辦法,更不能殺了他,便點點頭,手一鬆一推,就將廖總管推到了兩個打手的中間,說:「好!先放了你,記住,以後對人說話最好客氣一點。」  顯然,廖總管仗勢出言傷人,青青才出手扣住了他手腕的命脈。  廖總管可以說,在整個五通橋一帶,一向是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人都怕他三分,平空給兩個小娃子侮辱,氣得他渾身發抖,在恢復動彈後,大吼一聲:「給我將這兩個小雜種亂刀分了!」  護院武師不敢不從,頓時揮手叫打手齊上。七八個打手便揮刀撲上。豹兒急了,渾身真氣貫注,—招「白龍興雲布雨」,劍光如電光一閃,七八個打手,不是刀斷人飛,便是手斷、頭裂。七八個打手,一下躺下五條屍體。這—下不但廖總管傻了眼,武師傻了眼,連川中—劍也心頭駭然,再也不敢輕視這兩個少年了。  豹兒目視川中一劍:「喂!你這個道士,怎麼說話不算數?我們放了人,你們還要動手呀?」  其實川中—劍本來想出聲制止的,但豹兒出招太快了,不容他出聲,他怎麼也想不到豹兒一招就取了五個人的性命。他變色說:「貧道本要出聲制止,但小居士出手出招太快了!出了五條人命,小居士又怎麼說?」  豹兒說:「我,我……」  青青卻說:「誰叫你們不遵守諾言,首先動手,關我們什麼事呀?你要問,」青青用劍一指廖總管,「去問他去。」  廖總管哪裡曾看見這麼厲害的小娃子,早已嚇得呆若木雞。川中一劍怒視廖總管,喝聲:「你怎麼沒聽貧道的話,叫人動手?跟我滾開去!死了人,你自己去對員外說去!」其實,這不啻命令廖總管快進去向馬員外報告,再搬人手出來。他擔心自己一個人恐怕勝不了這兩個少年,別說活擒這兩個少年了!等那鐵和尚出來,才萬無—失。  廖總管給川中一劍一喝,人才醒過來,慌忙跑進去了。  川中一劍問豹兒、青青:「請問兩位小居士,因何事到來?」  青青說:「你叫那馬員外出來吧!你恐怕作不了主。」  「小居土請說,要是貧道能作主,我一定作主。」  青青說:「那也好,請馬員外將人販子拐騙得來的小孩,全部交出來,送回家去;第二,從今以後,再也不准向過往船隻收什麼保護費,將以往收的錢全吐出來;第三,要他今後改過自新,不許再橫行鄉里,欺壓百姓。這三件事,你作得主嗎?答不答應?」  這三件事,川中—劍一件也作不了主,別說是三件了。要是馬員外答應,那他從此便在江湖上除名。川中—劍問:「要是不答應又怎樣?」  「那他去死吧,馬家大院也將變成平地。」  川中一劍冷笑一下:「小居士說話口氣不嫌太大了麼?」  「你不答應?」  「貧道也有一個要求。」  豹兒問:「你有什麼要求?」  「兩位留下來,伺候貧道。」  豹兒問:「你說什麼!?」  青青說:「他要我們留下來,當他身邊的小道童。」  「我們幹嘛要當他的小道童?」  「豹兄弟,你問他呀!」  川中一劍說:「這樣,你們可以保住—條小命,不然,就給地下這五個人償命。」  「那我們提出的三件事呢?」  青青說:「他當然不答應了!」  這時,馬大員外和光頭大和尚出來了,廖總管跟在後面。  川中一劍問:「你們答不答應?不答應,你們就別想飛出馬家大院。」  青青一劍揮出:「你先去死吧!」  川中一劍「噫」了一聲:「你是無回劍門的弟子?」人一躍向後。  青青說:「我還是一位江湖殺手哩!」  「好,好,貧道先來教訓教訓你。」川中一劍拔出了自己松紋寶劍,劍身的松紋,跟劍鞘的松紋一模一樣。劍一出鞘,隱隱便有—股寒氣逼人,波光流動。青青暗吃一驚,這恐怕是一柄名貴的寶劍,能碎玉斷金。  的確,川中一劍手中這把劍是—把無堅不摧的寶劍,名為青虹劍。在劍術上,他已達一流,又憑著這把寶劍,往往斷人兵器,而順勢取人性命。黑白兩道上不少的英雄好漢,就是喪生在他這把寶劍之下,從而使他博得川中一劍之稱號。  青青暗暗警惕,又一劍迅速抖出,如流星飛電,中路直取川中一劍胸前的要穴。川中一劍說聲:「好!」閃開青青中路直取的—招,出劍橫擋。  青青不敢與他的劍相碰,劍鋒一轉,劍尖如寒星,直取川中一劍左邊脅要害。  川中一劍又是用劍招架,嘴裡說:「好一著殺招,但奈何不了貧道。」  轉眼之間,兩道劍光破空掠過,寒星點點,流光炫目,兩人都以快制快。論劍法,兩人不相上下;論臨敵經驗,青青不及川中一劍了,何況青青心中有所畏懼,不敢與川中一劍的劍身相碰。不久,青青就給川中—劍逼得連連後退,以游鬥方式進招。  豹兒還看不出青青已處在下風不利之處,耳中聽到那蚊蚋似的聲音說:「小伙子,你還不去相助你的同伴?他很快就有危險了!」豹兒一怔,一看,青青的確不行了,便大喝—聲:「小青退下,我來了!」聲落人起。豹兒如—頭靈豹,身段敏柔,人劍齊到,一招「赤龍追月」,如流光逸電,劍勁破空射出,「噹」—聲,兩人劍相碰,火星四進,—下將川中一劍震了回去。川中一劍手中的劍幾乎脫手而飛,手臂也給劍勁震得隱隱發麻。  川中一劍駭然異常,面色大變。豹兒內勁之強,已超出他想像之外,暗想:這個小娃子,怎麼練得了這一股驚人的內力,難道他在娘胎堅就練武了?他又看了看手中之劍,完美無缺,才略略放心。當他看見豹兒手中的劍,也是完美無缺,又吃了一驚,難道他手中之劍,也是—把無堅不摧,斬金斷玉的寶劍?他哪裡知道,豹兒手中的劍,只是—把平常的劍,只不過貫注了豹兒的內力而已。  豹兒說:「我們再打過。」便揮劍直上,頓時劍光如練,飛虹橫天。豹兒不懂得什麼接招拆招,只抖出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來,招招連環使出,勁道之凌厲,如颶風怒濤,鋪天蓋頂壓來。  川中一劍心怯在先,哪裡擋得了豹兒狂風暴雨般的進招,頓時險象環生。要不是他內力頗為深厚,又憑著—把寶劍接招擋架,恐怕早巳劍斷人亡,成了馬家人院中的第六條屍體。  光頭大和尚見川中一劍敵不住一個小娃,將禪杖擲了擲地,搶步出來,從側面一杖攔腰向豹兒橫掃過去,說:「貧僧也來領教小施主的高招!」  豹兒身轉劍掃,一招白龍興雲布雨,劍勁之強,將他那力如千斤重般的橫掃之勁,「噹」一聲,震了回去。  盤龍十八劍法,儘管不是最上乘的劍法,也是當今武林上乘的劍法之一。就算是平常的劍法,在豹兒一身奇厚的真氣抖出,也成了凌厲的招式,應付這兩個黑道上的人物,也綽綽有餘。單是豹兒揮劍所產生的勁風,波及丈餘,逼得人透不過氣來,令道士、和尚的劍和杖,近不了豹兒的身邊。他們只能在豹兒身前身後亂轉,採取游鬥方式,意圖耗掉豹兒的內勁。  青青罵道:「不要臉的東西,兩個在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聯手圍攻一個少年,你們以後就別在江湖上混了!」說時,挺劍而出。  三個護院武師一見,也聯手而上,接住了青青。一時,在前廳院中的廣場上,形成了兩處戰場。一是川中一劍、光頭和尚聯手戰豹兒;一是三個武師圍攻青青。  馬員外的愛妾玉畫夜叉也出來了。馬員外一見她出來,便說:「快!你快上去,將這兩個小娃捉了,他們居然敢來這裡撒野,不殺了他們,我還能在這一帶稱雄麼?」  玉面夜叉在火光下看了看兩邊的戰鬥情形:川中一劍和鐵和尚仍可支持,但那三個護院武師可不行了,在青青辛辣、詭異的劍法之下,已有兩個身帶劍傷,勉強在支撐著。玉面夜叉皺皺眉說:「從哪裡跑來了兩個厲害的小娃?」  馬員外說:「夫人,你快上去吧!」  玉面夜叉說:「老爺,你叫打手們四下埋伏,準備強弓怒箭,萬一真的不行,亂箭射了他們!」  「是!夫人。」  玉面夜叉提了雁翎刀走出大廳,對三個武師說:「退下去,讓我來對付這小娃。」  三個武師聞言一齊躍出<雲軒閣>。青青一看,來了位面帶殺氣的中年美婦,問:「你大概就是所謂的玉面夜叉吧?」  「哦!?你認識我?」  「馬家大院三大高手:道士、和尚、夜叉,是人皆知,我怎麼不知!?」  「你們是有備而來了,誰叫你們來的?」  「是石板溪那一對人販子夫婦叫我們來的。他說他們拐騙的小孩全交給你們了,請我們來要人。」  玉面夜叉剔起了柳眉:「該死的東西!」手一揚,一把飛刀朝青青激射而來。  青青從小商販口中,早巳知她善使飛刀,有所防範,將劍—揮,打掉了她的飛刀:「你少來這一套。」說時,一劍刺出。  玉面夜叉側身閃過,也一刀劈出,宛如一條白練,橫空掠出,朝青青頭頂劈下,刀勁凌厲。青青身影倏閃,又一劍揮出。頓時刀來劍往,刀光劍氣橫生。  不論功力、經驗,玉面夜叉都比青青勝一籌,就是刀法,也不在青青的劍法之下。十多招後,青青已漸漸處於下風了。而另一邊,豹兒力戰兩大高手,儘管豹兒真氣渾厚無比,但缺乏臨敵經驗,又不懂拆招破招,只知一味抖出自己所學到的盤龍十八劍法,但碰上的是兩個武功不錯、老奸巨猾、久闖江湖的黑道人物,雖然他們近不了豹兒的身邊,時時閃避豹兒揮來的劍光,但也弄得豹兒脫不了身。當青青身中一處刀傷時,豹兒一怔,自己左臂也中了一劍。這一劍,激起了他的狂怒,他一聲大吼,一招「血龍突飛」,人似流星,劍如疾光,身劍合一,一陣兵器相接的響聲,不但震飛了川中一劍手中之劍,鐵和尚手中的禪杖,也給削斷成幾截飛了出去。這是盤龍十八劍法中,最為凌厲的最後三招中的一招殺著。在川中一劍和鐵和尚驚駭的剎那間,他卻不知順勢殺了他們,為了急於救青青,便敏捷如豹般躍到了青青和玉面夜叉之中,人還沒有落地,劍已揮出,削斷了玉面夜叉手中雁翎刀,逼退了玉面夜叉,問:「小青,你怎樣了?受傷重嗎?」  豹兒這電光火石的行動,一下便擊退了三大高手,令馬家大院中所有的人呆若木雞,瞠目得不能說話。  青青說:「不要緊,我……」她跟著驚叫起來,「豹兄弟小心!」可惜叫聲遲了,玉面夜叉的兩把飛刀已激射而來,豹兒一時間怔住了,想閃避已來不及了!突然之間,「當當」兩聲,玉面夜叉的兩把飛刀不知給什麼暗器震飛了,一條人影也從瓦面上倏然飛落。豹兒、青青驚喜,說:「翠翠,你來得太好了!」  可是他們在火光一看那人臉孔,又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這驟然而來的人,不是別人,更不是小翠,而是給他們封了穴位、捆了手腳、關到後艙裡的那個油腔滑調的小商販。  小商販斜斜地向他們眨眨眼:「我可不想你們死掉的,因為我們還有一筆生意沒有了結呀!」  玉面夜叉在那邊也驚愕問:「你是什麼人?與他們同夥?」  小商販笑了笑,搖搖頭說:「我怎麼與他們同夥了?我也跟他們有些小怨。」  「那你為什麼救了他們?」  「對不起,在下有筆買賣要與他們成交,你殺了他們,我這筆生意不吹了?」  「成交什麼生意?」  「小人有一百多兩銀子在他們身上。」  玉面夜叉說:「一百多兩銀子,我給你,現在先請讓開!」  「你給我一百多兩銀子?」  「再多一倍,我也可以給你。」  「不!恐怕你們連一兩銀子也拿不出來了。」  玉面夜叉揚揚肩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相信我給你銀兩?」  「我不是不相信,你最好回頭看看,看你能拿得出一百多兩銀子嗎?」  玉面夜叉轉身一看,只見後院一股濃煙沖天而起。剎時,火舌噴出了屋頂,後面有人大聲喊叫:「失火了!失火了!」   玉面夜叉黑了臉問:「是不是你放的火?」  「哎!哎!你別亂說,在下是本分買賣人,人還可以買賣,殺人放火可不敢。那是犯王法的事,會蹲大牢。」  玉面夜叉一揮手,狠狠喝聲:「放箭!給我亂箭射殺了他們!」  亂箭之中,豹兒和青青的命運怎樣,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江湖奇人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unxuange.com) 上一回說到玉面夜叉一聲「放箭」,豹兒和青青雖然負傷,不由得全神凝聚,揮劍以擋來箭。可是玉面夜叉命令發出了,四周的箭卻不見發出。  玉面夜叉一怔,以為四面埋伏的箭手沒有聽見,又是一聲大喝:「放箭!」  四周依然全無反應,不但豹兒、青青感到愕異,玉面夜叉更愕異了。小商販卻笑嘻嘻地對玉面夜叉說:「大概是他們在白天太過辛苦、勞累了!一個個伏在地下睡著了,沒有聽見,你快再大聲叫一遍看看。」  玉面夜叉柳眉直豎,杏眼圓睜,怒問:「是不是你做了手腳?」  「哎!哎!你別亂說。」小商販仍是一副油腔滑調,笑嘻嘻說,「我剛剛來,關我什麼事了?誰叫你使用人時,不憐惜手下,整天打發他們東奔西跑,催租逼債,捆男捉女,令他們一個個累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全部都去見周公了。」  這時馬家大院後院深閨的火舌已是直衝夜空,而且不是一處起火,而是幾處火頭,燒得後面房屋啪啪的響,大火染紅了大半個夜空。人聲驚喊,忙亂的腳步聲隱隱傳來。一個家丁氣急敗壞的從裡面奔了出來,說:「老爺,有、有、有人在後面殺人放火。」馬大員外整個人震愕了,一時不知所措。前有強敵,後有殺兵,這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了。  玉面夜叉較為沉著,說:「當家的,你快帶人到裡面前去看看,誰放的火?這裡的三個人,全交給我了!」  「是!夫人。」  馬大員外慌忙帶了廖總管、兩個武師和一批打手去裡面了。玉面夜叉從貼身丫環手上接過一把刀,一揮手:「道長、大師,我們全上!」說完,便直取小商販。  和尚—條禪杖已不能用,他隨手在地上拾起—把刀,與川中一劍直撲豹兒和青青,這兩個小娃子都已受傷,認為是手到擒來。  青青受傷頗重,勉強應戰。豹兒左臂雖中一劍,卻沒傷筋骨,一身真氣仍在,但他一面保護青青,一面要應付兩大高手,所以只能防守,不能出擊。他一身的奇厚真氣,就是平平庸庸的一招發出,都夾帶驚人的勁風,變成了凌厲的招式,何況他抖出的還是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威力更是驚人,逼得這兩位高手不能近身。他們只能游鬥,企圖消耗豹兒的體力,再下毒手,所以交鋒成了乎局。  另一邊,小商販手中的—把量天鐵尺,力戰玉面夜叉和幾位打手。玉面夜叉是馬家三大高手中的高手,武功最強,她一把單刀,舞得如白練般的騰飛,一刀接著—刀,凌厲異常,刀刀沉重,快、準、狠,深得刀法的精髓。幸而小商販是一流的上乘武林高手,—把量天尺,使得出神入化,揮灑自如。論武功,他比玉面夜叉略勝一籌,但那幾位凶悍的打手拚死的對她相助,弄得小商販不能不抽出一些注意力去防備他們。一時之間,也難以分出高下來。  再說馬大員外帶著一班人奔到後院,只見後院大火熊熊,屋塌牆倒,地上躺下四五個護院的打手、家人。其他的一些人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只見一個秀氣的小娃子,舉著火把,正在燃燒另一處房屋。馬大員外看得眼火直爆,吼道:「你是誰?膽敢在這裡放火呀?」  這個秀氣的小娃子正是翠翠。她見有人奔來,將火把往那間裡屋一丟,眨眨眼說:「我是你的小祖宗,我燒自家的房子,關你什麼事呀?」  馬大員外簡直給氣得怒火於丈,暴跳如雷,吼道:「給我活捉了這小娃子,我要活剝了他的皮!」  兩個護院武師首先撲了過去,幾位打手拉開形成了包圍圈,以防止翠翠跑掉。其中一個武師說:「小娃子,最好乖乖受縛,別叫我傷了你不得全屍。」  翠翠說:「你們說什麼呀?我聽不清楚。」  「我叫你自動受縛!」  翠翠故意愕然:「有這樣的事嗎?」  「那你等死好了!」  武師一把刀直朝翠翠頭頂劈下來,另一個武師也從旁一刀橫掃過來,一豎一橫,出手極快,翠翠不給劈成兩辦,就是斷為兩截。翠翠卻是—招斜斜騰空,閃開了這兩刀,一邊說:「你們怎麼這般凶呀!」人落劍出,如流火飛螢,比兩位武師的刀更快。  這兩位護院武師,只不過是武林中二流高手,怎敵得過心靈手巧、刁鑽古怪的翠翠,更何況翠翠是有備而來。她可不像豹兒、青青那麼老實心慈,她來馬家院,目的就是要端了岷江邊這個黑窩窩,火燒了馬家院。所以出劍絕不客氣,出招就是殺著。三四招過後,便挑翻了一位武師,跟著又是閃電般的刺傷另—位武師的右肩,令他手中之刀「噹」的一聲落地。  馬大員外、寥管家頓時傻了眼,似乎這位小娃子,比外面的兩個小娃子更厲害。馬人員外和廖總管雖然身懷武功,但比兩名護院武師高不了多少。到底今夜裡來了多少這樣厲害的小娃子?這位岷江的惡霸,橫行岷江,拐賣小孩、婦女,殺人害人不知多少,想不到一夜裡都壞在幾個小娃子的手上。  馬大員外眼球幾乎突了出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翠翠側頭說:「不是說過,我是你的小祖宗嗎。」  「誰打發你們來的?」  「嗨!小祖宗我還能由人打發來嗎!」  「你,你到底來幹什麼?」  「不幹什麼,是有人出三萬兩銀子,要買下你這顆人頭。」  「誰?!」  「這你就別問啦!你這顆人頭還值一點錢!你說,要我動手割下來,還是你自己割—下來的好?」  馬大員外又是大怒,吼著廖總管:「你帶人跟我亂刀分了他!」  廖總管一揮手:「上!」  幾位打手提刀撲上。廖總管首先一刀砍來,刀也呼呼生風。他雖然比兩位武師的武功好一點,卻也高不了多少。翠翠人似輕燕,劍如游龍,每一團劍光過後,便有人倒下來。轉眼之間,幾位打手,不是斷手折腳,便是臥地不起,最後只剩下廖總管一個人,身上也中了翠翠兩劍,仍在拚死戰鬥。  馬大員外見不對頭,覺得就是自己上去,也討不了好處。他很喜歡殺人,但卻害怕別人殺自己,所以慌忙轉身逃跑了。  翠翠看得清楚,大喝一聲:「你往哪裡跑?」她一劍逼退了廖總管,縱身輕躍,從馬大員外頭頂上掠過,橫劍阻擋了馬大員外的去路,冷冷問:「你還想跑嗎?」  馬大員外嚇得連連退步,問:「你一定要殺我?」  「我本想不殺你,但我可不能丟了那白花花的三萬兩銀子呀!」  「我,我給你六萬兩!」  「六萬兩銀子,這的確是個大數目,可惜我已答應了人家,要割下你這顆人頭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  「江湖小殺手。」  「江湖小殺手!?」  「你沒聽過?」  「我再添兩萬,你給我殺了你的僱主。」  「好呀!」  「你答應了?」  「有這麼多銀兩,我還能不答應嗎?這樣吧,你給我八萬兩,我殺了你後,再去殺他。」  世上哪有這樣的瘋子?正所謂逼虎跳牆,馬大員外大吼一聲:「我跟你拼了!」便一掌拍來。  翠翠一閃避開,劍倏然輕出,真是恍如輕風,快似電閃,說到就到,劍尖直刺馬大員外的咽喉。馬大員外急向後翻躍了出去,心想:這是哪一門劍法,那麼刁狠?翠翠不急於進招,問:「你捨不得那八萬兩銀子?你不給八萬兩銀子也行,那你說出,被你用各種手段強搶拐騙來的少女小孩現在關在什麼地方?」  「我說出了,你就放開我?」  「這我可作不了主。」  「誰作主?」  「我的僱主呀!一、他要買你的人頭;二、他要我救出那批小孩少女來。」  「那你就別想我說出來、」  「你不說出,我也沒辦法。我殺了你,救不出他們,頂多少收一萬五千兩銀子而已。」  「恐怕你殺不了我。」  「是嗎?」翠翠突然一劍刺出,如無聲的流光走電,—下劃開了馬大員外胸前的衣服,幾乎接觸肌肉。雖然這樣,馬大員外胸前已現一條紅線。  馬大員外嚇得面色大變,一連幾掌拍出,掌勁掌風確實不小,武功是那兩位護院的武師以上,竟能將翠翠的劍震偏。他一邊出掌,一邊大呼:「玉娘快來!」  馬大員外所以能雄踞岷江一帶,全靠他的小老婆玉面夜叉和那一僧—道。他的武功,頂多能和武林中的二流高手交鋒。他給翠翠逼得叫喊他的小老婆了。而他的小老婆玉面夜叉,在外面更自顧不暇。小商販已擊倒了她的手下,一把量天尺,纏得玉面夜叉沒法脫身。  翠翠說:「別叫什麼玉娘了!就是金娘銀娘來也不行。」她劍招加狠加快,七八招後,一劍挑斷了他一條腿上的筋脈。他咕咚一聲,翻倒在地,連爬也爬不起來了。  翠翠劍尖貼在他的心口上。馬大員外急喊「饒命」。翠翠問:「說!那些小孩少女們關在什麼地方?」  「我,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  「是,是廖總管一手打點的。」  「那廖總管呢?在哪裡?」  馬大員外張眼一望,廖總管見狀不妙,早已跑得不見了蹤影。  「剛才跟你交手的就是廖總管。他,他跑了!這個奴才,丟下我不管了。」  「既然這樣,留你也沒有用。」翠翠一劍便挑了這個在岷江邊作惡多年的龍頭大哥。這時,那間房屋也燃燒起來了。翠翠見沒人可問,便轉了出來。一出大廳,她便看見豹兒和青青雙雙挑翻了一僧一道,而那個小商販正縱身往瓦面躍去。  翠翠不瞭解情況,心裡一怔,咦!怎麼讓他從船上逃到這裡來了?你還想逃命呀!翠翠人如流星劍如虹,人劍齊到,擋住了小商販的去路,劍幾乎刺進丁小商販的腹中。  小商販驚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將量天尺一擋,「噹」的一聲,勁道極強,幾乎震脫了翠翠手中的劍。兩人雙雙落下來,小商販定神一看,「咦」了一聲:「是你!?」  翠翠也心頭凜然,這小商販可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身手敏捷無比,內力驚人,翠翠不由凝神應敵,表面上仍無所謂的笑著:「當然是我啦!你沒想到吧?」  「我沒時間跟你說了!」小商販又想縱身上瓦面。  翠翠驟然出劍指著:「你還想走嗎?」  「小兄弟,你別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  小商販看了看遠處,歎口氣說:「給你這麼胡鬧,人已走遠了,追不及了!」  翠翠愕然,不明白這小商販說什麼,那邊青青急著說:「小翠,你弄錯人了!」  原來青青在力殺了和尚後,精力耗盡,再加受傷,人幾乎暈厥過友。豹兒在殺了川中一劍時,見青青不行,急將她扶起,用掌按在她背後的靈台穴上,急行輸氣。所以翠翠的出現,與小商販的糾纏,來不及顧及了。當青青回轉氣過來,見翠翠要與小商販交鋒,便急忙制止。  翠翠茫然:「我怎麼弄錯人了?」  「他是來相助我們的,幸得他趕了來,才救了我們。」  「什麼!?他救了你們?不可能吧?你們別又叫他油腔滑調的騙了!」  「小翠,這是真的。」青青將剛才的經過一說。翠翠瞅了小商販半晌,才說:「對不起你啦!原來你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小商販笑了笑:「別高人矮人的,剛才要不是我擋得快,劍已插進我肚子裡了,就變了個肚穿窿的血人兒!不知還有沒有命回去見我那黃面婆。」  「實在對不起,你怎麼不說呀?」  「一劍快要插進我肚子裡,我怎麼說?好啦!這下那個玉面夜叉可感謝你的救命大恩了。」  「玉面夜叉!?她怎麼要感謝我了?」  「玉面夜叉受傷而逃,我要追趕,給你這麼—鬧,讓她跑遠了!她怎不感謝你?」  「你剛才是追她?我還以為你見我來想逃跑哩!」  「你也真會辦事。」  「說起來也應該怪你。」  小商販愕然:「怎麼怪我了?」  「你要是在船上不裝神弄鬼,胡弄我們,早說明你是來幫助我們的不更好?」  「你真會倒打一耙。」  青青說:「商大俠,我……」  小商販立刻說:「哎!哎!我可不是什麼喪大瞎、死大聾的,我是個跑買賣的小本生意人,眼睛裡只認得銀子,你們別叫錯人了!再說,我們趕快離開這裡,不然,大火一來,我不想變成燒豬。」  的確,火勢已蔓延到前廳來了,聽到了辟辟啪啪火燒棟樑的響聲,豹兒問青青:「你不能走動吧?」  翠翠急問:「青哥,你受了什麼傷?」  「叫那玉面夜叉傷了大腿。」  「那我來背你。」翠翠收了劍,一下就背起了青青。青青指著地上的那把松木紋劍說:「小翠,那是一把寶劍,可斷金切玉,你拾起它,丟了太可惜了。」  「真的!?」  翠翠拾起了劍,在火光下一看,青光流動,果然是一把寶劍。豹兒也從川中一劍身上取下了劍鞘,遞給了翠翠。翠翠反而將寶劍交給了豹兒,說:「你收著吧!我要背青哥哥。」  於是他們一齊離開了馬家大院,奔回船上。船老大一見豹兒、翠翠回來,又見豹兒、青青身上帶有血跡,驚問:「你們受傷了?」  翠翠放下青青說:「不要緊,死不了!你最好給我們燒些熱水,洗洗傷口。」  船老大似乎還想說,—見小商販跳上船來,驚訝的望著,張大嘴不說話了。翠翠奇異問:「船大叔,你想說什麼呀?」  「我,我……」船老人真不知說什麼好。  小商販苦著臉說:「我逃走了!千不碰萬不碰的,又偏偏碰上了他們,又給他們捉回來啦!這下,你不用擔心啦!」  翠翠一看,便明白船老大要說什麼了,問:「那兩個人販子逃走了沒有?」  「沒有,他們仍在後艙裡。」  「那好!船大叔,沒你的事啦!」翠翠指指小商販,「他再也不敢逃跑了!你去給我們燒些熱水來。」  「是,少爺。再有,要不要連夜開船離開這裡?」  小商販立刻說:「你,你千萬別連夜開船,我害怕半夜起身小便翻到江裡,黑呼呼地沒人救我。」  翠翠—聽,感到這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說不連夜開船,—定有什麼用意,便說:「那就別開船了!他死了不要緊,可是就斷了線啦,我找不到要找的人。」  船老大好心地擔憂說:「少爺,你們放火燒了馬家大院,不怕馬家大院的人追蹤來麼?」  「放心,除了玉面夜叉和那個什麼總管逃掉了外,馬家大院的什麼員外、道長、和尚、武師、打手,一齊都到酆都城去安家落戶啦,再也不回來了!」  船老大和兩個水手頓時驚喜得睜大了眼睛:「你們把他們全除掉了?」  「連窩都端掉,你說,是不是都除掉了他們?」  船老大大喜:「三位少爺,你們可為岷江這一帶的百姓除了一大害,辦了一件大喜事了!來!我們喝酒慶賀。」  翠翠說:「船大叔,酒就不用了!你給我們燒些熱水來就行了!」  船老大立刻吩咐一個水手去燒熱水,又問:「少爺,要不要藥,我船上也備了一些跌打刀傷之藥。」  「多謝!藥,我們有。」  當水手將一桶熱水挽進艙時,翠翠揮手叫豹兒和小商販到船頭上去坐,說:「我要給我青哥洗滌傷口了。」  豹兒一時沒會意,問:「我不能幫手洗傷口敷藥麼?」  「不行!你越幫越忙。你們出去,有我一個人就行了。」的確,一個女孩子的大腿,怎能在男人面前亮出來的!  豹兒明白了,便拉了小商販說:「大叔,我們去船頭坐坐。」  中年小商販目光敏銳,一下便看出來青青和翠翠是女兒身,會意一笑說:「對對,我們去船頭坐。」  翠翠揚揚眉問:「你笑什麼的?」  「我笑也犯法了?」  「不准笑!」翠翠打橫來了。  豹兒說:「小、小翠,你可不能這樣對大叔的。」  翠翠推了推他:「去,去!我不跟你說了。」  小商販說:「我們到船頭吧。」自己便先走出了前艙。  翠翠又拋了一句出來:「不叫你們,不准進來!」  豹兒向小商販苦笑了一下:「大叔,我們坐吧。」  岷江之夜,是幽美的。一彎殘月,將江面照得波光粼粼,兩岸奇峰倒影,水輕流,魚歡游,彷彿有人輕弄琴聲,彈奏—首優美的贊詩,讚美岷江之邊除去了一個人間禍害。  只有東南方的馬家大院上空,仍有火光燎天。看來,馬家人院的百幢屋宇,在這麼一場大火中化為灰燼了。  小商販坐下問:「小兄弟,你手臂上的傷不痛嗎?」  豹兒說:「這只是一點小小的傷,我服了藥,早已不痛了。」的確,雲南的白藥,一向是跌打刀傷的良藥。而點蒼派獨門的跌打刀傷藥,不但有白藥,更有麝香、駁骨草、七葉一支花、天山的雪蓮等等二十多種名貴中草藥製成,神效雖不及紫竹山莊韋氏女俠的九轉金創還魂丹和巫山怪醫的接筋駁骨追魂丹,但功效也是武林中有名的跌打刀傷良藥,名為「龍鳳散」。何況豹兒從幼兒起,就受方悟大師以藥水浸身泡浴,浴前浴後,都經過一番拍打,日久年深,練成了他一身的銅皮鐵骨,受得起拷打。再加上豹兒練的是與眾不同的捱打內功,承受得起沉重的拳打腳踢、棒擊棍敲,所以他臂上的劍傷,在他這一身特異的功能之下,服了藥後,很快就恢復了,半點也不感到痛。反而這一劍之力,又很快的灌入了他體內,增添了一些內力。  小商販又說:「小兄弟,你這一身的內力,真是舉世少有,要學任何上乘武功,真乃易如反掌。可是我見小兄弟來來去去只會一套劍法,似乎沒學過其他什麼拳腳功夫,交鋒時也不懂什麼拆招接招的,這是什麼緣故?」  「我的確沒學過什麼功夫的。」  小商販感到簡直不可理解,一個人有這樣奇厚的真氣,劍法也是上乘的劍法,怎麼不從基本功夫學起?這麼一種沒其他基礎武功的劍法,要不是他那一身奇厚的真氣,只要碰上有經驗的對手,避實擊虛,很快就會將豹兒打敗或擊傷,不由得問:「小兄弟,你—開始就學劍法?」  「是呀!」這更違反一般學武人的常規了!有人這樣練武的嗎?恐怕在武林中的任何門派,都沒有人是這樣練武的,沒基礎的任何上乘武功,簡直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沙灘上砌起的空中樓閣,—推就倒,這真是武林中的怪事。這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又怎知豹兒的經歷和奇怪的遭遇,自然無法去理解了。他仍好奇地追問:「小兄弟,你怎不從拳腳功夫學起?」  「我,我不知道呀!」  「小兄弟是不是有不方便說的?」  「我,我不知怎麼說才好。」  「小兄弟既然感到為難,就別說了!我只不過是隨便問問。」  接著,他們又轉到談今天的事。豹兒感到自己離開那個小廟以來,碰到的奇人怪事真不少:先是碰上了那個沒影子怪丐,後來又碰上了肥瘦雙俠,現在又碰上了這說話引人發笑的小商販。他們—個個的行為怪得叫人不可理解。豹兒不由得問:「大叔,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兄弟,我叫商良。」  「商量!?」豹兒感到驚奇,有人叫商量的嗎?商量也是名嗎?   小商販笑笑說:「小兄弟,你感到奇怪是不是?我姓商,小商人的商,名叫良,是善良的良,可不是商量的量。因為我做生意,最善良不過了,老幼不欺,貨真價實,不會獅子開大口,漫天要價的,所以叫商良,意思就是善良的生意人。」  驀然,一把冷冰冰的劍架在他頸脖上,笑著說:「你怎麼說話不怕臉紅?有誰聽說過,跑買賣的會是善良的?」  豹兒嚇了一跳,一看,是翠翠。翠翠不知何時悄悄的出來了。他連忙說:「小翠,你千萬不可亂來!」  翠翠說:「誰叫他說話騙人呢!」  商良動也不敢動,急叫道:「喂喂,你將這冷冰冰的東西拿開好不好?你不怕我掉腦袋嗎?」  「你這腦袋割下來也好,省得你以後又去騙人。」  「喂喂!這可開不得玩笑,割腦袋可不同割韭菜。韭菜割了會長出來,腦袋割了,能再長出個來嗎?」  豹兒也急道:「你快拿開!」  翠翠一笑收劍,對商良說:「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騙人呀?」  商良摸摸自己的頸脖:「你怎麼開這麼大的玩笑?」  翠翠坐下笑問:「你開我們的玩笑還不夠大嗎?」  「我幾時跟你們開玩笑了?」  「今天的事,你這麼快就忘了?」  「我忘了什麼?」  「你明明是位武林高手,卻裝成是什麼跑買賣的小商人,跑上船來胡說八道,又說什麼觀音托夢,什麼拜神許願,最後還跟兩個男女人販子串同一起,想毒害我們,這個玩笑開得夠不夠大的?你說!」  「你怎麼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堆到一起了!」  「這算是雞毛蒜皮小事嗎?你快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真的是跑買賣的小商人嘛!貨真價實,半點不假。」  「還貨真價實,半點不假哪!」  「你不相信?」  「我相信你什麼?」  「小商販呀!」  翠翠狡黠的眼睛閃了閃:「你不說也可以,我自有辦法叫你說出來。」  商良真有點害怕這位狡黠的翠翠不知會弄出什麼花樣來,急著問:「你想幹什麼?」  「我沒有幹什麼呀?」  「好好,我說,我說。」  「你說呀!」  「你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豹兒在旁聽了好笑,當然喜歡聽真話呀!難道會有人愛聽假話的?可是翠翠的回答出乎他意外。翠翠這樣說:「隨便!」   商良反而愕了:「隨便!?你這是什麼意思呀?」  「沒什麼意思,真話假話我都歡喜聽,有時假話比真話更好聽。」  「不錯不錯,世上有不少人都喜歡聽假的,聽了真話反而不高興,甚至大發脾氣。」  豹兒忍不住問:「商大叔,有這樣的人嗎?」  「有,有!怎麼沒有?第—個喜歡聽假話的人是皇帝,明明知道一個人頂多只能活一百多歲,他偏偏喜歡別人喊他萬歲!萬萬歲!有些人說了真話,反而將他的腦袋砍下來。」  翠翠笑著問他:「你的話還有完沒有?」  商良說:「我是害怕我說了真話,你那冷冰冰的東西又擱在我脖子上,不能不事先問清楚。」  「要是我說我喜歡聽真話呢?」  「那你一定喜歡聽假話了!」  「你這是哪一門的歪道理?」  「沒門派。」  「沒門派!?」  「好了!我們別再說笑話,談些正經的。」  「你還有正經的話要談麼?」  「那麼談歪經吧!我說,你們還想不想救人的?」  「救什麼人?」  「給他們強搶拐騙去的小孩少女呀!」  翠翠揚了揚眉:「我搜遍丁馬家賊窩的房屋,沒發現有關人的地方,問也不知道,唯一經手的是那個什麼總管,又跑掉了!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那不是廢話嗎?怎麼救人?」  「有兩個人知道、」  「哦!誰?」  「給你們關在後艙裡的男女人販子。」  翠翠一下站起來:「好!我問他們去。」  商良搖搖頭:「你問他們也沒有用。」  「他們不說?」  「他們不是不說,是根本不知道。」  翠翠睜大了眼睛:「那你為什麼說他們知道的?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們?」  「哎!你別發火。」  「不發火?是泥人兒給你這麼捉弄,也有火了!」  「哎!我是說他們不知道關人的地方,可知道接頭地方和接頭的人。」  「他們不是去找那個馬大員外嗎?」  「他們只不過是江湖上的小混球,馬大員外怎麼會見他們?再說馬家大院更不是收容被拐騙來的小孩少女的地方。要是這樣,官府縱然不盯視馬家大院,也為武林中一些俠義人士的注意了,輪不到你們三個去端窩。」  「那麼說,他們是另有接頭的人和接頭的地方了?」  「這次你問對了!」  「好!我不怕他們不說出來。」  「就是說了出來,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去。」  「不能叫他們帶路去麼?」  「要是這樣,我們還沒到,就會有人注意了,那就什麼人也救不到的。要是這樣,我就不這般苦費心機,故意與這兩個人販子串連勾結來騙你們了!我本想騙得他們帶我去見他們的接頭人和接頭地方,可是給你們這麼一胡鬧,就什麼都踢翻了,變成了石頭上栽蔥——白費勁。連自己的手臂,還捱上一劍。」  豹兒不由得抱歉說:「商大叔,我們真對不起你。」  翠翠卻問:「那我們怎辦?」  「你們要是信得過我,由我來救他們出去,你們最好裝成睡著了,什麼也不知道。」  「這行嗎?他們已知道你和我們在一起了,又談過話,會相信你嗎?」  「放心!他們也沒看見我,更沒有聽到我們在談話。」  翠翠說:「他們不會是聾子吧?」  「跟聾子差不多。」  豹兒愕然:「他們怎麼跟聾子差不多呀?」  商良眨眨眼睛說:「因為我在脫身時,暗暗點了他們兩個人的昏睡穴,現在睡得跟死豬一樣,哪怕就是打雷,他們也不知道,這不跟聾子差不多?」  翠翠笑起來:「你的鬼點子真多,這是觀音菩薩托夢教你的辦法吧?」  商良也笑了笑:「當然是她這個不嫁人的老姑婆在夢中教我的了!」  翠翠笑罵起來:「你還說怎麼虔誠供奉觀音的,她知道了你這樣詆毀她,不打你下十八層地獄才怪。」  「我也真想她打我下十八層地獄,那裡的鬼卒一個個都沒衣服穿,我販賣布匹就賺大錢了!」  豹兒聽了好笑。一個翠翠,一個他,兩個人在一起,夠唱一台戲的,不將人笑死才怪。便說:「商大叔,我們就依你的辦法辦。」  「好!你們都去睡去,不過,要先跟船家打打招呼,別叫他們好心壞了我們的大事。」  翠翠說:「我去跟船家說呀,你去行動吧!」  「好!我們蒼蠅爬馬尾,一拍兩散。」  商良悄然的竄進後艙,等到翠翠、豹兒在前艙睡下時,便拍開了男女人販子的昏睡穴。  這一對人販夫婦,朦朦朧朧醒過來,在一盞豆大的油燈火光下,見小商販不知怎樣鬆了繩索。女人販子正要出聲,小商販立刻輕輕「噓」了一聲,壓低嗓子說:「別出聲,他們全都睡著了!」  人販子燃起了逃生的希望。男人販子沒有舌頭,說不出話來。女人販子卻輕輕說:「要走,大家一齊走,你快給我們鬆開繩索,不然,老娘叫喊起來,誰都走不了!」  小商販裝得無可奈何的樣子,只好給他們鬆了繩索,輕輕況:「你們先輕輕活動活動下手腳,不准弄出響聲來,不然,真的誰都走不了啦!」  這對夫婦活動了一下手腳後。小商販說:「好!我們現在從船舷摸到船頭上去,然後上岸逃走。」首先,他自己便從筒口爬了出去。  男女人販子真的輕手輕腳,摸到了船頭,三人先後都躍上丁岸。商良吁出了一口大氣,輕輕說:「我們分頭逃命吧,別叫這三個小煞星再撞上了。」  女人販子似乎對商良有好感,問:「你不跟我們一塊逃命?我夫婦可以帶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還可以叫人來殺了這三個小雜種。」  這個女人販子,真是心比墨斗還黑。她還不知道他們的龍頭,連窩也給踩平了,仍在夢想著報仇雪恨。  商良連連擺手說:「不!不!我雖然騙人錢財,卻不敢傷害人命。你們快逃命吧,我走了!」便直向西北方向的山野跑去。  女人販子怔了一下,男人販子拉了拉她,嗚嗚唔唔地,直奔五通橋小鎮。他們怎麼也不知道,在他們的身後,不但商良悄悄的跟來,豹兒、翠翠也悄悄的跟上,青青因腿傷未癒,留在船上。  天濛濛亮,這對漏網之魚般的夫婦奔進了小鎮上,回頭望望,後面無人,鬆了一口大氣。這時他們才感到,自己總算是死裡逃生了,一條命撿了回來。此刻整個市鎮上的人尚未醒來,只有一些賣粉、賣糕點的人家,點亮了燈光,升起了炊煙。一條石板大街,冷冷清清,沒—個行人。他們不久竄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左彎右拐,最後停在—扇門前。女人販子用手輕拍門環,不知拍的什麼暗號。不久,門「呀」的一聲開了一條縫,伸出一個麻臉的人頭來,見是他們夫婦兩人,有點意外,再看看他們身後,沒人,便問:「是你們?」  女人販子說:「五哥!快讓我們進去,我們夫婦有急事要對二爺說。」  麻面五哥開門放他們進去,跟著便將門關上,女的又說:「二爺呢?他起身沒有?」  「早起身了,在裡面與廖總爺說話。」  「廖總爺也在這裡?」  「唔!昨夜裡,龍頭大爺一家出了事了!」  「哦!出了什麼事?」  這時,有人在屋內發話:「苟五,是什麼人來了?」  「報告二爺,是曹家的二口子來了!他們說有急事要見你。」  「叫他們進來!」  「是!」苟五對男女人販子說,「你們進去吧!」  男女人販子走進廳堂,便看見五通橋鎮上炙手可熱的人物——馬家大院的廖總管坐在正廳上。張二爺在旁陪坐。女人販子連忙上前叩見說:「小人夫婦叩見總爺和二爺。」  這位廖總管,更是個漏網之魚,昨夜僥倖地從翠翠劍下逃生出來,連夜來到這裡,對張二說:「你快派人到馬家大院打聽下,看看馬員外死了沒有。」  張二吃了一驚,醉意一下全消了,問:「總爺,出了什麼事?」  「馬家大院給人挑了!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你沒見大火沖天麼?」  馬家大院與五通橋小鎮隔一座山,大火也看不見,只見天邊紅成一片。別說張二喝酒太多醉了過去,就是沒醉看見了,也以為是馬家大院辦什麼喜事哩!至於馬家大院附近的一些村寨,平日對馬家大院就是敢怒不敢言,趁墟趕集,也不敢從馬家大院經過,要繞路而走。火燒馬家大院,他們正拍手稱快,更沒有人前去救火了。所以翠翠火燒馬家大院時,四周的村寨和五通橋小鎮,沒人鳴鑼報警,裝著什麼也沒有看見。  張二驚恐地說:「我,我昨夜喝多了兩杯酒。」  廖總管無暇去責備張二了,他為了逃命,丟下馬大員外不管,擔心馬大員外沒死,事後惱怒會砍了自己的吃飯傢伙;要是他死了,那馬家偌大的財富,就全歸自己了。因為他平日跟玉面夜叉暗中有一手。馬大員外可能是作惡太多,連個兒子也沒有,正因為這樣,他才急於要打聽馬大員外的生死下落。他喝著張二:「快去!」  驀然,一條人影從瓦面上躍了下來。廖總管和張二一看嚇了一大跳,喝問:「誰?」  在燈光下,出現的是手臂受了傷的玉面夜叉。廖總管真是又驚又喜:「夫人,你也逃出來?」跟著又問,「夫人,你受傷了?」  玉面夜叉環視一下,問廖總管:「當家的呢?他沒來?」  「夫人,我跟馬爺走散了!」  「他沒來,多半死了!你快派人去打聽他的下落。」  「夫人,我正打發張二派人去。」  「派人去?叫張二親自去。」  張二應聲而去了。廖總管又問玉面夜叉:「夫人,你的傷……」  玉面夜叉惱恨地說:「叫那千刀殺的打斷了手臂,你快給我敷藥包紮。」  「是!夫人。」廖總管暗喜,正巴不得這樣能親近她的肌膚。又問:「夫人,道長和大師他們呢?」  「全死了!總有一天,老娘再碰上了那兩個小狗和那千刀殺的,我要剝了他們的皮解恨!」  「夫人,你先養好傷再說吧!」  廖總管獻慇勤地扶玉面夜叉到內室去。臨天亮時,張二回來報告說,馬大員外已死,馬家大院也給大火夷為平地。  廖總管聽了又喜又心痛,喜的是馬大員外已死,大權全落在自己的手裡;心痛的是馬家大院燒得連棟屋也不剩。他正與張二在廳堂上商議今後的事,姓曹的男女人販子闖了進來……  廖總管打量了他們一眼,問:「你們有什麼要事報告呀?」  曹人販子唔唔哦哦,根本發不出字音來。  張二愕異:「曹四,你的嘴巴生疔嗎?」  原來人販子姓曹名四,他女人曹四嫂說:「二爺,我男人的舌頭給一個小雜種割去了,望總爺二爺給我們作主。」  廖總管不由得心頭一震:「小雜種?什麼樣的小雜種?」  當曹四嫂將豹兒、青青和翠翠的外形、面貌—說。廖總管—下跳了起來:「你們在哪裡碰上了那三個小煞星?」  曹四嫂又將經過的情形一五—十說了出來,最後說:「總爺,我夫婦兩人逃出來時,那三個小雜種仍睡在船上,總爺快派人去捉了他們。」這個破鑼聲的女人販子,仍不知道馬家大院已夷為平地,希望廖總管為他們報仇。  廖總管臉孔一沉,咬著牙說:「該死的東西,都是你們招惹了這三個小煞星,令馬員外死於非命,馬家大院也付之一炬。」說時,手起刀落,劈了這破鑼聲的女人。  曹四嚇得傻了過去,木雞似的呆著。當他感到不妙,想轉身逃跑時,廖總管又一刀將他劈翻了。然後朝張二說:「快派人去打聽,船開走了沒有,不論船開沒開走,打發人在江中心將船底鑿穿,叫他們喂王八去。不!最好將他們活捉了來見我。」  「我現在來見你啦!」聲落,翠翠從樑上飄了下來。  廖總管一時又瞪大了眼睛:「是你!?」  翠翠笑問:「你不是要活捉我嗎?」  「你,你,你是怎麼來的?」  「是曹四帶我們來的呀!你怎麼將他們都殺了的?」  廖總管不再答話了,對張二說:「快!快將他砍了!」廖總管明知張二根本不是這個小煞星的對手,但為了自己能逃走,叫張二上去抵擋。總之,你死好過我死,我這條命比你張二值錢。  張二沒見過翠翠,以為這麼一個小孩,還不是手到擒來,便提刀撲上去,一刀狠狠地劈出。張二的武功,比護院的武功還不如,只是馬家大院中;—個打手的頭目而已。翠翠出劍兩招,就將他挑翻了!眼看廖總管這只兇惡而又狡猾的狐狸,早已溜到裡面去了,便躍身去追趕,誰知一轉過屏風,廖總管似一捆敗草的給拋了出來,剛好摔在翠翠的眼前。這頭狐狸,哪裡知道豹兒早巳在瓦面上等著他。  翠翠的劍尖一下貼在他的咽喉上,說:「你最好別動!—動,我的劍尖就刺穿了你的喉嚨啦!」  廖總管嚇得不敢動,嘴裡說:「你,你別殺我。」  「說!你們強搶拐騙來的少女、小孩關在什麼地方?」  這時,豹兒已躍了下來,說:「你快說,我們可以不殺你。」  廖總管說:「你,你們將劍拿開嘛!」  「好!量你也跑不到哪裡去。」翠翠收了劍,又出手點了他一處穴位,「說!他們關在哪裡?」  廖總管喉頭上冰冷的劍尖移開了,好像撿回了自己一條命似的,跟著腿一麻,已不能走動了。他心想:碰上了這兩個小煞星,想逃走,恐怕不可能了!他唯一希望的是玉面夜叉來救自己。本來剛才的響動,早應該驚動她了!她怎麼還不出來的?  廖總管哪裡知道,玉面夜叉一聽到外面有響動,如驚弓之鳥,從窗裡往外一看,只見在濛濛的天色下,有兩條人影輕落瓦面上,其中一個就是那中年漢子小商販。她哪裡還敢出現,便悄悄地越窗翻到隔鄰的院子中去,然後躍上鎮子的後龍嶺,逃得不知蹤影了。  翠翠晃了晃手中的劍又說:「你千萬別說『不知道』三個字!我這把劍有個怪脾氣,一聽到這三個字,就會自動插進你肚子裡,你的什麼馬員外就是說了『不知道』三個字,劍就插進了他肚子裡,你聽清楚了沒有?」  「我,我聽清楚了!」  「好呀!那你說呀!」  廖總管對這個說邪不邪、說正不正的小煞星害怕到了極點,連忙說:「關、關、關在後面的石屋中。」  「帶我們去!」  「是!」  廖總管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他被翠翠封了一處穴位,只令他無力反抗而已,仍能行走。他們轉過屏風,穿過了兩處房屋,來到石屋前。小商販也押著一個人走過來。  翠翠揚揚眉問:「這院子內你都全搜過了?沒有其他人?」  他們進來之前,已分好工,由商良負責搜索全間大屋;翠翠與豹兒跟蹤那對男女人販子,對付接頭人。翠翠所問有沒有其他的人,主要是問有沒有棘手的高手。  商良笑著說:「沒有了,只有這個窩囊貨,其他的都是些不會武功的下人。我打發他們走了,叫他們另謀生路。」  翠翠對廖總管說:「將門打開!」  門打開,裡面關著的四五個少女和七八個男孩。大的有十三四歲,小的只有四五歲,一見他們進來,有的嚇得哭起來。  豹兒連忙說:「別哭,別哭,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翠翠又問廖總管:「就這麼些人?還是沒有?」  「沒有了!前兩天,已賣出十人。」  「賣去了哪裡?」  「有的賣去成都,有的賣到重慶,還有的賣到了……」  翠翠恨恨地說:「該死的東西!」一掌就打得他滾翻在地上,同時劍也拔了出來。  豹兒連忙說:「小翠!別殺他,會嚇壞了這些小孩的。」  翠翠收了劍,仍不解怒火:「你得給我將他們都找回來!送回到他們的父母手中。」  「是,是!」  這談何容易,人賣到成都、重慶等地,又怎知道他們轉賣去了哪裡?廖總管為了活命,只好順口的答應了。  「好!那我暫時留下你這條狗命!記住,如少了一個,你就別想活了!你也別打算想逃跑。假如你逃跑了!我會將你身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來餵狗。」  商良說:「他跑不了!有我看著他。」  翠翠問:「你在這裡盯著他?」  商良說:「沒辦法,觀音菩薩托夢告訴我,叫我做完了這件善事,才能升天。再說,這批少女、小孩救出來,他們知道自己家的,可以送回去。那三個四五歲的小孩,恐怕就說不出來了,得想辦法叫他們的父母前來認人。這裡不留一個人又怎麼行?所以,我就乾脆一塊辦好它了。」  「你不去樂山還神許願了麼?」  「辦了這件事,比還神許願更好。」  豹兒說:「那我也跟大叔在一起。」  「哎,哎!你別跟我在一起,這件善事—有別人插手,觀音菩薩便說我沒有誠意啦!她一惱起來,便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中去了。」  翠翠笑問:「那不更好嗎?你販賣布匹不就可以賺大錢了。」  商良眨眨眼說:「這個錢不好賺!」  豹兒不清楚,翠翠卻明白:江湖上的奇人怪士不少,往往他們的行為叫人不可理解,但必有用意,便說:「那這裡的事就辛苦你啦!祝你早升天堂。」  「多謝!多謝!」  翠翠又盤問廖總管賣去成都、重慶的少女、小孩的姓名以及是什麼人買了他們的,最後對商良說:「這個人就交給你了!」  「行呀!我這個人跑生意有時會虧本,但看管—兩個人的,絕不會虧本。」  翠翠對豹兒說:「我們走吧,青哥恐怕在船上等急了。」  豹兒問:「我們真的要離開商大叔?」  商良說:「你最好別妨礙我做功德事,再說,說不定我們不久會在樂山見面。」  翠翠說:「走吧!」便拉了豹兒轉出小巷,奔回船上。  青青見他們回來,好像放下了重擔似的:「事情都辦好了?」  「辦好了!可以開船啦!」  「那位大叔呢?沒回來?」  「他有事不跟我們在一起了!」  「你們沒殺人?」  「只殺了一個叫什麼張二的。至於那一對男女人販子,卻是給他們自己人殺了的,不關我的事。」  船老大聽到張二和男女人販子都死了,心頭上最後的一點顧慮也完全消失,說:「他們死了才好!不死,恐怕今後還有一些小孩給他們拐賣了去。」  翠翠問:「張二這個人很壞麼?」  「他是五通橋上的一隻狼。」  翠翠笑著:「那我沒殺錯他了。」  船開出了,沿江岸而上。翠翠對豹兒說:「你一個人到後艙休息,我和青哥在前艙,你同意不?」  豹兒說:「我怎麼不同意呢?」  他們三個人,從前夜開始便沒好好睡過,昨夜更是一夜沒睡,的確需要好好的睡一下了。兩岸的山光水色雖然迷人,他們也沒心思觀看,一進艙後,便躺下休息。  誰知船行走了一個時辰之後,船老大突然驚叫起來:「不好!有人在船底鑿船,快靠岸!」  首先驚醒的是豹兒,他具有豹子般的機敏,憑他一身的真氣,也聽出了水底下有剝剝的響聲,沒想到是有人在水中鑿船底,現聽船老大這麼一驚叫,便跳了起來。船底要是給人鑿穿了,那船不沉麼?自己不會游泳,那不淹死嗎?一時不由慌了手腳。  其次驚醒的是翠翠,她拔劍一下奔出了船頭,見船正在岷江的江心中航行,江面水勢平緩,說明這一帶江水很深。船老大將舵一擺,使船向江岸靠去。「嘩啦」一聲,一條人影從江底躍出,落在船尾上,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朝船老大劈去,正巧碰上豹兒從後艙出來。豹兒在驚駭中,人似靈豹,一躍過去,雙掌向這水中人拍去。這一股武林中極少有的掌勁,連人帶刀,將水中人拍飛到江心三丈多遠處才躍入水中,從而救了船老大。豹兒擔心船老大仍有危險,說:「大伯,你快進艙去,我在這裡守著。」  船老大似乎在江湖上經歷豐富,闖過了不知多少的險惡風浪,遇險沉著冷靜,說:「少爺!有你在旁給我看著行了,我得將船駛向岸邊,萬一船沉了,你們也可以上岸走路。」  船老大的沉著,使豹兒一時慌亂的情緒鎮定下來。在這同時,船頭上又湧上了兩個水淋淋的持刀人。翠翠恨從心起,出劍如驚雷走電,出手兩三招後,就將一個水賊挑翻,另一個水賊見狀不妙,慌忙竄回水中去了。  翠翠雖然會水性,苦於技不高,不能在水中與人交鋒,不敢追入水中,只有乾著急。青青帶傷從艙裡出來。翠翠說:「青哥,你不用出來,這裡有我行了。」  青青說:「船底已被賊人鑿穿了,水已湧人艙了。」  顯然,賊人們來的不是三個,水下仍有賊人。大量江水湧人船艙,船不但慢慢往下沉,而且靠岸的速度已緩下來。船老大不愧為江上行走多年老水手,一個急轉彎,船頭與船尾掉換方向,藉著水流,斜斜向下游江岸靠去。  正是屋漏又遭連夜雨,航船偏遇頂頭風。這時一條大船從上游順流而下,站在船頭上是一位中年美婦,吊著左臂,右手提刀,衣袂飄飄,迎風而立。在她身後,有五條黑衣大漢,手挽強弓弩箭。  青青一見便說:「這是玉面夜叉,翠翠,你小心她的飛刀。」  說話剛落,一把飛刀,破空飛至。翠翠身形一閃,「篤」的一聲,飛刀插入了她身後的艙板門上。這是玉面夜叉行走江湖的飛刀絕技,她一連可以放出十二把飛刀,百發百中。這一刀,她目的不是立即要取翠翠性命,志在威脅性的警告。  這條漏網之魚,本應逃之夭夭才對,可是她隱藏在五通橋後龍嶺峰上時,遙遙看見了豹兒和翠翠從五通橋小鎮出來,直撲江邊上船,然後沿江而上。這麼一來,燃起了她復仇的怒火和計劃。  她召集了昨夜逃脫性命的一些手下和弓箭手。這一批手下,絕大多數水性極好。她要在岷江上殺了這三個小煞星,以洩自己家破人亡之恨,便從陸地趕上了豹兒所搭的這一條船,先命五個水性極好的手下,悄悄從上游下水,先將船鑿沉,然後在水中活擒豹兒他們……  玉面夜叉又目露復仇的快意,揚聲對翠翠、青青說:「小雜種!交命吧!」  翠翠說:「你這婆娘怎麼還有嘴臉再出現的?有本領,我們到岸上交鋒。」  「老娘沒時間與你交鋒,我先叫你嘗嘗火燒的滋味,給我放箭!」  玉面夜叉身後的五條黑衣大漢,立刻點燃了箭鏃,幾支火箭強勁地破空射來。翠翠和豹兒雖然用劍擋住了幾支火箭,撥入水中,但五位射手,連珠的發射,有兩三支插入船篷上,船登時起火。這時離江岸又遠,就是最好的輕功,也不能飛越上岸。再說青青腿部傷勢未好,更不能施展輕功;何況還有船老大和兩名水手。豹兒和翠翠,更不能丟下他們而自己逃生。  他們忙於撲救火時,幾支火箭又分別射在船頭、船尾和船艙中去。玉面夜叉又得意的大笑:「小雜種,你們放火燒了老娘的大院,老娘也叫你們死在火中。」  豹兒他們跳水逃走嗎?水中也有賊人,不啻去送死。正在這萬分危險時,江岸邊突然出現了一位頭戴遮陽竹笠漁夫,一條二十多丈長的帶鉤繩索,如蛟龍的從他手中騰空飛起,「篤」的一聲,繩索上的鐵鉤,釘在船頭上,將這條著了火的船隻直往江岸上拉。  這一突然而來的變化,使玉面夜叉一下傻了眼,再也笑不出了。她急催船去追趕,一面惡狠狠地喝著:「你是哪裡跑來的漁夫?跑來管這些閒事,你不要命了?給我停下。」  這漁夫理也不理,加快的收緊繩索,使船靠岸。三丈、二丈、—丈,眼看著火的船隻很快要靠岸了。玉面夜叉大怒,一連幾把飛刀射出,刀刀直飛漁夫。這漁夫身上好像多了幾隻手似的。飛來七八把飛刀,全都叫他接收了下來,有兩把飛刀一接到手,便順手丟出,反而取了玉面夜叉身後兩條漢子的性命。  玉面夜叉大吃—驚。這位斗笠遮了半邊面孔的漁夫,竟然是位身手敏捷的武林高手。玉面夜叉的飛刀再不向漁夫身上進招了,卻一連放飛刀,直取繩索,想將繩索割斷,使之救不了豹兒等人。  「啪」的—聲,繩索給飛刀切斷了,但船卻順著這股水勢,仍向江岸浮去。離江岸已不到一丈遠了,漁夫大喝一聲:「快躍上岸!」  翠翠首先背起了青青,一躍上岸,豹兒正想去背船老大跳上岸去,一看,船老大已不見了。不但船老大不見,連兩個水手也不在船上。他不由得怔了怔,難道他們還在船艙中救火?這時,船上處處起火,豹兒急於救人,沖人著火的船艙中,大喊:「大伯!大伯!」沒有回應。  豹兒心想:難道他們跳水逃走了?而這時,已躍上岸的翠翠、青青急著叫喊:「豹兄弟,你快上岸呀!」豹兒只好一躍上岸。翠翠衝著他埋怨地說:「你是不是想死了!?還跑進船艙裡去幹什麼?」  「我,我想找那船大伯的,誰知不見了。」  翠翠說:「他們是水上人家,不會跳水逃命麼,要你去救?說不定他們早已跳水走了!」   斗笠遮去了半邊面孔的漁夫突然說:「你們快閃避,那婆娘又在發射飛刀了!」  果然三把飛刀激射而至。豹兒急得劍、袖一齊亂揮,簡直不成招式。要是其他人,這樣胡亂的揮劍舞袖,必然給飛刀擊中,不死也受重傷。可是豹兒一身奇厚的真氣抖展出來,形成了一股極為強勁的旋風,將三把飛刀盪開震飛到遠遠的地方才落下來。  翠翠咬著牙說:「這婆娘太心狠了!我非殺了她不可!」  可是,玉面夜叉的船在江面上,躍不過去。玉面夜叉見到手的鴨飛掉了,真是又怒又恨。但她也感到,這時想上岸去殺這三個小雜種已不可能,自己左臂受傷,連其中一個小雜種也應付不了的,何況還有那突然而出現的漁夫。她一揮袖,下令說:「我們走!」  突然間,江面上發生一個叫人莫名其妙的怪現象來:玉面夜叉的船,不知怎麼竟在江面上打起轉轉來,不但急速的.打轉轉,還一邊向江岸上轉來。  玉面夜叉不由得大驚,急問掌舵的手下:「這是怎麼回事?」  舵手也愕異莫解:「夫人,小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別不是龍王爺在顯靈吧!」  「給我下水看看。」  「是!夫人!」  兩位黑衣漢子跳下水去了。  豹兒、青青、翠翠在江岸上看見也奇異起來。豹兒問:「這是怎回事?他們怎麼在江上打轉轉的?有這樣撐船的麼?」  青青說:「小心!恐怕這婆娘在玩什麼花樣了!」  翠翠比較敏慧,看見也感到莫名其妙,不可思議。她不由得凝神警惕,以防意外。漁夫卻說:「恐怕水底下有位武林高人,在暗暗相幫你們了!等船靠岸,我們千萬莫讓那婆娘再跑掉了!以免她再在岷江一帶為害。」  豹兒愕然:「武林高人?誰?」  青青說:「不好!江水中已湧出血來,莫不是那水中高人,給那下水的兩個賊子害了?」  正說著,玉面夜叉的船已飛快的向江岸靠攏。翠翠說:「豹哥!我們上,殺了這玉面夜叉。」說時,人已躍上了玉面夜叉的船。  豹兒一看,自己不去不行了,他不能讓翠翠一個人上船冒險。他對青青說:「青哥,你別動,我上船去!」人如流星飛矢,也躍上了船。  漁夫也說:「好好,我也上去玩玩。」  岸上,只剩下行動不大方便的青青。她不敢大意,持劍凝神觀看。  翠翠一躍上船頭,玉面夜叉右手揮刀就砍,發狠地說:「小雜種!老娘跟你拼了!」  翠翠人落劍出,也說:「賊婆娘!現在到你交命了!」  作為單打獨鬥,玉面夜叉雖然左臂受傷,仍可與翠翠一戰,甚至比翠翠仍勝—籌。可是豹兒上船了,盤龍十八劍抖出,勁風夾帶劍氣,就完全將玉面夜叉又壓了下去。幾招之後,她身上便中了翠翠一劍。  玉面夜叉所帶來的人,又全給上船來的漁夫招呼了過去。這個漁夫,經驗老到,首先將船上掌舵的賊人打發了,令船不能開走,然後他如餓虎撲入羊群,將玉面夜叉剩下來的四位黑衣漢子,不是拋人江去,就是送他們上了西天。  玉面夜叉這次帶來的一班部下,走的走,死的死,傷的傷,到了最後,只剩下她孤家寡人。她虛晃一刀,縱身跳入江水逃命。翠翠、豹兒看了乾瞪眼。翠翠跺腳埋怨起豹兒來:「你怎麼不攔住她的?讓她跳水逃跑了。好啦!你去追她吧!」  豹兒感到翠翠埋怨得沒有道理,心想:我攔不住,你為什麼不攔住她呀?追!她跳進水裡了,我怎麼追呀!他瞭解翠翠的性格,只要自己一開口,她的話便沒完了的,只好苦笑一下:「我,我不懂水性呀!」  漁夫從船艙走出來,問:「玉面夜叉呢?她走了?」  翠翠一指豹兒:「你問他去。」  豹兒又感到好笑,問我,你不也知道嗎?便說:「她,她跳水逃跑了!」  漁夫望了望江面,有所感觸的自語說:「恐怕她跑不了!」  翠翠揚了揚眉問:「你怎麼知道她跑不了的?」  漁夫笑了笑:「我是想,水底的那位高人,不會讓她跑掉的。」  青青走上船來,首先向漁夫深深一揖說:「多謝前輩,仗義救了我們,此恩此德,我們終身不敢相忘。」  在三個人中,青青比較成熟,事情一了,首先應拜謝人家出手相救之恩,不像翠翠和豹兒,一個仍帶孩子氣,一個什麼也不懂。  青青這麼一說,豹兒和翠翠才想起來,還沒有拜謝人家出手相救之恩哩。於是便一齊向漁夫拜謝。翠翠說:「我們多謝你啦!」  漁夫連忙說:「別,別,你們別來這麼一套,我可受不了!」  翠翠這時才感到漁夫的聲音頗為耳熟的,不由側頭問:「前輩能不能將斗笠取下,讓我們看看前輩的容顏?」  漁夫連忙搖手說:「不,不,我頂怕太陽曬的,你們別看好了。」  這似乎不近情理了!一個漁夫,日夜在江上打魚捕魚,還怕太陽曬的?翠翠一下想起來了,一笑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了!」  豹兒、青青愕然:「你怎麼知道前輩是什麼人了?」  翠翠突然出手,一劍挑開了漁夫頭上戴著的斗笠,說:「你們再看看,他是什麼人?」  豹兒和青青,開始還怪翠翠太冒失,怎麼一下挑開了人家的斗笠的?不怕這位救命恩人惱怒麼?可是他們一看,—下又傻了眼,一齊說:「大叔,原來是你!」  這位漁夫,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油腔滑調的小商販商良。翠翠笑著說:「你怎麼又改了行的?不跑買賣,卻跑到江邊打魚了?不會是買賣虧了本吧?」  商良假意惱著說:「你這是為哪般?不打招呼就動手掀了我的竹笠?曬黑了我的面孔,我回家後,我那黃面老婆還認得出我嗎?」  翠翠說:「一個黃臉,一個黑臉,那不更好看嗎?說不定你夫人更喜歡你哩!喂!你不在五通橋,怎麼跑到這裡了?」  商良眨眨眼:「是觀音菩薩托夢告訴我趕來的。」  「你大白天還做夢呀!」  商良突然一指前面說:「你們快看看,那邊出事了!」  豹兒他們回頭往江面—看,只見江面平空湧起一團水花。在水花中,冒出了一個人頭,跟著露出了半個身子,他脅下還挾著一個人。豹兒、青青、翠翠看得驚喜異常,從水底下冒出來的人,不是別個,正是那船老大。  在船老大不遠的水面上,也冒出兩個人來,那是船上的兩名水手。他們前後踩著水,挾著那個仍看不清的人,奔向岸邊來了。  商良說:「我們快過去看看,他們挾著什麼人上岸了!」說著,提起錨往岸上一丟,以免船給江水漂走。  除了青青,他們都跳下船奔過去。首先是豹兒驚喜地說:「大伯!你將這個玉面夜叉抓住了?」  船老大笑了笑:「這個婆娘太歹毒了,燒了我的船,我不找她賠找誰賠去?」  翠翠問:「大伯,你怎麼擒住了這個惡婆娘的?」  船老大說:「這個賊婆娘,在陸地上,我不敢去招惹她,在水裡,我就不怕她了,我們三個人,一個拉手,一個拖腳,就這麼將她捉了上來。」  只有商良不出聲,一直在旁默默觀察。他已經看出了船老大和玉面夜叉在水底下經過了一場戰鬥,而且以深厚的掌力擊傷了玉面夜叉,並封了玉面夜叉的穴位,才把她提到水面上來。顯然,這位船老大,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江湖奇人。到底這位奇人是哪一門派的高手?水下功夫那麼的俊?  商良想著、思著,腦子裡驀然一閃,想起-一位在武林中頗有名氣的人物來,笑了笑說;「我要是沒看走眼,老兄你一定是白浪幫的長老,人稱鄱陽蛟王向湖前輩吧?」  船老大怔了怔,一笑說:「老弟一定是看走眼了!我只是在岷江上一位船家。」  商良笑著說:「一位船家,能在水底下打發了幾個水性極好的賊,還將一條船弄得在江面上旋轉並把船推到岸邊來,且挾人踩水如走平地,這的確是江湖上的一大怪事了!而且這一水上絕技,只有鄱陽蛟才會,別人是怎麼也抖不出來的。」  船老大歎了一下:「老弟,你怎麼胡言亂語的?不怕摔破了我的飯碗嗎?」  「好好,我不說,你老兄怎麼從江西鄱陽湖跑到這岷江上來了?自從白浪幫與小孤山一戰後,白浪幫大勝,而你老兄怎麼一下從江湖上消失了?不會是避禍躲仇吧?」  「實話相告,老夫只是厭倦了江湖生涯,不願再捲入武林裡的恩怨仇殺中去,才隱居在岷江上。」  「看來,要不是玉面夜叉燒了你老兄的船,你也不會出手了?」  豹兒、翠翠聽了愕然相視。豹兒不知道白浪幫是什麼,但翠翠卻聽說過。白浪幫是江西鄱陽湖上的一個小幫會,在江湖上頗有俠義之名。幫中的人,武功雖達不到上乘,但個個水性極好,水中的功夫卻極為上乘。這位船老大人稱鄱陽蛟,當然是水性極好的了,怪不得他能在水中殺了幾個賊人,活擒了玉面夜叉。(白浪幫一事,見拙作《神州傳奇》—書)  船老大睨視商良一眼,仰天一笑:「老夫孤陋寡聞,也頗知道丐幫中出了一位新秀,武功極好,遊戲人間,江湖上人稱一見笑商遊俠,大概是老弟吧?」  商良笑著:「你老真是六月的債,還得好快呀!連我的爛底子也抖出來了!」  翠翠瞅著商良說:「好呀!原來你是金幫主打發來的,裝神弄鬼的戲弄我們,一時跑買賣的,一時打魚的,一直瞞住我們。你說,你該當何罪?」  「哎哎,你這假小子別亂來,我有什麼得罪了你?」  一句假小子,可把翠翠惹惱了。她揚揚眉:「你說什麼的?我姓賈嗎?」  「好好,當我什麼也沒說。」  豹兒說:「小翠,別鬧了!」他又對船老大說,「王長老前輩,我……」  船老大立刻說:「小哥,你今後記住了!我只是岷江上行船走水的水上人,其他的什麼都忘了!更不是什麼王長老。」  商良說:「對對!我們是油桶裡放鞭炮,響過算數。」  要是說船老大是位江湖奇人,那商良更是一位江湖奇人了。他們都深藏不露。一個隱居在岷江上,一個是遊戲塵世。豹兒說:「大伯我是說,因為我們害得你的船給燒掉了,我們會賠償的……」  商良又叫起來:「這真是黑狗偷吃,白狗當災了!船是玉面夜叉燒的,關你什麼事了?再說,玉面夜叉已答應賠船了,你還賠什麼的?真是沒事找事。」  豹兒說:「我,我總感到過意不去。」  船老大一笑說:「小哥,別這樣說,我雖然怕事,也知恩怨分明。船是玉面夜叉燒的,不關你的事,而且她已答應將她的船賠給我們了!過意不去的是我們,不是你小哥。」  翠翠問:「你怎麼過意不去的?」  商良接口說:「他小船換大船,舊船換新船,有賺哩,當然過意不去啦!」  翠翠笑起來:「你別胡說好不好!」  船老大一笑說:「他沒說錯,我們的確有賺的。好了!這玉面夜叉交給你們,我還得去看看我那火燒過後的船,有沒有什麼可用的東西撿回來。」說著,他拍開了玉面夜叉的穴位,帶著他兩名水手,跳入水中,向不遠處漂在江面上的破船游去。  玉面夜叉被封的穴位一解,不久便慢慢地醒過來,感到渾身刺骨般的疼痛。她一看,自己竟臥在地上,她的仇敵豹兒、翠翠和那漁夫,一個個在望著自己。她一怔,想縱身跳起,但內傷極重,哪裡能再跳得起來。她感到絕望了,問:「你,你們……」  翠翠含笑說:「你也算大命,龍王爺嫌你太髒了,不願收留你,又將你轉交給我們啦!你不會想到吧?」  「你,你們想要幹什麼?」  「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我們什麼也不想要的。」  商良在旁說:「哎哎!倒大方了,你不想要,我可想要。」  翠翠問:「你想要什麼?」  「金子啦!銀子啦!珠寶啦!我都想要。」  「看來,你很貪財呀!」  「喂!你嘴巴乾淨點好不好?我要送那些少女小孩回家的,既要路費,又要花銀兩安頓他們,我總不能做蝕本的買賣吧?」  翠翠點點頭,轉問玉面夜叉:「馬家的財物珠寶,你收藏在什麼地方了?」  「不是給你們一把火燒光了嗎?」  「不錯,馬家大院是有些古玩珠寶的。你大概忘了,我放火之前,曾經問過一些人,你們的大量金銀,根本就沒有存放在馬家大院內。至於—些古玩珠寶,我都叫一些丫環、奴僕收拾逃生,作為他們今後的生活費用。」  商良說:「是呀,五通橋的黑窩裡,也只有小量的金銀,不夠用場。你說,大批的金銀珠寶,你放到什麼地方了?」  玉面夜叉突然一把飛刀飛出,直射向商良:「你要金銀珠寶,老娘給你!」  玉面夜叉一面在對話,一面暗暗運氣。她一運氣,才知自己的一條經脈給弄斷了,這不啻廢去了她一身的武功。一個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武功給人廢掉,比殺了她更痛苦,何況她又重傷在身,自問也活不了多久。她一向凶殘成性,臨死時,也要找一個人來墊底。她將身上僅有的兩把飛刀拔出,一把殺人,一把自殺。一把飛刀飛出後,一把飛刀就插在自己的腹中了。  商良見白光一閃,人如白鶴,直衝而起,閃過了這一把飛刀,一邊說:「我的媽呀,你不要了我的命嗎?」  翠翠一怔之後大怒:「賊婆娘,你找死了!」一劍刺出。可是玉面夜叉已全無反應,人已死去。翠翠一劍,只刺在一具屍體上。  豹兒愣了愣:「小翠,你怎麼將她殺死了?那怎麼問話?」  商良看了一下說:「你翠兄弟並沒有殺死她,是她自己殺死了自己。」  豹兒問:「她怎麼自己殺死了自己的?」  商良聳聳肩:「你去問問她吧!」  翠翠說:「她死了更好!」  商良說:「好是好,可是我這趟買賣,肯定是虧本了。來,我們埋了她吧。」  玉面夜叉一死,岷江上的惡霸,才真正全部鏟掉。他們草草埋葬了玉面夜叉後,深藏不露的鄱陽蛟王向湖和兩個水手,提著水淋淋的大包、小包東西上了岸。王向湖看了看江邊的一堆新土,問:「她死了?」  豹兒說:「大伯,她自殺死的。」  商良卻神秘兮兮地問:「喂!船老大,是不是你在她身上做了手腳?」  「我!?我只是廢去了她的武功,別讓她今後害人。」  「怪不得她自殺了!她廢去了一身武功,還能在岷江一帶活下去麼?就是一般村夫市民,要殺她也輕而易舉的!」  「其實她完全可以逃到遠方,隱姓埋名的活下去。現在她死了,也就算了!」  「你老卻說得輕輕鬆鬆,她還幾乎要了我這條命,陪她一塊去見閻王。」  「那麼說,她是自找死路,怪不得別人。來!你們留在船上的行李,幸而沒給火燒掉,我從水中撈出來,看看少了什麼沒有?」  豹兒他們的行李中,除了—兩套洗換衣服,還有不少的金銀,不下六七百兩,要是失去了這些金銀,他們三人可以說是身無分文了,今後在旅途上,投宿住店也有困難。翠翠接過行裝說:「大伯,我們多謝你啦!」  商良也接過自己的包袱,問:「我的那罐酒呢?你沒給我撈上來?」  「對不起,你老弟的那罐酒,給龍王爺搬了去,要不回來。」  翠翠格格地笑起來:「你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撿回你的包袱已算好了,還掛惦著你那罐酒的。要是我,龍王爺不要,我也會送給巡海夜叉的。」  「這罐酒可是我老婆特意釀的,要我帶去樂山敬那樂山大佛吧!」  「算了吧,敬你肚子裡的酒髒神才是真的。」  翠翠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他們一齊朝玉面夜叉的船走去。上船後,商良說:「王船老大,你最好在船上各處看看,少什麼缺什麼,別弄得船開到江中心再去找,可到不了樂山呀。」  「不錯,我是要各處看看的。」  這位白浪幫的長老,真的帶著兩個水手,到船的各處去檢查了。  商良略略看了看這條船說:「這條船比原來的寬爽乾淨得多了,還有幾個艙房的,你們一人住一間還有多。」  豹兒問:「大叔,你不和我們一塊去?」  「我很想跟你們一塊去,可是五通橋的事還沒有辦完。」  青青卻問:「大叔,你怎麼知道我們有事而趕了來?」  「這個嗎,你們得感謝一位少女和一個小孩子了!」  「一個少女和一個小孩?」  商良一說,豹兒他們才知道。原來給關在五通橋鎮上的一對姐弟,他們的家就住在這江岸附近。商良親自送他們回家時,在山頭上看見了江中所發生的事情,一怔,便急忙由這一家人借了一條長繩,繫上了鐵鉤,飛奔下山趕到江邊來了……  豹兒說:「大叔,要不是你來,我們今天一定會掉進江裡淹死了。」  商良搖搖頭:「就是我不來,你們也不會淹死,放著一位白浪幫的長老,臨危時,他就會出手。要是我早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我就不急急忙忙的趕來了。」  青青愕然:「白浪幫的長老?誰?」  「他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翠翠輕輕對青青說:「他就是船老大!可是,你千萬別說出來,不然,他會不高興的。你最好裝著什麼也不知道。」  為什麼要「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飛來橫禍 上一回說到翠翠要青青「裝著什麼也不知道」,青青奇異問:「為什麼!?」  「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古怪的行為多的是哩!你別問為什麼了!」翠翠又指指商良,「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哦!?他是什麼人呀?」  商良急叫道:「喂喂!有人來了。你這張嘴積些德好不好?」  青青、翠翠往艙裡和江岸一看,果然見一對鄉人裝束的中年男女,挑著一擔東西,帶著一雙姐弟,似乎朝船的停泊處走過來。青青問:「他們是什麼人?怎麼朝我們來的?」  翠翠說:「不會跟你這跑買賣的人一樣,跑來搭船的吧?」  豹兒疑惑地說:「這裡不是渡口碼頭呀!他們會來搭船?不會是路經這裡的吧?」  但來的四位男女,的確朝他們走過來了,商良突然說:「不好!他們是跑來向我討債了。」  豹兒愕然:「討債!?大叔,你欠了他們的什麼債?」  翠翠說:「你別聽他胡扯的,有這樣挑著東西,帶著小孩來討債的嗎?」  青青說:「是呀!這討債的,又怎麼知道你在這船上?」  商良說:「你們怎麼不相信我?他們真的是向我討債來了,我得避避。他們上來,你們千萬別說我在這裡。」  豹兒問:「大叔,你欠的到底是什麼債?」  「沒完沒了的債。」  「有這樣的債嗎?」翠翠問。  「我的小祖宗,你別問了!他們快上船了!你們也該避—避,只留青兄弟在這裡。」  翠翠又問:「我們為什麼要避呢?」  商良再也不答,跑進一間房間裡躲起來。翠翠說:「他又玩什麼花招了?」  豹兒說:「大概商大叔欠了他們的錢,一時還不起,我們替商大叔還吧。」  翠翠說:「要是他欠了人家的一條人命債,你怎麼替他還?將你這條命交給他們?」  豹兒愕然:「不會吧!」  四個男女好像已知商良在這條船上似的,問也不問,直上船來。青青上前問:「你們找誰?」  那位中年鄉人態度不但誠懇,也恭敬,說:「少爺,我們是來找恩人的!」  「殷仁!?我們船上可沒有姓殷的呀!大伯,你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鄉人連忙說:「他不是姓殷。」  「那姓什麼?」  鄉人一時不知怎麼說,嚅嚅地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姓什麼的,但看見他跟你們上了這條船了。」  青青又是奇異,怎麼討債的人,竟然不知欠債的人姓什麼的?這是什麼債呀!身後的鄉婦連忙說:「少爺,我男人嘴笨,不會說話,我們是來拜謝我家大恩人的。」  青青不由得和翠翠、豹兒相視一下,問:「他對你家有什麼恩了?」  「他救了我們的一雙兒女,又好心的送回給我們。」  青青、翠翠和豹兒,這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翠翠心想:這個商良也真是,人家前來謝恩,他怎麼說成人家是來討債的?便說:「大伯,大嬸!他已經走了!」  這對鄉人夫婦不由得愕然:「他走了?」  突然,他們那十四五歲的女兒說:「爸!媽!」指指豹兒和翠翠,「他們兩位也是女兒和弟弟的救命大恩人。跟那送我們回家的恩人一塊,將我們從石牢中救了出來的。」  少女身邊的小男孩也認出豹兒和翠翠了,說:「爸爸,媽媽,姐姐沒說錯,是他們!當時我嚇得哭了,是這位哥哥跑來叫我別哭,說是來救我們的。」  這對夫婦慌忙朝豹兒、翠翠下拜:「原來兩位也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夫婦給你們叩頭了!望你們……」  豹兒手忙腳亂不知怎冬好,從來沒有人給他行這麼大禮的。翠翠卻慌忙扶他們:「哎!哎!你們別這樣,這可要折我們的壽啦!」  豹兒說:「是呀!是呀!你們快起來,這拜,真的會折我們的壽了!」  他們兩人這才明白,為什麼商良叫他們也避開的!這的確比討債更不好辦。早知道這樣,跟商良一塊避開的好。  鄉婦似乎比她男人會說話,說:「兩位恩人不但救了我們一雙兒女,也救了我公公婆婆一命。自從我一雙兒女失蹤後,公公急得病倒了!婆婆也日夜流淚。要是公公婆婆有什麼不測,小婦人也不想活了!兩個恩人救了我一家,我夫妻又怎能不叩拜的?」  他們的跪拜,一雙兒女也在他們身後跪拜起來。那小男孩還「咚咚」叩頭。豹兒抱起他來:「行了,行了!」  翠翠說:「好,好,我接受你們,你們都起來吧。」  這對夫婦才起身,說:「我們挑了些飯菜、水酒來,不成敬意,望恩人和船家賞面。」  這麼一說,豹兒、青青和翠翠,才想起從昨夜到現在,一直沒吃過東西。本來船家想升火煮飯,又碰上玉面夜叉,一場生死激烈的搏鬥,連肚子餓也忘了。現在難為這一對夫婦送了飯菜來,真是勝過了其他的謝恩。翠翠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們還沒有吃飯的?」  鄉婦說:「我們在山坡上看見恩人安然脫險,想必你們一定會肚子餓了!所以趕快煮好了這些飯菜來,以表我夫婦的一點敬意,同時我公公婆婆更希望恩人用過飯後,到我家住住,面拜恩人的大恩。可惜的是,還有一個恩人已走了,我們不能拜謝。」  翠翠說:「我們多謝你們啦!」  「恩人千萬別這樣說,相救一家之恩,我們還不足報答萬一。」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客氣了!其實,送你們兒女回家那個恩人還沒有走。」  這對夫婦驚喜問:「他沒有走?」  翠翠說:「因為他睡著了,我們不想叫醒他,只好推說他走了,真對不起。」  「不,不!他睡著了,別去打擾他才是,我們留些飯菜,等他醒過來再用。」  翠翠又說:「大概他現在醒了也不一定。豹哥,你去看看他醒了沒有。」  商良在房間裡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了,只好跑出來:「我醒了,不用叫。」  這對夫婦又要下拜,商良連忙閃開搖手說:「別拜,別拜,你們一拜,我今天夜裡準死無疑。」  這對夫婦愕然。翠翠在旁說:「是呀!他生有一種怪病,受不得別人的拜,一拜,就會手腳抽筋,挨不到今夜裡,就會去見閻王。你們想他長命的,千萬別拜。你們多灌他幾碗酒,比拜他更強。」  商良立刻說:「是呀!是呀!我喝上幾碗酒,就長命百歲了!」  這對夫婦更愕然了,世上有這樣的怪病嗎?受人一拜,就會手腳抽筋而死;多喝了幾碗酒,反而長命百歲?這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但這是關於恩人生死的大事,他們嚇得不敢下拜了,只好說:「那就請恩人多喝幾碗水酒。」  「我一定喝,一定喝。」  這對夫婦挑來的飯菜,雖是粗飯淡酒,但菜卻頗豐富的,大盆大碟,有雞有鴨有魚,更有四川人特喜的紅辣椒炒豬肉。飯有半大籮,管豹兒他們同船家七個人吃個飽。他們一家人在旁恭敬的添酒裝飯。  山鄉人的情感是真誠的,完全出自肺腑,沒半點虛假,叫人拒也拒不了。翠翠說:「大伯、大嬸,你們也坐下來吃吧!我想問問,你們的一對兒女是怎麼不見的?」  鄉婦歎了—聲說:「小婦人的女兒帶著弟弟到江邊洗衣服,誰知一去就不見回來。我夫妻到江邊一看,人不見了,只留一堆沒洗乾淨的衣服,不知是失足跌到江裡去了,還是給人拐了去。我一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沿江找了三天三夜,毫無蹤影,怎麼也想不到是那千刀萬剮的馬大員外的人搶了去……」  她女兒說:「四五天前,我帶著弟弟來江邊洗一家人的衣服,洗到一半,突然來了一隻船,跳下三個惡人,將我姐弟搶上船去,還用刀子嚇我們……」  鄉婦又說:「要不是恩人們,我一家人真不敢去想。兒女不見,兩老又茶飯不沾,我夫婦倆不死也會瘋了過去。」  世上拐騙、強搶的人販子,怪不得令人們深惡痛絕!他們不但是拐騙一個小孩子的事,更會造成一家人的不幸。這樣的人,真是死不足解恨。連一向好心的豹兒也惱怒說:「看來,我們沒有殺錯他們,沒有錯端他們的窩。」  翠翠說:「阿彌陀佛!這下你總算明白了,不會怪我亂殺人吧?」  飯後,這對夫婦又懇求他們留下來,不住幾天,住一夜也好,讓自己年老的雙親能拜謝他們。  商良好像為難的說:「真對不起,我們的確有急事要走,不去,又會出人命了!這樣吧,以後我們會到你家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好不好?」  這對夫婦一聽,又是人命關天的事,只好千感謝萬感謝的帶著一雙兒女離船而去。  他們走後,翠翠朝商良說:「你這麼哄騙一對老實人,不嫌罪過麼?」  「我怎麼哄騙他們了?」  「你說,有什麼人命的大事?」  「哎!你想想下,五通橋鎮上還有一些少女小孩要尋找他們父母的,不及時找到,你敢保證不出人命?」  翠翠一時沒話說了。  商良又對船老大說:「王老兄,幫幫忙,快把船撐離江邊,到上游去。要不,這對夫婦那兩位年近古稀的老人顫巍巍地走了來,我們就更走不了。」  王向湖深有同感的說:「不錯!他們前來感謝,是不大好受。」他揮手對兩個水手說,「開船,今夜裡趕到樂山。」  的確,對俠義的人士來說,救了別人,最怕的就是別人的報答和一番感恩的話,所以一些俠義人士做了一些好事後,往往極不願露面和留下姓名,一走了事。至於施恩望報的人,就不是真正的俠義中人物了。  豹兒高興問:「商大叔,你跟我們一塊去樂山嗎?」  「我去幹什麼?」  翠翠問:「你不去,幹嘛不下船的?」  「我現在下船,準會給他們在山坡上看見了,也一定會看見我去五通橋,說不定他們一家又趕到五通橋去,我怎麼應付?」  豹兒問:「那麼,大叔是——」  「一到上游不遠處,我就會悄悄的上岸,他們就不知道了。」  「商大叔,你真是太好了!」  「哎哎!你別像那對夫婦似的,弄得我渾身不自在。這樣,你會逼得我跳江了。」  船一到上游的一處轉彎地方,商良真的悄然上岸而去。豹兒似有所失一樣,怔怔不語。商良的行為,給了他很大的啟發和教育,暗想:我今後做人,也應該像商大叔一樣,做好事而不圖名。  青青見他怔怔地望著商良離去的方向,問:「兄弟,你在想什麼?捨不得他離開?」  「他為人太好了,幾次救了我們,而我們初時反而誤會了他。」  翠翠說:「誰叫他裝神弄鬼的!」  半夜,船到了樂山。樂山,是岷江、大渡河和青衣江匯合的一個地方,是嘉定州的所在地。這裡水陸交通都極為方便,北上可達成都、青城;南下直流宜賓、瀘州、重慶各州府;西邊離峨嵋山不到六十里,是商賈和武林人土來往的必經地方。因而茶樓酒館、客棧賭場妓院不少。聞名於世的樂山大佛,就坐落在三江合流處凌雲山的西壁。大佛腳下,江水滾滾,山清水秀,風景極美。  凌雲山,雖不及峨嵋山那麼有名,但也是四川境內一處風景名勝之地。它擁有的水色,是峨嵋山、青城山所不及。所以有人說:「天下山水之勝在蜀,蜀之山水在嘉,嘉之山水在凌雲山」的美譽。凌雲山山色青翠秀奇,橫臥岷江邊上,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美感。  在鬱鬱蔥蔥的凌雲山上,有一座凌雲禪院和一座靈寶塔。傳說凌雲禪院創建於唐代,禪院的建築雄偉、莊嚴,有天王殿、彌勒殿、大雄寶殿、藏經樓和東坡樓等等。寺前的不遠處,便是面臨岷江的樂山大佛了。  船老大王向湖將船泊在凌雲山下的載酒亭旁,豹兒、翠翠、青青都醒過來了。他們在月色之下,從艙窗口望去,隱隱約約看見凌雲山門。翠翠問:「大伯,到了嗎?」  「到了!少爺,離天亮還有一段時辰哩!你們好好再睡,養足精神,上山玩去,看看大佛。」  「大伯,辛苦你啦!」  「少爺,別這樣說,行船挨夜,是我們的家常便飯,算不得什麼。」  翠翠哪裡還睡得著,跑去青青的房間,輕輕問:「青姐,你的腿傷好一點了沒有?能不能上山玩呀?」  「放心,誤不了你玩的。」  青青有豹兒的一股真氣輸入,又有點蒼派的獨門刀創藥,又沒有傷及骨骼和經脈,經過一天一夜的休養,早已能行動了。  翠翠又說:「不知這大佛好不好玩的。」  「好不好玩,明天去看不就知道了?其實,各地的佛像都一個樣,它不過大一點而已,恐怕也沒十分好玩。」  「唔!姐姐以前我們跟隨師父出門,規規矩矩,哪兒也不敢多看多玩。現在,我們可要痛痛快快的玩一下啦!」  「是呀!你現在可成了一匹沒韁繩的馬啦!誰也管不住你。」  「哎!姐姐還不是一樣?」  「小妮子,這裡離峨嵋山不遠,又是川府之地,來往的武林高手不少,你千萬不能動不動就亮出武功來,以免惹禍。」  「我知道啦!姐姐,你說,我們那位假少爺醒了沒有?」  「你想死了!怎麼這樣說的?」  「姐姐,你到現在,還以為他是真的麼?」  青青歎了一聲說:「不管怎樣,沒找到真少爺之前,我們只有當他是真的。不然,師父知道了,她不知是如何的傷心難受和痛不欲生了!」  「姐姐,我真希望他是真的,真的那人倒是假的。」  「你又胡說八道了。」  「姐姐,他人老實,心地又好,武功又高,不知比我們原來的少爺好多少倍。」  青青不出聲了!心事極為複雜和紊亂。真的少爺喜歡捉弄人,但卻不是狡猾奸詐之人。而且她隱隱感到,真少爺的出走,好像是為了自己而離家出走的。是不是這樣呢?她心中實在沒把握。當豹兒回來時,她喜歡、她激動,也為少爺的喪失記憶而難過。在她接近豹兒多日後,似乎感到這不是真正的少爺了,但她不敢說出來,只極力去想是真的少爺。現在,她已明確無誤的認為豹兒不是自己師父的兒子,心頭有一種失落感。真的少爺去了哪裡呢?一年多了,仍沒音訊,她真害怕少爺已遭到不幸而不在人世。她曾暗暗下了決心,不管天涯海角,今世今生,一定要找到真的少爺來。就是死了,也要找到他埋骨之處。不錯,目前的豹兒,是比少爺好,但總不能—直將假的當作真的呀!她希望真的找到了,假的也別離開,成為師父的義子。最好是這個豹兒與自己失了蹤的少爺是師父的雙生子。  青青和翠翠輕輕交談,而豹兒在另—房間也早已醒了。他內力極強,青青和翠翠的談話他幾乎聽得清清楚楚。當翠翠說他是假少爺和青青的說話時,他內心震動了一下。是呀!要是白衣仙子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兒子,她會怎樣?一定會痛不欲生的。自己這次出來,目的就是要找尋真的點蒼派少掌門。初時,他不知道神州有多大,以為只不過幾百里。可是他離開點蒼山後,才知道神州之大,超乎了自己的想像之處,動輒便是幾千里,而且人之多,更不是他生長之地所見到的人那麼少,而人海茫茫,自己怎麼找呢?他一下陷入茫然、困惑、沉思的境地中去了。至於青青和翠翠的談話,他已無心聽下去。  怎麼去尋找失了蹤的點蒼派少掌門,佔據了豹兒的整個心靈。他鎖眉深思,集中在怎麼尋找。他自從離開那深山小寺以來,經歷了不少的驚險,度過了不少的風波,更接觸過不少的各種各樣的人物。他那像白紙般的心靈,畫上了各種各樣的顏色,有血的教訓,更有做人的啟發。他從一個天真純樸的深山孩子,逐漸成為一個走向成熟的少年。不論是翠翠,沒影子老叫化,跑買賣的商良,以及獨角龍,錦衣衛的潘書生,男女人口販子等等,都從正反兩面給了他深深的啟發和教訓。其中最寶貴的,就是看人不能看表面,所要達到的目的,不能直來直闖,一定要動心思。怎樣才能找到點蒼派的少掌門,他在鎖眉動心思了!  驀然,他聽到了扣門聲音。翠翠在外面問:「天光大白啦!大懶貓,你醒了沒有?」一下將他從深思中拉了回來。  豹兒說:「我醒了!」  「醒了快洗臉,我們去看大佛去,趁現在沒什麼遊人。」  「好吧!」豹兒的心事雖然沒解開,究竟是少年人的心情,聽說大佛特別的大,也的確想去看看。  「那快洗臉呀!我們在亭子間等你。」  豹兒上岸了,見青青、翠翠在臨江的載酒亭內,依欄觀看岷江的晨景,在指指點點西來的大渡河。大渡河一側便是嘉定州城。這時,江面晨霧如紗,遠近景物,在一片朦朧之中,若隱若現,似幻疑真。晨霧當中,傳來了凌雲禪院的晨鐘之聲。  翠翠見豹兒走了來,說:「你怎麼這麼遲才上岸的?」  「我跟王大伯談了一會兒話。」  「你們談什麼呀?」  「他叫我們看了大佛後便回船吃飯。我問了他去大佛怎麼走法。」  「怎麼走法?」  「他說,一條由凌雲山門上山而去凌雲禪院,院門口便是大佛,另一條便是沿江往南走不遠,便可見大佛了。」  「那我們從江邊走。」  他們沿江邊走了不遠,便來到了大佛的腳下。樂山大佛,是尊坐著的彌勒佛像,依凌雲山棲鸞峰斷崖開鑿而成,背靠山壁,面臨三江,大得出乎他們所想像的大,幾乎不可仰視。單是大佛的一雙赤足,腳趾就比一個人還高,腳背面如一面斜斜的平坡,可以圍坐一百多人。整個佛像,同凌雲山一樣的高,有二十多丈,怪不得有人說:「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了。  豹兒看得驚愕不已:「這座佛怎麼這般的大?怎麼看得清楚的?」  翠翠卻說:「雕這麼大的佛像幹什麼呀!那得花多少年?」  佛像上面,驀然有個聲音飄下來:「不多不少,整整九十年。」  豹兒、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吃了一驚,抬頭一看,放在大佛膝頭的手背上,竟站著一個人,衣袂飄飄,立在晨霧當中,恍若雲中仙人。翠翠以為這麼早,沒有人會來看大佛的,想不到竟然有這一個人,比他們更早來到。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了。  從大佛腳下到大佛的手背,起碼也有十丈多高,而大佛的一雙小腿,光滑滑地如一道直垂的石壁,根本無法攀登,除非抖展壁虎之功,才可以攀上去。  翠翠仰面問:「喂!你怎麼上去的?」  「區區是爬上來的!」  豹兒他們不由得愕然了,這光滑滑的石壁,他怎麼爬得上去?莫非這人是位輕功極好的武林高手?那人又問:「你們想不想上來?」  翠翠說:「想呀!」  男隊說:「大佛的右側,有一處九曲棧道,你們沿著九曲棧道,拾階而上,便可以來到這上面了。不過要小心,很危險。」  「我們才不怕哩!」  他們從九曲棧道攀上了大佛的手背上。手背,也是一塊平面的大石板,可以站立二三十人,這裡,只是大佛的一半身高。那人微笑的迎接了他們,說:「三位小哥,雅興真不小,這麼早就來看大佛了。」  翠翠笑說:「你不是比我們更早嗎?」  「區區也是剛來。」  「剛來!?怎麼我們沒見到你的?」  「區區是由凌雲禪院而來,你們當然沒看見我了。」  青青和翠翠略略打量了他一下,是一位年約二十多歲的青衫秀士,一表斯文,面目清秀,雙眼含笑,神態可親。青青問:「閣下是位秀才吧?」  「秀才不敢,區區略讀一些書而已,連個鄉舉也考不上,只好放下書本,到各地遊玩名山大川。」  「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小姓司馬,賤名青。三位小哥貴姓?」  青青說:「我姓秦,這位姓白,而這位姓千里。」  「久仰,久仰!我們可算有緣,在這大佛上相見,我們一齊坐下談談可否?」  翠翠聽了好笑,我們從沒見過,連名也沒聽說過,你怎麼久仰了?她卻說:「好呀!」便坐了下來,問,「你怎麼知道這大佛雕刻了九十年的?」  「區區是聽禪院的主持大師說,從大唐開元初年開鑿,到貞元十九年才完成,前後不多不少,剛好歷時九十年。」  豹兒他們根本就不懂歷史,不知開元、貞元是什麼東西,只是愕然的聽著。翠翠又問:「是什麼人雕刻的?」  「是一個名叫海通和尚發起雕刻的。」  「他幹嗎要雕刻這麼大的一個佛像?他撐飽了沒事幹嗎?」  青青連忙說:「哎!白兄弟,你怎麼這樣說?」  司馬青一笑說:「傳說古時三江合流此處,江水洶湧,經常將船打翻,淹死了不少的人,凌雲禪院的海通和尚看得不忍,便想雕刻這麼個大佛,保護來往船隻的航行安全。」  豹兒說:「這個和尚心很好啊!」  翠翠卻問:「這個大佛雕成了,就不會翻船淹死了?」  司馬青聳聳肩,攤攤手。翠翠揚揚眉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區區是說,不知道,沒法奉告。」  「你連這大佛雕刻了九十年都知道,怎麼不知道以後有沒有翻船淹死人的?」  「大概也有翻船和淹死人的。」  「那海通和尚不是在騙人嗎?」  「騙不騙人區區不知道,但的確比以前少翻船和淹死人了。」  豹兒說:「那麼這尊大佛是有靈了!」  司馬青笑著說:「是呀!往往在春洪氾濫時,不但船家不敢航行,連來往商賈遊客也不敢坐船,當然翻船淹死人的事就少啦!」  翠翠說:「這叫靈嗎?我去問問海通這老和尚去。幹嘛他吃飽沒事幹,要騙人。」  青青叫住她說:「哎!這大佛雕了九十年,海通和尚恐怕也有一百二十多歲了,他還在人世嗎?」  司馬青也笑著說:「要是他還在人間,恐怕已有八百多歲,成了不死的神仙了!」  豹兒、青青、翠翠聽了都愕然:「什麼!?八百多歲?」  「怎麼沒有?從大唐開元初年開始,也就是風流皇帝唐玄宗那時起,經歷了唐朝、五代十國、宋、元,到現在的明朝,至少也有七八百年。所以你們不用去問他了。」  三人更瞪大了眼睛:「那麼久嗎?」  司馬青一笑:「三位沒讀過書嗎?」  翠翠說:「我們讀什麼書呀!斗大的字,也識不了半籮!」  「沒讀也沒什麼,以後多到外面跑跑,多問問人,恐怕比關門讀書好。」  翠翠又問:「秀才!你讀的書很多吧?」  「書是讀了不少,可是一本也沒有用。所以我才扔下書跑了出來。」  青青說:「秀才,你客氣了!你知道那麼多的東西,怎麼沒有用呢?不像我們,盡鬧笑話。」  「我鬧的笑話比你們還多哩!要不是出來跑跑,真的成了個書獃子!」  「那你跑過的地方一定多了?」  「多不多,山東的泰山,中州的嵩山,湖南的衡山,山西的恆山,陝西的華山,還有什麼五台山、黃山、武夷山、峨嵋山,區區都跑過了一趟。」  豹兒聽了沒什麼,青青和翠翠聽了卻大為驚訝。這些名山,都是中原武林幾大門派的所在地,來往武林人士極多,而司馬青看去是個文弱書生,難道他又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青青不由得問:「先生是武林中人吧?」  「武林中人!?」司馬青搖搖頭,「區區只是一介貧儒,性好遊山玩水而已。三位大概一定是武林中人了!」  翠翠說:「我們也不是什麼武林中人呀。」  「三位身佩寶劍,怎麼不是武林中人呀?」  「我們佩來玩玩的。」  「這好玩嗎?」  「怎麼不好玩?好玩極了!起碼可以擺擺威風,嚇唬一些想欺負我們的人。」  「區區看出,三位一定是武林中人。」  青青問:「你怎麼看出呀?」  「三位眉宇間都有一股英氣,年紀小小,登山走險不見氣喘,一定是練過武的人。區區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見過武林人士不少。」  翠翠說:「你還會看相呀!」  司馬青笑笑:「區區關於星相之學等書,也翻閱過一下。」  「你看我們是什麼人呀?」  「你們一定是俠義道上的人。」  「秀才,你說錯了!」  「我,我怎麼說錯了?」  「我們是黑道上的人,江湖上人稱我們是小殺手。」  司馬青怔了怔:「小殺手!?」  「是呀!秀才,你害不害怕我們?」  司馬青一怔後,笑笑說:「區區不害怕。」  「哦!?你不怕我們殺了你?」  「三位別開玩笑,區區與你們沒仇沒怨,身上連銀子也不多一兩,你們殺我幹什麼?」  「小殺手殺人只憑喜歡,是沒有理由的。」  「你們真的要殺我?」  豹兒本想出聲制止,但一想到江湖上人心險惡,尤其在雲南吃過—次虧,碰上了那個什麼俊書生潘三爺的,給他們捉了去。而且翠翠也不是什麼胡亂殺人的人,或許翠翠已看出了這位秀才有什麼懷疑之處才這樣說,所以幾次話出口都嚥了回去。可是青青卻出聲制止了:「白兄弟,你別胡說了!別嚇壞了司馬先生。」  「他一個人跑了那麼多的名山,一兩句話會嚇死他嗎?他的膽比水缸還大哩!要不,他怎敢一個人跑遍了東南西北中五嶽呢?」  青青說:「白兄弟,一個書生,喜愛名山大川也是有的。」  司馬青說:「是呀是呀!區區只不過想學唐朝詩人李白,遊覽祖國名山大川而已。」  豹兒這時說:「先生,你一個人,不怕碰上惡人和山賊嗎?」  司馬青說:「我—介書生,身上銀兩也不多,賊人搶劫,也不會搶劫了我。再說,區區只訪問遊人眾多的名山大川,不敢朝荒僻的山野地方行走,又怎會碰上山賊的?講到惡人,區區有兩個字,就是『忍』和『退』,盡量避開他們。所謂『忍一忍,萬事化開;退—退,天地寬坦』。」  青青說:「先生,你很會做人啦!」  「這沒他的,區區出來,志在寄情於山水之間,並不是與人稱雄,賭氣,萬事忍著—點好了!」  司馬青這番話,對豹兒的—顆心,又震動了一下。是呀,什麼事都忍著點,又何必與人稱雄賭氣?司馬青又問:「三位小兄弟,你們游不游這大佛?游,區區可以為三位帶路。」  翠翠揚眉問:「這大佛你曾來過?」  「昨天,區區已遊玩過—遍了。今早,區區想看看岷江—帶的晨景,才—早跑了來。從這裡,走過大佛的腹下,可到那邊左手上;從那一邊又有—條小徑,可到大佛的肩膊和頭頂上玩。然後再爬山,便到凌雲禪院了。三位可以在禪院吃一頓素食。」  青青說:「好呀!那麻煩先生帶路啦!」  當他們轉上大佛的肩膊上時,晨霧已散。一輪旭日,升上了山峰,霞光萬道。東邊雲彩如織錦,遠近青山、江水、城廓、船隻以及對岸江邊的一些行人,彷彿浸在一片殷紅霞光中,歷歷在目,清楚可辨。司馬青看見不由得感歎的說:「美哉!美哉!怪不得有人說,天下山水在於凌了!果然如此。」  就是連豹兒、青青和翠翠,見了此山此水此情此景,也為之心曠神怡。司馬青又隨口吟出了一首唐詩:「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真是美哉妙哉!」  青青側首問:「先生,你在吟詩麼?」  「對!區區是在吟詩。」  翠翠問:「是你寫的嗎?」  「不,不!區區怎會有如此才華,寫出這麼好的美句來。這是唐代詩人杜牧寫的《江南春絕句》,區區將它搬到凌雲山來了!」  「這又有八百年了吧?」  「不錯,不錯,是有八百年……白兄弟,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盡搬八百年前死人的東西?而且也牛頭不對馬嘴。這裡有四百八十個寺廟嗎?同時更沒有翻風落雨,怎麼又在煙雨中了?」  司馬青不由傻了眼,給問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問:「依你該怎麼樣?」  「我說呀,得改一改。」  「哦!?怎麼改?這可是前人的詩句呀!」  「前人的東西就改動不得麼?我說,應該這樣「『凌雲山上凌雲寺,浸在霞光萬道中』!」  司馬青給翠翠弄得啼笑不得,這麼—改,將詩人深刻的寄情變成了一杯白開水,全無味道。杜牧詩人是吐露朝廷統治者—面向人民無窮的搾取,—面瘋狂地大興佛寺,麻痺百姓。費盡人力物力,建築了那麼多佛殿經台,至今還剩多少掩映於煙雨中?然而江山仍在,南朝統治者又到哪裡去了?他只好說:「白兄弟改得不錯。」  翠翠說:「不錯嘛!而且你什麼美哉妙哉的,給這首詩添了不少的酸味。」  司馬青又愣了愣:「對對,區區是不該添上這些酸味的。」  青青感到司馬青為人很和順,說:「先生,你別見怪,我這白兄弟—張嘴沒遮攔的。」  「哪裡,哪裡,區區怎敢見怪呀!」  他們游完了大佛,便轉到凌雲禪院面前。司馬青問:「三位要不要進去歇一會,見見主持海光大師?這可是—位高師,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跟他談話,大有益處。或者用過飯,再到別處走走?」  青青說:「不敢麻煩他了!我們得趕回船上,船上有人給我們備下了飯菜了。不回去,他們會焦急盼望的。」  翠翠卻問:「那個海光大師怎麼不唸經,弄琴棋書畫的?大概他是個不務正道的花心和尚了!」  「哎!小兄弟,你千萬別亂說,小心給人聽到了。」  青青拉了拉她:「我們走吧,別惹事。」  司馬青說:「那我送三位一程。」  「不用了,先生。」  司馬青還是熱情地送他們來到凌雲山門的石階上,正要揮手告別,只見山門前的龍湫亭子上和一條山路上,遊人們紛紛閃開,有人叫道:「來了,來了!」  豹兒奇異問:「咦!出了什麼事了?」  翠翠向一位遊客打聽,那遊客說:「官府差人抓到了一名汪洋大盜了。」  「江洋大盜!?這是哪來的江洋大盜?」  那遊客努努嘴:「你看,那不是來了!?」  豹兒等人一看,果然見七八個官府的捕快,在一名捕頭的帶領下,用鐵鏈鎖了一位漢子拉著走。那漢子大叫道:「我不是大盜,你們抓錯人了!」  捕頭喝著:「是不是,你到官府說去!」  豹兒、青青和翠翠—見,大吃一驚。這漢子不是別人,正是船老大王大伯手下的一名水手,姓江名波。他怎麼是江洋大盜了?豹兒情急的跑了過去,對捕頭說:「你們是不是捉錯人了?」  青青和翠翠也想奔過去。司馬青攔著她們輕說:「兩位別衝動,冷靜看看再說。」  青青和翠翠一想也是,便停了腳步。的確,凡是武林中人,一般是不願意和官家的人打交道的,更不想與官府人衝突。而豹兒不認為自己是什麼武林中人,也不懂這一條不成文的武林規矩,為了不使江波蒙受冤枉,所以情急的跑了過去為江波申辯。  捕頭見人群中跑來了這麼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打量了一下,見豹兒衣著質地上乘,斜日問:「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僱請他的人。」  「什麼!?你就是他們的僱主兒?」  「是呀!你們為什麼拉他呀?」  眾捕快一聽,頓時散開,將豹兒包圍了起來,捕頭一揮手,朝手下人喝聲:「將他也鎖上帶走!」  —條鐵鏈,頓時便套在豹兒的頸上。豹兒傻了眼,問:「幹嘛你們連我也捉了?」  捕頭「哼」了一聲:「你們在岷江上幹的好事,劫船殺人,能逃脫王法麼?我真佩服你們還有膽量將船駛到這裡來。」  豹兒更怔住了:「你們—定弄錯了!我們幾時劫船殺人呀?你們……」可是他—下想到了上船幹掉玉面夜叉一夥水賊的事,頓時便說不下去。暗想:難道是逃脫的水賊去官府告發自己?他們不是都死光了嗎?他們殺人放火,拐騙少女小孩,罪不更大?  捕頭卻不理他說,喝了一聲:「你有話留到知府大人面前說去,我們奉命只管捉人。」  豹兒冷靜了—下說:「那你們放了他,我跟你們去。」  「不行!一塊帶走。」  幾個捕快凶神惡煞,拉了豹兒要走。豹兒一急,將鐵鏈一抖,竟然—下將拉他的兩名捕快震飛了出去。圍觀的群眾頓時大亂起來,紛紛走開。  這—下,輪到捕頭和捕快們傻了眼。他們真不敢相信,一個少年,有這麼強勁的功力,一下將人震飛。頓時間,刀、棍、戒尺,紛紛亮了出來。捕頭定了定神說:「你果然是位江洋大盜,公然拒捕,罪上加罪。」  豹兒也想不到自己這麼略運力一抖,就將人震飛了出去,他本意只想別拉我走,我還有話說的。但這麼一來,將事情弄糟了。他見人亮了兵器,不由得自己也拔出了劍,一邊說:「我沒有拒捕。」同時也將鐵鏈扭斷。  其中一名捕快說:「小賊,你劍都拔出來,還說沒拒捕?」  「那你們不是拔出兵器嗎?」  「我們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難道就不講理嗎?」  這捕快大怒,一刀劈出,豹兒用劍一架,「噹」的—聲,這捕快手中的刀飛了,手臂也震得麻痛舉不起來。其他五名捕快便一齊擁來,刀棍戒尺齊向豹兒身上。這些捕快,雖然學過一些功夫,對付一般小偷小賊還可以,對付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那不啻自取其辱。豹兒只是一招潛龍騰空,便令五名捕快刀棍齊斷,戒尺脫手而飛,人也翻倒了。這時豹兒要殺他們,真是輕而易舉。他卻對愕然的捕頭問:「你放不放開他呀?」  在眾多遊客中,一些膽小怕事的人,全都走了,沒有走的,都是些武林中人,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一來他們不想插手官府的事,二來更不明白豹兒是什麼人,所以在旁靜觀。要是豹兒出手殺人,恐怕其中一些俠義人士會出手制止了。  沒有走的人,其中包括青青和翠翠,再有就是那書生司馬青。豹兒的武功令他驚訝不已。而驚訝的不止他一人,那些沒有走的武林中人,也全都暗暗驚訝,心中自問,這麼—個少年,竟有這等驚人的武功,這是哪—門派的弟子?看來,他不像是黑道中的人呀!只有—兩個人,看出了豹兒的劍術,那是雲南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的招式。  捕頭愕了半晌後,不由得身往後退,一面全神應戰,一邊說:「你敢叫我們放人嗎?」  水手江波說:「少爺,你走吧,這不關你的事,我跟他們見官好了!」  捕頭說:「誰也不能走!」  沒走開的人群中,走出了—位佩劍的青年俠客,捕頭一見大喜:「陳少俠,快幫幫我逮捕這個小賊頭。」  陳少俠搖搖頭:「袁捕頭,恐怕你認錯人了!在下敢說,這位小兄弟並不是你們要捉的江洋大盜。」  袁捕頭怔了怔:「陳少俠,你能擔保他不是劫船殺人的江洋大盜?」  「袁捕頭,他要是江洋大盜,他剛才要殺你和你手下,恐怕沒有人能阻止。」  豹兒說:「是嘛!我怎會是什麼江洋大盜呢?我要是大盜,還會跟你們去嗎?我只要求你放開我這位船家而已。」  陳少俠又說:「袁捕頭,你難道沒看出這位小兄弟是點蒼派的人?點蒼派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素有俠義之名,他的弟子會是江洋大盜嗎?要是有,點蒼派早就有人清理門戶了,還輪到你袁捕頭去捉?」陳少俠又對豹兒說:「小兄弟,在下沒看錯嗎?」  「我,我的確是點蒼派的人。」  陳少俠拱拱手問:「請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豹兒說:「我,我……」  青青在那邊說:「他是點蒼派的少掌門,萬里苞。」  陳少俠「哦」了一下,又一揖說:「原來是點蒼派的少掌門,真是失敬了!在下姓陳,名少白,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  豹兒慌忙回禮說:「陳,陳少俠,我多謝你幫我。」  「同是武林中人,少掌門何必客氣?」陳少白又對袁捕頭說:「袁捕頭,你聽清楚了吧,他可是點蒼派的少掌門萬里少俠。」  袁捕頭一聽豹兒是點蒼派的少掌門,更加傻了眼,招惹了點蒼派的少掌門,那自己吃飯的傢伙也別想要了!  翠翠又從那邊飄過來一句話:「誣良為盜,不知該當何罪?」  捕頭一聽,面色一變,不由得說:「既然是陳少俠肯擔保,我只將這船家帶回去算了!」  這是袁捕頭給了陳少白、豹兒的極大面子,對其他人,不管有理無理,先帶去見了知府大人再說,何況豹兒還斷了捕快們手中的兵器,起碼一條罪,就是豹兒妨礙了差人捕盜。  本來事情到此,算是完滿了結。可是豹兒偏偏不諳官府的規矩,他總感到船家因自己而受到了牽連,船已給玉面夜叉燒了,而玉面夜叉的一夥水賊,又不是船家殺的,又怎能再讓船家無辜的給官府拉了去?所以他說:「不!你放了他,我跟你們去!」  青青、翠翠都著急了:「豹兄弟——」  豹兒說:「我們不能叫船家無故受牽連呀!我跟他們去將事情說清楚。」  陳少俠似乎感到為難,他感到這個點蒼派的少掌門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剛出道的雛兒,心地好是好了,卻不知官場中的黑暗。俗話說:「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官府衙門之地,不是有理就行得通的,更不能憑武功的強弱而說話。  袁捕頭暗喜:「你能去就更好了,我何必一定要帶走這船家?便說:「少掌門能這樣屈駕,我就放他好了!」他真的放開了江波,對豹兒說:「少掌門,請!」  「你們帶路吧!」  陳少白拉過袁捕頭到一邊,從身上掏出一錠銀兩送給他說:「萬里少俠的事,望捕頭多關照下。」  袁捕頭連忙推辭說:「不,不,我平日多蒙少俠暗中相助,感恩不盡,這點小事,怎能叫少俠破費?你放心,萬里少俠有我在暗中打點,不會吃虧的。」  陳少俠在嘉定州頗有俠義之名,也是府城中一位家道殷富有頭有面的紳士之一。他為人疏財仗義,暗中也的確幫助了袁捕頭捕捉了一些難以對付的匪賊,破了不少的案子。他見袁捕頭推辭不受,便說:「你不受,你手下人出來一趟不易,這錠銀兩,就作為他們的—些茶水費好了!」  「既然這樣,我只好愧受了!」  陳少白的行動及說話,豹兒聽得也看得清楚,就是連遠處的青青和翠翠,也看見聽到,暗想:這位姓陳的峨嵋派弟子,倒不失為俠義中人,以後得上門好好的拜訪他才是。  袁捕頭和眾捕快,擁著豹兒。他們不敢再在豹兒頸上加上鐵鏈了,只是前後擁著豹兒登上一條船,橫渡岷江,朝城駛去。  翠翠對青青說:「我們快跟去,別叫豹哥哥吃虧了。」  司馬青在旁若有所思的說:「兩位別跟去,先問問那船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青、翠翠一想也是,便朝那發呆的水手江波走去。翠翠首先出聲問:「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們過去在水面上做了案子,現在事發了?」  江波連忙說:「兩位少爺,我兄弟倆跟隨老大在江上謀生,—向安分守紀,從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又幾時作過案子呢?」  青青問:「那你們怎麼招惹了這場官非?」  「我也莫名其妙。看來,出事出在那條船身上。」  翠翠問:「怎麼出在船身上了?」  江波看看左右,又望望司馬青,似乎欲言又止。司馬青知趣,一笑說:「幾位慢談,區區告退。」  青青似乎對司馬青頗為信任,說:「先生,你別走,你讀書那麼多,我們還想求你給我們出出主意呢。」  司馬青說:「區區這張嘴也是沒遮攔的,說不定捅了出去,惹下殺身大禍。我還是避開的好。」說完,頭也不回的上凌雲山了。  青青再看看四周,那武林中人早巳走開,包括那仗義的陳少白也不見了。那些武林中人似乎不想捲入這場官非之中。青青說:「現在沒人了,你說吧。」  「我想,這條船不是玉面夜叉的,這個女魔,恐怕是劫了這條船,殺了船上的人,駕駛這條船才來找三位少爺的晦氣。」  青青點點頭:「有這個可能,顯然這條船上—些逃生的人,跑來這州府城報案了,才引起了袁捕頭的出動。那王大伯呢,他去了哪裡?」  「他與我兄弟一早過江到城裡購買一些東西,所以船上只留下我—個人。」  翠翠突然說:「不好!我們快進城看看豹兄弟去!他會老實地說出了殺人的事,就會將事情越弄越糟。」  江波也說:「是呀!官府可不理會江湖上的恩怨仇殺,殺了人就是犯法,不將命抵命,也會落得個充軍邊疆。」  青青也著急了:「那我們快去!船家,你的船呢?」  江波苦著臉:「已給官府的人拉過江去作為賊贓啦!」  翠翠問:「那你現在怎麼辦?」  「我只好在這裡等老大和我兄弟回來。」  「那你在這裡等吧,我們可要過江了。」  青青和翠翠慌忙趕到渡口,搭上一條渡船,到城裡去。一進城,便聽到了街上一些人在接耳交談,說什麼袁捕頭已捉到了—個岷江上殺人劫船的大盜。有人說:「這個大盜居然是個十多歲的少年,功夫非常了得,聽說將這位捕快大爺也打翻在地。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青青和翠翠經過—處酒店,酒店裡的人更是議論紛紛。有人說:「這個大盜,也真是膽大生毛,什麼人的船不劫,卻偏偏劫了知府大人一位親戚的船,還殺了知府大人的舅子。」  青青和翠翠聽了面面相覷,慌忙趕到知府衙門前打聽。她們兩人感到事情非常的嚴重,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就算豹兒不承認殺人,官府也—定要捉到真兇,才會放了豹兒。可是真兇玉面夜叉已死了,又怎麼能捉到?  翠翠在經過—條無人小巷時,抱怨起來:「他也真是,幹嘛要跟隨什麼捕頭去見官的?一走了事多好!」  青青說:「翠妹,別埋怨了,先看看怎麼救出他才是!」  「除了劫獄,恐怕沒其他好辦法了。」  「我們一劫獄,那豹兒大盜之名,水也洗不清了!」  「姐姐,你還想和官家的人講道理嗎?大盜就大盜,又怎樣?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點蒼派的名聲不毀了?」  「哎!姐姐,你怎麼腸子不會打轉轉的?我們救出他後,向江湖上揚言,他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是個冒名行騙的騙子。」  「這樣,不將豹兄弟毀了?」  「那姐姐說怎麼辦?」  「我們去看看再說,說不定官府沒有我們想得那麼糟,會將事情弄得水落石出的。」  「那要拖多久?」  「別問,看看再決定。」  「我不管,今天他們不放人,今夜裡我就劫了他出來。說不定,我連那什麼大人小人也殺了,鬧得嘉定天翻地覆。」  「妹妹,你別亂來。」  說著,已轉上了大街,前面便是知府衙門。衙門前是片廣場。門的兩旁,蹲著一對猙獰的石雕大獅子。門口,有四名持刀的差人守著,揮手叫門前的人們散開,不准靠近衙門口附近。  青青和翠翠一看,心沉了下來,要進衙門看看,顯然已不可能了。她們打量下左右,另想其他辦法了……  再說,豹兒隨袁捕頭踏人衙門時,袁捕頭對豹兒說:「萬里小俠,實在對不起,我們得用鐵鏈鎖上你,才能帶你去見大人的。」  豹兒茫然問:「這為什麼?」  「這是規矩。不然,大人會怪罪下來。」  「好吧!那你們鎖上吧。」  「少俠,得罪了!」  —條鐵鏈便套在了豹兒的頸脖上。袁捕頭吩咐捕快在班房中等候,自己便轉進去向知府人人稟報了。這已算是袁捕頭看在陳少白面上,對豹兒特別的看顧。要不,他早將豹兒關到大牢中去,讓豹兒受幾天的折磨,然後才上報上去。  豹兒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聽到外面有人喝聲「升堂」!接著是一陣腳步聲,不久便轉出一句話:「帶犯人上!」  捕快們都站起來,對豹兒說:「少俠請!」  豹兒戴著鎖鏈,啷當地隨著捕快來到大堂上。只見大堂上正面掛著一塊橫匾,上寫著「明鏡高懸」四個端端正正的大字。一位官員坐在案台之上。案台兩旁,又各自站著一位官吏。大堂兩旁,站著身著清一色的、手持大板的公差,氣氛十分莊嚴、肅靜。豹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雖然他身懷上乘武功,到底還是一個少年,在這種氣氛之下,也嚇得不敢出聲了,兩腳還感到有些發抖。  一名捕快上前跪稟:「報告大人,犯人帶到。」  「將犯人帶上堂!」  兩個捕快拉著鐵鏈,要拉豹兒過去。豹兒說:「別拉,別拉!我自己過去行了!」  兩排差人,聽了愕然相視。他們感到,從來沒有一個犯人會這樣說的。  豹兒走到案前不遠地方停下來。那位知府大人將驚堂木一拍,「啪」的一聲:「大膽犯人,見了本官,怎不下跪?」  豹兒答:「我要下跪麼?」  「大膽!」  兩旁持木板的差人,似雷鳴的喝起來。  一位捕快在豹兒身邊輕輕地說:「少俠,先委屈你暫時跪下吧。」  豹兒望了望:「好!那我跪下。」  那位大人又問:「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岷江上劫船殺人,你知罪麼?」  豹兒答:「我沒有罪!」  「什麼!?你竟敢頂撞本官?!來人,給我先狠狠打二十大板!」  「你要打我?你講不講理的?」  知府連拍驚堂木:「快打!」  豹兒是個深山成長的少年,根本不懂什麼王法不王法,他只是憑天性本能,講道理,求公正,不能夠受人冤枉。他一聽這位什麼官的不講理,要打他了,「唰」地一聲站了起來,見四五條打人的木板朝自己打來,便將鎖著自己的鐵鏈—揮,將這四五條木板掃斷震飛,人似靈豹般的縱身躍起,一下落到案台上,順手提起了這位大人,問:「說!你憑什麼要打我?」  這一事件,突然發生,只在眨眼之間。大堂上所有的人,見豹兒提起了大人,—時全驚震了,嚇得手腳失措。上前嗎,怕豹兒傷了知府大人;不上嗎,那知府人人怎麼辦?  知府大人像隻雞似的給豹兒拎起,烏紗帽也跌落下來,氣急敗壞地說:「反了!反了!你傷了本官,那是滅族之罪。」  豹兒可不理他這一套,左手拎著他說:「你為什麼不講道理要打我?那我也要打你!」說著,真的舉起右手,要刮大人的耳光子。  捕頭連忙說:「少俠!使不得!你快放大人下來,有話慢慢說。」  豹兒卻說:「袁捕頭,我跟你來,是來講道理的,為什麼他不講道理就要打我?早知這樣,我就不跟你來了!」  這種大鬧公堂,抓起知府大人審問,真是亙古以來沒發生過的事。這也只有在豹兒身上才會發生,任何人也不會這樣做。武林中人,就算是做過殺人搶劫的事,根本就不會隨袁捕頭前來投案,就是來投案,碰了不講道理的官員,也會一走了之,或者乾脆殺了這不講道理的官才走。至於其他不是武林中人,更不會這麼做了,只能大呼冤枉而已。  捕頭說:「不管怎樣,你先放下大人才說。」  「我放了他,他講不講道理呀?」  給嚇得不知所措的師爺在一陣慌亂後,才定神下來。他為了救大人,連忙說:「我們講理,你快放下大人。」  豹兒說:「你們既然講理,那我就放了他。」說時便放了知府,跳下案台。  眾人見大人脫險,才透出一口大氣。袁捕頭和兩個捕快,連忙以身保護知府大人。雖然這樣,所有堂上的人,包括師爺、捕頭,都心中明白,豹兒不可能是劫船殺人的江洋大盜,而是一位武功極高而又天真未琢的少年,不知王法,才有如此的行動。  師爺見知府大人呆若木雞,只好由自己來問了:「你為什麼要劫船殺人呀?」  豹兒說:「我沒有劫船殺人。」  「你不是大盜?」  「誰說我是大盜了呀」  「那麼船隻怎麼在你手上?」  「因為玉面夜叉放火燒了我僱請的船隻,我只有要了她的船作為賠償。你們說我劫船殺人,有什麼人證明?又有什麼人看見呢?」  突然,從屏風後轉出三個人來,其中一位,一表斯文,手搖紙扇,面帶微笑說:「是我看見了你在江面上殺人劫船的。」  豹兒一看,不由得一怔:「是你!?」  那手搖紙扇的人說:「小兄弟,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你、你、你怎麼來了這裡的?」  「跟蹤你這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呀!」  豹兒急了:「你、你、你胡說!」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豹兒在雲南從大理去昆明途中所碰到的陰險俊書生潘卿生,錦衣衛府中的高手。他在昆明撲了一空,才知道上了豹兒和那兩個江湖小殺手的當,連忙派人暗地追蹤豹兒的行蹤。錦衣衛不愧是耳目遍佈各地,很快便發現了豹兒的行蹤,出現在嘉定州一帶。這位錦衣衛的高手,便帶了兩名錦衣衛人日夜趕到嘉定州,剛好又碰上了岷江上發生了劫船殺人一案,陰險的潘卿生,乾脆就將劫船殺人之事套在豹兒身上。正所謂官府要害一個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無事也生出事來,何況還是這麼一件大案!   潘卿生望了望狼狽不堪的嘉定州知府一眼,說:「劉大人,請整好衣冠,審問犯人。」  在明代,錦衣衛人,不論中央和地方官員,見了都害怕他三分。劉知府連忙說:「是,是,下官—定非重重判這目無王法的小人盜不可。」他拾起了烏紗帽重戴上,又命人端凳清潘卿生在旁坐下,再度擺起官威,一拍驚堂木:「大膽匪徒,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豹兒一指潘卿生:「他不是好人,胡說八道。」  潘卿生—笑,卻對劉知府說:「大人,何不將事主帶上,當堂對證?」  「是,是,下官險些忘了。帶事主上!」  這簡直是一出滑稽戲。這位劉大人,既急於報自己大舅子之仇,又昏庸糊塗,連證人都忘記傳了!「明鏡高懸」的那四個大宇成了諷刺。  事主給帶上來了,是位中年的船家。他跪下叩頭說:「小民叩見青天大老爺。」  劉知府指指豹兒,問:「你認出他不?」  這中年船家,看看豹兒,又望望潘卿生,看見潘卿生那深奧莫測的笑臉,嚇得連忙說:「小民認出。」  「他是不是劫了你船而殺了人的大盜?」  這哪裡是什麼審問,簡直是套供和逼供了。中年船家說:「是!就是他帶人上了小民的船而殺人的。小民幸識水性,從水中逃生出來,望大老爺做主。」  劉知府—拍驚堂木,朝豹兒喝問:「大膽匪徒,現在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話可說?」  這真是飛來的橫禍,豹兒一下呆住了。這不是有意誣害嗎?  劉知府又說:「看來不動刑,你這小大盜不肯招供。來人!給我上刑。」  潘卿生身旁的一位錦衣衛人驀然身形一閃,突然出手,點了仍在怔著的豹兒身上的兩處要穴。豹兒一下坐在地上,再也不能站立起來了!這人一聲獰笑,對劉知府說:「大人,這小賊武功極好,不出其不意的封了他穴位,難以在他身上動刑。」  「不錯,不錯!來人,動刑!」劉知府喝著。  潘卿生含笑對豹兒說:「小兄弟,我勸你還是招了吧,以免受皮肉之苦。」  豹兒惱怒異常:「我招什麼?」  潘卿生一笑道:「是劫船殺人的大盜呀!」  「你們才是害人的大盜!」  劉知府大怒:「反了!反了!先給我狠狠地打。」  頓時,兩個差人撲上,將豹兒按下。一個差人拿了大木板,朝豹兒的屁股大打,辟辟啪啪一連打了幾十板。  豹兒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冤屈和侮辱。這幾十板的屁股大打,打得豹兒怒火千丈,野性大發,渾身真氣洶湧。他與眾不同的內功,這幾十大板之力,不但沒傷了他,反而給他添了一股內力,全部注入他體內去了!他一聲怒吼,嘩啦一聲,掙斷了鎖鏈,震飛了大板,人也跳了起來,出其不意,一下將潘卿生從座位上揪了下來,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腳踏在他的背脊上。  潘卿生怎麼也沒想到豹兒能衝開被封穴位,沒防備這一突然意外的變化,等到他知道時,已給豹兒揪起摔在地上了,連胸骨也斷了三根,趴在地上不能動彈,背上又紿豹兒踩住了!那幾十大板之力注入豹兒體內,加上豹兒原有的內勁,別說封了豹兒的兩處穴位,就是十處,也可以衝開。何況豹兒在盛怒、渾身真氣的激盪之下:  那位封他穴位的錦衣衛人驚愕問:「我沒有點中你的穴位?」  豹兒可不理他,大怒說:「你們誰也不准動,誰亂動的,我就先踩死了他。」豹兒這話,可不是恫嚇,他的確可以辦得到。  大堂上所有人,又全都給這一突然的變化驚呆了!潘卿生保命要緊,要是以豹兒這樣驚人的內力,只要出力一踩,準會將他踩扁,腸腸肚肚也會全進了出來。他忍痛說:「大家別亂動!」  潘卿生一出聲,眾人更不敢亂動了!豹兒怒問他:「說!你為什麼三番兩次要害我?我跟你有什麼仇恨呀?」  「小兄弟,你放我起來說話好不好?」  豹兒人雖然老實,心地好,但這一段的江湖經歷,也使他明白了不少的事情。這個陰險狡猾的什麼潘書生,一放開了他,說不定一轉眼,他就會叫人向自己出手,那就逼得自己要傷人殺人!這個人是怎麼也不能放的,他一手取下了潘卿生身上的佩劍,以作自衛,他身上原來的劍,一進衙門就給袁捕頭收了去。他說:「你說了實話,我就放你!」  「你要我說什麼實話?」  「說!我跟你無仇無恨,你為什麼幾次的要害我?」  「小兄弟,我是跟你鬧著玩的。」  豹兒反而愕了:「什麼!?你跟我鬧著玩?叫人捉了我,現在又叫人打我,有你這樣鬧著玩的嗎?」  「是呀!因為我想看看你的武功,才這樣跟你鬧著玩。要不,就顯不出你的武功了,我也看不到了!」  「那麼說,我不是什麼劫船殺人的大盜了?」  「小兄弟,你當然不是啦!」  豹兒用劍—指中年船家問:「那他怎麼說我搶了他的船呀?」  中年船家害怕地說:「是、是、是他們叫我這樣說的,不關我的事。」  袁捕頭忍不住了,問:「是誰劫了你的船和殺人的?」  「是、是,是自稱為玉面夜叉的婦人,帶了十多個凶神惡煞的漢子,搶劫了我的船,殺了船上的人,而不是他。」  袁捕頭和師爺一聽,心中什麼也明白了。劫船殺人的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而是黑道上的人物玉面夜叉。袁捕頭幾次要抓玉面夜叉,一來玉面夜叉沒有什麼把柄可抓,更無事主上衙門告狀,二來憑自己的武功,怎麼也抓不了玉面夜叉,除非有高人相助,才可以去動她。  袁捕頭和師爺明知豹兒冤枉,但有錦衣衛的人來插手,也不敢多說了。  豹兒又問潘卿生:「你為什麼要他亂告我咬我呀?」  「我是跟小兄弟鬧著玩的吧!哎喲!痛死我了!小兄弟,你快將腳拿開吧。」  豹兒不理他,轉頭對劉知府等人說:「你們聽清楚了沒有?船可不是我搶的,人也不是我殺的,你們還要不要再打我?」  這又是一個無情的諷刺。本來劉知府、潘卿生要審問豹兒,現在變成豹兒審問他們了,事情掉轉了過來。昏庸糊塗而急於報仇的劉知府,哪裡還敢說話?還是富於官場經驗的師爺說:「是,是,我們都聽清楚了,原來是潘三爺與小兄弟鬧著玩的,你快放潘三爺起來吧。」  突然間,從大堂的橫樑上飄下兩個秀氣的少年來,是青青和翠翠。她們是在豹兒衝開穴位,摔了潘卿生時,趁大堂眾人沒注意,從瓦面上閃身到大堂的樑上的。她們還不知道豹兒捱了幾十大板,卻看見聽見豹兒的說話和行動。翠翠看得暗暗驚喜不已。原來豹兒並不是傻和一味的手軟,他也懂得與人交鋒鬥智哩!所以一直伏在樑上不顯身。現在見事情快要完滿解決了,才顯身出來。  豹兒一怔:「咦!是你們?」  潘卿生一見這兩個所謂江湖小殺手也來了,心裡暗叫一聲「糟了」。豹兒容易欺騙,這兩個小殺手就不容易欺騙了。不禁面色微變,只說了一句:「你們也來了?」  堂上眾人,更是驚駭,兩個人伏在大堂的橫樑上,居然沒人發覺,那說明這兩個的輕功極好。他要是暗暗下手殺大堂上任何兩個人,那簡直是無法可以躲得掉。  翠翠明眸皓齒目光流盼,面帶笑容,這麼一個叫人一見生愛的秀氣少年,誰會想到她是一個奪命的少女!她咭咭格格地笑著說:「潘三爺跟你鬧著玩,你怎麼將人老踩在腳下呢?」  豹兒不明白翠翠為什麼也這樣說的,說:「他可不是跟我鬧著玩,而是要害我!」  「哎!潘三爺是有點玩過火了,你也別那麼認真嘛!你還不將腳移開,想踩死他嗎?」  豹兒一想也是,踩死了他,可不大好辦。便將腳收回,說了一句:「你起來吧,以後可不能鬧這樣的玩笑了。」  潘卿生忍著痛,掙扎地爬起來。翠翠「咦」了一聲:「潘三爺,你摔傷了?」說時,便掏出一顆藥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餵進了潘卿生的嘴中。潘卿生想說:「不用」,翠翠又一下點了他一處穴位。那顆藥丸「咕嚕」一下,已滾進潘卿生的肚子裡去了。  潘卿生大驚:「你喂的是什麼藥?」  「跌打刀傷藥呀!我是好心,給你治傷。」  潘卿生狐疑不定:「多謝了!」  「哎!你別先多謝,這藥雖然是治傷的良藥,但卻含有毒性,你的傷好了,那毒性就會發生了,一發作起來,那比筋斷骨碎更痛苦,到時得不到我的解藥,潘三爺,你就只好叫人給你準備後事啦!」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害我?」  「哎!潘三爺,你怎麼這樣說的?我是好心給你治傷呀!」  「那我傷好了怎麼辦?」  翠翠眨眨眼:「到時,你來找我要解藥不就行了嗎?」  「到時我去哪裡找你?」  「潘三爺耳目眾多,還愁找不到我們嗎?我們一到嘉定州,你不是找到了?」  跟隨潘卿生來的兩位錦衣衛人大怒,其中一個說:「小賊!我先劈翻了你!」  翠翠身影—閃,避開了他這一刀,揮劍輕出,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直挑他的心胸,嚇得他一躍向後跳開。另一名錦衣衛也提刀撲上。豹兒卻直搶了過來,舉劍一擋。刀劍相碰,這名錦衣衛人,刀飛了,人也飛了出去。這才是不可思議的武功。其實,豹兒全憑一身奇厚的真氣將他震飛了而已,並沒有施展什麼劍術出來,但這也令眾人驚震了。  那個閃開翠翠一劍的錦衣衛人本想再上,一見這情景,自問武功怎麼也敵不了,嚇得不敢再動。  翠翠說:「潘三爺,最好叫你的人別再輕舉妄動。我死了,你也完啦!你要是聰明的,最好是暗中派人保護我們,別叫人害了我們,那麼,你就可以白頭到老。不然,你會痛得慘不欲生。還有,我得再提醒你一句,千萬別亂服其他的解藥,你服了,就是我的解藥,也解不了你身上的毒啦!」  這位錦衣衛的高手,簡直對翠翠恨得牙癢癢的,但又奈何不了這個機靈的小殺手,只有問:「我到什麼時候去找你?」  翠翠打量了他一下說:「看你的傷,恐怕要半年後才能醫好。半年後,你來見我們吧!」  這個急想建立大功的潘三爺,一心在計算豹兒,想不到偏偏給翠翠計算了他,自己種下的苦果自己嘗。  翠翠將目光掃在知府大人的身上,問:「知府大老爺,現在你清楚,他不是什麼劫船殺人的江洋大盜吧?其實殺你大舅子的兇手是玉面夜叉。你怎麼不去找真正的殺人兇手,卻來找我們?」  袁捕頭在旁說:「小俠,這不關我們大人的事,都是我不力,發現了被劫走的船,而疑心到你們身上。」  「現在你弄清楚了沒有?」  「弄清楚了,真正的大盜是玉面夜叉,我一定要將她逮捕歸案。」  「你要不要請我們幫手捉拿這大盜?」  袁捕頭大喜:「要是三位小俠肯相助,那是為嘉定州百姓除一大害了!」  豹兒和青青一聽,不由得暗暗著急。翠翠是不是弄糊塗了?玉面夜叉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去捉?去捉她的鬼魂嗎?  翠翠又說:「我們可沒想到為百姓除不除害,只想到別叫人誤會了我們是什麼江洋大盜。雖然潘三爺跟我豹哥哥鬧著玩,但事情不弄清,總有損聲譽。潘三爺,你說是嗎?」翠翠最後一句朝潘卿生問了。  潘卿生受制於翠翠,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有苦笑一下說:「是,是,我潘某人這個玩笑是開得太過分了。」  「那我們可以走啦?」  潘卿生連忙說:「你們可以走了!」  翠翠又向劉知府問:「知府大老爺,你不會將我們當江洋大盜再審問了吧?」  劉知府再昏庸糊塗,也知道是什麼回事了。他心裡也的確怕了那發了怒的豹兒,給他當小雞般的拎起來,不但有失面子,更不好受。現在連錦衣衛的潘三爺也說他們可以走了,自己更巴不得他們快點離開;,以免搗亂了公堂。於是連忙說:「不、不、不會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這個突然飛來的橫禍,憑豹兒的憤怒、直率和翠翠的機靈,化得乾乾淨淨,再也不留任何手尾。  翠翠說:「那我們多謝啦!對了,還有我們坐的那隻船,你們拉去了哪裡?」  袁捕頭說:「就停泊在東城門外渡口一旁,我領你們去。」  「袁捕頭,初時我們以為這隻船是玉面夜叉的。她燒了我們的船,還想將我們當—般小孩拐賣,我們才趕跑了她,將船扣下來作為賠償。現在船有原主,還足物歸原主才是。我們嘛!只好自認晦氣啦!袁捕頭,你想逮捕玉面夜叉,最好跟我們來,我們知道她逃去了什麼地方。」  袁捕頭不敢擅自作主,請示了劉大人。劉知府說:「你去吧,盡快將玉面夜叉捉拿歸案,本官重重有賞。」  「是!大人。」  於是袁捕頭便陪同豹兒、青青、翠翠離開衙門。一離開衙門,青青才算透了一口大氣。她一直在暗暗注視錦衣衛的那兩個人,以防不測。她本想問翠翠,事情既然弄明白了,就應該早點離開才是,千嘛要將官府的事攬了上身?再說玉面夜叉已死,你怎麼去捉她?因為有袁捕頭在旁,不便出聲。  出衙門不遠,便有—間酒樓。酒樓、廣場一些好奇的人們,見袁捕頭陪了豹兒等人出來,一個個目光都露出驚訝、疑惑的眼色,似乎在問:這位少爺不是江洋大盜麼?因為豹兒給袁捕頭和捕快們帶進衙門,已作為一件特大的奇事,霎時間已傳遍城裡城外的大街小巷。  翠翠眼尖,一下便看見了那位司馬青秀才也在人群中。見他們出來,略為驚喜,跟著在人群中一閃,就不見了。翠翠略感奇異:「這個司馬青是什麼人?他是好奇打聽還是關心?他真的只是一個遊山玩水的秀才?對這個人,可不能大意了,得提防他。」  也在這時,—位青衣小廝迎著他們而來。他看看豹兒、青青和翠翠,眼露驚訝,對袁捕頭說:「袁大人,我家公子對事情十分關心,想請大人去坐—下。」  袁捕頭笑著:「請你家公子放心,沒事了!這完全出於誤會,萬里少俠已出來了,還協助我去捉真正的江洋大盜哩!」  小廝驚喜:「真的!?」  翠翠問袁捕頭:「這個小哥是誰?」  「他就是陳少俠身邊的—個書僮。三位少俠,我們要不要去拜訪他?他對萬里少俠的事十分關心呀!」  那小廝聰明伶俐,連忙說:「是呀!沒事了,我家公子真想見你們。」  豹兒感動地說:「白兄弟,他那麼關心我,我們應該前去登門拜訪才是。」  小廝大喜:「那小的趕回去告訴我家公子,前來迎接!」說著,便跑開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江湖遊俠 上一回說到陳少俠要請豹兒三位少俠前去相見,翠翠說:「這小哥太聰明了!看來,我們不去不行了!」  青青問:「那我們的衣服行李不去取了?」  袁捕頭說:「三位放心!船上有我的人看守著,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敢動船上的任何一件東西。行李衣服,我叫人送來好了。」  青青說:「要不,你們先去拜訪那陳少俠,我回船去取行李,隨後再去。因為我怕捕頭手下人弄不清,將船家的東西也搬來了。」  袁捕頭說:「那也好。」他跟著回身揚手叫衙門一位差人過來,說:「你去叫馬捕快來一下,帶這位少俠去船上取衣服行李,隨後再到陳少俠家中去。」  「是!」這差人轉身向衙門跑去。很快,馬捕快跑來了。袁捕頭又吩咐他一兩句,然後對豹兒、翠翠說:「現在我們去陳府,別叫陳少俠等急了。」  陳府大坐座落在城西的青衣水和大渡河的匯合處,依水勢地形而建。大院內亭台樓閣處處,既有曲徑通幽,更有水榭小亭,迴廊拱橋,紅牆綠瓦隱於花木之中。陳府,不愧是嘉定州的第一富豪人家。  是夜,陳少白盛情地接待豹兒、青青和翠翠,袁捕頭作為陪客,舉杯暢飲。豹兒的酒量,又一次的震驚了陳少白和袁捕頭,他們想不到豹兒武功驚人,酒量也驚人。  在飲酒當中,自然而然的淡到了明日如何捉拿玉面夜叉之事。豹兒和青青不由得用目光望著翠翠,翠翠一笑說:「袁捕頭,你放心好了!明日我包將玉面夜叉手到擒來。」  青青心想:你這丫頭,玉面夜叉已死了,你當然手到擒來啦!豹兒卻擔心:玉面夜叉已死了!你怎麼去擒來?到閻王殿中去捉她的魂魄嗎?明天,你拿什麼交給袁捕頭?  陳少白說:「在下聽說玉面夜叉武功不錯,更有什麼川中一劍等武林高手相助,號稱岷江一霸。當然,以三位的身手,要戰勝她也容易,要捉他們就恐怕不容易了。他們人多勢眾,見勢不妙,便逃跑了。是不是明天多帶些人手前去圍捕?」  袁捕頭跟著說:「對!明天,我多帶一班人馬前去,防備他們逃跑了!」  翠翠說:「哎!千萬別多帶什麼人手前去。」  陳少白愕異:「哦!那為什麼?」  「沒什麼!那樣會打草驚蛇,說不定這城裡有他們的線眼,人一多,他們就知道了。他們不就事先逃走了嗎?我們還捉什麼呀?」  袁捕頭問:「小俠的意思——」  「今夜裡,就由袁捕頭和我們悄悄地坐船前去就行了。」  「今夜裡?」  「若不方便,那明天一早動身也行。」  「不,不,小俠,我不是這個意思。要是今夜裡行動,我好去召集一些人馬來。」  「我不是說千萬別多帶人去嗎?」  「就單單我們四個人前去?」  「這已經足夠了!」  「不擔心他們跑掉?」  「放心!玉面夜叉跑不了!」翠翠又眨眨眼說,「袁捕頭,你知道,我們江湖人辦的事,不想太多的人知道,更不想讓官府中的人知道。」  袁捕頭感到困惑:去捉拿殺人劫船的兇犯,怕太多的人知道還說得過去,會走漏風聲,而怕官府的人知道說得過去嗎?陳少白說:「那我也去好了!」  翠翠心想:你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去幹什麼啊!但感到,要是不讓陳少白去,似乎太看不起人了,而且陳少白還是峨嵋派的弟子,會影響峨嵋派與點蒼派今後的關係,便說:「有陳少俠前去,那就太好了!」  青青說:「那我們今夜裡去吧。」  突然間,豹兒噓了一聲,輕輕地說:「不好,上面有人。」  眾人一聽,不由得愕然,望望前後左右和樑上,哪裡有什麼人呀?就是客廳上的一些家人,陳少白也打發走開,不用他們伺候,以免影響了談話。在這深夜裡,有什麼人來呀?豹兒用手指指上面輕說:「伏在瓦面上,偷聽我們的談話呀。」  陳少白大吃一驚,什麼人竟敢在夜裡闖進自己的大院,他不啻自找麻煩。翠翠卻心頭凜然,那麼說,來人武功極為上乘,不但輕功俊,屏息的內勁也是一流,自己居然沒半點發覺。要不是豹兒有過人的內力,就發覺不到了。來人不是玉面夜叉方面的人,就是錦衣衛的高手了。只有他們,才來夜探陳府大院,便輕問:「有多少人?」  「一個。」  翠翠揚揚秀眉:「我去會會他。」說完身形輕閃,人似靈燕,從客廳的後窗中躍了出去。豹兒擔心她一個人有閃失,身便似輕煙流星,凌空而起,一個觔斗,竟然從窗口翻上了瓦面。  他們兩人抖出了這份輕功,尤其是豹兒怪異的身法,不但令袁捕頭感到驚愕,就是陳少白也暗暗驚訝,自愧不如。但他感到自己身為主人,客人都行動了,自己怎能不去?所以他也抖出了峨嵋派的輕功,躍上瓦面。他在星光下一看,瓦面上哪有什麼人呀?翠翠和豹兒已不知去了哪裡。驀然,他聽到身後一陣風起,連忙回身喝問:「誰?」  「陳少俠,是我。」  陳少白一看,是青青也跟上來了。青青問:「他們呢?去了哪裡?」  陳少白搖搖頭說:「我上來時,就不見他們了,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青青不出聲,凝神傾聽,四下打量。陳少白說:「我到外面看看。」  青青說:「陳少俠,我們最好別去,恐怕來人不止一個,我們全走了,府上不危險?」  陳少白一想也是,卻說:「那他們不會有事吧?」  「我想他們不會有事的。陳少俠你最好先去看看貴眷、家人,看有什麼事沒有。這裡四周由我看著好了。」  「那麻煩小俠了!」  「陳少俠別客氣。」  陳少白的確也擔心家人有事,便從瓦面躍到內院去了。  在幾個人當中,只有袁捕頭不會輕功,沒法躍上瓦面在下面乾著急。  不久,翠翠和豹兒如夜空中的兩隻疾燕,一齊回來了,青青迎上去問:「什麼人?沒追上?」  翠翠笑著說:「追上了!」  「什麼人?」  「一個小偷,我們教訓了他一頓,放他走啦!」  青青疑惑:一個小偷?一個小偷會有那麼好的輕功?那就不是一般的小偷了!豹兒說:「翠翠,你別捉弄青青了。」他扭頭對青青說,「青青,是商大叔。」  青青感到意外:「是他?」  翠翠笑著:「不是他是誰?」  原來是翠翠和豹兒一直追到郊外,才追上了那個伏在瓦面上偷聽的人。翠翠首先喝道:「給我站住!」說時,一掌拍出。  那人一閃,叫道:「喂喂!你想要我的命嗎?」  翠翠一聽,怔住了!是行蹤莫測的江湖遊俠商良。豹兒驚訝地問:「商大叔,怎麼是你?」  商良笑著說:「當然是我啦!」  翠翠揚揚眉問:「你幹嘛鬼鬼祟祟地摸來了這裡?」  「喂喂!你嘴巴放乾淨一點好不好!我幾時鬼鬼祟祟的了?」  「不鬼鬼祟祟,幹嘛伏在瓦面上偷聽我們的談話?幹嘛一見我上來就溜掉了?」  豹兒卻問:「大叔,你不是在五通橋嗎?怎麼也來了這裡的?」  「還好說呢,聽說你給官府的人當江洋大盜拉了去,我擔心你受刑不過,供出我這跑小買賣的來,我不來打聽一下怎行?」  翠翠笑著說:「對不起,我們受刑不過,真的供出你來了,而且你還是我們的頭兒。官府命我們戴罪立功,前去捉拿你。好了!你現在自動送上門,請跟我們到官府去吧!」  「怪不得你們跟什麼袁捕頭、方捕頭碰杯喝酒,原來將我賣了!這下,我可跳進黃河也洗不乾淨啦!」  「你呀!只有在黃河裡越洗越髒。」  豹兒說:「大叔,你別聽他胡說的。」  翠翠說:「你也太老實了!他精過鬼,會不知道嗎?」她轉問商良,「說!你跑來幹什麼?」  「劫獄呀!」  豹兒愕然:「結肉!?結什麼肉?」  「喂!劫獄你也不知道啊?就是將你們從官府的牢獄中劫出來,省得你們變成了無頭的冤魂。」  翠翠「啐」了他一口:「你才變成無頭冤魂!說正經的,你來幹什麼?」  「好好,說正經就正經,我問你們,明天你們怎麼將玉面夜叉交給袁捕頭?」  豹兒正是為這事發愁,急問:「大叔,你看怎麼辦?」  翠翠說:「那還不易嗎,明天將玉面夜叉的屍體挖出來交給他不就行了?」  商良說:「好呀!那你們洗乾淨屁股,準備坐監房吧。」  翠翠問:「我們怎麼會坐監房的?」  「先不提你們擅自殺人之罪,要是官府追問,這具屍體是玉面夜叉嗎?就算是,官府也可以反咬你們—口,你們本來與玉面夜叉同夥,現在是殺人滅口,想推掉自己的罪責。到時,看你們怎麼說?」  翠翠這下才感到事情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了!豹兒卻著急了:「官府的人,就那麼不講理嗎?」  「俗話說,官字兩個口,有他講沒你們講的,就算嘉定州的那個什麼劉大人講理,但也要有憑有據才行。你以為交出一具屍體就行了嗎?誰能證明她是殺人劫船的兇犯?」  「事主不能證明嗎?」  「別說事主恐怕不認出玉面夜叉來,就算認出,也是一面之詞,落不了案。因為沒有玉面夜叉的口供,定不了罪。」  豹兒問:「大叔,那我們怎麼辦?」  翠翠咬著牙說:「要是這樣,我就殺了那個什麼劉大人呀。」  「好呀!這樣,你們就真正成為劫貨殺人的江洋大盜了!等官府出榜文通緝吧。同時,那個陳少俠也脫不了關係,就是點蒼派也受到牽連。」  翠翠和豹兒全愕住了!事情竟是這麼的複雜,怪不得武林中的人,極不願與官府中的人打交道,不與他們來往了。簡單的事情,—到了官府人的手中,就變成複雜了。  翠翠瞅著商良問:「大叔,你今夜來,就是告訴我們這件事?」  「是啊!就是跑來告訴你們這件事。」  「大叔!我知道你江湖經歷豐富,為人機敏過人,心地又好,總不會……」  「哎哎!你別給我戴高帽子,我只是個跑買賣的小本生意人。機敏,我怎麼也機敏不過你,要不,我也會將一顆不關痛癢的藥塞進了那位潘三爺的嘴巴裡,說是毒藥,嚇得他不敢亂動。」  翠翠驚訝:「我們的一切,你都看在眼裡了?」  「不,不,我是聽來的。」  「那你怎麼知道我餵他的不是毒藥?」  「你這個江湖小殺手,一把劍已經夠了,何必要用毒藥?那太麻煩了。」  翠翠笑著:「大叔,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叫我們擺脫這場官非,要不,你就不會從五通橋跑來這裡的。」  「千萬別給我又戴高帽,那會壓得我抬不起頭來,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不掉進江裡,也會摔到懸巖下。」  「你古道熱腸,怎能見死不救啊!」  「好好,我算怕了你!你怎麼只想到將屍體交出去,不想到將活著的人交出去?」  「有活著的人嗎?」  「有,有,我就撿了兩個。」  翠翠驚喜:「跟隨玉面夜叉劫船殺人的賊子沒有全部死掉?」  「要是死掉了,我就不來啦!有那麼巧,有兩個從水中逃生上岸,又叫我抓到了。」  翠翠有點激動地說:「大叔,你太好了!」  「只要你以後別將我當成江湖騙子看,那就好了。」  翠翠嘻嘻咭咭地笑起來。隨後他們又商量了一下細節,便分手告別。翠翠問:「你怎麼不去見見那位陳少俠呀?」  「可是他身邊有個袁捕頭。我什麼都不怕,就是怕見官府中的人。同時,我也勸你們,待這件事擺脫了後,千萬別與官府中的人打交道了,以免捲進了無謂的麻煩中去。」  「我呀!以後才不與他們打交道哩!」  這樣,翠翠和豹兒才轉回陳府大院……  青青問:「他呢?沒跟你們來?」  「青姐,這事以後我們再說,我們下去吧,別叫人家等著我們。」  她們一齊躍下瓦面。袁捕頭迎上問:「什麼人?抓著他沒有?」  這時,陳少白也從內院走出來了,一見他們,急問:「是什麼人?追著他沒有?」  翠翠說:「是一位路過這裡的武林高人,跟我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現在沒事啦!」  陳少白鬆了一口氣:「我以為是玉面夜叉派來的高手哩!那位武林高人是誰?」  「江湖遊俠商良。」  陳少白驚喜:「是商大俠!」  翠翠點點頭:「你也認識他?」  「在下只聞其名,無緣謀面。」陳少白神往而又失望地說,「小俠,你們怎麼不請他來坐一會?」  「他呀!為人怪異,話沒說上兩句,說有急事走了。陳少俠,別擔心,說不定你明天就可能見到他了。」  「真的?那太好了!」  翠翠問袁捕頭:「是不是我們今夜就坐船去?趁熱打鐵,以免夜長夢多。」  「好!今夜裡去。」  「袁捕頭最好將事主也帶去認人,就坐他的船走吧!」  「那我去將事主帶來,你們在江邊等我。」  「好!一言為定。」  寅時,一條船從江岸蕩了開來,順江而下。坐船的是豹兒、青青、翠翠、陳少白、袁捕頭和他手下的一名捕快,還有事主,也是原來的船家。掌舵的鄱陽蛟王向湖和他的兩位水手江波、江浪。  第二天上午辰時左右,船便到了豹兒他們與玉面夜叉交戰的江邊上。而江岸,也停泊了另外一條新船。袁捕頭有些訝然:「我們在這裡上岸?不去五通橋?」  翠翠眨眨眼說:「因為玉面夜叉就在這裡。」  「哦?」袁捕頭和那位捕快不由得朝江岸打量,除了那一條船外,江岸上卻沒人。陳少白也困惑:「玉面夜叉難道在那條船上?」心想:這不可能,玉面夜叉怎會在這江岸上等我們去捉拿的?」  翠翠說:「我們上岸就知道了。」  這時,那條船上走出了—個跑買賣的生意人。翠翠朝他問:「大叔!人帶來了沒有?」  商良笑嘻嘻地說:「帶來了!在船艙。」  翠翠對袁捕頭說:「殺人劫船的賊人就在那條船的船艙裡,你們去捉呀!」  不但袁捕頭,連陳少白聽了也感到愕然:玉面夜叉真的在船艙裡?在這裡等人去捉?這真是天下間不可思議的怪事。袁捕頭簡直不敢相信,以玉面夜叉的武功,她能束手就擒?他問翠翠:「小俠,你不會在捉弄我們吧?」  翠翠見他幾乎將眼球都快瞪出來了,忍住笑說:「我怎敢捉弄你袁捕頭呀?他們就在那船艙裡,去捉啊!」  袁捕頭和捕快不由得習慣的取下了兵器。翠翠又說:「你們別動兵器,只上去捉人就行了,用不了交手。」  袁捕頭又是愕異。既然這樣,他便硬著頭皮和捕快走上那條船去。一看,船艙裡果然捆了兩條兇惡的中年漢子。不過,他們這時已是垂頭喪氣的了!  翠翠、豹兒和陳少白也走上船來。袁捕頭疑惑地問:「他們就是劫船殺人的兇犯?那玉面夜叉呢?」  翠翠的回答又出人意外:「他們是不是兇犯,我就不敢擔保了。袁捕頭,你最好叫事主來認。看是不是。」翠翠一指商良,「那他就是,你們將他捉去吧。」  商良一時怔住了,想不到翠翠會來這一下,跟著笑起來:「喂喂,小兄弟,你有沒有搞錯了!我這個辛辛苦苦捉賊的人,不但沒功,反而變成賊了?」  翠翠笑著:「誰知道你捉的是不是玉面夜叉的人。」  「嗨!早知你這麼難伺候,我就不走這一趟渾水了!」  「你呀,想不走也不行了!」  而這時,袁捕頭早巳命身邊捕快將事主帶來。事主上船一見兩個被捆綁了手腳的賊人,憤怒地指著臉上有一道刀傷疤痕的賊人說:「就是他,一上船就砍死了我的兒子,還將我兒子的屍體踢下江去。」  翠翠說:「船家,你看清楚,別又認錯了人,那就不好辦了。」  事主幾乎哭喊起來:「我沒有認錯,他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來。他是殺死我兒子的兇手。」他又指著另一個賊人說:「是他,殺死了胡老爺的。」  胡老爺,也就是知府劉大人的大舅子。  商良好像放下一副重擔似的,對翠翠說:「這一下,我沒有捉錯人了吧?」  「那多謝你啦!」翠翠又對袁捕頭說:「殺人兇手,我交給你了!你帶他們回衙門吧。」  「多謝小俠和這位義士相助。可是——」  「你是問玉面夜叉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在這裡與她交手,將她殺了,屍首就埋在江岸的亂石沙灘上,你也可以將她的屍體帶回去;要不,將她的頭割下來帶回去也行。」  袁捕頭這才明白,為什麼翠翠叫自己不用帶人馬前來,因為他早將玉面夜叉殺了,把她的手下也捉了,根本用不了交鋒,自己只是前來帶人回去就可以了。便說:「小俠,你怎麼不早說啊!害得我擔心他們跑掉了的。」  翠翠眨眨眼說:「早說了,就沒有味道啦!現在不更好玩嗎?」  袁捕頭啞然失笑,心想:看來這位小俠,童心還沒退,喜歡捉弄人,怪不得他將錦衣衛的潘三爺捉弄得啼笑皆非。今後對他,可千萬別得罪。  翠翠又說:「袁捕頭,你回去後怎樣對你的劉大人說?」  「在下會如實報告大人。」  「這樣不大好吧?你最好這樣說,玉面夜叉拒捕反抗,你不得已而動手,合眾人之力,又重傷了她,她重傷後不治而亡。」  陳少白在旁說:「袁捕頭,這樣說就最好了!玉面夜叉劫船殺人,就是帶回去,也是一個死罪。」  袁捕頭笑著說:「好!在下就這麼說。」  「袁捕頭,那麼我們沒事啦!可以分手了,願我們後會有期。」  袁捕頭有些愕然:「小俠們不回嘉定州了?」  「我們回去幹嘛?再說,我們實在不願去見你那糊塗的知府老爺。」  陳少白問:「三位小俠也不賞面,在敝府多住幾日?」  翠翠眨眨眼說:「陳少俠,你不是想見見那個行蹤莫測的江湖遊俠麼?要是想見,就跟著我們。」  陳少白欣喜地說:「好!我願跟隨三位。」  翠翠對袁捕頭說:「袁捕頭,你可以帶兇犯過船了!至於我們原來的船家,也不陪你們回去了。」  袁捕頭茫然:「那,那我們怎麼將船撐回去?」  翠翠指指事主:「他不是船家嗎?而且那條船也是他的,物歸原主,理所應當。要是缺人手,這條船上有兩位水手,可以幫助你們將船撐回去。」  這一切的細節,都是昨夜裡翠翠、豹兒和商良商議好了的。所以遊俠一早將船駛來這裡等候。翠翠又揚手對青青喊道:「青哥,你可以帶王大伯他們過船了。」  青青在那條船應了一聲,便與王向湖他們收拾行李過船來。袁捕頭見這樣,只好拱手分別,將玉面夜叉的頭割了下來,帶了兩名兇犯,駕船而去。臨別之前,陳少白對袁捕頭說:「拜託你向我家人說聲,我過幾天便回去,不用掛惦著我。」  「陳少俠放心,在下一定將話帶到。」  眾人目送袁捕頭等人走後,翠翠對王向湖說:「大伯,你們上船看看,這條船已經是你的了。」  王向湖愕然:「是老漢的?」  「大伯,你為我們損失了—條船,還幾乎惹上了一場官非,我們賠給你一條船不應該嗎?要是你認為這條船不好,」翠翠又指指南良,「你找他是問,說不定他從中剋扣了銀兩,買一條差的船給你。」  眾人一聽,都笑起來。青青笑著說:「兄弟,你嘴巴積些德好不好?」  商良也笑著說:「我是個跑買賣的老實生意人,從不欺騙僱主銀兩,你這樣說,有損我的聲譽,我叫你賠償名譽。」  翠翠笑著:「有人說,奸商,奸商,無奸不商。我怎麼信得過你?王大伯,你還是上船到各處檢查一下,看看安不安全,這可是人命關天,大意不得的。萬一船行到半途滲水或斷成兩截,我可不願意掉進江中去餵大魚。」  王向湖哈哈大笑:「好!我老漢可不客氣的先檢查一下了。」  「大伯,你應該這樣才對,這可是你日後的生計和飯碗,趁他現在沒走,先檢查清楚,不然,他來個貨物出門概不退換,你就無法和他打官司了。」  眾人又是大笑。王向湖帶了江波、江浪,真的上船在各處仔細的檢查一遍,眼裡露出了滿意的笑意。翠翠問:「大伯,怎樣?船沒有什麼事吧?」  王向湖笑著說:「好,好,不但比老漢原來的船好,也比剛才那條船好!就是漂洋過海也行,經得起任何大風大浪。」  商良向翠翠問:「我沒有剋扣銀兩吧?」  翠翠笑著:「大叔,難為你啦!」  「現在貨物過手,我可以走了。」  翠翠一手拉著他:「哎!你還不能走,得陪陪我們走一段水路,我多少還有點不放心。」  「你要我陪你們去哪裡?」  「重慶。」  商良嚇了一跳:「去重慶?那不是一段水路,而是幾天的水路了!」  「是呀!一段水路可長可短,有幾天,也有幾個月或一年的。」  「喂喂,我這麼陪你,不用跑買賣了?」  「你跟著我們,餓不了你。」  「不行,我一家大小誰來養活?」  「我不管。」  「喂喂,你講不講道理的?」  「我呀!跟別人講理,跟你就不講什麼道理了!誰叫你一下賺去了我們那麼多的銀子。」  青青、豹兒和王向湖都知道商良的脾氣,微笑不語,想看看翠翠怎麼捉弄商良的。但陳少白就不相同了,心想:是不是這位商人和翠翠有什麼過折,翠翠才這麼不放過他。他忍不住問翠翠:「小俠,是不是他過去幹了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他呀,對不住我的地方多了!」  「哦!他幹了些什麼?」  「他呀!在一個小鎮裡的客棧中見死不救,還落井下石,以後又在船上夥同一對人販子欺騙我們,叫我們服什麼迷魂酒,幾乎將我們賣了。陳少伙,你要是不信,盡可以問問王大伯。」  王向湖笑著說:「不錯,不錯,正是這樣,老漢可證明。」  商良叫起來:「老頭兒!你怎麼也昧著良心說話?」  「我老漢說的可是實情啊!」  陳少白從他們的笑意也看出了翠翠和這商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大概只不過懲罰一下他罷了,問:「小俠,你打算怎麼懲罰他?」  「我想懲罰他跟隨著我們一年半載。」  商良說:「我家中的黃臉婆娘不餓死了?」  陳少白感到這種懲罰,在武林中從來沒有見過。對一個專門從事欺騙的商人來說,也最好不過了,但一想到這商人的妻子,又有些不忍,他到底是正派俠義中的人物,便說:「小俠,要是他沒有大的罪惡,看在他買這條船的情分上,放了他好不好?」  翠翠笑問:「我真的放了他,你不後悔?」  陳少白愕然:「我後悔什麼?」  「你不想見那江湖遊俠嗎?」  「想啊!商大俠跟他有關係麼?」  「當然有啦,而且就落在他身上。」  「哦!他知道商大俠在什麼地方?」  這時青青說:「兄弟,陳少俠是老實正派人,你別捉弄他了!」她對著陳少白,又指著商良問:「陳少俠,你知道他是什麼人?」  陳少白茫然:「他是什麼人?」  「他就是江湖遊俠商良。」  陳少白不敢相信:「真的?」  一直不出聲的豹兒說:「陳少俠,他真的是江湖遊俠,我絕不會騙你。」  青青的話,陳少白不敢相信,但豹兒的話,他不能不信了,連忙拜見說:「在下陳少白拜見商大俠。」  商良慌忙回禮說:「陳少俠,你別弄錯了,我不是什麼商大俠。」  這一下,又弄得陳少白困窘起來,用眼睛望著豹兒。豹兒連忙說:「商大叔,陳少俠是一片誠心想拜見你,你不能這樣。」  青青也跟著說:「商大叔,你這樣做,未免太過嬌情了!」  商良拍拍陳少白說:「陳少俠,你別介意,我是說,商大俠我不敢當,人家稱我什麼江湖遊俠,我也是受之有愧。你要是不嫌棄我,以後就叫我商大叔或商良行了。其實,看我這副小商人面孔,像大俠嗎?」  陳少白說:「商大叔隱沒於市井之中,行俠義而不露相,不是大俠,也是一位武林奇人!晚輩慕名已久,今日能拜識尊顏,大慰平生所望。」  「陳老弟,你這麼客氣,反而弄得我渾身不自在。用一句文雅的話來說,如坐針氈。你最好像他們一樣,隨隨便便,無拘無束,像老朋友一樣,我就舒服了。」  翠翠說:「是呀!你最好能捉弄他一下,他就更舒服了!」  陳少白不禁笑起來。他感到能認識眼前這幾位江湖怪人,實在是人生的趣事,不像見了一些名門正派的人那麼拘束。  商良對他說:「陳老弟,我不是什麼武林奇人。說到武林奇人,我們當中的的確確是有一位,你想不想認識?」  陳少白睜大雙眼:「真的?商大叔,你不是捉弄我吧?」  「不,不,這可是一件嚴肅的事。我不像那位自稱什麼江湖小殺手的,專愛捉弄人的人。」陳少白又愕然了:「江湖小殺手?」  商良指指翠翠和青青:「就是他們兩個,見人自稱什麼江湖小殺手。你看他們,像不像殺手?」  陳少白說:「大叔開玩笑了!他們怎會是江湖殺手呢?大叔,你所說的江湖奇人,就是他們?」  「不,不,是另一位。」  「誰?」  商良指指王向湖:「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王向湖慌忙說:「商大俠,你千萬別拿老漢來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鄱陽蛟這一綽號不是開玩笑得來的吧?」  陳少白一怔:「鄱陽蛟?雄踞長江中下游白浪幫的仁厚長老王老前輩?」  「不是他又是誰?」  陳少白慌忙下跪行禮。眾人都感到愕然,不知陳少白為什麼行這樣的大禮,就是連王向湖也一時怔住了:「陳少俠,你——」  「前輩是我—家的大恩人,我怎能不拜?」  「陳少俠,你一定是弄錯了!我與陳少俠素不相識,就是進入四川,也從來沒救過什麼人,怎麼是陳少俠—家的大恩人了呀?」  「前輩是不是白浪幫的長老王向湖大俠?」  「不錯!老漢賤名正是向湖。」  「那晚輩絕沒有弄錯。前輩記不記得在江西九江的長江江面上,曾力戰群寇,救了一位姓陳的老人,並且一直護送到重慶。」  「是有這麼—回事,閣下莫非是——」  「那是晚輩的先父,他一直念念不忘前輩,臨終時,留下遺言,一定要晚輩報答前輩之恩。可是晚輩藝成下山回家,前去鄱陽湖尋訪前輩,前輩與小孤山巫徒一戰之後,令小孤山從此在江湖上除名,而前輩也不知去向。晚輩走遍了長江中下游各個地方,遍尋不遇,只好惆悵而回,想不到恩人卻隱居於岷江之上。」  眾人一聽,才知道是這麼回事。商良說:「王老兄,小殺手說我嬌情,我看你比我更嬌情!你明知陳少俠一家在嘉定州,怎麼不前去探望?見了陳少俠也裝著不認識,太說不過去了!」  陳少白說:「商大叔,這怪不得王前輩。前輩的確從沒見過我,而且先父生前—直在重慶,以後才遷來嘉定州居住,前輩當然不知道了。」  翠翠說:「那王大伯也該打屁股才是。」  豹兒說:「小翠,你怎麼這般說王大伯的?」  「我說得不對嗎?人家辛辛苦苦的尋找他,他卻龜縮在岷江的小船上,不聞不問,不該打麼?」  豹兒說:「王大伯怎知道陳少俠搬去嘉定州的?」  「有心尋找,只要去重慶一問,不就知道了?別說是嘉定州這麼近,就算去天涯海角,也可以打聽出來!」翠翠說完,又對陳少白說,「你不必報他的什麼恩,不打他就算好了,大家扯平,沒事!」  眾人一聽,又笑起來。青青笑罵道:「有你這般報恩的嗎?」  其實大家都心裡明白,以王向湖的為人,別說已退出武林,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就是仍在白浪幫,也不希望陳少白報什麼恩,甚至避開,又怎會去重慶打聽的?  陳少白也笑著說:「翠小俠說笑了!我怎敢這樣?」他又對王向湖說,「恩人,今後就請在晚輩處住下來,別再過這水上生涯了。我會為恩人安排一處幽靜的地方,伺候終身。」  翠翠說:「喂喂!陳少俠,你還講不講江湖義氣呀?」  「我,我怎麼不講義氣了?」  「有你這麼講義氣的嗎?我好心帶你來見什麼江湖遊俠,你見了王大伯,就想將他帶走,那我們怎麼去重慶?你這不是過橋抽板嗎?」  「小俠要去重慶,那很容易,在下會為小俠們找一個更好的船家。」  王向湖說:「陳少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要是這樣,恐怕會促使我早日去見閻王。」  「恩人怎麼這樣說?」  「我是一條蛟,蛟要是離開了水,還能生存嗎?那就不是一條蛟,而變成一條死蛇了。」  商良說:「陳少俠,你也算是俠義中的人,要是武林中個個像你這樣,恐怕真正的俠義人,今後就怕去救人了!」  王向湖說:「是啊!陳少俠,老漢也知道你是個仗義行俠的人,今後你救了人,那人也這麼報答你,你心裡舒不舒服?」  「這——」  王向湖又說:「你要是真的要報答我,最好讓我自由自在,千萬別將我的面目在江湖傳揚出去,令我今後安安靜靜以度晚年,我就感激不盡了。」  「恩人放心,我一定不會說出去。」  「那就好了!大家都進艙坐吧!」王向糊又問翠翠,「小兄弟,你真的要去重慶?不去成都了?」  「王大伯,你江湖經歷豐富,你想一下,我們經過嘉定州,不會再招惹麻煩?」  王向湖想了一下說:「不錯,暫時避開一下也好。」  陳少白說:「既然去重慶,在下陪大家去。重慶有白龍會的堂口。那裡的堂主,與我是知心好友,各位去那裡住宿就方便多了。」  青青和翠翠一聽,驀然想到白龍會可是四川的一個大幫派,雖然經過一次洗劫,為黑箭滲入,搞得一團糟,死傷了不少的精英,勢力略為減弱,但清除黑箭的黨羽之後,由莫洪任總堂主,胭脂虎霍四娘任副總堂主,也漸漸恢復了原有的勢力(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遍佈各州府。通過白龍會來尋找失蹤的少掌門,不更好麼?丐幫雖然是中原第一大幫派,但在四川,怎麼也不及白龍會。當下翠翠便說:「陳少俠能陪我們去拜會白龍會的重慶堂主,那太好了!我們在這裡先多謝陳少俠!」  「小俠別客氣,這只是舉手之勞,何必言謝。」  「陳少俠,不瞞你說,我們這次去成都,除了拜訪陶門外,更主要的是想拜訪白龍會的副總堂主霍女俠,因為在嘉定州出了這件事,我們只好先去重慶拜訪那裡的堂主了。」  「你們要拜訪霍女俠?」  「少俠也與霍女俠相識?」  陳少白說:「在下不大相識。小俠要拜訪霍女俠,那太好了!在下知道她昨天已去了重慶,聽說去處理一件事的,沒有幾天,是不會離開重慶。」  「真的?那真是太巧了!陳少俠,那我們請王大伯快開船去重慶。」  商良卻說:「你們要去重慶,恕我不奉陪了。再會!」  翠翠叫住:「哎!你不能走。」  「我怎麼不能走?」  「因為昨夜裡,我得了一夢,夢見觀音菩薩告訴我,說你離開了我們,會有危難。你不是很相信觀音菩薩的麼?」  「別胡說八道,我有什麼危難呀?」商良笑起來。  「信不信由你,不過你得陪我們到重慶府走走。」  青青說:「大叔,人家陳少俠專程從嘉定州來拜訪你,你怎能沒談上兩句就走了?」  陳少白連忙說:「是啊!在下還想請大叔到敝舍住一段日子,聆聽教誨。大叔可不能不給我—點面子啊!」  商良說:「陳老弟,你要是想學生意,我可以教你兩手騙人財物的辦法。其他嘛!我可是乾麵杖吹火——一竅不通。」  陳少白說:「大叔說笑了。」  商良朝翠翠、青青說:「碰上你們兩個小殺手,我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你們小心,若弄得我惱怒起來,我就揭了你們兩個的底子。」  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嚇了一跳,難道他已識破了自己是女兒身?他們互視了一下,翠翠笑著問:「我們有什麼底子呀?你別胡說八道,小心我們會用劍在你的身上再添上一條劍痕。」  豹兒擔心事情弄僵了,連忙說:「大叔,我們的確想你跟我們在一塊的。」  「好,好!有陳老弟,又有你這麼一句,看來我不陪你們去,真的會碰上危難了!」  大家一聽,都歡笑了。的確,這一條水路,在船上一坐就是幾天幾夜,有商良這麼一個說話風趣、笑話連篇的人在,一路上就不愁沉悶了。船在鄱陽蛟的指揮;掌舵之下,起錨順水而流。青青、翠翠、豹兒、陳少白和商良都在前艙席地坐下。商良苦著臉問青青、翠翠:「你們強行拉了我來,出何居心?但我事先說明,要是我黃臉婆在家裡餓死了,你們得賠一個給我。」  豹兒問:「大叔,是真的嗎?」  翠翠笑道:「鬼才相信你家中有什麼黃臉婆的。」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耍賴,不賠還一個給我?」  「就算你真的有,我看你也不存好心。」  「我怎麼不存好心了?」  「你是喜新厭舊,說不定你巴不得她早一點死掉,再找一個臉不黃好看的。」  商良嚇了一跳,緊張地四處望望,煞有介事地低聲說:「小兄弟,你別說大聲了,小心她聽到,那我這雙耳朵就別想留下了。」  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翠翠笑著說:「看來你真的居心不良哩!」  陳少白比豹兒還老實,問:「大叔,大嬸現在在哪裡,要不要回去看看?」  商良慌忙搖手說:「別看別看,我一回去看,準有幾年出不了門。這一次我好容易騙了她才出門來,要不是說去樂山大佛面前還神許願,她還不放我出來。」  「那你怎麼不去樂山大佛許願呀?」  「你現在不是拖我去重慶嗎?我還去什麼樂山?不過,重慶府有座縉雲山,那裡寺廟很多,菩薩也多,我來個見寺就拜,恐怕比樂山大佛更靈。」  青青笑著說:「大叔,我們談正經事好不好?」  「我這事不更正經嗎?」  「大叔,我們這次拉了你來,想請你幫忙我們辦一件事。」  商良慌忙作揖:「多謝!多謝!你們另請高明。你們的事,我辦不了,也辦不好。」  翠翠說:「哎!我們還沒說,你怎知辦不了和辦不好呀?」  「不用問,準沒有好事。我辛辛苦苦給你們弄了這條船來,還說我剋扣銀兩,我還敢辦嗎?那不更找麻煩?」  青青說:「大叔,我們說真的,你別盡打哈哈。你不願意,我們也不敢強求你辦。」  「唔!這還差不多。你說說,是什麼事要我辦的?」  「我們想請你幫忙我們尋找一個人。」  「尋找一個人?是仇人還是親人?要是仇人,千萬別來找我,我可怕見刀見槍的。」  「是親人。」  「親人?什麼人的親人?是姨媽姑爹,還是父母兒子?」  翠翠「噗嗤」笑起來:「去你的!我們有兒子嗎?」  「那就是未婚夫了!」  翠翠頓時忘情地叫起來:「你找死了!」同時面孔也飛紅起來。  青青的面孔也跟她差不多,心裡噗噗地跳:莫非他看出我們來了,才這麼風言風語?  商良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說滑了嘴,總不會是你們不見了未婚妻吧?」  「妻你的頭!」  「那就是父母、兄弟、姐妹?」  青青說:「大叔,我們是找一個特別的人。」  「特別的人?這可新鮮。」  青青指指豹兒:「我們是找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一模一樣?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部相同?」  「是呀!」  「行動、說話的聲音也一樣?」  「是這樣。」  「連你們也分辨不出來?」  「的確分辨不出。」  商良眨眨眼,笑了笑:「那不用去找。」  「哦?怎麼不用去找?」  「是呀!因為我已經找到了,還找什麼?」  青青、翠翠和豹兒一齊驚喜地問:「找到了?在哪裡?」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  商良一指豹兒:「這不是嗎?」  青青、翠翠和豹兒給商良捉弄得啼笑皆非。商良還挪揄地說:「你們看,我找得多快!」  翠翠惱怒了:「你這是找嗎?」  「怎麼不是找?我用眼睛找啊!」商良笑著說,「你們想捉弄我,想叫我去找一個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我會這麼容易上當?」  「不存在的人?」  「世上有這樣一個人嗎?面貌相似還說得過去,連行為、說話的聲音也一模一樣?說這樣話的人是白癡,相信這話的人更是個白癡。小兄弟們!我可不想做白癡。」  他們三個又怔住了。初時,翠翠、青青以為商良故意戲弄自己,現在一聽,才知道商良根本不相信有這麼一個人。的確,這事要不是親眼看見,說出來淮也不相信。這怎能去怪商良的?  豹兒說:「大叔,我們說的是真的,絕不是捉弄你。」  「哦?你見過這個人了?」  「我——」  「你沒見過吧?」  豹兒老實承認地點點頭:「大叔,我是沒有見過,但她們見過了。」  商良說:「少掌門,對你,我是相信;對他們兩個,尤其是姓白的,我就不相信了!我看,他們是在故意捉弄你。」  「大叔,他們不會捉弄我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捉弄你了?」  「大叔,就算她們捉弄我,我父母總不會捉弄我吧?」  「你是說,令尊令堂也見過這個人了?」  「是!不但是他們,就是點蒼派所有的人都見過了!」  「少掌門,你不會騙我吧?」  「大叔,我騙你幹什麼?我這次出來,就是想找到他的。」  「慢著,我還有點不明白,當時你不在點蒼山?」  翠翠說:「他當然不在點蒼山啦!要不,點蒼派的人還不將他捉了起來?」  「奇怪,點蒼派掌門和白衣仙子也一點分辨不出來?」  「分辨出來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這個一模一樣的人跑去點蒼山幹什麼?」  青青一時真不知怎麼回答。翠翠卻說:「他騙取了盤龍十八劍秘芨。」  「他騙到手了?」  「不騙到,他會離開嗎?不過點蒼派不願將這事在江湖上張揚開來,只能在暗中查訪,所以我們也希望大叔和陳少俠也別張揚出去,幫助我們在暗中查訪。」  商良說:「江湖上的怪事我見得多了!卻從來沒見過這麼一件怪事,連親生的父母也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來。好!這件事我答應了。」  翠翠、青青和豹兒大喜:「我們在這裡先多謝大叔了!」  @ 豹兒又說:「大叔,你要是以後碰上了他,千萬可別傷害了他。最好將他送回點蒼山或者交給我們。」  「好!不過你們先別多謝我,我只是好奇而已,看看他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樣,並不是要幫助你們。」  「大叔,只要你找到他,我就感激不盡了。」  青青怕冷落了陳少白,也對陳少白說:「少俠,我們更希望你和你那白龍會的朋友說一聲,請白龍會的人也來幫助我們。」  陳少白說:「三位小俠放心,在下一定盡力相助。」  隨後,他們又談到一些江湖中的奇人異士和武林中各個門派的一些事情。豹兒在幾天的水路上,從各人的談話中,不但增長了知識見聞。也瞭解到各門派的一些人物,懂得了不少武林中的規矩,加上他這一段的經歷,促使他成長了,再也不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深山少年了。  一日,船來到了瀘州。本來船一直放行重慶,沿途不泊岸,以免招惹生事,可是商良突然叫起來:「王老兄,請靠岸,我要上岸了。」  翠翠揚揚眉:「你要上岸?不去重慶了?」  「哎!誰說我不去重慶了?」  「那你要上岸幹嘛?」  「你們沒感到老是坐在棺材似的船艙裡不悶嗎?」  豹兒問:「大叔,要上岸玩嗎?」  「對,對,你們看,這麼一個大州城,城裡一定很熱鬧,我們不進城走走多可惜。」  翠翠說:「我才不相信你進城是為了玩的,準有別的事情。」  「我有什麼別的事了?」  「你有什麼事我不知道,我卻知道瀘州的大麴酒是出了名的,看來你一定是肚子裡的酒蟲在作怪了!才急著要上岸。」  青青也笑道:「怪不得大叔今早起來,無精打采的,原來是昨夜將船上的酒都喝光了,沒有酒喝。」  商良苦笑著:「看來,我什麼也瞞不過你們兩人,我上岸買幾罈酒回來總可以吧?」  豹兒說:「大叔,我也同你去。」  陳少白說:「我看,我們大家都進城玩吧!的確,坐了三天的船,上去散散心也好。」  翠翠說:「好呀!我們大家都去。王大伯,你去不去?」  王向湖笑著說:「你們去吧,我看守船,同時也想看看船身有什麼要修理的,不奉陪了。再說,作為一個船家,跟你們在一起,也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豹兒說:「那怕什麼的?王大伯,你和我們一起去玩吧。」  「小兄弟,請原諒,我老漢的確不想惹人注意。」  商良說:「小兄弟,他不去算了!別勉為其難。我們去。」  這樣,他們一行五人,便上岸進城。  瀘州,是沱江和長江的匯合處,江岸船桅如林,江面船隻如梭,又是川、滇、黔三地驛道的樞紐,水陸交通都非常的方便,因而市面繁華,商店裡的商品琳琅滿目,街道上行人幾乎摩肩接踵;房屋樓宇更是鱗次櫛比,酒樓飯店,賭場戲院,應有盡有。就是雲南的大理,也沒有這麼熱鬧繁榮。豹兒第一次見到這麼一個繁華大市鎮,來往行人這麼的多,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神州之大,人口之眾,這是他這個深山中長大的孩子怎麼也想像不到的,這就更增加了他的憂慮。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單是瀘州一地,就不易尋訪了。  豹兒不禁問:「大叔,我們到哪裡玩?」  商良說:「我看,我們先找—處酒樓,祭祭肚裡的酒神,然後才在這城裡走一圈。」  陳少白說:「找酒樓,在下聽說瀘州有一處名樓,名為『醉倒樓』,那裡的酒色最為濃香,我們不如到那裡去喝兩杯!」  商良說:「不錯,不錯!我們到『醉倒樓』去,不醉無歸!」  陳少白是這一帶人,不用問人,轉過了一條街,「醉倒樓」的黑底金字招牌,特別醒目地掛在街道旁,抬頭可見。  「醉倒樓」是瀘州的第一間名樓,擺設極為富麗。桌椅等幾乎是一色的酸枝大理石,不是富豪人家和大商巨賈,也不敢踏進「醉倒樓」。  他們一進「醉倒樓」,抬頭一看,樓下的所有桌面都已坐滿了人。一個店小二,眼光尖利,一見他們走進店來,除了商良衣服一般外,陳少白、豹兒和青青、翠翠的穿著,都是上好質料的衣褲,尤其是陳少白,更是—派富家公子的風度,連忙迎上來,堆著笑臉間:「幾位大爺、公子,飲酒請進!」  陳少白打量了一下問:「有好的座位嗎?」  店小二連忙說:「有,有,小店樓上有臨窗的雅座廂房,清涼乾爽,可眺望名山大江的景色。」  「那帶我們上去。」  「是,是!五位大爺、公子,請隨小人來。」  店小二知道來了大顧主,便帶他們登上二樓。樓上比樓下裝飾得更為華麗,牆上還有名人的字畫,欄杆上擺設著各種盆景,樓板鋪著地氈,顧客比樓下少。他們的上來,引起了樓上一些顧客的注目,尤其是翠翠、青青這樣美秀的少年,令一些人瞪大了眼睛在觀望、打量,不知他們是哪來的富家公子。其中一些陪飲的少女,一雙雙秀目,更是在翠翠、青青面上、身上打轉。  店小二帶他們走進一間臨窗的廂房,廂房布設清雅大方,異常光亮。大理石桌面的酸枝八仙桌、靠背鑲石的雕花酸枝椅和茶几,擦得一塵不染,令人一見便有舒適的美感。窗是一個月亮圓形大窗。倚窗而看,近可看街市遊人,遠可眺忠山、長江。豹兒幾疑這不是酒樓,而是富貴人家會客的雅廳。  店小二先給大家泡了一盅鐵觀音茶,然後問:「各位大爺、公子,要點些什麼菜?」  陳少白成了當然的主人,說:「你先來四乾果、四鮮果和八樣小吃的,然後再辦一席上好的酒菜來。」  「是,是,請問公子,要飲什麼酒?」  商良說:「我們當然要飲瀘州大曲了!」  「大爺,我店的大曲有三種,一種……」  陳少白揮手打斷說:「你先將三百年前的老窖大曲端兩壇來!」  店小二幾乎睜大了眼睛:「兩大壇?」  「怎麼,沒有麼?」  「不不,小人是說,這種名貴大曲,每壇要三十多兩銀子。而且……」  商良嚇了一大跳:「三十多兩?這麼貴?飲了會成仙嗎?」  店小二說:「大爺,三百年前的老窖大曲,極為難得,我店也存貨不多,所以特別名貴,飲了雖不能成仙,但也會飄飄欲仙。」  陳少白說:「你端來就是了,我們一文錢也不會少了你的。」  「公子,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  「小人是說,這種酒濃香而烈,一般人飲一杯就會醉,就是酒量好的客人,飲上三杯,便大醉如泥,要人抬著回去,公子,小人先端一壺上來好不好?」  豹兒問:「這酒真的這麼厲害?」  「小人不敢說謊。」  陳少白揮手說:「你端兩壇來好了!我們吃不了,可以帶走。」  「是是!小人就去準備。」  店小二一時摸不清這幾個是什麼人,雖然不是一擲千金,但也是一擲百金。單是兩罈酒,已是七十多兩白花花的銀子,等於幾戶中等人家一年的糧了,所以他仍遲疑而不離去。  陳少白已知其意,便從懷裡掏出一張三百兩的銀票遞給店小二說:「你看,這銀票夠不夠?」  店小二一看,竟是一張大江南北各地有名的「恆寶」銀號的銀票,面值三百兩,各地銀鋪都可以兌換成銀子,驚訝異常,連忙說:「有多有多,小人馬上叫人先端干鮮果和八樣下酒的小食來。大爺、公子們,要不要叫幾位漂亮的姑娘來陪酒?」  翠翠說:「好呀!」  商良慌忙搖手說:「別預我,你們要,我可不要。」  豹兒說:「我們喝酒,幹嘛要人家陪的?」  青青說:「小翠,你瘋了嗎?」  陳少白對店小二說:「我們喝酒,不想有人打擾,不要叫她們來。」  店小二應了一聲,便走了。不久,便有人端來干鮮果和下酒的小食,鹵牛腱、酥炸魚等。同時也捧來了兩壇三百年的老窖大曲,拍開封泥,啟開壇蓋,頓時酒香滿樓,令人垂涎。  店小二小心翼翼裝滿了一壺,給他們各人斟了一杯酒。商良首先忍不住一口而干,連呼好酒。豹兒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也讚道:「這酒好香好濃!」也忍不住將一杯酒喝乾了。  青青和翠翠好奇的呷了一點,翠翠便叫起來:「這酒怎麼這般辣喉的,喝到肚裡像火燒一般,我才不喝。」  商良慌了:「哎哎,你們不喝,別糟踏了!全都給我。」他真的將青青、翠翠的酒端了過來,全都倒進了自己的嘴巴裡。菜還沒吃上—口,便喝了三杯酒,對驚愕的店小二問:「你說飲了三杯酒,便爛醉如泥,我怎麼沒醉倒呀?」  店小二驚愕得不知怎麼說,半晌才說:「大爺,你真是海量!小人第一次見到像大爺這麼海量的人。」  商良一笑:「這三杯酒算什麼!」他又對豹兒說,「小兄弟,用酒杯喝酒太不痛快了,我們用碗來喝怎樣?」  「大叔!我陪你。」  青青說:「你們也真是,正式的菜還沒有端上來,你們就忙著喝酒了,等菜全上來喝不好嗎?空肚子喝酒,挺易醉的。」  陳少白催店小二:「你快去端菜來。」  「是!公子。」  第一道菜端上來了,是八式的拼盤,更是下酒的好菜。商良和豹兒都換上了大碗,兩人又是三碗酒先後倒下肚,看得店小二眼睛都快凸了出來。要是說商良的酒量驚人,豹兒才是個少年,三碗百年的老酒倒下肚,居然不見半點醉意,店小二簡直不敢想像。  的確,以豹兒剛隨段麗麗下山之時,這三大碗老窖大曲,會將他醉倒。可是從那時到現在,他經受了多人的拳擊掌拍,憑空添了深厚的內力,尤其是黑箭之一澹台武的那忿怒的幾掌,打通了他的玄關,更是內力大增,一身真氣激盪,從而也使得他酒量大添了!要比酒量,恐怕商良比不過他。  商良卻調侃店小二:「喂!你看,我們飲三大碗也不見醉,是不是你店的百年陳酒是冒牌貨?將一般的大曲當作百年陳酒來欺騙我們,騙取我們的銀兩?」  店小二大為恐慌,連忙說:「大爺,小人絕不敢欺騙大爺,這的確是埋在地窖中的百年陳酒。」  陳少白酒量不高,卻善於品酒,在旁說:「商大哥,醉倒樓一向信譽極好,小弟品出了這的確是百年陳酒,沒有欺騙我們。」  商良說:「那我怎麼不醉倒啊!」  「商大哥的酒量實在令人驚倒。」  商良正想再說,驀然望見上來了一位中年婦人,頓時面色大變,連忙輕說:「不好!要是有人問我,你們說從沒看見我這麼一個人,千萬千萬,別說出我來!」  眾人愕然,翠翠笑問:「誰來找你了?」  翠翠話沒說完,商良早巳從窗口閃身而去。與此同時,眾人也感到眼前一花,一團綠色幻影掠過,留下一陣香氣。眾人驚愕不已,不知商良為什麼突然走了,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驚愕未了,又見一個人影從窗口摔了進來,「砰」的一聲之後,又是「哎喲」一聲:「痛!痛死我了!」  眾人定神一看,給摔進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遊俠商良,眾人更是驚愕駭然,以商良的輕功,除了豹兒,恐怕沒有人能追得上。至於商良的武功,恐怕當今武林中,上乘一流高手的名單中;也是榜上有名,而這個人在轉眼之間,不但追上了商良,還制服了商良,並將商良似敗草般從窗口摔了進來,其武功可想而知。  豹兒慌忙扶起他來,問:「大叔,這是怎麼一回事?」  豹兒話剛落,一團綠影在窗前一閃,眾人一望,一位綠衣中年嬌美的婦人,不知幾時已立在桌子旁了。她叱喝著豹兒:「老娘摔倒的人,你敢去扶起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跟老娘閃到一邊去!」  豹兒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摔我大叔呀?」  嬌美婦人奇異地打量一下豹兒:「你叫他為大叔!?他幾時跑來了你這麼一個侄兒的?我為什麼摔他?我不扭下他的腦袋已算好的了!」   「不行!你不能扭下他的腦袋的。」  「嘖嘖!你真是狗捉老鼠多管閒事。聽到沒有,老娘叫你閃到一邊去!」  「我,我不准你欺負我大叔的!」  「小傢伙,你是不是要老娘將你扔到大街上去?」  「你敢?」  商良慌忙說:「小兄弟,我求求你,少說兩句——不好,快閃開!」  豹兒不知怎樣,感到一陣風起,正想閃開,可是自己一下給嬌美婦人提了起來,跟著給扔出窗口去了!而豹兒身在半空中,自己的本能一下抖展出來,身似靈豹,半空中一翻身,輕靈平穩地落在對面一間房屋的瓦面上。這是中原武林任何門派所沒有的輕功,不但商良、陳少白看得大為驚奇,連嬌美婦人也覺愕異。「咦」了一聲說:「這小傢伙是什麼武功呀?」  翠翠大怒:「你敢將我豹哥摔了出去?」寒光一閃,寶劍出鞘。這是川中一劍的青虹劍,鋒利異常,可斷金削玉。她倏地一劍刺出。  商良大驚:「小兄弟,你別胡來!」  嬌美婦人身如魔影閃開,回身一招伸手來抓翠翠。翠翠又是一招奇快的劍法橫劈。嬌美婦人的身形手法簡直不可思議,快得沒法叫人看得清楚。一轉眼,翠翠的寶劍不但給她奪了去,人也給摔出雅廂了!直向樓上另一張桌面飛去。  商良—見不妙,身如流光射出。翠翠人未落下,便給飛來的商良接住了,輕輕放下來。陳少白和青青看得大驚。翠翠不到三招,人給摔飛,一時呆住了。這時,豹兒已從對面瓦面躍回,人到劍出,劍招不奇,但劍風卻是異常的凌厲,劍勢逼人。  嬌美婦人又是驚訝,身形一閃,快如電光火石,竟從豹兒身後將豹兒揪了起來,出手一連點了他幾處穴位,摔在地上,再也不能動了。以豹兒的內力和劍法,並不輸於婦人。一來豹兒臨敵經驗不豐富;二來這婦人的身法手法太快太奇也太怪,令人來不及閃開和反擊。  突然之間,又一奇怪現象發生了。嬌美婦人奪了劍,摔了人,自己反而哭起來:「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你叫這麼多的人來欺負我!我死給你看!」  商良連忙奔過來:「你別死,你別死,都是我不好!灌了幾碗黃湯灌得糊塗了,你狠狠打我幾下出出氣吧!」  「不!我在這裡出了這麼大的醜,我—定要死給你看。」  「不不!你千萬別死!你不打我,我自己打自己好了!」說完,真的左右開弓,一連左右刮了自己的幾下耳光。啪啪幾聲,可打得不輕哩!  嬌養婦人突然出手抓住了商良的手腕,帶哭聲說:「你這樣打不痛嗎?」  「不痛!不痛!我還可以再打!」  「你不痛,我心痛!」  「是是,我怎麼這麼糊塗,忘記你心痛了!那我打自己的胸口好了。」  「不准打了!」  「那,那你不會尋死吧?」  陳少白,青青和翠翠都看得愕然,不知是怎麼回事。這嬌美婦人突然而來,摔了人,她不欺負別人已算好了,反而說別人欺負了她,還哭喊起來要尋死,這點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莫非這婦人是個瘋婦人,才有這不可理喻的怪現象?商良和她又是什麼關係呀?  豹兒一身真氣盈體,被封的幾處穴位,早已運氣衝開,也爬起來愕然的望著他們。  嬌美婦人本想說:我不會再尋死了。可是一見豹兒已站了起來,立刻改口說:「不行!你還在欺負我!我要死給你看。」  商良困惑地問:「我幾時還欺負你了呢」  美婦人一指豹兒:「你不欺負我,為什麼偷偷的拍開了他的穴位?」  「我,我沒有啊!」  「沒有!他會站起來?」  豹兒說:「你不能怪大叔,是我自己運氣衝開的。」  「鬼才相信,一定是這負心人暗暗解開了你的穴位。」  「不!是我自己衝開的。」  「真的?我不相信。」  「你要怎麼才相信?」  「除非你再讓我點你幾個穴位,我在一旁守著,不准我那負心人靠近你,你真的能衝開了,我才相信。」  商良向豹兒作揖說:「小兄弟,你可憐可憐我,讓她再封你幾處穴位吧!不然,她又要尋死了,我又得再次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豹兒說:「好!你快來點吧。」  世上有商良、美婦人這麼一對怪人,也有豹兒這麼一個好心的渾小子,要是別人,才不會自動讓人家來封自己的穴位。  美婦人真的驟然出手,一連又點了豹兒的幾處穴位,而且都是人身上的要穴。沒有多久,豹兒又一一運氣衝開了,恢復了活動。  美婦人這才相信了,驚訝地問:「你會移經轉穴的武功?」  豹兒搖搖頭:「我,我不會啊!什麼叫移經轉穴呀?」  「你只是運氣衝開?」  「是!」  「你只不過十多歲,哪來的這一身奇厚的真氣?吃了靈草異果?」  「沒有啊!」  美婦人瞧得困惑不解了,又問:「你是哪一門派的弟子?」  商良在旁說:「小兄弟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胡說!點蒼派哪來的這麼怪異的武功?」  翠翠說:「你不准他有奇緣,碰上了世外高人,傳授他武功麼?」  美婦一聽,語塞了。奇緣,這在武林中不是不可能的。青青問:「請問夫人是誰?」  美婦一指商良:「我是誰,你問他去。」  翠翠笑問商良:「會不會是你的黃臉婆吧?」  商良嚇得急打眼色,暗暗搖手。美婦卻一下睜起了一雙鳳目,盯著商良:「他說什麼?」  「沒說什麼!沒說什麼!」  翠翠有意捉弄商良了:「他呀,說你是他的黃臉婆娘。」  這一下,暴風雨又來了。美婦一伸手,奇快的揪住了商良的耳朵:「你這負心人,敢在別人面前這樣說我,我的臉黃嗎?」  商良急叫道:「夫人,你輕些,我的耳朵快要被扭下來了!」   「你為什麼這樣說我?」  「不,不,他聽錯了!我說,說,說你是我的觀音菩薩,我是黃臉漢子。」  「唔!這還差不多。」美婦似乎滿意了,鬆了手,問,「我沒有揪痛你吧?」  「不痛!不痛!只是差不多快掉下來。」  眾人一聽,都忍俊不禁。青青說:「大嬸,你請坐。」  美婦又埋怨商良了:「你看,人家都關心我,請我坐,你關心過我嗎?」  商良說:「是是!我的觀音菩薩,請坐!請上坐!」  美婦白了他一眼:「馬後炮!」也就坐下來,看了看奪過來的劍,「咦」了一聲,「這可是川中一劍手中的青虹劍啊!」又盯著翠翠,「你怎麼得來的?」  翠翠說:「我殺了他,不就得到了?」  「大鬧五通橋,火燒馬家院,是你們幹的?」  「商大叔也有份。」  美婦將寶劍交回給翠翠,對商良喝道:「好呀!你寧願和他們幹掉馬家院,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眼睛裡還有我沒有?」  商良說:「不不,你誤會了,是他們先去幹了,我只去看看熱鬧。我想去告訴你,也沒時間了。」  「以後也沒有時間麼?」  「以後,以後馬家院也燒了,人也死了。我想,你來也沒用啦!」  青青說:「大嬸,你別怪大叔,的確是我們幹的,大叔以後才來,也幸好大叔趕來,才救了我們。」  「哼!他的話我半句,也不信。你們別叫他騙了!他頂會騙人的。」  青青說:「大嬸,他先前的確是騙了我們,但他趕來救我們,卻是實實在在,我們很感激大叔。」  美婦說:「這我不管!總之,他今後就別想離開我了。」她又喝著商良,「跟我回家去!」  商良似乎為難地說:「這,這……」  「這什麼?」  「夫人,我還得找一個人。」  「找人?找什麼人?總不會又是觀音菩薩托夢叫你找人吧?」  翠翠忍不住「噗嗤」一笑:「大嬸子說對了!正是觀音菩薩托夢叫他找一個人。」  美婦問:「你信他胡說八道?」  「大嬸子,這一次是真的啦!」  「好呀!」美婦問商良,「找一個什麼人呀?」  商良指指豹兒:「找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  「去哪裡找?」  「這,我就不知道了!」  「觀音菩薩既然托夢給你,她沒告訴你去什麼地方找?」  「她老人家忘記了!」  「你別跟我裝神弄鬼,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走!跟我回去!」美婦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了商良便走。  豹兒等人愕然相視,一時不知怎麼辦,只好看著商良給美婦拖下樓去了。半晌,豹兒說:「這個婦人怎麼這樣的兇惡?」  翠翠說:「也只有她,才能制得服商大叔,不然,誰也制服不了他。」  青青說:「看來,他們一對,比無量山的肥瘦雙俠還怪。」  商良一走,大家喝酒吃菜也缺乏味道了。尤其是豹兒,少了一個喝酒的對手。他們吃過飯後也不想去其他地方玩了,帶了兩罈酒直回船上。王向湖見他們回來,卻不見商良回來,問:「商老弟呢?他不回船?」  翠翠說:「王大伯,他騙觀音菩薩騙得多了,給觀音菩薩收了去。大伯,開船吧,不用等他了。」  王向湖以為翠翠是在說笑,故意捉弄人,便一笑說:「我們真的開船,商老弟不著急?我們還是等等他的好。」  「大伯,我說的是真的啦!他給一位婦人捉了去,回不來啦!」  「真的?以商老弟的武功,誰能活捉了他?」  「那婦人的身手快得簡直不可思議。我才出劍兩招,便給她將劍奪了去,人也扔了出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怪異的身法手法。」  王向湖想了一下,微微一笑:「這麼說,我知道婦人是誰了!」  「是誰?」  「山西龍門薛家的大小姐,江湖上人稱魔影薛紅梅。」  陳少白問:「她是哪一門派的人?在江湖上可不見名傳啊!」  王向湖說:「她不屬於任何門派,祖傳的武功,極少在江湖上露面,更不與武林各大門派來往,所以知道龍門薛家的人極少。」  青青問:「大伯,她練的什麼武功?」  「幻影魔掌神功!身如幻影飄忽,掌如鬼魅一般奇出,這門神功,要從小練起才好。」  翠翠問:「大伯,你怎麼知道呀?」  王向湖一笑:「那是在二十多年前,我一次偶然路過山西龍門山的薛家莊,碰上呂梁五虎侵犯薛家莊,見薛莊主帶著他的十多歲大女兒,以不可思議的身法手法,轉瞬之間,便將呂梁五虎拍飛的拍飛,擊死的擊死,無一生還,才有幸見識了這一種獨特的武功。」  翠翠又問:「你怎知我們見到的那位婦人是薛家莊的大小姐呀?」  「江湖遊俠是薛家莊入贅的女婿。薛莊主只有一位女兒,不是她又是誰?其實,商老弟的武功也是他夫人傳授給他的,能活捉到商良老弟的人,只有他夫人才行。其他人恐怕輕易不能活捉了他。」  翠翠笑道:「怪不得商大叔那麼害怕他的夫人了。」  王向湖說:「既然是魔影薛女俠帶走了商老弟,我們不必等他了,開船吧!」  豹兒問:「大伯,魔影薛女俠將商大叔帶回去,不會為難商大叔吧?」  翠翠說:「你也真是,什麼不但心的,卻擔心他來!」  「小翠,我感到商大叔為人很好啊!」  王向湖說:「少掌門,你放心!薛女俠雖然為人喜怒無常,商老弟是她的男人,怎麼也不會為難商老弟的。」王向湖說完,便命江波起錨,蕩離江岸,揚帆而去。  誰知豹兒、青青、翠翠和陳少白第二天—早起來時,驀然看見商良也從房間裡開門出來了。眾人大為驚愕。豹兒驚喜地問:「大叔,你幾時又回來了!」  商良眨眨眼,輕輕地說:「昨夜裡。」  昨夜裡他是怎樣上船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幻影魔掌 上一回說到商良說是夜裡上船的,豹兒驚訝:「昨夜!?昨夜我們的船一直在江中行走,沒靠過岸,你怎麼能上船呀?」  「船曾經靠過岸了,小兄弟睡著不知道而已。」  「不會的,船停不停,我知道。」  「你睡著了也知道?」  「我知道船一直行駛著,只要一停頓,我就會馬上驚醒過來。」  「小兄弟,我告訴你,我是踩著水面悄悄上船的。」  「踩水面,那不會沉嗎?」  青青說:「豹兄弟,大叔的輕功好,可以踩在一支蘆葦上,而橫過大江。」  商良說:「小兄弟,其實以你的輕功,也完全可以做得到,只要掌握方法就行了。」  「真的!?那大叔能不能教會我?」  「小兄弟願學,我一定教。」  「那我得多謝大叔啦!」  豹兒感到要是學會這門功夫,今後坐船就不用再擔心翻到江裡去了。以後要過河,就方便多啦!  翠翠在一旁問:「大叔,你悄悄地跑回來,你那黃——」  商良急忙「吁」了一聲,示意翠翠別說下去,同時扯扯自己的耳朵,意思說,一說黃臉婆,自己的耳朵就別想要了,準會被扭得紅腫起來。  翠翠驚訝:「她也在船上?」  商良指指自己住的房間,示意他那厲害的老婆就在房間裡。  青青笑著:「大叔,你真有本事,將一位活觀音請到船上來了!」  翠翠說:「青哥!你相信他的話嗎?」  豹兒問:「你怎麼不相信了?」  「他一向裝神弄鬼,十句話沒九句是真,說不定他偷偷的溜了回來,他那夫人這時還不知在哪裡尋找他哩!」  豹兒問商良:「大叔!是不是這樣?」  翠翠說:「你問他幹嘛?我們進去看看不就行了。」說肘,便闖了進去。  商良想攔擋也來不及了,焦急地說:「這下,你可害苦我了!」  跟著聽見翠翠在房間裡說:「大叔,你的觀音娘子呢?怎麼不見了?」  眾人不由得走進房間裡面,一看,房間裡空蕩蕩的,哪裡有什麼人?商良也愕大了眼睛:「她,她去了哪裡?她剛才還睡在床上啊!」  眾人越發認為商良是在裝神弄鬼。翠翠調侃地說:「你是不是昨夜裡發夢帶著她上船的?你既然這麼想著她,幹嘛要離開她溜回來?」  豹兒說:「大叔,你回來就好了!大家都在想念你的。」  商良著急說:「我說的是真的,你們怎麼不相信我啊!」  翠翠說:「是嗎?那人呢?」  「我,我怎麼知道啊!」  「你還不知道哪!」  翠翠話沒說完,眾人突然眼睛一亮,一位風采照人的美婦,笑吟吟地出現在房門口。那不是魔影觀音薛紅梅又是誰?彷彿她一下從艙板下冒出來似的,這才是不可思議的身法。眾人驚訝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商良似乎鬆了一口氣:「夫人,你出現就好了!不然,我真不知怎麼說了。」  薛紅梅說:「你這是活該,誰叫你平日盡胡說八道,別說他們,就是我也不相信你。」  「是是!夫人,我今後一定改過來。可是你剛才去了哪裡?」  「我睡在床上,他們進來好看嗎?你攔不住他們,我不怪你已算好了,你卻反過來問我呀?」  青青連忙一揖說:「薛女俠,剛才我兄弟不懂事,請你多多原諒。」  薛紅梅不由得注視了青青一下,又用眼角打量著翠翠,鳳目又掃了豹兒和陳少白一眼,神秘地笑了笑:「等會你和你的兄弟別走,留在我房間裡。」  翠翠問:「那幹嘛?」  「你們兩個不留下也可以,到時別後悔。」薛紅梅也不理青青、翠翠的狐疑了,轉頭問商良:「你跟他們說了沒有?」  「還沒有。」  「你還不快說?貓兒峽快到了!」  「是是!夫人,我馬上就說。」商良轉向陳少白、豹兒等人說,「陳老弟和三位小兄弟,我們夫婦兩人回船來,是有件事要請大家幫幫忙。」  陳少白首先說:「大叔,你說吧,在下能出力的,一定盡力。」  豹兒說:「大叔有什麼事,我們一定全力幫忙。」  薛紅梅笑著問:「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要幫助的是什麼事?」  「大嬸、大叔為人頂好,不管什麼事,我們都願意幫忙。」  「你不會後悔吧?」  「我怎麼會後悔啊!」  商良說:「小兄弟,我先在這裡多謝了。」  「大叔別客氣,你說吧,什麼事?」  「我們準備在前面劫船越貨,當然,少不了要殺人,他們的人很多,所以要請大家幫幫忙。」  豹兒一下睜大了眼睛:「大叔,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不不,這次是真的。」  薛紅梅笑得滿臉燦爛:「小兄弟,你不是說什麼事都願意幫忙嗎?還說過不後悔呢!」  「這,這,這可是犯法的事。」  「當然是犯法啦!不犯法我們用得著請你幫忙嗎?」  「不,不,大叔大嬸,這事我不能幫忙!你們說別的事,我一定幫忙。」  「這事你都不願幫了!別的事你還會幫忙嗎?」  「別的事我一定幫。」  「那好呀!今夜裡,你去幫我們將白龍會重慶堂堂主的腦袋割下來給我們。」  豹兒又嚇了一跳。不但豹兒,連陳少白也怔住了。豹兒問:「你要割人家的腦袋幹嘛?」  薛紅梅笑著說:「因為我喜歡他那顆腦袋,想帶回山西,可是他的身體,我就不喜歡了,所以就請你去割了!小兄弟,肯幫忙嗎?」  豹兒感到這個美婦簡直不可理喻,喜歡人家的腦袋,就將人家的腦袋割下來。人家的腦袋是一朵花?一株韭菜?割了能再長嗎?那不死了?不禁說道:「大嬸、你怎麼盡叫我幫忙於這些事的?人家跟你有仇嗎?」  「沒有呀!」  「沒仇,怎麼能無緣無故的要人家的腦袋?」  「好吧!就當我跟他有仇好了。」  「有仇也不能割下人家的腦袋啊!」  「那麼你是不肯幫忙了?」  「大嬸!什麼事情也得講個『理』字啊!」  「哎喲!你不但不幫,還跟我講起理來。我一出生到現在,就不知理字是怎麼寫的。只要我高興和喜歡,不管是人家的腦袋也好,手腳也好,我都會去砍它下來玩。小兄弟,不知怎樣,我現在有點喜歡你的腦袋了。」  「你,你要割下我的腦袋?」  「說清楚一點,你的腦袋我不怎麼喜歡,但你的舌頭,我喜歡了,我只想將你的舌頭割下來,腦袋就不割了。」  「你,你別亂來!」豹兒不由往後退。  翠翠說:「大嬸,他不願幫忙,我和青哥卻願意幫忙。」  薛紅梅笑著:「我知道你們兩個是江湖小殺手,大概要代價吧?你們是不會白白幫忙的。」  「大嬸說對了!我們要的是銀子!」  「要多少?」  「劫船、越貨兼殺人,起碼要十萬兩。  「哎喲!你們真會做買賣,漫天開價啦!」  「大嬸,你可以落地還錢呀!」  「我還以為你們是一口價哩,原來還可以討價還價的。好吧,我大方一點,給你們白花花的十兩銀子。」  翠翠笑著:「大嬸,你有沒有搞錯了,十兩銀子,叫我們去殺狗嗎?」  「不錯!因為他們跟狗差不多。」  「既然這樣,幹嘛我們自己不去劫船越貨,要幫忙你的?我們劫下了船,就不止是十兩銀子了。」  「那好呀!你們去劫吧!我們可以幫忙你們的,並且一個錢也不收。」  翠翠說:「那麼,我們說定了?」  「好!我可不像你們的什麼豹兄弟,說過的話不算數。男人大丈夫,一字值千金。我是女子小婦人,一字值萬金,比他們男人多了十倍。」  翠翠笑起來:「我也是。」  薛紅梅側頭笑問:「你也是什麼?別忘了,你也是個臭男人。」  翠翠眨眨眼說:「我這個男人不臭,反而頂香的,跟他們不同,一字也值萬金。」  薛紅梅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翠翠的額頭:「你這個小毛頭,性格跟我差不多,我有點喜歡你了!」  「哎!你別喜歡我,我害怕你將我的頭割了去。」  薛紅梅笑得如花枝抖動:「我喜歡你整個人,割你的頭幹嘛?割下來就不美了,破壞了完美的整體。」她說完,看了看發呆的豹兒一眼,對商良說,「喂!他不願意幫忙,那你去重慶將那個堂主的腦袋割下來給我。」  商良唯唯諾諾:「是,是!」  薛紅梅又對豹兒說:「至於你的舌頭嘛!等我幹完了這兩件事後,再割也不遲。」  豹兒給這不可理喻、行為荒誕的婦人弄得哭笑不得。陳少白可說話了:「薛女俠,在下自知武功不及你,但要割在下朋友的腦袋,在下也只有盡力阻止了!」  薛紅梅故作愕異:「我幾時說要割你朋友的腦袋了?」  「白龍會重慶堂堂主就是在下的朋友!」  「嘖嘖,你好講義氣啊!憑你能阻止嗎?」  「在下自知不能阻止,但只有一死而已。」  薛紅梅皺皺眉,對商良說:「怎麼你結交的這兩人,那麼的糊塗?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義』字,連性命也不要了?」  商良說;「夫人,陳少白可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俠義道上的人,別說傷害他的朋友,就是傷害了一般人,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薛紅梅鄙夷地說:「什麼名門正派,我看大多數都是混蛋和偽君子。」  陳少白憤慨的說:「夫人!你說得太過分了!」  豹兒也點點頭說:「不錯,是過分了!」  薛紅梅頓時惱怒起來:「我說得不對?你們為了一個『義』字,不分青紅皂白,不理是非曲直,凡是朋友都插手幫助,甚至為自己的人護短,還不夠混蛋?」  豹兒說:「大嬸,你這話可是完全顛倒過來了!你無緣無故要人家的腦袋,還要劫船越貨殺害無辜,還有理嗎?」  「小兄弟,我不是說過我不知理字是怎麼寫的嗎?凡是我認為自己喜歡做的,都認為是有理。怎麼樣?」  商良這時說:「陳老弟,白龍會重慶堂白堂主有三個,你知道我的觀音夫人要割哪個人的腦袋?你別幫錯了人。」  陳少白一怔:「有三位堂主?」  「怎麼?你還不知道?」  「在下是有點孤陋寡聞。」  「陳老弟,你的朋友是誰?」  「鍾離羽。」  商良轉問薛紅梅:「夫人,你好像沒說過重慶堂有這麼一個姓鍾離的堂主啊!」  王向湖在船尾搭話過來說:「鍾離堂主有是有,不過半年前早離開重慶堂了。」  陳少白愕然:「鍾離羽不在重慶堂了?」  「陳老弟,幸而我夫人沒要你朋友的腦袋,不然,我也只好和你翻臉啦!」  陳少白怔了半晌說:「商大叔,就是其他堂主,也不應割下人家的腦袋啊!」  「你知不知道我夫人為什麼喜歡其中一位堂主的腦袋?」  「為什麼?」  「因為他臉蛋生得太漂亮了,引起了我夫人的喜歡。」  「這,這成理由嗎?」  「我夫人不是說,不知『理』字是怎麼寫的嗎?我卻知道,他臉蛋生得太漂亮了,頂容易勾引人家的老婆和女兒。他前前後後,我夫人初步計算了一下,沒三十個,也起碼有二十八個。當然,其中有些是自動送上門的,有的是被誘的,但更多是用迷魂藥強行施暴的,有四五個少女因羞憤而上了吊。」  青青和翠翠聽了大怒:「大叔,這可恥可恨的淫賊叫什麼名字?」  「哎哎!你們怎麼叫人家淫賊呀?這多難聽。他可是自稱風流劍客胡崍,目前白龍會重慶堂的新堂主。」  翠翠說:「大嬸!這麼說,我也喜歡他的腦袋了,讓我割它下來。」  商良眨眨眼說:「你不怕你的豹哥哥和陳少俠阻止你嗎?」  陳少白尷尬異常,說:「商大俠,在下實在不知道重慶堂主是這麼一個人。」  「所以說,在沒有分清是非曲直時,千萬別為了一個『義』字而蒙住了眼睛,胡亂打抱不平。」  陳少白咬著牙說:「在下願去取這淫賊的性命。」  「哎哎!你別胡來。因為我們的話,未必可信,最好陳老弟先去瞭解一下,然後才動手。一個人的腦袋可不同韭菜,割了不會再生長出來。就算他真是淫賊了,恐怕陳老弟也割不了他的腦袋。」  「為什麼割不了?」  商良又看看翠翠:「不但是陳老弟,就是這兩位小殺手,也恐怕辦不到。」  翠翠揚眉問:「我也割不了?」  商良說:「小兄弟,你的無回劍法,只可與川中一劍戰成平手,對付風流劍客,就不那麼容易了!真正稱川中—劍的人,應該是風流劍客胡崍,而不是玉面夜叉身邊的那個野男人什麼一劍的。」  「我不信殺不了他。」  「哎哎!你別忘了江湖殺手的守則,殺不了的,千萬別去接這單買賣。你們四個人中,豹兄弟還可以勝得了他,但要殺他,恐怕也不那麼容易。」  「哦!他的劍法非常的好?」  「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他的劍法,得自黑箭之一澹台武的指點,」  豹兒說:「那,那我去殺他吧。」  青青卻問:「大叔,這姓胡的這麼為非作歹,白龍會堂怎麼不去處理?」  「不是派了胭脂虎霍四娘去了麼?」  「大叔,說到頭來,這是白龍會清理門戶的事。既然霍女俠去了,我們還去插手好不好?」  薛紅梅笑問:「你知不知胭脂虎現在怎樣?」  「她怎樣了?」  「風流劍客以特別的方式,非常熱情的招呼了她,她現在不想動啦!」  「哦!她也跟風流劍客一條路?我知道霍女俠為人不但正直,同時也疾惡如仇。」  「她當然不會與風流劍客一條路,不過,風流劍客接待她非常周到,她想動也動不了啦!」  「這是怎麼回事?」  商良說:「小兄弟,風流劍客將她的手腳上了鐵鎖鏈,關在地牢中,她怎麼能動?」  青青說:「那他不是反了白龍會?」  「他沒有反,仍掛的是白龍會牌子。」  陳少白問:「成都總堂的人不知道?」  「胡崍在某些事情胡來,但在這方面卻非常機靈,做得沒人知道,對外揚言說霍副總堂主已走了,總堂的人又怎麼知道?」  翠翠說:「這個該死的東西,不殺了他真難以解恨。」  驀然,王向湖叫了一聲:「不好!有人意圖在水下鑿船!」說時,人已跳入水中。  眾人一怔,誰那麼大膽,敢來鑿船呀?跟著,江波、江浪兩兄弟也躍入水中。薛紅梅往前面一看,船已到了貓兒峽,江面上有兩條船迎面駛來,對豹兒說:「小傻瓜,你看看,我們沒去劫人家的船,人家先來劫我們的船了,怎麼辦?」  豹兒一時愕然不知怎麼回答。這事來得太突然了!翠翠說:「我償不能反過來去劫他們的船麼?」  商良說:「不錯,不錯!正應該這樣。王老兄他們已在水中行動了,我們也開始吧!要不,就等捱打的份了。夫人,你來指揮。」  薛紅梅說:「好呀!現在你們暫時做我的觀音兵。我們六個人,分開各登一條船,留下兩個人照顧這船。你們說,有誰願路我?」  翠翠說:「大嬸!我。」  「你精靈古怪的,可獨當一面,還是由青兄弟跟我的好。你嗎,就帶著你的什麼傻瓜哥哥豹兄弟,上另一條船,其他的留在船上。」  商良說:「我沒意見。」   豹兒說:「大嬸,我可不會游水啊!」  薛紅梅問:「跳過船你總會吧?」  豹兒看了看兩船的距離,遲疑地說:「太遠了,恐怕跳不過去。」  薛紅梅對商良說:「你負責送他們上對面的船去。」  「好!」  豹兒問:「大叔,你怎麼送我們過去?」  「放心。」商良取起子三塊艙板。  薛紅梅說:「快!別等他們靠近放火箭就麻煩了!」又對青青說,「來!我們先去左邊的那隻船。跳!」  青青略懂水性。毫不猶疑縱身往江中跳去,薛紅梅早已從商良手中接過了一塊艙板,暗運內力一送,青青落下來時,正好落在艙板上。而艙板似乎有股送力般的,在水面上似箭直向左邊的船飛去。  薛紅梅更身似飛魂,踩波而在青青身旁。她們兩人,宛如凌波仙子,在水面上飛行,看得翠翠大為驚喜和神往,叫著:「大叔!你快送我們到右邊的那條船上。」  商良說:「那你往江面跳呀!」  「大叔!我跳了!」翠翠說時,人似飛箭,飛出了船。她也像青青一樣,身落下來時,正好踩在商良拋出的艙板上,直向右邊那條船飛去。  在翠翠躍出時,商良對豹兒說:「快跳!別叫他一個人落在賊船上。」  豹兒將牙一咬,用勁縱身而起,比翠翠躍得更遠。商良擲出的艙板,好像長了眼睛似的,也正好將他托在水面上,追在翠翠身後。起初,豹兒還有點擔心,一會,他感到好玩了,像踩了—條小小船在江面上滑行,迎風破浪而飛,十分愜意。  但他的心情不在這方面,而放在如何對敵。在距離賊船有五六丈遠時,賊船上的人已紛紛放箭。豹兒舉劍揮舞,一股凌厲的劍風,不但將飛來的箭震向兩旁,有的還反射回去,射中了船上的兩三個賊人。跟著豹兒大吼—聲,人似靈豹縱起,直躍到賊船的船篷上去了,令賊人們大驚,幾疑是天神憑空而落。  其中,一個手提三節棍的賊人也躍上船篷,一見豹兒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驚訝的喝問:「你是哪家的小孩!跑來送死?」  豹兒還沒回答,翠翠也躍上賊船的船頭了,說:「最好你們乖乖的舉手投降,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一個提九環大刀的凶漢—聲冷笑:「好大的口氣!看來你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法的。」  「對呀!我要是知道,就不上船來啦!」  「好!老子先砍斷了你一隻手,讓你先嘗嘗死是什麼滋味。」凶漢說完,九環大刀叮叮啷啷亂響,—刀劈出,宛如一條白練,憑空瀉來。  九環大刀,雖不屬重兵器,但也不輕,使用九環大刀的人,—定要有幾分蠻力才行,何況凡使刀的人,必定勇猛、沉重、狠准。正所渭刀走黑,劍走俏。刀劈如猛虎下山,劍出如游龍出水。翠翠見這一刀來得兇猛異常,不敢正面招架,身形閃開,順勢從旁一劍刺出,直挑凶漢手臂的曲池穴,令他手臂癱軟無力。  凶漢反應較為敏捷,見一刀走空,又見翠翠一劍倏然刺出,回刀架擋。翠翠手腕一提,劍又避開了他沉重厚背薄刃的九環大刀,又直刺凶漢面部的迎香穴了。曲池、迎香,一在手臂,—在面部鼻下,都是大腸經的要穴。無回劍,真是劍劍無虛招,招招都是人身上的要害部位,一經刺中挑起,不死即殘。  凶漢兩招過後,心下暗暗驚震,想不到眼前這麼秀俊似少女的少年,劍招快而凶狠,不敢大意,便將九環大刀潑風般的使出,步步逼向翠翠,即使不能劈翻對手,也想將對手逼下長江去餵大魚。  翠翠以輕功縱躍,劍出如常,令這凶漢一味舞刀防身。賊人們見凶漢戰不下翠翠,又有兩個持刀漢子撲上來,前後左右聯手圍攻翠翠。  這時,豹兒將使三節棍的漢子刺傷,拍到江水中去,便躍下船頭說:「小翠,你躍上船篷去,讓我來對付他們。」  翠翠說:「不用!你對付這使九環大刀的,我來對付這些小賊!」  豹兒不說話,—招「金龍盤柱」抖出,直逼凶漢。凶漢舉刀一架,刀劍相碰,金星迸射響聲震耳。凶漢暗暗大喜,他以為豹兒像翠翠—樣,內力不足,不敢接招,—旦架接,準會將豹兒手中之劍震飛了出去,只有等自己—刀再將豹兒劈成兩半。  可是震飛的不是豹兒的劍,而是他那把沉重亂響的九環大刀,直飛落到江中。他不但手中的刀給震飛了,連虎口也震開,鮮血直流。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竟有這麼驚人的內力,要是他知道,就不敢以刀去接豹兒的劍了。  凶漢剎那間呆若木雞,碰上豹兒又沒有什麼豐富的對敵經驗,也不知道在震飛了敵人的兵器之後,只要劍尖貼在敵人心口上,喝令他不准動就行了。可是他一招「金龍盤柱」抖出之後,又一招「赤龍追日」抖了出來,劍一下插進了凶漢的胸口,從前胸進,後背出,手腕一抖,將凶漢的屍體抖下了江水中去。這顯然不是什麼俠義人物所為,近乎邪派人物的手段了。  翠翠這時手中的青虹寶劍刺出,一招「風掃殘葉」,將兩個賊子的刀削斷,驚得這兩個賊人,一個滾進了船艙,一個滾到了水裡去。他們兩個人同時在兩招之間,便結束了戰鬥。其他賊人一看,紛紛退入艙中,嚴陣以待,不敢輕易出擊。  操舵的賊人見勢不妙,將舵一擺,把船來了—個急促的大轉彎,船頭朝下游岸邊的石崖飛撞而去,準備來個船毀人下水。他知道同來的弟兄,個個都有幾分水性,而自己更可以從水中逃生。  翠翠一見,對豹兒說:「掌舵的用心險惡,想撞爛船隻讓我們下水,你快過去殺了他。」  豹兒最害怕跌下江水中去,一聽大急,縱身一躍,竟然從船頭越過船篷一下落到了船尾上。他這種似靈豹般的縱跳輕功,在武林中從來沒有過。掌舵的賊人見豹兒似大貓般的撲來,嚇得跳水而逃,並且大喊:「大家快跳水逃生,船很快就撞毀了。」  賊人們紛紛從艙裡兩邊窗口跳下水去,有的乾脆連船篷也掀開而跳水逃生。翠翠用劍挑了幾個也制止不住。  眼見船快要向江邊石崖撞去,山崖下的江水深而急漩,不會水的人掉了下去,根本不可能浮起來,會被捲入水底。豹兒急得不知怎麼辦,更不知將舵擺向哪一邊才好。翠翠也嚇得一時六神無主了。她究竟還是一位少女,水上經驗不足。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個人嘩啦—聲,驀然從水中躍起,落到船尾上,將舵—擺,「卡嚓」一聲,船舷上的木板飛了起來,船身險些擦過江岸石崖,往下游飛駛而去,避免了一場船毀人亡的慘劇。  豹兒和翠翠一看,是鄱陽蛟王向湖,又驚又喜,一齊叫起來:「王大伯!是你救了我們!」一口氣鬆了下來。  王向湖笑了笑,將船駛回了江心,說:「兩位坐穩了。」說時,又縱身下水。  豹兒驚愕:「大伯怎麼又下水了?」  翠翠說:「可能水下還有賊人作怪,大伯去解決他們啦。」  「那大伯一個人不危險?」  「大伯號稱鄱陽蛟,水下功夫自然非常的好,這—點用不著我們去擔心。」  豹兒一想也是,要不,大伯一個人怎敢躍入水中?心想:要是我也有王大伯這一身的水中功夫就好了。他放眼往江面望去,只見另—條賊船大火破篷而起,熊熊大火在江面燃燒,火光映紅了江面,與夕陽爭艷。  豹兒擔心起來:「小翠,不知小青和商大嬸怎麼樣了?」  翠翠說:「你放心,商大嬸的幻影魔掌神功獨步武林,江湖少有,可在江面踏波而飛,盡可以帶著青姐離開賊船,說不定這把火是她們放的。」  豹兒又往近處江面望去,只見從江底冒出一股股血來,散開在江水中。豹兒又擔心了:「小翠,你看,江底冒出血了,不知大伯有沒有危險!我們又不能下水去幫助,怎麼辦?」  翠翠雖然知道王向湖水性極好,但水下有幾個賊人,也有點擔心了!正在這時,江波、江浪駕著船順流趕來了。商良、薛紅梅、青青和陳少白,衣袂飄飄,立在船頭上。青青首先揚聲問:「豹兄弟,翠兄弟,你們怎樣了?」  翠翠說:「我們沒事。」  豹兒卻同時對江波說:「江大哥,你快下水看看王大伯怎樣呀!」  江波一怔:「我師父怎樣?」  這時,江家兄弟在情急之下,流露出他們的師徒親密關係。豹兒說:「他下水後沒再出現過。」  突然,水「嘩啦」一聲響,在水花中冒出一顆花白長者的頭來。眾人一看,不是鄱陽蛟王向湖又是誰?他口含—把鋒利的匕首,雙臂—抖,活生生將水中的一個賊人拋上來,然後他自己也縱身一躍,從水中登上了船。王向湖真是水中的—條蛟龍,水中的功夫的確不同凡響,無人能及,單是從水中躍上船的動作,就令眾人大為驚訝。因為凡人不同水中的飛魚,無從借力,可以憑空飛起來。這全憑體內的一股真氣,純熟的動作,雙掌在水中一拍而躍起。水中的輕功,與陸上的輕功有所不同。  豹兒首先問:「大伯,你沒事吧?」  王向湖哈哈一笑:「沒事!不過,這賊人的水下功夫不錯,幾乎給他溜掉了。」  翠翠一看那賊人,正是那用心險惡的掌舵艄公,想起自己幾乎要在船毀翻下水中時的情景,不由大怒,嗖地一下,寶劍出手,要挑了他解恨。  王向湖急說:「千萬別殺了他!」  翠翠停下手來,問:「大伯,要留下他?」  「小兄弟,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鑿我們的船?又是什麼人打發他們來的嗎?」  這時,兩船靠近。薛紅梅走過船來,翠翠踢了賊人一腳,問:「說!為什麼要來害我們?誰派你們來的?」  這賊人雖然在水中給王向湖封了穴,不能動彈,但沒封他啞穴,仍可說話。他卻躺在船頭上閉目不屑答話。  薛紅梅笑吟吟的說:「小兄弟,看來他不願回答你的話了!」  翠翠說:「他不說,我先斷了他一隻手!」  「小兄弟,其實何必問他?誰打發他們來的,我都知道。」  「哦!你知道了?」  「因為那條船上的人,什麼都招供了出來,我怎麼不知道?」  「大嬸!那我殺了他算了!」  「哎!小兄弟,你想不想看下我的魔掌神功?」  翠翠從薛紅梅的眼神中早已會意,說:「想呀!魔掌神功拍人也痛苦麼?」  「那何止痛苦!簡直如挖心切骨,整個人會經縮肉萎,掙扎一個時辰後才慘死過去。既然他不願說話,說明他不想活了!既然他橫豎都會死,我就在他身上展示下我的神功讓你們看看好了!」薛紅梅說著,便朝賊人走來,伸出纖纖玉掌,要去拍賊人的百會穴。  賊人登時嚇得大叫:「別拍我,我說。」  「哦!你說?你要說什麼?我要知道的事,都已知道了!既然你要說,那就說來聽聽,看同不同你同夥所說的一樣。」  「我是胡堂主打發來的。」  「胡堂主!?你說的是哪一個胡堂主啊!」  「白龍會重慶堂胡堂主。」  薛紅梅微笑不語。翠翠卻故意惱怒說:「胡說!白龍會是江湖上的俠義之幫,怎會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你想血口噴人?壞了白龍會的聲譽?」  「不,不,我說的是真的。」  「還說是真的?」翠翠對薛紅梅說,「大嬸,你拍他一下,看他還胡說八道不。」  薛紅梅眨眨眼說:「小兄弟,這點同那條船上的人所說的—樣,你還是先聽聽他怎麼說下去吧。」  翠翠說:「好!你說下去!我們跟白龍會重慶堂的人沒仇沒怨,為什麼要來暗算我們?」  「因為你們將胡堂主的相好殺死了,更毀了我堂的一處錢財來源。」  豹兒愕然:「我們幾時殺了他的相好呀?」  「五通橋玉面夜叉不是你們殺的?」  「什麼!?玉面夜叉是你們胡堂主的相好?」  「是!所以胡堂主打發我們來。」  翠翠問:「五通橋馬家大院所得來的贓錢,都送給了你們堂主?」  「馬家院本來就是我們堂的一個不公開的舵口,舵主就是玉面夜叉。」  陳少白不明白了,問:「五通橋屬嘉定州,所有白龍會的舵口都歸東川堂管,怎麼會是重慶堂的舵口?」  「這是胡堂主暗中安排的,什麼原因?我不知道。」  陳少白問:「總堂也沒人知道?」  商良說:「陳老弟,你這話不多餘問嗎?我知道莫總堂主的為人,能容得自己的一處舵口拐騙小孩少女、包賭包娼?這可是黑道上幫會所幹的事。」  這個賊人說:「總堂是沒人知道。」  除了豹兒,大家心裡都明白了:胡崍這個人,不單單是個好色之徒,更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他暗中在所屬之外的地方設立舵口,明顯要背叛白龍會了。看來他企圖要奪取白龍會,獨佔四川,才敢這麼將副總堂主胭脂虎私下困起來。這樣的人不早日除掉,將又是江湖上的一個禍害。  薛紅梅問翠翠:「你還有什麼話要問的?」  「沒有啦!就是問,恐怕他也不知道。」  「你怎知他不知道?」  「胡崍這個人敢這麼胡作非為,他背後必有個更為可怕的人做靠山。胡崍這個靠山,他知道嗎?」  「他是不知道,這恐怕得去問胡崍了。」  翠翠說:「大嬸,既然不需要問他了,殺了他怎麼樣?」  不單是豹兒,連陳少白也怔住:「怎麼,他說了,你們還要殺他?放了他吧!」  薛紅梅說:「殺不殺他,他也是死路一條,活不了!」  豹兒問:「他怎麼活不了呀?」  「小兄弟,你想想下,他將胡崍的事都說了出來,回去重慶,胡崍不殺了他,能讓他活在這世上嗎?」  豹兒說:「他不能隱姓埋名,遠走高飛?」  薛紅梅點點頭:「這也是個好辦法,不知他願不願意。」  這賊人說:「小人願意從此隱姓埋名,遠走高飛。」  翠翠說:「我有個更好的辦法,不知你願不願幹。」  「小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將功贖罪,想辦法將你們的副總堂主霍女俠救出來!這樣,你就不用隱姓埋名,遠走高飛了!」  這賊人頓時驚恐起來:「不,不!那小人—定是死路一條。各位俠士,胡堂主背後的確有一個可怕的人,公開背叛胡堂主,什麼人也逃不了他的魔掌;再說,小人也無能力將副總堂主救出來。」  「我們幫助你,也不能救出來嗎?」  「不,不!那個人太可怕了!」  「那個人是誰?」  「黑箭!」  眾人—聽是黑箭,不由得相視一眼,心頭悚然。的確,黑箭的莫測的武功,縱觀當今武林,除了兩個九幽小怪外,中原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恐怕也非其對手,只有少林寺的掌門還可以勉強一戰。  翠翠卻故意問:「我知道黑箭有三個人,一個死了;—個給廢了武功;—個已在少林寺出家當了和尚;又從哪裡跑來一個黑箭呀?」  「給廢了武功的黑箭又恢復功力了,武功比以前更可怕!各位俠士要是不願放了小人,將小人殺了好了!」  「哎!你這個人怎麼這般糊塗?我們又不是要你明目張膽的去救霍女俠,只要你蒙了面孔,悄悄帶我們去困住霍女俠的地方就行了。救出霍女俠之後,你不願露面,我們也不強逼你,我們會給你銀兩,夠你半世用的,從此而遠走高飛。」  「這——!」  「這可是—個好辦法啦!不然,你今天的事,遲早會穿了,到時,你想隱姓埋名、遠走高飛也不行啦!黑箭,胡崍,遲早也會找到你的。」翠翠這一番隱隱帶威脅性的話,將他嚇住了。  「你,你們會說了出來?」  翠翠說:「這個我可不敢保證啦!要是你能將霍女俠救出來,我們大家都會守口如瓶。」  賊人歎了一口氣說:「我,我只能悄悄帶你們去。」  「行呀!只要你帶我去困霍女俠的地方,人就由我們出面救,沒你的事。王大伯,你給他拍開穴位,放他起來吧。」  王向湖過來給他拍開了被封的穴位。賊人坐了起來,望著王向湖,說:「小人自問水中功夫在這一帶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請問大俠貴姓大名?使小人也知道自己敗在什麼人的手上。」  「老弟的水下功夫也不錯啊!請問貴姓?」  「小人姓侯,單名方。」  王向湖略略一怔:「侯方!江湖上人稱洞庭水猴的就是閣下?」  侯方苦笑一下:「不敢。」  翠翠笑了:「這下,你們正是一對,他是江湖上人稱鄱陽蛟王向湖。」  侯方驚震:「前輩就是王老英雄王向湖?」  「不是他是誰?」  侯方連忙拜見:「小人有眼無珠,不識前輩,請前輩見諒。那麼說,小人敗得半點也不冤枉。」  王向湖扶他起來:「我素知老弟在江湖上也是一條漢子,怎麼投靠到胡崍的手下,幹起這等事來?」  侯方面有愧色:「在下為黑箭所逼,以扣在下家小相威脅,才不得已而從之。」  王向湖關心地問:「那老弟的家小怎辦?」  「只要各位揚言我已死,黑箭就不會去為難在下的家小了。」  翠翠說:「怪不得你願死哩!」  豹兒說:「小翠,你怎麼還這樣說的?」  王向湖說:「老弟的家小不能不照顧啊!這樣吧!老弟的家小在什麼地方,我去接他們出來。」  「多謝前輩,我家小目前在洞庭湖邊捕魚為生,不必去驚動他們。儘管他們聞到在下不幸的音訊,一時難過,等這事過後,在下再帶著他們遠走高飛。」  「老弟既然從此隱姓埋名,何不帶家小來與我同在一條船上,我也是一直在江湖上隱姓埋名,除了他們幾個,誰也不知道。」  侯方大喜:「在下能跟隨前輩左右,得前輩指點,那真是三生有幸了。」  「好!老弟,我們一言為定,重慶的事一了,我們就到洞庭去。」  其他人見了,也為他們感到欣喜。翠翠說:「侯大哥,現在我們算是自己人了!你擔心露面,就別帶我們去了,你將地形畫下來給我們也是一樣。」  「不,不!正因為我們成為自己人,我更要帶大家去,因霍副總堂主的地方,四周不少暗樁,更有不少的陷阱機關,不是熟人,到不了那地方。」  「侯大哥!那辛苦你了!」  「小俠別這樣說,現在我的確應該將功贖罪了。」  王向湖說:「老弟既然要詐死,我看將這條船也燒燬沉掉了吧!一齊到我們的船上,連夜趕去重慶如何?」  侯方說:「這樣更好。」  於是大家便過船而去,只留王向湖一個人準備燒船。他揮手叫江浪將船撐開,使兩船遠遠分開,以免大火燒起來時,火苗殃及了自己的船。然後他將鐵錨拋下定位,不使火燒著的船隨水漂去,便先從風向的一頭點火,燒著了艙板。轉眼之間,大火熊熊,整條船都著了火。王向湖便躍入江中,踩水回到自己船上。  這時,夕陽已垂,夜色升起,長江兩岸山峰,一片朦朧。而貓兒峽中那條著火的船隻,在夜幕之下,幾乎照紅了夜空,照紅了江水,點綴了長江的夜空碧水、偏偏這時,沒一隻船在貓兒峽這段水面上來往、一來貓兒峽險惡,不熟悉這一帶水路的船隻,不敢在夜裡經過;二來,有些船家聽聞貓兒峽中有匪徒打劫,嚇得遠遠避開了,誰也不敢闖來。  江岸一些村民遙見江中船上有人打鬥,出了人命,有的跑去巴縣和江津縣報告。別說跑到縣城已經夜了,就是沒有天黑,恐怕捕頭也不敢帶人前來;貓兒峽水急灘險,捕快們恐怕比船家還怕死,哪個敢冒這個險的呢?官府中人,往往是賊過而興兵。  豹兒見戰鬥一過,心情鬆下來。商良突然問王向湖:「老哥!他們帶回來的那兩壇瀘州大曲,你放到哪裡去了?」  「老弟,在艙板之下。你要挑燈夜飲?」  「你想收藏起來,等我們走了,獨飲?」  「你老弟說笑了!好,我去拿出來。」  「對對,乾脆大家坐下來,慶祝我們殺人劫船幹得痛快,開懷大飲!」  薛紅梅揚起了鳳目:「什麼!你要大飲?要是喝醉了,小心我將你扔到江裡去。」  商良嘻嘻笑著:「我,我不會喝醉的。」  「別跟我嬉皮笑臉。」  豹兒說:「大嬸!我們只飲兩碗好嗎?」  「看你人不大,卻是一個老酒鬼,再過兩年,恐怕你要泡在酒罈裡了!」薛紅梅轉向青青、翠翠,「你們兩個呢?不會也成了酒鬼吧?」  翠翠說:「大嬸,我們才不去飲這些火燒肚的東西。」  「好!那我們走開,別理這班大小酒鬼了。若他們醉倒了,我就將他們—個個扔到胡崍腳下,讓胡崍砍了他們。」  翠翠笑著:「大嬸,商大叔要是真的叫胡崍砍了,你不心痛麼?」  「我才巴不得哩!走!你們兩個跟我到後艙房間談心去,別看他們一副醉貓樣。」  「好呀!」翠翠笑著說。  青青對豹兒說:「豹哥,你別喝醉了,誤了今夜裡去重慶救人的大事。」  豹兒說:「我知道。」  薛紅梅帶青青、翠翠離開前艙。她們一走,商良登時眨眨眼睛,輕輕對豹兒、陳少白、乇向湖和侯方說:「來!河東獅走了,我們開懷暢飲三大碗。」  眾人一笑,豹兒說:「大叔!我們別真的喝醉,誤了去重慶救人的人事。」  「小兄弟,你真聽話啊!我呀!越醉越有功夫……」  他話沒說完,燈下人影—閃,商良的一隻耳朵給人擰了起來。眾人一看,薛紅梅不知幾時閃了出來,幻影真幻影,倏然而到,令人難以提防。薛紅梅擰著商良的耳朵,圓睜鳳目問:「你剛才說什麼?」  「喲,喲!夫人,你給點面子好不好?你將我的耳朵擰來擰去,不成了豬耳朵?」  薛紅梅笑罵:「我問你,剛才說什麼了?」  「我,我沒有說什麼啊!」  「看來,你不想要你的耳朵了!」  「你,你別亂來,沒有了耳朵,我還像人嗎?」  「說,你剛才說什麼河東獅的?」  「夫人,你聽錯了,我是說河東詩酒這個人的。」  「有這麼一個人嗎?」  「有!怎麼沒有?古時河東有個詩人,他喝酒越多,詩就……夫人,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翠翠站在薛紅梅身後笑著:「古時河東還有個死人會喝酒的,我真沒聽過啊!」  「喂喂!你別落井下石好不好?我說的是詩人,什麼死人呀?」  薛紅梅鬆了手說:「說呀!這個故事我看你怎麼編出來。」  商良摸摸自己的耳朵,說:「夫人,我怎麼是編的?你沒有聽說過大詩人李白麼?他鬥酒詩百篇,酒喝得越多,詩就寫得越好!」  薛紅梅笑著:「我怎麼沒聽過李白是河東人呀?」  「夫人!李白的爺爺、奶奶可是河東人啊!」  「你少跟我胡說八道。你是不是說我是河東獅吼?」  商良脫口而說:「你當然是——」可是,他一見薛紅梅柳眉豎起,鳳目圓睜,嚇得他一下「河東獅吼」四個字嚥了回去,心想:我怎麼能將這話說出來的,不自尋苦受嗎?便喃喃說,「這,這……」  「別這這那那的,我是什麼?」  「夫人當然是河東觀音啦!夫人不會寫詩,又不喜歡喝酒,自然不是河東詩酒了。」  「你少跟我胡扯,小心,你以後再在別人面前編排老娘的不是,我雖然不會寫詩,卻頂會揪你的耳朵。」  「是,是!」  商良在薛紅梅走後,向豹兒等攤攤手,苦笑—下:「來!我們喝酒,剛才的事,大家沒有看見是不是?」  王向湖說:「老弟,我老漢剛才眼裡只看見兩壇大曲,其他的什麼也沒看見和聽見。」  陳少白笑著:「大叔,我也是。」  侯方只是笑笑,不出聲。豹兒心想:江湖上的人真怪,怎麼沒有看見聽到的?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他只好也笑笑:「大叔,我也是什麼也沒看見和聽到。」  商良拍拍豹兒:「小兄弟,你現在變得聰明起來了!來!我們喝酒談心。真的,我們別喝醉了!不然,給我那——扔到水裡可不好受了!」  江波又給他們炒了一碟蛋、一碗蝦仁和切了一大碟鹵豬耳、豬肚給他們下酒。豹兒說:「江大哥,你也來喝一碗酒吧。」  江波笑了笑:「多謝!我還得船前船後看看,別出了事,你們慢慢喝。」  在後艙的一間房裡,薛紅梅上下打量著青青和翠翠,含笑問:「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人?」  翠翠說:「大嬸,你不是說我們是江湖小殺手麼?又是什麼人呀?」  「你們兩個小妮子,能瞞得了我嗎?」  青青和翠翠不禁相視一下,青青問:「大嬸,你怎麼看出我們的?」  「別以為你們聰明,別人也不是傻瓜。你們的聲音和動作,怎麼也瞞不過經驗豐富的江湖中人,只是他們不說出來罷了。」  「那麼說,商大叔、王大伯他們也看出來了?」  「怎麼看不出?就是你們的什麼豹兄弟,也知道你們是女兒身子,只有那姓陳的什麼少白,為人太正經,才沒看出來。其實,你們何必扮什麼臭小子,恢復自己本身的面目不更好?」  翠翠說:「大嬸,我們扮成小子,行動可方便多了,一旦恢復女兒身,就諸多拘束,連說話也不能大聲大氣的,多彆扭。」  「胡說!誰說女兒就要拘束的?你們看我,還不是一樣大聲大氣、行動自由?我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管別人說長道短?」  青青說:「大嬸,我們可不同你。」  「有什麼不同?小妮子,你們怕今後嫁不出去麼?」  「哎!大嬸,我們不跟你說了!」  「小妮子!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嫁人,那是女兒們遲早的事,除非你們兩個當尼姑去。」  翠翠說:「當尼姑也不錯啊!」  薛紅梅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才不相信你這小妮子當尼姑去!來,我們說正經的事,你們是無回劍門的弟子?」  青青搖搖頭:「我們並沒有參加無回劍門派,劍法是主人傳授給我們的。」  「主人!?誰是你們的主人?」  「點蒼派的掌門夫人、江湖上人稱白衣仙子。」  「啊!她不是你們的師傅?」  翠翠說:「是師傅也是主人!因為我和青姐從小是孤兒,由她撫養成人,傳授武功給我們,卻沒有正式拜師。」  「好呀!你們願不願認我做媽媽?」  「認你為媽媽?」  「不願意?」  「大嬸,你不是說笑吧?」  「這事能說笑嗎?我不會『下蛋』,至今還沒有一個兒女,你們又是孤女,不正好嗎?」  翠翠和青青又相視了一下,一齊倒身下拜:「母親在上,女兒青青、翠翠給你叩頭了!」  薛紅梅喜上眉梢,連忙扶起她倆:「好了,好了!認歸認嘛!何必行此大禮?」  翠翠說:「女兒怎能不拜母親?」  「好吧,今後我薛家的武功,就不會在武林中失傳了!」  「媽!你要傳我們以武功?」  「是啊!薛家的幻影魔掌神功,不傳外人,只能傳薛家的人。現在你們是我的女兒了,我不傳你們,難道帶到棺材裡去?」  翠翠叫起來:「媽!你怎麼這樣說的?媽可是長命百歲,青春常在。」  「多謝你啦!以後你們跟我姓好了,一個薛青青,一個薛翠翠。」  「多謝母親賜姓。其實,我們也不知自己姓什麼的,今後我們就有了姓了!」  「女兒,不是媽說一句,無回劍法好是好,但碰上上乘的一流高手,怎麼也招架不了。要是你們學得了媽的幻影魔掌神功,再配上你們的無回劍法,是可傲視當今武林,能欺負你們的人就沒有幾個了。」  青青和翠翠大喜,又是下拜:「多謝母親教導大恩。」  「哎!女兒,你們真多禮啊!好!我去將你們的爹也叫來,叫他看看我這兩個女兒,讓他驚喜。」薛紅梅說著,人似幻影閃了出去,不一會,就將商良拖了進來。  青青和翠翠一見,雙雙拜在跟前:「爹爹在上,女兒青青,翠翠給爹爹叩頭問安。」  商良雖然為人嬉戲,說話風趣,不拘小節,一見青青、翠翠突然行這麼重的大禮,愣住了!他扯扯自己的耳朵看痛不痛。  薛紅梅說:「喂!你扯自己的耳朵幹嘛?」  「夫人!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發夢了!」  「發你的頭,我的兩個女兒給你行大禮啦!」  「女兒!我們哪來的兩個女兒?」  「這是我剛才才找到的薛家女兒。她們已拜我為母親了!」  商良一聽,嚇得掉頭要走。薛紅梅一出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瘋了嗎?女兒拜見你,你跑什麼呀?」  青青和翠翠見商良那副滑稽相,「噗嗤」一聲,忍不住笑起來。翠翠問:「爹!你跑什麼的?我們可是你的女兒啊!」  商良苦著臉說:「一個觀音,已夠我頭痛了,再多你們兩個小觀音來管我,我以後的日子就別想混下去了。」  薛紅梅說:「好呀!你這負心人,終究是說了實話。見了我,不是喜歡我,而是頭痛的。」  「不,不!我是說喜歡得頭痛了!」  「有喜歡得頭痛的嗎?」  「對,對,我就是有這麼個怪毛病,一喜歡,就頭痛了!」  翠翠笑著:「爹,那你見了我也頭痛啦?」  「頭痛,頭痛!連腸也痛。」  薛紅梅揚眉問:「喂!你喜不喜歡我這兩個女兒的?」  「喜歡,喜歡!要不我怎麼會頭痛啊!」  薛紅梅鬆開手問:「兩個女兒拜見了你,你不給她們一些見面禮物?」  「見面禮物?」  「是呀!」  「好,好!我給,我給!」  商良遲疑地從懷中掏了—對綠色晶瑩的玉麒麟來。這對玉麒麟,可以說是一對藝術珍品,價值不下千金。薛紅梅睜大了鳳目問:「你從哪裡得到了這一對玉麒麟的?」  「馬家大院。」  翠翠說:「好呀!爹,我們辛辛苦苦拚死戰鬥,你卻盜取了這麼—對寶貝,也不說給我們聽。」  「喂!你別胡說,我幾時盜取了?我只是見好玩,順手取過來罷了!準備沒錢買酒時,用它們來換酒喝。現在給了你們一人—只,我今後就沒有了酒錢啦!你們看,爹犧牲多大?」  薛紅梅說:「你就知道整天整夜的喝酒,你還有正經的事沒有?」  「夫人,喝酒也是正經事啊!」  「沒聽說過!」  「夫人,我見面禮物也給了,我可以走了吧?」  青青說:「爹!你出去後,就別喝太多的酒了!」  薛紅梅說:「你聽聽,我女兒就比你懂事多了!還有,女兒的真面目,你不能向任何人說了出來。」  「是是!當然!小子雖然是假的,也比真女兒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重男輕女?」  「好好,當我沒說過。」  「我看,我們的女兒,就比臭小子強,更比你們這幾個酒鬼好得多。你要走快走,別讓你身上的酒味熏髒了我們。」  商良嚇得不敢多說,趕快的溜到了前艙。  前艙和後艙,雖然隔一道木板,但這道板牆非常密實,關上艙門,互相談話,各聽不到,加上水聲風聲,更聽不到了。但憑豹兒和商良的深厚內力,凝神傾聽,是可以聽到的。但豹兒一心放在飲酒和人談話上,所以商良在後艙中的說話,他就聽不到了,就是聽也沒心去偷聽。所以商良一出現時,他便問:「大叔!大嬸拉你去談什麼?」  「婆娘們的事,還有什麼好事?來,別管她們,我們繼續喝酒。」  「大叔!酒,我們也喝得差不多了!今夜要去救人,是不是別喝了?」  「小兄弟,你似乎不公平啊!」  「大叔,我怎麼不公平呀?」  「我去談話,你們已喝了幾碗,現在說不喝,夠公平嗎?」  王向湖笑著說:「老弟,你別耍賴,你去談話時,我們只呷了—口,幾時喝了幾大碗呀?你要喝酒就喝,別找借口。」  侯方說:「小俠說得不錯,要是我喝醉了,稀里糊塗帶錯了路,不但害了大家,也救不出副總堂主,那不誤了大事?」  「喂!你別嚇我。」  豹兒說:「大叔,我再陪你喝一碗,然後不喝好嗎?」  商良似乎戀戀不捨地望著酒罈:「看來,我想喝也不行了!好!一碗就一碗,好過連一碗酒也喝不到。」  豹兒給他倒滿了一碗酒,然後大家碰碗,一口而干。王向湖便站起來:「大家現在回房休息去,到時,我再叫醒大家。」  商良卻仍望著酒罈,用舌頭舔舔自己的嘴唇,揚著臉問:「我再喝一碗好不好?」  驀然間,一條人影一閃,那壇喝得剩下不多的酒罈,憑空飛出了窗外,「蓬」的一聲,摔進了大江。眾人愕然,一看,又是薛紅梅。她揚揚眉問商良:「你是不是想再喝一碗?要不要我連這罐沒開封的酒也扔到江裡去?」  「不,不!你別當真,我說說而已。」  「去!跟我回房躺屍去!」  薛紅梅一伸手,又揪住了他的耳朵,拖了他走。眾人都是忍俊不禁,才分頭各自休息。  四更天,繁星滿天。船悄然的進入了重慶。白龍會重慶堂堂口設在嘉陵江與長江匯合的江北處,與紅巖村隔江相望。地勢險要,依山傍水。眾人在行動前,商良拍拍陳少白說:「陳老弟,你留下,別露面。」  陳少白不明白問:「大家都去,在下怎能不去呀?」  「陳老弟,是這樣,要是我得手還好辦,萬一失手,明天你就可以借口去白龍堂拜訪原堂主鍾離羽,設法暗中相救。要是你去了,我們連後面的一步也走不通了,所以你還是不露面的好。」  「那在下現在怎麼辦?」  「跟王老兄在船上接應我們。」  「好吧!在下聽從大叔吩咐。」  這樣,商良夫婦和豹兒、青青、翠翠,在侯方的帶路下,直撲重慶堂口。侯方對這一帶地形十分的熟悉,避開了各處的明崗暗哨。不久,便來到了幽困胭脂虎霍四娘的地方。侯方指著前面山崖下一幢黑黝黝的石屋輕說:「霍副總堂主就困在那石屋山崖下的地下巖洞中,看守的人,都是胡崍的心腹。」  薛紅梅說:「好!你們就在這四週一帶守著,我和豹兒兄弟、小翠前去。」  「不!那巖洞有機關,還是由我帶去才好,不然有危險。」  「那你不露了面?」翠翠問。  「救人要緊,不能考慮那麼多了。」  薛紅梅說:「好!就算死也不會說出你來。我跟你先走一步,小翠,你和豹兄弟遲一步趕來。」  她與侯方朝石屋走去了,剛接近石屋,便有人喝問:「誰?」  侯方說:「麻臉,是我!」  石屋內燈光亮起,閃山一條漢子來,又問:「兄弟是誰?」  「侯方。」  「侯方!?」麻臉訝異,「聽說你在貓兒峽已死了,你卻沒有死?」  侯方說:「龍王爺不願收我,我只好又跑回來了。」  麻臉生疑:「你來這裡幹什麼?」  「胡堂主叫我來看看。」  「胡堂主剛走不久,怎麼又打發你來?」  侯方怎麼也想不到胡崍會來這裡而剛走的。薛紅梅卻早已出手了,麻臉連叫喊也來不及,咕咚一聲,便翻倒了。侯方急說:「快,我們快衝進屋裡去!」  薛紅梅早巳閃身到裡面去了!屋內有三條漢子,正準備響警鈴。薛紅梅身法手法快得不可思議,—下便殺了兩個,點翻了—個。翠翠和豹兒這時也衝了進來。薛紅梅將點翻的人提起來,又狠狠扔在地上,問:「說!霍四娘被困在什麼地方?」  翠翠寶劍貼在他的心口上:「快說!要不,我—劍就挑了你。」  侯方說:「老弟,你將機關石門打開!要是你使奸詐,我就不能保證你生命安全了。」  「侯方!你——」那漢子說。  「老弟,快說吧!」  「胡堂主待你不薄,你怎麼反叛他?」  翠翠一劍在他心口劃開了一條劍痕,鮮血登時滲出:「你是不是不想說了?你們敢將霍副總堂主關起來,那才是反叛。你要不要我在你臉上再劃上一劍?」  候方說:「你不說也不要緊,遲早我會找到關鈕的地方,那時你身上添的不是一劍,而是幾十劍了。」  薛紅梅說:「殺了他算了,別問他了!」  這漢子慌忙說:「我說,我說!在左邊石龕神台上的香爐,只要輕輕搬動,石門就會打開。」  翠翠說:「你早說不是沒事嗎?」  侯方早巳奔過去,將神台上的一個香爐輕輕搬動,果然,一道石壁上的一塊石門便徐徐而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不是熟悉的人,怎麼也看不出這道石壁竟是巖洞口的石門,也想不到一個不明顯的香爐,是開石門的開鈕機關。  侯方又說:「老弟,麻煩你帶我們進去。」  「我,我不能動啊!」  薛紅梅拍開了他被封的穴位:「這下你可以動了吧?」  「我帶你們進去也沒有用。」  「怎麼沒用?」  「開鐵閘的鎖匙,胡堂主已帶走了,我打不開鐵閘門。」翠翠說:「你帶我們去看看。」  這漢子無可奈何的站起來。侯方說:「老弟,請你先將裡面的機關的開鈕關死了,出了事,我頂多賠上一命,而他們,還是可以將人救出去的,而你更別想活了。」  翠翠說:「要是侯大哥有事,我這把劍會將你削成千百塊肉片,所以你最好想清楚。」  侯方拉著他的手說:「來!我們—塊走,誰也別離開誰。」  薛紅梅對豹兒說:「豹兄弟,你守在這石屋內,千萬別讓人搬動了香爐,不然,連我們也出不來啦!」  「我知道。」  薛紅梅和翠翠,便緊隨著侯方和那漢子走進巖洞,連下幾十級石階,一轉彎,—線燈光在巖洞深處射出來。再轉一個彎,遠遠便看見燈火下的一道鐵閘。誰知就在這時,這漢子驀然將侯方推開,縱身往鐵閘躍去,要去搬動巖洞裡的機關。要是這機關一按動,兩旁石壁上的各種有毒暗器便會像雨箭一般的射出。這驟然的變化,就是一等一的上乘武林高手,也來不及提防。但這漢子失算了。他怎麼也想不到薛紅梅的幻影魔掌神功已達仙境。他人還沒到機關的開鈕前,薛紅梅已像幻影般的立在他面前,比他還快了一步。她一掌拍出,他的天靈蓋全碎。  侯方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叫好險,說:「要是給他按動了機關,我們全完!」  同時也驚動了關著的霍四娘。她站了起來,問:「你們來救我?」  薛紅梅轉過身來問:「霍姐,還認識小妹不?」  胭脂虎霍四娘驚喜:「薛妹!是你?你怎麼知道來救我的?」  薛紅梅和霍四娘雖然平時來往不多。但她們在幾年前一見面,極為投緣,結成了姐妹。薛紅梅說:「霍姐,別問,現在先救你出去才說,你身上沒傷吧?」  「沒傷,可是鍾離堂主就傷重了。」  薛紅梅這時才看見牢內的一角,躺著一個血跡斑斑的連鬢短髭的大漢,驚問:「他就是原重慶堂堂主鍾離羽?」  「是!」  「他怎麼傷成這樣?」  「還不是叛賊胡崍打成這樣的。」  薛紅梅想打開鐵閘,想不到這粗厚的鐵閘竟然是精鋼鍛鑄而成,沒有鎖匙,怎麼也打不開,推不動的。  翠翠走過來說:「媽!讓我來!」  「你能打開?」  「媽!別忘了我這把劍是把寶劍,可以斷金切玉。霍姑姑,你閃開點。」  翠翠暗運內力,一劍劈去,果然鐵閘鎖應手而斷,她拉上了閘門:「霍姑姑,你可以出來啦!」  霍四娘又是驚喜:「薛妹!你幾時有了這麼一個俊氣的令郎?我可沒聽你說過啊!」  薛紅梅笑著:「霍姐,你再看清楚一點。」  「怎麼!?不是麼?」  「假小子。」  這時侯方也來拜見霍四娘,說:「副總堂主,我們還是早離開這地方才好。」  霍四娘又是愕異:「是你!?侯方?」  侯方說:「副總堂主請恕罪,屬下前來向你贖罪的。」  薛紅梅說:「霍姐,不管他過去對你怎樣,這次也虧了他帶路,我們才能順利趕來救你。」  霍四娘說:「侯方,你能這樣,何罪之有?我應該感謝你才是。」  「副總堂主不見罪,屬下已是萬分感謝。副總堂主,你們走吧,鍾離堂主由屬下背他走好了。」  「那辛苦你啦!」  「不辛苦,這是屬下應該做的事。」  侯方小心翼翼背起受重傷的鍾離羽,剛走出巖洞,便聽到外面有人大聲高喊:「快來呀!有人來踩盤子啦!」  霍四娘從地下拾起一把刀說:「我不殺了胡崍這叛賊,便誓不為人。侯方,你背鍾離堂主先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守著他。」  外面,商良和青青跑了進來,問:「人救出沒有?」  薛紅梅一指霍四娘:「你看,不是救出了嗎?」  商良說:「那我們快離開這個地方。」  翠翠問:「離開!?那我們不割胡崍這顆腦袋了?」  「要是不走,我們割的恐怕不是胡崍一顆腦袋,而是割下很多人的腦袋了。」  薛紅梅說:「你喜歡跑買賣,這麼一大筆買賣,你不敢幹了?胡崍這顆人頭,我呀!是要定了的。」  豹兒說:「很多人奔過來了,再不走,我們真的走不了啦!」  翠翠說:「那不更好嗎?」  這時,遠遠聽到外面人聲喧嘩,腳步忙亂,有個人說:「蔡副堂主,屬下發現兩個人,就是在這附近,他們還傷了我們三個弟兄。」  跟著一個沙啞的聲音說:「跟我將這一帶全包圍了!」  薛紅梅皺眉問:「霍姐,這姓蔡的為人怎樣?」  「也是一個叛賊,江湖上人稱飛刀手蔡渝。他一把飛刀十分來得,十丈以內,可飛刀取人。他為人好賭,原先只是重慶堂下面的一個大頭目,不知怎樣,竟將他升為副堂主。他一向手頭帳目不清。這次我來,除了調查鍾離為什麼突然離走外,也想查清他的帳目,沒想到他跟胡崍一起反叛了,鍾離便給他們打成這樣。」  「那麼說,這個人的腦袋,我也要呀。」  不久,人聲腳步聲逼近了石屋四週一帶。霍四娘說:「薛妹!白龍會重慶堂的大多數弟兄是好的,跟胡崍走的,只有十多個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詳情,受了他們的欺騙。先由我一個人出去看看,你們千萬不可傷害太多的人啊!」  「霍姐,胡崍這個什麼劍客,我可絕不會放過的!我要為一些受奸、慘死的姐妹們申冤!」  「薛妹,不但你不放過他,我也不放過他!捉到他,我問清楚了,你要殺要割要剁,我都交給你。」  「那我們說定啦!」  這時,飛刀手蔡渝在屋外喝道:「去!去石屋看看,難道裡面的人都睡死了?」顯然,蔡渝不但是個賭徒,也是個粗心大意的魯莽漢子,稍微有頭腦的人都可以判斷出,外面這麼多人聲吵雜,而石屋紋風不動,一定是出了事,怎麼說是睡死了?不錯,人是死了,但不是睡死,卻是全部給薛紅梅的魔掌拍死了。  霍四娘已閃身出去,正好有兩個人迎面而來。在火把光照之下,其中一個人驚愕地喊出:「副總堂主,怎麼是你?」  霍四娘說:「不錯!是我?」  「副總堂主,你幾時又回來了?」  顯然,這兩個人不是胡崍的心腹,而是原白龍會重慶堂的弟兄。霍四娘認出其中一個是負責向外聯絡的陳五,輕功過得去,善奔走,是重慶堂的飛毛腿。她便用刀一指遠處的蔡渝說:「我為什麼在這裡?你們去問這姓蔡的。」  陳五仍愕然:「問蔡副堂主?」  「他和胡崍,都是本會的叛徒,不但敢將我囚在這石屋的地下石牢,也將原堂主鍾離羽打成重傷。丟在石牢內。你們別再受他們的欺騙了,真正是白龍會的弟兄,站到我這邊來。」  陳五還在發愣,遠處的蔡渝一見,也吃了—驚,知道不迅速下手殺了霍四娘,就更不可收拾。他—把飛刀猝然襲來。  霍四娘早有防備,喝聲:「陳五,你們快閃開!」她將刀一撥,將猝然襲來的飛刀撥到一邊去,同時人巳縱起,直撲蔡渝,叱道:「可恥叛徒,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蔡渝連連後退,自知自己的武功怎麼也不是胭脂虎霍四娘的對手、霍四娘的刀法,曾經得到江湖浪客—刀紅的指點(一刀紅是四川陶門的嬌客,陶十四娘的丈夫。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以凶、狠、快而出名,是白龍會的第一把刀。他急得對—個心腹說:「快!快請胡堂主來!」跟著又叱喝著其他的人,「上!先將這婆娘劈了再說!」  來搜索的弟兄,大多數都是白龍會重慶堂的人,跟蔡渝、胡崍的只有四五個人。這四五個心腹便持刀棍齊上,其他人則像陳五一樣,全怔住了!初時他們以為是什麼黑道上的人來踩重慶堂的盤子,想不到是自己的副總堂主,一時間不知是怎麼回事。  霍四娘怒叱一聲:「你們找死了!」—刀揮出,白練橫空,刀氣縱橫,殺意頓生。在四五招後,這四五個胡蛛的人,不是死的死,就是傷的傷。蔡渝見狀不妙,便縱身而逃。他沒走多遠,驀然眼前人影—閃,—把寒氣逼人的劍迎面刺來,又嚇得他連退兩步。他一看,是位俊俏的小伙子,模樣十二三歲,一臉俏皮的稚氣,驚愕問:「你是什麼人?」  來人正是翠翠,她含笑說:「我呀!閻王面前的勾魂使者,特來帶你回地府。你別跑了!乖乖地跟我走吧。」  「胡說八道!老子先劈了你!」  蔡渝凶狠一刀劈出,翠翠輕躍閃出,一劍斜刺而來。蔡渝舉刀招架,「噹」的一聲,刀給青虹寶劍削去了—大截,剩下的不到三寸。蔡渝一時驚震,愣住了。翠翠的劍刃已架在他的脖子上,說:「別動!一動,你就變成了—個無頭之鬼,只好自己提著自己的腦袋跟我去酆都城啦!」  霍四娘說:「小翠,先別殺了他,我有話問這叛賊。」  「霍姑姑,你放心,我要殺他,早巳將他的腦袋削下來了。」翠翠同時出手,封了蔡渝的穴位。  霍四娘走過來說:「謝謝你了!」  翠翠說:「霍姑姑,你怎麼跟我客氣起來了?姑姑,我們快去找那姓胡的吧,別叫他溜走了。」  「這姓胡的非常自大,他才不會跑。」  —個人老遠笑起來:「說得好!在下怎麼會跑的?」聲落人現,一個臉色白淨,三十多歲的漢子悄然飄落,風度瀟灑,舉止文雅,腰佩利劍,臉含笑容,一雙眼睛,帶迷人的目光,翠翠問:「霍姑姑,他是姓胡的?」  霍四娘點點頭,凝神應戰,叱著:「叛賊,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風流劍客胡崍一笑說:「我沒問你,你怎麼反來問我?誰是叛賊?你才是叛賊。你知不知道,我是奉了莫總堂主的密令,才捉了你。」  「胡說!真的如你所說,為什麼捉了我,不讓大多數弟兄們知道?」  「總堂主不想讓家醜傳到江湖上去,所以我才不讓弟兄們知道,以免人多口雜,不慎傳了出去。」  重慶堂的弟兄們,本來已驚疑不定,初時見蔡渝猝然出手,又不敢回答霍四娘的問話,都以為蔡渝和胡崍是白龍會的叛徒了!現在聽胡崍這麼—說,又—時茫然,不知所措。  風流劍客胡崍環視眾弟兄,說:「你們還站著幹什麼?霍四娘勾結外人,想踩我們堂門的盤子,給我包圍他們,別讓他們離開。」  霍四娘說:「姓胡的,你想血口噴人?」  「你反叛白龍會,已明顯的擺著,用得著我血口噴人?」  翠翠在旁說:「好呀!你說你奉了莫總堂主的密令捉拿我姑姑,你將密令拿出來,讀給大家聽聽,然後讓重慶堂的弟兄們看看,是不是莫總堂主的筆跡。」  「總堂主的密令,能當眾讀的麼?」  「不能當眾讀,拿出來讓幾位跟隨白龍會的老弟兄們看看也行。」  「更不能看。」  「既然這樣,你空口無憑無據,怎麼說我霍姑姑是叛徒?」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嘉陵風雲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unxuange.com) 上回說到翠翠要風流劍客胡崍拿出總堂主的密令,胡崍目視翠翠:「你是什麼人?」  翠翠說:「我是什麼人你別問,但我們當中,有位中原武林名門正派的人,你想不想知道?」  「名門正派?誰?」  翠翠朝豹兒喊道:「豹哥!你過來。」  豹兒不知翠翠玩的什麼花樣,而商良又在旁說:「小兄弟,你過去吧!小心提防這姓胡的突然出手。」  豹兒「唔」了—聲,便走了過去。胡崍見來人跟翠翠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卻是一臉英俊,不如翠翠那般秀氣,略為驚訝:「他是誰?」  翠翠笑著:「他就是點蒼派少掌門。」  胡崍一怔:「點蒼派少掌門?」  「點蒼派的少掌門,可沒有人假冒吧?」  胡崍心內暗暗震驚,因為點蒼派少掌門萬里苞,在點蒼山驚走了黑箭,隨後又傷了黑箭的衣缽傳人青年無名劍手,別人不大知道,他卻是知道的。要是真的是點蒼派少掌門,論武功,自己怎麼也不是他的對手。  翠翠叫豹兒出來,有她的用意,因為她聽薛紅梅說過,胡崍的劍法,曾得到黑箭指點,那必然與黑箭有來往,想看胡崍有什麼反應,從中找出黑箭師徒—些蛛絲馬跡來。自從豹兒在點蒼山驚走了黑箭之後,在江湖上,就再也不見可怕黑箭的蹤影。怪丐莫影子和丐幫金幫主,郡在追蹤黑箭的下落,而來到了四川、雲南一帶。  胡崍在一怔之後,很快恢復過來。這—點,翠翠已看在眼裡了!由於點蒼派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胡崍不敢不為禮,彬彬有禮一揖說:「少掌門請了!」  豹兒經歷過一段江湖生活,尤其是與商良、陳少白幾日同坐在—條船上,對江湖上的一些禮節,也多少懂得和學會一些,也一揖說:「不敢!胡堂主請了!」  「少掌門是為了敝會的事而來?」  豹兒點點頭:「在下想知道事情的是非曲直,不能不理。」  「少掌門請原諒,敝會的事,—向不願外人插手。」  這時,豹兒顯示出他內在的聰明才智了,說:「不!這是有關霍女俠的聲譽大事,霍女俠與家母一向感情極好,在下不能不理。」  翠翠和青青見豹兒能這樣回答,顯然是一派少掌門的風度,既暗喜也人為驚訝,連商良也暗暗點頭讚許了!  「請問少掌門打算怎麼理法?」  「霍女俠說你是叛徒,你又說霍女俠是叛徒,大家都一時拿不出什麼憑據,最好你們兩位—齊去見莫總堂主,由莫總堂主來斷定。在下願跟隨兩位同去,以免你們在路上動手相殺,怎樣?」  霍四娘、胡崍還沒有出聲,重慶堂的一班白龍會弟兄,都齊聲讚好起來。有人說:「萬里少掌門,這是最公正的辦法,我們也推出—些老弟兄,—齊去見總堂主。」  翠翠幾疑眼前的豹兒是自己真正的少爺了!她問霍四娘:「姑姑,你認為怎樣?」  霍四娘點點頭:「我同意,一齊去成都見總堂主。」翠翠又問胡崍:「你呢?」  胡崍沉著臉說:「我為什麼要同意?」  白龍會重慶堂一些人,頓時目視胡崍。翠翠側著頭問:「那麼說,你是不同意了?」  「本會的事,不需要別門派的人來指手劃腳,橫加干涉。」  翠翠冷笑:「你不敢同去,就說明你做賊心虛。」  胡崍怒視翠翠:「請你說活放尊重—點。」  翠翠還想說,豹兒制止了,朝胡崍問:「這事你打算怎樣處理?」  「少掌門,最好請你們離開,將本會叛徒留下,要去總堂,本堂主自會去,用不了你們同去。」  霍四娘早巳忍不住了,大怒:「大膽叛賊!到了現在,你還想含血噴人?別說我是莫總堂主派來的人,就算不是,也是總堂的副總堂主,下來詢問前堂主鍾離羽突然失蹤的事,你竟敢在酒菜中暗下迷藥來暗算我,下到地牢裡,我才知道鍾離羽堂主早已給你們打成殘廢,關在地牢中。你這可恥的叛徒,今日我不將你活捉了,便誓不為人。」  除了胡崍的心腹,其他白龍會的弟兄們一聽,全都驚震了,幾乎一齊問:「副總堂主?我們的鍾離堂主給他打傷下到地牢?」  「鍾離堂主現在就在那屋子裡,你們可以去看看和問問。」  有人怒問胡崍:「姓胡的,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們弟兄們說清楚!」  胡蛛見眾人離心,知道大事不好了,但仍冷冷地說:「因為他勾結外人,陰謀叛變白龍會。」  「那你為什麼說鍾離堂主已奉命外調他處?」  又有人問:「這麼件大事,你為什麼不向弟兄們說清楚?欺騙了我們?」  胡蛛說:「這是總堂主的密令,暫時不能對大家說。」  有人怒道:「你將莫堂主的密令拿出來,讓大家看看。」  又有人說:「姓胡的,現在這件秘密已不成為秘密,你將莫總堂主的密令交出來,讓大家明白總可以吧?」  豹兒這時也說:「胡堂主,你將莫總堂主的密令交出來。真的是這回事,我們便拍手離開,再也不插手貴會的事。」  翠翠說:「他根本就沒什麼密令,怎麼拿得出來?」  驀然間,從黑暗處閃出—個黑衣的蒙面人來,語氣傲慢地說:「不錯!他根本沒有什麼密令,因為密令是我傳給他的。」說著,緩緩地走過來。  翠翠問:「你是誰?」  「傳密令的人。」  胡崍見來了這個蒙面黑衣人,一顆緊張的心,頓時鬆了下來,說:「張兄,你來得太好了!別讓他們跑了!」  這位蒙面黑衣人,一雙眼睛,神誌異常,宛如深夜中的兩顆寒星,他似乎不滿的掃了胡崍一眼,冷冷地說:「看你辦的好事!」  翠翠又問:「傳密令的人?那你是白龍會總堂的人?」  「何必動問!」  霍四娘目視著他:「你是總堂的人?」  「好說!」  「你是總堂下那—堂的人?我怎麼沒見過你呢?」  「副總堂主,現在不是見過了!」  「你將面布脫下來!」  「沒有這個必要。」  豹兒驚訝地上下打量著蒙面黑衣人,他感到這蒙面黑衣人的目光、說話聲音似乎在哪見過和聽過的,問:「閣下到底是誰?」  蒙面人似乎不屑回答,冷冷地說:「你是自動投降,還是想死?」  豹兒突然說:「我知道你是誰了!」  翠翠急問:「他是誰?」  「他就是黑箭的傳人——青年劍客。我們在點蒼山下與他交過手。」  眾人一聽是黑箭的傳人,全都震驚了!十多年前,神秘的黑箭,曾令武林黑、白兩道上的人聞風而喪膽,將中原武林攪得滿天腥雨。幸而是奇俠一枝梅夫婦和兩個九幽小怪,才一一制服了他們(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  現在武林中已紛紛傳揚神秘黑箭之—的澹台武又重出江湖,中原武林各大門派掌門人,紛紛防備,並且也暗暗派人追蹤黑箭的下落。想不到黑箭的傳人,卻在白龍會重慶堂中此現,眾人又怎不震驚?  青年劍客盯了豹兒—眼:「好眼力,不愧為點蒼派的少掌門!在下想不以真相見人也不可能了!」說時,徐徐將面巾解下,露出了—張極為英俊、神采奕奕的面孔來,年約在二十歲上下。眾人又是驚訝,  當年黑箭的武功,已深奧莫測,劍法出神入化,就是慕容小燕家傳的西門劍法,在四川的玉壘山中與黑箭交鋒,交戰了一百多回合,才險勝黑箭,斷去黑箭之一的一條手臂,而自己也身帶劍傷。黑箭的傳人,想必武功怎麼弱也弱不到哪裡去。  翠翠和青青,對青年劍客的武功,更是瞭解。點蒼派掌門萬里雲夫婦聯手,也不是這黑衣青年劍客的對手。後來豹兒卻以莫名其妙的掌法,才將他擊傷驚走了。  霍四娘盯著胡崍:「叛賊!你勾結外人,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青年劍客冷冷說:「副總堂主,請別忘了,白龍會原是在下師父的,你當年只不過是總堂下的一個堂主,現在我們來要回白龍會,有何不可?」  「住口!你們當年暗害了劉總堂主,篡奪了總堂主一位,現在你還有臉再提?峨嵋山上,武林大會,群雄們饒了你師父一命,誰知你們師徒賊性難改,又想重來?中原武林,恐怕再也不會饒你們了!」  青年劍客殺意頓起,瞟了霍四娘一眼,陰森森地說:「今夜裡你是不想活下去了!」說時,緩緩將劍拔出。  豹兒問:「你、你、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在下只想殺人!」  翠翠說:「你想嚇人嗎?別忘了,你曾經是我們少掌門手下的敗將。」  「不錯,那一次是在下—時大意,太過輕敵。這一次,恐怕你的少掌門沒這樣的好運了!」  豹兒急道:「小翠,你快閃開!大家都閃開!」  青年劍客「哼」—聲:「你們今夜一個也走不了!要是你們願意投降過來,我或許考慮饒你們—命,放你們—條生路。」  一直不出聲的薛紅梅,這時含笑說:「好人的口氣,你不怕咬著了自己的舌頭嗎?」說時,身形驟變,如魔魂幻影,逼近了青年劍客,—掌便拍青年劍客的命脈。  薛紅梅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議,但是青年劍客出劍更快,寒光驟然閃起,逼得薛紅梅身退原處,薛紅梅驚訝:「果然好劍法,不愧是黑箭的傳人。」  青青和翠翠擔心問:「媽!你沒事吧?」  「沒事!看來,你們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商良笑嘻嘻地說:「讓我來試下。」  豹兒急拖住他說:「大叔,你快帶著人走吧!」  商良眨眨眼:「他的武功真的很厲害?」  豹兒說:「厲害,厲害!你們快走吧!」  「豹兄弟,那你呢?」  「我,我先纏住他。」  青年劍客又是「哼」—聲:「你能纏住在下嗎?」  商良說:「豹兄弟,你聽聽,你纏不住他啊!」  「大叔,你們快走,別理我了!」  胡崍喝著自己的心腹:「上!一個也別讓他們走了!」胡崍的十多個心腹人,一下散了開來,形成了包圍圈。  霍四娘睜大杏目:「你們還死心跟這叛賊走!不想活了?」  胡崍嘿嘿地說:「霍四娘,你最好聽我張兄的話。舉手投降,可得存一條命。」  霍四娘狠狠說:「叛賊!我就是死,也要拼了你,」  商良對豹兒說:「兄弟,看來我們走不了啦!」  豹兒望了望,對青年劍客說:「你真的要殺人?」  「要是你們投降,在下不—定要殺人。」  商良說:「我們還沒有交鋒,勝負未分,怎麼扯起投降的事了?」  青年劍客說:「交起鋒來,就不是投降的事了,你們只有死!」  豹兒問:「你一定能勝得了我們?」  「閣下不妨試試。」  「你敗了又怎麼樣?投不投降我們?」  青年劍客不屑地看看豹兒一眼:「你能勝得了在下麼?」  「我是說你敗了怎麼樣?」  「在下為人,最不喜歡假說。」  胡崍在旁說:「張兄,別跟這小人囉唆了!我們動手!」  青年劍客點點頭,對豹兒說:「在下數三聲,你們再不放下兵器,就別怪在下了。」  商良說:「你別費時去數了,就是數三百下,我們也不會放下兵器。」  胡崍大喝一聲:「上!」自己就首先衝向商良,一劍刺出。他一動手,他的心腹便一齊向霍四娘、青青、翠翠等人動手了。  商良閃過胡崍的一劍,說:「看來,你的劍法還有兩下。」便一掌拍出。  薛紅梅對商良說:「你去照應豹兄弟,這姓胡的腦袋,我是要定的了!」於是,便接下了胡崍刺出的第二劍。  商良說:「夫人,那你別讓他走了!」  另一邊,豹兒早巳與青年劍客交鋒了。白龍會重慶堂內,形成了群雄混戰場面。白龍會重慶堂的弟兄,有的與原堂主鍾離羽情感深厚,參加霍四娘一邊;有個別的,卻跟了胡崍,但大多數不知是懾於黑箭,還是不忍自己弟兄互相殘殺,都袖手旁觀,或者搖頭走開。  這時,黑夜已逝,天色漸漸明亮,但重慶是個多霧的山城,晨霧仍然瀰漫著山城。人們在霧中拚搏廝殺。  侯方卻蒙了面孔,守護著鍾離羽,不讓人進屋子裡來。青青在一邊廝殺中,一邊也護著屋的門口,不是自己人,絕不容許接近門口半步。  雙方在交戰,薛紅梅獨戰胡崍和他的—名手下,翠翠和霍四娘力戰飛刀手蔡渝和胡崍心腹三四名高手。這幾個高手,武功都在蔡渝之上。豹兒與青年劍客殺得難解難分。商良不時從旁相助,他既看顧豹兒,也看顧其他的人。其餘便,是白龍會的人互相拚殺了。  交鋒中,最為險象環生的,莫過於豹兒與青年劍客的交鋒,青年劍客心中瞭解到豹兒有—身奇厚的真氣和一種怪異的武功,不怕拳打掌擊腳踢,只能用劍對付,同時避開與他相拼內力。這位青年劍客,在劍法上可以說已達到了上乘佳境,身劍合一,劍出由心,招式端的奇變莫測,如電閃,如流星。  豹兒全憑著—身奇厚的真氣,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在幾大門派中還可以稱雄,對付青年劍客的劍招就不行了,幾乎每個招式都給青年劍客奇變的劍法封住了。幸而豹兒發出的劍,勁道凌厲,令青年劍客不敢與他正面接招,輕閃迴避,奇劈巧刺,從想也想不到的角位刺來,使豹兒防不勝防,而自己的劍,怎麼也刺不中這黑衣劍客。交鋒十多回合後,豹兒已幾次從鬼門關逃了出來,身上已給黑衣的青年劍客刺中幾處,血染衣褲。要不是豹兒—身的真氣護體和商良出手牽制,恐怕豹兒不死也身負重傷了。到了後來,商良已不能顧及他人,一心—意聯手圍攻青年劍客。  青年劍客與當今武林中的兩大絕頂高手交鋒,仍劍出無常,從容應付,稍佔上風。要是其他高手,恐怕接不了他十招便劍下喪生了。商良越戰心頭越怯然。要是黑箭親自出來,自己和豹兒還有命麼?他—改過去嬉戲的作風,全神應戰。  在另—旁,薛紅梅身如幻影飛魂,力戰胡崍和重慶堂—位高手,十招過後,一聲慘叫,薛紅悔已將這名高手擊斃於自己纖掌之下。胡崍大驚,他想不到這位中年的美婦武功竟然是這麼的好,不由有些心怯,腳步一亂,便給薛紅梅身形搶入劍影之中,—舉而奪下他手中的劍。轉眼之間,他腳上的一條經脈又給美婦挑斷,頹然倒地。他自己的那把劍尖已卻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這個自稱為風流劍客的人,一張面孔再也不俊俏了,變成了死灰色,眼露絕望的恐慌,不由叫著:「饒命!」  薛紅梅說:「我要是饒你—命,怎對得起給你這淫賊污辱含冤而死的姐妹們!不過,我現在先不殺你,得廢去你一身武功,將你交給霍四娘。」說時,她輕拍出一掌,便廢去了這淫賊、叛徒全身的武功。其實,薛紅梅挑斷了他腳上的一條經脈,已廢去了他一半的武功。  胡崍絕望地叫道:「你殺了我吧!別將我交給霍四娘。」  薛紅梅鄙夷地不屑去理睬他,一腳將他踢飛到瓦簷之下,對青青說:「青兒,看住這淫賊,別叫人救了去。」  青青腳下已躺下三四個叛賊的屍體,在凝神關注那邊豹兒、商良與青年劍客的交鋒,聽了薛紅梅說話,便應道:「媽!我知道。你快去幫幫豹兄弟和爹。」  薛紅梅鳳目四—下打量,翠翠和霍四娘早巳將蔡渝和六七個叛賊挑倒劈翻在地,正在追殺剩下的反叛之徒,只有豹兒那一邊,仍交戰激烈,三團人影和劍光,驟合驟分。黑衣青年劍客手中的—把劍,不但劃傷了豹兒,也刺傷了商良。薛紅梅見了不由得驚駭、愕然。這姓張的青年劍客,左掌右劍,應付豹兒和商良,揮灑自如,武功真不可測。  自己的丈夫商良,論武功,不在當今九大門派任何—掌門人之下,是可與武林中的絕頂高手相媲美。而豹兒—身真氣的奇厚,放眼武林,也沒有幾人能及。可是他們聯手戰青年劍客,不但佔不了上風,反而負傷,又怎不叫幻影魔掌的薛紅梅震驚?  薛紅梅正想縱身過去參加戰鬥,只聽見青年劍客一聲長嘯:「你們都死吧!」左掌拍飛了商良,右劍刺進了豹兒的右胸。薛紅梅頓時整個人驚得心裂。青青更失神的驚叫起來。  驟然之間,場面又發生了急速的變化,只見豹兒握住了刺進自己右胸的劍,一身真氣激盪,「叭」的一聲,震斷了青年劍客的劍,身形—變,一掌胡亂拍出,意外地將青年劍客似敗草般拍飛起來,摔到幾丈遠的地方去。而豹兒也同時倒在地上了。  薛紅梅、青青、翠翠和霍四娘—見,同時從不同方向奔了過來。薛紅梅和霍四娘奔向了商良摔落的地方。只見商良嘴角流血,面如土色,盤坐在地,調氣運神。薛紅梅擔心問:「良哥,你怎樣了?」  商良搖搖頭,不語,用手指著豹幾方向,意思說:「我不要緊,你們快去看看豹兒怎樣了?」  那一邊,青青和翠翠已奔到了豹兒臥倒的地方,見豹兒已成血人,斷的那截劍尖仍插在胸口上,嵌在兩條肋骨之間,人已是昏迷了過去。青青和翠翠頓時驚慌起來,一個叫:「豹兄弟!」一個喊:「豹哥哥!」  豹兒沒有應答。青青急忙俯身去傾聽豹兒的心跳。翠翠幾乎帶哭的問:「青姐,豹哥他怎樣了?」  「妹妹,別慌,他心脈仍在跳動。」  翠翠一顆心才放下來,問:「青姐,要不要將劍拔出來?」  薛紅梅這時趕來了,及時說:「你們千萬別拔出來,一拔出來,那救也沒法救了!」說時,她出手如風,一連封住劍插處四周幾處穴位,首先制止了鮮血的流出。  翠翠悲憤惱怒地咬著牙說:「我去殺了那黑衣賊人!」提劍便往青年劍客飛落的地方奔去。  薛紅梅情急地說:「丫頭,你別亂來!」她擔心青年劍客武功奇高,就是受傷,翠翠也恐怕不是其對手。  翠翠一邊奔一邊說:「我一定要殺了他,他將我豹哥哥傷成了這樣。」  薛紅梅急對青青說:「你在這裡看著豹兒,讓我去。」她人似飛魂,趕在了翠翠的前頭。  她們趕到時一看,青年劍客已不翼而飛,只留下了一灘血。她又在四週一帶搜索,仍不見青年劍客的蹤影。  原來豹兒在劍插入自己右胸的一剎那之間,除了抓住劍身以深厚內力震斷之外,還胡亂拍出一掌。這一掌又是沒影子莫長老傳給豹兒的那鬼哭神泣的連環三掌中的第三招。豹兒除了會盤龍十八劍法,什麼拳腳功夫都不會,只會這三掌,所以他胡亂拍出,自然而然的便抖出了這三掌的招式,也可以說是豹兒最後救命的三掌。  這一掌,豹兒已抖出所有的餘力。要不是豹兒激戰之後,身受重傷,使內力大打折扣,那他這一掌足可以取了青年劍客之命。但豹兒這一掌的拍出,幾乎令青年劍客五臟移位,右肩骨已斷,不能再繼續使劍,等於暫時已廢去了一半的武功。  青年劍客摔下來時,一口鮮血如泉噴出,一條右臂,不能轉動,他頓時嚇得面如土色,再看看場面,自己的人死的死,傷的傷,不死不傷的也早巳逃命了!而對手方面,仍有薛紅梅這位絕頂高手和霍四娘、青青及翠翠。他心想:自己再不趕快逃走,必然喪命。他又一次像點蒼山下那次慘敗一樣,並且比那次傷得更重,便咬著牙,忍著痛,趁薛紅梅她們看商良和豹兒時,悄悄地逃走了。  翠翠跺著腳說:「這賊子跑掉了!媽,我去追他。」  薛紅梅急說:「丫頭!別胡鬧!先去救你的豹哥。再說,你一個人追去,也不是他的對手,別枉送了自己的一條命。」薛紅梅不知豹兒那一掌已暫時廢去了青年劍客一半的武功,以為他只是受些內傷,見自己方面人多,不敢戀戰而逃去。要是她知道詳情,真的會和翠翠追蹤下去,而殺了這劍客。  她們回到豹兒倒臥的地方,見豹兒仍在昏迷不醒,薛紅梅問青青:「你沒給他服藥?」  青青幾乎要哭出來:「我給他灌下去了,他就是不醒。媽,她不會死吧?」  翠翠情急的叫喊起來:「媽,你千萬要救活他,豹哥不能死!」  「丫頭,冷靜點,先別亂了自己心神。」  薛紅梅先用手在豹兒鼻下試試,然後又診豹兒手腕上脈搏。這時,商良和霍四娘走過來了。商良說:「觀音夫人,診脈的事,還是讓我這個觀音兵來幹吧!」  薛紅梅瞪了他一眼:「到了現在,你還滿口不正經?你的傷好了?」  商良又恢復以往嬉皮打哈哈的作風:「我有觀音照料,閻王爺不敢收我。」  「你是不是找打了?我問你的傷,誰問你死呀活的?要是你死了更好!」  「嘿嘿,傷好啦!」  商良蹲下來給豹兒診脈。青青和翠翠在旁心急地問:「爹!他怎樣了?」  半晌,商良臉露驚疑之色,連薛紅梅也擔心了,問:「他怎樣啦?有危險?」  商良嘻嘻笑著:「放心,閻王爺不敢收我,就更不敢要他啦!」  「那你裝神弄鬼的幹什麼?」  「我怎麼裝神弄鬼呀?」  「你一臉的驚疑幹什麼?想嚇我女兒嗎?」  「嗨!你說到哪裡去了!我驚疑豹兄弟有一身與眾不同的怪異真氣和一種我從來沒碰到過的奇異功能!他在默默地自己醫治自己的傷,用不了服藥封穴。」  青青問:「那豹兄弟不會死了?」  「他呀!恐怕比我們任何人都長命。」  翠翠問:「那他怎麼不醒呀?」  「怪就怪在這裡,這恐怕是他怪異地在全神默默的醫治自己,達到了忘我的境地。」  薛紅梅目視商良:「你不會是在打哈哈胡弄我們吧?」  商良愕然:「我怎麼打哈哈了?」  「世上有這樣的奇異功能嗎?受了嚴重的傷,人昏迷了過去,還會自己醫治自己?」  「這,這,我就不明白了。這恐怕要等豹兄弟醒過來問他才清楚了。」  的確,商良又怎麼知道,豹兒從小給方悟禪師(也就是黑箭之一的上官飛)用藥水泡洗,並且拍打他身上的奇經奇穴,年久月深,不但練成了一身經受得起任何棒打棍敲的擊力,就是受了刀劍之傷,只要有一絲氣在,體內潛在藥力就推動體內的肌肉、血脈,發揮奇異的醫治作用。就等於現在醫學上說,人的身體上有各種各樣的免疫力和再生能力,像一個人患了一次天花後,以後就終身有免疫的能力一樣。有些動物,斷了尾巴,還會再長出一條尾巴來哩!而豹兒身上的免疫力和再生能力,只不過比其他人更強更奇特而已。這一點,不但商良不明白,就是豹兒醒過來後,也恐怕不知道和說不清楚。  商良看了看豹兒又說:「你們怎麼不將這斷劍拔出來,插在他胸上好看嗎?」  薛紅梅問:「拔出來不危險?」  「你封了他四周的穴位沒有?」  「封了!」  商良想了一下說:「夫人,你那珍藏的幾貼狗皮膏藥帶在身上沒有?」  薛紅梅愕然問:「你要它幹嘛?」  「劍拔出來,貼在傷口上啊!」  「喂!你有沒有弄錯了?這劍插處,是人身上的最要害處,不同插在手臂和大腿上。要是你弄死了他,不但我不放過你,我的兩個女兒更不會放過你。」  霍四娘這時說:「商兄弟,我們白龍會的生肌止血散是醫治刀傷的良藥,能不能給他敷上?」  商良說:「白龍會的止血散好是好,恐怕還比不上我夫人的狗皮膏藥能封住傷口。這狗皮膏藥有個雅名,叫『一貼靈』。夫人!你快拿出來吧!」  薛紅梅笑罵道:「什麼『—貼靈』,盡吹牛!出了事,小心我要了你這腦袋。」  商良說:「夫人!你有沒有弄錯了,醫不好就要腦袋,你是皇帝嗎?」  「那你得想清楚才好,」薛紅悔說著,還是從自己的繡袋中掏出了一貼膏藥,交給了商良。  翠翠不放心問:「爹!它真的能行嗎?」  商良眨眨眼:「『—貼靈』嘛!靈不靈我就不知道了!」  「爹!你到現在還在說笑的,人家都擔心死了!」  商良不再說話,首先打開了膏藥,便有一種異香撲鼻。他暗運內力將膏藥烘軟,迅速將斷劍拔出來,不等血湧,膏藥便貼在豹兒的傷口上。豹兒大叫一聲:「痛死我了!」人也醒了過來,睜開眼望了望四周,見青青、翠翠等人都圍在自己身旁,問:「我死了沒有?」  商良嘻嘻笑著:「你看看你死了沒有?」  「我沒有死?」  「你死了,我們都不變成了牛頭馬面?全都在陰間地府中了?」  「原來我還沒有死。」  「豹兄弟,你根本就沒有死嘛!」  青青和翠翠見豹兒醒了過來,喜悅得掉下淚珠。一個說:「豹兄弟,你終於醒過來了!」一個說:「豹哥哥,剛才我們幾乎給你嚇壞了!」  豹兒想爬起來,商良說:「哎哎!你不能爬起來,你身上還有其他的幾處劍傷,需要靜靜的躺著療養。你爬起來,我這腦袋恐怕保不住了!」  豹兒愕然:「大叔,你的腦袋怎麼保不住呀!」  「因為觀音菩薩想摘它呀!」  薛紅梅「啐」了他一口:「沒半點正經,越活越不像話,盡說混帳話。」  青青和翠翠忍不住帶淚笑起來,連霍四娘也笑了:「商兄弟,你也真是。」  白龍會重慶堂的一些弟兄,在戰鬥結束後,本來想過來請示霍四娘以後怎麼辦,但見他們都在全神的救治豹兒,不敢驚動,都站在一旁不出聲。他們對點蒼派少掌門的武功,非常佩服。他雖然身受重傷,仍能拍飛了那武功極高的黑衣劍手,嚇得他惶恐地逃跑了。這時,他們見豹兒生命已沒危險,便過來請示霍四娘。  霍四娘問:「胡崍這可恥的叛賊在哪裡?」  飛毛腿陳五說:「副總堂主,屬下已叫人將他看管起來了,要不要帶來這裡?」  「你們先帶這叛賊到大堂上去,我要好好的審問他。」  「是!副總堂主。」  「還有,死傷的弟兄你們怎樣處理?」  「死的,我們準備埋葬;傷的,我們也叫人抬下去醫治。」  「要是死的是叛賊,草草埋葬算了;是自己的弟兄,一定要厚葬,發給他們家屬一筆可觀的撫恤金,使年老的能過終身,年幼的可長成人。」  「是!屬下—定照辦。」  「鍾離堂主你們去看過他沒有?」  陳五說:「屬下等人看過了。鍾離堂主傷得極重,他吩咐屬下一切事都要來請示副總常主才辦。」  霍四娘說:「其實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只管放膽去辦,不必樣樣都來告訴我。陳五,從現在起,你是重慶堂的副堂主。」  陳五一怔:「副總堂主,屬下無才無能,堂口內有多少弟兄都比屬下強,望副總堂主叫其他兄弟來做才好。」  其他重慶堂的一般弟兄都說:「陳五哥,你別推辭了!你不做,叫誰來做?在江湖上,誰也沒有你人面好,見識廣。論武功上,你又比我們都高。」  霍四娘問:「陳五,你不想任副堂主,是不是害怕那姓張的黑衣劍手?」  「副總堂主,屬下不是怕死之輩,為了白龍會,屬下可以獻出自己的一條生命,保護堂內弟兄們,我鬥力不行,可以與他鬥智。」  「陳五,我叫你做,不是看在你的武功,而是看重你的才和德,對白龍會的忠心。鍾離堂主養傷期間,你就代行他的職務。他好了,你就協助他工作。」  「副總堂主這樣信任,屬下惟有盡薄力協助鍾離堂主。」  「好!你現在就叫人去打掃好兩個房間,讓鍾離堂主和點蒼派少掌門療養傷勢。」  「屬下馬上去辦。」  青青問:「陳副堂主,那……」  陳五立刻慌忙說:「小俠,別這麼稱呼,小俠叫我陳五好了!」  青青一笑說:「你現在是副堂主嘛!不這麼稱呼又怎樣稱呼?再說,你年紀又比我大,直呼其名,你不介意,你手下弟兄不怪我不尊敬重慶堂嗎?」  「那小俠叫我老陳好了!」  「好吧!我是想問,你們去見鍾離堂主時,有沒有見到一位蒙了面的中年人?」  「有!他好像是個啞巴。」  霍四娘茫然:「什麼?他是個啞巴?」  薛紅梅暗暗扯了扯霍四娘,示意她別追問下去,自己問陳五:「現在他在哪裡?」  「鍾離堂主叫我們讓他走了。」薛紅梅心裡明白,看來鍾離羽也知道侯方苦衷,有意叫他走了。便點點頭說:「這啞巴義士走了也好。」  陳五似乎有點困惑,看看青青,又看看薛紅梅,問:「小俠和女俠還有什麼話要問在下的?」  薛紅梅說:「沒有了!陳堂主,你忙你的事吧!」  陳五便告辭出來帶人而去。眾人一走,霍四娘疑惑地問薛紅梅:「薛妹,這是怎麼一回事?侯方怎麼是啞巴了?」  薛紅梅便將原因向霍四娘說明,霍四娘聽了不禁擔心憂慮地說:「看來這個大魔頭重來中原,又以過去的手段,逼使黑、白兩道上的一些人為他辦事了!武林中將又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實在叫人擔心。薛妹,這次要不是你們趕來,我死了沒什麼,恐怕重慶堂就落在他們的魔掌中,進而毀了我們整個白龍會。這一點,愚姐不但代表白龍會感謝薛妹夫婦、點蒼派少掌門和二位小俠相救之大恩,也代表中原武林感謝薛妹和各位的大恩。」  「霍姐,你這話不見外了麼?」  「這是實情,怎麼見外了?」  「霍姐,我們姐妹間就別客氣了!我看鍾離堂主別在這裡養傷了,就是霍姐和重慶堂的人,最好先設法離開重慶,轉到一個隱蔽安全的地方去。」  霍四娘一怔:「你是說那黑衣青年劍手會再來?」  「我們殺了他們不少的人,又活捉了胡崍,他定然會再來,說不定連黑箭那大魔頭也會趕來生事。我們不事先防範,到時就來不及了!」  「賢妹說的是,我們是要事先防範才好。」  「霍姐,就是成都總堂,你也要派人去說明,叫莫總堂主有所防範。」  「好!我馬上用飛鴿傳書,報告總堂重慶所發生的事。」  正在這時,白龍會一位弟兄奔來向霍四娘報告,說外面有人要拜見鍾離堂主。霍四娘揚揚眉問:「誰?」  「來人說是鍾離堂主的朋友,峨嵋派的俗家弟子陳少白。」  霍四娘皺眉問:「陳少白?」  「是!陳副堂主現在大廳上接待他,打發我前來向副總堂主請示。」  薛紅梅說:「霍姐,你請他來這裡吧!」  「來這裡,薛妹,這裡可不是接待貴客的地方,不怕他怪我們不尊重他麼?」  「他是跟我們一塊來的,見我們一夜沒歸,不放心。親自來看看了。」  霍四娘說:「原來這樣!」她對來人說,「快請陳少俠到這裡來。」  「是!」來人飛跑而去。  薛紅梅問商良:「豹兒兄弟能起來不?你總不能讓他老躺在這裡吧?」  商良還沒有答,豹兒說:「我可以起來!」說時,掙扎爬了起來,誰知身子剛一移動,傷口巨痛,不禁「哎呀」叫了一聲,幾乎又要躺倒地上了!翠翠情不自禁扶著他:「你,你別亂掙扎啊!小心你身上各處的傷。」  薛紅梅盯著商良問:「他不會有危險?」  「放心,豹兄弟是土狗星轉世,打不死的,但恐怕要休養一段日子。」  豹兒咬著牙:「怎麼會這樣痛啊?」  「劍插進了胸口,當然痛啊!要是不感到痛,恐怕是死人了。」  薛紅梅叱著他:「你滿口胡說什麼?你才是死人!來!青兒、翠兒,你們好生先扶豹兄弟到屋子裡躺下,別讓他再亂動了!」  青青和翠翠一人扶著一邊,幾乎像抬著豹兒到屋子裡去了。  這時,陳五也陪著陳少白走了進來。陳少白搶先一步,向霍四娘一揖說:「在下峨嵋弟子陳少白,拜見霍女俠。」  霍四娘襝衽回禮說:「陳少俠別客氣。」  「在下聽說鍾離堂主和萬里少掌門傷勢嚴重,不知能不能去看他們?」  商良問:「陳老弟,你會治傷麼?」  薛紅梅又責怪商良了:「你這人真是,陳少俠關心他們的傷,想去看看,一定要會治傷才能看麼?」  陳少白深知商良的為人,—笑說:「薛女俠,商大俠與在下開個玩笑而已,不必認真!在下雖不會治傷,但在下有位世交的叔伯,卻善於醫治一切跌打刀傷,能駁骨接筋,碎骨還原。」  商良說:「那他不成了第二個徐神仙或怪醫?」  「商大俠,他雖然不及徐神仙和怪醫,也不能醫治奇難怪症,解毒化毒,但在醫治刀傷方面,卻無人能及,哪怕一個人渾身骨骼都給人打斷敲碎了,他都能醫治得好。」  薛紅梅和霍四娘都驚奇了:「世上還有這麼個神醫?他高姓大名,在何處行醫?」  「他自稱無名老人,更沒在江湖上行醫,鮮為人知。」  「無名老人?」  「是!就是在下也不知道他的姓名,何處人士?但他與在下先父極為深交。」  霍四娘急問:「他現在哪裡?」  「一直隱居在縉雲深山白雲中,不甚與外界人土交往。」  縉雲山,也是四川的名山之一,有「小峨嵋」之稱。山勢巍峨,叢林繁茂,古寺極多,奇花異草處處,集中了蜀中山水幽、奇、險、雄的特色,坐落在合川、北碚之間,方圓幾百里。要是有人隱在這深山叢林裡,真不易找到。  霍四娘又問:「他隱居在縉雲那一座山峰之中?」  陳少白搖搖頭:「霍女俠,恕在下不能說出來。」  薛紅梅問:「你不願說,還是不敢說?」  「薛女俠,在下是遵守諾言。」  霍四娘問:「那我們怎麼去找他?」  「由在下帶去好了!不過,不能多人前去,多人去了,他不但不會答應醫治,恐怕也不會與大家見面。」  薛紅梅問:「能帶多少人去?」  「除了鍾離堂主和萬里少掌門,最好只能去兩三個,而且還要扮成傷者的伺候人。」  商良說:「那我和青青、翠翠去吧。夫人,你就協助霍姐處理重慶堂轉移的事,以防那黑衣劍手和黑箭的到來。」  薛紅梅瞪眼問:「你是不是想離開我,沒人管你?」  「哎哎!夫人,你不能這麼說,要不,你去也行,我留下來。」  「那我們還不是一樣分開了?」  「那,那……」  「你別這這那那了,你跟我一塊留下來協助霍姐,由青兒、翠兒去好了。」  霍四娘想了一下,一笑說:「薛妹,由商兄弟伴同他們去吧。所謂事情不怕一萬,也防萬一。此去縉雲山,不論水路陸路,都有—百多里,萬一那黑衣劍手出現,青兒、翠兒恐怕應付不了,有商兄弟、陳少俠同去,就叫人放心多了!」  「霍姐,你不擔心他在路上喝酒喝得稀里糊塗麼?再說那個什麼少掌門,也是個酒罈子,他們就更有對手了。」  商良叫起來:「夫人,你怎麼不相信我?」  「相信你?難啦!」  陳少白說:「薛女俠放心,在下會勸商大俠。」  「你勸?我更不放心,說不定你也一塊滾進了酒罈子裡去。」  商良說:「夫人,你怎麼忘了你還有兩個厲害的觀音兵同去的?她們恐怕比你管得更厲害,能容我多喝酒嗎?」  薛紅梅一聽,笑著道:「我幾乎將青兒、翠兒忘掉了。好!要去,你們就馬上動身前去,別拖時辰。」  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由陳少白帶著商良、青青和翠翠,坐船護著鍾離羽和豹兒前去縉雲山。薛紅梅留下來。  臨分手時,薛紅梅將自己幻影魔掌神功的秘芨交給了青青和翠翠,吩咐她們一些注意的事項,最後說:「你們兩個,有不懂不明的,就問你爹。還有,別讓他掉進酒罈裡去了!」  青青說:「我知道。」  翠翠卻瞅住商良說:「爹,你聽到了吧?這是媽吩咐下來的,你不聽,我就不留情啦!」  商良愕然:「你想怎樣?」  翠翠說:「我不怎樣,只會將那壇還沒開封的老窖丟到江水裡去。」  「喂!你別亂來。」  「我沒有亂來啊!媽!你說我這樣干是亂來嗎?」  薛紅梅笑得前仰後合:「一點也不亂來,正應該這樣做。有你們,我放心多了!」  霍四娘、陳少白等人聽了都感到好笑。  不久,兩乘軟轎,從白龍會重慶堂大門抬出來。商良扮了一位管家,青青和翠翠扮成兩個小廝,由陳少白帶著,直到江邊,上了王向湖的船,小心翼翼放下了鍾離羽和豹兒,四個轎夫然後又抬著空轎回去。陳少白揮手叫開船,船便逆嘉陵江而北上。  王向湖驚疑,他雖然從侯方口中知道了昨夜的事,但想不到豹兒傷得這麼嚴重。船到江心,王向湖忍不住問商良:「老弟,豹少俠怎會傷得那麼重?」  「劍插進了胸膛裡,離心臟不到幾分,你看嚴不嚴重?要是劍插中了心臟,恐怕就是三不醫徐神仙轉世,也救不了啦!」  「老弟,現在你打算送他們去哪裡?」  「去縉雲山尋找一位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崇教寺慈雲大師?」  陳少白看來不想太多的人知道,前去打擾無名老人,便說:「不錯,就是慈雲大師。」  王向湖困惑:「慈雲大師?他雖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可不大諳歧黃之術。」  商良說:「老哥,江湖中,往往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的麼?試問你老哥,又有誰想得到岷江一船家,會是當年叱吒鄱陽風浪的水中蛟王?」  王向湖一笑:「老弟別說笑,我算哪一號真人不露相呀?」  商良又眨眨眼問:「老哥,你行走江湖多年,有沒有聽說過無名老人呀?」  「無名老人?」  「沒聽說過?」  「我孤陋寡聞,沒聽說過有這麼一位老人的。老弟,他是一位什麼老人?」  「我也不知道。」  「那你聽誰說的?」  「重慶街頭巷尾聽來的。」  「別不是黑箭的又一化名吧?」  商良一下跳了起來:「老哥,你別來嚇唬我,我膽子小。」  王向湖一笑:「有誰嚇得了你這笑傲武林的江湖遊俠?」  「不,不,我剛才的確是嚇了—跳,膽子好像有些破了。老哥!你快將那壇老窖大曲拿出來,讓我補補膽。」  陳少白在他與王向湖說話時,一直窘著不語,現在卻急轉直下,不禁又啞然失笑,說:「商大俠,你真會想辦法喝酒。」  「喂!陳老弟,你不怕黑箭?」  「要是真的碰上了,害怕也沒有用。」  「不,不,我的確害怕,得用酒壯壯膽。」  翠翠從房間裡轉出來了,瞅著商良:「你不害怕我將酒罈扔進江水裡?」  「那我更害怕了!」  「那就別想著花樣喝酒。」  「喂!你未免管得太嚴了!我喝三碗也不行嗎?」  「半碗也不行。」  「小祖宗,那你簡直要了我的命了!你知不知道,我昨夜為什麼給人拍飛了?」  「為什麼?」翠翠一時茫然。  「因為昨夜我沒有喝過酒。」  「喝過了又怎樣?」翠翠笑問。  「就不會給那小子拍飛啦!」  「喝酒還能增長一個人的功力?」  「你沒聽說過武松醉打蔣門神的故事?」  翠翠眨眨眼:「聽說過呀!」  「武松能打倒牛高馬大如一座山的蔣門神,全憑他一路上喝了那幾十碗酒的作用。我嘛!也跟武松一樣,喝一分酒,便有一分的功力;喝十分酒,便有十分的功力;要是喝上了二十分、三十分,別說那黑衣小子,就是什麼黑箭、白箭、藍箭、紅箭,我全不放在眼裡!」  翠翠抿著嘴笑著:「原來這樣,我知道爹你要是喝上二十分、三十分的酒,別說黑箭、白箭,就是連天王老子也不害怕了!」  「不錯!不錯!到時我任何人也不怕。」  「當然啦!一個人喝酒喝得稀里糊塗,連人都看不清楚,還有什麼可怕的?」  商良愣了愣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是說,一個人喝酒醉得一塌糊塗,躺在地上睡大覺,要是有人割去了他的腦袋,他更什麼也不害怕了!」  這時青青也轉了出來,含笑問:「翠翠,你在說什麼呀?」  翠翠努努嘴笑著:「爹自比武松啦!」  青青說:「武松可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啊!有什麼不好?」  「你知不知道他喝酒的故事?」  青青笑道:「我聽過了!他醉打蔣門神嘛!」  「他還有一個喝酒的故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三碗不過崗。他在景陽崗差點沒給老虎吃了!」  「那一次算這大英雄走運。可是他路經孔家莊時,發了酒瘋,打跑了人家,搶人家的酒喝。結果怎樣,我可記不清楚了!」  青青笑著說:「結果這位大英雄掉進了一條小水溪裡,爬不起來。」  翠翠拍手說:「對了!我也想起來了,他讓孔家兄弟似落湯雞般給抓起來,要不是出了個什麼宋江,他准給孔家兄弟打死了!他真是一個喝酒長功力的大英雄啊!夠光彩啊!」  她倆一唱一和,唱得商良拉長了臉。其他人,不但是陳少白和王向湖,就是連船頭船尾的江家兄弟和侯方,聽了也掩住嘴笑。  王向湖說:「商老弟,兩位小俠說的不錯,喝酒固然能助興,但喝多了,往往反而誤了事。」  「我喝一碗也不行嗎?」商良苦著臉說。  青青看了看他,有些心軟說:「翠翠,就讓他喝一碗吧!」  「他喝一碗,就會喝第二碗第三碗了!」  商良連忙說:「我保證只喝一碗,喝多了不是人。」  翠翠說:「掉進水裡,成了落湯雞,當然不是人啦!」  「不,不!我說的是真的。」  青青說:「他既然說只喝一碗,就讓他喝一碗吧,不然酒蟲子在他肚子裡作怪,就更受不了啦!」  「對對!還是青兒好,知道我肚子裡有一條酒蟲。」  翠翠問:「那麼說,我不好了?」  商良連忙說:「你也好!」  「你真的只喝一碗?」  「多一碗就更好。」  「那你一碗也別想喝了!」  「不,不!一碗就一碗,多一滴也不喝。」  翠翠問王向湖:「王大伯,你聽到他說的話吧?」  王向湖點點頭:「我聽到了!」  「王大伯請你將酒罈抱出來,我給他斟滿一碗,然後由我將酒罈藏起來。」  王向湖笑了笑:「好!」  一會兒,王向湖從船尾艙下將那壇珍貴的老窖大曲抱了出來。翠翠親自拍開了封泥,揭開壇蓋,頓時酒香撲鼻,滿船皆香。商良聞得直吞口水。  江波從船尾拿了三隻碗出來,擺在小桌上。商良「咦」了一聲:「怎麼才端三隻碗的?」  青青說:「不就是你和王大伯、陳少俠三人喝嗎?」  「老侯和江家兄弟怎麼不算了?他們也要喝啊!」  江波說:「我,我……」  商良直向他打眼色:「這麼美好的上等陳年好酒,你們不喝就太可惜了!」  王向湖會意,哈哈笑著:「喝!你們兄弟倆和侯方老弟,每人都喝一碗,機會難逢。」  商良說:「是啊!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不喝白不喝。去!再拿三隻碗出來。」  翠翠起疑心了,瞅著商良,又望望眾人:「你們每人都喝一碗?」  商良說:「噢!這麼好的酒,誰不想喝?」  「你是不是想玩花樣多喝酒?」  「你別亂說,我們每人只喝—碗,單我們三個人喝酒,不給他們,過得去嗎?」  翠翠說:「好呀!我在這裡看著你們喝。」  王向湖笑著:「小俠,那你陪我們喝一碗也好。」  「你們別想灌醉我,我才不喝。」  江波又將三隻空碗端了出來擺在桌上。翠翠捧了酒罈,斟滿了六大碗,說:「你們喝呀!我看著。」  王向湖說:「這樣的美酒,得慢慢喝才好。江波,你去炒幾樣下酒的菜來,我們一塊坐下來喝。」  「是!師傅。」江波應聲而去。  也在這時,豹兒房間裡有響動聲。商良一怔:「別不是他掉下床來了?」  翠翠立刻心慌起來說:「我去看看。」她放下了酒罈,跑進了後艙。青青也放心不下,跟了進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商良見機會難得,以飛快的身手,將自己面前的三大碗酒全倒進了自己的肚子,提起酒罈,又倒滿了三碗。王向湖和陳少白看得好笑。待翠翠轉身出來,商良便問:「豹兄弟出了什麼事呀?」  翠翠白了他一眼:「都是你,這個小酒鬼聞到酒香,也要喝酒呀。」  「那很好啊!」  「好?你還怕他傷得不重嗎?」  「你不知道,他想喝酒,說明他傷勢已漸漸轉好了!給他一點酒喝,能促使血氣循環,會好得更快。」  「真的?重傷的人能喝酒?」  「豹兄弟的身體與別人不同,他有別人沒有的奇功異能。我不會害他。」  「那該給他一點酒喝?」  「給他半小杯酒就行了!不!以防意外,我進去看看才好。」  「那你快去看啊!」  「好!」商良說著,便端起一碗酒跟翠翠走進了豹兒的房間。  豹兒斜斜的躺靠在床上,見商良進來,叫了一聲:「大叔!」  商良見豹兒面色轉好,雙目又露出了神采,顯然不用去尋找什麼無名老人,也會慢慢復原,心中又是驚訝:這豹兒身軀真不知是什麼材料構成,竟好得這麼的快。他含笑問:「小兄弟,你想喝酒?」  「唔!大叔,她們兩個不讓我喝。」  商良診了診他手腕上的命脈後,說:「好!大叔給你一杯酒。」  青青擔心了:「爹!這行嗎?」  「放心,不會出事。」  豹兒大喜:「大叔,我謝謝你。」  商良端過一隻茶杯,從碗裡倒了半杯遞給他。他一飲而盡,問:「大叔!我能不能再飲一點?」  「好了!小兄弟,等你好了後,大叔陪你喝十大碗。」  翠翠笑著說:「你們兩個,遲早會泡在酒罈子裡。」  青青也笑著:「爹和豹兄弟,真是名副其實的一對酒罈子,要是那老叫化參加進來,正好一擔挑。」  商良問:「老叫化是誰?」  青青說:「沒影子莫長老,江湖上人稱獨行怪丐。」  商良驚喜:「莫老前輩,他也極善喝酒?」  豹兒說:「他酒量大極了!」  商良神往地說:「可惜我無緣與他見面,要是見面,武功我比不過他,酒量上我一定賽過他。」  翠翠挖苦地說:「爹!你不是說你跟武松一樣嗎?多一分酒,就多一分功力,你喝酒勝過他了!武功就自然比他高啦!」  驀然間,前艙陳少白驚叫起來:「你是什麼人?幾時跑到我們船上來了?」  商良一怔:「不好!有人上船來了!我去看看,你們在這裡保護豹兄弟。」說時,人已閃了出去,連那碗酒也忘掉端走。  青青和翠翠更是驚愕,這人能不聲不響的上到船來,顯然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一般武林高手,不可能登上在江中航行的船隻,而不讓人事先發覺,別不是黑箭來了?她們拔出劍來,一個守著房門,一個守住窗口,全神屏氣戒備著。  商良閃身到前艙時,王向湖、陳少白都驚愕地看著一位年已古稀、滿頭白髮如銀的老叫化,毫不客氣地將桌上的五大碗大曲,全都倒進了肚子裡,用衣袖抹抹嘴、咂咂嘴,目光又瞅住那壇剛開的酒了!他笑了笑:「對不起,對不起!我老叫化餓酒餓了幾天,實在忍不住了,只好情不自禁,先取後討,希望你們可憐可憐我年老無依又酒饞的老叫化。要是你們再施捨我老叫化兩碗酒,我老叫化願意讓你們狠狠的打一頓出氣。」  老叫化的話,有點軟化了陳少白,卻軟化不了富有江湖經驗的王向湖。他感到突然而來的老叫化武功極高,是敵是友不明朗,或者像江湖遊俠商良一樣,玩世不恭,遊戲人間,偶然路經嘉陵江來開開玩笑,並不存什麼惡意?或者是根本不將船上的人放在眼裡,故意來生事挑釁的江湖魔頭?  王向湖不願顯示自己,仍像一位怕事的船家,愣大眼不敢出聲,暗暗卻在全神戒備,以防老叫化突然出手。  陳少白說:「老叫化,你想喝酒,儘管向我們開口要好了,怎麼問也不問,突然闖進艙來搶酒喝?喝完了才出聲,世上有你這麼討吃喝的叫化嗎?」  王向湖聽了暗暗搖頭。這個陳少白,真是個富家的公子哥兒,那像武林中的人呢?難道還沒看出這根本不是一般的叫化,而是位江湖怪人,武林絕頂高手!要是這樣,你今後如何能在江湖上行走?  老叫化忙說:「對,對!我老叫化該打,我是喉急了,害怕你們不會給我老叫化啊!早知道少爺這麼好說話,我老叫化該出聲才是。」  商良早已在前艙與後艙的門口打量了這裡的一切,心想:這老叫化是誰!別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吧?是沒影子莫老前輩,還是神秘黑箭化裝前來?這時,他含笑問:「你還想喝兩碗酒?」  老叫化嘻嘻地笑:「要是再給我兩碗酒,我老叫化祝福各位大爺、少爺長命百歲,榮華富貴,兒孫滿堂,萬事如意!」  「老叫化,你不覺得這五碗酒喝得太容易了麼?」  「不錯不錯,是容易了一點。」  「凡是太容易到手的東西,往往會有不妙的後果。」  老叫化茫然:「你說什麼?有什麼不妙了?我覺得這酒太好了!」  商良微笑問:「你不感到你身上有什麼不舒適的地方?」  「沒有啊!」  「那可能毒性還沒有發作。」  老叫化一怔:「這酒裡放了毒藥?」  「你以為這五碗酒是好喝的麼?」商良說著,暗以一指勁風,無聲無息,隔空封了這老叫化身上不明顯的穴位。  老叫化暗暗運勁,發覺了身上一處穴位有阻滯,不由大驚:「不好!這酒裡真的有毒,我老叫化要死了!」  陳少白、王向湖不由得愕然:這酒裡怎麼有毒呀?不可能。商良微笑:「老叫化,你告訴我你是什麼人,誰打發你來的?我才好給你解藥。」  「我是無名老人。」  這時,反使商良愕然了:「你是無名老人?」不由得朝陳少白望去。  陳少白卻驚訝:「你是無名老人?」  「是啊!是啊!我老叫化就是個無名老人,半點不錯。」  「胡說!你根本就不是無名老人!無名老人我認識。」  「我老叫化無名無姓,不是無名老人又是什麼?」  商良說:「就算你是無名老人好了!誰打發你來的?」  「酒蟲子。」  「九重子?這是一個法號吧?哪一門派的道長?」  「五臟門。」  「江湖上有這麼一個門派麼?」  「江湖上沒有,我老叫化肚子裡有。」  商良一下明白自己給這老叫化捉弄了,想想也感到好笑。自己一向喜歡捉弄人,想不到今日給一個老叫化捉弄起來,便說:「老叫化,你大概不想要解藥了?」  「沒解藥,我老叫化不就要伸腿了?」  「所以你要考慮清楚說話才好。」  「哎呀!痛死我老叫化了!」老叫化說著,就去抓那罈酒,想往自己嘴巴裡倒。  商良一見,以快得不可思議的手法,將那罈酒奪了過來。老叫化奇異:「你幹嘛搶去了這壇毒酒,不讓我老叫化喝?」  「你喝光了,那我還喝什麼?」  「你不怕中毒?」  「因為我有解藥。老叫化,你不怕毒上加毒,死得更快麼?」  「你不給我老叫化解藥,我老叫化只好快點尋死了!」  商良大笑:「老前輩,在下算服了你了!」  「我是個快要毒發身亡的老叫化,你服我什麼?」  「好了!老前輩,高姓尊名能否賜教?」  「我不是說是無名老人麼?」  商良笑笑:「老前輩不說,我也知道老前輩是什麼人了!」  「我是神秘黑箭,你信不信?」  陳少白、王向湖一聽,全都變了臉色。翠翠不知幾時已從房間走出來,笑著說:「老叫化,他們不信,我信。」  老叫化—見翠翠,「哎哎」—聲,嚇得就想往船頭跑。翠翠說:「爹!你快攔著這老叫化,別讓他跑了!」  商良身如幻影,從老叫化頭頂掠過,出現在前艙門外,攔住了老叫化。  老叫化有些驚奇:「咦!你這是什麼身法呀?」  商良笑著:「老前輩,別跑呀!」  「不行!你閃開,那小娃子實在不好纏,我老叫化實在是怕了他。」  商良說:「你跑了,不難為我嗎?」  「那,那,那你跟我老叫化—塊跑吧!」  翠翠早已笑得前仰後合:「好呀!你們都跑呀!我將這罈酒扔到江裡去。」  商良急起來:「你千萬別亂來!」  老叫化也像聽了驚雷似的,怔住了,回轉身來:「不錯不錯,你千萬別亂來,這一壇名貴的百年的陳年毒酒,你扔了它不可惜?」老叫化對這一壇剛開封的酒,看得似乎比自己生命還來得可貴。  王向湖和陳少白簡直為眼前所發生的事,弄得莫名其妙。這老叫化是什麼人?為什麼那麼害怕翠翠?但有一點可肯定,這老叫化不是敵人,是翠翠的朋友,江湖上的異人。他們怎麼也不敢想,這位發眉皆白的老叫化竟會是武林中行蹤莫測的沒影子莫老前輩。  翠翠笑著:「你想我不扔,就乖乖坐下來,讓我慢慢審問你。」  「我老叫化是犯人嗎?」  「闖進人家船上偷酒喝,不是強盜,也是小偷。你說,是不是犯人?」  老叫化朝商良埋怨起來:「你聽聽,都是你害了我老叫化,叫你閃開不閃開,現在我走不了啦!還得聽審。」  商良笑著:「莫老前輩,你——」  老叫化愕然:「你知道我老叫化姓莫?」  商良歡笑:「行蹤莫測,來去無影,人稱武林怪丐沒影子,不是前輩又是誰?老前輩,我們坐下來喝酒比勝負怎樣?」  「喝酒比勝負?」  「老前輩害怕了?」  老叫化哈哈大笑:「實在太好了!我老叫化是求之不得。商老弟,怪不得江湖上有人稱你為放蕩不羈的江湖遊俠!惟一可惜的,就是怕老婆。」  商良苦著臉說:「老前輩,留點面子給我好不好?要不,我不敢與你老比酒了!」  「不,不,我也跟你一樣,頂怕老婆的。」  眾人聽了,都不禁相視一笑。  陳少白和王向湖一聽說老叫化就是四五十年前便名動武林的怪丐沒影子莫長老,驚愕得說不出話來。莫長老不但是武林中的極有聲譽的耆老,也恐怕是當今武林惟一存下來的一個碩果。當年的三大武林怪丐,一陣風和神龍怪丐,都已先後作為古人了。只有沒影子莫長老仍生存下來,到現在,沒有一百多歲,也恐怕有九十多歲了,並且還極少在江湖上出現,想不到在四川嘉陵江上出現了!他行為怪異仍不減當年。王向湖仍想保存自己的船家面目,不願露面。陳少白卻走上去深深一揖,說:「晚生小輩,有眼不識泰山,望老前輩恕罪。」  「哎哎!你別來這一套,文縐縐的,我老叫化聽了不舒服。」  商良說:「陳老弟,見老前輩不必客氣,當是自己人,隨隨便便最好!」  「不錯不錯!我老叫化最怕人客氣,一聽文縐縐的話,就渾身不自在,不如打我兩巴掌還來得痛快!」  陳少白笑著:「晚輩怎敢如此!」  「小伙子!要是你不嫌我老叫化髒,就坐下來一塊喝酒好不好?」  「晚輩遵命!」  莫長老對商良說:「商老弟,你聽聽,這小伙子出言就酸溜溜的,我老叫化不敢與你比酒了!」  商良笑著對陳少白說:「老弟!你是不是讀孔夫子的書讀得太多了?你要是將老叫化酸走了,我可不依你。」  「那我就放肆啦!」  「這才對嘛!」  莫長老又朝一旁站著的王向湖笑笑說:「你這條隱了形的蛟,以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來,還是不願與我老叫化喝酒?」  王向湖驚訝:「前輩認識在下?」  「你以為我老叫化事前不摸清楚,就稀里糊塗的跑上船來?萬—碰上什麼黑箭、白箭,或者什麼風流劍客的,我老叫化不跑進了老虎的嘴巴裡,自尋死路?」  商良說:「原來你上船前,已將我們船上的人都摸清楚了。」   莫長老歎了一聲說:「有兩個人和一件事我老叫化摸不清楚。」  「哪兩個人?」  「就是什麼青青、翠翠的,我老叫化到現在還摸不清是什麼人。」  翠翠笑問:「我總不會是黑箭的人吧?」  「這一點我老叫化還摸得清楚,可是你們兩個娃娃,是男是女,我就摸不清楚了!」  翠翠叫起來:「你想死了!」  商良和王向湖會意微笑不出聲,陳少白卻有些驚訝了。莫長老嚇得跳起來:「你那麼大聲幹嘛?嫌我老叫化死得不快,想嚇死我?」  商良卻笑著:「你老還有哪件事弄不清楚的?」  莫長老眨眨眼睛:「就是你商老弟怎麼成了她們的爹了?你是不是嫌自在過頭了,再找兩個人來管你?」  商良苦笑著:「老叫化,我可是身不由己啊!」  「大概是你那觀音菩薩作的主吧?」  「可不是!」  翠翠揚著眉問:「老叫化,你還有個完沒有?」  「沒有了!沒有了!來,我們喝酒。」  「老叫化,你還想喝酒呀!」  「我老叫化不來喝酒來幹什麼?」  「你剛才喝了幾碗酒了?」  「剛才?剛才我老叫化喝酒了?」  「那五碗酒倒進狗肚子裡了?」  「嘿嘿,那不算數。」  「你知不知他們准喝多少碗?」  「多少?不會是一碗吧!」  「老叫化,你說對了!每人只准喝一碗。」  「一碗?這是哪來的規矩?」  翠翠對商良說:「爹!你說給他聽聽。」  商良笑著說:「翠兒,這事例外,你不能太認真了!」  王向湖也說:「翠小俠,莫長老難得和我們見面,喝一碗是不大好的。」  青青也轉了出來:「翠翠,算了,讓他們喝去。老叫化來,多少也算是一位客人。」  翠翠笑著:「他算什麼客人啊!我還沒有審問他哩!」  莫長老說:「小祖宗,你讓我們喝了,到時你審問什麼,我老叫化不用你動刑,全部招供,這行了吧?」  「你喝醉了,我怎麼辦?」  「我老叫化會喝醉嗎?」  青青笑著:「你要是真的喝醉了!我有辦法將你弄清醒過來。」  老叫化愕然:「你有什麼辦法?」  「用繩將你捆起來,丟下江水裡去,你不就醒了?」  翠翠拍手笑著:「這辦法太好了!」  老叫化說:「捆了手腳丟下水裡,我老叫化還有命嗎?」  青青說:「你想活命,就千萬別喝醉了!」說著,她拉了翠翠轉向後艙房間裡去。  莫長老對商良搖搖頭說:「商老弟,你有了她們這兩個寶貝,今後更有你受的苦了。」  「是啊!我那隻母老虎管我還不夠,又找了這麼兩隻小老虎出來。」  王向湖岔開笑說:「來!我們喝酒!家事少談。」  莫長老說:「商老弟,我看我老叫化還是先去看看豹兄弟的傷才是,不然,他便會暗暗嘀咕我老叫化重酒埕不重友情了!」  商良問:「你跟豹兄弟是老朋友?」  「商老弟,我老叫化與他是忘年之交,認識他,比認識你們都早很多。他第一次下山,就碰上我老叫化。那時,他身邊還沒有你商老弟的兩頭小老虎哩!」  「那你真該先去看看他了,我還以為你與他不相識。」  商良、王向湖、陳少白伴隨莫長老來看豹兒。青青和翠翠隨後也從自己的房間走過來。  豹兒一見莫長老,高興地說:「老哥哥,我知道你早來了,可惜我還不能下床走動跑出來見你。」  「小兄弟,怎麼幾日不見,你就傷成這個樣子?」  「老哥哥,我不知道他的劍是怎麼刺出來的。」  「讓老哥哥看看你身上的傷。」  「其他身上的傷沒什麼,只是心口邊的傷好痛。」  莫長老仔細看了看豹兒身上的傷,手臂、大腿、背上、前腦,劍傷不下七八處,尤其是胸口上的傷,更是致命之處,不禁暗暗搖頭,說了一句:「好厲害的劍法!小兄弟,你怎麼讓他將你當劍靶子刺來刺去?」  「我沒有辦法啊!」  「小兄弟,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是怎麼也接不了他那奇快變化莫測的劍法,你能不死,也算大幸了!」  王向湖和陳少白第一次看見豹兒身上這些傷痛。他們都是學武之人,越看越心頭懼然,要是自己,早沒命了!  莫長老又說:「小兄弟,要不是你一身與眾不同的真氣護體,將他刺出的劍略略震偏和震開,你身上的這幾處傷,就不是劃傷,而是一個個穿體而過的劍洞。」  眾人聽了,更是驚震無語,駭然相視!豹兒說:「老哥哥,我以後見了他怎麼辦?」  「逃跑呀!逃得越快越遠越好。」  「那看著他殺人也逃跑?」  「不逃,那只有送命。小兄弟,你兩次與他交鋒,兩次都幸好大難不死。要是第三次,恐怕就沒有這麼好運了!除非你學得了另一種能接得住他的劍法,才可以與他交鋒。」  豹兒聽了不出聲,他不由得想起了師父臨死時留下的一本劍譜,不知那劍譜上的劍法能不能接得住。  翠翠卻問:「老叫化,什麼劍法才接得了黑箭的劍法?」  「除了西門劍法和黑箭的劍法,其他劍法恐怕難接得住了!不然,只能以巧取勝或者是溜之大吉。」  青青問:「老叫化,你也不能勝他麼?」  「我老叫化見了他,只有逃跑這一著了。」  翠翠說:「老叫化,你說話怎麼這般的窩囊,不是逃呀就是溜的,沒半點男了漢的氣派!」  「不,不!我老叫化的一條命要緊。」  「怪不得你活得這麼長壽了!」  「小娃子,你說對了!明知不敵,還要硬充什麼英雄的跑去送死,那不是傻瓜嗎?我老叫化不傻,所以才能活到這一把年紀。」  翠翠愣了愣眼睛,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代名丐所說的話。這不是貪生怕死的借口嗎?哪像行俠仗義、古道熱腸人的話呢?  商良笑著:「不錯不錯!這才是智者,能斗則鬥,不能斗就跑;跑了以後再找機會鬥,不作匹夫之勇。」  翠翠問:「爹!你見了那黑衣人怎麼不跑的?」  「那是我們還可以鬥,用不著跑,要是沒有你們,只剩下我一個人,就會逃得遠遠的了。」  豹兒似有所思的問:「那我們以後見了黑衣人和黑箭怎麼辦?跑?」  莫長老說:「小兄弟,你想不跑也行,除非你練得了—手比他更好的劍法來。不然,一個人碰上了他,還是遠遠跑開的好。」  豹兒聽了莫長老的這段話後,他會有什麼想法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無名老人 上回說到豹兒聽了莫長老的話後,心想:以後見了黑箭和黑衣的青年劍手,只有跑?要是跑不掉怎麼辦?再說,要是他們在殺害人時,也跑麼?那不是見死不救了?  莫長老見豹兒沉思不語,似有所思,便說:「小兄弟,你好好養傷,我老叫化得去喝酒了!」  豹兒說:「老爺爺,可惜我沒辦法跟你比酒,她們不讓我喝。」  翠翠說:「你呀!還想喝酒、比酒呀?」  莫長老說:「小兄弟,你養好了傷,我老叫化去京師皇帝老兒那裡偷他十壇八壇的上等御酒回來,跟小兄弟比十天半個月。」  豹兒高興起來:「我一定和老爺爺比。」  商良在旁說:「噢!可別把我忘記了。」  莫長老說:「對不起,商老弟,我老叫化可惹不起你那位觀音娘娘。她吵起來,讓官府知道我老叫化偷了御酒,我這顆腦袋皇帝老兒准摘了去。」  大家一聽,都笑起來!商良卻揚著臉兒說:「老叫化,那你就別想與小兄弟比酒了。」  「我們怎麼不比?」  「到時不讓我參加,我也會嚷起來。」  莫長老似乎無可奈何地說:「好好!有你的份,但我們三人,可得找一個你那觀音娘娘不知道的地方去比酒。」  豹兒天真地問:「什麼地方?」  商良望望青青和翠翠,又與莫長老相視一眼笑著說:「別問,別問,你身邊有兩個臥底的人。」  莫長老也笑著:「對對!小兄弟,這是天機,不得洩露。」  翠翠笑著:「你們想不掉腦袋?最好別打這個歪主意。我現在就嚷了出去!」  莫長老說:「哎哎!我們鬧著玩,你怎麼當真的了?我老叫化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去偷皇帝老兒的御酒嗎?」  翠翠說:「我才不相信你沒膽子。要是你會飛天,恐怕連玉皇大帝的酒也敢偷哩!」  莫長老連忙拉了商良走:「快,快,我們到前艙去,你這兩個寶貝女兒更惹不得。」  翠翠一跺腳:「你,你說什麼?」  莫長老已拉著商良笑嘻嘻地走了。翠翠想追出去,青青說:「小翠,別鬧了!再鬧,我們的女兒身就什麼人都知道了。」  船在王向湖、侯方掌舵下,逆嘉陵江北上,走了兩天兩夜,沿途沒遭遇到什麼風險,平安的來到了縉雲山麓、嘉陵江畔的溫泉寺。由這裡登岸,可沿山道直達縉雲山頂,也可到縉雲山深處的縉雲寺。  縉雲山是四川華鎣山的一個分支,山勢巍峨、雄險,叢林茂盛,古寺不少,風光秀麗,溪流瀑布、奇花異草,幾乎處處皆是。素有「小峨嵋山」之稱,是四川境內的佛教勝地之一。  單是溫泉寺內寺外,景色風光就異常引人注目。寺內的亭、台、樓、閣、大殿,都是依山勢而築,小巧秀美,崖壑幽深。整個溫泉寺,恍如在仙境之中。大佛殿與接引殿之間,兩旁流水潺潺,匯流於接引殿後方池內,池中游魚往來。水蓮青翠,稱為戲魚池。  豹兒他們來縉雲山只是尋找無名老人求醫治傷,對嘉陵江畔上溫泉寺秀美景色無心去欣賞。船泊岸後,陳少白說:「在下先上山拜訪無名老人,待他應允後,在下便回來接大家去。」  翠翠問:「要是他不答應怎麼辦?」  「在下先父與他是知交,會答應的。」  「你要多久才能轉回來?」  「快則半日,遲則今夜便趕回來。」  商良問:「現在我們一塊去見他不好?」  陳少白似乎有些為難說:「在下擔心他要是雲遊或者到其他地方去採藥,便會令大家白走一趟了!還是在下先去拜訪的好。」   翠翠說:「那我跟你一塊去吧,萬一有事,我捫也互相有個照應。」  「那辛苦小俠了!」  「哎!別客氣。我們現在走怎樣?」  「好!」  翠翠便帶了自己的青虹寶劍,隨陳少白離船登岸,沿著一條林蔭夾道的山路,朝縉雲山的獅子峰而去。這時,正是早上的卯時左右,晨霧不但籠罩了嘉陵江面,也籠罩了整個縉雲山。翠翠和陳少白踏著霧絮,彷彿在茫茫的霧海中行走。遙望九峰,只見銀浪起伏。這些山峰,又恍如海中的仙島一般,時隱時現。  他們走了一段盤旋回轉的山道,只見東方緋雲,旭日初升,彩霞滿天,大地殷紅。整個縉雲山,更是美勝仙境。因為縉,是赤色的意思,而縉雲山的九座山峰,常有赤色的雲霞,所以名縉雲山。  翠翠隨陳少白大約走了—個時辰左右,走進了一片古木參天的樹林中,前面依稀露出了一角紅牆綠瓦。陳少白一指說:「那座寺院,便是縉雲山中有名的縉雲寺了。」  翠翠問:「無名老人就在縉雲寺內?」  陳少白搖搖頭:「不!他不在縉雲寺中,而是在香爐峰下懸巖絕壁處的相思巖下。在那裡,是人跡罕到的一處幽谷。」  「幹嘛你不肯在船上把這裡說出來?」  「小俠請原諒,在下是信守諾言,不願讓更多人知道,才不得不如此。」  「無名老人為人很怪僻?」  「說不上怪僻,其實他為人也很和善的,只是不願與世人來往,更不想與武林中人來往。」  「為什麼!?」  「在下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大概他想過清靜的生活,不想捲入世俗中去,也怕招惹不必要的恩怨煩惱。」  「他一直就隱居在這裡?」  「從我認識他時,他就—直隱居在這裡。」  他們說著說著,離開山道,轉進了一片奇巖怪石而又長滿了一色相思樹的林中去。這一片相思樹林中幾乎沒有什麼道路,奇巖怪石處處,雜草、荊棘橫生,一條清清的山泉水在亂石中穿流。這片樹林在兩峰之中,茂盛得不見天日,加上晨霧未散,別的人走了進來,簡直難辨方向,不知怎麼走法。  不久,他們沿坡而上,隨後撥開了一片雜樹亂草,轉進了一條幽深的山谷中去了。只見兩旁山巖陡斜,古木參天。有些奇巖怪石,橫空伸了出來,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可能掉下來,令人膽顫心慌,不敢再往黑沉沉的山谷裡走去。有時他們穿過狹窄的石圓孔,有時則要側身而過崖壁。這裡,果然是人跡罕到的地方,就是一般樵子,也不會走進這山谷中打柴。它太險峻了!有一段路是在半山的石壁上行走,一邊似斧削般的石壁;一邊是下臨不見底的深淵。有時還要施展輕功,跳澗而過。別說—般樵子、獵人,就是稍懂武功的人,也不敢在這山谷中行走。  最後,他們走過一條橫空跨澗的獨木橋,一轉山角,前面石壁擋道,已無路可行了,只能往山峰上攀爬。  陳少白撥開一叢雜樹亂草,石壁下一角便露出了一個黑魃魃的洞口來。穿過山洞口,一看,前面已是這幽深山谷的谷底,四周都是可望而不可攀的山峰。谷底下是一塊不大的平地,在山崖樹林中,隱現一兩幢茅舍。  陳少白說:「到了!請小俠就在此歇歇,在下前去拜見,無名老人。」  翠翠問:「我們不能一塊前去嗎?」  陳少白似乎為難的說:「在下擔心無名老人見了小俠不高興,恐怕就難以說話了,還是由在下先去拜見才好。」  翠翠想了一下說:「好吧,我就在這裡坐下等你好了!不過,你可要快點回來啊!」  「小俠放心,在下會盡快轉回來的。」  翠翠心想:我在這裡等你才怪,我要先看看這無名老人到底是什麼人,聽聽你們說些什麼話。她感到這無名老人絕不是什麼一般的隱士,恐怕是一個身懷絕技或具有特異功能的世外高人。一般老人,他會選擇這麼一個險峻、幽深的山谷中來住麼?單那危險異常的山道,就是健壯的樵子獵人也不能來往,別說那懸空橫跨兩丈多寬深澗的獨木橋了,一般人走在上面,兩腿不發軟打顫才怪,還能走過來嗎?  翠翠帶著武林中人應有的警覺性假意答應下來。她不是不相信陳少白,但提防人總是沒有壞處的,何況翠翠是一位心黠而慧的少女,哪能這般的老實坐在這裡等陳少白?  所以陳少白走後不久,她便施展輕功,悄悄地跟在陳少白背後了。她眼見陳少白走入叢林,直朝茅舍而去。  這兩幢茅舍,同一道竹籬圍繞著。竹籬後面是一片栽培奇花異草的花地,約半畝地左右。竹籬一側,便是柴門。柴門是半掩半開。陳少白推開柴門,茅舍裡便跑出一位比翠翠年紀還小的童子來,驚愕地望望陳少白,問:「你是什麼人,幾時闖到這裡來了?」  陳少白一揖說:「在下陳少白,前來拜訪世伯,煩小哥通報。」  童子疑惑地上下打量著陳少白,說:「你等等,我去稟告。」  陳少白又是一揖:「多謝小哥了。」  童子跑進茅舍裡,不久,裡面傳出了一陣老人哈哈的歡笑聲,接著一位精神矍鑠、身體略瘦而壯健的老人走了出來。他銀髮白鬚,神態儒雅、瀟灑,面含笑容。  陳少白慌忙上前去長揖:「小侄陳少白,前來拜見世伯。」  無名老人歡笑:「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故人之子。賢侄,請進!」  「世伯請!」  無名老人灑脫地挽了陳少白的手,說:「賢侄,別學世俗一套,我們一同進去。」  他們手挽手的進了茅舍,翠翠隱藏在樹木的濃葉中,見他們進去了,便想躍身去茅舍一側。驀然,她聽見自己頭頂的樹葉裡有人輕說:「丫頭!別亂動。」  翠翠嚇了一跳,仰頭一望,竟然是自己的義父江湖遊俠商良。她驚喜訝然:「爹!你幾時來了的?」  「你們走後不久,我就悄悄的跟來了!」  「你怎麼悄悄地跟著我們啊!」  「丫頭,誰叫你是我的女兒?萬一你出了事,觀音娘娘不摘了我的腦袋?!沒辦法,我只有不聲不響的跟著來了。」  「爹!你真會說笑話!」  「不,不!我可是認真的,但希望女兒今後讓我多喝幾杯酒就行了。」  翠翠笑道:「爹!你別想打這個主意。」  「丫頭,連這點情也不給爹麼?」  「別的可以,喝酒嗎,我只能聽媽的話!不然,媽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  「好了!這事先別說。丫頭,你快轉到你原來等他的地方去,別叫姓陳的疑心。」  翠翠一怔:「他們不可靠?」  「爹沒有這樣說。」  「那幹嘛叫我轉回去?」  「要是姓陳的一片好意為我們,他發覺了你在跟蹤他,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那爹呢?」  「爹白問他發覺不了我。丫頭,快轉回去,這裡有我行了。」  「好吧!那爹你小心啦!」  翠翠便轉到原來的地方坐下。不久,便見陳少白一個人轉了出來,翠翠迎上去問:「少俠,怎樣?」  陳少白笑著:「在下幸不辱命,無名老人請小俠前去問清楚。」  「哦!?他要問我什麼?」  「大概是豹小俠和鍾離堂主的傷勢吧。」  「你沒告訴他嗎?」  「在下告訴了,不過,他還想見見你。」  翠翠心想:幹嘛要我去說的?你答不答應去醫治不就行了嗎?難道其中有古怪?但一想到有商良在暗中看護著她,就算真的有什麼意外也不怕,便說:「好呀!我也想看看這位無名老人家的。」  翠翠跟著陳少白踏人茅舍,略略打量了一下。這座茅舍佈置得清雅絕俗,窗明几淨,給人有一種超塵脫俗之感,並且還有一種淡淡的清香,似藥物之香,也似花卉之香。  翠翠進門時,無名老人已含笑起身相迎,同時也在暗暗的打量著自己。翠翠長揖說:「晚輩薛翠,拜見前輩!」  「小俠別客氣,請坐!」  「前輩別客氣,叫我名好了,小俠不敢當。」翠翠便在旁坐下來。  童子奉上香茶,翠翠又忙起身相謝。  無名老人說:「老朽請小俠前來,有些事想問清楚,小俠不會見怪吧?」  「晚輩怎敢怪前輩的?」  「那很好!老朽想問萬里豹小俠和鍾離堂主是怎麼受傷?與什麼人交鋒了?」  翠翠看了陳少白一眼,便一五一十將事情的前後經過情形一一說了出來,最後說:「晚輩聽陳少俠說前輩深諳醫治刀傷棍打之術,能妙手回春,斷骨可續。因而懇求陳少俠帶晚輩前來;冒昧請救,請前輩見涼。」  無名老人聽了後,微歎一聲:「老朽隱居此山谷多年,為的是不想捲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之中,現聽了少俠的一番說話,萬里豹小俠是仗義救危而身負重傷,其情感人。老朽怎能過清靜的日子了!」  翠翠不明問:「前輩何出此言?只要前輩醫好他們兩人之傷,我們不說出去,又有誰知前輩隱居在這裡了?」  無名老人說:「但願如此。小俠,老朽再想問一件事,萬里豹小俠是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人?」  翠翠一怔:「前輩怎麼這樣問?」  「小俠,老朽雖然足不出深谷,也略知江湖上的一些事,也曾聞說半年多前,點蒼派少掌門驚走了大魔頭黑箭。現在在重慶又能與黑箭的惟一真傳弟子拚殺,互帶重傷。老朽似乎過去聽聞點蒼派少掌門武功並沒有這般俊啊!」  翠翠眨眨眼說:「前輩,就是晚輩也不大清楚,說不定他有了奇遇,武功大進也有可能的。」  無名老人深奧莫測一笑:「不錯!這種事也極其可能有的。小俠,老朽願意為他們醫治,但小俠出去莫向人說。」  翠翠大喜:「多謝前輩大恩大德。晚輩現在就告辭前輩,將他們送來這裡。」  「不用了!你們先回去等候,老朽自會派人將他們接來這裡。」  翠翠深感意外,不由問:「前輩命人前去接?」  無名老人點點頭:「老朽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老朽所住的地方。」  翠翠又問:「那我們怎知道是前輩派來的人?」  無名老人一笑:「小俠年紀小小,想的事卻縝密,不愧為行走江湖的人。」  翠翠說:「請前輩見諒,晚輩不是不相信,但也不能不考慮一些意外的事發生。」  「小俠應該如此,使老朽更相信小俠不會向人說出老朽的事和住處了。」  「多謝前輩信任。」  無名老人微笑,從懷中掏出一枚銅錢出來,用手指將銅錢輕輕一捏,銅錢便下分為二,將半邊銅錢交給了翠翠說:「小俠,老朽派去的人,以半邊銅錢為接頭暗記,對上了,小俠便可以將傷者交給來人。」  翠翠接過半枚銅錢,問:「前輩,我們能不能有人護送前來?」  「他們是否也與小俠一樣?」  翠翠笑著:「前輩放心,他們比我還更加可靠。」  「看來老朽不答應,小俠也不會放心。好吧!你們派人護送前來就是。」  「多謝前輩,晚輩現在告辭。」  「小俠不用過飯才走?」  「不了!晚輩得趕回去告訴他們這一喜事,以免他們焦慮不安,再說,救傷如救火,晚輩不敢耽誤時辰。」  「小俠說的是,老朽不便再留小俠了!」  「陳少俠不跟我回去麼?」  「賢侄需要留下幫老朽收拾下藥物和安置傷者居臥的地方。」   「那晚輩告辭了!」  於是翠翠告辭出來,施展輕功,飛快的奔出了幽谷口,—路暗想:爹怎麼不見了的?難道他留在幽谷中,觀察無名老人的動靜?誰知一抬頭,商良已微笑的坐在谷口的一塊岩石上。  翠翠又是驚喜:「爹!你怎麼又在這裡了?等我嗎?」  「丫頭,我不等你等誰?」  「你見到了那無名老人?」  「不但見到,也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爹,他這個人怎樣?」   「看來還不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喝酒?」  「哎!爹!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事啦!」  「在爹看來,喝酒是最正經不過的了!」  翠翠笑起來:「怪不得媽這麼嚴厲管束你。」  「求兩個寶貝女兒放鬆點就好啦!不然,我也學無名老人,跑到深山中躲起來。」  「好啦!爹!你說,無名老人怎樣?」  「看來是位脫離人間的隱者。」  「爹沒看見他身懷絕世武功?」  「看出了,他還是一位使劍的高手。」  「他是位使劍的高手!?」  「爹不會看錯。」  「爹是怎樣看出來的?」  「他的一雙手。」  「一雙手?」  「他的一雙手,柔軟而轉動靈活,指力腕力極強,輕輕一捏,就將銅錢一分為二,準確無誤。他的劍術,達到了使劍的上乘佳境,一劍從他手中刺出,他要刺人的眉心,絕不會刺到眼角上去。」  翠翠驚怔了:「爹!他真的那麼厲害?」  「丫頭,爹不會看走眼的。」  「要是他與我們為敵,那不危險了?」  「放心,他不會與我們為敵的。我看出,他的確是位世外高人,不想捲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  「爹!你以前有沒有見過他?」  「沒見過。好像武林中沒這個人似的。」  他們邊走邊說,不到一個時辰,便回到了船停泊的北溫泉江邊上,青青首先從船艙的窗口中看見了他們,高興的奔出了船頭,迎接他們。她望了望,問:「咦!陳少俠呢?他沒回來麼?」  翠翠說:「他不回來了!」  商良說:「青兒,我們到船艙再說吧!」  他們走進船艙,商良望了望,只見王向湖、侯方和江家兩兄弟,而不見莫長老。商良問:「老叫化呢?他在房間睡覺?」  王向湖在船尾說:「他老人家上岸了!」  商良一怔:「他走了?」  青青說:「他一罈酒全喝光了,說是上岸找酒喝去。」  商良又一怔:「全喝光了?那我喝什麼?」  翠翠說:「爹!那不更好嗎?」  「好什麼?我肚子裡酒蟲作怪,沒酒喝行嗎?這老叫化太不講交情了!我找他評理去。他朝哪個方向去了?」  青青說:「爹!大家都在聽你們的消息啦!有沒有找到那個無名老人?」  「沒酒,我會有精神說話嗎?這老叫化真要了我的命了!」商良說著,有神無氣的在船艙板上躺下來。  青青和翠翠見商良那一副餓酒的樣子,真是笑又不是,哭又不是,要他戒酒,恐怕比登天還難。  翠翠問:「爹!兩個受傷的人,你還理不理的?」  商良無精打采地說:「理,我怎敢不理啊!」  青青說:「爹,那你起來說話呀!」  「我現在不是在說話麼?」  青青問:「無名老人找到了沒有?」  翠翠說:「找到了!等會人家便來帶人哩!」  王向湖愕然問:「帶人?」  翠翠說:「就是無名老人派人來帶豹哥和鍾離堂主去啊!」  青青驚喜:「無名老人答應醫治嗎?」  「不答應,人家會來接人走麼?」  「小翠,那我們快準備好床板、擔架才好。不然,人家來了,豹兄弟和鍾離堂主身不能動,怎麼走?」  「可不是,在要緊的當兒,爹這副樣子,老叫化又走了,不急死人嗎?」  王向湖這時從船尾上走到前艙來,說:「兩位放心,這些事交給我來辦好了!」  商良說:「王老兄,你可得多準備一副擔架呀。」  青青奇怪問:「幹嘛要準備多一副呢?」  「抬著我走啊!」  王向湖問:「你老弟瘋了?」  「可不是,沒酒,我不病行嗎?」  青青說:「爹,你也真是,這時還說笑話的。」  侯方突然在船尾說:「看!那不是老叫化回來了?」  商良一下跳起來:「在哪裡?我找這老叫化算帳去,幹嘛將酒全喝光了?」  青青和翠翠急往岸上一看,果然是老叫化莫長老從一處山峰飛奔而來。青青「咦」了一聲:「他兩脅夾著什麼東西呀?」  王向湖說:「不用問,那準是兩個酒罈。」  青青說:「爹!這一下你精神啦!有酒喝了!」  商良立刻眼開眉笑地說:「不錯,不錯!我有精神了!原來這老叫化到岸上買酒去,我怪錯了他,以為他不講交情。」  轉眼,莫長老奔進了船艙,商良首先看見的是那兩罈酒,不看人。他一看酒罈,幾乎驚喜地叫起來:「瀘州老窖大曲!老哥哥,你真有辦法,去哪裡弄來的這麼兩罈好酒?」  莫長老嘻嘻地笑著:「商老弟,你們回來了!我老叫化喝了老窖大曲後,上癮了!只好千方百計地去弄它回來。」  商良說:「好!太好了!」他慌忙從莫長老手裡取過一罈酒,急不可待的拍開封泥,掀開壇蓋,連碗也不用,舉壇就往自己嘴裡倒,如長鯨吞水似的。  翠翠想制止,看來不行了,說不定他會跟你拚命。  莫長老也像他一樣,拍封泥,掀壇蓋,舉壇暢飲。好一會,兩人放下酒罈,說了一聲:「痛快!」互相對笑起來。商良將酒罈往王向湖懷裡一送,說:「王老兄,你也來一口。」  王向湖一笑:「算了!等會喝光了,沒酒病倒,我們可沒法抬你。」  翠翠笑問:「爹!你不是要找老叫化算帳嗎?怎麼有酒喝,連帳也不算呀?」  莫長老愕然:「商良弟,你找我老叫化算什麼帳?」  翠翠說:「他呀!說你不講交情!」  商良著急說:「老哥,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爹!你剛才不是這麼說來?」  「你少說兩句好不好?」  莫長老問:「商老弟,我老叫化怎麼不講交情呀?」  「不,不,沒這回事。」  青青解圍說:「老叫化,爹剛才餓酒,可能一時胡亂說話,當不得真的。」  商良說:「不錯不錯!剛才說過什麼話,我全忘了!」  王向湖在旁笑著:「看來,看來你們還沒用飯哩!飯也剛燒好,我們—齊坐下來用飯好不好?」  翠翠說:「是啊!大伯,我們跑了—個上午,真的沒用過飯哩!」  王向湖朝船尾喊道:「江波!將飯菜端出來!」  「是!」江波在船尾應著。  江波端出飯菜時,王向湖又間:「豹小俠和鍾離堂主用過飯沒有?」  江波說:「師父,老二在裡面照顧著他們用飯。」  翠翠說:「我進去看看。」  青青拉著她說:「豹兄弟正在運氣調息,你別去驚動他了!你也用飯吧,不肚餓叫?」  翠翠才坐下來與大家—塊吃飯。  在飲酒吃飯中,商良問莫長老:「老哥哥,這兩罈酒,你去哪裡弄來?」  「不遠,就在附近的北碚?」王向湖一怔:「北碚?這一去一來,起碼也有四五十里。」  「它不是在附近嗎?」  商良、青青、翠翠聽了沒有什麼,但王向湖、侯方和江家兄弟聽了,卻感到驚奇、來回四五十里,還要翻山越嶺跨澗穿林,奠長老在片刻就走過來回了,那不是會飛麼?怪不得江湖上人稱沒影子怪丐了。  青青問:「老叫化,你哪裡有銀兩買這兩罈酒呀?」  翠翠說:「這還用問嗎?八成是偷的。」  莫長老嚷起來:「喂喂!你怎麼敗壞了我老叫化的聲譽?我老叫化還偷東西嗎?」  「不暗偷,那就是明搶了。」  「那罪不更重?你是不是想我老叫化蹲班房?」  青青笑問:「那你怎來的銀兩?」  「你聽說過叫化會用銀子買酒的麼?」  「那你怎麼弄來的?」  「當然是討的呀!」  翠翠笑著:「那這人不是神志失常,準是個白癡,才讓你討到了這兩罈好酒。」  「你懂什麼?北碚有位老財主今日辦大喜事,這樣的酒,他擺上了幾十壇請客。我老叫化向他討兩罈酒還不容易?」  「好呀!等會我們也去那老財家討討。」  商良、王向湖、侯方等人都是老江湖,也瞭解莫長老的為人,大家都心照不宣,別說北碚那老財家中的酒,就是皇宮深院的御酒,老叫化要想去弄來,幾乎如探囊取物一樣輕易。商良說:「管老叫化怎麼弄來都好,來!我們大家再喝—碗。」  翠翠問:「爹!你今日喝了幾碗酒了?」  商良卻故意裝糊塗,問大家:「我們喝了幾碗酒了?好像我們才開始喝的吧,對不對?」  眾人笑起來:「對對,我們是才喝的嘛!」  翠翠還想說,青青拉著她說:「算了!你問不是白問了嗎?今天就讓爹多喝吧!」  商良笑著:「還是青兒好!」  翠翠揚臉問:「那麼是我不好了?」  「你,也好啊!」商良向眾人眨眨眼睛,大家又忍不住的笑起來。  青青況:「小翠,你別再說了!越說就越糊塗。來!我們趕快吃完飯後,去看看豹兄弟和鍾離堂主去。」  翠翠也笑道:「是啊!我怎麼這般的傻?一個老叫化,一個爹,還有什麼王大伯、侯叔叔,他們全是一夥的,走!我們到後艙去。」  她們的身後,又是一陣笑聲。老叫化說:「兩個小娃娃走了,我們更可以開懷暢飲。來!我老叫化先來三大碗。」  商良說:「老叫化,我想問你一個人。」  「什麼人?」  「你老哥哥走南闖北,知道奇人異士不少,有沒有見過武林中有位使劍的高手,—直隱居在深山老林中,不大在江湖上走動。」  「有,有啊!怎麼沒有?」  「誰?」  「慕容小燕這丫頭。」  「她?」  「她最近不是一直隱居在孟英山的紫竹叢中麼?」  「老叫化,你別給我打哈哈,她還需要我來問嗎?我是問別的人。」  「那麼,就是黑箭澹台武。」  「他何曾一直隱居在深山老林呢?」  「喂!你問的使劍高手,算不算九大門派的掌門人?」  「當然不算。」  莫長老不由得沉思自語:「使劍高手,又一直隱居在深山老林中?江南的公孫世家、塞北的夏侯世家、湖廣的甘氏後裔,他們都是—等的使劍高手,可沒有隱居在深山老林中啊!那麼,武林中還有誰是出色的使劍高手呀?」  王向湖問:「會不會是玉羅剎的丈夫時不遇時大俠?他自從在峨嵋金頂殺了上靈之後,夫婦兩人,雙雙隱居在神農架上。」  商良說:「不是他。」  莫長老望著商良,問:「你見過這人嗎?」  「見過,就是不知道他的姓名。」  「這人怎樣?」  「皓首白髮,目光敏銳,面目和善,一雙手柔軟、靈活而有力,就是身段,也幾乎是柔軟如豹。」  王向湖問:「這人現在哪裡?」  「請原諒,我不能說出他的隱居處:」  莫長老猛然—拍腿:「我老叫化想起了!」  眾人急問:「誰?」  「只有他,才符合你商老弟所說的一切情形。他曾與慕容小燕激戰近二百回合才敗。」  商良說:「老叫化,你快說出來好不好?」  「霧中樓的第—號殺手千幻劍手!」  莫長老話剛—落,眾人全驚震了!霧中樓,是江湖上第—個神秘的殺手集團,所有霧中樓的殺手,個個劍法精奇,都是武林中一流的使劍高手,而在所有殺手之中,千幻劍手最令人可怕了?凡是他親自出手殺人,沒有不成功的。  千幻劍手,真是名如其人,劍術端的千變萬化,出神入化。論劍術,他並不輸給黑箭,是在黑箭之上,自從他在玉疊山二王廟激戰—百八十多回合,敗在九幽小怪慕容小燕的劍下後,便銷聲匿跡(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不見他重現江湖。以後霧中樓主公孫良在青城山為—刀紅殺了後,整個霧中樓也瓦解星散。這個可怕而神秘的殺手集團,存在了近百年,它的出現和消失,同樣的神秘。從此以後,江湖上再也沒有霧中樓的殺手出現。  所以商良、王向湖,侯方這些上了年紀的人,一聽莫長老說是霧中樓的第—號殺手千幻劍,又怎能不變色驚震?  半晌,商良才問:「是千幻劍?」  「不是他,我老叫化想不出其他有名的使劍高手了。」  商良心想:難道無名老人就是千幻劍手?要是真的,那不叮怕?我們什麼人不去求醫的,偏跑去求這冷血殺手醫治,那不闖進了老虎的嘴巴裡?不禁問:「老哥哥,這千幻劍為人怎樣?可不可怕?」  「作為—個江湖殺手來說,可以說冷面冷心,絕沒什麼親戚朋友可言。他們的宗旨是認錢不認人,怎不可怕?但千幻劍,以慕容小燕這丫頭的眼光看來,卻是一個守信用和諾言的正直人。他答應過的事,絕對遵守,不是陰險奸猾的偽君子,我老叫化在十多年前,在神農架上偶然碰上了他,他再也不是一個殺手了,而是—位隱者。」  王向湖問:「老叫化,他沒有與你交過手?」  莫長老說:「他是一個殺手時!就不大無緣無故的與人交鋒,更不會無緣無故的亂殺人。他當時不是殺手了,更不會無故的與人交鋒,他與我老叫化交手幹嘛!」  商良—聽,便放心下來、暗想:就算無名老人真的是千幻劍,他答應醫治豹兄弟和鍾離堂主,就—定不會暗算他們了。何況無名老人是不是千幻劍,仍不敢肯定。但是,從隱居的神秘,以銅錢為接頭的方法,又似乎是江湖殺手的神秘作風。  莫長老見他沉思不語,問:「商老弟,你在哪裡見到他了?」  商良不想讓多人知道,掩飾地說:「我也是有一次偶然碰上了他,感到他與一般隱者不同,身手不凡,顯然是位使劍高手,所以才動問你老叫化。來,我們喝酒!」  酒後飯罷,莫長老站起身來:「各位,我老叫化要到別處向人討吃了,不奉陪啦!」  商良愣了愣:「老叫化,你怎麼就走?」  「我不走,你養我老叫化一世麼?」  「這一點,我自問還可以養得起。」  「算了!我老叫化卻怕見你那觀音娘娘和那兩個觀音兵呢。」  「老叫化,你總不會跑來和我們喝喝酒就走了吧?」  「你說呢,我老叫化幹嘛跑來?」  「我可不知道。」  「你那觀音娘娘神通廣大,她準會算出我老叫化幹嘛又跑來了,你去問問她吧。」  青青和翠翠一看從後艙跑了出來,說:「老叫化,你先別走,我們可有話問你。」  「你們要問我老叫化什麼?」  翠翠問:「我們的紫衣姐姐現在怎樣?」  「我老叫化可不知道啊!」  青青說:「她去昆明,你不是一路上保護著她嗎?怎麼不知道了?」  「她武功那麼好,用得著我老叫化保護嗎?她保護我老叫化還差不多。」  「老叫化,你別盡打哈哈,紫衣姐姐現在怎樣了?」  「大概現在她回去梵淨山了吧!」  青青問:「你沒跟她在—塊嗎?」  「跟啊!她找到了她所要找到的人,再也不管我老叫化的酒和飯了!我沒辦法,只好又叫處向人討吃了。」  翠翠問:「紫衣姐姐找什麼人呀?」  「神醫余大夫。」  翠翠和青青感到意外:「找神醫余大夫?」  「是啊!」  「紫衣姐姐找神醫余大夫幹什麼?」  「我老叫化怎麼知道。何況梵淨山莊的事,也不想外人知道。她沒說,我老叫化也不敢多問。不過,你們放心,她和余大夫兩人都回到梵淨山莊了。」  青青和翠翠都想:紫衣姐姐找神醫幹什麼呢?莫非梵淨山莊的掌門人病了,特意打發紫衣姐姐到雲南找神醫?  莫長老問:「你們還有什麼話問我老叫化?沒有,我走啦!」  青青問:「你不去看看我豹兄弟嗎?」  「不用了!他雖然受重傷,但死不了。我老叫化也可放心走了!」莫長老說完,人便離船往岸上躍去,一轉眼就消失在樹木叢中。  青青說:「這老叫化也真是,怎麼說走就走的?」  商良說:「看來老叫化這次來,一是來看看豹兄弟的傷;二嗎,恐怕是來保護我們和傷者,怕我們在半途上出事。現在我們平安到達,他當然走了,」  王向湖說:「極可能是這樣!不然,這位武林奇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跑了來。」  眾人聽了,不由得點頭。過了一會,青青問翠翠:「你說無名老人派人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人來的?」  翠翠朝岸上望去,也疑心了,問商良:「爹爹!他不會在騙我們嗎?」  「不會吧,他騙我們幹什麼?」  「那怎麼不見人來?」  「我們再等等看,別心急。」  商良心想:要是無名老人真的是千幻劍,信守諾言,一定會派人來,如若不是,他也沒有必要這樣,—口拒絕不就行了?同時也不會將陳少白留下來。  翠翠說:「好!再等—會,再不見人來,我再去找他。惹得我火了,我—把火燒掉了他的老窩。」  商良說:「你千萬別亂來!」  「誰叫他哄騙我們呀!」  青青說:「小翠,我們再等一會吧,說不定那無名老人—時間找不到人哩!或者來人在途中有些事情要辦。」  正聽謂等人嫌久。等吃嫌丑。翠翠又等了—個時辰,便心燥不安了。江波在船頭突然說:「看!岸上山坳的小道上,來了兩乘轎兜,是不是來接人的?」  商良、青青和翠翠都急往岸上看去。不錯,是來了兩乘轎兜,可是轎兜上卻躺坐著—男一女兩個人,顯然不是無名老人打發來的人了。他們是山中的—般轎夫,坐在轎兜上的—男—女,大概是善男信女,進山到什麼寺院去燒香拜佛,還神許願,走累了,才僱請兩乘轎兜回來?  這裡稱轎兜,而不叫轎子。因為四川的轎子,不同各地轎子,它只是二根長竹,穿在—塊厚厚的布上,四周上下,全無遮擋,彷彿抬傷病人的擔架一樣。但它又與擔架不同,既可坐著,也可躺著,無人坐著,可以收捲起來,由一人扛著走就行了,這大概是四川的山地多,上嶺下坡陡斜,要是和其他地方的轎子一樣,就非常不方便了。有的地方,根本就無法通行。所以四川才出現了這樣的轎子,一般人稱為轎兜。  這兩乘轎兜,來到江岸,果然是上了另—條船上。這帶江岸,泊了不少的船隻,大多是一些善男信女,僱船來縉雲山各寺院進香的有錢人家。有的當天離開,有的隔夜才走。  翠翠見兩乘轎上了人家的船,更撩起了她一把火,說:「爹!我們不等了,我叫那兩乘轎抬人走。」  青青說:「要是無名老人派人來不見我們怎麼辦?」  商良說:「是啊!叫這兩乘轎,恐怕他們到不了那幽谷。」  翠翠說:「我們要等到天黑嗎?」  誰知這兩乘轎下了人後,卻轉上他們的船上兜生意,一個黑臉的轎夫問:「大爺!你們有沒有人進山的?」  青青望商良,希望他拿主意。而翠翠一下眼亮了,因為這間話的轎夫,手裡正拿著半枚銅錢。那麼說,這四名轎夫,正足無名老人打發來的。翠翠笑了笑:「你們很會做生意啊!來這裡,也不白跑一趟。」說著,也從袖袋裡掏出那半枚銅錢,拋給了轎夫,反問,「你看,我們去不去?」  那轎夫看了看,一笑:「我們接對人了!」  商良卻暗暗打量著這四位轎夫,都是—色健壯的漢子,山裡人裝束,頭上紮了一塊白布,束腰,捲起褲腳,足穿草履,問:「你們怎麼到現在才到?」  依然是黑臉的轎夫說:「山路可不好走啊!大爺,人在哪裡?」顯然,這黑臉的轎夫,是四位轎夫的帶頭人。  青青問:「就走嗎?四位不歇會兒?」  商良說:「是啊!四位遠道來辛苦了,歇會兒,我們有茶有酒,你們想喝什麼都行。」  翠翠說:「我們的酒,可是好酒啊!瀘州老窖大曲。」  四名轎夫聽說有這麼上等的好酒,都咧開嘴笑了。黑臉說:「我們多謝大爺和少爺們了!」  商良說:「各位別客氣,一齊坐下來,我陪大家喝。」  翠翠叫起來:「爹!你……」  商良嘻嘻笑著:「人家上船來,也是我們的客人啊!主人不陪同喝酒行嗎?」  青青拉著翠翠:「就讓爹喝吧!」  翠翠說:「爹喝的酒還不夠多嗎?醉倒了怎麼辦?」  「我不會醉的。」商良轉對四位轎夫說,「各位別見怪,我這小子,就是怕我喝醉了。你們看,我會喝醉嗎?」他眨眨眼,「不會吧?」四位轎夫笑起來:「大爺,你人很好啊!」  商良又對王向湖說:「船家,煩你炒兩樣下酒的小菜來!」  王向湖說:「好!大爺,那你與各位大哥先喝酒,菜等會就上。」  青青拉了翠翠就走:「小翠,有爹在這裡行了,我們進去打點下行裝,準備上路。」  翠翠只好隨青青進後艙,說:「看來,我們沒法禁得了爹不喝酒。」  青青說:「只有媽來,才禁得了他。」  「我看媽來,也禁不了。他花樣百出,喝酒的借口多極了!」  豹兒看見她們進來,問:「他們來了?」  「來了!爹在前艙跟他們喝酒哩!」  豹兒笑了笑:「那沒有什麼。」  翠翠說:「沒什麼?我看你跟他是一路的,早晚會掉進了酒罈裡。喂!你想幹什麼?」她見豹兒要坐起來。  豹兒說:「人家來了,我不出去嗎?」  「你也要出去喝酒?」   「不!我是說,我出去坐轎子。」  青青說:「別忙,他們恐怕有好一陣喝酒吃菜的。」  翠翠說:「你不能動,要出去,我們會抬著你出去,你躺著好了。」  青青和翠翠收拾行裝和帶上一些必要的東西。豹兒不安的說:「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翠翠說:「什麼麻煩不麻煩,但願你的傷好了!我們就放心啦!」  青青卻說:「豹兄弟,別忘了,你可是我們的少爺啊!怎這麼客氣?」  豹兒說:「我才不是你們的什麼少爺,我可將你們當親人看。以後,我也會伺候你們。」  翠翠問:「你說什麼?想我們也受傷嗎?」  豹兒愕然:「我怎麼想你們受傷呀?」  「那我們用得著你來伺候嗎?」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以後要報答你們。」  「誰知道你以後會怎樣啊!」  「不!我一定會的。」  青青和翠翠收拾好後,前艙的人酒也喝夠了。商良高聲問:「青兒、翠兒,你們準備好了沒有?可以動身啦!」  青青應著:「爹!好了!」  「好了!就扶豹兒兄弟和鍾離堂主出來吧!」  「是!」  首先江家兄弟用一塊床板小心翼翼將鍾離羽抬出前艙。鍾離羽幾乎全身上下都包紮著,只露出了—張臉。兩個轎夫和江家兄弟又小心抱著鍾離羽到架好了的轎兜上。然後是青青、翠翠抬著豹兒出來。也有兩名轎夫過來扶著豹兒上轎兜。豹兒雖然是劍中要害,但傷勢卻沒有鍾離羽那麼嚴重。鍾離羽不但渾身是傷,手足的骨頭都幾乎斷碎了!  黑臉轎夫問商良:「大爺,可以動身吧?」  「行啊!」商良對王向湖說:「船家,我們算是分手啦!」  王向湖愕然:「你們不回來了?」  商良說:「對不起,只好讓你這條船空回重慶啦!要不,你在這裡也可以招幾個客人回重慶。」  青青說:「王大伯,願我們後會有期!」  不知怎樣,王向湖與他們十多天的相處,共過患難生死,建立了難以分割的感情。儘管王向湖老於江湖,生離死別見得多了,一旦分別,總有點難分難捨。但人生相處,又怎能長久在—起的?他只微歎一聲:「那各位保重了!」  王向湖、侯方和江家兄弟在船頭上目送商良等人上岸,直到他們在山坳小道上消失了,才怏怏地轉回船艙。船艙一下空得多了!王向湖說:「我們也開船走吧!」  江波正想拔錨,驀然間,一條人影閃身上船來。江波定了定神,—看驚愕了:「是你老人家!?」  上船的不是別人,而是去而又回的老叫化莫長老。王向湖和侯方也驚喜,愕然:「老人家,你沒有走?」  莫長老笑嘻嘻地說:「船老大,這山裡的人窮得很,我老叫化四處討不到吃的,只好又轉回來向你們要吃的啦!商老弟那兩罈酒還沒有喝光吧?」  王向湖笑了笑:「所剩下的也不多了!」  莫長老愕然:「這跑買賣的商老弟喝了這麼多?不怕脹死了!?」  「他不是一個人喝,還有四位善喝酒的轎夫一塊喝。」  莫長老無可奈何的說:「那也好,有一點也勝過無。要不,我老叫化又要去北碚那老財家裡,厚著老臉皮討酒喝了。」  「老叫化,你是不是要搭我的船去重慶還是到別的地方?」  「我老叫化可沒錢搭船。」  「我就算行善,免費。」  「不!我老叫化可不想去別的地方,還是在這裡好!我也勸你這船也別開走了!」  王向湖愕異:「為什麼?前面有危險?」  「前面並沒有危險,只怕商老弟他們轉回頭,就沒辦法尋找你們!」  王向湖驚訝:「他們會回來找我?」  「快的明天,遲則三天,準會跑到這江邊找你。」  「真的!」  「你聽我老叫化的話準沒有錯。」  「你老這麼說,我就在這裡等他們三天。」  「可是你碰上了他們,恐怕去不了湖廣的洞庭湖啦!」  王向湖不由得望望侯方。因為侯方急著要去洞庭湖看看他的家小。不去,怎麼辦?侯方說:「王大哥,別擔心,我遲個把月去也是一樣。」  莫氏老說:「我看候老弟也別去.洞庭湖了,去了也沒用。」  侯方頓時變色:「老前輩,在下家小……」他本想問我家小是否遭到了不幸,但害怕說出來。  「哎!你別胡思亂想,你家小一點事也沒有。」  侯方又轉憂為喜:「真的?」  「因為我知道,霍女俠已請求丐幫的金幫主,派人將你的家小接去君山了,他們平安得很,所以你不必擔心。」  侯方激動地說:「霍副總堂主對我太好了!今後我侯方不知怎麼報答她。」  「她卻感激你救了她和鍾離堂主哩!」  「這不關在下的事,這是商大俠夫婦和豹小秧他們的功勞。」  「沒有你帶路,恐怕也不易救出。」  王向湖問:「這事,怎麼你都知道了?」  「我老叫化跟隨金幫主同來重慶,見到了商老弟的那位觀音,怎麼不知道?」  王向湖這才知道,這位武林宿老,為什麼上次突然上船搶酒喝,而船上眾人的事情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原來,他先見到薛紅梅女俠和霍副總堂主。看來是薛女俠和霍女俠委託他前來照顧豹小俠和鍾離堂主了。便問:「金幫主也到了重慶?」「重慶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已震動武林,金幫主怎麼不趕來看看?連兩個九幽小怪,也重出江湖啦!」  「九幽小怪也出動了?」  「這是他們種下的禍根,他們不出來行嗎?不出來,我老叫化要去踩他們的老窩,看他們出不出來呀。」  王向湖說:「這—下,中原武林有救了!」  「所以呀,你這條蛟龍,恐怕再也不能安穩地過著水上生涯啦!遲早會捲進這一場武林中的大搏鬥中去。」  王向湖說:「要是各位用得著找王某人,我王某將義無反顧。」  侯方說:「王大哥,小弟永遠跟著你。」  「哎!不過你們現在先別冒出來,仍然以船家面目,在四川一帶水上謀生計好了!別讓人知道。」  「好!我們聽你老吩咐。」  「這三天,你們有什麼事要我老叫化幫手的,比如買米買菜呀,我老叫化撐船不行,跑跑腿還可以、」  王向湖笑著:「這些小事,怎用得你老動手的?我們干行了。」  「我老叫化可不願白吃飯啊!」  「對不起,這幾天,你只好白吃飯了。我們船上,可沒有事你幹。」  再說,商良、青青和翠翠護送豹兒、鍾離堂主前去幽谷。這四名轎夫,似乎登山越嶺如走平地。一前—後,搭配得極好。躺臥在轎上的傷者幾乎沒受簸動,而且腳步極快。要是青青、翠翠不暗展輕功,就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們了!  商良看得又暗暗驚訝!要是無名老人是千幻劍手,這四位健壯而身手敏捷的轎夫,恐怕是過去的霧中樓殺手了!但願他們不重操舊業,那是江湖上的幸事。  不用半個時辰,他們抄小徑便來到了那深山幽谷中。就是在那險峻的幽谷山道上,四名轎夫也如走康莊大道似的,仍然奔走如飛。就是在一般武林高手,也不可能辦到。他們抬著人,跨溪越澗,沒當一回事,連青青和翠翠這兩個自稱為江湖小殺手的,也自歎不如。四名轎夫如此,那無名老人的武功,便可想而知了。  轉眼,他們便到了無名老人的茅舍門前。陳少白早巳在柴門口迎接他們,欣喜地說:「你們來了!」  商良說:「來了!你那世伯呢?」  「他上山采兩種靈藥還沒回來。」  商良怔了怔:「他今天回不回來?」  「回來,回來!豹小俠和鍾離堂主治傷療養的房間已準備好了。就是商大俠和兩位小俠所住的房間,在下都安置妥當。」  「陳老弟,辛苦你了!」  「不不,這是在下應識做的。」  翠翠問:「陳少俠,你怎麼知道我們三個人陪同來?不准多—個來或少一個嗎?」  「是世伯說有三個人來,叫在下準備的。」  「哦!你世伯怎麼知道了?」  「是這樣,在下將船上所有人的情況都向他說了。他聽了後,便猜測你們—定有三個人陪同前來,就是商大俠和兩位小俠。」  翠翠不由得和商良相視一眼,暗想:要是這樣,這無名老人非常有預見性了!而且判斷準確,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豹兒和鍾離堂主安頓好後,四名轎夫便告辭而去。陳少白好像是這裡的主人一樣,與小童又安排了商良和青青、翠翠所住地方。  茅舍—共三幢,都分前廳和後院,互相之間有走廊相連,另有一間藥庫和廚房。  三幢茅舍,一間是主人住的,有臥室、書房和煉丹室;一間是打雜工人所住;另一間,便是病房和來賓所住的地方了。  青青、翠翠和豹兒、鍾離堂上等,安置在這幢茅舍的後院住下。豹兒和鍾離堂主共住一間大房,青青與翠翠住大房對面的—間小房。商良和陳少白住前廳,他們分別各住一間房間。前廳和後院,中間相隔—個天井。好像這茅舍的一切,都是專為商良等人安排好的—樣。商良、青青和翠翠看了,都暗暗稱奇。  無名老人好像算準了時間—樣,當商良等人安置妥當後不久,便同另一位採藥的童子回來了。這位藥童,與看守茅舍的童子年齡相仿,生得聰明伶俐。  商良、青青、翠翠在陳少白的陪同下,前去拜訪無名老人。無名老人含笑地迎接他們,分賓主坐下。童子奉上茶後,商良說:「在下等冒昧請求,蒙前輩垂恩,肯為醫治,實在不勝感激!」  無名老人笑著:「商大俠何必這般客氣,老朽寒舍簡陋,招待不周,還請各位見諒!」  「哪裡,哪裡,前輩客氣了!」  無名老人又說:「至於傷者這傷,老朽久已生疏此道,將盡力而為就是。只要不是中毒和內臟震碎震傷,老朽自問還可以醫治好的。」  「那麻煩前輩了!」  「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傷者之傷如何?」  商良說:「前輩剛採藥回來,休息一下再去也不遲。」  無名老人說:「不用了!我們走吧!」  「前輩請!」  無名老人帶了兩個童子,前來察看豹兒和鍾離堂主的傷。無名老人一下看見了豹兒,目光頓時露出了驚異、訝然之神情,問商良:「這位小哥,就是你們所說的點蒼派少掌門了?」  商良也一下注意了無名老人目光驚訝之色。心想:他是聞豹兒之名還是其他原因?便立刻說:「是!」  無名老人又看看鍾離羽,說:「這位是鍾離堂主,老朽曾在重慶見過。」  鍾離羽愕然:「前輩見過在下?」  無名老人點點頭:「老朽有幸見過堂主一面。」  「可是在下好像沒看見過前輩的。」  「老朽只不過是個山野主人,堂主就是見了又怎會認識?你別動,讓老朽先看看你身上的傷。」  無名老人檢查了鍾離羽渾身上下的傷後,又診了鍾離羽手腕上的脈搏,皺眉問:「誰這麼歹狠,將堂主打成這樣了?」  鍾離羽恨恨地說:「叛賊胡崍。」  陳少白在旁擔心問:「世伯,鍾離兄的傷能醫治好嗎?」  無名老人說:「醫是能醫治好,恐怕要在這裡躺半年。就是醫好了,恐怕也難以恢復以往的功力。」  陳少白一怔:「鍾離兄的武功將全廢?」  「武功並沒廢,只是功力不如以前而已。奇兒,你速去叫蔣嬸將今日所採摘的藥物丟到大鍋裡熬水,然後為鍾離堂主洗滌全身傷處,再敷上金續膠。」  看守茅舍的童了應了一聲,立刻出去了。  無名老人又對採藥童子說:「異兒,你喂堂主服下十顆黑丹。」  「是!師父。」  原來這兩名童子,一叫奇兒,一叫異兒。異兒立刻從自己所攜帶的藥箱中取了一個藥瓶,倒出了十顆如綠豆般大的黑丹,用清水一一給鍾離堂主服下。  無名老人便去診視豹兒的傷勢。他先看了看豹兒身上近十處的劍傷,疑惑地說:「此人劍精奇,怎麼全都走偏了,沒刺中要害?」  青青驚訝地問:「老前輩,你怎看出那人劍法精奇呀?」  無名老人一笑:「老朽醫治人多,略知一些劍術刀法。」  商良暗想:無名老人要是千幻劍手,又怎麼看不出來?翠翠卻問:「那人劍法怎麼精奇法?」  無名老人說:「他劍出的部位和角度,都是人們所意料不到的,要刺的又是人身上要害部位和奇經要穴,不知怎麼全走偏了!要是給他刺中,這位少掌門,不死也會成殘廢。」  青青和翠翠聽了,不由駭然相視。這黑衣青年劍手,好可怕的劍法。下次遇上,真要遠遠避開才是。  無名老人最後看豹兒左胸上的劍傷,又搖搖頭:「這劍雖刺中,仍偏了—點。」這無名老人,在看豹兒的劍傷,好像在評論黑衣青年劍手的劍法似的。  青青問:「老前輩,他沒危險吧?」  「只有這一處危險,其他的都是皮肉之傷,沒傷筋骨,容易治好。」無名老人揭下了豹兒胸口上的膏藥,嗅了嗅,轉頭向南良問,「這可是山西龍門薛家的『一貼靈』膏藥吧?」  商良笑了笑說:「是!」  「—貼靈是不錯,現在這膏藥的藥力已過,沒有用了!」  翠翠擔心的問:「那怎麼辦?」  「老朽的藥,也不在山西龍門薛家的『一貼靈』之下,你們放心。」無名老人又為豹兒診脈,突然間,面露驚奇之色,問豹兒:「少掌門,你練的是哪—門的內功?可不是點蒼派的內功啊!」  豹兒茫然:「我,我不知道。」  翠翠驚問:「他怎樣了?」  無名老人對翠翠說:「他沒怎樣,只是他體內有一股與眾人不同的極為深厚的真氣。老朽明白了,那人劍法精奇而走偏,完全是他體內這一股真氣震偏震歪了而刺不中。不過,那人的內力也極為深厚,雖走偏,也劃傷了他的皮肉。—般內力不深厚的高手,憑小哥體內這股不尋常的真氣,又何止震偏,連劍也震飛了!老朽也明白,為什麼他能驚走了黑箭。」  青青和翠翠聽了驚喜異常,而商良聽了,心中更雪亮。這無名老人,何止是能醫治骨肉之傷的隱者,簡直是位武學大師,深曉各門各派的武功,他不是神秘霧中樓的第一號殺手千幻劍又是誰?想不到他卻隱居在這裡!  無名老人對異兒說:「你將—些金創散灑在他胸口的劍傷處,然後包紮。他的其他傷口,叫奇兒用藥水洗滌—下就行了。」  「是!師父。」  翠翠問:「他不用服藥麼?」  無名老人說:「其實他根本就不用服什麼藥,也不用什麼醫治。老朽這樣做,只不過加速他早日復原而已。他頂多七八天,便能恢復如常,可以在江湖上走動了。」  商良問:「前輩,為什麼他不用服藥醫治?」  無名老人說:「因為老朽在診斷時,發現他不但有一股不尋常的真氣,體內更有一種能自創醫療自己的奇功異能。你們根本就不必送他來這裡,只要找—處清靜的地方,讓他休養一兩個月,他也會自然痊癒。來這裡,老朽不過加速他恢復而已,縮短了一頭半個月。」  商良聽了更是暗暗點頭,這同自己和老叫化的看法相吻合,便說:「前輩能使他在七八天完全恢復,也足見前輩的醫術精湛了!晚輩有些事,想向前輩請教,不知可否?」  無名老人—笑:「老朽有些事也想問問商大俠。」  「那太好了!我們是不是找—處地方聊聊?」  無名老人看看天色,說:「天色不早,你們幾日路途辛苦,先休息下,晚飯之後,老朽在書房備酒,與閣下在燈下長談如何?」  「好!在下準時到達。」  「那老朽在書房恭候商大俠了!」  無名老人在異兒給豹兒敷藥包紮好後,便與異兒一同離開。  翠翠問:「爹!你與無名老人談什麼呀?」  「哎!這是大人們的事,你們別問。你倆好生照看豹兄弟和鍾離堂主才是。」  陳少白說:「兩位小俠先休息,豹小俠和鍾離兄由在下照看就可以了。」  青青說:「我們怎能麻煩陳少俠你的,照看他是我們分內之事。」  陳少白說:「可是,鍾離兄可是在下的生死朋友。」  商良說:「你們別爭,大家輪流看顧,我也算一個。」  青青說:「爹!這事你就別操心啦!」  「別忘了!媽叫你們練的功,可得抓緊時間練。那些心法,你們在船上背熟了沒有?」  「爹!我們記熟啦!」  「這裡四周幽靜,是你們練功的最好地方。別看我平日嘻嘻哈哈,對這事,我可半點也不嘻嘻哈哈的。總之,你們別想偷懶。」  「哎!誰偷懶了?」  「好!明天夜裡,我要檢查你們。到時,我看不順眼,別怪我的量天尺打在你們身上。」  「你不怕打傷了我們嗎?」  「打傷了也是活該。」  陳少白笑著說:「不怕,傷了有我世伯給你們醫治。」  翠翠叫起來:「哎!你這不是唆使我爹重重敲打我們嗎?」  商良笑著:「不錯!不錯!我卻忘了有無名老人在,那我可重重敲打了!」  青青說:「我們不偷懶,爹怎會打我們?」  「噢!誰知爹什麼不順眼的?」  商良又眨眨眼:「不過,你們讓我多喝幾碗酒,就什麼也順眼了!」  眾人都笑起來,連不大愛笑的鍾離羽也笑了。  是夜,月華初升,幽谷裡更是格外的幽靜。商良依時來到了無名老人的書房中,無名老人果然在燈下備了名酒美點接待商良。  無名老人說:「老朽知道商大俠素好酒,特備下了竹葉青。」  商良大喜:「我老婆家鄉的名酒竹葉青?」  「商大俠試試看是不是?」  「好!我試下。」商良呷了一口,品味著,「不錯不錯!的確是山西的竹葉青,知道前輩有這麼好的酒,我早該跑來了!」  「商大俠,你今天上午,不是已光臨過寒舍麼?」  商良愕了愕:「前輩!你知道了?」  無名老人一笑:「薛家的魔影神掌,獨步武林,老朽有幸,能親眼目睹。」  半響,商良說:「前輩尊姓大名,能否見教?」  「沒影子那老叫化沒對你說過老朽麼?」  商良大驚:「前輩就是那——」  無名老人微歎一聲:「老朽埋名荒山幽谷十多年,全叫這老叫化道破了!不過你放心,老朽再也不會去殺人了!恐怕今後,老朽也不會在此幽谷了。」  商良帶歉意的說:「前輩,你放心,在下對前輩的隱居處,並沒有向任何人說出去。」  無名老人說:「江湖遊俠的為人,老朽難道不知道麼!重義守信,遊蕩江湖。要是老朽不瞭解,恐怕商大俠今日上午就出不了幽谷!」  商良心下悚然:「多謝前輩信任在下。」  「沒影子老叫化,跟你是一類的人物,而且他比你還更早見到了老朽。」  「他幾時見到了前輩?」  「兩年前。」  「神農架?」  「不!也在這幽谷中。」  「他,他為什麼要騙在下?」  「老朽不是說,他跟你是一類的人麼?而且今天下午,他又來了一次,原因是你向他打聽老朽,問老朽是不是你所要尋找求醫之人。」  商良釋然:「這個老叫化,在下算佩服他了。真個是守口如瓶,還對在下裝聾扮啞。」  「不過這樣,老朽不能再在這裡了!」  「前輩不相信在下等人?」  「世上就沒有什麼不透風的牆。住了這麼久,老朽也該換下環境了。」  「其實前輩就不必遷去其他地方。在下看這裡很好啊!」  「這事我們不必再說了,老朽想問下,點蒼派少掌門為人如何?」  「他為人很不錯啊!忠厚、老實、心地極好。」  「不錯!老朽也看出來,而且還沒有什麼江湖經歷。可是,他真的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人嗎?」  商良—怔:「前輩怎麼這般問?」  「你看不出麼?」  商良愕了半晌,才問:「他是假的?」  「老朽先時也分辨不出他是真是假,但診了他的脈後,他所學的內功,才完全肯定他是假的了!」  「前輩看見過真的少掌門了?」  「一年前,老朽在玉尖峰下的懸巖深澗,曾救起了一位九死一生的少年,至今才好,他也稱自己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人。而且不論面容、神態、身材,都跟你們帶來的一模一樣。」  商良驚奇:「真的?」  「初時,老朽見你們帶來的人,也一時弄不清楚了,不知是老朽所救的少年是假的,還是你們所帶來的人是冒充的。但診過脈後,老朽才肯定,你們帶來的人是假的,而老朽所救下的少年,才是真的。而且他的內功、劍法,也的確是點蒼一派的內功、劍法。」  「前輩,那這人現在哪裡?」  無名老;人一笑:「苞兒,你可以出來了!」  突然,從書房的內室中走出一位少年來。商良在燈光下一看,一時眼都定了,嘴巴也啞了。這個少年,真的跟豹兄弟一模—樣,半點也分辨不出來。要不是豹兒受傷仍躺在床上和老人事先說明,商良簡直以為豹兄弟怎麼打這裡走出來了!  無名老人對他說:「苞兒,這是江湖遊俠商良商大俠,你快來見見。」  苞兒有禮貌地向商良一揖說:「晚輩拜見商大俠。」  商良又怔住了,說話的神態和聲音,也跟豹兒一模一樣。連忙回禮說:「不敢,不敢!少掌門請坐。」又擦擦下自己的眼睛。他疑心自己眼花看錯了人,在燈下又重新上下打量了這少年,疑惑地問:「你不會是從床上爬起來,跟前輩來捉弄我的吧?」  苞兒說:「晚輩不敢捉弄商大俠。」  「你沒有跟我在一起?」  「沒有啊!晚輩是第一次才見到商大俠。」  「不行,你跟我一塊到病房中看看。因為我怕給人捉弄了!」  無名老人笑著:「你不相信是另一個人?」  「前輩,對不起,我商某人在江湖上給人騙怕了,誰知道前輩是不是串同豹兄弟來捉弄我!」  無名老人歡笑:「江湖遊俠果然為人詼諧,說話有趣。你這一去,不怕影響了你那豹兄弟的治傷,令他激動而增加傷情?」  「不,不!那讓我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傷才行。」  「苞兒,你挽起衣袖、褲腳讓商大俠看看有沒有傷。」  「是!爺爺。」  苞兒挽起衣袖、褲腳。商良認真看了一下,的確沒有什麼劍傷,這才相信真的是另外一個人,而不是豹兄弟。說:「這真叫人難以相信了!」  無名老人說:「商大俠,是不是請你那兩位女兒也來認一下就更清楚了?」  「對對,我去叫她們來看看。」  「何必商大俠自己去,老朽打發一個人去請她們來就行了,我們在—塊飲酒不更好?」  「這更好啦!」  無名老人朝外面叫聲:「奇兒,你去請兩位小俠來這裡一下。」  「是!師父。」外面的奇兒應聲而去。  無名老人說:「商大俠,我們飲酒。苞兒,你也坐—卜,陪商大俠飲兒杯。」  「好的,爺爺。」  商良又好奇問:「前輩,他怎麼叫你為爺爺而不稱師父?」  無名老人反問:「那兩位小俠怎麼又稱你為父親了?」  商良失聲笑起來:「看來,我跟前輩一樣,都意外拾到了寶貝。」  苞兒在旁說:「我可不是寶貝,我幾乎是一具屍體,是爺爺花盡了大半年的心血,才將我從閻王殿裡搶了回來。」  無名老人說:「苞兒,這些事不必向別人說了!來,我們喝酒。」  商良想不到一個六親不認的第一號冷血殺手,居然會有救人之心,而且還恢復了人性,收一位名門正派的少掌門為孫兒,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這不能不是武林中的一件奇事。世上往往有些事物不是—成不變的,有的人,從好而變壞;有的人,由壞而變好。但從好變壞的人多,而且也容易;由壞變好,那就非常的難得了!怪不得有這麼一句俗語:「浪子回頭金不換。」以往的黑箭之一的上官飛是這樣,而現在的冷血殺手千幻劍也是這樣。一個人的人生道路怎麼走,除了家庭、社會、朋友、敵人的影響之外,更主要的還是靠自己。  青青和翠翠應召而來。商良一見她們便站起身說:「青兒、翠兒,我介紹一位小兄弟給你們認識。」他指著苞兒,「你們看,這個是誰?」  青青和翠翠在燈下一見苞兒,驚愕的情景不下於商良半晌,青青聲音帶顫抖的問:「你、你、你是少爺!?」  翠翠問:「你是不是萬里苞?」  其實,她們的心中,早已認出眼前的這位少年,就是已經失蹤了近一年多的少爺了!但驟然一見之下,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  苞兒由於青青和翠翠一身男裝,一時也不敢相認,一揖說:「在下正是萬里苞,兩位是誰?」  青青雙目流出了喜悅、激動的淚水,說:「少爺,我是小青啊!你怎麼不認得了?」  翠翠卻喜憂交織,心想:這個是少爺萬里苞,那豹哥哥怎麼辦?他不是要離開我們了嗎?便咬著嘴唇不出聲。  苞兒愕了愕:「你是小青姐姐?怎麼打扮成男子了?那麼,她就是小翠妹妹了?」  青青一下散了頭髮:「少爺,你再看清楚—點,我是不是小青?」小青忘情得不顧自己是女子身份來。別的人不吃驚,在書房門口奇兒卻睜大了眼睛,心想:原來她們是女孩子,怪不得長得那麼好看。  苞兒又驚訝問:「你,你們怎麼來到了這裡?」  原來上午翠翠跟隨陳少白來時,苞兒上山採藥去了,不在茅舍,不但沒看到翠翠,也沒見到陳少白,所以不知青青和翠翠會隨同到來。他怎麼也想不到青青和翠翠會化了男裝而下點蒼山的。  無名老人因看在陳少白父親的情份分上,接見了陳少白,但也令他驚愕,有人悄悄在暗中跟蹤著陳少白來到了這深山幽谷中。他不動聲色的問陳少白何事而來?當陳少白前前後後將事情一一說出來後,他—是撇不開故友兒子的情面;二是這裡已給武林人士發覺了,已不成為秘密;三是感到這兩位傷者也值得一救,便答應下來。這樣,才接見了翠翠……  因為有病人來求醫,無名老人吩咐陳少白和奇兒需安排和所做的事外,為了要採集一些刀劍之傷的靈藥,所以一吃過飯後,也帶著異兒進山採藥,同時也去尋找苞兒回來幫手,因為苞兒進山採藥,有時往往要隔一兩天才回來。  無名老人在一處山崖深林中找到苞兒時,不料沒影子莫長老也閃了出來。無名老人一見,略帶驚訝:「老叫化,你來找老朽?」  莫長老嘻嘻地笑著:「我老叫化從商老弟口中,已猜出什麼『無名老人』,準是你了!」莫長老一下看見了苞兒,頓時傻了眼,揉揉眼,問:「這位小哥是誰?」  這位小哥到底是何人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兩個豹兒 上一回說到莫長老一下看見苞兒,卻不知他是何人?無名老人說:「這是老朽新認的螟蛉孫兒。苞兒,你過來拜見莫長老。」  苞兒走過來,對莫長老深深一揖說:「苞兒拜見莫老前輩。」  莫長老更驚愕了,苞兒不但面貌、身材、神態像豹兒兄弟,就是聲音也—模—樣。他連忙說:「不敢!不敢!」之後,他問無名老人,「你幾時收了這麼一個孫兒的?」  「—年多前,老朽進山釆藥,在一處懸崖下的亂草叢中,見他奄奄—息,躺臥著,老朽急行施救,以後抱回來,一直醫治了大半年,才將他從鬼門關搶救回來。」  莫長老一聽,正與點蒼派的少掌門失蹤日子相符合,心裡頓時明白了,這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真正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苞兒真的跟豹兄弟一模一樣,怪不得連點蒼派的掌門夫婦也認不出了!便問:「老弟,不知你收下的孫兒,是哪一家子弟?」  「哪一家的子弟老朽不知,但老朽知道他是點蒼派的弟子。」  「你沒問他麼?」  「老朽問了。他說他父母不在,所以老朽也沒再問。」  莫長老又凝視了苞兒一眼,見苞兒目光避開,又試探問:「老弟,你知不知點蒼派萬里掌門夫婦失蹤了一位兒子?」  無名老人一笑:「老叫化,你別騙老朽,點蒼派少掌門正在江湖上走動,最近因仗義救人而身受重傷,才來求老朽醫治,怎麼說失蹤了?」  苞兒在旁一聽,先是有點驚慌,繼而是愕然。他暗想:我在這裡,幾時在江湖上走動救人呀?莫長老說:「難道那一個是假的,冒充貨?」  無名老人愕異:「假的!?」  「假的,而老弟你所認的孫兒,卻是真正的點蒼派少掌門。」  無名老人驚疑地看了看莫長老:「老叫化,你不是跟老朽說笑吧?」  「這個笑話可說不得,不信你問問你的孫兒。」  無名老人嚴厲的目光盯著苞兒,問:「苞兒,是不是這樣?」  苞兒即時跪下來:「爺爺,請恕孫兒無罪!」  「你為什麼要欺騙我?」  「爺爺,我害怕回去。」  無名老人奇怪:「你害怕什麼?」  「爺爺,我父親要我和—個我不喜歡的女孩子結婚,所以才逃了出來。我求爺爺你千萬別送我回去,我願意終身伴隨爺爺。」  無名老人面色緩和下來,說:「你起來吧,以後你有什麼事,不要瞞著我。」  「是!爺爺,你不會送我回去吧?」  「苞兒,你就是不想回去,也應該告訴你父母一聲才行。」  「爺爺,我害怕告訴了,爸爸、媽媽會尋到這裡來。再說,爺爺所住的地方,不是不讓,人知道嗎?」  無名老人搖搖頭:「苞兒,這事以後再說好了!」  「爺爺,我真的不想回去啊!」莫長老說,「小兄弟,你知不知你父母正在千辛萬苦地在尋找你啊?」  「現在不是有人冒充我嗎?就讓他冒充我好了!我不回去,除非他們不強要我和那女子結婚。」  無名老人問老叫化:「點蒼派掌門仍在尋找苞兒?」  莫長老搖搖頭:「他們以為這個冒充的人是他們真正的兒子,所以不再尋找了。」  無名老人又是奇異。初時,他以為點蒼派掌門人不想讓家醜外揚,有意叫一個人冒充自己的兒子在江湖上闖蕩;另一方面又暗暗尋找。現在一聽,不是這麼回事,不禁問:「那個人冒充苞兒,難道他們連半點也沒看出來?」  「老弟,說起來,這恐怕是武林中最奇的—件奇事了。那個人和這位小兄弟,不但容貌、身材、神態、年齡一模一樣,就是連說話的聲音和舉動也—模一樣,叫人半點也無法分辨出來。」  「真的?」  「老弟,我老叫化絕不騙你,等會他來了,你看看就知道,也證明我老叫化沒說謊。」  跟著他們又談了一會。莫長老說:「老弟,我走了!」  「你不到寒舍坐下喝杯酒?」  莫長老大笑:「老弟,別引誘我老叫化,辦正經事要緊。要喝酒,你與那什麼跑買賣的商老弟喝最好了!」  說完,莫長老便一閃而去。  莫長老一走,無名老人問苞兒:「苞兒,你有沒有兄弟?」   「沒有!」  「連叔伯兄弟也沒有一個?」  「沒有。」  無名老人沉思,自言白語說:「這就奇了。什麼人要冒充你呀?恐怕這裡面不簡單。」  苞兒問:「爺爺,怎麼不簡單呀?」  「苞兒,江湖上種種的陰險、狡詐,往往是人們所想像不到的。」  「爺爺懷疑其中有陰謀?」  「起碼這個冒充你的人居心不良,說不定內中有更大的陰謀!」  苞兒怔了怔,半晌才說:「爺爺,莫長老不是說他害怕我父母傷心難過,才冒認他是我麼?而且他這一次出來,也是為尋找我的呀!」  「老叫化是這麼說過,但爺爺總感到有兩個令人懷疑的地方。」  「爺爺!哪兩個懷疑呀?」  「第一,你失蹤不到半年,就有—個跟你面貌一模—樣的人跑出來了,而且又偏偏在點蒼山出現,不叫人懷疑?」  「爺爺,這是巧合也說不定。」  「就算巧合。第二,—個不到十四歲的少年,其武功再好,就能將黑、白兩道聞名而喪膽的大魔頭——黑箭之—的澹台武驚走麼?只有墨明智和慕容小燕,才可能將他驚走,中原任何一個掌門人,都不可能將他驚走。」  「這,這又怎樣呀?」  「只有這樣解釋,是黑箭和他事前商量好,在你父母面前故意演這場戲,做給你父母看的。」  苞兒睜大了眼睛:「做戲?那你是黑箭的人,幹嘛要這麼做?」  「對了!爺爺問你,黑箭在掌擊你下懸崖時,知不知道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他知道,所以他要我跟隨他,為他所用,還要我拜他為師。我死也不答應,他惱怒起來,追我到山峰上,一掌便拍我下懸崖了。」  無名老人說:「這就對了!黑箭在這半年之中,找了一個跟你面貌相似的人,經過一番整容化裝,便打發他以你的面目出現,混入點蒼派去了。」  苞兒又怔了半晌問:「爺爺,那他幹嘛對人說不是我?還特意跑下山來尋找我的?」  「苞兒,這可能是他極其精明之處。一個人不論怎麼化裝改容,總多多少少有些破綻叫人看出來。尤其是他混入了點蒼派,四周都是熟悉你的人,何況還有你的父母,而且他對你的兒時情景和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恐怕不能全部瞭解,就算一時騙過了,但日子一長,就會讓人察覺出來。所以他只有以退為進,裝著一個失去了記憶的人,說他不是你,對你兒時的種種情況,全忘掉了。這樣,就使人更相信他不是冒名頂替的人了!」  「爺爺,他這麼用心險惡?」  「說到他跑出來尋找你,第一,他明知你已經死了,世上根本就沒有你這個人,他樂得這樣說;第二,更主要的是,是想在江湖上揚名顯性,讓所有武林人士都知道他武功極好、行俠仗義,一旦在武林中有了名望,他就進一步奪取點蒼派掌門這個位。如果點蒼派掌門由他來做,那整個點蒼派也就落在黑箭的手中了,從而操縱中原武林。」  苞兒聽了心中悚然:「爺爺!那我們怎麼辦?」  「黑箭最大的失算,就是怎麼也想不到你還沒有死,這就注定了他們的失敗。」  「爺爺,你要我回點蒼山?揭露他們?」  無名老人歎了一聲:「苞兒,你爺爺極不想再捲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仇殺中去,但為了你,也算為了武林,讓我做一點好事,我只好再次重現江湖了,而且不想出也不行。」  苞兒說:「爺爺,都是苞兒不好,累了爺爺你呀。」  「苞兒,別這樣說。我知道我自從碰上了那個老叫化,就注定我再難以隱居了,遲早都會再次捲入到江湖中去。但願這一切,爺爺的想法、看法全都錯了,又當別論。」  「爺爺,我要不要與那個冒充我的人當面對質,先揭露了他?」  「苞兒,別魯莽。你先別露面,讓爺爺先看看再決定怎麼行動。」  「是!爺爺。」  無名老人又囑咐苞兒:「這事,你更不能說出來,應裝得什麼也不知道,一切看我眼色行事,懂嗎?」  「是!師父。」  所以,苞兒便迴避與商良等人見面……  現在,苞兒見青青恢復了少女身時,不禁驚訝地問:「你,你們怎麼來到了這裡?」  青青說:「少爺,我們出來,就是來尋找你啊!少爺,你知不知道,自從你離家出走後,夫人傷心得幾乎要死。夫人、老爺為了你,打發了所有的人,四處去尋找你——現在好了!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苞兒問:「是我爸爸、媽媽打發你們來尋找我嗎?」  青青愕然:「少爺,你怎麼這般問?」  「你告訴我是不是?」  「少爺,我們不瞞你,我和小翠下山,是在保護那個極像你的人。夫人和老爺都以為他是你,要尋找你的卻是他。於是;我們也跟著他在尋找你了!」  「你們已經知道他是假的了?」  「初初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那你們怎麼還跟著他?不向我爸爸、媽媽說明呀?」  翠翠忍不住問:「少爺!你以為他有意來冒充你嗎?」  「不是嗎?」  「他半點也不想冒充你!要不是我們勸他,他早巳走了!」翠翠憤憤不平地說。  無名老人見事情有蹊蹺,便說:「兩位小俠先坐下來,這事慢慢說。」  翠翠仍不滿地說:「不敢。我們只是少爺跟前的小丫環,有少爺在,我們怎敢坐?」  苞兒說:「小翠,你怎麼這樣說?我—直將你們看成我的姐姐和妹妹。」  商良說:「丫頭,老前輩叫你們坐,你們就坐吧。」  無名老人說:「兩位小俠,在老朽的眼裡,你們不但是商大俠的千金,也是江湖上聞名的兩位小殺手,老朽可不敢得罪。」  苞兒近乎央求地說:「爺爺叫你們坐,你們就坐下吧!」  翠翠說:「那我們告罪坐下啦!」她便拉青青一塊坐下。  無名老人說:「兩位小俠,你們能不能將你們的豹兄弟前後情況說給老朽知道?」  青青和翠翠便一五一十,將豹兒詳詳盡盡的情況說出來,一直從他救了段麗麗公主,怎麼下山,如何碰上了管飛,以及在點蒼山的種種情景,以後又怎麼下點蒼山以及丐幫幫主的試探,幾乎是事無大小,全說了出來。聽得無名老人驚愕不已,連苞兒、商良也動容了!  無名老人感歎地說:「老朽一生閱人不少,也從來沒看錯過什麼人。這一次,老朽完全看錯和想錯了。」  商良問:「老前輩,你以為豹兄弟是什麼人?」  「老朽以為他是黑箭澹台武經過改容,精心策劃派去點蒼派的人。」  翠翠幾乎嚷起來:「你怎麼這樣看我豹哥哥的?他跟黑箭還有殺師之恨哪!他改不改容,難道還看不出?」  無名老人說:「老朽承認看錯了人。想不到豹小俠,是人間之龍,武林中奇珍,心地高尚,可照口明!老朽得親自向他賠罪。」  商良說:「老前輩,你有這種看法和想法,也並不為錯,這是江湖上人應有的警覺。何況這只是老前輩的看法,沒有對他做出什麼懷疑、察看的行動,又何必去賠罪!我看,這事別讓豹兄弟知道的好,以免加重了他的傷勢。」  青青也說:「我知道豹兄弟的為人,他不會計較這些的。老前輩去賠罪,反而叫他心中不安。」  苞兒說:「爺爺,我想去看看這位豹兄弟,感激他不但安慰了我父母、也救了我父母的大恩。」  無名老人說:「苞兒,現在夜已深了,恐怕他早巳入睡,要去,明天去拜謝他吧。」  商良說:「不錯!夜深了,不要去驚動他才好。看來,我們也應該休息了。」  青青卻問苞兒:「少爺!你幾時回去?」  「回去?」  「少爺!夫人在日夜的掛惦你啊!你怎不回去看看她的?」  「可是,父親他……」  「少爺,你放心!夫人說過,這頭婚事吹了。老爺也同意,不管這件事啦,由你自行作主。」  無名老人說:「苞兒,你應該回去才是,別令你父母傷心。」  「爺爺——」  「苞兒,別說了!你日後想我,也可以來看看我。」  「爺爺,你能不能和我去點蒼山?我要一生侍候爺爺你的。」  「苞兒,別說孩子話啦!爺爺正是遠避武林,才在這深山幽谷中隱居下來。你日後有心來看看我就足夠了!」  青青說:「老爺爺,我們點蒼山也有很多極幽靜的地方,你去那裡隱居不也行嗎?」  無名老人一笑:「這事以後再說吧!」  一輪酒後,眾人便散去。第二天一早,無名老人又來看望了豹兒和鍾離堂主的傷勢,又為他們洗滌傷口,包紮好。然後他笑問豹兒:「小兄弟,你感到如何?」  「前輩,我感到好像好多了!」  「能不能下床走動?」  「我試試下。」豹兒說著,便坐了起來。  翠翠關心地問:「你痛嗎?」  不知道是藥力的作用,還是豹兒本身奇異功能的自行醫療,除了胸口劍傷有些疼痛外,其他的不感到怎麼痛了。便說:「不太痛了。」  無名老人點點頭,對奇兒、異兒說:「你們兩個好生扶著小哥到竹林小亭上坐坐,讓他好好運氣吐納山裡清晨的天地大氣。」  「是!師父。」奇兒、異兒應答著。  豹兒說:「不用!你們給我一支枴杖,讓我慢慢走走看。」  翠翠說:「豹哥哥,你別逞能了!讓我來扶著你好了!」  豹兒因見翠翠恢復了少女的裝束,連忙搖手說:「不,不,我自己走。」  可是奇兒、異兒已將他扶下床,跟著扶著他轉到外面去了。  豹兒似乎敏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商良、青青不見了,而無名老人、陳少白等人似乎以一種特別的目光打量著自己,跟他出來的又只有翠翠一人,不由得問:「翠翠,青姐呢?怎麼不見她,她去哪裡了?」  翠翠含糊地說:「她有些事,等會便回來看你的。」  豹兒看出翠翠不似往日那麼精神、活躍和愛講笑,似乎有某種心事似的,問道:「翠翠,你怎樣了?昨夜裡沒睡好麼?」  昨夜裡,翠翠可以說一夜沒睡過。她想到真少爺出現了,豹兒將怎麼辦?丟下他一個人在這裡?自己和青青陪著少爺回點蒼山?再說豹兒見到少爺又怎樣?他會不會一個人走了?他為了點蒼派,結怨了不少人,讓他一個人孤單地離開,不危險麼?何況他對江湖上的事什麼也不懂,心地又這麼好。有兩次,翠翠從朦朧中驚醒了過來,她好像夢見豹兒孤單單在深山中行走;又好像看見豹兒遭到了意外。總之,她心情難以平靜下來,聯想到今後許多許多的事情。  到了茅草蓋頂的竹林小亭中。這草亭搭架在小溪上,竹林邊,搭蓋得十分清雅巧致。亭的四周,草木山色如畫,令人感到清爽舒適。這時,奇兒、異兒會意地告辭而退,只留下翠翠一個人在小亭中伴著豹兒。  半晌,翠翠微微歎了—下,問:「豹哥哥,你以後會不會離開我們?」  豹兒愕然:「翠翠,我怎會離開你們呀?」  「豹哥,我是說,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你會不會離開我們呢?」  「有什麼事發生了?」  「思!我問你離不離開我們嘛!」  豹兒疑惑:「翠翠,是不是我胸部上的傷不會好了?」  「哎!你別亂說的,你的傷沒事,會好起來的!」  「那幹嘛我會離開你們?我們不是還要去尋找你們的少掌門人嗎?」  「豹哥!我要你說,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答應千萬別離開我們。」  「好!翠翠,我答應你,你告訴我,會發生什麼事呀?」  「豹哥,我要你發誓。」  「翠翠,你難道還不相信我?」  「不,不,你發誓了,我一顆心才定下來。」  「翠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會令我要離開你們?」  「豹哥哥,你別問,我只求求你千萬別離開我們。你答應了,我才告訴你。」  「我不是答應了你嗎?」  「豹哥哥,我們的少爺找到了!」  豹兒一怔:「翠翠,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的少爺,也就是點蒼派的少掌門找到了。」  豹兒驚喜:「真的?在哪裡找到了?」  「就在這裡!」  豹兒看了看四周,無人,不由得望著翠翠,問:「翠翠,你不會跟我說笑的吧?」  「是真的,我不騙你。豹哥哥,等會他就和青青來見你了!」  豹兒心想:原來點蒼派的少掌門跑到深山險峻的幽谷中,怪不得點蒼派上上下下的人也找不到他了!就是自己,也恐怕找不到!他也真會躲藏,也不擔心他爸爸、媽媽心急難過。他不禁問:「你們怎麼發現了他?」  「昨夜深夜裡。據說是無名老人在一處懸崖下的深澗中救他了。」  「哦!他怎麼在深澗中?」  「豹哥!他也是給黑箭拍下了懸崖,幸而無名老人救活他了!」  「這個該死的黑箭!」豹兒不禁罵了起來,跟著又問,「他很像我嗎?不,不。我很像他嗎?」  「像!像極了!要不,我們怎麼會認錯了人?」  說著,無名老人、商良、青青伴著一位少年郎君,從竹林中朝草亭而來。那少年來到草亭前不遠,便趨前幾步進了草亭,站在豹兒的前面。四目相望,兩人同時都驚訝了!他們彷彿在鏡子裡看見了自己似的。苞兒首先朝豹兒深深一揖說:「小弟萬里苞,前來拜見豹哥。」  豹兒連忙回禮說:「不敢!不敢!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小弟正是!多謝豹哥兩次救了小弟的父母,也救了點蒼一派。」  「不!不!你千萬別這樣說。現在總算青姐和翠妹找到你了,這真是太好了!我也算完成了一件心事。少掌門,你快和她們回點蒼山去!你不知道,你父母找得你好苦啊,尤其是你母親,心急如焚。少掌門,不是我說你,你媽媽那麼好,那麼心疼你,你不該跑出來令她傷心難過才是。」  「豹哥說的是!小弟知錯了!」  「那你就快點趕回去啊!讓你父母早日放心,高興。」  他們兩人在一起,眾人看到更驚訝、喜悅了!這真是人間的奇事,兩個人真的一模一樣,五官、面貌、身材、神態、舉動和說話的聲音,不論眾人怎麼看,都分不出來,簡直是一個餅印印出來的!就算—個餅印印出來,恐怕多少都有點差別,而他們兩個人,簡直是毫無半點差別,要不是他們現在穿著的衣服顏色不同和豹兒受了傷,眾人真的沒法分出誰是誰了!  苞兒說:「我回去,也希望豹哥跟我們一起回去。」  「我跟你們回去幹嘛?」  「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豹兒愕然:「你這是幹嘛?你不回去怎行?你不擔心你父母傷心難過?」  苞兒說:「你不回去,我媽媽會更傷心。」  「少掌門,我可不是點蒼派的什麼人啊!你媽媽傷心什麼?」  「青姐、翠妹說,我媽媽已將你當成她的兒子了!」  「少掌門!你別聽她們說的。」  青青這時說:「你沒叫過我們夫人做媽媽麼?」  「那、那是你們夫人找不到少掌門,認錯人了!我怕夫人傷心難過,才不得已這樣。現在找到少掌門你了,我怎能再這樣下去,不能再欺騙夫人了!」  無名老人聽了後,不禁和商良相視一眼,心裡想:這個豹兒,一顆心真比金子還來得可貴,這樣毫無私念,完全為了他人,恐怕在當今武林中,找不到幾個出來。  翠翠說:「豹哥!剛才你是怎麼對我說的?怎麼就忘記了?」  「我,我沒有說要跟你們回去啊!」  「不行!你說過,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不離開我們!」  「這,這……我不知道已經找到了你們的少掌門。」  「我不管,你說過的話要算數,不能離開我們!」  豹兒呆住了,用眼光向商良求援,希望商良跟自己說話。  商良笑了笑說:「豹兄弟,有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是出來尋找點蒼派的少掌門,現在找到了,你不能一走了事,應該送他回點蒼派,然後將他交給點蒼派掌門夫婦才行。從這裡去雲南大理的點蒼山,千里迢迢,萬一他們在途中出了事,你又怎麼向點蒼派掌門夫婦交代?」  豹兒怔了半晌:「大、大叔!我的傷可沒有好,不能走路啊!」  無名老人說:「豹小俠,老朽可以在兩三天內,令你的傷基本全好,不妨礙你施展功力,照樣可在江湖上走動。」  「那,那不是耽擱了他們回點蒼山嗎?」  「苞兒已有一年多沒回去,就是要回去,也不在乎遲這兩三天的。」  苞兒說:「豹哥,我們可以等你傷好了才回去的。」  「我,我要是兩三天不好怎麼辦?」  「那我們就等你—個月、兩個月,甚至一年半載,我們也等你。」  豹兒在人情、道理全給人扣死了,推脫不掉,只好說:「好!那我就陪你們回去吧!」  苞兒、青青和翠翠大喜。青青說:「豹兄弟,你早這樣說不就好麼?其實,我們在一起不更好?」  豹兒心裡說:你們—家人團圓,當然好啊!可我算什麼?能長久跟你們在點蒼山麼?但他不願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翠翠說:「是啊!就是到了點蒼山,你也不能離開我們,在點蒼山長住下來。」  豹兒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不出聲。他內心上也不想與青青、翠翠離開的,但想到自己與萬里一家無親無故,人家只不過一時認錯了,能長住下去嗎?長住,人家不生厭?就是你們和夫人不生厭,點蒼派那麼多弟子也不生厭?要是別人說我想賴在點蒼山白吃白喝,或者想當掌門人的兒子,那不更丟人?  翠翠問:「你苦笑什麼?不願意?」  商良說:「丫頭,別說了!這事去了點蒼山再說吧。現在就是豹兄弟答應了,你能說以後不發生意外?」  「爹!有什麼意外呀?」  「丫頭,世上意外的事可多了!就拿你在這深山幽谷中碰上了少掌門,這事意外不意外?你能事先想得到麼?」  翠翠不出聲了。  在豹兒治傷養病的兩三天裡,商良抓緊了時間,將薛家的幻影魔掌神功傳給了青青和翠翠。由於青青、翠翠練的是無回劍法,商良重點是叫她們學幻影神功,魔掌其次。  幻影,是以輕功為主的一門獨特的身法,快和奇一展開,對手幾乎弄不清是從哪個方向逼近過來,一逼近便出手,令對手幾乎無法招架。幻影神功練好了,就更能助長青青、翠翠無回劍法的威力。  由於青青和翠翠已將幻影魔掌的心法記熟在腦,所以學起幻影來便事半功倍,只兩天他們便將幻影的各種招式全學上手了。商良說:「好啦!今後,就是你們如何抓緊時間苦學苦練了!—句話,就是熟能生巧。爹的這一點本事,算是全倒給你們啦!再也倒不出了。」  翠翠笑問:「爹!你不會留一兩手吧?」  「哎!你這丫頭,怎麼這樣問的?如果給你媽知道了,爹這雙耳朵還要不要的?」  「爹,我跟你說笑的嘛!」  青青伺:「爹!你跟不跟我們去點蒼山?」  商良眨眨眼:「點蒼山有好酒管我醉?」  青青說:「爹!我是跟你說正經的啊!」  「算了!爹可不是豹兄弟,不會……」  翠翠急道:「爹!你說什麼?」  「好好,爹可什麼也沒有說啊!」  青青拉著翠翠:「小翠,別將爹的話當真,他盡沒正經話兒。」  翠翠說:「我說他沒半點父女情!」  「不錯,如果我再多—點情,像豹兄弟一樣,給你們捉去點蒼山長住了!」  「爹!」翠翠叫起來。  可是,商良卻笑著跑開了!翠翠的心事,別人沒看出,商良卻看出來了!這個早成熟的少女,一顆芳心,早巳縈迴在豹兒的身上,千方百計,不想豹兒離開自己。她這件心事,最害怕別人說出來,哪怕含蓄的影射也不行。  三天後,豹兒身上的傷,果然如無名老人所說,除了胸口的劍傷還沒有全好外,其他都全好了。他能與往日一樣,施展輕功,也可與人交鋒。他們辭別了無名老人、陳少白、鍾離羽。苞兒更與奇兒、異兒道別,又再次拜別無名老人,含淚說:「爺爺,我見過父母之後,會回來再看看你的。」  「苞兒,不用了!有奇兒、異兒在我身邊夠了!記住爺爺的話,我傳你的劍法,不到必要,千萬別在人前抖露出來。」  「爺爺,孫兒會記住的。」  他們一行五人,在商良的帶領下,又轉回到溫泉寺的江邊上,只見王向湖早已在船頭上焦急地等候著他們了!  豹兒卻驚訝地問:「大伯,你們沒走?」  王向湖笑著說:「我們本來想走,可是沒有人僱請我們,我們走不了。」  「你,你們沒去湖廣?」  「豹小俠,我們可不能空著肚子開船去湖廣的。」  豹兒一肚的狐疑,心想:你們不是去湖廣洞庭湖安置侯叔的家小麼?怎麼不去了?那侯叔的家小怎麼辦,不擔心黑箭加害?至於說沒有人僱請,豹兒才不相信。這點不但豹兒不明白,就是連青青、翠翠也不明白。  翠翠說:「王大伯,你總不會專在這江邊等候我們吧?」  商良笑著:「這個船家,是吃定我們了!他不等我們等准?」他又問王向湖,「老叫化呢?他沒在船上?」  「他剛上岸去了!」  「是不是又去弄酒了?」  「我可不知道啊!大概是吧。大家先進艙去坐下談話。」王向湖在說話時,早巳驚愕、詫異地注意商良身後的一位少年。因為這位少年,簡直就是豹小俠的化身。  一進船艙坐下,商良故意苦笑著對王向湖說:「王老兄,我們從山裡出來時,碰上一個妖怪了!」  王向湖眼裡在打量著兩個豹小俠。因為一進艙時,眾人錯亂,他一下竟分不出誰是豹小俠。兩個人的衣服裝束一樣,服裝顏色也一樣。現在聽商良這麼一說,愕異了,問:「你們碰上了妖怪?」  商良向眾人眨眨眼,說:「是啊!這妖怪突然從密林中竄了出來。當時將我們全嚇壞了,豹兄弟上去與他交鋒,交鋒不到三四十個回合,我上前想去相助,誰知一看,我眼也定住了,手也舉不起來。」  「那妖怪對你使了妖法?」  「那妖怪並沒有對我使妖法。」  「那你怎麼手也舉不起來??  「因為妖怪一下不見了,站在我面前的,卻是兩個豹兄弟。我弄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要是幫助假的,打死了真的,那不糟糕?王老兄,你想,我的手怎麼能舉起來?」  豹兒、苞兒、青青和翠翠,初初聽商良說什麼碰上了妖怪,同時愕然,不知商良為什麼要胡編亂說,又在弄什麼花樣了?現在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大家都「哈哈」地笑起來,原來商良是在捉弄王向湖。  王向湖也愕然地聽著,心想:難道縉雲山真的出現妖怪了?他行走江湖以來,聽的妖怪鬼魔的故事也不少,但在自己所認識出入之中,沒聽說過有人碰上妖怪,現在卻是第一次聽到了。他有些不信,見青青等人發笑,知道自己可能讓這商良捉弄了!但眼前卻明明擺著有兩個豹小俠,一模一樣,這又怎麼解釋!他困惑地望著眾人,又看看商良,問:「商老弟,別捉弄我,這是怎麼回事?」  商良說:「我怎麼捉弄你了?難道你面前坐著的不是兩個豹兄弟?」  「他們其中—個是妖怪變的?」  「可不是。自古以來,邪不勝正,你王老兄正氣凜然,可能壓壓妖精的邪氣,請你幫幫我們分辨—下,誰是妖怪了!」  「你們也分辨不出來?」  商良攤攤手:「可能是我們身上的正氣不足,邪氣太重,尤其是我兩個寶貝,更是邪氣沖天,怎能分辨得出來?」  翠翠笑著:「爹!你身上的邪氣才沖天!」  這時,早已驚動了侯方和江家兄弟,都好奇地跑進艙裡來看熱鬧的。他們—看,也驚異非常。侯方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王向湖說:「商老弟說,其中一個是妖怪變的,你信不信?」  侯方驚愕:「真的!?」  江波說:「師父!不會是老鼠精又跑出來作怪吧?」  翠翠好奇問:「什麼老鼠精呀?」  江波說:「哦!小俠,是這樣,我小時曾聽人說過『五鼠鬧東京』。說有那麼五個老鼠成了精,變成各種各樣的人,其中—個老鼠精看中了—位美麗的少婦,便變成這位少婦的,丈夫——一位瀟灑的秀才。兩個秀才同時在美婦面前出現。美婦弄不清誰是自己真正的丈夫,鬧到公婆面前,驚動了四鄰,連秀才的父母也沒辦法弄清誰是自己的兒子。兩個秀才又互相指責對方是假的,後來告到縣太爺的面前去了!」  說到這時,商良瞅著兩個豹兒問:「豹兄弟,是不是你家裡有位美麗的妻子,給老鼠精看中了?」說時,目光卻向青青、翠翠看去,又說,「這個可糟糕了!」  翠翠嚷嚷起來:「爹!你才是老鼠精!」  商良故意愕然:「我怎麼是老鼠精呀?」  翠翠忍不住「噗嗤」—笑:「爹不是老鼠精,那准有一個老鼠精變成了爹,想去重慶騙媽的。」  商良大聲說:「避邪!避邪!你怎麼這樣說呀?不罪過麼?」  青青笑著:「爹!你別擔心,媽是觀音,神通廣大哩!老鼠精在她面前準會現出原形,那是死定了!」  商良慌忙說:「不錯!不錯!我怎麼沒想到你們的媽媽是觀音菩薩了!」  眾人更是大笑,笑得江波不知怎麼說下去。苞兒卻對這個「五鼠鬧東京」的故事很感興趣,問江波:「以後呢?縣太爺怎麼判斷?」  江波茫然的望著苞兒。商良說:「江波,不用害怕,你說下去,就算他是老鼠精,也不敢動手打你,一打你,就說明他真的是老鼠精了,我們一起來捉住他!」  「好!我說下去。那個縣太爺在審問中,後堂又跑出了一個縣太爺。兩個縣太爺又互相指責對方是假的。公堂上的人,誰也弄不清誰是真正的縣太爺了!」  翠翠問:「怎麼又多了一個縣太爺的?」  江波說:「這是另一個老鼠精變的。」  苞兒問:「兩個縣太爺又怎麼辦?」  江波說:「他們互相揪著,去請包青天包公大人明斷了。包青天,民間說他日審民事,夜判鬼案,判案如神。」  翠翠說:「那這位包青天一定判出來啦!」  「沒有!因為另一隻老鼠精又變成了包青天,弄得包青天也沒辦法判下去。後來告到皇帝那裡,又出現了兩個皇帝。於是請皇太后出殿辨認。誰知又出現了兩個皇太后,將東京鬧得一塌糊塗。」  青青問:「這就是五鼠鬧東京?」  「是!」江波問商良,「商大俠,你們初初見到妖怪時,是不是老鼠精?」  商良愕了愕,立刻說:「不錯!初初妖怪從樹林中竄出來時,嘴臉的確有些像老鼠,我追打它,打打下,它就變成豹兄弟了!」  江波極其認真地說:「那一定是老鼠精了,它現在又出來作怪,變成了豹小俠!」  苞兒感到好笑,豹兒也微笑不語,青青和翠翠卻笑得前合後仰,心想:「世上有爹這麼一個喜歡捉弄人的人,也有江波這麼一個渾人,去相信這些荒唐無稽之談。唯一是商良揚著臉不笑,對王向湖說:「王老兄,我勸你別去分辨他們誰是誰不是了,說不定從船尾又會走出一個王老兄來,那我們船也不用坐啦!」  眾人又是大笑。王向湖問:「你們真的分辨不出來?」  商良說:「王老兄!要是我們能分辨得出來,不將那老鼠精捉了起來?還將兩個一齊帶來呀?你老兄有本事,你來分辨吧!」  「好!我就來分辨一下,侯老弟,你也來幫幫眼,首先看看其中一個有沒有改過容貌的。」  王向湖不愧是老江湖,他根本不大相信妖魔鬼怪之說,而想到了商良找到一個與豹兒相似的少年來,經過一番化裝改容來捉弄自己。侯方也感興趣的說:「好!」  他們兩個人前前後後繞著豹兒、苞兒走了一轉,上上下下都仔細地察看,尤其是面部,甚至用手去摸摸。苞兒從小就有點喜歡捉弄人,這時更微笑不出聲。豹兒呢?也想看看別人能不能分辨得出來,難道自己就真的跟點蒼派少掌門一樣,沒半點不同?  王向湖和侯方打量了好一陣,仍然分辨不出來。兩個豹小俠,面部沒經過半點改動過。  商良問:「怎樣?看出了沒有?」  王向湖說:「商老弟,我真佩服你,去哪裡弄到了—個跟豹小俠一模一樣的小哥來?」  「噢!我不是說這是妖怪變的麼?我去哪裡弄來了?——啊呀!不好!船尾上真的又出現一個老鼠精了!」  眾人急忙隊後艙走道上往船尾看去,船尾的確出現了—個人,老是老了,可不是老鼠精,而是老叫化莫長老。他又捧了兩罈酒回來。  老叫化從通道上來到前艙,朝商良問:「你說什麼!?我老叫化怎麼變成老鼠精了?」  眾人又是大笑。老叫化愕然望望眾人:「你們笑什麼?我老叫化是老鼠精?你們別以為我這兩罈酒是偷的,而是我老叫化辛辛苦苦討來的。」說時,將兩罈酒放了下來。  翠翠說:「好呀!大概不知哪一戶老財又辦大喜事,有這麼多酒讓你討。」  「小丫頭,你別來挖苦我老叫化,我……」  翠翠早已叫嚷起來:「你說什麼?誰是小丫頭了?你老叫化才是小丫頭。」  老叫化無可奈何說:「好好!小殺手,我老叫化一時說溜了嘴,揭開了你的本相,對不起!算我是小丫頭好不好?」  老叫化不說還不要緊,一說,弄得翠翠是位少女身便人人皆知。  翠翠急得直跺腳:「老叫化,你想死了!」  商良說:「丫頭!就是老叫化不說,船上的人都早已知道了。」  老叫化說:「是嘛!其實女兒身有什麼不好?我老叫化想是女兒身也想不到。准叫我老叫化的父母貪心,給我添多了一件東西。」  眾人一聽,越發大笑。翠翠和青青頓時紅雲上臉。青青嗔了老叫化一眼:「你真是越老越沒正經。」  翠翠說:「青姐,他跟爹一個樣。我們進後艙去,別聽他們胡言亂語的。」  青青和翠翠轉身進後艙,老叫化問眾人:「你們剛才笑什麼?不是笑我老叫化吧?」  王向湖說:「老叫化,你來得太好了!商老弟帶來了兩位豹小俠。你看看,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老叫化是明知故問:「什麼?兩個渾小子,不會吧?」  王向湖一指說:「你看看,那邊坐著的不是嗎?」  老叫化看了看:「怪了!怎麼跑出兩個渾小子出來了?」  「商老弟說,其中一個是妖怪變的哩!」  老叫化望了商良一眼,心想:—定是這個跑買賣的商老弟在捉弄王向湖了。好呀!我老叫化也來趁趁熱鬧,便愕然問:「是妖怪變的?」  商良說:「王老兄的高徒,說什麼『五鼠鬧東京』中的老鼠精變的哩!」  老叫化問:「你們要我老叫化來捉妖?」  王向湖說:「我只想清你老分辨一下,誰是真正的豹小俠。」  「王老弟,你找我老叫化,算是找對人了!我老叫化別的不會,分真偽嗎,可是看家的本領,一看,便能分出真假來!」  商良笑著:「老叫化,先別將話說絕了!我擔心這一次,你看家的本領栽觔斗!」  「好!你敢不敢跟我老叫化賭?」  商良看了看老叫化面色,搖搖頭。老叫化問:「你不敢賭了?」  「不!我想勸你別賭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見你印堂顏色不太好,恐怕是十賭九輸,我贏了你不好意思。」  「你是認定了我分不出他們來?」  「差不多!」  「那你為什麼不敢賭?」  「老叫化,你真的要賭?」  「真的!」  「那我們賭什麼?」  「隨便你賭什麼都行。」  「老叫化,這可是你說的,輸了別怪我。」  「我老叫化在賭字上一向光明磊落,會怪你嗎?」  「那我們一言為定,請王老兄當我們的公證人,不然,你老叫化輸了不認帳。」  王向湖笑著:「好!我願當公證人。」  老叫化催著:「快說,賭什麼?」  「老叫化,你聽清楚了,誰輸了,誰就不許喝酒!而且馬上離開,不准在船上停留。」  「贏了的呢?」  「那當然可以喝酒啦!留在船上不走。」  「好!就這樣賭了!是不是我老叫化現在就開始分辨他們的真假?」  商良神秘兮兮的笑著:「請!」  老叫化問:「你笑什麼?」  「哎!我笑也不准嗎?難道要我哭?」  「你以為你贏定了?」  「老叫化,你怕沒酒喝,沒船坐,最好就別賭。」  「我老叫化怎麼不賭呀?」  「那請呀!」  老叫化走到了豹兒和苞兒的面前凝視,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搔搔頭:「是不大好分辨啊!」  「老叫化,你認輸了吧?」  「誰說我輸了?」  「那快說出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呀!」  老叫化突然問:「誰是我老叫化的小兄弟?」  豹兒、苞兒同聲應著:「我是!」  老叫化說:「呵!你們兩個應得好快啊!協調一致。」  商良笑著:「他們心意相通,怎不協調一致呀?何況其中一個是得道的妖怪,更是善曉人意哩!老叫化,沒辦法分出來吧?」  老叫化說:「這難不倒我老叫化。」他突然又高聲問:「誰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豹兒、苞兒又同時不出聲,互相望望。  老叫化歎了一聲說:「好!我老叫化輸了,我走!」  豹兒、苞兒同時跳了起來,一齊來拉老叫化,說:「老爺爺,你不能走!」  老叫化出手一架,將兩人推開,哈哈大笑:「我老叫化知道誰是真的,誰是假的了!」因為他一推之下,便分出了兩人的勁力強弱,內力強的,當然就是豹兒。  王向湖不明,商良也沒想到老叫化來這一手試探,一齊愕異問:「你分出來了?」  老叫化一指豹兒:「他就是豹兄弟!」一指苞兒:「他就是點蒼派少掌門!」  王向湖愕然:「老叫化,你是不是糊塗了,多喝了兩杯酒?」  「我老叫化怎麼糊塗了?」  「豹小俠不就是點蒼派少掌門嗎?」  商良有意起哄:「是啊!你老叫化怎能將兩者分開來呀?那不是還沒有分出來?」  老叫化急了:「商老弟,你別想耍賴不認帳!」  商良眨眨眼:「這可是公證人說的,不關我的事。」  豹兒和苞兒卻愕異問:「老爺爺,你怎麼分出我們來的?」  老叫化神秘地說:「這是我老叫化的看家本領,可不能說出來,一說出,以後就不靈驗了!」他轉向商良說,「你聽聽,他們都承認我老叫化認出來了,你還不認輸?」  商良說:「好,我算輸了!」  王向湖仍奇異的問:「老叫化,你怎麼認出來了?你那看家本領能不能說出來?」  商良說:「什麼看家本領,你別聽他吹牛的,這老叫化在用奸計。」  「奸計,什麼奸計?」連豹兒、苞兒也同時問了。  「他藉故要走,你們兩個去拉,他出其不意出手推開你們,一下便試出了你們兩人內勁的大小了!要是你們心中有準備,他這一招不—定就能分出來。」  豹兒和苞兒這才明白老叫化為什麼一下就分出來了。王向湖點點頭:「這真是一個好辦法,我卻沒想到。」  「你當然沒想到啦!因為你不知道世上竟然會有一個人與豹兄弟這麼相似,也沒看見過他,不瞭解他們兩人的內勁不同。而老叫化卻知道,也瞭解他們兩個內勁有差別。」  「原來這樣!」  老叫化說:「我老叫化這—招不靈,還有第二招可分出來。」  王向湖問:「第二招是什麼?」  「脫了他們的衣服。」  王向湖愕然:「脫衣服?」  老叫化眨眨眼:「因為其中—個是妖怪變的呀!脫了衣服,假的不露出原形了?我老叫化想,既然是妖怪,他裡面的—些皮毛不一定完全能變化掉。」  王向湖笑著:「老叫化別說笑,我知道怎麼分出他們的原因了!因為豹小俠傷好沒多久,尤其是胸口上的劍傷更明顯,脫下衣服,就分辨出來了。」  老叫化故意愕然:「你,你怎麼偷了我老叫化這一看家的本領?」  侯方、江家兄弟和豹兒、苞兒都不由得笑起來。  老叫化又說:「王老弟,你是公證人,這跑買賣騙人的輸了怎麼辦?」  王向湖說:「老叫化,你不會那麼認真吧?叫商老弟走?」  「喂!公證人,我老叫化能不當真?」  商良笑著:「好,好,我走!你老叫化可要留在船上,不能離開。」  老叫化一下感到不對頭了,怔了怔問:「你說什麼?」  「老叫化,我們怎麼賭法?不是說輸了的走,贏了的留在船上麼?」  「不能離開?」  「既然留在船上,當然就不准離開了!」  「那我老叫化不就永遠要呆在船上了?」  「那還用說嗎?永遠留在船上可不錯嘛!不用走路,躺在艙板上看看河兩岸不時變化的風景,多愜意。」  「不,不!我老叫化不賭了!」  「老叫化,你不是說你一向在賭字上光明磊落的麼?別說過的話又不認帳!」  老叫化扯著自己的亂頭髮叫起屈來:「我老叫化怎麼這般的糊塗!」  這時,青青和翠翠也笑著出來,看看自己的爹怎麼捉弄老叫化。青青說:「老叫化,別喊冤了!誰叫你賭的?」  翠翠說:「老叫化,你可是一個大贏家啊!贏家怎麼反而叫天喊地了?這恐怕是世間上的一件大怪事吧!」  老叫化發起惡來:「贏!贏!贏!贏你們的頭去!我完全上了你們奸詐百出的爹的當了,他才是大贏家,我老叫化是大輸家。」  翠翠說:「沒辦法啦,願賭服輸嘛!不,不,應該說,願賭服贏才對。」   眾人一聽,又是好笑。老叫化說:「那我老叫化不是給判終身監禁?今後一生都囚在這條船上了?」  商良笑著:「這可是你老叫化自己定的,怪不得誰!」  「商老弟,我老叫化求求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你想怎麼通融?」  「酒,你可以喝,囚我老叫化的日子,能不能縮短一些?」  「你想縮短多久?」  「你囚我兩三天好了!」  「那可不行。」  「你想囚我多久?」  「這樣吧,老叫化,我看在酒的情分上,就囚到他們到了雲南後。他們上岸了,你也就可以上岸了。不過,有個條件,你老叫化沿途得保護他們的安全,不讓人傷害了他們。」  「你這奸商,原來設詭計,要我老叫化保護你兩個寶貝女兒去雲南,大概也要保護這兩個渾小子了!」  「你答不答應?不答應,以後只好永遠留在船上,不能上岸。」  「好,好,總好過終身監禁在這船上。你這狡猾的小商販,總有一天我老叫化想辦法報復你。」  商良笑著,拍拍老叫化:「你千萬別嚇我,我這跑買賣的小商販膽子最小不過了!」  「你膽子小?你膽大包天!連我老叫化也敢捉弄,你還有誰不敢捉弄的?」  豹兒上前一揖說:「老爺爺,我豹兒先多謝你了!」苞兒也上前一揖說:「老爺爺,苞兒也多謝你老了!」  老叫化揚著臉說:「別多謝我,我老叫化上了人家的大當,多謝我幹嘛?在挖苦我?」  豹兒說:「老爺爺,我絕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多謝我什麼?」  翠翠說:「他多謝你沿途保護呀!」  商良說:「好了!老叫化,我也給你賠不是好了!我現在先陪你喝酒好不好?」  「唔!這還差不多。」  豹兒和苞兒齊說:「那我們也陪老爺爺喝幾碗。」  青青對翠翠說:「你看,這下好了!幾個酒鬼聚在一塊了,准弄得這條船酒氣沖天!」  翠翠問:「青姐,要不要禁止他們只准喝一碗?」  商良急說:「你別亂來,我好不容易才弄得老叫化火氣壓了下來。只准喝一碗,你們不怕老叫化跳起來走了?」  青青說:「小翠,算了,別說我們沒法禁得了他們喝酒,恐怕就是媽在這裡,也禁不了他們。我們走開,眼不見為乾淨。」  翠翠說:「好!到了重慶,我們找媽告狀去!」說著,便與青青走了。  老叫化瞅著商良,說:「好!我老叫化想到一個報復你的好辦法了。」  商良有點害怕起來:「喂!老叫化,你要怎樣報復我。」  「我老叫化現在說出來,不叫你有準備了?那還有用嗎?」老叫化又對王向湖說,「還有你,哼!什麼公證人。」  王向湖茫然:「老叫化,這關我什麼事呀?」  「你先叫人開船才說。」   「好吧!」王向湖對侯方說,「侯老弟,你負責開船掌舵,我恐怕要受老叫化的審判了!怪不得有人說,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看來,我這個公證人給捲進麻煩裡去了。」  侯方和江家兄弟笑著出艙,起錨,收跳板,將船蕩離江岸,然後掉轉船頭,揚帆,往重慶方向而去。  船到江心後,老叫化對王向湖問:「你怎不陪我老叫化喝酒?」  「陪!我怎敢不陪你啊!」  「陪就一塊坐下來,我們每人先喝三大碗才說話。」  商良等人愕然相視不知老叫化要弄什麼花樣了。王向湖忍不住說:「老叫化,是我不好,不該拉了你來辨認他們,而令你上了商老弟的當。」  「就這麼輕鬆?」  「我,我還有什麼呀?」  「沒有什麼?你不是與這奸商事先商量串通好,設下了這個圈套,讓我老叫化自動將脖子鑽了進去?」  王向湖笑起來:「老叫化,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怎會這樣害你的?看來,我也讓商老弟利用了!」  「他們兩個小的,受了小商販的利用,我老叫化或許還相信。你這麼一個久經風浪的老江湖,會受人利用嗎?我老叫化會相信?」  「看來,我跳進黃河也洗不乾淨了!」  「你老實告訴我老叫化,你受了小商販多少銀兩?怎麼串同計算我老叫化?」  「老叫化,要是你當了縣太爺,那真不知冤死了多少平民百姓。」  豹兒說:「老爺爺,這真的不關王大伯的事,他只好奇地想弄清我們。」  「不關他的事,關誰的事了?關我老叫化嗎?」  豹兒心裡說:當然關你的事啊!誰叫你跟商大叔賭的?他怕說出來,老叫化火氣更大,便說:「老爺爺,那關我的事好了!」  「關你的事?你到底是豹小子,還是少掌門人?」  豹兒愕然:「老爺爺,你剛才不是認出我們來了嗎?」  「不錯,不錯!我老叫化認出你是點蒼派少掌門。」老叫化又指著苞兒,「他是豹小子,對不對?」  豹兒說:「老爺爺,你認錯人了!」  「我老叫化會認錯麼?」老叫化轉對商良問,「你說說,我認錯了沒有?」  商良一聽,感到不妙,因為剛才坐下喝酒時,豹兒和苞兒不知有沒有走亂了,現在連自己也分不出誰是誰來,說老叫化沒認錯嗎?萬一認錯了,不中老叫化圈套?不禁猶豫起來,在暗暗打量著豹兒和苞兒。  老叫化追問:「咦!你怎麼不回答?」他轉問王向湖,「你說,我剛才認錯了沒有?」  王向湖說:「你當然不會認錯啦!」  「你怎麼知道我老叫化不會認錯了?你問過他們嗎?聽到他們承認自己是豹小子還是少掌門?看過他們的身體沒有?」  「這——卻沒有啊!」  「你這個公證人是怎麼做的?一沒看過;二沒聽到他們自己承認是,就判斷誰輸誰贏?」  王向湖只好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我相信你老的看家本領。」  老叫化問商良:「跑買賣的,你說呢!」  商良笑了笑:「你剛才說誰是豹兄弟呀?」  老叫化—下伸手抓住了苞兒:「我老叫化剛才說他是豹兄弟。」  商良一想:糟糕!我才是真正上老叫化的當了!心裡雖然明知老叫化手中抓的不是豹兒,說老叫化認錯了!那不是自己贏了?老叫化輸了?說沒有認錯,老叫化必然要王向湖脫下衣服檢查下,那也是老叫化輸了,自己贏了!要是說老叫化第—次認的不是這個人,那又有什麼依據?因為自己現在也弄不清誰是誰了。怪只怪當時疏忽了沒問豹兒和苞兒,也沒看他們是不是。自己高興過早了!讓老叫化鑽了這—?個空子。薑還是老的辣,自己說不過老叫化。他笑了笑:「老叫化,我們只是玩玩,你別認真。」  老叫化故意不明:「你說什麼?不認真?你含含糊糊承認你輸了,我贏了?要我永遠留在這船上?」  「不,不!你老叫化喜歡幾時離開就幾時離開。」  「你說我老叫化認錯了人?看家本領不行?」  「不,不!我沒這樣說。」  「那我老叫化贏了?」  「好,好。我算服了你老叫化了,怪不得說鬼老靈,人老精。看來,我怎麼也鬥不過你老叫化!」  「唔!這還差不多。」  「不過,我的確想懇求你老叫化平安地送這群小的去點蒼,以免路上發生意外。」  「有你兩個寶貝乾女兒不行?幹嘛還要我這個老叫化?」  「她們怎及得上你老的武功和智慧?單是你老一出面,那些牛鬼蛇神就嚇跑了。」  「你別給我老叫化戴高帽,我受不了。」  「不,不,這次怎麼也得請你老叫化幫幫忙,我今後對你感激不淺。」  「那你幹嘛要捉弄我老叫化?」  商良笑了笑:「老叫化,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這跑買賣的,有時耍下奸,短斤欠兩是有的,你老別見!怪。」  莫長老笑起來:「你這是不打自招了!那你陪我老叫化喝酒,不然,我老叫化不去。」  「行,行!我一定奉陪。」  這時,眾人都一笑而罷,坐下來喝酒。  船快到重慶時,商良向莫長老、王向湖一揖說:「在下的兩個觀音兵,就拜託兩位照看了!」  王向湖說:「別這樣說,送客到埠,是我的本分,主要還是莫長老。」  莫長老說:「噢!在岸上我老叫化還可以,論水面水下功夫,我老叫化怎麼也不及你,你別想將責任往我老叫化身上推,主要的還是你。」  翠翠說:「爹!你就這麼離開我們了?」  「我要是不離開,你不怕我的耳朵受罪?」  「爹!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可沒有嘮叨你啊!」  「不,不,我是說,我不回去見你們的母親,她要是尋來,我這雙耳朵就長一寸了!」  眾人一聽,都笑起來。翠翠說:「爹!你怎麼盡說笑呀?」  「不,不,我半點也不是說笑。最好你們今後碰上了你們的母親,給我這雙耳朵留一點情。」  青青也說:「爹!別說笑話了!女兒希望爹一個人時,千萬別喝太多的酒!」  「什麼,一個人不多喝?而在你們母親面前多喝?那我就別想喝酒了!」  青青跺腳說:「爹!女兒是擔心你。」  「好,好,我不多喝就是。」商良說時,也不等船靠岸,便躍身落到水面上,以幻影身法的輕功,凌波而去。  莫長老不禁讚了一句:「好輕功!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身法,真正是獨步武林。」  青青卻說:「我這個爹也真是,不淪什麼場合,說話盡打哈哈,沒半點正經。」  豹兒說:「商大叔性格如此,卻叫人感到隨和,願意接近他。」  苞兒也說:「是啊!他這種性格,誰又知道他是一位武林的上乘高手?我看,對付敵人卻蠻好的。」  翠翠說:「你們是不是想學他的樣,以後四處去騙人?」  豹兒笑了笑:「要是我能學到他就好了!自己人不騙,專去騙敵人。」  苞兒說:「學他有什麼不好?可惜我沒有這麼好的武功,學不來。」  翠翠說:「你還有學不來的?你喜歡捉弄人還少嗎?她又朝豹兒說:「還有你,明明已知道我們是女孩子了,還故意裝糊塗,不也在捉弄我和青姐嗎?」  豹兒、苞兒兩人都相視而笑了。這一對面貌、神態相似的人,令人吃驚的是,連思維、情感也這麼接近;想法、看法也幾乎一樣。的確,他們兩年來的遭遇,也幾乎是大同小異。兩個人都曾經摔下懸崖,九死一生;兩人都給黑箭掌拍擊傷;兩人都是因女子而離開自己生長的地方。所不同的,豹兒摔下懸崖,是在未出山之前,苞兒摔下懸崖,卻是下山之後。  豹兒的出走,是為了救段麗麗這少女,在段麗麗的影響下而離開;苞兒的出走,卻是為了逃避一個少女的婚事,事情就是這麼巧合。似乎他們在冥冥之中,有一種心靈感應似的。  船出嘉陵江,便沿長江上游而去,經瀘州,過宜賓,又轉入了金沙江。大概是豹兒、苞兒那多災多難的日子已過去了,這一條水路上,沒碰上什麼意外,也沒遇上什麼武林中人。  金沙江,是長江的上源,水勢急湍,兩岸之高,有幾十丈,不但是中國,也是世界上最深的狹谷河床之一。幸而王向湖等人駕船功夫極好,一般船隻,是不敢在金沙江航行的。  豹兒見峽谷水勢這麼險峻,擔心的問:「王大伯,能行麼,要是不行,我們上岸走陸路好了。」  王向湖笑著說:「少俠放心,金沙江雖然險惡,但不及岷江。岷江奔流在雪山峽谷之中,號稱天險,我還不是一樣駕船任意來往?這金沙江,我才不將它看在眼裡!」  「那辛苦大伯了!」  「行船走水,是我們船家的事,習慣了,算不得辛苦。」  苞兒問:「大伯,那我們在哪裡上岸?」  「到宜川州的一個叫金江的小鎮上岸,從那裡去點蒼山最近了!」  莫長老問:「不去虎跳峽麼?我老叫化聽人說,這個虎跳峽可好玩了!兩岸山峰相隔不到幾丈遠,老虎一跳就過去。我老叫化也想跳下看看。」  王向湖笑著:「我勸你老別去冒這個險。」  「什麼!?你敢欺負我跳不過去?」  「老叫化,那裡兩岸山峰極高極險,下臨百丈峽谷,水勢之急,我沒有本事能將船駛法那裡。再說,船去了虎跳峽,離點蒼山就更遠了。」  「那麼說,你怕死了?不敢去?」  「不錯,不錯,我的確也真怕死。要去,你老去吧,我可不敢奉陪。」  的確,從金江小鎮要是沿江再往北走,便要穿過玉龍雪山。那一帶,木船根本不可以航行,要用木排和皮筏子才能航行,而且只能順水下,卻不能逆流而行。  老叫化說:「噢!原來你這麼怕死,我老叫化只指望你帶我去虎跳峽玩哩!」  豹兒問:「你老人家真的想去虎跳峽嗎?」  「你不會陪我老叫化去吧?」  「老人家,我陪你去!」  翠翠叫起來:「你不回點蒼山了?去虎跳峽幹什麼?」  青青卻以懇求的目光望著莫長老,說:「虎跳峽只是一個峽谷,四周荒涼異常,極少人煙,有什麼好玩好看的?」  莫長老會意說:「對,對!虎跳峽沒有什麼好玩好看的,我老叫化肚餓要向人討吃也沒處討。再說,王老弟說得那麼險惡,其實我老叫化也頂怕死的。小兄弟,我不去了!要去,我們去大理洱海中的金梭島,那更好玩,好不好?」  翠翠說:「我看什麼地方也別去,先回點蒼山才說。」  莫長老向豹兒眨眨眼:「看,看,有這麼個小觀音,我們哪兒也別想去了!」  苞兒說:「老人家,到了點蒼山後,你老要去哪裡,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我老叫化回漠北,你陪不陪我去?」  「陪!」  青青說:「少爺,你怎麼不但心老爺和夫人掛心你的?」  莫長老又慌忙對苞兒說:「少掌門!我老叫化剛才是說說玩的,你別當真的了!其實大理這麼好,我老叫化哪裡也不想去了!」  船不知在金沙江上航行了多少天,終於到了宜川州的金江小鎮。王向湖說:「你們從南岸上岸,直往南走,不用一天,便可以到賓川城。在那裡住一夜,第二天便可以到點蒼山了。」  豹兒和苞兒同時間:「王大伯,你不跟我們一塊去嗎?」  王向湖說:「多謝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上點蒼山拜訪點蒼掌門和兩位小俠。」  豹兒問:「要是我以後想見大伯,去哪裡找好呢?」  王向湖似乎有些為難的說:「我們隨水漂泊,無一定地方。這樣吧,小俠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們效力的,到宜賓城裡一間廣生藥材店打聽我們好了!我們經常為他載貨在成都、重慶一帶地方行走。這廣生藥材店可是我們的老主顧,他會知道我們去了哪裡,或者小俠給他們留下話,我們也會來找小俠!」  最後,他們便揚手分別,取路直奔點蒼山。莫長老還沒走兩步,突然坐下說:「你們走吧,我老叫化可不想跟你們走了。」  豹兒、苞兒、青青和翠翠都一時愕然。豹兒問:「老人家,你怎麼不跟我們走了?」苞兒問:「是不是我們有什麼得罪了你老人家?」  莫長老說:「你們沒有什麼得罪我。」  青青問:「那你老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走呀的?」  「我老叫化想想下,我這條老命要緊,犯不著跟你們混在一塊呢。」  四人更是愕異。翠翠問:「是不是你老害怕碰上黑箭了?」  「我老叫化害怕他幹嘛?」  「那你老為什麼不跟我們一塊走呀?」  「我老叫化跟你們四個娃娃混在一起上路,那不叫人注意嗎?」  苞兒說:「注意又怎樣了?那怕什麼的?」  「你們不怕,我老叫化可怕。萬一碰上了眼明手快的捕快、差人,他們不疑心我老叫化拐賣人口?拉我老叫化去坐班房?」  青青說:「哎!你老人家也真是,什麼不怕,怕起這個來!」   豹兒說:「老人家,真是碰上了,我們不能說清楚嗎?」  莫長老說:「官字兩個口,有他們說,還有我們說的嗎?小兄弟,你在嘉定州的事,我老叫化一聽就害怕。再說,給他們拉進了衙門,他們審也不審問,一下就將我老叫化丟進了班房,那我怎麼辦?」  翠翠笑著:「那不更好嗎?你可以不用向人討吃的了,有現成的飯吃!」  「這個現成飯你去吃吧!我老叫化寧可在外面餓死也不吃。」  豹兒問:「老人家,那你想怎樣?」  「乾脆,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各不相干。」  翠翠說:「好呀!你是在打退堂鼓。萬一我們四個在路上出了事,我看你老怎麼向我爹交代。」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真假難辨 上回說到莫長老一聽翠翠說自己是打退堂鼓,甚至威脅說出了事,自己怎麼向商良交代,便嘻嘻笑著說:「我老叫化寧願打退堂鼓,也不想去坐監房。」說完,真的丟下豹兒、苞兒、青青、翠翠四人,大笑而去,轉眼便不見蹤影。  翠翠跺腳道:「這個老叫化,怎麼不顧我們就自己走了?」  豹兒說:「他老人家或者有什麼事,先走一步也說不定。」  「有事他怎麼不說?」  青青說:「小翠,算了!他既然走了,埋怨也沒有用,我們也走吧!」  他們一行四人,順著大道,往南向賓川縣城而去。  賓川是大理府屬下的一處州城,離金沙江邊有一百里左右。要是他們施展輕功,不需一個時辰可到。一來大道上來往行人不少,因為西面有一處雞足山,又名九曲巖,山巍峨而奇秀,是大理府一處有名的佛教勝地。每日都有不少善男信女前去進香拜佛。大道上每隔十里左右,都有一些茶亭粥棚飯店,方便行人歇腳進食。要是施展輕功,就會令世俗驚異了。二來也怕引起武林人士的注意。所以他們只像平常人一樣,在大道上行走。到達賓川縣城時,已是臨近黃昏。他們在—間悅來客棧投宿時,只見一輛華貴的馬車從大街另一頭飛奔而來。駕車的竟然是位少女,宮裝打扮。跟在馬車後面的又是兩位佩劍的勁裝少女,騎在兩匹白馬上。在這騎馬少女的身後,卻有四名佩刀的彪形大漢。這輛華貴的馬車喝叱而來,令街上行人紛紛向兩旁閃開。  豹兒等人看見暗暗猜疑:這是哪一處的富貴人家,聲勢這麼的□赫?華貴馬車在他們面前—閃而過,直向州衙門奔去。他們不想多事。本來豹兒、苞兒已生得一模—樣、穿著打扮又相同,已引起不少人的驚奇和注意,在私下裡議論紛紛。要是再向人打聽這輛華貴馬車是誰家的,那就更叫人注意了。於是便投店住宿。  深夜,豹兒暗練內功完畢。驀然聽見窗外輕風吹起,一條人影從窗口閃了進來。他正想喝問,可是在燈光下一看,頓時驚愕住了:來人是位風華絕代、清雅、嬌美無比的妙齡少女。一雙美目,流盼生輝,含情微笑的注視著自己,豹兒脫門而出:「段姐姐,是你!?」  來人正是大理段王爺的千金段麗麗。她「噓」了一聲,輕說:「兄弟,你跟我來!」說完,又閃身出窗外。  豹兒不知段麗麗深夜裡來找自己有什麼事,便跟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施展輕功,從屋面躍出城郊,在荒野的一叢樹林中停下來。  段麗麗說:「好了!兄弟,我們就在這裡說話吧。」  豹兒打量了四週一眼,問:「段姐姐,有什麼事發生了?」  「沒事!」  「那姐姐怎麼帶我來這裡呀?」  「這裡沒人,好說話呀!」  豹兒又愕然:「來這裡說話?」  「不好嗎?兄弟,我問你,你找到了跟你一模一樣的點蒼派少掌門了?」  「找到了!」  「不錯!他真跟你一模一樣,難以叫人分辨出來。」  「姐姐,你看見過我們了?」  「我要是不看見,怎麼會來找你?」  「姐姐,我怎麼不見你的?姐姐在哪裡見到我們了?」  「悅來客棧的門口。」  「姐姐也住悅來客棧?我怎麼沒看見的?」  「我坐在馬車裡,有簾遮著,你怎麼能看見我?」  「原來那輛華貴馬車是姐姐的,怪不得與眾不同了!姐姐,你怎麼來到了這裡?」  「去雞足山金頂寺代母進香,路過賓川,想不到碰見你。」  「姐姐,你怎麼一眼就認出我來?好多人都分不出我和點蒼派那少掌門的,就是連青青和翠翠,在船上也有時將我們叫錯。」  「說句老實話,我也沒辦法認出你和那少掌門,你們真長得一模一樣。」  「那姐姐怎麼認出來了?」  「我是碰巧的。」  「碰巧!?」  「是呀!我先到你房間試試下,一聽你驚喜地叫段姐姐,我便肯定是兄弟你!隔壁房間那一位是點蒼派少掌門了。」  「要是姐姐先到他房間又怎麼辦?」  「那我一定也能分辨出他是少掌門。」  「為什麼?」  「兄弟,這還不明白?少掌門從來沒見過我,怎會驚喜地叫我為段姐姐?他不是愕然問我是什麼人,就一定拔劍怒喝我來幹什麼?」  「原來這樣。」  「兄弟,要是你和他同在一個房間裡,大家都不說話,面無表情,我也實在分辨不出來。不過,我始終有辦法分出你們來的。」  豹兒好奇問:「姐姐有什麼辦法?」  「出劍刺你們呀!還手的一定是少掌門,不還手的一定是你。其實,要分辨出你們,我還有好多的辦法哩!」  豹兒一笑:「姐姐真聰明。」  段麗麗笑著:「這算什麼聰明呀?任何知道你們的,都可以從武功或問話中分出你們誰是誰來!」  頓了一頓,段麗麗又說:「兄弟,這半年多,你在江湖上走動,名聲可闖大了。火燒黑峰寨,端掉岷江一霸,大鬧嘉定州,弄得武林中人驚奇的側目而視了!不過,這名聲全歸到了點蒼派少掌門的身上。」  「姐姐你怎麼這般清楚知道?」  「我有耳報神啦!」  「耳報神?」  「你是不是奇怪了?兄弟,你有沒有在樂山大佛上碰上了秀才?」  豹兒驚喜:「秀才!?是那司馬青?他是姐姐的耳報神?」  「兄弟,他是我的兄長。」  豹兒更驚訝了:「姐姐,他怎麼姓司馬的,不姓段?」  「一個大理王子微服外游,能用真姓名嗎?那不更叫朝廷的錦衣衛人注意了?」  「怪不得他像姐姐這麼的好說話了!我要是知道他是姐姐的哥哥,就請他和我們一起玩了!」  「他不會和你們在一起的。其實他並不是到樂山遊玩。遊山玩水,那只是一個托辭。」  「那他去樂山幹什麼?跟蹤我?」  段麗麗笑著:「兄弟,他怎麼跟蹤你的?他是暗暗盯蹤錦衣衛的什麼潘三爺。兄弟,這事你千萬別對人說,那更引起朝廷對我家的顧忌了!不過,現在好了!姓潘的在嘉定州給你和你那兩位什麼江湖小殺手一整,整得他像出了面的麻風,不敢在江湖跑動啦!而且還日夜提心吊膽毒發身亡,沒心思去打聽我們段家之事。兄弟,這一點姐姐要感謝你!」  「姐姐,你別感謝我,當時我只惱恨他為人那麼歹毒,要暗害我,才動手揪他摔在地上,並沒有想到是為姐姐一家而干的。」  「不管兄弟怎麼說,我總忘不了兄弟之恩,更忘不了兄弟在那荒山古剎中救我之情。」  「姐姐,你怎麼老是提這件事的?其實,我也忘不了姐姐教我功夫之恩!你關心我,帶我離開那古剎……對了!姐姐,你有沒有再碰上那個獨角龍呀?」  「碰上了,在虎跳崖給我幹掉了!」  「姐姐殺了他?」  「不殺他,留著他再來暗算我嗎?」  豹兒想起獨角龍這麼—個大盜,不但給肥瘦雙俠燒了他的窩,更追得他像喪家犬似的四處逃命,想想他的遭遇,也夠慘的。最後,這個滇西一帶巨賊,葬身於虎跳崖下。  段麗麗問:「兄弟,你認為他不該殺?」  豹兒說:「他也是罪有應得,姐姐沒殺錯他。」  「我還以為你這半年多在江湖上白混了,怪姐姐殺了他呀。」  豹兒笑了笑:「我怎會怪姐姐呀?」  「兄弟,你怎會找到那跟你一模一樣的點蒼派少掌門?」  豹兒便將自己怎麼在白龍會重慶堂受了重傷,怎麼去縉雲山求醫,怎麼碰上了點蒼派的少掌門等等經歷略略說了一回。段麗麗說:「這一下你可完成了心願啦!今後你打算去哪裡?留在點蒼山?」  這一問,正問中了豹兒一路來的心事。他何嘗不考慮今後何去何從呢?留在點蒼山,自己算什麼人?點蒼派的弟子怎樣看自己?就算好心的白衣仙子當自己是親人,其他人會這樣嗎?不會以奇特的目光看自己?不瞭解的人,說不定說自己意圖貪窺少掌門這個位哩!正所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長久在點蒼山住下去,就算萬里掌門夫婦、青青和翠翠不猜忌,別人多多少少都會猜忌的。自己不留在點蒼山,又去哪裡?一個人在江湖上漫無目的闖蕩,萬一碰上了黑箭和那個黑衣青年劍客,那不危險?到時,連個幫手的人都沒有。豹兒雖然心地極好,為救他人,甚至不顧及自己的危險,但內心裡卻極為傲然,他不願意投靠他人過日子。他既怕麻煩別人,更怕別人瞧不起自己,寄人籬下,哪有像自己在古剎時跟隨師父那麼的自由自在!  段麗麗見豹兒一時沉吟不語,又問:「兄弟不想留在點蒼山?」  豹兒搖搖頭:「我不想。」  「不想!?那麼兄弟來我家好不好?我一家人會將兄弟當親人般的看待。再說,我兄長也很喜歡你的。」  「姐姐,我怕連累了你一家。」  「兄弟,你怎麼連累我家呀?」  「姐姐,我得罪了錦衣衛的人,要是他們看見我在姐姐家裡,那不更叫他們顧忌了?」  「那兄弟打算去哪裡?」  「姐姐,我想回到我原來生長的地方。」  「那個荒山古剎?」  「是!」  「你近兩年沒回去過?那占剎恐怕早已荒蕪倒塌了!」  「不怕,我想辦法蓋好它。只要有一間房,我就可以住下,要不,我住巖洞裡也行。」  「兄弟,你一定要回去,不跟我在一起?」  「我不想害姐姐—家。」  段麗麗想了想:「兄弟,你去那古剎也好!最好找尋到你師父留給你的武功秘芨。只要學到了你師父八成的功夫,就不怕什麼黑箭、黑衣青年劍手找你尋仇了!同時還可以完成你師父的心願,仗劍遊俠江湖。以你現在的武功,盤龍十八劍法怎麼也敵不了他們奇詭莫測的劍法和掌法。」  「姐姐,我也是這麼想的。」  「兄弟,關於你的衣食起居,我會派人來給你打點。」  「不!姐姐,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去了哪裡。再說姐姐這麼派人去,不擔心引起錦衣衛人的注意?」  「兄弟,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去了哪裡。同時,我更不想讓人知道我這麼幹。」  「姐姐最好別派人來,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再說……」豹兒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凝神側耳傾聽。  段麗麗奇異問:「兄弟,你怎樣了?」  「姐姐,我聽出遠處有人尋來。」  「哦!聽出什麼人來了?」  一會,豹兒說:「是翠翠。」  「江湖小殺手?」  「是!」  「兄弟,那我先走了!別對這小殺手說你見到我。我們今夜裡的事,你也別對任何人說出來!」  「姐姐,我知道。」  「兄弟,那你快出去見她,別讓她大呼大叫的。我走了!後會有期。」  段麗麗說完,便抽身急去。  豹兒本來想將話再說清楚,但段麗麗已走了,只好走出林子,迎著翠翠而來。他聽到翠翠幾乎帶哭的喊著:「豹哥!你在哪裡?你應應我啊!」  豹兒急展輕功來到她面前,說:「翠翠,別喊,我在這裡。」  翠翠驟然在月下看見了豹兒,又驚又喜,又怨又怪的說:「豹哥!你怎麼不聲不響的離開客棧了?我好害怕。」  豹兒想不到翠翠這麼的惦掛著自己,慚愧的說:「翠翠,我沒去哪裡!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的?」  「翠翠,我在追趕一個人。」  「追趕一個人?什麼人?」  「我不知道,追到那林子邊,就不見!」  「你追他幹什麼?」  「他在我住的客棧瓦面上行走,我害怕對我們不利,便躍上瓦面。誰知他一見我就走,我來不及叫你們,就追出來了。」  「不會是黑箭打發來的人吧?」  「我不知道。」  豹兒為了不暴露段麗麗的行蹤,第一次在翠翠面前說了謊。幸好在月夜之下,翠翠沒看見他臉紅,不然,以翠翠的機靈,準會起疑心,—直會不停的追問下去。  翠翠埋怨起來:「豹哥!我害怕你一個人不聲不響的離開我們了!」  豹兒一聽,又觸及到自己的心事。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她們,回到自己生長的地方去。  翠翠見豹兒不出聲,帶顫抖地問:「豹哥,你不會真的要離開我們吧?」  「翠翠,我要是離開又怎樣?」  「不,不!我不准你這麼說,也不准你離開我們。今後,我要寸步都不離開你!」  豹兒更是一個重情感的人,說:「翠翠,我也不想離開你們。」  翠翠高興起來:「那我們就永遠也別離開,永遠在一塊。」  「翠翠,現在已找到你們的少爺了!我不離開,能長住點蒼山嗎?」  「為什麼不能?」  「就是可能,我好意思嗎?」  「有什麼不好意思?別說你對點蒼派有大恩,兩次救了老爺和夫人,也救了點蒼一派,就是沒有,夫人見你長得和自己的親兒子一模一樣,也會認你為義子的。兒住父母處,有什麼不好意思呀?」  豹兒聽了好笑,這不是江湖上所說的施恩望報嗎?連王向湖大伯也不願意在陳少俠家中住,自己年紀輕,長久住在別人家中,別人不生厭,自己也生厭了!至於面貌相同,強拜人家為義父義母,更不成理由,更會引起人們的猜疑。豹兒的這些想法,卻不願意在翠翠面前說出來,那更會引起翠翠的沒完沒了挽留。他苦笑一下說:「翠翠,別說了!我們回客棧去。對了,你跟出來,青姐和你家少爺知道不知道?」  「青姐知道,我家少爺卻不知道。青姐看住少爺,亦害怕他也像你一樣的走了!只有我跟了出來。」  「那我們快回去,別叫青姐著急。」  「不!你還沒有將話說清楚。」  「我不是說清楚了嗎?」  「你以後真的要走?」  豹兒只好暫時敷衍她:「好,好,我不走。」  「真的?」  「真的。」  翠翠好像有一種預感,豹兒會突然離開自己似的。她幽幽地說:「豹哥!你要是走了!我就會到天涯海角四處去尋找你。找不到你,我也不回點蒼山。」  豹兒嚇了一跳:「翠翠,你別亂來!」  「我一點也不亂來。」  「萬一我死了呢?」  「那我也自刎而死,跟隨你到地府去。」  豹兒怔住了,他想不到翠翠對自己竟是這樣的情深,以死相隨。忙說:「翠翠,你千萬可別這樣。」  「你想我不這樣,你就別離開我們。」  「好,好,我答應你,我們快回去吧!」  他們一同回到客棧。青青在客棧院子裡的一棵樹下焦急盼望著,見他們從瓦面輕輕飄落,心裡才放下了一塊大石頭,驚喜地說:「你們回來了!」  青青說:「豹兄弟,你怎麼在深夜裡一個人不聲不響的跑了出去?」  豹兒只好將對翠翠說過的話重複說了一遍。青青關切的說:「豹兄弟,你以後千萬別這樣,要是那人真的是黑箭,你一個人迫去不危險?」  「是!青姐。」  「豹兄弟,天也不早了,快去睡會,明天我們還要趕回點蒼。」  「好的。」  豹兒回到自己房間後,翠翠說:「姐姐,我真有些擔心,他會突然離開我們而去。」  「妹妹,你多心了!豹兄弟是一個重情感的人,一旦與人相處,往往不願分離。何況他也像我們一樣,無父無母,不和我們在一起,又和誰在一起?豹兄弟真的要走,他恐怕早已走了,還會隨我們回雲南大理?」  「姐姐,你不知道,他的心太好了!我想,他隨我們回.大理,只不過要送少爺回點蒼山,將少爺交給了老爺和夫人,才會放心離開。」  「你是說豹兄弟到了點蒼山,就會離開我們?」  「我是這樣擔心的。」  「老爺、夫人會放他走?」  「姐姐,就是老爺、夫人能留住他,恐怕也留不了多少天。」  「噢!我知道夫人的性格,說什麼也不會讓他走的,會將他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  「不!我還瞭解他,他心地雖好,人也順和,但卻是一個不願給也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更不想增加別人的負擔,他會走的。」  翠翠是這樣想,青青又何嘗沒有這種感覺?她更看出翠翠的一顆心,縈迴在豹兒的身上了!作為她來說,更將豹兒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也害怕豹兒突然離開。但她怕增添了翠翠的不安,故意用話來安慰翠翠,沒有將自己的擔心說出來,於是說:「妹妹,別太擔心,到了點蒼,我想夫人會有辦法將豹兄弟長留在點蒼山。我們只是提防、絆住他,別讓他在半路上,像老叫化那樣走了!」  翠翠說:「那他是不會在半路上走的,要走,他今夜裡完全可以走了。」  「那這樣就更好!妹妹。我們也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青青和翠翠就在賓川雇了四匹川馬,取路直奔大理。這兩個江湖上的所謂小殺手,擔心走路耽擱時間,更擔心半路上出意外,早一點趕回點蒼山才放心,所以才雇了這四匹馬的。中午,到了大理,他們將馬匹交回給大理的馬店,便取路上點蒼山。這時,青青和翠翠才放下一顆心來,總算沒出什麼事,回到了自己的門口了。她們不由相視會意一笑。  有人說:「回到家鄉心更怯。」別人沒有什麼,苞兒正是這一句話的心情寫照。他自從走上點蒼山的路時,想起一年多前自己魯莽的私自下山,在江湖上闖蕩,幾乎一腳踩進了鬼門關。要不是無名老人救了自己,精心的醫治,自己早已是他鄉的孤魂野鬼。所以一上船後,他的一顆心早已飛回點蒼山了,希望早日能見到父母,現在到了點蒼山下,他反而有些心慌起來,問青青和翠翠:「我爸爸、媽媽不會打我吧?」  翠翠見到了點蒼山下,豹兒又在自己身邊沒離開,心情轉好了,恢復了她以往的性格,笑著說:「老爺、夫人打不打我不敢擔保,關十天半月,那恐怕免不了!」  苞兒慌了:「那,那我怎麼辦?」  青青忙說:「少爺,你別聽她說的,老爺、夫人看見你和豹兄弟一塊回來,驚喜、訝然、高興,快樂還來不及,怎麼會打你罵你的?說不定所有點蒼派的人,看希奇似的看著你們,誰也沒辦法分出誰是誰來。」  苞兒一聽高興的說:「豹哥!那我們在一起,這樣,我爸爸媽媽就不會打我了。」  豹兒還沒有說,翠翠卻搶了過來對豹兒說:「哎!你千萬別跟他在一塊呀。」  苞兒愕然問:「你這是幹什麼?」  豹兒也不明的問:「我為什麼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呀!擔心老爺、夫人分不清你們誰是誰的,一下弄錯了,將你當成了少爺,將少爺當成了你,挨打挨罵挨關的就是你,而不是我們少爺了!」  苞兒笑著:「那不好嗎?爸爸;媽媽罵錯了人,就不會再罵我打我了!」  翠翠啐了他一口:「少爺,這話也虧你怎麼說得出來!豹哥辛辛苦苦去尋你回來,你不感謝,怎麼反而讓他代替你挨打挨罵呢?」  豹兒笑了笑:「要是這樣,我挨打挨罵也沒什麼,只要苞兄弟不挨打挨罵就好了!」  翠翠說:「好呀!那你也代替他給關十天半個月吧!」翠翠說到這裡,一下觸及到心事,心想:豹哥給關十天半個月,那不更好嗎?這樣,他就離不開點蒼山了!要是關一年二年,那不更叫人滿意?她秀目一轉又說,「豹哥,你代我們少爺坐坐黑房也不錯,最好,你們兩人都給關起來,誰也走不了。」  苞兒拍手說:「對對!我們一起坐在黑房裡,就不怕孤獨了!說不定更好玩哩!」  青青笑著說:「別胡說八道了!怎能叫豹兄弟跟你一塊坐黑房的?」  翠翠說:「要是老爺、夫人問誰是苞兒、誰是豹小俠,你們誰也別應答,要應就一齊應。老爺、夫人弄不清楚,不會將你們一起關起來的。」  苞兒說:「對對,豹兄弟,我們就這樣辦。」  豹兒聽了感到好笑,原來苞兒這麼好玩、大膽,怪不得他一個人私自跑出點蒼山了!其實豹兒也是好玩大膽的。不然,他小時一個人敢在荒山樹林裡到處亂跑?去追捉什麼小兔子和小野獸?他聽了苞兒和翠翠的話,要是對別的人,他會答應下來,一塊鬧著玩玩。他終究是個孩子,還未成年,孩子好玩的心是有的。可是玩的對象是萬里掌門和白衣仙子,這怎能鬧著玩?他說:「苞兄弟,他們是你的父母,怎能這樣,你不怕他們惱怒嗎?」  翠翠說:「不怕,說不定這樣一來,老爺、夫人反而更高興哩!」  青青笑著罵道:「你這妮子!盡瞎胡鬧,老爺、夫人也能逗著玩嗎?」  他們四人,說著笑著走著,剛登上一個山坡,驀然見路邊涼亭中赫赫睡著一個老叫化。一看,全都愣了眼,這不是莫長老嗎?他幾時到這涼亭裡睡覺了?他不是在金沙江上岸時走了的麼?  豹兒走進涼亭裡,老叫化莫長老突然跳了起來,一邊說:「你,你、你別趕我老叫化,我、我、我睡、睡一會。」  豹兒說:「老人家,是我們啊!」  莫長老擦擦眼,再望望,愕異:「怎麼是你們的?我老叫化不是做夢吧?」  翠翠笑著:「老叫化,你別演戲了。說!你怎麼跑到點蒼山下睡覺了?是不是想睡到夜裡,上點蒼山偷東西?」  「喂!你怎麼這樣亂說?我老叫化是小偷嗎?」  翠翠笑道:「是不是我不敢說,但我知道你老叫化曾經偷過人家的酒。」  青青說:「翠翠,別說笑了!」她轉問莫長老,「你老人家幾時來了這裡?」  豹兒說:「我知道了!老人家,你擔心我們在路上出事,所以一路上悄悄跟著我們,到了大理,你就先來這裡等我們是不是?」  苞兒一聽,連忙向莫長老—揖說:「莫長老,我苞兒在這裡拜謝你了!」  莫長老慌忙說:「哎!哎!少掌門,別這樣,我老叫化受不起!現在你們沒事,平平安安的回到了點蒼,我老叫化也算了結了一樁事。」他又朝翠翠說,「小殺手,這下,我可以向你那刁鑽跑買賣的爹交代了吧?」  翠翠笑著:「恐怕還交代不了!」  「怎麼我老叫化還交代不了?你們在路上受了傷,還是少了一個人?」  「我們正是少了一個人。」  莫長老望望四人,問:「少了誰?」  翠翠說:「你呀!」  「我!?」  「我說得不對?我們五人上岸,一路上只有四個人,你說,不少了你少誰?」  「你現在想怎樣?」  「我沒想怎樣,你跟我們走呀!」  「跟你們走?去見點蒼派掌門?」  「你向他交割清楚了,才可以向我爹交代呀!」  苞兒也說:「是啊!老人家,你跟我們上山吧,見見我爸爸和媽媽,他們一定很高興你老人家光臨點蒼山。」  莫長老眨眨眼:「你父母—高興,就來不及打你罵你了,對不對?」  苞兒笑起來:「對,對,是這樣。」  「還有,也不會將我老叫化和你關起來,對不對?」  翠翠叫起來:「老叫化,我們說的話,你都偷聽到了?原來你根本沒有睡,在騙我們。」  青青說:「老人家,請你跟我們走,我家老爺和夫人看見了你老人家,一定大為高興,將以一派宗師迎接你!我們跟著你身後也有光彩。」  莫氏老連忙拱腰作揖的說:「不,不,求求你們放過我老叫化。不知怎樣,我老叫化一看見你們老爺、夫人,就會嚇得手腳也不知怎麼放了!你們還是讓我老叫化走的好。」  四人一時愕然:「你不跟我們去?」  「對不起,我老叫化也真想跟你們一塊上山玩玩。可是我老叫化在半路上碰上麻煩了,非要我在黃昏前去見他們不可。」  豹兒奇異問:「你老人家碰上什麼麻煩了?他們是誰?」  「是一對不可理喻的怪夫妻。我老叫化要是不去,以後碰上了,就會給他們打得半死,剝去一層皮。」  翠翠笑問:「總不會是我爹和娘吧?」  「不,不!是另外一對!尤其是那個女的,簡直不容我老叫化開口說話。」  豹兒問:「你說到底是誰?」  「男的像只大肥豬,女的卻瘦得像一枝幹枯了的樹枝。」  豹兒驚訝:「是他們!?」  青青和翠翠也同時驚訝:「你說的是無量山的肥瘦雙俠?」  「可不是他們?你們看看,我老叫化倒不倒霉?什麼人沒碰上,偏偏碰上了這麼一對要命的怪夫婦。」  「你老人家招惹了他們?」  「沒有啊!」  「他們幹嘛要你去見他們?」  「我老叫化知道就好了!」  豹兒問:「你在哪裡碰上了他們?」  「雞足山!不行,我老叫化沒有時間和你們說話了!不然,我老叫化在黃昏前沒法趕到雞足山的金頂寺。」  豹兒—怔:「你是趕去金頂寺?」  「是啊!是啊!」莫長老說完,像在金沙江邊上岸時一樣,閃身走了,聲音留了下來,人卻不見了。  翠翠說:「這老叫化不會在糊弄我們吧?他不想去見我們老爺和夫人,故意攏了這麼一個借口跑了。」  青青說:「或者真的有這麼一回事也說不定!他老人家行為怪異,叫人難以捉摸,但必然是事出有因,才離開我們而去。」  苞兒卻自語:「奇了!肥瘦雙俠幹嘛要找他的?」  只有豹兒沉思不語,他想起了段麗麗前去雞足山金頂寺代母進香,老叫化現在又趕去金頂寺,不會是段姐姐出事吧?自己要不要趕去看看?自己去,青青、翠翠會放自己走嗎?追問起來,那不將段姐姐的行蹤暴露了?  翠翠見他沉思不語,問:「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呀?」  豹兒從沉思中醒過來,笑了笑說:「哦!我想,莫長老趕去金頂寺會肥瘦雙俠,會不會有事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青青問:「你擔心莫長老?」  翠翠卻問:「你是不是學莫長老,藉故離開我們?」  「這——」豹兒不知怎麼解釋才好。  青青說:「豹兄弟,以莫長老這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沒有人能傷得了他。肥瘦雙俠雖然行為叫人不可理喻,也是俠義上的人物,不會與莫長老為敵的。他們找莫長老,恐怕是別的事,你不必為莫長老擔心。」  豹兒並不是擔心莫長老,而是擔心段麗麗。他聽青青這麼一說,—想,莫長老武功這麼好。肥瘦雙俠的武功更是不錯,曾將獨角龍戲弄於掌上。他們本來就是在暗中保護段麗麗了,再加上莫長老趕去,就算是段姐姐真的有事發生,有他們三大武林高手相助,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了!何況段姐姐本身的武功也極好,手下又有四個男女武士。豹兒想到這裡,也就放心下來,說:「姐姐既然這麼說,我們就不必去看看了。」  「豹兄弟,那我們走吧!」  翠翠疑惑地問豹兒:「你真的關心那老叫化,不是藉故想走?」  「翠翠,你怎麼會這樣說的?我的確是關心他啊!」  翠翠還想說,青青拉著她說:「妹妹,走吧,別多說了。」  他們四人才繼續上山。誰知沒走多久,迎面便碰上了點蒼派的弟子管飛和歐陽鵬正下山來。青青一見他們,首先高興的叫起來:「管二哥,歐陽七哥,你們看看,誰回來了?」  管飛和歐陽鵬—看,也驚喜的說:「是少掌門回來了?掌門師父和師母正掛惦著哩!」可是他們一看見兩個一模一樣的少掌門,頓時又傻了眼,問:「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翠翠故意問:「是怎麼一回事呀?」  管飛說:「怎麼有兩個少掌門的?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少掌門?」  苞兒從小就喜歡捉弄人,現在,他更不會放過機會了,一指豹兒說:「他是少掌門!」  豹兒想不到苞兒會指自己是少掌門的,先是一怔,繼而慌忙說:「不、不、不是我,是他,他才是少掌門。」  苞兒說:「你是少掌門啊!怎麼不認的?」  豹兒說:「你怎麼這樣說的?你才是嘛!」  「你才是!」  「你才是!」  苞兒和豹兒互相指著,更弄得管飛、歐陽鵬愣大了眼望著。他們想分辨清楚誰是少掌門,可是,他們怎麼也分辨不出來。青青和翠翠卻在一旁抿著嘴笑,感到實在有趣。  半晌,管飛苦笑著說:「你們別捉弄我們了,到底誰是?」  苞兒說:「他是!」  豹兒同時說:「他是!」  豹兒哭笑不得,問苞兒:「你怎麼這樣說的?」  苞兒彷彿似他的分身,原話回敬:「你怎麼這樣說的?」  「苞兄弟,別鬧了!」  「豹兄弟,別鬧了!」  青青和翠翠更給他們兩人逗得笑彎了腰。一個好玩,愛捉弄人;—個老實,不大會說話,他們這麼—配搭,看起來,好像雙雙串同好,故意在捉弄管飛和歐陽鵬了!逗得管飛、歐陽鵬十分尷尬,瞠目結舌。他們只好問青青和翠翠:「他們兩個,誰是我們的少掌門?」  翠翠笑著道:「我分不出來啊!分得出,我怎麼將兩個都帶來呢?」  豹兒說:「翠翠,你怎麼也這樣說?」  苞兒也說:「翠翠,你怎麼也這樣說?」  青青幾乎笑痛了肚皮,對管飛和歐陽鵬說:「你們快去向老爺、夫人報告吧,說少爺回山了!」  管飛說:「對,對,我們分不出,師父和師母一定分得出來的,師弟,我們先回去向師父報告。」他們飛也似的奔回龍泉峰碧玉崖了!  管飛、歐陽鵬一走,豹兒埋怨苞兒說:「苞兄弟,你怎麼這樣?」  苞兒笑了笑:「這樣不好玩嗎?」  「你不會真的要我代你捱打捱罵吧?」  「豹兄弟,我不會這樣,我只不過想和他們開開玩笑罷了!」  「苞兄弟,見了你父母,可不能這樣了!」  苞兒眨眨眼:「你不想我父母不能分出我們來嗎?」  翠翠說:「是啊!最好你們兩個先別出聲,看看老爺和夫人能不能認出來。」  豹兒說:「這不大好吧?」  苞兒卻求他說:「豹兄弟,你答應吧!我求求你,看看我父母能不能分辨出我們來。」  「你不怕你父母惱嗎?」  苞兒連忙說:「他們不會惱的,會更高興!豹兄弟,你難道不想我父母高興?」  「他們萬一惱了怎麼辦?」  翠翠說:「豹哥,這個你一百個放心!老爺、夫人絕不會惱,只有更高興。」  苞兒說:「是啊!豹兄弟,只是這一次,下次絕不會了!」  豹兒心想:以前苞兒不在,萬里掌門夫婦思子心切,沒認出來也是有可能的。現在苞兒回來了,兩人一比,別人認不出不足為奇,總不會他的父母也分辨不出來吧?他們二定會認出來的!我又何必令苞兒、青青、翠翠不高興?豹兒想罷,便點點頭:「好!我答應你們,先別出聲。」  苞兒大喜:「豹兄弟,你真好!以後,我們就永遠別分開,一起玩。」  豹兒感到好笑,串同別人來戲弄自己的父母,還說我真好?翠翠更是高興,說:「少爺,那我們永遠別讓他離開我們。」  再說,管飛和歐陽鵬奔回大廳向萬里雲報告。萬堅雲正與兩位前來拜山的武林高手談話:一個是武當劍派的侯玉峰大俠,一個是峨崛派的馮輝大俠。三人商量怎麼應付近來出沒的大魔頭黑箭澹台武。他們一聽有兩個少掌門回山了,一時都愕然。萬里雲問:「怎麼會有兩個苞兒的?你們看清楚了?」  管飛說:「師父,的確是兩個少掌門,弟子不敢說謊。他們在青姑娘、翠姑娘的伴同下,很快就回來了!」  歐陽鵬補充說:「師父,他們真是長得一模一樣,弟子實在沒辦法分辨出來。」  半年來,豹兒和青青、翠翠在江湖上走動,幹出了一連串驚動武林的人事:火燒黑峰寨,為涼山—帶群眾除了—大害;殺了川中一劍、玉面夜叉等人,又為岷江百姓除去了一霸;跟著又大鬧嘉定州。但最驚動武林的,卻是重慶一點,使點蒼派少掌門之名不脛而走,同時也為點蒼派增添了光彩和榮譽。  萬里雲和白衣仙子聽到了這些消息傳來,感到十分的欣慰,也感到有這麼一個兒子而驕傲。當然,他們也聽到兒子在重慶一戰之中,身負重傷。可是,白龍會的總堂主、丐幫的幫主金秀姑、四川陶門的陶十四娘,都先後派人來報告,說兒子並無大礙,不久將痊癒,尤其是白龍會的總堂主來信感激點蒼派的少掌門,俠義過人,從大魔頭黑箭手中挽救了重慶堂的眾多弟兄和整個堂口。白衣仙子本來想親自去重慶探望兒子的傷勢怎樣,正動身時,白龍會的副總堂主霍四娘派人帶來口信,說她兒子傷勢已好,由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沒影子莫長老護送回點蒼山,現正在路途中,不日可到。  萬里雲和白衣仙子聽了更是高興,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得到這麼多有名望的武林人士關心,更蒙江湖遊俠夫婦和莫長老垂青。白衣仙子便打消了去重慶的念頭,日夜在盼望成了名的兒子歸來,笑對萬里雲說:「真難為苞兒和兩個丫頭了!」  一向嚴肅、不苟言笑的萬里雲這時也不禁笑著說:「夫人,這都是你平時教育有方,才令這癡兒成名。」  白衣仙子歡笑著:「我教育有方?你沒份嗎?想不到這癡兒這次下山,轉了性。」  萬里雲又說:「夫人!青姑娘、翠姑娘暗護明助癡兒,功勞不小!又蒙江湖遊俠夫婦認她們為義女,我們今後可不能再將她們當下人看待了!應視為弟子才是。」  「你現在才說不遲了嗎?我早巳將她們兩個當成了自己最親信的弟子,要不,我會派她們去協助癡兒嗎?」  「夫人說的是。我是說,我們今後更應尊重她們。」  他們夫婦二人,都在口夜盼望兒子的歸來。現在萬里雲一聽說有兩個苞兒回來,而且—模一樣,無法辨認,他簡直不敢相信,認為絕不可能!看來是喜歡捉弄人的兒子又在玩什麼花樣了!過去,萬里雲正因為兒子不生性、愛捉弄人,不專心練武,不知給他打罵過多少次,所以才想早早給兒子找—個媳婦,收收兒子的心,想不到這樣—來,反而逼得兒子離開了點蒼山……  萬里雲暗想:莫非兒子喪失神志,失去記憶的怪病已經全好了?又恢復了以往的本性,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個與他面貌相同的人,一同回點蒼,捉弄人?這個癡兒,也鬧得太不成樣子了!  不但萬里雲疑惑,就是連侯玉峰和馮輝也不大相信。他們早巳仰望這個最近名動江湖的點蒼派少掌門,希望早一點能睹其風采。他們笑道:「要是萬里掌門真的有兩位令郎,不妨叫過來看看。」他們怎麼也不相信天下間有兩個—模一樣的人,會叫人分不出來!  萬里雲一笑:「這個癡兒,又不知玩什麼花樣,望兩位莫笑。」  不久,青青和翠翠一身風塵僕僕,伴著兩個穿著—模一樣的苞兒、豹兒走入大廳。萬里雲一看,幾乎和管飛、歐陽鵬說的情形一樣,傻了眼。心想:這個頑皮的畜生,真的弄來了一位跟他一模一樣的人回來了!他定定神,凝神著豹兒和苞兒,想分出誰是自己的兒子。可是,他竟然分辨不出來,一時間怔住了!  侯玉峰和馮輝,可以說是武林中成名的大俠,目光敏銳,閱人極多,任何化裝、改容也難以逃過他們的目光。他們看出,這兩個點蒼派的少掌門,沒有經過什麼化裝和改容的,不論面貌、身材、神態,都一模一樣,簡直是一個化身,半點也分不出來,心想:難道點蒼派的少掌門會分身術?這不可能,世上哪有人會分身術的?除非是妖魔鬼怪。其實,連苞兒的親生父親萬里雲都認不出來,他們又怎麼分得出真假!   侯玉峰驚訝的說:「真的是一模一樣!萬里掌門,誰是令郎?」  萬里雲苦笑著:「連我也一時分不出來,讓兩位見笑了!」  馮輝驚愕、訝異:「萬里掌門也認不出來?」  這事,竟然驚動了點蒼派所有的弟子,紛紛前來大廳觀看。他們驚訝、愕喜、猜疑,無不在交頭接耳悄悄議論。這事,也驚動在內院的白衣仙子了,一個丫環飛奔著來告訴她:「夫人,大廳上出現了一件稀奇事了!」  白衣仙子問:「什麼稀奇事?」  「少爺和青姐,翠姐回來了!」  白衣仙子一喜:「他們回來了?現在哪裡?看你那麼大驚小怪的,這稀奇嗎?」  「夫人!有兩個少爺啊!」  「兩個少爺?」  「是啊!兩個少爺,都在外面大廳上,連老爺也分不出誰是真少爺來!」  白衣仙子驚訝:「有這等事?」  「夫人!是真的啊!好多人都跑去大廳上看了!沒一個人能認出誰是真的少爺。」  「好!我去看看!這個癡兒,在外面鬧出了不少的名堂,怎麼在家裡也鬧的?」白衣仙子的想法,也跟萬里雲一樣,認為癡兒一回來,又在捉弄人了。  白衣仙子出現在大廳上,點蒼派的弟子都紛紛說:「師母出來好了,這一下准認出誰是我們的少掌門來。」  萬里雲見白衣仙子出來,連忙站起來說:「夫人!你出來就好了!這畜生不知從哪裡弄回來一個跟他—樣的人,鬧得太不成樣子了!」  侯玉峰和馮輝見白衣仙子出來,早巳連忙站起,施禮說:「夫人有禮!」  白衣仙子回禮說:「兩位大俠有禮!不肖子生性胡鬧,望兩位大俠原諒。」  「夫人客氣了!」  「兩位請坐。」  「夫人先請。」  白衣仙子只好先坐下,侯、馮兩位大俠才相繼坐下來。白衣仙子美目—轉,首先掃向了在大廳中的苞兒、豹兒一眼,心內也暗暗驚訝,怎麼真的是—樣啊?她問萬里云:「你認不出他們來?」  萬里雲說:「夫人,我真的認不出來。」  「你沒問過他們?」  「他們說,讓我們先認認才說。」  「他們兩個都這麼說?」  「是!」  「說話聲音也聽不出來?」  「聽不出。」  白衣仙子一笑:「我不信就認不出他們來。來!你們兩個都到我面前來。」  豹兒首先應著:「是!夫人!」  誰知苞兒也這麼應著:「是!夫人!」  本來白衣仙子一聽豹兒回答,說「夫人」二字時,心裡便判斷了這個不是自己的兒子,兒子哪有稱自己的母親為「夫人」的?跟著苞兒也是這麼應著,一下又將她的判斷推翻了。現在兩個同樣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弄得她這個看看,那個望望,似乎感到兩個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絲毫沒半點區別,一時間也看得發怔起來。這真是人間一雙無可挑剔的璧兒,一個模型製作出來的一樣!要是他們都是自己的兒子多好!可惜其中有一個不是自己的兒子。  白衣仙子望著望著,不禁觸動了她多年藏在心中的一件傷心悲事:自己的確是生下了雙胞胎……要是那一個不死,不就像目前的情景一樣麼?可是,這是萬萬不可能的,那一個的確是死了!連帶他的女僕都死了。嬰兒被摔下萬丈深淵,肯定是肉血模糊,不成人形。自己的兒子能活著嗎?而且四周,還有不少的豹子足印。  萬里雲見她長久望著不山聲,忍不住問:「夫人,還沒認出來嗎?」這一下,使白衣仙子從往事中回醒過來,定了定神說:「我還在看哩!」  豹兒看得不忍,對苞兒說:「苞兄弟,我們別在玩了,你還不快認你的母親?」  苞兒卻眨眨眼睛,說:「是啊!我們不再玩了,你快拜見母親呀!」  豹兒愕然:「她是你的母親啊!」  苞兒也同樣奇怪說:「她是你的母親啊!」  「苞兄弟,你怎麼這樣的?」  「豹兄弟,你怎麼這樣的?」  白衣仙子笑著:「你們兩個別裝神扮鬼,以為我認不出來嗎?」  豹兒已給頑皮的苞兒弄得啼笑皆非,一聽白衣仙子這麼說,大喜:「你認出來就好了!」  苞兒疑惑:「你真的認出來了?」  白衣仙子—指豹兒說:「他是我的兒子!你不是,你說,你到底是誰?」  白衣仙子從兩人的目光神采中,感到豹兒目光神韻,與自己兒子在半年前下山時一樣。在這—點上,白衣仙子的確比萬里雲細心,她沒有認錯、但她整個前提卻弄錯了!她所看到的是半年前的豹兒目光,而不是—年多前自己兒子的目光。  豹兒一聽白衣仙子這麼說,連忙說:「我不是你的兒子,你認錯了!他才是你的親生兒子。」  苞兒仍捉弄地說:「已認出你了!你不認也不行啦!」  豹兒著急起來:「苞兄弟,你再這樣,我走了。」  苞兒笑著:「你走得了嗎?」  這一情景,所有大廳上的人,除了青青和翠翠,都感到愕異。一個假冒別人的人,本來應當千方百計說自己是真的才對,怎麼反而不承認的?  白衣仙子困惑地問豹兒:「你不是我的兒子?」  豹兒說:「是啊!我真的不是你的兒子,他才是真的。」  白衣仙子又問苞兒:「你是我半年前下山的兒子?」  苞兒說:「我不是。」  豹兒急說:「你怎麼不是呀?」  苞兒反問:「半年前我幾時下山呀?」  豹兒一怔:「你——!」  豹兒說:「我說錯了嗎?半年前,是你離開點蒼山,我沒有啊!」  白衣仙子越發感到事情有些古怪,轉頭叫道:「小青,小翠,你們兩人過來!」  「是!夫人。」  「你們說,誰是我的兒子?」  翠翠說:「我不知道!好像他們兩個都是。兩人都是夫人的兒子,不更好嗎?」  白衣仙子笑罵起來:「你這古靈精怪的丫頭,是不是討打了?」  「夫人,我真的分不清啊!我希望他們兩個都是。」  白衣仙子不再問翠翠了,轉問青青:「小青,你說,我知道你老實,不會說假話,他們到底誰是我的兒子?」  青青遲疑了一下,問:「夫人,我說出來,你不會責備少爺吧?因為少爺雖然好玩,卻心存孝意,用這種方法,想使夫人、老爺驚訝、高興和開心。」  白衣仙子笑著:「你這丫頭,怎麼也學翠丫頭牙尖嘴利了?好!你說出來,我不責備他就是。」  青青一指苞兒說:「夫人!他才是我們的少爺。」  白衣仙子反而怔了怔:「他是?」  「夫人,他真是我們的少爺。」  「小青,你不是在騙我吧?」  「婢女怎敢騙夫人的?」  「那麼,另—個是誰?」  「豹小俠。」  「苞小俠?」  「夫人,不是苞,是豹子老虎的豹。我們以前都將他認錯了是我們的少爺。」  白衣仙子又打量豹兒一眼,點點頭:「小青,他長得真和我的兒子一樣,也難怪你們認錯了!你們在哪裡碰到了這位豹小俠的?」  「夫人,婢女是說,我們,是包括老爺、夫人和所有點蒼派的人,都將他認錯了!還說他受了嚴重的傷,喪失了記憶的少爺。」  這一下,白衣仙子震動了,萬里雲震動了,所有點蒼派的弟子們全都震動了!半晌,萬里雲問:「青姑娘,你是說管飛、歐陽鵬以前帶上山的是豹小俠,不是我們的不肖子?」  「老爺!正是這樣。那時,我們全認錯了!真正的少爺仍沒回山,而是在縉雲山中養傷;豹小俠為人心地極好,當他明白老爺、夫人思子情切,怕老爺、夫人悲痛傷心,不得已認了老爺和夫人。他千方百計要下山去尋找老爺,夫人的真正兒子。豹小俠從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半點也不懂江湖上的規矩和人情世故。他為了不使老爺、夫人傷心悲痛,不辭萬水千山,世道人心險惡,為的就是去尋找我們失蹤了一年多的少爺。夫人,皇天不負好心人,豹小俠在一次與黑箭的嫡傳弟子黑衣青年劍手的戰鬥中,身負重傷,前去縉雲山求醫中,意外的找到了少爺,又一直護送少爺回來。」  青青這—席話,說得人人動容,個個驚愕,敬仰的目光,全都向著豹兒投來、就是武當派的侯玉峰和峨嵋派的馮輝兩位大俠也不例外。  半晌,白衣仙子激動的對萬里雲說:「雲郎,豹小俠第一次驚走了大魔頭黑箭,救了全點蒼派;第二次在山下與那黑衣青年劍手交鋒,救了我們夫婦二人;現在又千辛萬苦的為我們找到我們的兒子,如此的大恩大德,我們還不拜謝,等到何時?」說完,她與萬里雲雙雙拜在豹兒的前面。  他們一拜,苞兒、青青和翠翠跟著下拜。大廳上所有的點蒼派弟子,全都下拜了。剎那間,大廳裡黑沉沉跪滿了人,嚇得豹兒手忙腳亂,「噗」的一聲,他也下跪了,嘴裡說:「你們,你們,你們千萬不要這樣啊!」  萬里雲見豹兒「噗」的跪在自己前面,連忙說:「豹小俠使不得,快請起來。」  豹兒說:「你們不起來,我也不起來!」  侯玉峰和馮輝見此情景,也是激動萬分!侯玉峰說:「萬里掌門,豹小俠既然這樣說,大家都起來的好。」  的確,武林中一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率眾下拜一個人,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也是從來沒有過的大禮,這是武林中破天荒的一件奇事。  萬里雲夫婦見侯玉峰這樣說,便說:「豹小俠,我們都起來吧!」他們首先站起,雙雙齊扶豹兒起來。但苞兒和點蒼派弟子仍跪在地下,豹兒問:「他們怎麼不起來呀?」  萬堅雲說:「大家都起來吧!」  由管飛帶頭說:「多謝豹小俠的大恩大德!」人們叩了一個頭,便全都站了起來。  侯玉峰和馮輝相視一看,感到點蒼派掌門父子相會,豹小俠在旁,必然有好多話要說,自己在此不便,便雙雙拱手,告辭說:「萬里掌門,今日你們有事在身,我們不便打擾了,就此告辭!」  萬里雲和白衣仙子也知其意,武林中人向來講求坦率,也拱拱手說:「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多留了。以後,我們夫婦再到武當、峨嵋拜訪貴掌門和兩位大俠。」  「不敢!」  侯玉峰和馮輝又向豹兒—揖說:「豹小俠仁心宅厚,義薄雲天,是武林中的奇少年。他日有空,請光臨敝處,我們當率眾降階相迎,望豹小俠賞面。」  豹兒也回禮說:「不敢!不敢!兩位大俠不多坐會兒才走麼?」  侯玉峰笑著:「不了!請小俠見諒。」便與馮輝聯袂而去。  萬里雲和白衣仙子一直送他們到大門外,又命管飛代自己送他們下山,互相揮手分別時,侯玉峰說:「萬里掌門,白女俠,在下有句話想說,不知兩位見不見怪?」  萬里雲說:「侯大俠有話請說。」  「我看豹小俠是位人間奇人,武林少有,又與令郎長得一模一樣,要是你們認他為義子,那就太好了!」  萬里雲連忙說:「這怎麼行?豹小俠有恩於我夫婦,有恩於點蒼派,豈可屈為義子?我夫婦兩人不但視他為平輩,也視他為長輩才是。」  侯玉峰—拜說:「在下失言了!」  白衣仙子慌忙說:「大俠出於好心而言,我夫婦倆從心裡感謝大俠的好意,請大俠千萬別見怪。」  侯玉峰況:「哪裡,哪裡!」  揮手告別後,白衣仙子埋怨萬里云:「你怎麼這樣的?我們認豹小俠為義子有什麼不好,你怎麼一口說絕了?」  「夫人,你千萬不可有此念頭,豹小俠的武功,不知勝我們多少倍,又有這樣的大恩大德於我們,我們怎能將恩人當義子?別說豹小俠暗笑我們不自量,不答應、就是他答應,我們也為江湖上人訕笑。」  白衣仙子說:「我沒有你這麼迂,咱什麼江湖上人的訕笑呀!」  「夫人,總之,你千萬不可在豹小俠面前提出來。」  「好吧,這事我們以後再說。」  而在山下,馮輝對侯玉峰說:「玉峰兄,萬里掌門為人耿直,也自負,你這麼說,不是說他們點蒼派無人,要靠收一個義子來支撐門面,他怎會接受呢?」  侯玉峰說:「我沒想到這—點,我是擔心,這麼一位武林少有的新秀,點蒼派留不住,為其他門派得去,就太可惜了,要是為名門正派的人得了去還好,要是為一些邪派或黑道上的人得了去,恐怕非武林之福。」  馮輝不由得望了管飛—眼:「玉峰兄說得也是,豹小俠要是成為點蒼派的人,將來掌門人這位子,必定由他繼承,那麼其他門派,恐怕就不敢小視點蒼派了!這多好!管二俠,你說是不是這樣?」  管飛心有所思,隨口而應道:「兩位大俠所說的對極!不過,點蒼派不是沒有人。」  馮輝笑了笑:「對對,我險些將管二俠忘了。管二俠是點蒼派眾弟子中的佼佼者,輕功無人可比,劍術上也與萬里掌門不相上下。」  管飛連忙說:「大俠過獎了!在下怎敢與掌門師父相比!在下要是有師父的二成功夫,就心滿意足了。」  「這是管二俠的過謙!」侯玉峰似乎感到馮輝的為人心術不正,現在武林中出了黑箭師徒兩人,已鬧得武林不安,要是再有—些心術不正的人從旁煽風點火,那不更亂了?他不想再與馮輝同行,便借口說:「在下想去昆明辦些小事。馮兄,我們就此分手了!」  「玉峰兄請!」  他們三人,便在點蒼山下分手。管飛回山,侯、馮兩人各奔東西。  管飛,的確是點蒼派眾弟子中的佼佼者,自從他在半年多前,與豹兒比武試劍,沒走滿十招,便敗在豹兒的劍下,令他大慚。不知是他生性不服輸,還是進取心極強,這半年多來,他日夜苦練劍法,更虛心的向師父和其他師伯、師叔們請教,尤其得胡剛師伯的精心指點,劍術日漸大進。萬里雲見他能勤學苦練,心裡暗暗高興,便將盤龍十八劍最後幾招變幻莫測的劍法,全部傳授給他,從此,他的劍術更是日進千尺、一次在與胡剛師伯比劍試武時,竟能接下了胡剛三百多招而不敗,令胡剛大為欣慰,說:「飛兒,以你目前的劍術,大可以一個人在江湖上走動了。」  管飛搖搖頭說:「師伯,恐怕我的劍法,還勝不了少掌門。」  「以我看,你目前的劍法,只與他在伯仲之間,不相上下。但他的內力深厚,出招凌厲,只要你在內功上再苦下功夫,說不定你可以勝過他,成為我們點蒼派的第七代掌門人。」  「成為掌門人,飛兒不敢存這個奢望,但師伯的勉勵,飛兒將銘記在心,希望在武功上有所成就,為點蒼派盡一分薄力而已。」  「飛兒,為人謙虛,這是美德,但也要有雄心壯志。點蒼派的掌門一職,向來不是父子相傳,獨家獨姓所佔,除人品外,便以武功取勝,繼承掌門。希望你別負我所望。」  「飛兒盡力不負師伯的所望。」  「好!你今後好好練功了。」  點蒼派的規矩,不論由誰傳授武功,都一律稱現任掌門人為師父,其他都稱師伯師叔。當然,傳授武功中,掌門人也傳授指點,但具體和經常指導的,就是掌門人的各師兄師弟了。管飛由胡剛親自傳授,以關係說,他們是真正的師徒。但點蒼派的規矩,只能稱師伯,為的是防止派內分派分支,形成派內的門戶,不能團結,互相在明爭暗鬥,發生內部殘殺的悲劇,而削弱了點蒼派的實力。點蒼派能在武林中長久屹立,成為武林的一大門派,其主要原因就在這堅。  管飛聽了師伯的鼓勵後,除練劍法外,更苦練內功,希望自己真正成為點蒼派的佼佼者,有朝一日,在比武上,能勝過豹兒,繼承第七代掌門人之位。  今日,他聽到了曾戰敗過自己的不是真正的少掌門,他先是驚訝,繼而暗喜,心想:將來掌門人一位,不屬自己,又屬何人?真正的少掌門,不論輕功和武功,都不及自己。  現在他送侯玉峰、馮輝下山,聽到了馮輝的一番話,不禁心有所動,暗想:要是師父師母將豹小俠收為義子,奪取掌門一位,的確是自己的一個勁敵,自己實在沒有把握能戰勝他,因為內功的修練,不是能在短短日子練得成的,需要幾年或幾十年才能達到上乘。自己苦練,豹小俠難道不能苦練,同時增長?這樣,豹小俠永遠也比自己深厚得多。何況豹小俠的人品,不但為點蒼派所有人敬仰,也為武林中人所敬仰。要是他不是點蒼派的人,那自己奪取掌門人的職位,就輕而易舉了!想到這裡,管飛不由得沉思苦想:唯一的辦法,就是阻止豹小俠成為師父的義子或成為點蒼派的弟子,逼他自動離開點蒼山……  當管飛回到山上時,嘴角已掛著一絲的微笑,似乎已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一個人有雄心壯志,成為一個門派的掌門人,這是無可非議的。公平競爭,憑人品、武功取勝,那是光明磊落的行為,也為人敬重和悅服。要是不擇手段,暗算他人而奪取,這是小人和梟雄們所幹的可恥勾當!財色可以動人心,腐蝕一個人的靈魂。那權勢,就更能動人心,不但腐蝕人的靈魂,更會將-—個善良、正直的人,變成了凶殘的豺狼。往往一些人本來不錯,為人很好,但經不起權勢的誘惑,採取不正當的手段,—顆心逐漸染黑,最後淪落為可悲可恥的下場,甚至成為出賣朋友,殘殺同門的千古罪人,  —些人往往說:「勝則為王,敗則為寇。」其實這是野心家和梟雄們的口頭禪,甚至成為他們的座右銘。的確,—些野心家和梟雄們當時成了王,令人們不敢說話,篡改了過去的歷史,歪曲了事實,為自己塗脂抹粉,成為什麼一派宗師或什麼英明偉大的掌門人。可是,歷史的長河並不按照他們的願望行事,公道自在人心。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歷史遲早還他們的本來面目,人們並不以成敗論英雄。如民族英雄、精忠報國的岳飛。儘管他的愚忠今後人歎息,與奸賊的鬥爭,他是失敗了,但他光輝的形象永遠留在人們心中,風範與天地同壽,與山川永存。又如賣國投敵的秦檜之流,雖然他當時勝了,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他永遠遺臭萬年,這是淮也改變不了的。  管飛回到山上,見大廳上已無人,他問歐陽鵬:「七師弟,師父師母和豹小俠呢?」  「二師兄,師父師母少掌門和豹小俠,到內院的翠竹閣去談話了。」  「師父有什麼交代沒有?」  「沒有什麼交代,師父叫我們今後敬重豹小俠,以上賓之禮相待,千萬不可怠慢了。」  管飛說:「豹小俠是我們點蒼派的大恩人,怎能怠慢?就是豹小俠今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去做,我們也應該以死相報才是。」  「二師兄,我也這樣想。」  管飛的話,是不是由衷之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歐陽鵬的回答,卻出自肺腑。  點蒼派內院,萬里雲夫婦待豹兒以上賓之禮,白衣仙子更將豹兒當成親人似的,除了命人給豹兒燒水洗澡換上—套新衣服外,更命鐵嫂準備一桌豐盛的酒席,擺設在翠竹閣中,為豹兒和自己的兒子洗塵。當然,單是苞兒,就沒有這麼隆重了,萬里雲更不會親自陪同。  白衣仙子親自下廚指點,青青和翠翠跟了進來,想幫助白衣仙子和鐵嫂。白衣仙子說:「哎!你們兩個丫頭剛洗完澡,換上一身十淨的女裝,別弄髒了,這裡沒你倆的事。」  翠翠說:「夫人忙著,我們怎敢偷閒呀的?」  「丫頭,你們先到那小亭裡坐著,我一會有話問你們。」  青青說:「我們做完了事,才去小亭裡也是一樣。」  翠翠說:「要去,夫人先去才是。我和青姐幫完了鐵嫂做事,再聽夫人的問話。」  鐵嫂說:「夫人和兩位姑娘,這裡有我行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白衣仙子看了看,說:「鐵嫂,那辛苦你了!」  「夫人!奴婢半點也不辛苦。」  白衣仙子微笑:「好!丫頭,我們到小亭裡說話去。」  她們到了小亭坐下,白衣仙子問:「丫頭!你知不知道我想說什麼話?」  青青說:「夫人是想問少爺和豹小俠的詳細情況吧?」  「我想罵你們新認的爹和娘!」  青青和翠翠一時怔著。白衣仙子「哼」了一聲:「你們爹娘不愧是跑買賣的,也真會做生意,冷手撿了兩個熱煎堆,一下將我辛辛苦苦養大了的兩個弟子搶去了,而且還不花一文錢。我真不知道他們做的是哪一門的生意。」  青青和翠翠面面相覷,—齊在白衣仙子面前跪下來。白衣仙子說:「哎!你們在幹什麼?快給我站起來坐好。」  青青說:「請夫人原諒,都是婢子事前沒請示,擅自作主張,婢子願受夫人的懲罰。」  翠翠也說:「都是婢子不好,不關我們爹娘的事。夫人儘管打我們罵我們好了!」  白衣仙子—笑:「起來吧!我是跟你們說笑的。」  「說笑!?」  「其實,你們認了這麼一對有名聲的爹娘,我也為你們高興,而且也感到光彩。你們要是將我當師父看,以後不許叫我什麼夫人夫人的,應該叫師父!」  青青大喜,叩了一個頭:「師父!」  翠翠更口乖:「師父!您就是不說,弟子心裡早巳認你是我們的師父了,只不過夫人叫慣了,一時改不過口來。」  「那你們還不起來,跪著好看嗎?」  「是!師父!」  青青和翠翠又叩了—個頭,一齊站起身來,翠翠又說:「師父,剛才你幾乎嚇壞我們了。」  白衣仙子笑著:「你這丫頭,古靈精怪,—肚子的計,能嚇壞你嗎?再說,不嚇嚇你,你以後不飛天了?」  翠翠笑著:「弟子怎麼會飛,就是會飛,也飛不出師父的手掌心。」  白衣仙子歡笑:「就數你會說話。其實,要不是你們爹娘事先托人帶信來向我賠禮道歉,我真會罵他們了!而且帶信來的人,在武林中輩分極高,我更不能不給面子。」  青青和翠翠一齊驚訝:「師父!是什麼人帶信來?」  「老叫化莫長老。」  「是他!?他幾時來的?」  「昨天下午,我怎麼留也留不住他。」  翠翠問:「師父,這老叫化沒說起少爺和豹小俠之事?」  「他什麼也沒說,只代你爹娘賠禮。臨走時還說了這麼一句:『你們等著,明天會有一件令你們驚喜的意外好事。』我問他什麼意外驚喜的好事,他笑了笑便跑了。我怎麼也想不到是你們將我的兒子找到了。」  青青笑著:「他老人家也真會捉弄人的。」  翠翠說:「這個老叫化,我以後見了他問問,捉弄我們算了,怎麼連我們師父也捉弄起來了?」  老叫化為什麼連她師父也捉弄起來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不辭而別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unxuange。C om) 上一回說到老叫化連她師父也捉弄起來,白衣仙子問:「他怎麼捉弄了你們?」  「師父!我們上山時,在山下的亭子裡看見他在那裡睡大覺。」  白衣仙子愕然:「什麼?他老人家在那裡睡?怎不願在我這裡住呀?」  青青說:「師父!莫長老性格與眾不同,更怕拘束,有時行為荒誕得叫人難以理解。師父,你別怪他了。」  「莫長老是位世外高人,我怎會怪他!他怎麼捉弄你們呀?」   翠翠說:「這個老叫化說話沒半句真,說是剛到不久,就給我們吵醒了。青姐請他隨同我們上山見師父,他也沒說已見過,只說他害怕見我們老爺。沒說上幾句,便說有事,轉眼便跑得無蹤無影的。我們根本想不到他身上帶了我們爹娘的一封信,他一路跟我們在船上,一個字也不提這回事,這不是捉弄我們嗎?」  白衣仙子—笑說:「丫頭,他這樣做也沒有錯。在信中,你們爹娘說傳給了你們山西龍門薛家的獨門武功,請我代她檢查你們的進展,千萬別半途而廢。現在你們學到了什麼地步?」  青青說:「我們學是學會了,但不精。一路上也沒練過。」  「那你們今後一定要好好的練。薛家的幻影魔掌,是武林中別樹一幟的武功,學好了,對無回劍法會產生出人意外的威力,你們千萬別辜負了你們爹娘的期望。不然,他們會怪我抓得不嚴,弄得不好,會登門問罪。」  青青和翠翠都笑起來:「師父說笑了。」  白衣仙子說:「我可不是跟你們說笑。從今以後,你倆搬到臨崖軒去住,那裡有懸巖,奇石,果林,地方也清靜,是你們練幻影魔掌的好地方。我會再派兩個小丫頭去伺候你們,其他的事,你們就別管了,一心練武,知道嗎?」  白衣仙子這樣安排青青和翠翠,不啻一下提高了她們的身份,與苞兒平起平坐。青青和翠翠受寵若驚、激動、驚喜,—齊拜謝。  青青說:「師父如此厚愛,弟子怎敢接受?其實我們跟隨師父身邊,一樣也可以練的。」  翠翠說:「是啊!我擔心別人會說師父太偏愛我們了!不如我們還是像以往一樣,伴隨師父的好,時時伺候師父,聽師父的指點。」  白衣仙子說:「你們這兩個丫頭也真是,快起來!今天一早,我們已向點蒼派上下人等,宣佈你們是山西龍門薛家的大小姐了!有誰說的?就是你們不是薛家的小姐,單是你們這次下山,勞苦功高,揚名江湖,細心看顧豹小俠,已受人尊敬!何況你們還找到了我失蹤的兒子,我要不這樣,別人才罵我哩!」  青青說:「我們能有今日,也是師父平日教導的結果。」  翠翠說:「找到苞少爺,那也是上天的安排,弟子沒半點功勞。」  白衣仙子笑著:「我才不相信什麼上天不上天的。今後,你們再不能叫什麼少爺、老爺了!你們是無回劍門的弟子,跟苞兒兄弟相稱,跟點蒼派嗎,也平起平坐,按武林規矩稱呼,以免失了身份。」  翠翠說:「師父,那我們對老爺怎麼稱呼啊!」  「按武林規矩,稱掌門人!要不,稱他為師伯也可以。」  青青和翠翠一齊笑起來:「這行嗎?」  「不行也得行。好了!我們回閣吧,要不,就讓他們久等了!」  她們師徒三個回到翠竹閣,萬里雲父子和豹兒已早在酒席旁等候她們了!這是家庭內宴,用不了怎麼客氣。萬里雲也沒有以往的嚴肅,隨和地問:「夫人!你們去哪裡了,這麼久才回來?」  「對不起,我跟兩個丫頭談了一會話,叫你們久等了!小青,小翠,來,在我身邊坐下,一塊吃。」  青青和翠翠想推辭,萬里雲說:「你倆別客氣,今後都是自家人。說句實話,我應該感謝兩位姑娘才是。」  青青說:「老爺言重了!我們怎擔當得起呀?」  萬里雲不由得對白衣仙子問:「夫人!兩位姑娘怎麼還這樣稱呼我的?你沒向她們說?」  「我說了!誰知這兩個丫頭是怎麼想的。大概是她們叫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夫人!那不行,一定要改過來!」  苞兒說:「青姐姐,翠妹妹,你們像我一樣,叫爸爸啊!」  「這,這行嗎?」青青不由紅了臉兒。  萬里雲看了苞兒一眼,又看看青青,似有所說:「行啊!兩位姑娘不嫌棄,就這麼叫我好了!我有你們這樣的兩個女兒,那是我的榮幸和驕傲。」  翠翠高興笑著:「那我和青姐,今後就叫老爺為掌門爸爸啦!」  白衣仙子笑起來,戳了翠翠一下:「你這丫頭,爸爸就爸爸了,怎麼添上『掌門』兩個字的?有你這樣的叫法嗎?」  眾人一聽,連一旁伺候的一些丫環,也都笑起來。  翠翠變得沒有了拘謹,恢復了以往的狡黠多話,問:「那我們怎麼叫師父呢?」  白衣仙子笑著:「你總不會叫我做師父媽媽吧?」  眾人更是一發好笑了!嚴肅的氣氛,幾乎一掃而光。翠翠望了望憨笑的豹兒一眼,問:「師父!那豹少俠怎麼稱呼你和爸爸呀?」  萬里雲夫婦一聽,一下不出聲了。他們夫婦兩人,各有各的心事和想法。白衣仙子極希望豹兒成為自己的兒子,而萬里雲卻有顧忌。豹兒卻說:「要是兩位不嫌棄,我就叫大伯、伯母可好?」  萬里雲夫婦還沒說,苞兒卻叫起來:「豹哥,你也跟我叫爸爸、媽媽不好嗎?」  萬里雲連忙喝聲:「苞兒,不可造次!豹少俠是我一家的大恩人,更對點蒼派有恩,怎能這樣冒犯和不尊敬的?」他又對豹兒說,「豹小俠請原諒,小兒不懂規矩,請千萬別見怪。」  豹兒慌忙說:「大伯!我怎會見怪!」  白衣仙子說:「豹少俠不見怪就好了!豹少俠今後隨便稱呼我們什麼都好,只希望別將我們當外人。」  「伯母客氣了!我怎會將伯母和大伯當外人呢?」  「有豹少俠這句話,我們夫婦就放心了。」白衣仙子帶苦笑地說。作為她來說,她真希望豹兒拜認自己為母親,只要豹兒願意,就是自己的丈夫反對也沒有用,可是事與願反,給丈夫一口說絕了,她只好苦笑地說,希望豹兒別將自己當外人,在點蒼山長住下去。  這一夜,萬里雲、白衣仙子陪伴著豹兒喝酒吃飯,詢問豹兒下山後的種種經歷,尤其是白衣仙子,哪怕豹兒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她都願意聽,幾乎不厭其煩問豹兒的一些小事。她在燈下越看豹兒,越感到豹兒是自己的兒子,甚至比自己親生的兒子還要好。的確,論人品,論武功,豹兒實在比自己兒子強多了!她真希望掉轉過來,豹兒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苞兒不是才好。  酒飯過後,他們又閒談了一會,白衣仙子說:「豹少俠,我們夫婦希望你長久在點蒼山住下來,這座翠竹閣就是你起居、練武、讀書的地方,好不好?」  豹兒問:「那苞兄弟呢?」  「苞兒跟我住另一處。」  「不不,伯母,我知道這裡是苞兄弟住的,你們隨便安排我住另一處地方吧!」  「豹少俠別客氣,從今以後,這翠竹閣就是豹少俠的了!希望豹少俠將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千萬別推辭,叫我們失望。」  萬里雲也說:「豹少俠,你有什麼需要的,只要跟鐵嫂說一聲就可以,我們會立刻派人辦到。」  豹兒本想再推辭,說自己隨便有一個地方住下來就行了,而且自己只住一兩天便走。但他見萬里雲夫婦—片熱情,話到嘴邊,也嚥了回來,只好說:「那我就打擾大伯和伯母了!」  「豹少俠千萬別這樣,自己人,怎能說打擾的?豹少俠能答應住下來,我夫婦就感到十分榮幸了!」  是夜,豹兒就在翠竹閣住下。翠竹閣,是豹兒曾經住過的地方,並不陌生。而且翠竹閣的—切陳設,就是自己所看過的盤龍十八劍譜,也依然擺放在那裡,沒有變動過。似乎白衣仙子有意保留著與豹兒下山時的一模一樣,專等自己回來居住。所不同的,樓下住的不再是青青和翠翠,而是另外兩個小丫環。  豹兒獨自一人坐在書桌燈下。不知怎樣,他感到心中有說不出的寂寞和孤獨,彷彿住的不是以前的樓閣,而是一個陌生的地方。萬里雲夫婦對自己是非常的熱情和尊敬,他反而感到不似以往的親切,中間好像隔了一道牆似的。伺候自己的鐵嫂和兩個小丫環,更是對自己異常的尊敬有禮,畢恭畢敬,幾乎不敢越雷池半步,左一句豹少俠,右一句豹少俠,害怕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他,這更弄得豹兒渾身不自在。  豹兒對著窗外的夜空沉思,這是自己的家嗎?是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嗎?顯然不是。這是點蒼派少掌門萬里苞的家,是他住的地方,自己完全是一個不相干的外人。過去,自己在這裡那麼隨便,感到別人十分親切,感到溫暖,只不過點蒼派的人,將自己當成了少掌門,當成了是他們的少爺而已。  豹兒在點蒼山住了兩三天,萬里雲夫婦對他更是熱情有加,彬彬有禮,不論自己去到哪裡,人們都一致的起身相迎,施禮問好,尊敬異常,這更弄得豹兒手足失措,渾身不舒服,尷尬得很。到了後來,他不敢到外面隨便亂走動了,更不敢與點蒼派的弟子們見面。  這時,豹兒漸漸體會到了,一個人受別人的報恩禮遇,是這麼的不好受。怪不得商良叔叔像躲債似的躲開報恩拜謝之人,也體會到王向湖為什麼不願到陳少白家中去長住了。看來,自己得盡早離開點蒼山才好,以免打擾麻煩了人家,同時也弄得自己不舒服,不自在。  豹兒正考慮自己怎樣向萬里雲夫婦告辭時,不知是他內力深厚,還是時時留心,他隱隱聽到有人在私下的悄悄議論自己:說什麼自己要長久留在點蒼山,將來成為點蒼派的第二個少掌門;有的說自己極會做人,討得萬里雲、白衣仙子的歡心和尊敬,日後恐怕會將真正的少掌門壓了下去。這些議論,幾乎在點蒼山不脛而走,越說越刺耳。還說什麼別看豹少俠外表老實忠厚,恐怕是用心長遠哩,將來要奪取點蒼派掌門人之位;更有的說自己小小年紀,就有這麼好的武功,說不定是黑箭有意打發來的,施苦肉計,陰謀控制點蒼派。這更弄得豹兒如坐針氈,再也住不下去了。  豹兒雖然心地極好,但到底還是個少年,沒有什麼人生經驗,受不得半點委屈,所以在第五天深夜,他在翠竹閣留下了一張字條,便不辭而別。  第二天一早,白衣仙子剛督促苞兒練完功,伺候豹兒的一個小丫環神色驚慌的奔了過來,說:「夫人!豹小俠走了!」  白衣仙子一怔:「什麼!?他走了?」  苞兒也問:「他幾時走的?」  丫環說:「夫人,婢子不知道他幾時走的,我們一早上樓去叫他時,他已經不在了。」  苞兒說:「他一早恐怕到外面練功吧?」  白衣仙子問:「你們有沒有去找過他?」  「夫人!豹少俠真的是走了!他在書桌上留下了一張字條。」  白衣仙子急問:「字條呢?」  「在書桌上,婢子不敢動。」  白衣仙子罵起來:「你這傻丫頭,怎麼不帶來給我?」  「那婢子現在去取來給夫人看。」  「別去了!我自己去,你快去前廳向老爺報告!」  「鐵嫂已去向老爺報告了!」  白衣仙子不再說話,對苞兒說:「跟我來!」便急奔翠竹閣,一到翠竹閣,見另一伺候豹兒的丫環六神無主的站在閣樓的階梯上,見了白衣仙子和苞少爺趕到,像見了救星似的說:「夫人、少爺,你們來了!」  「豹少俠的字條呢?在哪裡?」  「在樓上房間的書桌上。」  白衣仙子心急得也不蹬梯上樓,立展輕功,躍上樓閣欄杆走廊上,奔進寢室,往窗前的書桌上一看,果然有一張字條,壓在玉硯之下,便急取了看,上面寫著:  萬里掌門和夫人台鑒:  蒙盛情款待,甚是感激。打擾多日,於心不  安。今有他事,不辭而別,萬望寬恕。他日有期,  再來拜謝。  豹兒叩上  這短短的留字,使白衣仙子的一顆心,頓時受到了沉重的—擊,幾乎全碎了!比兩年前走失的親兒更心碎!她雖然略知豹兒是個孤兒,從小由方悟禪師撫養,但豹兒詳細的身世,卻不知道,一時也不方便去打聽。她一心只想到怎麼將豹兒挽留下來,長在點蒼山。昨天夜裡,她才從青青、翠翠兩人的口中,知道死去的方悟禪師,是從豹子窩堅將豹兒抱回來的。—個幾個月大的嬰兒,她的心頓時震動了!一下觸動了她長久埋在心中的—件傷心事。難道豹兒就是自己在十多年前被人拋下懸崖的兒子?他竟沒有葬身於豹腹中,反而豹子帶大了他?這太不可能了!說出來也令人難以相信。  白衣仙子急切的問青青和翠翠:「你們說說,當時的情景怎樣?方悟禪師怎麼從豹子窩裡抱了他回來?他當時有多大了?」  青青說:「師父,我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們聽他說過,有一次方悟禪師告訴他豹兒的名字的來由,是因為在一個豹子窩裡發現了他,方悟禪師引開了那頭母豹子,將他抱出來,因而取名為『豹兒』」。  翠翠補充說:「方悟禪師還告訴他,他當時還不會站立起來哩,只會在地上爬。禪師說他大約有八九個月大,看見方悟禪師奔進豹子窩時,還想逃跑,抱起他時,他還不老實,亂抓亂咬禪師哩。」  白衣仙子似自語說:「八九個月?」一下不出聲了。暗想:自己產下雙胞兒時,還不滿三天,便遭到強敵突然偷襲……難道這孩子福大命大,豹子餵了他八九個月的豹奶?以後又碰到了方悟禪師?還是這是別人的孩子?可是,要是別人的孩子,怎麼又這般與苞兒一模一樣?連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翠翠又說:「師父,我和青姐都這麼想,豹少俠極有可能就是師父丟失了的兒子,要不,他怎麼與苞哥這麼的相似?只有雙胞兒才這麼相似的,叫人分辨不出來。」  白衣仙子更心動了,說:「要是這樣,就太不可思議了!」  青青問:「師父!他們兩人生下來時,有什麼記印沒有?」  青青這一問,頓時提醒了白衣仙子,說:「我恍惚中記得,當時接生婆說過,他們身上某處有一個什麼痣的,才能分出他們誰是誰來,可是我當時沒問清楚,以後又忘了。」  翠翠問:「師父,苞哥哥身上有沒有這麼一顆痣呀?」  「沒有!」  「那麼,如果豹少俠是,他身上必有一顆痣了!師父,你怎不叫豹少俠脫下衣服,仔細看看?」  「丫頭!突然叫他脫下衣服,他不生疑?願意脫嗎?就是他願意讓我看,我們不事先說出這是一顆什麼痣,在他身上某處地方就是看見了痣,才說他是我的兒子,他會相信嗎?別人不生疑?說我有意冒認他是我的親生兒子?萬一沒有,那不難堪?」  「師父,那我們怎麼辦呢?」  白衣仙子驀然想起:「對了!你們快把鐵嫂找來,她當時在旁,可能聽到接生婆在說什麼痣和在什麼地方?」  翠翠急忙將鐵嫂找來了,一問,鐵嫂想了半晌,為難地說:「夫人,是有這麼回事,我忙於燒水,煮薑湯,事隔這麼多年,什麼痣?在什麼地方?我也不記得了!」  翠翠幾乎叫起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忘記了的?」顯然,翠翠比白衣仙子還著急,急切盼望豹兒是師父的親生兒子。  鐵嫂說:「我好像記得是什麼紅痣的。夫人,要是將當時的接生婆找來,她恐怕會想起來。」  青青問:「接生婆現在哪裡?」  白衣仙子擔心了:「這麼多年,不知她還在不在世間!」  翠翠說:「師父,不管在不在,先派人去找她吧!要不,我和青姐去。」  「丫頭,那是在川藏稻城的一個小鎮上,你們人也不認識,怎麼去找!」  鐵嫂說:「夫人,我去吧。」  白衣仙子說:「你一個人去我怎麼放心!看來,只有我去一趟了!」  青青和翠翠一齊說:「師父,我們跟你一塊去。」  白衣仙子搖搖頭:「你們還是抓緊時間練功的好!要去,你們只能一個隨我去,一個人留下,看顧下豹小俠。在點蒼山,好像只有你們和苞兒,才能與他談得來。」  最後決定,白衣仙子準備帶著鐵嫂和另一名隨身丫頭前去稻城尋訪那位接生婆,青青和翠翠都留下來。沒想到豹兒突然留字,不辭而別,白衣仙子怎不心碎?昨天的談話,白衣仙子心中已有九成斷定,豹兒就是自己丟失了十多年的親生兒子,現在只等向稻城的接生婆問清楚,印證一下,便可相認。  白衣仙子心碎得幾乎失去了理智,她怒問兩個伺候豹兒的丫環:「是不是你們兩個得罪了他,將他逼走了?」  兩個丫環嚇得跪下來:「夫人,婢子們怎敢得罪豹少俠呀。」  「你們兩個在他面前說了什麼話?」  「我們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什麼話呵!」  「那他怎麼會突然走了?」  這時,萬里雲和鐵嫂也匆忙的趕到了翠竹閣,見白衣仙子一臉怒容,兩個丫環跪在地下,苞兒束手立在一旁。急問:「豹少俠是不是走了?」  「雲郎,你自己看吧!」白衣仙子將豹兒留下的字條交給了萬里雲。  萬里雲看後說:「他怎麼突然走呀?」  白衣仙子怨恨的說:「你問你自己去,他怎麼走了?」  萬里雲愕然:「夫人,我得罪了他麼?」  「你沒有得罪,你禮數太周到了!」  「那我有什麼錯呀?」  「你試問下,他還是一個孩子,你將他當上賓一樣的看待,今日請什麼師父陪他喝酒,明日又恭請他見眾弟子,說話客客氣氣,沒半點溫暖,他習慣嗎?別說是他,就是我也給你嚇走了!」  「那要我怎麼對他?」  「你應該將他當成自己的親兒,像苞兒一樣。」  「夫人!這怎麼行啊!豹少俠是我們的大恩人,怎能如此看待的?不怕人恥笑?」  「我不管,你得給我追回來!你們點蒼派的人,一個個都是冷冰冰的正人君子,道學先生,沒半點真實情感。」  「夫人,你冷靜一點。」  「我夠冷靜的了,你知不知道,豹兒就是我們的親生兒子!可憐他一個人在外面十多年,受盡了百般的苦,無父無母照顧,一旦回來,又給你的彬彬有禮趕跑了!」白衣仙子說著,頓時淚盈眼眶,頹然坐下。自語說,「我怎麼這般的命苦,一個兒子尋回來了,一個兒子又跑了。」  苞兒一見,慌忙跪了下來:「媽,都是我不好,害得媽媽氣惱。孩兒現在去尋豹哥回來。」說著叩了一個頭,爬起來往外走。  白衣仙子一見,帶淚喝住:「你要去哪裡?給我站住!」  「媽!我要去尋豹哥啊!」  「你是不是想媽早一點死去?」  苞兒嚇得又連忙跪在地上:「媽,你怎麼這樣說的?」  「我丟失了一個兒子,已夠心碎了;你這麼—個人出去,假如又丟失了,媽還能活嗎?這不是想媽早一點死?」  「媽,孩兒不敢!」  「癡兒,你豹哥武功比你好,輕功與眾不同,他昨夜裡離去,這時恐怕已在百里之外了,你又去哪裡尋找?就是要找,也輪不到你癡兒去!」  萬里雲說:「夫人!那我打發眾弟子下山,四處去尋找豹少俠的下落,請他回來。」  白衣仙子這時冷靜了下來,歎口氣說:「雲郎!這是沒有用的。豹兒存心離去,就是找到了他,他也不會回來了!要不,他就不會不辭而別。再說,這事在江湖上張揚開來,為黑箭等人知道,對豹兒,對點蒼派都不利。」  「夫人,你說我們該怎樣辦?」  白衣仙子又怨恨起來:「要不是你講求什麼顧忌,什麼大恩人小恩人的,早認了他是我們的兒子,恐怕就沒有這事發生了!多好。」  萬里雲默然不敢出聲。他心裡極不同意白衣仙子的想法和看法,說豹少俠是自己的兒子,有什麼依據和憑證?總不能面貌相似就說人家是自己的兒子吧?豹少俠現在已是名動武林,驚震江湖有聲望的一個人,甚得武林中人敬仰,萬一認錯,不為人恥笑?武林中人不暗暗傳說點蒼派沒人,將一個武功極好的晚輩,強認為兒子,以支撐點蒼派的門面,那自己還有何面目立足於武林中?這是萬萬不能同意的。但他也瞭解妻子喪兒的悲痛,現在她正在氣惱之中,再說出一些令她不高興的話來,那不更惹惱了她?所以默然不出聲。  萬里雲身為中原九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又受武林中一些不成文的、繁規道德所約束,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  白衣仙子出身可不同了,無回劍門在武林中只是一個小門派,沒有名門正派講求那麼多虛文繁禮。她的為人跟她的劍法一樣,招招都是實招,沒半點虛招巧花樣,且對人情感真實,不客氣,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做人是這樣,說話也是這樣,心口合一,爽直坦言,沒半點虛情假意,敷衍應酬。她可不管人怎麼看法和想法,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正,於心無愧,便大膽行事。  這時,青青和翠翠也聞訊從臨崖軒趕來翠竹閣了。她們一進閣,翠翠就急著問:「師父!是不是豹少俠走了?」  白衣仙子說:「他走了!」  翠翠性格除了狡黠之外,更似白衣仙子的為人,也不管有什麼人在場,跺著腳說:「他怎麼不告訴我們—聲就走了?師父,他說他去哪裡了?」  白衣仙子歎口氣說:「他不辭而別,只留下一張字條,也沒有說去哪裡。」  「不行!我去追他回來!」  「丫頭,你去哪裡尋找他呀?」  「師父,我知道他在世上沒有一個親人,要不去了大理段王府中,就恐怕去了四川的縉雲山無名老人那裡,也說不定去了王向湖的那條船上。」  青青也說:「是啊!豹少俠在縉雲山尋到了苞兄弟時,就不想回來,要留在那裡的。我們好容易才勸得他隨我們回來。他要不去縉雲山,就恐怕去尋找我們的義父母去了。此外,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白衣仙子說:「丫頭,他要去這幾個地方就好辦了,就怕他不是去這幾處。」  青青說:「師父,豹少俠在江湖上可沒有熟人的。他雖然武功極好,但他為人老實、本分,既不會偷,也不會搶,更不會騙人,怎麼為生?要是他身上銀子用完了,不去這幾處去哪裡住?」  翠翠說:「師父,我們快去追他回來吧,他答應過我們的,說不會離開我們!我要問問他,幹嘛不聲不響的就離開我們了?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白衣仙子說:「丫頭,你們剛剛回來……」  翠翠急著說:「師父,追他回來要緊。」  「你們的武功不練了?」  「我們可以在路上練。」  「路上能練嗎?真是胡鬧!」  翠翠叫起來:「師父……」  白衣仙子說:「丫頭,他不走也走了,急也急不來。這樣吧,我先派人去打聽這幾處有沒有他的蹤跡,有了蹤跡,你們再去勸他回來,不然,空走一趟,會誤了你們練武的日子。」  翠翠還想說,青青道:「翠妹,師父既然這樣說,我們就在山上等幾天吧。其實豹少俠走了,師父比誰都心急。」  翠翠不出聲了!白衣仙子又歎了一聲:「還是青丫頭知我的心。豹兒走了,我比誰都心急難過。這幾天,你們兩個安心練武,什麼也別想,靜候消息。」她又對萬堅雲說,「雲郎,你先派一些在江湖上不顯眼的人手去,去這幾處打聽一下豹兒的下落,看他有沒有到過他們那裡。要是有了豹兒的消息,也別驚動豹兒,迅速回報,我自有安排。」  「夫人的意見——」  「我不想太多的人知道。」  萬里雲點點頭:「好!我安排一下。」說著,便走了。  白衣仙子對仍跪著的苞兒和兩個小丫環說:「你們都起來吧!跪著好看嗎?」  兩個小丫環叩了—個頭:「多謝夫人開恩。」便站起身。  白衣仙子說:「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你們,我也有錯,—時火起,錯怪了你們,希望你們別記在心裡。」  「大人!都是婢子不好,沒看住豹少俠,又沒及時將豹少俠的字條交給夫人。」  「好了!這事不多說了。你們下去吧!」  「是!夫人。」  白衣仙子又對青青和翠翠說:「你們也回臨崖軒去吧!」  誰知第二天一早,臨崖軒伺候青青、翠翠的一個小丫環,手中拿了一張字條,慌忙的奔到白衣仙子的住處。白衣仙子一怔,急問:「又出什麼事了?」  「夫人!翠姑娘昨夜裡也走了!」  白衣仙子說:「這個丫頭,怎麼這般不懂事啊!」她接過小翠留下的字條一看,也是短短的幾句話,這樣寫著:  師父:請原諒弟子不肖,我實在擔心豹少俠一個人在外面有危險。他為人太老實了!易上奸人的當,我不得不去追蹤他。師父,你放心,我一定將豹少俠尋回來給你,哪怕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他找到。  弟子翠翠百拜  白衣仙子看了後,急問:「青丫頭呢?她現在哪裡?」  「夫人,青姑娘去追趕翠姑娘了!打發婢子先來向夫人稟告。」  「青丫頭臨走前怎麼說?」  「她說,她不論找不找得到翠姑娘,都會回來見夫人。」  白衣仙子一聽,才略為放心。到了下午,青青回來了。白衣仙子急問:「翠丫頭呢?不見她,還是她不肯回來?」  青青說:「師父!我找不到她。」  「你去哪裡尋找她呀?」  「大理段王府。」  「段王府?」  「是!師父。我知道小翠必定先去段王府,向段郡主打聽豹少俠的下落。」  「翠丫頭去過了沒有?」  「師父,段郡主說,小翠大約在寅時左右來過,差一點還發生了誤會。當小翠知道豹少俠並沒有去段王府之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所以我趕去段王府時,小翠早已走了!」  「段郡主有沒有說翠丫頭去了哪裡?」  「她說小翠往北而去,大概去豹少俠原先住過的那一座深山古寺,看看豹少俠有沒有回到他從小生長的地方。」  白衣仙子一聽,頓時燃起了一些希望。是啊!豹兒連點蒼山也不願留下來,又怎會到縉雲山等地方去住呢?恐怕多數回到他生長的地方去了。便問:「那古寺在什麼山嶺中?叫什麼古寺?」  「段郡主也不知道。」  「什麼?豹兒曾經在那裡救過她,她不知道?」  「是啊!段郡主說,那是四周幾十里之內絕少人煙的荒山老林中。古寺的一塊橫匾也剝落得辨認不出寺名來。她是給賊人們用藥迷暈了之後,裝在大麻包袋中扛去那裡的。後來豹少俠捨生忘死的救了她之後,她又一心要殺賊人,與賊人交戰殺了賊人後,又害怕獨角龍帶人趕來,與豹少俠躲在一條山谷中,到了夜裡,便帶著豹少俠匆忙的離開了,顧不了去看清是什麼占寺的。」  半晌,白衣仙子說:「看來,我要親自下山走一趟了!」  「師父!由弟子去吧。」  白衣仙子搖搖頭:「青丫頭,已難為你了!上次下山,你已經是夠辛苦的……」  「師父,我不辛苦。」  「不!為師還有一個重擔要你挑起來。」  「師父,你說吧,多重的擔子我也敢挑。」  「為師有你這句話,就放心了!」  「師父,是什麼重擔呀?」  「我將苞兒交給了你,你要好好看顧他,別讓他再下山了!你和苞兒在山上等我回來。」  「師父——」  「青丫頭,你不會叫為師失望吧?」  「弟子是擔心師父——」  「你別為我擔心,我帶著鐵嫂—塊去,不但尋訪豹兒和翠丫頭,也要到稻城去尋訪當年的接生婆,弄清楚豹兒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你知道嗎?這裡,我就交由你打理啦!」  「是!師父。」  於是,白衣仙子與萬里雲商量後,交代內管家雲嬸,內院的事,由青青負責,又叮囑了苞兒幾句,便帶著鐵嫂和—名貼身丫環,連夜下點蒼山,往北而去。  再說那夜豹兒悄然的離開點蒼山,用他天生的一雙夜眼,靈豹似的輕柔敏捷,在高山峻峰中幾個無聲的輕縱跳躍,便遠離了點蒼派的所在地。他擔心白衣仙子和青青、翠翠會追來,不走大道、山路,專揀峻嶺山峰森林而走。第二夫上午,他便出現在劍川州屬下的一個小墟鎮上。這個小墟鎮已遠離點蒼山有百里之遙。  豹兒在石板大街邊的—間飯店叫萊吃飯,心想:看來今夜裡,我便可以回到我生長的古寺了。我離開古寺近兩年了,不知古寺變得怎樣了?有沒有倒塌下來,還是另有一些和尚在裡面住?要是有人住,我該怎樣?趕他們走,還是自己和他們—塊住下來?可是,我不是和尚啊,能住嗎?趕他們走,人家答應嗎?自己—個人住在古寺中,那不冷清?但是不管怎樣,自己一定要回到那古寺去,尋找師父留下的武功秘芨,學會師父的武功。要不,我以後碰上了黑箭和那個黑衣青年劍手,那不給他們殺了!  豹兒想到這裡,不由得想起了師父臨逝世前的說話,要自己練好武功,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以贖師父過去的罪惡,更千萬不可亂殺人……  豹兒想到自己雖然沒有學到師父的武功,但學到了點蒼派的劍法,自己沒有違背師父的話,在江湖上行善事。自己不怕危險和辛苦去尋找點蒼派掌門失了蹤的兒子,這就是自己行善事的行動。但自己在江湖上闖了大半年,不但連黑箭師徒打不過,就是連丐幫幫主、老叫化和商大叔等人也打不過,而商大叔等人又戰不過黑箭,尤其是沒影子莫爺爺老叫化說,只有自己學會了師父的武功,才可以與黑箭交手,要不,見了黑箭,只有遠遠的跑開,別枉送了性命。他不由得又暗想:難道師父的武功很高麼?可以勝得了黑箭?要是師父的武功那麼好,怎麼黑箭要殺他時,他為何不反抗呢?  豹兒正想到這裡,驀然耳邊響起了店小二的聲音:「少爺,你吃飽了沒有?」  豹兒一下從沉思中醒過來,看了看店小二,又望望店內,只見店內吃飯的客人,都啞然不敢出聲,有的即時結帳匆忙離開。而店小二身後,站著一位兇惡大漢,便愕然的問:「我還沒有用飯啊!只飲了幾杯酒,怎麼,你們要收鋪麼?」  店小二躬身說:「少爺要是沒吃飽,請移移位,到那邊用飯,這位大爺,要用這張近窗口的桌子。」  豹兒不明白地問:「那邊不是有好多空桌嗎?怎麼要用我這張呀?」  兇惡大漢突然喝道:「小雜種!你讓不讓呀?」  豹兒說:「你,你這個人怎麼不講理啊!」  「彭」的一聲,兇惡大漢一把帶鞘的大刀放在桌面上:「這就是老子的理!」  店小二連忙說:「少爺,請你行行方便,到那邊用飯也是一樣。」  豹兒一時不明這兇惡大漢是什麼人,又見店門口站著三個同樣裝束帶刀的大漢。豹兒雖然不害怕,但也不想生事,說:「好吧!我讓開!」  兇惡大漢又喝一聲:「小雜種!你敢不讓麼?」  豹兒忍不住了:「我不讓又怎樣?」  「小雜種,你是不是想找死了?」  「你這個人怎麼這般的橫蠻?」  「老子就是這麼橫蠻又怎樣?」兇惡大漢說著,一張葵扇似的大手突然揪住了豹兒胸前的衣襟,滿以為不用吹灰之勁,就將豹兒橫扔出店外。可是豹兒居然似座小石山的動也不動。兇惡大漢一下傻了眼:「咦!你這小雜種卻有些斤兩,老子不信揪不動你!」  說著,大漢另一隻手伸出,要去抓豹兒的腳。豹兒喝聲:「你給我滾開!」手一揮,一下就將這兇惡大漢摔出店外去了!   飯店裡的人全傻了眼,連站在門口的三條漢子也驚異起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一個少年,有這麼大的氣力,竟然將自己牛高馬大的同伴摔飛了!頓時一下圍了上來。其中一個臉帶刀疤的漢子喝問:「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豹兒說:「我是一個路過這裡的人。」  刀疤臉說:「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一下,我們是什麼人,竟敢來這裡撒野?」  豹兒問:「我怎麼撒野了?我先在這裡坐,你們不講理的要我讓開,我讓開了,你還這般橫蠻罵人,是誰撒野了?」  兇惡大漢這時爬了起來說:「老二,別跟這小雜種多說,先將他捉起來!痛打一頓!」  豹兒說:「你們千萬別亂來!」  刀疤臉說:「小子,你是要我們動手捉你,還是跟我們走?」  「跟你們走?我幹嘛要跟你們走呀?」  刀疤臉喝聲:「上!」自己便首先撲上,其他兩條漢子也跟著撲上,有的拳打,有的掌擊。豹兒突然如靈豹躍起,從窗子飛出店外,令三條漢子撲了空。豹兒躍到街上,主要害怕在店裡打鬥,打爛了人家的桌椅碗碟,不知怎麼賠償。  這四條漢子以為豹兒害怕了,想逃跑,便追了出來,一邊說:「別讓這小子跑了!」首先,那兇惡大漢攔住了豹兒,一拳照豹兒頭頂擊下。豹兒閃開後,三條漢子從後面圍上來,他們想活捉豹兒,一個個都不拔刀,伸手來抓豹兒。  豹兒雖然心地善良,卻不願給人欺負,以指代劍,抖展了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因為他只會這一套劍法和莫長老傳給他的三掌法,別的武功都不會。  而這四條漢子,雖然懂刀法,但也只是武林中的三四流人物,更不是什麼白道上的人,不是某處惡霸手下的打手,便是一些強梁之徒,根本不懂得什麼武林中的規矩,要不,他們四條漢子,就不會合力欺負一個少年了!這樣的人物,怎是豹兒的對手!所以豹兒出手兩三招後,便將他們打得跌的跌,倒的倒,其中那個兇惡大漢,更給豹兒的一掌,拍飛到幾丈遠的地上,胸骨也斷了三根,口吐鮮血,慘叫起來。其他三條漢子,不是手腕骨斷了,就是腿給擊傷,他們才知道眼前的小子,不是好欺負的,而是一個力大無窮會功夫的小子。  豹兒見一個個惡棍驚愕的望著自己,問:「你們還打不打呀?」  刀疤臉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豹兒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嗎?我是一個路過這裡的人!」   「好!小子,你有種的就別跑,在這裡等著我們回來!」  「我等你們幹嘛!我吃飽飯後要趕路,你們要打,現在我們再打好了!我可沒有時間等你們!」  豹兒這句話,簡直像個老實孩子所說的話,哪裡像什麼武林中人所說的話了,當然就更不像行走江湖人所說的了。  刀疤臉等人以驚愕的眼光望著豹兒,這是從哪裡跑來的傻小子?對江湖上的事,好像什麼也不懂。刀疤臉所以說以上的話,主要是害怕豹兒趁機痛打自己一陣,或者乾脆殺了自己等人,便以進為退,全在於威脅,令豹兒有所顧忌,不敢再出手。他怎麼也想不到豹兒是這樣回答的,幾乎弄得刀疤臉不知怎麼說才好,當然,更不能說你走好了!只好說:「總之,你小子有種的就別走!」刀疤臉還害怕豹兒看出自己心虛害怕,又補充了一句,「不然,不然,我們就,就一把火燒了這飯店,殺了這裡所有的人。」  豹兒一怔:「什麼!?你們要殺人放火!」  刀疤臉本來說出這句話已有點後悔了!害怕激怒了豹兒,對自己不利,想不到豹兒反而有點吃驚起來。但話已出口,收不回來,只有硬著頭皮頂下去,回答說:「不錯,你走了,我們就殺人放火!」  豹兒怔了怔:「你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要是敢殺我們,這鎮子上的人一個也活不了!」  豹兒遲疑問:「那我要等你們多久?」  「我們在落日前就會回來,」刀疤臉等人放心了,心裡幾乎笑出來,這是一個好心近乎白癡的傻小子。  豹兒說:「好!你們不能殺人放火,我在這裡等你們班人來,在落日前,你們不到,我可不等你們了!」  「小子!算你有種!」刀疤臉揮手對同伴說,「我們走!」他們互相攙扶而去。  豹兒轉進了飯店,繼續用飯,店小二現在對豹兒是另眼相看,格外恭敬,慇勤地給豹兒打飯端菜,在豹兒身邊輕輕說:「少爺,你要是剛才殺了他們就好了!」  豹兒愕然:「殺了他們?那不給你們更惹禍了?再說,他們只橫蠻—點而已,罪還不至於死。」  店主在那邊喝著小二:「你是不是嫌命長了?在胡說八道。」  店小二慌忙轉口說:「少爺,我什麼也沒有說。我胡說八道,少爺你別當真的了。」說完,慌忙走開,  另一邊,有位好心的人對豹兒說:「小壯士,你還是快離開這裡吧!」  豹兒說:「我走了,他們回來不殺人放火嗎?」  「小壯士,你心腸好,也太老實了!他們只不過在嚇唬你。」  「嚇唬我!?」  「小壯士,他們回來不見你,要是問我們,我們完全可以說你害怕走了!當然,他們給店裡添麻煩是有的,恐怕還不至於殺人放火。」  店小二也搭口說:「是啊!少爺,你吃飽飯還是早一點離開這裡的好,他們要是班人來,少爺一個人恐怕打不過他們。」  豹兒問:「他們是什麼人呀?」  好心的人說:「他們是白石堡的打手,堡主刀一鋒,財粗氣大,威武有力,平日裡橫行鄉里,欺壓百姓,欺男霸女,強收保護費等等,弄得這一帶的人敢怒而不敢言。他手下的一夥打手,更是狗仗主人勢,經常到鎮上強搶強買,一言不合,不是打就是罵,要不然,就拉去堡子裡吊起來和關起來,沒有贖金,就不放人回來。」  豹兒說:「這樣,他們不就是強盜嗎?」  「小壯土,他們比強盜還凶狠!強盜搶劫一次,他們卻幾乎天天都來。」  「官兵也不管它們嗎?」  「小壯士,這裡是山高皇帝遠,幾乎是誰也管不了。刀一鋒就是這裡的土皇帝,州府中都有他的人。小壯士,你還是早走的好,一旦叫他們捉了去,那簡直是活受罪,你家中不送一筆錢來贖人,那只有等死。」  「要是這樣,我更不能走了。」  眾人愕異:「怎麼你不能走呀?」  「我走了,就更害了大家。」  那好心人說:「小壯士,刀—鋒武功極好。最近,他又新聘請了兩名厲害的教頭,一個叫白頭鷹,一個叫爬山豹,與白石堡原來的教頭過天猴在一起,這裡的人稱他們為白石三虎,單是其中的一虎帶人來,少壯士恐怕就打不過他們。」  「謝謝你,我打不過他們再走也不遲,這樣,就不會連累你們了。」  店主說:「小壯士,你真的要和他們相打,最好到鎮口去,在那裡,小壯士要逃走也容易,千萬別在這裡打鬥呀。」  豹兒說:「我並不想和他們打鬥。」  店小二奇異了:「少爺不和他們打鬥,那還等他們幹嘛?」  「我想勸勸他們,叫他們別再欺負這—帶的百姓。」  眾人更驚訝起來:「你勸勸他們?」  「不好嗎?」  「他們會聽你勸?」  「我試試下。」  眾人全都困惑了,心想:這小壯士不會是個神志不清的人吧?勸老虎不吃人,行嗎?店主疑惑地問:「小壯士,你是不是認識白石堡刀堡主?」  豹兒為了不想眾人害怕,點點頭說:「我認識他。」  「小壯士就是去見他的?」  「是啊!要是我早知道那四個人是白石堡的,我就跟他們去了。」  店小二說:「怪不得少爺在這裡等他們了!原來這樣。」  眾人見豹兒認識刀一鋒,—時不知豹兒與刀一鋒是什麼關係,心裡有所顧忌,一個個的走開了。那好心人向豹兒一揖說:「小老一時多飲了兩杯,剛才胡言亂語,望小壯士千萬別見怪。」  「我怎麼見怪大伯?」  「要是小壯士能勸得刀堡主約束他手下的人,少為害鄉里,小老就代表鄉里感謝小壯士了!」  店外突然有人說:「爬山豹帶人來了!」跟著大街上的人紛紛走避,有的店舖也關了門。豹兒從飯店走了出來,一看,大街一頭,果然有十多個人蜂擁而來,帶隊的正是那刀疤臉漢子。  刀疤臉看見豹兒,對身後的一個彪形凶悍的大漢—指說:「三教頭,就是這小子!」  爬山豹看了看豹兒,感到愕異:「什麼?就是這麼—個小娃娃?」  其他打手也愕異了:「是他!?你們四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娃娃兒,能將四條大漢都打倒了。  刀疤臉說:「你們別看輕了這小子,他氣力驚人,手腳十分了得。」  其中一個柿子般臉的打手說:「老子不相信這麼個娃娃有這麼好的本事。三教頭,讓小人先去會會他。」   凶悍大漢點點頭:「好!你先會會他也好,看看他有多少斤兩。」  柿子臉提刀跳了出來,喝問豹兒:「娃娃,是不是你剛才打傷了我們的弟兄?」  豹兒問:「你是爬山豹?」  「老子是一把刀,打發你這娃娃,用得著我們三教頭出手麼?」  豹兒說:「我不想和你們相打,叫你們的什麼爬山豹出來和我說話吧。」  「什麼!?你敢小看老子一把刀。」  「我沒有小看你啊!我只想和爬山豹說幾句話。」  凶悍大漢站了出來,喝問:「小娃娃,我就是爬山豹,你有什麼話快說!」  「你真的是爬山豹!?」  「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什麼真的假的?娃娃,你有話快說!」  「那好,我說了!請你回去告訴你們什麼堡主,叫他以後千萬不可為難這一帶的鄉親父老了,更不准他欺負大家!」  豹兒由於有過幾次大的交鋒,對眼前十多條提刀的漢子,也不怎麼害怕。心想:自己縱然打不過他們,完全可以躍上瓦面而走。  爬山豹聽了豹兒的話,瞪大了眼睛問:「小娃娃,這就是你要說的話?」  「是呀!」  「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我怎麼嫌命長了?」  「你憑什麼敢說這樣的話?」  「難道你們橫蠻霸道、欺負鄉親是對的麼?說話道要憑什麼嗎?」  「娃娃,你是不是吃了老虎心、豹子膽了?敢在老子面前說這樣的話?」  「說話也要吃老虎心、豹子膽麼?」  柿子臉一把刀說:「三教頭,別跟這傻娃娃多說,待小人捉了他再說!」  豹兒搖搖頭:「怎麼你們都不講理的?」  一把刀將手中的刀晃了晃:「娃娃,老子不知理字是怎麼寫的!只認得我手中的這一把刀!」  「你們要打架?」  柿子臉虛晃一刀:「小子!你去死吧!」  豹兒躍開:「喂!你要打架,我們到鎮口上打好了,別在這裡打,以免打壞了人家的東西。」  柿子臉見豹兒閃開,又是一刀向豹兒劈來:「去你媽媽的鎮口。」  豹兒身形閃過,也拔出了劍,一招墨龍回首,「噹」的一聲,就將柿子臉手中的刀震飛了,跟著劍架在柿子臉的脖子上,說:「你最好別亂動,不然,劍劃斷了你頸脖,可別怪我。」  這個柿子臉固然不敢動,其他打手全都驚呆了,爬山豹驚得睜大了眼睛。在打手們中,柿子臉的武功已算最好的一個,可是這個看不上眼的小娃娃,才出手一招,就制服了柿子臉一把刀,自己能不能戰勝這個娃娃,他已失去了信心。柿子臉的生死,他半點也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的面子。他不敢一個人上陣,便對眾打手喝道:「上!」他不相信,自己十多人,勝不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  豹兒喝聲:「誰敢上來,我就先殺了他!」  柿子臉嚇得叫道:「三教頭!救救小人,你千萬別叫他們上。」  豹兒說:「你們要打架,我們就到鎮口去打!」  爬山豹說:「好!你先放了他,我們到鎮口交手去。」  豹兒收了劍:「走!到鎮口去!」  爬山豹說:「好!我們到鎮口外等你。」說著,他便帶人先走了。  鎮口,是一片斜斜的山坡地,一條道路,橫貫山坡,沿著山下,直通向遠處的崇山峻嶺森林中。爬山豹先打發刀疤臉回堡向刀堡主報告,說有一位武功高強的小伙子,前來鬧事。然後又吩咐眾打手說:「要是那娃兒來了!我喝一聲,你們全跟我上,亂刀先劈了他。」  「是!三教頭!」  豹兒付了帳後趕來,鎮子上—些好奇大膽的人們,也遠遠跟著來看熱鬧。  爬山豹是見過世面的人,按江湖上規矩,先拱拱手說:「請問小俠高姓大名,何處高人的弟子?」現在,他不敢再看輕豹兒了,以小俠稱呼。  豹兒也回禮道:「不敢!我沒姓名,也不是什麼高人的弟子。」豹兒害怕點蒼派的人追來,不願露出自己的名,以免青青、翠翠跟蹤找來。  爬山豹暗想:看來這娃娃一定是私自一個人跑出來,所以不想人知道,或者怕有辱師門。又問:「我們跟小俠無仇無恨,為什麼跟我們過不去?」爬山豹想盡量拖延時辰,等白石堡的人趕到。  豹兒說:「我沒有跟你們過不去,是你們的人跟我過不去,橫蠻霸道,無端端要我讓位,還無禮罵人,出手打人。」  「不錯,我承認我們的一些弟兄,是橫蠻一點,現在小俠想怎樣?」  「我沒想怎樣呀!你們不是要與我交手麼?」  「那我們現在言和怎樣?」  「不打了?」  「是這樣,你走你的,我們走我們的。」  「我走了,你們還為不為難這裡的鄉親父老?」  「小子,看來敬酒不吃,你要吃罰酒了!」  「我不知什麼敬酒罰酒,我只要求你們今後不得為難這一帶鄉親父老,更不准欺負他們,收什麼保護費的。你們答應了,我就走。」  爬山豹猛喝一聲:「上!」  十多個堡丁打手一齊舉刀向豹兒砍來。豹兒早已有所防備,他一下似靈豹般的躍出了眾打手的包圍圈,一下又如靈豹般的向爬山豹撲來,人到劍到,直取爬山豹。  爬山豹舉刀相迎。這個爬山豹,他能成為白石堡的教頭,武功自然有兩下,不同眾打手那麼不堪一擊。  豹兒與他交鋒了兩三招後,見他刀法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他一下想起來了,這不是自己在古寺時救了段姐姐後,看見麻老四與段麗麗交鋒時所使用的刀法麼?難道這爬山豹是玉龍雪山獨角龍的人?他一劍將爬山豹逼開,又回劍挑倒後面襲來的兩個打手,突然喝聲:「停!」  豹兒這一喝聲,爬山豹和眾打手不由得一下全停了手,愣著眼望他。  豹兒問爬山豹:「你是不是玉龍雪山獨角龍的人?」  爬山豹—下怔住了:「你,你怎麼知道?」  這個爬山豹,果然是玉龍雪山的賊子,他不但是獨角龍的手下的一個頭目,更是麻老四的師弟,刀法出自一門。他雖然不是獨角龍手下的六大悍匪,卻也是玉龍雪山的一個頭目,可獨當一面。當玉龍雪山給肥瘦雙俠踏平了以後,他與另一個頭目白頭鷹見機而逃,一直躲藏在深山老林中不敢出來。肥瘦雙俠去追蹤獨角龍、馬義、侯五等人之後,他和白頭鷹才敢爬出來,回到山寨,只見山寨已成為一片廢墟,倒在地上的沒一個活人。他們不敢再追隨獨角龍了,四處流浪,其中少不了攔路打劫,最後投奔到白石堡刀一鋒帳下。刀—鋒見他們武功不錯,聘請他們當教頭,教堡中家丁、打手們學功夫……  豹兒說:「原來你是玉龍雪山的山賊,怪不得這般橫蠻霸道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早說過,我無名無姓。獨角龍已死了,留下你來,你怎麼還不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呀?還在為害人間,看來肥瘦雙俠沒有殺錯你們這伙山賊。」  「你是肥瘦雙俠的弟子?」  「隨你怎麼說,我今天是不會放過你了!」  爬山豹急叫道:「大家快上!殺了這小子!別讓他走了!」自己首先提刀凶悍地撲上。  豹兒昭暗點頭:怪不得店小二說,這一夥為非作歹的匪徒,殺了才好。他這時出劍再也不留情了,將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抖出來。豹兒的內力渾厚異常,就是一般的劍法,在他手中抖出,劍勁也十分凌厲,何況是盤龍十八劍法?他在眾打手之中,幾乎如虎入羊群,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十多招後,眾打手不是死的死,就是傷的傷。爬山豹已身帶兩處劍傷,驚得面無人色,轉身想逃跑。他怎能跑得過豹兒靈豹般的輕功?豹兒凌空躍起,一伸手便揪住了他的後衣領,將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劍尖貼在他的心口上,問:「你想死還是想活?」  「小俠饒命!」  「說!你今後還敢不敢為害鄉里?」  「不敢了!」  「白石堡主呢?」  「我,我作不了主。」  「那誰作得了主?」  「小俠去問刀堡主吧!」  「好!那你去給我將他叫來見我!」  驀然有人應道:「不用叫,我來了!」  豹兒回首一看,只見一位身形雄偉、高大的中年漢子,身邊跟隨兩位武師,一個一頭白髮如銀,一個眼大面尖、瘦小如猴,身後還跟隨十多個一色打扮的打手,走上了山坡。  豹兒問:「你就是刀堡主?」  「不錯!我就是刀堡主。」  「我想請求你今後別縱容你的手下人,欺負、為難這一帶的鄉親父老!」   「唔!誰打發你來的?」  「我是路過這裡,沒有誰打發我來。」  「好!本堡主可以答應你。」  「你真的答應了?」  「不過,我死傷這麼多手下,又怎麼說?」  「對不起,是他們圍攻我,我不得不出手自衛。」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  「那你想怎樣?」  「賠命!」  「賠命!?命怎麼賠法?」  「你最好自斷!」  「你要我自殺!」  「不錯!」  「我不自殺呢?」  「本堡主只好動手了!這樣,你會死得很痛苦。」  「原來說來說去,你根本沒有答應我,而是想來殺我。」  「欠債還錢,殺人抵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一下殺死了七八個人,不應該償命麼?」  豹兒一下不知怎麼回答了。說不抵命嗎?在道理上說不過去。抵命嗎?那自己不就死了?  刀堡主又進一步問:「說!你家住在哪裡?父母是誰?」  「你問這些幹嘛?」  「你殺死我七八條人命,你一個人夠抵償嗎?」  「你還想我一家人也抵命?」  「正是這樣,只有用你家七八條人命,來抵償本堡主手下人的七八條命。」  「對不起,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家。」  「你不說也可以,等本堡主捉到了你以後,不怕你不說出來!到那時,就不是你一家人,而是你全村子的人命了!」  「你那麼兇惡、殘忍?」  白頭鷹在旁說:「堡主,這是個嫩娃娃,別跟他多費口舌,我來擒他好了。」  的確,豹兒的回答和反問,根本就不像是久闖江湖的武林中人,幾乎還是個大不透的孩子,更不像是一個武林世家的子弟和什麼高人的弟子了。武林世家和武林高人的弟子,就是沒在江湖上走動,說話也不至於這般的嫩和幼稚,多多少少帶有武林中的—些口吻。而豹兒幾乎沒有。白頭鷹這個黑道上的人物,—看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嫩娃娃,不知道江湖上人的厲害和手段。  刀堡主說:「好!」  白頭鷹站出來對豹兒說:「你受死吧!」  論武功,白頭鷹比爬山豹勝出一籌;論地位,在獨角龍的手下,地位比爬山豹高,是山寨中負責管理—切事務的大頭目,僅排在獨角龍六大悍匪之下。他一手的鷹爪功,可以說是出自名門。  豹兒望望他:「你不用兵器?」  「嘿嘿!我憑一雙手,就足可以對付你,何用兵器?」  「好!你不用兵器,我也不用劍了,省得我一下又殺了你,多了—條人命。」豹兒說著,收了劍,一腳將爬山豹踢開。  爬山豹揀得了一條命,驚魂方定,跟著有兩個打手將他扶起來,帶到一邊去。而白頭鷹幾乎疑惑地看著豹兒:「你敢小看我?」  「我不是看小你,而是怕一下子又殺了你。」  「你太放肆了!」白頭鷹宛如一隻巨鷹,凌空躍來,雙手如利爪,向豹兒抓來,凶狠敏捷。  豹兒從來沒看見這門功夫,因為與他交手的,全都是使用兵器,不是刀就是劍、棍、長鞭,就是不用兵器,也只是以掌拍拳打,哪有像白頭鷹這般如鷹樣的武功。他不敢大意,又不知如何接招,只好跳躍閃開。  白頭鷹一擊不中,第二擊又來,豹兒便隨手抓起了一具屍體,以迎白頭鷹迅速伸出的一抓。「噗」的一聲,白頭鷹的利爪,一下就洞穿了這具屍體的胸膛,連肉也抓下一大塊來。豹兒驚駭,丟了屍體,身如靈豹,躍到了附近的一棵樹上,問:「你這是什麼功夫呀?」  白頭鷹一聽,更肯定了豹兒是個雛兒,連鷹爪的功夫也不知道。他嘿嘿笑著:「這是鷹爪功!娃娃,你沒看見過吧?」說著又如一頭鷹撲來,白髮迎風飛舞,凶悍異常。  白頭鷹年紀不過四十多歲,卻是少年白髮,到了三十多歲,已是白髮如銀了,不看他的臉面,還以為他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哩!  豹兒不會拳腳功夫,只會一套劍法與人搏鬥。他感到白頭鷹的一雙手太可怕了,一下將劍拔出,先是一招「興雲布雨」,使白頭鷹不敢逼近自己,然後躍下樹來,一招玉龍升天,令白頭鷹回手護體。白頭鷹比爬山豹有見識,「咦」了一聲,問:「你是點蒼派的弟子?」不由得停下手。  豹兒說:「我不是。」  「那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你怎麼學到了?」  「我幹嘛要告訴你?」  刀堡主和大教頭過天猴一聽豹兒是點蒼派的弟子,一時間愕了眼。他們知道,點蒼派可是雲南的一大門派,也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招惹了點蒼派的人,那將是後患無窮,弄得不好,連整個堡也會給毀了。現在他們一聽豹兒說不是,又不由得互視一眼,過天猴輕輕說:「堡主,不管他是不是,先殺了他才好,別走了風聲,不然,就惹出大麻煩。」  刀堡主也害怕給豹兒走掉,今後點蒼派的人會趕來,便點點頭:「唔!千萬別讓他走了!你也上去,殺了他再說。」  「是!堡主。」  過天猴也躍了出去。刀堡主又對身後的十多名打手說:「你們散開,四面包圍,別讓這野小子走了。誰讓他走了,我就殺了誰!」  眾打手一下散開。這時,過天猴手提齊眉銅棍,與白頭鷹聯手對付豹兒,戰成一團。三人都幾乎以輕功為主,撲來躍去。白頭鷹迅猛如禿鷹,過天猴輕靈似猿猴,豹兒矯捷如靈豹。  豹兒幸好跟著青青、翠翠在江湖上走動大半年,與敵交鋒的經驗雖然說還不十分豐富,但也不是全無經驗,不然,他一下面對兩位武功不錯的強敵,即使內力再渾厚,也不免手忙腳亂會吃虧。現在,他翻騰跳躍,不理會過天猴、白頭鷹抖出是什麼招式,一味將盤龍十八劍法抖出來。他身段矯敏、內力渾厚、劍勢強勁十,多個回合後,便殺得過天猴、白頭鷹手忙腳亂,連連閃避。  刀一鋒一見過天猴、白頭鷹對付不了豹兒,大吼一聲,也提刀撲上,參加戰鬥。豹兒戰得性起,也不在乎敵人多一個或少一個,照樣揮灑。這時,豹兒渾身真氣激盪,利劍揮出,勁力凌厲無比。劍沒近敵,而劍勁之風,便逼得刀一鋒、過天猴、白頭鷹幾乎喘不過氣來,哪裡能近得豹兒跟前半步?  他們三人的武功,合起來不但比不上黑衣青年劍手,也比不上風流劍客胡崍。刀一鋒只不過是一處地方的土豪惡霸,根本沒有碰上過真正的武林上乘高手;過天猴也同是這樣。他們兩人可以說是井中之蛙,不知道井外的天地有多高多厚。白頭鷹雖然見過上乘高手,那也只是在旁邊看看而已,根本不敢上去交鋒,一看形勢不對,便趕忙逃之夭夭了!他初以為豹兒好欺負,交鋒之後,才心頭大驚。  這三個人,根本不是豹兒的對手,要不是豹兒不想多傷人命,恐怕早將他們打發掉。  最後,豹兒連環三招抖出來,劍挑傷白頭鷹,震飛了刀一鋒手中之刀,劈折了過天猴手中的熟銅棍,嚇得他們魂飛魄散,頓時分散逃命。刀一鋒一邊逃命,一邊喝著眾打手齊上攔著豹兒,別讓他追來。  豹兒又是一招白龍興雲布雨,劍光掠過之處,眾打手手中之刀,不是斷了,便給豹兒的內力震飛,嚇得眾打手一哄四散逃命。豹兒想再去迫刀一鋒時,刀一鋒在過天猴的保護之下,已逃得遠遠的了!山坡上只留下七八具屍體和灘灘鮮血。  躲在遠處觀看的人們,見豹兒獨自一人,殺退了刀堡主等一夥兇徒,幾疑豹兒是天神下凡,一齊高興地奔過來。有的說,「小壯士,你的功夫真棒,狠狠教訓了這幾隻害人的大蟲。」  有位青年說:「小壯士,你留在我們鎮子上吧!我們拜你為師父。」  豹兒說:「對不起,我可要趕路,不能留下來的。」  「小壯士,你一走,恐怕刀堡主就會為難小鎮上的人了!」這青年幾乎央求的說。  「是啊!說不定,他會派人來燒了這個鎮子,殺了這鎮上的所有人。」  豹兒一怔:「那怎麼辦?」  「小壯土,你留下來啊!」  「各位父老叔伯,我的確不能留下來。」  「小壯土難道忍心看見我們給殺害嗎?」  豹兒一時為難了。留嗎?自己怎麼去尋找師父留給自己的武功劍譜?再說,自己留下來,讓點蒼派的人知道了還是小事,就怕將黑箭也引了來,那小鎮上的人不更危險?不留嗎,刀堡主沒地方出氣,自己一走,他不會拿這小鎮上的人出氣?豹兒這時有點後悔,不該放跑了刀堡主,要是將他捉住,逼他答應不為害鎮上的人多好。  豹兒一是心地太好;二是沒有什麼江湖經驗。本來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事,用不著為小鎮上的人操心擔憂。因為鎮上的人,完全可以將事情推到豹兒身上,說它們什麼也不知道,何況豹兒還是偶然路過這裡的一個陌生人。刀一鋒根本不會想到拿鎮上的人出氣,更不會殺人放火。當然,恢復以往的欺凌霸道那是有的。鎮子上這些人這麼說,只不過想將豹兒挽留下來,學他的武功,以後不再受刀堡主打手們的欺凌而已。任何有經驗的武林中人,都會想到這一點,會一笑而離開。當然,最徹底的辦法,就是像在岷江邊五通橋剷除馬家大院一樣,將白石堡為惡的人全都殺掉,放一把火燒了,那就連根也除掉。可是這一點,豹兒不想以這種以暴除暴的手段,他只是想懲戒刀堡主,令他今後不再作惡而已。他剛才殺了七八個打手,只是在交手時不得已而為之。一是自己收手不及;二是這七八個打手不顧死活的撲來。他沒有存心想殺他們,他極不願意殺人。他要是想殺人,剛才他完全可以將刀一鋒等人全殺掉。  豹兒想了一下說:「各位父老放心,那姓刀的不敢再來為難大家。」  「小壯士,你怎知道他不會為難我們呀?」  「因為我不會走多遠,白石堡的人要是再來為難你們,我就會很快出現的。這山坡上的幾具屍體,就麻煩大家埋了吧,我走了。」  豹兒說完,便閃身而去。眾人一轉眼便不見了豹兒蹤影,更疑他是天神下凡了。  豹兒的確沒有走多遠,他只在附近的山峰上隱藏下來,遠遠注視白石堡人的動靜,只要白石堡的人出來為害小鎮,他就會突然出現,再次教訓他們。  他在山峰上隱藏了兩天兩夜,見白石堡似乎沒有什麼動靜,沒有人來小鎮上為非作惡,不由得暗想:難道姓刀的給自己打怕了,不敢再欺負百姓?要是這樣,自己就可以放心離開了,回到自己的深山古寺中去。第三天,豹兒正想離開時,驀然看見—個少年,身背寶劍,行色匆匆,從南而來,直奔小鎮。豹兒怔了怔:這少年的身形、步法,極像翠翠一樣。他心想:不會是小翠跟蹤尋來這裡吧?不由得伏在山峰一塊石上,定神注意這少年的行動。這少年一進小鎮,幾乎逢;人就打聽詢問,最後進了一間飯店中吃飯。而這間飯店,又恰好是豹兒曾經吃飯出事的飯店。  豹兒心想:難道是小翠真的尋來了?不行,我得趕快離開,別叫她找到了,那自己怎麼也脫不了身。豹兒正想走時,一下又看見白石堡又有十多個人湧出堡門,一個個提刀帶棍,背上更背有弓箭,也直朝小鎮而來。豹兒又怔住了!要是那少年真的是小翠,碰上了白石堡的人不危險?自己能走開嗎?他不由得想起了小翠為人的性格。這個刁鑽精靈的丫頭,極喜歡管閒事,惹是生非,就是白石堡的人不去找她,她也會找白石堡的人生事的!現在雙方都出現在小鎮上,真的是小翠,不出事才怪。豹兒更想起了自己幾次在危險中,都是小翠救了自己。小翠的精靈、古怪、愛捉弄人,可以說在豹兒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怎麼也忘不了!要是有小翠在自己身旁,似乎自己心也定得多了。  的確,豹兒對其他人,可以忘掉,但對小翠,卻忘不了。他對小翠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在離開點蒼山時,豹兒是有點捨不得離開小翠,希望和小翠永遠在一起。但他又不能不離開,他受不了點蒼派一些人的流言蜚語,好像留在點蒼山,是自己用心不良,想謀奪少掌門之位,他只有忍痛的離開了。本來他想在走之前,向小翠告別一聲,說自己走後,以後會再回來看她的。但想到這樣一來,小翠肯定是不放自己的,說不定會在點蒼派中鬧出事來。所以,他只好悄然的離開……   現在小翠孤身一人尋了來,偏偏又碰上了白石堡的人出來鬧事,豹兒想走也不敢走了。他擔心小翠一個人面對眾多橫蠻不講理的兇徒,會有危險。就算這少年不是小翠,豹兒也不想離開,看看事情會怎樣發生。  其實,豹兒並沒有看錯,這行色匆匆而來的少年,正是女扮男裝的小翠。她從段麗麗的口中,知道豹兒絕大多數會回到他生長的地方去,不可能到別的地方去。連點蒼山,豹兒也不想住下來,其他地方,豹兒會住下來麼?她瞭解豹兒的性格,不願麻煩人,更不想給別人添累贅。只有他出手幫助人,卻不願別人出手幫助他。小翠別過段麗麗之後,就連夜往北面尋來了。她沿途向人打聽:詢問豹兒的蹤跡。今天一早,她向一位路人打聽,這路人又正好是小鎮上的人。他告訴小翠,是有這麼一位少年出現在小鎮上,而且還為小鎮下了一件大好事,跟著他將豹兒怎麼與白石堡的刀堡主交戰的事說了出來。小翠聽了大喜,急問:「現在他還在鎮上嗎?」  「少爺,他兩天前就走了。」  「哦!走了?他去了哪裡知不知道?」  「少爺,當時小人不在場,少爺想知道,最好去小鎮上問問當時在場的人,或許他們會知那小壯士去了哪裡。」  小翠連忙謝過路人,匆匆趕路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生死相隨 上回說到小翠匆匆趕路走進小鎮飯店。店小二一見小翠背插寶劍,身披一件青色披風,風塵僕僕,年紀比三天前離去的少年壯士還小,但模樣比那少年壯士俊美多了,一雙晶瑩的大眼,像似會說話般的,店小二怔了怔,心想:怎麼又來了這麼一位少年壯士呢?連忙笑面相迎:「少爺!要吃飯嗎?」  小翠說:「我不吃飯,走進你店裡幹嘛?」  店小二愕了愕,忙哈腰弓背地說:「是,是!小人問錯話了。請少爺到裡面坐。」  小翠選了一張靠窗口的桌子坐下。店小二連忙抹桌倒茶擺筷,問:「少爺想叫什麼菜?」  小翠說:「慢點!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少爺要打聽誰?」  「早幾天,是不是有位少年壯士在你店裡用過飯?」  店小二睜大了眼睛:「少爺是問那好心的少年壯士?」  「是呀!現在他去了哪裡?」  店小二搖搖頭:「小人不知道。」  「你怎麼不知道呢?我聽說,他不是在這鎮上幹了一件好事,也幫了你這飯店的忙?」  「是,是!但他打跑了白石堡的人後就離開了!小人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你們怎不問問他?」  「這,這……」  「你沒問吧?是不是?」  「是!小人沒有問。」  「你們也真是的,人家對你們有大恩,怎麼不問呢?」  小二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對面桌上一個喝酒的客人說:「公子,那位少年壯士,我們想留他住—年半載的也留不住,他怎會告訴我們去哪裡?就是問,他也不會說。」  小翠一想也是,問:「你們留他幹嘛?」  「不瞞公子說,鎮上和這一帶村子的人,想將少年壯士留下,—是這樣就不怕白石堡人欺凌了;二是想他在這裡開設一家武館,教會青年人武功,以後就是他走了,我們也不怕白石堡了。可惜他怎麼也不願留下來!」  正說著,外面有人高喊:「白石堡的人來了!大家快閃避。」頓時,街上一片慌亂、飯店裡的客人們也慌了,紛紛結帳而去?有的人連帳也不結就走了。  店老闆害怕地說:「小二,上門。」  小翠說:「哎!你們上門幹嘛?不做生意了?我飯還沒有吃哩!」  店小二心想:難道這位少爺也是一位有本領的壯士?他試探問:「少爺,你沒聽見白石堡的人來了?」  「他來他的唄!我可要吃飯。」  「白石堡的人可兇惡極了!」  「他們總不會是老虎吧?」  店老闆央求地說:「少爺,你要吃飯可以,讓我們先把大門關上。」  「放心!有我在,你們用不著害怕。來!快將飯菜端給我吃。」  店小二好心地說:「少爺,白石堡上次吃了虧,死了人。這次恐怕是為找事而來,來的人一定不少,而少爺一個人……」  「你端不端飯菜來的?不端,白石堡的人不燒了你這間店,我也會一把火燒了!」  店老闆和店小二見小翠這麼兇惡,嚇得不敢出聲,不知道小翠到底是什麼人,只覺得不像上次來的那位少年壯士那麼好說話。小翠又催道:「快!快將飯菜端來!有我在,白石堡的人恐怕不會在這店裡生事。」  店小二望望店老闆,只好進廚房將飯菜給小翠端來。剛一放下,白石堡的人已衝進飯店來了!這次帶隊的是白頭鷹。  白石堡刀堡主上次給豹兒打得大敗而逃,害怕豹兒殺進堡來,足足兩天兩夜,日夜防守,不敢出堡半步,後來聽說豹兒走了,才放下了心。正是恐心去,噁心來。他惱恨鎮子上的人竟然敢請豹兒留下來與自己為敵,若不給小鎮上的人一點顏色看,今後這一帶還有誰服從自己呢?自己還能收保護費麼?於是便打發白頭鷹帶十多個堡了前來鎮子上鬧事了。  白頭鷹本來就是一個山賊,既膽小也凶殘。他感到上次丟了面,也將一股怒氣發洩到小鎮上,所以一進鎮就來一個下馬威,殺了一兩個人,聲言這鎮子不交出一萬兩銀子來,就放火燒了這鎮子,搶走鎮上的婦女。飯店離鎮口不遠,街道兩旁一些店舖,幾乎是家家戶戶緊閉大門,只有這飯店仍開著門,心裡有些疑惑:難道這飯店不懼怕自己,仍大開店門做生意?還是害怕自己,嚇得不敢關門?先不管他,老子進店大吃大喝一頓,吃飽了再動手也不遲。因而他帶著人踏入飯店來了。一進店就朝呆若木雞的店老闆吼道:「快!快給老子備五大桌好酒好菜來!同時去給老子將鎮上的里長叫來(明朝將全國所有民戶都編在裡甲組織中,十戶為一甲,十甲為一里。甲首和里長,都由當地的地主充當),叫他準備一萬兩銀子。不然,老子今天先燒了他的莊子。」  白頭鷹說著,驀然見靠街窗口下一張桌子上,有一位少年在低頭吃飯,對自己的進來,漠然視之;對自己的說話,更充耳不聞!他不由一怔,喝問:「你是誰?」  小翠一邊吃飯,正眼也不瞧白頭鷹一下,仍在夾菜吃飯,好像沒聽到他在喝問似的。  白頭鷹見小翠背插著一把寶劍,不禁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比上次所見的少年年紀更輕,人也生得白淨文雅,心想:我不會這麼晦氣,又碰上了一個厲害的小魔頭吧?他喝問一聲:「老子問你,你聽到了沒有?」  小翠懶洋洋地說:「聽到呀!」  「聽到了為什麼不回答?」   「你不見小爺在吃飯嗎?」  白頭鷹心存戒備,問:「你到底是什麼人?從哪裡來?」  「小爺從什麼地方來,沒有必要告訴你。至於小爺嘛?我不妨告訴你,我是小殺手!」  白頭鷹:—怔:「什麼?小殺手?」  「對呀!江湖上人稱小爺是冷血小殺手。有人出了五萬兩銀子,叫小爺來取刀堡主的腦袋。你嘛?沒人出銀子,本小爺不願白殺了你。你還是趕快回去,別吃什麼酒菜,也別叫什麼里長來了,叫你的刀堡主,最好自動將腦袋砍下來,免得我動手。」  白頭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才十三四歲的小娃,會是江湖上的冷血小殺手?看她模樣,幾乎是乳臭未乾。老子才不相信你是什麼小殺手的,不是大話嚇唬人,準是一個瘋子,頓時喝著兩個堡丁:「去!去給我將這小雜種揪過來!」  兩個堡丁便奔過去。驀然之間,小翠人影一閃,「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接著兩個堡丁便橫飛出店外。而小翠仍然坐在那裡吃飯夾菜,剛才好像沒動過似的。這是小翠第一次顯示她的幻影魔掌神功。  店老闆和店小二看得眼都大了。他們幾疑小翠不是人,而是山中的精靈化身。  白頭鷹看得驚駭異常,連連後退:「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哎!我不是告訴了你嗎?冷血小殺手!要不要我再多說一遍?去!給小爺滾出去!」  「好!我走!」白頭鷹感到這冷血小殺手的武功太不可思議了,心存懼意,正想轉身走出去。  小翠喝了一聲:「你怎麼這樣走出去?」  白頭鷹茫然:「你不是叫我走麼?」  「小爺幾時叫你走了?我叫你滾出去,在地上滾著出鎮。滾!你不懂嗎?」  白頭鷹哪裡受過這等侮辱?要是自己真的滾出鎮外,別說自己不能再在白石堡呆下去,恐怕以後在江湖上也別想立足了,這比殺了自己更難受。白頭鷹儘管感到自己不敵,也不能受這種侮辱:「你——!」  小翠不去理睬他,轉問店小二:「我這頓飯是多少錢?」  店小二茫然:「少爺,這,這……」  「哎!我是問你值多少錢?」  「少爺,十五文錢就可以了。」  「要是你不收我這十五文錢,我可以殺了這只白頭狗,因為我不願白白無代價地殺人。而這白頭狗,看來也只值十五文錢而已。」  白頭鷹再也忍受不住了,突然凌空撲來,兩手如利爪,向小翠抓來,想一下就將小翠抓得粉碎。白頭鷹是怒極而發,勁力十分凌厲和猛狠。  小翠身形驟閃,頓然消失。白頭鷹竟然將小翠坐的那一張椅子抓得粉碎。白頭鷹—擊不中,心頭驚恐,人也立時凌空再躍起,轉身又向小翠撲去。小翠的青虹寶劍一出鞘,劍光流動,寒氣逼人。小翠的幻影配上無回劍法,劍的威力又何止比以往增加了一成?簡直令人手忙腳亂,難以提防。所以小翠出劍只三招,白頭鷹的一顆白頭,就飛出店外,身軀卻倒在店裡。  這突然的變化,只在瞬息之間,十多個堡丁嚇得魂飛魄散,一下全跑光了。  店老闆嚇得瞠目結舌,半晌才說:「小、小、小壯士,這、這、這下你、你、你給小、小、小店招來大禍了。」  小翠殺了白頭鷹後,若無其事,問:「我怎麼給你招來大禍了?人是我殺的,又不是你殺的。快把白頭狗的屍體搬出去埋了,便行啦!」  「可、可、可是小、小、小俠一走,刀、刀、刀堡主不、不、不找、找、我……」  「放心,我不走。」  店老闆一聽,才放下心來:「小俠不走就太好了!不然,不單是小店,連全鎮子上的人都要遭殃。小二!快給小俠添菜、裝飯!」  店小二連忙應著。  小翠說:「哎!飯菜不必添了!」  「那給小俠斟酒。」  「你是不是想將我灌醉了,向刀堡主報功領賞?」  店老闆驚愕:「小、小、小俠,你、你、你怎麼這樣說呀?」  小翠說:「既然不是,你最好準備個地方,讓我好好休息,今夜我去殺了刀堡主。」  店老闆連忙應道:「有有有,小店後院有兩三間客房,以準備一些客人來投宿。小二,快帶小俠進去休息,準備一壺上好的茶。」  這個店老闆,害怕小翠一旦走了,大禍便會降臨。他要將小翠像菩薩似的供養著。  店小二帶著小翠到後院一間客房住下,擔心地問:「少爺一個人去殺刀堡主?」  「是呀!我殺了他好不好!」  「要是殺了這頭老虎,不但小人,就是全鎮上的人,都會感激小俠,將小俠當菩薩似的供奉起來。」  「哎!你們別感激我,我是為五萬兩銀子而來的。我要是不殺了他,就白來一趟了。」  「小俠,你一個人去不危險?」  「哦!有什麼危險的?」  「小人先不說白石堡牆高溝深,小俠不容易進去,就是小俠能進去,堡內機關重重,人又多,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險。」  「那我怎麼辦?不去嗎?」  「小人勸少爺不如在鎮子上住下來,等刀堡主出來時再殺他。」  「他要是一個月、兩個月不出來,我不就要在這裡等他一個月、兩個月嗎?」  「這總比少爺一個人闖進堡裡好。再說,我們鎮上的人,可以供養少爺一輩子。」  「那我多謝啦!」  「少爺真的一個人要去?」  「好!讓我想一下,你先出去,別讓人前來打擾我休息。」  「是!少爺!」  鎮子上的人見殺了白頭鷹,趕跑了白石堡的堡丁,驚喜得歡呼天老爺有眼。有的人初時以為是豹兒又回來了,紛紛開門出來,想再次挽留豹兒在鎮子上住下。後來聽說竟是一位比豹兒還年輕的小俠士,武功比豹兒更高,一轉眼就將令人害怕的白頭鷹殺了,又驚奇得瞪大了眼睛,紛紛湧來飯店,要看看這位小俠士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目睹這位小俠士的風采、  店小二慌忙攔住眾人說:「各位,各位,這位小俠休息,大家千萬別去驚動他。」  有人說:「我們大家去拜謝他啊!你這小二怎麼攔住我們呢?」  店小二說:「各位,不是我要攔住大家,是小俠這樣吩咐過小人的。」  有人關心地問:「莫不是小俠受傷了?」  「大家別亂說,小俠半點傷也沒有。」  又有人說:「既然這樣,我們大家誠心去拜謝他,他不會怪我們的。」  跟著不少人附和:「對呀!我們去拜謝小俠,他怎麼會怪我們?你閃開。」  「大家千萬別亂來,萬一惹惱了小俠,小人擔當不起。這位小俠,可沒有上次那位少年壯士好說話,他一出手就傷人。萬一傷了大家,或者一惱怒走了,小人更擔當不起了。」  店老闆這時也說:「小二的話是真的,他也絕不敢攔住大家。這位小俠的脾氣不同常人,大家有心拜謝他,何不等他休息後出來才拜謝更好?」  人群中有位長者說:「既然這樣,我們就安心地坐在這裡等候小俠好了!江湖上的俠士,往往脾氣不同我們,他們是喜怒無常,叫人莫名其妙。」  眾人一聽,只好在飯店內坐下來。店老闆今日好像特別大方慷慨,命店小二泡了幾壺茶招呼大家。有人說:「店家,你乾脆給我們炒幾樣菜,將幾罐酒端出來不好?」  「這——」店老闆似乎心痛了。  那位長者又說:「店老闆放心,我們不會白吃你的。我們只不過在這裡一邊吃,一邊等候小俠而已,好過白坐。」  一位衣服光鮮的青年說:「店家,你將酒菜端上來,錢,算在我身上好了!」  店老闆笑著說:「金大少,這、這、這怎能盡叫你破費呢,小店按理也應該請大家。」  這位金大少,是鎮子上一戶殷富人家,平日裡不知給刀一鋒勒索了多少的銀兩,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現在有人與白石堡為敵,殺了白石堡的人,他比任何人都高興、激動。上次極力想將豹兒挽留下來的,就是他帶的頭,並且想拜豹兒為師。  金大少說:「店家!你別與我爭了,我請大家,也好過白白送給白石堡那刀老虎。」  有人催道:「店老闆,快將酒、菜端上來吧!金大少不會少你銀兩的。」  店老闆大喜,這樣一來,今日的生意比往日更旺。他立刻命廚子炒菜、開壇倒酒,並且自己親自下廚。  眾人一邊喝酒,一邊向店小二詢問小俠的情形。店小二眉飛色舞地講述小翠在店裡的情景,眾人更是驚喜不已。  眾人足足在店裡等了三個時辰,快接近黃昏了,仍不見自己心目中要見的小俠出來。有人動疑了:「喂!店小二,怎麼還不見小俠出來呢?」跟著有人問:「別不是他走了,你在騙我們?」  店小二慌忙說:「我怎敢欺騙大家?小俠說來這裡,就是要刀一鋒的腦袋。他怎會走了?待小人進去看看。」  金大少站起來:「小二,我跟你到裡面去看看。」跟著有幾個人同時說:「金大少,我們也去。」  以金大少為首,人們跟著店小二到後院去了。可是一看,房間空空如也,那位小俠士早不見了,只在一張小桌上留下了一塊碎銀,算是飯錢和房費。  金大少問:「人呢?」  店小二心慌了:「小人明明安置他在這裡住下的,怎麼不見了?」  跟來的人說:「他不會走吧?我們四處找找看,或許他去了茅坑方便。」  金大少看了桌上碎銀一眼,問:「店小二,桌上這銀兩是誰的?」  「我不知道,看來是小俠留下來的。」  金大少說:「不用找了,看來小俠已悄悄走了!我們這鎮子沒福,留不住人。」  跟來的人問:「這後院沒後門出入,小俠從哪裡走?」  金大少歎了一聲,說:「小俠武功那麼好,能飛簷走壁,小小的圍牆,又怎能攔住他!看來他不想和我們見面,已從瓦面上走了!」  金大少沒有說錯,小翠在房間休息時,聽到外面這麼多人要來見自己和拜謝自己,她的確不想見大家,更怕麻煩,略略休息一會,便從瓦面上悄然離開了鎮子,往白石堡而去。  白石堡的刀堡主,見堡丁們魂飛魄散地逃回來,喝問道:「看你們慌的,出了什麼事?」  一個小頭目模樣的堡丁說:「堡主,鎮子裡又來了一位武功極高的少年。」  「什麼,又來了—個?」  「是!堡主。他的武功,似乎比上次的那個少年還高。」  「二教頭呢?」  「叫那少年殺了!」  刀一鋒一震:「殺了!?」  「是!堡主。小人們根本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他一轉眼就將二教頭殺了!他還說——」  「他還說什麼?」  「小人不敢講。」  「你有話快說!」  「他說,他要堡主的腦袋。」  「什麼?」   「堡主,這是那少年說的,不是小人說的。」  刀一鋒吼道:「你給我滾出去!」  「是!小人滾出去,」  刀一鋒氣得眼也直了,罵起來:「真是一群沒用的廢物,只知道吃飯喝酒。」  大教頭過天猴在旁說:「堡主,這人能在轉眼之間就殺了白頭鷹,恐怕真的比上一個少年的武功更好。他既然這麼放出話來,堡主應該準備一下才是。」  「他敢進我白石堡?」  「他既然敢將話放出來,極可能會闖進堡來!」  「我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堡主還是小心為上。」  「好!你給我傳話:堡內所有的人,日夜防範,緊閉堡門,在三天之內,任何人也不准放進堡來。誰敢違抗,給我砍了!」  小翠行動莫測,在夕陽如血、暮色靄靄時出現在白石堡附近的樹林中。她感到只有殺了刀一鋒,毀了白石堡,才能給這一帶山鄉村民永絕後患。小翠為人就是除非不插手,一插手就必需乾淨徹底,不給人留下禍害。所以她先不急於去找豹兒,也不顧個人危險而自己來闖白石堡了。她躍上一棵高大的樹梢上,打量著白石堡,只見堡門緊閉,吊橋掛起。堡的土牆上,有堡丁看守堡門,不時還有一隊堡丁巡邏,顯然白石堡防備著自己。  護牆河和高大上牆,在以往小翠看來,是不大容易越過或攀登上,但她自從練了幻影魔掌神功之後,雖然還不能登上佳境,但要入白石堡,卻是輕而易舉之事。她只考慮堡中的機關重重,自己怎麼能出其不意地一下殺了刀一鋒,然後再一把火毀了白石堡。  夜色降臨,一彎新月如一隻小舟般地停泊在海一樣的天邊上,這更方便小翠的行動。  小翠選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越過護牆河,似夜鳥般地躍上了土牆,伏在暗處打量堡內的情景。月光之下,小翠一進堡的大門,便看見一片廣場,土牆之下,廣場之旁,儘是一排平房。這一排平房,不是騾馬房,便是堡丁們居臥的地方。對正堡門的廣場另—邊,是白石堡的大廳,有石階四五級,眼下廳門緊閉,廳內隱約有燈火亮光。而大廳之後,便是依山勢而建築的樓宇,房屋鱗次櫛比,其中隱現亭、台、樓、閣,房屋不下百幢。  小翠心想:白石堡內這麼大,刀賊住在哪裡?看來,只有找一個賊人來問問才行了。於是小翠又施展幻影神功,從土牆上躍下平房,如夜行疾鳥般地輕落在大廳一側房屋的瓦背上,又細心觀察四週一帶的地形地勢。土牆四角碉樓上,有人瞭望,不時有堡丁巡邏。大廳後面的房屋街巷、走廊,也不時有堡了巡邏,而且在一些暗處,更有哨兵伏著。堡內可算是戒備森嚴,只要一處有動靜,全堡都會行動起來。  小翠想了一下,採取夜行人向來使用的投石問路辦法,輕輕揭下了一角瓦片,丟到一暗角處。「啪」的一聲,頓時驚動了伏在隱蔽處的一個堡丁,他喝問:「誰?」  見無人答應,這堡丁便從隱蔽處走出來,小心翼翼地提著刀,向瓦片落下的地方察看,沒有發現什麼,便自語說:「奇了!怎麼會有響聲呢?」  這堡丁剛才的喝問,已驚動附近一隊巡邏的人,他們奔了過來,為首的正是那柿子面。他問:「發生了什麼事?」  堡丁說:「我剛才聽到一個響聲,喝問是誰,沒人應。走出來看看,也沒發現什麼。看來,我大概是聽錯了。」  柿子面喝叱道:「無事大驚小怪的,你不想要命了?」  這堡丁不敢出聲。有人說:「你也真是,堡大門,碉樓上都沒發現有人進宋,這裡怎會有人來呢?莫非你今日給那少年嚇破了膽,是不是?」  原來這伏在隱蔽處的堡丁,是今日隨白頭鷹去過鎮子上的人。柿子面又罵了一句:「給老子小心點,別自己嚇自己!」  堡了唯唯應諾,退回隱蔽處。柿子面隨後又四周打量了一下,便帶著人走了。  小翠伏在瓦面上聽得、看得清清楚楚,心裡暗想:看來這堡上的人,只不過是橫行鄉里的惡奴、打手,沒有見過多少世面,全無半點江湖上的經驗。如有經驗的會仍伏著不動,以觀變化,或者識破這是投石問路的伎倆,故意詐作不知道,以麻痺來者才是。次一些的,也會躍上瓦面上看看,哪有像這樣大意的呢?  小翠在瓦面上等柿子面走遠之後,以電閃的行動,驀然出現在堡丁面前,堡了剛想驚喊,小翠那寒氣逼人的寶劍已橫在他的脖子上,輕喝道:「別出聲!要不,你就這麼大了!」  堡丁嚇得慌忙地說:「我、我、我不出聲,求你放過我。」  「你認得我吧?」  「認、認、認得。」  「你想我放了你很容易,只要你告訴我,刀一鋒現在哪裡?」!  「我、我、我不大知道。」  「那你是不想活了!」  「不、不,你別殺我。」  「那你說,刀一鋒在哪裡?」   「他往日在臥花閣上,今夜在不在,小人就不知道了!」  「臥花閣在什麼地方?」  堡丁指了指:「就是山崖下那處有燈光的樓閣。」  「要是不在,他會去什麼地方?」  「恐怕在暖閣的書房中。」  「暖閣又在什麼地方?」  「那是刀堡主內院中的一處樓閣,小人從來沒有去過。」  「好!我暫且相信你,要是你騙了我,知不知道有什麼後果?」  「小人絕不敢欺騙小俠。」  小翠也不再說話,出手就點了他的昏睡穴,說:「你好好在這裡睡吧!三個時辰,你就會醒過來。」於是她又輕躍上瓦面,朝山崖下一處有燈火的樓閣奔去。  小翠在瓦面上屋過屋地行走。按道理來說,土牆上四角了望樓上的賊人應看見才是。不知是小翠的行動太快,還是了望樓上的賊人們太粗心大意,一心只注意堡外的動靜,沒注意堡內瓦面上的動靜,居然沒發現小翠的行動。小翠輕易地登上了臥花閣,藏身於屋簷之下。  臥花閣坐落在白石堡的深腹之中,是刀一鋒玩弄女人的淫窩。在白石堡中,形成一個小小的院落,院門有人守衛,不是刀一鋒的親信,任何人不得入內。  小翠一個金鉤倒掛,用手指戳破紗窗,朝閣內望去,只見在燈光之下,一個中年漢子,擁著兩名少女在飲酒作樂。小翠心想:看來這中年漢子必定是刀一鋒這賊子了。她便破窗而入,嚇得中年漢子拋開了兩名少女,喝問:「誰?」  小翠回答:「是我呀,特來夜訪堡主。」  中年漢子睜大雙眼,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幾乎還是一個小孩子,一個眼角眉梢流露出聰明伶俐的秀美孩子。他不明白這孩子怎麼闖到臥花閣來。守院的堡丁放他進來時,難道樓閣下的丫頭也不通報一聲,由他登上樓閣來?他驚疑地問:「你來見我幹什麼?」  一句話,小翠便問出了這中年漢子就是自己要找的刀一鋒,便笑著說:「刀堡主,你真會享受,叫我尋得好辛苦!」  刀一鋒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逃回堡的人沒向你報告嗎?」  刀—鋒驚駭:「你就是殺了白頭鷹的那個小子?」  「你想不到吧?」  刀一鋒突然躍起,從床頭取下了自己的刀,橫刀喝問:「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來要你的腦袋,因為有人給我五萬兩銀子。」  「老子先要你的小腦袋。」刀一鋒凶狠地一刀劈來,一邊大吼:「來人呀!抓刺客!」  小翠閃開說:「你別叫了,下面的人,全都被我放倒了!」  「你,你全殺了池們?」  「放心,他們恐怕比你長命。」  刀一鋒一連幾刀劈出,小翠僅出劍兩三招,就將他逼到床邊,並且劃傷了他的臉,準備再出一劍挑了他。可是刀一鋒仰面倒在床上,床板一翻,便失了蹤影,令小翠一劍刺空。  小翠怔一怔,想不到這床竟是一處機關,眼光光地讓刀一鋒逃脫。小翠氣得寶劍亂揮,儘管這床板是一塊鐵板,也讓她斷金碎玉的青虹寶劍砍斷成七八塊,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口。小翠正想俯身往洞口看去,突然「嗖嗖」幾聲,七八支利箭從洞裡射出,要不是小翠閃開得快,這七八支利箭,恐怕就射穿了她的腦袋。  小翠一下想起丁店小二的話,白石堡機關重重,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險,看來自己不可大意。小翠掃視了閣內一眼,看見那兩個少女驚恐得縮在一角,渾身抖個不停。  小翠說:「你們別害怕,我不會殺你們的。你們說,這刀賊逃去了哪裡?」  一個少女說:「我、我、我們不知道。」  「什麼!?這暗道通到什麼地方你們也不知道?」  「少、少、少爺,暗道裡四通八達,有?有、有三個出口,我、我、我們實在不知道他逃去哪裡。」  「那你們說,三個出口在什麼地方?別害怕,慢慢說,我絕不會傷害你們。」  兩個少女略微心定下來,說:「少爺,一處通向暖閣書房;—處通到前面的大廳;還有一個出口,在後山的樹林中。」  「好!你們帶我到暗道去。」  兩個少女頓時害怕起來:「少爺,你千萬別進去。」  「為什麼?」  「暗道裡機關極多,有陷阱、毒箭等等,人一下去,就不能出來了!」  「你們沒進去過?」  「少爺,我們從沒有進去過。」  這時,白石堡鑼聲大震,有人高喊:「別讓刺客跑了!將臥花閣包圍起來!」跟著,處處火把亮起,紛紛向臥花閣跑來。  少女說:「少爺,你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小翠想了一下說:「你們快離開這樓閣。」  兩個少女說:「少爺,你不走?」  小翠說:「快!我要放火燒這樓閣了!」  兩個少女一聽,只好慌忙下樓離開。小翠將窗簾、蚊帳、板壁全點上了火,然後下樓,又將樓梯點燃起來。當賊人們趕來時,臥花閣已處在一片大火之中。小翠身形如電閃般躍到另一處瓦面上,又放了一把火。她一連在幾處都放了火,弄得堡內賊人們大亂。剎時之間,堡內五六處大火燒起,形成了一片火海,染紅了大半個夜天。小翠殺不了刀一鋒,也要將白石堡夷為平地、廢山坡。  最後小翠轉回大廳瓦面,躍了下來,打算放一把火將這大廳燒掉,不料碰上了大教頭過天猴。過天猴大喊:「刺客在這裡!刺客在這裡!大家快來!」  過天猴手提齊眉鐵棍(他原來的齊眉銅棍已為豹兒劈斷),攔腰向小翠掃來。小翠不想與他多糾纏,一連幾招無回劍法抖出,招招都是凌厲的殺招,快速奇詭,殺得過天猴手忙腳亂,連連後退。「當當」幾聲兵器相碰響聲過後,過天猴的齊眉鐵棍,被小翠的青虹寶劍寸寸削斷,齊眉棍變成了不到三尺的短棍棒,弄得過天猴沒棍舞了,實力大減。  小翠又一連兩招,逼近過天猴,正想再出一劍,打發過天猴歸西天,誰知腳下懸空,掉進了大廳的陷阱中去。小翠想躍起已不可能,陷阱的翻板又蓋合起來,她一直往黑洞洞的陷阱掉下去。  過天猴這才喘過一口氣來,渾身已是冷汗淋漓,望著陷阱獰笑:「這下,看你這小子還能逞兇!等你餓得渾身無力,再將你抓出來,切成七八大塊,丟到山頭喂野狼去。」  刀一鋒從暗道的夾牆洞口走出來:「給我將這小雜種拉上來,我要活活生殺了他,將他的心挖出來下酒。」  過天猴說:「堡主,現在千萬別吊他上來,更不能打開陷阱。」  「為什麼?」  「這小子手中有把寶劍,萬一吊他上來,他便會破網而出,到時再捉他就困難了!堡主,現在我們還是先救火要緊。」  刀一鋒點點頭說:「這樣也好,諒這小子也飛不出陷阱。這小子也太心狠,一夜就毀去了老子大半個白石堡的基業。老子要將他一塊塊肉割下來。」  驀然之間,在燈光下又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說:「你們快將她放出來!」  刀一鋒和過天猴驚得後退兩步,一齊驚問:「是你!?」  出現的少年,正是豹兒。他又重複一句:「快將她放出來!不然,我殺了你們。」  刀一鋒和過天猴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刀一鋒說:「小賊!你今夜裡也別想走出白石堡!來人!全給我上。」  過天猴順手從一個堡丁乎上搶過了一把刀,直撲豹兒,一邊說:「堡主,你先走。」  過天猴撲上,湧進來的堡丁們也一哄而上。豹兒心急要救小翠,再也頤不了傷不傷人了,渾身真氣激盪,一招白龍興雲布雨抖出,真是劍光滿廳,四面八方儘是劍尖如雨,湧上來的十多個堡丁,不是刀斷身帶劍傷,就是頭飛手斷撲地而亡,連過天猴也給削去了右手臂。刀一鋒哪裡見過這等驚世駭人的武功,震得心膽俱裂,掉頭便跑。  豹兒哪裡肯讓他逃走,身形輕縱,矯捷如獵豹,一下便縱到了他的前面,攔住了他逃向夾牆的暗道口,一招墨龍回首,震飛了刀一鋒手中之刀,再輕舒猿臂,就將刀一鋒揪了起來,擲在地上,一腳踩在他胸口上,厲聲道:「你放不放她出來?」  「我放!我放!」刀一鋒連忙說。  「那快叫人把陷阱打開。」  「我放了他,你放不放我一條生路?」  「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那你先放我起來。」  「不行!她出來後,我才能放你。」  豹兒雖然一身真氣極厚,會盤龍十八劍法,但不會打穴封脈。他怕放刀一鋒起來之後他會逃走,只有用腳踩著刀一鋒,叫他不能亂動。一些活著的人,包括斷了一臂的過天猴,在豹兒的聲威之下,別說已失去了戰鬥力,就算沒失,也不敢過來救刀一鋒了!在大廳外的堡丁,更不敢放箭,怕傷害了刀堡主。  刀一鋒朝過天猴說:「大教頭,快命人打開陷阱,放人出來。」  過天猴忍痛命人打開機關。只聽見「軋軋」一陣聲響,陷阱上的翻板打開,一張柔軟的鐵網,緩緩地將小翠吊了上來。  原來小翠掉下陷阱,頓時給一面鐵網罩住,吊在半空中。小翠初時感到有點慌,不知掉進什麼物體中去了。陷阱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不知自己落在什麼可怕的陷阱中。停了好一會,不見動靜,她才坐正身子,掏出打火石,點燃了火熠子,才看清楚自己落到一張鐵網裡,憑空給吊在陷阱中,下面深不見底,不知有什麼毒蟲猛獸的,一時不敢用寶劍破網出來。也正在這時,陷阱口突然打開了,火光透了進來。小翠暗喜,吹滅火熠子,隨後又感到自己給慢慢吊了出去。  一出陷阱口,小翠寶劍一揮,便破網而出,縱身躍上大廳的橫樑上,以便應敵,大開殺戒。可是一看,大廳上臥著七八具屍體。她感到有些困惑:這是怎麼回事?再定神一看,只見豹兒在燈光之下,腳踩著刀一鋒,正仰面望著自己。小翠真是又驚又喜,也不顧看其他的情形了,喜悅地叫起來:「豹哥,是你來救我嗎?」  豹兒問:「翠翠,你沒事吧?」  「我沒事!」  小翠縱身躍下。豹兒透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了!」  小翠瞧了瞧刀一鋒:「豹哥!快殺了這刀賊!別讓他活著害人。你不願殺他,讓我來殺他好了!」  豹兒說:「翠翠,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  「因為我答應過他的,他放你出來,我便放他一條生路。我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哎!這是你答應他的,我可沒有答應。」  「翠翠,算了!你別叫我言而無信。」  豹兒鬆開了腳,對刀一鋒說:「你走吧!」  刀一鋒爬起來,不由感激地看了豹兒—眼,想走開。小翠突然伸劍一攔:「你別走!」  豹兒問:「翠翠,你這是幹什麼?」  小翠說:「豹哥,你放他可以,但他必須答應我們兩個條件,不然,我寧願你言而無信,也要殺了他。」  「翠翠,你要他答應什麼條件?」  「第一個條件,從今以後,不得橫行鄉里、欺壓百姓和為非作歹。」  豹兒一想也是,自己當初的意圖也是這樣,為了救出小翠,竟將這意圖也忘了。他問刀一鋒:「你答不答應?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刀一鋒要命要緊,忙說:「我答應。」  小翠問:「你要是以後做不到怎樣?」  「我要再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豹兒點點頭,問小翠:「你的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小翠眼睛轉了一下:「第二個條件嘛!要他保證,你不得離開我。」  豹兒愕然:「你這是什麼條件呀?」  「保證你不會離開我的條件呀!」  刀一鋒也傻了眼,這是哪一門的條件?有這樣的條件嗎?這叫我怎麼保證?初時,刀一鋒以為,第二個條件準是叫自己拿出五萬兩銀產來贖命。因為這小殺手是為五萬兩銀子來取自己腦袋的,既然不殺了,少不了得拿出五萬兩銀子出來。現在一聽,完全不是這樣,要自己保證他的什麼豹哥哥不離開他了。刀一鋒簡直感到莫名其妙和荒唐。  豹兒說:「翠翠,別胡鬧了!我們走吧!」  「哎!他還沒答應哪!」  豹兒問:「我離不離開你,關他什麼事?」  小翠說:「他不答應,那你答應也行。不然,我只好殺了他啦!他的十條命,可是捏在你手中。」  豹兒感到小翠鬧得出了位,只好說:「好好,我答應你。」  小翠高興得跳起來:「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呵!你要是今後離開了我,我就殺了他。」  豹兒給小翠弄得哭笑不得,說:「翠翠,我們走吧!」  「好的。」小翠又對刀一鋒說,「你今後也不許反悔,在這一帶,有我的好幾個線眼,只要你一為非作歹,欺壓百姓,我就會隨時再來砍下你的腦袋。所以,你千萬別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  小翠說完,便拉了豹兒,施展輕功而去。而小翠臨走的一段話,卻給刀一鋒帶來極大的威脅。這個當地的惡霸,果然不敢再為非作歹、欺凌百姓了!不到半年,便遷移他處,不再在這一帶出現。的確,白石堡給小翠一把火毀去了一大半,要恢復,不知要多少銀兩才行,不如拿這筆銀兩到其他地方建一座莊院:再則,他受了這一次挫折,幾乎連命也丟掉,實在無顏再在這一帶立足下去了。  小翠在月夜下隨豹兒來到荒山的一處小巖洞。在這裡,可眺望鎮子上的一切情景。小翠驚訝問:「你就住在這個小巖洞中麼?」  豹兒搖搖頭:「我本來打算在今天離開的,一下發現你也來了這小鎮上,同時也發現白石堡的人也奔向小鎮,我擔心你出事,所以才留下下來。」  「那麼你是一直在跟蹤著我?」  豹兒點點頭。小翠又問:「你怎麼不來見我呢?」  豹兒苦笑了一下。小翠說:「我知道了!你是怕我見到你。要是我沒出事,你就不出現,悄悄地走了,對不對?」  「翠翠,別說了!我問你,你幹嘛跑來找我呢?」  「你問你自己去?」  「問我!?問我什麼?」  「你曾經說過,永遠不離開我,你怎麼一聲不吭的又離開了我?」  「翠翠,請原諒,我本來想告訴你一聲,又怕你阻攔我,所以我只好悄悄地走了!不過,我以後會來找你的。」  「鬼才相信你。」  「翠翠,我是真的,絕不騙你。」  小翠心裡感到一股暖意和甜蜜,問:「豹哥,你幹嘛要離開點蒼山?在點蒼山不好?」  「翠翠,不是點蒼山不好,我怕麻煩人家,更不想讓別人說閒話。」  「誰說閒話了?」  「翠翠,別問。我離開點蒼山,更主要的是想學我師父留給我的一門劍法。」  「哦!?什麼劍法?」  「我也不知道。」  「你師父的劍法也不知道。」  「我還沒有看,怎麼知道?」  「這劍法在哪裡?」  「這——」  小翠睜大秀目:「不願說給我知道?你把我當成是什麼人了?」   「翠翠,你別誤會,這劍法藏在什麼地方,我還不知道,得去找找看。」  「那我跟你去找。」  「這——」  「你放心,我不會學你師父的劍法,我只是幫你找。」  「翠翠,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恐怕要很長的時間。」  「總之,不管多長時間,我都跟著你。」  「一年,兩年,你也跟著我嗎?」  「別說一年,就是一百年二百年,我也要跟著你。」  「你不回點蒼山了?」  「你回我就回,你不回,我也不回。」  「可是——」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跟著你?好!我去殺了刀—鋒,然後自殺。」  「哎!你千萬別亂來、」  「那你要不要我跟著你?」  「翠翠,我算怕了你了!你跟著我,會很苦的,沒有在點蒼山那麼舒服。」  「只要你不離開我,再苦我也受得了!」  「好吧!那你跟著我吧。到時,你可別埋怨我。」  「誰埋怨你了?」  「翠翠,那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天一亮,我們就離開,好不好?」  「好呀!」  第二天一早,豹兒就帶著翠翠穿雲踏露,翻山越嶺,直奔自己曾經生活了十多年的荒山古寺。  豹兒所生活過的荒山野嶺,其實是鶴慶軍民府劍川州所屬的石寶山。那裡山幽林密,少有人煙,層巒疊嶂,野獸出沒,是滇西一帶著名的縱谷山區,遠離大理點蒼山有二千多里,離鶴慶府城也二百多里。  豹兒踏入石寶山,對所有的山形地勢都非常熟悉,對山中的一草一木,都感到格外的親切。他離開古寺,已有兩年了!但當年跟隨段麗麗連夜離開古寺的情景,他仍記得清清楚楚,彷彿是昨天的事一樣。」  兩年了,不知占寺荒蕪破爛了沒有?還有沒有人居住?師父的骨骸又怎樣廠?藏在洞中的劍譜不知霉爛了沒有?這一切,都引起豹兒的沉思和感觸……  翠翠卻沒有豹兒這樣的心情,她在好奇地打量石寶山陌生的景色:山高林密,山道雲鎖霧斷,幾十里內不見人家,不時見山兔出沒、山雞驚飛。這裡,彷彿是被人們遺棄的地方。但她感到能和豹兒在一起,比什麼都甜,比得到什麼都滿足。  他們曾經在進山之前,經過一處小鎮,吃了一頓飯,豹兒又買了幾十斤糧食、一些油鹽及一些生活日用品。這些糧食,夠他們兩人在山中吃一個月的。豹兒感到,尋找師父留下的劍譜,恐怕不是在幾天之內能找到的,不能不帶糧食進山。要是他一個人,可以不用買,完全可以摘山中野果和打獵野獸為生,但有翠翠跟著,就不能不準備一些糧食了。豹兒擔心翠翠過不慣茹毛飲血、靠吃野果為生的日子。  在麗日西斜時,他們來到了古寺。一看,古寺荒涼,殘敗得不成樣子,寺內處處蒿草叢生,有的地方已倒塌下來,處處漏水。顯然,豹兒在離開之後,古寺就沒人居住過,但有一間大殿還算完好,只是佛像的金粉剝脫了不少。至於兩旁的十八羅漢泥塑像,有的斷了手腳,有的五官不全,不是少了鼻子,就是瞎了眼睛;神台的灰塵積有成寸厚。  翠翠問:「豹哥!你就住在這麼一間破爛的小寺裡嗎?」  「是!不過它以前沒有這般破敗,不時還有人前來燒香拜佛。有些獵人也來這裡借宿。」  「你師父的劍譜就藏在這間寺裡嗎?」  「不!師父說,藏在我常去玩的三處巖洞中,叫我仔細的尋找。」  「那我們現在就去尋找吧。」  「不!翠翠,我們在這裡休息一夜,明天再去找好了。」  「那也好,我來將這爛寺收拾一下。」  不用—個時辰,豹兒和翠翠就將寺內的雜草野蒿清除得乾乾淨淨。寺後的廚房也打掃得一清二潔。幸好一切炊具沒有損壞,碗碗碟碟依然存在。豹兒將它們全搬到山溪裡洗乾淨,然後和翠翠在廚下升火煮飯。古寺,成了他們兩人的天地。  飯後,一彎明月升起東山,銀色光華將山中一切景物打扮得似水晶般的世界,格外玉潔可愛。他們在寺內的樹下談心。豹兒給翠翠講述自己童年的事情,翠翠聽得津津有味。昨夜,他們在白石堡放火殺人,今夜他們在月下悠悠談心,仿如兩個天地中的人。  當豹兒談到自己為救一窩小鳥摔下懸巖的情景,師父怎麼救了自己時,一下不出聲了。  翠翠奇異地間:「咦!你怎麼不說了?」  豹兒說:「翠翠,我忘記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什麼重要的事?」  「我應該先去拜祭師父才是。」  「那我們現在去拜祭他老人家也不遲。」  「對!翠翠,我現在就去?」  「他老人家葬身之地遠不遠?」  「不遠,就在寺後山崖的一個小巖洞中。」  豹兒從佛像前神台下,找到往日留下米的香和蠟燭,與翠翠在月下來到了方悟禪師葬身的小巖洞前。豹兒用石塊泥土封閉的洞口,已長滿了雜草野樹,除了豹兒,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這裡曾是一個小小的巖洞,更不知道這裡埋葬著一位高僧,一位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  豹兒來到洞口前,點燃丁香和蠟燭,想起了方悟禪師對自己的撫養、慈愛、關懷,雙目不由湧出了淚水,說:「師父!豹兒前來祭你了!」說著,便長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翠翠也跪在豹兒身邊,叩頭說:「方悟禪師,小女子薛翠翠也來拜祭你老人家了。你老人家生前名動武林,又對我豹哥那麼好,望你在天之靈,保佑豹哥找到你老人家的劍譜,學好你老人家的本領,為武林除害,為你老人家報仇!」  方悟禪師,雖然在江湖上殺人不少,曾為害武林,但能幡然悔悟,改惡從善,晚年也為百姓做了不少的善事。更難得的是,他為武林造就了一代奇才——豹兒,能代他在江湖上除惡行善,以贖罪過、他生前沒有想到,會有—位奇女子翠翠也來拜祭自己。  他們一直跪到香滅燭盡,才站起來回寺。第二天—早,他們吃了早點,便去找劍譜了。豹兒先去離古寺有一里遠的山谷那個巖洞去尋找。這個巖洞,曾經是豹兒和段麗麗躲避獨角龍的地方,也是豹兒經常來玩的—處乾爽的巖洞。  豹兒帶翠翠走進一片樹林,來到山谷口,只見滿谷雜草叢生,怪石嶙峋,沒有路徑。翠翠打量了山谷一眼,突然停了腳步,說:「豹哥,你別進谷。」  豹兒愕然:「為什麼?」  「這山谷沒猛獸嗎?這樣的山谷,是老虎、豹子極好的藏身地方。」  豹兒不由凝神靜氣傾聽了一會,說:「不錯!是有股豹子的氣味,我們快站到下面去,別讓它聞到了我們的氣味。」  翠翠說:「我怎麼沒聞到呢?」  「不好!它竄出來了!快!」  話音剛落,一頭斑斕的花豹從亂草中跳了出來。豹兒急忙攔腰抱住翠翠,縱上附近的一株高大的樹上,放下翠翠說:「你站穩了,我來對付這頭大豹。」  翠翠說:「慢點,你看看,這頭豹子是不是我們曾經見過的那一頭?」  豹兒說:「不會吧?它怎會跑來這裡呢?」  「你看呀!它好像在善意地望著我們哩!」  豹兒打量了豹子—下,見豹子似乎馴服地伏在樹下,對自己沒有半點敵意,便說:「我下去看看是不是。」  「你小心了!」  豹兒應了一聲,飄然下地,果然這頭豹子並沒有猛撲過來,像—頭大貓般的溫順、它走近豹兒身邊,用頭,用身軀親切地擦著豹兒,低聲地鳴叫著,好像在問候豹兒,豹兒驚喜:「豹兄弟,真的是你嗎?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豹子低吼著,算是回答。豹兒更是大喜,不顧危險,一下親切地抱著豹子,撫摸著:「豹兄弟,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這—年多來,你去了哪裡?」  翠翠也躍了下來:「豹兄弟,你認得我嗎?我也和你玩過呵!」  豹子似乎善知人意,也親切地聞聞翠翠。翠翠比豹兒更高興,抱著豹子的頭,用臉兒貼著它說:「你要是會講話多好!」  他們和豹子玩了—會,豹兒拍拍豹子說:「豹兄弟,你住這山谷嗎?能不能帶我們到你的家裡坐?」  豹子點點頭,縱身躍進山谷,又回首朝他們看了一下,好像說:「你們跟我來呀!」  豹兒和翠翠跟在它的身後。果然,豹子帶他們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這豹子窩對豹兒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它就是豹兒曾和段麗麗躲避獨伯龍的地方。豹兒笑起來:「豹兄弟,你真會找地方住,這可是我的地方呵!」  翠翠問:「這巖洞就是你常來的?」  「是呵!」  「你師父的劍譜就收藏在這巖洞裡?」  「我不知道,我們找找看。要是沒有,恐怕在其他兩個巖洞裡。」  「那我們快找。」翠翠又拍拍豹子,「豹兄弟,你能不能在谷口守著,別讓人進這山谷裡來。」  豹兒說:「這裡怎麼會有人來呢?」  「我們小心一點不好嗎?」  這頭斑豹,似乎很聽話,真的離開巖洞,縱身去谷口了。  豹兒和翠翠便在巖洞裡尋找起來。巖洞不大,不過二丈多深。他們敲著石壁,搜索巖洞中任何可以收藏東西的地方。結果除了岩石還是岩石,什麼也找不到。  豹兒說:「看來師父的劍譜,恐怕不會藏在這個巖洞中。」  翠翠說:「我們再看看地面,你師父有沒有把劍譜埋在地下呢?」  豹兒又仔細地搜索地面,地面全是岩石和一些碎石塊,顯然這地面沒被人翻動過,而且也根本沒人能翻動它。他們足足在巖洞裡尋找了一個時辰,結果一無所獲。翠翠失望地坐下來:「看來,這巖洞沒有劍譜,我們到別的巖洞去找吧。」  在他們坐下來休息時,那頭大豹不知去哪裡捕捉了一隻小黃掠回來。他們找不到劍譜有些不樂,可是一見豹子叼回來這麼—頭黃麂,又高興了。翠翠笑道:「豹兄弟真會招呼接待我們,擔心我們餓,特意為我們叼獵物回來,真比人還想得周到。」  豹兒也高興地說:「豹兄弟,我們多謝你啦!」便不客氣地用劍剝下麂皮,先砍下一隻麂腿,遞給大豹吃用,然後撿了一捆乾枯的樹枝、柴草,升火烤著麂肉吃。  吃飽了以後,翠翠撫摸大豹:「豹兄弟,你今後就和我們一塊住吧,好不好?」  豹子溫順地依著翠翠,在她跟前伏下。豹兒問:「我們帶它去占寺住?」  「不行麼?」  「行是行,不知它跟不跟我們去古寺呢?」  翠翠又拍拍豹子:「豹兄弟,跟我們去古寺住好不奸?」  豹子點點頭,用舌舔舔翠翠的手。翠翠大喜:「它同意啦!」  豹兒說:「你怎知它同意呵?」  「它在點頭呀!」翠翠親了豹子一下說,「豹兄弟,我們走吧!」  這頭花豹,不知是豹兒、翠翠曾經吃過豹子乳汁,身上有豹子特有的氣味,視他們為同類,還是它善曉人意,居然跟著豹兒、翠翠走出山谷,來到古寺裡。  這麼一來,不但是翠翠,就是豹兒,也視這花豹為自己心愛的寵物了。翠翠特意為豹子在古寺裡安排一處十分舒適的睡覺的地方,又帶著它到山溪邊,為它洗乾淨皮毛,和它在林中遊玩、嬉戲。到了後來。甚至騎在豹兒背上,在古寺附近遨遊漫步,宛如神話般的林中仙子,使豹兒看見也神往起來。  豹兒本來下午要去懸巖下深澗中那處巖洞去尋找師父的劍譜,但見翠翠與豹子玩得這麼高興,不願掃了翠翠的興致,只好將尋找劍譜的事移到明天去辦了。他陪伴著翠翠,觀看翠翠與豹子玩:有時他自己也參加進去。直到黃昏,翠翠仍興致不減,對豹兒說:「豹哥,你去煮飯好不好?我想跟它在林子裡多玩些時候。」  「好吧,但你可別走遠了,到時回來。」  「我知道啦!但你可得給豹兄弟準備一頓很好的晚飯。」  豹兒說:「誰知道它喜歡吃什麼呵?」  「山雞呀,兔子呀,它不喜歡?」  「要是這些,我很容易辦到。」豹兒說著,轉回古寺。  翠翠盡情地和豹子在林中、山坡暢玩,有時互相追逐,直到夕陽西下、晚霞如火才轉回古寺。豹兒卻捉了不少的山兔和山雞,有死的,也有活的。翠翠看了面如春花般地歡笑:「你去哪裡捉了這麼多的獵物呵?」  「在這山裡,野兔山雞有的是,你要捉多少也有。」  「那我們的豹兄弟不愁沒食物了!」  翠翠提起一隻活免,拋給花豹。花豹矯健一縱而起,凌空就咬住那只活兔,不但姿態優美,行動也快如閃電,宛如武林中一流搏擊的高手,三下五除二,就將一隻活兔吞入肚中。  翠翠又提起一隻活兔,將它拋得遠遠的,花豹更身如流星撲去。兔子還沒落地,花豹又準確無誤地一口將兔子叼住,剎那間吞落肚了。  豹子這種矯敏、準確捕措的身段,令翠翠看得驚訝、好玩,而豹兒卻在深思、暗想,要是我以後碰上黑箭和那黑衣青年劍手,能不能像豹子這樣矯健、敏捷,具一擊而中的本領呢?   所以豹兒以後就一直觀察、捉摸、思索豹子的種種行動,從而在武林中創造了一門豹子似的捕殺武功,但這是以後的事了。  吃過晚飯,豹兒對翠翠說:「翠翠,明天你就和花豹玩,我—個人列那懸巖下深澗中的巖洞裡去尋找好了。」  翠翠下大高興了:「你怕我看見你師父留給你的劍譜?」  「哎!翠翠,你別誤會,我怎麼會怕你看見呢?」  「那幹嘛不讓我去?」  「翠翠,你不知道,那深澗裡,不時有瘴氣瀰漫,而且毒物極多,我是擔心你……」  「那你幹嘛不害怕?」  「我師父曾經告訴我,我先天有一種抗毒的異能,所以不怕毒物和瘴氣。」  「我也不怕。」  「你怎麼不怕呢?」  「因為我身上帶有玉女黑珠丹,服下能解毒。」  「那花豹也跟我們去怎麼辦?」  「我也餵它服下一粒呀!」  「它願服嗎?」  「我將一粒丹先喂兔子,然後再給它吃不就行了?要是你怕我看見你師父的劍譜,偷學你師父的劍術,那我就不去了。」  「翠翠,你怎麼這樣說呀!」  「那你讓我跟你一塊去找呀!」  豹兒沒辦法,只好依從翠翠。而且翠翠比自己機靈,兩個人尋找,總比自己一個人去尋找好得多。豹兒從心裡也沒想到怕翠翠看見師父的劍譜,就是自己一個人找到了,也會與翠翠一塊看一塊學,壓根兒沒想到怕翠翠偷學了去。他只是擔心翠翠的安全。現在翠翠既然有玉女黑珠丹,那就不必擔心了。玉女黑珠丹的化毒功力,他是知道的。  第二天,豹兒和翠翠帶著花豹來到深澗。這是名副其實的死亡之澗。每年春夏之交的季節裡,瘴氣毒霧瀰漫山澗內外,曾毒死了—些進山打獵的獵人。這也是使古寺附近幾十里之內沒人敢居住和少到的原因。這深澗離古寺西北方向五里之遠,並且要翻過一道險峻的山峰。可是深澗中盛產各種稀有名貴的藥材,它們都幾乎生長在懸巖峭壁之上。有的長了幾年,有的長了幾十年,不為人知道,就是知道,沒有極好的輕功也難以採摘。  方悟禪師所以在古寺中住下來,就是看中了這深澗中稀有名貴的藥材和這裡沒人敢居住。有人說,凡是有毒物瘴氣生長的地方,往往在附近就生長有一種能化解毒物瘴氣的奇花異草。方悟禪師不僅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是藥物的專家,善識各種毒物和解毒之藥。他憑著自己一身極厚的真氣,來到這深澗兩三次,很快就找到這種化解毒霧瘴氣的藥物。方悟禪師更意外地在澗中一處極不顯眼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神奇的巖洞,而且更發現從懸巖下石隙中滲出來的水,流成小小的溪流,從巖洞中滲透岩石而流出去。  這巖洞初入洞時不大,只不過方圓一丈左右,有一條窄窄的通道。再深入山腹大洞,然後又有一條通道,直達懸巖峭壁上的一處小洞口。這小洞口上是懸石覆蓋,下臨深澗。準確的說,這不是洞口,只是這種奇巖洞的窗口。  方悟禪師以後不時來這巖洞,有時一呆就是兩三個月才出來,最後將深入洞中的通道用石封了起來,就是以後有人大膽闖入深澗,發現了巖洞,也不知道裡面有個更大的神奇巖洞。  方悟禪師將豹兒抱回占寺撫養時,從小除了用藥水泡洗豹兒、拍打豹兒的筋骨外,更讓他服下抗毒化毒的藥。日久月深,到豹兒七八歲時,已絲毫不畏懼深澗中的瘴氣毒霧,可以在深澗中任意來往。當然,豹兒身上這種抗毒能力,只可以抗深澗中的瘴氣毒霧,卻防不了江湖上那種經過人工製成的各種毒藥:因為江湖上的毒鏢、毒箭和什麼無力散之類的毒藥,是用好幾種毒藥和毒物混合而製成。尤其是武林中的獨門所制之毒,如四川的陶家、貴州的九龍門所製成的毒藥,豹兒是抵抗不了的,只可以減輕毒力,或者慢慢化解。但可以這麼說,豹兒即使沒有他們的解藥,也不會中毒而死或造成殘廢,只是在短期內不能動或昏迷而已。  在踏進深澗口時,花豹似乎有種本能的預感,知道深澗中有危險,不願進去了,也捎住豹兒和翠翠,不讓他們走進去。  豹兒感到驚訝,對翠翠說:「你看,豹兄弟也知道這深澗是不能進去的。」  翠翠摸撫著花豹說:「別害怕,你已服了一顆玉女黑珠丹,不會中毒的。」  花豹究竟是畜獸,不同人,不知道自己服下什麼解藥,仍不願進澗。豹兒說:「翠翠,它不願進去就算了!別勉強要它進去。」  翠翠只好說:「豹兄弟,那你就在這附近玩吧,等著我們好嗎?」  花豹目中似乎流露出懇求的目光,希望豹兒和翠翠別離開自己,也別進去。  豹兒看出來了,拍拍花豹:「豹兄弟,放心,我們沒有事的,你在這附近玩,我們會出來找你的。」  豹兒拉著翠翠進洞,走了幾丈之遠,回頭望望,見花豹仍蹲在洞口沒離開,目光似有擔心、不安之色。翠翠對它揚揚手說:「豹兄弟,我們會沒事的,你去玩吧!」  當他們走了幾步,之後,「呼」的一聲,輕風平地而起,花豹奔進來了,翠翠驚喜:「你怎麼也進來了?」  豹兒似乎更瞭解花豹的行動,撫摸著花豹頭上的豹毛:「豹兄弟,我知道你不願離開我們,願與我們同生共死。」  翠翠更是抱著花豹的脖子,親暱地說:「豹兄弟,今後我們三個,就生生死死,永不離開。」  豹兒說:「我們走吧!」  他們深入深澗,幸而這時已是秋末冬初時節,風高物燥,澗中空氣清爽。豹兒很快在山崖下—群奇巖亂石中找到了那個不明顯的巖洞口,人不能直立進去,要彎著腰進去才行。進去之後,人才能直立起來。  翠翠用狡黠的目光打量這巖洞一眼,這個巖洞比山谷中那個巖洞更小,四周儘是光滑的岩石,一眼就看穿了,根本沒有可藏東西的地方。翠翠的心已涼了半截,顯然劍譜不可能藏在這裡。她問豹兒:「這也是你經常來玩的巖洞麼?」  「是!有時我師父也來這巖洞坐的。」  「這巖洞有什麼好坐的?」  「師父常來這深澗採集藥物,累了就在這巖洞休息。」  「你師父也不怕毒霧瘴氣?」  「巖洞有個好處,只要在巖洞口燃起一堆篝火,不但可以驅趕毒霧瘴氣,連—些毒物也不敢爬進巖洞來。翠翠,我們在洞口燃起一堆火,以防萬一。」  「你想在這巖洞呆多久?」  「我們不是要尋找劍譜嗎?不限時間。」  「這巖洞有多大呵!一會就找完了,要那麼多時間?」  「那,那我們快找吧!」  於是他們又仔細打量四周和頭頂上的岩石,似乎沒有什麼,用手敲敲,也發覺不到岩石後面是空的,但他們卻發現了洞右左側的石壁上,有人刻下了一個不規則的圖案。翠翠問豹兒:「這是你刻的嗎?」  「不是!」  「你來玩時,石壁上有沒有這個圖案?」  「有。」  「是你師父刻下的?」  「我不知道。」  「哎?你怎麼不知道呢?你師父沒告訴你嗎?」  「沒有。」  「你也沒問他?」  「沒問。」  「噢!你怎麼不問問呵!」  「這也好問嗎?」  「要是這圖案不是你師父刻下的,一定有人來過這巖洞了!」  「誰敢來這裡?」  「既然你和你師父能來,別的人怎麼不能來?」  「他們不怕中毒?」  「你和你師父不怕,也會有人不怕。」  豹兒不出聲了。翠翠又說:「所以我們要弄清,這圖案是你師父刻的,還是別人刻的。」  「弄清楚又怎樣?」  「再弄明白這圖案是什麼意思。」  「這麼一個圖還有意思麼?」  「怎麼沒有意思?一個人總不會閒得無聊,跑到這巖洞裡來刻這麼一個圖案吧?」  豹兒心想:這圖案有什麼意思呵!但翠翠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他不由得打量這圖案起來。好—會,豹兒突然說:「這圖案是我師父留下的!」  翠翠說:「哦!怎麼會是你師父刻下的呢?」  「這圖案的指力,與我師父在古寺旁的一塊岩石所留下的指力一樣。」  「你認清楚了?」  「絕沒有錯,—樣。」  「那麼說,你師父留下這個圖案必有用意,說不定是指示他老人家的劍譜就藏在這巖洞裡,或者在這巖洞附近的一個什麼地方。豹哥。你再仔細看,這圖案有沒有你以前曾見過,或者跟這圖案相似的一處地方?」  豹兒又看了半晌,搖搖頭:「我看不出。」  翠翠卻說:「我看出來了!」  豹兒驚喜:「你看出來了?」  「這圖案就是這巖洞的圖形。」  「不錯,不錯,是這樣。我師父在石壁上刻這圖形是什麼意思?」  「豹哥,你有沒有注意?這圖中有一道刻線特別的細和淺,不像別的刻得那麼粗和深。」  「大概是師父刻到這裡沒力氣了吧!」  「你師父他老人家功力那麼深厚,怎會沒力呢?」  「翠翠,你是說——」  「我是說,一定有用意。這道淺淺的刻線在這巖洞的西北處。豹哥,我們再看看西北面的石壁有什麼不同之處。」  豹兒打量了巖洞西北面的石壁:「好像沒有什麼不同呵!」  「要是沒有什麼不同,我們就要到巖洞外面的西北方向找找看了!豹哥!你最好用掌力推石壁一下。」  「好!我推!」  豹兒雙掌按在西北面的石壁上,暗運真氣,用勁一推,似乎有些動搖。翠翠說:「豹哥!恐怕這石壁有些古怪,你發掌勁呀!」  「翠翠,你帶花豹出洞去,以防意外。」  「有什麼意外呀?」  「我怕用勁一推,這巖洞會塌下來。」  「那也好,你可小心了!」  「放心,真的倒塌下來,我會躍出去。」  翠翠帶著花豹走出巖洞。驀然間,便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巖洞有灰沙碎石衝出來,巖洞口並沒有倒塌下來。翠翠急衝進巖洞,一看,豹兒似木雞般地站在那裡,而他前面,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小洞口。  翠翠看得又驚又喜,急問:「豹哥!你怎樣了?」  「我,我沒怎樣。」  「你沒受傷?」  「沒有!」  「那你幹嘛呆著不動?你不怕嚇壞我嗎?我還以為你受了傷哩!」  「翠翠,我是驚愕這面石壁怎麼用勁出力一拍,就倒塌下來,露出這麼個洞口。」  「那還用說,裡面準是你師父收藏劍譜的地方了!我們快進去找找。」  到底他們找到方悟禪師收藏劍譜的地方沒有?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深山古寺 上一回說到翠翠催豹兒快進洞去尋找方悟禪師所留下的劍譜。豹兒打量了黑黝黝的洞口一下,他那黑夜能視事物的具特異功能的雙目,一下看出了這新發現的巖洞口似乎深不可測,說:「翠翠,這巖洞極深,我們最好點燃火把進去才好,我還可以看見東西,你就會什麼也看不見。」  翠翠不由得也向黑黝黝的洞口望了一下,洞內有陣陣涼風吹出來,真的似乎很深,什麼也看不清,說:「對!我去外面砍些松油柴枝來,你在這裡將這些石塊搬開。」說著,翠翠轉出去了。  豹兒在巖洞內清理石塊。這個洞口,顯然是師父生前用巨大石塊封起來的,以後又用石灰、泥土粘合,年久日深,使人難以區別與原有的石壁有什麼不同。這麼—堵厚實的石牆,一般人根本推不倒,但在豹兒深厚的內力之下,一擊而倒塌下來。  豹兒剛搬開石塊時,突然聽到翠翠在外面一聲驚恐的叫聲,跟著又是花豹震動山林的吼聲。豹兒一怔,敏感到出事了,如箭般地躍出巖洞,—看,只見翠翠披頭散髮與—條巨蟒在搏鬥,花豹也在撲殺巨蟒,為巨蟒的尾掃翻。  這條巨蟒身似水桶般的粗大,長十多二十丈,血盆般的大口,要咬翠翠。豹兒嚇了一大跳,這真是一條少有的巨蟒,自己在深山多年,從來也沒有看見過。  豹兒連想也來不及想了,如靈豹般地飛撲過去,舉劍就向蟒蛇頭部刺去,說:「翠翠,你快閃開,別讓它纏上了你。」  巨蟒行動出人意料的敏捷,頭部一閃,避開豹兒凌空刺來的一劍,轉頭來要吞噬豹兒。豹兒又是凌空躍起,一招墨龍回首的劍式,直砍在巨蟒的頭上,「噹」的一聲,火花四射,想不到這巨蟒一身的鱗甲,竟堅如金石。豹兒這一劍傷不了它,只擊痛它而已。  巨蟒受到一擊之後,痛得狂怒起來,身軀翻騰滾打,令四周亂石橫飛,碗口粗的樹木摧折,塵土、碎石沖天而起。豹兒、翠翠和花豹遠遠避其鋒。可是巨蟒向豹兒狂撲過來,翠翠想再次躍出撲殺,豹兒說:「翠翠,你帶著花豹快走,我來對付這畜生。」  翠翠說:「你的劍傷不了它。」   「那你快將你的青虹寶劍給我。」  豹兒從翠翠手中接過寶劍,擺手叫翠翠退得遠遠的,自己則如流星趕月般地直撲巨蟒。一招金龍盤柱,擊中了狂怒巨蟒的身軀。豹兒這一劍已抖出了十成的功力,劍又是斷金切玉的寶劍,劍在豹兒真氣的灌輸之下,就是一面厚厚的鋼板,也可以刺穿。巨蟒的鱗甲再堅厚,也「撲」的一聲,被劍直插入蟒身,腥血直濺半天。  但是豹兒這一劍,並沒有刺中蟒的要害。巨蟒回過頭,真的快如電閃,直咬豹兒。豹兒如靈豹般敏捷縱開,跟著又如流光逸電撲來,一招赤龍追月劍法刺擊,又擊中巨蟒一劍。  豹兒幾個來回,將巨蟒刺得遍體是劍傷,蛇血染紅了山澗之水。巨蟒似乎生命力特強,身雖中七八劍,仍威力不減,滾騰翻捲,石飛樹折。豹兒最後一劍,將巨蟒釘在一株木盆粗的樹幹上,又揮出一掌,拍碎了巨蟒的頭。巨蟒頭雖碎,龐大的身軀仍有一股驚人的力氣,纏捲得這株巨大的樹木碎裂,轟然一聲巨響,大樹折斷了,倒了下來,又衝起滿天的塵土、碎石和斷杖。要是人被它纏捲,不碎骨粉身才怪。   豹兒奮力殺了這條巨蟒,將寶劍拔出來之後,幾乎渾身軟弱無力,坐在澗水邊,直喘大氣。翠翠和花豹都奔過來。花豹用舌舔著豹兒身上的蟒血。翠翠見豹兒渾身是血,一怔,擔心地問:「豹哥!你沒受傷吧?」  豹兒搖搖頭:「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翠翠仍不放心,檢查豹兒身體,問:「你是不是腿骨傷了或斷了?」  「沒有斷啊!」  「那你怎麼不能站起來呢?」  「翠翠,我的確沒傷,沒斷,只是累了,坐下休息。」  翠翠又看看他的手足,的確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你沒受傷就好!這條巨蟒太可怕!要不是花豹撲向它,我幾乎給它纏繞得不能脫身。豹哥,你怎麼不知道有這條大蟒在這深澗裡呢?」  「翠翠,以前這裡可沒有這條大蟒,更沒聽師父說過。這條大蟒不知從哪裡跑到這深澗裡來。翠翠,現在總算將這條大蟒打死了,我們回巖洞去尋找師父的劍譜吧。」  翠翠望了望大蟒一眼,突然驚訝地說:「豹哥,你看看,那蟒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豹兒不由得向拍碎了的蟒頭看去,那裡果然在發光:「咦!是什麼東西在發光呢?」  「豹哥,我們看看去。」  他們走近去一看,只見蟒頭有一顆滾圓的白珠子,光就是由這顆珠子發出來的。翠翠驚奇了:「別不是一顆夜明珠吧?」  豹兒伸手將這顆奇異的蟒珠從破裂的蟒頭中挖出來,果然是光華奪目,晶瑩可愛,說:「奇了,怎麼蟒頭中會有這麼一顆珠子呢?」  「豹哥,我聽人說,凡是上千年的大蟒蛇,往往頭上都有一顆神奇的珠子,可避邪氣。」  「是嗎?翠翠,那這顆珠子就給你。「  「豹哥!你幹嘛不要?這條巨蟒可是你殺死的呵!」  「不!還是你收藏的好,我怕不小心,將它弄丟了!」  「那也好,我替你保管。」  「翠翠,怎麼我們分起你我來了?你的不是我的?我的就不是你的嗎?」  翠翠高興了,她不是高興豹兒將這麼一顆難得的珠子給了自己,而是高興豹兒說出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這—句話,如同說翠翠是他的人,他是翠翠的人。她不愁豹兒會離開自己了。的確,豹兒幾乎將所有好東西都給了自己。青虹寶劍是豹兒從川中一劍手中奪來給自己的,現在這顆無價之寶的蟒珠也給了自己。  其實他們撲殺的不是一般的大蟒,是世上差不多已絕了跡的千年鐵甲鱗蟒蛇。如將蟒皮剝下來,製成衣服,穿在身上,可刀槍不入。至於那顆稀有的蟒珠,更是一件奇珍異寶,名為避毒夜光珠。有了它,不但可避一切毒霧瘴氣,就是中了其他的巨毒,也可化解。可惜他們不知道,一直到以後才知道。  這時,花豹咬蟒蛇身上的肉。但蟒皮堅如金石,花豹雖有尖牙利爪,仍不能撕開蟒皮。翠翠見了問豹兒:「豹哥!你現在餓不餓?你看,豹兄弟都餓了。我們不如烤些蟒肉來吃好不好?」  豹兒剛才與巨蟒拚力搏鬥,體力消耗了不少,雖然經過運氣調息,體力已恢復過來,肚子也有點餓,便說:「好!我們吃飽了才去尋找師父的劍譜也不遲。」  翠翠說:「那我去撿些柴草來,你用寶劍將蟒皮剝下來,不過,應先將豹兄弟餵飽了!」  「我知道。」  豹兒用劍將蟒皮剝下。花豹根本不用豹兒喂自己,它早已伏在蟒身上大口大口的撕下蟒肉吞食。  豹兒在剝蟒皮時,看見蟒血熱乎乎的,一下想起師父曾經說過,蛇血對驅風避寒,醫治人的腰酸筋骨痛極有好處,忍不住吮吸了一口蟒血,雖然腥氣衝鼻,可是服下之後,似乎內力大增,渾身真氣在體內滾動,勝過自己剛才的運氣調息。所以當翠翠抱回大捆的柴枝時,豹兒說:「翠翠,你快來飲幾口蟒血。」  「這麼髒!怎麼飲呵!」  「翠翠,這蟒血可以為你增添內力哩!」  「真的?」  「我騙你幹什麼呵!我師父還說,蛇血可以驅風祛寒,醫治腰酸骨痛。」  「我才不相信哩!」  翠翠雖然口是這麼說,但見豹兒仍捧著蟒血在飲,心想:難道豹哥一身驚人的內力,是飲蟒血而得來的?翠翠一來有些豹子的屬性,性格有些與豹兒相似;二來也不願拂豹兒對自己的關心;三嘛也好奇,便丟下柴草,也捧起一些蟒血喝下去,卻感到腥味難聞,幾乎要吐出來。她再也不想喝了,說:「這麼腥!你去喝吧!我不想喝了!」便走到澗水邊漱口洗手,然後架起柴枝,打火點燃,準備燒烤蟒肉。  不知怎的,翠翠喝下幾口蟒血之後,感到一股熱氣從丹田升起,剎時流遍全身,剛才的疲勞一掃而光,好像剛練過了內功一樣,精神大震。她不由暗想:難道這蟒血真的能增添一個人的功力?還是在驅風祛寒?不禁又捧起一些蟒血喝下去。  豹兒笑笑說:「我沒有騙你吧?」  「可是它太難飲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啊!」  翠翠一聽到「苦口」二字,一下子又想起蛇膽來,說:「豹哥,要是蟒血有用,那蟒蛇膽呢,不更有用嗎?」  「對對!我得將蛇膽取下來,帶回古寺,沖酒服下去。」  這又給他們誤撞誤中,他們喝下蟒血和膽汁之後,功力大增,勝過他們練了十年的內功,只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吃過烤蟒肉之後,豹兒和翠翠略作休息,而那頭花豹,好像也有使不完的精力似的,在深澗裡縱跳躍撲,捕捉一些鳥兒為戲,有時更爬到大樹上去,高興極了。  翠翠說:「豹哥,你看看豹兄弟,它服下一顆玉女黑珠丹,絲毫也不害怕這深澗裡的什麼毒霧瘴氣了!玩得頂高興的。可是當初,它還不敢進這深澗哩!」  豹兒心裡一動:「翠翠,恐怕它不是因為害怕毒霧瘴氣而不敢進來的。」  「哦!?那它害怕什麼?」  「是這條巨蟒!看來豹兄弟嗅覺比我們靈敏,知道深澗中有這麼條巨蟒,它不但不願進來,也攔住我們不讓我們進來,只可惜它不會說話,沒法告訴我們。」  「真的?那它後來怎麼又進來了?」  「翠翠,我要是沒猜錯,豹兄弟一定是怕我們有危險,不顧自己生死,跟進來保護我們的。翠翠,你不是說,在你危險時,它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咬那巨蟒嗎?」  「是呵!我真要好好感謝豹兄弟才是。」  「翠翠,今後我們有了它,在這深山中行走時,就可叫事先知道有沒有危險了,好有所準備。」  「對呀!」翠翠高興地喊著花豹,「豹兄弟,你快過來呀!」  「呼」的一聲,花豹矯敏地一下縱到翠翠身邊。翠翠親暱地抱著它,用自己的臉兒親著花豹的臉兒說:「豹兄弟,你吃飽了沒有?嗯?」  豹兒笑著:「你這不是白問嗎?它要是沒吃飽,會到處去玩嗎?」  「唔!我喜歡這麼問嘛!」  「好了!我們去找劍譜吧。」  「豹兄弟去不去呢?」  「我看,讓它在巖洞口玩,有什麼事發生,它可能會告訴我們。」  「那也好!」翠翠拍拍花豹,「豹兄弟,你就在這一帶玩吧,我們一會兒就會出來。」  花豹似乎明白,點點頭,從翠翠身邊縱開了!豹兒提了一支燃著的柴枝,同時另一手也拿了幾根松油柴,與翠翠來到那黑黝黝的小洞口。他倆正要進去,翠翠驀然想起一件事來,說:「豹哥,慢點,讓我先進去。」  豹兒奇異:「你這是幹嘛?」  「因為我想試試這顆蟒珠是不是夜明珠;要是夜明珠,我們就不用帶火把進洞了!」  「好吧,你試試看。」  翠翠捧著蟒珠,走進黑黝黝的巖洞。初時蟒珠只是發出微弱的幽光,可是翠翠剛走了幾步,在拐彎時,手中的蟒珠便大放光華,照得巖洞內一片雪亮,不但可看清前後的道路,更可以看見四周的一切景物。這顆蟒珠,彷彿黑夜中的一輪明月,翠翠就彷彿是手中捧著一輪明月的仙女。不過這輪明月,大小僅像一隻白鴿蛋而已。  翠翠驚喜得歡叫起來:「豹哥!它真是一顆夜明珠呀!我們可以不用火把照明了。」  豹兒更是驚喜非常,奔了進來:「好了!我們有了它,夜裡就不用點燈啦!那可以省多少的燈油。」  翠翠高高地舉著這顆神奇的夜明珠,穿過了一條曲曲折拆的窄窄通道,前面巖洞便寬闊起來。這巖洞比進洞時大了一倍,東、西兩面,又有兩個通道口,不知通向什麼地方。四周的石壁也沒有什麼奇異和特別的地方,都是一般的岩石,凹凸不平。但他們第一眼看見的是東邊的一塊岩石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個長方形的鐵盒。  翠翠說:「豹哥!鐵盒裡恐怕是你師父的劍譜了!你快打開來看看。」  豹兒心裡想也許是,便打開鐵盒,一看,不由得傻了眼。鐵盒裡裝的根本不是什麼劍譜,只是一封信,信封面上寫著「豹兒親啟」四個草字。翠翠說:「別不是劍譜就放在信封裡吧?」  翠翠說完,連自己也不敢相信,這顯然只是一封信,要是裡面裝有劍譜,必定很厚才對,總不會劍譜就是一頁紙吧?   豹兒拆開信,果然是一頁紙,根本不是什麼劍譜,紙上只寫了這麼兩句話:「學劍出於仁,使劍在乎心」,字也不多幾個,連信也不像。下面落款更叫人莫名其妙,是三條水波形橫線。  翠翠說:「豹哥,別不是你師父老糊塗了!要不,你師父一定是飲醉了酒,稀里糊塗將這麼兩句話放在鐵盒裡,而把應放的劍譜丟到另一個地方了。」  豹兒也感到困惑:「我也不知道。」  「那我們不白來了?」  「翠翠,我想師父絕不會騙我的。」  「那劍譜呢?」  「翠翠,我們四下找找看。」  「這個巖洞,跟前面的巖洞一個樣,一眼就看清楚了,連個藏東西的小洞孔也沒有,要不,這個鐵盒就不會放在這個當眼的岩石上了。」  「翠翠,這裡有兩個洞口,說不定師父的劍譜放在其中的一個洞口。」  「那你師父幹嘛不寫明白?寫上這麼似通不通的兩句話,什麼仁的心的。」  「翠翠,我們找找看吧。」  他們先到兩邊洞中去找,只覺陣陣寒氣迎面撲來,走不多遠,有一潭清池擋路,深不見底,寒氣就是由這潭深水透上來的。他們看了看兩旁的石壁,沒有什麼可疑之處,跟外面的石壁一樣,不能藏什麼東西。於是,他們便轉出來,到東邊洞中,這更是一條窄窄的通道,很快就到了頭,再沒去路。豹兒在所有的石壁上都仔細的打量著,用手推推,紋絲不動。這些石壁都是天然生成,沒什麼人工的痕跡。最後他們便失望地轉出來。豹兒對著鐵盒沉思不語,翠翠卻罵起來:「這個老和尚,簡直捉弄人!豹哥,我們回去,將他的屍骸挖出來,我要問問他,幹嘛騙人呢?還叫我白白地跪拜了他一場。」  「翠翠,你別亂來!我在想,師父為什麼要畫下那三條水波形橫線?會不會師父將劍譜藏在潭水底下去了?」  翠翠聽豹兒這麼一說,一下注意了,問:「豹哥!你師父有沒有教會你潛水呢?」  「沒有啊!」  「沒有,他幹嘛將劍譜藏到水下?那不害死人嗎?潭水那麼深,怎麼取?」  「是啊,潭底那麼大,就是找也有一番找啊,怎麼取呢?」  「看來,這個老和尚又叫我們打什麼啞謎了!豹哥!你將字條再給我看看。」  豹兒將那兩句話的字紙遞給了翠翠,翠翠在珠光之下認真地看起來,看著看著,突然說:「豹哥!我們再到那潭水邊去看看。」  豹兒有點驚喜:「翠翠,你看出來了?」  「我現在還不知道,可能我們剛才大意,疏忽了到潭邊檢查一下。」  「劍譜不會是藏在潭邊岩石的小洞小孔中吧?」  「你先別問,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要是這樣,你師父太過刁難人了。」  豹兒跟著翠翠重新來到潭水邊,只見一張竹排,橫泊在一塊岩石之下。要是不走近深潭邊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竹排。翠翠又高舉夜明珠,遙望潭的對岸,隱隱望見一道石門。便說:「豹哥!我們坐上竹排,劃過對岸去。」  豹兒的視力比翠翠還好,早已看見了對岸有道石門,並且從對岸潭邊,有路可登上石門。於是和翠翠登上了竹排,向對岸劃去,然後上岸登上石門。入門沒幾步便拐彎,迎面可瞧見了石壁上有幾行刻字,寫道:「學余劍法,必須重誓:不得為非作歹,不得濫殺無辜,務必行善除惡,造福人間。違者天誅地滅。方悟字。」  翠翠說:「豹哥!你師父的劍譜,一定藏在這巖洞裡了,不然不會留下這幾行字的。」  豹兒點點頭,沿著通道向前行不久,前面突然豁然開闊。這個巖洞真是又大又高,足足可容納幾百人,並且還有一縷光線,從一處高台的洞口透射進來。巖洞四周的石壁,刻滿了各種各樣使劍的招式:有的單人舞劍;有的雙人交鋒,更有的一人力敵數十人,總共不下一百多幅。每幅都有劍招的名稱。踏入巖洞右側入口石壁上,刻下四個筆飛墨舞的大字:無影劍法。  翠翠說:「豹哥,這就是你師父留給你的劍譜了!原來是刻在石壁上,不是寫在書本上的,別人就是想偷也偷不了。」  豹兒說:「翠翠,我應該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真找不到我師父的劍譜。翠翠,我有點不明白,你怎會想到要渡過那深潭,才能找到我師父的劍譜呢?」  「豹哥,是你師父告訴我的。」   「什麼?我師父告訴你?」  「豹哥,你沒有注意你師父給你留下的那兩句話的落款圖案?」  「落款圖案?那三條水波線?」  「對!就是那三條水波線!」  「所以你就想到了要渡過潭面?」  「不!我開初並沒想到,只想到這三條水波線一定是代表水。巖洞裡哪裡會有水呢?只有這個深潭。於是,我便想到你師父的劍譜,必定與這深潭有關係,不是藏在潭邊的岩石小洞中,就是藏在潭水中。」  「翠翠,但也沒有說明要渡過潭面呀!」  「渡過潭面,卻是你告訴我的。」  「我怎麼告訴你了?」  「你說你不懂水性怎麼潛水,你師父更沒有教過你,而且臨逝世前也沒叫你要學會水性,要是劍譜藏在潭底,你怎麼取?所以我想劍譜絕不會藏在潭底,極有可能收藏在潭邊的什麼地方了。」  豹兒說:「我明白了!當你在潭邊發現沒有什麼地方可藏劍譜,而又發現了竹排,便想到了要渡過潭的對岸去尋找。」  「是啊!這個巖洞可以說,除了你師父,根本不會有人?能進來。他幹嘛要在潭中放一張竹排呢?除了叫你劃到對岸和在潭的四周岩石尋找外,就沒有別的解法。」  「翠翠,你真聰明極了!要不是你,我怎麼也不會找到我師父的劍譜。」  「豹哥,其實你半點也不傻,只不過在江湖上的經驗比我少。」  「這同江湖經驗有什麼相關?」  「相關大了!因為江湖的各幫各門派,都有一定聯絡的記號或用圖案表達出來,通知後面的人怎冬尋找自己,或告訴本門派的人, 自己去了什麼地方,碰上什麼危險,以便他們趕來。你師父過去是江湖上令人感到害怕的神秘人物,所以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在石壁上刻下圖案和畫下什麼圖記的。」  「原來這樣,翠翠,我今後真要好好向你學習,希望你多多教我。」  「噢!豹哥,你怎麼變得這般客氣啦?去看看你師父的劍譜吧!」  「翠翠,我們一起看。」  「豹哥!這是你師父留給你的,我怎麼能看?」  「翠翠,你怎麼和我生分了?我們兩人一塊學不更好嗎?」  「豹哥,你又不懂了,凡是本門派的武功,不是本門派的弟子,萬萬學不得的,這是武林中的大忌。要是偷學了,一定會為這門派的人所追殺,除非成為該門派的弟子。不過,想成為該門派的弟子,恐怕不容易。」  「為什麼?」  「你想,他不疑心你是其他門派派來的奸細?是為了學會他的武功來對付自己?所以,凡是偷學別人的武功,往往結果就是去見閻王。」  「現在武林中各門派都是這樣?」  「當然是這樣啦!以慈善為懷的少林寺也是這樣。少林寺對偷學少林寺武功的人,雖然不殺,但也誓必廢了他的武功,終身不得離開少林寺半步。至於其他門派,往往是殺了。」  豹兒聽了感到悚然:「怎麼武林中這麼的殘忍和不講道理?」  「豹哥!你別糊塗了!誰叫他們要偷學別人的武功呢?偷學別人的武功,不管怎麼說,一定是動機不良。所以當今武林的各門各派,對本門的武功,尤其是獨步武林的武功,非常的保密,絕不讓外人得了去,就是本門派的人,也不輕易傳授。」  「多些人學不好嗎?」  「噢!豹哥,要是世上人人像你這麼心地好,當然是越多人學越好,萬一是壞人學了去,那不為害人間?現在,只是澹台武師徒跑出來,就弄得武林中各門派不得安寧了!要是你師父這套無影劍法給用心不良的人學了去,你試想一下會有什麼後果?要不,你師父為什麼要在進石門迎面的石壁上刻下了那幾句話?他就是怕壞人學了去。」  豹兒又不出聲了,他不由得想起了段麗麗姐姐警告過自己的一段話:師父的劍譜,千萬別說出去,更不能讓人知道,不然就有殺身之禍。自己怎麼就忘記了?幸好是翠翠,要是像玉面夜叉、胡崍這樣的壞人惡人,自己不就危險了嗎?翠翠見他沉思不語,問:「豹哥,你在想什麼?我說的話不對?」  豹兒說:「你說的話怎麼不對啊!段姐姐也曾經這麼對我說的。」  翠翠一怔:「段姐姐?大理段王爺家的段郡主?」  「就是她。」  「她也知道你師父留給你的劍譜?」  「知道。」  「也知道劍譜收藏在這巖洞中?」  豹兒搖搖頭:「她不知道。」  「你沒有告訴她?」  「我本想告訴她,她叫我什麼也別說,她也不想知道,還叮囑我千萬別亂說出去。」  翠翠放下一顆心來:「幸好你碰上的是段郡主,要是別人,你就危險了!除了段郡主,還有什麼人知道?」  「還有一個人。」  「哦!誰?」  「你呀!」  翠翠怔了怔,跟著用粉拳捶打起豹兒來,笑著說:「我以為你老實,原來你也這麼壞,在捉弄我。」  豹兒捉住她的手:「我說錯了?你不是知道嗎?」  「我是問別的人。」  「除了你和段姐姐,別的人就不知道了。」  「真的?青姐姐、老叫化以及我爹也不知道?你沒向他們說?」  豹兒又一下想起了與沒影子老叫化在夜裡溪水邊的談話,遲疑地說:「可能老叫化也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怎麼可能也知道呢?」  「老叫化一早就知道我不是點蒼派真正的少掌門,我也如實地告訴了他,我不是。」  「所以你就將你的身世、師父等事都告訴了他,是不是?」  「是!」  「連你師父留給你劍譜的事也說了出來?」  「我沒說,但他猜到了。」  「老叫化怎麼說?」  「他老人家叫我一定要回到這裡,尋找出我師父留下的武功秘笈,學好練好了,才可能與黑箭這魔頭交手,不用害怕這大魔頭!」   翠翠說:「豹哥!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翠翠,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好了!你怕我會怪你嗎?」  「你師父的事和今日這巖洞的事,你千萬別再對任何人說了!」  「對老叫化他們也不說嗎?」  「最好別說!豹哥,我不是不相信他們,但事情少一個人知道總比多一個人知道好,尤其是這巖洞的事,更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以防人多口雜。萬一疏漏了出去,更會掀起一場武林中人的大屠殺!因為你師父驚世駭俗的武功,恐怕是武林中大多數人都想謀奪的奇珍異寶。我曾聽我師父說,一百多年前,武林中人為了想學太乙門的蓋世絕學神功,幾乎黑、白兩道上的人都捲了進去,你怕我學到,我也防你學到,互相仇殺起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拋屍荒郊田野,血染山林。那一場的明爭暗奪,有人計算了一下,足足有近千人喪命在這場爭鬥中。直到太乙門的掌門人被逼遠走海外,這場武林屠殺才漸漸平靜下來。豹哥!你不想這麼多的人為你師父的武功秘笈送命,就最好別說出去。」  豹兒感到事情這麼嚴重,關係上千人的生命,連忙說:「我不說出去,絕不會說出去。」  翠翠眨眨眼,說:「這樣,你就如同幹了一件大善事,救了近千人的生命。」  豹兒自語地說:「怎麼武林中這麼多人貪心啊!為了學武,連性命也不顧了!」  翠翠說:「要不,你師父幹嘛將他的劍譜藏在這難以尋找的巖洞裡?刻在古寺的牆壁上不好?豹哥,你要好好學會你師父的無影劍法,別辜負他老人家的苦心用意。我想這無影劍法,必定是極為上乘的劍法。無影劍,無影劍,這可是在武林中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翠翠,我們一塊學吧!」  「你不怕你師父在九泉之下生氣嗎?」  「哎!師父最疼我,他不會生氣的,何況你學了劍法,可以和我在江湖上行善除惡,他老人家反而會更高興的。」  「你不擔心我學了你師父的劍法後。為非作歹麼?」  「翠翠,你不是這樣的人。」  「那好呀!我就和你一塊學。」  豹兒高興了。於是和翠翠一起去看石壁上的第一幅圖。這一幅圖畫的是一個人平平的啟劍招式:右手握劍,略略向前伸出,劍尖朝地,左手五指併攏,擺放在胸前,劍招名為「玉兔欲升」。豹兒看了愕然:「怎麼叫玉兔欲升呢?兔子只是縱跳和奔跑呀!」  翠翠說:「哎!玉兔不是兔子的兔。」  「不是,又是什麼?」  「這是指月亮。」  「月亮?」  「文人雅士,常用玉兔來比喻月亮的。」  豹兒心想:玉兔怎麼能比喻月亮呢?但他沒說出來,卻留心觀看這一劍是怎麼使出來的。翠翠在學劍方面,比豹兒有經驗多了,她從六七歲時,就跟隨白衣仙子學劍。而她在點蒼山上所見的人,幾乎都是使劍的高手。她一看出這平平凡凡的一招,是以靜待動,能攻能守,進攻的一招,可以有十多種發出的招式,防守也有十多種招式。這幾乎是視敵而動,變化莫測。翠翠不由得暗暗點頭,往第二幅圖望去。  第二幅圖招式名為「長日蝶飛」:手中之劍從下由左向上又轉向右抖出,形成了大半個弧形。這一劍的抖出,護著自己全身的要害穴位,然後在大半個弧中一劍突然刺出,猶如火花電石般的剎變。翠翠看了不禁心頭一動,「咦」了一聲。  豹兒愕然:「翠翠,你怎麼了?」  翠翠說:「我沒什麼,我只感到驚訝,無影劍法的第二招,有點好像我學的無回劍法中的第二十八招,名為『鳥忽驚飛』的招式,但又比『鳥忽驚飛』完美得多了!既護著自己,也進攻對手。」  「真的?莫非我師父的無影劍法與無回劍法同屬一個劍派?」  「這不可能,我看一下才知道。」  豹兒仍在摸索第—幅圖怎麼出劍才好,而翠翠已看到第五幅圖了。第五幅圖招式名為「輕浪千里」,劍勢有無窮的變化。翠翠看著看著,感到氣流在胸中翻滾,胸悶欲吐,難受異常,驀然一口鮮血直噴出來,人也仰面翻倒。  豹兒大驚,急扶起翠翠坐好,問:「翠翠,翠翠,你怎麼吐血了?是不是剛才與巨蟒搏鬥時受了內傷?」  翠翠面色蒼白,吃力地說:「不,不是。我,我想休息一下。」  豹兒行走江湖近一年多,也懂得如何運氣救受內傷的人,所以他雙手按在翠翠背上的穴位上,徐徐運氣,以醫治翠翠的內傷。好—會,翠翠面色轉為紅潤,說:「豹哥,你不用給我輸氣了,手它沒事啦!你讓我自己運氣調息一下吧。」  「翠翠,你怎麼會吐血暈倒呢?」  「豹哥,看來你師父這套無影劍法極為上乘,沒有深厚的內力,別說學不了,就是多看幾回也不行。」  這一點,翠翠沒有說錯。方悟禪師用幾十年的經歷和心血,凝聚了各門派劍法上的精髓,不但將它們融會貫通,也憑智慧想出招式,破解這些精闢的招式,從而在自己原有的劍法基礎上,創造出這—套無影劍法來,當然是極為上乘的了。  方悟禪師曾敗在慕容小燕西門劍法之下,並因此失去了一隻左臂(詳見拙作《神州傳奇》)。方悟禪師以後雖然改惡從善,出家為僧,仍常思索如何破解西門劍法的招式。可以說,他幾乎將所有精力,都放在這劍招方面。他也想出了十多招如何破西門劍法,但到最後,仍然長歎。西門劍法可以說已達到了劍術最高的境界:它是劍隨心發。因敵而變,沒有常勢,有奪天地造化之功,不可以破解,只能以拙勝巧,以慢制快。這樣,方可與西門劍法平分秋色,處在不勝不敗的地位。想勝過西門劍法,似乎不大可能。  劍術的變化莫測和精湛,在交鋒中往往占極大的優勢。就像現代,落後的槍炮怎麼也比不上由電子操縱的先進武器,可是在雙方交戰中,勝負又往往不取決於武功的強弱和劍術的高低,而是取決於人,取決於人的勇敢、智慧、機變再加上劍術。當然,相差得太遠不行,在相差不多時,往往就看人的勇敢、智慧、機變和在交鋒中的應變和發揮了!勝利,是四者有機的結合物,單憑上乘的劍術,往往會被劍術較弱的智者所擊敗。  所以方悟禪師雖研究出十多招能破西門劍法的劍招,仍不敢說能克制了西門劍法,這要看臨場時的發揮和應變,不是依樣畫葫蘆的死招式。但是,方悟禪師用幾十年心血創造這一套新穎的無影劍法,練到佳境,是可以傲視武林和與西門劍法媲美的!  這樣脫穎而出的上乘劍法,沒有上乘的內力又怎能學得到?幸而翠翠的內力還算深厚,又喝過了幾口巨蟒的鮮血,增添了內力,要在以往,翠翠恐怕看完一兩幅圖後,就真氣激盪,走入岔徑,經脈混亂,倒地暈迷了!嚴重的要大半年才能恢復過來。而現在,她一連看了五幅才心血翻滾,吐血倒地,已是有相當深厚的內力了!其他一般武林人士,恐怕看了一幅圖後,便會真氣亂轉,蹲在地上不能站起來下。  以翠翠目前這樣的內力,要是不貪多,在看一兩幅圖後,一感到心胸不適,便坐下來休息,閉目運氣調息,會全然沒事的,慢慢也會學到這門上乘劍法,但這要有一年的光景才能學完學上手。  當然,不懂劍法的一般人,看了這無影劍法,便全然沒事發生。因為不懂劍法,就不會看了圖後,去揣摸圖上劍法的走勢和如何運用真氣將這一劍刺出去,以及這一劍後的種種變化,只等於在看一幅平常畫而已。  方悟禪師之所以叫豹兒看,一來豹兒沒學過什麼武功,根本不懂劍法;二來自己曾傳授過內功心法給豹兒,這門奇特的內力,可以承受任何外力、內力的打擊,不會有生命危險,更不怕真氣走入岔道,看了圖後,學圖上的動作,不會發生嚴重的事。  方悟怎麼也沒想到,豹兒會不去看自己的劍法,竟會跑下山去了。下山後還因禍得福,得到一身渾厚無比的真氣,甚至勝過別人練一甲子的內功,這也是豹兒好心有好的報應。要是他貪生怕死,不挺身救人,也不會先後挨了獨角龍、黑箭澹台武等高手的掌勁,並吸收入體內,成為了自己體內的真氣。當然,這同方悟禪師從小傳給了他一套奇特的內功有重大的關係,要是別人,早巳死去幾次了。  由於豹兒有這樣渾厚的真氣,看了方悟禪師刻在石壁上的劍譜圖,半點也下受影響。正因為這樣,他聽了翠翠的話,感到茫然莫解,怎麼看了劍譜會吐血暈倒呢?自己怎麼就不會這樣?他問翠翠:「那怎麼辦?」  翠翠說:「我不看了!你去看吧!你內力比我深厚得多,可能不會出事。不過,你看多幾幅後,若感到胸中不舒服,千萬別再去看了,更別去想圖上劍法的走勢,坐下來閉目運氣調息,等恢復後再看下去。」  「那你呢,恢復後還看不看?」  「我恐怕要明天才能去看了!今夜裡,我要先練練內功。」  「既然這樣,那我們回古寺吧,明天再來這裡。」  「你怎麼不看呢?」  「翠翠,你看看那上面洞口的光線,恐怕不早了!再說,我們進巖洞這麼久,花豹在外面也不知怎樣了。」  翠翠想了一下:「好!我們先回古寺。」說著,便站了起來。  豹兒問:「你身體全好了?要不要我背你走?」  翠翠本想說不用,我自己能走得了,但一下想到這樣可以和他親近,臉兒一紅,於是低聲說:「那,那辛苦你啦!」  豹兒說:「這算什麼辛苦啊!」說著,便一下背起了翠翠,離開這大洞,橫渡深潭。  翠翠在他耳邊說:「豹哥!你別走快了!小心滑倒。」  「放心,不會滑倒的。」  最後,他們轉出了這神秘的巖洞,一看,已是黃昏,晚霞滿天,染紅山林。那頭大花豹一看他們出來,高興得奔了過來,用頭、用身軀擦著他們,十足像一隻馴服、依人的大斑貓,依戀著他們。  翠翠從豹兒背上掙扎下地,親暱地摸著花豹:「豹兄弟,你等急了吧?」  花豹低聲鳴著,好像在問:你們怎麼這般久才出來啊?翠翠拍拍它:「好!現在我們回去。」她又對豹兒說,「現在我不用你背啦!」  「哦!你自己能走?」  「有豹兄弟背我呀!我騎在它背上不更舒服?」  豹兒一想也是,望了望那邊巨蟒的屍體一眼,說:「翠翠,這巨蟒放在這裡,明天會發臭的,我去埋了它吧,免得散發出難聞的臭氣。」  「那我跟你一塊去埋了它。」  「不!你身體剛好,你和花豹在這裡玩,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豹兒一個人躍過澗,在山崖下挖了一個又大又深的坑,將屍體不全的巨蟒丟進大坑中,正準備將蟒皮也丟進去時,翠翠在那邊喊起來:「嗨!豹哥,你別將蟒皮也埋了。」說著,騎著花豹奔了過來。  「你要這蟒皮?」  「這蟒皮堅如金石,刀槍不入,要是我們將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不好嗎?」  「這蟒皮怎麼做衣服呀?」  「你留下它吧,以後會有用處的。」  「你說留下就留下好了!」  豹兒將巨蟒埋好,又將蟒皮放到巖洞裡去。這時已是暮色蒼茫,黑夜已慢慢降臨。翠翠騎著花豹,和豹兒奔出深澗,朝古寺而去。這時的翠翠,更像山林中騎豹的神女,並且還有一位護神的尊者在後面跟著哩!  翻過山峰,豹兒和翠翠遙望古寺,看見占寺裡有一道炊煙升起,並有燈光。豹兒「咦」了一聲:「古寺裡有人!」  翠翠說:「別不是青姐和我師父找來了?」  豹兒一下不走了,說:「要是他們尋來,我們怎麼辦?翠翠,你去見他們吧。」  「你不去?」  豹兒搖搖頭:「我還是避開的好。」  「那我也不去。」  「翠翠,你怎麼也不去見她們呢?」  「你想,我見了他們,他們下要我回點蒼山嗎?我不會說出你來?」  「不不,你千萬別說我在這裡,就說你沒有看見我。」  「他們會相信嗎?」  「那,那你也暫時避開的好。」  翠翠想了一下,又望望古寺,說:「我去看一看。」  「但你千萬別說出我來。」  「我可疑心不是他們。」  「不是他們,誰會跑到古寺裡去了?」  「以前古寺沒人來嗎?」  「有是有,多數是—些燒香拜神的山裡人,但在黃昏前,他們早巳回家了,不會在古寺裡過夜的。」  「從來也沒人在古寺裡過夜?」  「這,這,有時也有一兩個進山打獵的獵人,偶然到古寺求宿。」  「這麼說,他們恐怕是獵人了!」  「萬一是青姐他們尋來怎麼辦?」  「這樣吧,我們悄悄在暗地裡看,要是青姐他們,我們就避開好不好?」  「翠翠,不管是青姐他們也好,是獵人也好,我都不想露面。」  「萬—是一夥殺人劫貨的盜賊,搶了什麼民間婦女來古寺怎麼辦?你見死不救嗎?」  豹兒睜大了眼:「他們是盜賊?」  「你別忘了,你那段姐姐不是給玉龍雪山的賊人劫到古寺的麼?」  「這,還……」  「豹哥,我們去看看吧!如果不是,我們再避開也不遲。」  「那好!我們去看看。」  他們在夜幕裡,悄悄地來到了古寺附近,叫花豹伏在亂石草叢中別動,自己躍上一棵樹上,窺看古寺內的情景。只見古寺大毆當中,燃燒著一堆火,四個彪形凶漢,如山裡人裝束,腰配朴刀,正住拷問一個皂衣漢子。另外幾個挑夫、工匠裝束的人,全都給繩索捆了手腳,丟在大殿的一側。  一個吊眼睛的凶漢喝問那皂衣漢子:「快說!你僱人挑了一擔金銀來這裡幹什麼?」  皂衣漢子說:「我不是說了,我是來這裡修建這座古寺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吊眼凶漢一皮鞭抽了過去:「老子現在是問你,不是你來問老子。」  豹兒伏在大樹上看見此種情景,感到納悶:要是說這伙凶漢是強盜,搶了人家金銀不就行了,還問人家挑金銀來這裡幹什麼幹嘛?這顯然不是強盜了!不是強盜,他們又會是仕麼人呢?他不忍心那皂衣漢子被皮鞭抽打得血淋淋,便想躍下去干涉。翠翠拉著他,輕聲說:「先別下去,再看一下。」  那皂衣漢子說:「我的確是來修建這座古寺的,要不,我請了這些工匠來幹什麼?」  吊眼凶漢又一鞭抽打過去,直打得皂衣漢子鮮血飛濺,冷冷地說:「你以為老子不認得你麼?你是大理段王爺府中的人。」  「不錯!我就是段王府的人。」  「那你將一擔金銀挑來這裡到底幹什麼?是不是想收買這一帶的山賊草寇,擴充實力,與朝廷作對?」  「胡說八道!你們想暗害我段王爺,沒有這麼容易!」  另一個凶漢說:「他不招,殺了他算了!」  吊眼凶漢對皂衣人說:「你最好想清楚一點,你說了,我們不但不殺你,這一擔金銀你可拿回家去過一輩子;你想做官,我們也會安排你到一個縣裡干個美差事。」  「你們要殺就殺好了!想我誣告和出賣段王爺,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你想這麼容易死麼?」  「那你們想怎樣?」  「老子要將你折磨得九死一生,不怕你不招出來。來!先將他倒吊在樑上,用火炭烙,叫他嘗嘗紅火炭的滋味。」  又一凶漢說:「你快招了吧,何必受皮肉之苦?我們有八十八種酷刑,就是鐵打的漢子,到了後來,也不能不說出來。」  「我的確是來修建古寺的,你們想要我說什麼?」  「這麼—座荒涼古寺,附近人也不多,你修來幹什麼?說!這擔金銀,你打算送給淮?」  「送給佛祖。」  吊眼凶漢「啪」的一聲,又是一鞭狠狠抽在皂衣漢子的身上。豹兒這時再也忍不住了!從樹上一下落在大殿前的石階上,喝道:「你給我住手!」  四條凶漢見黑夜中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少年,一時全傻了眼,愕然問:「你是什麼人?」  跟著,在黑暗中,響起了一個銀鈴似的少女聲:「他呀!是觀音娘娘座下的善財童子。」聲落人現,翠翠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吊眼凶漢怔了怔:「你又是什麼人?」  「我呀!是觀音娘娘座下的小龍女!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座什麼古寺?」  「什麼古寺?」  「觀音古剎。」  「觀音古剎!?」  「是呀!我們觀音娘娘好不容易托夢給他,請他僱人來修建,你們跑來破壞、打人,你們想一想,應該受到什麼報應?」  一個凶漢驚愕地問:「你、你、你們真的是善財童子和小龍女?」  「你認為不是?」  吊眼凶漢喝道:「一派胡言!給老子捆了他們!」  這個吊眼凶漢,大概是這伙凶漢的帶頭人,在他的喝叱下,兩個凶漢頓時拔刀撲上。翠翠現炒現賣,將巖洞學來的無影劍法第二招式「長日蝶飛」抖出,只「當當」兩聲,不但他們的刀被削斷,更劃傷了他們的胸部。這一招真有意想不到的威力,嚇得這兩個凶漢帶傷向後躍開,面露驚恐、愕異之色。  從這兩個凶漢後躍的輕功來看,身段靈活、敏捷可以說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比白石堡的所謂三大教頭的武功高出一倍有多。但他們在翠翠的一招之下,便刀斷身傷,而且還看不清翠翠這一劍是怎麼抖出來的,令人驚疑這不是人間的劍法。  吊眼閃漢看得心尖大震,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翠翠笑道:「我不是說我們是觀音娘娘座下的善財童子和小龍女嗎?你沒聽見?」  「老子才不信有什麼觀音娘娘哩。」  「你不信,合該你當死了!」  「看鞭!」吊眼凶漢—鞭突然出手,「叭」的一聲,鞭式精奇,如怪蟒騰空撲來。翠翠抖展了自己的幻影魔掌神功,人如飛魂幻影,倏然在他鞭下消失,倏然又出現在他的面前,纖纖玉掌拍出。  吊眼凶漢反應也極為敏捷,輕躍上神台,「叭」的一聲,又是一鞭揮來。軟鞭,利於長擊搏鬥,忌近身交鋒。翠翠看出了這一弱點,以幻影魔掌神功,如流星飛電,近身而戰。當吊眼凶漢軟鞭剛揮出,翠翠已躍上神台,一招無回劍法抖出,劍尖朝心刺來,這是凌厲的殺招。  要是翠翠沒學過幻影魔掌神功,單憑無回劍法,的確不易戰勝這吊眼凶漢,只能以一般的輕功閃避他精奇的鞭法,處於被動的地位。現在不同了,翠翠完全佔主攻的地位,幻影魔掌神功配合無回劍法,使翠翠的武功功力增添十倍。要是翠翠學上了方悟禪師的無影劍法,足可以傲視天下群雄。  吊眼凶漢見這一劍朝心刺來,更嚇得凌空躍起,翻躍到大毆門口的石階上。翠翠卻如影隨形,玉掌輕拍而出,頓時將這吊眼凶漢拍飛,摔在古寺的天井中。他一口鮮血噴出,驚得魂飛魄散,不顧一切,奪路向寺門而逃。可是,他剛逃到寺門,卻看見一對綠森森眼睛,嚇得他慌忙躍回來,跟著是一聲震動山林的嘯聲,一頭金錢大花豹撲進寺來,帶來了一陣狂風。  吊眼凶漢本已內傷,身手再敏捷,也快不過花豹的矯健敏捷,何況這時吊眼凶漢已慌得手腳失措,所以當他一落地,花豹已撲了上來,一口就叼住了他的喉部,前爪將他按在地上,要不是豹兒喝道:「豹兄弟,別咬死他!」這吊眼凶漢就喪生在豹子口中。  這一突然的變化,令古寺中所有的人一時驚得面無人色,瞠目結舌,呆若木雞。本來憑空而來的這對少男少女,已叫人震驚,現在突然又出現這頭大豹,怎能不令人震驚、害怕?他們見豹兒能喝住花豹,相信這對少年真的是觀音菩薩座下的善財童子和小龍女了!不然,人間有誰能喝得大豹聽從?  翠翠走過去,出手先封了吊眼凶漢的穴位,又撫摸著花豹:「豹兄弟,行了,他已不會動了,你放了他吧。」  花豹低吼一聲,躍了開去,卻虎視眈眈地望著其他三個兇惡漢子,似乎監視他們、不准他們逃跑。  翠翠將吊眼凶漢像提死狗般地提到大毆上丟下,問:「你說,你想怎麼死法?是要我一劍殺了你,還是喂豹子?」  「龍女菩薩饒命:」  「你破壞修建我觀音娘娘在這裡的小行宮,還想活嗎?」  「我、我、我是奉命來的,不關我的事,望觀音大慈大悲。饒我一命。」  「你不是說不相信觀音嗎?怎麼又求她大慈大悲了?」  「我該死,是我信口胡說八道。」  「你將修建寺的人打得渾身是傷,又怎麼說?」  「我、我、我願醫治好他們的傷。」  「是嗎?你到底是什麼人?誰打發你來這裡的?」  「我、我是錦衣衛府中的人,是、是潘、潘三爺打發我們來的。」  翠翠和豹兒,早已知道他們是錦衣衛的人了,他們盯著大理府段王爺的一舉一動,是害怕段王爺造反。這場官家中的爭鬥,翠翠和豹兒不想捲進去,更不願招惹官府中的人,所以不下殺手,以免帶來更多的是非。但為了救人,他們才不得不出乎,何況段家是來修建這座古寺,這恐怕多多少少與段麗麗有些關係。  翠翠說:「原來又是這個姓潘的,他總是這麼作惡多端。你們回去,叫他等著報應吧!我們遲早會叫閻王爺派鬼差勾了他的魂魄的。」  「是、是!我回去一定請他收手。」  翠翠—聽,便知道這吊眼凶漢講的根本不是實話,只不過想求生而已。便說:「我若殺你,你死了變鬼也會怨恨觀音不講慈悲;就這麼把你放了,不受半點懲戒,以後就沒有人在觀音面前燒香了!」說時,玉掌在吊眼凶漢左肩上一拍,登時拍斷了他的左肩胛骨,令他終身不能用左手使任何兵器,等於廢去了他一半的武功,同時又拍開了他的穴位,說,「你可以帶你的人走了!下次你再敢作惡,莫怪我在千里之外,摘下你的腦袋。」  吊眼凶漢雖然痛徹入心,也知道自己的一條左臂全廢了,哪裡還敢說話?帶著三個手下慌忙離去。  豹兒也在同時,用劍削斷了所有被捆人身上的繩索,扶起皂衣人,說:「大叔!我們來遲了,令你們受苦了!」  皂衣人雖然渾身是鞭傷,卻是—條硬漢子,他先叩謝翠翠、豹兒救命大恩,然後問豹兒:「少俠莫不是我們郡主所說的豹少爺?」  豹兒還未答,翠翠卻搶先說:「什麼豹少爺?你弄錯人了!你不相信我們是善財童子和小龍女?」  皂衣漢子困惑,說相信嗎?世上真的有觀音菩薩等虛無縹緲之人?能救世上大苦大難之百姓?要是真的有神佛之類的人,過去大理國那麼篤信佛教,每個在位的皇帝,讓位都出家當和尚,為什麼在元朝大兵壓境之時,不見出來打救而亡國了?說不信吧,眼前這兩位少男少女,似乎從天而降,身形飛縱如幻影,還能馴服虎豹,吊眼凶漢這四個錦衣衛在轉眼之間便慘敗在這少女之手下。這是法力還是高深莫測的武功?皂衣漢子也弄不清楚了!  皂衣漢子在困惑不知怎麼說時,豹兒卻問:「是段郡主打發你來修建這座古寺的嗎?」  「是!」  「這麼一座古寺,修建它幹嘛?」  「一來我們郡主在這裡蒙難,幸得豹少爺捨死忘生出手相救,所以派小人來修建古寺,以後再派一些僧人來這裡主持,以報豹少爺的大恩;二來,我們郡主聽聞豹少爺要回來這裡,恐怕衣、吃、住方面不方便,所以派人來這裡,聽從豹少爺的吩咐和伺候豹少爺。但郡主曾叮囑小人,第二個原因,千萬別對人說,以免引起人們不必要的疑心。」  翠翠笑問:「那你怎麼告訴我們了?」  「你們是小人的救命恩人,不敢相瞞。還有,小人……」  翠翠一指豹兒:「你以為他就是什麼豹少爺了,對不對?」  「是!」  「那你的確是認錯了人!恐怕你要找的豹少爺,他根本沒有回來過,也不在這裡。」  豹兒明白翠翠的用意,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在這裡,一旦讓人知道了,不但點蒼派的人會尋來,恐怕黑箭也會跟蹤而至;而且更不願讓人知道,也不願麻煩段姐姐。便說:「是啊!他的確沒有回來過這裡,你們明天還是回去吧!別修建這座荒蕪的古寺了。」  「小人不敢違抗郡主的命令。」  翠翠問:「你不怕呆在這裡有危險?錦衣衛的人會再回來?」  「小人萬死不辭,要是小人就這麼回去,不但郡主會怪罪小人,就是錦衣衛的人更起疑心,以為段王爺真的在這裡收買綠林人馬,不是來修建寺廟的。」  「你們修建,他們就不疑心了嗎?」  「是!起碼使他們知道段王爺的確是做善事、興佛教,並沒有什麼不軌行為。」  豹兒問:「你們是怎麼給錦衣衛的人盯上的呢?」  「小人也不知道,我們來古寺不久,他們就闖了進來。起初我還以為是山賊,與他們交手,不料武功不濟,被他們擒住。他們盤問我帶了一擔金銀來這裡幹什麼?我才猜到他們並不是山賊,而是錦衣衛的人。自問必死,想不到……」  翠翠說:「想不到我們來了,是不是?好了!你們喜歡修建這座古寺就修建吧!我們走啦!」  皂衣漢子怔了怔:「你們這就要走?」  「我們不走幹嘛?觀音娘娘打發我們來救你們,現在你們沒事了,我們也得趕回去覆命。」  豹兒想:「這麼多人在古寺裡住,自己不走,和他們住在一起?我早出晚歸,去那巖洞裡學劍,不引起他們注意?還是離開這古寺為好!段姐姐怎麼這般做呢?叫人來伺候我幹什麼呀!還怕我沒地方住?會餓了我嗎?」但豹兒心裡仍是感激段麗麗的這一片好心,對皂衣人說:「你放心,我們雖然走了,只要你們有什麼危險,我們會馬上趕來。不過,我還是勸你們別留在這裡,回去大理吧。」  皂衣人搖搖頭:「多謝兩位好心,小人一是奉郡主之命;二也想修建好這座古寺,行些善事,使一些獵人進山打獵有個投宿、歇腳之處。」  翠翠說:「既然這樣,我們也不勸你們了。來!豹兄弟,你過來。」  那頭花豹馴服地走到翠翠身邊。她摸著它說:「豹兄弟,今後你就小心,在這四週一帶,護著這些人,別讓惡人傷害他們,知道嗎?」  皂衣人驚愕:「叫這大豹護著我們?」  翠翠一笑:「你知不知這大豹是什麼?」  「是什麼!?」  「它呀!是這座山的山神。」  「山神!?」  不但皂衣人睜大了眼,所有來的挑夫、工匠們也都一齊睜大了眼。  「是呀!它就是這裡的山神,剛才要不是它跑來告訴我們的觀音娘娘,觀音娘娘怎麼會派我們來?你們沒聽說觀音娘娘座下有個守後山的豹神嗎?」  眾人瞠目結舌不知怎麼回答。翠翠拉了豹兒:「我們走!」便帶著花豹走出寺外,轉眼消失在黑夜群峰中。  他們走了之後,眾人呆了半晌才出聲。有人驚疑問:「他們真的是善財童子和小龍女?」  「你不見他們會飛天麼?要不是善財童子和小龍女,誰有那麼大的法力將四個惡人懲治得直叫饒命?」  「對!對!對!一定是觀音菩薩座下的善財童子和小龍女。」  「觀音娘娘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薩,知道我們有難,便打發善財童子和小龍女來救我們了!」  「不!幸而那豹山神及時向觀音娘娘稟報,才救了我們的。」  有位五十多歲的工匠說:「我幾十年來,塑造了不少的佛像和各種神靈,但從來沒見過真神,想不到在這荒山古寺中,第一次看到真神了!我們大家應朝天叩謝才是。」  經他這麼一說,眾人真的在大殿上跪了下來,朝天而拜。有的說:「我今後一定要在這古寺中另造一殿,塑造觀音娘娘的佛像,感謝她老人家救了我們。」  「我們更要將善財童子和小龍女的玉像塑造出來才是。」  「你也真是的,既然造了觀音娘娘的像,當然也要造善財童子和小龍女的玉像了!」  眾人在議論紛紛和向天叩拜之時,翠翠以幻影魔掌神功悄然轉回古寺,提取了自己和豹兒的行囊以及一些生活日用品,然後又悄然離開古寺,與豹兒和花豹,奔回深澗巖洞中。他們將古寺讓給了別人,只好到巖洞裡居住了。  兩人一豹,渡過巖洞中的潭水,重新回到刻有劍譜的大巖洞中。翠翠將那顆蟒珠放在一塊岩石上,頓時滿洞生輝,如同白晝。他們草草煮好一頓飯菜,吃飽後,翠翠對花豹說:「豹兄弟,你就睡在這洞口,要是有什麼響動,你就叫醒我們。明天,我們要在巖洞裡練武功,你就出洞去玩或捕捉獵物吧,好不好?」  花豹非常之聽話,真的伏在洞口睡下。翠翠和豹兒也各自找了一處乾燥的地方,和衣而睡。  翠翠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覺醒來,只見豹兒已坐在石壁面前,看第四幅圖的劍法。豹兒聽見響動,回頭看看是翠翠醒了,笑了笑:「你醒了?不多睡一會?」  翠翠問:「你幾時醒的呢?怎麼不叫醒我?」  「你睡得那麼香,我怎好驚醒你?你多睡一會不好嗎?」  翠翠望望洞口,不見花豹,又問:「花豹呢?它出洞了?」  豹兒點點頭:「它見我醒來,跟我親了一下,就自己出去玩了。」  「你醒來有多久了?」  「大概有半個時辰。」  「你一醒來就看無影劍法?」  「不!」豹兒一指上面透著光亮的小洞口,「我到上面看了看。」  「哦!小洞口外是什麼地方?」  翠翠昨天進來,因為發現了石壁上的劍譜,高興異常,沒去注意那個小洞口,以後又匆忙離去。昨夜回巖洞後,又忙著煮飯弄菜,根本沒時間去看這巖洞其他的一切,所以這樣問。  豹兒說:「那洞口外,下臨深淵,上面是一塊橫伸出去的巨石,洞口長了一些野草和雜樹外,什麼也沒有。」  「沒人能從那小洞口爬入這巖洞麼?」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就是有再好的輕功的人,也不可能攀登上來。因為下面是成千尺的光滑石壁,是沒法攀爬的。」  「從上面也不可以爬下來嗎?」  「更加不可能。」  「不行,我去觀看一下,我們千萬別大意了!」  翠翠曾因為感到在這荒涼的山野,四周幾十里之內絕無人煙,而這深澗,更是無人敢近,所以並不怎麼擔心這巖洞會讓人發現。現在卻不同了,由於段郡主好心過頭,打發那皂衣人帶了十多個人來這深山修建古寺,而且還跟來了錦衣衛的人,這就不能不事先防範一下了,以免他們發現了這秘密的巖洞。故翠翠要去看看。  豹兒說:「翠翠,那你千萬小心,別掉了下去。」  「我知道啦!」  從巖洞登上那個小洞口,有一條旋形的斜坡路可上,有兩層樓那麼高。翠翠沿著斜斜的小道走上去,到了上面,竟有一個不小的平台。那個小洞口,竟是貼著這個台而開。平台的一側,也有一條窄窄的通道,不知通到哪裡。翠翠先不去探察這通道,而去看看這小洞口外面的情景。  這時,天空明亮,東面出現了殷紅的早霞,看來紅日快要升起山峰了。這個小洞口非常的小,一個成年的人,根本不可以從外面爬進洞來,只有像翠翠這麼身形瘦小的,才可以出入這小洞口。翠翠看見這情形,已放心了—半。一個少年人,又怎麼會跑到這裡玩呢?那簡直是不要命了。  翠翠伏身伸頭出洞口,一看,果然如豹兒所說,洞口有一些野草小雜樹附巖而生,下臨千尺深淵,不見谷底,只見雲霧漫漫;往上看,一塊巨石橫空,伸了出去,根本瞧不見藍天。翠翠心想:不知這巨石上面是什麼地方?能不能從上面爬下來?看來,能從巨石爬下而進洞口的機會甚微,不是武林高手,一般武林人士要接近洞口簡直不可能,別說能進到巖洞了。翠翠看了更是放心。翠翠不再往下張望,在雲霧稍薄之處,隱隱可見下面的樹木和岩石。下面,好像是自己昨天搏殺巨蟒的地方。翠翠奇了:怎麼從下面看不到這個小洞口呢?唔!我還是出洞去看看才行。  翠翠想了一下,從平台上走下巖洞,見豹兒不再看劍譜了,卻在升火煮飯,見她下來,問:「你放心了吧?是不是沒人能進來?」  翠翠笑了笑:「我還想到洞口看看。」  「哎!別去了!要去,也等吃了飯再出去好不好?你還是洗把臉,我已從潭堅給你挽了一桶水上來,就放在那裡。」  翠翠一下想起自己還沒有梳洗。本來這些打水、煮飯的事,應該是自己做的,怎麼反要豹兒伺候自己了?自己應伺候豹兒,讓他能一心一意練好劍法,早日重現江湖才是。便說:「豹哥,這些瑣碎的小事,你以後別幹了,由我來幹。」  「誰幹還不是一樣?」  「不!我今後不准你幹,你一心一意去學你師父的劍法才是。」  「那你不學嗎?」  「主要是你!懂嗎?今後你—切的起居飲食,得由我來伺候你。你別忘了,你是我的少爺,」  豹兒笑起來:「那是過去的事,今後我們大家彼此彼此,誰有空誰幹。」  「不行!不然,我會生氣的。」  「好!好!你快洗臉吧!等會就吃飯啦!」  翠翠梳洗好,吃完飯說:「豹哥!你安心在巖洞裡學劍法,什麼也別做,我出去一下就回來。」  「你出去幹什麼呢?」  「你別問,我只是出去周圍看看,熟悉一下這一帶的地形。」  「那你別走遠了!同時也要小心。」  「我知道啦!」  翠翠轉出巖洞,見花豹伏在深澗邊的亂石草叢中。它身邊有一些吃剩的獸物的毛皮和骨頭。翠翠欣喜:「豹兄弟,你吃飽了嗎?」  花豹站起來,親近地靠著翠翠,似乎問:你怎麼也出來玩了?  翠翠拍拍它:「豹兄弟,我們一塊去走走好不好?」  花豹低鳴了一下,跟在翠翠的身邊,一塊越過山澗水,來到昨日搏殺巨蟒的地方,翠翠往那小洞口望去,只見一面如刀削斧劈、筆直而立的千尺高的石壁半腰當中,不知為什麼竟有一條橫生野草、雜樹的地帶,彷彿像一條綠帶捆在石壁上似的,不但沒發現小洞口,也不知小洞口在何處,翠翠要不是看見那塊橫空而伸出來的巨石,也不敢斷那就是小洞口。因為從下面望上去,只見一條絲帶而已。這個小洞口,真是隱蔽得太好了!  翠翠再往那塊橫空伸出來的巨石上面望去,上面也是一道陡峭的石壁,有七八丈之高,也不可能從山峰上攀爬下來。而且那塊橫空伸出來的巨石,恍如搖搖欲墜,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別說沒人知道巨石下有個洞口,當然就更沒人知道小洞口之內藏著武林中一套最為上乘的劍法了。誰會冒著生命之危險,從山峰垂繩而下到那巨石上玩?除非是個不知死活的瘋子,或者是個喜愛攀登險峰的冒險家。就算知道巨石處有個小洞口,也不可能接近洞口,何況還不能爬入小洞哩!  翠翠看見這地形,完全放心了!她本來想登上山峰看看,如今也沒有這個必要了,說不定登上山峰,被人看見,反而不妙。  翠翠又詳細地打量這深澗中的景物。這條深澗,在兩處高峰的對峙下面,寬不到二十丈,最窄之處只容一個人側身而過,彎彎曲曲,只有一個出入口。深澗一條清清的溪水依山崖下的亂石緩緩流到外面,源頭的水,是從山崖的石壁中滲出來的。  這雲遮霧漫的深澗,彎彎曲曲約莫有一里之長,全都是亂石、叢草和樹林。翠翠與花豹在溪邊漫遊了一會,便在樹林、亂石中練自己的幻影魔掌神功了!花豹也宛如一位武林高手,跟著翠翠縱跳飛躍。它雖然矯敏異常,仍不及翠翠那麼輕靈敏捷。  翠翠練了好一會,又帶著花豹轉回巖洞中去,卻看見豹兒正在全神貫注地默看石壁上的第六幅劍法了。翠翠問:「你怎麼才看到第六幅呢?你是不是又跑去幹別的事了?」  豹兒笑笑,指指小洞口:「我不放心,到那裡去看了看你。」  「你看見我幹什麼了?」  「你在練那幻影魔掌神功。」  「哎!你知不知偷看別人練功,是犯了武林的大忌?」  「你我也要分嗎?」  「你怎麼不專心學你師父的劍法?」  「翠翠,我是怕你出事呀!」  「豹哥!我怎會出事呢?一個人要學武,就得屏棄一切雜念才能學得好,你這麼掛心我,怎能學好劍法啊!豹哥,你聽我的話,別再掛這掛那的。學武,要達到忘我的境界,才能學到劍法的精髓和奧妙。」  豹兒感激地說:「翠翠,我今後一定要專心地學好我師父的劍法。我師父在一本書上也是這麼說的:『學劍,要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劍合,達到忘我之境,形神合一,劍我一體。』」  翠翠驚訝:「你師父的一本書?你在哪裡看到你師父的一本書了?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翠翠,我也是剛才才看到的。」  「剛才?」  豹兒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書的封面上寫著「無影劍要訣」五個字。翠翠更是驚喜:「你在哪裡找到這本劍訣的?」  豹兒指指上面平台:「我去洞口看你時,發現另有一個通道,好奇地進去看看,原來通道的盡頭是間石室。石室內藏有我師父很多的武功書籍,什麼內功啦!掌法啦!拳譜啦!以及一些各家各門派的劍法精要,就是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也有。但師父卻先叫我看這本劍訣,早晚勤練內功,再去學下面石壁上的無影劍法,學好之後,再去看掌法、拳譜和各門派的劍法。所以我就將這劍訣帶了下來先看。」  翠翠真是驚喜萬分:「真的?我去看看。」  他們看到了一個什麼地方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奇珍異寶 上一回說到翠翠聽豹兒說,上面石室中有很多拳經、劍譜、掌法種種秘笈,頓時大喜,便奔到上面石室。難是一進石室,只見室內黑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翠翠沒有豹兒夜貓似的一雙眼睛,難以在黑暗中視物。她摸摸身上,想掏出火石、火熠子點燃來看,誰知都不在身上,而放在下面巖洞大廳上了。  翠翠又奔了下來,打算取火把再到石室看清楚。豹兒見她又匆匆忙忙地奔了下來,問:「咦!你怎麼下來了?不看那些秘笈?」  翠翠說:「你以為我也像你,有一雙夜貓子似的眼睛,可以在黑暗中看東西嗎?」  豹兒笑了笑:「那你將這顆蟒珠拿去看吧。」  「那你呢?不看這壁上的劍譜了?」  「哎!我就是沒有蟒珠和火光,也同樣看得清楚,你不是說我有一雙夜貓子般的眼睛嗎?何況小洞口還有一縷光線射了進來。你快將這顆蟒珠拿去吧。」  「那我就不客氣啦!」  「翠翠,你怎麼跟我講客氣了?」  翠翠感到蟒珠照明,比點火把進石室看更方便,何況石室內儘是些武學上的秘笈,萬一不小心,掉了一點火星在秘笈上燒起來,那不壞了大事?於是她從岩石上取了蟒珠,說聲:「我去看啦!你可要好好學本領。」  「我知道。」  翠翠拿了蟒珠,再奔進石室。蟒珠,將一間黑暗的石室照得如同白晝似的,所有的物件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間黑暗的石室,在短短的通道盡頭一側,似乎經過方悟禪師特別修整,掩上石室門,就好像是一面石壁。要不是豹兒事先告訴翠翠,推開了石室的門,翠翠就是點了火把走進通道,也不知道通道盡頭的一側,有這麼一間石室。其實,它是這秘密巖洞中的一個更為秘密的小巖洞。  翠翠在珠光下一看,石室四面的石壁前,都擺放著一排書架。書架上放滿了各門各派的武學秘笈,全是方悟禪師的手抄本。其中有武當派的太極兩儀劍法、峨嵋派的一字穿陽劍法、天山派的迎風柳步招式、崑崙派的追魂掌法、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等等,幾乎武林中各大門派的絕學,精湛的招式,都在這石室中了!就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絕技之一的拈花指、涅盤如來掌和本門的無回劍法,也赫赫擺放在書架上的一格。這裡,幾乎成了武林絕學中的大寶庫,學會任何一門絕技,都可以獨闖江湖。  翠翠將蟒珠放在一處石壁的石龕中。這個石龕,原先是用來擺放油燈的,翠翠將蟒珠放上去,更是滿室生輝,處處都可以照到。翠翠對別的武功不大感興趣,對劍法卻特別愛好。的確,這石室內所有的絕技要門門學會,恐怕花上一世也學不完。所以翠翠先從書架上取下自己本門的無回劍法來看,看看這部無回劍法,與自己所學的有什麼不同。  翠翠翻開了第一頁,上面寫著這樣一段話:「余所學的劍法,原從無回劍而來,經余師幾十年的苦心鑽研,吸取中原各家劍派之所長,而創出本門的凌厲劍法,後又經余幾十年和苦心磨練,才創出了余今日的無影劍法。無回劍法的最大缺陷,就是出劍無情,招招都是殺著,但空門極大,易為上乘高手一擊而中。」  翠翠暗想:原來我學的無回劍法,有些招式好像與石壁上的無影劍法相似了,原來無影劍法也來自無回劍法。  翠翠便一頁一頁也翻看下去,果然是自己所學的劍法,每一招式,方悟禪師都在旁邊寫下了這劍招的長處和缺點,指點如何去破解。翠翠越看越感到害怕,因為每一招式,方悟禪師都可以破解,而且是一擊必中要害。這麼看來,方悟禪師會,黑箭澹台武也會,那青年黑衣劍手更會了!怪不得師父與青年黑衣劍手交鋒時,沒幾招就給黑衣劍手擊中而敗下陣來。兵書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黑箭他們瞭解自己的武功招式,而自己對黑箭的武功全不瞭解,怎能不敗呢?  翠翠放下自己的本門劍法,又去取武當派的太極兩儀劍法來看。她翻開第一頁,又見方悟禪師寫上了一段話:「太極兩儀劍法,是武當派所有劍法中最為上乘的劍法,剛柔兼備,攻守相聯,極能借力打力,以四兩撥千斤,練到最高境界,幾乎無綻可破。傳聞西門劍法,源於太極兩儀劍法。而西門劍法,融會各家劍法之所長,更兼取其他刀法、棍法、鞭法之絕技,融會貫通,渾然一體,以氣御劍,因敵而變,全無常勢。余之行走江湖,幾乎全無對手,卻敗在西門劍法之下,因而斷去一臂、要破太極兩儀劍法,只能在其中轉換招式剎那之間,冒險從劍光圈中,突然進招,才可能破。而對西門劍法,余至今仍苦思無可化解,只能以拙勝巧,以靜制動而已。要想戰勝,仍不可能,」  方悟禪師在寫下這一段話之時,的確仍苦思不能破解西門劍法。以後他雖然想到了,但也是萬中之一的機會,成功的希望甚微。  翠翠看了後又暗想:原來方悟禪師曾敗在慕容小燕劍下失去一臂,看來西門劍法,真是當今無雙的劍法了,無人能破,怪不得西門劍法,打盡天下無敵手。不知方悟禪師以後苦心研究出的無影劍法,能不能與西門劍法抗衡呢?要是能抗衡,那就可以戰勝黑箭師徒了。  翠翠想到這裡,不再去看各家各門派的劍法了,卻想去成一本修練內功的秘笈來看。因為要學無影劍法,必須要有湘當深厚的內功才行。翠翠於是在書架上尋找修煉內功的秘笈。  可是翠翠在石室找遍了所有書架上的書籍,都沒有一本是有關如何修煉內功的書籍。刀、槍、棍、劍和各種掌法都有,就是沒有內功。翠翠覺得奇了,方悟禪師怎麼不收藏各門各派的內功法呢?作為一個學武的人來說,練內功應該是一切武功最基本的功夫,沒有內功和一身真氣,就是最為上乘的劍譜、拳經和掌法,也不過是空中樓閣,一些精湛的招式而已,有的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無法學到。方悟禪師怎麼將學武的奉末顛倒了呢?不去注意各門各派的內功,只是注重各門派武功的招式。  翠翠怎麼也想不到,方悟禪師在這裡記下各門各派的武功,只不過是想使豹兒知道武林中各門派的武功招式和怎麼去破解它們而已,並不是叫豹兒去練這些武功,所以這些各門各派的武功絕招,都只有招式,而沒有口訣和心法,就是想學也學不了。當然也就沒有各門各派的內功了。  一來各門各派的內功修煉法,不可能從交鋒中看得到,只能看出對方的內功深厚而已。不同的刀槍劍戟,在交鋒中可以看出;二來方悟禪師本身的內功極為上乘,一身真氣相當的深厚,也不屑去學其他門派的內功,更不屑去盜取各門各派的內功法了;三來,在豹兒五六歲時,方悟禪法已將自己本門的內功法結合佛門最為上乘的內功法,傳授給豹兒了,叫他默記於心,早晚勤練,同時用藥水泡浸豹兒時,不斷拍打豹兒渾身的經脈,不啻將自己一身的真氣,逐漸輸入到了豹兒的身體內。這樣,才使得豹兒從高處墜落下來、或受掌擊拳打,不但沒有因此喪身,反而增添了內力,把他人的真氣化成為自己身體內與眾不同的真氣,聚集在奇經八脈之中;才使豹兒一身的經脈,成為山中的空谷,大海之深澗,可容納各門各派不同的真氣和天地之正氣。而各門各派所練的內功,因不能容納其他異氣入體,以致使兩股不同的真氣在體內引起相排斥和衝突,渾身痛苦難受,甚至癱瘓不能行動。  豹兒從小所練的奇異內功就不同了,似大海可容納百川之水,如空谷可收藏任何氣體,就像現代醫學上所說的,豹兒是AB血型,是萬能的受血者,可以輸入任何的血型,而無妨礙。但豹兒在輸出真氣時,又像O型血了,是一個萬能的輸血者,可以輸送給任何人,從而使別人平空增添內力。  方悟禪師想將豹兒練成一代武林奇人,所以在這神秘的山谷巖洞中,不但在石壁上刻下了自己一套苦心所創立的無影劍法,更在這秘密的石室中收藏了各門各派的武功,使豹兒以後行走江湖,碰上各門各派的高手,不至於無所應敵。正因為這樣,豹兒不需要練其他門派的內功,所以方悟禪師就不去收藏什麼內功法了。其實方悟禪師在一套無影劍法中,已暗藏著自己本門派的內功,每一招劍法的流動,就是內功的一種運用,每到十招,就可以衝破奇經八脈的一道玄關,從而令自己一身真氣增厚,怪不得翠翠在一口氣看到第五圖「輕浪千里」的劍招時,便感到氣流在心中翻動,這正是自己真氣凝集要衝一處玄關的前兆。翠翠不知道,一時控制不了,因而吐血暈倒。幸而翠翠因喝了幾口蟒血,內力增強,才不至於走入岔經,使經脈混亂。  這一點,就是豹兒也不知道無影劍法中暗藏著內功的鍛煉,但豹兒學的是方悟禪師的奇特內功。無影劍法就是這一套奇特內功從低到高鍛煉的方法,就是豹兒沒有一身極厚的真氣,也不至於吐血昏倒,只會增強內力,何況豹兒因種種奇緣,無意中得到了一身奇厚真氣,所以看無影劍法之圖,幾乎如閒庭散步似的輕鬆。  再說翠翠在石室內找不到一本內功秘笈,卻在一個書架的最下層中翻出了一本《奇花異草珍物》的書籍。翠翠好奇,便翻開來看,看看有什麼奇花、異草和珍物。  書中的第一頁,便羅列了世上各地的各種武林奇珍異寶的名目,不是能增添人的內力,就是能除百毒,或者製造各種不易化解的奇毒。什麼天山雪蓮、長白山千年人參、嶺南萬年首烏、崑崙靈芝、桂北黑蜘蛛、唐努山中冰蠶、海島龍涎等等,這些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其中玉龍雪山的千年鐵甲鱗蟒蛇,也赫赫列在目錄中。翠翠心有所動,別的不看,單單翻看鐵甲鱗蟒這一頁,看看自己和豹兒所撲殺的那一條大蟒蛇是不是鐵甲鱗蟒蛇。  翠翠一看之下,書中所繪出的鐵甲鱗蟒蛇的形狀,不是自己和豹兒所撲殺的大蟒又是什麼?翠翠心想:這條大蟒怎麼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了?它不過頭頂有一顆發光的珠子罷了,不錯,這顆蟒珠也是一件奇珍異寶,像夜明珠一樣,在黑夜中可以照明,但它可不像雪蓮、人參、朱果之類,可以增強人的內力和祛毒呀!它頂多是人間的一件奇珍異寶,可不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啊!它要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那瑪瑙、琥珀、玉石、珍珠等等,不也是武林的奇珍異寶了嗎?  翠翠在珠光下又仔細看看方悟禪師是怎麼寫的,一看,翠翠不由驚喜起來。方悟禪師寫道:鐵甲鱗蟒血,人服下之後,可以增添內力,勝過練八年的內功;蟒皮,用醋浸半個月後,其軟如絲,可以製成背心、小褲,製成之後,用水漂清,仍軟如絲,但其堅韌可避刀劍;其頭頂之珠,更是武林中之異寶,不但夜間可以照明,更可祛毒避邪,醫治百毒。鐵甲鱗蟒實乃武林的奇珍異寶,似乎已在世上絕跡,不可尋求。  翠翠看完後,真是又驚又喜又後悔,早知這樣,就多喝幾口蟒血。現在這—奇寶,卻讓它白白地流入地下而糟蹋了!幸好蟒皮還留下來,我得好好將它製成背心、小褲,今後與人交鋒,就再也不害怕對手傷害自己和豹哥了。  這時,豹兒在下面叫喊:「翠翠,吃飯啦!你吃完飯再看吧。」  翠翠這才想起自己一味看書,將吃飯的事都忘記了,結果要豹哥煮好叫自己吃飯,還說自己今後要好好伺候豹哥,讓他一心一意學劍法哩。  翠翠「哎」地應了一聲:「我就下來!」她放好書,拿了蟒珠奔了下來,既帶歉意又埋怨地說:「豹哥,你怎麼不叫我下來煮飯呢?怎麼你煮好了才叫我?今後,你可不能這樣了!煮飯、洗衣之事,你讓我來幹。」  豹兒笑道:「誰幹還不是—樣?」  「你怎麼又來了?不行,今後這些事不許你幹,只能由我來幹,你一心一意練好你的武功和無影劍法。」  豹兒說:「好,好,我們快吃飯吧。」  「喂,你答不答應呢?」  「我不是答應了你嗎?」  「答應了就要遵守,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說一不二。」  「那你忘記了煮飯我怎麼辦?我不挨餓嗎?」  「你不會叫我煮嗎?」  「你出去了呢?我也要等你回來煮飯?」  「我真的出去不能趕回來,我會事先告訴你的。」  「好吧!那我們現在能吃飯了沒有?」  翠翠笑起來:「吃呀!」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說。豹兒問:「你在那石室裡看了幾本書?」  「看幾本?我一本也沒有看完。」  「哦!?你一本也沒看完?那是什麼書?」  翠翠眨眨眼睛:「我現在不告訴你。對了!吃完飯,我想到外面走走。」  「翠翠,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要到外邊走走?天都快黑啦!」  「正因為天黑,沒人看見,我才想出去。」  「你出去幹什麼?」豹兒困惑不明瞭。  「買些女孩子們用的東西。」  「深夜裡有人擺賣嗎?」  「我去到市鎮時,不就天亮了?」  「翠翠,你想買什麼呢?」  「剪刀呀!針線呀!布匹呀!凡是女孩子用的東西,我都想買、而且我知道你是個酒鬼,打算給你買兩缸上好的美酒回來。」  「翠翠,你別給我買酒了!」  「哦!你不喝酒了?」  「等我學會我師父的無影劍法後再喝酒吧。」  「以後,以後,你知道你幾時可以學會?」  「一頭半個月,我想我會學會的。」  「豹哥,你別做夢啦!一頭半個月?恐怕沒三年以上的日子,你也學不會。」  豹兒怔住了:「要三年?」  「三年,已經算是最好的了!豹哥,你想想看,不單是你師父的無影劍法,就是石室內所有的武功,你都要懂得,沒有三年,你看得完嗎?」  「我學其他武功幹嘛?」  「就是你不學,也要懂得各門各派武功的招式。不然,你在江湖上,怎麼與人交鋒?你不能一味只抖出自己的無影劍法,不去理解別人的招式吧?」  「這——!」  「別這這那那啦!你師父收藏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笈,就是要讓你知道他們的武功招式,以避其所長,擊其所短,破解他們。你不去學行嗎?」  豹兒又怔了半晌:「這麼說,我們不是要在這巖洞裡住三年了?」  「這不好嗎?」  「這樣,我們恐怕要多買些米糧油鹽回來了!」  「豹哥,這不用你擔心,我會辦好的,你只要一心一意練你的武功,準備為武林除害。」  「那你每個月都要出去?」  「是啊!」  「都是在夜裡出去?」  「這樣才沒人知道我們在這山谷裡。」  「不!翠翠,我不能讓你出去,要去由我去。你—個人出去太危險了。」  「你怎麼知道我需要什麼東西呢?」  「你告訴我不就行了嗎?」  「豹哥,有些女孩子用的東西,是不方便說出來的。」  「要不,我和你一塊出去。」  「那不妨礙你練功嗎?」  「你—個人出去,我不放心。」  「你怕有人吃了我?」  「不!你出去,我—個人留在巖洞裡,恐怕也無心練功,說不定胡思亂想,會走火入魔。」  翠翠—聽,這才感到嚴重了!暗想:萬—我真的—個人在外面出了事,趕不回來,不令他擔心?一旦他走火入魔,不全完了?便說:「那好吧,我們吃完飯,休息一會,就一塊出去好不好?」  「翠翠,這樣我就放心了。」  他們吃過晚飯,也餵飽了花豹,略略休息一會,吩咐花豹看守巖洞,帶上蟒珠就出門了。翠翠根本不用竹排橫渡潭面,以幻影魔掌神功掠過潭面。豹兒也借助一段竹子,以段家的輕功,越過深潭。  翠翠說:「豹哥!你也學一下我的幻影魔掌神功吧,不然,你過深潭多麻煩。」  「好呀!那你可要教我。」  「我怎會不教你呢?」  「翠翠,那我學會了無影劍法,也教你。」  「哎!我沒你那一身渾厚的真氣,你就是肯教我也學不來。」  「不!翠翠,你可以慢慢來,一定能學會的。」  「好呀!等我看完了石室內的武功秘笈,你教我好了。」  他們走出巖洞,山谷上空,早已是繁星滿天,看來已是亥時左右了。山谷中可以說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幸而豹兒有一雙天生的夜眼,可以在黑夜視物。翠翠怕引人注意,早已將蟒珠收藏在懷中了。  走出山谷口時,翠翠問:「去我們原先去過的那個小鎮怎麼樣?那飯店的老闆和店小二認識我們,我們托他們給我們買油鹽米好了。」  豹兒想了—下:「我們最好別去那小鎮。」  「那我們去哪裡?」  「往東面走,我知道八十里外有一個小鎮,叫王家橋鎮,是深山中的一個鎮子,武林中人恐怕極少去那裡。」  「天亮前我們能不能趕到?」  「我不知道,試試看。」  於是他們在群峰峻嶺中,施展輕功,往東而去,穿森林,過深澗,翻山峰。在天色大明時,王家橋小鎮已呈現在他們的腳下。  王家橋小鎮,其實是高山峻嶺森林中的一個小小壩子,是雲南各少數民族聚居的一個山中小鎮,其中以白族居多,也有漢、彝、哈尼等族人居住。漢族商人常來這壩子採購些獸皮、藥材,同時也將鹽巴、布匹等商品運進來,故此頗為熱鬧。  豹兒在沿途中獵捕了一些小野獸,與翠翠扮成一對獵人兄妹,在小鎮上出售。他們也不講價,隨便由別人出價,所以很快就賣掉了,然後在一家飯店吃飯。  這一天,他們在鎮上購買了一些日常生活的必需用品,更買了一罈美酒兩罈醋和一個大水缸。豹兒有些愕然,問翠翠:「買大水缸和兩罈醋幹嘛?」  這兩罈醋和大水缸,翠翠是用來泡浸蟒皮的,她不想在豹兒面前說明,只是說:「這是用來醃肉、醃酸菜吃的呀!」  「噢!那不用醋,用洗米水醃就行了。」  「那好吃嗎?」  「好吃,好吃!我師父就常用洗米水醃酸菜吃的。」  「唔!我就是喜歡買嘛!」  豹兒拗不過翠翠:「好好!買,買!」  他們買下一罈酒、兩罈醋和一口大水缸,再加上米、油、鹽、布匹等日用品,足足有二百多斤重。二百多斤重,對豹兒來說,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只是這些缸缸壇壇,難以提拿。於是豹兒又買了幾條繩索和一根桃木扁擔,一頭將一罈美酒和兩罈醋疊起綁紮好,一頭將大水缸綁紮好,將米、油、鹽、布匹等雜物全放進水缸中,挑了就走。  豹兒在人們的眼睛中看來,只不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而已,居然能面不改色地挑了這二百多斤重的東西而走,頓時驚動了小鎮上的一些人,紛紛說:「這位小哥,人小氣力大,不知是哪條村子的孩子。將來長大了,必然可以生擒虎豹。」  豹兒和翠翠剛走出鎮口,驀然有位頭纏白布的回族漢子迎丁上來,對豹兒—揖說:「小哥,請留步,我家主人有請。」  豹兒愕然:「你家主人是誰?」  「我家主人哈里札,有事想跟小哥和小妹子商量。」  翠翠感到奇異,問豹兒:「你認識這個叫什麼哈里札的人嗎?」  豹兒說:「我不認識啊!」  翠翠問:「既然不認識,他怎麼有事和你商量呢?」  「誰知道呵!」  回族漢子忙說:「我家主人是從波斯來的巨商,來中原專門收購各種奇珍異寶,看來小哥身上必然懷有異寶,所以想和小哥商量—下,能不能相讓出來。」  豹兒說:「你家主人恐怕看錯人了,我們身上有什麼奇珍異寶?再說我們要趕路回家,沒有什麼好商量的。」豹兒仍挑著二百多斤重的擔子說話,從從容容的,妤像沒挑東西似的,這在豹兒和翠翠來說,不認為怎樣,而在別人看來,更令人驚訝了!難道這少年不知自己肩上挑著重擔麼?怎麼不放下擔子說話?  豹兒說完,正想邁步而走。這時,一位深目高鼻,一臉連腮短鬍鬚如針般頭纏著彩布,當中嵌鑲著一塊發光的紅寶石,身穿錦衣華服的老年人走來,他向豹兒深深一揖,說出一口流利的華語:「小哥!老夫有禮了!」  豹兒不得不放下擔子,連忙還禮說:「不敢!老丈有何賜教?」  「小哥與令妹能否到寒舍一敘?」  「我可與老丈素不相識啊。」  「不要緊,一回生。兩回熟,出門在外,大家都是朋友。」  翠翠第一次見到這麼—個深目高鼻、一雙眼睛碧藍似海的老人,感到新奇,揚揚眉問:「你就是什麼哈里札吧?」  「正是老夫賤號。」  「你有什麼事請我們到你家坐呢?」  「姑娘,這裡不是說活之地,最好請到寒舍慢慢說。」  豹兒說:「我們可要趕路回家啊!」  「小哥不用擔心,老夫可以派幾匹川馬,送你們回去,絕不會耽擱小哥回家的時間。」哈里札說時,又對身後的四名健僕命令:「你們還不為小哥挑東西走?」  其中一名健僕連忙應聲:「是!」他行動矯敏,還沒等豹兒說話,早巳挑起那二百多斤重的擔子,飛也似地走了;豹兒想攔阻山來不及了。當然,豹兒真的要攔住他,不是不可能,只怕這麼—來,就亮出自己的武功了,他怕更引起人們的注目。  哈里札又拱拱手,說:「小哥!姑娘!請!」  豹兒心想:看來不跟他去是不行了!這個素不相識的老人,想跟自己說什麼呢!自己身上可沒有什麼奇珍異寶呀?豹兒仍不知道翠翠懷中藏有那麼一顆蟒珠,會引起這波斯人的注意。  就是精靈古怪的翠翠,也感到驚訝。她雖然知道自己懷中藏有一顆武林中的奇珍異寶,但自己從來沒有在人們面前亮出來,難道這老人看見了?這不可能。難道他那雙藍眼睛比豹哥哥的眼睛更厲害,可以看穿人身上藏有什麼寶物嗎?我呀,倒要看看是不是這樣。  他們跟隨波斯人哈里札來到一幢高牆大廈。一進大門,便是一處花木果林,亭台樓閣,迴廊入橋的異景。豹兒和翠翠幾疑自己進了人間的神仙府第,所見到的奴僕,身上穿的衣服,任何一個都比自己穿得好,比自己高貴。  他們隨主人走過兩旁都是鮮花、奇石的迴廊,進入到一間異常華麗的大廳。大廳地面所鋪的大理石,光滑潔淨得可以照人。大廳上所有的桌椅茶几,都是一色的酸枝木,嵌鑲著上等的大理石。當中一塊屏風,鑲著不少的寶石,五顏六色,價值不下千金。  大廳上的擺設和器皿,更是金銀、玉石所製成。翠翠怎麼也想不到,在這麼—處深山群峰中的小壩子,竟有這麼一個富豪人家,而且還是一位深目高鼻樑的胡人。  哈里札請他們坐下,又命僕人奉上金盃香茶。豹兒因為在江湖上行走過一段日子,與不少人接觸過,已不是以往什麼也不懂的深山孩子了。他拱拱手問:「不知老丈請晚輩兄妹到來,有何賜教?」  哈里札笑說:「小哥何必著急?等用過酒再說。」  「不必賜酒,老丈有話請直說好了。」  哈里札又笑道:「薄酒一杯,小哥又何必客氣?來人!備酒!」  哈里札身邊一個華服僕人應聲「是」,向內高喊:「備酒!」  接著,一隊金髮碧眼美女端菜捧酒由屏風後列隊而出。一個個袒肩露背,身穿薄如蟬翼的絲綢衣裙,奇香撲鼻,細步輕舞,恭恭敬敬地給豹兒、翠翠獻菜斟酒。  豹兒、翠翠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場面。翠翠好奇地打量這一隊西域美人。豹兒卻不敢正視她們!  酒是葡萄酒,杯是夜光杯,菜是山珍海味。這些佳餚,豹兒和翠翠不但沒有吃過,更沒有看見過。哈里札舉起夜光杯:「小哥!姑娘!請!老夫先飲為敬。」說時,便一口而干。  主人這樣熱情好客,豹兒不好意思拒絕,何況這種葡萄美酒,自己從來沒有飲過,不免好奇想嘗試一下,於是端起了酒杯:「請!」也一口而見底。翠翠也只好呷了一口。  他們身旁的兩位美女,又給他們斟上酒。  酒過三巡,又吃了一些佳餚,豹兒又想動問。哈里札卻拍拍手。豹兒不知哈里札拍手幹什麼,正在驚奇之際,又一隊粉紅衣裙的西域美女,袒胸露臂,綵帶飄飄,在音樂聲中,輕歌曼舞而上,為豹兒、翠翠歌舞助酒興。  身在華麗的大廳,喝的是美酒,聽的是音樂,看的是十多雙玉臂在揮舞,這簡直過的是帝王般的生活。豹兒驚愕得不敢亂視,想動問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他如老僧入定坐禪般,只是—杯又一杯地喝酒。葡萄美酒帶些甜味,遠不如白酒、大曲、竹葉青那麼好飲,對善於飲酒的豹兒來說,簡直是在飲糖水,而不是在飲酒。  翠翠沒有豹兒那麼拘束,她大大方方地望著那十多個肌膚如雪般的美女在翩翩起舞,不時也斜眼看看豹兒,見豹兒似老僧般地坐著,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一味飲酒,對眼前的歌舞美女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知怎的,她心裡感到寬慰,而且也放心,反而感到豹兒太老實了,怎麼不看一下呢?  翠翠輕輕地問豹兒:「豹哥。你怎麼不看一下她們?她們舞得多好看。」  豹兒也輕輕地說:「別看,她們恐怕是一些妖精。」  「什麼?妖精?」翠翠含著一口酒幾乎要噴射出來,「大白天怎麼會有妖精啊?」  「翠翠,我們要小心!這哈里札和我們非親非故,這麼熱情招待我們,恐怕必有所求。」  翠翠點點頭,心想:這老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這般的富有?既然這般富有,怎麼不住在繁華熱鬧的城市裡,而住在這深山群峰中的小壩子上?他這麼多的金銀怎麼得來的?是番邦的一位王爺呢,還是一位汪洋大盜?他這麼熱情、隆重地招待自己,是想得到自己的蟒珠?還是有其他的用意?  好容易等到歌舞完畢,酒菜也吃了不少,豹兒站起來說:「多謝老丈的熱情、厚意。老丈有話,請直說好了。要是沒有,晚輩告辭了。」  哈里札說:「既然這樣,老夫只好直言了。」  「請!」  「小哥,你知不知道老夫是個什麼人?」  「老丈恕罪,晚輩未曾請教。」  「老丈是位商人,專門收購世上一切奇珍異寶。老夫知道小哥令妹身藏一顆舉世少有的明珠,不知願意相讓不?要是願意相讓,老夫不惜重金,願為收購?」  翠翠問:「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顆明珠的?」  哈里札一笑:「別人看不出來,老夫卻可以看得出來。」  翠翠又問:「哦!你怎麼看出來了?」  「姑娘雖然收藏在懷中,但這顆明珠仍隱現紫光、這道紫光,別人無法看見,但老夫的一雙眼睛卻看出來了!」  「真的!?」  「老夫絕不敢虛言,不知姑娘願意相讓不?」  「對不起,這顆明珠,是我家傳之物,再多的銀兩。我們也不願賣掉。」  「姑娘先別這樣說,老夫願出千兩黃金,請求姑娘割愛。」  「千兩黃金?」豹兒驚愕了。  「老夫絕不食言,可以當場付款,半兩也不少,」  豹兒想不到這顆蟒珠,竟值千兩黃金,問翠翠:「你認為怎麼樣?」  「豹哥!我們賣掉了這顆珠子,夜裡怎麼照明?」  豹兒—想也是,自己在巖洞裡住,沒有這顆珠子,自己雖然無所謂,但翠翠可不行了,進出都要點火把,那多麻煩!豹兒並不是貪圖千兩黃金,只是哈里札這麼熱情、隆重接待,似乎有點情面難卻而已。他聽了翠翠的話,轉對哈里禮一揖說:「老丈請原諒,這顆珠子,是我妹子心愛之物,夜間更需要它,實在不願出賣。」  哈里札一笑:「小哥是不是嫌千兩黃金太少了?老夫可以再出重價。」  翠翠說:「你出再多的金銀,我們也不想出賣。」  豹兒站了起來,拱拱手說:「老夫沒別的事,晚輩兄妹就此告辭。」  「哎!小哥慢點。」  「老丈還有什麼事賜教?」  「要是賢兄妹願相讓,老夫除了奉上千兩黃金之外,就是這座府第,也為賢兄妹所有,這總可以了吧?」  「什麼?這座府第也歸我們?」  「老夫可以馬上立下字據。」  翠翠說:「我們要這座府第有什麼用呵!這麼一間大府第,只有我和哥哥兩人住,怎麼打理啊?」  「姑娘請放心,就是這府第中的所有奴僕和陳設,也歸賢兄妹所有,老夫只帶著那顆明珠和隨身四個健僕,離開這裡。」  豹兒和翠翠聽了不由訝然相視。他們想不到這麼一顆意外得來的蟒珠,竟然這麼的值錢,令這波斯巨商不但出千兩黃金,還奉上這座帝王般的府第和這麼多奴僕、美女。難道這顆蟒珠價值連城?還是這波斯巨商一心想要這顆世上唯一的蟒珠,不惜一切犧牲?翠翠因看過方悟禪師的書,知道這顆蟒珠不但黑夜可以照明,更能祛毒避邪,這對武林中人來說,的確是一件無價之寶。而豹兒就不知道了。  他們沒有猜錯,這顆明珠,的確是價值連城,波斯商人要是帶回波斯出售,完全可以買下一座繁華的大城市。他以千兩黃金和這座府第來交換,只不過是這顆蟒珠價值的百分之一而已。這個波斯巨商似乎知道這顆蟒珠的來源,是千百年來難得一遇的唯一的一顆奇寶。  波斯巨商哈里札見豹兒和翠翠訝然相視,以為出這樣的高價,已打動他們的心了,同時又以為他們不敢相信,接著說:「老夫的話,是說一不二的,賢兄妹有了這座府第和這麼多的金銀珠寶,真是一生一世可以過著帝王般的日子,一切都有人伺候,再也不用自己操勞,就是你們的子孫後代,也可以享用不盡。賢兄妹要是不相信,老夫立刻可以交出房產地契以及各奴僕的賣身契約出來。」  一位總管模樣的人對豹兒、翠翠說:「少爺、小姐,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就後悔也來不及了。要不是我家主人識貨,恐怕走遍天下,也找不到這樣的交易。」  豹兒拱拱手說:「老丈,實在對不起,我們兄妹恐怕無福享受千兩黃金和這座府第,還是請老丈收回成命。」  哈里札幾乎瞪大了眼睛:「小哥不願相讓這顆明珠?」  翠翠揚揚眉說:「是呀!有人給我們算過命,說我們是終身勞苦之命,就是得到了金銀財富,恐怕會遭到橫死。這顆珠子,不但是我家傳之寶,也是我們保命之寶,希望老丈千萬不可強人之難。」  哈里札怔了大半晌,才哈哈大笑:「好,好!我們買賣不成仁義在。既然這樣,老夫也不敢強買了。」  豹兒說:「多謝老丈。要是無事,我們就告辭了。」  「好好,小哥,那麼老夫就不送了。要是小哥今後有什麼為難之處,想出售這顆珠子,儘管來寒舍找老夫商議就是。」  豹兒說:「那我先多謝老丈了!」  翠翠問:「我們有什麼為難之處了?」  管家面笑肉不笑地說:「姑娘,話不能這麼說絕。所謂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人生路長,哪有永保平安,一帆風順的呢?」  哈里札喝道:「你怎麼在客人面前胡言亂語?快給客人備馬,送客人回家。」又對翠翠說,「姑娘別介意,老夫屬下無禮,請姑娘原諒。」  翠翠笑道:「尊總管的話也沒有說錯,人,怎能永保平安的呢?」  「姑娘能寬恕就太好了!」哈里札又喝著管家,「還不派人去備馬?」  「是!老爺。」  豹兒連忙說:「不用備馬相送了,晚輩所住的地方在深山野嶺之中,山路陡斜,危險異常,人可攀登,馬卻不能上,晚輩多謝老丈的好意,心領就是。」  哈里札說:「既然這樣,老夫就相送小哥出鎮口。」  不知是哈里札為人熱情好客,還是極會拉攏顧客做生意,命一位健僕,給豹兒挑了擔子,一直相送到鎮口才分手告別,說:「老夫不送了,小哥路上多加小心。今後到鎮上,如不嫌棄,儘管來寒舍一坐。」  豹兒應道:「是是!晚輩日後再來王家橋,會登門拜訪老丈。」他從健僕肩上接過擔子,便和翠翠往西南叢山而去。  走了一段路。翠翠問豹兒:「豹哥,你感到這波斯巨商為人怎樣?」  「他為人很好。」  「是嗎?但願你沒看錯。」  豹兒疑惑:「翠翠,難道他別有用心?」  「我也不知道。奇怪,他怎麼知道我懷中有這麼一顆蟒珠呢?」  「翠翠,你是不是掏出來讓人看見了?」  「我掏沒掏出來,你難道不知道?」  「是啊!你—出巖洞,就從來沒有掏出來看過,那人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他真的有—雙與眾不同的異眼,能看到別人身上藏有什麼嗎?還是這顆蟒珠真的有一層紫光,別人看不見,他看見了?」  「豹哥,我看他準是一位異人,能識別各種寶物。」  「我真想不到,這麼—顆夜裡會發光的蟒珠,他會出那麼嚇人的,高價來收買。」  「豹哥,你以為它只會發光嗎?」  「那它還有什麼作用呢?」  「豹哥,你知不知道我們撲殺的那條巨蟒,是什麼樣的蟒蛇?」  「是什麼蟒蛇?」  「它是世上極少有的千年鐵甲鱗蟒蛇,生長在玉龍雪山之中。它的血,人飲了,可以增添人的內力,勝過修煉十年的內功、可惜我們只飲了—點點,其餘的蟒血就白白的浪費了。」  豹兒愕然:「你怎麼知道?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豹哥,我也是事後在那石室中,看到你師父所寫下的一本書才知道的。」  「哦!那本書怎麼說?」  「你師父還說,這一條千年難遇的鐵甲鱗蟒,頭頂上的—顆珠子,但夜裡可照明,更可以祛毒避邪。有了它,就不怕世上任何毒物和毒藥了!」  豹兒驚喜:「真的?」  「我騙你幹嘛?要不,那老人怎麼肯用千兩黃金和那座帝王般的府第換這顆珠子呢?你以為他是白癡?還是錢多得沒地方花?」  「不錯,不錯!看來他的確是位異人,能識別這顆蟒珠的。」  「豹哥,這條巨蟒,還有一件也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哩!」  「哦!它還有什麼異寶呢?」  「你忘記了它一身蟒皮?」  「對了,它一身蟒皮,刀槍不入,怪不得叫鐵甲鱗蟒了。可是它那麼堅硬,不是你的青虹寶劍,真剝不下來哩!但是它對我們有什麼用?難道我們帶著它行走江湖?一旦與人交鋒,我們能將它披在身上嗎?」  「我們不能將它做成兩件背心穿在身上?」  「翠翠,它那麼堅硬,刀砍不裂,劍劃不破,你怎麼剪裁啊?就是你用寶劍將它劃開,也難以製成一件背心穿在身上。」  「這,你就得靠我啦!」  「靠你!?你怎麼做?」  「豹哥,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買那麼兩罈醋?」  豹兒愕了愕:「你買醋就是為了用蟒皮做成兩件刀槍不入的背心?」  「你以為我喜歡喝醋嗎?你師父在書中說,用醋將蟒皮泡浸半個多月,蟒皮便柔軟如絲絹,可以任由人剪裁,別說制背心,就是制帽,製衣服、褲子都行。」  豹兒又怔住了,半晌後問:「那製成背心又有什麼用?」  「哎!你是不是糊塗了?怎麼沒用呢?」  「翠翠,你說我糊塗,我看你比我更糊塗。如蟒皮連剪刀都可以剪裁,針線都可以穿過,它還能刀劍不入嗎?」  「豹哥,這你就不懂了。製成背心後,再將它放到清水裡漂洗乾淨,仍柔軟如絲,卻堅硬如鋼鐵,刀槍不入。」  「真的?」  「真不真,是你師父在書中說的。要是騙人,也是你師父騙人,不是我。」  「翠翠,我知道我師父不會騙人的。」  「那就行了。」  「翠翠,那我們快趕回去,早日將蟒皮製成幾件背心。你一件,我一件,青姐姐一件,你們的少掌門一件,還有你師父,義父義母各一件,那太好了。」  翠翠說:「還有啊,老叫化一件,段姐姐一件,丐幫的金幫主一件。」  「對對,凡是我們認識的人,每人都一件,他們一定高興的。」  翠翠「啐」了他一口:「高興你的頭!」  豹兒愕然:「翠翠,你捨不得給他們麼?」  「你以為那蟒皮是一塊寶皮,永遠用不完?可以制一千幾百件背心麼?」  豹兒怔住了:「那,那能制多少件呢?」  「能製出兩件來就蠻不錯的了。」  「兩件?」  「要不,你自己做去。」  「翠翠,你怎麼發起脾氣來?算我說錯了,好不好?」  「你沒錯,是我錯了!因為我捨不得。」  豹兒見翠翠真的有點生氣了,連忙說:「你,你別生氣,是我不會說話,我自己給自己掌嘴。」  翠翠見豹兒真的要掌嘴,連忙說:「哎!你別亂來,要是打破了這兩罈醋,那我們什麼也別做啦!」  「那你還生氣不?」  「不生氣啦!」  他們這麼邊說邊走,準備在日落黃昏後,四野無人時,便抖展輕功回巖洞。突然間,豹兒停了下來。  翠翠問:「咦!你幹什麼了?是不是擔子過重,要歇歇的?」  豹兒「吁」了一聲,輕聲說:「好像前面樹林裡有人。」  「哦!有人?」翠翠望望天色,已是夕陽斜照,西邊雲霞殷紅似血,晚鳥投林。遠處小鎮上,炊煙四起,翠翠心想:日已黃昏,就是樵夫獵戶,也該回去啦!什麼人還留在樹林裡呢?她輕聲問豹兒:「有多少人?你聽出了沒有?」  「唔!好像有四五個。」  翠翠一下敏感到了,輕聲說:「唔!這恐怕是來搶蟒珠的。」  「哦!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有蟒珠的呢?」  「看來,那位波斯巨商恐怕不是什麼巨商,而是一位不為人知的大盜,專門搶劫別人的一些奇珍異寶。」  「不可能吧?他要是大盜,怎麼不在他府中將我們害了?還送我們出鎮口呢?」  「這正是他深思熟慮之處。要是他在府上將我們害了,不引起鎮子上人的注意和疑心?那他的汪洋大盜的面目就暴露無遺了,還能在那小壩中居住?地方上的官吏不派兵來捉拿他?就是地方官吏捉不了他,那也引起武林中人的注目。日後他能以商人面目在江湖上走動嗎?」  豹兒仍有疑慮,翠翠又說:「要不,除了他,又有誰知道我們有這顆蟒珠呢?」  「翠翠,我們先別亂猜,看看他們怎樣,說不定他們是林中的伐木人也不一定,要在林中過夜。」  「豹哥,你可別大意了。」  「你放心,我知道。」  他們一邊說,一邊朝那樹林邊走去。剛一到林邊,一聲呼哨,頓時有三條頭紮白圍巾的勁裝漢子從樹林裡竄了出來,兩個人手提彎刀,一個空著手橫在他們的面前,其中一個面色焦黃,留著兩寸老鼠鬚,年紀在中年上下;一個人面似南瓜,肥矮可笑;再一位便是空著雙手的清瘦的老人,有一撮山羊似的鬍子掛在下巴。  豹兒和翠翠退後兩步。豹兒問:「你,你們是什麼人?不會是強盜吧?」  三個勁裝漢子哈哈大笑,南瓜臉說:「小兄弟,你說對了,我們正是攔路搶劫的強盜。你們有什麼財物,快快獻上,我們可以免你們一死。」  老鼠鬚喝道:「三弟,你怎麼胡說八道?我們怎麼是攔路搶劫的強盜了?」  南瓜臉愕了愕一雙綠豆似的小眼睛:「那,那我們是什麼呢?」  老鼠鬚正色地說:「我們是綠林中的好漢,劫富不劫貧,更不濫殺無辜。」  那清瘦的老者皺皺眉,不出聲。  翠翠感到南瓜臉好笑極了,便有意要捉弄他們,說:「你們是綠林好漢,這真是太好啦!你們今天,大概劫了不少的有錢人吧?」  南瓜臉說:「這,這,今天我們還沒有發市。」  翠翠問:「是嗎?那太可惜了!我還以為你們劫了不少的銀子哩!」  南瓜臉傻了眼:「我們劫了不少的銀兩又怎樣?」  「那可得分一半給我們。可惜你們還沒有發過市。」  老鼠鬚一瞪眼:「小姑娘,大概你還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法的吧?」  」是呀!我可沒讀過書,大字也不識一個,『死』字當然不會寫啦!」  老鼠鬚喝聲:「少囉嗦!你們將身上所有的財物和擔子留下來!」  翠翠搖搖頭說:「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是什麼綠林好漢。」  南瓜臉傻了眼,問:「我們不是綠林好漢,又是什麼人了?」  「你們頂多是一夥沒見過世面的小毛賊,受人唆使擺佈。要不,怎麼連我也不認識呢?」  「你,你,你是什麼人?」  「江湖小殺手,專取人的腦袋。」  「什麼?你是江湖小殺手?」  「不相信吧?可惜沒人出錢給我砍下你們三個人的腦袋。」  老鼠鬚怒道:「老子可不管你是小殺手也好,大殺手也好,統統給我將東西留下來!」  「東西我們可以留下,恐怕你拿不動。」  「笑話!老子有什麼拿不動的?」  翠翠突然施展幻影魔掌神功,「啪啪」兩聲,給了老鼠鬚兩個響亮的耳光,然後將他扔了出去,摔得個四腳朝天。  老鼠鬚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會突然出手刮了自己兩個耳光,打得自己兩眼金星亂舞,一口是血,最後還給扔了出去,痛得不能爬起來。南瓜臉更是驚震了,他看不出翠翠是怎麼出手的,自己同伴就給扔了出去。他呆若木雞:「你,你,你真是江湖上的小殺手?」  翠翠笑問:「這下你相信了吧?」  豹兒這時才說話:「你們走吧,別惹得我妹妹火起殺了你們。」  清瘦老者不為剛才的情形所動,讚了—聲:「好功夫!怪不得身懷奇珍異寶,半點也不擔心有人會搶了去。」  翠翠斜目眨視了他一眼:「看來,你們真的不是什麼強盜,恐怕是受人僱請來取奇寶的,對不對?」  「這—點姑娘不必多問,老夫卻想領教姑娘的幾手高招。」  「那麼說,你武功一定很好的了?」  「老夫不敢自稱,領教後才說。」  「你敗了又怎樣?」  「老夫敗了,馬上離開這裡,不過問姑娘的事。萬一姑娘敗了又怎樣?」  「你說,我該怎樣?」  「將姑娘身上的寶珠留下來。」  「你真想得便宜,我敗了,就得將明珠交給你,你敗了,只輕輕鬆鬆地走開,世上有這樣的好事嗎?」  「姑娘想怎樣?」  「將你這顆頭留下來,要不,就說出誰僱請你們來找我們的。」  「看來,老夫敗了,只好將頭交給姑娘了。」  「哦!你寧願死也不願說出來?」  「根本就沒人僱請老夫,叫老夫怎麼說出來?」  翠翠說:「好呀!你出手吧!」  「姑娘萬一敗了,交不交出寶珠來?」  「別說我不會敗給你,就是敗了,還有我哥哩!你打敗了我哥後才說出這一句話吧。」  「那麼老夫何必與姑娘過招?老夫與令兄先過招好了。」  「你自問能擊敗我?」  「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恐怕難不了老夫。」  翠翠一聽,不由暗吃一驚:「你看出我的武功套路?」  清瘦老人冷笑:「老夫行走江湖幾十年,要是連對方的武功也看不出來,怎麼在江湖上行走?不錯,薛家的幻影魔掌神功,在武林中也稱得一絕,可惜姑娘的火候還不到,想勝得老夫,還得再練十年八年。」  豹兒見這老者這麼說,為翠翠擔心了!他知道翠翠為人性傲,是個服軟不服硬的人,會不顧死活地與老者交手而負傷,便連忙放下擔子,站上前對翠翠說:「妹妹,既然他這麼說,讓我來與他交手好了!」  清瘦老人一聽豹兒說話,不由再次打量豹兒,點點頭,說:「聽小兄弟說話深沉,中氣充沛,看來是內功修得不錯,不知武功如何?」  豹兒拱拱手,問:「請問前輩是誰?」  「塞外一片雲。」  翠翠一怔:「你就是塞外一片雲?」  「好說。」  豹兒疑惑地問翠翠:「一片雲是什麼意思?」  翠翠說:「豹哥,那是塞外一個有名獨行大盜的綽號!江湖上曾有人傳說:『塞外一片雲,雲來陰風生,血飛人頭滾,雲過盡冤魂。』是大漠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清瘦老人嘿嘿笑道:「想不到姑娘見廣識多,知道這四句歌謠。不過老夫今日心情極好,不想在這裡殺人,你們聰胡的,就將那顆明珠交出來,老夫可以破例放你們一條生路。」  翠翠問:「我們不交呢?」  「那就別怪老夫心狠了!」  豹兒問:「你就要殺我們?」  「老夫只好如此。」  豹兒對翠翠說:「翠翠,你先走。」  一片雲又嘿嘿笑道:「老夫要劫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走脫的。老夫勸你們還是先打消這個念頭為好。」  豹兒可不理他,急催翠翠先離開。翠翠說:「豹哥,我怎能離開你一個人先走呢?要生要死,我們都一塊。」  清瘦老人一片雲說:「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將明珠交出來。」  在這方面,豹兒的性格比翠翠更傲,從來不受人威脅。他是一個外柔內剛的人。他也不再打招呼,以指代劍,一招「青龍出洞」劍式,直取—片雲的心口。  豹兒已凝聚了一身的真氣出手,劍招雖是平平凡凡,但卻帶著一股凌厲勁風,手指可以直插入對手的胸膛中,將一個人的心挑了出來。豹兒雖然跟隨青青、翠翠在江湖上走了一段日子,但到底還不屬於真正的武林中人,更沒有名門正派那種交鋒前彬彬有禮的作風。他感到一片雲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盜,跟這麼一個殺人魔頭是沒有什麼好客氣的,所以不打招呼,搶先出手了。  一片雲見豹兒出手就是殺招,輕輕一笑,身形一閃,也順勢一掌拍出。豹兒—招雲龍騰空,人起指發出。一片雲之所以稱為一片雲,就是輕功一流,出手快捷。他似殘葉飄開,說:「小兄弟內力果然不錯,劍招卻一般了!看來小兄弟是點蒼派的人。」—片雲一邊說,一邊連續出手,逼得豹兒節節後躍閃避。  突然間,一片雲掌法一變,幾乎在剎那間,「砰砰」兩聲,一片雲以不可思議的敏捷和掌法,兩掌都拍中豹兒的胸口,將豹兒拍飛了出去,摔在丈多遠的草地上。  翠翠見了大驚,急奔過去:「豹哥!豹哥!你怎麼樣了?」  豹兒中了一片雲這兩掌,一時心血滾翻,不能說話,躺在地上搖搖頭,意思說:我沒什麼事的,你不要擔心。  翠翠咬著牙說:「豹哥,你要是有事,我去跟他拼了!」  一片雲只用了五成的功力將豹兒拍飛,但認為豹兒必死無疑,所以他停下手來,對翠翠說:「姑娘,你別作無謂的拼了,乖乖地將那顆明珠交出來,別走上你令兄的一條路。」  翠翠說:「老賊!你想要明珠,就先得要這把劍吧!」她「嗖」的一聲,拔出青虹寶劍。  一片云「咦」了一聲:「看來你這把劍,也是件寶物啊!好好,那老夫也要了。」  翠翠正想躍出揮劍,豹兒一下跳了起來,拉著翠翠:「你別亂來,還是由我與他交手。」  一片雲似乎感到意外:「咦!你還沒有死?」  豹兒說:「我死了還會說話嗎?」  一片雲又驚訝問:「你好像也沒受傷呀?」  「大概沒有吧。」  翠翠不放心問:「豹哥,你真的一點也沒有事嗎?」  「妹妹,你放心,我半點也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麼?」  一片雲困惑了:「小子,你練過了金剛不壞的神功?」  「沒有啊!」  「不可能,就是你內力深厚,我五成的功力,就算拍你不死,也必然受傷。看來,你真的一點也不受傷啊!因為老夫出道以來,凡是給老夫拍中的人,沒有不死不重傷的。小子,你算是例外了。」  「老賊!看劍!」豹兒奪過翠翠手中的寶劍,便直取一片雲。  一片雲似乎輕蔑地說:「你這套盤龍十八劍法,可以說對老夫完全不起作用,比令妹的幻影魔掌還不如。」  一片雲的身法、掌法奇異,完全不是中原武林武功,可以說是詭異莫測、快如電閃。在四五招過後,豹兒的前胸後背,又捱了一片雲兩掌,又拍得豹兒連人帶劍地飛了起來。這一次,一片雲已用了八成的功力。這八成的功力,別說是血肉之軀,就是銅打的骨賂,鐵鑄的身軀,也會給一片雲拍得四散五裂。  一片雲以為這連環不同方向的兩掌,准拍得豹兒不成人形,似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體從空中摔下來,就是大羅神仙也沒法活了。  可是,偏偏奇異和意想不到的怪事在他眼前發生了。豹兒不但沒有血肉模糊—團的不成人形,好像也沒有受傷,當然就更沒有死去。他看見豹兒只略略運氣,反而精神奕奕,內力大增地站了起來。  一片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偏偏發生了。一片雲也和黑箭一樣,感到莫名其妙,不可思議。一片雲哪裡知道,豹兒從小就練成了方悟禪師邪一套與眾不同的內功,經得起任何拳打腳踢掌擊,不但不受傷,反而增添了內力。一片雲剛才四掌的功力,已全部輸送給豹兒。他想奪取豹兒、翠翠的奇寶明珠,反而將自己修煉得來的幾十年功力,這一份武林中無形的奇珍異寶——渾厚的真氣,無代價地送給豹兒了,使豹兒又憑空添了幾成渾厚的真氣,所以豹兒越是捱打,就越精神奕奕。  一片雲看傻了眼,問豹兒:「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翠翠一下想到了豹兒身懷奇功異能,連黑箭也擊不傷他,這個獨行大盜又怎能擊傷他?她完全放心了,不再憂心忡忡,又恢復了以往的活躍和愛逗弄人。她在一旁說:「老賊,你現在才問這句話不嫌太遲了嗎?他要是人,能經得起你拍來拍去的嗎?」  一片雲驚問:「他不是人?」  翠翠說:「我怎麼知道啊!」  豹兒經歷了幾次,也知道自己身體有一種與眾不同的奇功異能,自己能在黑夜裡視物是一種,經受別人掌擊拳打反而增添真氣又是一種。他現在不再去防一片雲拍來的掌勁了,說:「老賊!你受死吧!」挺劍直取一片雲。  論武功,豹兒怎麼也不及一片雲;論交鋒經驗,豹兒更不及一片雲了。所以豹兒刺出來的劍,劍勁雖然凌厲無比,但一片雲不去與他正面交鋒,輕閃而避開。他不相信豹兒年紀輕輕,能練成佛門至上的武功——金剛不壞的神功,只認為豹兒不知吃了什麼靈花異果,內力深厚而已。這一次,他用十成的功力,以電光火石般的快捷、詭異掌法,「彭彭」兩掌,又印在豹兒胸口的檀中穴上。  膻中穴是人身上督脈中的要穴,任何一流的上乘高手,要是給人拍中了,就是不經脈錯亂吐血而亡,也會被一片雲這十成的功力擊得護胸的琵琶骨全斷裂,五臟六腑全部粉碎。這是一片雲不管豹兒是人是鬼,已下狠心要擊斃豹兒了。  可是豹兒早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的玄關,剛才就吸收了一片雲一半的功力,一身真氣早巳在當今武林絕頂高手之上,只是在墨明智、慕容小燕和黑箭之下,所以對一片雲這兩掌十成的功力,豹兒照收不誤,而且很快轉化為自己的內力,散入奇脈之中。豹兒只給一片雲擊得後退兩步,並沒有像上兩次那樣飛起來。相反,一片雲卻給豹兒的反彈力震得飛起來了,摔到遠遠的地方去,連手腕骨也給震斷了!一片雲不愧為多年成名的大盜巨匪,輕功幾乎無人能比,他手腕骨雖然給震斷,人也給震飛了出去,在半空中仍能似殘葉地飄落下來,不至於摔倒在地上。他不但知道手腕骨斷裂,更感到自己一身的真氣,已消耗了八成,只有二成的真氣,已不及武林中一般的高手,就是手腕骨不斷,一片雲也不能再戰了。他驚得心膽俱裂,驚愕得瞪大眼問:「你,你,你這小子會邪術?」  翠翠在旁說:「他要不會邪術,不給你拍死了?你,你再拍打呀!」  一片雲哪裡還敢再交鋒下去?扭轉身體,飛也似地往森林中逃去。他知道自己再不逃走,就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也可以取了他的性命。可惜豹兒、翠翠不知他真氣消耗了八成,雙掌已無法拍出,以為這個成名的大盜被豹兒的「邪術」所懾,嚇得不戰而走了。翠翠要是知道真相,準會追上去將他殺掉。  一片雲一走,老鼠鬚和南瓜臉以及樹林中兩個人,也嚇得逃之夭夭。豹兒見一片雲和賊人們逃走了,總算有驚無險,喘過一口氣來,對翠翠說:「翠翠,他們走了!我們也快離開這裡。」  「我們幹嘛要快離開?你害怕那老賊會再來嗎?」  「翠翠,說真的,這個老賊的身法掌法太詭異了,我簡直看不出他怎麼出手的。他明明從左邊擊,突然變成了從右面拍到,快得不可思議,我想閃身也來不及。我不明白,他怎麼反而逃跑了。」  「他呀!恐怕給你的邪術嚇破了膽。」  「我,我有什麼邪術啊?」  「他幾次拍你不死,又不知道你有這種捱打的特異功能,別說是他,任何人見了都感到不可思議,還不逃走嗎?」  「我真要感謝我的師父了!我還小時,他就不時地拍打我,拍打後,又用藥水泡浸我。這樣,才使得我經受起任何的摔打。」豹兒在這時,仍不知道方悟禪師傳給了他一門與眾不同的內功。  翠翠說:「好呀!那你今後與人交鋒,只管衝殺過去,住由別人拳打腳踢的。不過,對手有刀劍,你可不能這樣呀。」  「我這樣,不等於自尋死路?」  「我真擔心你稀里糊塗自尋死路哩!」  豹兒笑了笑:「天已黑了,我們趕路吧,別再說了。」  豹兒挑了擔子,挽了翠翠,施展輕功,穿過樹林,登上高峰,往自己所住的巖洞而去。  翠翠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輕聲說:「豹哥,你內力深厚,又能黑夜裡視物,你要留心,看有沒有人在悄悄地跟蹤我們。」  豹兒—下停了下來,凝神傾聽四周,然後說:「沒有人跟蹤我們。」  「你聽清楚了?」  「除了一些野獸的走動聲音外,的確沒有人的腳步和氣息聲,我們走。」  翠翠一邊跟隨豹兒一邊又問:「奇怪,一片雲這個獨行大盜,怎麼知道我身上有這麼顆蟒珠呢?」  「會不會是那個波斯巨商告訴他的呢?」  「極有這個可能。除了他,恐怕沒有人知道我們有這顆蟒珠了。」  「那麼說,一片雲恐怕是他派來殺我們的。」  翠翠搖搖頭:「不大可能。」  豹兒奇怪了:「怎麼不可能。」  「一片雲一向是獨來獨往的大盜,不受任何人的調遣,而且他在黑道上極有名望,他不去盜取那波斯巨商的財富已算好了,怎會聽從波斯商人的指派呢?」  「那一片雲怎麼知道你有這顆蟒珠?」  「有這麼兩個可能:一是波斯商人與我們談交易時,給他偷聽到了;二嘛,是波斯商人告訴了他,說他要是能取到這顆蟒珠,會出比給我們多一倍的價格給他。因此,他便跑來行劫我們。豹哥,這麼一筆天大的財富,這個大盜還能不動心嗎?」  豹兒又動問:「奇怪,波斯商人這麼富有,家中金銀玉器不少,一片雲是個獨行大盜,怎麼不去搶劫波斯商人,反而搶劫我們的珠子?」  「對了!這個波斯巨商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人,是個專門銷售贓物的商人。」  「哦!什麼是專門銷售贓物的商人?」  「豹哥,你沒常在江湖上走動,不知道江湖上的一些事。所謂專門銷售贓物的商人,是專與黑道上的人物打交道,做交易,凡是黑道上人搶劫來的玉寶奇珍,他就跑去收購,然後又轉手賣給別人,從中賺取大筆銀兩。」  「他不怕黑道上的魔頭殺了他嗎?」  「不會的,黑道上的人物,往往要靠他們才能將贓物脫手,殺了他們,如同自斷財路?還有,幹這種買賣的人,本身就有極好的上乘武功,令黑道上的人不敢去招惹他們。」  「翠翠,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事?」  「我是聽師父和點蒼掌門人在閒談中談起來的。再說,我是個江湖小殺手嘛,怎麼不知道江湖上的事?」  豹兒笑起來:「算了!你這個江湖小殺手,是虛有其名。我想不到江湖上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和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人。翠翠,你今後可要多多教我,免得我稀里糊塗的什麼也不懂。」  「豹哥,你以後在江湖上走動多了,就自然知道江湖上各種各樣的怪事了。」  他們說著談著,不知不覺,快到了山谷口。他們又停下腳步,凝神傾聽了一陣,確定無人跟蹤自己,才閃進山谷中。那頭花豹,早已從巖洞裡跳出來迎接他們。  翠翠一見花豹,如見到自己心愛的寵物一樣。她一下抱住了花豹的脖子,邊又親暱又撫摸,一邊問:「今日你餓著了沒有?你有沒有惦記著我們的?」似乎翠翠在月下趕路的勞累,一掃而光。豹兒說:「翠翠,我們快回巖洞吧。」  「我想跟花豹在這裡玩一會。」  「趕了一夜的路,你不累?」  「不知怎的,我見了花豹,就全不感到累了。對了!花豹,你喝不喝酒的呢?我們買了一壇上好的美酒哩!」  「翠翠,你別胡來,萬一花豹喝醉了,跑出去亂咬人,不危險?」  「哎!我只不過問問,你那麼著急幹什麼啊?你不是怕它喝醉,而是怕它喝完了你的酒,你以後沒酒喝。」  「翠翠,我說的是真的,你千萬別給它喝酒。」  「好啦!我們回巖洞吧。」  他們帶了花豹,轉回巖洞。一進巖洞,翠翠便將蟒珠掏出來,頓時珠光四射,將巖洞照得雪亮。這是人間的一顆奇寶,怪不得波斯巨商肯出千金,還搭上華麗的府第,來購買這顆蟒珠。豹兒心有所動地說:「翠翠,以後我們出去購買東西,千萬別將這顆珠子帶在身上了,以免有人見寶起歹心。」  「那怕什麼呢?」  「翠翠,減少麻煩不更好嗎?」  「放在巖洞裡,不怕人來偷嗎?」  「哎!有花豹看守,巖洞又這麼秘密,誰會來偷啊!他們要偷,偷我師父的武功秘笈不好得多?」  「好吧!我聽你的。」  翠翠又一下看到通道盡頭放了不少的死兔子、死黃麂。她驚訝了:「咦!誰放了這麼多獵物在這裡呢?不會是有人來過吧?」  豹兒說:「這恐怕是花豹叼來的,它擔心我們還沒有吃飯哩,特意為我們準備了這麼多獵物。」  翠翠又一下親起花豹來:「花豹,你真好,我們擔心你有沒有吃飽,怕餓了你,你反而擔心我們了!真多謝你啦!」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神功告成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 ww.yunxuange.com) 上一回說到豹兒和翠翠回到了巖洞。最後,他們越過潭面,回到了那刻有劍譜的大廳上。豹兒和翠翠為了稱呼方便,將這裡稱為大廳,潭叫龍潭,潭前的小巖洞叫小廳,平台叫樓上,石室叫藏書閣,—入口的那個洞內,稱為大門。此外還有什麼廚房啦、貯物室啦、寢室啦,應有盡有。整個巖洞稱為豹迷宮,山谷稱為藏豹谷。因為他們要在這裡住上三年,練成了武功後再到江湖上走動,不給各處起個名稱是不行的。  翠翠說:「豹哥,今後你什麼也不要理,全心全意練好你的武功,其他的事,讓我和花豹來辦。」  「那你不學武功了?」  「學呀!我怎麼不學了?不過,我首先是要伺候你。」  「這不行!」  「怎麼不行呢?我看你是不想練你師父的劍法。」  「我怎麼不想了?」  「想!就得靜學三年。你知不知道,一些練武之人,往往是閉關三年五年的?」  「閉關三年!?什麼閉關?」  「哎!閉關你也不懂?閉關,就是自己一個人坐在—間靜室中,將大門關起來,誰也不接見,一直到三年五年練成武功後才開門出來。」  「那他三年五年不吃飯?不餓死?還練什麼功呢?」  「嗨!怎能不吃不睡?!閉關就是說,心不二用,目不旁視,專心練武,吃飯穿衣,都在房間裡,—切有人從外面的小洞口送進去,懂嗎?」  「那不像坐牢嗎?」  翠翠叫了起來:「我不跟你說了!什麼不比,怎麼將坐牢來比呢?」  「不是麼?」  「是你的頭!你到底練不練武呢?」  「好奸,我聽你的話,練!但你也要練啊!」  「我當然練啦!」  從此以後,豹兒真的聽從翠翠的話,心無雜念,一心一意地練無影劍法,日常生活均由翠翠安排。  翠翠要做的事就多了,除了早晚勤練內功外,每日必抽出一個時辰練幻影魔掌神功,其他的時間便是伺候豹兒的起居飲食了。她首先要做的事,便是洗淨蟒皮,放進大缸內用醋泡浸,浸了大半個月,果然柔軟如絲,翠翠試用剪刀剪了一下,居然不用什麼勁力,就可以剪開了。翠翠大喜,也不敢將這一喜訊告訴豹兒,怕分了豹兒學藝之心。  這麼—來,翠翠又忙著趕製背心了。她剪呀、裁呀、縫的,不分日夜,連練功也放棄了,用了幾日的時間,趕製出兩件背心來、在針線密縫的地方,她又用一塊蟒皮蓋起縫好,以防在交鋒時,為對手的刀劍剛好劃中了線縫的地方而傷害了自己、雖然線縫的地方在兩脅之下,刀劍不易砍中劃開,但往往有一些上乘的劍手,專刺人的脅下,不能不防。  這麼—條巨蟒的蟒皮,去頭去尾,僅僅可以製成兩件背心,想再多制—件已不可能,只剩下一些碎片兒。翠翠仍不捨得丟掉,又用這些零碎蟒皮製成了兩副手腕護套和一副腳套,幾乎能用上的全部用上了,沒半點浪費。  翠翠制好之後,便放入龍潭中去漂浸,—直漂了一個多月,才撈了上來。她先用剪刀試剪一下,果然堅韌異常,剪不開。翠翠仍不放心,抽出了自己的青虹寶劍,對準掛在石壁上的那副腳套,運勁全力一刺,竟不能刺破。她又將它擺放在地面上,揮劍一砍,震得翠翠的手腕都麻痛了,而蟒皮製成的腳套卻紋絲不動,完好如初。能斷金石、削鐵如泥的青虹寶劍,居然刺不穿、砍不破蟒皮,比原先的沒用醋浸過,沒用水漂浸的蟒皮更堅韌十倍。翠翠真是驚喜若狂了!這兩件蟒皮背心、手護、腳套才是真正的武林奇珍異寶,價值是那顆蟒珠的十倍。今後自己和豹兒與人交鋒,再也不用怕敵人的刀劍和飛來的暗器了。這兩件無價之寶的蟒皮背心,就如同現今的防彈背心一樣。  翠翠將晾乾了的背心、手護、腳套揣在懷裡,滿懷興奮地轉回大廳,見豹兒仍面對石壁的七十幅石刻凝神靜觀、沉思。在這兩個多月來,豹兒巳看到第七十幅圖了。本來他起初觀看石刻時,一天可以觀看八幅,但看到後來,進展便越來越慢,有時兩三天才看清、弄懂一幅石刻上劍招的含意。  翠翠因為一心惦著製成的背心管不管用,沒去留意豹兒的學藝,如今見他仍對著第七十幅圖沉思不語,心想:他怎麼啦?在前天,他不是已在看這第七十幅圖麼?到現在還摸揣不出來?莫不是碰上難解的事了?她不敢去驚動豹兒,正打算提著背心上藏書閣去。突然,豹兒「咦」了一聲,叫了起來。  翠翠—怔,問:「豹哥!你怎麼啦?」她擔心豹兒走火入魔了。  豹兒聞聲,回頭對她憨笑了一下,說:「我沒什麼,只是感到奇怪。」  「奇怪,有什麼奇怪的呢?」  「翠翠,你看這無影劍法,看到第幾招了?」  「我沒有看啊!」  「你怎麼不看呢?」  「豹哥!我不同你,我沒有那天生的渾厚真氣,我怕亂了經脈,今你分心擔憂,所以不敢看下去。我只練我的幻影魔掌神功和劍法。」  「翠翠,你應該心平氣靜地慢慢看下去,不急不躁,讓你體內的真氣自然而然地隨著劍招方向走下去,就不會有什麼事了。」  「哦!?」  「翠翠,以前我沒有發覺到,在看到這第七十幅圖時,才發覺到了!」  「這就是你剛才的奇怪?」  「是啊!」  「你說說,怎麼奇怪了?」  「翠翠,你知不知道,我每看完十幅圖後,就感到身上的穴位跳動一下,跟著就運氣調息,便感到精神大添,血氣暢通。起初的幾次跳動,我沒有注意,當我看完第六十幅圖後,又有—個穴位急促地跳動了一下,我才感到有些驚訝了!今天,我看完這第七十幅圖時,又是一個穴位猛烈地跳動一下,隨後便感到經脈舒暢,渾身真氣在體內流蕩不已,更是精神倍添,幾乎身體想騰空而起似的。」  翠翠驚冱了:「豹哥,這不是練內功的現象嗎?」  「是啊!是啊!就像練內功一樣。」  「豹哥!難道這一套無影劍法,隱藏著一套極為上乘的內功?」  「我不知道啊!翠翠,你來試一下。」  翠翠不出聲了,轉身走去看無影劍法的第一幅圖。她心平氣靜地看劍招的走向,讓體內的真氣隨劍招走向而行,果然比自己初看時那種急去看完的情況大不相同,真氣在體內慢慢流動。翠翠更驚喜了:「豹哥!是真的,你師父這一套無影劍法,的確是暗藏了一套極為上乘的內功,先別去想這一劍招怎麼去攻敵防敵,或有哪幾種變招,只讓體內的真氣順其自然而流就行了。」  「翠翠,那你也練無影劍法好不好?」  「好呀!」翠翠說,「那我明天就開始練,現在你得將一件蟒皮背心穿起來。」  豹兒有點意外:「你已經做好了?」  「做好啦!這真是一件寶衣,刀槍不入!」  「你試過了?」  「不試過我敢這麼說嗎?連我的青虹寶劍也砍不入哩!」  豹兒不禁看了看翠翠手中的背心,似乎柔軟如絹緞,烏黑光亮,心想:它真的能擋翠翠的寶劍?那麼一般的兵器就更不怕了!他不由好奇地說:「翠翠,我想試一下。」  「那你試吧。」翠翠將寶劍交給豹兒,並將蟒皮腳套鋪在一塊岩石上。  豹兒運氣揮劍,「噹」的一聲,火星四射,劍鋒砍在腳套上,也砍在岩石上。以豹兒一身奇厚的真氣,就是用一般的兵器,也可以擊斷或擊裂岩石,可是他這—劍砍下去,自己反而給內力震得有些麻木了!岩石在蟒皮的保護下,變成了奇堅無比。蟒皮沒有斷,岩石也沒有斷。豹兒又一劍揮出,砍在另一塊地面豎起的岩石上,「嗖」的一聲,如削泥似的,將這塊岩石削去了—截,直飛到石壁下,「轟」然一聲巨響,石與石相碰,令一些碎石四濺。翠翠嚇了一跳:「你想死了嗎?在嚇我?」  豹兒說:「翠翠,它真的刀槍不入啊!」  「那你砍另—塊岩石幹嘛?」  「因為我疑心,不知是岩石刀槍不入,還是蟒皮刀槍不入。」  「有你這麼試的嗎?要是岩石刀槍不入,蟒皮能不斷嗎?」  豹兒一想也是,笑了笑:「翠翠,你別生氣,我沒想到這一點。對不起,我嚇著你了。」  「你真不知是怎麼想法的,現在你給我將背心穿起來。」  「現在就穿上嗎?」  「你想幾時才穿上?」  「起碼等我們練好了劍法,到江湖上走動時再穿上它吧。」  「不行!現在就穿上!」  「為什麼?」  「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有什麼高手摸進我們這豹迷宮來暗算我們,怎麼辦?」  「翠翠,你太過小心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今後,我們不論睡覺、吃飯、行走,都要穿上它,養成習慣。何況今夜裡我們還要出去。」  「我們出去幹嘛?」  「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事。我們有幾天沒吃飯,盡吃肉啦?」  「我沒有注意啊!」  「我們的米糧,早已吃完啦!今夜得出去買些油鹽柴米回來!你去不去?」  「去,去!我沒說不去啊!」  「去!就得穿上背心。一穿上,今後就不准脫下來。」  豹兒愕了愕:「那洗澡也穿著麼?」  「我不跟你說了!真是沒話問話,洗完了澡,你不能再穿上嗎?」  「我還以為要穿著背心洗澡哩!」  「我的小老爺,快穿上吧!」  「好!我立刻就穿上。」  豹兒脫下了外衣,將蟒皮背心穿在貼肉的內衣上。這背心縫製得太美了,光滑柔軟貼身,像穿一件綢背心似的,還有兩個內小口袋在貼心處,可放金銀寶物,外面再穿上外衣,也不怕高明的神偷妙手打荷包了!  翠翠問他:「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翠翠,真辛苦你啦!」  「豹哥,我不辛苦,今後你我就人在衣在,千萬別丟失了!」  「翠翠,我們連睡覺也穿著,怎會丟失呢?」  翠翠本想再說下去,一下感到這話頭不好,便轉了口氣說:「豹哥,這手護、腳套,出門時你也要穿上。」  「好,我穿上。咦!怎麼只有一副腳套呢?」  「剩下的蟒皮,僅僅只能做成一副腳套,沒有啦!」  「翠翠,那你穿上它,我不用。」  「豹哥——」  「翠翠,你不用說了!我一身經受得起別人的敲打,可以不用腳套,而你與人交鋒,簡直是不顧自己,你要不穿上,那我連背心也不穿了。」豹兒說時,便想脫背心。  「好好!我穿上它,你千萬不能將背心脫下來!」  「你穿上我就不脫了!」  「你這不是要挾我嗎?」  「翠翠,我是擔心你啊!你練幻影魔掌神功,經常在懸巖奇石和樹林荊棘叢中穿插飛奔,要是有腳套保護,就不易為岩石、荊棘所劃傷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劃傷?」  「翠翠,我看見過你練功。有一次,你給荊棘不但劃傷了褲腳,也劃傷了皮肉的。你穿上蟒皮腳套練功不更好麼?」  「好啦!算我說不過你。」翠翠雖然這樣說,但心裡卻感到無限的欣慰,看來豹哥時時在關心自己,就是這把寶劍,也是他從川中一劍手手中奪來給自己防身的。要是他心中沒有我,能對我這麼關心嗎?  這一夜,他們略略吃了些烤肉,也餵了花豹,穿上了蟒皮背心,戴上手護,翠翠更穿上腳套。這腳套,保護著小腿部分,有點像綁帶一樣,但它又不是一條帶、一塊布綁在小腿上,這蟒皮很有彈性,套在小腿上便不會掉下來。  翠翠穿戴好了,外面穿上衣褲,使人看不見她一身穿戴了能避刀槍的蟒皮。她問:「豹哥!我們去哪裡買米買麵食呢?還是去王家橋鎮子嗎?」  「翠翠,我們別去王家橋鎮子了,以免又碰上了那波斯商人。給糾纏得不能脫身。」  「那怕什麼,我正想找他問問,塞外一片雲這大賊是不是他唆使來找我們的?再說,這次我不帶蟒珠出去,他糾纏我們幹嘛?」  「你真的要去?」  「你怕他了?」  「我怎麼怕他了?」  「不怕就去呀!不去王家橋個小鎮,那又去哪裡?去白石堡附近那個小鎮?你不怕鎮上的人更纏住你不放麼?」  豹兒雖然一直生長在這深山裡,但對深山四周有什麼小鎮卻不大清楚,除了曾經跟隨師父去過王家橋鎮子外,就沒去過哪裡了。不去王家橋,又去哪裡?去白石堡附近那小鎮更不行,如翠翠所說的,鎮子上的人為感自己的恩,一定會纏住自己不讓走。就是買米,他們也不會收自己的銀兩,那更麻煩。要是在白天還好辦,可以站在高峰之上,打量附近左右有什麼市鎮。可是在黑夜裡,就看不清楚了。自己雖可以在黑夜裡視物,終究看不遠啊!豹兒想了一下說:「翠翠,我們還是去王家橋吧。」  翠翠高興地說:「這就對嘛!」  「翠翠,你不可再生事了!買完東西,我們便離開。」  「哎!你放心吧!我怎麼會生事啊?只要你不惹事,就萬事大吉。」  「我怎麼惹事啦?」  「很難說,我記得我們在四川時,你還惹出一場官非來哩!給人拉到府衙去。」  「這——」  「我沒有說錯你吧?幾乎所有的麻煩,都是你惹出來的。一出大理,你就惹上了錦衣衛的什麼潘三爺,結果要我和青姐從軍營中救你出來!」  豹兒有些困惑了:「是啊!怎麼麻煩盡招惹我呢?」  翠翠「噗唑」一笑:「沒有什麼的,因為你命裡該招惹小人。」  「我的命!?」  「是呀!一是你好心;二是你好義;三嘛,你太過老實。」  「這不好嗎?」  「好是好,這就注定你命裡該犯小人!我的少爺,這不是我們生不生事,而是一些是非之事,偏偏找上了我們,我們想避也避不了!除非我們任人欺負,或者見別人生死而不顧。」  「這怎麼行啊!」  「不行,就得招惹是非了。」  豹兒一時不知怎麼說。翠翠說:「我的少爺,走啊!」  豹兒默默地跟著翠翠離開藏豹谷。這一次他們走的是熟路,所以在天未亮,他們就趕到王家橋小鎮。這時小鎮仍在一片漆黑之中,這時進鎮,商舖飯店還沒有開門,也會引起巡夜更夫的懷疑。他們只好在山峰上背風之處坐下來休息,等到天亮了才進鎮。  不久,鎮上有兩戶人家亮起了燈火,那是飯店和一戶賣糕點的人家起來煮粥、做糕點了。山峰上風很大,也很寒冷,翠翠感到奇異的是怎麼自己不感到寒冷呢?是剛才跑路跑熱了,還是天氣轉暖了?天氣轉暖不可能,現在已是近冬十一月,離開藏豹谷時,似乎還飄灑了一些雪雨。她問豹兒:「你冷嗎?」  豹兒因有奇厚的真氣護體,就是身穿單衣,也不會感到寒冷。他回答說:「不冷,翠翠,你感到冷?我脫下一件外衣給你披上。」  「奇怪!我也不感到冷。」  「那一定是跑路跑熱了!」  「也不對,要是說跑路跑熱了,該有汗出才是,我可沒有汗出啊!豹哥,是不是蟒皮在作怪呢?」  「作怪?作什麼怪?」  「說不定蟒皮背心真是一件異寶,不但刀槍不入,還可以防冷驅寒哩!像神話所說的,是一件冬暖夏涼的寶衣?」  「不會吧?」  「那我怎麼不感到冷呢?要是這樣,今後我們可以不穿棉襖和毛皮大衣了!一年四季都是這樣,那多方便。」  「那我們進鎮,還買不買棉襖棉褲?」  「買呀!怎知道莊落大雪、刮北風時,它保不保暖呢!」  他們說著,天色漸漸明亮起來,但大霧封路,遠近事物在—片朦朧中,就是前不久看見的燈火也看不見了!豹兒站起來:「翠翠,我們可以下山進鎮了!」  「好吧!看來這麼大霧,恐怕會下大雪,買完東西,我們早點趕回去。」  「你怎知會下大雪呢?」  「豹哥,你沒聽說過『春霧晴,秋霧雨,夏霧狂風,冬霧雪』麼?現在已是冬天了,怎麼不下大雪呢?」  「那幾時下?」豹兒擔心大雪封山封路,路就不好走了。  「今天不會,明天後天就很難說了。」  「那我們快走!」  他們走進鎮子時,有的商舖還沒有開門做生意,而且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但酒家、飯店卻開門做生意了,而且還坐了不少的人,都是鎮子上的人。有的準備上山打獵,在酒店喝酒,順便買上一葫蘆酒好在山裡御寒;有的是跑買賣的生意人,在交談生意或者準備出遠門。  豹兒經過一家酒店門前,問翠翠:「我們進去喝兩碗酒、吃一些東西,好不好?」  翠翠笑道:「你這個小酒鬼,不進去喝酒才是怪事。好嘛!但你可不許喝多了。」  「我怎會喝多呀!」  他們走進酒店,選了一張背靜的桌子坐下。店小二忙走過來招待他們。翠翠揚揚眉間:「你店裡有沒有飯吃呀?」  「飯?小姐,現在可不是飯市的時間啊!」  「那有什麼吃的呢?」  「有!有包子、饅頭、粉、面都有。」  「那你給我們端兩三碟包子、饅頭來!」  「你們不飲酒叫菜嗎?」  豹兒說:「我們怎麼不飲酒?你先給我打二斤酒上來。」  店小二又傻了眼:「要二斤?」  的確,別的客人來這裡喝酒,都是幾兩幾兩的,最多的也不過是半斤,哪有—叫就要二斤的?店小二以為自己聽錯了,所以再問。  翠翠問:「你以為我們沒錢給嗎?」翠翠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塊三四兩重的銀子來,「這夠不夠付二斤酒錢和飯菜錢呢?」  店小二更是傻了眼,心想:原來是兩位小財神爺來下,千萬別得罪。他立刻哈腰拱背地陪笑說:「小姐,小人不是這個意思,是擔心:二斤灑少爺和小姐喝不了!」  翠翠說:「我們喝不了小會帶走嗎?」  「是!是!小人不該多嘴!小人就去為少爺小姐準備。」店小二說完便走。  這麼一來,豹兒和翠翠想不引起人們的注意也不可能了!喝酒、閒談的客人幾乎一齊向他們望來,眼睛裡都露出了驚訝、愕異之色。—來他們面孔陌生,不是當地附近的人士;二來他們出手闊綽,一下就是三四兩重的銀塊;三嘛,他們身上的穿著更叫人驚訝,因為酒店裡的人,不是穿上厚厚的棉襖,就是披上了毛皮大褂或背心,而他們身上仍穿著秋天的衣服,更沒戴帽,反而面孔紅潤。人們都不禁在私下議論:這一對衣料上乘的孩子不知是哪一處有錢人家的子弟,他們來王家橋小鎮幹嗎?  其中一位客人,目光在訝然裡更露出了驚喜之色,他匆忙會帳而去。這位酒客,正是波斯商人哈里札的幫閒。他知道哈里札為尋訪這—對少年男女,三個月來,派人四處打聽他們的下落,幾乎走遍了鎮子附近四週五十里之內的山山嶺嶺和鄉村山寨,都沒有發現這—對身懷奇寶少年的蹤影,彷彿他們從空中而來,又往空中而去了。  哈里札不愧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他所以判斷豹兒和翠翠不會超出五十里之外的地方,主要是從豹兒、翠翠購置的東西判斷出來的。他倆所購的都是日常生活所吃的、用的物品,既不是搞轉手買賣,更不像是一個跑買賣的人,頂多代左鄰右舍買—些東西而已,住的地方決不會離王家橋太遠,否則,就不會來王家橋購買這些了,會到就近的市鎮上購買。  當派出打聽的人回來報告說,這附近所有的村村寨寨,並沒有這麼—對少年男女時,哈里札開始奇怪了:難道他們不是這附近一帶的人?不對呀!那麼他們必定是深山老林中、單門獨戶獵人的—雙兒女,不與世人來往?偶然一次代其父母出來購買糧食、日用?  哈里札於是對手下的人說:「你們最好跑遍這一帶的山山嶺嶺,到老林、深谷中去尋找,看看有沒有他們的蹤跡下落。找到了他們下落的,每人打賞三百兩銀子!」  三百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對山裡人來說,可以算是一個小富翁了,能過一世平靜的生活,不愁吃穿。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他手下人一聽,便不辭勞苦地進深山老林中去尋找了。哈里札怎麼也沒有想到,豹兒和翠翠竟會繞過一個小墟鎮,從八十多里的深山老林中而來……  在這—段日子,白衣仙子也帶著鐵嫂和一個貼身丫環在這一帶出現過。她們也在尋找豹兒和小翠的下落,可惜不遇,又匆匆北上四川,去稻城……  當這幫閒在酒店裡發現了豹兒和翠翠,大喜過望,趕忙會帳,去向哈里札報告,領取那三百兩賞銀。可惜這幫閒仍然遲了一步,因為豹兒和翠翠一進鎮口時,便已經被正在鎮口粥店中吃粥的一位哈里札的家丁發現了。他連粥也沒有吃完,就跑去向哈里札報告了,並將哈里札從清晨的夢中吵醒過來。而這幫閒只不過報告了豹兒和翠翠落腳的地方——酒店。  哈里札在這一點仍沒有虧待他,仍賞給了他一百兩銀子。這也是哈里札極會用人之處。  豹兒剛喝完兩碗酒,翠翠的一碗麵還沒有吃完,哈里札便帶了兩位健僕而來。酒店老闆和店小二見鎮上的一等富翁也來光臨酒店,有些意外和驚喜,慌忙迎了出來。哈里札笑著:「你們不用張羅,也不必客氣,我是來這裡會見我的兩位朋友的。」  店老闆問:「小店裡有誰是哈爺的朋友?」  哈里札一指店角落的豹兒和翠翠:「他們便是老夫的朋友,你們沒有怠慢他們吧?」  眾人一聽這對少年男女竟然是波斯巨商的朋友,全都愕然。店小二驚奇地暗想:原來這一對少年是哈老爺的朋友,怪不得出手闊綽,出言不同了。  翠翠向豹兒使了個眼色,輕聲說:「這一下,麻煩可找上來啦,可不是我去招惹的。」  哈里札也在這時向他們走來,含笑問:「兩位小友來到這裡,怎不到老夫寒舍一敘?這不見外麼?」  翠翠也含笑說:「我們可不敢高攀你老啊!你別見怪。」  哈里札哈哈一笑:「姑娘說笑了!」隨後也不客氣地坐下來,說:「我們有三個月沒見面了,想不到這一次又見面。兩位好吧?」  翠翠說:「好呀!只差一點沒有死。」  哈里札愕然:「姑娘怎麼這樣說?」  「因為有人在半路上搶劫我們,差一點就殺了我們呀!」  哈里札怔了半晌:「真的!?」  翠翠見他神色,心想:他是裝蒜?還是真的不知道?好!我再來問他,看他是怎麼回答的。便問:「你不知道麼?」   哈里禮又是茫然:「老夫怎麼知道呢?老夫可沒有聽人說過呀!姑娘!是誰搶劫你們呢?」  「塞外大盜一片雲。」  哈里札驚震了:「是他!?」  「你認識這大盜?」  「老夫談不上認識此人,只不過和他有生意上的來往而已。」  「你和這大盜做生意,不害怕麼?」  「老夫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只要有人將奇珍異寶賣給我,我就買,沒有什麼害怕的。」  「他手中的都是些贓物啊!」  「老夫的眼睛只認貨,不認人,是不是贓物,老夫從不過問。他敢賣出來,老夫就敢買下來。」  「萬一官府追究,你怎麼辦?」  哈里札又是一笑:「真的追究起來,官府要沒收,老夫就自認倒霉,做了一次虧本生意而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老夫似乎碰到這樣的事不多。」  「為什麼?」  「因為往往沒有苦主,也沒人告官,沒人證物證,官府怎敢亂說老夫所買的是贓物?」  豹兒聽了不禁皺了皺眉,心想:這麼一個巨商,實際上是為不法之徒銷售贓物的大奸商,不啻唆使、鼓勵巨賊大盜更凶殘的殺人越貨,怎麼宮府不捉他去蹲大牢?於是問:「老丈與盜賊們做生意,不擔心他們見財起心殺了你麼?」  哈里札一笑:「他們殺了老夫,那不自斷財路?再說老夫也學過一些功夫,身邊更有幾位健僕,他們也不敢動老夫。」  翠翠問:「那麼說,你的功夫很好了,連塞外大盜一片雲也不敢向你下手?」  「姑娘,老夫不敢說好,也算過得去。對了!一片雲可以說是一個大魔頭,武功極好,你們是怎樣逃過大難的呢?」  翠翠說:「我們將那顆珠子交出來,不就逃脫了麼?」  哈里札一怔:「什麼!?他將你們的珠子劫走了?」  「要不,我們還有命嗎?」  哈里札半信半疑地望著翠翠,又看看豹兒,問:「真的!?」  「我們騙你幹什麼呀!早知這樣,我們將那顆珠子賣給你就好了!現在後悔也遲啦!」  哈里札心想:這個大盜,怎麼劫了寶珠不賣給我呢?他跑去哪裡了?好!我一定要尋到他才是。他仍不大相信,試探地說:「兩位,老夫一向做生意公平,決不強買強賣。」  「哎!你還不相信我們呀!為了失去了這顆珠子,我們還給父母狠狠地打了一頓哩!罵我們什麼不好帶,為什麼偏偏要帶這顆珠子出門?氣得我父母足足病倒了一個月。」  哈里札只好隨門應道:「令尊令堂說得對,錢財不可露人眼,易招來橫禍。兩位能保存了性命,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不是嗎?後來我父母也這麼說來,還說什麼財去人安樂,今後再也不用防人來偷來搶啦。」  「令尊令堂也算是看得開的人,兩位,到不到老夫寒舍坐一下?」  豹兒害怕翠翠答應去坐,連忙說:「多謝老丈,我們有事,不敢去坐了,請老丈原諒。」  翠翠也說:「是啊!我們糴完米,就得趕回去的。」  哈里札說:「既然這樣,老夫就不敢強請,望兩位今後有空,請到寒舍休息。」  「多謝啦!」  哈里札轉頭對店老闆說:「他們兩位的帳,就由我付了!」  店老闆連忙應道:「是!哈爺。」  豹兒連忙說:「我們怎敢讓老丈破費呢?」  「小兄弟,別客氣。老夫有事告辭。」  哈里札說完,便帶了兩位健僕而去。豹兒一時心裡疑惑:這巨商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吃飽後,豹兒和翠翠離開酒店。在街上,豹兒忍不住問翠翠:「這個波斯商人怎樣?」  「你看呢?」  「我弄不清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在黑道上來說,他算是—個好人,起碼他不傷人,不殺人,更不搶不偷,只是專門收購賊人們的贓物,從中獲利。在白道上來說,那就不敢恭維了,起碼與盜賊為伍的一個商人,不是正派人物。」  「那麼說,一片雲來劫我們,不是他唆使的吧?」  「看來不會。」  「那一片雲怎知道我們有珠子呢?他是塞外的一個大盜,怎麼跑來雲南了?」  「只有這麼一個解釋:這個大盜最近劫得了一批珠寶,跑來雲南找哈里札脫手,剛好碰上他和我們談珠子的事,便聽到了。這個大盜於是便見寶起心。」  豹兒點點頭:「是有這個可能,那我們怎麼對哈里札才好?」  「怎麼對他?你想怎麼對他?」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你不會想殺了他吧?」  「我怎會亂殺他呢?我只是想叫他別幹這種買賣了。」  「他會聽你的嗎?」  「翠翠,我們能不能想辦法叫他聽我們的話?」  翠翠一下明白了豹兒的意思,不外乎用一種不尋常的手段教訓哈里札,使他害怕而不敢與盜賊們做這種交易,便搖搖頭說:「豹哥,這是沒有用的,就是殺了他,也還有其他的人來做。要殺的不是他,而是那些殺人劫財的巨匪大盜。再說,他做買賣也沒犯法。」  「他還不犯法!?」  「他說他只認貨,從不過問貨是怎麼來的?也不想知道賣貨的是什麼人?好比我們現在去買米,能問人家的米是怎麼來的嗎?查問賣米的人是什麼人嗎?」  豹兒一聽愕住了。是啊,做買賣,怎能去盤問人家是什麼人呢?人家聽了高興嗎?那不將人家嚇跑了,還做什麼買賣?  翠翠又說:「要是他串同巨匪大盜去謀財害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要是這樣,他又何必去做這種生意?不如乾脆自己去做巨匪大盜更好?豹哥!其實各地的錢莊、珠寶店和古董商人,又何嘗不在購買一些贓物?只不過沒有哈里札這麼明目張膽而已。追贓查贓,那是官府們的事,我們犯不著去理,除非是我們的親友給人害了,或者親眼看見他們在殺人搶劫,那才去插手。就是這樣,也只懲戒殺人者,不能去管人家的買賣事,除非他是一個唆使者。」  豹兒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麼的複雜,並不像自己想的這般的簡單。江湖上的事,翠翠可比自己懂得多了!今後自己看見什麼不平的事,也要先弄清楚,然後才去插手。不然,就容易變成亂來了。  他們去米店裡買米。豹兒為了要在藏豹谷中過一個冬天,一開口就要買五百斤大米,不但弄得米鋪老闆愕然,連翠翠也嚇了一跳,問:「你一下買這麼多幹嘛?」  「吃呀!」  「豹哥,你知不知道五百斤米可以吃多少日子呢?」  「多少日子?」  「我們整整可以吃大半年。」  「那不好嗎?」  「好你的頭!就怕我們還沒吃完,米已發霉變壞不能吃了!」  「那我們買多少才好?」  「頂多先買二百斤,吃完了我們再來買。」  「那米鋪的米不發霉麼?」  「哎!米鋪的米怎會發霉啊!人家是賣這麼多進這麼多的。」  豹兒似乎仍不大明白,對做買賣的事,他的智商,恐怕還不及農村的一個小姑娘。因為豹兒從小就跟隨師父,買米之事,根本用不著他操心。他師父方悟禪師是一位高人,買米是輕而易舉的事,轉眼便買回來了(其中有些是化緣得來的)。豹兒只知去米缸裡量米煮飯,而米缸裡的米,經常是滿滿的,自己也不知自己一天吃多少斤。  翠翠就不同了,她從小雖然學劍,但經常去廚房裡幫忙,也經常見鐵嫂僱人擔米回家,又好學好問,所以知道一些柴米油鹽之事。以後又隨白衣仙子在江湖上行走,因而知道的事多,不像豹兒在深山古剎中孤陋寡聞。當然,深山叢林中的知識,翠翠是不及豹兒豐富的。所以一個人的聰明才智,往往與他所生活的環境和所接觸的人有關,除了天資,都不是天生的,是以後培養得來的,只不過有的人領會得快,有的人領會得慢而已。  他們買了二百斤大米後,又買了酒呀、油呀、鹽呀之類的生活必需品,同時還買了一些棉衣、毛皮大衣以及一大桶桐油。這樣加起來,有四五百斤重。除了棉衣毛皮大衣由翠翠背著外,其他的由豹兒一擔挑了。他們在鎮上吃過中午飯,便離開了王家橋,沿著山道而回。  翠翠為人機警,在鎮子上,已暗暗發現有人在悄悄地盯梢自己了。但她不動聲色,裝得沒事一樣,心想:這些悄悄盯梢自己的是什麼人?是哈里札的人?要是這樣,這個巨商合該倒霉了!  走了一段山路後,翠翠輕聲對豹兒說:「豹哥,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盯梢我們?」  「不會吧?可能他們也是走這條路回家的。」豹兒內力深厚,哪有不發覺有人在身後遠處跟來。  「豹哥,你別大意了。」  「他們跟蹤我們幹什麼?」  「還用說嗎?當然是不懷好意啦!」  「不會是那個哈里札的人吧?」  「誰知道。」  「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先別出聲,看看他們幹什麼。」  到了大約離王家橋小鎮十多里的一處山坳地方,後面跟蹤而至的兩條漢子快步奔上來了,一個鴨公似的聲音叫喊著:「前面的小哥!你們慢走,等等我們。」  同時,另外還有兩條漢子,從山坡上包抄而來。翠翠輕聲說:「豹哥,他們行動了!準備。不過,你先別動,也別出聲,先讓我來對付他們,看看他們是什麼人。」  其實,以豹兒和翠翠的輕功,要擺脫這四條漢子,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翠翠偏不這樣做,她要弄清這夥人是不是哈里札打發來的,所以拉著豹兒,故意像一般山裡人行路的速度,不施展輕功趕路。  鴨公嗓趕上來了。翠翠和豹兒停了腳步,放下擔子。翠翠揚揚眉,問:「是你們叫喊我們嗎?」一邊打量來人。鴨公嗓是一般山裡人打扮。他的同伴,卻是大崩牙,臉孔黧黑,頭纏白布,好像是一位彝族人,腰配一把彎刀。  翠翠再冷眼掃視—下從山坡上搶到自己前面的那兩條藍衣漢子,似乎威武有力,腳步敏捷,卻一身獵人打扮。  鴨公嗓有些氣喘地說:「不錯!是我們叫喊,你們走得好快啊!」  翠翠看他跑幾步路就這樣氣喘,心想:這樣的人,看來武功好也好不到哪裡去,卻答話道:「對不起,我們要趕路回家的。兩位大哥,叫喊我們有什麼事?」  彝族漢子的一雙眼睛,卻在打量著豹兒擔子上的貨物了。鴨公嗓問:「你們是出來辦年貨的吧?」  翠翠應道:「是呀!你們呢?」  「我們也想辦點年貨,可惜帶的銀兩不多。小妹子,看來你們身上的銀子可不少,能不能借點給我們?」  豹兒愕然:「你們:是來向我們借銀子的嗎?」  「小兄弟,有錢大家一塊用啊!」  翠翠說:「大哥,我們的銀子買東西全買完了,身上可沒有銀子了。」  「那也不要緊,你們的這副擔子,留下來也行。」  「那怎麼行呢?」  鴨公嗓嘎嘎笑著:「不行也得行。」  「你們這不是攔路搶劫嗎?」  「小妹子,這是你說的,可不是我們說的,我們只是借。」  「有你們這樣借法的嗎?」  從山坡上奔下來的漢子喝問:「你們借還是不借?」  翠翠故意害怕地問:「你,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獵人打扮的漢子說:「老子是這一帶的山中虎!現在,老子不但要借錢、借東西,連人也借下了!」  另一獵人裝束的黑漢子也邪笑著:「大哥,這個女娃子長得頂漂亮的,再過兩年,可以賣到大價錢。對對,人也借下了。」  翠翠又進一步套這夥人的口供,說:「你、你、你們別、別亂來,我們可是王家橋哈老爺的朋友。」  四個賊人不由一怔:「你們是哈爺的朋友?」  「是呀!不信,你們可以問哈爺去!」  四個賊人不禁相視一下,然後三個賊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叫山中虎的身上。鴨公嗓問:「大哥!我們怎麼辦?」  翠翠一看這種情景,心中已明白這四個賊人不是哈里札打發來的人了,心裡又暗暗納悶:他們不是哈里札的人,又是哪一條道上的人呢?不會是一片雲的賊伙吧?但仔細一想,又不像,一片雲是個獨行大盜,又怎麼會有同夥?一個大盜的同夥,不追問寶珠,反而要這一擔米糧之類的東西,不奇怪麼?唔!看來是一夥不長眼睛的小賊。殺了這小賊,真污了我的寶劍。  山中虎在同夥問怎麼辦時,猶豫了一陣,突然眼露凶光:「殺了他們!」  鴨公嗓一怔:「殺了他們?萬一哈爺知道了怎麼辦?我們還能在這一帶找食麼?」  「殺了他們,就地埋了,你不說,我不說,哈爺怎麼知道?你們想發財的,就得將命豁出去!」  翠翠故意驚恐:「你們真的要殺我們?」  山中虎嘿嘿地說:「小妹子,算你們不走運,你們不說出哈爺還好,說出來了,我們也不敢放你們走了。你們認命吧!」  「不,不!這一擔東西我給你們,求你們別殺我們,放我們走。」  彝族打扮的漢子說:「大哥,這小女娃由小弟帶到山寨賣給我們的頭人好不好?」  「賣!?萬一她逃跑出來,我們還有命嗎?乾脆殺了,以免以後讓哈爺知道。」  豹兒這時說:「你們別亂來,還是快離開這裡的好。」  山中虎一瞪眼:「什麼?你叫老子離開?」  「對!快離開!」  「你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叫我們離開?」山中虎說:著,便一刀向豹兒劈來。豹兒還沒有回手,翠翠輕伸一腿,就將這個山中虎絆跌得四腳朝天,連乎中的刀也叫翠翠奪了去。其他三個賊人一看,一時都傻了眼,心想:大哥怎麼突然翻倒了?刀又怎麼轉到了小女娃的手中?  翠翠笑起來:「哎!你怎麼翻倒啦?你要殺人,也不能這麼心急嘛!」翠翠一試之下,知道這四個賊人根本不成器,不及武林中初學武功的人,還想跑出來打劫哩!太不自量力了!   山中虎一下爬了起來,還不知道自己是給翠翠有意絆了一交,以為是自己粗心大意,給地上的什麼草根絆倒了。他見翠翠拿了自己的刀,愣了愣,問:「小女娃子,你怎麼將老子的刀拿了?快給回老子!」  翠翠更是有意戲弄賊人:「你這把刀好像不夠鋒利啊!它能殺人嗎?」  「它怎麼不能殺人?」山中虎兇惡是兇惡,但傻得像一條豬一樣,仍不知道自已已死到臨頭,似白癡般地反問。  翠翠問:「是嗎?我來試試。」她以幻影魔掌的功夫,將刀一揮,快得難以叫人想像,山中虎的一條右臂便掉了下來。  山中虎幾乎驚愕得不知道痛:「你、你、你敢砍老子的一條手臂下來?」  翠翠說:「哎呀!對不起,你這把刀真的夠鋒利啊!」  其他三個賊人一見,臉色全變了。鴨公嗓更是感到不妙,拔腳便跑。翠翠又是一招幻影魔掌,將他凌空提了回來,摔在地上,將他的一條腿骨也摔斷了,痛得他像鴨公般亂叫,站也站不起來。  翠翠含笑說:「你跑什麼呀?你們不是想要我的銀子和這一擔東西嗎?怎麼不要了?」  跟著,她又對另外兩個嚇呆了的賊人說:「你們千萬不可亂跑,不然,你們大哥的這一把刀,會突然將你們的腿也砍了下來。想跑也跑不了。不信,你們不妨跑跑看。」  賊人們哪有見過身如幻影的功夫?這時他們才知道,自己要搶劫的不是一對容易欺負的少年,而是一雙可怕如魔的人物,更嚇得不敢亂動了。  翠翠又問:「現在你們要財物還是要命?」  賊人們一齊跪了下來,求翠翠饒命,嘴裡亂七八糟的喊:「小祖宗,小奶奶,我們知錯了!」  「現在你們是要命不要錢啦?」  「是是,我們要命,不要錢了!」  「好呀!說!是誰打發你們來搶劫的?」  「小奶奶,沒有人打發我們來,都是小人們不長眼睛,見小奶奶有那麼多的銀子買東西,一時起貪心,冒犯了小奶奶。」  「你們不說出主使人出來,看來是不想要命了!」  鴨公嗓一指山中虎:「是他主使小人們來的!」  翠翠一聽,果然是一夥見財起心的地痞流氓。山中虎雖然斷了一臂,仍想求生,叩頭說:「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小人見年關快要到來,想找一些錢過年,求小奶奶饒命,小人以後再也不敢了!」  豹兒說:「翠翠,放了他們吧!他們已知錯了。」  「豹哥,你的心真軟啊!你不見他們除了劫財物,還想劫人劫命嗎?」  「翠翠,為首的斷了一臂,已受懲罰了,何必再殺他們?」  翠翠叱著眾賊:「你們快給我滾開!下次,你們再敢殺人搶劫,為非作歹,小心你們的性命?」  賊人們一聽,連忙叩頭謝恩,互相攙扶而去。他們本想發一筆小小的橫財,結果是斷臂折腿,這也是對他們罪行的懲罰。  豹兒挑起了擔子,與翠翠相偕而往西走。走了一段路,見四周無人,便施展輕功趕路。當夜幕降臨大地時,豹兒和翠翠便出現在藏豹谷附近的一處山峰上。豹兒遠遠看見自己所住過的那座深山古剎,燈火輝煌,隱隱聽聞人聲喧嘩。在燈光之下,人影來往。看來是工匠們冒著寒風,連夜在修建古剎。  翠翠深有感觸地說:「豹哥,看來段麗麗公主對你真好!一來報恩,二來怕你沒地方居住,在搶修這座古剎。」  豹兒說:「段姐姐這樣做太浪費了!要是她用這麼多的金銀,分給一些貧苦的人家不更好?」  翠翠說:「要是段姐姐這樣做,恐怕給段家帶來的不是福,而是大禍。」  「救濟窮苦人家,怎麼是大禍了?」  「豹哥,趙家皇帝這麼的猜忌段王爺,派錦衣衛來明的、暗的監視著。段姐姐要是將這麼多的金銀髮散給民間,不擔心趙家皇帝說他圖謀不軌,收買入心,準備招兵買馬造反麼?就是修建這座古剎,也引起了錦衣衛的疑心,派人跟蹤而來,拷問段家的人。要是散發金銀,那不招來大禍?說不定趙家皇帝會派大兵壓境哩!一旦戰爭起來,段王爺一家固然不幸,但死傷的,恐怕是更多的百姓人家和大批無辜的兵丁。」  豹兒聽了悚然:「那麼說,段王爺想做好事也不容易了?」  「我曾聽師父說過,亡國之君,往往不及尋常百姓家。別看段家住的是華麗宮殿,吃的是山珍海味,穿戴的是綾羅綢緞,其實,他家還不及天空飛的一隻鳥。他家的一切,都處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中,半點也不自由自在,內心裡一直在提心吊膽著敵人。」  「段姐姐太可憐了!」  「豹哥,在生活上,段姐姐半點也不可憐,真正可憐的,是受欺壓、受凌辱的貧苦百姓人家,日夜為生活奔波,而且還往往吃不飽,穿不暖。好啦!我們快回去吧!」  豹兒說:「翠翠,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好呀!要是你不想練劍法,不怕人知道你住在這裡,就去看呀!」  豹兒不敢再說了,半晌才說:「那,那我們回去吧!」  「豹哥!你留心看看聽聽,我們四周有沒有人跟來?我好像聽到一聲響動。」  豹兒凝神聽了一下:「不錯!這響聲是朝我們而來的。」  翠翠一怔:「夜裡也有人朝我們來?」  「不是人,是一種野獸。」  「野獸!?」  「是我們的花豹,大概它聞到我們的氣味了,跑來迎接我們。」  「真的?」翠翠高興得四下打量著。  果然,在黑夜裡,花豹敏捷矯健的身軀,像是一位武林絕頂高手似的,一下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跟前了,用毛蓬鬆的身子擦著他們。翠翠幾乎忘情地歡叫起來,一下又擁抱花豹起來。  豹兒說:「你這麼大聲的叫喊,不怕人聽到麼?我們快走!」  翠翠拍拍花豹:「來!我們回去。」  兩人一豹,又回到他們原來的豹迷宮巖洞中去了。在小廳中,花豹又叼回來一隻白鹿。翠翠連忙升火煮飯,並用寶劍割下了一塊鮮鹿肉,先喂花豹吃飽,然後在火上烤鹿肉送飯。豹兒少不了要喝一碗酒。  第二天,大雪紛飛,藏豹谷成了一片銀色的世界。整整一個冬天,除了翠翠不時出洞練幻影魔掌神功之外,他們是足不出豹迷宮,一心一意練無影劍法。  不知是無影劍法第七十幅圖後劍勢走動不尋常,還是招式變幻無窮,一個冬天,豹兒才看到第八十八幅圖。翠翠比豹兒更慢,只看到第二十幅圖。雖然這樣,翠翠隨劍招走勢練內功,使身內的真氣衝開了兩處玄機,功力比以前大進,使她在谷中練起幻影魔掌神功,幾乎如一條影子,在樹林、懸巖、亂石、草叢中來往飛奔無聲,快如電光一閃而逝。在功力和快迅莫測上,她不及商良夫婦,但在劍法上,由於滲浸了無影劍法的二十招,已勝過白衣仙子了。這時,她要是加入江湖上任何一個殺手集團,那真會成為一個極為可怕的小殺手,以她目前的劍法和幻影魔掌神功,進行突然襲擊,要殺一個高手沒有不命中的。  當豹兒看完第九十幅劍圖時,真氣已衝破了經脈的九處玄關,加上他原先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的玄關,使十二經脈和奇經八脈已聯成了一體,一身的真氣突然增厚,精神大添,全身舒暢無比,身子幾乎在飄起來。他已情不自禁,從地上拾起了一條枯枝,彷彿如神推鬼使一般,將無影劍法的第一招到第九十招,一一使出來。初時還一招一式地慢慢使出,以後就越使越快,令在觀看第二十一幅劍圖的翠翠驚訝起來。  這劍法使得太好了!翠翠見豹兒已全神貫注在一條枯枝上,目無他視,只知手中有劍,心中有劍,再無別物。只是一條枯枝,在豹兒手中抖出來,似乎是風雷乍起,滿廳狂風大作,「嗖嗖」之聲,破空擊出,滿洞飛射,逼得翠翠退到通道口觀看。  豹兒已達到形神合一、劍我一體的最高境地;意到劍到,枝影奪目,滿室流光激射,閃出可怖的電虹,令翠翠看得心旌搖動,面色大變。她巳看不出豹兒的身形和枝影了,因為豹兒劍、身化為一道長虹,在整個大廳中飛旋遊走,可怕的勁道,可切入任何一個空隙,令人無法反擊。在最後一招抖出時,豹兒已人似鬼魅,枯枝如電,破空激射,「篤」的一聲,枯枝直插大廳的一面石壁之中,震得大廳四壁皆動,剎那間人影流光全消。翠翠定神一看,只見豹兒木然愕立,面對石壁,恍然若失,目光中露出訝異之色。  翠翠慌忙從通道口奔出,問:「豹哥,你怎麼啦?」她擔心豹兒剛才使劍過度,傷了經脈,不能動了。  豹兒仍木然而立,沒有回答。翠翠更擔心了,情急地說:「豹哥,我問你呀!」  豹兒恍如從夢中醒過來似的:「哦!你在問我麼?」  「豹哥!你身體沒事吧?」  豹兒茫然:「我身體怎麼有事了?」  「你身子真的沒事?」  「沒有啊!我不是很好嗎?」  「你不知你剛才做了些什麼嗎?」  「我做什麼了?」  翠翠擔心極了:「豹哥!你不會是走火入魔吧?怎麼你剛才做過的事全忘了?」  「全忘了?」  「豹哥,你認識我不?」  「翠翠,你不是糊塗了吧?我怎麼不認識你啊!」  翠翠一聽豹兒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一顆心略為放了下來,起碼豹兒還沒有完全喪失記憶,認得出自己來:「豹哥,你真的不知道你剛才做什麼嗎?」  「我?」  「你仔細想想啊!」  「我,我記得我剛才在看第九十幅劍圖,好像是——」  「對對,你再想下去。」  豹兒想了一下:「對了!我好像感到自己整個身子會騰空飛起來,情不自禁地舞起來。」  「豹哥,你是在施展無影劍法啊!」  豹兒又想了一下:「是!我好像在舞劍,至於其他,我想不起來了。」  「豹哥,你將一條枯枝當成劍,從無影劍法的第一招舞起,我只看出你舞到第二十招,以後越舞越快,我也分辨不出是什麼招式來,只見人影枝影一閃,勁兒逼人,滿室流光飛射。最後,你一招石破天驚,將枯枝插入石壁中去了!你看看,這就是你插入石壁的枯枝!」  豹兒不由望了望插入石壁中的那一段枯枝,好像完全記起來了,說:「是,是有這回事,我只感到我體內的真氣激盪,好像有一種衝動,身不由己地就舞起來了,也好像自己以前所學的無影劍法,源源不斷地從心中湧出,不舞不行。翠翠,我這不是走火入魔吧?」  「哎!你真的走火入魔,還能這麼站著說話嗎?」  「那走火入魔是什麼樣的?」  「什麼樣?輕的半身癱瘓,手腳不能動;重的經斷脈裂,吐血而亡。」  豹兒驚愕:「這麼厲害!?」  翠翠說:「豹哥,你現在走走跳跳看,看有什麼不舒服的。」  豹兒真的走走跳跳了,說:「翠翠,沒有什麼不舒服啊!」  「那你運氣調息一下,看真氣在體內有沒有阻塞的。」  豹兒又依她的話運氣調息,感到全身經脈暢通無比,說:「也沒有什麼阻塞的。」  翠翠透了一口氣,一顆心完全放了下來。剛才豹兒問她「不是走火入魔吧」,她心裡實在擔心,不敢實說出來,擔心會增加豹兒心靈上的不安,先用言語去寬慰豹兒,然後叫豹兒走走跳跳,運氣調息。現在,她已完全知道豹兒沒有走火入魔,才鬆了一口大氣,說:「豹哥!看來你的無影劍法已練成了!」  豹兒有點意外:「我這麼快就練成了?翠翠,你不是說要三年嗎?再說,第九十幅以後的劍圖我還沒有看,還沒有學哩!」  「嗨!我是說你練成了!可沒有說你完全練成呀!你一定要繼續再練下去。」  「好!那我現在就看下去。」  「你不休息一會嗎?」  「我不累。」  「豹哥,我看出你從第七十幅劍圖後,進展沒有以前那麼快了,是不是第七十幅劍圖後,越來越難學了?」  「是!我不但感到劍招的走勢難以捉摸,更感到體內一股激盪的真氣,不知向哪裡遊走,很困難的才衝破了一處玄關,一旦衝破了,便感陰陽調和,精神大振,無比的舒暢。」  翠翠聽了又是一怔。豹兒所說的,正是修練上乘內功進入另一佳境的表現,這時要是不順其自然,強行練下去,真的會走火入魔了,不由得擔心起來:「豹哥!你以後千萬別強練下去,一感到不適和什麼痛苦,要心平氣靜,將真氣納入丹田之中。」  「我知道。」  「那你不休息一下,等吃過飯後再看再學?」  「不!我現在正感到精神旺盛,想再看下去。」  「那你小心了,我去給你弄飯。」  豹兒便走到另一處轉角的石壁,去看那第九十一幅劍圖。第九十一幅劍圖,在一處略暗的地方,蟒珠之光照射不到,非點起火才能看見。但豹兒有一雙天生的夜眼,能在黑暗中視物,所以不用點起火把觀看。  豹兒望了望第九十一幅劍圖,頓時略感驚訝。心想:這第九十一幅劍圖,不正是自己在第九十幅劍圖中所學過的劍招麼?怎麼重複了?他不由得去看圖旁的幾行字。看完後,他不由得點點頭,自語地說:「原來這樣!」便轉身走到翠翠的身旁,打算幫翠翠升火煮飯。  翠翠奇怪了,問:「你怎麼不看了?」  「不看了!」  「第九十一幅圖很難學麼?」  「不難學。」  「那你怎麼不看啦?累了?想休息一下?」  「不!師父叫我不看了。」  「什麼!你師父叫你不看了?」  「是!師父叫我先去看藏書室裡的各門各派的各種武功,看完後,再去看第九十一幅以後的劍圖。」  「真的?」  「不信,你去看看。師父在第九十一幅圖上刻有這幾句話的。」  「我去看看。」  翠翠拿了蟒珠,好奇地跑去看第九十一幅劍圖了。她看完圖上的字不由大喜:「豹哥!你真的練完了無影劍法啦!以後的劍圖,就是如何與人交鋒、化解各門各派武功的劍招變化了!怪不得你剛才使的劍那麼的好。」  原來方悟禪師在本門劍法的基礎上,融匯了各門各派上乘精湛劍法的一些招式,創建了無影劍法,前後一共有九十招。這九十招,有的一招可化為三招,有的可變化成七八招,隨心運用,變化出千千萬萬的招式來,同時也練成了一套上乘的內功。劍招、內功融合為一體。所以豹兒抖出的最後一招——石破天驚,已灌注了一身的真氣,使一枝一碰即斷的枯枝,堅如鋼枝,能直插入石壁中,其真氣之渾厚,可想而知。除了無影劍法變化莫測的劍招外,豹兒這時一身的真氣,哪怕是一根草、一片樹葉,到了他手中,都會變成一件可怕的兵器,真正達到摘葉飛花而取人性命,不需要用任何兵器的境界了。  豹兒只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便練成了兩門驚世駭俗、極為上乘的武功——內功和劍法。這除了他從小得方悟禪師傳給他一門奇特的內功心法外,更主要的是他仁心宅厚,不顧自己安危,勇於救人,從而使對手的內勁,源源不斷地強輸入他體內,使他內力大增,功力增厚。尤其是黑箭澹台武,在點蒼山上擊他的三掌,本欲致他於死命,反而意外地送了他一筆天大財富——渾雄真氣,打通了任督兩脈,從而真氣大添。在這一深厚的基礎上,練方悟禪師的無影劍法和內功,真是事半功倍,這也是方悟禪師在生前所想不到的。  今後,豹兒不但不怕別人的拳打、腳踢、掌拍,也不需要別人擊來的內勁了,因為本身真氣已是奇厚無比,對手若擊來,他奇厚的真氣便自然而然產生可怕的反彈力,擊力越大,反彈力就越強,能震斷對手的手腳,震飛對手的兵器,嚴重的可震斷對手的經脈,輕者殘廢,重者致命。這就靠豹兒如何控制自己體內的真氣了。  翠翠又問:「豹哥,你打算從今天起就去看各門各派的武功嗎?」  「師父這樣吩咐,我能不看嗎?不知我幾時才能看完?」  「哎!還沒有看,你就問時間了?這事急不得,要一門一門的看下去,弄清楚了他們的招式,就可以破解它們了!不然,你怎知道對手的招式呀!」  從此之後,豹兒除了每天早上練九十招無影劍法外,就泡在藏書閣中看各門各派的武功。正所謂忙碌不知時辰過,只見巖洞外面樹木青了又青,野草黃了又黃。一時是繁花盛開的季節,轉眼卻是大雪紛飛的天地。冬去春來,不知不覺,豹兒和翠翠已在豹迷宮中整整度過了三年。翠翠已由一個梳牛角辮丫頭,長成為亭亭玉立一少女了。她目光流盼,眉目如畫,天然風姿,清雅絕俗。豹兒更長得俊逸灑脫,豪氣千萬。他們互相之間仍不覺得對方已起了明顯的變化,唯一的變化,翠翠胸脯上已隱隱隆出兩個小饅頭,身段比以前更為迷人,性情更為狡黠、機敏。  三年朝夕相處,互相關心照顧,他們之間再誰也分離不了。情感與他們的武功一樣,日漸增長。  豹兒的武功,不但一身真氣奇厚無比,收發自如,劍術也精湛無比,變幻莫測,所擊必中,劍隨心意。更熟悉當今武林各門各派武功的套路,知道如何去破解。何況他還會段家的輕功,莫長老的鬼泣神號三掌,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以及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就是盤龍十八劍,豹兒在今日抖出,已遠非昔日可比,恐怕點蒼派上上下下,沒一個是他的對手。  豹兒的武功,可以說是集幾家的武功於一身,運用靈活,不拘一格。其實,無影劍法便到了最高境地,已是不拘一格,劍隨心發了,一切隨敵情而變化,達到了兵書上的一句:「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豹兒的武功,可謂達了神化的佳境。  翠翠,更是遠非昔日的翠翠可比。她一身的真氣雖不及豹兒那麼奇厚,由於練無影劍法,她不但已打通了任督兩脈玄關,也打通了其他經脈的六處玄關,一身的真氣更是大增,完全可以躋身於當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之列。無影劍法,她只練到第八十一招。因為無影劍法第八十一招之後的劍法,她因真氣不濟,無法可以衝破。她不敢強練下去,怕一旦練不好,走火入魔而造成終身殘廢,便適可而止。但這九九八十一招的劍法,已足可以應付當今武林一等劍法高手了。其實無影劍法的一百四十八招,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六十四招,自成系統;第二個層次,是八十一招;第三個層次,是一百零八招。至於一百零八招後的四十招劍法,就是前面劍招的運用,針對各門各派的武功而進行進攻和破解,其中有破劍法、破掌法、破棍法等等。  翠翠過去所學的無回劍法的所有招式,都包含在無影劍法八十一招之中了,而且比無回劍法更為上乘,更為神出鬼沒。其實無影劍法最根本的基礎,就是無回劍法的招式,以後經過不斷的改進和創新,發展為黑箭一派的劍法,最後又經過方悟禪師的苦心琢磨,融匯其他上乘劍法精湛的招式,才創造出這一套無影劍法來。翠翠有這樣的基礎,才能學到無影劍法的八十一招式。要不,她頂多只能練到六十四招。所以在劍法的詭異、刁鑽、辛辣來說,她比豹兒的劍法略勝一些,但不及豹兒的深奧莫測,千變萬化。雖然這樣,她的劍法,足可以與青年黑衣劍手比試高低。再加上她迅若電閃的幻影魔掌神功,會令黑衣劍手遜色,久戰必敗於翠翠的劍下。  三年苦學藝成,豹兒沒有什麼,翠翠卻急於出谷了!她惦記著師父白衣仙子,也惦記著義父義母和情同姐妹的青青。三年來,她不知他們怎樣了,也不知武林中發生了什麼大事,黑箭他們有沒有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儘管翠翠每三個月或半年出洞去購買米糧和一些日用品,但多在藏豹谷四週五十里之內的小鎮購買,仍然在深山之中,遠離江湖,遠離武林,也沒聽到當地人士議論江湖上的事。就是有人議論,他們也不想去打聽,怕影響了練武的專心。  至於段麗麗出錢修建的那座古剎,早已在兩年前就修建好了,而且還有十多個和尚在新建的古剎中唸經拜佛,主持古剎的還是一個得道高僧,不時還有一些信男善女進山燒香拜佛,香火漸盛。  豹兒和翠翠敏感到段麗麗的用意,除了報恩之外,段麗麗更希望豹兒有一個棲身之地。因為段麗麗在修建古剎之時,更在古剎之傍,修建了一座別墅,派有專人負責管理別墅,這顯然是為豹兒而修建的。他們更不敢在古剎中露面了!因為段麗麗知道後,難免不為他人知道,不論是朋友或敵人聞風尋來,還能安心學武嗎?雖然藏豹谷離古剎只有兩里之地,近在咫尺,但豹兒和翠翠也從未到過古剎一次,對段麗麗之情,他們也只好在心裡感激。  現在豹兒和翠翠武功練成了,再不到江湖走動,要到何時?一天,翠翠問豹兒:「豹哥,我們幾時可以下山?」  豹兒似乎仍捨不得離開豹迷宮,同時也感到江湖上人心險惡,說:「我們在這裡不好嗎?」  「你不願下山了?」  「我們下山做什麼?」  「哎,段姐姐對你那麼好,不時派人打聽你的下落,你不去感謝人家麼?」  「不,不!我們千萬別去找段姐姐。」  「為什麼?」  「翠翠,你不是說段王爺家有錦衣衛的人在暗中監視他們麼?我們去,不給段姐姐帶來麻煩?」  「那我師父和青姐,你也不想去見她們了?我師父對你多關心啊!」  豹兒一時不出聲,心想:自己受不了點蒼派一些人說自己別有用心,才不辭而別,現在自己武功學成,跑去見白衣仙子,那不更引起別人的疑心?再說,見了她們,自己說什麼話才好呢?那多尷尬!不去嗎?翠翠有三年多沒見她的師父了,難道自己永遠拖住翠翠不讓她們見面,那太說不過去!   翠翠又催著他:「你說話呀!」  豹兒想了一會兒說:「去見了她們,萬一她們拖住我不讓走,那怎麼辦?」  「那還不好辦嗎,你說要去拜訪我義父義母,我師父能留住你嗎?你不想去看看我義父義母?」  提起商良,豹兒心動了,便點點頭:「好吧!那我們就下山走走。我應該去拜訪商大叔才是。」  翠翠大喜:「我還以為你膽小怕事,不敢在江湖上走動哩!」  「翠翠,我的確有點怕。」  「你怕什麼呀!怕碰上黑箭師徒嗎?」  「我們最好別碰上他們。」  「你擔心我們打不過他們?」  「我們能打得過他們嗎?」  這時,豹兒對自己的武功仍沒有信心,他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勝以往有百倍之多。翠翠說:「哎!我們沒與他們交手,怎知打不過他們呢?」  「萬一我們打不過怎麼辦?」  「我們可以跑呀!你學了我們幻影魔掌,難道還跑不過他們麼?再說,以我們現在的武功,合我們兩人之力,未必打不過他們。」  「翠翠,我們還是小心—點的好。」  「碰上這麼一個可怕的魔頭,我還能不小心嗎?那不往鬼門關裡走?」翠翠嘴裡是這麼說,心裡卻希望能碰上這個大魔頭,試試自己的武功進展有多大了,更想看看豹兒的劍法,能不能戰勝這個魔頭。  於是他們收拾行裝,翠翠更懷著蟒珠,帶上剩下不多的碎銀,將小廳的洞口用巨石封好,告別了豹迷宮,也告別了三年相處的花豹。花豹對他們仍依依不捨地跟著,翠翠也捨不得它,問豹兒:「豹哥!我們帶它上路好不?」  豹兒說:「那不驚嚇人們嗎?」  翠翠一想也是,不但驚嚇百姓,同時更引起人們注意自己,那自己不論去到哪裡,都有人知道,行動多不方便。她只好親切地撫摸著花豹,親親它說:「豹大哥!你還是留下來吧;我們會不時回來看你的。」  可是花豹一直送他們出谷口,才轉身而去。他們翻過山梁,遙見那座古利,紅牆綠瓦隱藏在山崖下綠林中,隱隱有唸經之聲傳來。翌翠動了好奇之心,問豹兒:「我們去看看那座古剎好不好?」  其實翠翠不說,豹兒也想去看看了。古剎,不但是自己生長的地方,也是自己師父方悟禪師葬身的地方,豹兒真想去看看修建得怎樣,更想看看師父的葬身之地,有沒有人發現。萬一有人發現了,將師父的遺骸怎麼處理?所以豹兒說:「好!我們去看看。」  古剎,原坐落在山崖下的一塊不大的平地山坡上,有一條上坡的石路,這條石路,已修建一新,林蔭夾道。上石階處,一道石牌坊迎面而立。牌坊的橫匾上,寫著四個筆飛墨舞的大字:「報恩古剎」。這是段麗麗的親筆。  豹兒有些愕然:「怎麼是報恩古剎了?」  翠翠說:「這是段姐姐改的,不好嗎?『報恩古剎』不錯啊!」  「寺名也能改嗎?」  「段姐姐是大理的公主,別說寺名,就是一個市鎮之名,她也可以改,說不定當地百姓還引以為榮哩!」  寺名到底改了沒有?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豹苑別墅 上一回說到改寺名一事,豹兒聽了翠翠的話,默不出聲。翠翠問:「你不高興?」  豹兒說:「我不是不高興,只是感到奇怪,寺名也可以亂改的嗎?」  「這有什麼奇怪?過去的帝王將相,不知給多少古寺改了寺名,像我們去過的縉雲山的縉雲寺,唐朝皇帝改為『相思寺』,到了宋朝又改為『崇勝寺』,在朱元璋做了皇帝後,崇勝寺又改為『崇教寺』了!」  他們經過石牌坊,踏上石階,又看見半坡上新建了一座涼亭。亭的橫匾上,寫著「報恩亭」三個大字。看來這座報恩亭的修建,是專供上山進香的人們在半山坡上有個歇腳的地方。亭不大,卻建得古稚,使這條上坡路面目一新,景致十分的美。豹兒說:「段姐姐在這裡起座涼亭太好了!」  翠翠說:「段姐姐在這裡建一座亭,想必古剎一定修建得十分的美,我們快上去看看。」  他們來到「報恩古剎」山門,這座古剎完全不同樣了。以往只是一進兩座的低矮、破舊的小古剎,後面有個院子、廚房而已。現在,雄偉、高大得多了。單是山門,就有兩個石雕的守門金剛。踏進山門,便是一塊廣闊的平地,當中有座焚香的大鐵鼎爐。平地的北面,是坐北朝南的大雄寶殿?建築得金碧輝煌。兩旁是偏殿,左邊是觀音殿,右邊是思恩祠。  這時,一個知客僧迎了上來,合十稽首:「兩個施主降臨敝寺,不知是燒香拜佛,或是有何貴幹?」  知客僧可以說是善於觀閱來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豹兒和翠翠絕不是附近的山民村女,也不是市鎮中的行商走販,更不是特意束進香拜佛的善男信女。這一對神韻異常的青年男女施主,不是富貴人家的子女,便是武林世家的弟子。  因為豹兒和翠翠的穿著打扮,剪裁得體,用的都是上等的絲綢衣料(豹兒和翠翠的這一身衣服,都是翠翠為了下山在江湖上行走,精心剪裁縫製,又怎不大方得體)。在披風之下,是武林中人的勁裝。豹兒是白綢衣褲、白底皂靴,翠翠上下是淡綠色絲絹衣褲,腳穿軟底繡花鞋,腰懸寶劍,身背行囊。這些都是出遠門的打扮,看來他們只是路經這裡,不是順道進來參觀,便是來投宿寄食。同時,寺內主持一粟大師曾叮囑:「有什麼江湖中人來寺,一定要小心接待,千萬不可失禮和得罪了。」所以知客僧一見豹兒和翠翠進寺,便一面派人飛報一粟大師,一面出來迎接,小心動問。  翠翠揚揚眉,說:「我們一來進香,二來觀寺,行嗎?」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門善地,普渡眾生,施主降臨,甚是榮幸,有何不可?兩位施主,請進大毆燒香拜佛,然後由貧僧帶施主參觀敝寺。」  翠翠笑道:「和尚,你很好說話啊!」  豹兒掏出一片金葉子遞給知客僧:「這是我們的一點香油錢,略表敬怠,望大師收下。」  知客僧一看這一片金葉子,略為吃驚:「阿彌陀佛!施主,請!」  豹兒和翠翠隨知客僧步上石階,進入大雄寶殿。知客僧命小和尚鳴鐘擊鼓,自己備好了香燭、金銀紙,請豹兒、翠翠點燃上香,參拜如來佛祖。豹兒和翠翠在鐘聲、鼓聲與唸經聲中虔誠的上香拜佛。  翠翠本來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不知怎的,見到了高大莊嚴的金身大佛像,也肅然起敬,不敢大聲喧嘩,恭恭敬敬地倒身下拜。豹兒更是誠心,他心中拜的既然是西方的佛祖,也是自己恩情深重的師父方悟禪師。他默默祈禱自己師父早登仙界。  參拜完畢後,知客僧又合十稽首說:「請兩位施主進內殿用茶,然後隨貧僧到敝寺各處走動參觀。」  豹兒說:「大師客氣了!」  「阿彌陀佛!這是貧僧分內之事。」  進到內殿裡的客廳,真是清雅絕塵,比起以往的古剎,有如天淵之別。豹兒更是感歎不已,要是師父仍在世上,有這麼一個好的地方修心養性該多好!  知客僧不但命小和尚奉上香茶,更奉上新鮮的瓜果。不知是豹兒那片金葉子的作用,還是知客僧敬慕豹兒和翠翠氣宇非凡,才這麼隆重地接待。其他一般香客,根本不可能得到這樣的禮遇。  豹兒急著想去看看自己師父葬身的地方和自己兒時所住過、玩過的地方,翠翠也想看看這古剎變化有多大,於是用過茶之後,他們便站了起來。豹兒說:「大師,我們現在就走走,好嗎?」  知客僧見豹兒和翠翠那種情急的神態,有些困惑,心想:他們為什麼急於要參觀這古剎呢?莫非有別的用意?略略遲疑一下,他也站起身:「施主,那請隨貧僧來。」  知客僧從內殿一個月門轉入左邊的觀音殿。觀音殿雖然沒有大雄寶殿氣勢那麼雄偉,但比起以往的古剎來,又不知好了多少倍。殿的四周,遍植修竹,竹林之中,有小亭、迴廊,更是十分清雅。進入觀音殿大廳,正面供的是坐蓮的觀音大士玉像。觀音兩旁,左邊的是善財童子,右邊的是龍女,塑造得栩栩如生,面容眉目如畫。豹兒和翠翠參拜過後,打量著善財、龍女,翠翠感到十分驚訝,善財的面形、五官,幾乎跟豹兒的面容一模一樣,十足是三年前豹兒的神態。她輕拉了豹兒一下,說:「豹哥,你看看那善財童子。」  「看它幹嗎?」豹兒雖這樣說,還是往善財童子看去。  「你不感到它像你嗎?」  「像我!?」  豹兒不由得留神地打量了一下,笑了笑:「它不像我,卻像你的少掌門。」  「哎!你們的面貌連親生的父母都分不出來,像他不就是像你了?」  豹兒又朝龍女望去,剛才他沒留心在意,現在留心了,又驚訝起來:「翠翠,這龍女更像你哩!」  「你別胡說,怎麼像我了?」  的確有些人,對別人的面貌,尤其是對心上人的面貌,往往是刻在自己心上的,而對自己的面貌,往往不大留心注意。這恐怕是因為古時還沒有發明玻璃鏡子的緣故,一般窮苦人家也沒有銅鏡,往往只對水打量一下而已,只要自己面上沒有髒、頭髮不亂就行了,而很少去注意自己的面貌的。  豹兒說:「真的,我不騙你,那神態真的像你哩!」  知客僧聽他們這樣說,也留意起來,望了一下,不由得說:「阿彌陀佛!善財、龍女,真的酷似兩位施主。」  豹兒仍感到奇怪,怎麼善財、龍女會像自己和翠翠呢?翠翠卻明白了,大概是三年前,自己和豹兒在這古剎裡救了—批工匠,謊說自己和豹兒是觀音娘娘座下的龍女、善財,這一批工匠們便信以為真,在塑造觀音時,將自己和豹兒的面貌、神態塑了上去。除了這樣,沒別的解釋。  知客僧又說:「貧僧聽人說,當初修建這座古剎時,遭到了匪徒的行兇搶劫,幸得觀音菩薩顯靈,打發自己座下的善財、龍女趕來,救了這一批工匠們。工匠們為感謝觀音菩薩的大恩,所以建了這座觀音殿,整座古剎,取名為報恩古剎。」  翠翠故意驚訝地問:「真的有這回事嗎?」  「真不真,貧僧也不知道,只是聽人傳說而已。想不到善財、龍女卻酷似兩位施主,真是人間奇事了!」  豹兒害怕知客僧再說下去,就露出了自己和翠翠的端倪來,忙將話岔開:「大師,帶我們到別處走走吧。」  「施主請!」  豹兒和翠翠隨知客僧參觀了思恩祠、十八羅漢堂、藏經閣、達摩院等等,最後來到了方悟禪師葬身的地方。豹兒看見那小巖洞口,建起了一座小塔,塔名「佛骨塔」,不由得焚香朝拜,神情甚是激動,口默默地說:「師父,徒兒豹兒前來拜見你了!豹兒不敢釋懷師父的大恩和叮囑,一定要在江湖上除惡行善,以慰師父在天之靈。」  翠翠也朝塔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她雖然不是方悟禪師的弟子,但學了無影劍法,也算方悟禪師的半個弟子了。她行完大禮,站起來問:「大師!怎麼在這裡建一座佛塔呢?」  知客僧見豹兒和翠翠對佛骨塔行這麼大禮,心感奇異,現又聽翠翠這麼一問,更愕然了!心想:你們不知道這佛骨塔是專為方悟禪師修建的,為什麼行這麼大禮?便說:「施主,古剎在修建之時,這巖洞裡有一具屍骸,負責修建古剎的總管說,這是原古剎的主持方悟禪師的聖體,叫人不可亂動。後來段王爺的郡主親自前來拜祭,命人收拾方悟禪師的骸骨,裝入金壇,安放在這小塔之內,取名為佛骨塔,以便後人前來拜祭憑弔!」  「那總管怎麼知道這是原古剎主持方悟禪師的遺骨呢?」  「總管是聽段郡主說的。」  「郡主又怎麼知道呢?」  「施主有所不知,段郡主曾在這古剎蒙難,所以知道。正因為這樣,段郡主才賜名這古剎為『報恩古剎』,一來懷念方悟禪師相救之恩;二來也順當時工匠們之心意。」  看來這個知客僧還不大瞭解當時的情景,救段麗麗的不是方悟禪師,而是方悟禪師唯一的弟子豹兒。段麗麗出資修建古剎,主要是報答豹兒相救之情。  豹兒和翠翠跟隨知客僧從另一條路轉到山崖之下。報恩古剎,真是殿殿相連,處處有景,佈局有趣,隨山勢、岩石而建,既自然又精巧,將寺廟與園林結合得十分巧妙,令遊客留連忘返。  在山崖之下,又有—道圓門,圓門之上,刻著「豹苑別墅」四個絹秀的字體:這更是為豹兒而建築的了。  圓門半掩半開,從開處,又隱約可見別墅內建築的情景。綠林翠竹之下,有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又是一處令人參觀、遊玩嚮往的佳境。翠翠想進去看看,知客僧連忙阻止道:「施主,請留步。」  「哦!這裡不讓人去看嗎?」  「施主,請原諒,這處別墅,是段郡主進山時居住的地方,別說外人,就是敝寺僧人,也不能擅自闖入。」  豹兒驚訝:「段郡主經常來這裡住嗎?」  「不常來,一年之中,頂多來一兩次。」  翠翠問:「這麼一處美好的庭院空著沒人住,那不可惜嗎?」  「它沒有空著,堅面住著一對管家夫婦和十位僕人,經常打理別墅裡的花木、樓榭。」  正在這時,一位灰袍僧人從小徑而來,朝豹兒、翠翠合十稽首說:「兩位施主,敝寺主持有請。」  豹兒問:「主持大師請我們幹嘛?」  「阿彌陀佛!敝寺主持想見兩位施主,或許有話想告。」  翠翠問:「我們不去不行嗎?」  灰袍僧人似乎一時語塞,不知怎麼說才好,頓了一會說:「阿彌陀佛!施主不願相見,貧僧也不敢強請,那貧僧只好回稟敝寺主持。」  豹兒問:「貴主持見我們有話說?」  「是。」  「大師知不知是什麼事呢?」  「貧僧不知,施主去了就知道了!」  「好!我隨你去見貴主持。」  「多謝施主!」  豹兒、翠翠跟隨這位灰袍僧人來到方丈室。方丈室,幾乎是一處異常清雅的小院。主持一粟大師早巳在門口恭候多時了。他見豹兒、翠翠到來,深邃的目光一閃,露出十分驚訝之色,連忙下階趨前,合十說:「阿彌陀佛!果然是豹施主到來,老衲有失遠迎了。」  豹兒也十分驚訝,慌忙還禮說:「大師怎知道在下之名?」  「老衲四年前,在大理崇聖寺曾見過豹施主一面,當時匆匆,想必豹施主忘了。」—栗大師又看了翠翠一眼,「這位女施主,老衲要是沒有看錯,想必是自稱為江湖小殺手的翠女俠。」  翠翠也驚訝:「大師!你怎麼知道小女子的呢?」  一粟大師撚鬚微笑:「翠施主冰雪聰明,機警過人,名動江湖,既是點蒼派掌門夫人的高徒,又是山西龍門薛家的千金,老衲又怎不知道?老衲與令尊令堂也有一面之緣。」  翠翠歡喜地叫起來:「原來大師知道小女子的一切了!」  一栗大師又說:「要是老衲沒有說錯,三年前修建這座古剎時,想必是豹施主、翠施主出手救了當時的總管和工匠們。」  翠翠眨眨眼:「那不是觀音菩薩座下的善財、龍女所為嗎?怎麼又是我們了?」  —粟大師一笑:「老衲身入空門,皈依佛祖,並不相信世上真有什麼神仙、地府,那只是凡夫俗子所為。」  「那大師出家參佛幹嗎?」  「老衲出家,只是深研佛理,宏大佛教,普渡眾生,感化世人,並不敢教人迷信鬼神。兩位施主,這裡不是談話之處,請入老衲居處,坐下來慢談。」  豹兒和翠翠都感到一粟大師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出言與眾不同,也極想聆聽他的教誨,便隨一粟大師步入方丈室坐下。一粟大師命小和尚奉上香茶之後說:「老衲得與兩位施主認識,實在有幸。」  豹兒問:「大師原是大理崇聖寺的高僧?」  「老衲原是崇聖寺中藏經閣的一位職僧。」  翠翠一怔:「大師莫不是法號一粟?」  「正是老衲賤號。」  「小女子聽師父說,大師是位極有名望的高僧,深研佛理,同時武學莫測,一向不大露面,怎麼跑來這座古剎了?」  「老衲深感段郡主的情深義重,不得不來主持這座古剎。同時這裡也遠避人間,比崇聖寺更為清靜,是修心養性的好地方。至於武學莫測。過獎了。」  豹兒問:「不知大師叫晚輩前來,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老衲受段郡主之托,在打聽兩位施主的下落和安健,一有消息,便告訴郡主知道,好使她放心。」  豹兒說:「段郡主對在下太好了!麻煩大師轉告她,在下很好,有機會就前去大理拜訪,感謝她的深情厚意。」  「施主請別這麼說,段郡主也是深感施主救命之恩,終身不敢相忘,對施工有所報答而已。」  「郡主對我的報答已太多了!」  翠翠問:「大師三年來一直在打聽我們?」  「不!老衲只在近兩年來注意兩位施主的行蹤出沒。」  翠翠一怔:「大師這麼說,已知道我們在哪裡了?」  一粟大師點點頭,同時叫小和尚出去,吩咐說:「沒有我命令,誰也不能進來。」小和尚出去後,一粟大師才慢慢說:「可以這麼說。」  翠翠追問:「我們在哪裡?」  「不遠,就在離古剎二里地的一處沒人敢進去的山谷中。老衲只是不敢去驚動兩位練功。」  豹兒和翠翠同時大震:「你怎麼知道的?」  「老衲在一次偶然機會,登上那處山峰,隱隱聽到豹聲低吼,翠施主身如幻影,在那山谷樹林中來往如飛,多俊的龍門薛家幻影魔掌神功。」  翠翠心頭大震:「那一次就是大師?」  兩年前,翠翠一次出洞在山谷樹林中練功,彷彿瞧見山峰上有—條人影一閃而逝,疑心頓起,急忙悄然登峰查看,可是人影全無,凝神傾聽片刻,附近一帶全無動靜氣息,便以為自己一時眼花看錯了。心想,這麼一個清早,有誰會來這山峰呢?才悄然飄落下峰……  一粟大師說:「施主好敏銳的目光,老衲發覺施主悄然上峰,只好閃身避開,轉到峰下亂石暫避。」  「可是我沒有聽出大師的氣息呀!」  「不瞞施主說,老衲會龜息法,就是近在咫尺,也不會聽到,何況施主在山峰上。」  「從那一次,你就知道我在那山谷了?」  「是!老衲不敢驚動,也曾經阻攔他人別去驚動施主,讓施主一心一意的練功。」  翠翠又是心頭震動:「那麼說,除了大師,還有別的人知道了?」  「除了段郡主,並沒有任何人知道。」  「那大師怎麼說曾經阻攔別人呢?」  「翠施主,你不會忘記了哈里札這位商人吧?」  「是他!?」  「這位波斯商人財可通神,他曾請了幾位武林高手來打聽兩位施主的下落,不是給老衲用話打發離去,就是給老衲暗中嚇退了他們,使他們不能接近那山谷半步。」  「大師與他們交手了?」  「必要時,老衲只好出手,令他們知難而退。現在好了,兩位施主功成出谷,老衲也算了結了這樁心事。」  豹兒和翠翠聽了半晌不能出聲,最後起身而拜。一粟大師慌忙離坐:「兩位施主,怎麼行此大禮?」  豹兒說:「要不是大師在暗中護著晚輩,晚輩怎能一心一意學藝?晚輩怎能不拜謝大師之恩?」  「施主千萬別這樣,老衲也是受段郡主所托,不能不遵守諾言。兩位施主請快起身。」一粟大師暗運神力,想扶他們起來,使他們不能下拜。可是一試之下,翠翠還可以扶得起,豹兒卻扶不動了,仍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一粟大師心頭不由凜然,讚了—句:「豹施主好深厚的內力,老衲自愧不如。」他們一拜一扶,如同較量了一次內力。  翠翠也心裡暗暗驚駭,自己在巖洞裡練了三年之功,內力仍不及這老和尚,怪不得師父說他武學莫測了!  由於豹兒扶不起來,一粟大師也收了神力,翠翠也端端正正拜了三拜,說:「大師的內力,也深厚得很啊!」  「翠施主見笑了!老衲想不到兩位施主在短短三年之中,學到了如此神功,那將是武林之幸、江湖之幸。阿彌陀佛!方悟禪師在天之靈,也感寬慰了!」  豹兒說:「晚輩不敢說練成,還望大師指點一二才是。」  「豹施主何必客氣?」  「晚輩可是真情實意的啊。」  翠翠卻說:「大師!我們可沒有練成什麼神功啊!」  一栗大師微笑:「老衲雖然武學淺薄,卻善觀顏察色,豹施主內功已臻上乘,達到了返樸歸真的佳境,致使老衲動用了八成的功力,仍不能扶起豹施主半分。就是翠施主,也只是略動而已。老衲自問一句,八成功力,可以將任何一位武林高手震出室外,可見翠施主的功力,已超過當今武林任何一流高手,只有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才可與翠施主交鋒。」  翠翠聽了暗喜,心想:—粟大師是位得道高僧,武學淵深莫測,絕不會妄言。一粟大師望了翠翠一眼又說:「翠施主眉宇英氣逼人,似乎殺意太重,望翠施主今後在江湖上行走,劍下留情,能不殺的千萬莫殺,免負上天有好生之德。」  「那危害武林以及十惡不赦的匪徒,也不殺麼?」  「阿彌陀佛!最好能勸他改過自新,須知人一死了,連改過自新的機會也沒有了,望施主三思。」  「大師,我師父曾說,對敵人的寬恕,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阿彌陀佛!以暴易暴,非仁者之所為。」  翠翠還想再說,豹兒已搶著說:「翠翠,大師的教導對極,我們應銘記在心才是。我師父臨終之前,也是這麼教導我的。我們只能救人,千萬不能亂殺人。」  翠翠心裡說:你師父和一粟大師,還不是—樣的「蝦米豆腐」?當然叫你別殺人了!  一栗大師連忙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豹施主仁心宅厚,必有善報。」  翠翠說:「大師,那我該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施主出乎俠肝義膽,只是殺意太重而已。」  驀然,小和尚在外面叫道:「哎!你別進去。」  跟著一個低沉渾雄的男聲問:「我可是與一粟大師常來常往,怎麼不能進去?」  「大師正與人在裡面談話,沒有他的准許,任何人不能進去。」  豹兒、翠翠和一粟大師的談話便停了下來。豹兒問:「大師,有人要見你了!我們是不是避開一下?」  「不用,這是豹苑別墅的獨孤管家來見老衲了,他恐怕是特意來拜見兩位施主的。」一粟大師跟著揚聲說,「木石!請獨孤管家進來!」  木石的童聲在外面說:「好啦!大師請你進去啦!」  獨孤管家哈哈大笑:「你這小和尚,可謂是盡守職責了!好!很好!」  聲落人現,獨孤管家已出現於方丈室門口。豹兒和翠翠一看,是一位彪形中年大漢,濃眉環眼,短髭如針扎,宛如畫上的捉鬼鍾馗一樣。他神態兇惡,幾乎令翠翠嚇了一跳,以為是從地獄裡跑出來的一個兇惡之鬼。他與一粟大師慈眉善目,長髯如銀絲,宛如神仙一流人物相比之下,形象更是鮮明,成了強烈的對照:一個若天上的神仙,一個若地獄中的魔鬼。豹兒也不禁暗暗嘀咕:怎麼段姐姐請了這麼一個人來做豹苑別墅的管家?夜裡不怕嚇壞人嗎?  獨孤管家,單名雁,與他夫人黑蜘蛛龍十三娘,原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縱橫在川、滇、黔邊界烏蒙山上,曾一夜之間蕩平了鳥蒙山大小土匪十六寨人馬,雄踞烏蒙山,令黑、白兩道上的人為之側目。他們夫婦兩人從不洗劫一般平民百姓,專搶劫土豪劣紳和貪官污吏的財物,與大婁山索命刀是同—類的人物。黑道中人視他們倆是俠義中的人物,而俠義中的人又視他們為黑道上的魔頭。他們夫婦兩人,成名比索命刀晚得多了!索命刀收手歸山,轉行去做珠寶商,而他們才名震綠林。可是在四五年前,他們夫婦兩人,一下子雙雙從烏蒙山消失了,也不見在江湖上出現,不知去向,行蹤全無。黑箭澹台武去烏蒙山想收他們夫婦兩人為己用,也撲了個空。  原來他們夫婦兩人,在一次比武中,雙雙敗在段麗麗的兄長劍下。在比武之前,雙方說明了條件,誰敗了就聽從對方指揮。結果他們敗了,只好聽從段王子的話了,成為了段王子的人。段王子微笑地問他們:「你們知道在下為什麼要來烏蒙山找你們比武?」  獨孤雁帶怒地說:「敗了的人,什麼也不想知道。」  黑蜘蛛說:「我們敗在你的劍下,一切聽從你的調遣,可別想侮辱我們。就是要殺要剮,也任由尊意。」  段王子收了劍,一揖說:「賢伉儷請別誤會,在下是為兩位專程趕來的。」  「專來收服我們?」  「不!不!要是賢伉儷不願意,剛才我們的勝負不算數,在下也不敢強求兩位跟隨。」  獨孤雁怒道:「你當我們是什麼人了?是不守諾言的小人?說吧!今後我倆是你的人了,你要我們去哪裡就去哪裡,就是叫我倆去死,也絕不皺眉。」  「獨孤兄言重了!在下只想賢伉儷不落於一個魔頭的手中,不為他賣命。」  黑蜘蛛向:「你說什麼?什麼魔頭?我們又怎會落在他的手中呢?」  「賢伉儷大概聽說過黑箭這位魔頭吧?」  「不錯!是聽說過。」  「在下聽說這魔頭要來烏蒙山,對賢伉儷不利,準備制服兩位,要兩位為他殺人,以致落得像賀蘭雙雕之下場。」  獨孤雁說:「我倆會聽他的話嗎?老子就是死,也絕不會聽這魔頭擺佈的,」  段王子說:「到時,恐怕由不得賢伉儷作主了。」  「老子倆打不過他,不會跑嗎?」  「黑魔比在下武功還高,賢伉儷能跑得了嗎?他先以武功制服兩位,後逼兩位服下他的毒藥,到時兩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又怎能不聽他擺佈?黑、白兩道不知多少有名的人物,還不是因為這樣被他利用了?何況賢伉儷是重諾言、守信用的君子。」  黑蜘蛛龍十三娘問:「王子就是為這事而來?」  「在下正是為這事而來。」  「那你何不直截了當跟我們說清楚,幹嘛要和我們比武?」  段王子微笑一下:「我要是這麼說,請兩位馬上離開烏蒙山,兩位會聽從嗎?」  黑蜘蛛笑了:「是不會聽從的。」  「所以在下不得不先找兩位比武了。」  「要是你敗在我倆手中又怎樣?」  「在下只有聽從兩位的調遣,不過也要勸兩位馬上離開烏蒙山。」  獨孤雁問:「現在你要我倆去哪裡?」  「在下當然請求賢伉儷馬上離開烏蒙山,要是不嫌棄,就請賢伉儷到寒舍暫避一下。」  「好!我倆聽從你的。」  就這樣,堆踞烏蒙山的獨孤雁和黑蜘蛛,便在烏蒙山消失了。現在,他夫婦兩人又受段麗麗的委託;任這豹苑別墅的總管,獨孤雁對外,黑蜘蛛對內……  獨孤雁一進來,目光就首先向豹兒、翠翠打量一下,然後對一粟大師道:「原來大師真的來了兩位貴客,我獨孤雁冒失闖來,大師不會見怪吧?」  一粟大師笑道:「管家來得正好!老衲介紹兩位小施主給你認識。這位就是段郡主的救命恩人豹施主,這一位便是點蒼派掌門夫人的高徒翠施主。」  獨孤雁驚訝:「就是在點蒼山驚走魔頭黑箭的豹小俠和名動江湖的小殺手翠女俠?」  「不錯!就是他們了!」  「大師!你不會是和獨孤雁開玩笑吧?」  「阿彌陀佛!出家人怎敢打誑語?」  「不行!我獨孤雁信不過你這老和尚,萬一我拜錯了人,那不為江湖人所訕笑?」  「你要怎樣才相信?」  「除非跟我過招比試。」  豹兒說:「獨孤大叔,我真的是豹兒,大師沒有騙你。」  翠翠問:「你想怎麼過招呢?」  「在下聽說豹小俠在擊掌之後,驚走了黑箭,我也你想擊三掌,看能不能驚走我。」  豹兒說:「那請大叔出掌好了!」  「你不閃避?」  「不閃避。」   「萬一我擊傷了你怎麼樣?」  「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好!那你小心了!」  獨孤雁說完,便一掌向豹兒心口拍來。「彭」的一聲,豹兒紋絲不動。獨孤雁本人卻橫飛了出去,眼看要摔在一塊石山上,即使腦漿不迸裂,也會頭破血流,身受重傷。豹兒頓時身如流星閃電,就在獨孤雁快要撞上石山時,凌空將他抱起來,衣袖輕拂石山,人又飛了回來,放下獨孤雁說:「大叔,你沒事吧?」  這一剎那的行動,震飛、彈飛、抱回,簡直快得令人不敢去想像。先不說豹兒一身奇厚的真氣,單豹兒的身法,就使一粟大師驚訝佩服了!這真是當今武林中的一位奇才。  獨孤雁手臂不但麻木,心血在翻滾,幸而豹兒在豹迷宮練了三年的內功,把自己一身無比的真氣練得收發自如。要是在三年前,獨孤雁的一隻手臂早已震斷了,一身真氣也會輸送給了豹兒。  獨孤雁定了定神,運氣調息一會,一下便拜跪在豹兒的腳下:「在下獨孤雁,叩見主人豹少爺。」  豹兒在一掌之下,便令獨孤雁折服了!  豹兒一時愕然,慌忙扶起獨孤雁:「你別這樣。大叔,你剛才叫我什麼了?」  「豹少爺是在下的主人。」  「我怎麼成了大叔的主人?」  「豹少爺,段郡主交代在下,豹苑別墅的主人就是豹少爺和翠小姐,在下要是見到了豹少爺和翠小姐,今後就跟隨豹少爺和翠小姐,—切聽從少爺和小姐的吩咐。豹少爺,你不是在下的主人又是什麼?」  「大叔,這不行的。」  「豹少爺,你不要在下了麼?」  「大叔,話不是這麼說,我不敢接受段郡主這麼大的厚禮,更不敢委屈大叔在自己之下。」  「好!豹少爺不要在下,在下就只有一死。」獨孤雁說時,便舉掌向額頭拍下。豹兒一手抓住了他的手,「大叔,你千萬別這樣,我們有話慢慢說。」  「大丈夫說一就一,說二就二。豹少爺不要在下,在下就只有死而已,然後我那老婆也會一把火燒了別墅,同時身葬火海。」  一粟大師在旁說:「阿彌陀佛!豹施主,段郡主一片心意,望施主收下才好。不然,就弄出兩條人命來了!獨孤夫婦是忠心剛烈之人,他說得到,就必然辦得到。」  豹兒怔了半晌:「大師!那我得非收下不可了?」豹兒真想不到,獨孤雁竟是這樣的烈性漢子,以死相隨。  —粟大師說:「施主收下,才是兩全其美。施主仁心宅厚。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豹兒望著翠翠:「翠翠,我們怎麼辦?」  翠翠說:「你想獨孤大叔不死,只有收下,同時也別冷了段郡主的心。」  豹兒說:「大叔,我答應了!你起來吧!」  獨孤雁叩謝說:「多謝豹少爺!多謝翠小姐!」  翠翠說:「哎!大叔,你多謝我幹什麼啊?」  「要不是翠小姐的一句話,我獨孤雁今日就屍橫這裡,怎能不多謝翠小姐。」  翠翠又問:「大叔!是不是段郡主叫你這樣幹的?」  「不!這是在下的主意,在下曾經在段郡主面前這樣說,要是豹少爺和翠小姐不收下別墅和在下夫婦,只有一死而已。」  「大叔!你先起來好不好?」  「多謝小姐!」獨孤雁這才站起來。  「大叔,我想問一件事。」  「小姐有話請問好了。」  「四五年前雄踞烏蒙山,傲視綠林的義盜獨孤雁和黑蜘蛛,不知是不是大叔和大嬸?」  「小姐,那正是在下夫婦。小姐不會見在下是黑道上的人,不要在下吧?」  「大叔言重了,連我師父也讚賞大叔大嬸的為人,是盜中之俠、俠中之盜。」  「白衣女俠也這麼稱讚在下嗎?」  「大叔,我總不會憑空亂說話吧?何況這還是有關我師父的聲譽。她沒有說過,我敢亂說嗎?」  「是是,在下是個直心腸的粗人,望小姐莫怪。」  「大叔!我怎會怪你哩!」  「小姐,少爺,你們現在回來了,就應該回到豹苑別墅,讓在下的老婆和下面的僕人們拜見少爺、小姐,認識一下自己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不然,僕人不認識自己的主人,那不叫人笑話嗎?」  —粟大師說:「阿彌陀佛!兩位施主確實應該看看自己的家了!老衲稍後,過府拜訪。」  翠翠說:「大師,那我們就在別墅恭迎大師的到來!」  「一定,一定!老衲能與兩位施主為鄰,也是敝寺上下的榮幸。」  豹兒和翠翠便跟著獨孤雁,走進豹苑別墅看門的一位家人起身迎接:「總管,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怎不和大師多談一會和下下棋呢?」  從家人口中聽出,獨孤雁是經常到一粟大師那裡作做客、談心和下棋了!的確,在這荒山野嶺中,附近沒有什麼村鄉山寨,獨孤雁不去一粟大師那裡走走,又去哪裡?再說,在探討武學時,獨孤雁不時得到一粟大師的指點,武功也比以前大進了。這也是獨孤雁經常去的原因之一。  獨孤雁笑道:「豹英,你看我帶什麼人回來了?」  豹英在獨孤雁說話前,眼睛早已在豹兒、翠翠身上打量著,問:「大概是總管的遠道朋友吧?」  「去你的朋友,他們就是我們日盼夜盼的主人豹少爺和翠小姐!」  豹英驚喜:「主人真的回來了?」  「什麼真的假的,站在眼前,你沒看見?還不快叩見少爺和小姐?」  豹英慌忙跪下,大喜地說:「小人豹英叩見少爺、小姐!小人聽總管說,我家的主人是武林中的成名少年英雄,這可叫小人想死了!」  這個豹英,也真會說話。豹兒扶起他來:「你別這樣,今後見我們,也別跪跪拜拜的。」  翠翠問獨孤雁:「大叔!你是這樣對他們說我們的嗎?」  「小姐!我的確這樣對他們說。他們有少爺、小姐這樣的主人,都感到非常的高興和光彩。日盼夜盼地盼望你們歸來。」  「我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你不怕他們失望而罵你嗎?」  獨孤雁笑道:「不會的,單少爺剛才顯露那一手功夫,已叫我心折口服了!豹英,你快去稟報內管家和叫齊所有人等,一齊到大廳上拜見少爺和小姐。」  「是!」豹英飛快地跑進去了。  豹兒說:「大叔!你何必這樣勞師動眾呢?我一一到各處走走,見見他們不就行了?」  「少爺,這怎麼行呢?本來別墅中一切人等應列隊在大門口迎接少爺、小姐才對。」  翠翠笑問:「大叔,你以前在烏蒙山寨時,每次回寨,你手下人等都列隊迎接你嗎?」  獨孤雁笑道:「小姐,我們綠林中人,可不興這一套,那多麻煩。」  「那你現在怎麼興這一套了?」  「小姐,這是第—次主僕見面,應該這樣,而且也是段郡主吩咐過的,這才顯得主僕有別,上下有序。」  豹兒說:「不,不!大叔,以後千萬不可這樣了,什麼主僕,我們應該像一家人一樣才好,不分什麼上下。」  翠翠問:「大叔,要是我們和段郡主意見不同,你聽哪一個的?」  「小姐,你們沒有來,我聽段王子和段郡主的。你們回來了,我當然就聽你們的了! 今後我獨孤雁,只知有少爺、小姐,而不知有別人。」  豹兒說:「大叔!段王子和段郡主的話,我們也應該聽。」  翠翠說:「大叔,我們都是江湖兒女,武林中人,應該以心換心,真情實意相交。你說是不是?」  獨孤雁大喜:「對對!小姐的話,正合我獨孤雁的性格。江湖中人,講求義氣,以心換心,坦誠相見才是。」  翠翠微笑:「大叔,那麼說,段王爺府中的繁瑣禮節、嚴分上下,我們江湖兒女應該打破才是,對嗎?」  「對對,那叫人多不舒服。我們……」獨孤雁一說到這裡,才想起這是翠翠轉了一<雲軒閣>,叫自己以後別這麼幹,便笑道,「小姐,我獨孤雁以後不會這麼做了,只此一次。」  說著,獨孤雁已帶豹兒和翠翠來到了豹苑別墅議事大廳。  這座別墅大廳,比起其他府第的大廳來說,小得多了。它沒有富貴人家的大廳那麼富麗豪華,更沒有廟堂殿宇那麼雄偉高大。它頂多是一間會客廳。但它精雅、別緻、賞心悅目,坐落舒服。布設精美。  大廳前面有一塊平地,平地中央有一個橢圓形的水池。池中有一座玲瓏美觀的石山,宛如一座大的盆景擺放在這平地上。平地其實如園林般的佈局,花草蔥綠,樹木滴翠,走道平坦乾淨。從水池過去不遠,對正大廳,便是豹苑別墅的正門。豹兒和翠翠進來的圓門,只是進入報恩古剎的一個偏門而已。  至於大廳後面的內院,更是園林般的建築了。可以這麼說一句,錯落在林木、山石中的亭、台、樓、閣,清潭邊的水榭、小築、曲橋,以及小橋流水,每處皆成美景,令人賞心悅目。曲徑通幽,峰迴路轉。真令人有「水盡山窮疑無路,花明柳暗又一村」之感。  豹苑別墅,沒有波斯巨商哈里札府第那麼富貴華麗,金碧輝煌,佔地廣闊,僕人眾多,屋宇連綿,窮奢極侈。但豹苑別墅清雅,寧靜,脫俗,引入入勝,卻是一處園林、住宅混然為一體的勝景。段麗麗為了報答豹兒的救命之恩,聘請了大理府最好的園林設計師和一流的工匠們,不但修建了古剎,也為豹兒修建了這座別墅,使豹兒有個舒適的住處。報答不為不厚、不為不盡心了。  獨孤雁的妻子黑蜘蛛龍十三娘,早巳帶著四名丫環女僕,在大廳上相候。黑蜘蛛,是黑道上的一名女煞星,武功比丈夫還高,一把雁翎刀,打遍了川、滇、黔邊界,獨挑惡虎堡,單闖毒龍潭,端了勾漏山二伙無法無天的山賊,協助丈夫,掃平烏蒙山的大小十六寨,從而雄踞烏蒙山。她是一位綠林中的女豪傑,由於她對姦淫婦女的歹徒們絕不留情,殲殺近乎殘忍,暴屍荒野,所以得了黑蜘蛛這一綽號。  黑蜘蛛年約三十來歲,人生得黑中帶俏,與鍾馗似的獨孤雁相配,正是黑對黑,剛好是一對理想的夫婦,真是天配地合。她是無量山肥瘦雙俠中的瘦俠文素素的小師妹,行為卻沒有文素素那麼怪異。  黑蜘蛛見獨孤雁帶著豹兒、翠翠進入大廳,眼露驚奇之色。因為她聽段王子和段郡主說過豹兒和翠翠的事跡,她有點不敢相信。不錯,翠翠英氣逼人,眼角眉梢,處處流露出聰明伶俐之色:可是豹兒,神態拘束得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富家子弟。這麼—個公子哥兒,能驚走了令人聞名而變色的大魔頭黑箭?身懷匪夷所思的絕技?要是她剛才看見丈夫一掌給震飛,又救回的情景,恐怕更瞠目結舌了。  獨孤雁對她說:「老婆!他們就是我們的主人豹少爺和翠小姐了。」  黑蜘蛛襝衽說:「在下十三娘,拜見少爺和小姐。」  豹兒慌忙回禮說:「大嬸別客氣。」  黑蜘蛛又困惑了:這可不像主人了!主人哪有給自己手下人還禮的呢?是不是我那粗魯的丈夫弄錯了人?  獨孤雁心知自己妻子的個性,說:「老婆!豹少爺、翠小姐是我們江湖中人,不似在段王爺府中,最好隨便,別太多禮,不然,會弄得豹少爺、翠小姐渾身不自在。」  翠翠說:「是呀!大嬸,我們同是江湖中兒女,最好以江湖之禮相見好了!」  黑蜘蛛笑道:「小姐,那也禮不可失啊!」  豹兒說:「不,不,我們還是隨便的好,不然,嚇得我不敢在這裡住了。」  黑蜘蛛笑起來:「少爺!這裡可是你的家啊!你不住,誰敢住呀?」她又對身後的四位丫環女僕說,「你們還不叩見少爺和小姐?」  四位丫環女僕一齊向豹兒、翠翠下拜:「婢子翠花、翠柳、翠薇、翠鶯叩見少爺、小姐,祝少爺、小姐身子好。」  豹兒忙說:「你、你們快起來吧!別、別拜了!」豹兒扶又不敢扶,真有點手腳無措。他從來沒有見過四個姑娘齊向他下拜的場面。  四位女僕齊聲應:「是!少爺。」一齊站了起來。  翠翠感到驚訝,怎麼這四位女僕都以「翠」字而取名呢?黑蜘蛛已看出了翠翠的心思,說:「小姐,所謂僕隨主姓名,別墅內的女僕們,都以小姐之名而取名;男僕們也以少爺之名而取名,諸如豹英、豹雄、豹豪、豹傑、豹仁、豹智、豹勇等等。」  說著,豹英帶別墅的四名男僕前來叩見豹兒和翠翠了,豹兒也只好一一叫他們起來。  黑蜘蛛問:「少爺,小姐,有什麼話和他們說嗎?或者有什麼事吩咐他們去做嗎?」  這更叫豹兒為難了。豹兒從來沒有做過什麼主人,更沒有要別人做什麼事的習慣,他只有聽別人的話,就是行走江湖,也由翠翠、青青指點,叫他一下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他怎麼說呀!他慌忙說:「我,我有什麼話要說的呢?」他問翠翠:「你有沒有話要和他們說?」  翠翠聰明、機敏,但也跟豹兒差不多,從來沒當過什麼主人,就算正式成為小姐也沒有幾天。她雖然有主意:但也沒有指使過別人做這做那的,便說:「我也沒有什麼話啊!」  黑蜘蛛說:「既然少爺、小姐沒什麼吩咐,是不是叫他們先退下去,各守其職?」  豹兒說:「是是,大家先退下去的好,不知大家有沒有話要和我說呢?」  豹兒不說最後一句還好,一說之後,眾家人們面露喜色,神色慾動,想說又似乎不敢說。黑蜘蛛說:「你們不是極盼望少爺、小姐回來麼?現在少爺、小姐回來了,你們有什麼話,就說呀!」  豹英首先說話了:「少爺,小姐,小人聽兩位總管說,少爺、小姐武功極好,尤其是少爺,曾驚走了黑箭,擊敗了黑箭的一位嫡傳弟子黑衣劍手,挽救了白龍會的重慶堂口。不知少爺、小姐能不能顯示一下武功,給小的們看看?」  翠花也說:「是啊!婢子們也想看看少爺、小姐莫測的武功。」  翠翠說:「你們別聽大叔、大嬸所說,我們的武功沒有那麼好。」  豹兒說:「是啊!是啊!連我也不知道,黑箭擊了我三掌後,為何莫名其妙地走了!至於其他的事,只是僥倖,而且救白龍會的人,不是我一個人,還有翠翠的父母商大叔等人。」  要是說翠翠的話是謙虛,豹兒的話卻是真情實話。獨孤雁在旁說:「少爺、小姐,別謙虛了,就露兩手給他們看看吧。」  黑蜘蛛說:「是啊!不但是他們,就是我也想看看少爺和小姐的武功。」  的確,武林中人,江湖兒女,誰不想目睹一流上乘高手的武功?何況豹苑別墅所有的家人、婢女,都會武功,目的是在這荒山野嶺中,以防有盜賊來侵犯。  豹兒問翠翠:「我們怎麼辦?」  翠翠說:「那就抖兩手給他們看看呀!」  「怎麼抖呀?武功一出手,不怕傷人嗎?」  「豹哥,我們不能過招給他們看看麼?」  「過招!?在這大廳,不怕毀了物件?」  豹兒和翠翠在最後一年中,經常在巖洞裡交手過招,探討各門各派的絕門武功,往往使得興致情來,劍鋒曾震落了巖洞大廳石壁上的一些巖面,有些無影劍法的石刻也給震壞了!以後他們便轉到山谷樹林中交手過招。  黑蜘蛛說:「少爺,小姐,我們內院有一塊練武的平地,不如到內院去,好不好?」  翠翠說:「好呀!」  別墅的家人婢女們聽說少爺和小姐要交手過招,一些看守大門和干廚下活的雜工、家人,也關上了大門,熄滅了灶頭上的火,湧來觀看了。  內院綠林中,果然有一塊不大的平地,看來是家人、丫環們練武的地方了。  豹兒和翠翠脫下披風,露出一身勁裝,雙雙走入平地。翠翠「噹」的一聲,青虹寶劍出鞘,頓時劍光流動,劍氣森森,寒意逼人,一劍斜斜刺出。  家人奴婢看不出這一劍招的威力和殺意。獨孤雁和黑蜘蛛作為一流高手,一下看出來了,不由得面色大變,這一劍的出招式,不但有多種變化,並且一下就罩住了豹兒身上的七處要穴,而且寶劍不是一般平常的利劍,它可斷金切玉。黑蜘蛛首先說:「小姐!你是與少爺比試過招呀!可不能動真刀真槍的,換過一把木劍好不好?」黑蜘蛛實在擔心翠翠萬一不慎,會傷了豹少爺。  獨孤雁也連忙說:「是呀!小姐,這可不是真的交鋒,還是換過一把木劍才好。」  翠翠微笑說:「你們放心,我傷不了他的,要是沒有這把劍,我沒接下他十招,就給他的內力震斷了,也就不用交鋒啦!」  豹兒說:「大叔大嬸放心,她傷不了我的。」  獨孤雁和黑蜘蛛哪裡知道豹兒、翠翠身上穿了蟒皮背心,就算真的不慎失手,也傷害不了對方。  豹兒隨手取下一枝細小的枯枝為劍,平平舉起:「翠翠,進招吧!」  獨孤雁等人又看得愕然!一枝細小的枯枝,一折即斷,能與無堅不摧的寶劍交鋒麼?  翠翠說:「豹哥!你小心了!」  說時,一劍揮出,宛如閃電破空而來,招式奇特,疾如流星。豹兒身形飄灑,閃過翠翠這一劍,枯枝也如利劍刺出,隱含勁風之聲。  開始的三四招交手,眾人還可看出雙方一來一往的招式。這三四招的交手,劍招已變化莫測,招招都是直取雙方的要害之處。眾人要不是知道他們是少爺、小姐交手過招,還以為他們真的是勢不兩立的仇殺哩!五六招過後,除了獨孤雁、黑蜘蛛還能看出來之外,其他的人,已看不清楚什麼了,只見兩團人影晃動,劍光滿天抖落。十招之後,連獨孤雁、黑蜘蛛也分不清人影,看不到招式,綠、白兩團人影幾乎交織在一起,一連串的雙劍相碰之聲,「當當」不絕於耳。劍氣、勁風已逼得眾人連連遠離平地,縮到花下、樹林、石山之後,這真是一場少見的武林高手交鋒。  獨孤雁、黑蜘蛛看得心頭凜然,尤其是黑蜘蛛,不再是抱著看看的神色和態度,滿臉儘是驚疑駭然之色。少爺和小姐的武功,自己根本接不了三招。就是他們視為武功極好、劍法超群的段王子,恐怕也難以接下少爺、小姐的十招。有主人武功如此,又何懼武林群魔?自己要是有二成主人這樣的武功,便可縱橫天下了!  最後,他們聽到豹兒一聲長嘯,宛如龍吟虎嘯,山嶽震顫,花木翻動。跟著又是豹兒的聲音:「翠翠閃開!」  獨孤雁、黑蜘蛛看見翠翠宛如一隻白燕,從劍光中沖天而起,快得難以叫人想像。接著「轟」的一聲巨響,一株小桶般粗的古樹,半腰給削斷,倒了下來。碎枝殘葉塵土,飛濺四周。這巨聲、驚動了報恩古剎的眾僧,不知豹苑別墅中出了什麼事,派了值日僧人過來察看。  獨孤雁、黑蜘蛛和眾家人們驚愕地看著。有的驚問:「少爺,小姐,你們沒事吧?」  豹兒怔了半晌說:「我沒事。」  翠翠早巳飄然而落在平地上:「豹哥,你幹嘛用那麼大的勁呀?不怕嚇壞人嗎?」  豹兒說:「我不知道呀!我只用了三成的功力,跟我們往日過招時一樣,想不到竟有這樣威力,將一株樹削斷了!」  「嗨!那時四周是岩石,現在四周可是不經摧折的樹木呀!你不能用一成的功力嗎?早知這樣,我該接你這一招了!也不致毀了這一株古樹。」  「那,那,那我們勢必要再多交鋒十多招了!翠翠,我是怕你一時擋不住。所以才叫你閃開,收招。」  獨孤雁、黑蜘蛛聽了更是驚愕:「小姐,這樹不是你寶劍削斷的嗎?」  翠翠說:「我怎麼會去削樹呢?你們沒見我給他逼到那樹上麼?」  獨孤雁睜大了環眼:「什麼!?是少爺削斷的嗎?」  「不是他是誰?」  黑蜘蛛駭然:「是少爺用枯枝削斷的呢?」一枝細小的枯枝,竟能削斷一株古樹?這簡直叫人不敢相信。那麼少爺一身的真氣,奇厚無比了!  豹兒帶歉意地說:「大嬸!我當時認為只能傷了這樹的樹皮,沒想到卻削斷了。大嬸,你不會怪我吧?」  黑蜘蛛說:「我的少爺!我怎會怪你?我驚喜還來不及哩。」  「大嬸,你怎麼反而驚喜了?這株樹生長在這裡不好?」  「少爺,一枝不經一摧而折的枯枝,能削斷一株樹,你不知道你一身的真氣能驚世駭俗?少爺,看來任何一件隨隨便便的花草,到了你手中,都將變成了一件可怕的兵器,怪不得小姐得用寶劍才能接你的招。」  獨孤雁說:「是呀!我聽人說,一個練武之人,練到了最上乘境界,可以摘葉飛花傷人,我不大相信。現在我相信了!世上真有這樣的高人,更想不到少爺就是,這真是太好了!看今後還有誰敢來欺負豹苑別墅?」  翠翠問:「大叔,以前有人來欺負嗎?」  獨孤雁正想回答,只見報恩古剎值日僧苦大師走了過來,不由得上前相迎:「苦大師來有什麼事?」  苦大師合十稽首說:「阿彌陀佛!貧僧聽聞巨響,不知貴府發生了什麼事,所以特來看看。」  「有勞大師了!剛才我們只是練武過招,一下不慎,將一株樹劈斷,沒有什麼事發生。」  苦大師不由得往斷樹瞧了一眼,見劈斷處光平如鏡,目光驚訝,心想黑蜘蛛好大的手腕力,竟一刀能將此樹劈成兩截,看來功力又進一層,便說:「阿彌陀佛!原來這樣。貧僧還以為是那知府的公子,又率人前來鬧事,所以過來化解。」  獨孤雁氣忿地「哼」了—聲:「上次要不是大師等人前來相勸,我准叫那花花小霸王的屍體,躺在木板上抬回去。」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僧還是勸施主別妄開殺戒,以免有傷天和。」  黑蜘蛛微笑一下:「苦大師,萬一那小霸王再來鬧事,我們勸不了怎麼辦?」  「那貧僧只有苦心化解,令他回頭是岸。」  「苦大師也勸不了他呢?」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苦苦虔心,可令頑石點頭。一次化解不了再二次,二次化解不了再三次。」  黑蜘蛛心想:等到你這苦和尚來化解,我們的豹苑別墅不由他霸佔了去。那你還化解什麼呢?不如我手中的刀,比你嘴巴的化解來得更乾脆?黑蜘蛛不想說破,便笑著說:「好呀!到時我們勸不了,還請苦大師前來相勸他一下。」  「阿彌陀佛!指點迷津,化惡為善,是我佛的宗旨。到時貧僧一定趕來相勸。」  「那我在這裡先多謝大師了!」  「不敢!貴府無事,貧僧告辭。」  「大師不坐下喝杯茶再走嗎?」  「貧僧多謝了!當值在身,貧僧不敢疏忽。」苦大師合十告辭而去。  豹兒說:「大嬸!這位大師心地很好啊!」  翠翠說:「我看他好心得有點糊塗。」  「他怎麼糊塗了?」  「一個號稱小霸王的人,能用嘴巴勸得他轉變嗎?」  「那用什麼勸?」  「刀呀!劍呀!或許還可以勸得小霸王改惡為善。除此之外,恐怕沒別的辦法。」  「那不要傷人了?」  「他斷了手,缺了腿,或者腦袋兒搬了家,不是永遠不會作惡了嗎?」  「翠翠,你千萬別亂來!」  黑蜘蛛笑道:「少爺!小姐只不過說一下,你怎麼當真了呢?何況小霸王恐怕不敢再來了!」  豹兒問:「大嬸,這小霸王是個什麼人?」  「他呀!是鶴慶知府的三公子,依仗父兄的權勢,無所不為,是好的東西就要,見好看的少女就搶,鶴慶府沒人敢惹他,人稱花花小霸王。」  豹兒怔了怔:「你們怎麼去招惹了他?」  「少爺,我們並沒有去招惹他,是他來招惹了我們。」  「他怎麼招惹了你們?」  「這個小霸王,不知聽什麼人傳說,這裡修建了一座好大的和尚寺,雄偉壯麗,附近風景獨美,便動了好奇之心,帶著四五個保鏢、家人,騎馬奔來觀看。誰知他看中了這座豹苑別墅,叫我們搬出去,讓給他來住。少爺,你說我們怎麼辦?」  豹兒又怔了怔:「你們怎麼辦?」  「這座別墅是少爺的,我們能答應他嗎?」  翠翠揚揚眉,問:「後來怎樣?」  「後來他喝著他的四五個保鏢、家人,動手想趕我們出去,口出狂言,說什麼不管是豹少爺、虎少爺、脆小姐、松小姐,這座別墅今後就是他的了!」  豹兒問:「他這麼不講道理?」  「少爺,他講道理,就不是小霸王了!」  翠翠問:「你們就與他交手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交手,我男人只一個個地將他們扔了出去,同時也將那小霸王抓起來,打了他兩下耳刮子。要不是一粟大師趕來,這個小霸王真的會躺在木板上抬回去。」  「大嬸!這是幾時發生的事?」  「三個月前。」  「從那以後,就沒別人再來過?」  「沒有。小姐,你以為他會再來?」  「大嬸!我們還是防備一些的好。」  「小姐,你和少爺的武功那麼好,就算是大魔頭黑箭跑來,恐怕也可以打發他走,怕什麼呢?」  「哎!大嬸,你可別太看高我們了!真的黑箭來,我們聯手能不能戰勝他,可不敢說。」  豹兒說:「大嬸,要是黑箭來,你們大家真的要遠遠避開才好。」  「少爺,你和小姐,再加上一粟大師和我們夫妻倆,還戰不下一個黑箭?」  「不不!我的事,不想連累了大家,更不想連累了一粟大師,由我去與他交涉好了。」  獨孤雁問:「少爺,怎麼是你一個人的事啦?」  翠翠說:「大叔,你不知道,黑箭與少爺,有殺師之仇。」  「殺師!?少爺的師父是誰?」  「方悟禪師!」  獨孤頤、黑蜘蛛又是愕異:「方悟禪師?是這原古剎的主持?」  「是呀!」  「原來是方悟禪師的弟子,怪不得少爺的武功那麼驚世駭俗了!少爺,方悟禪師是怎麼死在黑箭之手的呢?」  豹兒不由黯然,回憶起師父死的情景,長歎一聲:「我師父是死在他的掌下。」  「方悟禪師武功莫測,戰勝不了黑箭?」  「我師父根本沒與他交手!」  「方悟禪師怎麼不交手呀!甘心情願讓黑箭殺害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跑出來想救師父,給黑箭一掌拍出了古剎之外。等到我醒過來時,師父已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黑箭也走了。」  獨孤雁鬚髮皆張:「黑箭算什麼英雄呀?殺一個不願還手的老和尚。少爺,別說我夫婦倆是你的人,就是不是,我們也不能不插手。」  黑蜘蛛說:「少爺,就是你叫我倆走刀山,跳火海,我們也心甘情願。」  「不,不,你們最好遠遠避開。其實,我也不想報什麼殺師之仇,只想阻止他不再危害武林和亂殺人。」  黑蜘蛛不明白了:「少爺,你怎麼連師仇也不報呀?這對得起你師父嗎?」  「大嬸!我當時也想為師報仇,可是師父臨終遺言,叫我千萬不可為他老人家報仇,要在江湖上多做善事,以贖他過去的罪行。」  獨孤雁說:「少爺!我實在不明白,一個人剃了光頭,當了和尚,就變得糊塗起來:一粟大師是這樣,苦大師是這樣,方悟禪師也是這樣。」  翠翠說:「大叔。你又不懂了!」  「小姐!我有什麼不懂的呀?我獨孤雁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絕不含糊。」  「大叔,他們是出家人嘛!要普渡眾生,情願割自己的肉來喂老虎,也勸老虎別去吃人哩!」  「這不糊塗透頂嗎?他自己不是人麼?」  「哎哎,他們可是和尚。」  「和尚不是人嗎?」  「我也不知道,大概和尚不承認自己是人,是什麼佛吧。」  黑蜘蛛笑起來:「小姐!你這話千萬別讓古剎裡的和尚們聽到了!」  翠翠眨眨眼皮,抿著嘴笑問豹兒:「豹哥!我的話沒有說錯吧?」  豹兒何常不知道翠翠故意說反話譏笑自己,有點帶氣地說:「我不知道。」  「噯!對不對你都不知道嗎?」  黑蜘蛛說:「少爺!小姐!別去說和尚們的事,我帶你們到你們的住處,洗澡、休息,然後用飯好不好?」  翠翠說:「大嬸,我沒意見,你做主好了!我們任你安排。」  「小姐!你可是主子,我是在請示你呀。」  「大嬸!我們別主人、僕人的分,那就生分了!我們之間,最好情同親人,親如朋友,患難相隨,生死與共。用江湖上的話說,我們是有難同當、有福共享,那不好嗎?」  獨孤雁聽了翠翠這一段話,心情激動,脫口而說:「小姐,你說得太好了!江湖上的朋友,就是講求一個『義』字,以心換心!小姐這樣對待我夫婦倆,我夫妻可以為小姐、少爺兩肋插刀,萬死不辭。」  「大叔言重了!我也是絕不含糊的人。」  黑蜘蛛聽了心裡感到欣慰。她初時還有些擔心豹兒、小姐武功這麼高超,又是少年氣盛,不免會有些恃藝凌人,難以伺候。她想不到少爺、小姐竟是這麼易於相處之人。他們隨和、近人,又有江湖人那種豪邁、爽直,不像段王子和段郡主,人雖然好,但總令人有些可敬而不可親之感,在這方面,豹兒、翠翠是比段王子、段郡主好多了!她對獨孤雁說:「我帶少爺、小姐去住處,你去命家人準備酒菜,好為少爺、小姐接風洗塵。」  「好!我馬上就去。」  翠翠叫住:「大叔!有沒有好酒?」  黑蜘蛛笑道:「小姐,你要是問別的,別墅恐怕沒有,要是問酒,那就多啦!我男人是個酒罈子,沒酒不吃飯。」  翠翠笑道:「那太好了!他恐怕跟少爺是一對兒,就是別喝醉了。」  獨孤雁大喜:「少爺好酒?」  翠翠說:「他呀,一二斤酒是平常事,七八斤也不會醉倒。」  獨孤雁一怔:「少爺這麼好的酒量?」  豹兒笑道:「我愛喝一兩杯,可沒有她說的那麼大酒量!」   獨孤雁一拍大腿:「好!我馬上去地窖將那壇上好的女兒紅捧上來。」說著,興奮而去。  黑蜘蛛說:「少爺,小姐,請隨我來。」  豹兒和翠翠住的地方,是別墅中最為清雅之處,可以說是別墅中的小院,另成—格。這座小院,有書房、膳室、小亭和兩座精雅別緻的樓榭、臨清潭的一座為「聽雨軒」,靠巖的一座是「滴翠樓」。它們遙遙相望,相隔不遠,可以互相呼應。  黑蜘蛛說:「少爺,小姐,這是你們住的地方。以往段郡主來,都是住在這個小院裡。我夫妻倆,就住在院外的那座玉屏閣,隨時聽候少爺、小姐的吩咐。」  翠翠打量了這小院中的—切建築,說:「這院子真美!豹哥,你想住哪座樓呢?」  「翠翠,你喜歡哪座樓?」  「我喜歡山崖下的滴翠樓,你呢?」  「翠翠,你喜歡滴翠樓,就住滴翠樓吧!我住聽雨軒。」  黑蜘蛛說:「少爺,小姐,既然這樣,你們先洗過澡,休息一會,有什麼要添置的,要用的,打發這小院的芳媽媽來通知我辦。」  豹兒說:「我沒有什麼要添要用的。」  翠翠說:「可辛苦大嬸了!」  「小姐,別這樣說,這是我分內的事,芳媽媽專職負責打理這小院中的事,隨時聽候少爺,小姐的吩咐和指派。」  黑蜘蛛說完,便告辭而去。  這座清雅的小院,不但有翠芳專門負責打點一切日常事務,就是「滴翠」「聽雨」兩處樓閣,也各有—名丫環打點。主人回來,就伺候主人,主人不在,便打掃清潔,收拾得樓閣一塵不染,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  負責聽雨軒的是翠鶯,負責滴翠樓的是翠花,她們都曾在大廳上拜見過豹兒和翠翠,也曾在練武場上看過豹兒和翠翠那驚世駭俗的武功,對自己的主人是敬佩、仰慕不已的。翠芳,是位中年婦女,在別墅中,她的職位僅次於獨孤雁和黑蜘蛛龍十三娘,而在眾僕奴之上。這座小院,沒有她的准許,除了獨孤雁夫婦外,誰也不能踏入半步。豹兒和翠翠不在,她就是這小院的主人。  豹兒和翠翠,各自在自己的樓閣中由翠鶯、翠花伺候梳洗。翠翠感到造物主有點捉弄人。她在豹迷宮裡伺候豹兒三年,過著甘苦、平淡而又緊張練武的日子,滿以為這次出谷下山,跟隨豹兒在江湖上行走,雙宿雙飛,去過那刀口上舔血的緊張、興奮而又刺激的生涯,不但磨練自己,更磨練豹兒在武林中快意恩仇。想不到為了好奇參觀新建的古剎,自己和豹兒,—下忽然成了豹苑別墅的主人,有了一個十分美滿的家園,還有管家和那麼多奴僕。  翠翠從內心深處十分感激段麗麗這樣的安排,更明白段麗麗的用意。這座別墅不但贈與豹兒,也贈與自己,那是明顯的成全自己和豹兒永遠在一起。當初,她從一個女子的心理,對段麗麗隱含著一點醋意,害怕段麗麗將豹兒從自己身邊搶走了!  的確。以段麗麗那絕世的美,高貴的身世,敵國之富和極好的武功,要與自己爭奪豹兒,她自問不敵,只有含悲忍淚地離開,抱憾終身。她只能以情感打動豹兒,以心換心,甘願與豹兒在巖洞裡相處三年,互相琢磨武功,從而佔據豹兒的一顆心。  她也曾幾次含蓄試探豹兒對自己和對段麗麗的態度。現在她明白了,豹兒的心中只有自己,沒有別人。豹兒對段麗麗全無雜念,是真純的姐弟之情。而翠翠在今天,也解除了對段麗麗的隱憂和防範。段麗麗只是對豹兒報恩,而且還有意成全自己。翠翠沒有了醋意,只有感激和敬意。  翠翠的心思不像豹兒那麼單純和簡單。有了別墅這麼美好的一座家園和眾多下人,今後怎麼維持呢?總不能今後一味伸手向段麗麗要銀兩養活這麼多的人吧?她不能不考慮了。所以她梳洗完畢後,帶著翠花過來找豹兒商議。豹兒早已梳洗完畢,坐在欄杆邊觀看清潭中的游魚,想的卻是今後怎麼在江湖上行善。他見翠翠到來,有些意外,問:「你怎會不休息呢?」  翠翠說:「你還有心觀魚呀!我可有話要對你說。」  「翠翠,你有什麼話要說?」  翠翠對翠花、翠鶯說:「你們到外面玩去,大叔、大嬸來,便通知我們,我現在要和你們的少爺單獨談話。」  「是,小姐。」  翠花和翠鶯退出去了。豹兒有些困惑:「翠翠,你有什麼話要和我單獨說的呢?她們不能聽?」  翠翠說:「她們聽了不大方便。」  「什麼話?」  「豹哥,我想問—下,你今後打算怎樣?」  「打算?我們不是說到江湖上走動麼了」  「但這兒是你的家了,你能丟下不管麼?」  「那我們不到江湖上去了?永遠住下?」  「江湖,我們是要去的,但也不能丟下這別墅不管。」  「翠翠,我們走了,不是有大叔,大嬸在打點麼?」  「哎!你可是這裡的主人,眾人的穿衣、吃飯、日用,都需要銀兩來購買。他們總不會是寺裡的泥塑、木雕菩薩,不用穿衣、吃飯吧?我們更不能再伸手向段姐姐要銀子來養活眾人吧?你是這裡的主人,能—走了事,不管眾人的生活嗎?」  豹兒沒想到這事是這麼的重大和嚴重,不由怔住了,半晌才問:「翠翠,那我們怎麼辦?哪來這麼多銀兩養活眾人?」  「豹哥!我就是為這事來問你的呀!」  他們有沒有辦法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巧殺小霸王 上一回說到豹兒、翠翠商討哪來那麼多銀兩來養活眾人,豹兒不由得著急起來:「我不知道呀!翠翠,你想個辦法吧。」  「你可是這裡的主子啦!」  「你不是嗎?」  「哎!我只是沾你的光,不能算數。」  豹兒一怔:「你怎麼這樣說呢?」  「我說得不對?」  「當然不對。段姐姐是給我們兩個人的,就是段姐姐沒分給你,我的不就是你的嗎?怎麼我的你的了?」  「你以後有了一位夫人怎麼辦?」  「夫人!?什麼夫人?」  「就是你的妻子呀!」  「妻子?」豹兒不禁目視翠翠起來,憨憨地笑道,「那不是你嗎?還有誰呀?」  翠翠一聽,一張臉通紅起來,這是她與豹兒在一塊以來,豹兒最為明確的回答了!翠翠一顆心甜絲絲的,有少女的喜悅,也有少女的矜持,她「啐」了豹兒一口:「誰是你的妻子了?你才想哩!」  豹兒愕然:「你不願跟我?」  翠翠「噗嗤」一笑:「我擔心你變心呀!」  「我怎會變心呢?我心裡只有你,沒別的人。」  「是真心話?」  「我幾時說過假話了?翠翠,你不相信?我可以對天發誓。」  「好啦!我相信你,別發誓了!」  「翠翠,那你快想個辦法呀!」  「辦法不是沒有,就怕你不答應。」  「我怎會不答應?」  「世上弄錢的辦法很多:一個是,我們去偷去搶。」  豹兒睜大了眼睛,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去偷去搶?」  「是呀!你不答應?」  「不,不,這不成了偷賊強盜嗎?那不行!我們不能去幹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這怎會是傷天害理了?」  「翠翠,你不是說笑吧?去偷去搶,那還不傷天害理?這是萬萬不可的。」  「豹兒!這世上為富不仁、貪官污吏不少,像白石堡的刁堡主、王家橋鎮上的波斯商人,得來的都是些不義之財,我們去偷去搶他們的,一點也不為過。當然,去搶劫平民百姓的錢,才是傷天害理;搶劫貪官污吏和土豪劣紳的金銀,半點也不傷天害理,而且還可以為百姓除害。」  豹兒搖搖手:「翠翠,總之去偷去搶就不行!我們除害可以,但不能去劫財。要不,我們和偷賊強盜有什麼區別呢?我就是餓死,也不幹這種事。」  「好呀!你比俠義道上的人更俠義。」  「這不好嗎?師父臨死時,就吩咐我要多行善事。去偷去搶,是善事嗎?」  「好吧!第二個辦法,吃黑!」  「吃黑!?」  「就是我們專去端黑道上人的窩,就像我們曾經火燒黑峰寨、毀了岷一霸那樣,將他們的金銀珠寶全奪了過來,我們就不愁沒錢用了。」  豹兒想了一下:「這,這也不好。」  「怎麼不好?」  「他們的錢財,都是搶劫別人的,我們殺了他們,那些金銀珠寶,應歸還原主才是。」  「他們搶劫、敲搾、勒索那麼多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走了,有什麼原主的呢?你說,黑峰寨的那座金銀庫,是誰的呢?」  「這,這,這也是應該分發給當地附近山鄉村寨的百姓才是。我們怎能據為己有?」  翠翠生氣了:「這也不能要,那也不能要,我沒辦法子,你去想吧,我不想了!」  「翠翠,你別生氣呀!」  「我不生氣,我生什麼氣呀!我只差不多給你氣死了!」  豹兒默然無語,皺眉深思。他不能同意翠翠的辦法,但自己又不能想出辦法來,他從小到現在,從來沒有想到這麼一件事。他雖然過的是清淡的日子,好像什麼飯呀、金銀呀,自有別人送來,自已根本不用去操心。小時是方悟禪師撫養著自己,以後隨段麗麗下山,有段麗麗照顧。進了點蒼山,一切更不用自己去愁、就是在江湖上行走,也有青青和翠翠照料。巖洞的三年,那更是翠翠一手安排自己的起居次食,不用自己擔心。  現在,他一旦成了豹苑別墅的主人,這件事就來了。要是只有翠翠和自己,那還好辦,可以砍柴,打獵為生,但要養活這十幾二十人,他沒有辦法了!最後他嚅嚅說:「翠翠,我們不要這個別墅好不好?」  翠翠睜大了一雙秀目:「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  「翠翠,我實在沒法養活那麼多的人。」  豹兒真是爛泥巴糊不上牆壁,以他的性格,真是沒辦法去做什麼莊主、掌門人和堡主的,他只能成為江湖上的遊俠,獨來獨往的仗義人士或者某一門派的座上客,沒辦法獨當一面、就算他成為掌門人和什麼莊主、堡主,也會是個傀儡,大權旁落。因為他為人太過正直、老實,全無作統帥的野心。翠翠對他真是哭笑不得,說:「好呀!那我們一把火燒了這別墅,將眾人遣散。」  豹兒一怔:「怎麼一把火燒掉呢?那不可惜嗎?」  「你不記得獨孤雁的話了?」  「這——」  「你不要這別墅,冷了段姐姐的心先不去說,獨孤雁夫婦首先就會橫屍在你的跟前。他們一死,這別墅的人會怎麼樣?你想過沒有?」  「我——」豹兒害怕了。  「豹哥!辦法不是沒有,只要你答應,就什麼事都可以辦好。」  「翠翠,我們絕不能去偷去搶的。」  「那吃黑呢?」  「最,最好別這麼幹。」  「那好吧!我們將蟒珠賣了。」  「賣?」  「你可捨得?」  「翠翠,我怎麼會不捨得呢?我是怕你不高興。」  「不高興也沒辦法啦!賣掉了這顆珠子,別說養二十多個人,就是養二百多人也用不完。再說,我們可以把這筆錢交給獨孤雁夫婦打理,買田地,置產業,開舖面,做生意,像索命刀一樣,將賺來的錢,救濟貧苦的鰥寡孤獨,那不好嗎?」  豹兒大喜:「翠翠,這個辦法太好了!翠翠,今後這個家你來當吧。」  「那你呢?」  「我——翠翠,我聽從你的安排,叫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不吃閒飯就行。」  「是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絕對聽從你的話。」  「你不後悔?」  豹兒愕然:「我怎麼會後悔?」  翠翠神秘地一笑:「那我記住這句話!我叫你做什麼都得服從啊!」  豹兒見翠翠笑得有些古怪:「翠翠,你不會叫我胡亂去殺人吧?」  「你不是說我叫你幹什麼都行嗎?自然也包括殺人啦!」  「翠翠,這不行。」  「你看你,就後悔了!」  「翠翠,這一條除外。」  這時,翠鶯跑了進來:「少爺,小姐,總管要見你們。」  翠翠說:「那你快帶他們進來,我們正想見他們哩!」  「是!小姐。」翠鶯轉身出去。  翠翠對豹兒說:「豹哥!你放心,我不會胡亂叫你去殺人的。以後呀,我們在江湖上行走,對人說話,可不能將話說絕了,為人家利用,懂嗎?」  「翠翠,我多謝你啦!」  豹兒經過翠翠這一次教訓,果然以後在江湖上行走,對別人提出的要求,不能不慎重地回答了!  獨孤雁和黑蜘蛛十三娘雙雙進來。豹兒和翠翠起身迎接,讓坐。豹兒問:「大叔,大嬸,有事嗎?」  獨孤雁說:「少爺!我們是來看看少爺和小姐,順便說一句,酒席已弄好了!請問少爺、小姐擺在什麼地方好?是大廳呢,還是桂花廳?是現在用?還是等一會用?」  翠翠問:「大叔,你說擺在哪裡好?」  「小姐!這是我們主僕慶團圓喜宴,並不是請外人。你看,是不是擺在桂花廳好?」  「那就擺在桂花廳吧。」  「好!我馬上叫人在桂花廳設宴。」  「大叔,先別忙,我想問大叔、大嬸幾件事。」  「哦!小姐有什麼事要問我們的呢?」  「我們這座別墅,一共有多少人?」  黑蜘蛛十三娘說:「小姐,上下大小,一共有三十三人。」  「那麼說,我們每日的支出要不少銀兩了?」  黑蜘蛛皺下眉說:「小姐,大概要三百兩左右。」  豹兒怔了怔:「要三百兩?」  「是!少爺,這是最低的支出了!要是有什麼喜慶或修整別墅,恐怕還不止這個數目。」  翠翠問:「大嬸,這筆銀兩從什麼地方得來?是段郡主給的嗎?」  「開始的兩三個月,是段郡主給的。」  「以後呢?」  「我夫婦倆就自己想辦法了!不再要段郡主的銀兩、小姐,我們總不能長期依靠段郡主來養活我們吧?」  翠翠揚眉喜道:「大嬸,你說得太好了!我們怎能長期依靠段郡主?大叔、大嬸,你們想什麼辦法去弄這麼一筆開支的呢?」  「小姐,我夫婦倆將烏蒙山的一些產業轉讓給別人,然後又在鶴慶、劍川兩地置了一些田地和產業,在兩地的州府開設了酒樓、鋪面,也在這山下的小鎮上開了一間客棧和米糧店,幾處的收入,夠這別墅的開支了。」  豹兒驚喜地說:「大叔、大嬸,這太好了!我和翠翠剛才還擔心不知怎麼養活這一個家哩!還想將我們的一顆寶珠賣給波斯商人,來養活這個家。」  獨孤雁和黑蜘蛛驚訝相視一眼。黑蜘蛛問:「少爺,你所說的波斯商人,是不是王家橋鎮上的哈里札這大商人?」  翠翠側頭問:「大嬸,你認識這波斯商人?」  黑蜘蛛一笑:「我怎麼不認識呢?凡是黑、白兩道上的人,都知道這位豪商。我們還跟他做過兩趟買賣哩!」  獨孤雁說:「少爺,小姐,我知道這位波斯商人對一般的金銀珠寶根本看不上眼,他買下的都是些奇珍異寶。少爺,小姐,你們是怎麼認識他的呢?」  豹兒便將事情的經過略略說了一下,獨孤雁夫婦更是驚駭:「少爺,你們身上到底有什麼樣的一顆寶珠,他願意將他那王侯般的府第以及所有的美女、奴僕與少爺交換?」  「大叔,說起來也不箅是什麼寶珠,它是一條大蟒蛇頭頂上的—顆珠子,夜裡會發光而已,說什麼會避毒驅邪。」  獨孤雁說:「少爺!莫不是千年鐵甲鱗蛇的一顆內丹?」  「大概是吧。」  黑蜘蛛問:「少爺,那波斯商人出這麼重價,少爺當時怎麼不賣給他呢?」  「我們不缺錢用,賣它幹什麼?」  獨孤雁說:「幸好少爺當時沒賣給他,不然就上大當了。」  豹兒愕然:「莫不是他騙我們?想動手搶去?」  「少爺!哈里札在做買賣方面還算正當,他不會這樣,絕不強搶強買。不然,武林中根本容不了他。」  「那我們怎麼上當了?」  「少爺,你還不知道這顆內丹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價值連城?他只用一處府第就換了這顆寶珠,要是他帶回波斯,可以買下兩三處大城市,封侯做王哩!這個波斯商人,也太會做主意了!他所給的價,只是這顆內丹的百分之一,少爺不上當麼?」  豹兒說:「我當時根本不去想這些。」翠翠從懷中掏出了蟒珠,遞給黑蜘蛛:「大嬸,大叔,這顆珠子就交給你們啦!」  獨孤雁、黑蜘蛛愕然:「小姐,你怎麼把它交給我們呢?」  翠翠微笑反問:「大叔,大嬸,你們不是我們的內外管家嗎?」  黑蜘蛛說:「那小姐也不應把它交給我們呀!」  獨孤雁說:「小姐,你快收起來,千萬別交給我們。」  翠翠說:「大叔,大嬸,雖然段郡主給了我們這座別墅,但兩年多來,也全靠大叔、大嬸的內外料理。何況大叔、大嬸為了這座別墅,變賣了自己的家業來維持這個家。這顆蟒珠,僅作為我們的一點心意,還望大叔、大嬸收下才是。」  獨孤雁正色地說:「小姐,你將我獨孤雁當成什麼人了?是外人嗎?」  黑蜘蛛說:「獨孤雁,你怎能這樣對小姐說話呢?不怕犯上嗎?」  獨孤雁慌忙站起來賠禮說:「小姐!請恕我獨孤雁是個粗魯人,不會說話,得罪了小姐,請小姐責備。」  「哎!大叔,你怎麼這樣說?大叔是位剛烈、耿直、忠心、義無反顧的真漢子,而且大叔也沒有得罪我呀!」  黑蜘蛛說:「小姐,我夫婦倆既然答應段郡主,是少爺、小姐的人,心裡就只有少爺、小姐,再沒別的主人。別說那一點點家業,就是我倆性命,也是屬於少爺和小姐的。要是小姐當我們是自己人,請小姐今後再別提這回事,好嗎?」  翠翠說:「大嬸!我將這顆珠子交給你們,正是將你們當成了自己人,要是別人,我會給嗎?」  豹兒說:「大叔,大嬸,你們算是為我們保管這顆珠子好不好?因為我和翠翠,今後要在江湖上行走,擔心一下不小心丟掉了,那不可惜嗎?」  翠翠說:「是啊!大叔大嬸既然給我們打理這座別墅,怎麼不能給我們打理這顆珠子?」  獨孤雁問:「少爺,小姐,是要我們保管這顆珠子?」  翠翠問:「大叔,你不會是害怕它不見了,以後賠不起吧?這一點大叔放心,真的不見了,我們也不會叫大叔賠的。」  「小姐,我獨孤雁就是丟了性命,也不能丟了這顆寶珠。」  豹兒說:「大叔,你千萬不可這樣打算,我寧願丟了這顆珠子,也不願丟了大叔和大嬸。」  獨孤雁是將寶珠看得比自己性命還貴重,而豹兒,卻將人的生命看得比寶珠更重要。  翠翠說:「是啊!珠子丟了,以後還可以尋回來,要是丟了大叔、大嬸的性命,你叫我們怎麼去尋回來呢?」  獨孤雁和黑蜘蛛聽了大受感動,感到豹兒和翠翠在人品上,又似乎比段王子、段郡主又勝一籌。放眼天下,所有的主人,都是將奇珍異寶看得比下人的性命更寶貴、更值錢,他們是寧願丟了所有下屬人的性命,也不願丟掉自己心愛的奇珍異寶。就是歷代的帝王將相,要是不見了自己心愛的寶物,那不知多少下屬、奴僕的人頭落地,哪有像豹兒、翠翠這樣,將人命看成比寶貝重要。他倆重人而不重物,看來我夫婦倆,是跟對人了。  獨孤雁、黑蜘蛛所以答應段郡主,跟隨豹兒,除了報答段郡主之情外,更主要的是敬仰豹兒的武功以及豹兒在江湖上的聲譽和俠義。誰知與豹兒、翠翠相處不到一日,豹兒和翠翠的武功,更超乎自己的想像之外,就是人品也好得多,為人和藹可親,沒半點架子,推心置腹,與人相交。獨孤雁和黑蜘蛛頓時一振說:「多謝少爺、小姐看重和信任我夫婦倆。」  豹兒說:「大叔,大嬸,你們又客氣了。今後這顆珠子,你們可以處理。要是以後不夠錢用,就將它賣了吧。」  獨孤雁說:「不不!少爺,這顆珠子是怎麼也不能賣的,它是我們豹苑別墅的填墅之寶!今後說不定,它可以用來救人。」  「大叔!我是說以後我們缺錢用,就賣了它。我總不能叫大家餓著肚子跟著我呀!」  「少爺,你放心,金錢之事,自有我夫婦倆料理,少爺和小姐不必去擔憂。」  「那我先在這裡多謝大叔和大嬸了!」  「少爺,你叫我們別客氣,你怎麼又客氣起來?」  翠翠笑道:「好啦!我們去用飯怎樣?這顆鎮墅之寶,我算是交給大叔、大嬸啦!」  「小姐!我夫婦倆一定好好地保管它,讓它永傳下去。」  跟著,他們便一同到桂花廳,與所有家人舉杯相慶。豹兒酒量之豪,又令所有人折服。他和每人都喝一碗酒,仍不見有半點的醉意。伺候豹兒的丫環翠鶯,擔心起來,說:「你們一個個地向少爺敬酒,不怕將少爺灌醉了嗎?」  翠翠說:「他是個酒罈子,醉不了的。你放心好了!」  「小姐!少爺喝了三十多碗酒啦。」  「再喝三十碗,他也不會醉。」  「少爺能喝這麼多的酒嗎?」  「能呀!有—次,他將差不多十斤重的一罈子酒,一下就喝光了,也沒有醉。」  —個人能喝下十斤酒也沒有醉。眾人聽了都驚疑起來,難道世上真的有人千杯不醉麼?可是他們見豹兒喝下了三十碗酒,不露醉意,心想:我們的少爺是什麼肚呀!是神仙肚嗎?  豹兒過去好酒,能飲,但也頂多能喝三四斤酒,便不能再喝下去,再喝就會醉倒。可是,在他練成神功之後,內力大添,控制自如,酒量也大起來了。—次,他學完無影劍法之後,一高興,便拍開一罈酒的封頂,提起酒罈就往自己的嘴巴裡倒,不知不覺,—壇滿滿的酒喝了個底朝天,一滴也不剩。他感到奇怪,問翠翠:「翠翠,這罈酒裝了多少斤?」  翠翠因忙於煮飯弄菜,一時沒留意他在喝酒,回答說:「十斤呀!」  「十斤!不對吧?翠翠,一定是酒店的老闆裝假,騙了我們,沒有裝滿十斤。」  翠翠疑惑了:「沒裝滿?不對呀!我們搬回來時,你不是說它有十斤重麼?」  「我,我怎麼才喝了一下,就喝完了的呢?」  翠翠—怔:「什麼!?—壇差不多十斤重的酒,你一下就喝完了?」  「可不是,所以我疑心它不夠十斤。」  翠翠提起酒罈看看,真是—滴也不剩。她仍不相信豹兒一下能喝十斤灑,嚷起來:「你是不是喝醉了?將酒倒灑在地下了?」  「沒有啊!你看,地上有酒嗎?」  「你真的全倒進肚子裡去了?」  「不倒進肚子裡,我倒到哪裡去?那不浪費嗎?」  「我的天呀,你怎麼—下將十斤酒都喝光了?你醉倒了,別想我會伺候你。」  「翠翠,我沒有醉呀!」  翠翠看了看他,的確見他沒半點醉態,說:「好啦!你快變成酒鬼了!這罈酒你喝光了,我看你今後喝什麼?」  「翠翠,我們不能出去再買酒麼?」  「買?我才不跟你這酒鬼去買哩!十斤酒一下子就喝精光,有多少酒才夠你喝呢?酒店老闆釀的酒,恐怕不夠你一個人喝。今後一兩個月內,你別想再喝酒。」  豹兒央求地說:「翠翠,我今後少喝一點行不行?」  「少!少到幾多?」  「一天兩碗吧,好不好?」  「你沒酒,就練不成武功嗎?」  「我、我,我恐怕不能專心練。」  「我的小祖宗,我算是怕了你了!一天兩碗,你記住了,多一滴酒也不行。」  「是是,多一滴,你打我好了!」  翠翠拗不過他,只好跟他出去買酒……  所以翠翠知道他喝十斤也不會醉。現在,翠翠本想阻止他喝那麼多的酒的,但眾人那麼高興,又是第一次主僕相見,也就不去管他,讓他高興地喝酒。  大家正高興飲酒時,黑蜘蛛突然說:「翠蘭,你去看看,是不是我們的白眼兒回來了?」  叫翠蘭的丫環,向廳外面望望,說:「是我們的白眼兒回來了!我去捉它下來。」  翠翠在一旁聽了愕異:白眼兒?這是誰?既不是以「翠」字排列,也不是「豹」字頭,莫非來的不是豹苑別墅的人?是其他的人?怎麼我沒有聽到有人進來呢?她見翠蘭轉身走出桂花廳,縱身躍上石山的—個小亭中,一伸手,便將—只信鴿捉了下來。  翠翠這才明白,原來白眼兒是—只信鴿的名字。看來這只信鴿是從遠處飛了回來,帶來了什麼信息。  翠蘭從信鴿腳上解下了—個小竹筒,交給黑蜘蛛。黑蜘蛛從小竹筒中挑出了—張紙條,看了—眼,頓時眼露殺意,便將這字條遞給翠翠:「小姐!那花花小霸王前來鬧事了,我們恐怕要準備一下才好。」  翠翠看了字條一眼,上面寫著:「小霸王聘請了兩位高手,明日要來侵犯,占豹苑。望準備。十六郎呈。」翠翠看了問:「大嬸!這十六郎是誰?」  「小姐,他是鶴慶城中雲翠酒樓的老闆,豹苑別墅派出的人。」  「大嬸,你說我們怎麼準備?」  「這一次,全殺了,讓他們—個也回不去。」  「哎!大嬸,這樣我們會招惹官非的!這花花小霸王不是一般人,而是鶴慶府衙的公子,殺了他,知府會放過我們嗎?不擔心他會派大兵來嗎?」  「這——,小姐,你看怎麼辦好?」  翠翠眼睛一轉:「大嬸,我們別等他進山,在鶴慶城郊就將那花花小霸王幹掉。這樣,知府就不會知道是豹苑的人幹的了。」  黑蜘蛛笑了:「小姐,這是好主意!明天—早,我就帶人前去。」  「哎!大嬸,這事你別露面,就是豹苑的人也別露面。」  「那,那派誰去?」  「我跟少爺去就可以了!那花花小霸王不認識我們,就算他跑掉,也不會疑心是豹苑的人幹的。」  「小姐,這些事,怎麼要你和少爺親自出馬?叫我男人打發那花花小霸王沒見過的家人們去就行了。」  「大嬸,不是我不放心,他聘請的兩位高手,我們沒有摸底,不瞭解這兩位高手的武功如何,家人們去,對付得了嗎?」  黑蜘蛛一想也是,說:「小姐,這事我們要不要告訴少爺?聽聽他的意見?」  「現在大家這麼高興,等飯後才告訴他吧!大嬸,來!我敬你一杯。」  「嗨!小姐,該是我敬小姐一杯才是。」  飯後,大家興盡而散。獨孤雁、黑蜘蛛跟隨豹兒、翠翠回到了精稚小院。在小院的書房中坐下後,豹兒問:「大嬸,出了什麼事?」  翠翠問:「你怎知出事了?」  豹兒笑了笑:「你別以為我一味跟人喝酒,沒注意你和大嬸看一張字條和低聲說話呀!」  黑蜘蛛說:「少爺的警惕性好高啊!」  「大嬸!這是翠翠教我的,也是我跟她學的。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不能不小心。」  翠翠笑道:「我還以為你喝酒,喝得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翠翠,我沒有那麼糊塗,說吧!出了什麼事?」  「那花花小霸王,又要前來鬧事,霸佔我們的豹苑啦!」  獨孤雁虎目圓睜:「待我殺了這混蛋!」  黑蜘蛛說:「哎!你別亂來,聽少爺、小姐的吩咐吧。」  豹兒問翠翠:「你看怎麼辦?」  翠翠說:「大叔說得好!殺呀!」  獨孤雁說:「小姐,明天我去打發他上西天。」  豹兒怔住了:「真的殺了他?」  翠翠眨眨眼皮:「不殺他也行,那我們將豹苑讓給他好了。」  黑蜘蛛說:「少爺,就是我們將豹苑讓了給他,他也不會放過我們哩!他殺了我們不算,苑中的一些女孩子,還要遭他跺躪了。」  「他那麼兇惡?殘忍?沒人性?」  「要不,人們怎會稱他為花花小霸王?」  翠翠進—步問:「你殺不殺他呢?」  「翠翠,我們不能用別的辦法,懲戒他—下麼?」  「你不擔心他回去後,向他父親哭訴?別忘了他父親可是坐鎮—方的諸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  的確,鶴慶府同一般的州府不同,地位也比其他的府高,稱軍民府,集軍政大權於—身。而其他的府,軍政是分開的,文歸文官,武屬武將,知府不能過問軍方之事,也不能隨意調動地方的軍隊,直屬布政司管轄。鶴慶軍民府就不同了,知府就是當地軍隊的統領,可以調動軍隊。這大概是明朝朱皇帝用來鎮壓當地少數民族叛亂和監視大理府段家王爺的佈局。因為在大理府四周,除了鶴慶設軍民府外,也在麗江府、元江府、姚安府設立軍民府。權勢地位,都比一般常設的州府高一品。所以這個花花小霸王,仗著父親權勢,在鶴慶府—帶胡作非為,任意搶劫良家婦女,霸佔別人莊院。  豹兒問:「我們殺了他,他父親不更怒?」  「誰知道是我們殺了他呢?」  「我們在這裡殺了他?他父親不知道?」  黑蜘蛛說:「少爺,我們怎能在這裡殺他呢?小姐的意思是,就在鶴慶城郊不遠的地方,將他幹掉,我們就永絕後患了。」  豹兒一時不出聲。翠翠側頭問他:「怎麼樣?你害怕殺人?你還說聽我的話哩!」  「我,我聽。不過,我們得想個萬全之策,別連累了大家,更別連累到段姐姐。」  翠翠說:「你聽我的話,誰也不會連累。」當翠翠將自己的行動計劃說出來之後,獨孤雁夫婦首先讚好,豹兒也表示贊同。  清晨。鶴慶山城仍在一片薄霧之中,城門仍未打開,而軍民府後院,已起馬鳴人喝聲。二十多匹怒馬,從後門衝出大街。這時,城中只有少數炊煙飄起,街道冷清,行人稀少。可是馬蹄之聲,巳驚動了整個山城,鐵蹄踩得大地抖震。  二十多個騎手,面色嚴峻,幾乎是一色的勁裝,直奔西門,喝令守城的士兵打開城門。守城士兵一見是花花小霸王,問也不敢問,慌忙將城門打開。二十多匹怒馬一出西門,便放蹄在山道上狂奔,揚起了漫天的塵土。  花花小霸王難以忍受在豹苑別墅之辱,他帶了兩位武林高手,兩名護院的武師和十多名惡奴打手,要在今日黃昏之前,趕到豹苑別墅,一報自己給拋出豹苑之恨。他發誓要將豹苑的男人殺光,女人們全部剝光衣褲。他在鶴慶府城中,誰也不敢正視自己—眼,自己咳一聲,也會令全城顫抖,哪有受過給人當廢物—般地擲了出來的恥辱?  轉眼之間,花花小霸衛—班人馬已離城有三十多里。太陽升起,晨霧已散,遠近山巒,宛如畫中。他們剛轉過一處山角,驀然見山道上迎面來了一位衣服襤褸、頭髮散亂、蓬首垢面的女叫化。她手裡舞著一根打狗棍,亂叫亂跳,也不知避開迎面奔來的怒馬。  奔在前面的兩個惡漢,大聲喝叱:「你想找死呀?閃開!」馬鞭朝這女叫化迎頭劈去,想一鞭就將她抽飛到山坡下。  突然,事情起了令人莫名其妙的變化。這兩個惡奴,不但沒有抽翻這女叫化,反而自己從馬背上飛了起來,摔到路旁山坡上亂石、雜草叢中去了,就是那兩匹馬,也翻到山坡下去了。  這洋一來,後面的騎手立刻勒緊了馬韁,使怒馬揚蹄長嘶。其中一個惡奴坐不穩,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整個馬隊全停在山道上。  不知這衣服襤褸的女子是瘋了還是有意攔道,嘻嘻地笑道:「好玩!好玩!馬也會滾元寶的呀?滾呀!滾呀!」  一個下馬的惡奴凶狠狠地提刀撲上前去,女叫化嚇得將手中的木棍亂舞,木棍又偏偏敲中了這惡奴的頭。他大叫一聲,撲地而倒。所有的惡奴打手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你是什麼人?」  「嘻嘻!我是玉皇大帝的姑姑,太上老君的乾媽。你們見了我,還不叩頭下拜?」  惡奴打手們中有人說:「這是個失心的瘋女,打死人不用賠命的。」  花花小霸王從後面上來,喝問:「出了什麼事?」  一個惡奴說:「大爺!一個瘋女攔道,驚了馬,將兩位弟兄連人帶馬滾到山下去了,又打死了—位弟兄。」  「你們怎不給本大爺亂刀劈了她?」  「這瘋女有好大的蠻力,近不得。」  花花小霸王不由得朝那蓬頭垢面、衣服破爛的瘋女望去,瘋女雖然面目污髒,但一雙眼睛,宛如龍眼核,在清水中滴溜溜地轉。她笑起來時,一副整齊的玉牙,宛似白貝,瓜子瞼,櫻桃口,鳳目,配合得無不到好處。要是給她洗淨臉,塗上胭脂,換上—套美麗的衣服,準是一個世間的絕色。這花花小霸王除了嫖、賭、飲、蕩,沒一樣會,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但一雙色狼般的眼睛,卻能一下看出少女們誰美誰不美。他一下看出了眼前這位失心的瘋女,卻是人間絕色,淫心大起,連一個瘋女也不放過。他色迷迷地問瘋女:「你是哪裡的女子?」  瘋女不回答他的話,卻笑嘻嘻問:「你是不是天上的地狗星?」  「什麼!?」花花小霸王睜大了眼。  「嘻嘻!我知道了,你—定是地狗星,偷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吃,躲到這裡來了!我要捉你回去,讓王母娘娘發落。」瘋女說著,丟了木棍,伸手要抓花花小霸王。  惡奴們說:「大爺,你快躲開,給她抓到不是好玩的。」一齊圍了上來。  花花小霸王說:「你們不可傷了她,活捉了,給我綁到馬背上去。」  眾惡奴本來已拔出了刀,要亂刀劈了這瘋女,聽花花小霸王這麼一說,又將刀入鞘,要活捉瘋女。  瘋女嘻嘻笑著說:「我要捉你這地狗星,你怎麼叫人來捉我了?好玩,好玩!我們大家捉捉玩玩,看誰捉到誰呀。」  四五個惡奴一齊撲向瘋女,滿以為這瘋女就是有驚人的蠻力,也不難捉到,何況她手中已沒有了木棍。誰也看不出瘋女使的是什麼身法,她像滑魚似的,竟然從四五個惡奴中間閃身出來,一下就來到了花花小霸王的面前,一伸手,就將花花小霸王抓住了:「嘻嘻!我捉到你了。」  花花小霸王掙扎著:「你快放了我。」  「我捉到了你,若放了你,你不跑了嗎?」  這一下,不但眾惡奴傻了眼,連兩位高手、武師也傻了眼。兩個武師急縱身而上,喝聲:「快放了我家的大爺!」他們怕傷了花花小霸王,一時不敢出手。  花花小霸王極力想從這瘋女手中掙脫出來,誰知給這瘋女一抓,全身彷彿像洩了氣似的,手不能動,腳也不能踢,只有嘴巴還可以說話。瘋女問:「他是你們家的大爺嗎?」  —個武師說:「他是知府大人的公子,你千萬不可亂來。」  「你們想騙我嗎?」  「我們沒有騙你。」  瘋女又看看抓在手中的花花小霸王,問:「你不是天上的地狗星?」  花花小霸王怒道:「什麼天狗地狗的,本大爺是鶴慶軍民府的大公子,快將你的髒手放開。」  「嘻嘻!對了,你不是地狗,是天狗,是天狗吃日的天狗,我更放不得你了!要下,你再將日頭吃了去,天下不變成了黑麻麻,看不見東西了?那我怎麼吃飯呀?哎!你們別過來呀!跑了這天狗,大家都暗無天日了,你們不想在大白天也點著燈籠走路吧?」  武師和眾惡奴對這胡言亂語的失心瘋女,哭又不是,罵又不是。花花小霸王在她手上,又不能強奪下來,萬一傷了小霸王,知府一震怒,那自己吃飯的傢伙也保不住了。  以重金聘請來的兩位武林高手,都是一流的劍手,是最近兩年才在江湖上出現的冷血殺手之一。武師和惡奴們看不出瘋女的身法和手法,他們卻看出來了,這是山西龍門薛家獨步武林的幻影魔掌,而且極為上乘,不在江湖遊俠商良之下,也不在薛紅梅女俠之下。  這兩位武林高手,初時也以為這突然而現的瘋女,只不過是一般的失心的山村少女而已,後來見她從四五個惡奴中閃身出來的身法和出手抓住小霸王快速封穴的手法,才大吃一驚,心頭凜然,相互望了一眼,分開眾人,走了上來,拱拱手說:「請問姑娘高姓芳名,仙鄉何處?」  瘋女嘻嘻地望著他們:「你們問我嗎?」  「是!在下誠心請教姑娘芳名。」  「我是觀音菩薩的親妹妹呀!你們不知道嗎?」  一位高手微笑:「姑娘又何必裝傻扮懵?」  另—位說:「姑娘既不願說,請姑娘看在我兩人的面子上,放下了這位呂公子。」  「哦!他怎麼又變成了呂公子?他不是天狗星麼?」  「姑娘是不是跟呂公子有過什麼過節?」  「什麼過節?他是偷吃天日的賊星天狗。」  「姑娘是不答應放人了?」  「這個賊狗,我能放嗎?我要帶他去見玉帝,由玉帝發落。對了!你們兩個是玉帝跟前的使者嗎?要不,怎麼叫我放這賊天狗呢?」  這兩位—流劍手,又相視一眼,心意相通,一齊拔出了利劍。瘋女害怕得瞪大了眼:「你們想幹什麼?」  「沒什麼,在下只求姑娘放人。」  「他是人嗎?他是天上的賊狗呀!」  「那麼,在下只有動手了。」這位劍手話落劍出,快、準、狠,這是一流殺人的劍法,向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  瘋女將花花小霸王輕輕一挪,迎著刺來的利劍,逼得這劍手急速的收回了劍。這一刺—挪,雙方是抖出了上乘的招式。可是,這可嚇壞了花花小霸王。他是從鬼門關走了回來,面孔發白,叫道:「你們快收劍,不怕將本大爺嚇死嗎?」  這位殺人劍手劍剛收回,另一劍手從瘋女身後進招了。他滿以為這冷不防的一劍,准取了瘋女之命。可是瘋女瘋招式也瘋了,以不可思議的手法,又將花花小霸王的身軀擋住了這一劍,逼得他收劍後躍,以免傷了小霸王。  兩位一流的劍手,再精奇的劍法,一時也奈何不了瘋女。瘋女以小霸王的身軀作為盾牌,自己根本不用出招,輕輕巧巧地逼退了兩大使劍高手。  瘋女嘻嘻哈哈地笑著說:「好玩,好玩!你們再刺呀!我從來沒有這麼好玩過。」  兩位武師說:「兩位大師,千萬莫傷了我們的大爺。」  花花小霸王嚇得魂飛天外,半晌才定下神來,怒對兩位劍手說:「本大爺花大錢請你們來,不是請你們來殺我的。還不收劍,想我死是不是?你們除了劍,不會用手嗎?」  瘋女「啪」的—聲,刮了花花小霸王—個耳光:「不准出聲,他們兩個是和我玩的,又不會傷了你,你叫嚷什麼?你想我不再玩嗎?」  從來只有花花小霸王打人,哪有人打花花小霸王呢?小霸王給打得橫了心,吼道:「大家齊上,給本大爺亂拳打死這瘋女。」  眾人一想也是,瘋女只是抓住了小霸王,身上沒有任何兵器,威脅不了小霸王的生命,就算萬一打了小霸王—兩拳,頂多受傷而已,小霸王不會死。這不同用兵器,可以令人致死,於是大家收了兵器。一個惡奴問:「大爺,萬一我們不小心,拳頭打了大爺怎麼辦?」  花花小霸王吼道:「打了本大爺不要緊,只要能將這瘋女打死了就行。」  「好!我們上!」  十個惡奴一擁而上。有的要從瘋女手中將小霸王搶回來,有的拳頭向瘋女擊去。  這不是武林中交手過招了,而是—群流氓無賴,去欺凌一個瘋女?兩位劍手和兩位武師不屑如此,袖手旁觀,以防瘋女跑掉。  十個如狼似虎的凶奴,拳打腳踢,一齊向瘋女身上襲去?瘋女身形幾乎魔魂幻影,十個惡奴的拳腳,個個擊空,沒—個能擊中瘋女,有的拳腳反而落在花花小霸王的身上,打得小霸王嘴腫眼青,殺豬似地叫喊起來,一下又嚇得眾惡奴退了回去,不敢再出手了。  花花小霸王又氣又急,怒罵起來:「你們全是死人?沒帶眼睛?盡向本人爺打來?不打瘋女,你們都造反了嗎?」  這—下,不單是兩位劍手,就是兩位武師,也看出這瘋女不是—般的人,而是一位武功極高的奇女子。兩位劍手不由得說:「姑娘,端的是好身手,將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之功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在下真佩服!」  這位瘋女不是別人,正是翠翠。這也是翠翠練成武功之後,第—次與人交手的初試,對這樣一夥惡奴,她根本不用看在眼裡。但對這兩名劍手,見他們出劍的不凡,有些驚訝。因為他們出劍的招式,有些似無回劍法,但又比無回劍法高明得多,的確是一流殺手之劍,必定與自己的師門有一定的淵源。因為自己現在以瘋女的面目出現,不能動問他們的師門。現在又見他們說出了自己的武功來路,更是驚訝了,暗想:這兩位劍手,到底是哪條道上的人物?但可以肯定,他們絕不是中原武林中名門正派的人物,名門正派,絕不可能去為花花小霸王這樣的人效力賣命的。  翠翠以瘋子面目出現,不能不再裝下去。她驚訝的神態只—閃而逝,仍瘋瘋癲癲問:「你們說什麼呀?佩服我嗎?」  一位劍手說:「在下想領教姑娘的高招。」  「嘻嘻,你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呀?你是不是想和我再玩—下?那就來玩呀!」  「好!姑娘,看招!」  這名劍手怕傷了花花小霸王,不再用劍,一掌拍出,招式刁狠,掌勁凌厲。翠翠不慌不忙,以指代劍,直指劍手拍出的掌心。劍手急收掌變抓,攻取翠翠的雲門穴。翠翠幾乎是身形沒變,手腕—轉,依然是以指代劍,不但避開了他這一抓,卻直刺對手手腕的通裡、伸門穴位。這是無影劍法的招式,奇詭莫測。  他們交手四五招,在別人看來,只是手指靈巧的變化而已,而交鋒的雙方,卻是凶險的生死之戰,使的都是上乘的武功。翠翠神態沒變,仍是嘻嘻哈哈,一邊說:「好玩,好玩!太好玩了!」出手招式更變化莫測。而劍手越交手越駭然、心驚,他知道自己碰上了武林中少見的絕頂高手,自問自己不是這瘋女的對手,一不小心,便會終身殘廢。何況這瘋女左手仍抓住了花花小霸王,實際上瘋女只以單手對付自己的雙掌,自己仍不能佔上風。  另一劍手也看見這種情況,他心裡也同樣感到駭然。因為他看出瘋女的招式,有些是本門派劍法的招式,而又比本門派的劍法精奇得多了。他更看出自己的同伴再交手下去,必敗無疑。他皺了一下眉,突然出手從翠翠身後拍來。  這一掌拍出,事前沒半點徵兆,拍出時又無聲無息。是突然而發。這是殺手們慣用的殺人技倆。的確,他這一掌,「彭」地一聲悶響,的確是擊在一個人的身上,頓時有人口中噴出了一股鮮血,但不是翠翠,卻是花花小霸王。  翠翠不但以莫測的身法,將花花小霸王送到了這偷襲劍手的掌下,幾乎在同時之間,以幻影魔掌神功,也拍飛了與自己交鋒的劍手,把他摔到了山下去。  剩下的這名劍手幾乎呆若木雞。他感到自己的一掌,明明拍在瘋女背脊上,怎麼卻印在花花小霸王的背脊上了?花花小霸王一口鮮血噴出,連叫喊也喊不出來,便撲倒在山道上,顯然,已變成了一具屍體。  翠翠仍故作驚訝:「你,你,你怎殺死了我要活捉的賊天狗?叫我怎麼對玉皇大帝說?你、你、你賠我一條活的賊天狗來!」  本來這位劍手的—掌,不致會取了花花小霸王的性命,頂多身受重傷而已。可是翠翠在劍手拍中小霸王那一剎那,自己也輕出—掌,印在小霸工的胸口上,雙掌的掌勁在小霸王的心肝中交熾,震得小霸王五腑六髒全碎了,小霸王焉能不死?只不過翠翠的魔掌太快了,快得叫人沒法看得出來。在表面上看,只是這名劍手拍死了花花小霸王,不關翠翠的事。其實是翠翠置小霸王於死地。  兩位護院武師和眾惡奴一看花花小霸王死了,頓時面色大變,慌了手腳,一齊圍住了瘋女和這名劍手,喊道:「你們不能走,跟我們去見府老爺去!」  翠翠說:「你們圍住我幹嗎?人又不是我打死的,是他!你們快幫我捉他呀!捉到了,我叫玉皇大帝賞你們每人一顆長生不老丹,你們也會像我一樣,變成神仙啦!」  兩位武師根本不相信瘋女所說的什麼長生不老丹,但認為是劍於失手誤殺了花花小霸王。一位武師對劍手說:「王劍客,對不起,請跟我們到府衙門一轉,說明誤殺了呂公子的原因。不然,兄弟們可沒法在呂大人面前交代。」  翠翠心想:原來這名偷襲自己的劍手姓王,此人太過卑鄙心狠,絕不可放過了他。便說:「不不!你們不能帶他去見什麼呂大人、呂小人的,我要帶他去見玉皇大帝。」  所謂的王劍客,這時定下了神,他也看不出翠翠在暗中做了手腳,誤以為是自己失手殺了花花小霸王。他才不會這麼傻跟眾惡奴們回鶴慶府衙門,那不啻是死路一條。呂大人死了心愛的兒子,不管自己怎麼解釋,盛怒的呂大人也會殺了自己解恨。他冷笑—聲:「對不起,在下沒有空陪你們去鶴慶城,在下要去看看我師弟是生是死了!」說時,身形一閃,縱身往山下飛去。  翠翠一見:「哎!你怎麼跑啦?你不能跑!跟我去見玉皇大帝去!」也縱身追下山去。  兩個武師喝著眾惡奴:「追!別讓他們跑了!」眾惡奴也一齊往山下跑。  王劍客來到山下,一看,自己的師弟早已死去,再回身一看,翠翠已停在自己的身後。翠翠嘻嘻笑問:「他也死了嗎?」  王劍客又悲又恨又怒,準備與翠翠決一死戰。但眼見兩位武師帶著眾惡奴趕來,對自己非常不利,便咬著牙說:「姑娘!總有一天,在下要找你了結今日之事。」  翠翠再也不裝瘋了:「我們現在了結不好嗎?」  「難道姑娘想跟隨他們去鶴慶城?」  「人又不是我殺的,我怕什麼跟他們去?」  「哼!到時,恐怕不由姑娘說了。」王劍客說時,又縱身而去。  翠翠仍緊緊追著不放,轉眼之間,已追過了兩座山峰。翠翠心想:這劍手劍術不凡,輕功也不錯,他到底是什麼人?以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要追上這名劍手並不難。她不願一下就追上將他攔截下來,以免為花花小霸王的惡奴們趕上。她想遠遠拋開眾惡奴,然後在一處無人之處,與這劍手交鋒而殺了他。  誰知剛越過兩座山峰,豹兒從她身後趕了上來,攔住她說:「翠翠,別去追趕他了,我們快回去。」  自從翠翠以瘋女的面目在山道出現,豹兒就一直隱藏在山峰上注視著,只要翠翠一有危險,他便挺身出現。跟豹兒在一塊的還有翠蘭和豹英。在豹苑別墅眾多釣奴僕中,以他倆的輕功為最好,同時也認得花花小霸王,以免豹兒和翠翠殺錯了人。  翠翠的機靈、勇敢,豹兒是十分瞭解的,他不放心的是翠翠的武功。可是他在山峰上看見翠翠面對兩位使劍的高手,從容不迫,揮灑自如,不但巧殺了花花小霸王,更以不可思議的幻影魔掌神功,拍飛了一位使劍的高手,武功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令豹兒大為驚訝、折服。雖然豹兒與翠翠在豹迷宮隱居三年,專心練武,互相過招,切磋武功,但對自己和翠翠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多好,卻心中無底。他只感到,翠翠的內力不及自己,劍法也不及自己,但身法莫測之快,自己卻不及翠翠;對敵的機智,也不及翠翠。至於能不能應付武林中的高手,他就沒有什麼把握了。  現在他在山峰上看見翠翠的武功如此莫測,他放心了,同時也對自己的武功有了信心。至於翠蘭和豹英,看見自己的主人有如此驚世的超絕武功,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那份高興和敬仰就不必說了。  當翠翠去追那位武林高手時,豹兒有些不明,殺了花花小霸王,目的不是達到了麼?還去追殺別人幹嘛?他擔心翠翠在追趕中有閃失,便對豹英、翠蘭說:「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追你們的小姐回來!」  這樣,豹兒以閃電般的身法,追上了翠翠,攔住了她的追趕。  翠翠說:「你別攔我,我非要殺了他不可。」  「翠翠,這又何苦,他只不過是花花小霸王僱請來的一個殺手。」  「這人太卑鄙心很,居然想暗算我。」  「算了,翠翠,你將殺小霸王的黑鍋讓他背上,也算解了你的恨啦!說不定那個什麼呂大人今後會四處緝拿他。」  豹兒這樣一說,才略解了翠翠心頭之恨:「好!我今天算放過了他。」  「以後你不放過他麼?」  「不是我不放過他,是他不放過我。」  「他不放過你?」  「他是那麼說的。」  「他怎麼說?」  「他說總有一天,他會來找我了結今日之事。」  豹兒一怔:「你將我們住的地方告訴他了?」  「沒有!」  「那他怎麼能找到你?」  「江湖上的事,很難說:山不轉水轉,說不定我會與他有碰面的日子。」  「他怎麼會這樣斤斤計較?」  「我殺死了他的所謂師弟,他能不計較嗎?」  「那麼說,這個仇,我們與他是結定了!」  「你害怕?」  「我怎麼害怕他呢?好了!翠翠,我們回去吧,翠蘭和豹英還在那裡等著我們。」  「好吧,我們回去。」  在回來的路上,翠翠又問豹兒:「豹哥,你看出沒有?那兩名劍手是什麼人?」  「沒看出。」  「他們的武功招式也沒看出來?」  「翠翠,我一心只注意你,沒去注意他們的武功招式。」  「豹哥!你怎麼不去注意他們呢?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呀!」  「翠翠,那你看出他們的招式了?」  「唔!可以說,他們是當今江湖上的一流殺手。」  「他們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我要是沒有看錯,他們的劍法和我有點淵源。」  「是無回劍派?」  「不!他們的劍法,比無回劍法還好,有點似無影劍法,但沒有無影劍法那麼精湛和變幻莫測。」翠翠說到這裡,猛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來了,「豹哥,他們極可能是屬於黑箭一派的武功,說不定就是黑箭的人。」  豹兒心頭大震:「真的!?」  「一定是!他們的劍法,跟我們曾經碰到的那位青年黑衣劍手差不多。就是掌法,也酷似黑箭的掌法。嗨!我怎麼當時沒想起來呀?豹哥!我們快回頭追,別讓他跑掉了!說不定會問出黑箭的下落來。」  豹兒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別追了!現在他恐怕不知逃到哪裡去了,追也是白追。」  翠翠跺著腳:「多好的—次機會,白白的丟掉了,多可惜!都怪我,當時沒想到。」  「翠翠,他不是說以後會來找你嗎?」  翠翠一聽,頓時又有了主意:「對!只要我們今後在江湖上亮相露面,不怕他不尋來!」  「翠翠,對付黑箭和黑箭的人,我們千萬不可大意呀。」  「我知道啦!三年來,我們隱居在巖洞中練武,不知黑箭他們在江湖上鬧得怎樣啦?」  「大叔、大嬸或許知道。」  「對!豹苑在鶴慶、劍川、大理都有耳目,恐怕多少也知道一點。我們回去問問大叔、大嬸去。」  豹兒和翠翠回到原來的山峰上,豹英和翠蘭已在焦急不安等候著他們。一見他們回來,吐了一口大氣,心頭上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大喜地說:「少爺,小姐,你們回來了!」  翠翠問:「這裡沒出事吧?」  「沒有。」  「那你們怎麼這樣焦急不安呢?」  翠蘭說:「我們擔心少爺、小姐的安全哪!」  「嗨!我以為你們擔心什麼呢,我們沒事,你們放心好了!」  翠蘭說:「婢子知道少爺、小姐武功極好,可是見你們去了這麼久,總是放不下心來!」  翠蘭年紀比翠翠還小,幾乎還是一個天真的小姑娘,由於天資聰明,在武功和輕功上,已是眾奴僕們中的佼佼者,深得獨孤雁夫婦的喜愛。她和豹英是豹苑別墅對外的通訊、聯絡使者。  翠翠撫摸著她的頭髮:「丫頭!要是這樣,以後就夠你擔心的了!」她望了望山峰下,山道上已空無一人,問,「山道上的人哩,都走了?」  豹英說:「走了!全走了!連幾具屍體,他們也用馬匹馱了回去。」  翠蘭問:「少爺,小姐,現在我們是回豹苑?還是去雲翠酒樓?」  豹兒和翠翠,是昨夜裡由翠蘭和豹英帶著進了鶴慶城,在雲翠酒樓住下,聽了雲翠酒樓老闆十六郎稟告了詳情,天沒亮,就越出城牆,在這必經的山道上等候著花花小霸王的到來的。  豹兒急於想知道黑箭在江湖上的行動,便說:「我們還是回豹苑,別進城了。」  「小姐!那換下這身破爛的衣服再上路吧。」  翠翠笑問翠蘭:「我這身衣服不好嗎?」  翠蘭人小會說話:「好是好,就是在路上會引起人家的注意。」  豹兒說:「翠翠,翠蘭的話說得不錯,那小霸王之死,你多少脫不了干係,說不定過一會,呂大人會派出眼明手快的捕快在這一帶搜捕你。你快到那林子裡換下這套衣服上路,就不會留下什麼痕跡了。」  翠蘭說:「小姐,我跟你到林子裡,也好給你流一梳頭髮。」  翠翠在翠蘭的伺候下,用皮囊中的飲水洗乾淨了臉面,換過了一套鮮美的淡綠色衣褲,梳好雲發,轉出樹林時,已變成了—位神韻異常、清雅絕俗的少女了,哪裡有半點瘋女的形象?翠蘭忍不住讚了一句:「小姐!你真漂亮啊!」  翠翠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段郡主不更比我漂亮?」  「哎!段郡主雖然漂亮,可是叫人不敢仰視。小姐不同,叫人感到親切。」  「你這小丫頭,頂會說話的。」  「小姐,我說的是真心話呀!」  豹兒和豹英走了過來。豹兒說:「我們快離開這裡,城裡有大批捕快和士兵朝這裡奔來了!」  翠翠說:「那我們快走。」  豹兒帶豹英,翠翠帶翠蘭,施展輕功,穿山越嶺,飛峽過澗,轉眼之間,已遠離那山峰有五十里之遙。豹英和翠蘭輕功雖好,要不是豹兒和翠翠帶著,怎麼也走不了這麼快。儘管這樣,豹英和翠蘭一口氣奔走五十里,也感到有些氣喘,需要坐下來歇一會。  從這裡去豹苑,只有三十多里的路程,而且一翻過山,便踏入了劍川縣的境地。看來那批捕快和士兵,怎麼也不會搜索到這裡來。豹兒說:「好了!我們在這樹林邊休息一會,然後再上路吧。」  他們在樹林邊略略休息一下,喝了幾口水,吃了一些乾糧,又繼續上路。在日落黃昏前,他們便回到了豹苑別墅。  獨孤雁、黑蜘蛛—見他們回來,急忙從裡面奔了出來,見他們一個個平安無事,還精神奕奕,面帶笑容,知道事情恐怕是完滿地解決了,笑問:「少爺,小姐,事情解決了?」  翠蘭搶著說:「總管,全都解決啦!」  黑蜘蛛笑著說:「看你這小妮子,這麼高興,大概你也參加了打鬥吧?」  「哎!夫人,不但婢子沒有參加,就是少爺也沒有參加,是小姐一人之力,巧殺了那小霸王,而且還不露痕跡。」  獨孤雁和黑蜘蛛大為愕異:「哦!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會疑心是豹苑人幹的吧?」  「夫人!這怎麼會呢?恐怕他們發夢也不知道是我們豹苑人幹的。小姐的機靈、勇敢、妙算,使婢子大開了眼界啦!」  獨孤雁和黑蜘蛛不由得將目光望向少爺和小姐了。翠翠—笑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江湖上的一些小技而已,翠蘭這丫頭太過誇張了!」  「哎!小姐,我可沒有誇張呀!夫人不信,問問豹英就知道了!」  當獨孤雁、黑蜘蛛瞭解全部經過之後,真是又驚又喜又折服。黑蜘蛛說:「小姐,翠蘭這丫頭真的沒有半點過分的誇張。小姐的機智、勇敢,恐怕無人能及。這一下,豹苑今後便不會有人再來干擾了。」  獨孤雁說:「老伴!少爺,小姐辛苦了,你怎麼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讓少爺、小姐洗身、休息才是。」  黑蜘蛛笑著說:「對對!少爺,小姐,我可是高興過頭了!少爺、小姐不會怪我吧?」  豹兒說:「我怎麼會怪大嬸呢?再說,我們也不辛苦。「  「不辛苦,少爺、小姐也要休息一下。」  翠鶯、翠花雙雙走出來,伺候豹兒、翠翠回到那精雅小院中。黑蜘蛛又對翠蘭、豹英說:「你們兩個,也去洗澡、休息,放你們兩天假。」  翠蘭和豹英大喜:「多謝夫人。」  其實他們兩人哪裡能夠休息?苑中的家人奴僕,都紛紛向他們打聽追問跟隨少爺、小姐的詳情。女的找翠蘭問,男的纏著豹英不放,一個問完又一個來,大家都異常羨慕翠蘭、豹英能夠跟隨少爺、小姐跑一趟江湖。  是夜,豹苑別墅格外幽靜,月光似水,樹影輕搖。豹兒和翠翠由翠鶯、翠花帶路,來到了獨孤雁夫婦所住的玉屏閣。,獨孤雁和黑蜘蛛正在燈下清點名冊和整理豹苑的收支帳,準備明天呈給豹兒和翠翠過目,見豹兒和翠翠進來,有些愕然,連忙起身讓坐。黑蜘蛛問:「少爺,小姐,你們累了一天,沒休息?」  豹兒說:「大叔,大嬸,我倆有些江湖上的事,想問一下,不會妨礙大叔大嬸吧?」  獨孤雁說:「不妨礙,不妨礙!少爺,你想問什麼事呢?」  「不知大叔大嬸知不知道黑箭這個人?」  「黑箭,那位令江湖人士聞名而喪膽的大魔頭?」  翠翠說:「就是他。大叔知不知道這魔頭的行蹤和下落?」  「這魔頭神出鬼沒,沒人知道他在哪裡。少爺,小姐,你們想要打聽這魔頭的下落?」  「是。」  「不過,這兩年來,這魔頭好像在江湖上失了蹤,也沒聽人說過曾看見這魔頭,相反有人傳說,這魔頭在嵩山一戰之後,已逃回漠北去了,也有人傳說這魔頭已經死了。」  豹兒驚訝:「他已經死了?」  「少爺,是不是這樣,我不大清楚。武林中有人是這麼傳說。」  翠翠問:「大叔,嵩山一戰是怎麼一回事?」  黑蜘蛛說:「小姐,聽說這魔頭殺了不少丐幫的弟子和武當派的門人,更傷了少林寺幾位高僧,連點蒼派的掌門夫婦,也身受重傷,所以……」  豹兒和翠翠同時一怔,打斷了黑蜘蛛的話,急問:「點蒼派掌門夫婦現在怎樣了?」  獨孤雁知道豹兒、翠翠與點蒼派的關係極深,忙說:「少爺,小姐,萬里掌門夫婦在巫山怪醫的傳人余大夫的醫治下,已安然無事,只是萬里掌門的一條腿,行動有些不方便而已。」  豹兒和翠翠才略略放下心來。翠翠說:「大嬸,你再說下去,嵩山一戰怎樣?」  「嵩山一戰,是少林、武當、丐幫三大掌門人,在嵩山的嵩陽書院前,聯手與黑箭交鋒。結果雙方都身負重傷,黑箭在他的弟子黑衣青年劍手攙扶下,負傷而逃。少林、武當、丐幫的掌門人也在自己的門人、弟子扶助之下,離開了嵩陽書院。從這一戰之後,江湖上就再也不見黑箭的蹤跡了。中原武林各派紛紛派出高手去追蹤這魔頭的下落,結果都是空手而回。」  豹兒和翠翠半晌不語,暗想:這黑箭是死了?還是逃回了漠北?翠翠又問:「黑箭的傳人,也不見活動麼?」  「我們沒有聽人說過,大概也去了漠北吧!少爺,小姐,你們要是想打聽他們的下落和蹤跡,我叫豹苑各地的人注意就是了。」  「大叔,你知不知道花花小霸王所聘請的那兩位武林高手是什麼人?」  「不清楚。小姐,他們是什麼人?」  「我疑心他們就是黑箭魔頭的另外兩個傳人。」  這下,輪到獨孤雁、黑蜘蛛震驚了,問:「小姐,是真的嗎?」  「因為他們的武功,與黑箭的傳人——黑衣青年劍手是同一招式的。」  「小姐沒有看錯?」  「我不會看錯,只不過他們的武功,卻不及那青年劍手。」  黑蜘蛛說:「難道這老魔沒有死?又從漠北帶一批門人回來了?」  獨孤雁說:「要是真的,少爺、小姐要格外小心。」  翠翠說:「我們才不怕他哩!我和少爺這次出來,正想找這老魔,了結我們之間的新仇舊恨,為武林除掉這一老魔。」  豹兒說:「翠翠,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好!」  「小心,那你不找他了?」  「找!我怎麼不找了?但不能不小心。」  獨孤雁、黑蜘蛛同時說:「小姐,少爺說的是,我們不怕這老魔,但不能不小心。」  翠翠一笑說:「我當然要小心啦!我是擔心他害怕不敢去找這老魔了!現在他敢去找就行啦!」翠翠想了一下又問,「大叔、大嬸,自從老魔失蹤之後,江湖上沒發生過大的事?」  獨孤頤說:「好像沒發生什麼驚震江湖的大事。不過聽人說,武林中在近一年中,出現了一位武功極高的人物,他手下有大小十三鷹,一個個劍法奇精,身手不凡。」  翠翠感興趣了,問:「這位武功極高的人物是誰?在哪裡?」  「在河南、湖廣交界的桐柏山中,飛鷹堡的堡主,複姓諸葛,名仲卿。」  翠翠驚訝:「渚葛仲卿!是位女子?」  「不!聽人說,是位瀟灑的美男子,經常以書生面目出現,可是沒有人見過其真面目。」  「他為人怎樣?」  「這很難說了!有人說他好,也有人說他壞,大概是他為人亦正亦邪,介乎於黑、白兩道之間。可是,他與黑、白兩道上的人物,都沒有來往,也從來不買他們的帳。」  「他的武功真的極好嗎?」  「這就沒有人見過了!」  「那怎麼知道他的武功極好?」  「聽說,凡是與他交過鋒的人,從來就沒有一個活口留下來。他殺人不過十招。但他手下的大小十三鷹,的確是劍法一流。小十三鷹在一日之間,就蕩平桐柏山上大小三十六寨,令三十六寨的寨主向飛鷹堡俯首稱臣。大十三鷹,更挑了大別山的風雷雙煞,掃平了大別山所有的山賊、惡霸,逼得他們遠走高飛,令桐柏、大別兩地再無賊蹤盜影、惡霸橫行。大小十三鷹武功如此,其堡主的武功便可想而知了。」  豹兒說:「大叔,那麼說,飛鷹堡堡主,可是一個好人了!」  「可是他們掃平一處草寇,卻是婦孺皆殺,十分殘忍,沒留下一個活口。」  豹兒一下啞口無言。翠翠卻感興趣地說:「好呀!有機會,我真想會會這堡主,領教一下大小十三鷹的武功。」  黑蜘蛛笑著說:「小姐,我們與飛鷹堡是天南地北,何必去結這個怨?」  獨孤雁也說:「是呀!聽說,上門找飛鷹堡堡主的人,堡主從來不見,只有他的總管代為接待。」  「他那麼傲慢?」  「可是他生性不喜與人來往。」  「他不怕得罪了人?」  「小姐,他才不怕得罪人哩!上門生事的,沒一個人能離開桐柏山。飛鷹堡,有點像貴州的梵淨山莊一樣,也是不與武林人士來往的。」  豹兒說:「翠翠,既然這樣,我們又何必去找他惹麻煩。」  翠翠說:「不知怎的,我卻感到飛鷹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古怪。」  「他古怪他的,關我們什麼事了?」  「豹哥!萬一飛鷹堡是黑箭方面的人哩!」  豹兒愕然:「這怎麼可能?」  獨孤雁笑著說:「小姐,沒有這個可能,儘管飛鷹堡手段殘忍,濫殺無辜,但對武林中的各門正派、俠義道上的人,從不主動去招惹和結怨,除非是名門正派的人去招惹了他們。」  翠翠說:「好啦!算我多心啦!」  黑蜘蛛笑著說:「講到古怪,也有人說我們豹苑別墅古怪哩!」  豹兒問:「大嬸,豹苑別墅怎麼古怪了?」  「少爺,你想一下,豹苑別墅的主人是少爺和小姐,人家來拜訪,從來只有我倆接待,從沒見主人面,不奇怪嗎?」  「那,那大叔、大嬸怎麼說?」  「我們只好說,少爺小姐出外了,不在家,真對不起。」  翠翠問:「大嬸,有什麼人來拜訪呢?」  「來拜訪的人不多,但都行為古怪。」  「哦!什麼人?」  「最古怪的是一位年已古稀的老叫化,一來就打聽少爺和小姐。我們說不在家,他一下突然閃身不見了。不久,便聽到內院的芳媽、丫環們叫喊起來:『你這個老叫化,怎麼闖進來啦,快給我出去!』原來這老叫化竟溜到內院裡去了。我們慌忙趕進去,只見他不知幾時,偷了我們的一罈酒,坐在聽雨軒的瓦面上,笑嘻嘻地飲起酒來,一邊說:『好酒!好酒!這是地道的女兒紅。這個渾小子真會享受。』我們心想:這準是一位瘋老叫化,便躍上瓦面打算捉他。他哈哈一笑,抱著酒罈溜了。我們怎麼也追不上。」  翠翠笑問:「你們沒問他姓甚名誰?」  「小姐!我們才說少爺、小姐不在家,他便不見了,話沒說上兩句,怎麼問?」  「他什麼時候來過這裡?」  「去年夏天。」  「以後沒來過?」  「沒有,再也沒見他的面。」  「你們要是能捉住這老叫化就好了!」  「小姐,這老叫化是什麼人?」  「一個慣偷,專偷酒喝的老賊。」  「怪不得他輕功那麼好,一轉眼就不見了人。」  豹兒說:「翠翠,你怎麼這樣說莫老前輩呢!」  「他不是慣偷嗎?我說錯了?」  黑蜘蛛看出了蹊蹺,笑問豹兒:「少爺,這老叫化是什麼人?」  「大嬸,他就是江湖上人稱的沒影子莫長老。為人可好了!」  翠翠說:「他當然好啦!會偷酒給你喝,還有不好的嗎?」  獨孤雁和黑蜘蛛頓時驚愕得不能出聲,半晌才問:「他就是沒影子?」  豹兒說:「是呀!』  獨孤雁懊悔地跺腳說:「早知道是這麼一位武林奇人,我就不該去得罪他了!」  黑蜘蛛也歎息地說:「看來我倆無緣,一位武林有名望的耋者跑到我倆面前也不認得,白白的錯過。」  豹兒說:「大叔,大嬸,別這樣,以後我見了他老人家,一定請他來這裡見見你們。」  獨孤雁說:「少爺,你以後見了他,就代我倆向他老人家賠罪!我倆有眼無珠,冒犯了他老人家!」  獨孤雁夫婦為什麼要向莫長老賠罪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豹兒認母 上一回說到獨孤雁夫婦不認識沒影子莫長老,怕他怪罪。豹兒說:  「大叔,他老人家不會見怪的。」  翠翠說:「大叔,大嬸,別向那老叫化賠罪,他偷了我們的酒喝,我們不將他扭送到官府裡去,已算是好的了。」  黑蜘蛛笑著說:「小姐!這使不得。」  「有什麼使不得?誰叫他跑來我家偷酒?大嬸,那老叫化要是再來就將他捉起來好了!」  豹兒正想說,驀然,在瓦面上有人突然說話:「咦!你怎麼走了呢?」  跟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我老叫化不走行嗎?你沒聽你那寶貝女兒要捉我麼?」  「哎!孩子的話,你怎麼當真的了?」  「不行!我老叫化有點怕你那寶貝女兒。」  豹兒和翠翠一聽,又驚喜又愕異,這不是薛紅梅女俠和沒影子老叫化在瓦面上說話嗎?他們什麼時候悄然地來到豹苑了?   翠翠高興、喜悅、激動地叫喊起來:「媽!你幾時到的呀?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呀?」  豹兒也叫喊:「莫爺爺!莫爺爺!」  他們兩人的聲音—落,兩條人影便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獨孤雁和黑蜘蛛在燈火下一看,那位白髮白眉白鬚的老叫化,不就是行為怪異去年夏天偷酒的莫長老嗎?老叫化身旁的一位中年美婦,正是容顏奪人、飄逸灑脫的薛紅梅薛女俠。  翠翠似小鳥般地撲過去,撲進了薛女俠的懷中,嘴裡又高興又埋怨地說:「媽!你怎麼和老叫化跑到瓦面上坐呢?怎麼不下來?」  薛女俠一臉見笑,撫摸著翠翠的秀髮:「你這丫頭,三年來你跑去哪裡去了?可叫我四處尋找。」  莫長老說:「你這寶貝女兒,三年來,只有她心中的豹哥哥,還有你這個媽嗎?」  翠翠叫嚷起來:「噢!你這老叫化想死了!看我不掌你的嘴?」  莫長老愕然:「我老叫化又說錯話了?」  薛女俠笑著說:「莫前輩,你別逗她啦!來!丫頭,讓我看看,你三年變了沒有?」  「媽!我怎會變呢?」  「不!你長高了!也比以前漂亮多啦!」  「媽!看你說的,我還不是以前那個樣嗎?」  薛女俠看了看一直在旁憨笑的豹兒,問:「豹兄弟,你也長得比以前更英俊了!」  「伯母說笑了。」  「三年來,我女兒一直跟著你?」  「是!」  「我女兒有沒有欺負你?」  翠翠又叫起來:「媽!我怎會欺負他呢?他不欺負我就好了!」  「丫頭,我知道豹兄弟是忠厚老實人,不像你古靈精怪。」  「媽!我又幾時古靈精怪了?」  豹兒說:「伯母!三年來,翠翠對我很好,不但幫助我,也鼓勵我勤奮練武。要是沒有她,我恐怕現在也練不好武功。」  翠翠說:「媽!你聽聽,我是古靈精怪嗎?」  這時,獨孤雁和黑蜘蛛雙雙過來,向薛女俠和莫長老一拜:「在下夫婦,拜見薛女俠和莫前輩。」  薛女俠回禮說:「不敢!你們就是這豹苑的內外總管了?」  「是!」   「今後豹兄弟和我女兒,望兩位多指點。」  「薛女俠言重了!」  莫長老問:「獨孤總管,你們不會再捉我老叫化了吧?」  「莫前輩,上次我們有眼不識前輩,請前輩恕罪。」  黑蜘蛛說:「我們今夜還準備一罐女兒紅,算是向莫老前輩賠罪,也算給薛女俠和你洗塵,好嗎?」  莫長老笑起來:「好,好!我老叫化可要向你們賠罪了!」  薛女俠笑著說:「你這老叫化,有了酒,人家割了你的腦袋,你也不會怪罪了!」  大家都笑起來。  是夜,他們就在臨溪水邊的水榭中飲酒。莫長老、獨孤雁和豹兒,正是酒逢知己乾杯少!你一杯,我一杯相互敬酒。薛女俠、黑蜘蛛,算是相見如故,與翠翠談心。雖然是共坐一桌,卻無形中分成兩組。  豹兒問:「莫爺爺,你怎會在今夜裡跑來這裡呀?你知道我在豹苑嗎?」  「知道,知道!我老叫化有千里眼、順風耳,你一在豹苑出現,我就看見和聽到了。」  「真的!?」豹兒不大相信。  「真的,真的。不信,你問問你的獨孤大叔,是不是這樣?」  獨孤雁愕然:「問我!?」  莫長老說:「不問你問誰?你以飛鴿傳書,告訴了段郡主。段郡主又派人帶信上點蒼山,告訴了萬里掌門夫婦,剛好我老叫化和薛女俠在點蒼山作客,不就知道了?」  豹兒笑道:「原來莫爺爺是這麼個千里眼、順風耳呀。」  「本來我老叫化想不來,可是有個人卻央求我老叫化非來不可,並且還將一罐好酒,灌進了我的肚子裡,我老叫化想不來也不行了!」  豹兒問:「是段姐姐求爺爺來?」  「不是!」  「是薛伯母?」  「更不是,她也是受那人所托。」  「哦!?是誰?」  「別問,別問,你明天就知道了。」  「爺爺,不會是萬里掌門吧?」  「哎哎!喝酒喝酒!別事少談。」  在另一邊,翠翠問薛女俠:「媽!爹現在哪裡?身體好嗎?」  「你爹現在點蒼山。他呀,有酒喝就身體好,沒酒喝,就說百病叢生。」  「媽!你怎麼不勸爹少喝兩杯呢?」  「勸得聽嗎?丫頭,得靠你和青丫頭來勸他才行。」  「爹怎麼不陪你—塊來呢?」  「他有些事耽擱了,明天就會來。」  「爹不會是喝醉了,不能來吧?」  薛女俠笑道:「看來有點關係。丫頭,你得看住你豹哥,別叫他也像你爹一樣,變成酒罐子了。」  「媽!他不會的。」  「丫頭,你那麼有信心管得住他?」  翠翠笑著不回答,說:「媽,我們說別的事吧!我師父她老人家身體好不好?」  「丫頭,你也真是,三年來,你不給我音訊還算了,怎麼不給你師父一點音訊呢?害得她四處去尋找你。」  「媽!我怕妨礙了豹哥練武。」  「對了!三年來,你和豹兄弟的武功,練得怎樣了?」  黑蜘蛛這時插話說:「小姐和少爺的武功好極了!小姐的智慧,更是過人。」黑蜘蛛將翠翠智殺花花小霸王的事說了出來。  薛女俠說:「好呀!丫頭,媽可要看看你的武功了!」  「媽,我的武功還不行。」  黑蜘蛛說:「小姐,你就別自謙了!我要是有小姐兩成的武功,就心滿意足了!」  薛女俠笑著說:「你不是更自謙嗎?」  黑蜘蛛正想說,身旁伺候的丫環「咦」了一聲:「看!少爺和莫長老在比手划拳的,不知在幹什麼?」  黑蜘蛛一看,果然豹兒與莫長老在互相指手變招,說:「他們不是在劃掌猜枚比喝酒吧?怎麼又不出聲了?」  翠翠和薛女俠一看,不禁心頭凜然。這不是什麼猜拳猜枚,而是各運內勁,以指代劍,比武過招。莫長老在試探豹兒的劍術了,別的人看不出,翠翠和薛女俠卻看出了。  兩個人雖只運用兩成的功力(看來是害怕指勁傷了在旁的獨孤雁),但互相間的招式變幻莫測,出招奇快,變化萬千。這是上乘武功在暗中的較量。她們感到,雖然是比試試招,但各自都拿出了真才實學,一時不慎,就會給對方指中了啟己手腕上的要穴,也多多少少會受傷。  薛女俠是武林中一流上乘高手,也是女俠中的武學大師,她越看豹兒與莫長老的比試,心裡就越驚訝、駭然!短短的三年,豹兒的武功劍法,造詣極深,劍法是武林中極少見過的劍法,招隨心意,劍隨心發,因敵而變,意到劍到,已達到劍法最上乘的佳境,奪天地造化之功,有鬼神莫測之術,竟能與武林中的—代名宿對敵,而且還隱隱佔上風。  薛女俠輕問翠翠:「丫頭,豹兄弟所學的劍法,就是方悟禪師的劍法?」  「是!」  薛女俠感歎說:「怪不得士別三日,當刮目而視。豹兄弟在三年裡武功劍法之高,與往日簡直不可同日而語。要是他能擊敗了莫長老,那完全可以與黑箭比試高下了!試問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能與豹兄弟匹敵?何況豹兄弟還可以經受得住別人的任何摔打,已處於不敗之地,這真是武林中的第一奇人。」  突然之間,豹兒在電光火石中,說聲:「爺爺小心了!」手指幾乎在不可思議中破空擊出,在莫長老手腕上—點,頓時收手,掌勁指影消失。莫長老幾乎呆若木雞,半晌不能出聲。豹兒擔心地問:「爺爺,你沒事吧?」  莫長老哈哈大笑:「好!好劍法!好劍法!我老叫化不能不從心裡佩服了!我行走江湖以來,從來沒有給人擊中過,就是敗了,也能全身而退,想不到卻給你這個小子擊中,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替舊人,江山代代人才出,豹小子,你今後不但可以放手與黑箭一搏,也可以與那小燕丫頭的西門劍法爭一雌雄了!」  眾人一聽,不禁愕然相視,可與西門劍法爭一雌雄?慕容小燕,自從學成西門劍法以來,可以說是打盡天下無敵手,人又聰明機智,武林中舉為「慧冠武林,技壓江湖」的中原武林的第一把劍。豹兒可以與她爭雌雄?莫長老不會是將話說過了頭吧?  翠翠喜悅地問:「老叫化,這話是真的嗎?別不是逗我豹哥高興吧?」  薛女俠說:「丫頭!莫長老只不過鼓勵豹兄弟有雄心和信心,你怎麼就當真的了?」  莫長老說:「不!我老叫化不會說假話,在劍法上,的確可以與之互爭雌雄,但真的交手,恐怕你豹哥哥仍會敗在燕丫頭的劍下。」  「為什麼?」  「燕丫頭比你這翠丫頭還古靈精怪,機變百出,你豹哥哥那麼老實忠厚,又怎是她的對手?但豹小子並不是敗在燕丫頭的劍招下,而是敗在燕丫頭的機智上。除非你這丫頭和豹小子合為一體,還可以戰成平手。」  豹兒說:「爺爺,我怎敢與燕前輩相比?」  這一夜,他們一直飲酒飲到更殘漏盡,互相間要說的話都說了,要問的也都問了,才罷杯離席。莫長老與豹兒相臥於聽雨軒,薛紅梅與翠翠同宿於滴翠樓。獨孤雁夫婦自回玉屏閣。  第二天一早,薛紅梅女俠要檢查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了。薛女俠說:「翠丫頭,媽要看看你的幻影魔掌有沒有進展。」  「媽!女兒自問幻影魔掌比過去是有了一些進展,只是進展不大。」  「丫頭,我們上那山峰上去,先看看你能不能夠跟上我。」  「好呀!媽,那你先走。」  「哦!?你讓媽先走一步?」  翠翠笑著說:「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追上媽呀。」  薛女俠思疑地看了翠翠一眼,暗想:難道這丫頭的幻影身法能快過自己?但願她能勝過青丫頭,我就高興了。青青在點蒼山上,在白衣仙子的嚴督之下,除了在江湖上行走之外,幾乎不斷地練幻影魔掌神功。三年來大有成效,幾乎可與自己比美了!而這丫頭三年來相伴著豹兒,從昨夜談話聽來,她要照顧豹兒的起居飲食,不時出外購買日常生活用品,又要與豹兒研究各門各派的劍法招式,那她能勝過青青嗎?而自己所選擇的這個山峰,險峻異常,她能以幻影身法登上去己算不錯的了,還能追上自己?便說:「好呀!那我先走一步,你隨後追上來。」  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身法,是武林中獨樹一格的上乘輕功,是從浮光掠影身法中脫胎而出。快不必說,身法更是莫測,幾如飛逝的影子一佯,一掠而過,沒人能看得出來,故稱幻影。它將另一門上乘輕功——凌空踩雲步,揉合在浮光掠影的身法之中。薛紅悔是薛家的唯一傳人,深得其中的真諦,又經過幾十年的磨練,奇快無比,以輕功而稱絕武林。當今武林,能追得上她的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薛女俠一閃身,已從滴翠樓消失,穿窗而出,已飛出了豹苑。翠翠不敢怠慢,急忙提氣,跟隨而出。  轉眼間,薛女俠已在山峰之下,還擔心翠翠不能跟來,回頭一看,翠翠已在自己的身後,不由得點點頭:「丫頭,看來你的幻影身法,的確沒有丟失,比以前有進展。丫頭!我們上峰,這是檢驗幻影身法的險境,沿壁而上,小心了!」說時,她已縱身而上。真是身如幻影飛魂,凌空踩雲,比飛鳥還快十倍。這時,薛女俠已抖出了自己的全部功力,想先登上山峰之巔,回頭看看翠翠是怎麼上山峰的,要不要自己伸手相助。誰知她剛落腳在山峰上,翠翠與她同時,也落在山峰上了,而且還面不紅,氣不喘,迎風微笑,恍若閒庭漫步般的,輕鬆自如。  其實翠翠飲了蟒蛇的鮮血,又練無影劍法,不啻同時修煉內功,內力大增,身輕如燕。何況她三年來,都是一清早在豹谷的懸巖峭壁上練幻影魔掌神功,除了出外和豹兒去購買生活用品之外,從來就沒有間斷過。現在登這險峻的山峰,與豹谷中的懸巖峭壁相比,有小巫與大巫之比,所以翠翠就顯得輕鬆自如,有如閒庭漫步似的。以翠翠這時的幻影身法來說,可以說她比薛女俠快得多,她擔心薛紅悔會擱不下面子,所以不敢超前,緊跟隨而已。這也是翠翠會做人之處。  薛紅悔驚喜異常:「丫頭,你的幻影身法,何止有進展,簡直是勝過做媽的了!」  「媽!我怎能勝過你呢!我是費了好大的勁,又怕媽罵我不長進,才勉強跟隨在媽的身後。」  「丫頭,別謙虛,媽看得出,你登上這險峻的山峰,心不跳,氣不喘,游刃有餘。你強過青丫頭許多了!」  「媽!女兒知道媽是在鼓勵我,才這麼說的。」  「好了!丫頭,別賣口乖,媽要和你過手試招了!」  「媽!你可得讓我呀!」  薛女俠笑道:「丫頭!你可明白,媽與人交手,從不讓人。你別叫媽拍傷了你,小心接招。」  「媽,你不擔心真的將女兒拍傷嗎?」  「那誰叫你學藝不精,拍傷了活該!」  「媽!那我不來了!」  薛女俠笑起來:「你這丫頭,古靈精怪,性格與你爹一個樣。我不相信,你幻影身法那麼好,魔掌會沒有進展。」  「媽!我說的是真的呀,我害怕媽拍傷了我,或者拍下了山峰摔死,那媽不傷心?」  「別胡說!媽出手了。」  薛女俠身形一晃,手掌以不可思議的快速拍到,逼得翠翠以幻影身法閃開。剎時,只見兩條飛快的人影,在山峰上的雲霧中來往飛奔旋轉,快得人根本不可能看見。只見人影對現時消,驟然飛來,轉眼飛去,互相追逐,一沾即走,間或聽到「啪啪」的對掌聲從雲霧中響起。轉眼百招過去,以薛女俠武力來說,在二三十招內,哪怕是一流的上乘高手,沒有不被拍中的。可是她百招以上,竟然拍不中翠翠,就是她的丈夫商良,也不可能辦到,但她偏偏就拍不中自己的女兒。  薛女俠真是又高興又驚訝!看來這個丫頭的確是勝過自己了!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神功,有了可以接替自己的傳人了!因為百招之後,仍不分勝負,薛女俠也隱隱感到,翠翠沒出盡全力,有意在讓自己。有幾招,她明明可以拍中自己,卻是一閃而過,反而向後躍開。最後,薛女俠欣慰地說:「丫頭,別交手了!停下來吧!」  旋轉飛奔的人影消失,山峰上站立兩個衣帶飄飄的身形。薛女俠鬢髮之間有些紊亂,也有些氣喘。翠翠的頭髮雖然有些飄亂,卻氣走神閒,在這一點上,翠翠已佔了上風。翠翠問:「媽!我的武功過得去嗎?」  薛女俠笑著說:「丫頭,你的武功何止過得去,已出乎媽的意料之外了!你今後在江湖上行走,不用擔心有人能殺得了你啦。」  翠翠驚喜:「真的!?」  「丫頭,你戰不過別人,可以跑呀!沒有人能追得上你。」  翠翠笑著說:「原來是這樣!」  「丫頭,方悟禪師的劍法,你有沒有學到手?」  「女兒學得不全。」  「為什麼!?豹兄弟沒教你?」  「豹哥怎會不教我呢,是女兒的內力不濟,沒辦法學,再學下去,就會真氣走入岔脈,終身殘廢,所以女兒只知招式,但卻使不出來,只能學到劍法前面的三十六招。」  「噢!學會了三十六招,你也該滿足了!的確,沒有極為深厚的內功,是難以學到絕頂的上乘劍法的。豹兄弟學全了沒有?」  「媽!豹哥的內功深厚得駭人哩!他用一枝枯樹枝,在他內力的灌注下,可插入堅硬的岩石中去哩!真的達到了摘叫飛花,可取對手的性命。」  薛女陝驚訝得半晌不能出聲,最後說:「要是這樣,武林有幸了!丫頭,我們回去吧!說不定你豹哥在找我們。」  「媽!你休息一下麼?」  「不用丫!走吧。」  她們又以幻影身法,回到了滴翠樓中。伺候翠翠的丫環翠鶯一見翠翠和薛女俠回來,有點埋怨地說:「小姐!你一早去了哪裡了?少爺在尋找你哩!」  翠翠問:「他尋找我有事?」  「小姐!家裡一早又來了客人啦!」  「哦!?是什麼人!」  「婢子也不清楚,說是什麼派的掌門夫人來了!」  「是不是點蒼派?」  「好像是吧!」  薛女俠說:「不用問,一定是你師父尋來了!」  「媽!我去看看。」  「哎!小姐,你還沒有梳洗哩!婢子給你和夫人去打桶熱水來。」  原來翠翠和薛女俠天剛發亮便起來了,整個豹苑的人仍在沉睡中,她們不想驚動他人,所以沒梳洗便從窗穿出,直上山峰,所以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由於她們的幻影身法太快,就是一早起來幹活的丫環、家人,也根本沒看見她們出去,還以為她們像少爺、莫長老一樣,仍睡在樓閣中。  翠翠和薛女俠梳洗完畢,雙雙來到大廳一看,果然是點蒼派的掌門夫人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商良和青青。豹兒、莫長老以及獨孤雁夫婦,正陪著他們談話。  翠翠慌忙上前拜見師父和父親商良,然後又向青青問好。白衣仙子問:「翠翠,你一早去了哪裡?」  「師父,弟子一早和媽到山峰頂上練武去了,沒有迎接師父,請師父寬恕。」  薛女俠笑著說:「白姐姐,我想不到你會一早趕來的,以為你們下午才來哩。所以一早就和這丫頭到山峰上練武。姐姐不會怪我吧?」  白衣仙子笑著說:「妹妹,你這是哪裡話呀?妹妹,快請坐。」  早有家人端了兩張椅子來,翠翠和薛女俠坐下,薛女俠坐在商良身邊,翠翠便坐在青青身邊。莫長老問白衣仙子:「怎麼余大夫沒有來呢?」  白衣仙子說:「他有些事耽擱了,很快就會到的。」  「掌門夫人,不能先說麼?」  「莫長老,還是等大夫來的好。」   翠翠本來聽說余大夫來,已是奇怪了,心想:余大夫來這裡幹什麼?我們這裡沒有人要看病醫傷的呀!現在又聽到師父與莫長老的對話,似乎有什麼事非要等余大夫來了才行,心裡更是奇怪和疑惑了。她輕輕地問青青:「姐姐,余大夫來這裡幹什麼?怎麼非等他來不可?」  青青也輕輕說:「妹妹,師父等余大夫前來認自己的兒子哩!」  不知是青青說得不清楚,還是翠翠聽得不明白。翠翠愕異:「余大夫怎麼前來這裡認他的兒子?難道他的兒子在報恩寺出了家?」  「哎呀!是來認師父的兒子。」  「什麼!?少掌門在這裡出家?師父認不出來?要余大夫來認?」  「妹妹,你怎麼這般的糊塗?師父是來認自己失蹤了十多年的兒子!」  翠翠怔了一下,一下明白了,問:「是豹哥?難道……」  「師父疑心豹兄弟就是自己失蹤十多年的兒子呀!又害怕認錯了,所以要等余大夫前來。」  「余大夫能認得出來?他怎麼認出呢?」  「我也不知道。」  翠翠聽了又驚又喜又疑惑,說句心裡話,她真希望豹哥是師父的兒子,因為他和苞少掌門太相似了!就是不是,她也希望豹哥能認師父為母親,以安慰師父失子的痛苦,就是不知道豹哥願不願意。可是,正因為三年前點蒼派的流言蜚語,才逼得豹哥不辭而別,連夜離開。看來,想要豹哥認師父為母親,似乎不可能了。豹哥雖然外表隨和,但內心甚傲,不想別人說自己用意不良,想謀點蒼派少掌門之位,更不想點蒼派因自己而弄得不和。再說,他心中根本就沒有什麼權欲、武林地位等貪念和野心。  翠翠也知道師父失子的痛苦,十多年來,無時不在想念自己失去的兒子。後來知道那失散的兒子恐怕早已葬身於野獸腹中,師父真是心痛如絞,幾夜幾日,幾乎是滴水不進。後來雖然親自手刃了敵人,仍難以填補失子的痛苦,每每見到苞少爺;總難以忘懷第二個兒子,所以才對苞少爺過分的溺愛和遷就。自從豹哥出現後,師父更思疑自己的第二個兒子沒有死,疑心方悟禪師從豹窩中抱出來的豹哥,就是自己失去十多年的兒子,但苦無任何證據,而且方悟禪師已離塵世,更無從追查和追問……  翠翠心想:豹哥真是師父失蹤十多年的兒子嗎?世上有那麼的巧合?余大夫又怎麼認得出來,他當時難道看見了那頭豹子叼著豹哥回豹窩麼?  翠翠正在沉思之間,聽到了自己義父商良笑嘻嘻的對豹兒說:「豹兄弟,你知不知道莫長老、我和萬里掌門夫人先後來這裡幹什麼?」  豹兒說:「大叔,我不知道,大叔和大家不是來探望我嗎?」  「因為前兩夜,我一連發了兩個怪夢。」  豹兒茫然:「大叔做了什麼怪夢呀?」  「我夢見豹兄弟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所以一聽豹兄弟回來了,便拉萬里掌門夫人來看看。豹兄弟,我們來,主要是來拜見你的雙親。」  豹兒笑著說:「大叔,做夢之事,你怎麼當真的呢?」  商良一本正經地說:「不,不,我—定要當真的,這時觀音菩薩叫我發的夢、我不敢不信。」  翠翠心知自己義父的用意,笑問:「爹發夢,有觀音娘娘叫發的嗎?不是自己發?」  商良愕了愕:「對對!我說錯了!是我夢見觀音娘娘,她在夢中帶我去一個地方,剛好看見豹兄弟在拜認自己的母親。豹兄弟,你知不知道你母親是什麼人呀?」  豹兒還未答,翠翠又問:「我豹哥的母親是什麼人呢?」  「原來她是一位天上的仙子,稱觀音娘娘為妹妹哩!你看怪不怪?」  莫長老忙說:「不錯!不錯!我老叫化也發了一個同樣的夢,夢見豹兄弟的親生母親是位仙子。商老弟,那仙子穿得什麼衣服?我老叫化眼花,看不清楚。」  商良笑著說:「你這老叫化,仙子賞了你一埕美酒嗎,你怎麼連仙子穿的什麼衣服也看不見了?」  「我,我老叫化只看見罐裡的酒是白色的,不會仙子穿的也是白衣服吧?」  翠翠一聽,知道自己的義父和莫長老說的正是自己的師父——白衣仙子。她不由得向豹兒望去,看看他有什麼反應。豹兒卻笑道:「大叔,爺爺。你們別說笑了!兩個人會做同樣的夢嗎?」  莫長老說:「怎麼沒有?我老叫化經常就夢見這個跑生意的商老弟,跑來想搶我老叫化的酒喝。」  商良說:「喂!老叫化,你是不是說錯了?是你跑來偷我的酒喝,我怎麼搶你的酒喝啦?」  薛女俠朝商良笑道:「沒半點正經,你不會說別的嗎?」  莫長老笑道:「好好!這下觀音娘娘真的出來了!」  薛女俠朝老叫化笑罵:「老叫化,你是不是想我與你戒酒了?」  「不,不,你要我老叫化戒什麼都可以,就是千萬不能戒酒,這等於要了我老叫化的一條老命。」  大家聽了都好笑起來。獨孤雁夫婦—直在旁看著聽著笑著。他夫婦倆感到這—批武林名宿到來,必然有什麼大事,不然,不會相約而來!什麼事哩?他倆就不清楚了。  豹傑這時進大廳向豹兒和翠翠報告,說門外有位自稱姓余的大夫前來求見。  豹兒說:「快請他進來。」  「是!少爺。」  豹傑奔了出去,不久,便帶余大夫進來,這是當今武林少有的名醫,大廳上眾人都起身相迎。  余大夫趨前一步:「在下拜見豹少俠、翠女俠和獨孤總管夫婦。」  豹兒連忙回禮:「余大夫,別客氣,請坐!」  余大夫又向莫長老、白衣仙人等人一揖說:「在下拜見各位英雄和女俠。」  眾人回禮說:「大夫請!」  大家坐下,莫長老說:「白女俠,你相約我們來此,現在余大夫也到了,你有什麼話,請說出來吧!」  豹兒心裡疑惑:「萬里掌門夫人有什麼話,約大家來這裡說呢?」但在座眾人,除了獨孤雁夫婦外,都不約而同,將目光朝豹兒望來。豹兒更是奇異:難道萬里夫人所說的事,與自己有關麼?   白衣仙子站起身,向大家深深襝衽一禮說:「多謝各位賞面!也請豹少俠原諒,我沒有取得你的同意,約大家來此,豹少俠不會怪老身吧?」  豹兒忙說:「夫人!我怎會怪你呢?夫人有什麼事,請說好了。」  白衣仙子說:「各位知道,我十多年前痛失一子,以為早巳不在人間。自從豹少俠出現後,我又在—年多的日子裡,四處尋訪,更遠列川藏邊的個小鎮子,向當時接生的婦人相問。我懷疑我痛失的兒子極可能沒有死,現仍在人間。」  薛女俠問:「白姐姐,你疑心豹少俠就是你失去的兒子?」  「妹妹,豹少俠與我兒子相貌一饃一樣,不能不令我生疑。妹妹。你與商兄弟和莫老前輩,還有餘大夫,都曾見過我的小兒,他們是不是一模一樣,叫人難以分辨?」  莫長老說:「不錯!不錯!正因為這樣,我老叫化還給這個跑賣買的小商人捉弄了一場,幾乎上了大當。」  獨孤雁夫婦驚訝:「點蒼少掌門真的與我們的少爺一樣?分不出來?」  翠翠說:「大叔,大嬸,是真的。不但我們,就是連我師父也分不出來,將他們弄錯了。」  莫長老問:「所以,你就懷疑豹兄弟是你的兒子了?特地前來相認?」  「正是這洋,所以我才請大家來。」  商良說:「白女俠,單憑相貌相認,不但我豹老弟不大相信,連我也不大相信。因為世上面貌相同的大有人在,不只是豹老弟和萬里少掌門。」  翠翠著急了:「爹!他們不但相貌相同,連說話、神態、動作也—模一樣啊!」  商良說:「丫頭!我知道你極想你的豹哥哥是你師父的兒子,我也想啊!」他眨眨眼,「我也想和白女俠攀上這一門親家!」  翠翠頓時又羞父急:「爹!看你說什麼呀!」  薛女俠瞪了商良一眼:「你怎麼在自己女兒面前這樣說話?你要不要我將你扔了出去?」  「不不!你千萬別亂來,我是擔心你姐姐白女俠萬一認錯了人,以後豹老弟的親生父母尋來,叫你姐姐的面子怎麼擱下來?」  余大夫也點點頭說:「的確是這樣,白女俠與豹少俠不是一般的人,現在江湖上都極有名望,萬—相認錯了,傳到江湖上去,不但令人訕笑,也叫人懷疑點蒼派的用意,不能不慎重才是。」  莫長老說:「白女俠,我老叫化知道你思子心切,但不可能只憑相貌相同,就將豹兄弟認作你的兒子了!除了相貌,你還有什麼其他證據嗎?」  白衣仙子說:「莫老前輩,我要是沒有其他證據,怎敢麻煩你老和各位前來?」  薛女俠說:「姐姐,你有其他證據,就快說出來吧。」  白衣仙子對豹兒說:「老身有個不情之請,請豹少俠原諒!」  豹兒一直在旁怔怔地聽著,心裡又驚又疑:難道萬里夫人真的是自己的母親?這可能嗎?現在聽白衣仙子這麼一說,連忙說:「夫人有什麼事,直說好了,凡是我能做到的事,一定去做。」  「老身想請豹少俠當眾將上身衣服脫下來!」  豹兒怔住了:「這,這為什麼?」  薛女俠問:「姐姐,是不是豹兄弟身上有什麼胎記?」  「不是胎記,是—顆天生的紅痣,在左腋之下。苞兒也有一顆紅痣,在右腋之下,這是唯—分辨他們兩人的標記。本來有這麼—顆紅痣,就是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去川、藏邊尋找到那接生他們的婦女說出來的。」  「姐姐不知道?也沒看見有這麼一顆紅痣?」  「妹妹,當時我一胎生下他倆之後,身體十分虛弱,暈了過去,怎麼知道他們各人腋下有這麼一顆紅痣呢?只是在那次事變之後,我回到點蒼山,—次給苞兒沐浴,才知他右腋下有這樣—顆紅痣,但豹少俠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商良問豹兒:「老弟! 你左腋下是不是有這麼一顆紅痣?」  豹兒說:「我不知道!」  「什麼!?自己身上有沒有—粒痣也不知道?」  「大叔!因為我沒有看見。」  腋下,就是所渭夾肢窩底,不但自己看不見,別人也不易看見。它與生在頭頂,腦後,背後等地方不同,自己看不見,別人卻可以看見。不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別人是無法知道的。豹兒腋下的,大概除了那位接生的婦人和方悟禪師外,哪怕是最接近他的翠翠,也不會知道。方悟禪師沒告訴他,所以豹兒就不知道自己腋下有這麼一顆紅痣了。  商良問:「沒人告訴你嗎?」  「沒有呀!」  薛女俠說:「豹兄弟,你快脫下衣服,讓大家看你腋下是不是有這麼—顆紅痣吧。」  豹兒在眾人面前脫下衣服,顯得十分尷尬和不好意思。  白衣仙子說:「豹少俠,老身知道這是不情之清,但為了以解老身思子之心切,還望豹少俠答應。要是沒有,老身當眾向少俠賠罪。」  豹兒說:「這倒不用。」  翠翠說:「那你快脫下衣服呀!讓大家看看。」  豹兒只好脫下了自己的衣服,光著上身,露出了他那一身肌肉豐滿、結實、強壯的身體來。這是一個剛成年的青年人的身軀,散發著一股青春的活力。當他舉起左手時,眾人一看,果然在他的腋下,有一粒米大的紅痣,殷紅奪目,略為凸出。眾人驚訝不已,白衣仙子卻驚喜、激動得淚水溢滿眼眶了!顯然,豹兒就是白衣仙子十多年前認為早巳不在人間的親生兒子了!與萬里苞是孿生兄弟,怪不得面貌、神態、動作、說話一模一樣,令人難以分辨了!  翠翠叫起來:「豹哥,你還不拜見你的親生母親,還要等到何時啊?你腋下真的有顆紅痣啊!我知道我師父十多年來,不時都在提到你,惦記著你。」  商良說:「噢!慢一點。」  「爹!你又想怎樣了?」  「我沒什麼,像豹老弟這麼一位武林中的奇人,是人都想認他為兒子,單憑紅痣相貌,仍令人不大相信,說不定他腋下這顆紅痣,是你這丫頭告訴……」  商良話沒有說完,只見眼前有人影一閃,他說聲「不好!」話音沒落,薛女俠便將他提起,扔出了大廳。這是武林中少有的幻影魔掌神功。眾人一時驚愕,薛女俠的手法太快了,快得眾人看不出商良是怎樣給扔出去的。  商良給扔出廳外,以極好的功夫飄然而落,絲毫沒受到傷害,但卻愕然地朝薛女俠間:「你怎麼扔我出去啦?」  薛女俠說:「誰叫你胡說八道?我沒有掌你的嘴已算好的了。」她接著對白衣仙子說,「姐姐,你別聽他的胡言亂語,豹少俠有憑有據,是你的兒子,沒有人敢懷疑。」  白衣仙子說:「妹妹,你錯怪商賢弟了!」  「哦!?我怎麼錯怪他了?」  「因為這話不是商賢弟說的,我來時,就有人這麼說過。」  「誰!?」  「妹妹別問了!是點蒼派的人。」  「他怎麼這樣說呢?他不高興姐姐母子相認?居心何在?」  「妹妹,正所謂家醜不可外傳,不說的好。」  「不會是姐姐的少掌門吧?」  「苞兒怎會這樣!」  翠翠說:「師父!我知道是什麼人說的了。豹哥在三年前不辭而別,就是那人在暗中胡說八道,逼得豹哥連夜離開了。好!我回去要問問他為什麼這樣說?」  白衣仙子說:「翠丫頭!別亂來,這事我自會處理。其實點蒼派有人這麼說,其他門派的,又何嘗沒有人生疑!」  「師父!那要怎樣才能使人心服口服地相信豹哥是你的兒子呢?」  商良走入大廳,說:「丫頭,你怎麼不想想你師父為什麼要邀請余大夫來這裡?」  「余大夫能證明豹哥是我師父的親生兒子?」  「我不知道!」  「嗨!爹!女兒跟你說的是正經話,你怎麼盡打哈哈?」  莫長老笑嘻嘻說:「江湖小殺手!你怎不問下我老叫化?叫余大夫去殺一個人,他不能做到,叫他證明誰是誰的兒子,那卻比我老叫化吃豆腐還容易。」  「真的!?」翠翠驚喜了。  白衣仙子說:「翠丫頭!余大夫最近在昆明比解了一個爭認父親之案,驚動江湖,連雲南的沫王爺和知府大人也佩服不已。因為事情鬧到知府大堂上,知府也無法判斷,余大夫卻以他神奇的醫術,很快便判斷出來了。」  「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豹兒也好奇地間:「余大夫是怎麼判斷的呢?」  白衣仙子說:「昆明府有一位百萬富翁,也是沫王爺的一位姻親。在他未成為百萬富翁時,一次兵亂,他的妻子兒子被衝散,不知流落何處,長久不見音訊下落。後來這富翁另娶續房,但始終沒有兒子,只生女兒。眼見自己—筆偌大的家產無人繼承,他便思念自己失散在江湖上的兒子。於是四處懸榜尋找,許以重金。這麼—來,便有四五個人前來昆明認父親了!其中有兩個人所說的情況,與富翁當年失散的情景一樣,也說出自己母親的姓氏和出生年月、地點。富翁判斷不了,通過沫王爺,請求知府大人判斷誰是自己的兒子。」  「後來呢?」豹兒和翠翠同時追問。  「知府也判斷不了。這時,剛好余大夫到昆明為人治病,他以驗血的方法,一下子就判斷出了誰是富翁的兒子。」  翠翠驚訝:「師父,莫不是民間傳說的『滴血認親』的辦法?」  余大夫說:「滴血認親的辦法也不十分準確,因為幾百個人之中,也有血液相同相近的。」  「大夫,那你用什麼辦法?」  「化血!」  「化血!?」  「不錯!每個人身上,都流著父母的血,有父母的遺傳,怎麼也假不了,不是自己的兒子,怎麼也不相同。我只將血液化解開來一看,便能判斷出來。」  當時在明代,科學遠沒有像現在這麼發達,更沒有什麼儀器,也根本沒有什麼A型血B型血等這樣的科學名詞。而余大大竟能在當時分出人體的不同血型來,更能從血液中的白血球化驗出父母的遺傳基因來,不能不說是非常的神奇了!可惜的是,余大夫沒有將化驗血的方法傳至醫學界,而且當時的大夫、郎中,也根本不相信。何況余大夫出於所謂的邪教,被當時的大夫、郎中們視為異端邪說,更不屑去學,只感到他的醫術神奇得不可思議。  翠翠說:「余大夫,那你快給我豹哥化血呀!」  余大夫說:「翠女俠,化血不能單化豹少俠的,也要化令師父的血才行。」  於是余大夫命人取了—碗清水來,從白衣仙子和豹兒的中指上取下兩滴血,滴落清水中,只見兩滴血在清水中互相接近,很快地合為一體。眾人看得莫名其妙,余大夫卻點點頭:「不錯,白女俠和豹少俠的血一樣,已省了在下的一些化驗。」  商良問:「余大夫,這不是滴血認親嗎?」  「是!這就是滴血認親。以白女俠能說出豹少俠腋下的紅痣和這兩滴血的結合,已經可以說,已有證據,豹少俠是白女俠的親生兒子了!為了慎重,在下再進—步化血,看看豹少俠的血中,有沒有白女俠身上的遺傳。」  余大夫又從白衣仙子和豹少俠手指上抽出幾點鮮血出來。有的滴在雲石板上,有的裝入透明的白色小瓷瓶中搖晃。眾人凝神地靜觀,大廳上真是鴉雀無聲。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余大夫用什麼手法和藥物,觀看了雲石片和白瓷瓶的鮮血好一陣,最後面露欣喜之色。眾人困惑地問:「余大夫,怎樣?」  余大夫向白衣仙子—揖說:「賀喜白女俠,豹少俠的確是你的親生兒子,絕對錯不了。豹少俠血中,有你的遺傳。」  商良、薛女俠雙雙說:「豹兄弟,你還不上前相認自己的母親?」  豹兒頓時跪在白衣仙子的跟前,叩頭說:「豹兒叩見母親,請母親寬恕孩兒不孝。」  白衣仙子這時早巳淚水橫溢。儘管白衣仙子是位女中巾幗英雄,一向不為情所動,但天生的母愛也令她激動得淚流滿面了。她扶起豹兒,聲帶嗚咽:「孩子!為娘想得你可苦啊!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想不到上天可憐,今日令我母子相認。」  豹兒說:「都是豹兒不好,不能早與母親相認,令母親牽掛傷心。」  「孩子,這怎能怪你呀!」  青青和翠翠,也早巳滿眼是淚。就是薛女俠,也眼眶紅潤,她上前說:「姐姐,你找到了自己親生的兒子,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反而哭了?」她又對青青、翠翠說,「你們這兩丫頭,不勸勸你們的師父,反而掉眼淚幹嘛?」  翠翠說:「媽!我是高興呀!」  莫長老和商良一齊向白衣仙子恭喜!老叫化說:「萬里夫人,我老叫化恭喜你了。你有這麼一位武功奇高、心地極好的兒子,真令人羨慕。可惜我老叫化怎麼也生不出來。」商良說:「白女俠,恭喜!恭喜!你令我這個跑買賣的商人羨慕得要命。我那觀音菩薩連—個蛋也沒有下,抱回來的兩個又是賠本貨,到時我……」  白衣仙子本是喜悲交集,給商良這麼一說,不禁破涕為笑:「商賢弟,你怎能這樣說呢?」  的確,任何嚴肅的場面,經商良這麼一說,就完全給破壞了,變成了令人發笑的場面。薛女俠早已柳眉倒豎,杏眼圓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聽聽。」  青青和翠翠擔心薛女俠又將商良橫扔出去,連忙說:「媽,爹那張嘴—向沒遮攔的,你別去理睬他!」  商良慌忙說:「對,對!我不會說話,我自己掌自己的嘴好不好?」  白衣仙子也勸說:「妹妹,商賢弟一向放浪無羈,說話不知禁忌,妹妹何必計較這麼多?」  「不行!今夜裡,我非要他跪在床前將話說清楚才行。是我不會下蛋,還是他商家缺德。」  眾人一聽,只好一笑了之。獨孤雁和黑蜘蛛這時上前下拜白衣仙子。黑蜘蛛說:「老夫人,我倆叩見你了!恭喜老夫人母子相認。」  「快起來!你們這樣就折殺我了!小兒還望兩位大力協助啊!」白衣仙子又再次拜謝眾人,更朝余大夫深深襝衽:「多謝余大夫!令我母子相認。」  余大夫連忙說:「白女俠客氣了,這只是在下舉手之勞,也是在下的天職。白女俠又何必言謝?」  獨孤雁和黑蜘蛛命家人通知廚房準備幾桌的上好酒席,一來慶賀少爺母子相認,二來也為各位接風洗塵,同時還請了報恩寺的主持—栗大師和寺中的幾位職僧一同前來相賀。大家見面,又是一番客氣,酒席中互說仰慕之情。  酒席散後,黑蜘蛛安排好各人所住的地方,白衣仙子和豹兒在聽雨軒傾吐母子之情;青青和翠翠在小亭中互問三年分別的情景;莫長老給—粟大師請了去下棋。唯一特別的,是薛女俠揪著商良的耳朵,回到滴翠樓上叫商良跪在地板上認錯,弄得翠鶯忍俊不禁。  商良跪在薛女俠面前說:「喂喂!你幹嘛當眾揪我的耳朵?留點面子給我好不好?」  「你當眾說我不會下蛋,是給我面子嗎?」  「我,我不是給你認錯了嗎?」  「你嬉皮笑臉的,那是認錯?」  「夫人,你要我怎樣?」  「給我跪在這裡—天—夜,不許喝酒和吃飯。」  「那我不餓死饞死了?」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連篇,就是三天三夜,你也不會餓死饞死的。」  「那不行!兩個小觀音回來了,我這個做爹的好看嗎?」  「你還說?你說她們是兩個賠本貨,她們還沒有找你算帳哩!」  「她們怎麼找我算帳?」  「我怎麼知道?青丫頭可能還好說話,翠丫頭古靈精怪,她的幻影魔掌神功,比我還好還快,她要是抓到你,恐怕你連叫喊也來不及叫。」  商良喜得一下跳了起來:「你不騙我?」  「你要不信,可以去試一下她的身手。哎!跪下,你別趁機站了起來。」  商良雖然俠名在外,又遊戲人間,不拘小節,但卻非常的懼內。在武功上,他固然不及薛女俠;入贅薛家,這也不是他懼內的主要因素。他迷上了薛紅悔,薛紅梅笑也好,罵也好,怒也好,他都感到很美,甘心貼耳的服從,這才是他懼內的主要原因。一般人懼內,不外乎三種原因:—是女家在社會上極有權勢和富有,—切得仰仗妻子才有成就;二是妻子比自己更有本事,沒有妻子,自己寸步難行;三是妻子異常潑辣?常常是—哭二喊三上吊,而自己又極有名聲和地位,不想鬧得別人知道,影響了自己的名聲和前途。可是商良偏偏都不是,他懼內主要是看上了妻子喜怒笑罵之美和妻子那迷人的風度。其實薛女俠之美,怎麼也不及段麗麗,但商良卻認為自己妻子之美,任何女人也比不上,是當今最美的女人了。正所謂各花入各眼。所以薛女俠叫他行她就行,叫他坐他就坐,叫他跪他就跪,半點也不敢反抗。除了喝酒,他樣樣都聽從妻子的。若不准他喝酒,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  商良又只好苦著臉跪下來,問:「我真的要跪一天一夜嗎?你睡著了我也跪著?」  「不錯!要是我睡著了,你敢起來或溜掉,你今後就別想在江湖上到處行走了!」  「那成年累月在家裡?」  「不!關在地下室裡,而且還沒有酒喝。」  薛女俠這一擊,又是商良最致命的傷處。商良—聽,連忙說:「不,不!我不會起來,也不會溜走的,你去睡吧。」  青青和翠翠從小亭回到滴翠樓了。一登樓,見商良直挺挺地跪在薛紅梅的腳下,兩姐妹會意地一笑。翠翠故意地說:「姐姐,你看,爹怎麼矮了半截了?」  「妹妹,你別說了!快去扶爹起來吧。」  商良連忙搖手說:「你們兩個別胡來,扶我幹嘛?我喜歡這麼跪著才舒服。」  青青笑著問:「這樣好看嗎?」  「好看,好看,你們嫌不好看,可以走開,別看。」  薛女俠笑罵道:「你起來吧!在兩個女兒面前,也這樣不大不小的。」  商良說:「夫人,這是你叫我起來的,可不是我自己起來的,到時,可別不認帳,不准我行走江湖和喝酒。」  「行了!我算怕了你了!」  商良站起來,翠翠笑問:「爹!你怎麼站起來了?你跪著很好看呀!我想再看看。」  「我站起來不更好看嗎?」  「還是跪著的好看。」  「你這丫頭,到時別想我給你一副嫁妝。」  「哎!誰要嫁妝啦?」翠翠的面頓時紅起來。  「你不要?好,好!到時我可以省下一筆錢買酒喝。」商良笑著,從窗口躍了出去。  翠翠向薛女俠撒起嬌來:「媽!你沒聽爹說得多難聽?」  青青說:「妹妹,你難道還不知道爹的性格?他那張嘴是沒遮沒攔的!」  薛女俠笑著說:「丫頭,爹不給你嫁妝,我給。」  「哎!媽,我不跟你說了,你和爹是一個樣,盡拿我打趣。青青嫁人,我才不嫁哩!」  青青也叫起來:「你想死了!怎麼將這把火燒到我身上來啦?」  母女三人,不由一齊歡笑,不是親生母女,卻勝似親生母女。正當她們歡笑時,白衣仙子帶著豹兒來了。她們收了笑聲,薛女俠起身問:「姐姐,你們怎麼不多相聚一會,就來這裡了?不會是有事吧?」  「妹妹,我母子今後相聚的日子長著哩,我卻希望妹妹在雲南多住些日子。妹妹是願意在這裡住,還是在點蒼山住?」  「多謝姐姐,我打算明天就回山西龍門。我有一年多沒回去過了,有點不放心。」  翠翠說:「媽,你怎麼明天就走呢?不能多住幾天嗎?」  白衣仙子說:「是呀!妹妹怎麼也得在雲南多住些時候才能走。」  「姐姐,我多住幾天也行,不過我走時,得帶著我的兩個女兒一同回山西,望姐姐能答應。」  「兩個丫頭,也該回家拜認祖先才是,我怎敢不答應呢?不知兩個丫頭意下如何?」  青青說:「師父!我沒意見。」  翠翠望著豹兒,似乎捨不得分離。薛女俠和白衣仙子都看在眼裡。看來這翠丫頭是對豹兒一往情深,不願分離了!白衣仙子想了一下說:「妹妹,這樣吧,你們和我們去點蒼山,讓豹兒拜認他父親和祖父後,我再讓豹兒跟隨你們一塊上山西龍門,怎麼樣?」  翠翠首先高興地叫起來:「師父!那太好了!媽,我們一塊去點蒼山吧,然後回山西龍門,好不好?」  薛女俠笑著戳了一下翠翠的額頭:「你都說了,還問我好不好?看來,我只有答應啦!」  「媽!你真好!」  白衣仙子說:「妹妹,那我們—言為定,明天上早就動身回點蒼山。」  「好呀!」  翠翠問:「媽!爹跟不跟我們回山西呢?」  「他敢不回嗎?」  「有爹在—塊,那路上有趣多了!」  是夜,薛女俠和商良—說,商良遲疑了半晌也沒回答。薛女俠揚了揚眉問:「你不願回山西龍門?」  「不不,我沒這樣說。」  「那你怎麼不出聲?」  「我,我想在這裡陪老叫化多玩兩天。」  「你陪老叫化玩兩天?」  「是是,只玩兩天,多一天也不會。」  翠翠說:「老叫化是天生的三腳貓,恐怕一天也呆不住,他會在這裡玩兩天嗎?」  「會,會,今天他和那老和尚下棋,輸了不服氣,約定明天再下過,不贏那老和尚,他不離開這裡。」  「要是老叫化明天也蠃不了呢?」  「後天呀!」  「後天也贏不了呢?」  「不不,老叫化後天准贏那老和尚的。」  薛女俠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花招?」  「我,我有什麼鬼花招呀?」  「你是和那老叫化在這裡賭喝酒,還有獨孤雁也參加。什麼下棋,鬼才相信。」  「真的,真的。下棋嘛!當然少不了要喝兩杯酒!」  青青說:「媽!難得爹這麼高興,就讓他在這裡玩兩天吧。」  「青丫頭,你敢保證他在第三天趕到點蒼山找我們?」  青青望著商良:「爹!你不會叫女兒為難吧?」  商良連忙說:「不會!不會!爹寧願為難自己,也不會為難你的。要不,你以後還會幫爹講好話嗎?」  薛女俠「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了!」  翠翠神秘地笑了一下:「媽,我有辦法叫爹明天跟我們一塊去。」  「哦!?翠丫頭,你有什麼辦法?」  商良瞪大了眼:「你!你這丫頭,別胡來,爹可沒有得罪你呀!」  翠翠笑了笑:「算了!爹,你就在這裡玩兩天吧。」  商良透了一口大氣。他真有點害怕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連忙說:「多謝!多謝!爹今後一定給你準備兩份厚厚的嫁妝。」  「哎!爹,你是不打算在這裡玩兩天下!」  「不不,算爹又說錯了話。這樣吧,你今後想要什麼的,爹一定想辦法給你弄到,好不好?」  薛女俠說:「你走開吧,別盡給我丟人獻醜了。」  「對對!說多錯多,我去找老叫化去。」  商良—走,青青問翠翠:「妹妹,你有什麼辦法叫爹跟我們一塊走呢?」  「姐姐,那還不容易嗎?只要我們將豹苑地窖中的酒全倒了,再帶上兩罈美酒上路,這樣,不但爹會和我們上路,恐怕那老叫化也會跟著來!」  青青笑著說:「這使不得,那要浪費多少的酒?」  薛女俠笑著說:「翠丫頭,你這辦法不出聲還可以,一出聲,就不靈了!」  「怎麼不靈了!」  「你爹並不是一個傻人,他精靈得很哩!當你說出有辦法叫他和我們一塊走時,恐怕他就想到了這一點。他所以急於去找老叫化,說不定已和老叫化到地窖裡搬走幾罈酒到和尚寺裡去了!」  「是嗎?我去看看。」翠翠說完,便閃身從窗口穿了出去。翠翠還沒有走到地窖,果然見老叫化捧了兩罈女兒紅從地窖那邊而來。  老叫化見了翠翠,愕了愕,問:「咦! 你怎麼來這裡了?」  翠翠笑著說:「老叫化,這話你不問得奇怪嗎?這兒是我的家,我什麼地方不能去呢?」  老叫化又怔了怔:「不錯!不錯!我老叫化又說錯話了!」  「老叫化,你捧這兩罈酒幹什麼?」  「嘻嘻,這不是兩罈酒。」  「哦!?不是酒是什麼?」  「是兩個空酒罈。我老叫化見丟了怪可惜的,這酒罈製作得這麼精美,我想收藏起來,不時看看,也好解解酒饞。」  「我豹苑沒有酒給你喝嗎?要解酒饞?好,我去問問獨孤大叔,問他為什麼不好好招待你老,叫你老抱兩個空酒罈來解饞。」  「不不,你別去問他了!那是我老叫化順口說的。其實,我頂喜歡這兩個空酒罈。翠丫頭,你忙你的吧!我老叫化走了!」莫長老說完,一閃身而去,說有多快就有多快。  可是,他沒走上十步,前面的一條人影卻攔住了他的去路。他一看,竟然又是翠翠。莫長老不由驚訝起來。他疑心自己的眼花了,看錯了人,再定神一看,不是翠翠又是誰?他脫口而問:「又是你!?你幾時跑到我老叫化的前面去了?」  莫長老在江湖上號稱沒影子怪丐,輕功之快,自是超人一等,沒有人能追上。他怎麼也不相信翠翠能追上自己,所以他才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看錯了人。  翠翠笑著說:「老叫化,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哩!」  「不不!我老叫化今夜沒有空,有話留到明天說。」莫長老說完,轉身一閃而逝。剛走滿十步,翠翠又出現在他前面了!  莫長老這下真的驚呆了,難道這丫頭會分身法?他回首看看,身後十步之外,沒有翠翠,只有眼前的翠翠。他不信翠翠的輕功能快過自己,於是他又向西縱去,抖出了自己八成的功力。這一次他走出了二十多步,還是給翠翠橫身攔住了。以後老叫化不論向哪個方向跑,都被翠翠以不可思議的輕功攔住了。這時,老叫化驚愕翠翠將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身法練到如此上乘的境地,已超過了商良和薛紅梅。老叫化不走了,索性坐在地上,將兩個酒罈放了下來。  翠翠笑問:「你老怎麼不走了?」  「丫頭,我老叫化算服了你,你是不是有了奇遇?還是吃了千年人參和仙果?將薛家的幻影身法練到了如此的超絕?」  「沒有呀!」  「丫頭,你死死纏住我幹嘛?」  「捉賊呀!捉偷酒的老慣偷。」  莫長老一下又跳起來:「我老叫化幾時偷酒了?」  翠翠指指酒罈:「有憑有據,那是什麼?」  「那是兩個空酒罈。」  「那我檢查一下。」  莫長老一下洩了氣:「別,別,你別檢查。這的確是兩罈酒,可不是偷的。」  「是嗎?那是在地窖裡撿到的了?你怎麼不去官家的銀庫撿些銀子來?」  「丫頭!的確不是我老叫化偷的。」  「贓物在你手中,起碼也是個窩贓犯。」  老叫化叫起苦來。翠翠說:「你現在叫也沒用,你老老實實說出是誰偷給你的。」  「不行,我老叫化不能出賣朋友。」  「那對不起,請你跟我走。」  「你要我老叫化去哪裡?」  「今夜吊一夜,明天送去官府。」  「那我老叫化不死了?」  翠翠笑著說:「你老長命二百歲,死不了,頂多坐幾年牢而已。」  「這個跑買賣的,可害死我老叫化了!」  「是我爹叫你偷的?」  「不是他是誰?不,不,我老叫化什麼也沒有說。」  「看來,你對我爹很不錯呀!」  「你不會連你爹也送去官府吧?」  「對不起,我是包青天,鐵面無私,六親不認,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薛女俠和青青從隱蔽處轉出來,薛女俠笑著說:「翠丫頭!別捉弄莫前輩了,讓莫長老走吧。」  莫長老似乎恍然大悟:「好呀!原來是你們一家人捉弄我老叫化。不行,我老叫化找你那跑買賣的男人評評理去!他叫我去地窖裡偷酒,又打發自己的老婆、女兒來捉我,我老叫化是好欺負的嗎?枉我將他視為我老叫化的酒友。」  青青笑著說:「莫前輩,你別冤枉了我爹,他的確不知情,也不是特意戲弄你老的。」  「那你們怎知道我老叫化今夜去偷酒呢?」  薛女俠笑著說:「你難道還不知道他那嘴巴沒遮攔,守不住秘密的麼?」  翠翠笑問:「老叫化,你想我怎麼罰你?」  「什麼!?你還要罰我老叫化?」  「世上哪有偷東西的賊不受懲罰的呢?」  「你要怎麼罰我?」  「罰你老叫化在第三天,將我爹帶去點蒼山去見我們。」  「我老叫化不願意呢?」  「那好,我就將所有的酒罈全打爛了,你明天就跟我們去大理府投案。」  「不,不!我老叫比要第一個懲罰的辦法,不要第二個。」  「老叫化,你還算聰明,那我們在點蒼山等你帶我爹來。這兩天,你們盡情玩吧,只是別喝得天旋地轉,什麼都忘記了!」   莫長老朝薛女俠拱拱手說:「薛女俠,我老叫化恭喜你,你薛門有了真正的傳人了!最好你連怎麼管丈夫的衣缽,也傳給你的兩個寶貝女兒。」  翠翠叫起來:「老叫化,你是不是想死了?要不要我捉你去官府?」  莫長老連忙說:「不不!」抱起兩罈酒,一溜煙地跑開了,隱沒在報恩寺寺後的樹林中。  青青說:「媽!果然不出你所料,看來爹也在那裡了!」  翠翠問:「媽,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別去看了!我們回樓睡去。男人們的說話,有時聽了,叫你啼笑皆非,惱又不是,罵又不是,不聽為清淨。」  第二天一早,白衣仙子和豹兒,薛紅梅和青青、翠翠,連同余大夫,兩男四女,騎上了六匹快馬,離開豹苑。獨孤雁夫婦一直送到山下,分手時,黑蛛蛛說:「少爺、小姐放心,豹苑有我倆夫婦打點,不會出事,只希望少爺、小姐早日回來,別令我夫婦盼望。」  豹兒說:「大嬸,我會回來的。」  豹兒等人在獨孤雁夫婦走後,正想策馬飛奔,突然叢林中轉出兩匹馬來,馬背上騎著的是一男一女。豹兒一看,是豹英和翠蘭。豹兒「咦」了一聲:「你們兩個在這裡?」  豹英說:「少爺!我們是奉了總管之命,前來伺候少爺、小姐和老夫人的。」  翠翠問:「怎麼總管沒先向我們說?」  「總管怕少爺、小姐不答應,先打發我倆在這裡等候。」  「你們是不是自作主張,自己跑出來的呢?」  翠蘭說:「小姐!奴婢不敢這樣大膽。」  豹兒說:「我們不用人伺候,你們回去吧!」  豹英說:「少爺,總管吩咐,我們不論怎樣,都要跟隨少爺和小姐的。」  豹兒問翠翠:「你看怎麼辦?」  「你問師父和我媽吧。」  豹兒轉向白衣仙子。白衣仙子說:「既然總管不放心,就讓他們跟隨好了!」  豹英和翠蘭大喜,連忙叩謝:「多謝夫人!」  這樣,由豹英在前面帶路,八匹快馬,揚蹄往大理府而去。豹英好像是走慣江湖一樣,路途上的投店吃飯,全由他一個人料理,不用豹兒等人操心。有他跟隨而來,眾人方便多了。他們在半途的一處小鎮上吃過午飯之後,又繼續趕路。在正要穿過一片樹林時,豹兒突然從馬背躍起,落在豹英的坐騎前面,一手挽住了馬韁說:「豹英!別進樹林,停下。」  豹英愕然:「少爺,為什麼?」  「樹林中有人埋伏。」  豹英的坐騎一停,後面的七匹馬也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白衣仙子問:「豹兒,出了什麼事?」  「媽!孩兒聽出樹林中有人埋伏,不知是什麼人,所以最好別進樹林,讓孩兒先去看看。」  薛女俠側耳傾聽:「不錯,樹林深處是有人。」  豹英躍下馬來:「少爺,讓奴才先進去看看是什麼人。」  「你們不必去看了,是在下。」  聲落人現,一位身手異常敏捷的黑衣青年從樹林深處飄然而來。顯然,這是—個絕頂的一流上乘高手?來人面目英俊,劍眉入鬢,雙目有神,神態瀟灑,面帶傲氣,一把長劍佩在腰上。  豹兒不由一怔,脫口而說:「是你!?」  「不錯,正是在下,我們久違了!」  這位瀟灑英俊、—身勁裝的青年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兩次與豹兒交過手的黑衣青年劍手、大魔頭澹台武的傳人。從武功來說,他和豹兒同一師門,是師兄師弟。  白衣仙子、薛紅梅、青青,翠翠和余大夫,都認識這位青年劍手,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暗暗吃驚。白衣仙子更是心頭大震,難道小魔頭專門在這裡等候著自己?看來今日有一場惡戰了!要是單單是這小魔頭一個人,自己與豹兒和薛女俠三人聯手,仍可以一搏,可是小魔頭的身後,同時也出現了四位蒙面的黑衣劍手,一個個動作輕靈敏捷,輕功極好,與這小魔頭的武功同出—門,一個個都不是等閒之輩。  小魔頭似乎今日格外有禮,向白衣仙子、薛紅梅拱拱手說:「在下見過白女俠和薛女俠兩位前輩。」  白衣仙子訝然:怎麼這小魔頭今日變得彬彬有禮了?難道他已肯定能吃掉我們,才這麼從容自信?人家既然以禮相見,也不能失禮了,便還禮說:「老身不敢,請問閣下高姓大名?能否賜教?」  「不敢!在下小姓張,賤名劍。」  豹兒等人,這時才知道可怕的青年黑衣劍手叫張劍。白衣仙子又問:「閣下是專程在這裡等候老身等人的嗎?」  「不錯!在下本來是等候余大夫的,想不到白女俠和令郎隨同而來,在下便一併相請了。」  「閣下請我們幹什麼?」  「也沒什麼大事,在下只想請余大夫、白女俠和令郎隨在下一行,不會為難白衣女俠、余大夫和令郎的。」  「去哪裡?」  「白女俠到時自然會知道。」  翠翠這時說:「我們要是不答應呢?」  「請姑娘別逼在下出手。」  「你拿穩能勝得過我們?」  「在下自問還有這個信心。」  「好!我就想領教一下你的高招。」  張劍輕蔑地一笑:「憑姑娘的武功?」  「是呀!我要僥倖勝了你怎樣?」  「這根本不可能!」  翠翠「嗖」的一聲,寶劍出鞘:「姓張的,請出招!」  一位蒙面黑衣劍手對張劍說:「大師兄,讓小弟來教訓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峰迴路轉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 W .y u n x u a n g e . c o m) 上—回說到一黑衣蒙面劍手要教訓一下翠翠,張劍點點頭說:「五弟,你教訓她一下也好,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但千萬不可傷了她的性命,因為我答應了一個人,不在大理府境內殺害一個人。」  這劍手說:「大哥放心,小弟明白,盡量不傷害她就是了。」  聽他們的口氣,似乎視翠翠不堪一擊,隨隨便便就可以殺了翠翠。氣得翠翠柳眉倒豎,冷冷地說:「我也不想殺人,但今天我卻非要殺了你們不可!做一次虧本的買賣。」  這劍手愕異:「你做什麼虧本買賣呢?」  「你難道不明白,本姑娘是江湖上有名的小殺手?」  這劍手說:「什麼!?你是小殺手?在下沒聽說過。」  「等—會,我劍架在你脖子上,你就會聽說過了!出招吧!」  薛女俠這時喝聲:「慢!」  張劍傲慢地笑問:「薛女俠要插手?」  薛女俠反問:「我要是帶走閣下的人,閣下會不會插手?」  「看來薛女俠是非插手不可了,不知薛女俠想怎麼插手?在下也久聞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獨步武林,稱絕江湖。在下早已有心想見識一下。」  薛女俠一笑:「閣下等會就有機會見識,現在不必著急。我想問閣下一句,閣下答應了什麼人,不在大理府殺人?」  「這個,女俠不必多問,在下更不想回答。」  「閣下不想殺人,可我們這個江湖小殺手卻想殺你們。你們也不想殺人麼?」  張劍—笑:「她恐怕沒有這個本事!再說,在下應承過不在大理府境內殺人,並沒有說不去斷掉一個人的手腳,廢去她—身的武功。」   「閣下非要帶走余大夫、白女俠及她的令郎不可?」  「在下來的目的就是如此。薛女俠想不插手,現在走也還末得及。」  「多謝閣下的好意,可是我是非插手不可了!」  「那薛女俠別怪在下冒犯。」  「閣下想單打獨鬥決勝負,還是想群毆決勝負?」  「在下哪一種都可奉陪。」  「我們有八個人,閣下才五個人,不怕吃虧麼?」  「在下無所謂人多人少。」  「我聽出,樹林中似乎沒有別的人了!」  「不錯!在下只區區五人。」  「我們還是公平一點的好,我們也不想人多欺人少,就是勝了也不光彩。」  「薛女俠勝了在下再說也不遲。」  「閣下要是敗了怎樣?」  「在下根本沒有作敗的打算。」  「閣下這麼有信心?」  「沒有這個信心,在下又何必跑來?」  「我是說,閣下萬一敗了怎麼樣?」  「在下真的萬一不幸敗了,只好離開。」  「這樣,我們不吃虧了?」  「你們吃什麼虧呢?」  「我們若敗了,你就要帶人走;我們勝了,你們則輕輕鬆鬆地離開,我們不吃虧?」  「請問薛女俠想怎麼樣?」  「我們若敗了,你們要的人,可以帶走;我們要是勝了,你們都給我留下來!」  「不錯!這很公平合理。請問女俠,怎麼樣決勝負?」  「我們各出五人,單打獨鬥,五戰三勝的為勝,怎麼樣?」  「在下不想花這麼多的時間。」  「閣下打算怎麼樣?」  「一次決勝負,恐怕你們輸了不服氣。這樣吧,我們交鋒三場,三戰兩勝的為性如何?」  「好!就依閣下所言,我們雙方,各出三人交鋒。」  張劍搖搖頭:「在下的意思,不一定各出三人,戰敗者,自然退下,不能再交鋒;戰勝者,可以連戰兩場或三場。總之,以三戰兩勝的為勝,」  張劍這樣說,自有自己的如意打算,萬一自己的一位手下給對方戰勝了,自己便親自出場。他自視極高,認為對方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自己的敵手。這麼一來,他便穩操勝券,所以才說出勝者可以連戰兩場和三場。  薛女俠微笑:「那麼說,閣下要連戰兩場了!」  張劍也微笑:「薛女俠也可以如此。」  「看來,閣下對自己的手下弟兄的武功很不放心呀!」  「笑話,說不定三場都不用在下出手。」  薛女俠暗喜:「閣下不會後悔?」  「在下別的不行,但卻信守諾言。」  「誰敗就跟誰走?」  「不錯!不是一個人隨去,而是大家一同跟隨去。」  「要是我們不幸敗了,我們八個人都跟隨閣下去?」  「薛女俠,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你們可以離開,但余大夫、白女俠及其令郎,一定要留下來!不然,只好請薛女俠等人,也跟在下走。」  「要是閣下敗了!你們五個也跟隨我們去?」  「你們勝了,再說這句話吧!」  翠翠早已忍受不了,說:「媽!讓我來戰第一場,讓他見識下我們薛家的幻影魔掌。」  張劍略感奇異:「原來姑娘是薛女俠的千金,在下失敬了!」  翠翠說:「別來這一套!你們不是要教訓—下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嗎?你們誰來?是你還是他?」  那叫五弟的劍手說:「憑你,配和我們大哥動手嗎?自然是我來教訓你。」  「你先來送死也好。」  五弟拔劍而出。張劍說:「五弟!薛家以幻影魔掌神功飲譽武林,五弟不可大意。」  「大哥放心,小弟不敢大意。」五弟又對翠翠說,「請薛小姐出招。」  「那你就死得更快!」翠翠一劍揮出,是無回劍法。招式一般,卻是殺著。  五弟先是一怔,有些愕異,繼而冷笑:「你這是薛家的幻影魔掌?」便輕而易舉地閃開了。  翠翠有意麻痺他:「你難道不知我師父是白衣仙子嗎?」又是一劍刺出。  五弟笑著說:「原來這樣!」這個黑衣蒙面劍手,滿以為翠翠抖出的是薛家莫測的武功,原來是本門派初入門的劍法,便不以為意,不再閃開,挺劍刺出,快速無比,後發先至,辛辣刁狠。這劍手一出劍,便是劍氣逼人。這的確是黑箭過去名震武林的劍法,要是翠翠沒有學過幻影魔掌和無影劍法,對這劍手的一劍,恐怕難以閃避,更無法化解,只能急向後躍出開去,那就會一交鋒,便處於守勢了!  翠翠跟隨豹兒在豹迷宮中苦練三年,既練薛家的幻影魔掌,更學方悟禪師的無影劍法,還通覽各門各派的劍法,為的就等這麼一天,與黑箭一門的人交鋒。現在,不但機會宋了,而且還有自己的母親和師父觀陣,她豪氣干雲,信心百倍,一定要挫下張劍等人的銳氣。她不但知道這劍手的劍法,更知道如何去破解和進招。正是忙者不會,會者不忙。翠翠了敵於心中,劍法頓變,不但破了對手這一招快速無比的劍式,跟著更從意想不到的角度進招,奇詭莫測,直挑對手的奇穴。這是無影劍法的第二招式:寶劍刺出。這招幾乎無形無影,一下就逼得對手急躍開去。幸而這劍手反應奇快,才避開了翠翠這奇詭莫測的一劍。這劍手心頭頓覺駭然,暗想:這就是薛家幻影魔掌?怪不得獨步武林,稱絕江湖了!  其實這不過是翠翠抖出的無影劍法,並不是幻影魔掌神功。這劍手剛一躍開,翠翠便如影隨形,甚至比劍手先到,這才是翠翠的幻影身法。翠翠的幻影身法與無影劍法一結合,便發揮了不可思議的威力,有如暴風雨似的,雨借風勢,風憑雨威。翠翠沒等敵手身形落地,第二劍又無形無影刺出,「嘶」的一聲,劍尖便在五弟背上留下了一道痕,劃破了五弟的衣服,也劃傷了皮肉。要不是五弟身手敏捷,就地一滾,翠翠的第二招,便可重創了他,就不單單是劃傷他背上的一些皮肉了。  五弟就地一滾兩三丈之遠,人突然平地躍起,回身進招,宛如隼鷹凌空撲下,凶悍異常,這的確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的武功,幾乎令翠翠措手不及。翠翠又以幻影閃開,剎那間兩人劍光交熾成一團。  張劍在旁看得驚訝愕異。翠翠兩招不同的劍法抖出,與本門派的劍法形似而神不似,甚至可以說,已得到了本門派劍法的精髓,奇詭、變化莫測。他暗想:這不是本門派的劍法麼?薛家姑娘從哪裡學到了?他瞭解中原武林的無回劍門,與自己的師門極有淵源,都是來自神州一劍裘斐的劍法,以後分支而流,各有所創。所以無回劍門的劍法,是自己本門派入門的劍法,劍法小同大異,並不為奇。他奇異的是翠翠劍法以後的招式,已大大超出無回劍法了,每招每式,都似乎出自本門派的武功,而又成為本門派劍法的剋星。張劍下由生疑了,這是山西龍門薛家的武功?幻影身法,的確是薛家的武功,可劍法呢?這不可能是薛家的,是白衣仙子的劍法?也不可能。白衣仙子的無回劍法,他已領教過,不堪自己一擊,十招之內,便完全敗北,所以他完全不將點蒼派的人看在眼裡。他怎麼也想不到薛家的一位姑娘,竟然有如此與本門一樣的劍法,相似又不盡同,有些招式,自己也不曾見過。  翠翠與黑衣蒙面劍手五弟交鋒十多招後,哪怕五弟抖出了自己的平生所學,仍處於劣勢。不論從劍法、身法來說,翠翠都技高一籌。說到機靈善變,翠翠更是比對手強多了,只有功力雙方差不多。這黑衣蒙面劍手五弟,遲早都會敗在翠翠的劍下,不單是薛女俠、白衣仙子看出,張劍也看出來了。  翠翠有如此出人意外的武功,令白衣仙子大為驚喜和寬慰,也令青青大為羨慕。她瞭解翠翠,比瞭解自己更清楚。翠翠比自己領會能力高,心慧而又勤奮,好問又好學,難為她三年來的苦學苦練,練成了如此驚人的武功,已大大超過自己了。青青為人心地純厚,極為友愛。她對翠翠只有羨慕,全無妒忌,為翠翠的武功有這樣的成就而高興。  白衣仙子的高興自不必說。起初,她不瞭解翠翠和豹兒的武功,雖然聽薛女俠說比過去大有進展,到底進展如何,心中無數,所以在青年黑衣劍手張劍出現時,一時擔心不知怎麼才能對付這位可怕的小魔頭。現在,她完全放心了!翠翠既然有這樣好的武功,自己的兒子豹兒,想必更好,就是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有兒子和弟子的武功如此,今後又何懼黑箭來犯點蒼山?  薛女俠更是暗喜不已。翠翠的幻影魔掌,她早已知道,比自己還好,想不到翠翠的劍法,也是如此精湛奇詭,又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這個丫頭,今後可以單獨在江湖上行走了,不用自己再去擔心。  這時翠翠一聲嬌叱:「看劍!」一招不可思議的劍式,如急電走雷,恍如破空激射而出,劍手五弟已來不及閃避了。眼見五弟立即會喪身在翠翠的劍下,驀然一條人影側身掠來,「噹」的一聲,兩劍相碰,從而救了這黑衣劍手五弟,震開了翠翠。翠翠一沾即走,頓時場中劍光消失。眾人一看,出手救五弟的是張劍,而五弟,早已是劍傷處處,一身是血,驚得面無人色。  翠翠如輕燕飄然而下,身體毫無損傷,神態飄逸。她橫劍而問張劍:「你這算什麼?」  張劍說:「姑娘端的好劍法,在下想領教一下。」  薛女俠問:「喂!剛才的—場交鋒,閣下怎麼算?」  「不錯!在下一方敗了!在下想領教令千金的劍法,算是第二場交鋒!」  翠翠說:「好呀!我也想領教一下你的高招哩!看你像不像人們所說的那麼可怕。」  豹兒慌忙說:「翠翠,你先休息—下,讓我來與他交手好了!」  薛女俠也說:「是呀!翠丫頭,你已勝了一場,就讓你豹哥去試—下身手,不但媽想看一下他的武功,就是你師父,也想看他是不是比以前有所進展了。」  翠翠說:「豹哥!那你小心了!」  豹兒說:「我知道。」說著,便走了出去。  張劍以奇異和不屑的目光望著豹兒:「憑你的武功,也敢跑來接我的招?」  豹兒說:「我試一下,接不了,再叫別的人來接你的招好了!」  翠翠說:「豹哥,接劍!因為他手中也是一把寶劍,能斷金切玉。」翠翠將青虹寶劍拋給了豹兒。因為翠翠剛才與張劍的劍相碰時,他的劍竟不為自己的寶劍所斷,便知道張劍手中之劍,也是—把寶劍。她擔心豹兒吃虧,所以將自己的寶劍拋給了豹兒。  豹兒輕靈敏捷地—下將青虹寶劍接在手中。其實豹兒有—身驚人的渾厚真氣,就是取—條樹枝,在真氣的灌注之下也會變成一件無堅不摧的可怕兵器。但豹兒知道張劍是一個可怕的勁敵,不敢大意,便將青虹寶劍接過來。  所謂行家看出手,便知有沒有。張劍一見豹兒接劍的身法、手法,不由「咦」了—聲,傲氣略為收斂:「看來,點蒼派少掌門的武功,是比以前有所進展了!」  豹兒不會客套,老實地說:「大概是吧。」  張劍又不由得打量豹兒,他—時摸不透豹兒這句話的含義,是自視甚高,滿不在乎呢?還是隨便敷衍自己,不想多說?他點點頭:「好!在下便領教少掌門了,請出手!」張劍為人傲慢,仍不失一位劍客應有的風度。  「不,不!你先出手好了!」  「你要在下先出手?」  「那我先出手也行。」  張劍一笑:「請!」  張劍對豹兒的行為、說活,有些困惑,似乎不像中原武林一大門派少掌門人的身份。他對點蒼派的少掌門略有瞭解,以前那位一身真氣奇厚的所謂少掌門,並不是點蒼派的真正少掌門,而是—個面貌相似的小子,三年前已離開點蒼山了,至今仍無下落。而現在點蒼派的少掌門,內功修練平庸,武功—般,聽說在—次點蒼派內比武試劍中,連管飛也打不過,敗在管飛的劍下。而管飛,就是連自己手下的任何一位弟兄出手,他也接不了三招。在張劍的眼中,點蒼派的少掌門,只不過是一個好玩的公子哥兒,一個無用的紈褲子弟而已。所以,他今天見到豹兒,將他當戊點蒼派的少掌門,對豹兒的行為、說話有點奇異外,根本就不將豹兒放在眼裡:就算少掌門將盤龍十八劍法練到了像萬里雲的境地,也不堪自己一擊。  張劍目前視為對手的只有翠翠和薛女俠,只要自己輕而易舉地擊敗了這紈褲子弟,再擊敗薛家母女中的任何一個,自己便是三戰兩勝,不怕她們不就範了。  張劍這次帶了四位師弟前來雲南,主要是為了尋找余大夫,將余大夫請回去見師父,醫治師父鑽心噬骨的經穴之痛,不打算去侵犯雲南的武林中人,以免多生事端,引起武林中人的注意,延誤了自己的行程。三年來,余大夫一向行蹤不明,有兩年彷彿在人世間失了蹤似的,直到近來,才聽聞余大大又在雲南昆明出現,還以自己神奇的醫術,解決了一樁認親的疑案,頓時又驚動江湖,遠近皆傳。所以張劍一聽,便帶了四位武功一流的師弟匆匆趕來雲南。  黑箭進入中原以來,除了以武功壓迫一些武林中人就範為自己所用外,更在—處秘密的地方,收養一些頗有根基的貧苦人家的孩子,恩威並施,收為弟子,嚴格訓練,專門傳授劍術。經過三四年,弟子劍術學成,才讓他們在江湖上走動。黑箭這樣的一批弟子,不為外界所知,也不想外界知道。所以他們出外行動,—個個都蒙了面孔。這一批黑衣蒙面劍手,一律都稱張劍為大師兄,簡稱大哥,而且有些劍法,就是由張劍傳授。  再說張劍帶著四位師弟趕到昆明時,一打聽,余大夫被沒影子莫長老拉去大理府了。張劍趕來大理,又從一些人的口中,打聽出余大夫跟隨點蒼派的掌門夫人白衣仙子去了北面的鶴慶府,說什麼去尋找自己的兒子,過兩天就會回來。  張劍心下疑惑:難道點蒼派那位紈褲少掌門又跑了出去遊山玩水?要不,怎麼白衣仙子要去尋找自己的寶貝兒子呢?但他判斷,白衣仙子將余大夫拉了去,極有可能是這位不學無術的少掌門在途中得了急症,或者與人交鋒受了重傷,不然,白衣仙子絕不會拉了余大夫同去。既然這樣,白衣仙子愛子心切,不論怎樣,必然要趕回點蒼山治理療傷,不會在外地停留。所以,他帶著四位師弟在鶴慶至大理的途中等候著,不僅捉余大夫,順便也將白衣仙子母子二人也捉了回去,以白衣仙子母子為人質,威脅點蒼派臣服自己,從而令西南的武林置於自己的手下……  張劍以為自己的判斷很正確,更以為自己的打算十拿九穩,萬無一失。但他唯一的失算,沒有將山西龍門薛家母女算了進去,更錯誤的是將豹兒當成了點蒼門的少掌門萬里苞。要是他知道這個聽謂的少掌門就是曾經令自己兩次受傷的豹兒,他就不會這麼大意行事了?  豹兒聽張劍說聲;「請!」也就不再客氣,說:「那我先出乎啦!」便一劍揮出,頓時劍氣森森,隱藏著無窮的變化。而且這一劍揮出,表面上是無回劍法,實際上是無影劍法啟首式。豹兒因為知道張劍是位可怕的劍手,所以劍一揮出,已用了自己五成的功力,這五成功力灌注在劍上,就算是一般平庸的招式,也變成了凌厲逼人的劍勁,令一流高手也不敢輕易接招,何況豹兒抖出的根本不是什麼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而是隱含殺機的無影劍法,與剛才翠翠所抖出的劍法同出—門,但比翠翠更聲勢奪人。  張劍看得心頭凜然,面色陡變,暗想:點蒼派的少掌門怎能有如此的功力和如此的劍法?難道江湖上所傳的不實?要是這佯,那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而視了!但豹兒的劍已倏然無聲的刺到,不容張劍去多想了!他只能抖出自己一身的真本領,閃開豹兒的劍,以快打快,回手進招,劍似閃電般地擊出。  剎那之間,雙劍如流光閃爍,頓時滿天劍氣縱橫,罡風突起,令四周樹枝、枯葉摧折,沙石飛走,逼得白衣仙子等人和那四位蒙面黑衣劍手連連後退、閃避。因為劍氣劍勁幾乎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眾人只見兩劍光急旋飛轉,華光炫目,這真是當今武林少見的第一流上乘劍法的交鋒過招,也是黑箭澹台武和方悟禪師的嫡傳弟子第一次正式較量,雙方的劍法大同小異,變化莫測,以快制快,就是連薛女俠和白衣仙子這樣的成名武林前輩,都難以看清楚他們的招式和怎麼出手的,因為太快了!只看見—團劍光閃動,一時在空中飛旋,—時在地面上滾動。這兩團劍光,任何人也無法捲進去參戰。人人屏聲靜氣,面色凝重地觀看。他們知道,只要劍光—消失,其中必有一人倒地而亡,或者兩敗俱傷。只有翠翠還略微看出一些招式。她也不禁為豹兒擔心了。  的確,論劍法運用的純熟和應變,豹兒不如張劍;論戰鬥交鋒的經驗,豹兒也不及張劍。但豹兒瞭解張劍的劍法,而張劍卻不清楚豹兒的劍法,這對豹兒極為有利。豹兒可以破解張劍的每一招每一式,而張劍只能憑臨敵交鋒的經驗豐富,避開豹兒莫測的招式。所以一時之間,雙方戰成平手,難分高下。可是豹兒內力深厚,只抖出了自己的七成功力,故仍有餘力,利於長久交鋒。而張劍巳出盡渾身的本領和功力了,見仍勝不了豹兒,故心下已有些驚恐了!在這—點上,豹兒已穩操勝券,只可惜他臨敵交鋒經驗不足,有幾次可以重傷張劍,都叫張劍閃過了,使張劍得以從死裡逃生。  轉眼交鋒近百招,豹兒是越戰越強,功力如長江之水,滾滾而來,而張劍已感到自己是力窮技盡,難以招接豹兒的招式了,因此他採取游鬥,一沾即走,不敢與豹兒正面交鋒。豹兒戰得興起,發揮出自己八成的功力,—招「雷霆—怒」的無影劍法擊出,只用華光亂閃,破雲激射而出、張劍一見,頓時心膽俱裂,他知道自己怎麼也接不了豹兒這一招,同時也難以閃開;幸而他臨戰經驗豐富,慌忙就地—滾,滾到附近一棵大樹的根下,以大樹來擋豹兒的這—招。眾人只見華光一閃,豹兒的利劍已橫掃而來。「轟」的一聲巨響,這一棵千年古樹,要四五個人拉於才合抱得住、如禾捅般粗大的樹幹,隨著豹兒一揮而斷,跟著橫飛了出去,壓壞了—片樹木,衝起滿天的塵土,殘枝敗葉,碎石木屑,飛濺四處,而且劍鋒還險些從張劍身上削過。要不是他伏在樹根之下,豹兒這一劍,就將他連同古樹一揮而斷了!  豹兒滿以為這一劍已取了張劍的性命,卻見張劍異常狼狽地在殘枝敗葉中站起來,有些驚訝:「咦,你還沒有死?」  張劍神魂略定,自嘲一句:「在下還沒有死,仍可一戰。」  「好!那你出招吧!」豹兒不知道乘勝追擊,又錯過了這一大好時機。  張劍知道自己怎麼也勝不了豹兒,驚恐、茫然地問:「閣下到底是准?」  「什麼!?你不知道我是誰?」  「閣下似乎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翠翠在—邊搭話過來:「他怎麼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了?他不是誰是?」  張劍正疑惑,—支人馬,突然從樹林中奔了出來。張劍震驚,若來的是點蒼派的人馬,那自己危極了!豹兒也同樣—怔,心想:若來的是小魔頭的人,母親和余大夫不就危險了嗎?雙方各自舉目觀看這支突然而來的人馬,凝神以應驟變。  首先出現的是兩名騎在烈馬上的精悍漢子,一身官府侍衛衣服,身佩腰刀。其中—位喝聲:「何處強梁,膽敢在大理府境內鬧事,不想活了?」  豹兒和張劍一聽,不由得透了一口大氣,原來來的是官府中的人,不是對方的人馬。要是在往日,張劍才不將這伙官府中人看在眼裡,只需自己的任何一位師弟,出手兩三招,便可以打發他們了。可是現在面對的是豹兒這個勁敵,還有薛家的母女,他不能不謹慎從事,更不願在這時去招惹官府,以添麻煩。  豹兒也不由得皺皺眉。他知道官府的人不好招惹,一招惹,便是沒完沒了,—時不知怎樣去回答這精悍侍衛人的問話。翠翠卻說:「我們怎樣鬧事了?我們遭人攔路搶劫啦!」  這位侍衛一聽,頓時瞪眼問:「誰!?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攔路搶劫呢?」  翠翠—指張劍等人:「就是他們呀!你沒見他身邊的四個人,一個個都蒙著面孔麼?你去捉他們吧。」  另一位侍衛一望張劍,面露驚奇之色,脫口而說:「這不是張俠士張公子嗎?」於是慌忙躍下馬來,向張劍拜見說:「小人叩見張公子。」那一位喝問的侍衛也躍下馬來,問:「忠哥!他就是曾經救過我們公主的張俠士?」  「是啊!你還不快拜見?」  這位侍衛慌忙拜見張劍說:「小人段孝拜見張大俠。」  張劍—時愕然,慌忙回禮說:「兩位別這樣,在下似乎眼生,沒……」  段忠說:「張公子不記得小人了?半年前在昆明道上,張公子不但救了小人一命,也救了我家的公主。張公子可能不記得小人,小人卻怎麼也忘不了公子的救命大恩。」  張劍似乎想起來了,一笑說:「在下舉手之芳,你又何必記在心上?你家公主可好?」  「我家公主很好,她就在後邊,因聽到這裡兵器交鋒響聲,所以先打發小人們前來查看,想不到碰上了張公子。」段忠說著,又望望豹兒等,「張公子,他們是伙什麼人?怎麼張公子與他們交鋒呢?」  張劍說:「這是我們武林中人的恩怨,你們不必插手!」  段孝說:「張俠士與他們交手,顯然他們就不是什麼好人。待小人招呼後面的兄弟上來,協助張俠士,活擒了他們,別讓他們逃跑了!」  翠翠冷笑一下:「我看你們才不是好人,官匪勾結在一起。」  白衣仙子說:「翠丫頭,別亂說!」  「師父!他們不是嗎?攔路搶劫的賊人不捉,反來捉被打劫的人,世上有這個道理嗎?」  薛女俠說:「丫頭,你少說兩句吧!」  「媽!他們可是要協助這個小魔頭來捉你們的呀!」  段孝早巳喝叱起來:「大膽!放肆!你敢這樣對段王府的人說話?」  豹兒—怔,驚訝問:「你是段王府的人?」  「不錯!你們知趣的,就快舉手就擒。」  豹兒不由得和翠翠相視—眼,既然是段王府的人,他們想到段麗麗的那份深情厚意,不忍向這魯莽、不分是非、仗勢凌人的侍衛動手了!要是別的官府中人,翠翠不割了他的舌頭,也會狠狠刮他兩個清脆的耳光,教訓這目中無人的侍衛,叫他今後不敢胡言亂語。翠翠轉了口氣說:「你既然是段王府的人,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段孝說:「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與張俠士為敵,就不是什麼好人。」  段孝這麼—說,齊得豹兒啼笑皆非,氣得翠翠柳眉倒豎,世上竟然有這麼—個頭腦簡單的蠢漢,以自己的喜惡來區分好人和壞人,段郡主手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個人?也不知道段王爺是怎麼調教自己的侍衛的,這樣的人在江湖上不招惹是非才怪。  張劍卻說:「他們是點蒼派掌門夫人和萬里少掌門以及山西龍門薛女俠母女等人,也不是什麼壞人。」  段孝、段忠一聽便傻了眼。山西龍門薛家,他們可能沒有聽聞過,但點蒼派卻是雲南武林的第一大門派,也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名聲響亮,而且與段王府近在咫尺,不會不知道。段孝驚愕地問:「他,他,他們是點蒼派掌門夫人和少掌門?」  張劍點點頭:「不錯!」  豹兒和翠翠卻以奇異的目光打量著張劍,看來這個小魔頭並不是什麼奸險詭譎之小人,不失為坦率直言的君子、據實而言,他不使詭汁,不挑撥中傷,固然,豹兒和翠翠是什麼人,很快便會弄清楚,但由敵對的張劍口中說出,意義就不同了。  段忠見不對路,慌忙去飛報段麗麗郡主了。段孝茫然問:「張俠士,那你們幹嘛與他們交鋒呢?」  張劍說:「武林中的恩怨,你是無法理解的,所以最好請你家的公主別插手管這件事,由我們自己來解決。」  「張俠土,這怎樣行呀!你可是我家公主的救命大恩人。別說是小人,就是我家公主,知道張俠士有難,也不能坐視不理。」  張劍不由得皺皺眉:「在下那一次只不過順便出手相助而已,談不上什麼救命之恩,請你家公主別放在心上,忘掉它好了。」  豹兒聽了,又是驚訝:這個小魔頭,會出手相救段姐姐?他不殺人已算好了,還會救人?翠翠卻揚揚眉問段孝:「你打算怎樣管這件事,要活捉我們?」  段孝忙說:「不,不,小、小人想,你們雙、雙方不能交結為朋友嗎?」  翠翠說:「好呀,我們也想這樣,但你去問問張俠士,他會不會答應?」  段孝不由得望著張劍,張劍苦笑一下:「在下不敢高攀。」  正在這時,十多匹駿馬從樹林中奔了出來。為首的一匹駿馬上,騎著一位風華絕代,丰姿卓約、清雅秀麗的麗人。她的出現,頓時令眾人眼目一亮,整座樹林生輝。青青和翠翠,巳生得容顏艷麗了!但和這位麗人—比,宛如小星與明月相比,黯然失色。這位容顏艷麗的少女,正是豹兒有三年多不見的段麗麗郡主。她的出現,不但令豹兒看得出了神。在場的所有人,也看得出了神,她的美艷,使人不敢去仰視,也不敢大聲呼吸,害怕嚇走了這位人間的仙子。  段麗麗在四位佩劍少女的跟隨下,來到了雙方交戰的場地。在四位佩劍少女身後—丈遠的地方,更有六名衣服華麗的侍衛跟隨著,保護著。段麗麗在馬背上一眼就看出了豹兒,頓時鳳目生輝,既驚訝,又歡喜地問:「是豹兄弟嗎?」她的聲音,更如鳳鳴鶯啼,悅耳動聽,令人心醉。  豹兒心想:想不到段姐姐三年不見,長得如此的漂亮。他連忙說:「段姐姐,是我!。」  段麗麗一躍下馬,滿眼是笑,蓮步輕移,宛如仙子行雲,來到豹兒跟前,吐氣如蘭:「豹兄弟,你怎麼來到這裡了?我正想去報恩古剎探望你哩!」  「多謝姐姐。」  翠翠在旁又說了一句:「段郡主,他也想去大理探望你的。」  段麗麗更是面如春花含笑:「是嗎?」  豹兒只好說:「是!姐姐,我打算上點蒼拜見過父親之後,便去拜謝姐姐。」  段麗麗目露驚訝之色,似乎在她意料之中,也在她意料之外,本想再問。但一眼看見了另一旁的張劍,感到冷落了他不太好,便回眸一笑,對張劍施禮說:「賤妾拜見張公子!」  張劍慌忙回禮:「在下不敢。」  「張公子,豹兄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張劍有些意外:「哦!?」  「張公子,你怎麼與豹兄弟交鋒了?」  張劍尷尬地笑了笑:「郡主,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請郡主不必多問。」這位一向傲慢的劍手,不知怎的,在段麗麗的面前,變得格外的循規蹈矩,彬彬有禮了。  段麗麗含笑問:「什麼恩怨?張公子,不能說說麼?」  「這——!」張劍一時無語。  豹兒說:「姐姐,他要捉余大夫和我們。」  「豹兄弟,張公子為什麼要捉你們呢?」  「姐姐,我不知道,你問他吧。」  段麗麗問張劍:「張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張劍說:「郡主!在下只是奉師父之命,在這裡相請余大夫,白衣女俠和萬里少掌門相阻攔,在下也就只好相請他們隨同一行了。」  段麗麗心如玲瓏,哪有聽不出來的呢?看來他們因余大夫之事,雙方才交手了!她不大明白,張公子的師父為什麼要請余大夫去,莫非張公子的師父身患惡疾?或者其師的親朋故友身患疑難之症,才來這裡相請余大夫前去醫治?既然是治病救人,以豹兄弟之為人,怎麼又會出手阻攔?這似乎與豹兄弟往日的性格不大符合,其中必有其他的原因。段麗麗到現在,仍不知張劍的師父是什麼人,她只知道應感激張劍在昆明道上相救自己之恩。  段麗麗皺了皺眉,問張劍:「尊師是不是身患疾病,相請余大夫前去醫治?」  「是。」  段麗麗又轉問豹兒:「豹兄弟,治病救人原是善事,兄弟為何阻攔?」  豹兒還沒有回答,翠翠已出聲了:「段郡主,你知不知道他師父是什麼人?」  「哦?什麼人?」  「就是武林中人稱的大魔頭黑箭!」  「黑箭」兩字一出口,不但段麗麗震驚了!就連段王府所有的人也頓時變色,驚愕相視。段王府的人雖然不捲入武林中的是非恩怨中去,更不想過問武林中所發生的事,但大魔頭黑箭之名,他們是知聞的。二十多年前,黑箭在中原武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仇殺,串而奇俠一枝梅夫婦以及兩個九幽小怪——墨明智和慕容小燕,挺身而出,才挽救了這一場武林中的屠殺(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至今人們談起,仍然變色。他們也聽聞黑箭之一的澹台武傷好之後,又重在中原武林出現。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相救自己公主的恩人張俠士,其師父就是令人聞名害怕的黑箭!  段麗麗幾乎是失望、痛心地望著張劍,近乎顫聲地問:「張公子,尊師真的是……」  張劍坦然承認:「郡主!在下師父,正是人們所說的黑箭。郡主盡可不必將在下相救之情放在心上。再說在下並不是什麼俠義道上的人,是與中原武林為敵的小魔,更沒有存心相救郡主之意,只是在下那次偶然路過昆明道上,見那幾個錦衣衛高手劍術精奇,一時技癢,拿他們試劍而已,所以郡主也不必去領在下之情。郡主若要插手管這件事,更不必有所顧忌,盡可以與他們聯手,對付在下好了。」  郡主一時沉默無語,翠翠冷笑一聲:「對付你這小魔,用得著郡主聯手嗎?」  張劍說:「不錯!以薛小姐和萬里少掌門的武功,是可以應付在下了,不必段郡主出手。但要真正想打發在下等人,恐怕也不容易。」張劍說到這裡,目光向青青、豹英、余大夫等人掃了一眼,繼續說,「在下不是虛言恐嚇,你們也必定付出沉重的代價,有幾個人長眠於此,相伴在下。」  豹兒和翠翠聽了不禁心頭凜然。的確,以張劍和那幾位蒙面黑衣劍手的武功,—旦群毆起來,他們要出其不意地殺余大夫等人,的確也不是什麼難事。翠翠揚揚眉:「你想嚇唬我們嗎?」  「薛小姐,在下並沒有嚇唬你們,只是據實而言。事到如今,在下等人以死相拼了。」  薛紅梅女俠這時說:「姓張的,你剛才所答應的比武條件,還算不算數?」  「算!怎麼不算?但在下所說的戰敗的一方跟著走,既可以說是活人,也可以說是死人。而且在單打獨鬥之中,在下卻沒有說不傷及第三者,只是說戰敗而已。」  薛女俠說:「這麼說,閣下戰敗了,根本就不打算跟我們走?」  「薛女俠,在下等人死了,你不是一樣可以抬著我們的屍體走?」  翠翠說:「我們要你們的臭屍體幹什麼?」  「那就任隨你們處置,在下不想過問,其實人死了,也無法過問。」  段麗麗問:「你們雙方真的要拚個你死我活嗎?不能化解?」  張劍說:「段郡主,在下極不想造成流血事件,但事情至此,也由不了在下了。」  「張公子!你們不可以走嗎?」  「段郡主,他們能讓在下等人離開嗎?」  段麗麗轉向豹兒:「豹兄弟,我求求你,讓張公子他們離開吧。」  「姐姐,我!」  翠翠說:「段郡主,除了今天的事不算,這小魔頭的師父黑箭,就是殺害豹哥師父方悟禪師的兇手,也曾傷害了豹哥的父親,師仇父恨,豹哥也不報嗎?」  張劍一怔,望著豹兒:「你是方悟禪師的弟子?」  豹兒說:「是!」  「怪不得,你劍法與在下同出—脈。少掌門,徒不言師過,子不言父非。在下師父之過,你找在下算帳好了!在下死於你的劍下,不敢有任何怨言。少掌門,請出手!」  「好!那你小心了!」豹兒轉對段麗麗說,「姐姐,你閃開,讓我與他再交手,以決勝負。」  段麗麗擔心地說:「豹兄弟,張公子的劍法極好,你勝得了嗎?」  「姐姐放心,我會小心應付的。」  張劍苦笑一聲:「段郡主,少掌門的劍法,並不在在下之下,只有在在下之上。我傷不了他,你完全可以放心。少掌門,請快出手。」  豹兒不由得望了張劍—眼:「那我出手了!」說著,一劍倏然刺出,「撲」的一聲,劍尖直刺入了張劍的左臂。張劍並不回招,也沒閃避,硬生生地迎了豹兒這一劍。  豹兒急忙收劍回來,驚訝地問:「你,你這是幹什麼?幹嘛不閃開呢?」  不但豹兒驚訝,翠翠等人也愕然起來,這小魔頭在幹什麼?豹兒這一劍的刺出,以張劍的武功,不但完全可以閃避,更可以回招化解進招。他怎麼甘心情願接受豹兒的這一劍?難道這小魔頭活膩了?還是嫌命長了?  段麗麗一顆玲瓏之心,一下明白了張劍的用意。她痛苦地叫道:「張公子,你這又是何苦!」  豹兒又茫然地問:「你,你幹嘛不接招,不閃開呢?」  張劍苦笑一下:「在下自知武功不及少掌門,又何必閃開?少掌門殺了在下,能解師仇父恨,在下也死得其所。」  段麗麗叫起來:「不!你這不是由衷之言。我知道,你怕傷了我的心,不願與豹兄弟為敵,你寧願死在他的劍下也不還手。」  「段郡主!在下願以死而代師過,以遂少掌門的心願,請別誤會。」  「我不信,我不信,你以為你死了,我就不心碎嗎?總之,你和豹兄弟,不論哪一個人死了,我都傷心。」  交鋒場面的突然變化,眾人都愕然不解。段麗麗和張劍的對話,眾人更是困惑。但白衣仙子和薛女俠是過來人,已隱隱感到;翠翠正墮入情網,也有所感觸。她們怎麼也想不到,一位絕代佳麗,竟然情繫在這樣一個小魔頭的身上。的確,以張劍的武功和人才、相貌,與段麗麗結合在一起,那真是珠聯璧合,天配一雙。要不是張劍是那老魔頭的傳人,與中原武林人士為敵,那的確是一對天上人間的情侶,令人羨慕不已。只可惜張劍是老魔頭的人,那就叫人搖頭歎息了。看來張劍這個小魔頭,也是至情至性的人,寧願自己死,也不願傷段麗麗的心。男女之間的情感,往往叫入迷惘和難以理解,正應了這樣一句詩詞:「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在這種情形之下,就是心硬的翠翠,也不忍去殺害張劍了!豹兒更是心地寬厚仁慈,更不願出手,別說其中還有段麗麗的一份人情。段麗麗對豹兒可以說是情深意厚,似姐姐,更勝似親姐姐。何況張劍根本不反擊,任由自己出手,一副待死贖罪的樣子,別說豹兒不是心硬的人,就是心狠手辣,也不願再出手了。所以他對段麗麗說:「姐姐,你別難過,我不是存心想刺傷他的。我,我以為他會閃開……」  段麗麗說:「豹兄弟,這怪不得你。」  「姐姐,你叫他走開吧,我不想殺他。」  「豹兄弟,你師仇父恨不報了麼?」  「姐姐,殺我師父的不是他,是他的師父。那—夜裡,他完全沒有動手,只是在旁看著?債有頭,冤有主,我今後找他的師父好了!」  張劍說:「少掌門,要是你找在下的師父,那就是逼在下與你交鋒。你要殺,最好現在就殺了在下,以免在下今後成為你們的勁敵。」  「不!我若找到你的師父,只要他肯認錯,願到我師父墓塔前賠罪,答應今後不再危害武林,我也不會殺你師父的。」  張劍默然無語。幾年來,張劍跟隨師父闖蕩江湖,何嘗在內心中不感到師父復仇心切,某些方面做得太過分了,手段也過於殘忍。自己幾次勸師父收手,誰知黑箭不但不聽,反而責罵他婦人之仁,不是成大業之人。尤其是在嵩山一戰之後,師父身受重傷,他背負著師父逃命,也曾再次勸師父收手,轉回大漠,頤養晚年,別與中原武林群雄再爭雄奪霸了。誰知更遭黑箭的痛斥,黑箭竟然漸漸疏遠了他,將自己的雄心寄托在另一弟子的身上……  豹兒的話,在張劍的內心中何嘗不引起共鳴。張劍瞭解自己師父的性格,要他認錯,絕對不可能,他只希望師父從此遠離中原回大漠,不再重出江湖,就心滿意足了。所以豹兒的話,他聽了默然無語。段麗麗卻感動地說:「豹兄弟,你心地太好了!就怕黑箭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她轉對張劍說,「張公子,我不管你是什麼人的弟子,但我知道你的心並不壞,我也祈望你能勸你師父回頭是岸,別再與中原武林為敵了!萬一勸不轉,我也祈望你能潔身自愛,你走吧!」  張劍微歎一聲,揮手對四位師弟說:「我們走吧!」  四位蒙面黑衣劍手應聲「是」。張劍正想轉身而去,段麗麗又叫住了他:「張公子,你就這樣走了嗎?」  「郡主還有何吩咐?」  「你臂上的傷,就不包紮一下麼?」  「郡主放心,在下臂上之傷,先多謝少掌門的劍下留情,沒傷筋骨,只傷肉皮而已,不用包紮,在下也捱得住。」  「不!你還是服藥,包紮一下的好!不然,我不放心你離開。」  豹兒說:「我來為你包紮吧!」  段麗麗說:「那我多謝兄弟了!你去為他包紮更好。其實,你們的武功,同出一個師門,我要是沒有說錯,你們應該是師兄弟相稱才是。」  段麗麗這話沒有說錯,張劍和豹兒,的確是同一師門的師兄弟。而段麗麗這句話,也含著自己的願望,她希望豹兒和張劍從此以後,化解和消除上一代人的仇怨,真正成為生死與共、患難相扶的師兄師弟,那多好!  段麗麗又歎息一聲:「這都是上一代人造成了你們之間的隔膜和仇怨。其實你們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解不開的怨恨呀!不是嗎?」  豹兒說:「姐姐說的是。」張劍只長歎一聲無語。他接受了段麗麗的好意和豹兒善意的包紮,說聲:「多謝少掌門,但願有—天,我能稱你一聲師弟。」  豹兒說:「只要你不再與中原武林為敵,勸你師父像我師父那樣收惡從善,你隨時都可以叫我為師弟。我也願意稱你為師兄。」  段麗麗心喜情動:「那麼,你們兩人該可以化解仇怨了吧?」  豹兒和張劍不由得相視一眼,微微點點頭。豹兒是遵從師父臨終的遺言:「學成武功之後,要在江湖上多行善事,千萬別亂殺人,以贖為師生前的罪行。」豹兒心想:要是能與這可怕的小魔頭化解仇怨,使他今後不與武林人士為敵,這不是一件善事麼?而張劍品質上並不壞,也從來沒有濫殺無辜,有時見到不平之事,還仗義而為。他之所以與中原武林為敵,只是身受師父大恩,奉師命行事而已,本身並無大惡,能不殺人,他會盡量不殺人,只是刺傷、驚走對手而已。所以才令黑箭澹台武不滿,罵他為婦人之仁,不足以成大事。  段麗麗見他們互相點頭,芳心大喜:「你們能這樣,我就放心了!」  張劍一揖說:「郡主,若沒有其他事吩咐,在下告辭了!但願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在下再能見到郡主。」  「不!你一定要來見我,我等著你。」  「在下若沒有別的要事,一定來雲南見郡主!」張劍說完,便帶了四位蒙面黑衣劍手而去。  眾人想不到一場動人心魄的生死交鋒,段麗麗一來,便這樣出人意外地完滿結束,留下來的不是仇恨,而是友誼。尤其是白衣仙子心想:要是能真的將這劍法精奇莫測的小魔頭爭取過來,化敵為友,不啻使黑箭這大魔頭少了一根極有力的支注,那將是武林之幸。她更為自己的兒子有如此的武功而驚喜。想不到在短短的三年裡,兒子竟學而有成,能擊敗了這個可怕的小魔頭,並且游刀有餘,那麼點蒼派和中原武林,再不畏懼黑箭這一老魔了,再加上墨大俠和慕容小燕,就完全可以置這老魔於死地,令他不能再危害武林。  這時,豹兒帶著段麗麗來見自己的母親和薛女俠、余大夫等人。段麗麗是侯門深閨女,出入都有一大批人跟隨著,她所處的社會環境以及自己的身份,都不容許她在江湖上走動以及與武林中人來往,以免引起朱家王朝的猜忌。只因兩次遭遇不同程度的危險,才與豹兒和張劍相識。這兩個人,都是她的救命恩人,都叫她深深印在心上,難以忘懷。所以她對其他的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往往只聞其名,從沒謀面。她對白衣仙子也只聞其名,對山西龍門的薛女俠,連名也沒聽聞過。她這次由大理而來,主要是接到了報恩寺主持一粟大師的飛鴿傳書,知道豹兒已藝成出山,便借口上報恩寺進香還願,趕來與豹兒相會,沒想到會在途中與豹兒相遇……  段麗麗與白衣仙子、薛女俠、余大夫等一一相見,還從豹兒口中得知白衣仙子就是豹兒的親生母親。這本是在段麗麗的意料之中,因為要不是孿生的兄弟,世上絕不可能有這麼一模一樣相似的人。她為豹兒高興,也為白衣仙子高興,由衷祝賀他們母子相認。  白衣仙子說:「老身能母子相認,追根溯源,皆因郡主所賜。老身應該首先感謝郡主的大恩大德。」  段麗麗說:「伯母!你這話是不是說顛倒了?」  「不!老身說的是衷心之言。要不是郡主帶著他下山,鬼使神差,使我母子第一次相見,就不會發生以後的一連串事情來,也就不會引起老身的疑心,要是以為他早巳不在人世了,又怎麼有今日的母子相認?說起來,老身應首先感謝郡主。」  「伯母!我更應該感謝令郎才是。我知道當時令郎不會武功,竟然不顧自己的危險,捨死忘生相救小女子。要不然,小女子早巳身葬古剎,魂遊荒野,又怎能有今日?」  「不!這都是郡主命大福大,暗中有神靈相幫,只不過借小兒之手相救郡主而已,與小兒何關?」  「不管伯母怎麼說,豹兄弟相救之恩,我怎麼也忘不了!」  薛女俠說:「我看你們別這麼互相客氣和謙虛了,這裡不是說活的地方,我們不如在這附近找一個地方住下來,慢慢詳談好不好?」   白衣仙子問段麗麗:「郡主認為怎樣?」  段麗麗說:「這樣更好,我不但想和豹兄弟詳談,也想向伯母和薛女俠請教哩。」  於是她們又轉回小鎮上,找了一家大戶人家住下來。是友豹兒、翠翠和段麗麗在燈下促膝談心。翠翠忍不住問:「郡主,你是怎麼與那小魔相認識呢?」  豹兒也問:「是呀!姐姐,他怎麼會救了你呢?」  段麗麗歎了一聲:「這大概又是鬼使神差了,使我碰上了他。在一年前,我奉父親之命,前去昆明進見沫王府的黔國公,想不到在半途中碰上了一夥蒙面藍衣劫匪。」  豹兒擔心問:「姐姐,這伙蒙面藍衣劫匪是什麼人?」  「初時我也不知道,事後才知道他們全是錦衣衛府中的人。其中有三個,是錦衣衛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我所帶的十多個武士,轉眼之間,不是給他們殺了,便是給他們刺傷倒地,只剩下我和兩位侍女以及段忠拚死相鬥,正危極時,他突然出現了。」  翠翠問:「是張劍?」  「是!就是他,他—出劍,就殺了幾名錦衣衛人,逼退了那三名上乘高手,將我從死亡邊緣救了出來!」  豹兒問:「姐姐,後來呢?」  翠翠自以為聰明地說:「豹哥,還用問嗎?這三名上乘高手,一見張劍出現,就帶著手下逃之夭夭了!」  段麗麗搖搖頭:「翠妹妹,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哦,這伙錦衣衛人怎樣?」  段麗麗便詳細地說了出來:  當時,那三名高手—見張劍出劍不凡,奇詭莫測,一齊震驚,喝問:「閣下是誰?」  張劍不屑地說:「在下無名無姓,人稱江湖浪子黑衣人。」  「你知不知道老子們是什麼人?」  「一群草寇,又何須再問。」  「大膽,黑衣人,你要是識趣的,給老子們滾開,別來插手管老子們的閒事。」  「對不起,在下本不想多管,但看見三位武功不錯,卻在欺負三位少女和一些武功平庸的武士,在下就不能不管了。」  「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錯,在下是有點活得不耐煩。」  另—位高手說:「黑衣人,我還是勸你離開這裡的好,你劍法雖然精奇,恐怕也難以招接我們三人。「  張劍瀟灑地笑了一下:「在下也想說一句,你們三個不想成為在下劍下的遊魂,現在滾開還來得及,不然,就後悔莫及!」  三位高手一聽大怒:「小子,老子們要看看你有何斤兩,竟敢口出狂言。」  另一個對其他錦衣衛人喝聲:「你們去擒那段小妞兒,別讓她跑了!」  這三名高手,一齊聯手圍攻張劍。四名錦衣衛人向段麗麗奔來。張劍一見,先不與三名高手交鋒,身如魔魂幻手,倏然落在四名錦衣衛人之間,手起劍落,快如驚雷走電,寒光閃過之後,四名錦衣衛人倒下了三個,另一名也身受重傷,慌忙退下。這只是剎那之間的事。那三名高手更驚愕了,他們本以為張劍在自己的三件兵器之下必然舉劍按招,根本脫不了身。誰知張劍竟然從他們三件兵器之下閃身而出,一下就放倒了他們的四個手下人,不但劍法詭異,身法更詭異。  張劍在打發了四位錦衣衛人之後,對段麗麗說:「小姐,你沒事吧?」對死於他劍下的人,連瞧也不瞧。  段麗麗驚訝地說:「俠士,我沒事。你可要小心呀,那三個人武功極好,恐怕不是一般的山賊草寇。」  張劍點點頭說:「小姐沒有說錯,他們的武功也算可以。一個是五虎斷門刀的人;一個使的是武當派的太極兩儀劍法;再有一個,使的似乎是崆峒派的九龍鞭法。」  「俠士,你看出他們的武功來路了?」  張劍微笑:「在下別的不會,在武學上卻有點見聞。」  「俠士小心,他們上來了!」  「那小姐請退下,由在下打發他們。」  「我們兩人聯手戰他們好不好?」  「不,不!在下不敢麻煩小姐出手。小姐還是照顧自己受傷的武士才是。這三個人,在下並不將他們看在眼裡。」  三名高手已撲了上來,三件兵器,一齊往張劍身上要害擊出。張劍長笑一聲,劍如長虹,破雲射出。交鋒不到十合,張劍那莫測神奇的劍法,便先後挑翻了兩名高手,打發他們魂歸地府。以張劍的武功,點蒼派掌門夫婦聯手也不堪一戰。這三名高手,又怎敵得過張劍?  剩下一名使劍的高手,見勢不妙,想脫身而逃,卻給張劍那神出鬼沒的劍光纏得不能抽身。最後,張劍一劍震飛了他手中之劍,劍刃橫在他的脖子上,不屑地說:「這樣的武功,也想學人出來攔路劫人。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  這名高手震驚之後,仍神色不變地說:「閣下到底是哪一門派的高手?」  「難道你還想找在下復仇?」  「閣下,你知不知你這樣一來,已犯下了彌天大禍?」  「在下殺幾個不成器的東西,怎麼會闖下彌天大禍呢?別說殺了你,就是殺了武當派的掌門,在下也不在乎。」  「你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什麼人?」  「我們是朝廷錦衣衛府中的人。」  「錦衣衛府?」  「閣下,這下清楚了吧?我們奉命化裝前來捉拿朝廷要捉的人,你不問清楚,前來插手,還殺了錦衣衛的人,這不是犯下了彌天的大禍嗎?」  張劍一聲冷笑:「這嚇不倒在下,別說是錦衣衛的人,就是你們的朱家小兒皇帝,在下也不放在眼裡。如果碰上了他,也照樣砍下他的頭來!殺幾個錦衣衛的人又算什麼?對不起,在下也不能饒你了!」張劍說完,順手一劍,便取了這名高手的性命。一些受傷想逃跑的錦衣衛人,也都一一叫張劍殺了滅口。  段麗麗也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就是張劍不殺,她也會將這伙蒙面的藍衣錦衣衛人殺光。對張劍這一舉動,段麗麗十分贊同和欣喜。段麗麗對恩怨仇恨的態度十分明顯、強烈,是恩必報,是恨必雪,絕不會手軟。在這一點,段麗麗的性格與張劍十分的相似。  段麗麗對張劍施禮說:「多謝俠士出手相救。」  張劍回禮說:「不敢,在下只是順手而為,請小姐不必記心上。」  「救命之恩,小女子怎敢有忘?俠士高姓大名,能否賜聞?」  「小姐客氣了!在下姓張名劍。小姐貴姓芳名?仙府何處?」  「姓段名麗麗,大理段家。」  張劍大為訝異、驚喜:「原來是段郡主,在下失敬了!」  段麗麗含笑:「你知道我?」  「郡主芳名,西南傳遍,在下怎不知道?在下也明白為什麼錦衣衛的人不敢明日張膽抓拿郡主,而化裝成山賊草寇在途中攔劫了!郡主快請離開這裡,這一夥人的屍體,在下自會料理。」  「我怎麼可以放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郡主別客氣,在下如閒雲野鶴,孑然一人,處處為家,處處不是家,錦衣衛的人怎麼也為難不了在下。還是請郡主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沿途小心才是。」  「俠士不能在我家留下來麼?」  「多謝郡主了!在下要是這樣,就會給段王府招來無窮的麻煩。再說在下喜歡一個人在江湖上獨來獨往,無拘無束。」  段麗麗一聽也是。這樣一位倜儻不群的俠士,又怎會在一個地方長久住下來?最後她只有再三感謝,心頭依依不捨,帶著人上路了。  段麗麗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似乎一顆芳心仍縈迴在張劍的身上。豹兒、翠翠聽了,也一時無語。翠翠初時還以為張劍出手救郡主,必然動機不良,含有一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說不定這一幕「英雄救美」的舉動,是張劍與錦衣衛人事先布下的圈套。現在一聽,似乎不是這樣了!要是事先布下的圈套,張劍不可能將所有錦衣衛人殲殺淨盡,頂多刺傷他們一兩個人而已,而將他們驚走,絕不可能將所有的人都殺了。  翠翠仍有些疑心,問:「郡主,那一夥人真的是錦衣衛的人嗎?」  段麗麗一聽,便明白了翠翠的用意,歎了一聲說:「我知道妹妹的意思,我也知道,他是老魔頭黑箭的弟子。你們怎麼也不相信他的為人,認為他出手相救,必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居心和目的。妹妹,我可以告訴你,那伙蒙面藍衣人的確是錦衣衛的人。我曾一一挑開了他們面上的蒙布看過,有些人我認得出來,其中有一位就是曾經與你們為難的俊書生潘錦生,人稱什麼潘四爺的。」  豹兒一怔:「是他?」  「不錯!就是他。還有兩位,就是我派人來修古剎時,暗中跟來並拷問我段家管家和工匠們的錦衣衛人,你們放他們走了,這次也死在張劍的劍下。」  翠翠說:「看來,這個張劍,真的是誠心相救郡主了!」  段麗麗又歎了一聲說:「豹兄弟、翠妹妹,不管你們怎麼看他,我都感到他是一位好人,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可惡。你們知不知道,在我去昆明,以及從昆明又回大理時,他一直在暗暗護送著我。」  豹兒問:「姐姐怎麼知道?」  「在昆明,我不知道,是段忠告訴我的,他說張俠士也來昆明瞭,就是避而不與我見面。當我轉回大理城時,一入城,卻看見他在人群中一閃而逝。顯然,他是一直擔心我在路上有危險,暗中跟隨保護著我。到了大理後,我便一直沒看見他的蹤影,幾次派人打聽他的下落,想再見他一面也不可得。看來他見我平安回到段王府,便離開了雲南。想不到在今天,我見到了他與你們交鋒。豹兄弟,當我聽到段忠報告說你們兩人與他交鋒時,我害怕極了!便急忙地趕來。」  「姐姐,你是害怕我殺了他嗎?」  「嗨!兄弟!我是害怕他傷害了你呀!我怎麼知道兄弟學藝三年,學到了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和劍法,竟能戰敗了他。要不,我就不那麼擔心地趕來了!」  「多謝姐姐的關心。」  「兄弟,你練成了方悟禪師這等上乘的劍法,一身真氣又如此的奇厚,我求兄弟,今後若見到他,可千萬別傷害了他。不然,姐姐會怨恨你一輩子。」  「姐姐放心,我絕不會傷害他的。」  「有兄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翠翠問:「郡主,要是他傷害豹哥,那怎麼辦?」  「翠妹妹,我相信他,他絕不會與豹兄弟為敵的。其實,以豹兄弟今日的武功,他也傷害不了!你們若不放心,我以後見到他便再三和他說明好了!」  「郡主以後可以見到他?」  「翠妹妹,不瞞你說,明天我去古剎進香,他必然會在暗中護送我。」  「真的!?」  「這是我的預感,要不,我就錯看他了!」  豹兒說:「姐姐,我和翠翠明天一同陪你去古剎吧!姐姐一個人去古剎,我也不放心。」  「兄弟,你不怕令堂令尊失望麼?」  「姐姐,我護送你去古剎,然後又護送你回大理,再去認父親不遲。」  段麗麗歡笑:「兄弟,多謝你了!百事孝為先,我不想別人罵我。兄弟和翠妹妹還是護著令堂上點蒼山拜認父親才是,萬一令堂在路上出了事,兄弟不但心?」  「這——」  「兄弟,這一路上,我不會出事的,別說還有張劍在暗中護著我,就是沒有,我跟前的八名侍衛和四位侍女,也足可以應付一切所發生的事了!兄弟千萬不可為我,而落得個不孝名。」  是夜,他們一直談到月升中天,才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豹兒等人與段麗麗揮手分別,各自上路。豹兒一直目送段麗麗遠去,才掉轉身來。翠翠輕問:「豹哥,你是不是不放心你的段姐姐?」  「我,我真有點不大放心,擔心她會再碰上錦衣衛的人!」  「不是有那小魔在暗中護送嗎?」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樣吧,我去暗中跟隨段郡主好不好?」  「這——」  「別這這那那了!我去吧,不然,你怎麼也放不下心。」  薛女俠說:「丫頭,你去暗中護著段郡主也好。到了豹苑別墅,順便也將你爹和那老叫化帶回來,別叫他們喝酒喝糊塗了!」  翠翠笑著說:「好的!」  青青說:「媽,我也與妹妹一塊去吧。路上多—個人,萬一有事,也好互相商量。」  薛女俠點點頭:「這樣也好。」  於是青青和翠翠離開了豹兒等人,悄然跟蹤段麗麗往北而去。豹兒護著母親,與薛女俠、余大夫,帶著豹英、翠蘭,飛馬往點蒼山、在上午巳時,他們便來到了點蒼山北面向南山麓下的上關鎮。  上關,不但是點蒼山下的一個小鎮,也是煙波浩淼的洱海北端的一個美麗的小鎮。湖光山色,令人陶醉。不遠處,便是大理府有名風景勝地蝴蝶泉。每年三月,不知吸引了多少遊人參觀。雲南少數民族的青年男女,不知在蝴蝶泉畔上,結下了多少稱心如意的美滿姻緣。人們往往是單身而來,雙雙而去。蝴蝶泉在人們心目中,是一個神聖的愛情結合的地方。  上關,也有豹苑別墅所開的一間客棧,名為山湖客棧。這也是獨孤雁夫婦注視西南武林人士的—處線眼和觸角,豹兒、翠翠離開豹苑時,獨孤雁也曾向他們稟告過。在豹英的帶路下,豹兒等人在這間客棧歇腳、吃飯、寄放馬匹,然後步行上點蒼山,在未時左右,他們一行人便出現在點蒼派的所在地山門口了。點蒼派守門兩個弟子一見掌門夫人、薛女俠、余大夫和豹兒回來,驚喜地問:「師母,薛女俠、余大夫,你們回來了?剛才師父還在惦掛著你們哩?」另—個弟子,早巳進去向萬里掌門飛報。  說話的弟子望望豹兒,更驚喜地問:「這,這位是豹少俠吧?」顯然,這個弟子還不知道豹兒是點蒼派的二少掌門。的確,這次白衣仙子前去報恩古剎認子,除了萬里雲和—些有關的人知道外,點蒼派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白衣仙子擔心萬一認錯了人,會落得個笑話。  白衣仙子點點頭說:「他的確是你以前所見過的豹少俠,也是老身的親生兒子,是點蒼派的二少掌門,你的師弟。」  這位弟子驚訝萬分:「真的!?」他幾乎不敢相信了!「要是豹少俠是我們的少掌門,那太好了!」  這時,去裡面飛報的弟子和管飛、歐陽鵬奔了出來。管飛說:「弟子奉師父之命,前來迎接師母、薛女俠和余大夫。」他一下看見豹兒在白衣仙子、薛女俠之間,「咦」了一聲,「哦?豹少俠也來了,歡迎,歡迎!」  白衣仙子問:「你師父現在哪裡?」  「和胡剛師伯等人正在大廳上議事,等候著師母、薛女俠和余大夫前去。」  白衣仙子不再問了,對薛女俠說:「薛妹、余大夫、豹兒,我們先去大廳吧!」  白衣仙子等人步入大廳。萬里雲、胡剛和兩位弟子早已起身相迎,萬里雲有些激動地說:「薛女俠,余大夫,你們辛苦了!」  余大夫說:「晚生不辛苦。」  薛女俠笑著說:「我們不算辛苦,白姐姐恐怕是真的辛苦了!」  白衣仙子說:「我辛苦什麼呀!雲郎,這一次,我們真要好好感謝余大夫才是。」  余大夫說:「夫人別客氣,晚生所做的,本是天職,談不上感謝。」  萬里雲請大家坐下。大廳上的人,目光都朝豹兒望來,就是萬里雲在說話時,眼睛也不時望著豹兒。豹兒現在的身份未明,萬里雲不知怎麼接待他才好。本來豹兒有恩於萬里雲夫婦,更有恩於點蒼派,是他驚走了老魔頭澹台武,挽救了點蒼一派免遭殘殺之災。萬里雲等人知道豹兒來到,應親自率眾弟子在山門外迎接才是,但他知道這次夫人下山,是前去認兒子的,要是豹兒真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自己親自率眾迎接則似乎不大好了。這就是萬里雲不知怎麼接待豹兒的原因。在宋、明兩個朝代,儒家的封建道德思想異常的濃厚,君臣、父子、師徒的界限非常分明,不可越軌半步。武林中人,也深受其影響,何況點蒼派是中原武林的一大名門正派,更不能不注重了,以免為人笑話。當然,像莫長老、商良這樣的人,才不會去管這一切繁文縟節,只會任意而為,我行我素。  白衣仙子這時對豹兒說:「豹兒,你還不上前拜見自己的親生父親?」  豹兒應了一聲,上前跪在萬里雲的膝下,叩頭說:「不孝孩萬里豹,叩見父親!」  萬里雲一時激動得不敢去相信眼前的事實。要是豹兒不是武林中人們所敬仰的一位英雄人物,只是一般人士,萬里雲會很快與他相認,扶他起來。可是豹兒不但是點蒼派的大恩人,更是令人敬仰的一位出了名的俠士,武林中少見的一位佼佼者。這令萬里雲不敢造次了!他遲疑著,說又不是,不說又不是,手腳一時不知怎麼處置才好。他一雙目光,直望著自己的夫人。  白衣仙子說:「雲郎,你遲疑什麼?豹兒真的是我們的親生兒子!他左腋之下,的確有一顆紅痣,與苞兒右腋下的紅痣一模一樣,這就是他們兩人唯一區分的地方。」  薛女俠說:「萬里掌門,豹兄弟的確是你的令郎! 白姐姐也怕認錯人,才請了余大夫一同前去,余大夫不但用『滴血認親』的方法,更化驗豹兄弟和白姐姐的血,證實豹兄弟是你和白姐姐所生的兒子。他身上流的是你們的血。」  余大夫也說:「萬里掌門,白女俠和豹少俠身上的血,晚生都化驗過了,沒有錯。豹少俠的確是你的親生兒子。」  余大夫是一代名醫,神奇的醫術在江湖上有口皆碑,有他親自驗明,這絕對錯不了!萬里雲激動地說:「既然余大夫都這麼說,我又怎敢不相信?」  豹少俠到底是不是萬里雲的親生兒子,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點蒼山上 上一回說到余大夫證實豹少俠確是萬里雲的親生兒子。萬里雲心情異常複雜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豹兒,他激動、喜悅,心想:「這真是上天厚待我萬里雲,俠肝義膽,品質、武功兼優的豹少俠,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萬里一門有幸,點蒼一派有幸。」他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雙手顫動地扶起豹兒:「孩子!可苦了你了!」  豹兒說:「爹!我不苦,是豹兒不孝,未能及早認爹和媽,令爹和媽掛心。」  「孩子!這怎能怪你?」萬里雲又歎息說,「孩子,我們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想不到上天垂憐,令我父子重逢。孩子,你快拜見胡師伯和各位師兄弟!」  「是!」豹兒又一一拜見胡剛和管飛、歐陽鵬等人。這時,萬里苞一陣風似地衝了進來,旁無所忌,高興地大喊大叫:「媽,你真的回來了!我還以為他們在逗我哩!」他一下看見了一旁站著的豹兒,驚喜地「咦」了一聲:「是你?媽真的將你找回來了?」  白衣仙子慈愛地說:「苞兒,他是你的親兄弟,你們是—胎雙生,我也不知道你們誰先誰後的,但以腋下的紅痣為記,以左為大,他是哥哥,你是弟弟,什麼你你你的,你應該叫他一聲哥才對。」  萬里苞—下高興得將豹兒抱起來:「哥哥,今後我們可以永遠在—起了,不再分開了!」  豹兒不敢像苞兒這麼肆無忌憚,而是有所拘謹。儘管他心裡高興,卻不敢流露出來,輕輕地說:「兄弟,別這樣,大廳上還有其他人呢,別叫人笑話。」  萬里苞—聽,不由得鬆了手,往四周—看,果然眾人都在望著自己,更看見父親的面色嚴峻、下沉,並搖搖頭說:「苞兒,你已經不小了,怎麼還這麼不懂禮貌?進來見了長輩,也不叫—聲,成何體統?看看你哥,他比你懂規矩多了!」  萬里苞不由得垂下手來:「是!爹!」  白衣仙子有點心痛地說:「雲郎!他們到底還是個孩子,親兄弟一旦相逢,怎能壓住心中的喜悅?別過於苛求他們了!苞兒,你見過眾人後,便帶你哥哥進內吧!」  苞兒大喜,他——拜見薛女俠、余大夫、胡剛師伯等人之後,便拉著豹兒的手說:「哥!我們到裡面說話去。」  豹兒望著萬里雲,萬里雲說:「豹兒,你們兩兄弟到裡面說話也好!去吧!」  「是!爹!」  豹兒便跟了苞兒進去。他倆兄弟一走,萬里雲又問白衣仙子認親的詳細情形。白衣仙子一五—十將當時的前後情形—一說了出來。  眾人聽說認親的過程中不但有名動武林的老前輩沒影子莫長老在場,還有雲南高僧一粟大師在場親自驗證,更是深信無疑豹兒的確就是萬里雲、白衣仙子的親生兒子。  白衣仙子又說:「雲郎,我們在回山的途中,還遇上了—位可怕的敵人。」  萬里雲問:「可怕的敵人?誰?」  「黑箭的弟子,那位黑衣青年劍手。」  萬里雲心頭一震:「是他!?他對你們怎樣?」  薛紅梅女俠說:「他呀!要余大夫和白姐姐跟他走哩!」  「那你們怎麼闖過來了?」  余大夫說:「萬里掌門,這全靠令郎了。是他擊敗了青年劍手,我們才安全無事。」  萬里雲驚疑問:「小兒能擊敗他麼?」  白衣仙子說:「雲郎!豹兒的武功,與三年前大不相同了,就是翠丫頭的武功,也不可同日而語。」  余大夫接著說:「是啊!在下也見過了不少使劍的高手,但從來沒有見過像豹少俠這樣使劍的高手。一把劍到了他的手中,真是奇快無比,變化莫測,已達到意到劍到,隨心而發,可以說是已進入了超凡入神的最上乘的佳境。當今武林,恐怕除了慕容家的西門劍法外,無人能敵。」  廳上眾人聽了都驚訝不已,既相信也懷疑,尤其是胡剛、萬里雲,怎麼也難以相信,一個少年,在短短的三年中,劍法能達到如此驚人的地步?可能嗎?哪怕日夜勤學苦練,也不大可能。自己勤學苦練了幾十年,已躋身於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之列了,仍不堪青年黑衣劍手的一擊,豹兒能與他交鋒上十招,已算了不起了,還能擊敗青年黑衣劍手?這極可能是薛女俠等人從旁暗中相助,豹兒才擊敗了這青年黑衣劍手的。白衣仙子和余大夫之所以這樣稱讚,一個恐怕是愛子心切;一個可能是看在萬里雲掌門的面子,感激豹兒相救之情,故而言辭過分誇大,沒有說出薛女俠在暗中相助,這也是人之常情。  萬里雲不出聲,胡剛卻說了一句:「豹兒劍法會這樣好?我真要看看了!」語氣中含有不大相信,懷疑成分居多。  的確,這位黑箭的弟子青年黑衣劍手,自從在江湖上出現以來,以莫測的劍法,不知擊敗了多少武林有名氣的高手。那些高手有的接不了他三招,便成了他劍下的遊魂野鬼,連峨嵋派和武當派的掌門,雖是數一數二的使劍高手,也先後敗在這青年黑衣劍手之下。不錯,豹兒曾經兩次將這青年黑衣劍手驚走。一次是在點蒼山下,那是因為青年黑衣劍手太過大意,不瞭解豹兒的內力和不怕摔打的特異功能而敗走了;一次是在重慶的白龍會堂口中,但豹兒卻有遊俠商良的相助,兩人聯手戰這青年黑衣劍手,雖然青年黑衣劍手受傷而逃,但豹兒卻幾乎是魂歸地府。難道這一次豹兒能一人擊敗青年黑衣劍手?萬里雲認定:這多數是薛女俠在暗中出手,豹兒才傷了這可怕的勁敵。不過,薛女俠不願說罷了。  管飛卻在驚訝之後,心有所思地問:「那豹少掌門是不是以盤龍劍法勝這小魔頭的呢?」  余大夫說:「豹少俠使的不是盤龍劍法!」余大夫本想再說盤龍十八劍恐怕勝不了張劍這黑衣劍手,但感到這樣一來就得罪點蒼派的人了,便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管飛這樣問,自然有他的用意。因為管飛自從以盤龍十八劍法勝了萬里苞後,便視下一任的點蒼派掌門人之位,非自己莫屬了!其實,萬里苞的盤龍十八劍法,只比管飛略遜一些而已,若真正生死交鋒,萬里苞把千幻劍法抖出來,就可以在五十招後,令管飛斷手截腳,終身殘廢。但點蒼派的規矩,在比武當中,不能以其他門派的武功參加,只能用本門派的劍法和武功。  豹兒曾經以盤龍十八劍法,不但擊敗了管飛,也在掌門師父的劍下走滿了十招,不啻是自己爭奪掌門一職的勁敵。所以管飛在三年前,便暗暗散播流言蜚語,將豹兒逼走。可是現在,豹兒又回來了!不但回來,還認了父母,成了真真正正點蒼派的又二少掌門。初時,他還自信,自己三年來得到胡剛師伯悉心傳授和指點,加上自己勤學苦練,盤龍十八劍法的劍術有了飛躍的進展,不但能接下掌門人的十招,並暗暗與掌門在劍法上並駕齊驅。他認為,豹兒在盤龍劍法上未必是自己的對手,所以也不怎麼在乎。  當他聽到豹兒能擊敗黑箭的傳人青年黑衣劍手時,震驚了!要是這樣,自己怎麼也不是豹兒的對手,要奪取掌門人一職,簡直是毫無希望,所以當他問豹兒是不是以盤龍十八劍法擊敗青年黑衣劍手,余大夫回答說不是的,他又感到有些希望了。  白衣仙子問,「飛兒!你怎麼這樣問呢?用其他劍法擊敗了那小魔頭不好?」  管飛連忙說:「不,不!飛兒不是這個意思。師母,飛兒是說,要是用盤龍十八劍法擊敗那小魔頭就更好。那樣我們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就可以名動武林了!」管飛後面的一句話,完全是敷衍之辭。  白衣仙子已知其意,微笑而說:「與敵交鋒,生死在剎那間。豹兒當時根本沒想到要名動武林,而只想到怎麼戰勝那小魔頭保護我們!」  「師母教訓的是。」  白衣仙子又說:「我不是說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不好,但以目前這樣的劍法,要想去接黑箭劍法之招,那恐怕會是—敗塗地,自尋死路。點蒼派的劍法,也應該去吸取各門各派劍法之長處了,不應該故步自封,墨守成規。」  胡剛皺眉問:「你是說我們點蒼派應丟掉本門派的劍法,去學其他門派的劍法?」  「胡師兄,別誤會,不是丟棄,而是吸取,以豐富盤龍十八劍。西門劍法,根基是武當派的太極劍法,由於西門子前輩善於吸取各門各派之長,從而創造了西門劍法。就是現在的武當派劍法,也已不是過去的太極劍法,而是經過幾代人的創新,吸取他人之長,補自己之短,才有了目前的太極兩儀劍法。我要是沒有說錯,點蒼派的創派人,初時創的也不是什麼盤龍十八劍法,而是什麼飛龍十招。飛龍十招曾經威震武林一時,無人能敵。可是武林中各門各派,勵精圖治,刻苦鑽研,創造了不少的劍法來,終使飛龍十招相形見絀。以後點蒼派幾輩人瀝心嘔血,將飛龍十招改為盤龍十一式,後又經過前輩掌門司馬大俠吸取各家之長,使盤龍十一式變為盤龍十三招。到了萬里雪掌門,又創新了五招,才變為如今的盤龍十八劍法。武功,應該是日新月異的,不應該故步自封,墨守成規,後人應該勝過前人。我記得西門子前輩有—句名言:『要是學武之人,武功不能勝過前人,那不如不學。』西門子前輩這有感而發之言,值得我們去深思。其實,任何一門武功,都是從前人實踐經驗、教訓悟出來的。前人並不希望我們墨守成規,故步自封,而是希望我們有所發展和創新。要是我們不去觀察、瞭解別派的武功,別說是吸取他人之長,就是想去破解別人的招式也不可能。」  薛女俠聽了後說:「白姐姐,你這段話說得太好了!這的確是我們練武之人之道。」  萬里雲點點頭:「夫人,話雖然是如此說,但要創立一個新招,一套劍法,談何容易!」  白衣仙子說:「的確,要創立一個實用的招式、一門劍法不容易,往往需看一個人的天聰、智慧、悟性和勇敢。但我們要是連想連學的勇氣也沒有,要是怎能有所突破呢?一味墨守成規,祖先的招式不敢去更改,那真會一代人不如一代人了!」  胡剛、管飛等人都默不做聲。萬里雲說:「夫人!這事我們不必去爭了!余大夫、薛女俠路途辛苦,我們先安頓他們休息一下才是。」  余大夫說:「萬里掌門,我們不辛苦。白女俠的一席話,在下聽了也得益不淺,不但學武之人是這樣,就是學醫之人,也應該是這樣。要不,真的—代人不如一代人了。」  白衣仙子說:「余大夫,其實你的醫學,已比前一代人有所發展了!」  「白女俠過獎了!在下受之有愧。萬里掌門和白女俠,要是沒別的事,在下就此告辭。」  萬里雲愕然:「余大夫怎麼就要走了?不在敝處多住幾日?」  白衣仙子說:「余大夫,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多住幾天才能走。」  余大夫本來在上關寸,就要告辭而去,但白衣仙子再三挽留,說:「余大夫,老身認子一事,還望大夫向拙夫和點蒼派眾人說清楚些才好。不然,拙夫終有顧忌,其他人也會生疑。」這樣,余大夫才隨白衣仙子等人上點蒼山。現在,余大夫見認子一事已了,自然就要告辭而去。  余大夫說:「多謝白女俠厚意,但在下有些病人,是需在下去醫治的。」  薛女俠微笑一下:「我看余大夫恐怕現在還不能離開點蒼山。」  「哦!在下怎麼不能離開點蒼山呢?」  「我看,那位青年黑衣劍手張劍,主要是為先生而來。他要是請不到先生,怎麼向他師父交代?」  「薛女俠是說,他還在這附近一帶?沒有離開大理?」  「先生試想—下,若你師父重傷或者病危,急需請大夫去醫治,會離開嗎?先生一個人冒然下山,不危險?」  余大夫頓時不出聲了。的確也是,自己要是張劍,師父病危,奉師命而來請大夫,請不到又怎會離開?  白衣女俠說:「是啊!余大夫不如就在點蒼山住一個時期,等我們確實探聽到那小魔頭已離開了雲南,再下山也不遲。大夫要是擔心病人,我們派人去接他上山就醫好嗎?」  薛女俠又說:「要是大夫真的要下山,最好還是等那老叫化和我那酒鬼回來,有他們兩人護送大夫下山,就不怕了。」  萬里雲說:「余大夫,你還是屈居敝處多住—些日子的好。」  余大夫想了一下,說:「那在下只好在這裡打擾萬里掌門了!」  「大夫別客氣。大夫能在敝處住下,也是敝派的榮幸。」  這樣,余大夫就在點蒼山住下來了。  再說豹兒跟隨自己的弟弟離開大廳,來到後院,豹兒好像一下輕鬆得多了,似乎大廳上那種嚴肅的氣氛,是他精神上的壓力,使他十分不舒服,哪有像和翠翠兩人在豹迷宮時那種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封建世家那種什麼四世同堂、五世同堂,恐怕對豹兒十分不適合。至於封建家庭那種什麼早請安、晚請安,吃飯時那種食不言、寢不語的繁文縟節,恐怕他一天也受不了!豹兒是山野中長大的孩子,喜歡自由自在,不受世俗的約束。他並不是對父母不孝,對長輩不尊敬。孝和尊敬,應真正地從內心出發,不受繁瑣的禮儀約束,不應講求虛偽的形式,故意做給別人看。  萬里苞一離開大廳,更像從籠子裡飛出來的鳥兒一樣,高興快樂極了。他拉著豹兒的手問:「哥!三年來,你和翠翠去哪裡了?媽四處在尋找你們哩!對了,翠翠呢?怎麼不見?她沒有和你在一起麼?」  對一連串的問話,豹兒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只好說:「兄弟,翠翠有些事去辦,等會她就會回來!」  說著,他們來到了翠竹閣。翠竹閣,是豹兒住過的地方,也是豹兒第一次學劍之處。翠竹閣四周的山崖、山徑、竹林、小亭,都在豹兒心上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三年前,他悄然離開了翠竹閣,以為自己今後再也不會回來了!就是回來,也只作為武林人士來拜訪而已,不會再住在翠竹閣。想不到事隔三年,自己又回來了,而且是以真正的少掌門人的身份回來。  鐵嫂早已率著一眾丫環在路口相迎。她們一見苞兒和豹兒,便齊齊下拜。苞兒問:「鐵嫂!你這是在幹什麼?快起來。」  鐵嫂歡笑道:「我們在迎接少爺和豹少俠呀!」  苞兒說:「鐵嫂!豹少俠現在是我的親哥哥了!你們……」  欽嫂笑道:「少爺!老奴知道啦!豹少俠還是我們的大少爺哩!夫人和老爺的親生兒子,是少爺的孿生哥哥。」  苞兒說:「你既然知道了還叫豹少俠?」  「老奴叫慣了,一時改不過來嘛!」  的確,三年前豹兒悄然離開點蒼山後,點蒼派上上下下的人,因感激豹兒相救之大恩,每每提起豹兒,都稱他為豹少俠。  苞兒說:「今後,你們得稱我哥哥是大少爺,我是二少爺啦!」  鐵嫂歡笑道:「行呀!」  豹兒忙說:「不不,鐵嫂,你叫我豹兒好了!別叫少爺少爺的。」  「大少爺!這怎麼行呀?奴才怎能這樣稱呼大少爺呢?那不亂了規矩嗎?」  鐵嫂等人簇擁他們兄弟兩人住進翠竹閣,更準備湯水、衣服讓豹兒洗澡、換衣。苞兒說:「好了!好了!你們去準備吧!我想和我哥哥說話哩,你們別來打擾。」  「二少爺,你和大少爺相處的日子長哩!還怕沒時間說話嗎?」  「不!我現在就有好多話要和哥哥說的。」  「好吧!那你們說吧,老奴不打擾你們了!」鐵嫂帶眾丫環離去。  可是,他們話沒談上兩句,兩個丫環已抬了一大桶熱水進來,請豹兒沐浴更衣,打斷了他們兄弟倆的話頭。豹兒淋浴更衣完畢,白衣仙子、薛女俠又帶了翠蘭和豹英進來,跟著又是上菜、吃飯,弄得苞兒沒有機會很好地和哥哥單獨談過話。  吃過晚飯,休息一會,苞兒拉著豹兒:「哥!我們到竹林裡玩去。」  白衣仙子說:「苞兒,你哥哥累了一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你就讓你哥哥好好休息一下吧!」  豹兒說:「媽!我不累的。我也有好多話想和兄弟說。」  苞兒說:「是嘛!我也有話和哥哥說。」  「你們在這裡不能說?要去竹林裡?」  「媽!竹林裡談話才更有趣哩!」  白衣仙子見他們兄弟這麼親密,心裡也很高興,說:「好吧!不過,你哥哥老實,你可別欺負你哥哥了!」  「媽!我怎麼會欺負哥哥呀!」  「得早點回來休息,可別太夜深了!」  「行啦!媽!我們知道啦。」苞兒拉著豹兒走了。這一夜。他們自然是無話不說,直到白衣仙子派人來催他們回閣休息,他們才回來。這時,已是月升中天。  第二天上午,翠翠和青青仍不見回來。白衣仙子和豹兒不由得擔心起來。白衣仙子自語:「這兩個丫頭,不會出事吧?」  豹兒說:「要不,我去報恩古寺看看?」  苞兒說:「我也去。」  薛女俠搖搖頭:「你們不用去,她們不會出事的,可能是老叫化和我那酒鬼將她們拖住了!一時趕不回來。」  白衣仙子問:「妹妹,你放心她們?」  「姐姐,這兩個丫頭,—直由你帶大,你還不瞭解她們的性格?青丫頭為人穩重、謹慎,絕不會冒險從事。翠丫頭機靈、多計,就算她們碰上了黑箭,憑兩個丫頭的武功,也會有一個走脫回來報信,不會兩個不回來。」  白衣仙子見提到黑箭,更不放心了:「妹妹,我擔心她們姐妹情深,一個給黑箭捉了去,另一個會追蹤不放,設法暗中相救。」  「姐姐,我這是比喻。黑箭病危,怎麼會來雲南?若真的在雲南,他昨天就會出現了!他目的是要余大夫,要兩個丫頭幹什麼?」  白衣仙子—想也是,上次黑箭在點蒼山出現,目的也是為余大夫而來,從而帶來點蒼山的劫難。要是黑箭就在附近,昨日的—場交鋒,他還能不出現?就是不出現,事後也會跟蹤余大夫和自己,跟蹤兩個丫頭幹什麼?  豹兒突然說:「媽!薛姨!好像山下有人上這裡來了!」  薛女俠驚問:「你聽出來了?」  「唔!我聽出來了!」  薛女俠的內力不算不深厚,她凝神傾聽一會,卻沒有聽出來。她更暗暗驚異豹兒的內力,比自己深厚得不知多少倍。—個剛成年的少年,有如此深厚的內力,放眼武林,恐怕沒有第二個。內力深厚,劍法超絕,怪不得他昨天輕而易舉就擊敗了張劍。看來,他可以與黑箭一戰了!那不但是點蒼山之幸,也是當今武林之幸。  薛女俠聽不出來,白衣仙子和苞兒就更聽不出來了!薛女俠說:「豹兒!你再聽聽,有多少人上來?他們是誰?」  其實不用薛女俠說,豹兒已在留心傾聽了。他面露喜悅,說:「是翠翠她們回來了!還有商大叔和莫長老。」  這時,薛女俠才聽出遠處有腳步聲,但分辨不出有多少人上山,只聽出有兩個人以上的腳步聲。  一直到青青和翠翠過了仙人橋,進入龍眼澗,白衣仙子才聽出有人來了點蒼山的碧玉崖。沒有多久,青青和翠翠帶著一股春風跑進了內院。苞兒一見青青和翠翠,高興得跳起來:「青青,翠翠,剛才媽、薛姨和哥哥還擔心你們出了事哩,你們趕回來太好了!」  青青見豹兒、苞兒衣服穿著一樣,一時間分不清這高興得跳起來的是豹兒還是苞兒,睜大眼問:「你是豹少爺還是苞少爺呀?」  「你看呢?我是誰?」  青青打量了苞兒—眼,又看看白衣仙子、薛女俠。豹兒在一旁微笑,真的沒辦法分出來了,轉頭問翠翠:「妹妹,你看他是誰?」  翠翠笑了笑:「還用問嗎?他多數是苞少爺!」  苞兒笑道:「翠翠,你認錯人了!」他指指豹兒,「他才是苞少爺。」  翠翠搖搖頭:「苞少爺,你騙不了我的,你才是苞少爺。」  青青問:「妹妹,你怎麼肯定他不是豹少爺,而是苞少爺的?」  白衣仙子也感興趣地問:「翠翠,你是怎麼分出他們兩人的呢?」  翠翠說:「師父!他們是不難分辨的。」  薛女俠笑問:「丫頭,你說來聽聽,怎麼分辨?也好讓我今後見了他們而不會弄錯。」  翠翠說:「媽!豹哥比較靦腆,在眾人面前拘謹,不會像苞少爺那麼高興得跳起來和那麼活躍。」  白衣仙子點點頭:「不錯!」  苞兒說:「好呀!以後我也靦腆了!」  薛女俠問:「還有呢?」  「豹哥的目光神氣而凝重,苞少爺的目光流動和靈活。」  「丫頭!還有呢?」  「還有,豹哥不會說什麼苞少爺的嘛!」  其實,還有最重要分別的一點,翠翠不好意思說出來。她與豹兒在豹迷宮相守三年,聞慣了豹兒身上所發出來的不同氣味。是什麼氣味,她也一時說不出來,是山野中的野氣呢?還是豹子身上獨有的那種豹子氣?在這一點上,哪怕就是在黑夜,她也分得出誰是誰來,根本不須用眼睛觀察。所以她能從兩人之中,一下就分別出誰是豹兒、誰是苞兒。苞兒身上是沒有這種氣息和氣味的。  白衣仙子不由得望了望薛女俠,笑道:「妹妹,這個翠丫頭,真如你所說,果然機靈、心細。」  苞兒去對豹兒說:「哥!你我以後調轉過來,你活躍一點,我靦腆一點,看她還分不分得我們出來!」  白衣仙子說:「苞兒,一個人的眼神,是怎麼裝也裝不出來的,你哥哥內力深厚,眼神神韻異常,有經驗的人,一下就會認出來了。」她又轉向青青、翠翠問,「莫長老和你爹呢?他們沒來?」  青青說:「師父,他們—同來了!在前面大廳上,萬里掌門在陪他們談話哩。」  薛女俠問:「丫頭,你們怎麼在這個時候才回來?」  翠翠說:「媽!段郡主昨夜在豹苑設宴招待爹、老叫化的。他們不但互相拼酒量,連獨孤大叔也捲了進去,三個人左一碗右一碗的,喝得個爛醉如泥,到今天早上還沒醒哩!我只好一個給了他們—桶冷水淋頭,才把他們淋醒了過來。老叫化和爹醒來還罵我們哩!」  「這兩個酒鬼!,段郡主沒說他們勸他們?」  青青說:「段郡主才不勸哩,她也左一碗右一碗的喝酒。爹和老叫化沒醉,她卻先醉倒了,最後還是我和翠妹扶她回房休息,她還一味叫我們端酒來給她飲。」  豹兒問:「段姐姐怎麼也這般飲酒?以前可沒有的。」  翠翠說:「段郡主可能有什麼心事,在以酒澆愁。」  「段姐姐有什麼心事呀?」  「誰知道呢?」  「翠翠,你怎麼不問問她?」  「我問她她會說嗎?」  白衣仙子和薛女俠是過來人,一聽這情景,便知道段郡主為什麼喝酒了!一個自己心中愛的人,初初以為是什麼仗義而為的俠道上的人士,誰知竟然是一個血染武林老魔頭的弟子,連自己雙手也似乎染滿了鮮血,又怎麼不痛心和心碎?這種心事又怎向人說?白衣仙子輕輕歎息地說了—二句:「但願那人能真心棄暗投明,改過前非,莫辜負了段郡主的一片心意。」  豹兒愕然:「媽,你說什麼?」  「豹兒,媽沒說什麼。你以後有機會,得好好地勸段郡主看開一點,別苦了自己。」  「媽!段姐姐有什麼看不開呢?」  青青說:「豹兄弟,女孩子的心,有很多事是看不開的。你以後見了她,勸她對什麼事都看開點就行了。你能幫助她的,就多多幫助她。」  「我會幫助她的!」  薛女俠問青青:「丫頭,你們跟蹤段郡主,有沒有看見那個小魔頭?」  「看見了!段郡主沒有說錯,這個小魔頭,的確在暗中護著段郡主。媽!看來這個小魔頭,也是情性中人。」  薛女俠戳了一下青青的額頭,笑罵一句:「你這丫頭,知道什麼是性情中人了?」  「媽!」青青—下面孔緋紅起來。  白衣仙子笑問:「丫頭,那小魔頭有沒有發現你們?」  「發現了!」  豹兒一下擔心起來:「他怎麼樣?」  「他一發現我們在背後跟來,—下便悄然而去。」  豹兒有些意外:「他沒有為難你們?」  翠翠眨眨眼:「他可能給你打怕了,所以不敢來招惹我們。」  「這,這不可能的。」  青青說:「他的確沒有為難我們,但卻又悄悄跟在我們之後了!」  「哦!?」  翠翠接著說:「我們不能不佩服這小魔頭輕功之俊,他悄悄跟在我們後面,而我們半點也沒有發覺。」  「那你們幾時發現他的呢?」  「在報恩古剎的山下,他一下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和青姐不由得一怔,凝神應戰,問他想幹什麼?」  豹兒又愕然:「翠翠,你不是說他不敢招惹你們嗎?怎麼他又招惹你們了呢?」  「你不是說不可能嗎?」  青青笑著說:「小翠,你別逗豹兄弟了!」她轉對豹兒說,「豹兄弟,這小魔的出現,對我們並沒有惡意,反而向我們一揖,說多謝我們。」  「他,他多謝你們幹嗎?」  「是呀!我們也問他多謝我們什麼?他說多謝我們在暗中護著段郡主,他可以放心地離開雲南了。原來這小魔頭在暗中監視我們的行動,感到我們在護著段郡主,才露面向我們道謝、告別。」  豹兒說:「看來他為人不錯呀!」  「對段郡主,他的確是不錯。」  「段郡主知道嗎?」  「段郡主不知道。他也拜託我們,希望我們今後多多看顧段郡主,他將感激不盡。我們說,這不用你吩咐,我們自會看顧段郡主的、這樣,他便一閃而逃,消失在群峰之中。」  「你們有沒有將這事告訴段姐姐?」  「事後我們告訴了她。」  「段姐姐怎麼說?」  「段郡主只苦笑了—下,什麼也沒有說,可是在喝酒時,卻大碗大碗地喝。」  豹兒一下明白了:「我知道段姐姐為什麼喝酒了!」  翠翠故意問:「你知道她為什麼喝酒?」  「段姐姐是在懷念張劍,怨他為什麼不現身與她見面。這個小魔,既然到了報恩古剎山下,怎麼不與段姐姐見面呀?叫段姐姐心裡既掛念又難過。」  白衣仙子—笑說:「豹兒,所以你以後見了段郡主,叫她看開點,別為這事苦了自己。」  「媽!找會的。」  薛女俠問青青、翠翠:「現在段郡主在哪裡?仍在報恩古寺?」  「媽,段郡主也和我們—塊回來了,由我們—直護送她回大理城。所以我們這麼遲才回點蒼山。讓媽和師父擔心了。」  「你爹相老叫化也在護送著段郡主?」  翠翠說:「是呀!媽,我們要不拖住爹,他又會和老叫化跑去喝酒了!」  白衣仙子說:「這麼說,你們算是很快趕回來了!」她又對豹兒、苞兒說,「商大叔和老叫化來了,你們也該出去陪陪他們才是。」豹兒說:「媽說的是,我和兄弟這就出去。」  苞兒卻嘟噥說:「有爹陪著他們不行麼?還要我們去陪幹什麼?」  白衣仙子說:「你這孩子!老叫化曾經從四川一路護送你回來,你怎麼這般不懂禮貌呢?」  「媽,我是怕爹!」  「爹有什麼好怕的呢?」  「唔!總之,有爹在旁,話也不能亂說,坐也要—本正經,我就渾身不舒服。要是爹有—半像商大叔就好了!」  白衣仙子笑罵道:「你這孩子!讓你爹聽到不打你才怪。」  薛女俠也笑著說:「你商大叔簡直是大不透,哪裡能為人長者?、你千萬別學他。」  豹兒說:「薛姨!我感到商大叔為人頂順和親切的。」  苞兒說:「是呀!我也是這麼感到的。」  白衣仙子說:「你們還不快點?小心爹會罵你們了!」  苞兒不大願意地跟著豹兒前去大廳。沒有多久,苞兒又笑嘻嘻帶著商良轉了回來。白衣仙子奇異:「你怎麼帶著商大叔進來了,你哥和莫長老哩?」  苞兒說:「莫長老和余大夫告辭下山啦!哥和爹在送他們下山。」  「莫長老和余大夫怎麼不在點蒼山住下?」  商良笑著說:「那老叫化看來是屬猴的,坐不住,—聽說余大夫要走,就迫不及待要護著余大夫下山了,怎麼留也留不住。」  薛女俠笑問:「那你怎麼也不跟著走呢?」  商良瞪大了眼:「你讓我走?不捉我回來麼?只怕我沒到山下,你就會揪著我的耳朵提了回來。嘻嘻,我有自知之明,不敢走。」  薛女俠「啐」了他—口:「看來你酒醉還沒有醒過來吧?」  「不,不!我醒過來了!不信,你問問你座下的兩個觀音兵、是她們一桶水將我淋醒過來的,我到現在仍一滴酒沒沾。」  「那你怎麼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沒有呀!」  青青和翠翠早已忍不住笑了起來。苞兒更是歡笑。薛女俠笑著對白衣仙子說:「姐姐,你別見怪,他也不怕自己丟人獻醜的。」  白衣仙子笑著說:「商大俠生性如此,我怎麼會怪他呢?」  商良對白衣仙子說:「在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商大俠有話不妨請講。」  「萬里掌門是不是小氣了一點?」  白衣仙子—時怔住了:「小氣?」  「是呀!我們到來,他只叫我們喝茶,連酒也沒奉上—杯。你想:老叫化能坐得住嗎?他不走才怪哩。我要不是……」  商良話沒說完,薛女俠早巳瞪圓了一雙杏眼:「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你看見過客人進門,不奉茶而奉酒的嗎?」  「老叫化和我可不同。」  「你和那老叫比怎麼不泡在酒罈裡?」  自衣仙子笑了:「商大俠!拙夫一時不察,怠慢莫長老和商大叔了!」  「是嘛!要是一來就奉上酒,那老叫化—定不急著走。」  翠翠說:「爹!就算那老叫化有酒喝,也恐怕留不住。」  「不會,不會,他起碼可以多坐—會?」  薛女俠說:「翠翠,別跟他多說,今後你們多看著他一點,叫他戒—年的酒,省得他酒後胡言亂語。」  商良愕然了:「喂!夫人,你有沒有弄錯呀?我是說老叫化呀,我可沒有要酒喝。」  翠翠笑著說:「爹!那不更好嗎?你不喝酒了,那就用不著戒酒了,我們也省得盯著你了!」  商良急起來:「我的小觀音菩薩,你少說幾句行不行?叫我戒—年酒,那不要了我的命了?」  眾人不由得笑了起來。這時,豹兒走了進來,問:「誰要了大叔的命啦?」  「豹兄弟,你來得太好了!幫我求求情。」  「大叔,這是怎麼回事?」  「你薛姨要我戒一年的酒,那不要了我的命嗎?」  豹兒笑了笑:「大叔,你別當真,薛姨只不過嚇嚇你。叫你別喝那麼多的酒罷了!」  商良大喜:「真的?那我有救了!」  薛女俠忍不住笑了:「你別打蛇隨棍上,什麼蒸的煮的,起碼在回山西的路上,你就別想喝到一滴酒,也別想離開我身邊半步。」  「沒酒,我走得動嗎?」  「走不動,我就是提你也能提回山西龍門。」  商良—下愕住了。  薛女俠又說:「青青、翠翠,從今天起,我就將他交給你倆看管啦!」  翠翠高興的說:「好的!媽,要是爹喝了酒怎麼辦?」  「你問他的耳朵還要不要。」  「媽,」青青擔心地問,「你不會將爹的耳朵割下來吧?」  「就是不割下來,也起碼腫大三倍。那時,他就別想見人了!」  翠翠抿嘴笑:「爹!你可聽明白啦?」  白衣仙子笑道:「翠丫頭,你怎麼盡火上添油呢?你不能勸解兒句嗎?」她轉問薛女俠,「妹妹,你們不會是明天就走吧?」  「姐姐,我真想明天就動身北上,你不會反對吧?」  「那怎麼行?妹妹起碼要在我這裡住—頭半個月才能走。」  「姐姐請原諒,我們出來太久了,家裡真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的確想回去看看。」  商良這時插嘴說:「夫人,白姐姐既然這般熱情挽留,你多住些日子也好,由我先回去看看,打點—切,你再帶著兩個寶貝女兒回去認親拜祖,不更好麼?」  薛女俠瞪了他一眼:「你別打主意想離開我半步去喝酒啦。你是不是跟老叫化約定了在哪裡碰頭?好呀!要留下,你也得給我留下!哪裡也不准去!」  「不,不!我留下來,全給你丟人獻醜的,還是早走的好。」  白衣仙子說:「妹妹,你們—定要走,我也不敢阻攔,不過,你得讓豹兒先見過他爺爺,再動身怎樣?」  「姐姐,那得要多少天?」  「三天怎麼樣?明天我就帶豹兒去崇聖寺見他爺爺,後天回來,準備行裝,第三天你們便動身如何?」  「姐姐,那我們得在這裡打擾你三天了。」  「妹妹,你怎麼這樣說?我真希望你們多住—些日子哩!」  第二天,萬里雲因腳行動不方便,在家小陪商良夫婦,只由白衣仙子帶了豹兒、苞兒、青青和翠翠,前去崇聖寺拜候爺爺萬里雪。豹英陽翠蘭本想跟去,翠翠說:「你們不用跟去了,我們會很快轉回來,你們在這裡多休息幾天,以後呀!有好一段路要你們走的。」  豹英和翠蘭只好留在點蒼山。其實他們在點蒼山半點也不感到寂寞。點蒼派的弟子以及內院丫環、小廝,都好奇地向他們打聽豹兒和翠翠的武功和其他情形,夠他們忙的。  白衣仙子帶著一雙乖兒和兩位弟子,也像四年前帶豹兒去見萬里雪一樣,不從大理城去崇聖寺,而是翻山越嶺,過清碧溪幽谷,來到崇聖寺。  崇聖寺,豹兒曾經來過,也見過萬里雪爺爺。只不過上一次是萬里雲夫婦認錯了人,將豹兒當成苞兒帶去的。這一次,豹兒以真正的萬里家子孫來拜見萬里雪了。  崇聖寺,香火依然如同昔日旺盛,來燒香拜佛的信男善女不少,也有不少的外地遊客前來瞻仰這座大理的名寺和崇聖寺三塔。這是南沼時期所留下來的名塔名寺,建築風格特殊,令人讚歎不已。  白衣仙子帶著豹兒等人到來,不但寺內和尚們驚訝了,連香客遊人也驚奇起來。因為豹兒、苞兒穿著打扮一樣,面貌、神態也一模一樣,令人分不出誰是誰來,—時圍觀的人不少,驚奇、讚歎、低語卜視為人間的奇跡。人群中有位青衣漢子,初時也驚奇地看著這一對孿生兄弟,可是他—下看見了翠翠,不由震動了一下,凝視翠翠一會,便很快地在人群中消失,奔出了寺外。  白衣仙子在崇聖寺意外地見到了余大夫,驚喜地問:「先生,你怎麼也來這堅了?莫長老呢?」  余大夫說:「在下是來給—位禪師治病的,莫長老走了!夫人,你們是來探望一雪禪師的吧?」萬里雪出家之後,取名為—雪。  「我帶豹兒前來拜見他的親生爺爺。」  「應該!應該!要是一雪禪師知道豹少俠也是自己的親孫兒,他—定非常高興。」  「先生看完病沒有?」  「在下剛來。」  「那我們不耽誤先生為人治病了!」  「夫人!請!」  他們分手後,白衣仙子由知客僧帶到一處幽靜的禪院,這是萬里雪靜心養性的地方。禪院一名黃衣僧人早巳在院門迎接,合十稽首說:「一雪禪師知夫人到來,已在禪房等候夫人和四位施主,特命小僧出來迎接。」  白衣仙子說:「多謝大師!」  「阿彌陀佛!夫人請隨小僧來。」  知客僧告辭而去。豹兒、翠翠打量一下四周,與自己上次來的地方完全不同。豹兒奇異地問:「媽!爺爺搬過了地方麼?上次好像不是在這裡的。」  「你爺爺嫌原來的地方來往人太多,所以便搬到這更幽靜的地方,一概不接見外人。豹兒,要不是你來,他恐怕也不願見我們哩!」  「那麼媽和爹怎麼問候爺爺呢?」  「只是過年,他才見我們一次。平常日子,他只命人收下我們帶來孝敬的物品,便打發我們離去,叫我們別去打擾他。」  翠翠說:「我看這裡也不夠幽靜。」  苞兒問:「這裡不大幽靜,哪裡夠幽靜的?」  「報恩古寺!」  豹兒一聽大喜:「對了!媽!爺爺既然不喜歡見人,那去報恩古寺最好了。那裡幾乎沒有人到,日常生活用品,獨孤大叔會打點。要不,媽和爹也搬去豹苑住,那更是一舉兩得。」  白衣仙子一笑說:「你爹是一派掌門,如何離得開點蒼山?再說,你爺爺也不一定願去報恩古寺哩!」  「媽!你不能跟爺爺說說麼?」  「孩子!這事,等你們從山西回來後再說吧!」  說時,他們穿過一處幽雅的庭院,來到靠近山崖下的一座禪房。帶路的僧人說:「一雪禪師就在裡面,夫人和四位施主請進。」  白衣仙子帶著俊兒、乖弟子屏聲靜氣進入禪房,只見萬里雪盤腿合十坐在蒲席上。她便率豹兒等人跪拜在他跟前,說:「老爺!媳婦帶了豹兒、苞兒和兩位弟子前來拜見,問候老爺安好!」  萬里雪仍和三年前豹兒所見到的一樣,白眉白鬚,面月清奇、目光敏銳,似乎比三年前更精神矍鑠。他看了眾人一眼,目光停在豹兒、苞兒身上,似驚訝,似激動,但也只是一閃而逝,用平靜的口吻說:「你們都起來吧!」  認子之事,萬里雲昨夜已派人向萬里雪稟報了,曾使萬里雪驚訝不已。上一次,萬里雲夫婦誤將豹兒當成苞兒帶來見萬里雪。當時萬里雪憑一雙敏銳的目光和一派宗師的經驗,已看出了豹兒神韻異常,內力過人,就曾暗暗驚奇,認為失蹤了一年多的萬里苞必有奇遇,才能有如此的內力,從而能受得住老魔黑箭的三掌,將老魔驚走。以後又看了豹兒所抖出來的盤龍劍法,果然是劍勁凌厲,暗暗大喜,認為家門有幸,有此後人。想不到自己所見到的孫兒,竟然是假的。只是一個與苞兒一模一樣的人,不由大感失望,感到上天與萬里家開了—個玩笑。他曾疑惑是不是敵人暗暗派了一個相似的人來偷學點蒼派的武功,學成而離去。  以後聽白衣仙子和萬里雲多方解釋,豹兒不但救了萬里雲夫婦也在江湖上救了不少的人,尤其是在重慶白龍會堂口與青年黑衣劍於—戰,身負重傷,才找到了真正的苞兒等等事情,萬里雪在驚訝中又感痛惜。這樣—個人品極佳,心地極好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孫兒,而是別人的子孫。當他知道豹兒不辭而別之後,在歎息中對萬里雲夫婦說:「不管豹少俠是不是萬里家的人,你們都應該將他找回來,留在點蒼山,他學了點蒼派的劍法,多少也算是點蒼派的弟子。」  昨晚,他聽到豹少俠找回來了,而且還是自己真正的孫兒,與苞兒是孿生兄弟,萬里雪幾乎不敢相信了,吩咐來人傳話回去,將豹兒、苞兒一齊帶來見自己。這就是萬里雪破例接見白衣仙子母子的原因。  萬里雪眼下見到豹兒、苞兒真的一模一樣,外形、神態、舉止,無—不相似。他既驚訝又暗喜,果然是一對孿生子,一時教人難以區分。但萬里雪是一派宗師,閱人歷世經驗豐富,一下就分出了豹兒和苞兒在神韻上有明顯的不同。萬里雪問白衣仙子:「豹少俠真的是你的親生兒子?」  「回稟老爺,他真是我的兒子,萬里家的骨肉,余大夫驗過他的血了,有一粟禪師、莫長老等人為證。余大夫也在這寺中,老爺要不要見見,親自問清楚?」  萬里雪微笑:「莫長老名滿武林,一粟師兄乃一代有德高僧,有他們為證,不用再去麻煩神醫余大夫了!」  苞兒卻頑皮地問:「爺爺,你看出我們誰是豹兒,誰是苞兒了?」  萬里雪大概心裡高興,銀鬚抖動歡笑:「你要考考爺爺的眼力了?」  「是呀!爺爺,你看不看得出來?」  萬里雪笑道:「你就是苞兒,他就是豹兒,爺爺沒看錯吧?」  不但白衣仙子驚訝,連青青和翠翠也驚訝了,怎麼老爺一下就看得出來?  苞兒笑道:「爺爺,你看錯了!我才是豹兒,他才是苞兒。」  萬里雪哈哈大笑:「孩子!你一身真氣,不及豹兒渾厚;一雙目光,不及豹兒那麼有神韻。別人不容易分出你們來,但對一流的武林上乘高手來說,從目光就可以分出你們來!你怎能瞞得過爺爺的一雙眼?」  苞兒還想說,白衣仙子說:「苞兒,在爺爺面前,不可沒規矩了!」  「媽!我試試看爺爺分不分得出我們嘛!」  萬里雪說:「白衣女,你別責備他,他在逗爺爺開心。我呀!的確也沒有這樣的開心過。來!你們都隨便坐下,隨便說話,不要受約束,將一切世俗觀念拋開去,我們要像知心朋友那樣無所不談。」  苞兒高興得跳起來:「爺爺,這太好了!你可比爹好多啦!」  白衣仙子又出聲制止:「苞兒……」  萬里雪揮袖說:「白衣女,讓孩子們高興下,別制止他們,我難得有這麼一天。」  「是!老爺。」  翠翠說:「老爺子,你真好眼力,一下就區分出他們誰是誰了!」  「唔!這不是我有什麼好眼力,而是憑以往對敵的經驗,可以一下從對手的目光中,判斷出對手武功的深淺來。以後你們在江湖上行走,也要多注意這一點,心中也好有些準備。」  苞兒又問:「爺爺,我的武功好不好?」  「孩子!不是爺爺說你,你的武功,在目前來說,恐怕還不及翠丫頭。從眼神看,翠丫頭的武功,恐怕有了很大的進展。孩子,你今後真要勤練內功才行。」  翠翠叫道:「老爺子!我的武功,怎及得苞少爺呀!」  「翠丫頭,你是不是又想考我的眼力了?」  「婢子不敢!」  萬里雪問白衣仙子:「白衣女,她們不是山西龍門薛家的女兒麼?怎麼還少爺、婢子的叫喚?」  「老爺子,這不關師父的事,是我一時叫喚慣了,改不過口來!」  「翠丫頭,今後可不許這樣叫喚和自稱了!」  「多謝老爺子。」  「翠丫頭,我要是沒有看錯。你目前的武功,不但高出苞兒,也勝過你的師父了!」  白衣仙子歡喜地說:「老爺,翠丫頭的武功,的確是勝過我許多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可是好事呀!真正為人師者,總希望自己教出來的徒弟能勝過自己,這才不辜負自己所教。」  「老爺!的確是這樣。我的師父,就希望我能勝過他。」  苞兒不大相信:「媽!翠翠的武功,真的能勝過你嗎?」  青青說:「苞兄弟,翠翠的武功勝不勝過師父,我不敢說,但翠翠在那樹林邊一戰,便輕而易舉地擊敗了—名高手——青年黑衣劍手的同門師弟。」  萬里雪又驚訝了,問:「青丫頭,翠翠擊敗了黑箭的—名弟子?這是怎麼回事?」  青青便將前兩日回程途中,在樹林邊碰上青年黑衣劍手張劍的事一一說了出來。萬里雪聽了大為驚訝。萬里雪雖然不理外面的事,但對武林中所發生的大事也略有知聞。因為這位青年黑衣劍手,深得黑箭的衣缽真傳,近兩年在江湖上神出鬼沒,武功少人能敵。豹兒能輕易地擊敗這位小魔?真是大出人們意料之外了!他問:「豹兒!你真的擊敗了他?」  豹兒點點頭:「是!爺爺。」  白衣仙子說:「老爺,要不是段郡主出來勸解,豹兒便能殺了這小魔。」  「好!豹兒,爺爺要看看你的劍術了!」萬里雪說完,身軀仍端坐不動,以指代劍,一指刺出,勁道凌厲,指風逼人。豹兒反應極為敏捷,身形向後略略輕挪,無聲無息騰空而起,閃開了萬里雪這突然的一招,驚愕地說:「爺爺!」又似殘葉飄落下來。單這份輕功,已令人稱絕。  萬里雪問:「豹兒,你怎麼不接爺爺的招?」  「豹兒怎敢與爺爺動手?」  「別顧忌!你盡量接我的招好了!」  白衣仙子說:「豹兒,爺爺是想看你的劍法呀!你就和爺爺走幾招好了?」  「那,那豹兒就斗膽接爺爺的招啦!」  萬里雪又是一指揮出。這是盤龍十八劍的一招赤龍追閂,雖是—指,但已劍氣森森,說:「豹兒!看招!」  豹兒不敢怠慢,也以指代劍,但不敢用全力,只以二成的內勁,一招無影劍法,不但化解了萬里雪的一招,同時又跟著進招,說:「爺爺,小心了!」  萬里雪點頭讚許:「很好!」又是一指戳出,也是赤龍追日的—招,但變化極大,似乎指勁一下籠罩了豹兒身上的幾處穴位。豹兒手指微微—擺,又將萬里雪這—招化得乾乾淨淨,手指競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刺出。  —時間,白衣仙子等人見他祖孫兩人,手指戳戳點點,在電光火石中變換各種不同的招式。有時萬里雪手指還沒有揮出,便給豹兒手指封住了門路。萬里雪本來是端坐不動,竟然給豹兒逼得站起來還招。而豹兒卻仍然坐在自己的圓凳上不動。  最後,萬里雪突然收招坐下。豹兒急忙收招問:「爺爺!你沒事吧?」  萬里雪似乎略現氣喘,但面露喜容,說:「爺爺沒事!」  白衣仙子慌忙過來給萬里雪捶背,埋怨地對豹兒說:「豹兒!你怎麼不讓讓爺爺呢?看你把爺爺累成這樣!」  萬里雪說:「白衣女,你不能怪豹兒,是我逼得他不能不自衛還手,而且豹兒已讓我了!要是豹兒抖出全力,我接不了他五招。」  白衣仙子、苞兒和青青都駭然,要是連萬里雪都接不了豹兒五招,那點蒼派其他的人,可以接豹兒多少招?恐怕連一招都接不了!  萬里雪又說:「白衣女,你看出了我與豹兒交鋒時,用的是什麼劍法?」  白衣仙子說:「老爺先幾招是盤龍十八劍法,後面有的好像是武當派的兩儀劍法,以後老爺使得太快了,媳婦看不出來。」  「我告訴你,我用了各門派的一些絕招,更有幾招是老魔黑箭的劍路,都給豹兒破解了,而且他還封住了我的劍路。豹兒,已達到了劍法最上乘的佳境,劍由心發,料敵於先,後發先至。我現在才深信,豹兒的確能戰勝小魔,更可以與老魔一戰。」  豹兒說:「爺爺太過獎豹兒了!豹兒還期望得到爺爺的指點。」  「豹兒!爺爺不敢指點你,你應該指點爺爺才是。」  翠翠說:「老爺子,你這話不顛倒了嗎?」  「什麼顛倒不顛倒?學武之人,達者為尊,不看輩分和年紀大小的。白衣女,你傳我的話回去,叫雲兒好好向豹兒討教劍法,別以老子或掌門人自居,應該學孔夫子那樣,不恥下問。」  白衣仙子只好應是。苞兒說:「爺爺,那我不是更要向哥哥討教了?」  「連爺爺都向你哥討教,你怎麼不討教?你比爺爺還行麼?」  「我當然不及爺爺啦!」  隨後,他們又轉上其他話題,一直到伺候的僧人端上飯菜來,大家才停止說話用飯。飯後,大家略略休息一會,萬里雪說:「你們回去吧,不用在這裡陪我了!」  白衣仙子這才告別萬里雪,帶著兒子、弟子離開崇聖寺,取路轉回點蒼山。他們剛要踏入清碧溪幽谷時,豹兒驀然說:「媽!慢走!幽谷中有人,似乎對我們心懷不善。」  翠翠揚揚眉:「我進去看看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裡伏擊我們?」  豹兒說:「翠翠,你不用進去,他們已出來了!」  果然,五位一色青衣勁裝的漢子,從幽谷中輕靈地閃身出來,一個個身佩長劍,神態傲慢,一字排開,擋住入谷的路口。豹兒看出來人一個個武功不凡,對苞兒、青青說:「你們兩人好好護著母親,由我和翠翠跟他們答話。小心!幽谷裡,還有他們的人,防著他們突然向你們下手。」  翠翠早已揚眉問:「你們是什麼人?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點蒼山攔路搶劫?」  五個漢子中,其中一個一聲冷笑:「瘋女!你這麼快就不記得在下了!」  翠翠怔了怔,打量了這漢子一眼,有點意外:「咦!是你?」  原來這位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鶴慶府花花小霸王用重金聘請來的兩位使劍高手之一,準備去霸佔豹苑別墅。翠翠在半途上以瘋女面目出現,計殺了花花小霸王,讓花花小霸王死於他們的劍下,使他們成為了鶴慶府追捕通緝的兇手。後來翠翠又以掌勁拍飛了其中一個劍手,摔下山崖而死。只因豹兒趕來阻止,翠翠才讓這漢子逃跑了!想不到現在他竟然帶了一批同伴,在這裡攔截自己。  這劍手悻悻說:「瘋女!你現在不裝瘋了?認出在下了?」  「哎!怎麼你還敢跑出來,不擔心鶴慶府的捕頭在四處追捕你歸案麼?」  「這都是蒙你所賜!」  「你現在想怎樣?捉我去鶴慶府,為你澄清冤情?」  「在下沒這份閒情。」  「那你來討回你同伴的血債?」  「不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兄弟死在你的掌下,不能就白白這麼算了!」  白衣仙子久歷江湖,一下便看出了這五位漢子,一個個都是使劍的高手,她輕輕地問青青、苞兒說:「翠丫頭怎麼去招惹這夥人了?」  青青問:「師父!他們是伙什麼人?」  「一夥訓練有素的殺手。」  「他們是殺手?」  「所以我們要小心!這夥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亡命拚殺。」  翠翠這時微笑問:「你要我償命?」  「瘋女!你最好自己了斷,免得我們動手!不然,你們將全部屍橫谷口。」  「我死了,你們放過我的同伴嗎?」  這漢子不回答,卻望了望一位面孔黧黑的漢子。顯然這黧黑漢子是這伙殺手的頭兒,主意由他來定。這黧黑漢子點點頭:「行!可以放過他們,我們也不想在點蒼山多事。」  這漢子便對翠翠說:「好!你自斷吧。」  翠翠說:「我很怕痛的,自斷不痛嗎?」  這漢子一瞪眼:「那你要在下動手了?」  「那你小心了!我怕一時不慎,失手又傷了你,又添多一條人命啦!」  這漢子大怒,冷不丁地一劍刺出。白衣仙子沒有看錯,果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出劍不帶任何花招,一出劍便是致命的殺招,劍出無聲,倏然而至,直指翠翠的眉心。  翠翠存心要激怒對手,並且也瞭解對手的劍法招式,心裡早有準備。她側頭一閃,手中之劍也隨手揮出,快如電閃,這更是殺手之劍,一下將這漢子逼了回去。翠翠又如影隨形,不容對手有絲毫喘氣之機,第二劍又揮出。這兩劍揮出,都是方悟禪師無影劍法的招式,迅若火花,走如急電,有鬼神莫測之變。一邊問:「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黑箭這老魔頭打發你們來的?」  因為翠翠在上次交鋒時,已看出了這劍手出劍招式,與青年黑衣劍手張劍的招式同出一門,只是功力不同,火候不到而已,所以才有如此動問。翠翠這兩招,並沒有立即殺人,只不過想逼這漢子答話。  可是白衣仙子、苞兒、青青一聽,心中不禁悚然:這伙殺手,是老魔黑箭最近新訓練出來的?那真不能大意了。  這漢子閃身、還招,果然跟張劍的身法、出劍相似,但卻不全同,有些相同,有些全非。這漢子回答:「什麼黑箭!?在下從沒聽聞!」  翠翠又一劍刺出,問道:「你們是不是老魔的弟子?」  「你這瘋女才是老魔的弟子!」  「那你們是什麼人?」  「什麼人,你到閻王爺面前去問吧!」  翠翠這下奇異了,聽這漢子說話的口氣,似乎不是老魔的人,要不,他不會這樣回答的,哪有自己的弟子稱自己的師父為老魔的?翠翠更不再立下殺手了,以無回劍法出招。她不想一下就殺了這漢子,只有這樣才不會激起其他漢子同時出手,否則,更問不出話來。  這漢子見翠翠抖出的是無回劍法,招式威力減弱。他還不知翠翠存心不想殺了自己,反而認為翠翠劍法只不過如此,於是迅速出招,一聲冷笑:「瘋女,原來你是程咬金的三板斧,虎頭蛇尾,沒有什麼了不起,你受死吧!」  翠翠問:「你真不願說出你們是什麼人?」  「你臨死時,在下再告訴你。」  「真是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你莫怪我下殺招了!」翠翠招式一變,有如奇峰突起,只一劍,便劃傷了這漢子,叱道:「說!你要是不想身上多添幾道劍傷,快回答我的話。」  這漢子才感到大驚,這瘋女的劍法怎麼這般變化莫測的,時好時壞?  黑臉漢子見他受傷,心頭一震,一聲吼道:「弟兄們!全上!將他們全放倒了,不留一個活口走出去!」他自己首先拔劍直取翠翠。他認為翠翠是豹兒他們武功最好的一位了,先殺了這瘋女,其他人便不難對付,所以聯手來戰翠翠。  其他三名青衣勁裝漢子直撲豹兒。也在同時之間,從幽谷中躍出七位—色青衣勁裝的漢子來,其中一個也撲向翠翠,另外六位,兩個一雙,直取白衣仙子,青青和苞兒,顯然,這是一次,有計劃、有組織的嚴密的伏擊行動,這伙殺手意圖速戰速決。  一場劍光血飛的慘烈戰鬥在清碧溪谷口開展了!比碰上張劍的情形更為凶險,這一群訓練有素的殺手,在用劍上,個個武功一流,相差無幾,與無回劍門的劍法大同而小異。無回劍門因為走上俠義之道,在劍法上,雖然是見血而收劍,不—定要殺人,能傷敵制敵便可,所以無回劍門的弟子,招式有所講究,不那麼凶狠,對殺招有所保留,出劍有分寸。而這群殺手之劍,根本不帶半點虛招,快而凶狠,志在殺人,往往一劍致命,無需第二劍,比無回劍門的劍法更講實效。  苞兒的劍法得自千幻劍的真傳,可以說是千幻劍的關門弟子。千幻劍更是一位職業殺手,劍法不但快和凶狠,更為精奇,所以他的劍法抖出,尤在這群殺手之上。論單打獨鬥,沒一個殺手是他的對手,對付兩個,仍佔優勢。青青卻仗著自己的幻影魔掌神功,配上無回劍法,能與殺手周旋。最危險不過的是白衣仙子了,她全憑臨敵經驗豐富,劍法純熟而應敵。  其實雙方的劍法,都源出—脈,都是百多年前中原一劍斐文的劍法。他的門人四散東西,各自立門創派,留在中原的兩支,—支走向職業殺手的道路,便是霧中樓的殺手集團,以千幻劍而集其大成;一支是走向俠義之道,便是白衣仙子的無回門劍法;另—支遠走漠北,它更集各門各派的劍法和西域—些奇特的武功,形成了黑箭這一門魔道。在這麼多的分支中,以黑箭這一門武功最高,更講求實用。  豹兒和翠翠的劍法,可以說是屬黑箭這一門的武功,卻又是專對付黑箭這—門劍法的破解招式而新創的一門劍法,當然有些招式也是為對付西門劍法而創設的。方悟禪師,更是集一門的大成。  這十二名殺手,劍法的確是來自黑箭的劍法,但傳授劍的不是黑箭,而是黑箭的另一位心愛弟子——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他們是飛鷹堡大小十三鷹中的小十三鷹。他們本來有十三個,但給翠翠殺了一個,現在變成了十二人。他們是為死去的一鷹向翠翠復仇而來。  諸葛仲卿遵循黑箭的指示,在桐柏山建立了飛鷹堡,不亮出黑箭之名,更不打出黑箭的旗號,反而以俠義的面目出現。所以大小十三鷹不知道自己的祖師是黑箭,因為諸葛仲卿從來沒有向他們提過黑箭之名,就是防中原武林人士知道。  黑箭在嵩山與少林、武當、丐幫三派掌門人交鋒中身受重傷,並沒有回漠北,卻潛藏在飛鷹堡中治傷療養。中原武林人士見黑箭在受傷後一直沒在江湖上出現,猜測他可能回漠北去了。誰知他仍留在中原,暗中操縱大小十三鷹為他賣命。當然,黑箭澹台武還有不少向他臣服的各處黑道上的人物在為他效力。  清碧溪谷口的一戰,實際上是中原一劍斐文隔幾代弟子之間的交鋒,要是斐文在泉下有靈,一定會大為悲歎。  豹兒怕母親有危險,也顧不了自己殺人不殺人,大展神威,在幾招之間,已將三個撲向自己的飛鷹放倒,一縱而到母親白衣仙子的身邊。人落劍飛,在他一身奇厚真氣的灌輸之下,—把平常的劍,也變成了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劍,誰擋誰身亡。在一招之下,便將圍攻白衣仙子的兩名殺手挑翻放倒,把母親從危險中解救出來。在這同時,翠翠也各挑翻、刺傷一名殺手,苞兒也劍傷了另一名殺手,令他不能再戰。只有青青,仍與兩位殺手游鬥。  戰鬥雙方,一下形勢頓變。十二名殺手,一下不見了六個人,重傷倒地兩個人,只剩下那黑臉漢和三名殺手;豹兒一方,反而多了一個。就是白衣仙子不參戰,四對四,單打獨鬥,這四個殺手也不是對手。  豹兒說:「媽,你先歇一下,我去幫青姐。」他身似幻影,一下來到青青身邊,—邊出招一邊說:「青姐,你去協助苞兄弟,他們兩個交給我好了!」  青青說:「豹兄弟,他們劍法不錯,你小心了!」說完而去。  這兩名殺手,哪裡能接得了豹兒出神入化的劍招,就是豹兒不動內力,單憑劍法,也可以將他們擊敗。所以豹兒出劍兩招,便已殺得他們手忙腳亂,相互使了一下眼色,便倉忙逃入樹林。豹兒也不想再傷人了,由他們逃去,並不追趕。  與苞兒交鋒的一名殺手,早巳不敵苞兒。青青趕來,用不了出手,苞兒已將他刺中倒地。千幻劍法,劍不中則已,一中必斃命。苞兒這一劍刺出,正中他的眉心。這正是當年中原一劍斐文留下的一個絕招,其他招式都改變了,只有這一招保存了下來,成為了千幻劍殺人的標記之一。苞兒繼承了千幻劍這一衣缽。  與翠翠交鋒的黑臉漢,在劍法和交鋒的經驗上,無疑是這十二殺手中最好的一個。他本來也想逃入樹林,可是被翠翠的劍法纏得脫不了身。翠翠的劍法不但好,幻影魔掌神功更好,連薛女俠也自問不及。她要脫身而走,哪怕就是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中,也可安然脫身而走。她要阻擋一個敵人逃走,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因為不論向哪一個方向逃走,她總是出現在前面,擋住敵人的去路,又以劍法將敵人逼回原處。敵人要是硬闖,只有在自己身上多添翠翠賜給的劍痕。  翠翠在這個黑臉漢子身上,已劃下了十多條劍傷,他幾乎已成了一個血人。翠翠所以不殺他,主要想留下他這個活口以便問話。翠翠要是想殺他的話,早已將他殺了,絕不會留到他成為最後一個。  這個黑臉漢子,對翠翠真是又驚又怕又怒。他幾疑翠翠不是人,是個山林中的妖精,會分身法。因為翠翠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他不論向什麼方向逃走,還沒走出二丈遠的地方,翠翠彷彿一下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出現在他的前面,攔住了他的去路。黑臉漢子自問自己的輕功,可以列入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之中,豈料仍快不過翠翠。  這時,清碧溪谷口慘烈的戰鬥已結束,除了逃走的兩名殺手之外,只剩下這個黑臉殺手了。在翠翠的身法、劍法之下,他脫身不得。他驚怒地說:「瘋女!你怎不殺了我?」  「對不起,我想留下你問問話。」  「我什麼也不會說出來的!」  「那你等著我將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來,看你說不說。」  「你,你不是人!」  翠翠又在他身上劃了—劍:「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誰打發你們來這裡伏擊我們?」  「是你這瘋女打發我們來的。誰叫你殺了我們的人。」  「好呀!我不殺也殺了,再殺你一個也不為多。」  「你殺我們,今後會有人來向你討回這一筆血債!」  「什麼人來討?」  「我們的兄弟。」  這個黑臉漢殺手,的確是一條硬漢,一點也不露出自己的來路和門派。豹兒看得不忍:「翠翠,你不想殺他,就放他逃走吧!」  「誰說我不想殺他了?」  白衣仙子說:「丫頭,得饒人處且饒人,放開他算了!」  翠翠收了劍,躍開一丈多遠,對黑臉漢子說:「本來我不想殺你們,但你們心太狠了,竟然說不讓我們活著離開這裡,逼得我們不得不下殺手,現在我留你一條命,也不怕你們復仇,快滾!」  這黑臉漢子不出聲,反而坐了下來。  翠翠奇異:「你不滾?要找死?」  「你要殺就殺,又何必多問?」  「你幹嘛不滾?」  「在下兄弟在這裡倒下了七個,重傷兩個,我走了,你們為他們埋葬?治傷?」  豹兒問:「你留下來處理他們的後事?」  「不錯?你們不殺我,我也不會領你們的情。你們想改變主意,現在殺我也不遲。」  豹兒等人想不到這黑臉漢子不但不畏死,對死、傷的兄弟還極有情義,也不失為一條好漢。翠翠問:「那你剛才為什麼千方百計想要逃走呢?」  「在下想逃走,主要是想留下自己一條命,等你們走了,再轉回來處理兄弟的身後事。不單是我,就是我那逃走了的兩位兄弟,也會轉回的!」  豹兒和翠翠會不會殺死那黑臉漢子?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蜀道怪丐 上一回說到那黑臉漢說那兩個逃走的殺手會轉回來,翠翠感到這伙殺手又不似江湖上的職業殺手。職業殺手,可以說是毫無人性,冷漠而殘忍,不但對別人的生死毫不關心,就是對自己的同夥之死,也漠然視之,一走了之,不會回來收屍;作為一個職業殺手,今日不知明日之事,他們隨時殺人,也準備隨時被人殺掉。他們能過一天就算一天,能享受就盡情地享受,從而養成了冷酷殘忍的性格。既然對自己的生命已不珍惜了,又怎會去關心別人生死呢?他們絕沒有朋友和情感可言,六親不認,眼睛裡只認得銀子,更絕不會為私人的情感、仇恨而去殺人。  可是這伙青衣人,不僅對自己死去的手足極重情感和義氣,而且為自己死去的同伴前來復仇。從這兩點看,他們不會是什麼江湖上的職業殺手集團,恐怕是某一神秘的組織。正因為這樣,他們才寧願死,也不說出自己的來歷和面目。  翠翠說:「看來你們很重義氣啊?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你們是何門派弟子。但你們這樣不分是非曲直、青紅皂白,只為一個『義』字,置自己同伴的生命而不顧,前來尋仇雪恨,值得嗎?不錯,我在鶴慶府殺了你們的一個兄弟,你怎不先問問我為什麼殺他?在什麼情況下殺了他的呢?」  黑臉漢仰著臉問:「你為什麼殺他?」  「你那兩個兄弟,去協助花花小霸王,欺男霸女,要去霸佔人家的莊子,想將人家全莊子的人都殺掉。這種事,武林中人能看見不管不理嗎?我當時只想殺掉花花小霸王,並不想殺你們的弟兄。可是他們不放我,恃藝凌人,一心要殺死我,逼得我不能不出手,你弟兄之死,能怨我嗎?你要不信,盡可以問問他,當時的情形是不是這樣?」翠翠指著那曾在鶴慶府,現已重傷倒地的漢子,所謂王劍手說,翠翠所以沒有下重手—劍挑了他,是想留下他好問話。  黑臉漢不由得看了看那漢子:「王十二,是不是這樣?」  「不錯!是這樣。」王十二似乎無力地說。  黑臉漢不再出聲,最後一聲長歎:「兄弟,我不怪你,只怪我當時沒問清楚。」語氣裡似乎有後悔,「只可惜這樣一來,卻壞了我們的另一件大事。」  王十二自責地說:「都是我不好。」  翠翠好奇地追問:「哦!我們壞了你們的什麼大事了?」  黑臉漢子不答。翠翠又問:「你們不想回答?」  「你要殺便殺,何必多問?再說這件事也與你們無關。」  翠翠心想:這夥人來這裡又有什麼大事要辦呢?豹兒在一旁說:「翠翠,我們走吧。」  翠翠看出了他們有後悔之意,也敬他們是一條硬漢,便說:「今天之事,要不是你們這麼欺人,想全殺我們,我們也不會對你們這麼心狠。你們還有不服的,今後儘管衝著我來好了!」  豹兒說:「還有我。」  翠翠說:「不錯!是我們兩人。你們今後要是找其他人報復,到時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我不單叫你們,也叫你們背後的所有人,永遠在江湖上除名。」  黑臉漢子「哼」一聲:「我們走著瞧好了!」  「看來你還不服哩!記住了,我是言出必行的!你們膽敢找他人,濫殺無辜,哪怕你們遠走高飛,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們!希望你們好自為之,別再後悔!」翠翠說完,便跟白衣仙子等人離開。  在歸途上,翠翠問白衣仙子:「師父!你看這夥人是什麼人?」  白衣仙子想了一下說:「丫頭,看他們的行動,並不是什麼職業殺手,但卻是一個秘密組織中的殺手,一個個劍術極好。」  翠翠自語:「是什麼秘密組織呢?」  「丫頭,江湖上的神秘組織多得很!」  豹兒突然說:「媽!前面草叢中有人!」  翠翠不由得一怔:「什麼人?難道又是那一夥殺手?那就別怨我趕盡殺絕了!」  草叢中一下跳起一個人來:「噯噯,你這瘋女別亂來!」  翠翠驚訝了:「是你?老叫化!」  那人正是沒影子老叫化莫長老。豹兒也奇異了:「老前輩,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莫長老嘻嘻笑著說:「我老叫化不能在這裡嗎?」  翠翠笑問:「你鬼鬼祟祟地伏在這裡,是不是想打劫我們?」  「噢!你這瘋女,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老叫化走累了,在草叢裡睡一會,怎麼就成了想打劫你們啦?」  白衣仙子說:「丫頭,不可對莫老前輩無禮。」  「師父!什麼地方不好睡,偏偏跑到草叢裡睡,不令人生疑嗎?」  青青說:「翠妹,莫老前輩在這裡睡,恐怕是有什麼事在等我們吧。」  莫長老忙說:「對對!我老叫化不再想討飯過日子了,想改行幹別的事。」  翠翠笑著說:「你老想改行幹哪一行呢?」  「給人看相、看風水。」  「你老幾時學會這一行買賣的呢?」  「剛才不久。」  「什麼?才剛剛不久?你老就給人看風水、看相了?」  「不行麼?我特意跑來這一帶看風水。」  「看風水是躺在草叢中看的嗎?這才是千古奇聞了。」  「我老叫化看風水看累了,睡一會不行嗎?」  白衣仙子笑道:「老前輩,別說笑了,你是不是……」  「不,不,我老叫化從不說笑,的確在這裡看風水。」  苞兒含笑問:「老前輩,這一帶風水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左青龍,右白虎,怪不得點蒼派在這裡開山立派,代代都有能人出現。早知這樣,我老叫化也來這裡開山立派,建立—個什麼『沒影』派的,將來發揚光大,就可以名揚江湖了!」  翠翠說:「好呀!你老人家現在就在這裡開山立派也不遲。」  「不不,這裡的風水寶地全叫點蒼派佔了去,我老叫化就是創派,也是風水尾,發不起來了!看來,我老叫化還是以給人看相為主,別想創什麼派,建什麼門了。對了!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我給你們看看相也好,作為我老叫化第一次給人看相,來個開張大吉。」  苞兒說:「老前輩,那你看看我母親的相怎樣?」  「你母親的相不用看,是一派掌門夫人之相,是上天七仙子中的白衣仙子下凡,一生福祿壽齊全。」  白衣仙子粲然一笑:「老前輩真會說笑。」  苞兒又笑問:「那我哥哥的相怎樣?」  「這個,我老叫化要仔細地看看了!」  翠翠笑說:「不知你看得靈不靈驗呢?」  「靈!一定靈驗、我老叫化剛得到了一本麻衣相法,頗有心得的。」  「那你說,我豹哥的相怎樣了?」  莫長老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突然說:「不好!他命犯煞星,恐怕今後會有大難臨頭,不知闖不闖得過去。」  白衣仙子和青青一怔,她們感到莫長老這話不是隨便說的,必有其他的用意,翠翠卻嚷了起來:「你別胡說八道的,豹哥有什麼大難臨頭了?」  「瘋女!你的相更凶險哩!」  「你別嚇唬我,鬼才相信你的胡說八道。」  「瘋女,風水先生哄他十年八年,我老叫化卻是吃豬血,痾黑屎,不久就見效。」  白衣仙子施禮說:「莫老前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老前輩請直言好了。」  「白衣女!什麼事?你們在碧玉溪山谷口不是碰上了麼?」  翠翠驚訝:「你是說我們殺了那一批殺手之事麼?」  「這還鬧得不夠大嗎?」  白衣仙子問:「老前輩,你一定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吧?」  「我老叫化要是沒看錯,他們是飛鷹堡的十三飛鷹。」  翠翠一怔:「飛鷹堡十三鷹?是桐柏山飛鷹堡十三鷹?」  「目前江湖上,只有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才有這麼好的劍法。你這丫頭,怎麼去惹上他們了?」  「老叫化,我並沒招惹他們。」  莫長老搖搖頭:「丫頭,據我老叫化所知,飛鷹堡的人,一般不對武林中人,尤其是名門正派的人,撩是斗非的,除非你殺了他們的人,他們才來尋仇。」  「不錯!老叫化,是我在鶴慶府殺了他們的一個人,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就尋來了!」  「丫頭,怪不得他們寧願放棄了—件大事,前來找你們了!」  豹兒問:「老前輩,他們是不是專程從桐柏山趕來找我們的呢?」  「他們主要是來找余大夫的,想不到偏偏在崇聖寺看見了你們,以為憑他們十二人的武功,能輕易地將你們幹掉,所以先放過了余大夫而來找你們。沒想到這麼一來,他們一下丟了六個同伴,重傷兩個,只有三個人帶輕傷脫險。他們一回飛鷹堡,你們今後還會有太平的日子過嗎?飛鷹堡的人,不報復則已,—報復那將是殘酷無情,婦孺皆誅,不留一個活口的。」  豹兒擔心起來:「老前輩,他們會不會前來點蒼山尋仇?」  「會不會來,我老叫化就不太清楚了!但你和翠丫頭,恐怕他們是怎麼也不會放過的了。」  翠翠說:「好!我等著他們來好了!」  「我老叫化給你看相,沒有看錯吧?這是不是大難臨頭,了?」  白衣仙子拜謝說:「多謝老前輩的指點、提醒,不知飛鷹堡堡主是何門派之人?」  「這就問倒我老叫化了!飛鷹堡堡主是哪一門派人,老叫化不清楚,只知他複姓諸葛,名武字仲卿,是江湖上最近出現的一個人物,從沒在江湖上露過面。從他的為人做事看來,似乎亦正亦邪,黑、白兩道,皆不賣帳,有點近似豹苑大管家獨孤雁那一流人物,其武功卻比獨孤雁高多了!」  翠翠打斷問:「老叫化,你與他交過手嗎?」  「沒有呀!」  「那你怎麼知道其武功高過我獨孤大叔?」  「我老叫化雖然沒有與他交過手,但卻看見過他殺的人。從死者身上的劍傷來看,是一劍致命,劍法精奇,不下於青年黑衣劍手張劍的劍法。翠丫頭,他的劍法,恐怕跟你們的劍法極有淵源。我老叫化要是沒看走眼,他們與你們同屬一門派的人。」  白衣仙子點點頭:「老前輩,你說得不錯,我也看出來了。剛才那十二個人的劍法,源出我派,卻比我無回劍派的劍法高多了,既似過去霧中樓殺手的劍法,更似黑箭一派的劍法,各有變化不同。」  豹兒說:「媽,他們要是尋來怎麼辦?」  翠翠說:「那就打唄!又有什麼呢?」  白衣仙子說:「不錯!他們真的要尋上門,勸解不了,就只有交鋒了!沒有別的途徑。武林中人,往往最後是用刀劍來說話。」  豹兒感到因這事而累及了整個點蒼派,於心不安,更擔心母親和弟弟的安全,便說:「媽!你和爹及弟弟先到豹苑避避,讓我來和他們說話。」  「孩子別說傻話了!別說你爹是一派掌門,就是不是,也不能害怕強敵而走的。再說,我們走了,那點蒼派的子弟怎麼辦?任由他們為強敵所殺?」  「這——!」  豹兒—時不知怎麼說了。翠翠說:「禍是由我闖出來的,由我去桐柏山找他們好了!」  「不不!翠妹,你也不能去桐柏山,最好我們都不離開點蒼山。」  「等他們來找我們?」  「要不這樣,怎麼辦?」  翠翠說:「豹哥!他們一年不來,我們等一年?十年不來,等十年?那我們今後怎麼在江湖上行走?怎麼能找黑箭為武林除害?」  「翠翠,我們怎能置點蒼山的安危而不顧呢?」  「豹哥,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找飛鷹堡的人說理去,別讓他們來犯點蒼山。」  莫長老說:「我老叫化卻認為點蒼山沒有什麼危險,危險的是山西龍門薛家寨。」  豹兒愕然:「怎麼山西龍門薛家寨有危險呢?」  「因為這—伙殺手,認為你們是山西龍門薛家寨的人。」  翠翠叫:「他們怎麼這般糊塗?」  「丫頭,他們半點也不糊塗。他們從你的幻影魔掌中看出了你的武功來路,也像你們從他們的劍法中看出了他們的武功一樣。」  翠翠一下想起:「不錯!那姓王的劍手,以為我是山西龍門薛家的人。」  「所以,飛鷹堡的人,真的要尋仇,他們找不到你們,恐怕就會向山西龍門薛家寨下手了!不會向點蒼派下手的。」  豹兒又擔心起來:「那我們得趕快告訴商大叔,趕去山西,別讓薛家寨有危險啊!」  莫長老說:「小兄弟,你武功雖俊,似乎—顆心並不怎麼俊,有點稀里糊塗的。」  「我怎麼糊塗啦?」  「一時要顧點蒼,一時要顧龍門,兩地相隔萬里,你來回奔走,行嗎?」  「那怎麼辦?」  「像翠丫頭呀!先發制人,去恫柏山找飛鷹堡的人說理,最好互相能化解仇怨,免動干戈。」  「莫老前輩,我最希望能這樣了!」  「小兄弟,你也要有心理準備。萬—說理不成,也只好兵戎相見了。」  「老前輩,飛鷹堡的人,總不能不講道理吧?」  「小兄弟,江湖上不講道理的多了!何況他們死了那麼多的人。小兄弟,你和翠丫頭小心啦!」莫長老說完,閃身而去。這個武林中的怪丐,為人古道熱腸,特意來告訴他們這—件事。他說完就走,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豹兒想再問清楚也來不及。豹兒叫道:「莫老前輩,你慢走!」  莫長老遠遠拋過來—句話:「小兄弟,對不起,我老叫化有事先走了,以後我們在路途上再見。」這一句話送來,群峰震動,山谷回音。  翠翠說:「這個老叫化,怎麼就這樣走了呢?」  白衣仙子說:「世外高人,往往就是這樣的。丫頭,我們快回去,將這事告訴你爹娘知道,好做準備。」  豹兒說:「媽說的是,這事讓商大叔早知道早好。」  他們回去,向商良,薛女俠—說,薛女俠一聽,感到這件事頗為嚴重。薛女俠說:「白姐姐,看來我們的確要馬上離開這裡,先趕回山西龍門看看。小妹在江湖上也聽人說,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為人亦正亦邪。他要是報復起來,手段的確殘忍,婦孺不留,不留—個活口,小妹不能不但心。」  白衣仙子說:「既然這樣,我不敢留你們了!」  苞兒說:「媽!我也跟哥哥他們一塊去山西龍門。」  白衣仙子有點為難。本來她也不想讓豹兒離開自己,但山西龍門薛家寨有難,若不讓豹兒前去相助,那就太自私了。就是從武林道義來說,也說不過去。但是連苞兒也跟了去,她答應也難,不答應也難,總不能身邊一個兒子也不留、豹兒忙說:「兄弟,你千萬別去,你在家擴著母親才是。」  「大哥!那你幹嗎去呢?」  「兄弟,禍是由我和翠翠惹的,我們不去不好。」  商良說:「依我說,也希望二少掌門跟我們一塊去,那在路途上就熱鬧多了!起碼你倆—出現,人們紛紛跑來看希奇,那我們別想在短短的日子裡,能回到山西。」  苞兒問:「這怎麼會呢?」  「不會!?要不,你倆試跑去大理府城走走,包管全城哄動,大街小巷全是人頭,道路圍得水洩不通。你們總不能踩著人頭走吧?」  苞兒不出聲了。  商良又嬉笑說:「要是我們不急於趕回去,這的確是很好玩的,起碼我一路上,可以從你們身上賺一大筆銀子,就不愁吃住了。」  「大叔,你怎麼從我們身上賺一大筆銀子呀?」  「我將你們當一對希奇讓人看呀!每人就是收一文錢,就好過我跑買賣。」  薛女俠說:「你看你,說話沒半點正經,也不怕人笑話。」  的確,商良這麼—說,青青、翠翠和一些丫頭下人們,一個個都掩著嘴笑。這個江湖遊俠,說話實在有趣,嚴肅的事,也讓他當成笑話了。  白衣仙子對苞兒說:「孩子,商大叔說的不錯。你和你哥哥同時出現,實在太引人注目了。孩子,你要去,下一次再和哥哥去吧。」  豹兒也說:「是呀!兄弟,這次我們去,不是一般在江湖上行走,而是搶時間,趕路程,不能在路上耽擱的。兄弟,以後,我們再雙雙出去走江湖,好不好?」  苞兒說:「大哥,那你得說話算話,我等著你們回來。」  「一定,—定!兄弟,我絕不騙你。」  這樣,苞兒留了下來。同時,豹兒打發豹英、翠蘭兩人回豹苑,然後便與青青、翠翠和商良、薛女俠,連夜收拾行裝下山北上,取路上賓州,過永勝,進入四川,過成都,走漢中,到咸陽。他們不走水路,專越山翻嶺,以他們的幻影神功,取最便捷的一條路,趕回山西龍門薛家寨,先不去河南的桐柏山找飛鷹堡的人。  幻影魔掌神功,是薛門獨步武林的—門絕技。所謂幻影,最主要的特點就是快,在極好的輕功之下,身形變幻莫測,閃晃無定,其快如電閃,使人還來不及看清楚,已不知去向,或者已突然趨近到了對手的身邊,輕而無聲,宛如幻影一般,來時無聲,去時無影。至於魔掌,就是在幻影之中拍出的一種掌法。一般武林中人,給拍中了,往往會身受重傷,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因而人稱魔掌。  就他們五人的幻影魔掌功夫來說,論速度那豹兒是最快的了;論身形變化莫測,閃忽不定,卻數翠翠最好,真正是名符其實的幻影。但以幻影魔掌合一來說,無疑是薛女俠佔盡優勢。因為翠翠只著重練劍,而不注重練掌法。單就魔掌來說,翠翠還不及青青。翠翠不能稱為幻影魔掌,稱幻影魔劍還來得適合些。以五人的武功和功力來說,豹兒最高、青青居末位。  眼下他們五人在荒山大野中各自施展幻影神功奔走,真是其快如飛,幾乎是一閃而逝,轉眼不見蹤影,別人看見還會以為自己是碰上了山魔鬼怪。前後不到五日,他們已橫跨四川,出現在川陝交界的大巴山中的千佛崖上了。  千佛崖是蜀道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段險路,在四川保寧府廣元縣城北嘉陵江的東岸上。這裡原無路可通,人們為了出川到陝西,在江邊的懸崖石壁上,鑿洞架木,鋪上木板,形成樓閣,也稱棧道。這條棧道,上有峭壁,下臨深淵,驚險叫絕;所謂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指的並不是長江三峽兩岸,而是指這裡。  人們在鑿洞架木鋪板為路時,為了保佑一路平安,又在石壁上鑿出了不少人人小小的佛像,大者丈餘,縷龕空廣,形若寺廟殿宇,佛像儼然端坐其中;小的也有一二尺,佛像相對而坐,所以人稱千佛崖。  唐代大詩人杜甫路過此處,寫下了一首名詩:「清江下龍門,絕壁無尺土,危途中縈盤,仰望垂線縷。」就是千佛崖的真實寫照。因為千佛崖在沒有佛像前,這處閣道,人稱龍門閣,所以杜甫的詩中提「清江下龍門」這一句,而不寫「清江下佛崖」。  在楚漢相爭時,項羽封劉邦為漢王,將劉邦逼入四川。張良為了麻痺項羽,火燒了棧道,以致後來有韓信「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重兵一下復出咸陽,從而掀開了楚漢湘爭的漫天烽火,開創了漢朝四百年的天下。  豹兒、青青和翠翠,第—次在這懸崖棧道上奔走,既新奇也驚訝。一眼望去,棧道沿懸崖而開,宛如一條蟒龍,盤繞在懸崖的半腰上。豹兒說:「修這麼一條路,不知要多少的人力和木頭啊!」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欣賞這一人間奇跡。  翠翠更打量沿崖大大小小的佛像,說:「鑿刻出這麼多的佛像幹什麼呀?一個佛像燒一支香,真要挑一擔香才上得完,怪不得沒人給它們燒香了。」  青青說:「翠翠,你別胡說了,小心觸怒了神靈,會掉下去的。」  「成年累月的沒人給它們上香,餓也餓死了,還能顯靈嗎?」  「翠翠,你這張嘴修修德好不好?小心,別掉了下去。」  「我才不信它們有力氣推我下懸崖。」  的確,—般人在棧道上行走,總是提心吊肥地靠巖壁而走,害怕腳滑掉了下去。而豹兒,翠翠他們卻慣於在懸崖上飛躍奔走,棧道對他們來說,已是—條康莊大道了,閉起眼睛也可以大步飛奔。  他們五人為了安全,以防意外,分兩批而走、商良和薛女俠為一批,在前面先走。豹兒和青青、翠翠為—伙,在後面跟來,萬—發生了什麼,前後相呼應,以應驟變。他們有互相聯絡的暗號和標記,只有在投宿時,大家才互相見面。他們從雲南過四川,一路上都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過了千佛崖,前面就是七盤關了。七盤關,便是川陝的分界線。北是陝西的寧羌州,南便是四川的保寧府、—到七盤嶺,也有人稱為五盤嶺,景色又是迥然不同。—路上有看不盡的山林之美,所以杜甫也寫下了這麼—句詩句:「五盤雖雲險,山色佳有餘」。是夜,他們便在七盤嶺上的山林中夜宿。  他們在這高山雲深林海中燃起了—堆篝火,烤著捕來的山雞、野兔,準備吃飽了便躍上樹上休息,天明時再趕路。正當烤肉香散發出來時,驀然間,篝火旁坐著一個陌生的人。他一身衣服破爛不堪,蓮頭垢面,—雙眼睛,卻是異常的光亮,宛如深夜中兩顆閃耀的星星,—臉嘻嘻地笑,說:「好香!好香!能不能給我吃—點?」說時,便想伸手去取。  商良夫婦和豹兒等人驚訝了,這人是幾時來的?竟然無聲無息地坐在篝火之旁,而不讓人知道。單是這份絕頂的輕功,已叫商良、豹兒驚駭了。翠翠—劍伸出,將這人的髒手逼了回去,問:「你是什麼人?幾時跑來了這裡?」  那人說:「我,我是個時吃的叫化,就睡在那一棵樹上。聞到肉香,我忍不住就下來了。」  商良、薛女俠在火光下打量了這叫化一眼,年紀不過十八九歲之間,面目生得頗清秀,只是滿臉髒泥塵土,但一雙眼睛分外有神,便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叫化,可能是江湖上的一位異人。翠翠又叱道:「你用這只髒手去取,那我們還用吃嗎?」  「對對!姑娘,那你分一點給我吃吧。」  「這滿山滿嶺的都有野兔、山雞,你怎麼不自己去捕捉?」  「姑娘,我沒辦法去捕捉啊!你們可憐可憐我吧,我可是整整—天都沒有討到吃的了。」  「你真的是叫化?」  「是呀?我不是叫化,又是什麼了呢」  「我沒聽說過,哪有叫化跑來這無人的山野來討吃的?你怎不去市集、山村討吃,卻偏偏睡在這山野上?說!你幹嘛睡在這裡?」  「姑娘!你這話問得奇怪了!叫化不睡山頭破廟,那睡在哪裡?」  「這裡能討到吃的嗎?」  「現在不是討到了麼?」  「你給我走開!」  「姑娘,你怎麼這般沒同情心啊?」  「你也不看看自己,年青力壯的,哪一處不可以賣力謀生,卻偏偏向人討吃,像話嗎?」  「我要是能謀生,還做叫化嗎?」  「你—定是個大懶蟲!好吃懶做慣了。」  「不不!我一點不懶,給人幹活,不到兩天,就給人趕出來了!」  「為什麼?」  「因為我除了討吃,什麼也不會幹。」  「挑東西,搬貨物,你總會幹吧?」  「我搬不動,就是有人給我抬上肩膊,沒走上兩步,就摔倒了,連肩上的東西也摔爛跌碎的。看來,我是一副天生的叫化命。姑娘,要不,你們僱請我好不好?我跟隨你們。」  「我們要你幹嗎?」  「那麼說,姑娘也不要我了!那我不向人討吃,能做些什麼?」  青青說:「翠翠,給他—只野兔吃好了,叫他走開,別再問他了。」  叫化說:「還是這位姑娘好心。」說時,倏然出手,從篝火上取下了—只烤好了的野兔,便大口大口地咬起來。這叫化的手和嘴,好像不怕火燒和燙傷似的,商良等人又看得驚訝起來。這叫化到底是哪一道上的人物?來歷怎樣?是善是惡?不能不防。  商良笑問:「小叫化,這野兔好不好吃?」  叫化咧著嘴說:「好吃!好吃!」手上的一隻野兔還沒有吃完,眼睛又在打另一隻山雞的主意了。  商良—笑說:「因為我們在野兔上下了—種芬芳的毒藥,它當然好吃了!」  叫化—下怔住了:「你們下了毒藥?」  「你沒有吃出來嗎?」  叫化害怕起來:「那我不是要被毒死了?」  「誰叫你問也不問,就自取呀!」  「你,你們別嚇我。」  翠翠笑道:「你—會兒就會腸穿肚爛而死,你以為我們的東西,就這麼好吃的嗎?」  叫化怔了好—會,吃完野兔,又隨手去取了一隻山雞,—口咬下了一塊肉吞到肚子裡。他出手非常的快,翠翠想阻上也來不及,問:「你還吃,不怕毒發身亡?」  叫化一邊吃一邊說:「怕!」  「怕你還吃?」  「姑娘!我吃—只是死,吃兩隻也是死,不如吃飽了去死,做個飽死鬼好過做餓死鬼。」  商良搖搖頭說:「小兄弟,你要是吃一隻,我還有解藥可以救你,你吃兩隻,兩種不同的毒藥混在—起,我就是有解藥,也無法救你了!你是必死無疑了!」  叫化問:「我死時痛不痛苦?」  「不但痛苦,也死得很難看。」  叫化聽了,二話不說,便起身走開。翠翠叫道:「你怎麼走了?」  「姑娘!我是快死的人了!不走開怎樣?我也不想我死後那難看的樣子被你們看見,更想走得遠遠的,不想你們聽到我痛苦的叫聲。」叫化說完,真的向林木深處走去,一邊說:「我死了!我死了!今後我就不用再向人討吃的了!」  薛女俠不知是讚歎還是奇異:「這是—位古怪的小叫化。」  豹兒問商良:「大叔!你真的在野兔、山雞上下了毒藥?」  商良反問:「你看呢?」  「這叫化跟我們無怨無仇,只不過向我們討吃而已,大叔不會在野兔、山雞上下毒吧?」  「你怎知道他跟我們無怨無仇啊?」  「大叔真的下了毒?」  薛女俠說:「小兄弟,看來這個小叫化比你聰明機靈得多,他早已暗暗運氣,知道食物中沒有下毒,故作裝傻扮蠢,飽吃了一頓,然後走了。」  「薛姨!那他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我不知道。江湖上的奇人奇事,我們不時會碰上,對這樣的人,我們還是少去管為好,不然,不知會弄出什麼麻煩的事情來。」  「我們這麼嚇唬他,他不惱麼?」  「他要惱,早巳惱了!不過他看出來我們沒有什麼惡意,只想嚇嚇他,所以—笑而去。」  商良說:「我不能不佩眼這小叫化機靈和膽識過人。」  翠翠說:「我去看看他。」  薛女俠:「丫頭!別去招惹他了。這樣的怪人,還是少去惹他為好。再說,以他的輕功,這時也不知他去了哪裡,你怎麼去找他?我們還是好好休息—晚,明天趕路。」  這—夜,他們吃完了野兔、山雞,便躍上樹去休息。因為出現了這麼一個怪叫化,不知是敵是友,不能不有所防範,所以由豹兒和商良輪流值夜,天濛濛亮,他們便離開七盤嶺,越過—條深澗,踏入了陝西境內。不久,便出現在險象叢生的五丁峽。  所謂蜀道,就是—條山中險道橫穿過大巴山脈,當地人又稱末倉山。其實它是整個大巴山脈,東邊一段叫大巴山,兩邊一段稱末倉山而已,沿途真是峰迴路轉,景色壯麗、雄偉。歷史上的一些名勝古跡,散佈在這一帶的崇山峻嶺中。這一帶,曾經是三國時代蜀國名相諸葛亮用兵之地。諸葛亮六出祁山,九伐中原,古戰場就是這一帶山嶺。所以三國時代留下的古跡極多,有什麼諸葛亮死後的塋墓,張飛夜戰馬超之處,當年姜維屯兵的山頂,諸葛亮造木牛流馬的遺址,等等。  豹兒等人由於急於趕去山西龍門薛家寨,這一帶的名勝古跡無暇去欣賞參觀,也沒心思去打聽。他們看見的,一路上是崇山峻嶺,道路崎嶇,閣道奇險,山勢雄偉,怪石撲面,雲起身邊。怪不得大詩人李白經過此地時,留下了這麼一句:「山從人面起。雲傍馬頭生」的詩句。可見山勢之高,山路之險。  相傳古代由川進陝,或由陝入川,一向沒有什麼道路,更沒有這一條蜀道。險惡的崇山峻嶺,直插雲霄,鳥不能飛過,猿猴難以攀登。戰國時代,秦惠文王為了伐蜀,苦愁無路人川,聽聞蜀王為人極為貪財,故意叫人鑿了五條石牛,放在小徑之上,後面撒上金豆,叫人散佈,說大巴山中有五條石牛,能痾金子。蜀王派人來看,見果然如此。他貪圖黃金,將石牛抬入蜀地,便命五丁力士,劈山開路,引石牛入蜀。隨後秦兵便隨這條道路,進入四川,—舉而滅了蜀國。這一條五丁峽,相傳便是五丁力士開出來的。從而也有了來往川陝的這一條蜀道和棧道。所以蜀道又名為金牛道和石牛道。  豹兒、青青和翠翠在五丁峽中的奇險山道上奔走,驀然發現自己人之中多了一個人。一看,竟然是昨夜在七盤嶺討吃的那個小叫化。他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的身邊,相隨奔走。  翠翠首先叫嚷起來:「哎!你怎麼走到我們中間來了?」  豹兒他們趕路抖展的是幻影輕功,其快如飛,就是一些一流的武林高手,也難以追得上,別說是與自己相隨而行了。可是這個小叫化,不但追了上來,還與他們相伴而行,又怎不叫豹兒他們愕然驚訝?  小叫化咧嘴笑了笑:「我以為我昨夜一定死了,誰知怎麼也死不掉,只好跑來問問你們,你們的毒藥怎麼這般的不管用?為何毒不死人呢?」  「你想找死的了?」  「我不想呀!」  「那你跟著我們幹嘛?」  「想問清楚呀!咦!咋夜那下毒的大叔去了哪裡?怎麼不見了呢?」  「他在前面,你趕去找他問吧。」  「你們怎麼不走在一起呢?」  「我們在不在一起,關你什麼事呀?」  「不關,不關!姑娘,你別老生氣呀!我不過是好奇問問而已。」  「你還有沒有完的時候?」  「沒有,沒有。不不!有!有!」  翠翠又要發作了。小叫化一看慌忙說:「姑娘,你別生氣,一個姑娘生氣多了,會容易老的,就變得難看了!」  翠翠幾乎給這小叫化氣死。青青和豹兒卻忍不住筍起來。豹兒問:「叫化大哥!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是叫化嗎?又會是什麼人呀?」  「大哥,我是問你的尊姓大名。」  「嘻嘻,叫化有姓名的嗎?」  「叫化怎麼會沒有姓名呢?」  「怎麼我去討吃。人家都喚我叫化叫化的呢?也不叫我的名字。」  「因為你沒有將你的姓名告訴人家。」  「怪不得人們—見我,都叫我做叫化了!」  「大哥不願意將牲名告訴我們?」  「不,不,我姓吳。」  「原來是吳大哥,」  「不不!我的名字不叫大哥,叫影兒。」  「吳影兒?」  「對對,我就是吳影兒。你呢?」  「我叫萬里豹,你叫我豹兒好了。」  「嘻嘻!」吳影兒笑起來。  翠翠問:「你笑什麼?」  「我笑也不准嗎?你不會要我哭吧?」  「好呀!我要你哭!」  青青說:「翠翠,你怎麼要人家哭呢?平白無故的,叫人怎麼哭呀!」  叫化說:「不不!我這個人,要哭就哭,要笑就笑,非常容易。不過我哭起來,非常的難聽,會將你們嚇跑的!」  青青本來想勸翠翠別為難這叫化,為叫化說好話,想不到叫化說出這樣的話來,反而不知怎麼說好了。翠翠說:「是嗎?那你哭來聽聽,看我們會不會跑掉?」  「你真的要我哭叫?」  「你哭不出來是不是?」  「誰說我哭不出來?」  「那你哭呀!」  「好!我哭給你們聽。」  這叫化真的說哭就哭,哭聲一起,懾人心魄,動人心弦。這是由—股濃厚內力所發出來的可怕哭聲,初時令人心碎掉淚,跟著叫人忍受不住了。豹兒聽得大驚,青青早巳受不住。翠翠駭然,她曾聽師父說過,武林中有一種可怕的武功,能令人心碎的哭聲,名為「鬼哭神泣」功,要是不遠遠避開,會令人心裂而死。  她急對豹兒、青青說:「你們快收住心神,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別為他的哭聲所動。」  豹兒內力異常深厚,可以不為哭聲所動,翠翠曾服過鐵甲鱗蟒蛇血,內力也相當深厚,但卻要極力運功抵擋這種哭聲,故而能及時向豹兒、青青發出警告。青青面孔,卻呈現出悲傷痛苦之色。  小叫化一看青青這種神情,連忙收了哭聲,哈哈一笑。笑聲一起,立刻衝散了剛才令人悲傷欲絕的哭聲,令人從悲痛中解了出來,精神一振。  小叫化嘻嘻笑問:「我剛才的哭聲難不難聽?你們還要不要我哭?」  豹兒慌忙說:「你別哭了!」  「那我不哭啦!」  翠翠卻突然一掌向小叫化拍去,小叫化身形在掌風中一下飄出了三丈多遠,仍嘻嘻笑道:「就算我的哭聲不好聽,你也不應該打我呀!又不是我要哭的,是你叫我哭的。」  「我殺了你!」翠翠「嗖」的—聲,青虹寶劍出鞘。  豹兒忙阻止:「翠翠,你這是幹什麼?」  小叫化一見翠翠拔出寶劍,叫了聲:「我的媽呀!你怎麼動劍了?」嚇得掉頭就跑,在轉彎的山道上一閃,便不見蹤影了。  青青也說:「翠翠,你怎麼要殺他呀?」  翠翠說:「姐姐,剛才我們幾乎給他害死了!」  豹兒愕然:「他怎麼害死我們了?」  「豹哥,你沒聽他的哭聲?」  「他哭聲是不大好聽,這又怎樣?」  「這是—門『鬼哭神泣』功,再聽下去,會令人心碎而死!」  青青駭然:「鬼哭神泣功?是師父曾說過的那門奇特的武功?」  「可不是嘛!」  「這小叫化怎麼會這門怪異的武功?」  豹兒更是茫然:「哭也能殺死人?」  「怎麼不能?你沒聽過哭死人嗎?」  豹兒感到不可思議了!哭能哭死人?這門功夫怎麼練呀?在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  青青說:「不好!我們快去看爹和媽去,別讓爹媽上了這小叫化的當了!」  豹兒不解:「他會加害大叔、大嬸?不會吧?我看他為人還不錯的。」  翠翠說:「豹哥,你心地別太好了!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何況爹曾經在七盤嶺上戲弄過他,他不惱恨?」  青青也說:「這小叫化來路不明,行為古怪,實在也叫人不放心。」  「我感到這叫化行為雖然古怪,似乎對我們並沒有什麼惡意。他真的想害我們,為什麼不哭下去,卻突然收聲不哭了?」  翠翠說:「豹哥,或者他看出了你內力比他深厚,只要你運氣大喝—聲,不但會壞了他的哭聲,也會令他心脈紊亂,所以才慌忙收聲不哭了。」  「真的!」  「豹哥,你不明白,鬼哭神泣功,最害怕的是內力比他深厚的人。你要是猛然大喝一聲,他會一時收功不及,心臟猝然暴裂而死。他能不害怕?」  青青說:「豹兄弟,不管他有沒有害我爹媽之意,我們還是趕去看看的好。」  「好!那我們快趕上去。」  他們三人一放開腳步,全力施展幻影之功,一直追到漢中府沔縣城郊的山嶺處。豹兒首先追上了商良和薛女俠。商良見豹兒一個人匆匆趕來,停下腳步問:「小兄弟,後面出事了?青青和翠翠翠?」  「沒有!她們馬上就到。」豹兒見商良和薛女俠沒出事,放下心來。  薛女俠問:「小兄弟,你怎麼匆匆忙忙地趕來?」  豹兒正想說,翠翠和青青先後趕上來了。翠翠一見面就問:「爹!媽!你們沒碰上那個小叫化吧?」  商良愕異:「小叫化!?小叫化怎樣了?」  「爹!我是在問你呀!」  「沒有呀!你們碰上他了?」  薛女俠問:「丫頭,出了什麼事呀?」  「媽!我們又碰上那個小叫化了!擔心爹媽有危險哩!」  商良睜大眼睛問:「翠丫頭,你怎麼說話顛倒呀?」  「爹!我是說真的呀!」  「我這做爹的有點糊塗了!你們碰上他,沒有危險;我們沒碰上,怎麼反而有危險了?這不是顛倒說話嗎?」  青青說:「爹!是這樣的,我……」  薛女俠看看天色已不早,說:「丫頭,這道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上山峰樹林中說話去,順便也在那裡過夜。」  薛女俠所說的山峰,正是漢中有名的山峰——定軍山。定軍山不但是蜀國老將黃忠力斬曹操大將夏侯淵的地方,也是諸葛亮死後埋骨之處。因為諸葛亮埋骨處地勢不能起墳堂,誰也不知道諸葛亮埋於何處,只見滿山松柏森森,氣勢萬千。  薛女俠選了—處古柏蔽日的林蔭處坐下說:「丫頭?坐下,發生什麼事,你們慢慢說。」  翠翠將在五丁峽上碰上小叫化的事一一說了出來。薛女俠也有些驚訝:「那小叫化會鬼哭神泣之功?這可是武林中已失傳了的一門怪異神功呵!丫頭,要不是有小兄弟在旁,你們可就危險了!」  「是呀!所以我們才擔心爹媽有危險,急忙地趕來。」  「丫頭,我不是說過江湖上的奇人能士不少,叫你們千萬不要去招惹他們嘛。你這丫頭,怎麼非要叫人家哭呢?」  「媽!我怎麼知道那小叫化有這種奇怪的武功呢。」  「丫頭,今後你在江湖上行走,碰上單獨的僧道、女尼、乞丐和年輕美貌的女子,千萬別去招惹他們。他們既然敢於孑然一身在江湖上出現,必有過人的武功、獨門的暗器和毒藥防身,招惹了他們,必然會有麻煩。」  「媽!要是他們無端端地招惹我們呢?」  「你們一行三人,他們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你們,真的招惹上門,那只好與他們交鋒了!不過得小心他們的獨門武功和暗器,更要提防他們下毒。」  豹兒問:「大嬸!那小叫化不會向我們下毒吧?」  「看來這小叫化跟你商大叔是一路上的人,可能只是戲弄你們,不會下毒。」  商良說:「夫人!我怎麼和那小叫化是一路上的人了?」  「你不看一下自己,就是辦正經的事也不正經,整天嘻嘻哈哈,諢話連篇,不跟那小叫化一個樣?」  豹兒說:「大嬸!要是那叫化跟商大叔是一樣的人,那太好了!」  翠翠說:「就怕那小叫化性格跟爹一樣,行為做事卻不一樣。」  商良說:「不不!我看他做事也跟我差不多,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喝酒?」  翠翠嚷起來:「爹!你還想和他喝酒呀?你以為他是那老叫化嗎?不怕他出手傷你?」  「不會的,我看他不是壞人。」幽靈般地出現在篝火之旁了!嘻嘻地笑問:「好香!好香!它們下了毒藥沒有?」  商良雖然估計他會出現,豹兒是半信半疑,青青和翠翠似乎不大相信。吳影兒的出現,青青和翠翠首先驚訝起來。翠翠衝著他問:「你真的又來了?不怕我殺了你?」  吳影兒苦著臉說:「姑娘!本來我不敢來的,但烤肉太香了,肚子又餓,我只好冒險再一次過來討吃。姑娘,你就是要殺我,也先讓我吃飽了,再殺好不好?」  「聽你的口氣,似乎我不敢殺你?」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敢殺,你敢殺的。」  「那你還敢跑來?」  「姑娘!自古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不敢為財死,只好為食亡了!看來,我是—隻鳥。」  這一下,連薛女俠也笑了。這真是世上少有的奇叫化。商良說:「兄弟,這—次我真的下了毒,你不怕死,不妨坐下—塊吃。」  「多謝!多謝!這麼好吃的東西,就是有毒,我也要吃了!」吳影兒說完坐下,毫不客氣,就從火上取下一塊吊著的鹿肉,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他—邊連呼「好吃」,—邊問:「你們也吃呀!怎麼不一塊吃呀!要不,這些鹿肉,一會兒便叫我吃完啦。」  商良、豹兒等人都微笑不動,望著他吃。吳影兒有些奇怪了,問:「你們怎麼了?不會是烤肉真的下了毒藥吧?」  商良微笑:「你吃不出來?」  吳影兒聞了聞烤肉,再運氣試了下,頓時面色一變:「你真的下了毒藥?」  「你以為我騙你嗎?」  「這一下我不是真的要死了?」  「你不是說鳥為食亡嗎?」  原來商良早巳和豹兒、青青、翠翠說好,要戲弄一下這個小叫化,在他取鹿肉的剎那,以魔掌的手法,幾乎不露痕跡的灑下了—些毒藥,但卻不是令人致命的毒藥,只是叫人一會兒無力、肚痛而已,半個時辰之後,不用服任何解藥自好。  翠翠笑著說:「你以為我們的烤肉,這麼的好吃嗎?」  吳影兒聰明靈活的眼睛轉了—轉:「我,我只不過向你們討吃而已,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幹嘛要這樣加害我?」  「誰說我們跟你無怨無仇了?」  「我,我和你們有什麼仇怨?」  「你在五丁峽上用可怕的哭聲來戲弄我們,算不算仇怨?」  「就這樣,你們就要向我下毒?」  「是呀!吳影兒,你就要死了!再多吃幾塊烤肉吧。你不是說,做個飽死鬼,好過做一個餓死鬼麼?」  「姑娘說的是,我吃,飽死的確好過餓死。不然,沒有氣力走去酆都城,看不見閻王面,就變成孤魂野鬼了!」  吳影兒真的又取下幾塊烤鹿肉,全部吞到肚子裡去。一吃完,他摸著自己的肚皮,說聲:「痛死我了!」仰面而倒,再也不動。  豹兒嚇了一跳:「大叔,你不會是毒藥下多了吧?」  商良搖搖頭:「放心,就算是下多了,他也不會死。」  「大叔!那他怎麼沒有氣息,動也不會動了?」  商良一怔:「沒有氣息?這不可能。」  「大叔!是真的,他一點氣也沒有了!」  「我看看。」商良跳了起來,走到吳影兒身邊,伸手在他的鼻下試試,真的沒有半點氣息。再摸摸他手腳,慢慢冰涼,一時也慌了,「他,他,他怎麼會死呢?難道這種毒藥能毒死人?」  薛女俠問:「渾人,你這毒藥是從哪裡得到的?」  「是白龍會重慶堂堂主鍾離羽給我的,他說這種毒藥只能使人一時無力,略有肚痛,但不會死人。」  「你試過了沒有?」  「當然試過,不然,我會要嗎?」  「你怎麼試過?用狗還是用豬試過?」  「是用我自己的身體試過,我沒有死,怎麼這叫化死了?」  「渾人!你怎麼什麼不要,偏向別人要毒藥呢?你要向那些沒出息下三流的人學用毒?不怕壞了你的名聲?」  「我,我只想給一些人開開玩笑,嚇嚇他,怎會用毒取勝?」  「好啦!現在人死了,你怎麼說?」  「我,我……」  翠翠說:「爹!你是不是用藥過量了?」  「不會的,我下的藥,跟我服過的一樣,怎會過量?」  豹兒說:「大叔!我們先別說了,看看有沒有辦法將他救活過來。」  「這,這種藥是沒有解藥的,半個時辰,自然而愈。」  薛女俠說:「你給我趁早將這種毒藥扔了!沒有解藥,這已是犯了武林的大忌。」  「不錯,不錯!我還是扔掉了的好。」  翠翠說:「爹!你就是扔掉了,也救不活他!」  「你,你要我怎麼辦?」  突然間,似乎從松林中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怎麼辦?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唄!」  眾人—時間怔住了。翠翠喝問:「誰?」便衝入樹林中搜索。  豹兒—看,急道:「翠翠,小心!」自己飛也似地追了過去。商良、薛女俠和青青不由得凝神應戰,以防不測。  不久,豹兒和翠翠都轉了回來。青青迎上去問:「人哩?沒追上?」  豹兒說:「樹林裡根本沒有人。」  「沒人?那聲音從何傳來?」  商良說:「不會這山頭上有鬼吧?」  薛女俠嗔了他—眼:「你胡說些什麼?」  翠翠叫起來:「爹!到了這時,你還有心講笑呀?」  青青也說:「是嘛!白天莫說人,夜裡莫說鬼。爹!你怎麼老嚇人呀?」  他們五人,可以說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膽大如天。但一說到鬼,薛女俠因慣闖江湖,沒有害怕;青青翠翠和豹兒到底是年青人,尤其是青青和翠翠,是個女孩子,不由得聽了心裡發寒,毛管直豎。定軍山原是一個古戰場,山上山下,過去都死了不少的人,加上滿山松柏森森,夜裡涼風陣陣,在月光之下,樹搖草擺,一生恐懼之心,彷彿處處都是人影晃動,更叫人害怕了!  正當青青、翠翠害怕時,剛才那個聲音,彷彿就在他們身邊響起,又彷彿在寒風中飄來:「我的確是個鬼,我死得可冤枉啊!」  這聲音淒慘、哀絕,更增添了定軍山上深夜恐懼的氣氛。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心裡打了一個冷顫。青青實在害怕了:「爹!我們離開這個山頭吧!」  商良哈哈大笑:「今夜裡,我們又碰上一位高人了!」  青青問:「爹!是人不是鬼?」  商良說:「丫頭!我走南闖北,鬼的故事聽了不少,卻沒一次碰上真正的鬼,碰上的鬼,都是人扮的。」  薛女俠說:「丫頭!你別自己嚇自己了!」  可是那淒厲的聲音又冉冉從地底下飄上來:「你們這一次,碰上真正的鬼了!」  本來青青和翠翠害怕的心情,已給商良的話穩定了下來,這聲音一傳來,她們又害怕了。連豹兒也疑心了:「大叔!恐怕真的是鬼哩!」  「小兄弟,你怎知是鬼呀?」  「大叔,剛才我凝神傾聽四週一帶的動靜,除了我們五人,加上這個死去的叫化,周圍五里之內,可以說沒有人出聲息和動靜。」   青青說:「是呵!豹兄弟的內力深厚,何況他還具有一雙豹子般的眼睛,可在黑夜視物,要是我們四周有人,他一定發覺和看見的。」  商良說:「那更是一位高人了!」然後商良壓低聲音說:「你們大家聽著,要是那聲音再響起,我們便分頭迅速地撲出去,以我們的幻影之功,不怕捉不到他。」  商良的話剛落,那聲音又飄起了:「你們捉不到我的,因為我是一個鬼。」  商良輕喝一聲:「追!」自己就首先撲了過去,跟著是豹兒和薛女俠,也像閃電似的,分左右包抄撲入樹林。青青和翠翠不敢單獨行動,她們兩人,雙雙結伴,從另一側撲去。他們五人,誓必將這戲弄他們的高人捉住。  他們很快在定軍山頂上走了一遍,除了驚飛了林中的宿鳥外,—個人影也沒有發現,當然就更沒人往外逃走。翠翠說:「看來,我們真的碰上鬼了!」  商良也困惑起來:「這世上真的有鬼?」  青青說:「爹!我們快離開這個鬼山頭吧!說不定我們無意害死了叫化,觸怒諸葛孔明了!」  薛女俠說:「鬼神之事,雖屬虛幻縹緲,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我看這山頭實在有點古怪,我們還是離開的好。」  「我的觀音菩薩,你怎麼也像孩子們,相信這哄人的鬼把戲了?」  「好!你不走,我們走。」  商良說:「好好,我們走!但我們也得回到篝火旁,將那枉死的叫化埋了才走吧。不然,讓他棄屍山頭,我心裡更不安。」  可是,他們一行五人,轉回篝火旁時,那個叫化卻活生生地坐在篝火旁,津津有味地撕著一隻野兔吃,見他們回來,嘻嘻咧著嘴笑。  翠翠驚愕了:「你沒有死?」  「我,我死過去了,可是閻王爺不願收我,又將我趕了回來。」  「你還吃!?」  「姑娘!我去地府打了一轉,陰間的路,真不好走呀!一來一往,走得我餓極了,不吃點東西行嗎?」  豹兒和青青見叫化沒有死,一顆心已放了下來,也不去理會叫化的胡話。青青說:「你沒有死就好了!」  「多謝!」吳影兒嘻嘻笑問:「剛才你們去哪裡了?我醒來怎麼不見了你們呢?我還以為你們害怕我死了會吃官司,不聲不響地跑了哩!我打算吃飽了再去追趕你們,告訴你們。我沒有死,不用害怕吃官司。」  豹兒不由得對他起了敬意。這個叫化,又是人間一個奇人,不知道惱怒和怨恨的。商大叔用毒幾乎毒死了他,他全然不記恨,還打算趕來告訴大家,他沒有死,要是別人,不惱恨才怪哩。  商良坐下來拍拍他:「老弟,我商某算是佩服你了!」  吳影兒愕然:「你服我什麼?」  「你剛才幾乎將我們全嚇壞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這身子這麼不頂用,一點點毒也受不了,會死去的。」  「老弟,你還想怎麼捉弄我們?」  「我,我怎麼作弄你們了?」  「你剛才根本就沒有死!」  「我沒有死?真的?怎麼我看見兩個鬼差用條大鐵鏈鎖我去見閻王?難道我發夢了?」  商良大笑起來:「老弟捉弄人真有一套。我商某自問喜歡捉弄人,從來沒有人捉弄我。現在,叫你捉弄了,還弄得我們五個人在這山頭上亂撲騰。」  豹兒問:「大叔,他剛才真的沒死?」  「你看他像死過的人嗎?」  「那他剛才怎麼沒有半點氣息呀?」  「小兄弟,你不能不佩服他身懷幾種絕技,當今武林少有。」  「絕技?什麼絕技?」  翠翠說:「我知道了!這叫化會龜息法。」  「龜息法?」   「是呀!龜息法,能閉氣息,使人看見的彷彿像真的死去—樣。其實,他像烏龜一樣地冬眠。」  「這是一門什麼功夫呀?」  「假死功夫呀!」  商良笑著:「翠丫頭,這叫化還有一門驚人的絕技。」  「什麼絕技?」  「腹語功。」  豹兒茫然:「腹語功?」  「就是嘴巴不動,聲音由腹中發出。剛才我們聞聲而不見人,就是他在作怪,害得我遍山搜索。」  翠翠跳了起來:「好呀!你這叫化,我們在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幹嘛這麼整夜作怪地捉弄我們?」  薛女俠說:「丫頭,你爹對他下毒的事又怎麼說了人家也沒有責怪我們呀!」  翠翠說:「媽!我們這一場驚恐和滿山搜索,太冤枉了!」  吳影兒連忙站起來,對大家—揖說:「真對不起!在下—時興起,令各位受驚了,請多多原諒!在下就此告辭!」  商良問:「老弟怎麼就走了?」  豹兒也問:「吳大哥,你不能和我們多坐—會麼?」  吳影兒眨眨眼:「我的確想多坐一會,不過我實在有點害怕你的大叔,不知他會用什麼辦法再捉弄我。還有,你的令妹,也不時弄刀舞劍的,不知幾時,她那把劍會架在我的髒脖子上。我還是早走為妙。」說完,他一晃而逝。  豹兒有點惋惜:「這麼一位奇人,可惜我們不能與他結為朋友,今後不知幾時才能碰上他。」  翠翠說:「你與他相交?你不怕他會捉弄你?」  「我以誠相交,他捉弄我幹嘛?」  商良說:「好了?一切都是這叫化作怪。這山頭上根本沒有鬼,我們坐下吃烤肉吧,吃飽了早點休息,明天趕路。」  的確,沒有這叫化的跑來,他們早已吃飽休息,可是給這叫化一捉弄,直到現在才吃。大家真有點肚子餓了,—齊圍坐在篝火旁吃烤肉。要不是那叫化將烤好了的肉提到一邊去,這些烤肉恐怕早烤成了黑炭,不能下肚了。  大家吃飽,正想分頭去睡,青青說:「我怎麼有些肚痛呀?」  商良一怔,暗暗運氣,叫起苦來:「不好!我們又讓那叫化捉弄了。看來,我們大家都中了毒。」  豹兒、薛女俠一聽,頓時大驚,各自運氣行走一遍,內力哪裡提得起來,說:「我們真的中毒了!」  商良說:「怪不得這叫化急著要離開。」  翠翠怒道:「我找這叫化算帳去!」可是,她哪裡還有力氣走動?  薛女俠首先冷靜下來,問商良:「我們中的是什麼毒?」  「跟我下的毒一樣。」  「渾人,你帶的毒藥扔到哪裡去了?」  「我當時隨手一丟,不知怎的,被這叫化拾回來了。」  「渾人,你怎麼不扔到火裡去,隨手亂扔。好了!這下真是害人反害己,中了自己帶來的毒藥!」  豹兒問:「大叔,這下我們怎麼辦?」  「沒辦法,只好忍痛坐等半個時辰。」  薛女俠說:「我們最好背靠背的圍坐在一起,以防意外。」  這時,叫化吳影兒又笑嘻嘻地轉回來了。翠翠又怒又急地罵道:「你這死叫化,臭叫化!你還敢跑回來呀?」  吳影兒嘻嘻笑問:「我怎麼不敢回來?」  「你最好別走!」  「我當然不走啦!」  翠翠一下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萬一這吳影兒是一個淫賊,那自己和青青就不堪設想了,急問:「你跑回來幹什麼?」  「來看你們呀!」  「看我們幹什麼?」  「姑娘,本來我想一走了之,但想到你們一個個無力,在這荒野山上,萬一有壞人闖來了,你們不危險麼?就是沒有壞人來,爬來一些毒蛇也不好,所以放心不下,只好又轉了回來,暫時充當護衛人了。」  「你不擔心我們醒過來殺了你?」  「姑娘,沒有這麼嚴重吧?」  豹兒突然一躍而起,宛如林中的野鳥,直衝夜天,後又飄落下來。吳影兒驚愕:「你沒吃烤肉?」  豹兒說:「我吃了!而且還吃得不少。」  「那你怎麼沒中毒?」  「我也不知道。」  轉眼,翠翠也一下恢復了內力,一躍而起,「嗖」的一聲,寶劍亮出,說:「叫化,你伸長脖子,乖乖地讓我砍下來。」  吳影兒傻了眼:「原來你們兩個沒吃烤肉,也沒有中毒,故意在捉弄我。早知這樣,我就不趕回來了,白白為你們擔心。」  翠翠說:「你現在知道不遲了嗎?」  「你真的要砍我的髒腦袋?」  「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嗎?」  「腦袋砍下來還能活麼?」  「那你再去地府問閻王爺好了!」  翠翠說完,一劍揮出,直挑吳影兒的膻中穴。翠翠在中毒時,的確怒得想一劍殺了這小叫化。後來聽到他說趕回來看護自己五人,才消了殺他的念頭,但也得非教訓他一下不可。所以出劍頗有分寸,不想取他的性命。  吳影兒一閃避開:「姑娘,你來真的?」  「你以為我是鬧著玩嗎?」說時,一連已刺出了七劍。  吳影兒也連續閃開了七次,同時歎氣地說:「看來還是好人難做呀。怪不得人說『好心不得好報,好柴燒爛灶』了!」  「你這麼捉弄人,算好人嗎?」  「那你爹哩?他捉弄我又怎麼說?」  「他跟你不同。」  「有什麼不同呢?不是一樣捉弄人嗎?」  「當然不同啦!我爹捉弄人,志在探明一個人的好壞,或者想救這個人。你捉弄人,卻是志在報復,甚至害人。這就是根本上的不同。」  「姑娘!你們是官府中的人吧?」  「我們怎麼是官府中的人了?」  翠翠—邊進招一邊問。吳影兒在翠翠如電光閃忽的劍光下,一邊閃避—邊說:「不是官府中的人,怎麼有兩個『口呢?」  「什麼兩個『口』呀?」  「官字兩個口,說好也行,說壞也行,任由他說,不由人家說。」  「我幾時不由你說了?」  「姑娘,你爹捉弄人,是出於好心;我捉弄人,就是壞心了。這不全由你一個人說了?」  在他們對話中,翠翠出手不下三十多招,而且其中有幾招還是無影劍法,竟然一一叫吳影兒以鬼影般身法閃開,沒有一招能擊中他。翠翠更驚異起來,這叫化是哪一派的武功?他抖出的是什麼身法?翠翠又一連抖出十多招無影劍法,而且出手再不留情。可是依然招招刺空。吳影兒好像不是人,而是一條影子,不但商良、薛女俠、青青看得驚愕,連豹兒也看得驚訝不已。  吳影兒在閃開這十多招後,說:「姑娘,你再不收劍,我叫化可要哭了!」  翠翠會不會就此收劍?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百里獵凶 上一回說到翠翠如不收劍,這小叫化吳影兒就要哭了,她不由得著急起來:這小叫化的鬼哭神泣之功,翠翠是領教過的。他一哭,真叫人受不了。自己和豹兒可以一走了事,但商良、薛女俠和青青中毒未化解,渾身無力,能走嗎?翠翠連連進招,急對豹兒說:「豹哥!你還站著幹嘛?快合力擒了這臭叫化,點了他的啞穴,千萬不能讓他哭出來。」  豹兒一聽也是,便想出手。商良卻叫起來:「小兄弟,你千萬不能出手。翠丫頭,你也快收劍,別逼著他哭。」  「爹!那他不跑了嗎?」  「他不會跑的。」  「他怎麼不會跑?」  「丫頭,他要跑,早已跑了!」  薛紅梅也說:「丫頭!他要跑,也就不回來了!」  翠翠收了劍。吳影兒喘過一口氣來,讚道:「姑娘真好劍法!」  「你別讚我,說!你到底是什麼人?幹嘛要捉弄我們呢?」  「哎哎!我怎麼捉弄你們了?是你們先捉弄我叫化的。」  「你不跑來,我爹會捉弄你嗎?」  商良說:「叫化兄弟,捉弄的事別說了。我想問你,你是不是當年武林八仙隱俠諸葛子君的傳人?」  「我怎麼是他老人家的傳人了?」  「叫化兄弟,你剛才的身法,步法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這跑買賣的小商人。我要是沒看錯,你的身法和步法,正是當年隱俠諸葛子君老前輩的逍遙步法和身法。」  薛女俠、青青和翠翠一聽,更是愕然驚訝。武林八仙之首的隱俠諸葛子君,不但早已成為古人,就是其他的七仙,也一個個成為古人,死去了有一百多年。武林八仙的絕世武功,除了天山怪俠的迎風柳步的漠北怪丐的武功,仍在武林出現外,其他的早已在江湖消失,就是有,也不多見。這個小叫化,從哪裡學來的這一門絕技?當年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小魔女的西門劍法,在五十招內,仍不能刺中隱俠諸葛子君。翠翠的無影劍法又怎能刺中這小叫化?商良沒有說錯,這小叫化真的要走,翠翠恐怕怎麼也攔不了他。在五人之中,只有豹兒卻不知道武林八仙,也就不知道隱俠諸葛子君了。方悟禪師在名門各派的武學之中,也沒有提到什麼逍遙玲瓏步的。  吳影兒也有些驚訝:「你看出了這是逍遙玲瓏步法?」  「叫化兄弟,你是不是隱俠前輩的傳人?」  吳影兒搖搖頭:「我不是。」  「那你怎會這一門絕技?」  的確,隱俠諸葛子君不但死去多年,就是隱俠唯一的孫女兒諸葛瑩瑩,也仙遊多年了。吳影兒現在只不過十多歲,又怎會是隱俠的傳人?隱俠死時,吳影兒還不知在哪裡哩!  吳影兒說:「我是從一本書上學到的。」  商良驚訝:「書?那一定是隱俠他老人家的武功秘芨了!叫化兄弟,我真羨慕你有此奇緣。」  「大叔,先別說這事,我幫你化解這身上的毒吧!」  商良又是驚訝:「叫化兄弟,這毒沒有解藥,你怎麼能化解?」  「不錯?這毒是沒有解藥,但有一樣東西可以化解。」  「什麼東西?」  「酒!」  「酒?」  不單是商良,就是連薛女俠、青青、翠翠和豹兒,全都驚訝起來。翠翠問:「酒能化解嗎?」  「能!能!要不,我能化解我身上的毒嗎?」  翠翠又問:「你隨身帶了酒?」  「沒有呀!」  「那你哪裡來的酒?」  吳影兒奇怪了:「你們剛才沒喝酒?」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幾時喝酒了?」  「那,那,那你和這位兄弟怎麼沒中毒?」  吳影兒不由得困惑地望著豹兒了。商良連忙咳了兩聲,向他眨眨眼睛:「叫化兄弟,你別再捉弄我們了。你帶了酒,快拿出來給我們化解化解好了。」  吳影兒看見商良這種神色,再看看薛女俠等人懷疑的目光,以及豹兒那種茫然、困惑的神態,雖然不明全意,也看出一些原因,不由得搔搔頭笑道:「好!好!我去拿來給你們化解。」  吳影兒閃身走去豹兒藏酒的地方,將一壇杜康名酒和兩個青瓷大碗(這是豹兒在取酒時順手取來的)拿了過來。商良高興叫道:「叫化兄弟,你真是一個好兄弟,快斟碗酒給我化解、化解!」  翠翠說:「爹!有了酒,他就是一個壞人也會變成好兄弟啦!」  豹兒說:「翠翠,別亂說,這位大哥的確是位好人。」  「你呀!還不是跟我爹一個樣。有了酒,什麼都忘了!」  吳影兒倒了一碗酒給商良服下。這真是一物制一物,商良一碗酒到肚,暗暗運氣,經脈全無阻滯,流通舒暢,一躍而起,功力全部恢復。翠翠驚訝:「這酒真的能解毒呀?」  商良說:「能解!能解!要不,我能一躍而起嗎?」  薛女俠和青青見如此,也各自飲下了半碗犧。片刻,她們也各自化解了身上的毒,也一躍而起。薛女俠瞅著商良問:「鍾離羽給你這種毒藥,他沒告訴你酒能化解麼?」  「沒有呀!要不,我還不用酒早解了!」  「鍾離羽藏私?他是不知,還是有意不告訴你?」  翠翠說:「好呀!我們救了他,他為什麼這樣坑害人?我以後找他算帳去。」  豹兒說:「鍾離大叔恐怕真的不知道酒能化解這種毒的。以鍾離大叔的為人,他不會不告訴商大叔。」  吳影兒說:「這事鍾離羽恐怕也不知道。」  商良問:「兄弟,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也是從一本書上知道的。」  「是隱俠的武功秘芨?」  「不是。」  「哦!那又是一本什麼書呢?」  「太白藥篇。」  商良和薛女俠幾乎同時一怔,驚訝問:「太白藥篇?是太白山上人稱狄藥王的書?」  「是。」  豹兒好奇問商良:「大叔,狄藥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商良說:「這是江湖上的—位異人。」  翠翠問:「異人?怎麼江湖上沒聽人說到他呢?」  薛女俠說:「丫頭,他雖然是一位異人,但不怎麼出名,一生沒出過太白山。江湖上知道他的人不多。」  豹兒又問:「他怎麼異法?」  「豹兄弟,他一生一世,將畢生的精力都放在藥物上。太白山上是盛產各種草藥的名山,他幾乎像傳說中的神農氏一樣,嘗遍了太白山上的各種草藥,特別對各種毒物甚有心得,能化解天下間各種各樣的毒藥,所以這一帶的人都稱他為藥王。」  翠翠問:「媽,那他與巫山怪醫比怎樣?」  「巫山怪醫是武林中人,他卻不是。巫山怪醫能醫各種奇難怪症,他卻不會行醫,只能化解各種毒性。凡是中毒或給各種毒物咬傷的人,經他看過,往往一醫就好。」  「好,我們去拜訪他吧,向他討一些解毒之物,以後就不怕中毒了。」  豹兒問:「他會給我們嗎?」  商良說:「給!只要能找到他,他一定會給。恐怕我們怎麼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他很難找到麼?」  「說難也難,說易也易。」  翠翠問:「爹,你這是什麼意思?」  「丫頭,一個死去的人,我們怎麼找?除非你真的是個小觀音?能起死回生,或者從閻王爺手中將他要回來。」  「爹!那你怎麼說易呢?」  「他的墳墓,就在太白山上,那不容易找?」  豹兒問:「大叔,他是怎麼死的呢?」  「小兄弟,一個人要活難,要死還不容易?他服下毒藥,雙腳一伸,不就死了!」  翠翠叫起來:「爹!人家跟你說正經話,你怎麼盡說笑?」   豹兒問:「他不是能化解各種毒嗎?也知道各種毒藥的,解法,怎麼服毒死了?」  「小兄弟,有人逼他服下毒藥,他能不死?」  「誰逼他服下毒藥?」  「黑箭!」  「黑箭?」豹兒、翠翠和青青一聽便叫起來。  「對!就是黑箭。初時,武林中人還以為是九幽老怪所為,後來才知道是黑箭所為。」  青青問:「黑箭幹嘛要逼他服毒呢?」  「聽人說,黑箭曾逼他為自己效力,叫他製出各種各樣的毒藥,他死也不答應。黑箭一怒之下,就逼他服下毒藥。死後,還將他的屍體拋入火中燒燬。」  翠翠和青青聽了憤怒異常:「這個黑箭,再不將他除掉,恐怕還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慘死在他的手中。」  豹兒卻啞然不出聲,他心裡感到—陣難受,殺害這樣一位難得的異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師父所為。怪不得師父在臨死之前,叮囑自己要多行善事,為他老人家贖罪。  商良對吳影兒說:「老弟,看來你—身的寶貝真不少哩!還懂得化解毒藥。」  吳影兒咧著嘴笑:「大叔別說笑,我渾身是刀,可是沒一把鋒利,全是半桶水,有的連半桶水也不是,只懂得些皮毛。」  「老弟,你是不是有意跟蹤我們?」  「不錯?我是有意的。」  翠翠揚了揚眉:「你跟蹤我們幹什麼?」  「我以為你們是伙殺手。」  豹兒困惑:「我們怎麼是殺手了?」  「對不起,我誤會你們了!」  翠翠說:「你沒有誤會,我們的確是江湖上的殺手。」  吳影兒睜大眼睛:「你們真的是殺手?」  「你沒聽聞江湖上有兩個小殺手麼?」  「兩個小殺手?」  「是呀!我們是殺手又怎樣?」  吳影兒笑起來:「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了!」  翠翠問:「我們是什麼人?」  「不錯!你們的確是江湖上人稱的小殺手,火燒黑峰寨,血戰王通橋,大鬧嘉定州,夜闖重慶堂。不過,你們這兩個江湖小殺手,殺人是不要錢的,也不受人僱用,專幹虧本的買賣。」  「小叫化,你知道的事還不少哩!」  「兩位俠名遠播,尤其是重慶一戰,驚震江湖。我怎會不知道?」  商良問:「我們這位豹兄弟,你聽沒聽聞?」  「我當然聽聞!兩位江湖小殺手之名,也因豹少俠而轟動武林。初時,武林中還以為豹少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後來才知道是同貌的人,因而更加在江湖上傳遍了。」  翠翠笑著說:「小叫化,你弄錯人啦!」  「我,我怎麼弄錯人了?」  「他可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哩!」  「什麼?他不是豹少俠?是少掌門?」  「是呀!」  吳影兒困惑:「真的?」  「你不相信?」  「點蒼派少掌門有這麼深厚的內力?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點蒼派少掌門的內力沒有這麼深厚呢?」商良問。  「我是聽人說的。」  「聽誰?」  「我師兄。」  「令師兄是誰?」  「莫長老。」  這一下,不但是商良愕然了,連薛女俠、青青、翠翠和豹兒都愕然起來。商良進—步問:「哪一個莫長老?」  吳影兒反問:「武林中還有了幾個莫長老嗎?」  「是不是江湖上人稱『沒影子』的莫長老前輩?」  「對對!他叫沒影子,我叫無影兒。不是師兄弟是什麼?」  吳影兒不這樣說還好,一說,就使人生疑起來:名稱相同,就是師兄弟嗎?何況莫長老年近九十歲,是當今武林中有名的宿老,與他同—輩的人,都已先後逝世,長辭人間。他是當今武林僅存的碩果。這個小叫化今年只不過十七八歲,會是莫長老的師弟?做莫長老的徒弟還嫌小,做個徒孫還差不多。顯然這個小叫化故意在打哈哈,大話連篇,聳人聽聞。  翠翠問:「你是老叫化的師弟?」  「是呀!」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嗎?」  「哦!你們不相信?」  「相信你的人,不是白癡,準是傻子!」  吳影兒哭著說:「姑娘,你準備做白癡和傻子吧。」  商良動疑問:「老弟,你真是那老叫化的師弟?」  「你們要怎樣才相信?」  「老弟,你別跟我們鬧著玩。」  「我有什麼好鬧著玩的?做他的師弟很光彩嗎?」  翠翠說:「當然光彩啦!起碼可以在江湖上招搖撞騙,騙得別人的尊敬。」  「噢!我最怕別人尊敬了!別人一尊敬,我會比兔子還跑得快。」  商良笑著說:「這一性格,有點和老叫化相似。老弟,那麼說,你是漠北怪丐齊老前輩的弟子了?」  「我是沒影子的師弟,當然就是他老人家的弟子,這還用問嗎?」  「老弟的武功,也是他老人家親自傳授給你的嗎?」  「這個卻沒有。」  「那麼老弟拜過他為師?」  「拜過呀,要不,我怎麼稱他老人家為師父?」  商良笑起來:「老弟!江湖上人說我假話連篇,幾乎沒一句真話。看來你老弟比我更會說假話。」  「我怎麼說假話了?」  「老弟,我問你,你今年多大?」  「剛滿十八。」  「漠北怪丐齊老前輩仙逝有幾十年,老弟如何拜他為師?」  吳影兒一笑:「大叔,你沒聽說武林中有隔代弟子麼?」  「你是漠北怪丐的隔代弟子?」  「不錯!我得到了他老人家的武功秘芨,在他老人家遺體前叩頭拜師呀,算不算他的弟子?」  商良一時啞口無言。的確,武林中是有隔代弟子,但極為少見。半晌,問:「莫長老這老叫化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會將你們的事告訴我嗎?」  「那麼老弟的武功,由莫長老代傳?」  「他從旁指點了我一下,那也是最近兩三年的事。不瞞你們說,這位師兄,我也是在三年前才知道的。」  商良等人更是愕異。商良問:「那老弟的武功——」  「我是根據師父留下的書自己練的呀!」  商良等人又不由得詫異相視。一個人沒有任何人指點,居然能自己從武學書本中練出這等上乘的武功絕學,那真是不可思議了!別的事可以假,但武功卻假不了,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料到。要是說豹兒是當今武林中的一位奇人,那吳影兒,也不異是—位奇人。商良不方便再問下去了,再問,那不啻窺探別人的武功絕學了,這可是武林人士的大忌。  吳影兒問:「你們還有什麼話要問的?沒有,我走啦!其實,莫長老是我的師兄,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我絕不是什麼招搖撞騙。不過這樣也好,以後我再不在別人面前說莫長老是我的師兄了。」吳影兒說完,便啟身欲走。  商良叫住他問:「老弟,我還想問問,你剛才說,跟蹤一夥殺手,是怎麼剛事?」  「我想向他們討還一個公道。」  「討還公道!?他們得罪了你老弟?」  「得罪我不算一回事,我叫化才不計較別人得不得罪我。」  「那老弟要討還什麼公道?」  「大叔,你知不知岷山七雄之事?」  「岷山七雄?岷山七雄怎麼了?來!老弟,我們坐下,飲酒,慢慢談。」  吳影兒—聽說飲酒,不由打量那酒罐一眼,嘻嘻笑道:「有酒嘛,卻也不錯呀!」  商良問:「你不會疑心我們會灌醉你吧?」  「你們灌不醉我的。」  「那麼說,老弟的酒量比令師兄還好了?是不是?」  吳影兒笑道:「別的我不敢說,講到酒量,師兄他比不過我。」  「老弟!那對勁了!我這位豹兄弟,一向也飲酒不醉。」  「我曾聽師兄說過,我這次來中原,也想找豹兄弟拼拼酒量。」  「好!相請不如偶遇。今夜裡,我們三人,就較下酒量,誰醉倒誰輸。」  青青說:「爹!你們這是談話啦,還是拼酒呢?」  翠翠說:「我看爹將小叫化留下來,就是存心想喝酒。」她轉問薛女俠,「媽,我好不好將這罐酒摔碎?」  商良嚇了一跳:「哎哎!你別亂來!」  薛女俠一笑,說:「丫頭,算了!讓他們喝去!我們轉到一邊睡,別理他們。」  「媽,他們醉倒了怎麼辦?」  「那你給我將他們—個個扔到山溝裡喂野獸去!丫頭,我們走!」  翠翠說:「爹,你們聽清楚啦!到時別怪我心狠手辣不講情面啊。」翠翠跟著薛女俠、青青轉到背面處相依而眠。  吳影兒伸伸舌頭:「大叔,令千金好厲害呀!她該不會真的將我們扔到山溝裡去吧?」  「老弟,你是不是怕飲醉了?」  吳影兒笑了笑:「沒有這回事。」  「那你擔心什麼?」  豹兒說:「大叔,我們還是別飲醉的好。」  「豹兄弟,這罐酒看來不過十斤,我們每人才三斤多一點,能醉嗎?」  於是他們三人就在篝火旁飲起酒來,一邊吃著烤肉。酒,在武林人士來說,是交結朋友的捷徑,兩碗酒下肚,就是陌生人也變成最好的朋友了。何況吳影兒還是老叫化的師弟。商良喝了兩碗酒後,說:「老弟,你說,岷山七雄是怎麼回事?」  「大叔,他們在—夜之間,全死於非命。」  商良一下停了喝酒,驚愕地問:「他們遭人暗算,全中毒而死?」  「不!他們全死於重掌和利劍之下。全寨—百二十多口,沒一個活著。」  商良怔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岷江七雄,武功雖然達不到上乘,卻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一向稱雄於青海、甘肅、川北一帶,素有俠義之名。七人聯手,就是少林、武當的掌門人,也奈何不了他們,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在一夜之間將他們殺害?  豹兒也驚怔了!他卻沒想到武功不武功的,只感到兇手太過殘忍和沒人性,連殺一百多人。他問:「這是誰幹的?哪伙殺手?」  吳影兒說:「就是那伙殺手!一百二十多條人命,其中有的還是不成年的孩子,有的出世不到三個月,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豹兒怒得一掌擊在身邊的一塊岩石上。這塊巨大的岩石,在他一掌之下,頓時拍得粉碎,變成了數百塊。他狠狠地說:「這簡直不是人!吳大哥,這伙殺手是誰?我找他們去!」  吳影兒搖搖頭:「是誰?我也不知道。我經過那裡時,遠遠就聞到一股血腥味,奔過去一看,滿寨屍體狼藉,只有一個還有一口氣。我急問他,這是誰幹的?他說,是、是、是七個、個,個黑衣人,飛,飛……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商良問:「七個黑衣人?飛、飛什麼?」  「不知道啊!但我知道,這七個黑衣人,殺人之後,離去不久。我便一路上從岷山跟蹤尋來。」  「老弟,你沒尋到他們?」  「沒尋到,卻在棧道上碰上了你們。」  「所以你老弟以為我們是那伙殺手了,—路跟蹤而來?」  吳影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以後你又怎麼發覺我們不是的呢?」  「從你們的行為、作風以及談話,全然不像凶殘沒人性的殺手,我才知道我跟錯了人,跑了一趟冤枉路。」  「老弟,萬一我們是那伙殺手,你打算怎樣?」  吳影兒笑著說:「我只好一笑了之。」  「你怎麼一笑了之呢?」  「這不可能有萬一的事。我不笑,叫我哭嗎?」  「老弟真是個有趣的人。」  「我跟大叔一樣。彼此!彼此!」  商良和吳影兒都笑起來。商良感到吳影兒和自己氣味更相投,說:「老弟!要是我們早幾年相識該多好。」  「現在我們相識也不晚。」  「不錯!不錯!老弟,你打算繼續去尋找那伙殺手?」  「大叔!我本來打算去找我師父的,但碰上這件事,不了結,我怎麼也睡不著。去尋找師父,只好放慢一步了。」  「老弟,人海茫茫,你去哪裡尋找那伙殺手?不如和我們一塊去山西龍門走走,以後我和你一塊去尋找那一夥殺手好不好?」  豹兒也說:「對!吳大哥,和我們在一塊吧!以後我也跟你一塊上尋找那一夥沒人性的殺手。」  吳影兒想了一下:「好!我跟你們去!」  商良和豹兒大喜,一齊舉碗:「來!我們乾一碗!」  酒後,商良又問:「老弟,你在現場,有沒有發覺那伙殺手留下的—絲線索?」  「沒有!」  「這麼說,這伙殺手是非常的老練了!居然沒留下絲毫線索。老弟,那你怎麼尋找?」  「他們雖然沒留下什麼線索,但死者身上的劍傷,掌印卻留了下來。」  豹兒「哦」了一聲,問:「他們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劍法是—劍致命,眉心一點紅。掌力極為陰狠,致命的也是一掌,命中要穴。」  豹兒一怔:「眉心一點紅?那不是以往霧中樓殺手的劍法嗎?」因為豹兒的兄弟苞兒,學的就是這種劍法。心想:總不會是千幻劍他老人家重出江湖,再幹殺手這—行吧?  商良搖搖頭:「不可能是霧中樓殺手們所幹的,再說霧中樓早已在江湖除名,二十多年,也沒見他們活動。」  豹兒問:「不是他們是誰?」  「是誰就難說了。但我敢肯定,不但不是霧中樓,也不是其他職業殺手集團所為。」  吳影兒困惑:「不是殺手所為?」  「老弟,豹兄弟!不是我倚老賣老,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對職業殺手的行為頗為熟悉。他們的職業道德,是認錢不認人,為錢賣命。僱主請他們殺誰就殺誰,絕不多殺一人,也不願濫殺無辜。—個職業殺手,絕不會連一家大小都殺,更不會連—個小孩也不放過。」  豹兒問:「大叔,那是什麼人殺害岷山七雄?」  「恐怕是一個恐怖的集團所為。岷山七雄慘遭殺害,不外有這幾種可能:—是岷山七雄得罪了他們;二是岷山七雄可能知道了他們的秘密;三嗎,是最壞的打算,岷山七雄原是這些人的同夥,參加了這個集團,後來不幹,便遭到了這個秘密集團殘酷的報復。三種情況看來,後面兩種情況居多。單是得罪了他們,還不至於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豹兒問:「大叔,岷山七雄為人怎樣?」  「岷山七雄,也算是俠義道上的人,但真正為人怎樣,我就不清楚。」  「大叔和他們沒有來往麼?」  「極少!他們為人頗為自大,似乎不喜歡我這個跑買賣的。我嘛,也不想去高攀他們。他們似乎和秦嶺三傑……」商良說到這裡,突然停口乖說。  豹兒奇怪:「大叔,他們和秦嶺三傑怎樣?」  商良突然站起來,說:「快!我們別飲酒了,趕去秦嶺看看,我擔心秦嶺三傑,可能會遭到岷山七雄的命運。」  豹兒和吳影兒同時—怔,問:「這伙殺手,會去殺害秦嶺三傑?」  「秦嶺三傑和岷山七雄來往極為密切,岷山七雄所知道的事,他們沒有不知道的。就算這伙殺手不去找秦嶺三傑,我們也可以從秦嶺三傑中打聽一些有關岷山七雄的事,就不難發現這伙殺手是誰了!」  吳影兒說:「那我先走—步,你們隨後趕來好了!」  「老弟,你知道秦嶺三傑的所在地?」  「知道,知道!他們就在乾州武功縣的太白山中。」吳影兒說完,閃身一晃而逝。  商良歎了聲:「他真是一位古道熱腸的人,有漠北怪丐一派的作風。豹兄弟,我們去叫醒大小三位觀音,連夜趕去秦嶺的太白山中。」  翠翠在那邊笑著說:「爹!不用叫啦!」  薛女俠卻早已飄來,嗔了商良一眼:「什麼大小觀音的,你跟我少胡說八道。」  商良笑了笑:「我以為你們睡著了,聽不到。」  「我睡著了,你便可以胡說八道麼?」  「好好,我今後少說。」  豹兒問翠翠、青青:「你們沒睡?」  「睡啦!」翠翠答道。  「那你們怎知我們會去叫你們?」  「那還不是你一掌拍碎了那一塊岩石,將我們驚醒了。」  青青笑著說:「是嘛!我還以為你們又交鋒打起來哩!」  豹兒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是我情不自禁,將你們驚醒了!」  薛女俠說:「豹兄弟,這不能怪你。任何人聽了這一件事都會憤怒。不管岷山七雄為人怎樣,對那伙兇徒,這麼殘忍毫無人性,我們就不能放過。我們走,別讓那小叫化將我們拋遠了。」  於是他們五人,各施展輕功,往秦嶺太白山飛奔而去。  秦嶺,不單是陝西的一座名山,也是神州中原的一座有名的山嶺。秦嶺山上和山下南北,都留下了許許多多的名勝古跡和古城。如秦朝的咸陽,漢唐時代的名城長安,都在秦嶺山下,關中平原上,關中平原,更是一片廣闊的平原沃野,號稱「八百里秦川」。  八百里秦川,既是秦皇漢武唐宗成長的搖籃,也是他們橫戈躍馬,指點江山,成立帝業的地方,更是周文王開創八百年周朝天下的發祥之地;鳳鳴岐山,姜太公在渭水直鉤垂釣,都是在八百里秦川發生的故事。這裡幾乎是中國古代文物、古跡的薈萃之地。  八百里秦川,四周—帶,也是武林人士輩出的地方。武林中的九大名門正派,就有華山劍派、恆山劍派和崆峒派在其周圍。此外如終南山劍派,秦嶺三傑,山西龍門山薛家,莫不是武林中有名氣的人物。可以說,這裡是一個臥虎藏龍之地。  太白山,又稱「太—山」,是秦嶺山脈的一處主峰,因山頂終年積雪常白,故稱「太白山」。這裡是華山、華中、青藏三個地區動、植物品種交匯過渡地帶。品種極多,更盛產名貴的藥材,因而出了—位異人——狄藥王。可惜他慘死在黑箭的手下。除了藥材,太白山還有大熊貓、金絲猴、扭角羚羊等稀有珍貴的動物。  所謂秦嶺三傑,就是李軾、李菲、李鷴三兄弟。他們都是崆峒派門下弟子、大哥李軾善使劍,二兄李菲長於用軟鞭,老三李鷴卻鞭劍俱全。正所謂人如其名,李氏三兄弟行俠仗義,好理閒事,招惹是非,黑道上的人物說他是理事、理非和理閒的三條大蟲;俠義道上的人卻稱他們為秦嶺三傑。在關中—帶,頗得眾望,與華山、恆山和龍門薛家都有來往,從而稱雄秦嶺。  秦嶺三傑的李家寨就坐落在太白山中石頭河上游一處山坳中。全寨依山而建,背山面水,形勢險要。  翌日黃昏,殘陽斜照,晚霞如血。太白山中,大小山徑,已斷行人。  李家山寨門前,橋平水綠,柳枝輕拂,分外幽靜。沒人行過的小橋,驀然出現了三個黑衣人,拖著長長的身影,緩緩朝寨門走來。三個黑衣人,兩男一女,全部面無表情,一身劍氣逼人。三人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女的面目姣美,但面寒如霜。兩男—肥—瘦。瘦的瘦似一竿竹,肥的肥如一個饅頭。  李家寨守門兩位武士見這三位黑衣人突然到來,似乎目中無人,直闖山門,愣了一愣,慌忙攔住問:「請問三位何處俠士?高姓大名?待小人好向我們三位寨主報告,前來迎接。」  肥黑衣人倏然出掌,將一個武士拍飛,摔人橋下綠水中:「你不用去報告了,我們自會進去!」這名武士,摔入水中,一口鮮血如泉噴出,染紅了綠水,已成了一具屍體。  另一名武士見狀不妙,急欲轉身入寨。女的黑衣人嬌叱一聲:「你也別走啦!」話落劍出,好快好準的劍,劍尖只在武士眉心一點,武士只說了一句「你——」,便倒在地上。  他們殺人當沒事—樣,繼續緩緩步入山寨、山寨大堂石階上有幾名武士遠遠看見,全都怔住了。除了一個飛向內寨報告外,其他人一齊拔劍迎了上來,怒問:「你們是什麼人?竟敢來李家寨隨便殺人?不想活了?」  三位黑衣人不屑一瞧,女的問:「兩位兄長,你們看他們是什麼人?」  瘦的黑衣人冷冷地說:「死人!」  「不錯,他們的確是死人。」  五個武士一聽大怒,五把劍齊向他們三人身上招呼、瘦黑衣人身形一閃,搶入劍尖當中,左掌右劍,只出手三招,五位武士全部撲地而亡。三招就是三招,多一招也不用。  秦嶺三傑的大傑李軾小來了,一見這種情形,心頭凜然,仍壓下自己心頭的怒火,沉下臉喝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三位黑衣人從頭到腳打量了李軾一下,瘦黑衣人面無表情反問:「你就是號稱秦嶺三傑之一傑?」  「在下正是李軾。」  「好好,其他兩傑怎麼不出來?」  「三位何處人士,尊姓大名?」  「你是快死的人了,我們告訴你也無妨。我叫斐無命。」  肥黑衣人說:「老子叫斐無魂。」  女的嬌聲說:「我呀,叫斐無齡。」  斐無命說:「好了!叫那兩傑出來,一同受死。」  李軾對這三個斐家之人,從來沒有聽說過,仍忍住氣問:「我們李家與你們有仇?」  「沒仇。」  「有怨?」  「沒怨。」  「我們與你們沒仇沒怨,為何要我們死?」  「因為你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在下聽到了什麼話?知道了什麼事?」  「你臨死時,我們再告訴你!」  李軾一劍亮出:「請出招!」李軾到底是名門正派人,出劍時先打招呼,並請來人先出劍。他哪裡知道自己碰上了江湖上冷酷、殘忍、無人性的一流殺手。  斐無齡說:「這死人交給我,你們進去殺人好了!」她一說完,劍如流光,一劍直挑李軾的面門。劍法詭異,辛辣異常,一出劍就是殺招。  李軾閃身避開,一劍揮出,寒光閃動,幾乎是後發先至。這是崆峒派的流雲追風劍法,以敏捷應變揚名武林,威鎮西北。他說:「好心狠的一個女子!」  在他們交鋒時,無命、無魂已閃身入大堂。李軾跟前四名武士一齊以劍相向。這兩個黑衣殺手旁若無人,簡直當這四名武士不存在,身形一晃,已穿過他們的劍光之網,順手「呼呼」兩聲拍出,一人兩個,全將這四名武士拍飛橫摔出大堂之外,瞧也不瞧一眼,轉入大堂屏風,直闖內寨了!他們逢人就殺,不管是老頭、老婦、丫頭、小廝,血灑內寨。殘陽如血,李家寨內,卻是真正的人血,血比殘陽更鮮紅。  這兩個黑衣殺手步人內庭時,迎面與李菲、李鷴碰上,李菲「啪」的一聲,長鞭如怒龍凌空撲來。斐無命想伸手去抓,李菲的長鞭靈活似蛇,及時收回,又「啪」的一聲,直取另一邊的斐無魂。  斐無魂「咦」了一聲,人雖肥胖,動作卻十分靈活,身形拔地衝起,不但閃開了李菲突來的一鞭,更直取李菲。他快是快,但有一把劍比他更快。他再撲過來,雙掌固然能拍中李菲,但這突然而來的劍,是可以將他開膛剖腹。  這是李鷴的一把快劍。李鷴,在秦嶺三傑中,武功最好,人也瀟灑英俊,在江湖上,有「劍鞭粉面俠」之稱。他這—劍突出,將斐無魂嚇得凌空後躍開去。  一個人能凌空撲來,居然又能凌空後躍,先不說這種應變的奇快,單是這—種身法,已是武林少有的一流高手了。李鷴不能不感到驚震,喝問:「你們是哪一道上的人,居然敢來李家寨撒野,胡亂殺人?」  斐無魂站定對斐無命說:「四哥!看來秦嶺三傑比岷山七雄還有兩下。」  斐無命不答,打量著李菲、李鷴,問:「你們兩位,就是秦嶺三傑中的二傑?」  李鷴說:「我們正是。說!誰打發你們跑來我寨胡亂殺人的?」  「我們本來只殺你們秦嶺三傑,但你手下太不識趣,我們只好一併殺了!」  李鷴—怔:「我大哥被你們殺了?」  跟著一個少女聲響起:「不錯,我已殺了!現在輪到你們啦!」  李菲、李鷴—看,是一個姣美的黑衣少女奔了進來,劍尖帶著血跡。李菲大震:「你殺了我大哥?」  「是呀!你不相信可以到前面看看。不過,你們沒有機會去看了。你們一塊到地府相見也是一樣。」  李菲、李鵬雙目怒極欲裂。李鷴吼道:「我先殺了你這女魔,為孜大哥報仇!」李鷴—劍擊出,如急電破雲,直取斐無齡,但給瘦黑衣人斐無命接住,對無齡說:「七妹,這兩個人交給你四哥、五哥好了!你快去裡面殺人,一個也不留!」斐無命—邊說,一邊出招。在說話間,他已拆了李鷴忿怒的十二招流雲追風劍法,同時也進了三招。  斐無齡說:「那也好!你們快將他們兩個打發掉,九妹他們在外面等著我們啦!」  李鷴昕到這女魔要人內院殺人,便棄了斐無命,撲向她,吼道:「女魔!哪裡走,還我大哥一條命來!」粉面俠憤怒至極,置自己生死於不顧,右鞭左劍齊出,鞭打斐無齡,劍擋斐無命?斐無齡閃過他的鞭,也怒道:「你這小子,找死還不容易?四哥,我們就合力先殺了這小子,再進去殺人也不遲。」  斐無齡回劍正欲拚殺粉面俠時,驀然從內院奔出一個小叫化來。這正是吳影兒。他故意慌慌張張撞在斐無齡的身上,自己撞倒了,也將斐無齡撞得踉踉蹌蹌往後連退幾步,正好又落在粉面俠的鞭下。要不是她反應奇快,粉面俠這一鞭之勁,准在她身上留下—條血印。  斐無齡定定神,見撞中自己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叫化,十分驚訝。作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在正常的情況下,別說是無意撞來,就是有意偷襲也可以閃開,何況斐無齡是一位反應奇快的高手,本來不會給人撞中的,可是她偏偏給小叫化撞中了。  斐無齡驚訝而帶怒地問:「你是哪裡跑來的小叫化?」  吳影兒爬起來,驚恐地說:「我、我……不、不,我、我肚餓了,想偷些東西吃,你、你、你們別殺我。」說完,掉頭便跑。不知是他太過害怕、慌張,還是粗心大意,又給腳下的一塊小石頭絆倒了,摔得四腳朝天,不但那塊小石頭踢飛,自己腳下的—只破鞋也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小石頭擊在斐無命握劍的手腕上,而那只爛臭鞋,「啪」的—聲,拍在斐無魂的面門上。這樣一來,不但解了李菲、李鷴兩人之危,也幾乎使斐無命、斐無魂傷在李菲、李鷴的劍下、鞭下。  斐無命、斐無魂不由雙雙躍開,十分驚愕地望著小叫化。這小叫化踢出的小石塊和飛出的臭爛鞋,是故意擊出還是無意飛出的呢?要是有意的話,那麼這小叫化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了!  李菲、李鷴也一時驚訝地停了手,暗思:「這是從哪裡跑來的小叫化?但不管怎樣,李菲、李鷴還是從心裡感激這個小叫化解了自己剛才之危。李菲,李鷴自認自己不是這三個黑衣人的對手,李鷴還可以支持下去,李菲卻不行了。要不是這小叫化的爛鞋拍在斐無魂的面門上,他恐怕已喪在斐無魂的掌下了。  吳影兒爬起來,故意驚恐地說:「你、你、你們別望著我,我、我、我不是有意的。」說完又想走。  斐無齡嬌叱一聲:「你還想走嗎?」  「你,你不放過我?」  「你既然闖進來,就別想出去了。」  「小、小姐,我、我只是餓極了,只偷了一點點東西吃,可沒犯死罪呀!」  「你闖進來,就是犯了死罪。」  「你、你、你這是什麼王法呀?」  「本姑娘的話,就是王法!」  斐無齡說完,一劍奇詭刺出,吳影兒嚇得抱頭便跑。這—狼狽行動,又恰恰閃過了斐無齡這奇詭的一劍。斐無齡手腕一轉,想再刺出第二劍,李鷴一邊長鞭擊出,將斐無齡逼退,一邊說:「小兄弟,你快走!別留在這裡了。」  吳影兒說:「多謝少爺,你比小姐好心多了!肯放我走。」  斐無齡冷笑一聲對李鷴說:「你自己還保不了,還想救人?本姑娘要殺的人,沒有哪—個能跑掉的。四哥,你和五哥去打發那兩個死人,我來殺掉這臭小叫化。」  驀然間,從瓦面上暮色中飄落一個銀鈴似的悅耳少女聲:「你殺得了這小叫化嗎?要是你殺得了他,本姑娘預分給你一千兩白銀。」  三個黑衣人一怔,往瓦面一看,只見一男一女,衣袂飄飄,立在暮色的晚風中。男的不過十六歲,女的就更小。他們不是別人,正是豹兒和翠翠。他們剛剛趕到了李家寨。  吳影兒叫苦起來:「小姐,你這麼說,我小叫化還有命嗎?她就是不想殺我,看在這一千兩的銀子上,也要殺我了!」  翠翠笑著:「小叫化,對不起。我殺不了你,只好請別人殺你啦!」  斐無齡仰面問:「你們是什麼人?」  翠翠說:「我們呀,跟你們一樣是江湖殺手。有人出兩千兩白銀,要買下這小叫化的—條命。我殺不了他,只好轉請你們,怎麼樣?幹不幹?」  「這小叫化是什麼人?」  「我也不清楚。他自稱是沒影子莫長老的師弟,鬼才相信。」   三個黑衣人一聽是武林有名宿老沒影子的師弟,全都吃驚了。顯然,這小叫化並不是來偷什麼東西吃,而是有意趕來,插手管這件事。他剛才莫測的行動,更是有意的了。就是李菲、李鷴,也驚愕不已。  三個黑衣人互相望了一眼。斐無齡問:「四哥,我們怎樣?」  斐無命凶目一閃:「招呼九妹他們趕來,—塊幹掉這些人。」  翠翠問:「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塊幹掉?你們不會連我們也幹掉吧?」  斐無齡說:「你們快走!」  「這小叫化沒死,我能走開嗎?我那兩千兩銀子不泡了湯?」  「好!那你等著,我將這小叫化的頭割下來給你。」  「多謝啦!不過,你們只能殺這小叫化,可不能殺別的人,以免壞了我們殺手這一行的規矩。」  斐無齡冷笑:「我們會聽你的嗎?」  「我既然答應給你們一千兩銀子,我就是你們的僱主,你們不聽我的話聽誰的話?」  「小妹子,我們要是殺了別人呢?」  「對不起,—命還—命。」  斐無命嘿嘿笑道:「看來,你們根本不是來殺這小叫化,而是來趕這—灘渾水的。」  「瘦鬼,你要這麼說也可以。」  「那你們的屍體,也留在這裡好了!」  「原來你果然要將我們—塊幹掉。」  斐無魂早巳發出了信號。山峰上有四條黑影急射而來,分立在圍牆上。其中一個女子問:「四哥,還沒有解決麼?」  「九妹,來了三個趕渾水的人。」  「什麼人?」  「不清楚?其中一個說是莫老叫化的師弟,其他兩個自稱江湖殺手。」  叫九妹的女子說:「莫老叫化哪來的師弟?你們別給他們嚇倒了!」  翠翠這時笑著說:「小叫化,人家不相信你啦!看來這塊招牌不靈,嚇不倒人。」  吳影兒說:「這塊招牌是你亮出去的,不關我小叫化的事,我沒說。」  翠翠又問:「小叫化,屠殺岷山七雄滿門一百二十多口的七個黑衣人,會不會是這七位黑衣人?」  吳影兒說:「恐怕就是他們了!要不,怎麼這般巧,剛好是七個?」  「我看也是。要不,幹嘛連我也要一塊打發掉?」  李鷴心頭大震:「他們殺了岷山七雄滿門一百多口?」  斐無命森森說:「不錯!岷山七雄是我們幹的,現在輪到你們。」  「岷山七雄和我們跟各位有什麼仇冤?」  「因為你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吳影兒問李菲、李鷴:「你們知道了他們的什麼不該知道的事,以至他們要殺人滅口?」  李家兄弟—時茫然,似回答也似自語:「我們知道他們的什麼東西啦?」  「嗨!你們不知道,那不冤枉?你們從來沒見過這七個人?」  李鷴說:「從沒見過!」驀然,他突然想起:「是了!岷山七雄曾告訴過我們有關黑箭之事,莫不是他們就是黑箭的人?」  斐無命突然厲聲喝道:「上!在這裡的人,一個也不准活著出去!」  翠翠在瓦面上叫道:「小叫化,這下我們給你害苦了!早知這樣,我們就不貪圖銀兩,追殺你到此地。」  吳影兒嘻嘻笑道:「你現在可以走呀!」  「我們能走嗎?」  兩個黑衣人驟然來到翠翠和豹兒面前:「不錯,你們是不能走了!」  「是不是我們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你頗有自知之明。」  翠翠對豹兒說:「看來,我這個江湖殺手只好做—次虧本的買賣了?豹哥!你下去相助那小叫化,這兩個兇手的人頭,我是要定的了!」  豹兒擔心翠翠一個人對付兩個沒人性的兇手,不知有沒有危險。但看到下面三個黑衣人,聯手戰小叫化,其他兩個,對付李氏兄弟,小叫化以不可思議的身法,在劍光掌影中東穿內插,並沒有什麼危險,但李氏兄弟,卻不敵黑衣一人。尤其是李菲,更是險象環生,自己再不下去相助,李氏兄弟用不了多久,便會遭到殺害,便說:「好!那你小心了!」  一個黑衣人攔住豹兒:「往哪裡走?」  豹兒人喝一聲:「閃開!」以指代劍,倏若電閃,直指對手的膻中氣,嚇得他一個後躍,翻了出去。他感到豹兒這一指勁風,便足可以洞穿自己。  豹兒將他逼開,便縱身躍下。另一黑衣人欲阻攔,卻給翠翠—劍橫來,說:「哎!你這顆人頭我是要定的了,你別亂送給別人。」  黑衣人見翠翠這一劍來得詭異,招式與自己所學的劍法相似,「咦」了—-聲:「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追魂派!」  黑衣人愕了愕:「武林中有這—門派嗎?」  「本來沒有,現在有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上哪裡學來我門派的武功?」這黑衣人—邊進招一邊問。  給豹兒逼得後躍的黑衣人,又躍了過來,—邊揮劍—邊說:「十三弟,別跟她多說,趕快殺了她,去協助四哥他們。」  他這—劍揮出,真是又快又狠。可是翠翠對他們的劍法套路瞭如指掌,只輕輕一劍斜斜刺出,就拆開了他那晃動如光網的招式,同時還封死了他下一步的變化,他不禁心頭驚震:「你、你是我門派中的人,怎麼來阻擋我們的行動?」  翠翠—邊進招—邊說:「誰跟你們是一門派的人呀?」  「那你怎麼會學到我門派的劍法?」  翠翠抖出的是無影劍法,無影劍法,原出黑箭一派,但運用不同,變化不依常規。於是無影劍法便成了黑箭一派劍法的剋星,似乎招招式式,不是破解了黑衣人劍法的招式,便是封死了他們的套路,弄得他們往往出劍半途而廢,轉化其他的招式進攻。  翠翠有意戲弄他們,說:「我正想問你們哩,你們從哪裡偷學我的劍法?這—套劍法,是不是黑箭這老魔傳授給你們的?」  黑衣人說:「什麼黑箭、白箭,老子沒聽說過。」  「噢!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了!」  「我們是什麼人?」  「桐柏山飛鷹堡的十三鷹,我沒說錯吧?」  「你怎麼知道?」  「這個,你們就別問了。」  「看來,我們非殺了你不可!」  「你們還是先換—下自己的腦袋,等—會它就會飛了出去,想摸也沒有機會了。」  兩個黑衣人大怒:「小妞兒,老子們先叫你的腦袋搬家。」他們交叉似地一連刺出了十九劍,招招儘是殺招,刺中必死。  翠翠以幻影之功,在他們的劍網中閃身躍出,便回手進招,也是招招都殺著,使得如行雲流水,奇峰突起,變幻莫測。但是翠翠想殺他們,—時也不那麼容易。平心靜氣來說,這十三鷹的武功,比在雲南點蒼山所碰到的那十三鷹高多了。飛鷹堡有大小十三鷹,顯然這—伙人,是大十三鷹之鷹,劍術只在青年照衣劍子張劍之下,卻在其他劍手之上;二來他們互相配合默契,反應奇快,有時反而將翠翠逼了回去。要是單打獨鬥,翠翠在幾十招後,可以將他們殺掉。但以一敵兩,就要以奇變、機智來應付他們,所以—時間也殺得難解難分。  再說豹兒躍下來時,正碰上李菲一劍使出,卻難以收回,空門大開,此時斐無魂—掌拍出,就要印在李菲的心胸上,驚得李菲面無人色,自問必死。在這電光火石之時,豹兒躍下,叫聲:「李二寨主閃開!」以身相攔。「彭」的一聲,斐無魂極為陰柔的重掌,拍在豹兒的胸口上。斐無魂肥豬一樣的身軀,突然橫飛起來,摔在三丈開外的圍牆上,餘勁未衰,又是「轟」的一聲,撞塌了圍牆,摔出寨外。斐無魂真的成了一個無魂之人。他是七個黑衣人中第一個死去的人。他既沒有黑箭那般深厚的內力,豹兒此時—身奇厚的真氣,又非昔日可比,斐無魂哪有不死的道理?他臨死時,還送給了豹兒自己的—股內力。  斐無魂成真無魂,李菲之魂卻從閻王爺面前拾了回來。他曾自問必死,想不到竟是—個陌生的青少年救了自己,以他的身軀接了這—掌。李菲—時驚愕得不能出聲。豹兒問:「李二寨主,你沒事吧?」  「沒,沒事,在下沒事,多謝少俠相救。」  豹兒說:「別客氣,二寨主請略休息,由我來對付這伙兇徒好了。」  不但李菲驚愕,連斐無命等黑衣人也一時驚愕起來。他們自問武功一流,目空一切,只有他們殺人,沒人能殺了他們。所以他們七人雖然同來,卻只有三人入寨,其他四人留在寨外,以防李家寨的人逃跑,在江湖洩露出自己的面目。他們足未入寨前,早已有血洗李家寨,不留一個活口的打算。他們滿以為有三個人,就可以將秦嶺三傑趕盡殺絕,想不到闖來一個小叫化,跟著又出現了兩個莫名其妙的江湖小殺手,才招呼其他四位趕入寨來?初時,他們不怎麼瞧得起這兩個江湖小殺手,將重點捕殺的對象放在小叫化的身上。一來這小叫化的奇怪武功匪夷所思;二來又聽聞他是武林宿老莫長老的師弟,所以才以三個人聯手圍攻小叫化-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十多歲的小青年,竟然能以門己的身軀震飛了斐無魂。難道這個江湖小殺手練成了金剛不壞的身體?是少林寺的弟子?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但事實又叫他們不能不信。小殺手安然無事,還可從容說話,顯然半點傷也沒有。而自己的人卻橫飛出寨外。—個小叫化,已令人不安,再添上這個小殺手,恐怕今夜裡難以血洗李家寨了。  叫九妹的斐無蕊驚叫—聲:「五哥!五哥!」人便飛了出去,去看斐無魂怎樣了。斐無命不再追捕小叫化,將小叫化交給了十弟斐無門,自己提劍奔來,對豹兒說:「你受死吧!」話落劍出,再也不多說一句。  看來斐無命是這七位黑衣人的帶隊人,武功大概也數他最好,才敢單獨來戰豹兒。斐無齡仍戰李鷴,後來李菲也參加進去,雙戰這個女魔。因為斐無齡殺了他們的兄長李軾,李氏兄弟誓必殺了這個女魔才解恨。瓦面上的那兩個黑衣人斐無路和斐無長,正與翠翠交鋒激烈。  豹兒見斐無命—劍來得分外兇惡、刁狠,直刺自己眉心,急忙閃開問:「慢點!千幻劍老前輩是你什麼人?」  豹兒見斐無命這—劍刺出的招式,似乎是千幻劍的招式。千幻劍老前輩不但曾醫好自己的傷,也是自己兄弟萬里苞的師父,不免有些留情,因而動問。  「什麼千幻劍萬幻劍,老子要你死!」斐無命說出這一句話,已是刺出了十八招,招招凶狠無比,招招儘是對準了豹兒的要害處、這真正是殺手之劍。這十八劍,織成了一面全無破綻的劍網。斐無命已抖出他—生所學的絕技了。  不知是豹兒一身真氣激盪,還是身形閃得莫測。斐無命這凶狠的十八劍,招招刺空,招招震偏,連豹兒的衣服也沒刺中,豹兒以指代劍,回手一招刺出,彷彿是一道強烈的光束,射進了如網似霧的劍影中。一下撕開了斐無命的劍網,使斐尤命如霧的劍光頓然消失得乾乾淨淨。因為豹兒這—指刺出,正擊中了斐無命的劍身。這一指之勁,不但擊斷了斐無命的長劍,也震落了斐無命手中的劍柄,這更是匪夷所思的武功了。驚得斐無命呆若木雞。他感到自己的武功與這小殺手相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沒法可比。豹兒這時要下手殺他,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但—想到這伙黑衣人可能與千幻劍有某些淵源,想問清楚,才沒有出手。  此時,—條黑影從寨外飛了進來,摔在斐無命和豹兒之間,豹兒一看,是剛剛奔出去的那位叫喊「五哥」的女黑衣人,也是所謂的九妹。斐尤命—看更怔住了,急問:「九妹,是誰傷了你?」  斐無蕊嘴角流血,以手指著圍牆上:「是、是……」  牆頭上,—陣清脆而帶寒意的女聲說:「是我!」  這時,夜幕已垂,—彎新月,升在天邊?斐無命在濛濛的月光下望去,只見一位中年美婦,晃如仙姬,衣帶飄飄,立在牆頭上。仙姬身旁,還有—位青衣少女。她們正是薛女俠和青青、能夠重傷斐無蕊的人,必然是武林中的—流上乘高手,斐無命驚問:「你是誰?」  「龍門薛紅梅!」  商良、薛女俠和青青,比豹兒和翠翠稍遲—步,進入李家寨。商良去照應翠翠,薛女俠和青青來照應豹兒和小叫化。她們所以不露面,一來想看看小叫化的怪異武功;二來防這幾個黑衣人逃跑,以後再危害武林。當斐無蕊奔出寨外看望斐無魂時,斐無魂早巳斷命,一隻手臂骨斷成幾截。斐無蕊看得既驚又怒,想撲回找豹兒拚命,薛女俠和青青出現在她前後了。斐無蕊武功雖好,但薛女俠合青青之力,以幻影魔掌之功,殺她不用十招。薛女俠出手七招,一掌就擊碎了她的左右肩骨,廢全了她全部的武功,將她扔到斐無命的跟前。她就算不死,在武林來說,已算死了—樣。  與此同時,商良出現在瓦面上,笑嘻嘻的對交鋒的翠翠說:「刁蠻小觀音,要不要我出手?」  翠翠說:「不用!爹!你下去相助你的好朋友秦嶺三傑吧!」  「他們有豹兄弟和小叫化,用不著我去。」  「那爹就看著我殺他們好了!」  「不錯,不錯!觀音菩薩說你這小觀音的武功比她還出神入化。是不是這樣?我真要好好的看—下了!」  與翠翠交鋒的斐無路、斐無長見突然來了這麼一個中年人,還是這個江湖小殺手的爹,難免有聽顧忌。他們聯手戰翠翠,不但殺不了翠翠,反而有時給翠翠弄得手忙腳亂。商良—出現,他們不由心頭—怔。高手交鋒,最怕分心和有所顧忌,而翠翠惱恨他們慘無人道,屠殺岷山七雄—百二十多口,連出世不久的嬰孩也不放過,又見他們在這裡濫殺無辜的丫環、小廝,便立誓必殺他們。  斐無路、斐無門分心、顧忌,出劍就不那麼順意。翠翠卻一心一意,將人間的正義凝聚在劍尖上,何況她的武功也在這兩個黑衣人之上,所以她—招浮光掠影的幻影身法,奇快何止似流星?簡直電光一閃而逝,再加上她一招無影劍法,一下就挑翻斐無路。這更是殺手之劍,—劍致命,用不著第二劍。  斐無長一見斐無路翻倒在瓦面上,心頭更是大亂,虛刺—劍,便想向寨外逃走,卻給商良攔住:「哎哎!你別走!你走了,我怎麼向小觀音交代?」  斐無長凶狠—劍向商良揮出,他劍才揮出—半,背後已給翠翠一劍致命。所以當斐無蕊給薛女俠扔到斐無命跟前不久,翠翠也將斐無路、斐無長的屍首扔到了他身旁,說:「這兩個卻是我殺的!」  跟著另一邊的斐無齡一聲慘叫,給李鷴一鞭擊中,李菲的劍也同時穿過了她的心胸。李鷴、李菲趁斐無齡無心戀戰時,撲殺了這個女魔,算是為自己兄長李軾報了仇。李鷴、李菲殺她也不容易,李菲身上受了兩處劍傷,幸喜沒傷要害,只是被劍鋒劃傷左手臂而已。  斐無命到了這時,見自己帶來的六位弟妹四死一廢—被擒(斐無門早巳為小叫化所擒,封了穴位?僵立在願牆下),只剩下自己—人,他周圍站著的是豹兒、小叫化、薛女俠、青青以及李氏兄弟,莫不在虎視眈眈注視自己。想逃走嗎?別說自己逃不走,恐怕自己躍上瓦面,就給瓦面上的翠翠、商良逼下來。他們能殺了斐無路和斐無長,同樣也可以殺了自己。再鬥下去,單是豹兒—人,自己就戰不了!斐無命更不甘心自己就擒受辱,他獰笑一聲:「你們大不了要我一條命。好!我將命交給你們!」  薛女俠冷冷說:「你們殺了岷山七雄滿門大小,還想活嗎?」  李鷴忿恨地說:「還有我兄長之命和二十多條人命,又怎麼算?不殺你,天理難容。」  斐無命掃了斐無門和地下的斐無蕊—眼:「記住,你們別壞了我門派的規矩!」說時,自己一掌擊碎了自己的腦門,倒在斐無蕊身邊。斐無蕊悲呼:「四哥!四哥!」她掙扎爬起來,絕望地說:「你們殺了我吧!你們殺了我吧!」  商良、薛女俠和李氏兄弟,都是俠義上的人物,明知這伙無人性的凶殘殺手,死不足惜,但見此情形,也不忍心殺害她了。何況她已全部被廢了武功,不足為患、豹兒和青青更是宅心仁厚,不但沒有殺害她的心,反而有些憐恤之情,更下不了手。小叫化是過去武林八仙漠北怪丐的隔代傳人。漠北怪丐一向以武德稱譽武林,從不殺人,還阻止別人殺人,哪怕是十惡不赦的元兇巨惡,也往往廢了他們的武功而已。吳影兒不但武功繼承了漠北怪丐,就是武德這一優良品質,也繼代下來。吳影兒要是想殺人,早巳出手將斐無命等人殺了,所以他只封了斐無門的穴道,而沒有殺害。  只有翠翠的心腸較硬,不為斐無蕊的悲聲所動,她冷冷地問:「你以為我們不敢殺你嗎?說!誰打發你們出來殺人的?」  斐尤蕊說:「你們別想問出我—句話來,要殺,快殺了我,我什麼也不會回答。」  「好!我就殺你。」翠翠躍了下來。豹兒慌忙說:「翠翠,別亂來,放她走好了!」  「什麼!?放她走?她的命就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岷山七雄滿門一百二十多口怎麼說?還有,李家寨的二十多口,又怎麼說?你別好心得太過糊塗了!」  豹兒—下出聲不得。薛女俠說:「丫頭!李氏兄弟是這兒主人,也是受害人,將她交給李氏兄弟處理好了!」  李菲歎了一聲:「殺害我兄長的人和李家二十多條人命的兇手不是她!兇手已死,她武功已廢,放了她算了!」  翠翠見受害人都這麼說,自己沒來由再做惡人,何況她也不一定非殺了斐無蕊不可,只不過想問清楚誰打發他們來殺人的,是不是桐柏山飛鷹堡的堡主?還是這七個人僅帶著私人的仇恨前來殺人?  這時小叫化—掌拍在僵立不能說話的斐無門一處要穴上,既拍開了他的六位,也廢了他一身的武功,說:「好了!這也是—個廢人了,我叫化將他交給你們啦!我走了。」  商良慌忙攔住說:「哎!你不能走。」  吳影兒問:「我怎麼不能走?」  「你老弟說跟我們到山西龍門一行,就這麼走了,那說話算不算話呀?」  「我答應跟你們,只不過要追蹤這一夥兇手。現兇手追蹤到了,我跟你們去龍門幹嘛?」  翠翠說:「你這小叫化這麼匆匆忙忙要走,我有點懷疑你了!」  「你懷疑我什麼?」  「我懷疑你這小叫化跟這七個兇手是一路上的人。」  吳影兒頓時愕住:「喂喂!你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我叫化怎麼跟他們是—路上的人?」  「既然不是,你幹嘛匆忙要走呢?你是不是怕我們審問他們,問出你來?所以急著要離開?」  吳影兒給翠翠弄得啼笑皆非,不由得望著商良:「喂!大叔,你這寶貝女兒實在不好說話,你別老在嘻嘻笑,幫我說幾句話呀!」  商良笑著說:「我怎麼跟你說活?你這麼匆匆忙忙要走,連我也生疑你是不是他們一路上的人,想—走了事。」  「那,那我怎麼辦?」  「留下來呀!等我女兒審問清楚了,證明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上的人,不就行了?」  「那麼說,我非得留下來不可?」  「老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洗脫自己的干係。」  「那這兩個兇手胡亂咬我一口怎麼辦?」  「老弟你放心,我可是江湖上的—個包青天,什麼案子到了我手上,準會弄個清楚,還你一個公道。」  「嗨!我叫化不是自找苦來受?」  「沒有辦法,誰叫你在路上得罪了我的寶貝女兒。」  「你們父女不是公報私仇嗎?」  豹兒說:「吳大哥,別見怪,他們只是和你開玩笑,別當真了!吳大哥,你就留下來跟我們—起吧。」  李氏兄弟這時走過來一拜說:「吳少俠,剛才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在下兄弟也請少俠留下來,以報答少俠的大恩。」  「不,不!這樣我叫化更不敢留了。」  商良慌忙說:「李寨土,你們這樣說,那不啻要將這小叫化趕跑。我勸你們別當這回事,準備些酒飯,招待我們—下,那比什麼說話都強。」  李氏兄弟連忙說:「是是!在下馬上叫人準備酒菜,請各位俠土暫到客廳—坐。」  翠翠說:「李寨主,這兩個兇手,請你們暫時別放了他們,我有話要問他們。」  「是!女俠這麼吩咐,在下就先將他們關起來,問清楚後,再放他們走。」李菲叫家人將斐無蕊、斐無門帶走,關在—間小房裡。  斐無門無言,斐無蕊卻狠狠地說:「我看你們還是殺了我們的好!我們什麼也不會說。」  李家寨的人可不管他們,拉了他們就走。他們武功全失,形同廢人,連掙扎的氣力也沒有,只能任由別人拉走。—流武林高手落得這樣,那真是生不如死!這也是他們平日行兇作惡應有的報應。  商良對李氏兄弟說:「二位寨主,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客氣的話就不必多說。你們忙你們的,他們由我倆夫婦代為接待。你叫人將飯菜送來好了,不必在這裡陪著我們。」  李菲、李鷴想起自己大哥之死,不知家人打點得怎樣。再說死了這麼多人,也需要自己去處理,打點一切,李菲說:「商大叔既然這麼說,在下兄弟就不客氣了。麻煩商大叔、薛女俠代為招呼四位少俠,在下兄弟去處理一下就來。」  薛女俠說:「行啦!你們去吧。」  在喝酒吃飯中,翠翠對吳影兒說:「小叫化,你別跟我爹一杯杯的喝酒,小心喝醉了胡亂說話,那你就更脫不了干係啦!」  「不錯!不錯!我叫化的確要飲兩杯,不然頭掉下來,還不知怎麼掉下來的。」  翠翠笑著說:「你知道就好啦!」  吳影兒問:「你真的要審問那兩個兇手?」  「是呀!要不怎麼弄清楚你呢?」  「好!那去將他們提來,我叫化也想知道他們是哪—條道上的人。」  「他們是什麼人,我已經知道了!」  「哦?他們是什麼人?」  「桐柏山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  吳影兒有些詫異:「飛鷹堡的十三鷹?」  「你不相信?」  「姑娘,是不是飛鷹堡的人有什麼地方跟你過不去呢?」  「叫化,你以為我白口紅舌,胡亂中傷飛鷹堡?」  「姑娘!我在江湖上聽人說,飛鷹堡殺了不少黑道上的人物。他們雖然和俠義人士沒有什麼來往,但也不會去冒犯俠義道上的人,除非是得罪了他們,才會派出十三鷹去討回公道。他們怎會跑來這裡胡亂殺人呢?」  「他們為什麼跑來這裡殺人?那就要問問李寨主他們了!但我敢肯定,他們的確是飛鷹堡中的十三鷹。」  胡亂殺人之事,到底是不是飛鷹堡中的十三鷹聽干的,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激戰龍門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unxuange.com) 上一回說到翠翠說飛鷹堡中十三鷹胡亂殺人,吳影兒困惑地說:「你敢這麼肯定?」  「叫化,你敢不敢與我打賭?」  「不不!我叫化時運不好,逢賭必輸,還是不賭為妙。再說,我除了—身破衣服,什麼也沒有,拿什麼東西與你賭?」  翠翠笑道:「你這個人呀!」  「什麼,拿我的身子與你賭?」  翠翠笑道:「不錯!你幹不幹?」  吳影兒問:「我輸了怎麼樣?」  「跟我們走呀,一切行動聽我們調動。」  「我贏了,你們也跟著我叫化?」  「對!」  商良笑道:「這種賭法很公平呀!你老弟輸了跟著我們,不愁吃、不愁住,更不用叫處向人討吃,何樂而不為?」  「那我不等於賣身給你們了?」  「老弟,願賭服輸嘛!說不定是我們輸給你,跟你走?」  「我要你們這麼—大串人幹嘛?我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我贏了,怎麼養活你們?不幹!不幹!這種賭注,輸贏都對我叫化沒好處。」  翠翠問:「叫化。你想怎麼賭?」  「我叫化什麼都不賭,他們要是飛鷹堡的人,我叫化算服了你們。」  「我要你這叫化服幹嘛?」  薛女伙說:「丫頭,別逗吳少俠了!快將這兩個人提來問問,我也想知道他們是不是飛鷹堡的人。」  「媽,要問,我來問,你們最好別出聲。」  商良叫:「我也不出聲嗎?」  「爹出聲可以,可別打哈哈。」  商良知道翠翠古靈精怪,為人機敏,說:「好好!這麼正經的事,我怎會打哈哈呢?丫頭,我這就上提他們來,看你怎麼審問法。」  「爹!你別—起提他們來,最好審完一個再一個,兩下—對證,便清楚了。」  「對!這是一個好辦法。丫頭,提哪一個先來?」  「爹!先將那個男的提來吧!」  商良—笑而去。翠翠見商良那深奧莫測的笑,疑惑頓起,對薛女俠說:「媽,爹不會從中故意弄古作怪吧?」  「丫頭,他弄什麼占怪了?」  「爹為人嘻嘻哈哈的,好捉弄人,我怕他故意弄得我下不了台。」  「這麼—件嚴肅的事,他敢打哈哈嗎?那他今夜準備不要他的—對耳朵了。」  豹兒說:「翠翠,你別疑心太重了。商大叔怎會在這件事捉弄你呢?」  「很難說!」翠翠看了看吳影兒,「豹哥,最好你和這小叫化暫時避開,別在這小廳裡露面。」  吳影兒說:「什麼?我們不能聽?」  「你們可以在屏風後面聽呀!」  「我在這裡會怎樣?」  「那我會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那麼說,我們非避開不可?」  「是呀!傷想不想弄清楚他們是不是飛鷹堡的人?」  吳影兒說:「好好!我叫化和豹兄弟就暫時避開。」他和豹兒轉到屏風後面去了。  薛女俠和青青也不明白了,問:「丫頭,你在弄什麼花樣?」  「媽,等會兒你就明白了!」  不久,商良將斐無門提了進來,同來的還有李家寨的兩位家丁。  翠翠驟然出手,封了這兩位靠牆而立的家丁的昏睡穴,令他們在一個時辰內不省人事。商良驚愕:「丫頭!你這是幹什麼?」  翠翠一笑說:「沒幹什麼,我只想我們的事,別讓李家寨的人聽到。爹,最好你守在廳門外,在我問話期間,別讓任何人接近。」  商良說:「丫頭,你——!」  「爹,你照我的話辦!不然,你來審問好了!我不管。」  商良為人儘管機靈、聰明,但也一時摸不透翠翠打的是什麼主意,暗想:這丫頭古靈精怪,這樣做一定有她的用意,便說:「好好!我這就去看守廳門好了!」  廳上,只剩下薛女俠,青青和翠翠了。翠翠寒著臉逼視斐無門,冷冷地說:「別看著我!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了吧?」  斐無門自從翠翠突然出手,點倒了李家寨兩個看押自己的家丁後,又見翠翠叫商良出去看守門外,不讓任何人進來,已是詫異不已,見她又問自己,更感到莫名其妙,茫然地說:「我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你們只知道殺人!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次行動,犯了幾個不可寬恕的錯誤?」  無門更困惑了:「我們犯了什麼錯誤?」  翠翠突然「啪啪」給了無門兩個耳光,狠狠地說:「該死的東西!犯了錯誤也不知道?」  無門—時傻了眼:「你打我?」  「打你?我還想殺了你!這兩巴掌我是為了打醒你,叫你今後別再糊塗。」  「你一—一?」無門感到莫名其妙。  翠翠又說:「堡主叫你們出來殺人,怎麼你們在祁連山連一些不懂事的嬰孩也殺掉了?」  「這是殺人滅口,一個不留。」  「那些嬰孩懂得什麼?你們知不知道,這樣一來,飛鷹堡的聲譽給你們丟得一乾二淨了!」  「可是……」  「別分辯!要分辯,到堡主面前分辯去。更大的錯誤是你們辦事不幹淨利索,留下了蹤跡,讓那小叫化知道了,他已追蹤前來,更讓他知道你們是飛鷹堡的人,叫飛鷹堡以後怎麼在江湖上立足?」  無門又一時目瞪口呆:「我們幾時讓他知道我們是飛鷹堡的人了?」  翠翠一聽,自己的目的已達到,幾乎要從心裡笑出來,心想: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商良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暗想:這個丫頭果然是古靈精怪,審問人的方法與眾不同,別具一格。的確,用嚴刑,或以死相逼,這個賊人可能不會說出來。但翠翠這別出心裁的辦法,一下就將對方的面目和盤托了出來,不啻令對方承認了自己是飛鷹堡的殺手。  豹兒和吳影兒也在屏風後面聽得清清楚楚。吳影兒心想:這位精靈的姑娘,為人刁鑽,想的辦法也刁鑽,今後真的要小心防著她了!至於薛女俠和青青,更是微笑不語。現在可以說,已不必再審問下去了。這些黑衣殺手果然是飛鷹堡的人。  翠翠仍板起面孔問:「你們不是告訴了那小叫化?」  「沒有呀!」  「沒有?那準是你們在路上糊塗大意,在互相談話中說了出來,讓這叫化在暗中聽到了!這樣一來,你們可給飛鷹堡惹下了天大的麻煩!你看,你們應不應該死?」  無門一時不出聲了,半晌,困惑地問翠翠:「你,你是什麼人?」  「我們是暗中監視你們行動的人,除了保護你們外,要是發現你們不忠或走漏了消息,或暴露了面目,就奉命殺了你們滅口,將這事推得乾乾淨淨,與飛鷹堡無關。現在,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吧?」  「你,你們是……」  「不錯!我們也是飛鷹堡的人。你們是明的十三鷹,我們卻是暗的,對外從不露面,只負責盯視你們!必要時殺了你們滅口。」  無門驚疑不已,怎麼飛鷹堡還有暗的十三鷹?就算有,怎麼不相助自己殺了那個小叫化,反而殺自己人?  翠翠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問:「你是不是疑心我們幹嘛不將那小叫化幹掉?」  無門點點頭。翠翠又說:「你以為我們不想幹掉他?但我們在路上幾次暗中出手,都失敗了!這小叫化武功深奧莫測,人又異常機智,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再明目張膽地相助你們,我們恐怕連性命也會丟掉。所以我們只好以俠義人士面目出現,相助他們殺了你們的好,只有這樣,才可以為飛鷹堡洗脫。」  「你,你們現在要殺了我?」  「我們真的要殺你,又何必再問你?要殺的話早殺掉不省事?」  「那麼我……」  「放心!剛才我們在小叫化和李家兄弟面前,不得不這樣做。你和你那位同伴,準備今夜裡逃命吧!到時,我們會救你們出去的。」  「多謝姑娘。」  「好了!你先出去吧。爹。你帶他回去。」翠翠同時拍開了兩個家丁的昏睡穴。由於翠翠使用的是幻影魔掌,這兩個家丁根本就沒有看見翠翠出手封了自己的穴位,所以醒來時,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麼這般的失禮,靠著牆柱就睡了過去?他們互相愕異相望。  翠翠微笑:「兩位大叔大概是累了,我們也不敢驚動。現在審問完了,麻煩你們帶他回去吧。」  「是,是!」  兩位家丁不敢多說,押解了無門而去,由商良跟隨護著。他倆一路上自責:自己怎麼這般的眼睏,居然在客人們面前睡著了過去?這事要是讓主人知道了,不受責備麼?  其實翠翠原不想點他們的昏睡穴,只打發他們出廳外就算了。但這樣,難以取信無門,同時也會使兩個家丁思疑她不知為什麼叫自己避開去。正因為翠翠這麼突然出手,才使無門驚訝,以致思想上全沒防備,給一輪聲色俱厲的責問怒罵所攻破了。  無門一給帶走,豹兒和吳影兒從屏風後轉出來。翠翠笑問吳影兒:「你都聽到了吧?我有沒有說錯?現在還要不要拉第二個來審問?」  吳影兒一揖說:「不用了!姑娘的機智、才華,令我叫化佩服,幸好我沒有與姑娘相賭,不然,我叫化一身就不能自主了。想不到飛鷹堡宅諸葛仲卿竟然是這麼一個枉有俠名的奸險之人,怪不得師兄對我說,江湖上人心險惡,叫我千萬不可大意。」  「那你怎麼多謝我?」  「不錯!不錯!我真應該多謝姑娘給了我叫化這麼一個活生生的教育。今後我叫化在江湖上行走,能安然闖過,皆姑娘今夜所賜。」  翠翠笑著說:「這我可不敢當。」  薛女俠笑問:「丫頭,事情弄清楚了,你打算怎樣處置那兩隻捉來的鷹?」  「媽,你看哩?是殺了他們好,還是放了他們好?」  豹兒一怔:「殺了他們?不,不,他們已無力反抗,還是放了他們好。」  薛女俠點了點頭:「丫頭,還是放了他們吧。不過這事要與李家兄弟說清楚,以免產生誤會就不大好了。」  「媽.那叫爹去和他們說吧。爹和他們的交情不錯,說話也方便些。」  商良和李氏兄弟一說,李氏兄弟哪有不答應的呢?一來人是商良他們捉的,就是李家寨所有人的性命,也是商良他們救的,要是他們不及時趕來,那後果真不堪設想;二來大哥雖然慘死在這些黑衣殺手之劍下,但這六個殺手,也有四人送命,而且殺害大哥的兇手,已誅殺了,也算是為大哥報了仇。何況人死不能復生,殺了這兩個黑衣殺手,也不能叫大哥活過來。李氏兄弟也是俠義之人,也不願多傷人命,今後要報仇的,只有去找飛鷹堡主算帳。於是派人將無門、無蕊放了出去。也算是借他們二人之口,傳話給飛鷹堡主:祁連、太白兩處血案,一定要飛鷹堡今後償還。  無門、無蕊兩人得了性命,連夜離開太白山。他們還暗暗感謝足翠翠救了他們哩!  第二天,商良等人拜祭了李軾靈堂,安慰李家兄弟,便告辭而去。到了山下,吳影兒便要與商良、豹兒等人分手。商良說:「吳老弟,你真的不跟我們一道去山西龍門走走?」  「不了,我想去尋找我的師兄,順便將飛鷹堡的事情說給他聽聽。」  翠翠說:「那個老叫化,行蹤不定,出沒無常,你去哪裡尋找他呀?不如隨我們到山西一行。」  吳影兒說:「多謝了!我知道我這位老師兄頂喜歡管閒事的,只要武林中出了什麼大事,到那裡去尋找,準有他的影子,不難找到。」  豹兒對吳影兒更是一見如故,依依難捨,說:「吳大哥,我們今日—別,不知何時再能相會?」  「豹兄弟,我叫化以後會到點蒼山或豹苑,去拜訪你的。」  豹兒大喜:「那我日後在點蒼山或豹苑等候吳大哥了!」  「哎!你別專門等候,我也不知道何時去。這樣吧,要是我去兩處拜訪不遇,只要你留下你的行蹤,我會去尋找你。」   「吳大哥,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好,好!就這樣說定。」於是吳影兒與他們一揖,揚長往南而去。豹兒—直目送至看不見吳影兒的身影,才與商良等人上路。  路上,翠翠見豹兒心有所思,問:「你捨不得離開那個小叫化?」  「他的確是個俠義熱心人,為了追蹤岷江七雄血案的殺人兇手,不惜千里迢迢,從岷江追到了秦嶺。  「可是,他也跟你—樣,心慈手軟,明知是血債纍纍的殺人兇手,也下不了手。看來他遲早都會上當吃虧。  商良說:「丫頭,這—點你放心!他為人雖然心慈手軟,可是機靈,聰慧,不像豹兄弟那麼老實,不知道如何去防備人。我才不擔心這小叫化會上當吃虧哩。」  豹兒說:「大叔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翠翠說:「你呀!多擔心自己好了,還為別人擔心哩。」  從太白山到山西龍門山,他們為了趕路,不走咸陽、長安等古都,取直線橫渡渭水、涇河、洛河。三日之後,他們便到達了黃河邊上韓城縣的下峪口。下峪口對岸,便是山西平陽府蒲州下屬河津縣境。商良指著雲霧深處、遙遙在望的山峰對青青、翠翠說:「那處山峰,便是我們的龍門山了。渡過黃河,往北沒有多遠,便可到家。」  有人說,遠方遊子,接近家鄉情更怯。青青和翠翠都是孤女,從小由白衣仙子收養,傳授武功。她們—個給人遺棄在荒山野嶺的破廟中。破廟四周,倒下了不少的屍體,有男有女,顯然這是一群商旅碰到了一群凶殘的土匪,躲進破廟中,卻仍慘遭殺害,所有財物全被掠盡。而這個不足—歲的孤女,恐怕是她父母在她睡熟時藏在神台之下的。後來她的哭聲驚動了剛好路過這裡的白衣仙子和鐵嫂,白衣仙子和鐵嫂便將她抱回了點蒼山。這就是青青。  翠翠,卻是萬里雲和白衣仙子在半路上碰上—伙山賊,在追殺中,聽聞路旁遠處亂草中有嬰兒的啼哭聲。白衣仙子聞聲尋找,發現一個女嬰坐在一隻母豹之旁,呱呱直喊。白衣仙子嚇了一跳,趕走母豹,將她抱了回來。翠翠的情景,可以說與豹兒有些相似。他們從小沒有親人,也不知父母是誰,家鄉何處。起初,白衣仙子還希望能找到翠翠的父母,但失望了。因為白衣仙子在抱翠翠下山時,見一對中年夫婦伏屍路邊,巳死去多日。從衣服質地和打扮,極似翠翠身上所穿的衣料。顯然,他們便是翠翠的父母。他們死後,由一隻母豹將他們唯一活下來的女兒叼上了山,用自己的奶汁,哺育了翠翠幾日。大概是這隻母豹生產的小豹,不知怎麼夭折了,才動了天性的母愛,哺養翠翠。  青青和翠翠沒有什麼家鄉,所以不存在近鄉情更怯之感。她們拜商良、薛女俠為父母,龍門山才成了她們的家鄉。她們隨商良、薛女俠回龍門山,只有好奇,心想看看自己將來的家鄉是什麼樣的。商良和薛女俠常在江湖上走動,經常出出入入,也沒有情更怯之感觸。他們擔心的是翠翠招惹了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不知飛鷹堡會不會來龍門山薛家報復。  龍門山,為滔滔黃河水從中破開,使龍門山一分為二,夾河對峙。一部分歸陝西同州的韓城縣所有;一部分屬山西蒲州河津縣管轄。同時,也形成了黃河一處具有特色的異景——禹門口龍門激流。這裡是滔滔黃河水,急流直下,一瀉千里,浪凶水險,船隻不敢渡,只能乘筏冒險飛越黃河。  要是商良、薛女俠不急於趕回龍門山,完全可以從從容容走咸陽、長安,遊覽這二處古都的名勝古跡,再登華山,拜訪華山派掌門玉靈子大師,然後從風陵渡乘船過黃河,就不會擔驚冒險了。但這樣一來,起碼要拖延五六日的時間才能趕回龍門山。  幸好南良、薛女俠及時趕回龍門山薛家寨,若遲兩三天,龍門薛家寨恐怕又重演岷江七雄的慘案。因為有一隻不見的黑手,唆使薛家寨的世仇、晉南一霸的後人一一歷山虎藍鳴,率領一批亡命之徒,準備血洗薛家寨,令山西龍門薛家寨從此在武林中除名。  單是商良、薛女俠夫婦趕回來,恐怕也難以招架這一次屠殺,就算能自保逃脫,那薛家寨的男男女女,仍難免慘死在藍鳴一夥人的刀下,薛家寨也會被夷為平地。幸而現在不單商良夫婦趕回來,還帶著身懷絕技的豹兒、翠翠趕回來,還添上一個青青。  商良、薛女俠在黃河邊上雇了筏子,飛渡黃河激流,登上山西禹門渡,取路北上,在黃昏前,出現在龍門山下。  龍門山是山西呂梁脈南端的一座山峰,古木參天,林泉幽奇。薛家寨坐落在半山處。全寨屋宇,依山勢而建,背巖面林,—條清清的山溪水,繞寨而流,蜿蜒直流山下,注入汾河,匯合汾水,西流入黃河。  這時,正是金色的十月天,秋高氣爽,秋陽艷麗,也正是晉南—帶的豐收季節。大地金黃,斜陽也金黃,—條清清的山溪水,在夕陽的照耀下,也是金閃閃的。龍門山下有一條小小的山村,平日這個時候,是牧歌晚唱,家家戶戶升起了炊煙,笑聲四起。可是商良他們進村時,一座十多戶的小山村,不聞笑聲,不見炊煙,也不見一個村人。以往笑語歌聲的山村,已變成了一座無人的廢墟。商良愕異:「這條村的人全去哪裡了?」  薛女俠感到情形不對:「看來恐怕發生了人事。我們快回寨看看。」   商良聞聞空氣:「這裡沒有血腥味。發生什麼大事了?怎麼走得雞犬不留、家家關門閉戶?」  山村無人,死—樣的靜寂,增添不祥的神秘預感。薛女俠說:「你這酒鬼,還聞什麼呢?還是趕快回山寨看看。」  翠翠也奇異說:「媽,不會是這條村發生了什麼瘟疫,全村人都走避了吧?」  青青說:「妹妹,別問了,我們回寨就可以知道了。」  他們急忙取路上山。突然間,豹兒似豹子般的警惕和敏感,說:「前面的樹林間,有人在埋伏,大家小心!」  翠翠說:「那我先去看看。」  不等翠翠去看,樹林已有人閃了出來。薛女俠一看,又是驚訝:「那不是超兒麼?」  商良說:「不錯,不錯,正是超兒。他伏在林子裡幹嘛?狩獵麼?」  來人是二十多歲的驃悍青年,鄉里人打扮,獵人裝束。他一見商良和薛女俠,驚喜地奔過來:「姑姑,大叔,真的是你們趕回來了!那我們放心啦!」他回來揚揚手,「你們出來吧,是我姑姑和大叔回來了!」  樹林子一陣歡呼,一下奔出來八九個青年,都是一色勁裝,身佩兵器、弓箭。這八九個青年,都是山下小山村的獵戶,慣於穿林越嶺,在山野奔走如飛,都有不錯的武功。  薛女俠鎖眉問那驃悍青年:「超兒,發生了什麼事?」  薛超說:「姑姑,我們接到了消息,歷山虎藍鳴,帶著一百多人,準備在這兩天之內洗劫這一帶村子和我們薛家寨。」  「哦?這賊子仍不死心?」  「姑姑,聽說他請了四名武林絕頂高手,已渡過汾河,在稷山一帶會集,朝龍門山而來。姑姑,起初我以為你們是歷山虎的人哩,所以才在林子裡埋伏。」  商良說:「好傢伙,要是你不看清楚,我們不就被射鹹刺蝟了嗎?」  翠翠說:「爹,你又在打哈哈啦!」  薛超一聽翠翠稱商良為爹,奇異地看看翠翠,又望望青青和豹兒,最後以詢問的目光望著薛女俠。薛女俠說:「超兒,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認的兩個女兒。這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豹兄弟。」  薛超大喜:「原來是青青、翠翠妹妹跟著姑姑回來了!」又同豹兒相見。  薛女俠對青青、翠翠和豹兒說:「這是我的侄兒薛超,你們叫他超哥好了!」  青青和翠翠同時叫道:「超哥!」  薛超說:「姑姑,我帶你們進寨!大伯和龍伯要是知道姑姑帶了兩位妹妹趕回來,不知會如何的高興了。對了!姑姑,你看到了旺哥沒有?」  「旺兒?沒有呀!他去了哪裡?」  「大伯打發旺哥去雲南尋找姑姑和大叔了,你們沒碰上?」  「他打哪條路走?」  「風陵渡。」  「我們是從禹門渡過河的。他去了幾天了?」  「三天。怪不得姑姑沒碰上他了。姑姑,我們上山吧!」薛超隨後又吩咐兩位青年,「伏三,麻七,你們兩個在林子裡伏著,發現有什麼生面人上來,立刻稟報。」  兩位青年獵人應道:「超少爺,我們知道、你放心和寨主上山吧。」  薛超便和七位青年獵手,前呼後擁地隨同薛女俠他們上山。路上,薛女俠問:「超兒,山村中的老幼婦孺全遷去哪裡了?」  「姑姑,我叫他們全遷進寨啦!—些不願進寨的,我打發些銀兩。叫他們眼遠處投親靠友,等藍嗚這伙山賊過後無事再回來!」  「很好。你這樣安排不錯。」  薛女伙到了寨門,只見一座橫跨溪水的木橋已吊起,寨門緊閉,守衛得十分森嚴,一般人不能通過。當然,要想阻擋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那就形同虛設,但防備一般草寇山賊犯寨,那是綽綽有餘的。  薛超揚聲高喊:「姑姑和大叔回來了!快放下吊橋。」  在寨門上守衛的薛家武土,早已望見薛女俠和商良了。薛超話音一落,一陣軋軋的響聲後,木橋放了下來,同時寨門打開。一位白鬚青衣老者從裡面奔了出來,—見薛女俠,喜悅激動地說:「大小姐真的及時趕回來了!老奴和老寨主在日夜盼著大小姐和商姑爺哩。」  薛女俠說:「老伯,我爹沒事吧?」  「老寨主沒事,身子還挺硬朗的。老奴已派人飛報老寨主,說大小姐和商姑爺回來了!」  「龍伯,那我們快進去看爹去!」  薛女俠和商良帶著豹兒等人,由龍伯、薛超陪著(其他七名獵手在大堂前兩旁廂房中休息,有的去會見自己的親人),穿過山寨大堂,進入內廳。老寨主薛飛早已由兩名家人伺候,在內廳上等候薛紅梅了。  薛飛是位六七十歲的老人。三十多年前,以幻影魔掌神功威震山西、陝西兩地,創立了薛家寨,江湖上人稱「龍門幽靈俠」薛飛。因為他的身法快得難以想像,仿如幽靈一般,突然在人們面前出現,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誰也不知他從何處而來,何處而去?  薛飛的武功,來自以輕功見稱的天山—派的武功,加上他勤學苦練,更發揮了天山一派輕功之長,使有了幻影魔掌之稱。他武功學成,也遵循了天山派的規矩,不捲入武林各門派的紛爭,不參加江湖上幫會教派,在暗中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獨來獨往,往往做了好事而不留名。他在山西、陝西兩地殺了不少為非作歹、罪惡纍纍的土豪惡霸、山賊草寇,也懲戒了一些貪官污吏、地痞流氓,而他的真面目,一直不為武林人士知曉,只知道山西、陝西出了一位神秘的幽靈俠。直到晉南一霸藍田,將勢力伸進了龍門山,侵犯薛家寨,薛飛—舉而殺了這位晉南一霸,武功才為武林中人知曉。幽靈俠的面目傳了出去,人們便知道了山西龍門山薛家寨有薛飛這樣一位俠士。  薛飛殺了藍田,一念之仁,放走了十多歲的藍鳴,不忍他父子兩人雙雙葬身在龍門山中。想不到藍鳴不知感恩,反而帶著父仇,四處尋師訪友,練成一身刀法,以報父仇。藍嗚所找到的—位武功極高的師父,不是別人,正是神秘的黑箭。即使藍嗚不去找黑箭,黑箭也要來尋找他了。因為藍鳴是晉南一霸,是中條山中頗有影響的一位黑道上的人物。要是將藍鳴收為己用,不失為—股力量。所以黑箭一進中原,首先找到的便是藍鳴。也像以往的做法一樣,黑箭先以武功驚震了藍嗚。藍嗚便提出要拜他為師,學成一門絕技,以雪父仇。  黑箭詢問了他的情形,沉吟了一會,說:「你也不必拜我為師,老夫可以傳授你一路上乘的刀法。在你刀法練成之後,你要報父仇,必須先得到老夫的點頭允許,才可以行動。沒有我的准許私自行動,老夫隨時可以殺了你,你聽清楚沒有?」  「在下下明白前輩的意思,」  「老丈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要你聽從我的調遣。再說,龍門幽靈俠,跟天山、崑崙兩派極有淵源,與華山、恆山兩派也有來往。老夫現在還不想將事情鬧大,引起中原武林人士的注意。但你放心,老夫會讓你得遂所願,終有—天,你會報到父仇。你要是不聽從老夫的,我不但不傳你刀法,立刻就可以殺了你。」  「在下願聽前輩的調遣。」  這樣,黑箭便傳授了一門上乘的刀法給藍嗚,叫藍鳴在三年內練好,以後隨時聽他的命令行事。  藍鳴是有心人,日夜苦練刀法,沒有用三年,僅—年多就練成了。他仍不久相信這門刀法是上乘刀法,曾經試找過自己所不敢去招惹的高手比試武功,誰知不出十招,就將對手殺敗,令藍鳴信心大增,以後,他又找了幾位有名的武林前輩比試武功,有的是華山派的高手,有的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都一一戰勝了。這時,藍鳴不但是信心大增,更是雄視江湖了。他認為自己完全可以殺掉幽靈俠,蕩平薛家寨,更可以稱雄山西、陝西,河南三地,似乎連傳他刀法的黑箭也不怎麼放在眼裡,蠢蠢欲動,—心想殺幽靈俠為父報仇。黑箭打發江湖浪子張劍來阻止他的行動。藍鳴聽了後大為不滿。張劍冷冷地說:「好,要是你戰勝了我,你只管去報仇,不光我不阻攔你,連我師父也不會阻止你的行動。」  藍鳴瞪眼問:「你說話算數?」  張劍說:「算數。」  「好,那我們就比試—下,我有失手之處,請你別見怪。」  「就是你—時失手殺了我,我不但不會見怪,就是我師父也不能怨你。」  當時張劍,還沒有在江湖上闖出江湖浪子黑衣人這—名號,在江湖上並不怎麼有名望,年紀又比藍鳴小十歲。藍鳴根本不將他看在眼裡,心想:「我連你這小子也勝不了,還想稱雄西北武林?」  可是一比試,他接不了張劍三招奇詭無比的劍法,第四招—出,張劍就將他的刀震飛,劍尖貼在他的心口上,冷冷地問:「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藍鳴以往目空一切、不可—世的傲氣,頓時在張劍的劍下消失得—干二淨,他面如死灰,頹喪地說:「我服了。」他感到自己過去不將黑箭放在心上,現在與黑箭的一位弟子交手按不滿五招便敗北,那黑箭的武功可想而知,還敢不服從嗎?  張劍說:「要是你以後敢不聽從我師父的命令,胡亂行動,我不但可以立刻殺了你,更將你歷山藍家堡夷為平地。你今後好自為之!別說我事前沒有警告過你。」張劍收了劍,便揚長而去。  藍嗚經過這一次教訓,真的不敢亂動了,更不敢懷有二心,只有加倍的勤練刀法。  黑箭所以不急於向薛家寨下手,除了不想驚動武林外,最主要的是想將薛家父女收為己用。由於黑箭忙於對付中原幾大門派,暫時將山西龍門薛家寨放在一邊。  這—次卻不同了。翠翠和豹兒先殺了飛鷹堡小十三鷹中的—名小鷹。雖然雙方不知對方是誰和來路,但雙方都從對方的武功看了出來。翠翠固然知道對手是黑箭一派的武功,但飛鷹堡的人卻看出了翠翠是山西龍門薛家的子弟。以後,張劍的失手,更證實了這一點。跟著令黑箭十分震怒的,是飛鷹堡派出的十二名小鷹去雲南想劫走余大夫,卻一下給翠翠等人殺了八人,脫身而回的四人,還有兩個受了重傷,  黑箭和諸葛仲卿感到點蒼派是中原九大名門正派之—,更有豹兒這麼—個高手,一時先別去招惹。但山西龍門薛家寨卻非拔掉不可了!不血洗龍門山不足以解其恨。但諸葛仲卿為人陰險,不以飛鷹堡人的面目出現,暗派了四名大飛鷹,下令藍鳴掃平薛家寨,以遂藍鳴報仇的夙願,那四名飛鷹則從旁相助。就算這一次血洗薛家寨傳揚到江湖上去,那也是麻山的藍家堡和龍門山薛家寨之間的冤冤相報,與飛鷹堡人無關。這時,黑箭和諸葛仲卿還不知道自己派出的六名飛鷹殺手,在秦嶺太白山遭到了滅頂之災。  藍鳴得到了黑箭的指令,更見到有四名一流的上乘高手來相助,大喜過望,集合了自己—百多名部下,氣勢洶洶地往龍門山而來……  不論黑箭還是諸葛仲卿,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的剋星——豹兒,竟千里迢迢從雲南的點蒼山,隨同商良、薛女俠趕到山西來了。  薛女俠和商良拜見了自己的父親薛飛後,薛女俠說:「爹,我將兩個女兒也帶來見你老人家了!」  青青和翠翠立刻上前跪拜薜飛,說「孫女兒青青、翠翠給爺爺叩頭請安!祝爺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這是青青和翠翠在路上商量好的見面詞。  幽靈俠薛飛高興得哈哈大笑,銀鬚抖動,親自扶起她們兩人:「好,好!你們不用拜了。看來你們比我女兒更機靈、聰慧。」薛飛在她們進來時,早巳在暗暗打量著她們和豹兒,見她們一團英氣凝於眉宇間。青青的凝重,翠翠的慧黠,都令他高興、喜悅,暗想:看來我的女兒頗有慧眼,所認的人不錯,大可以傳自己的絕學了!  薛飛雖然只有—個女兒薛紅梅,但同堂的侄兒卻不少,可惜沒有—個能傳接自己的衣缽。他們不是天質欠缺,便是慧根不足,更有的根本不是學武之料,就是傳給了他們武功,也難以達到上乘,頂多可達到武林中二、三流高手的境地。幸好還有自己的女兒,可以承接薛家的衣缽。  在傳授武功方面,薛飛對自己的女兒和侄兒,沒有半點的私心,因為一個練武之人,除了本人愛好之外,更要講求人品、天資和慧根,缺一不可。缺乏天資和慧根,哪怕怎麼勤學苦練,也難以達到上乘佳境。有天資、慧根,人品不好,更傳不得,那會危害江湖,危害百姓。所以名門正派和俠義之士選擇弟子是非常嚴格的,尤其是作為自己衣缽的傳人,更是嚴格,往往經過長時期的觀察和考驗,才將自己的絕學傳授。否則,只傳—般的防身健體武功而已。  薛飛觀遍了薛門所有的子侄,似乎除了自己的女兒,沒有—個能承按薛家的衣缽,他們不是天聰,慧根不足,就是人品不夠理想。武林中所謂的人品,不但是善良、正直、忠厚,更要有—顆俠義惻隱之心,敢作敢為,不畏生死,仗義而為。除了這些,還要有機智、才華。不然,只是一個有勇無謀、正直好義的莽夫而已,不足以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就是連自保也不可能,往往會稀里糊塗地丟掉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說,不論哪—行、哪一業,人才是最可貴的。正所謂三軍易得,—將難求。尤其是品質兼優的人才,更難尋求。  現在薛飛見了青青和翠翠這樣的人才,哪有不喜悅、高興的呢?他問薛紅梅:「她們的幻影魔掌練得怎樣了?」  薛女俠說:「爹,她們的幻影魔掌功夫比女兒的還好哩!爹,你一身的絕學,又有了第三代的傳人啦!」  青青和翠翠忙說:「爺爺,我們的武功要是有媽的一半就好了!今後,還希望爺爺親自指點孫女兒才是。」  薛飛歡笑著說:「好,好!我老頭兒要先看一下你們的幻影魔掌了!不過,今夜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爺爺在練武場上看你們的本事。」薛飛看出青青和翠翠武功不弱,尤其是翠翠,氣質不凡,內力相當的深厚,但是不是比薛紅梅的武功還好,就有點不大相信了!  薛女俠又介紹豹兒給父親相識。薛飛一聽豹兒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不由得有幾分敬重,問薛女俠:「梅女!這位少掌門是不是跟你說的已失蹤的豹少俠十分相似,令人難以辨認呢?」  「爹,他就是失蹤的豹少俠。」  薛飛愕然:「什麼?他就是豹少俠?是驚退了黑箭和在重慶激戰青年黑衣劍手的豹少俠?」  「爹,正是他!」  「那怎麼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呢?」  「爹,你還不知道,豹少俠與原來點蒼派的少掌門是一母雙胎的孿生兄弟,最近才滴血相認。所以豹少俠也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原來這樣,那真是武林中的一件奇事。少掌門,請坐!」  豹兒說;「薛爺爺,你別稱我什麼少掌門和少俠的,你叫我豹兒好了!」  翠翠說:「是呀!爺爺,你叫他豹兒好了。要是爺爺叫他什麼少掌門和少俠的,他會渾身不舒服的,坐也坐得不安寧。說不定會將他趕跑了!」  豹兒又說:「薛爺爺,的確是這樣。」  薛女俠也說:「爹,你就叫豹兄弟為豹兒好了!」  薛飛笑著說:「既然這樣,我老頭兒就倚老賣老,不客氣了。」他對龍伯說,「老龍,酒席叫人準備好了沒有?」  「回稟老爺,老奴已叫人準備好了。」  「好!那叫人端上來,我今夜裡要好好和良兒飲幾杯。」  商良連忙笑著說:「—定好好和爹痛飲幾杯。」  翠翠說:「爺爺,豹兒也是—個酒罈子,比爹的酒量更好。」  薛女俠笑說:「你這丫頭,我還指望你監視他倆喝酒哩,你反而縱容他們喝酒了?你不擔心他倆會掉落酒罐裡去麼?」  「媽,他們是陪爺爺喝酒呀!就算解禁他們—次,讓爺爺高興高興。」  薛飛笑著說:「梅女,看來我的孫女兒比你通情達理,不像你管丈夫沒有分寸。」  商良說:「爹,你先別讚這翠丫頭,她在路上,管起我和豹兄弟來,比她媽更沒有分寸,幾乎將我饞死了!」  薛飛說:「在路上管嚴一點也好,不然出了事可會掉腦袋的。」  翠翠說:「爹!現在你聽到爺爺說的話了吧?我可沒有管錯爹的。」  商良對薛飛笑著說:「爹,看你老人家有點偏心孫女了!」  翠翠叫起來:「爺爺才沒有偏心,是說的在理。」大家一笑。  用罷晚飯,薛女俠安排了青青,翠翠和豹兒的住宿。是夜無事,誰知第二天,天剛濛濛發亮,龍門山中仍在—片寧靜之中,—支殷紅的響箭,已從深林中直升天空,劃破了寧靜的黎明。哨聲驚醒了林中的宿鳥,也驚醒了薛家寨內外所有的人。薛家寨的人早有準備,巡更守夜的凝視寨外的情況,其他人紛紛起身。能戰鬥的,都帶上了刀槍、棍棒、弓箭等武器,奔上山寨的圍牆上。山寨圍牆,也似縣城的城牆一樣,規模比城牆小得多了,但也有箭垛和城樓。城門口也是山寨的大門,只有下山向南的—處。圍牆上可以來往跑馬,便於防備敵人、山賊從兩側登牆偷襲。  商良和薛女俠首先來到城樓上,跟著是豹兒、青青和翠翠也趕來了!這時晨霧瀰漫整個龍門山。山峰,樹林、山道只隱若可辨。薛女俠問巡更守夜的武士:「發現了敵人沒有?」  「大小姐,仍沒發覺敵蹤。」  豹兒說:「我聽出山下不遠,有不少人在走動。」  薛家寨距離山下只不過四五里,在寧靜的黎明,以豹兒深厚的內力,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了。就是沒有響箭報警,在兩三里內,豹兒也會發覺情況不妙,會叫醒商良和薛女俠,以做準備。  幽靈俠薛飛老當益壯,也趕到城樓上來了。商良一見他便說:「爹,這事有我們就行丫!你不用操心,還是回去多睡一會兒吧。」  青青說:「爺爺,爹說的是,這事有我們,爺爺完全可以放心坐在家中不動。」  翠翠卻說:「爺爺,我來扶你回去。這裡有爹、有媽、有姐姐和豹哥已行了。」  薛飛目光閃動,銀鬚飄飄,仰天一笑:「你們都不用為我老頭兒擔心,我幾十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了,這次難得有山賊到來,我正想活動活動筋骨,同時也想看看大家的武功,尤其是想看看我兩個孫女兒的武功。」  薛女俠說:「爹,既然這樣,你就坐在城樓上看看我兩個女兒的武功好不好吧。」  翠翠說:「爺爺,賊人來了,你可別出手呀!不然,我和姐姐就沒辦法抖展武功啦!」  「奸好,我老頭兒就先看你們出手。」  薛女俠說:「青兒、翠兒,你倆就和豹兄弟陪著爺爺守在這裡,我和你爹到各處走走,以防賊人從暗處偷襲進來。」  青青說:「媽,你和爹去吧,有我們在這裡伴著爺爺,守住這裡就行了。」  當然,守著城樓和牆頭兩旁的,還有薛家寨的一批武士和弓箭手。薛女俠再吩咐—句:「大家小心丫!」便與商良分向東西兩側圍牆上巡去。  藍嗚和四位飛鷹,帶來了一百多名亡命之徒,黑夜裡摸到了龍門山下,準備在拂曉前突然偷襲薛家寨,殺得薛家寨人措手不及,最後血洗全寨。可是他們剛上山坡,便聽到一支響箭飛上天空,便感到薛家寨的人早有防備,想採取偷襲的行動已不可能。而且晨霧瀰漫,草木處處,山道陡斜,三丈遠的地方,便看不清事物。既然薛家寨的人已有準備,恐怕在山道兩旁的草木叢中,也埋下了人馬。藍鳴想到這裡,一時不敢冒然摸上山。他與四位飛鷹商量了一下,乾脆等到天色大明,晨霧散去後,再派人搜索道路兩旁樹林,然後大模大樣的上山,公開向薛家寨挑戰,以決生死。憑自己三年來的苦練刀法,再加上四位黑衣殺手的武功,只要殺了幽靈俠,薛家寨就不難攻破。  天色明亮,藍鳴帶著隊伍上山了。當然先由自己的兩個頭目藍雲和藍山帶著:兩批人在前面搜索,一路上竟然沒發現有人埋伏,也沒有受到阻擊。藍鳴感到有些意外了,暗想:是薛飛這老賊害怕了自己,龜縮在山寨裡?還是另有陰謀意圖?就算有什麼陰謀意圖,又何足畏懼?藍鳴見一路上無阻,順順利利地直達薛家寨的寨門。只見寨門緊閉,木橋高高吊起,寨門、上人馬守衛森嚴,以為薛飛怕了自己,更是趾高氣揚。  藍鳴在一年多前,不滿五招就敗在張劍的劍下以後,便奮發圖強,又經過—年多的苦練,刀法運用得更純熟了。他自認武功大進,雖然不敢放肆找黑箭的弟子比試高低,但總以為自己可以與薛飛一戰了。所以他想亮試自己的武功,請四位飛鷹先別露面,讓他們與自己的一百多名弟兄埋伏在樹林中。他帶了藍雲、藍山兩位手下,到山溪邊去叫陣。  四位飛鷹也知其意,一笑置之。但為了要血洗薛家寨,也不與他計較,仍然隱藏在樹林中。  藍鳴目空一切,立在溪邊揚刀叫喊:「薛家寨的人聽著,叫薛老頭兒出來送死!不然,我攻破了寨子,將寨內的所有人殺得雞犬不留,夷為平地。」  青青皺皺眉問:「爺爺,這人是誰?怎麼這樣的出言不遜?」  薛飛一笑說:「青女,他就是歷山虎,藍家堡的堡主藍鳴。想不到我當年一念之仁,放了他一條生路,他仍不知痛改前非,現在卻帶人前來尋仇。」  翠翠笑問:「爺爺,他這麼亂吠亂叫的,要不要我去割了他的舌頭,再將他活捉了來見爺爺?」  薛飛見翠翠這麼毫不在乎地說話,根本不將藍鳴放在眼裡,心裡暗想:難道這丫頭的武功真的這麼好,還是下巴輕輕,說話不知厲害?便說:「翠女,別小看了他。聽說他得到—位高人的指點,傳授了他一門刀法,招招都是凶狠的殺著。西北武林,不少高手敗在他的刀下哩。」  翠翠揚揚眉說:「是嗎?爺爺,我要看看他的刀法了!」  藍鳴又在下面叫喊:「老子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薛老頭兒再不滾出來,我就下令攻寨了!」  話音剛落,翠翠宛如一團青雲,從城樓上飄然落下,說:「不用了!我現在就來會會你。」青青擔心翠翠一個人有閃失,隨後也飛落下來。  薛飛—見她們施展的身法,的確是薛門的幻影身法,輕快而巧,飄落無聲,不在商良和薛紅梅之下,不由得放心了!就算她們武功不敵,要走脫卻是輕而易舉的事。薛門獨步武林的這一絕技,真是後繼有人了。  藍鳴在轉眼之間,見自己跟前便出現了兩個人,定神一看,竟然是兩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俊俏可愛,一時訝然:「是你們?」  翠翠問:「你感到奇怪麼?」  「怎麼薛老頭兒不出來,讓你們出來送死?」  「我們可不是出來送死的,而是想向你借一樣東西。」  藍鳴愕然:「你們要向我借什麼?」  「舌頭!」  「舌頭?什麼舌頭?」  「你的舌頭呀!」  「我的舌頭?」  「是呀!你這根舌頭太會胡說八道了!我想割下來看看,你不會不借吧?」  藍鳴大怒:「老子先要了你們的腦袋!」  藍雲在旁說:「對付這兩個小妞兒,用不了堡主親自出手,待屬下將她們活捉了過來,伺候堡主。」  藍鳴說:「這兩個小姐兒輕功頗俊,你可要小心了!」  「堡主放心,屬下知道。」藍雲站了出來,對青青、翠翠說,「你們最好乖乖地受縛,還可保存一條性命。要是叫我動手,刀口無眼,一時傷了你們,我堡主就失去了身邊伺候的兩個丫環了!」  翠翠故意聽不明白,問青青:「姐姐,這鬍鬚疤碴的漢子說些什麼呀?」  「妹妹,他叫我們乖乖地自動受縛哩!」  「哦?我們受傷了?還是給關在籠子裡了?」  「沒有呀!」  「那我們怎麼會地乖乖受縛呢?姐姐,這鬍鬚疤碴的漢子是不是大白天說夢話呀?」  青青忍住笑說:「我怎麼知道呀!」  「要不,他準是一個瘋子!姐姐,怎麼歷山來的人都喜歡胡說八道的呢?」  藍雲大喝一聲:「你們說夠了沒有?」  翠翠說:「我們說夠了,現在輪到你這鬍鬚疤碴的人說話啦!」  「老子不會說話,只會用刀說話!」  「可惜,可惜!你現在不說活,以後就真的不會說話了!」  「妹妹,他以後怎麼不會說話了?」  「姐姐,一個死人會說話嗎?」  「不錯,一個死了的人是不會說話的。」  藍雲人吼—聲,—刀劈來,刀勢兇猛。她們姐妹兩人,一下似蝴蝶飛散,令藍雲一刀劈空。翠翠要出手,青青說:「妹妹,等我來打發他回家。你給我盯著那兩個人行了。」  青青聲落劍出,劍光如電—閃,迎面向藍雲刺來。藍雲心頭一時凜然,他初時根本不將這兩個小妞兒放在眼裡。他跟隨藍嗚出征多次。也學到了藍鳴的刀法。在藍家堡中,已算是一個高手了。現在他見青青出劍奇快,舉刀相接已來不及了,就地一滾,才險險地閃過了青青這一劍。他人剛躍起,青青第二劍又刺到。他連忙揮刀架開。青青的無回劍法,已練到了爐火純青的佳境,何況萬里苞更傳給了她幾路千幻劍法,再與幻影身法一結合,就變成奇詭莫測的殺招。藍雲充其量只不過是武林中的二流高手,怎麼接得了青青的劍招?所以一交鋒他就處在被動挨打的下風。他狼狽地閃過了青青的三四招劍後,到第五招,青青只輕出—劍,不偏不倚,正刺中了他的眉心。這是無回劍法凌厲的殺招,也是千幻劍法的—著殺招。藍雲真的不會再說話了!轟然—聲,直挺挺地倒在溪邊,眉心處出現了一點紅。  籃山見青青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大吼一聲,如猛虎一般地撲出。他撲得快,身軀向後也摔得更快。翠翠以不可思議的身法手法,在他撲出來時,驟然飛來,一手就拎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扔到幾丈遠的地方,連腰骨也摔斷了!  藍鳴一時傻了眼,他手下的兩名所謂堡中高手,簡直不堪這兩個小妞兒一擊。就是連在林中伏著觀看的四位飛鷹堡的一流黑衣殺手,也一時驚訝起來:薛家寨中,怎麼會有這麼兩位少女?事先可沒有聽聞。  藍鳴呆了一會,問:「你們是誰?薛老頭兒是你們的什麼人?」  翠翠說:「是我們的爺爺呀!你不知道?」  「那老頭幾時有你們這兩個孫女兒啦?」  「我爺爺有沒有孫女,總不會先向你報告吧?說,你現在是自願將舌頭割下來給我們?還是要我們動手?」  「老子給你舌頭!」藍鳴凶狠一刀劈出,宛如猛虎出林,帶起了一陣呼嘯。青青、翠翠雙雙閃開。翠翠說:「姐姐,這一次輪到我出手了!請姐姐給我掠陣,注意樹林中的眾賊。」  「那妹妹小心了!」  藍鳴見翠翠幻影魔掌之功快如流光電閃,將一把刀揮舞得似車輪般的飛轉,如一團刀光,滾向翠翠,既防翠翠的魔掌突然拍來,也是進攻。藍鳴這一門刀法,是黑箭專門克制幻影魔掌的一路刀法,由本門劍路略為修改而化出來的。  藍鳴的武功,三年來的勤學苦練,的確也可躋身於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他能擊敗眾多西北武林高手不是憑僥倖,而是憑真實本領。他門前的武功,已隱隱與飛鷹堡的大十三鷹的一些殺手並駕齊驅,略勝小十三鷹。而翠翠不想憑劍術,而想以幻影魔掌之功戰勝藍鳴,令他今後不敢小看了薛家寨,所以用一雙空手接招。偏偏藍鳴將刀舞得幾乎水潑不進,箭插不入,令翠翠只能以幻影身法閃避。時而飛開,時而驟來,如—道幻影,在藍鳴的一團刀光四周穿來插去,伺機反撲。可是藍嗚的刀光護著全身上下,人進刀進,難以尋找出破綻出手,翠翠像一隻敏捷的靈豹子面對一隻滾來滾去的刺猥—樣無從下手一擊致命,只有閃避、躍開,難以出招。  雙方的人,只看見—團刀光,一團青雲,在寨前溪邊的空地上,來回飄忽滾動。就是薛飛在城樓上看了,也不禁暗暗皺眉,想不到藍鳴的這一套刀法使得這麼好,就是自己親自出手交鋒,也難以進招,只有縱跳、閃躍、來往穿插的份兒。  這既是一場武功的較量,也是—場內力的較量。誰的內力深厚,最後誰就取勝。因為藍鳴的一把刀,既要舞得風雨不漏,又要追砍翠翠,是相當耗力的。他要是停在一處揮刀,那是只防不攻,永遠處在挨打的地位,而且翠翠可以養精蓄銳,等自己內力耗盡,一舉而取了自己的性命。他要是只追砍翠翠而不揮刀防守,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他是領教過的,那自己就死得更快。  在翠翠方面,也同樣是這樣,既要抖展幻影之功躲閃藍鳴的一團刀光,又要以幻影的身法驟然逼近藍鳴,出掌拍殺,這也是需要付出相當的內力的。  青青不明白翠翠為什麼不亮出寶劍,施展劍法殺了藍鳴,不由得著急地說:「妹妹,快亮劍,別跟這賊子一味的糾纏了!」  翠翠一想也是,不早點戰敗、殺了藍鳴,與這賊子一味拼內力,怎樣再與那藍鳴請來的四位武林高手交鋒?翠翠拔出自己的青虹寶劍了!—劍刺進藍鳴的一團刀光中,迅即傳來—連串丁丁當當刀劍相碰的響聲。藍鳴手中—把三尺多長的明晃晃的利刀,竟—寸寸地向四面八方飛了出去,一把利刀最後幾乎只剩下了刀柄。  翠翠的青虹寶劍,是—把削鐵如泥、無堅不摧的寶劍。藍嗚不知道,—輪急風暴雨般的揮出,每與青虹寶劍相碰一次,便給削去了一寸。他又一時不能收刀,剎那間,一連相碰十多次,使十多片刀碎飛了出去。等到藍鳴感到自己的一口刀短了,變輕了,急躍出<雲軒閣>,一看,一把三尺多長的刀,只剩下刀柄,再也不能用了?他正驚愕時,翠翠身形逼近,青虹寶劍以不可思議的—招,在他眼前一閃,不但藍鳴的舌頭給割了下來,連上下牙齒也給削了,滿嘴是血,不能說話。  翠翠這詭異的—劍,目的不想殺了他,只想割下他的舌頭,然後再將他活捉回城樓。正當翠翠輕舒玉臂要捉藍鳴時,林子裡驟然閃出兩條人影,如流星趕月,奇快異常。人到劍到,逼得翠翠飛躍開去,救了藍鳴。  跟著樹林又竄出幾條漢子來,將藍鳴扶了回去。藍鳴既痛又怒,語齒不清,嗚唔亂喊,指手劃腳,大概叫人殺了翠翠,放火燒了薛家寨,但他手下只是將他扶了去,並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翠翠定神一看,是兩個—身劍氣殺氣的黑衣青年漢子,橫劍而立。其中一人說:「好心狠手辣的小妖女!出手這樣的狠毒。」  翠翠見來人的武功在藍鳴之上,不敢大意,揚眉問:「你們是誰?是藍賊請來的高手?」  「我們是誰你不必問,等你去見到閻王時,我們再告訴你不遲。」  另一個黑衣青年說:「小妖女!你怎不—劍挑了藍堡主?要活活折磨他?」  「我可沒有折磨他,誰叫他胡說八道呢?我不是說過,要割下他的舌頭嗎?怎麼是折磨他了?你們要是想不掉舌頭,最好就別胡說八道。」  「小妖女,那我就先要了你的舌頭,為藍堡主報仇雪恨,然後掃平這薛家寨。」  「好呀!不知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你們是聯手齊上,還是要單打獨鬥?」  「對付你,還用得著我們聯手麼?」這黑衣青年對另一黑衣青年說,「老六,你去對付耶一個女妖,這—個交給我好了。」  「二哥!那你小心了!」老六便直奔青青,對青青說,「你也受死吧!」  青青—直沒有靠近翠翠,就是提防樹林中的賊人,想不到這位叫老六的黑衣青年提劍奔了過來,開口叫自己受死。青青為人持重,不似翠翠刁鑽和會說話。她只說了一句:「你先去受死吧!看劍!」一劍揮出,出手就是殺招,沒有半點花招。這是無回劍的特點,在於不見血不回劍鞘,所以稱「無回劍」。  翠翠早巳與那叫二哥的黑衣青年交鋒了。幾個回合,翠翠—下看出了來人:「原來你們是飛鷹堡的飛鷹殺手。我還以為藍賊請來了什麼高手,想不到是你們。」  翠翠沒有說錯,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打發了排行第一的斐無病,第二的斐無腸、第六的斐無仁以及第十三的斐無容前來掃平薛家寨。老大、老二,是大小十三鷹的?一流拔尖高手,武功在其他飛鷹之上。至於飛鷹十三妹的斐無容,武功雖然略遜無病、無腸,卻富於心計,武功也排列第三,高於其他大小十三鷹。諸葛仲卿打發他們三人帶了老六無仁前來,是下了決心,要將龍門薛家寨夷為平地,叫薛家寨永遠在江湖上除名。  斐無腸聽翠翠這麼說,微微一怔,出劍更快,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翠翠一邊接招一邊說:「你出手的招式,還能瞞得過我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  「哦?在點蒼山逃回去的飛鷹沒告訴你們我是什麼人嗎?」  「什麼?你就是那瘋女?」  「沒想到吧?我們在這裡又見面了!」  「那我更放你不得!」  「你不放我,我更不放你哩!」  老二無腸,的確不愧是大小十三鷹的一流拔尖殺手。翠翠抖展出無影劍法,只稍佔上風,要殺這名二號殺手,恐怕不容易。在那一邊,青青與無仁也殺得難解難分。青青全靠幻影身法和幾招的千幻劍法,才戰成平手。單憑無回劍法,恐怕不是無仁的對手。  斐無病和十三妹無容看見無腸、無仁戰不下薛家寨兩個小丫頭,既驚訝也悚然。看來薛家寨並不像堡主所說的那麼容易吞得下,而是十分棘手的。當他們聽到無腸和翠翠一邊交鋒一邊對話時,才明白翠翠是那—拳殺了八名小飛鷹的瘋女,感到放不得翠翠離開了,也放不得薛家堡的任何一個人。無病「刷」地起來:「我去將這兩個丫頭先砍了!」  十三妹無容說:「大哥!你出去也恐怕一時收拾不了!既然瘋女趕了回來,想必江湖遊俠夫婦也趕了回來,何況還有一個幽靈俠坐鎮在城樓上。他們直到現在仍不出面,只打發了兩個小姐兒出來應付,恐怕另有所圖。」  「十三妹,依你說該怎樣?難道我們就這麼看著他們交鋒?」   「大哥!先擾亂他們的心。」  「怎樣擾亂他們?」  「叫藍家堡的五十多名射手,四下分散,從三面用火箭射入寨中,就算他們守得了—處,也守不了別處。只要山寨火起,他們還有不心亂的嗎?就是這兩個丫頭,恐怕也無心交鋒。二哥、六哥不就可以斬殺她們嗎?」  斐無病說:「好!就是老二、老六殺不了,我們也可同時驟然出手,看這兩個小妞兒往哪裡跑?然後我們在大火中,飛入山寨,砍下吊橋,打開寨門。藍家堡一百多人衝入薛家寨,還怕殺不了薛家滿門,夷為平地?」  「大哥!兩個小丫頭武功如此了得,薛家父女和遊俠商良恐怕也不好惹。我們要小心應付才是!」  斐無病不屑地說:「那小丫頭要不是憑手中的一把寶劍,恐怕連藍鳴也傷不了。我看薛家父女的武功,也不見得怎樣。我—個人也可以力戰他們。」  這位在大小十三鷹中排名第一位的斐無病,看來他從來未遇過敵手,只有他殺人,沒人能殺得了他,所以他才這麼夜郎自大,不將薛家寨的人看在眼裡。於是他下令藍家堡的五十多名弓箭手,四下分散,從三面向山寨發射火箭。  斐無容急忙說:「大哥!慢一點。」  「十三妹,你又怎麼了?」  「先打發一處發射火箭,將薛家寨的人引到一處防守後,再突然下令叫其他各處放火箭射入寨裡,不怕薛家寨不大火沖天。」  「好!就依你的計劃行動。」  藍鳴雖然舌頭和牙齒叫翠翠削了去,但武功並沒有丟失。他服下藥,止了痛後,聽了無病、無容這麼說,立刻揮手叫二十個弓箭手,在箭簇中捆紮了易燃之物,點上火,齊向南面的城樓上射去。  十三妹無容果然富於心計,不但令豹兒、幽靈俠薛飛接下火箭擲入溪水中,也將商良和薛女俠引來了。跟著東、西兩邊的賊人,又一齊施放火箭。有幾支飛落山寨裡茅草房上,頓時燃燒起來。薛家寨的人一下慌亂了!  幽靈俠不愧久歷江湖,對敵經驗異常豐富。他大喝一聲:「大家千萬別慌亂了!老龍、超兒,你們帶人去撲火。良兒、梅女,你們依然巡視東西兩側,提防敵人趁亂登上牆來。豹兒,你要看顧青女和翠女,這城樓上,有我老頭兒就夠了!」  剎時間,薛家寨火光沖天。交鋒的青青和翠翠不免有點分心,翠翠仍可應付,青青卻有點支持不住了。這時,無病、無容這兩個飛鷹堡的一流殺手,如閃電般從林子裡激射而出,竟棄了青青,直取翠翠。這也是富於心計的無容的主意。她認為老六可以戰勝青青,不需要別人出手相助,而翠翠卻是個勁敵,只有先殺了翠翠,那青青遲早是老六劍下的遊魂。之後合四人之力,躍上城樓,還怕攻不破薛家寨?  他們是人到劍出,說多快有多快,兩支利劍,真是一擊而中。—個刺在翠翠的前胸要害上,一個刺在翠翠背後的命門穴上。這真是一流殺手之劍。單是其中一劍,足可取了翠翠的性命,何況兩劍齊中,翠翠哪有不死的呢?  這兩個一流殺手,一擊而中,一中便拔劍而走。他們暗暗發出獰笑,準備看翠翠噴血撲地而亡。  可是他們看不見翠翠噴血,翠翠更沒有撲地而亡,反而縱身而起,憤怒得不顧生死,撲向最近的無腸殺手,揮劍直劈而下。無腸也是準備看翠翠撲地而倒的,心理上完全沒有任何防備,更想不到翠翠臨死前這麼凶悍異常,慌忙舉劍接擋。「噹」的一聲,無腸一把利劍不但給劈斷,連右臂也給翠翠劈了下來,驚得無腸負痛急向後躍開:「你,你……」  無病、無容更是駭然:「你,你怎麼沒有死?」他們明明看見兩劍刺在翠翠前後的要害穴位上,哪怕是任何一流上乘高手,內力再深厚,也沒有不死的。他們過去,往往就是以這種招式,殺了不少的武林高手。他們怎麼也不明白,翠翠怎麼會不死。他們出手的勁道、認穴之準,都是萬無一失的。不錯!他們在擊中翠翠時,也隱隱感到翠翠身上有一股反震之力,震得自己手臂微微發麻,那也只不過認為翠翠內力較深厚一點而已。但不論有多渾厚的內力,身體總是血肉之軀,怎擋得住鋒利的劍尖?現在翠翠不但不死,反而重傷了手腳失措的無腸,令無腸今後再也不能用劍殺人了,除非用左手重新再練過。  唯一能解釋的,那就是翠翠練成了金剛不壞身的神功,那是少林寺—門護體的神功,可以刀槍不入。但要練成這門神功,非有幾十年的功力不可,就是少林寺的高僧,也沒有幾個能練成的。—個十四五歲的丫頭,能練成這門極為上乘的護體神功麼?不可能!  這三個殺手,怎麼也想不到,翠翠身上穿了一件刀槍不入的鐵甲鱗蟒蛇皮製成的背心,別說一般刀劍砍不入、刺不進,就是寶刀寶劍也砍不入、刺不進。就是這一件背心,才保護了翠翠的一條命。  翠翠一時也醒不起自己穿了這麼—件背心,以為自己前後身中了兩劍,必死無疑。她忿怒得要在自己臨死之前劈倒一個敵人解恨,所以才不顧生死,冒險縱起,直取離自己最近的殺手無腸。她揮劍劈下,正因為這一行動發生得突然、意外,更快如電閃,只在瞬息一閃之間,令一流殺手、劍法上乘的無腸措手不及,劍與手臂一齊被翠翠劈斷。翠翠現在聽兩個殺手這麼一問,看看自己,見真的沒有血出,自己在斷了敵人的右臂後,仍能飄然而落,屹立不動,似乎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受傷,才想起了自己身穿了一件寶衣護休,不由得吐了一口大氣。  翠翠雖然不死,但兩位一流殺手擊來的劍勁,也擊得被地發痛。當時為了要拚殺一個敵人,翠翠根本沒想到痛,也沒有感到痛。現在給敵人一問,才感到痛了,她不由得目視驚駭的無病、無容,咬著牙說:「你們的小姑奶奶沒這麼易死!就是你們死了,我也不會死。你們給我納命來!」翠翠說完,又一劍揮出。現在她感到有寶衣護體,更不畏懼殺手們的劍招了。她人劍並進,—招兩式,分取無病和無容。這是無影劍法,奇變無比。  翠翠的中劍、反擊,到現在的出招,寫起來長,其實這些變化只發生在剎那之間。兩個殺手連忙聯手對付翠翠時,驀然一條人影凌空而來,掌拍劍出,罡風驟起,一下將無病、無容逼了回去。他急問翠翠:「翠翠,你怎麼樣了?」  翠翠—看,凌空而來的是自己的心上人豹兒。豹兒在城樓上驟見翠翠身中兩劍,驚震得心膽俱碎,飛躍而下……  翠翠說:「豹哥!我沒事!千萬別讓這幾個飛鷹堡的殺手跑了!」  「翠翠,你真的沒事?」  「我真的沒事,豹哥,小心……」  原來無病、無容這兩個殺手,見豹兒只顧問翠翠,又不聲不響地再次偷襲。豹兒卻具有豹子般的警惕、敏捷,反手就是一劍刺出。單是這一道凌厲無比的劍風劍勁,便令這兩個一流殺手不但不能逼近半步,幾乎還逼得他們透不過氣來,向後翻了出去。他們更是駭然失色、翠翠身中兩劍不死,已叫他們駭然了,現在又來這麼一個青少年,功力更在翠翠之上,他們哪有不駭然的?他們感到,碰上了自己從來沒有碰到過的高手。  豹兒只是反手—劍刺出,瞧也不瞧他們一眼。他關心的只有翠翠是不是受傷了?又問翠翠:「你真的沒有受傷?」  「豹哥,我受傷了難道自己還不知道嗎?」  豹兒又再次上下打量翠翠,感到翠翠的確沒有受傷,一顆心才放了下來。他又看看那一邊,青青仍與那位黑衣人交鋒,便說:「這兩個人交給我好了,你去協助青姐。」  「好的,那你小心啦!」  豹兒這時才回過身來,對驚駭不已的無病、無容說:「幸好翠翠沒事,不然,我就是殺了你們也難以解恨!」  兩個殺手不由得相視一下。無病問:「你是何人?」  「萬里豹。」  無容一怔:「萬里豹?曾擊敗過江湖浪子黑衣人張劍的萬里豹?」  「不錯!你們這樣作惡,是自廢武功,還是要我來給你們廢掉武功?」  「什麼?你要我們自廢武功?」  「對!你們不廢掉武功,今後不是仍能四處亂殺人嗎?還是廢了武功的好。」  豹兒認為廢了武功,比殺了他們好。在這一點上,豹兒仍然對武林中人瞭解不深,江湖經驗不豐富。一個練武之人,要他自廢武功,比殺了他更痛苦。尤其是飛鷹堡的十三鷹,武功一旦給廢掉,那簡直就是死路一條,就是別人不殺他們,堡主也不會留下他們的。試問,一個廢人,留在飛鷹堡又有何用?   這時,那邊傳來無仁一聲慘叫。無病、無容一看,他們的同伴老六,一顆腦袋叫翠翠砍了下來。無病、無容更是面色大變。至於無腸,早巳由藍家堡的人扶著走了。他們感到同來的四個人,現在已是一死一斷臂,自己更不是萬里豹的對手。他們氣勢洶洶而來,滿以為一舉便可毀了薛家寨。現在單是豹兒、青青和翠翠,便殺得他們狼狽不堪,何況幽靈俠、薛女俠和江湖遊俠還沒有出手哩。無容說了一聲:「大哥,我們走!」說時,這兩個殺手已不管藍家堡的人了,抽身往樹林而逃。  他們兩人到底能不能逃脫,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烏雲壓寨 上一回說到無病、無容兩個殺手見不是豹兒等的對手,抽身就往樹林裡逃,豹兒反而怔了怔,叫道:「哎!哎!你們還沒有自廢武功呀,就這麼走了嗎?」  青青、翠翠奔過來埋怨說:「豹哥,你怎麼放他們跑了?」  「我沒有放他們跑啊!我是叫他們自廢武功,他們就突然跑了!」  青青忍住笑說:「人家會自廢武功嗎?不跑才怪哩。」  翠翠跺著腳說:「豹哥!我們還不快追?」  豹兒正想追,樹林裡卻射出一排箭來。豹兒用劍揮舞接擋。他一身真氣,渾厚無比,幾乎所有射來的箭,都被他揮動劍風之勁震得四散,沒一支能射過來。青青和翠翠根本不用出劍擋箭,因為豹兒揮動的劍風,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風牆,別說箭,就是連水也潑不進,只能向四周飛濺。可惜豹兒沒練過接發暗器之功,要是曾練過,憑他一身奇厚的真氣,完全可以將這些射來的箭反震回去,射殺了這些伏在林中的弓箭手。  翠翠大怒:「青姐!我們殺入樹林去,不將這批賊人殺了,他們是不死心的。」  青青和翠翠正要:殺入樹林中,薛家寨已放下吊橋,大開寨門,一百多名薛家寨的武士和壯丁,一個個手執盾牌,提著兵器,衝殺出來了。他們在超兒、群兒的率領下,宛如一群下山的猛虎,忿怒異常。因為山寨不但給藍家堡賊人射來的火箭燒了一些房屋,而且一些老孺也因走避不及,也給燒死、燒傷了。他們撲滅大火之後,帶著仇恨奔殺出來,真是勢不可擋,如洪水般地衝入樹林,見到藍家堡的人就大砍大殺。商良和薛女俠也從東西兩側奔殺過來。藍家堡的人,初初還在拚命,但怎麼經受得住這一群忿怒的人群?何況還有豹兒、青青、翠翠、商良和薛女俠這五位一流上乘高手身先士卒,來往衝殺。藍家堡一些會武功的亡命之徒,不是喪在青青和翠翠的劍下,就是給豹兒、商良和薛女俠拍飛,有的給超兒、群兒等武士砍了。藍家堡跑來的一百多人,轉眼之間,便在樹林裡不見了一大半,其他的哪裡還有鬥志?只恨父母少生了一雙腳,沒命地奔逃了。而他們的藍堡主,一見薛家寨的人如猛虎般地衝殺出來,早由他跟前的護衛護著,先逃跑了!無病、無容帶著重傷的無腸,走得更快,早巳不見了蹤影。  薛家寨的人,一直迫殺到龍門山下,越過山下的小山村,要不是薛女俠、商良叫罷手,恐怕他們要追殺到河津縣城附近才收兵。  這一場交鋒,可以說是與黑箭的人正式的一次交鋒,殺得黑箭損兵折將,幾乎全軍盡歿,來了一百多人,能逃回去的只有二三十人。  薛家寨大獲全勝而回。幽靈俠薛飛喜得心花怒放,率領寨中父老,出寨相迎。在交鋒中,他親眼目睹了青青、翠翠兩人的武功,自己的女兒沒有說錯,這兩個孫女兒,幻影魔掌,的確不在自己女兒、女婿之下,尤其是翠翠,武功似乎更高出女兒,更機智過人,完全可以縱橫江湖。從此,山西龍門薛家獨步武林的家傳之藝,真正有了傳人。至於萬里豹的武功,一身內力的深厚,招式之深奧莫測,不但在自己之上,綜觀武林,也少人能敵。武林中有此奇才出現,又何懼江湖上群魔亂舞?自己完全可以放心隱退江湖了。  幽靈俠吩咐超兒,群兒帶人打掃戰場,埋葬敵人屍體,醫治受傷者。他親手挽了萬里豹,步入寨的大堂,又命人殺豬宰牛,點燈上香,拜祭薛家列祖列宗,一來令青青、翠翠歸祖認親,正式成為龍門薛家的後人;二來大擺筵席,和全寨父老、四鄰鄉親,共慶勝利。  與此相反,失去—臂的歷山虎藍鳴,在貼身護衛的保護下,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慌慌忙忙,連夜趕路奔回歷山藍家堡,不敢在路上停留。  回到堡中,總管藍直見堡主斷了一臂,帶去的一百多位弟兄,只有二十多人狼狽回來,不禁搖頭直歎,先命人為堡主治傷,撫慰死者家屬。  藍直,是藍家堡的三代老僕,從小由藍鳴的祖父撫養成人,後跟隨藍鳴的父親晉南一霸走南闖北,出生入死。他為人較直,是藍家堡一位忠心耿耿的老僕,年近七十了。這時,他見無人在旁,對藍鳴說:「堡主!能否聽老奴再說一句忠言?」  藍鳴皺了皺眉努了嘴像是說:「直叔,你有話就說好了!」  「老奴還是勸堡主打消復仇的念頭。當年錯在老堡主,不在薛家寨。幽靈俠要不是一念之仁,堡主也活不到今天。何況冤冤相報何時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堡主還是收手的好。」  要是藍鳴在以前聽了他這幾句話,準會勃然大怒。可是現在,自己不但斷了一臂,廢去了一半的武功,堡中的實力也不見了一大半,復仇的雄心再也提不起來了。他歎了一聲說:「直叔,就算我願收手,薛家寨的人會放過我麼?」  「堡土,龍門薛家是俠義中人了,他們絕不會心狠於辣,趕盡殺絕的。只要堡主願罷手,修一封和書,派人前去薛家寨言和,老奴想他們會答應的。」  「他們會相信?」  「要不,由老奴親自去薛家寨,憑三寸不爛之舌,也要說得他們答應。」  藍鳴—時沉吟不語。藍鳴雖然是黑道上的人物,性格偏激、凶悍、桀傲不馴,卻也不是無故胡亂殺人之輩。所以在黑道上,他不是一個凶殘之人。以往,他偏激地認為父仇不共戴天,與龍門薛家誓不兩立,因此才四處投師訪友,學成一身本領,以報父仇。老奴藍直曾經多次勸說,他卻一直是充耳不聞,反而罵藍直忘恩負義、貪生怕死,不想為自己父親雪恨,將藍直轟了出去。要不是藍鳴的母親勸說並將藍直挽留下來,藍直早已離開藍家堡了。  其實藍直一心是為了藍鳴,也為了藍家堡,才苦苦相勸的。他為人比較明事理,分是非,更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憑藍鳴的武功,難以敵得幽靈俠,何況薛女俠、商良的武功也不在幽靈俠之下。就算藍嗚能殺了幽靈俠,薛女俠和商良還有不來尋仇的嗎?這麼冤冤相報何時得清?那藍家堡恐怕就永無寧日了。當然,要是藍家堡有理,藍直就會千方百計,以死相報,尋找薛家寨為老堡主復仇。可是錯在老堡主,更何況當年幽靈俠還饒了藍嗚命!怎能忘恩記怨?  藍鳴聽了藍直的這番說話後,又目睹了青青、翠翠和萬里豹的武功,見連飛鷹堡派來的四位一流上乘高手,也不是薛家寨人的對手,只落得大敗而歸。看來,這個仇是永遠也報不了的。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問藍直:「那幾位相助的高手回來了沒有?」  「沒有!堡主,他們沒有失手吧?」  藍嗚悻悻地說:「他們先逃了!丟下我不管了。」  藍直又說:「堡主,老奴看得出他們是一群虎狼之輩,傲慢無禮,十分看堡主不起,今後恐怕不易相處。」  藍直之言,又擊中了藍鳴的心病。的確,不但是這幾位高手,就是飛鷹堡的其他人來,也十分瞧不起自己,一來就呼呼喝喝,將自己視為不屑—顧的下屬。藍鳴本來就是一個桀傲不馴之徒,怎麼受得了如此的不敬和呼來喝去?但他們的武功的確比自己好,又是聲言來助自己報仇的,便只好忍了下來。現在他們不但幫不了自己,一有危險,反而先逃跑了!藍鳴更想到交鋒的情景,自己在危險時,要是他們及時出手相救,自己也不至於斷去了一臂,丟了一口牙齒。他們直到自己斷了一臂才出手,太晚了。看來他們並不是真心來相助自己報仇的,實際上在控制自己,利用自己,要自己一切聽從他們的擺佈,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那黑袍老頭兒還能容得了自己嗎,藍鳴想到了這裡,一股寒意不由得從心中升起,不由得對藍直說:「直叔,我有件事要拜託你老人家。」  藍直有些意外,連忙說:「堡主,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老奴就是了。」  「請直叔現在就護著我的兒子離開藍家堡,隱姓埋名,住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他長大成人之後,千萬別告訴他爺爺和我是怎麼死的,更叫他千萬別捲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安安分分地做人。」  藍直愕然:「堡主何出此言?薛家寨的人會追殺來麼?要是這樣,老奴和他們說去。」  藍鳴苦笑一下:「要是薛家寨的人來了還好辦,我頂多一死,不致於藍家堡付之一炬。」  「除了薛家寨,堡主並沒有和其他人結下深仇大恨呀!」  「直叔,你別問了!我這是以防萬一。你老人家快帶著我的兒子離開藍家堡吧!我藍家一脈能不能保存,就全靠直叔了!」  「堡主……」  「直叔,我在求你老人家啦!」藍鳴說時,竟跪了下來。慌得藍直也連忙跪下:「堡主別這樣!老奴深受藍家大恩,無以為報,老奴答應就是!」  「好!直叔,你馬上收拾金銀細軟,在今夜裡,誰也不讓知道,帶著我兒子從後門悄然離去。」  「以後老奴帶著少堡主,怎樣和堡主見面?」  藍鳴又是苦笑一下:「要是我大難不死,從此也將隱姓埋名,自會去尋找你們。」  「堡主又到哪裡尋找老奴?」  藍鳴想了—下說:「直叔,這樣吧,三年後的今日,我要是還活在世上,你去陝西翠華山的華嚴寺等我們!要是你們不見我,或聽到了我不幸的消息,以後就不必再來尋找我了!」  「不!堡主,你要是從此收手,老天爺會保佑堡主的。」  藍鳴似有預感大禍將來臨,自己不久將會逝去。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嗚也哀」。他長歎一聲:「我過去被仇恨蒙了心眼,記怨忘恩。老天爺有眼,恐怕也不會放過我。直叔,你快去準備吧。」  是夜,藍直便帶了六歲大的少堡主,悄然離開。他也有一身不錯的武功,在藍家堡,除了堡主,武功就輪到他了,人更精明老練,所以藍鳴放心將自己的兒子托付給他。他背著點了昏睡穴的少堡主,閃入夜幕裡,縱身躍上山峰,往北而去。後來在恆山腳下安居,保存了藍家一脈。  藍直走後的第三天夜裡,藍家堡突然警鐘大響,聲震數里,撕破了寧靜的夜空。藍鳴一下從床上跳起來,一望窗外,只見火光沖天,染紅了大半個夜空,同時也傳來了人死絕望的慘叫聲。他慌忙披衣開門而出,他貼身的四名護衛武士,也一齊奔到了他的跟前。他問:「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護衛說:「好像是薛家寨的人來踩盤子了!」  藍鳴心頭大震,暗想:薛家寨的人真要將自己趕盡殺絕?令藍家堡今後在江湖上除名?說:「快去看看,他們來了多少人。」  突然,一個渾身是血、身帶兩處劍傷的人,跌跌撞撞地撲了進來,氣急敗壞地說:「堡、堡、堡主,薛家寨的人殺、殺、殺進來了!他們逢人便殺,見人就砍,前面的弟兄們死了不少,頂、頂、頂不住了!」  藍鳴問:「來了多少人?」  「不、不,不清楚。殺、殺、殺入堡中的四個人,武功太高了!我們沒、沒、沒一個人是他們的對手。」  「好!找出去看看。」  驀然兩條人影,如箭射到,女的嬌叱:「藍賊!你受死罷!」男的說:「你不用出去了,就在這裡躺下!」  藍鳴兩名護衛提刀撲上去,只見寒光—閃,劍法奇詭莫測,兩名護衛沒經一招,就命喪來人劍下。藍鳴看得心頭駭然,別說自己斷去一臂,武功只有一半,就是沒斷,自問自己也不是對方的對手。他將牙一咬,喝住了剩下兩名護衛住手,問來人:「你們想要怎樣?」  女的冷冰冰地說:「我們要你死!」  「好!我藍某的一條命,就交給你們,希望我一死,能化解薛、藍兩家的仇恨,也希望你們能放過堡中的婦孺老少,他們是無辜的。」  男的深沉冷酷地說:「藍賊!你別發夢了!除非我們不來,既然來了,就斬草除根,殺個雞犬不留,以免留下禍根,再次危害龍門薛家寨。」  女的更冷冷地說:「藍賊,你憑什麼和我們講條件?我們要血洗藍家堡,這裡的所有人,除了死,再沒別的路可走。」  藍鳴大震:「你們要血洗藍家堡?」  「不錯!從此江湖上再沒藍家堡存在。」  「你們的心太狠毒了!老子攻打薛家寨,只不過為報父仇,要幽靈俠一個人死而已。你們卻要血洗藍家堡,婦孺不留,哪有—點像是俠義道上的人物了?你們比黑道上的魔頭還不如,簡直沒有半點人性。」  女的連連冷笑:「你罵夠了沒有?」  男的說:「跟你這樣的人,根本用不著講什麼武林規矩和俠義之心。過去我們老寨主一念之仁,放過了你這孽種,誰知你恩將仇報,前幾天,幾乎使我薛家寨險遭滅門之禍。這一次,我們再也不能心軟了,只有趕盡殺絕,不留後患。」  女的叫道:「別跟他多說!殺!」  藍鳴頓時生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你去問閻王爺好了!」女的一劍刺出。藍鳴雖斷了一臂,仍有一臂可用,何況他一向凶悍,便揮刀接招,一面喝著兩名護衛:「你們快走,別管我了!」  「走?你們走得了嗎?一個也走不了,只有全部受死。」說著,劍法如電急射,藍鳴哪裡接得了,才三招,藍鳴便橫臥在血泊之中。他的兩名親隨衛士,早已死在那名男子的劍下。藍鳴臨死前悲怒忿恨地吼道:「你們根本不是薛家寨的人,老子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了!」  女的笑問:「我們是什麼人?」  「你們是飛鷹堡的人。老子死後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不錯!你知道的太多了!」女的一劍插進他的心窩,打發他上黃泉之路。這個藍鳴,一心想報父仇,錯誤的投靠了黑箭,哪知黑箭是在利用他。現在見他斷了一臂,為人又桀傲不馴,知道的東西又不少,再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便派人殺了他滅口,以絕後患。可憐藍鳴,不是死在仇人的劍下,反而死於要幫助他的人手上,怎叫他死能瞑目?  黑箭一心想重整雄風,再次擾亂中原武林,嚴懲過去背叛自己的人,所以才訓練出這大小十三鷹,令自己心愛的第二個親傳弟子諸葛仲卿出面,建立飛鷹堡,橫掃桐柏、大別山中的綠林草寇和黑、白兩道上的豪傑,算定了一方的平靜,一時為中原武林人士視為俠義之輩。其實,他表面上掃平了這些綠林豪傑、響馬大盜,實際上將他們收為己用,就像收服了歷山的藍鳴、岷山七雄—樣,不准他們有半點違抗自己的意志和不順之心,—有不順和違抗自己,便滿門殲殺,不留一個活口,手段極為殘忍。事後,還沒人知道是飛鷹堡的人所為。  可以說,自從大小十三鷹出現以來,所到之處,沒有不成功的。雄霸—方的一些土豪惡棍,不是俯首稱臣,便給毀村燒寨,夷為平地,手段雖然殘忍,為俠義人士見了搖頭,但所殺的人都是些土豪惡霸該死的人,俠義人士也無從插手,不然,便落得個助紂為虐的不好名聲了。  可是豹兒和翠翠自從重出江湖,大小十三鷹便碰到了一個可怕的剋星和對手。初時,是因雲南鶴慶府一件小事引起,結下仇怨,雙方都不知道對手是誰;跟著點蒼山下一戰,小十三鷹損失過半;再次是太白山上,派去的大十三鷹六人,只有兩人才有命回來,而且還給廢了武功,變成了無用之人。這次山西龍門山—戰,二名大鷹慘敗而歸。黑箭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大小十三鷹,—共二十六名一流殺手,一下就不見了—大半。小十三鷹兩次分別與翠翠、豹兒交鋒,前後死了九人,重傷兩名,只剩下兩個能戰鬥。大十三鷹也在兩次交鋒中丟了四個,廢去武功兩個,重傷一個,只剩六人。二十六名一流劍手,能用的只有八人。黑箭聽了諸葛仲卿的報告,不由震怒異常,不但飛鷹堡元氣大傷,就是飛鷹堡的真面目,恐怕不久也將暴露無遺,到時,必然引起武林公憤。所幸運的就是黑箭沒有暴露自己隱藏在飛鷹堡,大小十三鷹不知道,就是連江湖浪子青年劍客張劍視為手腳的四位黑衣劍手,也不知道黑箭其人。大小十三鷹只知道渚葛仲卿,四位黑衣劍手只知道張劍,反而岷山七雄和藍鳴卻知道有黑衣這麼—個武功莫測、可怕的老頭兒,但也不知道這老頭兒就是黑箭。正因為這樣,他們—旦略起離心,便慘遭殺害,帶來滅門之禍。  黑箭澹台武在密室中聽了諸葛仲卿的報告後,異常驚訝和震怒。他驚訝的是翠翠、豹兒似乎有先見之明,知道自己派人去屠殺太白三莫和血洗薛家寨,及時的趕到,難道是內部出了叛徒,將自己密謀的行動洩露了出去?還是事情有那麼湊巧?黑箭這一行動,除了自己,就只有諸葛仲卿知道,連張劍也不知道。是誰又事先知道了?這根本不可能。他震怒的是,自己的打算,全叫豹兒和那個江湖小殺手破壞了。他恨不得將豹兒、翠翠活捉了過來,撕成碎片。要是豹兒及時趕到,失敗是自然的事,連自己的大弟子張劍也不是豹兒的對手,大小十三鷹又怎是豹兒的對手?  初時,黑箭老魔仍十分懷疑張劍的報告,張劍深得自己武功的精傳,中原武林除了兩個九幽小怪外,沒人是張劍的對手,還有誰能單打獨鬥中勝過張劍呢?除非是幾大高手聯手圍攻他才會失敗。他不相信三年失蹤了的豹兒能戰敗張劍,認為是張劍大意輕敵,或者心慈手軟不盡力,才為豹兒所敗。豹兒的內力深厚和怪異,黑箭是知道的。但講到用劍,不但不及張劍,也不及大小十三鷹。後來他聽到幾次報告,不能不相信了。他將張劍叫來仔細盤問,才弄清楚豹兒是自己師兄上官飛的弟子,劍法與自己同出—脈,他又是驚愕不已。暗想:就算豹兒的劍法為上官飛所傳授、但也與自己一樣,頂多不分上下,怎能勝過張劍了?不行,老夫要親自會會這個小畜生才行、黑箭雖然有這樣的打算,但苦於隱疾纏身,一練功就發作,余大夫又請不回來,所以不能親自出現。  現在他聽了諸葛仲卿的報告,微怒地責問:「難道你們不知道那個小畜生已去了薛家寨?還魯莽行動?」  「藍鳴沒有說。」  「該死的東西!現在你打算如何收拾這—殘局?」  「師父!弟子打算親自帶人去龍門,會會這個豹兒,他的武功,是不是像大師兄說的那麼奇變莫測。」  「胡鬧!你這麼帶人前去,不啻向武林公開了自己的真面目?你還能在中原武林立足麼?」  「請師父指示弟子應怎樣辦?」  「派人去殺了藍鳴這個廢物,將整個藍家堡夷為平地!」  諸葛仲卿一怔:「殺了藍鳴?」  「怎麼?你下不了手?」  「師父,弟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辦。」  「藍鳴這個不馴之人,現已成為廢人一個,知道的東西太多了!留下沒用,殺了他,一來滅口;二來把這血洗之事轉嫁給山西龍門薛家寨,說是他們復仇所幹下的滅絕人性的大慘案,然後再送飛帖給武林各人門派,聲討幽靈俠。」  「是!弟子遵命。」  「還有,你更應在江湖散播流言,說是點蒼派的少掌門萬里豹,實際是我親傳的弟子之—,故意以俠義人士面目籠絡人心,然後稱霸武林。」  「師父,有人相信嗎?弟子聽說,他在武林中聲譽極好。」  「你照為師的吩咐去做就是!謊言,反覆和重複的多說,就會變成了真言。就是不相信,也弄得人心惶惶,小心謹慎。何況這小畜生的武功與我同出一源,不會沒有人相信。武林中,一些喜歡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恐怕也不會少。」  諸葛仲卿大喜:「弟子馬上去辦。」  「給我辦得乾淨—點,別叫人看出了破綻,否則就反而引火自焚了!」  「弟子明白。」  他倆在密室中商量的結果,演變成了一幅在千里之外的歷山上,深夜血洗藍家堡的血淋淋的畫面,—幕人間慘劇。  飛鷹堡的四名飛鷹,以龍門薛家寨人出現,屠殺—了藍家堡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百二十多人,真是滿門抄斬,婦孺不留。能逃脫的只有四五人。有的是見情不妙,事先逃跑了;有的是負傷詐死,藏於屍體之中。  這四名飛鷹,在天光前,再次搜索藍家堡一遍,見堡中再無一個活人,才稱心而去,消失在黑幕中。  天色大亮,藍家堡呈現出一幅人間慘圖:屍體處處,血灑草木、牆壁、石階、屋柱。屍體當中,上有七旬的老婦,下有兩歲的小孩,真是慘不忍睹。事情也有那麼的奇怪和巧合,在屍體之中,竟有—個活著的三歲大的女孩、不知是她當時驚恐過度昏了過去,還是她父母臨死之前封了她的昏睡穴。這時她醒了過來,一見自己的父母躺在血泊中,又嚇得哇哇地直哭。她的哭聲,驚動了山野,也驚動了路經這裡的恆山派靜心老尼和一掌斷魂西門冷大俠,以及華山派的青鳳女俠(他們的事跡見拙作《神州傳奇》),聞聲尋找而來。  他們都是俠義道上有名的人物。靜心老尼進入藍家堡,一見這—幅血淋淋的慘案,不由得念了起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西門冷和青鳳女俠先是嚇了—跳,跟著是忿怒異常。青鳳女俠說:「誰那麼殘忍?連老人、孩子也不放過?太過無人性了!」她從血泊中抱起了哭喊的女孩,「別哭,別哭,告訴姨姨,是誰殺害了你的父母?」  這個三歲大的女孩哪裡說得出來,一味哭喊要媽媽。這時,大難不死,逃出去的藍家堡的兩位堡丁,也聽到女孩的哭聲轉回來了。其實他們在夜裡能逃了出去,是四隻飛鷹有意放過他們,不去追殺他們,主要是想留下幾個活口,將這事在江湖上傳揚出去。  這兩名堡丁—直躲藏在藍家堡附近的樹林中,直到天色大亮,見薛家寨的人走了,才敢大膽地摸出來。至於其他逃生的人,連回也不敢回來。他們回來,主要是聽到有小孩的哭聲,知道堡裡還有活著的倖存者,看見自己平日相好的同伴有沒有活下來。他們進入堡中,—看見靜心老尼、青鳳和西門冷,嚇了一跳,以為是薛家寨的人還沒有離去,慌忙掉頭就跑。西門冷身形一縱,越過他們的上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喝問:「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殺害老人婦孺。」  一名堡丁一怔:「你、你、你們不是薛家寨的人?」  「什麼?薛家寨的人?」  靜心老尼說:「冷兒!別嚇了他們。」她走過來問兩名堡丁,「請叫兩位施主,這是怎麼回事?是誰屠殺了藍家堡這麼多人?」  「是!是薛家寨。」  「薛家寨!?龍門薛家寨?」  「是!師太。是薛家寨的兩位女殺手,帶了兩個人,為了報仇,昨夜裡突然闖來,見人就殺。要不是我們逃得快,也早巳死在她們的劍下了!」  「阿彌陀佛!她們怎麼這般的殘忍?」  西門冷困惑:「龍門幽靈俠一家,在江湖上頗有俠義之名,怎麼會幹出了這等之事?」  青鳳抱了小女孩也走過來問:「龍門薛家寨哪來的兩個女殺手呀?」  「我、我、我們也不清楚,聽、聽說是薛紅梅的兩個女兒,自稱是江湖小殺手。」  青鳳又疑惑地問:「薛女俠幾時有了兩個女兒了?」  西門冷感到事出有因,便說:「你們別害怕,我們是恆山派的人,這位是華山派的青鳳女俠,你們將事情詳細說出來好了!我們絕不會為難你們的。」  兩個堡丁聽聞他們是名門正派的俠義人士,也不害怕了,便一五一十將藍嗚怎樣為父報仇,帶人上龍門山,負傷大敗逃回。三日後,薛家寨的四位高手,悄然而來,端了藍家堡,殺了藍堡主不算,還屠殺了堡中所有的人。  靜心老尼聽了說:「阿彌陀佛!龍門薛施主報復得太過慘酷了!有失上天好生之德。」  西門冷也搖搖頭:「幽靈俠枉有俠士之名,怎能容許自己的人進行如此無人性的報復?」  青鳳說:「我們去找幽靈俠說理去!看他怎麼向武林中的人交代?」  靜心老尼點點頭:「這樣也好。」  西門冷問靜心:「師叔,這個小女孩怎樣安置才好?」  當靜心老尼問兩名堡丁這是誰的女兒時,兩堡丁說:「這是堡中—對雜工夫婦的女兒,現在她父母全死於劍下,已舉目無親了!」  青鳳說:「師太,看來你老人家只好收養這個無父無母可憐的小孤女了!」  靜心老尼打量—下這個淚水滿面,一身染著父母鮮血的女孩,見她雙目明亮,頗有靈氣和慧根,說:「阿彌陀佛,看來老尼與小女孩有一定的緣分,老尼就收下了!」  青鳳大喜:「那我就代她多謝師太了!」  兩名堡丁也為這小女孩高興,對小女孩說:「圓圓,以後你就跟著師太了,要好好聽話,懂嗎?」  青鳳問:「她叫圓圓?父親姓什麼?」  「姓方!」  以後這小女孩方圓圓在靜心老尼的撫養教導之下,也成為了武林中一位女俠,後來與青風—名弟子上官林少俠成為一對武林情侶,在江湖上行俠仗義(詳情請看拙作《黑鷹傳奇》),並與—代奇女俠、青衣狐狸莫紋結為姐妹。此是後話,這裡不多說了。  靜心老尼吩咐兩名堡丁好好埋葬死者,便攜帶了孤女方圓圓,與丙門冷、青鳳離開藍家堡,下歷山,經絳縣,渡汾河,走稷山,去龍門山薛家寨。  這時,藍家堡慘遭殘殺之事,已在江湖上傳揚開來。武林中人都在紛紛議論。有的人相信,有的人懷疑?有的人根本不相信,說龍門薛家一門俠義,急人所難,除惡扶弱,不可能幹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就是報復,也不可能連無辜的婦孺也加以屠殺,頂多殺了藍鳴而已。相信的人卻說薛紅梅行為怪僻,心狠手辣,她為了斬草除根,不惜幹出了這等令人齒冷的事。懷疑的人是半信半疑,認為薛紅梅殺藍嗚是志在必行,因為兩家結怨太深了,但連婦孺都加以屠殺,似乎薛紅梅不是這樣的人,其中必有蹺蹊。  靜心老尼等人是屬於半信半疑的人。她們目睹了藍家堡—-幅血淋淋的慘圖,不是薛家寨人幹的,又是誰幹的呢?除了薛家寨,誰又跟藍家堡有這麼深仇大恨?會不會是薛紅梅夫婦本意在殺了藍鳴了事,而她帶去的人,卻不分青紅皂白,全部加以屠殺,志在叫藍家堡在江湖上除名,永絕後患呢?不管怎樣,薛家父女這—行為,有失俠義人士之名。既然藍鳴報仇失敗,斷了—臂,已廢去了—半的武功,又何必趕到藍家堡,戮殺藍鳴滿門?這不太過分了嗎?何況藍鳴在江湖上並沒有什麼大惡,報父仇情有可原,薛家父女趕盡殺絕,不過於狠毒了麼?怎不引起俠義人土的不平?  靜心老尼等人本來是半信牛疑,但在稷山縣投店住宿寸,聽到了店中一些人的議論,不由得從懷疑變成堅認這事是薛家父女所為了!  靜心老尼聽到對面客房中三個武林中人在大聲議論。—個說:「幽靈俠—生俠義,女婿商良又是江湖上有名的遊俠,怎會幹出這等滅絕人性的事來?」  另一個忿忿不平地說:「藍家堡有人親眼目睹了這—事件,他從死裡逃生出來,說是薛家寨人幹的,這還有假麼?不行,我非得上薛家察找他們說理去。」  第三個人說:「老兄,我勸你別去薛家寨自討沒趣了!你知不知道最近在薛家寨出現一男二女是什麼人?」  「他們是什麼人?」  「江湖小殺手,劍法端的了得,殺人不用三招。」  有人驚訝問:「薛家還請了三名殺手?」  「不是請,而是薛紅梅這個女寨主認了這兩名女殺手為女兒,將薛門獨步武林的幻影魔掌傳授給了她們。」  那忿忿不平的人又說:「這又怎麼了?老子去會會他們。」  「哎!不是我看不起老兄的武功,請問老兄的武功比起崆峒派女俠謝婷婷的武功又如何?」  「在下不及謝女俠。」  「那我勸老兄還是別去了,連謝婷婷也不是那小殺手的對手,五招便敗了下來。」  靜心老尼和青鳳在房間裡聽了甚為詫異。謝婷婷是崆峒派的—流高手,西北武林的一位女俠,五招便敗給了小殺手?其武功可想而知了。  謝婷婷和青鳳、靜心老尼,可以說是生死相交的明友。她們曾在桂北連手戰九幽小怪墨明智(見拙作《神州傳奇》)。謝婷婷雖然為人俠義,但也偏激、固執,往往不夠冷靜,先入為主,有點與青鳳相似。而靜心老尼卻比較冷靜,武功也比她們高,要是謝婷婷在那什麼小殺手前走不滿五招,恐怕靜心老尼也不敵這小殺手了!此去薛家寨討個公道,這小殺手能聽嗎?往往武林中人,在道理爭執不下時,便以武力以決高低,青鳳擔心地輕問靜心老尼:「師太!我們這次去薛家寨,能不能討回個公道?」  靜心老尼一時無浯,沉吟了一會說:「青鳳,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一時難以明白誰是誰非,看來我們應該接受冤枉九幽小怪的經驗和教訓,千萬別先入為主,問清楚了再說。再說,藍家堡的藍堡主也不是什麼正派人物。」  「師太是不是想不插手?」  「藍家堡無辜人枉死,老尼又怎能袖手不管?我只是擔心,我們不先瞭解事情真相就動手,會不會又糊塗地冤枉了好人。」  「師太認為藍家堡的慘殺,不是薛家父女所幹的?」  「以幽靈俠的為人,這事確令人懷疑,恐怕有別的原因。」  這時,對面房間的人又在議論了,又是那第三個人說:「你們知不知道薛家寨那一男二女是哪一派的弟子?」  「哦?是哪一派的?」  「有人見過他們的武功,懷疑是神秘黑箭的弟子。」  其他二人怔住了:「是黑箭這老魔的弟子?怎麼薛家寨人與這老魔勾結了?」  「這事在下也不明白。這個老魔神秘莫測,往往他所用的人,都是以俠義人上的面目出現,過去控制了四川的白龍會和峨嵋派,現在,會不會控制了薛家寨的人。所以我勸老兄,還是別去找薛家寨的好,以免惹禍上身。」  第二個人動疑問:「薛家寨人這樣一來,不暴露了自己凶殘的面目?」  「老兄,你怎麼這般的天真?薛家寨的人,難道不能推說這事不是他們幹的?謝女俠正是因為他們矢口否認,才與他們動起武來的。」  對面房間其他二人不出聲了。靜心老尼和青鳳也相視一眼,不出聲了!要是薛家父女真的是黑箭的人,那一男二女是黑箭的弟子,對武林來說,就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也怪不得謝婷婷不是其對手了!要是薛家父女真的將藍家堡的屠殺推得一乾二淨,矢口否認,自己又沒有抓到任何真憑實據,也沒有當場捉到殺人的兇手,的確不能強迫薛家寨的人承認。現在,靜心老尼考慮的不是為藍家堡討回什麼公道的事了,而是擔心武林中安危的大事!  顯然,對面房間談話的三個人,是飛鷹堡的人。他們在江湖上專門散佈這些流言蜚語,混淆視聽,弄渾水,十分陰險惡毒。諸葛仲卿似乎看透了俠義人士的心理,也算準了薛家寨的人必然會矢口否認,這些流言蜚語盡早散播,不啻可使俠義人士先入為主,到時任憑薛家父女怎麼申辯解釋藍家堡這—血案不是自己幹的,也沒人會相信了,雙方之間必然產生更大的誤會和衝突。何況武林中,也正像黑箭所說的一樣,不缺乏惹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亂之徒,有他們從中煽風點火,江湖上又怎不亂?再說,翠翠也是個喜歡惹事生非的人,當然,她的惹事生非,與一些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之徒有本質上的區別。她是主動去打抱不平,剷除人間兇惡之徒,不像青青和豹兒那麼被動。  第二天,靜心老尼心情頗為沉重,與西門冷、青鳳帶孤女方圓圓離開了稷山縣,在當天中午,她們便出現在薛家寨,投帖拜訪。薛紅梅,商良—見是恆山派一位在武林中聲譽極好的高尼靜心師太,帶著西門冷大俠和青鳳女俠前來拜訪,不知是什麼事,暗想:該不會又是為了藍家堡的事而來吧?  這兩天,藍家堡在一夜之間被人夷為平地,老幼婦孺慘遭殺害,已有兩起武林人士前來詢問了。一起是中州女俠楊柳和武當派的弟子旋風劍邵玉山。前去華山拜訪玉泉大師,路經這裡,聽聞這—慘案,特來詢問。在薛家父女的說明下,懷疑而去;一起便是崆峒派的謝婷婷了,結果弄得動起手來,謝婷婷含怒而去。現在又是恆山派和華山派的人來了!  薛女俠和商良不敢怠慢,大開寨門,親自出寨相迎;請入寨內大廳看坐。商良為人自由放任,不拘禮節,喜歡隨隨便便,不喜歡客客氣氣,更厭煩那繁瑣禮節,最怕與人交往說些言不由衷的客套活。所以商良不願呆在寨裡,多在江湖闖蕩。薛紅梅卻是一寨之主,不能像丈夫商良那麼隨隨便便了,一切來往應酬,不得不出面接談。她看出靜心老尼等人面色不善,還帶了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而來,心中奇異。在奉上茶後,便拱手相問:「敝寨難得師太、西門大俠和風女俠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靜心老尼稽首合什說:「貧尼這次冒昧拜訪,想動問一下,歷山藍家堡一門血債,是怎麼回事?」  商良嘻嘻—笑:「看來師太來是為藍家堡討回個公道了!」  「商大俠,藍家堡—百多條人命,男女老幼,皆遭殘殺,生還者沒有幾人,商大俠不認為太過殘忍了麼?」  「殘忍!殘忍!我幾時說過不殘忍了?」  「阿彌陀佛!商大俠既然認為殘忍,又何必如此?老幼婦孺都不放過?」  商良轉向薛紅梅說:「夫人!看來這口黑鍋,我們是背定了!」  「哦?」靜心老尼問,「這不是薛寨主和商大俠所為?」  商良笑了—下:「在下說不是我們幹的,師太相不相信?」  西門冷和青鳳見商良嘻嘻哈哈,滿不在乎的口吻,早已生氣了!青鳳沉下臉說:「請商大俠說話放尊重一點。」  「在下—向如此,有哪裡不尊重了?」  「那麼說,藍家堡一門血債,商大俠打算矢口否認了?」  「鳳女俠想要在下怎麼說?」  西門冷這樣說話了:「大丈夫敢作敢當,自己做過的事,為什麼不敢承認?」  「我商良幹過的事,有哪件不敢承認的呀?」  「藍家堡血債,你是承認了?」  「在下幾時承認了?」  青鳳這時對孤女說:「圓圓,別害怕,你說,是不是他們殺害了你父母?」  薛女俠和商良一時愕然:「這小女孩是誰?」  西門冷「嘿嘿」兩聲:「她父母只不過是藍家堡的雜工,也慘遭你們殺害,她當時給嚇昏了過去,躺在父母血泊之中,才僥倖逃過了大難。試問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商良說:「好好!那叫她看看,是不是我殺了她的父母?」  一個三歲大的小女孩,怎能認得出黑夜殺人的兇手來?就算是見了,恐怕現在也認不出了。叫一個三歲大的孩子辨認,簡直是糊塗、荒唐。青鳳一時情急叫圓圓辨認,事後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亂投醫了,近乎無理取鬧。孩子的說話能說得準麼?就是孩子認出來,薛家寨的人能認麼?但話已出口,青鳳也收不回去。可是江湖遊俠商良,似乎有意讓青鳳下不了台,故意笑嘻嘻去問這孤女。圓圓似乎將什麼都忘記了,而且也膽大,討人喜愛,她見商良笑嘻嘻的感到有趣,圓睜著—雙似黑寶石般晶亮的眼睛,望著商良,笑著說:「伯伯,你不是。」  這一下,更弄得青鳳窘得臉兒發燒。商良故意愕然:「我怎麼不是了?」  一直不出聲的薛紅梅對商良說:「你別在嘻嘻哈哈地逗這個小姑娘了!」同時奇異地望了望圓圓,對靜心老尼說,「靜心師太,藍鳴這賊子是與我薛家有仇,我很想殺了他。但血洗藍家堡,不是我薛家寨人幹的。」  西門冷嘿嘿說:「不是你們是誰?只有你們,才與藍家堡有這麼大的仇恨!」  薛女俠不悅地說:「西門大俠,你這是—口咬定是我們幹的了?」  靜心老尼說:「阿彌陀佛!薛寨主,貧尼等人不是無緣無故登門,因為藍家僅倖存下來的人說是薛家寨人幹的。」  這時青青和翠翠雙雙出來了。她們本來在後園練劍,聽說又有人找上門來,責問藍寨堡慘遭殘殺的事,便不放心,出來看看。至於豹兒,卻在書房中與幽靈俠薛飛交談武學。  翠翠未進大堂時,就聽到來人不分青紅皂白,—口咬定是薜家寨人幹的,心中早已有氣,暗想:來人怎麼這般的不講理?稀里糊塗的冤枉人,算是哪—門的名門正派?所以—出現,就冷冷地說:「既然說是我們幹的,就當是我們幹的好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青青說:「妹妹,你怎能這麼胡亂的承認?」商良更叫起苦來:「我的小觀旨菩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不怕引起武林公憤嗎?」  翠翠說:「殺—伙山賊,算得了什麼?我不相信所有武林中人,都是那麼稀里糊塗,蠻不講理。」這不啻是罵靜心老尼等人糊塗不講理。  靜心老尼念了—聲「阿彌陀佛」說:「小施主,藍家堡的老小婦孺可是無辜的。」  「師太,不瞞你說,藍家堡這個賊巢,遲早我們是要去端掉、倒毀的,但現在血洗藍家堡的,卻不是我們,你們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全由你們。」  青鳳女俠早巳忍不住了,喝問:「你就是江湖上人稱的小殺手吧?」  「不敢!不是人稱,是自稱。」  「大概藍家堡婦孺躺在血泊中,都是你所賜的了?」  「你喜歡這麼說也可以。」  翠翠這種態度,不但青鳳看不慣,就是西門冷和靜心老尼也看不慣?何況龍門薛家,雖然幻影魔掌獨步武林,在名門正派人的眼中,也不怎麼看在眼裡,只不過輕功好,出手快而已。在中原武林門派之中,龍門薛家根本排不上號,頂多只可列為地區上的一個小門派,怎可與華山派、恆山派並列?而這個什麼小殺手,居然不將恆山、華山兩派的一流高手看在眼裡,言辭中沒半點謙虛,目中無人。青鳳怎麼忍受得了?便說:「好。我聽聞你劍術不錯,請亮劍,我要領教領教一下。」  至於江湖小殺手之名,青鳳、西門冷和靜心老尼,以前不但沒聽聞,就是豹兒,也沒有聽說過。翠翠和豹兒的名聲,只在西南一帶武林中人知曉,名聲傳不到中原,更傳不到西北了。中原武林,除了丐幫,白龍會和峨嵋派,武當派及莫長老等少數幾個人知道外,其他的人也沒聽聞,就是聽了也不在意。何況豹兒和翠翠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三年,最近才重出江湖,知道的人就更不多了!就像山西龍門薛家父女,除了西北武林人士知道外,其他地方的武林人士都不知道。龍門薛家父女的名聲,反而不如江湖遊俠商良在中原武林的名聲那麼響亮。  翠翠見青鳳要和自己交鋒,問:「你是為藍鳴這賊頭找我們負氣?」  「不!我是代含冤負屈死在你劍下的無辜人報仇雪恨!」  「那我們是生死交鋒了?」  「我不想殺你,只想你自廢武功,今後不能在江湖再濫殺無辜。」  「你說這話不後悔?」  「我後悔什麼?」  「你不怕冤枉了好人,將來一生內疚,無顏面對武林?」  「你濫殺藍家堡的無辜婦孺,是好人嗎?」  「世上多了你們這樣的『俠義』之人,才真正是濫傷無辜,不知屈死了多少好人。」  「藍家堡在大難中不死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冤枉了你這個小殺手!」  「好!你既然上門挑戰,我只好奉陪!」翠翠轉向青青說:「姐姐,請將你的劍借給我用用。」  青鳳狐疑:「你身上不是有把劍麼?」  翠翠說:「我那是—把寶劍,能斷金切玉,萬—在交鋒中斷了你的劍、傷了你不好看?」  「丫頭!太放肆了!就是寶劍,我也不怎麼看在眼裡。」  「不!還是用平常的劍好,你輸了也服氣。」  青鳳給翠翠氣得說不出話來。青青擔心地說:「妹妹,你就不能好好地和三位前輩說清楚麼?何必要交手?」  「姐姐,你難道還沒看出,人家一口咬定了我們是濫殺無辜的人。才專門找上門來的,再解釋也沒有用。」  在場的人,唯一能阻止這場交鋒的只有靜心老尼,薛女俠和商良也無法阻止。因為翠翠是被動應戰的,青鳳卻是挑戰者。薛女俠和商良可以叫翠翠停手,卻不能叫青鳳停手。可是靜心老尼卻不出聲,一來她十分不滿翠翠目中無人,言語太過放肆了,雖然她心中也懷疑血洗藍家堡一事不會是薛家寨人幹的,但到底是不是,心中無數;二來她也想看看這小殺手的武功是不是黑箭—派的武功,所以沒有出聲阻止青鳳。  翠翠問:「我們是在大堂上交鋒?還是到堂外平地上動手?」   「隨便!」  「那我們到外面,以免嚇壞了這位小姑娘。」  「請!」  翠翠再也不客氣,首先躍出大堂。青鳳跟著而出。靜心老尼攜了圓圓,和西門冷也步出大堂,立在石階上觀看。薛女俠、商良和青青,也只有陪同出來。  青鳳不失為俠義道上的人物,交鋒不但十分光明磊落,也按江湖規矩,說:「請先出招!」表示大不欺小,先讓一招。  翠翠利劍出鞘:「小心了,我出招啦!」—劍刺出,恍若輕風,疾似走電,劍剌青鳳下盤穴位。  青鳳因聽聞她出劍五招便擊敗了崆峒派的—流高手謝婷婷,不敢大意,凝神接招。見翠翠一劍刺出的招式,是地地道道的無回劍法,出劍便是擊中對手的穴位,一劍制敵而不是殺敵,不由得「咦」了一聲,暗想:這可不是黑箭一派的武功呀!怎麼說她是黑箭的弟子了?無回劍法,雖是殺手之劍,劍出不見血不回,卻比其他殺手之劍寬厚多了!  青鳳是西北武林成名多年的女俠,就是在中原武林中也頗有名聲。她的華山劍法,已不在華山派掌門玉泉大師之下。所以翠翠這一招,她輕易的化解了,跟著就是還手進招,宛如飛虹劃空,劍光破空而至,叱聲:「看劍!」這是華山劍法的一招「紫氣東來」,也是制敵而不殺敵的,名為「君子劍」。  翠翠以超絕輕功躍起,不但閃過,更是凌空出劍,也是無回劍法、在薛家的幻影身法配合之下,快捷而詭異,劍氣逼人。青鳳一劍還擊,使的是華山的—招「雨飛千家」,只聽見—連串丁丁當當雙劍相碰的清脆響聲。雙方雖是—招,而剎那間已化為八式。因為無回劍法這一招的「亂雲飛渡」,華山劍法只能用「雨飛千家」才可化解和反擊。  翠翠人在半空中又凌空翻出,青鳳卻隨影而至,一招「萬里橫浪」擊出,這是青鳳搶先進招了。她感到翠翠身形快劍也快,不能老是被動挨打,可是翠翠劍法頓然—變,再也不是無回劍法了,而是無影劍法。這一招是後發先至,劍法奇詭莫測,竟穿過青鳳「萬里橫浪」的劍光重重,直挑青鳳的左肩骨,幾乎是無聲無息,倏然刺到,如寒光一閃而逝,幾乎刺中了青鳳。  幸而青鳳是華山派的—流上乘高手,臨敵經驗異常豐富,反應極為敏捷,一閃避開,回手進招。但翠翠這突出的奇招,已今青鳳心頭凜然,頓生寒意,驚訝無回劍法哪來的這一招劍式?  翠翠只是身形略恍,手腕—轉,又是一招奇特莫測的招式發出,不但避開了青鳳那回手—劍,如鶯穿柳浪,直刺青鳳的肋下,逼得青鳳向後躍出三丈之遠。按照常規,翠翠應該乘勝追擊才是。可是翠翠並不追擊,立在原地,凝神應戰,如臨大敵。因為翠翠在藏豹宮閱瀆、研究武林各派的劍法,知道華山劍法中有幾招是凌厲無比的救命殺招,其中一招名為「回浪飛舟」,猶如楊家將的回馬槍法一樣,專門對付追擊自己的—招殺著,是百發百中,令追敵措手不及。這也是華山派的救命絕招之一,可反敗為勝。  青鳳見翠翠不乘勝追擊,又是驚訝,身形剛落地,一個鯉魚翻身,—招「千里擊浪」發出,人劍合一,如怒箭般地向翠翠射來。這又是華山劍法中的另一殺著。翠翠如幻影飄開,又如飛魂般地驟至。真是人影如虛似幻,劍光如閃電發出,—連三招,令青鳳—時難辨東西,手忙腳亂。人們只聽見「噹」的一聲,翠翠身形飛逝,平地上劍光頓失。西門冷一看,青鳳手中長劍落地,面如死灰,僵立不動。翠翠卻利劍入鞘,拱拱手說:「鳳女俠,承讓了!」  靜心老尼看得目瞪口呆,她怎麼也想不到在武林中名不見經傳的小殺手,前後不過七招,就擊敗了成名多年的青鳳女俠這位西北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就是自己上去交鋒,也恐怕不能取勝。靜心老尼也是一位武學大師,她看出了翠翠前兩招,是地地道道的無回劍法,在薛家幻影魔掌的配合下,發揮了更大的威力,是無回劍門中所少有的高手;後面五招劍法,是無回劍法所沒有的招式,既似無回劍,又勝似無回劍,與黑箭一派的劍法,略有小異。單這五招劍法,便暗藏無窮的殺機,有奪天地之神功、驚鬼神之奇變。她目瞪口呆之後,心頭不禁凜然!這小殺手真是可怕的黑箭的又一傳人?看來江湖上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要是她真是黑箭的弟子,那武林危極了!所以當西門冷關心青鳳有沒有受傷時,靜心老尼目光如冷電,逼視翠翠,問:「黑箭是你的什麼人?」  不但翠翠愕然,連青青、薛女俠和商良也愕然了。翠翠跟著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含笑反問:「你看,他是我的什麼人呢?」  「你以為貧尼看不出你的武功來路?說!這老魔是不是你的師父?」  商良哈哈一笑:「我的寶貝女兒,你幾時拜黑箭老魔為師父了?我怎麼不知道?」  青青著急起來:「爹!這可是正經的事兒,開不得玩笑。」  薛女俠嗔了商良一眼:「你是不是還嫌這亂子鬧得不夠大?」她又對靜心老尼說,「師太,你老認為我的兩個女兒是黑箭老魔的弟子麼?」  「難道不是?」  「師太,你完全誤會了!我兩個女兒的師父是點蒼派掌門夫人白衣仙子。」  靜心老尼一怔:「白女俠?」  青鳳疑惑:「白衣仙子?白衣仙子的無回劍法有這等莫測的招式?我不相信。」  薛女俠:「各位不相信,完全可以去問白衣仙子。」  西門冷說:「要是白衣仙子有這等招式,早已威震武林了,何須到現在仍默默無聞?』』  翠翠怒視西門冷:「你這是什意思?你也不見得在武林中有什麼名氣。我師父怎麼仍默默無聞了?就算我師父默默無聞,也比你好得多,起碼沒有你們這般糊塗,對事情不調查,不多方打聽,盡聽一面之辭,稀里糊塗地冤枉好人!」  翠翠一連串的責問,使西門冷一時啞口無言。他也感到一時說錯了話,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得罪了白衣仙子是小事,可將白衣仙子的朋友和點蒼派的人都得罪了!  靜心老尼問薛女俠:「薛寨主的兩個女兒,真的是白女俠的弟子?不是老魔的傳人?」  商良說:「一個人的師父也可以亂冒認的嗎?我可是從來沒聽說過。」  翠翠說:「黑箭這老魔,我們正想去找他,將他的頭砍了下來才解恨!他怎麼會是我的師父了?」  靜心老尼又問:「小施主,那麼說,藍家堡的血案不是你們做的了?」  「師太!我可以肯定地答覆你,不是我們幹的!我們也正想找這個居心叵測、嫁禍給我們的人算帳,問他是何居心?」  靜心老尼不由得和青鳳、西門冷相視一下,一來感到翠翠說得那麼肯定,自己也的確是單聽—面之辭,萬一真的弄錯了,不但結怨龍門薛家,也結怨點蒼派;二來青鳳已敗在翠翠劍下,再糾纏下去,也討不了什麼好處。這時薛女俠又說:「師太,我們薛家的人,向來是明人不做暗事。是我們做的,絕不會推給別人;不是我們做的,也絕不背上這口黑鍋。江湖上的流言蜚語,師太就不疑心有人故意嫁禍給我們麼?」  靜心老尼點點頭:「既然薛寨主都這麼說了,貧尼就暫且相信,改日再來登門拜訪,就此告辭。」  「師太怎麼不多坐會?」  「多謝了!」  薛女俠知道靜心老尼是頗要面子的人,青鳳敗在翠翠劍下,她巳感到面目無光,怎麼也不會再留下去的。何況他們對藍家堡的血債仍半信半疑,於是也不強留,說:「這樣,我們就不送了!」  靜心老尼等人離開之後,商良說:「看來這一場風雨,還沒有平靜下來,今後有我們受的。」  薛女俠說:「何止沒有平靜,恐怕今後會越刮越大,我們得好好地應付了。」  「誰那麼陰險惡毒,這樣的嫁禍我們?」  翠翠說:「爹!這還用問嗎?除了黑箭和飛鷹堡的人,有誰會這麼嫁禍給我們呢?」  薛女俠的擔心沒有錯,才過了兩天,江湖就傳來崆峒派謝婷婷遇害的消息,是死在薛家寨兩位小殺手的劍下。這麼一來,崆峒派震怒了,就連華山、恆山兩派的人也驚震起來,同時也驚動了少林、武當、峨嵋和丐幫的一些高手。跟著,桐柏山飛鷹堡的堡主諸葛仲卿,以武林飛帖,散發給武林各大門派,羅列山西龍門薛家寨的種種罪狀,將殘殺岷山七雄滿門、血洗歷山藍家堡、暗算謝婷婷女俠的罪行,全推在龍門薛家寨身上。而且還公開指出,薛家父女暗中勾結武林公敵黑箭,意欲稱霸武林,萬里豹、青青和翠翠實為黑箭的弟子。還號召武林群雄,聲討薛家寨,為武林平息禍亂,為無辜的枉死者討回公道。  諸葛仲卿這一張武林飛帖,也是—張檄文,言辭激憤,字字含淚,情文並茂,激盪人心。這—張飛帖,將本來已不平靜的武林,更鬧得不安靜起來。—時間江湖上風雲滿天,捲起了軒然大波,弄得武林各處群雄,驚震、忿怒、愕異。—些所謂的俠義人物,更是眥牙裂嘴,義憤填膺。有的是謝婷婷和岷山七雄的好友、親屬;有的是藍鳴在黑道上的拜把兄弟,何況其中有些是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物;有的想借此機會揚名顯姓,立威江湖。  黑箭和諸葛仲卿這一步棋,下得實在惡毒、陰險,先聲奪人,混淆是非。本來萬里豹和翠翠,想在武林揭露飛鷹堡的面目,可是給諸葛仲卿搶先了—步,弄得萬里豹、翠翠想向人說出飛鷹堡的罪行,反而變得沒有多少人相信了。人們往往有這麼—種先入為主的毛病和弱點,給了壞人以可乘之機。人們聽了什麼氣忿、不平的事,不知為什麼不好好的冷靜下來,不去深入思考並問幾個為什麼?何況武林中人,大多數又是好勇鬥勝、感情易為衝動的人。  其實黑箭澹台武這—陰謀暗害的方法並不新鮮,不過是過去暗害遊俠劉常卿的再版而已,從而使劉常卿變成了武林公敵九幽老怪,掀起了—連串的仇殺(詳情清見拙作《神州傳奇》)。從而使不會武功的墨明智變成了武林中的一代奇俠。  現在,黑箭澹台武是以同樣的手法來暗害幽靈俠、薛紅梅和豹兒、翠翠了。過去,是峨嵋派掌門人上靈道長出面號召群雄;現在,卻是飛鷹堡主諸葛仲卿出面。可是澹台武在用智用計方面,怎麼也不及已死去的師弟第三黑箭王大為。要是黑箭王大為仍在人間,就不會再用這一方法來對付薛家父女和豹兒、翠翠了。因為薛家父女與遊俠劉常卿的經歷、遭遇和個性完全不同,劉常卿是帶著滅門的深仇人恨要找上靈道長復仇雪恨的。他為人傲慢,不屑去求助他人,獨自—人孤行,再加上劉常卿完全為仇恨的怒心燃燒得近乎喪失了理智,的確也濫殺了—些無辜的人。  薛家父女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他們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儘管薛紅梅為人也怪異,刁蠻得近乎無理,但只是對自己的丈夫而已,對別人卻有分有寸,絕不會亂來。商良雖然嬉戲人間,卻甚有心計,更不會輕易上人之當,往往以巧妙的辦法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武林人士對他根本沒有任何仇怨,有的只是感激,再加上薛家父女有翠翠、豹兒為助,從而澹台武想再次掀起武林中的相互仇殺,只可以說他是力不從心。不但形勢、對像不同,就是諸葛仲卿,只不過最近幾年裡冒出來的一方豪傑,在江湖上沒聽聞有什麼俠義之舉,不但不及上靈道長,也不及當年四川白龍會那麼在江湖上有地位和聲望。要是王大為在世,也絕不會這樣幹,因為這只能更快的暴露了自己,失敗得更慘,  不管怎樣,飛鷹堡散發的武林帖,一時也激起了—些門派和各地英雄豪傑的同情心和俠義心腸,引起了不明真相人的忿怒,但更多的是好奇心。武林帖所寫的青青、翠翠、豹兒,因為人多數豪傑不大識字,只叫人念給他們聽。他們聽成了清清、脆脆、暴兒,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是什麼東西,姓氏不像姓氏,綽號不成綽號。清清脆脆暴兒,可不是中原人土的名呵!看來是蒙古韃靼人吧?好!我要看看這個蒙古人是什麼樣的人物,竟敢殘殺中原武林人士,大鬧中原了?因而也有不少抱著驅逐異族人的心理跑來了。  至於四川的白龍會和西南武林中的人,則根本不相信豹兒、青青、翠翠會幹出這等事情來。雲南點蒼派當然是不相信的,認為這是惡意中傷,無中生有,是有人故意挑動武林的不和及仇殺。熟悉豹兒、翠翠的為人,如武林耆老沒影子莫長老、丐幫幫主金秀姑、無量山的肥瘦雙俠、四川的陳少白以及陝南太白山的李氏兄弟,看到了飛鷹堡的武林飛帖,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忿怒非常,認為這是無稽之談。但在峨嵋、少林、武當這三大名門正派中,卻引起一陣驚訝和狐疑,因而也派了本門派的高手前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時間諸葛仲卿也雲集了各地不少的武林中人士,聚集在山西平陽府絳州稷山縣南面稷神山的奇雲山莊中。  奇雲莊主鳳鳴岐的武功不怎麼有名,不知他是深藏不露還是少與人動手,但家中殷富,卻以豪爽好客而在武林中出名。他對江湖上的人,往往是來者不拒,不管是武林中的成名英雄還是默默無聞的小輩,一律慇勤接待。來人生活上有什麼困難,便解囊相助,從不吝嗇,所以在平陽府一帶,有晉南小孟嘗之稱。鳳鳴岐本人不多在江湖上走動,更不主動捲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是武林中的一位老好人,這一次他見了飛鷹堡的武林飛帖,也是忿忿不平,願意將奇雲山莊讓出來,交給諸葛仲卿用來接待各地的英雄豪傑。表面上他是出於俠義心腸,其實他也是黑箭澹台武的一位心腹部下,掌管黑箭的經費開支和收入,是黑箭在暗中的一位財神爺。這是外人怎麼也不知道的、同時也是黑箭在西北武林中的耳目,暗中盯視西北武林人士的行動,自然也負責盯視藍鳴的行動。在歷山藍家堡中,就有他派去的臥底,血洗藍家堡,他也是一位秘密策劃人。靜心老尼和西門冷、青鳳路經稷山縣,在客棧中投宿,對面房內那三位議論的所謂武林人土,就是他有意佈置下來的。西北江湖上有關龍門薛家父女的流言蜚語,幾乎全出自奇雲山莊。  黑箭澹台武,是一位出名的可怕人物,而晉南小孟嘗,卻是一個不為人知曉的可怕人物,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一次,他只是慷慨大方將奇雲山莊讓給諸葛仲卿使用,自己雖然忿忿不平,卻不捲入交鋒的漩渦中。  參加聲討薛家父女之人,除了華山、恆山、崆峒這三個名門正派的高手外,峨嵋、少林、武當三大派,只派了一兩個高手來參加。崑崙、丐幫兩派沒有人來,雲南的點蒼派更不會派人來參加了!白衣仙子卻帶了自己的另一個兒子萬里苞,卻趕去了龍門薛家寨。  此外,參加奇雲山莊有中州俠女楊柳,鄂西大俠常再興、江南武林世家公孫三公子、黃河新起的二傑焦五和焦七、終南山的瘋道人,也陪同華山派的黑、白雙女俠上官雪和青鳳也來了。這些,都是武林中成名的英雄俠義人物。江湖上的一時俊秀,有不少在過去與墨明智、慕容小燕交鋒中出現過的人物。他們在過去,稀里糊塗上了黑箭的當,參與對兩個九幽小怪的圍攻、這一次,又稀里糊塗的參與對豹兒,翠翠的聲討了。前後不到二十年,武林又一次風雲重演。當年的中年人,如瘋道人、靜心老尼,已是六、七十歲的老者了;當年的少女,也變成了風姿綽約的中年美婦;也有不少當年的風雲人物,如神龍怪丐東方望、奇俠一枝梅夫婦,已化作古人了。  奇雲山莊在—兩天之內,雲集了各方面的群雄不下三百多人。他們正在山莊後院的練武坪上,商議明天怎麼向龍門薛家寨討回公道一事。驀然之間,凌空落下二條人影。群雄一時愕然,定神一看,竟然是兩個穿戴,打扮一模一樣的中年漢子,四十歲左右。令群雄更驚奇的是,他們不但打扮一樣,連面貌、神態也一模—樣。他倆旁若無人,互相說話。一個說:「熱鬧,熱鬧!」另一個說:「好玩,好玩!」諸葛仲卿頓時心疑。他身後的一名飛鷹無後早已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這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反而愕異起來,一個問:「弟弟,怎麼這裡沒人認識我們的呢?」一個答:「大哥!看來,我們不會是摸錯門了吧?」  「這裡不是奇雲山莊嗎?」  「誰知道呀!大哥,我們走!」  無後—下躍出:「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無後是飛鷹堡大十三鷹的第三鷹。他與老大無病、老六無仁和十二妹無容,護著堡主前來,有責任保護諸葛堡主,也有責任保護眾人的安全,見兩個從空中突然而下的陌生人,行為莫名其妙,不由不動問了。  兩個—樣的奇人反問:「我們摸錯了地方,不走幹什麼?」  無後說:「說!你們是什麼人?」  這兩個人互相望望,似乎心領神會,一言不發,身形倏然閃開,倏然驟合,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出手的,竟然一個抓頭,一個抓腳,—下將飛鷹堡的一流劍手舉了起來。其他三隻飛鷹一見,大驚失色,提劍要撲上去救人。人群中有人慌忙對眾人喝住:「你們千萬不要亂動!不然,你們要刺殺的人,不是他們兩個,而是他們舉起來的人。」  無病、無仁和無容這三隻飛鷹,一時嚇得不敢亂動了!終南山瘋道人奔了出來,笑著問:「你們這兩個遼東怪物,十多年不見,怎麼還是這般的胡鬧?」  中州俠女楊柳驚訝的問:「瘋道人,他們兩個就是遼東的佟家雙俠麼?」  瘋道人說:「不是他們,誰有這麼怪招奇式的武功?」  這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正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遼東雙怪佟小天和佟小峰。他們在峨嵋山武林會盟後,從此就離開中原,轉回遼東,極少再在江湖上出現,足跡更踏不到西北。雖然有一兩次在江湖上出現,只是匆匆而過。他們主要是去廣西紫竹山莊探望他們的結拜兄弟墨明智,少與其他武林人土會面。這樣一別成二十年,大家的模樣都改變了不少,一些原來認識他們的人,如瘋道人、楊柳、青鳳、上官雪、常再興等人,驟然之間,都認不出來了。要不是他們亮出遼東雙怪特有的奇招怪式的武功,瘋道人真不敢認他們。風霜歲月,易催人老,也會改變一個人的模樣。當年佟家兄弟在中原武林出現時,是一副娃娃臉,二十歲左右的人,還是一副大孩子的神情,行為作風,更像一對頑皮的娃娃。而現在,他們都變了一副中年人的成熟面孔,誰還會想到當年的娃娃臉呢?  群雄們一聽是武林有名的遼東雙怪,武功奇特怪異,都驚訝起來,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會從遼東跑來參加這一次的武林聚會。佟家兄弟放下了無後,朝瘋道人埋怨起來。一個說:「你這雜毛瘋老道,既然認得是我們,怎麼不早一點跑出來?」—個責問:「你這瘋老道,是不是想看我們出醜?」  楊柳笑著罵道:「你們這兩個怪物,事先不打聲招呼,一來就胡鬧。我們不怪你們,你們反而怪起瘋道長了!世上有這個道理嗎?」  佟小峰問:「我們怎麼胡鬧了?」  佟小天卻說:「我們不這樣,你們能認出我們嗎?」  瘋道人哈哈笑著:「好,好!算我瘋道人錯了,沒早認出你們來!來,我介紹你們和大家相識。」於是,瘋道人一—將在場的群雄介紹給他們認識。  介紹完後,佟家兄弟互相望望。佟小峰問:「弟弟,你記得清楚不?」  「大哥,我沒有記呵!這麼多人,我想記也記不了。」  「嗨!我還指望你記住各位大名的!」  「大哥,我只記得奇雲莊主和飛鷹堡主的大名,其他的都記不得了。」  「那我們怎麼辦?」  「大哥!那我們請雜毛瘋老頭兒再介紹一遍好不好?」  群雄們見佟家兄弟這麼直爽無忌的說話,都忍不住笑起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遼東雙怪 上一回說到群雄們見佟家兄弟這麼直爽無忌地說話,都忍不住笑起來。的確,這是坦率的說話,在場的群雄成二三百人,單是各門派會幫的掌門和代表,也有七、八十個,這麼介紹,任何人也無法記住,俠女楊柳早巳笑起來:「好啦!再叫瘋道長介紹一遍,你們也記不了!你們別為難瘋道長了!我問你們,怎麼跑來這裡,是不是接到了武林帖而來?」  佟家兄弟一個說:「沒有呀!」  另—個說:「我們要是接到武林帖,會不通過大門,要飛身從半空中掉下來嗎?」  楊柳奇異:「那你們怎麼會千里迢迢,從遼東趕來這裡?」  佟小峰說:「楊女俠,我們入關,本來去探望墨兄弟的,誰知一到中州,就聽到江湖上人紛紛傳說,說什麼山西龍門薛家寨,出現了兩位可怕無人性的江湖小殺手,先是殘殺岷山七雄滿門,後是血洗什麼藍家堡,婦孺都殺,雞犬不留,慘絕人寰。我們想去探望墨兄弟也去不成了!去了,也恐怕撲空。」  楊柳問:「怎麼會撲空呢?」  「這麼轟動武林的慘案,我們墨兄弟和他的老婆慕容小燕,會在家裡坐得住嗎?不會趕來這裡?」佟小峰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來,四下望望,問,「咦!我們的墨兄弟和燕小妹呢?怎麼不見的呢?他們沒趕來麼??」  群雄們—聽,才明白這兩位怪物的兄弟,竟然是名動武林、藝壓江湖的九幽小怪墨明智和慕容小燕,一齊動容了。要是墨明智和慕容小燕趕來參加,何愁薛家寨不夷為平地?剷除這武林禍害?  可是奇雲莊主鳳鳴岐和飛鷹堡主諸葛仲卿聽了卻感到有—股寒意從心頭升起。九幽小怪,是黑箭的死敵,過去,黑箭就是慘敗在他們手中(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書。)兩個九幽小怪趕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墨明智忠厚老實,還可以愚弄;慕容小燕為人精靈刁鑽,有「藝壓武林,慧冠江湖」之稱,她的來到,恐怕會看出其中的一些破綻來,還是別來的好。  楊柳說:「他們沒有來!」  佟家兄弟問:「怎麼這樣—件江湖大事,他們會不來的?你們沒有給他們武林帖麼?」  諸葛仲卿只好說:「在下專程派人去送了(其實根本就沒派人去),可能墨大俠和慕容女俠有事放不下不能來,或者他們來了,還在路途上,不過,要是墨大俠和慕容女俠能及時趕來就最好了!萬一趕不到,有兩位參加,又何愁不將那兩個小殺手活捉了過來?」  佟家兄弟,最喜歡別人給他們戴高帽了!他們—聽,頓時歡笑起來。他們雖然是四十歲左右的人,性格仍似小孩,全不知道自我謙虛。一個拍手笑著:「不錯!不錯!憑我倆武功,什麼小殺手大殺手的,我們才不看在眼裡。」一個拍著胸脯說:「堡主放心,有我兄弟兩人出馬,準會手到擒來。」  諸葛仲卿—揖說:「在下就代無辜受害者,感謝兩位的大恩。」  瘋道人說:「你們兩個怪物,別太輕敵了!聽說那兩個江湖小殺手,身法極好,劍法奇變莫測。」  遼東雙怪聽了瘋道人說那兩個江湖小殺手身法極好,劍術奇變,便大不高興起來。一個說:「你這雜毛瘋道,怎麼長他人志氣,滅我兄弟兩人的威風了?」一個問:「難道我們的身法不好,手法不夠奇變?」  俠女楊柳說:「你們別誤會了瘋道長的意思,他是好心,勸兩位別太過輕敵。」  佟小峰說:「我看這雜毛就不安好心!」  佟小天說:「他簡直是看小了我們!」  「弟弟,你說我們怎麼辦?」  「大哥!我們走,到龍門山將那兩個小殺手捉回來,讓雜毛瘋道看看。」  「不錯!不錯!不這樣,他們就是看不起我們了!」  怪物的確是怪物!他們這麼一問—答,身形一閃,便離開了奇雲山莊,在群雄眼前消失了。群雄又是愕然,怎麼他們說走就走了?華山黑、白雙女俠埋怨楊柳和瘋道人來:「你們怎麼將他們激走了?還不知道他倆的個性麼?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瘋道人說:「好!我瘋道人追去看看。」  楊柳俠女也說:「瘋道長,我跟你去。」  他們兩人也舒展輕功,動身而去。  諸葛仲卿目視身後的無後和無容:「你們兩人跟去看看,暗中照應四位大伙,別讓他們有閃失了!」  無後、無容雙鷹會意,應聲「是」,也動身離開奇雲山莊。  相比之下,龍門薛家寨比奇雲山莊黯然多了。奇雲山莊雲集了各處武林人士成三百人,薛家寨只有白衣仙子和萬里苞母子兩人趕來,再有的就是太白山的李菲、李鷴兄弟,加上幽靈俠父女、商良、豹兒、青青和翠翠,總共才有十人。不但人數無法與奇雲山莊相比,就是武林中成名的英雄及聲望,也無法比擬。單是崆峒、華山兩派的掌門和恆山派的靜心老尼、終南山的瘋道人,聲望已蓋過幽靈俠、白衣仙子了,何況還有遼東雙怪,中州俠女楊柳等人。這都是武林中家喻戶曉有名的俠義之士。  幽靈俠和白衣仙子等人正商議怎麼應付奇雲山莊群雄之事,突然,守寨門的薛超跑來報告,說寨外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怪人,前來叫戰,要我們將兩個什麼小殺手交給他們帶回去。  翠翠一下站起來,怒道:「我去會會他們,看他們是哪一道上的人物?竟口出狂言,要帶我回去?」  白仙子說:「丫頭,別再魯莽行事了!萬一他們是俠義道上的人物,為打抱不平,伸張正義而來,你這麼衝動,誤會不更鬧大了?」她轉問薛超:「來人有沒有說他們是什麼人呢?」  薛超不由笑了起來:「他們說了!」  「他們是什麼人?」  「—個說他們是飛天雙鷹,一個說他是翻江惡鯊,說說下,他們互相反而爭吵起來,—個反問:『我們怎麼是惡鯊了?我們很惡麼?』另一個反駁:『我們也不是飛鷹呀,我們有翅膀嗎?我們會飛天嗎?』令守寨門的弟兄們都感到好笑,這真是對怪人。」  堂上的人聽了薛超這麼說,也好笑了。武林中真是無奇不有,哪裡有上門挑戰自報姓名時,會爭吵起來的?薛女俠笑問:「你沒問他們高姓大名?」  「問了!—個說姓怪,名爺爺;一個說姓奇,名祖宗。」  「怪爺爺?奇祖宗?」豹兒愕然,「世上有這樣的姓名嗎?那不討人便宜?」  翠翠說:「他們明顯是來胡鬧。」  白衣仙子說:「別不是遼東雙怪也跑了來吧?」  商良一怔:「遼東雙怪?要是真的是他們來了?那就有一番麻煩。」  遼東雙怪對豹兒等—輩人來說,完全是個陌生的名字,就是幽靈俠、商良和薛紅梅他們,也只聞其名,未見其面。江湖上對這一雙怪人的傳說,有褒有貶。有的說他們一味胡鬧,不講道理;有的說他們稀堅糊塗,不分是非。黑、白兩道上的人,見了他們都感到頭痛。  豹兒問白衣仙子:「媽,遼東雙怪是什麼人?」翠翠也問:「他們是黑道上的兩個怪魔頭?」  白衣仙子:「他們絕不是黑道上的人,卻是俠義道上有名的人物,只是行為做事,叫人難以理解,也不大好說話。」  翠翠問:「那不跟我爹—樣的人物了?」  商良叫起來:「他們怎麼跟我是—樣的人了?我不講理嗎?我也不胡鬧呵!」  薛女俠說:「你不出聲,沒人說你是啞的。丫頭將你與雙怪相比,已抬高你了!」  「哎!我怎敢與他們相比呀!」  青青感興趣了:「要是像爹—樣的人物,我真想去看看他們。」  商良忙說:「別去!別去!你和翠翠丫頭一去,就沒有回頭了!」  「爹!怎麼我們沒有回頭呢?」  「你自問你們的武功,比不比得上丐幫的金幫主?」  「我們怎敢與金幫主相比呀?」  「這就對了!聽聞金幫主在四川時,叫雙怪—下舉了起來。」  翠翠—怔:「他們武功就那麼厲害?」  「厲害,厲害!連墨明智大夫,也跟他們戰成平手。」  豹兒等人聽了不禁愕然相視,要是連丐幫的金幫主也給雙怪舉了起來,在場的人,恐怕沒人是雙怪的對手了。白衣仙子說:「要是真的是他們前來,你們都別去,由我去見他們好了,我跟他們有—面之緣。」  豹兒不放心:「媽,我跟你去。」  苞兒也說:「媽,我也去。」  白衣仙子說:「我去不是與他們交鋒,你們去幹嘛?」  薛女俠說:「白姐姐,就怕這雙俠萬一不講起道理來,有他們兄弟倆前去,大家多少也放心些。」  商良笑著:「有他們前去,遼東雙俠恐怕不會動手。」  翠翠問:「爹!你怎知道他們不會動手呀?」  「遼爾雙怪生得—模—樣,叫人分不出來;豹兄弟和苞兄弟也長得一模一樣,到時,你們之間都互相驚奇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別說交鋒,連看也有一陣時間看了!會交鋒嗎?說不定他們會互相成為朋友。」  青青問:「這雙怪也是一對雙胞胎?」  「不錯!不錯!名副其實的雙胞胎。武林中沒一個人能分出他們誰是誰來。」  翠翠說:「我們大家都去看看不更好?」  這—下,不單是薛家寨的人,就是連太白山的李氏兄弟,也想去看這武林小少有的奇事和有趣場面了。的確,萬里苞的到來,生得與豹兒—模—樣,所有人莫不驚訝稱奇。現在又來了—對—模—樣的雙怪,雙胞胎對雙胞胎,不知會出現什麼有趣的事情來。而且這也是武林中極為難得—件的奇事,就是連幽靈俠,也想去看看了!  白衣仙子說:「大家去看看也好,不過最好由我與他們先談話,化解這一場交鋒。」  薛女俠說:「姐姐放心,我們只在遠遠的看,絕不會先動手。要是能化敵為友,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正說著,守寨門的一個武士,面青頭腫的奔了進來。薛女俠問:「出了什麼事?」  這名武士說:「寨主,那兩個怪人,見這麼久沒人出去,又不見將什麼殺手交給他們,他們—怒,將守寨門的四、五個弟兄,一一抓起,扔到溪水中去。還說,寨主再不出去,他們就要衝進山寨來了!」  白衣仙子說:「妹妹,那我快出去見他們,不然,他們真的會衝了進來。」  於是白衣仙子帶了兩個兒子,慌忙出寨,果然見兩個面貌一樣,衣服穿著—樣的四十多歲的漢子,在大橋對面大叫大喊:「喂!你們出來不出來?不出來,莫怪我們衝進去,—把火燒了你們這個破山寨。」  白衣仙子吩咐豹兒、苞兒在橋頭守著,自己走上前去。而薛女俠、商良等人,就站在山寨門口。  遼東雙怪一見有人出來了,停止了大叫大喊。一個說:「大哥!怎麼要就沒人出來,一出來就那麼多人?」另—個問:「兄弟,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會害怕嗎?」  「不害怕,人多出來不更好?」  「他們一齊動手,我們怎麼辦?」  「我們不能再—個個將他們舉起扔了出去麼?」  「對對,我們就這樣辦。」  佟小峰見—個中年婦人走過橋來,一時傻了眼:「兄弟,是一個婦女走了過來的,我們怎麼辦?」  佟小天說:「—個人不更好麼?」  「不不,好男不與女鬥。兄弟,你去吧,我不去。」  「你不去,我去?難道我不是好男子?不行,大哥,你叫她轉回去,叫她身後那兩個男的上來。」  說著,白衣仙子巳走到他們跟前,襝衽一禮說:「兩位佟大俠請了!」  佟小峰愕然:「兄弟,她說什麼?」  「她說請了!」  「請了!?這是什麼意思?」  「大哥,她不會請我們進寨去吃飯喝酒吧?」  「那也不錯呀!我們吃飽了再說。」  「大哥!我們不是來捉兩個什麼江湖小殺手的嗎?怎麼去吃人家的飯、喝人家酒的?讓人知道,不說我們貪贓受賄嗎?不行,不行!再說,你不怕飯菜有毒?」  「對對!我來問問她。喂!你有請我們幹什麼?是不是想收買我們?我們兄弟倆可是頂天立地的漢子,不貪贓、不受賄,鐵面無私,你別想在我們身上打主意。」  另一個說:「我們更是響噹噹的英雄好漢,膊頭上跑得馬,肚皮上站得人,快收回你的歪念?」  薛家寨的人聽這兩個怪物一說,都禁不住好笑起來,世上哪有這麼—對活寶的?這不胡鬧嗎?青青和翠翠,幾乎笑彎了腰。青青說:「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世上也有這麼胡鬧的人。人家只不過—般的見面客套話,怎麼是收買他們了?」  翠翠笑著說:「姐姐,爹和他們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再要是加上老叫化莫長老和小怪物吳影兒,我看就別交鋒了,笑也會將人笑死。」  薛女俠:「你們這兩個丫頭,怎麼這樣說你們爹的?別吱吱喳喳了,聽聽你們師父怎麼應付這兩個怪物。」  白衣仙子素知遼東雙怪性格如此,不以為怪,含笑問:「兩位大俠,你們不認識我了?」  佟小峰說:「我們認識你幹嘛?」  佟小天說:「大哥,別這麼說,這位婦人,我們曾經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佟小鋒一下注意起來,上下打量白衣仙子—陣:「不錯!不錯!頗為面善,我們是見過她來。」  「大哥!你問問她是什麼人的。」  「你不會問?」  「好好!我來問。」佟小天問白衣仙子,「喂!你是什麼人?」  白衣仙子問:「你們真的想不起我來?」  「我們想起來,還問你嗎?」  佟小峰說:「想起來還問你,那不是多此—舉,明知故問嗎?那我們不成了胡鬧人?」  白衣仙子說:「我是無回劍門的弟子白姑娘,現是點蒼派萬里雲夫人,江湖上人叫白衣仙子。」  佟家兄弟—聽,頓時又傻丫眼:「什麼!?你就是白衣仙子?」  白衣仙點點頭:「我總不敢冒他人之名,來欺騙兩位吧?」  佟小峰又看了好一會,摸摸自己的腦袋:「兄弟,不錯!她真是白衣仙子的。」  「對對!我也認出來了。」  「兄弟,我們是不是弄糊塗了,跑錯了地方?」  「大哥!我們怎跑錯了地方的?」  「兄弟,我們不是要去龍門山薛家寨捉那兩個江湖小殺手麼?」  「是呵!」  「那我們怎麼稀里糊塗跑到點蒼山來了?」  佟小天吃了驚:「這裡是點蒼山?」  「不是點蒼山,怎麼白衣仙子在這裡的?」  「糟糕!我們怎麼摸錯了方向,去龍門山,卻摸到了點蒼山。大哥!我們快走!」  白衣仙子—笑:「兩位並沒有摸錯地方。」  「哦!?這裡不是點蒼山?」  佟小峰說:「不是點蒼山,你這仙子怎麼在這裡呀?」  佟小天說:「大哥!我知道仙子為什麼在這裡了!」  「哦!?你知道?」  「她也是來捉那兩個江湖小殺手的,搶先了我們—步。」  「白衣仙子,你太不夠朋友了!怎麼搶先我們一步?」  「大哥!別這樣說,她捉和我們捉還不是—樣?」  「怎麼一樣了?我們在群雄面前誇口要捉到那兩個江湖小殺手,現在給人捉去了,我們光彩嗎?」  白衣仙子說:「兩位別誤會了,我不是來捉人。」  「你不是來捉人?跑來龍門山幹什麼?」  「大哥,這不更好?她不是來捉人,那我們去捉好了!」  白衣仙子說:「兩位知不知道江湖小殺手是什麼人?」  「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總不會是你仙子的弟子吧?」  「你們說對了,她們正是我無回劍門的弟子,也是龍門薛家的兩位千金。」  遼東雙怪一下又傻了眼,半晌,一個問:「他們真是你仙子的弟子?」一個埋怨:「仙子,你怎麼這般不約束你的弟子的,放縱他們任意殘殺無辜?」  跟著,這兩個怪物又似連珠炮般的說著和自問自答起來。一個說:「不行!就是仙子的弟子,我們也不能循情。」  「對對!誰不知道我佟家兄弟是武林中兩個包青天,就是皇帝老兒錯殺了人,我們也要秉公辦理,一命填一命。」  「不錯,我們是認理不認人,幫理不幫親,天王老子亂殺人,也不放過!」  「仙子,你別怪我們無情,看在你仙子和我們以往的友情上,你的過,我們不追究了,但你的弟子,得交出來,由我們帶走。」  「要不,我們兩個,能在江湖上立足嗎?」  驀然,—個銀鈴似的少女聲響起來:「你們兩個糊塗蟲說夠了沒有?」  遼東從怪一看,竟然是一位英氣逼人的少女,不知幾時立在自己面前了。佟小天一怔:「我們說夠了又怎樣?」  來人是翠翠,她實在忍不住這兩個怪人自稱什麼包青天的,—閃而來。心想:要是你們是包青天,那不知要屈死了多少人。現聽到佟小天這麼回答,不禁又笑了:「那你們自認是糊塗蟲啦?」  佟小天又是愕然:「我幾時自認是糊塗蟲了?大哥!你認了沒有?」  佟小峰說:「沒有!我會自認為糊塗蟲嗎?那不讓人笑死了?」  翠翠笑著:「那你們是什麼包青天啦?」  「我們當然是包青天啦!」  「我們不是包青天,難道你是?包青天能讓一個小姑娘來當?」  翠翠問:「你們配當包青天嗎?」  「我們怎麼不配當了?」  「小女子聽人傳說,包青天鐵面無私,明察秋毫,斷案如神,不冤枉任何人。」  佟小峰馬上說:「不錯不錯!我們向來是鐵面無私,認理不認人。」  佟小天拍拍胸口:「我們更是明察秋毫,斷案如神,比包青天還包青天。」  「我看你們包冤死人還差不多。」  佟小峰怒道:「小丫頭,你說什麼?」  佟小天問:「我們怎麼包冤死人了呢?」  「我們會冤死人嗎?」  「只有別人冤死我們,我們不會冤死別人!」  「好!我來問你們,你們是來這裡捉拿那兩個江湖小殺手的?」  「不錯!」  「你們憑什麼要促她們?」  「他們濫殺無辜,血洗藍家堡,還暗殺了崆峒派的弟子謝婷婷。」  「你們是親眼看吧,還是聽人胡說?」  「我們能親眼看見嗎?」  「我們要是親眼看見了,這兩個江湖小殺手還能跑得掉嗎?」  「那麼你們是聽人說了?」  「對對,我們是聽人說的。」  「我們不但聽人說,也看見了飛鷹堡的武林帖。」  「你們就是憑這些來龍門薛家寨捉人?」  「不錯!」  「不憑這些憑什麼了?」  「包青天有沒有只聽一面之辭,就來捉拿人的?」  遼東雙怪—下傻了眼,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半晌,佟小峰問;「兄弟,包青天沒有聽—面之辭去捉人的?」  「好像沒有呵!」  「沒有!我們能不能去捉小殺手?」  「大哥!我不知道。」  「那、那我們不白來了?」  白衣仙子這時微笑問:「兩位大俠,還記得當年你們去捉九幽小怪墨明智的事情嗎?」  佟小峰說:「記得記得!我們怎麼不記得了?」  佟小天—怔:「仙子,你問這事幹嘛?」  「當年,武林中幾乎人人都冤枉了墨明智大俠,只有神龍怪丐東方望和玉羅剎女俠,力排眾議,沒有冤枉墨明智。」  「仙子!你是說我們現在冤枉了你的兩個弟子?」  「難道飛鷹堡堡主是當年的上靈道長嗎?」  白衣仙子說:「是不是我不敢說,但希望兩位能明察秋毫。我敢擔保我的兩個弟子,絕不會濫殺無辜,更沒有殺害謝婷婷女俠。我雖然不是包青天,也懂得幫理不幫親,認理不認人,更不敢去袒護自己的弟子。要是她們真的是濫殺無辜,不用兩位來捉,我親自押著她們上崆峒山、藍家堡認罪,交紿大家處理。」  佟家兄弟又怔了半晌,打量著翠翠,問白衣仙子:「這位小姑娘是你仙子的弟子?」  「是!」  「她就是江湖上人稱的小殺手?」  翠翠說:「不是人稱,是自稱。」  「自稱!?小殺手好聽嗎?」  另—個問:「那麼你很會殺人了!」  「不錯!殺好人我不會,但殺為非作歹、陰險奸詐的惡徒們,我是頂內行的。」  佟小峰問:「喂!還有一個小殺手呢?他在哪裡?」  佟小天問:「為什麼不敢出來?」  青青—躍而來:「我不是出來了?」  佟家兄弟又是詫異:「怎麼又是—個丫頭片子的?」  翠翠問:「丫頭片子就不能當小殺手了?」  佟家兄弟轉向白衣仙子:「仙子!你收的兩個弟子不錯呀!」  白衣仙子笑著:「兩位別見笑,還望你們多多指教。」  佟小峰說:「指教不敢,不知他們能不能殺得了我們?」  佟小天說:「要是她們能殺得了我們,才可以自稱小殺手。」  青青說:「我跟前輩無仇無恨,怎麼殺你們了?」  佟小峰揚著臉說:「不!我就是要你們來殺我們。」顯然,遼東雙怪又在胡鬧了!恐怕就是白癡,也沒有叫人來殺自己的。  青青說:「兩位前輩別說笑。」  佟小峰說:「誰跟你說笑了?」  佟小天說:「大哥,你真的不是在說笑?」  「你看我像說笑嗎?」  「真的叫他們來殺我們麼?」  「她們殺不了我們,算什麼小殺手?不如這個小殺手的名稱,讓我們來當。」  「不錯不錯!我們什麼都當過,就是沒當過小殺手,好好!你們快來殺我們,不然,從今以後,這個小殺手由我們當了。」  翠翠雖然古靈精怪,好惹事生非,但面對兩個怪人,也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青青更是仁心宅厚的老實人,愕然不知所措,一雙目光望著白衣仙子,希望師父指點。  白衣仙子深知遼東雙怪的性格,微笑說:「丫頭,兩位前輩想看看你們的武功,你們就獻醜讓兩位前輩看看吧!不過,你們可小心了,讓兩位前輩捉住,為師恐怕也保不了你們。」  青青大喜:「師父,弟子知道了!」  翠翠更是爭強好勝的人,心想:「你們兩個怪物,原來想看我們的武功哪!好!我就讓你們看看。便拔出劍,說:「兩位前輩,晚輩發劍了!請小心。」  佟小峰對佟小天說:「兄弟,你看她像—個殺手嗎?」  「不像!一個殺手,哪有這般廢話?出劍還叫人小心?」  「是呵!一些上乘的殺手,倏然出劍,還沒等對方反應,便跑去閻王殿了,就是閻王爺問他是怎麼死的,是誰殺了他的?他也回答不出來,感到自己怎麼莫名其妙的到了地府。」  「不錯不錯!看來她們連下乘的殺手也不像,只是兩個小姑娘。」  「她們不先出手怎麼辦?」  「她們不出我們出呀!我們不是要當殺手麼?」  「好!」  佟家兄弟話音一落,身形—晃,快如電閃,疾勝流光,驟然向青青、翠翠兩人撲來。翠翠已來不及向青青說話了,拉了青青,以幻影魔掌之功,迅速閃開,然後說:「姐姐,小心了!他們的武功怪異。」  果然,遼東雙怪,已是隼鷹似的撲來,逼得青青和翠翠無法出劍,各自以幻影身法閃開。佟家兄弟如影隨形又欺近了來。這時青青和翠翠才感到雙怪的武功不但怪異,更凌人,幾乎逼得人喘不過氣來,別說出劍還招了!不由大驚。幸而幻影之功,是輕功中最為上乘和變幻莫測的輕功,才險險閃避了遼東雙俠的凌厲攻勢。  一時之間,青青和翠翠像兩隻靈活、疾飛的小鳥,凌空閃避遼東雙怪似隼鷹兇猛的撲擊。眾人看得駭然,驚訝不已。駭然的是遼東雙怪的武功,身形如影,來往穿插,快如流電逸光一閃而逝,從意想不到的方向撲來;驚訝的是青青和翠翠的幻影身法,已練到了上乘的佳境,每每人們擔心她們已給遼東雙俠撲擒,或者是無法逃脫,而她們竟然靈巧多變的閃了出來,或者避開,尤其是翠翠,更是身如幻影,一團魔煙,令雙怪每每撲空。往往是她在青青危險時,以不可思議的身法,將青青帶開了!  遼東雙怪一連撲了十多次,次次撲空。這也是他們第—次領教了山西龍門薛家獨步武林幻影魔掌神功。他們心裡奇異也高興,的確,一般武林人士,擋不了他們—撲,就是高手,也走不出他們五招,沒想到這—次,這一對小姐妹,竟然能閃開他們十多招。後來他們心意相通,停了下來。青青和翠翠落在樹梢上。喘過一口氣來。翠翠問:「你們怎麼不來捉我們了?來捉呀!」   佟小峰問:「你們這是小殺手嗎?」  佟小天說:「什麼小殺手,當小逃跑還差不多!只知道一味的閃避、溜開。」  「兄弟,她們不是跟我們捉貓貓玩吧?」  「什麼!她們和我們捉貓貓玩?」  「要不,她們怎麼一味嘻嘻哈哈的溜開?不敢與我們交手的?」  「不錯!不錯!大哥!看來她們別叫什麼江湖小殺手了!叫小逃跑,或者叫小老鼠。」  「兄弟,她們怎麼叫小老鼠呢?」  「小老鼠不是—見我們就逃跑嗎?」  其實遼東雙怪,十分欽佩青青、翠翠這一身極為上乘出輕功。輕、快、靈活,幾乎與以往墨明智的靈猴百變身法差不多,所不同的,當年與墨明智在岳州的長沙邊上、蘆葦叢中互展身手,墨明智不是一味閃避,往往反而來撲捉自己(詳情見看拙作《神州傳奇》一書),是互相交鋒,各展武功。而這雙姐妹,只是閃避,無力還招。  翠翠見他們叫自己為小老鼠,心中微惱,驀然連人帶劍,從樹梢上縱來,人如流星,劍如逸電,直刺雙怪。口中說:「小老鼠來了!」  遼東雙怪會意一笑,心想:「這個小姑娘是受不了別人激的。他們故作驚慌,一個說:「不好,小老鼠變小雌虎撲來了!我們快躲!」一個說:「我的媽呀!她怎麼來真的了?一劍刺來,我們還有命嗎?」  雙怪—閃而逝,令翠翠—劍刺空。翠翠凌空一翻,劍又直挑雙怪,這—招是無影劍法,幾乎無聲刺到。雙怪身形一閃,互相驚問:「這是什麼劍法的?」跟著又自我回答。佟小峰說:「這可不是無回劍法呀!」佟小天說:「莫非這才是殺手之劍?」  「不對不對,殺手之劍,直挑要害,一劍致命。她怎麼不是挑我們要害之位的?」  「快!這小殺手之劍又刺來了!」  翠翠見兩劍刺空,果然又一劍斜斜刺出、誰知雙怪身形驟然分開,又驟然會合。白衣仙子心頭大震,叫喊:「翠丫頭,小心了!」  但是雙怪以不可思議的身法和手法,早已一個抓頸,一個抓腳,將翠翠舉了起來,而且還封了翠翠的穴位,令翠翠不能動彈。遼東雙怪哈哈大笑,舉著翠翠旋轉起來,一邊唱著:「團團轉,菊花園,媽媽叫我劃龍船……」  這剎時的奇變,所有的人都一時目瞪口呆。青青急得凌空躍來,舉劍要刺雙怪,薛女俠更身似飛魂幻影,凌空攔腰抱住了青青,奪下了她手中之劍說:「青丫頭,冷靜些,你這一劍刺出,有沒有想過,刺中的恐怕不是遼東雙怪,而是翠丫頭?」  薛女俠的幻影魔掌神功,雖然略遜翠翠,不及翠翠快,但準確老練,她抖出這一絕技,又令眾人驚訝。  與此同時,豹兒、苞兒更雙雙躍出,要去搶救翠翠。白衣仙子忙說;「孩子,千萬不可魯莽行事。遼東雙怪前輩,只是逗著翠翠丫頭玩,他們不會傷害翠丫頭的。」  這一雙孿生兄弟,聽母親這麼一說,停了下來,站在遼東雙怪面前。豹兒深深一揖:「請前輩放下我翠妹,我願意向前輩賠禮。」苞兒說:「你們兩個這麼大的人,欺負一個女孩,不害羞嗎?」  遼東雙怪一下看見兩個玉雕似的、一模一樣的聰明俊秀的少年奔出來,彷彿看見了一對千年稀世珍寶一樣,眼也亮了!人也定神了!驚喜得不得了。他們不但放下了翠翠,拍開了翠翠被封的穴位,還弄耳搔腮,圍著豹兒、苞兒團團轉的上下打量起來。  豹兒、苞兒不明白雙怪的行動,以防意外,一邊叫翠翠快退回去,一邊也盯著這兩個—模一樣,面部滑稽可笑的怪人。這正應了商良所說的,雙方都是雙生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用交鋒了!  遼東雙怪轉了幾圈,一個問:「兄弟,我們是不是在做夢了?」一個說:「大哥,我們咬咬手指頭看看,要是不會痛,那—定是在做夢。」  這兩個怪人,真的咬起自己的手指頭。一個問:「兄弟,痛不痛?」—個說:「痛、痛,你痛不痛?」  「那我們不是做夢了?」  「是呵!我們大白天的會做夢嗎?」  「那麼我們所見的是真的了?」  「真的,真的,—點也不假!」  這兩個怪人,一下突然互相擁抱起來,哈哈大笑,高興得在地上打滾,薛家寨的人看得莫名其妙,這兩個怪物怎樣了?他們不會是中了邪吧?要不就是萬里雙小俠發出了什麼奇功異能,令遼東雙怪在地上打滾。  雙怪打完滾,—下從地上跳起,仍歡笑不停。佟小峰對豹兒、苞兒說:「寶貝,你們知不知道,我們找得你們好辛苦?現在終了找到你們了!」  佟小人說:「是呵!寶貝兒,你們跟我們走吧!」  豹兒愕然:「你們找我們?」  苞兒問:「我們跟你們去哪裡?」  「回遼東呀!今後遼東就是你們的家了!」  「大哥!我們不去廣西紫竹山莊探望我們的墨兄弟和燕小妹麼?」  佟小峰一怔:「我們找到了寶貝,還去不去?」  「大哥,我們帶著這兩個寶貝去見他們不更好?」  「對對!也讓墨兄弟和燕小妹為我們高興、高興,向他們炫耀我們的寶貝。」  遼東雙怪旁若無人,自問自答,好像豹兒、苞兒會乖乖聽他們的話,跟他們走似的。  在場所有的人都愕然相視,這兩個怪物在玩什麼花樣了?豹兒困惑問:「我們是你們的什麼人?」苞兒也問:「我們幹嘛跟你們去?」  翠翠更著急起來:「你們憑什麼要帶他們走?你們不是來捉我們兩個江湖小殺手麼?」  佟小峰嘻嘻笑著:「我們找到了寶貝,不捉你們了!」  佟小天也笑著:「我們無憑無據,捉你們幹什麼呵?不捉了!不捉了!」  白衣仙子已知其意,含笑說:「我的兩個孩兒,目前恐怕不能跟隨兩位走。」  佟小峰一怔:「他們是你仙子的兒子?」  「是!」  佟小峰一下揪住自己的頭髮,對佟小天說:「兄弟!我是不是高興得糊塗了?怎麼沒想到我們的寶貝還有一個母親的?」  「是呵!我們的寶貝不像我們,從小就沒有父母,由師父抱了去,不用問任何人。」  「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求求仙子吧!請她割愛,讓我們帶走。」  「不錯不錯!我們又不是要地的心肝兒,只不過十年八年,又送他們回來。」  青青悄悄問白衣仙子:「師父,這兩位怪前輩是什麼意思的?幹嘛要帶豹兒少掌門走?」  白衣仙子說:「他們看中了我的兒子,要收他們為徒,帶回遼東傳授他們的武功。」  「哎!原來這樣。」  這時,兩個怪物向白衣仙子作揖打拱,一個說:「我們一時高興過頭失態,請仙子原諒。」另—個說:「請求仙子看在我們以往的情分,讓他們隨我們回遼東。」  的確,遼東雙怪這次從遼東入關,除了去探望墨明智和慕容小燕外,更想尋找一對雙生子為徒,傳授自己的衣缽,使遼東雙子門的特異武功,不致失傳和後繼有人。別看他們行為怪異,但選擇弟子,卻是非常的嚴格,除了人品好,天資出眾外,更要是一對孿生的兄弟和姐妹。他們尋找了十多年,沒找到—個合心意的人,不是資質愚蠢,就是人品不好;再不然,就是不是雙生子。雙子門,不是孿生兄弟姐妹,就首先沒資格成為雙子門的弟子。正因為這樣,所以遼東雙子門,不像其他們派,有那麼多的弟子,往往幾代都是單傳下來。現在他們發現了豹兒、苞兒這—對雙生子,他們—下看出來了,不但天資極好,人品也好,不然,他們就不會出來搶救翠翠了,這是難得的機會,怎不高興得手舞腳踏在地下打起滾來?  白衣仙子婉轉拒辭說:「恐怕犬兒資質淺薄,不堪造就,有負兩位的好意。」  佟小峰說:「仙子!別客氣,我們兩個怪物,從來不會看錯了人,令郎天資是上上人選,正是我們夢寐以求的人。」  佟小天說:「仙子放心,我們絕不敢搶你的兒子。他們仍然是你的兒子,我們只不過帶回遼東,十年八年,便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誰也不敢小看了他們。」  翠翠忍不住了:「你們別發夢了!你們想做我豹哥、苞哥的師父?他們做你們的師父還差不多。」  佟小峰一怔:「他們做我們的師父?」  佟小天問:「他們武功比我們還好?」  「是呀!不妨你們比試一下。」  白衣仙子連忙說:「翠丫頭,別亂說話。」  翠翠叫起來:「師父!難道你讓豹哥、苞哥跟他們走麼;」  商良這時笑嘻嘻跑過來了:「我來做個公證人好不好?」  青青問:「爹!你做什麼公證人的?」  「遼東雙怪和萬里兄弟比試武功,誰勝誰就拜誰為師,跟誰走,我來做這個公證人不好麼?」  翠翠首先叫好起來:「這樣太好了!省得他們以後又要賴皮不認帳。」  商良問遼東雙怪:「兩位認為怎樣?」  佟小峰困惑地打量豹兒和苞兒,問小天:「兄弟,我們比不比試?」  「這對俊娃娃能勝得了我們?」  商良又進一步笑問:「兩位總不會害怕得不敢比試吧?」  這一下,不啻激怒了遼東雙怪,—個說:「誰說我們害怕了?」一個說:「我們遼東雙俠會害怕嗎?」  商良笑著:「好好!我早知道兩位不是害怕的人。」  佟小峰問:「那你還幹嗎問我們害怕不害怕的?」  佟小天也追問:「你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看小我們?」  商良怕這兩個怪物會胡纏下去,連忙說:「不不,兩位名動武林,譽滿江湖,—向不畏任何強暴,怎會害怕呢?」  「唔!這還差不多。」  「好好!你來做公證人好了!」  商良問豹兒、苞兒:「兩位小兄弟,你們怎樣?要不,你們拜他們為師也不錯,不過得跟他們去那冰天雪地的遼東了!十年八年才能回來。」  苞兒說:「不比試,我們怎麼知道他們能不能做我們的師父?」  豹兒說:「好!比試就比試。苞弟,你退回去,由我一個人來接他們。」  「豹哥!我……」  豹兒附耳輕說:「兄弟,我聽出已有人到來,你小心保護母親,並告訴翠翠她們,叫她們提防意外。」  「哪你一個人對付他們?」  「我—個人比較好,以免分心。」  「豹哥,那你小心了!」苞兒退了回去。  遼東雙怪愕然,問豹兒:「你一個人?」  「是!」  「那你輸了怎麼辦?一個人跟我們走?」  「我輸了,兩個都跟你們走。」  「寶貝!到時你不會討價還價吧?我們帶的是你們兄弟兩個人,一個人我們要來無用。」  商良說:「兩位放心,還有我這個公證人哩!他輸了,我要他們兄弟兩人都拜你們為師,絕不會賴帳。」  佟小峰說:「小兄弟,你想清楚了,我們與人交鋒,從來都是雙雙出手的,時一個人是這樣,對—百個人也是這樣,到時你不會說我們兩個對你一個吧?」  佟小天說:「到時,我們將你們兄弟兩人,也訓練成這樣,要就不動手,一動手就是兩個人。這是我們遼東雙子門的規矩,也是雙子門的武功特色。」  「晚輩明白,請前輩出手。」  「什麼!?你叫我們先出手?」  翠翠擔心的說:「豹哥,你別大意了,你要是敗了,就會害得師父孤身隻影留在雲南,也會害得我和姐姐跟你們去遼東。」  佟小峰愕然:「什麼!?你們也跟去遼東?我們雙子門要你這兩個江湖小殺手幹嘛?」  佟小天說:「你們跟去了,我們的兩個徒弟還能專心學藝嗎?不行不行!」  商良說:「我的小觀音,你少說兩句好不好?不然,這兩個怪物就沒完沒了,不用比試了!」  豹兒說:「翠妹,我會小心的。」他轉向遼東雙怪說,「前輩不先出手,我就出手了!」  「好呀!你先出手吧!我們不還手。」  「對!我們先讓你三招,讓你乖乖地跟隨我們!」  豹兒面對兩位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更感到他們的武功怪異莫測,不敢大意,而且這一交鋒,他也輸不起。於是他暗運真氣佈滿全身,以指代劍,出手就是無影劍法,端的莫測,指到驚人。手中雖無劍,卻足劍氣森森,縱橫萬千。  遼東雙怪一看心頭凜然,暗想:這麼小小的年紀,怎麼有如此的功力?別不是我們看走了眼,別小溝裡翻船才好。遼東雙怪身形驟然分開,跟著以不可思議的身法撲了回來。豹兒凌空躍起,人在空中,指勁發出,一招兩式,直取雙怪的雲門穴位。雙怪左右交義,來回閃動,險險避開了豹兒的劍指,竟出人意外的欺近了豹兒的身邊,—個抓頭,—個揪腳,想—下將豹兒舉了起來。這是雙怪抖出了平生的一招絕技,名為「雙鬼拍門」,從來沒有失過手。剛才舉起翠翠,也就是這—招。豹兒真氣布體,身形急轉,雙怪剛伸手接近時,竟然給豹兒急轉發出的真氣震飛了開去,雙怪驚訝得立在遠處。幸而雙怪武功不凡,雖然震飛,卻能平穩的飄落下來。作為武學大師的目光看出,他們已是先輸了一招。但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能看出。因為雙怪的功力太好了,似乎是自己躍開?巧妙落下,不是為豹兒的真氣所震飛,不露絲毫敗跡。就是豹兒,也不知道雙怪是為自己的真飛震飛了,以為他們閃開了自己的一招無影劍法。的確,豹兒在身形急轉時,同時也發出—招.無影劍法。這—招無影劍。不啻為雙怪掩蓋了是豹兒激盪的真氣震飛了的真相。  佟小峰愕異說:「兄弟,這小娃娃不會是有—門邪功吧?」他仍然不相信豹兒有一身奇厚無比的真氣,認為武林中,除了墨明智,—個少年不可能練出這深厚的真氣來。  佟小天也說:「看來他是有—身邪氣。」  「可是這小娃娃—臉厚道,並不像練過歪門邪道的功夫呵!行為也極為正道,沒半點邪惡乖戾之處,反而那叫什麼翠丫頭的小姑娘,卻帶著—些邪氣。」  「是呀!不會是那丫頭將邪氣傳到這娃娃身上去了?」  翠翠又氣又笑:「你們兩怪物,才一身邪氣的!」豹兒問:「兩位前輩,我們還比不比試?」  佟小峰說:「比呀!為什麼不比?」  佟小天說:「除非你自認輸了,就可以不比了!娃娃,認輸吧。」  翠翠忍不住說:「真胡說八道,我豹哥會認輸嗎?你們害怕,認輸好了!」  佟小天問:「大哥,這娃娃不認輸怎麼辦?」  「再比試下去,叫他認輸為止。」  「好!這一次輪到我們先出手了!」  雙怪話落人起,身影交換,直拍豹兒。豹兒也身形驟轉,出指進招。無影劍法,是方悟禪師嘔心瀝血,皓首窮經,在本門派的劍法上,融匯了佛門的達摩劍法所創立的一套劍法,意在與西門劍法試比高下,怎麼補救,遮蓋本門派劍法的不足和破綻,因而也就成了克制本門派劍法的剋星。它出劍無聲,進招無影,雖是殺手之劍,但完全去掉殺手之劍的戾氣和凶殘,指在克敵制勝。當然,它也有十多招是凌厲無比殺著,那是不到必要時不抖出來的。  遼東雙怪感到已遇平生少有的對手,盡情抖展出雙子門各種獨特的奇招怪式,豹兒也極力發揮了無影劍法微妙、奇變的招式。眾人只見交戰雙方身形如流光飛電閃耀晃忽不定。尤其是遼東雙怪,滿場儘是他們的飄忽不定的身影,不知誰的身影是真是虛。雙怪無法揪住豹兒舉起來,扔出去,只能以這種似形無形的身法擾亂了豹兒的注意力,分散了豹兒的精神,伺機出手取勝,眾人只聽見啪啪響聲不絕,那是雙怪擊在豹兒身上的掌聲,要不是豹兒一身真氣護體,練成了奇異的內功,單是雙怪其中的一掌,就將豹兒拍飛。  豹兒也感到跟前雙怪人影亂晃,虛實難分,有時認為是實,一劍發出,卻是虛影,身上反而中了其中—怪的一掌。他也感到驚恐,無影劍源源如黃河之水的抖出,不管對方是虛影還是實體。眾人只聽見指勁嗤嗤,劍氣萬千,這真是一場少有的高手比武。豹兒感到與雙怪比武交鋒,比與青年黑衣劍手張劍交鋒更吃力。張劍還有形可追蹤,劍法瞭如指掌,而遼東雙怪,簡直是兩團幻影、輕煙,自己明明是刺了對方,對方就是不倒。  雙方幾乎交鋒了上百招,最後遼東雙怪說:「娃娃,我們不再打了!」人影倏然分開,劍氣掌風指勁也同聲消失。遼東雙怪累得氣喘,一左一右坐在地上透大氣。豹兒立在他們的中間,衣服、頭髮散亂,反而精神奕奕。而遼東雙怪的衣服,幾乎成了百孔千瘡,比叫化穿的衣服還破爛,它們都是為豹兒的指勁劍氣所洞穿,眾人看得駭然異常。  豹兒神態有些茫然,問:「我們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我們不給你這個小邪門累死,也會累壞。」  白衣仙子走過來問雙怪:「兩位沒事吧?」  不問還好,一問,雙怪氣來了。一個說:「你別來假惺惺,你生的兒子是人嗎?簡直比我們還怪!揪不動,拍不飛。」另一個說:「你這仙子,怎麼養出一個稀奇古怪的小邪門來?將我們累死累壞了!」  原來他們掌力擊在豹兒的身上,完全叫豹兒吸去了。豹兒是越戰越有精神,他們卻是越戰越力不從心,弄得自己內力幾乎不見了—半,哪裡還有內力再戰鬥下去?  白衣仙子知道原因,歉意的說:「犬兒有不是的地方,請兩位原諒,我給你們賠禮了!」  一個說:「你賠禮就算了嗎?我這身衣服你賠不賠?」  —個說:「我們這身衣服都叫小邪門的手指洞穿,還能穿嗎?」  白衣仙子一笑:「我馬上叫人給兩位拿兩件衣服來!」  同時翠翠也奔過來問豹兒怎樣?豹兒說:「我沒事,不知兩位前輩有事沒有?」  「你怎麼還關心這兩個怪物呀!」  「翠翠,他們並不是什麼惡人,也……」  驀然,兩條黑影如飛矢流星驟然從樹林射來,兩把又快又準又狠的利劍,一把刺在翠翠的背上,一把刺在豹兒的心胸上。這是飛鷹堡主諸葛仲卿派來接應遼東雙怪的兩隻飛鷹,無後和無容。他們悄然而來,伏在樹林中,伺機出手。現在他們認為機會來了,驟然而出。因為在剛才的交鋒中,他們根本不可能下手。他們真是一流的上乘殺手,一擊而中,準備一中而走。要是刺殺了豹兒和翠翠,去了這兩個勁敵,龍門薛家寨可以說沒人可與飛鷹堡的人交鋒對敵。  這一電光石火般的突變,眾人完全驚呆了,連叫喊也來不及,就是連身法極快的遼東雙怪,也來不及出手阻止。可是跟著又是出人意外的變化,刺中豹兒的無後見豹兒不但不受傷,一身奇厚的真氣,反而將自己這個一流殺手震得劍斷人飛;擊殺翠翠的無容,感到自己的一把劍刺在一塊堅硬無比鐵板上,雖然劍沒有給震飛震斷,但也給自己的擊殺力,反彈得手臂麻痛。她驚駭不已,再也不敢停留,也顧不了同來的無後,抽身飛逃。等到眾人驚醒過來時,這名在飛鷹堡排名十二的無容,已走得無影無蹤。要不是眾人關心豹兒和翠翠,無容就算逃過了薛女俠這一關,也逃不過遼東雙怪之手。  這兩名飛鷹堡的殺手,要是刺殺別人,可以說—擊必中,告功而去,可是他們刺殺的對象是豹兒和翠翠,真是找錯了對象,他們哪裡知道豹兒和翠翠身上穿了一件連寶刀利劍也刺不入、砍不進的鐵甲蟒蛇皮的背心,所以才出現這麼意外的結果。要不然,豹兒有一身真氣護體,可能不死,但翠翠是必死無疑。現在翠翠只是給無容劍刺的勁力,擊得往前踉蹌幾步而已,這一來是無後、無容來得太過突然而快;二來豹兒和翠翠也一時在交鋒之後高興而疏忽了防範。  眾人紛紛奔過來關懷豹兒和翠翠,以為他們不死,也一定身受重傷。看的看,問的問。連遼東雙怪也跳起來關懷他們傷得怎樣?關懷之情不下於親人。  眾人見豹兒、翠翠絲毫沒見半點傷,說話、行動、氣色跟以往—樣,又驚訝了。遼東雙怪更搔著腦袋,一個說:「兄弟!這真是邪門呵!怎麼他們竟然刀槍不入,會不會他們的身軀是精鐵鑄成的?」另—個說:「不!是石頭琢成的。」  「是精鐵!」  「是石頭!」  「我明明聽到利劍刺在他們身上,發出精鐵似的響聲,怎麼是石頭了?石頭有這樣的響聲嗎?」  「不!是石頭,有的石頭堅如精鐵,也能發出哨的響聲來!要不,你叫他們脫下衣服來看看,是精鐵還是石頭。」  「對!叫他們脫下衣服看看。」  眾人看見豹兒、翠翠無事,驚訝,高興,現在一聽這兩個怪人的爭淪,先是好笑,一個人的身體,怎麼是鐵鑄石琢的了?說他們練成金鐘罩、鐵布衫還差不多,或是佛門金剛不壞的神功也可以,絕不會是鐵鑄石琢而成。後來—聽兩個怪物竟要叫豹兒、翠翠脫下衣服看,豹兒還可以,翠翠是個女孩子,行嗎?薛女俠說:「你們兩個也算是他們父輩的人了,怎叫他們當眾脫下衣服來看?白姐姐礙於情面不好說你們,我不能不說了!」  翠翠說:「媽!別跟他們多說,先將他們捉起來,吊在樹上拷打。」  「  薛女俠說:「丫頭,他們說的是胡鬧活,也用不著將他們吊起來拷打。」  翠翠眨眨眼:「媽!我卻不怪說胡鬧話,而認為他們太過陰險奸詐了!」  遼東雙怪一怔,一個問:「我們怎麼陰險奸詐了?」一個說:「我們是陰險奸訃的小人嗎?」  翠翠說:「你們還不陰險奸詐?你們故意找我們比試,卻叫兩個殺手伏藏在樹林中,伺機進行暗殺,幸而上天可憐,我們有神功護體,才沒有死!這不是陰險奸詐是什麼?你們還假惺惺收我豹哥、苞哥為徒,傳授你們的武功。我看你們是不安好心,想在半路上殺害了他們,而沒人知道。你們用心好狠毒呵!」  遼東雙怪聽了全傻了眼,跟著著急得跳起來。一個說:「你這小女邪門,不怕冤死了人嗎?」一個補充:「你冤死了我們,不怕到閻王爺面前割了你的舌頭?」  翠翠說:「閻王爺要割,也會先割了你們的舌頭,絕不會割我的。」  「閻王怎麼割我們的了?」  「是呀!我們又役冤死人,割我們幹嘛?」  翠翠問:「你們還說沒冤死人?你們沒憑沒據,說什麼薛家寨的人血洗了藍家堡,又說我們殺害了謝女俠,不是冤枉人是什麼?」  遼東雙怪給翠翠說得一時啞口無言。  翠翠又說:「你們是道聽途說,就來捉人,而我們是有憑有據,怎麼冤枉你們了?說,你們是自己綁手綁腳吊起來,還是要我們來動手?」  這時苞兒和青青將受傷跑不多遠的無後捉了回來,擲在眾人面前。原來無後在刺中豹兒後,不但給震得劍斷人飛,他一條右手臂也給震得斷成三截,摔下來時,又碰傷了腰骨。他忍痛逃跑,給追蹤而來的苞兒、青青捉住了。苞兒和青青是在見豹兒、翠翠無事後,心中憤怒,進樹林裡追蹤搜索時捉到的。  遼東雙怪一看,是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身邊的一名高手,不由吃了一驚,脫口驚問:「是你!?」  商良故意訝然問:「他是兩位門下的弟子?難得,難得!」  遼東雙怪更跳了起來:「他是我們的弟子嗎?」  「我們有這樣的弟子嗎?」  「別說我們現在還沒有弟子,就是有,也不會要這麼個暗裡突然襲擊的小人做弟子。」  「這樣的人做了我們弟子,那不將我們遼東雙子門的名聲全敗壞了?」  商良義故意笑問:「那麼,你們怎麼認識他的呢?」  這一問。又挑起了雙怪一連串的話:  「認識就是我們的弟子嗎?」  「現在我們認識你了,你是不是我們的弟子?」  「大哥,這個人油腔滑調的,不行,他不能做我們的弟子。」  「兄弟,你是不是糊塗了?他怎是我們的弟子了?你幾時收了他的呢?」  「大哥!我是說,他要是承認是我們的弟子怎麼辦?」  「你這樣說,他打蛇隨棍上,承認是我們的弟子怎麼辦?」  「不錯不錯!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佟小天轉頭對商良說,「你千萬別打蛇隨棍上,說是我們的弟子,不然可害苦我們了!」  眾人聽了不禁好笑。這兩個怪物,真是人間的一對活寶,胡纏亂來,目問自答,離題萬丈。翠翠笑著啐了他們一口:「誰認是你們的弟子了?」  「對對,不認最好。」  「女小邪門,我們多謝你啦!」  「哎!你們別想轉移方向。我來問問這個偷襲的無恥小人,看看他是什麼人,」  佟小峰說:「你別問,我知道他是飛鷹堡的人。」  其實不用雙怪說,薛家寨的人—看來人的衣服、裝束和所用的兵器,就知道來人是飛鷹堡的十三鷹了。  翠翠故作不知:「原來是飛鷹堡的人哪!是你們叫他們伏藏在樹林中來暗算我們的呀?」  「我們幾時叫他們伏藏在樹林裡了?」  「他們來我們也不知道哩!」  「哦!?你們不是同來的嗎?」  「誰跟他們同來了?」  「我們兩個是自己來的。」  「你們別想推得乾乾淨淨,我來問他,就什麼都知道了!」翠翠踢了無後一腳,問,「你們是不是跟隨遼東雙怪來的?」  無後說:「是!」  遼東雙怪一下叫起苦來,一個說:「你怎麼也胡說八道的?」另一個說:「這不冤死了我們嗎?」  翠翠又問無後:「是不是他們叫你們伏在林子裡來暗算我們?」  無後雙眼轉了一轉,打量眾人不出聲。心想:要是自己回答是,可以引起薛家寨的人與遼東雙怪為敵,或者就此殺了雙怪,那武林中的俠義人土,更與薛家寨的人有仇恨了。  翠翠道問:「說呀!你怎麼不說話?你怕雙怪殺了你?放心,我們可保護你一條命,他們絕對傷不了你。」  無後故意歎了一聲:「是!」  這一下更弄得遼東雙怪跳了起來,大聲叫喊冤枉。商良笑著:「喂!你們別嚷,現在人證物證齊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佟小峰說:「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們跳到黃河也洗不乾淨了!」  佟小天說:「真是賊咬一口,比毒蛇還毒呀!」  翠翠叫人將無後抬進薛家寨去,給他醫治傷處,並好好看守。遼東雙怪又傻了眼,問:「你們就這樣將他抬走了?」「那我們的冤枉怎麼辦?」  翠翠笑著:「現在我們什麼都清楚了!已不需要他了,不抬下去怎樣?你們是不是想殺人滅口?」  遼東雙怪一下又怔住,佟小峰問:「我們會殺人滅口嗎?」   佟小天說:「我們會是這樣的卑鄙小人?」  翠翠說:「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不將他抬走,我不大放心。」  無後給抬進薛家寨,遼東雙怪問:「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們?」  商良笑著:「你們最好自己捆綁自己,別叫我們動手。」  遼東雙怪定了眼,半晌,佟小峰問佟小天:「兄弟我們怎麼辦?要不要自己捆自己?」  「大哥,看來我們只好自己捆自己了!」  「我們不能跑嗎?」  「跑!?那不更是作賊心虛?別說跳進黃河,就是跳進長江也洗不乾淨,得背一世的污名,還能在武林中立足?」  「好!我們就自己捆自己。兄弟,你先來捆我。」  「大哥,我捆你,那我自己怎麼捆?」  翠翠咯咯笑起來:「你們真的自己捆自己嗎?」  「我們不自己捆自己,難道要你們動手?我們光彩嗎?」  「對對!我們遼東雙怪絕不是歪種,絕不能讓人捆,得自己捆自己。」  翠翠又問:「這下,你們嘗試到給人冤枉的痛苦了吧?」  「當然痛苦啦!比刀子割還痛苦。」  「大哥!我現在才知道,給人冤枉是那麼的難受。」  「那你們幹嘛冤枉我們血洗藍家堡、殺害了謝女俠?我們好受嗎?」  遼東雙怪更傻了眼,佟小峰問:「你這女邪門,一早就知道我們是冤枉的了?」  佟小天問:「你一早知道,幹嘛還來捉弄我們?」  「不這樣,你們怎知道給人冤枉的難受?不這樣,你們怎看出飛鷹堡人的險惡用心?我們可不像你們那麼稀里糊塗,去聽信飛鷹堡人的胡說八道,連青紅皂白也分不清楚,還自稱是什麼武林中的包青天哩!」  遼東雙怪楞了半晌。佟小峰說:「兄弟,看來我們真是稀里糊塗,冤枉了好人。」  佟小天說:「大哥,那我們不是當不成武林中的包青天了?」  翠翠笑著:「你們還想當包青天哪!不當包糊塗就算好了!」  白衣仙子這時說:「兩位一向俠肝義膽,見義勇為,疾惡如仇,古道熱腸,聽了這些慘絕人寰之事,怎不惱怒?」  佟小峰說:「仙子,你不是罵我們稀里糊塗,一時衝動,受人利用了吧?」  佟小天說:「仙子也罵得對呵!以後呀,我們得清醒清醒一下才好。」  薛女俠笑著:「好了!現在事情已弄清楚,兩位請進寨坐,喝杯酒怎樣?」  翠翠說:「媽!我們還有一事未了哩!」  「丫頭,還有什麼事未了?」  佟小峰問:「小邪門!你又想怎麼捉弄我們了?」  佟小天說:「我們算怕了你好不好?頂多包青天讓你來當,我們不當!」  翠翠笑著:「這個可不敢受。」  「那你還有什麼事未了?」  「對對,你說出來,我們一併了斷。」  「我是說,你們與我豹哥的比試怎麼算?是你們拜我豹哥為師,還是我豹哥拜你們為師?嗯?」  佟小峰一聽,望著佟小天:「我們拜那小邪門為師?」  「我們幹嘛要拜他為師?我們輸了嗎?」  「沒有呀!我們只是坐下來休息。兄弟,坐下來休息不算輸吧?」  「當然不算輸,那小邪門不是一樣站著休息吧?我們還可以坐下來,他連坐也不敢坐。」  「那是小邪門輸了?」  翠翠問:「那麼說,是我豹哥拜你們為師了?」  佟小峰慌忙搖搖手說:「不不,他千萬別拜我們為師,他—身莫名其妙的邪氣,我們不敢收。」  「對對!再說他也沒有輸呵!怎麼拜我們為師了?」  商良笑著:「我看,你們該拜我們的小兄弟為師才是。」  「我們怎麼要拜他為師了?」  「我們輸了嗎?沒有呵!」  「沒輸!兩位的衣服怎麼會千孔百瘡的?可是我們小兄弟的衣服。連一個孔也沒有。」  「這樣,我們就該拜他為師了?」  「我們拜他為師,又該拜你做什麼?」  商良笑著說:「對不起,你們應該稱我一聲師叔祖才是。」  翠翠說:「那我呀,是你們的師叔啦!」  佟小峰問:「那白衣仙子我們怎麼稱呼?」  佟小天說:「那不要稱她為師祖爺了?」  翠翠笑著說:「是呀!你們還有兩位師曾祖哩!一個是點蒼派的老掌門;一個是薛家寨的老寨主。這裡所有的人,不是你們的師伯,就是你們的師叔。以後呀,你們有那麼多的師伯、師叔們,不怕人再欺負你們了!也不會稀里糊塗的上飛鷹堡主的當。」  遼東雙怪說:「怎麼我們一下矮了幾輩人了?」  白衣仙子笑說:「翠丫頭,別再捉弄兩位前輩了。」她又對雙怪說:「你們別聽那丫頭胡說八道的。你們之間,誰也沒輸,誰也沒贏,誰也不拜誰為師。」  遼東雙怪心中有數,他們是輸了一等,感到自己怎麼也勝不了豹兒,但也並沒有徹底的輸。佟小峰笑著:「還是你仙子說話公道,可是你生的兩個兒子,收的兩個弟子,都有些邪門,而且他們的武功,可都不是無回劍門的武功呵!」  「我的兒子和弟子,都另有奇遇,不全是我傳給他們的武功。」  「原來這樣,兄弟,我們怎麼沒有奇遇的?碰上的,都是些倒霉的事情!」  商良問:「你們說夠了沒有?」  「說夠怎樣?沒說夠又怎樣?」  「說夠了請進寨喝酒,沒說夠也請進寨喝酒再說。」  遼東雙怪大喜,一個說:「不錯不錯!」一個說:「妙哉!妙哉!」  眾人正想人寨時,豹兒突然說:「奇了!怎麼那兩個人仍伏在西邊樹林裡不出來的?」  眾人一怔,怎麼還有入伏在樹林裡?翠翠問:「什麼!?還有人伏在西邊樹林裡?你怎麼不早說?」  「因為他們一直伏在那裡不動。」  「他們幾時伏在哪裡了?」  「當我與兩位前輩剛比試時,他們就伏在那裡了!」  「會不會是飛鷹堡的另外二隻鷹?」  「看來不會,當飛鷹堡的人從東邊樹林突然向我們偷襲時,他們曾輕輕的驚叫了一聲,好像為我們擔心。」  「那麼他們是什麼人?」  「不清楚,恐怕是偶然路過這裡的人。看見我們交鋒,或者害怕,或者不想惹是非,因而一直伏在那裡不動。」  「剛才你一直不出聲,就是注視、警惕他們?」  「是!」  原來豹兒的內力異常深厚渾雄,早已發覺東西兩邊樹林裡都先後有人悄然而來。所以在自己與雙怪比試時,才附耳對苞兒輕說,叫苞兒和翠翠保護母親,提防意外。後來果然發生了飛鷹堡的人從東邊樹林襲來的事。苞兒和他們就以為再沒有人伏藏了。  豹兒不同,他雖然猝遭東邊樹林的人驟然襲擊自己,仍不敢大意,仍注意西邊樹林裡的動靜,但卻暗暗驚訝。他聽到了細微的驚叫,似乎為自己的生死擔心,又疑惑了,難道他們不是飛鷹堡的人?是路過這裡的鄉人?還是其他武林中人?所以別人在怎麼和雙住說話,他一直不出聲,凝神注意西邊樹林裡人的動靜,以防意外。直到眾人要進寨了,西邊樹林裡的人仍然不動,因而豹兒才感到奇怪,說了出來。  翠翠說:「我去看看他們是什麼?」他剛說完,遼東雙怪早巳身形驟起,撲進西邊樹林裡,跟著是佟小峰喝聲:「你們是什麼人?給我們滾出來!」佟小天的聲音也響起來:「你們再不出來,我們就會將你們扔出來了!」  豹兒、苞兒、青青、翠翠也跟著奔來。商良夫婦和白衣仙子也飛身人林,他們擔心雙怪一時誤傷了好人;也但心雙怪為伏藏著的人所傷。不論傷了任何人,薛家寨人都不大好說話,除非是傷了飛鷹堡的人。  他們先後撲人樹林,看見了一樣叫人驚奇的現象:只見一件骯髒的道袍,抱成一團,像一團髒球似的從草叢裡滾了出來。  遼東雙怪愕了眼,一個說:「這是什麼東西的?」一個說:「大哥,不好,這可能是團怪物,會自行爆炸傷人。我們快跑!」  豹兒等人也是一怔,趕忙閃避。這個髒球突然彈了起來,沒有發生爆炸,卻發出了哈哈大笑的得意笑聲。眾人一看,是位年近古稀的老道士、瘋瘋顛顛在捧著肚皮大笑。  遼東雙怪又傻了眼。佟小峰問:「你這瘋雜毛,怎麼滾出來的?」  佟小天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想嚇死我們嗎?」  商良夫婦和白衣仙子,更是啞然失笑,這不是別人,正是終南山的瘋道人,也是武林中一個出名的怪物。  瘋道人說:「你們不是叫我滾出來嗎?我瘋道人現在不是滾出來了?還有什麼意思?」  「你就真的滾出來?」  「我不滾出來,不怕你們將我瘋道人扔了出去?我這麼老,經得起你們扔嗎?不早叫我瘋道人去閻王爺面前報到?」  這時中州女俠楊柳也從隱藏處走了出來。笑著說:「我還以為遼東雙怪膽大如天,誰知竟害怕一個瘋老道。」  「誰怕這個瘋老雜毛了?」  「我們怕他什麼?怕他發瘋麼?」  楊柳笑著說:「既然不怕,幹嘛嚇得要逃跑的?」  終南山瘋道人和中州女俠楊柳,除了白衣仙子認識外,其他的人都不認識。商良和薛女俠只聞其名而從未見面。至於豹兒、苞兒、翠翠他們,就更不認識了。  白衣仙子見是他們,有些驚喜,便走過來說:「瘋道長、楊女俠,是什麼風將你們也吹來這裡了?」白衣仙子還以為他們是來相助薛家寨的,哪裡知道他們是為飛鷹堡的武林帖而來薛家寨的呢?  瘋道人說:「仙子,我老道也不知是什麼風吹來。初時以為是一股正義之風,現在看來,恐怕是一股歪風吹來了!」  楊柳女俠說:「白姐姐,不瞞你說,我們是接到了飛鷹堡的武林帖而來的。我們怎麼也想不到,所謂的兩位江湖小殺手,竟然是姐姐的高足。薛家父女,我不瞭解,但姐姐的為人,我怎能不瞭解呢?耿直正義,極明事理,從不護短。看來,我們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了,上了別人的當了!」  原來瘋道人和楊柳女俠擔心遼東雙怪獨闖龍門山有閃失,悄悄跟蹤而來。他們趕到龍門山薛家寨時,便碰到了遼東雙怪與點蒼派的掌門夫人白衣仙子在爭論,心中驚奇,尤其是楊柳女俠,暗想:怎麼白姐姐也千里迢迢從雲南趕來了?她是為飛鷹堡堡主的武林帖而來?怎麼不先去奇雲山莊與大家見面,卻獨闖薛家寨向薛家父女討回公道?既然這樣,怎麼又和遼東雙怪爭吵起來了?為了知道原因,楊柳女俠和瘋道人便決定先不露面,隱藏在樹林中看個究竟。誰知一聽,兩個所謂的凶殘的江湖小殺手,竟然是白衣仙子的弟子;那一對生得一模一樣的青年,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以後又看到豹兒獨自一人力戰遼東雙怪,居然交鋒上百招,不露敗跡,還略佔了上風,不由得驚訝極了!白姐姐竟能將自己的兒子,教調得這樣的俊秀、出色,以後又突然發生了飛鷹堡人刺殺的驚人突變,使瘋道人和楊柳都驚震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風雲變幻 上一回說到楊柳和瘋道人隱藏在樹林中看到了他倆意想不到的事變,楊柳女俠便想躍出搶救,瘋道人拉住了她:「別急!他們沒事。」  楊柳女俠一看,又驚愕了,被刺殺的,反而沒事,而刺殺者,一個給震得劍斷人飛;一個給震得像斷線的紙鳶,逃得無影無蹤。這是什麼武功?難道白衣仙子的令郎和高徒,練成了佛門金剛不壞的神功?這不可能,就是少林寺的高僧,也沒有幾個練成的。他們小小的年紀,怎能練成?瘋道人和楊柳女俠,要不是親眼目睹,真不敢相信。  後來他們聽了遼東雙怪和翠翠的一番對話,又看見苞兒、青青將受傷的無後提了回來,不加以殺害,反而命人給其醫治,他們十有八九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血洗藍家堡和殺害謝女俠的,不是薛家寨,也不是這兩個江湖小殺手,必另有其人。單以白衣仙子的性格和為人,絕不會容許自己的兒子和弟子這麼慘無人道的。何況謝女俠與白衣仙子的交情非淺。  瘋道人和楊柳女俠見遼東雙怪與薛家寨的人消除誤會,化干戈為玉帛,正想出現,誰知遼東雙怪也感覺到樹林中有人,驟然撲來,大聲喝喊。瘋道人說:「楊女俠,你先別出現,讓我瘋老道戲戲這一對活寶。」於是他故意抱成一團的滾了出去,嚇了遼東雙怪一跳。  楊柳女俠見白衣仙子也來了,便閃身出現……  白衣仙子聽瘋道人和楊柳女俠這麼一說,既高興也感激:「要是瘋道長和楊妹妹明白其中緣由,能化解這一場武林仇殺,我和薛家寨的人,將感激不盡。」  「白姐姐放心,我和瘋道長回奇雲山莊,一定向群雄說清楚,叫大家另查找真正的兇手。」  遼東雙怪突然吼起來!一個說:「你們還想回奇雲山莊麼?」另一個問:「你們還想藉機逃走?嘿嘿,我雙怪不是這麼好捉弄的?」   瘋道人和楊柳女俠愕然:「你們怎麼了?」  遼東雙怪瞇起了—雙眼睛,露出一股如利刃般的光芒,團團圍著瘋道人和楊柳女俠上下打量起來。  楊柳女俠問:「你們瘋了嗎?幹嗎這樣打量我們?」  瘋道人說:「你我小心了,這兩個怪物瘋起來,可不是人樣。」  佟小峰說:「我們不是人樣,你們就是人樣了?」  佟小天說:「我們這麼打量你們,你們心中有數。」  楊柳女俠問:「我們怎麼心中有數啦?」  「嘿嘿!說!你們兩個偷偷摸摸藏在這裡幹什麼?」  「飛鷹堡的那兩個卑鄙小人,是不是你們吩咐他們這樣幹的?」  「你以為我們是糊塗蟲,聽你們胡說八道?你們騙得了仙子,騙不了我們。」  「你們是不是見情不妙,想回奇雲山莊通風報信?」  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給遼東雙怪似是而非的一連串問話,弄得啼笑皆非。白衣仙子起初見遼東雙怪突然發作,不知是怎麼回事,現在才明白了,於是笑著說:「遼東雙俠,你們恐怕誤會瘋道長和楊妹妹了!」  豹兒也說:「兩位前輩,他們要走的話早巳走了,也不會等到現在才走。」  瘋道人說:「你們兩個,是不是受了別人的氣,沒辦法出氣,現在來拿我們出氣?」  楊柳女俠笑著說:「瘋道長,誰叫你剛才戲弄了他們呢?現在他們不拿我們出氣拿誰來出氣?」  佟小峰說:「胡說!我們幾時受人氣了?」  佟小天說:「我們肚子裡可撐船,怎麼會受人氣呢?」  楊柳女俠笑問:「那你們想怎樣?」  「不准走!」  「給我們留下來!」  楊柳女俠說:「我們是回去向群雄說清楚呀!叫他們消除誤會,避免一場仇殺。」  瘋道人說:「這是正經事,你們兩個怪物別再胡鬧了!」  「我看你們才胡鬧哩!」  「這一場仇殺,憑你們兩個能化解嗎?」  「你們真的想化解?明天他們就來攻打薛家寨,你們大可以到明天才說清楚,何必要急急忙忙地趕回去?」  「你們這樣趕回去,一定不安好心。」  「首先,真正的殺人兇手和暗中策劃者就會事先跑掉或再不露面。」  「不錯!這樣,你們不是通知他先逃跑嗎?」  「他們就是不跑,也會暗中想辦法殺了你們,或者你們還未到奇雲山莊,在半路上就給人害了!」  「是呀!到時又說是兩個江湖小殺手干的,仇恨不是被煽得更大了嗎?」  眾人起初還以為遼東雙怪在無理取鬧,後來越聽越感到這是聰明智者的話,並不是無理取鬧,而是為瘋道人和楊柳女俠著想,也為薛家寨的人著想。瘋道人和楊柳女俠聽了,心中也悚然起來,心想:既然有人存心挑起這一場武林大屠殺,怎能就此輕易打消?楊柳女俠側頭問遼東雙怪:「你們的意思是叫我們留下來?」  「不錯!不留也得留。」  「我看,在奇雲山莊的那一夥人,不是糊塗蛋,就是牛鬼蛇神,你們回去想當糊塗蛋還是想當牛鬼蛇神?」  「就怕什麼也當不成,當了一個稀里糊塗的枉死鬼,枉死城中又多了一個瘋老道和什麼楊妹妹的。」  白衣仙子說:「瘋道長、楊妹妹,遼東雙俠的話說得不錯,你們還是留下來的好,別真的叫人暗算了!引起了更可怕的後果。」  翠翠對遼東雙怪說:「看來兩位前輩並不糊塗,而是心裡比任何人都清醒。」  「我們當然比任何人清醒啦!」  「要不!我們敢稱遼東雙怪嗎?」  瘋道人說:「你別再讚他們了!一讚,他們又會糊塗起來了,鬧得別人莫名其妙。」  佟小峰突然站到豹兒跟前,輕聲問:「小邪門!你聽沒聽到又有人上山了?」  豹兒—怔之後,凝神一會,點點頭:「不錯!又有一個人摸了上來。」  佟小峰又問:「你聽沒聽出是誰?」  「好像就是那個剛逃走了的偷襲者。」  「小邪門,真有你的。」  在這幾個人當中,以豹兒、遼東雙怪和瘋道人的內力最為深厚。而四個人中,又以豹兒內力最為渾雄。遼東雙怪能聽到又有人來了,豹兒當然更能聽出,不但聽出,而且還聽出來人是誰,所以佟小峰不由得讚了他一句。跟著佟小峰向翠翠眨眨眼:「女小邪門,我們做一場戲好不好!」  翠翠一怔:「做戲!?」  佟小峰突然出手封了瘋道人的穴位,瘋道人「哎呀」一聲,卻衝著翠翠大叫起來:「你這江湖小殺手,怎麼不講江湖道義,突然出手封了老道的穴位?」  瘋道人在佟小峰問豹兒時,也聽到有人來了。說到做戲,他比任何人都會做戲。眾人愕然,這不是雙怪之一突然出手封了他的穴位嗎?怎麼卻朝著翠翠叫起來?在眾人中,反應最快的是商良,他一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也大聲說:「對不起,誰叫你們突然先向我們出手?我們這是有來有往,公平交易。」  翠翠也會意了:「要不,我怎麼叫江湖小殺手呢?你們以為薛家寨這樣輕易就能來的嗎?我沒有突然出手殺你已是好的了!你叫嚷什麼?信不信我割下你的舌頭來?」  商良說:「來!我們統統將他們綁回寨去,先關起來,然後再一個個地慢慢審問。」於是笑著對遼東雙怪輕輕地說:「對不起,先委屈你們一下了!」  遼東雙怪笑著輕聲說:「看來你這個跑買賣的,比瘋老道還會做戲。捆吧,別客氣。」  這一下,眾人全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主要是製造假象,好讓悄悄再次摸上來的飛鷹堡殺手無容帶個錯誤的信息回去。  豹兒沒有聽錯,果然是一擊不得手,驚得像野鶴似地飛逃的無容又悄悄地轉回來了。這個飛鷹堡中的女飛鷹,在逃走後,見無人追來,略為放心,心想:自己這麼逃回去,既丟了無後,又什麼情況也沒有探聽到,怎麼向堡主交代?再說終南山的瘋道人和中州楊柳女俠,也潛伏在另一個樹林中,難道他們見遼東雙怪不敵,也坐視不理?說不定他們這時正與薛家寨的人交鋒哩!以他們的武功,與遼東雙怪聯手,難道還戰不勝那兩個江湖小殺手和那位奇異少年?就是戰不勝,也可全身而退。而這些情況,自己一概不知,堡主要是問起,自己又怎麼說?  無容想了一下,再凝神了傾聽一會,便悄然地轉了回來。她還沒接近,就遠遠地聽到瘋道人的叫聲,說江湖小殺手不講江湖道義,突然出手封了他們的穴位;接著又聽到商良和江湖小殺手的回答聲。無容一怔:難道瘋道人也失手了?她悄悄地摸過來,藏身在一棵高處的大樹濃葉中眺望,見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成一串魚似地給薛家寨人綁起,帶進寨裡,心下駭然!連遼東雙怪、瘋道人這樣的武林高手也失手就擒,自己一個人更不是薛家寨的對手了。事情探明了,無容又悄然離開,趕回奇雲山莊,連夜向堡主諸葛仲卿報告。  諸葛仲卿聽了心中駭然,連遼東雙怪、瘋道人這樣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也為薛家寨的人活捉了去,自己和莊土的群雄能戰勝薛家寨的人嗎?論單打獨鬥,恐怕取勝的機會甚微,只有靠群毆奪取了。自己和崆峒、華山、恆山派的高手得先纏住薛家寨主要的對手,再叫無容、風鳴岐等帶著群雄衝進薛家寨大燒殺,在武林群雄與薛家寨間造成誓不兩立的血海深仇,便達到了目的,今後要真正殺掉江湖小殺手和豹兒。只有靠師父、師兄了!現在諸葛仲卿唯一擔心的是,奇雲山莊的群雄都是武林中一些俠義道上的人,要他們沖人薛家寨殺人放火、濫殺無辜,恐怕難以辦到。到時,只有靠自己的人去幹這種事了!只要交戰雙方,任何一方有人死亡,那仇恨就會越鬧越大,自己也就越好辦。  諸葛仲卿另一個擔心的是: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給薛家寨的人活捉了去,受到薛家寨的禮待,聽信了薛家寨的分辯、解釋,反過來相助薛家寨,那事情就會弄得更糟糕了。就算他們不全信,也會勸大家先別動手,這也對自己不利。所以明天與薛家寨討回公道時,一見面就必須先行動手,不容薛家寨的人有任何機會與群雄說話,同時煽動群雄進寨「救人」。在混戰當中,趁機將遼東雙怪等人殺掉,以及殺掉一些阻止或看見殺遼東雙怪的人。這樣,就是薛家寨的人渾身是口,也難以辯得清楚了。  諸葛仲卿想到這裡,不由得乜視無容一眼:「你知不知道我叫你們跟隨遼東雙怪和瘋道人的真正意圖?」  「屬下知道。」  「那你們怎麼不突然出手先殺了遼東雙怪和瘋道人,卻讓他們被薛家寨的人活捉了去?」  「屬下本想在半路上暗襲他們,但他們的輕功太好了,眉下追不上。追上時,他們已到了薛家寨,而且遼東雙怪早已與薛家寨的人交鋒,所以屬下只好伏在樹林中窺探,伺機再出手。」  「你們為什麼不先殺了瘋道人和楊柳?」  「他們不知隱藏在薛家寨的哪一處樹林裡,屬下想搜索,又怕驚動了薛家寨的人,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所以只好伏著不動。」  「所以你們就先刺殺江湖小殺手和豹兒?」  「是!」  「你們都蒙了面,怎麼不去刺殺交鋒時的遼東雙怪?殺了他們,可起到更好的後果。」  無容委屈地說:「堡主,屬下何嘗不這樣想?只是遼東雙怪身法太怪異莫測,屬下想刺殺他們,心中實在沒把握。當他們停止交鋒對話時,雙怪所處的位置,對我們的刺殺十分不利,要越過江湖小殺手和豹兒才行。」  「因而你們便向江湖小殺手和豹兒下手了?」  「是!屬下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然練成了刀劍不入的神功。屬下和無後本是一擊即中,卻反而給他們的護體神功震了回來,要不是屬下見機逃走得快,恐怕也給他們活捉了去。」  諸葛仲卿喝道:「無後不知他們有護體神功,上次你和無病等人去,難道也不知道?還重蹈錯路?重犯錯誤?」  「屬下以為他們正與雙怪戰得你死我活的,一身真氣已消耗不少,所以……」  這時,鳳鳴岐在旁說:「堡主!這恐怕是天意。十三妹也是為堡主著想,想僥倖一擊成功,先去掉堡主眼前最厲害的對手,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一身真氣竟是這樣驚人的奇厚。」  諸葛仲卿默然不出聲,半晌才對無容說:「你下去吧!明天一早,便和無病、無憂兩人,隱藏在稷神山下的來路上,要是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趕回來,出其不意,暗殺了他們!同時,鳳莊主的一些手下人也會在那一帶埋伏,帶上強弓毒箭,相助你們行動。」  「是!」無容退了出去。  被諸葛仲卿視為依靠力量的大十三鷹,及外去執行任務的無命、無魂等七人,在太白山一戰後至今仍不知下落。仍不知道諸葛仲卿他的七名手下,五個已魂歸地府,兩個已成了廢人。成為廢人的無門、無蕊,哪裡還敢回飛鷹堡?他們已改名換姓遠走高飛,結為夫婦,在一處偏僻的山村住下來,過著一般人的生活。他們兩人因禍反而得福,不再為黑箭枉送性命了。  這樣,大十三鷹,一下就不見了一半。跟著,上一次侵犯薛家寨,又丟了無仁,重傷了無腸。這一次,排名第二位的無後又叫薛家寨活捉了去。目前在諸葛仲卿身邊的飛鷹,只有無病、無憂和無容三個人可用了!至於仍活著的小十三鷹幾人,卻留在飛鷹堡中聽候命令。  第二天一早,奇雲山莊群雄見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一夜沒回,都希望知道他們去薛家寨的結果怎樣,有沒有將兩個江湖小殺手活捉了回來。當他們一聽到遼東雙怪等人為薛家寨的人活捉了,一時間個個呆若木雞,大堂鴉雀無聲。群雄怎麼也不敢想,以遼東雙怪和瘋道人三人的武功,連紫竹山莊慕容家的墨明智、慕容小燕也不敢輕視,少林寺的掌門人也自問捉不了,怎麼會給薛家寨的人捉了去呢?他們就是勝不了,也完全可以全身而回。難道薛家寨的人,比以往的九幽二小怪的武功更詭異莫測?要是這樣,當今武林誰是他們的敵手?  半晌,首先是崆峒派的掌門人發問:「他們怎麼給活捉了?」  諸葛仲卿說:「根據屬下報告,幾位前輩因太過講什麼武林規矩,為薛家寨的人暗算,中了薛家寨的圈套,不幸失手被對方點了穴位就擒了!」  華山派的黑、白雙女俠青鳳和上官雪,與楊柳女俠情同姐妹,她們問:「他們就這麼卑鄙無恥麼?」  諸葛仲卿回答:「他們要不卑鄙,怎麼一連串干了屠殺岷山七雄、血洗藍家堡、暗算謝女俠等事情?所以我們這—次去,先不要跟他們分辯什麼,要搶先動手才行,不然,又會遭到他們的暗算。」  恆山派靜心老尼疑問:「遼東雙怪,會移經轉穴的絕技,怎麼會給對方封穴就擒呢?」  諸葛仲卿說:「遼東雙怪是不幸中了薛家寨的陷阱,才失手。瘋道人和楊柳女俠上前說理,叫他們放人,誰知那位江湖小殺手不講江湖道義,突然從暗處出手暗算了他們。」  靜心老尼仍有疑點要問下去,卻給性情暴躁、急欲為弟子復仇、一心挽回面子的崆峒派掌門人秦山亭打斷:「別爭論了!我們馬上到薛家寨去討回公道,為武林除害!」  崆峒派,自從梅映雪開山創派以來,俠名遠播,為人明心見理,從不護短,主持公道,甚為武林中人敬重,因而成為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以後由青衣女魔劉如梅接任掌門人,更發揚光大,成為西北武林之首。可是以後,一代就不如一代了。到了秦山亭、謝婷婷這一代時,便有點恃藝傲人,先人為主,自以為是,門戶的偏見極重,似乎在西北武林中,除了本門派和恆山、華山派外,其他的都是邪魔歪道。過去,他對山西龍門薛家,根本就不看在眼裡。他們對人不對事,不管其主觀動機如何好,總難免陷入是非不分的境地,由於先人為主,帶著成見,常將別人看成邪魔歪道,漸漸也使自己走入了邪魔歪道中去。  秦山亭本來已瞧不起山西龍門薛家寨,現在又聽說自己的師姐謝婷婷為薛家寨的人暗算,殺害在途中,哪能不大,怒?在這種盛怒中,他根本不作瞭解、調查,便認定薛家寨的人是殺害謝婷婷的兇手,何況他為人自以為是,自己說了算,聽不進別人的不同見解。正因為這一點,他才為飛鷹堡的人所利用。  一聽他的話,諸葛仲卿馬上拍手贊成,說:「秦掌門人說的是,我們應馬上動身,去薛家寨救人才是。」  群雄也跟著附和起來。於是大家帶齊了兵器,齊往薛家寨奔去,人數不下數百人,單是崆峒派的弟子,就有十多個。  這一次,不同於藍鳴所帶的烏合之眾了,那次的武林高手除了飛鷹堡的三隻飛鷹外,再沒其他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而這次真是武林高手如雲,絕大多數都是各地成名的英雄、江湖上的俊秀。一旦交起鋒來,儘管豹兒、翠翠武功極好,恐怕薛家寨在這一戰後,便會夷為平地,人員也會傷亡慘重。而且更會在江湖上埋下仇恨的種子,引起一連串的仇殺行動。這,正是黑箭要達到的目的。  當無容昨夜向諸葛仲卿報告時,薛家寨的人沉浸在一片賓主融洽的歡笑中,他們在舉杯暢飲之後,便在燈下談心。商良夫婦和翠翠細說事件的前後經過。遼東雙怪聽後跳了起來,一個說:「那我們不是給這偽君子諸葛仲卿玩得團團轉了!好!明天你們都別出去,由我們將這偽君子的腦袋扭下來,問問他,為什麼要煽動這一場武林仇殺?」一個問:「大哥!你將他的頭扭下來,他還會說話麼?」  「我只說扭扭,我會真的扭下來嗎?頭扭下來還會說話,他不成了神仙啦?」  瘋道人搖頭歎息說:「怪不得古人說,偏聽則暗,兼聽則明。要是我們聽信了飛鷹堡的話,不知要冤死多少人了。」  楊柳女俠也說:「這麼看來,不但岷山七雄一門的慘案是飛鷹堡干的,也血洗藍家堡一事,想必也是他們下的毒手。奇了!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在武林中也頗有俠義之名,他這麼干圖的什麼?」  翠翠說:「我疑心諸葛仲卿的身後,更有一個可怕的人。」  「哦?是誰?」  「黑箭!」  瘋道人等人都愕然了:「什麼?黑箭?」  「是!」  楊柳女俠說:「黑箭不是在少林、丐幫和點蒼三派掌門人聯手之下,給擊得重傷而逃走,幾年來蹤影全無嗎?江湖上人紛紛傳說他已死了,難道他還沒有死?」  翠翠說:「我看這老魔沒有死,要是這老魔死了,他手下的弟子幹嘛去雲南尋找余大夫?他那個得意的弟子江湖浪子黑衣劍手張劍,不但想劫走余大夫,還想連我師父和豹哥也一同劫去哩!」  薛女俠點點頭:「這一點我也同意,我也目睹了這一事件。」  楊柳女俠問白衣仙子:「白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白衣仙子將當時的情況略略說了一下。瘋道人問翠翠:「你根據什麼肯定飛鷹堡堡主就是黑箭的人?」  「武功。」  「武功?」  「是呀!人可以假,姓名也可以假,但武功可假不了!諸葛仲卿的武功我雖然沒有領教過,但他手下的大小十三鷹的武功,卻的的確確是黑箭一派的武功,與我們無回派劍法極有淵源。他這次血洗藍家堡,與當年上靈道長、黑箭血洗時家莊、嫁禍給九幽老怪的手法也一模一樣,沒有什麼區別。」  瘋道人點點頭:「不錯,當年黑箭在上靈道長身後策劃,製造一樁樁的血腥屠殺,都說是九幽老怪所為,挑動起所有武林人士追殺九幽老怪。要不是墨明智和慕容小燕等人站出來揭穿了這一陰謀,武林中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哩。想不到現在歷史又重演了!」  楊柳女俠問:「我還有點不明白,藍鳴是黑箭的人,飛鷹堡還派出三隻鷹協助藍鳴前來薛家寨尋仇,怎麼後來又血洗藍家堡呢?」  幽靈俠薛飛這時說話了:「這一點,恐怕只有我才能說清楚。我瞭解藍鳴的為人,他記人小過,忘人大恩,性格桀驁不馴,他為報父仇,不惜投入黑箭的門下習武,但終究不甘心臣服於他人之下,恐怕黑箭也看出了他這一性格,知道他始終不會聽命於自己。加上在進犯我小寨時,他身受重傷,廢去了一大半武功,已無可利用。相信黑箭更擔心的是藍鳴日後會說明真像,因此血洗了藍家堡,既殺了他滅口,又可嫁禍於我們。這是一石投二鳥之計。」  楊柳女俠不由得叫了起來:「好個陰險、心狠手辣之計!要是黑箭、諸葛仲卿不死,恐怕武林永無寧日了。」  瘋道人更是經驗豐富,越想越感到心頭悚然,對遼東雙怪說:「你們知不知道?我們四個人的性命也幾乎在生死一線之間。」  遼東雙怪互相對視一眼:「瘋老道,這話怎說?」  「諸葛仲卿派了他的兩個手下來,你們以為他是真心打發來相助我們的嗎?」  「難道他們要暗算我們?」  「極有可能向我們先下手,殺了我們後又說是薛家寨干的,那不又挑起武林中一場更大的血腥風暴了?到時,恐怕所有武林中的人,都與薛家寨、雲南點蒼派為仇了!」  楊柳女俠也驚震:「那麼說,崆峒派的謝婷婷,必定是飛鷹堡的殺手們幹的。」  遼東雙怪說:「你這瘋雜毛老道,現在才明白來,不嫌遲了嗎?」  瘋道人問:「你們早巳知道了?」  佟小峰說:「當他們突然暗襲兩個小邪門時,我們就看出來了!」  佟小天說:「要不,我們幹嘛要留下你們來?就是害怕你們在回去的半路上給他們害了。」  豹兒茫然:「前輩怎麼看出的呢?」  佟小峰說:「小邪門!雖然你武功邪門,至於江湖經驗,你還是一隻雛鷹。你想想當時的情景,要不是你們立在我們的前面,他們所擊殺的人就不是你們而是我們了!」  佟小天也說:「要不,他們幹嘛要蒙了面呢?幫助我們需要蒙面的嗎?」  佟小峰說:「當時真將我們嚇壞了!」  佟小天說:「要是你們兩個小邪門死了,我們怎麼辦?」  「誰知你們竟有一門邪功夫,居然刀劍不入,邪得讓人莫名其妙。」  翠翠笑說:「你們才邪得莫名其妙哩!」  白衣仙子說:「姓諸葛的這麼陰險可惡,看來我們真要好好想辦法應付他了!別讓他的陰謀得逞。」  翠翠說:「師父!我看,今夜裡最主要的是將遼東雙怪、瘋道人等幾個人好好保護起來!」  佟小峰愕了愕:「什麼?要保護我們?」  佟小天問:「我們要你保護嗎?」  翠翠說:「是呀!萬一那姓諸葛的派幾個殺手來,半夜裡將你們殺害了,我們不更背了慘無人道、殺害俘虜之名嗎?」  豹兒為人忠厚老實,一聽之後便連忙說:「不錯!今夜我們真的要好好保護四位武林前輩了!」  佟小峰問:「你們怎麼保護我們?」  佟小天也問:「你這小邪門整夜陪著我們嗎?」  翠翠向商良眨眨眼皮,問:「爹!我們怎麼保護他們才好?」  商良知道翠翠的用意了,微笑說:「最好將他們關在地下室裡。不過地下室有點悶得人喘不過氣來,但為了安全,也只好將就一晚了!」  翠翠說:「楊姨我還信得過,可是遼東雙怪和瘋道人則令人擔心,我害怕他們在地下室裡呆不住,會在半夜裡跑了出來。」  「丫頭,我們可以在門口外面加上一把大鐵鎖呀!」  「爹,你不擔心他們連地下室的門也拆了下來麼?」  「丫頭,依你的意思怎麼辦?」  「最好用鐵鏈將他們的手腳都捆起來,這樣就安全多了!我們也可以放心睡覺。」  瘋道人笑嘻嘻地說:「不錯!不錯!我瘋老道最喜歡給人鎖起來睡覺。」  佟小峰叫起來:「你們這是保護嗎?」  佟小天問:「那我們不等於坐大牢?我們是犯人嗎?」  翠翠笑道:「別忘了!你們可是我們薛家寨的俘虜呀!」  薛女俠笑著說:「你們父女倆也真是,大家都在說正經事,你們怎麼又開起玩笑來了?」  白衣仙子說:「雖然是說笑,我們也不能太過麻痺大意,今夜裡得小心才行。」  佟小峰說:「仙子,你別不是真的要將我們捆了手腳丟在地下室吧?」  佟小天說:「瘋雜毛老道喜歡給人捆了手腳睡,叫他一個人在地下室好了!我們寧可吊在樹上睡。」  白衣仙子笑著說:「兩位別這樣,我們怎敢無禮對待兩位呢?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麼應付明天的事才是。」  於是他們在燈下商議次日應敵之事。幽靈俠,瘋道人這樣老一輩的武林耆老,江湖經驗異常豐富,閱人極多,善知江湖上的各種陰謀詭異;遼東雙怪、商良、翠翠機智過人、善於應變,他們將次日種種可能發生的事都考慮到了,作了周密的安排和佈置。決定先由薛女俠、白衣仙子帶著豹兒、翠翠先與來人交涉,最好的是能化干戈為玉帛。他們也估計到來人恐怕不會讓他們分辯和解釋,首先挑起爭鬥,那麼到時就得隨機應變了!同時由幽靈俠、苞兒、青青和楊柳女俠守著山寨大門,由遼東雙俠巡視寨子東面,商良和瘋道人鎮守寨的西邊,以防各處群雄突然沖人寨中。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等四人分派在三處地方,主要是為了提防諸葛仲卿煽動群雄進寨「救人」,因為有他們四人露面,便可消除誤會,令俠義道上的人收手,停止進攻。要是飛鷹堡的人仍要衝殺進來,那不啻在俠義人士面前暴露了他們的面目,也只好大開殺戒了!但這只是最壞的打算,最好能不出人命。至於寨的北面,那是一堵千仞的懸巖峭壁,敵人就是有極為上乘的輕功,也不可能躍下來,只叫薛超帶一些青年獵人注意一下就可以。  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等四人不先露面;只由白衣仙子先露面,這樣做是因為,一來白衣仙子是中原九大名門正派之一點蒼派的掌門夫人,曾與慕容小燕、玉羅剎、四川陶十四娘結為姐妹,同生共死,又與丐幫金幫主情感極好;二來白衣仙子為人極為正直好義,疾惡如仇,明辨事理,在江湖上不但頗有聲譽,也極得人望,由她出面解釋,自然勝過遼東雙怪等人了。白衣仙子是論地位有地位,論人品有人品,淪武林中交往的人則都是一些名動江湖的拔尖人物,如慕容小燕、陶十四娘等,武林中人誰不敬畏?  黑箭所以不敢過分欺壓點蒼派,就是忌畏會招來墨明智、慕容小燕、玉羅剎和陶十四娘等人的報復。尤其是慕蓉小燕,一旦報復起來,哪怕你遠走天涯海角,上天人地,她也會窮迫不捨,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無容不知道白衣仙子來到了山西龍門薛家寨,她不認識白衣仙子,就是見了面也不知道,所以沒有向諸葛仲卿報告。諸葛仲卿更想不到白衣仙子會千里迢迢從雲南趕來龍門,也想不到兩位江湖小殺手和豹兒是白衣仙子的弟子和兒子,以為她們是龍門薛家寨的人。不然,他也不敢輕易挑起這一場戰鬥了,即使挑起,也不敢這麼赤膊上陣。  第二天一早,薛家寨的人一齊行動起來。由於這一次來的人,大多數都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更是武林中的一些俠義人士,不同藍家堡的來人,也就不會亂殺無辜,所以用不著疏散寨中的婦孺老少。但為了萬一,叫他們都躲藏在家中的地下室和一些不為人注意的隱藏地方。  在接近午時時分,寨外一支響箭直飛雲霄,報告奇雲莊的群雄們來到了。寨中所有青壯年,由幽靈俠指揮,紛紛登上圍牆,伏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同時寨門大開,放下吊橋,表面上看去,好像根本不作交鋒的打算,準備與來人和談,解決爭端,消除誤;會。依白衣仙子的願望,也希望如此。  」  的確,薛家寨的土牆、護牆小溪、吊橋,對一般的山賊、流寇可起到保護防守的作用,但對武林高手來說,尤其是輕功極好的上乘高手,簡直是形同虛設,不屑一顧。不如大開寨門,放下吊橋還好得多。  這樣異於尋常的舉動,反而使第一批到達薛家寨的人驚疑不已,不敢貿然接近,難道薛家寨在吊橋頭、溪邊、平地設下了什麼陷阱之類的機關,不然,怎會大開寨門、放下吊橋,讓人直來直去呢?  第一批闖上龍門山的人,除了個別是俠義道上的人外,絕大多數是飛鷹堡的人,或者臣服于飛鷹堡的綠林豪傑,由風鳴岐和無憂帶隊,他們準備一來就與薛家寨的人交手,讓第二批趕到的大開殺戒,薛家寨的人想說話、解釋、分辯也不可能了。這是諸葛仲卿第一步的行動計劃。誰知給薛家寨異乎尋常的舉動打亂了。  無憂這個排名第八的飛鷹,猶疑了一會,暗想:薛家寨的人在弄什麼玄虛?是因害怕而舉寨逃跑了?還是在寨的四周擺下了什麼害人的陷阱和毒箭網讓人上當中計?或者兩者都有?他一面派人向諸葛仲卿報告,一面打量著薛家寨,對風鳴岐說:「我們要不要先派幾位弟兄過去看看?」  鳳鳴岐為人沉穩、狡猾,說:「八兄,這明顯擺著的是令人上當受騙的陣勢,我們還是等堡主和秦掌門來,別讓弟兄們未交手就先丟了性命,太不值得了。」  無憂點點頭,他也感到兩位江湖小殺手不但武功高,還善於用計,何況還有一個遊戲人間的江湖遊俠商良機智百出,更會捉弄人,常弄得人莫名其妙上了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事後才發覺自己上當受騙了。便說:「好。叫弟兄們分散在樹林裡,別中了薛家寨有毒的流箭。」  不久,崆峒派掌門秦山亭和諸葛仲卿帶著大批群雄趕來,一見薛家寨這種大開寨門、放下吊橋、寨內無人走動等等異舉,也驚訝了!諸葛仲卿問鳳鳴岐:「鳳莊主,薛家寨沒人出來?」  「一直不見動靜。」  難道全寨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一座空寨?這可是薛家寨百年的基業啊,難道就這麼白白丟了?這不可能。難道他們不怕我們衝進去,一把火燒掉?不!這一定有陰謀。諸葛仲卿想罷,向秦山亭問道:「秦掌門,你看,我們怎樣行動?先派人進寨?」  這次會師薛家寨的行動,完全由諸葛仲卿發起,但他在表面上事事請教秦山亭,讓秦山亭擔當這次行動的盟主。麗秦山亭也當仁不讓,自認是這次行動的統率者。在這麼多群雄中,論地位,他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的掌門人,其他來的,都是各派的高手,沒有—個是掌門人,就連靜心老尼也只是恆山派的長老之一;論武功,他一條軟鞭,更深得過去青衣女魔劉如梅的真傳,使得神出鬼沒,西北武林無敵手,號稱為「神鞭叟秦山亭」。他要拍掉你頭上的一根頭髮,絕不會拍下第二根來,幾乎達到了臻境。群雄們也默認他是這次行動的盟主。其實這一次,各地群雄都叫諸葛仲卿愚弄了,秦山亭更成了他手中的一個傀儡人物,有不少的行動,秦山亭根本就不知道,被諸葛仲卿擺在台上了。  秦山亭說:「那我們先派人進寨看看。」  恆山靜心老尼說:「秦掌門,我們還是按武林規矩,先打個招呼,要是寨內無人回應,我們再進寨不遲。」  「也好!薛家寨在武林中雖不算什麼門派,但我們也不能失禮了!」秦山亭對身旁的一位大漢說,「門師弟,請你先向他們打個招呼!」  「是。」這名大漢,是秦掌門最小的師弟,姓門名邊亭,武功也達到了上乘。他揚聲高喊:「薛家寨的人聽住了,現在我們崆峒、華山、恆山和桐柏飛鷹堡眾人,特來拜山,請出來見面。」  門邊亭內力頗深,中氣充沛,聲動群峰,山山回應。真是聲傳數里,群鳥驚飛。他聲音剛落,薛家寨寨門使出現了三女一男,履步輕盈,走過吊橋,來到橋頭上。其中兩位是上了年紀的婦人,四十歲以上,一個是薛家寨寨主薛紅梅,一個是點蒼派掌門夫人白衣仙子,跟在她們身後的是翠翠和豹兒。  首先是華山派的黑、白雙女俠驚訝地叫起來:「這不是雲南點蒼派的掌門夫人白衣仙子嗎?她怎麼從雲南來到了這裡?」  跟著靜心老尼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說:「有白衣仙子在,遼東雙怪、瘋道長和楊柳女俠可保無事了!但願她是來化解這一場干戈的。」  崆峒派掌門人神鞭叟聽了愕異:「什麼?點蒼派掌門夫人白衣仙子也來了?她在哪裡?快請過來相見。」  神鞭叟與白衣仙子素未謀面,但久聞其名。他還不知道從薛家寨出來的人,其中一位就是白衣仙子,還以為白衣仙子也收到了武林帖,不遠千里,仗義而來,掃除薛家寨,現在才趕來。他向後張望,看看誰是武林中聞名的白衣仙子,心想:白衣仙子趕來了,點蒼派萬里掌門人也可能一塊同來。  白衣女俠上官雪問:「秦掌門,你沒見過白衣仙子?」  「老夫聞名已久,可惜緣慳一面。」  黑衣女俠青鳳一指:「那就是白衣仙子。」  神鞭叟愕然:「白衣仙子素有俠名,疾惡如仇,怎麼與薛家寨的女寨主在一起了?」  諸葛仲卿在旁聽了,不但驚愕,也呆若木雞,心想:有白衣仙子闖來,今天這一場仇殺恐怕要化為泡影了。他急向無病、無憂、無容及鳳鳴岐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採取第二個行動。無病、無容哪有不會意的,立刻散開,退入樹林中,然後帶了自己的人向薛家寨東、西兩則悄悄摸去,伺機越過土牆,殺入寨中,大肆燒殺,製造混亂,這樣就不怕雙方不動起手來了。  這時,薛女俠早已向群雄拱手,少不了一番客氣話:「老寨主不知各位英雄豪傑光臨敝寨,有失遠迎,請秦掌門,華山、恆山、飛鷹堡等高手見諒!」  白衣仙子也含笑向群雄施禮相問:「各位英雄,想必是聽了誤傳特來問罪。老身不才,願作調解人,消除這場仇殺紛爭,更向各位保證,老身負責追查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的兇手出來,給各位一個交代。」  群雄們一聽,準備出手,大展武功的鬥志無形中去了一半。白衣仙子在武林中極有聲望。與慕容小燕、玉羅剎、陶十四娘和丐幫幫主金秀姑齊名,是當今武林中的五大女俠之一,江湖上的人誰不給面子?何況白衣仙子和薛寨主有禮而來,情懇意切,他們就是要出手,也得等別人將話說清楚了再說。諸葛仲卿的第一個計劃被打亂了。正所謂一著棋被動,就處處被動,要是自己不問情由就出手,固然可以殺了白衣仙子,那不啻自己的面目在群雄面前暴露無遺,成了武林中追殺的頭號敵人。何況白衣仙子身後是一個江湖小殺手和那武功深奧莫測的豹兒,也難以殺白衣仙子和薛紅梅;叫自己的人出手,恐怕更不行,也是同樣會引起群雄的疑心。  崆峒派掌門神鞭叟早已帶著自己的門下弟子和華山派黑、白雙女俠上前去向白衣仙子施禮了!諸葛仲卿在這群雄虎視眈眈、眾目睽睽之下,更不能出手。他唯一希望的是自大、自以為是,而又聽不進他人半點不同意見的神鞭叟,與白衣仙子頂撞起來,自己就好動手了,那樣就可挑起這一場武林大仇殺了。  神鞭叟雖然為人自大、主觀,但也不失一派掌門人的風度,他一揖說:「夫人可是武林中名滿江湖、人稱的『白衣仙子』?」  白衣仙子慌忙回禮說:「不敢,我也久聞秦掌門的威名遠播,神鞭稱雄武林,今日一見,實慰平生所願。」  神鞭叟哈哈大笑:「老朽賤名,何足掛齒?」說時,他蔑視薛紅梅一眼,「老朽頗知夫人俠義過人,正直無私,疾惡如仇,怎麼與薛家寨在一起了?」  白衣仙子微笑:「秦掌門過獎,老身斗膽說一句,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不是薛家寨的人所為,請秦掌門別聽信別人誤傳。」  神鞭叟說:「夫人,老朽也問一句,夫人是幾時來到了山西龍門山的呢?」  「老身是前日來到的。」  「夫人可知龍門薛家寨和歷山藍家堡一向有血海深仇?」  「老身也略有知聞,並知道當年晉南一霸藍田,是位濫殺無辜、搶村掠寨的大盜,為薛家寨老寨主幽靈俠殺掉,為晉南百姓除了一大害。當年藍鳴年幼,幽靈俠不忍戮殺,放了他母子兩人。藍鳴長大成人,不思父過,不念幽靈俠放生之恩,反而恩將仇報,幾次來薛家寨挑釁尋仇。薛家寨念在他的一片孝心,只將他殺敗,並不追殺。這些事,晉南一帶百姓都非常清楚。老身想秦掌門必有所聞;」  「不錯!老朽也略有所聞。最近一次藍鳴又帶人來犯,薛家寨重傷了他之後,不應該乘機連夜血洗了藍家堡,濫殺眾多無辜,連老人小孩也不放過。老朽並不是要為藍鳴討回公道,而是要為無辜受害之人討回一個公道。」  「秦掌門,老身再說一句,血洗藍家堡的不是薛家寨,而是另有其人。」  「夫人敢這麼肯定?」  「秦掌門,因為老身的犬兒和兩位弟子,在這一段日子裡一直留在薛家寨,也參加了保衛薛家寨。」  神鞭叟秦山亭還不知道江湖小殺手和豹兒是白衣仙子的弟子和兒子,就是群雄也大多數不知情。白衣仙子這麼一說,大家都愕然起來。白衣仙子為人正直無私,從不護短,疾惡如仇,要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和白衣仙子兩位弟子也捲入了這一事件中去,恐怕血洗藍家堡的就不是薛家寨人所為了。  神鞭叟「哦」了一聲問:「夫人令郎和高徒也在薛家寨?」  「是!」白衣仙子指著豹兒:「這是老身的犬兒萬里豹。」  豹兒向神鞭叟一揖說:「晚輩萬里豹,拜見秦掌門。」  神鞭叟早已暗暗注意白衣仙子身後的那一對男女青少年了,只見男的生得一臉忠厚,神韻異常;女的長得玲俐俊秀,眼角眉梢處處流露聰明之勁,心下驚訝:這是哪裡來的一對青年男女?是練武的上乘人選。現聽白衣仙子這麼一說,才知道男的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女的不用說,應是白衣仙子的弟子了!他慌忙回禮說:「少掌門!不敢。」  白衣仙子又指著翠翠說:「這是老身的弟子,也是薛寨主的千金。」  翠翠襝衽說:「小女子拜見秦掌門。」  神鞭叟一下又怔住了:「薛家寨的千金?人稱的『江湖小殺手』?」  翠翠說:「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胡亂自稱,見笑秦掌門了。」  神鞭叟在奇雲山莊,已聽諸葛仲卿等人說,薛紅梅的兩個女兒,號稱「江湖小殺手」,武功極好,心狠手辣,狡猾莫測,血洗藍家堡和殺害自己的師妹謝婷婷,必定是這兩個小殺手所為。就是靜心老尼也說,這兩個江湖小殺手,恃藝傲人,簡直不將武林中人看在眼裡。昨天,也是這個江湖小殺手和商良,用計暗算了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令他們四人失手遭擒。這一次自己盛怒而來,除了要剷除薛家寨外,主要是來擒拿這兩個江湖小殺手的。他不理翠翠,卻問白衣仙子:「她是夫人的弟子?」  「是。」  半晌,神鞭叟又問:「夫人知不知道令徒在江湖上一連串的所為?」  「老身相信自己的弟子絕不敢在江湖上胡作非為。」  「那麼老朽的師妹途中遭人暗算、殺害,也不是令徒所為了?」  翠翠說:「小女子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加害謝女俠。」  白衣仙子說:「秦掌門,要是老身弟子幹下這等令人齒寒之事,不用秦掌門和各地豪傑上門,老身自會親縛弟子登門請罪,交由秦掌門處置,以平公憤。」  這時諸葛仲卿拋過話來:「萬里掌門夫人,請別護短,舔犢護徒。夫人的人品,眾人敬仰。正所謂龍生九子,也有賢愚之分,有肖和不肖的。夫人敢保證令徒不背著你干下令人不齒之事?」  白衣仙子微笑:「閣下大概是飛鷹堡的諸葛堡主吧?」  「不敢,在下正是。」  「閣下憑什麼肯定是老身弟子所為?」  「藍家堡與薛家寨有不共戴天之仇,藍鳴又不知自量,幾次進犯薛家寨。薛家寨的兩位小殺手在盛怒之下,一舉血洗藍家堡,斬草除根,永絕後患,這是在情理之中,不容人置疑。謝婷婷女俠見如此慘無人道之事,仗義上龍門山論理,為無辜受害者伸冤,討回公道,令人敬仰稱讚。可是你們心懷不滿,半路上加以殺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薛家寨的兩位千金所為,又是何人所為?」  諸葛仲卿這一席話,既捧崆峒派,又打薛家寨,似乎振振有詞,言之在理,可謂用心險惡了!  白衣仙子問:「閣下就憑這等揣測,便肯定是老身弟子所為了?」  「夫人,這已夠了!還用多說麼?」  神鞭叟也說:「夫人,你還有何話可說?」  白衣仙子說:「秦掌門,自古說,捉賊捉贓,拿奸拿雙。要有人證物證才行,單憑這等揣測,無憑無據,萬一冤死了人,秦掌門不內疚麼?」  「夫人的意思……」  「老身敢保證不是我的弟子所為,也不是薛家寨的人所為。」  諸葛仲卿又冷冷答話過來:「夫人,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又有幾個殺人兇手肯自認?再說,殺人兇手所幹的一切,當然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目擊之人,也會給兇手殺了滅口,要找出人證物證,又談何容易?」  翠翠出其不意地說:「諸葛堡主,你對這種殺人滅口的勾當,很在行呀!看來你一定幹過不少。」  諸葛仲卿一怔:「你……?」跟著又馬上恢復冷靜說,「在下只是據情據理而說。」  「哎!諸葛堡主,你別緊張呀!小女子自稱『江湖小殺手』,自然在江湖上殺人放火不少,和點蒼派的少掌門一道,在川滇邊上,火燒了黑峰寨,將為首的四大山賊,全部斬首;在岷江邊上,又殺了馬大員外一家和川中一劍等人,事後又將馬家大院夷為平地;在四川重慶白龍會堂口,又殺了自稱『風流劍客』的胡崍。這等殺人放火之事,可以說不勝枚舉,從來沒有不自認的。正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是小女子真的血洗了藍家堡,加害了謝婷婷女俠,又怎麼不自認?」  群雄們一聽,又相繼愕然了,火燒黑峰寨之事鮮為江湖人知道,但除掉岷江一霸,在重慶白龍會堂口之事,除了西北武林人不甚知道外,其他各地群雄都有不少人知道,這是俠義之舉,為江湖上人所稱讚。  翠翠又繼續說:「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的兇手,我們的確不知道,但殘殺岷山七雄滿門的兇手和企圖將太白三英滅門屠殺的兇手,我們卻知道。秦掌門,太白三英,也是崆峒派的弟子呀!秦掌門怎麼不去追究?」  神鞭叟愕然:「太白三英也遭人殘殺了?」看來,太白三英之事,還沒有傳到他的耳中。  「秦掌門,你不知道麼?不過你老放心,太白三英只有一人不幸慘死,其他兩位都有幸生存下來。」  「兇手是誰?」  「秦掌門,你見到了李菲、李鷴,自然知道殺害他們兄長李軾的兇手是誰了!」  諸葛仲卿在那邊沉不住氣了,急問:「你知道兇手是誰?」  「小女子當然知道啦!諸葛仲卿,我可不像你,憑揣摸而肯定我們是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的兇手。我是有憑有據、有人證物證、還有苦主,絕不會冤枉人!」  諸葛仲卿相信,自己所訓練出來的大小十三鷹絕對可靠,哪怕是落到了對方的手中,寧死也不會說出來,何況派出去執行殺人任務的飛鷹,一個個劍法精湛、機警過人,所殺的對手根本不堪一擊,沒有不成功的,就算是突然來了一流的高手,勝不了也可以全身而退,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他哪裡知道,他所派出去的七隻飛鷹,竟然碰上武林中罕有的奇丐吳影兒和豹兒、翠翠他們,更想不到翠翠那麼精靈古怪,以出人意外的方法,套出了無門的口供。昨夜,幾乎又以另一種巧妙的手法,套出了無後的口供來,令遼東雙怪、瘋道人和楊柳女俠驚震不已,才徹底認清了諸葛仲卿真正的醜惡嘴臉。瘋道人更感到自己雖是幾十年的老江湖,竟然給諸葛仲卿玩弄了,有一種被人愚弄的惱恨和憤怒。  諸葛仲卿太過相信自己的十三鷹了。當然,他也沒有相信錯,十三飛鷹真的是寧死也不會說出真相的。他有恃無恐地追問翠翠:「說!兇手是誰?說不出來,便就是你。」  翠翠微笑:「諸葛堡主,你派出的七名殺手,有幾個人回去了?」  諸葛仲卿心頭大震:「你說什麼?」  「諸葛堡主,小女子是問,你派出去的七名殺手,有幾個人回飛鷹堡去了?我看頂多回去的只有兩個,其他五個全部葬身在太白山中了。」  「胡說八道,我飛鷹堡會派出七名殺手去太白山殺人麼?」  「諸葛堡主,請別忘了!現在還有李氏兄弟在,他們總不會嚇得連殺害他們兄長的兇手也認不出來吧?還有,你也別忘了,昨天,你的另—名殺手也落到了我們手中,他的衣裝打扮,和意圖血洗李家莊的七名兇手一模一樣,李氏兄弟也認了出來。而且……」  翠翠話沒說完,薛家寨東、西兩側的土牆上,喊聲震天,人影飛躍,刀光劍影,這是飛鷹堡的人突然發起進攻了。這一下,不啻救了諸葛仲卿,否則他的真面目快要暴露出來了。  同來的各地群雄和俠義道上的人感到愕然!怎麼在交涉中,還沒分清是非,就有人先動手了?薛紅梅寒了臉:「秦掌門,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突然會向我薛家寨發起偷襲行動?」  神鞭叟一時愕然,問諸葛仲卿:「諸葛堡主,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仲卿詐不知情:「在下也感到意外,恐怕是一些豪傑急於進寨搶救遼東雙俠等人的原因。秦掌門,看來,我們與薛家寨的人沒有什麼好談的了,乾脆拿下他們再說。」說完他人已躍出,揮劍直取薛紅梅。翠翠早已有準備,青虹寶劍出鞘,—招無影劍法,後發先致,直挑諸葛仲卿的肩骨。這一劍刺中,足可以廢去諸葛仲卿的右臂,逼得諸葛仲卿急向後翻了出去,落下來驚問:「小殺手,你這是什麼劍法?」  翠翠罵道:「你是不是害怕你的真面目在群雄面前暴露了?有意挑起這一場仇殺?」  諸葛仲卿惱怒:「一派胡言,在下是為江湖討回一個公道。」  「那你為什麼不好好談話?搶先動手?」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跟你這殘殺無辜的小殺手說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只有拿下你們,再慢慢說理不遲。」  「你顯然作賊心虛,不敢分辨。你以為本姑娘害怕你了?」  「好,那我就用刀劍說話。秦掌門,我們動手,別跟他們說廢話了。」  神鞭叟面對這種情況,不出手嘛,顯然被群雄看輕了自己,以為自己遇事畏縮不前,連江湖上的一位堡主也不如,怎做得一派宗師?他遲疑了一下:「好,那我們動手,千萬不可傷了他們的性命,活擒了他們再說。」  神鞭叟這話,太過不自量了,他以為自己一出手,就可輕而易舉地將白衣仙子等四人拿過來,就算以後慕容小燕前來問罪,拿錯了也頂多認錯而已。其次,他說這話等於沒說,雙方高手交鋒,哪有不傷人的呢?就算他有心這樣做,諸葛仲卿也不會理睬,暗罵他是一個老糊塗。神鞭叟叫自己的弟子退後,軟鞭如蛇抖出。而那一邊,諸葛仲卿早與翠翠交鋒了。  豹兒叫母親和薛女俠退到吊橋上,自己站在橋頭上,以防有人加害母親和薛女俠。在寨門口,更有青青和萬里苞等人接應,防群雄越過溪面,沖人山寨。  豹兒問:「秦掌門,你真要不分青紅皂白動手嗎?」  「少掌門,請閃開,叫薛寨主與老夫交手!」  「不,不!讓我接你的招好了!」  「什麼?憑你與老夫交鋒?」  「秦掌門一定要與壞人為伍,助紂為虐,我、我、我只好與你交鋒了!」  「你說什麼?老夫與壞人為伍?」  「你,你,你不是嗎?諸葛仲卿是個用心險惡的壞人。」  「胡說!諸葛堡主多少也是中原武林新起的一位俠義人士,怎麼是壞人了?」  豹兒不像翠翠那麼善於說話,幾乎近於木訥。不會說話的人一急起來,更不善於辭令,更有點口吃了。這時他說:「我、我、我說的是真的,他、他、他就是屠殺岷山七雄滿門和、和、和殘殺太白三英的主、主、主使者。」  神鞭叟為人主觀,先入為主,要是這話由白衣仙子說出,神鞭叟還可以聽,由豹兒這樣的少年說出來,他便認為是無稽之談,多是受了薛家寨人的欺騙、蠱惑,不足以信。他「啪」地一鞭抖出,說聲:「滾開!」  神鞭叟本意想一鞭將豹兒拍下橋去,給他一點教訓,讓他以後別胡說八道,應尊重武林前輩,懂得尊卑之別。他不想一鞭傷了豹兒,所以用勁一成,下手極準。誰知豹兒身形輕靈一閃,避過了神鞭叟這突襲的一鞭。神鞭叟手腕略抖,軟鞭如靈蛇似地攔腰向豹兒捲來。豹兒雖然說話木訥,語言遲鈍,但身形卻如山豹似的敏捷,凌空躍起,姿式極美,又閃過這一鞭。  神鞭叟手腕一抖,軟鞭如矯龍撲來,豹兒身形仍在空中,軟鞭已到,勢欲纏繞豹兒之腿。豹兒的腿要是給軟鞭纏住,必然給神鞭叟順勢一抖,給拋到溪水中去。  豹兒更似一頭靈豹,在空中把腳一縮,疾如流星,驟落橋面,又險險避過了神鞭叟的第三招。這些變化,只在瞬息之間。神鞭叟這三招出手,看似輕巧,不費什麼氣力,但卻是崆峒派精奇的鞭法三招,名為一拍二掃三纏繞,又稱「陽春三折」。一般高手,能閃過第一招,躲不過第二招,沒有不給軟鞭捲起扔了出去的。而豹兒居然閃過了這三招,令神鞭叟暗暗驚訝,不禁讚道,實為譏諷:「好功夫!再接老夫三招。」說著,「啪啪」兩聲連環拍出。  作為一個氣量大方、有武德的一派宗師來說,對一個才十六歲、能閃過自己三招的青少年,應收手才是,不應再逼對方了。何況豹兒根本沒有與他交手之心,只是閃避,並不還手。可是神鞭叟並沒有這種風度,也看不出豹兒在讓自己,以為豹兒只不過輕功極好而已,無法出手還招。他似乎一定要將豹兒扔到臭水溪中才稱心,結果是自取其辱。  在另一邊,翠翠與諸葛仲卿的交鋒更進入白熱化。群雄只見兩團人影來往縱橫飄忽,劍光如急電流光般的四處閃動,人影帶劍光忽東忽西,令群雄眼光繚亂,驚心動魄,心頭凜然。所謂江湖小殺手,實際上只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少女,居然練成如此奇詭莫測的劍法和不可思議的輕功,與最近在江湖上名聲大震的飛鷹堡主交鋒幾十回合,不但不現敗跡,還隱佔上風,越戰越勇。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交鋒上,反而神鞭叟與豹兒的交手,除了崆峒派的弟子去注意外,幾乎沒人去注意,因為群雄們心頭都明白,作為一派掌門,鞭法出神入化,豹兒不出三鞭,便會敗在神鞭叟的鞭下,而且神鞭叟也不敢去取豹兒的性命。他不但忌點蒼派,更忌慕容小燕和陶十四娘等人,他們雙方的性命,沒人去擔心。而渚葛仲卿與翠翠的交鋒可就不同了,那是性命相搏,生死只在剎那之間。  就劍法來說,諸葛仲卿無疑比翠翠略勝一些,內力也佔優勢。但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足可以彌補她劍法的不足,而所學的三十六招無影劍法,更可接拆諸葛仲卿的劍招,有接不了的,可用幻影之功閃避。加上翠翠身穿一件刀劍不入的背心,無所畏忌,放膽衝殺進招,形同拚命!往往有一二次,諸葛仲卿劍尖刺中了翠翠的心胸,翠翠不但沒受傷,也不接擋,反而進劍,劃傷了諸葛仲卿,逼得諸葛仲卿急翻了出去,驚問:「小殺手,你不要命了?」  翠翠說:「我要與你同歸於盡!誓必殺了你這個奸險無恥的小人。」  雙方在劍法上不相上下時,往往智者、勇者取勝。翠翠說智有智,說勇有勇,更占正義一面,所以翠翠是越戰越勇,招招進攻。諸葛仲卿沒有同歸於盡的勇氣,要保全自己的性命來做大事,感到同一個小丫頭拚命不值得,雖然他劍法略勝一籌,但越戰越心怯,處於下風被動挨打的地位。在這方面,除了武林上乘高手,如靜心老尼等人看出以外,其他群雄仍看不出來,因為翠翠和諸葛仲卿的身法、劍法太快了,在瞬息之間已千變萬化。  翠翠正要冒險重傷諸葛仲卿時,驀然兩條人影如流光閃電闖入他們的劍網之中,一邊高喊:「別打!別打!」話聲未落,諸葛仲卿已給人舉起扔了出去,摔在群雄跟前。  群雄一看,又驚愕了!這不是遼東雙怪嗎?他們幾時從薛家寨逃出來了?怎麼不相助自己人?反而將諸葛堡主摔在地上呢?是不是他們心急弄糊塗了,扔錯了自己人?  翠翠在一怔之後,看清了來人,驚訝問:「你們這兩個怪物,怎麼闖到這裡來趁熱鬧呢?寨中沒事了?」  遼東雙怪一個說:「沒事!沒事!小邪門,你沒事吧?」  另—個說:「小邪門,你在一邊涼快去,讓我們來玩玩。」  群雄們見了更驚訝,愕然,不知是怎麼回事?佟小峰早已瞪著眼在問諸葛仲卿:「你幹嗎派人飛人薛家寨呢?不怕濫傷無辜?」  諸葛仲卿措手不及給雙怪舉起扔出,同時給封了穴位,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他身邊的武士早已奔過來扶起。一個武士說:「我家堡主心急要救幾位前輩,所以才派人進寨。」  「胡說!來救我們的人,怎麼反而用刀子往我們身上亂砍?」  一個說:「你們這是救人嗎?不如說是要我們的命還好!」  佟小峰又問:「你們是不是要先砍死了我們,然後再將我們的屍體救出去?」  佟小天補充:「這樣的救人法,我佟家兄弟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碰上。」  靜心老尼問:「雙俠,這是怎麼回事?」  佟小峰說:「你這老尼姑,你問我,我問誰去?」  佟小天說:「你怎麼不去問豬腳堡主,這是怎麼一回事?問我們幹嗎?」  諸葛仲卿已在暗運真氣,想衝開自己被封的穴位。遼東雙怪封穴手法獨特,諸葛仲卿雖然內力深厚,一時也衝不開。他裝著受傷極重的樣子,靠伏在自己武士身上,故意有氣無力地說:「可、可、可能他們誤會了!」  正在這時,神鞭叟與豹兒的交手,發生了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變化。先是豹兒給神鞭叟的軟鞭纏住,人也飛了起來。跟著神鞭叟身形也莫名其妙飛起,「啪啪」幾聲,神鞭叟賴以成名的一條軟鞭,寸寸皆斷,人也摔去三丈遠,而豹兒卻飄然落下,屹然立著。  翠翠以為豹兒受傷了,不再理會諸葛仲卿等人,急忙奔了過去,關切地問:「豹哥!你怎樣了?是不是受了傷?」  豹兒茫然:「我不知道。」  「我的小祖宗!你受沒受傷也不知道嗎?」  「好像沒有。」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怎麼好像沒有呢?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找崆峒派那糟老頭去!」  薛紅梅走過來說:「丫頭,你豹哥沒事,可能是崆峒派的秦掌門有事了!」  翠翠說:「那糟老頭有事活該,這是他找上門來的。」  「丫頭,話不能這樣說,秦掌門要是死了,更給飛鷹堡的人有機可乘。你師父、青青和瘋道長都走過去看他了!」  豹兒說:「他、他、他不會有事吧?」  薛女俠笑著說:「就是沒有事,他一條神鞭,也給你的內力震得寸寸皆斷,面子好看嗎?人家可是一大門派的掌門啊!」  豹兒說:「我也去看看。」  薛女俠說:「小兄弟,你別去了,你一去,恐怕更引起誤會。」  「那我母親去不危險嗎?」  翠翠說:「是呀!那我們快去。」  薛女俠連忙喝道:「丫頭,你師父以她的聲望和人品,武林人士不敢輕然冒犯,何況還有瘋道長與她同行。反而我們這裡要提防飛鷹堡的人趁機作亂。」  翠翠和豹兒一想也是。翠翠問豹兒:「剛才是怎麼回事?怎麼你們兩個,都同時飛了起來呢?」  原來豹兒與神鞭叟交鋒時,鞭神叟見自己一連抖出了三鞭三鞭又三鞭,十多鞭招中,竟然連一招也沒有拍中豹兒,他一張老臉太擱不下了。本來他獨步武林的神奇鞭法出神人化,別說是一個人,就是連天空中疾飛的小鳥和水中一晃而逝的滑魚,也可以一拍即中。但如今他在群雄們面前,出手十多招,連一個十多歲的青年人也無法擊中,以後怎麼向人交代?還有何面目立在武林?以前出手的二次三招,用勁不大,鞭下仍有留情,以後出手就不同了,用勁八成,鞭梢隱含風雷之聲,可以說是擊石石碎,擊樹樹飛,擊中了人,不死也帶重傷,再也沒半點要教訓豹兒的意思了!而且招招都抖盡了他平生絕學,精奇、準確、迅猛無比。白衣仙子看得臉色沉了下來。薛女俠更擔心了,說:「小兄弟!你可小心了!」  豹兒因見神鞭叟是一派掌門,對自己母親頗為敬重,便無心與他過招,只一味閃避他的神鞭,並不出手反擊,希望他知難而退,就此停手。可是神鞭叟並不領會他的心意,鞭鞭儘是凌厲凶狠無情的殺招,又聽到薛女俠叫自己小心,便不能不出手了。他並不拔劍應招出擊,以空手還招。豹兒在豹迷宮中大量翻閱了師父方悟禪師留下的各門各派上乘武功的書籍,其中也有崆峒派的鞭法和劍法,知道如何破解和接招。他出手二招之後,真是掌風驟起,溪邊沙石水浪齊飛,第三招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抓住了神鞭叟揮出的鞭梢,神鞭叟還以為拍中了他的手腕,纏住了他的手掌,心中大喜,一抖勁力,想將豹兒扔了出去。豹兒也趁勢飛起,暗運真氣,令自己的內力從鞭上傳去。不知他內力太過驚人的深厚,還是運力過大,這股內力如電從鞭傳出,不但震得軟鞭寸寸皆斷,同時也將神鞭叟震得飛了出去。群雄驚震,豹兒也驚震了……  神鞭叟哪裡想到豹兒會有這樣奇厚不可思議的內力,他一下像觸電似的,手臂一麻,全身一震,人不由自主地彈飛了起來。幸而他功力深厚,交鋒經驗異常豐富,反應敏捷,在空中以千斤墜的功-失落下地面,沒有給摔傷撞斷經骨,但禁不住五藏六腑翻湧,落在地面時仍一口鮮血噴出。首先是崆峒派的弟子大驚失色搶先趕到,其次是瘋道人。白衣仙子和青青也奔來,白衣仙子一看,急對瘋道人說:「瘋道人,麻煩你和青青給我護著,我要為秦掌門運氣療傷了,受不得半點打擾。」  瘋道人說:「仙子,還是由我瘋老道人來吧,你給我護著,不然,我瘋老道和秦掌門就伸腿見閻王爺了。」瘋道人立即坐在秦掌門身後,又對崆峒派的弟子們說,「你們千萬別輕舉妄動,給我瘋老道護著。不然,就是你們殺害了你們掌門人和我瘋老道!」  以門邊亭為首的崆峒派弟子,立刻圍成了一個圓圈,不但將自己的掌門人和瘋道人圍在圈中,也將白衣仙子和青青圍在<雲軒閣>中。白衣仙子和青青持劍護著秦掌門和瘋道人。  當華山黑、白雙女俠和群雄們趕來時,已被崆峒派眾弟子拒絕在<雲軒閣>外了。群雄當中,的確有一些為黑箭所降服的人物,他們不敢去招惹豹兒和翠翠,希望借關心秦山亭掌門的傷勢,製造混亂,乘機下手殺了神鞭叟和瘋道人,然後聲稱自己是薛家寨的人,再次製造混亂,挑起更大的血腥仇殺。因為諸葛仲卿眼見遼東雙怪、瘋道人相助薛家寨,粉碎了自己東西兩側攻人薛家寨的第二步計劃,連人也捉了去,已知大勢不妙,希望借這一機會,挽救自己的敗局。白衣仙子和青青所以持劍而立,並不是防群雄,而是防暗藏在群雄當中的飛鷹堡之人。薛女俠叫豹兒、翠翠守住橋頭,也是防飛鷹堡人再次突然偷襲薛家寨。  果然有兩三個死心塌地為黑箭賣命的所謂一方豪傑,要闖入圈中,借口是關心崆峒派掌門的安危,不放心瘋道人為神鞭叟運氣療傷,說他瘋瘋癲癲,這救人的大事怎能讓他來搞呢?其中鬧得最凶的,—個是冠雲山的笑面書生,另一個是老君山的長眉上人。過去他們都是一方的豪傑,為人亦正亦邪,是黑、白兩道上之間的人物。也算是江湖上的高手,雄霸一方、崆峒派的弟子怎麼勸他們也不聽,正鬧得不可開交時,遼東雙怪奔過來,以不可思議的手法,將他們一個個像扔死狗似的扔了出去。  佟小峰瞪著眼:「你們是救人嗎?」  佟小天說:「老子看你們用心不良。」  笑面書生爬起來:「你們別誤會,我們是一片真心。」  長眉上人惱怒:「你們這是幹嘛?」  佟小峰說:「老子就是這樣,你要怎麼樣?」  佟小天更身如鬼魅,—下撕開了長眉上人的衣服,說:「老子沒幹什麼,只想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真的。」  長眉上人又急又怒,一掌拍向佟小天:「你敢侮辱貧道?」  佟小天一手就揪住了他的手,輕輕一扔,又將他扔了出去,跟著過去踏在他的胸口上:「老子想看看你的心,怎麼是侮辱你這雜毛了?」  佟小峰一看兄弟這樣的行動,人為高興,也對笑面書生說:「快,你也撕開衣服來,讓我看看你的心,是真心救人還是假心救人?」  笑面書生自問武功怎麼也敵不過遼東雙怪,嚇得連退幾步:「你別亂來!」  佟小峰問:「看看你的心也是亂來嗎?」  「一個人的心怎麼看呀?」  「挖出來看看不就看到了。」  這正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笑面書生見不是路,一轉身跑了,心想:世上怎麼竟有這樣的渾人,—個人的心給挖了出來還能活麼?笑面書生跑了!長眉上人卻跑不了,見佟小天真的要挖自己的心,嚇得大叫起來。其他想鬧事的人,見遼東雙怪這麼兇惡,都嚇得不敢亂動。佟小天說:「雜毛!老子只不過想看看你的心而巳,又不是要你雜毛的命,你大叫什麼?」  黑,白雙女俠過來勸說:「佟大俠,算了!放了長眉上人吧!別鬧出人命來了!」  佟小天這才放了長眉上人,說:「你這雜毛臭道土,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別讓我再碰上你。不然,老子真的要將你的心挖出來看看。」  長眉上人哪裡還敢回話?在群雄面前丟了那麼大的醜,趕忙抱頭而去,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不復出武林了。  神鞭叟和瘋道人,內有白衣仙子和青青持劍保護,外有遼東雙怪護著,瘋道人內力比白衣仙子深厚,一炷香的時間,以自己的真氣輸入神鞭叟的體內,便治好了神鞭叟的心血翻滾,使其血氣恢復正常。不然,神鞭叟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他凝神運氣自療,恐怕也要有三四個月的日子才能完全恢復過來。神鞭叟雖然為人自大,偏激、武斷,但到底是名門正派的—派宗師,俠義道上的人,他感人相救之情,便躍身而起,先向瘋道人一揖,再向白衣仙子施禮,動情地說:「老朽多謝兩位相救。」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水落石出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 unX uanG e.com) 上—回說到瘋道人發出真氣治好了神鞭叟。神鞭叟躍身而起,先向瘋道人一揖,再向白衣仙子施禮。白衣仙子還禮說:「秦掌門言重了!這是老身份內之事,也是武林同道應盡之責。犬兒—時魯莽,還望秦掌門恕罪。」  「不,不,這是老朽自取的。」  群雄們一時詫異。神鞭叟—向為人自大,從不認錯,現在怎麼變得謙虛自責了?瘋道人問:「老傢伙,你的身體全好了?」  神鞭叟一揖說:「多謝你這老瘋子運氣相救,老朽如今已完全無事了。」  瘋道人和神鞭叟的情感極好,互相之間,言語無忌,你叫我為老瘋子,我稱你為老傢伙,反而顯得十分親密,對其他人來說,簡直不敢想像。而瘋道人,別人對他怎麼稱呼也無所謂;而神鞭叟,人們卻不敢以「老傢伙」稱呼了,因為那簡直是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  瘋道人又問:「老傢伙,我瘋老道是問你的心全好了?」  神鞭叟有點愕然:「老朽的心?」  「是呀!心全通了沒有?」  神鞭叟素知瘋道人為人有點瘋瘋癲癲,有時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叫人莫名其妙,但往往含有深義,事出有因,並不是胡亂說話的。神鞭叟困惑地問:「老朽的心可沒有受傷呀!怎麼通了沒有?老瘋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傢伙,你不感到你的心叫人蒙住了心竅?不感到我們都受人欺騙和愚弄了麼?」  瘋道人這麼—問,眾人才全然明白了。到了這時,不僅是神鞭叟,就是各地而來的群雄,心裡也有八九分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先不說白衣仙子的聲譽和人品,單是從今天交鋒的種種現象來看,也看出了一些不對勁和反常的異舉,恐怕多數是弄錯人了,冤枉了薛家寨。  神鞭叟似自問:「我們受人愚弄了?」誰人那麼大膽,敢愚弄老朽?這個崆峒派的掌門,到現在仍看不出諸葛仲卿的真面門,認為他也是一個受人愚弄的人。  遼東雙怪搶了進來。佟小峰說:「我兄弟倆,是雙老粗,受人愚弄不知道,還情有可原。你們一個個,有的是掌門,有的是—派長老,有的是老江湖,更有的是一方霸主,受了別人的愚弄還不知道?」  佟小天說:「現在我們都知道了,你們還不知道,看來我們比你們聰明!」  「兄弟,我們以為我們是世上最傻的人了!想不到還有比我們更傻的人。」  「那我們不成了聰明人了?」  「不錯不錯,我們是傻人中的聰明人。」  群雄一聽這遼東雙怪的調侃,有的面有愧色,有的感到憤怒,尤其是恆山派的靜心老尼和華山派的黑、白雙女俠等人,更是感到慚愧。因為這一場武林仇殺,她們也起了煽風點火的作用。白衣仙子看在眼裡,連忙說:「兩位別說笑了,武林中的聰明機警,粗中有細,又有幾人能及得上兩位呢?就是我也自愧不如。」  翠翠更說:「你們兩個,扮豬吃老虎,更是無人能及。」  恆山派的高手一掌斷魂西門冷,憤怒地說:「我們大家去找飛鷹堡的堡主諸葛仲卿問問,他為什麼要挑起這一次的武林仇殺?」  仍有些糊塗的人愕然問:「什麼?是他愚弄我們?」  瘋道人說:「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還用問?他暗暗叫人從兩側襲擊薛家寨,口口聲聲說是救我們,手中的刀卻朝我瘋老道腦袋上砍,這算是什麼救我呢?簡直是要我瘋老道的老命。」  遼東雙怪的佟小峰也叫起來:「你這瘋雜毛老道說的情景怎麼跟我們—樣的呢?我還以為奇雲山莊的人認不出我們來哩!」  佟小天說:「幸好他們這麼一砍,將我們稀里糊塗的腦袋砍醒過來了!看來奇雲山莊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群雄們去找諸葛仲卿和鳳鳴岐問話時,他們早巳走得不見蹤影了。不但他們走了,就是連跟隨他們的一些人,也走得一個不剩,留下來的只是一些名門正派和俠義道上的人,顯然,他們作賊心虛,逃跑了。  有人說:「我們追!他們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追到奇雲山莊和飛鷹堡去。」  的確,諸葛仲卿見自己所有的計劃一一失敗,已知大勢已去,自己的面目也暴露無遺,一旦群雄憤怒起來,單是薛家寨的人,自己也敵不了,更不用說是對付群雄了!  謊言始終是謊言,哪怕重複多次,也是謊言。它可以欺騙人們一時,欺騙不了一世。黑箭在過去,利用峨嵋派的掌門人上靈道長,以謊言幾乎愚弄了所有武林中的人與九幽老怪和墨明智作對,時間最長,結果還是暴露了(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這一次他又重施故技,暴露得更快更慘。先不說黑箭澹台武的聰明才智不及他師弟黑箭王大為,就是他所利用的人——諸葛仲卿,不論資歷、名望、地位,都不及上靈道長。何況武林中經過九幽老怪和小怪的事件後,人們心中都有所警惕。所以這一次,武林中的少林、武當、峨嵋、崑崙、丐幫,都按兵不動,謹慎觀察,或者派個別高手前來旁觀,並不插手。捲入這一次仇殺的,只有崆峒、恆山、華山三派的人而已。點蒼—派,更站在他們的對立一面,怎能不敗得更慘?這一次,黑箭澹台武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群雄們還要去追問諸葛仲卿時,白衣仙子說:「各位掌門和英雄好漢,我看他們早巳走遠,不必去追了!大家不如清到薛家寨—坐,略作休息,從長計議。」  薛飛老寨主這時也在女兒、女婿等人的陪同下,恭請大家進寨休息,並準備了美酒佳餚,特地為人家洗塵。  瘋道人這時又發起瘋癲來:「哎哎!我瘋老道可不敢進你們的薛家寨了!」  白衣仙子愕然:「瘋道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瘋老道什麼意思也沒有,正所謂一旦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瘋老道上過了別人兩次當,我害怕再上第三次當呀。」  「你害怕進薛家寨上第三次大當?」佟小峰睜大了眼問,  佟小天接著問:「你疑心薛家寨的人不懷好意?」  佟小峰又問:「你連白衣仙子也不相信?」  瘋道人連忙搖手說:「我瘋老道怎敢不相信白衣仙子呢?」  「你是不相信薛老寨主?怕他在酒中下毒?將我們—網打盡?」  「嗨!你們這兩個怪物,說到哪裡去了?」  「你說!你害怕什麼?」  「你要是說不出來,別怪我兄弟倆將你扔到溪水中去。」  「兄弟,別跟這瘋老雜毛說,他—定又發瘋了,我們將他扔到溪水裡,讓他清醒清醒。」  「對對!省得這瘋雜毛胡說八道。」  遼東雙怪說著,就要動手。瘋道人一下跳起來:「喂喂!你們兩個怪物別亂來!我還沒說,你們就把我扔到水裡,萬—浸死了,我瘋老道還能說話嗎?」  中州女俠楊柳似乎看出了其中的蹊蹺,含笑問:「瘋道長!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不然,他們兩個真會將你扔到水裡去了!」  瘋道人說:「好好,我說,我不是不相信白衣仙子,也不是不相信薛老寨主。」  佟小峰問:「那你害怕什麼?」  瘋道人一指豹兒和翠翠:「我瘋老道是害怕這一對小邪門!」  這—來,不單群雄愕然,連薛家寨的人也愕然起來。豹兒更是茫然:「瘋老前輩,你害怕我幹嘛?」  佟小峰也問:「對對,你這老雜毛害怕小邪門幹嘛?」  佟小天問:「他們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瘋道人說:「虧你們還是兩位武學大師,這兩個小邪門的武功你們還看不出來麼?」  佟小峰搔搔頭:「小邪門的武功是有點怪異,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佟小天說:「我知道了!」  「哦!兄弟,你知道了?」  「他們不是黑箭—派的武功嗎?」  「對對,難道他們是黑箭的弟子?」  遼東雙怪這麼一說,群雄們頓時驚震起來,凝神戒備。群雄們互相對視。他們在江湖上已聽人傳說,豹兒和—個江湖小殺手,是可怕魔頭黑箭的嫡傳弟子。現在看豹兒、翠翠與人交鋒時的掌法、劍法,的確是黑箭一派的武功,不是點蒼派的武功,不能不令人思疑。  正所謂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武林中的人,不論黑、白兩道,對黑箭這可怕的魔頭,既恨又怕,因為他們都有人死於黑箭的掌下。就是九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論單打獨鬥,誰也不是黑箭的對手,只有墨明智和慕容小燕,才可以制服這魔頭。三年多前,少林、點蒼和丐幫三大掌門人,聯手對付這魔頭,結果還是兩敗俱傷。自此以後,中原再也不見黑箭出現了!  現在群雄們聽說豹兒、翠翠是黑箭的傳人,又怎能不心中凜然,凝神戒備?他們雖然相信白衣仙子,但不能不疑心她同薛家寨的人一樣,已為黑箭所控制?何況沒來龍門山之前,早已有人在江湖上傳說了。  在武林中,門派之見,武功的來路,極為人注意。何況黑箭,極為武林中人,尤其是俠義道上的人所深惡痛絕,誓不兩立。他們先不去看人的行為和表現,只要是黑箭的人,他們就不能容忍,何況還是他親傳的弟子?  群雄們本來已有和解之意,但經瘋道人和遼東雙怪這麼一說,仇恨痛惡又燃了起來。翠翠見場面氣氛不同,也不由得凝神戒備,以防意外,連薛飛老寨主一時也不知怎麼辦才好。身體剛恢復的崆峒派掌門人秦山亭逼視白衣仙子問:「仙子,令郎和令徒是不是黑箭的弟子?」  白衣仙子點點頭說:「不錯,小兒的確是黑箭的嫡傳弟子,至於我的—位劣徒小翠,她頂多算是黑箭的半個弟子。」  「怪不得老朽敗在令郎的手下!原來是黑箭的嫡傳弟子,有如此莫測的武功,看來老朽一人難與令郎為敵,得與其他幾位高手,聯手領教令郎的高招了!」  豹兒慌忙說:「不不,我,我,我不想和你們交鋒了!」  瘋道人嘻嘻笑道:「好呀!你不想和我們交鋒,那麼你自廢武功吧!」  豹兒—怔:「什麼?要我自廢武功?」  「是呀,你不自廢武功,我們敢進薛家寨飲酒?」  遼東雙怪一個說:「不錯,不錯!小邪門,你自廢武功吧,大家眼裡容不得黑箭一門的武功在中原出現。」  另一個說:「小邪門,別擔心,你廢了武功後,我們兩個再傳給你我們遼東一派的武功,那你就是我們的傳人了,不是黑箭的傳人了!這太好了!」  翠翠叫了起來:「好你的屁!要廢,就先廢掉你們兩個人和瘋老道的嘴巴!」  遼東雙怪愕然,一個問:「嘴巴怎麼廢掉?」  一個說:「廢掉了嘴巴,還能不能吃飯,喝酒和說話呀?」  瘋道人說:「嘴巴都沒有了,用什麼飲酒、吃飯和說話呀!」  佟小峰說:「那我們不活活餓死了?」  佟小天說:「餓死了不要緊,不能說話,憋也叫人憋得不好受,這可不能廢。」  翠翠問:「那你們怎麼叫我豹哥廢掉武功呀?」  「這可不同,小邪門的武功是武林人深痛惡絕的黑箭武功,我們的嘴巴可不是黑箭的嘴巴!」  另—怪說:「是呀!廢了嘴巴,會活活餓死憋死。廢了武功,可不會死呀!」  翠翠問:「飛鷹堡的那個什麼諸葛的武功,不也是黑箭一派的武功嗎?你們怎麼不去叫他自廢嗎?」  遼東雙怪愕然:「什麼?他也是黑箭一派的武功?」  跟著佟小峰問瘋道人,「喂!雜毛瘋老道,飛鷹堡的堡主是不是黑箭一派的武功?」  瘋道人似乎猛醒過來:「不錯,不錯,看他與女小邪門交鋒時的劍法,的的確確也是黑箭一派的武功,我們怎麼沒有注意呀!」  靜心老尼說:「阿彌陀佛!剛才諸葛施主所抖出來的劍法,更是地地道道黑箭的武功。而白衣仙子令徒的劍法,還有些似是而非,比諸葛施主的劍法更為略勝。」  群雄們聽了更是驚愕不巳,雙雙都是黑箭一派的武功,怎麼他們又會互相殘殺呢?難道這又是黑箭的陰謀詭計?故意交鋒給大家看?結果死傷的不是黑箭的人,而是大家?崆峒派的秦掌門又主觀武斷了。嘿嘿地對瘋道人說:「老瘋子,你說的不錯,我們都叫人愚弄了。愚弄我們的人,既是諸葛仲卿,也是白衣仙子所謂的令郎,而最大愚弄我們的人,就是不露面的黑箭這個老魔頭。」  瘋道人說:「老傢伙,那我們怎麼辦?」  群雄中有人說:「我們走,別去理他們之間黑吃黑的事了!」  秦掌門又嘿嘿地說:「走?我們走得那麼容易?別說是我同門師妹謝婷婷慘死在他們手中,就是沒有,單憑他們這麼愚弄我們,我們也不能嚥下這—口氣,得向他們討回公道。」  這個自以為是的秦掌門,他只武斷對了—半,另一半卻完全錯了!黑箭、諸葛仲卿愚弄他們沒有錯,但豹兒因武功而捲了進去,就大錯而特錯了!瘋道人之所以耍說出豹兒武功的門路,—來是江湖上有這麼的傳說,群雄們心中的疑團始終抹不開;二來他更想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從心裡說,他完全相信豹兒和翠翠。就算他們真的是黑箭的傳人,也必另有隱情,豹兒和翠翠絕對不是一對壞人,更不是用心叵測的險惡狡詐的人。  白衣仙子一時也困惑不明瘋道人和遼東雙怪挑起這事的真正用意。他們是想給秦山亭挽回被擊敗的面子?還是真的要廢掉豹兒的武功?的確,堂堂一派的掌門人敗在一個後生小輩的手中,不管怎麼說也不光彩。  這時秦掌門對瘋道人說:「來!老瘋子,我們和靜心大師聯手對付這一黑箭的傳人。看在白衣仙子的情份上,我們只廢了他們的武功好了,不必取他們的性命。」  瘋道人笑道:「老傢伙,你來真的了?」  秦掌門愕然:「老瘋子,我們怎麼不來真的呢?」  「我們能廢掉他們的武功嗎?」  正說著,有人歡叫起來:「丐幫的金幫主帶人來了!」  眾人一看,來的不是丐幫金幫主又是何人?有金幫主來,那就更好了!金幫主的武功雖然不及墨明智和慕容小燕這兩個九幽小怪,其武功也不在九人名門正派任何一位掌門人之下,而機敏才智,卻可以與慕容小燕爭上下,是武林中的一對瑜、亮。  群雄們對金幫主的到來,高興萬分。憑她的機敏才智,足可以應付黑箭的傳人,而且她為人疾惡如仇,公私分明。儘管她與白衣仙子情同姐妹,但對黑箭的人,也不會手軟。會有更好的辦法叫白衣仙子不能庇護自己的兒子。  白衣仙子見金幫主到來,更是從心裡高興。金幫主在武林中的聲望和地位比自己還高,她的話更有人聽信,何況她智足多謀,智慧過人,—定能更好地解決眼前的事,至於豹兒和翠翠,更領教過金幫主的智慧了。在川滇邊界上,將豹兒、青青和翠翠玩耍如掌上(詳情見本書的第十二、十三回),連世外高人莫長老也不敢去招惹她。她的到來,完全可以將自己解出困境,只有薛家寨的人,只聞其名,而不曾見其面,但對她的降臨,也高興萬分。總之,各方面的人,都高興她的到來,都將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跟隨金幫主而來的是她的兩位心愛弟子巧兒和靈兒,後面還有丐幫三四位一流上乘高手,顯然她是風聞龍門薛家寨的事,特意從洞庭湖君山趕來的。  首先是白衣仙子迎了上去,歡笑著說:「金姐姐,你怎麼也趕來這裡了?」  金秀姑笑著說:「我趕來幫你打架呀!不好麼?」  「金姐姐,激戰早巳結束了!」  「哦?結束了?可是你們雙方的人好像鬥雞眼似的,你看著我,我盯著你,氣氛仍相當的緊張哩!恐怕戰事還沒有真正結束。」  群雄們一聽,心中又暗暗嘀咕起來。丐幫是武林中的第一大幫派,人手極多,耳目遍佈大江南北,江湖上所發生的事,丐幫是沒有不知道的。金幫主這次到來,顯然是洞察了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的為人,才來相助薛家寨。不知道她知不知道白衣仙子的令郎是黑箭的傳人?要是知道,她又作何打算?  白衣仙子說:「金姐姐,各地英雄豪傑們恐怕對小妹的犬兒有些誤會。」  「妹妹,我正是為這事而來。好!我們姐妹以後還有時間長談,我得先去見見那些老傢伙們,不然,他們就會怪我太看不起他們了!」  於是金秀姑走過來,拱手向大家施禮說:「各位掌門、前輩和俠土們!我來遲了—步,請大家原諒。」  以秦掌門、靜心老尼為首的群雄們慌忙還禮說:「金幫主客氣了!」  金秀姑還沒有加入丐幫之前,原是江湖上一位出名的俠義女騙子,被武林人士視為亦正亦邪的人物,不論黑、白兩道,既瞧不起她,又忌畏她。一些受過騙的人,更想殺了她解恨。當然,想殺她的人,多數是些黑道上的魔頭,因為他們辛辛苦苦劫來的金銀、珠寶,都叫她莫名其妙地騙走了,不是物歸原主,就是給她賣掉,將所得的財物,全部分發給了一些貧苦的平民百姓。她高明的騙術,幾乎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受騙的人,還不知自己給誰騙了,最後才知道是給她騙了去。後來她為—代世外高人——神龍怪丐看中,成為了神龍怪丐唯一的一位傳人。她不但盡得到神龍怪丐的—身絕學、出類拔萃的武功,神龍怪丐在臨終時,更將自己一身的功力全部灌入她體內,使她成為武林中一等—的上乘高手,加上她具有機智的才幹,屢建奇功,為丐幫弟子一致擁戴為幫主。從此丐幫在武林中更是名聲大震,俠名遠播。這樣,她才為武林中人所敬重,連少林寺的主持也非常的欽佩(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和尊敬她的為人。她以奇特的方法在江湖上行俠仗義,除掉了不少的凶頑之徒。  當然,黑、白兩道上的人敬重她的,也摻雜—些敬畏的因素。因為她太過精靈占怪了,一眼就可以看透人的心思,—旦不小心招惹了她,她會莫名其妙地讓人吃上一些苦頭,甚至吃了苦也說不出來,但又不能不佩服她。  金秀姑一一和群雄們見過面後,又由白衣仙子介紹,和薛家寨的人見了面。她十分驚訝地注視白衣仙子那—對孿生兄弟,最後卻將目光瞅在遼東雙怪身上。  嚇得遼東雙怪慌忙說:「哎!你別老望著我們!我們可沒有在這裡胡鬧呀。」  金秀姑—笑:「我可沒有說你們胡鬧呀!」  遼東雙怪—個問:「那你老看著我們幹嘛?我們身上有什麼不對嗎?」  一個說:「是嘛!我們又沒有比別人少一個耳朵和鼻子,有什麼好看的呢?」  金秀姑含笑說:「我知道你們這兩個怪物,不幫忙還好,要是你們一幫忙,那準是越幫越忙。我要是沒看錯,這—場新的風雨,恐怕是你們挑起來的?」  佟小峰愕然:「你怎麼知道的呢?」  佟小天慌忙說:「大哥,你怎麼這樣說?那我們不是承認這場風雨是我們挑起來的啦?」  「怎麼是我們挑起來的呢?是那瘋雜毛老道挑起來的,關我們什麼事了?」  「不錯!不錯!是那瘋雜毛老道挑起來的。」  瘋道人叫起苦來:「你們這兩個怪物,怎麼盡向我瘋老道身上推了?我瘋老道難道是好欺負的嗎?」  翠翠說:「金姨!他們三個人都有份,尤其是遼東雙怪兩個大怪物,更唯恐天下不大亂。」  瘋道人念起太上老君來:「小邪門,我瘋老道這次多謝你了。」  翠翠笑著說:「你這瘋老道先別得意?事情是你先挑起來的。」  這時,崆峒派掌門秦山亭說話了:「金幫主,老朽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秦掌門,別客氣,有話請直說好了!」  「金幫主是為相助門衣仙子而來?」  「不錯!我是為了我白妹妹的安全而來。據我們丐幫弟子打聽到,龍門事件,完全是黑箭這魔頭在暗中一手策劃的,意圖再一次挑起武林人士之間的仇殺,所以我匆忙地趕來了!」  「那麼說,要是有黑箭的弟子在我們之中出現,金幫主是志在必除了?」  金秀姑微笑說:「秦掌門,這還用問嗎?你們知不知道黑箭的弟子是誰?」  瘋道人連忙問:「是誰!?」  「就是心狠手辣,以俠義人面目出現的飛鷹堡主諸葛仲卿,就是奇雲山莊的莊主鳳鳴岐,也是黑箭手下的一員大將。」  群雄們—聽,更是訝然。要得說飛鷹堡主是黑箭的弟子,還有武功可憑證,而鳳鳴岐,有些人就看不清楚了。遼東雙怪問:「你怎麼知道的呢?」  「武林中的事,有哪—樣能蹣得住我們丐幫的耳目?鳳鳴岐不但是黑箭的一員大將,更是黑箭一切活動經費的來源。他一貫在江湖上裝老好人,平日深居簡出,武功深藏不露,其實他的武功,也不下于飛鷹堡主。」  群雄們又是愕然相視,連薛家寨的人也驚愕不已。奇雲山莊離薛家寨不算遠,這麼一位陰險、兇惡的敵人,薛飛,薛紅梅和商良都沒有發覺,反而讓丐幫的人知道了!自己未免太過大意了。  秦掌門頓了一下說:「金幫主,現在我們之中,還有人是黑箭的弟子。」  金秀姑—笑:「秦掌門大概是說我白妹妹的一個兒子是黑箭的弟子吧?」  這不單是群雄們,就是白衣仙子也奇怪起來。因為豹兒的事,她還沒有時間去告訴他人,更沒有向金秀姑說過。  遼東雙怪驚訝:「這個你也知道?」  「不知道,我跑來幹嘛?難道是來看你們這兩個怪物在胡鬧?」  秦掌門問:「金幫主打算怎樣處理?」  秦山亭這一句話,也是群雄們最為關心的事情,目光朝向金秀姑了。  金秀姑含笑說:「不錯!我白妹妹的兒子豹兒,的確是黑箭的嫡傳弟子,但卻不是你們認為目前魔頭黑箭的弟子。」  群雄們又是訝然!既名是黑箭的弟子了,怎麼不是目前黑箭的弟子呢?  金秀姑繼續說:「武林中人都知道,黑箭—共有三個:一個已死於墨明智的掌下;一個為—代奇俠夫婦廢了武功,逃回漠北,也就是目前繼續與中原武林為敵的黑箭;另—個就是幡然悔悟,遁入空門的黑箭,他就是任由別人打罵也不還手的方悟大師。」  瘋道人說:「我瘋老道明白了,點蒼派的一位少掌門人,就是方悟大師的嫡傳弟子,怪不得他的武功,同黑箭這魔頭的武功大同小異,令人產生懷疑。」  遼東雙怪跳起來,一個說:「你這瘋雜毛的,既然知道,幹嘛還要人自廢武功呢?」  一個埋怨說:「都是你這瘋雜毛害了我們,叫我們跟著你瞎起哄!」  佟小峰又問豹兒:「小邪門!你要不要我們兩個幫你廢去了這瘋雜毛的武功?」  佟小天說:「大哥,最好連這瘋雜毛的嘴巴也廢了,好叫他今後不能胡說八道,亂唆使人。」  瘋道人說:「哎哎!你們這兩個怪物,千萬別亂來!」  金秀姑說:「你們別瞎起哄了,我還有話沒說完哩!」  「哦?你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呢?」  「你不會叫我們兩個自廢武功吧?」  金秀姑一笑:「等我將話說完了,廢不廢武功,你們自己去決定。」  「喂!你這叫化頭兒,真的要我們自廢武功?」  另—個說:「廢了武功,我們怎麼辦?」  翠翠帶報復地說:「你們可以拜我們為師呀!我們可以再傳給你們武功。」  「那,那不完全顛倒了?」  中州女俠楊柳說:「你們兩個也真是,聽聽金幫主怎麼說吧!」  金秀姑這時才說:「大家知不知道,方悟大師慘死在何人之手?」  人們又是—片愕然:「方悟大師死了?」「他死在何人手下?」「他是兒時死的?」  「方悟大師就是死在目前魔頭黑箭的掌下!所以說,白妹妹的兒子,與黑箭更有父仇師恨,你們要廢掉他的武功,誰高興?誰痛心?恐怕最高興的是黑箭了。黑箭挑起這—場武林仇殺,要掃嚴薛家寨,故然不在話下,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殺掉豹兒。現在墨明智和慕容小燕,已雙雙去了某處海島,不在中原,放眼當今武林,能與黑箭為敵的,只有豹兒了。我們要是廢去了他的武功,不是幫了黑箭的忙?萬一黑箭這老魔頭到來,恐怕我們所有人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  群雄們聽後,啞然無語,暗感慚愧。的確,單是諸葛仲卿的武功,在場的人也沒有幾個人能勝得了,何況還有鳳鳴歧這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和一大群人,萬—黑箭真的到來,沒有豹兒和翠翠抵擋,真不知要死多少人。  秦掌門面帶慚色,向金秀姑一揖說:「老朽不明真相,險些壞了武林大事,幹出令親者痛、仇者快的糊塗事。幸而金幫主到來,出言點醒,老朽在這裡拜謝了!」跟著又向白衣仙子和豹兒賠罪說,「剛才老朽言語冒犯,行為失檢,望仙子和少掌門寬恕。」  這是秦山亭第一次在江湖上肯當著眾人面陪禮認錯,在江湖上的聲望,秦山亭不及金秀姑和白衣仙子,在武功上也自問不及金秀姑和豹兒,何況金秀姑言之有理:方悟大師在幡然悔悟之後,也為九大名門正派所敬重,自己不論前後,都錯了,賠禮道歉也沒有什麼失面子的地方。  白衣仙子和豹兒慌忙回禮。白衣仙子說:「秦掌門言重了。秦掌門出於義憤,疾惡如仇,何錯之有?我與小兒得各位辯白冤屈,寬宏體諒,已感激不盡了!剛才小兒和劣徒有不對之處,還請秦掌門和各位前輩、俠士們原諒。」  金秀姑說:「好了!戰事可以說是真正的結束,平息了!」  白衣仙子說:「這都是全靠姐姐的到來。」  「不過,還有兩件事必須弄清楚,才能徹底消除各位的戒心和心頭的陰影。這就是血洗藍家寨和殺害謝婷婷女俠之事。」  群雄不由一齊問:「金幫主,這是何人幹的?」的確,群雄們這—次雲集奇雲山莊,聲討薛家寨,都是為這兩件事而來。現在雖然知道這兩件事不大可能是豹兒和薛家寨的人所幹,但到底是何人所為,仍是兩樁懸案。儘管有人敏感到這恐怕是飛鷹堡主所為,由黑箭一手操縱?但也只是猜測,並無憑據。就是連白衣仙子、豹兒、青青、翠翠和薛紅梅夫婦及薛家寨上上下下人等,都在關心、情切的詢問了。薛家寨就是為了這兩件事,遭到武林人士的聲討的,儘管現在大家已釋去了疑心,但不弄明白真正的兇手是誰,也難以徹底打消江湖上人的疑心,同時自己也不大安然。日夜提防另有人前來盤問、追查,難免再—次爆發起衝突來。所以他們比群雄們更為關心。  金秀姑說:「要是我說是飛鷹堡和奇雲山莊的人所幹的,大家縱使不當面反對,也會事後暗罵我袒護了白妹妹和薛家寨。巧兒、靈兒,你們去將那兩個人帶上來,讓大家親自盤問清楚。」  「是!幫主。」巧兒、靈兒應聲而去。  靜心老尼說:「金幫主,有你這句話,大家還有不相信的嗎?」  群雄中有人附和說:「余幫主,我們都相信你!丐幫的人辦事,絕不會無辜去冤枉任何—個人,事情必定調查得清清楚楚才出手。」  金秀姑說:「還是人家親自弄明白的好!」  不久,巧兒、靈兒將兩個漢子從樹林中捉了過來。白衣仙子和豹兒、翠翠一看,這兩個漢子他們全然不認識。但群雄中卻有人驚訝地叫起來:」這不是奇雲山莊的胡總管嗎?」  秦掌門、靜心老尼等人—看,不是奇雲山莊的胡總管又是誰?群雄們在奇雲山莊聚集,都是由胡總管安排住處、派人伺候起居飲食的,且接待甚是周到。在奇雲山莊住過的人,沒有—個不認識胡總管的。這次群雄們隨著諸葛仲卿、鳳鳴岐來聲討薛家寨,他和—些武士沒有跟來,留守在奇雲山莊中,以便接待一些遲來會盟的武林人士。  不知是他們閒來無事飲酒談心,還是鬼使神差的,總之他們見莊中再沒別人,便不由得談起了莊主和飛鷹堡主這次去踩平薛家寨的事來。其中一人擔心地說:「不知這一次諸葛堡主親自出馬,能不能取得勝利。」  那位護莊武士說:「放心,莊主和諸葛堡主的劍法奇詭無比,就是沒有群雄們去,單憑我們的人,也是可以將薛家寨夷為平地的。上—次,老子帶了飛鷹堡四名殺手,幾乎不用吹灰之力,就血洗了藍家堡!」  又一個人歎息地說:「要是這樣,薛家寨的人真死得冤枉了,不怕冥冥之中有報應麼?」  「去你的!在江湖上,不是你殺別人,就是你給別人殺了,沒有什麼冤枉不冤枉的。老子就一向不信鬼神,也不相信冥冥中有什麼報應。要是有報應,那也是自己倒霉。你看我們莊主,鬼不知神不覺的將什麼謝女俠在半路上殺掉了,又有誰知道是莊主殺的呢?」  那人愕然:「什麼?謝女俠是我們莊主殺的嗎?」  「你以為真的是薛家寨的人幹的嗎?」  驀然胡總管走出來,陰沉著臉喝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不要命了?」  那武士笑道:「胡爺!這裡並無外人,怕什麼呀!」  胡總管喝聲:「你給我將聽到你說話的人砍了!然後你自刎。」  那武士一怔:「胡爺,你要殺我?」  「我要是不看在你跟隨鳳爺多年,也為山莊立下不少功勞,不但會將你凌遲處死,就連你家小也一併殺了。現在叫你自盡,已是最大的寬容了!」  那兩個閒談的家丁早巳嚇得面無人色,跪下叩頭說:「胡爺,我們什麼也沒有聽到,聽了也不記得了!求胡爺放過了我們。」  胡總管不為所動,說:「這也是你們命該如此,聽了不該聽到的活,說了不該說的事。你們死吧,我會好好安撫你們的家小的。」  武士說:「胡爺,我們都是自己人,這裡又沒有外人,你不說,我不說,他們也不說,又有誰知道呢?」  兩個家人哀求說:「胡爺,我們死也不會將剛才聽到的話說出去的。」  「只有死了的人,才不會說出去。」胡總管叱著那武士,「你還小動手?你再不動手,我就動手了!到時,你就會連累了你全家大小。」  「胡爺!你別逼人人甚!」  「大膽奴才!你敢這樣對我說話?」  「胡爺!你就是要殺我,也得等莊主回來後再說。」  「你還想等莊主回來活命?其實,我早巳擔心你這張嘴不牢,勸鳳爺將你殺掉,只是鳳爺念你忠心,才留下你來。誰知你今日果然是幾杯灑下肚就信口胡說,再不殺了你,難保你今後不會說出去。」  「嘿嘿,原來胡爺早巳看我不順眼,藉機想殺我罷了!說什麼我也要等莊主回來。」  胡總管再不說話,—刀驟然劈出。武士拔刀招接。胡總管氣得火冒三丈,連聲喊:「反了!反了!你居然敢與我交鋒?」  「胡爺!這也是你逼我的。」  胡總管一連幾招抖出,這位護莊的武士怎會是胡總管的對手,一直給胡總管逼到牆角,眼見就要變成胡總管刀下的冤魂,誰知乎空飛來一棍,「噹」的—聲,將胡總管手中的刀震飛了,在生死關頭將這武士拉了出來。  胡總管愕異,定睛—看,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身上衣眼打了幾塊補釘,卻洗得乾淨,不知何時進到山莊來了,出手救了武士。  胡總管驚震,睜大眼睛問:「你、你、你是什麼人?誰叫你進來的?」  跟著她身後又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你怎麼連我們的幫主也不認識了?你怎麼在江湖上混呀!」  胡總管回頭一看,更怔住了,是兩位妙齡的少女,—身行丐打扮,問:「幫主?什麼幫主?」跟著他—下猛省過來,莫不是武林第一大幫的丐幫幫主到了?他面孔—下變色,「是,是,是丐幫的金幫主?」  少女應道:「當然是我們的金幫主啦!」  金幫主—笑說:「胡總管!你現在殺了他們三人也沒有用,因為他們剛才的說話,我也聽到了!除非你連我們也一塊殺了,才能保證這事不會洩漏出去。」  胡總管感到碰上了這位武林中可怕的女人,知道壞了大事了。他又怒又恨又怨地狠狠盯了武士—眼,強作鎮定的說:「金幫主,你老別聽他胡說八道,他灌了幾杯黃湯,稀里糊塗,說話不知份量。」  「哦?原來他是灑後胡言?就是這樣,你也不該殺他們呀!」  胡總管目中閃耀著狡黠的目光:「金幫主,小人只不過是想嚇唬他們一下而已,好叫他們今後不得胡言亂語,並不是真要殺他們。」  武士也忙說:「是是!金幫主,小人的確是酒後胡言,你老別當真的了!」  「是嗎?那我是多管閒事了!巧兒,靈兒,我們走。」金秀姑向巧兒、靈兒打了個眼色,轉身而去。  胡總管怎能讓她們離開奇雲山莊?在對話時,他已暗生殺意了,只是一時難以出手。這個胡總管,明知金秀姑是武林中—位可怕的惹不得的女人,但仍鬼迷心竅,急於想殺人滅口,在金秀姑轉身的一剎那間,驟然躍起,雙掌齊向金秀姑拍來。  要是胡總管是一個真的狡猾之人,他完全可以客客氣氣送金秀姑離開,然後再殺了那武士和兩個家奴,自己矢口否認,沒有這一回事,那就正所謂死無對證,金秀姑恐怕一時也奈他不何。誰知他愚傻得像鬼拍後腦勺,看不出金秀姑是故意這樣的,竟想—下取金秀姑的性命,然後才殺了那兩個少女。  胡總管這一行動,簡直足不自量力,自討苦來受、金秀姑早有防備,回身一招打狗棍法,首先就擊斷了他的一雙手,然後一點,又點了他的要穴。他頓時像死狗一樣從半空中掉了下來。金秀姑一聲冷笑:「正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了!別說你不是一隻虎,不過是奇雲山莊的—只瘋狗而已,居然敢來暗算我,就算是飛鷹堡主和你們的莊主,我也不會放在眼裡!巧兒,先將這只瘋狗捆起來!他要是再不老實,就打斷他兩條腿,叫他四肢全部殘廢!」  那個武士見情不妙,想轉身而逃,金秀姑凌空出指,隔空也封了他的穴位,說:「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參加了血洗藍家堡的行動。」  武土說:「金幫主饒命,不關小人之事,小人是奉命行事。」  「你想活命也不難,跟我們到薛家寨去,在眾人面前老老實實將事情真相說出來!我不但放了你,更可以保護你的性命不為他人所害。不然我現在就是放了你,讓你們莊主和飛鷹堡主知道了,他們能不要了你這條命?」  「你、你、你老真的能保護我?」  「放心!有我們丐幫在,沒有什麼不可以保護的。你跟了我們,你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這武士一咬牙:「好!我跟你們去!」  金秀姑又對那兩位呆若木雞的家人說:「你們兩個,也跟我們到薛家寨走走,作為旁證,向大家說清楚。」  其中一個害怕地說:「小、小、小人……」  「放心!我會叫我幫在絳州的分堂口的弟兄照顧你們兩人家小的安全。不然,我們就不管你們的生死了。」  金秀姑帶人從洞庭湖趕來山西龍門山,聽說武林中人都會集在奇雲山莊中,特意來看看群雄的情況,想不到來遲—步,群雄們已全去了薛家寨,鬼使神差似的,叫她碰上這一件事,她便順手牽羊,將他們全帶到了薛家寨……  群雄們認出了胡總管,也有人認出了那個護莊的武土。金秀姑問巧兒:「那兩個奇雲山莊的家人呢?怎麼不出來?」  巧兒說:「幫主,他們害怕見到他們的莊主。」  「哎!去告訴他們,他們的莊主鳳鳴岐早巳逃跑了,叫他們不必害怕,這裡,更沒有人敢傷害他們了!」  「是!」巧兒又轉了回去。  金秀姑對群雄們說:「你們問問他們兩人,看看血洗藍家堡和殺害謝婷婷女俠是怎麼—回事。」  那護莊武主為了活命,將自己所幹過的,參加過的和聽到的事,全部坦白交代了出來,胡總管到了這個地步,也不能不說了。他知道,他就是不說,那兩位家人也會說出來,一旦群雄憤怒起來,會將自己打成肉醬的,說了,自己還有—線活命的希望。  群雄們一一盤問了胡總管等四人,一些心細的人也看出來,除了胡總管可能受丐幫的人威脅之外,其他三人完完全全是自願自動說出來的,就是再有懷疑的人也相信了。原來血洗藍家堡的人和殺害謝婷婷女俠的人,都是飛鷹堡的十三鷹干的,而且鳳鳴岐更是直接殺害謝婷婷女俠的兇手,卻叫薛家寨的人背了這一口黑鍋。  群雄們頓時全憤怒起來,感到受了飛鷹堡主和奇雲山莊鳳鳴岐這般的愚弄,是自己一生的奇恥大辱,險些幹出了令自己終身悔恨的錯事來。崆峒派的秦掌門更是氣得手腳冰冷,他從來沒有這麼給人愚弄和欺騙過,堂堂一派掌門人,竟然這般的糊塗,不明是非,不分好壞,認仇為友,今後怎麼有臉在武林中立足?諸葛仲卿、鳳鳴岐簡直不將自己看在眼裡,殺害了自己的師妹,還這麼的愚弄自己,他怎吞得下這一口冤氣?  白衣仙子、薛紅梅等人,到了這時,才深深吐出了一口大氣。薛家寨、豹兒、青青和翠翠,所受到的不白之冤,終於在今天水落石出,弄清了真相,洗刷了自己的冤屈。她們不由得以激動的心情望著金秀姑。白衣仙子激動地說:「金姐姐,我不知怎麼感激你才好!要不是你來,我就算是能平息這場仇殺,也一時洗脫不了這不白之冤。」  薛飛、薛紅梅和商良,更是親自來拜謝金秀姑這位丐幫的女幫主。  秦掌門怒得大吼:「走!我們到奇雲山莊去,老朽不親自殺了諸葛仲卿和鳳鳴岐這兩個奸險歹毒的小子,誓不為人!」  首先是崆峒派的弟子響應:「是!掌門,我們一定要為謝師姑報仇雪恨!」跟著是群雄也吼叫起來,要將奇雲山莊夷為平地。  金秀姑見群情洶湧,暗運一身真氣,高喊道:「秦掌門、靜心大師、瘋道人,你們先別激動,聽我說一句好不好?」  金秀姑這—高喊,中氣充沛,群山震動,遠近聽聞,宛如滾雷,在長空上滾動。洶湧的群情一下靜下來了。群雄更是驚訝,丐幫這位第一代的女幫主,內力竟是這般的深厚,連瘋道人、秦掌門和遼東雙怪也自愧弗如。怪不得在三年多前,三派掌門人在嵩山聯手戰老魔黑箭,少林寺的掌門人內傷極重,點蒼派的掌門人斷了一腿,只有她受傷最輕,要不是為了照顧少林、點蒼兩派的掌門人,她完全可以去追殺黑箭,不至於叫黑箭跑掉了,現在又重禍武林;黑衣青年浪子張劍,可以說在武林中什麼人也不害怕,卻偏偏忌畏慕容小燕和她,害怕一下不小心,就會中了她們的計。  瘋道人問:「金幫主,你有什麼話要說?」  金秀姑說:「我勸你們不必去了!」  群雄愕然,有人問:「不必去?金幫主,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去了沒用。」  「沒用!?怎麼會沒用呢?」  「各位試想一下,他們陰謀暴露,不怕大家懷恨報復?他們兩人還會留在奇雲山莊,恭候各位大駕光臨去砍下他們的腦袋?何況他們逃同奇雲山莊後,不見了胡總管,更知事情暴露無遺。各位就算前去,奇雲山莊恐怕早巳人去樓空了。」  有人說:「他們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找不到人,我們連奇雲山莊也—把火燒了。」  「我看,各位更不用多此—舉,奇雲山莊,你們去時,恐怕早巳在大火之中了!」  「哦?已有人去放火了?」  「沒有人去放火,是他們自己放的火。」  「金幫上,你怎麼知道?」  跟著又有人問:「他們會自己放火燒自己的山莊?」  金秀姑—笑:「各位不信,過一會,自然會有人跑來向我們報告。」  遼東雙怪這時自作聰明地說:「我知道了!準是你這個叫化頭兒叫人放火燒了奇雲山莊。」  「你這兩個怪物,將我們丐幫看成什麼幫派了?我們丐幫的人會放火燒村寨嗎?」  佟小峰愕然:「那你怎麼知道?」  佟小天問:「你是諸葛亮?能神機妙算?」  金秀姑笑著說:「諸葛亮我不敢當,因為我們絳州的分堂主,已派人在奇雲山莊附近—帶監視他們的行動。我要是沒看錯,他們準會自己放火燒了奇雲山莊,然後逃去。」  秦掌門恨恨地說:「那我們到飛鷹堡找他們去!」  「秦掌門,我勸你還是別去的好。」  「什麼?難道飛鷹堡有凶險?」  「有沒有凶險,我也不知道。試問一下,各位有去過飛鷹堡的嗎?知道飛鷹堡在什麼地方嗎?」  金秀姑這麼—問,群雄們又相視愕然,竟然沒有—個人能出聲。看來在場的群雄中,沒有—個人去過飛鷹堡,當然不知道飛鷹堡在哪裡了!  佟小峰說:「飛鷹堡不是在桐柏山中嗎?我們去桐柏山不就知道了?」  佟小大說:「不錯!到了桐柏山,不怕找不到飛鷹堡。」  金秀姑說:「好呀!你們就去桐柏山去找吧!恐怕找一年半載,也找不出飛鷹堡在哪—處山峰下。」  「飛鷹堡不在桐柏山?」  「那諸葛仲卿又在糊弄我們?」  金秀姑說:「飛鷹堡在不在桐柏山我也不清楚,就算在,桐柏山橫臥在鄂豫兩地交界上,縱橫幾個州府之地,從西到東,連綿千里,山峰無數,各位怎麼去尋找?我們集中—處—處的去尋找,不知要尋找多少日子;若分散去訪問,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他們隨時會冷不防地出現將我們幹掉,何況我們對地形、山勢、道路、深淵、幽谷都不如他們熟悉,去了,等於枉送了性命。」  群雄聽了悚然起來。的確,飛鷹堡只不過是近幾年才新湧出來的一個門派,少與武林中人來往,不同具有多年歷史的名門正派,知道它的所在地在哪裡;也不同江湖上的門派,聲明自己的所在地在哪裡,方便別人來尋訪。飛鷹堡幾乎近於一個神秘的門派,人們只知它在桐柏山,而不知坐落何處。正如金幫主所說的,大家浩浩蕩蕩地開進桐柏山,諸葛仲卿哪有不防範的?只要在山險、深谷中設下埋伏,就可以令不少人傷亡。分散去尋訪,更易為諸葛仲卿吃掉。想到這裡,大家都緘口不言,緊鎖雙眉。看來黑箭、諸葛仲卿、鳳鳴岐等人實在不好對付。  瘋道人說:「金幫主,在場的人,論智足謀多,無人能及你;論古靈精怪,大家更是望塵莫及。你說說,我們該怎麼辦?」   金秀姑含笑問:「瘋老道,你是不是變相在罵我了?我有你那麼古靈精怪嗎?」  瘋道人慌忙說:「金幫主,你千萬別誤會,我瘋老道如存此心,當不得好死!」  「瘋老道,我跟你說說笑,你怎麼當真的了?你這瘋老道長命過百歲,得其善終。」  「金幫主,我瘋老道多謝你了!」  秦掌門向金秀姑一揖說:「金幫主,老朽誠心向你請教,看怎樣找尋這兩個奸險的小人,代我師妹報仇雪恨。」  「秦掌門言重了!我所以打發絳州分堂口的弟兄在奇雲山莊四周暗中盯視他們的行動,目的就是想一路盯上他們,看看他們逃去了何處,更希望能找到飛鷹堡的真正所在地。」  「那要多久?」  「秦掌門,性急喝不了熱湯哪!」  翠翠這時突然說:「金姨!我有辦法能找到飛鷹堡的下落出來。」  金秀姑一時驚訝:「你這江湖小殺手,能找到飛鷹堡?」  遼東雙怪起哄起來,佟小峰睜大眼問:「你這小邪門能找到飛鷹堡出來?我不信。」  佟小天說:「難道你這小邪門比叫化頭兒更神通廣大嗎?」  瘋道人也來湊熱鬧:「要是這樣,我瘋老道甘拜下風。」  楊柳女俠說:「好了!你們三個怪物,別盡打岔,讓翠姑娘說說看。」  豹兒擔心起來:「翠翠,你真的有辦法?」  翠翠說:「豹哥!你不記得了?我們不是活捉了飛鷹堡的人嗎?提他出來審問,不就知道了!」  佟小峰跳起來:「兄弟,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好辦法,我們就想不到?偏偏讓這小邪門想到了。」  瘋道人說:「要是給你們兩個怪物想到,就不是好辦法了!」  「什麼?你敢小看我們?」  佟小天跟著問:「你這瘋雜毛難道就想出好辦法了?」  有人說:「你們別盡胡纏了!還是將飛鷹堡的人提出來審問,看看飛鷹堡在哪裡才是。」  眾人說:「不錯!先提他出來問清楚。」  白衣仙子說:「人在薛家寨中,不怕他跑了,什麼時候審問都可以,也不急在一時。我的意思,大家一早遠道而來,又經過一場交鋒,還站了這麼久,不累麼?就是不累,也該進寨坐會休息。薛寨主特意為各位準備了酒肉飯菜,不如我們吃飽了再審問也不遲,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薛飛老寨主也跟著向群雄們拱手說:「各位掌門和各位俠士們,難得有這麼一次機會,光臨敝寨,所謂相請不如偶遇,請大家給薛家寨一個面子,進寨飲兩杯薄酒,薛家寨將感到無尚的榮幸。」  群雄們聽白衣仙子和薛飛這麼一說,的確也感到有些餓了。大家一早從奇雲山莊出發,路上沒停留過,也沒吃過一點東西和喝過一滴水。現在真相大白,誤會消除,薛老寨主和白衣仙子這麼熱情相請,再不進寨,就說不過去了,而且也會令薛家寨的人誤會是瞧不起他們。丐幫幫主金秀姑說:「薛老寨主,我這個叫化就不客氣了!就是不請,我也會帶著我的叫化們坐在寨門口,向你討吃的道理。」  薛飛笑道:「金幫主說笑了!往日,就是我薛飛想請金幫主也請不到,哪有讓丐幫的英雄們坐在門口討吃的?」  「哎!我可不是說笑,是真的啦!」  接著群雄們也說:「老寨主,那我們眾人就更不客氣,打擾了!」  薛飛喜笑開顏,銀鬚抖動:「哪裡,哪裡,大家請!」  群雄們在一番推讓後,金幫主、秦掌門、靜心老尼等人在薛飛的陪同下先行進寨,眾人相隨而進,最後才是豹兒、苞兒、青青、翠翠和薛家寨的人。  至於金幫主從奇雲山莊帶來的四個人,在他們老實說出真相之後便放他們走了,但那兩位家人卻自願留下來,成了薛家寨的人。  群雄們一進寨,就夠薛家寨上上下下的人忙碌了!但他們忙得高興,忙得心歡。他們再不愁今後有人來攻寨了,再不用擔心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們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武林群英:金幫主、秦掌門、靜心老尼,都是當今武林有名望的中流人物,鄂西大俠常再興、華山黑白雙女俠、江南武林世家公孫三公子、黃河二傑焦五和焦七,都是武林中的一代俊秀。薛家寨無形中成了武林會集的地方。  群雄們本來是來薛家寨興師問罪,準備展開一場腥風血雨的大交鋒,想不到一個個變成了薛家寨的座上客,大交鋒成了別具一格的歡笑集會。而奇雲山莊,本來是武林人士相聚會盟的地方,現在反而成了群雄們誓欲蕩平的賊巢、勢不兩立的仇敵,世局的變化,朋友變成了敵人,敵人變成了朋友,真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這是黑箭和諸葛仲卿事前怎麼也想不到的結果。就是想到,也沒料到變化得那麼快。  群雄們剛用完飯,一位丐幫的人便匆忙地奔了進來,向金幫主報告,說奇雲山莊,在諸葛仲卿、鳳鳴岐等人逃回之後不久,就大火沖天,化為灰燼,人員四下分散逃走。  群雄們一聽,全都愕然了。他們不是愕然鳳鳴岐這一晉南的所謂小孟嘗會採取這一行動,而是愕然金幫主料事如神,早就算準了敵人會走這一著棋。  佟小峰說:「我的乖乖,他們真的放火燒自己的山莊了。」  佟小天也說:「早知這樣,我也放一把火,順便發一些橫財。」  眾人忍不住笑起來。瘋道人對金幫主說:「金幫主,我瘋老道算是從心裡佩服你了!你可以說是武林中的一位活孔明。」  金秀姑一笑:「瘋老道,你這頂高帽我戴不起。」她轉問來人,「我們暗中監視的弟兄們呢?」  「分頭跟蹤下去了。」  「你知不知道他們朝哪一個方向逃走?」  「有的朝東,有的朝西,有的南下,也有的往北而去。」  東南西北方向都有,說了等於沒說,金秀姑不由得皺皺眉:「我主要問的是那姓諸葛的和奇雲山莊的莊主。」  「屬下聽分堂主說,姓諸葛的朝西走,奇雲山莊的鳳鳴岐卻帶了幾個人往東而去。」  「哦?他們沒有往南跑?」  「沒有!不過幫主放心,四個方向都有我們精明的弟兄悄悄跟了去,分堂主還飛鴿傳書,通知各地的舵主,注意飛鷹堡人的行動。」  「好!你下去用飯,休息一下,再回堂口。」  「是!」  群雄們聽了,心中暗想:丐幫果然是武林中的第一大幫派,人多勢眾,遍佈神州處處,高手如雲,各方面的人才都有;何況丐幫的人一個個都是爛命一條,不畏生死,誰招惹了他們,簡直是自找麻煩;黑箭所以遲遲不敢向丐幫下手,所忌的也是這一點;別說丐有金秀姑這麼一位計謀百出、手段變化莫測的幫主,就是沒有,江湖上的人也不敢去輕易招惹這一群不要命的叫化。  群雄們感到有丐幫的人捲了進來,而且還是金幫主親自參加,更放心多了。  翠翠問:「金姨,我們現在將那飛鷹提出來審問,就不愁不知飛鷹堡在桐柏山什麼地方了。」  金秀姑說:「我知道你這小丫頭的古靈精怪不下於我。」  「哎呀,我怎麼敢跟金姨比呢?就是比巧姐、靈姐我也比不上。」  巧兒、靈兒說:「哎呀,你千萬別扯上我們兩個來。」  翠翠說:「你們在屏山縣附近山裡扮成什麼彝族姑娘,捉弄我和青姐、豹哥還不夠嗎?我要是比你們古靈精怪,能叫你們捉弄?」  巧兒和靈兒嗤嗤地笑起來。金秀姑說:「你這個江湖小殺手,還記恨哪!」  「噢!金姨,我敢記恨嗎?」  「好了!你說將那個飛鷹堡的殺手提來審問,不是我潑你這小丫頭的冷水,恐怕問不出什麼結果來。」  「他敢不說出來?」  「就是說出來,也不會是真的。」  「他要是敢騙我們,那就有苦他受的了!」  「不是他不說,恐怕真正的飛鷹堡在哪裡,連他們也不知道,你殺了他也沒有用,何況他連假的;恐怕也不會說出來。」  群雄們愕異。有人疑惑地問:「要是連飛鷹堡的一個殺手也不知飛鷹堡在哪裡,那他完成殺人任務後,怎麼向諸葛仲卿報告?諸葛仲卿又在哪裡指使他們?」  「諸葛仲卿要指使他們還不易嗎?隨便叫他們到一處山峰下見面不就行了?」  「金姨,大小十三鷹總有一處落腳的地方吧?」  「他們落腳的地方不一定就是飛鷹堡。現在連奇雲山莊他們也一把火燒了,飛鷹們落腳的地方,姓諸葛的在這次失敗後,不會也一把火燒掉麼?不瞞各位說,這一次我從湖廣來晉南,不走襄陽,特意彎到桐柏山,暗暗向當地人士打聽飛鷹堡,跑了不少地方,也問了不少的人。當地人士居然沒一個人知道飛鷹堡在哪裡。有的連飛鷹堡的名字也沒有聽過。說不定桐柏山中,根本就沒有什麼飛鷹堡的,只不過是姓諸葛的故意向外宣揚而已。他們住的地方,恐怕不叫飛鷹堡,而叫別的名稱,或者飛鷹堡只是一個代號而已。」  佟小峰說:「這樣說來,他們不是比以往極為神秘的神風教更為神秘了?」  佟小天說:「我不信就查不出飛鷹堡來。大哥,我們去桐柏山走走。」  「不錯,橫豎我們現在去廣西也沒有用,墨兄弟已去了海島,我們就去桐柏山也好。」  金秀姑說:「已有兩位世外高人,去桐柏山了!你們不用去了!」  眾人問:「哪兩個世外高人去了?」  「一個是武林中、江湖上家喻戶曉的武林宿老莫長老。」  眾人又是驚喜:「是他老人家去了?」漠北俠丐沒影子幾乎成了武林中的活神仙,哪裡有事,哪裡最需要人的,他就在那裡出現了。  佟小峰高興得跳起來:「這個武林中的真正老怪物,綽號跟他的人一樣——沒影子,誰也不知道他跑去哪裡了!」  佟小天問:「他怎麼還沒有死呢?」  金秀姑笑問:「你這個怪物,是不是想我把你們吊起來?」  翠翠更是啐了他們一口:「就是你們死了,他也沒有死哩!」  佟小峰愕然:「我們講錯了話?」  翠翠說:「你們咒他死,當然講錯話了!」  金秀姑問:「你們知不知道莫長老是我們丐幫的什麼人物?」  佟小峰問:「他是你們什麼人了?」  佟小天說:「他不會是你們的老祖宗吧?」  金秀姑回答得更出人意外:「你們說對了,他正是我們丐幫的老祖宗。」  佟小峰愕異地問佟小天:「兄弟!這個叫化頭兒說什麼了?我是不是聽錯了?」  佟小天說:「她說老怪物是他們丐幫的老祖宗,我也給弄得糊塗起來了。」  「老怪物幾時成了丐幫的人了?在江湖上可沒有傳聞呀!」  佟小天卻朝瘋道人問:「瘋雜毛,你見多識廣,也是一個老怪物,你有沒有聽聞呢?」  瘋道人慌忙說:「哎哎!你們別想拖我瘋老道下水,我什麼也不知道。」  金秀姑笑著說:「你們這兩個怪物別跟我裝聾扮啞,這套把戲,我還有出賣的哩!你們說說,你們得罪了我丐幫尊為老祖宗的人,是自己吊起來,還是要我動手將你們吊起來?」  佟小峰睜大眼問:「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佟小天說:「一句錯話,就要將人吊起來,這是什麼王法了呀?」  金秀姑還想逗他們,白衣仙子說:「金姐姐,別跟他們說笑了!你說,還有一位世外高人是誰?」  「是莫長老的師弟吳影兒。」  群雄們一聽,更是驚訝起來,莫長老是武林八仙漠北怪丐齊老前輩唯一的一位弟子,莫長老哪來的師弟了?幾十年來,也沒聽人說莫長老還有一位師弟的。的確,這事除了商良夫婦、青青、翠翠和豹兒知道外,武林中恐怕再沒其他人知道,怪不得眾人詫異起來,都在愕然相視,疑心自己聽錯了!  豹兒等人的詫異是金幫主怎麼知道的,難道?她真的是武林中的活孔明,神機妙算地算了出來?遼東雙怪對視了一會,卻格格地大笑起來。—個問:「兄弟,這叫化頭兒今日是不是得了怪病了?」一個說:「我看差不多,不然,怎麼會胡言亂語呢?」  「兄弟,那我們快去請位大夫來給她診診脈,不然,她會將我們所有的人都弄得莫名其妙,弄得稀里糊塗起來!」  「對對,那我們快去請,要不,這叫化頭兒又要將我們吊起來了!」  青青、翠翠、巧兒、靈兒這四位少女,見遼東雙怪這樣;早巳忍不住地笑了起來。金秀姑笑著問:「你們兩個笑完、說完了沒有?」  「我們說完了,現在就去給你請大夫。」  金秀姑喝道:「你們兩個別想趁機溜掉了!你們以為我是說糊塗話?」  一個問:「不是糊塗話是什麼?」  —個說:「那老怪物真的有位師弟嗎?你當我們在座的都是糊塗蟲?」  「還說得有鼻有眼、有名有姓的,叫什麼無(吳)影兒。」  「一個是沒影子,一個是無影兒,真像一對師兄弟哩!」  「一個沒影子已叫人難找了,再來一個無影兒。就是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叫人摸不著、看不見。」  金秀姑忍住笑問:「要是有這樣一個人你們又怎樣?」  佟小峰說:「真的有吳影兒這麼個人,不用你這個叫化頭兒動手,我們自己吊起自己來。」  翠翠笑著說:「那你們準備自己吊自己吧!」  佟小天怔了怔:「大哥!恐怕不對了!」  「兄弟,什麼不對了?」  「萬一這叫化頭兒胡亂弄一個人出來說自己是什麼無影兒,那我們不自己吊自己了?」  「那老怪物會承認嗎?那不侮辱了自己的師門?叫化頭兒說了不算,得老怪物親自說了才算。」  「大哥!老怪物之所以為老怪物,跟瘋雜毛老道一個樣,喜歡捉弄人的。要是他跟叫化頭兒合計來作弄我們怎麼辦?」  「兄弟,那也不怕,我有辦法。」  「大哥,你有什麼辦法呢?」   「正所謂人假,武功可不能假,只要我們跟他一交鋒,便可以試出他是不是漠北怪丐一派的武功。」  「不錯!不錯!到時,我們叫這叫化頭兒自己吊起自己來!」  瘋道人這時嘻嘻笑道:「這個辦法太好了!一試就可以試出真假來。」  佟小峰說:「你這個瘋雜毛的,不是說我們想不出好辦法來嗎?」  佟小天說:「去,去!你這瘋雜毛,有事,你就怕我們拖你下水;有功,你就伸手來撈一份了!你給我們站遠一點,別想沾我們的光。」  這時豹兒說:「兩位佟家叔叔,金姨所說的是真的。」  遼東雙怪一聽,頓時傻了眼。這話要是其他人說出來,遼東雙怪當他是湊熱鬧,有意來戲弄自己。可是由忠厚、老實的豹兒的口中說出來,份量就來得特別重了。雙怪上上下下打量了豹兒好一陣,希望能從豹兒的眼神,面部表情,看出豹兒也是在逗弄自己。但他們失望了,豹兒是一臉的正經、誠懇、老實之色,根本沒含半點捉弄自己的成分。  佟小峰說:「小兄弟,你別來跟我們開玩笑,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佟小天說:「小兄弟,我希望你說實話,別害得我們自己將自己吊起來。」  豹兒誠懇地說:「佟家叔叔,我說的是真的,這個吳影兒我看見過。他的確是莫長老的師弟,武功高極了。」  「小兄弟,你在哪裡看見他的?」  「在由川入陝的蜀道上。」  豹兒便一五一十將見到吳影兒的情形說出來,最後說:「佟家叔叔!看見的不止我一個人,連商叔叔、薛姨以及青青、翠翠都見到了。對了,還有太白山的李家兩位大哥,也見過吳影兒的。」  太白山李氏兄弟也說:「豹少俠半點也沒有說錯,幸而這位吳少俠及時趕到,才救了我們兄弟的性命。」  李氏兄弟也是老實的人,更不會說謊話或大話,對這方面,崆峒派的人更清楚他們的為人。  群雄們前後聽了豹兒和李氏兄弟的說話,驚訝得出不了聲,世上竟然有這等奇人奇事,簡直是匪夷所思。要不是金幫主和這三位忠厚、老實的青年人說出來,人們怎麼也不敢去相信。  遼東雙怪一時呆若木雞。翠翠笑著說:「你們這兩個怪物,應該自己將自己吊起來了吧?」  巧兒、靈兒也附和了說:「是呀!你們快吊起自己來呀!」  佟小峰一下叫起來:「我不相信!」  佟小天更耍起賴來:「我不吊,你們這是合夥來捉弄我們!」  金秀姑笑著說:「你們不信也不行了!這是你們自己說吊起自己的,我可沒有說非要將你們吊起來不可!」  翠翠說:「你們可是武林中出名的人物呀!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就算是金姨騙你們,我豹哥總不會騙你們吧?退一步說,就算我豹哥說假話,李氏雙俠更不敢騙你們了。」  豹兒說:「佟家叔叔,這是千真萬確的,我怎敢欺騙佟家叔叔呀!不過,你們也不必自己吊自己了。」  「什麼?你要我們說話不算話嗎?」  「我們佟家兄弟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豹兒本來想幫他們講好話,誰知這遼東雙怪反認了真。豹兒愕然:「你們真的要把自己吊起來?」  佟小峰說:「當然是真的了!不過,我們不是現在吊,等我們親眼看見了那什麼無影兒的人才吊。」  佟小天說:「對,對!萬一沒有無影兒這一個人,我們不白白捱吊了嗎?」  翠翠說:「現在他在桐柏山中,你們怎麼能看見他呢?」  佟小峰說:「他在桐柏山,我們不會去找嗎?」  佟小天說:「是呀!我們見到了他,再吊也不遲。」  「兄弟,我們走,到桐柏山找這個無影兒去!」  遼東雙怪說走就走,連招呼也不向大家招呼一下,身形一閃,雙雙就離開了薛家寨,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哭笑雙丐 上一回說到遼東儀怪說走就走,轉眼就不見了蹤影。翠翠急問金幫主:「金姨,要不要去追他們回來?」「算了!由他們去桐柏山也好!」  「金姨,他們去桐柏山會不會出事?」  「金姨,話不是這麼說。萬一他們真的不幸,是我逗他們而逼他們去的,叫我能安心麼?」  豹兒說:「那我去追他們回來!」  金秀姑說:「你別瞎忙了!」她又對翠翠說:「武林飛帖上說你這個江湖小殺手心狠手辣,冷酷無情,視人命如草芥,連老人婦孺也不放過,全無人性。現在看來,不大像呀!」  翠翠一笑:「嘴生在他們的鼻子下,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自感無愧,理他們幹嗎?」  群雄聽了,有些人又暗暗自感慚愧。金秀姑又說:「放心!他倆不會出事的,別看他們在表面上嘻嘻哈哈,稀里糊塗,胡攪蠻纏,其實他們心裡比任何人都來得精細。莫長老有他們前去協助,說不定能查出神秘的飛鷹堡出來!我們等他們的好消息好了!」  翠翠鬆了一口氣,笑著說:「原來這樣,怪不得金姨叫我們別瞎忙了!金姨,那還提不提飛鷹堡的殺手出來審問?」  金秀姑想了一下說:「審問一下也好,他就是不說,我們多少也可以從他的神態和說話中看出、聽出一些蛛絲馬跡來。」她又問秦掌門、靜心老尼、瘋道人和群雄,「各位認為怎樣?」  秦掌門點點頭:「這樣也好!」群雄也贊同,有些人心裡想:飛鷹堡的一名一流殺手,不知道飛鷹堡在哪裡,怎麼說得過去?  飛鷹堡的—只飛鷹無後給提出來了。這個一流殺手,企圖在豹兒與遼東雙俠交鋒時,與另一飛鷹無容出奇不意地刺殺豹兒和翠翠,結果弄巧反拙,不但殺不了豹兒和翠翠,反而給豹兒體內奇厚無比的真氣震斷—了手和震飛了出去,為苞兒捉了回來,成為薛家寨的階下囚。  群雄一看,認得出他還是飛鷹堡主諸葛仲卿身邊的四名劍手之—。—個緊跟著諸葛堡主的護衛高手,不知道飛鷹堡在哪裡?要是這樣,諸葛仲卿可以說是深不可測,連身邊的人也不信任了。  無後雖然受傷被擒,給帶出來時,仍是一副桀驁不馴的神態,環視了大堂上群雄一眼,便昂然而立,令群雄暗暗皺眉。  金秀姑叫人給他安排—張椅子坐下,他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的確,以他敏捷的身法和上乘的劍法,存心要殺在坐的群雄,沒有不得手的?要是豹兒沒有寶衣護體,他那一劍恐怕也得手了,即使豹兒不死,也會身負重傷。所以他根本不將眾人看在眼裡。  金秀姑面帶微笑地問:「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交代的?」  無後心裡頓時明白,薛家寨的人要殺自己了,便說:「你們要殺,就快快給我—刀好了,我沒有話要交代的。」  「其實,只要你回答大家的幾句問話,我們完全可以放你走。」  「你們別白費心機了!我是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會說的。」  翠翠揚揚眉說:「你以為你不說,我們就不知道嗎?」  「知道了又何必問我?」無後一句話,就將翠翠以後要說的話封住了。  翠翠一笑,她和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打過兩三次交道,瞭解他們寧願死,什麼話也不會回答,要想從他們口裡掏出話來,不能直接地問,只有用巧妙迂迴的辦法才可以掏出來。可是秦掌門卻忍不住了,喝叱:「你不怕我們碎割了你?」  無後對他的恐嚇簡直不屑一顧,冷笑一聲:「要殺要割任便,我絕不會皺一下眉。」  崆峒派的一位門人見無後這樣輕視自己的掌門,怒不可遏,「嗖」的一聲,利劍拔出:「好!我就先給你-一劍,為我謝師叔解恨!」  崆峒派的劍法,輕捷無聲,倏然而至,一下就在無後腿上刺了一劍,鮮血流出。無後連哼也不哼,幾乎用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這算什麼本領?刺—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有本事,等我的傷好了,我們來比試一下。」群雄們不禁暗暗讚許:這的確是—條不怕死的硬漢,可惜是飛鷹堡的一個冷酷殺手。這位崆峒派的門人再想給他一劍時,秦掌門皺眉喝住:「住手!你不怕讓人恥笑?」  翠翠這時冷冷地對無後說:「你又算是什麼東西?在我們與遼東雙俠交鋒時,你冷不防地從背後偷襲我們,是英雄好漢的行為嗎?你有本事,幹嗎不出來與我們正面交手?他這麼正面出手,事先還向你打過招呼,不比你從後面偷襲我們光明磊落得多嗎?」  翠翠這幾句話,不但給了崆峒派門人以面子,也說得無後無話可說。  金秀姑搖頭惋惜,用帶憐憫的口吻說:「本來你的確是一條好漢,可惜成了諸葛仲卿一個不能自主的可憐的殺人工具,任人擺佈,與所謂的英雄好漢沾不上邊,我們還想將你挽救出來,你卻至死不悟。現在你既然什麼也不願意說,好,我們不殺你,讓你離開,讓諸葛仲卿來殺你好了。我想他所用的殘忍手段,你是怎麼也受不了的。」  無後—怔:「堡主怎麼會殺我?」  「怎麼不會呢?因為你告訴了我們,殺害岷山七雄的,是無命、無魂等幾個人;血洗藍家堡的,是無病等四人奉命而行;殺害崆峒派謝女俠的,是奇雲山莊莊主鳳鳴岐親自出手。諸葛堡主知道了這些事後,他會輕易放過你嗎?」  「我幾時告訴你們這些事了?」  翠翠說:「是呀!本來不是你告訴我們的,是另外一個人。沒有辦法,我們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只好來個『白狗得食,黑狗當災』啦!將這些事說成是你說的了。你不是一個不怕死的硬漢麼?」  「我不怕死,但也不能給人白白冤枉而死,我死也要死個明白。」  「哎!你冤枉死也好。明白死也好,都不關我們的事,你去對你的堡主說好了!」  「不行!你們這樣要我吃死貓,還有沒有天理良心呢?」  翠翠笑起來,對金幫主說:「金姨,你看怪不怪?一個飛鷹堡的殺手,居然講起天理良心來了!」  金秀姑也笑著說:「是嗎?怎麼去屠殺岷山七雄滿門,血洗藍家堡,暗殺崆峒派謝女俠,連婦孺老人都殺,為什麼不講天理良心了?」  無後急了:「我可沒有要人背黑鍋,故意去冤害別人。」  翠翠見擊中了無後的弱點,心裡不禁暗暗好笑,原來這麼一個殺手,卻受不了委屈。可是他為什麼受不了呢?是性格如此?還是有別的原因?翠翠要乘勝追擊了,便說:「是嗎?你們血洗藍家堡,殺害謝女俠,為什麼叫我們薛家寨的人背這口黑鍋呢?」  無後一時啞口無言,半晌,幾乎無力地說:「這不關我的事,我沒有說,我只是奉命殺人。」  「那也不應該連無辜的老人婦孺也殺害呀!」  「這是堡主的命令,不留一個活口,我們不敢違抗。」  「違抗了又怎樣?」  「不但自己身受慘刑,連一家大小也無一人能倖免。所以我求你們將我一刀殺了,別冤枉我,害了我一家大小。」  翠翠心想:原來這才是他真正致命的弱點,這也是飛鷹堡諸葛仲卿能夠控制大小十三鷹並任意指使他們出外殺人的原因所在。到了這時,可以說無後的精神完全崩潰了,但翠翠仍不放鬆,眨眨眼皮說:「我沒有冤枉你呀!害死你家大小的不是我們,而是你自己。」  「你怎麼沒有冤枉我了?」  「你剛才不是什麼都說了嗎?」  「我說了什麼?我什麼都沒有說呀。」  「第一,你承認了是你們殘殺岷山七雄滿門,血洗藍家堡,暗算謝女俠,還將這口黑鍋讓薛家寨來背的;第二,你說這些事都是諸葛仲卿指使你們幹的。不敢違抗。在坐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沒有冤枉你吧?」  「這,這,這些事,你們不是早知道了嗎?」  「其實,我們什麼也不知道,只是猜測而已,不過從你口中得到了證實。你能說什麼都沒有說嗎?」  群雄們一聽,這才明白了翠翠的用意,問話的巧妙,勝過用嚴刑拷打所得的口供,也更真實、更為可靠。大家不能不佩服翠翠的機靈才智了。瘋道人哈哈笑著說:「你這個江湖小殺手,我瘋老道算是真正服了你了。今後呀,我瘋老道得遠遠避著你一點,不然,跟你說話,我瘋老道過去的一些醜事不全部給你套了出來?」  丐幫幫主金秀姑笑問:「你這瘋老道,過去有什麼醜事呀?」  「哎呀!這說不得,說不得。」  群雄們一聽,不禁心頭凜然。俠義道上的人,儘管沒做過什麼虧心事,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私隱,若給人知道了,面子上多少部有點不光彩。尤其是黑道上的一些人,更害怕去接近翠翠了!這時無後叫起苦來:「你這江湖小殺手怎麼這般的坑害我?好!我死給你們看!」說著,他用掌要拍碎自己的天靈蓋,一了百了。  豹兒和丐幫幫主雙雙同時凌空出指,封住了無後的穴位,令他頹然倒地,不能亂動。翠翠問:「你這是幹什麼?想嚇我們嗎?」  無後問:「你們怎麼不讓我去死?」  翠翠說:「你要尋死,可以到外面去死呀!幹嗎死在這裡?」  豹兒說:「你何必這樣?你今後悔過自新,重新做人,不就行了嗎?」  「堡主知道我什麼都說出去了,我還指望能重新做人嗎?」  丐幫幫主金秀姑問:「你死固不足惜,你一家大小!怎麼辦?」  「我死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這也是我過去作惡多端的報應。」  群雄們聽無後這麼一說,除了個別一些人外,大家都看得有些惻然,首先是靜心老尼合掌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說:「你能這樣,也不失為回頭是岸。」  丐幫幫主金秀姑說:「我可以教你一個辦法,你不但可以不死,而且還可以救你的一家大小。」  無後簡直不敢相信:「什麼辦法?」  「不過你先要答應我們,從此以後不再危害江湖,不再為飛鷹堡賣命,真正重新做人。」  無後一咬牙:「我答應!」  「那好!我們可以向外揚言,你已經死在藍家寨了!什麼也沒有說。你可以悄悄回去,將你家人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從此隱姓埋名,不就行了?你要是再不放心,我還可以命我丐幫的弟子,幫助你轉移你的家小,到一處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無後睜大了眼:「你,你們真的會這樣?」  靜心老尼說:「阿彌陀佛!丐幫幫主,一諾千金,信譽滿天下,在武林中誰人不知?何人不曉?你放心,老尼擔保在座的群雄,沒一個人會說出去。」  金幫主又凌空出指,解了他的穴位:「好,現在你可以走了,我會叫人暗暗幫助你。」  無後站起來,首先向金秀姑叩頭便拜,然後又向群雄一拜:「在下無後今後有生之年,必當報答金幫主和各位今日的大恩大德。」  金幫主說:「好了,你快走吧!悄悄地迅速地趕回桐拍山,將你的家人接走,遲了,恐防有變。」  「多謝金幫主,」無後拜辭而去。  無後走後,群雄中有人問:「我們怎麼不問他飛鷹堡在哪裡?就這麼讓他走了?」  金幫主—笑:「我們又何必問?我們幫助他家小轉出來,他若知道飛鷹堡在什麼地方,就是我們不問,他也會說出來。我們一問,不引起他的疑心?懷疑我們在利用他,不是全心全意幫助他,不更弄巧成拙?」  群雄不禁暗暗點頭。崆峒派秦掌門問:「金幫主,現在我們怎麼辦?」  金幫主說:「要是大家願意聽我一句話,最好各自先回去,等候消息。一旦我們查清楚了飛鷹堡確切的所在地,老魔黑箭出沒和藏身之處,需要大家鼎力協作時,必然用飛鴿傳書,通知大家一齊趕來,共除老魔如何?」  「好!我們就一言為定,等候金幫主的好消息吧!」  於是群雄紛紛拜辭離開薛家寨,最後留下來的只有金幫主和她身邊的兩位女弟子以及白衣仙子母子幾人。薛家寨一場天外飛來的橫禍,幸得白衣仙子和金幫主先後及時趕來,才消除了,在武林中洗刷了一樁不白之冤。  是夜,歷經一場戰鬥風雨的薛家寨,顯得格外的寧靜,寧靜中含著人們的幸福和無聲的微笑及興奮的心情。人們一下從緊張、不安、擔心的氣氛中解脫了出來,再也不用擔心有人來侵犯薛家寨了,  月光似水,樹影晃動,家家戶戶父子、兄弟、夫妻重相聚,屋前樹下,三三兩兩的青年人在輕談議論,慶賀薛家寨的人在兩次血的戰鬥中沒有什麼人傷亡,沒有給薛家寨的百姓增添孤兒寡婦,沒有失去親人的痛苦和悲傷的眼淚,沒有白頭人送黑頭人那種揪人心肺的哭聲。寨中的父老兄弟十分感激薛老寨主父女,感激豹兒、翠翠和青青,更感激白衣仙子和丐幫幫主,是他們的到來,救了薛家寨所有的人,不然,就是戰鬥勝利了,也掩蓋不了人們失去親人的痛苦。  看來,一般平民百姓,都愛好和平,渴望安寧,害怕戰爭,更不想戰爭,只有在敵人的逼迫之下,忍無可忍,才奮起自衛。  丐幫金幫主、白衣仙子和薛女俠,她們三人在月下小亭裡談心。豹兒、苞兒,也被寨中的一些青年拉去談心了!他們分外高興的是看到了這對一模一樣、叫人難以分辨的孿生兄弟,欽佩他們那超凡的武功,傾聽他們的說話,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來。  至於青青和翠翠,和金幫主的兩位弟子巧兒和靈兒又在一處談天說地。她們年齡不相上下,靈兒為最大,其次是青青和翠翠,最小的是巧兒。她們性情相投,更是一見如故,無所不談,嘰哩呱啦沒個完。巧兒拉著翠翠的手說:「翠姐姐,你這麼古靈精怪的,這是從哪裡學來的?你教教我們好不好?」  翠翠笑著說:「我有你們這麼古靈精怪嗎?」  「我們怎麼古靈精怪了?」  「怎麼沒有?你們扮成什麼彝族姑娘的,在川滇邊界上,說什麼我的豹哥是你姐姐逃走的夫婿,還將我們捉了起來,不夠古靈精怪嗎?這一筆帳,我還沒有和你們算哩!」  巧兒吃吃地笑起來:「翠姐姐,這不關我們的事,是我師父叫我們這樣幹的。」  「那你也扮得活靈活現呀!將我們都騙了!我真以為碰上了什麼彝族的山賊子!」  靈兒笑著說:「那也是你們請求我們師父,試探他是不是真的點蒼派少掌門。」  巧兒說:「翠姐姐,要是我姐姐真的將你的豹哥搶去了怎麼辦?」  靈兒叫了起來:「你這小妮子,是不是討打了?」  翠翠笑著說:「你們搶呀!我才不在乎。」  青青說:「你別嘴硬了,真的搶了去,你不找人拚命才怪。」  不知兒時豹兒和苞兒雙雙出現。豹兒愕然問:「翠翠,你找什麼,人拚命呀?」  巧兒、靈兒和青青一聽,一齊笑起來,翠翠飛紅了臉:「這裡沒你們的事,我們女孩子談話,你跑來幹嗎?」  苞兒問:「我們聽不得麼?你說,你找什麼人拚命了?要不要我和豹哥幫手?」  翠翠說:「不用!不用!你們快走吧。」  巧兒笑著說:「這事你們幫不得,一幫就更亂了!」  靈兒扯著她說:「你這小妮子,少開口沒人說你是啞巴。」  豹兒問:「你們發生什麼事了?」  青青笑著說:「沒事,沒事!你們走吧!」  豹兒說:「是媽和金姨打發我們來找你們的,你們怎麼趕我們走了?」  「什麼?是師父打發你們來找我們?」巧兒詫異地問。  翠翠也問:「為什麼事打發你們來?」  「叫你們去商量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  苞兒說:「你們去了不就知道了!」  四位少女相互看了一眼,便一齊跟隨豹兒、苞兒來到小亭上見白衣仙子和金幫主。  翠翠首先問:「師父、金姨,有什麼事要找我們來?」  金幫主笑了笑:「你這個江湖小殺手,我們這次派你去殺一個人!」  「哦?去殺什麼人?」  「殺老魔黑箭。」  翠翠怔了一下,笑著說:「金姨!別拿我取笑,我能殺那老魔嗎?」  「我可不是說笑哩!」  翠翠轉問白衣仙子:「師父,這是怎麼—回事?」  金秀姑說:「你別問你師父,這次的行動,由我當主帥,就是你師父,也得聽我的。」  「金姨,真的叫我去?」  「當然,主要殺手不是你,你只是從旁協助。」  「誰當主要殺手呢?」  「你的豹哥!丫頭,你敢不敢去?」  翠翠大喜:「金姨,我敢去!」  翠翠聽說跟豹兒在—起,別說去殺老魔,就是下地府去殺閻王爺也敢去了。金幫主和白衣仙子相視一笑。白衣仙子說:「丫頭,這一次去桐柏山,除了主要是去探明飛鷹堡在哪裡,更主要的是追蹤遼東雙俠,別讓他們給黑箭害了,並不是真正去殺老魔。金姨看中了你這丫頭的古靈精怪,極善用計,所以才特意請你出去,又怕你萬一碰上了老魔,所以才打發豹兒與你—同去。一路上應是以你為主,豹兒只是協助你,懂嗎?」  翠翠在喜悅中更是激動,想不到金姨和師父這麼看重自己。自己這次前去,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務,才不辜負金姨和師父所托,便說:「師父,我—定用心作為,不查出飛鷹堡的所在地,絕不回來見師父和金姨。」  金姨笑著說:「你這小殺手,別將話說絕了,三個月後的今天,不管查不查得出來,你們都必需趕到少林寺,我和你師父、母親,都在少林寺等你們,別忘記了。」  「好的。」翠翠高興答應了,又問:「金姨,我們幾時動身?」  「明天—早。沿途上,會有我丐幫的弟子與你們聯繫。」  苞兒問:「金姨,那我呢?」  金幫主笑著說:「你呀!任務就更重了!」  「哦?我有什麼重任?」  「你和青青,護著你母親,到四川成都拜訪你的陶十四姨,然後會齊白龍會的人,趕到少林寺,共獵老魔。」  苞兒愕然:「這算什麼重任?」  「少掌門,你別將這事看輕了,老魔黑箭,在四川有不少的人哩,一路上恐怕少不了交鋒,你和青青,要格外小心保護你母親的安全。」  苞兒這才無話可說。這時輪到靈兒問了:「師父,那我和巧妹兩人呢?」  金幫主說:「你們跟隨我,和薛寨主共守薛家寨,提防飛鷹堡的人再次來襲。」  豹兒愕然:「飛鷹堡的人還敢再來嗎?」  「這是以防萬一,不來更好。薛家寨,作為剷除老魔的臨時指揮處,三個月後才移到少林寺,我這個當主帥的不坐鎮在這裡行嗎?再說,薛家寨有酒有肉,我這叫化頭兒不用四處向人討吃了!不更好?」  大家都笑起來。這時薛女俠已從那邊走過來,叫人將消夜送到了小亭,笑著問金幫主:「你這個臨時的武林盟主,將人員都分派好了?」  「分派好啦!」  「分派好,那就吃消夜!我這個糧官還可以吧?」  金幫主笑起來:「你別將我們都養肥了!到時不能上陣交鋒,唯你是問。」  「哎!你這武林盟主,可真難伺候,沒吃的,說餓壞了你;有吃的,又說養肥了你,叫我這個糧官怎麼當呀!」  又是一陣笑聲飛起。  第二天,白衣仙子母子、師徒五人,在金幫主、薛家父女和商良等人的相送下、互相關心叮囑中離開了龍門山,從河津縣渡過了汾水河,取路走臨晉,奔水濟,從風陵渡橫渡黃河,進入陝西。是夜便在潼關投宿住店。翌日,他們便要在潼關各分東西了。  白衣仙子雖然是江湖兒女,又久歷風霜,對相處、分手並不看得十分重,往往拿得起、放得下,有江湖兒女那種豪邁之情。但畢竟是母子情深、師徒情長,不同於與其他人時聚時散,何況她從小就丟失了豹兒,認親之後,相聚的日子不長,她總感到有負於豹兒,沒有盡到自己做母親的責任,沒有給豹兒母愛的溫情和關懷,要不是為了剷除黑箭這老魔,為武林除害,她真捨不得讓豹兒離開自己,讓豹兒永遠伴隨著門己。這—夜,她不禁對豹兒打量了又打量,感到對豹兒是那麼熟悉,又彷彿是那麼陌生。對豹兒的面形、身材,她是熟悉的,因為他跟苞兒一模—樣,舉止也沒有什麼分別,但對豹兒的心思和愛好,就不那麼熟悉了!她能知道苞兒想什麼和愛好什麼;但對豹兒,她就摸不透了!她感到寬慰的是豹兒人品極好,性子隨和寬厚,常為他人著想。這一點是—個學武之人極難有的品質,苞兒在這方面比不上他。對於豹兒的武功,白衣仙子更是一百個放心。單是他能擊敗遼東雙俠和崆峒派掌門,已震驚武林,令人刮目相看了!唯—不放心的是豹兒生性寬厚,又沒在江湖上行走的經驗,這是極易上當吃虧的。在這方面,苞兒又比他強多了!幸而有翠翠這機敏過人、古靈精怪的丫頭相陪,白衣仙子也就比較放心了。她在燈下語重心長地告訴豹兒在江湖上行走時應該注意什麼、警惕什麼。最後,她對翠翠說:「翠丫頭,為師將豹兒交給你了!他缺乏江湖上的經驗,就盼你多操心了!」  「師父!我會的。」  「翠丫頭,你跟為師年少時的性情幾乎—樣,爭強好勝,行俠任性,這是優點,也是缺點,過分了,便成了仗藝凌人。為師希望你要注意。在江湖上行走,只要不違背俠義之事,能忍則忍,能讓則讓,遇事冷靜,千萬別恃技傲物凌人,以免惹出是非爭端來。」  翠翠不由得虛心地說:「師父。弟子今後銘記在心。在這方面,我得學豹哥。」  「翠丫頭,你能這樣,為師就放心了!」  豹兒也叮囑苞兒和青青,路上多照顧母親、苞兒說:「哥!你放心,我和青姐會好好看顧母親的。」  第二天一早,她們母子、師徒、兄弟、姐妹便在潼關分手,各奔東西。白衣仙子帶著苞兒、青青。往西先上華山,後去終南山,分別拜訪華山派掌門人和瘋道人,感謝他們相助之情,然後打算走長安,奔漢中,過七盤關,從劍閣棧道南下直奔成都,邀請她的結義姐妹陶十四娘重出江湖,對付黑箭的人。四川陶門,是武林中毒門的名家,以使毒而揚名武林,驚震江湖。陶十四娘,更是陶門中使毒的絕頂高手,江湖上人稱百毒仙子,她使起毒來,真是神出鬼沒,別的人中了她的毒還不知是怎麼中毒的。武林中有人說,寧可得罪當今皇上,也不可得罪四川陶門。可見江湖上的人對陶門是如何的敬畏。  豹兒和翠翠,一直送白衣仙子出西門外,才依依分別。豹兒—直望著自己母親的背影在視線中消失,仍站在原地不動。翠翠說:「豹哥!我們也該動身了!」  真是西望長安,儘是無數山。只見崇山峻嶺,連綿起伏,直到天邊。豹兒半晌後說:「好!我們走!」便與翠翠取路往東而行,進入河南,打算奔古都洛陽,拜訪中州女俠楊柳,然後去桐柏山。  河南,是中原大地九州的中心,因而人稱「中州」,也有人以它為代表而稱「中原」。春秋時代,它是東周京城的畿地,在戰國時,成了韓、趙、魏三國的地方,是戰國群雄們角逐的場所。秦始皇一統天下時,在河南設置穎州、南陽等郡,漢朝,便隸屬豫州,兗州。到了唐朝,由於它大部分地方都在黃河之南,始稱河南道。元代改道為行省,稱為河南省,—直沿襲至今。明朝寸,在河南府設置了承宣佈政使司,統管河南—地的八府,—直隸州、十一屬州和九十六縣。  河南省,除了是兵家必爭之地外,更是歷代名人輩出的地方,如政治家商鞅,思想家老子、墨子、韓非子,科學家張衡,醫聖張仲景,文學家杜甫、韓愈,民族英雄岳飛,農民起義領袖陳勝等等。至於武林一流上乘高手,更是代代都有人才出,單是嵩山的少林寺,便成了武林人士心目中的武林北斗,名聞中外,享譽江湖,令人敬仰。  豹兒和翠翠在兩天之後,便風塵僕僕地出現在洛陽城中,在一家名為「順風客棧」裡投宿,打算翌日一早,備帖拜訪楊柳女俠。  洛陽縣,是七大古都之一,也是河南府的所在地,人煙稠密,街道繁華,商店林立,酒樓茶館,青樓賭場,樣樣都有。洛陽,在西周時代便已興建了城牆,周平王將京城遷來洛陽,便成立了東周王朝,距離明代,已有二千多年的歷史。以後它成為東周、東漢、三國時期的曹魏、西晉、北魏、隋、唐、後梁和後唐等九個王朝的帝都,因而成為了中國七大古都之一,歷史的文化名城,名勝古跡極多,最出名的有龍門石窟、關林、周公廟和白馬寺等。  翠翠為人機智、心細,未人客棧之前,就已暗暗環視四周,注意自己的身前身後有沒有可疑的人物。店小二一見他們進來,立刻上下打量了豹兒和翠翠一眼,見豹兒、翠翠雖然年紀不大,一身風塵僕僕,但衣服質料極好,顯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男的—副忠厚誠實的面孔,女的眉目卻處處流露聰明、伶俐的勁兒,還佩帶一把寶劍。店小二愕了一下,一時不明白這一男一女是什麼關係,要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應該有—些跟班的才是,難道是武林中人?還是私自奔走出來的?他不敢怠慢,馬上哈腰拱背,一副笑臉相問:「少爺,小姐,是來小店投宿?還是歇腳吃飯?」  翠翠正想說「我們飯也吃,店也住」,驀然,從店裡面衝出了一個慌慌張張的中年叫化,不知是有意還是跑得急了,竟然一下撞著了翠翠。翠翠頓時罵起來:「你這臭叫化,想死了!走路不帶眼睛嗎?」  中年叫化面帶滑稽的笑意:「對不起,對不起,請小姐寬恕。」跟著扭頭便逃。  跟著又是一個苦瓜臉帶哭容的中年叫化奔了出來,又怒又急地說:「你跑!你跑!我追到了你,有你好看的。」也在豹兒、翠翠身邊一擦而過。  翠翠奇異了,問店小二:「你這家店裡怎麼儘是叫化呢?」  店小二連忙解釋說:「小姐,他們是城裡的兩個叫化,來小店討吃的,有位客人施捨給他們一些殘羹冷飯,不知怎的,他們就互相爭吵起來,大概是前面的叫化搶了後面的叫化討來的飯吃了,才追著打。」  翠翠不知是讚揚還是譏諷:「小二哥,你真好心呀!讓叫化進店裡討吃的。」  店小二嘿嘿笑說:「小姐,小人哪有這般好心?小人本想不讓他們進店,是吃飯的一位客人好心,將吃不完的飯菜全給了他們,小人不能不放他們進去。」  豹兒心想:這位客人不錯呀!不由得想認識一下,問:「這位客人是哪—位?」一邊問,一邊朝店裡望去。  店小二說:「少爺,那位客人吃完飯便結帳走了!」  翠翠說:「好了,我們是來住宿的。」  「原來小姐、少爺是來住宿的,不知開一間房,還是開兩間?」  「我們要兩間相鄰的上好房間,有嗎?」  「上好房間?小姐,小店裡有—種帶套房的大房,一廳兩房,不過價錢貴上兩倍,不知小姐要不要?」  「你帶我們去看看,只要我們滿意了,價錢多貴我們也出得起?」  「是,是!請小姐、少爺隨小人來。」  店小二帶著豹兒、翠翠穿過店舖面。鋪面一些正在吃飯、飲酒的客人,都在暗暗地打量著這一對青年男女,有的在悄悄議論。  豹兒和翠翠隨店小二轉入客棧的內院。一道圓門,將外面的鋪面分隔開來。鋪面,既對內也對外,都是客人們吃飯、喝酒、飲茶的地方,住宿的客人,可以到鋪面吃飯,也可以叫店小二將飯菜送到自己住的房間來。  店小二用鑰匙打開了—座坐北朝南的房間,房間面對著的是一個有假山花木的小林園,林園中有石桌、石凳,供客人們出來走動、談心和觀賞花木。  進門,便是一間會客的廳堂,中間擺放著一張酸枝雲石的圓桌,四張圓凳,兩旁各擺放一對酸枝坐椅和茶几,陳設大方、簡單。東、西兩側,各有一間睡房,裡面床、台、坐椅齊全。這間套房,實際是一戶中等人家的住房,只是沒有廚房而已。  不論廳堂、睡房,都打掃得十分乾淨,可以說是窗明几淨。這是客棧專門用來接待有錢人家帶有家眷進店投宿的,或者用來招待一對相好的朋友住宿。現在店小二用來招呼豹兒和翠翠了,問:「小姐,這間滿意不?這址小店中上好的房間了!」  翠翠一看便滿意了,既與豹兒分開來住,又不會相隔太遠,勝過要兩間相鄰的房間。因為自己要見豹兒或豹兒要見自己,只需經過廳堂就行,而不需驚動其他的客人,還可以與豹兒在一起吃飯、飲茶、談心,不為外人所見,在這麼一間套間裡住,不啻自己和豹兒兩人的一個小天地。她便高興地說:「我們就要這間了!」  翠翠說完、便伸手入懷,將錢袋掏出來,想先給店小二房錢。誰知一摸,不由得一怔,自己裝有金錢的小錢袋不見了!既不知幾時丟失的,也不知在哪裡丟失的。豹兒見翠翠形色不對,問:「翠翠,你怎麼了?」  翠翠一下鎮定下來,不想令店小二起疑心,笑了一下:「我沒什麼,豹哥,你先付給小二哥房錢吧!」  豹兒說:「是!」便解下自己的行囊,從行囊中取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兩來,交給店小二:「這夠不夠?」  店小二問:「不知少爺、小姐要住幾日?」  翠翠說:「我們只住一晚,明早就走。」  「小姐、少爺只住一夜,那有多了!」  「有多的,就先存放在你店中好了!」  「是!是!不知小姐、少爺到鋪面用飯,還是小人將飯菜端到這裡來?」  「麻煩你將飯菜端來這裡。」  「是!少爺、小姐先請休息,待小人打桶水,泡壺茶來,然後再將飯菜端上。」  「好!你去忙你的好了!不用特別招呼我們。」  店小二應聲而去。豹兒便問翠翠:「剛才你神色有些不對。翠翠,你真的沒事吧?」  「豹哥,我藏在懷中的錢袋,不知幾時不見了!」  豹兒不由得愕然:「不見了?」  因為翠翠懷中的一袋金銀,全部是些金葉子、金豆豆和四五錠銀元寶,不下二百多兩銀子,幾乎是他們三個月來在路途上的全部費用。而豹兒行囊中的一些銀兩,還是翠翠細心,擔心兩人一時走散了,豹兒沒有銀兩用,才將四五十兩銀子放進豹兒的行囊中去,以防萬一。幸好這麼一來,才有銀子住客棧,不然,連今夜的吃飯、住宿都成問題,恐怕只好連夜去投靠楊柳女俠了!  現在豹兒聽說翠翠的一袋金銀不見了,怎不吃驚?跟著問:「翠翠,你幾時發現不見的?記不記得在哪裡丟失的呢?」  翠翠說:「我不知道。記得我進洛陽城時,摸摸身上,錢袋還在,現在怎麼會不見了呢?」  「你會不會在大街上買東西時丟了?」  「我沒有買東西呀!」翠翠說到這裡,猛省起來,「是了!一定是那個臭叫化!」  「臭叫化?」  「一定是他。他撞了我一下時,就將錢袋扒去了!」  「翠翠,你別冤枉了人。」  「我怎麼冤枉他了?」  「他要是真的偷去了你的錢袋,我怎麼沒看見呢?」  的確,以豹兒一身奇厚的真氣和一流的上乘武功,哪怕是一些風吹草動,也會察覺出來,及時出手阻止,怎能從翠翠身上扒去了錢袋?除非那叫化是位身懷絕技,身手超凡,敏捷和神奇,才不為自己和翠翠及時察覺。  翠翠說:「豹哥,我們都一時太大意了!」  「我們怎麼大意了?」  「你嘛,以為他們是丐幫中的人,沒去注意;而我,完全為那追出來的叫化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他們不是丐幫的人?」  翠翠沒有說錯,豹兒的確以為那兩個叫化是丐幫的人,說不定就是金幫主派來暗暗跟蹤自己和保護自己的,所以沒去防備。的確,以豹兒反應的靈敏,只要略為警惕一下,他們就不會得手了。就算是他們得手,豹兒也會很快地將他們抓回來。正因為這樣,才會讓那位身手敏捷的慣偷得手。  翠翠說:「你以為天下的叫化都是丐幫的人嗎?」  「不是麼?」  「是個啥!丐幫的人,不錯,都是叫化;但叫化,不全是丐幫的人。起碼莫長老和吳影兒,就不是丐幫中的人。」  「那麼,那兩個叫化……」  「他們根本不是丐幫的人,身上沒有丐幫所應有的標記——討米袋子,是兩個合夥打荷包的扒手,一個下手,一個打掩護。」  「那我們怎麼辦?」  「去追尋他們呀!」  「翠翠,洛陽城這麼人,人海茫茫,我們去哪裡追尋他們呀!」  「只要我們在洛陽城中找到了丐幫的人,就不難找到這兩個臭叫化!豹哥!我們現在就出去找丐幫的人。」  「我們不吃晚飯了麼?」  「還吃什麼!找不到他們,就是有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豹哥!別等了,我擔心那兩個臭叫化得了我們的一袋金銀,遠走高飛了,遲了,就追不到啦!」  「好!我們馬上去。」豹兒想到不追回這一袋金銀,今後在路上就難辦了。  他們剛想出門,店小二已提了一桶熱水和泡好的一壺茶來,翠翠說:「小二哥!麻煩你先放下,我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待會兒再回來。門,請給我們鎖上。」  「是!小人會給小姐、少爺鎖上門窗的。」  豹兒和翠翠走出順風客棧,剛轉出街口,便看見一個叫化蹲在街口向過往行人討錢。翠翠—看,便知道他是丐幫的人,便走近去,在他眼前亮了亮金幫主交給他們的一面竹符。這是丐幫幫主特有的信符,只要是丐幫的弟子見了這一面竹符,如見幫宅一樣,聽從來人調遣。這叫化頓時吃了一驚,慌忙站起,略略打量了翠翠一眼,又看看豹兒,目光更略現驚訝:「我叫化若沒有看錯,兩位少俠,一個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一個是江湖上聞名的小殺手翠女俠!」  翠翠笑著說:「你沒有看錯我們。」  叫化大喜:「我真的沒有看錯兩位少俠了!兩位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行了。」  「我們給兩位中年叫化扒去了身上的一袋金銀,想麻煩丐幫的英雄們,幫我們找出這兩個叫化的下落來。」  那叫化一怔:「兩位叫化!?是我們丐幫中的人?」  「不是!是兩個野叫化。」  「兩位少俠,記不記得那兩個叫化的長相如何?」  「一個似苦瓜樣的臉兒;一個笑嘻嘻的臉兒,兩人都穿一色的麻布爛衫,青色的爛褲。」  那叫化更是一怔:「是他們兩個?」  「你認識他們?」  「認識!認識!兩位少俠,你們碰上了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奇盜了。一個是一見笑叫化;一個是一見哭叫化,人稱哭笑雙丐。」  豹兒問:「大哥!你知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知道,知道。他們一貫在城東洛河邊上的一座破土地廟夜宿。我現在就帶兩位少俠去找他們。」  「那麻煩大哥了!」  「兩位少俠千萬別這樣說。兩位在洛陽城裡出了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有責任為少俠追討回來。」  翠翠擔心地問:「那兩個臭叫化這時會不會在那座破土地廟裡?」  叫化看看天色,已是酉時左右,城中有些人家,已是上燈了,便說:「要是沒有什麼意外,這時他們准回土地廟了!因為城中家家戶戶已用罷晚飯,沒處再可討吃的了。這樣吧,為了以防萬一,我叫一位弟兄,馬上去告訴我們洛陽堂的蔡堂主,請蔡堂主通知我們所有弟兄,四下分散,城裡城外,注意他們兩人的行蹤下落,一有消息,馬上趕到城東洛河邊上的土地廟裡,向兩位少俠報告。」  翠翠大喜:「大哥,能這樣辦就太好了!只是這麼一來,驚動了所有的丐幫兄弟,實在叫我們過意不去。」  「翠女俠別客氣,現在我們走吧。」  叫化帶著他們走過一條大街,看見了另一位叫化,便上前跟那位叫化低聲嘀咕了幾句。那位叫化以驚喜的目光看了豹兒和翠翠一眼,立刻飛奔而去!叫化轉回來對豹兒、翠翠說:「好了!他已去向我們蔡堂主報告了,哭笑雙丐就算是有飛天的本事,恐怕也飛不出洛陽縣境,我們早點趕去土地廟好了!」  豹兒和翠翠隨著這位熱心腸的叫化奔出東門。路上,豹兒問:「大哥貴姓?」  「不敢,我姓耿,叫小五,幫中的人都叫我為快腿五。」  「原來是耿五哥。」  翠翠問:「你怎麼是認出我們的呢?」  「不瞞兩位少俠說,金幫主身邊的巧姑娘,前天來到洛陽,向我們介紹了兩位少俠的模樣和武功。幫主的兄弟聽說豹少俠能擊敗遼東雙俠和崆峒派的秦掌門,翠女俠的機智過人,戰勝了飛鷹堡的堡主,大家都驚奇不已,都想目睹兩位的風采,同時也知道兩位町能經過洛陽,所以我一見兩位的打扮,手中又持有幫主的竹符,便估計一定是兩位了。果然,我沒有看錯兩位少俠。」  「原來這樣,巧妹妹現在哪裡?」  「她已趕去鄭州、許昌一帶了。」  豹兒問:「她一個人去?那不危險?」  「有我們幫中一位護法長老隨同她一起去的,不會有什麼危險。」  翠翠又問:「哭笑雙丐的扒竊本事,是不是真的那麼神奇?」  「神奇極了!他們要想偷竊一個人的財物,哪怕你怎麼防備和小心,沒有不得手的。聽說開封府朱仙鎮有一位富翁,家中藏有一隻價值連城的周代玉鳳,防守得異常嚴密,請了幾位武林高手日夜保護,卻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了去。事後,他們要這位富翁捐出兩萬兩白銀救濟黃河一帶受水災的難民,才將玉鳳送了回去。」  豹兒和翠翠不由得驚訝起來,翠翠問:「他們偷竊財物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貧苦受難的平民百姓?」  豹兒問:「那這哭笑雙丐不就是俠義道上的人物了?」  「是呀!有人說,他們比俠義道上的人更俠義,他們救的不單是一個人、一村人,而是成千上萬處於水深火熱的飢餓百姓、嗷嗷待哺的老人婦孺。」  翠翠問:「那他們不是跟川東大盜索命刀和武林騙子是一類的人了?」  「不錯!他們就是那一類的奇人,但從來沒有傷害過人命,所以深為江湖上的人所敬仰。」  「連一些為富不仁、貪財霸產的富豪們也不殺害?」  「是的。他們僅偷竊他們的財產,或者將他們弄得破產,使他變成為窮光蛋作為懲戒。在江湖上從來沒聽說他們殺害過一個人。所以我們金幫主對哭笑雙丐十分欽佩、讚賞,希望他們成為丐幫中的人。但他們不想加入,願意兩個人在江湖上獨來獨往,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後來哭笑雙丐,經過十多年後,終於加入了丐幫,成為了丐幫哭笑二長老。詳情請看拙作《黑鷹傳奇》)  豹兒和翠翠不禁又怔住了,不由得相視一眼。翠翠本來的意思是,若找到這兩個扒手,就算不殺他們,也要砍去他們的一隻手腳才解恨——他們什麼人不去偷,竟然敢偷到自己身上來了。她要叫他們知道偷竊的後果,使他們今後再不能去偷竊別人的財物。現在聽了耿小五這麼一說,才知道他們是這麼一對奇人,她不由得遲疑起來。豹兒問翠翠:「我們還去不去找他們?」  翠翠想了一下說:「找!為什麼不找?我們又不是什麼富翁,更不是一方的豪強,我要問他們幹嗎向我們下手?」  耿小五說:「兩位少俠,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向你們下手的。—般來說,他們絕不會向一般人下手,更不會無緣無故去偷別人的東西,要下手,也只向有錢的人下手。我想,他們可能誤會兩位少俠了!」  翠翠問:「他們誤會我們什麼呢?」  「以為你們是富豪人家的子弟,才帶了那麼多金銀出來玩。」  「他們怎麼知道我身上帶有那麼多金銀呢?」  「哭笑雙丐,目光比任何人都敏銳得多。他們只要朝你們身上看一眼,不但看出你們身上有沒有金銀,更能看出有多少。—般來說,沒有三百兩以上的財物,他們不會下手的。」  「哦?他們的目光這麼厲害?」  「正所謂干一行懂一行,他們就像過去武林中的神醫、怪醫一樣,只要看上人一眼,便知道有病沒病,而且還可以看出那些陳年的老病來。他們在江湖上號稱『神偷奇盜』,沒有一雙敏銳過人的目光,又怎麼號稱『神偷奇盜』?」  到了洛河破土地廟附近,夜幕已垂,月華初上。土地廟中,有火光閃耀。豹兒說:「他們就在土地廟裡?」  耿小五詫異:「少俠,你怎麼知道他們在廟裡呢?」  「我聽得出來,他們兩個在廟裡說話。」  翠翠說:「好!你們在這裡守著,等我一個人悄悄過去,別將他們驚跑了!」  「翠翠,你千萬別傷害了他們!」  「我知道啦!」  翠翠身形一閃,抖展了自己的幻影魔掌神功,彷彿一下就在耿小五眼前消失了,而且還消失得無影無蹤。  耿小五看得駭然,他初時只知道這位江湖小殺手武功十分上乘,到底是聽人說的,自己沒有親眼看見過。現在見了,他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等上乘的輕功,人彷彿—陣輕煙似的,轉眼之間,便去得無影無蹤,怪不得她能殺了飛鷹堡的幾隻飛鷹,擊敗了不可一世的飛鷹堡堡主。  哭笑雙丐正在破廟中的火光下數著翠翠錢袋中的金葉子和金豆豆,他們異常高興。笑叫化說:「想不到那個小妞兒,身上真的懷有了三百兩以上的金銀。」  哭叫化說:「我這雙眼睛還會看錯的嗎?」  「老夥計,那小妞兒不見了這一袋金銀,你想她會怎麼樣?」  「我看她準會急得跳起來,說不定在哭鼻子呢。」  「她不會自殺吧?」  「嗨!她怎會自殺呢?你別來嚇我了。」  「萬—她自殺怎麼辦?」  「自殺?不會,不會的!你沒看出他們是有錢人家的子女嗎?怎麼會為了三百多兩銀產而輕生呢?何況那小子的行囊中還有幾十兩銀子的,不至於沒錢吃飯住店,流浪街頭,頂多他們不能大酒大肉地盡情亨受而己。老夥計,其實呀,讓他們受受苦也好,這樣他們才會知道沒錢人家沒飯吃的痛苦。」  「老夥計,你看那一對青年男女是什麼人?」  「是什麼人?還不是富貴人家的紈褲子弟,只知道吃喝玩耍而已?」  「恐怕不對。」  「怎麼不對呢?」  「要是貴富人家的子女,怎麼沒一個跟班的?孤男寡女的跑出來?」  「你認為他們是什麼人?」  「我看他們準是—對離家出走、私奔的小鴛鴦,準備在外面痛痛快快玩一陣子,然後才回去。」  「你真是胡說八道!私奔的男女,還會回去嗎?不怕他們的父母將他們裝進豬籠裡去,丟進河裡淹死?」  「那麼他們不回去了?」  「當然不回去了!你試想一下,你要是一個女子,跟心愛的一個男子私奔出來,你會不會回去呢?」  「喂喂!我怎麼是個女子了?」  「我這是比喻嘛!」  「你怎麼不將自己比喻成女子?」  「嗨!我不跟你說了!盡胡糾蠻纏。」  「哎哎!老夥計,別發火嘛!我感到這事有點不對頭了!」  「有什麼不對頭了?」  「他們要是不回去,我們一下又扒去了他們的金銀,今後他們怎麼為生?」  「你以為他們會自殺?」  「我總有點不放心。他們真的自殺了,那我們不是無辜地害了兩條人命麼?」  「那你想怎樣?」  「老夥計,我們是不是回城裡去看看他們兩個?」  突然間,在他們身後響起了一個清脆含笑意的少女聲音來:「你們不用去看他們了!」  哭笑雙丐不禁嚇了一跳,急忙回頭一看,頓時又傻了眼。這不是自己在順風客棧中所扒取錢袋的少女嗎?她怎麼來到這裡了?  笑叫化瞪著眼問:「是你?」  哭叫化跟著問:「你,你,你是幾時跑來的?」  翠翠笑著說:「在你們數金子的時候,我就來了!」  笑叫化怔住了:「真的?怎麼我們沒看見你進來呢?」  哭叫化問:「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笑叫化又是一怔:「老夥計,她怎麼是鬼了?」  「她要是一個人,怎麼我們既看不見人影,又聽不到腳步聲呢?只有鬼魂,才令我們看不見也聽不到。」  笑叫化一下跳了起來,問翠翠:「你,你是人還是鬼?」  「我當然是鬼啦!是人,我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你們的身後嗎?」  「你,你真的是鬼?」  「是呀!你們偷了我的金銀,不自殺,我以後怎麼過日子呀?所以不如死了的好。」  哭笑雙丐驚得半晌出不了聲,最後問:「你,你來找我們幹什麼?」  「你們害死了我,我不找你們找誰?」  「你,你想怎樣?」  哭叫化跟著問:「你想向我們索命?」  翠翠說:「索不索命,由閻王爺來判斷,現在我只想你們跟我到閻王爺面前對質,說你們怎麼無端端地扒去了我的金銀,逼得我懸樑自盡。」  「那,那,那我們還能不能回來?」  「能不能回來,我就不知道了!你們自己去問閻王爺好了!」   「我們回不來,那不死了?」  「是呀!其實做鬼也不錯呀!」  笑叫化對哭叫化說:「老夥計,我們怎麼辦?跟不跟她去?」  哭叫化說:「我看這情形有些不對。」  「有什麼不對呢?」  「這小姐兒說她懸樑自盡的,我聽人說,一個吊死鬼,舌頭伸得長長的,樣子十分可怕,可是這小姐兒的舌頭沒有伸出來呀!」  「不錯!不錯!一個吊死鬼,應該哭哭啼啼才是,而這小妞兒一臉是笑,世上有這樣的吊死鬼嗎?」  翠翠忍住笑:「喂!你們說完了沒有?」  笑叫化說:「我們說完了又怎樣?」  哭叫化說:「你真的是鬼?」  翠翠問:「你們要不要我伸長了舌頭讓你們看看?到時,你們嚇得三魂七魄全飛了,我就帶不了你們去見閻王爺啦!」  笑叫化慌忙說:「別,別,你別伸舌頭出來。」  哭叫化仍懷疑地問:「怎麼你做鬼還笑呢?」  翠翠說:「因為做鬼比做人好呀!」  哭笑雙丐一齊問:「真的?」  「當然啦!做人,要愁衣食住行,又愁生老病死。做鬼,樣樣都不愁了!而且天地之大,任我來往,不知比做人快活了多少倍。我幹嗎不笑?」  笑叫化問哭叫化:「老夥計,我們怎麼辦?做不做鬼?」  哭叫化說:「你不怕閻王爺將我們打下十八層地獄中去?那是暗無天日的可怕地方。」  笑叫化說:「我們沒做過什麼虧心事,閻王爺怎會將我們打人十八層地獄了?」  哭叫化說:「我們無端端害死了這個小妞兒,不是虧心事嗎?」  翠翠笑著說:「不會,不會,閻王爺說你們在世上做了不少的好事,不但不會打入十八層地獄,恐怕還會封你們做鬼仙,或者叫你們做第二個第三個鍾馗哩!來往陰陽二界,捉盡世上的害人鬼。」  笑叫化高興了:「做鍾馗!?那不錯呀!」  哭叫化說:「要做,你去做吧,我還是在世上做一個叫化的好。」說著,掉頭就往外跑。  他還沒跑出土地廟的大門,翠翠以幻影身法一下便攔住了他的去路:「你怎麼跑呢?有鬼仙或鍾馗你都不願意做嗎?」  哭叫化駭然後退:「你、你、你、你真的是鬼?」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  「你真的要帶我們去見閻王?」  「你不去,我怎麼向閻王爺交代?」  哭叫化見不是路,便想縱身躍上牆頭。翠翠更以不可思議的幻影魔掌神功,驟然出手,點廠他的昏睡穴,令哭叫化一下倒在地上,動也不能動了。  以哭叫化的武功,尤其是輕功,可以說是—流的武林高手,真正放膽與翠翠交鋒。翠翠是怎麼也不易一下放倒他的。但由於哭叫化心虛,—時弄不明白翠翠是人是鬼,根本不打算與翠翠交鋒,只想一走了事,再加上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己達到了上乘的住境,比龍門薛家寨的薛家父女還高,何況還有心算計哭叫化,所以—出乎就制服了哭叫化。  笑叫化看得—怔:「你、你、你殺死我的老夥計了?」  翠翠說:「沒有呀!我只勾去了他的魂魄而已。」  「那不是死了嗎?」  「哎!這跟死去不同,只是魂魄離開軀殼而已,魂魄再回來,他就生還了!」  「那兒時能回來?」  「這就看他怎麼在閻王爺面前說話了!說得不好,可能永遠回不來了!笑叫比,現在輪到你了。」  「你、你、你怎麼勾我的魂?」  「剛才你沒看見麼?」  「我、我、我沒看清楚。」  「我只是輕輕朝他吹了一口氣,他的魂魄就離軀體而去了。」  「不痛苦麼?」  「怎麼會痛苦呀!你聽到他叫喊了沒有?」  「好!你吹我吧!」  翠翠幾乎要笑了出來:「那我吹啦!你千萬不可亂動,一亂動,你的魂魄就找不到去閻王殿的方向啦,就變成遊魂野鬼,永遠回不了陽世間。」  「變成遊魂野鬼又怎麼樣?」  「那就隨風飄呀!弄得不好,碰上了捉鬼的鍾馗,他就會將你抓起來吞到肚子裡去,別說做人,連鬼也做不成了。」  笑叫化慌忙說:「我不動,我不動,你吹吧!」  翠翠見笑叫化閉著眼睛,動也不敢動,掩著嘴直笑,心想:這個笑叫化,還號稱什麼神偷奇盜的,怎麼腦瓜子這般的糊塗?相信鬼神這麼虛無縹緲的事來,便笑著說:「那我吹啦!你別動。」  「吹吧!吹吧!使我早一點趕上我的老夥計,不然,我們兩個就走散了。」  翠翠再也忍不住咯咯地大笑起來,笑叫化打開眼睛問:「你笑什麼呀?怎麼不吹我了?」  「不吹了!不吹了!你這個臭叫化,幾乎將我笑死了!我想吹也沒氣啦!」  「那,那我怎麼辦?我不是不能去見閻王爺麼?」  翠翠更是益發大笑:「你別去見閻王爺了!」  笑叫化愕然問:「為什麼?」  「你去見閻王爺,不把閻王爺笑死才怪!好了!你快把我的錢袋交還給我!我算是服了你了!」  這時,上地廟大門湧進來五六個人,有男有女。翠翠一看,不禁驚喜起來:「金姨!你怎麼也來這裡了?」  來人正是丐幫幫主金秀姑。她身後的是靈兒和豹兒,另外的全都是叫化,其中只有—個耿小五認識外,其他兩個叫化沒見過面。  金幫主略略看了土地廟裡一眼,問翠翠:「你這丫頭,不是和他們交鋒麼?怎麼這般好笑呢?」  「金姨!我差不多給這個笑叫化笑死了!他愕頭愕腦的站著不動,要讓我吹氣將他吹死!」  「哦?你這丫頭又從哪裡學來這一門奇特的功夫?吹氣也可以將人吹死嗎?這可是武林中的一件新鮮事。」  靈兒笑問:「翠妹妹,你說來聽聽,吹氣怎麼將人吹死了?」  翠翠向金姨、靈兒眨眨眼皮:「你們去問問笑叫化呀!看我怎麼將人吹死的!」  笑叫化愕了半晌,這時才醒過來,朝翠翠問:「你不是鬼?」  翠翠反問:「我哪一點像鬼了?」  笑叫化又怔了一會:「那,那你幹嗎要捉弄我?」  「哎!我幾時捉弄你了?是你自己在捉弄你自己。」  「我幾時自己捉弄自己了?」  「你們一看見我,就說我是鬼,我不過順著你們的意思說罷了,你這不是自己捉弄自己嗎?能怪我麼?」  「那,那你怎麼將我的老夥計吹死了?」  金幫主一怔,急問翠翠:「翠丫頭!你將哭叫化弄死了?」  「金姨!我沒有弄死他呀!我只是點了他的昏睡穴,讓他好好地躺在圍牆下的草地上。」  笑叫化問:「你不是說你吹氣吹死他的嗎?」  「我能吹氣吹死人嗎?」  笑叫化跳起來:「你幹嗎騙我?」  「哎!我沒怨你們已算好了,你卻反而怨起我來?我問你,你們兩個幹嗎合夥扒去了我身上的錢袋?你是不是想叫我們像你一樣,要四處向人討吃的?」  「我——」笑叫化一時不知怎麼說。  翠翠跟著又說:「快將我的錢袋交出來!不然,我真的會打發你們去見閻王爺了!」  金幫主這時笑問笑叫化:「你知不知道,你們今天打荷包,打到什麼人的身上去了?」  「她是什麼人?」  「江湖小殺手?」  笑叫化一怔:「什麼?江湖小殺手?」  「你沒聽說過?」  「是龍門薛家寨那個古靈精怪的江湖小殺手?」  「不是她又是誰?」  笑叫化又眼直直望著豹兒:「那麼說,這個傻乎乎的小子是——」  翠翠啐了他—口:「你才是傻乎乎的哩!」  金幫主含笑說:「這個傻乎乎的小子,正是近來名動武林的點蒼派少掌門豹小俠!」  笑叫化更傻了眼:「什麼?豹少俠?」  豹兒上前一揖說:「笑前輩,在下正是萬里豹,前輩叫在下豹兒好了。」  笑叫化望著金幫主說:「金幫主,你不會在捉弄我笑叫化吧?」  金幫主笑著說:「我捉弄你幹什麼呀!」  笑叫化—下揪住了自己的亂頭髮,叫喊起來:「我、我怎麼這般不長眼的,什麼人不去招惹,招惹了這兩個可怕的小祖宗,我、我應該砍掉我這只髒手才行。」  豹兒慌忙說:「笑前輩千萬不可這樣,一時誤會,又何必如此?再說前輩所竊取的金銀財物,是為了廣大的貧苦百姓,自己依然行乞,不取絲毫十分。這種品德,無人可及。」  「不不!我這等雞鳴狗盜之技,不足以登大雅之堂,你千萬別這麼讚我!不然,我笑叫化無地自容了!好!我現在將你們的錢袋子原物奉上。」笑叫化將那—袋的金銀交還給了豹兒。  豹兒說:「笑前輩,要是你需要這些余銀救濟他人,不必還給我們了。」  「不不!我笑叫化不需要。我若真的需要,世上為富不仁的人不少,我大可以去竊取,怎敢要你們的呢?」  金幫主問:「笑叫化,你以為他們是什麼人啦?」  「我、我以為他們是富貴人家的子女,—對私奔出來的小情人。」  翠翠一下紅了臉,啐了他一口:「胡說八道,你這臭叫化才是私奔出來的哩!」  眾人本來不好笑,現在翠翠這麼一說,反而弄得大家笑起來,連豹兒也憨憨地笑了。翠翠更不好意思了,衝著豹兒:「人家笑,你也笑嗎?你還不去割那臭叫化的舌頭?」  豹兒—怔:「這能去割人家的舌頭嗎?」  靈兒笑著說:「翠妹妹,笑前輩也沒有說錯你們呀!」  翠翠更叫起來:「靈姐姐,你討打了!」  靈兒慌忙閃到金幫主身後:「哎!這不關我的事,你別拿我來出氣。」  金幫主含笑說:「翠丫頭,這是好事嘛!有什麼可難為情的呢?金姨還希望能早點喝你們的一杯喜酒哩!」  這一下,翠翠更下不了台了,跺著腳說:「金姨,你也是為老不尊的,盡欺負我,我不幹了!」翠翠一跺腳,閃身走了。  眾人一時愕然。金幫主對豹兒說:「你這渾小子,還不去追?你不擔心她一個人在路上出事麼?」  豹兒一想不錯,說了—句:「金姨,那我去了。」便縱身追去。  笑叫化愕了愕:「這兩個小祖宗跑了,我的老夥計怎麼辦?」  金幫主說:「放心!翠丫頭只不過點了他的昏睡穴而已。」說時,凌空出指。登時便解了哭叫化的昏睡穴。  哭叫化一下跳起來,望了望笑叫化,茫然問:「我死了沒有?」  笑叫化說:「你死了還能說話嗎?」  哭叫化又望了望土地廟殿內,一下認出了丐幫的金幫主和洛陽堂的蔡堂主,問:「是金幫主趕來救了我們?將那女鬼趕跑了?」  「也可以說是金幫主及時出現救了我們。」  「你是不是給女鬼嚇得糊塗了?救就是救,怎麼說也可以說呢?」  「老夥計,你知不知道,我們下手的那個小妞兒是什麼人?」  「她不是己死了麼,又會是什麼人呀?」  「她根本沒有死。」  「那她是人了?」  「當然是人啦,你以為她真的是鬼麼?」  「她是什麼人?」  「她就是近來名動武林的江湖小殺手,山西龍門薛家寨的薛翠翠。」  「什麼?是她?怪不得她的身法手法那麼快了!那我們不是床底下劈柴,撞了大板?」  「老夥計,別說了,我們還是去拜謝金幫主和蔡堂主才是,要不是他們及時趕來,說不定那位江湖小殺手真的會要了我們的命。」  「不錯!不錯!救命之恩,不可不謝啊!」  哭叫化慌忙跑過去向金幫主、蔡堂主拜謝。金幫主笑著說:「哭叫化別客氣,真正救你們的,不是我和蔡堂主,而是我們的這位耿兄弟。」  哭叫化愕然:「是耿五弟嚇跑了她麼?」  耿小五慌忙說:「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嚇跑翠女俠呢?」  金幫主說:「是耿兄弟帶他們來找你們。—路上,他將兩位的為人一一告訴了江湖小殺手和點蒼派少掌門豹少俠。」  哭叫化又茫然:「怎麼又跑出來一個點蒼派少掌門豹少俠了?」  笑叫化說:「我的老夥計,就是我們在城內順風客棧裡所看見的那位青年人呀!他不是站在那個小殺於的身邊麼?」  「什麼?他就是豹少俠?」哭叫化埋怨笑叫化了,「你怎麼不早說呀!」  「老夥計,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金幫主—笑說:「正因為我們這位耿兄弟向他們說了兩位的為人,他們才沒有向你們下殺手,只是戲弄你們—番。不然,依翠丫頭的性洛,你們偷了她的錢袋,她就是不殺了你們,也會斷去了你們的手腳,我們就是趕來,恐怕也救不及了!」  哭笑雙丐聽後震驚不已,以翠女俠和豹少俠的武功,能擊敗遼東雙俠和崆洞派掌門,真的要殺自己,真是易如反掌。他們不由改容相謝耿小五。  耿小五說:「只要兩位不怨我就行了。」  「我們怨你什麼?」  「因為是我帶他們來這裡找你們的。」  笑叫化說:「幸好是耿兄弟,要是別人或者是他們自己尋來,我們不危險了?」  金幫主說:「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別再說了!我想問兩位,今後何去何從?」  「我們不是—樣叫處討吃嗎?有什麼何去何從了?」  「兩位不願意加入本幫?」  笑叫化說:「金幫主,你別逼我們!」  哭叫化說:「金幫主,我們想過,一段日子才說。」  金幫主說:「兩位別這樣說,你們這樣說,就變成了我丐幫恃恩相脅了。兩位要是因這樣而加入,不但兩位不光彩,丐幫更顯得不光彩。我只是希望兩位以後加入。我們丐幫的確混望有兩位這樣人品的人參加。至於兩位加不加入,我絕不敢勉強,任由兩位。兩位就是以後不願加入,我也尊重兩位的意見,只是可惜我們丐幫沒福氣得到兩位這樣的人才。」  笑叫化:「金幫主這樣看重、厚愛我們這兩個臭叫化,看來我們以後不加入不行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加不加入,我尊重兩位的意見。」  笑叫化對哭叫化說:「老夥計,我們這樣好不好,我們現在雖不加入丐幫,但丐幫的一切規章,我們都遵守,丐幫有什麼事需要用我們的,我們盡力去做,怎麼樣?」  哭叫化說:「行!我同意。」  金幫主大喜:「好!我們就—言為定!以後兩位有什麼事需要我和我丐幫相助的,只要兩位開口,我們馬上就到,全力支持。」  「那,那我們先多謝金幫主了!」  「自己人,何必客氣!」  他們又談了一些話,然後金幫主便告辭而去。快到城牆時,金幫主對蔡堂主說:「我不回堂口了,我和靈兒想進城去看看翠丫頭和豹兄弟他們怎樣,你帶人回堂口吧!」  「是!幫主明天回不回來?」  「你別特別為我安排,照平日一樣,或許我明天就離開洛陽,轉回洞庭去。」  「幫主怎不在洛陽多住幾天呢?堂下各處的—些弟兄,都想謁見幫主—面。」  「你叫大家別心急,今後我自會與大家見面,恐怕和大家還有一段日子相處哩!」  「要是這樣,那太好了!我先將這一情況告訴大家,讓下面的兄弟們高興高興。」蔡堂主帶耿小五等人高興地離去了。  金幫主見蔡堂主走遠了,對靈兒說:「你的輕功練得怎樣了?」  「幫主,還可以。」  「好!那我們越城牆入城,行動要快,別讓巡城的官兵們發現,以免惹出麻煩來。」  「我知道。」  她們能不能越牆入城,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風雲洛陽 上一回說到她們要越牆入城。果然不一會,她們在無人處,像兩隻疾飛的夜鳥,飛越城牆,躍進洛陽城了。  當金幫主和哭笑雙丐交談中,翠翠和豹兒先後回到了客棧裡。豹兒一見翠翠在客棧房裡,放下了心來。翠翠—見他,卻揚起了面孔:「你回來幹嗎?怎麼不和他們在—起笑的?」  「翠翠……」  翠翠生氣的說:「你叫我幹嗎?人家欺負我,你也來欺負我。」  豹兒愕然:「我幾時欺負你了?」  「人家笑,你也在笑,不是欺負我又是什麼了?」  「噢!笑叫化是誤會,其他人笑是善意,能扯得上欺負二字嗎?」  「那你哩?是什麼意思了?」  「我!?什麼意思也沒有,他們笑,我只是陪著他們笑而已。翠翠,我總不能在當時哭吧?」  「你怎麼不怕我難為情的?」  「那,那,那我以後叫他們不准笑好不好?」  翠翠:「噗嗤」—下笑起來:「你能不准人家笑的嗎?」  「那,那我怎麼辦?」  「人家笑,你哭呀!」  「這怎麼行?我哭得出來嗎?」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翠翠笑著說,「你武功那麼俊,怎麼在這方面……」  豹兒突然說:「有人來了!」  翠翠—怔:「什麼人來了?」  「是店小二來了!」  「嗨!我還以為是什麼人來了,店小二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還有一個人跟隨店小二一起來。」  「這是給我們送飯菜來的人,豹哥,你快洗把臉吧,準備吃飯。我回來時,便吩咐店小二給我們準備了的飯菜熱好,等你回來時便端上來,大概是店小二見你回來,叫人將飯菜送來。」  豹兒這才想起自己和翠翠還沒有吃過晚飯,為了追尋給偷去的金銀,自己幾乎不記得起吃飯這一回事了!便說:「好!我去洗臉,翠翠,你不洗麼?」  「我回來就洗過了!」  一會,店小二便叩門進來,叫挑著竹盒子的工人將飯菜一一擺在桌子上。豹兒洗完臉從房間裡出來,—見桌上的飯菜一湯四菜,還有一瓶上好的山西汾酒,都是熱騰騰的,豹兒看得食指大功,說:「小二哥,辛苦你們了!」  店小二堆著笑臉說:「不辛苦,這是小人們應該做的。少爺、小姐,你們慢慢用,明天早上,小人再來收拾碗筷。」  店小二非常識趣,現在已是夜裡亥時,他不想在夜裡再來打擾豹兒和翠翠。  店小二和廚房工人—走,豹兒關上了房門,便想斟酒夾菜了。翠翠說:「你想死了?」  豹兒愕然:「翠翠,你怎麼了?我又怎麼想死了?」  「所有的飯菜碗筷?我們都沒有試過,萬一有毒,怎麼辦?」  「難道這店裡的人還會下毒來害我們?」  「江湖浪險,人心難測。我經過了那臭叫化偷去錢袋的教訓,不能不步步小心為上了。剛才我回來在路上時想到,要是那臭叫化是飛鷹堡的人,他突然向我下手,我不完了?越想就越心寒,所以還是小心的好。」  豹兒一聽,也感到心頭悚然:「不錯,不錯,我們還是處處小心的好。」  翠翠取下銀簪,一一在湯裡、桌裡、飯裡酒裡試過一遍,都沒有毒。她還是不放心,又在茶水裡和碗筷杯碟邊上,用銀簪子都試過一下,也沒有毒,才放心食用了。  豹兒斟了一杯酒,一口而干,連說:「好酒!好酒!」  翠翠說:「好酒!好酒!你別給我喝醉了,到時,我難伺候你。」  豹兒笑了笑:「這麼一瓶酒能喝醉了我麼?就是二瓶三瓶,我也喝不醉。」  「別老鼠上天秤,自己稱自己。」  豹兒剛喝完第三杯酒,突然停下來,鎖眉凝神傾聽。翠翠奇怪了,問:「你又怎麼啦?」  「又有人朝我們來了!」  「不會又是店小二吧?」  豹兒搖搖頭:「不是,是從瓦面上來的。」  「什麼!?從瓦面上來?」  「是!他們的輕功不錯哩!」  「不會是飛鷹堡的人向我們尋仇來了?」  「不清楚。」  「豹哥,我出去看看。」翠翠說完,身似靈燕,從窗戶穿出,輕然無聲的躍上了附近一棟房屋的瓦面,伏下身來,在月光下放眼四看,果然兩條人影,疾似夜鳥,從東而來,倏然落在自己所住客棧房屋的瓦面上了,跟著躍下院子裡。翠翠看清楚了,來人是丐幫幫主和靈兒,心下驚喜和思疑,金姨和靈姐怎麼這般深夜來看自己和豹哥?不會是又出了什麼事吧?還是金姨不放心自己而來?翠翠想到自己在土地廟中面子一時擱不下而走的情景,—張臉兒又火辣辣起來。要是金姨、靈姐為這事而來看自己,自己怎麼說話哩?  這時,翠翠已聽到了豹兒驚訝的聲音:「金姨,靈姐,怎麼是你們來了?」  金姨的笑聲:「沒想到我們會來吧?」  豹兒不好意思說:「我,我是沒想到。」  「咦!翠丫頭呢?她還沒有回來麼?」  跟著是靈兒的聲音說:「翠妹沒回來,不會是出了事吧?」  翠翠慌忙閃身從窗戶躍回:「金姨,靈姐,我在這裡。」  翠翠的幻影身法。奇快如電,令金姨和靈兒也大為訝然,彷彿翠翠—下憑空而現似的,又似幽靈突然從地下冒起來。  金姨看得不禁讚許:「你這丫頭,好俊秀的輕功!看來薛門的幻影魔掌神功,你獨得真諦了!薛家這一門獨步武林的絕技,算是後繼有人,不會再在江湖上消失。」  翠翠笑道:「金姨,你別贊壞了我。」  靈兒問:「翠妹,你剛才去哪裡了?」  「我呀!以為是什麼不速之客光臨,所以事先到瓦面上恭迎了!想不到是你和金姨深夜而來。」  金姨問:「翠丫頭,你這麼機警伶俐,幹嘛給笑叫化扒去了你身上的荷包?就算你師父沒教你怎麼在江湖上行走,你那古靈精怪的義父,也沒有教你麼?」  「教了呵!」  「教了,你還那麼大意?」  「他們只教我如伺防範敵人,卻沒教我如何防範只打荷包的扒手!再說那個笑叫化扒竊的手法真是太高明了,恐怕我一時防也防不了。」  「翠丫頭,要不要我教你如何防範小偷和騙子的絕招兒?」  「當然要呀!」  「你記住了,在熱鬧的市鎮上和人多的地方,不讓任何人接近你身邊半步,就是再高明手快的扒手,也扒不了你的錢袋子。」  「對付騙子呢?」  「那更容易,自己不存任何貪念,不去相信他的話,他們怎麼也騙不了你,當年,要是有人不相信我所說的話,我能騙嗎?」  豹兒愕然:「金姨以前也騙人麼?」  靈兒笑道:「我們幫主,卻是當年武林中出名的女騙子,連九幽小怪墨大俠,也給我們幫主騙得溜溜轉的。」  豹兒一下子傻了眼。金姨笑道:「你這渾小子,心慈耳朵軟,更容易上當受騙了。你今後小心了!別叫我將你騙得像豬仔似的被賣掉。」  豹兒又憨憨地笑起來:「金姨不會騙我吧?」  金姨眨眨眼:「這很難說了!」  靈兒笑問:「你難道沒給我們幫主騙過嗎?你不記得我們在川滇邊上,將你從黑峰寨所得的金銀珠寶全騙走了?」  翠翠笑道:「還有呵!裝扮成什麼彝族姑娘的,將我們當兔子似的捉起來。」  靈兒—聽,又嗤嗤地笑起來。豹兒卻睜大了眼:「那次是你們嗎?」  金姨笑道:「所以呀,你今後別心慈耳朵軟了,小心我將你的翠妹妹騙走!」  豹兒笑起來:「金姨說笑了!金姨,你吃了飯沒有?」  「沒有呀!我正是來討吃的。」  「金姨,你又說笑了!」  「哎!我可不是說笑。叫化上門,不討吃那幹什麼?」  「既然這樣,那我去叫店小二再添幾道菜上來。」豹兒說著,便想出去。  金幫主叫住他:「豹兄弟,你別去麻煩店家了,我們將就下,也可以吃飽。」  翠翠說:「這怎麼行的?」  「有什麼行不行的,我們當叫化的,有殘羹冷飯吃,也算好的了,而桌上的菜餚,你們幾乎還沒有動過,對我來說,已是上等了!來,我們大家都坐下來,一邊吃,一邊談心。」  酒過三巡,翠翠又問:「金姨,你不是說要坐鎮薛家寨麼,怎麼又來洛陽了?」  「我們叫化窩裡出了一些事,我要回去親自處理—下,路過洛陽,剛巧就碰上了你們。」  豹兒問:「出了什麼事?」  「我們的前幫主魯長嘯病重臨危,我不能不趕回去看看。」  翠翠又說:「金姨一走,那我們薛家寨怎麼辦?」  「丫頭!你放心,我已命山西的總堂主去了薛家寨,真的有事,他會用飛鴿傳書與華山、恆山和終南山聯絡。再說,有你爺爺幽靈俠那麼精明老練,又有你爹江湖遊俠那麼機靈警覺,你大可以不用擔心。何況飛鷹堡新敗,武林中兩大奇丐和遼東雙怪趕去桐柏山,恐怕他們自顧不暇,怎敢去再犯薛家寨?丫頭,要擔心的卻是你們自己。」  靈兒說:「是呀!這—次,你的錢包叫哭笑二叫化扒了去,再這麼粗心大意,下—次,恐怕丟掉的不是什麼錢包了?」  翠翠笑道:「你們放心,我們今後不會這麼大意了?」  金幫主又說:「丫頭,既然你們來到了洛陽,不如到龍門石窟走走看看。」   豹兒茫然問:「我們去石窟幹嗎?」  「龍門石窟,洞寺頗多,各種佛像,千姿百態。你們去看看,可以大開眼界,增長見聞,還可以令薛家寨今後平安無事。」  豹兒又是愕然:「去看看,可以令薛家寨今後平安無事?」  翠翠問:「金姨,你不會是要我去龍門石窟求神拜佛吧?」  「哎!我怎麼要你們去求神拜佛呢?對那些石雕木刻泥塑的什麼佛像,—旦有事,它們自身也保不了,還能保佑人?我才不那麼糊塗去相信它們。」  靈兒說:「是呀!我曾看見過一次大火燒了一間和尚廟,那些什麼菩薩、佛像一個個動也不會動,眼光光給大火燒成灰燼,它們要是有靈,幹嗎不自己跑呵?」  翠翠笑道:「你這叫化丫頭,小心菩薩、佛祖會給你報應。」  「我們當叫化的,才不相信這—套,有時我們住在破寺破廟裡,沒柴草烤東西吃,將木雕的神像也劈來當柴草燒,將石雕的菩薩搬下來當凳坐。」  豹兒聽了更是傻了眼,暗想:她們怎麼這般的大膽妄為?世人那麼崇拜菩薩神像,自己的師父方悟禪師,在生前,也朝朝暮暮拜佛參禪,神態莊嚴。再有段麗麗郡主四處拜佛,花那麼多金銀建造寺廟,她們竟將菩薩、神像當柴燒?當凳坐?那不太罪過麼?豹兒從小由方悟禪師撫養成人,對什麼佛祖、菩薩向來是尊敬的,他不敢說有,也不敢說無。說有嗎?他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佛祖、菩薩,也沒看見過它們顯靈,見到的只是—些光頭和尚們!說沒有,為什麼世人那麼崇拜?就是自己的爺爺,也出家當和尚,早晚靜坐參佛。可是,他所接近的人,幾乎沒幾個是相信的。商良、薛女俠,更是不信佛了!甚至拿觀音菩薩來開玩笑。沒影子莫長老和小叫化吳影兒,也不相信,就是自己的父母和青青翠翠,嘴巴沒說,心裡也不相信。現在金姨和靈兒,更是大膽妄為,這就弄得豹兒在信與不信之間了,但師父方悟禪師在生前所說的話,他是深信的,那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自己一定要做善事,千萬不可做惡事。可惜方悟禪師沒有告訴他這麼一句:除惡即是行善。  這時翠翠又問:「金姨,那我們去龍門石窟看看,怎麼能令薛家寨平安無事了?」  金姨一笑:「虧你這丫頭還說聰明伶俐,這也不明白的?你們去龍門石窟那三山五嶺人士經常出沒的地方露露面,或;者鬧鬧事,那不引起飛鷹堡的人注意了?飛鷹堡主必定以為你們前來桐柏山尋找他復仇,嚴加防範。他們還有力量去犯薛家寨嗎?那薛家寨不平安無事了?」  翠翠笑道:「哎!我明白了!」  豹兒問:「龍門石窟有飛鷹堡的人?」  「有沒有,我不知道,但你們一鬧,飛鷹堡的人必然會很快的知道。」  翠翠又問:「那我們在洛陽城裡鬧事,那不也是一樣嗎?」  「好呀!只要你們不怕招惹了官府,你們也可在洛陽城中大鬧一場,到時,你們成為官府人的通緝要犯,我可不負責任。」  豹兒忙說:「翠翠,那我們千萬不可在洛陽鬧事。」  翠翠說:「好!那我們拜訪楊柳女俠後,就去龍門石窟看看。」  金姨說:「你們也不必去拜訪楊柳女俠了,去了也是摸門釘。」  「哦!?楊柳女俠不在家?」  「她與公孫三少俠結伴往江南去了。」  這一夜,她們一直淡到深夜才睡。第二天—早、金幫主為了不想令客棧裡的人大驚小怪,與靈兒悄然離去。豹兒與翠翠結清房錢後,也橫渡洛水,往南朝龍門石窟奔去。  路上,豹兒問翠翠:「你打算怎麼鬧事?」  「推倒幾尊佛像呀,再不然殺—兩個不順眼的人,不就鬧事了?」  豹兒嚇了一跳:「翠翠,你不會這般的胡來吧?」  翠翠眨著眼皮:「既然去鬧事,當然就要胡來呀!不然,怎麼叫鬧事的?」  「不,不,你千萬不可殺人。」  「好呀!那我推倒石窟中幾尊大佛像總可以吧?」  豹兒又怔了一下說:「佛像又沒有犯你,你推倒它們幹嗎?」  「那我們怎麼鬧事呢?」  「翠翠,我們到時看看,要是有—些人在龍門石窟中橫蠻無理,恃強凌人,我們就上去好好教訓他一頓就行了!」  「這是行俠仗義行好事呵!怎麼是鬧事了?」  「那不也是一樣讓人知道嗎?」  「要是沒有這樣的人又怎麼辦?我們不是不用鬧事了?」  「這——!」豹兒不知怎麼說好,總不能讓翠翠平白無故的推倒佛像和殺人吧?看來讓—個忠厚老實的人存心去找事鬧事,那比叫他幹什麼事都困難。  翠翠看在眼裡,心裡好笑,說:「好了!好了!到時我們就看看好了!世上兇惡霸道的人,卻也不少,大溉去龍門石窟的人。恐怕也會有—兩個。真的沒有,我來充當橫蠻霸道的人好了!」  「翠翠,你怎麼充當的?」  「世上做好人難,做壞人那太易了!到時,我隨便刮一兩個和尚的耳光子,說他眼裡不正經,亂往我身上瞧,不就鬧了起來嗎?」  豹兒又呆住了,他不明翠翠,怎麼會想出這等古靈精怪的辦法來!這樣平白無辜去冤枉人,人家不痛苦,難受麼?當眾還挨你兩個耳光,人家能嚥得下這口氣?便說:「翠翠,這不大好吧?」  翠翠不高興了:「這樣不行,那樣不好,好呀!那你去鬧事吧,我不管了。」  「翠翠,你怎麼說著說著又生氣的?」  「對你不生氣的人,那才怪哩!」  說著,走著,他們驀然看見前面不遠有—片樹林,隱現紅牆綠瓦,其中有兩條人影閃進樹林中去。這兩條人影,正是曾經偷過翠翠身上錢袋的哭笑二叫化。翠翠好奇的說:「咦!這兩個叫化竄進樹林裡幹什麼?」  豹兒說:「他們不會去偷樹林人家的財物吧?」  「我們去看看這兩個叫化弄什麼名堂。」  「算了!翠翠,我們還是趕去龍門石窟的好,別管他們了!」  「不行!誰叫他們曾偷過我的錢袋。」  「翠翠,你想怎樣?」  「我沒怎樣,只想看看他們怎麼偷竊的,然後叫那戶人家將他們捉起來,另打—頓。」  「翠翠,你不能這麼幹。」  「哦!?你怎能縱容小偷們去盜竊別人的財物了?而不制止的?」  「這——!」  「別這這那那的,我們快走吧!」  豹兒只好跟隨翠翠走進樹林,心想:這兩個叫化真的去盜竊人家的財物,只有及時阻止他們,千萬別給人家捉起來吊打。誰知豹兒走進樹林—看,這片樹林好幽靜,風景十分的美,古木參天,濃葉遮日。那座紅牆綠瓦,根本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莊院,而是—座關帝廟。廟後還有—座高大的墓塚,塚前有一面石碑,上面刻著「漢壽亭侯關雲長之墓」。原來這片樹林,是洛陽有名的勝地之一——關林。  翠翠有些愕然了,說:「這兩個叫化跑到關林裡幹什麼?不會是來盜關公墳墓中的古董吧?就是要盜,也應該在深夜裡來才是,怎麼在大白天跑來的?不怕給人發現,抓去官府裡蹲大牢?」  豹兒說:「翠翠,看來你誤會他們了!他們恐怕是敬仰關公的為人,前來瞻仰的。」  「不!我總感到這兩個叫化來得古怪,我們四下找找,看看他們在幹什麼?」  翠翠使四下張望。關林,來的人並不多,三二兩兩,有文士,也有武林中人,全部都是從外地來的,大概他們是敬重關公的義薄雲天,前釆憑弔和瞻仰。  在這些遊人中,翠翠特別注意—位白衣書生,面目宛如童子,但行動、舉止,完全是—位中年人模樣,風度極為瀟灑。他站在墓道的碑林中,正注視一面行碑上的書法。翠翠輕問豹兒:「豹哥,你看見了那位白衣書生了沒有?」  「看見了。」  「豹哥,你不感到他奇怪麼?」  「他又有什麼奇怪了?」  「你再仔細觀察下。」  翠翠這麼說,豹兒不由再次打量著那位背著自己,面對石碑,背手而立的白衣書生來。看著看著,豹兒不由驚訝了:「翠翠,這是一位武林高手,不是書生。」  翠翠一怔:「什麼!?他是—位武林高手?你怎麼看出來的了?」  「翠翠,他立著不動,衣服無風微微自漲。他的—身真氣,可深厚極了!」  「真的!?」翠翠更驚訝起來。  「你不是叫我細心看他麼?你沒看出?」  「哎!我是叫你看他是個少年?還是一個成年人的?」  「他有這麼一身渾厚的真氣,不但是個成年人,還是一個中年人哩?年紀恐怕和商叔叔差不多。」  「不!我說他比你還小,頂多是位十一二歲的童子。」  「翠翠,你千萬別亂說,小心他聽到了,會不高興的。」  豹兒沒有說錯,這位白衣書生真的聽到了!儘管豹兒、翠翠在遠處輕聲侃語的說話,憑他—身渾厚的真氣,哪有聽不到的?他驟然轉過身來,雙目一掃,一下看見了豹兒和翠翠,目光也現出一絲驚訝之色。  豹兒一看見他那—張面孔,頓時更驚愕得呆若木雞,這哪裡是什麼成年人了,真的是一張十一二歲孩童的面孔,一臉無邪,仍帶稚氣。要是豹兒沒有在背後看見他時,真以為他不過是一個讀書的童子,不相信他是一位成熟的中年人。  這位童子似的白衣書生對豹兒、翠翠似乎沒有什麼惡意,含笑點頭,正想張嘴說話,突然,哭笑二叫化一下從碑中竄了出來,笑叫化神色慌慌張張,往白衣書生身邊一擦而過,後面的哭叫化追上來,一下就要撞在白衣書生的身上,白衣書生身形略閃,衣袖一拂,直將哭叫化拂去了幾丈遠的地方。  白衣書生露出了這一招袖力,不但哭笑二叫化驚震了,翠翠也驚震了。這時她才相信豹兒的話,白衣書生,果然是位一流的上乘高手。  豹兒一怔之下,奔過去看看哭叫化,問:「你沒事吧?」  哭叫化擠眉弄眼的,跟著哭喪似的叫起來:「痛,痛,痛死我了!我的腰骨可能摔斷了!」  豹兒蹲下來:「你讓我看看。」  「別看,別看,你一看,就更加痛死我了!」  豹兒心中困惑,怎麼看—看會更加痛的?這哭叫化不會是假裝的吧?  逃竄而震驚中的笑叫化一聽哭叫化這麼說,心知是怎麼回事了,是在暗示自己快逃走,由他來纏住白衣書生。於是便想往林外奔去,誰知一把寒氣逼人的寶劍橫住了他的去路,把他嚇得後退回來。他—看,是翠翠。  笑叫化驚愕:「你,你想幹什麼?」  翠翠微笑問:「你不感到你這樣太不夠義氣了嗎?」  「我怎麼不夠義氣了?」  「你的同伴為你而摔斷了腳骨,你竟丟下他不顧,而自己逃跑的,這夠義氣嗎?」  「你怎麼這樣喜歡管閒事?快讓我走。」  「哎!你將別人的東西留下來,我自然就會放你走。」  「什麼別人的東西了?」  「笑叫化,你要不要我說出來?」  「你這個小殺手,這不要了我的命了!?」  「我只想要你身上的東西,不想要你的命,至於那位白衣書生要不要你的命,我就不清楚了!」  這時白衣書生早巳飄然而來,向翠翠一揖說:「多謝姑娘出手相助!不過,就是姑娘不出手,他也走不出關林。」  這又是一個中年人沉濁的聲音,哪裡是什麼童子?翠翠又怔了半晌,本想問,你到底是人還是妖的?怎麼會有這麼一張童子般的面孔?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來,心想:我這樣冒冒失失的攔住了笑叫化,是不是做錯了?說不定這個童子似的中年白衣書生,是黑道上的一個大魔頭,笑叫化不知從他身上扒去了什麼東西。  白衣書生見翠翠神態驚訝,一笑,轉對笑叫化說:「你們兩個別做戲了,你的同伴腰骨根本沒有斷,而你,也不是什麼不講義氣,但在下也不能不佩服你出手真快,居然能從我衣袖中扒去了我的錢袋子。錢袋裡的五十兩金子,在下可以完全給了你們,但錢袋裡的一件紀念物,你必須交還給我。」  這—下,豹兒、翠翠和哭笑二叫化更是怔住了,五十兩金子,以銀子來計算,那不有五百兩了嗎?這麼—大筆財富,這位書生居然不看在眼裡!卻捨不得袋中的一件紀念物?難道這件紀念物比五十兩金子還來得貴重?價值萬金?  豹兒走過來對笑叫化說:「你快將別人東西給回人家吧,今後別再亂偷人家的錢財了!」  笑叫化頹喪地說:「看來,我們兄弟二人,自從碰上了你們,倒霉透了!—連兩次在陰溝裡翻船。今後,我們還不知會碰上什麼霉運,最好我們今後別再碰面,」笑叫化說著,從自己懷中掏出—個沉甸甸的錢袋子來,交還給白衣書生。  白衣書生打開錢袋,從袋裡取出—件差不多褪了色的小小香囊來,慎重的收藏好,然後將錢袋丟給笑叫化:「好!這五十兩餘子,就是你們的了!」  豹兒、翠翠和哭笑二叫化又看得傻了眼,這個小小的香囊,只不過是—般女孩子們在端午龍舟節所繡制的小玩意兒而已,根本不值錢,就算是新的,拿到市集上去賣,也不過值二文錢,何況它還是舊的,褪了顏色,恐怕丟在路上,也沒有人去抬起。  翠翠忍不住好奇的問:「先生,這只香囊,對你很重要麼?」  「重要,重要,在下寧願丟掉了性命,也不願丟掉它,」  「它是誰人送給你的紀念物?」  「在下的妻子。你們說,它重要不重要?」白衣書生說到這裡,面色頓時黯然起來,歎了一聲:「可惜在下的妻子,已離我而去了!」  豹兒等人不由相視一眼。豹兒同情的說:「既然她已逝世,先生也應想開一點……」  白衣書生突然目光似寒光—閃,盯著豹兒:「小子!你說什麼?」  豹兒—時手腳失措:「我,我……」  「她沒有死!只是離我而去,你怎麼說她死了?」  豹兒不由透了—口大氣,心想:顯然這位怪書生,因妻子的離去,變得神智有點失常了!還是別惹他生氣才好,連忙賠禮說:「在下一時說錯,請前輩寬恕。」  翠翠要是在平常,有人這麼大聲無禮的喝叱豹兒,準會反唇相譏,甚至出手教訓對方不得這麼無禮,可是現在,她卻同情怪書生是位癡情的人,妻子的離走,仍戀戀不忘,一隻舊香囊,永遠帶在身邊,將它看成比自己性命還貴重,這真是人間至情至聖的人,要是自己的豹哥,像他這樣就好了!便問:「先生,尊夫人是怎麼離走的?」  「因為在下愛殺人!」  豹兒等人又是愕然,豹兒問:「前輩愛殺人?」豹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唔!不錯!在下就是喜歡殺人,只要有人不順在下的眼,我就殺了他。我的妻子就是怨我亂殺人,才離我而去。」  豹兒等人聽了更是心中凜然!那麼說,這位童子面目的怪書生,根本不是什麼善人,恐怕是黑道上的一個大魔頭,胡亂殺人,怪不得他的妻子離他而去了!眾人不由凝神戒備,提防這怪書生會突然出手殺人。  白衣書生掃了眾人一眼:「不過,你們放心,自從我妻子離我而去之後,在下就不敢亂殺人了!」  眾人一聽,才放下心來。翠翠關心的問:「尊夫人知不知先生已改過了?」  白衣書生頹然的說:「她就是知道,恐怕也不會回到我的身邊了!」  「先生怎麼不去尋找她呢?」  「在下怎麼不去尋找?要不,在下跑來中原幹什麼?可是,人海茫茫,在下找了幾年,一直找不到她的音訊和下落。」  笑叫化這時間:「閣下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姓蓋名文。」  蓋文之名,豹兒和翠翠從來沒聽人說過,似乎中原武林沒有這麼—個人,暗想:以怪書生這等一流的上乘武功,又曾經亂殺人,怎麼在江湖上沒有人說起的?莫非他這幾年沒有殺人,武林中人將他忘記了?還是人們見他改惡從善,不再提起他來?  哭笑二叫化一聽蓋文之名,頓時面色大變,跳了起來,駭然地問:「蓋文!?莫不是關外長白山人稱的人魔星君蓋文?」  「哦!?你們也知在下這一綽號?」  笑叫化慌忙打拱作揖說:「我兄弟倆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星君,請星君原諒,寬恕。」  哭叫化說:「這一袋金子,還請星君收回,我等就是斷了手腳,也不敢要這袋金子。」  「我既然說給了你們,是不會收回的。」  「不,不!你要是不收回,我兄弟倆實在擔心。」  「哦!?你們擔心什麼?怕在下今後殺了你們?」  「星君說笑了,星君要殺我們,在剛才一袖拂出,就可以取了我哭叫化的性命。」  「那你們擔心什麼?」  「我擔心星君身上沒半分錢,以後投宿住店,碰上了一些勢利的店家,出言不知輕重,得罪了星君。星君一惱怒起來,說不定就會出手傷人,那不毀了星君幾年來的好名聲麼?」  笑叫化也說:「對對,要是星君傷了人,出了人命,歸根究底,是我們兄弟倆的罪過了,不啻是我們害了他們。」  人魔星君不由打量了哭笑叫化一眼,點點頭:「怪不得江湖上有人稱讚兩位。兩位雖然幹的是狗盜鼠竊宵小之輩的行為,但比在下眼裡所見到的什麼俠義之輩高尚多了!我知道兩位所竊到的金銀珠寶,全不為己,而是為了他人。其他武林人士,不是爭權奪利,就是沽名釣譽,行所謂俠義之事,實為自己顯姓揚名,有時還莫名其妙的捲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怎及得兩位如此高尚?」  笑叫化說:「星君這樣說,不怕折了我兄弟倆壽麼?」  哭叫化說:「星君這樣讚美我們,我們真擔當不起。」  「不!在下過去雖然亂殺人,話可從來沒亂說過。其他武林中人,也不值得在下去說。關於五十兩金子之事,兩位不要,就代在下散發給一些無依無靠的貧苦老人、婦孺好了。也算是兩位替在下行些善事,使在下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妻子。」  「星君這樣吩咐,我兄弟倆只好遵命。」  人魔星君又轉向呆然而立的豹兒問:「小子,貴姓?」  要是豹兒和翠翠驟然相見人魔星君,見這麼一個身穿儒服的讀書娃娃,這麼老氣橫秋不客氣的問自己,準會感到稀奇和好笑。現在他們看見了人魔星君的武功和哭笑二叫化對他的尊敬,也不禁肅然。豹兒慌忙回答:「不敢,晚輩萬里豹。」  人魔星君又有些訝異:「你就是在山西龍門薛家寨先後擊敗過遼東雙怪和崆峒派的掌門人萬里豹?」  「是!不過,晚輩沒有擊敗這三位前輩,是三位前輩讓晚輩而已。」  「好,好!小兄弟,你也算是武林中的一個人才!」人魔星君口吻轉變了,由「小子」改稱為「小兄弟」。對人魔星君來說,已是對豹兒特別的尊敬了。  「前輩誇獎了!」  「你那女伴恐怕是人稱的江湖小殺手吧?」  「是!」  「小兄弟,你怎麼不離開她?」  豹兒愕然:「我離開她幹嗎?」  「她不是亂殺人麼?」  「不不!她沒有亂殺人,前輩別誤會。」  「她會不會離開你?」  翠翠忍不住了:「我怎麼會離開他呢?」  「好,好,但願你們兩人水不離開。要是在下的妻子,有小兄弟女伴—半的性格就好了!」說著,人魔星君大笑而去,大概是急於去尋找他離去的妻子。  這位在中原武林不多見的人魔星君,人怪性格也怪。他的確是到處去尋找他的妻子了,直到二三十年後,他為了找青衣狐狸艾紋,在江西的武功山中,卻意外的找到了他離去幾十年的妻子。當時,他顏面仍如童子,而他的妻子,卻是一位老尼了,(人魔星君的詳情,請看拙作《黑鷹傳奇》)名號絕塵師太。  人魔星君突然離去,豹兒和翠翠又怔了半晌,翠翠才問哭笑二叫化:「你們兩個,怎麼認識這位怪人的?」  哭叫化說:「我們幾時認識他了?」  笑叫化說:「我們要是認識他,還敢去偷他的金子嗎?」  「那麼說,你們只是聞其名,而沒有見其面?」  「是呀!要是我們早幾年見過他,還有命活到現在嗎?不早死在他手下了?」  笑叫化又補充一句:「我們正是在關外害怕碰上了他,才跑到中原來。」  哭叫化問笑叫化:「兄弟,你剛才一聽說是他,害不害怕?」  「我怎麼不害怕?我一顆心害怕得幾乎要跳出來了!你呢?」  「兄弟,我也是一樣,一顆心現在仍忐忑的亂跳呵!」  「幸好他的老婆離開他而去,使他轉了性,不然,我們兩個叫化就與關公埋葬在—起了。」  「兄弟,要是我們與關公埋葬在一起,後人們會不會也給我們建一座廟宇的?」  「建廟宇!?那叫什麼名稱?」  翠翠見兩個叫化一問一答,還異想天開的有人給他們建廟宇,早已忍不住格格的笑起來:「你們兩個別大白天裡說夢話了!你們真的埋葬在這裡,關公的英靈,不將你們這兩個小偷趕出來才怪,還想後人給你們建廟宇的?」  豹兒問:「二位叫化叔叔,人魔星君過去真的那麼可怕,動不動就殺人?」  哭叫化說:「要不,他叫人魔星君嗎?」  笑叫化說:「他殺人沒有一百,恐怕也不下八十。」  「他殺的都是無辜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他殺來幹嗎?」  「哦!?他殺的是什麼人?」  「呵!他殺的人可多了。有稱霸一方的豪強,也有打家劫寨的山賊,有獨行的大盜,也有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有作惡多端的歹徒,也有特意上門找他比武的武林豪傑,還有無端端上長白山想盜取財寶的慣匪悍賊。但他殺得最多的人,卻是些欺騙良婦、強姦少女、始亂終棄的負心漢子和花心大少。這些人給他知道了,哪怕遠在千里,他也趕去殺了。」  翠翠說:「這麼看來,他殺的人可沒殺錯呵!怎麼是亂殺人了?」  哭叫化說:「喂!你這個江湖小殺手,怎麼下巴輕輕,說話不知輕重的?人命關天,也可以殺的麼?再說,有的人也不至於罪當該死,他也不分輕重的殺了,這不是亂殺人是什麼?」  笑叫化說:「是呵!像我們這樣小偷小摸的人,以前給他知道了,他也殺了!怎麼不是亂殺人了?」  翠翠說:「你們還算小偷小摸呀!沒有三百兩銀子以上,你們也不出手,你們才是名副其實的慣偷大盜。我真不明白,人魔星君在以前怎麼不殺了你們的?留下了你們這一對活寶。」  哭叫化愕了愕,問笑叫化:「這個小殺手說什麼?」  笑叫化說:「她說人魔星君怎麼不殺了我們的。」  「兄弟,我們快走,說不定說著說著,人魔星君沒殺我們,這個小殺手來殺我們了!」  「對對!我早說過,碰上了這個江湖小殺手,簡直是倒霉透了!我們還是早走為妙。」  翠翠倏然一劍橫出,說:「你們兩個,就這麼想走?」  哭叫化睜大了眼睛:「你想幹什麼?」  笑叫化說:「你不是來真的吧?」  翠翠笑道:「你們不是想讓後人在這裡為你們建一座廟宇嗎?」  「不不,我們兩個沒這份福氣。」  笑叫化:「小殺手,我們一句玩笑話,你怎麼當真的了?」  豹兒說:「翠翠,別逗兩位叔叔了,讓他們走吧。」  翠翠一笑收劍:「好!你們走吧!」  哭笑二叫化反而坐了下來,不走了。翠翠問:「你們怎麼不走了?」  —個說:「小殺手,我們剛才差不多給你嚇死了!能走嗎?」  另一個說:「我一雙腳都軟了,怎麼走呵!你以為你手裡拿的是什麼?那是一把能割斷人喉嚨的劍呵!」  翠翠笑著:「你們兩個不會這般膽小吧?」  「再大膽的人,碰上你這個小殺手,也變得膽小了。」  豹兒說:「既然這樣,我們一塊坐下來談談心好不好?」  哭叫化說:「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笑叫化問:「你們不會是打這五十兩黃金的主意吧?」  「兩位大叔別誤會。我是想問,兩位不是在洛陽城麼?怎麼跑到這關林來了?」  哭叫化說:「還不是為了盯蹤那人魔星君嗎?對了!你們怎麼也跑來了這裡?」  翠翠說:「我們卻是跟蹤你們而來。」  「你們跟蹤我們幹嗎?」  「看你們怎樣打人家的荷包呀!」  笑叫化說:「這有什麼好看?」  哭叫化跟著說:「兄弟,豹少俠我拿不準,但這小殺手卻不安好心。」  翠翠問:「我怎麼不安好心了?」  「你安好心?幹嗎攔住我們不讓走的?你一定想看我們怎麼給人捉住,吊起了痛打一頓。幸好我們碰上了人魔星君,不然,我們還不是給人吊起來了?」  豹兒說:「我們是想去龍門石窟看看,路過關林,看見你們,所以才跟來。」  哭叫化說:「龍門石窟有什麼好看?」  笑叫化說:「那裡除了石頭、石像,就是一些光頭和尚,你們不會是去拜神參佛吧?」  豹兒說:「金幫主說,去龍門石窟走走,可以增長一些見聞。兩位大叔,你和我們一塊去看看好不好?」  哭笑二叫化幾乎同時說:「哎!你千萬別叫我們去,再去,我們準會連性命也丟了。」  豹兒愕然:「為什麼?」  翠翠問:「那裡有比人魔星君更厲害可怕的人物?」  哭叫化說:「有有,比人魔星君和你這個小殺手可怕多了!」  「他們是誰?」  「和尚!尼姑!」  「和尚尼姑?他們叫什麼法號?」  笑叫化說:「我看見他們就害怕了!還敢去問嗎?」  「總有人說過他們吧?」  「沒人說過。」  翠翠心想:「比人魔星君還可怕的人物,怎麼沒聽金姨說的?便問:「他們是什麼樣的和尚、尼姑?」  「和尚、尼姑,不都全是光光頭的嗎?還有什麼樣的和尚、尼姑了?」  「你們不會連天下所有的和尚、尼姑們都害怕吧?」  「不錯!不錯!凡是和尚、尼姑,我們都感到害怕,見了他們就遠遠的避開去。」  翠翠這時才明白,這兩個叫化原來是害怕碰上了和尚、尼姑,並不是龍門石窟出現了什麼可怕的武林高手。  豹兒不明白問:「你們害怕和尚、尼姑幹嘛?他們有什麼可怕的?」  哭叫化說:「不知怎樣,我們一碰上和尚、尼姑,就倒霉了。上一次正因為我們碰上了洛陽白馬寺的和尚,扒你們的荷包就失手了!」  笑叫化補充說:「我們碰上和尚、尼姑,比碰上你這個小殺手更倒霉透了!」  「所以你們叫我們去龍門石窟,我們怎麼也不會去。」  「龍門石窟不但和尚多,就是窟裡一個個石像,也全是光光頭的什麼佛祖,那我們兄弟倆,今後就永遠不用走好運了!要去你們去,我們不敢去。」  「是啊!現在我們剛剛交上好運。要是去龍門石窟,說不定我們手中的五十兩黃金,就會變成了五十兩的石頭。」  翠翠問:「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有?」  哭笑二叫化一怔,一個問:「我們說完了怎樣?另一個說:「我們沒說完又怎樣?」  翠翠說:「你們沒說完可以再說,要是說完了,就跟我們去龍門石窟!」  哭笑二叫化一聽跳了起來:「什麼,你還要我們去石窟?」  「你這小殺手怎麼這般的黑心,想我們一世倒霉?」  翠翠說:「你們倒不倒霉我不管,我問你們說完了沒有?」  哭叫化問:「我們說完了就跟你們去龍門石窟?」  「是呀!」  哭叫化問笑叫化:「兄弟,我們說完了沒有?」  「沒有呵?」  「兄弟,你不會要說一天一夜吧?」  「我呀,一說起來沒個完,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兄弟,那你慢慢說,小殺手說過,我們沒有說完,可以再說。」  翠翠一聽,自己的一句話出了毛病,給兩個叫化抓住了,一時間也拿他們沒有辦法。說不定這兩個叫化一直從盤古開天地說起,真的在這裡說上三天三夜,自己總不能在這裡坐著聽他們說話吧?這樣,別說去不了龍門石窟,連桐柏山也去不了。豹兒說:「翠翠,我們走吧,別難為他們了!」  翠翠想了一下,笑問:「你們到底要說多久?」  笑叫化說:「我們不是說,要說三天三夜麼?」  「三天三夜都在這裡說?」  「是呀!你不嫌我們噦嗦,盡可以在這裡聽我們說話。」  翠翠笑道:「好呀!我先去龍門石窟走走,明天我再來這裡聽你們說話。到時,我不見你們,那就別怪我了!」  「不見我們怎樣?」  「沒怎樣,以後給我再次碰上了你們,我只好割下你們這兩顆髒頭了!省得你們以後再去欺騙別的人。」翠翠說完,便對豹兒說,「豹哥,我們走!」  笑叫化著急起來:「喂!你們別走。」  翠翠說:「對不起,現在我們可沒有時間聽你們說話。」  「好了!好了!我兄弟倆算是怕了你這個小殺手,我們跟你去龍門石窟走走。」  「咦!你們怎麼不在這裡說話了?」  「不說了!我們去龍門石窟說也是一樣。」  翠翠從心裡笑出來:「你們不害怕和尚、尼姑們了?」  「我笑叫化現在怕的是,是你這個小殺手手中的的寶劍。」  哭叫化問:「小殺手,你到底要我們去龍門石窟幹什麼呵!」  「去鬧事呀!」  「鬧事!?」  「是呀!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鬧都好,只要使龍門石窟裡的所有人知道我這個江湖小殺手和我豹哥來了龍門石窟就行了!」  「你們想在龍門石窟揚名顯姓?」  「是呀!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嘛!」  「我們鬧了事怎樣?」  「你們可以走呀!」  哭笑二叫化對望了一會,一個說:「你們想人知道你們還不易的?我給你們辦好了!」另一個說:「好好,我給你們鬧去。」  豹兒疑惑問:「你們怎麼鬧法?」  「嗨!豹少俠,這個你不必問了,總之,我兄弟倆,會讓石龍石窟中所有的人,知道你們來了就行了!」  「你們不會傷害人的性命吧?」  「哎!我兄弟倆敢傷害人性命嗎?放心,去了龍門石窟,我們連一隻螞蟻也不敢傷害。」笑叫化夾夾眼說。  哭叫化說:「那我們先走一步了!」  哭笑二叫化說完,便先離開關林,朝龍門石窟奔去。  豹兒似自語的問:「他們會怎樣鬧的?」  翠翠說:「你管他們怎麼鬧,只要有人將我們的行動傳給飛鷹堡的人知道就行了!」  這樣,他們也離開了關林。  龍門石窟,在離洛陽城南面二十多里的伊水河畔處,離關林也有十多里路。龍門石窟之所以名傳中外,成為神州一處著名的石窟藝術寶庫之一,就是從北魏開始,便在伊水河畔上的兩岸石壁上營造石窟,雕刻佛像。以後歷經西魏、北齊、北周、隋唐和北宋七個朝代,四百多年的大規模營造,使兩岸山窟密如蜂巢,大大小小佛像十萬多尊。單是龍門東、西山上的窟龕就有二千一百多個,佛尊四十餘座,題記和碑刻三千六百多品。滿山遍野,綿延長達二里,儘是石窟中的種種佛像,形成了我國古代文化璀璨的勝地之一。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開鑿最早的古陽洞,最雄偉富麗的賓陽洞,以—百四十多方古代藥方石刻的藥方洞,和洞壁滿刻一萬五千尊佛像的萬佛洞,以及寺下清泉進流的潛溪寺等等。  伊水河東岸的香山寺,也是一處名寺,可供遊人住宿。香山曾是唐代有名詩人白居易晚年的居住地,琵琶山下蒼松翠柏林中,便是白居易的墓地,也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前來瞻仰和憑弔。  豹兒和翠翠離開關林,走了十里路左右,便遠遠看見伊水河畔上的東、西兩座石山隔水對峙,宛如帝王宮門兩側的了望樓似的。在春秋戰國時,有「闕塞」之稱,是一處天然的門闕,所以人稱為龍門。東山稱為香山,西山稱為龍門山,伊水從中流過,形勢非常壯觀,令人油然生敬。  不久,豹兒和翠翠便出現在龍門山的潛溪寺中了!所謂寺,其實是龍門山北端石壁上開鑿出來的一個大洞,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和尚寺廟。洞內雕刻的主佛像是阿彌陀佛,坐在須彌台上。兩旁有二弟子、二菩薩和二天王像。這個阿彌陀佛,便是和尚們開口閉口所念的「阿彌陀佛」了!  不知和尚們為什麼開口閉口念「阿彌陀佛」的,而不念如來佛和觀音菩薩,看來是阿彌陀佛大腹便便,笑口常開,討人喜歡吧?而且還天生一副福象,被人們稱為東方的佛祖,所以和尚們有所偏愛,厚此薄彼了。  翠翠對這些石雕的佛像根本就不感興趣,再說,她生長在大理,過去大理國更是一個崇拜佛教的國家,各處寺廟不知多少,各種木雕、泥塑、紙糊、金貼、石刻的佛像,也見得多了,大有大的,小有小的,就是世上最大的石雕佛像——樂山大佛,她也見過。這些佛像,比起樂山大佛來說,真是小巫見大巫,其他參觀者嘖嘖稱讚、讚賞、讚美。她半點不以為然,她主要是來這裡鬧事的。何況她更不是什麼古文化鑒賞家,工藝藝人,歷史考證者。她除學武練功,對別的沒有興趣。要是龍門石窟有什麼武功秘芨和雕刻浮像,她或許看看,佛像嘛?她就不願多看了。  這時,龍門石窟遊人不少,伊水兩岸山道,人們漫步來往,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翠翠現在仍沒有尋事生非,找人麻煩,就是想等哭笑二叫化先鬧起來。可是,她根本在眾多遊人中看不見這兩個叫化的蹤影,心想:這兩個叫化寶貝不會欺騙自己吧?或者他們根本就沒有來這裡,藉故溜跑了。要是這樣,我叫他們今後有好看的。  翠翠隨著豹兒來到賓陽洞。賓陽洞是眾多石窟最雄偉、最富麗堂皇的一個佛洞。洞內共有十一尊大佛像,主佛不是笑嘻嘻的大肚和尚阿彌陀佛了,而是面形清瘦、體態平穩的釋迦牟尼佛。洞內壁兩側有四幅大型浮雕,分別是「維摩變」、「佛本生故事」、「帝后禮佛圖」和「十神王像」。一位灰衣僧人,在洞內好心向遊人講述賓陽洞的年代和歷史,說賓陽洞是北魏皇帝,從大同遷都來洛陽之後開鑿和修建的,至今也有—千年了。它從開鑿到建成,前後一共花了二十四年,用工八十多萬個,是花時間最長、用人工最多的一個洞窟。  翠翠有意生事,冷冷對灰衣僧人說:「胡說八道。」  灰衣僧人愕然:「女施主何出此言?」  「我說你是說大話,用八十多萬工?你見到了?這麼一個高不到三丈,寬不到三丈,深不到二丈多的小洞,能容得下這麼多的人嗎?  「女施主誤會了,小僧是說前後經歷二十四年,先後用工八十多萬個,並不是一下就用八十多萬人。的確,八十多萬人,就是整個龍門石窟也恐怕裝不下。」  「和尚,你是聽人說?還是自己胡編亂造?是你自己數過?還是告訴你的人數過?我說,開鑿這個洞,才用了三四個人,你信不信?」  「阿彌陀佛!出家人怎敢打誑語?這是史書記載的,請施主別來這裡胡鬧。」  遊人中有人不滿的對翠翠說:「你這位姑娘也真是,你聽就聽,不聽就走開,何必在這裡找岔兒?」  翠翠打量了這人一眼,看來人是位秀士打扮,手拿紙扇,便說:「你這個酸秀才,是想多管閒事了?」  「在下只是看不過眼。」  「看不過眼你可以走開呀?我又沒請你來看。你是說,這裡只准和尚說話?不准別人說話了?」  「在下並沒有這樣說。」  「好呀!既然准我說話,你這酸秀才聽就聽,不聽就請走開。你說我找和尚的岔兒,那你又算什麼?是不是找我的岔兒了?你是不是想欺負我是一個女子?」  「姑娘這不是胡鬧嗎?」  翠翠這麼一鬧,一下便將不少的人吸引了過來,弄得賓陽洞有人滿之患了。灰衣僧人不想將事情鬧大,便勸說:「都是小僧不好,請兩位施主息怒,何必作口舌之爭?」  翠翠說:「誰跟你們作口舌之爭了?我是說你這和尚在騙人,這個酸秀才也在騙人,看來你們兩個是同夥的吧?合夥在這裡騙人的財物。」  灰衣僧人連忙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僧只是在這裡講解,怎敢騙人財物?」  秀士卻一笑置之:「姑娘,你想來這裡尋事生非,恐怕是找錯了地方。」   豹兒一直在翠翠身後皺眉,他感到翠翠無端端的沒事找事,有點鬧得不像話了。因為翠翠主要來這裡鬧事的,只要翠翠不傷人,不出人命,他只好袖手旁觀不出聲。這時,人群有一二個好事生非之徒,見翠翠生得姿色過人,天真可愛,不知是想討翠翠的歡心,還是存不良的意圖,他們要來一個「英雄救美」了。一個說:「姑娘,是誰欺負了你,說出來,待我好好教訓他們一頓。」說著,他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翠翠略略看了他們一眼,是兩個外披錦服,內穿勁裝,腰佩青鋒刀的青年漢子。一個生得一雙三角眼;一個長得獅口大鼻,看他們的打扮,是武林中人。兩個人的目光,都不懷好意的在瞧著自己。翠翠心想:「看來該這兩個漢子倒霉了!便笑了一笑,一指灰衣僧人和秀士說:「就是他們兩個呀!你們給我教訓他們一頓吧!」  「姑娘放心好了!」  三角眼目光盯著灰衣僧人:「快跟老子向這位姑娘賠罪,不然,莫怪老子對你不客氣!」  灰衣僧人一時手腳失措,連連後退:「施主別亂來!」  獅口漢子卻朝秀才吼道:「臭秀才!跟老子在姑娘面前跪下來,叩三個響頭,老子可以放過了你!」  秀士不屑一顧:「看來閣下是自討沒趣了!」  「臭秀才,你說什麼?你沒聽說我們洛陽雙霸的厲害?」  「在下孤陋寡聞,沒聽說過這麼兩個人物的。」  「臭秀才!你是自己找死了!」  「在下還是勸你們離開,別來無理取鬧。」  翠翠和豹兒不由十分驚訝這位秀士有恃無恐的態度,對兩個惡漢卻視如無物,難道他身懷絕技,又是人魔星君一流的人物?可是不論怎麼看,這秀士都不像一流上乘高手呵!」  獅口漢子早已暴怒,一拳黑虎偷心招式,就朝秀士的心擊去。秀士手中的紙屑,向獅口大漢擊來的手腕一敲,就令獅口漢子痛透人心,「呵呀」叫了一聲,立刻將手縮回來,握著自己被敲的手腕,臉色大變。  三角眼漢子一見愕了愕,急問:「邱兄,你怎樣了?」  獅口漢子說:「痛死我了,這臭秀才敲斷了我的手腕骨。」  秀土說:「放心,你的手腕骨沒有斷,只是腫一點而已,你們走吧,別再自討沒趣了!」  翠翠和豹兒見了又是愕然,這秀才抖出的是那一派的武功?出手極快,用力恰到好處,不傷人命,只是略略警告對手而已。  三角眼「嗖」的—聲,拔出青鋒刀:「臭秀才,你敢傷我邱兄?」惡狠狠地一刀向秀士頭頂上劈來,驚得觀看的人們四散奔走。秀士身形略閃,一扇擊出,三角眼便從人們頭頂上平飛了出賓陽洞口,啪的一聲,摔在山道上,半晌爬不起來。這兩個所謂洛陽兩霸,簡直是不堪一擊,真正是自討沒趣了!   豹兒和翠翠這時看清楚這位秀才的武功招式了,這是過去一代奇丐神龍怪丐東方望的一門扇子打穴之功,與天罡地煞劍的打穴法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比天罡地煞劍更為上乘。難道這位秀才是神龍怪丐的弟子?金幫主的同門師弟,可是怎麼沒聽金姨說過有這麼一位師弟的?  秀才懲治了洛陽兩霸之後,望望翠翠:「請姑娘別再生事才好。」  翠翠說:「我喜歡生事又怎樣?」  豹兒說:「翠翠,別再胡鬧了!我們走吧!」  翠翠不高興起來:「要走你走,我就要在這裡鬧事。」  秀士奇異的看看翠翠,又看看豹兒,心想:莫非這姑娘神智不大健全?喜歡鬧事?還是這位和尚曾經得罪過她?便問:「姑娘,是不是這位大師曾經得罪過姑娘?」  翠翠說:「沒有呵!」  「那姑娘怎麼來這裡鬧事?」  「因為我喜歡呀!」  「姑娘打算怎麼鬧?」  「找人絆嘴,打架呀!」  說著,外面突然「彭彭彭」的一陣鑼聲驟響,跟著兩人大叫:「不好了!大家快跑呵!有個厲害可怕的江湖小殺手要殺來這裡了!不跑就沒命!」  洞內洞口的遊人們一下愕然起來。本來當洛陽雙霸拔刀殺人時,膽小的早已跑開了,剩下來的都是一些膽大,好奇的人,想看看翠翠怎麼鬧下去,現在一聽有什麼叮怕的小殺手殺來,便紛紛的奔了出去。  翠翠一聽叫聲,便知道是哭笑二叫化鬧事了!便對秀士、灰衣僧人說:「好啦!我不鬧事了!」  灰衣僧人和秀士又一時茫然,幾乎一齊問:「你不鬧事了!?」  「是呀!有人在外面鬧事了,我還鬧幹嘛?再說,在這裡鬧也沒味道。」  這真是莫名其妙,不但秀士,連灰衣僧人也疑心翠翠心理上有病,問:「女施主,你是有病吧?小僧懂得一些病理和藥方,可以給施主診斷。」  翠翠「啐」了他一口:「你這光頭和尚才有病哩!我怎麼有病了?你們還不快跑?沒聽說江湖小殺手殺來了嗎?」  這時鑼聲又急促的響起,笑叫化在叫喊了:「快跑!快跑!你們跑來看我們幹嗎?那個江湖小殺手到來,見人就殺,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秀士和灰衣僧人一聽,也跑了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賓陽洞裡,只剩下了豹兒和翠翠四目對視。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哭笑二叫化是這樣鬧事的,敲鑼打鼓,大叫大喊,這麼一來,恐怕所有龍門石窟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恐怕是聾子。  豹兒說:「翠翠,我們也去看看吧!」  「好呀!看看他們怎麼鬧下去。」   豹兒和翠翠走出賓陽洞時,只見一大群人圍住了哭笑二叫化,剛才的鑼聲和叫喊,將一河兩岸的人全驚動了。山道上有人跑下來,也有人害怕的奔上了山頭,躲藏在樹林中,也有人站在各個石窟洞口觀望。  豹兒和翠翠擠進人群中,只見一條大漢在追問哭笑二叫化:「說!江湖小殺手在哪裡?」有人在旁喊著:「他們說不出來,就是故意來這裡搗亂,驚恐大家。」  「叫化,快說!你在哪裡見過小殺手了?」  哭叫化說:「我們在關林呵!」  笑叫化說:「她還要殺我們啦!幸好我倆逃得快,才沒有人頭落地。」  哭叫化說:「這個小殺手還聲言來我們石窟殺人,所以我們才好心來通知大家快逃命!」  笑叫化說:「你們還不快跑?等小殺手來殺你們嗎?」  大漢又問:「那個小殺手長得什麼模樣?」  哭叫化說:「有手有腳,有鼻子有眼睛的呵!」  人群中有人說:「顯然這兩個叫化在胡說八道,光天化日,洛陽城外,有人敢大膽來這裡殺人麼?」  也有說:「沒手沒腳,沒鼻子眼睛,那不成了怪物?還是人嗎?」  有人懷疑說:「看來這兩個人,一定是瘋叫化,來這裡搗亂的。」  哭叫化喊起來:「我要怎麼說你們才相信呵!」  笑叫化說:「他們不信算了,等小殺手來砍了他們的腦袋,就知道厲害了!」  哭叫化說:「對對!兄弟,我們走!他們不要命,我們可要命。」  大漢吼道:「你們想走?沒那麼容易!」  笑叫化問:「我們說話你們不相信,不走幹嗎?」  「你們鬧了這麼大的亂子,想一走了事?你們看看,有的人給你們嚇得跌傷了,有的小孩給你們嚇破了膽,你們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想溜掉?」  「那,那,那想我們怎樣?」  「我要拉你們去見知府大人。」  有人氣憤叫道:「不!先將這兩個叫化吊起來,痛打一頓,然後才拉他們見官。」  跟著有人附和起來:「不錯!先將他們吊起來痛打一頓。」  哭叫化對笑叫化說:「兄弟,這個江湖小殺手和那個小魔王怎麼還不來呵!這不將我們害苦了嗎?」  笑叫化說:「你怎麼希望那個江湖小殺手來的?她一來,不死更多的人嗎?」  「她不來,我們不給人吊起來了?」  「不不,我寧願給他們誤會吊起來打一頓,也不願江湖小殺手跑來這裡殺人的。」  人們見哭笑二叫化說得這麼認真,又動搖了起來。大漢問:「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笑叫化說:「到現在我們還騙你們幹什麼呵!你以為我們喜歡給人吊起來打麼?」  在賓陽洞的那位秀士這時分開眾人,來到了哭笑二叫化面前,問:「兩位見過那江湖小殺手了?」  「見過,見過,沒見過我們敢亂說?」  「現在小殺手在哪裡?」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怎麼說她來這裡了?」  「是她說要來這裡鬧事呀!」  翠翠這時在人群中笑著說:「酸秀才,你別信這兩個叫化胡說八道的,他們兩個是瘋子,吊起來打一頓就不瘋了!」  哭笑二叫化一下跳起來,哭叫化問:「你這算什麼意思?」笑叫化說:「你這麼說,不害了我們嗎?」  翠翠笑道:「誰叫你們胡說八道?」  哭叫化怔了一會,問笑叫化:「兄弟,我們是不是給她耍了?」  笑叫化埋怨說:「我早說這個江湖小殺手信不過,現在好了!我們只好自認倒霉,給人吊打一頓吧。」  哭叫化朝翠翠問:「你幹嗎這樣捉弄我們?我們給人吊打,你就心涼嗎?」  笑叫化說:「是你叫我們來這裡鬧事,你怎麼不管了?」  翠翠說:「誰叫你們胡說八道?我叫你們來鬧事,沒叫你們說我來這裡亂殺人呵!」  秀士皺眉問:「姑娘,是你叫他們來這裡鬧事?」  「是呀!他們兩個鬧得不錯呵!」  大漢問:「你就是江湖小殺手?」  「不錯!我正是江湖小殺手。兩個叫化洗得不錯,我不是有手有腳,有鼻子眼睛的麼?」  人們—聽,不禁相視愕然,原來兩個叫化並沒有胡說,真的有這麼一個江湖小殺手,而巳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毛丫頭。她這麼做,真是大膽妄為了!  大漢盯著翠翠問:「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翠翠不在乎的說:「沒什麼意思,我想出名呀!要不是這樣,你們怎知道我是江湖小殺手了?」  秀士說:「姑娘這樣做太過分了!」  「秀才,我只是鬧鬧,沒有殺人,怎麼算是太過分了?」  大漢「哼」一聲:「你敢殺人?」  「一個江湖小殺手不殺人,那叫殺手嗎?」  秀土說:「姑娘,別再胡鬧了!在下看姑娘根本就不是一個殺手。」  翠翠揚揚眉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殺手?要不要我殺一個人給你看看?」  「姑娘這樣說話,在下完全敢肯定,姑娘不但不是一位職業殺手,連—般的殺手也不像,頂多是一個不知厲害、任性的姑娘。」  「秀才,你說,真正的殺手應該怎樣?」  「一個真正的殺手,冷酷無情,更不喜歡說話。他真正要殺一個人,從來不會叫人事先敲鑼打鼓,大叫大喊的他要來殺人了!他從來不事先張揚,冷不防的突然出手,不擊則已,—擊必中,一中必走。」  「秀才,看來你對殺手很瞭解呵!」  「不敢!在下曾經見過殺手,更多的是聽人說過殺手的種種特徵。」  「秀才,你知不知我這個殺手,我是與別的殺手不同,喜歡事先張揚,更喜歡事先告訴我要殺的人聽聽,讓他事先害怕。這樣,我殺起他來,就容易多了!」  「姑娘!別再胡鬧了,你走吧!」  「秀才,你以為我是來這裡胡鬧的嗎?」  「那姑娘真的來殺人?」  「不錯!我就是來殺人。」  秀士皺皺眉:「你要殺誰?」  「凡是飛鷹堡的人,我都要殺。」  「飛鷹堡!?」  「是呀!桐柏山的飛鷹堡,上至飛鷹堡主諸葛仲卿,下至大小十三鷹,無一不漏,我全部都要砍下他們的腦袋。秀才,你看,我這個江湖小殺手,不是與別的殺手不同?」  在場的人聽說翠翠這個姑娘要把飛鷹堡的人全殺光會有什麼反應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處處俠蹤 上一回說到翠翠對在場的人說,她要把飛鷹堡的人全殺光。人們一聽,幾乎全都驚震、駭然了。一般平民百姓,可能不知道飛鷹堡是什麼樣的碉堡,也不知道飛鷹堡人的厲害和可怕,可是武林中人,幾乎是無人不知。飛鷹堡是最近幾年來,在江湖上新崛起的—大門派,劍法莫測,出手無情,它的崛起,是帶著一連串的黑道中人的血和淚而崛起的。古語說:「—將成名萬骨枯」。飛鷹堡的出名,不知給世上添了多少孤兒寡婦,尤其是桐柏、大別兩山中的綠林好漢,血流成河,伏屍深淵。江湖上一些爭強好勝,意欲揚名的劍士刀客,欲上飛鷹堡找諸葛仲卿比武過招,可是剛踏入桐柏山,便給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攔截了,不是負傷而歸,便是屍橫山道,連飛鷹堡的大門也沒有見過,更不知飛鷹堡在桐柏山的何處山頭。所以黑道上的人一談起「飛鷹堡」三個字,如談虎色變,心有餘悸。  最近,雖然飛鷹堡堡主在薛家寨大敗而歸,其凶殘可怕的面目在武林中暴露無遺,飛鷹堡主諸葛仲卿不可戰勝的神話也宣告破產,黯然失色,但在豫鄂界一帶,仍有餘威,江湖中人對飛鷹堡仍有恐懼之感,害怕不小心得罪了飛鷹堡,帶來滿門的不幸。  現在在圍觀哭笑二叫化的人,幾乎大半都是武林中的人,一般平民百姓,除了大膽的人之外,那裡還敢跑來看的?所以—聽翠翠這麼說,無不驚愕色變,就是那帶頭追問哭笑二叫化的大漢,也一時面露恐懼之色,心想:「這麼一個黃毛小丫頭,口出狂言,敢這麼在大庭廣眾當中,招惹飛鷹堡,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只有灰衣僧人和秀士,不為「飛鷹堡」三個字所動,卻奇異的望著翠翠。  秀士問:「姑娘,你來龍門石窟,是來找飛鷹堡的人?」  翠翠說:「是呀!我就是來這裡找飛鷹堡人的晦氣。」翠翠說到這裡,一雙明亮的目光,掃了眾人—眼:「你們當中,有沒有飛鷹堡的人?有,夠膽量的就給我站出來!別像老鼠似的躲著。」  哭叫化說:「小殺手,你這麼說,還有人敢站出來嗎?就是有飛鷹堡的人,也給你嚇得跑開了!兄弟,你說,你是飛鷹堡的人,會不會站出來?」  笑叫化說:「嗨!我才沒那麼傻,跑出去讓這個小殺手將腦袋砍下來!」  的確,翠翠這樣問等於沒問,自從在薛家寨這麼一戰,飛鷹堡的醜惡、凶殘面目暴露無餘,在江湖上也是臭名昭著,幾乎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就是有飛鷹堡的人,也不敢站出來招惹眾怒,自找苦來受。何況連堡主諸葛仲卿也敗在江湖小殺手的劍下,怎麼敢站出來呢?  秀士說:「姑娘要找飛鷹堡的人,也應該去桐柏山找,何必在這裡恐嚇,嚇壞了一般無辜的百姓?」  「秀才!你是說我沒有膽量去桐柏山找飛鷹堡的人?只敢來這裡胡鬧?」  「在下只是勸姑娘別在這一歷史文化勝地生事,以免毀壞了這極有價值的藝術寶庫,不然,姑娘就是武功再好,也會成為歷史罪人。」  翠翠說:「我喜歡在這裡生事怎樣?」  「請姑娘別逼在下出手。在下就是武功不敵姑娘,也將盡力而為。」  灰衣僧人也說:「小僧也寧願犧牲性命,以保護這些石窟中的佛像不受損毀。」  秀士和布衣僧人的說話,隱含著一股人間正義,同時也博得了在場所有人的同感,一個個對翠翠都有不滿之色。豹兒害怕翠翠將這事鬧大了,連忙說:「翠翠,這位秀才和大師說的不錯,我們別在這裡生事了,走吧!」  哭叫化說:「兄弟,我們快走,別再跟這個小殺手闖禍了。」  笑叫化也說:「對對!我們雖然是討吃的叫化,卻不想做什麼歷史的罪人。」  哭笑二叫化說完,撒腿就跑了!  翠翠奇異的打量秀才—眼,便說:「好吧!我們走。」  一直沒說話的大漢這時突然喝道:「你們給我站著!」  翠翠揚揚眉問:「你想怎樣?」  「你想這麼一走了事嗎?」  秀士忙說:「這位仁兄,他們既願意離開了,就讓他們走吧,別再生事了!」  大漢一睜雙眼:「他們在這裡胡鬧,驚壞了人們,沒走得這麼容易!」  豹兒想息事寧人,說:「這樣吧,在下小妹生性好玩,得罪了各位,在下就在這!裡向各位賠不是,請各位原諒!」說完,向大家一揖。  事情到了這裡,也應該無事了。可是世上總有這麼一些恃強好勝,愛挑起風波的人,得理偏偏不讓人。這位彪形大漢,自恃有一身功夫,更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初時他還有些驚畏江湖小殺手,居然敢這樣輕視飛鷹堡的人,不敢說話了。後來見翠翠和豹兒這麼退讓,便認為翠翠根本不是什麼江湖小殺手。—個名震江湖的小殺手,會這樣走嗎?顯然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頭,冒充江湖小殺手之名,來這裡鬧事,嚇唬眾人,認為自己可以為眾人爭—口氣了,使自己可以在洛陽一帶揚名顯姓,不叫這位秀士一人獨佔這份榮耀。豹兒賠禮,無疑更助長了他的氣焰,他冷冷的說:「你這麼作一個揖就行了嗎?」  豹兒不由面色一沉,但仍忍聲吞氣的問:「閣下想在下如何賠禮才算?」  「你們兄妹兩人,一齊跪下來,向眾人叩三個響頭,然後拿出一百兩銀子來,作為給眾人的壓驚費!」  秀士說:「仁兄,你這樣做也太過分了!」  大漢況:「秀才!這裡沒你的事,請你站到一邊去。」  灰衣僧人說:「施主!你何必這樣?還是息事寧人的好。」  大漢喝道:「和尚!你最好少開口!我不這樣教訓他們,他們今後更會鬧得無法五天了,以為洛陽無人。」  翠翠本來就是一個喜歡生事的人,她來龍門石窟,就是有意鬧事,只是沒碰上一些爭強好勝的惡徒,雖然跳出了兩個什麼洛陽雙霸,可是—個給秀才制止了,將他們嚇得狼狽而去鬧不起來,走出賓陽洞,另一個又給秀才的一股正氣和豹兒的退讓,也鬧不起來,打算就此而離去。誰知現在卻跳出了這麼一個逼人太甚的大漢,翠翠哪裡還忍得住?她怒極而笑,向大漢問:「你要我跪下來向大家叩三個響頭?」  「不錯!」  「還要我多拿出一百兩銀子來?」  「這正是對你最寬容的處罰了!不然我們將你吊起來打一頓,然後押到衙門裡去。」  「你不會是公門中的人吧?」  「小丫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不是公門中的人,憑什麼要我們拿出一百兩銀子來?」  「這——!」  「大個子!你聽清楚了,現在你給我跪下來,向我叩三個響頭,叫我三聲姑奶奶,本姑娘還可以放你一馬。」  「什麼!?老子向你跪下叩頭?」  「還得叫我三聲姑奶奶!」  「小丫頭,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桑大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原來你姓桑!要是你再不跪下來,你叫你家裡的人準備辦喪事好了!」  「你敢殺我?」  這大漢話剛落,突然見眼前人影一閃,跟著「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響起,大漢的左右雙臉,各挨了翠翠的兩個巴掌,連一顆大牙也打落下來,一嘴是血。  眾人愕然了,大漢一時更愕然了。眾人簡直看不清翠翠是怎麼出手的。因為眾人也只看見人影一閃,跟著聽到兩聲脆響,定神再看時,翠翠仍然站在原來的地方,彷彿沒有動過。  大漢人還沒有醒過來,又聽到翠翠說:「這是你的一次教訓!快給我跪下來,叩頭認罪!」  桑大漢一震:「剛才是你打我?」  「打得不算輕吧?」  大漢—下跳起來:「老子跟你拼了!」人似—座山,拳似一雙錘,一下子就是凶狠的殺招。一連幾拳,似流星般的朝翠翠擊去。他在眾人面前丟了這麼一個面子,恨不得一輪拳頭,將翠翠擊成肉漿。  翠翠輕巧的閃開了他幾招,身形驟然搶入,輕舒玉臂,一下將大漢抓起,扔進了伊水河中。大漢身形雄偉高大,不下二百斤,翠翠借力打力,以幻影魔掌沖功,像扔一捆敗草似的,扔到了伊水河,頓時濺起幾丈高的水花,四下分散。  眾人更驚震了,個個呆若木雞。一個小姑娘,居然在轉眼之間,將一個似牛—般的大漢扔下河去,先不說這個小殺手不可思議的武功了,單是這—份神力,已令人目瞪口呆。  豹兒一怔:「你怎麼將他扔到河裡去了?」  「不扔到河裡,扔到石壁上,那不將他扔成肉餅嗎?」  豹兒這時見大漢從水中浮起,在水裡掙扎,一頓腳:「我不跟你說了!」身形一晃,人如流星,飛到伊水河上,凌空將大漢抓起來,另一隻衣袖往河水—擊,借水擊動,帶著大漢便飄回岸上,放下桑大漢問:「閣下沒事吧?」  這一驚世駭俗的武功,更令眾人瞠目結舌,就是秀士和灰衣僧人,也看得驚駭不已,這樣的武功,真是匪夷所思。  翠翠埋怨的說:「你救他幹什麼呵!」  豹兒說:「翠翠,你答應過兩位叫化叔叔的,我們只能鬧事,可不能傷人而鬧出人命來的。」  「那是他自找的!不行!叫他給我跪下叩頭,叫三聲姑奶奶,不然,我仍要將他扔到河水裡去。」  「翠翠,別再胡鬧了!我們走吧!」豹兒拉了翠翠,閃身而去。  眾人在他們離開之後,才回過神來。秀士和灰衣僧人雙雙走去看那姓桑的漢子。秀士問:「仁兄,你沒事吧?」  半晌,這大漢才說:「多謝兩位,我沒什麼事。」他剛才不可一世的氣焰,現在全然無存,一副頹喪的樣子。  灰衣僧人說:「桑施主,不是小僧多口,施主不該去招惹那江湖小殺手才是,幸好她手下留情,才沒有傷了施主。」  大漢問:「她真的是薛家寨的那一位自稱江湖小殺手的翠女俠?」  秀士說:「仁兄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她剛才閃過仁兄的幾招,完全是山西龍門薛家獨步,武林的幻影魔掌神功;而那位忠厚的青年人,更是最近名動武林的點蒼派少掌門萬里豹少俠,連遼東雙怪,崆峒派掌門也曾敗在他的手下,仁兄怎是他們的對手?」  這姓桑的大漢聽了更是半晌不能出聲,最後才說:「我真的有眼無珠,怎麼冒失的去得罪了他們!」  灰衣僧人說:「小僧還是勸桑施主今後為人,以仁厚寬讓為主,得饒人處且饒人,千萬別恃強逼人才好。」  「多謝大師指點,我今後再也不敢這麼目中無人了!」  其他人一聽,這一對青年男女,真的是名震江湖的萬里豹和薛翠翠,不由面面相覷。有的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跟著魯莽行事起哄,不然自己也和這姓桑的大漢一樣,自討沒趣。  灰衣僧人合十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桑施主能知過而改,今後可以免卻了多少不幸和煩惱。」  豹兒和翠翠這時正橫過了伊水河,來到了琵琶峰下,看見蒼松翠柏林中有一座古墓,翠翠問:「這又是什麼將軍、王侯的墓丁?我們去不去看看?」  豹兒說:「我們別去看了!早點離開這龍門石窟,趕去桐柏山的好。」  「豹哥!你看看,林中躺倒了兩個人的,不知是死人還是活人。」  豹兒—怔:「這裡怎麼會有死人的?」  「豹哥!我們去看看。」  他們走進林子裡一看,一時又傻了眼,在樹林中躺著的兩個人,竟然是哭笑二叫化,雙雙仰天而臥在林中的草地上。翠翠叫起來:「好呀!你們扔下我們,卻跑到這裡來伸懶腰,多會享福的。」  哭笑二叫化—下坐起來,看見他們有些愕然,哭叫化說:「咦!你們怎麼也跑來這裡的,事情鬧完了?」  笑叫化問:「你們殺死了幾個人?」  翠翠說:「殺你的頭!我問你們,幹嘛扔下我們不管了?」  豹兒說:「兩位大叔,我們沒殺人。」  「不對吧?我們明明看見小殺手將一個人扔到伊水河裡去,他沒有淹死嗎?」  翠翠問:「你們既然看見我將一個人扔到河裡去,怎麼沒看以後的結果?」  「小殺手!我們還敢看嗎?慌忙跑進這樹林裡躲起來,不知怎樣,一躺下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過去。」  豹兒說:「大叔,是我將他從河裡救起來了!他沒有淹死。」  翠翠說:「豹哥,你別信他們在裝聾扮傻的,他們什麼都看見了,故意在問我們。」  「小殺手,這不是冤枉了我們嗎?」  笑叫化說:「真的,我們什麼也沒有看見,看見也當沒有看見。」  翠翠笑道:「你這不是不打自招了?」  豹兒一想也是,翠翠扔人,自己救人,只不過在轉眼之間,他們既然看見了翠翠扔人下河,自然也就看見了自己救人的,便笑道:「原來兩位大叔什麼都看到了!」  哭叫化自嘲的笑著:「嘿嘿,有時見到了害怕或不想見到的人,不能不說說假話,敷衍敷衍一下。」  翠翠問:「那麼說,我們是你們害怕或不想見到的人啦!」  「小殺手,你也不自問一下,你裝神扮鬼的嚇我們,動不動就亮出你的要命的利劍,還不叫人害怕嗎?」  「那你們幹嗎躺在這林子裡,不趕快回到洛陽城裡去?」  「小殺手,你以為我們兩個是神仙,不吃人間的煙火?我們一早跟隨那個什麼人魔星君去了關林,跟著又碰上了你們,你這個小殺手,連恐帶嚇,逼我們來龍門石窟鬧事,一路上沒喝過一口水,沒吃過一點東西,全身早已餓得不能動了!不在這裡躺躺,有氣力回洛陽城嗎?」  笑叫化接著說:「是呵!我們又不是銅打鐵鑄的人,剛才又給人們嚇了一下,說要將我們吊起來打一頓,幾乎魂飛魄散,不躲到這裡喘喘氣,能跑嗎?」  豹兒說:「兩位大叔怎麼不早說呢?我們身上帶了一些乾糧和食物,我們就一起在這林子裡進餐好了!」  哭笑二叫化大喜,笑叫化說:「我們不用挨肚餓了!豹少俠,你快點將乾糧和食物取出來,讓我們大吃—頓。」  哭叫化問:「我們吃光了你們的乾糧,你們又怎麼辦?以後不挨肚餓?」  豹兒說:「大叔放心,就算是一路上沒有東西賣,我們沿途也可以捕獵一些野獸。」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大叔用不著跟我們客氣。」  「豹少俠,我們不如到墓前的石板上吃飯吧!那裡比這草地又平又乾淨。」  翠翠問:「叫化,那是什麼人的墳墓?」  哭叫化說:「聽說是什麼大詩人白居易的墳墓。」  翠翠訝然:「什麼!?大屍人?他生前長得很高大麼?」  「我叫化怎麼知道他高不高大了?」  「那怎麼叫大屍人的?」  笑叫化說:「嗨!你這個小殺手,看來只懂得殺人,其他什麼也不知道。所渭大詩人,是說他的詩寫得很好,很出名,不是說他的屍體很大。」  「原來是個會寫詩的秀才!」  哭叫化說:「他可不是秀才,是位大官兒,曾做過洛陽知府大人哩!」  「怪不得他死後埋葬在這裡了!墳也建得比一般人好。」  「他的墳墓建得這麼好,並不是他的官做得大,而是他的詩寫得很好,受到人們的尊敬。這座墳墓,是後人為了懷念他而修建的。」  「你們這兩個叫化,很有學問呵!我不明白你們怎麼做叫化的?幹別的事不多好?」  「小殺手,你別捧我們了,我們道聽途說,字也不多識兩個,除了會偷東西,什麼也不會幹,我們能幹什麼了?」  笑叫化說:「好了!有位識字的秀才來了,你們想知道大詩人的詩怎麼寫得好,最好去問他去。」  豹兒和翠翠回身一望,原來是賓陽洞中那位好管閒事的秀士,一個人也朝白居易墳墓而來。翠翠說:「你們別小看他了,他可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  哭叫化愕然:「什麼!?他不是秀才?是位武林高手?」  笑叫化問:「你們和他交過手了?」  豹兒說:「我們沒有與他交過手。」  「那你們怎麼知道他是一位高手了?」  「我見過他的武功,出手不到兩招,就將什麼洛陽雙霸,一個擊傷,一個摔飛了出去。」  哭叫化說:「這才是人不可貌相了!我還以為他是一個多管閒事的秀才哩!」  笑叫化看了那秀士一會,突然說:「這個秀才有點古怪。」  哭叫化一怔:「兄弟,他有什麼古怪了?」  「你再細心看他那一副面孔。」  豹兒和翠翠也同時愕然,翠翠問:「那不是—副中年人的面孔麼?有什麼古怪了?」  哭叫化卻說:「不錯!他這副面孔是有點古怪,與一般人不同。」  豹兒茫然:「怎麼與一般人不同了?」  笑叫化說:「豹少俠,你還看不出來麼?那不是他原來的面目,而是戴著一副面具。」  「什麼!?面具?」豹兒大吃—驚。  哭叫化說:「不錯!是一副人皮面具,而且製作得非常精緻和逼真的面具,不是我們兄弟倆,其他人簡直看不出來。」  翠翠—下警惕起來:「那他是一個什麼人?別不是飛鷹堡的人吧?」  豹兒說:「不會吧?他為人忠厚,心地也極好,怎麼會是飛鷹堡的人了?」  翠翠說:「我看他是扮豬吃老虎,一點也不忠厚,忠厚的人,戴—副面具幹嗎?難道還怕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只有心術不良的人,才不願人家知道他的真面目。」  哭叫化說:「小殺手,話不能說得太絕對了!或者他仇家極多,或者是官府追捕的人,不願讓人看出來。」  笑叫化說:「對對!要是我有這麼—張極好的面具,也弄來戴戴。」  「你們兩個叫化別稀里糊塗了!一個忠厚、心地極好的人,會有仇家多的麼?官府會追捕他麼?他不是一個凶殘的人,也恐怕是一個兇惡的大盜,才有那麼多的仇家,才弄得官府要追捕他。」  豹兒是一個沒有什麼主見的人,聽了翠翠這麼一說,也點點頭說:「不錯!我們還是小心一點提防他好。」  翠翠說:「好!等他到來,我要揭下他的面具,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豹兒慌忙說:「翠翠,別亂來,只要他不來犯我們,我們也別去招惹他好。再說,說不定他是金姨派來的人也說不定。」  哭笑叫化不由愕然:「什麼!?金姨?你是說丐幫的金幫主?」  「是!」  「他怎麼是金幫主派來的人了?」  「因為我從他武功看出,好像是神龍怪丐東方望他老人家的扇子功,說不定他是金姨的師弟。」  哭叫化搖搖頭:「不可能,我知道神龍怪丐在生前,除了金幫主這一個弟子外,再沒有收其他任何弟子。」  翠翠說:「豹哥!你別盡從好的地方去想。總之,江湖上人心難測,我們小心沒有什麼壞處。」  說著,那位所謂秀士也出現了,他一看見豹兒、翠翠和哭笑二叫化四人坐在白居易墓前飲水、用飯,不由一怔,目光閃現出一道訝異之色,但很快就收斂,不自然的笑了笑:「原來四位在這裡,在下來得不是時候。」  翠翠不動聲色問:「秀才,你跑來這裡幹什麼?不會是來捉我們吧?」  「姑娘說笑了!在下只是來瞻仰唐代詩人白公之墓,既然四位在這裡,在下應該迴避一下。」  「你迴避我們幹嗎?」  「在下來到這裡,恐怕對四位的談話有些不方便,應該避開才是。」秀士說完,便想回身離開。  翠翠叫道:「哎!你別走!」  秀士停下腳步相問:「姑娘有何賜教?」  「你不是在跟蹤我們?」  秀土啞然失笑:「姑娘何出此言?」  「我問你是不是服蹤我們?」  「在下與姑娘遠日無仇,近日無怨,跟蹤姑娘幹什麼?姑娘自稱為江湖小殺手,想必有過人的機智和敏覺,在下真的想跟蹤姑娘,有這樣大搖大擺的跟蹤嗎?不怕姑娘發覺?」  「這——!」翠翠沒話說了。的確,在跟蹤一個人,必然不為對方發覺,悄悄的在暗中盯蹤著,哪有這樣跟蹤的?  秀士又繼續說:「姑娘在江湖上行走,處處小心,時刻提防,無可非議,但也不可逢人就懷疑,就是懷疑,最好是放在心裡,別說出來,應該不動聲色的暗中留意對方才是,哪有姑娘這般當面責問的?要是對方是,姑娘不啻打草驚蛇,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會換第二個人來;要是不是,姑娘無疑又得罪了人,這實在不是智者所為。」  這位秀才,反而教翠翠怎麼在江湖上行走和怎麼對付跟蹤者的辦法了!豹兒慌忙上前一揖說:「小妹無禮,出言無忌,請先生見諒。」  秀士也回禮說:「萬里少掌門請別客氣,在下在賓陽洞中有所冒犯,還請少掌門見諒才是。」  豹兒訝然:「先生認識我?」  「少掌門和翠女俠在山西龍門薛家寨中的行為,早已名動江湖,驚震武林。俠義人士莫不稱讚少掌門心宅仁厚,身懷絕世神功而不傲人;翠女俠智勇雙全,實為近來武林中少有的英才,在下雖不是武林中人,也頗有聽聞。」  翠翠問:「你是早知道我們了?」  「實不相瞞,在下在賓陽洞中,實不認識兩位,以後聽姑娘自認江湖小殺手,後又見了兩位驚世駭俗的武功,聯想到江湖上人所傳說,在下才敢肯定是兩位了!」  豹兒問:「先生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只是一介寒儒,微不足道,也可以說無名無姓。」  「先生無名無姓!?」  「不錯,請少掌門今後隨便叫在下什麼都可以。」  翠翠說:「秀才!你這樣就太不夠朋友了!我們誠心相問,你怎麼不願說的?」  「在下不是不願說,卻是有難言之隱,不想讓人知道,請翠女俠原諒。」  豹兒說:「既然這樣,我們也不敢問了,不過,我還有一事想問先生。」  「少掌門請問無妨。」  「不知丐幫金幫主與先生是何關係?」  翠翠跟著問:「秀才,這事你也不會不說吧?」  秀士頓了頓說:「在下與金幫主全無關係,只是聽過別人說而已。」  顯然,這位秀才是什麼也不願說了,越是這樣,就越引起翠翠的好奇心了,便問:「那麼神龍怪丐他老人家,秀才也不認識了?」  秀士笑了笑:「神龍怪丐是江湖上一代奇丐,在下是認識他老人家,可惜他老人家不認識在下。」  「你也與神龍怪丐全無關係?」  「在下是一介寒儒,與這人間奇丐有什麼關係了?」  「那你這一身武功是怎麼得來的?」  秀士這下明白了豹兒和翠翠的用意,一笑說:「翠女俠,你們完全誤會了,在下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武功,既不是金幫主所授,更不是神龍怪丐所傳,只是在下的家傳武功而已。就是家傳的武功,在下也學不到二成。」  「你以為你所說的,我們就相信嗎?」  「你不相信,在下也沒辦法。」  「現在,我知道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了!也知道你為什麼不想讓人知道。」  秀士有些意外:「哦!?你知道了?」  「秀才,你不是說我是智勇雙全嗎?我當然知道啦!我看你一定是個背叛師門的弟子,或者給金幫主趕了出來的不肖之徒。要不,就是一個城府極深的奸險之輩,所以才不敢說出自己姓名來,更害怕人知道。」翠翠在說這話時,已凝神戒備,提防這位秀才突然出手。  可是秀士全無動靜,面孔也沒有什麼表情,怔了一會,只是不悅的說:「翠女俠愛這麼臆度在下,在下也沒辦法。」  翠翠反而感到有點意外了,暗想:我這麼罵他,他怎麼毫不惱怒的?一是這秀才涵養極好;二那就是大奸大惡的人。才能做到當面受辱,無動於衷。往往這樣的人,才令人感到更可怕。尤其是後一種人,他一旦報復起來,那一定是十分殘忍。  秀士停了停又說:「翠女俠要是沒別的事情,在下就此告辭。」  「你這麼急著走幹嘛?」  「翠女俠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我想知道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  秀士話一落,翠翠已出手了,她以幻影魔掌神功,想一下將秀才的面具揭了下來。初時,翠翠還以為他與丐幫金幫主有什麼淵源,或者是金幫主暗中派來的人,一路上暗暗照顧著自己和豹兒,所以不敢一時冒昧出手。現在聽說他與金幫主全無關係,便再無顧忌了!翠翠以為自己的冷不防、快如閃電的出手,一定可以將秀才的面具揭下來,就是武林中任何一流高手,恐怕也來不及閃避。可是,翠翠突然出手落空,秀才反應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敏捷,也不知他用什麼步法,輕功一閃而避開,一邊驚訝的問:「你這是幹什麼?」  翠翠一招出手落空,十分驚訝,說:「看來你並不是什麼秀才,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翠女俠要試在下的武功?」  「不!我還要看看你的真面目,看看你到底是什麼人?」  「翠女俠何必苦苦相逼在下?」  「你想我不逼也可以,那請你自動將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揭下來。」  秀士一怔:「你看出在下戴著面具了?」  「你怎能瞞過我們的目光?」  秀士又怔了半晌說:「在下的面目並不十分好看。」  「你是不願意自己揭下來了?」  「請別相逼。」  「那莫怪我再動手了!」翠翠又是一連幾招,誓必要揭下對手的面具來,以幻影魔掌神功來,翠翠已算是當今武林中最好的一個人了,連薛家父女也自問不及。豹兒雖然幻影中比翠翠還迅速,但魔掌就不及翠翠那麼莫測。誰知翠翠一連幾招,都叫秀才奧妙無窮的步法一一閃開,而且從不出手反擊。  這麼一來,不單翠翠驚愕了,連豹兒和哭笑二叫化也驚奇起來,這是從哪裡來的一位武林高手?怎麼在江湖上沒聽人說過的?豹兒輕問哭笑二叫化:「兩位大叔,知不知道這先生是哪一條道上的人?」  哭笑二叫化雖然久闖江湖、見多識廣,不但沒見過,也沒聽說武林中有這麼—位秀土的,搖搖頭說:「我們不知道。」  「他的武功,兩位也沒看出麼?」  「豹少俠,天下武功門派可多了!我們怎能一一認識?不過,這位秀士的步法奧妙,身似殘葉。」  豹兒一聽,猛然想起:「這麼說,可能是迎風柳步了!」  「迎風柳步!?那不是天山—派的武功麼?難道這秀才是天山派的弟子?」哭叫化驚訝說。笑叫化接著說:「一定是了!天山一派,弟子不多,他們行走江湖,極不想為人知道,怪不得這秀才戴上面具,不願說出自己的姓名來。」  哭叫化又說: 「天山—派,超脫武林各大派,更不想捲入中原武林各派的恩怨仇殺中去,常常獨來獨往,幹些俠義之事,也不為人知道,悄然而來,悄然而去,從不留下姓名。」  豹兒—聽是天山派的人,便想叫翠翠住手。驀然,一條人影從樹林中如電閃出,擊向翠翠。豹兒一怔,也在這時,翠翠便給那驟然而來的人影摔飛,不遠不近,剛好摔在豹兒的跟前,豹兒和哭笑二叫化大吃一驚,豹兒急扶起翠翠坐下問:「翠翠,你受了傷沒有?」  翠翠說:「豹哥,我、我感到渾身沒氣力了!」  豹兒更是驚震:「渾身無力?是不是中了毒?還是給封了穴位?」  「我不知道,豹哥,你給我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翠翠別亂說,他們是天山一派的人,不是奸邪之輩。來,我先給你看看,是中毒還是給封了穴位。」  翠翠感到渾身無力,除了中毒或給人點了穴位外,就是給擊傷,打得骨斷和手腳不能動彈而已,不會渾身無力的。  這時,對方一個清脆的女聲說:「小子!她既不是中毒,也沒有給我點了穴位,只是我以特別的手法,用銀針刺了她一下,你千萬別亂動她,讓她在地上好好的坐著別動。不然,她一身的武功從此報廢。」  豹兒嚇得不敢亂動了,這時他才注意到說話的女子,竟然是位貌不出眾的山裡中年婦女,誰也看不出這樣一位山中的一般婦女,武功這樣的奇高,出手不到二招,就將翠翠摔飛,制服。雖然是來得突然,但翠翠作為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反應向來敏捷。何況翠翠還身懷幻影魔掌神功,也閃避不了她突然一擊,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至於哭笑二叫化,更是駭然不知所措。這又是從哪裡跳出來的一位可怕人物?其武功可能比人魔星君還高。  中年山婦又對翠翠說:「你這丫頭也太可惡了!我侄兒對你一味容忍、相讓,你還苦苦相逼,我不給你一點厲害看看,你便以為天下無人了!你還想叫這小子殺我們?別說這小子能擊敗崆峒派掌門和遼東雙怪,就是他能擊敗當今的一代奇俠慕容小燕和墨明智,也不一定能殺得了我。小丫頭,就算退一萬步來說,這小子殺了我們,對你有什麼好處?沒我給你醫治,你便一世成為廢人,今後,聽候你的仇家對你任意宰割吧!」  翠翠不服地說:「你別嚇我,我就不相信這世上沒人能醫好我。」  「小丫頭,除了我,就是你所認識的余大夫,他對你也無能為力。你以為這小子能運氣打通你的穴位嗎?只要他略一運氣輸入你的體內,便加速了你的死亡,不信,你就試試看,死了可別怨我。」  這一下,翠翠也驚震了!要是這位山婦因此而折辱,威脅自己才能解除,那翠翠是寧願死也不願屈從。豹兒更嚇得不敢亂動,向山婦一揖說:「在下小妹生性好奇,想看看前輩令侄的真面目,冒失動手,望前輩寬恕。」  「一個小丫頭,要看一個大男人的真面目,也不怕醜。我看她才不是好奇,是想知道我侄兒是什麼人。我可以告訴你們,我侄兒對你們並沒敵意,也不是你們所說的兇惡之徒,他只是不願讓人知道,你們為什麼一定要他除下面目來?不除就動手,你們這一行為,不是恃技凌人又是什麼?」  豹兒連忙賠禮說:「前輩,我們知錯了,望你開恩。」  翠翠卻倔強的說:「一個行為磊落、光明正大的人何必要戴著面具?」  山婦森森的盯著翠翠:「看來你是不想活了!要不是我看在白衣仙子份上,剛才我早巳取了你的性命。小丫頭,別以為你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便可為所欲為。我要是懷疑你是一個男扮女裝的人妖,是不是也可以將你這小丫頭的衣服剝下來看看?」  豹兒和翠翠一聽,幾乎如驚雷擊頂,一時驚震呆了!更感到自己剛才的行為,的確是大錯特錯,怎能毫無根據的去懷疑人家是敵人或兇惡不良之徒,強行要將人家的面具除下來?人家就是沒有難言之隱,喜歡戴著面具在江湖上行走,又礙著自己什麼了?一不為非作歹,二不招惹自己,幹嗎要人家將面目除下來?這不是恃技凌人麼?跟洛陽雙霸又有什麼區別了?  的確,要是這位武功奇高的山婦,同樣也恃藝凌人,懷疑翠翠是男扮女裝,強行要翠翠把衣服剝下來看看,那結果會怎樣?會不會出人命?這麼看來,這位秀士真的是一忍再忍,一讓再讓,是位異常忠厚和寬厚的人了!受委屈而不怒,翠翠動手而只進行自衛,也沒反擊,真的是敵人,會這樣嗎?  山婦又看了豹兒一眼,繼續說:「你這小子與這江湖小殺手,最近還給武林人士冤枉了你們是殺人放火、濫殺無辜的十惡不赦的元兇巨惡,是黑箭大魔頭的傳人,也嘗試給冤枉的滋味不大好受,幹嗎你們現在又冤枉我侄兒?儘管你們的意圖與飛鷹堡的人有所不同,但行為上又有何不同?  豹兒和翠翠一聽,又是震驚和訝然。這位山婦是哪處的高人?怎麼對自己的事情瞭如指掌?豹兒連連認罪:「前輩,我們的確是大錯特錯了,望前輩再次寬恕,前輩要是不解氣,可以懲治在下。」  「寬恕!?懲治!?就可以彌補冤枉人心靈上的創傷嗎?幸好你只不過是武林中人,要是帝王將相,地方上的長官,憑空無辜懷疑人是汪洋大盜、叛臣逆賊、圖謀造反,不知會屈死多少忠臣義士,冤死多少無辜的平民百姓,在天下造成了多少冤假錯案。」  秀士這時說:「姑姑,他們已經認錯了!我看算了!我們走吧。」  山婦說:「看來,你比那小子更忠厚老實,怪不得你母親常常罵你沒用。剛才那小丫頭最後幾招,下手頗狠,想傷你哩!」  「姑姑,可是她還沒有弄傷我。」  「我要是不及時出手,你不傷在她掌下了?我真不明白,你幹嗎老是用迎風柳步?不抖出你的靈猴百變身法來?這樣,就可以回手反擊了!」  「姑姑,她可是白姨的弟子!」  「你也真是,忠厚得糊塗,你看在你白姨份上,人家可看不在你母親份上,好了!我們走!」  豹兒一見,急忙說:「前輩,請留步,在下小妹的……」  山婦凝視下豹兒:「小子,你是要我令她一身真氣恢復?」  豹兒連連作揖:「望前輩寬宏大量,饒過了我小妹一次。前輩要罰,就罰在下好了。」  「放心!這小丫頭死不了,等她受三四個月、沒武功的痛苦,我再來解救她不遲。」  「那、那、那在下小妹三四個月全沒武功了?」  「這不好嗎?以免她今後又恃技欺人。小子,這三四個月,你可要特別小心看顧她了,別讓她受人欺負。」  這時,又一個婦人聲從樹林中飄來,笑著說:「千面女神醫,這可不行吧?」  說著,人已出現。豹兒和翠翠一看,驚喜了,是丐幫幫主金姨來了。山婦一看,「咦」了一聲:「你這叫化頭子還沒有走?」  金幫主笑著說:「我本來要走的,可不大放心這個小丫頭,不知她會在這裡鬧出什麼樣的結果來。」  「你是來為這小丫頭說情的?」  金幫主向山婦深深一揖:「請你看在我叫化頭兒一點薄面上,饒過這丫頭一次,我代表所有武林中人,向你感謝。」  「好大的一份面子呵!我可受不起。」  「女神醫,你不會要我下跪求情吧?」  「好呀!那你下跪呀!」  「女神醫在上,我叫化頭兒給你叩頭了!」  山婦慌忙制止:「我說說笑,你怎麼來真的了,你叩個頭我要是受下來,我還敢再在江湖上露臉嗎?」  金幫主狡黠一笑:「那你答應給這小丫頭恢復一身真氣了?」  「我算怕了你這詭計百出叫化頭兒。」  山婦說完,走近翠翠,從自己髮髻上取下一支銀針,在翠翠某一處經外奇穴一刺,跟著另一手在翠翠另一處奇穴上一拍一吸,一支不到一分長的小小銀針便吸了出來。翠翠頓時感到一身真氣暢流,一躍而起。  金幫主說:「小丫頭,還不跪下來向神醫謝恩?」  翠翠到了這時,再也不敢任性了,知道自己已碰上了神奇無比的一位世外高人,連極負盛名、令人驚畏的金幫主也要向她下跪求情,何況她還與自己的師父白衣仙子有一定的淵源,就是她不解救自己,作為晚輩,也應該下跪拜見才是。翠翠端端正正跪下來,向山婦叩頭謝恩:「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前輩,請前輩寬恕。」  豹兒也跪下來:「前輩,我豹兒也給你叩頭謝恩啦!」  山婦慌忙扶起他倆,笑著說:「小子,看來你對這小丫頭真是一片真情實意哩!好!今後你們在江湖上,千萬不可托大了!」  豹兒說:「在下緊記前輩教導。」  翠翠說:「小女子將終身不忘這次的教訓。」  山婦說:「好好!但願我和你們,今後千萬別再相見。」  豹兒愕然:「前輩,這是為什麼?」  「因為凡是我見到的人,往往是快要死去的人,不然,我不會見面。」  豹兒和翠翠仍然不能理解。山婦卻轉對金幫主說:「叫化頭兒,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金幫主笑著:「我敢攔你們嗎?」  山婦一笑,對秀士說:「我們走!」  秀士向金幫主一揖說:「改日有機會,我一定來拜訪金姨!」  「賢侄!那我在洞庭君山等候你啦!」  秀士向豹兒、翠翠一揖說:「他日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在下會去點蒼山登門拜訪兩位和白姨!」  豹兒和翠翠驚訝的連忙回禮:「我們真希望再次見到先生,再向先生請罪。」  「兩位不必客氣。」  山婦和秀士走後,金幫主對豹兒和翠翠說:「你們兩個什麼人不去招惹,怎麼去招惹他們了?你們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這正是豹兒和翠翠心中的疑問,並且也極想知道。翠翠首先急問:「金姨,他們是什麼人?」  「小丫頭,那位所謂山婦,便是武林一代怪醫公孫蛟的唯一女兒公孫茵茵,江湖上人稱千面女華佗或女神醫。她極少在江湖上露面,更不會以真面目見人。每次在江湖上出現,都是以不同的面目,所以人稱千面女神醫。」  翠翠又問:「金姨,那神醫余大夫是她的什麼人?」  「神醫余大夫是她的師弟。她的醫術,卻不知比余大夫高出了多少倍,真可以說得上能令垂死的人復活,能叫白骨生肌,單是她的金針刺穴,便奧妙無比,可以令人生,也可以叫人死;可以廢人武功,也可以立刻在短時間,令人內力突然增加十倍,勝過當今的任何一位一流最上乘的高手的內力。」  翠翠驚愕問:「那麼說,她可以勝過當今武林任何上乘高手了?包括黑箭和墨明智大俠了?」  「可以這麼說,但這一針灸法她不敢私用,不到萬不得已不用。」  豹兒問:「這為什麼!?」  「金針刺穴,只是應一時之急,在短短的時間內,一下暴發出一個人全部的潛力,儘管能勝過強敵,對自己也非常有害,不用幾個月時間的調息,不能恢復過來。怎麼也比不上一個人苦練出來的深厚內力那麼好,可以長用不竭,歷久不衰。」  豹兒和翠翠又是驚奇不已。至於哭笑二叫化,當公孫茵茵出現時,見她那麼高超神乎其神的武功,早已是呆若木雞了,一直木然的站在一旁不動。他們可以說從來沒有看見如此高超的武功,一直在驚愕的看著。現在聽了金幫主這麼一說,更驚訝世上除了武功,還有這麼神奇不可思議的針灸法。哭叫化忍不住問:「金幫主,要是不會武功的,叫千面女神醫用金針刺一下,一時間也能變成上乘高手了?」  金幫主笑道:「你這叫化,真是異想天開,哪有這等的好事?要是這樣,還有人練武嗎?金針刺穴,只可以一時間調動你全身潛在的內力,可不能教會你的武功。不懂武功,只能胡打蠻纏,碰上一流高手,更死得冤枉。不過給她金針刺過穴的人,舉手投足之間,內力的強勁,那是厲害無比,給他打中踢中了,也會魂歸地府。但是,這個人戰勝對手之後,精力一洩,也會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笑叫化一怔:「這麼說,他不就死了?」  「是呀!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潛力一旦暴發出來,就會亂踢亂打,盡情發揮,不知控制自己的內力,就像一位暴發戶一樣,一旦有了那麼多的金銀財寶,大手大腳的亂花,一旦用完,不倒在地下還能幹什麼?你們這兩個叫化,想不想千面女神醫給你們刺一下?」  哭笑叫化連忙說:「別來!我們兩個,不想這麼早死,想多活幾年的。」  金幫主又對豹兒、翠翠問:「那位戴面具的秀才,你們知不知道他又是什麼人?」  豹兒說:「他不是千面女神醫的侄兒嗎?」  「不錯!他是千面女神醫的侄兒,也是你母親的侄兒!」  豹兒和翠翠更是傻了眼。豹兒問:「什麼!?他是我母親的侄兒,那不是我的表哥了?」  翠翠說:「金姨,怎麼沒聽我師父說過有這麼一個侄兒的?」  「你們知不知道他父母是誰?」  「是誰!?」  「他父親是當今武林一代奇俠墨明智,他母親就更叫人害怕了,是技壓武林,慧冠江湖的慕容小燕。他取父母之姓為名,叫慕容墨,是紫竹山莊的少莊主。」  這一來,不但豹兒和翠翠驚愕了,連哭笑二叫化也瞪大了眼睛。半晌,豹兒問:「是他!?」翠翠說:「金姨,你別來嚇唬我們!」  金幫主笑道:「丫頭!我怎麼嚇唬你們了?你們不相信?」  翠翠說:「我聽師父說,墨大俠和燕女俠是有一位兒子,但頂多比我豹哥大一二歲,怎麼會是一位中年秀才的?」  「丫頭,你看到的,是一副人皮面具的年齡,不是他真面目的年齡。他的年紀,今年才剛滿十八歲。」  笑叫化說:「怪不得他的聲音不像中年人的聲音,我還以為他內功修得使他聲音變成如此清脆、響亮。」哭叫化說:「怪不得他會迎風柳步和靈猴百變身法了。這些,都是慕容家的家傳絕技之一。」  翠翠不明白問:「金姨,既然他父母在江湖上那麼有名氣,在武林中威望極高,他本人的武功又屬一流,幹嗎還要戴著一副面具在江湖上行走的?那舒服嗎?」  「丫頭,正因為這樣,他才戴著面具在江湖走動。一來,他不想藉著父母之名,使人對他尊敬;二來,他更不想去驚動江湖上的各處英雄豪傑,引起諸多的麻煩。不然,他每到一處,那一處的武林人士便要夾道歡迎他了,不是登門拜訪、請教,便是盛情相請到家裡款待,甚至沿途相陪,前前後後派人在暗中保護他的安全,害怕他一旦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了事,他父母便會前來興師問罪。他父親還好說話,他母親卻不大好說話了!丫頭,你想,這樣他能行動自由嗎?能玩得高興嗎?再說,他母親曾經殺人不少,不擔心仇家在暗中刺殺了他?嫁禍他人,從而掀起武林中又一次大規模的仇殺?正因為這種種原因,所以他才戴了面具在江湖上行走。以免為世人知道。」  金幫主這麼一說,豹兒等人才明白為什麼慕容墨戴著面具了!扮成一個不顯眼的秀才一樣。金幫主又說:「既然他不想讓人知道,你們也千萬別說出去,不然,他萬一出了事,他母親追究起來,那可不是好玩的。」  哭叫化一聽,問笑叫化:「兄弟,金幫主剛才說什麼了?我好像一句也聽不清楚。」  笑叫化問:「你怎麼一句也聽不清楚的?」  「因為我剛才好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嗨!我也跟你一樣,一雙眼皮老是睜不開,稀里糊塗的睡了過去。金幫主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到,根本不知道她說些什麼。」  哭叫化對金幫主拱手說:「金幫主請原諒,我兄弟倆有這麼一個壞習慣,一吃飽東西就想睡,別說金幫主說什麼我們聽不見,就是周圍所發生的事,我們也看不見。」  笑叫化說:「是呵!金幫主,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那位秀才呢?怎麼不見了?」  哭叫化說:「兄弟,你不會在發夢吧?這裡有什麼瘦才肥才的了?」  笑叫化抓著自己的頭髮,睜大了眼:「原來我剛才在發夢呀?看來,這座白公墳前睡不得,睡了也發惡夢,我們快走。」  哭叫化說:「金幫主,對不起,我兄弟倆得另找一個地方去睡了!」  哭笑二叫化說著,立刻轉身跑下了琵琶峰,轉眼不見了蹤影。  豹兒問:「金姨,他們不會將剛才的事說出去吧?」  金幫主一笑:「放心,就是有人將他們的腦袋砍下來,他們也不會說出去。你沒聽他們說,他們剛才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到嗎?」  翠翠笑道:「這兩個叫化,真會裝模作樣的。」  「我要是信不過他們兩個,會將慕容墨的事說出來嗎?」金幫主說到這裡,神情一下嚴肅起來,「豹兒,翠丫頭,還有一些事我要說給你倆聽的,使你們心中有數。」  豹兒和翠翠見金幫主神情一下嚴肅起來,口氣與平常不同,心中愕然,不知金幫主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了,神情也肅然起來。翠翠問:「金姨,有什麼事了?」豹兒說:「金姨,你說吧,我們聽著。」  金幫主問翠翠:「丫頭,你剛才與紫竹山莊的少莊主交鋒時,感到怎樣?」  翠翠一怔:「他的步法很好呵!」  「還有哩?」  「他武功不錯。」  「丫頭,你說實話,你有沒有把握將他的面具揭下來?」  「金姨,他好像有些內力不濟。」  「這就是了!慕容家雖然家傳各種絕技,單是西門劍法,足足可以威震江湖。可惜慕容墨性格寬厚、仁慈、木訥、遲鈍,天生慧根不足,完全學不了慕容家各種極上乘的武功,頂多達到武林中一般高手的地步。慕容小燕用盡了千方百計,也不能使他達到上乘的境界,最後對他死了心,只有將希望寄托在第三代兒孫的身上了,因此極擔心她這個唯一的兒子遭到不幸,令慕容家斷了後,所以一般不放他出來在江湖上走動,縮在紫竹山莊中。這一次,他們夫婦因為出海,去撲滅一股異常凶悍的海盜,便將他這唯一的兒子,托交給千面女神醫公孫茵茵照顧,這就是他為什麼戴著面具最主要的原因。所以你們今後碰上了他,千萬別再去招惹他了,也別與他接近,以免為黑箭的耳目所知道,同時最好你們能在暗中護著他,別讓他出危險。」  豹兒為難地問:「金姨,我們怎樣暗中護著他的?我們要趕去桐柏山呵!」  「目前,對慕容家威脅最大的就是黑箭一夥人,只要你們撲滅了飛鷹堡和黑箭,也算是暗中護著他了,其他的仇家,有千面女神醫足可以應付得來。」  翠翠說:「金姨,這一點我們完全可以辦得到。」  「所以你們兩個處處露面,聲言找飛鷹堡的人算帳,不但可以解除薛家寨之危,不啻也幫了慕容家的忙,解除了慕容墨的危險,不過這樣一來,你們的處境就非常的危險,一路上真的要格外小心了!提防飛鷹堡人突然出手。」  「金姨,我們知道。」  「丫頭,提防人是必要,但也不可在沒有明顯證據之前,便向人出手。這樣,恐會誤傷了好人。」  「金姨,你放心,我們經過這一次,再也不會這樣魯莽行事,就是對人懷疑,也會不動聲色的注意對方的行為,肯定是敵人後,我們才下手。」  「好!你們在龍門石窟這麼一鬧,飛鷹堡的暗中耳目恐怕遲早會傳到了諸葛仲卿和黑箭的耳中。今後,你們不必再這樣鬧了!每到一處,露露面就行。現在,我也該走了,不然,靈兒這丫頭恐怕在峰下等急了。」金幫主說完,便閃身而去。  現在,白居易墓前,只剩下了豹兒和翠翠。豹兒看看天色,已是紅日西斜,問翠翠:「現在我們怎樣?趕不趕路?還是先回洛陽?」  「我們在這裡這麼一鬧,洛陽城中,恐怕人們早傳遍了,你要喜歡趁熱鬧,讓人們爭先恐後的看我們,那我們就回去呀!」  「不不!我們還是趕路的好。」  於是他們環視了群山一眼,取路南下,是夜,他們便在汝州、伊陽縣境內小店鎮上投店住宿。這是汝河畔上一處小小的市鎮,平常來往客人不多,但一些武林人士卻經常在這小店鎮過往,有時歇腳,有時住宿。因為這裡南下便是伏牛山,北上是熊耳山,兩處都有武林中人的山莊、道觀和寨堡。熊耳山以冠雲莊的笑面書生,在江湖上頗有名氣,稱雄一地。伏牛山卻以老君山白雲觀的長眉上人武功最強,獨霸一處。長眉上人在薛家寨受到遼東雙怪的羞辱,在群雄面前大丟其醜,一回到觀裡,便閉門面壁,無顏再出現江湖,將白雲觀主持一位,讓給了師弟長髮真人。這兩處,都不時有武林人士前去拜訪。伏牛山再南下,便是武當山了,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的武當派所在地。伏牛山的東北面,便是中岳嵩山,是武林北斗少林寺的所在地了。所以小店鎮,不時有武林人士過往。  豹兒和翠翠在小店鎮上一出現,由於他們在一般人看來,只是一對青少年。翠翠還身背寶劍,一下就引起了鎮上人的注意,暗暗驚奇。這麼一個小丫頭,身背寶劍,難道她也是武林中人麼?至於豹兒,卻是一副未經世面的公子哥兒樣,跟翠翠在一塊,對照得十分鮮明,因此,就特別叫人注目。  豹兒和翠翠在住店時,店小二也同樣奇異,慌忙迎上:「兩位要住店麼?」  翠翠說:「我們不住店,跑進來幹嗎?有沒有兩間相鄰的上好房間?」  「有!有!請兩位先到櫃檯而登記下姓名、年齡,小人馬上帶兩化去看房間。」  豹兒和翠翠走到櫃檯前面,掌櫃提起筆來問:「兩位尊姓大名?」  翠翠說:「我是江湖小殺手!」  掌櫃一時睜大了眼,停著筆問:「什麼!?」  「我叫江湖小殺手,你寫呀!」  世上有這樣的怪姓名嗎?店家疑心翠翠不是來住店,似乎有意來尋事了!怔了半晌,陪著笑說:「小姐,請別開玩笑,敝店是小本生意……」  翠翠說:「誰跟你開玩笑了?我是說真的,你們不是要我們登記姓名嗎?」  「小姐,姓江的是有,但叫湖小殺手,就不像人的名字了!」  「哎!你聽清楚了,我姓江,名湖,綽號小殺手,不是湖小殺手,你別弄錯了!」  「小人就跟小姐寫下江湖姓名好不好?」  「隨便你。」  掌櫃在登記簿上寫下「江瑚」兩字。這看起來,也的確是一位女子的姓名,又問豹兒:「公子貴姓?」  翠翠說:「他叫武林大魔王!」  掌櫃又一下傻了眼:「武林大魔王!?」  「是呀!他姓武,名林,綽號大魔王,這奇怪嗎?」  「是,是!不奇怪。請問是大寫的一二三四五,還是文武的武?」  「當然是文武的武啦!」  「林是樹林的林,還是安寧的寧?或者是凌雲壯志的凌?」  「要凌雲壯志的凌好了!」  掌櫃在簿上寫下了「武凌」兩字,像放下了副重擔似的,再也不敢多問,忙叫店小二帶他們去開房間。心想:小殺手,大魔王,這還不奇怪?還有什麼才奇怪的?  翠翠這麼一來,不多時,小店鎮上的人一下就傳遍了,知道客棧裡住下了武林大魔王,江湖小殺手這麼一對青年男女,這幾乎是對整個豫中武林人士的挑釁。  進了房間,豹兒埋怨的說:「翠翠,你怎麼這般說的?不怕嚇壞了人嗎?」  「金姨不是叫我們處處露面嗎?不這般說,怎麼能露臉的?」  「我們不能說出我們真姓名?」  「這麼一個小市鎮,誰知道萬里豹、薜翠翠是什麼人了?除了參與薛家寨之事武林中人知道外,其他武林中人恐怕也不知道,別說一般百姓了!我這麼危言聳聽,不就人人都知道了?要不,怎能迅速傳到飛鷹堡人的耳朵中?」  豹兒一時無話可說,最後才說:「好了!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別在這裡多逗留。」  「你擔心什麼喲!」  「翠翠,我實在有點擔心會有人上門來找我們生事。」  「那不更好嗎?」  「你不擔心又碰上像慕容墨這樣的人?」  「真是這樣的人,才不會來找我們。來找我們的,恐怕是當地的豪強和一些稱強逞雄好勝的會武之人,才不高興我們有這兩個名字。」  「他們來了怎麼辦?」  「跟他們說理呀!」  「你不動手?」  「要是他們動手.我總不能挨打吧?」  「翠翠,你可千萬別弄出人命來!」  「放心,只要他們不是飛鷹堡的人,我絕不會傷了他們,只令他們知難而退。」  「你要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要是不放心,真的有人來了,你去和他們打交道,我不出聲好不好?」  「那也好。」  豹兒和翠翠剛用過晚飯,真的有人上門來尋事了!來尋事的,正是當地的一位豪強,姓盛名威,當地人稱他為伊陽虎。他天生孔武有力,善使一口大刀,曾經得到一位高人的指點,在伊陽縣一地,以他的武功最高了,雖不能雄霸豫中,卻稱霸伊陽一縣,與笑面書生和白雲觀的長眉上人都有來往。由於他為人也頗為豪爽大方,所以一些武林中人,經過伊陽,都來先拜訪他,由他招待食住,臨別時還贈送銀兩,所以也為一些武林人士敬重。至於一些江湖藝人,星相占卦之士,想在伊陽縣謀生,必定要先投帖拜訪,不然,你就別想在伊陽混得下去。這個伊陽虎,恰恰就住在小店鎮上。他的莊院,幾乎佔據小店鎮的西南—角。小店鎮的妓院、賭場、酒樓,都由他經營,當然伊陽城中的妓院、賭場,更是他的財富來源。  他能稱霸二縣,除了與官府、白雲觀、冠雲山莊有來往之外,自稱也豢養一些武上和大批打手為他賣命、效力,不,然,他蝸居在這小店鎮上,也不能稱雄一縣。  他聽到手下人報告,說鎮子上來了這麼一對青少年男女,自稱是什麼武林大魔王和江湖小殺手,不來向自己投帖謁拜,逕自投店住宿,似乎根本不將自己看在眼裡,大為惱火、就算他們來投貼渴拜,盛威聽了這兩個名稱,也大為不高興,加上他的管家更有意火上加油,說:「大爺,看來這一對男女,恐怕是有意來向大爺挑釁,才有如此大膽狂妄的舉動,大爺不給他一點顏色看。他們便以為伊陽一縣無人了!」  盛威一拍台:「你帶兩個武士去,將他們抓來見我,我要看大魔王、小殺手是什麼貨色,竟敢在我眼皮底下這麼放肆。」  這位管家,更是一位狗仗人勢的小人,也頗有一身武功,—向代盛威出外行事,人稱盛二爺,就是除了盛威,就輪到他說話了。他頓時帶了莊上兩個武功極好的武土和四位打手,來勢洶洶的到了客棧,喝著店小二:「去!將那兩個什麼武林小魔王和什麼江湖小樂手,叫出來見我盛二爺。」  店小一聽,哪裡還敢說話?慌忙跑去通知豹兒和翠翠了,豹兒和翠翠早巳在房間裡聽到了。盛二爺?這是什麼人呢?豹兒和翠翠心裡暗想:難道義是一位武林高手?才這麼趾高氣揚的找上門來?他們見店小二神色慌張的走進房間,翠翠明知故問:「外面出了什麼事?什麼人要見我們?」  「武公子、江小姐,是,是,是盛二爺要你們出去見他。」  「盛二爺是僕麼人?我們可不認識。我們可不想見他。你叫他們回去吧!」  「不,不!他,他一定要見你們。」  豹兒說:「好!那我就去見址他。」  「武公子,你見了盛二爺,說話小心,千萬別得罪了他。」  「小二哥,你放心,我不會得罪他的?」  翠翠楊眉問:「這姓盛的是什麼人?是—隻老虎嗎?」  「江小姐,他比老虎更可怕,弄得不好,他會將你們抓了去。」  「真的,那我也要看看這頭老虎去!我這麼大,還沒有見過老虎哩!」  豹兒說:「翠翠,你別去了,有我去見他們就行了!」豹兒心裡實在害怕翠翠鬧事,弄得不好,真的會出人命來。  「哎!我不出聲,去看看也不行嗎?」  「不不,你還是留在房間裡好。」  店小二也擔心這潑辣的江小姐鬧出事來。他什麼不擔心,就是擔心一旦鬧起事來,他這個小小的客棧就會毀了。武林中人鬧事,他也見得多了,便說:「江小姐,有武公子出去會見他們就行了。」  「好呀!那我就在房間裡等你回來!」  豹兒隨店小二來到店舖內,在燈火之下,見一位管家模樣的瘦削中年漢子,帶了六名勁裝佩刀大漢,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豹兒心想:這伙是什麼人了?不會是飛鷹堡的人吧?他感到飛鷹堡的人,不會這麼大膽的來找自己。便一揖問:「請問各位英雄好漢,找在下有什麼賜教?」  盛二爺初初認為自稱武林大魔王的人,生得必定是十分凶神惡煞,一臉橫蠻、渾身霸氣的高大漢子,想不到竟然是這麼一個文質彬彬、公子哥兒的青年,感到有些意外。他有點不相信來人是什麼武林大魔王,吊起眼睛問:「你就是武林大魔王?」  豹兒有點哭笑不得,既然翠翠是這麼說,又在客棧的登記簿上寫下了,只有硬著頭皮認下,又一揖說:「不敢,在下正是姓武名凌,自號大魔王。」  「你為什麼要取這樣的名字?」  「在下取不得麼?」  「你快給我將這什麼武林大魔王抹掉,我家大爺也不敢自稱大魔王,你這小子憑什麼取這一名稱?」  .  豹兒不想多事,忍聲吞氣說:「好吧!那在下以後叫武凌,大魔王就不再自稱了。」  這位管家更是得寸進尺,說:「武林也不准叫。」  豹兒皺皺眉:「那在下叫什麼好?」  「叫武小狗!或者乾脆叫小狗子!」  翠翠不知幾時已跑了出來,問:「你是他什麼人?他的名字任由你取嗎?」  翠翠人雖沒有段麗麗那麼美絕人寰,但在伊陽縣來說,恐怕沒有一個少女的美能勝得過翠翠。她的出現,令這管家一時看傻了眼,幾疑是位天仙子下凡,眉目如畫,姿態嫵媚,驚問:「你是何人?」  「江湖小殺手呀!」  「什麼!?你就是所謂的江湖小殺手?」  「是呀!我這一名稱要不要也抹掉?」  「姑娘這麼著,叫這麼一個名稱實在不太好聽。」  「那我該叫什麼好?叫江小貓?還是小貓兒?」  「小貓兒也不錯。好吧!我現在不想為難你們,你們跟我走。」  這個勢利小人,簡直是井底蛙,不知天有多大,地有多廣,以為天下間除了他的大爺,他就是最大的了,武功也是最好的了。他見豹兒步步退讓,翠翠這麼好說話,以為是害怕了自己,不知死到臨頭,竟然命令豹兒和翠翠跟他走。  豹兒問:「跟你去哪裡?」  「去見我們大爺,叩頭認罪,為奴一個月後,然後讓你們走。」  「我們有什麼罪了?」  「小子,你們來到伊陽,不先來投帖拜謝我家大爺,這是一罪;第二,你們還取了這麼一個令我家大爺不順眼的名字,這是二罪。現在,我已算寬容的了,不將你們綁了去,只是叫你們跟著我而已,你們應該先多謝我才是。」  豹兒不知道此地的豪強的種種規矩,聽了愕然不解,這是什麼王法呢?心想:我幹嗎要去拜訪你家大爺?我們取什麼名字不好?又礙著你家大爺什麼事了?翠翠卻笑著問:「你家大爺是什麼人呢?我們可不知道呵!」  「姑娘,你們在江湖上走動,要在伊陽縣賣藝為生,怎麼也不打聽下我家大爺是什麼人呢?我家大爺是伊陽縣的一隻虎。」  「什麼!?一隻虎?」  「不錯!人稱伊陽虎。」  「伊陽的老虎很兇惡嗎?它經常吃人?怎麼你們什麼不怕,去認一隻老虎為大爺的?它聽得懂你們尊它為大爺嗎?」  盛二爺怔了怔:「小丫頭,你說什麼?」  「我說一隻老虎呵!老虎雖然兇惡,它到底是一隻畜生。」  「大膽,你敢罵我們大爺是畜生?」  「老虎不是畜生又是什麼了?難道他是一個人?」  店小二在旁說:「江小姐,你誤會了!盛大爺是我縣一個有頭有面的大人物,人們稱他為伊陽虎,並不是真正的老虎。」  「哎!原來是個人呀!我還以為真的是一隻沒人性的老虎哩!」  其實翠翠何嘗不知道是一個人,只不過故意裝傻扮蠢,藉機罵一頓而已。  盛二爺說:「好了!少囉嗦,快跟我們走。」  翠翠說:「對不起,今天我們跑了一天,夠累的,你家大爺想見我們,叫他來見我們好了!」  盛二爺睜大了眼:「你說什麼!?叫我家大爺來見你們?」  「是呀!而且還叫他一路上三步一跪拜,一直跪拜來這裡,少跪拜一下都不行。」  店掌櫃和店小二一聽,登時給嚇得魂飛魄散,面色大變。管家盛二爺也一時呆著,他是怎麼也不會想到翠翠說出這樣的話來,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叫你家什麼大爺三步一跪拜,一直跪拜到這裡來見我們!」  「丫頭!你是不是瘋了?」  「你看,我像瘋嗎?至於你這條沒長眼睛的看門狗,先在這裡給我跪下來!」  管家在伊陽縣,哪裡有人敢這樣對自己說這般近乎發瘋的話來?那簡直是不想活了!他氣得跳起來,大聲說:「反了!反了!來人!先給我將這小丫頭痛打一頓,然後捆起來,交給人爺處置!」  兩個打手便搶上來,想抓起翠翠,然後摔在地上,狠狠拳打腳踢一頓。可是不知怎的,他們兩個突然整個身體橫飛了出店,給狠狠地摔在一條青石板大街上。  這一下,盛二爺等人更是傻了眼,他們根本沒看清楚,也不明白是什麼回事,自己兩個打手上去抓人時,反而無端端地給摔了出去的?可沒見小丫頭出手呵!至於那位小子,更沒有出手。一時呆若木雞,愕然地看著。  翠翠冷冷的對盛二爺說:「你還不給我跪下來?」  「剛,剛才是你將他們扔了出去的?」  「不錯!不是我,難道是他們自己扔自己嗎?你最好乖乖地給我跪下來,不然,扔出去的不是人,而是人頭了。」  盛二爺一揮手,對兩個武士說:「上!給我將這小丫頭廢了!」他以為兩個打手不中用,便叫兩個武士上。  翠翠能不能敵得過那兩個武士,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血戰丹霞 (下載小說到雲軒閣 www。y u n xuange。com) 上一回說到盛二爺命兩武士圍打翠翠。這些,只不過是混飯吃的一般會武功的人,連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也不是翠翠的對手,他們簡直是不堪一擊,所以翠翠只出一招,寶劍出鞘,寒光一閃,劍又回鞘。兩個武士,一個刀斷臂飛,一個腿斷人倒,這還是翠翠劍下留情,只令他們殘廢,而沒有取他們的性命。  盛二爺這才看得魂飛魄散,感到不可思議。他認為翠翠會魔法,這是不可對敵的,便想掉頭而走。沒走兩步,翠翠已在他前面了,揚起眉問:「你還不給我跪下來,等到何時?」  盛二爺嚇得連連後退:「你,你,你,你到底是人還是妖?」他感到要是人,不可能有這等如鬼魅似的身法。  翠翠說:「你不是說是小貓兒嗎?你看,我現在是人還是妖?是小貓兒還是江湖小殺手?」  盛二爺驚得不能回答:「這,這……」  翠翠嬌叱一聲:「給我跪下來!」翠翠以幻影魔掌神功,出手就點了他伏兔、跳環兩穴,盛二爺「噗」的一聲,不由自主地就跪在翠翠的面前了!這個自認為是伊陽縣的第二號人物,簡直是自討沒趣。  翠翠又問:「說!你現在想死還是想活?想死,我一劍將你的腦袋割下來;想活,快命人通知你家的什麼大爺,給我一路跪拜來這裡,向我們叩頭請罪。」  豹兒一直在旁不出聲,他本想早出聲制止翠翠別傷了來人,可是一想到這個什麼盛二爺太橫蠻無理了,無端端的上門尋事,不但要帶自己去上門叩頭認罪,還要為奴一個月才讓自己離開,這樣的土豪惡霸,不讓翠翠給他們一點教訓,他們是不會好好離開的。現在,他見翠翠已打了人,也傷了人,已夠了,不必再逼人了,便說:「翠翠,讓他們走吧!別叫他跪在這裡了!」  翠翠說:「放他們走?就怕他們不放我們走哩!那個什麼伊陽虎還在等著我們去向他叩頭認錯,要在他家為奴一個月。」翠翠說到這裡,又喝著盛二爺,「你還不派人叫你家的大爺來這罩?是不是不想活了?」  盛二爺跪在地上不能動彈,急向呆若木雞的打手說:「你們還不快去請大爺來?想我死嗎?」  翠翠說:「不!叫他一路跪拜來這裡!」  「是,是,叫,叫,叫,叫大爺他,他,他一路跪拜來這裡。」  四個打手,見小翠那麼兇惡,武功那麼可怕,那裡還敢出聲?兩個扶起殘廢的武士而去,兩個早已飛也似地跑去向盛威報告了!  這正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初時,小鎮上的人們,有不少人暗暗為豹兒、小翠這兩個異鄉青年男女擔心,也有不少人圍在客棧大門外看熱鬧,後來見小翠出手不過兩招,不但將盛家的人打得殘廢的殘廢,摔飛的摔飛,更令不可一世的盛二爺,跪在地上求饒,一下間盛家的威嚴和可怕形象,在小鎮人們心目中頓時失去了光彩,以往的神,也在盛二爺地下跪中,倒塌了下來,跌得粉碎。盛家的人,並不是那麼可怕,在惡人面前,也不過如此。有的人暗暗拍手稱快,似乎翠翠為他們伸了一口怨氣,但也有一些人膽小怕事,嚇得跑開了。客棧左鄰右舍的商店紛紛關門,害怕殃及自己,至於客棧的店老闆和店小二,早已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所有客棧裡的客人,也紛紛捲起自己的行李離開,更害怕事情牽連著自己。  沒有多久,伊陽虎盛威帶著一大幫人氣勢洶洶地奔了過來。一到客棧,盛威就下令自己的二十多個打手,包圍客棧,不要讓兩個小賊跑了,只要發現有人逃出來,就用亂箭射死。他自己帶著護院的武師教頭和兩三位武林中的朋友,湧入客棧來。這時,連一些大膽看熱鬧的人們,也都紛紛走避。  盛威一踏入客棧,便看見自己的總管盛二跪在一個少女的面前,少女的身後不遠站著一位青年。盛威一時感到驚訝,這麼一個似乎弱不禁風的少女,居然能打傷了自己的兩個武士和摔飛了自己的兩個打手?他簡直不敢相信。可是,現實就擺在他面前,他不能不信。  盛二說:「大爺,你快來救我!」  盛威怒火上升,喝聲:「你簡直給我丟人獻醜,還不給我滾起來!?」  「小,小人不能動。」  「什麼!?你不能動?」  翠翠笑著說:「沒我的命令,他敢動嗎?他不怕我砍下了他的腦袋?」  「小丫頭!你到底是誰?敢來我處撒野?」  「你就是所謂的伊陽虎盛大爺吧?」  「不錯!正是本大爺。」  「你有沒有一路上跪拜而來?」  盛威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原來那兩個打手奔回去,怎敢將翠翠的話帶回?只是報告小鎮上來了兩個厲害的人,將自己打傷了,並且將二爺扣下,指名要大爺親自去會會。所以盛威怎麼知道自己要一路跪拜而來?他驟聽翠翠這麼問,哪能不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翠翠含笑說:「你沒聽清楚?我叫他們傳話,要你一路跪拜來見找,你沒有做?」  「叫我一路跪拜來見你?」  「是呀!」  盛威頓時暴跳如雷:「小丫頭。你敢這麼對我說話?」  翠翠對他暴跳怒吼,幾乎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依然平靜地說:「原來你沒有照辦呀?那你給我快滾回去,重新給我一路上一步三拜九叩頭的拜到這裡來見我!」  眾人這下真的聽清楚了,有的愕異,有的大驚失色,有的以為翠翠是一個瘋了的女子,因為敢說這種話的人,必死無疑,而且死前,不知要受何種的痛苦。果然,伊陽虎盛威怒極吼道:「你們給我將這小丫頭活抓過來,再將那小子亂刀砍了,我要先扒光了這丫頭的衣服,一絲不掛地吊在鎮口上,讓千人看,萬人侮,叫她生不如死!」  翠翠聽了全無反應,卻對豹兒說:「豹哥,你聽清楚了吧?你說,我們該不該放過他們?放過了他們會怎樣?」  豹兒心想:你這麼叫人家一步三拜九叩頭地,人家怎不惱火?不過,這盛老虎也太過無人道和凶殘了,就是要殺人,也不應該用如此的手段呵!何況,我也沒有惹你們,幹嗎要用亂刀砍我?  豹兒在暗想時,四五個凶狠的大漢,正要一齊撲向了翠翠。因為他們要活抓翠翠,所以不用兵器,一個個似餓虎撲羊般的,如泰山壓頂,希望一下抓起了翠翠,擲給盛大爺。  翠翠早有準備,冷笑一下,首先一腳,將跪在她面前的盛二踢飛,直向撲來的兩條大漢摔去,這兩條大漢冷不提防,給摔來的盛二撞翻了,三個人一齊滾倒在地上,盛二給翠翠這麼一踢,雖然解了被封的穴位,但筋骨卻給踢斷了二根,加上他撞在兩個惡奴的身上,痛得他鼻涕鮮血一齊流,似殺豬般的叫喊起來。  在他叫喊的同時,那三個大漢幾乎在剎時之間,給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先後一齊摔在盛威的面前,由於翠翠已下殺意,出手不留情,先給這伊陽虎一個下馬威,所以這些惡奴,不是重傷吐血,便是斷手折腳,一個個都爬不起來。  這一下,不但盛威傻了眼,眾惡奴驚駭,就是那兩個護院武師和盛威的朋友,心中也一齊凜然。因為他們根本就沒看清小翠是怎麼出手,轉眼之間,撲向翠翠的五條大漢連同跪在地上的盛二突然莫名其妙地先後飛了起來,跟著就趴在地上,站不起來了,還一個個的呼喊叫痛。  伊陽虎怔了一會,又一跳三尺高:「給我將她亂刀分了!我不要活的。然後一把火將這客棧燒了,夷為平地。」  在盛威的怒吼中,又有七八條大漢一齊拔出腰刀,先後齊向翠翠砍來,一個個出刀真是又狠又急,幾乎織成了一片刀網,一般武林中人,哪怕有一定的武功,縱使能閃脫出來,也不能不帶傷。可是翠翠對這一群宵小之輩,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初時,翠翠給這個伊陽虎的兩次教訓,擊傷了這一些惡奴、打手,而沒取他們的性命,就是想使這隻老虎知道害怕,從而知過能改,想不到盛威凶殘如故,仍不知道悔過,反而變本加厲,翠翠再也不留情面了,青虹寶劍出鞘,幾招劍法,劍光如電閃出,這七八條大漢,在一陣叮叮噹噹的刀劍相碰之聲之中,不是刀斷手飛,便是人倒腿斷,鮮血如雨橫灑,瞬息之問,八條大漢,已有五個魂歸地府,三個重傷倒地,他們的結果,比先前的五條大漢的結果還更慘。  這麼一來,跟在盛威的一群打手,除了武師和他的三個朋友外,已沒一個剩下來,再有,就是已爬上客棧四周瓦面上的弓箭手,他們已提防豹兒、翠翠逃走而伏在瓦面上的。  翠翠側目睨視了盛威一眼:「姓盛的,你怎麼不親自出馬,盡叫於下的人前來送死?這下,你想跪拜我也不行了,你到閻王爺面前去跪拜吧!」  兩個護院武師拔刀挺身而出:「你別想傷害我們的大爺!」  翠翠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兩個,大概是姓盛的用重金聘請來的吧?我勸你們別再為他賣命了!金銀雖然可愛,但總不如自己的一條命可愛。」  一位黑臉的武師拱拱手說:「請教女俠是哪一條線上的朋友?」  「對不起,我哪一條線也不沾邊,只是一個名不見傳的江湖小殺手。」  「江湖小殺手?」  「不錯,我這次來這裡,只想要這伊陽虎的腦袋,你們想不為他陪葬,現在走開還來得及。」  「朋友,我們是得人錢財,與人消災,要是朋友肯放過了盛大爺,我們……」  「你這話說得太遲了,早知他肯來向我跪拜,我或者可以放他一馬,現在,我誓必要殺了他,為當地百姓除一大害。」  「朋友,你太不給我們面子了!」  「姓盛的剛才給我的面子嗎?你們沒聽到他是怎麼對付我?」  另一位武師說:「別跟她說了,我們上,看看她有多大的本領,竟敢口出狂言。」  翠翠轉向了他:「那麼說,你是死心塌地為姓盛的陪葬。姓盛的在這一帶窮兇惡極,肆意凌辱百姓,恐怕有你們的一份罪行。」  「少廢話,看刀!」  這兩位武師,明知翠翠武功極好,不是一般的江湖女子,自問一個人戰不了,只有兩人聯手,才可以取勝。這兩位武師,一個是衡山派的弟子,一個卻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盛威通過朋友的關係,用重金聘清,他們貪圖這一筆重金,甘願為盛威效命。黑面的武師,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來之前,仍有條件,就是只保護盛威和盛家大院的安全,對其他事概不插手,也不過問。而衡山派的弟子,只要盛威有命,一概奉行,不分是非黑白。要是說黑面武師是間接助紂為虐,那衡山派的那位武師,就直接助紂為虐了。他們的武功,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流好手,曾戰勝過不少來盛家大院挑釁尋事生非的好漢。這些所謂好漢,除了個別為親人、朋友報仇雪恨之外,大多數卻是為爭奪地盤勢力而來,談不上任何正義。就是讓他們奪得了伊陽縣,對當地百姓來說,不過是趕走了一頭狼,而跑來了一頭虎,可能更受逼害。真正是為百姓除害,不謀己利的,只有翠翠一人。  這兩個武師,同樣以為豹兒和翠翠是附近某一個豪強用重金聘請來的武林高手,前來挑釁尋事,所以才相問翠翠是哪一條線上的朋友,誰知翠翠避而不答,自稱是江湖小殺手。  看來這兩位武師仍沒有聽聞武林中出現了江湖小殺手之人,不知道敬畏和害怕,反而更增加了他的想法,肯定豹兒、翠翠是前來存心鬧事的了。有某種義不容辭的職責要保護盛威,初是挺身而出,認為兩人聯手,總可以戰勝翠翠,就是戰不勝,還有盛威的三位朋友助力,何況盛威的武功也不弱,是老君山長眉上人的弟子,合六人之力,難道還勝不了這個小丫頭?他們哪裡知道,連名震江湖的桐柏山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也不是翠翠的對手,就是合他們六人之力,也難以戰勝翠翠。  翠翠見這武師出刀兇猛辛辣,竟是衡山一派的刀法,心下有些意外,可是黑面武師也出招了,又叫翠翠訝然,這不是少林寺的伏魔刀法嗎?初是翠翠先不回手反擊,以幻影身法閃避,在閃過四五招後,更加肯定他們一個是衡山派弟子,一個是少林寺的弟子。不忍驟下殺手傷了他們,只是出劍兩三招,就將他們逼了回去,冷冷地說:「原來你們一個是衡山派的人,一個是少林寺的弟子。衡山、少林,可以說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俠義上的人物,怎麼甘願為一方豪強惡霸賣命,不怕有辱了師門麼?我勸你們還是早離開這裡才好。」  兩位武師給翠翠兩三招精湛無比的劍法逼退,心中駭然,黑面武師更明白翠翠劍下留情,沒有進一步進招,問:「你是哪一派的弟子?能否相告?」  「別問我是哪一派,你們不想有辱師門的,最好趁早離開。」  衡山派的弟子仍不知厲害,見翠翠沒有進一步進招,便認為翠翠的劍法不過如此,如程咬金的三板斧,三板斧一過,就再沒有什麼能耐了,「哼」地一聲說:「你憑什麼叫我們離開?」  黑面武師說:「女俠,你和你的同伴離開這裡吧,不然,我們幾個人一同出手,你劍法雖好,恐怕也難以取勝,何況還有那麼多弓箭手伏在四周瓦面上。」  翠翠揚揚眉:「我們走?你們那位盛大爺能答應嗎?」他恨不得要亂刀分了我們哩!」  黑面武師說:「在下去向他說說,讓你們離開。」  「你不用去說了,只要他的腦袋砍下來給我,我們就馬上離開這裡。」  「你——!」  盛威在後面聽得又怒又氣,吼道:「快給我將她砍,你們跟她說什麼!」  盛威的一位朋友挺劍而上:「小丫頭,竟敢口出狂言,你以為伊陽無人麼?」  衡山派的武師說:「我們三人聯手,看她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黑面武師也感到翠翠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也揮刀而上。一時間,三人聯手混戰翠翠。翠翠初是用無回劍法,與兩個武師交鋒,後見參戰這條漢子,抖出的竟是桐柏山飛鷹堡的劍法,翠翠在意外中也感到驚喜,暗想:好呀!我正愁飛鷹堡的人不出現,想不到在這裡出現了,這麼看來,伊陽虎更不是一個好東西。於是只輕取兩個武師,全力對付這個使劍的漢子。豹兒一直站著不出手,凝神注意瓦面弓箭手的行動。他早已將一片碎瓦捏成粉末,握在手中,只要弓箭手一有行動,手中的瓦片粉末就會四下激射而出。  翠翠與人交鋒之中,一下就看出這位盛威的朋友,劍法還不及大小十三鷹劍法的三成,但在三個人當中,他的武功無疑是最好的一個了。翠翠本想以無影劍法反擊,看來無影劍法也可以不用了,就以無回劍法,配合自己的幻影身法,招呼這三個人就綽綽有餘。十多剛合一過,翠翠首先將使劍的漢子放倒,跟著劍尖刺傷衡山派武師右脈穴位,令他手中之刀落地,再也不能戰鬥,最後劍尖貼在黑面武師的心口上,嬌聲厲喝:「不准動!不然,莫怪我劍下無情了!」  無回劍法不愧是殺手之劍法,劍出不見血不回劍。與武林中的一股一流高手交鋒,無回劍無疑是一門可怕而又叫人心寒的劍法。交鋒不到半炷香的時問。翠翠就制服三個對手,令盛威看得目瞪口呆,這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這麼一位厲害的少女。  伊陽虎盛威的兩個朋友見不對路,輕聲地說:「盛兄,我們快走,看來這位女子不是一般的武林中人,而是第一流的上乘殺手,不走就來不及了。」  重傷而掙扎爬起來的盛二也說:「大爺,我們快走吧,奴才看出這個女子不是人,恐怕是山妖狐精。」  盛威臨逃走前,也不管場上其他人的死活,喝道:「你們快給我放箭,射殺了這一隻狐狸妖女。」  豹兒在眾弓箭手一怔之間,還來不及挽弓搭箭之時,大喝一聲:「不准放箭!」手中的瓦片細末便向四周瓦面激射而出。  瓦片細末,就是在武林一流高手擲出,恐怕也擲得不遠,別說擲上瓦面能擊傷人了,可是在豹兒一身奇厚無比的真氣之下擲出,宛如一陣流星飛石,勁道逼人,瓦面上的弓箭手莫不紛紛從瓦面上翻了下來。  盛威更看得魂飛魄散,在兩個朋友的掩護之下,飛也似的逃得不見了蹤影。  翠翠貼在黑面武師心口上的劍尖收了回來,說:「我不殺你,你走吧!」  這位少林寺俗家弟子本來閉目受死,聽了翠翠這一句,不由睜開眼來,有些茫然地問:「你放過在下?」  翠翠說:「你走吧,希望你今後別再有辱少林寺的聲譽,去為豪強惡霸當看門之犬,凌辱當地的平民百姓。」  這位黑面武師,滿面羞慚,拜辭而去,他也不再去盛家大院,連夜奔回自己的家鄉。  這時,客棧裡留下盛家一些打手、凶奴的屍體外,就是連重傷的人,也掙扎走了,只有一個傷者,卻不能走,就是那位使劍的漢子,因為翠翠在放倒他時,同時以魔掌的手法封了他的穴位,令他不能走動。翠翠留下他,主要想向他問話。  翠翠走到他面前問:「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在下的死活操縱在你的手中,能由我作主嗎?」  「不錯!要是老實叫答我的幾句問話,我就可以放了你。」  「你要找回答什麼話?」  「你是不是桐柏山飛鷹堡的人?」  「在下要是飛鷹堡的人就好了!」  「哦!?你不是飛鷹堡的人。」  「在下不是。」  「那飛鷹堡的人你認識不認識?」  「不認識。」  「看來,你是不想活下去了。」  「在下怎麼不想活了?」  「因為你完全不說老實話。」  「在下怎麼不說老實話了?」  「我問你,你既不是飛鷹堡的人,又不認識飛鷹堡的人,你這劍法從哪裡學來的?」  「是在下師父所傳。」  「尊師何人?」  「長木上人。」  「長木上人!?他現在哪裡?」  「老君山的白雲觀。」  「哦!?白雲觀?那長眉上人又是你何人?」  「是在下師伯。你認識在下師伯麼?」  「不錯!我與你師伯有一面之緣。」翠翠見這漢子占浯沒有什麼閃爍,也不像什麼狡猾之徒,便踢開了他的穴位,說,「好!你可以走了。」  這漢子爬起來,困惑的問:「女俠高姓大名?能否賜教?」  「江湖小殺手!」  「江湖小殺手!?沒名沒姓?」  「你去問問你師伯,便知道我是什麼人了!順便告訴你師伯一句,叫他傳話給飛鷹堡的人,我要蕩平飛鷹堡,摘下諸葛仲卿的人頭。」  這漢子聽得驚震了半晌。看來他顯然不知道近來在武林中發生了薛家寨這件大事,但飛鷹堡主諸葛仲卿的威名,他是早已聽聞,那是一位威名遠播、武功極高的人物,令人可望而不可及,每每白雲觀的人提到飛鷹堡主時,莫不改容相敬,連自己的師父也不例外,眼前這位女子,竟敢要蕩平飛鷹堡,要摘下諸葛堡主的一顆人頭來,難道她的武功比諸葛堡主更高?問:「女俠跟諸葛堡主有仇?」  翠翠說:「仇恨可大了!怎麼,你近來沒在江湖上走動,沒聽聞江湖上的事?」  「不瞞女俠說,在下最近喪母,一直在家中守孝,從沒出過門,昨日孝滿,今日才出來拜訪盛兄,不料便碰上了這件事。」  「你跟這姓盛的稱兄道弟,非常要好?」  「也算過得去。」  「可是他在你危急中,卻丟下你不管了,甚至還叫人放箭,要不是我們,你不給亂箭射死了?我看,這樣不講義氣的朋友,你還是不交為妙。」  這白雲觀的弟子默然無語,的確,這姓盛的太不夠朋友,自己為他拒敵賣命,他竟然丟下自己不顧而先逃走了!甚至還叫人放箭。  翠翠說:「好了!你馬上離開這裡。你真的想活命,走得越遠越好,別再為這姓盛的賣命了!」  「女俠要殺掉他?」  「不錯!我不能容許這樣一個為害一地百姓的惡霸再活在世上,你快走吧!」  這漢子搖頭歎息而去。  豹兒問翠翠:「你真的要殺掉這一隻伊陽虎?」  「你能忍心讓他再為害這一帶百姓?」  「我們不能勸戒他改惡從善麼?」  「好呀!那你去勸戒他吧!你別太好心了,我們今夜裡不殺他,不但這一帶百姓,就是來往這裡的江湖人士,不知有多少人受他欺凌和殘害。」  再說伊陽虎、盛威喪魂失魄的逃回盛家大院,隨後一些負傷的打手和弓箭手也陸陸續續地逃了回來,伊陽虎命人緊閉大門,派人站崗防守,提防那一對不明來歷的青年男女殺進來,在一切佈防妥當之後,盛威才略略放心。  這一次,是盛威稱雄伊陽有史以來的最大丟醜,首先令他在當地百姓目光中威風掃地。不知從哪裡跑來這麼一對厲害的丫頭和小子,武功簡直是不可思議。重傷的盛二狠狠地說:「大爺,要是這個仇我們不報,小人今後難以在這鎮上露面了!」  盛威狠狠地盯著他:「都是你這狗奴才,去招惹了這對青年男女。」  「大爺,誰叫他們不依照規矩,前來投帖拜見大爺?此例一開,我們還能在伊陽縣站得住腳嗎?」  衡山派的武師說:「盛大爺,總管說的不錯,顯然他們是有意前來鬧事,都是那申武師,自以為自己是什麼少林寺弟子,不盡全力與小丫頭相拼,才弄得我們落得如此慘敗,不然,合我們幾人之力,能敗麼?」  盛威怒道:「別提那吃裡扒外的東西了,枉我花了那麼多的銀兩去請他,他死了活該,而且還害了我的一位朋友。」  盛二說:「大爺,我們要報仇也不難,等那一對青年男女睡著了以後,我們派人去放一把火,不就將他們燒死了?」  盛威一聽不錯:「好!馬上叫人去客棧打聽,看他們睡了沒有,要是睡了,就是連客棧四周的房屋,也一齊燒了,叫他們在大火中逃不出去。」  盛二說:「小人馬上打發人去探聽。」  這兩個窮兇惡極的主僕兩人,真是死性不改,驚魂方定,又生害人心了。  不久,去客棧打探的人回報,說那一對青年男女,給了店家一些銀兩作為賠償之後,連夜離開了,沒有在客棧裡住。  盛威感到有些意外:「什麼!?他們連夜走了?」  「是!大爺。」  盛二說:「顯然他們害怕大爺,才連夜逃走了!」  盛威一拍桌:「跑!我看他們跑去了哪裡!立刻用飛鴿傳書通知各處,別讓他們跑了,叫我們的人不與他們明拼,用下毒、放火等一切手段,能活捉就捉,活捉不了就弄死。總之,不論何人,能活捉了他們,我賞銀六酉兩,將他們腦袋送來給我,也賞銀三百兩,盛二,你將我這話傳出去。」  「是!大爺。」  「還有!立刻叫人前去將那客棧一把火燒了,將店家捉來見我,行看他今後還敢不敢勾結外人來反對我。」  在盛賊下達命令時,豹兒和翠翠早已悄然潛伏在瓦面上。將盛賊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翠翠輕輕對豹兒說:「豹哥!你聽聽,你下去勸戒他們呀!」  豹兒聽了不禁皺眉,輕說:「翠翠,快下去阻止他們的行動,不然就害了店家,也連累了客棧附近的人家。」  翠翠頓時飄然落下,如一團白雲,驀然出現在盛威等人面前,盛威一下如觸電似的,整個人定住了,睜大眼問:「你!?」  翠翠仍然含笑:「沒想到吧?」 」  「你,你,你,你來幹什麼?」  「你不是要找我麼?我來了不更好?這下,你不必派人出去了!也可以免了那六百兩的銀子。」  衡山派武師猛然從側面狠狠一刀向翠翠劈來,吼道:「你去死吧!」  翠翠對這個死不悔改,甘願為惡霸賣命的看門惡狗再也不留情了,一招無影劍法抖出,後發先至,無聲無息,劍是寶劍,切鐵斷玉如削泥,劍光閃後,這個衡山派的弟子,一條右臂整整給削了下來,令他終身不能用右手握刀,等於已廢去了他的武功。  翠翠說:「我看在衡山一派的面子,在客棧裡已放過了你一馬,只是刺中了你手腕的命穴,以為你有所悔悟,誰知你仍然冥頑不靈,依然故我,就怨不得我了,你去死吧!」說完,想再一劍,想要了他的性命。  豹兒急從外面躍了進來,說:「翠翠,不可,他既不能言武,不必再殺他了!」說著,同時出手如風,封了這武師斷臂處的幾處穴位,制止鮮血再大量流出,對他說:「你走吧!別再留在這裡了!」  也在這時,盛二擁著盛威向室外逃去,他們還沒走下室外石階,翠翠身如幻影,一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一把利劍,將他們逼回到走廊上,冷冷說:「你們還想逃命?」又對盛二說,「你這條惡狼,頂會出謀劃策的,想火燒客棧,連我們也一塊燒死,我要是不殺你,天理何存?為你害死的人,又怎能閉目?」  盛二剛想喊救命,翠翠一劍就將他罪惡的腦袋砍了下來。  盛威這時更驚如木雞,翠翠說:「姓盛的,你拔刀吧!不然我出手殺了你,你死得不服氣,還有,你的兩位朋友呢?叫他們一塊上,省得我殺了你,再去找他們。」  盛威的兩個朋友,一個姓習,是冠雲山笑面書生的弟子;一個姓扶,是熊耳山一方惡霸,與盛威可謂臭氣相投。他們本已在廂房中睡下,聽到護院武師的吼聲,驚醒過來,往窗外一看。只見月下,翠翠用劍將盛威逼回了走廊,互相望了一下,當翠翠殺了盛二後,幾乎雙雙同時躍出,驟向翠翠下手,打算出奇不意,一下殺了翠翠,說:「我們在這裡!」聲落劍到,雙劍交叉,形同偷襲,以為萬無一失,必將這女子斃於雙劍之下。  可是他們雙劍全落空,翠翠彷彿一下在空氣中消失了,不見人影,不但他們兩人愕然,盛威也愕異了,他明明看見兩位朋友的雙劍,冷不防的向翠翠左右刺出,怎麼會不見了的?  他們三人幾乎同時而說:「咦!?她去了哪裡?難道會遁土不成?」  翠翠清脆的聲音在他們的頭頂上說:「我在這兒啦!」  他們聞聲仰頭一看,翠翠已倒掛在走廊上的一條橫樑上,說完,身形如一片落葉,飄然落下,說:「你們這兩個卑鄙小人,什麼不會,卻會突然偷襲的,剛才我要是偷襲你們,試問你們其中一個,還有命麼?」  姓習姓扶的兩條漢子頓時愕住,笑面書生弟子問:「你,你,你到底是人還是妖?」  「我是人是妖,你們到地府去問閻王爺吧。」  盛威說:「習兄,扶兄,不管她是人是妖,我們合力跟她拼了!」  翠翠說:「對了!你說這話,還有一點男人大丈夫的氣味。」  豹兒打發了衡山派弟子後,也轉了出來,以防翠翠再遭到意外。翠翠一邊出劍一邊說:「豹哥!你別來插手,這三個小賊我一個人應付得了,你去打發其他的人,然後一把火將這大院燒了。」  豹兒看了看翠翠與三個人交鋒的情景,見翠翠根本不用全力,仍游刃有餘,說:「好!翠翠,那你小心了!我先將一些婦孺趕走,然後一把火燒了這大院。」  盛威心頭大震:「什麼!?你們要放火?」  翠翠說:「是呀!你們要放火燒客棧,難道就不准我們放火燒了這大院?放心,我們可不像你們,會事先叫你們的家小離開,不會將他們燒死。」  盛威說:「習兄,扶兄,你們纏住這個丫頭,我去阻止那小子放火。」  盛威想躍出戰鬥<雲軒閣>,翠翠輕出一劍,登時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條劍痕,將他逼了回來:「你想叫你的兩個朋友送死,而自己想借口逃走嗎?這辦不到,你死了這條心吧!」  翠翠不想與他們糾纏下去了,剛才與他們交鋒十多個回合,不但摸清了他們的武功套路,也找出了他們致命的破綻之處,正所謂武林高手過招,先不忙著出手,以靜制動,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能制敵,取人性命。翠翠一連兒招無回劍,招招劍不見血不回劍。翠翠這是面對三個較強的敵人,也不用變化莫測的無影劍法,她首先將熊耳山姓扶的漢子打發去地府,後又重傷了笑面書生的門徒,嚇得這姓習的負傷越牆而逃,最後才殺了盛威,除掉了這只兇惡的伊陽虎,才舒出了一口大氣。  一些聞聲而來的打手、惡奴,還沒接近這內院的客廳,就在月門外給豹兒略為舒展手腳,已打得傷的傷,摔飛的摔飛,轉眼鳥飛獸散,逃得不見人影。在豹兒和翠翠離開這個小鎮時,盛家大院已處在一片大火之中,染紅了一半夜天,翠翠說:「豹哥!本來我們想好好在這小鎮上住上一夜,想不到碰上了這一個惡霸,弄得休息也休息不成。」  豹兒說:「我們隨便找一個山頭或破廟,休息好了。」  是夜,他們就在山頭的樹林中相依而眠,直到天色大明,在一處小溪畔梳洗一下,便繼續趕路南下。兩天後的中午,他們便出現在南召縣北面的丹霞山中。  丹霞山,一名留山,是伏牛山脈中的東面一處山峰。這裡峰險石奇,山路崎嶇,古木參天,野草漫道。南召縣原是屬南陽縣北面的一個山中的市鎮,名南召堡,由於它離南陽縣太遠,在明代成化十二年時,才設置為南召縣,直屬南陽府管轄,這裡人煙稀少,地瘦民窮,不時有強人出沒。丹霞山更是一處偏僻的山區,與彰德府汝州的魯山縣交界,正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在這裡官兵少到,強賊殺了人也不為人知道。  豹兒和翠翠在沒有踏人這一帶山區時,有些好心的鄉人、樵夫,曾勸他們別走這一條不平靜山道,要去南陽府,最好繞道從魯山縣而去,那裡有一條車馬可通的驛道,路上也沒有強人出沒。  可是他們藝高人膽大,偏取丹霞山而去南陽府,打算在南召縣城好好休息下,然後才去南陽府,由南召去南陽,要是走小道,一天時間便可以趕到。  豹兒和翠翠在一條林中小道行走,豹兒內力深厚,察覺前面樹林中似乎有人,輕對翠翠說:「小心,前面有人。」  翠翠揚揚眉:「一兩個剪徑的小賊,你也害怕麼?要是他們出來,那是他們合該倒霉,我正想殺了這一帶強賊,為路人們除害。」  「翠翠,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果然,他們還沒有走出三丈遠,在一轉彎處,驀然從樹林裡露出兩個褐衣漢子來。一個生得濃眉環眼,袒露上衣,露出胸口一撮黑毛,神態甚為嚇人;一個生得面孔削瘦,留著兩片老鼠鬚,一雙細小的眼睛溜溜轉,神態猥瑣,但都橫著一口刀,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翠翠故意裝得害怕,嚇得躲到了豹兒的身後,問:「豹哥哥,他們這是幹嗎?」  豹兒看得好笑,心想:你這個殺人毫不手軟的女魔星,殺起人來連眼皮也不眨一下,會害怕這個小賊麼?但他不願說破,打量了賊人上下一眼,問:「你們是什麼人?幹嗎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這兩個賊人見翠翠害怕成這樣,心下思疑,暗想:我們不會攔錯了人吧?便反問:「你們是什麼人,幹嗎闖這條山道?」  豹兒說:「我們是路過這裡的異鄉人,想在天黑前趕去南召縣城。」  環眼大漢說:「你們兩個,別去縣城了,跟我們走。」  豹兒問:「跟你們走?跟你們去哪裡?」  「去了,你自然會知道。」  「對不起,我們不能跟你去。」  翠翠說:「你們不是想搶劫財物嗎?我們給你們一些銀子就是,求你們放過了我們兄妹兩人。」  老鼠鬚說:「對不起,我們銀子也要,人也要,少囉嗦,跟我們走!不然,我們就劈了你們。」  豹兒說:「我勸你們還是離開我們的好。」  環眼大漢問:「什麼!?你叫我們離開?」  「是!我勸你們離開,今後也別在這裡攔路搶劫行人了!找一份活幹,別幹這些有辱你們父母的事情。」  兩個賊人奇異的再次上下打量豹兒,老鼠鬚問:「你憑什麼叫我們離開?老子生來就喜歡攔路搶劫,去找什麼活幹了?」  翠翠問:「那你祖宗代代都是做賊的嗎?」  「小丫頭,你是不是想找死了?」  「你那麼凶幹嗎呵!我問的不對?」  「你們跟不跟我們走?要不是我們頭兒有令,老子一刀就先劈了你。」  豹兒奇怪問:「你們頭兒?你們頭兒是什麼人?幹嗎要見我們?」  「別問,去了你們便清楚。」  豹兒心下困惑: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看來又不是一般攔路搶劫的土匪,一般土匪,只求搶劫到財物就行了,哪有帶我們去見他們的頭兒的?要殺我們,就在這裡動手不好麼?何必要帶我們去?難道他們的頭兒是武林中的一位英雄?想結識我?就是想結識我,也該親自出來相請呀,哪有派兩個手下,這般無禮的來叫自己去?他問翠翠:「我們去不去見他們的頭兒?」  翠翠更感到這事來得蹊蹺,但她肯定,這絕不是什麼好意,其中必帶有什麼陰謀。她不是不敢去,就是刀山火海。有豹兒在她身邊,她也敢闖,但在事情未清楚之前,就這麼跟了他們去,總感到有點冒失,便說:「豹哥,我們跟他們去幹嗎?我們不趕路了?」  豹兒便對兩個賊人說:「我們不去了!你們回去告訴你們的頭兒吧!」  環眼大漢一瞪眼:「什麼!?你們敢不去?」  豹兒說:「對不起,我們要趕路。」  翠翠說:「是呀!你們頭兒要見我們!幹嗎他不親自出來?要我們去?」  「你們是不是嫌命長了?」  豹兒皺眉說:「哪有你們這般強要人去的?我勸你們還是走開的好。」  翠翠說:「豹哥!我們走吧!我有點害怕他們。」  環眼大漢一刀就朝豹兒劈來,豹兒身形略閃,順手一掌,就將這環眼大漢連人帶刀拍飛,豹兒深知自己內力深厚,所以只用一成的功力。不然,這大漢摔下來,便是一具屍體,現在只不過摔痛而已,身體全無帶傷。  老鼠鬚一怔:「你敢動手摔飛我四哥?」  翠翠說:「我豹哥不摔開他,不就給他劈死了?還有命嗎?」  「好!老子來教訓教訓你們一下。」  別看這老鼠鬚面孔削瘦,全身沒四兩肉,出招卻十分敏捷、靈活,刀法十分的刁鑽,這更不是一般的剪徑小賊了,而是一位武林高手,武功比小店鎮上盛家大院的任何人都高一籌。翠翠也看得暗暗訝異起來,有這等身手之人,怎麼會幹起攔路打劫的行徑來?看來他們不是在劫財,而是在劫人。  豹兒由於不明對手是什麼人,要是萬一對手像遼東雙怪、瘋道人之類的人物,行為怪異不可理喻,一時錯手傷害了。可得罪武林中的朋友們了!事情就變得不好辦。所以閃避的多,出手的少,就是出手,也極有分寸,這樣一來,就形成了雙方不相上下的交鋒狀態。  環眼大漢給豹兒一招拍飛之後,爬起來,心裡實在愕異,這小子是什麼武功,怎麼一下就將自己拍飛了?可是自己渾身上下,又沒受傷呵!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當他看見豹兒與自己的同伴交鋒時,便奔了過來,對翠翠說:「他不跟我們走,你先跟我走!」  翠翠說:「我幹嗎要先跟你走?」  環眼大漢亮了亮手中的刀:「你不跟我先走,我就劈了你。」  「你欺負一個弱小女子,算什麼英雄?有本事,你去跟我豹哥打呀!」  「我沒有欺負你,只是叫你跟我走。」  「用刀逼一個女子走,這不叫欺負,那什麼才算欺負?」  「這是我們頭兒叫我們帶你們走的。」  「到底你們頭兒是什麼人呵!?」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總之,凡是從這裡經過的一對青年男女,我們都要帶去見他。」  「哦!?要不是我們,是其他的一對青年男女,你們也要帶走嗎?」  「不錯!都帶走。」  「一對中年男女或一對老年男女,你們帶不帶走?」  「我們帶中年、老年人幹嗎?」  翠翠更奇怪了,為什麼只帶走青年男女,而不帶走中年和老年人的?顯然,他們的頭兒並不是專門要見自己和豹哥,只不過自己剛好是青年人罷了!翠翠想了一下又問:「你們頭兒為什麼只要見青年男女呢?」  「我怎麼知道?」  「怎麼你什麼都不知道的?」  「少囉嗦,你跟不跟我走?」  「我不跟怎樣?」  「那你別怪我欺負你,我只好動手捉你走了!」  翠翠說:「要是你敢動我一動,我就死給你看。」  「你死了,我也要將你的屍體帶回去!」  翠翠一下又愕住了:「什麼!?你們死人也要帶走?」  「不錯,頭兒吩咐下來,帶不了活人,死人也要帶去見他。所以你死不死,我半點也不著急。」  翠翠暗想:別不是我們碰上了一個邪派異端的門派了?  這時,老鼠鬚「呀」的一聲,人突然橫空飛了起來,重重的摔在樹林中,顯然,他這一交,比環眼大漢剛才的一交還摔得重,半天也爬不起來。  環眼大漢一怔,急奔了過去問:「你怎樣?受了傷?」  「老子的一條手臂給那小子拍斷了!四哥,我們快走,我們鬥不過那小子,那小子的武功太怪異了!」  環眼大漢對豹兒說:「小子,你有種的,就別走,等我們的頭兒來會你。」說著,便扶起老鼠鬚,往樹林深處跑去。  翠翠說:「豹哥,我們快追。」  「我們追他們幹嗎?我們不趕路了?」  「他們可能是一個神秘詭異的邪教。」  「那又關我們什麼事了?」  翠翠著急的說:「豹哥,他們要專門帶走一對青年男女,可能在我們之前,不知有多少青年男女讓他們帶走了!這事我們不知道則已,現在知道了,怎能見死不救?」  翠翠一說,豹兒不由動了俠義之心。師父在臨終之前,不是吩咐自己以後在江湖上行走,要多做好事,為他老人家贖罪嗎?別說師父有這樣的遺言,就是沒有,也不能見死不救的,便說:「好!我們悄悄跟著他們去看。」  「豹哥,那我們快走,別讓他們跑遠了。」  於是豹兒和翠翠不動聲色的步人樹林,尾隨著那兩個賊人而去,樹林中荊刺叢生,野籐橫道,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順山勢伸延。他們剛摸過了這一片荊刺叢生的地帶,遠遠便看見那兩個賊子在山坡轉彎處消失,便疾步跟上,驀然,翠翠叫聲「不好」,她和豹兒兩人雙雙踏空,掉進了賊人事先佈置了的陷阱中去。豹兒情急,一手抓住了翠翠,憑自己深厚的內勁,將翠翠往上一扔,翠翠也藉著這一股勁力,凌空一躍,飛出了陷阱口,縱上一株大樹上去,而豹兒卻一直掉進了陷阱底。  翠翠身形剛站穩在一枝橫枝上,又有幾枝輕道凌厲的飛箭朝自己射來,這時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發揮作用了,人似小鳥在橫枝上騰空而起,險險的避開了這幾支來箭,驟然落在另一棵大樹上。也在這時,樹林中閃出一位中年白衣書生來,用扇子拍打著手掌,讚道:「好俊的輕功,怪不得自稱江湖小殺手了!在下實在佩服。」  翠翠一看,更是訝然,這不是武林中頗有名氣的冠雲山的笑面書生嗎?他怎麼跑來這裡了?這個笑面書生,也參加過圍攻薛家寨的行動,由於他和長眉上人想趁機為害崆峒派的掌門人,給遼東雙怪佟家兄弟扔了出去,佟家兄弟還要扒開他的胸來看看他的心,嚇得他急忙跑開了!翠翠想不到他會在丹霞山中出現的,問:「是你!?」  笑面書生說:「薛姑娘,想不到我們在薛家寨一別,又在這裡碰上了!」  翠翠現在唯一的擔心,就是自己豹哥的安全。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情況一看,察覺到有十多個弓箭手埋伏在大樹背後或草叢中,看來只要自己一動,便亂箭射來。問:「這裡的一切佈置,都是你這笑面書生干的吧?」  「薛姑娘言重了!在下知道姑娘和豹少俠武功極高,自問不是兩位的對手,不得不出此下策,請姑娘原諒。」  「笑面書生,你現在想怎樣?」  「在下請姑娘先自廢武功,然後跟我們走,在下可以保證姑娘的生命安全。」  「我跟你去哪裡?飛鷹堡嗎?」  「薛姑娘實在聰明。」  「我廢了武功,你能保證我的安全?」  「不但在下,連諸葛堡主也將盡全力保護姑娘的安全。」  「你以為我會答應嗎?」  「姑娘這樣就變得不夠聰明了,縱使姑娘不顧自己,也要顧及到豹少俠。」  翠翠不由朝陷阱口望去,高喊:「豹哥!豹哥!你怎樣了?」可是,不見豹兒的回音。  笑面書生說:「姑娘放心,豹少俠目前沒事,以後就很難說。」  翠翠由於牽掛著豹兒的生死,心情紊亂,以往的聰明才智竟然發揮不出來,咬著牙說:「臭書生,要是我豹哥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就算我今天殺不了你,我以後也會變成一個十分殘忍可怕的殺手,到冠雲山殺你一家老小,以後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追殺你,你信不信?」  笑面書生一笑:「在下相信姑娘所說,可惜姑娘今日只怕離不開丹霞山。」  跟著樹林中又轉出一個人來,哈哈大笑:「薛姑娘,別用大話恐嚇人了,我數三聲,要是姑娘不答應自廢武功,姑娘四周伏著的弓箭手,就會亂箭齊發,只要其中一箭能射中姑娘,就會毒發身亡。」、  翠翠一看這說話的人,竟是稷神山奇雲莊主鳳鳴岐。翠翠一下冷靜下來了,問:「你們今日要置我於死地?」  「不錯!莫怪我鳳某人要為死在你劍下的一些大小十三鷹報仇雪恨了!」  「那麼說,我自廢武功也沒用啦!」  「姑娘能自廢武功,又作別論。」  「在我自廢武功之前,我想見見我的豹哥!」  「姑娘跟我們去,自會看見豹少俠。」  「我怎能相信你們所說?」  「姑娘到了現在,不相信也得相信。」  翠翠身形驟然如流星降落。她感到要躲過四周亂箭的射出,唯一的辦法,就是貼近敵人交鋒,何況她身上還有一件刀劍不能入的寶衣。自己只要能活捉了鳳鳴岐,不但不畏敵人的埋伏,甚至還可以救出豹兒。  翠翠真是人到劍到,青虹寶劍的一招四式,彷彿同時既刺向笑面書生,又刺向鳳鳴岐,不分先後。  鳳鳴岐和笑面書生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江湖小殺手竟不顧豹少俠和自己,其快如電,倏然殺到,逼得倉皇應戰。他們兩人,不愧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同時能閃過了翠翠快如急電的劍招,要是其他高手,恐怕早已傷在翠翠的劍下。  鳳鳴岐又驚又怒的說:「小殺手,這是你自尋死路了!」  翠翠一邊出招一邊說:「姓鳳的,我今日不殺了你,誓不為人。」翠翠出劍的重點放在鳳鳴岐的身上,對笑面書生。的一柄鐵骨紙扇,只是虛招應付。因為鳳鳴岐的劍法,與黑箭弟子們的劍法一樣,武功在大小十三鷹以上,而在諸葛堡主之下,這對翠翠來說,不啻是一位勁敵。翠翠勝在有寶衣護體,青虹寶劍在手,不畏生死的交鋒,志在必勝。這首先在氣勢上,已蓋過了對手,而鳳鳴岐和笑面書生,雖然武功上乘,但卻不像翠翠放開手腳拚殺、置自己的生死而不顧,他們是要攻敵人,又要防自己不受敵人傷及自己。雖然是兩人聯手戰翠翠,仍處在被動的地位,防守多於進招。  他們兩人感到翠翠銳不可擋,劍法奇詭莫測之外,更兼翠翠置自己生死不顧的打法,形同兩敗俱傷的拚死而戰,真是越戰越感到驚恐,翠翠不要命,他們自己的命可寶貴,何況翠翠已落在自己包圍網中,遲早都要死,而自己在這時死在翠翠的劍下太冤枉了。鳳鳴岐驚怒地問:「小殺手,你真的不要命了?」  笑面書生也說:「薛姑娘,有你這樣不要命的打法嗎?」  翠翠說:「我橫豎不想活了,拼得一個是一個,拼得兩個有賺,我幹嗎不與你們同歸於盡?再說,我說過,我今天誓必殺了你們才甘心,我豹哥不在,我活下來幹嗎?」  「不不!」笑面書生說,「豹少俠現在沒有事!」  「我對你們這兩隻飛鷹堡的狡猾鷹犬,根本就不相信。」  「你現在要怎樣?」  「跟你們拼了!」  翠翠突然改變了戰術,重點轉向笑面書生,虛招應付鳳鳴岐,她感到先重傷了這笑面書生,才好全力戰鳳鳴岐這個勁敵,翠翠一兩招凌厲無比的無影劍法抖出來,青虹寶劍,不但砍斷了笑面書生手中的鐵骨扇,連他的一半手掌也劈了下來,劍尖更劃開了笑面書生的白袍,直傷皮肉,這真是鬼出神沒不可思議的一劍,嚇得笑面書生忍著巨痛後翻了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翠翠的劍鋒幾乎在同時又指向了鳳鳴岐:「姓鳳的,這次輪到你了!」  鳳鳴岐驚慌失措的橫劍接招,「噹」的一聲,鳳鳴岐手中的利劍,給翠翠的青虹寶劍削成兩截,幸而向後急躍得快,才沒有為翠翠的寶劍劃傷。這麼一來,已嚇破了鳳鳴岐的膽,那裡還敢繼續與翠翠交鋒,他一邊向樹林深處跑,一邊大叫:「放箭!放箭!」  翠翠怎能容得他脫身而逃?一旦他逃遠了,自己就成了眾矢之的,一招幻影身法,宛如飛魂幻影,從鳳鳴岐頭頂上掠過,出現在鳳鳴岐眼前的,是一支寶劍的劍尖,翠翠手腕一抖,劍尖就在鳳鳴岐的胸口上留下了一條劍痕,鮮血滲出,跟著劍尖又貼在他的眉心中,翠翠說:「叫呀!你怎麼不叫放箭了?只要箭一射出,首先中箭的不是我,而是你。再說,只要你一動,我的劍尖就會刺進了你的眉心,我就以你的屍體擋著亂箭的射來。」  鳳鳴岐大喊:「大家千萬不可發箭!」  其實就是風鳴岐不出聲,伏著的弓箭手也不敢發箭了。的確如翠翠所說,首先中箭的是鳳鳴岐,跟著鳳鳴岐的屍體就成了翠翠的一面擋箭牌。  突然,老鼠鬚這時從隱藏處躍出來,舉刀朝翠翠腦後劈來。翠翠似乎腦後長有眼睛似的,頭也不回,反手一劍,就將老鼠鬚削去了半邊腦袋,而翠翠的劍尖仍然貼在鳳鳴岐眉心處,彷彿剛才沒有移動過似的。這才是匪夷所思的快劍,伏在四周的群敵全部震驚了,他們想不到這個自稱為江湖小殺手的薛翠翠,武功比傳說中的更高。  翠翠厲聲的逼著鳳鳴岐:「快!快命你的人下陷阱中,將我豹哥弄上來!不然,我就殺了你。」  鳳鳴岐閉目地說:「你殺了我也沒用!」  「你敢不聽我的話?」  「因為豹少俠這時恐怕不在陷阱裡了!」  翠翠一怔:「你說什麼?他不在陷阱裡?那去哪裡了?」  「在下不清楚。」  「你不清楚!?好!那我就先挑了你。」  「恐怕在下一死,姑娘也必死無疑。」  「你還敢威懾我!?」  「不是嚇姑娘,在下說的是實話。在下一死,他們必定亂箭齊發,再說,這山上山下,都有我們的人,姑娘就算能逃過亂箭,也飛不出丹霞山。」  「你說,你要怎樣才能將豹哥交還給我?」  「姑娘要是願自廢武功,跟我走,自然就會見到豹少俠,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翠翠手中之劍又是一晃,在風鳴岐的胸口上又留下了一道劍傷,劍尖卻貼在鳳鳴岐的心口上了,說:「到現在,你仍敢說這樣的話,信不信我先廢了你的武功?」  驀然,有人大喝一聲:「小殺手,你快給貧道放了鳳莊主!」  翠翠一看,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道從樹林深處躍了出來,手持拂塵,目光如電,盯著翠翠,跟著又有二十多條人影,先後從樹林中躍了出來,其中有道士,也有身穿勁服的凶悍大漢,一個個手提各種兵器,一下將翠翠包圍了起來。  翠翠心想:姓鳳的沒有說錯,果然這山上山下,都有飛鷹堡的人,難道我翠翠,今日要葬身在這丹霞山?既然這樣,那我就先殺了他們。翠翠揚揚眉:「老道,你也是飛鷹堡的一條走狗?」  其中有人喝聲:「大膽!這是老君山白雲觀的現任觀主長木上人!」  翠翠說:「原來是長木老道,以往的觀主長眉老道沒對你們說起我麼?」  長木上人不屑的說:「姑娘之名,貧道也頗聽聞,現在你先放了鳳莊主再說。」  翠翠見長木上人有恃無恐,一副傲慢的神態,暗想:難道這老道的武功比鳳鳴岐還更好?要不那麼的放肆?她又環視眾人一眼,問:「長木老道,看來你們早已在這一帶設法對付我和豹哥了?」  「不錯!姑娘自從在龍門石窟大鬧之後,跟著又在伊陽小店火燒了盛家大院,貧道便在這裡等候著姑娘和豹少俠了。」  「那麼說,你們不惜用一切卑鄙手段,志在必得我們?」  「姑娘最好識相一點,放了鳳莊主,貧道可保證姑娘的性命。」  「我要是不放呢?」  「那別怪貧道出手?」  「老道,你想我放這姓鳳的不難,那你先將我豹哥交出來!」  「那姑娘是自取滅亡。」  翠翠目光頓時一閃,咬著牙說:「我自取滅亡就自取滅亡。」  鳳鳴岐驚駭:「姑娘別亂來!」  可是翠翠的寶劍早已刺進了他的心胸,一腳將他踢飛,身形也驟然驚起,人似飛魂劍如電,劍光閃過之處,血濺人倒,事情的變化出人意外,長木上人一時間驚呆了!  長木上人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江湖小殺手在敵我勢力懸殊之下,竟敢不顧生死的驟然先下手殺人,在他的目光看來,翠翠恐怕是當今武林中一位凶悍、潑辣、大膽異常的女子了!  翠翠這時更是將性命也豁了出去,給敵人擒住了活活受辱,不如拼了一命,與眾敵同歸於盡,所以她下手絕不留情,招招都是致敵人於死地的殺招,人影劍光掠過之處,總有一兩個倒了下來,等到長木上人醒過來時,他手下的道士、勁裝大漢,已有七八個人躺臥在血泊中,其他群賊更是倉皇應戰,以求自保。有的三四個人合在一起,有的五六個人守在一堆,但也擋不了氣勢如虹,銳不可擋,身形劍法變化萬千的翠翠的突然奇襲,翠翠仗著自己的幻影魔掌神功和無影劍法精湛無比的招式,採用了游鬥的方法,一沾即走,一走驟回,令人防不勝防,更令四周伏著的弓箭手無法發箭,因為翠翠的身法太快了,如一團飛速來往奔馳的幻影,時東時西,時南時北,滿場都是翠翠的身影和劍光閃動,不知那一個幻影才是真的,害怕毒箭射出,傷害了自己人。  長木上人大吼:「你們閃開,讓貧道來招架這個凶悍的小殺手。」他追蹤翠翠交鋒。  翠翠知道這個長木上人的武功在群敵中是最好的,先不與他糾纏交鋒,避免給他纏住,眾敵擁上,更對自己不利,她採用的戰術,是老太婆吃柿子,專揀軟的吃,正是你有你的打法,我有我的打法。翠翠充分利用自己武功之所長,專找一些武功次要的賊人下手,驟然而來,倏然逝去,不給任何一個賊人糾纏在一起,還冷不防將近處伏著的弓箭手也刺翻挑倒,轉眼之間,翠翠又放倒了七八個賊子,重傷了十多個人。  翠翠這時無疑在眾敵之中,變成了一個可怕的復仇女神,專取人性命的林中精靈山妖。長木上人輕功上乘,但怎麼也不及翠翠的幻影身法之快,他只能老是跟著翠翠來往奔跑,忽東忽西的亂撲騰,氣得他大吼大叫:「小殺手,你有本事就跟貧道正面交手,單打獨鬥,這樣濫傷人命算什麼英雄好漢。」  翠翠說:「臭雜毛老道,別著急,等本姑娘先除掉你的狐群狗黨和兇惡爪牙之後,你就等著受死吧!」  這時,一位黑衣漢子又帶了四五個人闖了過來,長木上人一見大喜:「六俠!你來太好了!我們聯手來對付這小殺手,別讓她再飄來飄去的亂殺人了!」  翠翠一見這黑衣漢子的裝束,心中不禁凜然,這是飛鷹堡十三鷹的一隻鷹,這真是眼前強敵未除,又來一股勁敵,而且這只飛鷹所帶來的人,不是奇雲山莊的武士,便是笑面書生門下的弟子,一個為翠翠所殺,一個身受重傷,生死未卜,他們一個個要為自己的主人和師父報仇雪恨,咬牙切齒盯著翠翠,恨不得亂刀亂劍分了翠翠。  翠翠感到要擺脫一位上乘高手糾纏容易,要同時擺脫兩位上乘高手的糾纏,恐怕就困難了,她停止了行動,盯著黑衣人問:「你就是飛鷹堡中大小十三鷹的一隻鷹吧?」  黑衣人說:「姑娘好眼光,在下正是,排行第六,號稱無仁。」  「看來丹霞山一切佈局,是你在指揮吧?」  「不!還有在下的十二妹無容。」  「她怎麼不出來?」  「在下十二妹正押著豹少俠上路,等會你們就可見面了。」  「你們將我豹哥怎樣了?」  「放心,豹少俠生命無大礙,只是不能動彈。」  翠翠心頭大震:「你們弄傷了他?」  「他身中毒箭,這毒箭令他一時無力而已,不會致命,因為我們堡主十分希望得到豹少俠和姑娘。姑娘,你是乖乖受擒,還是要我們動手?不過動起手來,在下所帶來的一群,人恐怕不大好說話,對姑娘—卜分不利。」  「哦!?他們一個個武功很好?」  「武功還算過得去,不過他們一個個為主復仇心切,因為他們不是冠雲山笑面書生的弟子,便是奇雲山莊的武士,你殺了鳳莊主,重傷了笑面書生。」  長木上人恨恨說:「還有貧道門下的弟子,不少人已死在她的劍下。」  無仁說:「姑娘,你聽清楚吧?」  翠翠說:「我要是不乖乖受縛,只有死路一條了?」  「在下不希望姑娘走這一條道路。」  「那麼,我要不要自廢武功?」  「姑娘不自廢武功也可以,但得讓在下封了姑娘的兩處穴位。」  「你想我會不會這樣幹?」  「姑娘不願意?」  翠翠的身倏然一閃,說多快有多快,人到劍出,直挑無仁上身的雲門穴,打算—下就制服了這—只飛鷹,將他活抓了過來,只有這樣,才能救出自己的豹哥,並且威脅群敵。翠翠感到活捉了其他人沒有作用,就像活捉了鳳鳴岐沒有用—樣。長木上人不會為鳳嗚岐的生死而擔心。活捉了這只飛鷹就不同了,起碼他是這一行動的頭人,可以逼敵人將自己的豹哥交出來。  可是,翠翠不但估錯了對手反應敏捷的能力,也過高的估錯了自己的幻影魔掌神功,大十三鷹所以為大十三鷹,他們幾乎直接由黑箭調訓出來,以殺人為主,對武林中的—流上乘高手,尤其以突然偷襲為主,這只飛鷹,一向以這種行動殺了武樸中的不少高手,他又怎不提防別人也這樣的偷襲自己?  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區別,就是直接由黑箭調訓出來的人為大十三鷹,由諸葛仲卿調訓出來的為小十三鷹,大小十三鷹的武功高下就在這裡,只不過黑箭訓練他們的劍法時,既不露出自己的真貌,也不說出自己的姓名,只是作為飛鷹堡的一位劍師出現,並且更不許大十三鷹向任何人說。所以大十三鷹都不知道這位骨骼精奇、神態嚴厲的老劍師,是一位赫赫有名,令當今武林黑、白兩道上人物聞名而色變的老魔黑箭,以為是堡主用重金聘請的善於刺殺的老殺手而已。  大小十三鷹既然以殺人為職業,善於用各種向一流上乘高手偷襲的特別殺手。同時也就練出了自己如何防人偷襲自己的各種招式,什麼移花接木、金蟬脫殼、以李代桃、就地十八滾等等。無仁與翠翠對話時,就提防這個小殺手突然向自己下手了,所以當翠翠身形—晃,他就預感到不妙,可是翠翠的身形、行動太快了,無仁便用以李代桃這一手段,將身旁的一位武士拉了過來遮擋自己,從而逃過了翠翠閃電般的一招,令這一武士代自己受死,而自己急向後躍開,怒道:「小殺手!你這算什麼?竟敢偷襲我?真的自尋絕路?」說著,揮劍而上,直取翠翠。  翠翠想不到這只毫無人性的飛鷹,竟用這種手段,犧牲別人來閃過自己的一招,心中也微微一怔,後見他進招,更不想與這只飛鷹交鋒糾纏,拔劍縱身而退,轉向以殺傷其他敵人為主,誰知長木上人已凌空躍來,拂塵一招向自己拂來。勁道十分凌厲,拂塵帚是柔軟之物,在武林中屬於軟兵器的一種,使用軟兵器的人,內力是相當的深厚,不然發揮不了軟兵器之威力。長木上人異常惱怒翠翠殺傷了自己不少的門下弟子,這一招拂來,已用盡了全力,想一招而將翠翠拂得渾身稀爛,不成人形。  翠翠的幻影身法,已是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身形似一道輕煙,從拂塵勁道閃出,倏然落到西面一夥賊人之中,真是劍光閃後,又是兩個賊人倒了下來。當無仁辛辣無比的利劍刺來時,翠翠又躍到別一群賊人中去了。  跟著,翠翠身如飛魂幻影,左衝右殺,東躍西騰,倏上倏下,忽南忽北。這時群賊在她的眼光中已不是人,是一群猙獰的野獸,放手揮劍砍殺。翠翠沒法捉到無仁,救不了豹兒,惱恨已極,殺人絕不會手軟。  這時,翠翠將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神功和無影劍法,結合得完美無缺,發揮得淋漓盡致,她不時閃過了無仁和長木上人兩大高手的追擊、攔截、圍堵、合攻、分擊,似幽靈般的從劍光塵網中脫身而出,令群賊驚訝、愕異、茫然而又駭然,在翠翠閃過之後,往往就有一兩個賊人血飛屍伏,這真是武林中少有的一場殘酷戰鬥,令日光失色、山林震動,轉眼之間,群匪便倒下二三十人,處處血染草木,屍伏荒草亂石中。  無仁和長木上人見此情景,真是又恨又怒又驚震,無仁吼著群匪:「你們都給我統統躲開,別在這裡阻手礙腳了!」  終於這兩大高手,將翠翠纏住,開展了一場生死大交鋒,翠翠自從交鋒以來,沒有休息片刻,她殺了那麼多的人,又不停的施展幻影魔掌神功,現在又與兩大高手交鋒,已有些力不從心,全靠無影劍法,不時將無仁和長木上人逼了回去。要是單打獨鬥,翠翠仍可以與他們一戰,還可以穩操勝券,但與兩人交鋒,不由漸漸處於下風,只能招架而不能進招了!雖是這樣,翠翠這時要脫身而去,仍可走脫,無仁和長木上人怎麼也追不上她。可足翠翠怎麼也丟不下豹兒而自己逃走,她希望仍能看見豹兒,就是死,也要和豹兒死在一處。無仁雖然說豹兒給他們捉去了,翠翠仍不大相信,因為豹兒明明掉進了陷阱中去,怎麼可能給他們捉了去的?  翠翠苦苦在這裡與敵人相持、不離陷阱四周,就是希望豹兒能從陷阱突然躍出來,或者將所有敵人殺盡趕走,然後想辦法將豹兒從陷阱中救出來。  翠翠拚殺了將近大半個時辰,仍不見豹兒躍出陷阱。也聽不到豹兒的呼救聲。翠翠心想:難道我豹哥在陷阱中受了重傷,或是不在人世了?翠翠想到這裡,真不敢再想下去,心如絞痛。現在,翠翠已漸漸不敵了,仍在拚力相鬥,心想:我真的不能,就跳進陷阱裡去,要死,也和豹哥死在一起,絕不能死在敵人的劍下,更不能叫敵人活捉了去。  無仁和長木上人連連進招,招招都含殺意。無仁獰笑道:「小殺手,你殺了我們不少的人,我還以為你武功如何了得,其實除了身法快,也不過如此,今日,丹霞山就是你這小殺手的葬身之地。」  長木上人咬著牙說:「小殺手,貧道要代我死去的門人弟於報仇了!」  翠翠以無影劍法接住,化解了兩大高手的凶狠進招,儘管她這時上身已為劍鋒劃開了兩處,由於有寶衣護體,才能安然無事,不然,翠翠就是不死,也負重傷,哪裡還能戰鬥?  翠翠全憑一股頑強意志,與他們相持,無影劍法又是最上乘的一種劍法,奇詭無比,變化莫測,雖然翠翠只學會了三十六招,沒有學全,應付無仁和長木上人,可謂綽綽有餘,只可惜翠翠這時已內力耗盡,無影劍法的威力發揮不出來,揮出的劍招,招式雖然奇詭莫測,但全無勁道可言。但也全靠這些莫測的招式,使無仁和長木上人不敢過分逼近。他們兩個人,身上也各中翠翠一劍,只不過翠翠刺出無力,只傷了他們的皮肉而已。  正因為這樣,無仁和長木上人也看出來了,翠翠現在在他們的目光中,已成了強弩之末,不足以穿魯縞,才抓緊時機凶狠進招,不讓翠翠有喘息的機會。  翠翠盡最後的餘力,一連幾招發出,已感到精疲力盡,不由絕望了,她打算縱身跳下陷阱,但無仁一劍將她逼回,獰笑著:「小殺手,你想死?沒那麼容易。」  正當翠翠十分危急時,驀然聽到一聲震動山林的長哨,接著喊道:「翠翠,你在哪裡?我來了!」  來者何人?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乘勝出擊 上一回說到正當翠翠十分危急時,驀然聽到一聲震動山林的長哨,接著喊道:「我來了!」  翠翠一聽,這是豹兒的呼聲,頓時驚喜萬分,精神陡然大震,又一連兩招精湛的劍式發出,高喊:「豹哥哥!我在這裡!你快來呵!」  無仁和長木上人一時間又呆住了,當豹兒從樹林中凌空而來,樹林飛起了幾支激箭,全給豹兒一身渾厚無比的真氣震飛或反射回去。這一來,更將伏著的弓箭手驚懾住了。因為反射回來的毒箭,射中的正是發箭的人,立刻中毒倒地,嚇得再沒人敢射箭!  翠翠十分驚愕豹兒怎麼不是從陷阱中躍出來,而是從樹林裡另一邊凌空而來的?可是她看見了豹兒,已是喜悅不已。激動萬分,高興還不及,哪有時間問豹兒怎麼會從樹林的另一邊而來?翠翠喜極含淚,扶劍坐了下來。的確,翠翠這時已渾身無力,雙腳似乎無力支撐著自己的身軀,激動的說:「豹哥哥,你怎麼到這時才來的?我盼得你好苦呵!我還以為今世再不能看到你了!」  豹兒見翠翠渾身帶血,又站不住,驚問:「翠翠,你受傷了?讓我看看。」  翠翠一指仍在驚愕的無仁和長木上人說:「豹哥哥,你先跟我殺了飛鷹堡的飛鷹和那臭雜毛老道,千萬別讓他們逃了!」  豹兒逼視無仁和長木上人:「你們為什麼將我翠妹妹傷成這樣?」  翠翠說:「豹哥哥,你還問他們幹什麼?他們要殺我呵!你快將他們的兩顆頭砍下來!」  豹兒說:「翠妹妹,要是他們願向你叩頭認錯,我看不必殺他們了!」  「不!豹哥,我不要他們叩頭認錯,我只要他們的腦袋。」豹兒問:「要他們腦袋?」  翠翠說:「是呵!」  豹兒心想:看來這兩個賊人,傷害翠翠太厲害了,才使得翠翠誓必殺了他才甘心。豹兒不願殺人,但又不能傷害翠翠的心,便朝無仁和長木上人說:「你們現在打算怎樣?是願意向我翠妹叩頭認錯?還是要我殺了你們?」  無仁突然躍起,一把利劍分心向豹兒刺來:「好!我給你們叩頭認錯!」  翠翠驚喊:「豹哥小心!」  翠翠喊聲未完,豹兒側身略閃,出手如電,不但將無仁手中的劍奪了下來,也一掌將這只飛鷹拍飛了出去,無仁身還沒有摔下來,人在空中已吐出了大口鮮血,豹兒惱恨他傷了翠翠,還竟然想突然殺害自己,所以這一掌拍出的勁力,已用了五成的功力,這五成功力,已令無仁身受重傷,摔下時已爬不起來。  長木上人見無仁接不了豹兒一招,看得心膽俱裂,哪裡還敢出手?掉頭縱身而逃。翠翠已略略恢復了體力,哪裡容得長木上人逃走,也縱身追去,一邊說:「豹哥哥,你去看那只飛鷹,別讓他跑了,我追這賊道。」  豹兒擔心翠翠身上的傷,說:「翠翠,別追了!讓他走吧,小心你自己的傷。」  其實翠翠根本沒有受傷.只是一時接不上氣力而已,她身上的血跡,都是敵人的,但翠翠早已追去了。  長木上人沒有跑多遠,就給翠翠追上,翠翠先虛晃一劍,將他逼了回去,問:「臭雜毛老道,你不是要殺我為你的門下弟子報仇麼,怎麼不報了?而逃走呢?」  長木上人哪裡還敢交鋒下去,剛才他合無仁兩人之力,也一時無法能戰勝翠翠,反而給翠翠莫測的劍法刺中了一劍,現在單打獨鬥,怎麼也不是翠翠的對手,何況還有一位武功奇高的豹兒在後。所以翠翠出劍兩三招,又將他刺傷了,這一次是真正的傷,使自己一條手臂抬不起來,不像剛才中的一劍,只傷一點皮肉而已,而是刺中了他的雲門穴,等於暫時廢去了他的武功。  翠翠正想輕舒玉臂,將長木上人揪過來擲在地上,忽然一陣響動,身後一陣風吹起,翠翠急回頭一看,不禁怔住,了,來人是江湖浪子張劍,武功在自己之上。她脫口愕然的問:「是你!?」  張劍苦笑一下:「翠女俠請了!」  翠翠不由地退後兩步,凝神備戰,問:「你來捉我們?」  張劍向翠翠打了一個眼色,喝著長木上人:「道長,你這時不走,等到何時?」一邊又向翠翠笑:「在下勸翠女俠趕人不可趕得太絕了!」  長木上人如逢赦旨一樣,慌忙恨恨而去。翠翠說:「不行,我不能讓雜毛老道走的。」  張劍伸劍攔住了翠翠:「翠女俠,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時,豹兒也奔了過來,輕輕對翠翠說:「翠妹,不可無禮!剛才是他蒙面救了我,又叫我趕來這裡找你的。」  翠翠怔住了:「你說什麼!?」  張劍輕咳兩聲,放聲說:「豹少俠、翠女俠,在下自問不是兩位的對手,他日有機會,再來領教。」說完,走到無仁摔下之處,抱起了重傷的無仁,縱身而去,消失在丹霞山的叢林中,至於其他的賊人,也早已紛紛逃散,只留下了不少的屍體。  一場腥風血雨的戰鬥,就這麼出人意外的收場,這也是豹兒和翠翠前去桐柏山,第一次遭到了飛鷹堡人有計劃的伏擊,要不是江湖浪子張劍暗中相救,豹兒和翠翠的後果真不堪設想。但這丹霞山中的一戰,再次震驚了飛鷹堡,幾乎使飛鷹堡的兩外圍人馬—一老君山的白雲觀和冠雲山的笑面書生,全軍盡沒。  翠翠怔怔的望著張劍抱著無仁而去,問:「豹哥!這到底是什麼回事?他怎麼會救了你的?你不會弄錯了人吧?」。  「翠翠,我們離開這裡再說。」  是夜,豹兒和翠翠投宿在南召縣城的一間客棧中,豹兒向翠翠講述了自己掉下陷阱後的經過情形。  原來豹兒掉下陷阱時,憑自己的一股真氣,將翠翠扔出陷阱口,而自己卻像一塊重石直徑下沉到阱底,跌落在一張大網中。  這個山峰中的陷阱,實際是一個通天的巖洞口,俗稱天窗口。長木道長等人利用這天然的巖洞,佈置成一個陷阱,引誘豹兒和翠翠趕來,本來以為可以將豹兒、翠翠雙雙活擒,然後秘密送往桐柏山,交給諸葛堡主。想不到豹兒竟然在下落時,能將翠翠拋出了洞口,使情形發生了意外的變化。  豹兒跌落大網中,跟著有幾支毒針激射而來,一一射中了豹兒的手腳要穴,令他一時彈動不得,活生生的給人捆綁了起來,抬出了山下另一個巖洞出口。一看,飛鷹堡十三鷹的無容和無仁早已在洞口等著他了。  無容、無仁見只活捉了豹兒一個人,愕異問:「還有一個江湖小殺手呢?沒捉到?」  守在洞中的一個賊人說:「那個小殺手沒有掉下來,所以只捉到了一個。」  無容對無仁說:「六哥,你快上山峰看看,那個小殺手不但劍法出眾,人更狡猾,恐怕長木道長和笑面書生對付不了她。這一個,我先帶走。」  「十二妹,那你小心了!」  「放心啦!他中了我們的酥骨針,渾身無力,手腳又給捆起來,就算他插了雙翼,也飛不了,還能逃走嗎?」  「好!我去了。」無仁便往山峰上奔去。  豹兒跌落大網之中,巖洞裡黑黝黝的看不清楚,直到出了洞口,才看清楚是飛鷹堡的人,想掙扎,不但全身給網罩著,手腳也給人隔網捆起來,一動也不能動,哪裡還能掙扎?何況他身上還中了幾口酥骨毒針,更一時不能動彈。豹兒喝過鐵甲鱗蟒蛇之血,單是中了毒針,並不可怕,就是沒有解藥,不久也可以自解,現在卻給人像扎粽子似的紮起來。  豹兒問無容:「你們想將我怎樣?」  無容笑著說:「豹少俠.我們堡主太敬仰你了,所以叫我們來請你去。」  「有你這樣的請嗎?」  「對不起,豹少俠可以說是當今武林裡的一頭靈豹,武功太好了,不這樣,我們恐怕請不動豹少俠。」  「你們這樣抬我去哪裡?」  「去見我們堡主呀!」  「你們堡主現在哪裡?」  「豹少俠,去到,你自然就會知道。」  「你們這樣用網用繩的捆我好看嗎?」  無容幾乎要笑出來:「當然不大好看啦!不過你放心,到了人多的市鎮,我們會用一塊床被將你蓋起來,就沒人看見了。」隨後,無容喝著兩個賊人,「快抬起他走!」  誰知還沒有走出半里,驀然從樹林中躍出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出來,只露出了一雙敏銳的眼睛,要奪豹兒。無容一怔,舉劍直取這蒙面黑衣人,一邊喝問:「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姑娘手中搶人?」  蒙面黑衣人並不答話,劍如靈蛇,招式莫測,出劍三招,就挑傷了無容右手腕和左腿,令無容倒在地上,連劍也舉不起來。跟著蒙面黑衣人以不可思議的身法,一下奪過了豹兒,又放倒了兩個賊人,直往群峰中躍去,轉眼之間,便消失在青峰翠林之中。  賊人們想追,無容說:「別追了,連我也接不了他三招,你們就是追上,也只有送死,還不快來抬我走?」  本來是抬豹兒的一副輕便架床,現在變成了抬著負傷的無容,令賊人們哭笑不得。  豹兒給那蒙面黑衣人挾扶著到了樹林深處,放了下來,用劍輕輕一削,不但劃破了那面大網,也劃斷了豹兒手足上的繩索。豹兒十分的驚訝和感激,問:「俠士是哪一處的高人?能否以真面目相見?」  蒙面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了一顆藥丸,交給豹兒:「別問,快服下這顆藥丸,它可以解除酥骨針之毒。」  豹兒又是訝異,這蒙面黑衣人的聲音好耳熟,自己曾經聽過,他依言將這顆藥丸服下,一躍而起,問:「我好像和俠士見過面,談過話,對嗎?」  蒙面黑衣人見豹兒剛服下藥,便能一躍而起,感到十分驚訝:「看來,你好像沒中酥骨針之毒。」  「我中了。」  「中毒的人,不可能這麼快就能躍起。」  「不是你給了我的解藥嗎?」  「就是解藥,也不可能這麼神效,起碼要有半炷香的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真的!?我怎麼一服下就能躍起來了?」  豹兒還不知道自己體內的鐵甲鱗蟒蛇的血,早已將酥骨針的毒化解了,其實用不了這顆解藥,也可以一躍而起。他服下這顆解藥,算是白白浪費了。  蒙面黑衣人讚了一句:「看來豹少俠一身奇厚的真氣,古今少有,一般毒藥,恐怕在你身上不起作用。」  黑衣人同樣也不知道豹兒曾經飲過奇蛇之血,只能歸到豹兒一身奇厚的真氣上去了。  豹兒說:「俠士,我一定在哪裡見過你,和你說過話,你能不能除下面布譴我看看麼?」  蒙面黑衣人將面布除了下來,豹兒一看,驚愕得呆住了:「是你!?」  原來這蒙面黑衣人,正足曾與豹兒三次交過鋒的江湖浪子張劍,黑箭的得意大弟子。豹兒怎麼也不會想到是他來救自己,還以為足在薛家寨中眾多俠義人士中的一位。張劍依然那麼神采奪人,神態冷漠傲慢:「豹少俠,想不到是在下吧?」  豹兒茫然問:「你幹嗎來救我?」  張劍說:「大丈夫有所為.也有所不為,沒有什麼幹嗎的。」  「你救我,讓你師父知道了,不惱怒嗎?」  「豹少俠,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同一門派的師兄弟,我不能見你就這麼毀在諸葛仲卿的手上,這不單是武林的一個損失,也是我們派的一個損失。再說,我也從心裡感激你在雲南放過了我一次。」  「不,不,你千萬別感激我,都是段姐姐,要感激,你應該感激段姐姐才是,主要是她救了你。」  「但也得你宅心仁厚才辦得到。」  「張兄,那我們以後怎麼辦?你這次救我之恩,我是怎麼也不能不報的。」  「豹少俠,你千萬別這樣說,我是一報還一報,我倆以後,從此再無拖欠,誰也不欠誰的。」  「張兄,以後我們再見面,要互相為敵麼?不能成為朋友?」  張劍歎了一聲:「這事我們以後再說吧,豹少俠,你快去看看你的那位翠姑娘,我擔心她會有危險。」  豹兒一聽到翠翠有危險,便說,「那我去看看。」  「豹少俠,你從這山峰翻過去,就近得多了!」  幸而豹兒從山峰翻過來,才及時的救了翠翠……  翠翠聽到豹兒說出了事情的經過,沉思了半晌說:「幸而我們得到他相救,才能從死裡脫生,此情此恩,我們怎麼也不能忘了!」  「他真的是一個好人,段姐姐沒有看錯了他。」  「豹哥哥,事情是我們要殺黑箭,而他要保黑箭,這就叫我們為難了!」  「翠翠,我們不能不殺黑箭嗎?」  「不殺黑箭?武林人士能答應嗎?就是我們不殺,別人也要殺了他,為江湖除害。」  「我們想辦法勸他改正認錯,不再為害江湖不好嗎?」  「他能改正認錯?」  「那我們盡力勸他,真的不行,也算盡了我們的心意,報答了張兄今日之恩。」  「這老鷹要是能改過,從此遠離中原,這就太好不過了!我怕他至死也不會認錯。怪不得你母親曾經說過,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有時叫人難以解得開,要是沒有張劍這個人,事情就好辦多了!現在是恩怨糾纏在一起。」  豹兒也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半晌後說:「翠翠,我們。別去多想了,到時我們問問母親和金幫主怎麼辦,你辛苦勞累了一天,好好的休息一夜,明天我們還要趕路。」  「不!我現在想起今日之事,越想越叫人感到心寒。」  「翠翠,現在不是過去了嗎?還心寒什麼?」  「我心寒的是你。」  「你心寒我什麼?」   「就是你服下張劍的那一顆藥丸。」  「這義怎麼了?」  「豹哥,要是那一顆不是解藥,而是毒藥,你怎麼辦?」  豹兒怔了一會:「你認為他會害我?不會的。要是他想害我,何必要冒那麼大的險,蒙了面孔來救我?」  「豹哥,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有時連最好的朋友也信不過,何況他是黑箭老鷹的人?」  「翠翠,我看張劍不是這樣的人。」  「他當然不是這樣的人啦!要不,你我還有命在這裡說話麼?總之,今後不論什麼人給你服什麼藥,你千萬不可亂服了,一定要先試下才行,最好別服。」  「好!我聽你的,時間不早了,你睡吧!」  「豹哥,你也累了,也去睡吧。」  於是,豹兒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一身的真氣奇厚,略為在床上運氣一周,精神便完全恢復過來。他擔心翠翠的安全,不敢睡過去,半臥半躺的假睡過去,聽到翠翠在隔壁房間輕微的鼻息,好像睡得十分的甜美。心想:翠翠在丹霞山上激戰了一個多時辰,的確也太累了,讓她好好的睡一夜,別讓人驚齷了她。所以豹兒在夜半人靜時,悄然輕躍上瓦面,凝神順聽四週一切的動靜,觀察一帶有沒有可疑人物的出現和來往。  南召縣是伏牛山中的一個山城,是明朝成化年間新設置的一個新縣,它原是南陽縣北面的一個山鎮,名為南召堡。城小人口也不多,入夜後,城裡城外幾乎沒有什麼人來往,非常的寧靜。豹兒似頭靈豹般的伏在翠翠房間上的瓦面上,警惕傾聽一切異音。他一下感到身後有一陣微風吹起,回頭在月下一看,又訝然了。翠翠不知幾時,似團輕霧般的立在不遠的瓦面上。豹兒還沒出聲問,翠翠已輕輕地在問:「豹哥,你在這裡幹嗎?發現有賊人麼?」  豹兒問非所答:「翠翠,你怎麼跑出來了?」  「我聽到你躍到瓦面上,所以不放心,也跟著出來了!」  「你沒有睡著麼?」  「睡著了,卻給你的行動驚醒過來。豹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發生什麼。」  「那你半夜三更的跑到瓦面幹嗎?」  「翠翠,我是害怕有什麼不測的人來驚擾你,所以才出來看看。想不到卻一下將你驚醒了!弄得你不能好好的睡一夜。」  「嗨!你也真是,你就一夜沒睡?去睡吧!別為我擔心,我不但會照顧自己,更會照顧你。」  「好好,我們都去睡。」  這一夜,山城裡沒有任何不測的事發生,反而是豹兒好心過頭,將翠翠驚醒過來,弄巧成拙。第二天一早,翠翠就醒過來,她輕輕地推開門,看看豹兒睡得好不好。誰知門附。推開,豹兒就從床上跳起來,問:「翠翠,你怎麼這般早就醒過來了,不多睡一會。」  「我睡夠啦!過來看看你睡得怎樣,想不到你也醒過來。豹哥,你昨夜沒好好睡,應該多睡一會才是。我看,我們今天別趕路了,就在這客棧裡多住一天,好不好?」  「翠翠,你是不是累壞了?」  「我怎麼會累壞的?我是想你要好好休息一兩天,我們從洛陽開始,幾乎就沒有好好的休息過,難得這山城人少清靜,就多住一兩天,不然,我們趕到桐柏山,想好好的休息也恐怕不可能,日夜要提防飛鷹堡人的暗算。」  「這山城就沒飛鷹堡的人麼?」  「我不能保證沒有,但他們起碼也不敢來再犯我們。」  「哦!?為什麼?」  「昨天在丹霞山的一場血戰,死傷了那麼多的人,幾乎全軍盡沒,就是想犯我們,在這一兩天也恐怕組織不起什麼高手來,我們何不在戰後風平的時間裡,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再次上路?」  「好!那我們就好好休息一兩天再走。」  「豹哥,雖然這樣,但我們還不可大意。」  「我知道,但我們今天幹什麼?」  「幹什麼?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呀!我們哪裡也別去,就在這客棧裡。」  正所謂樹欲停而風不息。豹兒和翠翠本想在這山城的客棧中安安靜靜的休息一天一夜。,可是有那麼不知厲害的討厭蒼蠅在他們的四周,嗡嗡地飛來飛去。這個寧靜的山城,的確有飛鷹堰的耳目潛伏著,而且城郊西北二里遠的一間清泉道觀,就是老君山白雲觀的一個分觀。觀主長風道長足長木道長的師弟,同時也是飛鷹堡人落腳的地方。長木道長和無仁、無容等人在丹霞山伏擊豹兒和翠翠,就是在這裡策劃和佈置的。本來是大功告成,卻叫江湖浪子張劍一手破壞了,最後傷亡慘重,伏擊的六大武林高手,一死五重傷,無一倖免,更丟下不少人的屍體在丹霞山峰上。  這一仗,翠翠和豹兒可以說殺得敵人心破裂,魂飛天外。  當飛鷹堡的耳目發現豹兒和翠翠也來南召時,消息傳到了清泉觀中,賊人們恐驚萬分,害怕豹兒翠翠追蹤尋來,紛紛走散,笑面書生的人,扶著重傷的笑面書生立刻連夜轉回自己的老家去了。長木道長也帶了自己的人,悄然轉移,就連長風道長,也跟著而去,只留下一些沒參加過在丹霞山伏擊豹兒、翠翠的道士們,看守清泉觀。至於無仁、無容也連夜離開,趕回桐柏山,向飛鷹堡主報告了。前幾日熱熱鬧鬧,人聲喧嘩的清泉觀,一下變得冷冷清清,幾乎門可羅雀。留下的道士們,還提心吊膽,準備豹兒和翠翠的闖來。  誰知翠翠和豹兒在客棧裡一夜沒動靜,第二天上午,也不見他們出客棧。飛鷹堡的耳目奇異、生疑。暗想:莫不是這兩個可怕的小殺星,其中有一個身負重傷,在客棧裡療傷醫治?要不,怎麼不見動靜的?他們忍不住跑來客棧向店小二打聽虛實。  來到客棧打聽的是二位中年漢子,他們扮成一般的商人,一前一後的來客棧的鋪面飲酒吃飯,裝成互不相識,各佔一張桌子,暗中互相照應,就是出事,也起碼有一個走脫出來,去向清泉觀通風報信。他們先後點了菜後,其中一個便將店小二叫了過來。  店小二問:「客官!是添酒還是加菜?」  這個耳目將一錠銀子在桌面上一放,說:「店小二,我有些事向你打聽,你回答得令我滿意,這錠銀子就是你的。」  店小二怔了怔:「不知客官向小人打聽什麼事?」  「昨晚是不是有一對外地來的青年男女,在你店裡投宿?」  「是!是有這麼一位少爺和一位小姐。」  「他們走了沒有?」  「沒有。大爺,你是不是要找他們?待小人去稟報他們。」  「先別忙,怎麼不見他們出來用飯?」  「哦!他們叫小人將飯菜送到他們房間。」  「他們一個上午似乎沒出來,是不是?」  「是!他們一直在房間裡。」  「他們是不是受傷了?」  店小二一怔:「受傷!?小人不清楚。」  「你沒看見他們身上有血跡?」  「血跡!?小人沒看見——哦!對了,小人看見那位小姐在洗一套有血的衣褲,有沒有受傷,就不清楚。  「一個人有沒有受傷,一看就知道,你怎麼不清楚?是不是他們不准你說?」  店小二心裡犯疑了,你這位大爺怎麼這樣問的?你既然是他們的朋友,這麼關心他們,幹嗎自己不去看他們,卻來問我?但他不敢得罪了客人,只好說:「他們沒有這樣吩咐。」  「那你怎麼不清楚?」  「大爺,是這樣,他們昨晚而來,由小人帶他們開了房後,直到現在,他們就沒出來過,要茶要水,都是小人送到那位少年的房門口放下,由他提了進去,不讓小人進那小姐的房間。飯菜,也是小人送到少爺的房門口。小人知道,那位少爺並不像受了傷的人,但那位小姐,小人就不清楚了。」  「唔!他們有沒有說幾時離開?」  「沒有!看來他們會住一兩天的。」  「好!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  店小二幾乎不敢相信,這麼幾句話,就賞自己一兩多銀子?他不敢伸手去拿,望著這位商人打扮的飛鷹堡耳目。  商人瞪眼問:「你嫌少?」  「不,不,小人怎敢嫌少的?小人多謝大爺的賞賜了!」店小二這才取了銀子,又問,「不知大爺還需要小人做些什麼?要不要小人帶大爺去探望那位少爺和小姐?」  「他們住在店裡什麼地方?」  「進去,靠東面的一排,天字一二號的客間裡。」  「好!我有空自會去看他們。但我向你打聽的事,千萬別讓他們知道!不然,小心你的腦袋了!」  店小二頓時傻了眼,呆在那裡,不知是什麼回事,而這兩個耳目,先後付帳而去。立刻飛報給長木、長風道長知道。他們根據自己的主觀臆測:江湖小殺手翠翠已身受重傷,躺在客棧裡不能走動,一切起居飲食,全由萬里豹照顧伺候。  長木、長風轉移的地方並不遠,離清泉觀十多里的白土崗上。長木、長風聽完耳目的報告,長風道長仍不放心地問:「你們真的看清楚了江湖小殺手身負重傷了?」  耳目說:「她的確是身受重傷了,要不,他們怎麼洗血衣、關在房間裡不出來?」  長木道長報仇心切,全忘記了他在張劍的相救下,才能從死裡逃生。只記得翠翠這江湖小殺手怎麼重傷了自己,殺死了自己不少的門下弟子,令自己的一條右臂至今還不能動。他曾目睹江湖小殺手一身血跡斑斑,氣力不濟,無法再接無仁的招,要不是萬里豹的趕來,她必然死在無仁的劍下和自己的拂塵之下。顯然這小殺手身受重傷無疑,現在聽耳目一說,更相信了。他感到這是一個極好的復仇時機,對長風道長說:「江湖小殺手重傷不能行動,這是我殺掉她最好的機會了!」  長風道長說:「師兄,江湖小殺手雖然負傷,但有那點蒼派的少掌門萬里豹在,他的武功比小殺手還好,恐怕就是我們所有的人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依我看,我們還是別去招惹他們的好。」  長木道長說:「要是我們錯過了這個好機會,今後這個仇就別想去報了!」  「師兄,冤冤相報何時了,就算我們能殺得了小殺手和萬里豹,以後點蒼派和薛家寨的人前來報仇。我們怎麼辦?再說我們能殺了小殺手,也殺不了萬里豹,叫他走脫了出去,那我們白雲、清泉兩觀,恐怕有滅門之災。」  「師弟,你的意思是說算了?」  「在這方面,我很佩服我們大師兄長眉,他在薛家寨一敗後,回來就閉門,不再捲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中去。我們何不學大師兄一樣,從此退出江湖,以保自身?」  「你是不想為我報仇了?」  「師兄,話說回來,這次是我們在丹霞山上去暗算、伏擊他們,而不是他們上門來尋事生非。要是他們上門來向我們挑釁,傷了師兄,殺死那麼多的人,我哪怕是犧牲了自己,也義無反顧的為師兄報仇雪恨。現在,人家是自衛反擊,小殺手也受了傷,並沒有找上門來,我們怎麼還要向人家尋仇的?」  「放肆!你敢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  「師兄,我們也該自問反省一下了!我們上清門一向與他們無仇無怨,為了飛鷹堡,才自取其辱,我們再不能追隨飛鷹堡與武林為敵,去為他們稱霸武林的野心賣命。」  「你這話傳出去,不怕飛鷹堡的人找上門來?大小十三鷹殺起人來,老少皆屠,你想我上清門這一派在江湖上消失。」  「師兄,要是我們再追隨飛鷹堡,才真正在武林中消失!」  長木道長突然用左手向長風道長的要害處拍出了一掌,長風道長怎麼也想不到師兄會突然向自己下手,在毫無防備之下,「呀」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人也給拍飛了,摔在地上,驚愕的問:「師兄,你——!」  長風道長的幾位門下弟子也一時怔住了,見自己師父突然受擊,不由自主的拔出劍來,長木身後的弟子也拔出了劍。長木大喝一聲:「誰敢犯上作亂?不怕受到本門派的處置麼?我現在是上清門的掌門人!」  長風苦笑地說:「掌門師兄,你殺了我不要緊,就怕上清門一派,今日會毀在你的手中了!」  「你還敢說這大逆不道的話?現在我就先殺了你,以絕後患。」  長木雖然右臂受傷,不能動兵器,但左臂仍能殺人,又一掌向長風道長頭頂凌厲拍下,驀然,他一掌剛拍下,就給一個人接住了,跟著自己身形也憑空飛了起來,撞在柱子上。他的情形比剛才長風給拍飛的情形更慘,不但一口鮮血噴出,一條左臂骨也斷成三截。現在他左右雙臂齊廢,再也不能言武了。  在場的上清門的人一看,突然將長木道長震飛的是一位十六七歲青少年,神蘊異常,英氣逼人,怒視長木道長:「你怎麼這般的心狠手辣,連自己的同門師兄也突下殺手,你是不是一個人?虧你還是一個出家人。」  跟著門口又出現了一位持劍的少女,鈴樣的聲音響起來:「他是飛鷹堡一隻最忠實的走狗,當然不是人啦!」  長木道長在驚震之後,一下看清了來人,更是魂飛魄散,呆若木雞:「是,是,是你們?」  這突然出現的一對青年男女,正是在丹霞山上殺得他們魂飛天外的豹兒和翠翠。原來飛鷹堡的那兩個耳目在向店小二打聽時,怎麼也想不到豹兒一身的真氣是那麼的奇厚,在房間裡凝神運氣,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就是翠翠也隱隱聽到。他們一下判斷出,這是飛鷹堡的耳目在打聽自己,絕不會是自己的朋友,要是自己的朋友,絕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臨走時還那麼的威脅店小二。  翠翠正想尋找飛鷹堡人的下落,這無疑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對豹兒說:「我們快跟著他們,別讓他們跑掉了。」  豹兒一時還沒有會意過來,問:「我們跟著他們幹嗎?」  「嗨!你也真是,我們不是要找飛鷹堡的下落,跟著他們,看看他們去了哪裡,說不定可以找到飛鷹堡的下落來?」  「好!那我們去。」  這樣,他們悄悄的跟著這兩個耳目,來到了白土崗。他們初時還以為可以發現了飛鷹堡的人,甚至還可以找到諸葛堡主,誰知飛鷹堡的一隻飛鷹也不在場,只是上清門的人躲到了這裡。長木和長風的對話,他們更是聽得清楚。豹兒見長木突然出手要殺長風道長,一時情不自禁,一下從隱藏處飛身而下,救了長風道長……  長木道長手下一些弟子,也認出了豹兒和翠翠,有的想逃,翠翠嬌叱一聲:「誰敢亂動的,別怪我手中之劍不長眼睛啦!你們想活命的,最好是別動,也別打算逃跑。」  這一下,真的沒一個人敢動了!翠翠走向長木道長:「賊道,你想不到我這個身受重傷的人,會跑來這裡吧?  長木道長驚恐地問:「你,你,你沒有受傷麼?」眼睛不由朝報信的耳目望去。  「賊道,我要是身受重傷,還能來這裡嗎?你這個賊道心術太狠了,我在丹霞山上放了你一條生路,讓你逃跑,誰知你們不死心,還想再次來暗算我們。正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我今天再不殺你,天理何存?」  長風道長急喊道:「翠女俠!慢點。」  「哦!?你有什麼話要說?是不是你想親手殺了這陰狠的賊道?」  「不!我求女俠放過了貧道的掌門師兄。」  「你這個人是不是糊塗了?剛才這賊道還想殺你哩!你怎麼反而為他求情呢?」  「他不仁,貧道不能沒義,求女俠再放過他一次。我上清門上上下下的人將感激不盡。」  「你自己生命也難保,還想為他求情?」  「女俠要殺,請殺貧道好了!千萬不能殺害了我們上清門的掌門。」  「你以為今天在場的人,還能活著出去麼?一個也活不了!」  長風道人一怔:「你要將在場的所有人全部殺掉?」  「不然,我怎麼叫江湖小殺手?」  豹兒也同時怔住了:「翠翠,你別亂來!長風道長並不是一個壞人,心地也不錯。再說,其他更屬無辜,你不能全殺了。要不,我們和飛鷹堡的人有什麼區別?」  「豹哥,其他人我可以不殺,但長木這賊道,我是非殺不可,再不能讓他為飛鷹堡危害武林了!」  「翠翠,這賊道雙臂已廢,何必再殺他?」  「他雙臂目前雖廢,但仍可醫得好,你不擔心他以後再來向我們尋仇?」  「他要是以後再來向我們尋仇,我們要殺他也不遲,目前放過他算了!」  翠翠突然用劍指著長木:「說!飛鷹堡在什麼地方,你說出來,我可以再放過你一次。」  長木歎了一聲:「貧道不知道飛鷹堡在什麼地方。」  「那你就怨不得我了!」  「貧道真的不知道,你殺了貧道也沒用。」  「那你怎麼和飛鷹堡聯繫和向他們傳送情況的?」  「都是飛鷹堡的人來找貧道,貧道沒有到過飛鷹堡一次,至於傳送情況。」長木說到這裡,不由望了望飛鷹堡的兩個耳目一眼,「這由他們兩個人去傳送。」  翠翠目視那兩個耳目:「你們兩個怎樣?不是不想活命吧?」  兩個商人打扮的耳目頓時恐慌起來:「女俠饒命!」  「那你們說呀!飛鷹堡在哪裡?」 「小人們也不知道。」  翠翠手中寶劍突然一閃,便在這兩個耳目身上各留下了一道劍痕,問:「你們不想我給你們身上再添上一道劍痕吧?」  這兩個耳目驚得面如土色,跪下求饒說:「小人們實在不知道,請女俠饒命。」  「那你們怎麼向飛鷹堡傳送情況?」  「小人們是用飛鴿傳書向飛鷹堡傳報消息,至於飛鴿飛到何處何方,小人們就無從知道了!」  「那你們的飛鴿從何處得來?」  「是飛鷹堡的人每次來南召時,帶來了幾隻交給小人的。」  「你們沒說假話?」  兩個耳目又是叩頭說:「小人們不敢欺騙女俠。」  翠翠心想:連十三鷹也不知道飛鷹堡在桐柏山的什麼地方,你們又怎麼知道?看來問你們也是白搭。豹兒說:「翠翠,看來他們真的不知道,不必再為難他們了!」  翠翠又目視長木:「看在你這賊道師弟的面上,我就再放過你一次,要不是我們剛才聽到了他的一番說話,今日在場的人,恐怕一個也活不了!賊道,我們今後也不怕你再來尋仇,你要來只管來找我們好了,別為難你的師弟,要是你敢再傷害無辜,為飛鷹堡為虎作倀,別說你不來找我們,我們也會上老君山白雲觀找你,是福是禍,你好自為之了。」  翠翠說完,又對豹兒說:「豹哥!我們走!去桐柏山找飛鷹堡的人算帳去。」說後,便與豹兒雙雙離開。  上清門人在豹兒和翠翠走後半晌,才從驚魂中醒了過來,才感到自己的一條命是屬於自己的了。長風道長爬起來:「師兄,你傷得怎樣了?」又喝叱著自己的弟子,「你們還不過去扶掌門師伯起來?小心為他療傷?」  長木道長不但雙臂在目前俱廢,內傷也極為嚴重,要醫治好自己的內傷外傷,沒有一年半載的日子不行,就是醫好,自己的武功也大大打折扣,比不上自己門下弟子任何一個人的武功。他這時才感到心灰意懶,面帶愧色,對清風道長說:「師弟,看來你是對的,今天要不是你,我們真的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也說不定上清門從此在武林中除名。今後上清門掌門人這一職,還請師弟接任,我是不行了。」  清風道長大驚:「掌門師兄,你千萬不可這樣,這一重任,小弟擔當不了,還是請掌門師兄繼續擔此大任。」  「師弟,你別推辭了,我不但不行,而且也愧對上清門的歷代掌門,愧對在丹霞山上死去的門下眾弟子,都是我一時好高騖遠,追隨飛鷹堡,希望得到他們一套上乘劍法,幾乎使上清一派慘遭滅門大禍。要是師弟不出來接任掌門。上清門一派,恐怕再難以在江湖上立足生存。」  「掌門師兄,這事還請你再三考慮才是。」  「不用考慮了,大師兄已閉門不出,現在只有師弟能擔當此大任。師弟,請跪下接掌門人的信物。」  「掌門師兄,我……」  「師弟,你敢不聽我的命令麼?」  「是!」長風道長只好在長木道長面前跪下,接過了長木道長交出的上清門掌門人的信物——一塊雲清雲漢玉珮,正式成了上清門的新一任掌門人。  長木道長又對上清門的眾弟子說:「你們快扶我起來,一齊拜見新掌門人。」  長風道長忙說:「師兄,你身負重傷,這事就算了!」  長木道長說:「掌門,禮不可廢,我雖雙臂不能動彈,雙腿卻沒殘廢,仍可行拜見之禮。」說時,他命自己的弟子行拜見之禮,跟著所有上清門在場的弟子,拜見長風道長。長風道長扶起長木道長,叫人扶下去醫治療傷。  飛鷹堡的兩位耳目也一齊過來拜賀清風道長成為上清門的掌門人。  長風道長問:「兩位今後何去何從?要是你們仍為飛鷹堡效命,可以將今日之事傳報出去。不過,兩位剛才的情形,暴露出了飛鴿傳書的秘密,一旦讓諸葛堡主知道了,兩位以後的結果,貧道實在不敢去想,請兩位三思。」  兩個耳目聞言大驚失色,慌忙跪在長風道長面前:「小人們求掌門指點迷津,以保小人們的家小免遭殘殺。」  「我們上清門今後不再追隨飛鷹堡了,兩位何不與我們一道,永遠脫離飛鷹堡,別再去為他們賣命?」  「道長指點的是,小人就是害怕飛鷹堡的人尋來,禍及家小。」  驀然一位少女聲在瓦面飄進來:「我教你們一個辦法,就不害怕飛鷹堡的人來加害你們了!」  聲落人現,眾人一看,竟然是剛才離開的翠翠和豹兒,人們不禁愕然。長風道長呆了半晌問:「豹少俠和翠女俠沒有離開?」  豹兒說:「道長,我們實在不放心你那師兄會怎麼對你,所以又悄然的轉了回來看看。」  翠翠說:「剛才我們見你跪在他面前,真為你捏了一把汗,想不到他真的改過了,還將掌門人一位傳給了你。」  長風道長聽了實在激動萬分,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是這般的在暗中照顧自己的安全,恐怕就是自己心交朋友,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而自己過去還是他們的敵人,也曾策劃過在丹霞山伏擊他們的行動計劃。他們全不計較,寬宏大量,以德報怨,這不是一般俠義人士所能辦得到的。就是寬宏大量,饒了自己的人以後,也一走了事,怎會這樣的暗中護住自己的安危?他們才是真正為人為到底,送佛送到西了,這種的俠肝義膽,可以說是當今武林少有。  長風道長不禁深深的一拜:「貧道多謝兩位俠士再三的照顧,今後兩位俠士有需要貧道和本門派的地方,貧道將萬死不辭,必盡全力以報俠士今日之恩。」  上清門在場的弟子也一齊叩謝說:「我等眾人,也願為兩位俠士效命。」  翠翠說:「好了!我這次轉回來,並不是來要你們報答,我只求你們今後別為飛鷹堡賣命就行了!要說報答,你們這樣就是給我們最好的報答了。」  長風道長說:「女俠放心,上清門一派,再不會與飛鷹堡人為伍了!」  「這就好啦!」翠翠轉問那兩位耳目,」你們要不要我教你們應付飛鷹堡人的辦法?」  「女俠請指示,只要能保住小人們的一家大小,就是要小人們去死也願意。」  「嗨!我要你們去死幹嗎?你們今後可以學關二爺一樣,身在曹營心在漢,對飛鷹堡的人,虛以應付,也可以將我們的行蹤,用飛鴿傳書向飛鷹堡報告,只要你不說出上清門今日的事就行了。」  「這個,小人們可以辦得到。」  「要是你們還不放心,可以將家小先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借口是說害怕我們不就行了嗎?」  長風道長說:「女俠說的是,兩位完全可以將家小轉移一處隱蔽的地方,就是我們上清門,也要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避開飛鷹堡的人。」  翠翠說:「你們暫時避開一下也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飛鷹堡現在已成為了當今武林人士的公敵,崆峒、華山、恆山、點蒼、丐幫的掌門人,都在找他們算帳,了結恩怨。現在,不但是我們前去找他們,遼東雙怪、武林奇丐莫長老,都去桐柏山尋找他們了!現在飛鷹堡的人已是自顧不暇,怎會來尋找你們?但為了以防萬一,你們先避一下也好,但也不會用多長的時間躲避。好啦!我們現在真的走了!」  翠翠這才和豹兒離開,奔回南召城。他們回到客棧時,已是上燈的時候,翠翠說:「我們本來想好好的休息一天,誰知也休息不成,給那兩個飛鷹堡的耳目引去了白土崗一轉。」  「翠翠,那我們明天再休息一天,才上路好不好?」  「豹哥,你是不是累了?」  「我不累,我是怕你累了。」  「豹哥!這樣吧,上路還是要上路,不過我們別走路了,雇一輛馬車去南陽府,坐在馬車裡,不是一樣可以休息?」  「雇一輛馬車?那得要多少銀兩?」  「你捨不得花錢?」  「我不是捨不得,就是怕我們的銀兩不夠用。」  「真的不夠用,我們可以向一些有錢的人家借呀!」  「借!?我們和人家非親非故,人家願意借嗎?」  翠翠笑了笑:「到時,就由不得他願不願意了!」  「翠翠,你這是什麼意思?怎能不由人家願不願意的?」  「我的大少爺,你真是少在江湖上走動過,江湖上有很多想不到的怪事哩,有時我們不想要,人家偏偏會將銀兩送上門來,強要我們要的。」  豹兒睜大了眼:「哪有這樣的事情?」  「好了!用過晚飯,今夜裡好好睡一夜,明天一早,我們叫店小二給我們雇一輛馬車去南陽府。」  第二天一早,豹兒和翠翠梳洗完畢,店小二就來向他們報告,說雇好的一輛馬車已在店門口等候了。  豹兒問:「小二哥,這馬車去南陽要多少銀子?」  「少爺,趕車人說,隨少爺打賞一些酒錢就行了!不敢多要。」  「哦!?酒錢?那是多少?」豹兒雖然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但從小清貧慣了,從來沒大手大腳的花過錢,一切從簡,不敢亂用。在武林人士眼裡看來,並不是什麼豪爽、慷概大方的人,有點近乎小裡小氣,他感到自己和翠翠這次一出門,所帶的銀子不多,害怕用光了,以後路上連飯也吃不上,所以不敢亂花。要是這輛馬車要一百幾十兩銀子,那他寧願辛苦走路,也不願坐馬車。他認為坐馬車是奢侈的事,只有富豪人家的少爺、小姐才坐得上。因而事先不能不問清楚,以免打死狗講價錢。他哪裡知道,以他現在江湖上的名聲和武林中的地位,只要隨便到一個江湖上的人家開口借錢,沒有借不到的,何愁不夠銀兩用?  店小二說:「少爺,趕馬車的人說,隨便給多少都行。」  「從這裡去南陽,一般要多少?」  「十兩銀子已足夠了。」  「十兩!?」豹兒感到有點意外,在他心目中,人家辛辛苦苦趕馬車去南陽,才要十兩,那不太辛苦嗎?豹兒雖然害怕銀子不夠用,但他並不是一個小家子人,更不是一個守財奴或吝嗇的財主,他總感到不能虧待了勞苦的人們。十兩銀子,那太少了!  店小二誤會了豹兒的意思,忙說:「少爺,十兩銀子不算貴了!一般都是這個價錢。」  「小二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十兩銀子,是不是少了一點。」  「少爺,既然這樣,你就多打賞他一兩銀子,他就高興了。」  翠翠這時從房間收拾東西出來,對豹兒說:「你不是擔心銀子不夠用嗎?怎麼又嫌人家要得少了的?快走吧,別讓人家笑話。」隨後翠翠打賞了店小二一點碎銀,「小二哥,我們多謝你啦!」  店小二連忙恭敬的說:「多謝小姐賞賜。」  豹兒隨翠翠走出客棧,門口果然停放了一輛馬車,他們一看見趕馬的車伕,頓時又愕大了眼,這不是飛鷹堡的那兩個耳目其中的一個嗎?他怎麼打扮成車伕替自己趕車了?  豹兒首先驚奇的問:「是你!?」  這位耳目看看四周,拱腰輕輕的說:「少俠,正是小人。」  翠翠也揚揚眉問:「你來給我們趕車?」  「女俠,請上車出城後再說。」  翠翠和豹兒相視一眼,說:「好!我們就上車。」翠翠恃著自己藝高人大膽,就算這飛鷹堡的耳目敢對自己不利,也並不害怕。他既然有膽子來趕馬車,要是自己連坐也不敢坐,那不讓他恥笑自己了?  豹兒仍有點遲疑,翠翠首先跳上了馬車,對豹兒說:「你快上來呀!」  豹兒見她這樣,也就只好上車,他不明白飛鷹堡這位耳目的行動,為什麼要扮成趕馬車的人來為自己趕車?難道他想在路上向自己下手?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這位耳目說了一聲:「請少爺、小姐坐穩。」跟著長馬鞭一揮,「叭」的一聲,馬車便骨碌碌的滾動起來,直奔南門而去。  一出城門二里地左右,前後在右無人,馬車便停了下來,馬車剛一停,飛鷹堡的那位耳目還沒有下車,翠翠彷彿一下子從路旁草叢中升起來似的,含笑的問:「你有什麼話要和我們說的?」  這個耳目怔了怔,心想:這位江湖小殺手多俊的輕功,怪不得她在丹霞山上殺了鳳鳴岐,重傷了笑面書生和長木道長,人們所說的是真的了,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一連敗在她的劍下。他連忙下車說:「女俠身形之快,令人不敢去想像。」  「哎!你別給我說這些,我問你幹嗎扮成馬車伕的,跑來給我們趕車?」  「小人感謝少俠、女俠不殺之恩,無以為報,以此盡一點心意而已。」  「其實你要報,也不用給我們趕車呀!是不是飛鷹堡的人在前面伏擊我們?」  「女俠別誤會,小人要是有這不良的意圖,不得好死。」  「那你幹嗎要這樣的行動?」  「小人受長風道長的吩咐,要好好在暗中護著少俠和女俠。知道女俠要僱請一輛馬車去南陽。同時也知道這一條路上不平靜……」  「哦!?怎麼不平靜法?」  「這一條路上,不時會出現一些攔路搶劫的強人。當然這些不成氣候的強賊,對女俠、少俠來說,簡直不堪一擊。但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就是驚動了少俠和女俠也不大好,妨礙了兩位的行程,所以長風道長叫小人來給你們駕車趕馬,以保無事。」  「那些攔路搶劫的賊人們不敢招惹你們?」  「不瞞女俠說,在這些強人中,有些是小人的朋友,有的也驚畏了飛鷹堡的名聲,見了小人,他們是不敢亂動的。」  豹兒忍不住問:「其他一般行商走這條路上怎麼辦?」  「少俠,一般行商要走這條路,多數是請了一些有名氣的鏢師,才敢走。有的是成群結隊而行,兩三個單身客人,又沒有請保鏢,便不敢走了。有的敢走,只是圖僥倖,因為這一夥強人,不時出現在這條路上。」  翠翠問:「你這樣做,不怕飛鷹堡的人知道嗎?」  「女俠,小人想過了。就是讓飛鷹堡的人知道了,小人也有借口可說。」  「哦!?什麼借口?」  「小人可以說是化裝成馬車伕,暗暗盯著兩位的行動的。」  「真的!?」  「小人怎敢向兩位說謊?女俠不是教小人身在曹營心在漢嗎?對飛鷹堡人虛以應付。這一點,小人不會負女俠所望。」  翠翠說:「這麼說,這一趟路上,辛苦你了!」  「女俠千萬別這樣說,小人為報兩位之恩,將萬死不辭,區區跑一趟馬車,在小人來說是常事,何辛苦之有?」  「哦!?你以前會趕馬車嗎?」  「小人原是趕馬跑車出身,曾是一家鏢局的趟子手,也學了一些花拳繡腿的功夫,江湖上人稱飛車七。所以女俠完全可以坐小人駕駛的馬車,不會出事。」  翠翠笑著:「原來這樣。」  豹兒問:「大哥貴姓?」  「不敢,小人姓申名七。少俠以後只管叫小人為申七或阿七好了。」  翠翠說:「那我們就看看七哥駕車的本領啦!」說著,便與豹兒上車。  這位飛車手申七似乎要顯示自己趕馬駕車的本領,馬鞭一揮,馬車又飛奔起來,在左轉右彎的山道上,真是跑得又平又穩又快,翠翠和豹兒坐在馬車裡,彷彿如騰雲駕霧似的,只見道路兩旁的樹木,山巖,向後飛逝,豹兒不由暗讚了一句:「他的確不愧為飛車手。」  翠翠輕問:「豹哥!你看這申七的話,可不可靠?」  豹兒愕然:「他難道在騙我們?我看他的確是想報答我們。」  翠翠點點頭:「他的確不像是什麼奸詐之徒,神態誠意,言語之間沒有任何閃爍之辭。不過,所謂知人口面不知心,我們還是一路小心,別可大意了!」  馬車在山道、平地、小崗、樹林中奔走如飛,令豹兒和翠翠坐得十分舒服,整個上午,風平浪靜,沒有什麼攔路打劫的強人出現,也沒發生什麼意外事故。中午時分,馬車駛進了一處小鎮,在一家飯店面前停下來。  豹兒伸頭出窗外看了看,問申七:「七哥,到了麼?」  翠翠說:「你別丟醜了!這是半路上的一個小鎮,南陽府城離南召縣有一百六七十里的路程,這麼快就到了嗎?」  申七笑了笑:「這裡是南河店小鎮,請少爺、小姐下車進店用飯,因為一過南河店,一直到鎮平縣城,一路上就沒有什麼村店可歇腳吃飯的地方了。」  他們在南河店用過飯,略為休息一下,馬車又繼續上路。南陽府一帶,是豫西、豫南山地之間的一塊盆地、盆地中的山雖然不高,但時有起伏,不時也有一些險道。在下午申時未,當馬車駛入鎮平縣境內的五朵山時,道路就更為險峻了,不時越過溪流、穿過森林,有時在一邊是深澗,一邊是懸巖的山道上奔跑。不久,馬車在進入一處森林前,豹兒一下不禁皺了皺眉,輕輕對翠翠說:「翠翠,小心了,樹林有不少的人潛伏著。」  翠翠一聽,精神一振,問:「真的!?不會是申七使詭計,要在這一片險惡的樹林裡暗算我們?」  「不會吧?說不定是山裡的強人在這裡攔路搶劫。」  「好!那我們看看申七怎麼行動,先別出手。」  果然,馬車在奔人樹林道上不久,一位持刀的賊人就從路邊的叢草裡閃了出來,喝聲:「停車!」  申七馬鞭一揮:「閃開,你們難道沒看出我申七麼?竟敢攔道的?」申七催馬直闖過去,不理會這賊人。誰知馬車沒跑出十丈之遠,前面就有一株砍倒的大樹橫在道路上攔路,申七不得不勒住韁繩,馬一聲長嘶,前蹄揚起,馬車才停了下來。跟著又有兩個賊人從樹林中竄了出來。  申七不高興了,沉著臉問:「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攔我的車麼?沒死過?」  其中一個賊人認出了申七,愕了愕:「是七哥你?」  「既然認出了我,還不將大樹搬走?」  「七哥請原諒,這是小弟奉兩位龍頭大哥之命,在這裡行事。」  「什麼!?兩位龍頭大哥?你們哪來的兩位龍頭大哥了?」  「他們是剛回來不久,七哥,你有話,去向他們說好了!小弟作不了主。」  「那你叫他們出來!」  跟著,樹林有人一聲獰笑:「不用叫,老子來了!」聲落人現,首先走出來的是一位面目猙獰的大漢,袒露胸口,露出一叢胸口怕人的黑毛,身材雄偉高大,赤手空拳。翠翠隔著窗簾一看,一下看出這大漢橫練出一身過硬的外功,雙掌可裂虎豹。他身後的一位留著一叢小鬍子的漢子,步履平穩紮實,背插朴刀,看來武功也不會弱。  申七一看是這兩條大漢,不由傻了眼:「是鐵大哥和孔大哥麼?」  姓孔的漢子一聲乾笑:「申七,你沒想到是我們轉回來了吧?」  「小弟實在不知道兩位大哥幾時回來的,要是知道,小弟早來拜山了。」  神態猙獰的大漢說:「申七,廢話少說,叫車上的兩隻男女肥羊下車來?」  申七忙說:「鐵大哥!車上坐的是小弟的兩位朋友,望兩位大哥看在小弟以往的情分上,放我們過去,改日小弟必定上門拜訪。」  「哼!老子要不看以往的面子,早將你砍了!現在,你可以走,車上的羊子得給老子留下來,兄弟們聽說車上的小妞兒長得不錯。」  申七皺了皺眉:「鐵大哥,你不看在小弟的面子上,也希望鐵大哥看在飛鷹堡的面子……」  這兇惡鐵大漢又是一聲獰笑:「申七,你別再拿飛鷹堡來嚇人了!飛鷹堡現在已成了武林九大名門正派的敵人,他們現在自顧不暇,還有力量管老子的事?」  小鬍子孔漢子也一聲乾笑說:「我們兄弟倆過去給飛鷹堡的人壓得抬不起頭來,要亡命他處謀生,你不提飛鷹堡還可以,一提,莫怪我孔某眼裡認得你,刀可認不了你。」  「兩位大哥別忘了小弟當年的交情。」  「但我們也忘不了我們這一塊地盤給飛鷹堡的人奪了去,不是看在你以往的交情上,你能站在我們面前說話麼?」  申七說:「小弟勸兩位大哥還是離開的好,別惹下大禍來。」  「住口!你還想用飛鷹堡人來嚇我們?就算是諸葛堡主再來,我們頂多不過再亡命天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何況我們先殺了你,飛鷹堡的人又怎知道是我們幹的?」  他們的對活,豹兒和翠翠聽得清清楚楚,第一,他們首先判斷出,申七的確是為了報答他們才趕這一趟車的,並不是串通一起在這裡伏擊他們;第二,這一夥剪徑的山賊,對飛鷹堡有怨恨,那是黑道上黑吃黑的慣常現象,不足為奇。豹兒對翠翠說:「看來這伙山賊,敢與飛鷹堡為敵,不失為一條硬漢。」  翠翠說:「豹哥!你別糊塗了,那兩個賊頭,在某些方面,比飛鷹堡人還更可惡。飛鷹堡是具有稱霸武林的野心,對武林人士來說,是危害極大,而他們,對平民百姓卻危害大極了!飛鷹堡人將他們趕跑,蕩平了他們的賊巢,在人們眼光看來,飛鷹堡人無疑為這一帶辦了一件大好事,我們不能說他們與飛鷹堡人為敵,就是什麼硬漢或好人了!你知不知道這兩個賊頭是什麼人?」  「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是五朵山上兩個桀驁不馴、窮兇惡極、姦淫燒殺、無惡不作的惡鬼,他們的回來,對這一帶山區平民百姓是禍不是福,在這一點上,飛鷹堡比他們好多了,他們沒有無原無故的去殘殺平民百姓,反而掃蕩了這一帶的山賊草寇。」  「那我們怎麼對他們?」  「殺了他們,為當地人們除害。」  「一定非殺不可麼?」  「其他小賊可以不殺,但這兩個賊頭是非殺不可!豹哥,你別出手,讓我來。」  這時,兇惡鐵大漢喝問:「申七,你是給我將車上的兩隻羊子揪出來,還是要我們自己動手?我們動手,你恐怕不大好受了!」  申七歎了一聲:「兩位大哥,你知不知道小弟車上的兩位是什麼人?」  鐵大漢說:「他們總不會是你們堡主的小舅子和小姨子吧?就算是,老子也並不在乎。」  孔漢子心想:老子們劫人搶錢,哪有事前不打聽清楚的?南河店的眼線來報,車上是一對富貴人家的子女。再說,飛鷹堡的人一向不坐馬車的,他們都是高來高去的能人。坐馬車的人,絕大多數是富豪人家的人。你還想用飛鷹堡的人來嚇我們?便說:「老子不管他們是什麼人!眼睛裡只認得金銀財寶和女人。」  申七還想說話,翠翠卻從馬車上緩緩地走下車來,瞟了兩個賊頭一眼,對申七說:「七哥!看來你的飛鷹堡這塊招牌不頂用啦!嚇不了人。」  申七一見翠翠下車,不禁透了一口涼氣,心想:這位江湖小殺手下來,絕不會是什麼好事,看來,飛鷹堡這塊曾經令黑道上人物震驚的招牌,的確是不管用了!便恭敬的說:「是!小姐,它真的嚇不倒人了。」  鐵大漢和孔漢子這兩個山賊見翠翠那麼從從容下來,面含微笑,沒半點驚恐之色,也奇異了,問:「你是什麼人?」  翠翠說:「哎!你們不是說不管我是什麼人嗎?現在又問我幹嗎?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是什麼人。」  要是翠翠神情害怕,或者啼哭,哀求,這伙山賊草寇大概會感到高興、得意、滿足。他們就會一下將翠翠抓過來,發出暢心的大笑,可是現在,這伙山賊草寇卻感到驚愕、訝異、甚至帶著某種不祥的恐懼。欺善怕惡,不知是人類的天性還是單單是惡人們慣有的特性。他們見翠翠這種反常的神態,毫無所懼,從容自如,不敢貿然動手了,愕在原地,聽著翠翠的說話,想知道翠翠是什麼人。  翠翠繼續說:「我是飛鷹堡的祖奶奶,諸葛仲卿這龜孫子見了我,老遠就要下跪叩頭。我本想不出來叫你們下跪叩頭的,可是你們這般不客氣的逼著七哥要揪我下車,我想,我還是自己出來下車的好。你們見到了我,還不下跪叩頭請罪的?」  群賊中聽得完全傻了眼,什麼!?這一個黃毛小丫頭,怎麼是飛鷹堡諸葛仲卿的祖奶奶了?她到底有多大的年紀了?諸葛仲卿在名門正派人的心目中,現在變成了一隻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但在黑道人物的眼裡,仍然是一個可怕的魔頭,招惹了他,全家大小.沒有一個不是橫死。就是現在,也令群賊十分的忌畏,這個俊俏的小丫頭,諸葛仲卿見了她要老遠的下跪叩頭?有這種可能嗎?  鐵大漢首先愕著眼問:「你說什麼!?」  翠翠說:「我叫你們全部下跪叩頭呀!沒聽到麼?」  「叫我們全給你下跪叩頭?」  「是呀!這樣,你們或許還可以活下去!」  申七說:「你們快跪下叩頭吧!不然,你們真的沒有命了!」  其中一個山賊,大概是跟隨兩個賊頭在外闖蕩多年,什麼風浪沒有見過?他心想:這個好看的少女不是瘋子,就是大話嚇人。他跳了起來,手持木棍,舉棍直朝翠翠橫掃過來,口裡說:「老子給你跪去!」  翠翠幾乎身形沒動,手中寶劍倏然如電光閃出,電光過後,這個山賊棍斷人亡,連叫聲還來不及喊出,一顆人頭隨著斷棍飛到了遠處,身子然後才倒下。  眾賊一下又全震驚了,插刀的小鬍子賊頭在一怔之後,跟著躍出,拔下背插的朴刀:「好,我孔某來領教你的功夫。」  翠翠不屑的瞧了他一眼:「單是你的姓,已對你不利!」  「老子有什麼不利?」  「你姓孔,看來是孔子的後代,姓孔的一家子都是書(輸),你想不輸也不行了!」  「少胡說八道,老子偏不信邪!」說著,一刀頗快的抖出。翠翠對付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這個姓孔的賊頭,不但武功不及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連長木道長手下的一個弟子也及不上。對付他,翠翠根本用不著用無影劍法,只用無回劍法,三招過後,劍尖就刺進了他的眉心,他幾乎一聲也不響,睜大了一雙驚恐的眼睛,倒了下去。  翠翠殺了他後,彷彿無事一樣,含笑問:「這一下,你們相信我是飛鷹堡的祖奶奶了吧?哎!你們誰也不准跑,全跟我站住,不然,你們只會跑進了鬼門關去。」  一些山賊見翠翠殺了姓孔的後,見勢不妙,想溜身逃走。申七也跟著大喝:「你們別跑,不然,你們就會屍橫這樹林中。」  群賊們聽到申七這麼說,想跑的也不敢跑了!鐵大漢一聲大吼,雙掌齊向翠翠拍來。吼著:「你殺死老子的老二。老子跟你誓不兩立,今天有你就沒有老子。」  鐵大漢的掌勁十分霸道,翠翠一時不敢去硬接,身形似輕燕飄起,轟然兩聲,跟著一片嘩啦啦的響聲飛起,翠翠身後一棵大樹,給這桀驁不馴、神力過人的鐵大漢攔腰拍斷,大樹倒下來,也壓斷了其他一些大樹的樹枝、樹幹,弄得一片劈嚦啪啦的響聲來。  翠翠不禁嚇了一跳,心想:這鐵大漢練得一身的神力,不能小看他了!鐵大漢見雙掌齊出,拍不中翠翠,反而將一棵大樹拍倒了,氣得大叫:「小丫頭,你有本事就別閃躲,跟老子正面交鋒!」  翠翠笑道:「我不閃躲,不叫你拍中了,那還有命嗎?」  鐵大漢兇惡萬分:「你賠我老二的命來?」又是一掌向翠翠拍來,掌勁凌厲,掌法也頗為凶狠、歹毒,似乎不是中原一派的武功,是西域玄冥陰掌門一派的掌法。果然,翠翠已隱隱感到在掌面刮過之後,有一種寒意。更不敢大意了,心想:怪不得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殺不了他,原來他是西域陰掌門的弟子。  豹兒從自己師父藏書洞中也看到了西域陰掌門一派的武功。從這鐵大漢的掌法中也看出來了,便從馬車上躍了出來,說:「翠翠,小心,這是西域陰掌門一派的武功,帶有寒毒,別叫他拍中了。」  翠翠一邊以幻影魔掌之功,閃避了鐵大漢連續拍出的強勁掌風,一邊說:「豹哥,你別過來,這個鐵傻牛我應付得了!」  豹兒也看出翠翠根本還沒有出招還擊,只是以幻影的輕功先行閃避,待消耗鐵大漢的內力之後,再一擊而成功。所以也不上前插手,靜觀其變,以防不測。  鐵大漢見自己一連拍出二十多掌,幾乎將交鋒一帶的樹木都拍斷了,仍沒一掌能拍中翠翠,明明眼看拍中,又叫翠翠不可思議的輕功閃了出去,氣得鐵大漢又氣又急又怒地說:「你這算哪一門的功夫?怎麼一味閃避,不敢與我交手?」  翠翠嘻嘻笑道:「你別著急,等到你拍得不想再拍了,我自然會出手,到時,你就等死好了!」  鐵大漢問:「你能殺得了老子麼?」又是盛怒地一連拍出幾掌。一來鐵大漢雖有一身神力,可裂虎豹,但玄冥陰掌功才練到三成,所拍出掌勁凌厲,但寒毒甚弱,不足以傷翠翠,何況翠翠也服食過鐵甲鱗蟒蛇之血,這些功力不強的寒毒完全可以抵禦得了。  翠翠在他盛怒的一連兒掌拍過之後,問:「鐵傻牛,你拍完了沒有?」  鐵大漢說:「老子拍完了又怎樣?」  「你拍完了,輪到我出手啦!」  「老子並沒有阻止你出手,要出早出。」  「我出早了,你不死得早嗎?」  「老子沒那麼容易死!」  「是嗎!?那你等著啦!」  翠翠寶劍出手了,以莫測的兩招無影劍法,便殺得鐵大漢手忙腳亂,翠翠又一連抖出兩招,便在鐵大漢身上留下了一道劍傷,氣得鐵大漢哇哇地大吼大叫。  翠翠身形似幻影般的飄忽不定,來得突然,去得無影,鐵大漢拍又拍不中,防又防不了,最後連一隻手掌也叫翠翠的劍尖刺穿,鮮血直流,也等於廢去了他一半的功力。他才。感到不妙,抽身飛逃而去。感到這個小丫頭,比飛鷹堡的諸葛堡主更為可怕。  翠翠想飛身追殺,豹兒說:「算了!讓他逃走吧。他大半的功力在右掌之上,叫你廢去了,恐怕也無力再為害江湖。」  申七也說:「他這一去,恐怕也不會轉回來了!」  「哦!?他為什麼不敢再回來?」翠翠問。  「他一隻主要的右掌已給廢了,又死了他親密的搭檔孔老二,在這一帶仇家也不少,他怎麼敢回來?女俠,這一夥山賊怎樣處置他們?」  豹兒說:「只要他們今後不再攔路打劫,為害當地百姓,就可以放他們走。」  申七對群賊問:「你們聽到了沒有?還不快跪下叩謝兩位俠士的不殺之恩?」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雲裡閣主 上一回說到申七要群賊下跪感謝豹兒等的不殺之恩,這伙山賊頓時跪下謝恩,並保證今後不再攔路搶劫、為非作歹了!翠翠說:「你們走吧!以後我要是聽到看到你們仍在繼續為害過往路人和當地百姓,莫怪我取了你們性命!」  群賊一聽,又是指天發誓今後不敢再犯了,站起來打算散去,申七說:「各位慢點走!」  群賊聽得又是一怔,有人問:「七哥!你是……」  申七說:「各位請幫幫忙,將攔路的大樹搬到一邊去,讓我的馬車好通過。」  群賊這才放下一顆心來,奔過去七手八腳將橫臥在道路上的大樹搬開了。申七對豹兒、翠翠說:「少俠、女俠,請上車。」  豹兒和翠翠上車後,申七揮手對山賊們說:「多謝各位了!」便揮鞭催馬而去。  他們走後,山賊們相互看了一眼,有的問:「那位厲害的女子真的是飛鷹堡主的祖奶奶?以前可沒有聽人說過的!」  「要不是諸葛堡主的祖奶奶,申七哥怎麼會同他們趕車的?誰人能命令申七哥趕車呀?」  「飛鷹堡人一向以趕盡殺絕而驚震江湖,可是這位祖奶奶並不是這樣啊!」  「還有,車上那位男青年又是什麼人?他的心地,比那女子還更好。」  五朵山上的群賊正在驚疑,議論豹兒、翠翠是什麼人時,負傷的鐵大漢卻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轉回來了!群賊又是驚喜參半,驚的是害怕這個性情凶暴的鐵大漢在羞怒之下,取了自己的性命;喜的是群賊無首,今後不知去何處安身,有他轉回來,可帶著自己到別的地方闖世界。有的問:「鐵大哥,你回來了?我們大伙正掛著你大哥呀。」  鐵大漢說:「你們別在老子面前賣乖了!別看那小丫頭厲害,總有一天,老子要報這個仇恨!」  「大哥!我們今後去哪裡?在五朵山,恐怕呆不下去了!」  「老子再無法帶你們了!先行散伙,將以往劫得的金銀財物,大家分了,各自去安身立命。」  「那大哥去哪裡?」  「老子要轉回西域,找我師父,十年八年,老子一定轉回來,你們等著我好了。」  這個西域玄冥陰掌門的弟子,在分了財物、埋葬了死去的人後,帶著兩個鐵心跟著他的弟兄,便轉回了西域,向自己的師父哭訴了自己的遭遇,他師父看了看他廢去的右掌,歎了一聲說:「你這掌雖然可以醫好,但不能練本門派的掌法了,報仇之事,由你的師兄弟去報吧,你就在西域住下來。」  以後,西域玄冥陰掌門由他的師弟碧眼兒任掌門人,二三十年後,果然大舉侵犯中原武林,掀起了中原武林又一場腥風血雨的慘烈交鋒。碧眼兒,也就是拙作《黑鷹傳奇》中的碧眼教主,他雖然擾亂了中原武林幾年,最後還是慘敗在黑鷹和青衣狐狸莫紋手上,橫屍天門山(詳情請看拙作《黑鷹傳奇》一書)。此是後話,這裡不多說。  是夜,豹兒和翠翠在鎮平縣城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坐著申七的馬車,直奔南陽府城。  南陽,自古以來,就是中原聯繫西南各地的孔道,也是河南、湖廣兩地的交通要道,豫西南的重鎮,歷史的文化名城。南陽,占稱宛,戰國時代是楚國的重邑,是東漢時期的陪都。三國時期,南陽一帶更成了兵家必爭之地。火燒博望坡、三顧草廬、大戰長板橋、百萬軍中藏阿斗等等故事,南陽一帶人民百姓,至今津津樂道,婦孺皆曉。朱元璋取得天下,建立大明王朝,將南陽府一地封給了自己的第二十三個兒子,並在南陽府城中興建唐王府,過著不勞而獲的花天酒地生活。  南陽府城郊西南的臥龍崗,相傳是三國時代蜀國一代名相諸葛孔明的隱居地。在唐、宋時代,後人為了紀念這一代名相,籌資興建了一座武侯祠,以供人們瞻仰,於是臥龍崗就成了南陽府的一處名勝之地。  申七驅馬趕車快到南陽西郊時,翠翠在馬車裡向窗外望去,見不遠處一座山崗甚為清翠,橫臥南面,修竹處處,真是山不高而秀麗,林不大而茂盛,好奇地問申七:「那一處是什麼地方?」  申七答:「那是南陽的臥龍崗。」  「臥龍崗,那不是諸葛孔明隱居的地方嗎?「  「是!翠女俠是不是想去看看?」  「諸葛孔明絕頂聰明,機智過人,現在天色還早,我們去看看也好。」  「女俠說得不錯,小人也聽江湖上人說翠女俠聰明,機智過人,是當今武林中又一新起的女諸葛,女俠應該去看看才是。」  「哎!你別給我戴高帽了,我怎敢稱女諸葛呀?武林中真正的女諸葛,應該是丐幫的金幫主,不是我。」  於是申七將馬車趕進了一條岔路,直奔臥龍崗,不朝南陽的西城門口走去。臥龍崗,對繁華的市鎮來說,它不啻是一處世外桃源,清靜、幽雅、占色古香,林蔭夾道,鳥語花香。不知是已經下午,還是其他緣故,遊人稀少,沒有什麼人來往。翠翠和豹兒參觀了武侯祠後,便想去看看劉備三顧茅廬的地方了,問申七:「諸葛孔明住的草廬在哪裡?」  申七為難地說:「我不知道。」  「啥!?你以前沒來過?」  「不瞞女俠說,小人雖然來過南陽幾次,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從沒來過臥龍崗,只是聽人說這裡是臥龍崗而已。」  豹兒說:「翠翠,那我們找當地人問問就知道了!」  恰好有一位老者帶著一個童子經過武侯祠,翠翠和豹兒便趨前相問:「請問老丈,諸葛孔明所住的革廬在哪裡?」  老者打量了他們一眼,知道他們是從遠地而來,不似附近一帶的人,捋著白鬚說:「兩位客官,你們弄錯了,這裡不是諸葛孔明的隱居地,更沒什麼草廬。」  豹兒和翠翠不由得傻了眼,翠翠問:「這裡不是臥龍崗嗎?」  「這裡雖然是臥龍崗,卻不是諸葛孔明隱居、躬耕的臥龍崗。」  「那諸葛孔明隱居過的臥龍崗在哪裡?」  「兩位客官,諸葛孔明的故居,離這裡可遠了,有三百多里之遙,在湖廣襄陽城外二十多里的隆中山中,那裡有一處高崗,也叫臥龍崗,你們想看看諸葛孔明的草廬,最好往南直下襄陽。在隆中山中,什麼都有,有孔明躬耕的田,劉備三顧過的草廬,還有孔明所作的梁父吟、梁父巖等等。我們這裡的臥龍崗,田沒一□,橋沒一座,小得一眼就可以看穿,諸葛孔明怎會隱居在這裡?」  豹兒和翠翠又呆了半晌,翠翠說:「可是這裡建武侯祠,那不騙人嗎?」  豹兒慌忙說:「翠翠,你怎麼這樣說的?」  老者啞然失笑:「唐、宋時代的人,所以在這裡建武侯一祠,大概是聽信了古書上的一句話:『亮本是南陽臥龍崗人』,剛巧南陽縣城郊也有這麼一處臥龍崗,不作考證,就修建了這座祠,或者是當時的人,想沾這一代名相的光,引以為榮,便說諸葛孔明在這裡住過了,從而修建了這座武侯祠。至於真正的原因,老朽也不清楚了。」  豹兒害怕翠翠不知又說出什麼話來得罪人,慌忙一揖:「多謝老丈指點,不敢再打擾了!」便與翠翠告辭而去。  申七心內不安,帶歉意說:「小人也不知情,請兩位原諒。」  豹兒說:「七哥!這不關你的事,你更不必放在心裡。」  翠翠見這裡不是諸葛孔明隱居過的地方,又沒有什麼三顧草廬,興趣索然,連什麼漢碑亭、漢畫石像館也不想去看了,說:「豹哥!我們上車進城吧!」  申七趕著馬車由南城門入城,這是一條筆直的石板大街,街道兩旁,鋪店林立,人來人往,十分繁華。馬車經過一間經營絲綢布店時,店中的老闆朝申七望了一眼,眼露驚訝之色,但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地恢復原態,其他任何人根本就沒去注意,豹兒也沒有去注意,但翠翠卻注意到了,輕輕的對豹兒說:「豹哥,那一間布店,恐怕有些古怪。」  豹兒愕然:「有什麼古怪呀?」  翠翠捏了他一下,附耳說:「別大聲,到了住的地方,看看申七怎麼對我們。」  不久,馬車在橫街的「平安客棧」門口停下來,申七是走江湖人,到一處會說一處的話,更知道因環境對人的稱呼也不同。這時他不稱豹兒和翠翠為豹少俠和翠女俠了,改口稱少爺和小姐,以免引人注目。他對豹兒、翠翠說:「少爺、小姐,這是南陽城裡一間最好的客棧,所有來南陽的富商大賈,都在這裡投宿,其他客棧,沒有這裡招呼周到、住得舒服。」  豹兒說:「多謝七哥了!」  「少爺,不必客氣。」  一個店小二早已從裡面迎了出來,一臉是笑:「三位客官,要住店麼?我家小店,房間光亮、乾淨,地方舒適……」可是他一看見申七,又有些驚喜了,「申七爺,是你老來了?快請進!」  看來申七是平安客棧的常客。申七說:「小二,這是我的兩位朋友,不可怠慢了,你給我開一間上好的一套雙房給他們,另外也給我準備好的單房,馬匹和車輛,也給我打理好。」  店小二躬腰堆著笑說:「七爺的朋友,小人怎敢怠慢?七爺先和少爺、小姐隨我來,馬匹和車輛,跟著就會有人來打點,請七爺放心好了!」  果然,店小二開了一間最好的套房讓豹兒和翠翠住下。這一間套房,比洛陽所住的還更講究,除了有飯廳、會客的小廳和兩間精雅的睡房外,更有一間浴池和盥漱的地方,洗手方便根本就不用出房外。翠翠看得十分的滿意,說:「想不到南陽府,競有這麼一間好的客棧!簡直比在家裡還舒適。」  豹兒說:「這麼一間大房,不知要收多少的房錢。」  「哎!你什麼不擔心,卻擔心起銀兩來,放心,我自有辦法。」  「哦!?你有什麼辦法了?」  「你放心好好的住吧,享受享受一下。」  「翠翠,我們身上帶的銀兩可不多啊!」  「就是沒有銀兩,我也不會叫你去街上討吃討住的。」  這時,有人扣門了,進來的是申七,笑著問:「兩位在這裡住得怎樣?滿不滿意?」  豹兒說:「這裡住得太好了!不知要多少兩銀子住一夜。」  「少俠請放心,這區區小數,小人付得起,兩位喜歡在這裡住十天半個月都行。」  豹兒睜大了眼:「七哥!你哪來的這麼多銀兩?」  申七一笑:「少俠別忘了,小人在這一帶是跑買賣的,來往的生意不小,二三百兩銀子,隨便拿得出來。」隨後,他看了看門外,輕輕說,「不瞞豹少俠說,小人出的銀兩,都是飛鷹堡的,也是以他們的銀兩來跑買賣為名,暗傳消息是實。」  翠翠笑了:「豹哥,要是這樣,我們就不怕用了!」  申七說:「翠女俠說得不錯,儘管用,飛鷹堡有的是銀兩,一萬幾千兩,他們還不是像流水似的花去?這二三百兩,那真是九牛的身上拔去了一毛,根本不算什麼一回事,而且我用得名正言順,他們還恐怕我招呼兩位不周到哩!」  翠翠問:「那麼說,他們已知道你接待是什麼人了?」  「不瞞女俠說,飛鷹堡方面的人,已來和小人接頭了。」  豹兒一怔:「他們已和你接頭了?」  翠翠笑著問:「是不是那絲綢店的老闆?」  申七驚訝:「女俠,你怎麼知道了?」  「你先別問我怎麼知道,你說說,來人和你說了些什麼話?」  「來人說已接到了我從南召的飛鴿傳書,知道兩位要經過南陽,問我車上的兩位,是不是你們兩位。我告訴他們,是,我特意用這種方法來接近你,暗探兩位的動靜去向,勝過在暗裡跟蹤著你們。」  「他們怎麼說?」  「他們讚我這方法太好了,特別叮囑我千萬別暴露了自己的面目,想盡方法討好你們、麻痺你們,隨時將你們的行動告訴他們。所以我在兩位身上大手大腳花錢,不是名正言順嗎?兩位不必客氣。」  豹兒說:「七哥!你這樣做不危險嗎?」  「少俠,要不是你和女俠宅心仁厚,小人早已是死去的人,現在小人家屬早已安排妥當,就是死,也沒什麼牽掛,就算是他們真的看穿了小人,小人就是死,也無怨言,死得其所,又怕什麼危險了?請少俠不必為小人擔心,小人自會應付。」  翠翠說:「七哥!你放心,有我們在,絕不會讓你死在他們的手中。」  豹兒說:「不錯,我們怎麼也要護著你的安全,要是你真的給他們看破了,就跟著我們好了。」  申七大喜:「小人願終身跟隨兩位。」  翠翠說:「七哥,在他們沒有識破你以前,還是和他們應酬,將我們的行動和意圖,告訴他們。對了,他們有沒有指示你在暗中加害我們?」  「他們似乎沒有這種打算要小人加害兩位,不過,兩位隨時隨地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小人不敢擔保,他們不會派些高手前來。」  「七哥,就是你不說,我們也會注意。」  「少俠、女俠,小人特意叫店家準備了一桌酒席,為兩位洗塵,兩位是想將酒菜端來這裡,還是到外面的花廳上用?」  翠翠說:「我看叫酒菜端來這裡好了!」  「好!那我去叫小二將酒菜端來這裡。」申七說完,便轉身出去。  申七一走,翠翠問豹兒:「你看他可不可靠?」  豹兒怔了怔:「我看他不會來害我們吧?」  「我看也不會,不過我們還是小心的好。」  一會,申七和店小二帶著兩個客棧的雜工,將酒菜端了進來,湯是花菇燉全雞,菜是八大碟,酒是花彫、梅子酒,擺滿了一桌。在打發店小二和雜工離開後,申七便斟酒舉杯相敬。翠翠說:「慢著!」  申七愕然道:「翠女俠!你……」  翠翠微笑道:「七哥,你不怕酒裡、菜裡有毒?」  「有毒!?這怎麼可能?」  「你不是叫我們小心嗎?我們不能不防。你慢點飲,我來一一試過,看酒裡、飯菜裡有沒有毒呀。」  申七說:「難道這店還敢來害我?」  豹兒說:「七哥,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讓翠翠試過再吃也不遲。」  翠翠用銀簪一試過,她特別小心檢查酒壺蓋、把手有沒有暗藏的機關,酒杯、飯碗四周和筷子,往往酒和飯菜沒有毒,毒就擦在筷子、酒杯和飯碗邊上,人用時,就會不知不覺的中了毒,要是酒壺設有暗藏的機鈕,那連申七也脫不了下毒之嫌。  翠翠一一細心地檢查過後,一笑說:「沒事,我們可以放心飲用了!」當然,她在檢查時,也暗暗注意申七的神情的變化,特意注意申七手指上的指甲,看看毒藥有沒有藏在手指甲中。高明的下毒專家,往往將極毒的毒粉藏在指甲中,給人敬酒時,略為一彈,毒藥就會下在酒裡了,或者夾菜時,下在菜裡,誰也不會知道的。翠翠見申七除了驚愕的神情外,沒有任何不安、驚恐的神情。看來這個申七,的確是想報答自己不殺之恩,不存任何加害之心。酒菜沒毒,對申七也放心了,所以才這麼說了一句。  豹兒說:「七哥,你不會怪我們這般的小心吧?」  「哪裡!哪裡!少俠、女俠這麼小心才是。尤其是你們,飛鷹堡的人無時無刻不在想害你們,只有這樣,才能以防萬一。」  「七哥知道我們的心意就好辦了!」  翠翠進一步說:「七哥,有時飛鷹堡的人想殺我們,說不定連你也一併害了,對他們來說,犧牲你這麼一個人,而能殺了我們,也是值得的,別以為他們不會連你也一起毒殺了。」  申七又怔了半晌:「不錯,不錯!他們極有可能連我也害了,多謝女俠提醒小人,小人今後也要特別注意了。」  豹兒舉起酒杯:「七哥!來!我們先各乾一杯。」  申七激動地站起:「少俠,你這麼看得起小人,小人今後願終身跟隨兩位,提鞭趕馬,在所不辭。」  翠翠說:「好呀!七哥,你就和我們在一起吧,等我們將飛鷹堡從武林中除名之後,你就帶著你的家小,跟我們去雲南吧,我們絕不會虧待了你和你一家的。」  申七大喜過望:「女俠,這話當真?」  「你以為我會騙你嗎?你不會要我發誓才放心吧?」  「小人怎敢如此?」申七說完,登時在豹兒、翠翠面前下跪叩起頭來,「小人願終身為奴,伺候少俠、女俠一生。」  豹兒慌忙扶起他來:「七哥!你怎麼樣的?你願意和我們在一起不就行了麼?何必行此大禮?」  翠翠笑問:「七哥!你是害怕我們會後悔,才來這一下,令我們今後想悔也悔不了是不是?」  「不,不!小人絕不會有如此用意,是從心裡感激兩位收留了在下。」  豹兒說:「七哥,我們今後就是自己人了,最好大家都別客氣,來!我們飲酒。」  「是!小人奉陪。」  翠翠問:「七哥!你不會也是一個酒鬼吧?」  申七愕然道:「小姐,小人怎麼是酒鬼呀?」  翠翠笑道:「你不是酒鬼就好了!因為我爹是個酒鬼,我豹哥也是一個酒鬼,我們的獨孤大管家,大概更是個酒鬼,要是你也是一個酒鬼,今後你們四個人在一起,我看什麼事也別幹了,終日裡飲酒就行了。」  申七笑著:「小姐放心,小人飲酒頗有分寸,一杯起,八杯止,不會過量。」  「八杯!?那有多少斤酒?」  「小姐,大概是一斤左右。」  豹兒笑道:「七哥,你別聽她說的,她最希望我們一杯酒也別沾。」  「少爺,小姐說的是,飲酒最好適可而止,明天,小人還要為你們駕車,是不能多飲。」  「什麼!?你明天還要為我們駕車?」  「少爺、小姐不是要去桐柏麼?不坐車去?」  「你跟我們去桐柏?」  「是!小人今後是跟定少爺和小姐了,不論少爺、小姐去哪裡,小人便駕車去哪裡。少爺,你不是不要小人吧?」  「嗨!我怎會不要你的?七哥,你這樣不辛苦嗎?」  「小人駕車趕馬,坐在車子上,有什麼辛苦?不過要是跑長路,恐怕我們要買過一匹好馬才行。」  翠翠說:「七哥,那明天我們去市上買一匹好馬回來。」  「恐怕馬市上沒有幾匹是好馬。」  「那什麼地方有好馬賣?」  申七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說而又不說。翠翠疑惑問:「你怎麼不說了!」  申七歎了一聲:「好馬是有,不過價錢昂貴得嚇人,但這麼一匹好馬用來拉車,那太可惜了!小姐,明天小人還是上馬市走走,或許可以買到一匹健壯的馬。」  翠翠說:「七哥,你說說看,什麼好馬,價錢昂貴得怕人的?」  「小姐,南陽城北的博望小鎮,有一座岑家莊,有一匹烏雲蓋雪的好馬,可以說是能日走千里、夜行八百的坐騎,唐王府的人曾經出到三千兩銀子,姓岑的也捨不得賣。」  「哦!?姓岑的要多少才賣?」  「一口價,五千兩。」  豹兒愕然:「五千兩!?那可以買到多少馬匹了?」  「少爺,一般的健馬,最貴的也不過是二三十兩銀子一匹。五千兩,可以買到二百多匹馬了,我們用一百兩銀子,便可以在馬市上買到四匹健馬,用四匹馬來輪流拉車,不勝那一匹千里馬?」  豹兒說:「不錯,不錯!我們又不是趕路,要千里馬來幹什麼?」  翠翠卻問:「七哥,明天我們去岑家莊看看那匹馬好不好?」  「翠翠,我們不買,去看它幹嗎?」  「豹哥,我這麼大的人,從來沒有看見過千里馬是什麼樣,去看看不好?」  「人家這麼一匹貴重的馬,能隨便的讓人看嗎?」  「看看,又不會將他的寶馬看瘦了,有什麼不可以?」  申七說:「少爺,岑家莊的岑員外,也是一位武林中人,是少林寺的一位俗家弟子,江湖上人稱托塔天王岑嶺,臂力過人,不但武功極好,更善於馴馬,任何劣馬到了他的手裡,都能馴服得服服帖帖的,他為人大方好客,小姐去看看,想必他定會答應。再說,他莊上也有不少的好馬,要是他能讓兩匹好馬出來,勝過在馬市上出售的馬匹了。」  翠翠說:「既然這樣,我們更應該去岑家莊看看了。豹哥,你去不去?你不去,明天我可和七哥去。」  豹兒其實也想去看看千里馬的,聽翠翠這樣說,只好說:「那明天我們都去吧!」  翠翠高興了:「那你們飲酒呀!可是,千萬別飲醉了!」  申七笑道:「小姐,小人誤不了你們明天去看馬的。」  驀然,豹兒一聲喝:「小心!」在喝聲中,一條黑影破窗而入,矯若天龍驟降,疾似急電驟襲,一把鋒利無比的劍,直刺豹兒的眉心。這是一名上乘一流的殺手,快、準、狠,一擊命中,不須第二劍。  可是他要刺的是豹兒,不是別人。要是別人,必然魂歸地府,怎麼也閃避不了。殺手的劍快,豹兒出手更快,右手腕似鐵鉗鋼爪般抓住了殺手的劍身,令這把殺人的劍不能再進一分,左手同時一掌拍出,「喀啦」一聲,殺手握劍的右手斷了,殺手一聲慘叫,人似驚鴻,向窗掠去。這一切驟然的變化,只是在剎那之間,從殺手破窗而入,到殺手斷手而去,只在眨眼一瞬間。  翠翠初時驚震了,一見殺手逃走,人更似飛魂幻影飛了出去,月夜裡遠遠傳來她的一聲嬌叱:「你還想往哪裡跑?」  申七急問:「少爺,你受傷了沒有?」  豹兒這時人才定下來:「我沒事,七哥,你在這裡,我追去看看。」說時,身似靈豹般的躍出了窗外。  翠翠一直在月下追出了城外,才追上這一名身手矯捷過人的殺手,手起劍落,一劍就挑斷了他的一條腳筋,令這殺手再也不能跑了,跟著青虹寶劍的劍尖貼在他的眉心上,叱問:「說!誰派你來刺殺我們的?」  殺手一聲苦笑:「你要殺就殺好了,何必多問?」  翠翠手腕一抖,便在他臉上添上了一條劍痕,劍尖同樣又貼在他的眉心上:「你說不說?我可以在你腿上、身上劃一百多道劍痕,而讓你死不了!」  這名殺手突然用頭往前一擊,「噗」的一聲,翠翠一時收劍不及,劍尖直插入他眉心中去了!豹兒剛好趕來,一見問:「你怎麼這樣快就殺了他?」  「我沒殺他,是他自己找死的,我正問他是誰派他來的哩!」  「那他是什麼人?飛鷹堡的?」  「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江湖殺手,不是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  「哦!?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飛鷹堡的人呀?」  「從他的輕功和刺殺你的那一招,他不是黑箭一派的武功。屬於千幻劍前輩一派的武功,只有過去霧中樓的殺手。才會有這一種專門殺人的招式。」  「奇了!我們跟霧中樓的殺手沒有結過怨,他怎麼跑來刺殺我們?」  「豹哥,一個殺手,是不管你有怨或無怨,只要有人僱請他們,他們就可以為任何人去殺人,卻不為自己的私怨去殺人。現在,我們算是真正碰上了這樣的職業殺手。」  「他們怎麼這般的糊塗,不分青紅皂白的去殺人?」  「他們才不糊塗哩!他們眼裡只認得銀子,不認人。只要有錢給他們,就是叫殺他們的親人朋友也干。不同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只為諸葛仲卿而殺人。」  「他們殺一個人要多少銀兩?」  「這要看殺什麼人了。總之,他們沒有幾千兩銀子是不會出手的,像殺你這樣一個在武林中有名氣的人,那起碼要三四萬兩銀子以上了!」  豹兒駭然:「三四萬兩!?那不是可以買七八匹千里馬了?」  「是呀!你想不想幹殺手這一行呀?只要你去殺一個武林高手,就可以去買那匹什麼烏雲蓋雪的千里馬了!」  「翠翠,你別說笑,我怎會去幹這一行的?奇了,什麼人僱請了這個殺手來殺我?」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飛鷹堡的諸葛仲卿了。只有他們,才能出得起這麼多的銀子,而直接指點的,恐怕就是南陽城中的那個絲綢店的老闆,不會有別的人。」  「哦!?那我們去不去找他問問?」  「沒憑沒據,怎麼問?問,他會認嗎?萬一不是,我們不冤枉人了?對了,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你用手去抓他的利劍的,怎麼不會受傷呀?你伸出右手讓我看看。」  「你看吧,我真的沒受傷。」  翠翠一看,豹兒的手果然沒有絲毫受傷,奇了:「那麼一把急如電閃的劍,你怎麼會不受傷的?」  「我也不知道,我情急一抓,同時又一掌情急拍出,大概是他既刺進不能,想抽劍又不能,所以劍一時不能動,我就不受傷了。」  「豹哥,看來你一身的真氣,奇厚得令人難以想像,才能在電光火石之間,一下抓緊了他的劍,令他進退不能,才沒受傷。你沒受傷,我就放心多了。豹哥!我們快回客棧,看看申七怎樣了!」  「翠翠,這事不會與他有關吧?」  「怎能說沒有關的,要不,殺手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那麼一間房間了?」  「是他告訴這個殺手?」  「恐怕他連殺手要殺我們也知道。」  「那怎麼與他有關呀?」  「那是絲綢店的老闆派人來與他接頭,他向來人說了我們的一切,你說有關還是沒關?」  「翠翠,那我們怎麼對他?」  「他不是我們的人嗎?又怎麼對他了?」  豹兒給這麼一件既簡單又複雜的事弄得不知所措了!翠翠說:「你也真是,七哥現在是我們的人,表面上是為飛鷹堡辦事,暗中卻向著我們,懂嗎?所以,我們不能去驚動那個絲綢店的老闆了,不然,就暴露了申七,也害了申七,同時我們也斷了能瞭解飛鷹堡人行動的這一條線,懂嗎?」  「那我們在申七面前裝著不知道?」  「不是在申七面前裝著不知道,而是讓絲綢店老闆知道我們不知道。豹哥,在鬥智方面,你真的要學學金幫主。好了!我們走吧。」  他們回到客棧.申七正焦急不安地在等著他們,一見他們回來,心裡像放下了一塊大石一樣,喜形於色,這是出於真情的流露,是怎麼也假裝不來的,翠翠全都看在眼裡。申七問:「你們回來了?那個黑衣殺手呢?讓他跑掉了?」  翠翠笑問:「七哥!你想他能跑掉嗎?」  「哦!?你們殺了他?」  「他膽敢來刺殺我們,我們不殺了,還留他幹什麼?」  「小姐,你沒問他是什麼人?」  「不用問,他是江湖上的一個真正殺手。就是問,他也不會說出來。」  申七有點愕然:「江湖殺手?不是飛鷹堡的人?」  「不是我小看了飛鷹堡的人,飛鷹堡沒有這種敏捷如電的身手,也沒有這樣一擊致命的劍招,這個殺手,不愧是一流的,但他仍逃不過我的一把劍。」  「小姐!是誰花錢僱請了他來刺殺少爺?」  「七哥,你不是喝多了兩杯吧?誰僱請了他來,你不知道?」  「是絲綢店老闆?」  「不是他又是誰知道我們在這裡了?」  申七呆了半晌:「小姐,看來是小人害了少爺,因為是小人告訴了他,說你們在這裡住下。」  「七哥!這不關你的事,就是沒有你,他們也會打聽到我們的行蹤,只不過沒有這麼怏知道而已。七哥,你照樣和他們接頭,告訴他們有關我們的行動,但千萬別說出了我們已知道那個絲綢店的老闆,不然,你就危險了。」  「小姐,小人看,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南陽吧!我也不再想和他們碰頭見面,以免又害了小姐和少爺呀。」  「哦!?七哥,你是不是對我們沒有信心?會遭他們的毒手?」  「小人不願少爺、小姐再受危險。」  「你以為這樣,我們就不受危險了?誰知這樣一來,我們的危險就更大。」  申七愕然:「怎麼危險就更大了?」  「因為他們在暗,我們在明。你不與他們接頭碰面,不但讓他們看破了你,而我們對他們又無從瞭解,連他們的行動、意圖也不清楚,那不更危險?七哥,別為我們擔心,你照樣和他們接頭,只要你將他們的行動告訴我們就行了。」  「小姐,小人就怕他們連我也瞞了,就像今天夜裡的事,小人就不知道。」  「那不要緊,起碼我從你和他們的對話中,猜出了他們的意圖。七哥!你是不是害怕?要是害怕,就別和他們打交道了!」  「不!小人怎會害怕的?小姐既然這樣說,小人就盡力而為。」  「七哥,那就委屈和辛苦你了!」  「不,不!小人不怕委屈和辛苦,小人能跟隨少爺和小姐,那是小人終身的幸福。」  是夜,他們用罷酒飯,叫店小二來收拾碗筷,申七也告辭回到自己的單人房間休息。誰知他前腳剛一進門,後腳便跟來了一個商人打扮的人來,申七一怔:「咦!你這麼晚還來於什麼?」  來人笑了笑:「王老闆打發在下來,不能不來,王老闆想知道今夜的行情。」  申七埋怨地說:「你們這麼大的行動,怎麼不事先和我打聲招呼?剛才幾乎將我嚇死了,我要不躲得快,不就完了?」  「老七,你別怨我,這事連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沒有死?」  「死!?要是他死了,客棧還有這麼的平靜,不鬧翻天了?在客棧裡突然死了一個人,你們也不想想,我會怎樣?就是翠女俠能放過我,官府哩?不拉我去問話?」  「老七你放心,王老闆自有辦法能救你出來。」  申七心裡暗罵:說的比唱的好聽,我要是真的跟你們走,首先翠女俠就會摘下了我的腦瓜子,你們憑什麼能救我出來?救我?真的殺了豹少爺,你們還不是扔下我走了,自己去向諸葛堡主領大功,管我是生是死?申七仍帶氣地說:「好了!這事我們不談,今後有什麼大的行動,最好事先告訴我,讓我心裡有所準備才好,就是逃命,也有時間。」  「老七,那位一流殺手不成功?」  「成功!?他已給他們殺了,成什麼功?」  來人一怔:「他們將那殺手殺掉了?」  「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他們兩個是什麼人呀,丹霞山上埋伏了那麼多的人馬,出動了那麼多的武林高手,也殺不了他們,憑一個殺手,就能殺得了他們嗎?那個殺手不死才怪哩!我勸你們,以後千萬別再幹這樣的傻事了!」  「老七,那個殺手有沒有說出什麼來?」  「聽他們說,那個殺手什麼也沒有說。」  來人放下了一顆心:「那麼說,他們沒有懷疑到你身上了?」  「懷疑我!?懷疑我,我還有命回來嗎?」  「好了!既然他們沒有懷疑到你,那就好辦了,王老闆說,要你繼續接近他們,取得他們對你的好感,隨時向我報告他們的行動。老七,他們明天要去哪裡?」  「去博望鎮岑家莊看馬。」  「哦!?他們怎麼無端端去看馬的。」  「他們聽說岑家莊有一匹千里馬,極想去看看,見識見識一下。」  「他們打算幾時去?」  「一早!」  「哦!?一早?」  「博望鎮離這裡有五六十里路,不一早去,能趕回來嗎?」  「既然這樣,那我告辭了!」  「你們又想幹什麼?」  「老七,不是你應分的事,你最好別問,也別去打聽,不然,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你現在要辦的事,就是告訴我他們兩個人的行動。」這位商人打扮的來人,說完便離去。  申七幾乎從心裡罵出來:老子跟隨了你們,那才是真正招來殺身之禍了!他馬上想將這事向翠翠、豹兒說去,但一想到他們現在可能已經入睡了,這麼一件事就去將他們吵醒來不大好,還是明天一早去和他們說吧。於是便和衣上床而睡。  其實他們兩人的談話,豹兒早已聽得清清楚楚。豹兒憑著自已一身奇厚的真氣,又在這夜深之時,兩房之間相隔不遠,只隔一個院子,一個在東北角,一個在西南角,哪有聽不到的?他將這事告訴了翠翠,翠翠問:「他們在談些什麼?」  豹兒將他們交談大致的內容一一說了出來,翠翠問:「他有沒有將我們已知道絲綢老闆的事說了出來?」  「沒有!」  「唔!看他明天會不會將這件事告訴我們,要是他說了,申七這個人,我們完全可以相信了!今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地保護他,別叫他遭到飛鷹堡人的殺害。」  翠翠頓了頓又說:「豹哥,明天,你也要帶上一把劍,準備在半路上的一場大交鋒。」  「哦!?是飛鷹堡人在路上攔截我們?」  「不是飛鷹堡,是那一夥殺手們!」  「什麼!?殺手們?那個什麼王老闆又去僱請他們了?」  「他又去僱請他們幹嗎?」  「那又是誰僱請他們來殺我們了?」  「豹哥,你不知道干殺手這一行的規矩?」  「他們什麼規矩呀?「  「他們領了王老闆的錢,誓必殺了你才能得到全部的佣金。不然,他們連拿到一半的訂金也得給退回去,人、財兩失。」  「他們不願將訂金退回去?要殺了我才甘心?」  「豹哥,你知不知道王老闆用了多少銀兩僱請了他們來?」  「多少!?」  「不下五萬兩。」  豹兒睜大了眼:「我這條命值那麼多的銀兩?」  「你是雲南點蒼派的少掌門,又是當今武林有名的絕頂上乘高手,我說五萬兩已是算少的了,說不定王老闆出的不止是這個數。試想,殺手們殺你不死,不但得不到銀兩,還丟了一個殺手,他們能甘心?他們會千方百計地殺了你才罷休。王老闆打發人前來問申七,日的就是要知道我們明天的行蹤,然後去告訴殺手們,找尋最有利的地形,伺機向我們下手。」  「翠翠,既然這樣,明天我們就別去岑家莊看什麼千里馬了!」  「你以為我們不去,殺手們就會放過我們嗎?就不會再來殺我們了?只要我們一天不死,殺手們就會一天不放過我們,似陰魂不散地永遠纏住我們不放。」  「那我們怎麼辦?」  「長痛不如短痛,乾脆殺了這一夥殺手,永遠消除後患,同時也給江湖上的人除害。」  「全殺了他們,這好嗎?」  「有什麼不好?凡是當了殺手的人,他們已不是人,而是一個只知殺人為生的野獸,所以你明天千萬別手軟了!過去,慕容小燕,曾經在四川都江堰的玉壘山上,幾乎將當時武林中的一個最可怕的殺手集團——霧中樓殺得傷亡過半,令霧中樓的人知難而退,從而瓦解了這個殺手集團,最後終於在江湖上消失。燕姨他們能這樣做,我們幹嗎不能?」(霧中樓殺手之事,請看拙作《神州傳奇》)  豹兒給翠翠說得雄心振奮,這是給江湖除害,幹嗎不做?師父臨終前不是叫自己在江湖上多行善事麼?何況這伙殺手誓必要殺自己,自己躲避不是辦法,始終會與他們交鋒的,不如將他們引了出來,一了百了。便說:「好!翠翠,明天我們就去岑家莊。」  第二天一早,申七便來向豹兒、翠翠報告了昨夜的情況。申七也有預感:「少爺、小姐,看來我們去,恐怕路上有危險。」  翠翠笑問:「你怕了?」  「小人有什麼怕的?只是擔心少爺和小姐路上會有危險,我看我們還是不去的好,就由小人到馬市去買兩匹馬回來算了。」  「那我們不是看不到千里馬了?」  「小姐要去?」  「七哥,你以為我們這次躲過,他們就不來找我們了嗎?」  申七不出聲了,他也知道,飛鷹堡要殺豹兒和翠翠,不達目的是不罷休的,躲過了這一次,躲不過第二、第三次。  翠翠說:「七哥,別為我們擔心。去!要是我們不去,那不讓他們看小了,今後我們還能在江湖上走動嗎?」  豹兒說:「七哥,我知道你的一片好心,是為了我們好,要是我們不去,恐怕他們首先就懷疑了你。」  「少爺,這一點,小人自有話去推搪他們,就算是懷疑,小人也不在乎了!」  「但翠翠的話也說得不錯,我們就是不去,而去桐柏山,他們就不會跟蹤而來?我們要是害怕,什麼地方也不去,轉回雲南,恐怕他們也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了我們。」  申七點點頭:「少爺,情況的確是這樣。」  「七哥!為了你的安全,你別去,由我和翠翠去岑家莊。」  「不!小人不是貪生怕死之人,說什麼小人也要和少爺小姐在一起。」  於是,他們吃過早點,就駕車直出北門,往博望小鎮而去。這時天色尚早,一輪紅日,在東邊的山峰上升起,金色的陽光,將道路、鄉村、層林、遠處的山峰,全部抹上了一層金色的色彩,葉尖、草頭上點點的晨露,彷彿似一顆顆珍珠般的閃閃發光,又如遍山遍嶺灑滿了珍珠寶石一般,自河水更像一條金色的河流,一路歡歌輕躍,往南流去,它將在襄陽匯合漢水,直奔長江。在這似仙境般的神州大地,本來是美好的,但完全為一夥殺手身上所發出來的殺氣破壞了!  申七驅馬趕車越過新店,進入了一條狹窄的山道,兩旁全是一片樹木、野草,殺氣更濃,豹兒早已察覺到樹林、叢草中有人在輕微的呼吸走動,看來殺手們在這一帶要伏擊他們,豹兒說:「翠翠、七哥,小心!」  博望,是不是三國時的博望坡不清楚,要是博望坡,那是諸葛孔明初出茅廬第一功,火燒曹兵,大敗夏侯?B飩擰X貌鼙叡佣彏摁J梟`□珊印O衷塚臗豯妝嬝胙H蹦甑摹V罡鵒粒減N桓囿?上覬漪茷I罡鵒粒隄茈B換鏤奕誦緣納筆幀1Uw痛浯涓O皇竅暮?@□莧剩t隢Nm淞殖蛅X惱擼銈埢Cq砂芫妥勻徊煌_?/P>  豹兒的話剛說過不久,兩旁樹林、叢草中驟然射出了十幾支箭,支支齊射馬車,其中兩支射中了前面奔騰的馬,馬一聲長嘶痛鳴倒下,一輛馬車也跟著翻倒了,申七給拋到了路旁,而豹兒和翠翠也在這時破車而出,凌空衝起,像兩隻雄鷹俯衝大地。他們仍在半空中,又有十多支怒箭直向他們射來,支支勁道凌厲,可穿金石。別說豹兒有一身奇厚的真氣護體,就是沒有,他那一件刀槍不入的背心,也是可以護身了,所以飛箭流矢剛一接近,便給他一身奇厚的真氣反震了回去,或者向四周亂飛。  翠翠除了有刀槍不入的背心護體外,更施展出薛門獨步武林的絕技——幻影摩掌神功,令支支射來的怒箭穿空,兔起鶻落,驟然落在兩三個射手之中,劍光如急電破雲直出,劍光過後,人翻血飛。  豹兒落在申七的身旁,擔心地問:「七哥,你怎樣了?」  申七給摔得痛切入心,卻咬著牙說:「少爺,小人沒事,你不用管我了……少爺,小心,你身後有人。」  申七看見兩個蒙面黑衣殺手,從草叢裡倏然躍出,驟擊豹兒,真如流星閃電般的矯捷,嚇得申七大叫起來。豹兒頭也不回,一招無影劍抖出,幾乎匪夷所思,兩個殺手一齊中劍,連慘叫也來不及,伏地而絕,這真是劍中之劍,莫人能接。  豹兒殺了兩個殺手之後,仍關心地問:「七哥!你真的沒事?讓我看看,是不是受傷了?」  「少爺,你快去助小姐吧,別管我了,我只是撞痛而已。」  豹兒望了他一眼,見他沒有血流,放心了,便說:「七哥,你找一處地方躲下,我會隨時看著你的。」說完,閃身而去。  翠翠這時幾乎將殺手們的射箭手殲殺得一乾二淨,正與兩個蒙面黑衣殺手交鋒。殺手們殺人的幾種絕招,不外乎是突然襲擊,令人措手不防,一擊必中,一中即走,再也不看一眼,他們知道自己的一劍是致命的,必死無疑,沒有回頭再看的必要。突擊失敗,才與所要殺的人正面交鋒過招。  現在這伙殺手突擊失敗,只有和翠翠正面交鋒了,憑以往所學的殺人劍招來取勝了。這兩個殺手,的確是劍術一流,他們聯手戰翠翠,一時間竟然能與翠翠戰成平手。翠翠抖出一招無影劍法,也只能將他們逼得回劍護體或躍開,殺不了他們。翠翠暗暗驚訝,這是哪裡來的這麼一夥上乘一流殺手?他們的招式,似乎與千幻劍老前輩的招式一樣,大同小異。怪不得他們敢來刺殺自己和豹哥了!以他的殺人劍術,要殺武林中的其他一流高手,無疑能辦到,有的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豹兒躍來了,利劍一出,真有鬼神莫測之機,奪天地造化之能,不但劍勁逼人,劍招更是令人驚震,只是一出,便擊中了一名殺手,震折了另一殺手的手中之劍,令他踉踉蹌蹌連連後退幾步,一條手臂也幾乎震麻了!但豹兒這一招式,只是用了自己五成的內力。  驀然,一位蒙面黑衣老者,目光如冷電般的射出,從深林中轉出來,他身後緊跟著八名一色打扮的蒙面黑衣殺手,個個都有一身逼人的殺氣,更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冷漠神態,似乎他們除了殺人,對自己的生命一點也不看重。顯然,這一位神態十分威嚴的老者,是這一群殺手的領導人物。他看見自己的手下人不行,親自出面了。  豹兒和翠翠從他的威嚴神態中,彷彿看到千幻劍老前輩那一種特有冷酷、漠然、殘忍,令人在心裡生起了一種無形的恐懼感,就是不恐懼,也心生寒意。他們懷疑這位老者,就是千幻劍本人,心暗想:難道他老人家又重出江湖,重操舊業?這不可能!要是他真的是千幻劍,豈有不認出自己的?他不會是為了那兒萬兩銀子,不認人了?  蒙面黑衣老者盯了豹兒和翠翠一眼:「唔!你們的身法、劍法,出於老夫的意料之外,是老夫所接下的生意中,最為難殺的人了!」  豹兒和翠翠一聽這老者的聲音,不禁又怔住了,這蒼老的聲音,自己曾經好像在哪裡聽過,頗為熟耳的,豹兒不由動問:「老前輩是誰?」  老者冷冷地說:「小子,你沒有必要知道老夫是誰!就是你知道也沒用。」  「在下怎麼知道沒用了?」  「因為過一會,你們都是死人。」  翠翠驀然想起:「豹哥,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豹兒急問:「他是什麼人?」  「他就是臥龍崗的那一位老丈。」  豹兒驚訝:「是他!?」  「不錯!一定是他,我不會聽錯。」  蒙面黑衣老者睨視了翠翠一眼,點點頭:「小丫頭!老夫想不到你的目光,有你的武功那麼好,要是老夫沒有接下這一樁生意,老夫真有點捨不得殺了你。可是現在沒有辦法了,老夫一向是守信用,遵守諾言,答應了僱主的事,一定要完成。小丫頭,你們認命吧!」說著,老者將蒙面的黑布除了下來。  豹兒一看,不是在臥龍崗所碰到那位老者又是誰?不由得說了一句:「老丈,我真想不到真的是你。可是你在臥龍崗時,神態多麼祥和,說話也沒有這麼的冷漠。」  「小子,你難道沒聽人說,雲裡閣的閣主是兩面殺手麼?」  豹兒說:「晚輩沒有聽說過。」  「那你們更應該去死了。」  翠翠卻問:「兩面殺手,你又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  「老夫要殺的人,從來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就算是當今的太子,老夫收了錢,也照樣去將他殺掉。」  「看來,飛鷹堡主僱請了你,一定花了不少的銀子吧?」  「不錯!整整是十二萬兩銀子,買下你們的兩條命,小丫頭,你說什麼?飛鷹堡主?」  「哦!?不是飛鷹堡主僱請你嗎?」  「老夫從來不向人透露僱主的姓名,也不談誰是僱主,但可以告訴你,僱請老夫的人,不是飛鷹堡主。小丫頭,你在閻王面前,別告錯了人。」  豹兒愕然:「不是飛鷹堡主?那是什麼人了?」  「小子,你這話不多餘嗎?」  翠翠說:「你雖然不想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但我也要告訴你,不然,你稀里糊塗地給我殺死了,沒法在閻王面前告狀。」  兩面殺手鬚眉皆張:「小丫頭,你說什麼了?」聲色異常嚴厲。  翠翠毫無所動:「老匹夫,你記住了,我是江湖小殺手,受了武林大霸王的僱請,特意前來找你,他只用十二個銅錢,便買下你這顆腦袋。記住了沒有?你千萬別告錯人了!」  兩面殺手驟然一劍刺出,如電光倏然一閃而逝,他的出手,從來沒有失過手,必然一擊必中,一中必死,不用出第二劍,所以他劍一擊出,便倏然網劍入鞘,滿以為翠翠一定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倒了下去。可是翠翠只是身形略閃,也快得不可思議,彷彿剛才沒動似的,微笑望著他:「老匹夫,你劍快是快了,離真正的殺手,還差得遠了,同時也太過自負了。」  兩面殺手驚訝地望著她:「你是人是鬼,能閃過老夫剛才的一擊?」  「你這不是廢話嗎?老匹夫,你看我出劍吧!」翠翠話落人起,劍隨人出,一招不可測的無影劍法抖出,悄然無聲,從兩面殺手意想不到的地方刺來,兩面殺手心頭大震,人似落葉飄了出去,但他的衣袖一幅,給翠翠這一劍削了下來,他一時驚震得睜大了眼。翠翠並不追擊,一笑:「老匹夫,你躲開幹什麼?你剛才的一劍好,還是我的一劍好?」  兩面殺手驚震之後,暗想:怪不得我昨夜派出雲裡閣的一名最好的殺手,也失了手,這小丫頭真的不可輕視了!便說:「好!待老夫會會你!」  一個蒙面黑衣殺手說:「閣主,殺雞焉用牛刀,待我來會會她好!」  兩面殺手搖搖頭:「你一個人不是她的對手。」  另一個殺手說:「那我也上!」  翠翠說:「老匹夫,你怎麼不敢與我單打獨鬥呀?何必叫兩個無名小卒前來送死?我殺了他們,連一文也得不到,那不冤枉嗎?我不白花了氣力?」   兩個蒙面黑衣殺手大怒,一個說:「小丫頭,你受死吧!我們雲裡閣的殺手,只知達到目的,不擇任何手段,誰跟你單打獨鬥呀?」  翠翠歎了一聲:「看來我這趟買賣,多半要做虧本生意,沒辦法,我只有沒代價的先殺了你們,然後逼你們的老匹夫出來,才能得到十二個銅錢。」  豹兒說:「翠翠小心了!別大意。」因為那兩個蒙面黑衣殺手已驟然一齊向翠翠出手,劍招是赤裸裸的殺人,沒有任何花招虛式。  翠翠以幻影身法閃避,一邊出招一邊說:「豹哥,你給我看住那老匹夫和其他殺手,別讓他們捲了進來,更別讓他們逃跑了!」  一轉眼,翠翠以特殊的交鋒辦法,志在速戰速決,迅速了結戰鬥,不要拖延時間,這一點,與江湖上所有的殺手同一特點。翠翠以幻影之功,配合了變幻莫測的三十六招無影劍法,身形似飛魂般的來往縱橫,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已力斬了兩個蒙面黑衣殺手,身形飄然輕落,環顧四盼,仍游刃有餘,說:「老匹夫!現在輪到你了!」  翠翠話音剛落,從四周樹上立刻飛出四條勁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齊向翠翠出手,他們再也不像剛才兩個殺手的打法,而是拚死一擊,全不顧及自己的生死,只要其中一人的一把劍擊中了翠翠,就是四個人一齊犧牲也在所不惜。  豹兒想出手相助,同樣,他也同時遭到了四個蒙面殺手的襲擊。豹兒初時仍不想殺傷太多的人。現在看來,翠翠說得半點也沒有錯,這伙雲裡閣的殺手集團,真的不是人,是一群獵殺為生的凶殘野獸,他出劍再也不手軟了。  不錯,圍攻他們的這八位殺手,全是雲裡閣殺手當中的精英,他們每一個人的手,都有十條八條人命的血債。身法、劍法自然是矯捷過人,同時也凶殘過人。叫他們去殺人,連眼也不會眨一下,哪怕是殺一個全無反抗能力的嬰兒、婦女,也是如此,在這方面,他們比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對自己的同伴,仍有一點人性,在危難時,會互相照顧;而他們在交鋒中,就是眼見自己的同伴有殺身之災,也不會出手相救,而是自己要殺人,以達到目的,完成殺人的使命。  在這方面的交鋒,豹兒沒有估計到,他往往聲東擊西不起作用,以為自己在快要挑傷一個殺手時,其他殺手必然會相救,來不及刺殺自己,誰知完全相反,其他殺手幾乎是視而不見,照樣凶狠刺來,不理會同伴的生死。要不是他有一身奇厚的真氣護體和那一件用鐵甲蟒蛇皮製成的背心、手腕套和腳套,他恐怕會給殺手們的劍刺進了他的體內,不死也身帶重傷。正因為這樣,殺手們的利劍刺在身上時,給他的真氣震得劍斷人飛,令殺手們看得駭然,豹兒在他們駭然之際,出手了,四名一等一的上乘一流殺手,轉眼之間,給他殺得一個不剩,而這時,翠翠仍與四名殺手苦戰。她的劍雖然挑傷了兩名殺手,而兩名負傷的殺手,仍與其他兩名殺手,苦纏著翠翠不放。翠翠這一場的交鋒,比在丹霞山交鋒更為激烈。  豹兒解決了四名殺手後,想去相助翠翠,兩面殺手向他出擊了!這位殺手們的首腦,雲裡閣的閣主,不論武功、內力以及臨敵交鋒的經驗,都比其他殺手高出一倍和豐富得多,他原先是霧中樓的一名殺手,千幻劍的第二把手,為人最為冷酷無情,不為任何私情所動。霧中樓冰消瓦解之後,他獨自闖天下,後來又秘密的建立了自己的殺手集團,號稱雲裡閣,手下有二十多名一流的殺手,劍法都由他一手傳授,每次殺人,都由一名到兩名的殺手去執行,殺人之後便銷聲匿跡,除了僱主知道外,連死者的家屬也不知道。由於兩面殺手接受了霧中樓的教訓,行動甚是秘密,不為武林人士所知道。兩面殺手更不想為人知,所以武林中人,幾乎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雲裡閣的殺手集團存在。  而兩面殺手,更極少親自出手。這一次,在南陽城中刺殺豹兒失利,他初時還不怎麼注意,一個殺手刺殺失敗,甚至犧牲,那是常有的事情,再派兩名殺手去進行就可以了。可是他去檢查了那名殺手的屍體,發現那名殺手的一條手臂,竟然是給一位內力深厚的人的掌力所拍斷,而身上的兩處劍傷,不由得驚震了,這不是一般武林高手所刺出的劍傷,一劍而能準確無誤地挑斷了一個人的經脈,眉心中的一劍,更是致命的一劍。他感到了自己所要殺的人,並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內力深厚、極善用劍的一等上乘高手,一兩個殺手出手恐怕殺不了,再加上王老闆將賞金從六萬兩一下提高到十二萬兩銀子,這是一筆驚人的數字,兩面殺手不能不動心了,便決定自己親自出馬,才能殺得了這兩名要殺的人。就是這樣,他雖然親臨指揮,並不露面,直到豹兒和翠翠殺傷了他的四名殺手和七八名弓箭手後,他才親自出面了……  當他看見豹兒的武功比什麼江湖小殺手更高,在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內,便一連殺掉、震傷自己四名雲裡閣的上乘一流殺手,感到自己再不出手殺了豹兒,可能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雲裡閣,便會步上霧中樓的後塵,冰消瓦解,真正在江湖上不復存在。  兩面殺手一出劍,頓時殺氣如一股朔風,漫天而來,大地遍生寒意。這不是一般殺手能有的,只有殺人無數,幾十年淫浸在劍招的老殺手才能具有。兩面殺手一劍擊出的劍招,似乎平淡無奇,但快得令人不可想像,豹兒若想閃避、縱開,怎麼也來不及。他只有舉劍一招接擋,兩劍相碰,「噹」的一聲,餘音不絕,聲傳遠方。豹兒這一擋之勁,已用了自己八成的內力,這八成的內力,足可以摘葉飛花傷人,揮綢成棍可裂金石。兩面殺手要不是內力深厚,豹兒這八成的內力,足可以令他劍斷骨折,身受重傷。但他劍沒有斷,卻給豹兒的內力震偏,幾乎脫手而飛;臂骨雖然沒有折斷,但已給豹兒震得一時麻木不能轉動,令他殺人精湛的絕招無法抖展出來。他平生第一次大驚失色,急忙縱開了去,驚駭地問:「小子!你去哪裡練來的這一股奇厚的真氣,還是服食過千年人參、異果?」他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個十多歲的青年,竟有如此奇厚的真氣,比自己練了一甲子的功力還要深厚,除了服食異果、仙丹外,就沒別的解釋。  在這方面,又顯得豹兒的臨敵交鋒經驗不足,要是他在一擊之後,跟著縱去進招,便可以令這兩面殺手全無還招之力,只能一味的閃避,可惜豹兒不知道乘勝追擊,反而凝神運氣,準備兩面殺手的進招。這樣,令兩面殺手有喘息的機會了。他運氣行通全身,使麻木的手臂迅速恢復過來。這樣,兩面殺手又再度進招了。他知道豹兒的內力無比的深厚,再不與豹兒的劍相碰了,從意想不到的方向、角度刺來,豹兒也抖出了自己的無影劍法。只見雙方一時劍光縱橫,人影隨著縱橫的劍光來往飛翻、騰躍不停,開展了一場武林中少有的生死交鋒。  兩面殺手劍法運用純熟、老練,招招凌厲無比,任何一招擊中豹兒,豹兒不死也重傷殘廢。可是憑劍法而論,兩面殺手仍不及江湖浪子黑衣俠士張劍,但卻比飛鷹堡的任何一隻鷹都強。在交鋒經驗上,卻又比張劍略勝一籌。而豹兒,不論武功、劍法、內力,都比兩面殺手強,臨敵經驗比張劍還不如,正因為這樣,他有好幾次失去殺兩面殺手的機會,令兩面殺手能交鋒到百回合以上,仍不分勝負。  另一邊,翠翠仗著身上刀劍不入的背心,也採取了殺手們一樣的交鋒,不顧死活的進招。兩者都不顧死活,那就是劍法高者為勝。翠翠一連抖出了無影劍法的十多招,如天馬行空,流水行雲,轉眼之間,便先後將那四名厲害的殺手全部挑翻,送上了西歸之路,才喘過一口氣來。她放眼一看,豹兒正與兩面殺手交鋒得難解難分,一時間分不出誰是誰來,只見兩團劍光、兩團人影飛似的來往、錯綜交手。翠翠看得不禁心頭悚然,想不到兩面殺手的武功也這般的好,自己要是與他單打獨鬥,恐怕難以取勝。她想上去相助豹兒,但給兩人渾身散發的真氣和飛舞的劍風,幾乎不能接近半步,只能閃到一邊,凝神靜觀最後的變化結果,同時注意四周的動靜,這時,所有雲裡閣的殺手們,絕大多數屍橫樹林中,少數斷腿缺臂的也逃走了,樹林中除了他們三人,已空無一人。  兩面殺手初時指望他的手下殺手能拚殺了翠翠,抽出兩個人來協助自己,現在他看見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而且還漸漸難以招架豹兒變化莫測的劍招,不由得心怯了,他已看到了自己的窮途末路,他辛辛苦苦建立的雲裡閣殺手集團。一手培育的殺手們,已經毀於一旦,而豹兒的劍,也纏得他脫不了身。由於兩面殺手心怯,失去了信心,加上豹兒殺得性起,一連順手進招,一招長虹橫空抖出,劍光掠過之後。一蓬血雨橫空灑落,兩面殺手劍斷人亡,身軀給豹兒一劍劈為兩截,了結了他的罪惡一生,雲裡閣真的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了。  豹兒想不到這一劍的威力如此這般的厲害,他殺了兩面殺手之後,仍愕著的看著,翠翠奔了過來,見他愕著如木雞似的,不由得擔心起來:「豹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  「那你幹嗎愕著不動不出聲的?」  「他,他死了沒有?」  翠翠噗嗤的笑了起來:「你一劍攔腰將他劈為兩截,他還能活得了嗎?除非他是齊天大聖孫悟空,才死不了。」  「翠翠,我想不到這一招的抖出,威力竟是這樣的無比!」  「豹哥,你想想看,這是你第三次的抖出了,一次在豹苑別墅,一次與張劍交鋒,連參天大樹也可一劍而斷,何況人的血肉身軀?」  「翠翠,看來這一招以後不可輕易的亂用了!」  「哎!豹哥,你是不是殺得糊塗了?與這樣誓必殺你的高手過招,不用行嗎?張劍能閃過,他閃不過,那是他活該如此,關你什麼事呀!看來是天老爺借你的手,為江湖上除了這可怕的一害。」  申七這時從隱蔽處走了出來:「少爺、小姐,沒事了吧?」  翠翠說:「沒事了,我們上路。」  「小姐。拉車的馬已經死了!我們不能再坐車了。」  「那我們走路去吧!」  豹兒說:「我們先別上路,這裡離南陽城不遠,樹林裡死了那麼多的人,道路上人來人往,我們動手先將這些死人埋了,以免驚動了官府。」  申七說:「少爺、小姐,那你們休息下,這事讓小人來辦。」  豹兒說:「七哥!這事你一個人幹不了。翠翠,你到路邊看著,我和七哥將他們埋葬。」  翠翠雖然殺人,卻害怕接觸死屍的,說:「好呀!那我去路邊給你們守著。」  豹兒和申七在樹林深處找到了一塊小小的低窪地,就將所有的屍體全丟了進去,然後鏟土埋葬,使一塊低窪地變成了一塊略為突起的地,申七更在這塊地上種上了荊棘野草,令人一時發覺不了它下面埋葬了那麼多的屍體。這件簡單的工作,幾乎花去了他們大半個時辰。他們辰時初從南陽城出發,現在已接近巳時末了,道路上已有了來往的行人。這一條路,不是官方的驛道,來往的人不多,除了附近一帶的鄉民進城、回家外,一般人少走這條路。  當豹兒和申七從樹林中轉出來時,望見翠翠正與一個拉著一匹馬的村民在交談,同時還有三位村民在旁聽著。事情也有那麼的巧合,翠翠坐在橫倒在路邊的馬車旁休息,遠遠看見四位村民拉著一匹馬而來,翠翠初時還以為他們是雲裡閣的殺手,可是仔細打量了一下,知道他們都是附近一帶村子的鄉民,心裡一動,便上前動問他們的一匹馬賣不賣的。村民們見這麼一個少女坐在路邊,身邊還倒下了一匹死馬和一輛馬車,感到十分驚訝,見翠翠這麼一問,有點關心、好奇的問:「姑娘,你在這裡出了什麼事?」  「大叔們,我在這裡碰上三個攔路打劫的強盜了!他們射死了我的馬,弄翻了我的這一輛馬車,大叔能不能幫幫我,將你們這匹馬賣給我好不好?」  「姑娘,這匹馬我也正想拉到城裡馬市上去賣,姑娘要,那我就賣給姑娘好了!」  翠翠大喜:「大叔!你要多少銀子呀?」  「姑娘!我不想多要你的,照馬市上的價,姑娘出二十兩就夠了!」  「好的!那我給大叔二十兩銀子,同時這一匹死馬,我也送給大叔。」  「既然這樣,那我收姑娘十六兩銀子。」  「這怎麼行?我說送給大叔就送給大叔,怎能要大叔的銀兩?」  其中有個村民動疑了,問:「姑娘!那三個賊攔路打劫,射死了你的馬,弄翻了你的車,怎麼他們不搶走了你身上的銀兩?」  「因為我有兩個同伴會武功呀!他們正與賊人們廝殺,殺得那三個小賊往樹林裡跑了,我們兩個同伴去追他們還沒有回來。」  說著,豹兒和申七正好轉了出來,翠翠連忙和他們打了下眼色,問:「你們追上了賊人們沒有?讓他們跑掉了?」  申七立刻會意,忙說:「小姐,我們追不上,讓他們全跑掉了!」  「哎!你們怎麼這般沒用啊!捉到了他們拉他們見官不多好?」  四位村民見申七、豹兒身上兵器,就是眼前的小姑娘,也佩帶著一把劍,再沒疑問了,同時也不敢多問。  豹兒問:「你在這裡幹什麼?」  翠翠說:「買馬呀!我們沒有了馬,怎麼上路啊!」  豹兒擔心翠翠強行要買鄉人的馬,說:「翠翠,你別亂來,人家的馬,怎能賣給你的?」  「哎!你怎麼啦?人家是進城賣馬的,你以為我在強買的嗎?」  那位村民說:「少爺,是小民自願賣給小姐的,小姐一點也沒有強行要小民賣,別怪錯小姐了!」  豹兒慌忙說:「大叔,請別見怪,在下小妹生性刁蠻、任性,在下擔心小妹得罪了各位大叔。」  』  村民說:「少爺!小姐的心地極好,不但不少給我的銀兩,還將這匹死馬送給了我們。」  「那又麻煩大叔們將馬抬走了!」  「不麻煩。」當這位村民收了翠翠付給了他的二十兩後,對那三位村民說,「各位鄉親,這匹死馬我也不敢一個人獨佔,我們大家都有份,平分了!現在我們大家幫忙少爺、小姐將這輛馬車擺正過來,好不好?」  其他三位村民一齊應聲說:「好!」  豹兒正想說不用,這四位村民便七手八腳,將翻倒了的馬車。扶正了過來,然後抬著死馬而去。  申七一直在旁邊看得、聽得愕住了,他想不到武功那麼驚人的豹兒和翠翠,可以說殺人在彈指之間,而且連眼也不眨下。當他在隱藏處聽到這群殺手是雲裡閣的殺手,已驚震了,再看到那位蒙面黑衣老人,就是那個令人寒毛直豎,神秘而又可怕的雲裡閣主兩面殺手時,幾乎連膽也震破了!一雙腿害怕得直打轉轉,他十分的為豹兒、翠翠擔心了,當他看見豹兒、翠翠殺了所有殺手和雲裡閣閣主後,又駭然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兩面殺手,就是連飛鷹堡的堡主諸葛仲卿也敬畏他三分,不去招惹他們,就這麼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叫他們殺了!有這樣驚世駭俗的武功,卻對二般平民百姓競這麼親切和善,平易近人,沒半點恃藝凌人,高高在上之感。申七對武林人士可以說看得多了,凡是身懷絕技之人,就是他們不恃藝凌人,也是在神態上也自視高人一等,對平民百姓可以說是不屑一顧,哪怕是名門正派的俠義人士,也是如此。他們出手救人可以,也可以對被救的人自我謙虛客氣一番,但神態上總那麼有點高人一等,令人感到可敬而不可親,哪有像豹兒、翠翠這麼的可親可敬了?申七感到自己跟隨著這樣的一對主人,實在是自己的幸福和榮耀。  翠翠見他一直呆在那裡,問:「七哥,你怎樣啦?是不是受了內傷?不舒服?」  豹兒也問:「七哥!是不是你的跌傷還沒有好,又爭著去埋死人,舊傷又復發了?」  申七忙說:「不不!少爺、小姐,小人真的沒事,只是感動少爺、小姐對平民百姓太好了!勝過小人所看見的所有俠義道上的人。」  豹兒聽了反而愕然:「我對他們有什麼好了?」這更是豹兒的真情流露,沒有任何虛假。申七說:「少爺對人好,只是少爺不知道而已。」  翠翠卻知道申七的感受,笑笑說:「七哥,我們走吧,天不早了。」  申七說:「小姐,待小人先檢查下馬車安不安全,要是馬車的主軸木裂了,或者兩旁的車把木有裂痕,那是十分危險的,就是有馬也不能坐。」  翠翠說:「要是這樣,這匹馬不是白白買了?」  「小姐,真是這樣,我們只好轉回新店,請人修理一下。不過,小人看出主軸木和車把木都似乎無事,但還是不心一點的好。」  豹兒說:「七哥,就辛苦你先檢查一下。」  檢查結果怎樣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博望烽火 上一回說到要檢查車輛,申七認真的檢查軸木和車把木,用手敲敲,沒有什麼異音,首先便放心了。然後又去檢查其他的地方,除了一邊車輪的軸木在翻倒時給擦傷一點,其他都沒事。申七又上車檢查一下車內坐的地方,整理好,便對豹兒、翠翠說:「少爺,小姐,這車無大礙,還可以坐,請上車吧!」  申七跟著套好馬,翠翠問:「七哥,這馬可不可以?」  「小姐,這算是一匹好馬,比我原先的馬還年輕一歲,二十兩銀子不算貴,值得!小姐,少爺,坐穩了!」申七馬鞭在空中一抽,「叭」地一聲,便車轔轔、馬嘯嘯地往博望岑家莊飛奔而去。二十多里的路程,半個時辰便到了博望小鎮。申七向人打聽岑家莊在鎮子的什麼地方。當地人一指東北面一叢樹林說:「岑家莊就在那座樹林裡,出鎮口,沿著大道跑兩里路便到了。」  申七說:「多謝大哥指點。」  那人看看申七,又打量了馬車一眼:「你們是岑員外的朋友?」  「我們是慕名前來拜訪。」  「我看各位不必去了。」  「哦!?為什麼?」  「岑員外昨夜裡那匹烏雲蓋雪寶馬,給人盜了去,岑員外也被賊人打傷,各位這時去,恐怕岑員外不會接見。要是岑員外的至親或深交的朋友,岑家莊的管家,還可以接見。」  翠翠聽了,揚揚眉問:「是誰將那匹寶馬盜走了?」  那人說:「要是知道就好辦了!」  申七問:「我聽說岑員外是少林寺的弟子,武功不錯,臂力過人,江湖上人稱托塔天王,那盜馬賊能將他打傷麼?」  那人歎了一聲:「正所謂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那盜馬賊要是沒有兩下好功夫,敢來岑家莊盜馬麼?」跟著又說:「這一帶的人,都知道岑家莊早晚都會出事的。」  「哦!?大哥怎麼這樣說?」  「自從唐王府以千金來購買這匹寶馬而不成後,我們就知道岑家莊遲早會出事了!今日看來,果然這樣。」  「大哥的意思是說唐王府人……」  那人慌忙望望前後左右,見沒有什麼人注意,輕輕地說:「嘿!我沒有這麼說,也不敢這麼胡猜亂想,你老弟的說話最好小心一點,別惹禍上身。」那人說完,慌忙走了。  申七怔了一會,問豹兒和翠翠:「少爺、小姐,我們還去不去岑家莊拜訪?」  豹兒感到自己是為看看寶馬而來,現在寶馬已給人盜去了,自己又與岑員外素不相識,何況岑員外又負傷,不必去給人家添麻煩了,便說:「算了!七哥,我們別去了!轉回城吧!」 翠翠說:「不!我們去岑家莊看看。」 豹兒愕然:「沒有寶馬了,我們還去看幹嗎?」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將這麼一匹價值千金的寶馬盜了去。」申七問:「小姐不會去將這匹寶馬從盜馬賊手裡奪回來吧?」  「那不好嗎?」  申七遲疑地說:「小姐,要是這事是唐王府人幹的,就不大好辦了!」  「要是這樣,就更加好辦。」  「怎麼更加好辦?」  「那盜馬賊真的是唐王府的人,那這匹寶馬不會走遠,必定在附近一帶,我就怕盜馬賊與唐王府沒有什麼牽連,盜了寶馬後,就遠走高飛,無法追蹤。但不管怎樣,我們都應該去岑家莊看看,說不定可以查出這盜馬賊的一些蛛絲馬跡來。」  豹兒說:「翠翠,我看這事算了!這事讓官府去追查吧!我們還是趕去桐柏山才是。」  可是翠翠非要知道這匹寶馬是誰盜了才滿足似的,她眼睛轉了轉說:「哎!豹哥,你師父在臨終時怎麼對你說的?他不是希望你在江湖上多做好事嗎?儘管姓岑的與我們素不相識,但他卻是我們武林中的人,現在他給人盜去寶馬,又給盜馬賊擊傷,最需要有人伸手相助,我們怎麼不去相助他一下?這事我們不知道則已,既然知道了,連看也不去看一下,怎麼說得過去?」  「翠翠,我怕我們去幫不了他,再說,我們去,他會見我們嗎?」  「真的這樣,那我們也算盡了心意。」  「既然這樣,那我們去吧!」  申七說:「小姐真是俠肝義膽,令小人敬仰。」  『噢!」翠翠笑著,「我只是好奇而已,七哥,你別給我戴上這麼一頂大帽子。」  申七趕著馬車,轉出鎮口,沿著一條大道,直往岑家莊而來。  岑家莊,坐落在密林裡山崖下的半坡上,馬車一入樹林,便是林蔭遮日的平坦大道,顯然這岑家莊從樹林開闢出來的大道,以方便朋友們來拜訪。豹兒、翠翠來到莊前,見大門緊閉,也沒有看守之家人和武士,申七首先躍下馬車,上前敲門。豹兒和翠翠也下了馬車,環視了一下,似乎沒發現莊門前有過什麼打鬥、交手後留下的痕跡。  半晌,大門「呀」的一聲,打開了一條縫,一位白眉白鬚的老家人伸出一張面孔來,瞇合雙目,目光從眼睫毛中透射出,疑惑而帶警惕地上下打量著申七,又看看豹兒和翠翠一眼,目光裡略現詫異,問:「你們是來見我家老爺?」  申七說:「我家少爺、小姐,特來拜訪岑大俠,請老丈代為傳達。」  老家人搖搖頭:「我家老爺負傷在床,不能接見你家少爺、小姐,請原諒,你們回去吧,改日再來。」說完,便想關上大門。  翠翠說:「慢著!我們特意趕來探望岑大俠,你怎麼不先向你家老爺請示一下,就拒人於千里之外?」  老家人歎了一聲:「小姐,對不起,我家老爺這幾日之內,都不會見人的,你們還是請回,別來打擾了!」老家人說到這裡,又要關門,似乎給什麼打斷一樣,又望了望翠翠,「請問小姐和少爺,高姓大名?」 豹兒上前一揖:「在下萬里豹。」  翠翠在旁補充了一句:「他就是雲南點蒼派少掌門。」  老家人似乎對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是熟悉的,驚愕地打量了豹兒一眼:「少爺就是雲南點蒼派的少掌門?」 豹兒說:「在下正是。」 翠翠又說:「你不會懷疑他是假冒的吧?」 「老奴怎敢?請少掌門和小姐在門外稍等一會,待老奴親報老爺。」 豹兒說:「那麻煩老丈了!」 「少掌門別客氣。」老家人說完,又掩上了大門。 翠翠頓時生疑了,問申七:「七哥!你見過這位岑員外沒有?」  「小姐!我只聞其名,而不曾見過其人。聽人說,岑員外生得甚是雄偉,膂力過人,能裂石開碑,小姐問是什麼意思?」 「我看今日的事有些蹊蹺,我們要小心。」 申七怔了一怔:「小姐,有什麼蹊蹺了?」 「一個守門的老家人,有客人來拜訪,居然不先向主人稟報,擅自作主,打發客人回去,你不感到奇怪麼?」  豹兒說:「翠翠,別多疑了,說不定他是奉了他主人之命,這樣回絕客人的。」  「就算是這樣,點蒼派在中原武林中有一定的名聲,他知道了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就應該先請我們到裡面坐,然後再去稟告主人才是,可是他卻叫我們在大門外等,並且還將大門關上,這不有點反常?」  「或許這位老家人,見自己主人負傷臥床,不能不小心。」  「豹哥!你別盡為別人設想,老往好處想,我看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申七也說:「少爺,小姐的說話沒有錯,事情是有點反常,小心一點也好。」  翠翠的確沒有看錯,岑家莊內是發生了不尋常的變化。這事,應從岑家莊的那匹烏雲蓋雪寶馬說起。  當南陽的唐王以千金想買下岑員外的寶馬不成功時,心裡便怏怏不樂,不料這事很快為東廠的大內侍高手知道。當然這些東廠的人,是負責監視唐王的一舉一動。他們認為這事有利可圖,只要將寶馬奪過來,再賣給唐王,便可拿到這幾千兩的銀子,同時還可將唐王買寶馬的事,向上面密報,說不定還可立一大功,榮升要職。他們商量妥當,便依計劃行事。  先由在唐王府臥底的東廠特務,唐王府內一名貼身的衛士,向唐王說:「王爺想要那一匹寶馬還不易嗎?小人有兩位江湖上的朋友,有辦法將寶馬弄來獻給王爺。」  唐王爺不由得心動:「哦!?他們有什麼辦法將寶馬弄來給我?真是那樣,本王可以給他們三千兩銀子。」  「王爺能賞給他們三千兩銀子,他們更會盡力而為了。」  「你說,他們用什麼辦法?」  「王爺,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他們是先禮後兵。要是那姓岑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只有將那寶馬奪了過來,說不定將那姓岑的殺了滅口。」  唐王爺嚇了一跳:「什麼!?奪馬殺人?」  「這不好嗎?」  唐王爺慌忙搖手說:「不,不,這事不可亂來,要是讓朝廷知道了,本王爺可擔當不了,以這樣的辦法弄到馬,本王爺寧願不要。」  唐王爺是一位小心謹慎的人,而且更十分猜忌朝廷對自己的暗中監視,弄得不好,有廢為庶人的大禍。同時他也知道,朝廷一定派了錦衣衛或東廠的人混入王府中,暗中盯視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卻沒想到眼前這一位貼身衛士,竟然就是東廠的人。所以他言行舉止,十分謹慎,不敢越雷池半步,恃勢凌人、作奸犯科之事,他絕對不幹。那一匹千里馬烏雲蓋雪,他心中非常的心愛,也希望得到手,但自己的爵位和富貴更可愛。  說起來朱家明朝各地的王爺,在某一方面也十分可憐。他們雖然貴為王爺,享盡了人間的榮華富貴、樂盡犬馬聲色,但人身卻是極不自由,他們生活上的一切起居,不但明受地方知府的管理和打點,暗受錦衣衛和東廠的人的盯視,就是婚姻大事,為兒孫取名,也由地方上的知府包辦,沒有地方長官的許可,他們便不能行事。在明朝初期,這些各地的王爺還有極大的權勢,地方長官要巴結他們,阿諛奉承,到了後期,他們反而要仰求地方長官了,小王爺的取名,靠地方上長官向上面申報才可。一旦地方長官事忙或忘記了,小王爺的名字也沒有,不知是阿狗阿貓,比一般的平民百姓也不如。這也是朱元璋取得天下時,太為自己的兒孫打算,害怕餓壞了他朱家兒孫,結果弄得各地的龍子龍孫,一個個給地方長官當豬似的養起來,他們不能干預政治,更不能干預地方上一切事務,就是有才華的子孫也磨得沒有了才華,一個個庸庸碌碌,一味的享受富貴,吃飽就玩,玩飽就睡,睡飽就吃,什麼也不用去想,什麼也不用自己去做。所以明朝在各地的王爺子孫,沒有一個能有作為,一到農民起義,他們一個個給農民起義軍當豬似的宰殺了。歸根結底,是朱元璋種下的惡果,他太為自己的兒孫打算了!  再說唐王叫自己的貼身衛士千萬不可亂來,衛士說:「王爺,這事由我兩位江湖朋友出面,王爺不必擔心,而且也沒人知道。」  「不行,那匹寶馬一到我府中,還有人不知道嗎?」  「既然這樣,小人叮囑那兩位朋友,用一切辦法,勸那姓岑的將寶馬讓給王爺好了!」  「對,對,就是出再多的銀兩本王爺也願意,但不能強買,更不可傷害了他,要他自願賣給本王爺才行。」  「是!小人盡力去辦。」  唐王爺想了一下:「唔!要是姓岑的答應了,你帶他來見我,當面簽字畫押,將寶馬賣給本王爺,本王爺自然不會虧待你。」  「多謝王爺,小人現在就去辦。」  這名衛士立刻來找他的兩個同夥商議,他的同夥,一個曾經是陰山黑道上的魔頭,江湖上人稱鐵掌鬼見愁,掌法刁狠,勁能碎金裂石;一個是鷹爪門的高手,更是凶殘,一雙利爪,可摘取人心,或抓碎人的腦袋,黑道上人稱閻王怕。他們兩個要殺人,比踩死一隻蟻還輕易,後來他們投身入東廠,成為東廠高手中最為可怕的人物,兩隻凶殘無比的鷹犬。  閻王怕和鬼見愁聽了這個衛士的話後說:「想不到這位唐王爺,卻這般的小心謹慎。」  衛士說:「現在難辦的是王爺要親自見到姓岑的,聽到他願意讓出寶馬來才買下。」  鬼見愁說:「那好辦,姓岑的答應那算他走運,不答應,我用東廠的酷刑,哪怕他敢不答應?」  衛士說:「那恐怕不行,王爺要是看見姓岑的滿身是傷,不起疑心麼?」  閻王怕說:「不錯,看來用酷刑不行,我看,先把他一家老少抓起,姓岑的要是不答應,老子就將他的老少一個個在他面前殺了,我想姓岑的不會為了一匹馬,連妻兒子女的性命也不要了吧?到時他一定乖乖地隨我們去見王爺,將寶馬讓出來。」  「好!我們就這樣辦。」  於是鬼見愁和閻王怕兩人立刻行動,連夜直撲岑家莊。他們行動,也有那麼的巧合,剛好與雲裡閣殺手刺殺翠翠和豹兒同一個晚上,所不同的,一個在南陽城中發生,一個在博望坡進行。  托塔天王岑嶺在深夜裡,見兩個人夤夜而來,一怔之下,問:「兩位壯士深夜降臨敝莊,有何見教?」  鬼見愁陰森地說:「岑員外,我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為閣下有一匹寶馬而來。」  岑嶺見兩人一色夜行勁裝,卻身上沒帶任何兵器,赤手空拳,步履輕巧,落地無聲,一看就知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心中凜然,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非親非故,夤夜登門,絕非好事,便微笑問:「看來要是在下不答應,兩位是準備動武了!」  閻王怕哧哧一笑:「我們並不想這樣,要是肯讓出寶馬,我們願以千金購買,大家好來好去。」  「對不起,在下這匹馬是怎麼也不能讓出來,兩位還是請回。」  閻王怕說:「閣下還是想清楚再說,不要一口回絕了。」  「在下別的事可商量,有關寶馬之事,可以說沒有商量的餘地。」  鬼見愁說:「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請你別逼得我們出手。」  岑嶺說:「在下並不想與兩位交手,要是兩位這時離開還來得及。」  閻王怕一聲冷笑:「我們不離開怎樣?」  「在下只有領教兩位的高招了!」岑嶺說完,將外面的錦袍一脫,露出自己一身極為雄偉的身材來。  「好,好,我們就以寶馬比武,要是閣下勝了我們兄弟兩人,我們就立刻離開,今後再也不來相犯,要是閣下敗了,將窄馬交出來,我們還以千金相送閣下。」  「對不起,在下素不與人相賭,就是在下敗了,要命有一條,要馬就不行。」  鬼見愁頓時凶相畢露:「姓岑的,老子今夜裡來,不管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馬,我們是要定的了。」  「在下的岑家莊,也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閻王怕說:「我不明閣下連命也不要,卻要那一匹寶馬,這值得嗎?」  「少廢話,兩位請出招。」岑嶺不愧是少林寺的弟子,在交手時仍然禮讓。  「閣下以一個人敵我們兩個?這樣吧,你將人叫齊來,不然你輸了不服氣。」 「你們先戰勝了在下再說。」 鬼見愁說:「閻兄!少跟他廢話,待小弟先上。」 「好!老弟先上,千萬不可將他打死了,就是我得到了馬也無用。」  「閻兄,就看他的造化如何了!」鬼見愁說完,呼的一掌,就向岑嶺拍去,「姓岑的,先接老子這一掌。」  鬼見愁一掌拍出得十分刁狠,掌勁柔中有剛。來拍人身上奇穴要害部分。岑嶺一看他這一掌勢掌風,歹毒刁狠,不是名門正派的掌法,正所謂行家看出手,就知有沒有。岑嶺是少林寺門下的俗家弟子,武學見識不淺,一見他這掌拍出:「咦」了一聲:「你是陰山鐵掌門的弟子?」便閃身避開。  鬼見愁說:「不錯!有眼光,老子一出手,你就看出來了,好!再接老子一掌。」跟著第二掌又拍出。  。  陰山鐵掌門是武林中一個邪門歪派,以歹毒武功見長,岑嶺不敢大意輕敵,自己的金剛掌也跟著拍出,掌風呼呼,剛猛有力。轉眼之間,兩人便殺得難解難分,只見人影縱橫交錯來往,四掌紛飛,所拍出的掌風,波及到四週三四丈之內的地方。  金剛掌,是佛門正宗的掌法之一,剛猛、沉著、穩勁,志在克敵取勝,不在取人性命,往往以靜制動,後發先至,因敵變而掌變,拍中的地方,並不是敵人的致命地方,但給拍中了,往往也重傷骨斷,無力再鬥。要是金剛掌練到了上乘境地,對付武林的一流高手,可以說是綽綽有餘。可惜岑嶺的金剛掌,並沒有達到上乘的境地,發揮不出金剛掌應有威力。  而鬼見愁的陰山鐵掌,刁狠、靈活,奇招怪式、層出不窮,輔以輕功,進攻多變,往往令人防不勝防,但碰上的是佛門的金剛掌,以靜制動的打法,初時的確令鬼見愁的陰山鐵掌,難以施展出來。  從道理方面說來,是邪不能勝正,正義的東西最後一定能戰勝邪惡,但在武功上就不能這樣說了,往往邪惡、歹毒的招式,能戰勝正派的武功,、除非是正派的武功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岑嶺的金剛掌,既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交鋒方面的經驗,也不及鬼見愁。岑嶺在江湖上極少與人交鋒,不同鬼見愁身經百戰,四處殺人,幾度從生死關闖了過來,積累了不少臨敵交鋒的經驗,變得越凶狠、歹毒、狡猾。幸而岑嶺武功算是深厚,膂力過人,才令鬼見愁一時不得手,可是五六十招過後,鬼見愁便穩佔上風了,最後一招大鬼小鬼拍門,招式奇異突出,便將岑嶺拍飛了,幸好他下手留有餘地,不至於馬上取了岑嶺的性命,但已叫岑嶺重傷不起,一口鮮血噴出。這時天色大白,岑家莊的一些武士一見自己的主人給拍飛了,有的趕來搶救主人,有的提刀舉棍直取鬼見愁。鬼見愁幾招掌法拍出,力斃了幾名武士,一手將岑嶺揪過來,大聲喝道:「誰再敢亂動,老子先殺了你們的老爺,然後將你們一個個殺得精光。」  眾武士見鬼見愁來得這麼凶殘,又見自己的主人身負重傷,置於他的掌下,一個個嚇得都不敢亂動了!  閻王怕這時也走了過來說:「各位,我們這次來是想購買寶馬,並不想傷害你們的主人,只要你們主人答應了,我不但可以保證你們的主人沒半點生命危險,更不會傷了你們半條毫毛。不過,你們得服從我們命令行事,不能擅自跑出莊外,不然,莫怪我們手下弟兄,將全莊的男女老幼砍盡殺絕,將岑家莊夷為平地。  鬼見愁冷冷地說:「你們要是不相信,不妨可以跑出去,看看有沒有命逃得出莊外。」  這一下,岑家莊的人更沒有一個敢亂說亂動了,因為他們看見圍牆上,站著幾位黑衣漢子。何況自己要逃跑,就算逃得了,也害了全莊的人無故受殺戮。這麼一來,岑家莊便全控制在閻王怕和鬼見愁的手中了。  他們也知道,武林中的一些人,為了好奇,看看這一匹世上少有的烏雲蓋雪良駒,不時來岑家莊拜訪,為了杜絕這些人的拜訪,他們又打發人在小鎮上放出空氣,說岑家莊的那匹寶馬,昨夜裡給一位高明的盜馬賊盜走了,還傷了岑員外,令岑員外臥床養傷,杜絕一切來客拜訪。  這兩個東廠的高手,怎麼也想不到近來驚震武林的豹兒和翠翠,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這時來拜訪岑家莊了。  閻王怕和鬼見愁正在要威逼岑嶺就範時,驀然一條人影似殘葉般的飄了進來,他們一怔,一看,是一位二十多歲青年,神態傲慢、目光逼人,卻面含笑意,閻王怕首先動問:「你是何人?怎麼會來這裡?」  鬼見愁凝神運氣,隨時準備一掌拍出,厲聲問:「說!你是什麼人?」  那神韻的青年說:「兩位別誤會,我來對兩位只有善意,絕沒有惡意。不然,兩位將有大禍臨頭了。」  鬼見愁說:「你想來唬嚇老子麼?老子可是嚇大的。」  閻王怕看出來人輕功極俊,顯然是一位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側頭問:「好!你說,我們有什麼大禍臨頭了?」  「在下知道,有兩位厲害的小魔王,為了這一匹寶馬,正要來岑家莊拜訪岑莊主,要是他們知道兩位所幹的事,在下實在擔心兩位不知能否安全而退。所以特來告知,望兩位早作準備。」  鬼見愁不屑地說:「什麼兩個厲害的小魔王,老子可沒有聽過。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好心來通知我們?」  「在下是什麼人,兩位就別問了,總之,我是你們的朋友,絕不會是你們的敵人。」  閻王怕問:「唔!你先說說那兩個小魔王是什麼人?」  「一個是自稱江湖小殺手,劍法端的了得,殺敗了不少江湖上有名氣的人物;一個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年紀小,本事大。在下不是看小了兩位,單憑你們的武功,就是聯手,恐怕也勝不了這一個小魔頭。」  「你就是來告訴我們這些?」  「不!在下還有一筆大買賣,想和兩位商量,要是這事成功了,在下可以保證兩位得到五萬兩的銀子,不比奪這一匹寶馬的代價更高麼?」  這兩位東廠高手驚訝了,五萬兩銀子,這可是一個誘人的數目,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五萬兩?」  「不錯!不多不少,五萬兩。」來人從懷中掏出了一疊銀票,抖了抖,「這是京城有名錢莊的銀票,洪寶錢莊,南北各省的錢莊都可兌換。」  正所謂公門人見錢,如蒼蠅見血,哪有不眼紅的?鬼見愁首先心動了,何況五萬兩與五千兩相比,大成十倍。他們就是為了得到五千兩銀子,才來犯岑家莊,逼岑嶺讓出千里馬來,現在可以說是橫財自天外飛來,哪有不動心的?鬼見愁說:「好!你說,幹什麼大買賣?」 「殺了那兩個小魔王。」 「什麼!?殺了那兩個小魔王?」 「對!要是兩位能殺了那兩個小魔王,這五萬兩銀子就是兩位的。」  鬼見愁初時不知是什麼大買賣,以為這一來人,花錢來求自己謀取一官半職,要是在南陽府謀一個什麼捕頭當當,那還容易,要是在京城謀一個差事,恐怕就要花銀兩打點了,誰知這青年竟然要他們殺人。鬼見愁對於殺人是常事,等於家常便飯、小菜一碟。便立刻說:「好!將錢拿來,我們干了!」  「夠爽快!」青年人帶笑說,「不過,在下只能先付給你們二萬五千兩銀子,其餘的數,等你們事成後,全部付清。要是兩位能活捉了他們,在下還可以再添上三萬兩銀子,活捉其中的一個,是一萬五千兩,兩位幹不幹?」  「干!」鬼見愁一口答應下來。  「好!我們一言為定,在下就付給兩位二萬五千兩。」  閻王怕突然說:「慢著!」  鬼見愁一怔:「閻兄,你怎麼了?」  「這銀子恐怕燙手,不大好拿。」  「閻兄,你認為我們殺不了那兩個小魔王麼?」  閻王怕為人不但比鬼見愁凶殘,且更狡猾、多疑,他一直在旁斷著不出聲,心想:世上哪有這麼大的青蛙隨街跳?恐怕其中有些古怪,要不是兩位小魔王武功極好,自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就是另有別的什麼陰謀,對自己不利。他不去理會鬼見愁的說話,卻盯視著來人問:「我從閣下的輕功看出,閣下絕不是武林中的泛泛之輩,以閣下的武功。恐怕名列一流高手行列,幹嗎閣下不去親自殺了那兩個小魔王,花那麼一大筆銀兩要我們去殺?」  青年人一笑說:「在下有難言之隱,不能與他們見面,再說憑在下一個人的武功,對付其中一人可以,對付他們兩個就自問不敵,所以才來和兩位商量。要是兩位見疑,在下也不敢強求兩位,只好帶著一筆賞金另找別的高手了。在下捧著豬頭,不愁找不到廟門拜。」  鬼見愁真是見財心迷,他恨不得一手就將那一疊銀票拿過來,著急地說:「閻兄,你往常可不是這樣啊!怎麼現在反而婆婆媽媽的了?這是順手牽羊的交易,我們怎麼不幹?我不信合我們兩人之力,殺不了那兩個小魔王!何況我們手下還有七八位弟兄,他們一個個都身手不凡。」  閻王怕不再出聲,鬼見愁伸手向青年人要銀票:「拿來!這事我們干了!」  青年人大方地將一疊銀票交給了這位東廠的殺手,說:「這是一千兩一張的銀票,共二十五張,請閣下點清楚。」  鬼見愁接過銀票,看了一眼,沒錯,這的確是京城洪寶錢莊所發出的銀票,鬼見愁一眼就認得出來,問:「我們殺了或活捉了那兩個小魔王,往哪裡找你?」  「在下就在小鎮上等候兩位的佳音。請兩位放心,在下沒見到他們的屍體和活捉了他們,是不會離開的。」青年人說完,身形一閃,便在他們眼前消失了,藏身在莊外的密林中,注視著小鎮上一輛馬車向岑家莊而來。  這位行蹤詭異的神秘青年,突然而來,突然而去,又令閻王怕、鬼見愁感到愕異:他到底是什麼人?幹嗎以這麼一大筆的銀兩要買下兩個小魔王?他們之間是宿敵,還是另有別情?鬼見愁已放下岑家莊的事不去理了,問閻王怕:「閻兄,你看這小子是什麼人?這小子的輕功,顯然在我們之上。」 「老弟,我總感到這裡面有古怪。」 「不管它,要是那兩個小魔王真的來,我們就出其不意地殺了他們!不來,這二萬五千兩銀子算是白得。」  閻王怕搖搖頭:「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們哪裡知道,這一個行蹤詭異的青年,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他一直匿藏在南陽城中,不為外人知道。自從他的兩名飛鷹無仁和無容,帶著一批精英在丹霞山伏擊豹兒和翠翠慘敗之後,他頓時驚震得半晌不能出聲,聽無仁和無容的報告,本來眼看快要成功了,卻給一位突然而來的神秘劍俠救走了萬里豹,使丹霞山的伏擊功虧一簣。他十分驚愕這一位神秘的劍俠是誰?當然,他是怎麼也不會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同門師兄江湖浪子張劍,就是別人說,他也不會相信,只感到能在幾招之內就傷了無容的高手不多。他感到,這又是丐幫幫主的詭計,豹兒和翠翠是在明處,是明目張膽的公開聲言來挑戰飛鷹堡,目的在引自己出手,其實在暗中又布下了另一不露面的極為上乘的高手,伺機撲殺飛鷹堡的人,剪除自己的勢力,並且在暗中照應萬里豹和那江湖小殺手,自己怎麼不想到這一點?而急於事成上了敵手的大當,丟了那麼多的人。自己今後可不能那麼魯莽行動了!當他接到申七的飛鴿傳書後,知道豹兒和翠翠要來南陽,再走桐柏,又燃起了他一股復仇的怒火,可是他跟前可用的人已不多了,大小十三鷹,死的死、傷的傷,沒有一個在自己的身邊。而且他也感到,再不能以飛鷹堡人的面目出現行事了,必須要借助外人,才能再次伏擊豹兒和翠翠,於是他通過綢緞鋪的老闆,以高價聘請了雲裡閣的殺手。來刺殺豹兒和翠翠,同時自己在暗中窺視,看看那在暗中照應豹兒和翠翠的神秘高手是誰,必要時自己出面接應。想不到雲裡閣的殺手太過自信,第一次刺殺失敗。第二次由雲裡閣閣主親自出手,結果又是全軍盡沒,.他在暗中看見驚震不已。他感到這一位點蒼派的少掌門,武功比自己想像中還高出許多,別說自己,就是自己師父黑箭出手,也恐怕沒有多大的勝算,怪不得傲視武林的大師兄張劍,敗在他的手下了。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又想到借用東廠那兩個貪財的高手了。閻王怕、鬼見愁和那位在王府中衛士的行動,諸葛仲卿據耳目所報,早有所聞,更知道他們去岑家莊謀奪那匹寶馬之事,剛好翠翠也要去看看那匹寶馬。心想:既然雲裡閣殺手伏擊失敗,我何不借用這一股朝廷的力量,來對付這兩個小魔王?就算殺他們不成,那不啻給這兩個對自己威脅極大的小魔頭樹立一股極為可怕的敵人,只要引起了東廠高手們對他們的仇恨,那就夠這兩個小魔頭受的。於是,諸葛仲卿就突然出現在閻王怕和鬼見愁的面前了……  閻王怕和鬼見愁正在猜疑時,手下的弟兄便奔了進來報告,說外面有點蒼派的少掌門萬里豹和一位少女前來拜訪姓岑的。  點蒼派少掌門萬里豹,不就是那個小魔頭嗎?正是那位神秘來者出重金要買下他人頭的人,怎麼他和一位少女同來了?另外一個小魔王又去了哪裡?總不會那位少女就是江湖小殺手吧?一個少女成為殺手,這在江湖上可不多見。鬼見愁首先問:「那個少掌門人長得怎樣?」  「是一位忠厚有禮的小伙子,模樣半點也不兇惡。」  「哦!?那一位少女又生得怎樣?」  「屬下不知有沒有看錯,是一位牙尖嘴利的小毛丫頭,她腰懸掛著一把寶劍。」  鬼見愁問閻王怕:「閻兄,我們應該怎麼招呼他們?」  「老弟,他們人稱小魔王和江湖小殺手,恐怕武功必有驚人之處,我們……」  鬼見愁說:「我們驟然向他們下手,就算他們再有驚人之技,也無法施展。」  「不,不,先由我去大堂上接見他們,觀察他們,探聽虛實,然後我們才採取相應的措施行事。」  鬼見愁心想:是不是他給「小魔王」的稱號驚震了?變得這麼謹慎起來?可是閻王怕的官階比他大一級,不得不聽從,便說:「好!那小弟帶人在大堂上後面埋伏著。」  「老弟,你最好看我面色行事,千萬不可輕舉妄動,我們不擊則已,要一擊必中。」  「閻兄放心,小弟知道。」  這兩個朝廷的兇惡鷹犬商量、準備好後,閻王怕一揮手,對手下弟兄說:「請他們進來,我在大堂上接見他們,你們記住了,稱呼上不可亂了套,以免叫他們起疑心,有防備。」  「領隊放心,屬下知道怎麼辦。」  於是他們將那位老家人押到一邊去,打開大門,彎腰拱背,堆著笑臉說:「少掌門有請,咱們總管在大堂上恭迎少掌門。」  翠翠見這麼久才開門迎接,心下更生疑了,而且接見的不是什麼岑家的子侄親人,而是一個總管家,難道岑員外重傷在床不起,已不能視事,一切由這個總管家打理?翠翠也沒有想到,這時岑嶺的一家大小,都給這些東廠的特務們看守起來了。她輕輕對豹兒說:「豹哥,我們要格外小心一點。這氣氛有點不大對路。」  豹兒點點頭,對這些東廠特務說:「煩大哥們帶路。」  「少掌門請!」  豹兒和翠翠、申七來到大堂,閻王怕帶著兩名手下起身迎接,一雙目光,首先在豹兒身上打量,然後又看看翠翠和申七,心中暗想:這麼一對少年男女,帶著一位跟隨,怎麼成了小魔王了?要買下他們人頭的那人,會不會言過其實?但他不能不承認,豹兒和申七卻沒有什麼,但翠翠的一雙目光神韻異常,並且英氣逼人,看來辣手的是這一個少女,當時他拱手相問豹兒:「閣下就是雲南點蒼派的萬里豹少掌門?」  豹兒還禮說:「在下正是。」  閻王怕望著翠翠:「這位是——」  豹兒代答:「她是山西龍門薛家寨的二小姐薛翠翠。」  「原來是薛女俠,失敬失敬!兩位請坐。」  「我們冒昧前來拜訪,請總管見諒。」  「哪裡,哪裡,難得兩位光臨,我家老爺身體欠安,不能親自迎接,還請兩位見諒才是。不知兩位遠來敝莊,有何見賜?」  翠翠坐下揚揚眉問:「聽聞貴莊寶馬為人盜去,岑大俠也因此負傷,不知是否屬實,所以特來拜訪。」  閻王怕故意鎖眉說:「敝莊不幸,出此事變,有勞兩位關心。」  豹兒問:「總管知不知這事何人所為?」  「要是知道就好了!」  翠翠立刻追問:「那盜馬賊武功極好?能在傷了岑大俠後,將寶馬奪去?」  「事情的確是這樣,那人的武功太好了,不但傷了我家的老爺,也打死了一些護莊的家人武士。」  「哦!?總管沒看出那人的武功門路?」  「在下看不出來?」  「總管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岑大俠的傷勢,或者我們可以從岑大俠身上的傷勢,看出那盜馬賊的武功門路,為你們將寶馬奪回來。」  「我家老爺現在不想人去打擾,同時也不想將這事擴大。」  「你們不想將寶馬尋回來?」  閻王怕故意歎了一聲:「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我家老爺認為,這次寶馬的丟失,恐怕是一種禍福的預兆,說不定因禍得福,不打算將寶馬尋回來。」  翠翠一笑說:「想不到岑大俠對這事看得頂灑脫的。」  「多謝薛女俠關心,但事情到了如此,也只好看開,以免再招惹大禍來臨。」  豹兒說:「翠翠,既然這樣,我們不要再打擾人家了,我們走吧!」說著,站了起來。  閻王怕怎能讓他們離開呀,正想起身攔住,驀然,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衝了進來。翠翠一看,這人不正是剛才看守大門的那位老家人嗎?他怎麼傷得這般重?誰將他打傷了?  老家人衝進來,跌跌撞撞,一下撲倒在大堂上,用手指著閻王怕,對豹兒說,「他,他……」  豹兒一下縱了過去,將他扶起,出手飛快,封了他身上的幾處穴位,制止了他再大量流血,一邊說:「老丈,慢慢說,出了什麼事?」並且以自己體內的一股真氣,輸入到他的體內中去。  與此同時,鬼見愁如流星似的衝出來了,雙掌齊向翠翠拍出,鬼見愁也以為翠翠才是一位難纏的人物,只有冷不防的重傷了她,再殺豹兒,就輕而易舉了。誰知他驟然的一掌拍空,只將翠翠剛才的一張坐椅拍得粉碎,而翠翠卻不見蹤影,急忙四下一看,大堂裡哪裡有這一少女的影兒?心下愕然:不會是我一掌將她拍得血肉紛飛吧?要是這樣,怎麼不,見血灑大堂?但是,他很快看見血灑大堂了,血灑大堂的不是他所拍的少女,而是他兩個手下人的血,屍橫在大堂門口上。  也在鬼見愁向翠翠驟然的襲擊中,閻王怕也快如閃電的向豹兒出手,他鷹爪門的錯骨分筋手,卻一抓而抓住了急於救人的豹兒的右肩骨上,滿以為這一抓便將這個點蒼派少掌門的右肩骨抓碎,從而就廢了豹兒的一身武功,將豹兒活捉了,過來,多得一萬五千兩銀子。要是別人,閻王怕的確能如所願,可是他碰上的卻是一身真氣奇厚的豹兒,而且還有寶背心護體。閻王怕見自己一擊而中,一聲獰笑,可是獰笑頓時變成了驚叫,人也一下橫飛起來,摔在大堂上。因為他這一抓之勁,不但為豹兒所練的怪異內功吸了去,跟著為豹兒體內真氣的反彈力震飛,幸而豹兒為那老家人輸氣療傷,分去了一些真氣,不然閻王怕這一隻手恐怕真的報廢了,現在只震得一手麻木而已。以上種種,都是在剎那間同時發生,除了翠翠,心中有所準備,不感到突然外,豹兒和申七感到愕然,鬼見愁和閻王怕更感到愕然、驚駭。  豹兒和申七的愕然,是這位老家人怎麼身受重傷地奔進大堂和這位總管怎麼突然向自己出手?而鬼見愁和閻王怕的駭然、驚愕,是翠翠和豹兒這一身不可思議的武功。他們這時才感到那一位突然而來,突然而逝的青年人所說的話,並非言過其實,這幾萬兩的銀子,也感到的確不好拿,說不定連自己的命也墊上,他們手下的兩個人就已經墊上了!  鬼見愁見閻王怕莫名其妙的橫飛起來,又狠狠地摔在大堂上,慌忙奔過去扶起:「閻兄,你怎樣了?」  閻王怕說:「老弟,我們快走,這一雙男女,太邪門了!」  翠翠這時從樑上飄下,一聲冷笑:「你們還想逃走嗎?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幹嗎突然向我們下毒手?」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在這些東廠特務眼裡看來,真的不可思議,她在閃開鬼見愁的驟然襲擊中,還殺了兩個向申七出手的特務,從而驚震了東廠所有的人。  老家人得豹兒的一股真氣輸入,恢復了元氣,這時說:  「少掌門,薛女俠,他們就是盜馬賊,不,不,是搶馬賊、強盜,將我家老爺打傷了,還將我老爺一家大小全關起來,逼他們寫賣馬契。」  翠翠說:「原來這樣,我還以為岑大俠跟我們過不去,原來你們是一夥明火入莊打劫的強盜,正所謂殺人可恕,情理難容,本姑娘要是不殺了你們,那就是暗無天理了!說!你們想怎麼死法,是自斷呢,還是要我動手割斷了你們的脖子?」  鬼見愁大怒,呼的一聲,一掌朝翠翠拍來,說:「一個黃毛丫頭,竟敢對我們說這樣的話?老子要你先死!」  這個東廠的凶殘高手,一向是趾高氣揚,目空一切,他雖然驚訝翠翠的身法極快,能閃過自己一掌,但在武功上未曾較量過,輕功好的人,不一定武功就好,自己在掌法上苦練多年,難道還怕了一個小丫頭?他才不相信閻王怕的話,更不信邪,現在聽了翠翠的話,他哪能不大怒?所以這一掌的拍,已用了他十成的功力,而且掌法歹狠,直拍翠翠乳部的乳根穴,這是人體足陽明胃經的要害穴位,拍中不死也重傷。  翠翠見鬼見愁這麼歹毒、邪惡,心頭大怒,又見掌法是陰山一派的邪門掌法,出劍就絕不容情了,幾招無影劍法抖出,便殺得鬼見愁手忙腳亂,身中兩處劍傷。這還是翠翠不立取他的性命,還留下他這個活口問話。  閻王怕見鬼見愁情勢危極,只有挺身而出,一招飛鷹展翅,凌空躍來,直取翠翠,心想:點蒼派那小子一身真氣奇厚,難道你這丫頭也一身真氣奇厚?翠翠見他如隼鷹撲來,放棄了鬼見愁,閃身避開,跟著揮劍直挑這鷹爪門的高手,心想:一個是鷹爪門的人,一個是陰山派的弟子,他們可不像一般打家劫舍的大盜,以他們武功,既然傷了岑大俠,將寶馬奪走,是輕而易舉的事,為什麼他們寶馬到手而不走,仍留在這莊上?可是翠翠力戰二人,這鷹爪門的人,似乎比鬼見愁的武功還高一籌,已不容她想下去,只能進劍出招。  豹兒想出手,翠翠說:「豹哥,你別上來,我一個人應付得了,你給我注意其他的賊子。」一邊說,一邊以變化莫測的無影劍法連連進招。豹兒也感到翠翠以薛家的幻影身法與無影劍法相結合,揮灑自如,穩佔上風,應付這兩個賊人,的確綽綽有餘,用不了自己上前相助,同時他也要照顧那老家人和申七,免受其他賊人的傷害。他拾起了一個賊人屍體邊的一把利刀,交給申七:「七哥,你用這把刀防身,以防不測。」  申七武功雖然不高,但也會兩下功夫,能應付一般的強徒、賊子,他接過刀說:「少爺,你不用理小人,小人自會料理自己,也會看顧這老丈,少爺還是看住小姐要緊。」  那老家人也說:「少掌門,你也不用管老奴,殺了這些賊子才好,老奴現在已沒大礙。」  這時,又一條精壯的黑臉漢子從外面闖了進來,老家人一見,頓時驚喜了:「陳二爺,是你來了?」便掙扎站起來。  黑臉漢子急問:「興叔!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我岑師兄呢?他現在哪裡?」  豹兒初時以為又闖來了一位敵人,聽他們這樣說,是岑大俠的師弟,也就放心下來,但他感到這位岑大俠的師弟,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一面,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老家人這時說:「陳二爺,我家老爺一家大小,給賊人們關在一間房子了,現在不知怎樣。二爺,老奴帶你去救他們。」  黑臉漢子不由得掃了大堂一眼,見翠翠與閻王怕、鬼見愁正在進行熾熱的交鋒,一時分不清誰是賊人,誰是自己人,當他看清楚豹兒時,臉上一下露出了驚訝之色,脫口而說:「少俠,是你們?」  豹兒愕然:「你認識我?」  「少俠不記得在下了?」   豹兒說:「我的確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你的,現在先別忙著說,你還是先去救岑大俠要緊,以後我們再慢慢說。」  「少俠說的不錯,在下救出師兄之後,再來拜謝少俠、女俠不殺之恩。」說完,他和那老家人而去。  豹兒又是愕然:不殺之恩?這話怎麼說?一聲慘叫,一條屍體在半空中摔了下來,豹兒一怔,急忙一看,是翠翠凌空殺了鬼見愁。一把寶劍又在逼著閻王怕。閻王怕又驚又怒,吼著自己的手下:「你們還不齊上?上!」  閻王怕帶來的八名手下,兩個打發去看守岑嶺一家老小,兩名早已死在翠翠的劍下,剩下四名,便聞聲齊上,一齊撲向翠翠。豹兒哪裡容得了他們亂動的?身似靈豹,一躍而來,掌拍腳踢,這四名東廠的小特務,平日裡無惡不作,欺男霸女,敲搾勒索,如狼似虎,雖有一些功夫,哪裡是豹兒的對手?豹兒在幾招之內,就打得他們傷的傷,飛的飛。翠翠也在這時,寶劍劃傷了閻王怕。這個東廠凶殘狡猾的高手,哪裡還敢戰下去?一躍奔出了大堂,縱上圍牆,向樹林裡逃命了。  翠翠緊追不捨,嬌叱一聲:「賊子!你還想逃?跟本姑娘將命留下來!」人也躍了出去。豹兒想叫翠翠別追也來不及了,他擔心翠翠有閃失,對申七說了一聲:「七哥!你在這裡看著。」也跟著追出莊外。  翠翠的幻影輕功,是武林中的一門上乘輕功,快而無聲,獨步武林,閻王怕還沒有逃入樹林,翠翠已在前面將他攔截下來,寶劍一揮,逼得閻王怕連退幾步,睜大驚恐的眼:「你!?」  翠翠問:「說!誰叫你來謀殺我們的?我跟你們鷹爪門無仇無怨,為什麼要來謀殺我們?」翠翠這時,仍不知閻王怕是東廠的人。  閻王怕咬著牙說:「小丫頭!你知不知道你今日闖出滅門的大禍了?」  「什麼!?你還想來嚇唬我?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什麼人?是江湖小殺手!弄得本姑娘火起,我連你們的什麼鷹爪門也一窩端了!」  「小殺手,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你是一夥盜馬賊的頭兒,明火搶劫的土匪,又是什麼人了?」  「我是東廠的人。」  「東廠!?本姑娘沒聽過這號名稱,我才不管你東廠西廠,南廠北廠的,我只想知道是誰叫你們來暗算我的。」  閻王怕以為將這一個權傾朝野、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部門名稱抬出來,就會令翠翠有所顧忌和害怕,不敢來殺自己。誰知翠翠是武林中人,雖然在江湖上走動,但卻不是經常走動,她只知道武林中的各門各派,至於朝廷中的什麼部門,就一概不知,不知東廠是什麼東西,她還以為是武林中的什麼旁門左道小派別。要是閻王怕說是錦衣衛人,翠翠還知道一點。因為錦衣衛人曾在武林中挑起了一場大仇殺。至於東廠,翠翠就不知道了。  閻王怕見翠翠對東廠毫不顧忌,一時愕住了,不知這個江湖小殺手是不知畏懼呢,還是根本不知道?翠翠又逼問:「你說不說是誰打發你來殺害我們的?不說,莫怪我先挑了你的腳筋。」 閻王怕自知不是這江湖小殺手的對手,何況身上還帶=鬻劍傷,咬了咬牙問:「我說出來又怎樣?」  「你說出來,我可以放了你。」  「好!那我告訴你,有人用五萬兩銀子,要我們買下你們。」  「誰!?」  閻王怕正要說,驀然一件暗器,從樹林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了閻王怕後腦的玉枕穴,閻王怕連叫喊也來不及,撲地而絕。翠翠一時間怔住了,就是連在一邊看著的豹兒也怔住了,這顯然是賊人們在殺人滅口,翠翠起身要去遣蹤這殺人滅口的人,豹兒連忙叫住:「翠翠,別去追趕了,這一帶我們不熟悉,還是去看看岑大俠一家現在怎樣。」  其實翠翠這時去追也來不及了,殺人滅口的就是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他暗器發出後,便悄然隱去。這個用心險惡的諸葛仲卿,他所以出手殺了閻王怕,並不是害怕說出自己來,以江湖小殺手的聰明機智,恐怕會想到這是飛鷹堡人幹的。江湖小殺手和萬里豹在江湖上的仇家不多,能出得五萬兩銀子的在武林中不多,除了飛鷹堡有這樣的財富,其他人就是有,也不會這樣幹。諸葛仲卿之所以要殺閻王怕,就是害怕翠翠問清楚之後,放了閻王怕,那自己挑動東廠的人與翠翠結怨就會落空,說不定還會給自己多樹了一個可怕的強敵,使東廠的人怨恨自己從中挑撥,這樣,他才出手殺了閻王怕。  作為諸葛仲卿來說,能救走閻王怕才是最上策之計,這樣,可使閻王怕更感激自己救命之恩,勢必與翠翠等人結怨了。要是只有翠翠一個人,他還可以將閻王怕救走,可是翠翠身旁還有一個豹兒在看顧著,自己要是出面去救,不但救不了閻王怕,恐怕自己也走不了,所以諸葛仲卿只好採取了下策,殺了閻王怕,以後再去挑動東廠的人,找翠翠等人尋仇。 翠翠聽了豹兒的話,再打量這一片密林,想起了武林中有一句忌語:「賊入樹林,千萬莫追。」何況丹霞山的教訓,已深刻在翠翠心中,當時自己忘記了這一句,與豹兒入林中追殺賊人,掉下了敵人的陷阱之中,害得豹兒被擒,自己受困,要不是江湖浪子張劍的暗中出手相救,後果真不堪設想。便說:「好!算是便宜了這個賊子,我們回去。」  豹兒和翠翠正想轉回岑家莊時,那岑嶺的同門師弟黑臉漢子奔了出來,一見豹兒和翠翠大喜說:「在下正擔心豹少俠和翠女俠會不辭而去,令在下和師兄一家無從相報救命大恩。」  豹兒說:「陳二哥別這樣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陳二哥似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少俠不記得伊陽盛家莊的事了?」 翠翠「哎」的一聲:「我記得了,你就是盛家莊的那位黑臉武師。」  「女俠好記性,在下姓陳名知過,當時蒙女俠不殺之恩,還勸在下別再為豪強惡霸賣命,那日女俠之言,在下至今仍在耳中迴響,終身難以忘懷。」  「陳二哥,當時我也不知說了些什麼話,現在都忘記了,要是有得罪之處,請陳二哥見諒。」  「女俠言重了,女俠金石良言,在下銘刻在心,想不到女俠和少俠現在又救了在下岑師兄的一家大小,此恩此德,永世難報。」  「陳二哥,我們都是武林中人,是同道之人,你這樣說,那不見外了麼?」  說著,他們進了岑家莊,一踏入大堂,只見以岑嶺夫婦為首的全莊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跪滿了一地,叩謝豹兒和翠翠的救命大恩,這一種情景,豹兒和翠翠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一時間弄得豹兒、翠翠尷尬異常,手腳失措,不知怎麼辦才好。豹兒不會說話,只好說:「大家別這樣,快起來!快起來!」  翠翠說:「岑莊主、岑夫人,你們這樣,可折我們的壽了!」她走上前首先扶起受傷剛好的岑嶺和他身旁的岑夫人。又說,「岑莊主、岑夫人,你們叫大家都起來吧,不然,你們就是逼我們立刻離開貴莊了。」  岑嶺夫婦要不是先聽了老家人岑興和自己師弟陳知過的說話,真不敢相信這麼一對十多歲的青年、少女,竟然是最近以來驚震武林,令飛鷹堡人驚魂喪膽的有名人物,這真是英雄出自少年了!  岑嶺見翠翠這樣說,揮手對大家說:「女俠既然這樣,大家都起來吧!」隨後又恭請豹兒、翠翠到會客小廳坐,自己偕同夫人和師弟陳知過陪同,叫家人奉上香茶和鮮果。至於申七,另有兩位管家陪同在另一處坐下,設酒款待。  豹兒和翠翠這時才真正體會到受人感恩、尊敬的滋味並不是那麼的好受,怪不得江湖遊俠商良做了好事之後,立刻避開遠去,就是怕這種如坐針氈的慇勤招呼,弄得渾身不自在,不如大家隨隨便便不多好?  雙方在一陣寒暄之後,翠翠為了打破這種客氣拘束的場面,關心地問岑嶺:「岑莊主,你身體怎樣,傷勢好了一點吧?」 「多謝女俠關心,我受了那賊子一掌之傷,現在服了藥,。運氣調息了一會,已好多了!」 翠翠又對岑夫人說:「我們來遲了一步,令岑夫人受驚了!」 岑夫人說:「女俠怎麼這樣說?女俠救了我一家大小,我一家人不知怎麼感激女俠和豹少俠哩!」 不久,家人將酒菜擺了上來,岑莊主夫婦慇勤敬酒,豹兒一向酒量極好,誰知岑嶺也是一個極有酒量的人。岑嶺一見大喜,有相見恨晚之意,頻頻舉杯,最後感到酒杯太小了,換上大碗,這麼一來,他們都拋開了原來的客氣,無所不談,賓主之間,成了相熟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翠翠笑著說:「岑莊主,你別將我豹哥灌醉了!他要是醉倒了,我真不知怎麼拖他回南陽城。」  岑莊主歡笑著:「女俠,你別嚇我。我別的不敢說,在飲酒上,我自認不會看錯人,我看出豹少俠酒量豪邁過人,一身真氣奇厚,是千杯也不會醉的人。」猛然岑莊主將話停頓了,睜大眼望著翠翠,「女俠,你剛才說什麼?你們要回南陽城?」 陳知過連忙說:「豹少俠,翠女俠,你們不能走,不論說什麼,你們也要在這裡住十天半個月的。」 翠翠笑著:「陳二哥,要是這樣,飛鷹堡的堡主諸葛仲卿就要多謝你了!」 陳知過愕然:「翠女俠怎麼這樣說?」 「陳二哥,我們這次出來,就是奉了丐幫、崆峒、華山等掌門人命令,前去桐柏山找尋這個武林公敵,摘下他的腦袋,以謝天下。要是我們在這裡住十天半個月,他不是可以多活十天半個月了?那他怎不感謝陳二哥?」  岑嶺夫婦和陳知過聽了不禁愕然相視,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可以說在這一帶是婦孺皆知的人物,武功奇高,無人能敵,白道上的人對他心懷敬畏,黑道上的人對他是聞風喪膽。雖然最近他的真正面目暴露了出來,但也不敢小看了他。而豹兒和翠翠競視他如無物,單身孤影前去桐柏山尋找,其膽色過人,怎麼叫人不驚愕!  豹兒說:「岑莊主、陳二哥,不是我們不想留,而是不能留下這麼多天的。我們打算明天就離開南陽,趕去桐柏山。請岑莊主和陳二哥見諒。」  岑莊主沉吟了一下說:「豹少俠,我也不敢強留下你們,這樣吧,你們就在敝莊多住一兩天,我想不會妨礙了兩位的大事吧?」  翠翠說:「岑莊主,我們想留下,恐怕飛鷹堡的人卻不讓我們留下來,而且飛鷹堡的一些神秘的高手,已在貴莊的四周出現了!」  岑莊主和陳知過又是驚愕的相視,陳知過問:「真的!?」岑莊主說:「他們要是敢在這裡生事,我和他們拼了!」陳知過也說:「不錯!我也跟他們拼了!」  豹兒說:「兩位的心意,我領了!我相信飛鷹堡的人.目前還不會在這一帶生事,同時他們對少林寺也有一定的顧忌,同時我也勸兩位暫時不要捲入這一場是非中去。  岑夫人卻擔心地問:「翠女俠,飛鷹堡的人真的在這一帶附近出現嗎?」  翠翠心裡說:「飛鷹堡的人,就在南陽城中,他們怎會不來這裡的?但她怕驚恐了岑家莊的婦孺老人,一笑說:「夫人,你放心,這只是我的一點疑心而已,飛鷹堡的人現在還自顧不暇,他們怎會跑來這裡呢?」  正說著,驀然一條人影從窗外竄了進來,捧起桌上的酒罐,毫不客氣,就大口大口喝著,席上眾人全愕住了,翠翠一看,驚喜的歡叫起來:「老叫化,是你麼?你怎麼冷不防的溜了進來,不怕將人嚇壞了麼?你是幾時跑到這裡來了?」  那老叫化是幾時跑到這裡來的,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人間奇女 (下載小說到雲 軒 閣 www.yunxuange.com) 上一回說到一個老叫化突然從窗口闖進來,端起桌上的酒罈就狂飲,眾人愕然、驚訝。首先翠翠驚喜得歡叫起來。豹兒一看,這一個老叫化,不是武林宿老的莫長老又是何人?跟著也驚喜地問:「老爺爺,你幾時來到這裡了?」  莫長老搖手示意別問,咕碌咕碌將半罈酒飲得精光,笑嘻嘻的說:「這酒還算過得去,渾小子,毛丫頭,你們有什麼話問好了,我老叫化聽著。」  岑莊主和陳知過見突然來了這麼一個老叫化,毫不客氣,端起酒罈就狂飲,已是驚愕不已了,現聽到點蒼派少掌門和翠女俠對他這麼親切,稱他為「老爺爺」,心想:這必然是武林中的一位奇人異士,不由肅然起敬。  豹兒說:「老爺爺,現在我來先介紹一下岑莊主和陳二俠跟你認識一下。」  莫長老說:「不用了!我老叫化知道他們一個是岑莊主,江湖上養馬的能手;一個是陳知過二俠,曾經仗義救過一些婦孺,他們都是少林寺的弟子,同門師兄弟。」  翠翠奇異:「老叫化,你怎麼知道的?」  「我老叫化是人老精,鬼老靈,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我還知道你這丫頭不懷好心,想打人家千里馬的主意。」  翠翠嚷起來:「老叫化,你別胡說八道。」  「哦!?我老叫化說錯了你?」  「當然說錯啦!我只是好奇的想來看看,怎麼是不懷好心了?那你老叫化跑來這裡,不問自取酒喝,郝又是什麼心了?」  「好好,我說不過你這丫頭,你算好奇心,我算偷酒心好不好?」  豹兒說:「老爺爺別說笑。」他又對岑莊主、陳知過說。「這是莫長老。」  岑莊主驚愕:「莫不是武林中人稱武林奇丐沒影子的莫長老老前輩?」  豹兒說:「就是他了!」  這可是過去武林中三大名丐的碩果中僅存的一位,就是當今九大名門正派的任何一個掌門人,在他面前,也只能稱晚輩,拱手相拜,莫不敬仰。岑莊主和陳知過慌忙下拜,岑莊主說:「晚輩久仰莫老前輩的英名,武德蓋世,俠義江湖,今日老前輩駕臨敝莊,不曾遠迎,望老前輩恕罪。」  陳知過也說:「在下也久仰老前輩的英名,只恨無緣,不能見老前輩一眼,幸得大駕光臨,令在下一睹仙顏,實慰平生所願。」  莫長老皺起了眉:「岑莊主、陳二俠,你們這樣,大概是要將我老叫化趕跑了!」  岑莊主愕然:「老前輩怎麼如此說?」  翠翠笑道:「岑莊主,這老叫化是一個老怪物,越老越怪,你最好別理他,只管將上好的酒擺上來,就是你想趕他跑,他也不跑了!」  豹兒慌忙說:「翠翠,你怎麼這樣說的?」他跟著對岑莊主、陳知過說,「兩位千萬別介意,老爺爺是不喜歡客客氣氣,也最怕客客氣氣了!你們最好當他是自己人、老相熟,隨隨便便就行了,不然,他真的會跑了!」  莫長老笑道:「對對,渾小子、毛丫頭他們都說得對,我最怕客客氣氣給我老叫化戴高帽了,什麼武德蓋世,俠義江湖,統統見鬼去,我老叫化更不是英名遠播,而是又懶又貪杯的老糊塗,說我臭名遠播還差不多。」  岑莊主和陳知過聽得笑起來,心想:怪不得武林中人都稱他為怪丐,如此看來,行為果然怪異,與眾不同。岑莊主頓時命家人將地窖中那些陳年汾酒取一壇上來。  莫長老驚喜問:「陳年汾酒?不會是長安太白樓的汾酒一杯醉吧?」  「莫老前輩,就是太白樓的一杯醉。」  「嗨!你家有這麼一罈美酒呀?你趕我老叫化走也不走了!快拿來!快拿來。我要看看它一杯酒能不能醉倒了我。」  翠翠笑著:「岑莊主,我說的沒錯吧?你可要小心了,他今後會不時偷偷地摸進了你的地窖裡,你就會發現你地窖裡的酒,全都不翼而飛,飛進了他的肚子裡。」  岑莊主笑著:「要是這樣就太好了!我會不時往地窖裡添新酒,等候老前輩不時光臨。」  莫長老朝翠翠說:「你這丫頭聽聽,岑莊主可沒有你這麼小氣。」他又對岑莊主說,「莊主,你放心了,你那匹千里馬我老叫化給你看守著,絕不會讓人騙了去,首先就不讓這丫頭將它騙了去。就算有人騙去偷去了,我老叫化也給你尋找回來。」  翠翠笑著:「岑莊主,我恭賀你了!從此你那匹千里馬,有老叫化看守著,沒人敢打它的主意。」  岑莊主說:「老前輩、翠女俠別說笑,要是翠女俠看得起我,我將這匹寶馬贈送給翠女俠和豹少俠。」  莫長老睜大了眼:「真的,那不便宜渾小子和這丫頭了?早知這樣,我老叫化應提前趕來,殺掉了那兩個盜馬賊,這匹千里馬就是我老叫化的了,我就一天到晚,騎著它到處亂跑,那多威風。」莫長老突然頓了頓,又連忙搖手說,「不行,不行,要是這樣,我老叫化不餓死了才怪。」  眾人愕然,翠翠忍住笑問:「你怎麼會餓死了?」  「丫頭,你想一想,一個叫化騎著一匹千里馬,向人討吃,人家會給我嗎?我老叫化不餓死了,看來這個威風可抖不得,弄得不好,官府的人會將我老叫化當盜馬賊抓起來,那更不好辦了!」  翠翠笑著:「那不更好嗎!你老人家在大牢裡,可以不用四處向人討吃了,有現成的飯吃。」  「丫頭,你怎麼沒一句好話說的?牢飯好嗎?你這丫頭怎麼不跑進大牢裡吃?我老叫化寧願餓死,也不去吃這碗牢飯。」  豹兒說:「爺爺,別盡說笑話了,酒來了,我們喝酒吧。」  「對,對,我們還是喝酒好,廢話少說。」  豹兒又對岑莊主說:「岑莊主,爺爺是講笑話,你別當真的了,你那一匹千里馬,我們怎麼也不敢要的。」  「豹少俠,那麼說,你是看不起我了?」  「岑莊主別這樣說,就算我要了也沒用,不但辜負了莊主的一片心意,同時也辜負了這一匹寶馬。」  翠翠說:「莊主,就算我們要了你這匹寶馬,你想,我們會讓它做些什麼?」  「做些什麼?」  「拉車。」  「拉車!?那的確是委屈了這麼一匹人間少有的良駒。」  「所以你千萬別送給我們!也別聽老叫化胡說八道。」  莫長老說:「對,對,我老叫化是信口開河,一向說話沒遮攔,你別當真的了,更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送給了翠丫頭。不然讓江湖上的人知道了,就有損她的俠義之名,說她恃功要挾、強索取了你的寶馬。」  豹兒一聽,連忙說:「不錯,爺爺說得對,莊主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岑莊主說:「豹少俠,這是我出於真誠送給你們的,何懼旁人說三道四?」  』  豹兒說:「莊主要是這樣,在下只有告辭先離開了!」  陳知過說:「師兄,豹少俠既然這樣,就不要為難豹少俠了。」  莫長老說:「是啊!這事因我老叫化胡說八道而起,我老叫化也只好提前走了。」  岑莊主慌忙說:「好,好,這事我們莫談,老前輩和豹少俠千萬別走,我們飲酒就是。」  於是,他們才重整酒杯,開懷暢飲,豹兒問:「爺爺,我聽金幫主說,你不是去了桐柏山麼?怎麼跑來這裡了?」  「因為這裡有長安太白樓的陳年美酒呀。」  「爺爺,我是說真的。」  「渾小子,我問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和翠翠要去桐柏山尋找飛鷹堡,路過這裡的。」  「我老叫化也是追蹤飛鷹堡堡主,路過這裡的。」  翠翠嚷起來:「老叫化,我豹哥是和你說正經的,你怎麼老是打哈哈,沒半點正經?」  「噢?我可不是打哈哈,一本正經。」  「你說,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因為諸葛仲卿來了這裡,所以我老叫化也就跟了來。」  豹兒一怔:「諸葛仲卿來了這裡?」』  「什麼!?你這渾小子還不知道?」  「爺爺,我真的不知道。」  「你這麼渾,我老叫化很奇怪,他怎麼沒有摸掉了你這渾腦袋而走開了。」  翠翠說:「老叫化,你別嚇我們,諸葛仲卿真的出現在這裡?」  「我老叫化嚇你們幹什麼?不信,你問問岑家莊的一些人,諸葛仲卿有沒有來過這裡。」  豹兒一下傻了眼:「他來過了岑家莊?」  岑莊主和陳知過更相視愕然了,名動一時的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來了這裡?怎麼自己不知道?就是連一直拘謹、不敢說話,只聽大家說話的申七也駭然起來,真是這個魔頭來過這裡,自己不給他發覺了?他不疑心自己已背叛了飛鷹堡麼?  翠翠一下聯想起來,點點頭:「不錯!是他來過了這皇,初時我還以為是飛鷹堡的殺手大小十三鷹,竟然想不到是他親自而來。」  豹兒又是一怔:「你看見他了?」  「豹哥,我要是看見了他,還能讓他跑掉麼?」  「那你怎麼知道是他了?」  「因為有人出五萬兩白銀,要那兩個盜馬賊買下我們的腦袋,當我問他是誰時,他突然中了暗器而死,現在聽老叫化這麼一說,不是他又是誰了?」  這時一個伺候著他們飲酒的家人驚愕地說:「莫非那一個白衣書生就是諸葛堡主?就是他出五萬兩要買豹少俠、翠女俠的腦袋。」  莫長老說:「你們感不感到奇怪,那兩個所謂盜馬賊也好,強買馬的賊也好,諸葛仲卿明知憑他兩人的武功,怎麼也殺不了你們這兩個自稱為『武林小霸王』、『江湖小殺手』,可是,他還是出五萬兩銀子要他們來殺你們,這是什麼原因?」  豹兒問:「他是想借刀殺人?」  「諸葛仲卿和這兩個人無冤無仇,何必要借刀殺人?」  翠翠問:「他是有更大的陰謀?」  「小丫頭,你說對了,他是有一個更大的陰謀。你知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人?」  翠翠說:「他說他是東廠的人。」  「你知不知東廠是什麼機構?」  「莫非是江湖上一個極為兇惡的邪派?黑道上一個神秘的組織?」  翠翠和豹兒究竟是年紀輕,社會的經驗並不豐富,不知道東廠是一個什麼東西,而且也沒有聽人說過,還以為是江湖上某一種神秘的門派,沒有將它放在眼裡。可是岑莊主、陳知過和申七聽了「東廠」兩個字,頓時目瞪口呆,神色大變。  莫長老搖搖頭:「說它是兇惡的邪派也可以,說是神秘的組織也行?但它絕不是黑道上的人。」  「難道它是白道上的人?」  「它根本與白道沾不上邊。」  「那它是什麼道了?」  「皇道。」  「什麼!?黃道?江湖上有這門道嗎?只有一些亦正亦邪的門派,在黑、白兩道之間。老叫化,你說說,它的掌門人是誰?」  莫長老笑起來:「它的掌門人可厲害極了,天下之間,莫人敢惹,一惹惱了他,除了自己掉腦袋之外,還株連九族。」  「他那麼厲害?」  「丫頭,你說,當今的皇帝,厲不厲害?」  「什麼!?那兩個是皇帝的人?」  「不然,我老叫化為什麼說他們是皇派了?他們正是皇帝的耳日,文武百官,朝野內外,莫不驚畏害怕,諸葛仲卿借你們兩個人的手,殺了他們,一旦傳到了京都,丫頭,你想想,其後果會是怎樣?」  豹兒也驚震了:「老爺爺,那我們怎麼辦?現在不殺也殺了。」  翠翠說:「我可不怕什麼皇帝老子的,惹惱了我,我同樣跟他不客氣。」  「丫頭,你一個人當然不怕,一走了之。你有沒有為岑家莊想想,有沒有為山西龍門薛家寨和雲南點蒼派想想?一旦朝廷大兵壓境,玉石俱焚,還累及沿途無辜的平民百姓,恐怕連少林寺也給牽連上了。」  翠翠頓時啞口無言,半晌,咬牙切齒地說:「諸葛這奸賊這麼歹毒陰險,我要碎割了他才解恨。」  「丫頭,一旦讓他挑動了東廠的人與你們作對為敵,就是你碎割了他也沒用。」  豹兒著急了:「老爺爺,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才好?」  「渾小子,別著急,現在你明白我老叫化為什麼跑來這裡了吧?我老叫化可不是為了貪長安太白樓的美酒而來。」他又對岑莊主說,「岑莊主,你也用不著害怕,現在已經無事了,今後更不必擔心有人來侵犯你們,你全莊大小,可以安心睡大覺。」  翠翠問:「老叫化,是不是你殺了諸葛這個奸賊?」  岑莊主拱手相拜:「多謝老前輩暗中相救之恩。」  「噢!岑莊主,你別誤會,我可沒有在暗中相救你們,也沒有殺掉了諸葛仲卿。」  翠翠急起來:「老叫化,諸葛仲卿沒有死,你怎麼叫岑莊主一家大小睡大覺呢?」  「因為諸葛仲卿給另外一位奇人制服了,你們要感謝,去感謝這一位奇人才是。」  翠翠說:「老叫化,這一位奇人是不是你的小師弟吳影兒?」  「不,不,我那小師弟現在還在鄂北群山之中,怎會跑到這裡來了?」  「這位奇人是誰?」  「我老叫化也不知道,第一次碰上。」  「你沒與他交談?」  「沒有。」  豹兒問:「你老怎麼不和他交談呀?」  「我老叫化恐怕高攀不起他。」  眾人一聽愕然,以莫長老的為人和聲望,幾乎武林中人莫不敬仰,只要聽聞他的到來,就是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也會降階相迎,有什麼人是他高攀不上的?」  舉翠問:「什麼人你高攀不上呀?」  「我老叫化也不知道!而且他憑著他那一身渾厚的真氣,察覺到我在盯蹤著他,用密音入耳之功,警告我不得多管閒事,在制服諸葛仲卿之後,便悄然而逝。  豹兒驚疑了,什麼人這麼不尊敬莫長老的?翠翠卻問:「你就那麼老實?沒過去?」  「我過去有什麼用?諸葛仲卿走了,他也跟著而逝。」  「什麼!?諸葛仲卿走了,沒有死?」  「死了的人還能走麼?」  翠翠猜疑起來:「老叫化,你不是說他制服了諸葛仲卿麼?」  「是呀!他制服諸葛仲卿後,就放他走了,看來他也和我老叫化一樣,不喜歡殺人。」  「老叫化,你說清楚一點,他怎麼制服諸葛仲卿了?」  「這奇人的武功高極了,簡直是不可思議,我老叫化行走江湖幾十年來,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一個武功匪夷所思的高手,當時簡直將我老叫化驚震了。」  陳知過忍不住問:「老前輩,那麼說,連名震武林、技壓江湖、智冠群雄的慕容小燕女俠也比不上這位奇人了?」  「在武功上,這個九幽小怪恐怕勝不了這位奇人,但智謀上,我就不敢說了!」  翠翠似笑非笑地問:「真的嗎?」  「小丫頭,你以為我老叫化在胡編亂說?」  「哎!老叫化,我可沒有這麼說,你老說的話,我怎敢不信呀?」  「丫頭,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是真的,是我親自目睹之事。」  「老叫化,你還沒有說出他怎麼制服諸葛仲卿的,又怎麼令我們高枕無憂了?」  「丫頭,事情的經過是這樣。」老叫化一邊飲酒,一邊將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諸葛仲卿惟恐閻王怕說出了自己的形狀後,令聰明過人的翠翠一下想到了自己,那麼這個江湖小殺手和點蒼派的少掌門豹少俠必然在南陽城裡城外,搜索自己,同時也會引得大批的武林高手趕來,所以用暗器殺了閻王怕滅口,便悄然隱去。當翠翠等人轉回岑家莊時,他又倏然出現,取走了閻王怕懷中的銀票,疾速奔向南陽,打算向唐王府找那一王府衛士,告訴他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和山西龍門薛家的薛翠翠壞了他們的好事,並且殺了東廠的人,以挑動東廠與豹兒、翠翠結怨,企圖挽回飛鷹堡被殲滅的命運。  當諸葛仲卿奔回南陽城的途中,驀然給一位衣服華麗、神態高雅、舉止雍容的蒙面女子攔住了去路。諸葛仲卿見這一女子似幻影般的從樹林中閃出來,無聲無息,知非常人,心中凜然,退後兩步,驚訝地問:「姑娘是誰?為何攔住了在下的去路。」  蒙面女子聲音十分悅耳,卻含一種逼人的威嚴,慢條斯理地說:「諸葛堡主,你與武林人士的恩恩怨怨,我不想插手,也懶得去理,但你企圖挑動東廠的人在武林中掀起一場大屠殺,殘殺無數的生靈、百姓,我就不能不理了。要是諸葛堡主從此收手,不去找東廠的人,不在南陽府一帶挑起是非爭端,我可以讓你平安無事的離開南陽府。」  諸葛仲卿一向傲慢自大,目空一切,哪裡容得了這麼威脅自己?便淡淡的說:「要是在下不答應,姑娘打算如何?」  「看來堡主是想試一試我的斤兩,配不配說這樣的話了!」  「姑娘要向在下動武?」  「不錯!我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也久聞堡主的武功不凡,劍法精奇,幾乎打遍中州無敵手,不知堡主能不能在我掌下走滿十招。」  「什麼!?在下不能在你掌下走滿十招?」  「堡主不妨試一試。」  「姑娘,你未免太看小了我諸葛某人了。就怕在下萬一傷害了姑娘不好辦。」  「要是你真的可以傷了我,不,應該說你在我掌下走滿十招,你的行動,自然沒有人會阻止你進行;要是你在十招之內敗在我的掌下怎樣?」  諸葛仲卿心想:我出道以來,除了敗在點蒼派少掌門人手中,沒有敗在任何人的劍下,就是我武功再不濟,總不會不滿十招就敗了吧!就是我用輕功閃避,不出招還擊,難道連十招也閃不過?於是說:「在下真的在十招之內敗在姑娘掌下,任憑姑娘處置。」  「堡主,這話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在下言出如山,決不反悔。」  蒙面姑娘戴上一雙金絲織成的手套,說:「好!你出招吧!」   「姑娘不用兵器?」  「我要是用兵器勝了你,又怎算是你敗在我的掌下了?」  諸葛仲卿心想:「這是你自己來送死,怨我不得。於是利劍出鞘:「請姑娘小心,在下出招了!」  「請!」  諸葛仲卿不敢大意,第一招抖出,便是本門派凌厲的殺招。蒙面姑娘身似輕絮,輕靈閃過,嘴中說:「劍法不愧是上乘,可惜火候不到,美中不足。」順勢一掌拍出,似乎輕柔無力,但奇快異常,倏然而至,幾乎一招就拍中了諸葛仲卿的要穴。  諸葛仲卿不由得心頭凜然,好快好奇的掌法,柔中隱含一股能碎石裂金的剛勁,人給拍中,表面看去全無損傷,但皮下的骨肉就全碎了,這幾乎是摧心掌一類的掌法,但卻沒有摧心掌那麼霸氣,平和得很,暗想:這女子到底是哪一門派的武功,江湖上可極少有啊!諸葛仲卿急快縱開,險險閃過了這陰柔的一掌。  蒙面姑娘說:「唔!這是第一招,你記住了!還有九招。」話落人驟然逼近,第二掌又拍出,幾乎不容諸葛仲卿有還招的餘地。諸葛仲卿剛閃過第二招,蒙面姑娘的第三招又發出了,諸葛仲卿連忙舉劍護身。可是蒙面姑娘這一招奇妙異常,手掌一翻,不知怎的,諸葛仲卿手裡的一把利劍,莫名其妙的轉到了姑娘的手中,這似乎是慕容家的折梅手法,跟著諸葛仲卿自己的利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蒙面姑娘嬌叱一聲:「別動!一動,你只有跑到黃泉路上。」  諸葛仲卿頓時目瞪口呆,哪還敢動呀?就算姑娘奪劍也算一招,前後才四招,不滿十招的半數,自己便慘敗了。諸葛仲卿哪裡有看過這等駭然的高深武功!他長歎一聲:「在下敗了,任憑姑娘處置。」  蒙面姑娘擲劍還他說:「你要是不服氣,可以再交手。」  諸葛仲卿頗有自知之明:「不用了,在下自問武功不及姑娘萬分之一,再交手也只有自取其辱。」  「那你聽從我的吩咐了?」  「在下不再去找東廠的人,並且馬上離開南陽府,不敢再生事端。」  蒙面姑娘點點頭:「唔!你還算是守信用。我不明白,你用重金要閻王怕、鬼見愁殺了那一對少年男女,幹嗎你卻用暗器殺了閻王怕呀?」  「在下與那一對男女勢不兩立,擔心閻王怕說出了在下,不得已而殺了。」  蒙面姑娘朝樹林裡喊了一聲:「帶他出來!」只見一名青衣少女,也是蒙了臉兒,押著一條漢子走出來。諸葛仲卿一看,又傻了眼,這名漢子,不正是自己要去唐王府尋找的那一個衛士麼,他怎麼給蒙面姑娘捉住了而帶來這樹林裡?  蒙面姑娘冷冷的對他問:「王沖,你現在聽清楚了吧?」  王沖說:「女俠,小人聽清楚了,真正害死和殺害鬼見愁和閻王怕的人,是諸葛堡主,不是別人。」  諸葛仲卿這才真正的傻了眼,暗想:這位姑娘好厲害,不但使自己今後不能去找東廠的人進行挑撥,掀起仇殺,而葛仲卿越想越感到心寒。  蒙面姑娘冷冷望著他:「你害死、殺害了東廠的人,你將打算怎麼處理?」  諸葛仲卿怔住了,暗想:你這是要殺我?他故作鎮定的說:「在下任憑姑娘處置。」  「閻王怕等人之死,也不能全怪你,這是他們貪財的報;應,咎由自取,這樣吧,你將你取回的兩萬五千兩的銀票拿出來,交給王沖,由王沖為你打點,安葬死者,安撫死者的家屬,彼此互不洩露出去,你認為怎樣?」  諸葛仲卿愕然:「姑娘就是這麼處理在下?」  「現在人不死也死了,殺你又多一條人命,我只希望別在這一件事情上多生事端,你不願意?」  「在下感謝姑娘的仁心仁德。」諸葛仲卿將懷裡的兩萬五千兩銀票交給了王沖。  蒙面姑娘對他說:「好!你可以走了,我想這事宣傳出去,對你,對王沖都沒有好處,還希望你自愛。」  諸葛仲卿黯然地走了。剩下王沖手裡拿著那一疊銀票,宛若木雞地呆在那裡不動了,他初初與閻王怕、鬼見愁兩人的合作,目的不過是貪圖那幾千兩銀子,現在突然得到了二萬多兩銀子,反而怔住了,他幾疑自己是在發夢,這不可能是真的。  蒙面姑娘說:「王沖,現在你也可以走了!還呆在這裡幹什麼?」  「女俠,這些銀票……」  「你拿去好好打點吧。不過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在唐王府生事,暗算唐王爺,我便將這事說了出去,你想,你的後果會是怎樣?」  「女俠放心,小人今後再也不敢生事了!」  「那你小心!今後再敢生事,莫怪我將你送到京師,交給你的主子去處理,你還不快走!」  「是,是,小人馬上就走。」這個東廠的小特務,幾乎是大喜過望,懷著銀票而去。  蒙面姑娘對青衣蒙面少女說:「我們也離開這裡。」  莫長老將這事經過說完,問大家:「你們看,姓諸葛的走了,東廠的人也不會來鬧事,岑莊主一家大小不是可以睡大覺麼?」  豹兒、岑莊主、陳知過、申七以及伺候他們的家人,都為莫長老所講述的事件驚奇而神往了,他們異常嚮往這一武功奇高、善於處理人和事的人間奇女子,希望能目睹這一奇女子的風采,都在暗想:南陽府怎麼有這樣一位奇女子的?她是什麼人?從哪裡來?  只有翠翠不為所動,她笑問豹兒:「老叫化編的故事好不好聽?」  眾人一聽,一下又愕異了!老叫化睜大了眼:「什麼!?你這丫頭當我老叫化是在講故事?不是說的真人真事?」  翠翠笑著說:「老叫化,我實在佩服你老頂會講故事的,而且講得惟妙惟肖、情景動人、緊扣人心,尤其故事裡的那位天上才有的仙子,完美無缺,太叫人嚮往了!老叫化,你有這麼好的口才,怎不去茶樓酒肆中講古為生?何必去向人家討吃?」  莫長老幾乎為翠翠弄得哭笑不得,瞪大了眼睛,不知怎麼說才好。豹兒問:「翠翠,老爺爺是給我們講故事?不是真的?」  「豹哥,只有你才完全相信這老叫化的連篇鬼話,我是壓根兒的不相信,要是他是說他自己和他的那位小師弟,我或者相信,一個女子,有這麼高的武功?三招就將諸葛仲卿制服了?這麼一個武林公敵,是紙紮的人嗎?豹哥,你能不能在三招之內就制服了這個飛鷹堡的堡主?」  豹兒說:「我怎麼有這麼大的本事?」  「是呀,恐怕就是慕容家的燕大女俠,也不可能在三招之內就制服這個魔頭。」  莫長老問:「丫頭,你要怎麼才相信?」  「老叫化,你別以為你的故事編得精彩動人,活龍活現,其實是破綻百出,不堪一擊!」  「唔!你說,我說的有什麼破綻了?」  「老叫化,我來問你,世上哪來的這麼一位人間奇女子?而且不是在人跡罕到的荒山峻嶺中出現,而是在人煙稠密的南陽府出現,這可能嗎?」翠翠又轉問岑莊主,「岑莊主,你在南陽府住了多年,有沒有聽說過這麼一位奇女子呀?」  岑莊主只好搖搖頭說:「我孤陋寡聞,實在是沒有聽人說過。」  「是嘛!要是真的有這樣一位奇女子,武功極高,舉世無敵,武德又好,憫天憐人,還能讓諸葛仲卿和他手下大小十三鷹在中州一帶橫行多年,四出殘殺無辜?而且她還遲不出、早不出,偏偏在你這個老叫化來了才出現?又偏偏讓你這老叫化見到了?這又是多麼的神奇和巧合,叫人相信嗎?」  莫長老給翠翠駁得啞口無言。翠翠又笑道:「還有,以你老的武學淵博,居然還看不出那奇女子的武功門派來,不知她是什麼人,而你所說她抖出的武功,明明是將你老叫化一派武功的掌法,再摻上慕容家什麼折梅手法、胡湊八拼的招式,這不是信口開河嗎?其實這一切都子虛烏有,是你老瞎編出這麼一個奇女子出來,這樣的女子:只能說是天上的仙子,而不是人間的凡人。」  翠翠這麼一說,眾人不由得動搖起來,豹兒問:「老爺爺,你不會是給我們講一個好聽的故事吧?」  「嗨!怎麼連你這個渾小子也不相信我老叫化說的是真的了?」  「爺爺說的是真人真事?」  「渾小子,你要不要我老叫化向天發誓?」  翠翠說:「哎!你別發誓了!你老老實實說是你老叫化干的不就行了?你又何必怕人知道?你是不是擔心東廠的人來找你的麻煩?」  「我老叫化怕東廠的人幹嗎?」  「既然不怕,你老又何必編一個破綻百出的故事出來哄我們?」  「小丫頭,我老叫化可以指天發誓,我說的一切是真的,是我親眼看到的。」  「好呀!你說是真的,那位奇女子是什麼人?生長得怎樣?」  「我怎麼知道她是什麼人呀?她蒙一塊黑色的紗布,我怎麼看出她長得什麼樣了?」  「她抖出的武功,你老也真的看不出來?」  「我,我,我真的看不出來,我……」莫長老突然停頓下來,一下揪著自己如雪的白髮,雙目亂動,猛然說,「嗨!我想起來了,這一個奇女子,一定是她了,除了她,就沒有第二個人。」  豹兒急問:「爺爺,是誰?」  莫長老連忙搖頭:「渾小子,這個人說不得,一說出她來,我老叫化就會闖大禍了,不但害了她,也害了她一家人的。」  豹兒愕然:「這麼嚴重?」  翠翠含笑說:「你不是說不得,而是說不出來,因為世上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你老怎麼說得出來呀?」  莫長老說:「丫頭,你別逼老叫化說出來,你是不是想害得她一家不安寧,你才感到滿意?」  豹兒說:「翠翠,你別激爺爺了!既然爺爺說不得,就別去追問,萬一是真的,那不害了奇人一家麼?」  翠翠說:「豹哥!要是那位奇女子有這麼奇高的武功,三招就制服了諸葛仲卿,試問世上又有誰能害得她一家不安寧呀?」  驀然間,莫長老說聲:「不好!她來了!我老叫化可闖了禍了!」  眾人一頓,什麼!?她來了?難道是那位奇女子來了?可是他們一看,不知幾時,老叫化所說的那位蒙面奇女子,似幻魂般出現在廳的門口上,她身後的確站了一位蒙面的青衣少女,腰懸著寶劍。老叫化也沒有說錯,這位奇女子,衣服華麗,氣質高貴,神態不怒而威,真的是悄然而來,除了老叫化,幾乎無人能察覺她的到來,來到了身邊也不知道。  蒙面奇女子在眾人一片驚訝氣氛中,淡淡地對莫長老說:「老叫化,我叫你別多事,你怎麼不聽我的話,現在不是弄出麻煩來了?」聲音悅耳動人,責而不怒。  翠翠一下站起來,驚訝地問:「你就是老叫化所說的奇女……俠?」她沒有將「奇女子」三字全說出來,改稱為「奇女俠」。  蒙面女子打量了翠翠一眼:「江湖小殺手,這下我親自來了,你應該相信了吧?你看我是天上的仙子,還是人間的凡人?」  「你在三招之內就制服了諸葛仲卿?」  「嚴格來說,我是第四招才制服了他,小殺手,你是不是也想試下?」  「那麼說,你也要四招就制服了我?」  蒙面女子搖搖頭:「我知道山西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獨步武林,以輕功而論,你高出諸葛仲卿多了,以劍法而論,你與他在伯仲之間,但他內力卻比你深厚,所以論武功,你仍略遜一些。由於你輕功超絕,我不敢說在四招之內能勝你,但十招之內,卻頂有把握。小殺手,你信不信?」  翠翠好勝心極強:「我的確想試一試女俠能不能在十招之內制服了我。」翠翠心想,我勝不了你,難道跑也跑不過你嗎?我看你十招之內,怎麼制服了我。  蒙面女子微笑:「我制服了你這個小殺手怎麼辦?」  「你不會也要我馬上離開南陽府吧?」  「你這個小殺手根本就不住在南陽府,我要不要求也是一樣,你遲早都會自行離開。」  「那你想我怎樣?」  「我很想要你成為我身邊的一個丫頭,不過,我怕令故人不大好看,所以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今天你所看到的或做過的事,別向人說出去,當沒有今天的事發生。也別向老叫化打探我是什麼人?」  「萬一你十招之內制服不了我又怎樣?」  「小殺手,你想要我怎樣?」  「我只想看看女俠的真容或知道女俠是什麼人。」  「小殺手,你勝了我才說吧!」  「我們就在這裡比試?」  「這客廳這麼小,你的幻影神功能盡情地施展出來嗎?這對我來說是非常的有利,對你就不利了。」  「不錯!我們還是到廳外比試。」  豹兒突然說:「翠翠,你別跟女奇俠比試了!」  蒙面女子微笑問:「你擔心我傷害了她?」  「不,不,女奇俠別誤會,女俠連諸葛仲卿也沒有傷害,怎會傷害了她呢?」  「你是擔心她傷害我?」  「她怎麼能傷害了女俠?」  「那麼說,你這個自稱為武林小霸王的人,是想代替她來與我比試了?那也行,我同樣也可以在十招之內能制服了你。」  「不,不,我更不敢與女俠比試,我自認我們輸了,請女俠放心,今日的事,我們絕不會說出去,也不敢向老爺爺打聽你的一切。」  「你那位江湖小殺手心裡服嗎?」  莫長老說:「渾小子,你就讓翠丫頭跟她比試過招吧?不然,她以為我老叫化說大話。」  「爺爺,這不行吧?同時也不好啊!」  「我:老叫化看沒有什麼不好的。」  蒙面女子對翠翠說:「小殺手,我們走呀,你不是也不敢比試了吧?」  「好!我去!」翠翠以幻影身法,從窗口飄出,誰知她身形剛落地面,蒙面女子巳立在她前面的樹下了。翠翠頓時瞪大了眼,「你!?你是人還是仙呀?」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蒙面女子的身形,竟然快過自己的幻影身法,這才是匪夷所思了。  蒙面女子微笑:「先別問我是人是鬼,小殺手,出招吧!」  這時是夜幕已落,一輪新月升起,萬里長空,沒片浮雲,月華照得大地如銀裝似的天地,遠近景物,清晰能辨。蒙面女子站立在樹陰下,衣帶飄飄,似幻似真,恍若仙子臨凡,翠翠真的疑心這蒙面女子是仙子了。因為當今武林中,不可能有如此高手,能快過薛家的幻影身法的。  翠翠打量一下四周的環境,這是岑家莊內的一片棗林。心想:看來我是怎麼也勝不了這一女子的,只有跟她在這片棗林中捉迷藏,僥倖能躲過她十招就行了!於是她笑了笑說:「那我先出手啦!」  「請!」  翠翠身形一閃,一劍無影劍法抖出,真是飄來無聲無影,其詭異常。蒙面女子輕靈一閃,嘴裡讚道:「這劍法不錯,的確上乘之劍。」便順勢一掌拍出。翠翠早有防備,身似驚鴻飄飛,閃入棗林裡,嘴裡說:「這是第一招啦!」誰知話剛落,蒙面女子已倏然而來,舉掌輕拍,翠翠又以幻影身法閃開,跑得更遠了,說:「第二招!」自己根本不出招反擊。等到蒙面女子第三掌拍出時,翠翠更躍過了岑家莊的圍牆,飛到莊外去了,一邊歡笑的高喊:「第三招啦!你出來呀,我在這裡等你。」  蒙面女子跟著躍出,笑問:「小殺手,你以往是這樣與人交鋒的嗎?」  「是呀!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我一貫都是這樣。」  「這算是比武過招嗎?」  「我可不管!只要能閃過你十招就行了!」  「怪不得丐幫幫主金秀姑說你這江湖小殺手古靈精怪,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什麼!?你認識金幫主?」  「嘿!我不單認識金幫主,更認識你師父白衣仙子!小殺手,看招!」蒙面女子驟然一掌拍出。翠翠大驚,急忙閃開.躍上了樹,說:「第四招!」  「你這鬼丫頭,想跟我捉迷藏麼?」  「前輩,我不知該怎麼稱呼你,捉迷藏也是一門不錯的武功。」  蒙面女子笑起來:「我就看看你捉迷藏的武功又如何!」說時,身似飛魂而來,翠翠身形一翻,飄到樹下來了,剛想說:「第五招!」誰知大腿一麻,站立不穩,翻倒了。跟著自己的身子,給蒙面女子凌空的提了起來,放在一棵大樹椏上:「小殺手,你逃呀,怎麼不逃跑了?你的捉迷藏功夫不是很不錯的麼?」  翠翠說:「你凌空出手封了我的伏兔穴,我能跑嗎?」  「你現在服不服?不服,我可以放開你,再施展你的捉迷藏功夫。」  「不用了!我算是服了你了!」  「小殺手,那我說的條件,你辦不辦得到?嗯?」  「前輩,我真的想知道你是什麼人的!『你既然認識金幫主,又認識我師父的,我想,我們總不是外人吧?」  「小殺手,這次交手是你輸了,還是我輸了?」  「是我輸了!」  「那麼,你不打算遵守你的諾言了?」  「前輩,你想清楚一下,我答應你的什麼諾言了?我沒有答應過啊?」  蒙面女子一想,這小丫頭的確沒有答應過自己不問的,實在詭得很,想不到白衣仙子竟有這麼一個古靈精怪的弟子。翠翠說:「前輩,我實在是敬仰你的為人,希望能目睹前輩的芳容風采,要是前輩真的有為難之處,我也不敢強問。」  「丫頭,我告訴你可以,但你不能說給別人知道。」  「其他人我絕對不會說出去.但我可不能隱瞞我的豹哥。要是前輩不想我的豹哥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不過,我豹哥是一個最注重諾言、守口如瓶的人,他絕對不會亂說出去。」  「好吧,丫頭,你有沒有聽你師父說過玲玲郡主的事?」  「玲玲郡主!?是桂林靖江王府中的玲玲郡主?」  「唔!不錯。」  「我師父說,那是侯門深閨中的一位奇女子,武功深不可測……」翠翠一下睜大了眼,「莫不是前輩就是玲玲郡主?」  蒙面女子點點頭:「我就是。」同時拍開了翠翠被封的穴位,「丫頭,這一下你明白我為什麼不想外人知道我的原因吧?」  (玲玲郡主一事,詳情見拙作《神州傳奇》一書)  翠翠慌忙說:「翠翠明白了,今後就是有人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將郡主的事說出去。」  「丫頭,我相信你,我與你師父也是情同姐妹。」  「郡主,能不能讓我一睹仙容?」  「看來我不答應是不行了!」玲玲郡主取下自己的面紗。翠翠在月下一看,郡主年紀在四十多歲,仍風華絕代,清雅絕俗無比,真是如天仙一般的人物,翠翠驚喜而拜:「翠翠叩見郡主!」  「丫頭,起來吧,今後你見到你師父,代我問她一聲好。」  「我一定代郡主問好。」  「好!你快回莊吧,說不定你那位武林小霸王在等急了。」  「郡主不去麼?」  「我不去了!」  「可是那位配劍的青衣姐姐……」  「你看,她已經在那邊等著我了。丫頭,你今後千萬不可托大,須知山外有山,人背有人,小心那諸葛堡主。」  玲玲郡主說完,便與青衣少女相偕而去,轉眼便消失在月夜之中。  翠翠怔了半晌,想不到老叫化所說的奇女子,竟然是侯門深院中的奇人玲玲郡主,當年她在群雄會盟的青城山中。略一展示武功,便令群雄失色,驚震江湖,幫了慕容小燕極大的忙。可是,她卻像武林天空上劃過的一顆光芒四射的流星,一閃而逝,從此就不在江湖上露面,銷聲匿跡,令武林人士不知所蹤,想不到自己今日裡有幸碰上了!可算三生有幸。  翠翠回到岑家莊,眾人都一齊迎上來,首先是豹兒關心地問:「翠翠,你沒事吧?」  「你看,我不是頂好的嗎?有什麼事?」  莫長老問:「你在幾招之內敗給她了?」  「老叫化,你怎不問我在幾招之內勝了她的?」  「什麼!?你這丫頭勝了?」莫長老不由睜大了眼睛。  「我怎麼能勝她啊!連跑也跑不過她。老叫化,我在五招之內給她制服了。」  除了老叫化,眾人又是駭然,尤其少林的俗家弟子陳知過,親身領教過翠翠的武功,連這個江湖小殺手在五招之內給這奇女子制服了,自己簡直是接不了這奇女子的一招半式。至於申七,就更不用說了。  莫長老說:「小丫頭,你還算是不錯,諸葛仲卿在四招之內給她制服,你比諸葛仲卿多了一招。」  「老叫化,你別取笑我了!」  豹兒問:「那位奇女子呢?」  「走啦!岑莊主,我們得遵守信用,今日之事,大家都別說出去,當我們沒有看見過這奇人,不然,惹出了大禍,我可不負責。」  岑莊主說:「翠女俠放心,說什麼這位奇人也有恩於岑家莊,我們絕不會說出去。」  莫長老說:「不錯!不錯!我老叫化從南陽城來博望坡,什麼也沒有見過,什麼也沒有聽說過,一切的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來,我們大家繼續飲酒,談別的事情。」  眾人見一代奇丐莫長老都這麼說了,而且對這位奇女子那麼的尊敬,就更不敢亂說亂問了,重新挑燈夜飲。  在席上,翠翠問莫長老:「諸葛仲卿真的離開了南陽?」  「他不敢不離開,除非他不要命了!你們要找他,東廠的人,恐怕也不會放過他,他應了一句古話:『害人反害己』,現在成了一隻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好!明天我們趕到桐柏山,搗毀他的老巢去。」  「小丫頭,我老叫化勸你別往桐柏山跑了,那是白費勁,桐柏山根本就沒有什麼飛鷹堡,我老叫化幾乎跑了大半個月,桐柏山的山山洞洞,我跑遍了,也沒有發現什麼飛鷹堡。」  豹兒問:「那我們怎麼去找飛鷹堡的人?」  「放心,我老叫化不會使你這傻小子失望,你準備大戰一場吧。」  「老爺爺,你找到飛鷹堡了?」  「不錯!找到了,要不,我老叫化跑來南陽找你們幹嗎?」  翠翠大喜:「老爺爺,那飛鷹堡在哪裡?」  「哦!?你這小丫頭怎麼不叫我老叫化了?也跟渾小子叫我老爺爺?」  翠翠笑著:「因為你立了大功啦!」  「看來我老叫化這個老爺爺得來不易。」  翠翠說:「老爺爺,別說笑了,飛鷹堡在什麼地方?」  「在楚北第一峰。」  「楚北第一峰!?」翠翠愕然,「這楚北第一峰又在什麼地方?」  「丫頭,這楚北第一峰,也就是鄂北的大洪山,又名綠林山,在湖廣德安府的隨州西南一百里的地方,山高林密,地形險要,而所謂的飛鷹堡,就坐落在大洪山的雙門洞巖下,不單諸葛仲卿在那裡,就是連黑箭這老魔頭,也在那裡養傷。」  豹兒問:「老爺爺,你怎麼探聽得這麼清楚的?」  「說起來慚愧,我老叫化偶然在空中抓到了一隻信鴿。看見它腳上的一個小竹筒,好奇的將竹筒裡的一張字條抽出來看,才知道這是寫給飛鷹堡堡主的,以後又跟蹤了這一信鴿,才發現了飛鷹堡在大洪山的雙門洞崖下。我在山峰中打量著這一雙門洞,不久,又見一隻信鴿飛起來,直往西北方向飛,我老叫化又捉住了這一隻信鴿,取下它腳上的字條一看,這也是寫給諸葛仲卿的,上面寫著:『諸葛徒兒,想盡辦法攔截那豹小子和那丫頭,最好將他們活捉了來見為師。箭字。』這是老魔黑箭的手跡,我老叫化認得出來,因此我肯定老魔就隱藏在大洪山的雙門洞了!」  豹兒說:「老爺爺,辛苦你了。」  「嗨!你這渾小子怎麼跟我老叫化這般客氣了!」  「老爺爺,這是應該的。」  而岑莊主、陳知過和申七,聽了卻驚愕、駭然,陳知過問:「諸葛仲卿是黑箭這老魔的弟子?」  莫長老說:「他要不是老魔的弟子,哪來這麼好的武功?哪來這麼的膽量,挑動武林中人的仇殺,要是不將這老魔剷除掉,中原武林恐怕一天也不能安寧。」  翠翠說:「老爺爺,那我們今夜裡就趕去大洪山,別再讓這老魔跑掉了。」  岑莊主連忙說:「翠女俠,要趕去大洪山,也不在這一夜,還是在敝莊住一晚,明天再走也不遲。」  莫長老說:「不錯,不錯,你這丫頭不累,我老叫化可累了,要在這裡住一夜才走。」  翠翠笑問:「你不會是將岑莊主地窖中的美酒喝光了才走吧?」  「嗨!你這丫頭,怎麼畫公仔畫出腸的?這麼說,我老叫化還好意思喝酒嗎?」  「你呀!別來這一套,你還有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豹兒說:「翠翠,老爺爺是跑累了,我們就麻煩岑莊主,在這裡住一夜好了。」  岑莊主連忙說:「豹少俠,別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就是想請幾位也請不到,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豹少俠和莫老前輩能住下,已是我岑某的光榮了。」  莫長老說:「岑莊主,客氣我們還是不多說,最好明天上路,你讓我老叫化捧一罈美酒走,我就感激不盡了!」  「莫老前輩別這樣說,別說一壇,就是幾壇也可以。」  莫長老大喜:「我老叫化多謝你了!」  翠翠笑著:「老爺爺,你臉皮的確夠厚的,又吃又拿,也不怕人笑。」  「丫頭,臉皮不厚,能討到吃的嗎?丫頭,說些正經話,你明天和渾小子怎麼上路?是不是和以往那樣,大肆張揚的要趕去大洪山?」  「老爺爺,你說我們怎麼去法?」  「以我老叫化看,來一個聲東擊西之計,令你們兩個到了大洪山,老魔也不知道。」  豹兒問:「什麼聲東擊西之計?」  「就是說,你們一路大張旗鼓的聲言去桐柏山找那諸葛仲卿,一路暗渡陳倉,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去了大洪山,令老魔來個措手不及。」  豹兒說:「我們要不要告訴金幫主他們?讓他們一起趕去大洪山,還是等齊了各派的人才去大洪山?」  「渾小子,你這樣一來,那不啻告訴那老魔快一點找地方躲藏起來,今後就別想再找到那老魔藏身之處了。」  「就我們三個人去?」  「渾小子,你是不是害怕了,不敢去?」  「老爺爺,我不害怕,就是怕攔不住那老魔!叫他跑了。」  「有我老叫化兩師兄弟,還有遼東雙怪那兩個大渾人,加上你們兩個,一共六個人,不可以戰勝那老魔?」  「哦!?遼東的佟家兩位叔叔,也和吳大哥在大洪山裡麼?」  「他們不在,卻在桐柏山中亂打轉,四處向人打聽飛鷹堡。」  「那我們怎麼去找他們?」  「放心,是我老叫化叫這兩個大渾人故意這麼幹的,以麻痺諸葛仲卿和老魔,我們去大洪山,他們也會悄悄地摸來的。」  翠翠笑著:「你真是人老精,鬼老靈,可以說得上老奸巨猾。」  莫長老笑罵道:「你這小殺手,話也不會說,應該說我老叫化是老謀深算,懂不懂?」  隨後,他們又商量一下行動的細節和方法,便倒頭而睡。第二天,先由豹兒和翠翠坐上了原有的馬車,由申七趕馬,轉回南陽城的客棧中,準備算清房錢,當天趕去唐河縣。跟著第二輛馬車從岑家莊出發,由岑家莊的一位車手趕馬,車裡坐的是莫長老老叫化。車子外面打扮是一輛不顯眼的馬車,裡面裝飾可不同了,豪華、舒適、寬大,座位可臥可坐,更有一張小方桌,馬車裡吃的用的,幾乎樣樣都有,兩壇長安太白樓的名酒「一杯醉」,更是擺放在方桌之下。聲言要去湖廣江陵一帶辦貨。  申七一回到客棧自己的房間時,一條漢子早已在房間裡等候著他了。那人拿出一百兩的銀票交給申七,說:「這是老闆打賞給你的,說你辛苦了!」  申七一擺手:「多謝!我受不起。」  那漢子愕然:「你嫌少?」  「我怎敢嫌少?而是老子這一條命重要。」  「這話怎麼說?」  申七不滿地說:「我將他們的行動告訴了你們,你們叫雲裡閣的殺手們在半路上伏擊,幾乎連我都砍了,要不是老子命大,還有命回來嗎?」  「七兄,這恐怕是誤會。」  「什麼誤會,一把劍直向老子身上刺來,要不是老子閃得快,還不屍橫郊外了?直到現在,老子的一顆心還在撲騰地亂跳哩。」  「七兄,我們歸順了飛鷹堡,一條命早懸在人家手上了,你不是想變心吧?」  「我怎敢變心?我家的老婆孩子不要了?我只想不跟隨他們,轉回南召,於我原先的報信活兒,不想跟他們冤枉的死去,這樣死得太不值得了。」  「七兄,那一雙男女今後打算去哪裡?」  「他們今天動身要趕去唐河縣,然後再去桐柏,進山尋找飛鷹堡。」  這可以說是申七給飛鷹堡人最後的一次情報,以後就再也沒有了。同時也是依老叫化的計劃行事。  「那一雙男女不僱請你了?」  「沒有,他們一直想僱用我這輛馬車去桐柏縣,只是我不大想去。」  「你回絕了他們?」  「還沒有,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不敢擅自作主。要是同意我回南召,我就推卻他們。」  「不,不,老闆的意思,你最好還是跟在他們的身邊.我們隨時找你接頭。」  「這一路上不危險?」  「放心,就是有危險,也不會危及到你。」  「你們要幹掉他們,千萬別像這一次雲裡閣的殺手,連我也砍了!」  「其實老闆已明對雲裡閣的殺手說,只要那一雙男女的腦袋,看來他們一時弄錯了,今後不會的,你放心去吧。」  「好!那我就答應他們。」  「七兄,這銀票你收下,只要你今後幹得好,老闆另有重賞。」  這時,翠翠在院子裡叫喚了:「申趕車的,你想好了沒有,不然,我們去僱請另一輛馬車啦!」  那漢子連忙說:「七兄,你快去答應他們,不然就錯過了。」  申七收了銀票,提著自己簡單的行李從房間轉出來,說:「小姐,小人想過了。」  「那你去不去?」  「小姐,這趟路不好走,在價錢方面……」  「我們可以多給你一些銀兩。」  「那好吧!小人只好再辛苦跑這一趟了!」  「是嘛!我們是一回生,二回熟,坐熟了的車,總比坐第二輛的好。今夜裡,能不能趕到唐河縣呀?」  「小姐放心,包趕得到。」  「那我們快趕路吧。」  躲在房間裡的漢子,對他們的對話,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從窗門隙中眼看著申七和豹兒、翠翠走出了客棧,登上馬車後,慌忙趕去向綢緞鋪的老闆匯報了。不久,跟著一隻信鴿飛起,往東南方向飛去。  豹兒和翠翠坐的一輛馬車出南陽城不遠的郊野中,莫長老的那一輛馬車早已在樹林中等著他們了,同時有一對男女青年,打扮得跟豹兒和翠翠一模一樣,那位少女笑嘻嘻對翠翠說:「你們快過車,現在由我來充當你這個江湖小殺手啦!」  翠翠一看,驚喜地:「是你!」  那對青年男女打扮成豹兒和翠翠是些什麼人呢?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黑箭之死 上一回說到有一對青年男女打扮得像豹兒和翠翠一模一樣。原來這打扮得和翠翠一樣的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金幫主跟前的巧兒。巧兒說:「是呀,你奇怪了?」  「你怎麼也跑來這裡了?」  「南陽府有我們丐幫的堂口,我怎麼不能來的?你們快過車,莫老爺在等你們。這些事,我們以後再慢慢說。」  另一個青年打扮得和豹兒一樣,笑著說:「現在我也充當驚震飛鷹堡的武林小霸王了!」  巧兒說:「他是我們丐幫南陽堂的副堂主青竹俠。」  青竹俠說:「別這樣說,應該是青竹叫化。」  跟著一位車把子的漢子走過來,對申七說:「七兄弟,這輛馬車應是我趕的了,你也請到那一輛馬車上。」  申七驚愕:「吳大俠,是你?」  吳大俠說:「什麼是大俠,也是一個向人討吃的叫化,我卻恭喜你改邪歸正。」  「吳大俠別這樣說,小人還沒有報答吳大俠的相救之恩。」  「嗨!這已是老掉牙的陳年舊事了,我都忘記了,你還提它幹嗎?」  翠翠見申七稱那車把中年漢子為吳大俠,並且還曾經救過申七,好奇地問:「七哥,這吳大俠是什麼人,他在哪裡救過你呀?」  巧兒卻說:「小殺手,吳大叔是我丐幫的長老之一,經常在江湖上走動,他救過的人,何止是申七哥一人?」  吳大俠說:「巧姑娘,別給我臉上貼金了,你快請他們過車吧,不然,叫人碰上,就露出馬腳來了!有話,等撲滅了飛鷹堡再慢慢說也不遲。」  巧兒說:「豹少俠、翠妹妹你們過車吧。」  豹兒初初感到叫巧兒去唐河這一條路,太危險了,很難擔保飛鷹堡人在半途上不伏擊刺殺的,後來聽說同去的人,一個是南陽堂的副堂主,一個是丐幫的長老,想必他們都是高手,略為放心了,便說:「那你們小心了,要是見情形不對,就別去了。」  巧兒說:「豹少俠,你擔心我們有危險嗎?我們早有準備飛鷹堡的人在半途上截殺我們,要是他們敢來,正中了我們引蛇出洞之計,因為這一路上,都有我們丐幫的人,在暗中盯視著,你大可放心。」  豹兒說:「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要是其他人說這一句話,可能引起吳長老、青竹俠的反感,不是暗罵他狂妄自大,就是笑他無知,但他們從巧兒的口中知道豹兒是一個忠厚的人,一心只為他人著想,用心極好,何況他在丹霞山一戰,殺得飛鷹堡的人魂飛魄散,又在南陽城北郊,一舉而全殲了雲裡閣這一夥可怕的殺手,可以說是名動武林,驚震江湖的拔尖人物,心裡甚是欽佩,何況他說這話出於好心,並不是什麼瞧人不起,只不過他江湖經驗不豐富,說話不懂江湖上的避忌而已,所以吳長老一笑說:「豹少俠,你大可以放心,我叫化人賤命爛,幾次閻王爺都不敢要我,怕我叫化伸手向他要錢,都將我從鬼門關裡趕了出來。這一次,飛鷹堡的人同樣要不了我叫化的一條命,你們快過車吧!我們這一車叫化沒事。」  翠翠一聽已知其意,拉著豹兒說:「你也真是,人家吃鹽比你吃米多,過橋比你走路多,還用得著你叮囑人家小心的?你自己小心才是。」說著,便拉了豹兒走。  豹兒和翠翠過得車來,一看,又傻了眼,車內不單坐著莫長老老叫化,還坐著一位江湖遊俠商良,這兩個嗜酒如命的人,怎麼在一塊了?首先翠翠嚷了起來:「爹!你幾時跑來到這裡了?」  商良「噓」的一聲:「別嚷!別嚷!快進車來,有話到路上慢慢說。」  翠翠一想也是,得迅速離開這裡,可不能與爹和老叫化打哈哈了!便對申七說:「七哥!快趕車離開,我們朝襄陽去。」  「是!小姐。」  翠翠與豹兒登上了馬車,申七呼喝一聲,趕馬的長鞭在空中一揮,「啪」的一聲,平地響了一聲炸雷,拉車的四匹健馬,十六蹄飛揚,如流星閃電,直往南面的新野縣飛馳而去。   馬是岑家莊上的一流好馬,車是岑家莊特製的大馬車,外表看去,馬車沒有什麼新奇,比一般的長、大一點而已,但車內的裝配可舒適、大方了,不但有軟椅可坐可臥,有雲石面的柚木方桌,更有擺滿了食物、美酒的食櫃,日常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坐上這一輛馬車,沿途不用投店住宿,最適合日夜奔程了。  馬車一離開南陽城後,豹兒便問:「大叔,你幾時跑來了南陽府了?怎麼不和我們打一下招呼呀?」  商良說:「跟你們先打招呼有什麼好玩的?讓你們驚喜不更好玩嗎?」  翠翠說:「爹!別打哈哈,你怎麼來了這裡?娘呢?她沒來?」  「你娘來了,我還能和老叫化喝酒嗎?」  「你們就打算一路上都喝酒?」  「要不,老叫化辛辛苦苦從岑家莊弄來的三罈美酒不白白浪費了?」  翠翠更嚷了起來:「三罈酒,你們不醉死了!那還能與飛鷹堡的人交鋒嗎?」  莫長老笑嘻嘻的說:「小丫頭,你不飲酒,怎知飲酒的樂處?我老叫化一向不看書,也不讀什麼詩,但感到有一首什麼詩和什麼詞的,寫得很不錯,寫出了飲酒的人生樂趣。」  翠翠愕然,笑著問:「你老叫化還會吟詩呀!那真是武林中的奇聞了!」  「小丫頭,你別看小了我老叫化,要不要我吟給你聽聽?」  「好呀!你吟來聽昕,怎麼樂趣法?」  「小丫頭,你聽著了。我老叫化也不知它是詩呀還是詞的,其他的我都不記得,只記得這麼四句:『便愁春漏短,莫訴金盃滿。遇酒且呵呵,人生有幾何。」』  翠翠睜大了眼:「這又怎麼了?」  「什麼!?你聽不明白?」  「我簡直不知道它胡說些什麼東西!老叫化,你要不要我將這三罈酒全扔了出去。看你且呵呵,人生有幾何的。」  老叫化慌了:「丫頭,你別亂來!別的好商量,這事萬萬使不得。」  豹兒說:「翠翠,算了!我們不會飲醉的。」  「你呀!也是個小酒鬼,到時都醉了,我看你們怎麼和飛鷹堡的人交手!」  商良說:「丫頭,你不知道,老叫化越醉武功越好,他有一套漠北醉掌,足足可以克制黑箭那一套驚震武林的大漠飛沙掌法。」  翠翠說:「我只聽說武林中有醉拳、醉劍、醉棍的,沒聽說過還有什麼醉掌的。」  「丫頭!你沒聽說過的事多著哩!」  莫長老對豹兒說:「我老叫化這一套醉掌,越醉越發揮出它無窮的變化和威力來,小兄弟,你想不想我傳給你?」  「想呀!」  「我老叫化傳給你可以,但你只可對黑箭使用,可不能用來對付其他的人。」  豹兒愕然:「為什麼?」  「因為這套掌法,威力太大了,除了少林、武當、丐幫三派的掌門人可以招架外,其他人根本招架不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輕者重傷殘廢,重者立刻喪命,所以就是我老叫化的師父,也不輕易抖出來。」  翠翠問:「那你呢?抖過出來沒有?」  「我老叫化也從來沒有抖過出來,為了對付黑箭等武林的大魔頭,我只好傳給你的豹哥啦!」  「我豹哥的無影劍法,也對付不了黑箭?」  「無影劍法是可以對付,但要勝這大魔頭,沒有百招以上,恐怕也打發不了,而我老叫化這一套掌法就不同了,以柔克剛,令大魔頭的大漠飛沙掌法全無半點取勝的希望。白消耗他一身的真氣,最後只好舉手投降或者束手就擒。」  「哎!你這老叫化也太自私,幹嗎不早傳給我豹哥呀?」  「你這丫頭,你以為學老叫化的這套掌法,當吃青菜豆腐嗎?說教就教?要是他沒有今日這樣渾厚無比的真氣,就是我老叫化想教,他也學不成,弄得不好,一練就會練斷了自己的經脈,到時你這小殺手不找我拚命?」  翠翠笑著:「好啦!老叫化,那你快教我豹哥吧!」  「小殺手,那你不反對我們喝酒了?」  「老叫化,你不會是騙我讓你們喝酒吧?」  「不會,不會,我老叫化騙你幹嗎?」  「老叫化,我事先警告你,你要是騙了我,我會跟你沒完沒了!」  老叫化不由得與商良相視一笑:「你這跑買賣的看看,你的這個寶貝女兒,真不好應付,弄得不好,我老叫化還沒完沒了的!為了和你飲這三罈美酒,世上只有我老叫化才幹這種頭號的蠢事情。」  商良笑著:「莫前輩,為了武林,只好求你委屈一點了,將這一門絕技,傳給我的小兄弟吧!」  於是莫長老就在車上,一邊飲酒,一邊傳給了豹兒這一套變化莫測、柔能克剛的醉掌法。翠翠問:「老叫化,我能學嗎?」  「小殺手,你最好別學,也別看,不然你經脈斷了,一世殘廢,千萬別怨我老叫化事先沒說明。」  「老叫化,你別嚇唬我。」  商良忙說:「丫頭,別拿自己的生命來賭氣,連我也不敢去看去學,你千萬別看。這不是鬧著玩的事。」  翠翠心想:我又不練,看看聽聽也會經斷脈裂麼!我才不相信哩?她眼一轉:「我給你們倒酒吧!」  她在倒酒中,暗暗看老叫化如何傳豹兒的醉掌,只見老叫化一掌推出,搖晃不定,不知掌勁朝何方拍去。翠翠一看,不禁心頭凜然,她知道黑箭一派的武功,看出了老叫化這一掌的輕輕拍出,正是一出手便克制了大漠飛沙掌的一招「風起沙飛」,掌式搖晃,卻變化無窮,可化成任何招式,以應敵變。翠翠連接看了三招,不由心動神移,默思苦想其他的變化,不知不覺,她完全癡迷了,漸漸感到自己心血逆流,臉色蒼白,手腳冰冷,頭暈欲吐,神志不清,咕咚一聲,翻倒了。在翻倒前,商良已發現她面色不對,不由大吃一驚說:「丫頭,快收斂心神,別想下去。」可是話未說完,翠翠便昏迷翻倒了!  莫長老一見,一掌便按在她背後的靈台穴位,將自己體內一股純和的真氣,徐徐輸入翠翠體內,制止了翠翠的心血逆流,以免走入岔經,造成經斷脈裂,終身殘廢。翠翠漸漸得老叫化這一股的真氣輸入,呼吸均勻,面色轉好,人雖然沒有完全清醒,但已無大礙了。莫長老又順手點了翠翠的昏睡穴,令她昏沉的睡了過去,別再胡思亂想下去。然後吐了一口大氣:「這個小殺手,太好勝了!幾乎害了我老叫化,我老叫化怎麼也不知她武學基礎這麼深厚,居然看出了我掌勢的各種變化來,思考如何去破『大漠飛沙掌』的,真氣不夠,怎不走火入魔的,看來,我老叫化這套醉掌,不能讓她看見和聽到了。」  商良和豹兒都關心地問:「她沒有危險吧?」  「放心!讓她休息一天一夜,自然無事,說不定功力比以前還有所增加。來!小兄弟,趁她睡著了過去,我將這套醉掌法全部傳給了你,你在夜裡慢慢的練。」  商良說:「我也不敢看了!」  「商老弟,你與她不同,你看了我這套掌法,只會感到莫名其妙,所以也就不會想下去。不想:自然不會用心去默練,就不會有你寶貝女兒這種現象了!」  商良一笑:「原來是這樣!」  當翠翠醒過來時,馬車已過新野、走襄陽,來到宜城縣。這時豹兒已學會了醉掌的六十四招式,同時在心裡默練幾次,以後只等在交鋒中實踐和運用了。因豹兒有一身與眾不同的奇厚真氣,要學任何上乘功夫,只要有人指點,一點即明,一學即會,輕而易舉。  翠翠醒過來後,不好意思地向眾人笑笑,見馬車在一所客棧前停下來,問:「我們到了新野縣嗎?在這裡住宿?」  商良笑著:「丫頭,這裡是宜城縣了,我們不但過了新野,也渡過漢水,穿過了襄陽。」  翠翠愕然:「這大半天,我們就跑了這麼多的路?」  「丫頭,你知不知你睡了多久?」  「我睡了多久?」  「你足足睡了兩天一夜了!」  「我睡了這麼久?爹!你在騙人!」  「嗨!我騙你幹什麼啊!」  豹兒說:「翠翠,是真的,你的確是睡了兩天一夜的。」  「真的!?你幹嗎不叫醒我?」  「是莫爺爺叫我不要叫醒你的,讓你好好的休息,將體力完全恢復過來。翠翠,你現在感到怎樣?沒事了吧?」  「我很好啊!有什麼事了?」  商良說:「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幾乎將我們都嚇壞了!要不是莫長老及時將他身上的一股真氣輸給你,你的後果,真叫人不敢去想。」商良將當時的情景一一說了出來。  翠翠聽了,半晌不能出聲,暗想:看來,老叫化這一套上乘的武功,我真的學不了。她四下望望,問:「咦!老叫化呢?」  「他在進城時走了。他說,與我們一起住客棧,不大方便,叫人注意,所以先走了!」  「什麼!?他不和我們在一起了?」  豹兒說:「他說他先走一步,去找他的小師弟,在前面的雙河小鎮上等我們。」  翠翠說:「爹!豹哥!你們也真的,讓老叫化一個人在黑夜裡先走的?我們進城住幹嗎?連夜和他老人家去雙河鎮不多好?怎讓他一個人孤單單地走了?」  商良說:「丫頭!你怎不想想,這輛馬車連續奔跑了兩天一夜,縱使申七不倦,四匹馬也累了,也應讓馬休息一夜,加草喂料才行,不然,恐怕我們沒到大洪山,馬匹就累倒了!」  翠翠一聽,這才沒話說。是夜,他們就在宜城住了一夜,豹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練了一陣醉掌法,雖然感到掌隨心發,心到掌到,似乎仍發揮不了醉掌應有的威力和奇妙莫測的變化,沒達到老叫化所說的人醉心不醉,掌力莫測的佳境,看來自己要多練幾回才行了!他仰望天色,本想再練一次,但黎明已臨,客棧中也有人走動了,只好轉回房間休息片刻。第二天,馬車便向大洪山進發。從宜城過宜莊,穿過新集,這裡已是大洪山的山麓地帶了,只見群峰翠疊,山道盤旋崎嶇,非常的不好走。  大洪山,又稱綠林山,也叫浸山,是楚北的第一峰,山中奇峰異景,觸目皆是,山高谷深,森林密佈,地形異常的險峻,怪不得黑箭澹台武這個大魔頭,選了這個地方作為自己的潛居地。飛鷹堡在江湖上揚言在桐柏山,其實它真正發號施令的地方,卻在鮮為人知的大洪山中。豹兒他們來到雙河小鎮時,已是夜幕降臨。雙河小鎮,是宜城去隨州驛道上的一處小鎮。宜城去隨州有二百多里的路程,這裡剛好是中心點,所有從宜城去隨州的旅客,都要在雙河小鎮上投店住宿,打尖歇腳。它算是大洪山下的一個頗為熱鬧的小山鎮。在山區來說,它可說是一個交通要道,北可上棗陽,南下鍾祥,東通隨州,西達宜城等四個縣州城。  大洪山上還有一間雲中古剎靈峰寺,俗稱洪山寺,那更是一處名勝之地,所以出現在雙河小鎮,不單是南來北往的旅客,走卒小販,更有不少的善男信女,進大洪山靈峰寺燒香拜佛,還神許願。所以豹兒等人的來到,也不為當地人所注意,何況他們還扮成了有錢人家的香客,前去靈峰寺燒香拜佛。  豹兒等人在雙河鎮投店住宿,不見莫長老和他的小師弟到來。住店後,翠翠對豹兒說:「這個老叫化死去哪裡了,怎麼還不來的?他不會在路上出了事吧?」  商良說:「放心,以老叫化那莫測的武功,恐怕當今武林,沒有一個人能傷害得了他,怎會出事呀?」  豹兒說:「我們耐心等等,他一定會來。」  商良又說:「小兄弟,今夜我們將最後的一罈美酒開了,叫店家給我炒四樣下酒的菜式來,我們秉燭夜飲,不怕這老叫化不出現。」  豹兒說:「不錯!不錯!我們就這樣辦。」他不但叫店家炒了四樣下酒的菜,更叫店家燉了一隻全雞,將申七也拉來了一同共飲。  翠翠說:「好啦!你們飲吧!我可不陪你們了,我自家兒睡去。」  果然,商良打開酒罈,酒香揚溢,他和豹兒、申七一杯酒還沒有喝完,老叫化和他的小師弟吳影兒竟然似幽魂似的。不聲不響在房間裡出現了。幾乎將申七嚇了一大跳。老叫化的武功,申七是深知,但年紀比豹少俠大不了多少的吳影兒,卻令他目瞪口呆,連幾時進來也不知道。  莫長老闆著臉對商良嚷道:「你這生意人,這算是什麼?我們明明講好了的,這罈美酒,要等我來了才啟封,你怎麼私下打開了?」  商良笑道:「我要不這樣,怎引得你來?」  「我老叫化要是不來,你們就喝光了是不是?」  「你會不來嗎?好了!老叫化,坐下吧,小心氣壞了!」  豹兒看見吳影兒,更是高興,早已拉著吳影兒坐下來。老叫化更是早已坐了下來,伸手就去抓油炒的花生,對自己小師弟說:「快!跟他們別客氣,不吃白不吃,你和這渾小子說得話來,什麼都會讓這跑買賣的吃光了。」  商良笑著:「老叫化,你將我看成什麼人了!」  他們一邊吃一邊說,實在高興。老叫化一連灌了三大碗酒,突然說:「我們今夜裡吃得蠻開胃,可是就苦了遼東雙怪那一對渾人,不知他們今夜裡會受什麼樣的痛苦。」  商良愕然:「他們會受什麼痛苦呀?」  「你想,他們給飛鷹堡的人活捉了去,飛鷹堡的人總不會用大碗酒大塊肉招呼他們吧?他們不是給關進黑房間,就是給吊起來,你看痛不痛苦?」  豹兒更怔住了:「他們怎麼給飛鷹堡的人活活捉了去?」  「我怎麼知道?我正想問我的小師弟是怎麼一回事,就給這酒香引了來,要問,你問我的小師弟好了!別來問我老叫化。」  豹兒慌忙問吳影兒:「吳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以他們的武功,怎麼會給飛鷹堡人活捉了去的?」  吳影兒說:「他們中了飛鷹堡人的『孩兒計』,稀里糊塗地就叫人活捉了!」  商良驚訝起來:「孩兒計!?這是什麼計呀?三十六計,可沒聽聞有這麼一條計的。」  吳影兒說:「事情是這樣:飛鷹堡的人不知從哪裡弄到了一對活潑可愛、天真無邪的孿生兄弟,七八歲左右,遼東雙怪一見大喜,如獲至寶,高興得手舞足蹈,說什麼要收他們為弟子……」  商良說:「我明白了,遼東雙怪見了這麼一對孿生兄弟,恐怕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怎會想到飛鷹堡的人在暗算他們。」  吳影兒說:「事情的確是這樣,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在他們和那對孿生子的父母交談中,突然莫名其妙地中了毒,雙雙翻倒了,給飛鷹堡的人活活捉了去。」  豹兒擔心了:「吳大哥,現在遼東雙俠在哪裡?」  吳影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飛鷹堡的人將他們捉去了哪裡。」  房間突然響起了翠翠的聲音:「吳叫化,這是幾時發生的事情?」  眾人在燈下一看,翠翠不知幾時從對面的房間走過來了,豹兒問:「翠翠,你沒睡?」  「你們又飲酒又談天的,我能睡得著嗎?」翠翠再次問吳影兒,「遼東雙怪的事,是幾時發生的?」  「兩天前。」  「他們在哪裡給人活捉了?」  「隨州城外五里地的一條村子上。」  翠翠說:「那不用問,遼東雙怪准給人帶來大洪山了,明天我們找老魔要人。」  豹兒擔心地問:「老魔會不會將他們殺害了?」  翠翠說:「既然飛鷹堡人用計將他們活捉了,要殺他們,當時就會將他們殺了,看來他們想以遼東雙怪為人質,來與我們談判,或者威脅遼東雙怪,順從他們。在十天半個月之內,還不會將他們殺害!不過,我們要想辦法,趁早將他們救出來。」  豹兒說:「好!明天我們就上大洪山找老魔要人去。」  「豹哥!沒那麼容易,老魔會將人交給我們?他還想活捉我們哩!」  「那,那我們怎麼辦?」  翠翠轉向莫長老:「老叫化,你說我們怎麼辦?」  莫長老睜大了眼:「你問我?」  「老叫化,在我們六人當中,年紀最大的是你,江湖經歷最豐富的是你,武林地位最高的也是你,你不給我們抓個主意誰抓?」  「哎!小殺手,你別給我來這一套,你詭計多端,耍手段一流,要我老叫化跑跑腿,來個通風報信還可以,當主將,當軍師可不行。十大以小為尊,這裡最小的是你這個小殺手,還是你來。」  「老叫化,你不管我們了?」  「我管得了你這個小殺手嗎?」  豹兒著急說:「翠翠,你別爭了,還是想想辦法吧!」  「對,對,我老叫化也聽你調派。」  翠翠一笑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三個臭皮匠,湊成個諸葛亮。我們大家一起來商議,怎麼救出遼東雙怪和蕩平這個魔巢吧!」  於是他們六人,由翠翠先出主意,在燈下商議起來。他們六人,除了申七武功不人流之外,個個都是當今武林中的上乘高手,而且老叫化、吳影兒、豹兒,更是上乘中的上乘,要是吳影兒和豹兒兩人聯手戰老魔,更勝過當年少林、點蒼、丐幫三大掌門人聯手戰老魔。莫長老對付諸葛仲卿和江湖浪子張劍綽綽有餘。而翠翠和商良父女兩人,足可以打發殘存的大小十三鷹了。要是丐幫和其他門派及時趕到,恐怕老魔和他的手下,插翅也飛不出大洪山。  翠翠估計,其他門派的高手們能不能趕來,不知道,但丐幫已知遵了這件事,必定會帶人趕來,說不定少林寺也有人趕到,因為他們離開南陽府時,已由岑莊主和陳二俠飛馬奔去少林寺報信了。只要少林、丐幫兩大派的高手們及時趕到,不怕這一夥為害武林的元兇巨惡不伏誅。本來他們想等齊各大門派的人趕來,圍剿老魔,但一來為救遼東雙俠,二來怕驚動了老魔而先逃走了,所以採取了及時應變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坐馬車直奔茅茨畈,然後莫長老等五人棄車上大洪山。申七一個人驅車直奔應州城,會知應州丐幫的一處堂口,火速通知丐幫的人趕來。莫長老一行五人。一個個輕功一流,不走上山的大道,取小路,翻山越嶺,沿浸水直奔長崗店,然後直撲老魔的藏身處雙門洞。大洪山不愧為綠林山,古木參天,群峰蒼翠,峰險路旋,不時瀑飛溪流,泉清谷幽,流水淙淙,它是溳水、均水、浪水、漳水等小河的發源處,分東西南北四處流向,最後都左旋右轉地流入漢水,歸於長江。所以大洪山幾乎處處都是溪流橫溢,從而造成了不少的奇巖怪洞。雙門洞,這個老魔潛居的地方,就是大洪山的奇洞之一,它附近不遠,還有一個仙人洞,都坐落在洪沙河的西側。  豹兒和翠翠剛出現在溳水畔的山徑上,驀然瞧見江湖浪子。黑箭的大弟子張劍已站在一塊溪石上等候著他們了!對江湖浪子這個人,情感最為複雜了,既是對手,也是朋友,既是仇敵,也是救命之人。豹兒和翠翠一時怔住了:「是你!?」  張劍苦笑一下:「沒想到吧?」  翠翠問:「你來這裡幹嗎?」  「翠女俠!」張劍極為客氣地說,「在下奉家師之命,前來這裡恭迎兩位。」  翠翠又驚愕了:「他知道我們來了?」  「自從豹少俠和翠女俠在雙河小鎮一出現,家師就知道了!」  翠翠心想:我們擔心會驚動了這老魔,誰知老魔竟然知道了,看來雙河小鎮上有老魔的耳目,說不定就是客棧的那位店小二。這時,莫長老、吳影兒和商良,都在他們的附近伏著不動,以觀變化。  豹兒問:「你要在這裡攔截我們?」  「要是攔截,就不是我單獨一個人來見你們了!」  豹兒不禁燃起了一線希望:「張兄,你想幫助我們?」  翠翠說:「你別傻頭傻腦了,人家是奉家師之命在這裡等我們的。」  豹兒愣住了,問張劍:「那、那你來怎樣?要捉我們,還是勸我們離開?」  張劍說:「家師沒這麼吩咐在下,在下是帶一個口信給豹少俠。」  「哦!?什麼口信?」  「家師說,希望豹少俠和翠女俠單獨去見見他,他老人家在洪山坪二里地的楓樹林中,明日此時等候兩位的到來。」  「要見我們?」  「是!我想兩位不會不答應吧?」  翠翠說:「這不是明擺著要活捉我們嗎?我們才不會上這個當。」  張劍一笑:「在下素聞翠女俠自稱江湖小殺手,膽色過人,怎麼害怕見在下的家師了?」  「我害怕什麼!?只是我們不想上這個當。要是我們害怕的,就不上大洪山了!」  「翠女俠不赴明天的約也可以,幾時來雙門洞都可以,只恐怕遼東雙俠的性命就難保了!」  豹兒一怔:「現在他們怎樣了?」  「豹少俠請放心,家師對他們極好,只是行動不能自由而已。」  翠翠說:「你想以他們來威脅我們嗎?」  「翠女俠別誤會,家師只不過想見見兩位而已。因為不管怎樣,豹少俠是本門派的弟子,翠女俠也算是本門派的半個弟子,家師極不願看到本門派的人在互相殘殺。」  豹兒問:「我們去見你家師,是不是可以將遼東雙俠放了出來?」  「家師有這個打算。」  「好!我明天這時去楓林裡見他。」  張劍大喜:「豹少俠,我們一言為定,明日此時,我們再會,不見不散,在下現在告辭!」說完,便閃身而去。  張劍一走,翠翠衝著豹兒嚷起來:「你瘋了嗎?答應去見那老魔?」  「我們不去,老魔不將遼東雙俠害了?」  莫長老、吳影兒和商良從藏身處走了過來,商良說:「丫頭!冷靜些,我們想下,老魔在玩的什麼花樣?他為什麼要見你們?」  吳影兒說:「我看無他,想以同門之情,說服或威脅你們,與老魔合作,共同對付中原武林人士。」  翠翠說:「我看他是癡人說夢話,異想天開!」  莫長老說:「看來我們昨夜商量好的計劃,完全沒用了!得從頭來過。」  豹兒問:「那我們怎樣辦?明天我去不去見那老魔?」  商良說:「去!為什麼不去?君子一諾千金重,可不能失了信譽。」  翠翠說:「什麼!?我們跟老魔講信譽?」  莫長老說:「小殺手,黑箭澹台武有千般不好,但有一樣,我老叫化是佩服的,就是信守自己的諾言,只要他說過的話,一定遵守。就像四年多前,他在點蒼山三掌擊你不死,就聲言今後不再犯點蒼,他果然做到了!從來沒有再犯點蒼。」  豹兒說:「不錯,我明天去見他。不可失信了。」  莫長老說:「雖然這樣,我們不能不有所防範。」  吳影兒說:「師兄,洪山坪那一片楓樹林我走過來,我先去察看一下,他們在楓林中有沒有設下埋伏和裝了什麼陷阱。」  「有小師弟去就更好了。我們在長崗店的客棧中等你。」  「好的。」吳影兒閃身而去。吳影兒真是無影兒,彷彿一下就在眾人眼前消失了,輕功比江湖浪子又高出一個檔次。  莫長老對翠翠說:「老魔已知道我們來了,小殺手,我們用不著躲躲閃閃,乾脆大大方方的到長崗店住下來,商量下明天的行動。我老叫化看明天少不了有一場激戰,我們大家都要作好準備。」  翠翠問:「這老魔不會在今夜溜走了?」  「以我老叫化看,不會。他要是想避開我們,昨夜裡就不聲不響的走了,更不會打發江湖浪子來向我們傳話,我看他想收服小兄弟和你這個小殺手。」  「哼!除非我和豹哥死了,他才能遂心願。」 商良連忙說:「呸呸!大吉大利,避邪!避邪!丫頭,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爹!我是說這老魔根本辦不到。」  莫長老說:「好了!我老叫化卻擔心這老魔在勝不了我們之後逃跑了!要是丐幫、少林及時在明天趕到就好了,萬一明天給老魔溜走,那將是對武林後患無窮。」  翠翠問:「我們沒辦法追尋他?」  「小殺手,這一帶山高林密,奇巖怪洞處處,澗深谷幽,在地形上,我們怎麼也不及老魔熟悉,只要他隨便往任何一個地方一躲,我們五個人恐怕怎麼也追尋不了!分散搜索,易為他各個擊破、殺害,集中找尋,但老魔跟我們捉迷藏玩,我們也無法捉到。唯一的辦法,我們只能設法攔截他。不過,以老魔和江湖浪子的武功,我們要攔截也不易辦到。」  「不行!我們怎麼也不能讓他跑掉了!」  「小殺手,我們到長崗店住下來再說吧。」  第二天,豹兒和翠翠依時來到了楓樹林中,老魔黑箭澹台武,果然在楓樹裡等候他們了。他身後站著的是江湖浪子張劍和四位黑衣勁裝的漢子。除了張劍,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們盯視著。  豹兒是第三次見這老魔了,翠翠卻是第一次看見。黑箭在她的眼中,是一位十分威嚴凌厲的精瘦老人,目光如冷電。幾乎直透人肺腑。她不禁凝神應變,環視楓林一眼,心中奇異,怎麼不見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和他手下的一些殘存的飛鷹們,他們去哪裡了?伏藏在楓林深處?吳影兒昨天來視察過,說並沒有什麼可埋伏人的地方,也沒有什麼陷阱之類的機關。  黑箭澹台武,可以說憑他一雙敏銳的目光,一下就能看得出別人的武功高低和深淺來,他見翠翠眉宇間隱藏著一團英氣,神韻異常,眼角眉梢,處處流露出機靈勁,不禁暗暗點頭,感到諸葛仲卿手下十三鷹中的女子,竟然在神蘊、氣質上,沒一個能比得上這個自稱為江湖小殺手的小女娃。他再看看曾經戰敗過自己兩大得意弟子的豹兒。不知是豹兒一身奇厚渾雄的真氣,已達到了歸真反璞的境地,還是深藏而不露,黑箭澹台武竟一時看不出他真實的功力來,不由驚訝起來,就憑這麼一個忠厚的小伙子,竟然戰敗了張劍和諸葛仲卿?他已不敢去相信,但他又不能不相信,諸葛仲卿可能會對自己說假話,言過其實,但張劍卻是絕對忠心自己。不敢也不會在自己面前說假話。儘管張劍不滿意自己在中原武林的行為,不願濫殺無辜,但絕不會叛變自己。  黑箭盯著豹兒問:「你就是萬里豹?」  「是!」豹兒應著,不多說。他心想這老魔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同樣也考慮怎麼與老魔周旋,盡量先別去激怒他,拖延時間,爭取丐幫等高手們趕來,共擒老魔。因為豹兒和翠翠來赴約之前,莫長老和商良都獻出了這樣的一條計。  黑箭又問:「你師父是上官飛?」  「是!」  「你知不知道老夫是什麼人?」  豹兒心想:「我怎麼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是殺害我師父的兇手,江湖上殺人的老魔頭,武林中的公敵,就是你化了灰,我也認得你出來!但為了不去激怒這老魔,也簡單地應著:「知道!」  「你知道,怎麼見了老夫不下拜?」  豹兒愕然:「我幹嗎要拜你?」  「老夫是你的親師叔,怎不下拜?」  「不!不!你不是我的師長,我……」  翠翠出聲了:「豹哥,他的的確確是你的親師叔。」  豹兒問:「那麼說,我要拜他了?」  黑箭澹台武有點奇異地看著翠翠了,看來這小殺手對師門是頂看重的,臉上嚴峻的面色也稍稍緩和下來,他哪裡知道翠翠也在拖延時間,而且比豹兒更會拖延時間。問:「你是薛翠翠,自稱江湖小殺手?」  翠翠笑著:「你老別見怪,小女子無知,不知天高地厚胡亂自稱,在你老和張大哥面前,卻不敢稱了。」  「唔!你也算是本門派的半個弟子,小殺手之稱,正符合本門派的一貫作風,我派的劍法,本來就是殺手一派的劍法。」  豹兒愕異:「什麼!?是殺手一派劍法?」  黑箭不滿地掃了豹兒一眼:「你師父沒對你說明?」  豹兒心裡說:我還未學劍,我師父就叫你殺了,說什麼?死人會說話嗎?但他只好應著:「我不知道。」  「你學了本門派的劍法,應該知道本門派劍法的起源,它原先是元末明初一位有名的劍法家裘斐所創建的,號稱為神州一劍,後來不幸死於黑蝙蝠的掌下,他手下的弟子四處分散,一派流於大漠,也就是我們大漠劍派的起源;一派扎根黃山,也就是無回劍門派;另一支混於江湖,真正成了殺手一門的殺人劍招。過去是霧中樓殺手集團,現在是雲裡閣殺手集團。三派中來說,以我們這一派的劍法最為精湛莫測,步入上乘。殺手們的劍法雖然精湛實用,難達上乘佳境,而且也不屑。無回劍門一樣不學,偏偏去學俠義人士的什麼仁慈劍、君子劍,講求什麼仁慈寬懷,劍下留情,將原來劍招的鋒芒也完全磨去了。所以變得最不長進。他們忘記了根本的一條,兵者凶也,雙方交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裡輪到你講什麼仁慈寬懷的?要講,應在交鋒之前講,交鋒中就不能講了!」  黑箭這一段劍法的來源,聽得豹兒和翠翠睜大了眼,他們是第一次才聽到自己所學的劍法來源,暗想:怪不得無回劍法、雲裡閣殺手們的劍法與自己所學的劍法,在招式上那麼的相似了。原來它們是同出一脈,而翠翠更同意黑箭對三派的看法,殺手之劍流於不屑,而無回劍的確不及大漠劍派的精湛莫測,雙方交鋒,是生死搏鬥,怎能講什麼仁慈?  黑箭又歎了一聲:「可惜本門派的武功,傳到了老夫一代,似乎後繼無人了。怎麼也不能超越上一代的劍法,武功也如逆水行舟一樣,不進則退。」  翠翠忍不住問:「張大哥和諸葛仲卿,難道不能接你老的衣缽嗎?」  黑箭不由得看了張劍一眼,沉默一會說:「你們張大哥深得我劍法的精髓,但還是心慈手軟,卻怎麼也不能超越過我,今後似乎再難以進展了!」  張劍連忙跪下說:「師父,弟子不肖,生性愚傻,不能發揚師父的武功。」  「劍兒,你起來吧,這怪不得你,在某方面,你極重義氣,這是難能可貴,但你為人,沒有什麼雄心。不過,以你的劍法,在武林來說,已是屈指可數了。至於你師弟諸葛仲卿。野心太大了,心術也不正,靠不住。你今後多提防他一點。」  「是!師父。」  豹兒和翠翠聽了又相視愕然,難道老魔要見自己,就是為了要說這一番話?  黑箭又看了他們一眼,問:「你們知不知道老夫為什麼要見你們?」  豹兒搖搖頭:「我不知道。」  「老夫知道你們這一次來,是要取老夫的一顆人頭,為中原武林除害,也為你們死去的師父報仇,而且也知道你們同來的有武林耆宿莫長老這一老叫化和他的什麼小師弟。」  豹兒和翠翠一聽,一下緊張起來,提防老魔突然發難。  黑箭的一雙目光,似乎明察秋毫,望了他們一眼說:「你們別緊張,老夫要殺你們,也不會叫劍兒去見你們,約你們來這裡相見了!而且老夫更知道你們的意圖,不及時向老夫出手,有意拖延時間:等少林、丐幫的高手們能趕來。其實,老夫要走,前夜、昨夜都可以走,就是現在,也來得及。老夫自問武功,不在莫長老之下,就是不敵,也可以走掉,可是老夫為什麼不走?」  豹兒怔了怔問:「為什麼?」  「因為老夫想見到我師兄的傳人,想得到你們叫老夫一聲師叔。」  翠翠實在想不透老魔既然什麼都知道了,為什麼還不走的?困惑地說:「你就是為了想看我們一下?想我們叫你一聲師叔?」  「不錯!老夫自問天年有限,身患痼疾,不可醫治,將不久人世,同時也知道老夫為仇恨迷心,罪行纍纍,不死難以平中原武林人士之恨,老夫平生最大的過失,就是不該殺了我師兄,至今想起他臨死之前的情景,仍然十分內疚,你們要殺老夫,老夫並不怪你們。」  豹兒聽得心腸軟了下來:「其實我們也不一定要殺你,只要你向中原武林人士認罪,保證今後不再為害武林,我想大家會寬容你的。」  「你不想殺了老夫為你師父報仇?」  「我是想,但我師父臨死之前,叫我千萬別為他報仇。」  澹台武心頭大震:「我師兄真的是那麼對你說?」  「這是真的,我不騙你。」  「你師父在我一劍之下仍沒有死?」  「沒有,我奔回古剎時,他仍有一口氣,是這麼對我說,還叫我今後在江湖上多行善事,以贖他過去的罪行。」  不但澹台武,連張劍和其他四名勁裝漢子也聽了心情大動,澹台武喃喃地說:「上官師兄,看來你走對了,也調教出這麼一個好弟子出來,令我派後繼有人,沒有辜負師父他老人家的心願,而我,徹頭徹尾的完全錯了!」  張劍說:「師父,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應該像上官師伯一樣,別再與中原武林為敵了!向中原武林謝罪,求得他們的寬恕。」  澹台武搖搖頭:「現在已經遲了!」  豹兒說:「師叔!只要你向大家認錯,一點也不遲,現在還來得及。」  澹台武眼睛一亮:「剛才你叫老夫什麼?」  翠翠說:「他叫你師叔呀!要是你真的改過自新了,我也尊稱你一聲師叔。」  澹台武有點激動地說:「你雖然是我門派的半個弟子,但你卻是無回劍派的弟子,追宗尋源,同屬一脈,是我門派的弟子也不為過,我大漠劍派有了你們為弟子,老夫死也瞑目了!」  豹兒問:「你真的改了?」  「唔!你還想要老夫做些什麼?」  「我求你先將遼東雙俠放了出來。」  「不用你說,我早已放了他們。」澹台武對張劍說,「打發一個人去請遼東雙俠來這裡。」  「是!師父。」張劍立刻派了一位黑衣勁漢去。  豹兒和翠翠對澹台武仍有戒心,擔心有詐,但對張劍的為人,卻深信不疑,翠翠輕輕碰了一下豹兒說:「我們還不拜謝師叔,等到何時?」翠翠感到,能這樣兵不血刃,令老魔改惡從善,不再為害武林,豈不是上上之策?不比殺了他更好?要是殺了老魔,必然會引起江湖浪子張劍之仇恨,從此冤冤相報何時了?那江湖何日能平靜?  當下豹兒和翠翠雙雙拜在澹台武的面前,說:「弟子豹兒和翠翠,拜見師叔。」  澹台武在他們的一拜之下,感慨萬千,化盡了心中殘存的一點戾氣,他激動地說:「豹兒、翠女請起,為師叔的感謝你們了!」他又對張劍說:「今後他們兩人,就是你的師弟、師妹,要好好協助他們。」  張劍心中喜悅地說:「弟子謹遵師命。」他高興、喜悅的是,今後他不再成為豹兒和翠翠的敵人了,而且還真正成為了他們的同門師兄弟。  澹台武又對張劍說:「劍兒,今後不論任何人來向為師尋仇雪恨,要是為師死在他們的手中,你也切不可為師報仇,應像你師弟豹兒一樣,在江湖上多行善事,以贖為師的罪行。」  「是!」  豹兒問:「師叔既然改惡從善,不再為害武林了,誰還來找師叔尋仇呀?」  澹台武苦笑一下:「豹兒,看來你對江湖上的事不熟悉,並不是人人像你自己宅心仁厚,寬恕別人。有不少慘死在我掌下的人,他們的親人、朋友悲憤異常,無不想殺了我,以還仇怨!」  「師叔,我去勸解他們!」  「豹兒,事情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簡單。總之,今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和劍兒以及翠女,都不可出手!」澹台武說完,運氣仰空高呼,「各大門派掌門人,各路群雄,請你們出現吧!」真是中氣充沛,聲聞數里,群峰響動。  聲過之後,各處山峰、叢林,紛紛躍出幾十條人影,宛如流星飛矢,齊向楓樹林奔來。原來在豹兒與黑箭的談話之間,不但丐幫、少林、武當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及時趕來了,就是各地的群雄,也聞風而來。  除了事先藏在附近的莫長老、吳影兒和商良外,在楓樹林中出現的有少林、武當、丐幫的掌門人,其中還有一位有道德的高僧、靈峰寺的方丈松山禪師,他雖身懷絕技,但從不捲入武林中的是非漩渦中去,除了少林寺的主持方圓禪師知道他身懷絕技之外,幾乎武林中沒人知曉,一般人只知道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而已。  黑箭澹台武在大洪山潛居中,不時來靈峰寺與他喝茶、談心、下棋,松山禪師雖然不知澹台武是什麼人,但卻看出他一身殺氣極重。不時在下棋中進行指點,以佛心化解了黑箭不少的戾氣,所以澹台武在養傷之中,有改惡從善之心,松山禪師是花了不少的心血。這一次方圓禪師也相約他來。  沒有多久,楓林中便出現二三十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有的高手,還在來大洪山的途中。可是黑箭的第二弟子諸葛仲卿,聽聞各地高手雲集大洪山,其中有名震武林的耆宿莫長老、新秀萬里豹和翠翠以及少林、武當、丐幫的掌門人,卻不趕來保護自己的師父,反而帶著他手下殘存的大小十三鷹,遠遠地避開了。  黑箭澹台武,見群雄來到,只對莫長老、少林、武當、丐幫三大掌門人點點頭,但卻對靈峰寺的方丈松山禪師啟身相迎,拱手施禮,神態甚為敬重地說:「禪師,怎麼勞動你大駕光臨了,在下不肖,驚動了寶山,有污聖地,望禪師恕罪。」  松山禪師合十稽首說:「阿彌陀佛!施主立心向善,迷途知返,實在是武林之幸,善哉!善哉!老衲特意趕來向施主道賀。」  黑箭歎聲說:「在下罪孽深重,已不能自拔,幸得禪師佛心指點迷津。在下能有今日之悟,實賴禪師點化之力。」  「魔由心生,心靜魔滅。施主能回頭是岸,皆因施主自生之力,別人難以相助,老衲不敢居功。」  「禪師指點之恩,在下不敢忘。」黑魔說罷,又向四周群雄拱手施禮說,「各位掌門、各地豪傑義士,老夫自感罪行深重,不敢向各位請求寬恕,但願一死以謝天下。」說完,一身骨骼格格作響。  張劍驚慌地叫著:「師父!不可……」  可是,黑箭一下蒼老了幾十年,頓時頹然坐在地上,已不能起立,豹兒和翠翠驚問:「師叔,你怎樣了?」』  張劍帶哭的說:「師父他老人家已自散一身的功力,自廢武功,已成為一個廢人了!」  群雄一看,黑箭剛才神采奕奕,目光如冷電,精力充沛的神蘊已不復見,現在變成了一個瘦弱不堪的垂死老頭兒,這時的黑箭,別說武林人士,就是一個鄉夫出手,也可以取了他的性命。眾人不禁愕然,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橫行了近半世的老魔,不知令黑、白兩道上的多少豪傑人物喪膽的人物,突然間會變成了這一副模樣。儘管昔日群雄們對這個老魔深惡痛絕,恨不得吃他的肉,剝他的皮,現在也看得不忍起來,丐幫幫主金秀姑歎息說:「澹台武前輩,你悔過自新已夠了,何苦自殘自己?」  少林寺方圓禪師也合十說:「澹台武施主,你已放下屠刀,只要隱居山林,不重出江湖,老衲相信在場的施主們,不會再來追究施主的過去。」  黑箭虛弱地說:「老夫多謝兩位掌門的寬恕,老夫不這樣,難以化解眾人之恨。劍兒,要是有人來取為師的性命,你不但不能出手,更不能阻止,也不能事後找人尋仇。不然,你就別認我為師父。」  張劍喊了一聲:「師父……」  「你退下去!各位群雄,你們要取老夫的性命,請快出手,老夫已全無還手之力,大家盡可以放心而行。」  趕到的群雄,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而且絕大多數都是俠義之人,看見這種情景,誰也不願出手了!有的長歎一聲,率眾而去。  突然,遼東雙怪抱著一對天真活潑的孩子趕來,一看黑箭萎靡不振的坐在地上,吃了一驚,急忙放下兩個孩子,問:「老魔,誰將你打得傷成這樣了?」一個又補充:「老魔,你說出來,我兄弟倆給你報仇出氣。」  群雄們聽了又愕然,遼東雙怪幾時和老魔站在一起了,成為了老魔的人?張劍慌忙說:「兩位大俠,這不關眾人的事,是在下師父自散功力,廢去了一身的武功,以謝罪天下。」  董小峰怔住了:「老魔!你真的這樣辦?」  董小天說:「我兄弟倆以為你說說而已,怎麼來真的了?」  黑箭澹台武這時已成窗前殘燭,有氣無力地說:「遼東雙俠,你們的情義,老夫心領了!這一對無父無母的孤兒,老夫就托給了兩位,好好調教他們成長。」  董小峰說:「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辜負你所托。」  董小天說:「我們不但要將自己平生的功夫傳給他們,更叫他們比我倆更有本領。」  黑箭微笑:「像兩位這樣的武功,在江湖上已難能可貴了!這樣,老夫也去得瞑目。」  董小峰一怔:「老魔,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董小天也說:「老魔,你一定要多活十幾年,我們會帶這兩個孩子來看你。」  可是黑箭澹台武,早已閉目長逝,享年八十二歲。張劍和他的四個手下,一齊放聲悲哭,豹兒和翠翠也不禁垂淚,群雄們相視黯然,一代魔王,就這麼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老魔一死,本書也到此結束。至於豹兒、翠翠、張劍、段麗麗以及諸葛仲卿等人的結果,請看《奇俠傳奇》的續篇《黑鷹傳奇》。 [==完(最後更新時間:2008-10-8 9:16:33)==請到我們的網站下載最新章節版本]最新章節內容下載請訪問:雲軒閣小說網 http://www.yunxuange.com,這裡我們衷心感謝參與本小說製作的手打團隊,更多精品小說,VIP章節免費閱讀下載,請訪問我們的網站,雲軒閣小說網 http://www.yunxuange.com 或手機訪問 Wap.YunXuanGe.Com ,本文件只提供試用,請在下載後24小時刪除,本文件版權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