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類別:東方玄幻   一個劍與魔法剛剛起步的時代,人類掌握了偉大的力量卻缺乏運用的經驗。   林樂,這個被家族遺棄的武學廢人卻能夠收代表力量的公國衛隊隊員為徒。   奇跡般的文弱少年,正創造一個微星史上的奇跡。   劍與魔法,由他而始。           ∼楔子∼     夜色靜謐,幕布狀天空中點綴的幾粒孤星努力的向海依微的大陸上投射著光芒。但在這無月的季節裡,黑暗還是完整的籠罩了這個人類定居不足兩百年的星球。   不過人類的活動從不會被這黑暗所約束——即使在遠離城市的荒野也是如此。   距離呼延城百多公里的郊外,一個趕了一天路的小商隊終於停了下來。三輛載滿貨物的馬車一字排開靠著山壁,幾頂小巧的旅行用帳篷搭在了馬車前面,負責雜務的小夥計也已經拾掇了點乾柴點起兩堆篝火——既然連夜趕路也無法到達呼延,商隊的負責人蒙巴老漢就乾脆決定就地安營紮寨將就一夜。   蒙巴老漢今年六十二,做承包商隊運輸貨物這行將近四十個年頭,足跡遍佈了微星大陸的各條商業要道。這些年老漢一直在正明帝國與公國邊境處做承運商,憑著長年積累起來的人脈和熟悉的行道很是賺了點錢,但今年初正明帝國突然開始在邊境上結集兵力。嗅覺靈敏的蒙巴馬上決定暫時撤出那一區域,轉來此地做些小生意——這商隊就是蒙巴回來後接下的第一筆。   隨行人員已經沉沉的在帳篷內睡下。僱傭的七個保鏢輪班休息,四個靠在馬車上打盹,還有三個神色懶散的巡邏著。這樣的夜晚即便是強盜也會懶的出動吧。蒙巴靠一堆篝火坐著,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跳躍不已的火焰一口一口的從木製葫蘆裡喝酒,而他身旁則坐了一個十七八的俊朗少年,少年饒有興趣的歪著頭看蒙巴的喉結上下移動,偶爾從旁邊揀起塊乾柴添到火堆裡。   「大叔,酒很好喝嗎?」少年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蒙巴隨身的葫蘆裡不知裝了多少酒,一路喝來居然沒有告罄。少年心中自是納悶。   「唔?」蒙巴抬頭瞇起眼看著這少年,又淺酌了一口笑道:「酒這東西,喜歡的人以為是人間致味無與倫比。不喜歡的則對這種讓人嗓子發乾的東西如此受歡迎百思不得其解。其實酒也和女人一樣,一旦陷進去就再也拔不出來了。」   蒙巴哈哈笑著,拍拍少年的肩把葫蘆遞過去:「林兄弟要不要來一口?」   林姓少年猶豫了一下,接過葫蘆猛喝了口,只覺一股辛辣之氣頓時從喉嚨口冒了起來,燒的舌根部火辣辣的疼。忙扔下葫蘆撫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蒙巴一邊拍著林姓少年的背一邊笑的打跌,喘著氣道:「誰叫你喝這麼大口的,第一次應該稍微嘗點就夠了。你這樣喝不傷喉嚨才怪呢!」   少年咳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好一會才平復下來,皺眉道:「天啊,這東西哪是人喝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這酒對你來說是烈了一些。」蒙巴樂呵呵的就著葫蘆再飲一口,正色道:「林兄弟真的要去魔物森林嗎?」   這少年叫林樂,三天前商隊經過天星城時突然帶著一個自稱是他徒弟的成年男子跑來搭隊。正好隊裡缺人手,看這兩人也還機靈就讓他們搭了上來。誰知昨天聊起來才知道這兩師徒的目的居然是魔物森林。蒙巴嘴上不說,心裡卻也納悶,這會乘著酒勁就提了出來。   「嗯,我們要去森林裡修煉!」林樂有些醉意,抬頭望天眼神發亮,一字一頓的道:「魔,物,森,林!」   又是兩個去送死的。蒙巴在心底歎了口氣,卻不出言相勸。有著這種眼神的人,是聽不進任何勸阻之言的。魔物森林,被稱為微星上最恐怖的地域。森林裡終年漆黑一片,魔物盛行。平常人不要說進去,連靠的稍微近一點都會怕被逃竄出來的零星魔物所傷。   但這卻是練武之人的寶地——據說裡面修煉一天抵的上外界三倍,每年都會有些視武成癡的人不知死活的撞進去想要一舉成名,但從沒有人成功過,只在失蹤人口上添了幾個無意義的名字而已。   「晚了,去休息吧。」蒙巴站了起來,淡然道:「明天商隊要進呼延了,你們也準備往前趕路了吧?」   林樂點點頭,也站起來道:「謝謝大叔一路照顧,明天我和賴特就會離開商隊趕去森林。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見到大叔。」   以後嗎?蒙巴轉身走向那幾個旅用帳篷,背對著林樂道:「希望吧。」   林樂奇怪的看著蒙巴的背影,心道這慈祥的大叔怎麼突然冷峻起來。   「林兄弟,還有件事問你。」蒙巴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道:「那位賴特先生真的是自衛小隊的隊員嗎?」   賴特?林樂想起四天前那死氣白賴著要認自己當師傅的傢伙,笑著點點頭:「是,不過是預備班的而已。」   自衛隊的高手也肯拜他為師,也許這少年真有過人之處吧。帶著這種想法,蒙巴老漢鑽進帳篷沉沉睡下。   一夜無事。   第二天,蒙巴起來走出帳篷的時候已是八九點鐘的樣子。幾個夥計正在外面整理著行李,邊上的帳篷被收了起來,馬也上了轅低聲嘶鳴著。老漢晃晃腦袋自嘲的笑道:「又喝多了。」   「隊長,可以走了嗎?」一個夥計騎在馬上大聲向神情迷糊的蒙巴喊著。   「差不多了,走吧。」上了車,整個商隊集合完畢正要出發,蒙巴突然發現林樂和他那徒弟賴特不在車上:「搭車那小子呢?」   副領隊坐在還有輛馬車上,轉過頭來道:「一大早就走了,還叫我向你告別呢!」   走了嗎?蒙巴望望魔物森林的方向,終於大手一揮:「出發!中午前趕到呼延城!」   人聲沸,馬嘶鳴,塵飛揚。   商隊飛快的向呼延行進,蒙巴老漢的心中卻在默默的為林樂祝福著。         ∼第一章 天下第一閥∼     時值清秋,海依微星球上開遍了一種蕊心微黃,裙邊帶點淡藍色被人們稱為「鈴鐺」的小花。每到這個季節,微星居民們都會扶老攜幼的到郊外賞花品酒,其樂也可謂融融。只是鈴鐺花到了一片森林附近就銷聲匿跡不現其蹤,這森林就是被海依微上的居民稱為「魔物森林」的恐怖禁地。   海依微是個新興的殖民星球,人類來到這裡還不到兩百年,遠遠無法瞭解這個星球的各種奧秘。而「魔物森林」就是其中最具傳奇色彩的一處。裡面充滿了奇異恐怖的巨大生物,對人類威脅極大。而魔物森林距離人類世界最後一個關卡,就是呼延城。   來到微星定居的人們為了應付惡劣的自然環境和食物鏈的上各種對人類存在威脅的生物,開始開發自身的潛能,各種武學漸漸的發展起來。兩百年過去,武學已經成為這個殖民星球上一種重要的求生手段。   靠近呼延不到兩百公里的小路上。   「師傅,前面就是呼延了嗎?」一個身著公國自衛隊隊服的男子單手搭起涼棚向前面望著,一邊向走在他身邊的少年問道。   「應該是吧……」腳步虛浮的少年不太確定的望看前面的路,頭上冒著些微汗水,顯然有些累了。   這少年就是林樂,穿著自衛隊服的不消說就是他新收的弟子賴特了。兩人早上離開商隊,走了小半天卻還沒看到森林的影子,賴特就有些不耐煩,偷偷嘟囔著:「好好呆在天星城多好,非要去什麼魔物森林,還一定要離開商隊……」   「我可沒逼著你來!」少年毫不客氣的道:「當初是誰非要當我的徒弟,是誰非要跟來修煉的啊?」   賴特老臉一紅,摸摸腦袋道:「要不是師傅你功夫太差我擔心你回不來,誰會到這種地方修煉。」   林樂冷哼一聲,面色不豫:「誰說我功夫差了?要不是內力無法外發,十個你也不是我對手!」   賴特嚇了一跳,知道擊中了這小師傅的軟肋。忙賠笑道:「那是那是,師傅您的武功招式簡直是曠古絕今無人可比。要不我怎麼會想跟您學藝呢!」   ——賴特是公國自衛小隊一名候補隊員,不是功力不夠無法入選正式成員,而是這傢伙天生內力驚人卻不懂應用,招式爛的一塌糊塗。所以幾天前見到毫無內力卻有一手好功夫的林樂才興了拜師學藝之心,死乞白咧的要拜他為師。   「得了得了,別再說了。」林樂揮手打斷了賴特諂媚的奉承:「走吧,應該快到了。」   魔物森林,你究竟能不能治好我的天生絕脈呢?少年的眼神裡多了一分期盼,平靜的臉上也流露出堅毅的神情。   「那個,師傅。」又走了一段,賴特突然其其艾艾的轉頭望著林樂:「前面好像有人。」   人?離開商隊這一路來早已漸漸偏離了官道,僅僅從兩旁互相糾結纏繞的灌木來看也知道這地方不太可能有人居住。林樂將信將疑的偏偏頭努力捕捉著空氣中細微的聲音波動。果然,一陣人聲從前方傳來,並隨著兩人前進的步伐越加明顯。   「真的有人。」林樂想了想,遲疑道:「是不是過去看看?」賴特大喜,忙不迭的點著頭:「看看熱鬧,這種地方一定有有趣的事!」   兩人於是緊趕幾步,一塊平地出現在兩人面前眼前。果然有人!賴特忙拉著林樂閃到道旁的一棵大樹背後。   從林樂的角度,一個十五六歲的紅衣少女背對他們,正和三個長相奇特的男子對峙著。   「想在我鈴鐺手上搶東西。哼哼,也不打聽打聽我是幹什麼的!」小姑娘的聲音很如出谷黃鸝般清脆可人,說話時馬尾辮還一翹一敲的,很是可愛。   站著對面的三個男人都身著黑衣頭帶著銀色面罩只露出兩隻眼睛,中間的那位聲音聽來陰森森的:「寒小姐,你的家世我們很清楚,如非必要我們也絕不會惹上寒閥這樣的強敵。但那件東西對我們真的很重要,請小姐賜還。」說的雖然是懇求的話,但語意裡卻充滿了威脅的味道。的確,在如此偏僻郊野發生的兇殺恐怕只能成為一個永遠的迷團。   「是天明王的秘密衛隊。」賴特低聲道:「我在自衛隊的資料上看到過這種裝束。   寒閥?秘密衛隊什麼的沒讓林樂吃驚,倒是這兩個字讓他嚇了一跳——天下第一閥的人居然出現在這種地方,該是發生大事件了。   在海依微星球上,有兩個對立的國家:奉行議會共和體制的諾曼公國,和由天明王執掌政權的天明帝國。但真正把持著整個微星局勢是卻是所謂的「四閥三姓」這幾個家族勢力。閥姓制度是微星政體的一大特點,這種家族干政的制度在遠古的地球上就有例可援——古中國時一個叫唐的朝代甚至是以家族閥門制建立起來的。   家族內的人稱為「士族」平民則為「庶民」士族擁有很多的特權,可以對平民予取予求,操生殺大權。四閥指的是呼延寒閥,天星王閥,山脈林閥和唯一在帝國的魏閥。這四個家族把持了整個微星各大重要產業的生產銷售,至於三姓就顯得略遜一疇,無論在聲勢還是實力上均無法與閥姓家族相抗衡,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   寒閥在普通民眾中的口碑一向不錯,相比與其他幾閥子弟的飛揚跋扈這致力於政治發展的第一閥就很愛惜羽毛,從沒傳過什麼惡聞。這一點讓林樂從心理上就偏向了寒家少女——何況那三個傢伙奇裝異服不似善類,也很難讓人相信他們是正義的一方。   「威脅我?」小姑娘聰慧的很,對方話中之意一聽便知:「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了。那些廢紙我留著是一點用也沒有,拿回去算你們厲害拿不回去本姑娘就用來墊桌腳好了。」   那三人也不生氣,悶聲道:「既然如此,請姑娘不要怪我們下辣手。」話音剛落,三道破空掌力就飛快的射向寒鈴鐺。   「好厲害!」掌力破空之聲尖利至極,無論在速度還是力量上都算的上林樂生平僅見,不禁暗暗為那叫鈴鐺的小姑娘擔心起來。   寒鈴鐺卻不慌不忙舉手向天,念了句古怪的話。一道光牆突然擋在她面前,把疾射而來的破空掌力彈了開去。   「魔法?」三個怪人驚呼出聲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怕了吧。」鈴鐺雙手叉腰,一臉得意:「害怕了就乖乖的夾著尾巴跑路,姑奶奶既往不咎。」   為首的黑衣人做了個手勢,對其餘兩人道:「既然這樣就不能留手了,幹掉!」   三人突然散開,快速的互換著位置向得意洋洋的女孩接近。微星上的魔法才剛起步,瞭解甚至聽說過這個的人少自又少。而這幾個秘密衛隊不但能看出鈴鐺使用的技能還可以有效的防止,正明帝國應該對這種新興的攻擊方式有很深的研究了。對敵經驗明顯缺乏的鈴鐺嚇了一跳,想要放出魔法牆已然來不及,登時急的花容失色雙手亂揮尖聲喊出一句咒語。黑衣人神色一變:「炎球術,小心!」   只見一個耀眼的火球憑空出現在鈴鐺胸前三尺處。初時只有拳頭般大小,但它似乎有股奇特的強大吸力,周圍的能量象遇上磁鐵的鋼釘一樣往火球上彙集。幾秒鐘過去,開始的小拳頭已經漲成一個直徑半公尺的灼熱火球。炎球術威力巨大,但鈴鐺卻托著火球有點不知所措。   黑衣人在邊上看了一會,面露喜色:「她不會控制,分頭上!」   眼看三個黑影從不同方向撲向自己,鈴鐺也慌了神。閉著眼睛一揮手,那火球居然旋轉起來,慢慢的往後衝去。中心溫度上千的巨大火球逼到近前,以黑衣三人之能也不得不避其鋒銳暫時退開。   火球呼嘯著射向林樂藏身的大樹,還未擊中樹葉就已經乾枯蜷縮起來。   「不是吧!」林樂心中叫苦:「這麼大的東西叫我接。賴特,快輸內力給我!」   賴特應了一聲,雙掌按在林樂背上,源源不斷的內力傳了進去。足夠一擊了!林樂從樹後衝出閃身迎上,反手抽出一直背在身後的一柄帶鞘鐵條,運足內力向火球挑去。只見一道紫色氣芒從鐵條尖端射出,對上了還在不斷壯大的火球。   氣芒發出嘶嘶的破空之聲,氣勢頗足,不弱於那幾千度高溫的炎球術。正糾纏不休的幾位停了下來,吃驚的看著這一幕。   「砰!」氣芒和火球撞擊在一起,卻沒有互相彈開,尖銳的氣芒象切西瓜一樣把火球破成兩個半球型。還餘威不減,刺穿了七八棵大樹才消失不見。而變成兩半的火球仍然搖搖晃晃的飛向林樂,好在中間隔了老大一塊空隙,林樂身子一側讓火球貼著自己飛了過去,可是臉皮卻被近千度的高溫熏的焦黑,頭髮更是一根不剩。賴特也在火球擊中樹的一瞬間跳了出來,怒視著罪魁禍首——寒鈴鐺。   「兩位是?」剛才那個為首的黑衣人最先反應過來,對著林樂與賴特做了個奇怪的手勢:「請說明來歷。」   林樂晃晃手中的武器,朗聲道:「堂堂三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羞也不羞?」   黑衣人這才注意到林樂手上的長劍,奇道:「武器?你是怎麼用的。」   林樂飛身站到鈴鐺旁邊:「這東西叫做劍!」又側頭對著小姑娘道:「別怕,哥哥幫你!」   鈴鐺尚自沉浸在剛剛的驚訝中沒回過神來,聞言的第一反應也是一句:「這究竟是什麼?」   林樂微微一笑:「呆會再說,先解決這些不要臉的傢伙吧。」   ——微星上本沒有武器——不是不會,而是的確沒有必要。人類的能力在這個星球上得到了極大程度的催發但能承受這種力量個材質卻沒有相應跟上,所以一般武學家都不會去使用武器自然也沒有所謂的「劍」了。而這一柄東西卻是林樂無意中得來的寶貝,那是還在天星城的時候——   某日林樂閒逛之間經過一家玩具店,臨街的櫥窗內擺設著許多供小孩子玩耍的鐵具。林樂心中一動,走了進去。   「老闆,你這裡有攻擊性武器嗎?」   「攻擊性?」胖胖的店老闆奇怪的摸了摸頭:「您能說明白點嗎?   「對啊,比如說頭部削尖的棍子之類。」   要這個幹嗎,小流氓打群架?沒聽說附近有地痞混混啊。想歸想,客人還是不能得罪的:「呃,這麼說的話……」老闆到櫃檯後面辟里啪啦的翻了一陣,找出一把長條型的東西:一條手臂那麼長,頭上尖尖的,開了仞,下面是個圓形的柄——很合適單手握的樣子。   「哦,還有,」又是辟里啪啦一陣響,出來個鐵製的套子,往上面一套正好蓋住了開刃長條把那個柄留出來。   林樂接了過來,重量適當。隨便揮了揮,再把套子拿開,只覺一顧寒氣撲面而來。這東西似乎天生帶有一種凌厲冷傲之氣:「感覺不錯,和我想的差不多。老闆,這個叫什麼?」   「好像是叫劍吧,上回二黃皮拿來換錢。還說是從地球帶來的古董。我本來想溶了鑄個小鍋,一直給忘了。」   「行了行了,你說多少錢吧?」   「20個鎳幣。」這回倒的回答的很爽快。   林樂也痛快的付了錢,帶著這把叫做劍的單手武器離開了鐵匠鋪。得到這炳「劍」之後的幾個月內,林樂一直試著使用它——眼下的劍芒就是研究成果之一,雖然有諸多限制但總算是有了點攻擊性。   回憶不過是一瞬間但對面那三個卻有點等不及的樣子:「兩個毛小子,一起幹掉吧!」   「果然不是好東西。」出來個人就滅口,林樂越發堅信自己的判斷。不過……這三個功夫好像也太高了一點吧。三個對手,鈴鐺接下一個,賴特和林樂一人分了一個。領頭的黑衣人功夫不俗,身手敏捷又掌力雄渾。林樂幾次遞劍都沒有傷到對方,不由急了起來。好在黑衣人對剛才那頗有威勢的紫色劍芒有所顧忌招式不敢用老,往往是一占即止。   雙方實力不在一個檔次上。若非林樂佔了本身經脈既不能外發,外部氣勁也無法侵入的便宜,對方那強大的內力早就可以讓林樂吐學受傷了。饒是如此,林樂還是被揍的不輕:就是不算上內力,那些拳掌的力道也有夠瞧的。   「你不吃內力?」打了一會,黑衣人終於覺出不對來。打在林樂身上的內力不是逼不進去就是被一股怪力反彈,那麼多掌除了打出點淤青基本就像是打在木頭上一樣。   「哼,現在才發現嗎?」林樂一邊閃避一邊出言譏誚:「反應後好慢呀。」   那邊鈴鐺也不停的發著各色奇怪的小光球干擾那個黑衣首領的行動,雖然落敗被擒是遲早的事但現在算還有攻有守的像那麼回事。   「不行了。」壓力越來越大,林樂漸漸感到有點吃不消。後撤幾步,舉劍平胸:關鍵時刻,沒練完也得試試看。   十餘年來修煉的內力從腕脈處滾滾流向劍端,整個劍劍開始閃現著白色光芒,強大的壓力從劍尖逼向對手。   「看好了!」運勁成功,林樂也有些意氣風發:「接招!」揮劍砍了過去。   黑衣人盯著劍身上不斷流轉跳躍的光華,有些猶豫:這少年方才分明沒有絲毫內力,現在居然弄處那麼大的聲勢來……沒等他們想明白,林樂已經使出一套劍法來,把他罩了進去。   寒鈴鐺往這邊瞟了一眼,又驚又喜:「哇,這位哥哥好厲害。怪不得能破開我的炎球哦。」   分心之下,對付她的黑衣人突然伸手一抓,硬生生的穿過幾個光球把鈴鐺拎了起來:「寒小姐,東西交出來吧。」   鈴鐺被抓,林樂心中浮動劍法也亂了起來。剩下的兩個嘿嘿笑道:「小子,拿根鐵條子就以為自己是個高手了?照樣玩死你。」   就在那三個黑衣怪人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在空地上空響起:「天明王的密衛隊今天怎麼那麼好興致,來欺負我寒某的女兒玩?」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聲音徒然高了起來,「玩」的回音不斷的在空中迴盪,震的那幾個黑衣怪人氣血翻騰手足發軟。倒是林樂不為所動。非是功力高低之故,而是因體質關係,再怎麼深厚的內力都無法侵入他體內造成傷害,灌注了能量的音波也是一樣。   「咦?」一個中年男子從空中降落下來,奇怪的看著林樂,好一會才點頭讚許道:「小兄弟功夫不錯,心腸也很好。」   抓著鈴鐺那個黑衣人神色大變:「寒閥主,若非令嬡搶了弊門重要物件,我們絕不敢輕捻虎鬚。只要把文卷還給我等我們保證立刻離開,永不蹋足寒閥領地。」軟弱的求情的語氣暴露無遺。   中年男子微微笑道:「我寒閥也不是不講理。鈴鐺,東西給他們。」   寒鈴鐺嘟著嘴從衣袋離掏出一份文捲來,仍在地上:「誰稀罕啊,拿去。」黑衣首領忙伏身撿起那卷文書,招呼另外兩人:「快走。」又轉身向著那中年男子:「頂天閥主,多謝了。」幾個起落間,三人已消失不見。   「天下第一閥閥主……」林樂看著這聞名天下的奇人,心中湧起一陣敬畏。   「啊!!!!」那三人逃走的方向突然傳來幾聲慘叫。寒頂天不以為意的對著林樂笑道:「要是讓人在寒家眼皮底下欺負了我女兒去,我寒頂天也不用混了。鈴鐺,這位小兄弟是你朋友嗎?」   寒鈴鐺早跑到林樂身邊,笑嘻嘻的攬著他的肩:「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撈起林樂的劍看了看:「你這把東西好厲害,是自己做的啊?」   又大力拍著林樂的背:「你可要謝謝我哦,是我救了你誒。」一副熟絡的樣子。   「我叫林樂……不過,見義勇為的好像是我吧?」林樂被這人小鬼大的女孩弄的哭笑不得。   「可最後是我爸爸救了你呀,」鈴鐺拍拍小胸脯:「就和我救的一個樣,不用感謝我爸了,直接感謝我吧。」   寒頂天見兩小聊的開心,也不打攪他們。對林樂道:「小兄弟過會請到寒府一敘。現在麼,陪我女兒好好玩玩吧。」飛身離去。   「哦,鈴鐺,剛剛那個大火球是什麼東西啊?你弄出來的嗎?」林樂撫著熏焦了的臉心有餘悸的問,寒頂天一走他也少了很多拘束。開始和鈴鐺熟悉起來   小女孩登時得意著:「那個叫做魔法。」   「魔法?」   「對啊,因為我不適合練武,爸爸就找了這種東西叫我練。鈴鐺很厲害的呢,就是有時候會控制不了……」畢竟是小孩,興高采烈的說著說著又不開心起來。低下頭開始絞衣角。但很快她又抬起頭甩了甩眼淚,堅定的說道:「鈴鐺一定會練好魔法的。」   「咦,大哥哥你的臉怎麼黑黑的啊,還有頭髮也沒了。」鈴鐺不滿的搖著頭下結論道:「這造型真差。」   「……」   就在距林樂他們不到幾十公里,是寒閥的主領地呼延。   寒閥,煉武廳。   一個容貌冷酷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廳中用毛巾抹身,赤露的上身粘滿了汗,顯然是剛剛劇烈運動過。他長髮低垂,額頭隱約露出一道2寸左右的傷痕——可以想像受這傷時的驚險——再往內一寸肯定會傷到大腦了。而露著的上身更是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舊傷,觸目驚心。因為招式發揮不足,傷敵而不受傷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常見的打法往往是以命搏命。除非雙方相差太多。   男子抹完了身,把毛巾甩給旁邊的侍者,坐在正中的檀木大椅上淡淡的吩咐到:「叫寒練進來。」   不多時,一黑衣勁裝男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中年男子身前,低下頭道:「見過家主,寒練叩見。」   「不必拘禮,」被稱為家主的男子示意來者坐下,等寒練恭敬的坐在大椅前面方開口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西聯那邊有什麼反應嗎?」   「雷虎的研製已經基本完成,經測試後發現,雖然攻擊力提升率為99.97%,同時防護力被強行轉嫁為攻擊力,造成零防禦現象。初步認定不具備實戰效果。」   寒頂天聽後啞然失笑:「早就知道這種機關技巧不能信賴的,真想看看那些寒家小子們企圖一步登天的老頭是個什麼表情。」   聽到家主批評閥中長老們,寒練知機的低下頭裝做沒聽到。心中卻泛起了波瀾:寒家這幾年來,少年人才凋零。缺乏新血,子侄們有練武天分的少之又少,偏偏眼前這個被稱為寒閥百年來資質最好的家主卻因為悼念亡妻拒絕再娶妻生子,僅僅留下一個嬌柔的女兒。所以長老們為保寒家公國第一閥地位不失,不得不另僻奚徑,試圖通過器具來提升閥中小輩的能力,想不到研製了3年的雷虎生化輔具還是以失敗告終——對於那些抱滿了希望的長老門這想必是一大打擊吧!   「方纔得到的那卷密碼文書已經破解,是帝國和我國議員格威的通信。語意晦澀,似乎暗有所指,西聯那邊最近好像沒有什麼大的動作,不過右相和軍團長好像有比較頻繁的接觸。原因不明。」寒練收拾起心情繼續回答家主的問題。   「嗯,沒你的事了,下去吧。」寒頂天心中一動,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示。多年來勾心鬥角的生涯已經使他習慣哪怕在自己人面前也絕不流露心中的想法。   「是,屬下告退。」如來時一般,寒練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寒頂天獨自呆在煉武廳,不知在想什麼。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林樂和新收的弟子賴特被鈴鐺硬拉著到寒家「玩玩」,正好剛才寒頂天有吩咐請他一敘,林樂也對這天下第一閥家主的氣度頗為心折,就半推半就的來了。寒頂天笑著迎下來:「林小兄是吧?歡迎歡迎,」又看著站在林樂身後的賴特:「這位是……」   「本人是林老師新收的弟子,供職於公國自衛隊。實習士。」賴特上前一步又開始自報家譜。   寒頂天沒有對公國自衛隊這個聲明顯赫的名字表現出一點驚訝,點頭道:「以林小兄的功力來看,開宗立派並無不可。」   林樂正想說明自己並不會功夫的事實,寒頂天卻突然面色一寒:「寒某技癢了,請林小兄賜教吧。」   未等他開口,一股排山倒海的慘烈氣勢已經滾滾而來。壓的林樂喘不過起來。若非多年苦修只怕這一下就能令他吐血受傷。寒頂天一笑:「小兄弟請放手而為,我這煉武廳是特製的精剛所造。不會損毀。」   底下的賴特不禁為林樂捏了一把冷汗:這種情況下居然還可以說話,第一閥果然名不虛傳。林樂心中一動,匡的一聲。背後長劍已經出鞘。         ∼第二章 錯習魔法∼     鐵劍出鞘,隨之而來的一股冰寒之氣也瀰漫開來。精純之處絲毫不遜於寒頂天仗已成名的強大霸氣。而林樂也在劍本身的氣協助下運開心法,同時劍尖往前輕佻。   就這麼一個動作,馬上把剛剛的劣勢扳了轉來。雖然林樂本身的氣完全不能與寒頂天的慘烈氣勢同日而語,但加上這把神奇的劍和這個似是而非的前挑動作。偏偏就能在天下第一閥主足以至人死地的氣場裡勉力支持,因為這個動作恰好令劍尖點了氣勢的最強點。   從頂端生出的冰寒之氣破開了整個力場的中間部位,而強大的氣勢也偏偏以林樂為界分成了兩邊。林樂如同在驚濤駭浪中的一方礁石,雖然小卻能令大浪無可奈何——方才一戰讓初次使用武器對敵的林樂領悟良多,心中產生不少有趣的想法迫切想要一試,所以才會近似瘋狂的答應寒頂天「切磋」的請求。   寒頂天驚訝的挑了挑眉毛:「武器?莫非小弟以為憑此可以擋住寒某的攻擊。」   但隨即他就發現無論怎麼催發勁力,能量總在林樂身前滑開。頓時大感興趣,一瞬間就收回了所發氣勢,兩者之間的轉換圓滑如意不帶半天痕跡。   寒頂天負手而立,問道:「林小兄可否對你那件武器解釋一二,寒某心癢。」   這種臨陣詢問對手武技的失禮行為在他做來卻極為自然,彷彿與人閒聊家常一般。林樂對這聞名天下的高手也極為心折,當下就把鐵劍的來歷說了一遍,連自己經脈的問題也毫不隱瞞。   寒頂天讚許的看著林樂,良久才歎道:「我到現在才後悔沒有留下子嗣,林小兄,為了感謝你讓我看到武學的新境界。接下來我會毫無保留的出手。」語氣突然轉冷:「林兄注意了,現在是戰鬥。不再是格鬥了。若你心存僥倖,難免落敗身亡。」   寒頂天身出背負在身後的雙手,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身體開始高速旋轉起來,長髮無風而動,身上的長袍也呼的鼓了起來,情形詭異莫明。首當其衝的林樂卻未被這些變化所吸引,相反的,他改雙手持劍,抱元守一。自顧自的運轉心法。   這時,寒頂天又忽然從急速的旋轉中停了下來。左掌緩緩拍出,動作輕柔的象撫摸情人的細發一般,偏又充滿了必殺的決心。此時林樂才算是見到了這天下第一閥主超凡武藝的管中一斑,但無暇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驚歎。為了保命,林樂全力鼓足全身內力運到劍上,試圖擋下著充滿殺意的一掌。這時,奇跡出現了,林樂感覺到周圍的時間突然慢了下來,靈台一片清明。   剎那間他產生了可以把握一切的錯覺,空氣,水滴,乃至前面的人好像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的呼吸張合,每一條脈絡的能量流動,皮膚被寒頂天攻擊帶起勁風的微微下凹分毫不差的被林樂所感受到。面對寒頂天的攻擊,林樂自然而然的運劍輕輕一劃。   對面的寒頂天奇怪的發現林樂這看似隨意的一擺劍卻好像有靈性一樣劃向他的腕脈,寒頂天清晰的把握到若繼續前擊雖能將林樂斃於掌下但自己的手腕也無法倖免。這蓄滿氣勁的一劍若是劃實恐怕整個手掌也會掉了來。   本就沒有殺林樂的意思的寒頂天自然不會和他硬拚,悶哼一聲,手掌不可思議的換了個角度正好劈在劍側。雖然臨時換招沒有運足氣力,但強大的能量還是把林樂劈的連連倒退,劍尖駐地不停的喘氣,剛剛的空靈境界也隨之消失無蹤。   寒頂天並不追擊,好整以暇的背著雙手贊到:「林小兄總是能給我很多驚喜,剛剛那一劍混若天成巧妙絕倫。但是你知道為什麼還是被我找到角度了嗎?」   林樂回憶起剛剛的一剎,似乎捕捉到什麼,但又似是而非,說不出來。   「請閥主指教。」林樂恭恭敬敬的問到,現在他對這名滿天下的傳奇人物充滿了敬佩,心悅誠服的想聆聽他的教誨。   寒頂天攤開手掌,注視著林樂:「賢侄已經能夠把握到本能的力量,若我沒有猜錯,剛剛那一劍應該是在本能之下使出來的吧。」   林樂苦笑到:「閥主真是高看我了,其實剛剛那一下我現在還覺的莫名其妙。不知怎麼一下就使了出來。」   「有其一必有其二。有了那一劍的經驗,掌握本能是遲早的事。但掌握本能之後,你必須跳出本能,才能夠隨心所欲的變幻招式。」   「……」好複雜啊,林樂聽的一個頭兩個大,但又不好表露出來。寒頂天看在眼裡,微微一笑,並不點破。   賴特這才從緊張的氣氛中緩過勁來,兩人交手時間雖然不久但精彩之處層出不窮見慣高水準格鬥的賴特也不得不歎服。   「林大哥哥,你好厲害呀。」身著紅衣的鈴鐺高興的飛撲過來,崇敬的看著林樂:「天下能和我爸爸打成這樣的人可不多哦。」   林樂忙謙虛道:「那是閥主手下留情了,我這點微末功夫怎麼入的了閥主法眼呢。」   「那你是我說的不對嘍!」鈴鐺氣鼓鼓的盯著林樂:「竟然敢懷疑我的判斷力!!!」   「啊?不是,這個不是,那是因為……」看著一旁臉色漸漸轉陰的寒頂天,林樂嚇的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要是這天下有數的高手再像剛剛那麼給自己來個幾下,再有三個林樂也報廢了。   寒頂天看著林樂的窘態,洒然一笑:「林小兄你陪我女兒好好玩會,寒某去準備一點東西。要是回來看到我女兒不開心可要唯你是問。」   說著不理林樂的一張哭臉,顧自走出了大廳。   林樂見鈴鐺神色依然不善,靈機一動拍拍鈴鐺的香肩道:「鈴鐺哥哥有事向你請教。」   鈴鐺一聽到「請教」兩字,立刻得意的象抓了老鼠的小貓:「儘管問,沒有鈴鐺不知道的。」   「嗯,那個……對了,剛剛那魔法是怎麼發出來的啊?」   「其實很簡單拉,我和爸爸他們說過,不過他們做不到。」   「哦?為什麼啊?」   「因為那個氣脈啊,在外面感覺的到,發不出來。然後就有魔法了。」小姑娘唧唧喳喳的一通亂說,指手畫腳到是很高興,林樂卻聽的滿頭霧水:「等等,等等,鈴鐺啊,你把當初老師教你的話講一遍給我聽好了。」   「真是的,你們都那麼苯。都提一模一樣的要求,好拉好拉。」鈴鐺滿臉不高興的說。隨即露出思索的神色,接著模仿起老人的聲音開始複述,林樂初時還笑著搖搖頭:真是個孩子,連語氣也模仿個十足十。但立刻就被鈴鐺的話給吸引了   「武學是將人從自然吸收到的力量透過經脈外法出來,產生強大的力量。是無屬性純能量的衝擊方式。但是自然界的力量其實可以通過另一種方式利用。」   「怎麼說呢?」   「這種方式也會使用到經脈,但完全不用外發,而是用經脈內的純能量感知外界強大無匹的自然能量,並調動一部分使用。」   「修煉過武學的人因為已經習慣氣勁外法的方式,失去了純能量在經脈內流轉溫養的感覺,所以無法調動外界的強大能量。只能從自己身體內發出力量。」   「感知外界能量的方式有很多,但基本就是內斂和外發兩種。內斂是用經脈內的純能量吸引外部能量從而調動。而外發的把經脈內的純能量流轉全身去感知外部。」小姑娘說到這突然長長的歎了口氣:明顯也是當時她老師的動作。   「這就是魔法的使用方式了,說起來簡單,但是能否感知外部,就完全看個人的悟性了。鈴鐺你悟性不錯,但是經脈擴張不夠……」鈴鐺說的興起,連當時魔法師對她的評價也一起說了出來。   當鈴鐺講到魔法的兩種感知方式時,林樂已經完全被吸引了,世界說居然還有這樣神乎其神的運氣方式。他不自覺的開始運轉全身真氣,試著外發,因為體質關係,不多會勁力就已經灌注了全身。林樂開始全力照鈴鐺的說法感知外界的能量。   說完了的鈴鐺正得意的等著林樂誇獎,卻發現面前的林樂已經完全入定了,頓時不高興的大喊:「大哥哥你幹嗎!!」   林樂完全沒有反映。生氣的鈴鐺正要揮著小手去抓林樂時,被看出端倪的賴特一把拉住,經驗豐富的他立刻發現林樂正在深層次的入定之中現在任何一個小小的舉動偶能要了他的命。   鈴鐺正待掙扎,卻見林樂身體開始慢慢的發出柔和的白光。頓時睜大了美麗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異象,只見白光慢慢的擴張開來,把兩人包了進去,在光中的賴特和鈴鐺卻沒有感到任何異常,倒是林樂身上的白光越顯越烈漸漸有了刺目的感覺。   「怎麼回事啊?」賴特湊在鈴鐺耳邊輕身問道。   鈴鐺搖搖小腦袋,迷惑的答到:「好像和感覺魔法的樣子差不多,不過白鬍子爺爺沒有這麼強的光的啊。」   白鬍子爺爺?賴特晃晃大頭,大概的教她魔法的老師吧。   這時,林樂身上的光已經擴散到整個大廳,並開始往外蔓延。   這還得了?會被人當怪物的,雖然心中急的亂跳可是束手無策的賴特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態繼續擴大。   處於深層次入定中的林樂現在完全感覺不到周圍和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他像往常的入定一樣,把六識都封閉了起來,防止他人干擾。也就是說除非他自己願意,現在就是有人在旁邊放鞭炮也無法把他叫醒了。   但與以往的入定不同的事,這次他並沒有聞養內息或者試圖衝脈。現在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剛剛鈴鐺所說的話,這些全新的思維對他產生的衝擊的難以估量的。以往的武學常識完全被顛覆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展開。   因為從未試過內勁外發,林樂完全沒有遇到寒頂天等人修習魔法所遇到最大的困難,他駕輕就熟的控制著強大的內息在體內高速流轉。並看著它們一步步壯大——若是以往,他決不敢做這樣大膽的事,因為本身體質。無法外發的內力會不停的流轉壯大直至無法控制將提內經脈完全漲破。但是現在的目的是使體內的內力漲滿脈絡從而再感知外部能量,所以林樂開始放任內力不流轉不再刻意控制。   十餘年來,林樂修煉內力從未間斷。而且因為無法外發,他試過很多運轉內力的方式。也自創過不少修煉方法。再加上內力無法外發一直沉積在丹田之中。丹田無法容納的部分則分散於體表經脈。所以林樂體內的真氣含量是非常之驚人,若能夠不加限制的外發(從鐵劍發出的真氣為劍身所限其實不到林樂真氣的百分之二)那種威力足以讓當世任何一個高手為之汗顏,但實際上林樂能夠運至外發部位(如手和腳)的僅僅是及小的一部分。   這就是明明真氣含量高與寒頂天卻被他一掌擊的連連倒退的原因所在——話又說回來,僅僅是硬接寒頂天一掌而安然無恙就足以讓林樂立刻名動天下——迄今為止,第一閥主之下全身而退的人從未出現過。   事實上,林樂完全理解錯誤了。氣灌全身的方法是對真氣較為稀少的修煉者而創的,當稀薄的真氣在體表經脈流轉之時因為真氣濃度接近自然界則跟容易於外界獲得共鳴。魔法的研究還處於起步階段,從沒有人試過那麼強大的真氣充斥在體表經脈。當然也只有林樂這種體脈才辦的到——換了另一個真氣早透過經脈末梢外發出去了。所以現在林樂這中奇特的情況是從陳博溪教授提出人體潛能以來首次出現,最後的結果真是禍福難料。   不多久,內息已經完全步滿體內經脈,因為運轉時不控制速度和次數,內息的強大已經完全超過了林樂的承受能力。經脈被漲的撕裂般疼痛,再加上內臟被內息的巨大壓力壓迫已經開始碎裂,此時林樂的精神已完全被劇痛所佔據,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忍住不叫出聲或在地上打滾。根本不要提感知外界了。   不受控制的內息並沒有就此罷休,仍然固執的按照本身的路線不停的運行壯大。直到此刻林樂才開始後悔不該毫不考慮的就去試這該死的魔法。要不是長久以來對絕對力量的渴望突然有了實現的可能,他決不會如此的鹵莽。   終於,流轉的內力突破了經脈所能承受的界限。林樂只感到身體一陣巨震,全身好像爆炸開來一樣,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賴特和鈴鐺只見室內的白光猛的強烈了一下,隨即就消失不見。而光源的所在,林樂卻委頓在地,昏了過去。   「大哥哥!!!」鈴鐺哭喊著衝了上去,賴特也緊張的上前檢查林樂的情況。   哭的淚人一樣的鈴鐺不停的晃動林樂的身體,轉過頭問賴特:「大哥哥到底怎麼了?」   賴特送出一道內勁試圖探測林樂體內的情況,卻發現內勁虛不受力似乎連經脈都找不到。這是什麼情況?   「大哥哥到底怎麼拉!!!!!」得不到回答的鈴鐺急的在賴特耳邊大喊,震的賴特一陣耳鳴。   「不知道,」賴特滿臉憂色,半晌,才緩緩說道:「我懷疑,剛剛的白光是內力外溢的情況。」   「那有什麼不對啊?」   「普通人是沒什麼,但師傅和我說過,他的經脈無法使能量外發。所以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師傅的經脈可能都斷了。」鈴鐺已經哭的花枝亂顫,抽噎著說道:「都怪我,我不該叫大哥哥練魔法的。是我害了林哥哥。」   賴特拍著他的肩安慰道:「不關你的事,也許,也許情況還沒那麼糟。嗯……請你爸爸來看看吧。」   「對,爸爸。」鈴鐺顧不上擦眼淚,撞撞跌跌的跑了出去,留下一句,「我去把爸爸找來。」   寒頂天面色凝重的把著林樂的脈,仔細詢問兩人當時看到的情況。良久,遺憾的搖搖頭,歎道:「可惜了一個少年高手……要是給他足夠的發展空間,他也許可以成為超越我的天下第一人,甚至,可能與魔界高手一較長短。」   鈴鐺聞言,登時哭暈過去。   寒頂天吩咐手下把她抬回房休息,接著道:「賴特先生,我有點事和你談談。請隨我來。」轉身走出了大廳。   賴特見狀也心情沉重的舉步跟了上去。不一會就隨他走到了書房。   房內陳設樸素簡單,幾本古書一爐檀香,透著一股泱泱大家風範。寒頂天居中坐在一張簡單但大氣的黑色矮几上,示意賴特也坐下。賴特舉目四顧,沒有看到別的椅子,只好盤坐在散亂於地上的幾個蒲團上。心裡滿不是滋味:堂堂公國自衛隊在寒家居然像奴僕一樣,真是丟盡臉皮。想歸想,他可不敢顯著行色:剛剛寒頂天表現的絕世武功讓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漢也心存忌憚。   但隨即,賴特的精神就完全被他完全吸引過去,忘了心中的不快。   「林小兄其實並不是沒有治的。」寒頂天語出驚人   「他現在的情況其實並不算是經脈盡斷,據我觀察。林小兄在內力外溢的一剎那,強行回收了一部分能量。」   「就是說……」賴特漸漸有點明白過來   「對,林小兄很快便可恢復意識,而且行動和常人無異。唯一就變化就是無法提聚內氣。」寒頂天起身從架上取下一本書,翻到其中一頁指給賴特:「這本《海衣志略》上記載,百年前的飛天前輩也曾遭遇過這種經脈盡碎的情況。」   「當年以一人之力把三千魔族騎兵擋在欲野關外的飛天前輩?」百年前魔族大舉入侵人類領地,當時人類武學發展還很落後,被強大的魔族打的節節敗退。直到某天,一個從未為人所知道的高手挺身而出,把魔族擋於欲野關外。最終力竭而亡,而魔族也因此元氣大傷無力再犯。這一段史實在微星上人人都耳熟能詳。   而這個人,就叫飛天。但沒有人知道他從哪來,更不知道他一身神秘莫測的工夫從何而來。想不到寒閥之中居然有他的資料。   寒頂天看出了賴特的疑惑,搖了搖頭說到:「別問我資料的來源,你只要知道,飛天前輩在經脈盡斷後進入魔物森林,歷時三年。出來後神功大成,才造就了欲野關的那一段神話。」   「魔物森林?」賴特眼睛一亮:「我們正要……」   「不,」寒頂天伸手阻止賴特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們正要去魔物森林修煉,不過我說的,並不是人類常去的森林外圍。」   這天下第一閥主突然流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頓了頓繼續說到:「飛天前輩所去的,是魔物森林的最深處——俗稱的<修羅煉欲>」   「當年,我年輕氣盛。曾想要一探魔物森林的真面目,」寒頂天露出回憶的神色,語氣也開始變的深沉幽遠:「當時我二十歲,比林小兄大不了多少。但功力已有了現在的五至六成,可是,我退縮了。當一次次的搏殺瘋狂湧上的魔狼,腐獸,又一次次的被怪物圍困,我終於受不了死亡的威脅。趁還剩一點體力,退了回來。不過據我觀察,那些魔物似乎是在守護某一些東西……也許,你們會找到答案吧。」   賴特站了起來,向寒頂天行了個標準的公國禮:「閥主當年的大智大勇非我等能及,進入魔物森林深處而全身而退的歷史上也只有飛天前輩和閥主兩人而已。賴特絕不會因為閥主未競全功而小看閥主,相信世上他人也是如此。」   寒頂天目光灼灼的盯著賴特,良久才揮揮手語調蕭索的說道:「謝謝,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出去吧。林小兄應該很快醒來了——替我看緊鈴鐺。」   賴特起身離去,寒頂天看著他走遠。背轉身望著牆上一幅美女的畫像,喃喃自語:「鳳兒,若當初我不退縮,你能否生存下來呢……」   西聯,宰相府邸。   微星上兩大政權之一的西聯是一個帝制國家,當今皇帝乃是傳到第八代的正明王。但西聯最有權勢的人卻要數正明王的左相,俾斯麥。   這個當今世界的政治強人是依靠身為正明王的姻舅這一關係爬上如今的高位。雖然發跡過程很為人不齒,但上任後他雷厲風行的掃平了帝國長久以來的毒瘤——碧費盜賊團,開通了與公國的商貿往來,剷除了一些蝥賊國蠹。很快就贏得了帝國百姓的擁護,皇帝的充分信任與依賴,帝國權貴的認同。成為微星上和公國議事長吳肇先並稱的兩大權利集中點。   俾斯麥坐在宰相府會客廳內,聽著底下人報告最新的消息動態。不發一言。報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如果有旁人在這裡,一定會大失驚色:幾乎這一天世界上發生的大大小小的隱秘之事都在這左相府集中了。其中的每一條洩露出去都足以讓整個微星為之轟動,甚至於改變當今政局。俾斯麥面色接近冷酷的聽著這些消息,卻沒有做出任何處理——現在這只不過是初步的消息彙集,等到專人處理分門別類加以歸集後才由他來處理。   看到一個謀士摸樣的中年文士走進了大廳,這個人稱「冷面宰相」的權貴臉上才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鐵衣兄,過來坐。」   文士也不客氣,信步走來自然的坐在俾斯麥身側:「相爺今天心情不太好呢。」   俾斯麥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皇上又催我向公國用兵了。」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難道搪塞不過去嗎?」   「要是以前我可以說國庫空虛,兵馬未壯,可是近年來帝國國力大盛且兵強馬壯,皇上統一微星的念頭也不是動了一天兩天了。再要推延恐怕我也無能為力了。」   叫鐵衣的文士臉上也終於露出凝重的神色,低聲道:「兵災,難道百年前的慘劇又要重演了嗎?」   「我們有著同樣的擔心,可是卻同樣的無能為力,也許這個是歷史吧。」俾斯麥意味索然的搖搖頭,「我們,會成為罪人嗎?」   中年文士激動起來:「左相,要是你肯登高一呼……」俾斯麥擺擺手阻止他說下去,低聲道:「別再提這個了,我不會改變注意的。」   「你又何必為了那個昏君如此忠心耿耿呢!」   俾斯麥站了起來,打斷了接下去的話:「鐵衣兄,如此良宵,不談傷神的事了。請來書房手談一局。」   戰爭,這兇惡的猛獸是不是又要來了呢?   同一個夜晚,同一個時間   林樂的意識從深深的意識海洋中緩緩浮出水面。   我在哪?我怎麼了?   自己躺在一張鬆軟的繡床上,從邊上的流蘇凌羅華貴程度來看,估計是富貴人家小姐的閨房。   一陣沒來由的慌亂後,他終於回憶起昏迷前的事。下意識的一提氣,卻發現體內空落落的。剛剛從丹田凝聚的一些內氣馬上就從經脈散走了。「又打回原形了嗎?」林樂苦笑,「努力了那麼久,才剛剛有點起色。就被我一手敗壞了嗎?」   他試著全力聚氣揮出一掌,只見全身白色光華一發即散,手上卻是一點變化也沒有。林樂閉上眼,仔細感覺著身體的狀況,經脈咋看之下沒事,但仔細一檢查,發現脈壁上佈滿了一個個的小孔,原來氣勁是從這散出去的啊。   林樂心中一動:要是內氣足夠強的話,在外洩完之前應該還可以發出一些的。想想真是好笑,以前苦於內氣無法外發,現在倒好了。乾脆就全部外洩了——賊老天還真是會作弄人啊。不管了,先試試吧。好在昏迷之前大概收回了五成的氣在丹田里,溫養壯大到現在應該已經滿了吧。   果然,丹田氣勁的充盈程度尤勝從前,大概是那天亂試時把丹田順便給擴張了吧   現在要比丹田容納量和氣勁多寡的話恐怕自己是天下無敵。可守著一堆堆的金礦卻無法運用……   不再多想,林樂將丹田中充溢的內力極快的流轉全身。只見全身光華大作,不停的流轉騰越,若不是白色的話,還真像著了火。漸漸的,白色光華凝結在林樂體表,成了一個純能量的光罩。   防禦體?   這倒也不錯啊,若足夠堅固的話,格鬥時豈不是立於不敗之地。再試試發掌,卻發現能量只往氣罩傳輸,根本不理自己的命令。   算了,沒死就是好命。本來就不抱多大希望的林樂也不在意。也許以後會有辦法吧。站起身在房內走動了一下,看看滿身白光的自己不禁有點自鳴得意:沒用是沒用,可還真漂亮。   正得意當兒,賴特走了進來。抬眼就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型發光體在房裡走來走去,還手舞足蹈的。大叫一聲:「鬼啊!!!!」登時就暈了過去。   林樂愣了一下,低頭看看自己。還真有點陰氣森森,不好意思的散去光華把賴特拍醒,這時鈴鐺也聞聲進來一看究竟。驚喜的大叫:「林哥哥你醒了拉!!」又一把衝過來拉住林樂的手不放,嘰嘰呱呱的說什麼爸爸也擔心拉,賴特先生和爸爸說有救啊。   賴特被尖叫吵醒,迷迷糊糊的站起來:「師傅你醒拉,咦,剛剛的鬼呢?」   而來打掃房間的女僕見林樂醒了,記得老爺的吩咐「立刻找我過去」扔下東西就往回跑,場面混亂至極。   總算寒頂天的及時趕到制止了混亂的局面,把一眾人都趕了出去。   「林小兄,聽你剛剛所說的情況。似乎於我預料的有點不同,不過我還是認為當年飛天前輩的先例尚有可援……」   林樂堅定的說道:「閥主不必多言,若有任何可以恢復武工的方法,縱是千險萬難我也絕對會去試的。」   「好!,」寒頂天擊掌歎道:「英雄出少年,古人誠不我欺也。況且以林小兄的武器,即使不能內力外施也大有可為。」   「我還有一物相贈,相信對你的行程有所幫助。」   林樂婉拒道:「在下已經叨擾閥主多時,豈敢再領所賜……」   寒頂天喝道:「男兒大丈夫,何作此惺惺之態。叫你收就收,何況那東西對寒閥已經毫無作用。」說到這兒突然詭秘一笑:「那些老頭想不到到頭來還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那就多謝閥主了。」林樂心中感激,「以後閥主若有所命,林樂絕不敢辭。」   寒頂天聽到這,面色突然一變:「住嘴!」語氣轉冷:「林小兄,請你記住。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有我自己的目的,你不必心存感激。」   揮袖離開了房間,走出房門時,停了一停,低聲道:「記住,以後再也不要對任何人做這種承諾。這不是你承受的起的。」說完,彷彿逃一般的遠離了林樂的視線。   林樂望著這天下第一閥主的背心,心下湧起一陣迷惘。雖然無法理解寒頂天,但他對自己的愛護之情卻是自己永世難忘的。         ∼第三章 森林之行∼     離開寒府一月有餘,林樂和賴特日夜兼程車馬勞頓之下,距魔物森林只剩下一兩天的路了。沿途的繁華喧囂到了這裡終於宣告終結,找不到代步工具的師徒兩只好提著兩條腿往前走。這次旅途對林樂產生的變化的巨大的,原先那個面貌俊俏白皙的文弱少年開始變的精壯矯健,一身利落的色黑勁裝已經包裹不住滿身跳躍的精力。而右手手臂上裝了一個白色護臂——奇怪的是護臂頂端探出一個精緻的虎頭,張開的大口彷彿正作著憾天之吼。   發現賴特在注意這護臂,林樂微微一笑:「你看它幹嗎?」   賴特伸手敲敲那老虎頭,不解到:「寒閥主送你這麼個東西,難道很厲害嗎?怎麼從沒看師傅你用過。」   林樂抬起手撫摩著精緻的護臂,笑道:「該用的時候我自然會用,有你見識的機會。至於威力麼,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看了看天,林樂道:「不早了,今天就在這兒露宿吧。老樣子,你砍柴打帳篷。」   「誒,師傅放心。叫給我吧。」   「好,我去打點東西當晚飯。」林樂解下身上的包裹,背起鐵劍就竄進道旁的樹林。」急的賴特扯著嗓子直喊:「師傅,打點好吃的。別打魔獸拉。」   「知道。」前幾次林樂去打獵,不打兔子不抓鹿,居然弄了只腐獸回來。結果烤出來的味弄的兩人連著幾天看到肉的就狂吐。   由於人跡罕至,樹林裡的動物見到人並不跑,幾隻膽大的傻獐子還好奇的走上來聞聞味道,結果自然成為林樂肩上的獵物。剩下的終於知道不妙,四散逃竄。林樂呵呵笑著揮揮手,叫到:「以後看到我這種東西要記得躲啊~~~~~~~」回到搭營處,賴特正賣力的用月華斬砍一快樹墩作柴,力道是剛猛有餘,只是老砍到邊上從樹墩上滑開。賴特一邊砍一邊咒罵,「該死的爛木頭看爺爺怎麼收拾你,你奶奶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他畢竟不敢用大了力道——若是蓄力一擊,別說這樹墩,連地面也要弄出一個大坑。林樂看在眼裡暗暗好笑,取出長劍刷刷幾下就毫不費力的把樹墩一切數段,賴特奇怪道:「怎麼師傅你運不出勁也切的那麼快,我怎麼老是砍不動它呢?」   林樂微微一笑,拿起一塊碎片遞給賴特:「你仔細看看看,和你砍的有什麼區別。」賴特接過來一看,木頭的茬口光滑細膩,幾乎看不出刀斧的痕跡。「好像不是砍的一樣,摸起來還特別舒服。」   「對,那是因為我找到了他的脈絡。」   「脈絡?」賴特不解道   「對,世上萬物都有它的脈絡。同樣是一分裡,若你順著脈絡使力則駕輕就熟,反過來倒著使力就必然事倍功半。」再次失去外發功力的林樂一直苦思冥想,結合過往經驗和鈴鐺的魔法理論,雖然沒有練成魔法。卻悟出了這一套結合物理力學的天地至理。   當時並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開創人類武學新境界的宗師正在一步步的成長之中。   野生的肥獐子燒烤的肉稍微撒點鹽就變的非常美味,在昏暗天色下守著一堆篝火的倆師徒大快朵頤。嘴裡塞滿了肉的賴特含含糊糊的稱攢道:「師傅你作菜的本事是越來越行了,就算不練武你當個大廚也是絕對沒問題。」正在進攻一大快前腿嫩肉的林樂聞言笑道:「你見過只會烤肉的廚師嗎?現在你說好吃,過幾天進了森林天天吃恐怕你要喊膩呢。」   「不可能,」賴特信誓旦旦:「這麼好吃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膩呢。啊!!師傅你好奸詐,把最嫩的前腿都一個人吃了~~~~~我也要!!!。」   兩人的歡聲笑語迴盪在森林邊上,幾隻受驚的山雀撲拉拉的飛開。停在不遠處的樹上望著這兩個「怪東西」   靜謐的夜,被這兩個外來的闖入者打破,長久寧靜的森林有了一些活力和生氣。   只是兩人都不知道,就不遠處一雙紅色眼睛正窺探著他們。   圍著篝火享受著晚飯後寧靜的一刻,林樂和賴特都有點沉默。從明天開始就正式進入魔物森林了,危險也隨之展開——快樂的旅途終於結束。迎接他們的,是未知而危險的魔獸們。   「賴特,你後悔過嗎?」林樂盯著跳躍的火焰,緩緩說道:「為了我,你不得不進入修羅煉獄。不得不面對死亡的威脅——本來你只需要在森林外圍修煉的。」   賴特看著林樂的眼睛,真誠的說:「師傅,也許你會以為我拜你為師帶有開玩笑的成分。是,開始我也這樣想。但現在,一路走來。我越來越被你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武學思想所吸引,我感覺自己是在見證人類武學偉大的變化進程」   賴特興奮起來,揀起一快木片丟進了火裡:「這種感覺讓我很激動,而且我相信。此行會對我們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很期待。」   「也許吧,」林樂笑笑,「但也許此行就是我們生命的結局。」   「算了,不聊這個。談談你吧,」賴特問道:「我想知道師傅你的過去」   過去嗎?林樂眼神黯淡下來,一時無語   林樂出生在山脈林家。時光追溯到十五年前,小林樂四歲的時候。   山脈林家的練武場,小林樂正練習著微星上最基本的拳法——擒敵拳。只有5歲的他雖然被炎熱的太陽曬的滿頭汗水,但仍在努力的練習,一招一式也中規中矩——就一個5歲的小孩而言已經頗為可觀了。   「呦,廢人也來練武啊?」幾個差不多年齡的小孩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毫不客氣的譏諷道。   林樂停了下來,低聲叫道:「三哥。」   小孩們走到了林樂面前,年長的那個推了林樂一個趔趄:「對不起,我沒你這種廢物弟弟。」   「對,誰和你是兄弟啊,也不照照鏡子。」   「我們林家能出你這種人嗎?」周圍的小孩紛紛叫罵,惡毒的語言層出不窮。其中有一個還罵道:「你娘本來就是個婊子,生的出什麼好東西來。」   林樂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婊子,但直覺的感到不是什麼好話。登時捏緊了小拳頭大聲喊道:「不許侮辱我娘!!!」   「還敢反抗?」小孩們一擁而上,把小林樂打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   為首的那個擺擺手制止了他們:「林樂,既然你在練武,我就給你一個為自己正名的機會。要是你接的下我十招。你就不是廢物,要是接不下……你就得說一百遍,你娘是婊子!」   林樂聞言,擦了擦嘴上的血跡。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那三哥已站在場中,對他鉤鉤手指:「來啊,廢物弟弟。」林樂也不答話,活動活動手腳,就站到了三哥對面。   「雄哥加油!」   「教訓這臭小子。」   「幹掉他!!」場下的氣氛也激烈起來。比試正式開始了。   林雄輕鬆的說道,「剛剛看你練擒敵拳,我就教你玩玩吧。」擺出了擒敵拳的基本手勢,腳成八字兩手一前一後握拳:「來吧。」一招「直搗黃龍」攻向林樂面門。林樂練這擒敵拳已有一段時間,頗有心得。見拳來勢雖猛但破綻甚多,當下後撤一步,微微轉身在林雄左臂上一帶。林雄只覺的身體一偏,不由自主的往前衝了出去。而林樂伸腳一絆,登時就把不可一世的林雄摔了個觔斗。   正大聲叫囂的孩子門頓時啞然:誰也沒想到早被認定無法練武的廢物林樂一招就把他們中武學資質最好功夫最強的林雄打倒在地。   林雄很快爬了起來——這點程度的傷害對內力已有一定基礎的他不是問題,但一招就被打倒的屈辱讓他的心裡充滿了怒火,林雄怒吼一聲,劈手揮出一道藍色氣勁擊向林樂。   林樂雙臂交錯,擋住了這一擊。但氣勁上蘊涵的力量卻不是因天生體質所限沒有外發內力的小林樂所能抵擋的,頓時雙手皮開肉綻倒在地上。林雄還不解氣,衝上去又踢又打:「小畜生,居然敢使陰招。打死你個婊子養的,你們給我來一起揍這個廢物。」   早已習慣這種生活的林樂抱住頭護住要害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任由他們毆打。良久,小魔王們終於出完了惡氣,揚長而去。林樂卻沒有哭,反而慶幸他們忘了剛剛那個「說自己媽媽是婊子一百遍的懲罰」艱難的爬了起來,盡量的清理身上的沙土,擦乾血跡。為的是不讓媽媽為自己擔心。   從小經脈末端閉塞無法產生外發氣勁的林樂早已被閥中長老認定為武學廢人,生性倔強的他不相信自己這一生會這樣毀了。雖然與母親兩人被趕出了林家,但酷愛武學的林樂從未放棄鍛煉那該死的經脈,可一次次的努力都以一次次的失敗告終。母親去世了,到死她都沒有看見深愛的孩子擺脫「廢人」稱號的那一天。   「先說說你的過去吧。」有時候,回憶也會是一種痛苦。   「我很簡單啊,從小在孤兒院張大,後來上屆自衛隊挑人時把我挑了進去。隊長說我有武學天分,親自教我武功。」賴特得意的笑著,挺了挺胸。   「那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個見習士?」   「嘿嘿,」賴特尷尬的摸摸頭,「因為我不會控制內勁,練習時老是打壞隊裡的東西,所以我才想要找你學招式的。」徒弟又挺挺胸,得意非凡的說:「其實我的勁力已經是全隊第二了,只有小隊長才比我高。」   「你們隊還有人內力比你高?」賴特的牛勁林樂是見識過的,上次兩人較量時打偏的氣勁足足在地上劃了五米深十餘米長的大溝。當然,氣勁基本上都是打偏的。不過這種剛猛力道,林樂自問即使修煉了十餘年丹田里強大內氣發揮出來也最多比他高出一線,現在則一掌也接不下——當然,運起那誤打誤撞得來的防禦體就完全不是問題。   「師傅,我說完了,說說你的事吧。」   「我?」林樂苦澀一笑,問道:「你聽過山脈林家嗎?」   「閥外第一姓?」   林樂撥弄撥弄篝火,接著說道:「你也知道我的體質不能作為林家的新生代替家族賣命。所以我和媽媽就被趕了出來。」   「那你爸爸呢?」   「要是爸爸在,那一切都不會發生。媽媽跟我說過,爸爸林唯正是公國軍隊的高級將領,在一次任務中被魔獸圍攻而死。而後來林家家主曾被爸爸大敗,所以才視我們母子為眼中丁。」   「再後來,媽媽帶我到了城裡。他認為我已經失去了練武的希望,又想我出人頭地給那林家那幫人看。就托爸爸的戰友照顧我,把我送進了天文天體學院。可惜我還是喜歡練武,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夠打回林家,給媽媽出一口氣。」   「可是媽媽在我14歲的時候去世了,她最終也沒有看到我出人頭地。」林樂的眼神變的很悲傷,盯著夜空語氣哽咽:「但是她相信我一定可以的。」   這麼多年來。我幾乎已經放棄了。一個氣勁無法外發的高手是比不上別人的,那把劍的出現卻又燃起了我的希望。可是這可貴的希望再一次被我親手打碎……所以無論未來有多艱險,我永遠也不會放棄——媽媽在天上看著我呢。   「算了,不說這個了。氣氛變的怪怪的了。」林樂抓了把石頭使勁扔了出去,轉頭看看賴特:「我們過幾招吧。」   賴特失聲道:「師傅你不是心情不好要教訓我吧?」   林樂鐵劍出鞘,笑道:「小子,廢話少說,下場!」   賴特揩揩手上的油,騰身而起。一個起落間就站到了林樂面前,身法利落乾淨不愧為自衛小隊的隊員。賴特擺出自衛拳的手勢,凝起強大的氣勢撲向林樂。   「居然還是這一套,要是今天沒什麼新玩意。我可就要打的你叫娘了!」   賴特奸詐的一笑:「不怕,不行我還可以用能量攻擊啊。」林樂失笑道:「我可從沒限制你能量攻擊啊,難道你忘了這個?」說著全身內勁一鼓,一個純白色的光罩已經包在體外。   「防禦體!」賴特慘叫一聲,「完了」   「少說廢話,讓我看看你進步了沒?」林樂鬆鬆垮垮的一站,一股冰寒之氣已經襲向賴特。   賴特被凍了一個哆嗦,奇道:「師傅你不是不能發外勁嗎?」   「不能外發的是內勁,不是氣勢。這我從寒閥主那體會來的,就給你嘗嘗鮮吧!」林樂鐵劍一擺,帶起一股旋風,朝賴特疾衝過去。   賴特也不甘人後迎頭而上,兩人在空中瞬間交換了七劍十一掌。林樂自幼苦練招式自不用說,而賴特這幾天在師傅教導下也頗有進益。居然能以純招式接下林樂的鐵劍,還有攻有守,還了幾掌。   「好!進步蠻大的嘛!」林樂嘴裡誇獎著,手上可是一點都沒軟,說話間又對著賴特胸腹處連刺12下,劍尖快速抖動,已經無法用肉眼捕捉。賴特手忙腳亂的格擋著師傅的攻擊,若不是牢牢記住林樂所說「用本能感受攻擊」的方式,只怕早已被鋒利的劍尖刺穿身體,但已經沒有餘力再攻擊反撲了。   林樂好整以暇的揮劍或刺或挑的攻擊著賴特的要害,一邊還不緊不慢的指點著賴特格擋的招式:對,這招擋的好。不過要是你反手牽一下說不定就能破壞我的平衡;哎,這下就差了,你用手指彈劍鋒豈非以卵擊石,要不是我移開只怕現在你已經沒有手指了——手指麼應該彈劍身。對,對!就是這樣。賴特有苦自知,拚命擋下劍鋒保命還來不及,還有閒心去管什麼手指——要是不去彈,現在肚子上已經開了口子了。心一橫,不顧當胸刺來的一劍,往後疾飄。林樂當然不會真的殺了他,只好微微收劍。看看他想幹嘛?   賴特嘿嘿一笑,雙手拼指一陣亂點,發出幾十道紫芒襲向林樂。「打不破你的防禦體也沒關係,只要你近不了我的身你就沒辦法攻擊我了。」林樂卻不像賴特所料的那樣在原地硬擋紫芒,只見他身體奇異的閃動了幾下,游魚一般的避開了大部分攻擊。就算有幾道光華擊中也被強大的白色防禦光圈抵消,造不成任何傷害。   「要是自衛隊的人都像你這樣亂髮氣勁的話,我看公國最強組合也不外如是」賴特不及答話,林樂的鐵劍就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認不認輸?」   「你是我師傅嘛,輸給你最正常不過了。」賴特蠻不在乎的態度令林樂為之氣結。   「不過師傅,你這樣的的攻擊方式誰接的住啊?」已經咬著獐子腿的賴特含含糊糊的問到:「還去森林深處恢復經脈幹嘛?」   「砰」徒弟頭上挨了一劍鞘。   「只有你這種胡亂攻擊我才可以衝得過來,你以為真正的高手像你這樣亂髮氣勁的嗎?碰上稍微懂點內勁攻擊方式的人我就毫無辦法。」林樂運起防禦體,「而且我發現這能量罩有個缺點。」   「什麼缺點?不是挺牢的嘛?」   「你打我下試試。」   賴特疑惑的隨手揮出一道紫氣擊打在光罩上,林樂應手往後彈飛,一連撞倒三棵大樹才停了下來。   「現在你知道了,」林樂灰頭土臉的走了回來,倒是毫髮未傷:「這防禦體會擴大受擊力量大約二到三倍,如果你剛剛不是直覺,是以為尖銳氣勁比較容易破它而捨掌力不用的話,我根本不能近你的身。」   ……   「你幹嗎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師傅,你剛剛很像……一個陀螺。」   「睡覺!」   「哎,師傅你別生氣啊。我也就是說說而已,哎師傅,師傅……」   三日兼程,魔物森林終於出現在林樂和賴特面前。由於從森林外圍延伸出一公里,寸草不生。所以兩人這三天的路程是在沙漠上走過來的,水和食物的缺乏已經使這兩師徒臉色泛白,有氣無力。這種情況下,被人稱為鬼蜮的可怖森林在兩人眼裡不啻於人間天堂。   「烏拉!!!!終於解脫拉」賴特高舉著雙手衝向前方。林樂也興奮地隨著賴特一起跑。莆入森林,賴特便覺眼前一黑,就什麼也看不到了。巨大的反差嚇的他亂叫:「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看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林樂也覺的一黑,但常年在黑暗中練習內功心法的習慣倒讓他本能的功聚雙目,眼前頓時出現了模模糊糊的一些樹影。立刻拉住已經快要抓狂的賴特:「冷靜!你沒有瞎,是森林裡面太暗,光線反差太大才一時看不見的。閉上眼,過會就好。」   賴特依言閉了一會眼睛,再睜開時果然可以看得到東西了。只是光線實在太少,任何東西都只是一個輪廓。「我看見了師傅,可是這裡好黑啊!」   「先觀察觀察環境吧。」   由於樹木茂密盤根錯節再加上棵棵都直入雲霄,所以只進了森林沒幾步,外面的光線已經無法透射進來了。林子裡陰暗潮濕,地面是多年落葉腐爛結起的泥土。踩上去滑滑的,一不注意就會摔一跤。林樂隱約注意到這裡的樹特別大,幾乎都有合抱之粗,樹葉也闊得可以給人當雨傘——看上去每棵都差不多。   「賴特,從現在開始,危險離我們很近。寒閥主說過,由於物競天擇,這裡的每一種生物都有其特殊的能力。不能因其小而看輕任何東西。還有,我們要記住所走的方向。因為指針在這裡是沒有用的。」賴特聞言掏出指針看了看,果然一動也不動。   賴特想了想,認真的說道:「師傅,寒閥主曾經說過,森林外圍的威脅是我們所能應付的。但內部的凶險卻不是我們能抗拒的,這一次實際上是死中求生,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在這外圍開始修煉提升能力。這樣才有機會衝進林子深處。」   「好!」林樂讚許的看著賴特,「那我們就從現在開始吧。」   「現在?」賴特疑惑道:「不該先找點水和食物嗎?」   「我也好想,可是你看周圍。」圍繞著兩人,幾點幽幽的綠光閃爍著。光點的主人也慢慢的從林子裡露出它們碩大的軀體。   「魔狼!」賴特慘呼一聲,「不是那麼倒霉吧!」   林樂已經抽出了鐵劍擺開架勢,叮囑道:「節省體力,這個迎接我們的第一戰的恐怕不是那麼好過。你看,魔狼越來越多了。」配合著林樂的話,現身的狼一隻隻的增加著,不一會已經有上百隻魔狼圍住了這兩個不速之客。   狡猾的魔狼似乎察覺到兩師徒幾天滴水未進的窘況,並不急著攻擊,反而有模有樣的和這兩個人類高手對峙起來。企圖等他們支持不住自動倒下,再揀便宜。   林樂見狀當機立斷:「我們不能等!賴特,你站我後面,我們背靠背。進攻!」揮劍就斬殺了距離最近的一隻魔狼,同時運起白色光罩。賴特聲勢更大,兩道紫色光芒飛向密集的狼群,在中間爆了開了:「嘗嘗我的新招——焰爆」。只是爆炸過後,中心的魔狼們卻是毫髮未傷,抖抖身子開始進攻。黑色的魔狼極有組織的成扇型包圍兩人,以尖利的獠牙和爪子襲擊兩人。而且以攻擊林樂為主。   「糟了師傅,它們不怕氣勁。」連續幾次焰爆失敗後,賴特終於發現了異常。   「我已經發現了,不過鐵劍對它們有特效,只是一定要近身攻擊」林樂一邊說一邊以最省力的方式揮動鐵劍,逼開撲過來的魔狼同時,每一劍都能準確的擊中其中一頭的脖子:「而且用力稍小的話就殺不死它們。賴特,你用針狀氣勁試試。」賴特依言揮指發出幾道紫茫,只是大部分都落空了。少數幾發擊中狼身也不在要害,中招的魔狼悲呼一聲仍然繼續攻擊。   「賴特,你也該練練準頭了。」劍法越使越純熟的林樂已有餘暇觀察賴特的情況,現在他一劍擊出,總有一到二隻魔狼受傷。為了節省體力,林樂不直接殺死它們——那樣消耗內力太大,而是在它們要害開個口子等魔狼們自己流血不止而亡。「你試試讓內力直接從主脈發到手指上,還有射出去的時候留一絲能量。看看能不能控制方向。」   賴特試著直接從丹田運氣主脈通到手指上,但因為不是習慣的流轉方式,內力總會不由自主的滑到別的脈上去。   「師傅,不行啊,內力好像會跑一樣。」分神說話時,一頭大半個人高的魔狼撲向賴特的脖子,被林樂反手一劍遠遠的劈開:「笨,你不要從丹田開始運。直接用手指從主脈發勁。」賴特依言一試。只覺的體內氣脈熱流一激,一道耀眼的光芒從中指疾衝而出。只是又沒有打准,在地上擊出了一個不知多深的小孔。「哇,果然有用誒!師傅,這招好厲害。叫什麼?」   「少廢話,名字你自己想。先解決眼前的危機。」林樂沒好氣的替臨陣開小差的徒弟打掉一隻魔狼。冷不防自己卻被飼機在旁的一頭魔狼咬住了手臂,幸好防禦體堅固得指勁也打不進去,不知情況的魔狼一陣猛咬。已經被蹦斷了門牙,還沒反應過來又被林樂鐵劍割開了喉管。   「看我疾電指~~~~~~~~~」賴特威猛的一聲大嚇,紫色指勁把一頭魔狼的頭擊的粉碎。第一次搏殺魔狼的賴特頓時神采飛揚:「幹的好!!!」林樂無奈的搖搖頭:「自己誇自己那麼帶勁的還真是第一次看到。好啦,省點力氣吧!」   有了疾電指的加入,配合林樂凌厲的劍法,魔狼的傷亡急劇增加。此時,林樂注意到魔狼背後不遠處有一頭白色小獸正專注的看著他們,還不時的叫幾下,聲音稚嫩但中氣很足。   「好可愛啊~~~」林樂飛身而起,丟下一句:「徒弟你頂一下。」竄到了小獸身邊,提著它的脖子一把抓了起來。   小白獸蹬蹬腿,歪著頭看著林樂,露出困惑的神色。「小乖乖,你叫什麼名字啊?」林樂拿鼻子蹭蹭小白獸的臉,擼著它的毛。一點也沒想到可能被咬。而這奇怪的小動物似乎也很享受的閉上了眼睛,還從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師傅,這是什麼啊?」賴特走到了林樂身後。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咦,魔狼呢?」   賴特攤攤手:「我也不知道,一下子就都走光了——可能是怕了我的疾電指吧!」   「哦?」抱著小獸的林樂一臉幸福,完全沒有理會其中的怪異之處。「叫你什麼好呢?嗯……看你肥肥的,叫小胖好不好?」完全陷入愛憐中的林樂已經把小白獸當人一樣看了。   「嗚~~嗚!」被定名為小胖的異獸叫了幾聲,算是認可了這個名字。   「師傅,寒閥主說過這個森林裡的東西都有危險性的,你這樣……」   「不會來,總有幾個特殊的吧。你看,小胖那麼乖。」小胖也知趣的伸出舌頭舔舔林樂的手。   「哦……也是」賴特也無法把這可愛的東西和危險聯繫起來:「不過,怎麼跟狗似的。」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林樂還是開心的逗著小胖,對賴特不聞不問。徒弟終於忍不住了:「師傅,我們找水去吧,我又餓又渴。」   「啊?對哦!小胖也要餓了。」林樂抱著小胖問道:「胖胖你餓不餓啊?」小獸聞言,一下從林樂懷裡跳到地上,咬著他的褲管往前跑。兩人隨著小胖七拐八拐跑了一段路,轉過一個彎角一個小水潭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已經卻水三天的兩師徒歡呼一聲。不約而同的伏下身,把頭埋進水裡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   「嘩~~~~~~~~~~」林樂從水裡抬起頭,甩甩一頭水珠,無限滿足的歎了口氣:「好甜的水啊。多虧了小胖……咦,小胖呢?小胖?」前面水裡很快浮出了一個小頭,奇怪的看著林樂。原來小胖居然跳進水裡游了起來。   林樂也心癢癢的,看看周圍不會有旁人在,一把甩掉衣服跳進了水裡:「哇,好涼。賴特你要不要下來,很舒服呢。」   「……我不會游泳」   伴隨著一隻詭異的奇特小魔獸,林樂和賴特的魔物森林之旅正式展開。   而於此同時,整個微星大陸也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四章 閉關∼     這是兩天來第七群魔狼了,數目和以往差不多。都在百頭上下。「師傅,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狼的啊?殺也殺不光,趕也趕不跑。」賴特有氣無力的發著疾電指,基本上每下都打死一到兩頭。「誰知道,自己趕著來給你修煉還不好啊?」林樂不緊不徐的抖動劍身,幾天來的練習使他的劍招更為凌厲。不見怎麼做勢,一道道劍芒就已經割開了無數魔狼的喉管。「小胖別鬧。」反手把從背後行囊裡探出頭來的小胖塞了回去,又一腳踢爆一頭乘虛而入的魔狼的頭。   不久,魔狼死傷慘重,如往常般四散撤去。「娘的,老沒個完。」賴特開始收拾地上死的不太慘的狼屍,選來選去,挑出一隻比較肥的開始宰殺。「你幹嗎?」林樂奇道。   「烤狼肉吃啊,這些畜生煩死人了,吃它洩憤。」   「我不是說這個!!」林樂咆哮道:「我是問你幹嗎用我的劍來宰!!!」小胖也跑出來揮舞著爪子「嗚嗚」叫著幫主人抗議。   魔物森林的夜晚也和別處一樣安詳寧靜,乾枯的樹枝在火堆裡發出劈啪的輕爆。林樂翻轉著架在乾淨枝條上的半隻狼,把它弄成了誘人的金黃色。漸漸散發出油脂的香味。賴特舔舔嘴唇,忍不住問道:「師傅,好了沒?我餓了」林樂撕下一片嫩肉,放到嘴裡嚼了嚼,道:「可以了。」話音未落,賴特已經迫不及待的拈起一大塊腿子肉狼吞虎嚥起來。   徒弟吃得心滿意足,師傅卻有點心不在焉,有一下沒一下的翻動著狼肉,並不往嘴裡塞。   「師傅,你在想什麼?」   「賴特,你覺得我們現在的修煉方法怎麼樣?提高多嗎?」   「很好啊,」賴特還在大嚼特嚼,「我覺得提高很多的。整天和狼打,耐力,準頭什麼的都有不少提升。」   「可是我覺得這樣我們一輩子也進不了森林深處。」林樂轉向賴特:「你說我們這樣再練幾個月,趕的上寒閥主嗎?」見賴特搖頭,林樂又繼續說道:「寒閥主當年也無法辦到的事,我們要成功就必須有更強的實力才行。」   「那怎麼辦?要趕上寒閥主,我們起碼再練上幾十年。」   「魔法!」林樂眼裡閃現出耀眼的光芒:「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鈴鐺發出一個火球的威力,如果能夠練成和控制,我們一定能夠成功。」   「不是吧,師傅!」賴特嚇的把嘴裡的肉全噴了出來:「你還沒吃夠苦頭啊,上次沒事已經是萬幸了。而且寒閥主說過,這種和武學背道而馳的練習方法只能用於不會武功的人,要是你再練的話恐怕小命不保啊!」   「其實我後來又向鈴鐺問了一遍,我想我已經把握到當時失敗的原因了。」林樂回憶起當時的情況,思索道:「如果我能夠運氣而不讓它流轉——這種情況現在我很容易做到——我想我有機會悟通魔法的……奧秘。」   「什麼奧秘?」賴特有點摸不著頭腦,說得好好的,怎麼就奧秘了。   「笨!就是怎麼使用魔法啦」   賴特小聲的嘟噥著:「直接說不就好了,還奧秘。」   林樂沒好氣的回答:「因為那樣比較有氣氛——不過已經被你破壞光了。」   「吃飽了,回營地吧!」兩人已經在小胖發現的水潭邊搭建了一個營地,晚上就在那裡過夜。   「明天開始我要閉關修煉魔法,你負責一切日常事物。還有,照顧好小胖。」   「知道拉~~~~~~」賴特不情願的應道。   林樂正色道:「這可不是兒戲,如果稍有差池我們兩就得全部玩完。要是你這樣,我還是不閉關算了。」   「別,師傅。我答應還不行嗎?」賴特急了:「你得相信我的能力啊!」   第二天,兩人在營地旁搭了個牢固的簡易涼棚,棚背後緊貼著一塊巨石,一邊是水潭——照賴特的話說是「防守起來也容易些」。   一切準備妥當,接下來就是魔狼的問題了:賴特一個人能不能擋住魔狼一天幾次的攻擊?其實以賴特的能力百十頭魔狼是傷不了他的,難的是不放一頭過去打擾林樂。   「師傅你安心啦,」賴特猛拍胸脯:「跟了你這麼久了,其實我也偷學了幾招啦」說罷就從林樂手裡搶過鐵劍來一陣亂舞,劍芒護住了全身,還有幾道紫芒射出。看起來頗有威勢。「這樣吧,」林樂沉吟了一會,說道:「我教你一套防守性的劍法,應該就可以了。這套劍是我由水花四濺時的情況想到的,就定名為『溺水防』吧。」   林樂神情肅穆,引劍而立:「水的特性是無所不入,這套劍法也是一樣。以削和劈為主,細微之處再運用上刺,挑等小範圍變化。如水般無所不入,給它取名為『防』其實並不怎麼恰當。好,你看仔細了!」   劍在林樂手中活了起來,輕輕的擺動。漸漸的變為兩把,三把,直至再也數不清楚為至。林樂身前爆起無數光點,每一點都像水花般跳躍變化,無可捉摸。賴特看的心曠神怡,不自覺的跟著動了起來。   一切準備妥當,見賴特正努力的練習生平所會的第一套劍法。林樂悄悄的開始入定閉關了。   意識潛入了心靈深處,外界的一切已經被思維所隔絕。六識也已經完全封閉。現在的林樂已經像嬰孩般軟弱,保護他的任務就由賴特一人負起了。   醇和的內氣由丹田而始緩緩運轉。但因為上次走火入魔的原因,一般人要花上一整天甚至更多的時間來運行的周天在林樂寬大而四處洩露的經脈下一瞬間就完成了。只是由脈壁洩露的內氣量也足以再在經脈內運上幾周天。所以說林樂運行周天所需內氣要比一般人多上好幾倍——好在他丹田內內力的儲備也是無人能比,這些消耗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既然那麼快,就不用擔心因內氣運行不暢在氣脈內阻隔而造成走火入魔的情況了。林樂放心的開始了自有內氣以來誰也不敢做的一件事,他控制著強大的內氣在體內任意遊走,像觀光一般跟著自己的內氣在各個經脈裡走走看看。   原來經脈是這樣的啊,身體內的奇妙世界讓這童心未泯的年輕人驚歎不已,幾乎忘了自己進來的目的。   玩夠以後,才記起自己的目的。收斂心神,林樂仔細觀察著每一條經脈。正如自己所料,當初破壞的只是內氣運行的幾條主脈,身體內的一些不常用,內氣到不了的經脈完好無損。   這樣的話,設想應該可以成功。   一絲微小的內氣試探性的進入了從未涉足的領域。   林樂的意識也隨著進入了這一條脈內,身體內變化萬千的神秘感給了他很大的刺激——若不是陰錯陽差,誰也不會想到放棄主脈來使用這麼一條經脈。接下來是要找通向發勁部位的的路了。脈到了一定部位就開始分叉,由一條大路分為無數條小徑。這怎麼辦?已經有點騎虎難下的林樂只好硬著頭皮分出了更小的一道氣勁進入了其中一條小分叉。緩緩的走了一段路,似乎到了終點,林樂楞了:一個巨大的紅色肉球正「砰」   「砰」的跳著   「心臟?」   這條脈居然是往心臟來的,這樣說來剩下的幾條應該就是往肝,脾,胃等幾個主要內臟去的。   這算什麼,想要找條外發的路,居然弄到裡面來了。林樂有些哭笑不得,正想退出重新想條路,突然靈光一閃:眼睛,這幾條脈裡肯定也有通向眼睛的路。武學之中,眼佔據了很重要的位置。對手的移動,招式的變化,都要通過用眼。若眼睛能比別人敏銳,勝率也就比別人多了不少。把內氣加到眼睛上。這是個荒謬的想法,可是林樂立刻就開始做了。   營地不遠處,在賴特視線難及的地方。   一個修長的人影慢慢浮現出來。   「白牙大人,嵐流界的檢察使回報說那方面有異動。」長著一雙紅色眸子的俊美男子對著面前的黑暗畢恭畢敬的恭身報告。   「哼,那些傢伙居然還敢有動作,」冷酷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了出來:「繼續監視,有什麼變化你全權處理。」   紅眸男子眼裡露出一絲得意,轉瞬即逝,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是,屬下告退。大人什麼時候回宮?」   「有需要我自然會回來,現在這裡有東西吸引我呢」聲音裡突然帶了點調皮,「喬,你相信人類會有我們這樣的力量嗎?」   名為喬的男子猶豫了一下,道:「屬下不知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很有趣呢!」又一雙紅眸在黑暗裡閃動了一下:「所以給我期待。」   「好了,你回去吧,我也繼續去期待了。」   喬的身影再度慢慢淡化在黑暗裡,另一雙紅眸的主人走出了黑暗。白色小獸抖了抖渾身的毛,口吐人言:「喬,你以為真的瞞得住我嗎?」   不遠處傳來賴特的叫聲:「小胖!,哪去了?」   小白獸晃晃腦袋,向營地方向跑去。   幾番折騰,林樂終於找到了通向眼睛的氣脈,這是一條細微的難以容忍任何稍強氣流通過的狹窄脈絡。但以林樂控制氣勁的熟練性,這點程度的內勁操作完全不是問題。   不過,怎麼改造呢?   對這個嬌嫩部位的任何不當措施都有可能造成失明的嚴重後果。無論林樂怎麼大膽,還是不敢在這地方亂來。只好讓到達的內氣在眼睛處溫養著,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意識徘徊在眼睛周圍,透過晶瑩的晶狀體看到了外面的情形。其實也不能算看,而是純意識的感覺。就好像脫離了身體的靈魂在看東西一樣,奇妙至極。   玩的興起的林樂索性把全神貫注的一絲意識與內力剝離開來,任內力在眼睛處流轉溫養著。專心體會著用「心」看東西的不同之處。直接用「心」看到的世界與往日的確大不相同,很特殊的一點就是這個世界沒有色彩。而「眼」前的每一件東西的變化似乎都被放慢了數倍,和上次與寒頂天較量時看到的情況差不多。只是更慢,事物的變化更細微——甚至把握的到面前每一片樹葉從根部吸收水的聲音,還能捕捉到空氣裡偶爾不同的能量流向——那是賴特練習劍產生的波動。   先就這樣吧,也算是個大收穫了。林樂心滿意足的讓意識隨著內力慢慢從眼睛處撤離——剩下的任務就是如何在實戰中運用自如了——不過這不是現在的目的。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魔法。   「劍法,劍法,真夠煩人的。」賴特拿鐵劍串著半片狼屍放在火上烤:「還不如用我的疾電指帥呢。」今天一天來攻擊的狼群雖然比以往少了三分之二,卻把剛剛接觸劍的賴特累個夠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溺水防,狼群只怕早越過我的防線騷擾師傅去了。」拍拍正擔負著烤肉架任務的鐵傢伙:「兄弟,謝了啊。」   小胖沒吃烤狼肉——它從不吃——而是抓著個青色野果啃個不停。賴特也試過這東西(從小胖那搶的),直接結果是嘔吐,間接結果是拉肚子。   「師傅不知道怎麼樣了?那魔法……能練成嗎?」賴特擔憂的望著草棚的方向,那裡隱約看的見林樂的特殊標誌——白光。   「不會出什麼事吧?」棚子裡的白光越來越盛,賴特有點擔心起來:「怎麼和上次的情況一模一樣。」   「過去看看應該不要緊吧?」小胖「嗚」的叫了一聲,「算了,問你也沒用。」賴特又向棚子裡望了望,坐了下去。還是有點心神不定。   事實上,林樂現在的情況和上次截然相反。這一次他控制著丹田內強大的內氣儲備小心翼翼的透過經脈壁上的無數小孔瀉出體外。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雖然本來內息就會外洩,但林樂的任務不至於此:他除了要控制外洩速度外,還不能切斷意識與內氣之間的聯繫。   終於,丹田里的內氣,包括修氣之士本身最精純的一點精氣也完全放出了體外。要是設想失敗的話,林樂這輩子就再也別想在武學上有所寸進。即使如寒閥主所料那樣經脈盡復,也無法恢復內力。   「外界的能量,那是個什麼概念呢?」散發在身體周圍的內力隨著空氣的流動緩緩而動。這種感覺是很奇特,但林樂很快發覺,依附在外發內力上的一點意識正隨著能量的自然消散而漸漸流失,而於外部能量的交流卻仍然毫無頭緒。   雖然林樂的內氣量已經強大到了曠古絕今的地步,但主動的消散在體外的能量還是慢慢減少。終於,散佈在身體周圍的能量完全散去。再也感覺不到與它們一絲一毫的聯繫,依附與內力上的意識也隨之消散。心神也回到了體內,萬念巨灰。   「結束了,終於都結束了。媽,我還是達不到你的要求,原諒您無能的兒子吧。」林樂在心底默默的喊道,失去方向的痛苦使他恨不得大哭一場。   正準備起身,卻突然感覺到丹田內一動。「咦?怎麼還有內氣,應該都放出去了呀。」喜出望外的林樂趕忙收斂心神,仔細感覺著那剩餘的一點內氣。   重新關閉了各種感官,意識再次沉入體內,試圖與那一點內氣取得聯繫。林樂試著輕輕接觸了它一下,可原本與意思相融無間的內力似乎對自己毫無反映。   「奇怪,這個好像不是我的內力。」發現不對的林樂仔細感覺著這在自己體內的陌生能量:「好像和外部有聯繫。」   來路不明的奇特內力有一條小小的絲線沿一條脈絡通到了體外,「莫非這就是魔法能量?」努力了一會,還是不能使意識和它結合,無奈之下,林樂只好把意識附著在這點絲線上隨著它到了體外。   一出身體,林樂就發現空氣中佈滿了熟悉的能量。正是從自己體內分散出去的內力,不過好像比以前增加了不少,量幾乎多了十倍以上。一遇到林樂的意識,這些能量歡呼著撲過來,再次和林樂結為一體。   林樂驚訝的發現,才幾分鐘,這些來自自己的內力不僅量多了十倍以上,而且有了自己的意識……或者說多了點靈性。和林樂的意識結為一體似乎帶給了它們及大的快樂。   重新獲得內力控制權使林樂有點喜不自禁,他幾乎想停止閉關再也不嘗試這可怕的實驗了。   不過他很快又發現,強大的內力仍然在增大,在吸納周圍的能量。透過這一過程,林樂開始感覺到了什麼是所謂的「外界能量」。   控制著越來越強大的內力向外發散,內力散佈到四周的過程中仍然不斷壯大。控制的範圍也越來越大,速度飛速增加。   很快的,整個森林都在強大內息控制之下,隱隱發出白光。接著,範圍繼續擴大。沒過一秒,整個公國也已經在林樂意識內力之內。   三秒種過去,微星也完全被林樂的意識掌握。   一連串激光電影的變化讓林樂措手不及,等到反映過來,海衣微星球已經和林樂結為一體。   星球的脈動,世界上每一粒空氣的流動,每個人說的話,每一件事都在剎那間傳進了林樂大腦。紛亂的信息讓他幾乎呻吟出來。忙運起靜心心法,仔細感受著這一切。   「原來世界這麼小,不過剛剛好像感覺到一點不同的波動……那是?算了,不管這個。」林樂意識流轉,很快在家鄉找到了胖子施興的身影。意念一動,純能量在他身邊一爆,「砰」的一聲把毫無防備的他震了個觔斗。「誰啊?怎麼了怎麼了?」施興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茫然四顧。   「嘿嘿,」林樂偷著一樂,突然想起剛剛擴散的時候公國和西聯的邊境似乎有很多能量波動:「不是發生戰爭了吧?」   意識微微一動,以光速來到了邊境上。   原本有點荒蕪的沙漠之地突然間多了很多營帳,林樂靠近一頂看起來比較大的。還沒靠近,就聽到一個聲音歎道:「要是賴特和他那個神奇的師傅在就好了。」   「誰在說我啊?」探進帳內一看,公國自衛對的隊員全在裡面,為首的是曾有一面之緣的自衛隊隊長,妃力小姐。   「戰爭已經開始,西聯現在的實力遠勝於我們。」妃力長歎一口氣:「早知道就不把賴特派出去了」   「隊長,賴特不是預備隊員嗎?」一個隊員顯的有點不忿:「他能起什麼作用?」   「不,其實賴特的實力完全不弱於我,雖然他的招式有問題,但純能量來說,在戰鬥中發揮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妃力盯著說話的男子:「吳成,我知道你一向看不起他,但事實上,賴特比你強。」   吳成悶哼一聲,不再答話。   旁邊一個面目和藹的中年人看看情形不對,趕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反正賴特也不在。不談這個,先討論討論作戰計劃吧!」   妃力走到桌前坐下,招呼道:「你們都過來,我們研究一下。」等眾人均就坐好後方開口道:「這次西聯不宣而戰,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小隊的很多高手都外出任務,初次接觸我們就失去了文名和子豪兩個好兄弟。」說到這裡,大家都有點沉重。有幾個還偷偷抹了抹眼睛。   林樂看到這裡,終於知道公國已經出事了。心頭也有點沉甸甸的,決定出定後就叫賴特回隊。但現在重要的是怎麼修成魔法——魔法有成相信對國家也有所幫助。   心神回守,但仍遙感著控制整個地球的強大能量。開始細細琢磨魔法的神秘力量。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能量並沒有很大的波動,平靜的散佈在微星周圍。他分析著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巨大能量,把意識不斷的往其中一段深入,一會兒林樂已經看到了能量的內部——在過去,從沒有人提出能量內部這一提法。但當能量大到了可以包含整個星球這種地步,能量與能量之間已經產生了大段大段的間隔,而意識的深入也變得較為容易。   「好美啊,」周圍的奇異絢麗色彩讓林樂幾乎忘了進來的目的,發出由衷的感歎。裡面是各種色彩的一粒粒彩色小珠,幾乎沒有一顆是相同的。   試著用意識觸碰了一下其中一個,感覺柔軟而有彈性。小球輕輕動了一下,帶動周圍的幾個一陣亂晃,連鎖反應之下整段能量也開始劇烈晃動。接著,包圍著微星的巨大能量開始了極大的波動。   林樂嚇的魂不附體,急忙把巨大的能量穩定下來。還好他及時採取措施,要是任其發展將會釀成危及整個微星的可怕的災禍。饒是如此,在能量波動的瞬間整個世界的天空都產生了斑斕的色彩,無數微星居民看到了這一異象。   吏原城郊有一座破舊房子——據主人說從人類定居微星開始就有了這房子。現在這裡是公國物理能量粒子研究所。   三樓,所長西來正在一架巨大儀器面前對一顆新發現不久的全新粒子做性質測定。   「爺爺,不好了!!」一個小童急急忙忙的跑上來,喘著氣說:「監測儀發現全球能量發生極大波動。」   「叫我所長!!!」西來黑著臉咆哮:「再說一遍,怎麼了?」   「我剛剛在看粒子能量監測儀,發現整個星球的能量產生了很大的波動。」   西來一揮手,不耐煩的說道:「不可能!又想騙我下樓。你知不知道現在我的研究到了極關鍵的地步?回頭告訴你媽叫她揍你!咦?」正說話間,監測著新粒子的能量波譜儀也記錄到極大的能量波動。西來滿臉大鬍子一通亂翹,奇道:「真有這事?」   波譜儀上的波動越來越大,旁邊的一架不知名儀器也有了巨大反應。西來衝到機器面前,開始飛快的操作:「準備做文字記錄。」   「全球粒子濃度異常,提高到平時狀態的百分之三千」   「粒子躍速增大,達到123的78次方北特」   「單個粒子向不知名區域流動。」   ……   「怎麼停了?」小童奇怪的抬起頭。   西來疲憊的抹抹臉,垂頭喪氣的說道:「所以反應停止了。我又失去一次研究全新現象的好機會。」   「對了,剛剛怎麼會有個測不到經緯的區域?」才滿臉沮喪的科學家又開始凶神惡煞:「是不是你把定位儀弄壞啦?」   見慣西來黑臉的小童毫不懼怕:「爺爺你忘了,上回全球科學家測定經緯度的時候有一個區域不是無法測定大小,方向,範圍嗎?」   「魔物森林?」西來揮揮手:「算了,你下樓去吧」轉身又開始測定剛剛那個全新粒子。   過了不一會,整幢破樓傳出一陣可怕的慘呼:「我的粒子呢!!!!!!!!!!!!!!!」邊上的居民開始議論紛紛:「老瘋子又發作了。」   穩定下巨大的波動,林樂的心神再次進入到能量內部。現在他再不敢輕舉妄動,僅僅把意識停留在裡面。雖然不敢再動,但東看看西看看還是蠻有意思的,能量內部是出乎意料的大。即使以意識的高速幾乎也到不了邊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找個法子突破……乾脆再試著進入圓球內部吧。   林樂試著把心神對準其中一顆小球,試著進入到它內部去。當然,有了上次經驗他可不敢再用能量去動這幾個小東西。   心神對著圓球不斷的深入,只見小小的一顆球變的越來越大。「轟」的一聲,林樂感到自己的意識又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奇怪了,怎麼和外面一樣啊?」粒子的內部居然又是一個佈滿彩色小球的空間:「再裡面也許是一樣吧?」林樂有點摸不著頭緒,本以為到裡面看個究竟會對領悟有所幫助,但現在這樣一副情形……   「會不會我根本搞錯方向了,」林樂開始仔細回憶鈴鐺當時的每一句話。   「內斂是用經脈內的純能量吸引外部能量從而調動」   「外發是把經脈內的純能量流轉全身去感知外部。」   照這樣說來,我似乎又弄錯了呢。明明應該是感知,我卻變成了控制,不過看起來這次錯的比上回好——學會控制應該比引發有用吧!雖然不好說掌握了魔法,但能夠像魔法那樣利用自然能量,甚至操控它們……應該也可以稱之為魔法吧?   戀戀不捨的再在世界各地以純意識的方式遊走了一遍。林樂知道,這次機緣巧合之下自己控制了整個自然界的能量並以意識包含了整個微星,但像這樣奇妙的事以後也許再也不會發生了。雖然不捨,可這畢竟不是人類應該有的力量。沒有制約的絕對力量驅使下,如果不立即停止自己也許會做出很多懊悔終生的事。   與自然力聯繫的時間雖然很長,但切斷只是一瞬間的事。隨著心念一動,意識就乖乖的解除了對整個自然之力的控制權回到腦內。   林樂睜開眼,發覺周圍的世界好像突然變的明亮了許多。原本因樹葉遮蓋而幽暗的森林現在幾乎一覽無餘,而之前看來漆黑一片的水潭現在甚至可以分的清每一道水波的皺起。「真是想不到閉關還有明目的功效。」林樂注視著波瀾微起的潭面喃喃自語。   「師傅!!你出關啦?」賴特很快就看到了正在發呆的師傅,舉著劍飛奔過來——上面還串著一隻烤好的野雞翅膀。   林樂皺皺眉,心念微微一動,一道透明的能量牆就豎起在身前。「砰」賴特狠狠的撞在能量牆上。沒等他呼痛,又控制一層能量把他緊緊壓在地上。   「啊,這是什麼啊?」賴特被強大的壓力迫的喘不過氣來:「師傅救我!!好痛啊!!」林樂冷冷的盯著手上還握著劍的賴特,不發一言。   「嘿嘿,師傅,這雞翅膀是徒弟孝敬您的,」看林樂的神態賴特終於猜到身上的不明力量是師傅的傑作,蜒著臉笑道:「您練成魔法啦?」   「你這頭死豬,」冷酷的表情終於被賴特搞笑式的表演打敗,林樂鬆開氣罩無奈的笑著:「起來吧!」   「哎,謝謝師傅。」賴特一骨碌爬起來,沒一點高手風範:「師傅,您吃……」就手把沾著泥土的烤雞翅膀遞到林樂面前。   「你就這樣用我的寶貝啊?」林樂氣的哭笑不得。接過來就甩掉翅膀,心疼的用衣袖擦拭滿是油跡的劍身。   「不是啊,我有練溺水防啊,而且殺了不少魔狼呢!」賴特滿臉得意:「現在光用招式我就可以對付那些畜生了。」   「別說了,公國出事了。」林樂阻止住說得唾沫飛濺的徒弟,匆匆把入定時感應到的事說了一遍:「你馬上趕去邊境支援你們小隊,這裡我自己一個人就夠了。」   對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師傅敬若天神的賴特絲毫不懷疑林樂得到消息的可靠性,反而擔憂的問道:「師傅,要是我走了你一個人怎麼辦?」   「我重要還是國家重要啊!」   賴特認真的說:「對我來說,師傅的重要性和國家利益一樣,都是高於我的生命的。」林樂被這發自肺腑的話感動得眼角開始濕潤起來,語氣也有點哽咽:「我沒關係,現在我能力已經很強了,你看」說著就運氣在體外以自然力結成了一個流轉著強大能量的藍色光球,又瞬間讓它消散在空氣裡:「倒是你,到了邊境要小心,不要鹵莽……」   賴特被魔術般的表演驚的目瞪口呆,完全沒注意到林樂的激動神態:「天啊,師傅。這就是魔法?好神奇啊!!!」雙手在光球出現過的區域亂拍亂打,想找點剩餘的能量出來。   「……浪費我感情」   「啊,您說什麼?」   「沒什麼啦!我說你該走了。」林樂從賴特手裡接過小胖,愛憐的撫摩著它柔軟的毛。   「可是師傅你現在這麼厲害,幹嘛不來幫我們趕走西聯啊?」賴特有點不解。   「不,我還沒有完全掌握這種控制方式。」林樂解釋道:「必須經過很長的鍛煉我才能熟練使用這些能力,我打算在這修習一段時間——其實魔物森林不那麼可怕,倒是習武之人的寶地。我感覺這裡練氣操氣特別的順手。至於森林內部麼,等我有了足夠的能力再去探吧。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嗯!師傅,那我走了。」賴特開始整理行囊,氣氛變得有點沉悶。   「兄弟,到了那兒好好幹!別給我丟人,知道嗎?」林樂摟住賴特的肩:「其實我早就把你當兄弟看了。」   「恩……師,師傅我會的,您放心。」賴特眼圈也開始紅了。   林樂一推賴特的背:「走吧,別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人!」轉過身去不讓賴特看見自己的紅眼睛。   賴特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營地,往來處走去:「師傅,加油啊!!!!!」   「你也是,保重呀!!」林樂在心底默默的為這個亦徒亦友的男子祝福。   「好了,小胖,賴特為國奉獻去了,我們也該開始修煉啦~!」林樂抱著小白獸,語氣中充滿了信心。只是他沒注意到,懷裡的白色小獸露出了一種人性化的狡黠笑容。         ∼第五章 戰爭風雲∼     微星歷139年六月二十二號子夜時分,在兩國邊境僵持了近一個月的戰爭,雙方的平衡局勢終於因俾斯麥的到來而打破。隨行的300名相府死士加入了西聯集結在公國邊境的「獵豹」部隊。   獵豹是一支最近幾年聲名雀起的特種兵部隊,由鐵血右相俾斯麥一手建立。成員主要由西聯民眾中右翼愛國分子組成,但其中也不乏窮凶極惡的強盜式人物——俾斯麥以自由為條件從死囚中挑選一些武功高強之士。由狂熱的愛國者和從死亡邊緣逃脫者組成的獵豹部隊理所當然的因其悍不畏死的衝擊力和高強的武功成為了西聯盜賊們的噩夢。   相對於獵豹這種新興力量來說,公國自衛隊這樣的老牌勁旅很明顯的在戰鬥經驗和策略上佔有優勢。但這微薄的優勢則被獵豹們的勇猛所抵消——在戰鬥中,獵豹隊員們往往能以兩個甚至三個隊員的代價搏殺一名自衛隊員。最近一個月,因為雙方傷亡過重,小範圍的戰鬥暫時停了下來。但這虛假的平衡局勢馬上被趕來支援的俾斯麥親手訓練的300死士打破了,眼看一場腥風血雨的戰鬥即將來臨……   公國衛隊隊長營帳內,妃力正扶著額頭,疲憊的靠在椅子上,連日來的疲勞讓這個為國效力多年的女強人也有點支持不住。一個侍女端著一盤吃的走了進來,見妃力這副樣子也不敢驚擾她。放下午餐就悄悄退出了營帳。才剛轉身就差點碰到一個站在門口的男子身上,她輕呼一聲又馬上按住了自己的口——站在門口的是與妃力共事多年的副隊長米青。   米青擺了擺手,輕聲問:「小夏,隊長怎麼樣了?」   小夏擔憂的搖搖頭:「隊長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東西,一直看地圖,直到現在才休息。副隊長,是不是現在情況很危險啊?」   米青不置可否的揮揮手,好像要把煩心的事完全驅走一樣。   「算了,別去打攪她。你回去吧。」小夏點點頭離開了,米青卻沒有馬上走。在營帳口站了一會,似乎是想進去。幾次猶豫之下,還是轉身離開。   多少年了,一直和妃力在一起。對這個外表堅強的女隊長,他心裡總有一份異樣的感情。也曾經試著追求過她,但妃力往往以「國家為重」來迴避這方面的問題。米青知道,她以前曾被一個來自帝國的男子傷透過心,這種痛楚只能靠時間來磨平。可這麼多年過去,妃力只是悶聲不想的忙著公事從不提及感情,怎能不教米青心急如焚。   「如果能熬過這一次戰爭,我一定要向她表白。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渡過難關吧。」米青回頭望了望幾公里外的帝國營地,歎了口氣:「俾斯麥這次來,大概是想乘我們增援部隊未到先徹底的解決我們吧。還真是頭疼啊!」   正想著,突然感到背後空中一股極大的能量衝了過來。   「敵人突襲?」不可能是增援部隊,他們昨天才從首都出發的。感覺到異常的自衛隊員們紛紛從各自的營帳中騰身而起,浮在空中。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妃力也升到空中,面色凝重的看著疾衝而來的小黑點漸漸變大。   「是賴特!!」以眼力著名的王勁發現了來者的身份:「賴特回來啦!!!」   「隊長!!!!!!」賴特老遠就開始揮手示意,聲音響得能震破天:「我回來啦!!!!」   隊員們也興奮起來,連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有了這個活寶在,軍營也會增色不少。只是隊裡第三高手吳成卻面色陰沉,對上次妃力的話他一直耿耿於懷,對挑戰他第三高手地位的賴特也心存敵意。   米青也掩飾不住心中的興奮:「妃力,有他在我們實力就會增強很多了!」身為副隊長的他當然也清楚前大隊長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的實力,再加上這幾個月和那天才少年林樂的訓練,真是令人期待啊……   妃力也微露笑意,賴特的到來雖然與事無補,但多一份戰力總也多一份希望。   說話間賴特已經飛到面前,吳成卻暗暗發出一道無形氣勁攻向他的腿,想讓他在大家面前出個醜。   賴特似乎不經意的頓了頓,閃過了這道無形氣勁,飛到妃力面前。右手舉至齊胸,行了個標準的公國禮:「報告隊長,賴特歸隊!」   妃力把剛剛的經過看在眼裡,暗暗的對賴特的驚人進步敢到驚訝,面上卻不流露出來:「歡迎歸隊。」   小隊成員們也紛紛圍上去,親熱的拍打著賴特:「死小子,現在才來。罰你打頭陣!」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賴特拍拍胸脯一臉得意:「我跟師傅學了好多呢!」   吳成見狀,眼裡掠過一絲恨色。任其他隊員與賴特七嘴八舌的聊天,獨自回營去了。   妃力正色道:「張文斌,你給賴特說一下現在的情況。賴特,等下你到我營帳來一趟。」   「是!」叫張文斌的高個子隊員一挺身:「保證完成任務。」   俾斯麥與鐵衣兩人坐在邊境的小山,黑餌峰上。看著照耀人類不到200年的恆星正慢慢的落到微星的另一邊——那裡是無邊無際的海洋。「相爺,心情不好嗎?」鐵衣仰頭望望被落日餘輝燒紅的彩雲,有種身在神仙境地的感覺。俾斯麥並不答話,反而雙手枕在腦後緩緩的躺了下去,神情墉懶,完全不像那個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帝國右相。鐵衣看著被他壓倒的一地鈴鐺花,露出一絲心痛的神色。猶豫了一會,歎了口氣也學樣躺在了長滿鈴鐺花的草地上。「鐵衣,你想過這場戰爭的結果嗎?」帝國最具權勢的男子轉頭看了看這個陪著自己十多年的老朋友。   「……公國不是我們的對手,但高手也不在少數。這也許會是一場拉鋸戰,對雙方來說,就是一場災難啊。」   俾斯麥閉上眼,感受著帶有鈴鐺花香的晚風,連呼吸裡也攜著清涼。   「報告!」沒多久,賴特已經站在妃力的營帳前。歸隊以後,他一改在林樂身邊時嬉皮笑臉的無賴樣,開始像個自衛隊員了。妃力點點頭:「進來,坐吧」賴特走到桌前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身板挺的筆直。   「哧~~~」妃力看他這副表情,失聲一笑:「什麼時候我們的大活寶變的這麼嚴肅了?」賴特被美女隊長偶爾露出的小女兒態驚得呆了一呆,半晌才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髮尷尬的笑著。   「文斌把情況都告訴你了?」妃力又恢復了平常那種冷靜的女強人狀態。   「嗯,就是帝國打過來了嘛,還有他們人比我們多。」   「就這些?」   「對啊」   「這個文斌,」妃力罵道:「蠢蛋!算了,還是我來告訴你吧。」   「帝國方面這次派出了獵豹部隊攻擊我們國,他們的隊長是有『帝國之虎』之稱的帝國第一高手耶華。麾下有800名特戰成員,100個組長,25個分隊長。更主要的戰力則是由耶華直接領導的六個高手。」妃力從直連到公國資料中心的終端裡調出一份資料遞給賴特:「你看一下他們的資料,戰鬥中可能會派你對上他們中的一個或者幾個。」   賴特接過資料看了起來。「滋奇,戰鬥力強。擅長浮空術和拳勁攻擊,據說曾一拳擊爆過一個山頭。」   「庫克,戰鬥力超強。擅長腿法,疾風腿法可以在瞬間作二十多次攻擊」妃力指著庫克的資料沉聲道:「這個人是六大高手中最強的一個,據說連耶華對付他也感不易。我們有好幾個下級弟兄就是死在他的腿法之下。你很有可能和他對上,想想應付的方法吧。」   「還有,議事團這次招募了大約500特戰兵作為抵抗帝國侵略的主力。我也已經把所有預備隊員全部轉正——包括你。自衛隊員已經增加到五十個,這也許是公國史上小隊人員最多的一次了。你們每人率領一個十人小分隊,而且還要抵抗對方高手的突襲,你可以嗎?」   「對了,我差點忘記,」賴特突然想起路上找鐵匠打的一把劍,從包裹裡翻出來給妃力看:「這是師傅教我的東西,叫做劍。」   「劍?」妃力疑惑的問道:「這個有用嗎?」   「師傅他創出了把內勁輸送到劍裡的方法,再配合一套劍法就比很多拳腳攻擊有效的多。」賴特示範的揮劍送出一道紫色氣勁向下射去,在堅硬的地面上開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口子。「天啊,」妃力被透過劍身發出來氣勁的威力嚇了一跳——剛剛沒見賴特怎麼用勁,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力量。   「因為這劍上面的口子很尖銳,把氣勁變的很薄。所以可以打出比平時更大的力量。」賴特解釋道。   「你師傅果然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要是他能夠來幫助我們打這場仗……」   賴特又抓抓頭,說道:「師傅他功夫還沒練好啦,再說我跟你說過的,以前他基本沒有戰鬥力。現在雖然很強了,不過他說什麼無法控制……其實我也不太懂啦!不過師傅說練完了就來幫忙的。」   妃力點點頭:「希望他快點吧,我們時間不多了。」   「這東西你帶回去吧,和隊員們敘敘舊。我再和議事長他們聯絡聯絡。」妃力打開了通訊儀。   「是,賴特告退。」賴特恭身走出了營帳,對著個隊長他是又敬又怕。   第二天,加入新鮮血液以後的獵豹部隊終於再次向公國開戰了,兩軍相持在黑餌峰下的一個小小谷口。   「進攻!」俾斯麥一揮手,近千名特戰士組成的百個戰鬥小組就向嚴陣以待的公國衛隊衝去。「隊長,我們沖嗎?」賴特帶著一個十人小隊,有些熱血沸騰起來。「等等,」妃力制止了蠢蠢欲動的賴特,發令道:「東A東B東C和西A組,排成橫隊,擋住進攻。記住,拼了命也要擋住!!」   「是!」四十多個熱血男兒齊聲應道。排成一字,攔住了獵豹們的攻擊。因為谷口狹小,能夠攻擊到東A東B東C西A四組的只是衝在最前的幾個特戰組,而在後面的攻擊部隊不得已的停了下來,因為怕誤傷隊友也不敢亂髮氣勁。四組人馬的戰鬥力都很強,平均在B左右。所以雖然受到近八十人的攻擊,勉力支持下還能接的下來,但沒幾秒種就已經有人受傷倒下。   「西B西C組跟上,預備替補。有人受傷馬上頂上。」妃力不為所動,繼續冷靜的發著號施令。   「現代戰爭雖然不像古代那樣動輒幾萬人,大家基本上都以為現在是看哪方高手數量多覺得勝負。但事實上戰術的運用還是很重要。」妃力邊看著戰況邊對賴特說道:「在這道峽谷口,我們可以把敵方的人數優勢最大限度的削弱。即使不能獲得勝利,但此消彼長之下,還是可以消耗對方一些戰力拖延時間等待援軍。」   一時間,狹窄的谷口殺聲震天,各種顏色的外發氣勁爆得山壁碎石崩裂,場面混亂。   俾斯麥面色陰沉的看著千人高手隊伍被不到五十個人阻在谷口,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妃力會把決戰地點選在這裡。在這種高手對壘的戰鬥中居然還會挖空心思使用戰術,也是這個身居高位的新貴所不能理解的。「退後三百米!」俾斯麥手一揮,原指揮官就乖覺的下令後撤。   「相爺,需要我們支援嗎?」隨行的魔法師上前問道。這一次出戰皇帝求勝心切,甚至把宮中密而不宣的魔法師小隊也帶了出來。作為傳統武學高手,俾斯麥從心底就不怎麼信任這種有點裝神弄鬼的職業。「等等再說,」不信任歸不信任,魔法師攻擊的威力他是見識過的:「呃……好吧,那你們先攻擊試試。」   「是!」身著黑袍的魔法師露出得意的笑容,暗道:「這一戰,我們要讓這個世界知道魔法的厲害!」被召集起來的魔法小隊成員開始一起與自然之力溝通——方式是齊聲緩慢的吟唱。漫長的等待之後,幾個巨大的火球緩緩升起在空中。「行了,」施術的幾個法師身體一軟,已經癱倒在地。   公國部隊莫名奇妙的看著向這邊飛來的幾個火球——這是什麼玩意?   「魔法?」賴特看著空中升起的火球,失聲道:「居然有魔法師參加。」眼看火球朝這邊加速而來,賴特抽出長劍浮在空中迎了上去:「這東西我來對付。」   賴特浮在空中,緊盯著飛來的火球,全身毛髮已被高溫灼的蜷曲起來。手中長劍一擺,整個人自然而然的進入了師傅所教的那種「空靈」境界。   感受著前方能量的運動軌跡,一套熟之又熟的「逆水防」已經施展開來。一時間,整個天空被長劍舞動時的白色光芒和不時從劍網中射出的紫色氣勁蓋了起來,光線帶起的殘影更是在空中劃出了美麗的曲線。   火球還沒靠近就已被劍網帶飛,斜斜的衝向山壁撞碎在堅固的岩石上。   「好!!!!!!」   公國部隊這才反應過來,響起震動雲霄的歡呼聲。賴特得意的橫劍而立,接受著眾人的歡呼,浮在空中不肯下來。   「這小子!」妃力笑罵道:「得了便宜就賣乖。」   「相爺,我去挫挫這小子的銳氣。」主動請纓的是以庫克,此人年僅二十歲就已以腿法著稱於微星,而且見識過賴特劍法之後還有如此的信心。可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實力強勁。   「好!」正怕士氣被對方高手超常表現打落的俾斯麥喜出望外,問道:「有沒有信心?」   「有!」   「去吧,許勝不許敗。」俾斯麥拍拍這個年輕高手的肩,語氣一寒:「輸了提頭來見!」   「是!」庫克也浮在空中,衝向賴特。   本來高手相搏是不會有人把內力用在這無用的浮空術上的,但偏偏這兩個年輕人都愛表現的很,不約而同的在空中對壘。   「庫克?」見了來人相貌,賴特回憶起資料中的那張臉:「哼,我正想會會你!」   「廢話少說,要打就來吧!」   戰爭進行到此,兩方的高手才真正對上。賴特的勝敗,直接關係到次戰的結果。   「加油啊,」妃力在心底默默的為這個大小孩似的隊員鼓勁。   庫克飛掠向浮在空中的賴特,在距離他不到三米處停了下來,整個動作自然流暢,看來令人賞心悅目。連公國這邊也有人忍不住低低叫了一聲好。帝國陣營更是歡聲雷動,賴特剛剛出色表現拉起來的氣勢一下子就被打壓下去。   「好身法,」賴特讚道,「好眼力。」選在三米的距離停下來,恰巧是長劍的攻擊範圍之外——看來剛剛使逆水防的時候庫克已經仔細的研究過這種武器了,也有了應對之策。   手一甩,賴特出人意料的把古怪的武器仍到了地上,三米的距離一掠而過。邊拼指成刀疾劈向庫克的脖子:「誰告訴你我一定會用這把武器的?」   庫克被這臨陣變招搞的措不及防,手忙腳亂的擋下這一記手刀同時往後飛退,試圖調整戰略。賴特卻得勢不饒人,連著揮出幾道紫芒射向對手胸口。庫克暗暗懊悔,當時仗著自己看清了賴特的武器攻擊方式,貿然輕敵,落到現在這種危險境地。   後悔歸後悔,手上可是一點沒閒著。一陣亂舞,險險的擋下了那幾道紫芒。   賴特哈哈一笑,貼上去對著庫克肚子就是一記猛拳。庫克被打得胃裡的酸水都泛了上來,但還是條件反射般的提起左腳狠狠的踢向賴特小腿。這一下若是擊中,保證他下輩子得在輪椅上度過。關鍵時刻,林樂對賴特的訓練顯出了成效:內氣一轉,由順改逆。身體頓時象失去重量一般隨風飄動,受到攻擊的小腿奇跡似的改變了運動軌跡,在被踢中的前一刻閃開了這蓄滿內力的一擊。   庫克全力一腳踢在空處,虛不受力的感覺難過的差點吐血,再加上受賴特剛剛那剛猛的一拳。這戰鬥力A的腿法高手在還沒有完全發揮實力的情況下就慘糟敗績,從空中摔了下來。他的朋友同為帝國六高手之一的滋奇趕忙撲了出來將他搶回己方營中。   「好!」直到此時妃力才懂得叫出聲來,剛剛那兔起鶻落的幾下攻防看得這公國頂尖高手心曠神怡。先是甩開長劍讓對方的戰術完全落空,再趁敵人失神之機強力進攻,而冒險進擊後避開庫克反擊的那以下閃避更是教她這個隊長到現在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林樂啊林樂,你到底是怎樣一個神奇人物呢?」初時賴特報告拜了個師傅時自己還有點不以為然,及至見過那個少年高手後被他那淡泊敏銳的氣質所感染從而讓賴特隨他一起去修行。而現在不過幾個月時間,歸隊的賴特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原來那個弧月斬都用不好的招式蠢材現在居然變成了這麼一個可怕的高手——妃力是越來越對林樂感興趣了。   林樂已經進入魔物森林很深處了,早先那個營地早就廢棄。現在又在一個類似的水潭邊搭建了一個小木屋:當然,這又是小胖的功勞。他感覺,越靠近森林中央,體內的氣就和自然之力聯繫得越強烈。控制起來也沒什麼偏差。而且有越來越多的狼群;腐獸;和新出現的怪物「石巨人」也讓他有機會在實戰中得到提高。   「不知道賴特他們怎麼樣了,小胖,你說我要不要去呢?」林樂撫著小白獸的軟毛,問道。小胖嗚嗚叫了幾聲揮著爪子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算了,問你也不知道~~~」控制著懸在胸前一尺處的一道光刃轉了個向——這道光刃已經停在這裡兩天了。他希望通過長時間的控制外部能量使自己習慣控制的方式。   「好累哦~~」連續幾天把一道光刃停在胸口還要到處走,的確讓林樂的精神有點吃不消——走的時候還需要控制它同步前進,不然撞在上面可不是鬧著玩的。   「終於到了……」   新建的營地背靠著一棵大樹:當然,魔物森林裡都是大樹。可是一棵五人合抱不過來的樹除了「大」也找不出什麼別的形容詞了。把獵來的不知名卻頗肥壯的野物分成串,在樹枝上串好肉塊並開始燒烤後,林樂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好想吃米飯啊……」連續一個月的叢林生活沒帶來什麼不便,就是把他給讒壞了——整天吃烤肉大餐誰受的了?   正味同嚼蠟的嚥著不加鹽的烤肉(鹽已經在三天前用完了),趴在地上啃果子的小胖突然一激靈,紅眸望向坐後方。林樂在這瞬間也感覺到不對,霍的站起身來,散去懸在胸前的光刃同時鐵劍出鞘直指前方,通體發出柔和的白光。此時,前面的森林裡傳來地震般強烈的腳步聲。   「石巨人?」林樂猜測著,「不對,石巨人沒有那麼大的腳步聲。那是什麼東西?」不管是什麼,但它肯定充滿了危險。因為原本頗有生機的森林突然變的一片死寂,連偶爾歡叫幾聲的鴿櫸鳥也噤若寒蟬。   一隻花崗岩質的巨手撥開了最前面的樹枝。「真是石巨人?怎麼那麼大個!」巨手的主人完全從茂密的樹葉遮蓋中走了出來,大約三米的身高讓林樂不得不仰頭看著它:「好傢伙,真大個啊。」石巨人本來就因為體質特殊極難對付,林樂最多一次也只能對付一頭。若旁邊有幾頭魔狼搗亂就很棘手了——因為自然力之間的聯繫,現在的防禦體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有效了。雖然不會再擴大受攻擊的力量,但防禦力也減低了很多——稍重點的打擊有可能破壞它。所以現在防禦體是好看多過實用(渾身冒光真的蠻帥的)   「好難對付啊,」若不是身法還算靈活,林樂早已被超過一千斤的蠻力砸得粉碎。本來自然力還可以幫上點忙,但這種奇特的力量只有在平心靜氣時才能使用,戰鬥時暫時還幫不上忙——這就是林樂修煉的目的。鐵劍在地上一壓,借反彈之力越起丈餘再次險險避過了石巨人一擊,還趁機在它肩膀上撐了一腳。可惜蓄滿盡力的一腳就像給它撓癢一樣,完全不起作用。   這回麻煩了,以往那些石巨人就算堅硬還是能以人力擊潰的,但這回……   「這傢伙是不是越大個越厲害啊!」連續幾下進擊都沒有在它邊面留下星點傷痕,反而因為露出破綻差點被巨手掃到,「給我點時候我就能聚起自然力幹掉你了。」   雖然林樂因為內氣與外界聯繫密切釋放外力的速度會快於普通各系魔法師,但還是需要一定時候聚集,要足以擊倒這麼大石巨人自然也是力有不逮。   「吼~~~~~~~~~」大個兒似乎因為長時間打不到對手開始憤怒起來,仰天長叫一聲,開始瘋狂的舞動雙臂。砸倒了周圍的好幾棵大樹,連林樂賴以藏身的那棵巨木也未能倖免於難。   開出了一小片空地使石巨人行動更為敏捷,林樂閃避也更為困難。「怎麼辦?這樣下去我會完蛋的。」恐怖巨力終於讓林樂產生直接面對死亡的恐懼。要是能夠選擇,他寧願用控制自然的力量來換取內氣外發的能力——任何一個B及高手全身勁力外發一擊就可以讓這一看似可怕的巨人倒地而亡。   「勁力外發……等等,我好像有個東西。」林樂終於記起寒閥主送他的禮物「雷虎」   「怎麼用來著?勁力運到腕部……」一邊極快的閃避騰挪著,一邊運足力到了腕部。現在全身的白光都聚集在了林樂右腕上。整只右手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揚手把鐵劍甩進地面,林樂按當時寒頂天所述「左手按住虎頭後部,右手張開。把勁力都輸到雷虎裡去」   轟!!!!!!!!   一顆耀眼的能量光球從怒張的虎口中射出,在不到0.00001秒的時間內擊中了石巨人的頭部,把堅硬的大腦袋擊成碎末只剩下很少的渣子。而光球餘波尚在,一路在林中大樹上開著碗大的口子疾衝出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   林樂已經完全被著恐怖的威力嚇傻了,張口結舌的看著光球消失的方向。「天啊,那是什麼!!!」   一陣疲倦襲來,林樂倒在地上昏了過去,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怪不的寒閥主叫我不要亂用,還好剛剛打中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樂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覺得頭痛欲裂,整個腦袋好像要炸開一樣。稍稍動了下,針刺般的疼痛讓他幾乎忍不住呻吟起來。「呼~~~~~怪不得要慎用,原來後果是這麼嚴重的啊。」正抱怨寒頂天送的好東西,突然感到臉上癢癢的濕濕的。勉強側過去一看,原來小胖不知道又從哪跑了出來,舔著自己的半邊臉。見林樂望向自己,小胖停了下來,前腿離地站了起來,還伸出舌頭和主人對視,口中噴出的氣體弄的林樂又癢又臭,紅色的眼睛裡似乎透出許多訊息。   「小胖,」林樂沒好氣的說道:「你不是狗就不要裝出狗的樣子來。」   躺在被石巨人開出的空地上,仰望著難得一見的夜晚星空。林樂不禁有些失神:還很小的時候,和媽媽一起在晚上看星星就是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候了。   那時候,媽媽會指著遙遠的東方天際告訴自己,微星上的人們都從那裡來。那裡叫做地球,有各式各樣的美麗花朵,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動物。那時小林樂就會抬起頭問:「都有什麼動物啊,我們這裡沒有嗎?」   ……   「嗚嗚!!」小胖在邊上不停的撞著林樂的腿,把林樂從遙遠的回憶里拉了回來。   「對了,得趕快運功恢復,晚了功力就要流失了。」林樂終於想到應該及時運功復元來應付森林中的種種險惡情況。碰碰小胖表示感謝,閉上眼開始運轉內力。   氣脈裡的能量被雷虎吸的一乾二淨,丹田里也去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本身的一點真元。林樂不禁暗呼僥倖,要是再大力一點把這些寶貝全部吸走,自己這一身練了十七年的內力就算是廢了,以後也只有那不牢靠的自然力才可以保護自己。   收斂心神,慢慢的調動所剩不多的那一點真元氣在丹田內緩緩遊走,微弱的內氣在運動中開始吸收身體的精氣,壯大起來。只是這僅有的一點內氣還不夠流轉丹田以外氣脈的——一到體表氣脈,這些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真氣就都會自然的散出體外。   正因為這樣,林樂不得不讓內氣在丹田里慢慢溫養聚集,而放棄在其他經脈裡流轉壯大的過程。   通過這一次,林樂終於發現氣脈洩露的致命缺點,自己的恢復能力遠遜於普通人,即便自然力練到爐火純青,在久戰中還是會落到無內氣可用的危險境地。   「森林中心是勢在必行了。」林樂無奈的想道。本以為練成自然之力可以代替武學,現在看來,氣脈不恢復自己今生是無望成為超級高手的了。   阿嚏!「誰在說我?」林樂摸摸鼻子:「不會是感冒了吧?」花了近四個小時,終於將丹田內充滿了內氣。只不過現在內力雖然充盈,但肚子卻早已餓的不行了。可氣的是連那不加鹽的烤肉也被天殺的石巨人踩的稀爛——真是失去才懂得珍惜啊!「好餓哦,」林樂摸摸肚子想再去打點野味來。   「噗,噗,噗」平靜無波的水潭這時候突然冒起泡泡來。「魚?」林樂讒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慢慢的靠近潭邊想看個究竟。   「轟!」一大股水柱從潭中衝出,濺了林樂一頭一臉。         ∼第六章 水潭玄虛∼     突然從水潭裡冒出的水柱差不多有三四米高,對著林樂當頭罩下,把他淋成了不折不扣的落湯雞。「該死,」本來隨身換洗衣服就沒帶幾件,唯一從賴特那要來的漂亮自衛隊服昨天就洗掉了到現在也沒幹:「這回是倒了血霉了。」   噴完水柱的潭面一下子又恢復了平靜無波的狀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什麼鬼玩意?」林樂疑惑的發出一小股自然力往潭裡探去。誰知可以掌握方圓百米內鉅細變化的自然之力居然被看似平靜的水面擋了回來。   「咦?」林樂不禁對這水潭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從這幾天的修煉他非常清楚自然力的作用——雖然可控制的範圍小了很多,但因為它源於自然所以幾乎任何東西都不對這種力量產生排斥。通過控制這種力量他可以輕易的探測到石頭內部因風化產生的破裂,樹木滋長中水分向上運輸的過程。   簡言之,這種力量用於探測勝過用於攻擊。但現在,這幾乎無往不利的自然力居然被這小小的水潭阻住了去路。   既然衣服都濕了,乾脆就下去看看吧,林樂這樣想著。脫了外套和鞋子,他縱身躍入了水中。當然,為防萬一他氣鼓全身,運起了招牌工夫——防禦體。   「好冷,」饒是早有準備林樂還是被凍的打了個哆嗦,以前用這水的時候一直沒覺出冷來,現在泡到裡面怎麼凍的像嚴冬的寒冰一樣。究竟是水突然變涼了還是感官上的差異呢?   當然這點程度的溫差對一個內氣高手來完全可以視若無睹,很快的,身體就適應了接近零度的水溫。稍稍活動了下身體,林樂開始在水中施放出自然力往周圍探去。   原先被水面阻擋的能量這回倒是順暢的很,不一會林樂就已經用自然力掌握住整個水潭的表面了。現在任何一個微小的水紋都逃不過他的靈覺。奇怪的是,除了一開始林樂下水濺起的幾道水紋,這個小水潭中居然沒有一絲波動。也就是說,這水面完全沒有受到諸如風,落葉之類外在因素的影響。   「奇怪,這是什麼原因啊?」林樂也被這特異的現象搞的有點糊塗,試著運起靈覺往水面下一探,卻發現又如剛才般被彈了回來。直到此時林樂的興趣被完全鉤了起來,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了水中。   潛進來才發現原來小小的一個水潭居然有那麼深,運足目力也看不到底:「要是口小一點恐怕可以叫井了。」在未知的境地林樂也不敢托大,乖乖的將內氣從分脈中輸往眼睛。練成不久的「心眼」終於在這奇怪的水潭底派上了用場。   心眼運足,眼前立刻一亮。雖然不能看清周圍全部的情況,但方圓三米的範圍還是在自己掌握之內。防禦體到了這裡好像失去了作用,白光被壓制在體外不到一寸的範圍。亮度也降低了很多,只照亮了周圍不到一米的地方。   再次從周圍吸納自然力遙感操控,林樂感覺到下方十多米處竟然有一個有規律的脈動。「什麼玩意?」幾天來幾乎已經確定這潭裡沒有任何魚類存在。   身子一擺,再次往下沉去。想要一探究竟。   漸漸靠近,前方大約七八米的地方似乎有點微微的光亮。「奇怪,居然有光,不會是什麼怪獸吧」想歸想,林樂還是毫不減速的游向那個光點。只是謹慎的控制了一些自然力形成的光刃聚集在身體周圍以防萬一。   直到游到光點近前一尺處,也沒出現什麼意外。林樂散去聚集在周圍的幾百片明晃晃的白色光刃,開始仔細觀察這個奇怪的物體。光是黃色的光,並不強烈,卻可以照的很遠。林樂的護體光罩算的上是比較亮了,在這奇特的水潭裡也被壓制在一米之內。而這看起來頗不起眼的小光點居然可以讓七八米外的自己注意到——這樣豈非比自己身上的光強上七八倍?   大約直徑1~2毫米的光點像火焰一樣吞吐不定,還很有規律的一漲一縮——剛才林樂感到的脈動應該就是從此而來。試著運起自然力向光點一探,卻撲了個空。林樂大吃一驚——幾天來的修煉已經使他習慣用自然力來感知物體,甚至比用手摸還要真實。這樣一下撲了個空不啻於直接用手摸了個空。   「難道是幻覺?」林樂遲疑著。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心眼是不會騙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也許是不存在的,但從心眼得到的訊息則是必然存在的。   既然這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這個光點是極為純正的自然力,自己控制的自然力從它身上穿了過去其實是被它同化了。林樂試著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這個奇異的光點。   誰知,指尖才剛剛觸到光點,它就極快的化成條狀,從手指處鑽進了林樂的身體。   「什麼東西!!!」林樂嚇的拚命甩著手想把這怪東西弄出來,可是毫無作用。不到一秒,條狀物就已經完全鑽進了體內。   「天啊,這個什麼啊!!」林樂心神內守想找出這東西到了身體的哪裡,可是體內似乎沒有任何異狀——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拿起手指看看,也沒一個洞在上面,一切就像夢境般的不真實。   正想浮上去透口氣,一股強烈的疼痛突然從丹田處升了起來,很快蔓延到了全身經脈。身體裡就好像巨浪滔天的海面一樣,能量在劇烈的翻滾中不斷的衝擊著脈壁,經脈上的舊傷口也再度發作。一時間,林樂就像經歷了世界上最嚴酷殘忍的刑法一樣。   啊……啊……林樂終於忍不住開口呻吟起來,潭水也隨之灌進了他口中。說來奇怪,這種冰涼的水似乎可以緩解可怕的疼痛,林樂不再遲疑,開始大口大口的喝著干冽的潭水。疼痛果然減輕不少,雖然還是很要命,但已經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了——真要想剛剛那樣痛下去的話,過不了多久林樂就會崩潰,大腦會自我保護的拒絕一切意識的進入。換言之,就是他可能會變成了個白癡。   賴特一招手,把鐵劍從地上吸了回來,意氣風發的向帝國著名的裂豹部隊叫道:「再來啊,爺爺還沒打夠呢!」   「放肆!」隨這他的挑釁,數個帝國高手身上騰起光焰,浮到了空中。三道顏色各異的氣勁當胸襲來。   賴特看也不看的身子一折,輕巧的避開了所有的攻擊,笑道:「好啊,一個個打還不過癮,兔崽子們一起上吧!」   「好大膽!」那幾個高手疾衝向賴特,或掌或腿的攻向這個可怕的敵人。   一時間,兩國邊境的空中光影閃動,一場不對等的高手之戰激烈的上演著。   上來的三人有兩個是六大高手中人。從資料裡看,一個叫拔山,一個就是剛剛救回庫克去的滋奇。兩人戰鬥力分別是A-和B+。另一個卻是資料上所沒有的。應該是俾斯麥帶來的死士吧。   「喂,你們以前合作過吧?」三人圍攻得頗有章法:拔山緊緊的貼身纏住賴特的長劍,滋奇則浮在空中悶聲不響的一拳接一拳的攻向他的中路,另一個不知名高手飛快的變幻著身法試圖饒到賴特背後偷襲。   可憐賴特雙拳難敵六手,一面右腕動舞劍身,一面左手揮出紫氣擋下滋奇那猛烈到可以開山裂地的拳勁。最可氣的是一面還要不斷騰挪閃動防止那不要臉的高手繞到背後。很快的,剛剛這個還意氣風發到口出狂言的自封高手就已經開始中招了。所幸之前一戰沒怎麼消耗體力,加上以前挨妃力的揍挨習慣了這幾下造成的傷害並不大。真正要命的是那個一直往自己背後繞的傢伙,雖然現在還沒有讓他得逞,但一旦進攻必然是在自己忙於防守正面敵人的時候——那種沒有防備的傷害才是最要命的。   素來與賴特交好的文斌見狀,怒罵道:「呸!不要臉的帝國豬,以多敵少。」轉頭向妃力請戰:「隊長,我去助賴特一臂之力吧!」   妃力搖搖頭,制止了蓄勢欲發的文斌:「等等,讓這小子吃點苦頭也好,學了點皮毛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挫挫他的銳氣對他有好處。」看文斌還一臉擔心,笑道:「你放心,短期內還不會有什麼危險。」   果然,賴特雖然左支右挫捉襟見肘,卻仍堪堪抵擋的住。偶爾長劍輕擺還能使出一記妙招逼退蟲子一般纏著他的拔山。在強大的壓力下,賴特終於擺脫了林樂所授劍招「逆水防」的框架,開始了自己的「創造」。   也從這一刻開始,賴特漸漸奠定了後世所稱「武聖」的地位。向著成為歷史上唯一一個可以與林樂並稱的超級高手的方向邁進   「隊長,是時候了吧?」空中的賴特已經傷痕纍纍,搖搖欲墜,隊員們都有點不忍心。妃力沒有做聲,說實話,她也沒有料到賴特可以堅持到這種地步。那把神奇的長劍往往能夠在最危險的時候變幻出各種不可思意的奇招妙想,緩解三人強大的攻擊力。妃力不禁想看看這個幾乎脫胎換骨的隊員可以做到什麼樣的地方,所以才遲遲沒有下令增援。   而帝國陣營那一邊,個個都面色陰沉難看:三個高手圍攻那麼久還拿不下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自衛隊員,帝國的臉幾乎已經丟盡了。俾斯麥也神色嚴峻,從實力對比來看,這次作戰形勢對己方十分有利。但一開戰就被妃裡擬訂的峽谷堵截就狠狠的打了自命不凡的黑豹部隊一個耳光,整個千人高手部隊被區區十餘人擋在谷口。接著皇帝親自安排的秘密武器魔法師部隊卻被這個叫賴特的小子拿根鐵條擋住,庫克落敗,三大高手上去圍攻辦天居然還和人家打的有攻有守!!   「看來這場仗不好打啊」俾斯麥歎了口氣。正在這時,異變突起。公國衛隊突然衝上幾個人逼退了圍攻的滋奇等人,搶下了勉力支持著的賴特,然後整個部隊呼的一聲飛快的撤離了峽谷,退兵了。   「這是怎麼回事?????」   「隊長?為什麼退兵啊?」伏在方齊身上的賴特有氣無裡的問道。「是啊隊長,」隊員們也都很納悶:「打的好好的怎麼退了?」   妃力臉色鐵青,強忍著一拳打爆地面的念頭,恨恨的答道:「議事會分裂,公國內訌。國民會會長格威而叛亂,控制了議事會。吳肇先議事長命令我們回去平亂。」   「什麼?」公國建立百年來,一直都是政局穩定,權力中心交替平穩,從未發生過政變。像這種情況還是破天荒頭一遭,隊員們都有點懵了。   「媽的,我操這幫子兔兒爺的奶奶。」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脾氣最火暴的肉搏高手陸霸天:「老子在這裡拚死拚活,他們倒在後面搶官當。不去,讓這些龜孫子狗咬狗去!」   「對!不去,管他們鳥啊。」   「我們回去打帝國!」陸霸天一開罵,隊員們也紛紛反應過來,群情激昂的表示要回去抵抗侵略。   「住嘴!」妃力終於火了:「你們是什麼?流氓?還是痞子?你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你們的天職。」   隊長發火,隊員們也就只好縮縮頭不敢作聲,氣氛一時有些沉默。妃力環顧著圍在周圍的一張張年輕的臉,心力沉甸甸的。這些隊員中有部分是老隊長在的時候一手帶出來的,一些是從地方武裝裡挑出來的,還有一些的幾大閥門中的少年英傑,受命來隊裡歷練歷練。   舔了舔有點乾澀的嘴唇,妃力開口道:「此事不必再議,全軍前進。」想了想,向米青道:「米副隊長,這裡的路你熟,你帶路吧。」   林樂這邊情況也比賴特好不到哪去,凶險程度甚至尤有過之。林樂所接觸到的那個光點其實是魔物森林特有的能量型生物——晶能靈體。   這「晶能靈體」其實是魔物森林特殊的情形所產生的一種特殊生物體。是由森林裡的特產「噬能樹」吸取大量自然能量後衍生的附屬品。當「噬能樹」聚集成林,形成滾雪球效應,能量會習慣性的向中心靠攏(林樂上次以意識控制整個微星也是這種效應的結果)但「噬能樹」吸取能量目的僅僅是滿足成長所需養分。這樣一來,多餘的自然能無處宣洩又不斷聚集,到了一定程度就產生質變。能量有了自己的活動能力,有了固定的形體——光點,但它的意識卻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地步,僅到能夠對外界刺激作出低等反應的程度。同時。因為是純能量體,晶能靈體發射的光線很強烈,甚至足以媲美一個小太陽。   一般情況下,它會躲藏在可以阻擋光線的重水潭深處。偶爾會稍稍活動一下身體(這個偶爾時間不定,短可以一秒中震動上億次。長可以幾萬年一動不動)方才林樂看到那一下水柱就是它微微活動的徵兆。   晶能靈體對人體沒有危害性,不會攻擊生物也不需要進食,基本上算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存在。也許億萬年之後它的意識會漸漸發展,會成為微星上的主流生物,但現在它僅僅是一個躲在水下休息的小光點。但碰上林樂這個與自然力聯繫密切的特殊人類,靈體的本能就驅使它把這個充滿同性質力量的軀殼當作最佳的藏身之處,好巧不巧的鑽進了林樂的體內。   這東西衝到了林樂的經脈之內,隨著脈絡擴散開來。劇烈的波動自然引起了強烈的疼痛,若不是林樂喝下的重水有抑制能量活動的效果,恐怕全身經脈會被撕成一段一段。   為了緩解可怕的疼痛,林樂已經喝了將近一桶的水了,肚子已經很明顯的鼓了起來。只是疼痛雖然不像開始般劇烈,但也夠他受的,除了上次練魔法練破了經脈從來沒有過……等等,林樂開始心慌起來:會不會是經脈又出問題了?   上回亂試雖然弄壞了全身經脈,可還有恢復的希望。但臨行前寒閥主曾告戒自己說,這經脈若是再受到傷害就有可能永遠無法恢復。   「不是那麼倒霉吧?」對身體的擔心很快吸引了林樂大部分的注意力,疼痛也不那麼明顯了:「下水摸個小光點也能碰上這檔子事,我是不是太背了?」正想著,腦袋突然一陣迷糊。   水底下呆久了自然會缺氧,內力高深的人的確可以比普通人多堅持一會,可也有個度。疼痛加上缺氧,林樂終於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寒府,中心最大的客廳。這個面積四百左右的大廳一直以來都是寒家大宴賓客或者家族長老會議的最佳選擇,四百平方米的地板均以微星特產的百色冰晶石鋪成,華貴卻仍不失素雅。四根直徑3米的巨大紅木柱承起了整個屋頂的重量。站在大廳中央不禁讓人心生無力對抗的渺小感,天下第一閥的磅礡霸氣在這個大廳上凸現得淋漓盡致。   只不過今天這個華貴的大廳卻被打扮的溫馨秀麗,充滿了小女兒家的脂粉氣息。頂上耀眼的大燈沒有開,一圈五彩的蠟燭點了起來。微微的燭光在稍嫌陰冷的地面上的星星點點的反光更添了幾分暖色。而圍在中央大桌上的是一群巧笑倩兮的花信少女。   「鈴鐺,你老爸今天好大方啊!借這麼大的房子給你過生日。」一個頭髮齊耳面目清秀的女孩笑著抓住身著盛裝,穿的像個公主的鈴鐺的手。   「哼,」衣著雖然華麗,可小孩子脾氣還是改不了,小公主叉起了小蠻腰作得意狀:「我說話他才不敢不聽類。」   「紫汶你別寵著她。」另一個穿身藕色素裙的少女向著剛才的短髮女孩:「看把這丫頭美的。」   「呸,呸呸呸!!!」鈴鐺提著拖到地上的大裙子趕上去呵那少女的癢:「你敢不寵,今天我生日丫?」   「呀,你別鬧,別鬧。」素裙少女四處躲著鈴鐺的魔抓:「你們也不來幫幫我。」   「我們可幫不了你,誰叫你惹了這個小魔星呢」   「對啊嬗嬗,我們是幫不了你,不過你可以找那個『林哥哥』幫忙啊!」一個女孩促狹的打趣道。   「呀!」正得意洋洋的追著嬗嬗到處跑的鈴鐺一下子就被打到了軟肋,跺腳不依道:「你們都欺負我。」到底是小姑娘,剛剛還笑吟吟的。一句話就把她弄的小臉通紅,眼淚潸然欲滴。   「誰在欺負我的乖女兒啊?」寒頂天樂呵呵的走進大廳,一把抱起提著裙角發愣的小鈴鐺哄道:「乖女兒,怎麼哭了?今天可不許,你就要17歲了哦」轉頭對著這群少女嚴肅的威脅道:「你們可不許欺負鈴鐺哦!」接著有神秘的眨眨眼:「不然『林哥哥』可是要生氣的!」   原以為話題已經結束的鈴鐺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捧著臉逃了出去。   寒頂天一陣大笑,真切的感受到自己那難纏的嬌女終於開始長大了。對看著他偷笑的少女們招呼道:「你們自己玩吧,我老頭子就不拘著你們談什麼哥哥了。」在一片嬌嗔不依中大笑著離開了客廳。   寒練正站在門口,見他出來忙遞上一張報告書道:「主上,格威叛亂,現在已經殺了吳議事長控制了大局。而且還和西聯帝國方面求和。」   寒頂天接過報告書看了看,沉聲道:「馬上召開長老會議……地點就改在練武廳。」   鈴鐺坐在後花園的亭子裡,獨自甜蜜的笑著。摸摸還有點哄得發燒的臉,喃喃自語:「林哥哥現在在幹嗎呢?」   林樂微微呻吟了一聲,手指也動了動。   「大人,林先生有反應了。」兩個美麗女子蹲在林樂身邊仔細檢查著他的身體   「哦?」已經變身為白牙的小胖大是緊張:「快看看他身體狀況,怎麼樣?沒事的吧?紫衣青衣,你們兩個是我族最出色的治療師,你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把他救醒過來。「   「是!」兩女同聲應道。   過了一會,兩人站起來對著白牙報告道:「大人,林先生體內似乎因為力量增加過大,導致精神無法完全控制。多餘的能量撞擊經脈造成傷毀……而且林先生好像還有舊傷在身,所以情況很嚴重。」   「我不要聽原因,我要答案!!」白牙俊美的臉因焦急而變得扭曲:「怎麼樣才能治好他??」   兩個女子猶豫了一下,說道:「最近幾年我們研究出一種方法,通過消除自身的意識把身體化為純精神體和別人的大腦結合的方式來治癒精神方面的疾病……這種方法應該可以治好林先生。」   「那還等什麼?治啊!」   「……是。」   白牙見狀,安撫道:「你們家裡人我會吩咐手下好好安置的,只要治好了阿樂。我回去給你們立碑。」   紫衣和青衣對望一眼,同時盤腿坐下開始運功。漸漸的,兩人被散發出來的煙霧圍繞已經看不清楚身型了。煙霧越生越濃,把林樂也一起包了進去。   白牙緊張的看著這一切,幾天的相處,他已經不自覺的和林樂建立了極為親密的關係——說不上是朋友還是什麼,但林樂一出事他就急的跟自己受傷一樣,馬上從族裡招來了紫衣青衣兩個特級治療師。   數小時後,煙霧散去。紫青兩女赫然消失不見,林樂一人躺在地上,睡的甚是安詳。   紫青兩女與林樂融合的過程其實並不像她們所說的那麼簡單,僅僅就魔族來說這也是一件極為繁瑣複雜的事。其中關聯到身體與純能量之間的無縫轉化,意識融合時本體的排它性。任何一項不符就會造成一屍三命的嚴重後果。   而最為困難的是融合者既作為主導者又要放棄自己的意識併入被融合者——當融合者意識消失後情況就已經不是主導者所能控制的了,一切取決於林樂的體質是否適合紫青二女的意識。   已經化作意識的兩個治療師忽然間輕易的在林樂的氣脈上找了個入口(當然,這種入口在他的氣脈上到處都是)鑽進了他的體內。   「紫衣,你看怎麼樣?」變成純意識後兩人之間的交流不僅沒有障礙反而更為方便快捷。   「經脈之前的傷也挺重的,脈壁上佈滿了一個個的小孔。而且裡面還充滿了奇怪的能量流。怪不得他的意識會自我封鎖,這種痛苦可真是難以忍受的啊。」   「好了,情況也清楚了,我們開始吧?」兩人沉默了一會,畢竟這麼為了這個毫不相干的人犧牲自己。就算是最尊貴的「王」命令的也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開始吧。」意識已極快的速度沿著主脈衝到了腦部。果然,大腦的主意識已經自我保護的封閉了,而身體的一切機能均按照之前的命令一絲不苟的執行著。   「融合!」兩意識從兩邊把林樂的意識包圍在一起,開始接替大腦指揮全身的工作。   「心臟跳動速度增加到正常水準。」   「給魔核補充能源……咦,紫衣姐,他沒有魔核啊!」   「對了,他不是我族中人。當然不會有。」   「真奇怪,那他靠什麼維持能源的啊?」   「我記得老法師說過,人類是把能量儲存在丹田處,利用能量流轉身體經脈從平時攝入的食物裡吸取能源。」   「真落後……」青衣想撇嘴,才記起已經沒有身體了,於是氣憤的指揮著林樂的嘴撇了撇。   紫衣也不甘示弱的指揮著林樂咬了咬牙:「不管了,給他製造一個魔核。不然融合無法完成了。」   青衣皺皺眉頭——當然動作是林樂完成的——問道:「怎麼個做法?我不會誒。」   「反正能量有多,就用純能量合成吧,外部就用肌肉隨便擰出個形狀來——反正核都是很醜的。」   「隨便就好,開始吧!」   白牙看著林樂表情豐富的臉,擔心的自言自語:「不會是抽風吧?怎麼還吧唧嘴呢?」   微星歷169年30日,西聯帝國皇城。   正明王坐在橢圓型的國王專用辦公室裡批閱公文,隨侍常泰必恭必敬的站在他身後。正明王批閱的速度很快,簡直讓人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認真的在看。不一會,七八寸厚的文牘已經全部批閱完成。他站起來,走到窗戶口眺望著都城天安的繁華夜景。   「阿泰,你認為朕這次的決定對嗎?」毫無徵兆的,帝國之主開口問道。   雖然沒有明說,但機巧的常泰還是很快把握了正明皇所問的重點:「臣下以為,皇上趁公國內亂與格威先生簽定割土停戰條約這一著非常高明,既避免了兵災……」   「朕不是說這個!」正明皇不悅的打斷了常泰的話:「朕是說國舅會不會有意見,畢竟是朕先下令出兵的。這樣不和他商量就作決定是不是不太好?」   「不會的,丞相本來就反對開戰,這場戰爭能以這種方式結束應該是他最樂於見到的結果吧。」   皇帝扶了扶窗框:「這幾年國舅為我分了很多憂,為國辦了很多事。有時候真是難以想像要是沒有國舅西聯能夠有今天的成就。」   常泰臉上掠過一絲恨意,背對著他的正明皇並沒有察覺。   「晚了,皇上您該休息了,」   「好。記住,丞相一來就馬上腳朕起來。」   「是,微臣明白。」常泰低下頭退了出去。   正明皇神色複雜的看著這權力不亞於王公大臣的貼身隨侍的背影,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微歎口氣,停了下來。   「情況基本上就是這樣,我報告完了。」寒煉向坐在煉武廳內的各個寒閥長老鞠了個躬,退了出去,掩上了門。這種關係到家族路線取向級別的會議不是他有資格旁聽的。事實上,寒頂天允許他在會議上先作形勢介紹已經使這個情報人員感到受寵若驚了。   「各位長老,」寒頂天清了清嗓子,環顧了周圍衣張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哪位有什麼好的提議嗎?」   長老們面面相覷,開始分成了數堆交頭接耳。   寒頂天看著這些老的臉皮長像樹皮的老人們,暗暗的搖搖頭:「整個寒閥的命運被這批人掌握,真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好一會,其中一個長老才慢慢的開口道:「格威居然敢這樣膽大妄為,公然違反共和宣言。還勾結外敵喪權辱國。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他長老紛紛附和道:「對,不可忍!」   「真正是豈有此理!」   寒頂天等了一會,不見他繼續下去。追問道:「那齊威長老認為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正沉浸於「不可忍」氣氛中的寒齊威一下子就被問住了。呆了一呆,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應該,呃,應該通電全國,召開記者招待會。呃,那個,表示強烈的抗議。」   寒頂天聞言差點沒氣的暈過去,暗罵道:「蠢貨,格威早就控制了大局。現在大權在握,不用說記者招待會,有報紙願意給你通電才怪!」   但又不好不顧這個「年高德勳」的長老的面子,只好委婉的提示道:「恐怕,記者會很難開的成。現在新聞輿論早就被格威控制了,就算抗議他也未必在意。」寒齊威一時啞然,說不出話來。寒頂天又道:「我覺得不如這樣,呼延城暫時中立,既不承認新的議事團領導,也不反對。慢慢積蓄力量再飼機推翻偽政權。」   「好,就這樣吧。」   有了決議,老頭子們也樂得不動腦筋。寒頂天吩咐下人們進來把老頭子都送走,獨自留在煉武廳中。「叫寒酷來見我。」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決定,也懶的再和長老商議,他直接招來了寒家最出色的高手。   「閥主有何吩咐?」寒酷的人就和他的名一樣,永遠站的筆直,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放鬆的地方。寒頂天讚許的看著寒酷,道:「寒酷,上次任務你完成的很出色,看來你功夫又有精進了。」一個月前,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飆車族搶了寒家從天星公司定制準備運往殘酷島訓練營訓練新兵的模擬器材,還慘殺了七名押送人員。寒酷受命解決此事,在一天之內趕了八百公里將這些暴徒全部清理。寒酷不露半點笑意:「這是屬下份內之事。」   「不過,你應該試著放鬆身體。」寒頂天輕鬆寫意的靠在椅子上:「不是一定要這麼緊繃才算是高手。」   寒酷全身依震,似乎領悟了點什麼,低頭道:「多謝主上,寒酷受教了。」   「好,這次的任務是全力趕上自衛小隊,對他們說明厲害,請他們到呼延城來。」寒頂天沉吟了一下,又道:「你可能不適合做說客,這樣吧,叫寒笑和你一起去。」   「是。」   「好了,你下去吧。」         ∼第七章 經脈盡復∼     五百人的部隊已經在山區行走了兩天了,其實以特戰兵的實力完全可以飛過整個邊境山脈。但妃力下令禁止任何容易引起注意的能量活動,隊員們也只好老老實實的用上兩條腿。事實上,邊境山脈並不陡峭,但沿途遍地的荊棘還是給行軍帶來了很大的困難。怨言不是沒有,可看到美麗尊貴的隊長也一馬當先的披荊斬棘,也就只好悶聲不響的往前走。對前途的渺茫和未來的無力感困擾著這支年輕的隊伍,一路上只聽得到踩在枯葉上的沙沙聲和擋路枝條被劈開的斷裂聲。   妃力抬起頭望了望前面的路,擦了把汗水。本來這種程度的體力消耗對內家高手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但由於整天焦慮著隊伍的去向,這個公國有數的女性高手也有點心力憔悴了。好幾次身子一歪,若不是賴特的長劍撐著只怕早已摔倒在地。米青看在眼裡,有心上去攙一把,又怕她難堪。只好有意無意的趕到前面,分擔了大部分的開路工作。妃力微微一笑,低聲道:「謝謝。」米青正待說話,卻見妃力神色突然一凜,喝道:「誰?出來!」隊員們這才注意到前面十幾米處的樹梢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兩人,紛紛運足功力戒備起來。   兩人閃了閃,瞬間出現在妃力面前。速度之快若是不加注意簡直會以為他們一直就站在那裡不曾動過。   「魅影身法?你們是寒家的人?」通曉各種武技的妃力很快就猜出了來者的身份。魅影身法是這幾年有數的新創武學中的佼佼者,其快如鬼魅幾乎超越人類極限的移動速度已經成了寒閥的招牌標誌。   「妃力隊長果然好眼力,」其中一個笑吟吟的答道:「在下寒笑,這位是寒酷。」寒酷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我們受家主所命前來邀請妃力隊長共抗外敵,希望隊長能夠率隊到呼延城駐紮。」雖然說著嚴肅的話題,但臉上還是掛著溫和燦爛的笑意,帶給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寒閥主對這次事變是什麼態度?」雖然還在問,但其實只不過是作個姿態罷了。妃力心中已有了決斷,與其這樣不知目的的回去首都。還不如就到呼延和寒閥合作。   「家主決定暫不與格威作正面對抗,既不承認也不反對。積蓄力量後再推翻這個偽政府。」寒笑也看出來妃力的決定,很配合的回答著她的問題。   「嗯,很穩妥的辦法。好,我們加入這個寒氏反逆陣營吧。」妃力精神一振,浮在空中揚聲下令:「所有人員聽令,解除飛行禁止令。全體起飛,目標呼延城。出發!」   被兩天步行弄得渾身難受的士兵們聞令一陣興奮,紛紛運足功力飛了起來。有的還賣弄的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呼嘯聲,急速飛行的破空聲,還有嬉笑打鬧聲一時充滿了整個山區的天空。連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   其中賴特最為囂張,浮了七八十米,還轉了幾圈。最後一聲怪叫:「兄弟們,衝啊。誰最後到誰是大軟糖!!!!!」呼的一聲就向南邊衝去,其它隊員見狀也不甘示弱的騰身追了上去。急的妃力在後面大叫:「你們飛錯方向了……」   紫衣小心的控制著能量往準備長核的胸口移動,對於她們來說,魔核雖然與身具來,但真要說十分瞭解它的構造和運作方式卻也未必。也就是這兩個以鑽研醫術技巧為最大樂趣的治療師,才能把它生生的「做」出一個來。   林樂體內能源十分充足,且不說晶能靈體的巨大能量蘊藏,單單就他本身十多年的修為再加上紫青二女注入體內的力量就頗為可觀。「青衣,你有沒有想過?」紫衣的突然發問把正專心致志的修補著經脈破損的青衣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們這樣犧牲究竟值不值得?」紫衣乾脆停下工作專心和青衣討論起來。   「我不知道……」不知為什麼,青衣的聲音聽來有些沙啞。好一會才繼續說道:「這是王的命令,我們只有遵從的。」   「是啊,王的命令……」紫衣有些茫然的重複著青衣的話。兩人都沉默了下來,繼續開始工作。   所需的能量很快就調集齊了,紫衣將它們凝成一個密集的拳頭大小的實體埋在胸口下面開始從身體裡抽出多餘廢棄的經脈來做核與整個丹田的關聯。說來奇怪,合成一個核所需的巨大能量從林樂身體中調用後居然還有遠勝於此的儲存——這讓紫衣的工作量減輕了不少,經脈稍一移動馬上就有相應的能量?來填充。大大增加了新制關聯的可塑性。   青衣也發現了這種情況:「怎麼他身體裡的內氣那麼多,經脈一補完就馬上填在裡面,這該多少含量啊!」   「經脈修補好了?」   「好了!不管陳傷還是新創,全部修復完畢!還有,核的外表也做好了,很漂亮的。嘻嘻」青衣奇怪的笑道。   「那我們一起來發動魔核運作吧,到他大腦上面來」青衣聞言,很快回到林樂腦部,和紫衣一起附著在他的大腦皮層上。「開始!」兩人一起控制著魔核開始最初的脈動。   「咚!」   「咚!」   「咚!」   緩慢的運動開始逐漸加速,很快的脈動就保持到了和心臟同樣的速率。能量開始隨著一下下的運動流轉經脈,和整個身體緊緊的結合起來。「結束了,所有的傷都治好了,」紫衣有點傷感的說道:「原來不需要我們的意識也可以解決這種問題,看來我們太草率了。」青衣卻突然輕笑一聲,道:「不是的,只要病人能夠痊癒。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別忘了,我們是治療師。」紫衣聞言也笑了起來,開懷道:「對,值得的。我們是治療師。」   「好了,把意識融合到他身體裡去吧。」附著在林樂大腦上的兩女正待放棄意識與他融合,突然感到大腦上傳來有規律的跳動。   「不好,他要醒了。」   「那我們快點啊!」   「來不及了,要是醒著進行融合他會變成白癡的。」   「啊?那怎麼辦?」   「不管了,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   林樂緩緩的醒了過來。   到呼延城已經兩天了,妃力一直在和寒頂天商議各項事宜。把小隊的指揮權交由米青負責,還特別交代要特戰兵們趁此時機提升能力為未來的戰鬥作準備。可憐賴特等人本以為有機會去口易輕鬆輕鬆,現在卻被拉來訓練特戰兵們。儘管每天好衣好食伺候著,可缺少娛樂的生活還真讓隊員們受不了。一口惡氣無處宣洩之下,只好統統撒在五百個特戰兵上,把他們一個個操練得不成人樣。直接後果是寒府的藥物儲備立刻告罄趕著從臨近城市收購了一批。   「好無聊啊~~~」賴特百無聊賴的咬著根樹枝背靠在訓練場的圍牆上看特戰兵們分組對練,悶的連教訓新兵也提不起興致來。   「老大,想什麼呢?」隊裡最為精怪的張化走過來親熱的摟住了賴特的肩,神秘兮兮的說道:「要不要去快活一下?」   賴特聞言精神一振,吐掉被咬得不成樣子的樹枝也壓底聲音問道:「你有辦法出去?」   「不一定要出去才有地方快活的」張化笑的惡形惡狀猥瑣之極:「有些是不是一定要在口易才可以幹的」還一邊說一邊比了個下流的手勢。   「城裡?」賴特有些疑惑:「不是說早就禁止那個行當了嗎?」   「我說老大,有些事不是一定要明著干的。」   「行啊老張,這麼隱秘的事都被你找到了。」賴特興奮的都有點顫抖了。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嘛!」皮條客多過公國自衛隊員的男子,恨不得自己拍自己的肩:「真有你的,老張。」   「走吧,還等什麼?」猴急的賴特拉著老張就要出發,卻被兼職的皮條客一把拉住,湊上來,把右手舉到他面前,拇指和食指快速的搓動幾下:「還得有這東西才行啊!」   「靠!,我說怎麼那麼好記得叫上我,原來惦記我的錢包啊!」   被戳穿企圖的張化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那有什麼啊,咱們兄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有錢大家花花才對嘛!」隊裡其他人的糧草早就花乾淨了。只有賴特剛剛歸隊,又補發了兩個月的薪金,囊中正厚。   「行了行了,我請。帶路吧。」兩隻色狼正要出發,一隻大手卻從後面搭了上來:「好啊!想吃獨食,可太不夠意思了。」原來是躲了一邊頭聽了半晌的陸霸天:「有好東西應該大家分享,一起!」   「還有我們呢。」方齊和文斌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   「我的錢袋~~~~」賴特哀歎道。   「行了行了,下回發餉咱們請你。走吧!」   五人出了門跟在張化後面七拐八轉的過了好幾條街,來到一家招牌上標著「海鮮我第一」酒樓門口。   「呵,好大的口氣。」方齊笑道,又疑惑的問:「不是吧,這種地方會有那個?」   「放心!別看他開在鬧市,其實裡面另有玄虛。」張化老馬識途的帶眾人走了進去:「老闆娘,給我們一個包廂。」   「還要幾個……」姑娘二字還沒出口,張化就急忙摀住了賴特的口。   閱人無數的老闆娘很快的認出這幾個就是前天飛進城來那一大幫子中領頭的,知道不能得罪,趕緊笑著領他們進一個包廂:「幾位爺貴客光臨,真是小店的榮幸啊。」忙著差小二趕來上菜。   眾人均醉翁之意不在酒,隨便點了幾個特色,就待進入正題。果然,老闆娘很識趣問道:「大爺們是不是想找幾個姑娘樂一樂,小店可以安排的。」   「對對,這個要緊,這個要緊。」一聽到「姑娘」二字陸霸天笑的連爹媽都不認識了,幾乎要流出口水來。倒是方齊比較有品,還懂得跟老闆娘調幾句嘴:「有秀色當前,小心老闆娘你的菜沒人吃哦。」   「那不怕」賴特緊盯著老闆娘高聳的胸部:「就看拿什麼當下酒菜了。」老闆娘抿嘴一笑,嬌媚的神態看的眾人呆了一呆,好一會才懂讚歎道:「老闆娘你可真是美女啊~」   「大爺你們可真會拿人取笑,」見慣風浪的老闆娘當然不會被這幾句米湯灌的不知方向:「雲娘先下去了,姑娘們馬上就來,幾位爺玩得開心點哦!」   賴特幾個一人分配了一個姑娘,很快就樂的忘記了自己叫什麼。抱著妙齡少女喝酒的喝酒喂菜的喂菜,卿卿我我。肉麻噁心的話一句句的從嘴裡蹦出來,逗的姑娘們笑的花枝亂顫。可見男人天生就有討好女人的能力。   「來,乖,吃一口~~~~啊……」賴特夾著一塊海耆藜肉非要讓這個藝名香香的姑娘吃下去。香香嬌聲嬌氣的笑著,也要喂賴特喝一杯當地特產的以奇異果釀製的酸酒。   「香香啊香香,你怎麼那麼香呢?」賴特故做陶醉的大力聞著香香的頭髮,猜道:「是不是生來就是被人家香的啊?」又趁機在她臉上狠狠的啄了一口:「就像這樣~~~~」   「賴大爺,您這樣奴家可不依呦,」香香撒嬌的在賴特大腿上扭來扭去:「人家只給您一個人香的~~~~」   湊上紅唇對著賴特滿臉的鬍渣一陣猛親。   雖然古話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可這情意濃濃的幾句話入耳也把賴特弄的血脈怦張,狠不得立刻拔槍上馬,一飛沖天。   就在這要命的時候,他突然感應到正北方幾百公里外一股巨大的能量正以極快的速度向這裡衝來。其他幾個隊員雖然色急,畢竟身為自衛隊員,也在同一時刻感應到這股力量,一起「咦」了一聲。「怎麼回事?」正驚疑不定,寒頂天渾厚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呼延城:「有敵來犯,自衛隊各位高手請來城口集合。」   「老大,怎麼辦?」張化還抱著姑娘依依不捨。   「廢話!快去啊!」這超乎想像的巨大能量,使賴特的表情十分凝重。   急急忙忙整好被扯亂的衣服。   五人飛到城口,只見小隊成員已經完全到齊,五百特戰兵和寒家高手都站在後面。妃力瞪了他們一眼,卻沒有出言責怪。   「隊長,什麼人有那麼強的能量?」   妃力面色難看的搖搖頭:「我從來沒碰到過這麼強大的氣息,如果是敵人,恐怕我們都要死在這裡。」   陸霸天倒吸一口冷氣:「這麼厲害?那不是天下第……」   話還沒說完,遠處塵煙已起。滾滾泥沙中,一個青色光球飛快的衝向了呼延城。   光球還在里許外,這邊倒抽冷氣的聲音已是此起彼伏。寒頂天當機立斷的喝道:「所有人全力運勁打那個東西!」自己率先揮出全身內力迎向可怕的青色光球。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也紛紛吐氣出聲,把自娘胎裡帶來的那一點力氣也用上來擊向光球。任誰也知道:這一次要是稍有偷懶,那就是人亡城毀的可怕後果。   剎時間,近八百道各種顏色的能量飛快的迎向那莫名其妙而來的光球。離城四百米處,第一道也就是寒頂天畢生功力所聚的灰色氣勁與來者對上了,接著其它各人的能量也接連撞了上去。   「轟~~~~~~~~~~~~~~~~~~」一連串巨爆響起,整個呼延城外光芒閃動刺的人張不開眼睛。連太陽相比之下也顯得黯淡了許多。   強大的能量流雖然在四百米外發生,餘波卻也吹的眾人站立不住,紛紛倒地。惟有寒頂天妃力等幾個特級高手還能綿力支持,不至於立刻出乖露醜。   強烈的爆炸持續了約5分鐘,在眾人心中卻像一年一樣漫長。好容易餘震散盡,滾滾的塵煙還是把半邊天都遮黑了,與方才強烈的光芒形成對比。   又過了很久,煙霧有些散去。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以四百米為中心,向四周擴展了三百米。直徑六百米的大坑。   「天啊~~~~」從地上爬起來的特戰兵們看著幾乎有50米深的大坑發愣。   寒頂天也有些茫然。神功大成以來,能硬接他一掌的寥寥無幾,掌力相當的更是屈指可數。像這樣合八百多人之力才堪堪抵擋得住的能量球簡直是聞所未聞。   「會不會是自然現象?」妃力看出寒頂天的疑惑,走到坑邊向下望著:「這種力量不像是人為的。」   寒頂天搖搖頭,嗓音有些乾澀:「應該不是,如果是人為的敵人早就趁機來攻擊了。」的確,若現在有敵進犯,呼延城中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抵禦的力量了。   「而且我想世界上應該沒人有能力發出這樣的掌力。」   「算了,不必管這個了。」寒頂天有些失態的揮揮手:「先回城去吧,寒練,你處理善後。」多年來,他一直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握。可今天之事第一次使他興起了難以對抗的無力感,這種感覺對這個信奉武力決定一切的天下第一閥閥主是個很沉重的打擊。像這種力量,如果用上雷虎再加上幾個高手輸內力給自己也許有可能對抗吧。寒頂天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來。畢竟,天下第一閥主使用增幅道具傳出去不是什麼好聽的事。   「今天的事回去後嚴禁議論,也不許外傳。」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妃力也回到住處休息調養。米青想跟上去,想想又罷了。也和眾人一起回到了訓練場。   留下幾個特戰兵擔任警衛,眾人都回到城裡調息修養。全力一擊的消耗不是很快就可以恢復過來的,根據各人體質不同分別需要幾小時到幾天不等。賴特等雖然恢復的快,卻也不是兩三分鐘的事,泡妞之事自然作罷。而且因為出來得急,把付帳這事給忘了,既然沒有哪個不長眼的來提醒。賴特也樂得裝不知道。   林樂緩緩的睜開眼睛,初入眼簾的就是小胖那雙獨特的紅色眸子。不由心中一暖:「是你救了我嗎?」小胖舉起爪子在他臉上搔了幾下,又舔了舔鼻子,弄的林樂癢癢的。一把把它抱起來:「乖,別鬧。」   回憶起在水中的情形,有些奇怪:「現在怎麼好好的在岸上呢?」一面盤腿坐下習慣的開始運氣調息,檢查身體情況。意識一動,一股強大的內氣就從丹田出發,在氣脈內快速流轉,沒有任何能量從經脈壁上溢出。很快的,一個循環完成。「天啊,怎麼回事?」林樂不敢相信的又試一次,這回循環速度更快,一息之內就完成了。   他顫抖著伸出手,試著運力外發。內力到處,一股巨大的青色氣勁從掌心衝出,轉瞬間就消失在天際。強大的氣流把周圍的樹枝激的一陣晃動。   不能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林樂激動不已:「內氣外發,我成功了。」仰天長嘯,運上了內力的巨大嘯聲震的森林裡的動物們驚慌失措,四處亂竄。   經脈盡復的喜悅讓林樂心中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嘯聲初時澎湃激揚,到後來卻又包含了深刻至極的感情,充滿一股辛酸意味。似要舒盡這十餘年來心中的憤懣難平之氣。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重演,從幼時族長鄙棄兄弟欺凌,到被迫離開家族使母親病故,和後來常年的勤學苦練卻毫無成效。嘯到後來林樂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整整過了一個小時林樂的心情才平復過來,這聲驚天動地的長嘯把他心中多年來的鬱結完全發洩了出來,也把全身的內氣消耗乾淨了。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體內的經脈好像被掏空了一樣。「這下又要半天才能復原了……」畢竟還是個孩子,發洩完馬上就後悔了。正在這時,林樂突然感到一道溫和純淨卻又強大無匹的氣勁從胸口開始流轉到體內各條經脈。純淨到不帶一點雜質的能量不緩不急的填充著幾條主脈,所到之處通體舒泰。約莫兩分種,耗盡的內力就被這股神秘的能量補滿。「奇怪,這種能量好像和自然力差不多,不過……又更精純。」透過內視,經脈裡的情況被林樂完全掌握,卻依然不知道這股神秘的力量從何而來。   事實上,紫青二女並沒有完全解決林樂身體內的問題。除了經脈破裂,能量過剩,聚集在他身體裡的三種能量之間的融合也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林樂體內有晶能靈體的純自然力,有自身十餘年苦修的內力,還有紫青二女身體所化的魔族精氣。   這三種互不相干的能量雖然暫時因魔核的生成獲得了平衡,但隨時會有氣機紊亂走火入魔的危險。而林樂的長嘯恰好將這三種內力完全耗盡,使魔核中被還原成基本能量粒子的內氣充滿了經脈,避免了走火入魔的危險。現在儘管內力含量少於以前,但其精純卻是當今世上任何人也無法比擬的。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樣子滿舒服的,想必不是什麼壞事。懵懵懂懂的傻小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躲過了一個大劫——從今往後他所面對的修行之道將是一片坦途,沒有任何阻礙。林樂站了起來,發現地上自己躺過的地方濕答答的一片:「……怎麼出那麼多汗?」   不管了,武藝大成之後最想作的事就是——試招!   之前林樂曾假設過很多掌力的發法,正因為不能所以他在這方面做了很多研究。也曾在賴特身上實驗過,可大部分精華往往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很精妙的掌力一由賴特使出來就變了樣子,和設想差別極大。   林樂筆直的站在潭邊的空地上,靜氣凝神。漸漸的把意識融入體內,控制著內力緩慢流轉。以意識控制內力雖然比較累,卻有一個好處:若不加控制內力本身會順著以往修煉的主脈運行,強行改變雖然可行卻會耗費大部份的能量。而以純意識控制不僅揮如臂指而且可調集的能量遠較普通方法為多。   能量在意識的控制下越聚越多,從丹田開始的主脈向右手脈絡流動。到外發的脈端時卻不讓它衝出,繼續調動新的能量運往這裡。也許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這樣,內力衝到脈端自然而然的就會疾衝而出。但林樂十幾年來為了內氣外發嘗試了無數辦法,內氣在脈端聚集溫養則更是每天必做的功課。如此一來,旁人看起來完全不可能的事在他做來卻與喝水吃飯一樣簡單。沒花多少工夫,體內能調集的力量已經完全集合。右手被鼓的脹脹的十分難受。   「是時候了!」林樂大喝一聲,把內力全部朝前一送。   「轟!轟!!轟!!!轟!!!!」足有一丈粗的青色氣勁呼嘯著衝出,直徑幾米的大樹在這樣的能量面前毫無抵禦能力,像紙紮一般倒在地上。不過一秒,來路上的大樹已經完全被摧毀,森林中開出了一條空曠的大道。而氣勁還絲毫未見衰竭,繼續衝向前方。帶起滾滾黃沙,一路上儘是枯枝爛葉和走避不及被碾成碎泥的魔物屍體,連一個比上次所見還要巨大的石巨人也擊成了不帶一點渣子的石末。   很快,氣勁消失在目力難及的遠處。林樂不禁有些擔心:「再前面就是呼延城了,不知道會不會造成傷亡?」接著又自嘲的搖搖頭:「不可能的,上次光走到這裡就用了三天。那麼遠肯定已經消耗完了。」再看看掌裡所造成的破壞,暗暗咋舌:「好可怕的威力,看來這招要慎用。應該找個釋放快威力不那麼強的招式。」   方纔的一擊消耗了林樂不少內力,本來應該調息一會。可胸口激起的熱流再次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裡流遍全身,使內力恢復了七八。事情雖然怪異,但林樂正沉浸於武道極至之中,也沒加注意。   這種從經脈末端堆積噴發的方式實在太過緩慢(一發耗費的時間足以被敵人殺上好幾次),而且威力大到難以控制,不適合用於實戰,倒是開山造路的好幫手。好在林樂胸中所藏頗豐,十餘年的苦思冥想帶給他很多千奇百怪的思路,無論在招式還是發勁方法上,都有極為獨特的見解。   其實林樂天分算不上萬中選一,僅可以算是優秀而已。只是因為經脈閉塞又深愛武學,所以十多年來除了練氣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思考如何衝破閉塞的經脈上。這樣一來,自然會有很多關於內氣運轉的附屬品誕生。   「對了,教給賴特的疾電指。」林樂突然想起這又快又好發的招式。手指一甩,一道內氣直接從丹田處運了上來。青芒從指尖衝出,射向天空。在天際閃了一下就立刻消失了。   「咦?」想像中應該可以通過預留的一絲能量來控制指勁射出後的運動軌跡,可事與願違,青芒只是稍稍被殘餘的能量阻礙了一下,就直接衝了出去。   「會不會是控制的力量不夠強?」林樂有點納悶,這設想很完善應該沒什麼疏漏之處啊?   再試了一次,這回更差,指勁完全不受影響的射了出去。「奇怪,怎麼會這樣?」失敗帶來了一點微微的挫折感,不過很快就被另一個念頭打消:「為什麼不試試兩隻手指同時發勁?」   兩隻手指並不代表著要一心二用,只是在內起衝到手腕處時微微分叉,自然就會變成兩股能兩從指尖射出。   果然,氣勁稍作變化兩指發勁就完成了。出人意料的,兩股指勁並不是平行前進,而是互相交纏著射了出去,速度比一道時慢了許多。看起來力量也不是兩倍這麼簡單,似乎比兩道分別發威力更大。   意外的發現讓林樂精神一振,又試著發了一次。這次更離譜,氣勁在指尖交纏了一會才合為一股衝了出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林樂思索了一會,減輕了從丹田衝出的內力量,依樣照做了一次。   如他所料,這次兩股能量交纏的更是厲害,足足在指尖上停留了四秒才發出。但因為所運的能量實在太少,氣勁沒射出多久就已經消散在空氣裡了。   即管如此,這也為林樂找出了一個方向——如果這種能量可以長時間在手指上停留,那將是近身作戰的秘密武器。   設想有了,可顯然不能馬上付諸實施。現在麼,還是找幾個魔獸練練劍招吧!林樂抽出長劍,想道:「有空得給它起個響亮的名字了,老是長劍長劍的叫也不夠威風。」   森林裡的魔物們不知道,一場正在醞釀的浩劫等待著它們。   「找什麼好呢?」林樂帶著小胖一路找去,漸漸步入了魔物森林的深處:「魔狼太弱了,就丈著數量多,石巨人又不適合用劍對付。腐獸……」林樂趕快搖了搖頭。那玩意實在是太噁心了,一想到那被砍的支離破碎還粘著黃褐色膿水屍體就一陣陣的反胃。   魔物森林有一個特點,剛進入時是毫無光線黑的可怕。往深處走卻會有一點隱約的光亮——但又不像是自然光,綠油油的有點可怖。這點光對林樂這樣內力高深的人來說幾乎和白天沒什麼分別。   有了照明林樂自然走的駕輕就熟,小胖也巴巴的跟在後面亦步亦趨。沒多久就已經走進森林近兩公里了。奇怪的是往日層出不窮的魔獸們居然都不見蹤影,連聲鴿櫸鳥叫也沒有。氣氛安靜的像在國家圖書館。   「小胖,」林樂停下了腳步:「怎麼沒怪物呢?」   如果現在林樂回頭的話,就能看到小胖眼裡閃過的一抹狡詰。   功夫大成卻沒有試招對像使得一向沉靜的林樂有些焦躁,體內的氣脈也因此微微有些紊亂。好在胸口氣流再一次激發,平復了內氣的騷亂。這次胸口的異常終於被林樂注意到了,不禁有些奇怪:「怎麼胸口會有這種力量?」   把心神融入體內,沿著經脈到了胸口處。林樂發現原來空著的地方多了幾條脈絡,而且通道還大的足以和任何一條主脈媲美。顧不得想著幾條脈是什麼時候多出來的,林樂的意識很快進入其中一條一探究竟。   「紫衣姐,不好了。他要進來拉。」青衣首先發現正往魔核裡鑽的林樂的意識,急著叫紫衣看。   「這怎麼辦?」紫衣有急了,要是林樂發現兩人在他身體裡盤踞,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不管了,躲一下吧。希望他看不到我們。」兩個美女無奈之下只好自我安慰,實施鴕鳥策略。   「這是什麼?」巨大的能量結晶體把沒有心理準備的林樂嚇了一跳,愣了好一會才懂用意識輕輕的觸碰這出現在自己身體內的奇特異物。晶狀體的材質讓林樂想起水潭下鑽進自己身體的那光點。「難道這個東西就是那光點變的?」一點光鑽進體內已經夠匪夷所思的了,居然還在身體裡繁衍生息,變出了那麼大一個晶體住在胸口。想起來就讓人發怵。不過就前幾次的情況來看,這東西似乎對內力修養頗有好處。正想再研究研究,突然感到有東西在扯自己的褲腿。不由暗罵:「真笨,這種危險隨時來臨的情況下居然還站在這裡研究體內情況。一個小魔獸就能打的自己吐血。」   放棄了研究那個奇特晶體,林樂意識馬上回到原位,心中打定注意:「一定要找個時間好好研究研究,有東西在身體裡肯定不是辦法。」   「呼~~~」青衣長長的吐出一口起,從魔核裡鑽了出來:「這裡面真不好受!」同性質的大量壓縮能量把可憐的女生一頓好擠。   「紫衣?咦,紫衣呢?」   「在這兒」紫衣從魔核與皮膚連接處鑽出來:「幹嘛?」   「啊!你好狡猾啊,自己找那麼好的地方躲!」   「……青衣,我在想。我們這樣住在人家身體裡也太禮貌,應該給宿主一點租金的。」   「租金?」青衣沒聽明白。   紫衣乾脆跑到魔核上:「我的意思是以後宿主有病啊,傷啊什麼的就都是我們的工作了。」   「無所謂啊,閒著也是閒著,我沒意見!」   林樂低頭看看,原來的小胖這傢伙在咬自己的褲腿。伏下身把它抱了起來,扔著肩上繼續向前進發。   寒府大殿內,一個重要的會議正在進行。和寒家那種老人濟濟一堂,家主自說自話的形式會議不同,這次會議充滿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呼延城內稍有頭臉的要人幾乎都來了。寒頂天坐在中間主位上冷冷的看著下面吵成一團的眾人,一言不發。   這次會議是名義上的呼延城主北勝望提議召開的。這北勝望以不到四十的年齡坐上城主的高位,也算是一方能員。可惜分配的駐地是寒家把握大權的呼延,一番壯志未酬就已經被強勢的寒閥消磨的七七八八。連一個全城會議也只能是「提議」召開,而且地點還得在寒家的大殿,受這裡威嚴氣氛的壓迫。   但這次政變使政治嗅覺一向靈敏的他聞到了出頭的機會。得知寒頂天的「二不」政策後,他開始慫恿一些本地名流們向寒家抗議,試圖以大眾的名義逼迫寒家另找地方安身。而自己又以調停的名義提議召開這次會議,料想以寒家的江湖地位也不可能對這些名義代表付諸武力。就算目的不成,給寒家製造點麻煩出口惡氣也好。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私自決定我們整個呼延的命運!」一個老頭對著寒頂天揮臂怒喝:「呼延是你們寒家的嗎?獨夫!民賊!」這老人叫做陳廣,是呼延城城立中學的校長,以愛好體罰學生和頑固不化出名。旁邊的人都為他這樣指著寒頂天的鼻子罵娘的行為捏著一把汗。   寒頂天並不答話,只是冷冷的盯著他看。超級高手凌厲的目光攻勢下,氣勢洶洶的老頭聲音慢慢的低了下來,開始有些害怕了。其他人見狀也有些顧忌,畢竟寒家把持呼延數代,不是那麼好得罪的。   北勝望見勢不妙,硬著頭皮上前道:「寒閥主,寧校長是在和您商議問題,您怎麼可以這樣嚇唬他呢?」這話一出口,原本沉寂的眾人又吵了起來。   看著北勝天有些掩不住得意的眼睛,寒頂天終於把握到這次會議的真正理由了。   ※※※※※※         ∼第八章 森林深處∼     越往森林裡走,地面就變的越乾燥,開始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混著腐爛樹葉的軟土,可走到後來卻變成了踩上去咚咚有聲的硬土,連樹木也顯得比外圍稀疏許多。   微綠色的光芒下,整個環境帶著一種奇異的氣氛。林樂感到頭皮有點發麻,喉嚨口像被什麼堵著一樣,想和小胖說句什麼,可發出來的卻是有點痙攣的「咕咕」聲:「這是怎麼了,我為什麼會這樣?」心臟的跳動開始不斷的加快,胸口的那個晶狀體也漸漸的抖動起來。   「對了,這種感覺是恐懼。」在極度卻又莫名其妙而來的恐懼感襲擊下,林樂回憶起小時候聽媽媽講鬼故事的感覺。   「喬,出來吧!」不知什麼時候,小胖已經顯出了白牙的原形:「恐懼術對我沒用的,別白費力氣了。」   一個人影慢慢的出現在兩人眼前,其實這是由於行動速度超過了眼睛的反應造成的視覺誤差,林樂雖然不會以為真的有人憑空出現,卻也對這種可怕的速度驚訝萬分,連串的變化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先是突然而來的恐懼感,接著原本不見人煙的森林裡又出現了兩個奇怪的人,還說著奇怪的對話。   白牙看出林樂的疑惑,把一隻手放著他肩膀上對他笑了笑。   說來奇怪,林樂覺得這人的手一碰到自己,那股莫名的恐懼立刻就消失了。   這個叫喬的男子生著一頭白髮,容貌俊俏,若不是一雙紅色眼睛給人以邪惡殘酷的感覺,幾乎可算的上是林樂見過的最英俊的人。而方才對自己笑的那個英俊男子也生著一雙紅色眼睛,只不過同樣是紅色,這雙帶給自己的卻是一股熟悉感,像是……小胖。   「不可能,一定是我糊塗了。」林樂搖搖頭揮走了這個荒謬的念頭,正想抱著小胖退開,卻發現小胖不見了。   白牙輕聲對林樂說道:「阿樂,這樣叫你不反對吧?其實我就是小胖,不要奇怪,等這件事情解決了再跟你解釋吧。」   雖然不明白,但從面前這兩人對峙所生的氣勢,林樂知道這是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與抵抗的級數,乖乖的往後退了十米左右。   「白牙,你想不到吧?」那個叫喬的男子第一次開口說話了,聲音出人意料的好聽,卻又陰柔至極,不似男聲:「想不到我這個你最信任的朋友會背叛你吧?」   白牙微微一笑,開口道:「你既然敢這麼說,想必下面的大局已經盡在掌握了吧,難道沒有人反對?」   喬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說到這個我還是不得不佩服你,魔族歷史上像你這麼得女人心的王也就你白牙一個了,我明明比你帥,為什麼我要你讓位卻有那麼多女人反對呢?」   白牙雖然還在笑,臉色卻已有些變了:「你把她們怎麼了?」   「能怎麼樣?雖然我不像你那麼憐香惜玉,可辣手摧花這種煞風景的事也是幹不出來的,」喬彈了彈長長的指甲,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只不過餵了點『紫花香煞』給她們美美容罷了。」   白牙渾身一震,差點站立不住。   「紫花香煞」是魔族中專門用來對付女性叛徒的嚴酷刑罰,受者會全身麻癢乏力,並從臉部開始慢慢腐爛,偏偏神志卻非常清晰,而且「紫花香煞」中蘊涵的營養成份足可以讓天生耐力超強的魔族中人支持數月不需進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花容月貌變成一灘爛肉卻連死也做不到,是所有魔族女性的噩夢。   「心疼了吧?」趁白牙失神的一瞬間,喬突然身體一陣蠕動,以極快的速度現出了戰鬥身,周圍的樹叢中也現出了四個人影配合著他同時攻向白牙。   雖然喬的話讓白牙心神失守,但身為魔族之王的武者本能讓他很快清醒過來。已經來不及變戰鬥身了,白牙乾脆一個側身躺倒在地──這種靠普通身體以一敵五的要命的情況下,什麼尊嚴也顧不得了。   雖然突然倒地躲開了喬必殺的一擊,可其它幾人的攻擊卻是說什麼也躲不開了。   配合喬攻擊的是魔界中有名的「四暗殺」,一向以偷襲暗殺出名。   百年前進攻人類時,他們四人就曾成功暗殺了當時顯赫一時的人類高手──天下第一閥的創始人,寒絕。   當四道蘊涵著強勁能量的猛擊打中白牙時,四暗殺卻同時感到不對,明明攻向了要害的招式卻突然擊中了肩臀等不影響戰鬥力的無害部位,而且中招時候白牙的身體開始奇特的蠕動,以一陣陣的震盪波化解了大部份勁力。   「變身?」四暗殺驚呼。   關鍵的時候,白牙把握住機會,變身了!   喬一擊不中,見白牙被四暗殺打倒,立刻反身扭腰從空中撲向這個曾經的魔族之王。   「不好!」四個暗殺高手同時叫道。   自家人知自家事,白牙的傷勢遠不像看起來那麼嚴重,可是在空中的喬已經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直接對上這個號稱魔界四百年來第一武學宗師的王者。   妃力靜靜的看著大廳中吵吵嚷嚷的社會名流們,一言不發。出身庶族的她從小被第二任公國衛隊教練官收養,以出色的武學天分在十八歲奪得天星公司主辦的「博溪杯」世界武學大賽第一名桂冠後,順理成章的成為第四任公國衛隊隊長,常年到頭就是訓練隊員和執行任務,幾乎從未見過政治的陰暗面,連這次對抗新任議事長也是出於對吳議事長知遇之恩的回報。   像這樣的局面她還是頭一次碰上,但女性天生的第六感讓她很快把握了事情的真正理由。   走到眾人面前,妃力清清嗓子,開口說話了。   出於對美女的景慕,名流們也保持了良好的風度,都安靜下來聽這個美麗的公國自衛隊長想要說些什麼。四百年來,自從白牙擊敗上任魔王鬼柯並將他打的遠遁他鄉隱居養傷之後,魔界就流傳著一種說法:沒有人能夠正面進攻白牙後還能全身而退。   事實上,除了百年前被突然出現的人類超級高手飛天正面阻擊以外,沒有一個和白牙為敵的人還能夠活到現在,這也就是為什麼白牙自從進攻人族失利後,近百年不回魔界處理事物卻直到現在才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的原因。   白牙帶給魔族中人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喬從空中撲向白牙,雖然四暗殺的驚叫很快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判斷失誤,可現在這種情況下退縮的結果只能是死路一條。他只能拚命的鼓起鬥志,想用以命搏命的豪勇氣勢來換取一瞬間的空隙。   而一擊失利的四暗殺也再次同時向白牙進攻,只是比喬慢了一線,但若兩人對上招,他們絕對可以發出殺招對付白牙。   幾乎看都沒有看從空中下來的喬,白牙雙手微一撐地,變身後輕巧的身體和強勁的臂力使他往上疾衝了三米,衝到了喬的上方。   這一變化完全出乎喬等人的意料,以往的戰鬥即使身處重圍白牙也從沒有迴避過對手的正面交鋒,而這次他居然選擇了迴避。   趁喬因為意外而失神,白牙隨手在他脊柱上狠敲一擊,同時借力撲向一邊,很快的抱起被精彩的高手對決看呆了的林樂,閃了閃,消失在森林深處。   看著白牙留下的殘象漸漸淡去,喬和四暗殺臉色陰沉。被這禍根脫逃而去,今後的生活看來要提心吊膽了。   「回去以後把那些女人都好好的看起來。」喬心中打定了注意。   「回去吧,那些老傢伙們也該管教管教了。」一聲令下,五個魔族頂尖高手消失在森林裡。   寒家大廳中,妃力正站在寒頂天的旁邊侃侃而談。   「我不知道各位是怎麼想的,公國建立一百六十多年了,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政變,我國人民一直為這樣穩定民主的體制而自豪。可是現在,和帝國的戰爭我們損失了將近一百名隊員,而在這種時候格威的政變卻把我們公國近三百公里的邊界防區推給了帝國。」   說到這裡妃力語氣已經開始有些哽咽,這番話讓她想起了在邊境戰役中死難的弟兄們。   眾人看著這淚眼盈盈的大美人,幾乎忘了她是代表最高力量的自衛隊長。這一刻,她就是個需要人安慰憐愛的柔弱女性。   大門打開,一眾自衛隊員衝了進來,為首的陸霸天怒吼道:「媽個巴子,你們這群混蛋想當賣國賊嗎?想當的話老子今天就教訓你們!」聲音震得牆上的石灰粉「撲哧撲哧」的往下掉。   名流們本來就被妃力的話說得有些羞愧不安,現在這些人高馬大的自衛隊員衝進來一鬧,很快就不敢再吵,幾個見機不妙的已經偷偷結束了大廳。   賴特怒目一瞪,又退走了幾個,剩下的也不敢孤軍奮戰,接二連三的離開了寒府大廳,完全不同於剛剛進來時候氣勢洶洶的表情。   北勝望正想混在人群中一起溜走,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寒頂天突然使出了「魅影身法」擋住了他的去路。   「苦也!」北勝望不敢看寒頂天冷酷的眼神,在心中慘叫。   林樂看著這個帶著自己狂奔七八里的英俊男子,白牙也看著他,兩人就這麼沉默了將近十分鐘。   「你是小胖?」   白牙點了點頭,身子扭動了一下,變成那可愛的白色小獸,接著又變了回來。   「你是魔族?」雖然沒有真正見過魔族,但天文天體學院的歷史課與地理課都曾介紹過這個戰鬥力超強的種族,對武學有著狂熱愛好的林樂自然對他們印象深刻。   白牙又點點頭,補充道:「而且我還是魔族四百年來的王,一百多年前進攻你們人類的主使者。」   「你為什麼要變成小胖和我在一起?」   「不是我變成小胖,我就是小胖。最近三十年我都是以這個姿態生活的。」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白牙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我想和你做朋友,四百年來,我從來沒有過朋友。剛開始我只是想逗逗你這個傻小子,可是後來我覺的和你在一起……挺放鬆的。」   「做朋友吧!」林樂站了起來,走到白牙面前,伸出了右手。   人類和魔族的手第一次緊緊的握在一起。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和白牙一起躺在森林裡難得的草地上,林樂問道。   不到一小時,兩人之間就已經沒有任何隔閡,知道白牙的王位被奪,妻子受辱,林樂想幫他一起討回公道。   白牙笑道:「其實這個勞什子王我早就不想幹了,妻子嘛!中了『紫花香煞』是肯定救不回來了。我也想通了,各安天命吧!」   畢竟是天性冷酷的魔族中人,白牙很快就把紅顏知己們拋在了腦後,開始給林樂講起魔物森林的奧秘。   「這個森林是我們魔界和人界聯繫的唯一接口,魔界與人界其實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白牙不緊不慢的說著驚人的事實:「早在你們人類來到微星之前,魔族就生活在這個美麗的星球上。分成兩界實際上是微星特有的環境形成的,魔界和人界是兩個空間,可幾萬年前它們是一體的。」   白牙語氣裡帶上了對漫長時間的恐懼感──縱然是以生命力強韌的魔族來說,幾萬年也是個不可逾越的鴻溝:「當時我們的祖先在這個美麗的星球上,發展了極高的科技,自動化生產代替了勞動,每個人都過得很舒服。唯一的困擾是能源在漸漸衰竭,太陽能已經不能滿足越來越奢侈的人們。於是他們開發了一種新能源,地磁。星球本身的磁力被成功的運用,每個人都在歡呼。」   「然後呢?」林樂聽出了興致。   「後來人們終於發現地磁的利用會給整個星球帶來巨大的災害,可是一切已經無法停止,最後地磁平衡崩潰了。」   「什麼是地磁平衡?怎麼樣叫崩潰?」林樂又有了問題。   白牙怒道:「你到底要不要聽?哪來那麼多問題啊!」   「……其實是你不知道吧。」   「不說了!」白牙惱怒的一轉身把脊樑骨對著林樂。這情形哪像魔界之王,倒像是兩個鬥嘴的小學生。   林樂暗暗好笑,走過去親熱的摟著他的肩:「好啦好啦,我不問就是了,你繼續說吧。」   噘著嘴生氣的白牙擋不住林樂的親情攻勢,無奈的投降了,其實,他心中比誰都在乎這個此生唯一的朋友。   「好了,繼續!」   「地磁平衡的崩潰使微星上的空間以現在我們身處的這個魔物森林為中心開始扭曲。」白牙見林樂一臉茫然,解釋道:「空間扭曲就是同一個空間受到外力而被撕裂成兩個。」   「不懂。」畢竟沒受過系統的科學訓練,林樂這個武學天才老老實實的表現了自己的蒙昧與無知。   白牙一陣氣結,只好雙手比劃著:「你可以想像把一個氣球從中間開始扭,扭到後來氣球裡的空間就會變成兩個──中間就是擰出來的緊縮帶。」   淺出而不深入的解說終於讓林樂明白了「空間扭曲」的意思:「這麼說,魔界就是被扭曲出去的那一部份?」   「可以這麼說,其實魔界的範圍和人界差不多大,無所謂誰被誰扭曲出去。」   林樂聽的氣悶,轉而問道:「你們那的環境怎麼樣?」   「魔界是受地磁崩潰影響最深的地方,環境極為惡劣。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每一個存活下來的魔族的生命力都是驚人的強。」白牙露出胳膊,運氣在肌肉上劃了深深的一道口子,暗紅色的血液流了出來。   「你看。」白牙指著傷口,他剛剛還流血不止的傷口居然開始慢慢癒合了,破碎的肌肉奇異的蠕動著。很快的,傷口就已經看不出來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痕跡。   「其實你也可以。」白牙再次語出驚人。   「我?」   白牙指著林樂的胸口:「你自己扒開來看看。」   林樂有點不敢相信,依言扒開了胸口的衣服。   「啊!」一聲慘叫迴盪在森林裡。   白牙指著林樂胸口笑的喘不過氣來。   格威並沒有對呼延城採取什麼行動,與帝國締約本就已經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這國內各勢力還未平定之時對上可怕的「天下第一閥」顯然是個很不理智的舉動,所以呼延城的「二不」原則也很合他心意。   雖然政變已經發生了近一個星期,可坐在議事長辦公室裡的大椅子上,格威還是會忍不住偷偷的笑出聲。   「這位子真好啊!」格威撫摩著軟軟的皮質扶手,舒服的靠在椅子背上。   辦公室裡突然多了一個人,「很舒服嘛!」   溫和的語調在格威耳裡卻不啻於催命符,忙恭恭謹謹的站起來:「見過喬大人!」   「叫我王!」喬輕撫著一頭白髮,看也不看這個秕糠一樣的議事長:「事情辦的不錯,拿去!」輕彈出一顆藥丸,落在格威的掌心。   「多謝王!」格威大喜過望,這藥丸據說能增加近三十年的功力,自己武功差勁的遺憾終於可以解開了。   看著格威吞下藥丸,喬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辦好自己的事,我走了!」身影再次消失在空氣裡。   世界局勢已經基本上穩定下來了,帝國收走了近三百公里的邊界緩衝區。格威任議事長,重新群組閣,一批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坐上了財政、軍委、群組織等要害部門,原先的權利中心只剩下幾個傀儡被安插在漁業,工商等清水衙門。   值得一提的是成為新任財務總長的是原天星公司的市場部主任。以往,天星公司作為公國帝國之間的聯繫橋樑很少參與到敏感的政治鬥爭中去,但這個耐人尋味的財務總長任命就不能不令人聯想到這次政變也許有天星公司的勢力糾纏其中。   畢竟,公國要和帝國和談,天星會是最好的緩衝者。   總之,將近一個月的動盪到現在為止終於結束,權利的重新分配並沒有帶來什麼特殊的變化,如果非要說有,那就是寒閥吸納了自衛小隊和新編五百特戰兵,控制呼延城,變成了一個地方割據勢力,既不承認新議事團的領導,也沒有高舉旗幟反對。   力量相對薄弱的格威也不敢輕捋虎鬚,只好在公開場合非常尷尬的表示要取消呼延城的稅收,也沒有派人到這個遠在邊境的城去自討沒趣。   一切又暫時恢復了平靜,但洶湧的激流正在平靜的水面下暗暗醞釀著。   久不見戰亂的微星大陸,難道真的要再次陷入混亂嗎?   特戰兵的訓練步入了正軌,進步速度之快連一向挑剔的妃力也表示滿意。   有幾個天份不錯又肯刻苦努力的新兵乾脆直接從C級跳到B級左右,著實讓自衛隊員們跌壞了一堆眼鏡──戰鬥力級別的進步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往往要經過十幾年的努力才可能稍有成就。   「賴頭,教我們幾手吧!」訓練間隙休息時,一群特戰兵把賴特圍了個水洩不通。   上次邊界上賴特那幾手令人眼花繚亂的功夫讓這幫愛耍帥的毛頭小子們羨慕不已,一致認定賴特是小隊的第一高手,甚至有人花一個月的俸祿找鐵匠依樣打了把劍,比比劃劃的要學劍招,直到差點割傷自己要害後才再也不敢提劍法二字。   雖然很滿意自己受歡迎的程度,但賴特還是拎著為首的那個特戰兵的領子抓狂道:「不許叫我賴頭!」   「呃,賴頭?」正操練著另一幫特戰兵的方齊聽的眼睛一亮,忙對著陸霸天和文斌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的點了點頭。   不多久,整個呼延城都聽到了寒家訓練場裡那些公國特戰兵運足氣喊出來的兩個字:「賴頭!」   「賴頭是什麼?」一個大嬸拉住路邊賣菜的大伯:「怎麼叫的這麼響?」   老頭也奇怪的搖搖頭:「第一次聽到,可能是廣告吧?」「林哥哥,你在哪呢?」鈴鐺獨自坐在閨房的書桌前,兩手托著有些羞紅的腮,癡癡的念著。   一個丫鬟躡手躡腳的走上來,突然在鈴鐺肩上拍了一下:「小姐,又在想林少爺啊?」   「呀!」鈴鐺被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抬頭看見是貼身丫鬟香兒才撫著胸脯咬牙恨道:「找死啦,這樣嚇人,看我不擰禰!」   香兒嚇的退到牆角,叫道:「小姐別生氣啊,我鬧著玩的。」見鈴鐺還是神色不善,靈機一動,故作哀愁的歎道:「林公子去了好久了,還不見回來,不知道他……」   這麼一說鈴鐺果然緊張起來,著急的說道:「林哥哥不會有事的,不會的!」說到後來更是差點哭出來,扭著衣角不停的自語:「不會的,林哥哥那麼厲害……」   香兒看鈴鐺癡的可憐,也不忍再作弄她,上前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啦,我是說啊,不知道林公子的傷治好沒有?」   「嗯,林哥哥的傷一定會痊癒的。」鈴鐺擦擦幾乎要流下來的眼淚,嗔道:「臭香兒,今天的事不許告訴別人噢!真丟人……」   「知道啦,我的好小姐!」香兒把個姐字拖的老長:「就是我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啊!我們堂堂的大魔法師怎麼可能哭呢!」   「哼,就禰嘴貧,小心以後被禰男人撕爛掉。」   香兒俏臉一紅,沒有再說下去。看起來,這個小妮子也開始了她的思春年代了。   鈴鐺又望向窗外,看著在枝頭上跳躍的鴿櫸鳥,暗暗的歎了口氣。   「這是什麼啊!」看著生在胸口的一個豬頭形狀肉瘤,林樂幾乎要瘋掉了。   白牙快樂的摸著豬頭的耳朵部份,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來:「紫衣和青衣還真是好笑啊!」接著感慨道:「可惜她們不在了。」   「呃,這怪東西和誰有關係?」難得林樂爆走中還聽得到白牙的低語。   「是這樣……」白牙把在重水潭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林樂。   聽完了紫青二女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林樂再也顧不上胸口那只醜陋的豬頭,一言不發的伏下身對著重水潭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對不起……」林樂想要對這兩名女子的在天之靈說點什麼,卻感到語言是那麼的蒼白無力,只好再次趴下「咚咚咚」的磕頭,直到鮮紅的血液從額頭上開始流淌。   和眼淚混在一起的血液讓林樂的視線有點受阻,抹了一把卻發現白牙正看著他發笑,不由怒道:「你笑什麼?」   白牙見林樂發怒,忙舉起雙手:「我只是覺的這個東西做的蠻好玩的,絕對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林樂看著胸口突出的那一個豬頭,悲傷的心情沖淡了不少,倒是又開始懊惱起來。   「沒辦法的,」白牙看著林樂的表情試探著說:「魔核一生上去就擔負了整個身體的運作控制,要是隨便改的話身體機能會紊亂的。」   「那我就一輩子頂著這個豬頭生活啊!」林樂反手指著胸口大叫,神色沮喪。   白牙看的心中不忍,安慰道:「其實……這個也不算難看啦,做的挺精緻的……可能是青衣的手筆吧──她的手工一直很好。」   「算了算了,」林樂沒好氣的打斷了白牙敷衍了事的安慰:「有沒有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啊?」   「有!」   「什麼?」林樂又燃起了希望。   「在魔界,有一個被族人稱為『大法師』的人物。」白牙開始露出回憶的神色:「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的,魔族生命雖然漫長卻也很少超過六百年的,可是六百年前我出世時他就已經是大法師了,過了六百年,他還是大法師。在魔界,沒有人敢得罪他,因為整個魔界的治療師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傷重不治的族人只要到了他手裡就能夠恢復過來──多重都可以!」   「這麼厲害?」   「一百多年前我和飛天決鬥時兩敗俱傷,魔核受到了致命的傷害。當時誰都認為我死定了,可是大法師輕輕鬆鬆的就把我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白牙頓了頓,補充道:「他給我重塑了魔核。」   林樂茫然的重複了一句:「重塑?」   白牙苦笑著扒開了衣服,一個狼頭赫然出現在他的胸口:「這種東西是他的招牌,當然做徒弟的也要照做不誤啦。」   「……」好半天林樂才懂說一句:「你們魔族族中怪人還真多啊!」   白牙不理他,繼續說道:「既然他可以做出來,自然也有能力把它弄回去,就看他願不願意了。」   「要去魔界啊?」林樂有點猶豫。   「害怕了?」   「誰害怕了!」被白牙一激,林樂就有點忘乎所以:「我還要去幫你把那個什麼王位奪回來,把魔界鬧個天翻地覆!」   白牙神色一黯,隨即笑道:「魔界是出了名的全族皆兵,個個都起碼是你們人類標準A級以上。不過既然你那麼有信心那就全拜託你了吧!」   林樂聽的臉色一青一紅的煞是好看,乾笑著扯開話題:「為什麼你們魔族功夫都那麼好啊?」   白牙也不為己甚,解釋道:「一則是因為魔界惡劣的條件把體制稍差的都給淘汰了,二則我們發展武學比你們人類那半吊子早的多,自然就會好的多了。」   話雖然不好聽,可見過白牙與那五人精彩的打鬥,林樂也知道他所言不虛,不禁有點黯然。   白牙見狀,上前親熱的拍拍他的背:「別難過,我看過的人類中你是唯一一個還像點樣子的,其它人都只懂得用蠻力。要是你那控制元素攻擊的能力可以熟練一點,會是一個很大的飛躍。」   「元素?」林樂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說自然力吧?」   「對!」白牙意念一動,在胸前形成了一個紅色光球。   「咦?原來你也會啊。」沒等林樂說完,停在白牙胸口的紅球開始變幻形狀,扭了一會,居然變成了一個蘋果,「這……這也太酷了吧?」   白牙笑笑,「控制元素力是每個魔族與身俱來的能力,不過因為威力遠小於本身所發的力量所以很少人用,我看你調集元素的熟練度不高,集起來的威力倒是不小,鍛練鍛練吧,對你有好處。」   林樂站起來,道:「不說了,我們去魔界吧。」   白牙嚇的差點摔個觔斗,失聲道:「你真的要去?」   「對,不光是為了這個豬頭,我還想到魔界去鍛練鍛練自己。」   白牙見林樂這麼認真,身為他的好朋友當然要支持:「好,我支持你!不過我們可以先在這裡給你特訓幾天,你現在的體質還不適合進魔界。」又補充道:「這特訓會是很艱苦的,你行嗎?」   林樂不答話,舉起了大拇指晃了晃,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好!」白牙讚許道:「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第九章 初入魔界∼     「感覺怎麼樣?還適應嗎?」   「……」   「有沒有覺得身體皮膚刺激太大,咦?你幹嘛?喂!幹嘛啊!」   把胃裡所有殘渣完全吐在來不及避開的白牙身上後,才開口說出進入魔界後的第一句話:「好臭啊!」   暗紅色的天空,腥臭的微風,四下裡搖擺枝條的奇怪大樹,和沾滿白色嘔吐物的小胖……   「呃?白牙你幹嘛又變成小胖啊?」始作俑者毫無愧色的看著渾身酸臭的白牙,皺起眉頭:「好髒!」意念一動,直接在他上方形成一個大水球。   「嘩!」沒有思想準備的白牙又被淋成了落水狗。   「我不該教你控制魔力的。」變成小胖的白牙苦著臉抱怨道。   名師指導下,林樂幾天特訓的成果顯著,不僅僅自然力的控制上升了整整一階段,還到了可以轉化為風、火、水、雷四大元素的地步,甚至劍指和暴掌也有了不同程度突破。   劍指已經可以停留在指尖上近一分鐘,暴掌的威力也可以控制了,施放時間也可以隨著威力大小而調整,唯一的問題是這兩招都對經脈有很大的傷害,不能經常使用,所以他的絕招還是只有自然力而已。   林樂初到魔界的興奮感被令人作嘔的臭味無情的撲滅,雖然已經運功閉住呼吸,可臭氣還是熏得頭腦昏昏沉沉的。   白牙舉起爪子一拍腦袋:「我忘記你們人類是有嗅覺的。而我們魔族天生沒有嗅覺和味覺。」   「那怎麼辦?」捏著鼻子說話使林樂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要是紫衣青衣她們在就好了,這問題肯定難不倒她們……」   「那就是說你沒辦法啦?」   林樂正待發作,卻突然發現熏人的惡臭一下子不見了,試探著深吸一口氣,雖然仍能感覺到空氣進入鼻腔的些微癢意,但惡臭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不臭了!」   「啊?」白牙愣了一下,道:「是你沒有嗅覺還是這裡真的不臭了?」   林樂搖搖頭,旋即笑道:「有辦法了。」伸手從褲兜裡取出一朵干花,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聞不到,看來我的嗅覺是真的失去了,這是這麼回事?」   白牙沉默了一會,語氣陰沉的一字一句說道:「在天之靈。」   「神經病!」林樂臭罵一聲,不去理他,轉而觀察起身邊的環境來。   從魔物森林的空間扭曲帶出來後,兩人所處的位置是魔界的心山脈的K之峰。K之峰是魔界的第二高峰,海拔達到六千多米,山勢險峻。若不是魔族中人武藝高超恐怕沒幾個上的來。   不遠處人影一閃,林樂直覺的想躲起來,卻被白牙一拉:「你怕什麼?」   林樂這才記起進來之前白牙已經把自己變幻成標準的魔族長相了,於是放心的等著對方走近。   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在山石上跳躍著,沒多久就已經出現在空間石旁。   「嗨,你好!」林樂有點緊張的對著轉頭打量著自己的魔人報以笑臉:「去人界啊?」   來人明顯愣了一下,有點勉強的伸展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算是笑了笑,一言不發的走上空間石,消失了。   「咦,這是……」白牙有點疑惑的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他怎麼也會去人界?」   「他是誰啊?」林樂問道:「你認識?」   「魔界八天王中的道修羅,以一手霸道的修羅絕殺名震魔界。不過他是從來不去人間的,這次怎麼……」   林樂有點吃驚:「這麼厲害?可是他剛剛笑的好難看哦。」   白牙瞪了林樂一眼:「記住,在魔界沒有人會向陌生人打招呼的,我們要在這裡呆很長一段時間,你一定要習慣魔界的規矩。要是露出馬腳可不是鬧著玩的。」   為了隱蔽,白牙用的還是小胖形象,現在一直趴在林樂肩上,像是他養的寵物。   林樂奇道:「這不是你的地頭嗎?我們幹嘛這麼小心?」   「我的地頭沒錯,可你別忘了我已經不是這裡的王了,而且我已經幾十年沒有回來了,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白牙語調蕭索,有點英雄遲暮的頹喪感。   「別難過。」林樂想不出話來安慰他,只好反手摸了摸白牙的毛。   白牙舒服的「哼」了一聲,享受地蜷起身子更舒展的躺在林樂肩上,嘴裡卻說著驚人的話題:「阿樂,你想不想當魔界的王?」   林樂嚇了一跳,差點把白牙抖下來:「你說什麼?」   「王!魔界的王!」白牙抓住衣領不讓自己掉下去,悠悠然的說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沒聽過?怎麼說我也當了四百多年的魔界之王,我自己不想當還不能捧個人上來嗎?」   「可是你剛剛不是……」   「那是逗你玩的。」不負責任的白牙開始玩林樂的耳朵。   「算了算了,你慢慢想吧,我們先去找個地方休整休整,」化身小胖的白牙揮著小爪子:「山腳下有個小集鎮,我們去吧。」   「噢!」林樂答應一聲,運起浮空術縱身往山下跳去。   「啊!」白牙一聲慘叫:「我忘了說這裡不能用浮空術的!」   幸好林樂記起新學的元素控制中有一項能力叫做風,慌亂中控制了一陣在兩人腳下,稍稍減緩了從六千米高空墜落的衝擊力。   饒是如此,兩人還是被摔的七葷八素不辨東西,若非習武之身較常人來的堅韌,恐怕立時就要身受重傷,灰溜溜的跑回人間靜養去了。   「好痛……」林樂擔負了緩衝重任的屁股不堪重荷,疼的像要裂開似的。   相比之下白牙情形就好很多,倒地時一個靈巧的翻滾卸掉了絕大部份的衝擊力,剩下的些微力量對這個魔界高手自然是毫無影響。   「咦,不是說有集鎮嗎?怎麼……」環顧四周,只有光禿禿的山石和那種會揮舞枝條的奇怪樹木,雖然偶爾有行人經過,但完全沒有集鎮的影子。   「我也不知道……」白牙想了會,跑到一塊石頭後面現出了原形,又順手抹了把灰在臉上。   「兩個金幣,告訴我這鎮子為什麼沒有了?」隨便拉住一個過路人,白牙開了個令人心動的價碼。   那人有點慌亂的左右看了一下,居然快步走開了。   林樂想追上去,白牙卻拉著他搖了搖頭。   「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看白牙的神色,情況好像不太妙,林樂也有點擔心起來:「這鎮子很重要?」   白牙變回小胖的形象,再次趴在林樂肩上:「我離開魔界時也有預料到這麼一天,所以我在這裡安插了十七個心腹,都是我的基本班底,戰鬥力全在你們人類標準的A極以上。」   「哇!那麼厲害?」林樂聽的乍舌:「那現在怎麼辦?」   「再前面百多公里有個城,叫煉修。」白牙懶懶的趴在林樂肩上,舉舉爪子發出指示。   「好??,走吧!」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淪落為車伕的某人興高采烈的出發了。   誰也沒有察覺到,魔界荒涼的土地上多了一人一獸的身影。血色太陽的照耀下,他們的影子越拉越長,漸漸的融在了一起……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啊,那麼討厭!」第三次避開揮舞枝條的怪樹,林樂終於忍不住問了:「它是活的嗎?」   「魔界特有的植物──花妖食人樹,可以把人綁起來分泌酸液來融化獵物,變成自己的養份。」白牙伸了個懶腰,又道:「不過沒有哪個魔族中人會怕這種東西。」   彷彿為了狠狠的打白牙一個嘴巴,前面立時響起慘烈的呼救聲:「救命啊!」   白牙運足目力一看,卻見一個被纏在食人樹上的魔人正拚命掙扎著。   「……」白牙不得不感慨「一代不如一代」!   林樂已經衝上前把那人救了下來,用的正是剛練成沒多久的劍指。   「謝謝!」被救下來的那人皺著眉頭清理身上的黏液,因為酸性太強,皮膚裸露的地方已經開始有點腐爛了。   林樂看的心中不忍,想幫他清理一下,卻見本來還鮮血淋漓的傷口居然慢慢的癒合了,不由歎道:「你們的身體復合能力真好。」   「我這還算是差的……呃?」那人聽出不對來:「你不是我們這裡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樂又搖頭道:「不對啊,正宗的秀族中人……」   林樂這才記起不能暴露身份,忙掩飾道:「不,因為我在人界太久了,看慣了那些脆弱人類的生老病死,才這樣說的。」   白牙偷偷的傳音誇讚道:「說的不錯,難為你有這樣的見識。」   可憐林樂不會傳音,無法反駁說:「人類生老病死才有不斷變化,哪像魔族永遠一成不變的無聊透頂。」只好反手在白牙頭上狠拍一掌,遂微笑著對那人說道:「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達修·羅德。」這古怪的名字是白牙給取的,想不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那人驚駭的看到小胖做出雙手捂頭那麼人性化動作,一時呆了。   林樂只好推推他又說了一遍:「本人達修·羅德,很高興認識您,未請教?」   「噢,你好,我叫比吶。」雖然對方是個秀族人,但畢竟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非常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比吶沒齒難忘。」   「不用客氣!」突然受到如此大禮有點讓林樂有點不習慣,乾咳著找話題:「呃,你為什麼會被那麼弱的植物纏住啊?」   被劍指削去手足的食人樹萎靡的垂下僅剩的枝條,無法對林樂的鄙薄作出反應。   「我是弱族啊。」比吶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得憨憨的。   「魔族裡也分很多種族,你所扮的是長相最出眾的秀族,這個人是沒有戰鬥力的弱族。」白牙及時傳音指點,又補充道:「你們兩族都不是以戰鬥擅長的種群,一般是被人瞧不起的。」   顧不上質問白牙把自己打扮成秀族的險惡用心,弱族出身的比吶立刻獲得了林樂強烈的認同感──這讓他聯想起自己的童年:「別難受,弱族也可以出人頭地的!」   「哦,嘿嘿,那個……嘿嘿。」沒頭沒腦的鼓勵搞得比吶不知所措起來,一邊乾笑著,心裡卻在一邊懷疑林樂的神經是否正常。   「比吶,你可以帶我們去前面的煉修城嗎?我不太認識路。」見比吶面露難色,林樂及時的摸出了一塊金幣。   「行,沒問題!」金幣鼓勵下,比吶的胸脯拍的像打鼓,醜醜的臉也笑得像綻開的食人花妖。   賴特已經算是多嘴的了,想不到比吶比他還要會碎碎念,走一路說一路,嘴巴像得了口腔性痢疾似的,不停往外倒東西。   在白牙指點下,林樂問了幾個有針對性的問題,終於對魔界現在的情形有了初步的瞭解,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了。   原來喬雖然霸佔了王位,對外卻是宣稱白牙無意魔族事物,把權利交給他四處雲遊去了。至於忠於白牙的一批元老級人物都明升暗貶,以「養老」的名義進了不管朝政的長老院享受供奉,取而代之的則是喬自己那一族的數十位高手。   「喂,到底魔族裡有幾個族啊?」趁比吶不注意,林樂偷偷歪過頭去問趴在自己肩上的白牙。   「基本上,魔族以戰鬥身的變化來劃分種群,一般有六種變身,分別是:牛族、狼族、鷹族、隱族、虎族和喬所在的豹族。」   「那你是什麼族的?」   「狼族啊,你沒注意到我可以指揮魔狼嗎?」白牙繼續道:「除了這些戰鬥種族,還有就是比吶他們毫無能力的弱族和你所扮的秀族。」   「秀族是怎麼樣的?」   「長相俊美,一無所長,不過有著魔族最好的歌喉,很多秀族人會被抓走做有權勢者的玩物……所以你以後在街上走,恐怕會有很多麻煩。」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話是這麼說,不過林樂也沒怎麼往心裡去。想來也沒人會在大街上公然抓人那麼囂張吧?   「羅德,你沒有被人家抓過嗎?」比吶試探著問道,一個秀族這樣孤身一人出門在外真的是太奇怪了:「還是你已經有主人了?」   林樂愣了一下,才記起自己現在是叫「達修·羅德」,忙應道:「噢,沒有啊。難道秀族就一定要有主人的嗎?」   「呃,不是。不過你這樣一個人在外面走很危險就是了。」比吶解釋著,又奇道:「不對啊,這種事你應該比我清楚呀,怎麼……」   「那個,那個我一直住在山裡面,剛剛才出來,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正要好好向你請教。」林樂靈機一動,找了個還算正常的借口。   「請教倒不敢當。」比吶沉吟著:「我一個弱族倒無所謂,頂多被人打罷了,可你一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抓去當奴隸或者玩物。」   林樂笑笑,隨手使出了一個火球把左邊約二十步處的一棵花妖食人樹炸成了焦碳:「我有自保能力的。」   比吶驚駭的看著猶自燃燒的食人樹,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怎麼會有魔力的,你不是秀族嗎?」   白牙正被林樂亂說一氣恨的牙癢癢,見又鬧出那麼大的紕漏,只好出言指點道:「說你是狼族和秀族通婚生的。」   「我媽是狼族的。」   比吶又嚇一跳,秀族會魔法已經是駭人聽聞了,現在居然還是雜種。他支吾道:「噢,這樣,這樣,那沒什麼,我們走吧。」心下已打定注意賺了金幣後就離開這個隨時會引發大亂子的禍胎。   比吶不說話,接下來的路就寂寞了許多。不過林樂也正好得空向白牙詢問種族間的事,自然不會在意。   「魔界六族中以我們狼族為尊,接下來分別是豹、虎、鷹、隱、牛。從魔界有歷史開始,王就是從狼族中選出來的,這次喬能夠當上王我還蠻佩服他的。」   「那秀族和弱族呢?」   「弱族是最最沒用的種族,族裡人一般就做做招待,雜役之類的工作混口飯。秀族嘛,除了長的比弱族好些,其它也一樣,因為歌喉不錯很容易被人抓去當玩物。其實我在位的時候曾禁止過這事,不過這種風氣流傳了幾千年,一時也改不了。」   「哦?你禁止過?」林樂來了興趣,從相處的一段時間來看,白牙無論如何也算不上一個賢王,居然會做出這麼開明的決定,實在很出他的意料。   白牙沉默了半晌,方開口道:「因為我妹妹嫁給了一個秀族。達修·羅德也是確有其人,不過他和他父母已經被我秘密處死了。」提起傷心事,這個曾經的魔界之王語調有點苦澀。   「對不起……」沒想到一個簡單的問題會引出這麼複雜的事,看白牙神情有悔不當初的意思,林樂也不忍心苛責,安慰道:「算了,有些事做的時候是不知道對錯的,要回過頭來看看才有答案,你也不必太自責了。」   「謝謝……」   氣氛有些尷尬,比吶見這個羅德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個不停(他當然聽不到白牙的傳音),不禁懷疑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莫非通婚出來的雜種都這麼怪?   「嗯,那通婚生的有什麼不妥嗎?」   林樂這麼一問,比吶和白牙同時答道:「會被整個魔界的人追殺。」   「所以你最好不要隨便告訴別人你的身世。」比吶好心的勸道,這個弱族的心地還算是不錯的。   「他說的對,以後你也要少用功夫,偷偷的用元素操控倒是可以,以你的體質,想要不被人發現簡直是輕而易舉。還有,我希望你能被抓,藉機混進政界高層中去探聽一點機密,對我們的大業有好處。」   「什麼?要我出賣色相,你早就想好了吧?」林樂氣的差點說不出話來,這白牙也太陰險了:「還有,我什麼時候答應你的大業了?這我還得好好考慮考慮!」   百多公里的路兩人一獸大約走了近三個小時就到了,雖然是弱族,但比吶步行速度還算可以,畢竟在惡劣的魔界生存,體質比一般人類好上許多。   煉修城已經遙遙在望。   中午時分,魔界煉修城的大街上,一個肩上趴著只白色小狼的秀族白衣青年施施然的信步走著,挺拔的身形,俊美的容貌和一頭拉風的齊肩白色長髮,引起其它行人駐足觀望,趴在肩上的純白小狼也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事實上,一般年輕的秀族大都已成為高門貴族中人的私有玩物,像這樣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的絕無僅有,況且以黑市價格,一個秀族足可以換到近一千枚金幣。   高額獎金誘惑下,已經開始有人蠢蠢欲動了。   「喂,小子!叫什麼啊?」一個長相粗黑的莽漢搶先一步上前問道。   「這是牛族。」白牙傳音道:「雖然是戰鬥種族中最低等的,但一身蠻力也很讓人頭痛。」   「達修·羅德。」感覺到對方的不友善,林樂知道,麻煩開始了。   比吶遠遠的吊在人群後面,看到這一幕不由暗暗叫苦,雖然打定主意不趟這趟混水,可方才一路就發現這個羅德很善良,對自己也挺不錯的,真要看著他吃虧還真是有點不忍。   「對不起,請讓讓!」林樂想離開這是非之地卻被那牛族大漢擋住了去路。   四周已經開始有人圍上來了,大漢怕到手的鴨子被人搶去,也緊張起來,一掌劈向林樂的脖子,想把他打昏了就帶走。   林樂舉掌一架,格開了這下重擊。牛族的力量果然不凡,這一下直震的他手掌發麻,整個掌緣開始紅了起來,不由暗暗乍舌,真想不到魔界中一個小小的牛族就能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   「蠻牛,你真是越來越差勁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連一個秀族也搞不定。」   被人喚做蠻牛的牛族壯漢轉頭一看,只見俊俏不下於林樂身材則更為高大的青年魔族正雙手抱胸斜著眼看自己,忙驚喜的叫道:「老大,你出來了?」   「什麼出來?」魔族青年上前打了蠻牛一個響栗子:「說的我好像坐牢一樣。」   蠻牛憨笑著摸摸被打的部位,不敢作聲。   「怎麼樣兄弟,沒主人吧?」青年親熱的攬著林樂的肩:「老哥幫你找一個?」   圍觀的人見事已成定局,而且這個「老大」也不是好惹的樣子,都斷了分一羹的念頭四散離去。很快的,已經沒有人注意這大街一角發生的事了。   這「老大」身高足有一米九,就算是在普遍身高比較高的魔族,也是比較鶴立雞群,額頭上則綁著一塊鮮艷的紅色武士巾更顯英挺不凡。   林樂轉頭偷偷問道:「白牙,這是什麼族的?是不是也是秀族?」   「看他頭上綁的巾應該是鷹族的,只有鷹族才有這麼無聊的習慣。不過看起來他算得上是個高手,戰鬥力嘛,大約與你特訓之前的程度左右。」   「你好,我叫鷹敵。」那老大伸出手來和林樂握了一握──對獵物這麼好的人倒也少有。   「我叫達修·羅德。」對方那麼熱情,林樂也拉不下臉來,只好乖乖的自報家門。   「羅德兄弟,哥哥帶你去個好地方,把你賣了。」這鷹敵大概看準了林樂是個不通事務的鄉下人,打定了主意立刻要把他騙到拍賣會上換個好價錢──況且一個秀族也不怕他弄出什麼事來。   「好……」白牙威脅下,林樂只好不情願的假裝傻子,準備把自己賣掉:「哥哥,你把我賣個好點的人家吧。」   「說的好。」白牙傳音誇獎道:「這樣才能混到貴族裡面去,放心,不是貴族一般買不起秀族人的,就算買得起也養不起。」   「我從來沒有擔心過這種事!」高手在旁,林樂不敢低聲說話了,只好在心底偷偷的罵。   「你試試用氣把聲波包裹起來再傳到我耳朵裡。」白牙傳音道。   林樂依言一試,被內氣包起來的聲波果然沒有在空氣中消散,直直的進了白牙的耳朵:「我們為什麼要進到貴族圈子裡去?」   「這你別管,我自有安排……還有,你說話輕點,震得我耳朵疼!」   鷹敵不見林樂說話,轉過頭來問道:「羅德你以前是在山裡生活嗎?」   「呃?噢,對對,我以前一直住在中央山脈那邊。」   「中央山脈?」鷹敵疑惑道:「一直沒聽說那裡有人啊。」   「那……那是我們藏的隱蔽。」   「你們?」鷹敵兩眼放光,打算賣了這人後立刻去中央山脈找一趟,拐他十個八個出來。   趁著鷹敵幻想中,林樂開始打量起這個魔族的城市──煉修了。   魔界科技發展畢竟比不了人類,說是個城市其實和人界的小鎮差不多,最高的樓也就是個三層的酒家,不過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的亂,相反每個人都很平和的幹著自己的事。沒有當街的仇殺,也沒有猩紅的血液,若不是暗紅色的太陽光和形狀有點怪異的魔人,這裡幾乎和人界沒什麼區別。   「鷹兄,我們去哪?」跟著這人走了十多分鐘了,極高的回頭率讓林樂有點不自在。不過一想到呆會要當作貨物一樣被人家拍賣心裡就更是難受,俊臉也有點變形了。   「快到了,就在前面。」怕林樂變卦,鷹敵拖著蠻牛加快了腳步。   沒幾步路,一座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大建築出現在林樂面前。這座四層樓的建築外圍都用白色的雲母貼了起來,底下則刻著精緻的浮雕圖案,門口是兩隻漢白玉質料的不知名守護獸,算得上是林樂到這裡以來最好的建築了。   「就是這裡!」鷹敵推著林樂走了進去,門口的衛兵微微愣了一下,沒有阻攔。   剛進去就看到一個俏麗的女子站在廳前擔任招待,微笑道:「先生是來參加拍賣還是有東西要交給我們出售?」   「是賣東西來的。」鷹敵順手摸了女招待一把,把林樂推了出去:「就賣他!」   「好的,那請您先到這裡登記。」女招待領著他們到了一扇門前:「就在裡面。」又抬頭看了林樂一眼,眼裡閃過一抹傷,輕聲問道:「您是怎麼被抓來的?」   林樂來不及回答,就被兩人拉進了房間,心裡暗暗可惜:「多漂亮的美眉啊,要是能聊會兒就好了。」         ∼第十章 淪為奴隸∼     辦公室足有三米高,地上鋪滿猩紅色的天鵝絨毯,牆壁更是花裡胡哨的鑲嵌了各色彩石。   大白天的,落地窗上卻掩著嚴嚴實實的紫色簾子,頂上的大吊燈開著,光線強烈得能吸引五公里之內的所有蛾類。一張幾乎四米長的玄武石桌被放置在房間中央,緊靠著落地窗,旁邊還隱隱傳來瘋狂的呼喊聲,看窗子外面就是黑市拍賣場了。   鷹敵像是來過許多次,對這裡奢華的裝飾熟視無睹,直奔坐在辦公室頂頭的一個大胖子:「嗨,吳大老闆,小弟我又來了!」   那勉強塞在椅子裡的吳老闆本來還想擺一擺譜,但看見林樂,頓時兩眼放光掙扎著要站起來:「哎呀呀,呀!秀族啊!鷹老弟好福氣,真正好福氣啊!」終於擺脫了椅子的束縛,走了上來。   「嘖,這臉蛋,這眼睛……」胖子一邊托起林樂的下巴,一邊還要踮起腳跟撫摩著他的臉,還滿足的搖著頭:「真是極品啊!連我都想買。」   林樂聽的嚇出一身冷汗,被這種變態帶回家還得了,現在已經被他摸得開始反胃,要是帶回家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還好,胖子摸了一會就收回了手,恢復了一個生意人的本色:「鷹老弟你是想直接現在拍賣呢,還是全權委託我們?」   「哦?怎麼個算法?」鷹敵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精明的厲害:「吳老闆當然不會欺負我們小輩,就請您先說來聽聽吧。」   被鷹敵言語一擠,吳胖子笑了,拍著這鷹族青年的肩誇道:「英雄出少年,你老弟果然厲害,我們這些老頭子要自歎弗如了。」   又道:「如果你願意交給我們處理呢,就是相當於把這人賣給我們,我們自負盈虧──價格嘛……就一千五百枚金幣。當然,這可以商量,如果是現在就直接拍賣的話,我們收兩成佣金。」   「哇!」鷹敵誇張的慘叫一聲:「兩成!太黑了吧,吳老闆?」   「不是我黑,年輕人,你有選擇的啊!一千五百金幣已經不少了,你自己考慮吧!」吳胖子又把自己塞回那張椅子裡,笑瞇瞇的看著鷹敵傷腦筋。   「賣──拍賣──賣──拍賣……」鷹敵開始了緊張的計算。   聽著別人談論自己的價格感覺還怪怪的,林樂看著這個鷹族高手苦著臉猶豫的樣子,好心的出言提醒道:「還是拍賣划算嘛。」   「哦?」鷹敵奇道:「你是怎麼算出來的?」   「很簡單,用不著算:對他來講,要是拍賣合算的話幹嘛給你那麼優厚的條件?其實他根本就是想吸引你直接賣給他而已。」   「對啊!」鷹敵興奮的一拍大腿:「你兄弟可真聰明,呆會賣個好價我請喝酒……呃,好像也沒這個機會了。」   「啪,啪,啪啪」,吳胖老闆在一旁鼓起了掌:「這位小兄弟的確高明,若非你是個貨物,我肯定會請你做助手!」   「好了好了,」鷹敵興奮的搓著手:「我們可以開始了吧,吳老闆?」他幾乎已經聽到了黃金互相敲擊的悅耳聲音:「蠻牛,我們就要發了,大發了!」   吳老闆按了下鈴,對應聲進來的人吩咐道:「帶這個秀族去拍賣場,立刻安排下一場拍賣。做個專題,唔……燈光之類的搞好點,其它你自己安排。」   「是!」林樂被來人拉了就走,白牙也趴在肩上一起離開了這個豪華卻很媚俗的辦公室。   「抹粉,打頭油,對對,化濃妝,不然台下看不見。」可憐的林樂被一個鴇兒模樣的魔族擺弄來擺弄去,一會換衣服,一會試胸花,居然還要穿裙子看看效果──還好,效果不行,不然他寧可一路打出去逃走再也不受這勞什子罪了。   即便如此,林樂還是要白牙拚命的撫慰才肯乖乖的聽從這個化妝師的擺佈。「喂,你說的計劃倒底是怎麼樣的啊?」林樂終於忍不住偷偷的傳音問道。   「一開始我就已經決定要奪回王位,不過不是我,而是你。所以我把你裝扮成秀族,希望能夠被賣進權貴家裡,然後憑你的功夫,應該可以取得那家中比較重要的位置,接著我會聯絡之前安排好的班底來輔助說明你奪取那個家族的大權,在魔族這種事很正常。   「之後你就不是秀族,而成為我們狼族中人。因為被豹族搶了王位,所以我相信只要你肯登高一呼,再擺出我的名號,就會有很多落魄狼族來助你,到了三個月之後的選族大會,你只需當眾打敗喬,魔界之王就是你了!」   「計劃是很周詳,可我打得過喬嗎?」雖然神功大成,但上次喬和白牙對峙所發的氣勢還一直留在林樂印象中,他不禁對這個豹族頂尖高手有點發怵。   「安拉,這三個月時間白過的嗎?要知道魔界的環境很能鍛練人,你不覺得才進來一會就已經有很多提高了嗎?」白牙不耐煩的說道。   林樂試著一運氣,氣脈的流轉果然比之前提高了不少,不由一陣驚喜,才這麼一會就有這麼多提高,那不是隨便呆呆就可以練成高手了嗎?   「別發白日夢了。」白牙看出了林樂的心思:「因為你從沒來過才會有這樣的感覺,以後效果就沒那麼明顯了,還是需要苦練的,接下來三個月我會好好訓練你,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   「咦,哪來的狗?」化妝師終於看到了白牙:「給我丟出去!」   「不行不行,這是我的好朋友。」林樂護著白牙,真要是把白牙趕走了自己還不得做一輩子奴隸:「我一定要帶著它的。」   「嗯……也好,其實還挺有特色的。」化妝師一拍巴掌:「就這樣了。帶走,準備上場!」   一場拍賣會剛剛結束,可惜熱烈有餘成交量不足,很多拍賣品甚至沒有到達底價,主要是因為這次拍賣品實在太次了,什麼特而西人的頭骨啊,西裡亞盛產的椰霓樹果實啊,居然還有專供魔法師研究用的巨形地蚯蚓,足有一米長,裝在一個玻璃箱子裡不停的蠕動,拿出來時嚇哭了數名富家小姐。   「算了,走吧!」米亞達家的千金蘭芝·米亞達無精打采地對跟在身後的管家吩咐道。   三天後就是父親米亞達·格蘭特的生日了,蘭芝·米亞達本來準備在這裡拍一二件別緻精巧禮物送給父親,特地趕了百多里路到這個全魔界聞名的拍賣場來,沒想到來了幾天都是些毫不出奇的玩意,看來盛名之下虛有其表啊。   她正要離開,拍賣師那聽了好幾天熟之又熟的聲音卻帶點異樣的再次響起:「親愛的先生小姐們,請大家注意了,本會場一周以來最令人矚目的拍賣就要開始了。」   原本鬧哄哄準備離開的人群又都靜了下來,轉過頭聽這個很會煽動眾人情緒的拍賣師說些什麼。   「各位,什麼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璀璨奪目的各色寶石?工藝精美的玉石雕刻?筆法流暢的潑墨山水?不,這些都不是最美的。在整個魔界,只有一樣東西是最最美麗的,那就是……」隨著他突然激昂起來的語調,一陣優美柔和的音樂響起,舞台中央緩緩升起了一塊,全場的燈光也暗了下來,只有一束純色光芒照向那塊正在升起的圓台。   圓台上,一身白衣、長髮束起的林樂隨著音樂慢慢的出現在眾人眼前,挺拔的身形,星般閃耀的眼眸,玉般散發光澤的臉龐,長眉入鬢,額發低垂,讓人有一種掀起來一看究竟的衝動,最絕的是右肩上還趴著一隻白色小狗,把整個形象襯托的唯美至極。   「天啊!好美……」台下幾乎有一半的人失神低語,剩下的則完全被這景象奪去了心神,作不出任何反應。   音樂繼續著,沒過多久,整個會場響起了低低的啜泣聲,已經有人被這種場景感動的開始流淚了,甚至連馬上將有千把金幣到手的鷹敵也一愣一愣的,開始後悔不該把極至的藝術品一樣的秀族賣掉。   拍賣師的聲音適時響起:「這就是本次最耀眼的拍賣品──年僅二十的秀族,達修·羅德!」   「喔!喔!」台下開始瘋狂起來,這樣美麗的人居然是拍賣品,只要你捨得花錢就可以把他領回家,如何不令人心動?   「底價三百枚金幣,競拍現在開始!」拍賣師把尾音拖的很長,更是渲染了氣氛。   「三百五十!」最先反應過來的買家已經開始叫價了,連鎖反應般,整個會場沸騰了起來,更多的人開始叫價。   「四百!」蘭芝也開始跳著腳大喊,完全不顧及什麼淑女風範。   台下熱鬧的翻了天,台上的林樂卻是有苦自己知,為了追求最佳效果,一身白衣用上了重彩的厚料,在這種人群洶湧的地方更是熱的渾身冒汗。臉上近一寸厚的粉底把汗完全遮了起來,在化的妝裡面像蚯蚓一樣緩慢的流淌,弄得人癢癢的,恨不得狠擦一把。   最要命的是旁邊白牙的毛順著風飄到了自己鼻子邊上,噴嚏想打卻打不出來──當然,打出來也不能打。   「忍一下吧!兄弟,很快就結束了的。」白牙傳音安慰道。   「哇操,你自己來試試這種感覺,你受的了我管你叫爸!」林樂一時火大,差點把白牙摔到地上去。   「誰說我受不了了?以前我加冕的時候看的人比這多得多了,我還不是照樣挺過來了?」白牙拋出了殺手??:「這樣有利於培養你的耐力,耐力是一個武術家必須具備的條件!」   「知道了。」林樂不情願的答道。   價格還在節節往上攀升,已經到九百五十金幣了。以往的貨物賣到這麼高價的不是沒有,但升的這麼快的卻是破天荒頭一遭。   胖子吳老闆笑瞇瞇的坐在辦公室裡透過玻璃窗看下面的瘋狂勁頭,心裡盤算著這一筆可以賺多少。   這次成功,造勢之功不可沒,所以說一筆好的買賣一定要有好的宣傳──若不是時間傖促,再早個一星期宣傳造勢,恐怕歡迎程度還遠不止此。   蘭芝一面興奮的叫價,一面心裡卻在嘀咕:這種秀族幾乎都已經被現在的王族包辦了,誰知道這裡居然還能冒出一個來。看起來這個號稱「貨最全」的拍賣場還真是神通廣大啊。   「一千五百!」叫價終於突破了鷹敵的底數,現在每一分錢都是賺的了,他暗暗的禱告著:高一點,再高一點……   價格上的因素,現在已經不是全場叫價的局面了,還在競拍的只剩下幾個而已,但激烈之處卻沒有絲毫遜色。   當然,財大氣粗的米亞達家小姐自然在此之列,還剩一個土富豪和一個衣著光鮮的外地人,在和這個勢在必得的貴族千金較勁。到了此時,任何一次價格變化都已經足已讓普通人家美美的吃上數年。   「一千七百!」土富豪又顫抖著喊上了一個高價,一邊在心裡拚命的安慰自己:只要把這秀族作為禮物送給皇上親派的稅務檢查官,所得又何止這些區區之數。   台下眾人雖然知道這次拍賣早已與自己無緣,不過每叫上一個高價還是會引起一陣巨大的歡呼。   可以想像,不論結果如何,這次拍賣肯定能作為話題在這煉修城長盛不衰。   「小姐,不一定要這個呀。」巨大金額讓見慣世面的米亞達家的管家也有點擔心起來,勸道:「我們還可以找別的禮物。」   「別的?」蘭芝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就那些垃圾?梅姨,看過了這個,禰認為還有什麼別的東西入的了眼嗎?」   「一千七百五一次!」拍賣師興奮的揮舞著小錘叫著,能夠在他手下賣出這麼驚人的高價也算是他職業生涯中的一個高峰了:「一千七百五,還有哪位有更讓我們激動的價格嗎?一千七百五二次!」   「一千八百!」蘭芝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個價格。就算對米亞達家的小姐來說,這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從小到大的積蓄看來都要花在這「貨最全」了。   「天啊天啊天啊!這位美麗的小姐又叫出了一個全新的價格──一千八百!」見慣風浪的拍賣師也陷入了激動的情緒中,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一千八百啊!如此的巨款,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好,現在的價格是一千八百枚通行金幣,還有更高的嗎?哪位先生小姐還有更高的價格嗎?」   全場剎時安靜下來,眾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這場價格大戰。   土富豪頹然的坐倒地上,不顧周圍詫異的目光,恨不得大哭一場。   拍賣師開始掄起小銅錘敲在拍賣桌上:「一千八百金幣一次,還有更高的嗎?」   「一千八百金幣兩次!」蘭芝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一千九百。」一直默不作聲的外地人終於舉起了叫價牌。   會場再次沸騰了。   林樂神情複雜的望著台下這為他瘋狂的人群,不能置信的傳音問道:「白牙,難道我真的那麼值錢嗎?」   白牙沒有作聲。   微微轉頭一看,這小子居然在如此吵鬧的環境裡睡著了。   林樂一陣火大,暗運內力往肩頭一衝,把睡夢正酣的白牙震了一個觔斗,摔到地上。   白牙搖頭晃腦的爬起來,昏昏沉沉的四下裡望了一會才記起現在是在拍賣會中,掙扎著連爬帶跳地上了林樂的肩頭,企圖繼續睡覺。   「喂,別睡了!」林樂傳音道:「我有事問你。」   「噢,」白牙的聲音聽起來懶懶的:「你說。」   「他們為什麼這麼瘋狂啊?我真的那麼值錢?」   「不是你值錢,是你的身份值錢。現在秀族只能在皇族中找到,普通人家甚至於一般貴族能夠擁有一個秀族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徵,而且……你還這麼漂亮。」白牙開始滿意於自己的變化術,雖然林樂本身也是個極帥氣的男生,不過絕對沒有現在這樣出色。   「還有,阿樂!」白牙語氣開始嚴肅起來。   「什麼?」   「我將要休眠一段時間,接下來的事情要靠你了。」白牙語出驚人。   林樂一激靈,慌道:「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休眠了我怎麼辦?哪有你把我帶到這裡來賣掉還不管不顧的自己休眠的道理,咦,你幹嘛要休眠啊?」   白牙一笑:「我那是相信你的能力,憑你的功夫要在貴族界裡站穩腳跟簡直太容易了。至於休眠嘛,因為是修練的混沌魔經每隔幾十年就需要休眠一次,來調理練功對經脈的傷害。你放心,要不了很久的,至多十五天光景能醒過來。不過你得把我找個地方放著,別讓人打攪我。」   拍賣師手中的錘子已經敲到第二下了,外地富翁以一千九百的高價震懾了整個拍賣場,「一千九百金幣第三……」   「兩千!」蘭芝終於豁出去了,帶的錢不夠,身上還有幾件值錢的珠寶,想也可以湊足數,至於回去的路費……到時候再說吧。   「兩千金幣一次。」   「兩千金幣兩次!」拍賣師手中的錘子像是直接敲擊在蘭芝心中,她不停的禱告著:別和我爭……別和我爭!   「兩千金幣三次!成交!」激昂的語調再次把會場氣氛帶上一個高潮。   不過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叫價猛烈的神秘外地人得意的對著上面的窗子翹了翹大拇指,離開了會場。   眾人還在談論方才激烈的價格競爭,這邊蘭芝已經在和鷹敵辦理交割手續。   「這裡是五百!」隨身小包裡放著魔界聲名顯赫的利達金融行的現金支票。   「這是一千。」同樣的支票還有一張,只不過藏在貼身內袋,蘭芝背過身去,伸手到衣服裡面掏了出來,回轉身時臉上紅紅的。   鷹敵接過還殘留著女兒體溫的支票,也不禁老臉一紅。   「梅姨,禰的也拿出來吧。」   「是,小姐。」管家從包包裡掏出幾張代幣券:「這裡是三百。」   蘭芝又從頭上拔下一支金質頭飾:「這個是純金鑲石榴紅寶石,上面有飾品界藝術大師『羅撥斯·酷特』的親筆簽名,這也是大師本身比較滿意的一件作品,我想可以抵兩百金幣了。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可以跟我去可西城我家裡取錢。」   以鷹敵多年的眼光當然看得出這件頭飾的價值遠不止兩百金幣,喜出望外道:「沒問題!當然沒問題。」一面把林樂推給這個花了大價錢的買主:「這小子歸禰了!」   林樂一時立不住腳,差點倒在蘭芝身上,忙腳步一沉,釘子般硬生生的站在她身前,扮出自認為最溫柔的笑臉:「嗨,很高興認識禰,我叫達修·羅德。請教小姐芳名?」   蘭芝笑道:「你好,我叫……」   旁邊的梅姨突然拉了她一下:「小姐!」又冷冷的對著林樂:「你是下人,不需要問小姐的名字。只要知道,這是你主人!」   林樂垂下頭,適時的表現出一個秀族該有的姿態:「是!」心裡卻暗罵道:「八婆,以後有禰好看的。」   交易完成,鷹敵自去和吳胖子算佣金,蘭芝也帶著林樂和梅姨離開了拍賣場,場外雖然還有不少好奇者圍觀,不過總算順利的擠了出來。   三人一獸出了煉修城,準備前往蘭芝的家,可西。   因為身上所有的錢都拿來買林樂,現在這個魔界貴族小姐身邊是一個鋼蹦也沒有了:「梅姨,我們怎麼回去?」蘭芝開始擔心起來。   管家卻不怎麼在意,反而對著林樂百般告戒:「以後,你就是米亞達家的專屬奴隸,也許因為你是個秀族,大家會對你另眼相看,不過你始終是個下人,要懂得分寸。不該管的事,不管。不該知道的事,不許打聽。還有,你會作為小姐送給米亞達大人的禮物在三天後的生日宴會上送出,這幾天我們雖然要趕路,不過你必須趁機學會貴族禮儀──米亞達是個尊貴的種族,你的一舉一動都會是公眾矚目的對象。我會隨時提點你,明白了嗎?」   可憐林樂被這一大段話弄的暈暈乎乎的,只好不停的點頭稱是。   蘭芝有點看不下去,開口道:「梅姨,禰別嚇著他了。」又對林樂笑道:「你叫羅德是吧?以後我就叫你阿德吧,你別擔心,米亞達家不是那麼可怕的。」   梅管家歎著氣搖了搖頭,這個小姐總是對下人和氣溫柔,可對那些年輕的貴族追求者不假辭色,真是令人擔啊。   林樂對這個平易近人又長的頗漂亮的貴族小姐大生好感。其實一直以來潛心武學之道的他幾乎沒有和女生交往的經歷,所以這算是第一次和女性那麼接近,若不是臉上撲得厚厚的妝還沒卸掉,恐怕一張大紅臉立刻就要露出來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支吾道:「是,小姐,那個……我小名叫阿樂。您也可以叫我阿樂。」   「胡鬧!」梅管家怒道:「哪有小姐叫你小名的事!不知輕重!」   「沒關係,梅姨,我就叫他阿樂吧,這樣好聽點。」   主人發話,梅管家悻悻然的住了口,一雙眼睛卻狠狠的盯著林樂,似乎要把他吃下去。   林樂被她看的心中發毛,扯開話題問道:「小姐,我們去哪?這樣走著去嗎?」三人已經走了半個多鐘頭,林樂功力深厚是沒什麼感覺,不過兩個女人卻都有點香汗淋漓,氣喘吁吁了。   蘭芝擦了把汗,解釋道:「我們去可西城,我家在那裡,本來可以坐車去的,不過我把錢全部用來買你了。還好這裡離可西不是太遠,大約走個兩天就可以到了。」   「那這兩天我們吃什麼?」左顧右盼沒有看到食物的影子,林樂忍不住擔心起來。   「……」   「天,又要吃烤肉了。」林樂在魔物森林吃野物吃的嘴唇開裂,本想到這裡嘗一下魔界小吃,誰料好東西沒吃到,居然又要開始這種悲慘的生活:「苦啊!」   煉修城外的荒漠中,三人一獸,慢慢的走向西方。         ∼第十一章 狼盜∼     從煉修城到可西城大約有三百公里,近兩百公里屬荒野地帶,寸草不生。   此時正值旱季,不見雨滴已經三月有餘,幸好環煉修城蜿蜒而下的魔界第一大河脢金河支流眾多,源頭更是在固體水儲備極豐富的北部極寒之地,未受什麼影響,倒是引得兩城之間這一段路頗有點荒荒大漠的味道起來。   這段路人煙稀少,除了固定的班車幾乎不見有什麼交通往來。當然,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卻並非真的那麼安寧。   傍晚,血色的太陽漸漸西沉,空中的繁星開始顯山露水,把調皮的眼睛向著魔界的眾人眨著。   蘭芝一行趕路一天,也有些累了,便找了處還算乾淨的地方安頓下來。   一天的交往,林樂和這個貴族小姐已經熟到可以微微脫略形跡的地步。雖然梅管家的風言風語還是有些讓人受不了,不過和美女說說笑笑的旅途畢竟遠勝於一人在魔物森林裡對著那些噁心的魔獸們大開殺戒。   此時,篝火已經燃了起來,火焰劈啪的輕爆和著靜謐的夜空,蘭芝溫和的笑臉,群組成了一副絕美的畫面。當然了,不和諧的音符無論到哪都會存在的。   「羅德,添火!難道要讓小姐親自動手嗎?」梅管家那尖厲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她總是不肯叫他「阿樂」。   林樂與蘭芝相視一笑,隨便揀了幾根碎柴扔到火堆裡。   「阿樂,你從小就生活在山裡嗎?你父母呢?」同樣的問題已經問過三遍了,白天還可以用諸如趕路取水之類借口搪塞,現在卻被逼的毫無退路,只好硬著頭皮開始瞎編,當然基本的說辭已和白牙統一過了,至於細節嘛,就得現場發揮了。   「我不知道自己出生在什麼地方。」開頭就已經很有悲劇效應──被遺棄的無根孤兒是很多藝術題材爭相描寫的對象:「當我被發現時,我已經在中央山脈一帶摸爬滾打了大約五年。」   果然,蘭芝眼中開始流露同情的神色,連討厭的梅管家也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   林樂的語調變的更加深沉:「沒有人知道那五年我是怎麼過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當中央山脈的土居們發現我的時候,我和猿猴在一起,沒有語言,沒有表情,也沒有感覺。猿猴並沒有因為我是小孩而對我特別優待,第一個發現我的人──也就是我相依為命十五年的爺爺──看到我時,我正和一頭成年猿為爭搶一顆山果大打出手。我不是它的對手,若不是爺爺及時把我救下來,恐怕也不會有現在的我了。   「爺爺花了一個月才把我從死亡在線拉了回來,後來他說:『你的命,是山上的草藥救回來的,要不是你富澤深厚,爺爺也救不了你』。不過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留著這條命是幸運,還是不幸。我到了七歲才學會人的語言,學會人的禮節。再後來,憑著天生對山野的熟知,我成了一個好獵手。爺爺死了,我接過他的獵槍,靠自己的雙手在山脈村落裡生活下來。」   「阿樂。」蘭芝按住林樂的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對不起,我不知道……」   成功!林樂心中暗爽,很配合氣氛地低下頭。因為忍著狂笑的衝動,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異樣:「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蘭芝以為他是在強忍心中難以抑制的悲傷,溫柔的握住林樂的手,安慰道:「別傷心,一切都過去了……」   林樂顫抖著點了點頭,似乎要說什麼,又欲言又止的歎了口氣,恰倒好處的恢復了平靜。   「你們餓了吧?」林樂站起來,又往火堆裡添了點木枝:「我去打點吃的來吧。」身邊的乾糧早已告罄,晚飯卻還沒著落。   兩女也餓了,當下同聲道好。   梅管家問道:「這邊有什麼能吃的野味嗎?」   「我也不清楚,先看看再說吧。」雖然不是什麼真正的獵手,不過魔物森林裡的幾個月也充份鍛練了林樂野外生存的能力,打點吃的東西當然難不倒他,而且身邊還有點鹽,不至於吃淡而無味的寡肉。   以這邊的生態環境來說,有水自然也不會缺少野生動物。只不過不知道是魔界的生物特別狡猾,還是初來乍到的林樂不熟悉這裡生物的習性,繞著河岸轉了幾圈連根野味毛也沒看到。只好對兩人叫道:「你們等著,我去遠一點看看。」   「小姐,他會不會逃跑啊?」梅管家開始擔心這兩千金幣會不告而別。   「不會的,我相信他。」蘭芝自信滿滿。   林樂離開沒一會,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密集的蹄聲,還伴隨著陣陣呼嘯,看起來有大隊人馬正朝這裡衝來。   「狼盜?」梅管家臉色開始變了,她忽然想起當地人風傳的荒漠巨盜──號稱四十高手之眾的狼盜。   蹄聲越來越近,離兩人已不到一千米了,揚起的塵土幾乎遮黑了半邊天。   梅管家想要熄篝火已然來不及,只好暗暗祈禱自己的判斷錯誤,希望來的是普通商隊。   蘭芝不瞭解情況,還興奮的拉著梅姨的衣袖雀躍道:「好了好了,我們跟這個商隊商量一下,搭個順風車吧。」   狼盜是最近幾年崛起活躍在煉修與可西城之間以打劫客商為生的一批馬賊,以悍不畏死的戰鬥作風橫掃了原本盤踞於此的幾支零散匪徒,統一了這條黃金路線。   其首領傑諾更是聲名鵲起,成為高居十大通緝要犯第七的人物。   魔界政府也曾試圖清掃這一帶的馬賊,但他們本著「大軍則避,小軍則擾」的來去如風的方針,一次一次的讓正規軍隊無功而返,還讓進階將領因此撤換了好幾位。   傑諾剛帶領手下把一支從可西採購石棉晶礦回來的大商隊搶了個七零八落,收穫極豐。   眾大盜們分工背著價值不菲的石棉晶礦準備回巢,這些贓物的處理自然另有專人負責──不論在什麼地方,什麼時代,銷贓總是不乏自願者的。   探子回報:「老大,前面有兩個落單的肥羊。」   傑諾不屑的揮揮手:「兩個有什麼好搶的,兄弟們今天工作夠了,我們回去馬上大開慶功宴論功行賞!」   一眾亡命之徒頓時歡呼起來。   蘭芝嚇的臉色發白,到了現在她才知道碰上馬賊了,只好強自鎮定的端坐在火堆旁。   梅管家更是不堪,整個人都倒在蘭芝身邊發抖。   「咦?」經過兩女身邊時,傑諾眼神一飄,瞥見一張被火光映的通紅的發白俏臉,立時把馬韁一勒,停了下來。   「大哥,怎麼了?」二當家停到傑諾身邊,奇怪的問道。   「呶,」凶名昭著的狼盜首領向蘭芝那邊努了努嘴:「漂亮妞。」   整個匪隊停了下來,黑暗中,四十雙凶光閃閃的眼睛盯著蘭芝和梅管家兩人,幾乎可以聽到口水滴下來的聲音。   嬌生慣養的蘭芝幾時見過這種陣仗,已經嚇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傑諾哈哈一笑,回頭對眾手下道:「兒郎們,今天給大家開葷了。」手一揮:「抓起來!」   四十人的馬隊立時就把兩人圍在中間,怪叫呼嘯聲連連。   「老大,我上吧,對付漂亮妞我有招!」一個猥瑣的聲音響起,引的眾人哈哈大笑。   傑諾笑罵道:「老七你打架不行,爭姑娘倒挺積極的嘛。行,你上吧。記住,要是傷了一塊皮我可唯你是問啊!」   「得令!」被叫做老七的衝了出來,在離兩人不到一米處拎住了馬韁。   駿馬前蹄高高揚起,甩起的沙塵激的火堆一陣亂晃。騎術精湛可見一斑。   事已至此,蘭芝料想這些窮凶極惡之徒也不可能放過自己,阿樂也不知道去了哪兒,這個出生貴族家庭的小姐終於振作起來,起身準備與他們對抗了。   梅管家本來也怕的要死,但見尊貴的小姐站了起來,也掙扎著爬起來擋在蘭芝身前,一副護雛母雞的表情。   老七見兩人擺出對抗的架勢,不由笑了起來:「呦,還挺辣的呢。兄弟們,這種貨色你們喜歡嗎?」   眾盜又是一陣轟笑,叫道:「越辣越夠勁啊,咱們今天有福了。」   論起真正的武學底子,出身大家族的蘭芝比這些馬賊要強上許多,只不過雙方在戰鬥經驗上的差距絕不是這點點武功高低可以比擬的,何況因為怕醜,蘭芝從沒學過變身戰鬥的技巧,兩者之間的勝負就很明顯了。   老七下了馬,對著蘭芝淫笑道:「上啊小妞,爺爺陪禰玩玩。」雙手一擺,就要去抓她的手。   蘭芝身子滴溜溜一轉,避開了老七輕描淡寫的一抓,同時反手往他肩上拍去。   「嘿,有兩下子嘛。」雖然身法精妙,不過老七還是沒有把這嬌小姐放在眼裡。他賣弄的把身子一挺,想用內力震開蘭芝擊在他肩上的手。   誰料這看似嬌氣的一掌蘊涵的勁力居然不弱,帶著陰冷之氣的奇特內勁,電光火石般鑽進了老七體內。   老七嚇的魂飛魄散,想要提聚內力卻發現那道氣勁已經逼到了丹田要處,護體氣勁似乎完全無法抵抗的節節敗退,終於,他站立不住,一跤摔在地上。   「老七!」傑諾驚叫道,飛身下馬查看老七的情況:「怎麼樣?沒事吧?」   「我沒事,老大,這小妞太陰了,你好好教訓教訓她!」   傑諾輸了一道深厚的內氣輔助說明老七理順內息,又轉頭獰笑道:「好!好!禰行!」又吩咐道:「老三,你來幫老七恢復,我來教訓教訓這個野丫頭。」   蘭芝初戰告捷,卻沒有一點開心的表情。傑諾兇惡的表情已經完全把她嚇壞了,要不是心中有股子氣在勉力支撐,只怕早就癱倒在地開始哭了。   她知道,除非出現奇跡,今天這一關怕是過不去了,心中暗暗打定了注意:要是輸了就擊碎魔核自盡,死也不能落到這班匪徒手裡受辱。   有了方纔的經驗,傑諾自然不會掉以輕心。看情形眼前這女子似乎是身具一種專破護體氣勁的奇特真氣。不過真要是以命搏命起來,十個蘭芝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一股慘烈的氣勢以狼盜首領為中心瀰漫開來,周圍的眾盜知機的退開幾步──首領這種久歷沙場產生的死氣,連他們這些日夜為伍的同夥們也要畏懼三分。   站在氣勢中心的蘭芝更是不堪,僅僅這一道充滿死亡味道的氣息就已經幾乎把她擊倒了。這一戰,看來是有敗無勝已成定局。   軟弱無力的感覺充滿了蘭芝的心中,她幾乎想就這樣投降算了。   在這要命的時刻,林樂回來了。   魔界的生態環境果然與人間大異,林樂沿著水源連轉了幾圈居然一無所獲,正發愁剛才還拍著胸脯誇下海口現在該怎麼向兩人交代,卻發現前面火把通明人影幢幢,運起心眼一看,見蘭芝正陷入危險之中,忙功聚雙腿疾衝而去。   蘭芝眼前一花,一個修長高挑的身形已擋在自己面前。原本足以致人死地的慘烈殺氣也隨著這個人的出現而消失了。   「阿樂?」稍一定神,蘭芝就驚喜的叫了起來。   林樂擺擺手,輕鬆自在的笑道:「小角色,交給我吧。」   傑諾氣的七竅生煙,這個長的娘們一樣的少年才一出現就隨隨便便的破去了自己苦修百年、從無數次戰鬥中積累起來的「沙場鬥氣」,現在居然還有餘暇跟那小妞說話,擺明了是不把自己這個狼盜首領放在眼裡。   他怒吼一聲,不顧對方表現出來的實力與自己的差距,提聚起全身功力衝了上去。事實上,如果這個坎他闖不過去,以後也別想在這這一帶混了。   剛一交手,林樂就發現自己虧大了,方纔他之所以能一下子破去那種慘烈的殺氣,只是因為之前曾與白牙研究過有關氣勢的應用,再加上借助了高速運動產生的衝擊力,才能準確的切入傑諾氣場的薄弱部份,把這種殺氣一舉擊潰。   本來這一下可以好好的打擊一下這狼盜首領的信心,誰料普普通通一句耍帥的話居然激起了狼盜首領的天生凶悍之氣,發揮出遠超平日水平的功夫來。   此消彼長之下,林樂自然節節敗退。若非傑諾對他剛剛的表現心存疑懼,收起了幾分功力,只怕自己立時就要受傷吐血。   「喝!」打到酣處,傑諾使出了成名絕招,曾威鎮煉修一帶鮮有敵手的拳招「悍天雷」。   頓時,一個墨色圓形氣勁緩緩向林樂襲來,還未近身,強大的殺機就已經壓的人透不過氣來。   林樂雖然不至於被氣勢嚇倒,但審時識度之下,也知道這招難以硬接,只好後撤一步避其鋒銳,誰料腳步剛一移動,就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不好,差點忘了蘭芝還躲在身後。」   這樣一來,原本的得意算盤打不響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一個嬌弱女子替自己接下這悍天動地的一擊,林樂無奈的聚起所有能調度的內氣,來抵抗這個可怕的墨色光球。   「轟!」臨時運起來的勁力畢竟無法和傑諾畢生功力所聚的悍天雷相抗衡,才一接觸林樂就如遭雷噬,撕裂般的疼痛衝擊著他的神經,一時間,天地似乎倒轉了過來。   「阿樂!」蘭芝眼看著林樂被那墨色光球打的搖搖欲墜,急的眼淚都快衝出來。   「我沒事。」林樂抽出長劍拄在地上,勉強笑道:「這種小東西弄不傷我。」   表面上看起來,林樂臉色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胸口也急速的起伏著,似乎傷勢極重,事實上那一下悍天雷雖然打的他七葷八素,幾乎全身經脈都蜷縮起來。但很快的,受壓的經脈居然開始慢慢的自我恢復了──感覺上像是有兩個東西在體內遊走,一碰到有傷的地方就自動修復。   身體上的傷痛讓林樂進入了一個奇妙的境界。   一方面,刺骨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林樂的腦神經,提醒他傷勢的嚴重性。而另一方面,他的精神好像完全超脫於自身以外──知道疼,卻並不以為疼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以若無其事的忍受下來。   與寒頂天交鋒時那種美妙絕倫的空靈感覺,又適時的出現了!   「好!老大好厲害!」   「幹掉這小子!」眼見傑諾佔盡上風的眾盜們開始叫囂起來,把手上的火把亂揮亂舞,在黑暗中帶起了流星般的紅色光輝。   空靈的感覺漸漸強烈起來,林樂頭腦中除了對周圍環境的掌握幾乎已經不剩什麼。方圓一公里之內的變化事無鉅細的湧入了他腦內,卻又不令他感到繁雜,相反的每一件事都像事先安排好似的運動著。   萬事萬物都有其運動的軌跡、脈絡!腦中突然回想起自己教給賴特的這句話。   對,軌跡!脈絡!突然明悟使他心中像日照晴空般的清晰。林樂已經可以清楚的把握到每一件物體的運動軌跡,預測到它們下一步的動作。   傑諾的拳動了,強大的拳勁在空中搖擺不定的飄忽著,使人無法知曉它將要攻向哪裡。   「擺風勁!」這是他的另一項壓箱底絕技,今天這個魔界通緝榜上的第七高手是打定主意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林樂留在此地。   但看似無法琢磨的拳勁在林樂眼裡就像游弋於清水中的魚一樣簡單,他稍一撤肩同時指尖向上微刺,傑諾必殺的拳勁就沿著肩膀滑了開去,反而是腕脈像湊上去一樣被林樂尖銳的指勁劃到。   傑諾一驚,忙閃身飛退,極快的運功逼出了鑽進脈絡內的那道氣勁,翻開的皮肉則飛速的癒合著。   「可惜!」林樂暗自歎道,要不是剛才的傷令自己難以提氣,這一指基本上可以令傑諾喪失攻擊力。看起來,這又會是一場苦鬥了!   林樂這邊可惜,傑諾卻也有些驚疑不定,從悍天雷爆起的感覺來看,這秀族人明明已經受了重傷,可偏偏像打不死般的令人厭煩。   「好功夫!」傑諾冷冷的看著強自鎮定的林樂,連番的失利也讓他頗有顧忌:「我倒要看看,膽敢挑戰我的秀族會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林樂心中大樂,既然他願意拖延時間,自己再不趁機配合著恢復功力也太辜負人家的好意了。失去生機的枯萎經脈開始像早春嫩枝般舒展開來,內勁也開始從丹田和胸口處流轉到全身各處。   「小弟達修·羅德,大哥貴姓啊?」傑諾開始笑嘻嘻的套近乎。當然,這也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   「傑諾!」林樂不知道,所以沒有什麼反應。   邊上蘭芝和梅姨卻是倒抽一口氣,通緝榜上排號第七、號稱手下不留活口的「狼盜」首領就算是遠在可西的貴族,也是不會陌生的。   心知撞上鐵板的林樂暗暗叫苦,早聽白牙說魔界人人是高手,想不到居然可怕到這種地步,隨隨便便出來一個就可以把自己打成這樣,「魔界之王」還真是癡心妄想啊!   不過傑諾當然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出來的角色,林樂可以和他打到這程度已經足堪自慰了。   眼看著林樂精神漸漸好起來,傑諾身形一陣蠕動,現出了人首豹身的戰鬥體。   「老大!」眾盜中的軍師二當家何君叫道:「和山族的決戰在即,不要為了小事衝動啊!」   戰鬥身雖然是魔族提高攻擊力的終極手法,但由於對自身損耗過大,一般使用後會有近半年時間元氣大傷,所以即便是最惡劣的環境,魔族中人都不會輕易使出這一招。半年功力大減的時間足以讓好勇鬥狠的魔族中人死上好幾次了。   傑諾猶豫了一下,終於撤去戰鬥身,撂下一句:「小子,算你走運。」帶領一眾馬賊呼嘯而去。   林樂面帶笑容目送他們離去,還揮手道:「有空來玩啊!」   等馬蹄聲漸漸遠去,蘭芝才敢站起來:「阿樂,你好行啊!連狼盜一夥也能被你嚇跑。」劫後餘生的美女毫不避嫌的拍著價值兩千金幣秀族的肩膀。   「呼……」林樂吐出一口氣,應手而倒。   「阿樂!」   「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可以。」畢竟不過是脫力而已,經脈的傷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好了:「麻煩禰幫我取點水來。」   「嗯。」蘭芝提了水壺就要去灌水。   梅姨忙搶先一步:「小姐,我跟禰去。」這一次她倒是沒對林樂惡言相向,無論怎麼說主僕兩人總是被這個人所救。   趁著提水的當兒,梅管家對蘭芝耳語道:「小姐,這個秀族居然會功夫,還那麼好,怎麼會被人當奴隸賣?我怕他是想對米亞達家不利。」   蘭芝面色一沉:「梅管家,人家剛剛救了我們,還免去了我落入敵手受辱的危險,如此恩德禰還對人家諸多懷疑,這是我們米亞達家的待人之道嗎?」說到最後語氣轉厲,目光灼灼的盯著梅管家。   見小姐發怒,又搬出米亞達家長女的威嚴,就算是在米亞達家呆了近三十年的梅老婆子也不敢造次,乖乖的低下頭聽訓。   「白牙,白牙?」支走兩人,林樂低聲喚起一開始就像死狗一樣躺在火堆邊開始休眠的白牙,現在他已經沒有功力使用傳音術了。   連叫了好幾聲,死狗也沒有絲毫醒過來的樣子,林樂也無法可想,抬手打了這小子一個爆栗,可惜白牙沒有感覺,自己倒是被累得渾身酸痛。   身體虛弱至極,精神卻依然停留在那種空靈感中。梅管家和蘭芝的對答一句不落的進入林樂耳中:「梅姨,禰說他到底是什麼來頭啊!不許說人家壞話!」   「我想,也許是皇族所養秀族的後代吧。不過本來這些後代都會被培養成接班人,這樣隨便的往山裡一丟挺少見的──一個從小培養的秀族價值遠比野生的高,起碼在五倍以上。」   「我覺的他好神秘,好像一切都在掌握的樣子。」蘭芝閉上眼,臉有些發紅,幸好是晚上,不怎麼看得出來。   見小姐這副樣子,梅姨潑上碗冷水:「一切有掌握就不會被人當奴隸賣了。」   「好啦,水拿了就給他去喝吧!」蘭芝站起身,帶著灌滿的水壺走了回去。   梅管家也搖搖頭跟在後面。老練的她早已看出小姐對那個羅德有好感,本來也不是什麼壞事,可問題在於對象是個卑微的奴隸,就算再昂貴的奴隸也只不過是奴隸而已,怎能與主人不清不楚的。   「喝吧,身體現在感覺怎麼樣?」蘭芝托起林樂的頭靠在自己腿上,她的臉更紅了,不過這個倔強的小姐仍堅持著不逃開。   林樂是真渴了,咕嘟咕嘟的一氣喝了大半壺,才長出一口氣:「還好,現在好多了。」兩句話說完,氣氛便開始尷尬起來,配合著旖旎的姿勢林樂的臉也開始紅了起來。   兩個年輕人誰都不敢看誰,又強裝鎮定的搜腸刮肚找話來說,結果當然是越描越黑。   不多久,蘭芝終於受不了的扔下林樂,捂著臉逃了開去。   林樂也累的不行,沉沉睡去。   魔界的早晨也有著不輸於人類裡的清新感,雖然失去了嗅覺,但看著脢金河清澈的水流在微熙的晨光下泛起點點磷光,和河畔小樹上隨風捲動的露珠還是不失為一種享受。   同樣的情形也能在魔物森林出現,但因為光線黯淡而不得不借助心眼才看得到的美景自然會遜色許多──沒有人會在休閒時候還費心費力的用上功夫。   林樂休息了一晚,功力基本上已經恢復了,只不過經脈的一些細微轉折處還有點阻礙,再調息幾次相信可以運轉自如,「該練練功夫了!」林樂自語道。   自從經脈盡復以來一直試招練招什麼的,恨不得把十多年來的各種奇談怪想全實施出來,結果招是沒練成幾個,倒是好幾次差點走火入魔。若不是白牙在旁邊看著,這個新誕生的高手只怕要命喪魔物森林了。   經脈的恢復現在倒成了影響進步的絆腳石了,林樂摸摸鼻子,打定注意趁著白牙休眠這幾天好好想想怎麼提升功力。若不是功力不濟,昨晚也不至於輸給那個傑諾。令人沮喪的是本在人間引以為傲的內力在這居然遠不如人,難道差距真的這麼大?   這樣呆想了一會,蘭芝和梅管家也起來了。昨天的事看來還有影響,這小姐眼神移來移去的總是不敢往林樂那邊飄。   「我們該出發了,緊趕一下今天大概可以到達。」梅管家聲音聽起來中氣不足,不知道是被昨天的事嚇到了,還是因為擔心蘭芝一晚沒睡。   「走吧!」林樂很精神,讓人懷疑究竟哪個才是被賣了當禮物送的奴隸。當然,找到新的方向也讓他心中充滿幹勁,急著想穩定下來好好修練一下,有機會的話能再閉關一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沿著河,三人加快了腳步,白牙被林樂倒提在手上,隨著腳步晃來晃去。蘭芝奇道:「阿樂,你的這個朋友是不是……」   「沒有事的。」林樂把白牙舉過頭頂,示威的甩了幾圈:「這傢伙不過是休眠了。」   「狗也休眠?」話出口蘭芝就知道不對。   果然,林樂沉著臉道:「他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而且他是狼,不是狗。」   「對不起!」   「算了,沒事。」其實林樂也是說過就算,並沒有真的往心裡去:「還有多少路啊?」   梅管家方才出奇的沒有來幫小姐的腔,現在才冷冷的說道:「還有一百五十公里左右,你嫌慢也沒辦法。」   林樂尷尬的抓抓頭,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這老婆子,讓她這樣的恨自己,想了想現在還算是人家的奴隸,賠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問問而已。」   「那就走吧。」梅管家還是愛理不理的酷,和昨天發抖的表情天差地別。   林樂無奈的對著蘭芝做個鬼臉,跟了上去。   蘭芝正想著心事,被林樂這個莫名其妙的鬼臉嚇的亂了方寸,暗自揣測他究竟在暗示什麼呢?想到後來,臉又紅的跟什麼似的。         ∼第十二章 噩夢心靈∼     酒菜已經上桌,賓客也候了多時,主人卻還未到,賴特便開始有些忐忑了,幾次想出去門口看看,又怕來客們不耐煩,心中開始嘀咕起來:「這個隊長以前從來沒遲到過的,怎麼偏偏今天請這些老爺們吃飯就那麼晚。」   老爺們指的是呼延的一干名流們,自打上次被妃力罵走之後,這些人就對這個美女隊長服貼的不得了,非要請她一起吃飯不可。   寒頂天找到妃力,勸了半天才請動這個冷傲的女高手敷衍老爺們一回。既然決定了,妃力也不怕麻煩的乾脆定了一桌自己做東來請,不過,偏偏現在卻姍姍來遲,不知是吊人胃口還是另有玄虛。   廳門終於打開,盛裝打扮的妃力款步走了進來。   「天啊……」賴特第一次看見隊長如此打扮,驚的說不出話來。   妃力這次脫去簡潔的隊服,換上的是從寒頂天處借來的士族女裝,而且是專為盛宴準備的那種下擺大到可以做床單的裙子。   妃力見眾人呆呆的看著自己,露出了少有的小女兒態,掩嘴一笑:「大家久等了,我換了身衣服,不好意思!」明眸一轉,又道:「賴特,有沒有好好招呼各位貴客啊?」   一時間,沒有一個人說的出話來,冷傲女隊長美艷動人的一面實在太讓人吃驚了,在座的都是男士,雖然不乏對女性頗有研究的高手,但像氣質變化如此巨大的還真是生平僅見。   美麗不可方物的小隊長舉起一杯酒,朱唇輕啟:「妃力連累各位久等,理該自罰一杯!」言罷一仰脖,把滿滿的一杯奇異果酒倒進了喉嚨,動作舒緩優美,清淨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之氣。   首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上回對寒頂天大呼小叫的陳廣,老頭子畢竟身體不如年輕人,對美女的抵抗力也相對強上少許。他站起來,嘿嘿笑道:「怎麼好讓總教習自罰呢,是我等勉強教習招呼我們,該我們這些老傢伙們自罰一杯。」   其它的名流心中暗罵陳廣不知好歹的硬把他們也分配進「老傢伙」的行列,但又不好反對,只好訕笑著紛紛站起來各自舉杯道:「我們自罰,自罰。」便一起把酒乾了。   妃力拉開椅子,提著巨大的裙擺想要坐下,但畢竟是不習慣穿成這樣,以往即使參加國家級的公宴也是一襲白色隊衣出場的她,完全不清楚應該採取什麼姿勢才不會碰到衣擺。   還好賴特平時頗注意婦女們的動作,低聲指點她把擺折成葉狀並在一起,又趁機問道:「隊長,今天怎麼穿這樣啊?」   妃力並不答話,反而朝來客們抱歉的笑著:「大家開始吧。」   觥籌交錯間,氣氛開始漸漸融洽起來。名流們發現傳說冷傲的美女隊長也不是那麼不好相處,自認條件優越年齡又相近的名流,言語中也慢慢的帶點所指。   妃力倒是不以為意,微笑著四處抵擋,準備的幾個募捐款項也很快有人應承下來。整個五百人隊的訓練費有了著落,妃力更是開心,談笑間也不那麼拒人千里。   於是話題不受控制的滑向私人問題方面,呼延釀酒世家的胡自淮詭秘的笑著問妃力「可有意中人」,得到否定的回答後,談話剎時間上了一個高潮,幾乎每個人都開始表現自己,爭著和這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攀談,完全忘了這個女人所具的身份與威嚴象徵。   賴特聽的氣悶,悄悄起身離去。   眾人正在興奮當兒,居然沒一人注意到他,只有隊長妃力用狐疑的目光看了看這個心愛的隊員,沒有說什麼。   賴特剛出門,便看見米青正踅在門口,神情苦惱。這種距離當然是在偷聽無疑,在自衛隊呆了三十多年的他豈有不知副隊長對隊長的感情之理。   呆了一呆,他才低聲道:「副隊長……」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了一會才繼續道:「隊長她只不過是為了籌款買模擬訓練機,才這樣曲意捧他們的……」   參加訓練的人多了不少,原本寒加的幾台模擬機早已經不夠用了。妃力有心從區天星公司進幾台,只是現在不比當初買東西可以開公帳。呼延稅收雖減,往來客商數量卻也銳減,已不復當日繁榮景象。寒頂天為整個義軍的生存忙得焦頭攔額,也無暇顧及這些小事,自然只好由隊長親自出馬來搞定一切了。   米青黑著臉點點頭,一點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賴特看副隊的心情不好,也就不去打擾他,自顧走開了。   今天晚宴,除了賴特被妃力指定做陪,其餘的隊員都沒有活動,各自散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賴特在街上走了一會,更覺無聊,於是緩步踱向訓練場。   星空照耀下的訓練場在賴特這種級數的人眼裡自然和白天沒什麼兩樣,只不過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走到模擬機房邊,賴特想了想,開門進去。   機房中只有兩台機器,白天是忙不過來,現在卻閒閒的呆著那裡沒事做。打開電源,賴特換了件遊戲服就坐到位子上準備開始練習。   「打什麼呢?」賴特忽然記起當日的邊境被帝國哪三大高手圍攻的情形,心中一動,選擇了三名對手就開始了遊戲。   可西城已經遙遙在望,蘭芝和梅姨卻都已經累得走不動了。林樂雖然沒什麼感覺,見狀也只好提議休息一會再往前走。   可憐兩個女人坐在滾燙的黃沙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遠遠望去,可西城市的城門比簡陋的煉修不知好了多少倍,門口似乎還排著隊等待進城檢查,再裡面是看不清楚,不過想必也是一派繁榮景象。   林樂一路上與蘭芝交談中得知,可西是除了首都格蘭嗣之外貴族最多、商業最發達的地方,當時他就奇道:「那禰們怎麼還要跑那麼遠到煉秀給禰爸買禮物?」   蘭芝的回答是她的積蓄不多,在可西買不到好的,所以才去煉修那名字俗氣、規模卻最大的拍賣場「貨最全」碰碰運氣。   「禰看得清楚嗎?」見林樂朝那邊望的聚精會神,蘭芝忍不住問道。   林樂點點頭,又搖搖頭:「只看到一點點,沙塵太多了。」   蘭芝聽的眼睛發直,這意思就是說如果天氣稍好,這阿樂就可以從幾千米外直接看到可西城。雖然和狼盜的一戰讓她明白林樂大概的實力範圍,但那畢竟含有運氣的成份,而像這樣的目力則完全是一派高手的實力了。   見蘭芝的表情,林樂也知道大概嚇到這個貴族小姐了,微笑著解釋道:「我在山裡生活了很久,所以目力比大多數人要好。」   梅姨突然問道:「你為什麼會功夫?據我們所知,秀族是沒有功夫的。」   對於這點,林樂和白牙早已統一了口徑,他不慌不忙的答道:「我們秀族只是天生體質孱弱和不能變身,並沒表示完全不能習武。我因為從小在山裡生活,體質練得很好,再加上村子裡有人教我武功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教你武功?」蘭芝又問:「是你的族裡人嗎?他的功夫很高?」   「不,他是個狼族。不過對我們秀族的身體很有研究,才能針對我的情況創造出一套很適合我修練的武學,在他的指導下,我的功夫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白牙教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想到這裡,林樂不禁望了搭在肩上休眠的白牙,那麼多天過去了,這小子一點甦醒的跡象都沒有。   「你朋友怎麼還沒有醒?」蘭芝注意到林樂的動作,看著那一直閉著眼睛睡覺的小白狼問道。   「誰知道?這傢伙說都不說一聲就這樣休眠了。」林樂說起這事就一肚子氣,恨不得把白牙狠狠的在地上摔幾把。   「它會說話?」蘭芝聽的有趣,追問道。   「……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萬料不到蘭芝會這樣問,林樂一時沒反應過來,幾乎以為被識破了,好一會才悶聲悶氣的回答。   「走吧!」說了交談兩女又恢復了力氣,起身向前走去。   兩三千米的路自然轉瞬即過,三人很快到了可西門口,方才遠遠的只見這隊伍排得挺長,到了近前才發現這長龍一樣的隊伍居然彎彎曲曲有一兩百米。   「天啊,要排那麼長?」早在天文天體學院食堂吃飯的時候,林樂就最煩排隊,現在有那麼長的隊要排自然不會有好臉色看。   誰知蘭芝完全沒有排隊的意思,拉著林樂就往最前面走。門口兩個衛兵正仔細檢查著人們的身份證明、行李。   蘭芝上前只是掏出一個徽章向他們一揚,兩個衛兵就揮揮手讓他們進去了。   「那是什麼?」林樂注意到拿出來的圓形物品上畫著一頭狼和一個魔族中人,以為哪個什麼黑社會標誌。   「我們家族的徽章,米亞達加傳承千年的身份象徵。」蘭芝回答的很快,像是訓練過無數遍一樣。   「那怎麼那些衛兵沒什麼尊敬的表情?」   「……就在前面。」蘭芝避而不談,指著前方說米亞達加就在前面。   果然,沒走幾步路,蘭芝就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林樂還想往前走,蘭芝卻黑著臉道:「就是這裡。」   林樂抬頭看看破舊的房門,低矮的屋簷,畫滿了各色塗鴉的牆壁,腦袋裡閃過四個字「破落貴族」。   「你不要誤會,這裡不是米亞達家。」蘭芝看著林樂的表情,忙解釋道。   「那這是哪?」   「……我和我媽住的地方。」   看著蘭芝略帶悲傷的神情,林樂終於知道這美麗的貴族女孩和她的母親在米亞達家並不得志。   「不過沒關係,我把你送給爸爸,爸爸一定會再喜歡媽媽的,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回去了!」突然想到眼前這人就是送出去的禮物,蘭芝有點擔心的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不會跑的。要跑也不會等到現在了。」林樂看出了蘭芝的擔,安慰道。   這種情形讓他想起了自己幼時的遭遇,當時母親還有自己可以依靠,可憐這對母女要靠送禮來獲得父愛,心中打定主意要輔助說明這個堅強美麗的貴族女孩奪回她的地位。   「我不是擔心這個。」蘭芝低下頭:「對不起,阿樂。」眼前這個人雖然是奴隸,卻是第一個令自己有心動感覺的異性。興奮過後,蘭芝有種出賣自己的不自在感。   「沒事,我本來就是奴隸。」林樂拍拍蘭芝的肩膀,親暱至極。   梅管家也只是靜靜在後面看著,沒有出言教訓他「不懂規矩」   蘭芝打開門,走了進去:「媽,我回來了!」   屋子裡黑黑的,雖然是大白天,但魔界本身光線不好,一般人家總是開著燈,由此可見這對算被遺棄的母女生活狀況已經糟到了極點。   林樂不禁奇道:「那你們參加拍賣的錢是哪裡來的?」   蘭芝輕聲道:「那是以前每年我過生日時爸爸給的,媽媽給我存了起來。」   林樂跟在蘭芝後面,穿過一條黑漆漆的狹長小道,暗想這地方外表雖然破舊,原來裡面還另有玄虛。   「芝兒回來了嗎?」從裡間傳出一聲細弱的女人聲音,聽來語調雖美,中氣卻不怎麼足,應該是身體比較弱的原因。   果然,一個身著青色布衣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臉色白皙中帶著微微病態的紅,鼻樑很直,眼睛是少見的淺紅色,體態也如擺風弱柳一樣的婀娜:「去了那麼久,媽媽很擔心禰,禰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在外一定要當心啊。」   蘭芝在剛看到母親的時候就已經衝上去扶著她進去坐下,嗔怪道:「媽禰放心,我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再說還有梅姨照顧我,倒是禰自己的身體那麼弱,一定要當心才行。」   那婦人笑笑,轉向跟進來的林樂:「你是芝兒的朋友嗎?蝸居簡陋,怠慢客人了。」   林樂欠欠身正想表示一下禮貌,卻被蘭芝打斷:「媽!這個人是秀族,是我送給爸爸的禮物。」   米亞達夫人「哦」了一聲,端詳著林樂,好一會才笑道:「很漂亮的小伙子呢,芝兒禰是給自己選的吧?」   蘭芝臉紅的像魔界的太陽,耳朵也幾乎燒了起來,卻出奇的沒有出言反駁。   米亞達夫人見狀一愣:「難道我真的說中了?」又疑惑的看看林樂:「你是秀族吧?」   林樂點點頭:「我叫達秀·羅德,您可以叫我阿德或者阿樂。」   米亞達夫人點點頭:「怪不得芝兒會喜歡你,聲音也很好聽呢。」   林樂哭笑不得,被這幾句話弄的尷尬起來,解釋道:「夫人,我不過是個奴隸,是小姐買我回來的。」   蘭芝的母親沉下臉:「大男人為什麼這麼自輕自賤!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奴隸,只要你足夠有強的實力來保護自己。」   林樂笑而不答,卻奇怪這個人怎麼這麼不在乎兩千枚金幣。   「媽!」蘭芝實在聽不下去,捂著耳朵叫道。   「媽累了,要休息!」米亞達夫人站起來把手伸向梅管家:「梅姐,扶我睡覺去,讓年輕人好好交流交流。」   梅管家一言不發的扶著看來弱不禁風說話卻那麼古怪的米亞達夫人走向裡屋。自從進了這個門,梅管家就把一臉老虔婆的表情收了起來,恭敬萬分的服侍著蘭芝的母親。   母親去休息了,蘭芝紅著臉等林樂說話,卻半晌不見他回答,眼角一飄卻見這傻小子正呆呆的看著自己,嚇的忙收回視線正襟危坐。   林樂與蘭芝羞澀的眼神一撞,只覺心跳開始慢慢的加速起來,怎麼運功也無法平復,少年時修習的靜心訣簡直是催化劑,越運越覺得心怦怦的撞擊著胸膛。   「梅姨是媽媽嫁入米亞達家前,在娘家最後一個貼身使女,媽媽的娘家破落了。」蘭芝突然冒出的解釋嚇了林樂一跳,不知道這姑娘怎麼突然說起這種事。   「哦。」他呆板的應了一聲後就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還是站在那裡數心跳。   拋了個話題出來也不見林樂答腔,蘭芝有點生氣,乾脆站起來冷冰冰的說道:「明天是我爸爸米亞達侯爵的生日,你將會在下午時候出場,有空就練練歌,要表演的!」又指著狹道左邊的一個小房間:「今天你就睡那個房間,晚飯梅姨會送過來。」轉身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林樂目送著蘭芝走遠,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楚感,這種感覺只有以前母親死後的一段時間裡才常常出現,搖了搖頭,帶著白牙走進小房間。   「好黑!」此處黑暗的地方就算是心眼也看不到東西,林樂只好控制了些火元素停在上空權當電燈,而且效果還不錯,就是熱了點。   有了光線小房間裡的擺設就一覽無餘,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並不像想像的那麼髒亂,反而收拾的整潔乾淨,佈置也稱得上精巧二字。   一張鋪著淡藍被褥的小床佔了房間的大部份位置,林樂一屁股坐下去,舒服的呻吟起來,進森林以來一直都是在地上或者樹梢睡覺,陰冷潮濕不說,還有很多小蟲子爬來爬去的惹人討厭。   床很軟,鋪得也極令人舒服,這讓林樂想起了家裡自己那張靠窗的小床:「已經四個月沒有回家了,不知道怎麼樣了?」雖然家裡早就只剩自己一個,但從幼年時就開始住的房子總是讓人留戀,「家」的味道也只能在那裡才能找的到。   真想美美的睡一覺啊,讓疲憊的精神不設防的放鬆一次現在已成了一個奢侈的享受了,不過,理智很快戰勝了暫時的軟弱──按修為來說,現在調息所能恢復的體力遠勝於睡覺。   昨天和傑諾一戰後不知好歹的睡著,等醒來才發現功力幾乎少了三分之一,調息了好一會才補回來,現在既然沒有人打攪乾脆就好好的調息一次吧。林樂閉上眼,關了六識開始入定。   蘭芝那番話才一出口就後悔了,就算是把阿樂送走也不該在這時候刺傷他的心,猶豫了一會,終於鼓起勇氣想去向他道歉。她在門口站了一會,不見裡面發出聲音,敲敲門也沒人回答:「不會是逃走了吧?」   蘭芝急了,推開門一看,卻見林樂盤腿坐在床上,閉著眼睛,身上還冒出絲絲白氣,泛著淡藍色的光華。   她也是箇中高手,怎麼不知林樂正在調息,不過像這樣冒氣還發光的身體狀況也是第一次見到:「應該是秀族特有的體質吧,或者是那個教他功夫高人的傑作。」見現在不能打擾,蘭芝悄悄的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行功數周天,林樂打開六識從入定中「醒」了過來。果然,經脈裡內氣充盈程度尤勝於傑諾戰前。不光如此,之前有點阻塞感的經脈也一一打通,林樂簡直舒服得想長嘯一聲,不過現在身為奴隸寄人籬下,還是低調點的好。   林樂躡手躡腳的下了床,不小心被地上的一個軟軟的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是休眠中的白牙。   這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搬到房間裡來了,也許是蘭芝吧,林樂這樣想著。   對這個有點倔強又堅強的美麗女孩,他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說不上是喜歡還是愛,可總是不由的想要輔助說明她,就算剛才蘭芝那樣對他,可林樂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感覺。   算了,順其自然吧!十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林樂也學會了把事情放一邊,無論如何總會有解決的方法,再怎麼急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他把「睡」的死死的白牙扔到床上,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口沒有任何人,花了兩千金幣買來的秀族就這樣保管,真是不知道這家人怎麼想的。「不知道廚房在哪?」林樂空腹打坐好久,肚子已經開始叫了。   房子還是黑黑的。倒也奇怪,米亞達家的小姐有錢花兩千買個奴隸當禮物,卻連個燈都用不起。   「那是因為我不喜歡光線……」一個陰鬱的聲音幽幽的在林樂耳旁響起。   毫無思想準備的林樂被嚇的心臟差點跳出來,整個人像被冷水沖過一樣冰涼冰涼。轉頭看時,原來蘭芝的母親米亞達正站在身後不到一尺處:「小伙子,你在想什麼?」   明明看的到人,聽的到聲音,可林樂卻感覺像在做夢一樣,有種不真實感,米亞達夫人的聲音聽來也像是從地獄裡最深處傳來一樣空洞。   「我是在想為什麼禰們用不起電燈。」不知不覺的,林樂就把心中所想的講了出來。   米亞達夫人的淺色紅眸中閃現出一種異樣的光芒,聲音變的更為冷幽:「你是誰……從哪來……想幹什麼?」   林樂明明知道不對,心中也拚命的想抗拒這種攝人心神的力量,可大腦卻不聽指揮的發送著「告訴她,全部告訴她」的指令。這種感覺和半夜裡被噩夢魘住一樣無法抗拒。   「不好,是噩夢心靈。」寄居在林樂體內的紫青二女及時發現了他的異常情況。   紫衣鑽上林樂的大腦,透過雙眼一看,不由恨道:「是絲蘭這個賤貨!」   「哪個絲蘭?」青衣也湊了上來,隨手放了一道精神力加持在林樂的腦部。   「還會是哪個,要不是這個賤貨,王哪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想起當年的事,紫衣就恨的牙癢癢。   「當年?什麼事?」青衣鬧不清楚,卻來了興致。   紫衣卻又不說話了,專心把精神力灌注到林樂腦部,抵擋米亞達夫人那被稱為噩夢心靈的催眠密術。   林樂得到紫青兩女的輔助說明,莫名而來的眩暈感潮水般退去,恢復了對自己大腦的控制權。   米亞達夫人也心神大震,專心施法中的她很快發現了眼前的人已經擺脫了心靈術的控制。   從一開始,蘭芝帶回來的這個秀族少年,就讓精通心靈之術的米亞達夫人察覺到不簡單,偏偏卻又說不出特殊在哪裡。   所以她安排製造了種種形勢,才讓這少年在猝不及防下落入套中,誰知除了一開始被自己控制吐露了一點無關緊要的事之外,萬試萬靈的噩夢心靈居然沒能制的住他。   「夫人,有什麼事嗎?」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想來是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婦對自己動了點手段,林樂摸摸腦袋暗暗慶幸──若不是剛才突如其來的一股清流衝上腦部,恐怕會把一切和盤托出。   「沒事,你是肚子餓了吧?我吩咐廚房給你弄點吃的來,」米亞達夫人笑的很隨和。   林樂也不好翻臉,乖乖的點頭稱謝。   林樂回到房間,一個人悶頭想了一會,還是弄不明白這個古怪的米亞達夫人對自己做了什麼,內視身體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唯一的變化就是頭腦似乎比以前清楚多了,注意力也更容易集中:「會不會是後遺症?」   林樂有點犯嘀咕,剛才那情形委實可怕,到現在自己還心有餘悸,若非突然而來的那股清流只怕一輩子就這樣了。   正思索時,門開了,梅管家那一成不變的表情出現在林樂面前:「夫人吩咐的食物。」沒有一句敬詞,一大盤東西就這麼放在桌子上,轉身出去了。   林樂上前一看,好傢伙,盤子裡裝的全是叫不上名字的各色餐點。   金黃色的糕狀物冒著騰騰的熱氣,旁邊是一碟估計用拉蘸糕的褐色醬料﹔一隻烤火鳥被一圈切開的蛋圍著,點綴的是綠色的蔬菜﹔最讒人的要數那塊醬燒成紅色的野生動物腿肉了,沒有放任何作料,偏偏顏色卻紅的誘人之極,連經歷過上流生活的林樂也看的兩眼發直。   一個破落貴族也有這麼好的享受,當年和媽媽被趕出林族時日子可過的不怎麼樣啊!   不管了,那麼多天沒吃上正式的飯,肚子裡的讒蟲早就開始唧唧呱呱了,林樂一把抓起刀叉就對著那塊醬燒腿子肉刺下去,紅色的醬汁順著手指流了下來。   「哇,別浪費了。」他飛快的把手指伸進嘴裡吮吸著:「咦?怎麼沒有味道。」入口的感覺淡淡的,除了濃度簡直和水沒什麼兩樣,不敢相信的割塊肉嘗了嘗,果然,味道淡的感覺不出來……就好像咬一塊生麵餅一樣。   「不會吧?」這魔界的食物未免也太難吃了吧!   「就是這樣的,魔族沒有嗅覺也沒有味覺。」白牙那招牌式的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所以廚師就轉在食物的外觀上下工夫。」   林樂劈手把白牙拎到了桌上,驚喜道:「你怎麼醒了?我還以為起碼要一個月呢!」   白牙低頭咬住林樂仍下的那塊肉,含糊不清的說道:「我功力好像有所進步,沒幾天就恢復過來了。」   「喂,你就這樣不聲不響的一人跑去休眠,把我丟在這裡,知不知道我很危險啊!」想到幾天來的遭遇林樂終於火了,捉住白牙的大頭拚命的搖晃著:「要不是本人福大命大,你那什麼破大計早就玩完了。」   白牙掙脫了林樂的魔手,費力的把那塊肉嚥下去才開口道:「你先別發火,那些事以後再說。我這次休眠時想到了一個很適合你修練的魔族密法。」   林樂被「密法」兩個字迷惑的沒了氣,緊張的盯著白牙,看他準備說出什麼絕世武功出來。         ∼第十三章 米亞達家族∼     同在可西城的南邊有一座大宅,四層樓高,佔地近三千坪。這樣規模的私人處所在魔界數的進前五十位,不為別的,就以富可敵國的「米亞達」三字就當得起這囂張的房子。   米亞達家從千年前開始崛起,至今也只傳了兩代。   前任米亞達家主米亞達·道爾是輔助說明那個後來被白牙打敗的第八任王鬼柯上台,而獲得的世襲侯爵封號。但兩次政權更替,都沒有影響米亞達家在魔界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是因為米亞達家把持著魔界最重要礦的主產礦脈,盛產石棉晶礦的脢金山脈礦區。   當年鬼柯為報答米亞達·道爾相助之恩,曾許米亞達家為世襲侯爵,享受國家供奉,但精明的道爾只要求一個侯爵封號和脢金山脈的所屬權,鬼柯自然無不應許。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道爾在脢金山脈上找到了影響整個魔界能量狀況,用來支撐魔界各個修練點氣度平衡的高純度石棉晶礦,鬼柯這才悔之不跌,但話已出口,也只好眼看著米亞達家從此成為唯一在財富上超越國家的勢力。   巨富後的道爾很聰明的開始招兵買馬,對外則宣稱要為國家建立一個「緊急事件處理部隊」。   部隊建成了,也交給了國家,可招兵過程中發掘的一些高手卻全部被留在了米亞達家,成為米亞達家最重要的實力班底。   道爾死後,他的三兒子──也就是今天的米亞達·格蘭特繼承了米亞達家的億萬家業和一眾高手,成為了新一任的首富侯爵。   格蘭特則更勝乃父,在位數百年間人為的收購了極大部份石棉晶礦的代用品,使整個魔界對米亞達家礦山的依賴到了無可替代的地步,成為了真正足以左右魔界局勢發展的巨頭級人物,甚至有傳言說,這次喬的上台也是他主使的結果。   若真是如此,看來米亞達·格蘭特侯爵的野心已經遠遠不是一個區區魔界首富所能滿足的了。   明天是格蘭特三百七十歲生日,照慣例十年一次的盛宴應該在米亞達家那可以容納數千賓客的巨宅舉行。   果然,家僕們已經把宅子裡佈置的一片喜氣,以紅色為主調的房子頂上,掛滿了罕見的??嘵鳥尾羽,被鑲在四壁上的鑽石晶燈映得繽紛異常。   這種鳥羽毛極美,在燈光下會反射出各種色彩,因為這種鳥天性多疑,數量又極其稀少,捕捉它們困難異常,一般有了一小片羽毛就已經可以在黑市上賣出天價,若是最美麗的尾羽幾乎可以抵的上一個小城一周的總收入。   當然,對於米亞達家來說,這種大手筆的佈置根本算不上什麼,若是有需要,甚至可以在米亞達侯爵慶生宴上放生幾百隻??嘵鳥。   宴會場佈置得不錯,可侯爵大人關心的顯然不是這些瑣碎小事,匆匆轉了一圈,他就召集了在侯爵府中身份最為超然的四大食客到秘室開會。   「諸位先生,我得到確切訊息,喬會在明天中午壽宴開始之時在礦區發動叛亂,並派了若干高手暗殺本侯爺。」沒等眾人坐穩,米亞達侯爵就公佈了剛剛獲得的訊息,不過神色間卻不像言語那麼著急。   「訊息準確嗎?」首先發話的是米亞達家眾高手中公認智謀最高的鷹族高手,以身法著稱的何經緯。   「絕對準確!」侯爵話一出口,大家都點了點頭沒有疑問。格蘭特擁有的是整個魔族最為完善的情報網──如果他說絕對準確那就完全用不著懷疑。   虎族高手霸天,狼族高手絕地,和隱族高手無形同時坐下來。等著侯爵和何經緯討論應對之策。   大家都很清楚,整個米亞達家族中有操控全局、分析敵我能力的人,只有侯爵大人和這個鷹族的逃跑高手,之所以把他們叫來不過是為了表示對自己的尊敬而已,還有一層則是一有艱難任務就可以馬上派他們出去完成。   何經緯沉吟了一下,字斟句酌的道:「豹族的喬要對我們採取行動肯定不是種族方面的問題,我猜測應該是和嵐流界方面最近的異動有關係。」   「哦?」格蘭特挑挑眉:「為什麼這樣想,不可能是為了爭奪礦脈嗎?」   「不會!」鷹族高手肯定的說:「現在國家還負擔得起礦石的收入,在政權剛剛建立需要鞏固的時候,沒有哪個蠢貨會因為這個而大動干戈。這也就是我們隔一段時間就要控制一次政權交替的理由。現在那個喬膽子大到公然對我們用兵,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恰好嵐流界最近波動很厲害,裡面的人想要出來的慾望好像突然強烈起來,也是他們逼迫喬干的。」   「公然?」格蘭特不以為然道:「我的訊息來源極為隱秘,不可能廣為流傳的。」   「大人以為整個魔界還有人不知道這裡的一絲風吹草動都會在您的掌握之中?我看這個訊息可能是他們故意洩露給您的。」何經緯說的慢條斯理,內容卻語出驚人:「如果所料不差,那個情報員已經被人收買。您被騙了!」   格蘭特身子一震,恍然道:「怪不得我總覺的哪裡不對,憑午影那種人怎麼可能探的到這麼重要的訊息。」   不用說,大家都知道這個午影就是傳來假訊息的內賊。   何經緯擺擺手:「侯爺稍安勿躁,我看進攻之事是確切無疑。礦區不可能會有事,也沒有人會在宴會上伏擊您,真正的危險應是在去礦區的路上。」   「對!」格蘭特點頭:「這訊息一來,我肯定會去礦區查看,心急之下趕路匆忙,防範不足,的確是伏擊的好機會。」以格蘭特的一身家傳武藝,想要隨隨便便刺殺他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既然這樣,我們可以反擺他們一刀。」何經緯神秘兮兮的說了幾句什麼,又道:「那個午影還可以利用,侯爺只要發信下去嘉獎他,對方自然會以為計策奏效,那我們就有機會了。」   他移開桌子上的雜物,攤開可西地圖,在米亞達府和脢金山脈礦區之間劃了一道線:「從這裡到這裡都是伏擊可能發生的線路,侯爺覺得最有可能是哪裡呢?」   格蘭特和其餘三人一切湊上去仔細的看著地圖,思索起來。   「會不會在這?」無形指了指其中一點:「城門口的狹道很偏僻,要是伏擊的話極難防範。」   格蘭特想了想,搖頭道:「應該不會,這幾年來在這條道上被暗殺的人有將近一百,就算再心急,我也會注意防範,以喬心思的慎密,不可能不想到這點。」   何經緯也點頭:「沒錯,城口狹道雖然適合,但出事多了自然也會引人注意,對方不可能犯下這樣愚蠢的錯誤。」   這等於是指著鼻子罵無形蠢,可這個隱族卻沒有絲毫不悅的神色,平靜的點點頭,不再開口。   與霸天絕地兩人一樣,無形對何經緯的頭腦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別說是就事論事,哪怕真的指著罵也不會怎麼在意。   格蘭特突然開口:「我想到了,是礦區山腳下的那個水潭邊!」拉過地圖指著標注為「五龍潭」的藍色小點,侯爵轉向何經緯:「先生是不是這樣想的?」   何經緯讚道:「侯爺果然智慧過人。沒錯,五龍潭地勢雖然平坦但靠近礦區,只要他們在礦區附近弄出些許煙霧,侯爺必然心急如焚,心神不定,在侯爺和隨行注意力都放在山上時,埋伏的殺手從水中躍出,猝不及防之下中招的可能性很大。」   四人同時點頭稱是。   何經緯繼續道:「據說喬手下那四暗殺對於水下功夫也很在行。無形,你們都是隱族,對他們瞭解嗎?」   「四暗殺算的上是我們隱族前輩中的前輩,他們的很多事跡都是我族中人耳熟能詳的。」無形頓了頓,又道:「一百年前我也曾接受過他們的訓練,可以說四暗殺是我的師父。」   四人雖聽的一愣,卻沒有人打斷他,露出注意傾聽的感覺。   無形感激的看了格蘭特一眼,說道:「侯爺放心,雖然與他們有這樣的關係,但我們隱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拒絕一切私人感情,以任務為第一要素。」   格蘭特微微一笑:「無形先生多慮了,本侯雖然不清楚先生與對手之間的關係,但多年的相處,本侯絕對相信先生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   話音未落無形已跪到在地,一言不發的連磕三個響頭。   格蘭特知道這是他們隱族認主的儀式,心中暗暗得意,嘴上卻忙不迭的連聲叫道:「先生快起,這是何必!」   無形站起來,不說話,就那麼直挺挺的站著。霸天絕地臉色如常,心中卻泛起波濤:他們三人同在七十餘年前加入米亞達府,憑借高超的技藝躋身於米亞達四傑之列,享受客卿的超然身份,除了極難處理的事一般也不用出手,日子過的悠哉游哉,可謂愜意至極,可無形卻為了侯爵的一句話就要放棄這種地位甘願當一個奴隸,以後談的來的好朋友就少一個了。   看出兩人心中的不自在,何經緯岔開話題道:「既然已經知道對方會採取什麼行動,我想侯爺心中已經有決斷了吧?」   格蘭特微笑道:「還是先聽聽先生你的意見吧。」   何經緯也不同他客氣,逕自坐下喝了口水才道:「鄙人以為先派人清掃或伏擊是下策,加強防衛或引蛇出洞乃是中策。」   四人同時看著這個極富機智的鷹族,想聽聽到底什麼才是上策。   「上策則是我們裝做完全不知情,按照他們設計走下去。」見霸天有話要說,何經緯搶先道:「我知道這樣對侯爺很危險,可是別忘了,後院還有那幾個訓練了十多年的替身。」   格蘭特眼睛一亮,擊掌讚道:「好計!當喬以為控制大局準備接受礦山的時候,我們便大舉進攻!」   計策既然已經定下,接下來就是實行的問題了。分配了一下各自的任務,米亞達等人走出了秘室。   叫來主管獎罰的小田,米亞達吩咐道:「給午影記一個一等功,賞金一百金幣。」   「是!」雖然數目挺大,但在米亞達家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小田只能暗暗羨慕這個午影的好命。   「還記得你來魔界的最初目的嗎?」白牙慢條斯理的拈著一塊黃金糕嚼著,神態悠閒的像一隻正在太陽底下小憩的狗。   「呃?」說真的,林樂還真的把來這裡的目的給忘了:「不是來征服魔界嗎?」   「笨!」白牙吐掉嚼爛的渣子,舉起爪子指點著林樂的胸口:「是來改造你那個豬頭魔核的。」   「哦,對!」林樂恍然的一拍腦袋,解開衣襟看了一下:「就是這東西害我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的。」   白牙開心的伸出爪子撫摩這久不出場的可愛豬頭,還順便擦了擦剛粘滿爪子的油膩:「現在想起來了吧,我們是來找紫衣青衣兩人的師父,魔界大法師。」   林樂記起為自己犧牲的紫青兩女,神色一黯,長長的歎了口氣,看著白牙狼狽的吃相默然不語,漂浮在房間上空的照明火球似知主人心意般忽明忽暗的閃著。   白牙往上看了一眼,笑道:「你的元素操控又有進步了!怎麼,有什麼奇遇嗎?」   提起這個,林樂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奪下白牙口中的烤鳥:「屁個奇遇!你不是說我這手功夫在魔界沒什麼敵手嗎?才出了煉修,一夥小小的馬賊就差點要了我的命。」   「小小馬賊?」白牙奇道:「什麼馬賊有這種實力?」想了想又獨自搖頭:「煉修?哪個高手會這麼落魄啊?」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個叫傑諾的小子。」林樂摸摸當時被傑諾打中的雙拳:「我的內氣和他比根本不值一提,而且他有種奇特的內氣外發方法,似乎可以把渾厚無匹的凝實內氣變得飄飄忽忽捉摸不定。」   白牙眼神一亮,身子向後聳了下,一股凝實的內氣對著林樂逼了過來。   林樂忙運氣迎上,誰知白牙這強大的內息竟然開始奇異的左右擺動,方向混亂簡直沒有規律可循,比之前傑諾那可以一覽無餘的拳勁簡直是天差地別。   對內氣運走方式敏感至極的林樂居然完全把握不到這股勁力的攻擊方向,包含了種種可能性的內氣最終自動的調整方向,對上了林樂外發的氣勁。   當然,白牙也把能量減弱至和林樂相當的強度。兩股氣勁在空中撞了一下,奇跡般的消融在一起,沒有造成任何損壞。   「是不是就這樣?」白牙還保持著進擊的姿勢。   「感覺上是差不多啦。」林樂回憶著當時的情況:「可是當時他發的這種氣勁比你的要容易把握的多,我除了覺著有點怪以外,破他還算不上難。」   「這種氣勁的發法被稱做『擺風勁』,當年我曾見人用過,後來我研究了一下,雖然無法掌握真正的精髓,可還是能模擬出這種效果來的。」白牙邊說邊擺出各種手勢,可一頭小狼做出這樣的動作也實在是逗人發笑。   「你笑什麼?」見林樂表情古怪,白牙不悅道:「你再這樣我就不教你『擺風勁』了!」   林樂聽的精神一振,忙正色道:「你要教我?」   見林樂來勁,白牙也樂的擺譜,開始自顧自的吃起剩下的菜來,還把做擺設用的蔬菜葉子嚼得咯吱咯吱響:「還有沒有?叫那個小妞再做點來啊。」   「喂,別玩了。我現在急需提高實力,這樣才能實現你奪回魔界的心願啊。」   「沒用的,樂小子,奪回魔界是給你的,我自己早就看開了。」白牙跳到林樂肩上,在他衣領上抹了抹嘴:「教你也行,不過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條件,不會是陷阱吧?林樂有點猶豫,但那種奇特的氣勁外法方式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你先說來聽聽。」   「第一,一切行動聽我指揮。」   「沒問題!」林樂拍著胸脯保證:「這裡我人生地不熟的,不聽你的聽誰的。」   「第二,你要努力修行,一定要在三個月內趕超喬。」   「這就更沒問題了。」本來就是個練武狂,有三個月的修習時間再加個超級高手指導,誰不願意啊?   「第三,奪權以後你要去個地方取一件東西。」   林樂聞言一愣:「東西?去哪裡取啊?」又露出戒備的神色:「有生命危險我可是敬謝不敏。」   「什麼話!」白牙聽的不樂意了:「我們怎麼說也是朋友,我會把你往火坑力推嗎?叫你拿是因為那個地方我們魔族進不了,只有人類才可以。」   魔族的地方要人類才進的去?那算什麼玩意。林樂有點感興趣,抱著白牙走到床邊坐下:「為什麼魔族進不去人類才可以,你不是說魔界從未有人類進來過,我算是第一個嗎?」   白牙撓撓耳朵,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那是一個奇怪的山谷,就像魔物森林之地,和你們人類一樣,這個山谷被我們稱為『神秘死地』每一個進入山谷的魔族都不曾出來過。」   見林樂神色不善,白牙忙繼續道:「但是魔族王者取代的時候,不論雙方關係多麼惡劣,都會把一個傳承數千年的秘密告訴對方,『人族現世,死地復生。異寶一出,天地回蘇』。」   「等等,不對!」林樂發現了破綻:「我們人類到這個星球不到兩百年,你怎麼說傳承千年?」   白牙用極鄙視的眼神看著自以為是的林樂,冷言道:「你沒聽過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預言』嗎?」   「呃?」林樂一時語塞,想了一下也真的無話可說,不甘的點點頭:「沒問題了,你繼續說吧!」   「在你們人類出現之前,我們完全猜不到這四句據說能揭開魔界最大秘密的偈語,直到百多年前,人類來到了微星佔據了這裡僅剩的美麗土地,我們才有所領悟。」   「佔據?」林樂睜大眼睛:「不對吧,我們來的時候那片大陸根本沒有智慧生物的存在。雖然我星史學的不怎麼好,這點東西還是記得的,聽起來好像跟我們苦大仇深似的。」   「那是因為空間變異後,我們族人也產生了突變,除了幾個功力高深的可以裸露在人界太陽和空氣下外,所有的魔族都必須變身,然後穿上防護服才能在人界逗留。百年前我帶軍隊襲擊人類時就是因此才沒能奏功的。」   林樂聽的蠻不是滋味,他們那一代人雖然沒經歷過那場規模宏大的戰爭,但總在歷史課上聽老師講起過,也曾為人類最終的勝利而熱血沸騰。現在直接告訴他這勝利僅僅是因為魔族不適於在陽光下生存而已,心裡怪彆扭的。   但想想也是,自己的身手現在看來在人間數一數二了,可在魔界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一個小小馬賊就能逼得自己手足無措,若真的整個魔界不受陽光影響的話,人類還真得被滅了。   「不說這個,條件我都同意。我們開始修練吧!」林樂的聲音聽來有點低落。   「噢,對不起。」白牙立刻會意,也感到有點傷了這個好朋友的種族自尊:「其實你們人類高手厲害起來也很可怕的,那個飛天就是個極恐怖的例子,就算我發揮全部實力也最多能和他打個平手而已。」   正說著,敲門聲響起。   「誰?」林樂趕緊把弄的一塌糊塗的桌子和床收拾一下(畢竟這是在別人家裡,不能太隨便),再把白牙原樣扔在肩上跑去開門:「蘭芝?有事嗎?」   蘭芝站在門口有點臉紅,囁嚅了半天才含糊道:「剛才的事……對不起!」   眼瞼低垂的小丫頭突然看見白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正盯著自己,滿身的白色絨毛還一抖一抖的。她驚喜的把白牙抱起來:「你的朋友醒過來了?」不等林樂回答又開心的把臉在白牙毛上一陣狠蹭:「好可愛哦,毛好軟好舒服哦。」   這樣算是來道歉的?貴族小姐的脾氣還真是怪。不過人家主動來示好自己也不能擺譜:「沒關係,我朋友叫小胖。它很可愛吧?」   「嗯!」蘭芝抱著白牙猛點頭,女孩家的憨態在這時顯露無疑,哪還有一點倔強之氣。   林樂看著白牙被猛親猛揉的慘狀,只好傳音道:「好兄弟,忍忍吧,一會就過去了。」又手掌一伸:「小姐請裡面坐吧!」   蘭芝點點頭,抱著白牙走進房間,老實不客氣的在床上坐下:「阿樂,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怎麼?」林樂也一點不避諱的在她身旁坐下,拿了杯水遞給蘭芝:「有什麼指教嗎?」   蘭芝嫵媚一笑:「指教是談不上啦,不過我倒想試試你唱歌的功力,不要明天生日宴會上丟臉就好。」   唱歌?林樂一愣,好一會才記起白牙曾說過秀族個個一副天生的好嗓子,歌聲乃是魔界一絕。他尷尬的摸摸頭,支吾道:「那個……我從小在山裡長大,沒有學過什麼歌。」   「那山歌總會的吧,沒關係,只要嗓子好,什麼歌都好聽。」蘭芝表情自在的很,若說一個秀族不會唱歌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樂頭上冒著冷汗,話也說的不利索了:「其實,其實我也不會……以前在山上,那個……沒有。」說到後來乾脆把心一橫:「我從來沒唱過歌,也不會唱歌!」   「……」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好一會,蘭芝終於開始暴走了。   發著瘋似的把房間內最後一件完整的東西摔碎,蘭芝頹然的坐在滿是碎紙爛布的地上,喃喃自語:「我為什麼那麼倒霉……為什麼?」又把頭深深的埋進臂彎裡,低聲啜泣起來。   早在蘭芝開始砸東西時,林樂就知趣的拉著白牙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總算運氣不錯,蘭芝沒有注意到著兩個畏縮的身影,不然正處於極度暴怒中的她,不知會幹出多麼可怕的事來。   蘭芝低聲啜泣的樣子很惹人憐,尤其對林樂這樣沒愛情經驗的小伙子有很強的殺傷力。   果然,沒多久林樂就走到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蘭芝面前,笨拙的安慰道:「別難過,那個……事情總會好起來的。」   蘭芝沒有抬頭,但哭的聲音已經比之前小了許多。   林樂在她旁邊坐下,想再說點什麼卻又開不了口,只好尷尬的陪著這美麗的主人。   又過了一會,蘭芝抬起頭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害自己白白損失兩千金幣和滿腹希望的俊秀男子。   林樂顯然沒經歷過這種陣仗,被她看得心中發毛,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笨蛋!」看得氣悶的白牙終於忍不住出聲指點:「摟她的肩。」   發呆中的林樂如奉綸音,伸出手臂摟住了蘭芝的香肩。觸手處軟棉棉的帶點彈性,初次接觸女性身體的林樂不禁有點心猿意馬起來。   蘭芝被溫暖強健的手臂摟著,也有一點臉紅,但心中的苦悶無處排遣,乾脆把頭一歪靠在林樂肩上,專心的自哀自憐。   林樂渾身一震,全身的熱血都往頭上湧來,臉紅的跟豬肝一樣,偏偏蘭芝那帶著少女特有香味的發稍還不時的因為主人顫抖而拂在他臉上,簡直要命至極!   「快說,一切有我呢,別擔心。」白牙又開始指點,活了幾千年的老鬼,腦子裡東西還真是多啊。   「一切有我呢,別擔心。」林樂是真的六神無主了,原模原樣的照搬出來,連語氣也模仿個十足十。   蘭芝把頭靠的緊了點,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謝謝你!」   「放心吧,一切都會解決的。」雖然意思和剛才一樣,但林樂總算福至心靈的緊了緊手臂,讓兩人幾乎毫無間隙的貼在一起。   可惜這種程度的肉體接觸對林樂這個初哥來說還是太刺激了一點,本能的男性生理反應立刻出現,貼得緊緊的蘭芝自然感覺的到,羞的推開林樂,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林樂臉也紅紅的:「對不起……」   「不要緊。」聲音雖然輕,但總算林樂十幾年的工夫不是白練的,還分辨的出來。   「那我該怎麼辦?」剛剛還羞的一塌糊塗的蘭芝突然抬起頭來,盯著林樂:「你告訴我啊。」   「呃?」還沉浸在初戀般甜蜜氣氛中的林樂被嚇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遲疑道:「那個……辦法是肯定有的……要靠我們來想。」說到後來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話,聲音越來越細,終不可聞。   「晚了,你先睡吧。」蘭芝站起來,語氣淡淡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不等林樂回答,臉上仍掛著淚痕、神色卻冷傲至極的蘭芝快步從門口走了出去。   林樂愣了一會,摸摸蘭芝香肩剛剛靠過的地方,走過去帶上了門。   這一夜,兩人都沒有睡好。         ∼第十四章 弓∼     「吳成?」賴特本想去訓練場自衛隊員專用的加強模擬機那練會兒招術,誰料平日裡鮮少光顧的訓練室居然有人:「好用功,這麼晚了還在練習啊?」   雖然一向和這個號稱隊裡的第三高手的吳成不太對路,但豁達的賴特還是很客氣的和他寒暄著──他早就忘記剛歸隊時這人給的那個下馬威了。   吳成悶哼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無論多麼自負,從上次賴特獨戰三人而不露敗相後,他也明白自己與賴特之間的差距已經不是苦練就可以彌補的了。   「怎麼樣,來挑一局?」隊員專用模擬機是寒家特地從天星公司定制的,功能一流而且帶有最讓普通玩家羨慕的對戰功能。增加了對戰功能的仿真機可以完全複製玩家的能力,把雙方的差距拉到最小。方法是功力高的在兩到四倍重力下戰鬥,低的則不受此限。   吳成解下模擬服,抬頭看了賴特一眼,換上自衛隊服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臨出門還很自然的在木質大門上敲了一掌。   賴特有些發呆地看著明顯凹進去一塊的大門,實在不明白這個隊友是怎麼回事。   算了,自己練習吧。反正妃力那邊的宴席離結束還早的很,而且看來也不會有自己什麼事。賴特換上吳成剛才脫下的模擬服,走進了模擬倉。   「找誰練好呢?」因為興趣所在,最近劍術有了很大的提高,可惜模擬格鬥中沒有關於武器的設定,不然以賴特的實力,說不定真的可以大大過一回大有成就感的癮。   亂七八糟的翻了半天,他突然找到一個和上次三人圍攻時那個老鼠一樣總往自己背後繞的傢伙差不多的設定,戰鬥力是B級上等,移動速度極快,攻擊方式則是遊走閃避,伺機偷襲。   「就是你了!」想起那傢伙賴特就恨的牙癢──若不是這人潛在威脅太大,上次戰鬥自己說不定還有取勝機會:「名字叫『北』?古怪!」身著模擬服的賴特按下了這個叫做「北」的設定選擇按紐。   眼前場景一變,賴特已正式進入了模擬格鬥世界之中。這次隨機選擇的場地是在一個荒漠中,在仿真現實系統的運作下還會有大風吹過、黃沙翻滾的景象。   因為雙方功力相差無幾,重力增幅也未啟動:「您好,請多多指教。」說完程序設定的敬語,「北」便擺出了戰鬥的姿勢。   賴特也勁運全身,右手擺出了一個劍指,雖然長度方面差點,但這樣還是可以使出一些劍招來的。   北並沒有主動進攻,像設定的那樣,他開始以賴特為中心做著往返的不規則圓周運動。   「媽的,一個鳥樣!」賴特低聲咒罵一句,也抽身而起,想要正面攔截這滑溜的像泥鰍一樣的對手,眼看到了北近前,拳勁也即將發出,可北居然身子輕輕一扭,以一個不可思意的角度,彎曲著從賴特身邊滑了過去,還順便一個反掌拍向他的後腰。   賴特無奈的向前疾衝,避開了這掌的攻擊範圍,可和北的距離又拉開了許多:「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他心頭火起,一股蠻勁上來乾脆站在原地揮掌。一道道藍色球形氣勁對著北四處亂晃的人影炸去,可惜心浮氣躁之下準頭差了很多,大部份氣勁射在了沙地上,激得本就虛浮的沙子四散開來,再加上風一吹,整個模擬世界的可見度頓時變的極低。   「啪!」稍不留神,北就悄無聲息的溜到賴特身後,在他脖子上重重的來了一下。   「死老鼠,你還來勁了。」賴特正要翻身追去,卻發現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系統報告,因挑戰者頸部遭受重擊,失去行動能力,本次挑戰自動終止。」原來中了一招後,仿真系統根據攻擊的強度和受擊者的抗力,自動判定賴特失去繼續比賽資格,將他的重力調整為二點五倍。   「哇操!」走出模擬倉的賴特狠狠地將價值不菲的同步傳接頭盔摔在地上:「要是有把劍在手,看你還那麼得意!」他已經完全的進入角色,把虛擬的角色北當成那個不知名的高手了。   算了,等師父回來再請教吧。想到還在魔物森林裡逗留著的林樂,賴特總有點不放心:「等這邊的事放一放,我還是去一趟吧?」   自己和自己商量的結果自然是同意了,打定主意的賴特打算找個時間向妃力提出來,最好算作公務外出,這樣還有補貼可發。到時候,那家海鮮樓的姑娘們可就……想到得意處,他不禁開始淫笑起來。   「喂,賴老大,你一個人站這兒笑什麼呢?」張化突然出現在門口,盯著賴特看了一會才恍然道:「你又想那個那個了吧?」經驗老到的皮條客湊上來:「要不要小弟再做安排?」   「滾!」打輸了的賴特心情好不到哪去:「老子在這裡刻苦練習,你倒好,就知道那種齷齪事。下流!」轉身出了訓練室。   留著張化一個人發呆:「賴頭這是怎麼了?姑娘也不要,會不會……」心理裝著更齷齪念頭的自衛隊員也離開了訓練室。   宴會廳裡,推杯換盞的酒席還在繼續。讓呼延名流們大跌眼睛的是妃力的酒量居然甚豪,喝到現在已經把好幾個以酒量著稱的男人灌倒。   不知是喝高了還是為贊助一事有著落而高興,冷若冰霜的自衛隊長現任呼延總教習有說有笑的和人調侃著,現在更是和人稱「酒將軍」的托運業鉅子福萊鬥起酒來。   喝了酒的男人大都是好事之徒,有熱鬧可瞧自然都開始起哄。連平日裡道貌岸然的公學校長也擼起了袖子,和眾人一起大聲給正在拼酒的妃力和福萊記數。   「副隊長,隊長他是怎麼回事?」另一桌酒席上的隊員有點納悶於妃力的表現。   陸霸天還湊過去低聲問道:「是不是受了什麼打擊了?」   米青仰脖乾了一杯,今天他也喝的不少了:「有些事別人是不會知道的,你一樣,我也一樣。」說到後來聲音大了一點,眼圈也開始紅了。   不遠處的妃力似乎稍有所覺,微微向著這邊側了側頭,又對著富萊乾掉一杯奇異果酒。   雖然是果酒,但後勁也頗足,悶酒最是傷身,米青灌的太多,臉色已經有點發白。   陸霸天奪下他的杯子,關切道:「副隊,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米青喝醉酒的態度倒好的很,沒有一般所謂「發酒瘋」之類行徑,老老實實的放下酒杯:「好!」   「那我們走吧。」陸霸天攙起米青,對著桌上其它隊員道:「兄弟們,我送副隊先走一步,大家喝好啊。」   「要幫忙嗎?」隊中最老成的秦減抬頭問道。   「沒關係,我一個人搞的定。」的確,醉了的米青乖的像個小孩,人家怎麼說他怎麼做,好管的很。   「去吧去吧,送完副頭回來咱再接著喝。」難得今天隊長請客,蹭飯的一眾隊員們也開心的像過節一樣,一個個都有點喝高了:「別磨蹭啊,等你!」   「行,我很快回來。」陸霸天也捨不得這麼好的機會,快步扶著米青走向門口。   本來米青一直在低低的叨念著什麼,周圍太吵也沒人聽的清楚,誰知快到門口時他突然高聲喊了起來:「我為什麼永遠不如他!為什麼?」   本來喧鬧的大廳被這一句莫名其妙又歇斯底里的喊話弄的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詫異轉頭看著這邊。   米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幹了蠢事,但酒卻還沒醒,紅著臉對著眾人鞠躬道:「對不起……我有罪,對……不起大……家!」   陸霸天見勢不妙,急忙強拉著還在不斷鞠躬的米青走出了大廳。   妃力輕歎一口氣,笑道:「我們的副隊長酒量不行,大家見笑了。來來,福老闆我們再乾一杯。」   福萊今天也喝了不少,雖然現在還不覺著什麼,但也知道再拼下去恐怕「酒將軍」名頭不保,當下扯開話題道:「妃力小姐今天好像很開心呢,居然陪我們這些閒人鬧了大半宿。呵呵,不好意思呀!」   妃力嫣然一笑,依然舉杯道:「能和各位同席也是我的榮幸,大家再乾一杯吧。」   「哪裡哪裡,應該是我等的榮幸才對。」陳廣老頭自認為是首領,什麼都要挑頭回答。   眾人心中暗罵,不過還真不怎麼敢得罪他:誰家沒孩子在他那裡唸書啊。   「干!」一圈脖子都仰起來,同時把杯中的醇酒往喉管裡面倒。   「好爽!」喝酒經驗豐富的酒將軍最先亮了亮杯底:「今天喝的痛快,主要是心情好!」   心情嗎?妃力心中一酸,眼前的一切漸漸開始模糊起來,喧囂如鬧市般的宴廳也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機械的露著笑臉繼續幹下了一杯又一杯的甜酒。   這繁華而紛亂的夜,正在悄悄的過去。   若不是梅姨來叫門,林樂不可能知道現在已經是早上了──專心致志打坐調息的人是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何況這房間並沒有任何一扇可以讓晨曦透進來的窗子。   梅管家來的時候神色有點不善,不過林樂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知道了昨晚的事,這阿姨的臉一直都是這樣。   「換上這套衣服,小姐在門口等你。」梅管家丟下一套白色武士服,又道:「早餐已經沒有了,想吃的話以後起早。」   林樂不敢多言,順從的換掉了那套被傑諾撕的不成樣子的衣服。套上新裝的感覺很清爽,而調息整晚的林樂也精神熠熠的有種渙然一新的感覺。   「來了?」蘭芝平靜的很,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以前沒怎麼逛過城市吧?趁上午有空我帶你逛逛可西。」不由分說的扯著林樂的衣袖向外面走去。   梅管家想跟上來卻被她攔著:「我帶他去就行了,梅姨禰照顧媽媽吧。」   出了門,蘭芝一直沒有說話,拉著林樂的手也放下了,只是默默的在前面帶路,這情形倒是像趕路勝過參觀。   林樂搭訕了幾句不見回答,也識趣的閉了嘴,乖乖的跟在她後面往前走,好在白牙醒過來以後一直呆在自己肩上,充當了導遊的角色。   「這條叫做文姬路,是為了紀念開國時一位名叫文姬的奇女子而起的。」走過一條兩旁都是成衣店的大街,白牙傳音道:「我成為王以前一直住在這裡,不過現在老房子都被拆掉,連我的故居也沒了。」   林樂沒理白牙的傷感,對文姬頗有興趣:「奇女子?怎麼個奇法?」   「誰知道,幾千萬年前的事了。」白牙抖抖一身白毛有點不耐煩:「只不過一直在傳說而已。」   蘭芝走的漸漸快了起來,而且似乎很有目的性。可憐林樂想好好欣賞欣賞可西的繁華,卻被七拐八拐的帶到了一家店舖旁。   「這是哪?」林樂覺出不對來,明明說是來「逛逛」,怎麼上這來了:「你想幹嘛?」   蘭芝扯著林樂走了進去,一個矮矮胖胖的老闆迎了出來:「兩位客人要點什麼?哦,是蘭芝小姐啊,您怎麼有空上這來?」   「馬老闆,這個秀族我寄放在這裡賣行嗎?」蘭芝指了指臉色發白的林樂:「你可以抽佣,不過請先給我預支幾百金幣。」   胖老闆圍著林樂轉了幾圈,想都沒想就拍了巴掌:「您小姐吩咐還有什麼話說,當然照辦,不知小姐要預支多少金幣?小人馬上派夥計去調來。」也難怪他這麼熱心,寄賣抽佣這種無本生意誰不愛做。而且貨物還是個珍貴的秀族奴隸。   「慢著慢著。」林樂一把推開了想把自己帶到後面去的店夥計,轉頭道:「蘭芝,我說過我會想辦法的,禰不用那麼急吧?」   蘭芝臉色很不好看,陰沉沉的:「今天下午就是父親的生日了,就算你真的能想出辦法也來不及了。」   林樂急的頭上冒汗,向白牙傳音道:「你快想想辦法啊,不然我又要被賣掉了。」   白牙也有點發呆:「這小妞居然這麼狠,一翻臉就不認人了。嗯……你就說……你可以當保鏢送給米亞達侯爵。」   「我們出去談,我保證能讓禰滿意。」林樂抓著蘭芝的手就往外走。   「噯,蘭芝小姐這事到底怎麼樣?」到手的肥肉飛走了,老闆急得渾身的油皮亂顫:「不是說好了寄賣的嗎?」   蘭芝回頭:「別急,我等會給你交代。」出了門林樂還想往前走,卻被蘭芝拉住:「就在這裡談吧。」   「好,就這裡。」兩人站在店門口的台階上靠的很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人。   蘭芝似乎不太相信林樂會有什麼辦法,打定注意要把他轉賣換點錢給父親準備禮物──就算是不能討好他,也不能讓關係變的更惡劣。   「你說吧,有什麼主意?」蘭芝有點不太敢看林樂,低著頭數地上的石子。畢竟兩人之間也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做出這個決定對雙方來說都痛苦。   「我該怎麼說?」林樂早沒了主心骨,只好又向白牙討主意。   白牙沒好氣的答道:「剛才不是說了,保鏢啊!」   「哦,對!」林樂回過神來,對著蘭芝:「我的功夫禰見過的,怎麼樣?」   「勉強算的上是高手。」蘭芝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雖然林樂能和傑諾那種技術的高手相當,但從小在米亞達府第高手群中長大的蘭芝也不會感到多少驚奇。   「呃……」料不到蘭芝反應淡淡的,林樂有點尷尬:「那禰說,我一個秀族有這樣的功夫不多見吧?」   「這倒是。」蘭芝露出沉思的神色,本來秀族就不多見,會功夫的更是絕無僅有,而像林樂這樣程度的恐怕還真是天上地下獨一份。若非秀族沒有戰鬥身,這少年秀族絕對是個搶手貨。   「那禰有沒有想過把我作為保鏢送給禰父親?」   「沒用的,米亞達府裡實力比你高的大有人在,而且父親的親衛隊是要經過比試考驗的。」蘭芝非常清楚侯爵府裡的繁雜規矩,一口否決了林樂的提議。   「我不是這個意思。」在白牙指導下,林樂開始循循善誘:「禰想,我們秀族本來就少,一般都是拿了當歌奴的,而禰父親找個功夫好的當保鏢,那多有面子啊。」   蘭芝歪著頭想了想,眼睛開始亮了:「有道理啊,繼續說!」   林樂來了勁,開始口若懸河:「一般富貴人家基本沒見過我們秀族,就算是你們米亞達家也不多吧?」   見蘭芝點頭,林樂又道:「物以稀為貴,別的我不敢說,能打的秀族我不相信還有第二個。」   「行了,別說了。」蘭芝已有了決斷:「就這樣吧,你擅長什麼武器?」   「武器?」林樂明顯傻了一下,想不到魔界居然也有使用武器的,還差點以為自己是發現武器的第一人呢。忙傳音問白牙:「這是怎麼回事?」   白牙紅眸一閃,不好意思道:「怪我沒事先和你說清楚,魔族武學和人類有些不同,大部份需要運用武器。因為你們人類缺少能夠傳遞勁力的材質來製作武器,而且太過於依賴氣勁外發的方式,所以雖然曾有人嘗試過使用武器,但看實用效果不佳,很快就放棄了。畢竟你們的武學僅僅發展了兩百多年,還很不完善。」   「那你們有傳遞勁力的材質嗎?」林樂隨身的鐵劍對能量的傳遞性能極好,可惜這種材質的東西從來沒有見到過第二件。   「你是說你那把劍吧?」白牙答道:「其實這種程度的武器在魔界算不上特別,而且魔族沒有人用這種容易折斷的武器。我們的武器一般是在變身之後使用的,基本上都有兩米以上長,大腿那麼粗。」   林樂想像一頭長著獸臉的怪物揮舞著柱子一樣的鐵棒的樣子,不甘心的問:「有沒有什麼小巧一點的?」   「我記得是沒有,或者你問她看看吧。」   蘭芝見林樂站著那裡發呆,不耐煩的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喂,問你呢,擅長什麼武器?」   「有什麼適合我的武器嗎?」林樂試探著問。   「就知道你沒用過,看你上次拿出那把鐵條子就知道了。」蘭芝鄙夷的瞥了眼還掛著林樂腰上的劍:「這東西又薄又脆,怎麼能當武器。」想了想,又道:「大的你也用不了,據說現在出了種新東西,叫做弓,就是為你這樣變身能力小的人設計的,我去問問老闆有沒有。」又轉身進了店舖。   沒一會,蘭芝捧著一把彎彎的東西走了出來,遞給林樂:「呶,這就是弓,你試試!」   這東西半人多高,彎彎的。林樂看了半天不得要領,老老實實的問:「怎麼用啊?」   蘭芝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把背後那隻手伸出來,手腕上掛著一隻布制的長袋,裡面裝著一支支的金屬長棍,頭部尖銳:「弓一定要和這種箭配合使用,弓是器具,箭才是武器。你試試用弓把箭射出去看看。對,就是這樣,手指扳住那根弦把箭放上去。」   林樂搭箭在弦,右手慢慢的往後扳,箭尖對準了天空。   「把能量灌注進去,或者在箭頭上包一層元素力。」白牙看出點門道來,出言指點道。   林樂依言,試著從箭端發出內勁注入到箭內。   能量的傳導性出乎意料的好,大量的能量灌輸進去幾乎沒有遇到過阻礙,林樂整個注意力都放在箭尖那一端,強大的內力下,箭尖甚至發出了淡淡的白光。   「好厲害……」蘭芝看的呆了,這秀族少年發出的強大氣勢有種讓人不顧一切頂禮膜拜的衝動。   白牙也很滿意這種效果,讚道:「小子果然有點門道,射出去看看。」   射?林樂問道:「然後怎麼樣?就這樣打嗎?」又奇道:「這種攻擊方式好怪啊,好像挺難的……」   蘭芝一陣頭暈,無力道:「這是用來射的……你把拿箭的那隻手鬆開。」   「呃?」手一鬆,上弦之箭閃電般的射向空中,帶起一道耀眼的紅光:「是這樣啊,那準頭一定要很好才行。」林樂恍然:「看來要熟練使用還得好好練習練習。」   就這樣吧,蘭芝進去付了錢,出來時臉色陰陰的。   「很貴啊?」林樂有點不好意思:「我這裡還有幾個金幣,要不拿去?」蘭芝看看林樂摸出來的兩三個金幣,一言不發的拿了過去,也沒去想這個秀族奴隸哪來的錢。   還真拿啊?林樂愣了愣,看來買了弓之後這家真的是捉襟見肘了,如果下午再不能回到她父親身邊,這一生怕是再沒機會了:「禰父親的生日宴會什麼時候開始?」   蘭芝看看時間,也急了起來:「快回家,該準備禮服了。」   兩人一路小跑回到蘭芝那黑暗狹窄的家裡,林樂還好,不喘氣也沒冒汗,蘭芝卻一直喊熱,白玉般的手掌不停的扇著。   林樂看的不忍,偷偷運起自然力在兩人邊上弄了點冷氣出來。   「好舒服……」蘭芝幸福的瞇著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很是陶醉了一會。   「那個禮服……」見她享受的沒個頭了,林樂怕時間來不及,出言提醒道:「是不是該準備了?」   「啊!」蘭芝終於記起來,急著叫:「梅姨!梅姨!我的衣服準備好沒有?」   梅管家不知從哪冒了出來,道:「小姐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在臥室裡。」   「那他的呢?」蘭芝指了指林樂:「給他準備一套武士服,要威猛點的。」   梅管家奇怪的反問一句:「武士服?」   「對,叫禰去就快去啊,來不及了。」   「是!」   「這就是武士服?」林樂看著一身怪裡怪氣的服裝哭笑不得,尺寸不合繃的緊不說,單胸口的那一朵大紅花就足以讓人笑掉大牙:「我不是去唱戲的吧?」   蘭芝神情依然很陰鬱,沒有理會林樂的抗議,越臨近宴會她似乎緊張,連開玩笑的的心情也失去了。   梅管家在一旁道:「只有這個了,將就點吧。」以她的腦子,小姐一吩咐拿武士衣服自然就明白打的什麼主意,對林樂的態度也客氣了許多──保鏢的身份還算蠻高的,何況米亞達侯爵向來以禮賢下士出名。   「車子也準備好了,在門口。」不可否認梅姨是個稱職的好管家。   穿著奇怪衣服的林樂和一身盛裝的蘭芝坐上了等在門口的四輪馬車,駛向米亞達府邸。         ∼第十五章 宴會∼     林樂趴在車窗上走馬觀花的看著可西的街景,一面感慨著魔族抗擊自然的能力。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發展出如此繁華的城市不是僅僅努力就夠的。   「蘭芝,可西算是我們魔界第一大城嗎?」林樂一邊向路上那些被自己俊臉吸引的魔族美女露出迷人的笑容,一邊問道。   上了車之後蘭芝的心情就漸漸平復下來,也望著窗外:「離可西不遠就是魔界的皇都城,比可西好上很多。」   馬車走的很疾,大約十多分鐘後就停了下來。   「小姐,到了!」梅姨的聲音從前面傳了過來。   林樂不等蘭芝就首先從車上跳了下來,一眼看到的就是堆滿了整個街區的各式豪華馬車,把他們乘來的那一輛破車反襯得寒磣至極。   米亞達府果然不愧為魔界第一大富人家的居所,本來林樂見過那個名字取成「貨最全」這樣小家子氣的拍賣場,已經夠氣派的了,誰知拿來和米亞達府一比,簡直無法稱為「房子」。   高牆危院到處都有,難的是牆體足有五米高──僅比可西的城牆矮上半公分。門口放兩尊石獸也是魔界普遍的風俗,但偏那石獸足有三米多高,雕的是傳說中的神獸:魔族的守護神,被稱為「克裡」的獅狀怪物。   整個米亞達府無一處不給人以強大的壓迫感,無論是齊牆般朱紅色的玄鐵大門,還是通向主宅的大道,都透出唯我獨尊的霸氣。   「白牙,米亞達家族的野心恐怕不止是魔界首富吧?」跟著蘭芝走到門口,林樂對還趴在自己肩上的前魔界之主說道。   「看不出來你小子還蠻有眼光的嘛!的確,米亞達家一直是幾個魔界當權者的眼中釘,卻沒有人奈何的了他們。」白牙一動不動發傳音:「其實很多權利更替都是在格蘭特安排下完成的,這次喬的上台應該也逃不出他的控制。」   林樂耳朵裡傳來白牙幾聲惡魔般的冷笑:「以喬那種性格是不可能容忍米亞達的控制的,今天的宴會可能會有好戲看呢。」   林樂細想一下,也笑了。   「蘭芝小姐?您怎麼來了?」在門口迎接賓客的家僕見到蘭芝和穿得不倫不類的林樂時明顯呆了一下,連給來賓簽名的紅譜也忘了遞。   另外一個門客見狀忙遞上紅譜:「小姐,簽個名吧。」   原先蘭芝在的時候一直對下人很好,這些人自然不會為難她,偷偷上前道:「最近老爺心情很好,小姐多和老爺說說話吧,我們都盼著您回來呢。」   蘭芝在紅色本子上簽下「蘭芝·米亞達」幾個字,心中一陣酸楚:從什麼時候開始,回自己家也要簽名了。   家僕接過蘭芝遞回的本子,看看林樂,遲疑道:「這位先生……」   「噢,他是我送給爸爸的生日禮物。」蘭芝拿過本子在「禮物」一欄上寫下「秀族保鏢一名」,帶著林樂走了進去。   通向主宅的長道兩邊是放滿了各色名貴酒水和精小點心的架子,早到的客人們已經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喝酒聊天。蘭芝見慣這種場合,也和不少名流有過一面之緣,一路假笑著點著頭走了過去。   林樂則緊記著梅管家的吩咐,低著頭跟在後面,腰上掛著長劍,背上掛著新買的弓和一袋子箭。   「這種時候爸爸應該在書房吧?」蘭芝知道現在是找父親的最好時刻,等會宴會一開始格蘭特侯爵忙著招呼客人就沒空理她這個女兒了。   「咦,這不是二姐嗎?」迎面走來一個頗清秀的魔族少年,喜道:「二姐,剛剛我們還猜禰來不來呢,我就說禰一定會來的,二娘呢?沒一起來嗎?」   蘭芝露出溫柔的笑意,輕輕打了一下少年的頭:「六弟你老是這麼好動,今天爸爸生日好多客人來,你莊重點啦。」   少年誇張的摸著被打的部位齜牙咧嘴,還倒抽冷氣:「好疼啊……」   蘭芝不去理他,問道:「爸爸呢?」   「不知道,從早上就沒有看見過他。這幾天他都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幹嘛?」少年抓抓腦袋,又道:「其實上次爸爸趕二娘出去沒幾天就後悔了,我看他一直想接禰們回來卻不好意思說。姐,禰求求爸爸,回來和我們一起住吧,我怪想禰的,大姐三姐也是。」   「不在啊……」雖然六弟幾句話說的自己心裡暖暖的,但找不到父親無論如何算不得一個好訊息,蘭芝心情又陰鬱了起來。有點敷衍的和湊上來打招呼的貴族青年打了個招呼,叫著林樂進大廳去了。   她六弟這才注意到林樂,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的激動:「啊!這不是秀族嗎?二姐,禰從哪弄來的?」又盯著林樂的裝扮發愣:「準備唱戲嗎?」   「別胡說!」蘭芝挺在意林樂的感覺,回頭看了他一眼才道:「這是我朋友,也是我送給爸爸的生日禮物──他是個保鏢。」   「秀族當保鏢,哈哈!」邊上傳來一聲冷笑,原來是個油頭粉面的高個青年正一臉淫邪的看著林樂:「真漂亮啊,動刀動槍的豈不是糟蹋了。何況秀族能有什麼功夫,不如陪我武少玩玩好了。」   林樂被這聲音膩的打了個寒噤,白牙也哆嗦起來:「真噁心,要是以前我一定殺了他。」   蘭芝知道這個本城旺族武家三少爺,整天游手好閒不務正業,不過除了喜好男色之外倒沒什麼劣跡,噁心人是一把好手,據說現在可西的男子最怕見到的就是他了:「武少爺,這個秀族是我朋友,請您尊重他。而且……他功夫很好,您也未必是對手哦。」   「哦?」武家三少來了興致,除了興好男風,他本身也是個不錯的高手:「來,試幾招!」   「這裡?」林樂探詢的看看蘭芝,其實他也蠻想找個對手練練的。上次一戰獲益良多,有很多想法需要實踐印證,可惜白牙沒機會變回原形給他試招。   「不好吧?」蘭芝看看周圍談笑的貴婦紳士們為難道:「會影響大家的。」   武三少這回倒爽快:「又不是真正的比試,我們稍微試一下。」言畢不待蘭芝表態,就伸手向林樂胸口抓去:「誰動一步或者損壞東西就算輸了。」   武如其人,武三少伸過來的手掌拈成蘭花狀,還不斷起伏擺動,姿勢優美到了極點,不過由他使出來,卻使人生出明珠暗投的感慨。   林樂淡然一笑,也有樣學樣的指作蘭花迎了上去,同樣的動作在他做來別有一番令人窒息的美。極短的時間內,林樂的手指擋下了武三少數十下變化多端的柔勁,其中精妙之處看的旁人讚歎不已。   招式被封,武三少顧不上感歎林樂的功夫,指著他駭然道:「為什麼你也會蘭花靈犀指?」這功夫乃是武家不傳之密,如今在一個無名無姓的秀族少年手上使了出來,怎能不叫他吃驚萬分。   林樂笑道:「原來這招式叫做蘭花靈犀,好名字!」   此時周圍已經圍上了不少客人,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其中一個哂然笑道:「三少,你沒發現這少年招招都與你一樣卻又比你慢一拍嗎?他不過是現學現賣罷了,你武家的蘭花靈犀還藏的好好的呢。」   眾人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形,都會心的點頭同意。   武三少也恍然的拍拍腦袋,卻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訕笑著對蘭芝道:「蘭芝妹妹,我也就是開個玩笑試試你這朋友的功夫,別往心裡去啊。」突然發現在旁邊偷偷發笑的米亞達家六公子磊,嘻嘻笑著上前摟住他的肩膀:「小磊啊,好久不見了呢,今天我們哥倆好好親熱親熱。」   六公子嚇的臉色發白,求助的看著周圍的來客們,掙扎幾下,終於還是絕望的被武三少拉走了。   圍觀的人群談論了一會這個奇特的秀族,禮貌的四散走遠,卻各自偷偷觀察著這個功夫高超的怪裝男子。   「喂,你幹嘛?」蘭芝看著林樂不停的在衣服上摩擦右手,奇道。   「好噁心!」可憐林樂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碰見變態,難受的差點吐出隔夜飯來。   蘭芝撫慰的拍拍他的肩:「你得試著習慣,其實我也噁心。」   「好吧,那我們現在幹嘛?」林樂環顧一下四周,被眾人的眼光看的有點不好意思,偷偷向蘭芝道:「他們幹嘛這樣看著我?」   「你以為秀族很常見嗎?何況是你這種怪胎秀族。」蘭芝也看了看,道:「先在這裡等等吧,宴會結束後我再找爸爸談。嗯……你餓嗎?找點東西吃吧。」   畢竟是富甲魔界的米亞達侯爵府,僅僅在點心上就比一般人家高上許多檔次,無論是點心的形狀,色澤,還是擺放位置都有其獨具匠心之處。有做成花鳥動物狀的,有樓台水榭狀的,也有幾何圖形的各種群組合,精美絕倫無以言表。   蘭芝見林樂盯著漂亮的食物神色古怪,她嫣然一笑:「這些不過是招待外面普通客人的,內廳還有更多好吃的,要不要去看看?」   林樂正把糕點塞進嘴裡,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好猛點頭表示同意。兩人胡亂吃了點東西喝了幾口飲料,走向內廳。   廳內現在還沒有客人,僕人們忙著準備酒水餐點之類東西,見蘭芝進來,一齊躬身問安道:「二小姐好!」   蘭芝揮揮手,也笑道:「好久不見了,你們也好!」又叫過一個小童:「阿琴,今天見到我爸沒有?」   小童也搖頭表示不知道。   「奇怪,宴會就快開始了,爸爸會去哪呢?」這種情況從沒出現過,蘭芝覺的疑惑起來。也不去理會到處找東西吃的林樂,一個人悶頭想了起來。   不愧是米亞達府,做出來的東西居然有味道,雖然不過是一點點的鹹鮮卻已經讓林樂那久不遇味覺的舌頭興奮的活躍起來,一面不停的往嘴裡塞東西,一面還餵給白牙幾個。   「好吃,嗯……真好吃!」這是從寒府出來之後第一次吃到正常的食物,白牙也吃的很滿意,感歎道:「首富就是首富,當年我在宮中也不曾吃到那麼好的東西。」   林樂聞言奇道:「你不是王嗎?想吃好東西會吃不上?」   「我那個時候執掌整個魔界生死,怎麼會有興趣管什麼吃的。」白牙傲然道:「有更廣闊的天地吸引著我。」   林樂被他說的羞愧起來,訕訕的放下正要往嘴裡塞的一塊蜜汁火腿,下決心道:「不吃了!」   「阿樂,別吃了,我們出去吧。」正好蘭芝也來拉林樂走:「我帶你認認人。」   「認誰?」   「老爸的幾個護衛,也就是你以後的同僚。」蘭芝一邊拉著林樂出門,嘴裡一邊道:「搞好關係對你好處不少。」   「好吧。」林樂沒經歷過這種事情,這也是他從小到大第一份工作,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們都在哪?」   照慣例,重大宴會的時候護衛們是沒有休息的,還得擔負起保護賓客安全的責任。不過一般米亞達家有重大活動,本城的警衛隊也會來捧場,負責起警衛工作,護衛們自然樂的清閒,各自找地方喝酒聊天或者扎堆玩塔羅牌賭錢,也舒服的很。   何況老爺生日食物和酒水之類是不限量供應的,大家輪流去抱一堆來很快就湊足十幾人份的美食,坐一起吹吹牛鬥鬥嘴,比之平日辛辛苦苦的守夜巡邏不知好上多少倍。   蘭芝平時和這批油子們關係不錯,知道他們的習慣,直接就上後院去找。   果然,十來號人正分成幾堆喝酒賭牌。   「喂,老衡,又在這玩啊!」蘭芝向他們的頭兒,也是功夫最好的衡蕭打了個招呼。   護衛們見了蘭芝一起起身打招呼:「二小姐好!」「二小姐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們啊!」   衡蕭上前笑道:「二小姐,一起來喝幾杯吧。」   本來蘭芝也經常和他們一起喝酒聊天,不怎麼拘形跡。聞言也有點心動,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給你們介紹一個朋友吧,他以後可能會和你們一起。」蘭芝指指有點羞澀的林樂,把他推到前面。   「你好,兄弟怎麼稱呼?」衡蕭對著林樂伸出手來。   「我叫達修·羅德,請多多指教。」林樂也伸手與衡蕭握了一握:「您可以叫我阿德。」   蘭芝在一旁道:「衡蕭,你叫他小名阿樂好了,以後要是有機會一起共事就要靠你照顧他了。」   衡蕭拍拍胸脯一臉豪爽:「沒說的,交給我!」   「兄弟,一起來喝兩杯吧。」武人直爽,很快就把林樂當成了自己人:「來,咱們也自我介紹一下。從我開始吧,我叫陳易,狼族。」說話的是離衡蕭最近的護衛隊副頭陳易:「喂,你們也來介紹一下。」   「我叫陳陳,豹族。」   「我叫威力,虎族。」   「……」   一群人介紹了一圈,衡蕭摟著林樂的肩道:「都認識了吧,達修兄弟?」   「沒記清。」林樂老老實實的搖頭。   衡蕭呵呵一笑:「沒記清也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兄弟你什麼族的?」   「他是個秀族,是我送給爸爸的生日禮物。」蘭芝在一旁接口道。   「秀族?」眾人一齊吃了一驚,圍上來盯著林樂死看。   那個叫陳陳的豹族還一臉羨慕的說:「那不是值好多錢。」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林樂心中暗笑,又想起那天在拍賣台上的慘痛經歷,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好了好了,喝你們的酒去。」衡蕭比較老成,看出林樂的不得勁來,趕開眾人,又偷偷問蘭芝:「二小姐,這個秀族能打嗎?不是說秀族都不能練功夫嗎?」   蘭芝淡然一笑:「會不會你自己問他吧,我該去前院了。」又對著林樂:「阿樂你和這弟兄們玩吧,我去參加宴會了,結束以後我來找你,別走開啊。」說完就轉身離去了。   「二小姐再見。」護衛們又站了起來齊聲叫道。   蘭芝向後擺擺手,走了。   「喂,你是叫阿樂吧?」蘭芝一走大家又圍了上來,衡蕭也湊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問道:「你功夫很好嗎?」   「二小姐怎麼找到你的啊?花錢買的?」   「花了多少啊?」   林樂聽的腦袋發脹,忙舉起雙手:「一個一個問好不好,我腦袋快炸掉了。」   大家看看他的苦相,一陣哄笑。   「我功夫一般,還過的去就是了。」林樂比了個手勢,一道光華出現在指尖旋及散去:「差不多就這樣而已。」   這是白牙估摸了一下這批護衛的實力,給林樂的指導:「不上不下就可以了。」   果然,護衛們雖然小小吃了一驚,也沒有過份關注這個。「我是個被遺棄的秀族,我師父教了我功夫。大小姐是在煉修拍賣會上買下我的。」   這些護衛中有不少從小就的孤兒,林樂這番話很快取得了他們的認同。一個牛族大漢上前摸摸他的背,勸慰道:「沒關係,我們大家很多都是這樣的。我叫夯漢,以後就是兄弟了啊。」   「對,阿樂。咱們以後就是兄弟了。」眾人也一陣熱血上湧,紛紛拍打著林樂的肩背表示親熱。   「怎麼樣,我說的對吧?」白牙得意的傳音炫耀自己的本事。   林樂懶的理他,從邊上一張石桌上拿起杯酒一口喝乾:「謝謝大家!」   「好!」護衛們也各自舉杯乾了一次:「夠爽快,你這朋友我們交定了!」   「什麼朋友!」夯漢啪的一拍桌子:「是兄弟!」「對對對,兄弟兄弟。」   這牛族牛脾氣一上來可控制不住,衡蕭忙拉著他坐下:「來來來,大家一起坐下來開吃。」   夯漢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林樂道:「兄弟,以後有事找哥哥我!」   從小孤僻的林樂幾乎沒交過什麼朋友,只在學院讀書事有個死黨叫寒智,現在也聯絡不到了。被這些熱血漢子幾句話一說就有點激動,就說不出話來,心中湧動著友情的急流。   「阿樂,二小姐買你花了多少錢啊?是不是送給老爺的?」陳陳湊上來神秘兮兮的耳語道,聲音卻恰好能讓所有人聽見:「對哦,聽說老爺和二太太……」   大家耳朵都支愣起來,想聽點隱秘的訊息。   「去,去,」衡蕭趕開眾人,對二太太和老爺的事他也有所耳聞,不過老成的他深知下人談論這種家務事是大忌。忙拉著林樂:「這種事可不能亂傳,知道不?」   看著衡蕭嚴肅的表情,林樂乖乖的點點頭,他也知道這個護衛長這樣做是出於愛護自己的目的,感激道:「謝謝隊長提點。」   「不要叫我們隊長,」衡蕭擺擺手:「像他們一樣叫我老衡好了,我們這兒沒那麼多條條框框。」   這時,一陣巨響突然從前院傳來,接著是個渾厚無比的聲音:「米亞達家的餘孽都給本王滾出來!逆賊格蘭特已經伏株,只要爾等肯歸順本王,餘黨不咎!」   什麼?眾人都吃了一驚:「出事了!」一起跑向前院。   林樂也跟在後面,白牙在肩上笑道:「開始了,準備好好表現吧。」   米亞達府裡稍微管的上點事的都集中在前院了,卻沒有人敢做決定。   家屬們已經亂成了一片,蘭芝一聽到「伏株」兩字就已經暈了過去,六公子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們都做什麼!」米亞達家大小姐眼中冒著火從內廳走出來,拎起磊的耳朵就罵:「長點志氣,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們米亞達家不出孬種!」又吩咐下人道:「把二小姐抬進去!」   裡面正在整治家風,門外的喬奇卻沒心思等,從剛才四暗殺報告成功狙殺米亞達·格蘭特之後,這個新任的魔界之王一直處在亢奮狀態中,能夠從魔界首富手裡取得整個魔界的礦權,遠比當上這個名不符實的勞什子王要有意義的多。   「王欽,晶炮準備好沒有?」喬奇興奮的俊臉也有些變形了:「給我轟!」   叫做王欽的隨侍為難道:「派去接受礦山的兄弟們還沒回來,晶炮還調不到。」   晶炮是由米亞達家研製的利用礦能爆炸的開山工具,是魔界公認威力最大的武器,用來轟開米亞達家的高院危牆再合適不過。   「還沒到?」喬奇不耐煩起來:「這個力爪怎麼這麼磨蹭,幾個奴隸礦工也搞半天。」想了想又提氣向裡面喊道:「凡是抓住米亞達餘黨的賞金三百!」   喬奇這麼一叫,本來想配合他的客人紛紛打消了主意,畢竟米亞達家宴請的賓客都是各界名流,身份地位頗高,要是傳出去為了區區三百金幣出賣朋友這名聲就很不好聽了。   「大小姐,怎麼辦?」老爺和幾個功夫高一點的客卿都不在,其餘好手也派去礦山了,想指望可西警衛隊幫忙顯然不可能。整個米亞達府只剩下這幫護衛和功夫比較好的家眷這些抵抗力量。好在看情形喬奇一時還攻不破精鋼鑄就的大門,不過時間一長就很難說了。   大小姐想了想,吩咐衡蕭道:「取武器出來,集中所有力量。還有,派個人出去找老爺他們。」畢竟是個女孩,再怎麼堅強說到最後一句時也語帶哽咽。從這情況來看,若侯爵還活著喬奇絕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菲姐,派我去吧。」六公子擦乾了眼淚,抬頭望著這堅強倔強的米亞達家大小姐:「我輕功好,外面人頭也熟。」   大小姐看了看磊,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一時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點頭道:「好,你從後院出去試試,不行也別勉強。」   說這話時衡蕭已帶著護衛隊從武庫裡取出了大批趁手武器,一人發了一件。林樂因為自己有帶,就沒有拿。   「去吧!」米亞達·菲卿拍拍六弟的肩:「勇敢點,拿出我們家的威風來。」   林樂正站在旁邊,見狀插嘴道:「應該出不去的,圍住後院的力量肯定比這裡強上許多。」   衡蕭忙攔著他對菲卿道:「大小姐別見怪,他是新來的。」又想拉著林樂退到後面去。   菲卿擺擺手,無奈道:「沒事,他說的對,是我疏忽了,小磊你先別去。」看了看林樂,奇道:「秀族?你怎麼會是新來的護衛?」   林樂道:「我是二小姐買回來給老爺的禮物,會功夫。」   「算了,先不管這些。」菲卿揮揮手,像是要排解心中的紛亂:「你和他們一起準備準備吧,等會可能有硬仗要打。」   「等等!」林樂突然覺出不對來,指著關的緊緊的大門道:「這門是什麼時候關上的?」   對啊,門什麼時候關上的?眾人也發起愣來。本來為了迎接賓客這兩扇玄鐵大門一直都是開著的,可不知什麼時候居然關了起來,這樣才把喬奇他們擋在門外。   「你怎麼看?」菲卿回頭問二管家小田。   小田在府裡也素以機智聞名,沉吟了一會,突然想起那天老爺叫自己下的那個獎賞令,腦中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於是有點期期艾艾的:「我也不太敢肯定……」   「你先說出來聽啊!」大小姐急了,叫道。   「這全是老爺的安排。」小田說的很不確定,補充道:「我是這樣想的,憑老爺的心計不可能那麼輕易被喬奇幹掉。這一切很可能是老爺用來對付喬奇的計策。」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先群組織一下抵抗力量吧。」   「對!」菲卿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樂,對衡蕭吩咐道:「把護衛隊分成三群組,找功夫好的領頭扼守要道準備戰鬥。我們這裡也歸你分配,你隨便挑。」畢竟這裡有指揮經驗的也只有衡蕭一個,交給他合適不過。   衡蕭自然不敢叫這些公子小姐們幹什麼危險的事,隨便找了幾個應應景,主要還是護衛隊員們擔當起重任──這些少爺小姐們功夫雖不弱,實戰經驗卻少的可憐。   林樂也被分配了任務,而且還帶領了一隊,不過是後院,基本上也不會有敵來襲。   「各位,今天事出突然,很抱歉沒有能好好的招呼大家。但是我很感謝大家沒有在米亞達家最危機的時候選擇離開,米亞達家會永遠記住各位。」米亞達·菲卿說著向很久沒有人敢說話的賓客鞠了一躬,眼角還似乎有淚水滲出。   正報著看好戲心情的來客門聞言嚇了一跳。菲卿這番話運上了內力,響遍全場,門外的喬奇自然也聽的到,這樣一來不啻於把他們和米亞達家綁在了同一條船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美夢破滅。若是米亞達家這次玩完,這裡一大半人也必不能見容於喬奇。   「兄弟們,現在怎麼辦?」林樂領著一班護衛隊員犯了難,本來這絕對是個立功出頭的好機會,現在居然被派來守這裡。   「阿樂你急什麼啊,小田說是老爺的主意那肯定不會錯的!」夯漢和林樂分在一群組,安慰道。   小田的腦袋在這個莽漢心中就像是神一樣的存在,自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一切安排停當,菲卿開始和門外的喬奇對話了。   ※※※※※※         ∼第十六章 困頓∼     喬奇初次聽到菲卿的詰問時第一反應是好笑,你米亞達家做錯了什麼?這還用的著我說嘛?整個魔界經濟掌握在你們手裡,我這魔界新主不找你米亞達家開刀立威找誰去?但這米亞達家大小姐的嘴也太難聽了,罵人都不帶拐彎的。   要命的是喬奇之前那點臭事在魔界盡人皆知,礙著他位高權重才沒人敢嚼舌根子,可到這米亞達家大小姐嘴裡,居然還能添油加醋的打上幾個滾。   在那麼多手下面前他當然丟不起這個臉,卻又不好真的和她對駁──誰知道這丫頭片子還會說出什麼難聽的來。   手下幾人看著喬奇的臉色漸漸發青暗叫不好,王平時冷酷無比,一般不隨便發火。可一旦發起火來絕對是一頭暴怒中的恐龍,甚至有一次現出戰鬥體變成豹子,硬生生的把一間房子給拆了,現在被一個女人這樣罵,天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來?   「王欽,立刻去礦山叫力爪過來。」喬奇聲音中流露出強忍著的憤怒,王欽嚇的一個激靈,忙小跑著往礦山那邊去了,還一邊慶幸可以暫時避開這隨時爆發的炸彈。   「大小姐,如果真的是老爺的安排,我們是不是該衝出去殺一陣?」小田的猜測讓衡蕭也來了信心,躍躍欲試的揮舞著手中的石棉鐵棍。   菲卿不答話卻轉頭問四公子:「四弟你怎麼看?」   眾人聞言小小的吃了一驚,米亞達家四公子一向都在遙遠的卡啦雪山修習魔法,基本上沒人見過,想不到今天在這裡看到。   被菲卿稱作四弟的那俊俏男子抬手整理了一下頭髮,不緊不慢的說道:「小田的想法雖然有一定可信度,但畢竟是猜測,現在的決定必須以整個家族利益為重,先固守吧。」   「好吧。」菲卿點點頭:「我去看看二妹,小磊也一起來吧。」又對著二公子:「斯裡,這邊交給你吧。」   「原來他叫斯裡。」來賓中幾個少女害羞的捧著臉,喃喃自語:「好帥哦……」   這斯裡常年生活在雪山中,皮膚白皙,自然比一般魔族漂亮上許多,再加上與身俱來的威嚴氣質,很是能打動少女芳心。   菲卿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賓客門道:「各位,生日宴還是繼續,請大家到內廳入席吧。招待不周,不好意思了!」   「進去吧!」武三公子也屬不怕事的主,率先走了進去,剩下的互相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當然,這頓飯是吃不太平了。眾人在知客的安排下分批坐在了七張大桌上。本來還有在外院準備了不少桌但出了這種事很多賓客還沒來得及到,當然用不上,所以整個大廳顯的空蕩蕩的。   客人們進了廳,院子裡的氣氛就沉默了下來,緊張感衝擊著每個人的大腦。無論是護衛還是管家,都從未經歷過這種事件,大家心頭都沉沉的。   「現在暫時不會有什麼事,各司其職吧。」留下這麼一句,斯裡獨自坐了到一邊。   林樂看著高高的後牆,皺眉道:「這裡根本不可能有人進來,守什麼守?」   帶領的幾個兄弟也深有同感,紛紛道:「我們回去前面吧。」   夯漢在護衛隊呆的時間比較長,知道點規矩,搖頭道:「家主發了命令,不能違抗的。」   「林頭,我們就忍忍吧,看情形一時還打不起來。」雖然不過是偶爾分配到這裡帶一隊人,但大家還是很尊敬的稱林樂為「林頭」。   從小到大連個班長也沒當過的林樂感覺立刻就好了起來,眉開眼笑的道好,抬頭看牆時突然想起在人間這種高度可以很隨便的躍過──那裡可以飛起來。   「就是這樣的,就因為魔界能量密度太濃了。」白牙看穿了林樂的心思,解釋道。   「那總有個原因吧?」本來就是同一個空間分出去的,怎麼差別會這麼大。   白牙撓撓耳朵,從林樂肩上溜了下來,悠閒的在庭院中踱著步。   一個護衛想去逗逗它,林樂怕白牙生氣,忙攔著他:「讓它去吧,我們辦正事。」   「算你聰明。」白牙傳音過來,聲音淡淡的。   雖然和林樂打成了一片,但魔界之主的尊嚴還是不容挑戰,像剛才那樣如果給真人當狗玩的話當時也許沒什麼,但事後那個人一定會被整的很慘。   「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林樂望望後面,若有所思。回憶起剛才蘭芝暈倒在地時的情形,心中突然湧出一股不可名狀的痛。   是愛嗎?初次感覺到心痛滋味的林樂有點迷茫,也有點興奮。   愛是最美好的事,小時侯媽媽曾這樣說過,可媽媽是流著淚說的。   「林頭,想什麼呢?」一個護衛湊了過來,破壞了林樂矛盾的心境。   「林頭,講講你的事吧。」   「對啊,講講你怎麼練功夫的。」   大家對林樂這個秀族有這樣的功夫都感到很奇怪,紛紛附和著叫林樂「講講」。   「怎麼樣?」林樂傳音問白牙的意見。   「震震他們。」白牙一邊試著往樹上爬,一邊傳音給林樂:「對你有好處。」   於是林樂就把當初白牙編出來的那套瞎話添點作料給他們複述了一遍。   護衛們一直生活在可西,聽到諸如「雪夜捕獐」「圍林而狩」之類的情節時大感興趣,逼著林樂一遍遍的重複,增加細節。還好林樂有近兩個月的野外生活經驗,胡編亂造之下也沒出什麼紕漏。   「那功夫是怎麼練的?」夯漢也是個武癡,聽到有怪人教林樂習武時就心裡癢癢的,等大家一問完就忙著問到這一點。   恰好林樂也在找機會「震震」他們,聞言就運了股內勁在手指上做出一個劍指,隨意揮了兩下就射向院中大樹,指勁穿透大樹後又餘勢不減的撞上了院牆,發出金石交擊的聲音。   「好厲害……」有幾個飛奔過去看那棵被穿透的大樹,研究半天回來咂舌道:「那棵是鐵樹,直徑足有一米啊!」大家都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林樂,幾乎沒把他捧上天去。   「阿樂,幹什麼呢?」衡蕭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四公子叫我們去前面集合。」   「要打了嗎?」眾人精神一震,有些亢奮起來。   衡蕭驚疑不定的看著林樂方才射出的那個細細的小洞,半晌才懂回答:「不知道,四公子吩咐的。大家先過去吧!」   一干人等跟著衡蕭到了前院,原來剩下的幾隊人早已經集中在這裡了。   等林樂他們入列,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四公子斯裡背負著雙手向衡蕭問道:「都齊了嗎?」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又示意他也入列。   「各位。」斯裡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人氣:「現在是米亞達家生死存亡的時刻,我很高興大家沒有棄米亞達家而去,反而留下輔助說明我們對抗強敵。」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聲音裡流露出一絲激動:「我代表米亞達家感謝各位,若此次風波過去,你們都是家族的功臣!」他向站的筆直的眾人環視了一圈,鞠了個躬。   等眾人回完禮,斯裡又恢復了平靜無波的表情:「大家也許都知道,我在卡啦雪山修習魔法已經四十年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回家,碰上這種事我也很希望能為家族盡一份力。如果你們對魔法有所涉獵的話,應該聽說過魔法能讓人飛起來。」   四公子範例的念了句咒語,把地上一塊石頭飄了起來:「我也會。換句話說,就是我可以控制大約四個人飛去牆外。」   林樂看著斯裡的動作吃了一驚:「這不是元素力嗎?」雖然剛才四公子放魔法的時候還念了幾句怪怪的東西,但以林樂敏銳的內氣觀察能力,很容易就感覺到這股力量和自己的元素力幾乎完全一樣,不過在純度上差了那麼一點。   「這就是魔法!」白牙沒好氣的答道:「不然你以為自己學的是什麼?」   「嘿嘿……」林樂不好意思道:「我一直以為那個自然力模擬出來的效果。」   「……」   四公子還在繼續說:「所以我需要有四個願意為家族付出生命的人跟我出去衝殺一陣,不要以為這是沒有意義的犧牲。米亞達家的聲威將會因為這一戰而無人敢輕視。」說到這裡他眼神裡突然射出精光,聲如響雷:「誰願意?」   沒有人接話,但所有的人都整整齊齊的向前走了一大步,沒有人退縮。   「衡蕭,你挑幾個功夫好的跟我去吧。」斯裡眼眶紅紅的:「謝謝大家!」   林樂也被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執意的拉著衡蕭的袖子,表示他也要去。   雖然剛才林樂那指勁強勁的不像人發的,但他畢竟還不是正式的護衛隊成員,衡蕭就有些猶豫。   「我去!」見衡蕭為難,林樂就上前一步直接對著斯裡道:「我功夫好。」又照樣控制一塊石頭飛了起來:「而且我也會魔法。」   斯裡奇怪的看著林樂的動作,奇道:「你怎麼不用咒語?」在卡啦雪山,只有自己師父那一級的人才能不需要咒語就施放魔法。   「那個……我偷偷的念了,是你沒聽到。」   「好吧,一個了,還有誰?」   這邊衡蕭已經挑好了人,分別是夯漢,和剛剛認識的那個陳陳。   「這幾個是功夫最好的。」衡蕭道。   「我知道。」斯裡拍拍他的肩,這種時候已經不是看誰不怕死了。衡蕭雖然是護衛長,但功夫也只是一般而已,夯漢和陳陳才是護衛中的頂尖好手。   「開始吧!」四公子表情嚴肅:「你們站到一起來。」   一陣柔和的風開始從四人腳底升起,斯裡的咒語在風中悠揚的飄蕩,不過其中充滿了拗口詰牙的魔界方言。   林樂一時聽不懂,想問白牙時,卻發現這傢伙不知上哪去了。   「沉寂在……中的神秘力量……給我……釋放!」模模糊糊幾句話過去,四人已經升到了空中四米處。   第一次在這種高度的陳陳和夯漢就有些興奮,睜大眼睛盯著專心控制魔力的四公子。   也許是運功過度的關係,斯裡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發白。這樣下去出去了也是送死,林樂搖搖頭也有樣學樣的送出一道自然力,控制了一些風在四人腳底。   斯裡立刻感覺到輕鬆了許多,抬頭感激的看了林樂一眼,又繼續專心運魔法。   有了助力,上升的速度一下就快了許多,轉眼間四人已經出現在九米高的牆頭上。   看起來,這次喬奇是不惜血本的帶上了手頭所有的力量:四十人的豹族武裝隊整整齊齊的排列在身後,兩邊則是向來只對王負責的皇城道館的風花雪月群組合,整個街區已經被封鎖了起來,遠處還看得到圍觀的人群。   「陣容好強大……」陳陳臉色有點發白,雖然他也算的上是護衛中的佼佼者,但畢竟不是米亞達家禮聘的客卿,功夫只能算普通高手,對付闖夜的蟊賊也許綽綽有餘,但要和四十個豹族戰士對抗,顯然和以卵擊石一樣不智。   「幹掉他們!」夯漢眼睛血紅血紅的,從上圍牆開始,這個莽撞牛族體內的血液就開始沸騰了:「殺光這些畜牲!」   林樂拍拍他的肩,低聲道:「別急,我們一個個的殺。」回頭看四公子時卻發現他正怔怔的看著下面,神色緊張。   林樂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個站在喬奇身後的中年男人,不由奇道:「他很厲害嗎?你這麼緊張。」   「魔界八天王之一,名戰天。」斯裡沒有回頭,聲音裡卻傳出了恐懼。   八天王……林樂一下子想起了剛到魔界時見到的到個道修羅,不禁仔細打量起這個魔界名人來。   這男子一言不發的站在喬奇身後,若非斯裡提醒,林樂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即便是注意到了卻還是像幻覺般給人一種不真實感:明明眼裡看的到這個黑色的身影,卻察覺不到任何能量的波動──這在內氣濃度遠遠高於人界的魔界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是誰?」喬奇很快發現了牆上四人,緊緊的盯著林樂,超人的靈覺讓他對林樂有一絲熟悉感。不過因為只看到一次,所以他並沒有想到這個奇怪的秀族青年就是當初白牙力護的那個小子。   「米亞達家四子,米亞達·斯裡向王問安!」斯裡誤以為喬奇是在問他,朗聲道:「在下向王挑戰!」   「哦?」喬奇不怒反笑:「你憑什麼以為本王會紆尊屈貴接受你這個毛頭小子的挑戰?」   斯裡不為所動的笑了笑:「喬奇先生若是怕了,群毆也無妨。」他稱喬奇為先生,擺明了不承認他魔界之主的身份。   林樂正注意著名戰天的動作表情,白牙的聲音突然從耳邊響起:「趕快挑戰他,我會指點你的。」   林樂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發現躲在旁邊樹梢處的白牙,問道:「你幹嘛不出來?」   「笨蛋,喬認的我!」白牙急了:「快挑戰名戰天啊,這個立威的最好時機。你放心,他不會叫人圍攻你的,只要拖到格蘭特率部回來任務就完成了。」   「好吧!」林樂攔住正想下去的斯裡,緊盯著那中年男子:「名戰天,我要挑戰你!」話音未落,強大的能量已經開始在他周圍聚集起來,隱隱發出白色的光華。   那邊名戰天眼神一亮,感興趣的盯著口出狂言的林樂:「小兄弟何妨下來一試。」   喬奇本想阻止林樂,但重金禮聘而來的八天王之首名戰天正面答應這小子的挑戰,自己就已經不能插手了,不然就是對名戰天莫大的侮辱,兩人將會成為死敵。   「好!」林樂聲音中帶上點激動,輕飄飄一個轉身從牆頭躍了下來,微笑著面對這群如狼似虎的敵人:「名戰天,出來吧。」   眾人本想給他一個下馬威,誰知林樂渾身的氣勢竟令人興起一種不能對抗的無力感,紛紛駭然後退。而強如喬奇、四暗殺等人雖然不受影響卻也自重身份,不願趁他腳步未穩襲擊他。   林樂背負雙手,回憶起寒頂天的那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氣勢,一身白衣無風自動,精神進入了無喜無悲的空靈境界。   「這位小兄弟是秀族吧。」名戰天洒然笑道:「可惜了,這麼好一身功夫不能變身。」畢竟是魔界八天王之首,還未開戰就已經開始用語言來消減對手的鬥志,暗暗道出林樂不能變身的弱點,打擊他的必勝信心。   由此也可看出,林樂也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不然以他高貴的身份也不必用上這種招術。   戰術是不錯,可惜用錯了物件。林樂暗暗評價著這個平生最強大的對手,鬥志卻一點沒有減弱。他本來就不是魔族中人,不能變身這種缺憾難不倒他這個人類。   林樂戰意更濃,雙目炯炯的看著排眾而出的名戰天。         ∼第十七章 一戰成名∼     以名戰天的眼力自然看的出林樂鬥志高昂,且眼神中充滿了一往無前的豪勇之氣,屬於那種最麻煩也最難應付的對手,不禁眉頭一皺,暗忖這少年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功夫高的出奇,心志又堅定到不能憾其分毫。難道米亞達家高手多到可以這樣浪費的程度了嗎?   心中閃過那麼多念頭,名戰天還是微笑的看著林樂:「小兄弟果然不愧少年英雄,老夫年輕時可沒有你這麼好的功夫。」   「小心,他要進攻了。」白牙的聲音適時在耳邊響起。   事實上,一開始林樂就已經進入了「心眼」的狀態,整個氣場周圍任何變化都逃不過他的靈覺,名戰天的氣機異動當然也盡在他掌握之中。在說到「你」字時,名戰天全身的氣勁已經開始在雙手聚集,說到「夫」字時,這魔界八天王中最可怕之人已經像炮彈一般射向林樂。   既然你這麼狡猾我也不必客氣了。林樂很配合的往後疾退,臉上還故意露出驚恐和憤怒的表情──當然並非單純的後退,不用蓄勢的自然力正飛速的形成一道道氣牆擋在名戰天前面。   一心想把林樂立斃掌下的名戰天初時沒有感覺,強大而狂猛的氣勢很快把微不足道的氣牆衝破,但林樂那幾乎不花氣力的自然力無窮無盡的阻擋還是讓他的身形出現了一絲停滯。   中招了吧!林樂微微一笑,順便再加了幾道氣牆給他。當然,這回的牆體比之前厚了數十倍不止。   名戰天心中叫苦,知道自己已落入了圈套中,想不到終日打雁也會被雁啄瞎了眼,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衝──抽身後退已經來不及,唯一希望的就是這少年的功力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深厚。   「蓬!」下一秒,兩人已經雙掌交擊在一起。   不過一個是逼於無奈硬著頭皮上,一個是蓄勢待發信心十足,掌力一撞自然高下立判。   名戰天被打的連連後退,踉蹌了七八步才停了下來,面色雪白,胸口也起伏不定,顯然受了點內傷。   林樂也退了幾步,不過目的是為了卸去掌力的反彈而已。但佔了些許便宜的林樂卻心中凜然,方纔那一下靠著策略得當以及因名戰天不瞭解的自然力之故才把他的戰鬥力削弱四成以上,誰知自己全力和人家六成功力差距居然這麼小,若非施放魔法不耗內勁,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好!」站在牆頭上的三人這才懂得轟然叫好,一起跳下來落在林樂身後。   夯漢和陳陳是見過林樂的功夫,除了讚歎沒別的好說,四公子卻是吃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這年輕秀族會魔法不說,武技居然也高明到這種地步。難道師父所告誡的「武技與魔法千萬不能同修」是假的嗎?   「年輕人功夫不錯,難得難得!」名戰天又恢復了慈祥的模樣,臉色也復原了,幾乎看不出什麼受傷的痕跡:「就是行事卑鄙了一點。」   「操你媽個臭球。」林樂還沒說話,夯漢這邊已經忍不住開罵了:「年紀老大一個人了,怎麼就那麼不要臉啊,偷襲耍賴、騙人騙鬼你他媽的是什麼玩意生的?」   名戰天臉上還露著笑意,似乎根本不把夯漢的叫罵放在心上,但從他雙手不規律的顫抖中,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若非顧忌眼前的林樂,他早把這個髒話連篇的市井野漢幹掉了。   林樂剛才那陷阱挖的的確高明,不過也巧在名戰天不瞭解他那隨手施放魔法的絕技才吃了點小虧,而那點微不足道的內傷早在幾個調息之間就已經痊癒了。   擺擺手阻止了想上前的喬奇,名戰天收起笑容冷冷的盯著林樂。   直到此時,這個名震魔界的八天王之首才動了真怒,不再打算投機取巧的幹掉林樂,而是正正經經的和他來一場生死之搏。   「好強……」不光首當其衝的林樂受到了壓力,站在他身後的幾人也被強大的氣勢逼的透不過氣來。   夯漢不得不乖乖的住了嘴,調動全身內勁與這股氣勢相抗衡。   斯裡畢竟受過嚴格的魔法訓練,對外發能量有一定的免疫性,掙扎了一會,終於唸咒放出一個光罩,把陳陳和夯漢護在裡面──魔法師的消耗要比武者小的多,這個光罩費不了他多少魔力,卻可以幫夯漢和陳成兩個省不少力,不至於還沒開始就已經虛弱到無力對敵了。   這回麻煩了,雙方表現出來的實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光是站在這股氣勢面前就已經讓林樂喉舌發乾說不出話來,真要是打起來還不得毫無還手之力?   當然,心中發怵的林樂表面功夫做的很足,無論是全身散發的白色光芒還是向後飄散隨風而舞的白色長髮,都給人一種勢均力敵的感覺。   「請先生出招……」單手一伸,林樂做了個邀請動作,這樣對峙下去吃虧的明顯是自己,倒不如趁還有餘力之時拚一拚算了。   「難為你有這種見識。」白牙的聲音傳了過來:「向左跨一步,快!」話音未落名戰天已經大跨步的向前逼近,迫人的氣勢更加濃烈。林樂顧不上思考,只得依言左跨了一步。   才這麼一步,奇跡就出現了,本來強大到足以至人死地的氣勢突然間因為這平淡無奇的一步出現了一絲空隙。林樂大喜過望,抽身脫離了名戰天的氣勢範圍。   緊鎖的目標突然失去,強如名戰天也不可避免的身子一頓,差點失去平衡。   如此良機林樂當然不會錯過,不客氣的貼上去在他肋下印了一掌,又飛身退開。   名戰天悶哼一聲,顧不得肋處的傷勢直追著林樂而去,他也想急著結束戰鬥,不然等會新傷舊患一起上來,恐怕真的要陰溝裡翻船,輸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了。   又追?   林樂看著凶神惡煞般撲上來的名戰天暗暗發笑:你不是忘了我的自然力了吧,我可沒忘。閃身飛退的同時又自如的布下道道氣牆,擋著他的前衝勢頭。   名戰天雙掌交替著向前,掌心吐出的勁芒勢如破竹般的擊潰凝成實體的氣牆。   一個退一個進,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沒多久兩人間的距離就已縮小至不到一臂。   蓄足了力衝上來的名戰天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短短幾秒之內已經攻出近三十掌,而且是一掌比一掌重。   林樂勉勉強強接下了差不多所有的掌力,但內力卻已經消耗的七七八八,若非胸口的豬頭魔核一直源源不斷的提供內力,早就已經油盡燈枯而亡了。   一輪攻擊下來,名戰天也支持不住的站在原地不住喘息。   林樂全身酸痛,手臂更是像被一千支針同時刺著,咬緊牙關才能忍住不呻吟出來──真要是那樣也沒臉再在魔界混下去,只好乖乖回人界當好學生算了。   「痛快,真痛快!」名戰天突然狂笑起來,一面指著林樂道:「好小子,有你的。我已經很久沒打的這麼痛快過了。」   「名大師功力精深,智慧過人,在下也佩服的緊。」林樂露出迷人的笑容,不過聲調怪怪的。   「小伙子,話不是這麼說。」以名戰天的閱歷自然聽的出林樂話中有話,正色道:「只要能打倒敵人,任何方法都是可行──這是戰鬥,不是在學院道場裡比武。」   「他說的對,戰鬥不是比武,沒有公平可言。」斯裡站在光罩裡對陳陳和夯漢兩人道:「等會有什麼招就出什麼招,別顧忌面子公平之類的東西。」   陳陳已經坐在地上看著外面的比武,聞言笑道:「四公子放心,我們這批人什麼幹不出來。夯漢,給四公子看看你的那些小玩意。」   夯漢站起來,偷偷的從衣襟裡摸出一個小黑球遞給四公子:「呵呵,有這麼個東西就夠他們好受的。」   斯裡接過來一看,皺眉道:「這是什麼東西?真那麼神嗎?」順手拋了幾下,又問道:「叫什麼名字?」   陳陳和夯漢看的魂飛魄散,急忙跳起來搶過斯裡手上的小黑丸,小心的收入懷內。   斯裡看的好笑:「這麼緊張幹嘛,我又不會吃了它。」   陳陳抹了把冷汗,才心有餘悸的吐出一口氣:「我的大公子,你差點害死我們了。這玩意叫炎爆彈,是老爺最近幾年找人研製出來的。」   斯裡聽的大感興趣,也不去計較陳陳的語氣,追問道:「真那麼厲害,威力怎麼樣?」   夯漢摸摸小黑丸還好好的藏著,答道:「具體威力我也說不上來,不過上次老爺用做實驗的牆厚足有三米的玄鐵房,也被炸成稀爛,連那幾個實驗員也全掛了。」   「那間玄鐵房也炸爛了?」斯裡自然知道那實驗室的牢固度,六年前他回來時房子剛剛落成,聽父親說起時自己還不相信,非要全力打一下。誰知灌注了全身魔力足以開山裂石的巨大能量球,居然連個白印子都沒打出來。   「那實驗員是不是都死了?」瞭解了這種可怕威力,斯裡首先關心的是能不能繼續量產。掌握了這種武器,米亞達家的實力將上升不止一個檔次,真正的稱霸魔界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全死了,渣都沒剩。」陳陳聽的懂斯裡的意思,也不無遺憾的答道:「所以這東西已經絕版了,老爺說所有的數據都被一起炸爛了,不然今天何至於此。」   夯漢滿不在乎的拍拍胸脯:「就這一顆了,老爺昨天給了我,想不到今天就派上大用場!」   「好了好了,這個等會在說。」斯裡拉著夯漢坐了下來──對面的喬奇已經開始注意他們了:「現在先看……」   「阿樂!」   「哦,先看阿樂和名戰天決鬥吧。」斯裡見林樂站不住腳的樣子,有些擔心起來。   其實不光林樂,名戰天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一開始的對掌,肋下所受的猛擊就已經耗去他大量內息,而剛才憑著胸中一股硬氣擊出的掌力更是把整個人都掏空了。大家都很清楚現在誰最先恢復誰就是真正的勝者,不過這就非人力所能控制的了,根基扎實的恢復力自然會強一點,不是功力高就一定穩操勝券。   林樂的眼睛已經開始模糊起來,全身乏力的感覺有點讓人窒息,除了自己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他幾乎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   「阿樂,堅持住!」白牙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   林樂心中苦笑:我這不就在堅持嗎?不過是堅持著不倒下罷了。   要命的時刻,胸口的那一股暖流再次出現,瞬間流轉了各大主脈,雖然沒有恢復多少內力,卻把全身的酸痛不適都消除了。林樂精神一震,神智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心知豬頭魔核又開始發揮它那近乎奇跡的療傷功能,對紫青二女的感激也又增一分。   內力開始由丹田處運轉起來,雖然不過是微小到無法牽動大局的涓涓細流,但一旦開始就有了全部恢復甚至徹底勝出的希望。   既然有了希望,全力行功的林樂乾脆把眼睛閉了起來,不再關心外界的一切。   名戰天讚許的看了他一眼,也閉起了眼睛,開始專心恢復內氣。   兩人沉默下來,牆外的氣氛就開始怪怪的。   喬奇恢復了冷冷的神態,低聲對身邊的隨侍說了句什麼。   那隨侍點點頭,飛快的離開了現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林樂和名戰天全身開始冒出了白霧──這是行功到極至時的自然現象,出現在魔界八天王身上不足為奇,而林樂一個秀族小子居然也有如許功力,則不能不教人驚歎。   「力爪怎麼搞的,現在還不回來?」喬奇看看前面旁若無人那兩位,心頭開始冒火,開始後悔把名戰天帶到這裡來。   照他的性子,這四個小子一出來就該給他們幾百個能量彈炸成肉泥。偏這老頭(名戰天現年近六百,的確不年輕了)非要一對一的單打,弄出現在這種局面來,打不是,看著又讓人生氣。沒辦法,誰讓這老頭是自己長輩呢。本以為找了個好靠山,誰知道居然是這麼個大麻煩。   「王,現在該這麼辦?」說話的那個胖子的正是可西的警備隊長。   喬奇理也不理他,反而叫過站得遠遠的豹族武士:「你帶他們去後面看看,有機會的話找路進去,給我放開了殺!」   「是!」豹族武士點一點頭,帶著那四十人往後面繞去。   警備隊長訕訕的住了口,有點畏縮的看著喬奇,開始後悔早沒有察覺出王和米亞達家的政治鬥爭來,還帶著人來幫忙維持秩序,心想找句話來表明心跡卻又被王那張臭臉壓的不敢說話,矛盾得全身的肥肉都開始哆嗦起來。   想了想,他終於還是悄悄的退了開去,和自己那些維持秩序的手下站在一起。   內勁恢復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卻沒有那次在水潭邊的奇跡發生,逐漸壯大的內勁還是按部就班的流轉在體內各大主脈,運轉一周後又回到丹田。   林樂心眼內視,充滿喜悅的看著勃勃生機在自己身體裡跳動,追逐著一道道微小氣流壯大的過程,心中充滿了對生命的感動。靈覺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提升著,漸漸的,整個身體都已經在心眼籠罩之下,血液的湧動,心臟的搏擊,經脈被內氣壓迫的些微擴張被他一絲不漏的掌握著,一切都像清水游魚一般的清晰。   畢竟受過晶能原體那純淨無比能量的好處──也許還有紫青二女的功勞,總之林樂內勁的恢復還是比名戰天快了一線。   「名先生,得罪了。」林樂睜開眼,雖然恢復的不過是一擊之力,但配合爆掌和左腕上的雷虎絕對能把面前那搖搖晃晃的名戰天擊倒在地。   林樂左腕開始微微現出白光來,右手按在雷虎的頭上,全身剩餘的最後一成功力已經全數聚集在左腕處了。   雷虎像吸血鬼似的搾乾了體內任何一絲殘餘,終於蓄勢待發的透出陣陣紅光,對準了還在閉目調息的名戰天。   現在只許輕輕的一動手腕,能量球就能把前面這人徹底擊敗,林樂卻開始猶豫起來。倒不是不忍,而是這一下打出後自己就完全喪失了作戰能力: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嗎?   心中猶豫,雷虎卻已經有點迫不及待,紅色的光芒逐漸濃烈起來,虎頭也開始發燙:「糟,來不及了!」林樂腦中一震,寒頂天送雷虎給他時的一番告誡浮現出來。   「如果能量長時間在發射器端聚集,這個增幅裝置極有可能自爆。當然,這不過是設想,沒有證明過。」寒頂天當時的笑容想起來還讓人哆嗦:「你也可以試試看……」   「我可不想試!」林樂想的心中發顫,終於閉著眼睛把手一抬。   只見一個耀眼的白色光球飛快的射向還處於內視狀態中的名戰天,光球到了近前名戰天才有所覺,勉力抬起手來擋了一擋,終因蓄力未足被狠狠的打倒在地,還餘勢未消的在堅硬石板地上劃出了深逾半米的長長印子。   他悶哼一聲,失去了知覺,不知生死。   林樂也隨之脫力倒地,不過總歸比名戰天多支援了一會。   到了現在,這場實力差距過大的比鬥也終於分出勝負,林樂以一個小小護衛的身份擊敗了魔界八天王之首的名戰天,不僅讓所有的人大跌眼鏡,也在以實力證明一切的魔界打響了名頭──如果這次能僥倖逃得大難,新一任的八天王之首就非他莫屬了。   「把名老扶過來!」喬奇像是一點不關心名戰天的死活,隨便找了個人把名戰天拖過來扔在一邊,卻向著風花雪月四群組中掌管情報的風群組群組長自由風吩咐道:「查查這個秀族的來歷,可能的話把他拉過來。」   自由風默不作聲的退到一邊,沒什麼表示。   喬奇知道以他的個性,吩咐下去的事一定會盡力辦到,也怎麼不在意他的態度,氣定神閒看著斯裡等人七手八腳的把昏迷中的林樂抬到身後,笑道:「米亞達家的高手質量不錯啊,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不然可就得等著全軍覆沒了哦。」   「全軍覆沒?我們就是來拚命的!」夯漢被激起了天生凶性,開始摸著胸口那粒小黑丸。   陳陳眼神也是酷酷的,不聲不響的現出了鷹族戰鬥身,身形猛的拔高了近一米,雙手也變成了爪狀。   斯裡解開了光罩,面帶歡容的向喬奇道:「不勞喬先生費心,米亞達家高手眾多。絕不止我們幾個,先生想要把米亞達家連根拔起,未免也太輕敵了。」   喬奇看看變身後的陳陳,訝然道:「居然是B級變身,格蘭特沒有帶他走嗎?」   除了幾個禮聘客卿,陳陳的功夫在米亞達家也是數一數二的,真要拼起命來還未必會輸,也難怪喬奇會感到驚訝。當然,B級雖然夠的上眼,卻還不能造成什麼威脅,以現在的實力就算剛才那種少年再多來幾個,也不過是炮灰而已。   正要下令殺了這幾個小子,王欽突然飛奔著跑了回來:「王,不好了!」   喬奇皺皺眉頭,攔住他:「喘口氣,慢慢說!」   「力爪他,他們……全都……」王欽頭髮凌亂,制服也破了好幾處,氣喘的像是拉過了頭的舊風箱:「到礦山去的……人馬……全都被格蘭特幹掉了。」   「格蘭特?」喬奇腦中「轟」的一震,終於醒悟過來:「從一開始我就上當了!」怪不得收了賄賂又被格蘭特打賞的午影沒多久就不見蹤影,當時還以為這小子有了錢就去花天酒地,也不怎麼注意,現在想來應該早已經被格蘭特滅了口。安排的好好的進攻計劃被這突然關起來的大門高牆阻擋,自然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份。   「故意遲遲不出現,來引我派人探察礦山情況,藉機消弱我手頭的實力。格蘭特,你還真奸啊。」喬奇握緊了雙拳,發瘋似的大喊道:「出來吧,格蘭特!我知道你就在這裡!」   「王,鎮定點。別給他們可乘之機!」王欽似乎已經完全恢復了,還不顧禮節的拉著喬奇的手勸道。   喬奇也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提起內力喊道:「逆賊格蘭特,既然有種和本王作對,就出來好好的較量一場吧,本王絕不會讓你失望的!」說著這話的時候,他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點什麼,可把握不住,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有個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沒等他往深裡想,周圍的屋頂上已經陸陸續續的出現了幾個人影,正是米亞達家那一批聲名在外的客卿。   霸天、絕地、無形,還有智勝魔界的何經緯四人站在最前面,身後則是一排訓練多年的六族高手。   何經緯顯然是眾人的首領,平靜的望著雙目盡赤的喬奇,微笑道:「喬先生不必氣惱,若非誤打誤撞碰了點巧,您的計劃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可惜您托錯了人,那個午影根本不是做內奸的料,一點小小的懲罰就讓他把一切都說出來了。」   喬奇還沒回話,絕地卻湊上去偷偷的問道:「何兄,那陰謀不是你猜出來的嗎,怎麼變成那小子交代出來的了?」   「給他個高帽子戴戴,迷惑他一下。」何經緯笑得邪邪的:「人這東西很奇怪,犯了錯誤只要有人為他開脫,就能很快的原諒自己──繼續犯下一個錯誤。」   果然,幾頂高帽一戴,喬奇臉色就開始變的和緩了些,緊握的雙拳也舒了開來。他向上點點頭,揚聲道:「何先生不虧為魔界第一智囊,若非立場不同,喬某相信我們有機會成為好友。」   「當然當然,在下也對喬先生的氣度仰慕已久,先生敢為天下的胸襟也正是我輩學習的物件啊。」何經緯打蛇隨棍上,小馬屁一輪輪拍的喬奇舒服至極,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何經緯還想說些什麼,異變突生!剛剛還閉著眼睛聽他胡謅的喬奇突然閃電般的出指,點向站在身邊的王欽。   王欽一愣,被點個正著,一時動彈不得。   「米亞達侯爵,你也太把我當白癡了吧。」喬奇在王欽臉上抓了一把,一層肉色薄膜被扯了下來,薄膜下面,赫然是不見蹤跡的米亞達·格蘭特。   格蘭特全身被制,動彈不得,嘴上卻不示弱:「喬奇小兒,你怎麼知道我扮成這個隨侍的?」   喬奇贏回一陣,心中得意,也不去計較他的稱呼,解釋道:「既然是你布的局,那四暗殺當然沒有幹掉你,而向我報告暗殺成功的就是你所扮的王欽,再則,憑王欽的功力,如果你格蘭特真的在礦山布下殺陣,焉能逃回來報信給我。由此看來,這『王欽』不是你又會是誰?」   格蘭特閉了閉眼睛,認命道:「功虧一簣,這一場算我輸了。」   「父親!」斯裡見格蘭特被抓,急的睚眥俱裂,若非陳陳死命拉著,早已撲了上去。   何經緯見狀也變了神色,指揮著眾人跳下屋頂落在斯裡四人處:「四公子放心,老爺不會有事的。」   「當然,我相信侯爵的佈置也不止於此吧?」手握王牌的喬奇悠悠然的接口道:「只不過,得看這佈置有沒有換回你們老爺的資本了。」   何經緯探詢的看了格蘭特一眼,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向四周做了個手勢。   幾秒中內,街頭巷尾突然冒出了無數個身著黑衣的米亞達府衛,清一色手持摻了石棉礦的精鋼長棍,現出了各種型式的變身,把喬奇一群人圍在中間。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喬奇還是被這場面嚇了一跳,看著周圍的黑衣府衛一時說不出話來。   現在的情形是喬奇抓著格蘭特圍住何經緯等一眾米亞達家客卿,而米亞達家府衛大軍則虎視耽耽的圍著喬奇手下的幾十人隊伍──以喬奇的實力不可能擊敗被圍在最中間的四公子一群人,就算是拚死突圍也毫無成功可能,唯一的牌只是手裡的格蘭特。   何經緯上前一步,笑道:「不知道喬先生是否有能力衝出去?」   喬奇看看周圍那一大群軍隊編制的B級高手,暗自後悔不該怕影響太大而未把豹族軍隊拉過來。   畢竟是魔界之主,腦子一轉就已經分析清楚情況,知道若非手上的格蘭特今天恐是全軍覆滅之局,即使現在也沒有任何優勢可言,當機立斷道:「格蘭特侯爵,今日之事就當沒有發生過,我放了你,你保證我們安全回到皇都。」   「好!」格蘭特睜開眼睛,答應的很爽快:「這次就算不勝不敗,但我們米亞達家從此宣佈不歸屬你喬奇統治之下。」見喬奇臉色一變,強硬道:「這是基本條件,不然免談。」   喬奇臉色鐵青,大手一揮運足內力高聲道:「從此以後,我喬奇與米亞達家不再存在任何締屬關係!」又解開了格蘭特身上的禁制,揮手示意他回去。   「侯爵大人,您沒事吧?」霸天絕地等人上前叢集擁著格蘭特退回到大軍旁邊,一面仍戒備的看著默然不語的喬奇。   「我沒事。」格蘭特稍稍活動了幾下運了運氣,道:「經緯兄,你送喬奇他們離開吧。」   「是。」何經緯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在魔界,任何承諾都必須無條件的遵守,只有下三濫的市井無賴才做的出食言而肥的事。   「不用了,我們自己會走。」喬奇一把推開擋著路的可西警備隊長,帶領手下絕塵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跡。   格蘭特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良久,歎了口氣:「果然是我太魯莽了,令大好形勢功虧一簣,可惜了!」   「其實這次行動也不能說是毫無收穫,正式和喬奇翻臉,還逼他承認米亞達家族不屬於他的麾下就是一個大勝利。何況還有一個意外的大收穫,絕不遜於殺掉喬奇。」   「哦?」米亞達侯爵聽的奇怪,盯著何經緯道:「是什麼收穫這麼重要?」   何經緯指揮著眾府衛集合至門口,又通知裡面的菲卿開門,最後才指指正處於昏迷中的林樂道:「就是這個年輕人。」   格蘭特恍然大悟,記起方才在暗處所見,同意道:「的確是個意外的大收穫!」   「好了好了,一切回去再說,今天可是本侯爵的生日呢!」格蘭特心情好了起來,對早已經湧過來瞧熱鬧的百姓道:「也歡迎各位參加我的生日宴!」   在眾人不能置信的歡呼聲中,走進了大門敞開的米亞達府。         ∼第十八章 遊山∼     平靜的日子就像是水上的浮萍一樣,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溜走。眨眼間,林樂已經在米亞達府呆了快一星期了。   雖說以一個奴隸的身份當上米亞達家禮聘客卿,這種陞遷速度惹了不少無聊者眼紅,但見識過他功夫的人都很知趣的閉了口,不僅僅是因為怕林樂──主要是還有個米亞達家二小姐在後面撐著腰。   而格蘭特不愧於「禮賢下士」的好名頭,著實對林樂下了一番功夫,除了與霸天絕地等人一樣的待遇,其它方面也是幾乎有求必應。   林樂才提出想要間單獨的練功房,他就馬上派人造了一間。平時還不用林樂幹什麼事,就是吃飯練功而已。   照他的想法,如此待遇就應該讓林樂這初出茅廬的小弟感激到誓死效忠,可惜林樂不是魔界中人,還以為這種待遇只要功夫好人人可以有,完全沒有放在心裡。   格蘭特一番俏眉眼就算是做給瞎子看了。   蘭芝經常來陪林樂聊天練功,她們母女可能已經回了米亞達府,雖然沒有明說,但從那張喜逐顏開的臉上就可以窺測一二了。心情一好,兩人間的距離近了好多,偶爾還一起出去逛逛街,吃個飯什麼的。   沒有給林樂談起現在外邊的情況──可能是出於格蘭特的授意,但有白牙這個前魔主的分析再加上旁人的只言詞組,一切還是很明顯的。   格蘭特控制了魔界半壁江山和幾乎所有的經濟,喬奇則佔據王城手握重兵,把持著另一半勢力,雙方對峙成犄角之勢。   出於某方面的考慮,兵力佔了絕對優勢的喬奇並沒有大舉進攻近在咫尺的可西,倒是把軍隊調去了另一座大城──清風坳。而格蘭特也很默契的只管自己開山採礦,發展兵力不予理會。   昨天和蘭芝約好了去逛街,林樂就有些興奮,晚上練功時就心不在焉的,好幾次差點走錯了脈,若非體內的紫衣青衣忙來忙去的幫著調理,恐怕要受點小傷。   白牙看了一會,從床上溜下來狠狠的給了他一個暴栗:「想什麼呢!」   林樂誇張的抱著腦袋慘叫了一會,又鬼頭鬼腦的坐起來:「嘿嘿!幹嘛呢?」   「你說幹嘛?」房間裡沒有別人,白牙也毫無忌憚,聲音高高的:「再一個月就是全族大會了,你就知道整天吃喝玩樂,功夫沒一點長進,怎麼戰勝喬奇?不要以為打勝了名戰天就很得意,要不是我提醒,你給他塞牙縫都不夠!」   林樂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著:「我最近不是在練新招嗎?」   「泡妞吧!」白牙不屑一顧的揮揮爪子:「就你那新招,攻擊勉強像個樣子,要是真拚命起來屁用都沒有!」   林樂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坐下來道:「不會吧?我新創的陰陽掌力發的又快攻擊又強,會一點用都沒?」   「現在說不好,明天去練功房演示給你看。」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白牙聲音低了點。   「好吧……該睡了!」被白牙一鬧,本來滿腔的興奮宣洩了些,加上白天練功挺累的,沒多久,林樂就沉入了夢中。   林樂早上起來的時候,天色還很黑,血紅的太陽連個影子都沒往外露,一些稀稀的薄霧從地面升了起來,籠住了整個米亞達府。他老大不情願的被白牙從床上趕了下來,嘴裡唧唧呱呱的嘟噥著人權什麼的。   白牙聽的火起,伸出爪子拉著他的耳朵威脅:「你再多說一句試試?」   「好……」林樂無奈的舉著雙手表示投降:「說吧,要幹嘛?」   「去練功房。」把林樂當成坐騎的白牙施施然的蹲在他肩上發著號令:「教你幾招。」   「教?」林樂聞言心動,雖然自己軟磨硬泡的要學新功夫,可這白牙老是說什麼根基扎實之類的屁話,除了上回答應過的擺風勁,根本沒拿什麼新玩意出來,簡直是守著一座寶山而毫無作為嘛:「你終於肯教了啊?」   「別高興的那麼早,教不教的會還要看你。」   「行,教什麼你說吧!」林樂一點也不擔心,從以往的經驗來看,任何武功到了他手裡就像從娘胎裡帶出來一樣純熟,不得不教人佩服他的武學天份。   連白牙也嫉妒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想想自己當年練的昏天黑地的絕招就這樣被他輕輕鬆鬆學成,心中不是味道,有些酸溜溜的道:「今天不教你新的。」   「什麼?」林樂急了,說的好好的怎麼變卦了:「不是說好的嗎?」   「放心啦!」白牙不耐道:「就是給你那幾個新招修改修改。」   兩人已走到練功房門口,林樂的手就停在門把上不動了:「先說好啊,今天還要和蘭芝出去,不能練太久。」   「知道知道!你以為我多空啊?要不是看你練的實在太亂,我才懶的陪你。」白牙一臉不耐煩的催道:「快開門!」   怎麼變成我求他了?林樂無奈的搖搖頭,打開了練功房的門。   昨天練功之後顯然沒人來打掃過,侯爵特地為林樂打造的幾枝長劍散落在地上,擦身的毛巾也揉成一團掛著,發出濃重的酸臭味。林樂不好意思的摸摸頭,解釋道:「本來有個人在打掃的,我嫌麻煩叫他先回去了。昨天太晚,結果就……」   白牙不去理會林樂,關了門把地上的東西全推到一邊才道:「開始吧,拿你新招出來亮亮。」   自從經脈盡復之後,林樂對武學的熱情更是高漲,十餘年積累下來的各種奇思妙想層出不窮,創了不少合用的招式,爆掌和劍指就是其中最為成功的範例。   而自創招式的局限很大,面面俱到顯然是不可能的事──以林樂最近嘗試的新招「旋掌」為例,威力強大,卻破綻多多,無法適用於實戰。   而在魔界打了幾次實戰的林樂吃到沒有獨門絕學的苦頭,急著想找出一種適合自己的戰鬥技巧,可惜爆掌和劍指對身體傷害太大,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傻事當然不能做,所以就在各個方面做了很多嘗試,「旋掌」就是經過多次實驗中比較完整的一項。   「試試看吧。」白牙當了一回清潔工,收拾了滿地的垃圾才叫林樂過來:「隨便發一掌好了,別太用勁。」   林樂老老實實的從兩臂開始運勁,讓內勁在體內旋轉著往上聚集揮出一掌,旋轉出來的勁力果然比一般的要強上不少,雖然他只運上不到三成內力,卻在牆壁上砸出個大坑來,和全力一掌不分軒輊。   「還行吧?」練功房牆壁是精剛所鑄,雖說不是用來實驗炎爆丸的那種玄鐵,硬度方面也趕的上米亞達家的外遠牆壁。   白牙看看牆上的坑,稍稍有點吃驚,按照這個威力,全力出擊的話豈非可怕至極。   「用十成力威力不會增加太多。」林樂看出白牙的意思,解釋道:「三成差不多是最合適的情況,費力不多放的又快。」   「是經脈承受能力的問題,」畢竟是武學宗師級的人物,白牙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原理:「一般人應該無法承受能量在經脈內旋轉的衝擊,也只有你能用這種功夫了。」   「這怎麼說?」林樂有點不明白。   白牙裝模作樣的晃晃腦袋,解釋道:「因為你本身經脈曾因傷裂開過,在承受能力上比一般人要好上很多──當然一般人也沒你這種把內勁轉來轉去的本事。」   的確,除了林樂這個怪胎,還真沒人可以想控制內勁往哪走就往哪走:「那你說這招該怎麼變?」   「讓我好好想想……」本以為可以隨隨便便指點幾招,誰知道這林樂弄出來的東西那麼古怪,白牙就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我先教你點別的吧,升龍勁或者聚元指你隨便挑。」   升龍勁、聚元指?聽名字就很帥啊!林樂心癢癢的,有點難以抉擇:「能不能都學啊?」   「沒問題。」白牙一臉的無所謂:「閉關十天包你學全。」   「要那麼久?」林樂嚇了一跳,試探著問:「如果光學一種呢?」   白牙一副就知道你會這麼問的樣子,愛理不理的答道:「學一種要不了幾天,我教個意思你自個琢磨琢磨很快就會了。」   「哦……」林樂領悟到這兩種招式有衝突,不敢多問,催道:「那就快教一種吧,等會我還……」   「行了行了,」白牙打斷了林樂:「就學升龍勁吧,應該比較適合你的體質。」   「好!」林樂不敢怠慢,立刻坐下來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升龍勁其實算不上是一種招式。」白牙四足著地的蹲著,仰頭看看誠惶誠恐的低頭聆訓的林樂,跑到旁邊的椅子上繼續說:「它是一種內功心法。」   「嗯?」林樂調整了一下姿勢,等白牙的下文。   「沒了!」   「……」   白牙跳到林樂的肩上,把爪子搭在他頭頂:「我領你走一遍,你就知道該怎麼運這升龍勁了。」   林樂嚇了一跳,問道:「不會有危險吧,要是經脈再破了怎麼辦?」   「就你那經脈,別說我走一遍,往裡面灌水都沒關係。」白牙很有把握的拍著林樂的頭:「相信我,沒錯的。」   沒等林樂表示意見,一道強大的真氣已經長驅直入,連最基本的溫養也沒有,林樂嚇的魂飛魄散,想運氣把它頂回去卻力有不逮,只好硬著頭皮張開經脈,讓這道真氣進來。   白牙雖然身為一代魔界高手,數百年來無人能敵,但畢竟是個魔族,對經脈的研究比人類差了不止一個檔次,像這樣強行灌注真氣對經脈的損傷不是一般的大,也虧的林樂體質異於常人才不至於吐血受傷。   饒是如此,一陣陣的劇痛也把毫無準備的林樂弄得夠嗆,哪還有心思去注意內勁的走向。   「怎麼樣?」白牙以極快的速度在林樂體內走了一圈,收功道:「記住了吧?」   可憐林樂痛的說不出話來,躺在地上不停的發顫,差點沒叫出娘來。   始作俑者皺皺眉頭,奇道:「怎麼抽起來了,我沒用多大勁啊。」   這還叫沒多大勁?林樂聽的差點沒背過氣去,氣的連劇痛都忘了,跳起來罵道:「你想謀殺啊?要不是我命大,今天就被你害在這裡了!」   「算了算了,直接和你說吧。」白牙終於耐不住了,掏出一本書遞給林樂:「你自己照著書上練吧,什麼功夫都有。」見林樂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又得意道:「就是我歷年來的武學心得,別說你們人界那些垃圾功夫,就連魔界也是人人讒涎的寶貝,便宜你了!」   「我不是說這個,」林樂若有所思的盯著白牙的身體,緩緩道:「我是在想,你這本書是從哪掏出來的?」   白牙被林樂看的全身發毛,躲躲閃閃的乾笑道:「那個,剛才我把它壓在屁股底下來著……」   「不可能!」林樂看的很清楚,白牙剛剛爪子在左邊虛空一揮就出現了一本書──就像魔法一樣。對啊,魔法嘛!雖然不知道什麼魔法可以造成這樣的效果,但這玩意必是魔法無疑。   「好吧……」白牙終於被林樂神經兮兮的眼神打敗,攤開雙手坦白道:「這個東西叫做空間囊,是兩百年前大法師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大法師?」林樂記起這個傳說中的人物,也附帶想到了自己的胸口,一時沒心思去理會這個神奇的「空間囊」追問道:「不是說要帶我來魔界找他的嗎,怎麼到現在還沒見你提起?」   「老弟。」白牙作個揖說:「飯要一口口的吃,你這邊的事還沒辦完,就急著找大法師,人家也得願意見你啊!」   「可是……」林樂還想爭論,回頭發現天已經大亮了,記起和蘭芝的約會,急的打開門衝了出去:「回頭再說!」   白牙搖搖頭,不知該說什麼好。正想回去,只見林樂又飛一樣的跑了回來,伸出手叫道:「那個什麼空間囊呢?借我玩會。」   還是沒逃過大劫啊!白牙心疼的虛空一抓,直接抓出個小口袋來:「記得還我啊!這東西整個魔界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行了行了,別那麼小氣嘛。」林樂親熱的摟著白牙,手裡拎著那個珍貴的口袋:「這東西該怎麼用,要咒語嗎?咦,挺輕的嘛。是不是空的?」   「什麼空的啊,裡面可是我歷年的積蓄,光金幣就夠整個魔界十年的總收入了,要是算上那些寶貝只怕會嚇死你!」白牙心中肉痛,聲音也忍不住高了起來:「先說好啊,錢你可以拿去用,寶貝可一件都不能少!」   林樂也不答話,再次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白白拿了件寶貝,林樂心裡得意的很,最起碼今天陪蘭芝出去有錢請客了,雖然米亞達侯爵給的薪金著實不算少,可惜還沒到發餉的日子,手頭就不怎麼寬裕。   「達修,上哪去?」四公子見林樂面帶微笑的一路小跑,好奇的一把拉住他:「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呃?」林樂一愣,定了定神才看清楚是斯裡,笑道:「不幹什麼,隨便出去玩玩。」   因為大家都是魔法愛好者,兩人很談的來,關係已經到了可以不拘形跡的地步。   斯裡也不同他多廢話,摟著他的肩道:「那行,咱們哥倆聚聚,走,上一笑居!」   林樂大駭,失聲道:「四哥你不是傻了吧,昨天我們才去過啊。」   「去過了嗎?」斯裡迷惑的抓抓頭皮,旋即釋然道:「誰說去過了就不能再去的,今天繼續!」   林樂一陣無力,心中暗罵這斯裡不懂看人臉色,簡直是個在卡啦雪山上學成了精又不通人性的怪物。   正想找借口脫身,好巧蘭芝久不見林樂,過來練功房找他,一眼看見傻站著的兩人,嬌聲道:「阿樂,四弟,你們在這幹嘛?」   「二姐,來找達修啊?」斯裡顯然很清楚兩人之間的關係,立刻明白林樂為什麼不能陪自己去一笑居,蠻不在乎的拍拍他的肩道:「行了,兄弟我瞭解,下回再聚吧!」又向蘭芝擺擺手道:「二姐我先走了,你們玩的開心點吧。」   「傻子,想什麼呢?」等斯裡走遠,蘭芝毫不避諱的靠了上來。   兩母女回到米亞達府後,這倔強的富家小姐明顯開朗了許多,開始像個女孩子的樣了。   兩人現在正站在府裡的大路上,天色漸明,往來的人也多了起來,早起的護衛已經開始巡邏,見到林樂自然親熱的很,甚至有上來狠命拍打的。   也許是因為相處過一段時間,護衛們對這個敢於和魔界八天王單挑的傳奇人物沒有一點畏懼,反倒像親兄弟一樣叫他「阿樂」,也敢於沒大沒小的開他的玩笑,算是客卿中的一個異類。   「我們先出去吧!」和幾個熟悉的護衛打過招呼,林樂有點急了:「到外面再說,今天去哪?」   「我帶你去飛瀑流巖,就在我們上次去的西山上。」   基本上可西的勝景都被兩人玩了個遍,可笑的是這兩位都是沒長性的主,稍微走幾步就悶的不行,爬山的結局往往是在半山腰茶館喝茶的份。西山就去了不止一次,最高也只爬到頂峰前的「千丈流雲」而已,離「飛瀑流巖」還差了老大一段距離。   可西多山,多景,而其中最令人稱道的則是被並稱為「可西五勝景」的五處景致。五景之中,山佔二,水佔二,莊園占一,而千丈流雲和飛瀑流巖是山景中居人氣最多的兩項。   其餘三景分別為「山鳴洩玉」、「半月天池」和唯一的人為勝景,米亞達府所建的避暑之地「碧水人家」。   脢金河沒有穿可西城而入,到了城口就拐個彎沿著西山滑了出去。這彎拐的妙絕:水流最湍急之處恰恰碰到西山在城外半壁開的一個口子上,被山壁迎頭阻擊的水流在這個高逾六米的裂口中被擊碎成雪白的玉屑狀,山壁也因為回聲的作用發出類似猛獸咆哮之音。   這種奇景就被稱為「山鳴洩玉」。   「半月天池」是五景中唯一與西山無關的自然景觀,卻也跑不開「山」這一字:天池近天,自然也是位於峰高近天的四明山頂峰之上。   據說天池形成於魔界出現之前,雖然沒有左證,但在魔界故典上確實都找的到它的記載,而在魔界大事記上還不止一次的提到某些月圓之夜天池居然發出毫光,幾可與月爭輝。到了近代這種景象雖然沒有再出現過,但因此潭狀如彎鉤,半月之名還是保留了下來。   和魔界基本地形一樣,西山險峻的很,千丈流雲其實是一段斜伸而出的斷巖,就在不到頂峰一千米處,由於正對著底下的脢金河,溫度又低,大量的水氣在此處聚集為雲,站在斷巖上看去自然是一片雲蒸霞蔚,恍如神仙之境。   名景少不了名茶,千丈流雲上的雪翠葉可稱的上是魔界第一名茶,凡是喝過的只讚的出一個好字。上次林樂兩人就是喝了茶攤上現場烘培的雪翠葉才戀戀不捨到連飛瀑流巖也懶的上,乾脆在崖上喝了整整一下午的茶。   以林樂和蘭芝的體力,爬山實在是小菜一碟,至於某些據說每年都要吞噬掉十幾條人命的險峻之處更是不值一哂,拉著蘭芝運上輕功也是如履平地般的過去了。   因為來的早,山上沒什麼遊人,薄薄的晨霧中登頂的感覺特別的好,心情也如同被沾著露水的柳條打了一般,輕鬆的很。   美人在旁,林樂話多了起來。   「蘭芝,最近好像沒看見禰媽。」拉著美女的柔荑躍過了一道打橫的石樑,林樂裝作不經意的問起米亞達夫人的情況:這個神秘女子那種控制人心靈的力量現在想來還讓他心有餘悸,偏偏白牙一聽到這事就三緘其口,不肯做點解釋。   「我媽最近老呆在房間裡不出來,不知道想些什麼。」蘭芝微微有點喘氣,臉色也泛著潮紅,不知道是累還是害羞。   嬌媚的神態把林樂看的呆了一呆,才懂得答道:「沒,我就隨便問問,我們繼續吧。」   兩人爬山的速度很快,又沒有旁人打擾,不一會就到了千丈流雲處。林樂對著底下翻騰的雲海看了一回,探詢的望望蘭芝:「要不要喝點茶再上去?」   想想雪翠葉的醇香悠遠之味,蘭芝便口舌生津,微微點頭道好。   「達修先生,又來喝茶嗎?」兩人還沒走近,茶攤的陳老闆就老遠的迎了上來,笑的極歡。   上回兩人在這泡一下午,林樂就和他混熟了。意外的是這老闆居然談鋒極健,縱古論今都能聊上幾句,發的議論也頗有些精闢見解,一下午聊下來林樂學到不少東西。   陳老闆也似乎和林樂很對脾胃,若不是顧著生意恐怕會拉著他聊上一天,這會正好沒生意,見林樂上來當然高興的很:「我帶了棋來,要不要下一盤。」   上回談起來陳老闆自稱能下幾手圍棋,偏巧林樂也好此道,就約了有機會玩,沒想到他還真記著了。   林樂就有點不好意思,笑道:「今天不行啊,我和她約好了上頂去看看『飛瀑流巖』。棋你留著,我們下回玩。」   「行!」老闆依舊樂呵呵的收了棋,在露天的木桌旁拉出兩把椅子招呼他們坐下:「休息一下喝杯茶吧,早上的山路不好走。」   「嗯,給我們來兩杯雪翠葉吧。」蘭芝老實不客氣的坐下來擦了把汗,拿出塊手絹來當扇子般扇著,一面調皮的呵著白氣:「阿樂,你冷不冷啊?」   「還好!」以林樂的內力這種溫度當然算不了什麼,頭腦反而比平時清楚許多,心眼自然而然的就使了出來,環視周圍的一切,有種高空俯瞰的味道,清晰異常,體內的能量也翻騰流轉,幾欲溢出。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林樂知道自己的功夫又精進了一層,和一般的招式不同,這種進步像是深深的刻在骨子裡一樣,再也不會消失。   老陳泡茶也是可西一絕,上西山而不喝他手制雪翠葉不能不算是一個遺憾。   他神秘的笑著從櫃檯的抽屜裡掏出一個紙包來,小心的掂了掂,拈出少許綠末:「算你小子運氣好,御用的百絲翠茶啊,給你嘗個稀罕。」   「就這?」林樂看看漂浮在清水裡的幾粒綠末,狐疑道:「你不是唬我吧?」   「百絲翠葉!」蘭芝生在富貴之家,識得這種普通人聞所未聞的珍貴茶葉,搶過杯子深深的吸了口氣,陶醉道:「真香啊,果然是百絲翠葉。這味道我就在十六歲生日時聞過一次,還沒有喝到。」   「這麼厲害?」林樂將信將疑的湊過去聞了一口,一股無可名狀的氣味撲鼻而來。   說來奇怪,到了魔界後鼻子原本什麼都聞不出來,偏這泡了「百絲翠葉」的清水就有那麼一點點的氣味透出來──論香味人間任何一種花都比它強上百倍,只能說是好聞而已。   「怎麼樣?」陳老闆得意的看著神色古怪的林樂,問道:「有味道吧?」   原來是味道!林樂終於明白這種幾乎稱不上是茶的綠末在魔界的珍貴之處。對沒有嗅覺的魔人來說,這種唯一能讓他們感覺到「香」的感覺的茶當然是珍貴至極。   「怎麼樣啊?」久不見林樂吭聲,蘭芝也把頭湊了過來:「感覺怎麼樣?」   「這,這感覺……」作戲作全套,林樂表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為什麼會有味道?」   「這就叫做香!」老陳滿意的看著林樂的表情,斬釘截鐵的做了個手勢表示強調。   蘭芝以前聞過沒喝到口,這會定了定神開始品茶了。   不過看起來這種「百絲翠葉」除了香味外,口感普通的很,林樂也不去搶,悠然的呷了一口更為出彩的雪翠葉,對著老陳道:「最近又有什麼好玩的事?」   「當然有!」橫豎沒什麼客人,老陳在自己杯子裡添了點水,乾脆在旁邊坐了下來:「天池又發光了!」   「天池?」林樂雖然去過,也聽蘭芝講過那段故典,卻不是那麼相信──當時還和蘭芝論證了一會。   「對啊,我也聽說了。」蘭芝想起今天聽丫鬟說起的訊息,勝利的白了林樂一眼:「你看吧,天池當然是會發光的。」   「據說有寶物要出現呢!」   寶物?我這一大袋子呢!白牙當了幾百年的魔主,積累下來的東西肯定可觀。林樂想著就伸手摸了摸貼身的袋子,心中琢磨該找個時間徹底的翻它一遍。   「到底是怎麼回事?」蘭芝雖然有聽說,卻因為急著來找林樂,知道的不怎麼詳細,這會兒被老陳一說,好奇心也勾了起來:「聽說是個狼族小孩發現的,昨天晚上?」   「不,前天。」老陳擼了擼袖子來勁了:「第一個看到天池發光的是個小孩沒錯,可不是狼族的,是弱族。」   據說這孩子小名阿牛,是個在一笑居當童役的孤兒,今年還不到十歲,人有些癡癡呆呆的卻從不說謊,人家問什麼他答什麼。正因為這樣,這孩子上天池取水回來後便大叫大囔著「天池發光啦」!才沒有被人們當作胡言亂語。   一笑居的老闆追著阿牛問了個明白就立刻趕上四明山去看個究竟。   四明山雖然高,卻平坦的很,以魔族的體力更是輕易,不過一柱香的時間,老闆和幾個看熱鬧的就趕上了四明峰頂,看到了他們一生中最難忘的景象:淡黃色的毫光從平靜無波的天池下射了出來,映的周圍一片明亮,幾與白日無異,天池邊丈高大樹上是染了黃色的粼粼波光,整個峰頂的色調是黃黃的,和滿月時的月色很接近。   「前天……可那時不是滿月啊。」蘭芝聽出不對來:「不是說半月天池發光一定是在滿月的時候嗎?」   「記載是這樣說,可也沒一定。」老陳搖搖頭,極深沉的對著壺嘴喝了口茶:「這世上的事,那有個一定呦!」   林樂本來就不像蘭芝那樣從小生活在魔界,又是可西的小公主,關於天池之類的傳說對他影響不深,倒是老陳的茶壺引起了他的興趣:「這個茶壺挺不錯的嘛,我看看。」   誰料剛剛還和蘭芝談的唾沫飛濺的老陳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緊緊的抱住了手裡的茶壺:「不行不行,這寶貝不能碰別人的手。」見林樂表情古怪,又賠笑著解釋道:「達修兄弟,不是我小氣,實在是這茶壺不能給別人碰……」   「沒關係,我也是隨便說說而已。」林樂當然不是那種不知進退的人,也隨和的笑著,只是心中頗覺古怪,這個不起眼的茶壺居然對老陳那麼重要,難道真的是個寶嗎?   「阿樂,我們該往上爬了吧?」蘭芝見氣氛不妙,站了起來:「等會人一多就不方便了。」   「好,時間是差不多了。老陳,下次再找你下棋吧!」在老陳的挽留聲中,林樂和蘭芝再次開始向上攀去。   往上爬的時候,蘭芝就一直在說半月天池的事,聽起來這個會發光的大池子似乎神秘到不行,歷史記載中有很多魔界高人出道前都在半月天池修練過一段時間,還都不肯承認這段經歷。   林樂將信將疑的聽著,本來也沒往心裡去,但蘭芝說到上屆魔主也有過這種行為時稍稍來了點興趣:「白牙也去過?不是說天池已經好久不發光了嗎?」   「你知道白牙?」平時提到魔界人物時林樂總是推說出生在山裡不清楚,蘭芝也不在意,繼續道:「不發光是不發光,可這種事情還一直在繼續著,也不知道那些高人們看中這地方有什麼靈氣。」   就這樣說說停停,爬山也不怎麼寂寞了,大約又攀了十多分鐘,兩人就到了頂峰。   「這裡好小啊!」林樂四處看了看,這峰頂不過二十來個平方,往下面看倒是頗有一覽眾山小之感,可那個什麼「飛瀑流巖」在哪呢?   「別急啊,往這邊來。」蘭芝知道林樂在想什麼──每個人第一次上來這裡都會這麼想。   林樂跟著蘭芝走了幾步,原來峰邊上還有一條小徑斜斜的往下彎去,順著小徑沒走下幾步,就聽到水聲嘩嘩的響的厲害,地面也變的濕漉漉的。   又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前方山崖上直直的掛著一條長逾十餘米的白練,無數純白的水沫從高處流瀉而下,在山石上衝擊碰撞,越往下越是激烈,白色的水花逐漸的蔓延了整個山壁,一眼看去都是在突出山石上衝洩的水流。   「怎麼樣?」蘭芝在林樂的耳邊大聲喊才能壓下瀑布的聲音:「壯觀嗎?」   「很漂亮,很壯觀!」這是實話,人界還找真的不出這麼一處勝景。   看了一會,蘭芝似乎有點冷,慢慢的往後靠了靠,依在林樂身上。   林樂伸長雙臂,把她攬進了懷裡。   巨大的水聲中,兩人緊緊的擠在了一起。   「你的懷裡……好溫暖!」蘭芝把頭埋在林樂的胸口,低聲的暱喃著         ∼第十九章 稱帝∼     微星歷一三九年花季的第二個月,也就是林樂進入魔界的第二個星期。   公國首都,議長專廳。   已經連任三屆議會秘書長,號稱政界永不倒的老秘書徐力這會兒心情忐忑的看著格威議長在他面前不停的來回踱著步。   格威的表情很焦躁,一直重複著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的動作,嘴裡還偶爾冒出一陣細不可聞的咒罵。可惜徐力畢竟是老了,豎直了耳朵也沒能分辨出來他罵的是什麼。   從早上開始,格威就一直是這個表情,把徐力叫過來卻沒有一句吩咐,連聲招呼也沒打。即管如此這個三屆元老卻還是恭恭敬敬的站在純黑的大理石桌前,動也不敢動一下。   「徐秘書長,你坐!」格威終於停了下來,長出一口氣才對著徐力道:「來很久了嗎?」   「議長有吩咐,我等一等是應該的。」徐力沒有找地方坐。連任三屆秘書長的他當然明白當權者的心理:他叫你坐的時候雖然不會在意你真的坐,但如果你懂得不坐就更能讓他滿意。   格威嗯了一聲後半天沒有下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等了好一會,他終於回過神,走到桌子前拿起一份檔案遞給徐力:「你看看,看完再說。」   不用看,這檔案就是徐力親手簽送上來,內容也滾瓜爛熟的。   這是份請願書,是國會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團體中的人聯名上的請願,內容是建議格威議事長採用帝制,解散議會。   徐力剛看到這請願書時腦袋都大了一圈,差點想當場把它毀屍滅跡了,可是冷靜下來想一想,又不敢相信這個平日裡什麼聲音都沒有的小團體會有這樣驚世駭俗的提議,苦思冥想半天,才想到可能是出於格威的授意。   難道格威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要稱皇帝嗎?當時徐力不敢多想,乖乖的按照程序遞上了這份足以引起軒然大波的檔案。   「屬下已經看過這份請願書了。」不知從哪裡養成的習慣,格威喜歡人家自稱為屬下,這種稱呼上的小問題徐力當然是照做不誤。   「那你怎麼想?」   徐力有點臉色發白,這口氣明顯是逼著自己表態。看來猜測是對的,這請願書完全是格威一手策劃的,他就是想要稱帝了。   心中暗歎一口氣,徐力斟酌著措辭道:「這也是代表了議員中的一種意見,民意所至則不能不仔細的考慮……」   「你就說說自己想法。」格威毫不客氣的打斷了這圓滑的像肥皂一樣老頭的話,語氣有點不耐煩:「我只想聽聽意見。」   「屬下以為,稱帝之議有利有弊,很難說的出是否合適。」幾十年的老公事當然有一套推委的辦法,就算真的躲不開也不擔心──檔案發上來好幾天了,這段時間他早就打好了腹稿。   「說說吧。」格威點了一支煙,坐了下來,也示意徐力坐。   再謙讓就是虛偽了,徐力坐到桌子對面的短沙發上,偷偷活動了一下發麻的雙腿才開口道:「其實帝制不能說比議會制度落後或者先進,看看現在的西聯就知道這種制度也有不少可取之處。」   這話不錯,格威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見格威認可,徐力膽子也大了起來,直了直腰繼續道:「議長要稱帝我個人是完全沒有意見,主要的問題是如何通過整個議會的決議。」   「沒錯,只要議會同意自動解散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可是怎麼讓他們答應解散呢?」格威見徐力完全站在了自己的立場上,終於把他當成了自己人,說出了心裡話。   徐力心中雪亮,終於確定了格威的真正想法,一邊盤算著是否要把重注壓在這個新崛起的野心家神上,臉上卻沒有一點表現。   「一個字,快!」想來想去,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新的政治力量能與格威抗衡,這次政變實在是做的太好了,不能不讓人懷疑有高人在背後指點。徐力定了定神,把一生的命運壓在了格威身上,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不是名存千秋就是萬世唾棄。   「快?」格威仔細咀嚼著這個字,眼神開始發亮了。   「對,只需……」   徐力還想發揮,卻被格威揮手打斷:「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徐力剛一出門,一個淡黑色的人影就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坐過的沙發上。   格威急忙站起來,上前道:「見過修羅大人。」   原來此人竟是與林樂在空間石邊有過一面之緣的魔界八天王之一,道修羅。   道修羅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冷冷的看著格威。   「關於改帝制一事,我已經有方案了,修羅大人要不要聽一下?」   「不需要。」道修羅的聲音出人意外的柔和,甚至有種溫情的味道,但說的內容卻是冷酷的狠:「我只需要得到你統一大陸的訊息,再給你下一級的魔族生命,其餘的事和我無關。」   「是,是是是。」格威一臉媚笑的迭聲應道:「請大人放心,只要我能夠完全控制公國的軍事力量,再加上王派來的部隊,統一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怎麼操作我不想知道,你只要記住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就好了。」道修羅彈出一顆藥丸到格威手上:「這個月的解藥。」   像來時那樣,這個魔界八天王之一的傳奇高手瞬間消失在沙發上。   格威臉上的笑容凝結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夾雜著恐慌、憤恨和痛苦的複雜表情。他走到鏡子面前,顫抖著伸出手拉開衣襟,胸口那不斷膨脹蠕動的黑色息肉又比昨天多了一點。   「天啊!」格威痛苦的閉上眼,咬著牙呻吟道:「為什麼會這樣!」服下了剛才道修羅給的藥丸,疼痛減輕了些。   自從吃了喬奇給的說是能增長內力的藥丸,格威的身體就變成了這樣。後來喬奇才告訴他那叫做「魔化丸」,吃了就能成為尊貴無比的魔族,享有永久的生命。只不過格威所服的是一半的份量,魔化就變的半吊子樣的不高不下,胸口每天都會長出一堆堆不停蠕動的黑色肉塊,還疼痛難止。   無奈之下,他只能答應喬奇的條件,成為魔界王在人間的權利代理人。喬奇許諾,只要格威能夠統一整個人間,就給他另一半的藥丸,讓他成為真正擁有無限生命的魔人。   整理好衣服平復一下心情,格威又恢復了公國最高權利的派頭,走出了辦公室,開始國會長駐議員的例行早會。他不緊不慢的走著,權當早餐後的散步。讓那些議員們等上一等沒有什麼,他們聽話的很。   議長的專車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沒有格威的吩咐,誰也不敢打攪他,但又不敢離開,誰知道議長什麼時候要車呢!開車的老司機吳聲暗暗的歎了口氣,不禁開始懷念老議長在的時候來。   早上八點整,國會議員們已經準時到了會議廳。   格威還沒有出現,大家都懶懶散散的。這個新任的議長政變上台後,議員裡就分了兩派:格威上任後提拔的親信,和不怎麼礙眼的老資格,因為沒什麼厲害衝突,雙方相處的不錯,開會前也有說有笑的寒暄著。區別只在於前者是春風得意大權在握,後者則是見多了世道變化習慣了隨波逐流。   「胡老,蜚老,今天晚上大家聚一聚怎麼樣?」說話的是交通部的副部長黃國華。   交通部向來是肥衙門,黃大部長手頭也鬆動的很,就經常做東請一些清水衙門的議員們「聚聚」,拉攏點關係。   「胡老」是無可無不可,「蜚老」卻是搖著手敬謝不敏:「上回已經叨擾過一次了,今天就算了吧。」   「這是什麼話,蜚老是兩屆國會元老,我們這些新來的請幾次飯還不應該?」黃國華算是格威的嫡系,一直不遺餘力的幫格威拉攏人。   「再說吧,不過我今天也有點私事。」蜚老看了看表,知道格威又遲到了,轉頭對著一直坐向那裡的徐力問道:「秘書長,議長他大概什麼時候來?」   徐力和這個蜚老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雖然心中煩悶卻還是回答道:「剛才議長在辦公室召見過我,應該很快就到了。」   說這話的時候,格威剛好走進會議廳。   眾人一齊站起來和議長打著招呼:「議長,早上好!」   「大家好。」格威點點頭,坐到了最上面:「不好意思,耽誤各位的時間了,現在就開始吧!」用的是徵詢的語氣,實際上從他進來徐力就已經關上大門安排好座位準備開會了。   見眾議員都沒有意見,格威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僚,今天我有一件事向大家宣佈。」   來了!徐力心中打了個突,想不到格威的動作會這麼快,不禁開始擔心起自己的選擇來。   「昨天,我收到了下議院裡幾個議員的一封請願書。」說到這裡,格威頓了一下,看看底下眾人的反應才繼續道:「請願的內容很新奇,也很有建設性。我考慮了一晚上,準備先試行看看。這次是想聽聽各位同僚的看法。」   「沒說的,議長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作出的決定,我們只有舉雙手贊成。」發話的是沒有實際職務,總在眾議員中瞎混的流氓議員朱截,這人一直為沒能擠進格威的權利層而耿耿於懷,自然抓緊了一切機會來拍他的馬屁。   其餘的議員心中嘀咕,卻不敢有所表示──反正從格威上台以後這裡就變成了一言堂,大家基本上沒作決定的權利。   曾有人抗議過,不過格威掌握的軍政力量不是蓋的,那個倒霉的可憐蟲沒幾天就見了閻王。誰都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但也沒人會笨到四處去宣傳。這會兒眾議員們要不是效忠格威的死硬派,要不就是圓滑的政界老人,哪有人會傻傻的去做那個永遠被打到第一槍的出頭鳥。   「不知議長所說的請願內容是什麼?」沒人接口,徐力就不得不配合的問起來。   「哦,是有關集中政府權利,採取帝制的。」像是剛剛想起來一樣,格威裝模做樣的從口袋裡掏出檔案來看了看。   帝制?   眾議員們萬料不到會問出這麼一個結果,就連格威的死忠派也愣了一把,沒有立刻表態。   「諸位怎麼想啊?」格威笑吟吟的,語氣裡卻已經帶上了威脅。   「好!當然好,政府集權對我們來說太合適了。現在要對付西聯,這是必要的措施啊!」朱截很有些小聰明,第一個反應過來,向格威獻上了他的忠心。   格威連連點頭,難得的對著朱截笑了笑,想想這種人也真有他的用處,備一兩個絕對是必要的。   朱截開了個好頭,會場氣氛才活躍起來。死忠派們紛紛爭先恐後的表著忠心,絞盡腦汁的搜刮著帝制的好處。   格威臉上笑著,心底卻不在意這些人的話,從一開始他就可以確定自己安插進去人的態度,現在他關心的是那些元老級的人物到底是什麼態度。   「蜚清部長,你怎麼想?」見那些老人們都板著臉不開口,格威就直接點名了,而且叫的還是職務,連句尊稱都沒,顯然擺的是公事公辦的面孔。   蜚清五十多歲了,在議院工作也快三十年了。三十年的風雨早已經讓這個當初少年成名意氣風發的蜚清看透了世情,在現在這種環境,格威的統治早就和帝制沒什麼區別了。他心中暗歎著竊國的流氓終於要背上皇帝的大旗,口不對心的附合道:「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帝制的確不失為一個對付西聯的好對策。」   蜚清一表態,剩下的幾個老人也鬆了口氣。說真的,他們還真怕蜚清牛脾氣發作,非要和格威爭個明白,到時候就不知道幫誰好了。這些老人們都不願意臨退休再背上個復辟的罵名,但相比起來再愛惜羽毛的人也不能不愛惜生命──那個倒霉蛋的下場大家都看見了。   ?    格威很滿意這種效果,事情如此順利是出乎他意料的,心想:「這群老傢伙真沒種,剛才的顧慮真是太高估他們了。」他站起來:「那麼今天的會議就這樣吧,大家會後討論一下具體的實施方案,由徐力交給我吧。」   眾人面面相覷,這格威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現在只不過是在幾個國會常任理事成員內部做了個統一,要辦成改制稱帝如此大的事肯定還會有更大的阻力。雖然現在軍方幾個有實力戰隊都聽命於議長,但像整個國會中反對者肯定不在少數,如此簡單的一道命令就想做那麼大的變動,是不是過於草率了?   這回連朱截也覺的不好辦,站起來想求個切實點的方案:「議長……」   格威不耐煩的一揮手:「具體的方案你們自己想辦法,徐秘書長會交代你們做的。」   蜚清等人恍然的看看徐力,終於明白那句「剛才議長在辦公室召見過我」是什麼意思了。   格威匆匆的離開國會大廳,招來幾個戰隊軍方首領,吩咐著開始又一輪的剷除異己活動。   「再接下來,就該是寒家了……」格威看看窗外的天空,時機就快成熟,統一大陸的第一步也應該拉開序幕了吧。   「格威想要稱帝?」寒頂天瞪大眼睛看著第一時間傳來訊息的寒煉,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他是不是瘋了?」   兩人現在是在練武廳邊的小客房裡說話,倒不是寒頂天改了習慣,而是久不理寒家之事的長老寒清風突然提出要管點事。   寒頂天雖然一向看不起這些垂垂老矣的長老們,卻唯獨對這個寒清風很尊敬。不僅因為他曾是寒家護國戰爭中唯一倖存下來的戰士,還因為寒清風在鈴鐺小的時候救過她一命──代價是他的右手再也不能舉到肩膀以上了。   「他是不是瘋了我就不知道,」寒清風說話慢悠悠的,一點也不像個曾經叱吒風雲的護國將領:「但這對我們來說絕不是個好訊息。」   「為什麼?這種決定只會讓他失去民心,我們豈非更有機會。」話是這麼說,但寒頂天一直很佩服寒清風的判斷能力,他這樣說肯定有他的道理。   寒煉也露出注意聽的表情,這兩個寒家最傑出的人物一起分析時世不是常有的事,聽到只言詞組都會對自己有莫大的好處。   寒清風點點頭,接口道:「的確,稱帝肯定會讓他失去民心,但你以為格威這傢伙現在還有民心嗎?」   見寒頂天表示同意,寒清風又繼續分析道:「事實上,民心固然重要,但高壓政治到了現在這種地步,相信格威早已經無所謂民心所向了。」   「就是說……稱帝反而對他比較有利?」   「只是個名頭罷了,談不上有利。本來整個公國除了我們以外所有的武裝力量都已經在他手上,改帝制一事是個敗筆,卻對他沒多大影響,該來的還是要來。」   寒頂天信服的點著頭,想了想又道:「格威擺出稱帝的姿態,想必野心不止於此,看來我們的形勢的確不是妙了。」   「稱了帝就沒有允許王國內留下一個自治勢力的道理,看看當年西聯正明皇傾國之力去對付碧費盜賊團就知道了。」寒清風歎了口氣,站起來走到窗口:「呼延,要經受考驗了。」   自從擔任呼延武裝力量總教習之後,妃力就忙的整天不可開交,早上要陪著五百人的特戰士練習,下午和小隊隊員們切磋武學(現在公國自衛小隊已經正式改名為呼延第一特站隊了),晚上還會有寒家的戰士們要求學點特殊武學。一天下來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   這會正是她和小隊隊員們一起練習的時間。   賴特已經很少參加這類活動,沒有人願意和拿著把劍張牙舞爪的他過招──被那東西劃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只有妃力才偶爾陪他過過招,不過妃力忙的沒時間,這種機會也不多。   可憐賴特空有一身好劍法卻沒用武之地,只好每天找模擬機去對練。   「隊長,過幾招吧?」雖然身份變成了總教習,但這些老隊員們還是習慣的稱妃力為隊長。   妃力看也不看賴特,一邊信手擋著陸霸天的狂轟濫炸,一邊說道:「你功夫已經到一定程度了,再想要進步不是靠練習就可以的。得用心!」   「我知道……」賴特一臉不情願的嘟噥著:「禰都說了好幾遍了。」   「賴頭,你功夫夠好的了,幹嘛那麼拼啊?」張化拍拍賴特腰上掛著的劍,又道:「這東西怎麼只有你會使,我們怎麼學不會啊?」   也是,妃力曾叫賴特把劍術貢獻出來教給大家,可包括妃力在內的隊員們一灌注內力於劍身就碎的一塌糊塗,更不用說劍術了。   「別叫我賴頭!」可憐賴特被這個綽號弄的心煩意亂,幾次抗議都沒人聽他的。要命的居然還漸漸在整個呼延城傳開了,在街上都常常有不認識的人這樣叫他。   見張化舉著雙手表示投降,賴特才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師父是這樣教我的。」   妃力一招逼的陸霸天連連後退,轉過頭來對著賴特道:「你那個師父怎麼樣了,有訊息嗎?」   賴特沉默了起來,良久才探詢的問道:「隊長,我想去魔物森林找師父去,行嗎?」   「現在?」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明天就出發!」賴特懇求的看著妃力:「隊長,禰就讓我去吧。師父一個人在魔物森林那麼久不出來,我真的很擔心他。」   妃力理解的點點頭:「要不是前段日子事情太多,我早就叫你去了。這樣,你現在回去收拾一下,問寒閥主要點護身防具,馬上就出發吧。最近寒家的科研人員開發出了不少新的輔助用品,相信對你有輔助說明。」   賴特大喜過望,敬了個禮就飛快的跑出了訓練場。   賴特找到寒頂天,匆匆敘述了來意。   寒頂天倒是很支援,爽快的給了賴特兩個鑰匙叫他「自己去武庫裡面挑」。這樣一來本來有點無可無不可的賴特就有了點興趣,早就聽過寒家武庫裡有不少好東西,這回可以開開眼界了──天下第一閥的武庫應該會有不少天下第一的東西吧?   武庫在練武廳背後,緊靠著院牆,除了方便,恐怕是出於安全的考慮。賴特手裡拿著兩把鑰匙,對著鐵門上的三個鎖眼犯起了難來。這兩個鑰匙要開三個鎖,怎麼辦啊?雖然知道一定有玄機,可憑自己的腦袋恐怕是想不出來了。   「要是師父在就好了。」林樂曾當著賴特的面在三秒鐘內把號稱世界上最牢固的,由天星公司歷時八年,耗費無數人力物力研製出來的「天鎖」解開又鎖上兩次,像是玩魔術一樣。   正苦惱間,鈴鐺穿著花裙子蹦了過來:「咦,徒兒啊,怎麼苦著個臉呢?」   賴特可不敢得罪這個小煞星,不要說那出神入化的魔法,單是憑她和師父的親密關係就夠賴特受的。何況這鈴鐺以後成為師娘的可能性大於百分之五十,輩份所在叫聲「徒兒」也是應該的。   「師娘,禰知道這鎖怎麼開嗎?」賴特響應道。你叫我徒兒我也不能吃虧啊。   誰知鈴鐺並沒有對這個「師娘」提出抗議,只是微微紅了下臉,一副受用的樣子。   掛名的師娘接過徒弟手裡的兩把鑰匙。把第一把插進最上面的鎖孔裡轉了一下,又把剩下的一根插進左邊的鎖孔。然後才拔出第一把鑰匙插進剩下的那個鎖孔,雙手握住兩把鑰匙同時一轉。只聽「咯」的一聲,大門就打開了。   賴特看的兩眼發直,半天才回過神來,歎道:「真是複雜啊,要是不知道就算偷了鑰匙也進不去。   「哼,這有什麼。」寒鈴鐺一臉得意的推開大門,讓賴特進去:「對了,你來這裡幹嘛?」   賴特正被裡面的各種小道具迷的失了神,一不小心把真話說出來了:「我要去森林裡找師父,禰爸叫我挑點防身的東西。」   「林哥哥?」鈴鐺激動的大叫起來:「我也去!」   糟,闖禍了。   寒頂天最終沒有熬過鈴鐺的死纏濫打,只好答應鈴鐺和賴特一起去魔物森林──這也算個天下第一閥主少有的敗仗了。   為了保護女兒的安全,寒頂天不惜血本的替兩人備了一套最新技術成果的能量反射衣,這衣服據說能抵消掉大約百分之三十的能量衝擊,唯一的問題就是穿在身上難受的像是綁了一塊塑料,其餘的一些攻擊性小道具也帶了不少:「鈴鐺,這是禰第一次出門。別的我也不多說,禰就記著,一切都要聽賴特叔叔的。」因為走的匆忙,來送行的人少的可憐。   香兒眼眶紅紅的卻強忍著不掉下淚來,湊在鈴鐺身邊叮囑著要按時吃飯睡覺,腳扭了就擦帶去的藥酒,趕路要是累就叫那個傻大個背禰……   鈴鐺本來蠻興奮的,被香兒這樣一弄倒有些難受起來,跺著腳嬌嗔道:「不許說了!我都知道的。」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賴特接過香兒手上的一大包東西,翻身上馬。開玩笑,這樣讓他們弄起來還得拖到什麼時候。   「嗯,走吧!」要見到「林哥哥」的念頭壓倒了一切,鈴鐺也背上個小布包坐在了賴特後面。   精選出來的駿馬在賴特控制下放開了蹄子,向魔物森林的方向跑去。   林樂雖說是地位超然的客卿,可偶爾還是免不了會有任務,只不過這些任務大都比較輕鬆罷了。   從西山回來後的第二天,正打算著和蘭芝一探天池的林樂接到了他加入米亞達府以來的第一個任務:菲卿將要前往達西公爵領地尋求合作,林樂就負起了帶隊保護的責任。   魔界權利結構雖然簡單到魔界王可以主宰一切的地步,但還是會有幾個例外的勢力,達西公爵毫無疑問的是其中最強橫的一個。   達西其實不是公爵,祖上也沒有獲得過任何爵位的經歷。只不過因為他佔了塊約八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建立了自己的家族領地,人們才私底下稱他為「公爵」。這稱呼流傳頗廣,已被人叫了將近兩百年。   出發前林樂找了白牙,誰知這小子居然說有「要事」不能同行,叫林樂自己搞定一切。   「我自己?哪你幹什麼?」林樂到了魔界後大部份時間都和白牙在一起,兩人的關係也好到可以不拘形跡的地步,現在要分開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白牙趴在林樂的肩頭道:「這種任務和你關係不大,當當打手就夠了。我還得去找以前安排下來的幾個手下,為你統一魔界的大業做準備啊。」   「嗯,隨便你。」在魔界呆了兩個星期,林樂也漸漸習慣了這裡的生活:「那你知道達西公爵嗎?」   當然認識,白牙在位時就曾和達西打過幾次交道。從一開始的對立到後來的惺惺相惜,最後兩人還成了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不過白牙卻沒有向林樂敘述,只是交給他一個黑色的金屬扳指:「你見到達西抽空把這個交給他,別讓人看到。」   這扳指外表毫不起眼,黑黑厚厚的不帶一點花紋。誰知林樂一接過來才發現這東西重的厲害,不留神之下手腕居然往下一沉,奇道:「這麼重?什麼東西做的啊?」   「外星隕鐵做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白牙抓過戒指套在林樂手上:「小心點,別掉了。」   「這就是所謂的信物吧?」林樂大感刺激,以前只在小說裡看到過的東西居然能帶在自己的手上:「是不是還有些暗語切口什麼的?」   白牙一抓拍在林樂頭上:「屁個暗語,叫你帶個東西就帶著好了,哪那麼多道道!」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那個達西肯定是你的盟友。林樂越發肯定白牙和達西之間的關係──一個是王一個是公爵,有點秘密通訊協議也很合乎情理嘛:「好好好,我不說了。菲卿他們還在外面等著,走了啊!」   十七個人群組成的出訪隊早就等在大門口,見林樂出來,菲卿招呼一聲:「達修,上車吧,我們出發。」   林樂應了一聲,利落的爬上馬車:「不好意思,耽誤大家時間了。」   馬車上就兩個人,菲卿和另一個客卿,無形。其餘的護衛和隨行官都在另一輛大車上。   「沒關係,和二妹告別去了嗎?」菲卿難得的露出笑臉逗著林樂,連旁邊的無形也笑了起來。   「昨天就告別過了,反正沒幾天而已。」林樂和蘭芝兩人的事在米亞達府中已是人盡皆知,早被人取笑習慣了。   「那就走吧。」菲卿原是個穩重的人,稍微開了下玩笑就恢復了米亞達家大小姐的身份:「老元,走了!」   「是,大小姐。」老元一揚馬鞭,架車離開了米亞達府。   賴特和鈴鐺踏上了前往魔物森林的旅途,與此同時,林樂也接受了加入米亞達府後的第一個任務,保護著菲卿前往達西公爵的領地。   分別已久的兩師徒都面臨著新的考驗。未來,究竟是什麼呢?         ∼第二十章 武癡∼     達西公爵的領地叫做色度,離可西城不遠,馬車一連走了兩天,旅途就已經過半,前面就是中途唯一的補給點清水鎮了。   菲卿掀開車簾望了望道:「老元,趕幾步早點進鎮吧,大家都餓了,我們吃午飯去。」   老元應了一聲,向後面跟著的車招呼道:「夥計們趕一把啊,大小姐吩咐了早點去用餐,然後好好睡一覺。」   後面的護衛聞言興奮了起來,這兩天日趕夜趕,吃的又是一咬一嘴渣的乾糧,早就盼著能吃點熱和的暖暖身子,再美美的瞇上一覺,紛紛大聲應著好,趕車的那個也猛加了幾鞭。   疲累的駿馬嘶鳴一聲,心甘情願的撒開蹄子跑向清水鎮,似乎它也知道前面就有美味的燕麥和大盆的飲水在等待著。   「終於到了嗎?」林樂剛從熟睡中起來,拍拍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下,才從菲卿後面望過去:「這就是清水?怎麼沒有城牆?」   「你以為一個小鎮有財力造起一座堡壘來嗎?何況這種交通要道靠的就是方便往來的行人,造個城牆太麻煩了。」無形坐在那裡看也不往外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自言自語。   林樂早就習慣了這個酷酷的隱族高手的說話習慣,聳聳肩沒再開口。   這一小段路走了沒多久,兩輛馬車就進了清水鎮。老元是這條道上的常客,到這裡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樣的自在,一路揚著笑臉和鎮上的人打著招呼,扯著不鹹不淡的問候,駕車到了鎮裡唯一一家大客店前。   「大小姐,客棧到了!」老元下了馬,走到車邊放下架子招呼菲卿下車。   正是午飯時間,客棧的大堂坐著不少往來客人,人的好奇心無窮無盡,魔族也是如此,兩輛奢侈得用百里挑一的延北駿馬拉套的豪華馬車吸引了大部份人的注意,見老元放下車架,一個個都睜大眼睛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從上面下來。   車門開處,林樂伸著懶腰跑了下來,沒理會那些升長了脖子盯著他看的酒客們,轉頭打量起這個扼守要道的小鎮來。   鎮子不大,倒也拾掇的乾淨。馬路挺寬,容的下兩輛大車並馳,而且都用長滿了青苔的大塊青石鋪起來,因為天氣冷,青苔有些發硬,踩上去不怎麼滑,還留著幾個車軱轆印。這客棧顯然和煉修可西那些地方不能比,在本地卻也是首屈一指的,單看大堂裡酒客的數量就知道了。   「達修先生,進去吧?」老元見林樂看著周圍不說話,上來催道:「小姐他們都進去了。」   「哦,不好意思!」林樂這才回過神來,跟在老元後面走進酒店。   「房間都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在樓上包了一層,您住東三號。這是鑰匙。」   林樂從老元手中接過鑰匙,摸摸肚子道:「飯呢?我有點餓了。」   「達修,過來這邊。」菲卿在角落那裡站起來叫道。   三桌人都坐在那裡了,菲卿也很合群的陪大家一起坐著,只是面前放上了從家裡帶出來的專用餐具,吃的也單獨裝了盤,千金小姐當然不能和下人們吃同一個盤子裡的菜。   林樂心頭一陣不舒服,原先對菲卿不錯的印象也大打折扣。同是米亞達家小姐,蘭芝就沒有這種居高臨下的破規矩。   想歸想,可林樂向來不是那種奮力抗爭的人,何況對方是還是老闆的女兒,乖乖的到菲卿旁邊坐了下來。想不到就在外面小小的看了一會,一桌子菜已經準備好了。林樂夾了一筷蔬菜放進口中:「怎麼弄桌菜這麼快?」   陳陳是這次出行護衛的頭,趕路時一直和眾護衛十幾個人擠在一輛車裡面,這會好不容易出來,正揉著發酸的腿腳哀聲歎氣,聞言笑道:「他們的菜都是做完了裝盤的,來客了就在蒸籠上煨一下端出來。你別看這麼多菜,沒一盤是現炒的。」   果然,堆滿了一桌子的菜大都是蒸的,雖然冒著熱氣但明顯不是剛做出來的東西。林樂奇道:「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我以前跑這條路很多次的,這店也住過不下三十次,當然熟悉了。」   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話,端了菜上來的小二親熱的向著他道:「陳大哥來了,好久沒見你了!」   陳陳嘿嘿一笑,接過他手中的蒸魚道:「這陣子事挺多的,前幾天那什麼喬奇還……」   「陳陳!」菲卿聽他越說越亂,黑著臉喝止了陳陳的胡言亂語:「別多話!」   陳陳一縮脖子,不好意思的吐下舌頭坐回了原處。   菲卿在眾人心中畢竟有威信,她一發火原來說說笑笑的眾人都沉默下來,顧自己低著頭吃飯。   氣氛有點尷尬,小二輕手輕腳的退了回去。   這時,旁邊桌上突然傳來一聲冷哼:「裝腔作勢,不知所謂!」   「你說誰?」兩張桌子的人「霍」的一聲同時站了起來,向著那邊怒目而視。   這一群大漢站起來,整個酒館頓時靜了下來。   眾酒客們嚇的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低眉順眼的吃著東西,只聽的見牙齒碰到杯壁碗邊的「得得」聲。   說話那人推開凳子站起來:「我說的,怎麼樣?你咬我啊?」   這人很高,比林樂他們中最高的還要高上一頭,肌肉發達的似乎要從衣服裡透出來,渾身充滿了爆炸性的精力。   「??,還是個高手?」陳陳語調中充滿了嘲諷的味道:「是不是想找我們練練手啊?」   這大漢看也不看陳陳,吐出一個字:「狗!」又盯著菲卿,眼中發出凌厲的光芒:「禰是誰?」   菲卿被他看的心中發毛,不由自主的避開他的眼神。   這時,原本安坐在一邊的無形突然身子一晃,出現在兩人之間擋住了那人的視線:「閣下貴姓?」   大漢眼神一亮,緊緊盯住無形,突然發出一陣大笑,震的整個酒館牆上的灰噗噗的往下掉:「好,隱族高手居然會在這種地方出現,我果然沒來錯!在下鷹飛揚。」   「武癡?」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陳陳也倒抽了一口冷氣,臉色開始白了起來。   「他是誰?」見陳陳這種表情,林樂不由奇怪的問身邊一個護衛:「很有名嗎?」   「鷹飛揚,十年前以三十歲的低齡破天荒的成為三屆魔武大賽冠軍得主。之後嫌比賽無趣,四處找人挑戰,八天王被他挑掉了三個,但當人們把他歸入八天王之中時卻被他放出風聲拒絕。這十年裡風頭更健,接連打敗了好幾位各族宿老。自稱為『武癡』!」   鷹飛揚目光掃了過來,被掃到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寒噤。   林樂倒沒覺的不妥,只是奇怪這人的眼神怎麼能幹這麼多事。和蘭芝母親那種充滿邪氣的陰冷眼神不同,這鷹飛揚的眼睛裡充溢的是一種清朗的正氣。   林樂大生好感,正想打個圓場把這事揭過去,鷹飛揚卻又把目光對準了他:「這位小兄弟可是秀族?」   「呃?」要不是他說起,林樂差點把自己這個身份忘了,想了想才答道:「是啊,怎麼?」   鷹飛揚沒有回答,卻突然一抬手,一個圓形光華對著林樂疾射過去。   林樂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舉手一擋。誰知這道氣勁像是有靈性一樣,還沒到面前就突然消散在空氣中。   居然可以像玩魔法一樣控制內勁,這算是什麼招術?   「反應速度不錯,動作也蠻標準的。」鷹飛揚越說越驚訝:「你這個秀族是怎麼練出來的?」   想了一會不得要領,林樂也禮尚往來的對著鷹飛揚發過去一個能量球。   鷹飛揚沒什麼,圍在旁邊的幾個護衛倒是嚇的臉色大變,齊齊跳開一步,如臨大敵的盯著這個光球。   光球很奇怪的在空中停留了一下,搖搖晃晃的對著鷹飛揚射去。見光球決定了目標,邊上的護衛們才明顯的鬆出一口氣。   這招「擺風光球」是林樂的得意之作,脫胎於白牙所授的擺風勁,只是擺的實在太厲害,光球一出手就無法確定攻擊對象,試招時那些護衛吃過它不少苦頭。   見光球射準目標,林樂也暗舒一口氣,偷偷的叫了聲僥倖。現在就看這囂張的不可一世的鷹飛揚到底有沒有傳說中那種出神入化的本事了。   「咦?」武癡露出奇怪的神色看那光球順著不規則的軌道滑向自己,卻沒有一點緊張的感覺:「這種運勁方式是……」   射到胸口下腹處的光球打斷了鷹飛揚欲發的議論,他像是早就知道攻擊方向一樣的抬起左手,擋下了這一記「擺風光球」。   居然這麼輕鬆?包括林樂在內的米亞達府中人都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吃過苦頭的人都很清楚這光球行動飄忽到連施放者也無法預測的地步,這鷹飛揚居然隨隨便便的抬抬手就擋了下來,「武癡」的名頭果然不是蓋的。   「嗯,力量也可以。」因為力道沒運足,鷹飛揚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小兄弟功夫真的挺不錯啊。」   可以?林樂自己知道剛才為了掙點面子那一下能量球看似發的輕鬆,實則聚集了自己全身功力的八成。就這樣還只能當個「可以」的評價,「武癡」的功夫究竟會有多高啊?   「我見過的年輕人裡面你是最好的,比之我當年也是不遑多讓啊!」   林樂一聽到這話不由謹慎的擺開了架勢──名戰天不約而戰留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陳陳站在旁邊,低聲道:「放心,這武癡和名戰天不一樣,最講究公平決鬥了。」   「名戰天?」鷹飛揚略一思索,記起了前幾日聽到的一個傳聞,脫口道:「你們是米亞達府的人?」   菲卿從無形背後走出來,微一施禮:「米亞達·菲卿向前輩問好。」   武癡名頭畢竟驚人,強如米亞達府也不願平白無故的惹上這個強敵,菲卿這聲問候不啻於當眾向他道歉。   武癡擺擺手,沒有理菲卿,還是盯著林樂道:「你就是那個打敗名戰天的達修·羅德?」   這回整個酒館裡的人都驚呼起來:「聖武者!」   酒客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杯子望著林樂交頭接耳,氣氛又熱鬧起來。   「這就是聖武者嗎?好年輕啊!」   「傳說中皇家的秀族呢,能看到真是太幸運了!」   我什麼時候這麼有名了?林樂被眾人熱情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定了定神,問身邊的陳陳道:「他們全都在說我?」   「呵呵,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已經一戰成名,是現在整個大陸上風頭最勁的年輕人了嗎?」鷹飛揚掃視了眾人一眼,詭異的對著無形笑了一下,突然一個閃身出現在林樂面前,一指點在他脖子上。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鷹飛揚夾起被點昏了的林樂抽身飛退,跑出了客棧大堂:「這人我借用幾天。告訴格蘭特,半個月就還給你們。」   菲卿大驚,飛快的趕出客棧想要追上去,誰知就這麼點點功夫,鷹飛揚居然已經跑到里許外,只看的到一個黑點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地平線附近。   「追不上的。」無形走到菲卿身後,聲音苦澀的很:「鷹揚千里,先發一步就永遠沒有可能追的上。」   以他之能居然讓人在眼皮底下把人擄走,就算對方是名震天下的武癡,也不啻於被當眾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如此巨大的羞辱讓這位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隱族高手也變了臉色,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鷹飛揚,我不會善罷罷休的!」   陳陳他們也跑了出來,看著鷹飛揚消失的方向發愣。好半晌才有人問道:「現在怎麼辦?」   菲卿歎了口氣:「只能希望這武癡說話算話吧。楊天,」她轉向一個護衛:「你回府去報告我爸,讓他想辦法救人,我們繼續去達西的領地,也許達西公爵會有辦法也說不定。」   也只能這樣了,楊天不敢停留,拿著菲卿給的錢租了輛車就往回趕路。   剩下的眾人失魂落魄的回到客棧裡,也沒心思吃飯,各自進了房間,準備睡一會就繼續趕路。   「無先生,」菲卿叫住了正往樓上走的無形,猶豫著問:「達修他會有危險嗎?」   「我不知道。」無形愣了一會才答道,又望望菲卿:「大小姐,禰還是先休息吧。」   菲卿目送著無形上樓,歎口氣道:「我怎麼睡的著?唉,二妹,姐姐對不起禰。」   沒多久林樂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鷹飛揚像小雞一樣的夾在腋下,不由大怒:「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正運足了功力以自創絕學「鷹揚千里」飛奔的鷹飛揚,聞言大笑:「你以為這樣說幾句我就會放你嗎?」   林樂想想也是,就不再掙扎,問道:「那你抓我幹嘛?我們這是去哪?」   鷹飛揚頗有點意外的讚許道:「你小子還蠻識時務的嘛,不錯不錯,年輕人能這麼冷靜已經很難得了。」   「少廢話!到底帶我去哪?」   「不驕不躁不餒,你簡直是極品啊!」鷹飛揚樂呵呵的低頭看了看對著他怒目而視的林樂:「就是耐性差了一點,不過不要緊,這東西是可以訓練的。」   看樣子這人是不會回答自己問題了,林樂倒也不怎麼害怕,若是此人有心傷害自己,剛才那一下偷襲就可以把他立斃掌下。靜下心來看時,才發現這武癡前進的速度驚人,比起米亞達府中那幾匹最出色的快馬也是不遑多讓。   因為太快,迎面來的勁風吹的林樂有點睜不開眼睛,他稍稍側了側頭,避開了直吹過來的強風,恰好看到鷹飛揚的雙腿正以一種奇特的姿勢交替前進。   難道這就是這武癡前進速度如此之快的秘密?林樂大感興趣,開始仔細觀察起那兩條粗壯的大腿的運動方式來。   鷹飛揚雙腿交替前進的速度極快,以普通高手的眼力根本不能分辨出來。林樂當然不算普通高手──單在眼力上,他自創的心眼觀察方式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了。   心神內守,林樂的意識完全沉入了大腦中,非常熟練的引導意識從主脈開始往眼睛分支上走去。多次練習之後,這條脈也已經通暢無阻,不像第一次時那樣要溫養半天才鑽的進去。   沒多久,心眼已經運足,面前的一切變的緩慢無比而又纖毫畢現,林樂開始注意的觀察著鷹飛揚那獨特的運動方式。   雖然有些不太瞭解,但林樂還是看出不少與一般輕功的不同之處來──鷹飛揚的腿很長,但是跨越的幅度卻不怎麼大,往往是這一步還沒跨完,下一步已經伸了出去,要是不注意還以為是這兩條腿的互相追趕呢。而這兩條腿交替前進時只是很輕的在地上點了一下,乍一看還有點騰空的感覺。   在人間時,林樂的浮空術不錯,很清楚這種現在只能在能量濃度很低的人間把腳部內勁運足才能實現。   當然,在人界只要內氣運夠再借助空氣浮力很容易就可以飛到幾百米的高空,而到了魔界之後,因為這邊大氣中充滿了游離態的能量粒子,外發後的氣勁很快就被同化而無法控制,浮空術之類功夫根本無法使用,只有聚成球狀的能量體才能在空氣中支持一段時間。   奇怪了,他是怎麼辦到的?林樂暗自納悶,這種功夫在人界雖然毫不出奇,可到了魔界後自己曾努力的試了好多次都沒辦法懸空浮起,只有控制元素力中的風才能……   哈!林樂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明白了鷹飛揚這種奇特前進方式的原理。   果然,從身邊隨便控制一點自然力就很清楚的感覺到,鷹飛揚腳底附近有微弱的風元素力在活動著。   原來這種功夫是以魔法元素控制外放內勁來把身體托起一點,這樣阻力小了很多,速度當然就提升起來了。不過看起來鷹飛揚控制魔法的能力弱的很,只能稍稍把身體抬起來一點,當然這種速度在普遍不能飛行的魔界已經足夠驚人了。   想通了這點,就像是把林樂帶進了一個武學的新天地。   自然力大成以來,林樂一直想找出一種把它作為攻擊利器的方法,可是自己魔法不是從身體內部修得,而是直接獲取外部的魔法元素,雖然在控制和聚集速度上佔了不少便宜,但力量和那些真正凝練內氣的魔法師完全不能比,只能玩點放火放水的小玩意,所以林樂的魔法造詣雖然已經很高,卻無法應用於任何實戰中去。   用魔法包裹內勁,這個奇特的構想不知出自於誰,但對林樂來說的確是一個絕妙的運功方式──鷹飛揚限於魔法控制的熟練度,無法真正達到凌空虛渡的程度,但以林樂對魔法的感悟力就算是要飛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更為有價值的是,除了飛行,似乎很多能量都可以這樣運用,爆掌可以以內勁為核,外面包層能量,既增強了威力又不至於震傷腕脈﹔指勁也可以以這樣的方式發出,長時間的劍指完全可以辦到了,只需要些微內勁停留指間,再用魔法能量把它伸長成劍,這可是真正的「揮如臂使」了。   林樂興奮的幾乎要仰天大笑,又急不可耐的想試試這種方式的可行程度,身子不禁扭動起來,想掙脫鷹飛揚的手臂。   「你還掙扎?」橫豎沒有追兵趕來,鷹飛揚乾脆停下來又給林樂身上幾處各加了一指:「這樣如何?」   「天!你對我做了什麼?」林樂突然覺得全身僵硬,一動都不能動:」為什麼我不能動了!」突然的變化嚇的林樂慌了神,拚命的想掙扎,卻一動都不能動。   「別怕。」鷹飛揚笑著拍拍林樂的頭,把他舉起來扛在了肩頭。   被白牙操練後林樂也算是高大健壯的一類了,可在這個巨人手裡還是像小孩一樣被擺弄來擺弄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樂聲音也有些變了,這種無法動彈的感覺可怕至極,偏偏神志又是如此清楚──有種魂魄脫離身體的感覺。   「呵呵,這叫做點穴。」鷹飛揚一面大踏步的往前奔去,一面像教學生一樣的解釋道:「人體內的脈絡有很多的交接點,我只是用指勁把他們封了起來,你當然動不了了。」   居然有這種事?   這鷹飛揚簡直像是一個神話一般,短短的一段時間林樂就聽到了很多聞所未聞的武學道理。   林樂不禁對鷹飛揚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在客棧中那種清澈的眼神看來,他絕不是一個壞人。   「武癡」,也許真的是練武成癡吧!自己也對武學有著濃厚的興趣,只是學武大部份還是為了還願:還母親望子成龍的遺願,剩下的才是興趣使然,而這個鷹飛揚像是完完全全的在享受武學帶來的樂趣,只是,他到底想把自己帶到哪裡去,究竟想幹什麼呢?   跑了大約半刻鐘,就看到了一座小山。鷹飛揚回頭對著林樂笑道:「不是問我帶你去哪嗎?到了,這地方叫做冰封谷,你會在這裡呆上一段日子。」   林樂並沒有沒注意到鷹飛揚話裡的意思,倒是對這稱呼大奇:「冰封谷?哪來的冰?」   的確,雖然天氣已經轉寒,卻還不是結冰的時候,何況這個所謂的「冰封谷」只是一座光禿禿的小山,連點水也看不到。   「進去你就知道了。」鷹飛揚神秘一笑,又正色道:「點穴時間過長對身體不好。這樣,我放了你,你跟我進去,有你的好處。」   說著,鷹飛揚已經把他放在地上,在他胸口點了一指:「點的時候雖然要找準很多交接點,但解開就只需要一股同種能量融入身體。」   果然,從指尖透處的那一股內勁像是有意識一樣的向著被封的幾個交接點衝去,原先禁錮在上面的能量迅速的被愛股生力軍融合,又迅疾消失在體內,或者說與體內的內勁重合了。   意外的是,這點內勁居然精純的很,幾乎可以與林樂控制的自然力相提並論。   林樂體內的氣勁含量也似乎提升了一點:上回昏迷恢復過來後,這種進步已經很少出現了。   算了,先不管這個,既然身體可以活動,就先站起來伸伸手腳,長時間不動,它們都有點麻了。   鷹飛揚倒也不催,饒有興趣的看著林樂做著各種古怪的姿勢:「這是什麼?一種功夫嗎?」   功夫?林樂當然不能和他說這是人界一種叫做廣播體操的古老鍛練方法,只好隨便點了點頭:「一點小把戲而已,對身體有好處。」   鷹飛揚顯然感興趣的很,有點扭扭捏捏的想問個明白,卻又不好意思,掙扎了好一會才自語道:「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小子,跟我來!」他走到山壁前,在一塊突起的山石上重重的敲了三下,又在下面輕輕敲了兩下。   過了幾分鐘,直到林樂都等的有點不耐煩了,山壁上卻突然翻出塊石頭,露出個一人多高的洞。   「是揚叔嗎?」一個小孩子的腦袋鑽了出來,小心的往外看著:「呀!真是揚叔,你回來啦!」   鷹飛揚走了進去,又探出身子來招呼林樂:「小子,快進來,這洞不能開太久。」   林樂猶豫了一下,想想反正也不是他對手,而且這人看起來也沒多大惡意,就隨著他走進了洞中。         ∼第二十一章 冰封谷∼     進了洞才發現洞內別有洞天,裡面竟是個不小的山谷,大約有一個半清水鎮那麼大,一眼望去還看不到頭。   山壁把整個山谷圍了起來,就留下上邊那一塊天。谷的四面橫七豎八的立了些石柱子,周圍的山壁上掛滿了石筍狀的鐘乳石,前面不遠則建著一排挺高大的石屋,不知道是不是用來住人的。   「揚叔,你好久沒回來了。」剛才那小孩興奮的摟著鷹飛揚的脖子叫道。   「呵呵,小雷一個人在家乖不乖啊?有沒有好好練功?」鷹飛揚任由小雷掛在他脖子上,站了起來。   小雷嚇了一跳,鬆開手落到地上才道:「小雷乖的很,還每天有泡寒泉呢。」又回頭看看林樂,歪著頭奇怪的問道:「大哥哥你是誰啊?」   鷹飛揚拍拍他的小腦袋:「小雷,先把門關起來,小心被人看見。」   「嗯。」小雷回頭把一塊大石板搬起來放回原處,那個一人多高的大石塊在這孩子搬來簡直是舉重若輕──好可怕的孩子。   「好冷!」石壁才關上,林樂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還真是冰封谷呢!雖然不是真的有冰,但這種溫度下什麼水都結成冰了。只是,為什麼剛才沒關門時不冷呢?   鷹飛揚見林樂一副茫然的樣子,笑道:「這裡還有很多東西你不瞭解,別著急,以後慢慢會熟悉起來的。來,跟我四處去看看!」一把拉起林樂就往前走。   「揚叔,揚叔。」關上了「門」的小雷跑過來拉著鷹飛揚的衣角仰頭道:「飛哥哥回來了。」   一聽這話,剛才還樂呵呵的鷹飛揚臉立馬就變了:「他在哪?」   小雷害怕的縮縮腦袋,小聲道:「飛哥哥受了傷,正在寒泉療傷呢。」   鷹飛揚臉色陰晴不定,站在原地好一會才悶哼一聲:「這個小畜牲也會受傷,哼!你去告訴他,泡完了立刻給我滾,別在我眼前出現,不然不要怪我開殺戒!」   小雷不敢多言,低著頭跑向了前面的那一排石屋,林樂似乎看見他眼中有淚光在閃動。   「小兄弟,見笑了!」看著小雷跑進了一見屋子,鷹飛揚才回過神來,意味索然的對著林樂道:「本來想先帶你逛逛的,可出了點家務事……」   林樂突然有點同情這個身材偉岸的中年人,關心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鷹飛揚撫了撫臉,頓了頓道:「嗯……隨便四處看看吧。哦對了,西邊不能去,那有些怪人。」   「好吧……」   林樂還想問點什麼,鷹飛揚卻露出疲憊的神態,揮揮手道:「對不起,我想休息一會,明天再找你吧。」說完就轉身慢慢的向著那排石屋相反的方向走去。   想不到這豪放灑脫的武癡也有這樣的一面,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從剛才的情形推斷,那個「飛哥哥」應該就是鷹飛揚的兒子了,這兩父子的關係顯然不怎麼好。   林樂看著鷹飛揚變的有些佝僂的背影消失在一根石柱後,搖了搖頭,舉步走向了谷中。   今天發生的事可是夠怪的,莫名其妙的被抓來,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冰封谷,居然又被莫名其妙的扔在這裡。林樂簡直覺得自己像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多過像一個俘虜。   當然,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早就讓林樂對古怪有了免疫力,收一個自衛隊員當徒弟、養個寵物居然是魔界的王、天生的體質被兩個素未某面的女子治好、現在又來到了從前聞所未聞的魔界,為了當上這裡的王而努力……   算了,想想都頭痛,隨遇而安吧,散懶的天性讓他很快就忘記了這些煩心的事,而且冰封谷神神秘秘的挺有吸引力的,就先逛一下好了。   這山谷還真沒辜負「冰封」的名字,溫度居然在零下十度左右。林樂運了兩遍功才抵的住這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與一般的低溫不同,這裡的寒冷似乎像有生命一樣的往人的皮膚裡鑽,內力稍低的人只怕還忍受不住。   聽鷹飛揚說起來,這山谷的西邊裡應該還有人,而且不怎麼好惹。初到這裡,林樂當然不會傻到自找麻煩的程度,想了想決定去那排石屋看看。今晚應該也會住在那個地方吧?這種氣候露宿可不怎麼好受。   繞過橫在前面的幾根大柱子,才發現這排石屋造的一點都不馬虎,用的雖然是就地取材的山石,卻處理的很平整,什麼邊邊角角的都磨得油光水亮。屋子足有三米高,下面還像模像樣的造了三層台階。   林樂走了上去,發現這石屋居然有門無窗,還好門是木頭做的,敲上去手不會疼。   這排屋子有五間,卻只有三個門。其中的三間是連在一起的,門也特別大,看起來像是個禮堂。不知道剛才小雷進的是哪個房間,林樂想了想,在最中間的那個門上敲了兩下:「小雷,你在嗎?」   「小雷剛剛出去了……你是誰?」開門出來的一個少女才說了半句就發現站在門口的是個陌生男子,立刻橫眉怒目的豎起雙掌護胸,盯著林樂。   「我是鷹飛揚大俠帶回來的。」林樂見這少女神色不善一言不對就要發掌打過來,忙舉起雙手解釋道。   旁邊的門也打了開來,小雷探出頭來道:「佳姐,他是揚叔帶回來的。」   這叫佳姐的女孩子狐疑的打量了林樂一會,才對小雷道:「揚叔回來了?他在哪?有沒有問起飛哥?」又指著林樂道:「怎麼帶來這麼個傢伙回來?揚叔不是找天劍門的麻煩去了嗎?」   小雷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低著頭整理了一會才逐一答道:「揚叔剛剛才回來的,他好像去那邊的山洞了,我跟他說飛哥哥回來了,揚叔很生氣。叫飛哥哥泡完了泉馬上走,不要讓他看到。這個達修哥哥是揚叔帶回來的,他沒有說天劍門怎麼樣了。」   林樂不禁大感佩服,這麼多問題居然一個不落的一一作答,自己那種年紀時可沒這麼聰明,轉頭對著少女笑道:「我也不知……」   天!林樂這才注意到站在前面的這個女孩居然是如此絕色,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只懂得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這張美到令人窒息的臉。   眼前的少女很美,她的美麗,不僅僅是容顏,更是神色間那一種隱然流露的淡泊悠遠的靜美氣質。那份氣定神閒、那份平淡自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個在第一面就讓人想看她的眼睛的人。   她的眼睛,溫暖和沁涼,固執與迷茫!   在她的眼睛裡,融會交和了這樣多的氣息,可是最後是以這樣一種平靜的態度表現出來的。眉宇間自有一股特別的氣質。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神秘,但又清澈。一眼看去,看不透,望不盡,這就是她的眼睛!   林樂直視著那一雙純淨到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神,幾乎忘記了身邊的一切。女孩的臉也很出色,比起自己之前所見過的任何美女都毫不遜色,但在這雙眼睛下,其餘的一切都不在重要了。這眼睛裡,似乎包含了人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   小佳皺皺眉,想起剛剛出來時忘了收起功力,微微閉眼運了運氣,再張開時,那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已經斂去,恢復了平時的狀況:「喂,醒醒!」   好一會,林樂才從失神的狀況中恢復過來:「啊,對不起,我走神了。」一面又奇怪這女孩的眼睛好像突然失去了剛才那種魅力,雖然還是很美,卻不能再令自己沉迷其中,難道是和米亞達夫人一樣的妖術?他心中一凜,暗暗留了點心。   「不關你的事,剛才我忘了把浩然之氣停下來。」女孩大度的揮揮手:「既然你是揚叔帶回來的,想必不是什麼壞人。」又用徵詢的語氣問道:「你不是吧?」   林樂連忙搖搖頭,表示自己是個一等一的好人。   「嗯!」女孩滿意的繼續道:「我叫芯佳,是谷裡的三靈使之一,以後在這有什麼事就找我吧。」   「這個谷很多人嗎?」聽芯佳話裡的意思,似乎這是個什麼群組織。   「還好,我們這谷就一百多號人,而且大部份平時都不在,有空我帶你去引見吧。嗯,揚叔是這裡的谷主。」芯佳停了一下,見林樂穿的甚是單薄卻不露一點寒冷的跡象,不由讚道:「你功夫不錯嘛,外面人進來很少有不怕冷的。」   芯佳的聲音很好聽,嬌嬌細細的,像極了人界那種只在花季裡鳴叫找伴的耗子鳥。   耗子鳥因為叫聲像是「耗子」兩字的發音而得名,是人界權貴人家的愛物。   「對了,禰剛剛說的那個『浩然之氣』是什麼?為什麼我會被禰眼神吸引?」剛才那種經驗帶給林樂的震撼實在太深,不知不覺間對這個美麗又神秘的少女產生了一絲好感。   芯佳抿嘴一笑,不好意思的問道:「你被迷住了吧?」   林樂也有點臉紅,微微點了點頭。   「那個是浩然之氣的附屬作用,嗯……其實還是說副作用比較恰當,等到我全部練成就沒有這種問題了。」芯佳關上了身後的門,向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們的小雷道:「走,帶這個……」   「達修·羅德。」林樂忙對著佳人報上名字。   「嗯,帶著達修先生去看看我們冰封谷的第二奇跡,冰泉!」   林樂這才注意到小雷出來的房間就是這排石屋中最大的那一間,卻不明白芯佳的話:難道這房間裡有一眼泉?   他帶著一肚子疑惑跟著小雷走進了這房間,才發現裡面果然有一眼泉水。整個房間的四分之三用來砌了一個池子,泉水就從池子中間突突的冒出來,現在是半滿著,不過看這速度用不了多久冒出來的泉水就會灌滿整個水池。   林樂走到池子邊,見泉水清澈可喜,就探手撈了一下想洗洗手。   芯佳和小雷同時驚叫:「不要!」卻已經來不及。   林樂奇怪的回頭道:「怎麼?難道這水不能洗手?」   話音未落,一股奇寒無比的冷氣突然從觸水的指尖傳來,直直的向他的心脈攻去。   林樂大失驚色,急忙運起全身功力對抗著這股比之任何高手都毫不遜色的自然真氣。   這道冷氣力道不大,卻非常集中,像一道尖刺一樣攻向迎上來對抗的內氣。林樂不敢怠慢,幾乎拼上了全身功力才慢慢的延著腕脈把這道陰寒之氣逼退回去。   逼到最外的連接埠處,林樂已經精疲力竭,再也無力把內勁推出一分。幸好這時芯佳按在了自己身後,一股柔和的氣勁輔助說明著他把泉水的寒氣完全逼了出去。   林樂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半晌才心有餘悸的說道:「好厲害……」又對方才助了他一臂之力的芯佳謝道:「多虧禰了,不然我說不定已經完了。」   芯佳擺擺手,正色道:「你既然來了冰封谷,就要知道這裡的一切都可能有危險。冰泉雖然厲害,可是能奪你性命的東西谷裡還有的是。相信揚叔已經和你說過了吧,不要去西面。」   林樂無力的點點頭,只覺的渾身發冷,嘴唇被凍的發紫,牙齒也「格格」作響,說不出話來。   小雷忙跑出去,到隔壁拿了顆藥丸來:「達修哥哥,吃了這個就好了。」   果然,林樂吃了藥丸下肚,一股暖流就慢慢的在他胸腹間升起,被寒氣侵襲過的幾條經脈也漸漸的恢復了活力,他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乍舌道:「這泉怎麼這麼厲害?」   「這是引自地底極寒之氣的泉水,你受不了是當然的。不過嘛,」芯佳神秘的一笑,對小雷道:「時間差不多了,你讓飛哥出來吧。」   小雷答應一聲,走到旁邊把牆壁上的一個閘往下一扳,只聽「嘩」的一聲,水池中的水開始急速的往下降,一個盤膝而坐的人影漸漸的露了出來。   林樂大吃一驚,剛才自己輕輕的碰了一下就被搞的死去活來,這人居然整個的浸在池子裡還若無其事。   小雷見林樂不解,很乖巧的解釋道:「因為飛哥哥從小練谷裡的心法,他的內勁適合呆在裡面,而且整個的進去比稍微碰一下要好一點,有時候我也可以呢,就是時間不能太久!」   那人發出了一聲呻吟,緩緩站了起來:「媽的,那麼久不泡這勞什子,還真有點不習慣。」抬頭看看池邊,不由一愣:「達修?你怎麼會在這裡?」   居然認識我?林樂大奇:「我們見過面嗎?」   那人撥開披散開來遮著臉的頭髮道:「是我,鷹飛啊,替你找主人的那個。」   自稱為鷹飛的男子興奮的比劃著:「練修城,貨最全,那個拍賣會。」   「是你啊!」林樂對這鷹飛印象深刻的很,主要是他的臉皮是自己見過的人中最厚的:「嗯,我記得。」   鷹飛一躍而起,濕漉漉的從水池裡跳上來,開心的拍著林樂的肩膀道:「想不到居然在這裡碰上你,咱們真是有緣啊。」   旁邊的小雷和芯佳緊張的拉著鷹飛,同聲道:「飛哥,別亂動!」   「哦,」鷹飛反應過來,乖乖的坐在地上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碰到老朋友,我太興奮了。」還調皮的對著林樂眨了眨眼睛。   「你們認識嗎?」芯佳雖然意外,卻也不怎麼感到奇怪。這兩年鷹飛一直在外面闖蕩,碰上認識的人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林樂氣的差點昏了過去,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不要臉的人?騙了人還能這樣理直氣壯的親熱,搞的自己好像欠他老大的情一樣。   芯佳扶著鷹飛坐在地上,擔心的問道:「你傷在哪裡,我看看。」   「沒事!」鷹飛瀟灑的揮揮手,轉向林樂:「兄弟你也坐啊!哦,這沒凳子。小雷,快去給我朋友搬把凳子來。」   小雷應了一聲,乖乖的跑了出去。   「什麼沒事!」芯佳不依不饒的追著鷹飛:「你的個性我還不知道,要不是傷勢實在太重,你會回來嗎?昨天小雷還告訴我,說你是爬著回來的。你說,到底又惹什麼事了?」   碰上芯佳,鷹飛的一切招數好像都不管用了,只好苦笑著交代道:「是大漠狼盜。」   「大漠狼盜?」芯佳奇道:「他們那種實力怎麼可能傷的了你?」   「可我一個挑他們三百個……」   說話間,芯佳撕開鷹飛的上衣。只見鷹飛的胸口上不到三寸的地方居然密密麻麻的掛上了不下十道長長短短的傷痕,傷口在冰泉的刺激下已經敷上了一層白色的薄膜,但還是紅的可怕,不少傷處的肉往外翻了出來,一顆顆紅色的血珠都結成了冰。   天!這該要多慘烈的戰鬥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勢?芯佳已經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   鷹飛慌了手腳,忙不迭的安慰道:「我這不是沒事嘛,禰別哭。這種小傷隨便弄一下就康復了。」   芯佳拚命的搖著頭,哭聲令林樂也心中酸酸的。   「佳姐,藥拿來了。」小雷抱著一堆繃帶跑了進來,見芯佳哭成這樣子,嚇了一跳,忙跑到她身邊:「佳姐,誰欺負禰了,告訴小雷。小雷幫禰!」   芯佳擦乾眼淚,從小雷手裡接過繃帶給鷹飛包紮起來。   「你啊,幹嘛去惹那麼多人,不要命了嗎?」   「呵呵,雇我的人答應付七百個金幣,拼了就拼了唄!」   看這情形,任誰也知道這兩人關係不一般。   不知道為什麼,林樂心中有股酸酸的感覺,偷偷的走了出去。   我愛上她了嗎?站在門口的石階上,林樂茫然的問著自己,那雙寧靜安詳的眼睛又一次的浮現在他眼前。   「你的懷抱好溫暖。」蘭芝的話突然從耳邊響起,彷彿時空又回到了那個站在瀑布前的濕漉漉的早晨。不能再想下去了,林樂搖搖頭,把繁雜的念頭趕出了腦海。   「達修哥哥,你肚子餓嗎?」小雷也走了出來,見林樂一個人傻站著,走到他身前揚脖問道。   林樂這才記起自己已經八個多小時沒有進食了,摸一摸肚子,點頭道:「嗯,是有點餓。有什麼東西吃嗎?」   小雷很開心的拉著林樂的手往前跑:「我帶你去廚房。嘿嘿!我就知道你餓了。」   「哦?小雷那麼聰明啊!」   「因為以前我肚子餓也會站在那裡,佳姐姐就會抱著我去吃東西。現在小雷長大,自己會去了。」   「……」   走過這排石屋,就看到前面居然有一大片綠色,林樂心中詫異,想不到如此溫度下也會有植物存活,再走幾步才發現這片綠色原來是一些佈滿了青苔的長柱子,苔蘚這種植物可能是耐寒能力最強的了。   林樂依稀記得以前科學課上曾講過人界的西北苦寒之地也有這種植物。   「廚房呢,不是說有東西吃嗎?」環顧一下四周看不到什麼建築物,林樂不禁奇怪起來。   「這就是啊。」小雷從柱子上採下一撮青苔逕自放進了嘴裡:「前幾天下了場雨,苔苔們長了好多,佳姐又該高興了。」   「這個?」林樂看這青苔後面黑糊糊的泥,不由一陣反胃,強忍著才不吐出來,本來頗旺盛的食慾已經被弄的消失貽盡了,「小雷,你們都吃這個嗎?」看起來自己要在這鬼地方呆上一段時間,難道就吃這種玩意?   「我們也有普通人習慣的食物。」芯佳無聲無息的來到背後,把林樂嚇了一大跳。   以自己的功力居然會被人欺入一丈而不被發覺,芯佳的功夫看來也不會比鷹飛揚弱多少,林樂心中驚訝,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應該不習慣這種食物,我帶你去吃正常的東西吧。」芯佳見林樂又呆呆的,心想這人不是腦子有病吧,老是這麼遲鈍。   林樂心中雖想表明自己不是一個挑剔的人,但要把這沾滿了泥土的青苔吃下去還真是難以辦到,權衡之下只好乖乖的跟在芯佳後面去吃「正常」的食物。   原來所謂的「廚房」只不過是兩塊大石頭攔起的一個棚,上面隨隨便便的塞了些大約從外面拾回來的枯枝。「正常」的食物也不過是可西街上賣的硬米饅頭。   閉著眼睛吃了兩個,又討了口水喝,林樂提出能不能找個地方讓他休息一下。   「休息?」芯佳愣了愣,道:「我們這裡人沒有睡覺的,一般都打坐,如果你想睡的話……」   「哦,沒關係,我也可以打坐休息。」這倒不是打腫臉充胖子,被白牙訓練了那麼久林樂還真習慣了以打坐代替睡覺,而且恢復疲勞的效果要遠勝於睡覺:「給我一個軟點的墊子就行了。」   「好吧!」芯佳拉著小雷領林樂往石屋的反方向走去。   「不是在冰泉那裡?」剛才的石屋一共有三個房間,一間是泉,一間是芯佳的閨房,那還有一間應該是鷹飛揚的吧。   「嗯,前面還有房間。」   小雷正津津有味的把從柱子上採下來的成片的青苔放到口中,還奇怪的問道:「達修哥哥為什麼不喜歡吃苔苔啊?今天好不容易長了那麼多出來。」   林樂不敢看他,別過臉望望不遠處的山壁才問道:「小雷你從小就只吃這個東西嗎?」   「我們谷裡人都吃這個。」芯佳解釋道:「因為谷裡的特殊氣候,不吃那東西很難抗寒,而且靈苔口感很好,起碼比硬米饅頭好的多,以後你可以試試。」   居然還有這種功效?雖然不相信味道會好到哪去,但驅寒的功能還是頗讓林樂心動,到了這冰封谷自己只能讓內力一刻不停的運著,而剛才驅除冰泉的寒勁時耗費了太多能量,現在還真感覺有點冷。   說話間休息地方已經到了,是兩間樣式和石屋差不多的房子。   芯佳領著林樂走了進去,裡面空曠的很,基本沒什麼傢俱,只在地上隨隨便便的散放著幾個軟墊:「本來這是苦婆婆的地方。不過去年她死了,你就先在這休息一下吧。」   芯佳說這話的時候,林樂注意到牆上掛著一幅畫,裡面是個長著古怪鷹勾鼻子的老太婆:「是這位嗎?」   「嗯!」芯佳看看那幅畫道:「苦婆婆生前一直都在這個房間裡,很少出門,這大概是她留下最後的遺物了。」   從紙質來看,畫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了,不過谷裡氣候寒冷,沒有蛇蟲鼠蟻之類侵襲,倒還儲存的完整。   林樂看看畫中人額頭上的斑紋,知道這個叫苦婆婆的老人和谷裡的其它人一樣是鷹族的。看來這山谷應該是鷹族的一個聚集地了,不知道裡面還有多少鷹族居民。   「你休息吧,我們先走了。」芯佳見林樂看著照片不說話,以為他呆病又犯了,沒等林樂回答就帶小雷出去了,帶上了門。   四下裡看了一會,林樂隨便找了個軟墊子盤膝坐下開始運氣調息,試圖恢復剛才消耗的大量內氣。   閉上眼睛,心神內守,林樂暫時封閉了與外界一切的聯繫,開始專心的運起氣來。   不知道是剛才鷹飛揚解穴時輸入的那道內氣發揮了作用,還是冰封谷的天然條件利於修練,林樂覺得內勁的執行比以前快了許多,很多往日要溫養很久才能通過的經脈,現在只是稍微的凝滯了一下就快速的衝了過去。   算了,既然現在練的那麼順,乾脆就好好的修練一下吧,進了魔界以來放著這邊如此適合鍛練的環境不用還真是可惜了。   快速的控制著內力在全身轉了一圈,林樂更是開心,照這種速度,以後打架時發掌會快上很多。   幾遍運下來,林樂只覺得全身功力充盈至極,不僅剛才御寒和逼出冰泉寒勁消耗掉的大量內氣完全補了回來,而且比以前精進了一倍不止。   林樂終於確定這冰封谷的確是修練內功的絕佳之地,現在就算是趕著他他也不會走了。雖然丹田和全身經脈裡都已經充滿了內氣,但林樂還是不滿足,依舊控制著能量在體內流轉,想讓鬆散的內氣凝結起來,再多一點儲存量。只不過因為能量實在充的太滿,現在運轉的速度已經慢下來了,每前進一步就要花比以前更大的努力。   「天,他想幹什麼?」趁著林樂運氣時吸收著散溢出來的殘餘能量的青衣,發現了林樂的異常狀況,忙叫出在整理魔核內部脈絡的紫衣:「不好拉,紫衣姐!這個呆子又在幹傻事了!」   「怎麼?」   「他內勁滿了居然還在運功!」青衣急的滿頭大汗:「這樣他那經脈又會碎的呀!」   紫衣也慌了神,看著林樂全身的內勁正慢慢增加著,有些地方的經脈已經因為受不了壓力有了破損的跡象,不由恨道:「這白癡簡直不把自己的身體當東西,任性胡為,都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了!」   「那現在怎麼辦?」   紫衣略略思索了一下,道:「你還記不記得師父教過我們的脈絡擴張術?」   「記得,可是沒學會。」   「我也不會,因為那個時候我們功力不夠。」紫衣冷靜了下來,回憶道:「師父說只要功力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作那個擴張術了,我們在這白癡的身體裡吸收了他那麼多的殘餘能量,應該可以使用了。」   「是嗎?我怎麼覺的不夠?」青衣清楚的記得以前學這種法術時的無力感,想想現在雖然進步頗多,卻還是力有不逮。   「我們現在是純能量體,一個不夠可以合起來施法啊!」   青衣想了想也是,兩個純能量體要合起來實在是太容易了,當下把自己的能量分出一股附著在紫衣身上:「禰學的好,禰來施法吧。我負責提供能量。」   紫衣停下來試了試,道:「好,應該足夠,我開始了。」   如果此時有人在房間裡的話,會看到林樂的身體突然自內而外的亮了起來,一陣陣淡淡的紅光由胸口開始慢慢的往全身蔓延開來,而地上的軟墊居然被慢慢的推了開去,直逼到牆角。   紫衣指揮著那股強大的能量在不驚擾林樂的情況下開始把經脈逐漸擴張開來,丹田、八大主脈……   沒多久,林樂驚喜的發現全身的經脈比以前寬了將近一倍,本來流轉不來的能量瞬間衝過去,打了個轉又回到了丹田,這樣一來等於全身的內力儲備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想不到會有這麼多收穫,林樂心滿意足的結束了入定狀態,睜開了眼睛。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以前有過經驗,入定時感覺只有一會,醒過來才發現已經過了很久很久。林樂站起來往外看了看,還是白天:「難道已經過了一整天?」可是肚子又不怎麼感到餓。   那就是沒過多久吧,林樂不願多想,抓過幾個墊子過來並在一起,躺在了上面。   好舒服啊!雖然天氣還是冷,可數天內第一次躺在軟軟的東西上感覺真是棒,林樂舒服的一翻身抱住了個軟墊,開始睡覺了。   「天啊!好累!」紫衣能量耗盡,差點就形神俱滅,若不是林樂最後突然加快了內力流轉,溢出很多能量,可能就從此消失為他服務的一股能量了。   「紫衣姐,禰沒事吧?」青衣不是首當其衝,雖然也消耗殆盡卻還勉強站的起來,一邊扶著紫衣跌跌撞撞的走回她們藏身的魔核,一邊不停的咒罵著「該死的笨蛋」。   紫衣強笑道:「這世界上的房東沒一個好東西。」   青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贊同道:「沒錯,是個惡房東!」         ∼第二十二章 遺物∼     林樂迷迷糊糊的在墊子上對付了一宿,也做了一晚上的亂夢,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舒服的坐起來,打了個意猶未盡的哈欠,一抬頭又看到了牆上那「古婆婆」的畫像。   「倒霉。」畫中那老太婆的眼神古古怪怪的盯著自己看,林樂就覺得有點渾身不自在,站起來匆匆的對著畫像拜了兩拜:「婆婆,小子借宿於此,若有得罪,有怪莫怪……」   「咦?」林樂正想踩著墊子走過去時,腳被墊子裡的一個什麼東西硌了一下。奇怪了,這東西還蠻大的,怎麼昨晚沒發現?拿起墊子摸索了一下,從形狀來看好像是個盒子。   林樂來了興趣,雖然不敢隨隨便便就撕破人家的東西,但這墊子邊緣縫的不是很牢,雙手抓住兩邊微微一用勁,只聽見「嗤」的一聲墊子就開了個巴掌大的小口出來。   果然是個盒子,觸手冰涼,不過與冰泉那種超低的溫度不能比。   「天,好漂亮!」把盒子拿出來時,在白牙那空間囊裡見慣了寶物的林樂也忍不住發出了失神的驚歎。   這盒子大約一個手掌那麼大,成長方形,扁扁的,盒身是由閃著眩目銀光的純白色金屬製成,卻又出奇的輕。面上雕著一幅山水風景,上面的山川瀑布之類景物都用各色寶石鑲嵌成微微的凸起狀,摸上去偏又是毫無稜角的光滑。   「咦?」看著看著,林樂突然覺的盒子上那片景色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對了!是通往人界的中央山脈,最中間那顆乳色的蛋白石就是頂峰上往人界去的空間石了,邊上的青色瑪雅石則是距頂峰遠的光明頂,這顆紅寶石應該就是山脈半腰的斷壁崖。   至於周圍的一些零碎寶石,林樂對中央山脈也就是個大概的印象,一時之間說不上來,不過照這樣子看應該都是有藍本的。   林樂掂了掂這奇怪的盒子,找不出打開的口子來,又放到耳邊搖了搖,好像也沒什麼聲音。   沒有口,盒子也就不能稱為盒子。不過如此美麗的東西完全可以作為一件藝術品來欣賞,當盒子也還真委屈了它,而且看起來這東西也不止純粹讓人欣賞那麼簡單,其中一定還另有玄虛。   林樂翻來覆去的看著這方形的漂亮寶石盒,有點愛不釋手的感覺。   本來,在別人谷裡發現的東西應該還給人家,可是這東西實在漂亮,到手的寶貝再送出去一向不是林樂的作風,等會就放到空間囊裡去!   不過還有個問題:這麼貴重東西怎麼就這樣隨隨便便的縫在一張墊子裡呢?   林樂看看牆上那眼神古怪的婆婆畫像:「難道是這個古婆婆留下來的?芯佳說過古婆婆一生都在這房間裡,很少出門,這是她的遺物的可能性很大。」   「篤,篤,篤」的輕柔敲門聲突然響起,林樂急忙取出空間袋把寶石盒放了起來:「誰啊?」   「我。」   是鷹飛揚的聲音。   林樂記起昨天鷹飛揚說過今天就來找自己,想不到這麼快就來了,起身過去打開了門。   鷹飛揚笑吟吟的站在門口看著林樂:「怎麼樣,在這還住的慣嗎?」又探頭往房間裡看了看,見裡面的墊子整整齊齊排成了方形,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笑道:「呵呵,這樣睡也不錯。」   此時,昨天那個垂頭喪氣的父親不見了,眼前的鷹飛揚又恢復了那個豪氣沖天的武癡本色,林樂有點心虛的按按胸口的空間囊道:「還好,就是太冷了。」   幸虧有白牙的寶貝在,不然身上藏了個長方形的盒子肯定瞞不過目光如炬的鷹飛揚。   「嗯!」鷹飛揚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目光炯炯的上下打量著林樂:「果然是能夠打敗名戰天的高手,這麼快就適應了谷裡的寒氣。你是我見過的人中資質最好的一個。」   「呃?」林樂一時被突如其來的誇獎嚇了一跳,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嗎?」   「跟我來吧,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嗎?」不等林樂回答,鷹飛揚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鷹飛揚高大的身材迎著陽光走去,寬厚的背影給人以一種莫名的安全感。這一瞬間,林樂有種錯覺,鷹飛揚的背影好像和寒頂天重合了起來。   的確,這兩個同為一代梟雄的高手身上有著如此多的相似點。回想起寒頂天對自己的愛護,林樂心中一陣溫暖。   「走呀,達修!」見林樂遲遲沒有跟上來,鷹飛揚回過頭笑著催道。   林樂答應一聲,快步跟了上去:「鷹先生,你叫我阿樂就行了。」   鷹飛揚奇怪的看了林樂一眼,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從林樂眼中他看到了毫無保留的信任。沉默了一會,他終於緩緩道:「若是你不嫌我托大的話,可以叫我一聲揚叔。」   「揚叔!」林樂很爽快的叫了一聲,又彎腰鞠了個躬。   鷹飛揚神色複雜的看著一臉笑意的林樂,好半晌才決斷道:「阿樂,等會我要你做的事由你自己決定是否答應。不管是什麼樣的選擇,我絕不會逼你的。」   林樂聽的糊塗,也不敢說什麼,乖乖的跟在鷹飛揚後面向山谷西邊走去。   「我們是鷹族,你應該看出來了吧。」走過一段結著冰霜的小路,鷹飛揚突然毫無徵兆的開口道。   林樂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嗯。」   「但我們其實是鷹族中最後的一道血脈……」   鷹飛揚聲音低沉,有種說不出來的悲愴感,讓林樂心中也不由酸酸的,兩人就在這種氣氛裡慢慢的向前走去……   「魔界分六族,鷹、虎、豹、狼、牛、隱。」   不是還有弱族和秀族嗎?林樂心中雖然疑惑,卻不敢表現出來,乖乖的做一個安分的聽眾,直覺讓他感到,鷹飛揚接下來所說的事和他會有莫大的關係。   「幾千年前,六族之中,不分尊卑,和平相處,每隔千年,各族會輪流選出一個族裡的傑出人才擔任魔界的主宰。當時的六族與現在完全不同,各族之間毫無芥蒂,坦然相交,即便是資源不足也不存在互相掠奪的情況,但是這種局面卻被一個外來的種族打破了……」   林樂越聽越奇怪,照這意思應該現在的六族之間爭鬥很厲害,可是自己見過的幾個不同族人就很友好,像牛族的夯漢和鷹族的陳陳是可以拿命來換的好兄弟:「可據我所見,現在六族不是很……」   鷹飛揚苦笑著阻止林樂繼續往下說,低聲自語道:「六族,現在還會有六族嗎?」   「揚叔你在說什麼啊?」林樂終於完全糊塗了,明明是八族卻只有六族,有了六族卻又說沒有六族了,這算哪門子事?   鷹飛揚停下來負手而立,遙望天空,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阿樂,你可知道我今天幾歲了?」   怎麼又問到這個了?林樂記得那個護衛曾說過鷹飛揚三十歲出道就連獲了三屆魔武大賽冠軍,算算現在也應該五十左右了:「揚叔初入壯年吧?」   魔族壽命普遍很長,但也很容易分年齡段。一般出生至四十歲為成長期,之後就是壯年,直至死亡。   「壯年?」鷹飛揚自嘲的笑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口中不停道:「當年我出谷入世時是九百九十九歲,你說我現在多大?」   林樂暗暗一吐舌,卻不是很驚訝。魔族中人動輒成百上千歲,像白牙年紀更大,都已經快兩千歲了,倒是九百九十九年不出谷比較的怪,也許是他們的規矩吧。   不對!林樂突然記起一件事:「那谷裡的其它人都幾歲了?」   「你是問芯佳吧?」鷹飛揚嘴角微微翹了翹:「她比我小五百歲。」   林樂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天啊!她喜歡別人還不是不可以挽回,但這年齡差距……   真是頭疼啊,回憶起那一雙令天地為之失色的眼睛,林樂心中充滿了矛盾。   「以我的年齡,雖然談不上有多少閱歷,」鷹飛揚像是看不見林樂滿臉苦惱的表情,繼續剛才的話題,「但因為在這冰封谷中,也知道了很多魔界故典,和那一千年中發生的事。」   鷹飛揚想了想,接著道:「嗯。現在告訴你也沒必要,如果願意做那件事你自然會在洞中得知整個巨變的始末……要是你不願意,知道這種事也對你沒什麼好處。跟我來吧!」說完,這個身高八尺的千年老妖沉默了下來,帶著林樂往西邊走去。   經過一根石柱時,鷹飛揚突然記起了什麼:「對了,小佳有沒有叫你吃靈苔?」   「靈苔?」林樂眼睛瞄向附著在石柱上那佔滿泥土的青苔,暗叫不妙。   「真的沒吃過?小佳怎麼搞的?」鷹飛揚皺了皺眉頭,走到石柱邊撕下一塊巴掌大的青苔來遞給林樂:「吃了它吧,沒有這東西冰封谷的人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見林樂苦著張臉用三隻手指小心翼翼的捏著那塊黑糊糊、滑膩膩的靈苔,鷹飛揚失笑道:「放心吧,我們這裡天氣寒冷,東西都乾淨的很。些許泥土吃下去要不了你的命的!」   「對了揚叔,為什麼這裡會那麼冷啊?」林樂忽然想到這個一直困擾他的問題,明明山外邊只是深秋的溫度,一牆之隔的這裡居然會降溫三十多度:「一直以來都這樣嗎?」   見鷹飛揚沒有看著自己,林樂趁機把手上的青苔往後一拋,扔在地上用腳踩住。   以鷹飛揚武癡的能力當然被林樂的小動作瞞過,一面重新撕了片青苔下來塞到林樂嘴裡:「這是為你好!一兩天可能感覺不出,時間長了你的腰腿都會受不了的。」   「嗚!」林樂剛想吐出來,卻被鷹飛揚一把摀住了嘴:「不許吐!這東西可是很珍貴的。」   才一會工夫,那青苔就在林樂口中生津化液,順著喉嚨滑進了肚子裡。鷹飛揚這才鬆開手,問道:「感覺怎麼樣?」   奇怪,這種東西入肚居然沒一點不適的感覺,反而胃裡面暖暖的很是舒服,整個身體也熱了起來。林樂摸摸喉嚨,雖然還是感到點噁心,但平心而論這東西的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魔族雖然沒有味覺,林樂卻有,這種青苔沒什麼嚼頭,卻自有一股清香的味道,舌尖還留下點淡淡的甜味。   「挺好的……」林樂有點不情願的答道:「不過再叫我吃我可不幹了!」   鷹飛揚哈哈大笑,道:「一天一片足夠了,也不用吃別的東西。」   「咦,好像是不餓了?」本來沒吃過早飯,肚子還空空的,現在就已經飽的很。這東西功效還真多啊!   「冰封谷自古以來就是極寒之地,這些山是後來形成的,唯其如此才沒有讓這冷氣傳到外面去。」鷹飛揚指指後面:「冷氣的源頭是一個寒泉,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是石屋裡面的冰泉嗎?」   「不,那個是分支。」寒頂天突然停了下來:「到了。」   在兩人面前,是一個幽黑的山洞,微微的暖氣從裡面緩緩的冒了出來,洞的上面篆刻著三個大字……   「天……」見鷹飛揚望著自己,林樂垂下手指老老實實的問道:「後面那兩個是什麼字?」   林樂跟著白牙惡補了一段時間的魔界語言,又在這裡呆了那麼久,現在不僅能聽,還能說的很流暢,但魔界那種扭來扭去的古字形是無論如何也學不了幾個。好在古文字在魔界不怎麼普及,一字不識的大有人在,也不算很大的破綻。   鷹飛揚收起了笑容,一臉肅穆的從唇間吐出三個字:「天鷹閣。」   這麼個洞也算閣?林樂探頭往裡面望了望,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向著鷹飛揚道:「那要我幹嘛呢?」   「這個天鷹閣是數萬年前六族一統時代的遺物,也是我們鷹族的聖地。」頓了一頓,鷹飛揚又感慨的歎道:「可悲的是,幾萬年來,沒有一個鷹族長老有能力進入這個洞,我算是鷹族歷史上功夫最強的一個,也沒有能力衝破禁制。」   「禁制?那是什麼東西?」   「洞口可以進,但再往裡面就有一層能量隔層。我們試過無數方法,甚至還從旁邊打過洞,但都拿它束手無策。」鷹飛揚也開始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挖洞的主意就是我出的,想不到它是個圓形,往裡一挖還是能量層,差點把洞弄塌了……」   「挖洞?」林樂差點笑出來,忙別過頭去假裝看裡面的情況,臉上的肌肉也因為忍笑而扭曲的變形了。本來嘛,能設下如此禁制的前輩肯定是人中龍鳳,怎麼能不考慮周全,若是就這樣隨隨便便給破了豈非可笑至極。   「想笑就笑吧……我那也是情急無奈啊。嗯,說正事,我是想請你替我進去看一下,找一本書。」   「我進去?」林樂奇道:「你都沒能力衝破這什麼隔離層,我有什麼辦法?」   鷹飛揚領著林樂走進山洞,說也奇怪,這山洞和魔物森林有一個共同點,外面的光線完全照不進來,暗的像是深夜。   摸瞎走了一小段路,兩人在一層閃動著微弱白光的能量層前停了下來:「你自己看。」   林樂對著能量層望了一會,又探出一絲魔法力感覺了一下,發現這能量層雖說不是很強,但它的能量波動頻率卻快的出奇,送上去的能量很快就被彈了回來,連一點震動都沒有。   林樂正想用勁點再打下試試,卻被鷹飛揚掰過腦袋來:「我不是叫你看那東西,是看這個!」   林樂順著鷹飛揚的手指,在能量層的光線下看到了刻在山壁上的一行古體字。   「寫的什麼……」   鷹飛揚一字一頓的讀道:「鷹族禁地,族人免進,六族之外,留待有緣。」這段文字下方兩寸處,留著一個清晰的掌印。   鷹飛揚把手按到上面,停了一會道:「照我們估計,這能量層無法以蠻力打開,這個掌印很有可能是進去的機關,而且一定要六族之外的人才能打的開。」   「所謂六族之外,指的應該是秀族和弱族中人了。但這些年我抓了很多人來試,沒一個成功過。」鷹飛揚聲音低了下來:「這手印有一種吸力,會功夫的可以不在乎,但每一個把手按進去的秀族和弱族,都無一例外的被吸盡全身精力,成了人干……」   「……」   「別這樣看著我,我說過的,你不願意我也不逼你。不過和之前的那些人不同,你是唯一會功夫的秀族,而且功夫還不錯。」鷹飛揚背過臉去不看林樂:「選擇吧,我不想影響到你。」   林樂心中彷徨,奇怪的山洞很讓他感興趣,單是如此奇特的保護就可以想像其中一定存在著驚天的秘密,寶物之類是必備無疑:「對了,拿一本什麼書啊?」   「鷹族密錄。」鷹飛揚依舊沒有回頭,說的話卻充滿了誘惑:「裡面記載了魔族有史以來鷹族最隱密的功夫,如果你拿的出來的話可以讓你學習,而且冰封谷是學習這套書裡面功夫最好的地方。」   指紋密碼鎖?   林樂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手印,吸引力是大的出奇,但是安全也不得不考慮一下。聽鷹飛揚說,只有秀族和弱族才會被吸成人干,而且是因為功夫不夠才出現這樣的情況,自己根本就不是魔界的人,關係應該不大吧。   林樂打量了下這個可能是鑰匙的手印,從大小來看,手的主人可能是個女子──魔族男性中沒有那麼小的手。   「想好了嗎?」鷹飛揚也有點緊張,不禁開始後悔剛才話說的太滿,本來像以前幾個那樣強行按上去根本不用這麼麻煩。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對這個素昧平生的小子如此心軟。   「行!」沒等鷹飛揚發話,林樂就把手按進了模子裡:「是這樣嗎?」話還沒說完,觸手處突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似乎要把他全身的內勁吸個乾淨。   來了!林樂凝神屏氣,內氣退守丹田,以體內所有的力量對抗著這股吸力,但吸力強的很,以林樂的功力也仍感不支。   關鍵時刻,胸口的魔核又開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對抗著外部的吸力,靠著這一股生力軍的輔助說明,和勉強控制起來的一些元素之力,林樂終於漸漸扳回劣勢,與外界的力量取得了平衡,但若是一直如此下去,被吸成人干還是遲早的事。   「怎麼樣?」鷹飛揚見林樂全身發出白光,知道是運功到極至的表現,忙緊張道:「沒問題吧?」   林樂不能開口,眨了眨眼表示一切安好。   鷹飛揚才鬆口氣:「不行了就別撐著,我幫你脫開。」   這股力量吸了一陣,居然漸漸緩了下來,壓力一輕,林樂全身光芒稍斂,開口道:「揚叔,好像沒什麼反應啊?」   鷹飛揚一直緊張著注視著全過程,聞言抓抓腦袋,考慮了一會道:「你試著往裡面傳輸能量看看。」   林樂依言把體內剩餘不多的能量對著手印灌了進去,才一倒灌,吸力就立刻消失,印有掌痕的山壁開始透射出一道紅光到前方的白色能量層上。   林樂鬆開手,呆呆的看著紅光把能量層切割出一個人型的裂縫。   這就是天鷹閣的入口嗎?   鷹飛揚見狀大喜,大步往缺口走去,誰知還沒走到近前,一股巨力就輕易的把這個蓋世高手推的連連後退。   鷹飛揚嚇了一跳,試了試結果還是如此,只好向著林樂道:「可能只有你才能進去,你……」   「行,我會把書拿出來的。」林樂答應的很爽快,緩步走向那個缺口。   把人推開的巨力沒有出現,林樂很順利的走進了能量層的內部。   鷹飛揚苦笑著搖搖頭道:「看來是只有你能進了,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林樂點點頭,轉身走進了山洞深處。背後能量層開始慢慢的蠕動著,從空氣中吸收著能量把人型的缺口封了起來。   後面的路被封了起來,鷹飛揚的聲音也聽不到了,林樂在能量壁上敲打了一陣,沒什麼反應,只好回頭繼續往裡面走去。   洞中很黑,林樂心神一動,想召個火球出來當燈光,誰知平時萬試萬靈的魔法能量居然沒有一點動靜。   「不是吧!」林樂暗暗叫苦,體內的功力已經消耗的連最不費力的心眼也無法在一時半會內運出來,誰知道這個古怪的洞裡會有什麼危險。   想了想,他記得白牙那拿來的空間囊中好像有顆夜明珠,不知道有用沒,在袋子裡抓瞎的摸了一會,夜明珠沒有找到,卻翻了個金質的火折子出來。   「也行……」檔次是差了一截,效果倒也不賴,有了寸把長的火苗,周圍三丈之地頓時亮了起來。   火光只能照亮幾步路遠,黑暗如同濃重的黑霧一般吞噬著整個空間。   洞裡很靜,靜的連腳步聲和自己的心跳也能分的清清楚楚。林樂覺的有些全身發麻,皮膚的觸覺也變的異常敏感,一絲微微的小風就能引發連片的雞皮疙瘩。   「咦?」火光不經意見照到了旁邊的山壁上,林樂掃了一眼,發現上面居然塗塗鴉鴉的畫著很大幅的壁畫。會不會是武功秘籍?林樂心中大動,忙湊過去,藉著火折子的微光看了個仔細。   畫很大,足足佔據了整個山壁的七成,靠著這一點光線只能看出畫的是人物,而且有些場景似乎有很多人物,密密麻麻的佔了一片,像是一場……戰爭。   林樂學過古人類史,知道先祖們有把某些大事以壁畫形式記載的習慣,想不到魔族也是如此。   這應該是很重要的記載,問題是怎麼看呢?林樂試著把火苗靠的後一點,讓照到的面積擴大倍許,又勉強運足目力望去,整幅壁畫以紅色調為主,其中的內容果然是戰爭。   林樂仔細看了會,只看的出來是一群變身為各種戰鬥體的魔族在攻擊一個圓形而類似宇宙飛船的東西,畫面上飛船各個部位都往外散射著深藍色的光線,估計可能是高強度的聚焦光束。   天文天體學院的科學課程總還有些剩在腦子裡的,只不過當初教授說這種攻擊方式是多少年以前來著?林樂摸摸腦袋,不去想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開始往回走。   這畫應該是連環性的,最有可能就是講述這個山洞的形成過程。到了這時候,林樂也不急著往裡走了。反正今天一天肚子是不會餓的──說起來那青苔味道真是不錯,可以算的上在魔界吃過最好的東西了。   壁畫在離洞口十幾步路處停下了,林樂知道鷹飛揚正在能量層外焦急的等待著。不過現在他也沒心思出去打招呼,急著打開火折子看第一幅壁畫。   這幅畫更大,林樂把火折子舉到米許遠處還是看不清全貌,閉上眼暗暗調息了一會,發現體內能量居然又開始慢慢充溢起來。   本來全身功力被吸乾又把剩下不多的能量倒灌進掌印,這樣的損耗平時起碼一到二個時辰才可能恢復,不知道是服食了靈苔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今天居然恢復的這麼快。   有了一絲能量林樂立時心神內守,運上了心眼,煞時間整個山洞亮了起來。   林樂環視一遍,發現這山洞只在一邊有壁畫,前面也不知通向哪裡,偏偏頭看了一眼邊上的第一幅畫,立刻大吃一驚:畫上的居然是一群人類,正操縱著工人機器在建造房屋。而照鷹飛揚來說,這石洞存在已經起碼上萬年了,壁畫也應該如此,可人類移居微星應該還不過幾百年,這邊怎麼會出現與人類有關的記載。   第二幅畫的是一個裝滿了各種金屬儀器的房間,幾個身著白色長褂的人類正在商議著什麼事。特別引人注意的是畫面左角上的一個屏幕,四四方方的一個小塊中佈滿了一顆顆的白點,邊上還畫著幾道橫橫豎豎的線。   林樂突然覺著這畫面很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也不去多想,漫步走著往前面看去。   第三幅是一個水藍色的星球上爆出了不少斑斑點點的紅光,以如此距離尚且能看到這樣的景象,可以想像星球上的災禍有多嚴重了。   這個好像是地球……林樂心中有些犯嘀咕,卻不怎麼敢肯定,畢竟這些都是自己最差的幾門課時所學過的東西。到了這個時候,林樂才開始有些後悔之前光顧練武沒有好好學習了。   第四幅是一群人在很多建築物群間驚慌的跑來跑去,幾個紅色的大火球從天而降,一棟其中最高的白色圓頂建築被火球砸到,半邊樓已經塌了下來。   人類被災禍襲擊……林樂立刻想起來導致大部份人類滅絕,剩下人類移居微星的慘劇──又稱能源之戰的第六次世界大戰。   看了這幅,前面幾幅就很好解釋了:第一是人類的建造消耗了大量資源,第二是科學研究,那屏幕上的應該是太陽系,人類武器學家正在使用電磁太陽風攻擊,第三、第四就是這種攻擊的後果了。   第五幅剛才看過,一艘宇宙飛船被無數的魔族攻擊。   第六幅前半部是變身的魔族潰敗,四散逃竄,後半部是幾個魔族坐在一起,像是在開會的樣子。   前面的幾幅看懂了,但接下來的這幅卻又很難搞的清楚。這是一幅非常簡陋的景色示意圖,簡陋到成片的山脈用曲線表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林樂對這東西居然還有種熟悉感。   不可能是在學校學過的,地理是林樂唯一最喜歡的課,不僅因為不用考試,地理老師講的風土人情也是個很大的吸引力。而這種圖案絕對不可能在素以嚴禁認真的地理學導師白教授手裡拿出來。   林樂摸摸腦袋嘟囔著從這幅畫旁走開:「怎麼最近很多東西都看起來那麼熟悉?」   對啊!林樂一陣興奮,不小心把火折子掉在了地上。沒理會火苗被砸碎成星星點點的火花,伸手從胸口摸出空間囊一陣亂翻。   就是這個了!林樂對比著這只寶石盒子上的圖案和牆上的壁畫,大約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率──這已經足以證明兩副畫畫的是同一個地方:魔界中央山脈。   「好奇怪啊!」一天之內在這冰封谷連續兩次在古怪的地方看到中央山脈,林樂也不由重視起這地圖來。可惜當初趕的太急,沒怎麼注意過那裡的地形,煩惱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   接下來幾群組圖也是彎來彎去的線條,可能與前一幅一樣是地圖。但這就不是對魔界地形完全不熟的林樂所能猜測的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沒有一張畫的是可西那幾座山。   一會功夫,林樂內力已經恢復了不少,大概有了平時三四成的功力。內力恢復起來,感官立刻就靈敏了許多,洞中一些細微的聲音自然也逃不過他的靈耳。   「滴答,滴答,滴答……」洞深處傳來輕輕的滴水聲。   「什麼東西?」冰封谷乾燥的很,就算有水也結成冰了,怎麼可能有水滴的聲音,林樂往裡面看了看,幽深漆黑,目力難及。   「好濕啊!」越往裡走水聲越大,溫度居然也高了起來,雖然還帶著些微寒氣卻明顯已在零度以上,林樂覺得身上的皮膚濕漉漉的很是難受,不禁咒罵一句:「搞什麼鬼!」   又走了段路,路開始狹窄起來,不少地方甚至要側著身子才勉強擠的過去。   林樂望望前面更加難行的路,腳步猶豫了一下,可想後面那些神秘異常的壁畫,覺的這山洞應該還有點玄虛,況且已經答應了鷹飛揚把那本什麼密錄帶回去,總得盡盡人事吧。想著想著,前邊似乎透出點光來。   應該到了!林樂大喜,加快了腳步。   「不是吧!」走到前面才發現透光的居然是一個和外面那能量罩一樣的白幕,旁邊也是一個纖巧的掌印。林樂不禁暗暗叫苦,估計裡面應該就是收藏密寶的所在,可是自己現在的體力是無論如何也禁不起那種可怕的吸力了。難道還要在這裡調息個半天才進的去嗎?   光很柔和,給了黑暗的山洞一種明快的感覺,可是林樂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要不要試試看?明知以這種身體狀況按上去的話幾與送死無異,可林樂還是感覺到一種魔鬼的誘惑。   不知不覺的,林樂把手伸了出去,緩緩的靠近那個精緻纖巧的掌印。         ∼第二十三章 佛像∼     微星歷一三九年,花季第三個月,林樂進入魔界的第三個星期。   格威稱帝的議案在三個國屬戰隊嚴守議院大門,虎視耽耽的逼迫著眾議員投票表決之下,終於全票通過。   很快的,國家公共電視台以鋪天蓋地之勢宣傳了「偉大的格威領導」的豐功偉績,各個國家公里學校的學生也在學校老師的群組織下「自發」的上街遊行,歡慶這一偉大的歷史變革。   林樂就讀的天文天體學院也群組織了近千名學生身著印有格威頭像的白色體恤衫,滿大街的散發傳單,呼籲人們支持稱帝大業。   淫威之下,官方的政治機構低頭屈服了。身在權利內部的老爺們審時識度的本領好的很,很快就判斷出國內能抗衡格威掌握勢力的方面僅剩呼延一城,憑呼延之力死守有餘卻進攻乏力。   有點志氣的投奔呼延而去,剩下的當然唯格威馬首是瞻,紛紛出力為「帝國美好的明天」而上疏。只不過建議是假,表忠心是真而已。   至於民間,有能耐對抗整個國家軍方系統的不多,有志氣不願安安分分當個「子民」的卻很有幾個。   訊息宣佈一周內,光首都南虞(現在已經改稱為帝都了)三十多家民間武術學校就有近四成的高手流失。   苦惱歸苦惱,格威可不會放任這些傢伙胡鬧,立刻從公立學校中抽調了一批功夫好又安全的尖子生群組建成國家第七號戰隊,專門負責追殺逃匿叛國者,民間人稱「追逃小隊」。   追逃小隊出擊一周,收穫頗豐,因為是以多敵少,俗話說蟻多咬死象,何況這些螞蟻功夫還好的很,所以被追逃小隊發現的基本上都跑不出他們的手心。   一時間,帝都的監獄人滿為患,逼的新官上任主管刑律的朱截匆匆忙忙的把那些犯點雞毛蒜皮小罪的在押犯送走,騰出空間來關押這些可憐的叛過者。   朱截最近很得意。那天早晨的舉動果然深得格威議事長的賞識,兩天後宣佈的第一屆主管大臣的名單中第三個就是自己──刑律院監理,比兩朝元老蜚清公還要高出一位。   可惜其它幾個常任議事似乎不怎麼賣這個權場新貴的帳,時不時的找點小絆子給他。連徐力批下來的辦公經費也要他親自跑了好幾趟才領的回來,財政院監理面上說的好聽,卻老是推托來推托去的。   當然,這些都不過是小問題,是每個初進入權利中心的新貴都不可避免的關卡。以朱截的聰明當然不會和他們爭一時之氣,等挨過了這一段,好好的替偉大的格威大帝立點功勞,以後有的是機會收回利息嘛。   「眾愛卿辛苦了,大家各自找地方坐吧。」說是稱帝,但畢竟是有百年共和歷史的老國家,格威也不想搞的這些臣子們三跪九叩的,非常明智的把那些虛套套省略掉了。   「愛卿」們鬧哄哄的謙讓了一陣,有酸溜溜的說「陛下面前豈有我等坐的地方」的,也有的扯著嗓門叫著「皇上您先坐,咱們站著好了」……   亂了幾分鐘後,終於各就各位的坐在了原國會改成的朝堂上。   格威不為人察覺的皺了皺眉頭,心想這群笨蛋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懂規矩起來。   「今天請各位來,是想宣佈一件事。」格威停了一陣,見沒人插嘴才滿意的繼續道:「徐右相是我國的開國功臣之首,也是本王極為器重的左右手。」   徐力從旁邊的宰相席上站了起來,向下面鞠了個躬,眾人的目光中,有羨慕,也有嫉妒和惡毒。   格威示意徐力坐下,又道:「但是現在本王國事繁忙,很需要一個能像徐愛卿一樣能為本王盡心盡力的左相,來代理一些本王無法親為的事。」   格威站起來,扯開身後的紅色帷幕,拉出一個男子來:「這位修羅先生,是本王費盡心力才找來的世外高人。他將擔任本國的左相,暫時專負責與正明帝國開戰的準備工作。」   橫刺裡冒出個左相,把眾大臣都弄懵了,可格威話裡的那層意思卻把這些權貴們嚇著了:「與正明帝國開戰?」   「沒錯,與正明帝國開戰的一切準備工作將由我負責。」化妝成一個普通中年人的道修羅聽到台下議論紛紛,上前一步,運足內力道:「包括訓練、甄選、攻打和統一微星大陸後的管理收編,都將由我負責。」   混合了真氣的聲音響雷一般的在大廳裡四處撞擊,碰出陣陣回音。   很多人根本沒聽清楚這人講了什麼,耳朵就已經被震的嗡嗡亂叫,唯一確定的就是這個叫什麼修羅的功夫高的可怕。   道修羅冷冷的望著台下有些發愣的眾人,又放低聲音說了一遍,末了還加了句:「散會!」率先走回了帷幕後,不知道哪去了。   「這人誰啊?這麼牛?」現任交通院監理的黃國華偷偷的朝台上努了努嘴,向訊息比較靈通的朱截打聽道:「連散會也是他說了算。」   朱截更是生氣,哪跑出來這麼個傢伙,一冒頭就直接拔為宰相?自己拚死拚活才混了個小小的監理,還老是受人的氣,聞言立刻回道:「這種傢伙說了算什麼,你要是還想要這頂帽子,乖乖的坐著別動。」   話雖然沖,可黃國華想想還真沒錯,現在要是敢走,格威面上不會說什麼,以後肯定有苦頭吃。   果然,大廳裡百來號人有一大半沒動,動的那小半走了幾步看看形勢不對,忙趕回來坐下,卻已經有點臉色發白了。   格威坐在上面不知道想些什麼,臉色陰晴不定,過了好一會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散會!」   這樣就散了?眾人猶豫了一會,終於三三兩兩的散去。   徐力還想上前匯報點工作,卻被格威揮手喝退,也只好隨著人流走出了大廳。   微星很小,小到新興帝國大會上的所有記錄不過半天就傳到了另一個帝國的宰相手中。   只不過這位以正明皇姻舅身份出任宰相、且政績豐厚的帝國高官,此刻正興致勃勃的和鐵青衣下著波恩棋,前來報信的情報官白利連叫了幾聲「俾斯麥大人」都不見回答,只好乖乖的站在那裡等大人過完了棋癮再作報告。   所幸俾斯麥向來不限制下屬們在自己府邸的行動,白利才不至於像很多電視劇中那些同僚一樣傻愣愣的站半天,而是舒舒服服的找個地方坐下來喝了杯琅姆酒。   下面的情報人員送這份檔案來的時候,雖然特別在信封上敲了「絕密加急」四個大紅字,但見慣風浪的白利很清楚這些想立功想到發瘋的小子們那點心思。   肯定沒什麼大事,白利吞下一口琅姆酒,靜靜的等著俾斯麥和鐵青衣下完這盤已經持續了近兩個小時的波恩棋「大賽」。   下到傍晚時分,鐵青衣終於忍不住率先投子,中盤認負。   俾斯麥看著站起來使勁揉著太陽穴疲憊不堪的鐵青衣,笑道:「怎麼認輸了?照局勢來看,勝負不過是五五之數而已啊。」   鐵青衣沒好氣的抓過一杯水,仰脖灌了一氣:「誰說我認輸了,我只是沒你那麼好的耐性而已!」   白利吐吐舌頭,好奇地瞄了眼棋盤,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棋子嚇了一跳,不由暗暗佩服這兩個老大的定力和耐性。   俾斯麥笑了笑,轉向白利:「什麼事?」   鐵青衣投子時白利就已經站了起來,聞言立即上前一步行禮,報告道:「負責格威新帝國情報搜集工作的情報員今天送來一份絕密加急件,請左相過目。」   「絕密加急?」俾斯麥沒有伸手,嚴厲的盯著白利:「為什麼不馬上叫我?」   白利渾身一個激靈,條件反射的立正:「因為相爺在下棋,屬下不敢打攪!」   俾斯麥盯著白利看了半天,直看的這可憐的情報官兩腿發顫。   「拿來。」俾斯麥伸出一隻手。   「嗯?」白利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忙恭恭敬敬的把加密件遞上。   俾斯麥揮退白利,打開檔案看了起來。   「怎麼了?」鐵青衣見俾斯麥臉色越來越難看,湊到他旁邊朝檔案上看去,「全權負責向正明帝國開戰的一切事宜?」這句話被做記錄的人用紅筆圈了起來,很顯眼。   短短的一份會議記錄俾斯麥卻看了很久,鐵青衣清楚這個「鐵血右相」習慣在看檔案的時候考慮對策,也不去打攪。   旁邊的酒櫃裡陳列著不少名酒,不過這些是俾斯麥放著專供下級官員等待召見時喝的,自己還有更好的選擇。   「哈!」鐵青衣興奮的打了個櫃子,差點笑出聲來。窯藏十五年以上的竹罐果燒,俾斯麥收藏多年的極品,別說好酒如命的鐵青衣,這種貨色拿出去可以讓微星上一大半的人口角流蜒。   格威那傢伙,背信棄義這四個字真是被他用神了。鐵青衣呷了口果燒,心裡卻開始佩服起這個如流星般崛起,站在微星權利高峰的人物來,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像流星那樣快的消失。   想著想著,鐵青衣突然笑起來:不管怎麼說,在自己國內政變的元氣還沒恢復之際,就妄言攻打正值百年來實力顛峰的正明皇朝,只是加速了這顆流行隕落的步伐而已。   這會兒,俾斯麥已經放下案卷。   「怎麼樣?」俾斯麥坐到鐵青衣旁邊,把頭枕在沙發靠墊上。這一系列的動作在他做來是那樣的優雅,誰能相信這人四年前還和唯一的姐姐在皇都街頭行乞度日。   鐵青衣輕輕搖晃著酒杯,讓那些因常年儲藏凝下來的雜質在褐色的果燒中化開,轉頭笑道:「我們的宰相大人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問別人的意見了?」   「呵,我是問你這果燒怎麼樣?」   鐵青衣一愣,笑道:「當然不錯……已經定好對策了?」   俾斯麥沒有回答鐵青衣的問題,拿了個酒杯從竹罐裡倒了點酒,淺酌一口就閉上眼睛靠在軟墊上,像是已經睡著了。   鐵青衣看看平靜的像一座雕像般的俾斯麥,沒有開口,兩人多年的友情早已經讓大家清楚對方哪怕最小的一個習慣──這種姿勢就表示俾斯麥暫時不想說話,要把腦中的思路好好的整理一下。   「徒弟,現在是晚上了嗎?」鈴鐺似乎已經認定了賴特為晚輩,當仁不讓的以「師娘」自居:「我有點餓了。」   賴特算了算,肯定道:「嗯,差不多是晚上了,我們準備吃飯嗎?」   「吃!」鈴鐺小手一舉,發了號施令:「我要喝木耳燉野雞湯。」   「……」   木耳和野雞倒還好弄,可是熬湯的鍋上哪找去?賴特賠笑道:「師娘,咱是不是換個菜吃?熬湯,沒有鍋子啊。」   鈴鐺把身上的小包甩在一旁,又拽過賴特背著的行囊倚在樹下,自己舒服的靠上去伸了個懶腰,美的大眼睛瞇成了一道彎月:「沒有就算了吧,給我找點果子來。」   「好,我這就去。」可憐賴特身為堂堂前國家自衛隊正式隊員,現在居然被一個丫頭呼來喝去的當下人使喚:「吃烤肉嗎?」   鈴鐺閉著眼睛,已經蜷起腿像個球一樣的沉沉睡去。   賴特不敢再問,縮手縮腳的到附近看看能不能找點美味的東西滿足這可怕的「師娘」。   因為曾在這裡呆過一段時間,賴特找起食物和水源來也算的上駕輕就熟,只是時不時的要滿足鈴鐺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比較傷腦筋罷了──小姑娘天生愛潔,兩天不洗澡就又哭又鬧的噘起嘴來。   幸好還記得上回林樂閉關時所在的那個水潭,地方也安全,就權當了一個天然浴池,可惜鈴鐺把這地方霸佔了,連碰都不許賴特碰一下。   出去找了一圈,收穫頗豐,新鮮多汁的野果弄到了一衣兜,森林裡極少見的野兔也抓了只──可惜指勁沒把握好,把整個頭打爛了。   鈴鐺還沒醒來,賴特當然不會傻到去叫醒她,要是被她看到這兔子的造型,今天這頓難得豐盛的晚餐就算報銷了。   一股香味傳來,美夢中的鈴鐺聳聳可愛的小鼻子,迷迷糊糊的張開了眼睛:「賴頭!」睡了個好覺,心情不錯的鈴鐺難得的給賴特尊稱了一會:「什麼東西那麼香啊?我餓了……」   賴特正蹲在火堆旁全神貫注的刮去烤兔子身上冒出來的油,頭也不回的道:「烤野兔,馬上就好了。」   「哇!」鈴鐺驚叫一聲,跑過來對著已經變成金黃色的兔子看了半天,才雙手托腮兩眼放光道:「好可愛的兔子啊,它叫什麼名字?」   賴特終於領悟到女人絕對是無法理喻的動物,老老實實的答道:「它叫『今天的晚餐』。」   「這種果子能吃嗎?」鈴鐺拿起個野果端詳著:「顏色這麼鮮艷,會不會有毒啊?」   小姑娘自從上回吃了個色彩斑斕的果子腹痛如攪一晚上後,就對特別漂亮的東西產生了恐懼感,連那個以前最喜歡的碎花耳飾也收了起來。   「能!上回師父試過,味道挺好的。」兔子烤的差不多,賴特掏出瓶調味料往上面撒了幾下,又撕下一塊放進嘴裡:「兔子烤完了,吃嗎?」   「又是烤肉。」鈴鐺一臉不情願的嘟囔著,還是擰下一條免腿來送進口中。   「對了,你說林哥哥試過這種果子嗎?」鈴鐺舉起手中的野果晃了晃。   「是啊,我也試過。」   鈴鐺不理賴特,握著手中漂亮的果子滿臉紅暈:「林哥哥……」   又來了,這樣的場景每天都要發生一兩三次,賴特早就習慣了,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只是在心裡奇怪:當初師父和這暴力嬌嬌女見面的時候自己明明在場,怎麼看不出來兩人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晚餐後,鈴鐺小口小口的啃完了那個「林哥哥試過」的野果,帶著一臉幸福沉沉睡去。   賴特卻陰沉沉的坐在火堆旁,心中煩悶。   到魔物森林三天了,兩人把林樂閉關修練的地方找了個遍,可發現的痕跡最近的也距離現在差不多有個把月了:「好久了,師父會不會出什麼事呢?」   黑暗中的火苗謹慎的跳躍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算了,睡吧!也許明天會有線索的。賴特盤腿坐在鈴鐺前方,一面調息休息一面擔負起警戒的工作。   這三天,他雖然沒找到林樂的什麼蹤跡,但原來已經進入停滯期的功力卻出人意料的突飛猛進起來。可能是森林的特殊功效吧,又或者是整天和魔物打鬥的成果。   賴特也不多想,閉上眼,讓意識進入無驚無喜的境界,專心調息起來。   魔物森林的夜,靜謐柔和,只有那快熄滅的篝火才偶爾劈啪作響。   「啪!」林樂的手重重的貼在巖壁上的手印中。   能把人吸成人幹的巨大力量沒有出現,白色的光幕無聲無息的化做點點螢光消散在空氣中,一個近千平方米大,約八尺高的半月形白色石室出現在林樂面前。   一條光帶延伸過來,林樂恍如夢遊一般,足不點地的飄進了石室,而白色的光幕重又緩緩的在他身後合攏。   這地方很大,與剛才狹窄的小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林樂下意識的舒展了一下身子,讓被山壁擠得有些變形的手腳恢復了點生氣。   這裡也足夠亮,已經用不到心眼了,林樂把意識收回腦中,睜眼睛打量著這裡的一切。房間裡面空無一物,而細看之下也沒有發現任何光源,柔和的光線像是憑空出現一樣,照亮了這半球形石室,再配合近千平方米的面積,整個石室給人種神聖無比的感覺。   林樂渾身一震,茫然的望著眼前近乎神跡的奇景,腦中閃過無數顏色各異的碎片,一幕幕類似洞外壁畫的奇怪景象紛至沓來,雜亂無比的訊息充斥在他的意識裡,連純意識狀態的紫青二女也被這巨大的衝擊震的暈了過去。   林樂更是不堪,不禁抱著頭呻吟起來。   這時,石室中光線突然猛的一亮,沒過多久卻又恢復原狀,而原本空蕩蕩的房間中央不知何時多出來七尊形態各異的白色人像。這些人像不知何物所制,體態豐腴,看去潔白細膩溫潤晶瑩,姿勢也是曼妙無比,能給人一種純精神上的享受。   「偶像崇拜?」古宗教信仰課程中也有提到過這種東西,林樂甚至記得它叫做「佛」,是地球上古中國大部份宗教信徒所尊崇的神。   不過現在他感興趣的是這些佛像的姿勢:七尊佛像或蹲坐,或側立,或斜臥,沒有一個是姿勢相同的,但他們的神態卻是如此的相似──都有種無可奈何的落寞,而它們的眼睛也很一致地望著上方某處。   難道鷹飛揚要的東西在上面?林樂仰頭一望,而上面不過是一方閃著潔白光輝的牆壁,與別處無異。再回頭看看佛像,林樂突然注意到它們的手勢很……奇特。   對!從左邊第一尊開始,七個佛像的手勢像是一個連續性的動作,就像是把一隻握拳的手慢慢張開的過程,而最後一尊掌心向天,雙手平平舉起,不知何意。   佛像的眼神很柔和,而且和林樂未化身成達修·羅德時一樣,是極為尊貴的黑色。它們彷彿有吸力一般,很容易的令林樂對它們產生了好感,而且有種無法言諭的熟悉。   「你們,到底是什麼呢?」林樂情不自禁的走到佛像前,輕輕的撫摩著其中一尊。   「來自母星的少年,歡迎你!」一個不辨男女卻異常好聽,還帶有種令人頂禮膜拜衝動的聲音,突然在林樂耳邊響起:「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三十萬年了。」   「誰?」林樂大吃一驚,縱身退開數米,警惕的望著四周:「誰在說話?」   那聲音輕笑一聲,突然換了個口氣變成男聲,帶有種說不盡瀟灑意味:「不要害怕,我們就在你面前。」   面前?林樂狐疑的打量著眼前幾個佛像,有點轉不過彎來。   看林樂傻傻的不知道回答,那聲音突然化做了好幾個,互相討論起來。   「老薛,你看他是不是有點傻?」另一個聲音插進來,不過聽起來含含糊糊的,還伴有牙齒碰撞的雜音,就好像是嘴裡不停的嚼著什麼東西。   最初那個聲音輕笑了一下,道:「有什麼辦法,來誰就是誰了。難道你們還想再等三十萬年嗎?」   頓時,很多聲音一齊在林樂耳邊響起:   「不要不要!」   「等夠了,再也不等了。」   「就他吧,我沒意見。」   林樂彷彿看見了一群人在自己面前拚命的搖頭揮手,不由樂了起來,心情也不像剛才那麼緊張了。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定了吧。」數個聲音又重新合為一個。   林樂已經被連串的怪事搞疲了,倒也不以為意,大著膽子道:「請問,你們是我面前的這幾尊佛像嗎?」   「佛像?」那聲音愣了一下,隨即狂笑起來,喘息著道:「哈,司徒你聽到沒,他叫我們佛像啊!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又一個聲音冷冷道:「你看我們現在的樣子,不是佛像是什麼?」   周圍忽然沉默下來,良久才又傳來一聲長歎:「是啊,不是佛像又是什麼!」   再次開口時,那聲音不復方纔那種引人崇拜的魔力,甚至還帶上了些蕭索的意味:「好吧,年輕人,你好。如你所說,我們就是你面前的七座佛像,七個人!」   林樂摸摸臉,想到這些怪東西是已經存在了上萬年的老古董,心中泛起極為怪異的感覺:「那你們是……」   「老大,我們的小朋友好像有點著急了。」那瀟灑的男聲又突然冒了出來:「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司徒。駐留特派隊副隊長,剛才說話的是我們的隊長老大,彌衡。」   「駐留特派隊成員,凌麗!」冷冷的女人聲音,說了一句就再也不肯開口。   「小隊醫療士,黃鈴!」這聲音是第一次出現,聽起來很柔弱的樣子。   「軒轅禍,軒轅災!駐留特派小隊戰鬥士。」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很默契的不差分毫。   「成員,秦淮廢!」嘴裡嚼著東西的傢伙似笑非笑的跟了一句,緊接著又道:「順便說一句,你對我的造型還滿意嗎?噢,我在第四個。對,就是那個拈蘭花指的。」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林樂被搞的一腦袋漿糊,隨口應著:「挺不錯的,可是,那個……你們到底是什麼啊?」   「和你一樣,我們來自地球。」周圍的光線暗了下來,一團光影漸漸的在佛像上空浮起,變幻出各種不同的形態,最終又化成一塊鏡狀物。光影的中央開始漸漸顯出一些模模糊糊的景象來。   林樂大駭,臉色發白的連退幾步,才強撐著道:「我是魔族中人,什麼地球?聽都沒聽過!」   「別緊張,我們也不是魔族。」彌衡不男不女的聲音變的很柔和:「而且魔族……」頓了頓,苦笑一聲:「我應該算他們的祖宗吧。」   祖宗?這算什麼意思?林樂想想這魔族不是存在很久了嗎?怎麼可能是你們的後代。不過總算這些傢伙與魔族不是一起的,應該不會洩露自己的行藏──況且這地方也沒人進的來,以鷹飛揚之能還不是得乖乖的在外面等候。   「我們來自五萬年前的地球……」隊長彌衡的聲音變的說不盡的悠遠綿長,讓人不由自主的陷入遙遠的時空中去。   七尊佛像也像是活過來一般泛出與頭上光影同樣的光輝來,只是淡了許多。   化成鏡狀的光影清晰起來,一個水藍色的星球在中間緩緩的轉動著。   「這是地球!」熟悉的景象讓林樂指著畫面興奮的叫起來。雖然從未在那裡生活過,但微星上的每個人都知道:地球才是人類真正的故鄉,而他們不過是一群被災禍逼的背井離鄉的流浪者罷了。   地球歷二○六七年,為爭奪新能源而起的第六次世界大戰把整個人類逼入了絕路。威力巨大的武器蔓延的戰火讓地球化做了一片焦土,赤裸裸的暴露在宇宙之下。   人類終於親手毀滅了孕育自己的母星,無法再在地球上生存下去。剩餘的十餘萬人乘座「天啟」號母艦飛離地球才逃脫了滅族的命運,給人類留下最後一絲血脈。   「是這樣嗎?」彌衡輕輕的笑著,又喟然一歎:「只不過是歷史迴圈中小小的一節罷了。   光影急速變幻起來,中央泛起層層漣漪不久又靜止下來,顯示出另一幅畫面。一塊平整的土地上,幾個頭帶黃色塑質帽的人類正在光影中操縱著架巨大的機器,把一些圓木往地下砸進去,場地上塵土飛揚。   外面的壁畫上也有這場景,林樂看了會,猶豫道:「是我們祖先在建造房子嗎?」   「是在造房子,這個叫做打地基。只有地基牢固,造的房子才不會坍塌。還有,應該說是我們的祖先,不是你們的。」彌衡頓了頓,佛像上光芒大盛:「我想你忘了,雖然我們都來自地球,可我們來自三十萬年前的地球。」   「三十萬年前的地球……」林樂重複了一遍才反應過來,猛的抬頭難以置信道:「不可能,人類出現才不過幾萬年。難道你們是……」   ※※※※※※         ∼第二十四章 異變者∼     當初歷史學人類起源課時,一個老教授的話浮現在林樂腦中:「在諸多的人類起源學說中,有一個支派的看法最有意思。他們認為,人類的起源不過是一個週而復始的生命運動,從地球存在開始,就有著一代代的人類不斷的發展繁衍又被自身毀滅,而我們不過是迴圈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群組成部份而已。」   「明白了嗎?」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能力看穿林樂的思想,往往腦中剛靈光一閃,這些傢伙就反應過來了:「我們就是你上一代的人類,也因為差不多的理由來到了這個星球。」   「差不多的理由?」   光影再次旋轉變幻著,石室外的壁畫一幕幕的在中央輪替顯示著,最後定格在那張中央山脈的地圖上。   「戰爭,每一代的人類都是因為這個醜陋的理由結束了自身的生命。」彌衡的聲音激動起來:「每一次戰爭都在一點一滴的吞噬著整個地球的生命,每一代人類的毀滅都給地球帶來了無可彌補的傷害。終有一天,這顆美麗的水藍色星球會因為一代代人類永不休止的破壞而毀滅!」   林樂默然不語。畢竟自己沒有經歷過上個時代的戰爭,對地球的瞭解也僅停留在圖片中那個緩慢自轉的藍色星球上,無法體會到這些人心中的激動與悲哀。   況且,來到微星上的人們也早已失去了返回那個被破壞的滿目創痍故鄉的能力。地球這個概念終將隨著一代代人類的交替繁衍而變成一個遙遠的傳說。   「和你們不同,我們那代人類破壞的更徹底。」彌橫的聲音隱去,剛才那個自稱凌麗的冷酷女聲接著道:「幾乎所有的文明跡象都被毀滅性的武器抹去了,幾乎所有的人類都在戰火中喪生,我們是當時世界和平群組織的一個駐留小隊,若非在中國的一個地下秘密基地找到最後一架飛行器,也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中國?」林樂聽的不對,忙打斷了她的話:「不是我們這代的一個國家嗎?」   「歷史的迴圈往往都是重複的,個把國家重名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司徒插了句,又道:「凌麗,禰繼續說!」   凌麗的口氣依然很平淡,絲毫沒有因被打斷而生氣:「我們小隊本有八個人,這邊七個,還有一個是飛行器副駕駛莫北。」凌麗的聲音停了一下,再開口時已經帶上了些許掩飾不住的悲傷:「我們逃離地球時,飛行器推進裝置被灼熱的太陽風燒傷,出現異常。是莫北穿著太空防護服出去修復的,但是防護服沒能在高溫下保護他……」   「凌麗,別說了。」彌衡的聲音聽來蒼老了許多:「我們的朋友,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會說話的佛像,迴圈的人類,上代的祖先……短短半小時內,林樂腦中被塞了這許多不可思議的古怪內容,感覺混亂至極,揮著手道:「先讓我整理一下,好亂!」   那幾個佛像安靜了下來,原在上方的那團光影極快的鑽進了第一個佛像體內,若非林樂眼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石室的四壁還一明一暗的閃爍著,給人一種詭異神秘之感。   林樂靜下心來,把大腦裡繁雜紊亂的訊息整理了一下,才道:「我還有幾個問題不清楚。」   「你說吧。」這次聲音不再是在耳邊響起,而是實實在在的從佛像內部傳了出來,在石室裡激起陣陣回音。   「你們為什麼會變成這幾尊佛像?為什麼說魔族是你們的後代?你們是怎麼活了幾十萬年的?還有,你們找我來想幹什麼?」   第一個佛像裡傳出彌衡那不男不女的招牌式聲音:「哈哈,我們果然沒有找錯人,你的觀察很仔細,問題也提的很到點子上。三十萬年前,我們乘坐的宇宙飛行器探測到了這個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經過一番考察後在此降落,準備長居於此。」   鑽回去的光影又重新化了出來,中央顯示著一艘飛船降落的過程。   「這星球的土著居民襲擊了我們,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反抗。」光影中央變成了進洞時看到的第一幅畫,飛船受到了一群化成戰鬥體的魔族的攻擊。   運動的畫面遠比靜態的壁畫精彩,不記其數的高大魔族手提著棍子從四面八方向著飛船衝過來,像是一群包圍了大象的螞蟻。   飛船上的十餘個射擊孔發射著威力巨大的深藍色聚焦光束,靠在船周圍舉棍敲擊的魔族們紛紛被光束擊中彈飛開去,中招的部位立時開出個拳頭般大小的對穿圓洞,汩汩的往外冒著血花,場面慘烈至極。   林樂看的心中不忍,避過頭去不敢再看。   彌衡道:「很抱歉,但當時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的。」   光影停止了旋轉,緩緩收回到第一尊佛像體內。   「哼,幼稚!要是你見過地球上的戰爭就不會這樣想了。」   「凌麗,別說了。」   彌衡看來很有威信,冷冷的凌麗很快就不出聲了。   「我們擊退了當地的土著,把他們逼到了現在這個異空間裡。我們則成功的在這個星球上居住了下來。但是很快的,我們就發現這個星球不是想像的那麼好,這種環境對於人類來說……」   「等等,您是不是說錯了?」基於對幾十萬年前老前輩的敬畏,林樂不自覺的用上了尊稱:「微星應該是很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它與地球的相似度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那是現在,我們說的是三十萬年以前。」秦淮廢那含含糊糊的聲音又插了進來:「你以為我們這三十萬年是白呆的嗎?」   「秦淮廢你能不能放下舌頭說話?」彌衡似乎對誰都不怎麼客氣:「別以為現在還有口香糖給你嚼。」   秦淮廢不以為意的哼了一聲,不過繼續解釋時口齒清楚了很多:「三十萬年前,微星的環境對於人類來說幾乎是種酷刑,空氣濕度過高,日夜溫差太大,降水不定期……重要的還有本地土著不時的騷擾。」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些傢伙把魔族稱為「土著」,林樂心裡總有點不舒服的感覺:「對不起,這些『土著』就是現在的魔族嗎?」   「不,當時還沒有魔族這個叫法。那時它們只有這種形態,不能變成人型。」   「咦?這樣子嗎?」林樂大感興趣,道:「難道現在的魔族和三十萬年前有很大的變化?」   彌衡再歎了口氣,道:「三十萬年,對於生命來說或者是個無法逾越的巨大鴻溝。但在一個星球上,不過是漫長歲月中小小的瞬間而已。微星和魔族之所以會有如此巨大的變化,是因為我們。   「當初來到這裡。我們還剩下七人,飛船的能源在與土著戰鬥時消耗殆盡,而且黃玲還得了嚴重的臟器結核病。大家心中充滿了悲觀和失望,以為雖然逃脫了在戰火喪生的命運,但最終還是難免客死異鄉。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在一次勘探中,我意外的發現了這個星球上的某種稀有的礦石能夠激發人類的潛能,抵抗外部環境的威脅。這種礦石,叫做『晶能靈體』」   事實上林樂體內就有晶能靈體的力量存在,只是他自己不清楚罷了。   「晶能靈體是一種很有趣的礦物,幾乎都是由能量群組成,而某些純度高的甚至能做出一些生物的基本反應。研究出吸收它能量的方法後,我們每個人都玩命似的尋找晶能靈體,吸收它的能量。我們的能力也隨之大增,諸如隔空取物之類的特異功能做來簡直輕而易舉。再後來,司徒教會了我們他家祖傳的中國密術,這種密術本就是為調動人體潛能而創造的,再配合晶能靈體的功效,我們每個人都擁有了可怕的能力。」   林樂正凝神聽著,一股沛然無比的巨力突然從前方襲來,猝不及防之下勉強舉起掌一擋,頓時被打的飛了起來,直撞到身後的牆壁才停下。   「幹什麼?」背部被撞的生疼,似乎還有了點內傷,以林樂的好脾氣也忍不住怒了起來:「年紀大就可以欺負人啊!」   彌衡呵呵一笑,另一股柔和的氣勁把林樂扶了起來,還拂過他的全身,林樂只覺精神一爽,似乎體內的一切頑疾陳痾都在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連消耗掉的內力也完全恢復,充盈的似乎要蹦出來。   「好厲害!」近乎神跡的一擊一撫,立刻把林樂震住了:「這是什麼功夫?」   「厲害嗎?」彌衡苦笑一聲:「但這對我們來說卻是可怕的噩夢。因為我們發現這種礦石居然能讓人產生依賴性,類似很久以前一種叫做『毒品』的東西。吸收一點點能量的確是有益無害,但是我們實在太貪婪了,等到整個微星上的晶能靈體都被我們吸收乾淨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停不下來了。一但停止,整個身體就開始石化。我們為了有更多的礦石來維持身體不被石化,最後只好去了魔界。」   聽到這裡,林樂已經把握到這些祖宗門的基本情況了,到了魔界後沒找到礦石,結果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了。   「沒錯,我們穿過了這個世界的空間扭曲帶,到了這個平行世界裡。」那道光影又從第一尊佛像裡鑽了出來,在空中旋轉著,中央顯示著一副簡易的地形圖。   「中央山脈,空間石!」一天內看了三次,林樂現在對這個圖是熟之又熟,當即興奮的叫了出來。   彌衡又輕笑一聲,道:「這些不過是我們強行打開兩個世界之間聯繫時留下來的爛攤子,不過當時我們急著找礦石,也沒心情去理它。」   「那後來你們就變成了……」林樂指指細膩潔白的人像:「這個?」   「不,在那之前我們還干了很多事。」彌衡語氣中第一次有了欣慰的味道:「當初我們屠殺微星上的土著也是不得以的違心之舉,身為和平群組織成員自然更能體會到戰爭的痛苦。進到這個時空後,除了尋找礦石,我們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輔助說明他們發展上。在我們來之前,這裡的土著已經逐漸開始了文明的進程,但由於這個星球環境的特殊性,產生文明的不止一個種族,很多強勢動物都朝著智慧的方向邁出了腳步。據我們統計,有希望成為類似『人』的種族共有六個,他們是狼、豹、鷹、牛、虎、隱。」   「就是現在統稱的魔界六族嗎?」林樂有點不太確定的問道。   在這七個跨越整個微星文明發展史的祖宗口中,所聽到的情況和外界流行的說法有著很大的不同,若非眼前的景象和經歷太過奇特,這些荒謬絕倫的事只會讓他感到好笑而已。   「沒錯。因為我們有著遠勝於他們的科技,力量上更是壓倒性優勢。一段時間的交往後,我們成為了他們的神。」   「神?」林樂不由自主的重複了一句,旋即釋然:以蒙昧土著的角度來看,這些傢伙的確與傳統意義上的神無異。   彌衡沒有接口,自顧自地道:「在我們的輔助說明下,六個種族都成了這一時空的主流文明。而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再也找不到新的礦石了。」   一陣幽幽的歎息傳來,林樂不由的打了個寒噤。這話說來雖然輕鬆,但當時的情況實在是恐怖至極──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體慢慢的變成石頭卻無能為力,這種精神上的折磨遠遠超過了肉體上的痛苦。三十萬年一動不動的立在這裡,光想想就足夠讓人發瘋的。   「再後來就很簡單了。」彌衡的聲音聽來有些疲倦,似乎是想早早結束這次談話:「為了怕六族互相爭鬥,我們改造了他們的基因,讓六族後代漸漸向人類的形態靠攏,只有情緒特別激動時才會恢復原樣。我們也選擇了司徒中國密術中的一部份傳了下去,讓他們有足夠的能力應付各種天災人禍。」   「六族找到了這個隱秘寒冷的環境讓我們……」彌衡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這種狀況,苦笑一聲,略過不提:「而鷹族也抽出其中的一個分支作為我們的守護者,代代相傳,一直到現在。」   彌衡說完,沒有再開口。   石室裡變的非常安靜,七尊人像發出淡色的光輝與石壁的光芒迥然相異,卻又配合的相得益彰,稱的上是人間美景。只是一想到這些看來毫無生氣的石像就是一個個的生命時,林樂心中便像堵了塊東西似的難受,頭腦也昏昏沉沉的。   「那麼……」也許是聽到的內容太令人震驚,林樂的聲音有些乾澀:「秀族和弱族是怎麼來的?還有,引我進來的鷹族後人曾說過要我取回本叫《鷹族密錄》的書,是在這裡嗎?」   「好像是有這麼本東西,我找找看。」沒一會工夫,人像身後飛起一本書緩緩的移到了林樂身前:「是這個嗎?」   書面上印著四個黑色的魔族古文字,林樂當然不認識。但從封面上斑斑駁駁的污痕來看,這書顯然年代久遠,應該就是鷹飛揚念念不忘的遠古遺書了。   林樂伸手去取,誰料手指才觸到書頁,整本書就抵受不住那輕微的力量,化成了片片紙蝶落在地上。   「太久了,久到一切都消失了!」司徒的那瀟灑的聲音此刻聽來竟是說不出的落寞。   林樂彷彿可以看到一個孤獨的背影正負著雙手仰天長歎,為歲月不公而悵然若失。這種感覺讓毫不相干的他也興起了一陣沒來由的感慨,附和道:「是啊,漫漫歲月,把一切都消磨乾淨了,到最後我們還能剩下什麼呢?」   密錄的殘頁落在地上,林樂知道即便全部拾起來也會因為紙質太脆而無法復原,也就懶的看上一看:「前輩,能請您把這本書的內容告訴我嗎?」   林樂心想這幾個老古董一看到自己就說什麼「等了三十萬年」之類的話,想來是有求於己,那這個小小要求應該不至於拒絕吧?   果然,彌衡很快的接口道:「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會把書中的功夫悉數傳授於你。因為我們還有件事情想要拜託你,而這件事非武力超群不能成功。」   林樂站的有些累了,乾脆一屁股坐在第一尊人像的腳上,隨口答道:「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您儘管開口!只要在能力範圍之內的,林樂願效犬馬之勞。我有點累,在您身上靠一下不打緊吧?」   「靠吧,我們的身體早就沒有感覺了。」彌衡笑了一聲道:「當靠背也許是唯一的作用了。」   聽彌衡說的淒慘,林樂也不好意思起來,欠了欠身道:「對不起,我……」   「不用說對不起,這是事實。」那個冷酷的凌麗打斷了林樂的話頭:「我們這樣開心的很,你的同情留給別人吧。」   「不說這個,我們的確有很重要的事拜託你去做,但絕不會逼你。」彌衡的聲音輕快起來,似要甩脫方纔那種幾令人窒息的陰鬱感:「事實上,我們雖然石化了,卻也不是不可以行動。」說話間,一個淡淡的影子從第一尊人像上掙扎著飄了出來,而其餘的六尊人像上也各有個人形陰影扭動著,情形詭異至極。   林樂看的頭皮發麻,強撐著才沒有後退:「這……這是什麼東西?」   此時七個人形影子已經從人像中脫離了出來,但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發現一條淡淡的線正連在後面的人像上。   影子們在房間裡開心亂舞一陣,像是許久沒出來過了,接著又叢集擁而上,把林樂圍在中央,張牙舞爪的比劃著。其中一個甚至還想伸手去拍他的肩──當然穿著林樂的身體而過,什麼也沒碰到。   動了一會,影子們乾脆圍著林樂轉起圈來,速度越來越快,直至分不清楚兩個影子間的間隔,成了一道半透明的黑色牆壁。   林樂被這幾個古里古怪,有人形而無人臉的傢伙圍著,只覺得全身寒毛像跳舞一樣的四下裡亂晃,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深吸了口氣才大著膽子問道:「前輩,是你們嗎?」   「是啊!」黑影「颼」的停下來,瞬間分成了七個人影整齊的站成一排,其中一個開口道:「漂亮嗎?」   這種問題……林樂立刻指著說話的那個:「你是秦前輩!」   「哎呀,被看出來了。」那影子笨拙的摸摸腦袋,一副尷尬的樣子。   另一個影子揮了揮手:「停,別浪費太多能量了。」   其它的幾個就停了下來,或做坐或站的呆著一旁,偶爾還甩甩手彎彎腰顯的很心滿意足──毫無疑問,發號施令的就是隊長彌衡了。   「來自母星的少年,我們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務請求您去完成。」彌衡的聲音雖然還是那麼平和,卻多了幾分輕鬆的感覺:「如果願意的話,請您聽聽我的解釋吧。」   「當年我們改造六族基因時,曾犯過一個錯誤。」說話的應該是黃鈴,擔任駐留小隊醫療員的那個,可能改造基因也是出自她的手筆:「我在編寫基因鏈第二層梯形結構時,輸入了一個錯誤密碼,雖然短期內不影響六族的發展,但日子一久六族後代中就會產生變異人種。」   「是秀族和弱族嗎?」林樂已經漸漸習慣了和影子對話的感覺,思路也活躍起來。原來這兩個悲劇性的種族是這樣來的,怪不得鷹飛揚說很久以前只有六族,不過從他的口氣裡聽,那好像只是幾萬年前的事了……也許因為時間太久,流傳失實吧。   「沒錯,可是我們已經沒有能力改變他了,也只好順其自然。」司徒接口道:「但問題到後來開始變的嚴重了,改造過的基因流向了另一個時空,造就了一些我們完全無法掌握的生命。」   幾個影子混亂了一陣,好像在商量著什麼,半天才由彌衡繼續道:「自從石化以後,雖然我們的身體無法移動,但精神能力卻變的非常強大。強大到能夠掌握整個星球的程度──只要意念一動,任何一個角落發生的事都盡收我們眼底。這種能力讓我們瞭解到整個微星的變化,還能通過一些能量的調整,使微星變的更適合人類居住。三十萬年過去,你們步上了我們的後塵,也逃離了地球來到這個地方。」   那些無法掌握的生命呢?林樂聽他說的離題,正想問。   彌衡就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而那些被我們催化出來的生命也發展到了足以影響整個星球文明生存的可怕程度。」   威脅到整個微星文明?林樂聽的倒抽一口冷氣:「什麼東西這麼厲害?」   「我們稱它們為『異變者』,而它們生活的空間被魔族們稱為『嵐流界』!」說到這些時,彌衡的聲音中居然也有了一絲恐懼。   嵐流界……林樂回憶了一下,似乎沒聽白牙提到過,可能是魔族的機密吧,問彌衡道:「也是通過空間石進去的嗎?」   彌衡默然不語,良久才遲疑道:「據我們所知,嵐流界還沒有可以通到魔界來的傳輸結構,但是……魔界某些角落居然有它們活動的痕跡。這才是我們感到可怕的地方。」   「也就是說,你們無法觀察到這些異變者的活動嗎?」林樂曾在魔物森林陰錯陽差的經歷過彌衡所說的那種「能夠掌握整個星球」的情形,自然知道這種觀察方式厲害之處,也對那些異變者的能力有了些瞭解。   影子們又沉默了很久,似乎無法接受這一推斷。半天才開口道:「如果按照平常的推斷來說,是這樣沒錯。可是你還不瞭解我們這種能力的可怕之處……」   「不,我瞭解。」林樂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我只想知道那些所謂異變者到底是些什麼樣的東西。」   「他們,像是人類,卻又不完全是人類。」彌衡猶猶豫豫的措著辭。   一說到這些東西,剛才那個沉穩的隊長好像不見了,露出點畏首畏尾的樣子來:「應該說這些……生物,屬於人和獸之間。它們數量很少,目前觀測到的只有八個,但能量卻強的可怕,而且從被創造以來,它們也沒有任何繁殖或者死亡的跡象。最麻煩的是這些傢伙生性暴戾,常常互相撕咬攻擊,只是因為實力差不多都不能奈何對方而已。」   「那也沒什麼可怕的啊。」林樂皺皺眉頭,試著運了運氣,驚喜的發現自己的能量又增加了很多,頓時對這些黑糊糊的傢伙大是敬畏:「您說說看吧,小子不太明白。」   彌衡倒沒在意他的前倨後恭,道:「可怕的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這些東西對任何生命體都有很大的恨意,而以它們的智力和能量要毀滅微星上的文明是綽綽有餘。本來這些異變者一直困在異空間無法出來,但最近幾十年來,我們陸續的在魔界某些地帶發現了它們活動的痕跡……」   林樂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失色道:「難道它們已經掌握了破開時空的辦法?」既然能破開時空到魔界,那進入人間則更是輕而易舉,這樣看起來,一場滅頂之災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那我能做什麼?」   「先別忙,你看看他們的情況再說。」彌衡揮了揮手,一個光影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林樂面前:「這就是異變者生存的空間,嵐流界。」   光影的中央,是一塊兩邊稀稀落落的長著些奇形怪狀植物的灰白色空地,而空地的中央一個赤身裸體的紅髮男子正背對著眾人站著。這男子身材極壯,滿身的肌肉結成一個個的大塊,稍稍一動就能感覺到那身體中蘊涵的爆炸性力量。   從林樂的角度,看的出這男子足有兩米,卻沒有一點普通高個子的笨拙之態。此刻這紅髮男子正仰頭望著天空,頸部的肌肉擰成一道道的褶皺,臉部的側面還不停的抖動著。   「這人就是八個異變者之一,我們觀察他很久了,叫做『六號』。」彌衡的聲音在林樂耳旁響起。   「六號?」林樂又皺皺眉,盯著那男子頭也不回的道:「是你們取的名字嗎?」   七個影子同時飄到林樂身邊,一起盯著畫面中的紅髮男子:「不,這是他們自己之間的稱呼,一號到八號。」   「根據我們的測定,這個六號是所有異變者中攻擊性最強的。」一把嬌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林樂愣了愣才分辨出這是那個種下禍根的黃鈴在說話。奇怪的是,她的語調中帶有一種溫柔的感覺,似乎對異變者很是憐惜。   林樂還未答話,秦淮廢已經不悅的插嘴道:「黃鈴,別老是維護這些傢伙!他們不是禰的孩子,都是些徹頭徹尾的惡魔!」   孩子?林樂想了想,恍然大悟,原來黃鈴已經不自覺的把這些由她創造出來的生命體視為自己的孩子了。   「可是,它們本是沒有罪的……」即使是爭辯,黃鈴的聲音聽來還是那樣嬌弱,說到後來還帶上了哭腔:「都是我不好……」   「好了好了!怕了禰了。」秦淮廢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解釋:「我們聽了一萬遍了!幾十萬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林樂怕他們吵起來,忙岔開話道:「這個『六號』在幹嘛呢?他知道我們在看著嗎?」   話音剛落,光影中的男子猛然回頭,面對著林樂。他面容古樸,方方的臉形看起來一臉正氣,可惜瞳仁是鮮血般的艷紅色,還閃動著瘋狂的光芒,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林樂嚇了一跳,直覺的想往後退去。   「站好了!」彌衡輕喝一聲把林樂的魂叫了回來,那種柔和的力量也源源不斷的從背部輸進來。   林樂精神一震,奮力抬頭,朝那「六號」望去。男子從屏幕中往外看來,與林樂對視了片刻,突然露齒一笑,光影隨即一陣抖動,畫面閃了閃,變成一片空白。   「好可怕的眼神!」林樂此刻才覺的心臟「突突」的直跳,喘息了好久才說的出話來:「他……看的到我?」   七個與天地同壽的傢伙安靜了一會,彌衡才道:「這種情形以往從來沒出現過,可能是你的眼神引起了他的感應……」他的聲音變的很沉重:「他們的能力好像又增加了。」   「不一定。」司徒反對道:「六號一直都是他們八個中最強的,也許他早就有了這種能力,我們也不必太擔心,畢竟這些傢伙不過是副產品而已。」   彌衡歎了口氣:「希望如此。我們離體太久了,回去吧,現在每一分能量都極為重要。」   影子們身形漸漸變淡,終於完全消失在空氣中。   彌衡的聲音再次出現在林樂耳邊:「擔負著微星希望的少年,請接受我們的饋贈吧。記住,當使命找上你時,不要逃避!」   林樂尚不及答話就已經被一股無法抗拒的精神力量擊暈過去,腦中最後一個感覺就是全身空蕩蕩的,好像一個廢棄的皮囊。   七尊人像發出耀眼的光芒,整個房間內充滿了凝到幾若實質的能量。   此刻房間中要是有旁人在,即使是鷹飛揚、名戰天之類的頂級高手,只怕也要被這些強大的力量擠的寸步難行。   片刻後,凝結到已經無法繼續壓縮的能量突然找到了突破口,瘋狂的從林樂的頭頂灌注進去。整個石室的光芒頓時集中在他頭上,明晃晃的金色玄光把這委頓於地的少年裝扮得狀若神仙一般。   其實,彌衡等人雖然為這一刻設想了幾十萬年,每一個細節包括能量鑽入人體後的流向都在考慮之內,但他們獨獨忘記了一點,普通人類是無法承受如此高壓的能量灌輸的,魔族才會有這種強韌的經脈來抵擋能量衝擊脈壁時的強大力道。   所幸紫青二女剛剛替林樂做的脈絡擴張術把林樂的經脈擴張成普通人的兩倍大,稍稍減輕了能量的衝擊力,也才讓林樂又逃過一難。   但這樣一來灌注能量的功效也大打折扣,原本十成的功力現在只吸收了一半,剩下的五成都留在了經脈處重新凝結成一個個的能量珠。如果能進去看的話,林樂的經脈就像是一條條掛滿彩色小球張燈結綵的大道。   室內的光芒突然一黯,彌衡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了起來。   「奇怪,怎麼他體內還有別的精神體存在?」   「我怎麼知道……要同化掉嗎?」   「算了,它們好像沒有敵意,封起來就可以。」   關係著兩個生命的對話突如其來又翩然而止,石室再次歸於沉寂,而渾身散發著金色光芒的林樂正閉著眼躺在地上,安詳的彷彿沉沉睡去的嬰孩。         ∼第二十五章 出洞∼     芯佳百無聊賴的盯著天鷹閣的洞口,心思卻完全沒放在這裡。   療養了三天,憑藉著冰泉的特殊療效和鷹族天生優秀的體質,鷹飛的傷勢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恰好揚叔這幾天帶著那古怪的秀族少年進了洞裡就一直呆在那邊不見人影,芯佳就央求著讓鷹飛多留幾天,講講外面好玩的事,當然增廣見識是假意,和喜歡的人多呆一會才是真的。   這兩天,情思萌動的姑娘過的很是滋潤。   可今天剛練完早功,正陪飛哥聊著天,鷹飛揚卻突然走了進來,沉著臉吩咐芯佳「去天鷹閣守著,一有異動就來叫我」,自己卻神色不善的盯著鷹飛看。   芯佳當然不敢違逆揚叔,心驚膽戰的走出了冰泉堂,只是隱隱約約的聽到飛哥啞著聲音叫了聲「爸」。   「唉,不知道飛哥怎麼樣了?」芯佳茫然的望著山洞上那三個古文字,想是不是該偷偷的去看看情況。   正遲疑間,山洞中突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氣息把靠近洞口的幾根石柱連根拔起,其中一根還朝著她的方向砸來。   芯佳微微一驚,隨即不慌不忙的伸手朝這幾乎有合抱之粗的石柱輕描淡寫的一撥,想要把它推開。誰知柱上居然蘊涵了極強的力量,這看似輕鬆實則力逾千鈞的一撥只讓它偏離了少許,整個柱子還是朝她的頭頂猛壓下來。   眼看巨大的石柱就要砸到芯佳頭下,一個人影突然從洞中飛掠出來,單手托住了惹禍的柱子:「啊,芯佳小姐,禰沒事吧?」   芯佳嚇的芳容失色,此刻還驚魂未定的說不出話來,側頭一看,原來救了自己的正是那個古怪的秀族少年。她想道謝卻覺得喉嚨乾澀,聲帶發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僵硬的點了點頭。   林樂看著芯佳難得一見的柔弱表情,心中湧起一股熱流,直覺的想要保護面前這我見猶憐發少女,忙把手上的石柱甩到一邊,扶著面色雪白的芯佳坐下,撓著頭道:「真是對不起,我出來時忘了控制力量了。」   「沒……關係!」芯佳被林樂大手一扶,一股男性特有的氣息衝進了鼻子裡,頓時兩頰飛紅,也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那個……我進去幾天了?」林樂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彌衡等人,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茫茫然呆一會才走出來。誰料那光罩居然沒有從裡面打開的機關,好在自己功力大增,微一發勁就把鷹飛揚一千多年為之奈何的保護罩激飛,還差點弄傷了奉命等在門口的芯佳。   「兩天了。」芯佳剛一抬頭,忙又垂下頭去,紅著臉指了指林樂:「你的衣服……」   林樂低頭一看,原來方才發功時用力過度,米亞達家自製的衣服又不像賴特的自衛隊服那樣耐衝擊,胸口居然破了個大洞,雪白的胸脯露了出來,不禁老臉微紅,轉了個身道:「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心中卻挺不是滋味──那天鷹飛只穿了條底褲,禰還不是幫他整理傷口噓寒問暖,我現在一個小口子禰卻做出這種樣子來……   「哎呀!」芯佳忽然驚叫一聲,站了起來飛奔出去。   林樂一把沒拉住,更是氣苦,開始有些自怨自哀起來。   芯佳運起冰封谷的獨門絕技「鷹揚千里」,足下發勁幾步就到了冰泉堂,不拍門就衝了進去:「揚叔,他出來了!」   「什麼?」鷹飛揚猛的起身,身子一閃就已經在門外了,留下一句:「小子,記住我說的話。走吧!」   鷹飛坐在池邊目送著父親消失在視線裡,臉上掛起那種懶洋洋的笑意:「是啊,該走了,」又拍拍芯佳的香肩:「小佳,我該走了。替我準備行李吧!還有,幫我跟達修兄弟說聲再見吧。」   「好!」芯佳垂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去準備。」慢慢的走出了房間,自去隔壁準備行李。   等芯佳一走,鷹飛立刻站了起來,拍胸道:「真險,差點被他纏上了。」又從一邊拽出個包裹,拍了拍:「兄弟,咱們上路!」也像鷹飛揚一般閃了一閃,瞬間消失在房間裡。   鷹飛揚心急火燎的飛奔到洞口,老遠看見林樂呆呆的站在一根石柱旁低頭看著胸口,衝過去就往他的肩頭拍:「好小子!真有你的!」   林樂正發愁衣服破了沒新的換,突然感覺一股勁風往肩上襲來,不假思索的反手往後一架,托住了拍過來的手,又扭身握拳對著來者的小腹擊去。這時鷹飛揚的話傳入耳中知道打錯了,忙硬生生的煞住拳頭,站起來抱歉的笑:「對不起揚叔,我沒注意。」   剛才那幾下快如電光火石,鷹飛揚只覺得手被擋了一下,隨即林樂的右拳又朝自己小腹擊到,速度快的完全沒有反應時間,若非林樂收招及時,只怕自己現在已經躺倒在地了。   「天啊,鷹族密錄!」鷹飛揚失神的盯著林樂的拳頭:「你真的學成了,真的學成了。」   「揚叔,我……」林樂剛想說書沒有帶出來,功夫卻已經在腦中了。   誰知鷹飛揚理也不理自己,邁開長腿哆哆嗦嗦的朝山洞走去,嘴裡還輕聲念著些什麼。   鷹飛揚走到洞口凝立半晌,突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叩首再三,又低頭顫聲道:「鷹族歷代祖先在上,不肖後人鷹飛揚得貴人相助,萬載辛秘得以獲解,鷹族禁令從今日起正式解禁。鷹族嫡傳後代將全體出谷!」   林樂見鷹飛揚變的瘋瘋癲癲的,怕他等會得知沒拿到書會發瘋,急著上前道:「揚叔,那本書我沒有帶出來……」   「沒帶出來?」鷹飛揚眼中閃過一抹驚異,愣了愣才道:「那你的功夫怎麼變的那麼厲害?」又低頭看看一片狼藉的地面,指著被林樂爆發出來的內氣折成兩半的石柱:「這是你弄的吧?」   林樂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剛出來時力道沒控制好。」   鷹飛揚盯著林樂看了良久,眼中又投射出那天得知鷹飛回來時的傷感表情,過了一會,這高大健壯的千歲老者終於無力的揮了揮手,低聲歎道:「罷了罷了!反正禁令已解,我們鷹族也從此解脫於這個傳承萬年的使命。達修先生,現在冰封谷中也無人是你一合之將。廟小容不下大和尚,您請便吧。」   林樂嚇了一跳,忙解釋道:「揚叔我不是騙你,是那書時間太久一碰就散了,不過我倒是把內容都記下來了,等會錄出來給您。」   鷹飛揚渾身一震,重又直起腰,不敢相信的望著林樂:「你……沒騙我?」   林樂笑著搖搖頭,走過去親熱的挽著鷹飛揚的手:「我還能騙您不成,要不要現在就寫下來給您吧。」   雖然彌衡曾交代過「不要把有關這裡的一切告訴別人」,但現在印刻在林樂腦中的曠世絕學不下百種,自己還真學不了那麼多,能夠精專其一已經很了不起了,隨便錄下個幾種給鷹飛揚一個交代也無關痛癢,想來彌衡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會反對的。   想起彌衡和那幾個和平駐留小隊的成員為了微星平安而付出生命成就自己的偉大行為,林樂心中便有些微微的感動,卻又恨這些傢伙把如此巨大的任務交給自己。唉,也不知是福是禍。   鷹飛揚見林樂臉色陰晴不定,又皺著眉頭,還以為自己剛才的誤會傷了這少年的心,忙摟著林樂的肩道歉:「阿樂啊,是揚叔誤會你了,你不會生氣的吧?」   「嗯?」林樂回過神來,見鷹飛揚一個大男人摟著自己,大是尷尬。忙掙脫出來:「我沒生氣,只是想到點別的事罷了。」   鷹飛揚此時心情大好,呵呵的笑著夾起林樂就大步往西邊走去:「帶你去認識一些人,現在你算是我們鷹族的大恩人,諒那些傢伙也不敢對你放肆。」   林樂稍稍掙扎了一下,就認命的被鷹飛揚像小雞一樣帶著走,心中卻湧起一股不能克制的溫情:這種感覺,不正和自己夢中想像的父親一樣嗎?   林樂悄悄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淚痕,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溫馨。   「冰封谷各人注意,速到西殿集合!」鷹飛揚走了幾步,突然提氣開聲,運足內力叫了起來:「緊急會議,各位都來西殿!」攙雜著喜悅感情的聲音在冰封谷四周山壁上來過激盪,引出陣陣回音,氣勢驚人至極。   餘音尚在繞樑,西面突然也有個蒼老的男聲傳來:「揚小子,你想搞什麼鬼?不要擾了我們清淨!」這聲音平平無奇,雖不像鷹飛揚般慷慨激昂卻像直接在林樂耳邊響起一般。   林樂微微一驚,想不到谷中居然還有如此人物。自己接受七位古人幾十萬年修練的內力之後,全身的能量已經強大到足以影響一個星球執行軌跡的程度,卻也不能像這人一樣把力量運用的出神入化,不由得收起了幾分睥睨天下的驕傲感覺,興起想見一見這人的強烈願望。   「老爺子不要生氣。」鷹飛揚一陣爽朗的大笑,依舊提著內力高聲回道:「這回准讓您開心一下。」   方纔那老者沒有回答,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鷹小子居然這麼開心,難道……」   鷹飛揚加快腳步向西邊掠去,一面答道:「文婆婆不必擔心,這次要是讓您失望,小揚我自動面壁三年。」   與此同時,數個人影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從四面八方一起往「西殿」奔去。   林樂現在功力超人,眼力自然也高明了許多,看的出這些人個個武功高絕,最差也及的上鷹飛揚五成的水準,不由驚歎這冰封谷中居然隱藏了如此多的高手,若是集中到一起,戰力和魔界中任何一支軍隊相比都毫不遜色。   這些人一個個都跟在鷹飛揚後面,沉默著低頭飛奔,林樂見人多了起來就有些難為情,掙扎著想要下來。   鷹飛揚微微一笑,鬆手讓他下來:「呵呵,我把你當小雷了。」   林樂不好意思的揉揉肩,正想隨便說點什麼,小雷卻突然大叫從後面撲了上來:「達修哥哥!」   林樂反手一撈,牢牢的把小雷接在背上,頭也不回的背著他跟在鷹飛揚後面:「小雷,幹嘛那麼開心?」   「要開會了呀!」小雷興奮的從林樂脖子邊探出頭來,咬著林樂的耳朵道:「每次開會一定會有好事情的,上次就有不少哥哥被派出去玩了呢!小雷也想去外面玩。」   林樂聽的啞然失笑,輕輕鬆鬆伸腳挑開一段攔路的碎石柱,不理背後一片驚疑不定的呼聲,微微側頭道:「小雷真聰明,這次有大好事呢。」   一個身影突然極快的從後面趕上來,衝到鷹飛揚身後與林樂並肩而行。   好陰冷的氣息!來人身上散發著極其濃烈的陰氣,方圓幾米內的溫度也突然下降了許多。   剛剛還興高采烈的小雷畏縮的看了這人一眼,悄悄的把小腦袋縮了回去,抱著林樂的雙手也緊了一緊。   「這人是誰?」林樂頗有興趣的望了望這個目不斜視地跟著鷹飛揚疾奔的傢伙,向小雷傳音道:「你幹嘛那麼怕他?」   小雷把腦袋枕到林樂的另一邊肩膀,咬著他的耳朵道:「他叫做灸,是這裡最可怕的人了,小雷什麼都不怕,只怕他一個。」   「舅?」林樂又看看那人,奇道:「舅舅而已嘛!」   「不是啦,是用火燒的那個灸。」小雷緊張的抱著林樂,聲音輕的像蚊子一樣:「他是我們谷裡三靈使的老大。」   林樂回憶了一下,記起芯佳曾自我介紹是「三靈使之一」,又傳音道:「你佳姐姐也是靈使吧?在他之下嗎?」   小雷把下巴在林樂肩上磨來磨去的玩著,已經從方纔的緊張情緒中釋放出來了:「佳姐姐是排名最低的,還有個大胖子,一會你就可以看到了。」   排名最低?林樂想想芯佳那種能奪人魂魄的神奇功夫,雖然以自己現在的能力看來不值一哂,可放到外界去絕對是能獨霸一方的宗師級人物,不由暗暗驚訝:這樣的力量只能排最後,冰封谷裡究竟還有多少高手?   心中震動,林樂又轉過頭朝這靈使之首望去。   灸的身材不高,但兩條腿卻長的出奇,和上身比例嚴重失調,初看之下感覺非常的怪異。   似乎感應到了林樂的眼光,灸突然也轉頭面無表情的望了過來,同時他身上的陰冷氣息突然集中並對準了林樂。   霎時間,林樂身旁一尺內的空間裡溫度急劇下降,空氣也變的僵硬起來,恍若實質般的寒氣無孔不入的往林樂體內鑽去。   林樂是無所謂,可跟在旁邊的不少谷中高手已經抵受不住,紛紛悶哼一聲往後飄退。   「嗨!」林樂微笑了一下,運勁護住凍得發抖的小雷,神色如常的對著灸眨了眨眼睛:「你好,我叫林樂。」   灸眼中閃過一抹驚異,收回陰勁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倒是小雷奇怪起來:「哥哥你不是叫達修嗎,怎麼變成林樂了?」   林樂微微一愣,想想現在自己神功大成,統一魔界只不過是舉手之勞,早就沒有躲躲閃閃的隱藏身份的必要了。   「林樂是我的本名,以後小雷就叫我林哥哥吧。」林樂摸了摸小雷的腦袋,無限慈愛的說道。這小雷像個乖巧的小弟弟,極惹人憐。   「到了!」一群人猛跑了一段,終於到了山谷西面。   鷹飛揚在一座石製大殿前停了下來,回頭對眾人道:「你們先在這等著,沒有命令不許進來。」又對著林樂道:「阿樂,跟我進來吧。」   林樂放下小雷,抬頭看了看這「西殿」。西殿是依山而建,與谷口的屋子一樣是就地取材的石頭搭建的,大約有四米高,幾百平方大小。說是大殿,可這石頭壘起來的東西固則固耶,卻沒寒府或者米亞達家主殿那種氣勢磅礡,靠近就給人以威壓的味道。   「阿樂?」鷹飛揚已經走到門口,見林樂還站在那邊抬頭感慨著,走過來一把把他拽了過去:「快點進去吧,估計老爺子已經等急了。」   推開石門,鷹飛揚突然變的恭敬起來,鬆開林樂的手上前一步道:「老爺子、老太太,飛揚給您請安了。」   林樂這才發現原來大殿上頭端坐著一男一女兩個老人。   「小揚子上來吧。」老頭招手示意著,正是剛才那個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的聲音:「這孩子是?」   鷹飛揚低聲對著林樂:「阿樂你先找個地方坐坐。」又走了幾步到兩個老人前面,開始和她們竊竊私語。   以林樂的耳力,這段距離根本與直接在耳邊說無異,鷹飛揚的話一字不漏的傳進自己耳中。   「布老爺子,」鷹飛揚指指正往他們那邊看的林樂:」這少年破了天鷹閣。」   林樂嚇了一跳,忙別過頭去假裝看房間裡的擺設。   「天鷹閣!」那老頭、老太太一齊叫出聲來,不可思議的望著林樂。   林樂只好朝他們笑了笑,表示敬意。   鷹飛揚嘴唇動起來,卻沒有發出聲音,兩個老人卻不停的點著頭,還不時朝林樂看來,眼中滿是驚訝的神色。   居然用傳音入密?林樂無法可想,乾脆真的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打量起這「西殿」內的環境來。   不知道是冰封谷的人習慣如此還是真的物資缺乏,這裡雖然比古婆婆那空無一物的房間稍好,卻還是找不出什麼正經的觀賞對像來。   幾把簡陋至極的木製圓凳加了個木版當靠背就算是椅子,一張很大的石桌。貼著牆還有些石板,看來是給人坐的。上面兩個老人坐的是嵌到牆壁裡去的石製太師椅子。   林樂甚至懷疑這東西是不是直接從山壁上找塊突出的石頭,再在中間挖個半圓的洞就擺了出來,偏那兩個老人還一副坐得很愜意的樣子。   這樣坐久了會不會生痔瘡啊?林樂不無惡毒的想著,嘴角露出點笑意來。   「阿樂,你過來!」鷹飛揚好像已經與布老爺子和文婆婆達成了什麼通訊協議,招手叫林樂走到他們面前,指著兩個老人道:「這兩位是我們谷中輩份最高的長老,布爺爺和文婆婆!」   林樂乖巧的向端坐在石椅上的兩個老人分別鞠一個躬:「布爺爺好,文婆婆好!」   老頭點點頭沒有說話,擺出副威嚴的面孔。文婆婆卻已經笑的合不攏嘴,拉起林樂的手道:「乖孩子,真懂禮節啊!一定是大戶人家裡出來的。看看,這皮膚多白,多俊啊!」   鷹飛揚在一旁道:「給文婆婆和布爺爺講講你在洞裡碰到的事吧。」又向老人道:「您二老有什麼儘管問他。」   布老爺子一瞪眼,怒道:「我當然會問,這還輪到你教嗎?」   鷹飛揚苦笑一下,垂著頭不敢回嘴。   布老爺子拍下文婆婆拉著林樂的手,上下的打量了林樂一番,滿意的點頭道:「你叫達修·羅德?」   「不,我原名叫林樂。布爺爺叫我阿樂就好了。」   「好,阿樂。你把進天鷹閣的情況再給我們講一遍吧。」布老爺子聲音中透出掩飾不住的緊張,頓了頓又道:「裡面的武學你都記回來了是嗎?那麼多功夫你記的全?」   林樂笑笑,拍著胸脯稱自己是「過目不忘」的神童,已經悉數記下來了。   布老頭撫著胸長舒出一口氣,遺憾道:「祖先恩澤尚在,可惜遺物卻抵不過時間的侵蝕啊。小揚,去拿紙筆準備記錄,我要聽樂哥兒講故事。」   鷹飛揚明顯的鬆了口氣,樂呵呵的跑出門去找紙筆。   文婆婆在一旁仔細端詳著林樂,歡喜的不住往他身上摸,還邊摸邊讚歎:「好孩子,又乖又漂亮,文婆婆喜歡!」   布老頭變戲法似的從石椅下摸出一個茶盞來,又拎起旁邊桌子上放著的茶壺往裡面注水:「樂哥兒,你是秀族吧?」   這老爺子一身粗布衣服,面若紅棗,神色儼然,不知道多少歲了,身子倒是硬朗的很。   林樂不落痕跡的掙脫開文婆婆的手,恭恭謹謹的答道:「老爺子說的沒錯,小子正是秀族。三十歲之前一直住在中央山脈附近,最近才出來闖蕩的。」   文婆婆終於放棄了把林樂當寶貝抓在懷裡哄的企圖,招手吸了把石椅子過來,硬把他按下去:「坐著說!可憐的孩子,衣服也弄破了。」   「嗯,中央山脈。」布老頭不置可否的湊到茶盞前口了口茶。奇怪的是,他不是把茶盞端到嘴邊而是很麻煩的把頭往手上湊:「樂哥兒是被小揚子抓來的吧?最近幾年小揚子幹了不少有傷天和的事,我們也勸過,不過這小子是頭牛,認準了的事怎麼也不肯回頭。現在天鷹閣總算是揭開了面紗,禁令也解,以後就不會鬧出那麼多事了。」   林樂想想鷹飛揚說過曾抓了不少秀族與弱族來對掌印,心中一陣不舒服。但在魔界這個強者為尊的地域別說這兩族的生命,即便是真正的六族中人這樣被殺也不會有人頗多微詞的。   第一次,林樂對魔界產生了一絲厭惡感,勉強壓下心中的感覺,調整了下坐姿道:「我也是被揚叔抓來的,還好運氣不錯。不然……」   見兩位老人都有些尷尬,林樂就知機的住了口,沒說出更難聽的來。起碼這兩位老人知道「有傷天和」也曾經勸過鷹飛揚,可能是活的久了,已經看透世情的緣故。   氣氛正尷尬著,鷹飛揚恰好推門進來,幾步跨到三人面前,也拎了把椅子坐下,掏出紙筆做好記錄的準備:「還好趕的及,我沒落下什麼吧?」   「沒,我剛剛和林哥兒拉些家常來著。」步老爺子腰板挺的很直,聲音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樂哥兒,你開始吧。」   開始?林樂愣了下才醒悟過來是要給他們講洞中的見聞,不由暗暗叫苦,彌衡他們的事是當然不能照實說的,可出來之前光顧為那七個前輩的偉大情懷傷感著,完全忘記應該編好一個合適的說法。   「嗯?」鷹飛揚晃晃手中的筆,示意林樂可以開始了。   「我按上掌印時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彷彿要把整個人吸乾一樣……」林樂小心翼翼的措著辭,說的很慢。腦子裡卻飛速的轉著念頭,想要編寫出一個洞中奇遇的現場版來。   「這個不用說,我都看到了。」鷹飛揚沒有動筆,急不可耐的催道。   步老爺子不悅的瞪了他一眼:「讓孩子說完,你瞎指揮啥?」   文婆婆也幫腔道:「小揚子你哪那麼多話,別打岔!」   兩個老人看來都很喜歡自己,林樂暗鬆口氣,照這個情形,就算等會說錯什麼他們也不會太追究的。壓力一輕,他就說的快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林樂總覺得在這兩老面前說謊被拆穿是件很尷尬的事,儘管以自己的能力完全沒有必要懼怕任何人。   前面一段本就用不著編,但為了替後面的謊言做鋪墊,林樂講述的很詳細,與一大段真話相比,關鍵處的些須謊言就不那麼惹人懷疑了。   山壁上的神秘圖畫,狹窄的通道,盡頭的另一個光罩和掌印,林樂一邊說,鷹飛揚一邊不停筆的記錄著,還不時提點問題,要求林樂「說的再詳細一點」,小到壁畫的顏色掌印的形狀,大到光罩開啟時的景象、石室裡的情形,總之一切能想到的都問出來了。   「然後那本書突然平平的飛了起來,我伸手去接,才碰到就都碎成片了。」開始講關鍵之處了,林樂盡量表現的神色如常:「我想把它們拼起來,可惜這些紙片也實在太脆,指尖一觸就徹底完蛋了。」   鷹飛揚飛快的記了幾筆,抬頭問道:「那你的功夫哪學的?」   「石室的牆壁上有。」林樂早想好了這一關節,毫不猶豫的答道:「書上面的功夫在石壁上基本都找的到,我就是在那裡背下來的。」   步老爺子點點頭,又湊過去喝了口茶:「嗯,既然壁上有畫,也應該有秘籍。」   沒人懷疑就好辦了。林樂心中大定,編的更加流暢起來:「揚叔囑咐我要把《鷹族密錄》帶回去,雖然書沒了,不過功夫還在。我就在洞中不眠不休的背了兩天,有些功夫背著背著也學會了少許……」   說到這裡,林樂心虛的看看三人的反應:「這樣……不要緊吧?」一般來說,學人家的功夫不管在人界還是魔界都是大忌。雖然鷹飛揚曾說過允許他學習鷹族密錄,但安知他不過是敷衍一下自己的。   步老頭看了看文婆婆,互相點了下頭達成共識:「沒關係,樂哥兒現在是我們全族的大恩人,別說幾招功夫就是要赴湯蹈火我鷹族中人也是在所不辭。」   鷹飛揚倒沒什麼話說,朝林樂笑了一下,就繼續在紙上寫啊寫。   林樂瞄了一眼,只見那張用來記錄的紙上抬頭就是四個大字:鷹族密聞!不由暗笑,這鷹族取名好像就喜歡跟「密」過不去。想來這本東西幾千年後就也算是「鷹族密寶」了。   「等我背完之後想出來時才發現光罩都自動封了起來,也沒有從裡往外開的機關,只好強行震開了光罩。」林樂臉上露出可惜的神色:「結果那些刻在石壁上的珍貴文字都被毀了。」   老爺字跟著唏噓一陣,突然想到:「那你哪來那麼強的功力震開保護層的?」   「是啊,我練了一千年也拿它沒轍,你練兩天就能提升那麼多?」鷹飛揚也首次露出懷疑的神色:「阿樂,你是不是瞞了我們什麼?」   糟,把這給忘了!林樂驚了一驚,支吾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不知不覺中功力就突然提高了很多。」   不知不覺?鷹飛揚與兩位老人面面相覷,都有些將信將疑的樣子。   四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一會,林樂只好適度的對他們表現一下強烈的真誠與同樣的困惑:「我記得剛剛進內室時似乎有股力量一直往我身體裡面鑽,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鷹飛揚遲疑的拿著筆在紙上畫著圈,吞吞吐吐道:「阿樂,不是揚叔懷疑你……可這種情形也太難以置信了。」   「不,我相信樂哥兒。」布老頭眼中突然精光一閃,斬釘截鐵的揮了揮手:「難道你們忘了祖訓中有一句叫做『故老遺澤,得之披靡』嗎?」   「記得,可這句指的應該是鷹族密錄才對吧?」鷹飛揚停下筆抬頭看著布老頭:「鷹族密錄,傳承世代。故老遺澤,得之披靡。這四句祖訓飛揚一刻不敢忘。」   布老爺子又喝了口茶,先看了一眼文婆婆才得意的微笑道:「既然前兩句已經說出了鷹族密錄,那你認為後面的遺澤指的還是書嗎?」   「這樣的話……」鷹飛揚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裡把四句祖訓翻來覆去的念了幾遍,終於同意道:「沒錯,這遺澤可能就是指阿樂無緣無故增加的功力。」想通了這層,濃濃的笑意重又回到臉上:「只是不知道這遺澤還有剩下沒,我也想去分杯羹呢。」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文婆婆見他們黏黏糊糊的講個沒完,只好開口道:「先不討論這個,我們也不是很空,小揚你把記錄給我看看。」   鷹飛揚答應一聲,把手上的紙遞了過去,又重新掏出一張:「阿樂,把你記下來的功夫報出來,咱們開始工作了。」   「你們去內堂,記的盡量詳細點。」布老爺子也湊過頭去看文婆婆手上記錄,一邊扔了把鑰匙給鷹飛揚:「別欺負孩子,忘掉的就算了,都是天命而已。」   文婆婆聞言抬起頭來給老爺子一個笑臉:「老頭子今天這話說的不錯嘛,有長進!」   布老爺子尷尬的看看想笑又不敢笑的鷹飛揚和林樂,吹著鬍子嘀咕了句什麼,只是大家都沒聽到。   內堂在大殿的後面,從二老的椅子背後繞過去就能看到一扇纏著鐵鏈子的小門。鷹飛揚拋著手中的鑰匙對著林樂笑道:「老爺子這次可真捨得,連內堂也讓出來給我們用了。這地方我可只去過不到十次啊。」   林樂笑道:「揚叔一千多年只進去過十次,想必這內堂是個好地方嘍?」   不知不覺間,他的心態起了很大的變化,從原來的自卑自憐,學成武功後的揚眉吐氣。再到現在與魔界頂尖巨人並肩而行也榮辱不驚,這其中經歷了不少變故。   少年林樂的心理正在一步步的走向健全──並不僅僅是能力提高的附加品,假以時日,一個偉大的人格必將成為後人的典範。   「好地方,哈!」鷹飛揚打開鎖,扯下纏在門上的鐵鏈:「你自己看吧。」   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林樂苦笑了一下,這還真是冰封谷的特色啊!   鷹飛揚已經坐了下來,把紙攤在桌子上,徵詢的看看似笑非笑的林樂:「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嗯。」林樂點點頭,坐到了鷹飛揚對面,開始挑出些彌衡他們留在自己腦子裡的功夫背給鷹飛揚:「覺夢心法總論,人體氣化精血必以丹貢先行……」   鷹飛揚豎著耳朵一字不落的記著,下筆飛快,有趣的是這粗豪大漢的字居然還挺秀氣的。   林樂一邊隨口念著,一邊看著紙上娟秀的字跡發笑,氣氛難得的融洽。   漸漸的,林樂也忘卻了心中的芥蒂,原諒了鷹飛揚過去那種稱的上殘暴的行為。   未來的歷史研究者們曾為林樂的個性傷過一陣腦筋,最終的結論是:這個傳奇式人物根本沒有樹立起真正的善惡觀。而那個時代一著名的思想家得知這一結論後說了句:沒有善惡觀的,才是真正公平的人。只是,當一個天平會有快樂嗎?         ∼第二十六章 解禁∼     灸和冰封谷中的成員已經在西殿門口等了整三個小時,原本整整齊齊排成方陣等著開會的眾人,早就四散開來席地而坐,三三兩兩的扯著閒話。   只有灸還像桿標槍似的站在門口,累的他幾個下屬也不敢坐,一臉苦相的站在後面。雖然對這些高手來說坐與站沒什麼區別,但從人與生俱來的惰性來說,能坐著絕不站才是正常的選擇。   「老大,三妹呢?」一個球一樣的胖子「滾」到灸身後,伸出肥肥的手掌拍著他的肩:「你通知她沒有?」   灸任由胖子的手擱在自己肩上,頭也不會的道:「沒有,她要來自然會來。若是不想來,叫也沒用。」   胖子是冰封谷三靈使中的老二,叫谷愈,人稱谷胖子。   谷愈和灸都是鷹飛揚從谷外揀回來的棄嬰,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練武。也只有從小與灸在一起的谷胖子才能這樣不拘形跡的和他親近,旁人不要說碰,連靠的稍微近一點都會怕被他的獨門絕學魅陰勁傷到。   「奇怪了,平常三妹從來沒遲到過啊。」谷胖子捏捏圓圓的鼻子納悶道:「今天這是怎麼了?開會要到西殿來,來了又半天不見人影,三妹也神神秘秘的……」   灸回頭示意手下的七大星宮就地坐下,又淡淡的對谷胖子道:「飛少爺回來了。」   「噢……」谷愈恍然大悟的點著頭:「怪不得呢!什麼時候的事啊,我怎麼不知道?」   「我剛剛看到他又走了。」   「走了?」谷胖子正要問個究竟,西殿的大門突然打了開來,石製的門軸劃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鷹飛揚、林樂和布文二老一齊走了出來,站在眾人面前。   底下亂了幾秒,一個方陣又重新排了起來。灸和谷愈打頭站著,領著眾人朝二老行了個禮,才轉向鷹飛揚報告道:「三使麾下部隊集合完畢,請谷主指示!」   林樂暗暗數了數,共四十二個人,這些應該就是整個冰封谷的中堅力量所在了。撇開灸和那個胖子不說,單是這四十「麾下部隊」就個個神氣內斂,一副高手形象,大部份的實力都和林樂入谷前差不多,有幾個甚至還到了名戰天那種級數。   鷹飛揚微微點頭,掃視一下才皺眉道:「佳丫頭怎麼沒來?」   「她馬上就來。」   「她說有事,應該不來了。」   灸與谷愈幾乎同時搶著道。話一出口才知道不對,谷愈尷尬的摀住嘴,眨巴著眼睛看鷹飛揚和似笑非笑的兩個長老,灸雖然還是陰著個臉但已經不自覺的垂下眼瞼,避開了鷹飛揚的目光。   「不管她了。」鷹飛揚乾脆的大手一揮道:「都進來開會。」拉著林樂轉身和布、文二老走進了西殿。   灸和谷愈同時面容一寬,跟在四人後面走了進去,剩下的四十部屬也隨之魚貫而入。   在西殿開會不是第一次了,眾人很默契的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布文二老仍坐在頂上,鷹飛揚佔了主位,讓林樂也在他身旁坐下,灸與谷愈分別在兩人左右,等級森嚴的和米亞達家有一拼。   可能魔界都是這樣的吧,林樂坐在上首卻沒有一絲不習慣的感覺,含著笑環視了一下眾人,對這些高手的能力甚是滿意。剛才鷹飛揚已經答應,日後若有需要,冰封谷中力量可任由自己指揮調配,這支可怕的力量將來也會是對抗異變者們的絕對主力。   「異變者……」林樂心中浮現起那雙可怖的眼睛,沒來由的打了個激靈。   林樂強壓下心裡的不適感,把精神拉回到西殿中來。不知為什麼,自從到了魔界之後,自己老是走神,無法集中精力。   「沒事吧?」坐在旁邊的鷹飛揚感應到林樂有些不對勁,關切的問道。   林樂搖搖頭,給了他個笑容表示一切安好。   眾人坐定,鷹飛揚清了清嗓子道:「今天開這個會議,主要是宣佈一件事。這也算是我們冰封谷存在以來最大的一件喜事!」   鷹飛揚聲音高了起來,面帶喜色:「天鷹閣之密已經揭開,封谷萬年的禁令從今天開始,正式解除!」   「禁令解除……」這四個字像是有神奇的魔咒般在數十張嘴裡重複了無數遍,灸和谷愈兩個甚至不自覺的念了出來。   眾人聲音漸漸的響起來,每個人在嘴唇裡都不約而同的念著:「禁令解除,禁令解除……」   有人開始哭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坐著旁邊的勸了幾句,也被感染的流下了眼淚。到了最後,整個西殿裡已是一片哭聲。連灸這樣冷酷的人也眼眶紅紅的,沙著聲音機械的念著:「禁令解除……」   冰封谷的萬年禁令指的是谷中成員不得擅離一步,違者立斬。谷中成員共四十七名,這中間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偶爾的奉命出谷一趟,大部份都只能留在這個冰封苦寒之地,枯燥的練功習武。吃的是冰冷的青苔,睡的是光禿禿的地板,這樣的生活過了數百年了。   面對空有一身屠龍技卻沒有施展才華天地的無奈現實,即使是最精深的武學也不能讓人有所期待,一切都死氣沉沉的,像是生活在墳墓中,每個人都變的很陰鬱,對日復一日的漫長生命來說,最可怕的就是重複,誰也沒想過這該死的禁令還有一天能夠夠解除。   鷹飛揚有些感慨的看著眾人失聲痛苦或者茫然無措的樣子,轉頭對著林樂道:「他們也熬的太久了,你別笑話。」   林樂理解的點點頭,環顧四周道:「讓他們發洩一下吧,實話說這種禁令也太不近人情了。」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文婆婆在後面接口道:「若沒有這個禁令,只怕天鷹閣口早已是個血流成河的修羅煉獄了。」   婆婆蒼老的聲音包含了無限的感慨,讓林樂想起彌衡那同樣內容豐富的語調,不由心中一痛,真切的懷念起這個接觸不到幾小時的前輩來。   「夠了!」步老爺子第一個不耐煩起來,拍著桌子道:「一群大老爺們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正又哭又笑激動不已的眾人嚇了一跳,哭聲漸漸的低了下來。   最先恢復過來的是灸,這個不生於斯卻長於斯,還差點老死於斯的三靈使之首,是最有希望接替鷹飛揚職務的人選。若是成為谷主,千歲以後就有了隨意出谷挑選新血的權利,所以這訊息雖然令人振奮卻也不至於令他如此失態,方才只不過是被殿中氣氛感染才變的那樣的。   「好吧,大家的心情我很理解,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宣佈,請先冷靜一下吧。」等大家都平靜下來,哭聲漸止,鷹飛揚才開口道:「祖訓中提到,解開天鷹閣密境的人會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全族必須奉他為主。所以我決定,解除自己的谷主職務,請我們全族的恩人……」指了指一旁的林樂:「林樂先生來領導大家。」   不等林樂答話,他又對著林樂施了一禮道:「屬下鷹飛揚參見谷主,請谷主指示!」   此言一出,不光是下面四十二個谷民,連林樂也吃了一驚,急著拉起鷹飛揚道:「揚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鷹飛揚功聚雙臂想先硬生生的拜下去再說,誰知林樂那托在自己臂彎處的大手堅硬逾鐵,幾次施力居然不能撼其分毫,心中敬佩之情更盛。如果說這決定之前只是為了不違祖訓,而現在卻是真心的認為讓林樂來領導這封閉萬年的山谷比自己更為適合。   林樂微一運勁,生生的把鷹飛揚托了起來,轉身求助的看著文婆婆:「婆婆您說句話,這谷主我是真的不能勝任啊!」   上頭二老目睹鷹飛揚與林樂這一次無意識的小小交鋒,眼中驚異之色一閃而過。   布老爺子計算了一下,自己雖然也能把鷹飛揚托起,卻沒有林樂那種舉重若輕面不改色的本領,終於歎了口氣暗暗承認「江山輩有人才出」是有道理的,開口道:「樂哥兒,謙虛過勝就不算是美德。你的功力早就超出了一般人能達到的程度,任我們這個小小冰封谷的谷主絕不是問題。」   林樂還沒答話,西殿中眾人已經微微騷動起來。以布老爺子的威望說出這種話,林樂這谷主的位置算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但這看上去秀秀氣氣的美麗少年怎麼也不像個「功力超出一般人所能達到程度」的高手。   幾個有幸出去過的谷民也開始懷疑林樂是不是傳說中的秀族。   「樂哥兒不要推辭了,這個谷主花不了你多少時間。」文婆婆看出林樂擔心的事:「具體事物自然有揚小子替你打理,你總不想我們違背祖訓吧?」   林樂聞言有些心動,本來以為當個谷主就得把精力花在管理這四十多個人上,而自己現在缺少的偏偏就是時間:魔界要統一,胸口那豬頭要想法子弄掉,可怕的異變者要對付﹔人間還發生了戰爭也要早點出去一趟看一下。   這麼多事攪在一起,又一個個毫無頭緒,除了統一魔界有白牙在幕後操縱可以少放點心思外,剩下的都幾乎要全副精力的投入,哪還抽的出空來管冰封谷。但文婆婆這麼一說,似乎當個谷主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而且這個谷主的名頭,對林樂這個從小沒當過首領的平頭百姓也挺有吸引力的。   「既然婆婆這樣說……」林樂躊躇了下,道:「小子再不遵從也是不恭。」又轉向鷹飛揚道:「揚叔,那以後就請您多多照顧了。」   「參見谷主!」鷹飛揚喜形於色,納頭便拜。   林樂躲閃不及,只好側過身子只受了他半禮,心裡已經很過意不去,忙著道:「揚叔快不要這樣,可我雖當谷主,您還是我的長輩啊。」   鷹飛揚樂呵呵的站起來,拍了拍林樂的寬肩道:「我這算是見面禮,以後想要就沒有了!」   「好了!」布老爺子拍拍巴掌做了總結:「以後樂哥兒就是你們的谷主了,雖然他不會管事但各位還是要行主從之禮。來,大家給新谷主見個禮!」   老頭子興致好的很,完全沒注意到文婆婆暗使的眼色:「小子們,都給我站起來見禮!」   眾人不情願的站了起來,稀稀拉拉的叫了聲:「參見谷主。」   易主大事就這樣定了下來,讓原本抱著冷眼旁觀的眾谷民有些始料不及。   本來千年一次的谷主選舉就在眼前,不少自認出色的成員都躍躍欲試的準備著,現在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把大權交給了林樂,讓很多人都寒了心。   亂了一陣,鷹飛揚宣佈解散,自己卻和林樂留在了西殿繼續他們的記錄大業。   但不滿的情緒已經開始慢慢的在谷中眾人心裡滋長起來。   走出谷口,四十個人很鮮明的分成了兩隊。以灸、谷愈為首的七星宮十二星煞是一派,剩下十九個不歸三靈使統帥的高手自成一個團體,以憑近七層功力的昊天真氣隱隱成為谷中第二高手的太常為首。   不過這會兒平時爭鬥不休的兩隊人馬都有些頹喪,提不起互相攻擊的興致來,谷主之位被奪,令雙方有些茫茫然。   灸遲疑了一會,拖著腳步帶隊離去。七星宮十二星煞悶聲不響的跟在後面,偶爾回頭看一眼,卻沒有以前那種趾高氣揚的囂張氣焰了。   太常和剩下的眾高手原地站了會,終於忍不住追上去招呼道:「灸,等等!」   灸似乎早就在等這句話,馬上停了腳步回頭道:「嗯,什麼事?」   太常誠懇的望著灸冷酷的眼神,做了個請的姿勢:「我們去那邊談談吧。」   在場的人都知道,那邊指的是谷裡人平常用來決鬥的練習場地,一般兩個人有私人矛盾都會去那邊解決。   灸猶豫了下,回頭看看表情古怪的谷愈,道:「阿愈你帶隊回去,叫他們別亂跑。我去去就來。」   「灸,別去!」   「老大別上當啊!」   「王八羔子你想幹嘛?」   幾個聲音同時喊了出來,二十個人四十隻眼睛緊緊的盯住了太常。   「你若不喜歡可以不去。」太常神色不變的點點頭,甚至還微笑了一下。   「走吧。」灸朝谷愈揮揮手,跟在太常後面往古北的練習場地走去。   「老大……」   一個年紀稍小的鷹族少年還想阻攔,卻被谷愈攔住了:「算了,灸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我對他有信心!」   星宮星煞們愣了一會,想想老大平日裡表現出來那種實力也未必在號稱僅次於鷹飛揚的太常之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慢吞吞的跟在谷愈後面返回駐地。   「谷老大,老大他能贏嗎?」剛才那個少年還有點不能釋懷,仰著頭問正不知想著什麼的谷愈。   「能吧。」谷愈漫不經心的答道,心裡卻有另一個聲音響起:「這次邀約,真的只是決鬥那麼簡單嗎?」   回頭望了望灸與太常的背影,谷愈微歎了口氣,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如今變的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呼……終於記完了!」林樂快樂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抱怨道:「腦子好累呀!」   開完會又和鷹飛揚兩個在這內室裡整整耗了三個時辰,背了五份心法,四套拳法,一套劍術,還有些零零碎碎的輕功、發勁方式才算整理了本新的《鷹族密錄》出來,以林樂的好耐性也終於支持不住,匆匆結束了這將要在冰封谷中流傳百世的記錄大業。   「揚叔,休息一下吧!」見鷹飛揚還如癡如醉的捧著那一大堆紙拜讀著,林樂好心的出言相勸道:「這東西也不急於一時。」   誰知鷹飛揚理也不理林樂這個「谷主」,只管自己埋著頭細讀,偶爾還空出只手來做幾個姿勢實驗一下,神情陶醉的像熱戀中的男女,甜蜜而帶點枯澀。   不管了!這武癡好武是出了名的,現在把他拉起來肯定比殺了他還難。林樂自己打開門走了出去,想找布老爺子聊聊。   「谷主,記完了嗎?」布老爺子老則老卻依然耳聰目明,馬上看見了一臉倦容的林樂,招呼道:「過來坐,我有點事和你商量一下。」   「林哥哥,你當谷主了?」小雷居然沒和大家回去,一個人趴在地板上不知玩些什麼,聽到林樂出來忙抬起頭眨巴著眼睛看他:「那是不是我們都要聽你的話了,像以前聽揚叔那樣?」   林樂走過去一把把小雷扛起來,一邊對布老爺子笑道:「我被揚叔好一頓折騰,總算是記完了。揚叔正在整理呢!」   「整理?」文婆婆把小雷接過去,聞言失笑道:「恐怕是正學的歡吧?」   林樂也笑了,拉過椅子坐下:「布爺爺有什麼事嗎?」   「谷主可以直接叫我布長老,你是一谷之主,也該有點派頭的。」布老爺子斜斜的靠在椅子上,手裡端著個茶杯悠悠然的呷了一口:「感覺怎麼樣,第一天當谷主?」   「呃?」林樂撓撓頭,有些尷尬的說道:「其實沒什麼感覺,有點點得意吧……時間太短,感覺不出來!」   小雷攀著文婆婆的肩坐在椅子的扶手上,聞言一本正經的道:「揚叔說做谷主責任很重的,也很累。」   「不說這個了。」布老爺子擺擺手打斷了小雷的高論,放下茶杯神情嚴肅起來:「樂哥兒,既然你現在是本谷谷主了,有很多事我要向你敘述一下。」   林樂也被他嚴肅的表情感染,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布長老請說。」   「冰封谷的存在和整個魔族一樣的久遠,具體如何卻已經無法考證了。」布長老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彷彿整個歷史都在他腳下一般:「而每一代谷主千歲以後都會出谷歷練,尋找能破閣的有緣人,也順便瞭解外面的情況回來記錄成冊,所以谷裡有很多關於魔族歷史的秘密。舉個例子說,像這個異空間的由來就不是外界所傳的『電磁風暴』那樣,真正的原因雖然沒有人知道,但可以肯定這個世界存在於歷史之前。」   林樂點點頭,想到白牙說過的那段關於魔界由來的辛秘,不由笑了一下:在這兩個老人看來,白牙那一千多歲的生命不過和小孩一樣,而對於彌橫他們來說,整個魔族也都是一群小孩而已。   「你也許會以為憑冰封谷的力量可以橫掃大陸所向披靡吧?」布長老似笑非笑的望著林樂,像是能看穿他心底的一切想法。   林樂俊臉一紅,不好意思道:「長老我……」   「不用解釋。」布長老打斷了林樂的話:「年輕人有野心是好事,而且你也有這個實力,聽小揚說入谷前你就已經是個超一流高手,他還要偷襲才能活捉你?」   林樂更是尷尬,回憶起被鷹飛揚夾在胳肢窩下的窩囊相,囁嚅道:「其實揚叔很輕鬆就可以打敗我,那時我才知道天外有天……」   布長老搖頭道:「不是你功夫差,其實按比例來說,那時的你和小揚差不了多少。因為冰封谷特別適合鍛練內力,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再加上一些流傳下來的上古絕學,外面很少有人會是他的對手,能得到他的推許應該也有足夠的能力角逐魔界之主的位置。現在王位還是通過各族大會來選出嗎?」   林樂先點點頭,又搖搖頭道:「現在喬纂了位,又和米亞達家翻了臉,也不知道這個六族大會還開不開?」   文婆婆一直專心聽著,聞言插嘴道:「他不敢不開,真要是連這個傳統也丟了,那些老傢伙也不會放過他!」   「老傢伙?」林樂聽的想笑又不敢笑,被文婆婆稱為老傢伙的人,那該有多大!   「這是第二件事。」布老爺子可不覺得這個好笑,道:「除了冰封谷,魔界還有另一個勢力存在,功夫甚至在我們之上,而且他們入世較深,會管一些破壞傳統的事。你想當王者的話肯定會受到他們的阻撓,僅僅因為你是個秀族。」   這個林樂不太擔心,以功夫來說這世界上怕是沒人能超過自己。不過比冰封谷還要厲害的存在倒是蠻有意思的,隨著神秘勢力一個個的出現,魔界越來越像個混亂的泥沼了。   「布長老,我想我明天應該離開了。」林樂遲疑一陣,終於下了決心:「夥伴們還在等著我。」   「這個你和小揚談吧,反正你是谷主,吩咐下去他也只能照做。」   文婆婆放下小雷,在他屁股下拍了一掌:「自己去玩吧,婆婆累了。」   林樂也站起來,告辭道:「兩位長老,林樂也該休息了。告訴揚叔,我明天就會離開,請他不必送我了。」   文婆婆點點頭,與布老爺子一齊站起來躬身道:「谷主慢走!」目送林樂帶著小雷走出了大殿。   人去殿空,兩位幾千歲的老人坐回到椅子中相視而笑。布老爺子還是悠然的喝著茶,文婆婆則一臉溫情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整個西殿,只聽的到茶水在布老爺子喉嚨中翻滾的咕嚕聲。   文婆婆突然橫了布老爺子一眼:「輕點,老像頭豬似的,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改!」   布老爺子嘿嘿而笑,握住文婆婆的手:「小娟,禰覺得我們還能蹦達多久呢?」   文婆婆快樂的一張皺臉都似要舒展開來,任由布老爺子握著自己的手:「你以為呢?難道我們還能真的老不死嗎?」   布老爺子望著文婆婆的臉,感慨道:「小娟,不離不棄,我們做到了。」   文婆婆眼眶有些發紅,緩聲附和著:「是啊,我們做到了。」又曼聲歌唱。   殿外,林樂聽著背後傳來的歌聲,微歎了口氣,芯佳那雙純淨的眼睛從心底浮了上來。   芯佳,蘭芝……默念著這兩個人的名字,林樂一陣心煩。這初涉愛域的少年,終於遇上最令人束手的抉擇了。   「你會愛我一輩子嗎?」飛瀑流巖之下,蘭芝曾依偎在林樂胸口,喃喃自語。   芯佳的眼睛……溫暖和沁涼,固執與迷茫。   「林哥哥?」小雷見林樂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半天了,只好輕輕拉著他的衣角:「該回去啦。」   「噢!」林樂回過神來,抱起小雷大步往前走去:「回去吧,晚了。」   小雷不滿的在林樂臂下掙扎著:「林哥哥夾的太緊了,好難受!」   林樂哈哈一笑,加快了腳步。   魔界星空下,一個俊挺的身影逐漸行遠。   第二天大早,本想不聲不響偷偷溜走的林樂,發現山谷的門居然封的嚴嚴實實,只好拖著小雷來給自己開門。   清晨的山谷很安靜,兩人的腳步聲是唯一沙沙作響的源頭。林樂拉著小雷,滿腹心事的走到了谷口。   「林哥哥,真的就走了嗎?」小雷睡的有些迷迷糊糊,卻還是捨不得的拉著林樂的手,抬頭懇求似的看著這認識不過幾天的哥哥:「那你還會回來陪小雷玩嗎?」   林樂彷彿沒有聽見小雷的話,失魂落魄的朝谷裡望著。   小雷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恍然道:「林哥哥是在想佳姐吧?」   「啊?不,沒,哪有!」林樂吃了一驚,像個犯錯誤被抓住的小學生,慌亂的辯解著:「我是在想……你飛哥哥在哪?」   「飛哥哥?」畢竟是孩子,馬上就被瞞了過去:「飛哥哥好像昨天就已經走了,我還看到佳姐在哭呢!」   小雷一邊熟練的上下左右扳動石門旁的機關,把林樂研究半天不得其法的門打了開來,一邊回憶道:「好像飛哥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突然不見了,然後佳姐就會躲起來哭。」   這樣嗎?林樂心中苦澀,連張望的興致也失去了,整理了下背上的長劍,又拍拍腰間的弓,強裝起笑臉道:「好,哥哥該走了。小雷記得替我跟揚叔……和你佳姐說再見吧。」   「嗯。」小雷懂事的點點頭,抱著林樂哭聲道:「林哥哥記得回來帶小雷出去玩!」   林樂心中也一酸,反手抱了抱這可愛的孩子:「好,哥哥答應你。以後帶你出去玩。」   有人來了!在這種情況下林樂的感應力也未曾減弱一絲一毫,來者欺近三十米之內時就已經為林樂所覺,只不過谷內都算自己人,倒也不怎麼緊張。   會是芯佳嗎?這個突然出現在腦海裡的可能性把林樂弄的緊張起來,忙不迭的放下小雷往後看去。   「谷主!」眨眼間來者已經波瀾不驚的站到林樂面前,躬身叫道。   不是芯佳,來的是灸和另一個高個男子。林樂心中失望,卻裝出副風平浪靜的樣子:「怎麼,有事嗎?」這兩個人給他印象很深,昨天西殿中除了二老和鷹飛揚,就算這兩人功力最高。   「我們想追隨谷主出去。」開口的是高個男子。   「隨我出去嗎?」被人叫谷主的感覺很好,身邊帶著兩個高手當護衛也挺威風的,不過林樂還是有點顧忌:「你們問過揚叔了沒?」   兩人一齊搖搖頭,還是那人開口道:「步長老說揚前谷主正在閉關修練,有什麼事直接請示您。」   林樂啞然失笑,想想鷹飛揚專心致志翻著記錄下來的《鷹族密錄》修習的樣子,贊同道:「揚叔一修練的確是叫不回來的。」想了想,終於還是抵不住帶兩個高手四處顯擺威風的念頭,答應了下來:「那就跟著我吧,行李準備好沒?」   灸與那人跪下行了個禮,道:「我們不需要行李。」   「小雷也要去!」小雷見一會工夫就有兩個混出去玩,不由急了,抓著林樂的胳膊亂晃:「小雷也要跟谷主出去玩!」   林樂嚇了一跳,蹲下好言撫慰道:「小雷乖,林哥哥是有事出去,不能帶你玩的。下次,下次哥哥一定帶你出去!」   小雷倒也懂事,噘著嘴沒有再鬧,費力的般開了那塊人形石頭。   「走吧!」芯佳最終還是沒有出現,林樂心裡酸酸的,對著兩人一招手:「出谷。」   這兩個應該是第一次離開冰封谷,一直看著外面廣袤的天空發愣。   林樂指揮著小雷把石頭放回去,又定下了新的開門暗號,才回頭道:「差不多了,上路吧。」   「上哪?」這是灸第一次在林樂面前開口,聲音出人意料的好聽,還帶些羞澀的意味。   林樂望望久違的天空,心情爽朗起來:「先去清水鎮吧!」         ∼第二十七章 清水∼     因為尚在初冬季節,天氣還不那麼的冷,不少清水鎮的居民並沒有換上厚厚的冬裝,但清水有句俗話叫做「一雨便成冬」。荒漠中的小鎮溫差特別大,一場雨就能使氣溫驟降十幾度,遂有「便成冬」之說。   林樂三人趕到清水時正是一場中雨之後,零下七八的溫度已經讓鎮民們早早的換上了抵風的罩衫。   沒帶罩衫的往來客商凍的不行,也就只好在鎮中唯一一家成衣店裡購置大批冬衣御寒。成衣店的老闆班金感激老天之餘,已經在打算明天再到可西去進一批新貨,趁這好風頭趕緊把下一年的營業額賺出來。   「還剩三件,今天看來賣不完了。」天色漸黑,鎮子裡已經沒多少人了,班金指揮著老婆把門板架起來,準備打烊:「賣不完也不要緊,和下一批一起賣。」   班金太太一邊收拾貨物一邊感慨著:「難得今年初冬就下雨,真希望每年都這樣啊!」   所以說人心總是不易滿足的,幸福也是相對的。班金夫婦感激上蒼的同時,也一定會有不少飢寒交迫之人不時的咒罵這「賊老天」不通人情吧!   小西把單薄的衣領使勁的往上拽了拽,哆嗦著蜷起身子往門洞裡縮:「好冷啊!」   成衣店就在隔壁,但像他這種連三餐都成問題的流浪漢在解決肚子之前,是沒有能力去顧及到身體的,有個門洞避風已經算好運氣了。   「唔?」三個人從門洞前走過,小西注意到他們身上的衣服料子雖然名貴卻比自己穿的那些破爛還要單薄。偏這三人腰桿挺的筆直毫無冷意,走在中間那人還不時轉頭與另兩個說些什麼,滿面歡容。   「像這些人,應該就要去吝嗇班那裡換衣服了吧。」無意義的嘟噥一聲,衣著單薄的流浪漢翻了個身,又徒勞的緊緊全身破布,閉上了眼睛。   冬天,已經開始了。   「這麼說你和灸曾是死敵?」林樂輕笑一聲,實在想不到看來與世無爭冰封谷中也有如此激烈的權利鬥爭。當年吳肇先議事長說過的那句「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權利鬥爭」,看來在魔界也是照樣適用。   太常與灸對望一眼,同時道:「現在也沒有說不是了。」又一起笑了出來,充滿了莫逆相知的味道。   林樂心中歡悅,伸手摟著兩人笑道:「感覺外面怎麼樣,好玩嗎?」   「三位先生!」一個胖女人突然從旁邊的店子裡跑出來:「天氣冷,進來選點棉衣吧!別凍壞了身子!」   「呃?」三人愣了一下,才發覺似乎街上的行人都已經穿上厚衣。   「冬天到了呀!」只有林樂才對冬這個季節有概念,太常和灸在冰封谷生活大半輩子,只有在書上才見過這個詞。   說真的,與冰封谷動輒零下數十度的氣溫相比,三人在這清水鎮感到的只有陣陣暖意。   「好吧,我們去買幾件冬裝。」穿的太醒目不是好事,林樂拉著兩人進了旁邊的成衣店。   灸與太常根本不清楚冬裝是怎麼回事,傻傻的跟進去任由林樂來安排。   班金正算著帳,見老婆又拉了三個客人來,忙站起來招呼道:「客人是要買冬裝吧?」   林樂點點頭,指著灸與太常道:「有我們這號的冬衣嗎?」三人個子都很高,異於常人,在大街上頗有鶴立雞群的感覺。   班金飛快的從櫃檯後翻出賣剩的那三件,看了一眼笑道:「真巧,這三件就是因為太大才剩下的。客人要不要試試看?」   「隨便吧!」林樂揮了揮手,本來就是裝個樣子而已。   灸與太常苦著臉去更衣室裡換棉衣。林樂付了錢,卻不急著換,向老闆打聽道:「請問您知道達西公爵的領地在哪嗎?」   「達西公爵?」班金皺著眉頭重複了一句才反應過來:「您說的是鐵大王吧?」   「有這種叫法嗎?是不是同一個人啊?」米亞達似乎沒提到過這個外號,林樂就有些懷疑:「我說的是那個……」   「有一大塊領地是吧,沒錯!我們這邊都叫他鐵大王。」班金樂呵呵的把桌子上的賬本收起來:「因為公爵大人有一個很大的工廠,專生產鐵,附近有很多人都去那工作了。」   原來這樣,林樂點了點頭追問道:「那領地到底在哪呢?」   「出了鎮子再往北走一天半就到了!」班金很快的答道:「你也可以在那邊的車行租輛車子去。」   林樂對自己辨認方向的能力向來沒什麼信心,能租車就最好了。   「林老大,這樣行嗎?」灸與太常已經換好了衣服,看起來倒還精神爽利。   「還行,就這樣吧。」為了路上方便,灸與太常隱去了「谷主」的叫法,以「老大」相稱。林樂也匆匆趕進去換好了衣服,出來再問了一遍租車行的方向,就與兩人往車行行去。   因為是長途,天氣又冷,很少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出車,等租到車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好在拉車的馬是極矯健的白駒,車主還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的車「比那些垃圾車快一倍」。   「谷主,我們去那裡幹嘛?」出來半天,灸神色和緩了許多,也不再渾身冒陰氣,偶爾還和太常打趣幾句,原來那個冷的讓人不敢接近的灸似乎擺脫了過去的陰影,漸漸有了笑容。   林樂心中快慰,有心結交這兩個看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屬下。少年心性,部下雖然威風,但談得來的朋友更有趣的多。   「噢,我的同伴還在那裡。我們是去……結盟!」林樂看著兩人迷惑的神情,終於覺得有必要對他們大致描述一下整個魔界的情形了。   旅途中最怕的是沒有話題,好在兩個隔世太久的鷹族高手對外面的任何事都很好奇,再加上林樂添油加醋的講述,還不時穿插些聽來的小故事增加趣味。   如此一來,不光灸與太常聽的目瞪口呆,連趕坐前面的車伕也放慢了車速聽林樂瞎扯,還不時做著「再詳細點,哪個誰誰後來怎麼樣了」的要求。   「那麼,谷主不想在這亂世中做點什麼嗎?」太常望著車窗外飛馳的景物,淡淡的說著平常人聽來驚世駭俗的話。   「哦?」林樂微笑著把雙手枕到了腦後,也漫不經心的道:「比如呢?」腦中卻不可遏止的響起白牙說過的話:魔族,一個野心家的種族!   「比如……亂世之主!」太常眼中光輝大盛,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了木質的車窗:「這個世界,真的很有趣呢!」   很有趣嗎?太常的野心還真不是一般的旺盛呢,林樂望著擱在窗子上來回擦拭的手指,漸漸明白了所謂野心家的含義。   「是嗎?是很有趣呢。」林樂打著哈哈,轉頭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灸道:「灸兄怎麼想?」   灸沉默著搖了搖頭,臉色平板的像天鷹閣中的雕塑,見林樂與太常兩人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張開金口道:「唔。」   第一天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過去了。馬車隨隨便便停靠在一個山壁下,雖然車伕心驚膽戰的嘟噥著這一帶「不安全」,但以林樂三人這種睥睨魔界的身手,自然不會在乎小小蟊賊,氣定神閒的各自在車上打坐了一夜。   「喂喂,前面就是達西領地了。」連著駕車趕了近千里路,疲累不堪的車伕心情不太好:「你們有進入證嗎?」   「進入證?」林樂從車門探出去一望,果然看見前面城門口列著一個長隊,最前方有幾個衛兵在檢查著什麼,不由遲疑道:「一定要那東西才能進城嗎?好像沒聽人提起過。」   「當然!」車伕拉了拉馬韁讓車子停下來,轉頭看著他們三個:「要是沒有進入證可不行,鐵大王別的都很通融,就這點是毫不留情的。」   居然有這種事!林樂急了起來:「有沒有辦法可以馬上辦一個?」   太常在一旁笑道:「谷主何必為這種事擔心,實在不行就一路打進去好了。難道這小小的城池還攔的住我們?」   車伕橫了他一眼,沒有理會這個狂妄了一路甚至還叫囂著要成為「亂世之王」的傢伙,向著林樂道:「公爵的出入證要有四個本地擔保人或者全國一般的的證明檔案,你們這樣想要立刻辦出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幫忙,要找出十二個願意替陌生人擔保的達西居民也是很難辦到的事呢。」   「谷主,我們先下車吧。」不等林樂回答,灸已經極快的出現在旁邊的官道上,鬼魅般的速度讓自以為見識廣博的車伕嚇的差點落馬,開始有點相信方纔那句「一路打進去」的狂言了。   「也好。」林樂幾乎是貼著車窗平平的飛了出去,姿勢優美至極。   而太常也如灸一般急速的閃了一閃,就已經立在外面。   「你進去吧,我們自己會想辦法的。」林樂打發走呆若木雞的車伕,有些洩氣的對兩人道:「怎麼辦?總不能真的打進去吧。」   灸微微一笑,輕輕鬆鬆的道:「這城池的邊牆大約只有四點五米高……」   「對啊,我們可以飛過去!」林樂恍然的一拍腦袋,也微笑起來。雖然在魔界不能使用,飛行術但如何把魔力與鬥氣結合使用在彌衡留下來的武學知識中講的很清楚,即使不能像在人間那樣浮空不墜,要越過這點高度還是不在話下。   「那就走吧。」太常見車伕行遠不再回頭張望,就催促著兩人快找個地方翻牆。   林樂與灸相視一笑,一起往前走去。   他們什麼時候變的這麼默契了?太常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老大不情願的跟在後頭。   繞了個大圈,終於找了一處僻靜之地。林樂見路上的車輛少了些,忙招呼兩人:「就現在,快上吧。」一邊依法讓內力從足脈部向外吸收少許魔法能量,身形向上浮了起來,很快就超過了牆體的高度。   「你們……呃?」林樂正想回頭叫灸與太常上來,卻看見這兩傢伙已經站在牆頭,還拿著一個鐵爪子望著浮在空中的自己發呆,忙縱身越到牆頭:「快下去吧,小心被人發現。」又率先躍了下去。   太常和灸被林樂神乎奇技的浮空術驚的一愣一愣的,好一會才懂的跳到城裡去,但方纔林樂在空中自如的動作還在一遍遍的在兩人腦海中回放。這谷主,好像真的很厲害呢!   第一次,太常收起了小視之心,開始對林樂敬畏起來。   至於灸,則不停的模擬著那一連串不帶煙火之氣的動作。   「喂,你們兩個幹什麼呢?」三人居然落在一個看來像個大戶人家後院的花園內,林樂打量四周之餘,發現這兩個傢伙居然還盯著自己發愣,不由怒道:「還不想想看該怎麼辦?」   「唔?這是哪裡?」太常打了個激靈,也環視了一下周圍,皺眉道:「怎麼跳到這種地方來了?」   雖然是百葉凋零的初冬,但院中各式冬樹卻依然挺拔蔥鬱生機不息的遮住了大半的天空。   林樂三人此刻正立在一棵萬年青下面面相覷:「怎麼辦,再跳出去嗎?」一出口林樂就知道自己說了傻話:這園子緊靠這院牆,從牆體厚度與吵鬧聲的大小來看,外面應該是條繁華的大街,跳出去有百分之百的可能被人當小偷追打。   「先等等再看吧。」太常站在林樂後面垂著手,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或者我們可以混出去。」   「還等?」林樂嘴上不說,心中卻在想這太常是不是谷中獨居太久腦筋衒慾F,這種情況越早出去越好,居然還要「再等等看」?   「就混出去吧,找找看有沒有園丁什麼的。打昏換上他們的衣服就可以。」太常很快的說道。   方纔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灸也贊同著點頭:「我看可行,不過這好像沒什麼人……」   「你們不覺得這樹排的很怪嗎?」灸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林樂與太常齊齊一愣,不由得注意起這一排排整齊的萬年青來。   「沒什麼不對啊。」太常仰著頭仔細觀察著一棵入雲巨木,怎麼也看不出「怪」來。   倒是林樂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心中有個念頭滑溜溜的跑來跑去怎麼也抓不到。   「我知道了!」林樂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抓住了那個想法,興奮道:「這些樹排列的太齊了!」   見太常還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他只好詳細的解釋道:「一般家庭園子都會聘用專業園丁來管理,樹木山石或者花花草草講究一個亂字。亂而不失其型,以雜為美,以散為雅。但這些樹木排的就像一個軍隊方陣,可以想像這裡的主人應該是個刻板嚴厲之人,而且極有可能曾經有過指揮軍隊的經驗。」   林樂指指這些成陣的萬年青:「一般人即使想擺也弄不出這等氣勢來,而據我所知達西公爵曾有三年戎馬生涯,所以……」   「所以我們有可能恰好掉在達西府中!」太常恍然大悟,卻又疑惑的向灸問道:「你又沒種過樹,怎麼會想到這些?」   灸橫了他一眼,反唇相譏:「誰像你活那麼久都不知道讀書,整天練武的。」   「你!」太常面紅耳赤,想反駁卻找不出話來。的確,灸曾涉獵的閒書的確比自己多出不知道多少。   「好了好了,我聽聽府裡有沒有人說話。」   林樂擺了擺手讓兩人安靜下來,一邊垂下眼皮功聚雙耳。幾可以與整個星球蘊涵能量相比擬的功力源源不斷的衝進了耳內,各條細微血管中的血液流動忽然加快。剎時間,背後整條大街紛亂嘈雜的聲音被放大了近百倍,一齊湧進了耳中。   「啊!」耳膜部的劇烈疼痛讓林樂還沒來得及收回功力就已經忍不住慘叫出來。   「谷主!」顧不上考慮這聲慘叫會帶來什麼後果,太常與灸已經神色緊張的衝上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林樂:「您怎麼樣?」   功力如潮水般退去,耳中劇痛略減但轟鳴如故,林樂只看見兩人上來扶著自己,嘴巴還一張一張的,卻完全聽不出他們在說些什麼,只好虛弱的搖搖頭:「我沒事。」   可惜這三個字太常與灸聽的清清楚楚,自己卻是一點都不得聞,林樂爭脫開兩人的手按了按腦袋,似乎是要把耳中的嗡嗡聲攪出去。   「有人來了。」太常突然緊張道。   灸往後看了一眼,近三十個人影正急速的往這裡掠來。   林樂雖然暫時失聰但也從兩人的動作中看出了端倪,順著灸的目光一望,面色立刻冷竣起來。   來人應該也是一流好手,幾個起落間已經到了三人面前。   林樂見灸目光陰冷神色不善,久違的陰氣又漸漸從身體裡散發出來,忙掙扎著道:「不要傷人……我們是來談判的。」   也不知這傢伙聽到沒有,反正林樂自己只感覺到嘴皮子在動卻沒有一點聲音傳到耳朵裡。   灸垂下手,任由這近三十個身著統一服裝的好手把自己三人圍在中央。   「你們是什麼人?」發話的傢伙胸口繡有一個菠姬獸的頭,看來是這一行人的領隊。   林樂耳朵稍微好了一些,模模糊糊聽到「什麼」兩字,又從口型中猜出大概的意思,對那人拱了拱手:「我們是米亞達大人使團的護衛,因為與大小姐失散,只好冒昧前來打攪。希望能見到達西大人。」   周圍的護衛們一陣大笑,譏誚道:「就憑你們幾個會是使節團?說是小偷我們還信一點!」   「拜託,想逃跑找個好點的借口!我們看起來很笨嗎?」   為首的那人倒很溫和,擺擺手制止眾護衛層出不窮的漫罵:「三位看起來英挺不凡,不像是宵小之輩。但這裡是達西府上重地不容外人進入……這樣吧,三位是否願意隨我去見大總管,讓他來定奪呢?」也實在是林樂三人高手氣質散諸於外,才使得這首領不敢太過造次。   「太常,他說什麼?」這段話實在太長,光辨口型已經分不清在說什麼了,林樂只好求助的看著太常。   「這個……」太常也想不出辦法讓林樂明白這些意思,乾脆對著那首領道:「實在抱歉,我們老大耳部剛剛受了點傷。那個……就如先生所說吧,希望能見到達西大人。」   谷主有命,太常就只好忍著氣做出副低姿態來。其實以冰封谷中各人的輩份,魔界大部份人都得叫上一聲「前輩」,何至於對著這些螞蟻般的傢伙好言好語,低聲下氣。   「嗯。」那首領滿意的點點頭,渾然不知自己正逃過一場大劫:「既然三位如此合作,那刑具就免了吧。請隨我來!」轉身就往林子外走去。   太常拉了一下林樂,與灸兩人一左一右護著谷主跟了上去。   差不多同一時間,魔界京都涼城郊外最高建築十三星塔的第十二層秘室內,一身簡裝打扮的喬奇雙手合十,仰頭望著天花板:「一先生,我來了。」   神秘的歎息突然透過木製天花板從樓上傳來,眨眼間就像潮水般淹沒了整個秘室:「你失敗了。」   喬奇臉色蒼白,苦苦抵擋著聲音中傳來的催人心肺般的恐怖力量:「是喬奇無能,因為一個叫林樂的小孩子突然出現,打亂了我的部署,不然以格蘭特手下的實力即便用上詭計也沒有戰勝我們的可能。」   「失敗就是失敗,不必告訴我理由。」這位一先生的腔調很奇怪的帶有金石之音:「你的朝聖期又要推遲了。」   喬奇神色一黯,沉默了一會,終於垂首低聲應道:「是,喬奇明白了。」   一先生的聲音再沒出現,喬奇又茫然的站了會,終於拖著沉重的腳步躑躅而去。   站在塔下等候的衛兵見喬奇一出來,忙上前稟告道:「王,戰天老找您。」   名戰天?喬奇皺了皺眉,心中一陣厭煩。這老傢伙自從上回失手敗給那個少年後就羞愧的自去閉關修練,一直沒有訊息,想不到現在卻找上門來。   「他人呢?」喬奇不等回答就匆匆翻身上馬,揮手道:「回宮!」   十餘人的親衛隊也紛紛跳上座騎,跟在王的後面。   那衛兵一溜小跑追著喬奇道:「戰天老在宮中等候,說一定要見到您。」   「知道了!」話雖如此,馬隊的速度卻沒有任何加速的跡象,喬奇縱馬在前不緊不慢的往城內行去,腦中不由自主的回憶起第一次來這地方的情形。   星塔是魔族歷代族王的私有禁地,一向嚴禁他人進入,但自從百年前白牙棄位出走久不見歸以來,身為首輔的喬奇就常常感覺到來自這星塔的神秘召喚。   終於,抵擋不住心魔的喬奇在一個雨夜顫抖著進入了這個王者的禁地……   進入市中心,道旁行人狂熱的歡呼把喬奇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衛隊們已經擋在了王的前面,奮力驅散想要一睹王者真容的魔族百姓。   「每天都是如此,這王當的可真無聊啊。」掩飾起心中的不耐煩,喬奇微笑著向兩旁的百姓們揮了揮手。   俊美的笑容立刻在人群中引發了一場騷亂,不少年輕魔族女子尖叫著往前衝來,甚至還有直接昏倒在地的。   「怪不得白牙要出走呢!」喬奇暗自感慨著,心中越來越渴望「朝聖期」的到來。   因為人群的阻礙,原本不到十分鐘的路足足花了他們近一個小時。回到皇宮時幾乎所有的親衛隊員們都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體力消耗不亞於和高手狠狠的打上一場。   「王,戰天老在碧心殿等您好久了。」迎上來的宮女一邊幫喬奇除下厚重的外套,一邊指指外面:「他好像很急呢!」   那就再讓他等等吧!米亞達家那場失利使這名聲顯赫的「八天王之首」在喬奇心中份量大減,還真有些膩味他。   「喬奇,我等你很久了。」一個平和的聲音緩緩的傳入喬奇耳中,名戰天的身形居然像影子一樣在他面前一點點的變濃,直至完全出現:「不想見我嗎?」   「附骨之型!」喬奇大失驚色,直直的指著名戰天:「你居然練成了傳說中的附骨之型!」   名戰天背負著雙手沒有理會喬奇的驚訝,悠悠然的道:「米亞達府外與那少年對戰的失敗,讓我的心境終於突破『自在自為』,提高到『無在無為』的境界。心境不同學成幾樣小把戲又有何奇?這附骨之型也不過是被人傳得神話些的功夫而已。」   畢竟是修心有道的王者,沒多久喬奇就已經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聞言笑道:「前輩神功大成,可喜可賀!」又話鋒一轉,試探著道:「不知戰天老找我有什麼事?」   「我要約戰那個少年!」名戰天臉色一片恬靜,語氣中卻透出了些掩飾不住的恨意。看起來,這「無在無為」也並不像傳說中那樣會屏棄一切負面情緒──或者是名戰天並未真正練成吧。   當然,喬奇可不管這些,以名戰天方才表現出來的實力在魔界恐怕已經無人能敵了。如此王牌在手,何愁米亞達家不手到擒來!   「行!」喬奇答應的很痛快,心想就算你不提,我也會逼著你去攻打米亞達家的,既然自覺自願那當然就最好了。   名戰天微施一禮,躬身告退。   「米亞達……」喬奇緩緩的念著這三個字,露出了笑意。突然想起什麼,揮手叫過一個宮女:「修羅有訊息嗎?」   那宮女搖搖頭,想了想又道:「修羅先生前幾天傳訊來說一切順利……」   「這我知道!」喬奇揮退宮女,坐到了殿中的寬椅上,閉目養神。   雖然出現了如此多的意外,但這一切終於都照自己的安排漸漸的發生了,成功就快要來到了!   笑容像波瀾一般在俊美的臉上擴散開來,喬奇猛的睜開眼睛。低語道:「白牙,你以為我真的在乎這個位子嗎?」         ∼第二十八章 歸隊∼     因為身份暫時不明,加上林樂三人長相俊逸,氣勢驚人,領頭的護衛倒也客氣了一路,說了好些抱歉的話,還隱隱約約的表示了對「米亞達大人的景仰之情」。   只可惜林樂的耳朵尚未恢復,這些話在太常與灸聽來猶如對牛談琴,俏眉眼做給瞎子看了。   「前面就是大總管辦公的地方。」自稱為武軍的護衛長指著前方一座紅牆黑瓦的建築對林樂道:「三位先請在此稍等,我去看看總管大人在不在。」   「有勞了。」林樂潛心運功之下耳朵不覺間恢復了許多,已能聽見大概的聲音,這才開始注意起周圍的環境來。   現在已在樹林之外,後院與主宅的交匯處。從房子的數量來看,這地方幾可與米亞達府相媲美,但高度則遠遠遜於米亞達家那近八米高的大殿──如果純以建築來較量,這一方之主已經輸給舉國首富了。   林樂回頭看了看侍立兩旁的灸與太常,笑道:「你們不用這樣拘泥,這不是冰封谷了。」   太常注意了一下站在不遠處的眾護衛們,確定他們聽不到才回答道:「谷主放心,我們並不是那種放不開的人,只是冰封谷的秘密不益公開,對外最好宣稱我們是谷主新收的護衛。」   林樂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那就叫你們雙衛吧。」   兩人躬身稱是。   等的時間有點長,林樂三人無聊的東看西看,一點也沒把後面那幾個監視者放在心上。   林樂正觀察著屋簷邊上鉤角的形狀,太常突然扯了扯林樂的衣服:「你看那邊。」   「什麼?」林樂詫異的轉頭看去,原來是幾個使女打扮的姑娘,正望著這邊指指點點,還不時的捂嘴輕笑說著什麼。   的確,以三人身形樣貌不論走到哪都會是眾人的焦點,現在一連出現三個之多,自然也令得這些少女們春心大動了。   自從被白牙變了副模樣後,林樂受的禮遇頗多,駕輕就熟的對著那邊微笑一下,作為回禮就轉了回去。只聽得後面傳來一陣控制不住的尖叫。   太常則在旁邊興奮的有些顫抖,還在不停拉著林樂的衣角:「快看快看,她們又笑了!」   估計這些姑娘也是第一次被高大英俊的帥哥如此重視,只聽得那邊尖叫連連,聲音的高低則隨這太常身體擺動的幅度不斷變化。   前面紅房子的門打開,武軍走出來朝這邊叫道:「過來吧,總管答應見你們了。」   林樂當先上去,灸沒好氣的拉著樂不思蜀的太常跟在了後面。   走到門口,武軍緊張的對著三人看了又看,最後才苦惱的搖搖頭,領三人進去,一邊還嘀咕著:「不要害我丟了工作呀。」   林樂笑著拍拍他的肩,率先走進了房間。   房內最醒目的是一張圓型長桌,牆四周則圍了一圈放滿各色書籍的架子,房間裡充滿了書籍特有的墨香,有種讓人安神定心的感覺。   總管是個氣象威嚴的中年男子,見林樂等進來才慢吞吞的從桌子後直起身子:「武隊長,請你先出去吧。」   武軍答應一聲,後退著走出去,帶上了門。   總管自己先坐了下去,才對著林樂三人道:「三位請坐!」   林樂找了把椅子坐下,太常與灸則一左一右站在兩旁。   總管驚異的「咦」了一聲,向林樂道:「這兩位是……」   「我的侍從。」看著這傢伙裝模作樣的擺架子,林樂也覺得有必要抖抖威風:「他們是我新收的,叫雙衛。」又對著兩人道:「還不向總管大人問好?」   太常與灸很配合的對著那中年人鞠躬:「總管大人好!」   還真的是侍從?總管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這少年雖然看不出深淺,但兩個侍從卻是一望而可知的高手。以自己的功力雖然無法推斷他們的功力到底是什麼級數,但散發出來的壓迫感卻是生平僅見,連府中第一高手,公爵大人重金禮聘來的「滅世手」伯叔奇也沒這種讓人心生懼意的氣勢。   「鄙人武頌青,請問先生如何稱呼?」心生懼意自然口氣恭敬,武頌青甚至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要是這兩人突然發難,只怕這條老命就要留在此地了。   「我叫林樂,武總管好!」看出面前這人的緊張,林樂輕咳一聲,示意灸與太常收回氣勢:「我是米亞達家的客卿,本來是與使節團一起來的,但路上出了點事所以失散了。」   武頌青暗暗鬆了口氣:那天的確聽米亞達家的大小姐說起過,來的途中有一個客卿失散了,好像是姓林的,看來就是這人了:「嗯,我聽貴家小姐提到過,公爵大人也派人在找……使節團在匯華客棧下榻,林先生是立刻過去,還是先換身衣服?」   林樂低頭看看身上的土棉衣,笑道:「不必,我們現在就過去吧,他們應該等急了。」   「也好。」兩個侍從身上那種氣勢突然消失不見,武頌青渾身一輕,如釋重負的道:「林先生兩位侍從好厲害,頌青佩服!」   林樂微微一笑,並不因為這比自己長上好多年紀的總管畢恭畢敬的態度而有所不適。   不知不覺間,林樂已經習慣了站在高處看人。看太常與灸是如此,看護衛隊長是如此,看這個名頭頗嚇人的總管也是一樣。   「請往這邊來。」武總管不理外面那些護衛驚異的眼神,依然恭敬的向著林樂道:「從後門去離客棧很近,先生不介意吧?」   林樂搖搖頭表示沒關係,跟在武頌青身後繞林穿亭,過假山,到了一扇朱色大門前。「是這裡嗎?」   武頌青打開門,點頭道:「就是從這出去,先生隨我來吧。」   林樂示意兩人先出去,然後攔著武頌青:「武總管不必帶了,我們自己過去就可以。」   武頌青遲疑了一下,想想自己身份堂堂,這樣給人帶路也不好看,點頭道:「也好,林先生穿出這巷子再往左拐就到了。貴府包下了匯華客棧的第二、三層,現在應該在用午餐吧。」   朱紅色的大門在三人背後徐徐掩上,林樂聳聳肩回頭望下這扇比一般大戶人家正門還要雄偉的後門,笑道:「這總管膽子也夠小的,假如我們是來行刺使節團的怎麼辦?」   太常不接話茬,卻懮心道:「等會見到谷主的老闆我們該怎麼稱呼?」   「該怎麼叫就怎麼叫!」灸冷哼一聲:「現在已經不是星宮星煞的首領了,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太常微微一怔,強笑道:「是我糊塗了,谷主別見怪!」   「走吧。」林樂故意忽視了太常不忿的表情,往巷口走去。   兩雙衛默默的跟在身後,嘴唇緊閉,若有所思。   穿出巷子左拐幾步,一家四層樓高的客棧赫然在目。二樓屋簷處伸出面藍色綴花布旗,上書四個大字。   「該死,怎麼這裡人那麼喜歡用古文!」林樂暗罵一聲,無比尷尬的回頭問道:「那上面寫的是匯華客棧嗎?」   兩人齊齊不可思議的看著林樂,半天才同聲道:「你不識字?」   林樂忙不迭的解釋著:「我只是不認識古文字而已,現代的當然認識!」   灸與太常對望一眼,遺憾之情溢於言表。太常不情願的點點頭:「沒錯,就是這裡!」   穿過大街又走了幾十步,三人站到了匯華客棧的大門口。   門口迎客的夥計觀察了一會,覺得這三個傢伙長的雖高但衣著簡陋,不像是住的起匯華的客人,冷冷的橫了他們一眼,自顧自地對後面走上來的一個大漢媚笑:「爺,您吃飯還是住宿,小店各色服務是一應俱全。包您滿意!」   太常與灸沒這方面的經驗,倒也不以為杵,而林樂雖然知道這傢伙以衣取人卻懶的計較。   林樂三人邁進了客棧大門。此時那夥計正收下大漢給的一把輔幣樂的滿嘴流口水,也就隨隨便便白了他們一眼,覺得這幾個土老冒很快就會被櫃檯上的價格表嚇出來,沒必要多費唇舌。   幾人進去不久,門口的夥計正迎著個衣著光鮮的闊客大獻慇勤,突然聽得店裡一陣混亂。   胖老闆一迭聲的叫著:「快快快,請貴客!」然後二樓響起紛亂的腳步聲。   夥計探頭進去一看,原來是那米亞達家的使節團突然全體衝了下來。那些平日裡冷靜優雅喜怒從不形於色的傢伙,居然大呼小叫的把一個人圍了起來,現場混亂至極。   夥計撇撇嘴沒去理這個茬,依舊迎著客人往裡走,不過整個客棧剩下的夥計好像都被調動起來了,有奔出去買衣服的,有衝到廚房端菜備飯的,有整理房間斟茶倒水的,連胖老闆也擠在那堆人裡面七手八腳的忙活著。   這是怎麼回事?勢利眼的夥計掂起腳往人群中望了望,發現被圍在中心的居然是剛剛那三個傢伙中的一個!這人滿面歡容的與米亞達最尊貴的大小姐說著什麼,狀極親熱。   夥計愣了半晌,罵罵咧咧的出去了:「這年頭,什麼怪事都有!」   亂了好半天,眾人終於平復下來。林樂趁機介紹了灸與太常給大家認識,兩人在一旁悶氣了半天,這會都沒什麼好臉色。   但高手的氣勢擺在那裡,自然也贏得護衛們不少驚羨的目光,這才略略開心了點。   「太常,你和灸先在這吃點東西,我上去一下。」林樂對著兩人交代一聲就與大小姐上了樓。離隊太久有不少事要跟菲卿解釋一下,而且心中還有個剛產生的疑問不吐不快。   「這麼說是那個管家告訴你我們在這的?」菲卿輕笑一聲,嗔怪道:「你還真不是一般的亂搞,居然跳到公爵府後院……」   喜出望外的大小姐說著說著就忍不住抿嘴笑起來,一邊打開二樓左手第一間房門:「進去說吧,我還不知道那個武癡到底把你這麼了呢。」   林樂進屋坐下,笑著伸了個懶腰:「這幾天可把我累慘了!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穫。」   菲卿掩上門坐到林樂對面,雙手托腮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被美女如此含情脈脈的盯著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林樂還是大感吃不消,結結巴巴的編了些情節把她騙過,只覺得背上已全是冷汗。還好彌橫留下的內功中有一種專用來靜心的法門,林樂凝神靜氣,運功幾個周天終於冷靜下來。   「原來是這樣……」雖然話中漏洞多多,但一向精明的菲卿居然沒有發覺,笑瞇瞇的看著林樂:「那個鷹飛揚都教你什麼了?」   這好辦,林樂四下望了望,伸手把桌上的一隻杯子吸了過來。   「小心,裡面有水!」菲卿見杯子側了過來,驚叫一聲,誰知杯口的水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托住一樣,晃晃蕩蕩的就是沒往下掉。   林樂嘻嘻一笑,讓杯子懸浮在手掌前半尺處翻滾起來。   杯子隨心所欲的飛舞著,做出各種古怪的姿勢,林樂得意道:「還不錯吧,這招叫揮如臂使!」   杯子與林樂手掌間似乎有幾道淡淡的白線牽引著,而杯口也泛著微芒,應該是被內勁包了起來。   菲卿看的目瞪口呆,半天才懂說話:「這……是魔術嗎?」   林樂輕巧的收回氣勁,把水杯接到手中喝了一口:「武癡前輩教了我如何把魔法與內勁一起使用,剛剛那個效果是內勁裹住魔法控制造出來的。怎麼樣,還有趣吧?」   「哦,你的確會魔法。」喬奇攻打米亞達府時斯裡曾和林樂合作把四人送上牆頭,用的據說就是風魔法。還好魔族中瞭解魔法的不多,要是斯裡在此就得大失驚色,把林樂當成怪物了。   剛才那幾下無論在魔法還是武學,都是應用到極至的顛峰之作,綜觀魔界實在找不出一個人能完成這種動作的!可惜菲卿武功平平,魔法更是一竅不通,這一番奧秘自然看不出來。   「那你……」   「大小姐,我有件事不明白。」林樂見菲卿還是副大感興趣的樣子,忙一句話把她堵了回去:「為什麼你們不住公爵府要住客棧呢?」   這疑問在林樂心中很久,以使節團的地位就算不被安排到公爵府,作為主人的達西也有義務提供一處幽靜的居所,何至於呆在這種市井之地,與販夫走卒混在一處。   菲卿臉色黯了下來,又似乎有點不忿:「安排處所?哼,來了三天我們連達西的面也沒見過!」   「這是怎麼說的?」兩家本來就有來往,此次結盟也是抱著「親上加親」的意思,想與達西抱成一團,把喬奇拉下馬來。   自立的公爵本就與官方對立,米亞達要和喬奇對抗,達西是最好的盟友。   「不清楚,總之我們來了以後只見到那個姓武的總管。住宿什麼的都是他安排,但一說到要見達西這小子就支支吾吾的。」菲卿難得的咬牙切齒起來:「不管怎麼樣,三天之內一定要完成任務!」   這可不是禰想完成就行的,這個「鐵大王」看來並不像傳說的那麼莽撞呢!林樂這樣想著,卻不說出來,笑了笑問菲卿:「無形先生哪裡去了?」   門口響起了有節奏的敲擊聲,菲卿不及回答,先過去打開門:「是陳陳啊,有事嗎?」   陳陳站在門口卻沒有進來的意思,扭捏道:「大小姐,我想請個假。」見林樂站在後面,又強咧了下嘴道:「林頭兒好!」   「請假幹嘛?」   「我……」陳陳臉脹的通紅,結結巴巴的道:「我想……想去看……看阿蓮。」   「咦?」林樂聽的有趣,忍不住插嘴道:「阿蓮是誰,陳陳的心上人嗎?」   陳陳支吾了陣,俊臉上青一片白一片的煞是好看。   還是菲卿先反應過來:「你說的是每天早上門口賣花的那小姑娘吧?」   陳陳臉色更紅,終於點了點頭,停了一下又道:「本來今天和她約好出去玩的,可是隔壁老伯說她生病了……我想……」   「讓你去是沒關係,可現在無形先生不在,護衛隊就只有你負責,你再出去……」   「沒關係。」林樂見陳陳滿臉的失望,心中不忍,插嘴道:「沒關係,大小姐讓他去吧,這邊我在就行了。」   陳陳遲疑的望著菲卿,露出懇求的神色。   「早點回來,晚飯前必須出現在我面前!」   菲卿揮揮手把大喜過望的陳陳打發走,重又關上了門:「達修,你帶來的那兩個真的是你手下嗎?他們功夫好像很強的樣子。」剛才人多沒什麼感覺,可現在回想起來那倆傢伙一個氣定神閒,飄逸出塵,另一個則陰冷神秘,倒是與無形有點類似。   豈止強?恐怕米亞達府還沒有比的上這兩人的。林樂打著哈哈道:「我也不差呀。對了,禰剛剛說無形先生出去了?」   菲卿點頭道:「無形先生出去查探情況了。達西的態度很可疑,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和喬奇的人在接觸。」   「等他回來再說吧。」林樂看看已經無話可說,又擔心太常與灸兩人在下面怎麼樣了,起身告辭道:「大小姐,要不我先去下面看看……」   菲卿猶豫了下,淡淡的道:「好,我也累了,想休息一會。」   米亞達府最尊貴的女性適當的垂下眼瞼表示睏意。   林樂低下頭退了出去,掩上門。   剛剛談了半天,午飯時間早已過了。雖然以林樂現在的能力是否攝入能量早已無所謂了,但錯過和大家一起喝酒聊天的機會,還是讓他有些遺憾。   下了樓才發現眾護衛們正聚在一張桌子上喝茶聊天,太常與灸居然也混在裡面,還一副聽的津津有味的樣子。林樂悄悄走到他們背後,聽了一會就知道原來是在講上回自己與名戰天決鬥的事。   講故事的那人似乎很有這方面的天賦,一張一弛極盡渲染,眾人聽的時而緊張時而激動,連太常與灸也表情嚴肅聽的入神。   「喂,誇我呢?」   「林頭兒好!」護衛們見主角出現,紛紛站起來行禮問好,眼中滿是崇拜。這批護衛是新招入府,是第一次聽到林樂「聖武者」的名頭,見到英雄微笑著對自己點頭,不由激動的發起抖來。   林樂擠到太常與灸中間,按住兩人不讓他們起來,又招呼眾護衛一起坐下:「大家一起聊聊吧,我們一路也沒時間親熱親熱。大家趕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剛剛講故事那人笑著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林頭兒是我們的偶像,有您在大家再苦也覺得值得了!」   林樂尷尬的摸摸頭,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那麼大魅力呢。」   護衛們很配合的一齊轟笑起來,都覺得這個頭兒平易近人又好說話,大生知遇之感。哪怕現在林樂一聲令下,連魔界八天王也敢一拈虎鬚。   太常湊近林樂,悄悄的道:「谷主,他們的功夫好像都很差……」   林樂點點頭,想著是不是傳點功夫下去讓他們練,將來也是自己的班底,於是回答道:「你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們變強一點?」   太常想了想,道:「這些人資質都是上佳,短時間內可以練到小雷那種水平。」   林樂想想,這般護衛還真的差小雷蠻遠的,點頭同意道:「那你這幾天想辦法訓練他們吧,灸跟著我就可以了。」   「也行,這樣的話只要三天。」太常自信滿滿的掃視了一眼眾人,開始盤算訓練方案。   接下來就沒什麼事了,林樂與護衛們扯天扯地的聊了整整一下午,卻也長了不少見識。   太常表示「有點累」,要了個房間自去休息,實則開始安排如何進行訓練。   而灸開始悶聲不響的坐在林樂邊上,聽他們胡侃,到後來也終於放開懷抱參與進來。   聊到晚飯時分,陳陳居然還沒回來。林樂心中暗笑,同眾人打趣說這傢伙終於在「愛情上獲得了新生」。   正笑著,客棧門口突然變的亂哄哄的,胖老闆出去後與一群夥計一起抬回來個人,那人躺在擔架上無聲無息,看來是受了傷。   胖老闆遲疑了一會,對著林樂道:「林爺,這好像……是陳隊長……」   林樂大驚,衝過去掀開上面蓋著的粗布一看,陳陳雙眼緊閉,滿身血污,右手奇怪的往後扭著,看來是被重手法硬生生折斷的,胸口近心臟處凹進去一塊,怕是斷了好幾根肋骨。   林樂心中一痛,失控的叫起來:「快找醫生!快啊!」   場面開始亂了起來,心急的護衛已經跑出去找醫生,剩下的站在旁邊咬牙切齒,悲憤欲絕。   菲卿很快聞聲下來,見狀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誰幹的?」   胖老闆緊張的搖搖頭道:「不知道,剛剛有人把他抬了過來……」   林樂剛記起來彌衡留下的知識中,有地球傳來的救治方法,正替陳陳整理著傷口,聞言立刻抬頭道:「送來的人呢,你沒留住他?」   「他放下人就走了,我怎麼叫也叫不住。」   「哪個方向?」菲卿倒沒亂了方寸,問明方向就立刻吩咐另兩個護衛追上去把那人抓回來。   林樂怕他們不是對手,對著灸使了個眼色。   灸會意,遠遠跟到後面吊著,以他的功力林樂自然放心的很。醫生暫時沒來,唯一懂醫道的林樂負起了急救的責任,一面撕開傷處的衣服,清理血污,一面搜索腦中記憶,試著替他把斷骨接回去。   但陣陣的肋骨雖然還接的起來,肘部卻已經粉碎到無法挽回的程度了。   「好重的手法!」林樂皺著眉頭想不出來這裡還有誰能把陳陳傷到如此程度,轉頭問菲卿道:「你們有在這裡和人結仇嗎?」   菲卿想了想,斷然道:「不會,我們一直就在客棧中呆著,甚至沒怎麼上過街,不可能是私仇。」   那就是公仇了,難道喬奇的勢力已經潛入到這裡了?林樂看了看菲卿,後者也點了點頭,顯然是抱的同一個想法。   這時一個小護衛突然開口道:「陳爺以前也來過這裡的,會不會是那時候結下的仇?」   「先不說這個。」可能性太多,猜也無用,菲卿上前看了看尚自緊閉雙目的陳陳:「也許可以從那個阿蓮處問出點什麼來……他到底怎麼樣,會有生命危險嗎?」   「生命危險未必,但這隻手就……」   周圍圍著的人太多,昏迷中的陳陳突然呻吟一聲,林樂忙趕開眾人替他切脈。所幸外傷雖然嚴重,內部經脈卻還完好無損,林樂長鬆了口氣,偷偷從白牙那空間囊中摸出顆補血止痛的藥丸給他餵下,又點了幾處經脈,截斷連接疼痛到腦部的神經線,試著輕聲呼喚道:「陳陳,陳陳,醒一下!」   陳陳似有所覺,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一條縫來。   「怎麼樣?能說話嗎?」林樂盡量放低聲音,讓他慢慢適應這裡的環境:「別擔心,沒事了!你很安全。」   陳陳嘴唇動了幾下卻沒一點聲音發出來,又眨幾下眼睛似乎在表達什麼訊息。   「算了,你別動,先休息著。」林樂把傷口處理好,又輸了道和緩的內力進去,在陳陳腦部輕輕一觸,讓他重新睡去,又吩咐幾個護衛把他抬上樓去休息,自己則與菲卿坐在樓下商量。   大小姐看來很煩悶,左手中指不停的屈伸著:「這幾天出了好多事,想不到一件小小的任務會被我弄的灰頭土臉……」   林樂不好接口,沉默的陪坐在旁邊。   「對了,你剛剛說陳陳的手怎麼樣?」   「恐怕是救不回來了。」林樂心情很沉重,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慣用的手不啻於第二生命,這打擊對陳陳來說也太沉重了些。   菲卿微歎口氣。   胖老闆有點畏縮的看著兩人,猶猶豫豫的走過來:「尊使,店今天還能開嗎?」   「今天心情不好,別讓人進來打攪。」林樂摸出把金幣塞給老闆:「這當賠償吧。」   老闆喜滋滋的捏緊了金幣,大聲吩咐著夥計關門打烊。   「林頭,等等!」剛才去找醫生的那護衛氣喘噓噓跑進來:「我把醫生請來了。」   又過了會,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醫生才邁著闊步走進來,趾高氣揚的環視一圈道:「病人呢?」   「你是醫生嗎?」雖然知道沒什麼希望,但也許魔界的醫術另有玄虛,林樂客氣的道:「辛苦了,病人在上面,請上樓看吧。」   那護衛跟上來介紹道:「這位是本城最著名的紫藍青醫生,治療骨傷內傷很有一套。」   林樂拍拍他的肩:「幹的好,你叫什麼名字?」   那護衛受寵若驚的道:「小人魏平,林頭叫我阿平就行了。」   紫醫生站在樓梯口不耐煩的道:「快點帶路,你能耽誤,病人耽誤不得!」   林樂忙趕上去請他上接,覺得這紫藍青很有點醫者父母心的味道,最初的不快立刻拋到腦後,希望這「本城最著名」的醫生能不負盛名,挽救陳陳的右手。         ∼第二十九章 轉折∼     紫藍青看著陳陳姿勢怪異的右手,倒抽了口冷氣:「好殘忍的手法!知道是誰幹的嗎?」   菲卿沉聲道:「還不清楚,但已經派人去查了。要查出來是誰幹的……」   菲卿一張俏臉因氣憤扭曲的變了形:「我用米亞達家族的聲譽發誓,必以千百倍奉還!」   紫藍青暗吐了下舌頭,才知道眼前這些原來就是近日盛傳來自米亞達家的使團,頓時收起輕視,小心的替陳陳把著脈。   林樂見這紫醫生翻眼皮、拆線重包、擠淤血一連串動作做來不帶半點遲疑,不由大是敬佩,暗暗的把動作記了下來   紫藍青把林樂做的包紮又都重新弄了一遍,又從醫囊裡取出紙筆寫了付藥方,吩咐魏平道:「照這個抓三份,讓廚房用瀝淨的泔水煎了端上來。」   泔水?菲卿愣了愣,覺得有點噁心:「用來……喝嗎?」   紫藍青一面小心翼翼的把陳陳歪曲的右手擺過來,頭也不抬的扔了句:「外敷!」   魏平看看大小姐沒什麼異議,飛快的奔了出去。   此時紫藍青已經用夾板固定了傷處,胸口的肋骨因為早已被林樂接好,就只抹了層薄薄的藍色藥膏。這神醫整好醫囊,抬頭問道:「前面的臨時措施是哪位同行做的?」   「我做的,弄錯了嗎?」林樂大是緊張,這算第一次把理論付諸實踐,若因此而累的陳陳終身殘廢,自己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紫藍青搖搖頭,奇怪的盯著林樂看了一會。問道:「先生曾學過醫嗎?」   林樂看了一眼菲卿,謹慎的道:「曾經看過一些這方面的書,但沒有真正實踐。這是第一次。」   紫藍青點點頭,釋然道:「怪不得處理到位,手法卻如此稚嫩,我就知道不是專業的。不過還好,基本處理都沒錯。也虧了你弄的快,不然更麻煩。」   「那他的右手還有救嗎?」林樂最擔心的還是這個。   紫藍青退後幾步坐到椅子上,輕歎了口氣:「我無能為力。」   雖然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但林樂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一涼,聲音乾澀:「真的……沒辦法了嗎?你剛剛那個藥方也不行?」   「那只能稍微促進骨骼的恢復,治不了本。」紫藍青無奈的攤攤手:「這種程度的傷我只能如此處理,下手的人一定是與你們有深仇大恨,不然也沒有必要在打倒他之後又折斷手骨。」   林樂聽他說的有如目睹,奇道:「紫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紫藍青指指陳陳的手,胸有成竹的道:「這種姿勢不可能在打鬥中做出來,明顯是傷者倒地後用手支撐,被對手重擊在手腕處照成的。」   菲卿聽兩人說的起勁,不耐煩的道:「別多廢話!就說這手還救不救的回來?」   紫藍青小心的看了菲卿一眼,知道這女人才是真正管事的,很可能就是傳說中使團裡最重要的人物,忙回答道:「小人雖然沒有辦法,但世間卻還有一個人可以把這位先生的手救回來。」   「哦?」菲卿感興趣的挑挑眉毛,道:「誰那麼大能耐?」   紫藍青那張微胖的臉突然變的肅穆起來,崇敬的一字一頓道:「我們醫者的神跡,魔界最偉大的救助者──大法師!」   菲卿眼睛一亮,喜道:「我怎麼沒想到!沒錯,大法師一定可以做到的。」   林樂怔了怔,突然回憶起自己來魔界就是為了找這個人,一半是為了胸口那滑稽的豬頭,另一半則是要替為自己犧牲的紫青二女做個交代:雖然沒有對白牙說起過,但自己對這兩個素未蒙面的女子充滿了愧疚,覺得應該為她們做點什麼。   「喂,紫衣禰聽到沒?」青衣突然清楚的感覺到林樂的想法,拉出這幾天一直呆在魔核裡不出來的紫衣:「這呆子還挺有良心的嘛!」   紫衣微哼一聲,重又鑽了回去:「他要沒良心我就讓他生不如死。」   青衣吐吐舌頭,開心的在經脈裡跳起舞來。卻又奇怪的自語:「紫衣姐幹嘛呢?在那裡呆好幾天了……」   「請問先生,為什麼你們稱大法師為醫者的神跡呢?」林樂覺得很有必要瞭解一下這個傳奇般的人物,誠心誠意的向著紫藍青問道:「還有,在哪裡可以找到大法師?」   「因為幾千年前大法師就是從醫了!」紫藍青一臉的驕傲,彷彿為全天下的同行長足了面子:「也只有大法師這樣的人物才夠資格被我們稱為醫者的神跡!」   「法師最近會到我們那裡去。」菲卿平靜的道:「三天後不管有沒有簽訂盟約,我們都要回去,陳陳的傷不能拖。」   「大小姐……」   「不要多說了,你也很想找大法師。」大小姐深深的看了林樂一眼,意味深長的道:「我看的出來。」   林樂一時語塞,心中莫名的感動起來,米亞達家的大小姐,其實也並不是那樣的冷酷啊!至少對自己人是如此。   魏平端著個碗推開門進來:「紫醫生,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紫藍青忙站起來接過碗,又拿起早準備在桌上的海綿布蘸了點藥液往陳陳裸露的右手上搽去。褐色的藥液刺鼻難聞,還有股泔水的臭味。   林樂不由自主的掩住了鼻子。   菲卿奇道:「你幹什麼?」   「難道你聞不出來……」林樂說到一半才記起魔族是天生沒有嗅覺的,忙改口道:「鼻子有點點癢。」   陳陳突然呻吟一聲,緩緩的醒了過來。   林樂忙趕上去,推開還在切脈的紫藍青,關切的道:「陳兄弟你怎麼樣了?」   陳陳神志顯然已經恢復過來,但嘴唇蠕動著就是說不出話。   林樂知道是體力虛弱再加上內傷中可能有淤血壓在嗓子裡,伸手到懷裡在空間囊中摸了一會,找了顆青色藥丸出來:「吞下去。」   陳陳張開乾裂的嘴唇,努力了好久才把藥丸吞了下去,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   白牙珍藏的靈藥效用不凡,沒多久陳陳就已經能出聲了:「大小姐,林頭,我……」   菲卿還未答話,紫藍青已經阻攔道:「小姐,病人現在不宜說太多話,情緒也不能太激動。」   菲卿點點頭,道:「你別擔心,我們會安排一切……兇手是誰?」   陳陳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聲音嘶啞:「是我的師兄,晉騰。」   師兄?林樂從沒聽陳陳提起過他的師門,不過照這樣看來那個什麼所謂的「師兄」也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人:「那你師兄……」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菲卿插嘴打斷了林樂的話,又對著紫藍青道:「麻煩先生再替陳陳診斷一下,這邊就交給您了……魏平,等會你負責送藍醫生回去。」   紫藍青與魏平同時點頭稱是。   菲卿則對林樂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一起出去。   陳陳躺在床上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歎了口氣,疲憊的閉上眼睛。   才剛出門,等在外面的護衛就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著陳陳的情況。   菲卿惱怒的板起臉,把他們統統趕回房去休息,才對林樂道:「達修先生,這次可能要你來挑大樑了。」   「哦?」林樂感興趣的問:「大小姐知道陳兄弟的師兄是誰嗎?」   菲卿點點頭,神色凝重:「晉騰,是與「滅世手」伯叔奇並稱的達西雙聖。達西公爵重金禮聘的客卿。」   客卿?那就是和自己身份一樣了。怪不得菲卿會要求自己來「挑大樑」。林樂沉吟著,半天才抬頭道:「難道說達西公爵已經決定投向喬奇那邊了?」   菲卿臉色很難看,語氣也有點異樣:「所以我說三天之內一定要回去,若達西真的投向喬奇,恐怕我們都得留在這裡。」   林樂倒不怎麼擔心,憑自己,太常和灸三人,幾乎可以橫掃整個達西領地了。只是那樣也太驚世駭俗了點,能不用自然是不用為妙。若因此而惹出那魔界的另一個神秘勢力,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也許是我們多慮了……」菲卿拍拍手掌,強笑道:「可能只是私人恩怨呢!」   原來禰也有選擇逃避的一面啊。林樂不禁微笑起來:「如果真是那樣,恐怕這什麼晉騰也無法在達西混下去了。對了,禰知道陳陳和他師兄的事嗎?」   現在已是晚上,但客棧好像忘了掌燈,二樓的道口很黑,菲卿要睜大眼睛才勉強看清眼前的人:「我知道一點,但從來沒想到他師兄就是赫赫有名的雙聖之一,晉騰。」   「陳陳在米亞達家任職已經快八十年了,我還記得他第一次來的時候。」菲卿突然開始回憶往事,林樂也只好乖乖的陪著。   「那一年我才十二歲,父親當時已經開始籌備家族力量,招兵馬、納賢才,各地英豪紛紛集到米亞達這支大旗之下,陳陳則是當時最耀眼的一個高手。父親很賞識他,想招他為家族的客卿──和你一樣。」菲卿看不清林樂的表情,只見他點了點頭,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但陳陳拒絕了,他說自己受了傷,功夫正在不斷的減退,很快就會變成只有普通高手的水平。」   「那傷是他師兄打的嗎?」林樂已經基本猜到事情的大概──師父去世,爭奪秘籍,然後兄弟反目。這種事情只怕每年都要發生不下十幾起,也沒什麼奇怪的,貪婪本性使然而已。   「不說了,我去休息。」林樂的聰明讓菲卿有點意味索然,擺擺手道:「明天我會向達西府上提出正式照會,就算撕破臉也不管了。」   林樂看著菲卿走進房內,想了想才往樓下走去。   打烊的早,大堂裡已經沒別的客人了。菲卿發了脾氣,護衛們都在乖乖的睡覺,灸還沒有回來,太常也不知道幹嘛去了。   林樂想到陳陳的傷勢心中煩悶,走到窗口依窗靠著,本以為以自己現在的功力已經可以無視一切阻礙,但很多事還是無法把握的啊!也許,真的只有手握權勢才能保護身邊的人吧?   林樂眼前浮現出一個個在魔界結識的好友,第一個好心人比吶、有趣的人販子鷹飛、米亞達家的戰友──夯漢,陳陳,衡蕭還有平和剛烈的四公子斯裡,這些都是曾患難見心的真正朋友,如果……   林樂搖搖頭,不由自主的念出兩個名字:「蘭芝……芯佳……」如果她們受了傷,恐怕自己更會悔恨一生吧,只是,自己究竟喜歡哪一個呢?   「谷主,我回來了!」灸的聲音突然在腦後響起,把林樂嚇了個激靈,才知道因為沉思過度,連有人來到身邊也未察覺。   「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灸搖搖頭,道:「送人的那個是街上雇的苦力,什麼都不知道。」   「沒關係,我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林樂疲憊的揉揉太陽穴,問道:「你有看到太常嗎?」   灸搖搖頭,又突然想起來:「今天滿月吧?」   「是啊,怎麼?」   「那他應該找了塊空地在練功。」灸很有把握的道:「他的功夫叫昊天真氣,一定要在月光下才能修行,而滿月是最好的練功時間。」   林樂記起鷹飛揚曾說過在冰封谷有三大內功:浩然之氣,昊天真氣與灸修練的魅陰勁。   只不過從彌衡留下的訊息裡知道,這些功夫威力巨大,但在流傳過程中缺失了許多細微關鍵處的轉折。雖然谷中歷代大智慧的先人努力的補足其部份,但總歸會有些瑕疵。比如浩天的那種勾人魂魄的獨特魅力,又比如昊天真氣需要月光才能發揮……   想到這裡,林樂看看灸,道:「你的功夫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沒?」   灸微微一愣,旋及流露出無法掩飾的痛苦神色:「修練魅陰勁的人,每月都會有一次不定時的疼痛,那種滋味實在……」   林樂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傢伙吃這苦頭怕是很久了,安慰的道:「別擔心,下次痛的時候告訴我,也許我會有辦法。」   灸神色複雜的看了林樂一眼,苦笑著重複道:「好吧,也許你有辦法。」   「嗯,回去休息吧,我等等太常。」灸答應了一聲就往樓上走,林樂又突然把他叫住:「明天可能有一場仗要打,你最好別暴露實力,一般般就可以了。」   灸點點頭,走了上去。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在林樂半邊臉龐上。這張俊秀的假面,看來卻是那樣的無奈與蕭索……   林樂的房間靠西,所以當魔界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他身上時,天色也有點晚了。   可憐林樂很久沒有真正的睡過,不是打坐運功一整夜,便是急著趕路不得休息。雖然對於他來說睡覺不過是個形式而已,但真正的睡覺還是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所以頭一沾枕,他就沉沉的睡去,萬事不知。   早上,菲卿本想過來找林樂商量事情,但看他睡的這麼香甜就不忍打斷,自去佈置好了一切。   「林頭,林頭!」魏平輕聲把林樂從美夢中喚了回來:「起床了,大小姐找你呢!」   「唔……」林樂睜開眼,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完全沒有普通人熟睡初醒神志不清、迷迷惑糊的那種感覺,意識清楚的像剛運功數周天一樣。   「大小姐叫你,我們都準備好了,今天要大幹一場呢!」魏平興奮的搓著手掌,眼裡滿是躍躍欲試的表情。   「準備好什麼了?」林樂悠悠閒閒的翻身躍起,先從床頭拿了水杯往喉嚨裡灌去,一面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一面口齒不清的道:「是要去達西公爵府嗎?」   魏平突然發現林樂全身上下似乎散發著一種奇特的氣質,眼內的神光甚至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不由奇道:「林頭,怎麼你感覺好像比昨天更……更,更有魅力了?」   魅力?林樂呆了一呆,沒感覺出多大變化,精神倒比以往好了很多,目力耳力什麼的好像也都有增加。難道睡覺還有清心明目的功效?   「誰知道呢,也許是睡的太舒服了吧。」林樂不以為意的拍拍魏平的肩:「去哪?」   「大家都在大堂,今天客棧被我們包下來了。」   林樂在眾護衛中差不多被看成了神人──既然是神人當然會有些神跡。魏平崇敬的看著這剛剛在魔界創出名頭的聖武者,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林樂笑著打發了出去:「你先去告訴大小姐,我馬上就下來了。」   魏平一走,林樂忙把白牙那個空間囊翻出來一通亂掏,一件件古怪的東西被丟出來,床頭上頓時漸漸的堆起了各種珠光寶氣的首飾、顏色古拙的瓷瓶、妖艷美麗的??嘵鳥尾羽。   林樂看也不看這些價值連城,任何一件都足以讓整個達西為之瘋狂的東西,自顧自的在袋子裡找著,一面還不滿的抱怨這袋子實在太難找──若不是藥瓶子就在最外邊,昨晚還不是那麼容易找的到呢。   「找到了!」林樂滿懷欣喜的抽出原本被收在袋子裡的長劍,輕輕的撫摩著劍身:「老夥計,好久沒有用到你了……寂寞嗎?」   長劍翻映著血色的陽光,散發出緋紅妖異的微芒,輕輕低吟起來。   林樂反手握住劍柄站了起來,整個人突然神采飛揚,有種君臨天下的威勢:「好吧,就讓我們看看達西公爵府有些什麼厲害人物!」   林樂打定主意不以內力取勝,想試試自己的招數到底到了什麼程度,更想看看配合魔法的內勁能否徹底打垮傳統的內勁武學。   時間差不多了,他收回空間囊,把劍背在身後,開門走了出去,只不過飛揚的神采已經收了起來,又恢復了往日平靜悠閒的形象。   「大小姐,」眼尖的魏平看到一身勁裝打扮的林樂走過轉彎口,忙對著菲卿道:「林頭下來了!」   林樂見大堂裡的桌子都被搬開一邊,護衛們一個個站在中央精神的很,倒頗一副整軍待發的軒昂氣象,不由笑道:「你們這是要幹嘛,又不是打仗去。」同時身子一擺,平平飛過兩層樓梯,落到菲卿面前:「大小姐,林樂前來報到。」   護衛們都是識貨的,知道這看似輕鬆的一飛實則艱難至極。而飛的像林樂這樣圓渾如意,只怕世上沒幾個做的出來,不由紛紛大聲叫好。   菲卿露出一絲笑意,旋又飛快的斂去,正色道:「達修客卿,米亞達家現在需要您的輔助說明。」   林樂彎腰行了一禮道:「謹遵小姐的吩咐。」   一直站在旁邊的灸與太常也同時上前一步,跟在林樂後面默不作聲的依樣行了一禮。   「大小姐準備怎麼做呢?」做足了禮數,林樂又輕鬆了點,看了看有些緊繃的眾護衛們微笑道:「難道就這樣殺進去?」   菲卿沒有聽出林樂語氣中嘲笑的意味,一本正經的回答道:「當然不是,剛剛我已經請無形先生知會達西公爵,希望他對晉騰的行為作出解釋,這一劑猛藥下去,相信他也不敢再避而不見了。」   林樂見旁邊護衛們還一個個站的筆直,忙先讓他們坐下,才與菲卿道:「無形先生回來了?他怎麼說?」   「達西領地的確有喬奇的人在活動,但他們接觸不到公爵本人,連稍稍有點地位的高層也攀不上,暫時不足為慮。」菲卿突然笑了一下:「無形先生還順便幹掉了他們幾個,估計最近這些傢伙也不敢出來活動了。」   「這麼說就不是喬奇的影響了。那為什麼達西不肯見我們?還縱容手下打傷陳陳?」林樂似是在和菲卿商量,又像是在一個人苦惱的自言自語:「難道說是他不相信我們的實力,想觀望一段時間?」   菲卿贊同的點頭道:「這是最大的可能。昨天我想了一晚上,覺得陳陳的事不應該是達西公爵指使的,最多也只是不加阻攔罷了。因為這種時候與我們反目,對他來說毫無好處,只有聯合才能對付喬奇逐個擊破的策略。」   「那禰現在……」林樂聽的糊塗起來,猶猶豫豫的道:「這樣豈非一定要和他們撕破臉?」   這次連站在後面的太常也聽出端倪來,插嘴道:「大小姐是不是想以此來顯示一下米亞達家族的實力?」   菲卿眼睛一亮,感興趣的望著長相俊秀的太常。問林樂道:「達修,這位先生很有見地。他是你的?」   「手下!」太常拉了灸一把:「我們兩個是主人的『雙衛』!」   林樂風頭被搶,只好尷尬的摸摸頭,催道:「大小姐,那我們是不是現在就過去米亞達府?」   「等無形先生的訊息,他應該就快回來了。」菲卿還是對太常極感興趣,直接問道:「達修先生是怎麼收下你們兩個的?」   太常看了林樂一眼,搶著道:「是主人比武贏了我們,我們才自願追隨主人。」   菲卿「哦」了一聲,正想再問詳細點,林樂卻望著門口道:「無形先生好像回來了。」   話音剛落,客棧的大門就應聲而開,一身灰衣的無形足不點地的飄了進來:「公爵說他剛剛回府,請我們現在就過去。這是回帖。」無形把手上的帖子遞給菲卿,又轉頭對一旁的林樂點點頭:「回來了?那我就放心了。」   林樂心中一陣溫暖,也輕輕的點著頭:「辛苦你了!」兩人相視而笑,充滿了戰友間互相信賴的感覺。   菲卿看完達西的回帖,抬起頭來:「和我想的差不多,該出發了,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坐著的護衛們突然「霍」的一聲全站了起來,整齊的道:「準備好了!」   菲卿滿意的微笑道:「很好!米亞達家族戰士聽令!」   包括無形、林樂以及雙衛在內的十六個武士,同時立正挺胸,聽得菲卿「出發」令下,立即大聲應道:「遵令!」各自舉起手中武器,狂喝一聲。   霎時間,整個客棧內充滿了一股令人熱血澎湃的殺伐之氣。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出客棧,往數百米外的達西公爵府行去。菲卿走在隊前,無形與林樂一左一右的緊隨其後,其餘護衛則分了三排尾隨,乍一看倒有點儀仗隊的味道。   路上的行人看著這群殺氣騰騰的傢伙走過來,生怕惹上麻煩的避了開去,又有點搞不清楚,這些穿著從未見過的制服的傢伙,究竟是軍人還是流氓。   「到了!」菲卿在公爵府口停下,回頭對眾人道:「現在開始收斂一點,今天應該不用火拚。」   林樂拍著背後的劍柄,洒然笑道:「別害怕,就算火並我也能把你們一個個全救出來。」   公爵府門口居然列了衛兵,石雕般的挺立在大門兩邊,不知這算是迎接還是示威。   總管武頌青正站在大門口朝這邊張望著,見菲卿等過來忙迎了上來,滿臉笑容的道:「歡迎米亞達家大小姐光臨鄙地,本人謹代表達西全府上下向貴客問好。」   菲卿哼了一聲,聽出他語中之意──歡迎的是全府上下而不是達西領地,這歡迎當然也是非正式的了,不過在詞句上計較有失大家風範,也拱手笑道:「菲卿這次代表的是米亞達家,總管先生可以叫我大使或者專使,不必關心我的身份。」   武頌青愣了一下,想不到菲卿會這樣回答,只好再次歡迎道:「歡迎米亞達家專使光臨鄙地,武頌青謹代表達西全府上下向專使問好。」   「非常感謝,菲卿不勝榮幸!」菲卿這才回了一禮,又立刻道:「請問公爵大人現在何在?」   武頌青做了個請的手勢:「大人正在會客廳靜候專使,請隨我來。」   菲卿一眾依言跟在這個達西府邸第二號人物的後面,只不過在經過那兩列衛兵時,護衛們故意把腳步跺的震天響,又示威的看著那些目不斜視的傢伙,顯示了一下米亞達家的威風。   「林先生,您好!」武頌青對林樂與他那兩個手下印象深刻,特地回過頭打了個招呼。   林樂也笑了一下:「武總管也好。」   菲卿聽武頌青也叫他林先生,心中納悶,想想好像護衛與小妹一直都叫他林什麼的,難道達修·羅德不是本名?不過現在不是問這事的時候。   隨著總管走了一段拐彎過去,近五米高的會客廳已經出現在諸人面前。   武頌青停下來回頭道:「專使大人請吧,家主正等著諸位,不過……」他看看後面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漢,為難道:「這些兄弟恐怕不能進去。」   護衛們大怒,雖然限於家規不能破口大罵,但每人眼中的怒火已經足以把這總管燒死一千次了。   武頌青雖然對林樂有些發怵,但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依然在十多雙眼睛下泰然自若:「專使大人,請您稍微帶幾個進去吧,貴屬下可以在門口等候,或者到鄙府安排的地方休息,隨各位自便。」   菲卿毫不考慮的道:「應該的。這樣,達修先生和無形先生與我一起吧。」又轉頭對其餘護衛道:「你們在就這裡等,沒事不要亂走。」   護衛雖然不情願也不敢爭辯什麼,齊齊的應了聲「是」,就分成兩隊自去站在大門兩邊。   林樂傳聲過去,囑咐灸與太常兩人照顧好大家。說實話,有兩人在,魔界動的了這隊人的也屈指可數,也絕不會在這裡出現。   「好了,請武總管替我們迎見吧。」有兩個高手在身後,菲卿心定的很。   武頌青趕上前一步打開大門,躬身道:「專使請進!」等林樂三人進房後才跟進去,反手掩上大門。   這會客廳的佈置很奇怪,感覺非常的嚴謹,一桌一椅都排列成橫道,像是等待著檢閱的軍隊。上面則是個高出一塊來的木台,與人類在地球上的一種名為基督的教派布道場所非常相似。   林樂的眼光往上掃去,一個高大中年男子正站在那望著這邊。他身著達西軍的青色制服,站的筆直,看來像是一尊佇立於此千百年之久的雕像,又似乎是等待大仗來臨的將軍,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莫可名狀的氣度,是殺氣卻又中規中矩,不帶一絲邪惡之氣,與林樂見過的狼盜首領傑諾那種偏執瘋狂的殺意大不相同。   這應該就是達西公爵了吧?林樂這樣想著,回頭看看菲卿:「大小姐……」   菲卿逕自往前走去,迎著那男子道:「米亞達·菲卿見過可西公爵。」   那男子緩步走了過來,看了菲卿一會,突然笑道:「當年的小姑娘今天也終於長成大美人了,格蘭特還真會養女兒啊!這方面我就不如他了。」   菲卿示意無形與林樂兩人不要動,自己上前一步迎上了那男子:「公爵認識家父嗎?」   達西公爵笑的更是歡暢,招呼菲卿一旁坐下道:「豈止認識,禰出生不久我還抱過禰呢!而且取名字的時候我也有參與,禰應該叫我伯伯的。」   不光菲卿,林樂與無形也聽的呆了起來。誰料的到這公爵居然與米亞達家有如此深的淵源,那為什麼還要三番五次的為難使節團?   「您……見過我小時候?」這情況太過荒謬,菲卿有點將信將疑:「那公爵大人和家父一定很熟了,怎麼……」   達西不悅道:「叫我伯伯,禰小名叫水水,因為禰一出生就喜歡玩水。這下信了吧?」   菲卿臉色一紅,終於確認達西所說不假,水水這小名連自己的弟妹都不清楚,也只有父親老一輩的朋友才知道的,當下起身施禮道:「菲卿見過達西伯伯,向伯伯問安!」   達西開心的笑著應了一聲,又道:「菲侄女一定在怪伯伯那麼多天沒有見禰吧?」   「菲卿不敢。」很奇怪的,菲卿對這個貴為公爵的伯伯有種難以言諭的親近感。這感覺讓她有點矛盾:「想必是伯伯有重要的事吧!但伯伯為什麼要縱容手下打傷菲卿的衛隊長呢?」   達西臉上笑容不減,對站在後面的兩人道:「這兩位兄弟不用那麼拘謹,隨便坐吧,我這裡不像格蘭特那傢伙那麼多臭規矩。你們隨意點,把這裡當自己家也行。」   無形和林樂對望一眼,立刻感覺到這公爵大人與米亞達家的關係並不像他說的那麼好,短短一句話既拉攏了人心又分化他們與格蘭特的關係,若兩人本就對米亞達家心存不滿,只怕有極大的可能投到他那邊去。   林樂與無形不露聲色的謝過達西,坐了下來。   「伯伯,請您回答我。」菲卿勉力壓下心中強烈的親切感,盯著達西質問道:「我的衛隊長被您手下的晉籐打到手臂殘廢,伯伯是不是該給菲卿一個解釋?」   達西喟然一歎,語氣遺憾:「關於這件事我也是剛剛收到報告……」菲卿剛想插口,達西就抬手阻止了她:「先聽我說完。」   「在你們來之前,格蘭特就已經通知我了,我們雖然是幾百年的老朋友,但若是合作對付喬奇也必須先通好氣。」   聽他說到這,林樂與無形交換了一下眼色,都聽出達西在說到格蘭特大人時有種悻悻然的口氣。   「三天前,我已經在準備好好招待禰這個我最疼愛的侄女了,但在你們來之前突然有人報告說,我領地下最偏遠的一個礦區出現了個凶殘奇特的攻擊性怪物,礦區的警備隊不是它的對手,工人也死傷無數。所以我只好先以人命為重,帶著晉騰先生和叔奇先生一起去了那裡。」   「怪物?」菲卿的確聽過達西領地時常有異獸出沒,心中又多信了幾分。   「沒錯,但當我們趕到時那怪物已經不見了。工地上死傷很慘,斷臂橫肢掛的到處都是,有些工人甚至被腰斬,也有頭顱被切成兩半的。」達西公爵露出不寒而慄的神情:「死狀之恐怖是我生平僅見。我們在礦區耽擱了兩天時間善後。」   「快回來的時候,晉騰先生說要到處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頭異獸,解除隱患,讓我們不必等他。」達西自嘲的笑了笑:「再後來我回到這裡就得到訊息晉騰先生打傷了使團成員,已逃匿不知所蹤。」   「原來是這樣。」雖然達西把事情推的一乾二淨,但菲卿還是不由自主的信了大半,起身道歉道:「是侄女誤會伯伯了。」   達西寬和的笑笑,大手一揮:「道歉就是不我的乖侄女了,在伯伯這裡別拘束。」   「是。」菲卿重又坐了回去,心中湧起陣陣暖意。   這會林樂看著倒不怎麼覺得有問題了,方才說到礦區傷亡時達西公爵的神情驚恐之極,連聽者也能感覺到那種斷肢橫飛的淒慘情狀,不似作偽。   達西站起來:「菲侄女是來簽同盟通訊協議的吧?」   菲卿點點頭,從隨身的包裡抽出一份牛皮紙包著的檔案來:「通訊協議書在這裡,父親說事情緊急不能太正式了,請伯伯原諒!」   達西不滿道:「格蘭特就是這樣,老那麼麻煩,把好好一個女兒也教的婆婆媽媽。」   菲卿聽的哭笑不得,又不好替父親解釋,只好裝作沒聽到:「達西伯伯,這份東西……」   達西接過牛皮紙袋,三兩下拆開,從裡面取出通訊協議書在桌子上攤平,又在衣兜裡掏出筆,唰唰唰的簽上大名遞回給菲卿:「好了,交給你那死鬼老爸去!」   「還有一份。」菲卿拿過牛皮袋子又抽出份一樣的來:「這通訊協議要一式兩份,父親已經簽好,一份給您,一份我帶回去就行了。」   「行行,怎麼樣都行!」達西很不耐煩的拿過去再簽了一次,隨隨便便的折了幾折放進口袋:「這樣可以了吧?」   菲卿一臉苦笑的看著那份重要到可以改變整個魔界政治勢力的文件,被揉的皺巴巴的扔進衣服袋子,不情願的道:「嗯,可以了!」   林樂與無形繃得緊緊的神經鬆弛下來,都想不到這件事會如此輕易的完成,看起來達西的確與米亞達大人是老朋友,口氣裡那種悻悻也許是兩人曾吵過架吧。   不管怎麼樣,這次任務算是完成了,雖然陳陳的事還懸著,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達西公爵也不至於會包庇兇手。   一場大戰消弭於無形,林樂倒有點失落。彌衡等傳功後的第一戰看來今天是打不成了。   「伯伯,侄女還有一事相詢。」菲卿小心的把通訊協議書包回牛皮紙袋放進包裡,才抬起頭看著達西正色道:「傷害我護衛長的晉騰現在是否在您府上?」   達西不悅道:「我剛才不是說過,那傢伙傷人後就不見了。而且他打傷的不止你那個衛隊長,還有兩個無辜平民,我也在找他。」   菲卿很快接口道:「好,那就是說如果找到這兇手伯伯也不會管嘍?」   「不管不管,如果禰找的到、抓的住的話!」   達西表情顯得有點無奈,似乎拿菲卿沒什麼辦法,這情形與一個寵溺孩子的父親倒挺像的。   「倒是你們有能力抓到晉騰嗎?」達西懷疑的看著無形與林樂兩人:「格蘭特以前每次和我比武都輸的很慘,不知道現在調教出來的屬下手段如何?」   無形面無表情的聽著,連眉頭也沒皺一皺。   倒是林樂少年心性發作有點不忿起來,暗暗運功讓周圍的空氣凝結起來,往達西那邊壓去。   「咦?有點門道啊!」達西也是好手,立刻覺出不對來,運勁對抗著週遭空氣,還能有餘力開菲卿的玩笑:「菲侄女的手下也和禰一個個性,哦不,應該說格蘭特一家都這個樣子。」   「林樂先生!」菲卿對林樂搖了搖頭,林樂洒然一笑,收回功力,轉過頭不去看她,心中卻微微有點惱怒。   「伯伯說錯了,這兩位不是米亞達家的下屬。他們是父親禮聘的客卿,不是一定要聽菲卿的命令的。」   達西不再接口,也對這種名義上的不同沒什麼異議,站了起來,道:「菲侄女有沒有興趣陪伯伯到處走走?」   菲卿有點猶豫,正想拒絕,達西卻搶在頭裡道:「當初伯伯就是抱著禰在禰家後院亂逛,講故事哄禰玩,清嫂子還擔心我摔著禰呢。一晃百年過去了,伯伯現在也沒多少機會和禰一起走著聊聊天了。」   菲卿心中一軟,答應道:「好吧,菲卿先交代隊員們點事再來陪伯伯。」   達西欣然點頭,看著菲卿與林樂、無形走出門去,眼裡流露出一抹慈祥。   會客廳的大門在身後掩上,林樂迫不及待的道:「大小姐,禰覺得可信嗎?」   菲卿茫茫然的看了看圍上來的下屬,柔聲道:「理智告訴我要謹慎,但不知為什麼在感情上我覺得自己應該完全相信這個素未蒙面的伯伯。達修先生,我覺得現在的我不適合做決定,使節團的事暫時交給您決定吧。」   「我沒有意見。」無形說完這句就馬上閉了嘴,由菲卿身後站到了林樂身後。   林樂倒無可無不可,後天就要回可西,想必也出不了什麼事。   「那就這樣定吧!」菲卿拍了下巴掌,把林樂推向眾人:「如此就拜託先生了,菲卿可能會在這裡呆上一天,你們先回去吧。追查兇手的事也拜託各位了!」說完居然向眾人鞠了一躬。   嚇得護衛們紛紛回拜,連道不敢。   林樂笑道:「行了,大小姐陪禰那個伯伯去吧,我們先回客棧去。」   菲卿莫名其妙的紅了紅臉,轉身走了回去。         ∼第三十章 余記香辣∼     一行人輕輕鬆鬆的走出達西府,居然沒看到什麼人,連原先排在門口的衛兵也不知什麼時候被撤了去。   「十四個人來,十三個回去……」走出門口,一個叫范勇的護衛突然嘟囔道:「不吉祥啊!」   魏平「啪」的在他頭上拍了一掌,怒道:「你小子就不能說些好話!現在陳頭都傷成這樣,是不是還想要有人受傷你才開心!」   范勇怕陳陳怕大小姐,卻未必怕這個身份相當的魏平,瞪起眼道:「你裝什麼老大,林頭都沒說話就你跳出來攪七攪八,還真以為自己是老大啊!」   「嘿!你倒還有理了?」魏平勃然大怒,一拳就往范勇臉上撂去。   「住手!」林樂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魏平的手被一股巨力扳住,前進不得也後退不得:「你們兩個!」范勇和魏平頭上各被狠K了一記:「這種時候還鬧,也太不懂事了,都給我住手!」   「對不起……」魏平垂下手,不好意思道:「是我衝動了。」   范勇也很大方的向魏平道了個歉,表示再也不會說「不中聽的話」了。   林樂放開魏平,對著眾人道:「我知道大家這幾天都有些緊張,心情煩躁也是難免……這樣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吃午飯,吃完逛逛這個城市,你們都還沒逛過吧?」   「沒有!」護衛們心情突然好了起來,一齊搖著頭,還把尾音拖的長長的,弄的路上行人紛紛側目而視。   「那就這樣……」說到一半林樂突然想起無形還站在旁邊,按道理應該徵求他的意見,忙回頭道:「無前輩您怎麼看?」   「嗯,你做決定吧!」無形感慨的看著林樂,發覺這少年有種讓人忘記一切煩懮的神奇力量,讓人不知不覺間都被他感染到了。   「那就這樣吧!」林樂振臂一呼:「我們找地方好好喝兩杯去,我請客!」   「好!」大家興致更高,歡呼道:「謝謝林頭!」   「我就不去了。」無形突然道:「還有點事……你們玩的開心點吧。」   林樂奇怪的看看無形,後者對他點了點頭,表示一切放心就往相反方向行去。   護衛們圍在林樂旁邊,看著無形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裡,才小聲的問道:「林頭,無先生是不是生氣了?」提問的是個年紀很小的護衛,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看起來可愛的有讓人咬一口的衝動。   「沒,無先生應該有別的事。」林樂笑著摸摸這小護衛的腦袋,又轉向眾人:「你們很怕無先生嗎?」   另一個老頭模樣的傢伙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尷尬道:「其實也不是說怕啦,可無先生畢竟比我們大上好幾級,又整天冷冰冰的,大家當然會有點怵他。」   「是這樣。」林樂點著頭,無形身為隱族當然天生吶言,長相又不怎麼討喜,被人害怕是想當然的:「不說這個了,你們誰知道附近有什麼好地方讓我們吃午飯?」   「我知道!」老頭模樣的那人舉手道:「以前和陳頭一起來過這裡。陳頭帶我去吃過前面臨天路的一家小店,那裡的雪菜小銀魚是本地一絕啊!好吃的不得了!」   老頭露出一臉讒相,頓了頓又道:「陳頭就是在那家店認識阿蓮姑娘的。」   「阿蓮姑娘?是陳陳出事那天去看的那個女孩嗎?」林樂耳朵豎了起來,露出注意的神情。   「出事那天?」那老頭茫然道:「我不知道啊,不過陳頭和阿蓮姑娘的關係的確是很好。當初陳頭和我也住在匯華,門口有個賣花的小姑娘,不知怎麼的陳頭就和她熟悉起來,再後來就去她爺爺開的小店吃東西……」   賣花姑娘……已經吻合了,林樂果斷的道:「不用多說,現在就去那家店!你……」   「小人成錕,大家都叫我老錕。」老頭乖巧的接口道。   「嗯,那禰帶路,出發吧!」一聲令下,十幾個大漢就浩浩蕩蕩的往前走去。   成錕得意的走在最前,還不時回頭向林樂介紹著路旁景物,灸與太常緊隨其後,盡職的保護著谷主。後面一群護衛圍成個半圓擠上來,佔去了大半個路面。不過也沒有行人敢跟這一大幫子高手抗議,乖乖的繞開幾步,讓他們過去。   臨天路離達西府不遠,眾人走了約二十分鐘就已經到了路口。   林樂看著面前石製的路牌道:「這裡是吧?」心中暗暗慶幸「臨天」這兩個字沒有用古魔族語來寫,不至於在眾人面前出醜。   從人流疏密程度來看,這條街應該已經不屬於繁華地帶,但尚在城區之內,兩旁的店舖也還算密集,有點類似於人界的商業大街,只是蕭條些而已。而排在路口的是兩家門對門的成衣鋪子,一家叫「陳記衣鋪」,剩下的那家則名為吉祥。   林樂一邊往裡走,一邊看著這兩家店面笑道:「老錕,這兩家店一定競爭激烈吧?」   成錕正四處張望著找那家小店,聞言忙回道:「林頭說的不錯,有傳言這兩家每年年關都會互相拆台,減價招徠顧客,不過呢……」他突然笑的意味深長起來:「還有個傳言是這兩家是親兄弟,故意裝做競爭的樣子,實則一起哄抬物價。」   那個圓圓臉的年輕護衛奇道:「有這種事嗎?會不會太亂搞了?」   老錕看了林樂一眼,見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才對小圓臉護衛道:「你才這麼點年紀,能知道多大事。好好跟著老錕我學學吧!」   「哼,你不看看林頭也比你年輕,難道要他跟您老學嗎?」小護衛被奚落了一頓,立刻反唇相譏。   「呃……」成錕一時語塞,又恐懼的看看林樂,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林頭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樂微微一笑,安撫的道:「他說的沒錯,我是該有很多地方向你學習,教學相長互有促進,本就如此。」   成錕舒了口氣,不好意思的看著林樂尷尬道:「林頭太謙虛了,我老錕哪有什麼能讓您學的,倒是林頭的一言一行都是我們學習模仿的榜樣啊!」   林樂抬手止住了成錕信口開河的溢美之辭,望著前面道:「你說的店呢,在哪?」   成錕往邊上看著,猶豫道:「好久沒來,這邊的店面都換了個樣子,讓我想想看……那家店是叫做『陳記香辣館』……應該是在街尾吧?」   林樂看他猶豫不決沒個決斷,遂道:「別猜了,你去那家問問好了。」成錕應了一聲,就往邊上的古玩鋪子跑去。   而此時太常與灸的心中卻一直咀嚼著林樂方纔的一句無心之言──教學相長互有促進,心中似有所悟。   一直以來魔族練武都是很私人的事情,不光絕技密而不宣,從不輕易示人,連平時修練內勁的心得也是各自的秘密──像灸那樣把自己的弱點告訴給林樂,已經是天大的信任了。   如果,互相之間有交流的話……灸與太常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心中的想法,也許會有想不到的效果吧!   灸點了點頭,太常也立刻大力的點著頭表示同意。一個破天荒的通訊協議就在這樣無聲的交流中完成了,兩人心中忐忑卻又有著幾許期待──會發生什麼呢?   太常使了個眼色,又看看林樂,徵詢是不是要告訴他。   灸默然片刻,肯定的點著頭。   「今晚?」定下了就要馬上去做,太常迫不及待的問道。   「好,就今晚!」   「你們在說什麼?」林樂聽的沒頭沒腦,奇怪的看著這兩個笑容古怪的手下。   「等會再告訴您,我們有個好想法……」太常說到一半,往後指了指:「他回來了。」   林樂也不以為意,回頭迎上急跑的成錕:「怎麼樣,問來了嗎?」   「就在街尾,往前面走幾步就是了。」成錕狼狽的擦著汗,心有餘悸的撫胸道:「那老闆好厲害!」   圓圓臉的小護衛嘻笑著道:「什麼老闆能把我們的成老大逼到這種地步啊?」   魏平插口道:「肯定是女老闆嘍,不然咱們老成可不是那麼容易害怕的。是不是啊,范兄弟?」   范勇原來心中還有點疙瘩,現在魏平公然示好,心中之氣就已經消了大半,也笑著附合道:「那是那是,咱老成見過多大風浪啊?一般角色當然難不到,這回是碰上絕色了,對吧老成?」   「去去,一邊玩去!」成錕微惱的揮著手,又對林樂道:「那老闆的推銷術真是到了極至了!我問個路就好像非要我把整家店全買下來。天啊,吵的我現在耳朵還在嗡嗡的叫!」又掏出一個木壺給林樂道:「不買實在不行了,只好給您挑了個禮物。老闆說這個東西有什麼神奇的力量……不過我看是純粹扯淡!」   林樂接過木壺正想謝謝成錕,卻突然心中一突,感覺到手裡的這個木壺似乎有點奇怪,而胸口那個豬頭魔核也在此時顫動起來,能量一波一波的在體內湧動,弄的林樂難受異常,感覺倏然而來又迅即消失。   林樂駭然道:「這是什麼東西?」   「怎麼了?」成錕緊張道:「是不是買錯了?」   林樂搖搖頭把東西收進懷中,恢復了常態:「沒什麼,剛剛感覺有點怪……」不等旁人繼續發問就接上去道:「成錕,你帶路吧。去那家……」   「陳記香辣館!」成錕也算年老成精,如何聽不出林樂不想再討論下去,乖覺的在前面引著路,招呼眾人往前走去:「那家店,就算是不為陳老大的事,我們也有必要去試試那邊的雪菜小銀魚!」   他露出一副讒相,回憶道:「那一年我和陳老大一起來這裡公幹,阿蓮姑娘介紹我們來這裡。那口味真的是人間極品,包你們吃的舌頭都要咬下來!」   「快點帶路,」林樂聽他喋喋不休的說個半天,好脾氣也禁不住急了起來:「嘮叨個半天還沒到地方,你怎麼帶的路啊。」   成錕嚇了一跳,忙乖乖的閉上嘴,加快了腳步。   眾人也相應跟了上去。   一陣緊趕後,成錕停下腳步道:「就是這裡了。」   林樂稍一抬頭,果然看到一塊布幡從旁邊的小巷子裡斜斜的伸出來,上面就是陳記兩個大字:「在裡面?」   成錕點了頭後,林樂就趕上前往裡走去,一面道:「等會就說是來吃飯的,不要暴露身份。還有,老錕你找個機會問問那阿蓮姑娘現在怎麼樣了,清楚了嗎?」   「清楚了!」眾人同聲應道。   「那就進去吧。」   說話間林樂等已經站到了陳記的門口,這家店門臉不甚精緻卻很乾淨,還帶點古意,也不像一般客棧那樣有人在們前招徠。巷子頗深,能吸引人的恐怕只有酒菜的品質了。   「老闆在嗎?」林樂舉步邁了進去,揚聲道:「我們是來吃飯的。」   沒有人應聲。   走進店裡,看到桌桌椅椅收拾的乾乾淨淨,光可鑒人,卻空空落落的不見一個人影。   「人到哪去了?」林樂皺皺眉頭,往門口的大櫃檯上走去:「櫃子開著……還有零錢在裡面。」   太常與灸突然飄進貼牆的一扇後門,急速的裡裡外外搜了一邊,出來報告道:「沒有人在。」   「大門開著,櫃子也開著,這種天氣他們會到哪去?」說到天氣,林樂突然覺得房子裡有點暖意,看來取暖的火爐熄了沒多久:「剛剛應該還在的。」   魏平走過去在壁爐裡探了一把,捏出塊帶火星的棒子贊同道:「沒錯,這爐子點起來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太常悄悄的上前道:「谷主要不要去看看他們住的地方……看起來他們好像走的很匆忙。」   林樂搖頭道:「知道情況就夠了,不需要再多的例證。再說這畢竟是人家的地方,亂闖不怎麼好……老琨?」   成琨也和眾人湊在一起正四處望著,聞言忙跑過來道:「林頭有何吩咐?」   「大家都過來一下。」林樂拍拍巴掌把眾人引到身前,道:「這地方與陳陳受的傷有關,相信兇手晉騰也曾出現此地,所以我決定大家都留在這裡等主人回來。魏平立刻去找無形先生向他敘述情況,成琨你比較熟悉地形,就出去打探訊息,一有異動馬上回來報告。灸,麻煩你去客棧把陳陳接到這裡來。那個什麼……噢,范勇!你去達西府等大小姐。」   被點到名的人不約而同的立正挺胸,應了一聲「是」!   林樂方纔那一串乾淨利落的任務分派,還真與軍隊裡發號施令的將軍有點像:「清楚了就分頭去辦吧,速去速回!」他滿意的看著四人閃出酒鋪分頭而行,回過頭對剩下的七人道:「我們這裡先準備一下,大家先把各自的名字報一遍。」   「太常。」   「我叫小奇。」長著圓圓孩子臉的小護衛,興奮的報上名字,崇敬的看著林樂。   「小人阿豐。」這是個牛族,渾身黝黑,特徵明顯。   「本人崔妄,向林頭問好!」崔妄長的斯斯文文不像個武人,但林樂曾注意過他,知道這人功夫怕只在陳陳之下,是一把好手,於是特別對他笑了一下:「你也好!」   崔妄初時一愣,隨即露出知遇之感,對這平易近人的「頭」大生好感。   「風采寧。」這人名字飄逸出塵卻長的面目平庸,有點不襯的感覺。   「楚山,楚笑!」剩下兩人一個說完,另一個馬上就接了下去,所以聽起來像是一聲音。這兩人羞赧的笑了笑,如林樂所料的道:「我們是兩兄弟。」   七個人,有自己與太常兩個特級高手在,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林樂放鬆的坐在靠窗的桌旁,招呼那七人過來一起坐,又掏出把金幣交給風采寧道:「你去外面看看有沒有別的酒鋪,打點酒菜來大家先吃飯。」   風采寧默不作聲的接過錢出去了。   小奇緊貼林樂坐著,仰頭道:「林頭,我們幹嘛呢?」   林樂對太常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的出去把門關好,又凝神聽了下,確定四周沒有人在才對著林樂點了點頭。   「林老大是覺得達西公爵還不可信嗎?」崔妄淡淡的道,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林樂意外的看著這個猜的出自己心思的護衛,半天才開口道:「你怎麼知道我是這麼想的?」   這就算間接承認了他的問題,沒等崔妄回答,小奇就已經詫異的問道:「可是剛剛林頭你不是說,覺得達西的話還比較可信嗎?」   林樂望著崔妄,想看看他是從哪裡推斷出自己懷疑達西所述不實。   「林樂想必是聽出達西公爵話中的破綻了吧?」崔妄居然反將一軍,挑戰的看著林樂。   「沒錯。」林樂環視一下眾人,只有太常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於是解釋道:「達西既然知道使節團要到他的領地來,雖然因為出了事沒辦法迎接,但完全可以安排我們住進府裡,為什麼還要讓我們住那個匯華客棧?」   這下剩下的人也全明白了,紛紛點頭道:「沒錯沒錯,我們剛剛來的時候那管家態度差的不得了,我們差點和他吵起來。」   林樂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這個話題就到這裡,畢竟我也只是懷疑。太常,怎麼了?」   「主人回來了。」太常把大門打開,一個老頭走了進來。   「是老闆嗎?」林樂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迎上去:「我們是來吃飯的。」這老頭穿的樸素乾淨,整個人雖有老態卻還稱的上健壯。   走回酒店卻突然看到幾個不速之客,老頭有點濛濛的,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噢,客人是吃飯對吧?不好意思,小老兒剛剛出去有點事……咦?阿蓮呢?」老頭跑進小門又跑出來,怒道:「這丫頭搞什麼鬼,我叫她看好店舖子的!」   「是嗎?」林樂裝出很奇怪的表情:「我們進來時一個人都沒有看到。」手卻在後面暗暗的拉了小奇一把。   小奇懵懵懂懂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崔妄眼尖看到了,就悄悄走出去等在門口攔下回來的眾人。   「諸位客官吃點什麼?」老頭神情有點疲倦,卻不想放過這筆好生意,從衣著來看,這些都是貴客,而且這種人一般出手闊綽,不會在價錢上斤斤計較:「小店有很多特色菜,是外面吃不到的。」   林樂早已看過菜譜又聽老錕介紹過,心中有數,笑道:「我們是慕名而來,不然也不會特地在此等老闆回來……你就把拿手的有菜做上來吧。」   老頭依言往廚房去了,嘴裡還念叨著:「死阿蓮不在,我忙都要忙死了。」   老闆在裡面做菜,崔妄已經把在附近的成錕、風采寧找了回來,八個人湊成一桌喝著老闆奉上的香茶。   這陳記老闆效率極高,不過片刻就已經弄了一桌菜出來,還不是清水鎮裡那種備料加工的產物。   吃到中途時魏平也趕了回來,報告說找不到無形先生。林樂雖然不滿意卻不強求,加張凳子就把這一餐對付了過去。   因為大家心中有事,都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樣子,只有成錕故地重遊大快朵頤,還拉著老闆發了半天感慨。   飯後,眾人在林樂的示意下圍著桌子談起了閒天。   老闆不敢逐客又一樣無聊,扯著扯著就被拉進了話題內,開始自然是隨便聊些生意經、菜譜之類瑣事,但在林樂刻意引導之下,話題漸漸的轉到了他女兒阿蓮身上去。   「照這麼說,老錕你以前見過阿蓮姑娘嘍?」林樂做假的功夫越來越成熟,明明早知道的事情拉出來說還是一副驚訝的樣子。看的眾護衛佩服至極。   崔妄在桌子底下給了成錕一腳,才把這個糊塗蛋踢明白,忙拚命的點頭道:「沒錯沒錯,當年我在這裡吃飯時見過阿蓮小姐。」又福至心靈的轉向老闆:「令嬡的確是美貌過人,不知擇婿了沒有?」   老闆原是姓林,倒與林樂是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此刻這林老頭來了談性,什麼都口無遮攔:「我家這丫頭早就到嫁人的年紀了,卻說什麼也不肯去相親,我和她娘都為這事擔心好幾年了。」   說這話的時候太常又突然對林樂使了個眼色,傳音過來:「灸已經帶著陳陳在門口了……好像後面還有個女人。」   來就來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不過林樂卻很奇怪為什麼太常能比自己先一步發現他們的靠近,還能有如目睹的聽出來者的性別乃至身份。聯想到剛跳進達西府時傷到耳朵的事,看來這聽聲方面也有訣竅可循。   灸一隻手攙著陳陳走了進來,陳陳看來精神不錯,笑著向這邊打招呼道:「兄弟們,殘疾人也來了!」   眾人的眼睛不約而同的看向他被白色紗布包的嚴嚴實實的右手,想到這隻手有可能永遠都舉不起來,心中都頗有酸楚。   「陳哥,你小心手!」兩人背後閃出一個年輕姑娘,急著扶住陳陳到眾人前面坐下,又轉向林老闆:「爸,我剛剛去看陳大哥了。」   老闆不好在眾人面前發火,隨便埋怨了幾句就罷休了,然後才看著陳陳道:「是陳先生啊,小女又給您添麻煩了。」   陳陳突然靦腆起來,微紅著臉道:「老伯快別這麼說,我還多虧阿蓮姑娘照顧呢!」   這就是阿蓮嗎?林樂打量著這個讓陳陳神魂顛倒、連昏迷中也叫著的姑娘,微微有些心驚。自己見過的美女中芯佳肯定是第一位,其後的米亞達家各位小姐都不分軒輊,或許蘭芝又稍勝一籌,但眼前這個阿蓮姑娘美貌或許略有不及,恬靜安詳的氣質卻是生平僅見的,無怪乎陳陳會如此著迷。   再看下去就近乎失禮了,林樂收回眼光,調侃的對陳陳道:「還不把你的這位介紹給兄弟們認識?」   陳陳俊臉一紅,傻笑著說不出話來,笑容裡卻滿是甜蜜。   阿蓮倒落落大方的向林樂躬身行禮道:「小蓮見過林頭兒。陳陳常向我提起您,說您是個大英雄呢!」   林樂被恭維了一把,依然沒有放過兩人:「蓮姑娘好大方,與我們的陳陳真的很般配呢!」   這次連阿蓮也吃不消的紅了臉,低下頭不敢再看,只是手在下面悄悄的和陳陳拉到了一起。   林老頭有點懵懵的,雖然看出來兩人關係曖昧,卻怎麼也想不通他們是什麼時候好上的。不過這個陳先生身份尊貴又平易近人,有這種人做女婿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等護衛們依次調笑過兩人,老頭又和準女婿親近了一把,林樂才開口說上正題:「阿蓮姑娘,陳陳受傷時禰有在場吧?」   阿蓮點點頭,露出驚懼的神情:「嗯,那個時候我剛和陳哥在苕江邊散步……」   陳陳想接口,卻被林樂舉手打斷:「嗯,然後呢?」   「快走到留汀橋那邊的時候,一個濕淋淋的人突然從水裡衝出來打我。陳哥馬上擋在我面前,還叫了一聲『師兄』。」   阿蓮看看陳陳,一副心疼的表情:「那人說也不說就往陳哥臉上摑去。陳哥沒料到,匆匆忙忙擋了一下就被他打倒了。那人又補了一腳,剛剛踢在陳哥手腕上。」   阿蓮愛惜的撫著陳陳垂下的右手,又道:「再後來我被嚇暈了,暈倒之前好像看到那個人又跳到水裡去了。」   那不是毫無線索了?林樂等人面面相覷,都有點沮喪,費盡心思弄那麼久還是一無所獲,現在連唯一的線索也斷了。要在這麼大的可西找到晉騰,恐怕真的希望渺茫了。   「林頭,其實我不在乎報不報仇。」陳陳放開胸懷,反手撫著阿蓮的香肩,回憶道:「但師兄與我交手時我有種感覺,好像在我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頭兇猛的野獸。他的眼神看起來非常的……瘋狂!」   「哦?」所有人都來了興趣,把頭湊了過來。   林樂斟酌著道:「你的意思是……他因為某種原因失去了控制,才在那種情況下傷了你?」   「是這樣。」陳陳點頭道:「我與師兄雖然略有不和卻還沒發展到兵戈相向的地步,而且近百年沒見,什麼恩怨也該消除了,他沒道理再一言不發的攻擊我。」   「瘋狂?」聯繫到達西所述晉騰獨自去追查怪物的情況,林樂心中已有了個大略的概念,但還是再問了一遍:「你確定嗎?」   陳陳肯定的點著頭道:「我的感覺是這樣告訴我的……瘋狂、嗜血,而且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可能吧!畢竟感覺這東西很有可能出錯。林樂放鬆了下來,接下去的任務就是去苕江一帶搜索了。即使不為報仇,這個晉騰在也是一種危險因素,有必要把他消除。   除了范勇,剩下的隊員都已集中在此,沒吃過飯的胡亂扒拉了點就算是午餐,而後林樂與眾人一起去苕江細細的搜尋了一下午。   可惜那晉籐就像是消失在空氣中般不知所蹤,林樂等除了領略了遍苕江風景外一無所獲。   晚上在余記用餐,又閒談了一會才回去匯華,菲卿不見蹤影,差了個人過去達西府一問,才知道她和公爵大人出去一下午沒有回來。   陳陳擔心道:「不會出什麼事吧?」   林樂搖搖頭道:「在晉騰的問題上他也許有所隱瞞,但與大小姐之間的關係不似作偽,不會出什麼事的。倒是他們去了哪裡還頗值得思量呢。」   陳陳不解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林樂神秘的一笑,不再回答,反而不顧陳陳的抗議,命阿蓮扶他上樓去休息了。   余記老闆以為終於釣上了金龜婿,非常爽快的把女兒交給陳陳保管。阿蓮自是樂意之至,於是隨眾人一起來匯華落腳。本來每天早晨在匯華門口賣花就是她的副業。   無形不知去辦何事還未回來,不過以他的能力自然不至於讓人擔心。餘下眾人討論了一會晉籐的事終不得要領,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明天之內結束此次事件。   林樂看看天色不早就命都散了,各自休息,卻獨獨留下灸與太常兩人。   「灸兄,太常兄。」異常客氣的稱呼讓兩人同時躬下了身,靜聽林樂的吩咐:「你們出來也好幾天了吧?」   太常凝神想了一陣才道:「已經四天了。」   「四天了啊。」林樂像是恍然初醒的樣子感歎一聲,又笑著對兩人道:「又不是正式場合,不必那麼拘禮,起來吧!」   灸與太常鬆了口氣直起腰,不知不覺間兩個高手開始對林樂有些發怵。在他面前就會情不自禁的拘謹起來,均感覺到這個「谷主」是越來越有谷主的威嚴了。   「谷主有什麼事嗎?」太常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略矮的谷主,恍惚間居然有種仰視的感覺。   「也沒什麼事……反正現在睡不著,乾脆陪我出去走走怎麼樣?」林樂往客棧外看了看:「昨天我好像看到附近有個小樹林,要不就去那?」   看來谷主早有決定,身為下屬的太常與灸當然也只能點頭表示同意。   出了大門,穿街過巷又走了近半里路,才算到了林樂所說這個「附近」的小樹林。不過此處還堪稱幽靜,從三人剛進樹林時驚起的一群飛鳥,就知道林中並沒有旁人在。   「還不錯吧?」林樂笑著拈了片枯葉在手裡把玩,漫不經心的道:「這裡就是太常你練功的地方嗎?」   太常並不驚訝,點頭道:「屬下昨天來過一次,就是看中這裡的安靜。」   林樂抬頭看看天,伸手虛抓了一把,似要掬起從樹梢處散落下來的月光:「也因為這裡月光照射很充足吧?」   太常尷尬的一笑:「嗯,我的昊天真氣非這麼練不能進步。」   林樂又對著一直不怎麼作聲的灸道:「你最近有疼痛過嗎?練功引起的那種?」   灸若有所思的搖著頭道:「本來前幾天差不多是發作期,但一直沒有出現過,也許和環境的突然變化有關。」   「昊天真氣,魅陰勁,浩然之氣,冰封谷的三項絕學,雖然威力巨大卻也不可避免的有著很大的破綻,其中以魅陰勁最是要命。」林樂說著看了一眼灸,見後者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微微一笑又繼續道:「昊天與浩然相對柔和,危害也小很多,就是發揮上限制太多。」   說到這裡,林樂反手把枯葉往空中一拋又運氣吸住,易碎的枯葉居然凌空停在了掌上半尺處,紋絲不動。   一路行來太常與灸早已明白這個看來文文弱弱的少年谷主要比自己強上太多,所以眼前奇景雖不可思意,卻並不能讓他們太過吃驚,倒是對林樂話中之意大是緊張:「谷主的意思是不是說……這些問題還有辦法補救?」   「沒錯!」林樂很快的接口,又糾正道:「並不是補救,而是徹底的消除,甚至連功力都能提升一大步!」   這也太神奇了吧?灸與太常都露出懷疑的表情,卻不敢當著谷主的面真的開口質疑,只好靜靜的等他說下去。   「這兩天我抽空研究了一下灸練的魅陰勁,略有所得。」林樂先盤腿席地而坐,雙手放在膝上,掌心向天,又示意兩人像自己一樣坐下來:「其實這功夫是從一種叫做玄寒勁的功夫處脫胎而來,也不知是真的脫胎還是流傳中丟失了一些關節,總之魅陰勁恰如把玄寒勁脫去外殼,又抽絲剝繭的去除了其中關鍵的轉圜。所以你在修練時覺得某些地方氣脈極難運轉,要費盡心力才硬生生突破過去。其實這個時候你就已經傷到經脈了,我說的沒錯吧?」   灸眼神發亮,急切的點著頭:「沒錯,修練時這樣的地方多達十幾處,而且每次疼痛都是在這些其中幾個地方。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練功太急進弄傷了經脈,谷主你真的能……」   太常見林樂自信滿滿胸有成竹的樣子,知道這少年谷主心中已有定計,打斷灸的話道:「你別急,谷主自然會有辦法的。」   林樂不急著解釋,反而閉上了眼睛。兩人正納悶間,突然感到一股極寒之氣以林樂為中心迅速的蔓延開來。寒氣過處,濕土上立刻結成了冰冷堅硬的凍土,連半枯黃的草芽也被摧枯拉朽的凍成碎末。   這寒勁是如此強烈,以至於連成長於冰封谷那種苦寒環境,並修習陰寒之勁的灸也抵受不住的悶哼出聲,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起來,更遑論未曾練過魅陰勁的太常了。   「這就是最正宗的玄寒勁,感覺如何?」林樂一散去功力,寒勁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除了地上還有點冰,空氣裡已經恢復如常了:「是不是比魅陰勁更厲害?」   灸乍舌道:「厲害太多了,是完全不能比!」   「所以你問我如何治療好受傷的經脈我也答不上來,但我知道只要練成了玄寒勁力,那些內傷自然就會不治而愈!」   「那就開始吧!我有些迫不及待了。」以灸的性格能說出這種話,心中的激動自是可想而知。   「好,我們這就開始。」林樂雙手合一旋又分開,手指在空中做出幾個曼妙無比的姿勢:「太常你也跟著學一下,這功夫誰都可以練。」   太常正有點氣悶,聞言大喜道:「是!」與灸一起凝神注意著林樂手中精妙的變化。   周圍的空氣又寒了下來,但沉浸在絕學奇技中的兩人毫無所覺,與林樂一起步入那神奇的武學殿堂之中。   ※※※※※※         ∼第三十章 凶獸∼     雖是冬夜,魔界的星空卻依然美麗如昔,也算造物主對這惡劣環境的一種補償吧。   夜空下的達西府燈火尚明,府內也人聲鼎沸熱鬧至極,菲卿卻獨自坐在府中的一間客房內愁眉不展。   與這個貴為一方之主的公爵大人相交數個小時,菲卿是既頭痛又好笑。這達西公爵外表看來雖冷酷絕情,又或者一絲不苟的職業軍人,但相交一久就能發現原來一個人的性格和外表竟可以有如此大的不同。   「菲侄女,禰說咱們這地方是不是擺幅風景畫?要不然來個雕刻也行……」   「侄女禰定下親沒有?還沒?格蘭特那傢伙也太不關心女兒了!奇怪,禰娘怎麼也不著急呢?要不伯伯給禰介紹一個,咱們達西除了出好鐵礦也出打鐵的好小伙子……」   「侄女禰晚飯想吃點什麼?吃魚怎麼樣?禰想回去?不行不行!一定得在這裡吃,我們還沒一起吃過飯呢。再說禰後天就要走了……」   「乖侄女,這個菜是伯伯最喜歡的,我特意叫廚房多做了一倍的份量。禰一定得多吃一點……」   「乖侄女……」   結果那頓飯是菲卿有生以來最食不知味的一次晚餐。天才知道為什麼這個號稱鐵血的領主會如此雞婆。   飯後達西還不肯放人,非要招待自己留宿一晚,而派去通知林樂他們的下人回報說,管事的人都不在,達西也就有藉口不肯放她回去了。於是一番討價還價之下的結果,是給菲卿一點單獨的時間休息片刻,呆會就得出去陪達西下棋。   「天啊,這究竟是什麼公爵?」以這種無奈的口氣說話,在權勢頗大的米亞達家大小姐來說還是第一次,真可謂是一物降一物。   還沒好好清淨一會,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已經響起,達西的聲音也隨之而來:「菲侄女休息好了沒?來陪我下棋了。」   菲卿無奈的以手遮額,仰天一哭,強裝起笑臉打開了門:「休息的差不多,您等不及了?」   達西已經換上了一身休閒的灰布寬袍,看起來輕鬆適宜,有些尷尬的摸摸後腦勺道:「也不是等不及,下人們已經把棋盤擺好   了……要不禰再歇會?」   「不用了。」菲卿推著達西走了出去,半天的工夫兩人已經非常熟絡:「現在就去下吧,伯伯很喜歡下棋嗎?」   達西被菲卿推著往府內專用的棋室裡走去,一臉幸福的表情:「平時生活沒什麼樂趣,偶爾一個人擺擺棋局也是不錯的消遣。小菲平時都玩點什麼?」   菲卿聽著自己的稱呼一變再變,哭笑不得的答道:「就是看看書、打打拳什麼的,有時候也和姐妹們聊天,但我時間不太多。」   兩人走到棋室門口,達西還特別回過頭來認真的道:「我聽說禰在家要負責很多日常事物,忙歸忙,也千萬要注意休息啊!伯伯就是年輕時逞能到現在才落得一身病根,要靠藥吊著才能勉強維持。」   「是嗎?伯伯得的什麼病?」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棋室,在正中央擺開的一張棋盤上對首坐下。菲卿拈起一枚棋子發現這東西居然是極少見的墨玉製成,卻也不太吃驚,對富甲天下的米亞達家來說,任何富貴之物都於塵土無異。   西饒有興味的看著菲卿的表情,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也從棋盒內抓了幾枚把玩著。   菲卿久不見達西開口,驚異的抬頭看著這雞婆伯伯:「怎麼了?這就下棋嗎?」   「噢,這就下吧!」達西回過神來,急急忙忙的在棋盤上移了一粒棋子:「我那些都是老毛病了,不提也罷,反正沒什麼希望痊癒,就這樣拖著好了。藥雖然貴也吃不窮我!」   菲卿不假思索的應了一步又道:「伯伯說出來聽聽吧,也許我家的靈藥能幫的上忙。」   達西沒有回應,看來是不怎麼在意什麼所謂的靈藥,倒看著棋盤有點吃驚:「小菲對這個也很有研究啊,看來我還不一定是對手呢!」   菲卿抿嘴一笑,嫣然之態美不可方物:「我很少玩這個啦,不過以前也有學過。教的老師誇我『前十步天下無敵』哦,伯伯要小心了!」   「前十步?」達西呵呵笑著,胸有成竹的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們老頭子唯一的長處就是後勁夠足,掉以輕心的話,要小心的可是侄女禰了。」   「那就試試看吧。」兩人下子如飛,極快的交換了好幾步。   在第七步上達西猶豫起來,拿著個子左看右看就是不往下放。   「伯伯!」菲卿不悅的嗔怪道:「下棋也要講究效率的!」   「這裡!」達西瞅準一個空隙把棋放下,才笑著回道:「在允許的範圍內思慮周全也是必須的,下棋和任何事都一樣哦。」   菲卿想了片刻,點頭道:「伯伯說的有道理,菲卿受教了!」   「好好,不說這個。我們繼續下棋!」達西很享受這一難得的輕鬆片刻,一點也不想浪費。   棋局在兩人隨意的漫談中進行著,雙方的速度都刻意放的很慢,以至於一局棋下完已經過去一個半時辰。   達西把棋子一推,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呼……真舒服啊!好了,該開始工作了!」   「工作?」菲卿奇道:「怎麼,伯伯都是在這個時候工作的嗎?」   達西看著下人進來收拾棋盤,撣撣手招呼菲卿起來:「侄女不要以為伯伯這個領主是吃乾飯的,每天要處理的公文少說也有上百件。所以我要等到晚上所有的事都匯總了再處理,當然突發事件不在此列。   」   兩人隨談隨走,又來到早上初會面的那個大廳,達西在木台上某處按了下,一扇暗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來:「當權者辦事的地方可不能太過顯山露水,這方面禰父親應該和我一致吧?」   菲卿想想家裡那十餘個隱秘之處,比這裡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暗室,深有所感的點點頭。   「今天就讓禰見識一下領主是怎麼工作的吧!」達西關上暗門在房內唯一的書桌前坐下,把案上尺餘厚的一疊公文放到面前:「要說勤奮,我可不輸給任何人哦。」   白色晶體折射出的燈火下,達西一面與菲卿閒扯,一面筆下飛快的動著,案上厚厚的公文不知不覺間少了許多。   菲卿出神的看著達西飛速移動的手腕,漸漸開始有點敬佩起這個看上去雞婆至極的伯伯來:「達西伯伯,菲卿有點事不太明白……」   「哦?」達西停下筆,奇道:「乖侄女居然也會有不明白的問題……好,禰說吧!」   菲卿不急著開口,先在心中打了遍腹稿,措了措詞語才道:「早上伯伯有說到怪物的事,菲卿不知這種情況在您的領地是不是經常發生……抑或是這次突然出現的?」   談到這問題,達西似乎有點沉重,強笑了一下想說點什麼,又閉上嘴起身從旁邊書架上取了一卷檔案下來:「這個是歷年來死於獸禍的受難者名單,禰翻翻看吧。」   菲卿接過入手頗沉的牛皮紙袋,心中先自一驚:「有這麼多?」   達西苦笑著示意她先看了再說,自己也被這事吊起了心思,連案上公文都無心再理。   檔案內記錄很簡單,只是一排排的人名,但數量卻多的足以讓任何一個不知情者,以為這是一個超大城市的人口普查資料。第一個人名後記錄了一個年份:魔界公歷五九二零年,算來距現在也不過八年光景,怎麼會有如此多的人傷亡。   想到這一排排的人名後記載的是無數個家庭的衰敗破落,無數親人的垂淚嚎喪,菲卿就感到手中的牛皮紙似有千斤之重,櫻唇中吐出的聲音也變的乾澀異常:「難道就連一點點預防的辦法也沒有嗎?」   達西苦澀的道:「達西城每年在獸禍上的財政支出比率是百分之十二,換算出來是將近七十億金幣。」   「七十……億?」成長於魔界首富之家的菲卿也終於兩眼發直,不能置信的重複了一遍,她在家中原是管內部日常開支與財政的,對金錢的概念自然不像一般富家小姐那樣貧乏:「這七十億是怎麼花的?」   「我們對死傷者親屬的撫恤是極優厚的,一般那些親屬即使不再工作,下半輩子也能活的舒舒服服,這是其一。而領地下出產優質鐵礦的礦區大大小小共有二十七座,所謂的獸禍也都是在那兒發生,所以我們在每個礦區都配備了一支實力超強的衛隊,人數保持在千名上下。這些隊員的工資獎金和招募費用也是筆不可小視的開銷,這是其二。剩下的開銷則用於對偶爾抓獲異獸的研究。科學這東西燒錢的厲害,也是個大頭。如果再算上因獸禍停產造成的損失,這個數字恐怕還遠遠不止七十億。」達西扳著指頭一個個算下來,還真把看來數額   巨大的七十億給花的乾乾淨淨,而且稍微嚴格點的話,差不多要在七十開外了。   最後達西總結式的一拍巴掌:「所幸這十幾年領地經濟發展很快,礦山出鐵也比之前增長不下一倍,假若沒有這每年七十億額外損失的話,魔界首富可不一定是你們米亞達家哦。」   怎麼說到這個話題?菲卿雖然心中不以為然,卻還是模模糊糊的「唔」了一聲,達西也不知這表示贊同還是僅僅聽過就算。   「獸禍……這究竟是什麼啊!」菲卿對這詞曾有所聞卻不甚了了,現在聽達西說了半天,自是猜測到指的應該是怪物傷人事件。但幾個怪物又怎麼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危害?   「獸禍一事只有在我的領地才發生,而且外界關於這個的傳言也很少,但其中辛秘也只有我們這裡的人才真正清楚。」達西歎息著取過檔案放回書架:「這種災禍發生在十餘年前,具體什麼時間現在也無法求證了。因為當事的三千餘名礦工、警衛,悉數罹難,無一生還。當時這件事在整個達西掀起軒然大波,調查出是遭怪物襲擊後,有近八百名高手自發組成了一個巡邏隊,到礦區搜索怪物蹤跡,誓要為死難的親友復仇。但可怕的是礦區怪物的實力遠遠超出人們的想像,巡邏隊雖然如願以償的找到那頭怪物,卻被它襲擊的潰不成軍,死傷慘重,最後逃出來的只有數十個人。   「其後我派遣大軍並隨軍親征,歷無數艱難才消滅了那頭可怕的怪物。本以為一切安定達西又可以歌舞昇平了,誰知獸禍居然逾演逾烈,第二年平靜無事,第三年卻又出現了新的怪物。而且那些東西出現的數量、地點和時間完全沒有規律,所幸除了第一次出現的那頭後來的怪物威力都不是很強,警衛隊配備上我高價收購來的魔導武器還勉強能夠消滅它們。不過三天前出現的那頭怪物……」   達西的面色又凝重起來,眉頭緊緊的擰成一個疙瘩:「那種屍橫遍野的場景,給我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圍剿異獸的情形,我擔心這次事件並沒有就此結束……更危險的情況可能還在後面。」   這一席話太過驚人,冷靜鎮定如菲卿也震驚的一時無法消化,呆呆的坐在原地,只感覺全身一陣陣的戰慄起來。   好一會,菲卿才在達西的注視下恢復了常態,調整好心情後追問了幾個留在心中的疑:「那種怪物究竟長的什麼樣子?它們的實力又是何種程度?還有,您所說的科學研究有什麼結果嗎?」   達西長舒了口氣,似要把心中煩惱一齊吐出去:「它們的長相各異沒個定型,但我可以肯定它們屬於同一種東西!」   「哦?」菲卿又來了興趣:「形象不同又怎麼可以稱為同一類呢?」   達西微笑著,緩緩的道:「禰和我的長相在一匹馬看來可能也有很大不同,又或許   完全一樣,所以不同種族之間關於外形的看法應該也有很大區別,我們看來千奇百怪的東西,在它們眼裡或許差別甚微。至於我從何肯定它們同屬一種嘛……」達西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其實那是科學家們的結論,據說是什麼分昆結構梯……是很複雜的名詞,我搞不太懂。」   「分子昆器螺旋梯結構嗎?」菲卿半是自語半是肯定的說出普通人聞所未聞的專業名詞,終於點頭道:「如果證明這個相似度夠高,那麼同一種族的可能性就幾乎是百分之百了。」   現代科學在魔界的發展雖然以魔法能量應用為主,譬如魔導武器,但生物方面的成就也極為顯著。從分子昆器來判斷種族,就是近年來科學界最耀眼的進步,而這在百十年前簡直是無法想像的。   在達西領地層出不窮的異形怪物……超強的能力與激烈的進攻……這些東西究竟從何而來?又抱著什麼目的?   「不說這個了。」達西撫了撫臉,不想再就此繼續下去:「有點晚了,侄女先去睡吧。」   菲卿也略覺睏意,點頭道:「那侄女就先告退了,伯伯也早點休息吧。」   達西又回到案台前奮筆疾書,頭也不抬的道:「等我把剩下的文件批完就去休息,明天急的話禰自己先回去吧,早上我可能還沒起來。」   菲卿不太明白怎麼這伯伯突然冷淡起來,但生於貴族家庭的女子在觀言察色上自然駕輕就熟,也禮貌的欠欠身:「多謝伯伯盛情招待,侄女先行告退了。」   達西聽著菲卿輕巧的足音遠去,臉上現出一股茫然之色。   「怎麼樣,都學會了嗎?」林樂收回功力睜開雙眼卻發現兩人雙眼緊閉身上冒出騰騰的氤氳之氣,早已神遊太虛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正是玄寒勁練至化境的表現。   「冰封谷出來的人果然於眾不同啊!」有點吃驚的少年這樣讚歎著,眼中滿是欣慰之色。此刻兩人聽不到半點聲音也受不得半點驚嚇。林樂悄悄的起身看了一會,將體內部分能量緩緩釋出做了個直徑五米的淡藍色力場在兩人周圍——這種彌衡嫡傳的強化防護盾其實傳自宇宙飛船上的保護裝置,普通人當然拿它沒辦法。   看這情形太常與灸一時半會怕是叫不回來,林樂猶豫一會就浮在空中往客棧方向掠去。光罩大約會在日出前自動消散,估計那時候他們也差不多練完了吧……趁此時間自己先睡會才是正事——林樂現在是愛上那種似虛似幻,迷迷糊糊的感覺了。   第二天早林樂睡醒的時候菲卿已經回來了,正和太常兩人在大堂內閒談。林樂從樓梯上下來見此情形先笑了一把,揉著太陽穴過去道:「大小姐回來了?」菲卿還未答話太常與灸已經飛也似的跳起來向林樂躬身行禮:「雙衛見過大人!」特別是重獲新生的灸,感激涕淋的幾乎要跪下來。林樂忙擺手示意兩人先坐下,自己也坐在菲卿邊上笑著轉頭道:「怎麼樣,昨天?」這邊夥計已經過來奉上早點,林樂接過米粥與糕點大喝一口滿足的讚歎道:「一大早起來喝粥真是樂事——如果裡面再加點菜就更好了。」菲卿橫了他一眼,不滿的道:「還敢說早?都已經快中午了!」   林樂朝外看看太陽的高度,知道是菲卿誇張來著。仍笑道:「昨天到底怎麼樣,你那位伯伯都說些什麼了?」聽到兩人要談正事,灸與太常很自覺的站起來四處警衛著,把位置讓給他們。菲卿眼神追著太常兩人看了一陣,回頭道:「剛剛和你這兩個部下談了一會,他們可真是人才呀。你是怎麼收服這兩個人傑的?」林樂狼吞虎嚥的嚼著粟米發糕,含糊不清的道:「他們兩個是我……的時候,因為……後來又打……就收為手下了。」藉著口中之物把菲卿敷衍過去,林樂急急的吞下剩餘的米粥:「不說這個,昨天到底怎麼樣了?」   菲卿暗罵林樂這個山野之人不懂禮數,自己再三轉移話題擺明了不想吐露但這傢伙居然還窮追猛打的不肯放手。無奈之下只好略微談了談達西領地的獸禍——好在達西公爵也沒交代此事要保密。   「獸禍?」林樂初聽之下也嚇了一跳:「居然有這等事,為什麼外界沒有提起過?」   「不太清楚,但這個詞我曾在父親口中聽過,他當時也是一股諱莫如深的樣子。」菲卿想到這種容易引起民眾恐慌的事當然不便大肆宣傳,囑咐道:「這事你知道即可,不要外傳。」林樂點頭表示瞭解,想了想又道:「如此一來,達西所說怪物是確有其事嘍?」   「我能肯定!」無形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了進來:「昨天我去過礦區了,達西沒有說謊。」菲卿忙起身引無形進來,笑道:「無先生辛苦,其實這種事派人干就行,也不必您親力親為。」無形聽的受用,笑道:「有些重要的事不親自做一遍我不太放心。」林樂關心的卻不是這個,急著問道:「無先生有沒有遭遇到那個怪物?」   無形心情大好,難得的開起了玩笑:「要真碰上那種東西我還有命回來喝粥嗎?」說話間夥計果然真的端上碗粥來:「大爺慢用,小店的招牌粟米稀粥,早晨喝一碗是極養胃的。」無形敲敲桌板讓夥計把碗放下,等他下去後才對著林樂道:「我找到了那場災禍後的唯一倖存者,據他所述,那怪物大約有三米多高,全身鱗甲頭上有紅色毛髮,又力大無窮速度驚人。三千多名礦工就是被它活生生撕裂的。」   「那麼可怕?」林樂想像了一下,匝舌道:「那豈不是沒人治的了它?」菲卿想到昨天從達西那卷文檔中看過的一些圖片,臉色漸漸有些發白了:「它是不是有六趾?」   「沒錯,見過的人都說這怪物腳趾特別大,還有六個。」無形奇道:「大小姐見過這東西嗎?」   一切都對上了。三米多高,全身鱗片紅毛,六趾。都和記載中最初那只異獸完全一樣……那只能把八百高手組成的巡邏隊殺的只剩數十人的可怕異獸又再次出現在達西了。   「大小姐,有什麼不對嗎?」林樂很快發現了菲卿的異狀,關切的道:「是不是累了,不行就去休息會吧。」菲卿緩緩的搖搖頭,喃喃道:「歷史似乎又要重演了……」   這是怎麼搞的?林樂與無形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大小姐在搞什麼鬼。正疑惑間,菲卿突然起身道:「我出去一下,你們先留在這裡不要離開……麻煩無形先生安排陳陳回去吧……那位阿蓮姑娘願意的話也可以一起去。我到達西府一趟,你們加強警戒!」   菲卿丟下還在驚詫中的兩人,急步往達西府走去。腦中回憶起昨天看到的關於那異獸的資料……   那頭異獸在可西第十七礦區肆虐長達七天目擊者眾多,資料也就堪稱完備。而後被達西率大軍擊弊後屍體還保存完整,據說現在還留於公爵府內某處。按照一般的說法,這異獸來向最大的可能性是異界。菲卿當然明白這裡所謂的異界指的並非人類那一塊富饒之地,而是盛傳魔界已久卻尚無例證的「另一空間」。   異空間之說在魔界信奉者眾多,而一般人仔細想想也能接受這種假設——既然可以有稱做人界的異空間,那再來一個的可能性也是頗高。長久以來,魔界經常會出現些古怪特異一看便知不是自然生成的生物。實在找不到出處的魔族們也只好把這一切都歸結於另一個虛無縹緲的「異界」了。菲卿急步衝進了達西府,急急的抓住正四下巡視的武頌青問明公爵所在就直接往內室去了。   「異獸重現?」達西雖睡的迷迷糊糊,但這消息一下就讓他清醒過來:「是四天前出現的那一頭嗎,你怎麼知道的?」   菲卿把無形的話又轉述一遍,道:「伯伯怎麼看,有可能嗎?」達西翻身起來,急急披上件寬大的長袍往外走去:「你跟我來。」又對著侍立門口的小廝道:「馬上去匯華把無形先生請過來……叫他直接來資料室好了。」小廝奉命去了,達西也領菲卿進了府內最深處的資料室內。   整個房間內四壁大大小小擺了很多四方型的玻璃盒子,一眼望去像是個堆滿棺材的停屍房。正中央也是個四米多高兩米多寬的方型玻璃盒,但被塊大黑布蒙了起來。   「這就是那異獸的屍體嗎?」菲卿心中疑問還沒出口,達西已經一拉黑布揭曉了答案——   三米多高墨綠色怪獸,遍體鱗片散發著幽幽的冷光,六趾,紅色毛髮,巴掌大小的紫色眼睛。菲卿被眼前巨大的怪物駭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全身陣陣發麻彷彿這東西隨時會破箱而出撲向自己一般。達西也沉默的仰頭望著這著名的凶物,眼神裡滿是感慨。   「伯伯……為什麼它的屍體沒有被解剖?」菲卿在異獸巨眼注視下有些發虛。雖知這以是這死物但心中仍有種莫名的恐懼,以至於連微動一動也不敢,生怕這怪物爆起傷人時逃離不及。   「是我吩咐的。」達西打開廳內大燈讓光線全部集中到凶獸身上,讓那墨綠色的鱗片發光更盛:「不是我不想,而是找不到任何一把刀可以切進它的皮膚裡面去。」   「那麼厲害?」菲卿倒抽一口冷氣,又奇道:「那你們是怎麼殺死他的?」   「三千一流高手和兩萬士兵的合力一擊!」達西語氣裡多了一些感慨與神往,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千那驚天動地的一戰:「那一擊的力量不僅將這不世凶獸堪堪擊斃,還將一座近三百米高的小山丘夷為平地。但一擊之後,有一大半的高手脫力而死剩下的也大部分終生不能動武。總之那一戰我達西元氣大傷,若非當時喬奇急著篡位恐怕魔界就沒我這麼號人物了。」達西半是慶幸半是解脫的閉了閉眼,道:「這一個讓我達西衰敗近五十年,如果再來一個……」下人進來打斷了達西的擔心:「大人,無形先生請到了,還有位達修先生也跟了來,是不是……」達西回頭探詢的看了看菲卿,見後者點了頭才道:「都請進來吧。」   下人退下沒多久林樂與無形兩人就打開門走了進來。還沒來得及向菲卿及達西見禮,這兩個當今天下有數高手就被眼前的龐然巨獸駭的齊齊退了一步。無形首先反應過來,倒抽著冷氣道:「難不成這東西……就是礦區的那個……怪物?」達西等兩人平靜下來才把這凶獸來歷解釋了一遍,又皺著眉頭向無形確認在礦區打聽到那怪物外型是否就和這凶獸一樣。隱族天生是打探消息的料,無形身為隱族中的佼佼者自是不會搞錯這麼重要的資料:「如果那礦工沒有騙我的話,是的。」達西當然相信無形這種老手的分辨能力,終於確認道:「沒錯了,看來這鐵甲獸又重現江湖了。只是不知道礦區那只和它是什麼關係」面色蒼白的領主拍了拍玻璃箱,嚇得菲卿連退幾步躲到林樂背後:「希望不是父子……如果它蓄意報復,恐怕我們會有一場大災難。」   原本精神熠熠的達西突然蒼老了許多,向著菲卿道:「恐怕我們兩家締結的合約已經沒有意義了……獸禍一來,近期內我是沒有餘力再與喬奇開戰的。」   「伯伯,我……」菲卿還想說點什麼卻被達西擋了下來:「不用安慰我。自家人知自家事,以領地目前的實力這一關怕是不那麼容易過的——當年有三千高手兩萬精兵,如今的達西再也湊不出這樣的陣容來了。」   三人說話時,林樂一直凝神觀察著玻璃箱子內的異獸。第一眼看到它時林樂心中就有股頗為怪異的感受……彷彿自己曾見過這種東西,但苦思冥想就是記不起在哪見過。這會達西那句話剛說完林樂腦中就突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我記起來了!」   「達修先生想到什麼了嗎?」菲卿轉頭道:「是不是與『它』有關?」   彌衡留下的記憶中有這種怪物的資料!它叫做「穢」。是來自異變者那個空間的殘暴生物,曾在三十萬年的魔界歷史上出現過近百次,而且每次都造成了極為可怕的災禍。最近的一次是在兩萬年前,怪不得現在找不到這東西的資料。但彌衡卻沒有留下更進一步的資料,連對付它的方法也沒有——可能在他們眼中這東西根本不足為懼吧。既然這樣……林樂微微一笑放下心來:現在的自己接受了彌衡等七人的能量,雖因吸收問題未能競全功……但比之其中任何一人還是綽綽有餘的——他們等閒視之的東西,自己應該也能輕鬆應付吧。   「我曾在一部古書中看到過有關這怪物的記載,從書上看這『穢』也並非無法對付的。」林樂小心的斟酌著詞語開始瞎編。彌衡的事當然不能透露,好在自己編的生世裡有個無名怪人,到時候往他身上一推就是了。三人雖沒有說話,但那緊張中蘊滿期待的眼神就足以表達了強烈的訊息:說下去!   「它來自魔界的異空間。   「異空間?」達西只是追問了一聲就沒再說下去。的確,如此龐大的物種恐怕也無法在魔界孕育出來。   三人沒有追問這本「古書」的來歷,林樂先暗中鬆了口氣:「書中也有提到過對付它的辦法……」說謊的感覺總不是那麼好受,林樂垂下眼去不敢看菲卿等人口中繼續道:「這東西皮堅肉粗內臟又在體內深處一般無法觸及,自是不畏刀槍棍棒。但它也有個很明顯的弱點——你們來看。」達西無形菲卿一齊隨著林樂的手指朝玻璃箱中那名為「穢」的怪物看去。   「『穢』雖然身體堅硬但胸上卻有一處與眾不同。」林樂掂起腳指向怪物頷下胸上部位中的一個小白點:「這裡!如果能攻擊到這個地方,要傷它性命也不是難事了。」達西三人抬頭瞇眼朝上面看著,也發現了一個寸許大的白色斑點。原來在這!菲卿露出釋然的神色,略鬆了口氣:「有弱點就好辦了,伯伯現在不怎麼擔心了吧?」達西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苦笑道:「就算知道又如何,這怪物動作敏捷的驚人又身型高大……誰能攻擊的到那裡?」   「我也許可以!」林樂上前一步,語出驚人:「如果公爵大人信的過的話,這件事就教給我吧。」其實就算達西不同意林樂也必須搞定這只來自異變者那個世界的怪物。不僅是為了保護無辜之人,這樣的戰鬥經驗在將來對付異變者等人時也有好處吧。   七號的眼睛又慢慢的出現在林樂面前。不過這一次,林樂已經可以堅定的對上那瘋狂的血紅色眸子了……         ∼第三十一章 慘禍∼     三人商量半天,在林樂的堅持下最終決定暫時封鎖消息也不進行任何疏散工作。這個秘密就僅限於在場的四人,不能再傳進第九隻耳朵裡去了。菲卿先領隊回米亞達府,雙方和議仍然有效但對喬奇的出兵計劃則延遲到「穢」被徹底消滅之後——雖然菲卿對此抱著盲目的樂觀但親身經歷過第一次獸禍的達西卻愁眉不展的望著林樂:「先生真的有把握嗎……要不要我先選幾個高手幫忙?」   「公爵儘管放心,既然攬下這件事我當然有信心完成他。幫手暫時還不需要——」林樂轉向菲卿:「大小姐能不能把太常和灸留下來幫忙?有他們兩個在我就更有把握些。」   菲卿毫無芥蒂的點點頭:「他們本就是你的人,去留當然交由你決定。」   「那就這樣吧。」達西疲憊的揉著太陽穴走到門口右手虛按在開關上:「這邊不能開太久,我們到前廳談。」三人看看公爵已有逐客的意思,就很自覺的表示還有些事要處理不能久待,一起告辭出府。達西給了林樂一塊可以在府內出入自由的令牌,讓他一切「便宜行事」必要時可以調動府內的力量。菲卿則順便表示回去就離開達西等待好消息,不再來告別了。公爵正送幾人到門口,聽菲卿這樣一說便強笑道:「菲侄女一路好走,以後多來陪陪伯伯吧。」菲卿又客氣幾句,等達西返回門內才與林樂無形兩人離開這富麗堂皇的公爵府。   「達修先生,接下來該怎麼辦?」獸禍這事菲卿沒有一點頭緒,林樂是她現在唯一的依靠了。   從達西府到匯華客棧這條短短的街道這兩天來已被林樂他們走了不下十次。連兩旁固定的攤販也知道這些英挺俊俏的人物就是從米亞達來的使節團,眼光中滿是崇敬——米亞達家在魔界口碑很好,一般民眾對他們的印象都算不錯。正是基於此格蘭特才有信心和喬奇一爭,否則米亞達家就算真的富可敵國也難以真的個整個魔界相抗衡。   林樂微笑著回應兩邊傳來的招呼聲,輕鬆的道:「很簡單,照原計劃——你帶隊回去,剩下的就交給我就ok了。」   「就什麼?」前面菲卿都聽的挺明白,面前那兩個詞就有點糊里糊塗的:「我不明白……」   「噢,那個是方言。」林樂拍拍腦袋,發覺無意中把以前所學的古英語搬了出來:「不好意思我說岔了——ok就是沒問題的意思。」   「那就麻煩先生了,是差不多時間回去——大法師應該快到可西了,到事情還得請他醫治陳陳的傷勢。」菲卿信任的看著林樂——這新加入的客卿似乎突然間多了種讓人安心的氣質,彷彿一切到了他手上就能迎刃而解。   大法師?林樂立刻想起來這就是自己到魔界的最初目的:白牙說過只有他能解除自己胸口那醜陋的豬頭。對了,說到白牙……他好像給過自己一個扳指!!!林樂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替一搓就很清楚的感覺到那墨色的扳指正好好的帶在自己手上,只不過剛剛好像忘記交給達西了。林樂呆立在原地,心中急速的盤算著是不是馬上回去完成這個古怪的任務。   「先生怎麼了?」菲卿和無形一前一後走到客棧門口才發現林樂沒有跟上來,回頭看看這傢伙正站在後面十米遠處發愣。只好走回去拉拉他的衣袖:「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沒,我想到點事。」這事不急——反正要留在達西好一段時間,機會有的是。林樂甩甩頭跟著菲卿緊趕幾步進了客棧,幫忙整了行李集合眾人說明情況還抽空向灸兩人說明了情況。一片鬧哄哄中兩大車的行李已經準備好了,陳陳半坐在第一輛上探出腦袋對著林樂笑道:「林頭,這回靠您給大家張面子了。加油啊!」   林樂走過去掀開布簾看看在一旁服侍的阿蓮,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這回稱你的心如你的意了?」陳陳伸出那只好手摸著後腦勺嘿嘿的笑了起來:「都是大小姐開恩啊。」諸事完備,菲卿也真的不向達西告別就下令駛出城去。眾護衛聽大小姐說林樂要留在此地一段時間做兩家的聯絡使,這會紛紛探出頭來向他告別。   「林頭,放心吧!一切包在我們身上了,大伙拼了命去也會保證家主的安全!」   「還有二小姐也一樣,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這話一出車上眾人都轟笑起來——平易近人的林樂早已和護衛們打成一片,就是偶爾開點出格的玩笑他也不會太在意。   「達修先生。」菲卿一開口,原本喧鬧的眾護衛都一起安靜下來讓大小姐發話。   「您多多保重吧!」林樂灑脫的一笑,揮著手:「大家安心去吧,這裡有我。」微頓了頓又略帶羞赧的道:「跟蘭芝說,我馬上就回去的!」   馬車駛出了城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視線裡。林樂這才回過身對站在背後一頭霧水好久的兩人道:「別奇怪,先跟我回達西府吧。」   回去路上把整件事一講,林樂才知道原來冰封谷藏書中還真有關於「穢」的記載而且比彌衡留下的零星資料要完備的多。灸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碰巧看書時又特別喜歡珍奇異物所以印象尤其深刻。   「既然這樣,找這傢伙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這凶獸每天吃幾兩飯拉多大面積的屎林樂是沒興趣知道,只要灸能解決這最麻煩的一節任務算是完成的七七八八了——自己加上冰封谷最出色的兩名年輕高手還怕得誰來?   於是接下來的一餐午飯也吃的很輕鬆:達西在府裡給他們安排了個套間,用餐梳洗都有專人負責還全天有人待命聽候吩咐。飯後點心用罷,林樂打發走下人才開始和兩人商量到礦區剿怪的事。把情況又重複了遍,林樂又提出一點要求:「我們得在三天之內把這事了結掉然後趕回可西……我還有事要辦。」   「谷主幹嗎要攬下這種事?」灸知道「穢」的可怕卻不清楚林樂的實力,只是直覺的感到這次的事不是那麼好辦:「這凶獸在歷史上聲名頗著,不少前輩都為它吃盡苦頭。丟了性命還算輕的……傳說中被它所殺的話連靈魂也會得不到安寧,永遠禁錮在它體內。」   「打住打住!」太常先攔下灸不讓他說下去:「這種不著邊際的傳言到處都有,你這傢伙是看書看太多了。」灸淡淡笑著難得的沒有反駁太常,撇開這話題向林樂躬身道:「谷主傳授的玄寒勁屬下已經練的差不多了,只是……」說到這灸抬頭看了林樂一眼猶豫著道:「谷裡七星宮十二星煞中也有人修習魅陰勁……屬下能否把這種功夫傳授給他們?」林樂看看時間差不多,隨口道:「這種事你自己決定吧——我們該出發了,到礦區去。」言畢就起身喚來在門口侯命的公爵家僕,讓他「幫忙拿些乾糧繩子和換洗衣服來」。   東西很快送到,達西也跟著武管家一起進來向三人道別。準備齊具的行囊背在身上,林樂揮著手對還站在大門口相送的達西道:「公爵大人請回吧,好消息不日即到。」   「……希望吧。」眼見三個挺拔的身型消失在府前街的拐角處,達西卻突然回頭道:「通知治下各個分部,三天內工作暫停,全體人員撤出礦區……等待整編!」武頌青嚇了一跳,急道:「大人,礦源斷個三天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啊!撇開產量減少不說,單是東心雷主席那邊就很難交代的出——根據協議,若礦源斷一天我們就要負責賠償半個月的損失。真要是三天停下來恐怕那賠償數額會大的了不得呢!」   「那就照價賠給他們,大不了今年牲祭不辦了。」達西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的卻是令武頌青魂不附體的話:「就算我不要這個領地了又能怎麼樣?」揮揮手阻止了還想說些什麼的大管家,公爵大人一邊往屋內走去一邊道:「我意已絕,不必再勸了,照剛剛說的去做!」   林樂三人照著達西提供的地圖往城北疾馳百餘公里,直到灰白色天幕盡頭橫亙著的群山出現在面前才停下腳步。一輪狂奔下來,超常的速度連林樂自己也有些微驚。看起來,彌衡等人的遺澤漸漸開始展現出不可思義的能力了。灸和太常波瀾不驚的停在林樂身後,往那邊山上望去。   「是這裡嗎?」中午的紅日竟然有些晃眼,林樂瞇起眼瞼看了一回才略一偏頭:「這麼快就到了?」   「我們行進速度快,算起來是差不多了。」太常又打開地圖上翻了一會,肯定道:「是了。這就是達西所述,『穢』出現的礦區了。……前面山下有個村莊,是僱傭礦工們日常生活的居所。是不是去打聽一下?也許會有意外的發現呢。」   迎面刮來一陣小風,把滿地紅色細土吹的動了一動。   「奇怪,你們有沒有聞到?」林樂捕捉著氣流的方向深吸了幾口:「有點古怪的味道……」灸也學著林樂的樣子聞了一回,皺眉道:「什麼?味道?」林樂醒悟道魔族的古怪體質是聞不出半點氣息的,自己又再深吸一口不由色變道:「是血腥味,難道出事了?」太常收起地圖,朝村子所在的方向眺望著。卻沒多大擔心——魔族天生冷血又加上分族太多,即使是身邊熟識的人也很少關心,更遑論這一村素未蒙面的居民了。   「可能是凶獸又出來傷人了。」看規模這村子人數應在千人上下,若「穢」真的出現恐怕那邊現在已是一片死地,屍骸遍野了。林樂心中發急,後足猛一登地就往那邊竄出。速度快的雙衛眼神也幾乎跟不上,只聽到前邊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光影傳來一句:「跟上來,可能還來得及!」太常苦笑一聲,暗腑這少年谷主工夫雖高的不像樣子但經驗卻連自己這個常年呆在冰封谷中的傢伙也是不如:「血腥味」既然能飄到如此遠的地方,那村中的慘狀已是可想而知了。況且從這味道聞起來,血液早有了凝化的跡象——魔族血液活性極大,即使主體死亡細胞也能存活數個小時。想歸想,腳下可是一點不敢怠慢。這些念頭轉過,兩人已掠出七八公里。礦區下的山村遙遙在望,那令人不安的血腥味也愈加濃烈起來。   「谷主呢?」灸功力稍差,練魅陰勁所受內傷也剛剛解決所以比太常慢了一線。但耳目卻尤有過之——太常還未發現他就已經點頭道:「在那裡!」太常順著灸的手指一望,也看到林樂正村裡面彎腰嘔吐:看來是被死傷者的慘狀嚇到了。雙衛相視一笑,不緩不急的朝村內走去。   村口竹片攔成的大門上斜斜掛著一個魔族的半邊身子,從腔內流出的紫色內臟已經凝了起來。偏偏那人的頭卻還是完整的,紅色眼睛瞪的銅鈴一般發散出恐懼與不能置信的訊息。整個村子幾乎已經被紅色染遍了,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又或者是與泥土混雜在一起的細碎肉片。林樂站在一個狼族婦女的頭顱邊,腳下是一灘染上紅色的嘔吐物。兩人小心的避開地上的破碎肢體走到林樂身後:「谷主,你沒事吧?」   林樂軟弱的朝後擺擺手,連回頭的力氣也欠奉:「不要緊……只是有點噁心罷了。」看到灸踢開腳下的一塊碎肉,林樂又是一陣反胃。乾嘔出胃裡最後的酸水,終於覺得好過了點:「你們四處看過了嗎,有沒有倖存者?」兩人搖搖頭,同時閉上眼睛運功搜索起來。林樂此時頭昏腦漲根本運不出半點功力,只好找了塊相對乾淨的石頭勉強坐下。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用「天視地聽」的功夫來找人。魅陰勁與昊天真氣一陰一陽的功力同時影響著四周,方圓幾十米之內的空氣暖了一些又溫潤舒適有種催人入眠的作用。   原來兩種功夫結合還會這麼有趣。林樂倒是頗感興趣:自己現在功力上雖然絕不成問題,但這種繼承來的東西摧毀有餘創造卻是稍嫌不足。應該在小技巧上下點工夫才是。   良久,灸首先睜開眼睛,手向村子深處指道:「谷主,的確有人倖存。而且從那生命的跡象看來……似乎還不止一個,卻又不到兩個。」不止一個又不到兩個?這是什麼怪論調。林樂探詢的望向才從「天視地聽」境界中退出來的太常。見後者也是一臉迷茫的點著頭,林樂才有點相信起來。不過……這究竟該算什麼?   「看看去吧。」   太常引路,三人避開一路上支離破碎的魔族罹難者屍體往村子深處行去。   這兩天喬奇心頭煩的很。   嵐流界的「一先生」又催了幾次統一大陸的事,語氣中比以往多出了許多不耐煩來。偏偏從人界回來的道修羅居然一頭躲進了莽菖山,連句話也沒留。再加上米亞達家與達西家接觸的消息,還有名戰天三天兩頭來找自己非要和那個被民間稱做「聖武者」的秀族少年一戰。   這麼多不順新的事合在一塊湧了上來,以喬奇的修養也忍不主發了好一頓脾氣,連平時最喜歡的翡翠白玉海棠被砸成了塊塊色彩斑斕的寸許歲片。直把皇宮裡那些弱不禁風的秀族宮女們嚇的花容失色。   「把四位老先生給我請過來。」等宮女把砸碎的擺設都收拾了出去,這個魔界最高人物才稍稍平復一些。吩咐身後隨侍道:「請他們到……到御書房來見我吧。」說完,喬奇又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拖著腳步往後廳的書房走去。   「四位老先生」指的當然是在人魔兩界都聲明顯赫的「四暗殺」,這幾個當今魔族碩果僅存的元老級人物也算辛苦了一輩子。同時代的大法師現在是悠哉游哉的到處雲遊,高興了就給人看看病研究點小法術什麼的,不高興起來就去找卡啦雪山那個魔法學院的麻煩。弄的魔界唯一的學院上下雞犬不寧叫苦連天,真不知道請來這代表魔界魔法最高能力的怪老頭做名譽校長究竟是福是禍——米亞達家二公子斯裡就吃過他好幾次虧。   四暗殺接到喬奇召見,片刻也不敢耽誤的趕到了御書房。掩上厚重的房門便一齊跪倒行禮:「參見聖王。」   「免禮免禮。」喬奇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揮揮手:「這裡沒外人,各位舅舅就別折煞小侄了。」四個老頭兒笑呵呵的站了起來,同聲道:「還是小心一點的好,萬一……」   「沒什麼萬一的。」喬奇正在心煩,哪來心思聽他們說那重複上百遍的叮囑——真不知道這四個舅舅功夫那麼高怎麼會這麼囉嗦:「我說好幾次了,現在白牙那傢伙早被我弄下了台不知在哪個角落呆著呢。身份公不公開只在於我心情怎麼樣而已!」四暗殺訕訕的笑著,念道:「小心點好,小心點好。」若是白牙能聽到穫q對話想必會恍然大悟:無怪乎一向對皇族忠心耿耿又小心謹慎的四暗殺會跟著喬奇一起犯上作亂,原來這五人之間還有層舅甥關係在。   四暗殺原本就是同胞四生兄弟——魔族與人類無異也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並不會像某類家畜那樣一胎生上七八個。所以一胎四生也屬難得。隱族同類之間天生感應強烈,成年後往往會找一個同族做伴。一起生活戰鬥,若心靈感應強一點的往往可敵千軍萬馬。當時的隱族族長——次前任魔界聖王鬼柯手下第一大將古為年輾轉聽到這個消息,遂趕回隱族聚居地,設法說服了四暗殺的父母將他們收入門下。並辭去一切職務潛心訓練這四個天生的奇才。四暗殺自小在這樣的環境下生長,學成後又效忠皇族。一直沒什麼親人,所以對喬奇這義妹的獨子分外疼愛——外甥要對付白牙自立為王,舅舅門當然會傾全力以助了。   「各位舅舅,這次又有事情要麻煩你們了。」喬奇緊鎖著眉頭,看的四個老頭一陣心疼。紛紛道:「小奇你說,咱們不管怎樣也要幫你達成心願!」喬奇早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也不會表現出太大的喜悅。依然皺著眉頭道:「格蘭特那傢伙和達西接上頭了。」   四暗殺的大哥一臉早知如此的表情:「不奇怪,幾百年前他們就認識。分開後兩家雖然路途遙遠但彼此關係還不錯,聖王要對付米亞達家當然會瓜蔓連枝拔起一大串來。還有南邊的易人家族,北邊的火雲堡。他們雖然和米亞達家關係不甚密切但都是白牙的支持者,以前因為聖王強勢壓下不得不服,這回有人牽頭恐怕也會動上一動呢!」說起隱族最擅長的訊息搜集分析,四暗殺的老大一殺居然滔滔不絕起來。聽的喬奇一愣一愣,眉頭鎖的更緊了。   「那大舅舅的意思該怎麼辦呢?」原來自己身邊就有這樣一個智囊在,還捨近求遠的想方設法找大法師幫忙。喬奇暗笑一聲,專著而尊敬的看著眼前這四個便宜舅舅:「咱們坐著說吧。」一抬手,四張椅子從牆角被吸了過來。準確落在四人身後。   「嗯,辦法是有。但操作起來很麻煩。」幾人都坐了下來,這回開口的卻是二殺:「最好就的分化聯盟再各個擊破——米亞達與達西兩家關係很近暫不考慮,但剩下南被兩個勢力則可以用反間計阻止他們結盟。不過這麼做有一個麻煩:若不能在短時間內消滅米亞達與達西兩者之一這幾個勢力又會重新聯合起來對付我們。」   「還有就是時間上會比較慢——按部就班的來,滅一家後我們實力必然大減。剩下的那家恐怕會對峙上很久。」三殺開口接了下去,又猶豫了一下,示意四殺繼續解釋。四殺當然清楚三位哥哥的想法,胸有成竹的道:「米亞達家控制石棉晶礦,達西則控制鐵礦。兩害相權,我們還是應該選擇先對付米亞達家。」   話是這麼說,但我現在缺少的恰恰是時間啊!喬奇回想起「一先生」那平板而不帶半點感情的聲音,心中發寒。嘴上卻不揭破,故意顯出為難的表情來:「四位舅舅,有沒有更快的方法呢?」四暗殺互看了一會,反常的沉默起來。好一會,一殺才歎了口氣道:「有,就是我們一個個暗殺過來。」喬奇等的就是這句話,大喜道:「如此便謝謝各位舅舅了!成功之日,我這位子舅舅們居功致偉啊!」又按下書桌上一個銀色響鈴,衝著旁邊的管子裡道:「拿酒來,我要和四位老先生乾上一杯。」不過片刻,就有皇宮內的下人端著窯藏多年的陳年醇釀推門走了進來。喬奇舒靠在寬大的椅背上不再望向四人,舒服的瞇起眼睛高舉酒杯道:「預祝各位舅舅旗開得勝。」四個老人見這外甥竟是如此前恭後倨,均搖著頭喝下這杯苦酒起身告退。   「別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目送四暗殺離開書房,喬奇臉上終於透出一抹痛苦之色。   另一方面,菲卿等人日夜兼程終於在第三天的傍晚回到了米亞達府。中午時分知更鳥就已經帶著菲卿的短信回到府中,所以此刻閤府上下都等在門口歡迎使節團順利歸來。第一輛帶著米亞達家族族標的馬車駛入視時,整個府邸門前一片歡騰。格蘭特與何經緯站在最前望著車把勢老元興奮的笑臉,心情也開朗起來——與達西的順利結盟正標誌著米亞達家慢慢走出困境,重新回到「可敵國」的地位上來。米亞達·格蘭特心中喜悅自然最甚,不過旁邊還有個更樂的:林樂離開這幾天蘭芝幾乎是度日如年一般。現在新上人終於平安歸來,怎能不讓這初嘗愛果的少女芳心亂跳欣喜若狂呢?馬車駛到門口,蘭芝卻不好意思般的往後躲了躲,一雙妙目一眨不眨盯著車門。菲卿款步踏下馬車,先向父親行了一禮。報告道:「父親大人,出使任務順利完成,除達修先生外所有人都安全歸來。」   蘭芝腦中「轟」的一聲,煞時間什麼也聽不到了。耳朵裡只盤旋著一句「除達修先生外」,身體軟軟的癱了下去。以至於連後面那句「達修先生正在協助達西領主處理問題,一旦完成就會及時趕回」也沒聽到。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口中還無意識的念叨著「阿樂,阿樂……」梅姨緊貼蘭芝站著,見狀忙從後面托住了她。急叫著:「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在場眾人圍著蘭芝亂了一陣,掐人中、光魔法治療、用夏衣草塗太陽穴等等辦法很快的都試了一遍蘭芝卻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格蘭特通醫道,知道她並無大礙。卻是奇怪女兒好好的怎麼會昏死過去。   最後還是菲卿靈光一閃猜到關鍵,把蘭芝漏掉的那句話在她耳旁重複了一遍。這難得嬌氣的三小姐才終於悠悠的醒了過來,額頭上居然佈滿了香汗。格蘭特猜到端倪,皺著眉頭喝了句「胡鬧」立刻讓梅姨把她扶回房去。至此,原來不清楚林樂與蘭芝關係的人也了然與胸了。沒過幾天,可西城就傳出林樂將入贅米亞達家的消息。傳播者還信誓旦旦的舉出各種例子來證明確有其事——林樂剛來可西時不就是蘭芝買回的貨物嗎?謠言傳的難聽,讓蘭芝生了好幾天的悶氣連上次遊山後養成每天一杯雪翠葉的習慣的停了下來。當然這是後話,米亞達家中現階段也沒什麼要事,我們還是回過頭來瞭解一下發生在礦區山村裡的事吧。   「你們說有生命的跡象,為什麼我又感覺不出來?」林樂這次不再逞強,躲躲閃閃的跟在兩人身後——怕的不是危險,是噁心。太常掌心隔空吐力打開粘在小道上的魔族屍體,一面道:「谷主你是秀族吧?」   「呃?噢,對。我是秀族的。」假身份這東西若不是時刻提醒著很容易就會跑了調去,何況現在根本就是在用真名。腦子往這些地方一轉胸口就好過了一些,不那麼噁心了:「和這有什麼關係嗎?」   「有關係!」太常興致勃勃的解釋道:「八族裡面,除了弱、秀兩族其餘六種都有超強的感應能力。對生命特別的同類的生命會非常敏感,稍微集中注意裡就能有點感覺。像我們剛剛用『天視地聽』大法的話,基本方圓幾公里之內的生命跡象都能感應的到。」太常突然停下腳步,與灸交換了一下眼色:「就是這!應該在裡面。」   是一間相對來說比較隱蔽的房子——除了突出的屋簷,整個房子基本就像是嵌在了山壁之內。而礦山的一個小山腳又恰好把這間屋子遮了起來。如果說有倖存者的話也只能在這裡了。怪物屠殺的痕跡到了這裡就完全截斷,甚至於這屋面還乾淨的可以當鏡子照。   「有人嗎?」裡面的生還者極有可能尚處於緊張狀態中,所以林樂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更和藹可親一些:「裡面有人嗎?危險過去了,你們可以出來嗎?」   沒有任何動靜。   林樂靜下心來發出一股精純無比的元素力朝小屋內探去。   太常與灸同時一震,不可思意的看著林樂。又不敢出生打攪,只是暗暗的在心底吃驚——這種只有在體內剛剛開始萌發時才會出現的無屬性的能量居然可以傳到體外來……還不會被外部干擾,那該需要多大的能量?   心神隨著元素力慢慢的包裹住了小屋,屋子裡的各種聲音也漸漸的在林樂耳邊清晰起來。   的確有人。林樂不能像魔族那樣對生命有感應能力,但象「安答大神保佑,躲過此難此劫。」之類的話恐怕也不是桌椅板凳可以說出來的。既然確定有人,一道聲波就順著元素力傳了過去,在房間內炸開來:「別害怕,我們沒有惡意。危險已經過去了,可以請你出來嗎?」   那聲音似乎嚇了一跳,突然停了下來。   太常和灸不知道谷主究竟幹了些什麼,只看見那間小屋的門緩緩打了開來,探出個褐色腦袋。   「你們……是什麼人?」聲音小小的,有些稚嫩。卻讓林樂無緣無故的想起了芯佳,腦子混亂了一陣才回過神來:「你好,我們是……」見站在面前的是個看起來不足十歲女童,林樂到了嘴邊的話就又嚥回去。改口道:「小妹妹,你家裡還有大人在嗎?」   「裡面沒人了。」剛才那會工夫灸已經進去轉了圈,提著一隻白貓的後頸走出來:「怪不的我們感覺這裡不止一個生命,原來還有這玩意在。」灸是平生第一次接觸寵物,很有些玩興。一面把貓拎的老高逗弄著這「玩意」的下巴一面匯報:「裡面沒有打鬥的痕跡,估計那怪物真的沒注意這裡……我們先進去吧?」白貓被拎著沒有什麼意見,灸一摸它下巴就有些受不了。掙扎著用爪子去撥那只在它下巴上作怪的手,奶生奶氣的叫著。看來是出生沒多久。那女童倒急了,衝上去奪過貓,仰頭抗議:「不許欺負我的小雷!」灸訕訕的摸著鼻子,尷尬的兩手都不知該往哪放才好。一身冰寒冷酷之氣也跑到了九霄雲外。林樂大笑,想不到灸就傢伙居然會拿個小女孩沒有辦法。上前蹲下摟著那女童的肩到:「小妹妹,我們去裡面說話好嗎?」女孩點點頭,抱著白貓道:「它叫小雷,我叫小幽。」   林樂一把抱起小幽,進了房子。灸放下摸著鼻子的手,想不通谷主為什麼對小女孩那麼有辦法。遲疑片刻就和強忍著笑的太常進了屋。這屋子隱蔽是隱蔽,采光卻不怎麼好,大白天的還看不清面前站著人的長相。林樂放下女孩,心念微動一顆小小的火球頓時憑空出現在眾人頭頂處。把大家都照的纖毫畢現。小幽第一次見到這種奇觀,驚叫一聲。呆呆的看著林樂,眼中滿是崇敬之色。   光線明亮起來,三人這才發現小姑娘長相頗甜。一頭褐色童發齊耳,彎眼細眉,睫毛翹翹的像個洋娃娃。偏偏一雙眼睛媚的很,自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美麗。自從來到魔界後,林樂就自認對美女這類物體有了很強的免疫力,誰知最近見識的女子一個比一個出色。現在更好,連這種年紀的女孩也美的如此不可方物,真教人無話可說。   「小幽你好,可以問幾個問題嗎?」美則美矣,但林樂還不至於差到被小女孩弄至失神的境地。很快反應過來,和顏悅色的把女童抱到椅子上自己蹲在她面前:「你家大人呢?」   小幽眨巴著大眼睛,迷惑起來:「我家?我沒有家啊。」   「那這裡是?」   「哦,這個是小雷的房子!」小幽把懷中白貓舉到林樂面前:「小雷,跟大哥哥們打招呼。」說完又想起什麼,歪著頭道:「我還不認識你們呢!」這房子是貓的?林樂聽的匪夷所思,一時沒顧上小幽後面那句話,凝神注意起這只被女孩喚做「小雷」的貓兒來。由於貼的近,林樂很快就看出了不同來:一般貓兒都是有兩個瞳仁,交叉著凝聚視線,夜間看起來分外有神。但這貓兒的眼睛明顯的跟魔族那樣只有單個瞳仁,只不過稍微大了點。白貓面對著林樂,擺動的前爪突然停住,一本正經的與林樂對視著。若擱在以前,林樂一定會以為這不過是魔族貓的特異品種而毫不在意。但有過白牙變成小胖的那段經歷,自然對這方面熟悉的很——明顯的,這「小雷」不過是個和白牙一樣有變身能力的魔族而已。既然知道了,倒是不必忙著說出來。林樂伸手揉揉白貓的頭,又望著小幽:「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小姑娘被冷落一陣,不高興的大聲道:「你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   「噢噢!對不起對不起。大哥哥剛剛突然想起一點事,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林樂忙擺著手安撫小幽,一面沖身後那兩傢伙道:「還不快自我介紹?」   太常與灸一激靈,不知這火怎麼燒到自己身上來了。忙上前一步,用最和藹的聲音報了一遍家門:「我們是鷹族人,他叫做灸,我叫太常。小妹妹你好。」林樂也擺出個笑臉:「我叫做林樂,小幽可以叫我林哥哥或者樂哥哥——現在可以問你些問題了嗎?」   「問吧問吧,你們大人真是麻煩。」小幽臉色陰陰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甩著腿,不耐煩的很。   「嗯,外面那些人為什麼突然都……都……」為了照顧到小姑娘的情緒,林樂斟酌著換了個比較溫和的詞:「躺下了?」   「死光了唄,這還用問。」小幽無所謂的翻翻眼:「死,就是再也起不來了,沒了。知道不?」   林樂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又不能發作。只好耐著性子道:「這個哥哥知道,我是想問他們究竟是怎麼死的?」   「怪物啊,很大的怪物。」小姑娘放下貓兒,張開手比劃著:「這麼大,眼睛紅的。很亮很亮,然後叫啊,咬啊。結果大家都死光了。」小幽想了想,又補充道:「大怪物很厲害,不過也很髒。都是泥,黑糊糊的。」那就沒錯了。穢之所以被稱為「穢」正是因為這傢伙渾身染滿淤泥,污穢至極。林樂站起來,舒了口氣。自責道:「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啊,如果當初再快一點這場大禍就不會發生了。」太常輕聲道:「谷主,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繼續找吧。」灸突然開口道:「剛剛天視地聽的時候我似乎有種特殊的感應……一股很強的力量就在山上某處盤踞著,那種感覺很有壓迫性。讓我覺得自己完全不是對手……」陷入回憶的灸突然不自覺的運起功來,寒氣蔓延在體外,周圍的溫度立時到了零下。林樂與太常自是不會在意,誰知那女孩居然也沒事人一樣,顧自和貓兒玩著。林樂心中一動,再看那貓兒時已經帶上些須戒心:小幽是明顯不會功夫的,能在這樣的環境下毫無所覺想必是埋兒做的好事。能隔體傳功又不被自己發覺,看起來這傢伙功夫恐怕不在白牙之下呢。若非有過前例,以林樂之能一定也被它瞞過去了。只是,這貓究竟屬何方神聖,是敵是友呢?         ∼第三十二章 半月天池∼     可西城的居民有個習慣:相睦的鄰人每天早晨都會約定到城口的寶安場去吃早點,幾家人圍一塊聊天打趣小孩子就跑來跑去打鬧著玩——有點類似人間的午茶,範圍卻比人間的更大。而這個時候,也是前一天城內發生大小事件消息流通的集中點。魔界沒有報紙,但小道消息傳的不比人界慢也蓋由於此。前幾天沒發生什麼大事,早茶時就顯的冷清許多。一堆堆人群裡發出的大多是嚼方糕與喝蟹黃奶的聲音,最多也就是悄聲取笑取笑米亞達家的三小姐——這新聞炒了好幾遍,也沒什麼人要聽了。不過今天卻有些例外。整個廣場居然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壓低了聲音在交頭接耳,神情象足了參加考試的學生。時間還早,不斷有人高聲談笑著走進來又被那氣氛感染的噤若寒蟬,悄悄到固定的位子上做好,自有熟人跑去同他們耳語一番。新來者也利馬臉色凝重,低低的討論起來。   「昨天晚上……又發光了。」廣場南角是在西山上擺茶攤老陳習慣的位子,老頭兒正神秘兮兮的傳著新聞:「紅色的那種。」   「什麼東西?」聽者原是挑擔賣嗓子果的小伙兒胡酣子,也會啞著嗓子煞有其事的問著:「你說清楚點啊。」   陳老頭責怪的瞪了他一眼,用那雙炒慣「雪翠葉」的手似是而非如此那般的比劃一下,做出個半圓型來:「就是這個,池!」胡酣兒立刻明白過來,張圓了嘴巴卻不發出半點聲音,只是不住的點著頭。   「知道啦?」老陳拍拍還在震驚中的嗓果貨郎的肩:「差不多全城人都知道了,你消息太不靈通。想知道是誰發現的嗎?」胡酣子腦袋點的更賣力,臉上堆滿了抱歉的笑容。彷彿「消息不靈通」是個莫大的錯誤一般。   「還是上回那小子,阿牛。」   「具體怎麼回事呢?」胡酣子聽的興起,連嗓果兒擔也不管了。搬著凳子往老陳那靠了靠:「您接著說啊。」   「這事也怪,偏巧兩次都讓那砂孩子碰上了。你說玄不玄?」見小伙兒一臉專著的望著自己,老陳才扁著嘴肯定了自己的話:「玄啊!可見這世上的事沒有一定的,你運氣好就撞的上。不過話又說回來,現下誰也不知道傻牛這孩子究竟是福是禍哩。」   「這話又怎麼說?」   老陳最喜看人的急態,故意慢吞吞的嚼了塊金黃色的炸糕才故做神秘的道:「今兒一大早,那孩子就被大人叫進府裡去了。」胡酣子露出幅恍然的表情,旋又奇道:「那大人為什麼叫他去啊?」老陳擺擺手終止了這場談話:「大人自然有大人的道理,不是咱們這些人想的到的。你下午上山不,我們繼續聊。」   「哎,到點兒我找您去。」胡酣子挑起嗓果擔子,開始了一天的買賣。   在可西,有資格稱的上大人的就只有米亞達·格蘭特了。老陳指的也就是這位在魔界呼風喚雨百餘年的強者。   「小田,把昨晚那個孩子給我帶過來。」書房的公文一批完,格蘭特就記起昨晚三更時分那場亂子:「還在吧?」借上次大亂後統府整編之際榮升為整個米亞達府總管的小田新官上任沒多久,正是充滿幹勁之時。聞言忙道:「正在耳房侯著呢。方纔我已經派人審了一次有個記錄,大人要不要看看?」   「一併拿來吧。」格蘭特顯的很滿意,小田的確是個會幹事的。工作處理的井井有條,很多事還不需吩咐就能辦好。所以現在雖然事物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自己卻空閒了下來,還有時間找人下下棋研究研究斯裡的那些魔法。   記錄首先送到,一笑居的雜役阿牛也隨之被帶到各蘭特面前。這阿牛張的憨頭憨腦,透著股傻勁。面對格蘭特這樣的強權人物也當是遊戲一般,顧自看著這威嚴的老頭傻笑。格蘭特見狀也知很難問出什麼來,就先打開記錄看了一遍。   類似是事件不久前發生過一次,也是眼前這個傻孩子發現的。只不過那次是寶光,鬧轟轟傳了一陣就不了了之。但這次卻是紅色的凶光——據可西城志,但凡半月天池半夜發光則必有大事發生。從「一不應則二應,幸不應則凶應」   「金色應寶,紅色應凶」這兩句幾乎貫穿可西城城志的話來看,上回那寶光既然沒出現異寶,這池光只怕要應驗在「凶」字上了。結合最近局勢,戰爭的陰影威脅著每一個人……無怪乎整個可西城都被鬧的人心惶惶了。   「阿牛,說說你前一次看到那光的樣子吧。」格蘭特看完記錄,抬頭問正好奇的四處張望著的傻孩子:「詳細的描述一下。」   「哎。」阿牛仰頭想了一陣,開始揮著雙手:「這樣,呼,呼的。然後顏色很黃,跟阿喜媽早上洗的便桶一樣……還有個怪怪的頭,有眼睛的,很像!」   「是這樣嗎?」格蘭特轉身取出本書翻到一頁插圖,把阿牛叫到跟前指給他看。圖上畫著的是個金黃色的龍頭,兩眼發出五彩毫光。頗有威勢。   「對對對,就是這個樣子。」阿牛指著圖大笑起來,開心的拍手:「阿牛沒有說謊,這裡也有怪物頭。」   「行了。小田,你把孩子帶走吧。給他點錢。」格蘭特眉頭鎖了起來,隨口吩咐著:「哦,還有你去看看大小姐起來沒有。起來的話叫她立刻來見我。」   「是。」小田不敢怠慢,先派人把傻牛送回一笑居,自己則親自趕去大小姐處。出門時一眼看見蘭芝正在步廊上站著,忙停下來道:「三小姐早安。」   「你好。」蘭芝望望書房的門,小聲道:「有達修客卿的消息了嗎?」   同樣的問題已經是兩天來第四遍了,小田卻不敢發笑仍恭恭謹謹的答道:「稟小姐,還沒有達修先生的消息。」蘭芝一陣失望,揮手道:「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小田一躬身:「是。」才慢慢退去。蘭芝心裡空落落的,不知該幹些什麼好。母親最近又和父親鬧的不愉快,前幾天還聽隱隱約約他們在書房爭執什麼。林樂又不在身邊——雖然大姐安慰自己說他不會有問題,很快便會完成任務回來的。但心裡總是隱隱的有些不安——若非這種特異的感覺那天自己也不至於突然暈倒。   「父親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菲卿一進房門就先行了一禮,神態恭婉姿態優雅,一舉一動無不透著大家閨秀的風範。不過在自己父親面前還是如此表現卻有些令人不解。格蘭特負著手站起來,未說話就先歎了口氣。搖頭道:「菲兒,這麼多年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難道那件事就要這樣隔閡在我們父女之間嗎……」當年格蘭特曾做過一件對不起他夫人——菲卿的母親的事,導致菲卿還在少女時代就失去了母愛。自此這對父女之間就有了道看不見的裂痕,表面上菲卿恭敬有禮還能幫格蘭特處理很多事務但兩人間卻從沒有正常父女間的對話——看起來他們的關係更像是上下級。   「當年是我對不起你媽,但事情過去那麼久了你還是不肯原諒老爸爸我嗎?」格蘭特眼中淚光閃動,動情的上前一步想要摟住女兒。   「父親大人。」菲卿輕輕一閃避了開去,依舊是那副晉見的表情:「您有什麼事嗎?」   格蘭特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會才放下來,又呆立半晌才扶著桌沿坐回到椅子中去。語調軟弱的道:「你坐吧。」菲卿站著不動,道:「父親大人有什麼話請吩咐吧。」知道此事暫難挽回,權傾天下的可西城主神色黯然,連叫菲卿商議天池之事的初衷也差點忘記了。還是菲卿又提醒了一遍才記起來,把小田做的記錄遞給菲卿,趁後者專心看的時候道:「你覺得該怎麼辦?」菲卿對天池事件本就有所耳聞,略略一翻就知道大個概。掩卷沉思一陣,道:「半月天池地位神聖,有所異變反響噹然會大一點。其實紅光兆凶兆福倒在其次,我們首先應該安定民心才對——這種非常時刻任何小事件都足以引起極大的變數,若不好好處理必會影響我軍對抗皇族的士氣。」   「軍隊方面先不必擔心,新徵召的士兵已經和老戰士們一起派去木河谷操練了。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是聽不到任何消息的。」木河谷是個距可西城七里的小山谷,因為土壤貧瘠山風凌厲一直沒有居民——可西環境好上太多,沒有誰會捨易取難自找苦吃的。幾年前可西警備隊剛剛成立時,格蘭特心血來潮的帶著家族部隊去那裡操練了幾天。開始是為了震懾那個傻瓜警備隊長,目的達到後還真的發現這地方適合駐軍訓練就一直留了下來。菲卿聽到軍隊在那裡也就不再操心,轉而問道:「那城民們反應怎麼樣?」   「消息已經傳開,都人心浮動謠言滿天飛的。不過總算我可西這幾年發展的不錯,還不至於造成太大的恐慌。」   「那就先不管他,發幾道別的命令下去。原先準備辦的贊酒節也趁藍舟大法師還在的時候早點舉行。其實老百姓們都很簡單,稍微一點點的熱鬧就能把這次事件的影響完全抵消掉。」菲卿略加思索便拿出一套方案來,這份捷才連素有智名的何經緯也有所不及。格蘭特滿意的點著頭,笑道:「那就照你說的辦吧。哈哈,我女兒真是能幹啊!」菲卿並不接口,沉穩的站在原地。風姿卓越的冷傲硬生生把格蘭特那份喜悅的笑意憋了回去。   「父親大人,沒事的話女兒先告退了。」似乎多呆在這裡一刻就會回憶起母親逝世那段令人心碎的經歷一般,菲卿絲毫沒有留下來多陪格蘭特呆一會的意思。   「好,那你先回去吧。」格蘭特緩聲道:「好好休息。」   菲卿轉身離去。   扭過頭的那一刻,兩人臉上幾乎同時流露出黯然之色,只是他們都沒有看到對方的表情。這世上,人與人之間永遠存在著一些無法透視的盲區。也許要等到真的後悔,才能夠彼此瞭解吧。   格蘭特並沒有照菲卿的意思發佈命令,事實上天池事件的處理方法在菲卿來之前他就已經與何經緯拿定了主意——大致與菲卿提的一樣,只是多了項特別的命令:半月天池處從此多了對米亞達家的駐軍,密切注意著池中的變化。而方才然菲卿來商議不過的格蘭特故意訓練訓練這家中唯一有領導能力的大女兒罷了。   米亞達大人老了。七百多歲的他還保持著二十歲年輕人的樣子,這在魔族來說卻不是好事——真正有機會活到千歲上下的魔族在這時候應該現出老態了。而容貌不變的魔族們體力已開始衰竭,隨時都有可能一覺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這樣的情況下,能支撐起整個家業的也只有這大女兒了。格蘭特和何經緯、霸天絕地、無形等人商量過此事。分析來分析去,除非學習了魔法的斯裡表現出足夠的領導天分,一旦格蘭特離世這家還真的只能由菲卿來當了。月前從卡啦雪山回來的斯裡讓格蘭特大失所望,這個從小習魔法的二公子除了對付喬奇那次略有表現外其餘時間裡都是躲在房中冥想。要不就是突然召喚幾道雷電把庭院裡的大樹擊倒幾侏,完全沒有成為家族領導人的趨向。所以現在開始格蘭特已經有意無意的開始培養菲卿處理事務的能力了。   離開書房後,這米亞達的大小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管理府裡的事,而是出了府往諸山神殿那邊過去了。諸山神殿是格蘭特專為魔界大法師建造的行宮——這會兒遊歷到可西的大法師正住在那,而四肢骨折的陳陳也在拜託大法師醫治之中。   「不知道陳陳怎麼樣了。」菲卿有點掛心這個得力的好下屬。他的傷勢太重,重到那天往諸山送時連大法師也摸稜兩可的讓他先留在那裡,並沒表示能不能治好。給陳陳治傷是林樂的囑托,現在林樂正為米亞達家的前途和可怕的巨獸對抗中。自己不能不對陳陳對上點心,也算是讓林樂安心的一種方式。   神殿建造在諸山之上,菲卿費勁的登上頂就見到門口站著兩個白衣童子。正是法師身邊的學徒太一和正一,菲卿便上前問道:「法師在裡面嗎?」兩個童子見過菲卿,太一口齒伶俐又討人喜歡,笑著道:「大小姐又來看陳大哥啊,法師早上就出去了。」   「是嗎?」菲卿順手把在街上買的小點心遞給兩個孩子:「他去哪了?」   二童見到好吃的,頓時眉開眼笑。立刻道:「去天池了,大小姐聽說天池發光的事了嗎?」菲卿一面往裡走一面到:「現在可西還有誰不知道的,你們吃東西吧。我看看陳陳去。」太一和正一巴不的如此,忙笑道:「您請便吧,陳哥正泡藥浴呢。」   「藥浴?」要是在洗澡自己就不方便進去了,菲卿又把腳縮了回來。兩童嘻嘻笑著,道:「您放心進去吧,陳哥全身悶在藥罐子裡。就露一個頭。」菲卿也忍不住笑罵一聲,仍舊往裡走去。正一在後面道:「左邊那個藥室就是。」   其實也不用特別說明,菲卿稍一凝神就聽到房內傳出來的慘叫,便推門進去。陳陳果然如二小所說,正齜牙咧嘴的浸在一個大陶缸裡。缸口用木板封住只留個洞讓他把頭伸出來,下面則是七個靜靜燃燒著的魔法火球——單從這份本人不在卻能保持火球均勻加熱而不變形的能力來看,大法師的確是當之無愧的魔界第一人。可惜陳陳此刻如同身處煉獄,四肢傷處麻癢難耐其餘部分則痛的象千針萬刺一齊紮下去一般。見菲卿進來才不好意思的停下殺豬般的叫聲,但也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大小姐,又麻煩你來看我了。」菲卿見這傢伙臉部表情豐富到足可以開個染房,不由笑起來:「陳陳你是在唱戲嗎?」   被浸在火中的可憐男子哪有閒情來開玩笑,苦著臉道:「大小姐你不知道,法師他簡直是在把我當實驗品啊!這兩天我吃的各種亂七八糟的藥加在一起就有上百種,還有什麼針刺療法,雷擊療法,寒療……真是生不如死,求求您找法師把我帶回去吧,這樣下去還是死了乾淨!」   「胡鬧!」菲卿美目一瞪,怒道:「誰允許你死的?你是米亞達家的人,就算死也要得到我的同意!現在就告訴你,我不允許!你給我好好治病,一切等痊癒了再說。」見陳陳低下了頭,菲卿語氣又緩了下來:「就算支持不住了,可你想過千里迢迢跟你來的小蓮嗎?」陳陳渾身一震,終於抬頭道:「大小姐,我知道錯了。」   「不必多說了,好好治傷吧。」菲卿心裡還有事,就轉身準備離開藥房。突又想到個疑問,回頭道:「你這叫什麼療法,怎麼跟煮菜似的?」   「這叫做火療,是用熱力把藥性逼進人體內的一種治療良方——也可以叫做熱療。」如此專業的回答當然不會從陳陳口中出來,菲卿回頭一看就發現一身白色寬袍的大法師正笑吟吟的站在門口,估計是自己轉身時突然出現的。   「法師好,我正要去找您呢。」菲卿款款的施了一禮,柔身道:「陳陳的傷勞您費心,真是太感激了。」   大法師看起來的確仙風道骨,老態龍鍾卻偏偏有股獨特的活力從眉宇間散發出來。讓人不由得忽視了他滿臉皺紋和一頭白髮,只注意到那瞇成細線的眼中湛然柔和之光。   「神采飛揚」這類適合年輕人的形容詞用在他身上卻一點不會讓人感覺突兀。法師長發披肩,膚色是魔族中人極   少見的純白,渾身透出種聖潔祥和之感。   「你來了。」藍舟大法師深深的看了菲卿一眼,語氣平緩的像是魔法之吟唱一般:「好,很好。」   「是,菲卿有事要請法師指點。」   藍舟先不作答,走進房內把燒在大缸底下那七個火球吸回掌心。又翻開陳陳的眼皮看了一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摸出根針在他頭頂刺了進去。可憐陳陳才出煉獄又墮修羅,痛的眼淚鼻涕一起冒了出來,卻偏偏不能發出半點聲音。只能拚命的把頭擺來擺去,試圖弄下那根讓自己痛不欲生的東西。法師眉頭一皺,右手按在了缸上。不過片刻,陳陳已經靜了下來。面色居然變的平靜無波,細看之下卻又有點僵硬。   「好厲害,您是怎麼做到的?」菲卿大是歎服,不禁開口問道。   「很簡單啊,我用魔法把裡面凍住他就不會亂撞了。」藍大法師突然促狹的一笑,猶如惡作劇得逞的孩童一般。   「……」   「菲卿小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嗎?」大法師無辜的看著已經呆若木雞的米亞達家大小姐,又道:「出去談吧,我剛剛有從天池那裡帶了點水。可以請你喝一杯百絲翠葉。」   「百絲翠葉?」菲卿大是心動,又猶豫的看著已經僵硬的陳陳:「可是……他……」   大法師已經走出門口,聞言笑道:「短時間的冰封對他有好處,而且我還能順便測試豹族對瞬間溫差的適應極限究竟在哪。」   「……」菲卿憐憫的看著陳陳,猶豫片刻終於跟著大法師走出了藥房。   諸山神殿是百年前何經緯剛剛被格蘭特邀請為客卿時親自督造的。何為人雖然雖然淡薄,卻也忍不住想在這魔界智慧的象徵者面前表現自己的能力。所以神殿的內容異常豐富,除了豪華的裝飾,何經緯幾乎把一生所學都灌輸在內了:奇門陣法,星辰卜算,塔羅,幾乎各種異術都在這個舞台中盡情展示著。單單是一條主道就用上了不下十種陣法,稍有行差池錯就得陷入一遍遍重複的怪圈中去。整個大殿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初次建成時大法師曾來看了一下,只是笑著搖搖頭未發表任何意見。菲卿來過幾次,知道這地方的厲害。小心翼翼的跟著法師走在長廊上,一步也不敢亂踩。   「就在這聊吧。」法師左移一步,回頭笑道:「你們家那個何經緯還真的有點小聰明。」   菲卿依樣一跨,只見一扇雕著各式異獸的大門徒然出現在面前。倒是嚇了一跳,匝舌道:「厲害,要是叫我自己走的話恐怕一年也摸不到這裡來。」   「有些事情還是越簡單越好,故意弄的複雜反而落在下乘了。」法師神色平常,話中卻又似乎有所暗示。菲卿摸稜兩可的聽著,不名其意的點頭。   「進來吧。」門開處,最惹人注意的是只放在圓形鐵架上的水晶球:「這裡有你想知道的東西。」   我想知道的?菲卿疑惑著隨大法師進入這圓弧型的占卜室,心中泛起波瀾。   「今天的特別奉獻,一個問題。」大法師在水晶球前坐下,聲音柔和似水:「提你最想知道的問題吧。」   「是指……任何問題嗎?」菲卿的心劇烈跳動著。大法師之預言歷來是魔界最為神秘的力量,這預言包括了整個魔界一切事物……據說只要大法師在他的水晶球上輕輕一撫,關於過去未來的畫面就會在上面顯示出來。自法師出世以來,這預言發生了七次。七次預言均是有關魔界安危國家存亡的大事,而這些預言都在事後一一實現。最近的一次在百餘年前,人魔大戰的時候。菲卿還記得那流傳頗廣的卜語:你方唱罷我登場,飛天成名一族哀。對照那場大戰後來的形勢發展,果真是分毫不爽。自此「大法師預言」深入人心,甚至成了魔族們賭咒發誓的代名詞。   但自人魔大戰後法師又再未作出過任何預言,以其高貴超然的身份又沒有誰能強求於他。所以百年來這「大法師之預言」越傳越甚,越神,幾乎成了神話中的寶物。又好事者還把它與原本流傳與魔族傳說中的異寶「刺蛟劍」、「黑鐵甲」並稱為魔族三大神話。   「當然是任何問題。」水晶球在大法師的撫摩下漸漸發出淡色光芒,球內似乎隱約有各種影子在不停的晃動:「不過答案卻無法保證哦,所以你最好找些我比較容易回答的。」   這是怎麼說?菲卿呆了一呆,道:「法師您不是要給我做預言嗎?」   「預言……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法師的手停頓了一下,水晶球內的光芒黯淡起來:「自從人魔大戰之後,我再也無法從這裡面看到任何東西了……某些簡單的問題可以除外。」見菲卿表情怪異,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藍舟法師笑道:「不相信嗎?那我們來試一次好了。注意看著……」遊走於水晶球面的白皙雙手開始加快速度,大法師隨意披在肩上的白髮像是有了生命般跟著節奏舞動起來。   「飄蕩在魔界的未知神靈啊   請張開您廣闊的胸懷,擁抱卑謙的生命   把充滿色彩的未來展現在您的僕人面前吧   ……」   隨著優美若詩的吟唱,水晶秋內的光芒越來越甚。聖潔的白色光芒把整個占卜室照的晶瑩剔透,讓菲卿渾然忘我,幾乎以為身處仙境了。   「……期待著您的感知,魔界的未來!」大法師聲音提高八度,吟唱嘎然而止。室內光芒也隨著聲音猛的一亮,旋又迅速暗去,彷彿退入了水晶球中。菲卿忙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依舊光影閃動的球體,試圖從裡面看到「魔界的未來」。   球內各種影子紛雜繁繞,像是團被攪拌的不甚均勻的蛋清……任菲卿如何集中注意也無法從中看出絲毫「預言」的意思來,只好抬頭求助的看著大法師:「法師,這裡面說的是什麼?」   「你可以叫我藍爺爺……按照輩分來說應該是爺爺的爺爺……隨便吧,總之別叫我法師了。」預言似乎消耗了藍舟大量的精力,原本精亮的眸子黯淡了很多,呼吸也從細不可聞退到了正常人的狀態。   「藍爺爺,您看的出這裡面究竟是什麼嗎?」菲卿乖覺的改了口,指著水晶內尚餘的光芒問道。   「看不出。」藍舟答的很乾脆,把手收了回來,呼吸也平靜很多:「我說了,自從人魔大戰之後預言就變成了一團亂麻。未來好像已經離我遠去了……」   「法師您……」菲卿聽出藍舟的失落,想開口安慰卻欲言又止。只好岔開話題道:「剛剛您去過天池了嗎?是不是為了昨晚的紅光?」藍舟笑道:「是外面那兩小子說的吧人小鬼大,我也管了不他們了。」見菲卿還是一臉疑問,只好答道:「去了,你們可西不是古傳『紅光兆凶』嗎?這麼重要的事怎能不去瞧瞧。」   「那……」   「我也不清楚,這預言比我早的很。也許應驗也未可知哦。」藍法師看出菲卿的疑慮,又笑道:「照我推算,可西的確有一大劫。不過會有人來消災解難的,放心吧!我預言能力沒有了,算幾個卦還未必差的到哪去。」   「當然,藍爺爺學究天人。菲卿是早就拜服了的。」客氣幾句,菲卿突然感到無話可說起來。雖然藍舟一直在消除她的緊張感但面對這傳奇人物有說有笑卻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法師一言一行都似乎蘊有深意,讓自己很難調整的過來。   「你的問題呢?」藍舟站起身,饒有興趣的在房內轉來轉去,拿起各種擺設把玩著:「可以問一些小問題,比如財運……米亞達家小姐當然不會在乎錢財,我的意思是指這一類。」   「還是留著吧,等藍爺爺預言能力恢復了再找您問回來。」菲卿目光停留在藍舟手中的一副塔羅牌上,若有所思:「菲卿的問題很大呢!」   藍舟微微一怔,苦笑道:「米亞達家的果然都是人精。好吧,那就隨你……我該去看看那傻小子了。有興趣的話,建議你去天池跑跑……那裡有很有意思。」         ∼第三十三章 凶獸伏株∼     諸山神殿內占卜室光芒大盛的時候,林樂等人正搜索到第二座礦山的八號開採坑,時間是離開達西主城後的第二天中午。第一天由小幽帶路上山後,四人一貓就在不到半天之內找遍了整座礦山——因為採礦需要,在開採前達西就已經下令燒山焚林,把山上大片闊葉植被清理的乾乾淨淨。光禿禿的山上除了一個個巨嘴也似的礦坑外別無它物極易清查,減少了林樂等人不少的工作量。可惜的是山上沒有發現任何有關異獸的痕跡,天視地聽也毫無建樹——第一天的搜索行動至此宣告失敗。倒是不明就裡的小幽看著三人一臉苦象樂的前仰後翻——這丫頭有點自來熟,算是和寒鈴鐺同一類型的。林樂等人開始擔心三天之期內是否能找到「穢」,都神情仄仄的打不起勁。在原先礦工們居住的宿舍內討論一陣後便各自睡去,第二天醒來時才暗暗後怕:若晚上穢突然出現,恐怕三人都得長埋青山,還要搭上無辜的小幽和那只怪貓兩條性命。   礦山之間各有通道相連,所以林樂等才能第二天大早就趕到鄰近的礦山上繼續找那頭凶獸。不過第一天戧羽而返,三人心頭都蒙上一層陰影——原以為憑灸對它的瞭解足以在兩天內找到這傢伙的蹤跡,但現在情況有變任務能否達成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這凶獸已經襲擊了一個村落,難保它不獸性大發再去哪殺上幾百人……   「灸,有發現嗎?」黑暗中六隻精光閃閃的眸子四下裡打量著——礦坑內雖然沒有照明措施,但對三人來說卻和晴天白日無異:這礦坑比前面幾個還小,幾乎是一覽無餘。即使是個人也很難躲在裡面,何況是長成小山坡那麼大的穢。   「沒……」灸當初誇下海口現在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有點不好意思,聲音也悶悶的。昨天幾人稍微討論一下,就明白灸那些從書上得來的信息完全沒有實際意義——古書上提到凶獸糞便層紫色,腳有六趾足印極易分辨。事實上只要這傢伙的痕跡一出現任何人就都能分辨出來:單是體積上的確認就足夠了,何必理會那大伙大便的顏色又或者有幾個腳趾頭。   「現在怎麼辦?」林樂小心的馱著腰讓在自己背上睡著了的小幽更舒服一點,一面退出礦坑。茫然的望著遍部在整個達西山脈上大大小小不下千個的大嘴,終於感到了絕望。   那邊藍大法師占卜失敗水晶球內光華氤氳之際。遠在千里之外的林樂突然全身一緊,感到體內某物似乎正慢慢從自己身體裡剝離出來。仔細內視之下,經脈丹田全無異常——偏偏又難過至極。   「怎麼回事?」林樂模模糊糊的感覺到這失去的「某物」好像就是從無名水潭那裡得來的怪光,卻不清楚這樣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自彌衡七人把數十萬年的功力硬生生傳到林樂經脈之內後,晶能靈體就一直被強過百倍的能量壓制在丹田的最深處。但由於這種能量生物天性以吸收週遭自然力為生,這樣的環境反而讓小小的光點強了起來……甚至,產生了一點微弱的意識。   即便是有意識,在彌衡他們的力量壓制下小小的晶能靈體也只是勉強保持住自身不被同化而已。但那邊藍大法師一運功占卜,整個魔界的自然力都產生了些須感應。同時還喚醒了林樂體內另兩個生命體——紫衣和青衣。當日彌衡等傳功之事雖然一念之善留下了她們,但畢竟怕這兩個怪異的生命體影響經脈吸收能量,故稍加禁制把兩人的意識封存起來。過了許久,林樂漸漸將力量轉為元素之力,那時的禁制自然也小了許多。這回大法師一占卜,同根同源的力量立時將紫青二女的意識重新喚起。而兩人一接觸到師傅的力量,當然欣喜莫名。心神激盪之下,把那些凝固的周圍的力量弄鬆了一些。   如此陰錯陽差之下,被壓制的小小光點自然抓住良機透過經脈逃了出來。   「谷主,怎麼了?」太常與灸見林樂週身光華流轉,神情凝重。以為他發現了凶獸蹤跡,不由大是緊張。   「不知道……感覺怪怪的。」林樂覺得環繞在自己周圍的那些光華象了有了生命一般,正歡呼吶喊著。小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跳下來從灸手中搶過小雷。然後才發現幾乎被金黃色濃重光華覆蓋起來的林樂,不由奇道:「這光哪裡來的?」   「我怎麼知道,它突然就出來了!」光華越來越厚,連林樂的聲音聽來也有種幕布遮擋的不真實感,沉悶的如春日午時打起的響雷一般。   林樂呆立著,任由那光點之力漸漸從丹田里撤離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禍——當初那玩意專入自己體內後就悄無生息,偶爾想起還真是個疙瘩。現在既然要出來,那就最好也算少了個隱患……只不過,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太常與灸見這光華範圍漸漸擴散開來,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只好拉著小幽後退幾步。也不敢打攪林樂,怕影響他行功——從谷主歷次展現的實力來看,全力運足功夫出現的情況應該也是如此。   空氣中能量粒子受到影響也產生了一點混亂,魔族體內的原始力量被外界吸引正一點點的離去而去。幸好鷹族之後天生對這方面特別敏感,兩人很快的發覺這一現象,忙盤坐下來運氣抵禦。可憐小幽混混噩噩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些傢伙們突然就閉上眼睛不說話了。只好抱緊了小雷,乖乖的坐在一邊靜觀事態發展。   脫出禁制的晶能靈體努力了大約半刻鐘,終於完完整整的從林樂體內分了出來。本身的意識也在逐步吸收外界能量中壯大起來,雖然還不完全算個健全的智慧生物,但僅僅以理解力來說差不多能趕上正常人類了。因為大部分的「身體」來自林樂,靈體在空氣中為新生歡呼一陣後立刻注意到這個被自己圍起來的傢伙身上有著極為熟悉的味道,就以充斥在這半尺見方空間內的元素之力為媒介傳了道訊息過去。   林樂呆立半晌,見週遭能量那種歡呼雀躍的反應逐漸淡了下來,以為這怪事終於過去。正待從圍繞著自己的金色內離開,腦中卻突然接收到一道奇怪的思維。   「……」這不是任何語言,偏偏林樂卻能感覺到其中包含的許多信息。是有人在向自己表示友好,還包含著著好奇,緊張,等許多複雜的情緒甚至還有點沒來由的……孺慕。   「你好,你是誰?」林樂沒這種把語言退還到思維的本事也不知道發出訊息之人能否接收到自己的回答,只好集中精神把這句話默念了好多遍。   靈體立刻收到回應,雖然不懂語言但作為一個純思維生物要明白林樂的意思自己易如反掌。便把自水潭那次之後與林樂結為一體的情況不分鉅細的一古腦兒全發了過去——自己則濃縮起方圓數十公里內所以的元素只力化為一個耀眼奪目的光點在林樂周圍盤旋飛舞不定。   ……   ……   饒是智慧反應均超人一等,如此龐大繁雜的信息量還是讓林樂花了快半個鐘頭才擇精摘要去蕪存箐的明白了個大概。半個鐘頭裡,旁邊三人一貓離的遠遠的不敢吵到他——太常與灸以為谷主又想到什麼絕世武功正在尋找「穢」的蹤跡,就攔住小幽不讓她過去騷擾。   「這麼說,魔物森林裡那個水潭就是你原來的家?」從進了魔物森林碰上白牙開始,林樂遇到的怪事一件連著一件,對突法事件的接受程度已經不需要任何過度了。這古怪的生命雖然奇特,卻還比不上鷹族密府裡那七尊會說話的佛像。   「是的,爸爸很聰明哦。那麼快就聽懂了。」   聲音突然在腦中響起,把林樂嚇了一跳。這靈體之前思維猶如一片混沌,現在靈智初開像一快鬆軟膨脹的海綿一般渴求著知識,自然很快就   從林樂腦中拷貝了不少東西過去。   「你……叫我什麼?」與這光點的對話越來越方便了,只要林樂念頭一轉它就能完全接收過去,省略了轉換成語言的過程。可惜林樂沒那麼好的本事,要明白它在說什麼還是得翻譯成語言——否則就得像剛剛那樣思索個半天。   「爸爸啊,你不是我爸爸嗎?」光點繞著林樂上下飛舞,快的太常等人無法分辨。彷彿一條條金色細線把谷主包了起來。   「我怎麼會是你爸爸!你又不是我生的!」林樂氣急敗壞,把憤怒的意識傳了過去。   「天啊!爸爸不要我了,我沒有爸爸了。靈兒為什麼這麼可憐!為什麼為什麼!」連串的話炒豆子一般發過來,把林樂弄的頭昏腦漲忙叫道:「停停停,你先別急……總得說明白為什麼我是你爸爸吧?」   小光點停在林樂的肩膀上,在他腦中模擬出一個光屁股小孩形象。親暱的抱著林樂:「爸爸應該知道我是從你丹田里開始產生意識的吧?」   「嗯,所以呢?」   「你們人類繁衍後代不是都從肚子裡開始的嗎?」自稱靈兒的小光點輕車熟路的滲入林樂體內,開始在經脈各處遊走:「自從爸爸把我生出來開始,我再也不怕這些傢伙了!」靈兒吞噬了一大塊能量,給林樂的感覺像是個餓極了的孩子,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憐惜之情。   「從肚子裡開始……」林樂一時轉不過彎,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女人們十月懷胎……然後……分娩?」靈兒趁這段時間吞噬了不少能力,身型壯大一倍不止。這會似乎是飽了,停在胸口主脈上道:「笨爸爸,人家就是這個意思啦。」   ……居然是這樣解釋的。林樂覺得一陣無力,想要反駁卻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只好欲哭無淚的承認了這個從自己肚子裡「生」出來的孩子。靈體在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內接收到林樂的想法,頓時開心的在各個脈絡中飛奔起來——其實是極快的穿行,但給林樂的感覺卻像個孩子在到處亂跑。   「爸爸承認我啦!靈兒終於有爸爸啦!」可能初次接觸外界的關係,這靈兒特別的活躍。信息一句接一句的往林樂腦中衝去,差不多變成摧毀腦細胞的思維炸彈了。   「爸爸不喜歡我大叫嗎?」靈兒停了下來,再次轉換為原始的能量模式。意識卻依然保留在林樂腦部:「那靈兒以後不這麼叫了。」   倒是蠻善解人意的,這東西雖然怪異卻來的很是可愛。又與自己的意識接觸緊密,差不多算的上最親密的人了——如果它算的上人的話。   「靈兒當然是人!」小傢伙幾乎與林樂的思維保持著同步,任何念頭一發生就會傳到它的意識中去:「對了,我剛剛看到爸爸裡面還有兩個孩子——他們是和靈兒一樣的嗎,是不是靈兒的哥哥姐姐?」   還有兩個?林樂正想問個明白,突然感到腳下的地面傳來一陣陣的劇震。太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谷主,那怪物被你找出來了!」   林樂忙把意識轉到體外,一眼就看見數百米外的山頭上站著一頭長了紅色毛髮的墨綠色怪物:外型無不與達西密室中見到的那頭完全吻合,只是身體更為巨大。遠遠望去幾乎像坐小山一般,之前見到的那頭若與它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好強!」身體巨大不是問題,但太常與灸完全能夠感覺到對面傳來的壓迫感。相隔數百米尚且如此,到了近前能不能站穩也成問題了。幸好谷主站在前面,龐大的氣勢從略顯瘦弱的的身體裡催發出來堪堪抵住「穢」反對壓迫感。否則單是站著恐怕就會有人受傷了:太常與灸尚能支持,毫無內力的小幽只怕會爆體而亡。   「嗷嗷嗷嗷!!!!!!」凶獸見氣勢不能壓過對方,猛然直起身子捶胸大叫起來。震的山上沙石不住往下掉落,不遠處一坐小礦坑甚至被震的塌陷下去,幾人均是一驚:雖然對「穢」強大的實力早有心理準備,卻著實料不到這傢伙單單一吼之威竟至於斯!   林樂心神再度內守進入到「心眼」的狀態,頭腦也瞬間變的冷靜清晰。在他眼中這百多米的距離像是不存在一般。那邊山上凶獸的各項數據很快的被分析出來,林樂心中也有了定數:這凶獸實力很強,單以身體包含的能量計算只怕還在彌衡之上。只不過林樂體內還保留著大約七個彌衡的力量,雖未必運用自如但拿來對付這空有一身莽力的「穢」還真是綽綽有餘。   見那幾個小個子沒有多大反應,穢似乎被激怒了:來到這陌生的世界以來,還從未有任何東西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大搖大擺的。伴隨著一聲比方才低沉許多的思吼,這身長近六米的怪物一躍而起向著林樂所立的山頭衝來。   只見他兩臂舒張,龐大的身軀居然就靠後足一蹬之力前衝了數百米,下一秒便落下四人面前。這種威勢饒是林樂也不敢輕纓其鋒,順勢退了幾步把後面三人護了起來:「你們兩個帶小幽跑遠點,等會打起來我不一定照顧的到。」灸本想留下來與谷主共禦強敵,但聽林樂的語氣也知難以堅持。此刻也不是爭辯之時,遂抱起小姑娘與太常一起朝另一相對山峰飄去。林樂一直感應到三人落在安全地帶才收斂心神,仰頭緊盯著穢的眼睛:「來吧,讓我見識一下基因變異的怪物究竟有多厲害!」——既然同樣來自嵐流界,那這東西應該也和一至八號那樣是黃玲編寫錯誤生命代碼的衍生物吧。   從近處看,穢給人的感覺又完全不同。這一頭較當年被達西率軍擊斃的那頭大上兩倍有餘,巨大的身型自然帶來巨大的視覺衝擊——林樂本是向陽而立,這會眼前卻已經見不到絲毫日頭了,足見這凶獸身軀之龐大。在對手面前立定之後,穢擺了擺幾乎拖至腰部的滿頭紅毛。有些不安的盯住這看來平常的少年:動物本能讓它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是以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攻擊。但絕世凶獸畢竟不是普通魔物可比,猶豫片刻便發出一陣狂猛的嘶吼,紅色毛髮根根倒豎起來,強悍無匹的氣勢激流一般朝林樂湧去。   這氣勢壓力之強是林樂生平僅見,倒把他本身氣機也激的湧動起來。獲得七位前輩功力之後,林樂眼中的魔界幾乎都庸庸碌碌無一子可觀——便是學通密錄的鷹飛揚葉柄過是剛起步的小孩一般。而這個來自異界的凶獸卻有著眾魔族不可想像的力量,堪與自己一戰。這才是真正的對手啊!」兩股力量在半空中對撞一下,穢居然能把氣勢有若實質般的凝在林樂周圍,將他鎖的緊緊的。似乎輕輕一動變會受到萬劫不復的打擊一般。林樂不驚反喜,也不討巧。渾身氣勢猛的爆發出來,反把穢的力量壓制在下。   「對付『異變者』的戰鬥,就從你開始吧!」回憶起人類前輩的囑托,林樂胸中忽的湧起萬丈豪情,身型一晃就飄離地面橫起一腳往對手頭部踢去。   初次接觸到林樂體內的氣息的穢突然停下任何動作,神色一變磨盤般的巨眼中帶上了點智慧的色彩,冷冷看著身法如電的林樂。飛腿到處,巨獸大頭巧妙的一擺便避開這蘊滿勁力的一腳,動作渾然天成不帶任何斧鑿痕跡,倒把林樂弄的重心不穩身法浮動,穢也沒趁機補上一下,反倒張嘴吐出串奇怪的音符,嘰裡咕嚕的叫了一通。這好像是種語言。林樂呆呆的停下動作,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凶獸方才充斥漫溢的敵意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倒是自己的滿腔豪情被弄的如重拳擊懸棉般虛不受力,難過至極。凶獸口中仍然滔滔不絕的吐出那種古怪的……語言,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林樂沒了決斷,不知是該衝上去解決這傢伙還是等它「說」完再做打算。   為難之時,腦中那個稚嫩的聲音再度響起來:「爸爸聽不懂嗎?這大東西在說話呢!」   「你明白他說什麼嗎?」林樂大喜,料不到這孩子居然那麼快就派上大用了:「快,翻譯給我聽!」   靈兒快樂的的經脈裡轉了一圈,要求道:「那爸爸要給人家一大塊能量當獎賞!」靈體開始能隨意吞噬林樂體內精純的能量發展自身,林樂發覺後雖感覺不到對自己有何損害卻還是故意把能力凝固起來不再讓她任意享用——誰知道這傢伙食量究竟有多大呢。   「沒問題沒問題,要多大隨便你選。」這會兒有求於人,林樂也不討價還價就滿口答應下來:「快告訴爸爸。」   「嗯,開始了。我從頭複述一遍:   『你應該是個強大的存在,我在這身體上的設定是碰到同等級力量時才會觸發存放在這身體上的階段意識……不必回答,我聽不到的。和你說話的不過是段小小的思維而已。本人還留在這該死的空間裡。』   『很快我就可以出來了!老頭子你想不到吧,來之前我送頭禮物給你們解解悶,我的寶貝搞的你那些徒子徒孫很狼狽吧——照你創造我們的方法做著玩的,還得感謝您的教導!』   『不管你是不是那老頭,這段話一說完穢就馬上恢復它本來的意識。有本事的話就幹掉它吧,如果你不是,就只好自認倒霉了。沒辦法,等我們出來也是個死,老頭那裡不是有句話嗎:趕早不干晚啊,哈哈哈哈!!!!』   「它說完了,現在我可以吃飯了嗎?」靈兒招牌試的連珠筒語言飛快的蹦進腦中,說話間穢已經舉起巨掌往自己頭頂擊落。林樂無暇思慮,匆匆的舉臂招架一面應到:「行,等老爸打完這架就給你。」   「好,老爸不許賴!」不過這回林樂已經沒有餘力許下承諾了:穢的動作靈活的可怕,只這一瞬間就快速的往林樂頭頂拍下近二十掌。強大的氣勢逼迫之下,林樂甚至不能稍加閃避——方才略一分神,就已經被它纏上了。若強行脫離攻擊範圍,此消彼長之下說不定自己真的就此頭顱不保,那才叫死的冤枉!   連擋二十移下重擊,便看出雙方高下。林樂比較身懷七人之力,強出不止一籌:穢的手臂越抬越高落下來的力量卻已比第一擊弱了很多,而舉臂格擋的表情雖然凝重,卻還留有餘力。不過……還有個問題比較麻煩:穢的手臂肌肉入鋼似鐵,擊下來有若金石,絕非林樂的血肉之軀能比。凶獸力道雖減,但最初幾下林樂未作防備,已經能聽到骨頭微裂之聲,如此下去恐有斷臂之憂。本來對付這傢伙不不必如此,拼掌力比招式又或者發能量球都能輕鬆松的搞定它。偏偏林樂選了個最不智的拼身體,自然不是它對手。這是卻分神的苦果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靈兒翻譯出來的內容實在太過驚人,任誰也會一時失神——雖然早就料到穢與異變者關係密切,但如此凶獸僅僅是他們「做著玩的」而已,又怎能不教林樂心神激盪。異變者,你究竟還有多少神通?   「這哪是畜生啊,整個兒一武林高手!」想要脫身出來時林樂才覺不對:這怪物動作雖然笨拙,每掌拍下時分寸方位卻拿捏的分毫不差讓人不得不舉臂去擋。再加上由上而下順勢之力,功力相若之人恐怕只能是個力戰而亡的下場。好在林樂功力比它要出一大截,開始那陣猛勁一過就顯得游刃有餘,甚至還能分神考慮別的事。   靈兒翻譯的那段話,旁人聽了可能如墜入雲裡霧裡。林樂卻瞭然於胸:穢不過是一至八號中某人隨便製造的玩物而已。目的是為了給彌衡他們增加點小麻煩。威力雖強,但異變者們應該也料不到他們口中的「老傢伙」會被困在石室最後只能把全部功力傳給自己一人吧。擊敗一個異獸不是難事,麻煩的是那些異變者自稱「很快就要出來了」。到時候敵暗我明,怕不是那麼輕易能對付的。自己見過其中的七號,深知這些傢伙中任意出來一個便有毀天滅地之力。若異空間不能禁錮住他們,恐怕微星會經歷一場浩劫……也許真的就此毀滅也說不定。   這時凶獸擊下來的力道無論速度還是力道都比前幾下減弱許多。林樂暗鬆口氣,知道自己捱過斷臂之災。瞅準個空擋在下一擊到來之前輕輕側身往後斜飛數米,浮在空中以高過穢半米的距離靜靜朝下望著。另一邊的三人也終於長吁一聲拍拍胸口,把吊起半天的心放了下來。小幽抱著白貓懵懵懂懂的只知道「林哥哥」有危險。太常與灸卻曉得厲害:剛剛穢那幾下重擊莫說自己兩人,即便傾冰封谷全谷之力能否接的下來也是未知之數。凶獸之能已出人意料,而林谷主不但接下來看形勢甚至還略佔上風,怎能不叫兩人張口結舌。好半天,見林樂又退飛幾米雙手合一指間作勢,一道明晃晃的光芒居然憑空生了出來。太常揉揉眼睛,不能置信的搗一下灸的胳膊:「你看到了嗎?那東西哪出來的?」   「太快了!不是很清楚,不過……好像直接從指端冒出來的。」灸眼力稍好,模模糊糊的看了個大概。   「直接冒出來?那不是勁力外結?」魔界能力無法在外界停留是三歲小兒都熟知的常識,但見過一人一獸如此高強度的戰鬥後他也不敢斷言是灸眼花看錯了——天知道林樂還有多少讓他們吃驚的地方沒表現出來?   一拉開距離,人獸之高下立判。林樂指劍神技初試成功憑空多出快三尺的攻擊距離,再配合以前研習多時的劍法,直殺的凶獸左支右絀,局面頓時反轉過來。穢身體笨重奈何不得到處亂飛的林樂,只能舞著雙臂亂轉,倒也讓林樂略有顧忌。如此糾纏了一陣,時間一長林樂便有些不耐。兼之新功夫也演練的七七八八,遂抓住個破綻將懸在指尖的劍芒發射出去擊中凶獸胸口某處,還故意使上點巧勁在那裡專出個小點來——這便是向達西交代時需要的「證據」了。穢胸部被傷又耗盡了力氣,終於不支「砰」的一聲轟然倒地,像塊巨石般躺在了礦坑前。只見它胸口不停起伏,呼吸粗重卻再沒力氣起來了,一代凶獸漸漸死去。   「好!」那邊三人看的真切,忍不住喝了一聲彩。林樂見危險已過便招手示意他們過來,太常與灸興奮的帶著小幽躍過幾丈距離停在林樂身前。太常與灸看一陣倒地的凶獸又看一陣林樂,好半天才開口道:「谷主,太驚人了,實在太驚人了!」   「真是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功力!」雙方對戰的餘勁還殘留在空氣中。雖不具攻擊性卻也讓三人覺得身體被巨力壓制著,難受至極。太常的昊天真氣有吸收能量的功效,感歎幾句就忙著盤膝閉目坐下來專心的吸收游離在空氣中的能量分子。只見周圍丈許方圓之地突地冒出光華,往太常體內湧入。灸看的眼饞,可惜魅陰勁趨大成後便容不下任何外界之力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太常增加功力。小幽早跑到林樂旁邊大拍馬屁,這乖覺的魔族少女向來無依無靠,練就一身混吃混喝的本事。幾天下來早就明白「林哥哥」就等於是今後的飯碗了。   「林哥哥你好厲害哦,那麼大的怪物都打的過!」   「你哥哥你剛剛好帥,那些光都好漂亮呢!」   「林哥哥……」   受人崇拜的感覺自然再好不過。林樂又是少年心性,喜極了這口齒伶俐說話乖巧的女孩兒,不知不覺中已經真個把她當成妹妹一般的疼愛。從小孤獨的自己長大後也沒多少朋友,倒是來這與人界成死對頭的魔界後結交許多摯友。現在又多了個可愛的小妹子,不知將來兩族起衝突時自己該怎麼面對才是。想到這些林樂有些怔忪,半天也理不出個頭緒。偏偏身體裡才安靜了一小會的靈體又吵鬧起來:「爸爸,那個人在搶靈兒東西吃!」   「什麼?」林樂心神忽內忽外,差點被弄糊塗了。愣了一會才明白靈兒指的是正吸收殘餘功力的太常,笑道:「靈兒別胡鬧,那個人是你叔叔。」雖然靈體與自己關係密切一些,但現在的情況對太常來說千載難逢也不好去打斷他。   「哼,搶人家東西吃的叔叔!」靈兒不滿意的跳動幾下,不再開口。短短一會功夫,晶能靈體已基本發展成型。身體比剛剛生成時更小了一點,如果林樂心神凝注的話還能發現這小傢伙居然在朝人類的形狀幻化……還長的與林樂有幾分神似。這種奇巧無比環境下催化出來的純能量意識體不要說在微星,放眼整個宇宙只怕也是少有。若彌衡等人還活著,以他們與晶能靈體結合數十萬年的經驗也許能略有瞭解。但現在這小傢伙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已是無人可知。   「靈兒乖,咱們不要那些零碎能量……爸爸答應過你的。來,你選一個地方好好吃上一頓吧!」說是如此,林樂卻有些心痛。畢竟好好的一身功力莫名其妙的少去一大快不說,還多了個要整天供養的大胃口。以後的日子恐怕難過了……   「我不要!爸爸剛剛打了一架,能量消耗掉了。人家等爸爸復原了再吃回來。」靈兒嬌聲嬌氣的,留在林樂胸口像是在那安了家。林樂料不到靈兒如此為自己著想,默默的感動了一把。   「不過……下次靈兒要吃兩大口!」   ……         ∼第三十四章 意外∼     從連綿的礦區出來後,林樂等帶著穢的屍體趕回達西。進城時自然引起極大的轟動,只要在達西居住超過十年的就不會對這巨獸感到陌生。聽說這比當年更可怕的怪獸被林樂一手擊斃時幾乎全城都陷入了瘋狂,達西公爵心頭大患得解也是感激的了不得,居然招集所以的達西居民專為林樂開了場慶功宴,當時情景盛況空前。原只容萬人的會場硬是擠進去三萬多人,剩下領地居民也圍在外頭不肯離去,這情形恐怕只有魔界百年一度的紀魔奠可以相比了。林樂第一次如此引人注目,才發覺原來成為英雄的感覺居然如此之棒。一連趕常三天做了六場殺獸報告也沒半點倦意——搏殺穢的情景早已有專人潤色加工,聽來令人驚心動魄。再配合小山一般的屍體,林樂殺獸之名立即傳遍了整個魔界。   「聖武者」的名頭如日中天,壓的「魔界八天王」頭上光環也黯淡許多。   喬奇收到情報後大吃一驚——這巨獸乃是「一先生」親自賜下,命令放去那邊搞破壞的。對它威力自然清楚的很,想不到破壞沒搞成倒被那個秀族小子趕掉了。這叫達修的傢伙已經壞了兩次大事,難道他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客星?無奈之下,喬奇想到名戰天一直糾纏著要與林樂決鬥,便派人請他入宮來。名戰天自修煉成「無在無為」之境後不知又練了什麼,行動變的無聲無息,強如喬奇稍一疏忽便無法捕捉到他的動作。也許他真能對付的了林樂。   「也許那秀族小子不過是運氣好而已……穢真的那麼容易對付嗎?」喬奇覺得形勢越來越複雜,幾乎要脫離自己的掌握了,這動亂的源頭就是達修·羅德!突然想到「一先生」聽到穢被殺的反應,喬奇心頭一顫煩惱起來。   「王……您找我?」悄無聲息的,名戰天的身影如一層薄霧般浮現在喬奇身前三尺處。   喬奇知道自己因分神沒有察覺到名戰天的到來,也明白這老頭居然比上次見時又進步了一些。笑道:「戰天老功力精進,可喜可賀啊!」   「何喜之有,還不是老骨頭一把。」修成「無在無為」的名戰天世俗之心淡薄許多,這類籠絡人心的話再難對他起到作用:「不知王找我究竟何事?」   「戰天老,那消息想必您也聽說了吧。」   名戰天身子一震,緩聲道:「你是指達修·羅德?」   「對,這小子現在聲明顯赫。只怕比您老還要高上一點,真是可氣啊!」喬奇假裝憤恨,一面卻拿眼偷瞧名戰天的反映。果然,原本飄飄若仙的名戰天說出名字後面色就變的一片鐵青,額頭青筋不住的跳動著。面目猙獰異常:「王!我要知道他的行蹤!」   「戰天老有吩咐,小王自然照辦。」喬奇遞過一張地圖指上靠近可西成的一處峽谷:「照路程與腳力計算,三天後這小子將會出現在這裡,到時候就看您老的了。」名戰天靜下心來,看看圖上標注為「木河谷」的小點,深深的看了喬奇一眼:「我去了。」身影又如來時一般漸漸化做一片薄霧。喬奇驚訝的發現,任自己如何集中精神力,也無法察覺到名戰天究竟是如何消失的。這才明白原來他也修煉到了自己無法明白的層次,心中一陣煩悶,便吩咐備馬:「準備一下,去十三星塔。」穢被人搏殺,這消息還是得先通知「一先生」。想到又要面對那可怕的經歷,喬奇心頭猶如被擠壓一樣緊張起來——那地方,去上千百次也依然讓人恐懼啊……   另一方面,米亞達家的情報組也在第一時間收到關於林樂的消息。因為菲卿從未將此事響父親報告過,弄清楚原委的格蘭特大呼僥倖之餘將菲卿狠狠的責罰了頓,一面卻盡力低調處理這件事——畢竟高手這東西除了威懾力還是躲在暗處作為王牌的好,無緣無故弄的英雄出來對米亞達府未必是好事。從菲卿補上的報告來看,自己還真是揀到寶了呢。格蘭特輕輕的摸著下巴,開始認真考慮把蘭芝嫁給林樂的可行性。兩人相戀之事在府內風傳已久,從那天達修未歸蘭芝當眾傻傻的昏過去也看的出自己這三女兒對林樂是情根深種。本來這事在格蘭特來說是開隻眼閉只眼即可,但現在林樂似乎功夫突增名頭也越來越響……以一個女兒作為籠絡的代價看來頗為划算。   「不過這小子究竟從哪冒出來的呢……」那小子現在差不多成了全魔界的焦點,出身來歷自然也是眾人關注的對象。格蘭特清楚他不過是個蘭芝買下來的小小奴隸而已,即便以秀族的稀有程度也絕對無法與米亞達家的地位相稱:「這樣的話,只好……」格蘭特立即找來小田,如此這般的吩咐一通。小田聽的不住點頭,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那就這樣去做,越快越好。還有,盡快讓這消息傳開去……明白了嗎?」   「明白了!」小田總管一挺身,響亮的答應道。   「好,下去吧。」格蘭特工作一天,終於略顯疲態,揉著額頭往內府走去。   「老爺。」經過主廳的長廊時,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閃現出來擋在面前。格蘭特初時嚇了一跳,片刻後便鎮定下來:在府中能潛行至自己身旁又有如此嬌媚聲音的,除了三姨太絲蘭還能是誰。   「有什麼事?」格蘭特聲音冷冷的不帶一點感情,完全沒有夫妻應有的口氣——若非看在蘭芝份上,格蘭特根本不會再考慮接納這當年攪亂整個魔界局勢的麻煩製造者。事實上,多年來自己也一直在悔恨與她扯上關係還搞了個女兒出來。這種心態之下,語氣稍微冷點已經是極大的優待了。絲蘭此時身著寬袍赤足立在長廊闌干之後傍晚沉沉暮靄籠的她全身如夢似幻,空中紅日正是將落未落之時,光線從後照射來恰好將她的臉藏在一片陰影之中。而圓中堂風也自後而來吹的袍襟向前飄起,一截玉足隱約可見。真正是白衣勝雪,飄然若仙。可惜格蘭特見慣她的美貌,深知這女子錦繡於外,實則心如蛇蠍。有的只是無比的厭惡與悔恨:「沒事就別找我,再見!」   絲蘭聞言輕輕一笑,聲音宛轉鶯啼如同直接在人心底響起一般。同時微一側身讓半邊臉暴露在暗紅色的夕陽之下:「夫君,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不能原諒妾身嗎?」   以景襯身原是絲蘭絕學噩夢心靈中的最高境界,此刻趁格蘭特身心疲累有借府中夕陽美景施展開來,強如格蘭特也不得不著了道。迷迷糊糊中只覺得天地間至美至妙之景盡在眼前這半爿嬌羞的粉面上,終於心神失守呆呆的看著絲蘭。   「夫君,請跟我走吧。」絲蘭朝身後輕輕一擺手,四個人影悄無聲息的逼上來架起了失去神志的格蘭特,跟在絲蘭身後躍牆而去。相對應的,另一個小巧的影子在絲蘭挾持了格蘭特之後從廊頂一閃而下。赫然是消失許久的魔界前任王者,白牙。   「絲蘭,果然還是你。」化身成小狼的身體猛然爆發出足以讓整個可西為之震動的氣勢,可惜這股力量一發即收,白牙在整個米亞達府被驚動之前沿著絲蘭等離開的路追蹤上去——這種程度的提醒足夠讓府中護衛們發現格蘭特失蹤了吧?純白的小獸閃電般的前進著,不過片刻就吊上了剛剛離城的挾持者們:「四暗殺!」魔王的怒火終於被激起,心中已打定主意不讓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生離此地。當然,在此之前還得先吊著他們一會——這幾個傢伙不乾脆的幹掉格蘭特,反倒大費周折的將他擄走自有某些用意。   四暗殺功夫在魔界已是頂尖的水準,即便比之八天王等也不遑多讓。但碰上白牙這種達到魔神級別的恐怖高手就只有吃癟的份了——何況還帶著絲蘭與失去神志的格蘭特。是以四人均未發現已經被白牙吊上,奔離可西城之後便放慢了速度低聲與絲蘭交談著什麼。白牙還有所圖不敢離的太近,好在化身白狼後本身功力並不受多大影響,略一凝神「天視地聽」大法已經施展開來。前方五人交談的聲音便如直接在自己耳邊響起般清晰可聞。   「蘭夫人,這次雖然承您相助得建大功,但並不表示『那件事』就可以這樣確定下來。」四暗殺對外交流時一般之由一人開口,白牙也懶的分辨現在這個究竟是老幾,只知道原來絲蘭與他們之間並不像想像的那麼融洽。   此時幾人行進速度已與常人無異,功力遜色的絲蘭才有餘力答話。招牌試的一陣未語往母卻風韻不減的女子先表明了立場:「前輩不要誤會,蘭兒可不是施恩圖報的那種小人。」   白牙在後面聽的一笑:比起心計,四暗殺拍馬也追不上號稱「七巧玲瓏」的絲蘭——單這一句話就已經擠兌的四人不得不放下姿態。   「蘭夫人請不要誤會,我們四兄弟也並非忘恩負義之徒。只不過……『那件事』委實出於我們能力之外,還請夫人見諒。」   身份高貴的皇族客卿用這種態度對自己說話讓絲蘭十分滿意,得計的笑容在臉上一閃而過。旋又作出副黯然神色,嬌怯怯的垂首道:「連四位前輩都無法應允蘭兒,那蘭兒一個弱女子難道真的求助無門了嗎?」   「這個……」絲蘭詞鋒太利,以女子荏弱的優勢句句進逼,四暗殺不知不覺的理虧起來。想了半天才道:「除了『那事』,我們四個老骨頭全供夫人驅策,別無兒話。」   隔著老遠白牙也清楚的看到絲蘭眼睛倏的亮了起來,顯然這條件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但她考慮一陣,居然還是堅持道:「蘭兒也不想逼四位前輩,但此事對小女子極為重要,還請前輩們再想想辦法。」   這下連白牙也驚異起來,什麼事居然重要到連如此條件都不能交換的程度——以自己對這女人的認知,絲蘭野心極大,一直不甘以米亞達姨太太的身份屈居人下。百多年前就開始注意培植自己的勢力,只是限於身份能力招攬的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魔族而已。像四暗殺這等地位的高手能「全供驅策」自然是絕好機會,想不到的是絲蘭居然會放棄。   那邊四個人家口中的「前輩」難堪起來,神色複雜的交換了一會眼色——白牙雖然明白他們在用傳心術交流,但這種功法不是單憑力量就可   破解的——「蘭夫人,既然你堅持……那我們也許還有點辦法。」絲蘭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連出口的話也像是準備多時了:「蘭兒謝過各位前輩,不知……」四暗殺彷彿應允了件了不得的大事,開口便有些意味闌珊的樣子:「不必了。雖然我等沒能力做到,但我族中自有前輩能幫的上你。不過能否請的動他就看你的造化了。」   隱族前輩——   白牙猛然想到某傳說中的人物,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訓練四暗殺出來的是隱族前任族長古為年,算的上魔界出挑的名頭,但很少有人知道隱族中還留有某些歷經萬年的耆老。隱族與秀族是魔界最為神秘的種族——雖然八族歷史同樣古老,但比起其餘六族的有跡有循,隱、秀兩族歷來是令魔界生物研究者頗為頭痛是課題。   秀族擁有某些人類的特徵,在微星上的歷史卻比人類久遠許多——是以數百年前逃離地球的人類初到微星時在魔界引起極大轟動,沒人搞的懂為什麼一個外來種族會與星球上不同空間內的古老種族如此相似。當然,林樂現在完全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切不過是地球祖宗們隨心而為的產品而已,從這點上來說,人類還真是具有與身具來的惡搞天分。   而隱族的特徵在常識看來完全與生物搭不上邊——隱型,汽化,擬物化是每個隱族的保命本領,而經過一定修煉的隱族高手居然能變成任意一種非生命物體。曾經有科學研究者把隱族擬木後的形態切除一塊做分析,結果是與正常的木材在分子昆器結構上完全相同——簡單來說,即橫看豎看就是一截乾枯的木頭而已。而被切除一塊的隱族之人居然也就矮了一截而已,並無斷肢之虞。是以隱族的生命力遠超魔界別的種族,四暗殺地位雖高但在隱族中也不過是年輕一輩中較強勢的人物而已。至於他們口中的「前輩」,白牙可以斷定是他們師祖——前魔界王鬼柯亦師亦友的倚重人物,大將古為年的師傅「隱皇」。   「隱皇」是隱族耆老中唯一有興致偶爾管管世間俗事的怪人,也是白牙唯一想的到的強角——如果他們口中的「那件事」嚴重到要出動隱皇的程度,恐怕不是自己所能應付的:白牙雖然自負,卻也明白所謂「魔界第一人」不過是真正高手隱居起來的結果而已,像千年前的第一人鬼柯不也被當時年輕的自己挑落馬下。關係到需要出動絕世高手的事件白牙自然放棄了「追上去一個個殺光」的打算,乾脆收斂了身上一切有可能引起四暗殺注意的氣機一門心思跟在幾人後面。   「谷主,玩也玩的差不多……我們是不是回谷裡一趟?」一連幾天林樂都帶著他們遊山玩水有空便指導雙衛練武,根本忘了要回米亞達家覆命。說是指導,但林樂初為人師本就缺少經驗。把腦中的功法口訣傳授一遍就無計可施,只好「以戰代練」每天興致勃勃的與兩人拳來腳往。可憐灸與太常除了被打的鼻青臉腫外全無進展,倒是林樂一身功夫日漸成熟獨特的攻擊方式也現出了雛形來。   林樂似笑非笑的把一個金色光球在手上拋來拋去,斜眼看著臉上青腫難辯的灸:「回谷幹嗎……莫非你以為我教不好你們?」自從小不點抽出了屬於晶能靈體的力量,現在林樂外發的勁芒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金色。已經對自己身體完全無能為力的林樂雖然迓異,卻也知道怪事發生一多就與正常一樣的道理,如此聽之任之罷了。   「不不,谷主教導有方屬下最近功力大進。」灸心慌不已,眼見那光球越漲越大好不容易才忍住拔腿就跑的衝動。乾笑著:「谷主,那我們下一站去哪?」   「去哪?」光球倏的升至幾人頭頂,又啪的一聲化成點點細芒撒落下來,頗有點火樹銀花的絢爛感。一直跟著眾人的小幽登時開心道:「好丫!林哥哥又放焰火嘍!!!」   能量化的金色細芒已經不具任何殺傷力,一落在幾人頭頂就化做同質同源的勁力融了進去。小幽伸手去接,卻見光點快速的消失在自己指端,一時驚的呆了呆,倒把懷中白貓勒的輕叫一聲。那白貓一直被小幽帶在身邊,任林樂怎麼勸也不肯丟開。無奈之下,林樂也只能隨它去了——權當累贅又多了個。不過這白貓背後隱藏的人物究竟是友是敵也頗令人頭疼,如果這種變身能力是白牙一脈的專屬,應該就是友非敵了。想到這,林樂乾脆試探著傳音過去:「你好。」   貓兒閉閉眼,把尾巴甩在小幽臂彎上沒有任何反映。   「谷主……我們下站往哪走?」   「算了,差不多是時候回可西了。」林樂拍拍手,想到菲卿那邊的一堆事不禁有點頭大:「你們兩個是跟我去呢……還是先回谷?」灸與太常前日收到鷹飛揚的簡訊,著緊兩人要以保護好林了為第一要務。當然得陪在谷主身邊,同聲道:「我們跟著谷主走。」   林樂點點頭,又看看站一旁的小幽柔聲道:「那你呢?」   「我也和大家一起!」小幽裝出副可愛的笑臉,仰著頭道:「林哥哥會照顧我的吧?」   ……反正一個小孩子也費不了多少,況且自己手中還有點後盾:林樂摸摸貼身藏著的空間囊,心安了許多。   「那就出發吧!我們也不必著急。一路玩過去,到前面城市包輛車,再有個三天就到了。」   太常背起小幽,灸提著那只叫做「小雷」的白貓,林樂則一馬當先的朝前走去。   「谷主,往哪邊走?」灸看林樂提起腳後就左顧右盼的放不下去,不禁擔心道:「您認識路嗎?」   ……   來的時候趁著馬車,離開達西時又抱著「玩一處是一處」的心態,直到現在林樂才發現自己對魔界地理完全沒有概念。人界辨認方位的技巧在這裡都用不上,是以雖然知道可西在達西的東南方向可現在遊玩數日幾人早已忘了達西究竟在哪個方向了。   「那怎麼辦?」努力了一陣,林樂終於宣佈放棄。而太常與灸本就龜在冰封谷裡沒見過世面,小幽一個女孩就更不必指望了——所以這個問題引來的不過是陣難堪的沉默。   「算了,去附近的城市就有辦法。」可惜此刻五人身處一荒山之下,連條正常的官道也欠奉,只怕找到「附近」的城市也表示件容易的事。林樂悶著頭想了會,突然喜道:「我有辦法!」   「嗯?」等了一陣不見下文的小幽從太常背上抬起頭,奇怪的看著林樂——這「林哥哥」居然說了一句話後就呆在原地,閉著眼睛似乎入定了。雙衛面面相覷,也不知谷主搞的什麼鬼,便坐下來看著低眉垂目一幅有道高僧樣子的林樂。   「太,你說谷主是在幹嗎?」灸盤腿坐在塊山石上,低聲向太常問道。   「不清楚,好像是傳說中的『搜神大法』。」太常見林樂身體又泛出金光,想起古書中記載的某種神秘功法,遲疑著不敢確認。   好厲害!灸吐吐舌頭不敢開口,低下頭開始逗小雷玩。   事實上,林樂並未施展什麼功法。凝神入定不過是找某人幫忙而已……   「吃飽啦!」靈兒吞下最後一塊元素能量,滿足的拍拍肚子——現在小傢伙已經基本長成人型了,五官四肢一應具權。還真讓林樂有種生了個女兒的感覺。   「乖靈兒,那該做事了吧?」靈兒可以離體而出自主的飛翔,而林樂也可把心神依附在它身上跑出體外。那種感覺的確神奇異常,體驗過一次的林樂大歎有趣之餘,就考慮著可以用這種能力幹點什麼。這會幾人一迷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靈兒了。   「要飛的很高嗎?」靈兒聽完林樂的解釋,有點點擔心:「人家怕被大風吹走……」   「沒關係,你帶著我飛上去看看路很快就下來,再說我會控制一道能量穩定身型的。」   可愛的光人兒歪著頭考慮一陣,終於禁不住林樂的軟磨硬泡投降道:「好啦好啦,反正你是爸爸。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林樂大喜,親暱的碰碰這便宜女兒,道:「那我把心神放進來了哦。」   「行,開始吧!」   這種辦法兩人之前已有過經驗,意識融合的過程很快就搞定了——靈兒把自己的意識龜縮在一角,整個晶能靈體的控制權就交給了林樂。再由他控制著離開本體。   「老爸你小心點!」眼見自己的身體在鑽出去時不小碰掉一塊,靈兒心疼不已:「等會得陪給我!」   「好好好,等會再給你補充一塊大的。」林樂早就發現體內充盈的力量讓這女兒吞噬後不但沒有變弱,自己對力量的控制力反倒強了許多。就不再心疼些須損耗,偶爾還讓靈兒放開肚子吃個夠。而靈兒吸收了這些純粹的能量,身體比之前長大一些——從個小光點變成了小指端大小的人兒,亮度上也有所增強。   一個光芒四射的小人兒從林樂天靈蓋出鑽出來往空中飛上去時,旁邊三人一貓均駭的閉不攏嘴來。   「升……升仙?」微星上有過某功夫頂尖的宗師白日飛昇的情況,雖不能說深入人心,但偶爾還是有人提起做為笑談。這會幾人看到如此異狀,會往這上面想倒也難免。   林樂沒聽到幾人的驚呼,離體的奇特感覺已完全抓住了他的心神——當初在魔物森林修煉時曾誤打誤撞進入過元神離體的感覺,那種包含一切……恍如化身天地般的感覺帶來的震撼直到今日回憶起來仍是歷歷在目。但那種情形實在是可遇不可求,入了魔界後的幾次閉關修煉雖也試過再將內息外放,卻再沒達到那種境界過。   能量體在空氣中就如常人浮在水裡一般,林樂根本沒怎麼使勁就見靈體蹭蹭的往上竄,不幾秒已經飛到本體上方約三十米的高空處。   「好漂亮……」同樣是離體,這感覺又和上次大有不同。前次是包容一切大而化之,而這次從細小的身體內觀察廣袤無垠的世界則讓林樂興起另一種感受:「原來世界是可以這麼漂亮的!」   從靈兒的身體內看東西,原本隱藏著的各種能量粒子都顯了出來,光光點點的漂浮在整個空間之中。粒子們各有不同的色彩,靠近林樂之處卻主要由金色組成,偶爾夾雜的一些異色也正慢慢的轉換著。   「靈兒,你平常就靠這個補充能量嗎?」   「對啊,要是爸爸不給靈兒東西吃,它們就會自己過來。」靈兒雖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卻還能如往常一樣看到周圍的情況:「爸爸運氣看看。」林樂依言略一運氣,只覺得這身體突然粘稠了起來。而結聚在靈體周圍的光點猛的一亮,紛紛飛過來附著到閃著金光的靈體之上。   「荷,還有這麼一招!」吸收了這些光點,靈兒的身體又大一輪,體表光華流轉更是絢麗。不過林樂倒擔心起來:「你這樣大下去,要是進不了我的身體怎麼辦?」   「我不知道!」晶能靈體在這個星球上意識化還是有史以來的頭一遭,有關它的一切也都無例可循。靈兒雖憑借身體的先天優勢有著上天入地之能,但未來究竟如何發展還真是無法預知的。   既然無法確定,林樂也不敢亂試,安心的把身體穩定在空中某處往下看去。這幾日四人縱情遊樂順著山道四處亂走,也不知跑到了哪個方向。林樂順著蜿蜒的山脈找了一遍,就注意到離自己西南約四百公里處有座孤城,看樣子卻不像來路上經過的。   「再找找別的吧……」玩出興頭的某人顯然不想就此打住,一面念叨著朝更高處飛去:「上面看的清楚。」   「老爸,飛太高我們會回不去的。」靈兒的聲音適時響起:「我是無所謂啦,你不會也想一輩子就這樣飄來飄去吧?」   林樂愣了一下,奇道:「為什麼飛的高就會回不去?你不是隨時都可以進入我身體嗎?」   「當然不是啦!」靈兒雖然不很明白自己是怎麼出現的,但生物的本能也讓它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不少關於這個身體的大致情況:「人家雖然是全部由能量組成的,可是還有最基本的……的……」小丫頭「的」了半天,終於蹦出一個詞:「能量轉化的需要!」   「這是怎麼說?」幾天來林樂得空便與這便宜女兒閒聊,逐漸發現靈兒吸收自己思維後智慧爆長,現在差不多等於一個成年人了。以她的表述能力還要想上半天,這什麼「能量轉換」似乎是件極古怪的事:「是不是說時間一長我們就回不去了。」   「差不多可以這麼說,不過具體又很複雜……」靈兒還在想著措辭,畢竟對於這種異常的生命現象而言微星上的語言實在難以表達清楚:「恩……基本這麼說。人家的身體可以吸收外面的能量,但那些只不過能讓靈兒變大一點,過會兒就很容易消散掉。靈兒身體主要部分還是靠老爸提供的那個『核』,而且一定要老爸丹田里面那些能量才能保證我不會消失……」雖然不太清楚她口中的「核」究竟指什麼,不過丫頭的話說的清清楚楚——「一定要老爸丹田里面那些能量」。看來著油瓶自己是拖定了,鐵著心就當真養了一孩子吧。   「沒關係,你說能離開多長時間吧。」林樂繼續控制著小光人兒往上升去,一面道:「老爸保證不出事。」   「原則上,在你旁邊的話多久都沒關係。不過人家怕被風吹走。」   這話倒是真的,離地面快六十米處風勢就已經很大了。靈兒的身體基本沒什麼重量,在風裡飄忽不定的搖晃著,害的林樂要花一半心思在固定身型上才能勉強不被風吹動:「嗯,那我看一下馬上就下去。」若真個被風給吹走可不是好玩的,丟人是小事,丟了小命可一輩子完蛋了。林樂匆忙的朝下張望一會,就看到極遠處一個小點。林樂心中一喜,忙運足精神看過去。小黑點以成倍的速度擴大著,不一會就能略略看清個大概了。   「找到了,可西!」若非功力通天,任誰目力再強也無法在無數綿延不絕的大山群裡發現數百公里外的小城——當然,也虧的林樂注意到可西某個特殊的標誌物:山頭扁扁的半月天池。   「天池上好像怪怪的……」雖然遠,但以林樂的能力還是注意到一點異常:赤紅色的煙霧差不多把整個山頭繞了個遍,還隱隱透著股邪氣。不及細想,靈兒急切的聲音突然在腦中響了起來:「老爸快回去,有東西過來了!」林樂一愣神,正要往下飄落。巨風過處,一個巨大的黑影突然從空中撲了過來。   「不好!是羊鷹!」林樂大驚,急著凝聚內力往下墜去。怎奈羊鷹扇起的風力實在太大,靈兒小小的身體立時被吹的偏離數丈之遠。   「老爸你快走,不然一起掛了!」慌亂中,靈兒突然奪回身體的控制權努力避開羊鷹玩弄似的撲襲:「你快回去啊!」林樂心中忙亂,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拋下靈兒獨自回去。正想運功幫助女兒,卻見那大鳥倏的翻了個身,近半米長的紫喙夢伸過來叼起了靈兒的身體。   「完蛋了……」靈兒停下掙扎,頹然道:「老爸,這次大家一起掛了。」   此時,留在地上林樂的本體突然一顫,緩緩的張開了眼睛。太常等立刻迎上去:「谷主,好了嗎?」   「林樂」沒有立刻回答,到是先活動活動手腳,又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道:「我知道往哪走了。」只不過,聲音中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慮。   他是誰?         ∼第三十五章 人間凶禍∼     戰爭,歷來是人類最熱衷的遊戲。從原始洞穴內一小顆果實的爭奪到奴隸社會整批人力資源的歸屬,讓所有人相信,只有戰爭才是解決一切爭執的辦法。   「鐵和血,武器與生命才是真理。」熟諳人類發展史的新任格威大帝停下手中公文,如此對自己的秘書長徐力說道。   當今的世界只怕不再需要」鐵「了吧,心中暗暗嘀咕的秘書長並沒有反駁格威大帝的意思。以一個新確立的帝國政權來說,格威表現的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優秀。沒有荒淫無道的徵選秀女,也沒有窮奢極欲的建造皇宮,甚至連一點滿足個人私慾的舉措也欠奉。唯一成為反對合借口的是格威幾乎分出了近三分之一的國力組建高手軍隊,全國三十餘所專業技能學校的高才生都被強徵入伍。代替原公國自衛隊的「皇屬征東軍衛隊」很快的建立起來,純以戰鬥力來說只怕已經遠超正在呼延練兵的正統自衛隊了。   軍力完備,蓄謀已久的國家戰爭終於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定居兩百異星兩百餘年來第一次人類內戰的烽火前兆已經燒遍了海依微的每一寸土地。   「徐,你該準備征討檄文了。」格威從成堆的戰備地圖裡欠起身,淡然的對正垂首呆立的秘書長道。   終於,到時候了嗎?   儘管是早有所料,徐力眼中露出的除了還是震驚。語氣也變的乾澀異常:「王……一定要如此嗎?」   格威舒展下身子,難得的沒有發脾氣:「的確,這一天已被我拖延多時了。再等下去……」公國之主笑了笑:「快去吧,宣戰日由你決定,不過別超過一星期。」   「是,臣下遵命。」徐力躬身退下,不再爭辯。   該來的遲早要來,既然如此——又何必無謂的拖延。   言辭激烈煽情的檄文一揮而就,也在同一時刻送達全國各大喉舌機構。至於成為唯一敵人的西聯,連基本的外交照會也免除了。畢竟,這是戰爭。而且在沒有旁觀者的星球上,借口之類用於欺瞞天下的可笑東西更像層天生缺損的窗戶紙——無論由誰來捅,都僅是個過場而已。   西聯皇宮內,一眾大臣正依足了古法向焦躁的正明皇行跪叩之禮。   「君上息怒。」參拜完畢,一名行動巍巍顫顫的白髮老者上前一步躬身道:「兩國一戰本是注定,當初與格威那廝議和時老臣就曾提過此點。而今看來,老臣之言並非繆誤……」   風燭殘年又戀棧不退的西聯右相豐磬還想再繼續說開去,早已無心敷衍的正明皇怒喝道:「夠了!朕不是來聽你說教的!」說罷理也不理灰溜溜退到一邊的「老臣」,急切的轉向立在左側的俾斯麥:「國舅,快說說你的意見吧。」   俾斯麥並不因正明的信任而顯出半點得意之色,沉默了陣才吐出一個字:「戰!」   格威新皇上任人心不穩,國內更留著呼延這顆如此巨大的毒瘤。如此環境下集結起一些完全沒有戰鬥經驗的小毛孩向己方開戰,在俾斯麥看來不啻是自殺一般的舉動。只不過……曾有數面之緣的格威在俾斯麥看來冷靜決斷,隱忍堅毅,是與自己同一類的「能成大事」者。何以這次卻如此不智?   莫非……另有玄虛?   心中雖有擔憂,但現在不是動搖軍心的時候。俾斯麥組織下語言,把公國開戰的隱憂向正明皇解釋了一遍,語氣中卻有諸多保留——莫名其妙的直覺讓這個鐵血左相也不敢誇下海口。   有國舅的詳細分析,正明皇終於安下心來。專而掃視著殿中一干表情豐富的大臣們,道:「雖然敵人積弱冒進,失敗已是意料中事。但本皇還需要一位驍勇善戰的將軍來替國家抗辱殺敵……眾愛卿!!」朝上眾人聞言忙挺直了身子:聽俾斯麥一說,這場仗完全可以贏的輕鬆無比。若能被委派領軍,加官進爵也就唾手可得——如此美差,誰不想攬?   「皇上且慢。」俾斯麥心中不安愈加強烈,居然忘形的打斷了正明。話說出口才反應過來,忙垂首道:「臣冒犯,請皇上寬宥。」   「愛卿但說無妨。」正明哪會怪罪於他,連一絲責怪的語氣也沒。   俾斯麥猶豫一下,還是道:「臣想親自指揮這次戰爭……」   「准奏!」正明皇想也不想就應許了俾斯麥的請求,一面笑道:「有左相出戰,朕更可以安枕無憂了!」旁邊一眾「愛卿」心中雖不情願,卻紛紛附和著:「左相建功立業,社稷之福啊!」連陰沉著臉的豐磬也不得不向這個崛起不過數年的對手表示祝賀——不論心中如何憤恨,表面功夫還是得做足的。   「皇上,微臣有事起奏。」眾大臣中突然閃出一人,正是深得正明信任的皇宮隨侍首領常泰。正明皇此時心情大好,哪會在乎他這點小小的不恭,便准許道:「說吧。」   常泰先雙手抱拳彎腰行禮,立定後才揚聲道:「微臣以為,太子殿下業已成才。以皇家血脈,文韜武略自是無一不精。將來我西聯大統亦須由太子殿下繼承發揚……」   正明聽的氣悶,打斷了常泰滔滔不絕的言辭:「你說重點!」   「是!」常泰一併腳,朗聲道:「臣下以為這次戰爭既然勝券在握,何不讓太子殿下趁機歷練一番。既增廣見聞又能追隨左相大人學習戰爭技巧。微臣也願意隨軍出征,與左相大人一起輔佐太子殿下。」   真是好計!旁邊幾位知根究地的官員立刻明白了常泰的用意:當今太子是業已去世的原皇后珍淑所生,深得正明寵愛。而俾斯麥最堅固的後梁卻是現在的皇后,胞妹蘇絲亞。雙方雖非勢同水火,但太子心中自然不會對這個搶了母親位子的「母后」有多大好感。再加上常泰在背後煽風點火,這次出征俾斯麥想要獨攬大權怕是難了。再則,常泰還可以借「輔佐」之名,輕輕鬆鬆的在俾斯麥手裡分上一份戰功——一石二鳥。   「嗯,說的不錯。」正明看看在自己右側坐立不安的太子啟德,對常泰的話深以為然。當下就拍板決定道:「好,就如卿所奏!」   接下來朝上討論的不過是些瑣碎國是,眾人一議正明也就隨隨便便的通過——一向來的早朝就是如此。皇權旁落,某些事還是裝聾做啞來的暢快。畢竟有俾斯麥軍權撐腰,一些小勢力也未必敢隨便抬頭。正明在退朝前正式頒下任命令:原西聯國家護衛隊撤消編制與俾斯麥訓練的「獵豹」小隊建成新的帝屬戰鬥團,全體隊員享二級官員待遇。正明自任戰鬥團團長,俾斯麥任副團長,全權指揮一切戰鬥。太子啟德任軍團副指揮,常泰則擔任總參謀長一職。三人均領命謝恩,不同的是一個怒火中燒一個洋洋自得還有個太子完全不知所謂……   「胡鬧!純粹是胡鬧!」從朝上回來,俾斯麥就一頭扎進相府書房。恨的兩眼快冒出火來:「你說說看!現代戰爭哪有『參謀』這回事?又不是一大群傻子往上衝的兵器時代!」   「相爺何必動氣。」鐵衣永遠是那幅波瀾不驚的表情——某種意義上,他甚至比俾斯麥帖合「鐵血」這個名號:「軍隊整編權在你,指揮權也在你,幾個跳樑小丑能掀的起多大波浪?」   「未必我要動氣,只怕那幾個傢伙為了權利不顧一切了。」俾斯麥冷笑著:「到時候看誰還真正笑的出來!」   「相爺的意思是……」鐵衣沉吟了一會,自己給出答案:「格威這次開戰有陰謀?是收到什麼消息還是單純的推斷?」   俾斯麥讚賞的擊了下掌,終於恢復到往日冷靜沉穩的樣子:「鐵衣果然高明,只不過這次我恐怕要教你失望了。」當下,俾斯麥就將朝是之事與自己的猜測向知交好友複述一遍。末了才徵詢道:「你覺得如何?」   鐵衣聽罷,失笑道:「什麼時候相爺開始相信起直覺這種無憑無據的東西來了。既然格威有膽在這種情形玩戰爭遊戲,那就讓他討點苦頭在回去吧。」   果真如此嗎?俾斯麥沒有再開口,默不作聲的坐了下來。   公國的情況很清楚。無論之前有多強大,經歷了政變和戰爭的國土此刻也不過是塊千瘡百孔的爛布而已。邊境緩衝帶在締約時就全部劃給了西聯,而因為寒閥和原自衛小隊的盤踞分裂,境內另兩個政治家族山脈林家和天星王家也不輝是俯首帖耳聽訓的主——如此內憂外患之下,是什麼情況逼的格威非要撕破臉和幫助過他的西聯開仗呢?難道他真的想統一微星嗎?這念頭一閃即滅,「這實在太可笑了。」兩個實力相近又差不多全民習武的國家,即便是頃盡全力也未必能擴張多少土地。現在雖然不過是兩國自衛隊之爭,若涉及範圍超過一定限度,恐怕那些隱藏在平民中的真正高手也會干涉吧。   「相爺不必擔心,兵來將擋——何況他格威現在無兵可派了!」鐵衣輕鬆下來,嘴角開始往上揚起:「不談這個,相爺有沒有興趣在出征之前來上一局?」   「哈!來上一局自然可以,不過別以為出征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也跑不掉的。」俾斯麥笑吟吟的擺開棋局,不理苦著臉的鐵衣,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   棋局進行中,兩人都忘卻了即將來臨的戰爭。   只不過某人不知道,自己剛剛碰巧說准了對手真正的意願。   「統一大陸……那些妖魔究竟想要怎樣!」鏡中的格威面部扭曲不類人型。而猙獰的面目之下,幾個月前開始變異的身體已經潰爛了,那一團團赤黑的爛肉扭動衝突,如有生命一般妖冶變化著。   敲門聲響起。   格威立刻套上外衣,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道:「進來。」   秘書張徐立走進來,道:「君上,一切已經準備就緒,請您代兵吧。」格威點點頭,隨上批上朝門外走去:「西聯那邊怎麼樣了?」   「相信已經清楚我們的決心了,不過……是不是應該先宣戰呢?」格威的命令是「立即衝過去」,這讓信奉公平原則的徐立有些無法理解。   「這是戰爭,不是決鬥。我要的是勝利,也不是公平。」表現出非凡氣度的王者越過秘書長朝外走去,徐立也忙追著跟在其身後一同前行。   嚴格來說,微星上的戰爭僅僅是高手間的決鬥,勝負則取決於雙方高手的數量與品質。可喜高手這東西大都傲氣十足,喜歡躲起來修煉武道多過在朝廷裡某個一官半職替人拚死拚活的掙命。   「在朝黨」不及「在野黨」已是定論——單以「四閥三姓」的族中實力來說就超出兩方政府不知凡幾,就算其中任意一家想建個國玩玩也不是什麼難事。正因有了這種牽制,兩國政府雖屢有摩擦卻委實不敢鬧的太厲害。而前面西聯進攻公國之舉雖氣勢洶洶陣容龐大,其實不過是在幾大勢力授意之下幫助格威奪權的手段罷了——戰爭的結果早已決定。   行軍數日,格威親率三千之眾高手大軍已經穿越兩國邊境,到了西聯對抗公國的第一城——眭北。   在現代科技的助力下,兩邊的任何行動都瞞不過對方。由俾斯麥率領的新建「皇屬護國軍團」也早已在此等待——憑著對現代戰爭方式的正確認知,兩方很默契的選擇了直接決戰的方式。在格威來說,一個個城池的打過去也實在太耗軍力,而西聯也顯然不希望在自己的土地上點燃戰火——「拒敵於大門之外」是朝中唯一的統一意見。   眭北城上,四個人影正從遠處塵土中仔細觀察著這百多年來第一次真正的對手。這四人正是俾斯麥與摯友鐵衣,監軍皇太子與冠名的參謀長常泰。俾斯麥一身樸素的皂色勁裝,立的筆直,鷹般銳利的眼神緊緊鎖住了來敵:「鐵衣,看清楚領隊的那人了嗎?」   「那個就是格威老狗,相爺難道不認識嗎?」破羅般的嗓音不適時宜的響起,正是故意立在兩人身前半步的「參謀長」常泰。這傢伙說罷又回頭討好的看著躲在幾人背後不怎麼敢往前看的太子:「殿下,您看的清嗎?」   「殿下」手中正拿著個長筒望遠鏡,聞言幾乎是閉著眼把望遠鏡往臉上比劃了一下就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胖胖的臉上汗流不止,顯的驚惶異常。   「殿下,請您仔細看看。」鐵衣站的離他近,便扶住啟德的左臂運功過去:「正中間穿白衣服那個就是。」皇太子只覺全身一陣麻癢,眼睛就倏的明亮起來。千米外大軍煞時就像到了近前一般,軍中前方一白衣男子分外顯眼,正瞇起眼往這邊盯著看。被那種陰狠的眼神嚇的打了個哆嗦,連聲道:「看清楚了,我看清楚了!」緊張之時,連平日裡最喜歡掛在口上的「寡人」也忘了自稱。   鐵衣微微一笑,收回注在太子身上的功力。倒是俾斯麥意外的斜了常泰一眼,想不到這平時看來頗為庸懶的傢伙居然有身不錯的功夫——能從這位置看清格威的,西聯朝中絕不會超過二十人。   「他們過來了,開城門吧。」千餘米的距離轉瞬即過,片刻後格威大軍就已經在眭北城下百米處站定。俾斯麥與之對視片刻,終於發出第一道命令:「傳令下去,全體隊員們出城迎戰,除非我收回命令否則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都禁止再踏進眭北一步!」眭北城厚重的大門在紛亂不已的腳步聲中徐徐打開,經俾斯麥整編後的「皇屬護國軍團」急促的衝出大門在格威大軍前方一百米處結成一個方陣,領軍者正是俾斯麥麾下八大猛將中功夫最高的「帝國之虎」耶華。   你要決戰,我就成全你!俾斯麥突然飛速越過城上欄杆,幾十米的距離一掠即過,重重的落在已方軍陣之前。落地時震起的塵土幾乎在方圓數米之內結成一個土黃色的圓盾。公國陣營中將士紛紛露出嘲弄之色,均想不到聲明顯赫的堂堂「鐵血左相」功夫居然如此不濟。只有站在格威身邊的一個黑衣人才面現訝色,用沒有任何人能聽清的聲音低語道:「飛天遺技?」   雙方僵持了一陣,兩邊千人軍就看出分別來。   「皇屬護國軍團」雖是整編不久,但主要由俾斯麥最信任的「獵豹」小隊出任基層軍官位置,紀律嚴明,毫無響動。而格威手下則大都是新徵入伍的學院,道場,拳習所的「高手」,要他們安分在各個小隊下已屬不易。此刻呆的一久就暴露出烏合之眾的特性來:有站的歪七豎八交頭接耳的,有把軍裝袖子擼起來露出壯碩手臂的,甚至還有眼力不濟手搭涼棚朝對面望的。格威沉著臉,心知再僵持下去只會更為丟醜。終於率先開口,朝俾斯麥抱了抱拳道:「左相大人,最近一向可好?」   俾斯麥微微一笑,也依樣抱拳道:「格議員,真的好久不見了。難得先生風采依舊,真教本相開心啊!」   議員?格威身後一群兵士紛紛破口怒罵,倒是身受侮辱的本人表現的若無其事,擺擺手制止了身口越來越難聽的喝罵——要西聯接受自己「新帝」的稱號自然絕無可能,所以俾斯麥如此稱呼本就在格威意料之中,也不耐在口頭上多做爭執。神色自若的接口道:「本王此次西征,唯一目的就是想統一微星大陸。重建世界,為各位帶來真正的和平——當今人類數量如此稀少,再分成兩國必難抵禦外敵。難得左相還希望百年前的禍事再發生一次嗎?」   「格議員舌燦蓮花,可惜看中的只怕還是我西聯這一半土地吧?」俾斯麥指指身後站的筆直的一眾將士:「即便本相願意,這些為國為家出力的將士們也不會答應的。」說到最後,語氣逐漸轉厲,幾乎響徹整個眭北。   整個「皇屬護國軍團」登時激動起來,一齊發喊道:「為國效忠!西聯萬歲!吾皇千秋!」只有原屬於「獵豹」小隊的幾個老鳥不為所動,沉穩的微笑著。也只有這些才是軍團真正的主力,其餘不過是低級隊員互搏時的炮灰而已。假如哪放高手最終勝出,只需一個隊長以上的人物,那些菜鳥就只有被屠殺的份了。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那就開始吧!」格威單手一揮,背後四個人影登時沖天而起,威勢驚人。   「且慢,我再問一個問題。」俾斯麥突然揚聲打斷格威的命令。   格威一愣,想了想才點頭道:「你問吧。」   「當今微星現狀,不知格威大人可清楚?」   旁人或許雲裡霧裡,但真正的權力者自然明白俾斯麥所指正是「朝」不如「野」的既定事實。也知道他暗指即使擊敗西聯軍團也無法真正掌控世界局勢,若惹出某些隱士級的人物,只怕雙方都有大麻煩。但格威雖知之甚詳細,卻毫不顧慮到這點。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必多言,此戰勢在難免。閣下還是自求多福吧!」   「冥頑不靈。」俾斯麥無奈的搖搖頭,大手一揮,己方陣營立刻退後十米在兩軍中央空出一個場地來:「那就見個真章吧!」不等俾斯麥點將,耶華、庫克、滋奇與拔山四人就已衝出方陣對上格威遣出的四個高手,雙方交手便由此正式開始。開始時幾人怕餘勁傷到自己人,手上均頗有分寸。但後來幾人捉隊撕殺到了酣處哪會再有顧忌,一時間眭北城外上空光芒四射,內勁相擊的「砰砰」聲不絕於耳。   俾斯麥已經退至軍陣中央,與皇太子站在一起。啟德初時有些害怕,但見周圍將士一個個人高馬大看來頗有安全感,便稍稍放下心來。等到幾人在空中開打,各色光芒耀眼奪目煞是好看,居然樂了起來。笑呵呵的對著俾斯麥道:「左相大人,原來高手打起來是那麼有趣的。」這皇子受正明寵愛太深一直深居皇宮,哪有機會見到這種絕世高手捨命相搏的精彩場面,自然是看的津津有味。   「殿下若喜歡,日後微臣可命人表演給您看。」俾斯麥稍稍諷刺了一句,暗指閣下也只能看看表演而已。可惜這種綿裡藏針太過深傲,太子大人完全沒有領悟,也算一番俏眉眼做給了瞎子看。   「相爺,對手似乎有點怪。」旁邊的鐵衣一直關注戰局,突然低聲朝俾斯麥道:「他們的用的功夫我從未見過……」   「哦?」俾斯麥訝異起來,也朝半空中的戰場望去。   「從未見過」這種話由別人說來正常不過——微星武學雖在起步階段但分支之多早已令人眼花繚亂。但鐵衣號稱百年來唯一精研各派武學的高手:不論什麼功夫只要一到他眼中就必能辨別來歷出處,無一遺漏。若連他也無法說出來歷,只怕這幾個陌生面孔的對手很有問題。俾斯麥緊盯著空中幾人,也逐漸看出點端倪來:敵方派出四人功夫幾乎高的離譜,四人中除了耶華還能與對付他的灰衣男子偶爾互攻幾招,其餘幾個差不多都是見招拆招靠著本能反應與速度勉強支撐著而已。而那幾人從未見於經傳不說,所用招式均精妙無比,似是千錘百煉而來——某些看似無意實則步步緊逼的細巧招術,幾乎能肯定不是微星這區區兩百年武學發展可以創造出來的。   「難道……是原武家族?」俾斯麥若有所思的自語道,搖搖頭又點點頭,迷茫起來。原武家族指的是人類離開地球前就曾修習過武術的家族,兩百年武學發展歷史中,這些有原本基礎的族人自然佔了不少便宜。無論在招術還是功力上均比一般人勝上不止一籌。像兩國中最是顯赫的「四閥三姓」就是原武家族中的佼佼者。   「不會是家族武學!那些功夫我雖然學不到,但平日裡還能接觸的到也認的出來。」鐵衣搖頭到:「這甚至不是這星球上的武學……至少不是曾經出現過的。」   空中功夫最次的滋奇終於支持不住掉落下來。對手在他肩上狠拍一掌,狂猛的內勁瞬間捲入經脈幾乎撕裂了他的五臟六腑,傷勢甚是嚴重。上次戰場上出先過的那個裂豹成員默不做聲的迎上去接住滋奇,又反手拋給同上上來接應的另一位隊員。自己則轉身對上了那空出來的灰衣敵人。鐵衣看的清楚,一面過去查看滋奇傷勢一面望著上方戰鬥再次搖頭道:「絕殺七號恐怕也不行,這些傢伙真的很強。」   前裂豹隊長精心訓練數十年的「絕殺」七人幾乎是俾斯麥見過最強的戰鬥者,全力發揮之下很少有人是一合之將。若是連他們都不行……俾斯麥本待不信,可半空中的情形很快證實了鐵衣之言——庫克與拔山先後中招,掉落下來。   「絕殺」三、四號不等俾斯麥吩咐就上前搶回兩人,又回頭飛身與敵人戰到一處。這已經等若車輪戰了,可惜兩個無名對手絲毫不露疲態,彷彿方纔那點運動量不過是熱身而已。   「絕殺不是對手,那怎麼辦?」俾斯麥這才擔憂起來。千算萬算,他又如何能算到敵營中會突然多出這幾個神秘高手來——兩國軍事力量一直都很透明,尤其作為的主戰高手幾乎都記錄在案。而失去妃力與那個突然冒起的賴特後公國實力簡直一落千丈,惟其如此俾斯麥才有掌控戰局的信心。   可這幾個可怕的傢伙究竟從何而來?如意算盤打不響,俾斯麥也有點亂了陣腳——若無奇跡出現,今日敗亡已是定局。此刻空中戰局又在向一邊倒的趨勢發展。那幾人似乎終於不耐久纏使出了真功夫,而絕殺三人與耶華又是越戰越驚。此消彼長只下,實力懸殊的戰鬥連啟德太子也瞧出了端倪:「常侍郎,我方的情況現在是不是很不妙?」   「太子殿下先回城一下,這裡有老臣在就行了。」常泰也畢竟見慣風浪,關鍵時候還不失鎮定。可惜這種所謂的「保護」措施也不過是個形式而已——真要是吃了敗仗,眭北內恐怕難有生靈倖免。可憐啟德哪知道初次監軍便遇到如此險境,聞言更是緊張不已,只好在衛兵保護下惶惶然的溜回城內。俾斯麥無暇理會這無能太子,心中急速考慮著對策。   「左相,不能再拖延了。」等啟德回城,常泰急急擠到俾斯麥身前道:「全軍進擊吧!」鐵衣也難得的附和道:「常侍郎說的不錯,若等上面分出勝負局面恐怕會更糟!」向來雷厲風行的俾斯麥此刻卻有點躊躇:微星上戰爭雖不頻繁但略有常識之人都明白:幾千高手一起搏擊起來,氣勁亂飛能量巨震,簡直是一場災難。大混戰是明知失敗情況下才會用上的魚死網破的掙扎手段——不僅雙方與戰高手們死傷慘重倖存寥寥就連發生戰鬥的土地也難逃厄運。這種情形在百多年前魔族進犯時不止發生過一次。自己一代雖無緣得見,但從當時的文獻上來看情形實在太過慘烈——是以俾斯麥才如此猶豫。   「總領大人!」旁邊一陣驚呼響起,三人忙抬頭看去——苦撐多時的耶華終於被對手一掌擊中天靈,整個頭顱煞時爆裂紅白相間的液體在空中四散飛舞。   雙方交手以來,終於出現了第一個傷亡!   出征之前,誰又料的到少年成名風頭正健的「帝國之虎」居然殞命與此。而耶華平日待人頗是親善又一生的幅好心腸幫人無數,原「獵豹」小隊中多是他知交好友,至於受過他恩惠之人更難計算。此刻如此慘死敵手,底下眾人都悲痛難耐。護國將士們礙於軍令不敢妄動,但已有不少人哽咽出聲,更多的戰士們雙目如赤拳頭也捏的發紅。目睹這血腥一幕,連溫文爾雅的鐵衣也第一次急紅了眼:「左右是個輸,拼了算了。」除了一拼,再沒辦法了。愛將之死讓俾斯麥萬念俱灰,終於緩緩的終於舉起左手,在空中停頓片刻重重落下:「全軍將士聽令,出擊!」   「衝啊!!!!!!」四千名訓練出來的武學高手如潮水一般衝向公國軍隊,人未至,無數外發氣勁已經先攻往敵營。準備後援的魔法師們也聯手吟唱咒語,製造出一個巨大的火球丟了出去——混戰即將開始,傷到自己人之是早晚的事。   人群湧動中,兩軍前排高手終於交上了手。         ∼第三十六章 北疆火雲堡∼     羊鷹叼著靈兒的身體似乎很是興奮,在空中疾飛數個小時居然還沒停下來的意思,而且越飛越遠,逐漸把幾人所在的那片山脈拋到了視線之外。高空風聲獵獵,被赤日照成暗紅色的雲團不時從鷹身上掠過。被這高速飛行的巨鳥撕扯的絲絲縷縷,消散在空氣裡,而新的雲團又隨著風力鼓蕩在別處緩緩生成。可惜在魔族這平生難得一見的情形卻絲毫吸引不了林樂——不說現在沒那心情,即便在平日裡恐怕他也不會表現出分外的熱情來:人間高手個個能飛,而林樂的風行術又下過苦功,高空異景自然也是司空見慣。所以,被羊鷹俘虜的可憐人除了暗歎時運不濟也再無事可做。   又飛行良久,林樂大呼倒霉之餘,終於拜服在命運無常之下:果然天要作弄你,任誰也逃不開啊!本來以林樂功力之高,自然界的各種外力早已無法構成威脅。以為天下之大也難有制的住他之物,所以整日悠哉游哉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魔界稱王也只是各族大會時出個場的事而已。可誰知道千奇萬巧居然會懵懵懂懂的落到如此境地,還真是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老爸,現在怎麼辦?」靈兒控制著身體努力掙扎一陣,終於抵不過羊鷹巨力頹然放棄。好在小光人內兩個都是純精神體,鷹爪雖厲卻抓不痛他們分毫,不然還一定有的好受。   林樂也正心中彷徨,一時答不出來,只好強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它總不會叼我們一輩子吧?」   「可是人家的形體快維持不住了!」時間一長,靈兒體表的光華就開始逐漸轉淡,而方才吸附過來的那些元素力早已脫離了控制,歡呼著投入自然力場中去了。   這是什麼意思?林樂習慣性的想搔搔腦袋,才想到自己現在不過是道沒有身體的思維,只好直接問道:「你是說我們會死掉?」   「哎呀,我又沒死過。我怎麼知道死是個什麼東西!」靈兒急了,連直接傳遞的思維也快的象連發的機槍。林樂開始一愣,略想一想也就明白過來:這小光點兒本就毫無思想,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意識(具體什麼機緣可就沒人能說的清楚了)。而她一腦袋的思想幾乎完全是從自己身上複製過去的,那連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死亡」她又如何分的清——更何況現在兩人的情形遠比世上發生過的任何一例死亡來的怪異。   討論不出個所以然,兩人便都沉默了下來。靈兒說了一通,停下來開始操控周圍的能量,試圖減緩身體的消散。而林樂不著邊際的瞎想著,渾然沒注意到羊鷹已飛到一座城池上空。而這座略大於煉修的小城,恰巧是林樂方才升空查探時所見的那一座「孤城」。這座城市,卻偏偏不稱為城。它有個舉世皆知的名字——火雲堡。   火雲堡之所以為堡,全是因為整座城完全是由一個家族獨立建造起來的。而堡中居住的,也有九成以上是這家族的成員。這個人口數幾乎是魔界之最的家族,有個極為威猛的姓——王。   他們,是狼族。   「嗖!」一支速度奇怪的長條型物體突然從地下射了來。沒等兩人一鷹有所反應,那東西就已釘入羊鷹巨大的肚皮之內七寸有餘,剩下一個裝飾著些羽毛的尾端不停抖動著。那羊鷹突受重創,悲鳴一聲便再也無力拍動翅膀,直直往下墜去。而一直叼著的小光人也在它悲鳴之時先一步往下跌落,林樂聽的兩邊急促的風聲,也沒注意控制身體的靈兒究竟在做什麼,只是模模糊糊的記起來:方纔那東西,叫做箭。而於之配套的弓,自己也有一把……那是蘭芝送給自己的第一件禮物。   「射到啦!!!」火雲煲東首貧民區內,一所破敗的小屋後突然傳出一聲喜悅的高呼,旋又像被人攔腰打斷般硬生生的停下。只見屋後空地上兩個少年正仰頭望天。一個稚氣未脫,胖呼呼的很是可愛。而另一個黝黑高壯,神色堅毅。寬大的背上斜掛著一把木製長弓,手上也拎著把同樣的武器——弓弦還猶自不停震動,顯然剛剛使用不久。這少年雖只是十六七的年紀,卻有種成年男子也缺乏的獨特氣質。給人一種難明的安全之感。此時高壯少年正單手捂著另一個的口,一面道:「輕點,別人看到我用器具可不得了——你也不想二哥被抓走吧?」   小胖男孩緊張的點點頭,抓開二哥的手到:「我知道了,剛剛就是太……」   隨著「崩!」的一聲巨響,被射中的羊鷹掉到兩人旁邊,打斷了男孩的話。這可憐的空中霸主肚子上中了一箭又從高空摔下,落地後艱難的撲騰了幾下終於徹底死透過去。小男孩一聲輕呼,欣喜的跑過去就拽羊鷹的翅膀往屋子的方向拖,回頭對他二哥道:「今天運氣真好,剛巧掉到我們旁邊。要是再向上次那樣被人揀了便宜,我可要氣瘋了!」   那二哥見弟弟拖著幾乎和他身體一樣大的獵物走的費力,便過去輕輕鬆鬆的把巨鷹提起來往身上一甩就背了起來,口中道:「又不是你花力氣射的,那麼氣幹嗎?」話雖不好聽,可語氣裡全滿是笑意。小男孩甚是聰慧,知道二哥不過逗自己玩而已,卻還是不服氣道:「我也有出力的!要不是人家幫你打氣,二哥哪有射的那麼準!」   兩人在笑罵中走回屋內,卻見那破敗小屋的門突然「吱呀」一聲打了開來。一個清秀瘦弱面目普通的男子站在門口迷茫的看著兩人,嘴唇動了動似要說些什麼。   「大……哥?」巨鷹從肩頭滑落,隨著一臉不能置信的表情逐漸被狂喜所代替,高壯少年終於一把抱住那男子激動的泣不成聲:「大哥,你終於醒了!」而旁邊那小男孩也撲入兩人懷中放聲大哭,情深意真,感人之至。   「這……是哪?」被兩人撲抱了一真,那男子臉上依舊一片迷惘,卻終於開口說出第一句話。兩少年正自激動之中,也沒聽清他說什麼,口中只是顛來倒去那幾句:「大哥你終於醒了!」   「龍哥哥,飛飛真的很想你啊!」   被左右搖晃一通加上高壯少年的大力箍抱,那瘦弱男子眼神終於清明起來,也伸手摟著兩人:「二弟三弟,這些年苦了你們了!是大哥不好,大哥不該逞強的……」   「大哥,別說了。」二弟送開抱著男子的手,重又拾起那支羊鷹來:「剛好今天有收穫……小飛,準備生火!我們給大哥慶祝新生!」他說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麼,退後半步把大哥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清瘦男子被看的有點不自在,問道:「你看什麼?」   「沒事!」少年臉上逐漸露出笑容,一手扛著羊另一手把兩人同時推進屋內:「大哥的身體真的好了!哈,虧那醫生自吹自擂,還不是看走了眼……」   「二弟,我……還是先進屋吧!」那大哥聲音聽來有些猶疑。但兩個少年正極度興奮之中自然察覺不到,老二還一邊大聲笑道:「好,今天是大喜之日,我們不醉不休!咦小飛,我們釀的酒還有剩嗎?」   「當然有,不過剩的不多了。」胖男童先一步跑進小屋,從當門擺放的大木桌底下般出個黑罈子,在耳邊晃了晃便露出笑容:「夠了,還好昨天沒有喝!」說話間另兩個也走進屋內,高壯少年小心的掩了門順手拍了拍小男童的頭:「大哥你先休息一會,看看功力恢復沒有……小飛,來幫我整治這傢伙。」一面揚了揚手重的鷹,摘下長弓掛到壁上:「叫大哥看看兄弟手藝如何。」   那大哥見兩個「弟弟」進了旁邊的廚房,便搖搖頭坐了下來。眼中又露出迷茫神色,低聲自語道:「奇怪,怎麼會變成這樣?」廚房內傳出些歡樂的響動,紅光閃起,顯然是兩兄弟已經點燃了灶台。男子朝那邊望了一眼,表情變的極是複雜……迷惑之外似乎還有種愧疚的神色夾雜其間。   這突然「醒」來的男子其實已經不再是廚房中那兩少年的「大哥」,而變成了早羊鷹一步從空中落下的林樂。此事說來也橋巧:從鷹嘴中落下時靈兒正凝神吸收外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林樂則沒有身體的控制權,也只能眼巴巴看著無能為力。結果兩人正好掉在這小破屋瓦面上,又順著屋頂破洞滾到了裡面——恰巧落在屋中大床上躺著的一人天靈蓋上。從空中跌落之力甚大,居然生生的把林樂的意識從光人兒體內震了出來。光禿禿的一個意識自然不能存活,林樂大急之下亂鑽一氣。不知怎麼一弄就撞入了床上那人體內,陰錯陽差之下獲得了他身體的控制權,真可謂是鳩佔雀巢。   更為古怪的是,進入這人體內同時林樂似乎與原主人的意識融合了——也許稱之為「吞噬」比較來的妥當:畢竟林樂獲得了他的身體而且這意識除了大部分的記憶外並沒有帶上原主人的感情。林樂越想越覺得不對:從記憶中所知,這身體的原主人是受了種很厲害的心靈禁制之術才昏迷的。但自己這樣一來豈非永遠斷絕了他恢復的機會?   「靈兒,你說我這樣算不算是殺了他?」   小丫頭也混進了男子體內,此時正安安分分的躲在魔族貯藏能量的魔核那裡恢復形體。聞言停下來思索一陣,才答道:「應該算是吧,老爸好像是把他吃掉了。」   雖是早有所料,但小丫頭的話還是讓林樂心中泛起一陣古怪感受——出生以來第一次傷及人命,對這只有不到二十年人生經歷的少年刺激實在太大,五臟六腑間彷彿突然被灌進了一大桶鉛般沉重。   「那……還有辦法挽回嗎?」林樂抬手摸摸現下頂著的這張陌生面孔,實在接受不了一個生命就這樣被自己輕易奪去的事實:「我出去他還醒的過來嗎?」靈兒吸收轉化能量正忙,聞言便不耐煩的傳來一句:「不行的,那人已經被老爸消化掉了。現在他就是老爸老爸就是他,沒什麼區別。」言畢不等林樂回答又接著道:「好啦,人家現在有事等會再陪你說話。這個身體真怪,能量居然這樣子是,怎麼和老爸完全不同呢……」小丫頭說到最後變成了自言自語,再到後來便乾脆沒了聲音。林樂只覺得與靈兒的思維聯繫突然中斷,試探著叫了幾聲也毫無回應。只有胸口這身體上的魔核處不停脈動著傳來溫暖的感受,全身也似漸漸恢復些許力氣不再如剛剛控制它時那般無力了。可能是靈兒但方面切斷了聯繫吧。林樂苦笑著搖搖頭,心道這丫頭來的神秘莫測一身本領也古里古怪的,若是對自己不利卻是毫無抵抗可言。但這念頭只是一閃便隨即放下:單以靈兒和自己的感情便知這想法是多麼無稽,何必庸人自擾。   「大哥,你坐下休息一會啊。」飛飛從廚房裡瞥見林樂站起來在房中四處度步,忙探出腦袋來道:「你剛剛醒過來,別太累了。」語調中充滿了關切之情。林樂心中沒來由的一暖,竟真的依言坐下道:「小飛乖,不枉大哥從小把你養大。」這話說來誠摯無比,彷彿那小男童真是自己自小帶大的弟弟一般。林樂也不知為何突然說出這麼一句,呆呆的愣了好一陣才想到自己此刻既然繼承了身體原主人的記憶,只怕某些感情情也可能隨之留了下來。這種異狀沖淡了初次殺人的沉重感,少年胸中煩悶逐漸緩釋下來,站起來打量著四周。   「好香!」廚房內飄出的燒肉味道實在讒人,林樂摸摸肚子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嗅覺居然恢復了,而魔界特有的惡臭也沒有再次出現——看來突然換了個身體白牙當初所下的禁制也失去了效力。可笑的是:原本為了混入魔界改變面目又假裝努力的大費周折,現在一個不察自己居然成了個如假包換的正經狼人——胸口那顆正宗的魔核可也正自動的運作著呢。唯一的缺憾是……這個身體似乎還有小點問題,而這問題的來由居然也能從記憶裡找出來。林樂皺皺眉頭,發覺自己腦中同時攙雜了兩人的記憶有點扭不過彎,便暫時放下身體上的問題專心的把關於「原主人」的那一部分整理了一遍,同時也獲得了不少有用的資料:   這身體的原主人名叫王龍,兩個「弟弟」年長的那個叫做王虎,另一個便叫王飛。三人都是無夫無母之人,但王龍王虎乃是一母所生,而那王飛卻是王龍幾年前從堡外揀來的孤兒,名字也是由他所取。即便如此,三人感情卻的甚好,也真如親兄弟一般的相依為命著。火雲堡中以武為尊,王龍王虎兩人父母早逝又未曾習得族穿武技,是以只能擔當火雲堡中最外圍工作,毫無地位財產。若非堡中每月會分發基本的救濟糧,只怕連果腹也成問題。王龍王虎兩人年少氣勝不甘現狀,總是偷偷的鍛煉魔核,修習從旁人處看來只鱗片爪的格鬥技巧,倒也學的身體健壯無病無災。但王龍心氣太高,練了幾年成效甚微。還是敵不過正式學習武技的同齡人,便有心別人家中偷取幾本秘籍。結果半夜作賊時不小心打壞了主人家的古董花瓶,被逮個現行,那家人將他臭揍一頓後交給了堡中執法堂處置。火雲堡執法堂倒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情況,幾個長老幾次商量無果後乾脆就封住了王龍的意識交回給王虎與王飛,聲稱「找出合理的處置方法後再執行」實則根本沒做任何相的決議,幾乎是把他一扔了事。   但凡在火雲堡中長大之人,都對執法堂有種莫名的畏懼。王虎雖頗有主見但畢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碰到此事也毫無對策。只好與王飛兩人帶著哥哥回家等候消息。誰知這一等就是快半年,王龍每日都需營養液維持生命,高昂的費用卻不是憑二小之力所能承擔的。但王虎幾次鼓足勇氣去打聽消息卻不得門而入——於是王龍這茬便如執法堂所願的拖了下來。   ——後面這一段林樂(或者說王龍)尤在昏迷之中自是不知,但醒來後見自己被照料的無微不至也很是感動,頗羨慕這三人間真摯的感情,心中對王虎王飛兩人好感又深一層。   「大哥,可以吃了!」正失神間,小飛已將乘湯的瓦罐擺到了木桌上,一面快樂的叫:「咱們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吃東西了!」王虎也從廚房出來,逕自看著林樂傻笑叉手叉腳的沒了主意,哪還有剛剛在外面引弓射鵰的英姿。   「阿虎。」林樂過去樓著他的的背推到桌前坐下,柔聲道:「這些日子多虧你了,大哥該好好謝謝你。」   王虎眼眶一紅顯是想起半年中獨立持家的辛苦處,旋又快樂的抬起頭看著林樂:「大哥,小虎沒給你丟臉。咱家雖然苦點,可從沒跟人家求過半句。小飛也乖的很——好幾次肚子餓的只能喝水充飢,他都能一聲不吭的忍下來……我們都知道,大哥一定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   「大哥,先吃肉吧——虎哥哥現在很厲害了哦,可以用弓打鳥下來。」小飛見氣氛傷感起來,忙乖覺的打岔道。又有點迫不及待的掀開罐蓋:「我餓了呢!」羊鷹之肉居然頗為為美味——罐蓋開處一股濃郁的肉香便已飄了出來,林樂深吸口氣,感覺到自己的胃已開始咕咕做響。心知這身體久不進事也需補充能量,便老實不客氣的坐下來:「那我們開動吧!」小飛歡呼一聲,先探過頭去喝了口湯。又撈起兩塊鷹肉分遞給兩人:「大哥二哥,你們吃。」林樂與王虎相視一笑,接過肉塊放入口中大嚼起來。沉悶日久的破舊瓦房中,歡樂又重新開始展露頭角,溫暖的氣氛充溢著這間小屋。而這溫暖也在林樂心中漸漸的散發開來,不知不覺間,他似乎已經認同了自己的新身份:北疆火雲堡中一個小小的角色——王龍。   林樂與那鷹在空中耽擱不少時間,等到三人將一瓦罐美味分食乾淨就已經是傍晚時分。小飛將餐具收攏便點起油燈依舊過來與大哥二哥坐到一起,似乎剛剛飯桌上話還沒說夠:「龍哥哥,你昏迷的這些日子發生了好多事呢!」王虎不等他繼續,插進來道:「小飛,你把鷹肉割點下來給福婆送去……別說是我用弓箭蛇的,就說……就說它自己受傷掉下來的好了。」小飛扁扁嘴不情願的朝廚房走去,口中還唸唸有詞:「受傷掉下來的,誰信呀……福婆又不傻。」王虎搖搖頭不去離他,等廚房內傳出切肉的聲音才轉向林樂:「大哥,有些話不好對小飛說……事實上我們火雲堡現在情況很不妙。」   「不妙?」林樂皺皺眉頭不解道:「什麼不妙了?」   王虎聲音壓的更低,一顆大頭湊了過來:「達西的米亞達家反了!」少年眼神發亮神情激動,雖已刻意壓低了音量但語氣中的興奮之意還是展露無疑。   「反了就反了,那又能如何?」林樂早知此事,自然沒有王虎想像中的那種訝異——雖說繼承了王龍的所有記憶,但整個思維還是由林樂主導,不能像真正的王龍那樣做出反應。   「大哥你忘了自己以前說過的一句話嗎?」王虎眼中光芒更是狂熱:「亂世出英雄!若真的能打起仗來,以火雲和米亞達家的關係一定不會置身事外。到時候堡主徵召士兵,我們就有機會出人投地了!」小飛切好鷹肉用紙包起又拿了根繩子吊著拎在手上從廚房出來,見兩人湊在一起咬耳朵,登時不滿道:「你們又自己說事不告訴我,我會生氣的哦!」   「哪的話,我正和大哥聊天呢!」王虎尷尬的笑笑,往後退了點:「你快給福婆送過去吧。人家老照顧我們,現在有好東西當然也得想著她老人家。」   小飛畢竟還是個孩子,馬上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拎著那紙包走出門去。王虎看飛飛走遠,扭過頭來想繼續剛剛的話題,卻被林樂打斷道:「先不談那個。阿虎,剛剛我看你把鷹射下來那功夫很厲害……」林樂眼光掠到掛在門背後那支木製長弓上:「這東西是叫弓箭吧?」   一提到弓,王虎馬上興奮起來。一面得意的過去取下那支東西遞給林樂看,一面解釋道:「這玩意我也弄會沒多久,是自己做出來的呢!要配合這箭使用,可惜這箭支是消耗品用一次就要做一支太過麻煩……不過威力的確很大,我拉滿弦的話可以射出好幾百丈!一般的劈空掌力完全不能和它相提並論。」   林樂接過木弓略略看了一下,覺得製作很是粗糙,完全不能和蘭芝送給自己那一副相比。但上面的弦卻又比那支堅韌許多,白白細細不知什麼材質。林樂試著拉了一下卻沒有拉動,心知以現在這副大病初癒的身子實在幹不了什麼事,遂又放下來細看那也是木製的箭支。箭支是以一種極為堅硬的木頭所制,頭上卻是三菱型的鐵製品,怪道那羊鷹飛的如此之高也會被射落下來。   「是你自己做的嗎?」   「當然不是,這東西現在在堡外世面上可流行了。」王虎小心的把弓掛回原處,道:「三個多月前有個兵器商人帶了它來兜售,堡主看後喜歡的不得了。立刻就定了幾百把給衛隊配備,又找了工匠來自己仿製。過不了多久,弓箭恐怕要大行其道了!我現在就把它練好,等堡主征新兵時就大有用武之地了。」   聽王虎一說,林樂也覺得弓這種武器威力既強使用限制也不是很多,前途的確光明的很。   「過不了多久」,大行其道的恐怕不止是在火雲堡,即將來臨的魔族內戰只怕也將是這東西的天下——林樂發覺這「二弟」眼光還真有獨到之處,至少比自己要強出許多:當初蘭芝送弓的時候自己可只是把他當作一個有趣的「玩物」而已。   「你分析的很對,眼光也很獨到。」林樂拍拍王虎的肩:「想不到我弟弟這麼有出息!」王虎受了誇獎更是得意,張張嘴還想繼續發揮。林樂卻覺得的頭昏昏沉沉的有些神智不清,打斷他道:「阿虎我有點累,想先休息了。」   「哦對,大哥你是該休息一下。」王虎自責的拍拍腦袋,歉然道:「我都給忘了,你今天剛剛醒……我去給你鋪床。」   「我自己來吧,等會小飛回來你們也早點休息。」林樂走到臥室門口,突然又想起一事:「對了,你們剛剛說的那福婆是什麼人?」   「福婆婆是你被控制神智後新搬進堡內的,這半年多也虧的她照顧,不然我和小飛日子過的還要苦呢。」王虎語氣中滿是感激之意。   「嗯,那是該好好謝謝人家,明天我會過去拜訪她的。」林樂想到「自己」沒盡好照顧兩個弟弟的義務,心中也略有愧疚。對這尚未謀面的福婆婆也大生好感。又向著王虎輕聲道:「二弟,大哥連累你們了。總算現在苦盡甘來……你放心,苦日子已經過去了。」似是想到那段艱苦日子,王虎眼眶有點濕潤,頭也低了下來。林樂看的心中一痛,似乎真的是自己失責一般,走過去摟住了王虎的肩:「好了好了,都過去了,明天很美好呢!」   王虎其實生性堅強自立,方才也是一時情難自己。笑了笑便爽朗的反手摟住林樂,道:「大哥放心,阿虎本事不大,養活自己還沒什麼問題!不就半年嘛,早熬過來了。」林樂見二弟弟眼中又恢復神采,也笑道「行啊,我就知道咱們姓王的沒有孬種!」心情放鬆下來又覺疲勞陣陣襲來,只想好好睡上一覺,便放開手道:「那我先去休息了,你們也早點睡吧。」   王虎送林樂進房睡下,又坐回客廳桌前,拿過一捆木頭削起箭支來。手中小刀靈巧的揮動著,不一陣便弄好了不少箭桿只差個鐵頭就是真正的武器了。做了一陣,王虎似是想起什麼,喃喃道:「姓王的沒有孬種嗎?可是壞種卻不少啊!」想到平日在同族少年中所受屈辱,不禁手上用力將那木桿折斷了一支。小飛正巧推門進來,見到這一幕已明白幾分。又看王虎臉色恨恨的,不禁開口道:「二哥,你別生氣了……」   「我沒事。」王虎生硬的打斷了小飛的話,又道:「晚了,早點睡吧。」小飛知他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多言,答應一聲便進了臥室。   林樂躺在床上才真正開始迷茫起來。這事發生的太過離奇——也怪自己太過托大,離體時靈兒就曾提醒過……一想到靈兒,林樂就下意識的摸摸胸口那塊小突起——這丫頭躲進這裡後就沒見出來過,也不知道幹嗎呢。   「靈兒,聽的到嗎?」林樂試著在心中默念幾便仍不見有回音,也拿她沒轍。   「不管了,明天就先離開這地方。看能不能回到那山頭去,興許雙衛和小幽他們還在老地方等著呢。」想著想著,一陣倦意襲來。林樂翻了個身就在臥室裡這張陌生的大床上沉沉睡去。   隔天大早,林樂在睡夢中微覺涼意,便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兩個弟弟還在邊上擠著。小飛閉著眼睛,圓鼓鼓的小臉偶爾咋巴一下顯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王虎手腳趴成個大字,英挺的臉上表情倔強。林樂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小心的替兩人扯了扯快掉在地上的被子才起身穿好衣服,躡手躡腳的走出門去:不知怎麼回事,一晚上下來居然睡的渾身酸痛,出去練套拳活動一下吧——這新得來的身體若不好好鍛煉,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指揮不動了。想到這林樂突然有了層不期然的擔心:那幅軀殼少了靈魂,若是腐爛起來該如何是好?   七位前輩所傳的那身強橫內力被留在了自己的身體裡,但他們留下的大量功夫卻如烙印般深刻在了腦中。林樂試著運了點內氣,發覺這王龍還真沒好好練過。幾條主脈半通不通,丹田里空蕩蕩的沒一點元氣,只能勉強從魔核處徵調點內力湊合著用。身體跟不上,空有招術也使不出來。林樂在屋後空地上努力比劃了半天,一套精妙無比的六合拳愣是被練成了和廣播體操一個檔次的東西。   ※※※※※※         ∼第三十七章 亂流∼     「咦,你不是虎子他哥嗎?」正氣餒著,一女子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林樂回頭望一眼,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睜著雙靈動的大眼驚異的看著自己:「你怎麼自己醒過來了?」   王龍記憶中沒這麼號人物,林樂怕穿綁也不敢隨便搭腔,便老老實實的答道:「我是虎子的哥哥,王虎。你是?」少女嫣然一笑,抿著嘴歪頭看了林樂半天,才嬌聲道:「我叫王嫣然,是你被弄昏後才搬來這裡的。」   「哦?你和虎子很熟吧?」見女孩和自己說著話眼光卻偷偷的朝房子裡瞄去,林樂心中多少有了點譜:「正睡覺呢,要不我去叫他起來?」   王嫣然俏臉一紅,又不忿的抬著頭跺腳道:「這死豬,就知道睡。我去叫他就好了。」也不等林樂回答就轉身朝屋內走去。不一會屋內傳出虎子殺豬般的叫聲,小丫頭的聲音夾雜中間卻也聽的清清楚楚:「睡,我叫你再睡,趕快起床了!」林樂聽的有趣,嘴角微微露出點笑意。明白這位小姐和虎子關係有點曖昧,也不急著進去。虎子叫了一陣聲音逐漸弱了下去,只有些細微的聲響傳出。林樂功力不復耳朵卻依舊好使,微微運點勁便聽到裡面兩人「哥哥妹妹」的叫著,親熱至極。末了,王嫣然嬌笑一聲虎子就又大聲慘叫:「姑奶奶,別擰了!」   又鬧騰一陣虎子終於穿著整齊背著木弓走了出來,王嫣然則臉色紅紅的跟在後面。   「大哥。」王虎走到林樂面前,有些尷尬的指指後面仍抓著自己手背的王嫣然:「這是隔壁福婆婆的孫女,一直很照顧我們……我,我和她……」林樂雖在男女之事上所知不多,但見兩人這副曖昧表情哪還猜不出來,當下笑著打趣道:「你和她做了什麼壞事,這麼緊張幹嗎?」王虎與嫣然更是尷尬,不約而同的靠近了一些。   「好啦,逗你們玩呢!」林樂拍拍王虎的肩,收起笑意柔聲道:「阿虎,大哥祝福你。」又轉向一旁羞的不敢抬頭看人的「弟妹」道:「嫣然姑娘,阿虎生性玩劣你可要多多擔待。我這個做大哥的沒用,給不了你們東西。不過若是他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儘管來告訴我!大哥給你做主。」   嫣然從屋內出來後就滿臉的不好意思,聞言也只是快速的抬頭看了這大哥一眼,細聲細氣的道:「嫣然謝謝大哥照顧。」阿虎則傻傻的站在旁邊,只知道摸著腦袋幸福的笑。   「好了。」林樂鬆開按在二弟肩頭的手,舒了口氣道:「你們有自己的空間,今天天氣不錯,去堡外玩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一下,不用管我了。」   「大哥你去哪?我陪你去吧。」王虎沉浸愛河之中卻也沒忘了手足之情,聽得林樂「有事要辦」就已經猜到一二:「執法堂那些長老又臭又硬,少見為妙啊!要不你就別去說明了。咱們先這樣將就段日子,以後再做打算。」   「胡說,難道你要大哥躲躲藏藏過一輩子嗎?」林樂已有定計不想王虎參和其中,佯怒道:「我自有分寸,長老們必不會為難於我!」王虎心中不願,但林樂語調裡卻偏生有種讓人不得不信的威嚴。再想想既然大哥敢如此斷言自然是胸有成竹,便不再堅持:「好吧,那大哥自己小心……其實那件事過去這麼久,我想王成渙老爺也該原諒我們了吧?」王成渙就是半年前王龍潛入偷書又不小心砸壞人家花瓶的那家之主,也是火雲堡裡出名的老紳士。其實這老頭除了有點偏執外並沒什麼缺點,也是王虎弄破他心愛之物才惹的老頭子怒火通天,強烈要求執法堂「嚴懲兇手」——否則以王虎小小劣跡還不至於要封閉神志那麼嚴重。   「行了,你們去散散心。」林樂推著兩人走了一段,道:「不過要早點回來,我辦完事還有點話要和你說。」   阿虎答應著,徹底的放下心來:「嗯,我知道了。」又抓著嫣然的手道:「跟大哥說再見啊。」小姑娘剛剛眨巴著大眼睛看兩人說話,聽半天也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但阿虎溫暖的手抓著自己卻感覺美妙的很,也懶的細究。柔順的對著林樂告別:「大哥,那麼我們去郊外打獵玩了。」才與王虎一起朝外城走去,行出一段,嫣然卻突的回過頭來狡詰的笑著:「昨天那個肉是大哥叫小虎送來的吧?奶奶說那可是鷹肉呢!」林樂尷尬一笑,揮揮手示意兩人顧自己去便是了——火雲堡雖是狼族,但時代與鷹族交好,曾有嚴令禁止族人捕殺狼鷹兩物。若不是真的餓極,王虎也不會去打那羊鷹的主意呢。   兩人走遠,林樂一張笑臉垮了下來,開始擔心自己面臨的大麻煩。   「靈兒,你在嗎?」思來想去,也只有靈兒能幫的上忙。林樂走回房中坐下,意識內守呼喚著留在魔核內的小丫頭。   魔族的身體畢竟與人類有差。林樂毫無頭緒的在主脈中轉了一圈,不但一無所獲還險險迷失在那些交錯繁雜的分支裡。無奈之下就只好停在胸口讓思維波自動散發開去:「靈兒,聽的到我講話嗎?」叫了一陣,魔核內終於傳來股很熟悉的熱流。熱流輕快的從核內鑽出來又繞著全身經脈轉了幾轉,才在林樂面前停下:「老爸好!」林樂神識微凝,發現停在面前的靈兒居然變回了原來的光點形象,飄忽不定的懸在脈壁內。頓時吃了一驚,忙道:「靈兒你沒事吧,怎麼又變回去了?」   「我沒事,老爸放心。」光點動了一動,直接領著林樂的意識回到腦部:「老爸,意識內視之類的事以你現在的狀況不能做太多。這身體雖然弱,但魔族先天的排異性極可能束縛你的意識……到時候想回去就麻煩了。」原來還有這麼一層。林樂暗吐下舌頭稍稍有些後怕——若真的一輩子困於此無法脫身,只怕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了。事實上,若非林樂常年鍛煉精神力控制對事物承受能力遠較一般人為高,但昨天發生的情況就足以讓他精神錯亂。靈兒變回原狀後於林樂思維同步程度似乎又密切了一些,立刻安慰的道:「老爸不必擔心,我已經找出回去的辦法了。只是……」林樂不等丫頭說完就大喜過望,打斷道:「哇,靈兒太棒了!」一邊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抱她。但努力了幾次才記起兩人現在是在自己身體裡,只好歡喜的探出一股能量碰碰腦中那個尤自舞動的小光點:「寶貝靈兒,幹的好!快跟老爸說說什麼辦法——是馬上就能回去嗎?」   「老爸總是那麼心急,先等人家說完不行嗎?」光點兒靈巧往邊上一閃避開了那股能量,道:「你這毛病可要改一改了,不然以後有的苦頭吃哦!」   「啊?」第一次聽靈兒以如此人類話的語氣說話,林樂明顯有些愣神,一時竟不懂該怎麼回答——這情形象母親教育兒子多過父女間的談話,小丫頭什麼時候變這麼成熟了?「老爸!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靈兒感應到林樂的心思,嬌嗔起來。卻沒有解釋在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本來兩人間的感應就是單方面的,她不說林樂也沒辦法,只好苦笑道:「好好好,先讓我的靈兒說完。」疑竇卻存了下來:從魔核出來後,靈兒發生的變化似乎不僅僅在身體上。   「我說的辦法是指怎麼讓你的意識從這身體中脫離出去。」短暫的沉默後,靈兒清晰悅耳的聲音在林樂腦中緩緩響起:「本來在老爸身體裡人家有充足能源供應,就可以吸收你的思維進到能量體裡。但這魔族力量差到幾乎和沒開發過一樣,人家的能量體不足以保持正常體形自然也沒辦法抓老爸你進來——這就是離開身體的最大問題。」   「嗯,明白了。那聰明的靈兒是不是找到解決方法了呢?」   「找到了。也就是說,只要老爸回到自己的身體旁,你就隨時可以更換軀體。不過從這身體的能量儲量上算,我只能再保證三十天。只要老爸在三十天之內回去就還有的救。」   「一個月嗎?應該還來的及吧!就是不知道我那身體會不會有事……」   靈兒很有把握的道:「不會有事!老爸的體內的能量龐大的足以應付一切問題,況且你只是靈魂出來,像呼吸之類的新陳代謝依舊在進行的——所以只要你能出去,就可以一切恢復原樣!」   「那就好,我總算放心了。」林樂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語氣也攸然輕鬆起來。但是他並沒有注意到一點:靈兒每次說到離開身體時用的都是「你」而不是「咱們」。不過發生在靈兒身上的巨大變化卻是林樂被注意到了:本來自己那話一出口就已經準備好聽到靈兒驕傲到不可一世的諸如「我是天才」之類的回答,也準備配合著把小丫頭吹到雲端去。誰知靈兒反應居然如此平靜,渾然沒把「聰明」這形容詞放在心上,而且語氣沉穩的像個歷世已久的成年人。   「老爸別多想,靈兒的思維是從你身上化出來的。自然會和老爸保持一至……」靈兒感覺到林樂的疑惑,終於出言解釋到。   「是這樣啊……但我怎麼感覺現在的靈兒沒有以前快樂了?」林樂想著,不知不覺的說了出來。   「其實老爸也沒表面上那麼快樂吧?」靈兒很快的接口道。林樂渾身一震,眼神突然迷離起來。   「快樂,也許吧?」隨感而發的語調卻是那樣苦澀,而林樂心中的某些塵封多年的記憶也似乎有鬆動的跡象。快樂,難道真的不是自己應該擁有的東西嗎?   久遠的畫面一幕幕從腦中閃過:   同宗兄弟惡毒的笑容:「賤貨的兒子,就是賤種!」   捧著父親遺照暗自垂淚,卻鼓勵幼小的自己要「堅強,自立」   被判斷經脈閉塞無法習武時族中長老鄙夷的目光。   離開林家時母親回頭無奈而怨恨的一瞥。   在天文天體學院裡遭受同學的恥笑……   「太多了,實在太多了。」林樂沉浸回憶之中渾然忘我,喃喃自語著:「快樂還會屬於我嗎?」   不知過了多久,悲傷的感覺終於逐漸淡去。林樂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但心中卻偏有股子鬆快的味道。不由得站起來伸伸胳膊:「偶爾發洩一下還真是解乏的良方呢!」進去臥室看看仍睡著懶覺的小飛,笑一笑又退出來走出房間。第一次,林樂發現原來魔界這暗紅色的天空也會給人神清氣爽之感——果然環境也可能隨心境而變化呢!想起老師曾介紹過的「唯心論」,少年洒然一笑,自在的甩了甩頭。平凡的臉上多了股奇特的神采——若有少女在此,恐怕會迷失於這富於魅力的笑容之中吧。   靈兒已回到魔核內,胸口那拳頭大小的突起中傳來熟悉的熱量和脈動。林樂只覺得身體裡似乎充滿了力量,一舉手一投足便能有毀天滅地之能。明白剛剛在靈兒幫助下打開心結,雖未恢復絲毫功力但那種高手獨有的睥睨天地之感卻自然而然的回到了身上。心境一變,林樂頓時豪氣徒生:「好吧,看看究竟是你命運作弄人,還是我戲耍於你你!」   前途雖然未卜,但林樂心中卻坦途一片,只覺得這世上沒有任何可以阻止自己腳步的東西了。   「就先讓我看看火雲堡的執法堂究竟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吧!」林樂辯識一下方向,邁步向設在堡中央的執法堂行去——可能是王龍留下的潛意識,林樂對這個掌管堡內生殺大權的機構沒什麼好感。但堡內的規定是任何族人想要離開火雲都必須得到執法堂長老的同意,所以這回是不得不去:以自己現下的功力可無法飛出火雲四面那高達十丈的城牆。   火雲堡建堡於四百多年之前,與達西領地、米亞達府屬於同一時代的割據勢力。和前兩者不同的是,火雲並沒有足以吸引人力的生產資源,完全以耕織漁獵立堡。而它之所以毫無憑借的在魔界各大勢力手中分上一杯羹,卻也不是沒有來由:   王族也是狼族,而且與千年前掌握魔界政權的狼族同出一支,是皇族的嫡系組織。但在某次皇族政權變更中,這一族人莫名其妙的成了被兩邊同時拋棄的犧牲品,失去號稱皇族的榮耀。雖未遭滅族命運,但皇族內冷酷無情的政治鬥爭已讓當時王族長老寒了心。遂下令從今以後王族族人就地解散,禁止參與任何政治行為。失去輝煌的王族族人流落世間各自討生活,而他們族人間的向心力卻是魔界各族們無法比擬的。也正是因為這點,王族才沒有衰敗成只剩幾人的破落之家。幾百年過去,當初剩下的族人在民間休養生息逐漸繁衍開來。同族間的親情也更深厚,往往是「一人有難,通族出力」的情況。時間到了四百年前,當時王族中出了個有名的高手:王天。   這王天的生平甚少人知詳,只知道這人四百多年前突然如一顆彗星般崛起與魔界大地之上。當時的魔界八天王成名也有數百年之久,無敵的形象深入人心,卻被他八日內奔波千餘里路分別挑落馬下。而後則挑戰第一高手白牙,在千招之後落敗,並心悅誠服與白牙結為知交。其後數年,曾隨白牙攻入人界,鎩羽而歸後便在皇族默許下建立了火雲堡。火雲立堡之日,王族族人爭相奔告喜極而泣,無數老人拋下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家業投奔火雲。一年之內,魔界火雲外的地方已經很難看的到王族之人。而火雲堡也順理成章的超越易人家族,成為震懾魔界的第2三大勢力——僅從這點,王族人那種可怖的凝聚力便讓所有魔界種族不敢輕視,任何惹上王族族人的傢伙必先要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惹的起整個數十萬人的大家族。也正因如此,王族中人在大陸別的地方行走也像是隨身帶了護符一般通行無阻。便是其餘幾個強勢組織也不願意與之樹敵——與凝聚力相對,王族之人對仇恨的執著也是每個魔界居民頗為頭痛的事。經過幾次由小事引發出來的禍端,大陸內無論是皇族或者大小門派都達成一個共識:對付王族只能擼順毛驢,沒事絕對別去惹他們。當然,火雲堡對族人約束力之強也是魔界絕無僅有有的——惟其如此,偌大一個火雲才能在魔界屹立數百年而不倒。   掌握著這控制十七萬族人權力的組織,正是火雲堡的核心機構——執法堂。   距離火雲近千公里的某山道上,「林樂」四人正以常人無法達到的高速疾奔著。小幽趴在帶頭的太常背上沉沉睡去,褐色的頭髮被迅疾的山風吹的不斷飛舞,看來極為美麗。可惜緊跟在後面的灸卻低著頭咬著牙努力調息著,對近前的美景完全視而不見。事實上,若非冰封谷相傳心法均有在運動中恢復內勁的效果,他只怕早已累倒在地。即便如此灸也是吃力異常,哪有閒心來欣賞這「未來式美女」。而旁邊一直神色自若的谷主卻也不像注意到這幅「美女御風圖」,尤有餘力的疾奔之外,清澈的眼神內似乎還隱藏著某些秘密……   「谷主,還有多少路?休……息一下好嗎?」不眠不休一日一夜背著小幽的太常也終於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停下來喘著粗氣回頭申請道。   「林樂」腳尖一踏,瞬間便從近百公里的時速中硬生生停了下來。同時左手一探,扯住了停不下腳的灸:「好吧,休息五分鐘。」   「老……老大,我快不行了。」灸功力遜於太常,加上「魅陰勁」在氣息悠長程度上實在算不得出眾。一停下來就氣喘不已,只覺得渾身經脈酸痛得就要爆炸一般:「多休息一會吧!」   「林樂」皺皺眉頭,考慮一陣才道:「那就休息十五分鐘吧,趕快調息!明天之前一定要趕回可西。」   灸不敢多言的盤坐下來閉目入定,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損耗殆盡的功力。太常也是一臉苦像,輕手輕腳的將美夢中的小幽放在谷主旁邊後就一屁股坐在地下:「谷主,我們幹嗎那麼急的趕路?」   「……」林樂睜開剛閉上的眼睛,冷冷掃視了一眼太常又重新閉了回去。太常被谷主那充滿死氣的眼神掃過,只覺得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顫。不由自主的別過頭去不敢多言,心中卻極是奇怪:才一天時間,為何谷主彷彿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不但話少了起來,剛剛那表情更是陰沉的可怕……莫非?太常搖搖頭,揮去了那古怪的想法——兩天來三人一直沒有分開過,怎麼可能有人假扮谷主呢。況且以谷主那種恐怖的功力也根本想不出有誰能無聲無息的擊倒他……四肢傳來酸痛的感覺,太常也閉上眼默運心法,「昊天真氣」流暢的在氣餒運轉起來。不斷修復著疲累的神經,精力有開始漸漸回到了體內。   「谷主改良過的功夫還真是好用啊!」這念頭一起,太常心中滿是感激之情,方纔那點疑惑自然拋到了九霄雲外。   「紫衣姐,我剛剛那招『亡靈之眼』用的棒不棒?」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在林樂腦中響起。   「誰叫你亂試功夫的!」另一女子怒道:「我們時間不多,要在那傻小子回來之前趕到老師那去……別節外生枝!」   「知道了。」開始那個女聲尾音拖的長長的,有些不高興。   此刻林樂腦中,控制著失去意識身體的正是原本藏於魔核之內的紫青兩女。那日林樂借靈兒之力元神離體時她們便早有感應,等到靈兒連帶林樂被那羊鷹強行擄走後就順理成章的接管了身體。其實兩人倒也說不上是惡意,只是失去身體太久難免想活動一下——照紫衣的意思也就是代替保管一會而已,等林樂脫險後就交回控制權。但等兩人一控制林樂身體,就發現這具人類軀殼居然蘊涵了如此可怕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在大法師兩個得意弟子手中更是發揮出不可思議的功效:如果說林樂所能運用的只是獲得這些力量的破壞方面,在紫衣青衣手裡就是純粹的創造能力了。感知,塑造,修復,再生這些原本只存在於老師講述的那些遙不可及的神跡在一瞬間就成了可以隨意施展的小把戲。如此奇跡一般的力量怎能不叫紫衣青衣這兩個一生醉心醫療之學的女子激動不已。此外,兩女指揮這身體後能量感應範圍幾乎擴大到可以涵蓋整個魔界大陸的程度。只需意念微一凝注,任何方向的能量波動都像在身邊發生一般清晰可辨。而在浩瀚無邊的各種繁雜能量中,大法師那種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親近的神秘力量最是明顯。二女此刻算是幽靈一般的存在,但對師傅的親情卻從未淡下來過。既然感覺到大法師的所在,紫青二女自己心急的想趁林樂歸位前見上師傅一面,所以才逼著雙衛日夜兼程的狂奔。果然人力無窮,三人帶著小幽和那只白貓一日一夜的功夫居然狂奔了今千公里。這種速度與耐力傳出去只怕無人能敵——紫青二女控制著目前這大陸上最強的身體,些微消耗幾乎可以忽略。而灸與太常能達到如此程度卻著實不易。若非「谷主」在途中數次對兩人用上古怪而效果驚人的恢復術,只怕連一半的路程也堅持不下來。   「谷主,那個白光能不能再給我們來上一次?」太常真氣運轉一周已恢復部分功力,但酸痛麻木的四肢肌肉卻不是一息之內可以復原的,只好涎著臉向林樂懇求道。   此時控制身體的是較為的紫衣,聞言也不多話,微一點頭就運起了魔界最高等的恢復術「月華之撫」。片刻之後,只見泛著微光的奶白色霧氣以林樂身體為中心向四周悄無聲息的瀰漫開來,將旁邊幾人罩了進去。小幽尤在睡夢之中毫無所覺,而灸與太常兩人只覺得身體周圍一陣清涼似乎有什麼東西滲了進去。才一會功夫,那種劇烈運動後的疲勞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身體中有種說不出的輕鬆,彷彿大病初癒一般。   「怎麼樣,可以走了嗎?」紫衣施術完畢,俊臉上不見半點波動——以這身體的力量施展「月華之撫」簡直輕鬆之至,心道看來這林樂的功夫實在高的變態,只怕師傅也略有不如。   兩人看著谷主古井不波的面容不敢多言,乖乖的一個背起小幽一個抱著白貓運起輕功朝西疾奔。紫衣等兩人跑出一段才發足跟了上去:記憶中,這裡離可西城已經不遠。只要再穿過前面那座叫「木河」的峽谷,就可以看到可西城那招牌標誌□金河了。而感應中師傅的能量似乎就在那附近,紫衣心神一陣激盪腳下又加緊幾分,立刻超越了埋頭飛奔的兩人:「你們兩個,快點跟上!。」   「天啊……」可憐的雙衛望著谷主略顯單薄的背影,齊齊發出一聲苦歎。   中午時分,魔界招牌式的紅日當頭照著大地。光芒算不得烈但氣溫卻是極高:旱季的達西就是如此,沒來由的缺水又沒來由的高溫。連空氣中也散佈著躁熱的分子,天上幾隻貓鷹搖搖擺擺的飛行著,看來也堅持不了多久。同樣的,□金河兩岸唯一的植物「花妖食人樹」奄奄一息的垂著枝條,狀極委靡——自米亞達家族與新王的對立擺明了以後,往來於達西城的平民數量驟減。而固定的石棉晶礦運輸隊自然不會犯出靠近這些危險植物的低級錯誤。直接的結果就是這些可憐植物久不食葷腥而生存日漸艱難。當然對於魔界居民來說這絕算不上壞消息。   木河谷口,一名米亞達家的哨兵將大半身子今早突如其來的霧氣之後只探出個腦袋朝前面平原眺望著——谷內的空氣遠比外界清涼,兩相比較之下聰明的哨兵自然樂於偷上點懶:紅日直射的高溫即便是身體強悍的魔族戰士也有些吃不消。   「喂,換班了。」哨兵背後伸過來只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隊長叫你休息一下就趕快去訓練。」   「哎!」那哨兵歡喜的轉過頭,看了看後來者便敬禮道:「范爺,勞煩您了。」原來後來者就是曾隨林樂出使過的范勇,回堡後連升兩級的他此時已是管著數十人的小隊長。這回范勇本無須當值,只是打聽到林樂回城在即想第一個迎接「林頭兒」才故意和手下換的班。   半月前使節團一行回到可西時風光無限,在菲卿保舉下個個升職加薪,感激大小姐同時自然也忘不了直接指揮他們的林樂。直到林樂誅殺凶獸解救達西的威名揚遍天下,「聖武者」的綽號連三歲小兒都耳熟能詳時這群傢伙們除了景仰還起了另一種心思:當初林樂曾有過把他們帶在身邊訓練的承諾,若果真如此可是出位的大好機會——「聖武者」的直屬護衛隊,光聽名字也足夠威風了。幾人在一起商量得出的結論是,若林頭兒開口此事就板上釘丁。當然萬一他忘了,米亞達大人是無論如何不會提到這一層的。所以,在林樂回可西的第一站截住他就成了范勇目前的第一任務。   與木河谷的平靜不同,此時的米亞達府內卻是混亂一片。前庭大殿內,闔府重要人物們都聚集在一起。情勢緊張之時,一般的上下主僕之防也暫且顧不上了。家主失蹤三天,派出去的任何探子都一無所獲,而米亞達家素來引以為豪的情報系統就連偵察方向也提不出來。這會菲卿將眾人招集起來本想商量個對策,誰料除了何經緯等幾個客卿還能與自己討論一點事,其餘一眾家人們簡直向沒頭蒼蠅一般只懂得慌亂——程度甚至比當日喬率兵圍困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三娘和四娘激動的包頭哭泣,念叨著要「絲蘭賤女人負全責」。幾個弟弟在廳內走來走去,安慰這個又安慰那個。幾個平時不見人影的伯伯現在倒是齊集了,只不過幸災樂禍的藏不住包攬大權的野心——所幸他們幾人也互相敵視,咬著對方不撒嘴,形不成真正的危險。   菲卿望著下面混亂的情形,暗暗的歎了口氣。不禁開始佩服起父親來:如此一個家庭只要有他在就能變的無比團結,果然權術這種手段也只有年老成精的他才能玩的轉。   「現在怎麼辦?」菲卿聲音輕得似是問人又似是自問,女強人心中終於有了不知所措的情緒。   「大小姐不必太過擔心,先叫大家散了吧。」何經緯站在身後接口道:「老爺出事,我們幾個吃乾飯的也該擔起重任來。」   「你是什麼東西,誰給你權利這樣說話的!」正在一邊和人爭論的「二伯父」烏汗·格蘭特耳尖,最先聽見了這話。不禁勃然大怒,幾乎把手指戳到何經緯鼻子上去:「我們米亞達家的事,輪的到你一個奴才插嘴!」   大廳裡煞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轉過頭吃驚的看著囂張到快以為自己是家主的烏汗,這傢伙離家很久,得到消息後卻是最早趕回來爭權的。可惜野心膨脹的他卻沒有於之對應的眼力架——稍微熟悉家事者都明白頭頂著「客卿」光環的俄經緯幾人在米亞達家的地位,即便格蘭特也不敢這樣對他們說話——在以武力決定權勢的魔界,能代表家族力量高手身份的超然度遠不是一個區區「伯父」可以比擬的。   果然,菲卿立刻沉下臉向著這不知廉恥的長輩喝道:「二伯父,請注意你的身份!我和何客卿談話的時候輪不到你來插嘴!」   烏汗手指還僵在何經緯鼻尖處,聞言幾乎氣的渾身發抖。怪聲怪氣的朝菲卿道:「呦,我們堂堂的米亞達家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娘們主管家事了?不怕世人笑話嗎?我說菲卿侄女你還是早點找個人嫁了吧,省的整天被人叫老姑娘。也害你那幾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們找著人又不能嫁。」   這傢伙完了。原本站在他身邊的幾人不約而同的離開三尺以外,用一種看死屍的眼神同情的望著他。   果然,不等菲卿開口,一直侍立在廳內的幾名護衛隊員立刻上前掐住烏汗的脖子阻止他繼續胡言亂語下去。一面半拉半退的將這傢伙弄出門外,動作間絕沒有半點對待「自己人」的客氣——既然敢得罪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於格蘭特毫無二至的大小姐,米亞達家就沒有必要將他視做「自己人」了。   「大家先散了吧。」一直沒有開口的菲卿渾然未把剛剛的羞辱放在眼裡,冷靜的將眾人勸退,然後才與何經緯等人一起到書房內商議。   幾人分位坐定,一時都沒開口。霸天絕地干坐了一會,忍不住向何經緯道:「軍師,你拿個主意吧。再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大事——若消息流傳出去,後果不堪啊!」   何經緯拿眼瞧瞧菲卿,道:「侯爺不在,當然是大小姐做主……還是先請大小姐示下吧!」   「何先生不必如此客氣,父親對您的信任菲卿是很清楚的。」這種情況下菲卿哪還有心顧及上下之分,見何經緯似是又要推辭,便不耐煩道:「形勢危機,先生切莫再推。菲卿也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那好吧,我倒是有一點猜想,不妨一談大家研究看看。」何經緯閉上眼,斟酌著道:「從現場跡象來看,侯爺失蹤時並未於人爭鬥。而家人們也都說沒聽到什麼響動——以我瞭解,憑侯爺的功夫,即使八天王親來也未必能做到這樣的成績。所以,應該是內賊!」   無形臉上浮現出同意的神色,以他的潛蹤匿行之術自問也無法做到。而那四暗殺雖聲名遠勝於己但論真正實力只怕並不會強上半分,所以軍師的論調無意中解了他一個心結,神色自然而然就輕鬆起來。菲卿沒無形那麼多想法,腦中轉的依然是父親的事,想了想又道:「依先生說所是內賊所為,但府中能做到這一點的高手也很難找出來啊。」   「的確,這種情況我做不到,無形先生霸天絕地兩位只怕也很難做到。」眼神掃過去,見提到的那三位微點點頭表示贊同才繼續道:「以經緯猜想,米亞達府中做的到這種效果的只有一人。」   四人不由自主的往他那邊靠了靠,只聽何經緯刻意壓低的聲音裡流露出一點異樣:「三夫人和四夫人說的只怕不錯。」   在場的人同時渾身一震,耳邊恍若打響了一個霹靂。菲卿更是臉色蒼白神情駭然,半晌才回復過來,猶疑的望著何經緯:「何……先生,你這樣說可有什麼證據。若無憑無據的,恕菲卿無法認同。」   「我說了,這只是猜想而已。」何經緯恢復了以往古井不波的冷靜表情,悠然道:「大小姐恐怕不知道,二夫人嫁入米亞達家前在江湖上有一個響亮的名頭。」   一直沒有出生的霸天絕地與無形突然同時吐出四個字:「噩夢心靈。」         ∼第三十八章 隱族族長∼     紫衣控制著林樂的身體朝木河谷方向飛掠著,耳邊初了雙衛身形破空的聲音再無它響,全身靈覺似在隨著速度的提升不斷擴大著。愈是接近谷口,心中某處的不安感愈是強烈。到後來,幾乎全身所有神經都劇烈的震顫起來。   「不對!」紫衣終於敵不過這近乎荒謬的感覺,停了下來。   雙衛控制力稍差,直奔出十餘米才勉強停下,回頭古怪的望著谷主。心道這兩天谷主越來越怪,莫不是精神上出問題吧?   紫衣與青衣稍稍商量了下,均覺得這種不安並非毫無來由,還是小心為上。遂朝兩人道:「前面叫木河谷,穿過去就到可西城。我們不必急趕了,慢慢走吧。」灸與太常應了一聲,走回來跟在谷主身後。紫衣從太常背上接過早已睡醒的小幽,照著那粉嫩嫩的小臉輕輕擰了一把:「小傢伙,跑那麼久累不累啊?」   小幽還迷糊的揉著被擰的臉,太常倒叫起苦來了:「谷主!背著這丫頭跑那麼久的可是我,你總該先關懷關懷我……和阿灸吧?」   「別扯上我!」灸甩開太常搭過來的大手,似笑非笑的扔出一句,把背上那只白貓遞給小幽:「小妹妹,你的寶貝。」白貓輕叫了聲,將柔軟的爪子搭在小幽胳膊上,借力一竄就上了她的肩膀。   「那就走吧。」紫衣神情又緊張起來,牽著小姑娘的手往前行去。想了想又回頭道:「我感覺不太對,你們……小心點。」   雙衛與小幽沒什麼表示,倒是白貓小雷褐色的菱形眸子裡閃過幾種神色,似是讚賞又似是恐懼。若林樂還在此,見到如此人性化的表情只怕馬上便可確定它魔族高手的身份。可惜紫衣從未對它的身份起過懷疑,自然不會注意到此。   白貓雷的身份先不必講,不過此時距四人不到半公里的木河谷內卻是風雲突起。   米亞達府招收新血之後就派了衡蕭夯漢幾人帶隊到木河集訓,幾月下來成效頗著。新隊員們一旦修習正統武學,便極快的掌握魔族高手的戰鬥方法。每人根據自身種族特點發展出合適自己的攻擊方法,甚至還有十幾名已能短時間的利用變身了。可以預見,這批隊員在將來的戰場上會是極為可怕的助力……或者說炮灰。衡蕭指點著幾名豹人的拳法,第七次在心底歎道:若有足夠的時間和高手訓練,這批隊員絕對可以成為超越原護衛隊的可西頂樑柱。只是在這個時間這個局勢……怕是真的只能做炮灰了。   濃霧中,士兵們照口令吐氣揚聲往空氣中擊出蘊滿了氣勁的鐵拳。夯漢站在衡蕭左側,突然感覺身後空氣一陣無規則的波動,強勁的力量毫無徵兆的從某處襲來。   「敵襲!」一個戰士的靈覺讓他立刻反應過來,強行扭身側翻試圖避開這記偷襲。而衡蕭也有所覺,極快的夯漢肩上推了一把,同時身形劇轉轉往那空氣波動之處滑去:「誰!」   神秘的來者一掌只拍到半個背部,又感覺夯漢身體的抗力遠較預想的為強,輕聲笑道:「原來米亞達府不只是飯桶呢。」   夯漢受擊,一聲狂吼後立刻噴血退後。那邊隊員們以知遇到敵人,多日的訓練效果便顯示出來——六七十人以極快的速度背朝夯漢圍成一個保護圈,有能力變身參戰的十三人則現出了獸身朝戰鬥發生的地方衝去。而那邊衡蕭靠近濃霧中近若隱形的敵人,卻覺得眼前的空氣好似突然扭曲起來。明明照著那人影發出去的掌勁居然不可思意的一滑,偏出了老遠。來人只是半步就到了衡蕭身邊,隨意的一記手刀斬在他胸口魔核上。碎裂聲音響起的同時,那恍若來自九天之外的聲音卻從另一面響起:「可惜,在本人眼力和飯桶的區別也不是很大。」   衡蕭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那人滑離自己身側之時意識已開始慢慢消散。   「不……不要過來……他不在……」一股氣勁傳來,直接將後面的話堵回喉管。衡蕭終於完全失去了生命,成為木河谷內第一個冤魂。   夯漢躺在地上急促的喘著氣。剛才那一掌雖然因衡蕭一推之力打偏少許,但重擊對肉體的傷害卻是致命的:三根折斷的肋骨中有兩根刺入了肺葉,脾臟已經破裂,大量的內出血又嗆到了喉管。同樣的傷勢在人類來說已足夠死上十餘次了,但夯漢憑藉著魔族強韌的肉體與無比堅定的意志硬是撐了下來。   「媽了個巴子的!」眼見一手訓練出來的新兵一個個倒地不起,夯漢眼中怒火大盛,一雙本就暗紅的眸子因為充血已成了刺目的赤色。一口膿血湧上,這牛族猛漢撐起身子奮力將它吐出,喃喃道:「顧不得了,反正是個死!」   而屠殺,還在繼續。   十三名變成戰鬥身的戰士掠到衡蕭那邊時只來的及轉頭一望就被同樣的手法在一瞬間同時擊碎魔核,而圍成圈保護夯漢的隊員們幾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死亡的結局。來敵輕鬆的象摘取果實一般挨個收拾著他們的生命,夯漢急的大叫:「散開,都給我散開!回去般救兵!」可惜幾個月來「死戰不退」之類的概念早已植入他們大腦,殺紅了眼的隊員們哪還顧的上夯漢之命。一個個只懂亂衝亂撞的象聲音的來源發拳。結果只能是無聲無息的成為真正的「炮灰」。只不過這種情況,並非米亞達家的原意罷了……   神秘來敵似乎好整以暇的享受著殺人的樂趣。隨著冷冷的譏誚,越來越多的屍體倒在了濃霧之中。不可知的恐懼開始侵襲著木河谷中的每一個生物,彷彿戲匿般的殺人手攸然而來又一沾即走。更為驚人的是,直到半數以上的隊員成為屍體也沒有任何人碰到神秘人的一個衣腳。錯非時刻絆到腳的屍體,陷入慌亂的魔族戰士們簡直會以為根本沒有這個人存在。   戰場中似乎被某人刻意遺忘的角落。地上的細土漸漸的被夯漢週身逼出的氣勢退開,一個直徑超三米的圓出現在地面上。又過片刻,已萌死志的牛族戰士猛然睜開雙眼,只見原是血色的眸子赫然成了可恐的橘色,而身體上的變化則更為巨大:體內受傷的部位以驚人的速度癒合著,一層黑色的黏狀物質均勻的覆蓋了他的體表,兩隻巨大的犄角則緩慢的從頭部生長出來。而強大至狂暴的氣勢還在不斷往上攀升,硬生生的將周圍濃霧逼開數米。原來夯漢心知今日必難倖免,索性拚上一拚或可替米亞達家保留少許實力——最讓人擔心的,米亞達家的真正班底護衛隊和四十名死士此刻正距山谷不到半里路的另一面。若被這人趕去傷亡恐怕更為慘重。至少以敵人現在表現出的實力,那邊也無一合之將。   「要是林頭兒在就好了。」獸化前最後一個意識漸漸淡去,夯漢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深度變身終於完成了。一個三米多高牛獸人身的怪物站立起來,朝那個不斷閃動的黑影撲去。   「居然還能運用變身真氣,有趣,有趣啊!」那人似乎不敵夯漢深度變身後的最終形態,一面饒舌一面卻隱進了濃霧裡:「已經決定放棄生命了嗎?這種程度的變身可不是你這樣的小子可以使用的哦。能讓你放棄生存希望的,究竟是什麼呢?」   夯漢戰意狂暴根本不理那人的話中之意,急速的在四處衝撞著試圖找出敵人的真正位置。   「偶爾大開殺戒的樂趣還真是不小,看來這種運動不妨多做呢。」依舊是輕輕一指,突如其來的身影出現夯漢身側。極隨意的取走了正進行最後燃燒的生命。那人冷冰冰聲音陡然高了起來,瞬間響徹了整個山谷。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在故意吸引人來。   「林哥哥,你聽到沒有?」小幽扯扯紫衣的袖角,指著前方:「裡面有人在叫呢。」   還是逃不過麻煩……   紫衣暗歎口氣,沒回答那丫頭朝後面道:「你們先去看一下吧,有危險就別硬撐。」本來谷中有異狀之事四人中除了小幽都已察覺到了。只是紫衣不願惹麻煩故做不知,而雙衛見谷主沒吭聲也不敢隨便開口。照紫衣的想法,趕快入城找到師傅才是要事。這木河谷若是麻煩大可繞行而過——可惜現在被小幽一說破就不得不查個究竟:畢竟現在自己頂替的身份是米亞達家客卿,見死不救也太傷道義了。   雙衛領命,行了個禮就朝前掠去。兩人心中滿是興奮之情:出谷日久,只是看著谷主大顯神威。自己兩個明明身負絕世武功卻碰上個喜歡親力親為的主子,也實在太委屈了些。而從方才聽到那些響動來看,前面木河谷中那人功夫似乎足堪與自己相敵。對於一輩子追求武道的鷹族遺後來說,還有什麼比碰上勢均力敵的對手更有意思呢!   「喂,這個讓給我怎麼樣。」急掠中,太常靠近灸輕聲道:「你的舊傷不是還沒痊癒嗎?」   灸臭著張臉週身陰冷的氣息更盛,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個「不」字來:「光論功力,也該由我上。」同時瞬間加速,把聞言有些發愣的太常拋在後面衝入了谷內。太常尷尬的摸摸鼻子無話可說,追了上去。的確,自從林樂處獲傳把完整的玄寒勁力傳授之後,灸的功夫就以一日千里的速度進步著,很快把原來略強於他的太常遠遠拋下。太常武學天分本就不如灸又心繫雜學整天研究各種旁門左道的小技巧,自然無法與一心武道的灸相比。   進入谷內,太常緊追一步與同伴並肩而行一邊奇道:「咦,剛剛那股氣息怎麼不見了?」   神秘人那一陣尖嘯之後便如來時一般隱了身形,依然流轉不止的濃霧再沒了任何生命氣息。灸與太常同時閉上眼,施展開曾用來尋找凶獸的「天視地聽」之法。山谷很小,搜索完成的時間也較上次短了許多。不過這次卻是灸率先睜開眼睛:「沒有人在。」   「嗯,是沒人。」太常停下功法,困惑的打量著濃霧中的山谷:「而且有種死亡的味道……我猜這剛發生過一場大屠殺。」灸點點頭表示同意,一面朝有輕微血腥味的方向摸去。   「喂,應該先回去報告谷主吧?」太常跟在他身後不住的往回看,有點但心林樂生氣:「你不覺得最近兩天谷主有點不一樣……好像沒以前那麼好說話了。」灸沒接口,一門心思的向裡走著。玄寒勁講究獨特的感應,修煉已久的他比太常多了種莫可名狀的預知能力——方才「天視地聽」雖毫無發現,但某種古怪的敵意卻隱隱撞擊著他的心神。直覺告訴他,往前走必然會有奇怪的事發生。   太常運勁逼開濃霧,皺眉道:「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喂!」走在前面的灸突然停下來,瞇起眼睛觀察著谷中濃霧:「你有沒有發現,這種霧氣並不是單純的天氣狀況呢!」   玄寒勁的陰冷氣息散發開去,經過改良的內勁全力運轉之下,週遭氣溫瞬間就降到了絕對零度,但瀰漫在谷中的霧氣卻沒有絲毫顆粒化的跡象。   「如果是真正的氣霧,現在我們周圍應該沒有這些煩人的東西了吧。」灸彎下腰從地下抓了把東西遞給太常:「這些才是原有的霧水呢!」太常接過東西只覺觸手一陣冰寒,伸開手掌看了才知是在絕對零度下凝結起來的小冰粒。聰明如他自然立刻就明白過來:「你是說,眼前這些都是煙嗎?」   「沒錯,隱族的『匿煙』。」灸警戒的感應著四周的空氣變化,口中道:「有能力使用這種自身元氣所化之煙的隱族人……只怕我們碰上和揚叔同樣級別的傢伙了呢!」   彷彿故意與灸話中之意配合,濃霧突然劇烈翻滾起來。從山谷兩邊開始,所有的「匿煙」都沿著同一條無形的軌跡朝一個方向集中。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心意相通的順勢也朝那個集中點掠去——在強大武力建立起來的自信基礎上,即便是鷹飛揚那種級數的人物兩人此刻也有信心碰上一碰——   「再強也強不過谷主去吧」   見慣了某人不可思意的奇跡,現在魔界各個高手在已方看來實在無足觀,何況是本就不以戰鬥見長的隱族。   煙前進的速度極快,等兩人急速掠到之時就已盡數納入施放者體內。而站在兩人面前睬著大堆屍體面露譏誚笑容的,正是方才大開殺戒的神秘男子。有別於普通魔族之彪悍粗魯,眼前這位俊俏的隱族男子有著出乎兩人意料的禮貌:「親愛的先生,請允許小弟代表木河谷內所有冤魂歡迎你們的到來。」灸顯然不適合應付這種場面,便自覺的退後一步讓給有領導外交經驗的太常來處理。   「是嗎?若我們認不出閣下所使密技現在迎接的只怕是濃霧中的拳頭吧。」感應到對方隱隱的敵意太常冷笑著往前踏出一小步,昊天真氣如洶湧波濤一般向他逼去:「匪類,報上你的字號,這木河谷可是我們將要守護家族的附屬品呢!」   「嘖,昊天真氣,原來真鷹族也出世了嗎?」完全無視太常驚人的氣勢,那男子輕鬆自在的朝兩人走近幾步:「長輩沒告訴你們有些人物是不可以惹的嗎?」男子身型穩健腳下卻做著奇異的擺動,讓每一步都的落點都恰好撞到昊天真氣的死角。太常大驚,只覺渾身氣勁彷彿隨著這人腳步紊亂起來,忙收回內力一面調息一面駭然的望著對手:「穫O什麼古怪功夫?」   比較起只知埋頭修煉的太常,長年浸淫於武學知識中的灸更能理解方纔那幾步所包含的意義,也因而更為緊張:除了臻至完美的武學意識與對昊天真氣極度的熟悉,任何人都無可能如此簡單破去太常布下的勁力。   眼前的敵人,比想像中更難對付啊……   抱這這樣的想法,兩人心中戰意卻是只高不低:比起屠宰動物般的欺凌弱者,強者間的決鬥才真正令人神往呢!   「喂,小輩們!」隱族高手揚起頭直視雙衛,眼中閃動著嘲弄的神色:「想要一決高下嗎?你們還差點火候呢,叫步景天自己來吧!」   太常聞言大怒,正欲反唇相譏卻驚覺一股強大的氣息猛然間從那人身上衝擊開來。恍若實質的氣勢以他為中心急速膨脹瞬間就鼓滿了整個山谷,兩旁谷壁上的山石抵受不住巨大的壓力逐漸龜裂,碎石則紛紛往下跌落著。一時間,灸與太常只覺得連地面也似乎搖晃起來,強大氣勢擠壓之下,兩人眼耳口鼻都滲出了細微血液……   「好強,這樣的實力……只怕有谷主的水準吧。」   緊握雙手運功抵禦的兩人腦中幾乎同時泛起這樣的想法。的確,以林樂之前表現出來的實力也似乎僅止與此而已……甚至略有不如,兩人心中所謂的「相同水準」應該也加有高下之分——若非林樂給他們的無敵感太過強烈,恐怕得到的評價還不如眼前著個長著俊俏臉龐自稱「長輩」的小子。只不過谷外那個人真正的實力遠非兩人所能估量,而現在這樣的威勢在他看來也不過是「略有看頭」罷了。紫衣早在兩人之前感應到對手的氣息,習慣性的評估之後便悠悠然的帶著小幽朝內走去:「即使是不懂武學的自己,這副身體蘊涵的能力也足以應付一切啊。」   狂暴的氣勢還在不斷攀升之中,凝聚著巨大能量的空氣從四周擠壓過來,不啻於幾十個擁有變身能力的魔族同時發掌。如此威勢,灸與太常兩人終於到了堅持不下去的地步。   「喂,棺材臉的。」太常勉強逼出體外的防護氣罩已被壓到了一寸以內,卻仍強笑著朝同伴道:「你以前有見過功力高的這麼離譜的隱族人嗎?」   「他母親的!」吐出句文雅的髒話,灸破天荒的朝太常比了個中指:「你以為我以前還見過幾個隱族!」   「那麼,救星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不可預期的強勢敵人,讓這兩個眼高於頂的鷹族同時感到了死亡的威脅——單是氣勢就能將己方逼到如此地步,若惹的他攻過來,沒有谷主救援的自己只有被瞬殺的份啊。雖然那個古怪的隱族似乎對這種戰果極為滿意,暫時沒有攻擊兩人的打算。但以灸那超乎常人的靈覺,很快便感到敵人看起來志不在此。而那份邪邪的笑容之外,也有著藏匿不住的興奮……他的目標,應該是谷主吧。   「這位先生,可以請您住手嗎?」幾乎於灸的思想同步,一陣柔和無比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而另一股更為巨大卻平和純正的力量瞬間就將威脅到雙衛的那股氣勢壓下,憑空閃耀而起的白光則逐漸修復著兩人受創不輕的身體。林樂那淡淡身型終於在最後關頭出現,擋到兩人了面前。   從林樂力量出現那一刻隱族男子就收起了狂妄的表情,專注的看著這足以於自己匹敵的對手。直至見他使出超越武者認知的「月華之撫」,男子的整張臉就垮了下來,不可思意的喃喃自語:「魔……魔法……居然還是治療師?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啊!該死的,好像惹上了不得的人物了。」   身為隱族耆老的自己,會放著好好的大族長不當跑來米亞達家大開殺戒,還真是不符合隱族人一慣的個性。但這一次,的確是有這不得不出戰的理由。問題是……現在的事件似乎已經大到自己也無法處理的狀況了。完全無法估計對方實力的底限,這名在族內被人稱做「魔鬼族長」的男子第一次有了慌亂的情緒。無可否認,眼前這看起來長相俊美的弱男子絕對有著將自己擊殺的實力。而答應四暗殺出手解決這人的自己卻因為太過托大沒帶幫手……不然以七大長老合力一擊,或許有與他抗衡的能力。……那四個傻子怎麼會惹上這種傢伙的!真鷹族神秘出現已經讓同樣身為「真」六族的自己有了悔意,所以才想不顧一切的毀掉兩人以免破壞「真」六族的內部平衡。而林樂那身恐怖的力量更是遠在計算之外——這片空間裡也能產生如此力量,真是顛覆常識啊。   「那麼,多謝了。」確認這怪人失去後戰意,紫衣輕鬆的鞠了一躬:「我們另有要事。這位先生,可以的話就請讓我們過去吧。」   「啊?」   剩下三人同時被出乎意料的回答嚇了一跳,隱族男子自是想不到傳聞中的「聖武者」居然如此好相與。而雙衛則古怪的對望一眼,交換著匪夷所思的信息。   「棺材臉,你覺不覺得……谷主現在的行事和腔調古古怪怪的?」   「是很怪,感覺上……像個女人,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難道說秀族都是這樣瞬息萬變的?」   既然對手沒有留下自己的意思,隱族族長自然也不會蠢到以為米亞達家都是如此好客的人物。含糊的扔下句場面話之後,這名殘殺了木河谷內所有首守軍的元兇便以極快的速度離谷而去。木河一戰雖然最後為人所阻,但也成功的達到了消弱米亞達家實力的目的。一人之力屠盡數十名戰士,這樣的成績在旁人看來已是足堪慰籍。但以擁有數萬載修為的族長之身來執行這種任務最後還落得鎩羽而歸,如喪家犬般急掠而去的男子心中實是煩悶無比……那個「聖武者」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資訊不足,暫時無法確認……   從以往獲得情報來看,這神秘出現的秀族人疑點極多卻也沒強大到可以威脅自己的程度。   「難道……另有奇遇嗎?」急速行進之中,隱族族長以心語向遠在千里之外的親傳弟子下達命令:「全力調查與『聖武者』有關情報,通知長老團集合待命,族內警戒升為A級。另外……替我解除『它』的動武禁令,準備迎接挑戰吧。」   千里之外,「真」隱族聚居的一處密谷。代表著大族長威儀的高聳主殿內的某處密室裡突然發出陣強烈的閃光,而光源似是從一個結成繭狀的物體身上發出。負責整理內殿的奴僕首先發現異狀,顫抖著打開大門一探究竟。   「啊!!!!!!!」只來的及發出一聲慘叫,這倒霉的奴僕就在大門洞開的一瞬間被強烈的光質能量所汽化。那光華又持續一陣,終於黯淡下來。而密室之內,一個赤裸的披髮男子長身而起。毫無表情的臉上,依然殘留著方纔那種至人死命的能量。內勁外發,光質化。同樣的事情只在林樂全力催發功力的時候才出現過,而在能量流離形態密集的魔界……這代表的,不僅僅是絕對的力量。   「能量封印解除,接下來……該做什麼呢?我的師傅……」雖然語氣中嘲笑意味極濃,但披髮男子刻板的臉上卻沒有相應的表情。而密谷上空,天色居然徒的暗了下來。紅色的閃電不時劃破長空,密集的雲團之下,山雨欲來的氣氛濃重的讓每個隱族中人都透不出氣來。   「又出現了……這一次,是為了什麼理由呢?」老一輩的隱族長老腦中浮現出同樣的疑問。漫長生命帶來的記憶使他們很清楚這些天兆後隱藏著的真實意義。的確,相較於七千年前的那一次變故,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呢?   與隱族聚居地的恐慌不同,米亞達家終於成功的將家主失蹤這一巨大衝擊壓了下去。而菲卿的個人領導魅力也在這一次變故中展露無疑,憑藉著她的強勢命令,何經緯一眾謀士極快的接管了格蘭特出事前進行著的工作。囤積兵力,開採晶礦,遠交近攻擴大勢力圈,甚至是處決意圖某奪家權的異類分子。某種程度上,這個臨時組成的決議團做的比侯爵在的時候更好。   林樂的成功返回無疑是提升士氣的好消息,而擊退敵人的傲人戰績也讓木河谷內數十名好手犧牲的損耗降到了最低——畢竟以微星上的戰鬥模式,一個絕頂高手的價值遠遠高於一個軍隊。何況同樣的高手還有兩個:即便光芒為谷主掩蓋,但太常與灸兩人的實力也為菲卿所熟知。不須多時,兩個「客卿」光環就套在了雙衛頭上。及至現在,米亞達府擁有有戰力終於遠超以前,到了便是喬奇率部親來也難以討得好去的程度了。當然,在灸兩人來說這一切實在無甚意義——谷主回到達西後便整天往諸山神殿跑,完全不理雙衛舉目無親整天閒逛混吃的窘狀。   「我說兄弟,今天又準備幹什麼?」太常摟住灸的肩走在達西城內主道上,戲匿的神情像極一個整日尋歡作樂的花花公子。而被徵詢到意見的另一位,此時也放下素來繃緊的神經無意義的聳聳肩——這動作還是向將兩人棄在一邊的林樂學來的——「提議倒是有,就不知你願不願意。」   「呃?」   「去看看谷主如何?」   太常沉默下來,似是一時對這個提議難以決斷。   「你認為現在這樣,是我們應該過的生活嗎?」灸掙開友人的手臂抬起頭直視空中翻動的暗色雲層沉默良久,突然拋出一個困擾自身良久的問題:「跟隨谷主出來,你我到底在追求什麼?就是這樣無所事事的安於享樂嗎?」   「你這樣一本正經的提出來,我只能回答不知道……」太常語調乾澀起來,神情則是一反常態的苦笑:「人生意義這種欺騙兒童的幼稚話題,怎麼想也不該由我們口中提起吧。」   「是因為活的太久嗎?有著異於常人壽命的武者,除了戰死沙場外還真沒什麼好的選擇了呢。」灸收回目光定定的望著眼前著與自己亦敵亦友的昔日對手,語氣中漸漸充滿了一種狂熱:「不管你怎麼想,我的目標就是變強。變的比現在更強,強到可以控制自己的一切!以前的揚叔,現在是谷主……他們都是站在我面前的高大背影。而我的希望,就是能有超越這背影的一天!隨谷主出來歷練,我明白了自己的強大,也看清了前面的路。你呢?那天被一個隱族人壓在腳底的感覺還無法讓你產生這種渴望嗎?」   聽到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心聲,太常有些尷尬的添添嘴唇,卻沒有被語氣裡那種強烈的執著所打動。   「也許我和他本就是不同類型的人吧!」將分歧歸結為性格上的差異,太常心中稍安。隨即笑道:「說那麼多,還不如直接去找谷主呢。」   「……也好。」灸轉過身避開太常的眼神,以此來躲避著他的窺視。方纔的自己,是否太失態了呢……         ∼第三十九章 毀滅之城∼     寒絕送來的消息永遠是最精確最及時的。但這一次,等眭北決戰的報告交到寒頂天手中時,這場定義模糊的災難早已傳遍了整個微星大陸。武技大混戰的後遺症一如以前:巨大能量碰撞之下,天地間的力場平衡慘糟破壞。據說當時眭北城外上空數千米內竟然出現了一個寬逾百米的巨大黑洞,導致的結果則是半個眭北城連帶守在城牆上瑟瑟發抖的大皇子啟德及數萬居民被恐怖的吸力揉成一團,送入不知名的異空間內。而真正的威脅直到一天後才顯示出來——天地元氣亂流以高壓高速向眭北所在的太陰平原靠近,各種千年難見的自然災害在平原上空爭相發生。暴雨冰雹,颶風洪水,加上間或出現的古怪高溫,甚至還有細小但力量強大的能量流四處恣孽。一時間,整個太陰平原內哀鴻遍野,死傷無數。一個原本富饒肥沃的人間天堂,幾日之內就成了令所有平民流離殞命的煉獄。而相較於其他消息,災難顯然更能在人類之間傳播。受到元氣失衡的影響而氣候倏變,微星居民們不得不換上了一反季節的裝束。自然,產生異變的原因也被廣泛傳播了。關於這場侵略戰爭的真相,流傳於民間的版本不知凡。但事實上除了格威本人,真相早已隨著喪生在大混戰中的數千條生命而去——帝國軍全滅,征討軍也是同樣下場。換言之,明底下在這場會戰中生存下來的就只格威一人而已。   「混戰亂流,空間游離……唔,這次看來是大事件了呢。」寒頂天把翻了幾頁的報告擱在一邊,新消息只是將流言具體化而已,並沒什麼獨家發現。而比起帝國人民的災難,寒家閥主在意的顯然是另一些東西:「那麼,俾斯麥和那傻瓜太子死在一起的消息就算是確定了。想不到格威能在這樣的環境下脫逃……難道他是個深藏不露高手?」混戰產生的衝擊波非是人力可抗。照當年魔族大戰時留下的記錄,威力委實可怕至極——要在那種情況下生存,寒頂天雖是自負神功心中卻也無太大把握。   「算了,先不必管在些。」寒頂天揮揮手把心中的疑惑趕到一邊,笑道:「無論戰況如何,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影響,不是嗎?」寒絕沒有接口,依然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與空氣融為了一體——家主的問題並不需要誰來回答,這只是他古怪的思考方式罷了。   果然,寒頂天笑了一陣又站起來。背負著雙手望向後牆上「君臨天下」四字,繼續道:「格威應該吃到苦頭了,帝國那邊可還實力未損……政府軍被滅,不知魏家那幾個會不會替自己人出頭呢……」   由於資料不足,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誰也無法預料,而事實上……不久後的巨大變故也的確超乎了所有勢力的想像。   ※※※   此時,正明帝國朝野上下處於一片恐慌之中。俾斯麥戰敗,帝屬戰鬥團整整四千人全軍覆沒,整個眭北城被巨大的破壞力毀滅殆盡,太陰平原數萬難民背井離鄉湧入相臨的濰水平原。一時間,偌大一個帝國幾乎被這場戰敗帶來的恐怖後果拖垮了。   御書房內。   正明斜靠在寬大的龍椅上,雙目微閡臉色泛白,整個人露出疲憊不堪的訊息。因為皇帝聞噩耗龍體微恙,早朝改在此處舉行。一眾朝臣侍立正明身側,也都神情古怪,不知該以何種心情來面對現狀——俾斯麥這棵大樹連根而起,權力中心必然會經歷重組。在場眾人或多或少必能分得些須好處。但那接到場恐怖戰事的報告後,沒人以為自己能在這樣的災難中獨生下去……禍富難料啊!   「皇上,老臣以為。國家在此危機之時,更不能拋下人民不管。」右相豐磬垂手而立,離的正明最近,言語中也透出掩不住的焦慮:「整整三萬難民正餓著獨自在冷風中受凍……一念及此,老臣心中揪一般的痛啊!」   「嗯,那交給你去處理吧。朱愛卿,你陪右相大人去研究一下。」正明顯然不耐這些瑣事,揮手讓財政大臣與豐磬一齊退下。   「皇上……」帝國上將張張嘴想報告一下諾曼帝國的現狀,卻也被正明打斷:「沒事了,你們都干自己的事去吧。一切便宜行使,不必先報告。」   「是,臣等告退。」書房內響起一片聲音,眾大臣齊齊鞠躬離去。   正明重又靠在椅背之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   「戰敗啦!」帝都城內一條普通街道上兩個平民正作著交談,其中一人感歎道:「好大一個帝屬軍團這樣『蹦』的一聲就沒了,還真是世事難料!。」   另一人點頭贊同道:「這種結果恐怕誰都預料不到,好在諾曼豬們也沒落得好去——我們還不算完敗。怕只怕……皇上又要征新兵了。   「   「把你的心好好放回去。」第一個男子笑著安慰友人道:「你以為自己是絕頂高手啊?戰爭這種高技術活咱們只怕連插手的餘地都沒有……國家大事離我們還遠著呢!咦,你看什麼?」只見第二個男子突然目瞪口呆的望著前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另一人轉頭一看,看到遠方天際處一道嫣紅之色急速向這邊襲來與此同時,驚人的高溫也隨之侵入。兩人的毛髮同時蜷曲起來。   「怎……怎麼回事!」其中一人率先反映過來拔足欲往後奔。可惜只逃得數步,那道古怪的嫣紅已籠罩了整個都城。街道上所有行人均在一瞬間被達數千度的高溫吞沒,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便在光影中化成了灰燼。巨大的破壞力隨著嫣紅向地平線的另一端推進,將太陰平原之後的半個帝國籠罩起來。只聽得一陣陣轟鳴,連串威力可與上古核彈相媲美的爆炸以光一般的速度從發始出向前推進。數秒之後,原本富饒繁華的帝國大陸居然變成了一片廢墟!   在光影起處,原眭北城外。格威張大了嘴看著眼前一片茫茫大地,腦中儘是空白。   一隊黑袍遮身的魔族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似乎也被這巨大的威力嚇到了。良久,其中一人上前與格威並立,望著前方感慨道:「原來人間的能量如此強暴。不光能飛,幾十人的功力居然有這般威力……」這人掀開頭罩,赫然是曾與林樂有一面之緣的道修羅。   本來幾人只是想合力將眭北城殘餘部分破壞乾淨,誰料數十個魔族高手同時全力發掌後竟然造成如此戰果,幾乎將整個帝國從地平線上抹去——原本籌備的戰爭在這種情形下完結,實在是大大超人所望!   這八天王之一皺了皺眉,似乎對上頭的陽光有所不適。過了一陣才從懷中掏出粒丸藥。遞給格威道:「魔化丸的第二部分,王交給你的。」格威木著臉,仍沒從巨大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毫無意識的接過丸藥,隨手就放入口中。道修羅露出滿意的笑容,與身後幾人低語片刻。只見那十幾個魔族紛紛沖天而起,朝魔物森林的方向飛去。   ※※※   魔界,火雲堡。   林樂站在執法堂大門口氣喘吁吁的彎下腰,兩手撐在膝蓋處,滿頭汗水一顆顆的滴到地上又瞬間滲入土中。   「小伙子,你沒事吧?」大街上行人頗多,很快就有人發現了異狀,關心的圍在林樂身邊。   「沒……沒事,我只是……有點累罷了。」林樂勉強直起身子向周圍人笑了笑:「謝謝大家關心。」原來方纔他悟通癥結之後心中大喜,便保持著氣勢欲給長老們留個好影響。誰料王龍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到了門口能量就已消耗殆盡,累的只想倒頭大睡一覺。幾個族人聞言,立時便有數手掌搭到他的肩上,幾股同質同源的力量緩緩傳入他體內。林樂只覺全身一陣舒泰,活力又重新充滿了四肢,平穩了一下氣息就站起來向那幾人道謝。眾人見他已恢復,隨意叮囑了幾句就散開離去。倒是其中一人最後還特意拍著林樂的頭做語重心長狀:「小伙子,要努力練功啊。別丟了咱們王家的臉!」   林樂有點哭笑不得,心中卻著實為王族族人間的團結力感動——如此無私的幫助,在魔界其他地方恐怕很難碰到了。搖搖頭重又站到執法堂前,少年最終只是毫無氣勢可言的一步步朝裡挪去。   「站住,幹什麼的?」兩支通黑的精鐵棍攔到少年面前——畢竟是堂堂一大堡的權利中心,威嚴氣象也不遜於可西達西兩城。   「兩位大哥,我是來求見喜長老來的。」林樂笑臉拱手,朝裡面指了指:「他老人家在嗎?」   那兩人盯著林樂看一陣,確認這平凡至極的少年沒有任何危險性才收回鐵棍。道:「長老們正在見客,你到裡面等一陣吧。」   「多謝大哥。」林樂唯唯諾諾的推門進去後,那倆衛兵立刻在後面將大門重新掩上,彷彿裡面終年見不得光似的。   進去的地方是前廳。偌大一個廳堂此刻空蕩蕩的不見人影,氣氛卻顯得比「王龍」記憶中任何時候都來的莊嚴——林樂站在廳中央,只覺得四周似有種無形之力,直教人喘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有古怪!」林樂微運氣相抗,便覺廳中壓力猛然一盛,精神壓力從四周直逼而來。   好在林樂身體雖弱,精擅的精神力量倒未損分毫。而這股壓力強則強矣,卻大都是精神層面上的。對擁有整個魔界文明史經驗的林樂來說自然稱不上多大威脅,只等身體一適應便運神相抗。若有旁人在,此刻就能見他身上突然冒出一陣白光,而大廳四角也呼應般的金光一閃,原先那股讓人難受至極的力量便已消失無蹤。   果然是精神系的陣法,只不知火雲堡中為何會有如此佈置。   「難道是魔法?」對於在魔界如神話一般的東西,林樂的瞭解僅止於白牙元素控制的傳授。這會兒也無法確定究竟是否……   只是這麼一來,林樂卻有點躊躇:從仗勢上看,假如這股力量的確是白牙曾提到過的「魔法陣」。那顯然是有人不欲別人打攪才故意設下,而且從效果看來似的看來花了不少精力。現被自己輕輕破去,倒不知如何向長老們交代——本是來求人減罪放行,結果反而捅出簍子來,恐怕難以善了了。   執法堂內廳   王喜,王叢,王鍾三位大長老正滿臉笑容的對著一名黑袍法師低聲懇求,恭順之狀實在難以和平日威嚴氣象結合起來。   「木大師,您看鄙堡這次選出的男童可還合用?」年歲已高的王喜長老指著佇立一旁的十名少年,誠惶誠恐的道:「都是我們三人從整個火雲精挑細選才找出來的……天資,根骨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您是否多帶幾個回去?」   那法師微一抬頭,露出平板而無任何波動面容:「三位長老,我想咱們的協議一直很清楚,十年三個。若沒有真正的天縱之才,喀啦雪山是不需要再替你們培養新魔法師的。而且……」法師頓了頓,雙眼如電般掃過站在牆角的那排孩子,又道:「選擇魔法學徒是無法用普通標準衡量的,這些孩子在習武方面可能是萬中選一,但學習起魔法也只是平平而已。也罷,我就在他們中挑三個吧。」   王喜王叢王鍾三人尷尬的互相望望,同時從對方眼中讀出無奈的訊息。   每十年一輪的魔法學徒挑選工作終於落幕,這回又是一如既往的失敗。三位執法長老心中五味摻雜,卻真個無可奈何。   喀啦雪山興起於數萬年前,據說是由一無名老人一手創建。自建成以來,就一直保持著超然的姿態。以研究魔法,招收學生,探究自然為宗旨,從未參與任何權利鬥爭中去,也從未被任何政治鬥爭的戰火所波及。由於山中歷來人才輩出,魔法又是令魔界武者頗為頭痛的存在,平常日子來還真沒有什麼人敢惹到他們頭上去。及至後來,山中又出了個大法師。成功的在魔界各族中建立起「魔法無敵」的概念,雪山之地位就更是穩固。而山中魔法學院的生源卻是一直令那些魔法大師們頭痛的問題——雖然凡是魔族就都有一手操控自然力的本領,但真正能掌握這種神秘力量的,卻是萬中無一。卡啦雪山傳承數千年,自有一套挑選學生的標準。但山上諸法師一個個忙於研究,哪有可能都下山去四處挑選。所以這一千年來的雪山之主,大法師的師侄孫雲奧法師就採取了個變通辦法:與魔界各個勢力定好協議,由他們每十年一次選出三名少年。雪山則負責將他們訓練成合格的法師,只是這些學生是否願意為他們所用就由學生自己決定了。   擁有一支魔法師組成的隊伍向來的各大勢力的夢想。對這「選秀」之事自然也無比熱心,無不希望雪山能多招收幾個弟子過去,增加己方的實力,火雲堡當然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思。只不過這樣的行動從未成功過而已。其實即便那些學成歸來的魔法師也不是他們可以任意驅策的,抵抗外地則可。若打頭吞併其他勢力,就難以請的動他們了———即使是那些從小被洗過腦的少年死士,從雪山歸來後也是同樣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再難輕鬆為人所令。饒是如此,各大勢力還是不甘人後的每十年送一批天才人物上雪山受訓——畢竟他們學成後名義上還是歸本家所有,關係到家族危機時刻也必會出手相助。   那被王喜稱作「木大師」的魔法師不再開口,信步走到那排男童前,伸手在第一個的頭頂撫摩著。   法師手中發出若隱若現的金光,將少年整個頭部輕輕籠住。少年初時緊閉著雙眼不敢看他,到後來竟渾身顫抖起來,續而又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旁邊數人聽的臉色赤白,紛紛閉目不忍卒看。又撫摩一陣,木大師送開手任那少年軟到在地,順勢發出道白光照到他頭上。少年臉色稍好看了些,卻再也無力站起。倒在那裡不住的喘著粗氣,額頭、髮際上汗水滲滲,將衣領也浸的濕透。   木大師搖了搖頭,自語道:「不行。」又轉向第二個少年。那少年更是不堪,未等手掌臨頭便已戰慄起來。驚恐的搖著頭往後退了一步。三長老站在一邊氣的臉色鐵青,同時厲聲喝道:「站好!不許退!!」木大師也不理他,直接伸過去將方纔的動作重複了一變。結果這個比第一個更差,摩到第三秒上就已慘叫著軟塌在地。那剩下八個男童見狀都下的夠嗆,若非張長老一旁虎視耽耽的盯著只怕已逃跑了一大半。倒是順數第七個少年驚則驚矣,身體卻還站的筆直。木大師掃過一眼,讚許的對他笑了笑。   這樣一輪篩選下來,尚能勉強站著的果然只有三人。第七個少年自然在此之列,也只有他稍微站的像個人樣。   「大師,就是這三人嗎?」王叢長老見落了局,心頭的僥倖也放在一邊。度到那三少年面前挨個摸了遍腦袋,道:「你們三個聽好了,從今天以後你們就是大雪山的弟子。只要努力就有機會成為象木大師那樣偉大的魔法師……」叢長老看了「木大師」一眼似是想徵詢意見,但後者似乎損耗過度正盤膝冥想著。身子四周光華隱現,彷彿神仙中人。   「嗯,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只要你們記住,不管到了哪,咱們都是王家的子弟。都對這火雲堡有天生的義務!」鍾長老也上前補充一句。心中卻知這些不過是無用功而已——眼下三名少年自然對家族充滿忠誠,但幾十年後只怕也和上幾次帶去的少年一般,成了淡泊名利的魔法師了。   運功中的法師忽然渾身一震,猛的睜開眼。神色驚怒交加:「有人破了我的魔法陣!」   三長老還沒反應過來,木大師就已急急飄起,朝大廳衝了出去。片刻後,那邊就傳來厲聲喝問:「你是誰!誰派你來的!」來不及羨慕魔法師的飛行能力,三長老也急著朝外走去。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但從語意裡猜測,那個木大師幫本堂設下的魔法陣似乎被人破去了。那麼……來者難道是個魔法師?   才出廳門,眼前的情景就讓三人驚的張大嘴巴。只見木大師雙手合十,一道環形電光正向廳中另一人逼去。王喜眼尖,看出那人竟然是個族中少年,還有點眼熟卻不知何時何處見過。接下來發生的事終於讓長老們大跌眼鏡:那少年居然硬生生的穿過電環,衝到木大師身前抓住他左手狠狠的來了個過肩摔!   「大膽!」鍾長老一個箭步竄過去接住了木大師,另兩個則掠到少年身邊一把將他扣住。巨大的內勁壓制之下,兩人驚奇的發現這少年體內反抗能力少的可憐。一點也不像個能打敗魔法師的高手。   王喜強忍著笑把木大師扶起來,關切的問:「大師您沒事吧?」木大師冷哼一聲,偷偷在屁股處揉了幾下。掙脫喜長老的手,轉向那邊三人:「兩位長老,先放開他吧。」   兩人鬆開手在少年腿彎處踢了一下,逼他向前跪下:「快給大師道歉!」   那少年正是林樂,破了魔法陣之後原有些惶惶然。但看到一黑袍人怒吼著衝出來第一反應便還是還擊,以他的精神力,對大部分魔法天然免疫,自然一個照面就將魔力高深但體質孱弱的木大師弄的灰頭土臉。等看到三長老衝出來救援,才知自己又闖下禍來,一時不敢作聲。這會被迫跪下,卻偏偏激起了胸中一股傲氣,昂著頭對那法師怒目而視。   木大師青著臉生了會悶氣,還是揮手示意兩人將他放開。調整了一下心情才走到勉強站起來的林樂面前:「魔法陣是你破的?」   「嗯。」   木法師神色更厲,幾乎是咬著牙齒冷笑道:「雪山弟子吧!哪位師叔門下,那麼好本事來找我木門的麻煩?」   林樂有點摸不著頭腦。聽意思這黑袍人似乎把自己誤認為是卡啦雪山中的弟子了,回頭看了看兩位長老,心知這回禍是闖大了。乾脆把心一橫,挺胸道:「什麼雪山門下,小爺我是堂堂火雲堡人王龍!哪用的著冒充你們什麼門。」   眼下魔界除了雪山門下根本不可能還有如此魔力深厚的人物。木法師自然不肯相信這小子的鬼話,轉向王喜道:「喜長老,請你來辨一下這位可是你們族人。若不是,本師想向三位討了這小子去。他必是我雪山門下,可能還是叛逃下山的。」王喜本也不信族中有能抗衡魔法的人物在,但方纔看到林樂時已有點面熟,心中也頗懷疑。便上前對著他看了幾眼,搖頭道:「我們族裡人太多,一時也想不起來……只怕真是我王族也未可知。」魔族最重人才,林樂方纔的表現以足夠引起三長老的重視,希望能把此人招攬下來為火雲效力。至於他是否真的出自王族倒是其次了——即便不是,聯姻幾次也變成純正的王族了。木法師哪不清楚三長老打的主意,冷笑著道:「長老怕是說笑吧,有如此出色的人物留在火雲你們居然不知道,誰能相信?答案只有一個,這傢伙根本不是你王族的人!」   那木法師似乎怒極,說話時渾身的魔力不住透體而出。強大的元素力量鼓蕩在整座大廳之內,將本就經過方才魔法陣衝擊而搖搖欲墜的十幾個壁燈逼落在地,玻璃罩子摔的滿地都是。幾人都不去理它,互相瞪著眼看,有點劍拔弩張的意思。三長老還好些,不敢太過得罪雪山法師。林樂就比較囂張的瞇起眼睛挑釁——可惜這王龍長相實在是平淡的毫無氣勢,怎麼看怎麼像個傻子在慪氣。又這樣僵持了一陣,王叢率先沉不住氣的在王喜王鍾兩人身邊嘀咕了幾句。三大長老商量幾句,同時望向林樂,又湊攏腦袋繼續細語。木法師高傲的仰著頭,既不理會林樂也不偷聽他們的談話。林樂心中就有些忐忑:這無妄之災橫次裡竄出來,幾乎把他全盤計劃悉數打亂。若這傢伙硬要把自己帶回卡啦雪山,靈兒所說的一月之限必超無疑。到時候……想的多了,林樂冒出一脊樑冷汗——原來那個身份解決了魔界的事後還可以重返人間,若只能挺著這個身體,怕是得做一輩子魔族了。   幾人商量半天,達成共識。王喜轉向兩人,清了清嗓子道:「木大師,您想要帶這位小兄弟走不知所為何事?」說到「小兄弟」幾字的時候三個長老同時朝林樂笑了一下,神態親切和藹。木法師本不想搭言。但想想現在全憑他們才制的住這怪小子,若要生擒回去還少不得依仗,便面無表情的解釋道:「我喀啦雪山有個規矩,凡是門中弟子未得長老肯首之前嚴禁私自下山,違者嚴加懲處!而我這次外派任務前查看過名單,裡面根本沒有這小子在,所以我要將他帶回山上交由本門長老發落!」   若是這種事就麻煩了。喜長老思度一陣,又道:「如果是貴門家務事,那火雲自然沒什麼立場干涉……大師請便。」說完還往後退了幾步,一副「任君而為」的表情。木法師青著臉摸摸剛被摔的臀部,還有點隱隱作痛。心中雖是恨極,卻也明白眼前這小子不是自己對付的了。只好低聲下氣的向王喜道:「大長老,能否請您……」   王喜早料到木法師會做此求,退了一步含笑擺手道:「雪山家務事,我們火雲不便出手。這個請恕老夫無法從命了。」見法師僵著臉站在那裡,便又補充了句:「況且這位小法師如此出色,也不是我們插得上手的。」   林樂冷眼看著雙方態度,已把內中情況猜得清楚。明白這三長老必會護著自己,心內便定了一大半。忙乘雙方話隙插言道:「對不起,我想這位先生有些誤解了。我叫王龍,一直是火雲堡的下級弟子。長到這麼大也沒出過堡,更不是先生口中的『雪山弟子』。您可以去我家查證,還有兩個弟弟和我一起長大——旁邊的老鄰居也可作證。」   旁邊那法師尤自懷疑,三位長老卻恍恍惚惚的在記憶中翻到了這個人物。而當初出手封閉王龍腦部的鍾長老印象最是深刻,當下拍著額頭拿手指虛點林樂一連說了五六個「對」字才繼續道:「你就是半年前那個為偷本進階秘籍把成渙老家寶貝花瓶弄破的傢伙,有印象有印象,絕對有印象!」王喜王叢一點就透,同時記起了那一樁趣事,道:「那沒錯了。木大師,這位年輕人的確是我火雲堡的人……半年前被我們用密術封住意識,只是不知現在怎麼恢復過來。我想應該和雪山沒什麼關係的。」   「這樣吧,我們去裡面談。」見木法師神色中尚有懷疑之意,喜長老便邀幾人一齊去內廳「深談」,順便將心中剛打起來的主意落實一下。另兩長老則不顧尊卑的摟著林樂跟在後面,望他的神色也像是盯著個寶藏。這回,火雲似乎真的撿到寶了……心中轉著如此念頭,三長老實在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入得內廳,賓主分位坐下。林樂本不敢放肆,倒是王叢將他按在位子上還偷偷豎了下豎拇指。   「這位小兄弟究竟是哪人暫且不論,我只是希望貴堡能給我一個交代。」木法師不待坐定便已開口質詢。更是聰明的將林樂是否火雲堡這層輕輕揭過:「若他並非雪山弟子,這身魔力從何而來?又為何要與我作對?」   王喜擼了一把垂胸長髯,淡淡的命少年們先退出去。那十個孩子如蒙大赦般急急逃出門去,原先站的地方卻是濕濕一片,顯然驚恐至極。木法師見狀奇道:「為何讓他們出去,我已經選好人了……難道貴堡不需要雪山替你們培養人才了?」   「當然不會,只是有些話不方便讓他們聽到。大師選的人自然由您帶走,雪山之恩鄙堡也是感激不盡。至於這王龍,老夫也不是很清楚其中情況。」王喜轉向有些侷促的林樂,做了個請的姿勢:「還是由你自己來說明吧。」   「好吧,我本來也是有些事想求大長老恩賜。」林樂應言站起來,向四人行完禮才繼續道:「由於小子的莽撞把成渙老人的愛物毀掉,實在是罪該萬死。三位長老的處罰也很公道,王龍不敢有何不敬之心。所以這次僥倖醒來,只是想請諸位長老……」不待林樂說完,三長老同時揮手道:「那件事就這樣算了,當初若非成渙老大發雷霆,我們量刑也不會那麼重。事實上我們也一直在考慮,等他老人家火氣過去了就解除你的封印。」   林樂面上唯唯諾諾,一副感激不盡的表情。心底清楚這番話不過是為了招攬自己胡編罷了,好在這幾個老頭除了頑固點都沒什麼惡意。   「王龍」對他們也頗是尊敬,便極配合的道:「王龍知道長老心意,不會心懷芥蒂的。」   三老一少說的熱鬧,那邊木法師已等的心焦,忍不住催道:「先讓他回答我的問題,究竟這身魔力從何而來?」   王喜裝模做樣的一拍腦門,朝林樂道:「來,小龍。你和這位法師說一說吧。我們也很好奇呢。」   林樂早已想好回答,聞言便裝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來,遲疑道:「魔力,是指元素力嗎?」         ∼第四十章 喀啦雪山∼     微星歷一百四十年一月,正是魔界雨季將至未至之時。偌一個魔界大陸籠罩在一片濕漉漉的氣氛之中,平日裡鮮少出現的各種魔獸也結束了長達三季的休眠,重返地面。困擾達西領地的「獸禍」將在全大陸的範圍內展開。除了幾個守備森嚴的大型城市,獨居單行的魔族必將受到這些強大生物的威脅……總之,這個三十年一度的季節是絕不會讓魔族們感到舒服的。   魔界中央山脈頂峰。巨大的空間石靜靜的佇立在那裡,彷彿融入天地之間與整個中央山脈渾然一體,任千斤萬噸之力也勢難憾其分毫。而與別處不同的是,山脈四周方圓三里之內,空氣乾燥舒爽。連接的數個山體之內更是半隻魔獸的蹤影也不見,令人不得不歎服於造物主安排神奇之處。   空間石上方約五米處空氣突然一陣波動,一群黑袍之人無聲無息的逐漸現出身型,正是喬奇派去人間攪風攪雨的那幫魔族戰士。領頭的道修羅一揮手,眾人就都輕巧的一縱落到空間石之前列隊待命。少數幾個膽子大點的已經掀開身上黑袍,舒服地享受著暌違已久的魔界空氣。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修羅雙臂一振,肩上黑袍化作片片碎蝶往地上落去。俊美無匹卻帶著點落寞的臉龐重又映上了紅日的光輝:「回來了,可是……」   「大人,該回去覆命了。」喬奇派遣的隨行官打斷了他的遐思,又附在耳邊繼續道:「王在等您的好消息呢!」沒等這臨時手下把話說完,道修羅已長身而起向山下縱去,身法輕靈快捷之處比林樂當日所見不知高出凡幾。一群魔族目瞪口呆之際,道修羅的聲音已隨著山風化了開來:「回去告訴你們的王。我答應的事完成了,從此與他兩不相干!」   那隨行官搖搖頭驅散心中的震撼,喃喃自語:「果然王說的沒錯。比起名戰天來,他也許才是八天王中最恐怖的一個……」   眾人在人間那毀天滅地的一擊威勢尤在眼前,但讓隨行官印象最深刻的卻是那一擊中道修羅被千百倍擴大的實力。與其說西聯皇都毀滅是眾人合擊之力,倒不如承認主要是由這八天王之一獨自完成比較誠實。那樣的力量,即使被縮小千倍也是極為恐怖的吧……抱著這樣的念頭,隨行官微歎口氣,把心思轉向了別處。   無可否認,眼下的這一群豹族精英戰士心中都已經把人間當成了天堂。即使陽光強烈到會灼燒魔人的身體,空氣會腐蝕皮膚和胸口的魔核,但僅僅的力量最大限度發揮這一項就足以讓以追求力量為最高目標的族人們趨之若騖了。難怪當初的白牙王會向人間發動戰爭呢……第一次,喬奇忠心耿耿的屬下由衷佩服起前任王者的行動來。   「不想了,我們只需要遵從王的命令就足夠了。人界……王一定會有計劃的。」隨行官率眾離開中央山脈,進入了逐漸開始濕潤的魔界大陸。只不過,最先下山的道修羅卻是不見蹤跡,彷彿隱入了茫茫大山之中。   ※※※   道修羅去向如何暫且不表,此時的林樂卻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   編造出一番在昏迷中鍛煉天賦之力傳奇般的擁有能量的故事將四人唬了過去。三長老固然因他空有魔力卻不會施展魔法大失所望,那木法師卻驚喜不已——如此強大的「毛胚」若能學習魔法,成效豈止事半功倍那麼簡單。在他強烈要求之下,三長老就同意了添加一個學徒人選的建議。而從火雲送往雪山的弟子也第一次超出了三名。當然,木法師本來的意思只是從原先三人中淘汰掉一個。但王喜長老深諳談判要訣,看準法師非林樂不要的弱點,硬生生塞了一個名額進去。   這既成事實在火雲堡和雪山雙方看來皆大歡喜,對林樂而言卻不啻是天雷轟頂。   「那麼,我族的希望就交給您了。」三位長老扯著已經完全呆掉的林樂到木法師面前鞠了一躬,又拍著他的肩道:「小龍,好好跟著大師學習魔法,將來守護我王族的重任等著你來挑呢。放心,你家人我們會照顧好的。這算是因公出差,家屬補助從優發放!」   家屬補助?那小飛和虎子就不用為生活發愁了。這樣的結果在「王龍」看來當然最好不過,可現在思維畢竟是以林樂為主導。愛護倆弟弟之心雖然頗重,可要一輩子放棄林樂的身份還是自己所無法接受的。   不顧林樂心中轉著何種念頭,三長老都沒有答應他「出去一段時間再回來」的請求。反倒是木大師允諾雪山弟子習得魔法略有小成之後便可申請下山,尋找適合自己的魔獸骨頭來製作法仗。可惜這種規定緩不應急,只餘下精神力量的林樂要重新修習元素之力即便較常人快上數倍,卻也不是朝夕可至的事。   「明天出發吧,我建好傳送陣帶你們過去。」另外三名入選少年已被帶了進來。木法師先給每人發了塊紅色是稜狀晶體,告訴四人這是加持過魔力的石棉晶礦。傳送的時候要緊緊握住,才不會被亂流打到異空間去。   「記住,別的可以馬虎,這個千萬不能忘。」木法師神色嚴肅的告戒四人:「若進了異空間,沒人會來救你。只有死路一條!」   三個少年聽的臉色發白,連連點頭道:「謝謝老師,我們記住了。」   幾人現在都呆在長老們安排的貴賓間內,木大師盤膝而坐,閉著眼頂現微光顯然修為深厚。而林樂與另三個少年也有樣學養的盤膝坐著。   「老師,我……」   林樂張了張口卻立刻被木法師打斷:「我不是你們的老師,入雪山後編如哪門要由教習官決定。雪山弟子現在共分為十級,由十開始,每上一級就有資格做前一級的老師。所以在卡啦雪山,沒有永遠的老師,只有更高的層級!」   除了林樂,其餘三人均聽的兩眼放光。在等級制度森嚴的魔界,像雪山這樣的教習方法實在是聞所未聞。   「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上級」,這樣的口號讓少年們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   林樂還想探點資料,看有沒有機會偷溜出去。木法師卻有點疲倦,就讓四人一起躺在地上施了個安神術。沒多久鼾聲四起,幾人都已睡熟。林樂雖心中焦慮,見狀也只好閉眼入睡。這一天之間巨變徒生,神經繃的緊緊的,這會躺下來也差不多是粘枕即著了。   一夜無話。   次日醒來,木法師和三長老都已做好準備,洗漱後便將四少年帶往堡外設好的傳送陣。離開執法堂的一路,林樂才發現幾乎全火雲的人都擠到街上來了。無數族人排在兩旁,擁擠著歡呼著,向這四名走向英雄之路的少年表示著敬意。除開中心一條小徑,幾乎每個方寸之內都塞滿了人。震天的歡呼聲無一例外的高呼著王族萬歲又或者火雲萬歲,一些細碎的彩紙被灑向一行人頭上。三長老面帶微笑的朝四周揮手,木法師則老神在在的垂目前進,渾然不顧周圍人群。那三少年哪見過如此陣仗,此刻已興奮得滿臉通紅,不住的揮舞雙臂。驕傲、自豪、羞赧等各種混雜的情緒已佔滿了他們的內心。而林樂一面感歎於王族中人無與倫比的團結力,一面卻不可遏止的回想起在達西處理完穢之後受到的歡迎。一時間,少年的神情恍惚起來。周圍的歡呼開始變的遙遠而陌生,時間彷彿又流回到這場「夢」之前。   「阿樂,明天我們去西山玩吧!」蘭芝的影子歡樂的走向自己。   「林頭兒,我們跟定你了!你指一指方向,我們就奔哪衝!」這是陳陳的聲音。   「老大,你好棒啊!」這句話彷彿來自九天之外,把恍惚之中的林樂震的悚然色變。   是賴特!   突然想起這個古靈精怪的弟子,林樂彷彿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王龍不是我,達修·羅德也不是我。我是林樂!是那個天文天體學院的二年級生,那個總是回答不出問題被人嘲笑的林樂啊!   遙遠的記憶再次被喚起,林樂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早晨——攸雯老師溫柔的皺眉,好友胖子施興暗戀的遊戲中心服務員……   悲傷的感覺在少年胸口湧動著,一股酸味直衝鼻腔,林樂已怔怔的流下淚來。隨著冰涼的淚水劃過臉龐,周圍那躁動不熄的歡呼聲重又清晰起來。   「火雲萬歲!王族萬歲!!!」不知所謂的口號聲從街首到街尾遙相呼應著,林樂赧然一笑,自嘲的抹去淚水抬起頭在人群中尋找著阿虎和小飛的影子。   精神力全力運行之下,一個小小的聲音被林樂從超過半百分貝的噪音中辨別出來:「哥哥,加油啊!!!加油!!」轉頭望去,果然看見阿虎與小飛正在自己左手側高呼著,連那個活潑的嫣然小姑娘也站在一起。見林樂注意到他們,三人更是興奮。幾乎聲嘶力竭的喊著「哥哥」兩字,表情中既有不捨又有驕傲,顯然是長老已告訴他們事情的始末。林樂揮著手,心中屬於王龍那一份的感情躁動起來,也大聲向那方向喊著:「阿虎,小飛,等我回來!!!!」   三大長老終於排開過於擁擠的街道,帶著幾人加速朝前走去。林樂依依不捨的再度向弟弟們揮手拜別,才回轉頭跟了上去。王虎見大哥行遠,不由一陣發急,拉著小飛和嫣然朝那邊擠去。可惜此時街上人的都已擠到一起尾隨著長老他們,王虎三人身單形薄,只好眼睜睜看著仍不住回首的大哥逐漸消失在人海中。   走出城門,尾隨的人群曳然而止。三大長老也只是站在門口兩步處向五人道別:「沒有堡主的批許,連我們也無法離開火雲。法師見諒了——祝大家一路順風,早日學成歸來。」——後面幾句是衝著四少年說的。看長老們抱拳頷首一副江湖模樣,林樂有點想笑。但對未來迷惘的情緒還是立刻佔據了他的心靈,笑容溢到一半便僵在了臉上。   「火雲還真嚴格,雪山也不會如此啊!」任務完成,木法師心情大好,臉上也掛了笑容:「就這樣吧,以後的事交給我。三位長老。」法師也豪放的抱了抱拳:「就此別過!」   巨大的石門在身後徐徐關上,木法師轉過身意尤未盡的笑了聲。才向四人道:「小子們,走吧。別忘了捏好晶體。」   五人前方,是一坐由八根白色石柱組成的魔法陣。紅色的光輝在四周隱隱流轉,靛藍色的微光互相撞擊著爆出幾絲電化。運足目力望去,連刻在柱子上那些精細花紋也晶瑩剔透,端的漂亮無比。   三小那見過如此美景,一時均看呆了眼站在原處不住的倒吸冷氣。就連在人間見過光華亂舞場面的林樂也有些訝異,對那雪山起了份好奇之心,初時那種輕視已不復存在——即便有白牙教授自己的元素操控能力、彌衡等人幾十萬年的精神力量,林樂對魔法的認識還是少的可憐。而且眼下這身體又弱的一塌糊塗。雖說某些魔法在自身強大無匹的精神力之下可自動消弭於無形,但要像以前一樣用各種元素弄出個蘋果之類的小玩意或操縱大火球攻擊人還是力有不及。也許在喀啦雪山學藝是個不錯的選擇呢……林樂心中突然泛起奇怪的念頭,希望能在這異域學到更多的本領。畢竟比較起從老祖宗彌衡那裡繼承來的驚人力量,通過自己努力修得的能力會更令人有成就感……也少一點責任。   「進來,握住晶體。」木法師已站到魔法陣中央,命四人按方位圍他立定一面又不厭其煩的叮囑道:「千萬捏好,一點也不能松。不然就算瑪琺大神親來也救不了你。」   那三名王族少年更是緊張,將那塊漂亮的紅色石棉礦牢牢攥在手中幾乎捏出汗來。林樂倒不甚在意,只在疑惑木法師所言的「瑪琺大神」究竟是何物。沒等他開口詢問,只聽那法師急急念了幾個拗口的單詞,一道耀眼無比的白光已將整個魔法陣罩了起來。片刻後,白光逐漸黯淡下來。只見原本豎著石柱的地面上已空無一物,只餘下個圓圓的黑色印子冒著青煙,灼燒的痕跡也如遭受過輻射一般朝四周擴散著。   ※※※   與此同時,可西城外圍的諸山神殿。   神秘的占卜室內,控制了林樂身體的紫青雙女正恭敬的站在大法師身後。而鬚髮盡白的法師則渾身衣衫膨脹,雙掌前伸虛按在室中央那個巨大的水晶球上。球體內發出陣陣白光,從二女角度看去,赫然顯示著林樂五人消失的那片空地。就連地面上焦黑的痕跡和冉冉青煙也歷歷在目纖毫畢現。假林樂呆呆的看著球中景象,問道:「師傅,那傢伙人呢?」   魔界大法師滿臉疲憊的闔上雙眼,從尤自發亮的晶球邊走開。好一會才回答道:「只能追查到這裡。不知怎麼搞的,這小子居然有能耐使用空間傳送……再要找只怕難了!」   紫衣一陣發急,有些失禮的扯住大法師袖口道:「師傅你一定再想想辦法,阿樂他不能沒有這身體的!」   「我知道。」大法師擺擺手,歎道:「若非你親耳所聽,這身體內的力量又如此強橫。這種事實在是叫人難以相信……」從徒弟口中聽到的消息太過驚人,若非紫青二女頂著身體擁有的能量已遠遠超過自己所能探察的範圍,大法師也不會這麼輕易相信。其實若是關於這身力量整件事被藍舟知道,只怕更要震驚——彌衡傳功力時早順手抹去了紫青二女關於他們的記憶。那異變者的消息也只有林樂一人知道而已。   那日「林樂」突然跑進神殿,憑一己之力將殿內禁制隨手破去,著實讓在殿內調教陳陳的藍舟大法師嚇了一跳。出來看時,這闖進來的年輕人居然對著自己納頭便拜,還哭的淅瀝嘩啦的過來扯他褲腿。再加上房間裡陳陳被扔進一堆鐵蒺藜中發出的哀號,場面簡直混亂至極。   忙了半天安定下來,又將被自己整治到不成人型的陳陳趕出殿外,藍舟才坐下來聽紫青二女細細詳述這幾月來的經歷。   自然,一切明瞭之後藍大法師也明白林樂對整個微星的重要性,便連續幾天開始搜尋他的下落。可惜,這次好不容易顯現出影像,卻還是慢了一步——這傢伙又不知道上哪去了。   「為什麼是空間傳送呢!我記得那傻子沒這本事啊,他魔法好像菜的很。」青衣不滿的朝水晶球內張望著,希望突然看到人影。空間傳送……藍舟聞言似是想起什麼,片刻後就渾身一震面露喜色。急著吩咐紫衣道:「快查查,卡啦雪山上次招生是幾年前!」   紫衣聰慧過人,也是一點就明。並不去查,只回憶了一下便激動道:「沒錯了!上次選弟子是在十年前!那這傢伙應該是被選到雪山當學徒去了。嘻,想不到我們還無緣無故的多個小……師傅,應該算什麼輩份啊?」   藍舟此刻心中大定,早已恢復了平日神秘莫測的表情。聞言笑道:「進階的應該是最低級弟子,嚴格算起來他得叫你們太師祖……」見徒兒臉上掛了笑意,老法師又突的轉口道:「不過麼……這種天資的弟子我可能放棄嗎?」渾身氣勢一收,受萬人景仰的大法師突然露出調皮的神色。朝兩個徒兒道:「我們去雪山吧,好久都沒教訓那些小傢伙了。手怪癢的,而且我這把老骨頭想收個把徒弟玩玩,應該沒人反對吧?」   「師傅出手,他們還不歡喜的眉開眼笑。」二女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為現任的幾個雪山長老捏了把汗:以師傅的輩分來說,那些長老們都只有叫祖宗的份。他若收個弟子,算起輩分可還是他們的師叔呢!真不知道那幾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對著個小年輕鞠躬行禮時會是什麼表情……   討論完,藍舟便定下次日出發。   「林樂」的身份還得先同菲卿交代一聲,二女就先離開神殿回去準備。藍舟卻叫住兩人一本正經的吩咐到:「記得和你那小情人告別。」   紫青二女同時回想起那天被蘭芝擁抱親吻的情形,心中泛起一陣惡寒。卻又不敢真個得罪林樂的心上人,只好愁眉苦臉著去了。   「林樂」高挑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藍舟才回過身讓視線落在占卜室的角落——白貓小雷正蹲在那裡一下一下的舔著爪子。法師笑了笑,略帶嘲諷的聲音響起:「東盟主,藍某房間的溫度可還適宜?」那白貓微微側過腦袋,紅色的眼珠子盯著藍舟看了一會。突然發出陣笑聲,身體漸漸膨脹起來,骨骼也似是軟鞭般的隨意扭動著,逐漸變回了人型。卻是個身材略矮,面孔方方的憨厚男子,只有眼中不時冒出的精光才顯示著主人的不平凡。   藍舟並不驚訝,只是輕輕的笑著:「東盟主好大的家業不理,卻來我藍某家裡舔爪子,興致未免也太好了吧?」   那男子苦笑著尋張椅子坐了下來,渾然不像窺探機密被抓的樣子,反朝藍舟問道:「大法師以為我為何來?難道米亞達家和喬奇交惡會與我們聯盟有很大關係嗎……莫非,藍大法師以為我東某人是喬奇的暗探?」   好犀利的詞鋒,是在把我往米亞達家逼嗎?藍舟聽男子此言已知其心意,當下沉了臉色,挑明道:「我藍舟自在慣了,這些爭權奪利的破事不想管也管不了。東盟主在意米亞達家的石棉和達西家的鐵,卻不必扯到我身上來!」   那東盟主嚇了一跳,無論如何想不到一句試探性的話會引起這麼大反應。忙站起來躬身道:「法師言重了,心雷怎敢玩弄鬼蜮伎倆。只是見法師仍留在此地才妄自揣測,還請大師勿怪。」   藍舟沉默半晌,終於舒了口氣,緩緩的道:「心雷,我與你祖父有舊,這樣稱你並不為過。有些話其實也可與你一談,但是……」   「我明白了。」東心雷乃是才智驚人之輩,藍舟語中隱意自然聽個清楚。又道:「其實法師不必掛懷,心雷此次前來只是為了個小女孩兒,並無他意。而且我們那個聯盟的心意只怕也與您相差無幾。況且……」說到這,東盟主突然眨了眨眼:「那個喬奇還真長的蠻討人厭。」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莫逆與胸。藍舟按鈴喚來兩個童子,一邊搖頭道:「東家子孫,果然個個不凡啊!」   那東心雷聽的苦笑,卻不敢反駁:自己這個活了一千五百歲的老傢伙,在藍舟面前還真只算的上「子孫」而已。只好重新渾身扭動,化做那只漂亮的白貓。這趟可西之行收穫頗豐:雖未與米亞達家做任何約定,但弄清楚魔界大法師的立場已是意外之喜了。況且憑東盟與米亞達家素來關係,這種約定雙方早已心中了了。只怕在魔界也是路人皆知吧……   那倆童子敲門進來前東心雷已變身完畢,更趁著大門打開一剎那化做道白光溜了出去。藍舟知他還要留在小幽身邊,並不攔他,只向二童子道:「師傅要離開諸山神殿一段時間,這邊就由你們全權負責。記住每天兩小時義醫時間不能少,那個陳陳的訓練照樣繼續。其餘的事能推就推不能推的先拖著,等我回來再處理。明白了嗎?」   二童也習慣了藍舟的行蹤不定,沒露出任何詫異之色。只是問道:「師傅要去哪,還有半年就是全族大會,您不準備了嗎?」   「別多問,出去吧。」   「是。」   二童離開,藍舟整整衣裝,朝水晶球中看了一眼便閉目入定——失去預知力後,連這種簡單的搜索也會消耗他大量魔力。而此去雪山路途甚遠,又沒現成的固定魔法陣,自然只得由他費力點直接轉移過去了。   ※※※   花開數蒂,卻只能單表一支。當遠在可西的藍大法師苦惱之時,林樂一行五人已順利到達了喀啦雪山。   陣外沒任何建築,卻有幾人站著。那木法師似是耗力過度,被人扶著休息去了,剩下一男一女上前接引四小。這兩人也是如木法師般一身黑袍,只露著半張臉。   「都出來吧,我帶你們去見習室分門。」那女子朝林樂四人招了招手,林樂只覺這聲音嬌柔婉轉,好聽至極。不由趕在前面跨出一步。   「天,好冷!」方從被結界保護著的魔法陣內出來,就感到陣刺骨的寒意。只見周圍乃是一個峰頂,滿地積雪足有半尺之厚,而寸許大的雪花還不斷的從空中飄落下來。只站得片刻,林樂身上就披了層白衣,連毛髮上也積起不少雪片。直凍的渾身哆嗦。   「現在冷一點,以後就習慣了。」另一男子掀開頭罩向四人笑著,極是和善:「我叫許峰,是雪山三代弟子。以後可能是你們的師傅,也可能成為你們的師兄甚至是徒弟。總之,大家來到雪山就是兄弟。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找我和這位師姐幫忙——她叫米雪。」   四少年見許峰氣度過人又熱誠助人,心中均起了好感。紛紛道:「還請許師傅,米師傅多多關照我們了。」   「這個自然。各位還是先隨我們去見習室吧。五代長老會根據大家的資質來分門。」許峰說著,一邊與米雪領著四人朝前走去。不知怎麼轉了幾步,一座堪稱巍峨的巨大石頭建築已出現在他們面前。包括林樂在內,四人都倒吸了一口氣,止不住心底震撼之感。這建築幾乎有一百米高,全由灰色的方型石塊壘成。連石塊中的縫隙也看的清楚,真不知如何固定住的。頂部乃是個尖錐型的整體,更猜不出憑魔族這種手工式建築工藝是怎麼完成的。整座「堡壘」有點類似於地球古宗教中的參拜場所,卻又比以前在圖片上看到那些來的雄偉。林樂數著外面一溜窗子算了算,共有八層。具體究竟多大面積卻是弄不清了——兩邊各連著一座山峰,而且看來還要往內延伸……應該大到一眼望不著邊吧。   「這就是雪山的主堡,也是以後三十年內你們生活學習的場所——我們都叫它作『母親』。」許峰眼神中透出股溫柔,放慢語速道:「你會發現,它會保護著你……就像真正的母親一樣!」   「可是許師傅,山上好冷哦。這大房子裡面有火爐嗎?」說話間,四人中年齡最小功力也最差的王爾已禁不住嚴寒,一張小臉凍成了青色,不住的顫抖起來。林樂幾人也好不了多少,各自勉力運功抵禦著。聞言也均拿懇求的眼神望著許鋒米雪兩人。   米雪心腸最軟,向許鋒道:「差不多了,送他們進去吧。也別讓導師他們等急了。」   許鋒哈哈一笑,領著他們向「母親」走去。一邊還提醒道:「裡面也未必比這暖和……你們記住了:學習魔法的人,可以用這神秘的力量做任何事。但如果想成為一個出色的魔法師,就得放棄這種愚蠢的運功習慣。內力並不能放你們的身體變的哪怕熱那麼一點,而魔力,只需要小小的一個火元素就能帶來無窮盡的溫暖。」彷彿為了印證自己的話,許鋒念了句咒語單手舉起。一顆灼熱的火球瞬間就出現在那裡,周圍的空氣暖和起來,連飄落的雪花進入這範圍時也被還原成了最純淨的水滴。   「好暖,太神奇了!」同樣來自王族的另一少年王唯仰頭望著火球朝許鋒走近一步,眼中儘是癡迷之色。而剩下的兩少年王爾,王傑也是同一表情,幾乎要把這看起來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許鋒奉為神明了。   托著那個火球又走了一段,一行六人到了距離「母親」不足百米處。一方兩人多高的石碑豎在他們面前,上面是用古魔族語雕刻的四個大字,雪山古堡。米雪停下來,指著石碑道:「雪山上規矩不多,但有一項一定得遵守——經過這塊碑的時候一定要鞠躬。」   「表達對前代建造者的尊重嗎?也是應該的。」林樂接口道,跟在兩人後面彎下了腰。   許峰渾身一震,猛的轉身盯著林樂。緩緩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來過雪山?還是根本就是雪山弟子!」   「不是的,先生。」最小的王爾突然大著膽子插嘴道:「您誤會了,事實上我們火雲堡也有這樣的地方。所以他才會這麼猜測……是嗎,龍大哥?」林樂沒料到這個只是隨便聊過幾句的少年會幫他,愣了一下才點頭確認道:「是的,在我們火雲大門前也有王天大人親手立下的碑文。記載了火雲立國的經過,出於尊敬,我們每次經過也會行禮的。」   許峰翻翻白眼,接受了這一解釋。不過口中還嘟囔著:「別拿火雲堡來個『母親』比,那簡直是種侮辱。天啊,為什麼每個王族人都忘不了強調那個小地方是國?」   三小聞言大怒,紅著眼就要衝上去動手。林樂忙張開雙臂將他們攔在身後,急道:「你們幹什麼,別衝動!我相信許師傅是沒有惡意的。」   米雪似乎蠻同情他們,捅了一下許峰的背嗔怪道:「阿峰,你不該這樣的。還不快道歉?」   「好好好,我道歉還不行嗎?」許峰無奈的轉身朝林樂他們拱了拱手,還不滿的抱怨著:「我只是教他們早點習慣自己的身份而已,當初咱們來的時候可沒人這麼說過……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那三個少年緩下勁來,終於鬆開往擠在林樂身上的胳膊,眼睛卻還尤自發紅的盯著許峰——這傢伙短短的一句話就把好不容易在他們中建立起來的好感打的粉碎,接下來要獲得他們的信任只怕是難了。好在許峰本就無意於此,耽擱一下就仍朝那巍峨壯觀的雪山古堡走去。神色中果然保持著對待母親般的尊敬,和親切。倒讓林樂起了些疑惑之心:王族向心力強還情有可原,畢竟同根同源。這什麼雪山聽來不過是個類似於學院的場所,居然能弄的門人如此尊敬……莫非是個邪教?   沒等林樂想明白,區區百米的距離已經走完了。古堡近七米高的正門緊緊閉著,連條細縫也難以找到。米雪搶先一步,走到大門左側一塊顏色略淺的石板上輕輕一點,那石板便毫無聲息的打了開來。幾人早已被過多的奇跡刺激到麻木了,見狀也只微微一愣就隨許峰朝內走去。林樂經過石門時試著扳了一把,只覺這東西像是生在轉軸上一樣紋絲不動,不由大是佩服。料不到這小姑娘體內竟蘊涵著如此大的力量,只怕有魔族頂尖好手的水準了。   米雪見林樂動作,抿嘴笑了一下。等他們全都進去後又將石門關上,又道:「接引工作已經完成,然後就是見習官們的事了。祝你們好運,如果有幸同門的話,我和峰都會照顧你們的。」   「謝謝米姐姐,那我們該去哪呢?」王爾王唯王傑三人自動忽略了許峰的存在,紛紛把頭轉向米雪。後者摸摸王爾的頭,笑著指向不遠處一道布簾:「那邊就是,加油哦!」林樂只好抱歉的朝許峰點點頭,裝作不經意的問道:「許師傅,雪山共分幾個門啊?帶我們來的大師是木門的,你們也是嗎?」   許峰和藹的笑笑,沒有說話,也把手指朝那塊布簾指了指。   「好吧,大家跟我來。」林樂拽過三小朝那邊走去,到了門口正欲掀簾進去,卻被一股強大而凝實的力量阻在那裡。一個平淡的聲音傳了出來:「先等等,這批測完就輪到你們了。」四人無奈,只好站在門口傻等。而那米雪與許峰也不見蹤影。林樂大感無聊,稍稍打量了下週遭環境。這古堡第一層果然如已所料般望不到邊(以普通魔族的視力極限來參照,大約超過一公里),高度和大門持平,也是七米多。一根根足有合抱粗的承重柱列成兩排,支撐著天花板。極目望去密密麻麻一大片,很是壯觀。而這層也被分成了許多獨立大廳,林樂幾人要進去的即是其中一間。偌大一個古堡,此時卻毫無人聲,彷彿就只他們六人在而已。但林樂卻感應到方圓一公里內有許多活躍的能量波動,顯是這些大廳內有無數雪山弟子修煉著魔法。   「龍大哥,你怕嗎?」王爾見林樂心不在焉的四下張望,不由拉拉他的手問道,語氣已緊張的不甚自然了。林樂只覺他小手冰涼濕潤,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害怕。轉回頭露出個笑容,鼓勵道:「別怕,咱們王家子孫出來可不能丟臉哦!」   「嗯!小爾知道。」一上升到家族高度,王爾只覺熱血突然在胸口沸騰起來。天氣也不是那麼冷了,仰起頭眼中光芒閃爍:「我們都不會給火雲丟臉的!是不是,唯哥傑哥?」另兩個也忙點著頭,挺直了身子,氣勢大漲。   「可以了,你們進來吧。」這時方纔的聲音又在四人耳邊響起,那股子巨力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種把戲林樂在人間時也曾玩過,知道需要大量元素力做後盾。但如此大的範圍卻讓他小小吃了一驚,也提起對裡面幾人的興趣,率先掀簾走了進去。         ∼第四十一章 冰門法師∼     方進廳,林樂只覺眼前猛然一暗,等布簾落下時裡面已是漆黑一片。不知是錯覺或者其他原因,房間裡充斥著一股躁熱煩悶的感覺。四人同時扯了扯領子,似乎要把這感覺從領口排出去。   「別亂動,站好!」一聲斷喝突然從前面傳來,聲音之巨把幾人都震的耳膜發痛。忙放下手挺直了身子,動也不敢動一下。又過了片刻,那聲音再沒出現,彷彿沉入了海底。四周重又安靜下來,只剩下林樂四人輕微的呼吸和心跳在寂靜中搏動著。   不讓我看就看不到了嗎?林樂暗自一笑,神識內守,暌違已久的「心眼」再度運起。以純意識來打量這世界會有許多不同,但林樂在這方面經驗豐富,很快就掌握了這小廳內的一切:已方四人此刻正站在張矮矮的圓台前,距離近到稍微動一下就有可能碰到。而檯子的另一面就是那八個「見習官」,帶自己四人來的那木法師赫然也在其中。這幾個傢伙雖都是一襲長袍遮身,卻著色各異。起碼能分出明顯區別的就有四種:黃,白,藍。紅。另四種看來顏色相近,但仍有少許差異。也不知是如何分法——這就是木法師所說的八門了吧。幾人身後還都有個與顏色對應的小門,自己前面那一輪弟子應該是從這出去的。   八人向林樂四個望了一陣,又互相交換了下眼色。其中一名穿黃色袍子的男子開口道:「身體放鬆,我先來測試一下你們的身體屬性……期間你們或許會感覺到一點不適,但不會造成任何傷害。請諸位放心。」言畢就雙手合十,小指向外突出,一道厚實的黃色光芒從他身上湧起。極快的充滿了整個見習小廳。這一陣光芒,只讓王唯三人眼前一亮。還沒看清周圍環境,視力就被濃重的黃光遮擋住了。林樂感到一陣呼吸不暢,稍微運運精神力便恢復了正常。卻聽旁邊三人呻吟連連,似的抵擋不住的樣子。正猶豫要不要出手相助,那黃光卻咻的一聲鑽入了王傑體內,而死周重又恢復了黑暗。只見另外七人紛紛朝那黃衣男子拱手致意,其中幾個還笑道:「恭喜土門又收得一個好弟子,這次只怕我們要落在你厚土之下了。」   黃衣男子心中暢快,一面朝他們打著哈哈一面過來拉了王傑就走。口中道:「這位兄弟,你已被我土門測試選中。請隨我來……這邊,對,這邊。」小心的帶他避開障礙物,黃衣人快步領著新收弟子從那黃色小門出去了。   接下來的事大同小異,白衣與近黃衣,近藍衣近紅衣四個空手而歸。紅袍女子的光芒卻鑽入王爾體內,也領著他從紅色小門去了。王唯則被第六個測驗的木法師選中,從藍色小門內離開。而林樂在前面幾道光裡毫無感覺,最後那近白色門人發出的光芒倒跌跌撞撞的進入他身體裡。那著近白色袍子的見習官不料最後還有收穫,喜的眉開眼笑。順理成章的帶林樂從那顏色的小門離開。倒不是說林樂真個適合練近白門的法術,只是剛才幾個測試下來他已搞明白這種測量方法的內涵。也知道以自己的精神力完全不可能對這些微弱能量有所反映,便在最後關頭刻意吸收了那道凝實了主人魔力的白光——反正以他的精神力來說,任何性質的力量到了體內都只會被還原成最基本的能量。而這道光便成了改造王龍身體的第一層力量——幾處枯萎的經脈已被這些能量打通了。這身體內的力量也相應增加了少許。   王家三小究竟如何林樂是不知道,但現在他的情況似乎……不怎麼明瞭。那著近白色袍子的男子領他從小門離開後,就帶著他沿古堡第一層內某條狹小長廊內走去。路上一句話也不說,只聽見自己那雙鹿皮靴子啪嗒啪嗒敲打在地上的聲音。林樂跟他在身後,偶爾超上半步偷偷打量,只見這人年輕的很——至少看來如此,自己還沒學會如何分辨魔族的年齡。雖然據白牙透露凡是魔族,牙齒斷層上都有著表示年齡的年輪,一歲一輪分毫不爽。但現在顯然不能要求人家掰顆牙下來給自己數著玩,只好沒話找話的套著近乎:「您好……這位法師先生。」   「我現在的代號是冰,主修法術是冰,門派也是冰。你可以叫我冰法師,和帶你們來的木法師一樣叫法。」那男子停下來說了一番話,卻沒有回頭,簡直無禮至極。   「嗯,冰大師好。」林樂見他態度如此,也沒興趣再攀談下去,淡淡的應了聲不再開口。冰法師身軀稍停,似是想說什麼,終又重新朝前走去。長廊的盡頭已在兩人眼前,乃是個造成拱形的圓門。上面雜亂的刻著些浮雕,講述的似乎是鷹族密室外那些事件的分支。只是雕工簡直差勁到了極點,人物面目模糊不清,神韻全無,和那邊的差距只能以雲泥來形容一二。   「魔族的藝術功底還真是差勁,難為他們還能建這麼大的古堡。」林樂心中嘟囔一句,隨冰法師穿過了拱門,進入另一個大廳之內。   這廳比遠比見習室為大,卻也沒到可以稱雄偉的地步。只是比以往見過的廳堂稍微寬廣點而已……略有區別的是,除了拱門口寫了個「冰」字,這大廳內簡直空無一物。幾個軟布糰子零零落落的散在地下,餘下便是冷冰冰的石頭地面和牆壁。最角落裡,有大約三十人正或坐或躺的閉著雙目,連有人來了也不曾睜上一睜。似乎融入了整個天地中去,只有些許微弱的能量波動才讓林樂從精神上感知到他們。   「好奇怪的功法,居然能潛匿氣息!」林樂正驚訝間,那冰法師突地拍了拍手,高聲嘯了一陣,將那些人喚醒過來:「有新人加入了,大家過來認識一下吧。」那三十個男男女女朝聞言便這邊走來,眼神裡也如冰法師般不帶絲毫表情,彷彿整個心神都被凍住了一般。   「好冷!」前面幾人走近,林樂突覺一陣冰冷的寒意襲來。精純之處完全不下與灸的魅陰勁,傷害卻不是很大,只讓自己打了數個哆嗦。想往後退時卻被冰法師拽住了胳膊:「別怕,只是冥想冰魔力的副作用而已。你以後也會習慣的。」   「那他們怎麼表情這麼呆滯?」林樂有些害怕,真以為這雪山是個控制人心的邪教。冰法師先不回答,挨個檢查了那停在面前的三十人後才說道:「這批弟子也是剛開始修煉的,學習我冰門的進階心法就是這樣。只有突破心魔才能從無意識的狀態中恢復過來,當然比不必害怕。進階是極容易的事,這些弟子練了不到兩天,明天就會變回和我一樣了。」   和你一樣?林樂橫了冰法師一眼,心道那不是沒多大變化。但總算把握到其中的含義,心頭一塊大石也放了下來。   「好吧,在正式成為雪山弟子之前,先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它的歷史和簡況。」見林樂已沒什麼疑問,冰法師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喀啦雪山建於不可考證的遙遠古代,也許早在幾萬年前就已有了這麼一所城堡。但遠古的文件卷宗都已在歷代變故中逸失,想要確切獲知已無可能……恩,這個倒不必多提。你只需要知道我們這一族歷史悠久就夠了。剩下的那些歷代校長,長老們都是魔界史上出名的人物,或者因本身所為驚人或者因坐上這位子而受人矚目,總之不會有普通人的。當然了,這也不必多提。以後進校史陳列室會看到的。」   「等一下,冰法師。」林樂聽出點問題,插嘴打斷了他。   「你該叫我師傅,什麼事?」   「嗯,師傅。」林樂依言叫了聲,又道:「您剛剛說『校長』?」   「沒錯,雪山雖然是個門派。但更是個學院,魔界唯一的學院。所以領導人自然可以稱為校長,呵呵。和傳說中人類的學校情況一樣。」   林樂微微一笑,沒發表意見,只伸了伸掌請他繼續說下去。   「接下來是雪山的門派問題。」冰法師舔舔嘴唇突然發現那群弟子還傻傻的站在旁邊,忙命他們回去修煉,然後才道:「嚴格來講,我們只有四門,分別為土,火,水,木。對應的顏色是黃,紅,白,藍但鑒於修煉及運用上的偏向,兩千年前大法師又另分出四門來,乃是石,灼,冰,擊,顏色自然也是偏黃,偏紅,偏白,偏藍。另有一門是各系法師都能學習的,當然得等你到了四級弟子以上才有能力學習。那就是無攻擊能力的輔助系,風。這種魔法可以用於傳聲,飛行,偵察等方面。而你現在是冰門第一級弟子,等接受魔力判定後便可晉級,到第二層去修煉。當然,不學好魔法是無法通過判定的。現在,我以冰門三級弟子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原地坐下!」   林樂不敢多言,遵命地盤腿坐了下來。誰料這冰門大廳溫度不低,地板卻冷的厲害。刺骨的寒意針尖一般的從屁股上刺來,瞬間寒透了林樂全身。骨頭內更像是有千萬根小針在亂鑽一般,又麻,又癢,又痛。若非原先在冰風谷的經驗讓自己有所鍛煉,此刻只怕早已慘呼出聲了。饒是如此,這副身體卻比當初自己那具遠遠不如。狼族本不以體質見長,王龍則更是沒修習過正式內功。再加上快一年的鍛煉空白期,這副身體早已虛弱到隨時可能病倒的地步,只是憑林樂那強大的精神力才將它支持到現在。但這樣猶如飲鳩止渴,反而愈加損害了體質。此刻被強大的冰寒一激,身體便自我保護的切斷了與神經的聯繫,強迫性的將林樂帶入昏迷狀態。   冰法師聳聳肩,揮手將林樂的身子凌空攝起,摔到那幾個軟墊上。心中暗罵木法師信口雌黃,居然敢說這小子是個天才。騙得自己白高興一場,以為真撞到寶貝了,還特意與他談了半天聯絡感情。誰知道這傢伙居然連小小的寒意都挨不過——這種身體如何能修煉魔法?簡直是個廢物!又看了眼被凍到臉色青白的林樂,冰法師無奈的吐出口白氣包圍在他四周,以免這傢伙成為歷史上第一個修煉一級魔法而死的笑柄。然後便理也不理的過去指點那三十幾位門人冥想,希望能從這幾人中出個新生冠軍。讓自己的貢獻點漲上一百,這樣才能學到那招初等禁咒:冰獄震天。可惜回過頭去的冰法師沒有注意到,方纔那口白氣正在慢慢的融入林樂體內。而這過程中,他的身體也變的近乎水晶般透明,連體內那幾條經脈也歷歷可見。   ※※※   可西,米亞達府邸。   除了格蘭特仍不見蹤影,此時的整個米亞達府上下事宜均被處理的井井有條。甚至連之前確定好的政治策略也一絲不苟的執行著。轉眼間,又有三個弱小勢力通過某種渠道向米亞達家表示了好感。   「金錢外交」大獲成功的事實也讓何經緯不得不佩服菲卿的觀察力——有選擇的使用許諾,威脅,賄賂等手法,已使米亞達府在政治上壓倒了喬奇。一時間,魔界各處均流傳著「朝不如野」的評論。卻也是菲卿制訂的一個小小計策:人民永遠是最容易迷惑的,幾個善於散佈流言的閒人就能造成如此效果。   「林樂」的匆匆離去未造成太大影響,畢竟聖武者這樣的稱號本來就適用於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但菲卿擔心二妹會有心結,便特特的約蘭芝上四明山閒逛散心。順便也探探半月天池的情況:自大法師提醒之後,自己俗務纏身,還真把這茬給忘了。   「大姐,我明白的。你們不用為我擔心。」陪蘭芝走了一段,菲卿還沒想好如何措辭,蘭芝卻出乎意料的開口道。   「二妹,我想……」沒等菲卿繼續,蘭芝又輕笑著阻住了她。   「不用說了,我相信阿樂不會隨便拋下我。」少女眼中神采徒然飛揚起來,充滿了自信:「他一定很快就回來的!」   愛情真的能讓人成長嗎?菲卿看著蘭芝那因堅定而美麗如花的俏臉,心頭一陣迷惑。想了一會才笑道:「好吧,那等你的那個他回來。再找回父親大人,姐姐就替你們操辦婚禮!」蘭芝羞紅了臉低著臻首不敢答話,心頭甜蜜蜜的,思緒已飛到了愛人身邊。但聽到後來,卻訝然抬頭,望著菲卿道:「大姐,你也在乎爸爸嗎?我還以為……」見大姐臉色已變,蘭芝知機的沒再說下去,但兩人均明白那後面的意思。氣氛一時沉默起來。米亞達·格蘭特,果然在任何場合都是焦點啊!   「父親大人不知道在哪呢,真教人擔心啊!」故意不去看大姐的臉色,米亞達家二小姐突又仰望著頂峰喃喃自語道。旁邊菲卿閉了閉眼,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二妹,別說了……」   「大姐,別再這樣下去了!」蘭芝抓著菲卿的手,眼神中滿是哀傷:「當初父親趕我出府時你也這樣勸過我,可是你為什麼不想想自己……其實,當年的事也只是個誤會而已,難道這苦果就一定要你承受一輩子嗎?」   「別說了!!!」菲卿終於失控的掩住耳朵,閉起眼睛聲嘶力竭的喊叫著。聲音之巨,連幾隻棲在道旁小樹上的雀鳥也被驚動。起來盤旋一圈,不明所以的朝天空飛去。   蘭芝只是抓著姐姐的手,等她逐漸平靜下來才歉然的道:「大姐,對不起。我太多嘴了……」   菲卿無力的搖搖頭,低聲道:「與你無關,是我最近太緊張了……放心,沒事的。」頓了頓,剛從失措中恢復過來的女子又道:「二妹,類似的話題,我以後不希望再聽到。好嗎?」   「……恩。」蘭芝心中本不情願。但看姐姐方才情態,也明白此事癥結並不在此。只好點點臻首,低低的應了一聲。   接下來的路程不像來時那麼輕鬆。加上兩人都略有心事,便只是低著頭趕路,連山旁各色美景也未去注意。兩個魔族高手專心趕路之下,登山速度比初時快了一倍不止。只過了小半個時辰,四明峰頂已遙遙在望。當初派上去駐守半月天池的那幾個家將身影也若隱若現的,似乎是正在湊堆聊天。倆姐妹對望一眼,同時運勁加快了速度。幾乎是飛一般的掠上了這有「景冠城東」之稱的四明山頂,而那神秘莫測的半月天池也只離她們幾步之遙了。   「誰!報上名來!」一名家將功夫稍強,最先發現了似乎是突然出現在鋒頂上的倆姐妹。另三個頓時嚇了一跳,紛紛拿出兵器對著這邊,同時大喝道:「出來,不許動!」   「蠢貨!你究竟叫我們出來還是不要動?」菲卿心中煩悶,把一腔火都瀉到了家將們頭上,嬌叱一聲便如風般在那四人周圍轉起來。只聽得「啪啪」掌肉交擊之聲不絕於耳。等她那俏麗身型停下時,四人已挨了不下數十掌,一個個鼻青臉腫的不類人型。不過這時米亞達家的彪悍武風倒顯露無遺,已聽出聲音乃是本家大小姐的四名家將硬是直挺挺的原地站著,不動也不出聲。等菲卿打完後才同時轉過來行禮問安:「大小姐二小姐好!」   「……我和二小姐要在這休息片刻,你們去四處查探一下。」菲卿平靜下來略有不忍的甩甩長髮,又道:「對不起,剛剛是太過分了。」   幾個家將感動的一塌糊塗,幾乎立刻就跪下來道:「是屬下職責失措,大小姐責罰的對。」   「算了,你們先下去吧。」蘭芝走到菲卿身旁攬住姐姐的香肩,微笑著命那幾人退下。四人見她那溫柔的笑靨,不由呆了一呆。片刻後才算反映過來,低著頭躬身向後退去。   等他們走到兩人目力難及之處,菲卿才舒了口氣,輕輕掙開了蘭芝的手。由於是傍晚時分,紅日的光輝不那麼強烈。天池反射出些須光芒,將二女臉頰映的微紅,看來更是嬌羞。飄逸的素服加上烏色長髮,美到會讓人忍不住喝上一聲彩。菲卿回頭盯著蘭芝看了半天,在少女臉紅之前才將目光移開,望向峰頂上唯一可稱景致的半月天池。輕笑著道:「二妹你真的越長越漂亮了。記得從小父親就誇讚你是我們米亞達家第一美女,那時我還嫉妒呢……現在看來,他的眼光還真沒差!」   「大姐!」蘭芝羞的俏臉通紅,跺腳不依的扯住菲卿玉手不讓她說下去。後者笑著住了口,卻又拉她倚著棵黑格樹坐下。整好裙擺讓自己靠的更舒服些,便開始閉目養神了。蘭芝悶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先問道:「姐,你找我來只是為了阿樂的事嗎?」   「是啊,不然你以為呢?」狡拮的將問題拋回給蘭芝。菲卿心情卻突然緊張起來,似是期待又似是恐懼的等著預料中的答案出現。   「你……不想問有關媽媽的事?」   說出來了。菲卿近乎呻吟的呼出口氣,語調艱澀:「那,有什麼可以告訴我嗎?」蘭芝嚅喏片刻,張了張嘴又重新閉上,神色複雜至極。幾乎要立刻便落下淚來。菲卿像是被千百把小刀在心頭剜著一般,胸口陣陣緊縮,幾乎喘不過氣。見蘭芝似要回答,突然決絕的阻住她:「算了,大姐不該逼你。這些事,無論由誰來承擔都是個錯誤……就讓它去吧,父親的下落我們總有機會查到的!」   蘭芝心中一股熱流湧過,心知大姐幾乎是為了自己的感受而背叛了家族。一句盤旋在心底的話終於忍不住衝口而出:「大姐……其實我知道點線索的!」第一句出口,一切便有了決斷。兩人都平靜下來,後面的談話也輕鬆了許多。   「我媽她……她其實一直對父親心懷不滿,在府外那個家裡時經常跟我說起要報復他老人家。我勸了好幾次也勸不住,只好由著她去。你也知道,那噩夢心靈之術之對功夫低微的人有用,要對上父親那級的高手只會反噬其身,所以我倒也不怕媽媽對父親不利。但有一次,梅姨曾不讓我接近媽媽的房間,說有重要的客人在。可我刻意感應之下,卻覺察不出有什麼人在裡面。現在想起來,就有些怪怪的。這些事媽媽都很少告訴我聽,所以內情究竟如何我也無從得知……」   菲卿仔細的聽著,等蘭芝說完卻也是一頭霧水。雖然直覺的認為這番話中包含著個重要信息,但偏生無法立時想出來。這感覺難受至極,幾乎讓素來以心境平和的她煩躁起來。只好強按下心緒,又問了幾個細節,卻還是沒什麼發現。蘭芝擔心的望著姐姐,輕聲勸道:「大姐,別想太多了。也許父親明天就會回來呢。」少女說完也明白自己這話蠢的毫無意義,想了想又道:「可能我還有什麼沒想到……唉,都怪我功夫太差了。光知道裡面沒人,卻感覺不出媽媽在做什麼……」   「等等,我想到了!」菲卿伸手阻住蘭芝的紅唇,心頭漸漸明晰起來:「沒錯了,你感覺不到……感覺不到。對!你當然感覺不到,不是因為房間裡沒有人。是因為在裡面的個隱族高手!!!」   「隱族高手?」蘭芝疑惑的重複了一遍,像是被針刺一般叫了起來:「姐你在懷疑無形先生?」   想通了癥結所在,菲卿終於放鬆下來。微笑著撿起顆小石子往池中丟去,等層層漣漪逐漸散開來時才刮著蘭芝小巧的鼻子道:「小笨蛋,難道隱族只有無形先生一個高手嗎?放心啦!以父親的眼光,別的或許可能看錯,選擇客卿是絕不會走眼的。」頓了頓,又戲匿的道:「別忘了,你那個『阿樂』可也是父親親眼看上的哦。」   說到林樂,蘭芝俏臉又忍不住的紅了起來。那嬌艷欲滴的顏色中,卻又帶著份滿足與甜蜜——看來愛情除了能讓人成長,還有把人變為成熟的漿果。   「喂。」見二妹這麼幅表情,脫下包袱的菲卿童心忽起。用手肘撞著她的腰促狹道:「你們那個了沒有?」   「什麼?」蘭芝瞪大眼睛,迷惑的望著菲卿。後者則微紅著臉胡亂比出各種手勢:「那個嘛,哎呀,就是那個嘛!!你肯定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塊,不是就要……的嗎?」蘭芝終於醒悟過來,整張臉漲成了紫紅色,低著頭不敢開口,幾乎羞的快哭出來了。菲卿這次卻沒那麼容易放過她,仍舊不依不繞的逼二妹「交代個人作風問題。」   「有……過啦!」終於拗不過菲卿的可憐少女只好以蚊子般的聲音低低「交代」了一遍:「那次在西山上面,他……他就和我那個了嘛!」   在山上?菲卿嚇了一跳,急著追問道:「你們不怕被人看到嗎?」蘭芝認真的點點頭,道:「怕啊,可是阿樂非要在那裡。我就只好由他了……其實山上有好多人都在做這樣的事哦,也不算太引人注目啦!」   「好……好多人?還都在做同樣的事?!!」菲卿正為可西居然有如此淫穢之地吃驚之時,蘭芝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完全失去了繼續探討的念頭:「是啊。姐,那你呢?有和人親過嘴嗎?」   ……   魔日緩慢的移向地平線底端,將光芒灑向大陸的另一面,可西城內也逐漸亮起了燈火。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魔界的夜終於降臨了。菲卿緊緊衣領,已感到一絲涼意。心知每晚例行公事般的寒潮將要襲來,這四明山頂的溫度也會驟降到零下三十左右。自己雖然不懼,卻也沒必要浪費能量在御寒上,便起身與蘭芝一起下山回府。路上碰到正原地打轉的四個家將,少不得命他們回去站崗。菲卿又順口嘉獎幾句,自然讓四人感激涕零,誓為米亞達家付盡餘生。   回府時街上已無行人,兩人自然毫無顧忌,運起輕功急速的在城內竄行著。菲卿心中在盤算著明日的人員調度,不曾分心說話,蘭芝卻也悶悶的不知想些什麼。怪異氣氛之下,直到返回府內,兩人都沒開口說過話。分頭回房前,悶了半天的蘭芝卻突然摟摟菲卿香肩,認真中帶著戲謔的道:「大姐,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個政治家了……和父親一樣。」   菲卿一愣,作勢欲打,嬉笑著將蘭芝逼回房休息才回到格蘭特平素辦公的密室。方纔那小半天餘暇偷的順利,卻又積下不少公文等待處理,真不知這樣的生活何時才能結束,「像父親那樣的政治家?」停下手中滴著墨汁的鵝毛管筆,菲卿慢慢的咀嚼起這句話。第一次,被下人們暗稱為「鐵娘子」的少女心底泛起些微迷惘。   「這就是我的將來嗎?」   ※※※   恍恍惚惚中,林樂只覺自己被人不停的搬動著。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眼皮外的世界冒著五彩的毫光,這光線無法射入瞳孔,便極力壓迫著林樂的眼皮,像是有人用拇指拚命往下壓一般。還有人鬧哄哄的在周圍聊著天,語句古怪晦澀而意義難明。有時候簡短有力,有時卻像炒豆子般蹦出長長一串來。這是從未接觸過的語種,但似乎比人類或者魔族使用的更為先進——這概念突然從腦中炸出來,根深蒂固的刻入林樂的意識裡。   終於,一切光影漸漸散去,世界也陡然安靜下來。   「王龍,王龍?」輕輕的呼喚聲象的從遙遠的山洞中傳來,空曠而不真實。林樂費力的睜開眼睛,只看到一個面目醜陋的壯漢蹲在身旁,溫和的望著自己。還沒來得及對他笑一下,恢復了知覺的身體隨即讓林樂瞬間墜入了地獄。   「好……好冷啊!」自己的整個背部正貼在地面上,鋼針般的寒氣沿著脊樑狠狠的鑽入內腑之中。心,肝,肺彷彿直接感受到了這股寒意,已有了麻痺的趨勢。而四肢也僵硬的無法動彈,卻老實的將刺痛感完整傳回腦部,把林樂所受的痛苦千百倍的擴大著。   「扶……我……起來。」見那醜漢還是那樣望著自己,林樂只好掙扎著求救道。若任由這樣這去,自己只怕會被活活凍死在這兒。而這王龍的身體一旦損毀,林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怎麼樣。當然,無論是意識消散還是脫竅而出再逐漸衰竭,都是萬劫不復之境地——闖過那麼多難關然後無聲無息的凍斃在這雪山古堡,簡直是千古第一大笑話了。   幸運的是那醜漢耳力不錯,聞言立刻伸手將林樂扶起來。幫他盤腿坐好,還順手塞了個軟墊在他屁股下面。醜漢做這些事的時候,林樂快速往周圍掃了一圈,發現那三十幾個男女大都閉目盤坐著練功。其中幾個倒已站起了來,仍閉著眼,在四周走來走去,卻碰不到旁人身上。似乎快要完功的樣子,臉上也微微有了生氣。   或許是雪山特有現象,這寒意來的猛烈,去的倒也快捷——在墊子上運功片刻林樂就已好過許多,身體也不那麼僵硬了。魔核處流轉出來的功力還比之前精純許多,漸漸能抵禦隔著軟墊傳上來的寒氣。來學魔法,想不到內功倒精進了。林樂自嘲的笑笑,輕聲對仍坐在身前的大漢道謝:「兄弟,謝謝了。」那醜漢咧咧嘴,很開心的樣子。又朝後面比了比,將手指豎在嘴唇前示意林樂禁聲。   「這裡不能說話的嗎?」林樂將聲音放的更低,小心的道。   「可以,但要輕一點,像這樣子就沒問題。」大漢寬厚的笑著,伸出手來:「你好,我叫古烈。」   一隻大手與林樂纖弱的手握到了一起。前者寬大的掌肉似乎帶給後者不少溫暖,所以其中一方的戀戀不捨令這次交流多持續了數秒,直到遠處冰法師射來的目光將之打斷。   「古烈,繼續你的練習!」冰法師皺皺眉,想了想還是走了過來:「王龍,你怎麼樣?」   「沒事,剛剛只不過稍微……」   「不用解釋,好了就過來跟我學。」冷冷打斷林樂的笑容,冰法師刻板如石的長寬臉上幾乎不見絲毫表情:「不行就繼續休息。」   林樂奮力站起來,強忍著渾身麻木感一言不發的走到冰法師面前——這傢伙的無禮態度已激怒了他,也激起了林樂骨子裡的傲氣。   「別這副表情,冰系魔法練到高階都是我這樣子……你若受不了可以不學,另找人教。」   「呃?」聽到出乎意料的解釋,林樂一直沒轉過情緒上的彎來,原地愣了片刻才急忙跟在冰法師後面。想了想,終沒有開口說話。         ∼第四十二章 癸已聖地∼     連續幾天,林樂都在水深火熱的日子中渡過。冰法師教了種冥想方式下來,命他每刻不停的席地坐著感受寒氣,實在受不了時才能站起來休息一陣。而更要命的是,為了配合冥想效果,每個人都不被允許吃任何東西。據說是為了戒掉修煉者本能使用真氣的習慣——不攝入能量,先天真氣支持不了多久,而沒有真氣可依憑,你總不能使用了吧。不論想出這變態規定的傢伙出發點如何,這兩天裡他所有的祖宗都已被林樂咒罵了不下千次。而且這種侮辱在徹底習慣之前還將不斷繼續下去,也虧的如此林樂才能勉強撐下來。當然,成效是顯而易見的:身體開始逐漸適應了這種環境,寒氣充溢著林樂身體內外,與全身上下每一根末梢神經連在了一起。就彷彿魚在水中一般,習慣成了自然。似乎偶爾有一天突然離開這環境就會渾身不自在一樣。別人狀況如何不清楚,但同門的新進弟子已有人結束了築基階段,開始由冰法師教授初級法術「冰球」了。   看他們一個個憑空捏出形狀各異的冰塊,林樂很是羨慕。便求著冰法師教授,但每次都被他以築基不穩的理由推回來。弄到後來,直至進境最慢的古烈也掌握到冰球術時,法師才宣佈林樂可以結束冥想階段,正式學習冰魔法了。只不過在那之前,最早一批上雪山二層的人員已選了出來。而冰門獲准通過的人數只排到第四,而前三甲照例有貢獻分加。剛剛被擠出門檻外的冰法師很是惱怒,就把教習魔法的時間又推遲了一天。   「老古,你餓不餓?」幾天不進食,林樂的胃依然瘋狂蠕動著,帶來的痛苦更是強烈。   古烈維持著手上體積可憐的小冰粒,強忍住把它吞進肚子的念頭,愁眉道:「別說了,你越說我越餓。本來胃就比你大,我還多餓一天。唉……我也受不了了。」——冰法師離開大廳,大家說話隨便了許多。很快便有人插進來攀談:「你們別說,我餓的還要早。到現在都麻木了。什麼魔法師啊,屁魔法沒練成倒餓出胃病來。」說話的叫子清,長的眉清目秀。甚至比「王龍」還要秀氣上許多。自稱是從平民中選出來的天才,也是進入第二層的人選之一。此刻正一臉愁苦的揉著肚子,擔憂道:「不知道上面那層有沒有東西吃,再餓下去我怕要咬自己的肉了。」   古烈聽的有趣,呵呵笑起來。眼神不住的望子清身上打量,還故意在臀部上停留半天,露出副讒涎欲滴的樣子來。   「看什麼,蠢牛!」子清被看的渾身發毛,紅著臉護住屁股作勢欲打,想了想又得意起來:「明天我就上二層了。起碼,嘿嘿,有可能給飯吃。你們麼,再多呆幾天吧!」   兩人表情同時黯淡下來,心知子清說的有道理。按冰法師的講法,眼下的飢餓是為了築基,既然築基完成那到了二層想必會有食物供應——總不成當魔法師就要餓一輩子吧。   「你倒好了,我們可還得繼續熬著……唉,不知何時是個頭!」古烈垂下頭,手上的冰塊不慎落到了地上,骨碌碌的轉了幾圈停下不動了。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停在小冰粒上方。只見微弱白光浮現,那冰粒如有靈性一般的向上疾射而去,瞬間便融入另個塊更大的冰塊當中:「別抱怨了,難道你們沒發現嗎?大家雖然餓,但體力和能量還充沛的很,連睡意也很少。這說明師傅教的方法很有用。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再多堅持幾天。基礎打的越好,日後進步空間也就越大!」   突然插話的是個紅著臉少年,五官平淡卻極富神采,眼神明亮如星,自有種懾人的魅力。林樂認出他也是選入二層弟子之一,名字卻已不記得了。只知道這傢伙練功很勤,忍耐力也極出眾——至少盤坐地面這種一般人只能堅持兩三時辰的事他可以連續堅持一天以上。而看他懸空浮在掌上的那冰球體積也遠遠大於眾人,便知此人並不一般。   「所以,三位不可以隨意抱怨,應該努力的承受這一切……要甘之如飴。」紅臉少年見他們都不搭話,稍稍尷尬的重複了一句:「嗯,要甘之如飴。」   自己表情如何不得而知,但林樂見子清和古烈面色都極是古怪,只好開口打破僵局。當然這種話題不適合繼續下去,唯一能問的也只是——「這位兄弟怎麼稱呼?小弟王龍,這個是古烈,這是子清。」   紅臉少年極快的念了句咒語,將掌上冰球吸回體內。然後才正兒八經的抱拳繞了一周:「在下莫悟,來自北峰崖。請各位兄弟多多指教!」   子清立刻肅容抱拳,也微施一禮:「在下子清,來自平定城,見過莫兄。」   「在下古烈,來自癸已,請多指教。」醜漢嚴肅起來倒也似模似樣,只是那對大手抱起拳的姿勢可笑的很。   林樂見狀也想來上一遍時,卻見子清與那莫悟齊齊動容,幾乎同時衝口而出:「癸已聖地?!!」   「癸已聖地?」   「二武之首?」   「癸已?」   還未等林樂反應過來,整個大廳內驚歎之聲已此起彼伏。剩下二十餘名學員紛紛朝這邊望來,眼神中充滿了驚訝與懷疑。古烈卻嘿嘿傻笑著,摸了摸後腦。似是為突然成為眾人焦點而有些不知所措,呆了一陣才點頭道:「對啊,我就從那裡來的。」   驚歎聲再度響起,所有的學員都過來把古烈圍在中央,幾乎是充滿崇拜的望著他。而林樂也終於從記憶中翻出了有關這「癸已聖地」的資料——意外的是,這資料並非由蘭芝或白牙口中得來,而是來自王龍「生前」的某段記憶:   癸已聖地,與辛末聖地並稱為魔界雙絕的神秘所在。乃是代表魔界武學最高層次的聖地,也是所有武者一身追求的目標——類似於喀啦雪山擇徒標準,聖地也會每隔一段時間出世尋找傳人。這段間隔時間長短流傳版本不一,有說二百年也有說一甲子的,總之絕不是雪山十年一輪的這樣頻繁。而被選入聖地當傳人的都是當代名燥一時的青年才俊,只是擇徒一事往往神秘進行。人們只能從某人的突然失蹤猜測到「可能」是被選為癸已弟子……當然,這「可能」還可能是遭仇家暗殺,暴病瘐斃,或者找到個好妻子雙雙隱居出世。   總之在癸已聖地有意無意為之的情況下,這種神秘方式極大滿足了魔界居民的獵奇心理。各種版本的謠言漫天亂飛,莫名其妙的猜測也層出不窮,甚至有武者為了出名自稱是癸已弟子行走江湖。只不過這樣的人往往過不多久就神秘的暴屍街頭,傳說中這也成了癸已聖地的一貫做法,自然為好事者更添談資。神秘的面紗也在以訛傳訛中一層層的覆蓋在癸已聖地之上。   這種情況下,自己身邊突然出現一個聖地子弟,怎能不教一眾學員大感興趣。何況他們也都不過是群半大的孩子,還脫不開少年心性。   古烈被圍在中間,一個個問題子彈般向他問去。看那群學員的嚴肅表情,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連方纔那老成持重的莫悟也禁不住好奇心,握著古烈的手道:「古兄,不知貴地是如何選擇傳人的?多久一次呢,是只選一個的嗎?」   「呃……」醜漢有些尷尬的撓著頭,求助的望向林樂。見後者沒解圍的表示,只好其其艾艾的道:「諸位,實在是對不起……限於族規,我不能透露任何東西給你們的。其實到了這裡我們應該都算雪山弟子了,沒什麼區別吧?」   「族規?」一個尖嘴少年捕捉到話中隱藏信息,興奮的道:「原來癸已聖地已經自己立族了,不知道你們應該算什麼族。嗯,古兄你的牛族的吧,難道聖地只收牛族弟子?」   「這個……卻猜錯了。」古烈猶豫一陣,還是解釋道:「癸已收弟子歷來不問種族出生只看資質。有時甚至連資質也不看,與傳法長老投緣便可。至於其它的,請恕在下不能再透露了。況且大家現在都是雪山弟子,哪來門派之分……請諸位散開吧。」   想不到這醜漢倒是外粗內細,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也得罪不到人——沒幾年歷練未必能學得如此圓滑。林樂對古烈看法大生改變,卻並不怎麼在意。眼下唯一重要的便是如何逃離此地——靈兒說的一月之期已過了四日,自己卻連自由也沒獲得,更遑論大海撈針般的尋回本體了。   「希望灸和太常能聰明點,把『我』送回可西吧!」正這樣想著,耳邊卻又傳來那尖腦殼的聲音:「別的咱也不問,只想請教古兄在那聖地究竟所司何職,管些什麼?」   林樂抬頭看時,發現人群仍圍著古烈,已漸漸將自己擠在外圈。只好改蹲為坐,直起脖子向內望著。正巧看到那尖腦殼得意的眼神和古烈皺眉不語的表情。微一轉念就已明白他為難之處,也暗暗佩服尖腦殼問話的巧妙:若照實回答,聰明人單靠這一答案便可推斷聖地的大致機構組成,日常起居的部分方面,甚至能從古烈功夫高低判斷聖地中高手的數量。如此關鍵,倒難為古烈想的周全,沒衝口而出。只是這群少年畢竟同學一場,一再拒絕也說不過去。是以為難起來。林了見狀正想出言替他解圍,卻聽得古烈出了個妙言:「這個麼……小弟其實是掃地工之子,身份卑微,未司任何職務。」   一群學員又鴰噪起來,七嘴八舌不知問些什麼。不說沒人信他的話,即便是真的,聖地的掃地工之子身份也比一般名門大家公子高上許多。古烈聰明用盡,真個是左支右絀。一會便在這冰寒之地裡冒出滿頭大汗來。林樂看了陣,覺得沒什麼意思,管自退到角落陷入冥想之中。一面再次感受冰元素與身體同呼同息的情狀,一面卻將心神沉入體內試圖與靈兒取得聯絡。   耳邊噪音漸漸退去,林樂只覺自己的身體被不住的擴大著,彷彿已融入了天地之間。一呼一息均暗合自然之道,不帶半分勉強。這種狀態在普通武者看來幾乎畢生難及,但在魔法師圈內卻是入門的基礎科目:冥想。也只有融入天地內至一定程度後才能借用天地之威,施展幾種特定的魔法。林樂練了幾日,八位前輩終生經驗發揮作用,現在做來已混若天成,未必遜於任何浸淫其中上百年的大師了。只是調遣法力的咒語還沒學到手,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這些冰元素。當然,眼下林樂志不在此,這些魔法已自己原先進入魔界時的水準已足夠施展,接收八前輩功力後更是無所不能,哪會注意如此小道。即便現在虎落平陽,最要緊的卻非學狗捕食,只有尋路回山才是正道。是以明明身在多少法師夢寐以求之境界,林樂卻只管自己守心內視,呼喚著靈兒:「靈兒,聽的到嗎?」   一片寂靜。   林樂還不死心,將意識沉到魔核附近轉了幾圈,卻不得門而入。只好晃悠在那邊一迭聲的叫著:「靈兒靈兒靈兒!!!!」   整個意識世界被這幾聲大喝震的晃動起來,而靈兒的聲音在終於從魔核縫隙中傳出:「死老爸,你搞什麼啊!!人家正在積聚能量呢,給你一攪和,半天的工作又白費了!笨蛋老爸!」   「呃?你又沒說過,我怎麼知道。」林樂看到一個小光人兒費力的從魔核縫隙中擠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辯解道。   靈兒的光華比以前黯淡許多,照亮的範圍以不足週身一尺了。小小的臉上居然也充滿疲憊的表情,語氣更是無力到讓人憐愛:「老爸,這樣子整天蓄能好累哦……你有沒有逃出來?我們趕快去找本體吧!」   「逃倒是逃出來了,只是……」見靈兒已衝上腦部,林樂只好無奈的住了口,一同上去陪她朝外面看著。   「這是哪裡?」   林樂挺丟臉的把這兩天發生之事詳述一遍,末了還道:「其實也不用太但心,只要趕快晉級登上第四層,就可以申請外派任務了。到時候再去找也是一樣,你呢?最近有什麼發現沒?」當然,關於晉級難度和申請外派任務難度林樂是隻字未提,而把這些消息告訴他的冰法師,卻是整整花了七十年才升上了第三層,至今也未接過一次外派任務。   「那老爸你努力,最近幾天靈兒幫不上什麼忙。也不知道你在幹什麼……總之,唉!就這樣吧。」小丫頭急急說完,又一扭身竄了回去。林樂追在後面見她亮光一閃便縮回了魔核。只好悻悻的本尊歸位,依舊練他的魔法冥想。   只是……靈兒似乎比以前沉穩了許多,好像還有什麼事瞞著我一樣。林樂晃晃腦袋,將這些念頭驅出去——無論如何,情況還能比現在更壞嗎?或許小丫頭長大了吧……這樣想著,自詡為人父的林樂居然露出陣慈祥的笑容。   廳口吵鬧一陣,旋又安靜下來。睜眼看時,卻是冰法師拖著批衣服進來了。見學員們都圍古烈坐著,登時一怒,將眾人喝開。又命那上二層的七人過來各自領了件袍子去。子清接過衣服就往身上套,很新鮮的樣子。諒必這「來自平民中」的天才沒穿過幾次新衣。其餘幾人倒表情淡淡的,只是不住拿眼瞧著古烈,心道著聖地門人練起卻魔法不怎麼樣嘛。林樂看那袍子也是近白顏色,只比冰法師的少塊肩標而已。知道這二層弟子在雪山中也還算不來品級,擔憂又深了一層。   分完衣服,法師命眾人回去繼續修煉,練道「冰球能懸空浮起來為止」。自己則走向坐在角落的林樂:「王龍,這兩天練習可還順利?」   「多謝法師關心。」林樂作勢欲站,被法師虛按回去,便不客氣的盤坐著道:「弟子已掌握了冥想的要訣,應該可以學習法術了。」   「哦?那你試一下我看看。」   林樂聞言閉目,幾乎立刻便進入到深度冥想狀態中去。凝神聚力之下,一層淡然藍光已在他身上若隱若現。而整個廳內無數的冰元素也像是受了召喚一般,從四面八方向林樂身上聚集著。不消片刻,這廳中一角溫度已降至零下百餘。冰法師眼耳口鼻四周冰晶隱現,略有龜裂之狀,心中更是驚詫莫名,幾乎駭的叫出來。這冰法師也不過是雪山中一個下級執事,功力僅能踏上三層而已。這回只是碰巧輪上教習新弟子一職,像林樂這般魔法異狀哪曾見過。記憶中連自己師傅,現已踏上古堡第五層的玄冰法師余海也未能達到的境地,這會卻在一個新進弟子身上出現。冰法師呆了好一陣,直到寒氣逐漸將他冰封起來才一拍腦袋向外衝去。   冰元素異常聚集,其餘弟子自然有所感應。睜眼看時就見到師傅惶急的飛本出廳,路上還連續踢翻兩個蒲團。而那邊角落裡,王龍一臉肅穆的盤腿而坐,身上散發著隱隱藍光。眾人哪見過這種情狀,一時面面相覷的說不上話來。好半晌,子清才舔著嘴唇猶猶豫豫的道:「他……是在冥想嗎?」   應該……是吧?眾人心中均泛起如此想法,卻還是無人應聲——無論從姿勢還是身體情況來看,這王龍正是在深度冥想之中。但身泛藍光的效果實在驚人,倒教他們不敢確定了。三十幾人大眼瞪小眼的對望一陣,還是方纔那個尖腦殼率先道:「罷了,我過去看看便是。」   「許兄小心。」   他旁邊一瘦小少年出聲提醒,本是要這「許兄」注意安全。卻被古烈接過了話頭:「對,莫要驚擾了王龍。」冰法師曾說過,魔法師的冥想雖不似普通內功修煉般怕人驚擾,但強行以外力將人從夢想狀態中逼出還是會對修煉者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害。   「我醒得。」許姓少年回頭朝古烈笑笑,又瞪了眼那瘦小少年。顧自一步不朝發著藍光的林樂行去,步履中明顯有著因緊張而起的僵硬,而廳內氣氛也隨著許姓少年輕微的腳步頻率凝重起來。   見少年靠近,古烈嘴唇一顫,想想又重新閉起來,顯是因擔心王龍而失了方寸。幾日相處,兩人已在不知不覺中建立起極為深厚的友誼。為對方擔心也是正常的事,雖然這會兒王龍的情況似乎不像有什麼危險。   這許姓少年尖頭喙目,乃是鷹族人。而鷹族人體形輕盈,素來行路無聲。但他朝林樂走了幾步卻突然粗重,已與常人無異,「咚、咚」之聲敲打在眾學員心頭,平添幾分肅殺。許姓少年又前進幾步,終於頹然而止,回過頭來時已經唇青臉白牙關打架:「不行了……好冷!」隨著這話,他口中噴出白氣居然凝結成團,在空中聚而不散的緩緩落下。落地後又迅疾的凝成一片白霜。而此處,距離林樂身體還有足足七米之遙。眾人皆盡默然,呆呆的看那許姓少年逃也似的奔了回來,實在想不透為何王龍的冥想會有如此威力。其中那莫悟原本自視甚高,以為這三十幾人中無人能出其右。現在見王龍厲害若斯,自己完全不能望其項背。心中便如打翻五味瓶一般,各種感覺翻騰胸腑,或嫉妒或羨慕,又夾雜著疑慮與崇拜。千般滋味湧上心頭,不一而足。其實何止他一人,一眾學員都興起股無法抗衡的挫敗感。實在想不明白同樣學習的林樂會強出自己那麼多。   外面發生什麼變化林樂不得而知,此刻的他已完全陷入了精神世界之中。從一開始受到靈兒影響,林樂便已決定不加保留的施展本領給冰法師看。想搭上去古堡二層的末班車,上去後環境如何倒在其次。但離能出雪山的機會越近自是越好,是以冰法師想看他冥想成績時林樂便鼓足精神力量,盡力呼喚著周圍的冰元素。   結合彌衡八人、林樂、王龍為一體的精神力量之強大已遠員超過了微星歷史上任何一人。這番全力施為下來,其效果又豈的「驚人」二字可形容盡的。初時運轉滯吶,只逐漸將冰門大廳內冰元素盡數聚攏,已令那冰法師驚訝不已。而後來心法愈加熟練,終於至運轉無礙生生不熄的境地。林樂心神也陷入其中,貪婪的感知著身旁的每一點冰元素。只覺得渾身上下舒坦不已,哪還顧得上其他情況。更是一心一意的呼喚著冰元素。這些元素本無意識,只是遵循著自然規律互相吸引。所謂的冥想也就是以無上意志力把自己想像成一塊玄冰,才能將這些元素吸引過來。而林樂此時的身體不啻於一塊微星上最巨大的冰塊,對所有冰元素的吸引力強大無匹。又滾雪球一般的吸引愈來愈多的的元素聚集起來。   短短的盞茶時間,整個雪山之上已是一片死寂。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空氣中盡的一片乾燥。長年積雪早已融化殆盡,整座山像是被瀑布包圍著一樣,從上至下一片轟隆水聲。氣勢磅礡駭人,猶如萬馬齊嘶,千兔搏月。遠遠望去,彷彿是塊佇立著的巨大水庫。這情形說起來好看,雪山古堡內諸人卻都驚惶不已。冰法師的報告還未到達上層,原在第八樓修行的十三位長老和雪山校長已齊齊站起來。訝然的互望片刻,馬上向第一層衝去。   這些事說來話長,其實從林樂運功到造成巨變只經歷了短短一瞬。那冰法師上樓也只上到一半,卻從上面旋風般衝下十餘條人影。打頭的一個經過時一轉一提已將他摜在旁邊,用勁極猛落地時卻柔和的緊。後面那十幾人理也不理,於前面那人一同轉彎,進了通往冰門的那條長廊之內。冰法師呆在原地幾乎忘了起來,過好久才懂揉揉眼睛,心頭不期然的略過一個念頭。   剛才那傢伙,身上穿的好像是……校長的寬袍。   「會是校長嗎?」冰法師愣愣的站在原地,忘了上樓的初衷。想了想,折反來朝那十餘人的方向走去。   「不對!元素有異常。」冰法師畢竟浸淫冰系魔法數十年,到廳口時已感到裡面冰元素濃厚的驚人。另還有些不瞭解的魔法波動摻雜期間。還未回過神,那廳內突然傳出陣轟然巨響。一股強大的氣流夾著冰寒向門外撲來,廳門周圍的牆壁如紙糊一般被輕易撕開。巨大的石塊四下裡滾落。冰法師閃避不急,眼看要被那氣流衝到時,一隻大手斜次裡衝過來,拎著他後脖扯了開去。冰法師駭然的看著那道白色氣流摧枯拉朽的沿途擊穿所有阻礙,硬生生將古堡穿出個大洞,呼嘯著去了,想要再看時卻被強勁的力量生生擊昏過去。   白氣衝出古堡,在雪山周圍盤旋幾圈,把剛化沒多久的滿山流水重新凍起來。不過片刻,整昨雪山居然變到冰雕一般。四面琉璃似的掛滿長長短短的綾子,中間那層黑巖已不見顏色,只模模糊糊的露出個實心,像極了人間過元宵時提的燈籠罩子。   救下冰法師的乃的雪山校長雲奧,神情有些呆滯的拎著冰法師從洞口出去看了一回。進來後也不說話,與一同下來的十三個老人對望半天,才謂然長歎:「幸虧早來一步,不然就是一場大災……各位長老都沒事吧?」   那十三老者均是臉色煞白,顯然運功過度,倒看不出是否受了內傷,聞言一齊搖了搖頭,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久,雲奧想到剛剛那三代弟子還被自己拎著,低頭看時才聽其中一人道:「剛才……是什麼?」   「應該是元素流吧……那少年是誰?」雲奧指著廳內仍結成玄冰的林樂問道:「為何能吸引如此多的能量?」   「誰知道,看樣子是個一代弟子吧,前段日子進的那批。」其中一名豹族老者已復原如常,順口答道。   「一代弟子?」雲奧冷哼一聲,不客氣的駁斥道:「你當一代弟子時有能耐發出那麼強的元素流?」   那老者面色一紅,訕訕的道:「不能,就是現在也很難有這樣的效果。」   這時冰法師已悠悠醒轉,只是被雲奧制住後脖口不能言,「呵呵」的叫了幾聲才講他注意力印到自己身上。雲奧皺眉鬆手,在這三代弟子落地前暗運了層魔力壁障在他背後:「你可是此廳負責人?」   冰法師像是掉到了一大塊棉花上,絲毫不覺痛楚。聞言忙爬起來向眼前一眾領導行禮:「小人三代弟子冰,見過校長大人與諸位長老。」   雲奧與那群長老回了個禮,又重複一遍:「這廳你負責的嗎?」   「是。」   「那剛才究竟怎麼回事?」   冰法師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探頭看到結冰的林樂時才回過神來:「哦,他叫王龍,好像是火雲堡來的。因為比先一批學員到的晚,所以我一直讓他在練冥想。剛剛就是在檢查他成績。開始倒還好,似模似樣的。練了陣就不對了,我就感覺到這傢伙象塊磁鐵一樣,拚命的吸收冰元素。然後我想這事挺怪的,再說以前老木也說他是個天才。就想上去稟報,誰料才到二層就出了這事。」不知是受了刺激還是在校長面前留個好印象,冰法師的話比以前多了不少。絮絮叨叨,聽得幾人都皺起眉頭來。   雲奧卻沒什麼表情,舍下眾人走到林樂近前。看了一陣又回頭道:「這事太古怪,把這小伙子帶到我那去吧。還得好好研究研究。」冰法師點頭領名,還想說什麼時卻見已有兩個老者去搬那塊巨冰了。這才明白方纔那話沒衝著自己,訕訕的想上前搭手卻插不進縫去,只好跟在後面晃悠著。   搬塊重物如何難的倒神通廣大的魔法師,只見那倆老者雙手平托,已將林樂凝成的冰塊懸空豎起,隨兩人的步子朝前移動著。   快出門口時,幾人眼前人影一閃,一個粗壯漢子已攔在面前。   卻是古烈。   「校長大人,您要將王兄弟帶到哪去?」古烈伸開雙臂,望一眼在冰塊中閉著眼睛的林樂,一字一句的道:「王兄弟現在情況很糟糕,為何不先替他治療?」   「這是誰?」雲奧沒理古烈,只盯著冰法師問了句,聽不出喜怒。   「癸已聖地來的古烈,也是一代弟子。」冰法師戰戰兢兢的答道。   此時那幾個長老輕鬆的繞開古烈,抬著林樂健步如飛的出廳去了。古烈回頭想追,卻被趕上來的子清和那尖腦袋少年死死抱住:「古烈,別幹傻事!校長不會傷害王龍兄弟的」   「你看王兄弟現在的情況,也只有校長和長老他們才能救啊!」   古烈聽的有理,便停下來朝雲奧道:「校長大人,您會治好王兄弟的。是嗎?」   雲奧微微一笑,問道:「你們倆交情很好嗎,值得這樣為他冒險?」   古烈搖搖頭又點點頭,郎聲道:「既然同為雪山弟子,就該相親相愛,也談不上交情深淺的。況且,我也不認為學生向校長大人提問題是一種冒險。」這態度很和雲奧脾胃,臉上表情已經柔和起來:這樣的弟子,有多少年沒有碰見了呢?畢竟是從癸已而來,心氣見識也比普通人高上一層。不過……雲奧打量了扔抱著古烈的子清與尖腦袋一眼,心道現在的年輕人果然都如此出色嗎?   不論心裡作何想法,身為雪山最高領導是不可以在下級面前表露出來的。只不過雲奧離開經過古烈身邊時故意放慢了腳步,輕聲道:「你們的東盟主是我好友,這次交換弟子活動也是我提議的。所以……相信我吧,癸已和東盟的頭號高手。」   古烈被點出身份,不禁渾身一震,挺直了胸膛向雲奧的背影行了一禮。   盟主的朋友,也該向對待盟主一樣的崇敬。況且從這人出現為止,古烈還未發現任何一個致命的破綻——以世上數一數二的武者身份作出這種判斷,看來即便在單兵作戰中,魔法師也未必如傳言所說的那麼弱啊……         ∼第四十三章 神杖,創造!∼     三十年一度雨季終於到來。從接近中央山脈的練修開始,一直到大陸最南端的坦撒群島,橫跨整個魔界的怪異季節正以無休止的大雨展示天威。內陸七條主流水滿為患,就連坦撒群島也被突然暴漲的海水淹沒大半——洪災的接近只是時間問題了。雨季間隔太長,而上一次也未像今次這般強勢。所以這將至的洪水稱的上六十年一遇,直把所有的魔族達個措手不及。   「想不到最後卻被老天佔了先去。」喬奇愜意的享受著一秀族歌姬的按摩服務,單手翻看幾頁報告:「洪水不洪水倒不必理會,偌大個國度毀幾個城死點百姓也是難免。只是下一季的魔族大會還能按期舉辦嗎?」   這話沒頭沒腦不知在向誰說,那歌姬四顧不見有人,正想答話時卻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憑空響起:「王大可放心,自從兩千年前舉辦魔族大會選擇真主以來,這場盛會還未被任何外力阻止過。區區雨季又算的上什麼……也許那些魔物還能多添上點情趣呢。」   「戰天老見識廣博,自然不會有錯。但不知上回約戰那達修·羅德卻為何不見下文?」   名戰天的影子氣體一般的逐漸在空中凝聚起來。多日不見,這老頭看來居然比上回年輕了些,不知練的什麼邪派功夫。喬奇回過頭笑笑,示意那歌姬退下。自己起來取一塊素布擦著手,一面朝名戰天道:「我倒是聽了點傳聞……據說有個隱族高手阻了你好事?」   「王功夫又有精進了。」名戰天神色淡淡的,沒有接話茬:「老臣盡力收斂聲息卻還是被您聽到。」   「盡力?」喬奇失笑一聲,甩開素布輕搖食指道:「若戰天老告訴我傳說中的附骨之型之有這般水準,喬奇會大失所望呢!」   談話到這已不適宜在繼續下去了,兩人都合作的繞開這點轉而聊起米亞達家近況。無疑,絲蘭投誠並把失去神志的格蘭特帶來當投名狀實在是令所有人喜出望外的好事。但美中不足的是可西絲毫未見混亂,消息也被封鎖的嚴嚴實實,甚至連喬奇佈置下的密探想入內散佈也被抓了起來——由此看來,米亞達家對可西城中的密探都有掌握。如此一來,之前送到各種消息的真實度也不得不大打折扣了。   更教人心煩的是,抓了格蘭特來時這雄據一方的霸主胸口魔核隱隱發青,氣息已見散亂。幾乎是個彌留之態了。為了保證人質效用,喬奇當然不能讓他就這樣死去。便只得每日家好醫好藥的伺候著,還專門遣個大內高手替他傳功。這才勉強把那老命吊到現在,只是什麼審訊口供也弄不到手上。按喬奇自己的說法:這張牌抓的實在邪乎,有用沒用還得等著看。   「倒是那位絲蘭小姐,來歷可有些說道。」聊到後來,名戰天也不顧忌,逕自把真實的來意說了出來:「王也許有所不知,但早些年的人都應該有印象——這女子是曾挑起白牙與格蘭特嫌隙的罪魁禍首。當年江湖上也有個稱號盛傳著,喚做『噩夢心靈』。而且那……」   喬奇不待名戰天說完就揮手阻住了他,隨之露出來的溫婉笑容已逐漸有些刺人:「那絲蘭如何朕自然清楚,不勞愛卿費心告知。」   名戰天吃了個軟釘子,卻不惱。換了話題道:「王前幾日派修羅兄去人界了?我聽說還收穫不菲……不知王心意究竟如何?」   「還能如何,人界又沒什麼好東西。我才懶的惦記——又不是白牙那廝,會為了個娘們跟他們開戰。」   你不說我又能如何?名戰天望著神情憊懶的喬奇,暗歎口氣。正想告退,喬奇卻先一步送客道:「天色不早,戰天老先回去歇息吧。」想了想又加一句:「最近寒濕,你年紀大了對注意著點腿骨。」名戰天只得謝恩退下,也不知心中想些什麼。而喬奇望著他背影的目光有些陰冷,暗想這老傢伙最近為何對政事如此熱衷。   「莫非,你也想討個官做?」不無惡意的猜測著,這王位岌岌的統治者笑的很是開心。   「修羅老大這活幹的幹的不錯,可惜不愛領賞,要不倒可以把你給他。」喬奇想了一刻,依舊命那秀女進來繼續捶著腿,把臉埋在柔軟的絨布裡悶聲悶氣的道:「小葉子,你願意不?」   那秀族女子嗤嗤笑著,俏臉上飛起兩塊紅霞。輪了輪眼珠子道:「小葉子只伺候陛下,再不理旁人的。」   「是嗎?那道修羅可是人稱世上最帥的高手……哦,不對。現在崛起的那達修·羅德似乎更帥一點。而且還和你是同一族呢!」   小葉子聞言停下手,把臉埋在喬奇背上,喃呢道:「小葉子心裡永遠只有陛下一個,不關他人俊醜長短。只要有陛下在身邊就夠了。」   喬奇埋著臉看不出表情,呆了一會才欠起身抱過小葉子胡亂親了幾口,道:「知道你對朕好,所以宮你那麼多比你漂亮的秀女朕也只要你一個……罷了罷了,若非異族不能通婚,朕還真想娶了你呢!」   小葉子渾身一顫,將喬奇抱的更緊:「葉子不想那麼多,葉子只要陪著王。」   「乖,知道你疼朕。」喬奇耐心的將她哄下來,又整整衣杉:「通知儀仗隊,準備出宮……去十三星塔。」   一先生他們,等好消息也等急了吧……心中雖是這樣想著,喬奇渾身卻還起了層疙瘩。倒不是怕被責罰,只是一想到那冷冰冰寒磣磣的味道,這自然反應便如期而至。會有什麼反應呢……從百年前進塔開始,就沒見他們露過善臉。這回大事即成,究竟會如何呢?如同小孩愛琢磨大人心思一樣,踏上星塔的喬奇心中歡快的忐忑著,卻也說不上什麼滋味。   「一先生,喬奇拜見。」   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從四周靜靜的泛起來。喬奇心中莫名一涼,彷彿被盆冰水兜頭澆下。只覺得這聲音比一先生更陰冷,更殘酷,更像壓抑很久的瘋狂:「一先生不在,跟我說吧……我是七。」   ※※※※   雪山古堡八層之上,大法師專用的房間。   藍舟披散著一頭長髮,隨意盤坐在屋中央一塊碩大的晶石之上。滿臉輕鬆寫意,說不盡風流瀟灑,倒與旁邊假林樂的愁眉不展相映成趣。   從可西來已有三天,藍舟卻沒有任何動作。每日裡沉思冥想,或讓雲奧過來聊天,教授點小玩意,總不提找正主兒的事。紫衣張了幾次嘴,卻老被他拿別的話岔開。心中也正煩悶,實在不明白師傅究竟想如何。正無聊著,外面傳來陣吵鬧。有上上下下的腳步聲。紫衣聽的奇怪,欲起身卻被藍舟止住:「沒什麼大事,估計是有人練功岔了氣……你且坐下,我還有話問你。」   見師傅表情嚴肅,紫衣只得回來坐下,開口時卻是女音,聽來甚是嬌柔:「老師您說,紫衣聽著。」   「把聲音改回來,長成這樣還用原來的聲音,聽著噁心人。」藍舟揮揮手,倒不先說正題,隨意的問了句:「青衣呢?」   「我在啊,聽著呢!」另一個絕然不同的聲音從「林樂」口中傳出,嬌滴滴的把藍舟膩了個激靈。   「你們倆有什麼打算?」又聊了點閒話,藍舟突然面容一整,將聲音沉下去點,聽著更像從遙遠山谷裡蕩出來的:「一輩子當個魂魄嗎?」   紫衣控著身體,讓青衣旁聽。轉了會眼珠還沒弄明白藍舟的意思,直來直去的道:「老師您有事就吩咐,我們不敢違逆的。」這話中透著些許怨氣:當初兩姐妹走上這一步,白牙之命雖是主因。但後面若沒藍舟肯首,單憑魔界之王也指示不動大法師的弟子。二女自成靈體後每日閒著無聊,只好琢磨點往事。久而久之,也弄明白其中關節——當時白牙在外流蕩已久,朝中大小事都不管。藍舟看事態不穩,就想著讓他欠著情,把人先騙回來再做打算。誰料人算不如天算,還是晚了一步。遂弄至今日喬奇篡位,可西分裂,這大好魔界也轉眼便要落入一片腥風血雨之中了。   藍舟如何聽不出兩個愛徒話中之意,小小的歎口氣道:「師傅以前虧欠你們太多,現在想補償也無從做起。也罷,就當我藍舟對不住你們,沒做好菲兒所托……唉,我藍舟對不起的又何止你們兩個。」說到後來,這英俊老者已語意唏噓,似是想起太多往事。   「師傅……」紫衣心軟,立刻不好意思起來,側著臉怯生生的叫了一句:「您老也別往心裡去,其實我們這樣也挺好的。」藍舟抬頭看時,正瞅到這張被白牙改造過的俊臉。側著鼻尖,半邊臉映上對面窗口照過來的些微光線,如此美麗情景倒讓老人心裡突的一刺:這表情……好像在哪看到過?   「師傅?」   「噢,把正事給忘了。」藍舟從回憶裡被打出來,似乎有點慌神,良久良久才略帶點惆悵的深吸口氣道:「你們倆,真想找回那小子?」   看紫衣還有點轉不過彎,藍舟便細心點撥著:「我的意思是,維持原樣不好嗎?這身體就兩人並著用,那叫林樂的小子好像造化也不錯。白揀了個身體,要不也沒可能給選到雪山。如果找到他,你們存在的事肯定瞞不了人。到時候人家願不願意接受是一回事。我想要干涉只怕也很難——這身體力量太強,對原主人的吸引也不是普通法術所能抗拒的。你們灰飛湮滅也極有可能……想清楚了嗎?」   白牙做出來的這張臉上一時看不出表情,二女沉默了許久才跟藍舟探討著:「師傅你不是還有創造術嗎?當初連生命都能造出來,現在給我們倆姐妹一人弄副皮囊不會很難吧?」   藍舟聽的臉色突然大變,晶瑩的皮膚上竟顯出股灰敗來,幾乎整個身子都顫抖著。好半晌,等紫衣覺出不對扯他袖子時才回過氣。臉上怪異神色卻還沒褪盡,強笑著道:「以後……以後咱別提這個。何況師傅現在沒神通了——人魔大戰耗盡了一切,也包括從上天那偷來的力量。」——大法師乃是魔界怪才,一身技藝深不可測也廣不可測。當年最出位的時候,各種神跡一個接一個。生死人肉白骨是來回翻腕子的小事,真正為後世稱道的卻是那憑空化形造出來的女子,這才是他名震魔界的主因。據傳言,那女子似乎柔和了世間一切美麗的東西。光芒奪目,不可方物。那天也是雨季,魔界廣場上所有的濕氣卻被一道屏障攏的乾乾淨淨。大法師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引九天之力把那女子從虛空中拉到了祭壇之上。從此世間再無寧日——見證者如此轉述道。   紫衣見觸到師傅痛處,怪不好意思的住了口。想了想又強扯開話題道:「您對那上古石人說的秘密怎麼看?還有那威脅世界的異變者——我老覺著怪虛,有點靠不住似的。那幾個傢伙神神道道,後來還硬把我們弄昏了。」說後面那段時聲音又成了另一口氣,藍舟知是青衣。斜靠在牆上,把弄著晶體上冒出來的氤氳仙氣,漫不經心的道:「那些事太遠,我光聽轉述也不是很明白。若你們豁著不要這身體找那小子時倒可以弄清楚。只是……你們究竟怎麼想的?」   二女倒還真沒考慮過,聞言極快的交流了一下才道:「不管如何,先找著他再說吧。」   「行,那就先這樣吧。慢慢的找著,找到再做計較。」法師一撩寬袍——這是雪山前輩的獨特樣式,連雲奧也不能僭越的——從晶塊上站起身:「可惜聯絡不上白牙,不然倒先聽聽他的意見。這小傢伙不知道上哪去了!」   窗口燈光無所謂的照耀著,紫衣看著藍舟晶瑩白皙的肌膚不由得有些目眩。便起身笑著,比藍舟更俊美的臉上也像是塗了層螢光:「我也出去轉轉,好久沒在雪山玩了。當初師傅也是在這把我們倆收為門下的……第一次見面就定下來,也是緣分呢!」   藍舟不言不語的拉開門,被下面一片刺目白光暗算了下。揉了揉眼睛才望著已結成冰綾的喀拉雪山發愣,另一股酸楚也探頭探腦的從心底最深出爬出來,打斷了他的注意力:第一次見面……紫衣,青衣,我真的是虧欠你們……和你們母親太多,太多了。這一世,只怕償不完……   出得門,大法師自去下面幾層亂晃,想從新進學員中找幾個不同出來。青衣卻鬧著要看雲奧和十三長老他們練功,紫衣拗不過她,只好從廊上往東走——校長室就在那邊。兩個屋子中間是些魔法研究員專用房,每年雪山魔法大會上的新玩意由他們來搗鼓,也屬於重點保護對象。一面卻也對堡下的變化大是吃驚,想不通要何種力量才能造出如此大勢來。   來了三日,用「大法師新收弟子」這身份,二女已和一眾老人混的很熟。原可不必拘禮,但紫衣老成,進門前還是先打個招呼。免的看上什麼東西——裡頭一群大老爺們,自己倆「姑娘家家」也不怎麼好意思:「雲校長,你們忙什麼?我可以進去嗎?」   「林師叔好,裡邊請……今天倒還真有點新鮮事。」開門的是其中一長老,名做爆炎,聲音卻比姑娘家還細。按輩分他正該叫紫衣師叔,這些老人把輩分算的最嚴,怎麼也不肯錯了稱呼,紫衣也只得由著他們去:「什麼新鮮事,我看外面倒挺新鮮的……」這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紫衣已看到整個兒困在玄冰裡的「王龍」,大是驚奇:「這兄弟怎麼回事兒,玩法術走火了?」   那邊暴炎回去坐下,正與另十二個長老圍成圈向中央的雲奧輸送魔力——這圈喚做「知機轉」,原是藍舟發明,能在短時間內聚集所有施法者的魔力供給一人。只見雲奧一臉嚴肅,手結蓮花,三股五彩毫光從指尖激出向那玄冰上照著。映得房內彩光一片,煞是好看。見紫衣近來,他倒還有餘暇說話,看來也不很吃力:「他剛剛冥想走了火,把周圍的冰元素全給吸來了,差點闖出大禍。」   紫衣沒接口,因為說這話時中央那塊玄冰已稍稍見融,潺潺細水化做道小流朝這邊蜿蜒過來。還未逼近,一股寒意已有了撲面之感。不由愣了愣神,再開口時好奇心就全被勾起來了:「好神奇,什麼冥想走火能有這種效果……剛剛似乎很厲害,我在裡邊也有點覺著。出來才發現咱這山都大變樣了。」   正說著,那玄冰穆地動了下。傳功似乎到了關鍵時刻,每個長老身上都見顫抖。只有雲奧身板還挺的筆直,不虧為號稱自大法師後的雪山第一高手。但就是他聞言也只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卻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冰塊上——從臉紅程度來看,也正卯足了勁呢。紫衣明白「知機轉」的奧秘,見狀就在空出的一位上坐下,輸了股精純的魔力過去。   「行了!」得大援手,雲奧只覺壓力一輕,那冰塊就隨著一聲巨響裂開條大縫。王龍囫圇身子翻滾著從裡面掉了出來,還唇紅齒白的不見半點病態。雲奧舒舒筋骨,感慨的直起身子:「弄這傢伙太費事了,要不是師叔您搭把手說不准還真懸呢!」雲奧這聲師叔叫的真心實意:方才紫衣那手既見眼力又見功力,要換了自己還真沒本事。   紫衣笑笑,算是默受了這讚許。陪著幾人把地上那小子翻過來覆過去的撥弄著,一邊隨意跟他們談笑著。打聽些雪山趣事,最近幾年魔法公開會的盛況,也沒怎麼把他往心裡去——以魔法師的能力,練功走火闖了禍的極正常。這個雖怪異些,倒也鑽不出大圈圈去。只是幫著驗傷時感覺有些怪異,這傢伙似乎和林樂有些相似——沒這麼巧吧?   「師叔,師叔祖他老人家呢?」弄了一陣,王龍不見醒來。身上卻越來越冰,似乎有重新凍結的跡象。雲奧頹然放手,與幾個長老商量半天也拿不出解釋,只好求助於紫衣。   紫衣望著王龍,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先不管他們的麻煩,急著求證道:「這人哪來的,幾代弟子?」   「新收一代,好像是……火雲的吧?」雲奧回過頭去跟一長老確認,後者點著頭道:「沒錯,那三代弟子說是火雲來的。」   可能就是他了!!!紫衣心中閃過道霹靂,料不著正主兒找的這般容易。既興奮又有著些緊張,暗自盤算著:每次招弟子一個地方就幾人,回想起來,那次在老師水晶球內看到的景象也和火雲堡相去不遠。而一個新學員能弄出這麼大動靜的,恐怕也非這小子莫數:身負幾萬輩前人的精神力量,玩個把元素流還不簡單?「你這小子。」——紫衣心情複雜的望著林樂,莫名情愫不期然的從心底深處成長起來——「還真不是池中之物啊!」   「師叔……師叔?」見紫衣表情豐富,忽喜忽羞陣紅陣白的。雲奧極疑惑的喚了幾聲,等他回神過來才繼續問:「師叔祖人呢?我想這事得他老人家才有辦法。」   「你先別管了,把人放著——我找他去。」紫衣扯開門,一陣風似的飄了下去。用的卻是正宗武學法門,那股精純內氣瞞不了人,直把裡面幾個嚇的一驚一乍,面面相覷。   「他……」一禿頂老者才開了個頭就被雲奧掩了回去:「法師的事,我們不必參合。別忘了當年!」禿頂面容一肅,停了下話頭。其餘幾人也都開始有些不自在起來,一副想說什麼又挺顧忌的樣子。雲奧四下一望,先命人把這一代弟子扶起來盤著。又提醒一遍道:「回頭祖師來了誰也別亂說話啊,老老實實練功。」那十三老者清楚藍舟脾性,絲毫不覺委屈的點著頭——幾乎這裡每個人都被他作弄過。最慘的一個是直接給施咒變成了頭驢子。整整小半個月只能站著乾嚎,別人不敢解也解不開——魔法師會的都是些攻擊咒語或者防禦咒語,頂天也就多加幾條治療的,誰見過這樣折騰人的玩意。所以雪山所有高層都對藍舟很發楚,當然,一些下級弟子倒老念著他的好。跟偶像面對面的機會本就不多,何況這偶像還挺平易近人。   石門「乓」的一聲,被巨力撞開,重重打在背後牆壁上。紫衣急急跑進來,先看一眼林樂無事才鬆口氣,朝後嗔道:「老師,您倒是快點啊!」忘形之下聲音已無遮攔,尖細嬌柔的刺人心扉。眾老者小吃一驚,寬厚者尚自疑惑。平日裡接觸外界多些的幾人卻露出古怪笑容來,暗道祖師原來也是個不甘寂寞的潮流中人啊!藍舟慢慢度進房內,先瞪了紫衣一眼。隨後便被地上林樂吸引了注意力:從紫衣進門雲奧放手那一刻開始,林樂的身體愈來愈冷愈來愈冰,此時居然重又結成塊兩尺大小的人型玄冰。橫躺在地上冒著白氣,乍眼看來倒有如珍貴玉器般亮麗。   「這是?」   雲奧上前把冰法師的解釋又說一遍,末了又道:「此人體質極為怪異,弟子們輸了大半元素力去也不見動靜,倒像是死物一般。」   藍舟聽得一怔,思索片刻,又凌空在那玄冰上探了一回。   冰塊被幾道光華直射著,這次卻絲毫不見動靜,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裡頭林樂倒被光芒映出形象,淡眉細目,瘦頰鮮齒,兩片薄唇抿的極緊,像個平日裡難得一見的考據學者。   「這就是你欣賞的人物?」藍舟放下手指,啼笑皆非的回頭低聲道:「也太……」   紫衣紅了臉,輕輕推了把老師的胳膊:「您先治好他……再說了,這不是換了具身體嗎?」   藍舟終於套出倆丫頭對林樂心意,不由大樂,若非旁邊十幾雙眼睛正盯著看,只怕立刻就要笑出聲來。紫衣見狀更是臉紅,直把藍舟朝前推著:「快點兒師傅,看您手段了。」   這小子渾身被濃厚的冰元素擠壓著,幾乎快變成純粹的能量體了……旁人或者看不出,但藍舟自然明白林樂此時的身體早已稱不上血肉之軀,而是被冰元素冷凍崩壞的一堆爛肉。只怕元素一但消散就會崩潰離析,不成人型。這種情況下……若是還能用創造術就能救回來。但我還行嗎?藍舟攤開雙手看了又看,心中百感交集。   「師傅!」紫衣語音已帶哭腔,急扯著藍舟衣襟:「您倒是出手啊!」   「好,就讓你們看看老夫手段!」藍舟忽地豪興大起:再壞的情況也莫過於此了,還擔心什麼?   「小雲子,去把我的寶貝杖拿來!」   「是。」雲奧聞言登時喜不自禁,急急的往藍舟房間去取那把名動天下的法杖:創造。上一次動杖,好像已經是兩百年前了吧?看來祖師對那小師叔甚是寵愛呢!這樣想著,雲奧已衝入藍舟屋內。抬眼便看到那黝黑木杖斜斜掛在牆上,栓著的精鐵比當初封上去時細了將近一半,杖上卻絲毫未見蒙塵。所謂神器神跡,果真與凡俗之物不同啊!雲奧閒時常來此地感知法杖氣息,對牆上任意一處凹凸都熟悉無比。當下便肅容整衫,緩緩的抬手將那精鋼以魔力腐蝕,又在法杖掉落前將它虛空攝住:神器擇主,不是誰都可以觸摸的。   十三長老已依命退到七尺開外,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的排隊站著。這群老傢伙在雪山輩分極高,平日裡到哪都可橫著走。但在藍舟面前卻一個個退化成了幾歲小孩,只能聽和看,半點手也不許動。   「祖師,聖杖取到。」門外傳來清朗的稟告,雲奧已小心翼翼的攝著創造邁步進來:「請祖師……」話才到一半,那法杖已凌空豎起,似是有靈性一般飛入了藍舟手裡。   「去陪他們站著,我好好研究。」藍舟絲毫不對雲奧客氣,態度惡劣的讓人不忍卒睹:「不許說話不許動,看到怪事也不許驚訝——明白了嗎?」   雲奧不敢多嘴,乖乖過去與長老們站到一處。眼睛卻不肯離開藍舟片刻,惟恐錯過他一舉一動。   廳中光芒一盛,只見藍舟與紫衣的身子似是被光遮了起來,模模糊糊只看見個輪廓。片刻後,光芒略斂。卻見藍舟神色肅穆的高舉那黝黑木杖,長髮無風自舞,那雙似笑非笑的紅色眼眸逐漸轉黑,而四周隱隱已有風雷之聲。地上那塊裹著林樂的人型玄冰劇烈震動起來,隨著藍舟法杖之勢上下擺動。   「創造術!」雲奧見此情景,突然想到傳說中的那招,早已忘了一切的疾呼出聲:「是祖師爺的創造術!」   藍舟抬頭遠遠瞪了他一眼,有若實質的目光把這邊吵鬧硬生生壓回喉嚨裡。一邊卻舉杖指天,但見一道細濛濛的紅光從窗外空中直射下來,與那法杖連成一線。漸漸的,藍舟渾身已被這紅色浸透,周圍一尺內瀰漫著同樣的氤氳之光。而地下玄冰已應聲鬮裂,被震成一粒粒細不可見的小冰塊。又瞬間昇華至空中,成了那光華的一部分。   「王龍」的身子滾得幾滾,立時被捲進了光華之中。恍惚間他似乎已醒轉過來,卻迷茫的瞪著眼睛不知所措。   窗外雷聲巨響,晴天霹靂,風疾雨疾。那紅日似是受了感召,逐漸黯淡下去,而魔界其他地方的大雨卻神乎其技的停了將近盞茶時辰。那些孕育中的各種魔獸紛紛催長出來,進入生命第一歷程後就齊齊向著天空狂吼厲嚎,一時間飛砂走石烏雲蓋天,恍若世界末日一般。   雲奧等人被充滿在房間內的無形能量緊緊壓到牆邊,只覺得渾身皮膚緊繃血管暴漲,每個毛孔都要滲出血來似的。不由大駭,立刻互相抓著手傳功保命,心中俱是暗暗叫苦。   「紫衣,幫忙他們。」藍舟見狀有些不忍,傳音過去:「別讓我家小子們死絕了。」   「是。」   紫衣口中答應著,腳下卻不見動。藍舟身上溢出的那些天地之威在距她半米處時已自動滑開,絲毫不能對這彙集彌衡八人之力的身體有所影響——師傅全力施展「創造」術的機會實在難得,讓她們兩個也歡喜的忘了一切。只看著「王龍」的身體一變再變,從僵硬至柔軟,又從瘦弱到壯碩,看著他渾身毛髮瘋一般的成長又緩緩縮回。直像是親眼見證生命發源似的震撼,哪還肯移動腳步。   「紫衣!他們快不行了。」藍舟不能收發自如,眼看要把一班徒子徒孫活活擠斃在牆上,只得喝出道音波在她耳邊炸開:「咄!醒來!」   「啊?哦!對不起!」紫衣回神,忙掠到雲奧等面前,張開內勁將他們護在裡面——雖然她會的是魔法,但這身體似乎更習慣於使用武學。   異象又持續了將近一刻鐘,滿室紅光才漸漸褪去。窗外天變未止,怕也不是一兩日內能恢復的。藍舟平舉法杖笑的虛弱至極:「咳……咳,剛剛一時開心……好像玩過頭了。應該闖不了什麼大禍吧?」   雲奧等還驚魂未定,又沉醉於剛剛藍舟表現的神跡中,只雙目癡迷喃喃自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紫衣忙著照顧林樂沒空理他——林樂剛剛醒了一下子,很快又被怪異的「創造術」弄昏過去,也不知有沒有受傷。是以剛剛施展出魔界最偉大最傳奇魔法的大法師卻生生被晾在那裡,既無鮮花又無掌聲,只能吃不住勁的緩緩坐倒。一面還不顧身份的抱怨著:「唉呦……我的腰啊!」   黝黑的「創造」杖泛著神光,在藍舟手裡不住翻滾著,似乎為幾百年後又一次呼嘯天地而興奮。藍舟輕輕撫摩著它,喃喃自語:「居然……又使出來了。我的力量……」大法師看看自己潔白晶瑩的雙手,迷惘著:「又回來了嗎?   「他醒了!!!」紫衣一聲尖叫把所有人從迷夢中驚醒:「師傅!師傅!他醒過來了!」   呻吟一聲,林樂費力的睜開眼睛,只覺的眼皮上似是壓了千斤巨石般沉重:「這是哪?」   ※※※※※※         ∼第四十四章 獸禍,人災∼     冰風谷,西殿。   三封飛雀傳書靜靜的擺在案頭,鷹飛揚卻緊鎖眉頭眼望窗外——這次的雨季,怎麼賃般怪異呢?   一道閃電擊下來,正中山頭,將頂上巨石砸下來數塊,轟然落在谷內。這些小事自會有人處理,但鷹飛揚卻愈加煩悶起來。只覺得氣機翻騰不息,直想把周圍一切毀個乾淨。   「揚子,煩什麼呢?」文婆婆慈祥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思慮太多,這樣下去難免會走火入魔的。」一隻手已搭到鷹飛揚肩上,溫和醇厚的內勁如絲般融入他體內,瞬間便吸盡了那股莫名的焦躁火性之氣。   「多謝婆婆。」鷹飛揚不敢僭越,忙起身行禮:「飛揚失態了,您見諒。」   「不關你的事。」步老爺子隨後走進來,眉宇間居然也隱有憂意:「獸禍將至,天又大變。這雨季恐怕不那麼好過啊!」   鷹飛揚隨著他眼光望去,正看到空中一道銀蛇蜿蜒著將血色雲層劈斷的情形。不由心中一陣緊縮,差點呻吟起來。   「老老,您是說今次獸禍會比往年更猛烈嗎?」   步老垂小眼瞼,擺擺手指著那三封報告道:「天意難測,你不必理會。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是!」鷹飛揚垂手領命,自坐到案前拆了那三封急件細細讀著。   卸任後,鷹飛揚照例升作了族中長老,遷入居養殿內與步、文二老作伴。重責交付,後繼有人的他本該過著養貽弄孫,每日家下棋讀書的愜意日子。可惜擔著「谷主」身份的林樂卻不可能真正掌管起谷內事物來,而小一輩的太常與灸又被他帶了出去。結果,谷內日常事務還得由他一手操辦。只能眼睜睜看著步老爺子與文婆婆把那鷹族密錄練的出神入化,漸漸有了返老還童跡象。好在谷中畢竟人丁稀少,每日之事不過是照林樂吩咐操練族人,將那密錄所載擇些淺顯的教授下去。另有魔界各地密探將世上各處大事細細寫成例報,每日飛雀傳來。當然,稍遠點的範圍能收到的就都是「昨日」例報了。   「嗜血魔人?」   極意外的,其中兩封來自不同方位例報寫的卻是同類事件。達西領地與那勝洲居然同時出現了被稱為「嗜血魔人」的惡徒,短短兩日內像是競賽一般的殘殺了近八千人。而且「來去無蹤,不留活口」,手段之凶殘也是極駭人聽聞。一個屠村一個屠街,目擊者悉數死亡。而且所有的死者都像被碾土機軋過一般,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了。所以連死亡人數也只是個初步估計而已——保守的。後來趕去的調查者有大半被現場慘狀嚇成瘋子,另一些神經堅強的也大嘔不止……光是封鎖、清理現場,又令兩地分別折損數十名衛兵。   獸禍?聽來似乎不像:報告中寫明了乃是「魔人」。卻不清楚他們是如何看出來的——不是沒目擊者嗎?這飛雀傳書篇幅太小,晾必那兩觀察使只是撿了些重要的來寫,其中應該還有內情。   不過麼……這畢竟不關我鷹族的事。鷹飛揚隨手把兩封報告放在一邊,另看還有一份——「咦??居然和大法師在一起……還玩失蹤?」   這封乃是灸的報告,內裡細述了離谷後的一切行蹤,自然也包括林樂最近所為。末了還說乘此機會要回來一趟,「見見小師妹和揚叔。」   鷹飛揚一面微笑,一面將這報告細讀了數遍。又拿進去交於二老過目:「谷主他似乎和大法師有舊呢!」   「藍老大?」文婆婆捏著報告疑惑的說了句:「那個老長不大的藍舟?」   步老早搶過紙去看起來,口中唸唸有詞:「藍老頭也未必是那小子對手,我看他倒要觸上點霉頭。」   魔界大法師的名頭在冰封谷內也極是響亮,乃是唯一被各個「真族」佩服的塵世人物。事實上論起輩分,只怕比步、文二老還要高上那麼一點……或者不止一點。鷹飛揚便愣了愣,一時也分辨不出藍舟與林樂究竟哪個更厲害點。想想又道:「報告中說他們兩個好像早就認識,還很熟……怕不會起衝突吧?」   文婆婆與步老爺子同時悶哼一聲,難得的一致道:「他那個死脾性,再熟的也會翻臉!」   「是。」鷹飛揚見狀不敢多言,悄悄的從小房內離開。出門時眼光正好落在那兩封報告上,心中微微一動,卻終究沒有在意——正是每日訓練時間,外面一大隊鷹家軍等著他去驗收練習成果呢。   鷹飛揚打開大門,被外面勁風吹的閉了閉眼。而竄入廳內的風四下一轉,正好將桌上兩張薄紙吹翻了個個,奇巧的滑入一旁縫隙內。窗外依舊電閃雷鳴大雨如注,小碎石不停的被山風吹動,從峰頂落到谷裡來。   甄選出來的鷹族嫡系小隊已候在門口,一任大雨將衣裳打的濕透,卻每人動上一動。鷹飛揚極是滿意,也故意上前一步與他們一同淋雨:「兒郎們聽令!今日訓練內容是攀上峰頂以真氣引雷擊身,誰挨的最久誰便是優勝!出發!」   ※※※   「你好。」藍舟見林樂與紫衣大眼瞪小眼已有半天,只好苦笑著伸出手來:「鄙人藍舟,就是你要找的大法師。」心中卻實在犯難,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這一切。   「我……」林樂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是何等乾澀,只是望望藍舟又看看活生生的「自己」,覺得眼前一切像個古怪荒誕的夢境一般,充滿了不真實。藍舟又把手朝前伸了伸,林樂不及多想,已下意識的拉住借力站起。所幸,腳下的實地讓迷惘中的少年多了幾分塌實感。也確定了這一切並非但現在最重要的卻不在於此:「你……是誰?」   紫衣仍尷尬的笑著,不知道該怎麼說。張了張口又求助的看著藍舟:「師傅,您來解釋吧……」   「咳……這個事情呢,比較複雜。」說了一半,藍舟乾脆圈起兩人施個短距瞬移術,帶回自己房內。又給雲奧等留下一句:「這少年我要了,沒事別來打攪。還有,趕快做好善後!」   雲奧等雖然無奈,但眼下如何解除世界魔力異狀才是最主要的。趕在魔獸復甦的雨季,再被祖師神術一攪和,今次的麻煩算是惹大了。如果不能在獸禍全面發作前阻止力場異變,得到便宜魔力補助的魔獸們不可能像以往那麼好對付。而這艱巨的任務自然只能落到魔界唯一的魔法聖地喀拉雪山頭上。   「暴炎,極雪你們兩個去季洲平原,極天和吳巒負責肅北高地,洪長老杜絲長老請到溯鹽湖,逅土和巨木去那勝洲,克麗絲和安拉就趕去火雲後山。」雲奧指揮若定的說了一長串命令,喘口氣又朝剩下三位長老道:「你們請負責炎城,中央山脈則由我來發動……大家都清楚了嗎?記住,要在接到我心靈感召後一起發動陣勢。千萬不能疏忽,魔界的將來就靠你們了!」   眾人知道不是兒戲,凝重嚴肅的點了點頭,就各自下樓通過就近的傳送陣前往目的地——藍舟某些法術會極大的影響魔界力場平衡,引發元素風暴,力量亂流,甚至是令所有魔法師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與元素進行溝通。所以每次施法後都得有人在他設定的七個魔法陣內操作。將那引入人間的九天之氣吸收化解,來消弭大難。只是身為魔界大法師的他已很久未使用這類招式,一直負責善後工作的他們也有些技藝生疏。才會如此驚惶。   所有人散盡,大廳內顯得空落落的,只有窗外巨變的天象才帶來一生氣。   沒有人知道,在背後推動這次獸禍的,並不只是雨季或者藍舟的創造術。另一隻巨大的黑手正漸漸張開,同時伸向了人魔兩界。而藍舟這次意外恰巧給它打了個絕好的掩護……   ※※※   達西領地。   公爵大人正焦躁不安的在房內走來走去,行動之際已因莽撞碰翻了不少標本箱。幾個被福爾馬林浸泡著的魔獸屍體滾落出來,弄的房內一片惡臭。但事主卻渾然未覺,只是不停往中央兩隻大玻璃箱望去。裡面一大一小兩隻凶獸尤自瞪著巨眼,似要擇人而噬。   「大人!又出事了!!」背後鐵門匡鐺一聲巨響,總管武頌青失魂落魄的衝進來:「北條大街東首的寒家又遭魔人血洗!一門十七口死的精光!大人,這個月第四次了!已經有人開始舉家離城,再這樣下去事態更難控制。您倒是……」   達西氣的渾身亂顫,獰笑著吼道:「巡邏隊警戒隊呢!那些人都幹嗎去了!我養人吃屎的嗎?」   「巡邏隊先有人趕到現場,全殉職了……」武頌青望一眼房內大大小小的魔獸標本,遲疑道:「您看會是獸禍嗎?」   達西喘著粗氣,腦筋卻未因憤怒而失去理智。搖頭道:「不可能是獸,氣息不對時間也不對。現在雨季各地獸禍都起,我們達西受到的壓力反而減輕許多。」   「那這幾天的事……」   「繼續加強巡邏警衛,從礦區抽調護衛上來。安排十人一組日夜不停的輪換警戒。」公爵大人的臉明顯因憤怒而扭曲變形,脖上青筋一條條的凸了起來:「關閉城門,擅逃者以判國罪論處。許進不許出!」   武頌青呆了一呆,低聲應了個「是」領命去了。而達西終於平靜下來,環顧周圍惡形惡狀,皺皺眉就大步離開,自有下人進去打掃。   ※※※   耗時良久,藍舟與紫衣青衣終於把所有不可思義的事詳述完畢。一面看著林樂臉色漸漸由白轉紅又轉青轉白,已不知在心中偷笑了多少次。   「那……現在怎麼辦?」林樂只覺一個頭快漲到兩個那麼大,和「自己」說話的感覺賃般怪異,只好求助的望著藍舟:「我的身體,和這位『王龍』兄的身體……如何處置?」   「當然是你放棄那個身體回來嘍,我們還留在你魔核裡。替你治傷練功,多好!」青衣嘴快,已將兩姐妹商量的解決辦法說了出來。   藍舟頗感詫異,望了望兩女道:「你們決定放棄身體了嗎?雖然現在我的創造術未必可做個身體出來,但擇個剛死未久的人替你們調換卻不是很難……而且你們不是喜歡這小子嗎?選個漂亮點的女人,還可以……呢!」   林樂只見「自己」那張俊臉慢慢的紅了起來,也覺得渾身有點發燒,忙扯開話題道:「法師大人,我倒是沒問題。但這次離體後出了點小事……現在我身體裡還有個意識體,而且我的意識和『王龍』的合併了。也得負起照顧他兩個弟弟的責任。」   合併不合並藍舟和紫衣都沒理會,但又多出個意識體倒讓他們都嚇了一跳:「還有一個?!!怎麼回事?」   極為難的將靈兒之事向「兩」人詳細解釋一遍,魔界時間已經是夜晚了。但紫青二女與藍舟還沉浸在這神奇無比的生命形態中,不停的問這問那。從形象到能力,性格到行為,無所不包無所不問。提到性別時倒讓林樂很是躊躇了一會——靈兒給自己的感覺是女性無疑,但小丫頭出現時向來不著絲縷,身體上的性徵還真沒注意過……似乎,是沒有的吧?否則以林樂的性格只怕會臊的不知往哪躲。   林樂暫無法呼喚出晶能靈體讓兩人開個眼界,但僅僅這般敘述已讓藍舟及紫青二女驚奇的除了讚歎和「啊!」   「噢!」之類充滿感情的語氣詞外,找不出別的表達方式了。末了,青衣還強行與林樂約定,要他安排以後給她們三人「好好交流交流感情」。林樂無奈,只得摸著腦殼答應了。心中也實在沒把握這三人能否相處的好……   最初的震驚過去,林樂倒平靜下來。紫衣青衣兩位早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心中也一直對這兩個被白牙無辜牽連進來的女子有著一份愧疚之情。現在既然身體自動撞了回來,她們又表示願意放棄,自然是莫大的好消息。但還有個問題卻極領人頭疼——王龍的身份雖不甚重要,無聲無息的「消失」只怕也沒人理會到。但阿虎和小飛兩人卻是不能輕易割捨的,不說自己強行吞併了王龍的意識,有責任照顧他們。單自己心中也對他們有份真摯的兄弟之情——或許是王龍本人的意識殘餘,又或許是從未感受過這種情誼的自己被他們真情感動。總之是無法當這段感情沒發生過,更何況魔界政局如此動盪,火雲捲入戰爭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以阿虎個性肯定報名參軍,到時候若戰死沙場,恐怕會是自己一生的遺憾了。   心中轉著如此念頭,林樂反而對「回歸」一事充滿了矛盾。兩件事孰輕孰重自然顯而易見,但選擇這種事一旦涉及到感情就往往會生出許多變數。況且,現在聯繫不上靈兒。便是想脫竅轉身也無可能——兩次意識合併身體都必得有它主導。比起在靈魂控制上的能力,林樂自是無法與純精神體又有幾億年意識培養經驗的靈兒相較。   但若是聯繫上呢?靈兒畢竟不可能永遠沉眠,鄧它醒來又該如何……就這樣返回自己的身體嗎?突然之間,林樂很想聽聽寒頂天的意見……或者鷹飛揚的——雖然後者在為人處世上幾乎一竅不通。少年的思緒飄到了遠方,兩位亦師亦友的長輩交替在腦中出現著。對於小飛阿虎和這個「王龍」的處置問題難道了這幾乎無所不能的少年。   「喂!」青衣呆在林樂本體意識海裡不時的跟大家搭話。見這傢伙說著說著居然走神了,忙搶過身體的控制權在他頭上砸了一記:「傻瓜,你說的那個小人兒什麼時候能出來?我可急著想見它了!」   「呃?這個我也說不上來,而且……」   「等等!」青衣打斷林樂猜測,表情古怪的甩著手:「你腦袋怎麼那麼冰?剛剛凍壞掉了嗎!」   腦袋?青衣一說,林樂突然注意到自己全身居然一直冒在寒氣,周圍溫度不知不覺間已降到零下數十度了。不由大是奇怪,意識內守探個究竟時又發現體內充滿了一種粘稠狀的乳白色物質。性質冰寒,而且沒什麼活力。但其濃厚程度連精神體的活動也有所影響——林樂只覺像是在糨糊裡游泳一般,不自在極了。   「那是你剛才冥想時聚集起來的冰元素,我估計半個魔界的冰元素都被你吸如體內了。」藍舟撫摩著神杖,神情象愛撫情人一般溫柔:「還好我用創造術拼湊了副較堅強的軀殼,不然你可能會永遠的變成一塊寒冰。意識則將一直沉睡下去——這倒也是種永生呢!」   「冰元素?」林樂記起剛剛冰法師讓自己做冥想,一時興起就運上了所有的精神力量。當時直覺得冰涼清爽的感覺源源不斷的從四面湧入體內,身體也像被濃厚的棉花包裹起來一般。哪料到竟是如此凶險局面,不由得一陣後怕:「只是冥想就會造成這樣結果,要真正施法豈不更危險?魔法原來是件這麼可怕的技能啊!」   藍舟聽的張口結舌,呆了半晌才無力的解釋道:「以你集合八個老怪物的精神力,本不需要冥想就能使用任何魔法技能。而且每一個的威力都只怕是世上最強的。全力冥想起來自然會出現那種情況——若非你精神力與身體不匹配,這也是可以避免的。只是你每次全力冥想對這世界來說都是個災難而已。」   「施放任何魔法?我剛來魔界時候就已經可以了,現在反而不行呢!」   那時的情形紫青雙女自然清楚,頓時不客氣的插嘴道:「你那叫什麼魔法,操作點簡單元素力量而已。也就是你們人類當成寶,魔族誰不會這幾招啊,只是沒人用而已。真正的魔法,比元素操作可要複雜多了!」說起所學專業,青衣興致特別的高。藍舟也不去阻攔她,反倒笑著鼓勵:「來,小青讓他開開眼界!」   青衣頂著林樂軀體眉開眼笑的舉手結印,念出一長串古怪咒語來。隨著最後一個平音結束,林樂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到了窗外:漆黑的環境自然不能阻止「心眼」的能力。林樂看到雪山周圍的空氣似乎凝固了起來,天空中雲層不安的翻動著。劇烈並且慌亂,而不停息下著的暴雨居然緩了下來,近百米範圍內不見半滴水珠——目力可見處,一個巨大的卷型颶風正在慢慢形成中。強勁的螺旋力將方圓幾里內的雨水悉數捲了過去,瘋狂的轉動著。從林樂角度看,那更像是個直通天際的水龍柱。狂暴,威嚴,不可輕侮,甚至是接近與神的力量。天地之威第一次從個人手中展現出來,這讓林樂著迷的看著窗外一切,深深為這種「魔法」而醉倒:「天……啊,我從來沒想過魔法居然會如此……強大!這樣的威力,還有誰能夠抗衡?」   「比起你冥想時造出的威力,這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藍舟看那颶風越捲越大,臉色變了變:「青衣,夠了。再下去會造成天災的。」   紫衣的臉色卻更是難看,幾乎哭喪著叫道:「停不下來!現在,現在它好像自己在控制一樣!天,它有了生命!」   卷型颶風搖搖擺擺的壯大著,逐步往古堡方向移來。說話的時間,它已變成了一條直徑逾百米的水龍。直接與上方雲層相連,頂端甚至不住的發出電光來。數百里內的雷電都被引至此處,交錯橫擊而又轟鳴閃爍,更見聲勢。颶風靠近過程中肆意摧毀著路上的一切。至少捲起兩座小山坡,百十棵參天巨木,七八間民居——林樂似已聽到山下魔族們驚恐的呼救。山石,巨木,乃至民居的牆壁磚瓦都在那風內翻滾旋轉不休,只撐得片刻便被攪成無法分辨的碎沫。   「這怎麼辦?」林樂見颶風愈靠愈近漸漸要貼到古堡這邊,緊盯著它頭也不回的問:「有沒有可能中途變向?捲過來這古堡撐的住嗎?」   藍舟勉力施念感覺一下周圍魔法波動,頹然道:「不可能的,自然魔法的特性就是失控後必會反噬其身。這招飛雨龍擊合了天時,你那身體用起魔法來又是強力……撐不撐的住實在難說。」   林樂回頭看兩人表情,猜到撐不住的可能更大些。也是著急,想了想又道:「以大法師您的能力,要阻止它應該不難吧?」   「的確不難……」藍舟持杖右手上泛起光芒,又璇及熄滅:「但我剛才為了替你重塑身體已耗盡力量,現在只怕連個小火球都無法控制。」   青衣闖了禍,已嚇得躲入意識深處,只把姐姐推出來面對兩人:「山主他們呢,以山主的實力配合十三長老,也能達到這種效果吧?」紫衣奇怪的探念出去尋找那幾人:「咦?他們人呢?」   「創造術的後遺症——為了阻止魔界氣機混亂,他們去分佈在世界各地的七處魔法陣同時施展一種叫『天地』的群體魔法了。這是能化解,引導任何力量強大輔助術。若非施法太難,魔法師就能憑這個和武士戰鬥了……」藍舟無奈的笑笑,解釋道:「創造術可代替神靈的力量,但後果也極其嚴重。吸引下來的九天之力除了用做創造還有許多散落人間。如果不消除這些能量,那將是比世界末日更可怕的情形。所以現在絕不能打攪他們施法,否則魔界就完了……其實只要他們在,任何一人都可阻止這個小颶風。但現在麼……聽天由命吧。小青也不必太自責,雪山存在這世上已經快萬年了。一直延續下去也未必是好事——不破不立,有破才有力嘛!」藍舟哈哈一笑,灑脫的笑容又掛在了嘴邊:「其實說起闖禍,你也不是我對手哦!一個古堡換整個魔界,我們還賺了呢!」   颶風已近在咫尺,紫衣見勢不能擋,只好攜起兩人從後面窗口縱出。一面迅速加了個浮空術在腳底,朝下大叫一聲:「雪山弟子聽令,立刻棄堡逃生。有能力者自行脫逃,六級以上法師幫助下級弟子——還有三十秒,快!」   只見這面堡內四層以上刷刷刷的飛出近百人,在空中隨意舞動著。這幾人抬頭望了林樂三人一眼,便有大半衝去下面三層搶救下級學員。速度快的已抱著兩個出來了,只是放下後又迅速轉身繼續搶救。被救出的則與那些六級以下弟子立在一處,按等級分好了隊列。竟沒有一人出聲的,各自齊齊的昂首直立目不斜視——似乎連那逼進堡壘的恐怖颶風也沒興致去看。   「好整齊,好利索!」林樂看那陣容直的象尺一般,禁不住歎道:「簡直象軍隊一樣……不,我從沒看過哪個軍隊有這樣的紀律。」   藍舟奇怪的看了林樂一眼,道:「你見過真正的軍隊嗎?據我所知,人類也早已沒有那種落後的戰鬥團體了吧?」   「這個……」林樂回想一下,除了公國自衛小隊外自己還真沒見過任何軍人。而一個小隊當然不能成軍——若以數量來計算,軍隊這種說法似乎真的該取消了呢。   「那為什麼雪山學員看起來和軍隊一個樣?」   此時,颶風術終於正面撞上雪山古堡。巨大的屏障將它阻在了眾人後面,但屏障本身也被這天地之力卷的晃動著。頂端那段尖利的突起搖擺許久,終於隨著「啪」的一聲巨響被風之力量硬生生折斷下來,捲入了風柱內的那堆沙石樹木裡。颶風像是有生命一般,因這勝利更為強大。古堡上層壓力更重,已被擠壓的逐漸碎裂,數塊外圍凸石禁不住這力量而被捲成麋粉,化入漫天塵土只中。   幸運的是,林樂從高處看到古烈攜著一人足不點地的憑自身力量從堡牆上的一處破洞掠出——只是他尚不知道這救了許多性命的大洞卻是自己無意中開出來的。只聽見「轟」的一聲,空中沙土四散飛舞,古堡的上兩層終於被颶風摧毀,分成了幾十部分在風柱內翻滾著。整座古堡呻吟一般的發出巨大聲響,已是不堪重負。   一身著紅袍的高級法師終於將最後一名學員救出,自飛到藍舟面前報告道:「報大法師大人知,雪山學員全體待命,無人傷亡。」當然,被一俊美無匹的秀族男子抱著飛在空中的大法師也讓他大是吃驚,只覺的自己畢生追隨著的偶像此時實在……難以形容。好在天色以黑,除了林樂他們別人都很難準確看清兩米外的事物,藍舟尷尬不已的表情自然也沒落入這法師眼中。   藍舟一面示意紫衣將自己放下來,一面命令道:「全部撤出一里外,等會堡塌了會砸傷人的。還有,等會就安排學員們到山下別院暫住。晚上相互切磋技能。當然,還是要分級的。別的就不必多管,等雲小子回來再作分教吧!」   「是。」紅袍法師垂首領命,慢慢撤了浮空術向下飄去。藍舟想了想,喊著道:「你做的很好,叫什麼名字?」   「小人名叫諸傑,六層弟子,主修火魔法。」在這風雨雷電肆虐的環境裡,這人的聲音偏偏像是直接在幾人耳邊響起。可見他除了主修的火法術,對風系也頗有研究。   紫衣看了東張西望的林樂一眼,目光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東西。過了很久才照藍舟意思飄到遠離其餘學員的山峰上。三人一同坐下來,靜靜的看那名震天下的喀拉雪山古堡被颶風摧毀的情形,誰也沒有說話——凝固在風內的那道最初法力終於漸漸耗盡,但颶風的餘威仍毫不留情的擔任著爆房屋拆除機的功用。當它卷離堡壘範圍時,這座屹立不知道多少年的神聖殿堂在「轟隆隆隆隆隆」幾聲巨響中變為一堆廢墟。那些當初千辛萬苦從遙遠世界各地收集來的石頭殘破而雜亂的四散著,重新回歸到它們的最初形態。   「結束了嗎?」紫衣看那颶風終於弱下來,將卷在空中的重物一件件甩出,心中居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那個……好像是完了——颶風和城堡,都完了呢。」空中撒下來的零星雨滴落在林樂身上,又結了層薄冰,說話是面部「喀嚓」作響,很是怪異。   「老師,對不起。」青衣的聲音從林樂身體裡傳出來,羞怯怯的:「我沒想過會這樣,您一定很傷心吧?」   藍舟斜斜靠在土坡旁,身上仍沒什麼力氣。聞言只是笑了一笑,指著天空道:「這種小事先不必去管,該來的總會來,也不全是你的錯。倒是小雲子他們好像有一隊遇上了麻煩,我感覺不到那勝洲魔法陣的氣息。天地魔法少一個陣就無法正常運行,恐怕這次要鬧大了……」   颶風結束,暴雨又重新落下來,空中電光閃爍雷霆震怒,而原本被林樂弄成冰凌狀的喀拉雪山在雨水沖擊下漸漸有了融化的跡象。林樂抖抖身子,將包裹著全身的冰層搖下來,像是只在雨中甩毛的狗。   「真的會很嚴重嗎?」其實不只林樂,紫青二女也對藍舟所言的「天地浩劫」頗為懷疑。一則追隨大法師許久從未曾聽他說起過,二則魔界獸禍由來已久,也沒哪次造成過多傷亡的。畢竟與人類的軟弱不同,魔界幾乎人人習武。全民皆兵的情況下對付幾隻狂暴的魔獸也實在不是什麼難事。沒等藍舟回答,下面平地上的雪山別院內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三人探頭看時,剛巧見到一三人多高的巨型怪獸狂吼一聲,將手中白衣法師舉起來硬生生的撕成兩半。旁邊則衝出十餘個法師,手結法印同時施出十幾種魔法向它攻去。那怪獸仍出手中兩半身體砸到正施術的三個法師身上,猛的一縱便逃離了魔法攻擊範圍。又點了幾次地,迅速的消失在黑夜裡。   林樂與紫青二女均看的頭皮發麻,脫口而出:「穢??!!!」   「不是你們碰上過的那種凶獸。」藍舟語氣中多了份沉重,臉色比方才更是難看:「這就是魔界每三十年的例行節目,獸禍!」   「我還以為只有達西才有這種災難,原來……」   「和達西不同,那裡的獸禍是不間斷的小型魔獸。只能對普通人有威脅,你們碰上的那頭『穢』更是特例中的特例。這邊的獸禍會比達西所遭受的要嚴酷的多。而現在,由於九天之氣徘徊在天地間無法消去,這場災難變的更可怕了。」藍舟盯著山下那被撕裂的弟子,神情苦澀語調低落:「本來這一切不會發生的。只怪我太爭強好勝,硬要向那神靈借取力量。這應該是神靈給我的警告吧……」   空中一道霹靂直直落下來,打在三人身旁不過二十米遠的地方,沙石飛濺冰渣滿地。林樂與紫衣怔怔的看著藍舟,想不出什麼話來回答他。   林樂回想起彌衡曾說過的那句話:冥冥中自有天數。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如果他們這創造生命的八人不是神靈,那誰才是呢?         ∼第四十五章 應龍∼     次日,回到山下別院的藍舟找來那諸傑法師,授予他全權代理雪山重建的一切事務。諸傑有感於這「魔界大法師」知遇之恩,感激涕零的帶著一批下級弟子到就近的城市採購建築材料去了。剩下所有弟子也在嚴格的分級管理下各自修行,只是經過昨日凶獸事件,別院的防衛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視。幾乎每個角落都布下各系魔法陷阱和偵察之眼,八個由四級風系高手組成的巡邏隊日夜交班的在空中觀察四面。如此防護下,倒也真沒再出什麼事。   藍舟已恢復了魔力,整個上午都在古堡廢墟內翻翻找找,還不許任何人去打攪。好像是要找到那塊原先在他房裡的巨大紅晶,重新布好魔法陣讓雲奧他們回來——原先的魔法佈陣在堡內,已被颶風徹底摧毀了。當年,很不幸的如他所料。某一處魔法陣遭到了麻煩,那天地魔法只在魔界六處遙相呼應一陣便宣告結束。充斥與世界內的巨大變異能量依然存在著,也依然潛移默化著將萌芽中的魔獸們強化——昨晚逞兇的那頭藍色巨獸被憤怒的紫衣找到,一頓狠揍後成了堆爛泥。但它的皮肉依然難以被尋常武器掌力擊穿,反而更讓眾人心頭沉重。   不多時候的相處加上紫青雙女刻意結交,林樂已與她們頗為親近。稱呼也改了過來:「小紫小青,你們控制我的身體有什麼不方便嗎?會不會感覺象穿著衣服一樣?」   兩人現在正住在別院裡進,最靠近雪山的那一面。背後牆壁上冰冷潮濕,陰的像要鑽入骨髓一般。當然,以他們兩個的身體狀態根本不會在意,只是時不時的朝後面窗戶望著——藍舟的身影在古堡廢墟裡跳躍閃動,看起來敏捷的很。   紫衣羞赧的笑笑,貼近林樂坐著。捏了捏他的手道:「你用的也不是自己身體,會不會感覺不自在呢?」   「這倒不會,只是有時候會突然覺得很奇怪,特別照著鏡子的時候。」紫青二女頂著的是自己身體,動作稍微親暱點林樂也不很覺得。只是搓著臉皮一副困惑表情,覺得體內流質一般的冰元素好像把自己思想也凍結了一般。   「那你什麼時候……」紫衣頓了頓,選擇一個不甚恰當的詞:「回來?」   「最起碼要先等靈兒醒過來,沒有它我也不懂怎麼靈魂出竅。」林樂摸摸胸口魔核,突然笑起來:「當初你們給我做的那個豬頭也挺可愛的……要不是這個我也不會進來魔界呢。」   「青衣幹的好事唄。」紫衣輕笑著,很快又變成銀鈴般的嬌笑——卻是青衣搶了控制權:「誰叫白牙叫我們犧牲的,我氣不過才作弄你一下罷了。這還算輕的呢!」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那樣子……」林樂臉色變的尷尬起來,帶著幾分抱歉與感激。想要解釋又覺得越描越黑,只好憨笑著停了口。   紫衣抓過青衣,嗔怪的在她頭上輕敲一擊,才向著林樂道:「別抱歉,不關你的事。算了,不說這個。那你的靈兒什麼時候會醒過來?你不是說只有一個月時間就不能轉身了嗎?」   「應該不會很久,小丫頭向來說話算話的。我也想好了,等它醒來我就先『回去』。至於阿虎小飛他們就拜託大法師接來雪山做弟子吧,這樣應該對他們比較好。只是不知道這樣會不會令法師為難……我也知道雪山收弟子的規定比較嚴。」林樂計劃了一陣,問道:「這樣應該沒問題吧?你們和大法師比較親近,替我求個人情行不?」   「阿樂說了,就算有問題也要逼他犯一回錯誤了。」紫青二女已聽過王龍與王虎王飛的故事,也對那兩個勇敢純真的弟弟充滿了好敢。青衣更是囂張,搶著道:「他敢不同意,我就揪下他寶貝頭發來!」紫衣想起以前兩人跟藍舟鬧的情形,不由抿著嘴輕輕一笑。女兒家羞怯情狀倒把林樂看的呆了一陣,想不明白為何同一個身體在她們用來會是這般優雅。   一番笑談,雙方便不再開口。各自閉目養神,紫青二女是在熟悉用這身體操縱魔法的感受。昨日之事給了她們極大的啟發,一想到用這身體全力施法的威勢。就讓二女很的激動,修煉成功的話,日後也能是林樂一大助力呢!而林樂則對現在這身體大感興趣,仔細琢磨著體內緩緩流動的濃厚冰元素,想研究出一種利用方法來。當然,闖下大禍的冥想他是不敢再試了。研究一陣,林樂突然想發個冰球來試試。睜開眼想問紫衣咒語時卻看見「自己」閉著眼,週身泛出白色神光。看起來飄逸出塵,極是惹眼。頓時暗歎一聲,心知這身體內的能量在兩人努力下已快吸收完畢了。料不到著兩個女子天分居然如此之高,遠勝自己。只好重新閉上眼,再次體味那種實質性能量充斥身體內的感覺。   沉眠中,突聽得上頭一聲大笑:「喀拉雪山也會有今天,果然天不負我應某啊!!」同時感覺到一股極強的能量正從空中向別院擊來,快要落地時被另一股能量堪堪抵住——這股能量兩人都認識,應該是火系法師諸傑的。他回來了?兩人睜開眼,對望一下,同時起身開門出去。紫衣則故意搶先一步,將林樂護在身後。   門口值崗弟子見兩人出來,忙躬身行禮:「二位……長老好。」   紫衣擺擺手算是回禮,隨意問了聲:「剛剛怎麼了,有人來鬧事嗎?」   那弟子頓時一臉氣憤,指著前院道:「兩分鐘前來了個怪人,直闖進來說要找我們較量。然後諸師傅剛剛回來就出去交涉了。誰知道那廝居然有幫手,說的不對就有人從空中襲擊我們。還好諸師傅反映快,用火盾術擋下來了。不過他好像也受了點傷——應該還在前面。」   空中?在魔界,除了雪山法師不可能有人會飛……內訌嗎?林樂與紫衣再交換一下眼色,走出了前井。而紫衣也依然超前一個身位,暗中護著林樂。   雪山別院造的比古堡晚上許多,雖不是純粹的現代風味但總算考慮到居住者的舒適性問題,不像古堡那樣空蕩蕩的沒個人氣。當然,以喀拉雪山的財力建造的別院自是不可能普通人家般小門小戶,說是別院毋寧稱其為「建築群」比較妥當。整個建築佔地約有八千餘坪,房屋九百多間且大部分都在三層以上——否則也無可能容納雪山數千名弟子了。出於安全考慮,別院三面靠山止一面朝外,圍牆也有近四米高——這建築造在約百年前。乃是當時藍舟一時興起舉辦平民魔法師選拔大賽的會場。那時魔界大法師一聲發起,幾乎魔界各個勢力都有來捧場。自然也帶各自建築師來幫忙建造,所以有幾處風格略帶不同,倒也算是一大特色。昨夜進來時甚是匆忙,沒機會好好欣賞這些美麗建築。這回在那值班弟子帶領下,三人左穿右拐朝外走時才讓林樂飽足了眼福:「想不到這地方居然會如此美麗,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啊!」   紫衣拉著林樂從幾百侏滄瀾樹旁走開,朝外望著:方纔那一陣能量碰撞後再沒動靜傳來,也不知究竟發生什麼事——難道真會有人來雪山挑釁嗎?這種事從幾千年前就未聽說過了——世上所有魔法師集中於此,普通高手誰敢打這的注意。而那些隱藏在神秘勢力後的特級高手們無不賣藍舟一份面子,更是不可能與雪山起衝突的。畢竟,傳說中有毀滅世界能力又受萬眾擁戴的魔界大法師之須不是誰都可以輕捻的。   再轉出兩個彎,終於到了整個別院的大門口。林樂一眼望去院前已擠滿了雪山弟子,聚著堆探頭探腦的看著眼前一切,不時發出各種評論。而門前空地上居然有人在互拼武技,那兩個身影速度極快的閃動騰挪著,都在謹慎尋找可供攻擊的破綻,偶爾朝遞出一招也是迅速的收回去——居然水準都很高,幾乎可以算到魔界後看過最高水平的比鬥了。記憶裡除了鷹飛揚與實力深不可測的步,文二老,還沒人能達到如此高度。當然,認真論起來這些武技也不過是林樂腦內上萬種功夫的分支而已,還不能讓他完全的驚訝。   「林師叔祖,這位……」諸傑走到兩人面前向紫衣打了個招呼,又看林樂一身低級弟子裝扮「長老」兩字好險沒叫出來:「先生,驚擾到兩位很抱歉。但是小人無能,實在阻止不了這惡徒。還請師叔出手給他點教訓——」諸傑的手伸向門外,指的卻不是正交手中的那兩個:「應龍,本門師叔祖在此,你還不下跪請罪?!!!」   林樂順他手指看去,原來正對著門口早已立有一人。只是旁邊比鬥太過精彩才讓自己沒注意到他。當然,這傢伙身高不足常人一半也是原因之一。   「諸傑小師侄,你受了傷頭腦發昏我不怪你。不過無緣無故找個漂亮小子來冒充什麼師叔祖,你以為我會相信嗎?」這矮子腦袋極圓,又踞傲的昂著頭,神氣完足雙目如炬,說話聲音也極是響亮,這一切組合起來簡直無比滑稽。紫衣禁不住「撲哧」一笑,抿著嘴樂不可支。連林樂也不禁莞爾,哪還有一絲緊張氣氛。   「好哇!諸傑你是存心找這兩個傢伙來氣我啦?」那矮子面皮漲成紫紅,怒喝一聲,迅疾的雙手虛握凝出一個紫色雷球擲了過來:「就讓你們看看爺爺的厲害!」   雷球速度不快,飛來過程中卻與周圍空氣交擊擦出數朵電花,伴隨著「辟啪」之聲,頗有些威勢。當然,無論在林樂還是紫衣眼裡。這種東西只可稱為「小把戲」而已,絲毫不具威脅性。以紫衣的眼力,還看出雷球內部蘊涵著三道木元素,擊中物體時可能會引起小規模爆炸。當然這也沒什麼了不起,唯一引起她興趣的是這人法魔法居然也不用唸咒——象林樂一樣。   「這個人是誰?」雷球飛至近前,紫衣還好整以暇的問著,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諸傑暗暗叫苦,哪有餘暇回答紫衣問題。只得勉力上前一步雙手結印急促的念了段咒語,一個半米大小的暗紅色炙熱晶盾已出現在面前。   「這招叫『火晶盾』是火系魔法中唯一的防護法術,不過我看卻抵不了那雷球。」紫衣小聲的同林樂解釋著,又指指運力過度臉色發紅的諸傑:「另外,他魔力比不上那個矮子也是主要原因。」   林樂本想問那招雷球是什麼魔法,聽說諸傑要輸就忙向著他道:「諸法師,不要勉強啊!還是別硬拚了,你們師叔說你不是他對手呢。」   諸傑將兩人的話都聽在耳內,只覺得欲哭無淚。眼看雷球就要撞上來,只好再提一口起催谷魔力。火晶盾立時變亮了少許,硬生生的撞上了紫色雷球————   「轟!」雷球果然如紫衣所料般觸盾即爆。強大的衝擊力將那火晶盾徹底擊碎,諸傑也被這股巨力撞的猛吐一口血,斷線風箏一般的朝後飛退,看起來似乎已被打暈了。紫衣微笑著伸手一吸,將他引回身邊。同時悄聲唸咒,又使出密術「月華之撫」,把諸傑身體籠罩在那道乳白色煙霧內,將他體內傷勢驅逐的乾乾淨淨。   「多謝師叔祖!」諸傑立刻醒轉,翻身立起又要再戰。卻被紫衣攔住:「做的不錯,但你不是這人對手——我來解決吧。」又朝林樂道:「阿樂,那邊兩個注意著點。他們功夫似乎很高?」   林樂心神正被那邊武鬥吸引著,聞言只是略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又等了一會才回答道:「還行,不過其中有一個的功夫我沒看到過。挺有趣的。」事實上,那邊兩高手的爭鬥的確更吸引人,大部分看熱鬧弟子的注意力也在他們身上——在雪山,魔法常見而武術絕不多見。當然,除了這的其他所有地方,這情形都會反轉過來。   「好吧,那我陪這矮子玩玩。」紫衣戲謔的一笑,緩步朝那名叫「應龍」的矮個子走去:「這位『小』先生,不知您來雪山所為何事?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呸!你幫的上個屁!」應龍惱怒的吐口唾沫,原先因紫衣施出「月華之撫」這樣高等治療術帶來的緊張已不復存在,扯著嗓子叫道:「有種的就不要過來,老老實實的像個魔法師和我對著打!」   紫衣依舊朝他一步步靠近著,略感好笑的低頭俯視:「那麼,應先生是不是以為我們喀拉雪山好欺負。才上門來打幾個人玩呢?」   「喀拉雪山……哼,很了不起嗎?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應龍初時傷感,續而憤怒,再後來卻是輕蔑。大圓臉上神色一連數變,煞是好看。但將整個喀拉雪山悉數罵進去的勇氣卻極是可嘉。   這類口舌之仗在紫衣聽來沒什麼反映,但落入後面那群看熱鬧的二三級弟子耳中便引起了軒然大波。一干被歸入「烏合」之列的弟子哪肯罷休,或怒目而視或破口大罵,又或對指著應龍手指亂晃做詛咒狀。尤其幾個牙尖嘴利的女弟子罵來更是精彩,指天劃地博古通今,上溯八百輩祖宗下咒萬代子孫,而且無不圍繞著一個「矮」字——彷彿「矮」便是無可寬恕的罪惡一般。在她們口中,應龍簡直就是世上最倒霉最醜陋最失敗者的典範,應該關進世界博物館展覽廳供人唾棄,以警後世。   應龍看這架勢有些害怕,但僅僅略退了一退就立在原處。眼中冒出不可遏止的怒火,像是要把周圍一切燒成灰燼:「就是這樣的……那個時候就是這樣的……你們,你們都給我去死!!!!」聲音從喃喃自語開始逐漸尖利起來,說到最後一句時已是聲嘶力竭一般,震的人耳中隆隆作響。連那邊激烈打鬥中的兩個也愕然停手,齊齊朝這望來:「搞什麼?」   兩人一停手,林樂便已看清他們的樣子。頓時大大的吃了一驚:其中一個高大壯碩的醜陋漢子正是冰門弟子古烈,這倒和林樂猜想一致。畢竟在喀拉雪山要找出個會武的已屬於難事,功夫要高到這等程度,自然非這個「癸已弟子」莫屬。而另一個,才真正讓林樂驚的合不攏嘴——「鷹飛??!!」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還和這個古怪的矮子一夥來雪山搗亂……照他的個性,這樣沒道理沒把握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吧?到是他功夫比之前所見高出一倍不止,幾乎直追他父親鷹飛揚了。   「都給我去死吧!!!!」林樂尚在疑問之中,應龍卻已施展浮空術飛了起來。大喝著倒過身子,頭下腳上的雙手向外劃個半圓虛空結印,一個比方才亮了五倍不止,足有半扇門那麼大的紫色雷球已聚集起來,一邊繼續增大一邊向那群弟子扔去:「嘗嘗我的雷霆震怒吧!!哈哈哈哈哈,凡是惹怒我的人都要去死!!!」   「是嗎?人命就那麼輕賤?」紫衣的身軀鬼魅一般浮上去,在雷球掠過腳下時伸足一點就將它輕輕踢散,殘餘的電流交織纏動著落到地下。下面學員本已嚇的面無人色,見此情形才回過神來,不約而同的發出巨大歡呼聲。另有幾個擅長防禦魔法的上前將那些已無甚威力的電流導至地下,徹底消散在厚厚的土層裡。   「你告訴我,人的生命真那麼輕賤嗎?」紫衣升到與應龍同樣高度,面對著倒立狀態的他:「在你眼裡,殺一個人是很隨便的事嗎?」   應龍絕招被破,大大的吃了一驚。見紫衣靠過來,連姿勢也顧不上改就往後飄退,哪有心思與她探討這類問題。   「天啊,他們兩個在幹嗎?」半數學員看著兩人在空中成一百八十度直角臉對著臉一退一進兜圈的樣子子,均驚歎的幾乎無法呼吸。在他們眼中,這兩個簡直像是雜耍團中的表演者一般,動作姿勢都是那樣的美妙精巧。看到酣處,早已忘了方才生死懸於一發的緊張氣氛。   「哇,好神奇哦!我從沒見過浮空術可以用的這樣巧妙!你看到沒有,你看到沒有啊?」一個女法師用手肘拚命搗著旁邊那人肋部,滿臉的興奮驚羨。可憐旁邊那小男法師痛苦的捂著肋部,一邊仍不肯錯過任何一個動作。   當然的,古烈與鷹飛也望著這邊瞠目結舌。後者運足目力看時更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自語道:「達修兄弟?」   林樂破開鷹族密府之事僅為冰封谷內部所知,而鷹飛早已叛逃出谷自是不知其中變化。也不清楚此刻林樂已是谷內的最高領導人,看他在一身似武非武,似魔法又非魔法的功夫,已驚訝的腦中一片空白。良久才醒過來,只是仍盯著空中那一對人物,俊臉上漸漸露出笑意。想了一會又扯下綁在額頭的紅巾向上揮舞:「喂,達修兄弟!是我啊,鷹飛!!」   他這般興奮,古烈也沒了交手興趣。回頭時正巧看到「王龍」朝這邊驚訝的張望著,頓時一陣興奮。急急跑過來抓住林樂的手有在他身上亂拍:「兄弟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雲山主果然沒有騙我。你不知道,那天我們可被你嚇了一大跳呢!後來山主和長老們帶你走後我都一直很擔心……恩,你沒事就好!」古烈大力拍著林樂肩膀豪放的笑著,毫不掩飾高興之情。   「謝謝……好兄弟!」林樂心中一陣感動,反握住古烈的手也想不出該說什麼好,只是陪他一起笑著。感受這份誠摯的兄弟之情——短短幾日相交,能碰上這樣真心以待的朋友令他很是開心。   半空中,紫衣仍追的應龍到處跑,並未聽見鷹飛的呼喊,事實上即便聽見只怕她也不會在意——紫衣青衣兩人的理智早已被冒出來的熊熊怒火淹沒了。   「都給你去死是嗎?」看著應龍驚恐的臉,紫衣終於失控的揮出一拳,大喝道:「你有什麼權利讓人去死!!!」   應龍極快的一縮頭,仍是沒有完全避過——小半塊頭皮居然被這一拳生生的擦了下來,白色顱骨暴露在空氣裡,直讓他覺得一陣陣刺痛。   「天……這是什麼力量?」以絲毫之差逃得性命的應龍嚇的面無人色,哪敢再與紫衣對峙。急急的提速反轉身子,逃開這一範圍。而紫衣似也被自己剛剛一拳嚇到,愣愣的浮在空中,沒顧上去追。   「死亡」在紫衣或者青衣心中,幾乎成了一個禁忌的話題。兩人本就是有著「魔界第一聖醫」之稱的大法師弟子,對生命的看法與普通魔族大有不同。並不認為弱肉強食是多麼的自然多麼應該,反而,經歷過為救林樂而犧牲自己,由著林樂雙眼看到被凶獸「穢」屠盡的整整一村居民。兩人已把「生命」這一內容提升到無上的高度,覺得它應該是神聖而不可輕侮的。所以當應龍威脅著要將下面所有弟子殺盡時她才會有那麼大反應,做出與平時完全不同的行為來。   「怎麼停下來了?」古烈本看的高興,見紫衣突然便愣在那裡呆呆的不知想什麼,頓時奇道:「幹嗎不把這該死的傢伙幹掉?」   林樂也不清楚紫衣究竟搞什麼鬼,答不上話來。只朝鷹飛那個方向頭瞄著,極想上去問問芯佳的近況——冰封谷禁制已開。照芯佳的性格和兩人關係,出谷找他是必然的事,只不知他們究竟碰面沒有。涉及到感情,林樂就有點患得患失的樣子。臉上也做出諸多表情來,哪還顧的上空中那兩個——若非一旁雪山弟子們對鷹飛的敵意極是明顯,照林樂的意思早踅過去同他搭訕了。   「王兄弟,這人厲害,你可能不是他對手。」古烈注意到林樂的頻頻張望的樣子,但顯然誤會了其中意思。嚴肅的道:「我從沒看到過聖地外有人功夫可以練到這種程度,他極有可能是辛末聖地之人。」   那邊鷹飛感應到兩人眼光,轉頭朝這看來。倒是沒理會林樂,只與古烈對視一眼。林樂彷彿看到兩人眼光在半空中撞擊出火花,大有劍拔弩張之意。只好打岔道:「古兄,依你所見,與這人糾纏下去勝負究竟如何?」   「只在五五之數,但我癸已聖地內可以勝過他的還大有人在。若非念及兩家世好,我其實還有辦法能勝他。」說到師門,古烈臉上神采飛揚口頭自然上也不肯認輸——「辛末排名本就在我們之下。」林樂見他已認定鷹飛是那辛末聖地中人,也不好去糾正他。只收回眼光仍舊朝天空望著,卻也未真心在看。只是滿腦子盤旋著芯佳曼妙的身影,偶爾鷹飛的形象插進來,又攪的他心頭陣陣酸楚。   「古烈是嗎?」諸傑一直在旁留意兩人對話,由於林樂方才與紫衣出來時並肩而行,不清楚他身份之時倒也不敢造次。至於剛剛以武功大展神威的的古烈就不必有和顧忌了,只等兩人交談一停便已立到他身後:「你是一級弟子,哪一門的?」   古烈疾步轉身,碩大的身軀看來倒也靈便:「弟子現在冰門修習,請長老示下。」   「希望你們老師告訴過你,在喀啦雪山一切與武術有關的東西都是禁止的。而且你既然成了雪山弟子,就應該忘了以前的身份。明白了嗎?」諸傑盯著神色不變的古烈,下令道:「現在,立刻去那邊罰站!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離開。」   「是!」古烈挺直身子,轉身跑步站到院邊貼牆站著。雙目平視雙手伸直,沒有絲毫怨言。諸傑見狀滿意的點點頭,有轉向林樂:「這位先生,不知您與林師叔是什麼關係?屬下該如何稱呼您?」   「我姓王。」林樂簡單的答道,避開了其他問題。事實上,自己與「林樂」究竟什麼關係還真難以解釋,隨便瞎編倒還是裝神秘算了。   「是。」諸傑見他這副倨傲神態,更不敢再問。只低著頭請求道:「不知道王先生能不能請大法師大人過來主持局面?我看林師叔現在好像有點不對……」   諸傑一說,林樂才注意到空中的紫衣還真有點不對勁。自剛剛揮出一拳把那應龍頭皮削下一塊後,整整三分鐘她仍保持著握拳的姿勢沒見動過。從林樂角度望去,她的眼神也似是有點不太對勁。空蕩蕩的沒個人氣,倒像是死物一般。而另一邊本被嚇到魂不附體的應龍也注意到此異狀,猶猶豫豫的觀察著。仍不敢進行反擊,只是稍稍靠近了些:「小娃兒,你待如何?」   全場一片寂靜。底下的弟子也已覺察出不對來,卻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紛紛在心內禱告著祈求紫衣平安無事。此時聞言全都屏住呼吸,靜靜的望著紫衣等她回答。   紫衣仍握緊拳,似是緊盯著眼前應龍。但仔細一看,那雙英挺的眼中不見絲毫波動,彷彿泥塑一般。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應龍!!!」矮子大著膽靠近紫衣後探探她鼻息,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一會又變陰森森的指著下方:「天不亡我應龍,卻要亡你雪山!是老天也同情我的遭遇,老天也看不慣你雪山飛揚跋扈!再看我的雷霆震怒!」隨這與剛剛幾個同樣姿勢,一個更大的雷球從兩手間膨脹起來,顯然是用上了全力。應龍卻不即刻扔下,又往上飛數米將那雷球對準紫衣才狠狠一砸:「都去給我死吧!」   「我的身體!」林樂心頭劇震,雙足發力一蹬,只覺得體內那凝質般的冰元素猛得一湧,身體居然也如兩人般直直飛上天去。而且速度比那雷球快了將近數倍。只一瞬間,林樂便已攔在紫衣身前,緊盯著那疾射過來的巨大威脅,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怎麼辦?   「笨蛋老爸,總是搞出狀況來!」危機時刻,靈兒那猶如天籟一般的聲音終於在林樂腦中響起:「好了,交給我吧!反正這機會不錯。」   恍惚間,身體突然一震。強大的元素之力像是火山爆發一從各處經脈裡衝擊起來,而那雷球也在這時觸到了林樂身體。從下面幾百雙眼睛看來,只見林樂的身體突然鼓脹成一個巨大的氣球。那雷球輕輕一觸,氣球便轟然而炸。那氣球也般的身體在爆炸巨大衝擊力中被生生擠成了一塊塊巴掌大小的帶血肉塊。空中那爆炸處更是鮮紅一片,所有的血液似是有靈性一般違反基本常識的向上衝去。其中居然伴著股巨柱一般的冰寒之氣。血氣將那巨大雷球硬硬衝上更高的空中,隨後便無聲無息的消散了。而那股寒氣仍向上衝著,直直破開雲層,向著不可預知的地方激射而去。同時,周圍半里內的空氣瞬間寒了下來。半空中則奇跡般的出現無數細小冰晶雪花,紛紛揚揚的朝眾人頭上落下。另有股濃厚的血腥之氣,也在這區域內瀰漫著。幾個學員抵受不住,立時彎腰嘔吐起來。   除了那些嘔吐學員,這慘烈的場面震驚了下方所有雪山弟子。每個人都駭的幾乎無法思想,雙腿栗糠般的抖動著,唇青齒白、目瞪口呆。整個雪山別院內靜的可聽見一根針掉落的聲音,而開始那些其餘未出現的弟子也已從各處房子裡探出身子,傻傻的看著空中異象。   詭異的情形持續了快一盞差時間,最先反映過來的卻的早閃至旁邊的應龍。他巨圓的臉是充滿了詫異和懷疑,但心中對雪山那無比的恨意卻主導了一切。應龍再向上升少許,朝鷹飛喊道:「動手!」同時雙手按腹,口中發出一種斷斷續續的怪聲。後者則應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小木管放到嘴邊,同樣發出那種古怪的聲音。   這是幹嗎?有些弟子回過神,又被著事弄的摸不著頭腦,傻看著兩人耍寶一樣的表演。   片刻後,一切有了答案。前方幾里外傳來劇烈的震動,眾人只覺得地面似是要迸裂一般的戰抖著。目力稍好的數人已看到,極遠處。一片數目驚人甚至遠望不到邊的魔獸群急速的朝著雪山別院奔襲而來。各式或尖銳或雄渾的嚎叫已傳至所有人耳中————「魔獸來啦!!!」不知誰第一個叫了聲,隨後所有的學員都混亂起來。無可抵禦的威脅下,每個人都盡力向後逃著,場面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而此時,浮在半空中的林樂身體微微一顫,眼神已轉向那片魔獸群。   從空中看,才明白獸群的數量是何等驚人。綿延數公里之內,一片黑壓壓的巨大身影覆蓋了整個大地。而當這一大塊黑色飛一般的向自己衝來時,這中無可抵禦的錯覺就更是強烈——不只下面恐慌的人群,林樂心中也充滿了一種古怪的麻癢之感,好容易才沒有抽身後退。   「老爸,我幹的漂亮吧?」靈兒的聲音從腦中想起,林樂這才發現自己已回到真正的身體之內。方纔那爆體而亡的經歷也在記憶裡一閃而過——恐怖並慘烈的體驗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嘗試到,更何況直接的經歷死亡。與前一次意識離體不同,這回林樂幾乎沒有任何印象。若非交由靈兒主導,只怕真要成為游離於世間的一個陰魂了。   「靈兒,謝謝你!」不用真的說出來,小丫頭已能感覺到林樂心中所想。頓時得意的自誇了幾句。   林樂卻突然想起來:「紫衣和青衣兩個呢?她們剛剛……」   「魔獸過來了,想辦法解決吧!」靈兒語氣中有點醋意,林樂卻未聽出來。心神已被那逐漸接近的數萬魔獸緊緊攝住:「好啊,讓我來做救世主吧!」沒什麼別的手段,林樂單臂舉起另一隻手輕輕扶住,手臂上那虎型的護腕閃亮起來。體內龐大的力量分出一股涓流沿經脈流向手腕,而只靠這一點內力,已足夠讓寒頂天送的這護身寶貝發揮出絕對力量了。   獲得巨大力量後這裝置從未使用過,林樂也不知道它威力究竟會到達什麼程度。只不過直覺的認定它有能力將眼前這群噁心東西完全擊滅而已——虎空光球不見大,亮度卻已放大到了無可匹配的程度。那小小一點似是太陽一般,射出的光芒將整個雪山範圍籠罩在了一片白色之內。底下眾人見此異象,已停下腳步呆呆的望著空中林樂。   「他是神嗎……」其中一人喃喃自語,卻代表了所有人心中所想。   終於,小光點似是無法承受一般的從虎口脫出,射向了獸群。所有的光線也在猛然間收回到光點之上,令它看來猶如傳說中的黑洞一般。   幾百雙眼睛注視之下,光點搖搖晃晃的射入獸群之內。   「轟!!!!!!!!!」         ∼第四十六章 異變者?∼     擊出能量球之後,隨著那一聲巨響,林樂手上的虎形護臂終於承受不住這巨大壓力宣告破裂。整個裝置幾乎在瞬間就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原子,未留下任何痕跡——彷彿根本不曾存在過一般。而那顆小小的聚能光點在接觸到第一隻魔獸時就已暴了開來,在不足一瞬的時間內幻化成一片白色光幕,將整個獸群完全覆蓋。原本氣勢恢弘的強大獸群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就被碾成了純粹的肉泥,而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居然沿著地面開始飛快的擴散。沉積風化萬年的地表從底下數米處開始顛覆,一塊塊巨石在莫可沛御的力量下分崩離析,被衝擊波完全掀起,呼嘯呻吟著碎散開來。周圍的植物均被連根翻起,與土層交雜在一起已光點落地出為圓心向外推進。很快,一道高達數米,直徑超過半公里的圓形土牆已衝到了雪山別院面前!   「娘的,又要逃命了!」眾人目瞪口呆之際,鷹飛最先反映過來,掠過幾丈抓起應龍的後脖就朝相反方向逃去:「喂,救你一命。佣金要增加三成。」經過因脫力而從空中墜下的林樂身邊時,也是順便一腳挑到自己肩上:「達修兄弟,你還真是有惹禍的天分啊!」林樂身體脫力,神志卻仍是清楚。見衝擊波就要擊到別院外圍,急出了一身大汗,偏偏連張張嘴的力氣也欠奉。只得眼睜睜看著別院中上千條生命就要被自己的鹵莽害去性命,心中痛苦的快要抓狂。   眼看站在最前的諸傑就要被瘋狂的土牆擊到,一身髒兮兮的藍舟終於瞬移到他之前。咒罵一聲,舉起神仗大喝道:「所有四級弟子結『知機轉』大陣,全力傳功給我!」一道灰色光幕從仗端溢出,飛快的漲到與別院山門一樣大的面積,擋在了衝擊波面前。未等眾弟子遵令,活動土牆的前端已重重撞到了光幕之上!藍舟只覺前方巨力傳來,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滑去,胸口被那壓力擠的幾乎無法呼吸。「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已噴到了手掌名譽沿著手背滴到神仗之上。「創造」被藍舟鮮血浸染,竟光華大作,像是有意識般的掙了一掙。溫和而強大的能量瞬間從仗端充斥了藍舟的全身!藍舟得此奧援,終於止住了頹勢,勉強頂住了衝擊波的繼續前進。只看那夾雜著魔獸軀幹,植物,山石的巨大牆體在光幕外不斷變形扭動著,已由原來的圓弧擠成扁平,緊緊的貼到光幕之上。藍舟臉色煞白,又吐了一口鮮血到仗上,效果卻沒方纔那麼明顯。只覺得巨力像是要把自己全身拆散一般,連骨架咯吱作響的聲音也彷彿隱約可聞。   「結陣!」關鍵時刻,雪山四級以上弟子終於結集完畢。迅速的在諸傑帶領下結成圓陣,同時運起「知機轉」的口訣,將所有元素能量通過陣法傳輸到藍舟體內。隨著一波波雜色光線沿頭頂注入,灰色光幕終於壯大到足夠的力度。藍舟奮力一掙將衝擊波引向空中,等所有力量滑過之後才虛弱的朝上望了一眼,軟倒在地。眾學員也癱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起,根本說不出話來。剛剛那陣傳功時間雖短,卻幾乎耗去了他們所有的魔力。若非如此,藍舟也無可能最終戰勝這天災般的爆炸餘波。   「諸傑,去後山把我整理好的傳送陣運行起來……你還能走嗎?」藍舟費力的仰起頭,朝躺在自己身後的諸傑吩咐道。   「是,這就去。」話雖如此,等諸傑有力氣站起來並走到後山時也已是半刻鐘後了。而到藍舟恢復力氣時,鷹飛早帶著應龍與林樂逸到了百里之外。可憐林樂才恢復身體又被如此折騰,只覺得渾身上下似是要散架一般,無一處不酸痛。偏偏鷹飛似是跑出了興趣,肩上一邊抗一個大步流星的在山地上飛奔著,偶爾還躥到樹上去在枝稍上表演身法。弄的林樂有苦說不出,只好暗暗咒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應龍未喪失任何體力,但自方纔那陣魔獸被林樂徹底擊潰後就彷彿傻了一般。安分的伏在鷹飛肩上,眼神呆滯面無表情,連鷹飛停下來將兩人摔到地上時也毫無所覺。「喂,你們兩個!」鷹飛停在一間簡陋的木屋前,叉著腰得意道:「又救了你們一命,該有點表示吧……當然達修兄弟就免了——自己兄弟嘛。」   這邊已遠離雪山,氣候卻仍極是寒冷。鷹飛應龍兩人功力未損,幾乎沒什麼感覺。可憐林樂混身經脈空蕩蕩的,絲毫抵禦外力的能量都沒有,不過片刻就被冷氣在眉目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手足也僵硬的失去了觸覺。所幸在「王龍」體內時學得的冰元素冥想還能使用,勉力吸收一陣終於恢復了些須氣力,倒把體表的霜層都吸入經脈之內。讓空蕩蕩的魔核開始緩慢運作起來,丹田內也囤積了了不少純粹的元素之力。倒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鷹兄,快帶我回雪山別院去!可能闖禍了!」   「不是可能吧,早就創完了才對。」因爆炸餘波,地面仍微微顫抖著——單以威力傳遞的距離來看,中心點的慘狀就不難想像了。鷹飛想到那顆挾天地之威的小光點,一陣後怕從心底冒上來,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達修兄弟……剛才那招,是老頭子教你的嗎?」鷹飛口中的「老頭子」自然指的是鷹飛揚。在他想來,林樂由一個不懂武學的秀族變成這種級數高手,也只能是在冰封谷修煉之功了。   林樂臉色煞白,呆呆的望著雪山方向,根本沒聽清鷹飛在說些什麼。   「喂!死人!你學人家發什麼呆啊!」鷹飛見林樂這樣子,也不多說。轉過去踢了應龍一腳:「報完仇了,該付酬金給我了吧?」   應龍矮胖的身體在地上滾了幾圈,仍是一動不動。鷹飛彎腰看時,卻見他大眼中居然滾出幾科淚水,頓時覺得寒毛直豎:「老龍你不是吧,天,別哭啊……我最怕看人哭了。」應龍不動,林樂無力的掙扎一下,再度懇求道:「鷹兄,帶我回去好嗎?」   ※※※   那勝洲   連續數日的暴雨已將這個沿海半島化作了一片汪洋,城市建築三層以下的均浸沒在水中。而三萬魔族居民倒未受多少損傷,除了幾個幼童溺斃,其餘魔族都已逃到附近未遭水災的高地上搭棚居住,每日獵殺水中成百上千的魚類和無毒魔獸充飢。好在魔族生命力遠較人類為強,如此艱苦條件下生存也未惹出什麼疫病來。只等洪水一過,魔獸退盡,便可重回那勝洲興建家園。所以雖是遭受此災,眾居民仍是樂天者居多,並不怨天尤人哭泣終日。可惜老天卻未必願意看到他們這般舒心,水災既免,另一場古怪的災禍卻終究沒能逃過去——   兩日前,前去捕獵魔獸的隊伍突然在水中遭到一頭強悍魔獸的突襲。百人同去,回來的居然僅剩數名而已。而且據倖存者回憶,那魔獸長成人型,紅鱗披身頭有犄角,在水中游動靈活如魚,又充滿了攻擊性。幾乎毫無理由的將百人隊伍悉數撲殺,手段之殘暴也是生平僅見。那數名魔族說到當時情況時猶自瑟瑟發抖,顯然被那慘狀嚇破了膽。其後眾居民躊躇許久,還是不得不派出另一個百人隊伍前去查探。畢竟這塊水源現在已是三萬同胞得以存活的生命之源,若無此食物來源大家便只能遠徙他方謀求生路——這比較是最後一著,不到走投無路有誰願意離開家園呢?   第二日,百人隊伍再也沒回來過。有人遠遠望了一回,只見到某段水域上一片猩紅。想要前探,卻沒那個膽量了。這一日,便在那勝洲居民的哀號與悲痛絕望中度過。臨近傍晚,高地上突然來了兩名雪山法師,正是奉命前來發動陣勢的逅土與巨木兩位長老。按照魔族傳統,兩人受到了極隆重的接待。逅土與巨木歷來專心魔法,一個攻土一個攻木,甚至改了原名以礪志。以功力來論,便在十三長老中也是極出挑的佼佼者。受那勝居民接待,便有心替他們做件好事。聞得魔獸肆虐,立刻攬到自家身來——反正石陣已被洪水所淹,發動陣勢也需要潛下水中動作。誅殺個把魔獸自然順便至極。   兩位法師去後,再沒回來。眾居民等了一日,忍不住派人出去查看,竟又被那人型魔獸攻擊。十人下海,回來的也只剩下三個而已。至此,那勝洲的魔族居民們終於完全失去了希望。一些無家庭之累的單身青年已開始離開這片暫時藏身的高地,剩餘之人也各做好遷徙準備。一片愁雲籠罩在這數萬遭災民眾頭上。而負責那勝事務的直接行政長官具鐵試圖向喬奇求援,連封函件發過去也未得到任何回音。這消息更是讓人氣餒不已——雖然魔族政體結構鬆散,地方與中央除了強制供給外便不存在什麼義務關係,但以前白牙就位時遇到此種情形還是會酌情提供些須援助。如此比較起來,孰優孰劣還真是一目瞭然。到得第三日上,離開那勝者逾來逾多,從早上到中午竟去了近四千人。而且其中又有一半乃是城內的中堅力量,他們離去後高地的佈防便留下老大的漏洞。具鐵挽留不及,索性放開了手腳,吩咐「欲離者不留」。卻沒再走更多的人——剩下二萬多都是拖家帶口,真要離開故鄉也需下大決心才行。   這日午餐吃的實在無甚滋味,昨日剩餘的荊棘獸肉嚼來味如泥沙,聞著也只是一股臭味。具鐵皺著眉頭硬咽幾口,便欲出門觀看水勢:如果說還有誰能挽救那勝洲的話,也只有這親手毀滅它的老天爺了。   「大人,山道上來了個少年魔法師……說是找前幾日那兩位來的。」走到門口,一名衛兵正巧上前來報,臉上神色極為古怪:「他想見見您,還說……想跟我們調一隊士兵。」   具鐵眉毛一挑,又想起上次那兩位失蹤的法師。猶豫了一會才又回帳篷中坐下:「請他進來吧,客氣點。」   士兵行了個禮一溜煙的轉身跑去,過不多久便帶了那「少年法師」回到營前:「大人,這位便是……」具鐵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再轉頭看時才明白方才士兵臉色為何如此古怪——這「少年法師」膚色白皙容貌柔美,一頭烏髮長至披肩,竟是個秀族。以身份地位而言,具鐵原無權擁有秀族歌姬。但白牙在位時曾有一次大赦宮中秀女,讓小部分宮養秀女流落民間。那勝某富商費勁心計求得一個,便拿來轉送了具鐵。那女子之溫婉甜美是他生平僅見,以具鐵這般粗豪男子也喜愛的了不得,當寶貝般侍奉著一句大話也不敢說,惟恐惹她傷心。可惜秀族生命力遠較其他種族為短,即便弱族也能比他們多活上一倍有餘。百多年前那秀女終於年老病重,不治而亡。難得的是死前仍保持著美麗的容貌,恍如熟睡一般。具鐵大是心痛,命人將其厚葬,此後也再未婚娶。在那勝居民中傳為佳話。   這般背景下,具鐵對秀族有好感是必然的事。當下便請少年進來坐下,命人取了極品醇釀待客——這幾瓶酒乃是洪水來時親兵們拚死搶出來的,也是他心中至愛,平常絕少拿來待客。「小法師,聽說你是找幾日前來的那兩位大師來的?」具鐵灌了幾杯,見那少年拿著酒杯猶豫,便率先開口道:「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儘管開口。大雪山,我們歷來是很尊敬的。」頓了頓,又補充一句:「還有大法師。」   這少年便是林樂,好說歹說與鷹飛分手後回別院一看,居然一切無恙。只是被藍舟臭罵了一頓,又極複雜的解釋了「王龍」爆體之事。把靈兒招出來看過,才算了事。至於紫青二女,仍是留在魔核中藏身,小丫頭相處的不錯。一方是刻意奉承一方是未經人事,倒挺難得的一拍即合了。後兩日派去的十三長老與雲奧回來了十二人,巨木逅土卻失蹤在那勝洲裡。而陣勢未能發動起來,也是缺了那勝一處而已。商議了一下,決定再試一次。這回林樂自告奮勇的來了那勝,還肩負找回二長老之任。藍舟知他力量,便也放心。   「您是這邊的領主吧?」林樂先不回答,跟具鐵閒聊了一陣。直覺的以為凡是地方領主都很好人,應該會對扳道喬奇有幫助,值得結交。   「那勝沒有傳統意義上的領主,我不過是公民推舉出來主事的。」具鐵呵呵笑著,又挺不好意思的補充:「就是在位久了點,快三百年,也和領主沒啥區別……」   兩人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一陣,林樂終於成功套出那日的具體情況。同時對具鐵口中的「兇手」大感興趣:「您說那怪物渾身紅磷還和人差不多形體……那高度呢?也是一樣嗎?」   具鐵不厭其煩的把所有關於此魔獸的資料,傳聞都搬出來講了一遍,心中倒慢慢有點相信這少年的能力起來。   「那麼,具體就是這樣了。」林樂起身,極快的在腦中整理一下獲得的資料,朝具鐵笑道:「還要多謝大人的幫助,另外……」   「需要一隊人陪你去,是吧?」具鐵不等林樂點頭,已招了營外一個小衛兵進來:「帶法師去我親兵隊選十個水性好點的高手,再探一次那勝。」那小衛兵臉色一變,顯是被連日噩耗嚇的不輕。一時竟傻傻的望著具鐵,張張嘴不知要說什麼。   「還不快去!」具鐵一聲怒喝,小衛兵才如夢初醒般的領著林樂往營後的親兵團駐地行去。   路上佈滿了席地而坐的災民,一個個神情呆滯面色蠟黃,見林樂過來也未引起任何騷動,只是磨磨蹭蹭的移開一小段距離讓他們過去。   「法師先生,您真能消滅那頭魔獸嗎?」拎開一個攔在路中的小孩,親兵終於忍不住吐出心中疑惑:「上回那兩位大師一直沒回來過……是不是被魔獸給……」   林樂忍著惡臭,一邊羨慕魔族沒有嗅覺的鼻子,一面奇怪自己的嗅覺為何不藥而癒。聞言只是笑了笑,含混的應了一聲。   再走一陣,成功繞開聚在一起的災民後兩人已站到兵營前。說是兵營,也只是相對的比不遠處散佈的民居帳篷整潔少許而已,完全談不上什麼佈局與隊列。就連門口站崗的兩人也有氣無力的緊,只淡淡掃了林樂一眼就不再關心,偌大一個那勝洲臨時駐地,竟無一人上前盤問。林樂皺皺眉頭,料不到這邊士氣跌落至斯,對尋求探險隊伍的心又淡了幾分。心道這批樣子的士兵,就算碰上尋常魔獸也是個死,何用變異型魔獸那麼大陣仗。   那小親兵卻很是熱心,不等林樂吩咐便跑到帳前大喊一聲:「洲長有令,所有親兵隊員出來集合。」旁邊站著的幾個士兵裝束男子懶懶的翻翻眼皮,一動不動。正疑惑間,一字排開的三頂帳篷內已陸續有人掀簾出來。麻木的看看兩人,站到小親兵面前,有的竟席地坐了下來。大約磨蹭了半刻鐘的時辰,零零散散的集合才宣告結束。站在林樂面前的約有二十人,坐在地上的倒比站著的多上一倍。一個個仰著頭面無表情,林樂注意看了看,眼神倒還稱的上明亮。心中便已有了計較,暗暗挑選出十個像樣點的,只不知水性究竟如何。   「先生,您選人吧。」小親兵退到林樂身後,示意眾士兵們遵他號令——方才提問未果,小傢伙倒覺得這樣的人才有高手風範,在心中將林樂美化了一番,也如具鐵般漲了點退敵的信心。   「諸位,呃……大家好。」林樂清清嗓子,本想來個熱血點的動員。但見下面眾人愛理不理的樣子,只好尷尬的轉了口風:「有哪幾位水性好點的,請站到前面來。我需要大約十人來協助完成一項任務……當然,不會讓大家干白工的。到時候自有獎賞。」   下面稍稍動了動,沒什麼反應。   林樂摸摸腦袋,又說了一遍:「各位水性好點的,請站到前面來好嗎?有沒有曾見過那魔獸的兄弟,也請一併出來吧。」   下面幾人眼神一亮,齊齊「咦」了一聲,似是想不到現在還有人敢去找那魔獸晦氣。其中幾個已猶猶豫豫的站起來,在林樂鼓勵的眼神中走到前面。剩下近四十人也有點神情鬆動,你推我我推你的,似乎是不好意思。那勝洲靠海,世代捕魚者眾。要說會水是人人符合,但比出高下來卻是極難。出列的有四人,都挺高,衣服皺巴巴的像是在水裡泡了很久。   「你們好,先認識一下吧。」林樂伸出手去,挨個握了一遍:「我叫林樂,雪山弟子,師從藍舟大法師。同時米亞達家族客卿,江湖另稱聖武者。」一串名頭報出去,林樂自己也極是得意——其中任意一個就足以名震魔界,組合在一起更是如日中天般響亮。拿來哄騙這邊陲小地的士兵自然綽綽有餘。   「聖……聖武者!」後面小親兵反應最快,神經質般的高喊一聲就轉到前面來猛扯林樂的衣角。一面拍著自己的小腦袋做不敢置信狀:「我的娘啊!真的是聖武者嗎?擊敗名戰天,誅殺達西魔獸的聖武者?娘啊!我要窒息了!我居然跟聖武者站在一起那麼久……」   林樂把看來幸福到快要昏過去的小親兵拉到身後,繼續對四人道:「各位也介紹一下自己吧。相信你們也知道我曾殺過一頭類似的魔獸,對付這種東西應該稱的上稍微有點經驗吧。」四人呆呆的點頭,傻了襖半晌才反映過來。各自抱上名字職務——倒都是小隊長以上的人物,分別參加過前幾次探海活動。其中一個白白面皮的更是近距離觀察過那怪物,而具鐵處所謂「詳細」資料也均出自他口中。   「請幾位先在後面等等好嗎?」林樂心中有了計較,客氣的讓他們站去背後,又朝仍坐在地上的眾兵士道:「還有水性好點的高手願意與我同去嗎?」   果然偶像的力量是無窮的,方纔還病仄仄的眾人立刻群情激昂,三十多個壯碩高大的士兵率先衝到前面來筆的站成一排供他挑選。眼神中滿是熱切的光芒——能無傳說中的人物一齊行動,供他驅策,幾乎是這裡每個小人物的夢想。這番下來,整個隊伍精神面貌像是換了一隊人般。由方纔的有氣無力轉為活力四射。坐著的人也站了起來,自動排成方陣,如同接受檢閱一般昂起頭挺著胸膛。   料不到「聖武者」這三字效果這般巨大,林樂吃驚之餘也微微有些得意。便在那三十餘人中挑出六個看著強大點的,又多番感謝致辭把排好的隊伍勸走。才與選出來的十人簡單認識一下,把任務說了一遍——這十人是為了在他發動陣勢時保護陣眼所用。呆會對付那魔獸倒不用怎麼出手——依林樂想來,這怪物未必有穢那麼強。在自己手上肯定討不了好去。   ※※※   「準備好了嗎?」林樂深吸一口起,拍了拍背後空氣囊朝那十人道:「好了就下水吧!」   「沒問題!」十人整齊劃一的答道,都是一臉的興奮。原來小隊中就配有潛水專用的裝備,緊身水靠,呼吸用的空氣囊,水下捕魚防身的尖頭叉,都很齊備。依林樂功力本不需此,但看這些裝備極是精巧細緻,便也忍不住穿了一套來玩。   他們現在正站於一個懸崖邊上。這邊原是那勝洲後山,自水淹後就成了那勝居民們捕魚獵獸的場所。前幾日未遭魔獸肆虐之時,崖上簡直人山人海,時不時還有因地盤收穫發生爭執的。自出了事,這邊就成了約定俗成的禁地——具鐵雖不下禁令,可也沒人敢來冒這個險。   崖邊與水面成標準的九十度直角,看起來倒像個跳水平台一般。「下吧!」林樂看著心動,便平地躍起,身型輕飄飄的貼著崖面鑽入水中,猶如水蛇一般毫無聲息。這般刻意買弄更加深了眾士兵們的信心,隨著一聲聲叫好,後幾個也「撲通,撲通」的入了水。姿勢雖不如林樂那樣曼妙,水性卻也著實不差,只幾個划動便游到了林樂身後:「聖武者大人,您所說的那座石陣在原來的那勝廣場——請允許我來帶路吧。」水下沒什麼光線,要認路也的確不甚容易。不過林樂倒沒擔心這個,只在奇怪怎麼他能在水底說話。仔細觀察一陣,才發現原來和白牙所授的「傳音入密」差不多,只是媒介由空氣換成了水流——實質性的媒介耗費內勁較少,也在這些小隊長們的功力承擔範圍之內。   「大人?」後面那小子久不見林樂回答,不由急了:「您放一百個心呀!這那勝城找不出比我還熟的人了。別說廣場,就是您要找一塊石頭我也能閉著眼睛給他挖出來。」這士兵從軍之前幹的是送貨工作,後來因武技出色才被選入親兵隊的。這樣說來,並不為過。   林樂試著吐了口氣,自覺已經適應了這種傳音方式才出聲道:「多謝好意,不過我有個好東西……」伸手在空間囊中摸了一陣,抓出個小小的紫色雲母石:「有了它,就不需要費力找路了。」   眾人游上來圍在林樂身邊,疑惑的盯著這塊不起眼的石頭。「這個……」方纔那自告奮勇的傢伙摸摸頭帶起一道水紋:「能有用嗎?」   「當然,而且還很有趣……」林樂童心大發,撲的一聲便運勁捏碎了這塊小石頭。只見石子的碎末在水中隨波蕩漾一陣,突的金光大作,將周圍映的一片雪亮。而遠處深水之中也居然照出一道金光遙相呼應,直直的射到雲母石被捏碎之處便停下不動了。眾人大是詫異,愣愣的望著光柱頂端說不出話來——常識中,哪有光線會憑空停在某處不動的?   「在那了!」林樂一指底下光源發射處,興奮道:「老藍的玩意真不錯,能把光元素操作的這麼熟練還真是令人敬佩啊!」從底下射來的這道金光凝而不散,只需順著走便可到達。難為藍舟想出這種方便快捷的引路方法來——魔界大法師的奇思妙想不得不令人歎服。   眾士兵不知他口中「老藍」便是魔界大法師,尚自疑惑不已。只有那願意引路的兵士大是驚羨,連連點頭確認:「沒錯沒錯,就是在那個方向!我還記得旁邊有座雕像……上面鑲嵌了顆極大的火晶石,莫非就是從那上面發出來的光?」   「這個倒不清楚了……也許是吧。」林樂不再多言,一揮手便招眾人朝下面游去。水靠的設計極好,流體式形狀減去了不少阻力,划動間像是在空氣中飛翔一般的自如。   水下沒什麼聲音,周圍的游魚早被這大隊人馬驚的閃過一邊,在極遠處遊玩嬉戲,啃吃水草。而傳說中數目密集的魔獸卻未見蹤影,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諸人沿著光線前進了幾十米,逐漸有些奇怪起來。紛紛朝林樂靠攏一些,道:「聖武大人,今天似乎有點不對勁……本來這邊下來有很多魔獸了的,可是……」   林樂聽他們講來也覺怪異,細聞之下居然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更是心中警惕:那魔獸恐怕已戮盡此地同類,實力之強怕也是一時無二了。自己雖然不懼,但不留神之下讓它幹掉一兩個士兵也頗教人頭疼。可惜的是,比起魔族來自己雖然有嗅覺,但畢竟不像狗類那麼靈敏。發現危險是足夠,若要找出它藏身之所也是力有未逮。只好讓諸人再靠近自己一點,又吩咐「有危險立刻閃避,交給我來應付便可」。聽的眾人感激涕零,哪還顧慮到自己危險,紛紛表示「願為大人奉獻生命」。   再往下游了一段,血腥味越來越濃。林樂運足目力已能看到水底遍佈的魔獸屍體,那些畸形怪狀的生物四分五裂散落在原本的街道,屋頂之上,看來噁心至極!林樂雖是見識過以前穢屠村時的慘狀,但這番情形更為噁心,好險沒有立即吐出來。卻是再也不敢望下看,也不同士兵們解說,怕他們見了更為心慌。好在這些親兵功力雖然不錯,卻沒到能在水中夜視的程度。魔族又沒有嗅覺,自然是一無所知。   右側水波不尋常的蕩漾了下,一名親兵立刻緊張的停下來叫道:「它來了!大家小心!」   所有人都禁不住抽搐了一下,緊張起來。連林樂也覺得心臟一陣急跳,嘴唇還有點點發乾。忙壓下不適感,轉頭看去——   報信者身邊,一條全身透明,巴掌大小的荊棘魚正悠哉游哉的閒逛著,偶爾帶起道道水紋,拂在眾人身上。林樂伸手一招,將那小魚硬生生吸到掌中,逗弄一陣,極是喜歡。想道可以拿給小幽當寵物,便掬了一捧水連同這魚一起放如囊中,也不知會不會死。又笑道:「這傢伙倒不怕人,比我們膽子大啊。」眾人一齊笑起來,悶悶的聲音轉化成水波發散開去,心中的緊張也被這小插曲化解了。剛剛神經過敏的那個更是不好意思,被眾人取笑幾句後羞愧的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在大家只是開開玩笑,倒未真的怪罪於他。   「繼續吧,抓緊時間。」林樂看光線有些黯淡下來,怕時間不多,忙招了諸人繼續下潛。光源距此,看來已是頗近,只差數百米而已。   突然,正下方的水面一陣劇烈翻騰。幾縷紅色血液急速的浮了上來。   「糟!」林樂看下面那小戰士幾乎沒什麼反映,只好瞬移至他下面一掌擊出。將水流硬生生迫到一邊:「大家快散開,這回是真的了。」   上方水流亂了一陣,眾兵士已遠遠避在十米開外。卻未照林樂吩咐的散開來,仍擠在一處盯著下面看,眼中滿是驚恐與好奇。林樂心中稍安,卻仍緊緊盯著下面那亂流湧起之處不敢須臾放鬆——方纔那一掌擊出時,已依稀把握住那怪物的所在。但那傢伙不知如何一扭,居然把林樂幾乎擊實的一成掌力完全避了開去。動作之靈活反映之快捷乃是生平僅見——與它比來,穢的動作簡直如三歲小孩一般速度。至於兩獸力量相差多少,暫時仍未可知。「這傢伙智商不低。」林樂一面運起「心眼」將整個那勝洲的情況完全把握在內,心中卻暗自凜然:自剛才一擊不中後,那魔獸居然躲了起來。單從此點就看出它智力較別的獸類高出不少,起碼還懂得攻守進退。而這種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隱忍功夫,更是連大部分魔族都不具備的優秀暗殺者品質。   意識內守,林樂壓箱底的絕技「心眼」隨之運轉開來。刻意壓制範圍後,掌控的範圍被縮小在整個那勝洲內。一剎那間,無數龐雜繁冗的信息悉數衝入了林樂腦部——料不到水中有這許多生物存在,林樂倒被弄的吃了一驚。再要縮小搜索範圍卻是力有未逮,只得細細的在腦域中翻找著不一樣的訊息。   「奇了,怎麼會沒有?」各處水面平靜下來,林樂卻還未找到剛才躲過自己一擊的那魔獸,不由大感詫異。   一名兵士見林樂呆呆的浮在原地不上不下,終於忍不住劃著水過來:「大人,怎麼了?」   林樂收回心眼,默然的搖搖頭。考慮了一會,乾脆命眾人收回警戒狀態仍向下游去。而這裡,已距石陣不到百米了。光柱耀眼到將周圍十米內照的雪亮,但眾人一邊行進一邊查看時仍沒發覺魔獸的蹤跡。倒是底下廣場已逐漸顯露出來,一眼望去還頗寬。原先那自願帶路的親兵游至林樂身邊,興奮的遙指著廣場上的數百件雕塑解釋歷史,語氣中充滿了對家鄉的自豪感。   「那座叫菲雅女神像,是四千年前建造此城的偉大神族的雕塑。作者是這一百年來最出名的雕塑家羅撥斯·酷特,也是我們那勝廣場的鎮場之寶。每年慕名而來的遊客就有上萬人。」送貨員瞇起眼睛指著雕塑群中最大的那一座,神色迷醉,彷彿見到夢中情人一般:「您瞧,菲雅女神那美麗的容顏簡直被刻畫的神了。羅拔斯大師的功力真是舉世無雙啊!」   林樂不需運目力就能看個清楚,只是恍惚覺得著雕像美則美矣,偏偏像在哪見過一般。又仔細看了片刻,終於恍然大悟:別的不提,單這雙細長羞黛的眼睛,活脫脫的菲卿發翻版啊!只不知這四千年前的美女為何會與米亞達家大小姐如此相似。送貨員還在叨念那「羅撥斯·酷特」的高超手藝,林樂卻打斷他話頭:「你剛說這個人是『女神』?」   旁邊所有的士兵們一起劇烈點頭。   「聲望還挺高的……」林樂摸摸頭,奇道:「怎麼咱們魔族也信奉神嗎?」人類對魔族本沒什麼瞭解,而林樂自進入魔界後四處著忙至今也沒系統的瞭解過這裡一切。十個傢伙面面相覷一陣,都不敢相信「聖武者」的常識如此貧乏之事實。傻了好久才恢復過來,七嘴八舌的同林樂解釋著:   魔族有一個完善的神族系統。各個生產領域均有分屬的不同神祉,而這些神祉也有著極強的實際效用。不分種族,派別,領地,所有的族人都信奉這些傳說中的神靈,也相信他們會賜福「魔」間。如向酒神祈福會提高釀酒的出產量,信奉河神遊泳時不會抽筋……最怪的是還有個生命之神,幾乎所有的魔族都信奉她:可以活的久一點。   「難道……你,我們魔族生命力那麼強盛就是因為信奉生命女神?」林樂只覺得頭腦一陣眩暈,對他們說的一切完全接受不了:「那這些神祉哪來的?憑空想像的嗎?」諸人一起搖頭表示不清楚,再要聽詳細點的解釋卻也沒了。林樂死命翻著腦中彌衡等人留下來的記錄,還是沒發現關於這個的絲毫訊息。只得悻悻作罷,心中卻還存了一個疙瘩,可惜士兵們雖是從小信奉神靈卻未曾仔細的研究過。再想挖出點資料來也無可能了。   一邊說話一邊往下游,不知不覺間林樂等已順著光柱到了目的地。等眾人反映過來,立刻被光柱的發源地——一顆拳頭大小的紅色晶石所吸引了。紛紛圍上去又摸又敲,喜歡的不得了。這寶石鑲在一座圓形石球內,球面上開了個小口子,讓它露出一半來。石頭本身則筆直的射出一道光線向著原先捏碎雲母石之處,看來漂亮異常。看起來,這晶石本來應該隱藏於石球之內,否則也無法保存至今了。十個士兵們圍著寶石嘖嘖稱讚,恨不得立刻把它撬下來。林樂倒是不以為意——想當初在藍舟房間裡那一整塊的紅晶石才是真正的寶貝,現在這玩意不過吸收了點光元素,漂亮一些而已。既然他們如此喜歡,林樂也不吝嗇。隨手掏出十餘個晶石分給眾人——這東西除了法師空間傳送時保護之用,還有很多效果,如提升練功效率增加武器威力等等,也算的上價值連城了。   「大……大人!您真是太慷慨了!」送貨郎扯著林樂的衣服,感動的聲音都哽咽了。   「娘啊,兒子這個第一次拿到晶石啊!」有個傢伙居然跪了下來,不知是真的向老媽傾訴還是只當它做語氣助詞。   ……   這些兵士都算的上生活小康,可也沒機會碰一碰這種石棉晶礦中的極品。如今林樂隨隨便便大把的送,怎能不教他們激動的發狂。   好容易等他們平靜下來,林樂已找到藍舟所述的「石陣」——這陣勢極不起眼,縮在一群雕塑中央像是個印象派作品。若非藍舟曾仔細描述了一遍,也不可能那麼容易找到。只不過……林樂望著還面露喜色的十名士兵,心中為難起來。   發動陣勢需要精神全部注入,勢必不可能抵禦外力,而那樣的情況下也很容易走火入魔。找幫手來本是為了對付那些小魔獸。但現在那大頭還未幹掉,貿然發動只怕不很安全——難道還要等他出來?其實方才行進時林樂已暗自搜索了數遍,卻是沒有絲毫發現,也愈加心驚——能躲過自己靈覺的魔獸,單這點就足夠讓人頭疼的了。   「要不……我們再找找?」送貨郎最是乖覺,看出林樂的顧慮,率先提議道。   「我是在想……諸位兄弟能不能分散搜尋一下,我的靈覺會跟著你們。只要那魔獸一出現我就能趕到。只不過這種方法太過危險,又是讓你們當誘餌……」說到這,林樂也覺得很不好意思,住了口。   士兵幾個互相望了一陣,同時把手舉起來:「大人,我們願意效勞!」   林樂大喜,許下諾言等此邊事了後帶他們幾個到米亞達家討生活去。又減少了一次搜索的人數,定了五人一次——這樣感應起來相對安全,也不怎麼費力。隨後,五人留在陣前與林樂一起。剩下五個則戰戰兢兢的的朝不同方向游去,林樂運起心眼追蹤著他們,同時也密切注意四周的情況。   第三名士兵底下水流突然緩緩的動了下,隨即又平靜下來。         ∼第四十七章 轉折∼     水面動時林樂已完全捕捉到這一細節,隨即便將意識鎖定了那片區域,緊張的感應著那裡的一切——這名士兵距離林樂不遠,就算魔獸突然暴起傷人相信也有足夠時間救援。但想到那魔獸的驚人速度林樂還是心中略寒,便傳音過去命他游回少許,自己也稍稍朝那邊移動了一下。第三名士兵聞言立刻緊張起來,動作開始變的極為僵硬。他乃是第一次見到過那魔獸的倖存者,對它的恐怖度深有體會,現在沒嚇的昏過去已屬不易了。當然,其中一半的勇氣還是來自對「聖武者」的信任。   「找到了!」仔細分辨之下,林樂終於在那片水域正下方感應到一股隱蔽之至的氣息。當下再也不顧旁人,身形如箭一般的挺直後仰。雙腿一蹬便游出了十餘米,向著那股氣息所在衝去。   士兵底下之物似有所覺,在林樂靠近之前迅疾的化做一道白線向上衝去。以其這種不可思意的速度,那士兵甚至完全沒有反映就任由又貼著自己的身子衝上了水面。等回過神來,驚出一身冷汗時,又是一個身影以相似的速度擦身而過。這次卻是緊追上去的林樂了——兩次接觸來看,這怪物啟動速度或略快於林樂,真正拼起來卻也相差不遠。而看到這兩道疾馳而過,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水線。十名士兵同時發出一聲讚歎,順著方向追了上去:即便幫不上忙,能目睹當世風頭最健的高手誅殺魔獸也是極難得的經歷。   追著那怪物,兩人沿水面急速上升著。林樂甚至還沒看清這傢伙的樣子便已與它一齊衝出了水面,濕淋淋的拔起數米。紅日照耀下,順勢濺起的水珠散發著七色光芒,端的美麗異常。可林樂卻完全沒注意到這一美景,緊盯著那「怪獸」,腦中一陣暈眩:這哪是什麼魔獸,分明是個身著紅色外衣的長髮男子!而這種速度,更說明了他的身份:一個超越了人類極限的隱族高手!   那人回頭望了林樂一眼,怪笑著重新投入水中。   林樂渾身一震,只覺得那眼神似針一般刺入了自己體內。渾身難過至極,胸口也煩悶欲嘔,忙收斂心神,將這種古怪感覺生生壓下。   「這人是誰??!!」即便是碰到達西凶獸,林樂也未像現在這般震撼。一個隱族男子居然可以在速度上超越自己,超越領受了彌衡這八個始祖幾十萬年積沉功力的自己。這事實雖然荒謬,但確確實實在眼前發生了。便是方才衝上水面的滯空時間,在林樂未運魔法前也是繳他遜色許多。而最後那一躍更是快如閃電,完全逸出了林樂意識的控制範圍之外——單憑速度變能擺脫意識控制,這份速度便連林樂也是瞠目結舌。   不對!林樂腦中突然刷的一道亮光閃過,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那不是隱族!   海依微星球上,能超越林樂這繼承了魔界八始祖幾十萬年沉積能量的速度的,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顯而易見的事實讓林樂直覺得唇乾舌燥,渾身皮膚戰慄著向內收縮起來,寒毛也根根豎立著。一顆心劇烈跳動著,彷彿要直接從胸膛中躍出一般。「異變者……」林樂浮在水面上空三尺處,不自覺的運轉著魔法。風元素輕輕托著他的身體微微上下擺動,彷彿仍在水中一般。而他的臉色卻是難看至極:「應該……就是他們了。」在鷹族密府,林樂從彌衡他們做出的鏡中間接與「七號」對了一眼。於其他六人卻從未見過,便是面對面站在一處也認不出來。但那「七人」是否知道他著個八始祖安排的夙命對手卻不得而知,方纔那人的一聲怪笑,說不定就是為認出了自己而發……如此說來,一開始來此的兩位法師罹難已確定無疑,林樂實在無法想像魔界還有誰能在「異變者」手下逃生。   仇恨一切,背負著毀滅海依微世界重新締造生命次序的存在……對上這七個始祖製造的變異生物,林樂只覺得從未如此沒把握過。隨著實力而來的自信彷彿冰雪一般消融在陽光之下。單一人就如此強大,真要與七個之多的敵人對抗,林樂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能力站在他們面前。   正望著那人消失之處發呆,下方水面突然噗嗤嗤一陣亂響,幾個人頭露了出來。正是追來的士兵們,幾人邊吐著水邊朝上道:「聖武大人,抓到那怪獸沒有?」林樂頹然搖頭,魔法一收身子便直直的落入水中。翻身向石陣處游去:「先隨我來,把那陣勢發動了吧。」神情激盪間,林樂總算還記得與眾長老約定的時間快到,便率眾士兵先去發動陣勢消除天地元氣。   士兵們見大人突然間萎靡了許多,均有些奇怪。也不說什麼,也紛紛翻身追在後頭。倒是那送貨郎膽子稍大,快游幾米追到與林樂並肩:「大人,那呆會萬一魔獸回來打攪您行功怎麼辦?」   「不會了。」林樂強自收斂心神,將那股挫敗感壓下:「放心吧,我把它打跑了。」   事實當然並非如此,但那人最後的回頭一眼中包含著離去的訊息。想必也不會再回到這片水域中來了,也算是為那勝人民做了件好事。   眾士兵聞言興奮起來,也不去深究為何聖武者大人情緒如此低落。紛紛在水中互相擊掌慶賀,擺出種種歡呼雀躍的姿態來。當然,也少不了對林樂的吹捧奉承——只不過著平時聽來份外順耳的話此時在林樂耳中怎麼聽什麼彆扭,偏偏又發不得火,只好鬱結在心裡悶頭向下游去。   指路光柱已淡到無法用肉眼看出了,好在眾人都記得那陣勢方位所在,片刻後就到了石球前。紅晶石微泛著光芒,已黯淡了許多。旁邊那小小石柱組成的小陣倒有些光芒映了出來,林樂揮起一掌擊在石球上將它完全震碎。取出那顆指路晶石,小心翼翼的放在中央那石柱頂端。隨著這個動作,陣內閃現出一個五芒星符號。散發著白色光芒,淡淡閃動著,逐漸將整個陣內完全映白。   林樂回頭看了眾人一眼,示意他們保護好自己。便雙手按在陣內,緩緩的將意識灌注其中。而那五芒星隨之愈來愈亮,終於轟的一聲暴出一道合抱粗的光柱向正上方射去。而石陣本身也似是爆發一般,將林樂注入的精神力量源源不斷的轉化為原始能量提供給那五芒星陣。與此同時,魔界大陸上七個距離相等的不同方位均有一道光柱沖天而起。這幾道光柱顏色各異,卻是一般的粗細,甚至連亮度也完全相同。光柱們從不同方位劃開天空中暗紅色的厚厚雲層,射向更高更遠之處。而隨著這一奇景,原先被藍舟的「創造」神術引落人間的九天之氣紛紛依附到這些光柱之上,與它們一同回到魔界上空那不知名的所在。   空氣中那過於濃厚元素粒子緩緩的停止了運動,不再因外力而活躍跳動。空中雲層被強大的九天之氣打散,竟再也無法凝聚起來。被強迫分解為最初形態,成了游離於大氣中的水分子。而遍佈魔界的連續大雨也因此停了下來,三十年一遇的雨季陰錯陽差的被這引九天之氣的魔法陣截斷,倒也是一場笑談。陣勢發動的這段時間內,魔界大陸上狂風大作,電光閃爍,強勁的能量激流如死神般奪去了無數魔族的生命——這犧牲無法避免,而在諸魔法師心中也是無足輕重。   光柱奇景持續了半刻鐘左右,終於將散佈在魔界內的所有九天之氣消除乾淨。而整個魔界內,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壯觀的情景。上點年紀的前輩均認出了這套專用陣法的名字:消逝。自然也明白「魔界大法師」續千年之後又大發神威,再度創造奇跡。只是他們不知道,這陣法的作用並非針對雨季,僅僅為了收拾「大法師」自己鋪下的爛攤子而已。當光柱消失的最後一瞬間,魔界大陸上的所有魔獸同時感覺到不對。紛紛從暗處走到天空底下,直起身子向上狂吼亂叫著。一時間,或尖銳或渾厚,或高昂或刺耳的吼聲充斥了整個空間,任何其他的聲音都被湮沒在這恐怖的合唱之中。吼聲持續了和光柱差不多長的時間,但這短短半刻鐘卻將近三十萬魔界居民嚇到神經錯亂,上百萬人耳部受創——當然這些犧牲大都發生在毫無抵抗力的老人小孩之中,也包括了秀族與弱族。   林樂幾人沉在水中,所受的刺激要小上許多。但看到原本平靜的水域突然間波濤洶湧,上百種魔獸從暗處跑出來浮上水面,也讓那十名士兵受了點驚嚇。隨後,嘯聲停止。那些水中魔獸不聲不向的退了回來。經過幾人時也沒什麼反映,直接潛到河底在浮土上刨著。很快便弄出密密麻麻幾百個坑道,鑽了進去又從裡面將洞口封住,再不出來。   「這是幹嗎?」林樂看的有趣,又見有些魔獸胖胖的極是可愛,便想挖一個出來玩玩。旁邊的士兵忙將他拉住,勸道:「大人,這是魔獸們停止獸禍的標誌。它們又要開始休眠了,別去驚擾吧。」在魔界,魔族與魔獸的關係極是特別。獸禍發生時雙方如臨大敵,見面便是不死不休之戰。但若是魔獸們進入休眠期,眾魔族卻不會乘機下手。反而呵護之至,便是小孩子想撥弄一下也會受到大人嚴厲的呵斥。林樂要做什麼士兵們當然不敢阻止,但當他想打攪魔獸休眠時卻仍是出言勸阻了。   「好吧,聽你的。」林樂並不固執,倒將那顆完成任務的晶石取下來分給眾人:「這次多謝大家了,以後有機會再和你們聊天吧。」   那晶石已失去了光澤,變成普通的紅晶石。但如此大塊的寶石在普通人眼中仍是了不得的奇寶,直把那十個士兵喜的合不攏嘴,在心裡也將這位「聖武者大人」贊成了世上最慷慨的人物。   隨後眾人浮上水面,林樂仍回雪山別院與藍舟會合,士兵們則是去臨時高地上報告喜訊。至於以後具鐵得知那秀氣的年輕人就是「聖武者」為沒多留他幾日而懊悔不已,又或者由士兵口中流傳出來的「聖武事跡」從那勝州開始直到遍佈整個魔界,等等等等後續的題外話,暫且都按過不表。單是兩日後那勝洪水退盡,離家的居民陸續返回來重建城市,這種效果也足以讓所有人對林樂感恩戴德了。   ※※※   獸禍事了,林樂便一直住在雪山別院內。看眾學徒忙於運來大石重建堡壘,一面與紫衣青衣聊天打趣,又逗逗小丫頭靈兒,也算是其樂無窮之至。期間米亞達家曾多次派人來請他回去,但經歷過許多事後,林樂對蘭芝頗有愧疚。再加上心中裝了另外一個女子,便暫時不欲面對她。只好如鴕鳥一般躲個清淨。藍舟與林樂聊了幾次,聽他這個「人類」的各種見解。居然與投契非常,又羨慕他一身傲視魔界的功力,兩人逐漸平輩論交起來。雲奧見這兩師徒不分大小的整日裡胡鬧,也頗是頭疼。乾脆把事務交於十二長老,自己閉關躲了起來——逅土與巨木被那紅衣人所殺,原本的十三長老便只剩十一人。藍舟於是又升了諸傑上來,湊成十二名。   生活雖然悠閒,但畢竟還有許多疙瘩僵在林樂心中。時不時的想起,也算是種心病——只可惜不能對人坦言。那紅衣人究竟是不是彌衡所指的異變者令他頗為困擾,也一直心懷恐懼。單單一個自己或許還有機會對付,但既然出現了第一個,就說明他們已打開了異空間的道路。另外六個當然也不會乖乖呆在那空間裡喝茶聊天,而如何在這些邪惡的傢伙消滅世界前阻止他們,成了當今林樂最為頭痛的事。好在從雪山收到的消息裡,魔界各地歡慶又或建設正忙,並未發現有怪物傷人之事,總算將此事掛了起來。而喬奇那邊居然也頗合作的平靜下來,未再有何動作。魔族大會在即,就算以他的自負,也不敢有絲毫懈怠。何況林樂四處發威的消息接踵而來,不得不令他有所顧忌。   另一方面,與蘭芝,芯佳的感情問題也夠教林樂頭疼的。自己一片癡心不為人知,蘭芝一片癡情卻又讓他如何辜負——感情經驗上一片空白的少年一想到這個就頭痛非常。若非躲在此地,只怕早已瞞不住了。倒是身體裡三個丫頭片子特別喜歡拿這個說事,時不時纏著林樂討論不算,還經常互相之間唧唧喳喳的亂聊。提出方案,否決,再提出方案,再否決——此類的循環一刻不停的發生著,幾乎將林樂逼出神經病來。   身在林樂體內,偶爾也能接觸到他的思想。三個女孩子自然清楚異變者之事。只不過在林樂嚴囑下守口如瓶,不對外宣揚而已——當然,除了能隨時出去的靈兒,紫青二女也未有機會與外人接觸。便是藍舟想商量點事,也不得不借助林樂之口。   一段震驚世界的消息,就這樣被埋藏在四人心底。   第八日上頭,雪山堡壘已建出了第三層。藍舟樂呵呵的叫人來請林樂看過,顯然對這進度極是滿意。等中午過後,前面弟子來報,米亞達家有派了使者來請林樂。便只好回去客套一番,誰料來的居然是傷勢痊癒的陳陳,藍舟那兩個小弟子也跟在後面蹦蹦跳跳,歡喜異常。林樂大喜,抓著陳陳的身體檢查一遍,才放心的放開:「嘿!老頭子的本事還真是不小,這樣也能治了回來。」   陳陳有些尷尬,想向藍舟正式感謝卻被林樂攔了:「別去理他,沒關係的。咱倆該好好聊聊……你後來怎麼樣了?那倆小傢伙還像以前那麼對你?」   ……陳陳俊臉上浮起一層灰敗的死氣,顯是想起了那在諸山神殿裡度過的可怕日子。   「哦哦!我瞭解!」林樂拍著陳陳的肩膀,同情道:「好啦,別去想他。說點開心的吧——你和那位阿蓮姑娘怎麼樣了?」   「我們,正在準備結婚。」陳陳羞澀著,期期艾艾的:「您知道,從那此出使後大小姐就挺器重我的。所以現在我被升做護衛長了,也有能力養活阿蓮和我岳父——余記香辣館現在開到可西,您一定要來光臨哦!」   「我會的。」聽陳陳滔滔不絕的說著,林樂心神也似乎飛回了米亞達家那豪華的府邸裡。無論如何,在那的一段日子幾乎可算成自己這十多年來最快活的時候了。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心馳神往,激動不已。   兩人聊的快活,便離開別院在附近閒逛著。自林樂發出把護臂震破的那一發能量球之後,院外方圓百里內就是一塊平地。而邊緣則是堆起來的木枝土層,看上去竟像個小小的盆地。陳陳原先見過那虎型護臂的威力,只沒想到現在強橫若斯。驚的張著嘴傻了半刻鐘之久,而林樂的全部實力也終於為他所知。只是憑普通的理解是無法明白這種威力究竟有多可怕——沒有比較,僅僅知道林頭的力量現在已是魔界無敵而已——凡人站在高山之下,仰望而不見其頂的感覺正是陳陳此刻心情的寫照。   林樂穿著一身法師的寬袍,心情略有些惆悵。又問了問米亞達家現今的情況,得知格蘭特失蹤也是大吃一驚。可人海茫茫,要把他找出來也只是無計可施。倒是陳陳權他且寬寬心,又將太常和灸兩人一通猛贊,誇他們功夫好見識又不凡。若非兩人是林樂屬下,菲卿差點就想也聘他們為客卿了。至於陳陳自己,經過藍舟和那倆小童的磨練,也大有進步。林樂試試他的功力,知道已有原先滅天絕地那種等級。便又傳授幾招巧訣於他,憑著彌衡等人幾十萬年磨礪出來的招術,只這幾下便足以戰勝比自己強上一個檔次的敵人了。   「林頭,我該走了。」聊到晚上,林樂留他吃了飯。陳陳便起身告辭,要連夜上路,趕回米亞達家去。藍舟本想用傳送陣帶他,但早被魔法嚇怕了的陳陳連連推辭不迭,急沖沖的騎上馬走了。臨行前將兩封信遞給了林樂,一封是蘭芝的。藍色絨布包著,上面點綴幾朵小花,成個小小的心型。另一封則是菲卿的,普通公文封面,上寫:羅德客卿達修先生敬啟。   「麻煩來了……」看著陳陳的白馬在暮色中消失,林樂心中微歎了口氣,低頭看著手中兩封信。蘭芝的不必多猜,自然是浸滿濃濃愛意的情書,拆開匆匆看了一遍就收進懷裡。關於愛情的煩惱,還是暫且擱置為好。另一封上面只寫兩行,果然如林樂猜測一般,是菲卿請求林樂出手相助。跑一趟都城,看能不能從喬奇那搶出格蘭特來。   沒辦法了。既然頂著客卿名分,就只好擔當客卿的義務——林樂掂著手中的信封,只覺得頭痛異常。   前幾日,胸口的豬頭魔核已請藍舟動了個小魔法。修改成一般的腫瘤樣子,雖然看來仍很噁心但起碼不至於讓人笑話。而這事完成後,自己來魔界的目的早已達成。再留下來僅是為了對彌衡天他們的承諾,要保護這個世界。至於其他的小事本不該隨便管了——自己的力量已遠遠超出這個世界的魔族們,隨意改變這一切是不合理的,也違反了彌衡等傳功的本意。   還真是煩惱……林樂心念一動,一團火焰憑空燃起,手中信封在頃刻間化為了灰燼。但心裡的疙瘩仍留在那裡,繼續困擾著他。   「怎麼,小丫頭來求你幫忙了?」不知何時,藍舟已站在身後。   「是,她想……」   「去都城找格蘭特?」洞悉世事的藍舟早已猜到內容,只是從語氣中聽不出他的態度來。   「是的,但我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幫這個忙。」林樂握拳將掌中火焰捏碎,歎了口氣席地而坐:「您覺得呢?」   「這是你的事,那幾個創始者……」藍舟指指林樂的腦袋:「沒給你什麼建議嗎?」   林樂撥開藍舟手指,怒道:「我腦子裡沒人!他們只是把經驗傳給我。意識早就消失了!」   藍舟溫和的望著惱怒的林樂。這英俊老者的白色長髮被微風吹的輕輕起伏著,發稍打在脖子上,如常春籐一般的蜿蜒纏繞。   「好吧,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樂垂下頭,有氣無力的道。   「那是什麼意思呢?」藍舟依舊那副不急不躁的表情。   「我是說……好吧,我承認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需要指導。」   「指導麼,我倒是只有建議。如果你願意可以聽聽看。」   「您說。」   「愛怎麼樣怎麼樣。」藍舟輕鬆的笑著:「你不必對誰抱有責任——誰都不必對誰。只要記住自己不是神,這世界該怎麼樣還是會怎麼樣。除非你的力量干擾了它正常運行,那才是你的責任。就像上次我引發的天地元氣,就還是該由我來解決。明白了?」   「上次你什麼都沒幹。」   「哦……可是我叫你們去幹了。不是嗎?」藍舟笑著擠擠眼,起身離去:「好好想想吧,硬要把枷鎖套在自己身上可不是明智的行為。」   林樂坐在原地沒動,等藍舟走遠才低聲自語道:「要是你知道異變者的事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   「各位親愛的帝國子民們,很高興我格威還能夠站在這裡和大家講話。同樣的,也很高興我們這個新興的帝國終於結束了世界大戰。讓我有資格在這兒宣佈:海依微星球,從今天開始,就永遠只會有一個國家存在了!!」   高台下的十萬民眾按照事先大會引導員吩咐的那樣,開始鼓掌,尖叫,吹口哨。還把免費發放的彩色氣球和鮮花拋向主席台上。帝國國家會場,原先的公國體育館內一片熱鬧喧嘩的喜慶景象。格威滿意的向各個方向鞠躬致意,享受著安排好的擁護和崇拜——朱截那小子還真算的上能幹,難為他把這一個盛會安排的井井有條。   「好,好。各位請先安靜一下。」格威雙手虛按,示意台下群眾們安靜下來:「另外,乘著這個機會我還想宣佈另一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與我們為敵的正明帝國因為違抗大勢所趨的天意,已遭天罰。而空下來的那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國土至今仍一片荒涼。考慮到我國疆域擴大和本土資源不足,我決定分派出三分之一的人民,遷徙到原正明所在的土地上去開墾建設。建立起一個新的帝國來。」   底下群眾仍在為這巨大的變故而震驚,格威已匆匆說了句「具體情況會有正式命令書下發,遷徙將限定一月內完成」便離台而去。直到他走入幕後,眾人才反映過來,驚人的消息立即掀起了一片喧鬧。所有人都在為這消息而恐慌不已——背井離鄉並且要到仍充斥著元素亂流的廢墟之地上開墾建設,和自殺並沒什麼區別。這下子,連大會引導員們也無法控制局勢了,所有人拚命向台上擠著,推桑,踐踏。有些人甚至已被攘倒在地,被踩得尖聲嚎叫慘呼不已。整個體育館內一片混亂。   「明白了,原來如此。那就到這裡吧。」無數人往前擠的同時,妃力面色凝重的運勁迫開面前人群,悄悄退出了會場。   一輛小車停在會場外拐角處,見妃力出現忙開上來停在她身邊。車窗搖下,米青坐在駕駛室內反手打開了旁邊車門:「快進來,有人注意到我們了。」   妃力入座,小車立刻發動。尾部排氣管「噗噗」兩聲,便冒出一股青煙絕塵而去。   「你不該來的。」車開出都城,米青放鬆了些。減下車速,從後視鏡裡看著妃力:「探聽情報這種事本來就有專人負責,這樣太冒失了——都城裡很多人認識你這個前自衛隊長,萬一暴露了怎麼辦?」   「回去再說吧。」妃力疲倦的揉揉眼睛,沒正面回答米青的問題。車窗外景色飛掠而過,春季的綠映在咖色玻璃上,看來美妙異常。而妃力只是雙目微闔背靠著皮質座位,兩隻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副疲憊不已的樣子,似乎已經睡著了。   米青不再開口,專心的開著車。心裡卻似有愁緒萬千,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這幾個月,呼延城內武力建設成效顯著。妃力訓練下的武力團進步神速,照之前的實力對比來看早已超過了正明帝國的獵豹小隊。再與之遇上,米青甚至有信心毫髮不傷的全殲對手。   (只可惜從此再沒正明帝國這地方存在了……)   「小米?」妃力突然睜開眼,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我在。」   (她還記得我的存在)   米青心頭泛起一陣淡淡的喜悅,神情恍惚起來,竟連妃力後面的話也沒聽清。只隱約聽到「遷徙」,「交界」,「森林」這幾個古怪的詞。   「那麼,他的用意究竟是什麼呢?」妃力坐起來。手肘支在膝蓋處,托著腮,蹇眉凝目。表情嚴肅而……不安。   「總不會是好事吧,反正格威那傢伙幹不出什麼好事來。」米青看著前方的臉略約有了些笑意,突然想哼點輕快的小曲。   不會是好事……那又會是什麼,這傢伙又為什麼突然要求遷徙呢……妃力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之中。   徐力抱著一堆公文,急步衝入格威的辦公室內:「大人!您不能那樣做!」   「怎麼做?」格威並不在外廳,聲音從裡間的盥洗室傳來,聽著還有點模糊:「是指那個偉大的遷徙計劃嗎?我的秘書長。」   一道影子從盥洗室的木門上緩慢的擠了出來,慢慢的在廳後凝聚成型。格威強力的運功壓下渾身蠕動糾錯的肌肉,推開門笑著走到辦公桌前坐下。自從服下那粒魔化丸之後,這位帝國王者終於完成了從人類到「魔族」的蛻變。而他新獲得的力量,在沒有元素限制的人界內幾乎稱的上無人可制。當然,這種逆反天道的藥物並非沒有副作用。其中最嚴重的一點便是每日都有近兩個時辰的強制軟化期,變成一灘堆在地上的爛肉。而這種痛苦也非常人所能忍受,甚至比之前未完全魔化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坐吧,談談你的意見。」格威從桌子上拿起鋼筆,對著徐力:「我為什麼不能?」   「公民們會大批死亡的!您知道那段領域的情況,我們派去的所有勘察員都死於那種可怕的能量亂流。這種遷徙不會有結果的。」徐力放下公文,將那堆決定好的名單散到桌子上:「正明帝國死了三百萬人,這星球上人口已經不足了。若再將這一千萬人遷去那裡送死,最後我們就會沒有繁衍後代的基數人口了。」   「所以?」   「大人!」徐力急的面紅而赤,粗著脖子叫道:「所以您不能這樣!不能把您的子民們送進墳墓!」   「對不起……這是我的愛好。」   徐力直視著格威,放下那張名單表,緩緩的退出了辦公室。而這位微星的新王者根本未再看他一眼,逕自將手虛按在桌子上空,把那幾張散落於地的文件吸到手中。笑容裡帶壓抑不住著得意與興奮:「力量……真是太美好了。」   格威身體突然猛的暗了一下,旋即又亮起來,接著整個人便像是浸了水的泥人一般向地上癱去,逐漸失去正常的形體。「該死!又來了。」已完全化做一灘腐爛肉泥一樣物體的東西突然淒厲的叫了一聲,急速的蠕動著竄入了裡間盥洗室。伴隨著痛苦的嚎叫與撞擊剩,斷斷續續的自語也從裡面傳了出來。只是沒人聽到而已——   「該死,越來越頻繁了……不能再拖……一定要讓牲祭品死在森林外。三百萬……哈,只要魔界和人界連通,我就徹底可以免除這種痛苦。人命又算得了什麼……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八章 巴底士之獄∼     「這本該是屬於雨季的日子啊!」站在飛舞飄灑的柳絮裡,喬奇背對著一個黑衣男子感懷時令,仰望天空。神態雀躍興奮如孩童一般。一襲寬大的白袍迎風而動,獵獵作響。   黑衣男子冷漠的看著喬奇背影,臉上表情堅硬的如花崗岩一般。對這篡位王者的古怪表現既不驚奇,也未認同——彷彿周圍這一切於他完全無涉。當今魔界敢如此面對喬奇的人並不多,但道修羅永遠會是其中之一。   「如何,吾友?」喬奇一撩衣襟,笑容燦爛的轉過頭:「人界之旅可還愉快?我聽說你單憑一已之力就移平整個王國,真是令人神往啊。」   道修羅皺皺眉頭,毫不客氣的道:「別模仿了,你不像他。白牙永遠只有一個——就算穿上這種衣服也是一樣……而且你笑起來非常的……噁心。」   「嘖,我的兄弟總是那麼直率。可我偏偏就喜歡你這點。」喬奇擠擠眼睛,親熱的摟住道修羅:「可你弄錯了,我並不是想模仿。我就是像他,一直以來都很像。」   「……也許你是對的。白牙和你是一類人,至少以前是。」道修羅並不反感喬奇過分親熱的舉動,只是神色依舊淡淡的。同樣的行為,當年六兄弟之間早做慣了。而這樣的動作也只有白牙和喬奇才做的出來——當然,也只有這四個兄弟才會放心的把要害交給他們。   「老三,其實你一直跟著大哥的影子。你崇拜他,所以六兄弟裡也只有你把他當上司看待。他是你的神——所以也才無法忍受他的墮落。」   道修羅微運潛勁,振開喬奇搭在肩膀上的手,轉過身緊盯著他:「還有美嘉蜜,你我,格蘭特,白牙,都不曾忘了這個被創造出來的女子。」   「住嘴!!!!」喬奇失控的一拳轟向地面,將堅實的硬土砸開一個大坑。臉上神情突然變得猙獰可怖,彷彿要擇人而噬。   道修羅飄身退開,遠遠看著喬奇瘋狂的轟擊地面。終於微歎了口氣,折轉身體從來處離去。   「五弟,老三不會肯放你的。但他也絕不會傷害你。」心中轉著如此念頭,八天王中最神秘的人物如風一般消逝在地平線的那端。而喬奇也停止了瘋狂的舉動,垂手而立急促的喘著氣:「二哥,你不會明白真正原因的。我在幹的事,曠古絕今,驚世駭俗……你永遠也無法猜到。」   不遠處的十三星塔上方雲氣聚集,凝而不散,在那個區域內旋轉流動千姿百態美妙異常。卻是這古老建築一直以來特有的奇景。喬奇望了一會,起身朝那邊掠去。   ※※※   魔族的都城果然與一般地方大不相同——起碼在面積上就佔了優勢。林樂站在第四大街上茫然四顧,終於開始承認不帶個嚮導來是個錯誤。   這個達到都城的第二日,情況糟透了。不僅菲卿安排的那個聯繫人一點不見蹤影,甚至連隨身帶的錢袋也不知遺失到哪去了。好在他現在早已無需通過普通的攝入方式獲得能量了,但要打聽一些情報總少不了那金燦燦的圓形貨幣。所以林樂不得不站在第四大街的街口,第一家收舊貨的鋪子前。手伸在懷裡從乾坤袋中亂摸著。希望找個不那麼顯目的珠寶出來當掉,換點活動經費。   「寶石戒指?……哦不,這石頭太大了。咦,這是什麼?」突然摸到個方型盒子,林樂不由一愣,隨即立刻回憶起來——就是那位苦婆婆的遺物,雕刻著中央山脈的古怪首飾盒。   「年輕人,需要幫助嗎?」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到林樂肩上。   林樂轉頭一看,大喜:「揚叔!你怎麼出來的?天啊,那次我看到鷹飛兄了,你們碰上沒?」   鷹飛揚眉頭微皺,不悅道:「別談那小子,我會生氣的。好吧,說說你來這幹嗎?不是該在雪山呆著嗎?」   「您怎麼知道我去了雪山?」   「不要小看冰封谷的消息網,何況……。」鷹飛揚俏皮的眨眨眼:「聖武者的行蹤總是這世界上的熱門消息。我還知道你抽空去了那勝洲解決洪水,幾天時間來回上萬里,你的功力越來越讓我吃驚了。」   「哦,不是那麼回事。」隨便解釋一下與藍舟的關係,說明那來回上萬里靠的不過是傳送陣,林樂提出了最關心的問題:「揚叔你來都城幹嗎……還有,谷裡人都怎麼樣了?芯佳也出谷了嗎?」   「不過是來找幾個高手試試招,既然碰到你就不必那麼麻煩了。」鷹飛揚笑著碰碰林樂的胳膊:「小芯佳可也跟來了哦,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或者等你換套漂亮衣服?」   一聽這消息,林樂利馬頭腦充血。臉色刷的一聲變得通紅,說話也變的結結巴巴起來——「我……我的意思,哦,不……我是說幹嗎不先聊一會呢……揚叔你……你們在哪住?」   「不遠,就在前面那家小客棧。」鷹飛揚突然想到什麼,收起笑臉嚴肅的道:「你不會是為了米亞達家的家主而來吧?來救那個格蘭特?」   林樂很快冷靜下來。雖然臉色依舊很紅,但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聞言先緊張的看了看周圍,傳音過去道:「是的,我就是為了那傢伙而來。揚叔你知道他在哪嗎?」   「在巴底士,那個號稱世界上最牢固的地方。」鷹飛揚搖搖頭,望著林樂道:「那很難,要救出他就得面對四千個特級高手……不過,我對你有信心,小子!」   「巴底士?是個監獄嗎?」林樂小心的觀察著周圍來往行人,奇道:「您怎麼知道的,這不是該很秘密?」   「他們的監獄長是我這次挑戰目標之一,神秘的高手蘭博。我偷進去過一次,但很快就被發現了。」鷹飛揚突出回憶的神情,沉吟道:「照裡面防守的嚴密度來看,格蘭特很可能就在那裡。裡面似乎有種古怪的監察系統,速度再快也瞞不過去,出來時還很費了一把力氣呢。」   監察系統……聽起來像人界上的紅外線檢查儀。也只有那種東西才能發現揚叔那種速度的移動——林樂很清楚的記得,鷹族密錄裡輕身功法那一項有很多提升速度的妙招。最巧妙的那套甚至可以讓一個人的行動快到到肉眼都無法識別。這樣的話,的確是個大麻煩。林樂雖不怕與誰較量,但仗著功力一路殺進殺出怕也太囂張了些。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兵不血刃……只是,怎麼辦呢?   「阿樂?」見林樂呆著眼神不知想什麼,鷹飛揚乾脆一把摟過他:「一起住吧,也許我還能幫上點忙,只要你答應陪我較量。」   這還能有什麼說的。被鷹飛揚摟著朝客棧方向走時,林樂的心跳的厲害,越接近就越劇烈。初見芯佳時的那一顰一笑像放電影般在腦中回想起來。少年的心中湧動著甜蜜,緊張和不安的情愫——一時喜不自禁一時又患得患失,充滿了矛盾。天啊,這種感覺才是真正的戀愛!林樂在心中興奮的大叫著,早把留在可西的蘭芝忘到了九霄雲外。   房間在三樓,而客棧也的確很小。本來以冰封谷的財力,便是將整間客棧包下來也只九牛一毛。但鷹飛揚素不喜張揚,便只與芯佳要了一個房間。「進來吧。」鷹飛揚把門打開一半,伸進去一隻腳回頭對林樂道:「小佳不在,她上集市買些小東西去了。」   林樂鬆了口氣,隨鷹飛揚走入屋內。「這……怎麼回事?」裡面窗子開的很大,光線倒也充足。只是整個房間空空如也,除了地上幾塊黑黑扁扁的墊子便再也沒任何東西了。林樂不由撓頭奇道:「難道都城的旅館都買不起床嗎?」   「我讓他們拿走的,咱冰封谷的人都不喜歡那些亂七八糟的傢俱。這樣寬敞亮堂才有家的感覺嘛!」鷹飛揚隨口說著,示意林樂坐下。又拉開門朝走廊上大喊:「小二,再去拿個墊子來。」   結果還是要打坐整晚……   坐下後,林樂還有些話想問。但鷹飛揚卻大手一揮,非要開始練功了,還說是密錄上規定的「每日必修課程」。就只好看著他渾身冒煙的盤膝閉目,練那該死的功夫。林樂本也想調息一看,看看能不能將感應力擴大到整個都城的範圍——自靠近這半公里後,林樂就發現自己的感應能力似乎被削弱了許多。平時能掌握方圓百里內任何情況的心眼現在只有幾十米的範圍了。可「芯佳隨時都可能回來」這一事實弄的他心神不寧,完全無法靜下來運功。只好百無聊賴的坐在原地——   「老爸,你想那個姐姐了吧。」靈兒的聲音又從腦中冒了出來,而紫衣青衣的竊笑聲也極可惡的伴隨其中。三個女人一台戲……還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尤其是當其中最小的那個被教會一切女人應該會的本領之後。紫青雙女極喜歡靈兒,幾乎把自己會的所有東西都傳授給它了。而靈兒這個意識體接受了那麼多女性思維後,也終於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偶爾飛出體外時,甚至還會硬逼著林樂採些小花來給它戴。   「阿樂,說說吧。你究竟喜歡她什麼?」紫青雙女終於忍不住上來湊這難得的熱鬧:「都是女人,說不定我們還能幫著出點主意。」   林樂心中動了動,已有些躊躇。真能出主意倒也不錯……只是不知這兩個明顯有著藍舟那樣惡趣味的傢伙會不會把事情搞砸。若非她們在魔核上搗鬼,自己也未必會摻和到這種事裡來。腦中轉過數個念頭,還沒真正想好靈兒就已把自己的一切都像二女說了一遍(和開始一樣,現在靈兒又能知道林樂腦中的一切思維,只是現在變的更易控制。)   「想不到阿樂還挺花心的,說說看吧。你打算怎麼追?」青衣是三人中最感興趣的一個,從少女時代就愛探聽人家談情說愛的她已許久沒享受到這種樂趣了。   「我……」林樂不自覺的又開始撓頭,茫然的道:「先多和她說說話吧。」   「不行不行,說話有什麼用!你得在她面前表現你的溫柔。然後在找個機會樹立起勇猛無謂的形象,那姑娘自然就會投懷送抱了。」   「這麼簡單?」林樂可是記得在人界的時候談戀愛是極複雜的一門學問,當時胖子施興為了追求模擬中心的服務生小麗用了無數方法也未成功,只是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若是只需這樣的話哪用費上那麼大力氣……難道是因為魔族的愛情觀比較簡單嗎?   「就是這麼簡單。」紫衣較為冷靜,還懂慢慢的給林樂分析:「記得你怎麼跟米亞達三小姐好上的嗎?完全沒有過程吧,在我們魔界男女之事只要雙方有感覺就會自然而然的在一起。而女孩子對既溫柔,又勇猛的男人的最沒抵抗力的。你記住這點就行了。具體操作可以靈活一點,端茶送水什麼的,這不用我教了吧?」   這個倒會,只是度不好把握。林樂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又想起一事:「可她好像已經喜歡鷹兄弟了,我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   「哇!老爸要橫刀奪愛啊!好厲害!!」靈兒激動的一下子離體而出,在林樂腦袋周圍亂飛,還不停的叫著:「老爸厲害,老爸厲害!」   林樂嚇的一把抓過這愛鬧的丫頭,運力在掌心化開,硬生生的講它弄回體內。好險剛才聲音不是很大,沒把鷹飛揚吵醒。不然解釋靈兒來歷費一番口舌是小事,被他知道自己身體裡躲著個小人還不得尷尬死。   「老爸你幹什麼!!!!」靈兒大是震怒,又掙扎著要飛出來。林樂不得不死死運功壓住——這小丫頭吸收自己能量不少,現在已點攻面,還真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差點便壓制不住了。只好不停的說著好話,幸虧最後紫衣上來撫慰了幾句。又替林樂答應她一堆能量,補足這次的消耗才算讓她平靜下來。卻也已把林樂嚇出了一聲冷汗,再也不敢得罪這無法無天的丫頭了。   正在這時,門「吱」的一聲輕響,打了開來。林樂愕然回首,正看到芯佳那雙似顰似笑的眼睛轉過來。頓時覺得胸口縣是被大錘猛擊一下,完全透不過氣來。連說話也變的得艱難至極:「嗨……你……好,回來了?」   「你不是達修先生……喔,現在該叫你谷主大人了。揚叔說了你的事,很厲害哦。」芯佳甜美的一笑,揚了揚手中提著的東西:「原來你來了,怪不得上樓時小二要我帶個墊子上來呢。」   林樂手足無措的站起來,正不知該不該去幫她接墊子,芯佳已隨手把它拋到一邊,席地而坐:「谷主大人何必客氣,應該是我拜見你呢。」   「呃,你坐,坐!」一面對芯佳,林樂三魂去了五魄。說完才發現人家早坐下了,便又是一陣尷尬。只在心中不停的祈禱著揚叔早點起來,連靈兒和紫青二女的話也沒聽見。   芯佳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放在地上接開。一邊低著頭笑道:「谷主來都城有什麼事嗎,那次您走了以後就沒聽過什麼消息了。」   「叫我阿樂好了。」看著芯佳從包裡翻出個珠釵戴在頭上,一副喜孜孜的模樣。林樂心中一動,探手把才纔那個首飾盒拿了出來:「這東西是在苦婆婆房間找到的,應該還給你吧?」   盒子在窗口陽光照耀下,光彩飛揚。金色盒身泛出的光芒蔓出厘許,上面鑲嵌的細碎寶石也各顯其色。或黃或藍,兼紅並綠,更是將盒子映襯的燦爛無比,比第一次看到它時美麗了許多。光影透過盒身映到牆上,將盒面上的中央山脈圖形放大數倍。看來仍是極為清楚,甚至連記憶中一些小小的山石有有標示。林樂望著上面特殊標記著的七點,將之牢牢記在心中——這些地方必有些古怪,有時間前去勘探一番或許會有發現也未嘗可知。   「天那……好漂亮。」芯佳被這美景驚的呆了一呆,片刻後才接過來細看。臉上滿是歡喜之色,捧著盒子回憶道:「小時候苦婆婆給我看過一次,這東西是她老人家的寶貝。碰也不許我碰,只對著光照了一下就收回去了……」說到這,芯佳下意識的望後一看,喜道:「果然還有影子!」   盒子被她捧著一動,牆上地圖也隨之模糊起來。   「但是,這個我不能要。」雖然眼中滿是不捨的神情,芯佳還是將盒子往林樂手上一推:「苦婆婆是前任谷主,按照規矩這東西該由您保管的。」   「這個是谷主信物?」   芯佳搖搖頭,仍望這林樂手中寶盒:「倒沒這種說法,不然苦婆婆應該會給揚叔的。但這盒子一定非常珍貴,否則苦婆婆也不可能如此著緊它。現在整個冰封谷都是谷主的,這東西自然也一樣。」   林樂掂了幾下,發覺說了會話感覺已輕鬆許多,不再那麼緊張。便再把盒子遞過去:「既然不是信物,我留著也沒什麼用。就給你吧。還有以後別我叫谷主。阿樂就可以了。」   芯佳猶豫一陣,推讓一陣,一面還口不對心地拒絕著。最終還是抵不住誘惑,接了過去。「嗯,那個……谷,阿樂。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要辦嗎?」很明顯的,接了東西的她有些尷尬,便開始沒話找話說。也未必是真關心林樂來幹嗎。   目的不能細說,林樂就扯開了話題隨便問些谷內情況。芯佳既然不是真想知道,也未追究。兩人就這樣隨意談著,一個心猿意馬情思翩躚,一個則心不在焉。基本都是一問一答模式,林樂問的快芯佳答的也級順溜。也不知這般無聊的對話會進行到何時。終於,說到灸與太常兩人以前手下時,那邊鷹飛揚處傳來一陣暴喝與骨骼發出的連串細碎脆響。兩人轉頭一看,見他已行功完畢,正笑吟吟的看著這邊:「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揚叔。」兩人同時開口叫一聲,互看一眼。又不約而同的笑起來,方纔的尷尬被著巧合一掃而空。鷹飛揚雖有點摸不著頭腦,倒也沒什麼話。向林樂遞了個眼色:「阿樂我們出去一會,帶你看看都城風光。小佳也累了,讓她先休息吧。」   「好。」林樂站起來,不敢看芯佳,開門出去,站到了客棧走廊上。   裡面傳來一陣話聲,兩人似乎略有分歧。但不過片刻,鷹飛揚已走出來,朝林樂笑著:「不理她,我們討論一下怎麼去探巴底士吧。」   「芯佳她?」林樂有些擔心:「你們在說什麼?」   「不重要,回頭再告訴你——我覺得格蘭特極可能在裡面關著,而且據我推測應該是最頂上那層,監獄長的辦公室也在那邊。」鷹飛揚在空中虛畫著,把巴底士的輪廓描出來:「就是這裡,前兩層後有個架空層。要上去只能用繩索攀,不過憑我們當然沒那個必要。到最上面後我絆住那個監獄長你去救人,碰到小嘍囉就殺無赦!」武癡的煞氣不可遏止的迸發出來,周圍空氣彷彿也窒了一窒。   怎麼還是要打?林樂看著神色猙獰的鷹飛揚,心中微歎口氣。就算是最親近和藹的揚叔,畢竟也是個魔族。好勇鬥狠,這本就是魔族的天性吧。就算是平日裡碰上的弱族,互相之間也經常大打出手,是只姿勢樣子都頗為醜陋而已。「到時候再說吧,我想出去走走。」林樂神色淡淡的。方纔那一番情狀,令他胸中有些積鬱,便想去獨自探探那著名的巴底士。   「好吧,要我陪嗎?」鷹飛揚不知哪說錯了話,疑惑的看著林樂搖頭下樓去了。但畢竟他是谷主,不便多管,只得仍舊回房練那鷹族密錄。   林樂原想在站到客棧樓下站會,順便找人打聽一下,可那小二偏要趕著上來獻慇勤:「客人,晚飯時間了,您吃點什麼吧?」林樂不堪其擾正想離開,想了想又折回來:「知道巴底士獄在哪嗎?」   「巴底士?想去參觀要到下星期才行,而且門票錢可不便宜,您……」小二看著林樂一身,作出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來。   「說下去。」林樂急著聽下文,看也不看的從空間囊內抓了顆戒指給他——這會倒不吝嗇了。   小二接了戒指,登時被上面碩大的寶石嚇到神志麻木。只懂愣愣的盯著閃爍微光的藍色晶石,腦中一片空白,哪還聽得到林樂的催促。直到旁邊幾人被這寶石戒指吸引湊過來,眼看財就要露白時才忙不迭的將它塞進褲兜。再看林樂的神情已大不相同,幾乎拿出拜見皇族那一套禮節來:「大人,有什麼吩咐您儘管說,小的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坐下再說。」已是晚飯時刻,旁邊來往顧客逐漸多起來。林樂不想引人注意,先拉那小二在堂口第一張桌前坐下,才命他將所有有關於巴底士的情況「細細道來。」   原來這巴底士監獄也稱皇族專用監獄,乃是魔界規格最高防衛最嚴的監獄。一向用來關押對於魔界之王相對重要的犯人——舉個正常例子,白牙那些原來的妃子便被關在裡面某處。只是這些可憐的女子已被主人忘記,若無變化就只能一輩子在裡面喂蒼蠅臭蟲了。而於普通監獄不同的是,巴底士擁有自己的軍隊系統。五千人獄卒各個都是一流高手,而且編製嚴密管理科學,絕不遜色於魔界任何一支武裝。只是這支有實無名的軍隊自有其限制:若非涉及到關押囚犯、監獄防護本身的安危。這五千高手只能呆在巴底士內看管囚犯,沒有任何行動自由。   所有獄卒均是從魔族居民中挑選出來的,必須功力高強家世清白,忠於魔界之王之輩才有機會擔任。而這些所謂獄卒的生活條件也是極優越的。優越到足以吸引更多人的拚死苦練,只為有機會進去工作。   「那你剛剛所說的參觀是怎麼回事?」聽起來,這其中機會頗多,或能找到突破口也未可知。   「是這樣。」小二舔舔嘴唇,先起身從櫃檯上拿了壺茶,給林樂倒上一杯又自己就著壺嘴灌了一氣。才解釋道:「這個是新王上任後定下的規矩,每個月初三天乃是巴底士對外開放時間。只要你付的起高額門票,就可以進去看幾個爛成一堆的女人。也真是奇怪,那些有錢人居然偏偏喜歡看著個。我聽人說,那幾個女人爛的臉上骨頭都露了出來。還沒死,一直慘叫著。嘖嘖,想起來就可怕。」   「這女人又是怎麼回事?」林樂有些搞糊塗了,急追著問:「除了看她們還能參觀下別的嗎?」   「能不能參觀別的小人就不知道了,不過那幾個女子來歷倒是傳的沸沸揚揚。」小二壓低嗓門,湊過頭來道:「大傢伙都在說,她們是前王的愛妃。大王是為了抓白牙先生才把她們放出來當誘餌的。」   林樂心頭一震,回想起魔物森林裡白牙喬奇交手前兩人的對話。當時喬奇曾提到一種叫什麼『紫花香煞』的毒藥。後來白牙也解釋過效用,聽起來似乎和小二說的頗為一至——莫非真的是白牙那些妃子?   「謝謝,沒你事了。回去吧。」林樂滿腹心事的站起來,端著杯子愣了一陣又重新放下,心中委實難以決斷。   若真是白牙的人,與情與理自己都是責無旁貸。但聽小二說來的情況,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們救出勢必與整個巴底士發生衝突。倒時候殺不殺生就由不得自己了。   算了,到時候再說吧。林樂拋開心事,逆著人流向外走去。時辰還早,勘探一下地形也是不錯的選擇——總之這時後再讓他對著殺氣滕滕的鷹飛揚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就算有芯佳在旁邊也是一樣。   都城的魔族們看來的確與邊陲小地大有不同,林樂連走三四條街居然沒發現一個當眾打架的。路人個個行色匆匆,背著工作材料的多,提著武器的少,看來倒有種人類都市的感覺。   林樂慢慢走著,盡力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幾條大街上除了腳步聲就幾乎沒什麼別的聲音,商家小販們也只受在貨物前等人挑選。並不如可西那般大聲吆喝。林樂看著這一起,居然漸漸開心起來。各色路人默不作聲的穿插行走著,就像是古地球上默片時代的電影鏡頭一般。   由於各個都行色匆匆,林樂也不敢貿然攔住人家問路。便那樣一面看著兩邊一面朝前走著,不知不覺的運上「縮地成寸」的功力。而就在離他百米遠的後面,一個容貌模糊的男子駭然看著他緩步消失在目力極限處。完全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只好滿腹疑竇的回宮覆命。   「您好,請問一下……」那人搖搖頭,爭脫林樂的手顧自原路離去。完全沒有聽完話的興趣——這已經是第四人這樣的了。離開主要大街後周圍開始嘈雜起來。林樂便當街抓人問著,想知道巴底士究竟在哪個方向。誰料這些傢伙們一個個跟啞巴似的,不是搖頭就是擺手,連句整話也不願說。簡直冷漠至極。   「這位先生,您……」又一個望也不望一眼便離去的。林樂心頭火起,差點就想把這無禮的傢伙抓過來揍一頓。   「先生,買花嗎?」背後童聲響起,轉頭一看,個是八九歲的小男孩正捧著一大把艷陽花:「一個銅子一把,您要嗎?」   這男孩皮膚雪白,容貌卻醜醜的。是個弱族,此刻正努力的掂著腳尖向林樂笑著:「先生,買吧。很便宜的。」額頭上冒出一曾細汗,看來頗的惹人戀愛——越是這樣的醜小孩,偏越能激起林樂的同情心。這樣的情景很容易讓他回憶起自己小時候的情形,心中那塊最柔軟的地方也被輕輕的觸動了。林樂蹲下來,扶著小男孩的肩接過一把花:「好的,我要這一把。」身邊沒有錢,乾坤袋就又一次發揮了作用。這回是一跟光芒奪目的釵子,用料極古怪,似乎是種稀有金屬。小男孩顯然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還道林樂沒錢付帳,便又很慷慨的分出一把來:「先生,再給你一點。我賣完了也該回家去。」   「乖,這個東西收好。」林樂小心的幫著男孩將釵子放起來,又笑著問:「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周童,今年9歲了。」男孩子回答了後便急著要走.林樂看天色已晚,也不攔他,只問明了巴底士的方向。確定後就朝著那邊走去。         ∼第四十九章 獄王傳說∼     由於心中另有猶疑,林樂刻意放慢了速度,真正如閒庭散步一般的朝賣花男孩周童所說方向行去。而天色也在此時真正暗了下來,紅日躲進了夜幕,連片的黑雲攏蓋著天空。都城各處亮起了燈光,但大街上行人終究越來越少,青石路面上的腳步聲也逐漸歸於細微直至終不可聞。走在這樣環境裡,林樂自然毫無阻礙。只是腦中考慮著的事仍讓他煩惱不已。   「誰?」黑暗中,林樂與一老者擦身而過,那老人辨不清楚,只碰到了那花。就巍巍顫顫的問了一聲:「是阿童嗎?」   黑暗對林樂來說根本不存在,所以他只在一瞬間就看清了老人的樣子。這是個老到臉上皮膚都收縮起來的老人,弱族。而面目神情與方纔那賣花小男孩有酷似之處,再聽他說到「小童」,林樂自然猜到這應該就是周童的長輩了。   「不,你是在找一個賣花的小男孩嗎?」   老人點點頭,又突然意識到對方可能看不見,便又開口道:「是,我就在找孫子。今天中午出來賣花的,咳……這乖孫可真是好,整天賣這賣那的照顧我這老頭。要不是他,我這把老骨頭早就折騰死了。」   沒聽到林樂回答,老頭沒像其他老年人一樣絮叨下去。摸索著拉住林樂扶在他肩上的手:「先生,您剛見過他吧。我家阿童往哪走了?」   「這邊走,我剛問他買了束花。」林樂領著老人朝後走了幾步,想想還是帶他去找孫子算了——越靠近巴底士就越要面對如何對待自身力量的抉擇,潛意識裡,他還在逃避這這道危險的選擇題。   「謝謝您了,先生真是個好人。」誇了一通林樂的俠義心腸,老頭依舊絮絮叨叨的繼續著剛才那話題。鑽進林樂耳朵的全是那賣花小童的仁義之事。講他如何艱難持家,如何省吃儉用照顧他,還專門為他去偷學了醫術。故事很長,細節很多。林樂聽的厭煩之餘,還是稍稍被感動了一下:「老人家有這麼個孫子,頤養天年也是很難得了。對了,您老怎麼稱呼?」   「那是那是!」黑暗中,老人咧開嘴笑了一下。醜醜的臉上滿是得意之情:「先生叫我老周就行了,咱弱族沒啥地位。名字也不過是叫叫而已——這位先生也是我族中人吧?您這年紀,還是很吃香的……」   林樂微微一笑,並未糾正他的話,只告訴他自己信林——純以身份而言,自己這冒名的「秀族」也實在未必高出他多少。而且在民主社會下生活十多年的林樂也多這種分族制度很不感冒,在他眼裡,弱族並未有何不同。只有些奇怪:其他地方不多見的弱族在都城居然隨處可見,似乎平時也沒人故意欺辱的樣子。難道都城魔族的素質比較高嗎?   「林先生,看到我孫子了嗎?」兩人走了一陣,仍未見到周童,老周心中急了起來。努力睜著一雙老眼四下裡張望,試圖從黑暗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別急,我幫你看著,漏不掉的。」林樂寬慰道。   只是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那孩子真不知道哪去了。林樂本想喊一下看看,但見那老頭說話走路都躡手躡腳的,不由奇道:「難道這裡不能大聲說話嗎?幹嗎不喊幾聲?我們這樣找不知道弄到什麼時候去。」   老周嚇的連連擺手,示意林樂把聲音降下來:「可不敢再大聲了,會把警衛隊招來的。到時候抓進牢裡,沒人可保不出來。」   抓進牢裡?林了聽的精神大震,忙壓低聲音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大聲說話有人抓嗎?」   老週一邊往前走一邊七繞八彎的解釋了一通,說的語序混亂文理不通。總之大意是新王最近實行了宵禁,凡入夜後在街上遊蕩還大聲喧嘩的必抓無疑。進去後還得查明三代,確認沒有問題後才可以交保放人。保金據說極其高昂,絕非普通人家所能承受。更遑論老周這樣家徒四壁還要靠孫子賣花養家的貧苦之輩了。而最後那的補充說明讓林樂的眼睛亮了起來——凡是被抓的犯人,都將押解到巴底士關起來。畢竟魔族人人習武,若非在巴底士那樣嚴密的地方,一群高手聯合起來越獄還真不好防。   這倒是個好門道……林樂沉吟一陣,定下計較,也暗暗為喬奇的苛政搖頭歎息。當然,在故意被抓之前還得先幫老周找到小周童——「老周,我們快點吧。我感覺小童可能就在前面。」林樂扶著老周的手加了點勁,幾乎是推著他在走。當然,這感覺也並非虛言:剛剛思考時林樂已隱隱聞到一些香味,與自己手中那束一模一樣——想必周童正在前方不遠處。   「哎,林先生您慢點。我這老骨頭禁不起折騰……」沒等老周說完,林樂手上運點小勁,已將他穩穩的托起來朝前走了。老周對林樂的「神力」大是驚異。但孫子的消息佔據了他的所有心神,便瞇眼向前看著,一邊小聲自語:「哪呢?在哪呢?」   香味已越來越濃。林樂緊趕幾步,轉過一個拐角,正聽到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與哭喊在那響起。   「不要抓我!!求你們了,我還要回家管爺爺呢!大哥大叔,你們行行好吧!不……不要!救命啊!」最後一聲「救命」被半截打斷,發出的是一聲沉悶的嗚咽。林樂抬眼望去,幾個大漢正捂著一個小男孩的嘴,七手八腳的將他塞上一輛車去。旁邊地上散落著一些碎花,已被踐踏的粘滿污泥。再看那男童眉目,不是周童還能有誰?   「糟了!我的阿童!」老周雖目不能見,但如何聽不出自己孫子的呼救。登時急的一口氣喘不上來,暈了過去。   林樂看那幾人把小童塞上車,又一聲不響的快步朝這走來。忙悄悄的將老周拋在背後街角,再次從袋子裡掏出個什麼。也不急細看便塞入他衣服口袋內,一面無奈的暗道:「今天可是破費大了,好人還真是不可以常做啊!」好在有機會被抓進巴底士內,做個內部暗探自然遠遠勝於一路殺進去。   不及再想,黑影已經快到面前了。那幾個壯漢靠近之前,林樂急急運功改變了一下面貌聲音——怕的是喬奇在都城內留下自己的通緝令。一邊裝出副嚇呆了的樣子:「各……各位隊長,小人剛剛只是……只是,哎!各位,別……」大漢們極快的擒住林樂,將一塊帶著腥臭味道的絨狀物塞進他嘴裡,還在腰上狠狠的揍了一拳。   「老實點,少吃苦頭!」抓進車裡,最後那人例行公事般威脅一聲,就將背後的門牢牢鎖上。   車子震了一下,緩緩朝前駛去,長街上又恢復了那死一般的寂靜。老周掙扎著爬起來,無聲無息的捶胸頓肝,撕心裂肺,狀極瘋狂。渾濁的老淚從皺巴巴的橘子皮臉上劃落,微聲滴在青石板路面上。良久,老人不經意的從口袋裡摸到一顆硬物。拿出來看時,卻是個古拙有趣的戒指。黑黑厚厚,不帶一點花紋。拿在手中卻是重的厲害,幾乎像塊大石一般。老周呆了半晌,終猜到可能是那林先生交給他用以營救兩人的財物,遂又小心的收回袋中。只不知這戒指究竟價值幾許,能否救出兩人來。又不自覺的想到:若是只夠救助一人,該如何是好?   老周呆呆的立在長街之上,思來想去的打不定主意。最後還是長歎一聲,蹣跚離去。   ※※※   車中關的除了小周童還不止一人。林樂掃了一眼,見另三個均垂首飲淚,狀極萎靡。獨那醜醜的小童捧著臉愁眉不展一副擔心不已的表情,卻是沒有哭泣。而此刻車內四人分坐一隅互不交談,氣氛沉悶至極。林樂小心的挪到周童身旁坐下,偷偷撞一下他的肩:「小童,是我。」   周童抬起頭,雖是看不清楚但仍記得林樂的聲音。登時喜道:「先生您也被抓進來拉?真是太好了!」話一出口才覺不對,又急急道:「對不起,我是說有個人做伴太好了。您別生氣……」車中三人聞言都抬起頭看著兩人,林樂這時才看清他們的面貌,乃是兩個豹族女子與一個弱族中年男子。似乎都沒什麼功夫,便不怎麼在意。一面微笑著湊近周童,悄聲道:「別害怕,你爺爺會救來你出去的。我已經都安排好了。」   「您見過我爺爺了?」小童緊緊抓住林樂的胳臂,急道:「我爺爺怎麼樣?他老人家沒事吧?」   林樂撫慰的拍拍他小腦袋,將過程說了一遍。又保證自己留給老周的財物足夠營救兩人出去,不用過分擔心。周童聽後安心了些。只是仍擔心爺爺的情況,一會嘟噥沒人給他做飯。一會又自言自語的猜想他半夜會不會想起來上廁所,牽腸掛肚的擔心模樣分外惹人憐愛。末了,小傢伙又突然想起一事。從懷裡摸出方才林樂用來買花的釵子:「先生,這東西還您。我不能要。」   誰料那黑色髮釵方才看著普普通通,此刻在黑暗中竟然泛出五彩微光,將整個車廂照的亮了起來——居然是夜光的。果然白牙的收藏沒有差勁貨啊……林樂看了一眼,仍將它按回小童懷裡:「給你了就是你的,叔叔這東西多著呢。」   「可是……」小童半句話還未說完,方才縮在四周垂淚的那三人突然爭先恐後的撲了上來,目標正是他手中那看來分外貴重的釵子。   彭!彭!唉呦!——兩個豹族女子撞在林樂隨布下的氣牆上,反彈回去。未受什麼傷。那弱族中年男人卻被林樂狠狠一腳揣在肚子上,此刻躺地上痛苦的滾來滾去,看來是受傷不輕。   「再敢來煩,這傢伙就是榜樣!」林樂陰森森的聲將兩女子嚇了一跳,忙不迭的點著頭。縮回原來角落裡,畏懼的看著林樂訓斥那仍在地上打滾的弱族男子——   「人都有貪心,那兩個想動手搶我不怪她們。可你和這孩子身為同一族人,怎麼忍心動手搶他的東西?看別的族一個個如此團結,你卻如此卑劣下作!無怪呼弱族要一輩子受人欺辱!」林樂越說越氣,聽那男子哀號又甚為厭惡,乾脆一指將他點昏。走回來坐於地上,狠狠的瞪一眼縮回去的兩女子,將那兩個又嚇的一抖。「先生……您好厲害。」小童崇拜的看著林樂,眼裡滿是熱切光芒。在這少年眼中,林樂本就高挑的身材赫然間高大起來。略嫌單薄的身體也變的極有安全感。挪過去與他靠的更近,緊緊抱住林樂的手臂。   別的地方出風頭倒沒什麼感想,但受到小童的崇拜林樂卻分外喜悅。在這酷肖自己的孩子身上,林樂彷彿能得到更多的安慰。   那男子還倒頭昏迷著,車子已不知駛過多少路。中途再也沒別的倒霉蛋上來,終於漸漸慢下來,停在某處。小童不由緊張起來,顫抖著抱住林樂:「先生,是要槍斃我們了嗎。」   還不及安慰,背後車門已被打開。光線射進來,諸人逆著光看到幾個穿制服的大漢站在門口。另一個手提一串鑰匙,看來矮小許多的老頭吆喝一聲:「都下來,別磨磨蹭蹭的!」   那兩女子最先下去,臨走還畏懼的看了林樂一眼,腳沾地後立刻被那幾個制服大漢拉走了。林樂扶著小童一齊下去,也有三人上來強行將他們分開,押解這往前走。只不知那扔癱倒在車裡的男子會怎麼樣——兩人都聽到後面傳來的怒罵聲,卻不能轉頭去看。   押著林樂的兩大漢在前,後面一人抓著小童靠的很近,連腳步聲也清晰可聞。但聽呼吸聲卻只有小童一人的。林樂心中一動,已猜到押解他們的這幾人便是屬於揚叔所說那「數千高手」之列。看前面路還長,林樂有心試試這幾個究竟到什麼程度,便微微運力一掙。誰料足可劈斷碎石的勁道用上去,居然紋絲不動。倒被其中一個揍了拳:「老實點!」   (大約有米亞達高級護衛的水準,和雪山類比的話,可以勉強戰勝四層弟子吧……)   分析的結果讓林樂出了一身汗,這種層次的高手居然有數千之多。那當初喬奇為何沒有帶去可西攻打米亞達家?而以格蘭特的算無遺策,不可能沒想到這支隊伍的……或許,他們真如店小二所說沒有行動自由,便是身為魔界之王的喬奇命令也不行?   幾人走在一條石灰色的狹窄小道上,兩邊是陡峭的石壁。路面崎嶇,彎道極多。走了那麼久也未看到監獄在何方,只看見那一道又一道的彎壁擋在面前,壓抑的很。先在精神上給你壓力,這倒是折磨人意志的好辦法——這段路雖小,但完全可用車開進來。之所以如此只怕就是這個原因吧。林樂有些佩服起著監獄的設計者來,如此精細的思維,便是在人界也不多見。以一魔族可以思考到這種程度,甚至還有揚叔所說那種類似於紅外線監測的系統,在魔界卻沒什麼名氣,這倒也是件怪事。   沉悶的行進持續了約十分鐘,終於結束。包括前面兩個豹族女子,後來跟上的那弱族中年在內的一行十二人站到了巴底士獄的吊橋面前。七名大漢將五人扣的更牢,推推搡搡的趕到橋前端。為首那人取出一支發光的小棒一明一暗的照著,向上揮舞。片刻後,隨著鐵索交擊的金屬聲音,巨大的木吊橋緩緩搖下。   (原來剛剛那個就是密碼……)林樂在心中將那人動作重複一遍,牢牢記住。   後面那人又是一掌,將林樂推的踉蹌數米,衝到橋面上才站定。還好剛剛下車時林樂已將身體的防護機能縮減到了接近零的程度,不再對一些突然刺激做出反應。否則促不及防之下,那大漢只怕要立刻被震的吐血身亡,潛入計劃自然也告失敗。   五人忍氣吞聲的被押著走過了吊橋。也許是到了家門口領導看著,那七個大漢顯得分外賣力簡直像是要把他們胳膊擰斷一般。林樂還好,那兩豹族女子已忍不住發出「絲絲」的倒抽冷氣聲。至於那個弱族中年更是不堪,殺豬一般的呼喊起來。押他的兩人更加得意,手上再加了把勁,嘻嘻哈哈的看著他樂。倒是小童雖疼的厲害,冷汗也冒了出來,口中卻是一聲不吭。拎他那人見狀,也佩服他小小年紀居然如此硬氣,便不再折磨於他。   橋面足有三十米長,走完全程時那弱族中年已嚎叫倒聲音嘶啞,有氣無力的呻吟著。兩個女子輕聲的低呼,滿臉冷汗。林樂為不出眾,自然逼了點汗出來,將臉色漲的通紅。只有小童因那大漢放水,後半段基本沒吃什麼苦,臉色看來與常無異。   幾人一下橋面,鐵索就嘩嘩的升起來。仍將吊橋拉起,稱的上是防衛嚴密至極。七名大漢手上松勁,推著他們到了門房。一老頭坐在裡面,頭也不抬的寫著什麼:「姓名,住址,家庭情況。身上財物都拿出來,不然裡面搜身找出來吃的苦頭更大。」   弱族男子率先報上資料,討好的摸出把銅子遞給老頭:「大爺,您點點。」   後面那人劈手就是一拳:「什麼大爺,這個洪爺!給老子放規矩點。」   「行了行了,過去吧。別欺負他們了。」洪爺揮揮手:「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別嘴上好聽,背後罵我老頭子就夠意思了。」   「瞧您說的,哪能呢。洪爺您就是我們的偶像啊!」那兩大漢討好的笑著,也不管老頭沒再理他們,,仍是朝這邊看著往前押犯人走。離了好遠才背過身去。「下一個……」老頭拉長了聲音,從窗洞口抬了一下眼皮:「姓名,住址,家庭情況,身上財物。」   輪到小童時,孩子明顯有點猶豫,想回頭看林樂卻被獄卒擰回去。林樂知他心事,傳音過去道:「拿出去吧,沒關係的。」孩子這才抖抖的從懷裡摸出那黑釵,交給老頭。因為光線充足,釵子並未顯出特別來。老頭卻似是識貨,翻來覆去的看著。對後面的林樂不甚在意。   照樣報了個瞎編的地方,隨便交了點不值錢的雜貨,林樂就仍被後面兩人押著進了巴底士。入門便是個極大的廣場,空無一物。四周才是一棟棟的監獄樓,樓頂上有十數支巨大的探照燈照下來。四處巡遊,每個角落都被照的雪亮。便是一隻狗也無法藏匿於此。   小童他們不知被送去哪裡,看來同批犯人規定是要被分開關押的。如此嚴密搜索與管理制度,真不像是在魔界啊。林樂彷彿覺得自己回到了人間,在參觀國家安全監獄。不過這樣也好,小童不在一起,自己溜出去就不至於連累了他。而回頭老周前來保人,也不至於要為自己這個不存在的戶口負責——   林樂的打算是今晚進就今晚出,能救到人最好救不到人便算是一次探訪,等揚叔一起時也有個準備。這等看守雖然嚴密,當要防住自己這般身手還嫌不夠。鷹飛揚都能來去自由,實力高出不知凡幾的林樂自己更不存在問題。   「上去吧,門口領衣服與編號。」後面那人不再跟隨,只把林樂帶到東南面的樓下。林樂注意了一下,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宸字樓甲」。高牆危瓦,黑底白字,看來分外森嚴。   與整個監獄門口一樣,這樓下也是設有一個門房。只是大上許多,裡面站了兩排衛兵。站的筆直,看上去也頗為精神。見林樂進來,坐窗口一人先照例再問一遍。就讓人拉林樂到一個小鐵籠子裡,將他身上衣服一件件脫下。「仔細檢查,有東西就打!」這門房老頭比外面那洪老要兇惡許多,口氣冷森森的,像是在吩咐屠宰一個小動物。   林樂站在籠子中央,充滿屈辱的將衣服一件件脫下來。旁邊幾十人圍著籠子,像看戲一樣的盯著他,嘴裡還不乾不淨的說著些污言穢語。本來這情景司空見慣,衛兵們哪會有興趣來瞧上一眼,但林樂的秀族長相實在俊俏,雖是刻意運功改了外貌也仍難掩其姿色。乍眼一看,還真以為是個女人。衛兵們互相戲匿著,向林樂指指點點,口裡還小聲的互相交流——「兔子,是個兔子」   衣服脫盡,林樂赤條條的站在籠中。承受著眾人目光,羞得全身皮膚都紅了起來。所幸衣物上一個小口袋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伍爺,還有個口袋門口沒交。」其中一個衛兵伸手進籠拿了那個小布口袋給門房老頭,拎起來時感覺一下重量,道:「好像是空的。」   那伍爺並不答話,劈手奪過口袋。先在外面捏了幾下,又探進去摸一陣。隨手放在桌上:「質料還不錯,留著盛酒菜吧。」   搜完,獄卒們命林樂換上一套條紋囚服才放他從鐵籠裡出來。派出兩個將他押上樓,又穿過長長一條走廊。林樂注意到,路上兩旁大鐵柵欄內關押的那些人各個癡呆沉悶,毫無生氣。雖從氣息來感覺不乏高手,但卻完全沒高手那中精氣神,甚至連普通人也嫌不如。   「進去,能不能出來就看你家裡有沒有人了。」押他兩人,一個拿著鑰匙開了鐵門。一個還好心的提醒一句,再將林樂推入牢內。然後匆匆離去,似乎在這多呆片刻也難以忍受。   獄卒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林樂將上來的路再回憶一遍才回頭打量牢內的「同囚」們:這牢房約有十平方大小,卻擠了十三個人。連上林樂已是十四,橫七豎八的歪在地上。有些睡著了,還有一些呆呆的靠牆看著天花板,沒人對林樂的到來表示點什麼。一股腐臭的味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令人作嘔。林樂此刻倒羨慕起魔族的鼻子來——沒有嗅覺,這地方倒也不是那麼難捱。   「你好,我可以坐這嗎?」被問到那人沒什麼表示,呆了半晌才微微挪開一點,空出半米大小的地方給林樂。眼睛依舊朝上翻著,似乎在探詢什麼重要的事。   「謝謝。」林樂小心的坐下,又將囚服扯離身子一些。這衣服不知被多少人穿過,黑漆漆的,惡臭撲鼻。   (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料不到混進巴底士來要受這許多苦,林樂心中已略有後悔之意,對環境的抱怨也更強烈起來。照自己計劃,偷摸出去還要等到半夜,眾人都睡熟之後。自然不得不在這多受幾個時辰的煎熬了。再有,那乾坤袋和所有的寶貝被留在門房了。不只半夜後那些傢伙睡不數,不然還得再費番手腳……也真是麻煩啊!   「喂,你叫什麼?」一個黑黑的小個子湊過來,費力擠到林樂身旁坐下:「認識一下,我是這的包打聽。有什麼消息問我就好。」被擠開那人不滿的嘟囔一聲,翻身移開少許,又沉沉睡去。   「你好,我叫林樂。」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林樂便伸手過去:「您怎麼稱呼?」   小黑個子伸手與林樂握了握,沒回答他的話。先上下打量他一陣,判斷道:「調戲婦女進來的吧?」   林樂聽的涕笑皆非,摸摸自己的臉道:「宵禁,不小心出聲了。」   「屁大個事!」小個子立刻沒了興趣,隨口道:「我叫黑仔,有事叫我。」這名字倒挺合適的……林樂看他那黑成墨色的皮膚,不由笑了一笑,追問道:「你呢,犯了什麼進來的?不是調戲婦女吧?」黑小子這回沒再理他,擠了回去。坐在另一邊閉目養神,甚是自得。   呆了這一陣,牢房的氣味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林樂悄悄閉上眼,將身身氣機釋放出來,感應周圍的情況。當然,經過刻意的收斂。他身上沒再想以前那樣發出各種顏色的光線。只是比別人更暗了一點,所有光線到他身上就被完全吸收。稍不注意,就像這根本沒人存在一般。   強大的內氣從身體毛孔中散發出去,逐漸擴充到整個牢房,又散逸到房外。整個氣機包圍的空間內,一切變化都在林樂掌握之下。   十米……二十米……三十,四十……片刻後,林樂以感應到整一層的情況。不由小小吃了一驚——自到都城後,自己的感應似是被某項東西壓制著,一直發揮不出來,總在三十米範圍上徘徊。想不到在這巴底士的監獄內竟能突破障礙,倒也是件喜事。雖然仍有極限,但已足夠用了——對一個暗探來說,準確把握四周情況自然然是最重要的技能了。   樓內沒有警衛!林樂把整個第三層仔細搜索一遍,得出這個可喜的結論。信心益發高漲起來——這監獄的設計人畢竟也不是神仙,考慮越是仔細也越是容易犯聰明人的常病。太過相信自己的能力與機巧,總會載跟頭的——「那就讓你嘗嘗失敗的滋味吧。」林樂打定主意,要不靠自己的功力脫身。非得和這人比試一下智力不可,畢竟身為人類,對自身智慧的信心要遠超過魔族。   同樣的,再度擴大感應範圍後,林樂發現上面四層與下面兩層都沒有警衛,只有那門房是唯一的警戒地。若非極重要的乾坤袋還留在一樓,自己完全可以匿上頂層從容離去。可惜的是,這次行動乃是為了營救格蘭特,這難度只怕要遠遠大於逃離此地。   林樂闔上眼——有了把握之後,剩下的就只是等待了。   靜靜的牢房,擁擠的罪犯……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流淌著。         ∼第五十章 魔族?人類?英雄?∼     傻傻的依牆坐到半夜三點來鐘,終於等到最後一個「室友」也打起了呼嚕,林樂才悄悄睜開了眼睛。從幾個時辰前到現在,自己一直保持著感應整個個第三層的程度。到現在也略約覺得有些霹雷,但作用也是顯而易見的:若非一直監視著,林樂也不可能知道牢內的看守們原是採用分班巡查制度,每隔半小時就有七人分別在各層內打著燈光檢查一次。與其認為這是怕犯人逃跑,倒不如說是維護各房紀律比較妥當。前面近十次巡查中,那看守已制止了數起鬥毆事件,將幾個不安分的單獨拎出來狠狠教訓半天。   看守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上面幾層也陸續有人下來。林樂心中默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好,走光了!事不宜遲,林樂貼著牆微一運勁。輕若無物的飄了起來,雙手在後面一扶一撐,瞬間就落到鐵柵欄前。整個過程流暢自然,彷彿訓練了數百遍一般。   後面那黑仔翻了個人,嘟噥一句什麼。林樂嚇的身型一滯,緊張的回頭看著他:若再有異動,就只能在他喊出聲前將之擊殺。縱然再不原殺生,事關大局也是無可奈何。當了這麼久魔族,林樂還是有這麼一點覺悟的。   黑仔沒有再動,趴地上打起了呼嚕,方纔那一下行動也沒有再驚醒任何人。林樂鬆了口氣,又緊張的扶住鐵柵欄。雙手漸漸發力,無聲無息的將之折彎,直到空出一個足夠人進出的大洞才停手。   行了!林樂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氣便從洞中滑出,又回身將鐵欄杆扳回原狀。「還有二十八分鐘……」必須要在看守上來之前完成一切,林樂全身功力內收,身體象快磁鐵一般吸收著周圍的所有能量。頓時,他的身體又如方才牢房中那樣,化做一個黑洞般的存在。這種技巧也是鷹族密錄中的一項,被稱「斂身法」。只是若沒強大無匹的力量運轉,普通高手也無可能達到這般效果。   似有似無的黑影疾飄過三層走廊,兩旁牢房內縱有人醒著也只能「感覺」到一個黑影掠過,並不比一隻小昆蟲飛來飛去更惹人注意。   溜到樓下,幸運的發現門房也已入睡。而七個可能準備下一班巡視的看守們正圍在另一邊打牌聊天,沒注意到這個暗得有些奇特的黑影。林樂掃視一眼,立刻發現被搜出來的乾坤袋與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離他們也頗遠。登時大喜,繞過去毫無遲疑的運功吸入手中,重又往樓上竄去。接下來便沒什麼危險了。還好,他們沒有口訣無法打開乾坤袋。裡面東西一樣沒少。林樂邊換衣服邊計算著時間——還有近二十分鐘的空餘,足夠研究頂層情況的。   七層的高度,對林樂來說便如閒庭信步一般輕鬆。幾個起落,就已站在頂層走廊之上。只是在這一層轉了好幾圈,卻也未發現任何可通向天台的通道。林樂略一皺眉,躲到個牢房內無人看看到的死角。沿著牆憑空升了上去,又將換下來的囚服貼在天花板上。運勁一擊,只聽得石板發出「彭」的一聲悶響,碎裂開來。而落下的石灰碎沫便被兜在囚服內,沒再發出任何聲音。林樂將囚服包起,甩到頂層上:剛剛那下開了個直徑快一米的大洞,樓上探照燈的光線照射下來。雖是死角。但映射出去,整個七層內已微有了些亮意。   林樂扳住洞口輕輕一翻,身體如一隻大蜥蜴般趴在了這「宸字樓甲」的天台之上。四下一望,周圍情況便瞭然於胸。果然,那設計者也未想到在天台上配備任何警衛,只那兩個巨大的探照燈不急不徐的轉動著,光線直直射向下面廣場。   好了,還有十五分鐘,一切盡在掌握。只是要在警衛發覺前找到格蘭特或者救出白牙那幾個妃子怕是不怎麼容易,主要是不知他們在哪。否則潛過去強行帶走或許也沒人攔的住。林樂抬頭,將整個巴底士獄盡收眼底,腦中急速的考量著。   他們會在哪呢……這每幢樓看來都一個樣子,地勢也瞧不誰誰比較嚴密。如果我是喬奇,會把格蘭特囚禁在哪裡呢……   (就是這裡,前兩層後有個架空層。要上去只能用繩索攀)   猶豫間,林樂突然回憶起鷹飛揚畫的那個示意圖。發現這似乎與他所說有著極大出入,根本沒有什麼巨大的建築,也沒三層似的架空層。甚至那種類似於紅外線監測儀的東西也未見使用。   一陣冷汗從林樂背上流下來,他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可能——老周搞錯了,這裡不是巴底士獄,宵禁被捕的人也不會被送往巴底士獄。若果真如此,今晚就算白費了。但是,除了巴底士,都城怎可能還有如此嚴密的監獄存在?想到此點,林樂仍不死心。雙足一蹬小心的避開那些交錯燈光凌空飄起,向上升了約三尺多,朝外望去。   還好!看到圍成圈的監獄樓外還有獨立院落存在,似乎也有如鷹飛揚所說一般的三層建築。林樂終於放下心來,隨之提氣輕身。如大鳥一般掠出十數米,落到前面那棟樓的天台上。又繼續照樣行動,接連躍過相隔超二十米的樓層,到了最外圍。從這裡看起來,那三層建築才得見全貌。底下兩層極高,與這邊的四樓相仿。中間也的確如鷹飛揚所述有個架空層,四根柱子足足有十五米高,竟能將頂上一個建築托的四平八穩倒也是異數。林樂看了一會,覺得有些眼熟。正自奇怪,突然腦中回憶起一個地方:頂上一層,不就是原來的公國大會常的縮小版嗎?尖頂圓身,四周牆面上還刻著自由神的符紋。甚至連百年前人魔大戰,某高手出世時不慎在上面造成的一點小破壞也惟妙惟肖,酷似至極。   林樂愣了半天,實在想不出這其中會有何關聯。心中疑竇越來越深,終於還是如風般飄然起身,跨過這棟樓背後的高牆落到地上。   這邊沒有探照燈,整個院內黑漆漆的一片,若無心眼相助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局面。林樂看請道路,舉步欲行。忽又心中一動,覺得周圍似乎有些微小的氣勁存在。「天,這是什麼?」再度運足感應能力,林樂赫然看到四周路上居然有著無數細絲一般的內勁。交錯糾結,橫七豎八的擋在面前。而這些氣勁在上空結為一點,一道源源不斷的沛然內氣從那三樓建築中一處穿出來,遙控著這些細絲。   「紅外線監測儀?」林樂把伸出去的腿又縮回來,愕然看著前方密密麻麻的絲線,有種想笑的衝動。   不知是不是特別幸運,林樂方才從空中落下時恰好停在這許多氣勁陷阱中的一處空隙裡。算是沒有觸動這古里古怪的警報系統,否則此刻只怕已如揚叔所說,有一群高手從裡面衝出來了。   難怪這裡不需要燈照著,林樂看看前方密密麻麻絲線,終於暗歎一聲準備放棄。這般情況,便是自己用上飛行能力也無可能避開所有絲線。倒不如安分點退出去,或者等鷹飛揚來一起殺進去或者再另想辦法。正欲起身離開,三樓上某處突然亮起點微弱的燈光。林樂一驚,下意識的運起斂身法,身體頓時又如黑洞一般暗了下來。但這卻犯下一個大錯——斂身法的原理本就是吸引周圍所有能量,達到類似於黑洞的收斂效果從而隱去反光,造成隱型的效果。但此時林樂周圍密佈的那些細絲正是最純粹的能量物質,在斂身法一運起時就紛紛甭斷碎裂,投入林樂周圍的力場內。等林樂發覺,四周十米內的絲線已全部被毀。剩餘的那些也正冰銷雪融的化做最原始的能量,朝自己撲來。   那邊三樓燈光閃爍一下,突然熄滅。隨後整個巴底士獄內立刻發出一陣陣尖銳刺耳的警報聲,短短幾秒內,所有房間都亮起了燈光。而剛剛還一片漆黑的廣場內瞬間就被照的雪亮。連後邊監獄樓裡的幾支探照燈也轉了角度,朝林樂所在之地射過來。只這一刻,盛名之下的巴底士獄便顯示出它與名相符的實力。   與巴底士的機動反應能力相比,林樂自然勝出不止一籌。斂身法雖稱的上精妙,但無數光線照射下留一個黑黑的物體在廣場中央,任誰也猜的出有問題了。所以當三樓燈光熄滅那一瞬間,林樂已就地一滾,單手撐著地貼地面滑出數十米。正好脫離了燈光照射的範圍,反主動的朝那建築靠去。   (要比反應,你們還差的遠呢!)   旁邊一個入口處大門洞開,無數精兵呼喊著衝出來,看到空無一人的廣場時齊齊一愣愕然止步。卻沒人注意到離他們不遠處,一塊人型的暗影正悄悄的移向入口,又迅疾的竄了進去。   「人呢?」   「敵襲?在哪?」   這些警衛稱的上訓練有素,雖未發現敵人但仍整齊的結集在廣場中央,由一個首領模樣的人物帶著戒備四周。但亮此刻如白晝的廣場上簡直可以一眼望盡,空落落地哪來什麼入侵者。士兵們立了一陣,不由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起來。諸如「演習」、「訓話」、「領導會議」之類的流言已傳遍了整個隊伍。連那站在頭排的首領也似乎有點摸不著頭腦,猶疑的朝三樓亮起燈光的地方看著,卻不敢擅自下命令解除警戒狀態。   巴底士獄中心層三樓,唯一的單獨辦公室內。一個看來頗有年紀但精力仍旺盛異常的老人正背負雙手站在窗前,凝視下方廣場。而他背後,另有一紅衣狼族女子直挺挺的立著,並未被下面喧嚷的聲音所吸引。老人雙目如電,炯炯的看著下面那黑影潛入之處。幾十米的距離,在他彷彿根本不存在一般——連那黑影扭身暗笑的細節也被盡收眼底。   「斂身法。」老人並不回頭,聲波卻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室內迴盪盤旋歷久不息:「快有一百年沒看到這種奇術了,想不到居然還有人會。」   那女子眼中迷茫神色一閃而過,卻不開口相詢,似是已經習慣老人這種說話的習慣。呆了片刻才道:「師尊,既然沒有敵人,何不把警衛們召回來管理暗房?那邊不能長時間缺人……」   老人返身一笑,說不盡的灑脫飛揚,眉宇間流露出的那種神采渾不似老年人的木訥。只見他在室內牆上某處需按一下,獄內尖銳刺耳的警報竟立時停止。那些探照燈與莫名的光線也隨即熄滅,廣場內重又恢復了死一般的靜寂與黑暗。而與此同時,底層廣場上的警衛們也收隊回樓,只是心中各自納悶,也不知究竟是演習還是真有敵來襲。   「師尊,紅兒先下去巡查暗房了。剛才那一鬧,警衛不一定管得住那些傢伙。」狼族女子自稱「紅兒」,卻殊無配合這嬌柔名字的行為——得老人肯首後,她輕哧一聲便搭上窗沿翻了下去。在空中只點了一次架空管就落到二層,又趴住下面窗沿翻了進去。動作輕快靈動,如狡兔蒼鷹一般,毫無停滯。   等女子離開,老人才鬆開按在桌上右手,狡猾地咧嘴一笑:「很久沒鬆筋骨……上次那個不讓我玩,這回就不客氣了!」桌上方才被手按住的部分,赫然是一段凝成實質的能量絲線,與林樂碰到的那些如出一轍。卻又大上一些,還散發著銀色光輝。想必正是那些絲線的總控制點。而這段能量線沿出窗外的一頭早被截斷,茬口光滑平整如刀切過,看不出任何痕跡。   老人手一攤,將這能量捏在掌心,再展開時已看不到它的影子。隨後又搖搖頭,自語道:「真老了,這點損耗也已經但不起了……」片刻後房中燈光滅去,已無任何聲息。不知何時,房門也被掩實,神秘的巴底士三樓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奇怪……牢房門哪去了?」林樂望著兩面嚴嚴實實的牆壁,心中大惑不解。趁那些警衛門都在樓下時,他已將整個二樓都摸了一遍。果然沒發現任何直上三層的通道。這倒不是問題——只要從窗口翻出,再高距離也難不到可在空中自如來去的他。唯一奇怪的是,傳說裡防衛嚴密的二層居然沒有什麼牢房,只有夾著層數寸厚的牆壁立在兩旁。林樂展開意識,卻不像樓下時那麼自如。感應範圍小了不少,只能模模糊糊發現牆裡有些波動……似人又非人。   按照慣例,格蘭特那樣的重要犯人該關在三樓吧?林樂聽樓下已有人上來,便不再耽擱。翻身從窗口躍出,還不忘回頭再看一眼。正背著身子欲拔高身型時突聞到一股香味撲鼻而來,眼角也瞄到一絲紅光……「彭!」半空中,兩個迅疾的身影結結實實的撞到一起,又同時彈開。較高大的那人微一晃動便反手撐到牆面,又伸上數尺。另一個嬌小點的就沒那麼好運氣,被這巨力震的身型全失。搖搖擺擺的飛出老遠,又向下墜去。   「糟!」林樂不及細想,條件反射般的蹬在背後牆面疾衝過去。在那人落地前險險將他抱出,雙臂微沉又順勢抖動一下,將那股巨力消去。   那人才一入手,林樂便覺柔軟嬌嫩觸手生溫,而剛剛那股暗香瞬間轉濃,直直衝入自己鼻內。「難道……」林樂心中一蕩,朝懷裡望去。果然——被自己雙手環繞的正是個魔族女子,看外型像是狼族卻不似一般狼族那樣粗豪,反倒有種人類女子的柔媚。明眸善睞,皓齒內鮮……丰神俊玉,恍然若仙。入魔界以來,林樂見慣魔族女子帶著力量的形體之美。此刻突然面隊暌違已久的人類靜態之美,頓時眼前一亮,幾乎忘了收斂身形:「你沒事吧?」   懷中玉人初時微驚,片刻後立即平靜下來,只是身在林樂雙臂包圍下有點使不上勁之感。加之眼前這人給她一種極親切的錯覺,體內彷彿有聲音在呼喊,告訴自己一定與這人有著莫大的聯繫。便停下一切掙扎動作,放鬆心神與林樂對視著。   「你沒事吧……小姐?」見這女子仍未回答,林樂便再試探著問了一次:「我們下去好嗎?」   此人正是三樓老人口中的紅兒,巴底士獄的第一負責人粱紅玉。她聞言才發覺兩人此刻居然停在半空之中,而這人卻能如履平地般自在。不由大是驚異,到了口邊的呼叫竟再也吐不出來。只不由自主般的點了點頭,猶疑道:「好……吧。」林樂不再答話,雙足微沉便控制著兩人自空中十米處開始緩緩下降。數秒後腳沾實地,林樂卻沒任何將她放下的意思,仍是愣愣的看著,渾然沒注意三樓那邊的燈光又重新亮了起來。   (這感覺,好奇怪……)紅玉避開林樂直視,一顆芳心「彭彭」亂跳。說不上什麼滋味,只覺得和這人親近的不得了,連血液中也似是有個原始的聲音在呼喚。   (不,這感覺不是愛情。)儘管臉色紅得發紫,眼神裡也充滿了光彩。但紅玉清楚的感覺到,這並不是愛情——遠不是愛那麼簡單的事。身位魔族,梁紅玉早已以不是懵懂無知憧憬愛情的少女。相反,她有過數次激烈的經歷。但這種呼喚,卻像是來自生命的最深處,來自最隱秘的某處烙印。彷彿全身的細胞都在呼喊,都在張開一切去迎接這個人。   兩人一時無語,但都已看出對方眼中的想法。林樂抱著女孩感覺不錯,一直沒捨得鬆手。倒是紅玉清醒過來,強自壓抑著從他懷中下來。卻沒有了發動警報的想法,雖然整個巴底士獄的警報系統控制器正留在袖口,只要手一伸直便可握到。而那按鈕一按下,方纔那一幕就會立刻重演一遍,這個古怪的男人自然難逃羅網。   「我……是來找人的。你呢?」   「不是……不,我是……對,也是來找人的!」不知為什麼,開口時紅玉又有些慌亂。下意識的說了謊:似乎自己與他作對就如同犯下大錯一般。林樂鬆口氣,懸在胸口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那就好,咱們目的一樣。」想了想,又重新伸出手去:「剛剛抱歉了,是我不好。鄙人姓林,嗯……小姐您貴姓?」   「我姓梁,叫紅玉!」梁紅玉鎮靜下來,心下的一絲慌亂被訓練有素的神經強行壓住。與林樂握了握手,開始暗自盤算這事該如何收尾。   「梁小姐是來找誰呢?您工夫不錯……是想來救人出去嗎?」林樂對這女子印象不錯,也不怕人聽見了:「我也是找人的,哈哈」   「你剛剛說過了。」梁紅玉微微一笑,沒回答他前一個問題。笑著指了指上面:「我們怎麼回去?」   林樂抬頭那一瞬間,三樓房間的燈光倏的重新熄滅,正好將兩人瞞過。而房內,剛剛離開的老人居然又站在窗前。饒有興味的看兩人交談。但當林樂托著梁紅玉緩緩的飛起來時,不禁呆呆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幕。   「飛行!!??」老人揉揉眼睛,也如林樂般探出意識力仔細觀察了一遍,終於確認:「不是魔法師,他就在靠自己的力量飛行!我的天那……這還是魔界嗎?」   兩人逐漸靠近三層,等梁紅玉臉上矛盾的表情也已清晰可見時老人才反應過來,慌忙離開窗口隱入更深的黑暗之中。背後房門一開即闔,辦公室內已無任何人聲。   ※※※   「老七還不肯鬆口嗎?」仍然是那池塘邊,仍然是柳絮飛舞鶯飛草長。只是時間換成了晚上,林樂探訪巴底士的同一時間。而這次,換成道修羅面向水面,喬奇則望著他,神色惱怒焦慮。   道修羅沉穩的聲音像是從水面上飛來般,緩緩浸入喬奇耳中:「你早猜的到,何必再問——老七的個性你我都瞭解,這種要求不提也罷。」   喬奇雙眉緊鎖,微怒道:「實在不行就先強行調動,我可沒多少時間可以耗了!」   「我有什麼辦法?」道修羅也轉過身,怒道:「飛天會讓你隨便動他的嫡系才怪!而且沒有他的命令,你指揮的動那些狼虎之軍嗎?」   想到前幾次強行下令的經歷,喬奇終於默然。撓著頭原地轉了數圈,又猛地停下來,恨恨道:「實在不行也顧不上兄弟情義了,老七如此頑固,他又何嘗念過我這個三哥的處境!非我族類,果然其心必異!」   道修羅渾身一震,抖手便瞬移到喬奇面前抵住他的脖子。強大的內勁將這魔界之王壓的幾乎喘不過氣來,白衣的下擺被勁風吹的獵獵作響,幾欲脫體而去。「喬老三!要是再從你嘴裡聽到異族這個詞,我一定宰了你!」道修羅臉色漲的極紅,雙眼似是要冒出火來:「還有,你我也早已不配再提什麼兄弟情義了!老大是你趕下台,老四是你捉的。和他結盟的老五我不信你就會放過!現在六妹早死,老八在人界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你居然還敢再提七弟的事?」兩人喘著粗氣對視互不相讓,胸膛一起一伏的狀極瘋狂。道修羅初時怒極,片刻後才感覺到喬奇身上溢出的能量正將自己的氣場一絲絲的擠開。反抗之力大得手指也快要彎不下去,不由大驚,鬆手退後:「爆怒氣?你什麼時候練成的?」   喬奇臉上後悔神色一閃而過,不再答話,逕自轉身離去。半晌,遠遠傳來一句:「你去和老七談。三天,這是我所能承受的最後底限。」   「非我族類……真的會有異心嗎?」道修羅揉揉手指,遲疑著自問一句。「這樣的念頭,他究竟是從哪來的呢。」突然想到當年白牙對這收羅來的七弟之安排,道修羅只覺渾身大汗淋漓。原來一開始,大家就沒把他當自己人看待啊……除了六妹……有或許,她才是七弟被迫守在那地方的最終原因?   道修羅心中疑團越來越多,終於頓足轉身:「不行,現在就要去問個清楚——反正七弟從來不睡覺的!」   黑暗中風聲掠過,池塘邊已無人影。   ※※※   林樂托著紅玉發力上升,漸漸靠近二樓頂部。其實他還可飛的更快,只是美人在懷卻不享受一下怎對的起自己呢?更何況是林樂這樣一個青春期少年。只是這段時間裡,越是偷眼瞄她,林樂就越覺得這女子簡直活脫脫是個人類模樣——除了胸口雙峰間啊個明顯的小突起,梁紅玉身上再沒什麼魔族特徵。要說有,也只是額頭上的那道天生花紋,林樂方才也是從這才看出她乃是狼族中人。   「我……在這下。」眼看林樂又要向第三層浮去,紅玉忙制止道:「再往上就危險了。這監獄的獄長很強,你敵不過他的。」   林樂雖不在意,但卻不想違逆這女子的意願。便停在二層窗口,抱著她一齊翻了進去。也難為他控制的極好,這小小一個口子竟沒能阻止良人穩穩落地。連梁紅玉也對這身法極是佩服,不由脫口讚了一聲:「好!」聲音極響,迴盪在整個二層之內。林樂嚇得魂飛魄散,忙掩上她的口抱著足不點地的掠到距離樓梯最遠的一個角落,低聲道:「小心,別把守衛引來了。」   「對不起,但是……我不是來找人的。」梁紅玉覺得這人不會傷害自己,來巴底士也沒什麼惡意。就決定不再瞞他:「我是巴底士獄的總負責人,飛天獄長的義女兼首席弟子——沒我的吩咐,誰都不會上來的。」   林樂愣愣的看著她,略有些震撼。實在想不到這樣一個嬌小的女子便會是魔界第一監獄的負責人,更是什麼飛天獄長的弟子兼義女……   「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沒我的吩咐,誰都不敢上這層來。放心吧,你想探望誰我都可以安排。只要到天明前離開就可以……若是想救人,就先問問我的手同意不同意吧!」紅玉畢竟受訓多年,除了武功反應均高人一等外,對職責的態度也非常人所能企及。   只是林樂意不在此,仍急著抓住紅玉胳膊:「我不是說這是,我是問你剛剛說的那什麼獄長究竟是誰?又怎麼會是你義父的?」   「是飛天獄長,也是他把我一手帶大。培養成他的接班人,所以我是絕不會背叛他的。除了救人之外,別的要求我可盡量滿足。說吧!」   飛天……這名字實在太耳熟了。林樂顰著眉頭思來想去,仍未從記憶裡翻找到有關這名字的一切,自然沒注意紅玉後面所說的話。而梁紅玉則以為此人想提的要求必的超出了自己許諾的範圍,很可能是想救個人出去——以他的功夫,能進來就必然能出去,再帶多個人也未必就成什麼問題了。   「不可以!這是原則問題!」看林樂迫切的轉向自己,紅玉先一不封住了他的要求。只是這男子提出的卻和救人完全無關:「這監獄是不是你義父監督製造的?這樓呢?還有下面那些能量感應絲?」紅玉微微點頭,仍不知他究竟想搞什麼鬼。而林樂心中卻掀起滔天大波,一個近乎詭異的念頭不停轉來轉去——這飛天,是否和百年前人魔大戰時那個人類影響是同一個人?   公國體育館……科學的人員管理……紅外線檢測儀器……這一切都與人類有著莫大的關係。再看紅玉酷似人類的面孔,很難想像她口中的飛天不是寒頂天建議他來找的人。只是,一個人類源何會成為魔界第一監獄的獄長?又為何教出這樣一個女弟子來……   「紅玉,可以談談你義父嗎……我想瞭解一下他。」   梁紅玉奇怪得望了林樂一眼,開口道:「我義父,是個很偉大的人……」   ※※※※※※         ∼第五十一章 往事隱密∼     「偉大?」林樂就地坐下來,示意紅玉也坐下:「從何說起呢?」   梁紅玉猶豫了一下,終於也學著他的樣席地而坐,背靠在牆上開始緩緩的講述往事。   「在我出生以前,這裡還只是一片荒涼的沙地。人煙稀少魔獸橫行,被人們稱為『死地』。而那時,我義父已經是魔界有數的高手之一。他和另一些人一起被人稱做七君子,聲名甚至凌駕於現在地位崇高的八天王之上。至於這七君子的具體成員我不清楚,義父也沒說起過。只知道當時的魔界之王白牙也曾是其中之一,也就是他將開闢這片死地的任務交給了我義父。」   林樂聽到白牙的名字時微動了一下,暗想這傢伙不知上哪去了。隨即又回過神來,催道:「繼續啊,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我就建造了這裡,以九千七百四十六個士兵生命的代價。」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聽著就在不遠處。林樂大驚起身,正看到前面六七米的地方有一團黑影直直站著。忙後足蹬地,箭一般的朝那飛掠過去:「誰!」   黑影在林樂靠近前原地飄起,險之又險的躲過了這一次撲擊。令林樂驚訝的是,他竟然能在空中急速飄行著與自己交錯而過,落到那梁紅玉身邊。「糟了。」林樂心中一緊,正擔心紅玉安危時卻聽那黑影道:「小伙子,你是來找我的嗎?」一邊的紅玉也垂首叫了聲「師尊」後就沒再開口。   「您就是飛天前輩?」林樂凝神在目,卻看不清黑影的眉眼,便確定這人用的也是那斂身法。又看他不像有什麼敵意,就慢慢走過去試探著問道:「小子林樂,來自公國,給您老問安。」   「公國?!」紅玉與那黑影同時重複一邊,只是一個疑惑一個震驚。看這情形,林樂愈發肯定這飛天的身份,當下敵意盡消,滿心碰到同類甚至是偶像的激動:「前輩,在下很早就聽過您的英勇事跡。一直都很崇拜您——請接受我的敬意!」   黑影沉默片刻,遲緩的開口道:「走吧,我們到三樓說。或者,我們都願意聽聽彼此的故事……」隨後,飛天身上的黑霧逐漸散去。顯現出方纔那老人的模樣。林樂凝神看了片刻,依稀從這老態龍鍾的面目中找到了那個往昔英雄的影子。只是當初在寒頂天家看的那本《海依志略》本就不怎麼詳細,終於還是無法完全確定兩個是否真的同一人。   沒再繼續談下去,三人很默契的不言不語再次從那窗口翻出。紅玉點著支撐柱掠上去。林樂與那老人卻並肩而立,站在虛空中浮了一會才向上飄去。又同時加速,幾乎一起飛進了窗口。當然,林樂畢竟功力飛凡,比他稍稍快了一線進入房內。這裡紅玉已點起燈擺好茶,待兩人坐下後便告退出去。林樂本想挽留,但看飛天沒什麼表示,也不敢擅自做主。只瞧著她離去的背影發了會呆。   「重新介紹一下吧,我就是飛天。百年前把魔族大軍阻攔在欲野關的那個傻瓜。」飛天老人神色複雜,盯著林樂看了一會:「可你怎麼會是從公國而來?看樣子,你根本不是人類。」   「那麼您老呢,不也沒人類的外型嗎?」林樂笑著,朝飛天頭上的紋飾指了指——他看上去是狼族外貌,只是人類特徵依舊很明顯,有點像紅玉。   「這只是白牙的手段,偽裝而已。」飛天在臉上一抹,除下數快皮狀物來:「可是你不像裝了這東西……應該是個秀族吧?」   沒等飛天把那些零碎偽裝安回去,林樂已完整的從臉上撕下差不多的一大片來。恢復了以前平凡的外貌:「前輩,白牙化裝功夫進步了。」   飛天愣愣看了半晌,突然忍不住得大笑起來。林樂初時繃著臉,後來也不禁莞爾:「前輩,您和白牙相熟嗎?」飛天喘著氣,好容易才笑完道:「那斯和我以前的敵人,有一段時間是朋友,現在又成了路人。」   這個,怎麼解釋?   飛天看出林樂疑惑,笑容漸漸沉下來,似是想起了往事。這老人吐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疲憊的閉了閉眼,神態與方纔的意氣飛揚不可同日而語:「從頭開始吧……到段往事被封在心裡也很久了。不能對任何人說的滋味實在難受,今天就全部講出來算了。你們既是同類,想必不會傷害於我。」等林樂點頭表示不會後,飛天才正式開始他的講述。那一瞬間,時間也彷彿凝固在了久遠的從前——   「的確,我是一個人類,從小到現在都是。」說到這,飛天看看林樂胸口突起,沒作什麼評價。繼續道:「我們生活在公國與帝國交界處,靠近魔物森林邊緣的地方。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生活的林地裡,不知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我也如此。。而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我九歲那年。」   「那年生日我沒有過,因為公國和帝國又開始了小範圍的衝突。父母帶著我躲進了魔物森林,往常,爭鬥只會發生在森林外圍。除了我們這些生活於此的人,沒有誰敢貿然闖進一步。但那一次,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帝國和公國的士兵們瘋了一般的闖入森林裡。追殺著裡面的善良魔獸,砍伐樹木掘地挖土。我們只能越躲越深入,母親聽人說過被戰爭波及的死難者慘狀。在她心裡,死於魔獸之抓也絕對好過被那些狼虎之兵俘虜虐殺。」   林樂本想說公國向來不屠殺平民,那種事只有惡劣的帝國兵士門才做的出來。但看飛天表情,終於閉口不言,只用眼神催促他說下去。   「森林裡的生活很艱苦但也很有樂趣,我們一家三口獵取些弱小動物烤了來吃。夜晚就偎依在一起烤火取暖,我父母還會講些小故事哄我入睡。」飛天臉上浮現出溫柔的表情,回憶已完全佔據了他的心神:「那一段時光,是我一生中永遠幸福的記憶。它會伴隨著我走進墳墓的。」   「再後來,母親擔心的事發生了。」飛天沒再詳敘下去,神情淡然卻掩飾不住心中的痛苦。連帶著林樂也傷感起來:老年人的故事總是特別容易感動人,雖然林樂見過的大部分魔族都比這不到兩百歲的人類要來的年長。   其後的故事於林樂遭遇頗有相似之處——不同的是飛天乃是被上屆魔族之王鬼柯收養,傳授武術。當時鬼柯自被白牙擊敗後便流落魔界四處尋找提升力量的捷徑,收養了飛天後簡直是把他當成實驗品來用。人類在經脈上的特異之處給了這個武癡不少啟發,而針對這些特徵創造出來的武術也遠遠高過了魔界的現實水準。只可惜鬼柯雖然成功卻無法用之於己身:這幾種提升力量的方法只在人類身上才能奏效。鬼柯被這打擊弄的鬱鬱終日,又嘗試著使用藥物,最後死於某次恐怖的病變中。臨死前其狀極慘,卻仍拉著飛天叮囑他要徹底的擊敗白牙替自己報仇。   「然後你就在百多年前的人魔大戰中出手了?」   飛天點點頭,依舊傷感,並沒有林樂想像中的豪氣干云:「由於我的功夫有特殊針對性,當時的魔族又沒能克服陽光危機,所以在欲野關被我一人挫敗。可惜的是,那場戰爭毀掉了一個女神……這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的錯誤。」   林樂聽的有些不耐,調整了一下坐姿。居然立刻被敏感的老人覺察到了:「很悶吧?哈,聽我這老頭子說話也真的沒什麼意思。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會說了那麼多。再後來也沒什麼事,我和白牙不打不相識的成了知交好友。我重新回到魔界,與另外五個兄弟結成七君子。又受他委任當了這巴底士監獄的負責人。」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林樂聽著不對,奇道:「您是不是說錯了——和其他五人組成七君子?您加上五,不是應該只有六個嗎?」   老人臉色黯了黯,解釋道:「七這個數字是為了紀念在戰爭中被我錯手殺死的那女子。很奇怪,我們六人都愛他。其中就數我愛的最深——雖然只見了她一面,而且親手把她殺死。但我的感情絕對是最真摯的……便是老到現在這般仍沒有一絲一毫的消逝。」   「的確,七弟你是老了。老到把以前的事都記錯了……」窗口,一個清冷的聲音倏地傳過來。沒等兩人回頭,道修羅那瘦長而充滿著隱藏力量的身型已漸漸浮起,出現在那裡。   兩人同時一驚,竟是直到修羅出聲前一刻也未發現此人的到來。當然,飛天可以歸結為回憶往昔心神激盪。林樂卻對這有過一面之緣的八天王之一大是警惕——能騙過自己靈覺的,除了剛剛碰巧遇上被美色沖昏頭腦自己的飛天,這傢伙還是頭一個。即便是最善此道的隱族,林樂也有把握在他們靠近三十米內前做出反應。若全力用上感應能力,這範圍還可以無限的擴大。   而這道修羅……難道真這麼強嗎?   林樂嗅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渾身皮膚緊了緊,居然有種立刻出手的衝動。所幸那兩人已開始交談,態度雖談不上友好卻也不至於劍拔弩張的爭吵。當然,談話的內容衝突還是很尖銳的——矛盾點在於,「當年最愛六妹的究竟是誰」。   飛天快兩百歲了,在人類中已算的上耄耋之年,而道修羅更是個年紀近千歲的老傢伙。看兩人為這點小事相互諷刺追究,爭的面紅耳赤互不相讓,真是十分的有趣——至少林樂聽的笑了不止一回。等他笑到第三次的時候,道修羅才注意到這坐在椅子上的秀族小子。再仔細看時才發覺,這與飛天聊的歡暢的傢伙竟是喬奇深惡痛絕的對手。頓時奇道:「老七,你怎麼和這個人攪到一起?你來幹什麼?」最後一句是向林樂說的,雖沒什麼敵意但語氣自然稱不上和善。結果回答的卻是飛天老人:「他是來追我徒弟的。」   「紅兒?」道修羅聞言,冷酷的表情立刻冰消雪融。臉上甚至努力做出一副親切狀來:「你是紅兒的朋友嗎?不錯不錯,這小丫頭終於也開竅了。」又擠擠眼:「要不要伯伯給你們撮合一下?」   「這個……」林樂想到方才抱著梁紅玉那美妙的感覺,不禁有些心動。但腦子裡馬上被芯佳的眼神佔據,再也容不下另一個身影。看來自己還真的沒有享受一夫多妻的福氣啊……最起碼,在這種制度完全合法的魔界也未產生這樣的念頭,自己可也稱的上傳統了。林樂沾沾自喜的想著,沒注意到飛天的問話。直到他說第二遍時才聽個真切:「我的小同類,你來巴底士究竟是想幹什麼?白牙叫你來找我聯繫的嗎?」   飛天與林樂都沒注意到道修羅聽到這兩個字時臉色瞬間變了變,又狐疑的打量著林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我很久沒和白牙聯絡了。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道修羅失望了一下。   「我來是想見一個人,若可以的話,就帶他走。」   「格蘭特?」道修羅立刻接口下去,也不理飛天奇怪的表情,等林樂點頭後便繼續追問道:「真不是白牙找你來的?難道是米亞達·菲卿?唔,很有可能……這小丫頭能力倒也挺強的。」   猜的還真是准。林樂這樣想著,也沒興趣再隱瞞,直接點了頭。   「不可能。」飛天嚴肅地對著林樂:「你的要求不被接受。格蘭特是我的犯人,沒有王的允許我不會讓任何人見他。更不用說將他帶走了。」一談到工作,這老人的認真程度絕不會比任何一個年輕人來的少。這也是喬奇推倒白牙沒有撤換他的緣故,結果現在想要動用巴底士的軍隊武裝也麻煩至極,可見世事果然是利弊互補的。   「老七,這樣關著老四你不覺得內疚嗎?」道修羅的話讓林樂一愣:聽意思,格蘭特居然也是這所謂的「七君子」之一?   飛天混不在意的道:「工作嘛,而且老四在我這也吃不到什麼苦頭。」又不理兩人,逕自按下桌上幾個按鈕,對著上面道:「紅兒,暗房裡怎麼樣?那些傢伙收拾定了嗎?」   「正在收拾,沒幾個了。」桌子上某小孔內傳來紅玉的聲音,旁邊還伴隨著不名野獸的嘶吼聲,嘈雜喧鬧。似乎正在打鬥之中。   見林樂表情有些擔心,飛天笑著解釋道:「下面兩層關的都是三哥抓來研究的猛獸,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變身。若是破壞不了牢房就會有可能自殘。紅兒去跟它們打上一架,讓那些傢伙宣洩宣洩。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   道修羅不管這茬,向飛天道:「老七,這趟是喬奇讓我來轉告的——他希望在三天內能調用你的那支隊伍去中央山脈執行一次重要任務。總之話我帶到,若是不行就由你自己去拒絕他——和我無關。」又想到林樂乃是敵方陣營的高手,最近又聲名雀起,便不理飛天那難看的神色出言相邀道:「聖武者先生,名戰天敗在你手,閣下功力想必不凡。今次有緣,就容道某討教一二吧。」   「我……」林樂拿不定主意,轉頭望著飛天。而後者正被喬奇的命令煩惱著,並沒注意到兩人在說什麼,直到道修羅再次相邀時才反映過來,倒也對此事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好啊,我這層上有個專用的演武廳。只要稍微控制一下力量就正合你們用。」   「您以為如何?」道修羅彬彬有禮的彎腰伸手,做個「請」的姿勢,倒有點像人類舞會上男子向女子求舞的樣子。他方才雖看來像是未將林樂放在眼內。實則早已暗暗警惕,一直在尋找出手的機會,否則林樂也不會有那種肌膚緊縮的可怕危險感。此刻正式求戰,飛天又極裡撮合,林樂自然沒什麼理由拒絕。也不想墮了米亞達府的威風,便起身點頭:「還請先生賜教。」   出門時,飛天在前引路,領兩人穿過幾道夾牆才到一個足有三百坪大小的演武場。又將梁紅玉叫上來一同觀戰,她一出現,林樂與道修羅兩人都有點不自在。林樂是少年心性,加之心中原本就有綺念,自然尷尬的很。道修羅卻是用極為愛憐的眼神盯紅玉看著,表情似足了一個溺愛小女兒的父親。可惜紅玉只是對林樂笑了笑便過去向飛天報告下面情況,根本沒理這個同兼「八天王」與「七君子」的大人物。當然,看情形兩人並非初次見面。至於紅玉為何如此表現,就不得而知了。   「開始吧,林小兄弟。」林樂雖尚未介紹自己,但飛天聽道修羅對他稱呼便也猜到他真正身份。當下從廳前長架上取下兩根魔族人最常用的武器——鑲上晶石的精鋼長棍:「用武器打漂亮些,我們父女也過過眼癮。」   道修羅哼了一聲,接過長棍。隨手舞了個棍花,將它收在背後。林樂聽他這聲含怒冷哼,卻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聲並非衝著自己,而是對飛天那句「父女」所發。想必兩人間還另有芥蒂——而且是與紅玉有關的。   接下飛天遞來的棍,林樂卻將它放在一邊。笑著到:「晚輩自有武器,這東西用不太熟練,還是藏拙吧。」探手從懷中空間囊內將那把久違的長劍拔出:「這就是我的武器,還請先生賜教。」一個同樣的劍花舞起,銀光點點,燦若蓮花。等他將劍藏於背後時空中光華尤自不散,甚至漸漸凝成一朵真正的銀色蓮花:「它叫做劍,是我的獨門武器。道先生小心了。」背後長劍受內力激動,發出歡快的嗚鳴之聲。如銀瓶迸裂,不絕於耳。   「地球古武學?!!」飛天發出一聲驚呼,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當然,除了林樂誰也無法明白這五個發音的含義——飛天是以人類的通用語言喊出來的。鄉音入耳,少年略有唏噓之感。但大敵當前,他還是極力收斂心神戒備著:「先生,請出手。」   「白牙還真是大方!」道修羅冷哼一聲,卻是另一番表情。他雖不知這長劍來歷,但從林樂方才身無長物便能取出如此長的一把鐵條便可猜到端倪——也終於完全把林樂底牌摸透:人類少年,白牙的代理人。這樣一來,所有的疑竇便可揭開。所謂的「天才秀族」只是與飛天差不多經歷的傢伙而已。那白牙想必也與鬼柯一樣,正培養此人作為殺手鑭。以他的能力,此事做來要人鬼不知自然易如反掌。   林樂暗道不好,其實自己在知道道修羅、飛天與白牙之間的關係時早該有所警惕。但剛剛那梁紅玉睜著大眼望向自己,少年心性,便也忍不住買弄一下。「道先生,請出手!」林樂加重了語氣,心中正猶豫是不是該讓這人生離此地。   話音方落,棍影立起。道修羅的長棍在林樂「手」字這音未落時就已化做千百個棍頭擊出,起承轉合,殊無滯納。每一個棍影都恍若實體般的攻向各個部位,尤以胸腹間最為密集。林樂只覺得全身都被籠罩在氣長場之中,而這千百個棍影,個個都是實體。似是要將自己生生撕裂。   剛剛心眼尚未運起,這些攻擊點也無從分辨。既然如此,那就硬破你吧!林樂毫不在意的一挺胸,迎了上去。那千百個棍頭瞬間化做一點,重重點在林樂胸口要穴。同時兩聲驚呼響起,飛天與紅玉正想搶上來救人卻被林樂的氣場擠的不能動彈。又眼睜睜的看著道修羅收棍折身,在擊中部位連續擊打四次——這乃是白牙的絕技,四環素擊。此刻全力打在林樂身上,自是應該再無生理。   第四擊落到林樂身上,飛天紅玉兩人的驚叫卻突然停頓:只見林樂胸膛一挺,那長棍竟然生生的從頭開始碎裂。轉瞬間就化做一灘白色細灰粉末,連那堅硬無匹的紅色晶石也未能倖免於難。而林樂依舊沒事人一般,右手微伸,長劍揮出。在道修羅不能置信的眼神中抵住了他的脖子:「道先生,你輸了。」   長劍映射著周圍燈光,黝黑的劍身略起光澤。而道修羅則面如死灰的盯著林樂,身體還不停顫抖著。連帶飛天紅玉兩個也是面露訝色:方纔那一劍,他們誰也沒有看清楚,但那種恐怖的速度感已深深映入心底。   演武廳內,一片寂靜。道修羅盯著林樂,冷汗從額頭一粒粒的滴到地上。   「我輸了……」道修羅退後一步,想避開劍尖。林樂卻緊貼著跟上,寸步不離的將劍尖壓在他喉口。兩股內力碰撞之下,沉重的鐵劍也被壓彎了下去。「你想怎麼……」道修羅聲帶受壓,說了幾個字便無法繼續下去。臉色漲的通紅,神情也痛苦異常。誰能想到縱橫魔界數百年的高手會落得如此窘狀。   「林小兄弟,既已分出勝負,就請暫時罷手吧。」飛天終於衝破林樂的氣場束縛走到兩人面前,將手搭在劍身上:「我的地盤裡不允許發生流血事件。就當給我這老頭一個面子好了……」   林樂並不回頭,仍緊盯著愈法痛苦的道修羅。呆了片刻終於收劍起身,道:「我賣個面子給前輩,但前輩也必須得答應小子一件事。」   「紅兒,你帶他去。」不等林樂開口,飛天已明白他的意思:「四哥格蘭特就關在這一層,出門左轉到底。剛剛那麼吵,我猜他該也醒了。說不定還會出來散散步。」飛天朝著道修羅:「四哥最近心情不好,我把他安排在豪華間裡。」   出來散步?豪華間?林樂聽的一頭霧水,想不明白為何坐牢還會有如此規格的待遇。但看飛天與道修羅似乎還有話要說,便依舊將長劍送回空間囊,隨紅玉出去。經過道修羅身邊時,林樂故意把步子緩了一緩,居高臨下的瞄了他一眼才過去。渾不理他難看至極的表情,心中暢快實在難以形容——這是自己功成以來第一次真正和人過招,而憑借力量強勢威壓下的勝利,果然是件美妙的事啊……   道修羅僵硬著身體直到林樂腳步聲遠去後好一陣才放鬆下來,只是神色間少了些意氣飛揚,憑添許多落寞與痛苦。自信心,尊嚴,這些對一個男人來說最重要的基本突然從高空墜落的感覺,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尤其對道修羅這樣生來一帆風順的貴族來說。   「二哥,你找我究竟什麼事?」雖然方纔已聽過一遍,但這話現在問來對飛天有利的多:剛剛那情形,自己算是間接的救了道修羅一命。雖不至於挾恩圖報,但在談判上總能佔些須便宜。問題在於……做出那過分要求的是喬奇,推委或是接受,還真難決定呢。老人歎了口氣,把煩惱生生壓下,擠出個笑臉來:「剛剛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   人界,靠近原公國與正明帝國邊界處,也就是當日妃力率領的自衛隊與俾斯麥的獵豹小隊交戰戰場。   「來了。」寒絕緊緊貼在岩石上,低聲吐出兩字。而他的旁邊,乃是新近接過搜集情報任務的張化。經過數月地獄般的訓練,張化身上已無原來那種油滑輕浮之感。一股隱秘但極強大的危險氣息在他周圍瀰漫著,與寒絕不相上下。自賴特帶著鈴鐺進入魔物森林一去不返後,張化已脫穎而出,成了原自衛小隊中的第一高手。此刻聞言,他只低聲應了個「好」便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又奇跡般出現在另一邊的山壁上。這種鬼魅般的速度,正是寒家最出名的絕技:魅影身法。寒頂天肯將之與自衛隊分享,顯是完全把他們當成了自己人。   遠處煙塵遍天,正有無數螞蟻大小的人扶老攜幼,大包小包的一步步的向這邊走來。城市的繁華與綠色到此已經絕跡,極目望去已能看到原帝國土地上空交錯蔓延著的能量風暴。而在邊,赭黃色的土地,分乘在一百多輛車上的三百監行官,麻木但仍習慣性前行的人們,也組成了一副淒美而又荒涼的畫卷。寒絕表情冷酷看不出什麼,張化卻忍不住自己心頭酸楚,望著那些人們幾欲痛哭失聲。格威這個玩笑般的命令將公國的三百萬人口逐步遷出,要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們憑自己的力量去抵抗天變留下的能量亂流。對於這個決定,寒家無力改變什麼,只能命他兩前來搜集情報。張化見此淒慘情形,睚眥具裂,卻是終究無能為力。   人流前端已逐漸靠近,煙塵更烈,幾乎瀰漫了整個空間。而尾端仍在遙不可及的遠處,這三百萬人口的第一批,卻不知究竟有幾人。   寒絕與張化翻上峭壁,片刻後已換下裝束,打扮成普通的公國居民模樣準備混入人群內。他們的任務,除了盡可能搜集情報外,要得照出發前列的名單救幾個人——除了少數寒家流落子弟,大部分自衛隊員都有親屬留在都城,必得在進入危險區域前將他們救出。所幸,這次遷徙本是試探性的。格威也沒什麼經驗,管理,防衛,警戒都混亂鬆散的很。救幾個人出來是容易不過,只是尋找卻得花上大量時間。   張化看中密密麻麻又長不見尾的人群,痛苦的呻吟一聲,充滿絕望。而對面的寒絕臉色也難看的很——人群數量遠遠超過了想像,要在其中尋找幾個特定的人所耗費的時間也遠非他們走完這段路程所能完成。早知如此,便該在他們出發時混進去。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出懊悔與失望。   這時候,遷徙隊伍的最前端已到了崖下。兩人緊貼山壁隨時準備溜下去混入隊伍——即便希望渺茫,盡盡人事還是必要的。   是時候了!寒絕張化正要乘煙塵混下去,前面帶領的車隊卻突然在崖前停下,擋在人群面前。隊伍一陣混亂,行進命令一層層向後傳去,卻被改的面目全非。前段的停下了,中間和後面的卻還一直往前擠著。前面已有人被推倒,後面的也被推的收不住腳,踐踏在他們身上。只是片刻的混亂,人員傷亡便已超過百位。   「轉左,繼續前進!」擴音器再加上發令者不俗的功力,這道命令之響連寒絕張化也覺得耳朵發震。民眾們更是茫然不知所措。呆了好久才在監行官催促下轉向左邊繼續前進。人流的大龍艱難彎轉,臃腫前行。   那邊是呼延城以北,魔物森林的外圍!望著拖家帶口,蹣跚前進的人群,兩人面面相覷。不知格威究竟在搞什麼鬼。         ∼第五十二章∼     「我拒絕。」飛天語氣轉冷,竟側過臉去不看道修羅:「若三哥不透露行動內容,巴底士軍隊是不會歸他支配的——哪怕只是一天。當然,即便他解釋清楚,我也得慎重考慮後才能答覆。四千子弟兵的安危,甚至重於我自己的生命!」   「老七,你聽我我說……」道修羅還想軟語勸慰,卻被飛天止住:「二哥,我今天之所以還坐在這個位置。僅僅是為了不負大哥的囑托。否則憑魔界之大,哪是我去不得的?」   道修羅無言以答,還想開口時卻見飛天逕自按開了大廳角落的一塊模板。隨著幾聲雜音,一面水晶鏡緩緩從開口處移了出來。又過得片刻,上面竟顯現出影像,赫然是用以關押格蘭特的豪華式套間。面對鏡頭的沙發上,格蘭特正與林樂談著話,紅玉則在一旁靜靜聽著,未發表任何意見。飛天又操作幾下,鏡中便有聲音傳出。雖比起圖像中人物略有滯後,也算的上清晰明白了。飛天一面示意道修羅自己找地方坐,一面將聲音調至最大。自己也坐到道修羅旁邊:「那個雖然沒的商量,但還是可以給你點優待——聽聽你們對頭的隱秘吧!」   鏡中,格蘭特正微笑著聽林樂講述米亞達及可西近況。神色倒悠閒的很,渾不似一個被拘禁起來的重犯,甚至也沒帶任何戒具。   道修羅不滿的看了飛天一眼,見後者沒反映才專心聽起林樂的話來。喬奇雖在可西派了不少密探,兩日一結的情報也堪稱完善,但從敵人口中的來的情報想必更具有真實性吧。可比照著記憶中那些資料,把林樂所有的話都確認一遍後。道修羅只覺得越聽越覺乏味——那些所謂的近況,早已是情報界盡人皆知的過時新聞,在細微詳盡處甚至還遠遠不如。他哪知道林樂這點消息全是由陳陳處聽來,便的陳陳自己也因受傷結婚消息閉塞的很,如何比得上那些專業情報員調查所得。   飛天倒是聽的興致昂然,把聲音一調再調還越坐越近。尤其聞及米亞達內部事務時更是興奮,幾乎連耳朵都要豎了起來。道修羅看的不解,便開口欲問。卻被他預知般的反手阻住:「等會再說,先聽著。」   鏡中兩人正說到菲卿,這回連道修羅也豎起了耳朵聽著。表情似喜似憂,古怪的很。   「再後來,那幾個『老爺』們吃不消大小姐的話,第二天就灰溜溜的回去了。」說到得意處,林樂露出笑臉。這姐姐一般的大小姐能有此表現,自己彷彿也於有榮焉。而格蘭特卻是一身睡衣半依半躺,本是一問一答聊的很起勁。到了聽到這會已經閉著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若不是偶爾還應上兩聲,林樂幾乎要以為他睡著了。   而演武廳內兩人見此情形則對望一眼,同時苦笑:「老四心結至今還未除去,這百多年的日子看來白過了。」   「七君子中五個都愛六妹愛的發癡,惟獨被四哥這個只有兄妹之情的傢伙抱得美人歸。世事之可笑可歎,莫過於此!」飛天白髯飄動,無奈之情溢於言表。而道修羅也似是忘記方才恥辱,頻頻點頭表示贊同。又道:「我和老四交往比誰都久,對他瞭解也最深。本不該說這些話的,但現在既然事過境遷,表出來也無妨。」頓了頓,才略帶艱澀的道:「當年六妹愛上他不久,老四貪戀新愛未顧家業。而老伯父竟在那時候遇刺身亡。結果他整日自責,神情恍惚。有時候甚至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可偏偏六妹就挑了那個時候要求結婚。惡因惡果,只怕他在潛意識裡已將六妹當成禍根了,當然也不會對小菲卿有多大熱情。」   飛天默然半晌,終道:「難怪以二哥你的個性會幫三哥對付四哥,原來其中還有這樣一段辛密往事在。只不過累及菲卿侄女,只怕也非你所願吧?」又試探著道:「莫非三哥也是這個心思……可他為何還要逼迫菲卿侄女呢?或者,這次調動也與此有關?」   言及此,道修羅自是謹慎至極。當下不再深談,含含糊糊的發幾個音。也不知是與不是,仍指著鏡面道:「看緊了,莫漏過什麼去。」巧的是那邊兩人也正好說到林樂身份。此事干係重大,飛天不再開口,與道修羅兩人屏氣凝神聽林樂解釋。   本來,林樂也不會這樣輕率的自暴身份。但既然身為人類又受白牙授意這兩件最重要的事已經敗露,其餘也算不上什麼。倒不如竹筒倒豆子一樣全吐出來比較好。而當那一件件聞所未聞的希奇事從林樂口中吐出時,不光毫無思想準備的格蘭特聽的目瞪口呆,就是演武廳中兩人與那陪林樂在室內的梁紅玉也瞠目結舌,皆盡被林樂描繪的那番驚險遭遇引住心神,聽的如癡如醉。   「再後來呢?那小光點怎麼樣了?」林樂說到一半,停下來喘了口氣。紅玉卻不依不饒的催著:「它鑽進你身體後能和你交流嗎?還是和平常一樣靜靜的呆著,偶爾流動?」   林樂大奇,望著她道:「你怎麼知道這光點是生命?我還沒說下去呢。」   「怎麼不知道?」紅玉伸出手,不見做勢,一個小小的軟黃物體竟從指尖處伸了出來。探頭探腦的在空氣中一下下的蠕動著,也說不清究竟是可愛還是膩人:「這不就是嘍,又不只你一個人有。」話音未落,也不等林樂反映。便只覺得魔核內一陣酥癢,靈兒竟直接從那鑽了出來。歡呼雀躍的飛到紅玉掌上,伸手與那段小東西互碰著。口中還叫道:「是同伴!這個就是靈兒的同伴!」   那軟黃物體被靈兒一觸,頓時蠕動的快了起來。極力往外掙扎著,像是要離開紅玉身體與小靈兒結合一般。紅玉大驚,急急撤掌退開。強壓著將指尖之物逼回體內。一面怒視林樂:「人家好心叫你看,你居然如此卑鄙!」   林樂那個委屈,張口欲解釋卻無從說起,只好苦笑的看著靈兒。而後者正著急的在空中舞動著,從各個角度撲向紅玉:「出來呀!那個小寶貝呢?」而紅玉這時才真正注意到靈兒,見它通體金黃小巧可愛,心中倒也歡喜。不由奇道:「這就是你說的光點嗎……怎麼成了人型?」又突的大悟,朝急得亂飛的靈兒道:「小傢伙,你是不是要看我的小奇?」   「要要要!」靈兒見有的商量,忙停到紅玉手上,拿自己小臉去蹭她指尖:「大姐姐,給靈兒瞧瞧你的小奇吧。他是人家的同類呢!」   這招乃是從對付紫青兒女佔據林樂身體時總結而來,現在對上梁紅玉居然也是無往不利——「好可愛哦!」紅玉指尖微麻,又見這自稱「靈兒」的可愛光人一臉諂媚。頓時軟下心腸:「好吧,就給你瞧瞧……可是!」紅玉聲音又高起來,神情嚴肅:「你得先答應,不能用任何方法帶走我的小奇——哪怕它對你很親近。」紅玉感到心中小奇興奮之情,不由情緒低落起來。   「嗯,靈兒知道。」靈兒頻頻點頭,一面讒讒的看著方才小奇出來的地方,一面道:「它雖然還沒有完整意識,不過應該可以和姐姐你交流了。剛剛我們碰了一下,我感覺到小奇很愛你呢!」   紅玉面上一喜,沒再說話。只是將手指一伸,「小奇」就快速的從指尖鑽了出來。這回速度比剛剛快了一倍不止,而且鑽出後立刻與靈兒玩到一處。像一條小蛇般纏繞在它身上。尖端與它臉部相觸,上下摩擦著。紅玉托著這兩個小傢伙,朝林樂道:「小奇是我五歲時在這裡後山水下碰到的寶貝,前面經歷和你所說差不多。只是昏迷的久了點,可它直到七年後才有了一點點意識。至於和我交流,又等了快二十年。像現在這樣能動能跑也只是幾年前才開始的。」而此時演武廳中飛天突然大叫:「原來是這麼回事!」又抓著道修羅道:「還記得她五歲時昏迷一年那事嗎?怪不得我們都找不出原因,問她也不說。原來如此!」   「嗯,是有這麼回事。」道修羅也回憶起來,只是仍有不解:「可這兩個怪東西究竟是什麼?誰還見過?」   「不知道,總之沒害處就是了——你可以把它們當成魔獸的一種。」兩人又仔細瞧著屏幕裡那兩個小傢伙的樣子,也還想不出它們的來歷。不過魔界歷來以怪物種類繁多著稱,突然來種兩人陌生的也的確不無可能。當然這種晶能靈體的存在本來也只有彌衡等知道,只是受它傷害而落得僵化慘狀,實在不願再向林樂提起。結果林樂也是只知其名不知其型,並未想到靈兒便是他們口中之物,是以這千古奇案從此再無解處。   整件事情中最感詫異的就是林樂,但驚了一陣也不再奇怪。畢竟能有一個靈兒,多個「小奇」出來也很正常。便過去笑著向紅玉就此聊了幾句,又順勢旁敲側擊:「紅兒,你義父不是跟格蘭特大人的結義兄弟嗎?他在這裡是不是有什麼優待?」   紅玉偏頭望望依在軟椅上含笑看著兩人的格蘭特,聳了下肩膀:「還能怎麼樣,你要是覺得住大房子吃好東西就算優待的話。這幢樓裡每個囚犯都很受優待——也包括下面暗房的那些魔獸。要說自由,老伯雖然活動範圍比一般犯人大點,但也只這區區幾百平方米。牢犯是沒什麼優待可言的,你想試試嗎?」   這就麻煩了……   與飛天剛建立起來的的良好關係是林樂此刻較為在意的事,所以剛剛才會放道修羅一馬。但現在假若格蘭特求自己救他出去,又勢必難以拒絕。本來以為這邊條件不那麼差算個好借口,紅玉這樣一說,自然無法再欺騙自己。只希望格蘭特別提出這種要求吧。   實在是怕什麼來什麼。這邊林樂正發著愁,格蘭特已清清嗓子開口了:「達修先生,有件事還想請你……」   「老爺叫我阿樂好了。您也知道我是個人類,達修·羅德不過是白牙取的假名。」林樂趕緊打斷他,試圖拖延時間:「再說您待我很好,我也不敢再欺騙您。加上我和蘭芝的關係,您完全可以叫我阿樂的。」   「我就是想說蘭芝的事。」格蘭特提高聲音再度打斷林樂:「很抱歉,我知道你們相愛。但我拒絕把她嫁給你。」   林樂愣了一下,估不到格蘭特竟會在此時扯到蘭芝那去。沉默一陣,問道:「是因為我的身份嗎?」   「沒錯,秀族我可以接受……但人類不行。」格蘭特摀住臉,聲音聽來疲憊之極:「對不起,我沒辦法克服心障。你可以選擇不聽,反正我沒多少日子了。」   「呃?」林樂倒不為娶不了蘭芝遺憾,反有種解脫的鬆快——奉旨分手,該不會那麼傷著蘭芝吧。只是格蘭特最後一句聽著有點奇怪:「難道喬奇要處決您嗎?」心想若果真如此倒不得不把他救出去了。   「老四快死了。」飛天突然轉向道修羅:「二哥知道嗎?」   「看出來了,老四功力一直沒什麼進步。算起來陽壽也的確快盡……只是讓他臨死還不得風光,有些遺憾罷了。」道修羅說的輕描淡寫殊無誠意,也不見任何「遺憾」的跡象。只是純粹的套話而已。   飛天暗歎口氣,道:「現在六兄弟裡,也還只有我記著大家的情誼吧?想想當年再看現在,令人神傷啊!」   「在你們人類看來百多年前是挺長的。不過我們魔族眼裡不過是人生一段而已。比我們結義久的大有人在,也未必就感情深厚了。」道修羅依舊望著屏幕,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到的傷感。違心說著殘酷的話:「老七你若再不應允王的要求,下場只怕更慘。」   飛天漠然搖首,決絕道:「不告訴我真相,恕我無法答應……當然,我知道三哥也沒有耐心來恕我的。二哥,你要違心到幾時?」最後一句話是沖這道修羅而說,語調中蘊涵的痛心與神情濃重的連自己也無法控制:「我們做這樣的人要做到什麼時候!!!」   話雖令人心動,但道修羅臉上依舊是一片漠然。不看飛天也不看屏幕,就這麼呆了一會,突然起身道:「既然勸不動你,我先走了。」言畢就望也不望飛天一眼,從他身側走過到廳口打開大門。又停下背著身子說了句:「自己保重……其實大哥並不像你想那般信任你。」   廳門重重關上,腳步聲隨即遠去。而飛天仍愣愣的看著道修羅離去的地方,心中百味具雜。一面為他仍關心著自己寬慰,一面又咀嚼他語中之意,也說不清是喜是悲。只覺得心緒混亂之極。   「您不想走?」這話從格蘭特口中說出來顯得有點奇怪,林樂一時不敢信自己耳朵,遲疑著反問了一句:「要留在這鬼地方?」   正逗靈兒和那個小奇玩的紅玉聞言突然抬頭怒道:「你說哪是鬼地方?」   林樂嚇了一跳,忙道歉不迭。好容易平息了紅玉的怒氣才又轉向格蘭特:「老爺,您為什麼不想回去……我有能力救走你的。」這話方落,紅玉又抬起頭對著林樂怒目而視,只是未再開口。而格蘭特卻灑脫的笑著,重新恢復之前雍容狀:「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的身體再禁不起折騰了。從那次被抓來之後,體液一直虧損的很厲害。要不是老七長期給我吊著命,幾星期前我就該死了。你說,這種情況下回去添亂有用嗎?」   「這個……」林樂想勸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好低低的應了句是。胸中像是被什麼壓著一般的沉悶,已略略有些悲傷的感覺。   這情形和此刻演武大廳內有些相像。鏡內鏡外同時陷入了一片死寂,只留下靈兒與那小奇的輕聲唧唧咕咕。   「喂,你過來。」紅兒不知兩人方才在說什麼,見靈兒包著自己的小奇那副親熱勁,不禁想起一事。便招手叫林樂過去,貼著他耳朵問道:「你養的這個是女的吧,我家小奇是個男孩。你說他們會不會幹那個?」   「幹什麼?」林樂剛問出口已明白她語中之意,不由臉色通紅。急道:「這怎麼行,靈兒她還小呢!」   而靈兒只聽見後面半句,頓時不服氣的抬著頭反駁道:「誰小了,這裡年紀就我和小奇最大了。老爸你都該我老前輩呢!」話音未落,它懷中那小圓柱也急急的點了點上端,彷彿在幫腔一般。   林樂默然,想想它的話不無道理也難以反駁。又聽它仍叫自己「爸爸」,覺得這輩分混亂之極,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即使的歡愉把才纔那點悲傷情緒掃到了九霄雲外——畢竟,格蘭特還算不上自己的親人,交往也不很多,初時一點生命無常的感慨到此時本也該煙消雲散了。而紅玉卻驚訝的望著小軟黃柱子,喜道:「小奇你聽的懂人說話了?」   「嗯!靈兒分了些意識給小奇。」靈兒放下「小奇」。那軟黃柱子頓時失去形體,化做灘稠質物一動一動的在紅玉掌上蠕著。分外可愛。   紅玉又同那小奇說了幾句,問些問題。見它都能用不用的方式來表達,登時大是喜歡。真誠的朝靈兒道:「小靈兒,多謝你了!」   「沒關係,小奇剛剛已經謝過了。再說我們結義成了兄弟,我做哥哥的幫它進化一下也是應該的。」靈兒挺著胸膛,伸手摸摸小奇,說聲「再見」便跳回到林樂肩上坐著,小腿一晃一晃的:「老爸,小奇挺好玩的。我以後還能再和他一起聊天嗎?」   林樂望了紅玉一眼,見後者微微點頭。便笑著答應道:「當然可以,你想玩就出來找他吧。」說著又想到一事,奇怪的問:「你們為什麼結義成兄弟?你不是個姑娘嗎?」   「我在老爸身體裡是姑娘沒錯,可是要和小奇在一起時也當姑娘。就要給它做老婆了……我才不要!」靈兒說得甚是鄭重,還配以拍拍胸口的手勢——彷彿這「做老婆」是件了不得的禍事一般。   紅玉聽她說的有趣,又忍不住的放聲大笑。喘著氣答應道:「行,只要你想找小奇就給你叫出來玩。」一面心意微轉把那軟黃的小奇融入掌內,也不知跑到體內哪裡去了。   正說的高興,後面房門突的大開,飛天度著步走了進來。笑吟吟的望著紅玉,道:「玩的可高興?可別吵著四哥了,他身體不好。」   兩人這才記起格蘭特,忙轉頭看去。卻見他已歪著身子依在軟椅上睡著了。黑色長髮垂下來遮住了額角,嘴唇邊有些白沫,呼聲輕微。似乎睡的甚是香甜。   「噓……」林樂舉起食指放在嘴唇中間,朝兩人做了個手勢便一起離開這房間。出了門口才向飛天詢問道:「前輩,我家老爺說他快要死了,再也禁不起車馬勞頓。是真的嗎?」   飛天沉重的點點頭,緩聲道:「比他自己說的還糟糕,我四哥陽壽已盡。不是任何外力可以挽救的。我甚至怕他還會熬不過今晚!」   「怎麼可能?」林樂大驚,不信道:「我看他精神很好。剛剛進去的時候還在散步呢!」   「就是這樣我才害怕……」飛天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林樂卻已明白,遲疑著道:「迴光返照嗎?魔族也有這種情況?」   「有,這方面人魔都一樣。」飛天說完突的想起什麼,抬頭看著紅玉。思考一陣,終於歎了口氣:「你們跟我來,有些話我要對紅兒說。阿樂也一起聽著吧。」   紅玉林樂對望一眼,均不知飛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跟在他後面到了開始進來的那個辦公室,途中經過幾個傳統意義上的牢房,林樂留神看了看。沒發現白牙那些寵妾。想必該放在供人參觀的地方吧……這幾個卻該想飛天討了來。也不知他肯是不肯……討來後又不知怎麼聯絡白牙,倒也真是麻煩。林樂胡亂想著,心不在焉的照飛天所說坐下,聽他開始講述。   「紅玉的母親,其實和米亞達家大小姐菲卿的是同一個。也就是當年我們七君子中的六妹,人界戰爭中死於我手的女戰士——蜜迪亞。」飛天話音方落,聽著的兩人臉色都古怪起來。林樂是覺得這事有點匪夷所思,巧的也太離譜了。一面又想到寒紅玉的感受,不禁側過身去偷眼望著她。   寒紅玉初聞時表情有點激動,呆了片刻又想到這養育教導自己上百年的老人與己有著殺母之丑。不禁迷惘起來,垂下眼簾沒有做聲。而飛天見此情形又歎了口氣,不去理她。管自己繼續下去:「蜜迪亞是我們七君子裡人人愛慕的女子。除了四哥格蘭特,幾乎每個人都發了狂一樣的愛她,尊敬她。只有我是在她死後才愛上她的,這一百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自責與幻想裡。跳不出逃不開,只好把這愛轉移到紅玉身上。」   紅玉聞言抬頭,臉上神情更是迷茫。似有千言萬語積鬱在腹中,卻又無從說起。飛天轉過頭正對著她:「紅兒,當年之事乃是各為其主。之後我也自責到如今……你能原諒我嗎?」   沉默片刻,紅玉終於輕輕點頭,仍不去看他。飛天心知兩人間終有了隔閡,要像以前那麼親密相處已無可能。再歎了口氣,繼續道:「阿樂一定很想瞭解七君子的往事吧?這件事隱藏了那麼久,也該由我來揭開它了。或許我是其中最沒資格的一個……」   「您說,晚輩洗耳恭聽。」   「七君子組成,完全是因為蜜迪亞的出現。當然最開始只有六個。」飛天語調中充滿了一股夢幻的味道,彷彿如訖語一般緩緩的述說。將塵封在歲月裡的往事一幕幕展開,袒露在林樂與紅玉面前。後者雖然仍在悲傷中,卻忍不住被他所吸引。慢慢的抬起頭來,凝神聽著。   「蜜迪亞不是魔族,而是個純粹的人類——和你,我一樣。」飛天指指林樂,不顧後者駭然的神情,又繼續道:「但她沒有父親也沒母親,只是個憑空創造出來的人類……那是在近千年前,我還沒出現在這世界上的時候。當時正值魔界雨季,遍地泥濘,滂沱大雨從未停息。一場氾濫整個魔界的大洪水正在形成。而那個時候,魔界大法師藍舟大人,出手阻止了這一場災難。」   「他用那神奇的法術『創造』,單憑一己之力就吸收了充斥於整個世界的游離能量。將這場幾乎給魔族造成毀滅性打擊的大災難消弭於無形之中。」飛天眼中露出神往之色,悠然道:「想到藍舟前輩那辦盛舉,我雖不是魔族中人,也忍不住心生崇敬。」   林樂與藍舟斯混慣了,可不覺得他有什麼值得崇敬的。打斷道:「這和您說的那位蜜迪亞小姐有什麼關係?」   「別急,我正要說到呢。」飛天頓了頓,才道:「但被吸收的那些能量凝聚在大法師周圍,無法驅散。若任由它下去的話又將是一場大禍。法師無奈之下只好再次運用了『創造』魔法,竟將那些能量化做了一個女人!」   紅玉與林樂驚呼一聲,同時不敢相信的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半晌才遲疑道:「莫非,這女人便是蜜迪亞小姐?」   飛天點點頭,糾正道:「你該叫她母親,紅兒。」   林樂看兩人表情又尷尬起來,忙打斷道:「再以後呢?您老說話別老是一斷一斷的,聽著難受啊!」   「再以後,有人開始愛上了她。因為她的美麗幾乎征服了整個魔界。雖然大法師多次出來解釋,告訴大家這女子不過是個沒意識的能量體,但為這容貌癡迷的人們並未放棄,他們成群結對的到大雪山去尋找這姑娘的蹤跡。如同朝聖一般,半夜裡也有無數人流舉著火把在雪山腳下呼喊祈禱,只求能見上蜜迪亞一面。總之,整個魔界都為她為瘋狂了。」   「而那個時候,在魔界最有力量個幾人。也就是現在七君子的雛形……白牙,喬奇,道修羅,還有個神秘的寒頂天。」飛天朝紅玉補充了一句:「他就是你的父親。」但這句話卻讓林樂如遭雷筮,不敢置信的指著飛天,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您剛剛說誰?寒頂天嗎?可是現在人界寒閥的那個家主?」   「你見過他了?」飛天不以為意,隨口解釋道:「沒錯,寒頂天是到了人界。而且安安份份的做這一個人類,完全屏棄了魔族特徵。當年,似乎是藏身在一個叫寒閥的地方。」   寒閥,寒閥!林樂這回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覺得空氣彷彿從對面直直壓過來一般,逼的自己喘息不過來。他從未想到,原來那個身為寒閥家主,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寒頂天竟然會是個流落人間的魔族。「他為何要自己到魔物森林中尋找修復經脈的辦法?他明明與飛天相熟,為何要哄騙自己?七君子之一,既然這樣,他也一定與白牙認識。他們……」林樂只覺得背後冷汗一陣陣的冒了出來,那些心中珍貴的記憶,溫情彷彿一下子就坍塌了,再也找不回來。   他們……只是想利用我。   「你認識他就好。」飛天未看出林樂心中所想,仍舊繼續道:「寒五哥是除了四哥外又一個與蜜迪亞相愛的人。也就是紅玉的親生父親,只是現在流落在人間不知所蹤——也許你可以幫紅兒找到父親。」紅玉抬頭飛快的看了林樂一眼,滿是希翼。   林樂低低應了句是,只覺得渾身力氣已離自己而去,甚至連抬一抬頭的力量也沒有。只是麻木的聽著飛天繼續說下去:「那時候,這四個高手也瘋狂的愛上了蜜迪亞。他們比其他追求者們更有力量,甚至可以威脅到大雪山的存在。尤其是剛剛擊敗鬼柯的白牙,幾乎被稱為魔界第一人,沒有誰夠資格與他抗衡。」   「在這樣的威脅下,藍舟大師只好帶著那時尚未有完整意識的蜜迪亞離開雪山。托庇到了可西,米亞達府。而四大高手這樣逼迫魔界英雄之事也激起了很多法師擁護者的憤怒,輿論威逼之下。他們只好暫且放棄。也就是這一次的無功而返,另四人結成了極深的友誼。他們自稱為『四君子』以標榜自己絕不會對蜜迪亞使用武力的決心。」   「大法師躲在了米亞達,而那時候格蘭特已經是家主了。他也很喜歡蜜迪亞。但後來說起時,卻將這種喜歡解釋為兄妹之情。於是四君子中又增加了一個,成了五君子。」飛天眼神暗下來,語調中有點忿忿不平:「可就是他,最後搶走了蜜迪亞。奪走了整個魔界的瑰寶。」   「那時候,大法師已經接受四人的道歉。但一直流連在可西,也不知在等待什麼。格蘭特就命他的客卿為他建造了一坐宮殿,精巧宏偉,步步機關。蜜迪亞就是在那裡,奇跡般的擁有了自己的意識。法師說是一個池子的功勞,但沒有人在意……」   諸山神殿……半月天池。林樂喃喃的念著,恢復了一些精神。這事情變的越來越有趣了。   來自半月天池的意識體居然會是個純粹的人類,而作為能量體的存在,似乎和靈兒很相似啊?才試探著問了一句,靈兒立刻反饋過來一個信息:「沒去過實地,我不知道!」   「要是去了能得出結論嗎?」林樂挺著緊,急著要問出個結果來。   「那也要去過才明白啊。」靈兒一直很清楚林樂想法,接口道:「老爸是想通過那地方來追查異變者嗎?」   「對!能從裡面獲得意識,還是純粹人類的……魔界沒有別人有這個本領。只有繼承了彌衡前輩們的思想的那些怪物,才有給能量體意識的本事!」   飛天的講述仍在繼續,而林樂已經沒什麼興趣了。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與異變者有關的訊息,一心想著如何從這件事中翻出有用的部分來。         ∼第五十三章 夜探半月∼     都城之行終於沒鬧出什麼結果來。格蘭特瀕死的真相林樂至今未敢轉於大小姐聽,卻帶回了他任命菲卿為米亞達家臨時首領的決定。而這姍姍來遲的正式名分並未給可西帶來多大變化。上層階級們早預料到此也習慣了接受這咄咄逼人的大小姐指揮,普通平民則更無意見,只被一些下級官吏逼著喊了幾聲祝賀就任的口號便各自回家操持生計。而對這個消息唯一不滿的,只有那三名被菲卿遺忘在四明山峰頂,佇立於山峰暴雨中看守天池的警衛了。   「言老大,」一個渾身裹著髒兮兮的棉衣的警衛挪到立在池口邊上那人身後,無精打采的道:「交班了,你去睡吧。」這本該是輪哨者的天籟之音,但這一次被拍到的言姓警衛卻沒有動,仍背對著來者。聲音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小……小易,你看那裡是什麼?」他指向池中央,乾枯的手臂因恐懼而劇烈顫抖著。   天池的中央,原本該煙波浩淼之處。此刻居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將下方池水源源不斷的吸入洞中。而更為可怕的是,黑洞並非憑空懸在水上。圓形的洞口周圍竟長滿了枝蔓也似的觸手,黝黑柔軟,靈活的舞動著。其中兩條特別粗的與水面接觸,像是把黑洞托了起來一樣。   兩人呆呆的看著這黑洞……不,該稱它是「黑洞型生物」片刻間就將天池水面吸的降低了兩寸多,只覺得頭皮發麻喉嚨乾澀。一時竟不知該呼救還是該先逃離。言老大的喉嚨口發出「咕,咕」的聲音,牙關打架面色如紙,顯然是被這情景嚇壞了。小易則粗線條一點,加之近視眼又比較嚴重,不像言老大直擊的那麼厲害。而那「黑洞形生物」似乎也僅是長了生物的外型而已,至少此刻並未對這兩個傻站在池邊看著自己的魔族作出什麼反應。所以在小易終於回過神來之後甚至還有餘暇去叫出另一個警衛傻胖:「傻胖,出來看怪物啦!」   不遠出的巨石後面伸出一個毛茸茸的大頭,亂草似的頭髮下是張胖到兩腮比豎著要長的臉。這傢伙睜開額上那兩隻無神的大眼朝兩人看了看,又隨意飄了眼怪物,極快的縮了回去:「不是我值班……別吵我睡覺。」   這傢伙……小易無力的回轉身,見言老大仍在發抖中。只好無奈的歎了口氣,解開棉衣從褲腰帶裡拽出一根火線,點燃,再往空中一拋:「報警吧,這不算異象什麼才算!」   米亞達家報信專用的火線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圓弧,又瞬間爆炸,將那團火光炸往更高的空中。隨後火光又再次爆炸,化作八道色彩絢麗的光華在空中久久駐留。可西的夜空,被這根小小的火線映的亮極。唯一可惜的是,這時候已是深夜,正常魔族們早已入睡。並無幾人看到這代表的危險降臨的警告訊號。當然,作為一個非正常魔族。林樂此刻正傻傻的坐在室外想著心事,也恰好看到了這一幕。雖然不明白這東西代表的意義,但光憑感應林樂也知道這是從半月天池上發出的。等將感應力移到那邊去時,林樂突然臉色一變,自語道:「不好,是空間異變的波動!」隨即不再多想,立刻化做一道輕煙消失在原地,如風般朝四明山方向掠去。   可西的另一個方位,從南部連夜趕回來的白牙也是恰好看到這警報。同樣著急的奔向天池處——身為原魔界之主,白牙對這地方的瞭解遠勝他人。至少僅供皇族參閱的一些書目裡對它有過極詳盡的描述,也包括歷史上發生過的種種情況。半月天池,絕不止宣告凶吉那麼簡單!   山道上,兩道修長人影從不同的方向朝頂飛掠著。速度之快,連空中飛鳥也不得不自歎不如。而其中一道還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亮度之劇甚至將半邊山壁映得雪白一片。正是速度全力施展之下的林樂。約兩秒鐘後,林樂率先登上峰頂,早白牙一步看到了這古怪的黑洞。「我的天……」林樂趕上幾步,無意識的越過一塊山石與站在池邊兩人並肩。一面不自覺的發出驚歎聲:「這東西……究竟是什麼?」   言老大此刻終於魂魄歸位,與小易一起朝林樂躬身行禮:「屬下參見客卿大人。」又搶在小易之前把剛剛情形講述了一邊,也未忘記提到自己的英勇應對之舉。這時候,黑洞已吸去了大約百分之四十的池水,身體卻不見漲大。而水位下降後裸露出來的那些池壁上也並非黝黑一片——從三人角度望去,一些星星點點的細小光子正附著在上面,還有不斷增多的趨勢。   林樂聽這警衛胡言亂語的瞎編著什麼「與怪物搏鬥」的事跡,不禁眉頭一皺。不悅道:「廢話少說點,告訴我這事怎麼發生的,什麼時候發生的就可以。還有,之前還有別人上來過嗎?」   「稟告客卿大人,今天半夜時小的正堅守著崗位。時刻準備想大小姐及您……」言老大見林樂臉色難看,終於知機的回轉正題:「那時候,天池中央就開始出現了一些亮光。和上回那次傳說的徵兆一模一樣。小人正想發訊號,池子就突然沸騰起來。很多巨大的水泡從底下泛上來,一個接一個的破掉。每個破掉的水泡裡都有一些黑色氣體,它們越聚越多,水泡也越來越多。大概持續了快二十分鐘,那些黑氣已經瀰漫了整個天池上方。那時候連池水也看不到了,氣體濃的象沼澤一樣……」想到那時情景,言老大臉上不禁開始浮現出驚恐的表情,聲音也變的夢訖一般:「那些黑氣互相糾纏旋轉,蓋在池子上面,開始還平平整整的。可過不了多久,就變的不一樣了。很多張臉從黑氣下面往上擠著,此起彼伏。而那黑氣則把它們死死的壓制著,只能看到無數臉型的輪廓努力從池子裡往上突。每張臉上的表情都很逼真,或驚恐或絕望,或憤怒或無助。似乎世界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在這裡集結了——我甚至能聽到它們呼喊求救的聲音。淒厲、痛苦,像是手指抓在鐵板上那樣的撓心。再後來,那些臉不再浮上來了。聲音卻仍然在繼續,而且變的更慘烈更可怖。」   這情況小易沒親眼看到,但聽言老大說來也不禁陣陣發冷。下意識的緊緊棉衣,更靠近了林樂一點。而林樂也似是被這情緒感染到,只覺得心口一陣發麻。想到那無數張臉浮上來的情形,渾身寒毛都豎起來:「好了好了,別說這個。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黑氣就往中央靠攏。慢慢的變成了這麼個東西。接著就開始吸池裡的水——那些觸手也是後來長出來的。」言老大總結似的指指池中:就這說話功夫,那巨大的黑洞又把池水吸去了約百分之十。池壁上星星點點的小光子也愈發濃密起來,逐漸將池壁染成了金色。兩人一起充滿希望的看著林樂,想聽聽他的意見。   這究竟算什麼呢?林樂遍尋腦中記憶也無所獲,想必彌衡等從未注意到這地方吧。只是看著這黑洞把整個天池完全吸乾也不是辦法,或者靈兒能幫上忙吧?林樂記起在巴底士時的對話,忙心神內守把靈兒召喚出來。讓她來看這怪異景象:「寶貝兒,感覺的出這東西究竟是什麼嗎?」   靈兒本在魔核內修煉自身,未察覺外界情況。被叫出來後才看到這古怪物事,不禁生生的嚇了一跳。尖叫一聲便欲往林樂身體裡躲:「好可怕好可怕!靈兒不要看這東西!」   「等等!」林樂忙一把拽住,把她拉回來:「靈兒乖,別害怕。你先告訴我這東西究竟是什麼?」   靈兒哆哆嗦嗦的躲在林樂掌心裡,小心的扒著林樂手指把頭探出去。看了一眼又忙不迭的縮回來,抱著他的拇指瑟瑟發抖。好半晌才朝林樂道:「靈兒不知道,靈兒從沒見過這東西。」   從沒見過就驚成這樣……林樂不禁為之氣結:「那你害怕什麼?」   小靈兒有點委屈的躲在林樂手裡,苦著臉道:「但是靈兒感覺到那裡面充滿了可怕的東西……很多死亡的氣息,嗯……或者該說是與生命相反的味道。還有很多怨恨和痛苦,很多掙扎……」靈兒小小的臉上充滿了疑惑,奇怪的望著林樂道:「可是爸爸,那裡面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感情?我覺得這只是一個極小的生命體啊。」   極小的生命體?林樂看看那足有四人多高,同樣寬度的黑洞,並不是很理解靈兒的意思。但這樣站著也不是辦法,可能潛下去看看會有所發現。從岸邊的感受來看,這東西並不具有真正黑洞那樣強大的吸力。以林樂的功力,自然有信心與它對抗。   正猶豫間,那黑洞突然猛的收縮了下,幾乎是飛竄著離開水面。而它下方,一個極高的魔族也如影隨形的跟了上去。右手措刀,身型疾轉,下一秒已狠狠的擊打在那黑洞下部。隨著一聲狂喝,那人重被震的落入水中。濺起的水花甚至有幾點落到岸邊三人頭上,足見受力之劇。而那黑洞型生物也不好過,被這一擊打的飛上空中十米有餘。又失去形狀,變做一團黑黑的霧狀物體掉回池子。池水便在這一瞬間猛漲起來,水位很快便恢復到之前的高度。   「升龍擊?」剛剛那一招,林樂看的真切,很快記起出處,自然也立刻醒悟到那魔族的身份。頓時眼眶一縮,不假思索的躍入池中。留下一句:「繼續發信號,通知大小姐上來。」   林樂落入水中,視力未受任何影響。只稍稍辨認了下方向便看到池中央那裡正翻滾不息,把底下沉積數萬年的沙土塵埃都攪了起來,弄的池內一片渾濁。換個稍次點的人下來還真不容易辯清方向。林樂身子一縱,如箭一般朝中央射去。快接近時已看清情況:正是剛剛那個魔族與化身成霧狀的黑洞搏鬥著。   一股熟悉的氣機傳來,林樂微微一笑,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再次加速,直到接近那兩個傢伙時也未超過一秒鐘。林樂瞅準一個空隙,狠狠踢在那霧狀物體上。只覺得觸處軟綿綿的,卻不像真正的霧氣一般無法把握。便直接一道暗勁湧出,強大的力量不僅將它生生踢散。餘力還激出一道水柱衝出池面直通天際,更將受力方向的石壁擊出一個斗大的石坑。被踢散的那東西似是變成了真正的黑霧,急速的散入池水裡,將整個池子變成了墨黑色。岸邊兩個警衛呆呆看著這一幕,看那黑色池水激烈的滾動,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傻了半天,小易才記起林樂的吩咐,又從褲腰裡抽出幾支火線。像方纔那樣點燃拋下空中,不過幾秒,空中再度閃起絢麗的光輝。數處光輝在可西的上空交錯合縱,光度之強甚至連白天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很快的,米亞達府中警鐘大作。原來是值班護衛終於看到緊急信號,便敲響了預備緊急情況的警報。菲卿從噩夢中醒來,只覺得滿頭大汗,渾身也被驚的濕透。方才夢裡,她看到父親正殘忍的將從母親一掌擊殺。正當自己悲痛欲絕,向格蘭特撲過去時,格蘭特竟化作片片碎塊散落在地上。破碎的面部正落在自己腳下,露出慈祥的笑容。   「天……這是怎麼了?」菲卿收斂心神,勉強恢復了鎮靜。轉頭便看到空中情形,頓時略略一驚,隨即回憶起自己的安排:「半月天池!」   很快的起床穿衣,幾個起落就躍到府中廣場。也沒等所有人集合,便帶領霸天絕地及何經緯兩人朝四明山方向奔去。只留下無形與半個自衛小隊留守府邸。   ※※※   那魔族從與怪物纏鬥中脫身出來,浮在一邊雙手撐膝垂著頭急促喘氣。殷紅色的粘稠血液從嘴角流出來,在水中擴散成一縷縷的紅絲。紅色血跡與那些還原更輕更薄的黑霧混在一起,看來淒美之極。   「白牙?」林樂才試探著叫了一聲,那魔族便回過頭來,溫柔一笑。「兄弟,多謝你了。」隨即又渾身一震,吐出口血來:「想不到,這傢伙居然強到這種地步……書裡可沒寫到這些,差點就玩完了。」   「你最近怎麼樣?」林樂看著白牙親近的笑容,心中一陣迷惘。正是眼前這個人,處心積慮的夥同寒頂天將自己騙到魔界。又教自己絕世的武學……只是為了對付他的夙敵。可也正是這個人,成為了自己第一個可以互托性命的兄弟。無論目的如何,白牙真的對自己很好。好到讓人不得不信任他,感激他……白牙自然不知道林樂的感受,也不知他已經明白一切。只是扶住他的肩踩著水,虛弱而又興奮的道:「兄弟,咱們終於又見面了。你知道,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找你呢!想不到,你這傢伙居然闖出那麼大的名頭。聖武者,哈!真出乎我的意料!」   林樂也笑笑,托住他的胳膊就往上浮。心中還是打不定自己的態度,但幾日來積累的恨意卻已化去不少……也許,自己是真的喜歡那種和他做朋友,購肩搭背做兄弟的感覺。   水中的黑霧沒有消散的痕跡,甚至隨著兩人上升的趨勢慢慢靠攏過來。在他們周圍再次聚集成一個圓形物體,竟把兩人關在了裡面。林樂開始並無所覺,直到體內靈兒示警才發現周圍黑霧濃的怪異,忙停下來看個究竟。   「這東西究竟是什麼?」林樂一面鼓出全身氣勁把那黑霧往外逼去,一面朝白牙道:「你剛剛說到『書』?以前看過這類的記載嗎?」   「你們人類見識東西太少,像這樣的怪物當然無法理解了。」白牙語焉不詳的敷衍一句,又忙著道:「別用內勁,它是在擠我們。這種『普羅吉期』若是承受不住壓力就會從內部爆炸。」   林樂見白牙不想提書的事,也不逼他。心知這傢伙有不少事瞞著自己,只是對他又心涼了一層。   「那該如何?」林樂收回內勁,見黑霧逐漸凝結成實質狀,更慢慢向中間逼近過來。而壁上也終於出現了方纔那警衛所述的無數「人臉」,突然覺得有點噁心:「這東西究竟是什麼?什麼叫『普羅吉期』?」   「那個等會再說,先把這東西解決掉!」白牙深吸一口氣,暫把內傷壓了下去:「跟著我的方向一起攻擊,別去理人頭……不過是些幻象而已。」不等林樂回答,他已措指成刀,雙腿一擺便向那黑壁攻去。其身型速度,無一不符合力學原理。似是將最全身所有的力量都注入了這一擊之內。   牙選擇的位置恰在兩人頭頂,圓壁唯一不光華之處。若不仔細看,也無法覺察出這裡的光線比起其它要部位稍稍暗上一點。而等黑色霧球被白牙擊中時,球壁內的水域頓時發出一陣劇烈震動。他也不戀棧,一擊即退。又朝林樂喊道:「這兒,快!」   被擊中部位有一絲光線透出來,林樂不及思索,下意識的衝上去。也是兩指措刀,使出招一模一樣的「升龍擊」。   「哧!」球壁吃這一擊,頓時被林樂撕裂開一個人型口子。只是接觸時感覺再不像方纔那樣軟綿綿的不能著力,林樂確確實實的感到這怪物凝結了許多。似乎有了真正的形體……觸覺還和魔界的布料極為相似。怪物受這一擊,像是極為痛苦。在水中不停的翻滾著,破口中突突的冒出水泡,原先極龐大的形體瞬間變得半個人一般大小。   白牙跟在林樂身後飛快的離開了正在不斷縮小的黑洞,一面朝林樂道:「快離開水面,問題已經解決了……等下可能會爆炸。」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浮出水面,一前一後的躍起,朝岸邊撲去。林樂直接在空中滑行一下便輕巧的落地。而白牙就有點尷尬:半道上踩了一次水不說,還陷進去大半個身子,差點又掉回池裡。結果是林樂虛空拉了一下,才把他拽回來。而那被他稱做「普羅吉期」的玩意也未閒著,瞬間在水下發起光來。光線之強,更勝空中的那許多信號彈,幾乎將整個天空都完全映白。岸邊受到的照射自然更是強烈,白牙與那兩個警衛不得不閉上眼皮保護自己,所以此時水中的真正情況只有運起心眼的林樂才看了個真切:那怪物縮至拳頭大小,微炸了下。發出聲不大不小的輕爆,便直直的陷入了池底泥土中去。很快就不見了蹤跡,只留下個深不見底的小圓坑。強烈的光線也隨之消失,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好了嗎?」白牙有所感應,略睜了下眼睛,見不再有強光便完全張開:「總算把它壓下去了,兄弟,這次多虧了你!」   不知為何,林樂總覺這聲「兄弟」特別刺耳,幾乎想立刻翻臉問個究竟。想想卻還是忍了下來,只是態度不再像以前那樣親熱。冷冷的道:「你還沒告訴我這『普羅吉期』究竟是什麼。」   白牙愣了愣,揮手命那兩個已經傻掉了的警衛走開。言老大卻不賣他的帳,叉著腰道:「你這傢伙是什麼人,跑到我們可西來吆三喝四的。我們奉大小姐之命在此戒備,哪是你說趕就趕的?要知道,整個可西都是米亞達家的。而現在菲卿大小姐就是米亞達家的臨時家主,我們不聽她,難道由你胡言亂語嗎?」   白牙一時氣結,不怒反笑。只是聲音之陰冷連林樂也聽的心中發寒,更不用提言老大與小易這兩個功力低微的小小警衛了。兩人當下臉色大變,忙不跌的退了開去。再不敢多說一句,尤其那言老大表情更是精彩,秕糠一般的抖著。似乎想上來道歉,又猶猶豫豫不敢靠近。終被那小易拉開去,躲到剛剛傻胖睡覺之處去了。   「現在行了吧?」林樂確認警衛門無法聽到自己的聲音,便拿眼緊盯住白牙:「告訴我真相……這東西究竟是什麼?哪來的,你說的書又是什麼。」   聽林樂口氣,白牙有些面色不豫。忍了忍沒有發作,只是回答時能簡便簡,到了嘴邊長篇大論剩下個小小的解釋:「普羅吉期是特產在半月天池的一種魔獸,我在王族年代大事記中看到過。所以知道破法。」   真相自然不是這麼簡單,林樂也不會傻到完全相信他——否則白牙不可能像剛剛那樣著急,幾乎是拿著命去與它搏鬥。   「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林樂淡淡的背轉身,心中感到揪一般的疼痛:「也許我想知道的太多,讓你這個七君子老大不滿意了。」   白牙渾身一震,直愣愣的看著林樂。好半天後才不能置信的道:「你……全都知道了?」   「我去了巴底士獄,見到了飛天前輩。」林樂見白牙表情,心中更是悲哀。只覺得胸口似是被什麼堵住一樣,滲的慌。   這話一說完,白牙面色由白轉紅,又重新轉白。嚅嚅喏喏的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對不起。」   氣氛壓抑,著沉默著。兩人都默默的看著對方,不知該從何說起。   良久,白牙長長吐出一口氣。席地坐下來,又拍拍旁邊的草地示意林樂也坐下。看此時情狀,這縱橫風雲的魔界王者才有一個活了上千歲的老人模樣。林樂猶豫一下,終也側身坐下。只是選擇了個與白牙相反的姿勢,故意不去直面看他。   「你或許會怪我,憎恨我,鄙視我……或許還會懷疑我的動機。但我現在可以把著良心說一句,我白牙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看待的!」白牙神情激動,也不知這種心情從何而來,只是真心想要獲得林樂的諒解。   「我只想聽你解釋,你身為這樣一個人物,為什麼會願意做我的朋友?一個無能的人類?」林樂冷笑一聲,自己說出了答案:「僅僅是利用對嗎?若不是要我來對付喬奇,你何必費那麼大的力氣通過寒頂天把我騙到魔界來。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人類來接受你那套對付魔族的功法而已——否則以我一個練了不到一個月的傻小子,怎麼可能抖的過名戰天?進米亞達家,出使達西,送信物,也都是你的安排吧!」說到這,林樂突然想起那黑色鐵戒還未送出,也不知藏到哪去了。不由中斷了下,再沒說下去。   白牙聽的啞口無言,想要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最終無力的歎了口氣,轉身蹣跚離去。這身材高大的狼族此刻的背影卻顯得那樣蒼涼孤單。   「等等!」林樂望了了會,不由衝口而出。等白牙回頭過來又想不出該怎麼說,只遲疑著道:「把有關譜羅吉期的事情告訴我吧。」   本就不那麼堅定的身影聞言立刻停了下來。白牙回頭望望林樂,見後者垂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不由面露喜色。便返身走回來,與仍坐在地上的林樂對視了一會。搖搖頭,道:「也罷,橫豎你知道了那麼多。全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嚴格說來,這件事本就與你有莫大關係,我遲早也會告訴你的。只不過,現在看來還是早了點……」   「好吧,你說。」林樂看白牙如釋重負的坐下來,忍不住又刺了他一句:「照你的說法,是不是要等我做完所有的事才有權利知道自己在為誰辛苦?」   「不說這個了,我把一切合盤托出吧。」   ※※※   人界,三百萬人的長途遷徙隊伍在監督官的帶領下,終於在出行第九日下午到達了格蘭特暗中授意的真正目的地。呼延城郊區三十公里處,魔物森林的邊隅一角。   雖然不知真正目的為何,但被迫遷出的數百萬居民們還是很高興——既然不用到那處於能量亂流中的帝國原址去冒死開荒,其他任何變化都只好不壞了。何況這裡陰涼清爽,被炎熱的烈日照射數日的眾人難得的休憩了小半天。除了一份自帶乾糧,森林外圍的大量水潭還給了他們更多的歡樂。魔物森林之傳說雖然可怖,但幾百萬人仃在這裡,個體的膽量無形中被放大到了極點——誰也沒為此提出抱怨。   人群中一角,兩個看來雖風塵僕僕但英氣難掩的年輕人正坐在一起,低頭互相交談著。   這兩人,正是半途混入隊伍的張化與寒絕。   進入隊伍後,他們才明白自己原先的估計錯的有多厲害。想在這密密麻麻的人山人海裡尋找幾個特定的面孔,絕不比把一個白癡教到天下第一簡單多少。從邊境到呼延的這段路,兩人分頭前後搜索了不下數十次。也僅初步排查了接近自己的方圓一千米內人群而已,而想把那幾個目標人物的臉從無數張呆滯面孔中挑出來,幾乎與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本來任務失敗,兩人該立刻回去覆命。但隊伍的突然轉向,目標還是呼延城,這讓張化他們產生了不小的疑惑。兩人合計了一下,猜不透格威目的,也不認為這三百萬人是他特意派去吃窮寒閥的。便乾脆繼續混在裡面,隨機應變,看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幾日下來,聽到的消息不少,卻是謠言佔了大部分,而且其中離奇古怪之處簡直可拿來當笑話講。寒絕見慣,倒無所謂。張化卻是足足開心了九天,笑得臉上肌肉也酸痛起來。   「絕哥,有聽到什麼新消息嗎?」張化一邊問,一邊做好了再次活動臉部肌肉的表情。但看寒絕這回的表情不似前幾次那麼輕鬆,臉上甚至還藏這一層憂慮。幾日相處,兩人相互瞭解很深,張化自然明白這種表情背後的意義,登時嚴肅起來:「怎麼了?」   「一個小孩從監行官之間偷聽來的消息。」寒絕從張化手裡撕了塊乾糧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用力甚劇,咬的脖上青筋也暴起半分:「這三百萬人將被全部趕入魔物森林……然後縱火毀林。」   張化的手停在那裡,幾秒後才放下:「開玩笑?」   「千真萬確,我已經從監行官車上的文件夾裡看到了。」   「那……怎麼辦?」張化看著寒絕遞過來的紙,沒去接,只苦惱的抓抓頭髮:「要先過去報告嗎?可是我懷疑寒閥也沒能力吞下那麼大數量的人口。天啊,格威究竟想搞什麼鬼!」   「放棄吧。」寒絕把面部表情隱藏起來,垂下頭不去看張化:「這局勢不是我們能夠左右,這些人……恐怕都死定了。」   張化咽口唾沫,只覺得喉嚨乾澀之極。回頭看那黑壓壓一片不見尾巴的人流,啞聲道:「全部……死掉?這三百萬人……這些老老少少,婦孺青壯……全部都要死掉?」   寒絕沉默著點點頭。   「不行!我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張化修為畢竟差了寒絕一層,突然暴怒起來:「把這群人渣殺光吧!你我可以辦到的!」   「記得出來時家主給我們的情報嗎?這次監行,格威下了血本。每五里一站的監行官裡都配有七個頂尖高手,一共十六站,一百多個和我們相差無己的高手。你真的有能力挽救這一切?」   「我……」張化才說了一個字就頹然住口,良久又沉聲自語:「難道就看著他們死去——這中間,甚至還有我們的親友。」   沒等寒絕開口,最前方監行官隊伍已站起來,宣佈休息結束。命令每五里一傳,等整個隊伍零零落落的站起來時已過了半個多小時。   「所有人,目標魔物森林。前進!」   寒絕與張化對望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無奈與痛苦。正要撤身離開,卻突然感覺到前方魔物森林中傳來一道極強的氣勁。而這種味道,也正是兩人所熟悉的——   一道劍型光影從魔物森林中直直射出來,速度之快連寒角張化兩人目力都無法跟上。直到後面又出來一道稍小的紅色光影時才勉強看清:那道劍型光影停在森林之外半空中,正對這整個隊伍。光芒吞吐不定,只模模糊糊的看的出是個人,面目卻再難分辨。那道稍小的光影追到白光之後,也如他般停在半空。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哇!那麼多人,真好玩呀!」   「大小姐!」寒絕聞音立刻辨認出來,輕呼出聲。而經他這一提醒,張化也如夢初醒,一拍腦袋:「對了!那個是賴頭!」   果然,劍型光影逐漸裸去光華。一個高大的布衣男子露出身型,正是與眾人暌違已久的自衛隊二號人物,帶著寒鈴鐺獨闖魔物森林,尋找林樂蹤跡的賴特。   只見他從背後取出柄極長的木劍,舞個劍花指向眾人:「魔物森林禁地,尋常人不得進入!」聲音清朗嘹亮,極是醒耳。張化聞言不禁微歎一聲,心知自己再也追不上這吊兒郎當的傢伙。以這種力量,只怕妃力隊長也不是對手了罷?         ∼第五十四章 異界訊息∼     「一直以來,與魔界相臨的異空間並不只有人界一個。」白牙坐在林樂身側,開始娓娓講述。他的手指向空中燦爛的群星,揉聲道:「這片宇宙星空中,不知有多少地方與我們這一界相通相接。空間的異變讓一切有智慧生物存在的星球與都我們這有了交集。那那些低等或者高級的魔獸們其實正是來自這些遙不可及的星球。」   星空閃爍,微小而清澈的光芒靜靜映射在半月天池之上。而白牙則指著天池繼續道:「連通兩個異空間最大之處便是魔界地底下百米處的斷層,但那只容許一些低智商的魔物們通過。而近百米的地層也不是它們可以輕易突破的,所以魔界才未被這些恐怖生物所佔據。但當雨季來臨,水土鬆動。其中一部分魔物便能突上地面,肆虐人間……哦,或者應該說是魔間。」   林樂渾身悚然,一想到土地下面有無數魔物密集蠕動便覺得屁股有點麻癢,不禁略動了動。問道:「那這些消息你是從何得知?」   「故老相傳,加上皇族的秘密記錄。」見林樂還想開口,白牙忙做勢阻住,道:「你先聽我說,說完了再提問題。」林樂點頭表示同意,默然注視著白牙,聽他繼續講述。   「除了這地下的百米斷層,存在與魔界的空間通道還有三處。兩個形體通道,一個訊息通道。兩個形體通道你都看到過了……」   「中央山脈的空間石,還有這半月天池?」   白牙點點頭,解釋道:「這兩處通道來自與幾萬年前的地磁崩潰——我曾告訴過你,記得嗎?」   林樂回憶起當時在魔物森林初見白牙形體時的情形,點頭確認。心中卻知這資料並不正確,照彌衡所說,空間石早在三十萬年前他們到海依微星球時就已經存在了。並非什麼地磁平衡崩潰的衍生物。這其中或者另有內情,只是自己不清楚罷了。當然也可能是在那次地磁崩潰後魔族人才發現了這個空間通道,從此來往與人魔兩界。   「至於我說的另一個,乃是所有魔界王的共同秘密。」白牙誠懇的望著林樂:「阿樂,把這個告訴你。只是為了證明我的誠意,請相信,我是真的想和你成為朋友。七君子失和,皇族內訌,已經弄的我精疲力竭了。你這個朋友,再不想失去。」   林樂沉默著,久久沒有表態。但回想起兩人在魔物森林中修煉時的歡樂情形,終究心中一軟,道:「說吧,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白牙盯著林樂看了一陣,雖未有激動的神情但語氣已略有些不穩。定了定才繼續剛才的話題:「大約在一萬年前,這個可以傳達異界訊息的通道出現在現在的都城附近。當初,那地方還只是個小小的村居部落。一個老農發現了它,並根據裡面傳出的意願把這事報告給當時的魔界之王。這也是魔族第一次能夠和有指揮的異界生物交流。之後的數年,那位王者一直留在訊息傳出處,與異界的生物們交流。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不得而知。只是從這以後,皇都逐漸遷移到那裡。而為了保護這一秘密,他造了一座塔……」說到一半,白牙停下來問林樂:「你見過了飛天,應該也到了都城吧?可曾聽人說過十三星塔?」   林樂搖頭   「唔,應該也沒什麼會提起那裡。那是你是否有感覺到,在都城,一切感知能力都被封鎖了。」   想到當時情形,自己的感應能力是被壓制到一個極小的範圍。只是不知道還和這個什麼十三星塔有什麼關係。林樂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剛想解釋自己並未被完全封鎖卻又停了下來——是否把關於鷹族秘府中的一切同白牙合盤托出,他還沒想清楚。   「這就是異世界中七位先生的力量。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這萬年來魔族的發展全賴於他們指點。而這來自異界的訊息也就成了魔界之王的秘密。除了最親近的人,沒有誰能夠知曉。」白牙說完一段,喘了口氣看了看林樂,不料卻意外的從他臉上看到了震驚:「怎麼了,阿樂?」   「小白,你剛剛說……七位先生?」林樂聲音中充滿了緊張,像是一跟繃緊了的弦,輕輕一點便會斷裂。   「沒錯,他們一共有七位。只是經常出來與我通話的只有一個,他自稱是老七。讓我叫他『七先生』。有什麼不對嗎?」   七個……第七人經常出現……異世界……   這絕不會是巧合,很明顯,白牙口中的「七先生」就是自己在彌衡模擬出來的景象中看到的那一位——「七號」。而這七個,也必然是他們實驗失敗封在異界的異變者了。如此說來,從一萬年前開始,異變者就已經突破封鎖,可以把訊息傳到魔界。並用這種表現神跡的辦法控制了魔界上萬年……林樂很快想到,異變們控制魔界絕非為了好玩或是派遣寂寞。最大的可能就是通過他們來達到某種目的。而作為被封鎖在異空間的存在,彌衡又曾說過他們對整個生命系統的痛恨。這樣推理,異變者最大的願望應該是徹底突破封鎖,親身到人間來大肆破壞。而從那勝洲發生的事件來看,這些異變者們似乎已經達到這一目的了。   「小白,這些先生有沒有叫你去做過一些奇怪的事?」   重新被林樂叫回變狗時候的名字,白牙的反映更多的是愜意。稍稍瞇了下眼睛,回憶片刻,答道:「這個奇怪的事,定義是什麼?我倒是記得為了對七位先生的指點表示感謝,我每年都會受命做幾件時。移動一座小山啊,弄個溝渠讓河流改道之類無意義的事……咦,你這樣一想起來還真是有些怪。不過幾十年前,這工作就已經交給喬奇了。」   「明白了……原來如此。」林樂終於確認,也下了決心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訴白牙。這秘密背負的太久,自己也有點累了。   「小白,還有些真相是你所不瞭解的……」   ※※※   魔物森林之外,逐漸起立的無數人群被賴特一聲斷喝又嚇的坐回去幾個。排在隊前的總監行官隊伍也嚇了一跳,抬頭望著空中狀若天神的來者,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最後還是格威親自委派的帝國現任武裝軍首領,曾被譽為最有可能挑戰寒頂天的高手王爾德首先回神,強頂著壓力飛上天空。勉強與這怪人相抗,只覺得渾身骨骼都似是隨時會被這強大的壓力碾碎:「來者何人,這是奉帝國之王格威陛下之命來此的遷移隊伍,誰敢阻攔!」   「你媽媽的。」賴特幾個月來初次重見天日,竟被這看起來比自己英俊許多的年輕人阻住去路,不禁有點冒火:「敢?你敢對著老子大聲吼就已經夠膽子了!什麼鳥格威,帝國之王?我呸!」   此言一出,不僅監行官隊,整個人群也竭盡嘩然。   無論在呼延城和寒閥口碑如何,格威作為這新建帝國的君主,還是把政治輿論這回事運用的很好。除了禁武令之事導致國內高手齊齊反對,他在其他方面獲得的民心甚至遠遠超過了前任。而作為帝制國家,所有的新聞機構自然收歸國有。每天連續不段的輿論轟炸已把「帝國之王」這個偉大形象深深植入民眾心底。眼下這許多百姓雖被迫離鄉,卻被許以了極美妙的前景,對「格威崇拜」打的折扣並不多。此刻聽賴特如此侮辱他,不禁大聲咒罵起來。方纔還死氣沉沉的隊伍居然被這一句話激起了無窮怒氣。   賴特浮在空中,看著人群前面一段沸騰不已,倒有些吃驚。停了一會,回頭朝與自己一樣浮在空中的寒鈴鐺問道:「當當,這群人是怎麼回事?他們……好像很喜歡格威似的?」   「不知道,反正他們不能近這森林。」過這幾個月,寒鈴鐺成熟了許多。進去時的衣服已消耗殆盡,這會她穿著寬大棕櫚葉編織成的簡陋衣服,看來卻別有番異國風情:「特哥哥,把這些傢伙趕回去吧。咱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特哥哥??」寒絕把一口乾糧噴在地上,神情古怪的看著空中鈴鐺。又朝張化:「你……聽見了?」   「她叫了……」張化也是木若呆雞,無意識的重複一句:「特哥哥……」   經這幾月,似乎有什麼古怪的事發生在賴特與鈴鐺身上。至少從前,賴特絕沒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寒鈴鐺也不可能這麼客氣的稱呼他。   強出頭的王爾德並不明白眼前這對男女打的什麼注意,想要攻擊卻在賴特自然流露的威勢下有點承受不住。強忍一陣,終於落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天,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   既然敵人並非自己能獨立抗衡,王爾德並不像武癡那樣非得單打獨鬥。是以逢此突變,格威安排的高手終於派上作用。王爾德措唇一呼,從後面三十里處立刻飄起上百個黑點,齊齊朝這裡飛來。只是接近時同樣為賴特強勢所壓,紛紛慢了下來。真正能支撐到賴特面前幾十米的,不過三四人爾。   這百多高手落在地上,自有人先上前為王爾德傳功恢復力量。剩下的大都是來自前天星公司與武道場高手,也不多話,直接便朝空中兩人攻去。上百個光球當胸襲來,賴特卻看也不看的抵手向前一檔。一道林樂曾弄出來的過能量壁瞬間便形成在他身前一米處。只是這道氣勁比林樂那時放出的更為厚重,顏色也青濛濛的極是漂亮。光球襲到,卻擊在能量壁上,再無寸進。紛紛朝反方向彈射回去。把這一百高手逼了個手忙腳亂,胡亂擊出光球將到自己身前的能量球打落。一時間,無數光影劍氣紛亂其中。魔物森林邊緣的空中充滿了奇異繚亂的色彩,而周圍氣勁四散飛射,幾乎有一大半都朝著人群飛去。以下方眾人密集度,這些殘餘能量必會傷人無數。賴特見這群高手毫不在意的胡亂施為,頓時嚇了一跳,想要搶救已是來不及。連鈴鐺也尖叫一聲,幾乎要伸手摀住眼睛。   危機時刻,人群中突然衝起兩個普通打扮男子,四隻手一陣亂揮便把那數十個光球擊向天際。賴特透過能量壁看時立刻認出這兩人,大喜過望。叫道:「老張!老絕!你們怎麼來了?」   兩人手腳不停,繼續把落到人群範圍內的能量球打出去。張化心情大快,藉著餘暇朝賴特笑道:「賴頭,這群傢伙挺強的,你行嗎?」   「那就讓你看看厲害!鈴鐺,咱們來那招!」賴特招呼一聲,寒鈴鐺立刻從他身後閃出,嬌聲笑著岔開四肢纏在他背上。同時渾身內勁從指間流到賴特體表,再由他手中之劍聚集成一道巨大的劍型能量體,在劍尖搖晃不已,呼之欲出。自然,那道能量壁再無法維持。眾高手的攻擊打在兩人身上,卻又奇跡般的從那滑開,不能傷到他們分毫。   王爾德已恢復力氣,見賴特這招之強不是眾人所能接下。忙衝到空中加入戰局,叫道:「別怕,這東西無法同時攻擊到我們。所有人散開!遠遠的射他。」眾人本就以他為首,自然令出必行,照他所說般散到更遠的空中,繼續攻擊。   「這樣就行了嗎?天真!」賴特冷笑一聲,理也不理攻到身前的更多能量球,硬挺著擋了下來。只側過臉去在鈴鐺臉上親一口:「寶貝兒,讓他們看看這招的厲害!我記得老頭子說過……這招還可以這樣。」隨著最後一個尾音結束,賴特徒地拔高聲調,暴喝一聲:「接著!」   劍尖的能量道微微顫抖起來,漸漸由尖端分裂成一百一十二道同樣形狀的光劍。由那疾射出去,每一道都對準空中一個高手。其中精妙微小之處,令下面眾人也驚的合不攏嘴來。作為一個人類能如此精確的控制力量,在海依微星球上簡直是無法想像的。賴特能做到這點,怎能不教人吃驚莫名。很快的,有人從記憶裡翻出了一個人物。傳說與現實吻合起來,有關於賴特在當時邊境戰爭中的表現。甚至他掀起空中作戰潮流的事跡也開始在小範圍內流傳著。   眾高手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被分到自己身上的那一支光劍當胸擊中,穿體而出。帶起一蓬血雨墜到地下,何必多人甚至連慘呼都不及發出。只這一招,地上便多了近百具屍體。還有幾個勉強未死的也只能啞著聲音掙扎蠕動,鮮血從口中汩汩而出,再無呼救的能力。一干民眾那見過如此慘狀,只知道方纔還極是崇敬的英雄人物霎時間居然成了殺人狂魔,登時嚇的狂呼亂叫起來。再不能維持隊型,紛紛朝後四散奔逃,場面頓時一片混亂。人群擠壓踐踏,不過片刻就已經死傷無數。   寒絕張化見狀,顧不得再驚駭。忙竄下去盡力搶救,一面把老弱婦孺從混亂人群裡搶救出來,一面大呼:「大家都別動!這裡很安全。沒有人想要傷害你們!所有人原地站好!不要動!不要再擠了!哎呀……」寒絕把一個被推倒的小孩從眾人腳底扯出來,夾在腋下。不顧他哭鬧掙扎,倏的飛到半空。茫然看著繼續混亂的人群,一股挫敗感從心底升起。而張化,還在底下不遺餘力的搶救傷者。只不過上百萬龐大群體的混亂絕對非一兩人所能扭轉的。   哭聲震天,人流洶湧。被眾人踩在腳底的弱者們初時哭喊幾聲,很快便沒了聲息。變成一堆暗紅色,摻雜著沙土的爛肉。從森林外圍望去,極遠處的人流還沒有被這邊恐怖氣氛所感染,依舊黑壓壓的一片杵在那裡。整條長龍只有一個頭陷入了混亂。賴特與鈴鐺兩人萬料不到這招威力一強若斯,連自己也被嚇了一跳。賴特更是看著顫動不已的劍尖發了好一陣子愣,才轉頭朝鈴鐺道:「老頭子有說過這招威力嗎?」   鈴鐺面白若紙,不忍再看下面慘狀。顧自把臉藏在賴特身後,聲若蚊絲:「特哥哥,他們好可憐。你幫幫他們吧!」   賴特看滿地的屍體心理壓力也不輕。再看著寒絕張化忙著救人,更是心有愧意。想了一陣,卻找不出辦法來制止下方混亂。只恨得提氣大叫一聲:「都給我停下!!!」   嘯聲嘹亮高昂,直入雲霄。比當初林樂在森林中那一聲喉更為醒耳,效果也極為明顯——正下方一百米內找路逃跑的人群被這一聲叫得齊齊坐倒在地,完全忘了逃跑這回事。更有甚者,地上那百餘具屍體也被聲波帶起的勁風吹得翻了個個。剩下幾個沒死絕的也終於在這一聲裡徹底失去了生命力。這倒好辦了……賴特又扯著嗓子喊了幾口,把下面眾人悉數吼倒在地。算是控制了局面。   一番混亂下來。已是近晚時分。日薄西山,雲遮晴空,再加上魔物森林附近光線本就比較黯淡,此刻看來更是暮色一片。倒略帶有點野外的溫情氣息。地面上眾人盲目了一陣,見賴特等沒傷害他們的意思。便不再驚懼,只紛紛遠離了那堆屍體,不顧隊型的亂做一團。相繼坐下來點火架鍋,取水做菜——以前幾日,大家也都是這樣度過的。失去控制的人數在比例上並不很多,更遠處的人流甚至完全不清楚這裡究竟發生什麼事件,只是照慣例的開始晚餐而已。   而每五里一站,躲在各站點車上的數千個文職監行官有些不知所措。但整個遷移系統除了失去直接命令外也並未癱瘓——根據格威計劃,碰到此類突發情況原就不需他們負任何責,只通過電訊通知到皇宮指揮部就可以了。所幸賴特鈴鐺與寒絕張化四人忙著討論,並沒有注意到這一情況,才讓他們得以作出反映。唯一倒霉的是,魔物森林附近的電子信號實在太弱,負責聯絡的官員努力了好久才和天星城皇宮聯繫上,再等他們找到格威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   「現在怎麼辦?」與賴特回合後,張化顧不上寒暄,急急的道:「這三百萬人怎麼辦?」   人群雖停下騷亂,但並未平靜。幾人浮在空中也被下面吵吵嚷嚷的聲音震的耳朵發昏,賴特雖是控制了局勢,卻不也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要是爸爸在這裡就好了,他肯定能解決問題。」鈴鐺從賴特身後鑽出來,略有些靦腆的同兩人打個招呼。轉又苦惱的朝呼延城眺望:「發生那麼大的事,老爸怎麼還不來?特哥哥,我們不能在這呆太久——老頭子會發火的。」   「老頭子?」寒絕隨口接了句,又恭敬的朝鈴鐺行禮。張化則涎著臉對賴特亂笑,指指鈴鐺又指指賴特,表情不言而喻。   「一個朋友,這你們別管。」賴特快速的一筆略過,似乎有點怕提到這個。對賴特的猥瑣動作更是直接忽略過去,連臉都沒有紅一下:「這樣……老張,麻煩你跑一趟去把寒閥主請來這裡。我想也只有他能解決如此混亂的局勢了。」張化想了想,並不推辭。只與寒絕交換了個眼色便直接從空中全力飛行過去,身體竟也微顯光芒。夜空裡看來,宛如流星一般閃亮。   賴特見狀咦了一聲,隨即讚道:「不錯嘛!老張功夫見長啊——大隊長都教你們什麼了?」這話自然不是朝鈴鐺說,但寒絕卻沒有開口,只顧自降落到地上。又如一根標槍般直直站定,彷彿長在了上面一樣。把在附近架鍋的人嚇了一跳,忙不跌的搬開,似乎離的越遠越是安全。   「好啦,現在唯一要做的只是等待……」賴特也帶著鈴鐺落於地上,刻意的在屍體與人群間選擇了一個合適的距離:「老寒,過來這裡。」   寒絕望了他一眼卻沒有動,等鈴鐺開口命令時才移到兩人面前,恭身聽令:「請大小姐示下。」   兩人對望片刻,同時苦笑。沒了同他聊天的興趣——事實上,他們在黑暗的魔物森林中呆了這許久,早盼不得與同樣的人類聊聊天了——「也許剛剛該讓這傢伙報信去的。」這是他們此刻共同的念頭。   那邊眾人已有煮好飯菜,傳統食物的香味傳來,逗人口涎。兩人齊齊往那邊看去,淹了口唾沫。與當初的林樂一樣,賴特和鈴鐺也在森林裡吃盡了苦頭。賴特還算有過經驗,但貴為小姐的鈴鐺所受的罪可是極大。穿不好睡不飽倒在其次,只這半月,原來不好美食,吃飯也是極挑的她就連這些普通的家常羹湯也讒到不行,恨不能立刻搶過來喝上一口。   張化的身影終於在三人視線中徹底消失,天空也完全暗了下來。賴特藉著火光看了下表,估計道:「照他的速度計算,大約半小時可以跑個來回。加上閥主調配人員,可能要三個小時左右了……鈴鐺,弄點東西來吃吧?」   在寒絕奇怪的眼神中,鈴鐺果真如賴特所命,從森林裡拖出半隻黃獐。又顛顛的跑去拿什麼首飾和對面的人換來個大鍋,點活架鍋,取了水來做把獐子悶煮。打算弄成一份肉羹,中間還真而重之的從懷裡取出個鹽包,細心撒入鍋內。那份快樂神情,似足了個為丈夫操持家務的小妻子,哪還有半點天下第一閥閥主大小姐的模樣。   ※※※   等把有關於彌衡,異變者,鷹族密府的一切講述完畢,白牙的神色也終於從一開始的震驚變為了凝重。   「如此說來,十三星塔上的聲音,都是來自於惡魔?我們這一萬年來的發展,也都只為了他們打開信道而做的努力?」林樂沒正面回答,卻把另一個問題拋出去:「想想看,喬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背叛你的?」   白牙回憶起百年前第一次帶喬奇入十三星塔後他古怪的神情,終於醒悟。恨聲道:「原來使我白牙兄弟鬩牆,國毀家亡的禍首居然會是自己一直信奉不疑的神靈。這群傢伙不出來則罷,真要敢出來,白某人絕不會輕饒了他們!」   「不必說這個了,你沒見過他們的力量。不會明白這群『傢伙』究竟有多大能力的。我們要做的,就是從喬奇那裡逼問出異變者們最近的行動,再把那些事破壞。」林樂憂慮的望著天池,信心全無:「事實上,在那勝洲我已經碰到過一個。可能……就是他們之一。」   「出來了?那現在就不該如此平靜。」白牙問明當時情況,卻做出相反的判斷:「我覺得應該不是你說的那些人,不要以為接受了什麼八始祖的功力在魔界就真個無敵了。據我所知,能勝過你的未必沒有。若光比速度,我就可以報出不止一個。」   「呃?」   林樂看看白牙,摸著腦袋有點犯傻。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對,乾脆雙手在地下一撐,保持著坐姿疾射上空。又以最快的速度在空中盤旋一圈,落回到原處。由於用上了全力,這段動作只在短短幾秒內便已完成。速度之快令白牙完全反映不過來,根本不清楚林樂方才究竟做了什麼。   「如何,這種速度你還在誰身上見到過……現在你還認為異變者很容易對付嗎?」   讓白牙這個曾身為自己指導者的傢伙吃驚實在是個不錯的體驗,林樂看他瞠目結舌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又忍不住露了一手:伸手往前吸過一道池水,在內勁控制下讓它變幻出各種形狀。這回白牙看的真切,驚的舌頭也伸了出來。   「還想看嗎?」林樂似笑非笑的看著白牙,頗有點示威的意思。手中水柱則隨心意一動,依舊散入池內。   「真的很強。」白牙恢復了常態,眼神中更多的是欣喜:「我收回剛剛的話,在魔界能和你相提並論的真沒幾個了。照你的速度,我看也沒人追得上……不對,還有一個!」白牙突然記起某事,一個名字脫口而出:「還有個隱皇!只有他的速度可以追得上你,雖然不能飛起來,但那那種直線距離加速絕對不會差你多少。」   「隱皇?」看白牙神情不似做偽,林樂倒信了幾成。追問道:「這個人是誰?和我們是敵是友?」   「這也是個傳說中的人物,其隱秘程度或許還遠遠高於你所說的鷹族遺脈,冰封谷。」白牙站起來,將白衣後擺撩到一邊,負手望天,路出回憶的神情:「如果他還活著,那應該是三千多歲的老怪物了。只不過這傢伙也不能用正常的標準去衡量,要在如此漫長的歲月裡活下來,也是極有可能的事。」三千多歲?林樂匝了匝舌頭,旋又想起幾乎活了三十多萬年的彌衡幾人,隨即釋然,點頭表示同意。   「這傢伙是隱族歷代以來最出色的三位高手之一,前兩個都曾任一方諸侯。還短暫統一了整個隱族。而這個隱皇卻是另類中的另類,照記載來看,他是隱族中絕對速度最快的人,功力也排的上第一。但與人對抗極喜以速度取勝,愛好是把人一塊塊的切成碎片。嗯,應該說極度凶殘的存在,曾在半月的族長任期內連續擊殺上百名族人,被長老團逐出隱族。然後又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整整殺光了一個村莊的人……等一下,我記得他行兇的地點好像是在那勝洲附近——那時候應該還沒那勝洲存在吧。」   這樣說來,倒真是和碰到那人很接近。林樂放寬了一半心,若真是這人,就代表異變者們的努力還未成功。而要對付一個功力高絕的殺人狂魔自然遠勝於和活了幾十萬年的怪物拚命了——就是光比年紀,他也還不夠看呢!   「先不說這個了,心煩!」林樂起身,又伸手把白牙也拉了起來。至此,他心中再無芥蒂。只當以前的事完全沒有發生過。而四明山下也已經火光隱現,兩人相視一笑,雙雙從另一方向掠下山去。善後工作,就交給那三個警衛去頭痛吧,也不知菲卿會不會相信他們關於天池上「黑洞怪物」的奇談怪論。   「現在幹嗎去?」保持速度的疾奔中,林樂輕鬆自在,還有餘暇說話。白牙卻只能微笑著搖搖頭,等兩人到了山底停下來時才開口道:「既然知道問題出在哪,就想辦法解決吧。」   「你的意思是……」   「現在就去都城,日夜兼程,不出七天就能趕到。」白牙的笑容有點冷,咬著牙道:「我要讓他們知道,白牙不是那麼好惹的!」   出了事立刻以武力解決,在白牙這個純粹魔族來說自然再正常不過。然而照林樂的人類思維邏輯,卻還不想這樣簡單粗暴的結束一切。同樣的,他也還未作好面對更多複雜關係的準備。基於如此考慮,林樂自然沒動腳,等白牙回頭相詢才表明自己的立場。   「解決之前,還有很多疑點未解。這樣直接衝殺進去固然痛快,我卻覺得無法保證勝利……這場輸不起的戰爭如此輕率,只怕會留下千古之憾。半月天池,空間石中恐怕隱藏了不少關於異變者的秘密。當年的蜜迪亞可以從中獲得意識,未必我們就不能再找出答應來。等邀齊我方人手,陳明利害,共同研究之下或能增加一兩分勝機。」   白牙長於謀,但在這類事件上卻不喜隱忍,林樂百般相勸才令他放棄這一念頭。而此時,魔界的另一角落也有這類似的討論。只是對象與目的略有不同罷了。         ∼第五十五章 吞噬∼     「如何,還有什麼疑惑嗎,或者……」藍舟站在一處峰頂,任細小的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肩頭,將他鬢眉鬚髮竭盡染的霜白。而這老者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凌厲:「貴盟對當前局勢另有看法?」   「法師誤會了,在下並不是拒絕您的提議。只是此事太過重大,心雷也需要回去與盟友商量才能作出決定。」高了藍舟一頭,卻必恭必敬對著他說話的正是前文曾露過一個臉的東盟盟主,東心雷。而此刻的他卻不像上回般精神,侷促萎靡的彷彿困於牢籠一般。   說著已重複數次的話語,東心雷終於生出了一股無力感,差點便舉起手大叫認輸——原本忙於處理精石鐵器商務的他突然被藍舟約到這極寒之地商議結盟時,著實吃了一驚。但這求之不得的決議此刻硬來卻如此艱難——不提藍舟前後立場差異實在變化太快,單是訂盟時間的要求就讓這一千五百歲的老精怪叫苦不跌。偏偏藍舟又不是自己所能隨便得罪的,扯皮不果,兩人幾乎已在這耗了近三個小時。藍舟無事可忙,雪山一切自有徒孫們照管,東心雷卻浪費不起時間。真是急得滿腦子糨糊,更遑論論組織出合理的話來推脫。   當然,讓東心雷難堪或者下不來台自非藍舟本意,通熟世務的他自然也明白對方的理由其實足夠充分。只是心中另有一番計較,才裝出這副面孔來。又僵持許久,藍舟見東心雷幾乎已滿頭大汗,覺得時機成熟。便終於拋出另一個對對方來說更難接受的要求——   「心雷,結盟之事或可另行商議。但老夫還有一不情之請,要向你討個方便。」   以為僵局終於打破的東心雷大鬆了口氣——只要藍舟不再步步相逼,這趟雪山之行還是極有收穫的。另外做些小讓步自無不可——無非是些武器供給,商貿合作,或者借調人員幫他重建雪山古堡之類小事。以東盟財力自然不在話下。   「法師請說,只要本盟能幫的上忙的,無所不從。」東心雷答應的很爽快,以準備好從藍舟口中聽到自己預想的請求。誰料對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搖頭不跌,幾乎是立刻便來了個斷然拒絕。   「老夫是想,可否借你那小女兒幽一用……」藍舟此言說的很輕很慢,也預料到了東心雷態度。等他搖頭時便把準備好的理由一一列出來,又以自己身份保證她的安全,甚至還應允了許多對雪山不利的額外條件,唯一的目的只是求借小幽一用。可惜東心雷對小幽的執念委實太過強烈,任何有可能傷害到她的要求都被一一拒絕。更不用說被藍舟借去做什麼不知名的實驗了——雪山在這方面口碑素來很差,以那些魔法師的瘋狂程度,以人體來做實驗簡直毫無顧忌。所花經費也是驚人的高——每年,都有上百平民在應徵的魔法實驗中悲慘死去。   藍舟本人雖未有過這類劣跡,但他折磨人的本事在魔界素來聲名遠播,將心愛的女兒交給這匹白髮白鬚的大灰狼,實在非東心雷所能接受的條件。   「大師不必多言,其他任何事都可以商量,但這件實在難以從命!至於結盟之事,心雷可以拼著安一回獨裁惡名,答應下來就是!」   果然還是不行啊……藍舟自嘲的搖搖頭,背著手顰眉半晌,突然一指點出擊在東心雷胸前:「抱歉了。這事事關重大,不得不如此安排。」   絕未想到藍舟會不顧身份出手偷襲,用的居然還是傳統武學。東心雷幾乎哼都沒哼的軟倒在地,勉力抬頭望了藍舟一眼,昏迷過去。心中最後一個念頭仍是小幽的安全。   「東丈,就當我對不起你一次。」藍舟仰天叨念了句什麼,立刻抗起東心雷,健步如飛的衝下山。朝雪山別院方向掠去——與東盟主同來的神秘女孩小幽,此刻正留在那裡。   藍舟口中所說的實驗,其實並非如東心雷想的那麼可怕。若非對挑選對像要求極苛刻,他也不會捨近求遠的同這東盟盟主大打商量了。自上回見過小幽一次,以藍舟的敏銳很快便察覺到這小姑娘的不同之處。在某些方面,甚至讓他想起來以前風風雨雨的「女兒」蜜迪亞。作為一個純種魔族有此特徵是極不可思意的,藍舟自然極感興趣,拼著得罪整個東盟也要仔細研究一回。事實上,某些不可期的預感告訴他,這小女孩身上還隱藏著更為驚人的秘密。   山風呼嘯掠過,藍舟雙肩一縮,將身上雪花抖了個乾淨。山下早有人候著他,正是以前那粉雕玉琢的兩個男童。他們自動接過東心雷,毫不費力的抗著,跟在藍舟後面。沒有人的時候,這倆男童從未說過一句話,總是面帶著古怪笑容。偶然互看一眼,調整下姿勢。跑的更快。   雪山別院已在眼前。藍舟停下來朝原古堡方向望了一眼,欣喜的發現工程又完成了好多。已經造至第三樓了,而切下面那部分看來仍是頗有韻味,並沒有新造建築的那股子生灰味。不過真正麻煩的是上面頂層,雪山古堡能否恢復舊貌還在未知之數。   「罷了,下一輩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操心吧。」橫豎現在雪山制度運作良好,以自己的身份也實在不宜參加過多:有雲奧任山主,雪山前途絕不會因這次意外事故遭受影響的。   藍舟回到別院,命二童把東心雷置於客房,叮囑好幾個下級弟子等他醒來後好好招呼。自己卻帶著那女童小幽連夜離開——雪山既毀,整整花了幾十年功夫籌備的實驗室也煙消雲散,而此刻另一個可以繼續自己研究工作的地方,便只有可西的諸山神殿了。   ※※※   「一個人?一個人就能把我調的一百多頂尖高手全部幹掉?」格威收到消息,怒極而笑,只覺得衣服裡肌肉又忍不住得痙攣起來。渾身神經被強烈的刺痛感佔據著,只是腦袋卻無比清醒,聲音聽來也如往常一樣威嚴:「準備高速飛行器,我要立刻趕去!」   「大王請三思。」徐力一直陪在格威身側,聞言忙勸阻道:「天星公司的這個產品還未做好最後測試,危險性太大。也不清楚空氣能量的干擾究竟能否克服……屬下建議先傳訊過去讓監行官於對方談判。穩住他們,然後再慢慢趕過去也不急。」   「不急……唔,你當然不急!」格威不再與他廢話,逕自離開房間,邊走邊向警衛員吩咐道:「立刻叫人準備,五分鐘內我要登機。」   獨裁者的命令可以建議,卻絕不能違抗。徐立雖不情願,也只能立刻著手準備。好在天星公司完全效忠格威後,把總部也般到了都城來,飛行器實驗室則就在皇宮後方。徐力忙前忙後一番準備,終於在格威發怒前將他帶到挺機坪上。   「大王,這機器……實在很不穩定。」工作人員打開艙門,幫助格威坐在單人室內,放下橡膠保險槓把他卡在位置上。最後還是極擔心的叮囑了句:「若是飛機起火,您可以按下這個按鈕彈出艙外。記得要立刻遠離它,這東西爆炸起來,威力能炸毀一幢大廈。」   格威拍拍他的手,拉上艙門:「飛吧,最快多久能到?」   「稟皇上,若不出意外的話抵達目的地大約要一小時左右。」操作員是個臉色紅潤的小伙子,第一次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帝難免有些緊張。一面操作,一面不停的絮叨著:「您知道,這玩意雖然危險,但只要能及時彈出憑我們人類的飛行術是肯定不會有多少危險的。皇上儘管放心,別的性能不敢保證,逃生技術可是我們公司最擅長的方面。其實若不是咱們飛行速度太慢,公司也不會想到來開發這麼個東西。嗯……準備好了,咱們走!」飛行員奮力一拉操縱桿,這具小小的飛行儀尾部便衝出一道火光,離地而起向呼延城方向進發。   因為這飛行器是實驗型的,只是天星公司兩百年來無數次克服海依微星球獨特能量環境的試驗之一,本就不是為乘坐設計的。所以整個機艙只能容納兩個人。操作員一名,加上格威便再無空隙,兩人都坐的極不舒服。小伙子見從後視鏡中看到格威不停的動著身子,抱歉道:「真是對不起,您再忍耐一會。應該馬上能到的……或者中途炸了也一樣。」   忍不住跟格威開了句玩笑,這小伙子很是得意於自己的幽默感。再從後視鏡中看去時,卻駭然發現格威的身體竟以種極怪異的姿勢扭動著,身體忽長忽短,各處肌肉古怪的從衣服空隙中擠出來,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這樣子……不但看起來可怖,那種肌肉蠕動發出的咕咕聲也讓飛行員下的幾乎暈厥過去。立刻下意識的按下逃生鈕,直直從艙內射上天空。   「天……那究竟是什麼?」飛行員浮在空中稍覺心安,尤有餘悸的從上往下看去。只見飛行器上那個空洞中,原本被稱做格威的那個物體已完全肉質化,幾塊息肉般的醜惡物體從裡面漫溢出來。   飛行器搖搖擺擺的在空中舞動一陣,終於向下墜去。還未落地便冒出紅光,稍冒點煙便轟然爆炸!一大團熾熱的黃色火焰在半空燃燒著,又掙扎一會才落到地上。而那飛行員也往上飄去,親眼看到飛行器的殘骸在地面上化做一片灰燼才鬆了口氣。   「太……簡直太驚人,太恐怖了。」飛行員仍不能平靜下來,在這片灰燼的上空發了好久的呆才反映過來:「他幾乎像是個魔族,難道」話才說到一半,他突然感到下面另有古怪——「桀桀桀桀……」一陣古怪的聲音從下傳來,還未等他轉頭,已被一團極大的褐色物質包住。   「唔!救……」呼救之聲只發出一半就被打斷在嗓子口。那個褐色肉團緊緊包住他的身體,在空中怪異的蠕動片刻就向內縮去,重新變成一個圓球形狀。這圓球頓在半空,另人噁心的蠕動著,逐漸化成了一人型。再過了一段時間,格威已恢復形體懸立空中,面色陰沉。   「想不到,功力還可以這樣增加。」衣服已被撐破,格威此刻赤身裸體的浮著。可以看出他身體比之前壯碩了許多,各處肌肉勻稱而發達。形體健美的可以令任何一個男子羨慕。   格威又呆了一陣,辨明方向便朝那直直飛去。身體化做漆黑色的物質,光華隱隱流轉,速度卻比那飛行器還快上不少。   「誰敢干涉我的計劃!!!」沉悶的吼聲在天空中若滾雷一般悶響著,地面上人們好奇的向上望一眼,只見到一道黑光從那飛快掠過。   這種速度的飛行是個及愜意的享受,格威雖魔化極深加上怒火中燒,卻也被這樣的感覺所吸引。忍不住長嘯一聲,已跨越上千公尺的距離,來到魔物森林的上空。而這地方給他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暢快。濃厚的黑暗力量讓這個半魔半人的怪物覺得更為舒服。渾身的力量彷彿都快樂的呻吟著,只想向森林深處鑽去,倒把那圍在森林之外的無數麻煩忘在了一邊。   當然,凡是有眼睛與耳朵的人絕不會向他忽視眾人一樣忽視了這個古怪的存在。森林之外的所有人在聽到這一聲噁心之極的吼叫後,紛紛仰頭向上看去。目力稍好的能看到雲端中有道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卻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何物體。似乎有著人類的形狀,細看之下卻又永遠絕不屬於人類的形體……很快,有人從魔物森林的傳說中聯想到了只存在於書本中的妖魔鬼怪,頓時驚慌起來。不約而同的向裡擠攏,似乎躲在人群中便會安全的多。   人群中能看清狀況的人數不超過十個,而完全清楚來者究竟是何物體的只有賴特鈴鐺兩個。只是此時他們也古怪的對視著,仍不敢相信這在空中任意翱翔的黑影竟會是個魔族——按照「老頭子」解釋過的常理,自百年前戰爭後,魔族們絕不可能離開魔物森林在人界的陽光下生存。但這傢伙的氣息卻和老頭子身上那種狂霸囂張的魔氣如出一轍,甚至連味道也很相似。再加上黑扁而巨大的身型,也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個傢伙會不是魔族。   「當當,在這等著,我去會會他。」那黑影盤旋幾圈,似有往林中衝去的趨向。賴特記起老頭子的吩咐,心中發急,拋下三人就往上飛:「要是我不行就趕緊叫他,我把這傢伙引到一邊再說。」   對手力量太過強大,賴特也不敢輕言必勝。在半空中時已擎出長劍,以氣御體,化做一道白光衝向那黑影:「呔!吃我一招!」   劍光在空中延伸出數米,白芒暴長,很快的接觸到那黑影尾端。賴特持劍一擊,只覺得觸處柔不著力,再運內勁攻去時更感到對面傳來陣極強的反震力,一波波的延著自己的劍芒倒攻過來,激得握劍之手幾乎要把持不住。「好強!」賴特心中一凜,忙再谷催勁力,身體也隨之向上升了數米。再急急一旋,劍芒反削,竟將那黑影生生割下一塊來。   下面幾人看的真切,不約而同的喝了聲彩:「好!」賴特聞聲,精神一震,收了劍芒向上撲去。要與那怪物做短兵之接——離體而出的勁力通過劍尖雖極為強大,但能量在鋒刃上凝而不發破壞力更為強大。方纔那一小小交鋒,賴特已明白對手實力之強乃是生平僅見,當然也不認為剛剛那一下能給它帶來什麼傷害。真正的戰鬥,還未開始!   果然,那片被削下的黑影在空中孤零零的顫抖片刻,又附著到原體之上。這一大片黑影蜷縮著向內蠕動片刻,重又變回一個整體。而此時,賴特也升至與它一樣的高度,從持平視角向這頭怪物望去。一翻解體重構,格威已變的極是噁心。墨色身體撐的足有三米大小,四五寸厚。材質則像是草原中隨處可見的沼澤一般泥濘崎嶇,各處水皰此起彼伏盤根錯節。若非幾乎看不出來是個生命體。   賴特擎著長劍猶豫不絕得望著這大片黑色肉塊,幾乎被它發出的惡臭熏暈過去——四周空氣中佈滿了同樣顏色的淡淡氣體,顯然也是從這怪物身上發出的衍生物。才呆了片刻,賴特劍上白芒已被這氣體壓的黯淡之極,劍身也似有了腐蝕跡象。   「桀桀桀……你居然敢自動送上門來。」化身為這噁心爛肉的格威並未像以往那樣失去意識,嗅到賴特的氣息頓時精神一震,七扭八歪的一陣蠕動顯出了原型:「敢與我對抗,就先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吧!」   一拳轟出,帶起的勁風在這千尺高空也是撲面而寒。拳勁攻向的對象更是凜然飄退,直直朝後掠出數十米才舉劍硬接。強大力量衝擊之下,賴特顧不上驚訝於閣威的變身,立刻全心隱運內力將這道拳勁逼在三尺開外。饒是如此,勁上所附的腐蝕氣息也讓他大吃苦頭。整副臉皮如刀割一般生疼,幾處細小的疤痕已止不住的潰爛起來,又讓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阻止著腐蝕勁力在自己身上蔓延。   「該死的,居然這麼厲害!」賴特好不容易完全接下對手這輕描淡寫的一拳,已退到數十米外。不由悚然心驚,戒備的運足全身之力,起了個能量罩在自己周圍才提起問到:「何方神聖,為何與我們為敵?」頓了頓,又道:「閣下可是魔族?為何能在人界行動?」若答案肯定,勢必引起眾人驚慌。賴特自然不欲發生這種狀況,這一句便是刻意壓低,直接傳進對方耳中。   格威身體受魔物森林感召,力量提升了一倍不止,魔化程度也是前所未有之深。是以意識雖未失去,卻已瘋狂的不再受理智支配。聞言只是一陣邪笑,不見任何先兆的瞬移到賴特面前原式原樣一拳揮去:「付出代價來吧,該死的小子!」同時身上黑氣暴漲,將周圍的雲層完全染至漆黑顏色。   這一拳攻擊方位,速度與剛剛的完全相同,但上面蘊涵的力量卻比方才強了許多。賴特再無心旁騖,眼中精芒一閃,已將長劍收回背後單掌迎上。掌心中實質化的白色氣勁耀眼奪目,令下面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而鈴鐺最是瞭解,知道此招威力之強非是現在的賴特所能輕易擊出,頓時心中一沉:「糟了,特哥哥遇到危險!」照著速度,再向上救援已來不及,鈴鐺記起賴特吩咐,當機立斷。不再觀看戰局,急朝林中飛去,只留下一句:「等我回來。」便不見了蹤影。   寒絕不明所以,卻也感覺到在那上千米高空發生的鬥爭非是自己所能參與的。只勉力升上數米,將擴散的餘勁接下,再落地時已累的唇青齒白。而下一秒,一陣巨大的響聲從半空傳來,震的所有人耳鳴不已。正是賴特與格威拳掌相交,勁力充盈於天地之見所發出的聲音。   格威拳勁極強,賴特雖用上老頭子傳授的獨特內勁發法將力量提升了一倍多。卻仍被他擊的五內俱焚,生生的吐了一口血。而格威只是身子微晃,面色急速轉白旋又恢復常態,看來是佔了極大的便宜。   可惜魔族除了力量遠勝人類外,最強的還有招式。格威雖通過魔化丸擁有了魔族的力量,但招式上仍停留在普通人類的水準。只見賴特一招吐血,卻不退反進,將承受的勁力悉數反攻過去。這一招的威力也正在此——不僅第一掌極強,被人壓制後還能反轉勁力繼續攻擊。而若是另有見識廣博的魔族在此,必能認出此招來歷——當年魔界之王鬼柯壓箱底之作:星耀極變!   格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擊在胸口,等若承受了賴特和自己合力一擊。頓時痛極,整個身體都彎成了弓型。中招處更是焦黑一片,還硬生生的陷下去數寸。此外倒是再無異狀,連血都沒噴上一口,只是臉色白的甚為可怕。   賴特一招得手,仍不停止,強忍著內腑傷痛繼續連環掌力擊出,將格威傷處再添裂口。等他被遠遠擊飛之後,仍是劈空掌力揮出不止。竟然就在這幾招內把他打出了上千米遠。這才停下來吐血不止,只覺得呼吸也是困難之極。胸膛彷彿要裂開一般燒的難受,渾身內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再無力戰鬥,只能勉強在空中維持身型不至於掉下去。賴特明白方纔那幾下並未對這怪物造成太大傷害,只能拖延一段時間而已——方才以劍攻擊切下一塊來都不見效果,對這幾掌的威力他也實在沒多大信心。只能寄希望於援手了……賴特低頭看了一看,見寒絕獨自一人站在那裡,已不見鈴鐺蹤影。想必剛才那招她看到了……賴特這才微微寬心,抬眼朝千米之外望去。右手仍捂在胸口,只覺得再也無力戰鬥。   「該死,快出來吧!」身體內的空虛感越來約強烈,原本控制著飛行述的最後一點力量也有了消逝跡象。賴特心知自己再撐不了多久,乾脆把這最後一點內勁聚到掌心,朝林中奮力一甩。片刻後,被擊中處發出一陣劇烈爆炸,引得下面眾人紛紛引頸細看。   這樣……該能讓老頭子出來了吧。帶著最後一個斷斷續續的念頭,賴特自千米高空筆直墜下。幸好寒絕一直看著戰局,立刻迎上將他接下。   而此時,遠處雲層突然劇變。上百米的白色浮雲瞬間轉黑,又向著格威所在的方向聚集過去。寒絕抱著賴特沒有細看,只掃到一眼,發覺那怪人又變回了一片黑霧。正將周圍的烏雲一點點得吸入體內,情狀可怖之極。   格威自化身魔族以來,第一次在力量上受到壓制。心中窩囊可想而知,被打得一路飛退時便已運足力量吸納周圍的雲氣。變身後能吸收能量也是他剛剛才獲知的一種能力,將那飛行員全部吞噬後,身體一度出現了強烈的排它反應。一部分的血肉在體內橫衝直撞的似乎要離體而出,難受之極,但自己的力量卻是真真切切的上了一個層次。這種方法究竟利弊如何他還不甚清楚,但此刻怒火高漲也顧不上許多,乾脆放開了手腳把周圍蘊涵著能量的物體悉數吸收到自己體內。   「好舒服!!!」強橫的力量在身體中流淌溯洄的感覺暢快之至,格威一面盡情享受著這種感覺,一面向魔物森林的方向靠近。森林裡的呼喚越來越強烈,變成黑色身體的他更能感受到這種彷彿來自心靈深處的感召。至於方才擊傷自己的小子,也絕不能輕饒了他!想到剛剛中招的痛苦,格威突然停下吸收的過程。向內收縮片刻,化成肉團又恢復形體。再度出現的人類身體比任何時刻都要完美,整個體表纏繞著的黑氣更是力量的象徵。格威痛快的長嘯一聲,掉轉頭向下撲去:「小子,納命來吧!」   掌力還未擊到,底下所受波及已是極強。能量在接近真空的壓力狀態下四處游離著,在密集的人群中任意肆虐。藍白色光道輕易的刨開每一個擋路物體。閃避不及的人們紛紛被開膛破肚,斷臂殘腿,死狀極慘。殘破的肢體與滿是鮮血的屍首散亂了一地,更讓生者的逃避產生困難。又被亂流追上,慘死當場。很快的,方圓一里範圍內生還者已是寥寥無幾,而格威的掌勁也終於在此時擊到。   勁風撲面而至之時,寒絕再無餘暇去關注受傷群眾,放下賴特急急返身迎著掌勁逆向竄上!只見格威那幾乎是常人三倍的形體以極快的速度由小變大,瞬間便攻到了寒絕面前——由於氣機吸引,這本是朝著底下大地擊去的這一掌中途轉向,正對著與寒絕身體撞到一處。下一秒,只聽離地數十米的上空「轟隆」之聲不絕於耳,閃電光影紛繁耀目。魔物森林上方天際剎時間變的雪白一片,只這短短三秒內,寒絕已與格威對轟了不下二十掌。   勁力交擊,內勁四溢。在格威來說固然痛快,但作為第一承受者的寒絕就未必有那麼好的心情。雙方本身功力相差就不可以道里計,再加上一個由上而下順勢擊下,一個卻得逆著引力相上迎擊。在第一掌對攻時寒絕就已口噴鮮血,內腑混亂一片。幾掌下來,他雖勉強支持著不倒。但眼耳口鼻均鮮血直冒,整個臉部被完全染紅。臂上骨肉也分崩離析,硬生生的擊入肩胛內數寸。若非幾十年苦修的精純功力苦苦支撐著,只怕立刻就要離體而去。   「我要堅持住……不……不能退!」寒絕渾身上下均已失去知覺,仍機械的向上揮掌應敵。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他落到地上,否則勢必會有更多的人失去生命。」而與這種信念相對的,底下眾人早已逃到了極遠處。包括乘著車子的監行官在內的所有人哭喊著越奔越遠,根本沒有誰注意到這邊有一個人為他們擋下了所有有攻擊。   格威最後一掌擊下,寒絕終於無力抵抗。象徵性伸出去的手臂被巨大的力量壓的粉碎,隨後便被蘊藏了格威全身力量的一掌狠狠擊在身上。   隨著「轟」的一聲,寒絕身體急速墜下,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之中。噴灑的鮮血如菊花一般盛開在森林外圍這赭黃色的土地上。格威原式不變繼續下擊,目標正是昏迷於平地之上的賴特!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遠處人群中突然隔空射來一道金色長芒,直朝著格威身上擊到。魔化後的格威嗅到危險,急挺轉身,把運足的內力向前一推。又是一聲巨響,金芒消散,而格威畸形的身軀也倒退著跌入了魔物森林之內,再無聲息。   隨後,自光芒來處,一個高大赤身男子瞬間出現在林外上空。渾身金芒劇閃,眼中神色驚疑不定。浮了片刻才看到地上賴特與已被擊成數塊的寒絕。頓時暗歎一聲,落了下來。   「魔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來者正是寒閥閥主,寒頂天。收到消息後,他以高速趕到此地,接近時已發先不對,才使出真功夫擊出一道勁力救下賴特。但同時也感覺到了強烈的同類氣息,頓時有點心神不寧。         ∼第五十六章 林中之戰∼     定下計策,但涉及到邀請誰不邀請誰兩人卻有了不同看法。照林樂所見自然是越多高手越好,哪怕請來幾個名不副實的也可拿來當炮灰——反正世界存亡人人有責,未必非要自己一個外人全擔當起來。而白牙信奉的是個人英雄主義,為了對付七個怪物而找上許多幫手前去群毆,在他腦中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即便對手是創始神,武人的尊嚴也不能輕易丟棄!」白牙說出此話時,山風凜冽,衣袂飄舞,狀若天神。真正有著身為整個魔界之王的氣度,連林樂也不禁暗暗心折。當然心折歸心折,原則問題絕不能妥協。隨便帶幾個人衝去找那七個怪物送死不會是任何一個人類的行事方法,而自從有關異變者的秘密與人分享之後,林樂腦中的責任感彷彿也被分擔了一半去,並不想開始時那麼擔心了。   「算了,這個以後再議吧!」林樂信手一揮,抓過他的衣領,把白牙迎風長身的美好形象完全破壞:「現在,把你設計我的事全說出來!為什麼寒頂天會和你聯手騙我,你們究竟想要我對付誰?」   「只是碰巧而已,碰巧你經脈全斷了,碰巧我這裡的紫衣青衣能治療你,碰巧我還需要一個經脈斷了又恢復的人類來傳授功夫……」白牙委屈的掘著嘴,顯然又把自己代入了「小白」這個角色:「結果,就剛剛是你了。至於要對付誰……我只是感覺到有一個陰謀正在形成,那時候也沒有確切的目標。只是作為一種遊戲而已,現在才明白是喬奇……唔,應該說是異變者。」   算了……這傢伙做事向來都是由著性子胡來。林樂不再追究著個,轉而問道:「那關於普羅吉期呢……為什麼你這麼急著消滅它?」   「也是來自異空間的一種黑暗生物,具有吞噬空間的能力。基本上,每隔個幾年都會在這天池裡出現一次。我也習慣了到時候就來消滅它,不過今天這個似乎特別強大。要不是你幫忙,我只怕會永遠留在這天池湖底了。」   「等一下。」林樂聽出不對來,打斷道:「你是從哪知道一定要消滅這種怪物的?」   「當然是從祖……」白牙說了一半,猛然色變。轉過頭看林樂時整張臉都成了白色:「是異變者傳下來的規矩!那本祖傳的魔界密錄本來就是出自他們的手筆!」   該死!又幫那群傢伙一個忙!林樂也懊惱不已,只是仍猜不透著種怪物能對異變者們產生什麼影響,以至於他們非要安排這騙局讓後人一次次的擊殺它們。當然,話說回來。這東西模樣如此古怪,即便沒有白牙,當時的自己說不定也會上前攻擊的。   「這樣說來,普羅吉期極可能是那七個怪物的弱點之一。」白牙首先理清頭緒,試著分析道:「來自異空間與擁有吞噬空間的獨特能力,這兩點異變者沒有必要騙我們,所以可以暫時相信。換言之,普羅吉期對他們的危害也極可能在存在於這兩點中。」   無論個性再怎麼胡來,白牙身具的千年王者智慧畢竟不是林樂可以比擬的。只得傻傻聽著他一個個分析過來:「異空間的生物絕不只有它一個,但異變者騙我們殺的卻只有這普羅吉期。所以我們可以假設,對他們造成影響的因素是另一個特徵——」   「空間吞噬能力?」   「沒錯,招我這樣的推斷方法就只能得出這個結果。」白牙仰首望上峰頂,見上面人影幢幢,燈火閃爍。依舊低下頭來:「具體情況或許略有不同,但也不是我們可以預期的了。」   林樂略一思索,點頭同意。而想明白此點的白牙卻不見得有多高興,沉吟著道:「這次的普羅吉期被我們殺掉,再等下一個來研究只怕要幾年之後。異變者會否等到那時候才發動也非我們所能左右,所以這條信息基本可以過濾了。」   說了半天居然還是在做無用功……林樂撇撇嘴,把這怪物拋到一邊,另開口道:「像這樣的命令,還有嗎?」   白牙回憶片刻,搖搖頭又點點頭:「其餘的命令都是他們偶爾提出,像這樣記錄在冊……似乎還有幾個。不過不是誅殺魔獸,只是週期性在移動中央山脈的某幾處石頭。嗯,時間還未到,暫不考慮吧。」   「那好,既然現在明白這點也與事無補。不如先分頭邀人……我們來列一個表,看看哪些是有幫助的。」對於找幫手這事,林樂自是比白牙熱衷許多。當下報了一串自己所知的名字出來——甚至把人界的寒頂天也算了進去:「就當給你們七君子一個重逢機會好了。」   對於這種振振有辭的懦弱,白牙自然絕不姑息。一下子就否決了一大片:「我們要的是精英,不是湊數的犧牲品!」   「可是,雪山十二長老不弱的啊!莫非你認為魔法沒有攻擊力?」林樂掌心燃起火球,作勢向外丟去:「很強的哦!」   「否決!魔法有大法師在就足夠了,另加人只會礙手礙腳!」白牙低著頭獨自記錄,根本沒怎麼採納林樂意見。   「喂,沒理由連火雲三老都不要吧!他們又不是魔法師!」   「否決!」   「達西公爵也算個高手吧!小白你標準不要放太高,這樣下去已經沒人可邀了!」   「否決!」白牙斬釘截鐵後又突然想起一事,抬頭道:「呃……對了,你把我那個扳指交給他沒?」林樂也同時記起白牙之前的囑托,神色一滯,抱歉的笑著:「真不好意思……讓我給忘了。」   白牙瞪了他一眼,倒也沒再多話,只把手一伸:「拿來,我自己去給他。」   林樂一面尷尬的笑著,一面伸手進懷裡亂摸。在空間囊中翻了半天還不見蹤影,不由急了,提出口袋道:「你的寶貝,自己來找!」被掏出來的空間囊袋口軟軟耷拉著,看起來精神全無,哪有一點寶物的樣子。   白牙一看急了,搶過去整理幾把,抱怨道:「我告訴過你好好保管的,怎麼給弄成這樣子了!」一面伸手進去掏,摸了陣道:「沒有戒指,你是不是把它丟了?該死!那東西很重要,沒有它就開不了達西的魔獸之門!」   「呃?不是你們互相聯絡的信物而已嗎?」林樂抓抓頭,困惑道:「那個什麼魔獸之門又是什麼?你似乎還有東西隱瞞著我……」   「沒來得及說而已!魔界那麼大,神秘的事物總不會只有一兩件吧。」   也對……林樂點著頭不再糾纏,只等白牙把有關「魔獸之門」的事說出來。但看到白牙手中布袋時,突然腦中一閃,驚叫道:「啊!我記起來了!那個扳指可能是被我送人了!」那天被監獄衛隊抓進去前,自己曾隨手抓了個東西仍給老頭。現在想來,那玩意觸手生溫,又沉甸甸的不正是白牙托自己交付的扳指!   「你……」白牙怒極,指著林樂幾乎說不出話來。   ※※※   飛天依在紅色斜紋軟座上,把玩著手中墨色扳指,不緊不慢的朝問站在他面前的獄卒道:「這東西,你說是個老頭送來的?」   獄卒點頭,比劃道:「挺矮,黑衣服黑頭髮。是個弱族。來接他孫子走的。」   「唔,弱族。」飛天挑了挑眼皮,暗一運勁,手中扳指突然亮了一下:「人呢,留下來沒有?」   「已經走了。」那獄卒以為飛天是在說抓起來的小孩,忙著辯解推脫道:「門房老爺說這東西值錢,我才放人的。」   「算了,沒你的事……下去吧。」飛天揮退那人,繼續撫摩著手中這個古怪的扳指,眼中露出濃濃的回憶神色:「這枚扳指,快一百年不曾謀面了。」閃光持續亮起,墨色的扳指上浮先出幾處古拙花紋來。飛天指尖輕輕從上面滑過,閉上眼睛感受著其中獨特的靈氣。   門口腳步聲急促響起,飛天睜眼時,一名校衛已站在面前。這校衛身著鐵甲精胄,後系黑色絲布披風,面上神色堅毅而滄桑,但此刻卻有著一絲微小的驚惶。只見他上前一步,抱拳躬身:「獄長,喬奇帶著親衛隊等在吊橋前,要您出去答話。」   飛天面上毫無驚訝神色,只淡淡的自語一句:「嗯,時候是差不多了。」又朝他下令道:「巴底士軍列隊待發,吊橋待命。」自己則急轉出門,往格蘭特所在的房間行去。   而巴底士的正門吊橋前,十九人十八匹馬正如鐵鑄的一般站在那裡。正是喬奇與他的貼身親衛,十八精騎。這十九人站在護城河前,眼睛一齊盯著前面這座木質的巨大吊橋,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戰意。不過片刻吊橋內傳來急促但整齊的腳步聲,彷彿有數百個人正做著同一個動作。   「來了。」喬奇輕聲低語,卻已足夠讓身邊所有人聽見。十八精騎同時緊了緊手中武器,朝他靠攏了些。   腳步聲停了一陣,又過片刻,吊橋上的鐵索鬆開,環扣從頂部開始一節節的滑落下來。不到十秒鐘,這座亦門亦橋的東西便已平鋪在喬奇等人面前。而橋的另一端則密密麻麻的站著巴底士獄的專屬軍隊,近五百名黑甲戰士。   與喬奇一手訓練出來的十八精騎相比,這五百戰士要稍弱上一籌。但數量上的巨大差距足以彌補任何實力距離,而且,這五百戰士不過是巴底士軍隊的冰山一角。真正的核心力量,只怕比十八精騎只強不弱。   五百戰士排開站在兩邊,沒有人轉頭向喬奇他們看上一眼。而在他們中間,一道猩紅色的絨布地毯已經鋪就,只等著主人的來臨。   見到對手如此藐視,十八精騎們已有點沉不住氣。座下的馬微揚著鐵蹄,輕踩碎步,鼻息也隨之粗重起來。喬奇神色如故,只輕輕咳嗽一聲便讓手下們安靜下來,依舊緊緊靠在他的周圍。而此時,正主兒飛天也終於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還未開始說話,喬奇與飛天就對視了好一陣。眼神也由一開始的友善,溫情,逐漸轉為淡漠與凌厲。而這對峙乃是被另一個關鍵人物打破,米亞達·格蘭特突然從飛天身後閃出,輕聲朝喬奇招呼道:「三哥,好久不見了。」   喬奇尷尬了一會,終於澀聲回應道:「老五,很久不見。」   格蘭特的臉色很白,身體已比之前消瘦了許多。很多地方都青紫著,卻不是受刑之故——每個接近死神的魔族或多或少都會出現這種特徵,從開始的瘦弱,到最後的皮膚青紫,骨骼內縮渾身痙攣而死。這種傳統的死法奇慘無比,卻被所有魔族引為一種榮耀。畢竟,在強者為尊的魔界,能安全挺過上千年而未被意外帶入地獄也是一件極難得的事。   氣氛略有些傷感,而作為當事人的格蘭特卻不做此想。依舊微笑著朝喬奇道:「那麼,三哥最近可好?」   「呃……還不錯。」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有點尷尬,以喬奇的才智自然不會被飛天這樣簡單的安排扯著鼻子走。乾脆撇過格蘭特,直接朝站在一旁微笑不語的飛天道:「老七,這是最後通牒。巴底士軍,你到底肯不肯借用七日?」   飛天緩緩搖頭,臉上微笑不變。   「就是說,沒得商量嗎?」喬奇暗運功力,長髮無風自舞,精純的黑色光幕已出現在他身側。強大的力量激動得吊橋那頭戰士們也有些腳步不穩,倒退著踩了幾步才定下身型:「不要說我這個做三哥的沒給你機會。當年,我們相處的還算不錯吧!」   「豈只不錯,」飛天語氣溫柔起來,回憶當時情形:「當年,七兄弟中。除了大哥,就屬三哥你最照顧我了。」   「既然記得,」白牙也憶起百年前兩人相處情景,長髮不由自主的落了下去氣勢為之一滯,但隨即聲音轉厲:「那你為何還要與我作對?」   「三哥的某些做法,我雖不能苟同。但這你與大哥之間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而這五千戰士是大哥委託我訓練管理的,他們都是我的心血。您要調用,必須告訴我用處,否則便請恕小弟無能為力。」   格蘭特還想要開口,卻被飛天阻住:「五哥,人你也見過了……回去休息吧,再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又招手命人來將他帶回房間。格蘭特沒什麼異議,跟著那人蹣跚而行。柔順的像個孩子,再無往日那種敢向天比高的銳氣。   「最後通牒。」等格蘭特離開,喬奇才從口中吐出這幾個字:「飛天你借是不借?」   「抱歉,除非三哥你能打贏我。」飛天向前走出五步,來到吊橋中央:「既然你喜歡用實力來解決一切,那就試著來解決我吧。」   百年前人魔戰爭中,受鬼柯調教的飛天已一人之力與魔界高手大軍相抗。在欲野關口大展神威,這段歷史旁人不知,喬奇當然不會忘記。當年飛天的凜然神威甚至還歷歷在目。而這個在幾大高手合擊之下都力敵不退的對手,自己又憑什麼與他對戰?   「來吧!」飛天見喬奇久不答話,又上前一步,強大的內息源源不絕的朝對方逼去:「告訴我,你這個魔界之王有何才能!」   十八精騎在飛天內勁之下,止不住的向後退去。而首當其衝的喬奇卻未見有多少變化,斜斜的站在原地。長髮又開始凌空飛舞。白色袍子緊緊貼在前胸,露出精裝健美的肌肉,和那塊黑色魔核。   「好,既然非要你我為敵。本王就滿足你!」喬奇終於爆發,也踏前一步,放開所有力量與飛天對視:「若你以為本王還是百年前那個任你宰割的對手,就等著受死吧!」喬奇在第一時間已經變身,現出豹族的原貌來。身型足足比之前暴長一倍,強壯的體形把身上衣服完全撐破,體表則覆蓋上了濃密的獸毛。似乎完全不顧魔族變身之後的後遺症了。   「飛天,不要以為百年前你一人戰百很了不起。不要忘了,在魔界我們還可以變身!」變身後的喬奇居然仍未喪失語言能力,只是聲音聽來啞了許多。而在場的人中,只有飛天本人聽的懂喬奇意思,卻不為所動——身為人類的他沒有變身能力,但對這種燃燒生命的技能熟悉絕不比任何一個魔族來的少。   喬奇未再給他觀察的機會,極快的離地而起,朝飛天攻去。而後者極驚訝的發現,他的力量之強,居然是自己生平僅見。便是身為第一高手的白牙,似乎也沒有如此狂猛的勁力……莫非魔族的變身真有如此神奇功效?可惜喬奇的速度容不得他繼續思考。巨掌很快臨身,飛天立刻仰頭側掌調整好姿勢。還未運足內勁便純以力量接下了這一招。   兩人雙掌相擊,意外的沒發出多大聲音。眾人只聽得到飛天輕輕一聲悶哼,便見他踉蹌後腿,胸口起伏不定。喬奇則穩穩落在地上,粗壯的六趾巨足抓住橋面,往木頭裡陷進了約有半寸。橋後眾戰士騷動了下,隨即停住。經飛天幾十年訓練的他們,已對這獄長的力量樹立起了無比信心。   飛天盯住喬奇,一面戒備一面緩緩搖頭,寒聲道:「你變強了,很強。甚至超出了魔族所能達到的境界……但你絕不會是我的對手!」   喬奇的回應是一聲斯吼。隨即雙足離地,躍起約三米多高,折身衝向對手。利爪前端紅芒隱現,竟已達到「勁力外發」的境界。而飛天經方才一次交手,對他實力已有把握。也斜斜衝上,身子在接近他時巧妙的一折,反手切在喬奇腰上。   「三哥,戰鬥中除了力量,速度也很重要……」一招得手,飛天與喬奇錯身而過。口中說著得意的話語,已準備好回身再擊。正是鬼柯所授絕招:星耀極變中最具欺騙性的一式。誰料中招的喬奇居然並未如飛天所料般下墜,反在兩人快要錯開時,伸出巨足,將飛天腳腕緊緊抓住!   「該死!」飛天咒罵一聲,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喬奇則藉著這一抓之力,凌空翻身,頭下腳上的雙掌擊在飛天脊骨之上。只聽一聲脆響,飛天慘聲大叫,竟痛的暈了過去。身體也呈現出一種古怪的姿勢,脊樑骨顯然已被打斷。一代傳奇高手飛天竟只在短短數招之內落敗,傳出去只怕少有人信。   喬奇輕輕落地,抓起飛天殘軀高過頭頂。仍維持著獸化狀態朝門口那五百戰士吼道:「所有人給我退後!巴底士獄現由我魔界之王接管!」   眾戰士未見慌亂,但看獄長在對方手上,也投鼠忌器。猶豫了一陣便依言緩緩退後,手中兵器仍捏的緊緊。若非怕傷到飛天,早已朝他攻過去了。而喬奇毫無顧忌的大踏步向內前進著,很快站到了廣場中央。十八精騎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便是黑甲戰士們也不得不跟在後面。   「管事的呢,上來一個。」喬奇維持著獸化狀態,聲音沉悶含糊。眾人細想一陣才分辨明白,一個衣著與士兵略有不同的高壯魔族排眾而出,幾步走到喬奇面前。平靜的與他對視。   喬奇把飛天單手提著,朝那首領模樣的人物道:「按照你們平時的速度,所有巴底士戰士在此集合!」   那人瞟了瞟生死不知的飛天,終於領命跑上主樓。很快的,整個巴底士內響起一陣軍號聲。雄壯嘹亮,連周圍幾樓內的犯人也忍不住探出頭來看個究竟。而兵士們則在第一時間內整裝出門,只花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便在場內結成方陣。行動之迅速規範,列隊之整齊,都是喬奇從未在魔界其他場合看到過的。   「人類還真是比我們懂得怎麼訓練。」發出一陣不明意義的低語,喬奇終於取消了獸化狀態。身體回縮,毛髮脫落,豹型的面孔也在一瞬間變回俊美。只是衣物在變身時已被撐破,喬奇不得不赤身裸體的站在五千鐵甲戰士面前。這些戰士訓練有素,未說什麼。四周獄樓內靠窗趴著看的犯人們卻樂的大笑。一面喊著「國王萬歲」一面快樂的敲打著鐵欄杆。當然,嚴厲的獄卒很快讓他們閉上了嘴。最後傳出來的只有皮鞭與慘叫聲。   格威毫無尷尬之感,從背後精騎手中接過衣服,旁若無人的當眾換上。才向那首領道:「你們……平時是怎麼做的?」   那首領似乎想衝上前救下飛天,但喬奇似虛似實的擋在身前,根本沒出手機會。只好頹然放棄,應道:「該由獄長下令了。」   「嗯,那就下令……」喬奇深吸口氣,強大的內勁將發音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邊:「巴底士一切權利現由本王接管,第一個命令是……所有戰士明日起程前往中央山脈。結集後在該處待命。」   下面一陣騷動,旋及靜了下來。一齊望向喬奇,依舊憤怒的眼中卻多了點興奮:作為巴底士的戰士,自入選以來就不被允許外出。此番「任務」大家都能重見花花世界,自然有些抑不住的興奮。   那首領初時一愣,反映過來後又急急道:「請大王三思,若獄內軍隊撤出,防務恐怕大成問題。相信您也清楚那棟樓裡藏著的東西……」   話沒再點透,喬奇卻已明白。不由詫異於此人心思之慎密,深深看了他一眼。思考一陣才道:「我會另調兵力來負責,不必擔心。至於方纔的任務,就由你負責吧。」喬奇不再多言,彎腰把飛天提起,背著身子搖了搖:「若還要你們的獄長,就別違抗我的命令。」隨即轉身離去,十八精騎緊緊跟在後面。   飛天身體仍成個怪異的扭曲狀,只是傷處已泛出些淡淡的微芒。作為人類在魔界呆久,自愈能力當然也得到增強,這種程度的傷在普通人類而言已必死無疑。但飛天卻只是陷入昏迷而已,未必會有危險,也正是喬奇手底留情之故。   ※※※   被迫遷徙的流民們死傷一地,整個隊伍前端包括監行官在內的數萬人幾乎全數殞命。格威那強大的氣息壓力之下,不少死者甚至連屍首都未留下。變成一堆紅黑的血漿,與赭色土地混在一處,散發著劇烈的腥味。靠近森林邊緣的地方有一處大坑,三四米深,黑黑的冒著寒氣。正是方才格威一掌之功。寒頂天就站在坑邊,定定的望著已化為一團血沫的寒絕。血沫動了動,似乎象立起來,但終又散成一灘。寒家子孫,體內留著屬於魔族的獨特血液。以他們的生命力與戰鬥力,竟回被打到如此程度,對手的實力也可想而知。   雖然一招將那高大的人影擊入林中,但寒頂天心中沒有絲毫把握。若對方是真正的魔族,剛剛那一下的傷害絕沒表面上那麼嚴重。失血的速度甚至還比不上傷口癒合的速度。但那人給寒頂天的感覺又不像是印象中的同類……似乎,有點像魔族與魔獸的結合體。   呆了一陣,森林中沒有任何動靜。而方纔還人生鼎沸的戰場,此刻竟變的一片冷清,靜的連血液流動聲也清晰可聞。受了極大驚嚇的民眾遠遠縮在數里之外,寒頂天帶來的救援部隊也終於趕到,正進行著疏散工作。   張化從遠處飛來,輕輕落到寒頂天身後。   「閥主,沒看到小姐嗎?」   寒頂天猛的轉身,緊緊頂住張化:「鈴鐺?她也在這?你剛剛沒說!」   「時間太急,來不及說了。」張化神色古怪的看著周圍一片修羅場的景象,誤以為是寒頂天所幹,聲音也乾澀起來:「小姐,小姐她是從林子裡出來的,可能又回去了。」   「糟了!」寒頂天眼眶一縮,心急如焚的朝林中飄去。那魔族受傷後必會狂性大發,若鈴鐺在內受到誤傷……寒頂天沒再敢想下去。身型一晃,已在魔物森林之內。而張化到此時才發現軟倒於地的賴特,急急將他扶起,也不知如何是好。   對於魔物森林,寒頂天雖有幾十年的時間未進來過。但還是輕車熟路,幾個轉彎便來到林中第一個空闊的場地。當初林樂他們足足花了兩天才找到這一處賴以安營紮寨的寶地。若那人真是魔族,必會在此養傷。從森林深處出來,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地方。   林內的黑暗絲毫未影響到寒頂天——作為一個魔族,夜視只是一項基本能力而已。可惜的是,這片空地一望即盡,沒有任何痕跡。那魔族不知去了何處,鈴鐺也不見蹤跡。倒是周圍魔狼們綠熒熒的眼睛在遠處偷偷的窺視著他,這些靈敏的魔獸嗅出了同類的氣息,也聞到了危險,並不敢上來騷擾。「這傢伙究竟去了哪?」寒頂天心中火燒火燎的,腦袋卻一片冷靜。閉上眼張開感知能力,在魔物森林的高濃度元素幫助下,終於發現離自己數百米遠的某處有道古怪的能量團正在運轉。   「就是他了!」寒頂天心中一喜,既然這傢伙還在療傷,那鈴鐺一定不會出事。也不再多想,起身朝那邊掠去。         ∼第五十七章∼     被寒頂天突如其來的全力一擊打入森林的格威果然並未受到多大傷害,只是再次被打回了原型。變成鼻涕蟲般的一灘爛肉,東一堆西一堆得亂掛在枝椏上。自進入了魔物森林,這個情況變的益發嚴重起來,再維持身體的形狀幾乎要花上比以前多數倍的力量。格威身體的各部分軟軟得發出一些古怪的嘟噥聲,努力從不同地方向中央移動,耗費很久才聚集到一起。又努力向內收縮著,重新結合為一團。   「唔,真是該死……」無論需要多少內息,格威還是願意維持一個人類的樣子。變成一堆爛肉,便是自己也覺得噁心之極。   被擊中的部位肯定受傷了,但剛剛分解重組一次,卻再也找不到創口——自己,早已只是個披著人類外型的怪物了。格威歎口起,感覺內勁有些不暢。便盤腿下來調息一番,倒不怕有什麼內傷。反正這身體早已無內外之別,裡裡外外只是一堆爛肉而已。魔界的藥物,還真古怪啊!   心中發出這樣的感歎,新任的王者終於閉上雙眼開始運氣。而森林另一面,寒頂天正如輕風一般從密集的樹木間飄過,高大的身軀從再小的縫隙中也能轉折如意,幾乎很快的落到到近前。   「閣下何人,為何隨意傷人……或者,」寒頂天落於地上,等格威睜眼才開口道:「你也是個魔族?」   「剛剛就是你發招打傷了我?」格威眼中是濃濃的敵意,但當寒頂天撕開衣襟露出健壯的胸膛與隱在上面的魔核時,敵意立刻轉成了敬佩。只有純正的魔族身上才會有這樣一個東西。上一次道修羅大人帶隊來的那群高手,每人身上都有這麼一個突起。據說是提供能源之用。格威不敢怠慢,立刻站起身先一個深深的鞠躬:「小人是新進魔族,向前輩問好。」   寒頂天愣了愣,沒弄明白這個所謂的「新進」是什麼意思。但他此刻心不在此,急著又問:「剛才有沒有看到我女兒,有沒有傷害她?」   「小人不敢。」格威仍維持著鞠躬的姿勢,進言道:「不知令愛是什麼樣子,我或許可以幫前輩找找。」   「這就不必了……」格威擺擺手,寬下心。對格威的興趣又提了起來:「你究竟是誰,為何會在人界出現?為什麼又叫『新進魔族』?」   格威已站起來,正式看清了寒頂天的面目,頓時一愣。實在未料到這個魔族竟是自己恨入骨髓的寒閥閥主,至今仍不歸中央統帥的頭號對手寒頂天。可惜格威此刻沒恢復原貌,只隨便塑了個人類形體,否則以寒頂天的眼力也必能認出他來。   「在下是喬奇大王安插人人界的代理人,本是一人類。大王賜予神藥才成為尊貴魔族的。」格威說話有點保留,但基本屬實。畢竟這個傢伙曾與自己敵對,若知道真實身份也不知會有何反映。   「三哥的代理人?」寒頂天沉吟一陣,轉口道:「我是喬奇大王的結拜兄弟,也一直在人間隱居。我那位三哥他究竟交給你什麼任務?神藥……又是什麼東西?」   「大王命令在下潛伏在此,伺機待命。剛才正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有人阻攔才攻擊的,也不知……」   「沒你的事。」寒頂天擺擺手,心思急轉,已隱約料到一些真相:張化所說的遷徙,焚殺計劃自然是喬奇所命。而真實目的為何晾這傢伙也無權得知,至於那藥,寒頂天已記起一些梗概:很久之前,魔界大法師就曾利用奇藥「紫花香煞」獨特的腐蝕與續命功能研製出一種丸藥,據說能讓普通人類擁有象魔族一樣的戰鬥力與生命力。只是時效很短,使用者會在一年內化成一灘擁有自我意識的噁心肉團。再以那樣的形態存活上數年,化成血水,殞命死去。當年實驗時寒頂天也曾在場,對那些作為實驗品的魔獸慘狀記憶猶新。   「這可憐的傢伙……」寒頂天看了他一眼,未揭穿真相。眼神裡卻未有多少憐憫——喬奇的為人他很清楚,若要誘惑人總逃不開金錢權利,長生不老那一套。這傢伙自願中招,日後痛苦也怨不得別人。   「前輩,還請指點迷津。」格威再一鞠躬,已準備出林繼續喬奇之命,這一問也僅是出於禮貌而已。   「若你要殺人焚林,就先過我這一關吧。」寒頂天擋在他面前,近百年來第一次將體內奔騰的內息全數噴發出來。位於他周圍的十餘棵巨木竟然被激得連根掀起,向四周彈開。原本林木密集之地,居然就被寒頂天這一激之力生生的震成一塊空地,原本匍匐在那裡的幾隻魔狼與石人也被殃及池魚,哀叫動作跌了出去。魔物森林與人間已有不同,元素密度遠遠強過幾百米之外的人界。是以寒頂天全力之威只能至此,若是在人間,這一次爆發幾乎可以毀滅一個小型城鎮了。   對方氣勢襲來,格威只感覺有點呼吸不暢。但見寒頂天威勢僅止於此,不禁露出譏諷的笑容:「大王之命不敢違抗,既然如此,得罪了!前輩,就讓在下來教你怎麼戰鬥吧!」   功力運足,格威的身體又立刻呈現出那種黝黑的軟質狀,同時他的周圍也被內勁逼出了一大塊空地。威勢雖比寒頂天略高,但也絕非如他自己所想般驚天動地。勁力過去,巨木摧折,沙土飛揚。只是這種情況到了數十米外就銷聲匿跡,再無任何反應。   而此時,格威才注意到魔物森林中的不同之處。只覺得渾身力量似乎被什麼東西粘住一般,任何一次爆發都受到比在林外大過千百倍的阻礙。而散佈在空氣中的那些阻礙者們,蘊涵的力量絕不會比自己小上多少。   「該死的,這些究竟是什麼!」格威暗自咒罵一聲,已明白眼前這純種魔族與自己的差距未象方纔所料的那樣大。但話已說滿,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道:「前輩,請出招吧!」   寒頂天不再多言,平平浮起約三尺高,雙掌交叉前遞,平平往格威攻去。掌未近身,一股柱狀的青色氣流已急速攻至。格威不敢怠慢,微一側身,軀體竟如流水般彎成個怪異的弧型。讓過那道清色氣柱,直接朝寒頂天雙掌迎去。   兩人掌勁未接,已感到中央氣壓大的可怕。憑空而起的電流在兩人手掌之間流竄舞動,而雙掌靠近至快一米時,兩人竟是再難前進一步。只覺得掌間的氣流比任何一個高手內勁都要來的可怕,任自己拼盡全身之力也難撼其分毫。激烈的對抗中,戰鬥竟變成了三方之間的角力,而再非寒頂天與格威的單純戰鬥。而這作為第三方的空氣,力量比雙方相加來的更為強大。竟漸漸的將兩人推了開去,壓力卻是絲毫不減。   寒頂天與格威交換了下眼神,點點頭,突然雙雙側身後翻,將蘊在掌上的功力往地下印去。   隨著兩人撤招,那股神秘的力量也隨之消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而兩人掌中之力,則分別在地面上開出兩個深深的大坑。寒頂天之力剛猛強勁,威力十足。擊出的大坑雖不深卻口徑極大,範圍之廣遠非普通人力所能及。而格威掌勁陰柔,蓄而不發,洞口極小深度卻比寒頂天高出不少——可謂是各有千秋。   這情形均出乎雙方的意料,一時間兩人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一面警惕著對方乘隙襲擊,一面也對剛才那股強大的氣勁滿腹疑竇。   沉默一陣,格威只覺得胸中戰意越來越盛。渾身的力量彷彿被這森林召喚著一樣就要燃燒起來,終於率先打破僵局,怪吼一聲以指力攻上。而寒頂天自不畏懼,魅影身法運起,如影子一般出現在對手身側,一掌切下。   格威反應極快,立刻倒地躲過這掌,反用雙腳蓄力迎上。寒頂天力已運足,便不閃不避的與他硬拚一記。   掌腿相接,未聞其聲先見其狀。兩人雙雙反向彈開,而勁力透體散逸,華光流彩,在虛空中型成了個標準的圓形,再慢慢消逝。而此時交擊的那一聲巨響才傳了出來,震的魔物森林內所有的魔獸都下了一跳,亂飛亂竄半天才安靜下來。   林中另一面,鈴鐺正與一個高大的黑衣老者站在一處。前者淚眼婆娑,不住的揉著衣角滿是擔心神色。後者卻是個純正的魔族,看文飾該是虎族。此刻成閉著眼,似乎在感應什麼。當巨響傳來,一老一小同時停下動作。對望一眼,老者便伸手提起鈴鐺,急急朝發聲處掠去。   ※※※   林樂害羞的笑著,完全無視白牙的怒火。繼續追問道:「什麼魔獸之門,和異世界有關係嗎?不會又是一道打開異空間的門吧?」   「這樣的說法也沒錯,不過具體情況還略有不同。」白牙正斟酌著詞句,忽然聽到上頭峰頂出喧鬧起來。抬頭往去,只見上面彩光四溢,似乎是有高手在過招。不由回頭看了林樂一眼,卻發現後者閉上了眼睛,頭頂微微現出圓芒,神情專注的很。只得閉上嘴,試著感應上方變化。   「好消息!」林樂突然睜開眼,喚起白牙:「天池裡又出現那種怪物了——普羅吉期。」後者也眼神也隨之亮起來,兩人互使個眼色,齊齊朝上掠去。很快的,就只能看到兩道光影在無路可循的山崖上飛速前進了。   越往上趕,林樂的感覺愈是強烈。到半山腰時幾乎可以確定這次出現的「普羅吉期」之強遠非方纔那頭可比——純已氣息而言,林樂甚至覺得這怪物可以與自己一較量長短。如果說剛剛那只是同類中的巨擎,那這頭可算做巨擎中的王者了。   很快,林樂與白牙一前一後登上崖頂。正看到池心那個巨大的帶足黑洞,果然比方纔那只大了不止一倍,觸鬚也更多更長。插入池中,正不住的吞噬湖水,身軀還是持續膨脹中。而滅天絕地與無形等人正站在岸邊,奮力向那湖中怪物攻擊,林樂白牙所見的光彩正由此來。   「別打!」林樂三兩步就躍過那普羅吉期,落到眾人身前。抬手擋住岸邊三人這一輪的氣勁,輕輕捏碎。三個客卿高手全身之力,在他接來簡直輕鬆之極。無形還沒什麼,霸天絕地卻是齊齊臉色一變。又是一招擊出,仍被林樂隨手破去。林樂看了兩人一眼,才轉頭向指揮著眾人攻擊的菲卿道:「大小姐,先叫大伙停下來吧。」   「阿樂?」菲卿原是滿臉憂色,見林樂前來不由大喜。急道:「快阻止這傢伙,它要把半月天池毀掉了!」   「先讓大家住手吧……」林樂回身望望那幾乎要把池水吸乾的黑洞,也打不定主意究竟該怎麼辦——至少不能讓異變者如意吧。說話的時間,白牙也從池上掠過。落到眾人身前,卻是人未至聲先到:「侄女,還認得我這叔叔嗎?」   菲卿等人抬頭,見白牙虛空掠步,白衣勝雪。再加上那招牌式的聲音,立刻想起腦中那個傳奇人物來,不由同時驚呼出聲。「王」,「白牙叔叔」,「第一高手」等稱呼從不同人口中脫出,配合白牙的神采,真正猶如神仙中人。這種奪目風姿,也才是魔界王者該有的氣度。   「諸位,許久不見!」白牙對著眾人一一點頭,親切而不熱情,專注的情狀,彷彿完全無視背後那巨大的威脅。   驚喜的寒暄過後,現場諸人很自然的形成了唯白牙馬首是瞻的局面。菲卿自小於這顯赫的叔叔混熟,不怎麼拘束。另幾個客卿與隨行警衛們倒都有點拘謹模樣,畢竟「天下第一人」的名頭擺在那裡,任誰也會生出矮人一頭的感覺。   「白牙叔叔,你怎麼會出來的?」菲卿親熱的攀著他肩膀,又轉頭向林樂指道:「你們早就認識嗎?阿樂為什麼沒對我說起過。」   「是我叫他不得洩露的。至於為什麼……以乖侄女這麼聰明的腦子,也不用我多解釋了吧?」白牙捏捏菲卿的鼻子,笑道:「怎麼,見到這怪物害怕了?」普羅吉期仍立在池中,乘眾人不注意的這一陣工夫已經把池水吸的七七八八,整個身體轉成了一中液態的暗色。彷彿一捏就能散成水沫的樣子,卻搖搖晃晃的硬是不倒。它幾乎有半個天池那麼大,分不清哪個頭哪是尾,只看的出那幾隻觸手深深的抓在土裡。也不知究竟有多長。   這怪物帶給米亞達家眾人的震撼顯然不小,不止普通警衛隨從,便是素來喜怒不形與色的無形也微微有些害怕的表情。手上青筋暴起,胸口魔核也一起一伏的,正是隱族變身的前兆。   「別擔心,據我所知這怪物是不具攻擊性的——前提是你不去攻擊它。」白牙沉吟了一下,道:「你先帶隊下去吧,我和阿樂來解決。」   菲卿回頭看看林樂,見後者也點頭表示同意,只好萬分不情願的領眾人下去。很快,崖上便只剩白牙與林樂,而擔心也才從此時開始。   「……該怎麼辦?」打不能打,又無法溝通,林樂也不清楚該拿著圓鼓鼓的怪物如何是好,回身朝白牙道:「當初異變者們留給你的指示裡有沒有特別說到不能做的事?」   白牙搖頭,續而又想到什麼。吞吞吐吐的道:「有是有……不過我也覺得不該那樣做。天,如果照做就太駭人了……」   「究竟是什麼?只要反其道而行之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就是像剛剛那樣,讓它把我們包起來,不出去。」白牙擺著手道:「那樣可太噁心了,被很多密密麻麻的人臉圍起來……嘖,我可不想試那種感覺。」   林樂回憶起最初時周圍黑壁冒出無數人臉的情形,不禁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後怕的道:「我也不想,可是……沒別的辦法了吧?」   普羅吉期吸乾了池中之水,已在原是半月天池的深坑中站了半晌,一直沒什麼動靜。兩人望了它一眼,見這傢伙鼓著個肚子,中間那個小小黑洞倒沒大出多少。只夠十數個人同時進出的。   白牙閉閉眼,咬牙道:「乾脆點,就進去一次吧。有你在,相信也不會出什麼危險。」   兩人見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這樣站下去也無濟於事。便終於下了決心,要「內探普羅吉期」。稍準備了一下,運功在體表造出個純能量防護罩,才從岸邊向怪物肚口那黑洞飛去。而這次,林樂也不敢鹵莽的擅自行動。乖覺得與白牙保持同一速度,基本一前一後的進入了這不見一絲光線的黑洞中。   「好黑……阿樂你看的見嗎?」白牙自進洞後就失去了目視能力,只能憑著對內息的敏銳感覺尾隨林樂。後者則一直向前飛著,也不只為何還碰不到邊——奇怪的是,不只林樂,進了黑洞後白牙突然發現自己有了飛行的能力,否則也無可能追的上林樂那如飛的速度。   「看不清楚……」林樂聲音有點猶豫,頓了頓才道:「也不是看不見,只是這裡面似乎就只有黑暗……或者說沒有任何光線的存在。連邊也摸不著在哪,只是一大塊的虛無。」心眼之術雖然神奇,卻仍需借助一點光線才能視物。即便是再微弱的光線,才千百倍的擴大後也能幫助林樂看清一切。而奇怪的是,這普羅吉期的體內彷彿從來沒有任何「光」的存在。   「那該怎麼辦?進是進來了,可這傢伙好像沒什麼反應……」虛空中聲音的傳遞也受到影響,白牙的話有點模糊不清,也只林樂如此敏銳的感官才能聽的清楚:「哈,小白你不要忘了……我們,是可以發光的!」下一秒,一顆小小的青色光球已出現在林樂掌心。清濛濛的微光在這空間內被放到了無限在,幾乎目力能見之處都充滿了這種柔和的光線。林樂得意的笑著,道:「如何?現在可以一探究竟了吧。」   未等白牙發話,空間內巨變已生!無數清澈的水突然間從四面八方湧現出來,瞬間充滿了兩人所處的整個空間。水中所帶的壓力也是前所未見之強,幾乎逼的兩人透不過氣來。只得運足防護罩,把它們擠在體表之外。林樂功力深厚,體內氣機自動流轉循環不息,已無窒息之虞。而白牙離這境界仍有一段距離,短時間撐著無所謂。但這樣一面運力抗拒一面運轉內息,堅持的時間絕對無法超過一刻鐘。   「怎麼辦,出去嗎?」林樂擔心白牙,主動朝他問道:「它似乎有反映了,去外面察探也沒什麼差別吧。」   白牙搖搖頭再無餘力發出聲音,值得連比帶劃的表示沒問題。而這情況也比較難得,還是再呆一會看個究竟比較好。   果然變化不只出水這麼簡單,整個空間注滿吸來的池水後,兩人已能看的到這怪物的邊壁。黑黑的圍在四周,約有十餘個足球場那麼大。而兩人所害怕的情況也終於在此時出現——   先是令人做嘔的嘶叫聲,斷斷續續的哭泣,驚恐的呼喊,各種聲音從邊壁上透過水傳到兩人耳中。其扭曲古怪,影響人心的程度,令白牙與林樂臉色一變再變。情緒也被這種聲音所包含的絕望無助感染著,幾乎想立刻放棄防護,與他們死在一起。   所幸兩人都是心志堅定之輩,林樂首先醒來。又一指點在白牙身上,將他也弄醒:「小白,這怪物似乎擅長心靈方面的攻擊……小心點。」   白牙點點頭,回憶起百多年前自己經歷過的類似攻擊。與現在的情況極為類似,便有了對策。乾脆的伸指入自己耳中,又運力一攪將整個耳廓弄爛。笑道:「這樣就聽不見了!」見林樂看著泛出的鮮血發呆,又解釋道:「魔族的恢復力你該知道的,幾個小時後就好了。別說話,我聽不見。做手勢就好……」   林樂也無話可說,只得朝他比了比大拇指表示敬佩。   隨後的發展如二人所料,怪物的邊壁收縮起來,硬生生將體內的水擠壓成更濃縮的狀態。而附加在兩人身上的壓力也隨之無限的增加,林樂怒極,全力張開能量罩,也將積水逼在體外。卻未對普羅吉期產生任何影響,當然,白牙已抵受不住巨力躲進了林樂的力量範圍。而黑色邊壁上凹凸的人臉也終於出現,兩人不管朝哪個方向看都能望見一大堆淒慘無比的大小人臉。仔細分辨,有很大部分甚至不是人類或者魔族。怪型怪狀,幾乎可以肯定是來自異空間的生物,只是不知是否與異變者他們有關。   白牙比了個手勢,林樂會意,催動身體從原地向最近的一個邊壁劃過去。   越是靠近,那聲音的影響力越大。林樂只覺得頭昏腦漲,幾乎想學白牙那樣自毀雙耳。卻沒那樣的決斷力,也怕自己恢復程度不像純種魔族那般強大。弄成殘疾就好笑了……   聲音清晰起來,白牙聽不清楚,林樂卻幾乎把所有訊息都接受到了腦部。開始還不甚注意,一心寧神自守的排斥一切。但其中一個尤其尖銳的終於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前面那小子,快來救救V爺爺我!」   古漢語?   這最容易分辨的語系是八人留給他意識中印記最聲的一種,雖沒什麼場合使用,但其精妙奇巧仍一直令林樂折服著。無怪乎彌衡等會把它另做為一門重要信息分列。而此刻從普羅吉期壁上那無數人臉之一口中聽到,怎能不教他驚詫莫名——尤其當其他的聲音都僅僅是單純的呻吟哭泣之時。   那聲音持續的呼喊著,越來越怒。林樂卻僅僅能聽出個大概,找不到究竟是從面前哪張臉中發出——兩人均在林樂的防護罩內,已靠的怪物那邊壁極近。所有人臉上的表情一清二楚的羅列變化著,比聲音更能影響人心。白牙這次倒再未自毀雙目,睜著大眼四處張望著。他聽不到那操著古漢語的聲音,僅是試圖從中看出點不同來。   「老爸,交給靈兒吧!」一點微光從林樂指尖逸出,越變越大,小光人靈兒已立在林樂掌心:「總算有用到人家的地方了吧。」   林樂大喜,心知這小傢伙與自急意識互通,也不多說。便放開手掌任她飄出去,稍有點不放心的叮囑一句:「小心點,壓力很大。」但很快又閉上了嘴:身為純能量體的靈兒哪會在乎這一點點壓力,極輕鬆的脫出林樂防護罩,朝黑色邊壁游去。口中的話直接傳到林樂耳中:「包在人家身上,擔什麼心啦!」   在白牙驚訝的目光中,靈兒已貼到了壁上,伸出一對小手扶住其中一張臉的額頭。淡淡的光輝從觸點散發開去,一寸寸蠶食覆蓋著普羅吉期的身體。被金光覆蓋之處先的不安的蠕動一下,隨即沒了聲息。那些臉上的表情也平靜下來,不再發出聲音。   「好!」林樂料不到靈兒對付這些令人噁心的怪東西居然那麼有效,不禁又驚又喜,追著道:「記得把那個說中國話的找出來!」   靈兒頭也不回的豎起大拇指,繼續一點點的讓金光蔓延在邊壁上。林樂見她身體隨金光的擴大相應縮小著,猜到這小傢伙是將身體作為媒介與那些異空間的意識們建立了聯繫,略有些擔心。但看她樣子不似有什麼危險,便也任由這小傢伙發揮了。   「小伙子,快救我快救我!」操著古漢語的聲音仍不停在林樂耳邊響起,看來還未被靈兒的意識覆蓋到。又過了一陣,當靈兒身體縮到只有平時一半小的時候,這喋喋不休的聲音終於嘎然而止。林樂大喜,叫到:「在裡面了,快把他找出來!」   靈兒得令,先穩下身軀,才開始細細從體內那紛繁蕪雜的呼喊中分辨林樂需要的那一個。純意識體幹這種工作自然方便的多,片刻後,靈兒已睜開眼。倏的游回林樂身邊,軀體上多了一層灰濛濛的東西:「找到了,就是這個!」   這層東西看來毫無光澤,髒兮兮黏糊糊得讓人噁心。附著在靈兒這樣一個美人身上,真可謂是白璧微瑕,寶劍蒙塵。到了這時,那呼喊聲終於轉為了正常。已開始和林樂打起招呼:「喂,你小子叫什麼來著?挺聰明的嘛,居然有辦法他們那群該死的傢伙停下來!」   周圍聲音仍在,吵的林樂頭腦發昏,也不知該如何與這聲音交流。想了想,朝白牙比比手勢:「已經有收穫了,出去吧!」   白牙自無不從,見林樂放出個小人又弄髒了招回來,心中已憋了一肚子問題。苦於聽不見聲音,就急急比劃著催他動身。林樂笑笑,抬頭目測了一下距離。見自己這邊離進來那洞口已是極遠,怕普羅吉期知道他們要離開時會和前一隻那樣,把自己全都封閉起來。那就不得不殺掉它了——這當然非他們的本意。   「唔……靈兒你先進來!」林樂把靈兒收回體內,卻發現那層東西不能隨著進去,被留了在自己指甲上。粘粘的一團,甩也甩不掉。只得拉過白牙,讓他拉住自己的肩膀。再提足氣,猛的一縱!   重疊的兩人如魚雷一般,以不遜於陸地飛行的速度從水中朝那洞口竄去。而普羅吉期立刻有了反映,一陣蠕動後漸漸把那洞口封閉起來!   「嘩!」最後時刻,林樂終於背著白牙從普羅吉期體內衝出,帶起一大蓬水珠落到了空空如也的池內。而普羅吉期似乎大怒,揚起觸角向兩人捲來。林樂經方纔那一陣疾衝,已無力再躲。好在還有個白牙,一面抬手切在那觸角頂端,一面抱著林樂三縱兩縱跳出了半月天池的範圍。普羅吉期追了一半,在兩人上岸後卻突然停下。把觸足縮了回去,依舊深深的插入地下。   這傢伙的活動範圍好像很小……白牙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好傢伙,被你那麼一帶我差點斷了氣。簡直太快了……這回我相信魔界沒人比得上你速度了。」林樂笑笑,依舊有些無力。但已能感到能量正在快速的恢復中。而從他的角度,也正看到白牙耳上的創口自離開水後就開始飛快的癒合著,已快要恢復原貌了。   「現在,能聽見了嗎?」林樂指指耳朵,繼續對白牙做著手勢。心中略有些嫉妒——這些魔族的恢復能力,還真是好用啊。   最後一道創口收攏癒合,白牙耳部已無任何痕跡。站起來摸摸雙耳,滿意道:「恢復的不錯……好,告訴我剛剛在水下發生了什麼事吧。」   林樂將過程略述一遍,連帶靈兒的來歷也毫不隱瞞。這是近日來第二次在旁人面前吐露一切,所不同的是一個是瀕死老者,這個卻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當然,感覺都是一樣的輕鬆。   ※※※※※※         ∼第五十八章 老人莫北∼     格威與寒頂天落地即起,同時向對方攻擊。這回,兩人都很刻意的保持著外發氣勁的凝聚性,只以指力或者片狀掌勁迎敵——魔物森林的怪異之處,讓兩人都不得不有所收斂。這場本該轟轟烈烈的對訣,現在看來不過是普通武者間的喂招而已。當然,招式上蘊涵的力量卻絕不可小視。無論誰中了對方一掌,都不會好過到哪裡去。   寒頂天身具魔界武學,又是七君子之一,又對魔物森林地形極為熟悉,顯是沾了不少便宜。而格威雖出招全無章法,卻勝在速度。手臂腳背又無關節阻礙,幾乎身體任何部位都可以作為攻擊點,一時也讓寒頂天有些手忙腳亂。而幾分鐘快速互攻過去,雙方都未佔多少上風。倒是戰鬥情況之膠著也兩人有些體力不支,出招時已無一開始的迅疾快速。這短短幾分鐘的消耗,並不比連續全力擊出內勁來的輕鬆。   「前輩,我們應該在哪見過吧!」格威喘息著笑道:「天下第一閥的主人是個魔族,這種勁暴消息相信很多人會感興趣的。」突然抖摟出真相,格威乘寒頂天遲疑時急急偷襲,貼進身去反背著在他胸口印上一掌。   寒頂天受傷卻不慌亂,借勁後退,一面布下層層氣機防他續攻。一面已調勻氣息,將傷勢壓下。至於那小小的外傷,自非他這個純種魔族所虞之列。格威眼中露出嫉恨的光芒,竟憑著身體硬生生衝開那幾層氣機,瘋狂的朝寒頂天攻去。   「你瘋啦!」寒頂天又急又怒,眼見對方放棄了身型,伸著雙腐爛的黑手連續不斷的朝自己胸口擊來。只得勉力支持,生生吊著胸中那一口氣,惟恐被他乘虛而入。   「這種攻擊維持不了多久的……」抱著這樣的念頭,寒頂天眼前已有些發黑,盲目的雙掌劃出憑本能迎住對方那狂風驟雨式的攻擊。   終於,格威最後一口內勁逼出體外,寒頂天堪堪接下。兩人至此也雙雙脫力,軟倒在地上,無力站起。而格威更是失去勉強維持的形狀,變回那堆微微蠕動著的黑色爛肉。   該死……還是沒能戰勝他……流質的肉塊發出幾聲遺憾的歎息,仍想朝一邊的寒頂天靠去。但努力許久,只移動了短短數寸便失去神志。而寒頂天則早已緊閉雙目,陷入沉沉的昏迷之中。   林中微風拂過,方纔那個拎著鈴鐺的黑衣老者已落在兩人面前。看看寒頂天,面上露出狐疑神色。「老爸!你怎麼了」鈴鐺見父親昏迷,急著從老者身上掙脫下來,扶起寒頂天仔細檢查。發現他只是脫力時才送了口氣,仰頭道:「師傅,帶我爸爸浸浸水潭吧……」老者端詳一陣寒頂天的面容,點頭不語。當然,兩人多對那堆黑色肉塊無甚興趣,老者一腳踢到開它,伏下身背起寒頂天,再身型一晃,已消失在原地。   變成肉團的格威動了動,再無反應。   林外,自寒頂天入林後一切事務就交給了同來的寒清風接管。這次救援,寒閥幾乎傾巢而出,卻仍被這長達數十公里的人流嚇的不清。只得盡量安置,接管了原來的監行系統,開始龐大的遣散工程。這絕不比格威聚齊三百萬人的遷徙隊伍來的簡單,至少說明情況已花去所有工作人員大半的精力,寒家子弟與自衛小隊的幾個頭頭們均累的口乾舌燥,只想躺倒休息。   這期間,賴特終於恢復了力量,自行甦醒過來。見情況如此,也不與眾人打招呼,竟獨自偷偷的溜回了魔物森林之內。   幾月的林中修煉生涯,賴特對此間的一草一木已熟悉非常,幾乎閉著眼睛都能摸到路進出。這會他繞過幾個纏繞著的木結,把一群躍躍欲式的魔狼打發走,便已看到方才格威與寒頂天對戰的場所。這邊的草木吸收魔界散逸出來的精氣,也有了一定的自我修復能力。經過這一段時間已恢復了不少。只是斷枝殘條依然散落於地,看到狼籍一片,甚至空氣中還留有兩人內勁交擊的餘波。   「老頭跟那傢伙動上手了?」賴特沒看到寒頂天出現,自未想到他身上去。站著思索一陣,賴特也如方纔那黑衣老者一般,晃了晃消失在原地。只不過限於功力,仍能看出一道殘像緩緩從樹叢間隙中向林中深處竄去。   「師傅,弟子參見。」賴特見鈴鐺無事,先鬆了口氣。隨後才彎下腰恭恭敬敬得朝正盤膝坐在小水潭邊的黑衣老者鞠了一躬:「剛才是您擊退了那個帶有魔族氣息的怪物嗎?」   黑衣老者正是當年被白牙擊敗,從魔界之王高位上退下來之後遠遁它鄉的鬼柯。他自從白牙處初次嘗受失敗滋味後,潛心研究武學,在百年前培養出了一個飛天成功狙擊了白牙進攻人族的計劃。算是小小的報了個仇,但飛天最終與白牙和解,結成兄弟。這種更大的挫敗感是這垂垂老者所無法接受的。從那以後數百年,鬼柯一直潛伏在魔物森林內,期待著再有一個天縱之材能撞到自己手裡。   巧的是,白牙自那場失敗後竟再也無心政務,一樣躲到了這地方消磨時間。兩人都是不喜動的人物,百多年來個據一邊竟沒有碰面。結果林樂被白牙物色中,而賴特與鈴鐺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弟子。只是鬼柯不知道,被他視為對手的白牙,現在也已成了與自己一樣落寞王者。   「怎麼回事?」鬼柯起身,緊緊盯住賴特:「什麼是『帶有魔族氣息的怪物』?我沒有看到。」   不等賴特開口,鈴鐺已唧唧喳喳的把才纔發生那些大事說了一遍。末了又問道:「特哥,後來沒事吧?我看你用那招才回來找師傅的。」   賴特擺擺手,見鬼柯盯著自己,又補充了點那怪物的情狀。本想解釋當時情況危機,不得不使出「星耀極變」以求保命,但鬼柯理也不理,霍然起身眼中厲芒疾閃,沉聲道:「原來是魔化丸,怪不得剛剛感覺有點怪異……白牙啊白牙,你用如此人神共憤的陰招,是想對付我嗎?」   水潭底下冒出幾個水泡,一個人頭猛地竄了出來:「鬼柯大人,那麼久不見還要受你援手,在下真是感激不盡!」正是寒頂天在水潭中調息運氣,恢復了體力。而方才在水下也把幾人對話聽的七七八八,以他才智,自然猜的到救了自己的正是當日白牙手底敗將,前魔界第一高手鬼柯。   「你聽到了?」鬼柯早明白寒頂天身份,毫無驚訝之感,背著他陰陰的道:「老夫救你並非良心發現,只是看到你這寶貝女兒份上罷了。」   寒頂天渾身是水,赤裸的上身再非林樂初見時那般傷痕密佈,而是光潔的猶如新生嬰孩一般,連生為女兒家的寒鈴鐺也不得不佩服。胸口正中,虎族形象的魔核微微跳動著,一呼一吸間帶上了極大的能量。便是強如鬼柯也只能承認,千年後,這個當初只是區區孩童的小傢伙已有了與自己相抗衡的力量。   「閒話不說了,寒某先謝過鬼先生援手。也待小女感激閣下的教導……但鈴鐺不能成為您的子弟,寒某已發過誓,絕不讓她學哪怕任何一點武術。」   鬼柯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你家的事我不想過問,這小丫頭天分雖不錯,可惜並非純種人類。你若嫌我,就帶回去吧。」又指向賴特,強硬得道:「小丫頭你可以帶走,但這傢伙是我看好的正式徒弟,絕不允許你動他一根寒毛。」   「隨您的便,這小子我沒什麼興趣。」寒頂天抓過鈴鐺,不顧她掙扎反抗,一指點在她的腋下。鈴鐺頭一歪,看著賴特似有什麼話要說,卻抵不住父親的功力,終於昏了過去。   賴特猜到一二,但仍在狀況之外。也不知這兩人究竟在搞什麼花樣,似乎認識又似乎是仇敵,但卻禮貌的很。而好好的寒閥閥主又如何會與魔物森林中的魔族老頭扯上關係……這許多疑竇留在心頭,擠的他頭痛不已。至於鈴鐺為寒頂天帶頭,自己更是沒什麼立場來阻止。兩人雖建立起了不一般的男女關係,但按照傳統的觀念來說,還未得到雙方家長肯首,是不能正式在一起的。   寒頂天攜女離去,看準位置幾個起落已竄出幾十米。賴特聽腳步聲去遠,才敢向鬼柯道:「師傅,他是?」   「躲在人界的魔族之一。」鬼柯看著寒頂天離去的方向,語氣中頗多感慨:「也是是無數失意人之一……很多故事,不能用對錯來衡量。」   賴特沒聽明白,但也沒機會再問——這工夫,鬼柯已抓起他朝另一邊飛去。口中則陰陰的笑著:「被魔化後的人類,這種上好的材料他寒頂天捨得放棄,我卻是不會浪費的。」   灰色的污漬狀東西仍留在林樂指尖,卻不見有什麼動作。兩人試著喚了幾聲,仍是毫無回應,弄的林樂有點懷疑這灘東西究竟是不是方才口操古漢語的那老頭了。好在靈兒對此大有研究,自說自話的出來後,在這灘東西上輕巧的轉了圈便把它全部吸起。成了剛剛在普羅吉期肚子中那白璧微瑕的灰濛濛狀:「行拉,這樣就可以交流了!老爸有什麼話就問吧!」   「直接說?」林樂有些猶疑,怎麼看也不覺得著東西像個生物。呆了半天才試探著以半生不熟的古漢語道:「您好,能聽到嗎?」   「聽到了,有屁快放。少來打攪老子睡覺!」那聲音突然憑空出現,把兩人嚇了一跳。當然,明天他說什麼的只有林樂而已:「呃,那個……請問剛才是您老人家要求小子救你嗎?」   「是又如何?不要以為把你爺爺我拉出來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家爺爺忙的很,知道我多久沒睡了嗎?整整三十萬年!」那聲音越說越激動,灰色的薄層在靈兒身上激奮的顫動著:「那群該死的王八孫子,死了就死了,整天不聽的在爺爺身邊哭啊叫啊,讓人不得安生!」   靈兒與林樂相通,自無語言上的障礙,遂一邊聽一邊輕聲翻譯給白牙。說到這的時候,不由出言贊同道:「是啊,那些靈魂們的怨氣和憤恨實在太強大了,人家費了好大勁才安撫下來。」   那聲音大感知己,一跌聲的應著:「對對對對!要不是爺爺我沒了形體,全他媽一個個給碾成碎沫!」   眼看這一老一下兩個能量體越說越開心,林樂忙出言將他們打斷:「這位老前輩,借問一下您怎麼稱呼?小子有很多問題想向您請教……」   那聲音對這種稱呼甚為受用,口氣緩和了下來:「唔,請教倒是可以。不過別太久……你我莫北好了!」   莫北?林樂聽名字有點熟悉,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駭然的指著靈兒,語氣也變的結結巴巴得:「你……你……難道是三十萬年前,與彌衡他們一起來到海依微星球的莫北?」   那聲音停了不到一秒鐘,突然發出一陣尖銳至極的叫聲:「啊!!!!!!」其聲之巨,震得林樂與白牙眼前金星直冒,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靈魂體居然能通過靈兒發出這麼大的響聲。而在這充滿各種複雜感情的叫聲中,林樂已能確定:這個自稱莫北的靈魂,正是彌衡他們來到海依微星球時損失的那個同伴!」   莫北喊了約一刻鐘,才發洩盡心中的積鬱。而林樂與白牙已被他這種無差別的音波攻擊轟的幾乎失去神志,見他停下來才覺得原來寧靜是如此美好……白牙正想破口大罵,林樂已先一步道:「莫北前輩,這麼說您就是彌衡前輩他們的同伴嘍?」   「的確!三十萬年前,我與彌衡老大他們一起逃到了海依微,這個可怕的星球……」莫北老人的聲音柔和下來,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太久了,實在太久了……我在那群傢伙中間這樣的呆了三十年,什麼記憶都被磨平了。」   「那時候,我才二十一歲。和你一樣,漂亮,高大。正是追逐女孩子,高聲歡笑的年紀。」   靈兒輕聲把莫北的回憶轉述給白牙,林樂卻沒什麼心思聽這段已深印在腦海中的歷史。他所關心的,是莫北如何在那次所謂的「機件故障」   中喪生,又為何會落到異界的普羅吉期體內。最重要的,還是能否從他口中聽到有關異變者的訊息,甚至弱點。   乘莫北講到中途,林樂緊插上去把自己與彌衡等的關係向他表明。這其中關係之奇巧,老友遭遇之淒慘離奇,令莫北聽得驚呼連連。直歎世事奇妙,果非常人所能解答。誰能料到,三十萬前年匆匆死別的八人,又能在此時此地已這樣的方式重逢。   林樂鼻子一酸,也不知是自己被感動還是腦中屬於彌衡八人的思想感應到了老友的悲傷,眼眶已略見濕潤。   「既然如此,你這小子就算是我們的傳人嗎?」莫北停了停,笑道:「長的還不錯,估計我愛人會喜歡你這一型的。」   「您愛人?是七位前輩之一嗎?」林樂回想一下,唯一的女性只有那個冷冷的凌麗,而從她口氣無論如何也聽不出哪有點「喜歡」自己。   「別提那個了,反正人家也不認我……」莫北笑了笑,轉口道:「好吧,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看起來,你們似乎有所求?」   到正題了,林樂精神一振,也把異變者的來歷、野心及彌衡等的重托細細講來。再加上白牙與自己的猜測,對普羅吉期的懷疑,一番長話下來,時間已過了許久。中途白牙或靈兒補充幾段,一件驚天的陰謀就在三人合力下被完完全全的揭示了出來。而莫北卻一直沒什麼反映,林樂看不到他表情,自也無從窺測他究竟在做何發反應。只是照常情猜測,諒必他也不會對同伴們扔下的爛攤子撒手不管吧。   一直到天際微泛白光,這段談話才算是告一段落,而莫北也在沉默了數小時後首次開口:「這麼說來,你們將我從這怪物體內帶出來本意只是想獲得有關於那些『異變者』的相關資料?」   雖然不好意思,但這的確是真實不過的事實。兩人一先一後的點了點頭:「那麼,前輩是否知道有關他們的一切呢?」   莫北又是一陣沉默,低低的笑著,有點自嘲又有點無奈:「這個世界,莫非一直是以捉弄我們取樂嗎?」未等林樂接口,老人又繼續道:「沒錯,彌老大他們製造出的異變者我見過,還不只是一次。」   聽著的兩人對望一眼,心中同時浮現起不祥的預感。白牙的話乾脆直接通過靈兒直接轉述出來:「難道您老人家是那幾個先生的……」   「師傅。」莫北立刻接口:「我就是那幾個傢伙的師傅……或者說曾經是他們的師傅。」   好了,這回事情複雜了。想不到隨便從上億靈魂中出現的一個竟會真的與異變者有關,林樂不知該慶賀還是該鬱悶好。而莫北接下來的話則更讓兩人跌入深淵——   「作為那幾個孽畜的師傅,雖然不情願的很。但我也不得不承認,無論在武學還是知識上,他們任何一人都遠勝於我。如果真被他們進入這個空間,任何生物都無倖免的機會。」說著這樣的話語,莫北卻未有什麼擔心的口吻。兩人初時還以為只是因為身份不同,身為靈體的他無法為這世界的生靈擔心。但隨後立刻知道自己簡直大錯特錯——「三十萬年來,我這七個徒弟在宇宙中各個空間內肆意橫行。藉著強大無匹的能量與領先與大部分星球的科技,竟成了星際中的一霸,專以吸食生物的靈魂作為增加力量的手段。很多類似的文明星球自他們入侵後就生靈塗炭再無生機,彌衡的異空間只困住他們不過幾百年的工夫。而現在,除了這個被彌橫及本體力量保護這的星球,已經沒有什麼地方是他們去不得了的。」莫北似乎有點累,頓了頓又道:「你們眼前的這個普羅吉期,其實是他們搜集來的生命能量。每隔幾十年,他們都會通過微星的地下通道把這東西送進來,與當年催生他們的天池之水混合,然後才能正常的吸收。」   事情涉及到宇宙,已非白牙所有的知識可以理解。而林樂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明白了個大概,究竟事實如何還是如墜入雲裡霧裡。總之,兩人都明白到一點:異變者們的行為已非是他們信任的那道封印所能控制了,而他們之所以未到微星上來破壞一切,僅僅是由於彌衡等的力量威懾罷了,現在彌衡幾人的力量集中在林樂身上,他們的到來,似乎再無任何阻礙。   「也不盡然。」莫北見他們神情沮喪,出言安慰道:「據我所知,那些徒弟們雖對這創造他們星球有所怨恨,卻仍畏懼這邊的兩件東西。只要這兩件還在,他們絕不敢前來侵擾!」   林樂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急急得追問道:「究竟是什麼?彌衡前輩他們應該算是其中之一吧,但願另一件沒被損毀!」   「嗯,八座石像是其一。只是當時我不知道那幾個就是彌老大他們……另一件,我也不是很清楚。」莫北停下來,試圖組織起語句把那種他不清楚的「東西」表達出來:「是個小小的點,帶有亮光的。聽說他們的本體就是這東西,『被創造』時受到了弱化。而這種物質只有這個星球上才有,似乎也是極少——應該只有一兩塊了吧!」   小小的點……帶有亮光的……   林樂半癡呆的看著靈兒,後者也遲疑著低頭望向自己的軀體——「不會那麼巧吧!!!」而開始迷糊著的白牙聽兩人慘叫也立刻明白過來,又安慰自己道:「沒關係,莫先生不是說會有一道兩塊嗎?也許我們沒那麼倒霉,應該還會有一塊的吧!」   就是有那麼倒霉啊!莫北的話真是經典——這世界,的確是以捉弄我們為樂趣啊!梁紅玉體內那個「小奇」正是「一二塊」中除去靈兒的那另一塊。換句話說,就是異變者的到來再無阻礙,只看他們什麼時候有閒情雅致來這邊洗劫一番了。   這世界,真的就是那麼諷刺啊……一時間,弄明白情況的莫北與靈兒,林樂及白牙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而這次,也是靈兒具有自己的意識以來第一次有了負面情緒。   「算了,天意如此,不關我們的事。」林樂自嘲的拍拍腦袋,灑脫的道:「能阻止那群傢伙的兩件東西都毀在我手,也實在是異數。」   白牙摟住他肩頭緊了一緊,通過靈兒向莫北提問道:「這兩個保護傘沒什麼指望,但還有其他的補救辦法嗎?照我侍奉他們這些年看來,那個封印也不是全無效果——否則他們也不必費那麼大心思來蒙騙魔界幾萬年了。」   「辦法的確有,但這其中的危險程度絕非你們所能想像的。」莫北說完這一句,竟再無聲息。任林樂白牙兩人大呼小叫,也不見回應。靈兒查探一番,無奈的道:「睡著了,叫不醒他。」   無奈,兩人只好從峰頂返回米亞達家,一路上鬱悶之極的心情非是言語所能形容。而立在天池中的那巨大怪物仍傻傻的呆著,沒任何動作,也不見什麼生物跡象。引起禍端的傢伙,似乎都被兩人遺忘了……   賴特心中很亂,不僅因為寒頂天帶走了鈴鐺,更教他煩惱的是,這便宜師傅竟逼著他把眼前這團黑呼呼,散發著令人做嘔氣味的腐爛臭肉吞下肚去。   「快吃!」鬼柯兜手抓起一團,看也不看賴特的送到嘴邊塞了進去。而後者看著那軟呼呼的東西在他口中蠕動掙扎,卻被白森森的牙齒捕獲嚼碎。不由一陣噁心,終於扶著樹幹嘔吐起來。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一會工夫,鬼柯已把地上微微顫抖的肉團吃下去大半。而賴特翻江倒海的吐乾淨之後,見師傅神情滿足,面上甚至露出從未一見的笑容,忍不住問道:「那麼臭,您怎麼吃的下去啊?」   「臭?」鬼柯冷笑一聲,又抓起一團強行送到賴特嘴邊:「這種無聊的感覺只有你們人類才擁有!趕緊給我吃了它——有了這個經過緩衝的良藥,你的成就將會不可限量!」肉團伸到鼻子底下,那股惡臭更是濃烈。賴特被熏的幾乎暈了過去,更要命的是,這東西居然還唧唧呱呱的輕聲叫喊著,蠕動顫抖——就像活著生物一樣。   鬼柯硬生生把肉團塞入,卻沒告訴賴特這東西的真正來歷。而後者強忍著噁心將那東西吞下,除了覺得口中那物事四處掙扎的情狀更令自己噁心之外,倒還真切切實實感到了力量的增長。一面惡心一面感覺到身體內能量猛漲的體驗頗為古怪,賴特不自覺的張著口,一點點把鬼柯遞過來的東西盡力吞下。但要他自己去地上揀來吃,卻是死也不敢。   約一刻鐘後,賴特已完整地食下柯吃剩那半個肉團。只覺得渾身上下力量比平時強了不知多少,現在想來,僅僅一道內息就足以抵擋任何打擊。自然也包括方才林外的那古怪對手——賴特有點躍躍欲試的想向外去,卻被鬼柯拉住:「不用去找了,那怪物已被我幹掉。」   「呃?」按照方纔的經驗,賴特覺得那怪物雖不如師傅這般強大但相差絕對不遠。若說只在自己昏迷的這一點時間內就被師傅收拾……似乎有點不可思意。「可是師傅,林外……」賴特還想說什麼,已被鬼柯按倒在地,命他立刻盤膝運氣,全力消化那吞入肚子裡的「大補之物」。   魔界獨特的運氣方法祭起,賴特只覺得體內立刻熱流湧動。氣機之強,平時阻礙不暢的經脈結點一一衝開,很快便完成了一個周天的運轉。而所花費的時間僅僅數秒而已。鬼柯看著體表光華翻騰不休的賴特,露出一絲笑意,也開始調息運氣。來消化那願於格威的魔化之力——作為魔族前任王者,他才不去理會被自己吞到肚子裡的究竟是誰。即便知道腹中之物乃是現在的人界王者,也只是微微一笑罷了。   格威死的離奇,卻也比這樣繼續下去好——被魔化丸徹底控制的滋味遠非現在的情況所能比較,能在失去意識時死去已是萬幸。若再等久一點,只怕再想要自殺已無可能了。無論實際情況如何,現在的人界再沒了「世界之王」這麼一號人物。而竟來的局勢如何,卻不是我們所能夠掌控的。   林外局勢控制的很好,寒頂天雖然撒手不管,但有個更懂得資源調配的寒清風在,三百萬人的隊伍遣散也不至於成太大困難。加上訓練有素的寒家嫡系部隊,寒清風與妃力兩人只花了七天時間就在呼延消化掉一百萬人口還把另兩百萬悉數遣回原籍。好在格威命令遷徙時沒有剋扣他們的家財,幾百萬流民還有家可會,不至於真的流落街頭。   這七天,無論對賴特還是對鈴鐺都是段極難熬的時間。前者被逼著連續不斷的運功,渾身經脈幾乎被沖的快要裂開一般。而後者無論在家中如何大鬧,都無法獲得自由。寒頂天倒無所謂女兒跟誰,林樂也好賴特也罷,都稱的上是一時俊諺。只不過賴特既然搭上了鬼柯,那以後必然走有飛天一樣的路子。對那個五弟,寒頂天總有股說不出的惡感。再說鈴鐺體質孱弱,不適合魔界生活……總之不能讓兩人在一起就是。   「我愛他!」鈴鐺發起了小姐脾氣,幾乎想同父親動手。但半吊子的魔界武學比較不是正宗寒氏功夫的對手,只一招,鈴鐺就被雙手反剪,制服在椅子上。   「你愛誰我不管,總之不能跟那個傢伙來往!」   鈴鐺鬧歸鬧,心中卻明白自己永遠也拗不過這個父親,終於跌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廳外僕人們聽到聲音,在門邊露了個頭又趕緊縮了回去。在寒府幾十年,還從未見這兩父女鬧翻過呢。看來這次事出的比較大……   另一邊,整個帝國內傳出了令世界震動的消息——帝國皇帝格威,空難事故身亡,屍骨無存。而帝國大權,由原名不見經轉的朱截掌握。   帝都,原格威的私人辦公,居住場所。   朱截意氣奮發的坐在格威特製龍椅上,叉著手看周圍擺設,又翻翻房中櫃子裡的文件。滿足的歎了口氣:「這邊,終於屬於我了!」   進來時已吩咐過守衛,任何人不得允許絕那邊放行。所以此刻他放心的在屋內作出各種醜態,一會戴著想像的皇冠度步,一會又尖著嗓子低聲叫喚:「起來!朕赦你無罪……王妃,替朕捶腿!」其情其狀,極是不堪。所謂小人物登上高位,大抵若此。   快樂之際,屋子角落一不起眼的小櫃引起了朱截的注意。這櫃子似乎故意放置在那個角落,一半被旁邊桌帷遮著,只露出個小小的角。加上位置正在門後,一般人進這房間後誠惶誠恐猶自不及,那會注意到這邊的一個小箱子。   「奇怪……這是什麼呢?」朱截跪到箱子前,輕輕撫摩著外面的銅鎖,沉思不語。本來按照他的性格,只怕會立刻破開箱子看個究竟。這但古怪的東西似乎有重神奇的震懾力,朱截撫摩箱子時彷彿感到裡面藏有一個可怕的東西……或者說秘密。   良久,朱截終於克服這種可笑的情緒,抓住銅鎖微微一扭——旁人只以為他懂溜鬚拍馬,卻不知原來他也有一身不俗功力。銅鎖開處,箱子略動了動,朱截大駭,急急往後退開。過了一會見沒什麼動靜才小心翼翼的湊過去看究竟——   這次看來,原來此箱箱壁極厚,內裡空間卻只三尺見方。而這空間裡,除了一封桑皮紙包著的便信和一塊微微顫動的黑色物體,再無它物。那黑色的東西散發著一股惡臭,看來也古怪異常。朱截小心的避開它,取出了那封信——   「見次信者,必為吾之後任……」   事已至此,林樂決定不再把與異變者有關的消息密而不宣。若他們前來,乃是與整個生物文明有關的危難大事,與情與理,魔族都有權知道這一切。而宣傳的方法,卻是全數交給了菲卿運做。這大小姐機智勇力不輸男子,聽聞這消息後也只是驚駭了片刻。而憑藉著米亞達家強大完備的消息網,數日之內,這個類似神話的預言已被流傳到魔界各地。   關於這個降臨的滅頂之災,諸人信中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而將信將疑又覺得防備萬一也不錯者佔了大部分。與以往無數的流言一樣,半月內,人們談論的都是與此有關之話題。即便在之後的幾月,米亞達家的軍探們仍是遊蕩各處,繼續散佈這「真實的謠言」。   相應的,喬奇代表的官方喉舌也立即發佈闢謠言論,並派出密探四處追捕「造謠者」。只不過米亞達家的軍探數量與功夫絕不輸給格威接手而來的雜牌部隊。往往一番激鬥,敗的反而是官方人員。這樣一來,相信者更眾——魔族迷信武力,對勝利者之言自然信的多些。   另一方面,經過斷斷續續幾次分批行軍後,巴底士獄的五千精兵已按照約定趕到了中央山脈腳下。   中央山脈乃是魔界至奇之處,其古怪詭異超過了任何一個名景勝地。不說它高危險峻,草木各異,食人植物四處叢生。單是獸禍橫行之際唯有這裡不受影響,便大是教人百思不得其解。所有的魔族都知道,中央山脈頂上的空間石能直通人界,那邊是個美麗無比的花花世界。但放眼整個魔界,能輕易上得頂峰的也不過寥寥數人,再有能力發動空間石的,也只得三五人耳。加上此地步步危險,很多魔族終其漫長的一生也未到此地來看過一眼。   此刻的中央山脈腳下,是前所未有的熱鬧。整整五千精甲戰士聚集與此,原本荒無人煙之地也終於有了一絲人氣。喬奇還未到來,估計是緊急趕往都城去處理那古怪的謠言了。首領五易便帶領著大家園地駐營紮寨,暫居下來。方圓十里內沒什麼動物,好在原來儲備糧食不少。再加上發現那些食人花營養豐富,吃了令人精力大漲,眾戰士倒無甚怨言。   如此數日,正當五易等得有些不耐煩之際,喬奇終於出現在中央山脈。看著白衣飄飄的魔界之王居然直接從空中落入營地,眾士兵均忍不住轟然叫好,心中略存在傷主之恨終於淡去。這幾日行軍休息,竟能有此效果,也是無心之得。   「大家辛苦了!」喬奇落於地上,首先提氣高喊,向所有戰士們致意。而他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那個關於「末日」謠言對他的影響。   戰士們愣了愣,終於稀稀落落的發出一陣回應:「謝大王。」雖然叫的不很整齊,口號也有點亂七八糟,但能從他們口中聽到問候,喬奇自是大喜。轉頭向首領五易道:「士兵可集齊?」   「五千軍士,一人不缺。」   看營帳,的確是有五千之數的隊伍。但是否真如他所說一個不缺卻不得而知,喬奇無心深究,下令道:「再休息一夜,五易你負責在明日前把所有士兵按照七百人一隊分成七組,剩下的一百人留在我身邊——這一百一定要是高手。」   五易不懂喬奇想要幹嘛,沉默的領命而去。背後還聽到喬奇叮囑:「記得,七百人一隊無論如何不可缺少,留給我的人倒不必限定一百。」   次日早晨,分隊已照喬奇所命安排妥當。七支士氣高昂的隊伍排在面前,迎著紅色日光,甲冑鮮明,旗幟飄搖,便是喬奇也不得不讚歎一聲,對飛天訓練戰士的能力大感佩服。   「請大王示下。」站在戰士們面前,五易已拋下一切怨恨,必恭必敬的向喬奇請示。規矩做派,比之都城那些將領不知好出多少。   「不錯不錯……」喬奇點頭,又道:「把剩下的一百精兵調到我背後吧……人呢?」   「大王稍待。」五易吹響口中哨子——這也是飛天留下的規矩——很快,一隊百人士兵已從營內排隊而出。個個神氣完足,的確是可以以一敵百的當世高手。   隊伍排到喬奇背後。成五排,每排二十,到第三排上卻突然多出一個。五易大驚,忙站到面前下令:「各自報出軍號,有奸細混入!」   百人隊伍微微見亂,稍停,立刻從頭排開始報其番號來。   喬奇鎖著眉頭,看五易逐一檢視背後戰士,心中略有不悅。這番下來,「巴底士精兵」的名頭在他心裡也是大打折扣。本來腦中一個猶疑不決的念頭終於坐實。   「編號D497,謝輝。」   「編號D498,塔矢。」   「編號……,紅玉。」第三個戰士報號聲音極輕,五易只聽見「紅玉」兩字,再看那人面容,心頭一驚。又立刻鎮靜下來:「下一個!」   反應雖快,但這種小小把戲如何騙的過喬奇。他單手一揮,已把企圖蒙騙自己的五易擊出數米,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而那戰士仍直挺挺的立著,沒有任何表示。喬奇不理會背後四千九百名戰士的騷動,逕自走到那人面前,伸手托起他的下巴。   「喬伯伯,侄女給您請安了。」這多出來的一人,正是乘亂混入隊伍中的梁紅玉。當日他親見父親被喬奇擊倒,審時識度之下,明智的選擇了暫避。後見父親危險不大,便偷偷取了戰士們的衣服想看看喬奇究竟意欲何為。誰料只在第二天便被發現,心中惱怒可想而知。   「原來是紅玉侄女,果真好久不見了……前幾日為何不見你出來陪陪叔叔呢!」喬奇感應到背後數千戰士的緊張,也猜得到這漂亮侄女在他們心中的地位。以他的機智自然不會蠢到去攻擊紅玉引的戰士們嘩變,但現在如何處置此女,卻另他大是束手。   兩人沉默了一陣,都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這局面。   「那麼,侄女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喬奇畢竟老辣,先一步扯開尷尬。言語中更將「紅玉回去」作為了前提,問題只在時間上打轉。而梁紅玉處世不深,立刻下意識的答道:「就在這兩天吧。」   「那就好,這邊風沙塵土的,侄女想來也住不大慣。」喬奇打蛇隨棍上:「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都城吧——令尊也很想你。」   「好了,所有戰士聽令!」喬奇再不等她回答,轉向那分成七隊的四千九百戰士:「今天開始,我會在這裡訓練你們三天。而這三天裡,大家會學到一種陣勢,可以另諸位的力量得到最大發揮。更能聚集所有人的功力行移山倒海之事。而這陣勢學完後,還有一件關乎魔界安危的大事需要大家去辦。若能辦成,以後各位都將的魔界的英雄……有沒有信心?」   「有!」巴底士戰士們聲音洪亮,眼中閃著熱切的光芒。這群戰士功力,心志無一不是上上之選。但自小選入獄中,對世事艱險人心險惡所知甚少。喬奇一番話巧妙至極,正好打中他們心坎——試問這種年紀的男子,誰不嚮往「英雄」兩字。   「非常好!」喬奇滿意的環視一圈,開始講授這被他吹的神乎其神的陣勢。嘹亮的嗓音在中央山脈之前迴盪著,在戰士們的耳邊想起。而紅玉雖覺得不妥,卻也無甚辦法。只得拖著生死不知的五易到一邊,細細思索對策。   一日下來,中途只休息兩次飲水吃飯。不單戰士們被指揮著左衝右突,還得運氣發功,累的厲害。便是強如喬奇也有點受不了,只覺得嗓子快要啞了似的,喝口水下去都燒的厲害。   「該死的,這活真不是人干!」這樣抱怨著,魔界王者卻未顧自躺倒休息。而是走到呆坐著的紅玉身邊,和顏悅色得笑道:「侄女,今日可曾累到?這裡風又大沙子又多,對你的皮膚不太好啊。」   紅玉素來愛美,聞言雖不欲聽,心中可也著實有了點擔憂。不由自主的問道:「那該怎麼辦?」         ∼第五十九章 空間石隕∼     「這個麼,我倒還真有個辦法……」喬奇故意沉吟著,托住下巴往別處看去。而紅玉眼神也情不自禁的跟住了有,本來她倒未必如此在意,只是喬奇說話藝術竟引著她隨自己步調而走,對這個也不由得重視起來。   「喬叔叔?」見喬奇久不說話,紅玉忍不住催了一聲:「您說的辦法呢?是什麼?」   「唔,既然是風沙,躲進帳篷不就沒事了。橫豎你明天一早就要回去,縮一晚上也無所謂。」   這倒沒錯……紅玉這樣想著,不自覺的默認了「明天一早回去」的附加條件。朝喬奇笑了笑,扶著昏迷中的五易就往帳篷裡走。喬奇心中暗笑,又伸手攔住她:「五易是我擊傷,就由我來治好他吧,侄女不必費心。」   「也好,就請叔叔照顧他吧。父親極讚賞於他,請您務必治好他。」紅玉被喬奇耍的團團轉,絲毫未考慮到對方是否會醫術。竟就這樣放下五易,走入了最近的帳篷中去。   喬奇看她背影,眼中露出嘲諷的笑意。又過去到正散開來各自進食的士兵中走了一圈,和藹的鼓勵了眾人一番,也適當表現一下領袖氣度。   「媽媽……你受騙了。」紅玉正坐著,心中突然冒出個聲音,將她嚇了一跳。還未等她叫出聲,那聲音又急急辯解:「媽媽別慌,我是小奇啊!您忘了我嗎?」   「小奇?」紅玉聽聲音居然是直接從自己腦中響起,頓時又驚又喜:「你能說話拉?」   腦中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多了幾分欣喜:「嗯!自從靈兒姐姐給我一部分力量後,我長了好多。今天終於突然可以說話了!其實我以前也能說,只不過沒辦法讓媽媽你聽到而已。你在說什麼我可是全都知道哦!」小奇第一次可以與紅玉交流,激動的說個不停。而後者也過了許久才想起兩人剛談論的話題:「小奇,你剛說什麼我被騙了?」   「嗯,那個喬奇不安好心!媽媽你心思太單純了!」與靈兒那時的突然獲得意識不同,小奇已醞釀了快十年,再加上靈兒意識中的一部分,現在他的老練程度自然遠遠高於人事不知的紅玉。   「這傢伙把五千士兵們都拉到這裡來,又把您騙回去,肯定不是為了教授那是什麼陣勢——要教的話,哪不行呢。既然來了這裡,肯定是與這地方有關。很可能還會利用他教的那個陣做些什麼,若是無用,應該也不會無緣無故教戰士們這些的。」   小奇一番細說,再加上自己的分析猜測,說的紅玉悚然而驚:「天,那我該怎麼辦?」   「找人幫忙啊,您不是他對手!」   「這荒山野地的,上哪去找幫手……」紅玉心中憂慮,撥開帳篷,正看到喬奇在那邊與一戰士說著什麼。不由歎道:「看情形,巴底士子弟們也不一定會相信我的話了。」   「媽媽放心,小奇有辦法……上次靈兒姐姐給我一點意識,現在我們可以心靈感應的。讓靈兒姐姐的爸爸來幫我吧!」   林樂……紅玉想起那與自己有親近感的男子,心中泛起一陣溫暖。   「瞭解!那我現在就聯繫靈兒姐姐。」小奇感應到紅玉心思,說了一句後立刻沒了聲息。紅玉試著叫幾聲不見回答,料想他正與上次那小光人聯絡,便安心的坐下來,抱著膝望向外面。外面戰士們開心的揀來柴火,笨拙的架鍋燒湯,互相打鬧又摟摟抱抱的,紅玉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這群戰士,還都只是些和自己一樣的孩子。師傅……也許該叫父親,教了他們或者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每日無休止訓練戰鬥,巡邏列隊,年輕的痕跡早就被這些殘酷的現實磨光了……也許這次才是他們最開心的日子吧   「聯絡上了,靈兒姐姐果然沒說錯。」片刻,小奇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說她爸爸很快就帶人趕過來,最晚也能一兩天之內趕到。叫你先穩在這裡,實在不行也別離的太遠。」真的要來?紅玉倒有點猶豫,但事已至此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便只好答應下來。一面也心中暗自禱告,希望能挨過明天一天。至於林樂來了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她卻是想都不敢去想。   正煩惱間,喬奇從外面看到紅玉的樣子,想了想便走進帳來,笑容可掬:「紅兒,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叔叔您不去吃飯嗎?」紅玉站起來,溫宛的笑著,絲毫看不出心中所想那些念頭。   「不餓。呵呵,怎麼了,你也不想吃東西嗎?叔叔這是老毛病了,一激動就不想進食。」喬奇拍拍紅玉肩膀,朝外走去:「好好休息,明天上路也有精神點,你爸爸想你了。」   紅玉定定神,朝著他背影道:「喬叔叔,我想再呆一天走,可以嗎?」喬奇腳步遲緩一下,繼續朝外走去,彷彿沒聽見她的話。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狡婕的光芒,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其實林樂並未提到「一兩天之內趕到」這樣的話語,這不過是靈兒身為姐姐捉弄一下小弟弟的樂趣罷了。此刻林樂已孤身一人浮在上千米的高空,飛速朝這裡飛來。   靈兒把小奇的話轉告時,林樂正與蘭芝在一起。這位米亞達家的二小姐自有關母親絲蘭的謠言傳出後,地位一落千丈。之前那些與她頗有好感的護衛下人,終開始同他保持了距離。若非菲卿心無芥蒂,只怕處境還會困難百倍。而這次林樂回來,她彷彿獲得了新生一般,整天與他粘在一起,有時甚至只是癡癡的看著。而林樂感情出軌,心中負疚感讓他不得不多分出一點時間來陪著這個視愛情如生命的女子。   那時,兩人正同在西山上,老陳茶鋪下喝茶。一面回憶不多的往事,說說笑笑,於林樂來說也是浮生半日,難得的閒情。聯絡說服的工作叫給了白牙去做,而宣傳之類的事自己又插不上手。林樂現在每日所做的,便是練功再練功,希望能多少增加點力量運用的熟練度,在對付異變者上也更有主動權。已他現在的程度,誰都無發指導,一切便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研究彌衡等留下的生命印記。   「什麼,竟有這種事?」林樂聽靈兒轉述完小奇的消息,禁不住脫口而出,實在撩不到喬奇竟會向飛天動手,而以飛天的功夫也竟會不是他的對手。與飛天,林樂自小便有種崇敬之情。現在喬奇如此喪心病狂的朝自己兄弟動手,林樂自是憤慨不已。   蘭芝聽林樂說了一遍,得知是要去救一個女子時,心中略有點不舒服。但聰慧如她,很快便克服了這點負面情緒,催促林樂趕緊下山辦事。   自然,這頓差也再喝不下去。兩人結了茶錢,林樂先一步飛下山去,找白牙商量。蘭芝則慢慢的從山上爬下去,心中快樂之情,卻是未因此而減少一絲一毫。   下了山,才知道白牙一大早趕去雪山了。而這事與別人商量也沒什麼作用,林樂思索一陣,留了個條子逕自離去。照他想來,那士兵們必是被喬奇逼迫,只要制服喬奇一切便可瞭解。而這機會也是極為難得——因為一直怕刺激到異變者,林樂與白牙均決定不去都城找喬奇麻煩。畢竟他也只是個受騙者罷了,若是因此而把十三星塔連接出的異變者們引出來,那就得不償失了。而這次喬奇自動離開都城,機會自然難得。林樂已在考慮抓獲這傢伙後的處置辦法……是交給白牙洩憤,還是勸說教育,拉到同一戰線裡來呢?   身型浮起,林樂辨了辨方向,朝中央山脈所在飛去。而照他的速度,區區數百公里的路也不過是幾刻鐘的事。至少在他趕到之前,巴底士的戰士們都還不可能把晚餐做好……   事實上,戰士們也不可能把晚餐做好了。林樂還在路上只時,喬奇已下達軍令。響徹雲霄的聲音以喬奇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著,那四千九百受訓戰士立刻按照命令放下一切到場中排好陣勢,第一次把原先分散的七個部分組合起來,並照喬奇所說「運足氣,向前方天空」準備著。   此刻夜幕降臨,白天無法看到的淡淡光華從士兵們身上浮現出來。這其中的絕大多數人還是第一次用內勁發出光芒,不由大是激動,運功運的更為賣力。而這快五千人組合起來的陣勢,將這些力量聚集在了一起,人群的頂端乃是所有光華的結合點。小不過半米見方的空間內,聚集了所有人的力量,逐漸發出刺眼的光芒來。而顏色也變化七彩,絢麗的無法琢磨。   遠方天際一道人影朝這邊急速飛行過來,喬奇看個真切,心中冷笑:「終於著了道了吧!!!!」看準時機,口中急切的道:「所有人全力出擊!」戰士們抬手一托,四千九百道細細的光華擊在那七彩光球下端。那光球立刻飛起,朝空中人影擊去。只見那人身型失控,勉強抬手擋了一下,已被打個正著。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光球劇烈的爆炸,強大的能量從空中蔓延到方圓數十里。而下面眾戰士也正是首當其衝,眼看暗紅色的血焰就要落到地上,喬奇已先一步移出老遠,逃離了爆炸所波及的範圍。   林樂接近目的地時,已感應到前方那股巨大的力量。運足目力一望,幾十公里的距離便形同虛設,已看清那邊情形。「知機轉?」這種陣勢早在藍舟處見過,自然不會不清楚它的作用。林樂倒抽一口氣,停住身型。與五千人的力量硬拚,林樂也無甚把握。何況兩種力量相撞,自己未必會死,這五千戰士卻是必死無疑。   「這喬奇,還真是毒辣啊!」明白了對手的意圖,林樂不得不浮在空中,極小心的不靠近目的地。而喬奇感應能力有限,自不會發現遠在數十公里以外的他。   「該死,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正焦躁間,背後一陣風聲傳來。林樂急轉回身,正看到上次在那勝洲水域看到的紅盔男子朝自己露齒而笑。笑容中露出的殘酷意味讓林樂頭皮一麻,下意識的舉掌相迎。而那男子果然揮出一道菱形氣勁攻向自己,被接下後又如鬼魅一般湊到近前:「你好啊,人類!」隨即不等林樂回擊就原式遁去,方向正是前面的中央山脈!   林樂叫之不及,大駭。忙尾隨其後,卻已是來不及,只見到那凝實的七彩能量體已擊中這人身子,立刻炸開。   那紅盔男子在強大的破壞力前根本相抗能力,只略略舉了舉掌就被火焰吞沒化成灰燼。林樂顧不得感慨,全力衝下,趕在能量波及地面之前飛到下面數千戰士頭頂。雙臂張開,一層晶瑩的防護罩已張到了極限,把包括所有帳篷在內的駐地籠了起來。烈炎從上空鋪天蓋地的壓下,很快與淡色罩面交纏在一起。這樣的情形,最近好像發現很多次了……林樂自嘲的搖搖頭,與這帶著熱浪的能量火焰全力相抗。   也不知為何,原本是純能量體的光球爆炸後會產生那麼大的熱量。才一接觸,林樂托起的雙手便被灼的生痛,不得不又分出一部分能量保護手掌。再加上整個人的懸浮在半空中,沒什麼著力點,這次的情況就比之前幾回要嚴重的多。所幸這兩天練功頗勤,已把彌衡等人的功力激發出了百分之四十以上,還不至於立刻撐不下去。   「只要挨過了這一波,就沒什麼事了吧……」抱著這樣的念頭,林樂拚命咬牙堅持著,付出比平時更多一倍的力量懸浮空中,托住光罩不讓它下來。饒是如此,整個光罩範圍內也已熱的不行。除了林樂,下面幾千士兵鬚髮眉毛都蜷縮焦黑起來,有幾頂帳篷突然起火,又很快的化為灰燼。戰士們拼出最後一絲潛能,勉強與高溫對抗著。   其他方向的餘波不受影響,瞬間閃出了幾十公里,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一些小小山丘也被悉數移平。只有那中央山脈的主體堅硬無比,硬生生把能量火焰擋在了山體之外,出來裸露岩石上的一些焦黑,竟再無影響。而能量火焰卻也未因此而消滅,沿著山壁直接往上,片刻後又是一聲巨響。林樂抬眼望去,只見一塊小山那樣大的石頭從山脈頂端,數千米高的地方一路翻滾著掉了下來,狠狠砸在地面上,令所有士兵都往上震了一震。   那東西是……林樂目瞪口呆的看著掉下來,深深陷入泥地中的巨大山石,腦中一片空白。這塊巨石,見過的人不多,聞名者卻是遍佈魔界大陸。幾乎只要十歲以上的孩童都對它及它的作用耳熟能詳,它的稱呼不知從何時開始流傳,歷史也要遠遠久於現在的魔界文明。   「空……空間石掉下來了……」良久,林樂終於確認它的身份,而那光罩已在不知不覺間下沉了數米。滿地癱坐著的戰士見林樂似乎支持不住的樣子,自覺必死,乾脆閉上眼睛不聞不問的躺了下來。   林樂初入魔界時,白牙在空間石的另一面努力許久,才運足功力打開一個可共兩人進出的通道。而當時他也說過,只有這塊神奇的石頭,才能助人把純粹的力量改變成打開空間之門的鑰匙。若是無此媒介,兩個世界間便會永遠失去聯繫。這在人類來說自是好事,但對覬覦人間已久的魔族卻是最後希望的破滅。空間石,對所有的魔族中人來說是至寶一般的存在——大家都知道或者說相信,總有一天,魔族們會帶著兵器從信道穿過,去搶佔那片富饒的土地。   完了,沒了空間時,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一瞬間,林樂萬念俱灰,竟再也不理下放戰士,呆呆的鬆開手望著那塊巨石。在上放盤旋咆哮的火焰突然找到了突破口,興奮的衝下來。一面發出與空氣摩擦的聲音一面將周圍氣體全部吸入,這一片區域內的溫度瞬間就達到了上萬度。除了失神狀態中的林樂,沒有哪個人能抵抗這程度的熱量。整整五千戰士,加上不知情況的紅玉均在數秒內變成了一堆灰燼。   「糟!」林樂立刻清醒過來,卻已是來不及,趕這去時只看到遍地火焰與未燃盡屍骨,哪還有生人存活。   那能量火焰下衝時威力極大,真正擊中目標後卻只肆虐了不過片刻就逐漸熄滅黯淡,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壤,滿地的死人骨灰,無數半殘的炭化肢體。卻沒什麼血跡,戰士們體內的所有液體都被高溫蒸發乾淨,一絲絲紅色都未曾留下來。   林樂跪倒在地,懊悔與憤怒充斥於胸腹之間。若非自己突然的失神,這些活生生的人絕不會就這樣死於非命,而眼巴巴盼著自己來援的紅玉   也在這場可怕災難中……林樂一拳砸在地面,強大的衝擊力在土層上開了個一丈多深的口子。幾米外的土地動了動,一個坑洞突然在地面上暴露了出來。林樂一驚,朝那望去,正好看見紅玉那灰撲撲的臉蛋從地上冒了出來:「林大哥,我沒事。」   紅玉居然逃過此難,林樂自是大喜過望,急急上前扶出她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細心的運內勁在她週身經脈內流轉一圈,確定她沒受什麼內傷才鬆開雙手。又奇道:「你怎麼躲進土裡面去了?」   原來從上面爆炸開始,紅玉已有所覺察。便在地上擊出個土坑躲了進去,本來這點點防護也抗不過那種程度的衝擊,但被林樂阻過一陣威力減弱不少,再加上紅玉本身功力頗是不俗,竟真的被她擋過這一劫!   紅玉剛出來時尚有笑意,等看到地面上慘死的五千戰士時,臉色立刻白了下來。她牙關緊咬,淚珠一串串的落下來。哭了一陣,又無力的靠在林樂身上,似是自語又似是傾訴:「林大哥,我是不是很沒用……你那麼努力的在空中救大家,自己弄的渾身是傷還不放棄。我卻只知道躲起來,救了自己又有什麼用!五千個兄弟就這樣白白死去,我該怎麼向父親交代!」   「別哭,這事誰都無能為力,飛天先生一定不會怪你的。」林樂扶住紅玉,心中愧疚之情泛起,一時也忘了去查看那塊跌下來的空間石。這五千戰士的死,正是自己疏忽之故。責不可推,但說出來也與事無補,林樂忐忑的安慰一陣紅玉,終於還是決定將此事壓在心底不說。   紅玉心情還不穩定,只躲在林樂懷裡啜泣著。偶爾渾身一震,將頭埋的更深。這是兩人第二次親密接觸,雖情形比較詭異,但林樂軟玉在懷觸手生溫,竟忍不住衝動起來。偷偷的伏下身,在她發稍上吻了一口。   「林大哥……」紅玉緩緩的回過頭,不及林樂道歉已狠狠的一口吻在他嘴上,發瘋一般的將他的頭往後撞去。林樂一時措手不及,被她撞到在力,費力的張嘴回應著,情慾卻是突然高漲起來。兩人相擁許久,幾乎想把對方所有的力氣都壓搾出來。最後還是紅玉體力不支,掙扎開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對……不起,我不能……在這……」   一口新鮮空氣吸進,林樂腦子清醒起來。忙朝紅玉道歉道:「不,說對不起的該是我。是我太鹵莽,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說完才察覺到自己仍摟著紅玉,忙鬆開手,紅著臉轉過頭不敢去看她。背後一陣溫暖,卻是紅玉主動將身體貼了上來:「不,林大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現在……」   最後幾句話細不可聞,但林樂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頓時面紅糙熱起來。心中蠢蠢欲動許久,終於深吸口氣站了起來:「對不起,我去那邊看看!」   「林大哥!」紅玉最終沒叫住林樂,翻身坐起來,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微微歎了口氣。兩人心底明白,方纔那只不過是突然間心理打擊催生出來的變態情慾,當不得真。但紅玉仍是極懷念在林樂身體上的那種感覺,那種與生具來的親近感。想了想,她也勉力站起,搖搖晃晃的朝林樂那個方向走去。   空間石已無最初那種巍峨挺拔的形狀,只是斜斜的插在土裡。方方正正,蠢笨如普通山石,再沒了第一眼看到它時的靈動氣息。林樂站在它面前,仰頭也看不清著足有三個自己那麼高的巨石頂部,只好浮上去從空中往下看。一眼掃去,它和普通的石頭已無二至,只是巨大整齊不似是天然形成。林樂圍著它轉了一圈,眉頭緊鎖,又試著照以前白牙打開信道的方式運足功力按在石上。   巨石毫無反映,便是連一個淺淺的掌印都不曾留下。這東西的堅硬程度大出林樂想像,又試著照它來了幾拳,居然還是分毫不傷。林樂來了興致,繼續一拳拳朝它打去。誰料雖然每拳都打在同一個位置,而且力量持續增長著,但空間石仍是沒有一點破壞的痕跡。林樂發了狠勁,最後運足功力一掌擊出。只聽得肉石相交聲音驚人,卻也未奏何功,倒是餘波不絕,把四周幾里內的地面震的支離破碎。   「咦?這石頭那麼硬嗎?」紅玉走到空間石旁,見林樂居然砸不破它,也及是驚訝。   「知道這是什麼嗎?」林樂落下來,仍望著空間巨石感慨不已。這麼點大沒什麼值得誇獎,但微星上一個物質竟然是自己全力一掌都無法擊破,的確可稱的上世界之最了。空間石,果然有不同尋常之處……   「是什麼?」紅玉試著打了幾拳,疼的眉頭直皺。嬌羞情態,讓原本打定了注意不去碰她的林樂也恨不得立即拉入懷裡痛吻一番。   「這就是通往人界的信道媒介,百年前曾帶領無數魔界戰士入侵人間的寶物,空間石。」林樂淡然的話語在紅玉耳邊卻像是巨雷一般,她很快就被駭的呆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僵了下來,顫抖著想摸又不敢相信。   「難道說,剛才那一陣衝擊波……」紅玉說一半,也被自己想到的情況嚇了一跳,遲疑著沒有說下去。   「把它打了下來。」林樂接口,又暴出更令她震驚的消息:「而且現在,這塊石頭已經失去它本身的作用了。也就是說,從通行與兩界的信道被完全封鎖了起來。從今已後再沒人能來往與兩界之間……」林樂聲音低了下來,突然很想大哭一場:「我也再見不到那些朋友們了……」   紅玉強壓下心頭震驚,圍著石頭細心的轉了一圈。轉到背後時,突然叫道:「林大哥,快過來看!這裡有個東西!」林樂一驚,忙掠到紅玉身邊,照她所指彎腰看去。   的確是有個東西……嚴格說來,該是沒有個東西——紅玉手指指著的方向,正是空間石原本埋在土地的那一面。而這裡卻有著一個幾尺大小的方型凹槽,彷彿本來放著什麼東西似的。底部還坑坑窪窪,很是難看。林樂伸手摸了一陣,猜不出究竟是何用途,也不明白這凹槽從何而來何人說留。又是誰能在如此堅硬的石塊上留下印記——他運勁捏了捏邊緣處,還是和頂端一樣的堅不可摧。   「可能是放什麼東西用的吧,難道這信道是人為的?」話才出口,林樂自然想到彌衡幾人,也想起這地方的確是他們留下的「爛攤子」,便起身笑道:「暫時先不管它吧,也許是個惡作劇也說不定。」   這話當然不能盡信,但也沒什麼別的合理解釋了。紅玉站起身,心頭的麻木悲傷已被這一陣大起大落的驚人消息沖淡了不少。也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正想問林樂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卻見後者直愣愣的盯著那塊空隙處若有所思,不由奇道:「林大哥,你還在想什麼?」   「這地方,好像在哪見過……」林樂望著方型空塊底端那幾個坑坑窪窪的凹陷,迅速的在記憶裡翻動著與之有關的物事。   突然間,林樂心頭一亮,一道閃電在腦中劃過:那個盒子!!那個冰封谷苦婆婆留下的鑲滿寶石的首飾盒!迅速將印象中上面鑲嵌的寶石與孔地凹槽比對一番,果然分毫不差!   林樂立刻摸出空間囊,也不顧紅玉在場,伸手進去亂摸。而後者見他把整只胳膊都塞進那麼小的一個口袋中,驚的兩眼都瞪了出來,想問卻問不出口。林樂摸了一陣,怎麼也找不到,才突然記起自己已把它送給了芯佳,不由大是後悔。照眼前著情況來看,那盒子極有可能是打開巨石的一種鑰匙。想到連自己都無法強行打開,這石頭中藏著的物事定不簡單。林樂心中大癢,只想立刻從芯佳那拿回盒子試個究竟。   但這終究只是想想而已,要找到鷹飛揚兩人行蹤已是不易,再千里迢迢跑去要回一個自己送出去的首飾盒,林樂還真有點拉不下臉。   「回去吧。」林樂起身,又有點不放心的看看空間石,確定沒什麼人能搬得動它才拉著紅玉飛到空中:「先帶你在可西住一段時間,至於飛天先生我會慢慢想辦法的。喬奇既然沒有立即殺他,想必不會再回頭動手。」   紅玉想想也是,不再拒絕,乖巧的提氣輕身伏在林樂背上:「林大哥,紅兒多謝你的照顧。」兩人在空中晃了幾下,很快朝可西方向飛去。林樂急著找白牙商量也就不再保留實力,才幾秒鐘,就只看得見一個小點在遠處空中浮動了。   片刻後,喬奇的身型在不遠處慢慢的浮現出來,臉上神情既有得意又帶點懊悔。只見他走到空間石前,繞著它轉了幾圈,口中喃喃自語的道:「這邊完成任務,人界又出了差錯。該死,怎麼沒件順心的事!好好的局竟被隱皇這白癡給破壞,真是造化弄人……算了,三個計劃達成一個總還有所收穫,希望一先生不會怪我辦事不力。」又呆了一陣,喬奇從懷中掏出個小小的圓球就地扔下,只見一個數十米高的巨大空間黑洞憑空閃現在地面上。喬奇運力將空間石緩緩的挪動著,靠近洞口時,巨石竟被內裡的吸力吸的凌空飛起,直直掉入洞內。而喬奇看看四周情況,也畏畏縮縮的走了進去。   人石相繼進入,黑洞閃了閃消失在原地。         ∼第六十章 異變使者∼     林樂獨自回到可西,等晚上白牙回來,將此事一說,後者頓時大急:「五千巴底士戰士死了?喬奇真是卑鄙!調他們出來居然是為了這事!我早該想到的,這回完了!本來已他們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和異變者們的對抗中派上用場!」   「只是如此?」林樂奇道:「空間石被毀你不擔心嗎?相比較起來,這個更糟糕吧……至少我回不回的去人間就是個大問題。」   白牙斷然道:「不是問題,現實是……你根本不可能回去了。打開空間信道只有異世界生物才可能做到,沒有了那個媒介誰都無法再度開啟空間之門。換言之,你只能在魔界和我呆一輩子了。」白牙笑的有些促狹,眼中流露的表情卻多是喜悅——能與林樂相處,他自然極是開心。「如果異變者沒有毀滅這裡的話。」林樂兜頭潑了盆涼水給他,卻未再為這事表露出多少憂思。這樣的結果,本來也就是預料中的答案,而林樂也在回可西的路上發洩完心中的怨怒。好在有紅玉在,那種與她天生的親近感排解了自己不少煩心之處,現在才會如此平靜。   「不說這個了。」林樂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緩緩坐下:「今天去雪山,應該找藍大法師談關於異變者之事了吧,結果如何?」   「相信了,我們的宣傳功力和你聖武者的名頭也不可小視的。」白牙也坐下,卻奇怪道:「怎麼了,不能回人界就一點也無所謂?」   林樂笑笑,沒去答他。仍追問藍舟下落,得知他已在諸山神殿下榻,立刻起身開門,飛也似的奔去。白牙愣了愣,也急急追上:「幹嗎這麼急著想見大法師,難道他能解決空間石的問題?」   「……也許吧。」兩旁景色飛掠而過,林樂雖不飛起,卻也跑的足不點地。白牙運足身法才跟得上,只好悶著頭皮一路追上去,一直跟著他到了諸山神殿才停下,氣喘吁吁的按住膝蓋低頭擦汗——這一番全力奔跑,絕不比與什麼高手打上幾個小時來的輕鬆。   由於是晚上,神殿門口沒有衛士守著。林樂拉起仍累到不想動的白牙,拽著他走進了殿內。   初入殿內便是一條長廊,林樂見前方有一房內透出光來,忙加快腳步走到前面。但敲了敲門,卻沒人來應,仔細聽來裡面也沒什麼聲音。兩人對望一眼,白牙首先伸手推開了虛掩著的黃銅包木門。   「好亮……這是什麼?」第一眼,兩人就看見空空的房內只有中央豎著個架子。而放在上面的一個水晶球正發出耀眼的光芒,緩緩轉動。而裡面,似乎有什麼景色在閃……林樂上前一步,立刻看清球內乃是半月天池的俯視圖。而池水的中心位置,正劇烈的滾動著,一個個漩渦圍繞著某處不停轉動,彷彿護駕一般。   又有事要發生了!雖然不知大法師如何做到此點,但看天池的變化兩人都明白這種情況非是無因。在現在這樣緊張時期,任何變化都可能是異變者催生的行動。林樂與白牙屏住呼吸,緊張的看著球內變化。   水晶球光芒黯淡下去,內中景象卻愈加清楚——此時,一個褐色的頭顱突然緩緩從漩渦中央升了起來。升到半人多高時,兩人已看清他的相貌:褐髮白膚,長相英俊又帶點凶殘的意味,身材健碩體格高大,唯一可怕的這人的眸子竟是純正的白色。看來如同妖怪也般。那人純白色的眸子四處一轉,立刻盯上水晶球外兩人。裂開嘴笑了笑,騰身飛起,很快便脫離了水晶球窺視的範圍。   「好強的氣!」即便隔著數公里的路,林樂仍能感到四明山上有股強大至極的氣息一發即收,挑釁之意暴露無疑。而回想方纔那個笑容,林樂才突然想到之前見過的某個景象,不由駭得倒退一步:「異變者……那傢伙就是異變者!!!」   白牙被他嚇的不輕,趕緊抓著他的胳膊問到:「你怎麼知道這人就上是異變者?他額頭上又沒寫字!也許只是個普通的異界生物呢?」   「這場面我見過,在鷹族秘府。也是通過景象,也是這樣充滿邪氣的一笑……」林樂被白牙晃了晃,冷靜下來,又突然想到:「不對,上次見我的那傢伙氣息比有恐怖多了……這個,可能只是異變者中比較弱的一個。」   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藍舟走了近來。見兩人站在水晶球前,老人笑了笑:「前不久,我的法力全部恢復了,也能順利的再次使用這件寶貝……咦,你們剛看到什麼怎麼緊張?」   林樂顧不上寒暄,急急把才纔那人出現的情景說了一便,又講出自己疑慮——即便不是異變者,這樣程度的力量也非目前的魔界所能抵抗。只有林樂將彌衡等人所授的能量發揮到百分之四十五以上才能將它完全壓制,而能否真正毀滅卻還在未知之數目。   「居然有這種事……」藍舟也擔心起來,抱著手托住下巴,一臉沉吟之相:「現在找的到它嗎?若只是比較強大的魔獸,我倒有點專門克制的辦法。」藍舟從懷中掏出創造杖,輕輕一撫,杖表就變成了璀璨的金色:「老朋友回來了,對付那些魑魅魍魎還是有點小小把握的。」   林樂卻是搖頭,歎息道:「現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但是法師你不是這傢伙的對手,他的氣太強大了,就算不是異變者本人,也非普通魔族所能對抗。最好還是等我修煉完畢後去解決它,現在最主要的還是邀人來可西聚集。您那套知機轉若由幾百個高手來推動,未必不能重創於它,或者直接戰勝也不無可能!」   不無可能?高傲的藍舟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指著水晶球讓兩人繼續看。可惜自那人出現後,天池中再沒什麼變化,三人呆了半天才有機會談到下午發生之事。而藍舟對空間石卻也沒什麼辦法,只說看到石塊後可以研究研究,能找出奧秘來也未可知。令林樂奇怪的是,兩人居然對這等大事都是反應平平,一副「掉下就掉下,還能怎麼樣」的表情。看來空間石之說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在魔族人中根深蒂固。   相比較而言,藍舟與白牙討論的重心明顯偏向於異變者的情況,而方才從天池中心出來的那怪人更是令他們心驚不已。林樂從藍舟處得不到肯定的回答,有點煩悶,自腑著空間石不知究竟能否修復,想著想著便露出了一副愁苦之色。   「林小兄也不必太過擔心,空間石之事本屬天意,待老夫去看過再與你商量吧。」自得知林樂身份,藍舟的稱呼也比以前客氣了許多:「料不到的是,絲蘭那女人好不容易請出來的隱皇居然會被喬奇設計害死,真是天意。不知道隱族那邊會有什麼動作呢!」   林樂不清楚隱皇這擋子事,於是藍舟又將從東心雷處得來的消息重新轉述一遍。原來絲藍將格蘭特交於喬奇,要求的代價便是請出四暗殺的族王來伏擊林樂。誰料林樂那時工夫之高已非是現任隱族族長所能抗衡,無奈之下,他只得請出被封銀許久的隱皇來完成此事。而隱皇千年後再次出世,一開始便衝到就近的幾個城市大開殺戒一番過足了癮。當時在那勝與林樂打了個照面,因為人還未殺到爽,便放棄任務轉去別處繼續行兇。誰料這次終於找上林樂,卻無巧不巧的被喬奇安排的陷阱害個正著,無端端丟了性命,也真稱得上是天意弄人。絕世凶人陰皇落得如此下場,死後連個屍首都未留下,可謂天道昭昭,屢報不爽。   事實如此曲折,林樂與白牙倒也未曾料到。聽了半天正想說話,卻聽外邊響起急急的拍門聲。起身去開了門,一名家丁站在門口汗流浹背,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林頭兒……不好了,二小姐被……被一個怪物……」   林樂腦中一炸,渾身涼了個透體。立刻縱身飛起,以最快的速度朝米亞達大院衝去。白牙愣了愣,抓住那家頂丁道:「究竟怎麼了?」   「被一個怪人抓走了,無型先生也攔不下他,還受了傷。」那家丁終於穩定下來,比劃著把當時情形說了一遍,還想繼續發揮時卻見白牙也拋下他,從山頂往下縱去。至於大法師藍舟,則看也不堪他一眼,逕自朝另一面飛去。那家丁轉眼間被拋到孤零零一人,只好獨自苦笑著往山下爬去。   林樂心急如焚,幾乎是以接近音速的力量飛到了米亞達家大院。在空中時已看到後院燈火通明人影幢幢,便向那落去。果然,底下正是菲卿與那幾個客卿一干人等,林樂掃了一眼不見無形,急急道:「蘭芝怎麼回事,那人呢?他們朝哪個方向去的?」   「阿樂你先別急,那人留了話下來。」菲卿雖是滿面憂色,但指揮若定之氣度不減:「先聽無形先生說說當時情況吧。」   幾個家丁從旁邊復房裡抬出一張床板來,無形正躺在上面。他眼睛雖是睜著,但看來毫無力氣,哪有之前那種沉穩的高手氣派。林樂迎上去幫他們把床板放在地上,小心的湊到無形耳邊:「無前輩,您能說話嗎?」   無形的聲音與平日無異,倒把湊上去的林樂嚇了一跳:「沒事,傷的不太重,對方應該留手了。可惜蘭芝小姐被他擄走,是本人無能……」   「不關您的事。」事情緊急,林樂無心去安慰他,只急著問道:「那當時情況究竟如何,蘭芝現在又在哪?」   「那時候二小姐正躲在這裡哭,我經過時看到她,也不知該不該上前勸慰。然後空中就飛來了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無形瞳孔一縮,顯然心中尚有畏懼:「他的氣息是如此強大,以至於朝二小姐撲過去時我竟忘了救援。等他快離開才反映過來,衝上去想救下小姐。但那人只輕輕一腳,我就成了現在這樣。」   「留下的話呢?方向呢!!!!」林樂聽他說半天仍未到關鍵,忍不住衝著無形吼了起來。菲卿則快步走到他身後,撫慰的拍拍林樂肩膀:「別太擔心,那人留話指明了要找你,沒見到你前應該不會對二妹下毒手的。」   「找我?」林樂愣了愣,隨即明白異變者可能通過喬奇獲知自己的材料,但想不到這群邪惡暴戾的生物也會如此陰險。心中怒火更甚,幾乎咬牙喊著問道:「究竟在什麼方向!」   無形抬手向空中指了指,無奈道:「他朝上飛,可能離開我的視線後才向別處去的。還說叫你周內到十三星塔見面。」   空中一道人影掠過,很快落到地上,卻是白牙終於趕到。見現場這一番情況,他也明白事態之嚴重。待問明情況後更是愁雲一片,考慮一會才道:「阿樂,十三星塔是他們的力量能直接穿透的地方,你去太危險了。」不等他表態,白牙又露出回憶神色,面上表情不安而戒懼:「當年我與他們有過一次衝突,曾惹怒了其中一個人。『六先生』懲罰了我……那種全身被無窮無盡力量壓制的感覺,很可怕。」   能讓白牙這樣高傲的人說出「很可怕」的形容詞來,林樂也可以想像當時情形。但現在的他心亂如麻,也顧不上去想個清楚,突然長嘯一聲飛上天際,只傳來一句:「我去上面看看。」眾人阻之不及,只得眼巴巴看著他消失在視線中。   這一次毫無保留全力上飛,林樂保持原速足足數分鐘後才減下來,而此時他已衝到了近千米的高空。林樂略停了停,將感應能力擴到最大,仍未發現蘭芝的氣息。便又強行向上飛去。   又向上衝了數百米,短短的距離卻耗費了比平時多出數倍的力量。唯有在這樣的高空,林樂才切實感覺到微星引力的強大。而這地方的空氣已極為稀薄,以林樂的能力也感覺略有寫供氧不足,便將一口內氣含在胸口引而不發又硬生生拔高數米才將感應能力擴散出去。   有了!底下東南角,剛剛在自己感應範圍的邊緣處!林樂只覺得感應網一陣觸動,而這種力道傳到幾千米外自己這裡仍有如此反映……除了異變者還有誰!林樂渾身一震,翻身向下衝去,速度之快連身上衣物也幾乎被勁風磨破。   能量波動處已不足半里,林樂幾乎能感覺到那股氣勁擊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而角落裡發生的能量波動,似乎還不止一個……   心念動間,隨著瞬間的加速,林樂的身影已變成一道模糊不清的白線,這最後半里只費了他不過十餘秒鐘。而前方情景也出現在他眼簾之中——一片山下空地,藍舟手持著金色的創造杖正全力抵擋著那褐髮怪人的攻擊。看雙方功守局勢,大法師已是岌岌可危。藍舟一隻胳膊軟軟的垂著,胸口也有這一大灘血跡,而那創造神杖的光芒顯然不出剛剛看到的明亮,被那怪人一下下重擊,幾欲斷裂。從雙方表情來看,那怪人顯然未出什麼力,只是很享受的看著藍舟痛苦的表情,眼中光芒之殘酷令人顫抖不已,   原來大法師還早自己一步,林樂不得不佩服他神奇的預知能力,但看情況不妙只得飛過去加入戰局。一指彈出架住怪人右臂,同時翻身倒地提腳往上踢去,右手則送出一道氣勁將藍舟輕輕送出幾十米——從這角度,蘭芝也躺在那裡昏迷不醒,似乎沒受到多大傷害。   怪人桀桀一笑,雙足離地飄起純以手臂力量接了一指一腳,又單拳向仍倒彎下腰的林樂功出:「人類小子,你的速度很出乎我意料呢!可惜,七先生命我不得動手,否則現在便教你嘗嘗錫箔族人的厲害!」聲音猶如指甲劃在鋼板上一樣,尖利刺耳,難聽之極。   錫箔族?林樂從未聽過這個種族,體內的靈兒與紫青二女也表示不知,倒是莫杯老人說有點影響,只是一時記不起來罷了。「但一定是異變者侵略過的星球之一,很可能是他們收養的打手。」莫北回想起自己教出那幾個徒弟的所做所為,不甚唏噓!   既然是異變者們的犬牙,林樂便再懶得答話,乾脆往下一躺貼在地上向後滑出,正巧躲開怪人自上而下的拳勁。又挺身翻起,也像他一般浮在空中數寸才開口問道:「你是誰……為何要找我麻煩?」方纔那兩下交鋒林樂有所保留仍與對方不分軒輊,便有點放心,相信異變者對付現在的自己不會如此窩囊,這歲為使者之內勁也未到那種自己無法逾越的高度。   「啊啊啊!你找死!!!」怪人聽到「你是誰」這一句事突然發作,臉色猙獰頭髮炸起,渾身肌肉揉成一團又旋及鬆開。體型立刻比方才漲大了不少。他鬆鬆手腳,怒吼著朝林樂攻來:「竟然敢對本使者說這樣放肆的話!!也罷,本使者就不信單槍匹馬殺不掉你!」   這人攻擊速度雖快,卻仍在林樂可反應的範圍之內,立刻使出一套較為純熟的拳法與他戰在一處。這次對方氣勁之猛已是林樂生平僅見,一拳一掌內蘊涵的力量幾乎可以摧毀星球上任何物體,而力量之凝實更是驚人——如此拳勁,溢出的餘波竟只將周圍半里內土層掀掉一塊,未造成更大的破壞。而藍舟自雙方對功那一刻開始已攜著蘭芝遠遠飛出,逃到了波及範圍之外。   林樂心中大定,屏氣凝神,緩緩的將全身力量自拳上攻出。以拙勝巧,抵住了那怪人每一下重擊。兩人一快一慢,卻偏生配合的無比默契,你一掌對我一拳,招招都打在一起。數下之後,兩人控制不住的餘波使得周圍半里內比它處凹下三尺有餘,形成了塊小小的盆地   「人類,你很強,但不可能是本使者的對手!」那怪人情緒來的奇怪去的也快,數招之後已平靜下來,又突然收招退後:「不如一周之後都城十三星塔見,我們再做較量。」   聽這傢伙口口聲聲稱自己為「人類「卻又不像是個魔族,林樂已肯定他與異變者們有關,如何肯讓他輕易離去。貼上去與他繼續纏鬥,口中道:「那七個孽種派你當使者的嗎?他們居然會有這麼好心,留你一條命來供自己驅策……你自己的星球,全被毀滅了吧?」   這話卻不是林樂之意,而是莫杯老人通過靈兒傳話到自己腦中,自己只是照本宣科而已。那人聞言,果然如莫杯所料般大怒,恨得朝天長嘯一聲,又不顧一切的朝林樂撲去:「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雙方重新開戰,這次林樂卻極吃緊。對方瘋狂又悍不畏死的進攻讓他叫苦不跌,只得盡力擋下他的進攻,已無再餘力反擊。而這次兩人都未留手,怪人如暴風驟雨的攻擊下,純已守勢應敵得林樂胸口很快中招。部位卻在中腹的魔核處,林樂心口一窒,只覺得魔核被硬生生按入了體內,痛得幾乎要立刻暈過去。憑著自己強大的意志力,林樂才憋住最口一口內勁,堅持住不被繼續攻擊胸口部位。   「該死,這傢伙太強了!」恍惚間,林樂只顧護住魔核,其他部位被狂轟了不下數十掌。右肩處血肉橫飛,卻是護體氣勁終於失守,雙方對戰來首次見血。林樂痛的清醒了下,立時奮力擋下怪人一拳,飛快的朝後退去試圖重整旗鼓再戰。那人哪會讓他如此好過,緊緊貼上手腳並用的朝他攻擊,口中還冷笑道:「守護者的傳人就如此濫材嗎?虧七先生還這樣看中你,原來不過是我手底下的第一個冤魂而已!」   連續的被攻在傷處,林樂意識逐漸模糊起來,手上動作已跟不上對方速度,中招次數更是密集。而這時那怪人全力發揮之下,似乎不再控制掌勁的波及範圍。遠處背著蘭芝在空中觀戰的藍舟居然也閃避不及,被餘勁狠狠的沖了一下。這回不再是方纔那玩弄式的攻擊,藍舟被在幾乎有他百分之十的餘波打中,只覺得渾身血肉一下子炸了開來,前半部皮膚已蕩然無存。更被那勁力衝出幾百米,跌在地上。而背上蘭芝也不好過,掉到地上時是她首先著地。巨大的衝擊令她口噴鮮血,臉色更是蒼白。   「糟糕!」林樂雖受重創,仍一直關注著蘭芝那邊情況,見兩人受傷心中焦急之甚超過了對自己安危的考慮。只見他提起精神狠狠一掌擊在對方拳心,同時借力後退,在半途已背轉身朝藍舟跌下去之處掠去。   背後拳勁如風,一下下的擊在林樂背上,那怪人一面大笑著一面追上來:「懦夫,居然想在戰場上逃跑……今天我就代表七先生取了你的小命!」那人在說到「七先生」幾字時口中恭敬之極,顯然是將那幾個異變者奉做了神明一般。   「好痛……」林樂全力向那邊飛行,已無力分出內勁來護住背脊,很快被那一道道拳勁打得支離破碎。數個掌印從背後透到前胸,內臟都從裡面飛了出來。所幸做為自己之生命本源的魔核尚完好無損,林樂還能完整的保持著自己意識。但這種傷勢全憑一口內勁吊住,在看到藍舟躲在一小山丘後時,林樂再也支持不住,從空中落了下來。而此時,異變使者成功追上,一拳擊中他的後腦。   巨力之下,林樂整個頭部被潛入裡面的暗勁炸開,腦漿與血液濺得滿地都是。終於軟軟的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阿樂!!!」藍舟看個真切,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撲了過來,卻只抓到一手的血漿腦髓。很快,林樂無頭的屍體內滲出更多血液來,漸漸在黃土上蔓延凝結,把土塊揉成一個個的紅色小珠。而那異變使者冷笑一聲,伸爪過來按在藍舟頭上:「那麼傷心,你就陪他一起往生吧。」   藍舟還未反應過來,地上殘破不堪的屍體內突然飛出個光點,極快的撞到那人額上。正是林樂體內的靈兒,她本在與莫北老人討論問題,哪想到剛剛還打得有模有樣的林樂會這在幾秒內被轟到如此地步。   小光點一擊奏功,那使者額上被炙得焦黑一片,立刻碰住額頭殺豬般慘叫起來。而被光點擊中的部位居然潰爛起來,傷口很快由小變大,成了個拳頭大小的破洞。一些混雜著血肉的液體從裡面流出來,還帶著幾根腸子一般的東西。那使者一面痛呼一面拚命將流出來的東西往回塞,終於放棄了藍舟急急逃去,淒厲的呼喊聲在夜空裡傳出老遠老遠。   那小小光點正是靈兒所化,還想追時卻被藍舟叫住:「先來看看你爸!現在怎麼辦!」林樂若這樣死去,不光一堆人不會放過他,便是藍舟也不能原諒自己。何況對付異變者的希望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見識過了使者的能力,藍舟實在懷疑魔界還有誰能與之一拼。   事實上,現在林樂的狀況並不能算是真正死去,雖然代表人類存活依據的大腦已不存在,但身為魔族的魔核卻未受到什麼損傷。按照魔族傳說的理論,只要魔核還在,魔族的生命就不會消息。而那些衰老而死的魔族也正是因為魔核失去活力才最終死亡的。藍舟扶起林樂的屍體,感覺到他脈搏還在跳動,魔核的反應也未停止,登時大喜。急急朝靈兒道:「快聯繫紫衣青衣,先修復他受損的經脈!」失去意識的人無力控制能量,若經脈處有破損,等能量耗盡就再沒希望了。   靈兒雖不明白藍舟意思,但也知道這老頭子是在救爸爸,便鑽回林樂體內與紫青二女匯合。紫衣青衣自然也看到外面情況,見林樂被打掉了腦袋就慌得一時手足無措,等聽靈兒一說才急急的到各處去修復林樂的經脈。而藍舟在外面也未閒著,舉起創造神杖開始施法。   戰鬥上,藍舟未必是異變者或者他們的使者之對手。但論起在魔法上的創造力,研究幾千年的他絕對非是只懂得破壞的異類生物可比。只見他單腿跪地一手撫在林樂無頭的頸口一手高舉神杖,一長串的古怪咒語從他口中吐了出來。若林樂還有意識,但能明白這些拗口煩瑣的語言乃是魔界最古老的音符,這種意義不明的符號學在彌衡等人到來之前便已存在。魔法力量也正是由此演變而來,此刻以這種最純粹古語施放出的魔法,便是彌衡等尚在人間也無法揣測其中奧秘與效果。   隨著咒語的吟唱,藍舟身上冒出了極強的金色光芒。這光芒並未發散,只是直直的衝上雲霄將遍佈在他們頭頂的雲層悉數撥開。魔界的大地的這一角落,數億年來初次赤裸裸的沐浴在陽光之下。而創造杖在這光華中竟膨脹起來,似乎吸收了陽光力量變得更為晶瑩透剔。藍舟頌完咒語,緩緩收回神杖將之引到林樂頸口,而那耀眼的陽光也奇跡般的轉了個彎照在那裡。   藍舟按住魔核,念了一句什麼,只見他身上光華在一瞬間轉成了藍色。而空中雲層也重新合攏來,將陽光截斷。照在林樂身上那一團光華卻為湮滅,只靜靜的停留在那裡——彷彿生了根一般。   很快,光芒包圍住了林樂的全身,藍舟鬆開安著魔核的手轉而握住創造杖——這寶貝正劇烈的顫抖著,從天際引下一道細細光線折射向林樂身體。這光線雖看來微弱,但力量之強似乎比以前任何一種都要高出無數倍。那創造杖在它威壓下以顯出幾道細小的裂縫,若非藍舟死死握住只怕已被折斷了。   光線持續包圍著林樂,甚至還微有些溫熱了。從耀目的金色中,勉強可看見林樂全身正以一種古怪的波動生長著,肌肉一浪浪得翻滾扭曲。倒與之前冤死的格威有些相似。藍舟仔細看著,顧不上破損越來越嚴重的創造杖,口中那古怪的咒語一直都未停下來過。   「奇怪,怎麼還沒長好?」光華中,林樂殘缺的腦部瘋狂生長著,血管、神經,腦液、細胞、肌肉,都直接從斷口扭曲著出現,但生了這許久也只到嘴巴而已。雖然長相與之前完全一樣,大小也正合適。但照這樣的速度,藍舟只怕自己堅持不到完全長完就要脫力而死了。   這陣子光線雖能治癒林樂,但對他體內的四個生命體卻非好事。四人呆了一陣,終於支持不住,由靈兒帶領著從光華包圍中脫了出來。   「師傅,這是生命光華嗎?」話從靈兒空中說出,但藍舟知道發言的必是紫青二女其中之一。這一式神秘莫測的古魔法自己也只向這兩個乖巧的徒弟提過,這是除了創造術之外更強大的恢復法術,也只有它能將死者散落的意識重組起來,而非是創造術那樣製造出一個只有本能的軀體。設想大致如此,只是能否成功就得看林樂的造化了。   紫衣透過靈兒看了半天,突然叫道:「您忘記東西了!紫花,幹嗎不用紫花香煞!!」   紫花香煞……藍舟腦中一亮,立刻從懷裡掏出個瓷瓶仍給空中的靈兒:「快,餵他吃下去!」又自嘲的笑了笑:怪道自己堅持到這種地步仍未把重塑身體這關鍵一步完成,原來是忘了這重要的輔助藥物了。   靈兒抱著與自己身體一樣大的瓷瓶,將塞子旋開,費力的倒出一堆白色藥丸來:「是這個嗎……該吃多少?」   「越多越好,快點!」藍舟幾乎快支撐不住,握這創造杖的手也顫抖起來。而這時,靈兒終於把幾顆藥丸扔入了林樂張到一半的嘴巴裡。   藥一入口,效果立見。林樂那長到一半的腦袋以方才四倍之速度成長著。很快的,一個完整的頭顱又在血漬斑駁的脖子上長起來。藍舟吐出一口氣,鬆開手。創造杖立刻裂開,碎成幾截掉到地上。而林樂也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眼睛,神秘古魔法使他的意識並未有絲毫消散,只是——「天,為什麼我動不了了?」         ∼第六十一章 再往密府∼     藍舟渾身浴血,踉踉蹌蹌的把失去行動能力的林樂與蘭芝背回米亞達府。由於途中耗力過多本身傷勢又重,才一進大院這魔界排名第一的大法師就倒了下來,加入到昏迷隊伍之中。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三人能平安回來總是好事。菲卿先把被異變使者擊昏的蘭芝帶回去休息,然後才來看藍舟與林樂的情況。藍舟傷勢雖重,但只是運功過度引起的脫力於被外氣擊傷肉體而已。以魔族的恢復能力,還不到米亞達府時這些外傷就已癒合的七七八八,只是流血過多有些麻煩而已。菲卿餵他吃了兩粒大法師自己練制的補氣養血靈藥,就見他臉色好看很多,由昏迷轉入了熟睡狀態,恐怕不過幾個小時便能起來生龍活虎得跑步了。   倒是林樂問題麻煩的很,被擊爛頭部又重新塑造,意識從鬼門關打了個轉又重新回到自己身體——這樣的經歷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享受。但林樂現在已不是單純的受傷問題了:重新回歸的意識完全無法與渾身的神經聯繫上,仍他百般指揮也不能動一個小手指。彷彿是把靈魂禁錮在了一個假人裡一般。偏偏經脈內的狀況卻仍可感知,無數能量沒頭沒腦到處亂撞的麻癢感把他折騰的夠戧。   「有什麼辦法嗎?」林樂聲音憑空響起,乃是他利用精神力量直接震盪空氣的結果:「現在我連轉轉眼珠子都不能,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菲卿與一眾護衛聽得面面相覷,誰也不清楚為何好好的林頭兒出去一糟就變成了個木頭人。   「喂!你們聽得到嗎?我快難受死了!這究竟是什麼見鬼的玩意?」林樂聲音詭異的放大著,卻仍不能動上一動:「該死,剛剛好像那異變使者打中了我的頭部……再醒過來的時候那傢伙就不見了。」   狂呼亂喊一陣,靈兒終於不耐,通過意識把整件事情同他說了一遍。如此曲折離奇的經歷,便是林樂也一時有點接受不了,無法置信的確認道:「你的意思誰,藍舟用陽光幫我長了個腦袋……然後我就不能動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靈兒不明白林樂現在情況究竟為何,連善於醫道的紫青二女也搞不明白其中關鍵——畢竟生命光華這種神秘到極點的魔法她們也僅是聽藍舟說起過而已,真正會有什麼後遺症也不得而知。可憐林樂聽兩人這樣說,更是恐懼之極,怕自己今後都要在這樣的狀態下存活。那還不如直接死了省心——要是不能進食,誰知道這幅能量無窮的軀體會不會呆上幾萬年才腐爛而死。這般痛苦,想來也教人不寒而慄。   「先等師傅醒過來吧,也許他老人家明白是怎麼回事。」紫衣束手,也只能寄希望與無所不能的老師了。若說還有什麼解決之道,恐怕也只有他這個施法者知道。   未必有那麼順利……要是能救,剛才他早就說了。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林樂卻未說出口。剛剛一路行來,任自己如何大喊大叫藍舟也未發一言……恐怕正是為了這事在傷腦筋。「希望能救吧。」林樂歎了口氣,這一會禁錮就讓自己如此煩躁不安。若真個悶上幾千幾萬年,只怕早就成了個瘋子。   在拖下去也無意義,菲卿揮退眾人,只留下幾個把林樂與藍舟抬回房間休息。自己則一路上聽靈兒講述方才情況,被那一波三折的戰況駭的渾身是汗——從異變者情況披露,林樂便再未隱瞞自己的身份,連帶靈兒與紫青二女在內的秘密都已被米亞達家高層熟知。而以靈兒的精怪可愛,與菲卿蘭芝也混熟是極正常的事。抬到中堂,家丁來報蘭芝已醒,正掙扎著要出來看她的「樂哥哥」。菲卿不欲再讓妹妹為這事煩憂,便命人攔住她逼回去休息,希望等林樂恢復時再告知此時。   「大小姐,這感覺真的很怪呢。」林樂發出一聲輕笑,試著從擔憂中解脫出來:「能幫我整一下衣服嗎?都爛了,好醜哦……」   菲卿點頭,自去取了件男裝來與林樂換上。可憐林樂哪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大呼小叫著被菲卿生吃一次豆腐。全身上下無一倖免——看到羞處,硬是教無法控制的臉皮自個紅了起來。一面暗呼僥倖——若非身體完全沒有反映,只怕情狀更為不堪。   這心思別人不知,卻瞞不過與他同體同思的靈兒。小丫頭飛回身體裡一面嘲笑,一面大提要求,還威脅要同菲卿說出真相。林樂無奈,只好屈辱的簽下一系列條約,從此再無安身立命之所。   正在思想裡胡鬧間,莫北老人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王八小子,這回吃鱉了吧!早告訴過你錫箔族人的厲害,居然還敢逞強,夠膽!」   這「早告訴」無從考據,林樂卻似抓到救星一般,急著向莫北討教自己現在的情況。更重要的是:「究竟還有沒有得救?」   「並不是沒得救。」莫北未再咋呼,語氣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凝重:「但那種情況極為凶險,稍一不慎就可能喪命……你可敢冒險?」   林樂想了想,又問他藍舟可有簡單解決得辦法。遭到嘲笑式的否定後終於兩眼一閉(精神上的):「來吧,死我也認了。總比這樣半死不活要好點!我該怎麼做?」   莫北沉吟一番,在林樂翻臉前一刻才開口道:「這種方法始源於地球,也就是我們這批早你們一階段的文明所創造。這種技術在現在魔界的科學條件下很難完成,但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究竟要如何?」不光林樂,靈兒與紫青二女也被他斷斷續續的話吊起了胃口:「該怎麼做?什麼又是那文明創造的技術?」   「簡單來說,和製造異變者們的技術如出一轍。」顧不上被真相震撼到的四人,莫北繼續解釋道:「異變者的創造是生物技術與精神技術的完美結合,現在的我們雖然沒有辦法達到如此高度,但好在這小子的身體完好無損。只要解決精神技術就可以了。」   說來似乎很簡單,但林樂仍不確信。置疑道:「就算只需要解決精神技術,那在這樣情況下怎麼做?我們沒任何儀器吧……」   「我們沒不代表魔界沒。」莫北悠悠然地道:「忘了嗎,彌衡他們是如何製造出異變者的?」   「鷹族密府!」林樂體內的另四個意識同時喊出正確答案,又一起笑起來:「好了,這下有救了。」   將林樂送往鷹族密府之責任非同尋常,好在太常與灸現下已成了米亞達家客卿的編外人員。谷主有難,重責自然該由這兩個土生土長的古鷹族高手擔起。而同去的還有藍舟,他帶來的女童小幽,以及已經榮任米亞達家護衛隊長的陳陳。   純以實力而言,這支隊伍幾乎與米亞達家留存的力量不分軒輊。但白牙仍在遍邀高手之中,等老一批魔界元老們彙集米亞達之後這裡的防務便可令人安心——異變使者遭靈兒重創,即便恢復也必然元氣大傷。這個消息給眾人的振奮極大,至少證明了異變者並非所向無敵。魔界也未必就能讓他們輕來輕去。一時間,米亞達家中充滿了保衛家園的士氣,眾護衛整日操練不休,連白牙請來的高手們也對這批年輕高手讚不絕口——太常與灸傳授的鷹族武學,自然不是凡品。   六人隊伍本可借助魔法傳送陣前往,但藍舟耗力過度已無法單人製造短途的空間陣了。而以前也未有人在鷹族密府布過魔法陣,結果大家只好靠著笨辦法,找兩輛馬車一路慢慢行駛過去。當然,走之前藍舟已取出晶石在米亞達家布下傳送陣,等回來時就會輕鬆的多。   林樂與藍舟,小幽擠一個車廂,上路時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等出了可西走到官道上,一路渺無人煙,只有□金河裡靜靜流淌著得枯枝爛木偶爾相撞發出的「咚咚」聲,三人才都安靜下來各自閉目養神。可憐林樂控制不了眼睛,只得直愣愣的盯著車頂傻看,一時無聊之極。   「小幽,睡著了嗎?」藍舟的鼾聲已輕輕響起,林樂更是煩躁。只好輕聲叫喚,也不知她醒沒醒著。其實對這自己揀來的女童自己還有許多疑問未解,只是來了魔界後時間似乎永遠不夠,這等小事拖著拖著也忘記了。現在空下來,自然又慢慢想起。   「沒,林哥哥也睡不著嗎?」小幽幾步爬到林樂身前,從木板旁邊支起身把胳膊拄在那裡,托腮看著林樂:「老爺爺的呼嚕好吵哦!」   這樣居然也叫吵……林樂啞然失笑,突然回憶起剛到魔物森林與賴特睡在一起時的情形,那傢伙的鼾聲可稱人界一絕,能把死人生生從墳墓裡吵起來。也正是在那時候,自己才練成了一身處變不驚的本事。   「林哥哥?幹嗎不理我?」小幽看了一會不見林樂反映,伸頭過來在他鼻子上捏了一記:「喂,人家問你話呢!」   林樂雖已感覺不到身體,但除了觸覺外,視、聽、嗅都沒什麼問題。被小幽捏了一下,只覺得香味甚濃,不由奇道:「你手上抹了什麼,怎麼這麼香啊?」   小幽把頭湊過來,被短髮遮住眼睛,又惱怒的撩一下:「香?那是什麼東西?」被她湊近,那股奇特的香味更是濃烈。林樂覺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聞過。等她提醒才記得魔族沒嗅覺,自然依然是沒有「氣味」這一概念的。連自己說說的「香」也是硬從人界語裡搬過來,小幽聽得懂倒是怪事了。   「沒什麼,我是說……這段時間你都去哪了?」想到自己回來可西不見她,後來卻被藍舟帶回,林樂也頗覺古怪。更不明白為何這種旅程藍舟非得把她帶上,也不嫌累贅。   「沒什麼,人家其實是很有身份的公主。」小幽身份已被藍舟知道,自然也不再瞞林樂:「林哥哥聽過東盟嗎,魔界最大的商業聯盟?」   商業聯盟?到了魔界就麼沒見過什麼成型的商業,突然得知這邊有組織可以稱得上「聯盟」,自然有些懷疑。當然他也沒傻倒去懷疑這古靈精怪的小祖宗——自己這會沒絲毫反抗能力,要是被她切點器官去就好看了。   「嗯,然後呢?」   「我是東盟的法定繼承人,現在那幾個盟主不過的替人家管管而已。」小幽得意道:「林哥哥以後要缺錢用找人家就行,幾萬幾十萬也不在話下。」   好牛的口氣……不過林樂幾乎從未把魔界那古怪的貨幣當成錢過,所住也是魔界首富之家,倒未有多大震撼,只是笑笑:「那先謝謝小幽妹妹了……還有,知道為什麼大法師一定要帶你來這嗎?」   小幽搖頭,看了看仍在熟睡中的藍舟,茫然道:「我也不明白,本來東爸爸帶著人家到處去玩的,結果到了雪山就不見人影。還是藍爺爺帶了我到這裡來。不過能看林哥哥,真好。」小幽把頭靠在林樂肩上,幸福的閉上眼睛。滿臉濡慕之情,看來是真把林樂當成哥哥了。   香味再次襲來,而林樂那股熟悉敢更甚,幾乎可以肯定曾在哪聞到過。偏偏翻盡記憶也搜不出來,一時頭痛欲裂。   「我知道。」腦中另一個聲音響起,卻是靈兒。她聞不到味道,但能通過林樂的意識感知。也猜個八九不離十:「這是紫花香煞的氣味,也有這種花才會有那麼濃烈的香味。」   「那你又怎麼知道?」林樂大奇:「我從沒聞過什麼紫花香煞,聽也沒……喔,聽倒是聽過。」林樂想起白牙與喬奇的糾葛,也回憶起這種奇花奇毒:「不可能,我沒一點印象了。」   靈兒咯咯的笑了一通,才對他說道:「老爸沒印象是對的,因為那時候你根本已經失去意識了。感覺到熟悉不過是潛意識中的嗅覺而已——那時候藍大法師剔你重組頭顱就用到過這種東西的。」   原來如此,林樂恍然大悟,又不解小幽身上為何會有這種味道。便柔聲問她:「小幽啊,你以前碰過紫花香煞這種東西嗎?」   「當然,我家裡都是種的這個。乘爸爸們不注意,人家偶爾還偷吃呢!味道可好了,也只有這東西才吃得出味道來!」   原來如此,恐怕藍舟帶上這姑娘也只是想有個活動藥箱罷了。林樂懶得再問,與她隨口敷衍幾句,也沉沉睡去。旅途至少有三天,早睡一會消磨時間是正經。   次日中午,菲卿正忙著接待從魔界四面八方趕來可西的各族高手,突然一個女僕過來拉拉她的衣角:「大小姐,出事了。」   「怎麼了?」菲卿微微側過臉,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這邊正忙著,沒大事不要煩我!」   「紅玉小姐不見了,留了張條,說是去追林樂先生。」那女僕有些不安,畢竟紅玉是在她眼皮下消失,若追究起責任自己也逃不了懲罰。   菲卿愣了半秒,跟對面那虎族老者告個罪,急沖沖得朝後院客房跑去。那老人正談往昔風采談到興起,隨便點了下頭就逕自拉過面前丫頭繼續發揮。可憐那小丫頭沒菲卿般好耐心,幾回合下來已被呱噪到快發狂的地步。又不能向菲卿一樣藉機逃跑,幾乎痛苦的想尋死。   安置紅玉的客房大門洞開著,桌上留了條子,上書「找阿樂」三個大字。菲卿無奈得笑了笑,又想起什麼,忙命家人去看看「二小姐還在不在房內」。片刻後,兩個家人帶著背了個行囊的蘭芝回來——她果然也如紅玉般想去找林樂,可惜身上傷仍未好,出家門幾步就被逮了回來。   幾番勸慰,好容易把這個死心眼的妹妹勸去休息,菲卿才算大鬆了口氣。只是紅玉之事仍是心頭煩惱,倒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好。   「也罷,橫豎她是七君子的後人,功力之高本來就遠勝於我。何必替人白操這種閒心。」抱著這樣的想法,菲卿依舊回主殿去迎接白牙領來的客人,一個個曲意奉承又大加吹捧。總之把一干桀驁不馴的老前輩弄到服服帖帖,倒也是異數。   時光流轉,到中午時分來客已少了很多。但一早的群豪匯聚就夠消耗她這大小體力的了,此刻難得有閒便躲去偏房虛弱得揉著太陽穴,準備應付下一輪可怕的轟擊。   正休息間,外邊突然又大吵。菲卿惱怒的爬起探頭看去,原來是個漂浮著的小光人引起了護衛們的驚惶。殿內一群高大強壯的士兵圍在一起朝半空中那小光人發出道道掌勁,卻絲毫未著,只將天花板弄出許多裂痕。而那小光人似乎無意糾纏,一直四處亂飛,口裡帶著哭腔大叫:「靈兒姐姐呢,為什麼聯繫不到她?誰能幫我找靈姐姐和樂爸爸?」   「靈兒?」菲卿自然認識林樂的那寶貝小人,當下喝開眾兵士,奇道:「你是何人,為什麼到這來找她?」   來的小光點正是紅玉那靈能晶體,小奇。此刻小傢伙急得不行,亂飛亂撞茫無頭緒的叫道:「我媽媽被殺了,被大怪物殺掉了。怎麼辦怎麼辦?靈兒姐姐能不能也救我媽媽?」   菲卿更是糊塗,乾脆繡足點地飄到它面前伸手抓去:「究竟什麼事,先下來再說。姐姐也許可以幫你。」   或許是菲卿與林樂呆得過多,沾了他體味,小奇對這「姐姐」倒頗有好感,竟毫不反抗的隨她落到地上。又哭哭啼啼的把見到之事說了一遍,期間諸多詞不達意的胡言亂語,倒可略過不表。   原來那紅玉離開可西後,直直照門口車轍跟去,一路盡展身法試圖在天黑前趕上他們。誰料追到□金黑中途時,未碰上飛馳的馬車,倒把被靈兒擊退的異變使者引了來。紅玉未聽人講起這傢伙的外貌,還道是個普通路人,不妨被這怪人一掌擊在頭頂,又不知運起什麼怪功瞬間便吸成了人干。而小奇不受影響,飛出來時怪人退了幾步,又發現這小光人力量遠小於昨日害到自己幾乎身亡的那一隻。頓時大喜——異變者們最怕與最需要的,便是著星球上的晶能靈體。這小傢伙雖有意識,但在強大的能量面前也只有被消滅的份,便趕著上去追捕小奇。小奇驚駭,一路逃到了米亞達家,那怪人就不敢再追,遠遠躲了開去。不過其狼子野心只怕未有片刻放鬆,必盯著這邊伺機而動。   「這次糟糕了……」紅玉絕無可能像林樂那樣被法術救回來,而她這一死對整個事件的影響也必是全局性的。不說她那父親左右整個魔界的能力,單她體內的小奇就幾乎是對抗異變者的希望所在——誰又知道,這小光人離了主體會不會死去。   「姐姐,能幫我救媽媽嗎?」小奇著到不行,緊緊攀在菲卿耳朵上:「求求你了姐姐,沒有媽媽小奇馬上就會消失掉的。」   果真如此……菲卿腦袋立刻大了起來,想了想回問道:「還有什麼辦法能保你性命,進我體內可以嗎?」   小奇搖搖頭,又哭著道:「就是說媽媽已經救不回來了?」見菲卿沉著臉點頭,哭得更是大聲,卻不見有一滴眼淚下來——純能量的意識體可以模擬出人類的情感,但要弄出一樣的分泌物來自然是說笑了。   小奇哭了一陣,結巴著朝菲卿道:「姐姐,幫我弄個能量場吧,在那裡面熱鬧機還可以多活上小半個月。不過再久一點就沒救了。」   有辦法就行,雖然還不明白他所說的「能量場」究竟是何物,但菲卿已急著站起來,邊向裡走邊問這東西個細節。到裡面時已完全清楚,果然是一點都不複雜,只需要兩個功力深厚的人把能量擊出體外,找個容器盛起來便成。功力深厚的人現在米亞達家幾乎多到爆,而那可以容納氣勁而不被損壞的器孟也不難找——以前格蘭特建造用來給斯裡修煉魔法的小屋正是天然好容器。菲卿立刻找來幾個高手,請他們照小奇所述做了一遍,再把它放入屋子裡,就算大功告成。   而這段時間裡,受邀前來的高手幾乎踏破了米亞達假定門檻,眾家人也被弄到個個神經衰弱。好在米亞達家畢竟以富立身,對付這點小小開支是絲毫不在話下。只把可西城裡居民多征了幾個過來幫手——自然,天下第一富豪招兵買馬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城市。而對於大禍將至的說法又多信了幾分。   風雨飄搖,世情變遷,自異變使者的出現開始。魔界這糾纏快幾十萬前的恩怨,終於到了該了結的時刻。   而這世界的未來,也僅僅寄托在前往鷹族密府的一干人身上了。         ∼第六十二章 再見,靈兒∼     三日兼程,馬匹幾乎停也沒停的將這六人隊伍帶到了鷹族密府的所在。一路上林樂無法行動,全是太常與灸兩個在指路發令——愈是靠近家鄉,兩人就愈是興奮。等馬車停下,太常就大叫一聲拉著灸便衝下車去。幾步跑到門口所在,彎腰板動機關把大門打了開來。   「歡迎進入鷹族聖地,冰封谷。」太常站在洞口,享受著裡面吹出的刺骨寒風:「馬車不能進去,大家先下車把谷主抬下來吧。」   這幾天相處,諸人早已把對方的底摸到清清楚楚,當然明白他們口中的「谷主」便是林樂。那兩車伕先駕轅勒馬,把車子就地栓在山石上才到後面那輛中去把林樂抬了出來。藍舟帶著小幽隨後下車。而陳陳已經趕到谷口探頭探腦的朝裡窺視了,口中還發出「嘖嘖」的稱讚:「果然好地方,藏在深山無人識啊!光這天氣就比雪山寒上不少——大法師。我說的沒錯吧?」   藍舟笑著點頭,跟在林樂擔架後面緩步進入冰封谷內。而谷中也有弟子出來迎接——自開放禁令後冰封谷的消息渠道越來越廣,發展這段時間,已達到不遜於魔界任何一家專業機構的程度了。   那些弟子見到林樂只是泛泛,行禮後就不敢再望他。對太常與灸卻是親熱的不得了,蜂擁上來把他們身上的外界之物全部搶光才算罷休。畢竟現在留在谷內的除了特戰隊員便只剩下這寫年齡不到者了,對外界渴望自然比以前更為迫切。   一番騷動,幾人見過了所有留守人員。只是鷹飛揚帶了芯佳出去,而兩個老頭老太幾日前突然發興要閉關,拿了密錄就在房中修習,怎麼叫也不出來。於是好好的省親之行只變成了禮物哄搶大會,太常與灸失落之餘只得先帶著林樂進那「鷹族密府」。至於藍舟幾個,本也想跟進去瞻仰一下祖先,奈何那鷹族密府挑人的機關還未取消。只得呆在外面看一群鷹族戰士練武,好在大法師名頭之大連冰封谷也無人不識。藍舟對這這群上古遺族講解些魔法技巧,倒也有趣,只是仍在擔心那莫北的方法能否將林樂救回來。   這次進洞與上回不同,乃是太常與灸抓著林樂的手貼到那掌印上去。而隨後發生的事也被兩人看個仔細——那石壁上突然擠出來一大塊,覆蓋在谷主身上,將他慢慢融入,隨即消失不見。至於林樂當日所見光華光壁,不過是以前最早的鷹族高手所留,兩人現在也已有了破解之力。   而將林樂送入後,太常和灸兩個倒不急著出去。在洞裡對壁上那些古怪巖畫大感興趣,仔細研究了很久才原地坐下,一面運功練習鷹族密錄中的那些絕世功夫,一面等林樂出洞。誰料到一進入寧神空靜的狀態,方才看過的幾幅壁畫竟突然走馬燈似的在腦子裡回放起來。兩人大駭,想停下時已發現內勁不受自己控制般在體內瘋狂運轉起來。   「這回完蛋了……」兩人心中閃過同樣的念頭,都以為這是林樂曾告戒過的那種可怕情況——走火入魔。灸費力的睜開眼,朝太常看去,而後者也正努力撐開眼睛朝自己露出個難看之極的笑容。灸心中一陣溫暖,發現不知何時起這個老對手已變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既然如此,一個死好過兩個死……灸心一橫,乾脆放棄了壓制體內那股力量張嘴便喊:「快來……」話才說到一半,衝擊而上的氣勁就讓他再也無法繼續,而那聲音也只如螞蟻叫一般細不可聞。灸身子一歪,倒下地去。而倒地前最後一點意識,正是太常同樣微弱的呼喊:「法師,快來……」   「彭。」兩兄弟摔在地上,同時失去了意識。而他們身體上卻位象真正走火入魔的魔族那樣出現龜裂,而是隱隱個類似於壁畫的光華射出。又過得片刻,兩人竟閉著眼睛站起來。雙目緊閉手臂揮舞,與周圍那些五彩壁畫極為相似——誰能想到,原來彌衡等人留下的遺產並不只那七股內力,連這小小壁畫也暗藏著無上的武學。這套功夫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看兩人這般輕柔的舉手投足間就能把鷹飛揚琢磨了半輩子也無法打壞的石壁弄到塊塊跌落塵土飛揚,其威力已可知一斑。   兩人繼續夢遊般比劃著,被落下的石頭砸到腦袋也懵然不覺,而此時進入洞內的林樂又有了新的發現。   「莫前輩,剛剛您念的那句是什麼魔法?」林樂望著洞背後打開的又一扇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怎麼不知道這裡還別有洞天?彌前輩他明明已經把他們腦中所有的東西複製給我了。」   「全部?」莫北從林樂身體中漂浮出來,在空中活動了一下身子才嘲笑道:「你以為自己現在那種木頭腦子可以和我們那發展了上億年的文明相比嗎?若是他們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你會爆腦而亡的。我猜只是與魔界有關的部分才留給你吧。其餘那些龐雜繁冗的科學知識,文化信息早被刻意的過濾掉了。至於這洞天為什麼不告訴你,其實也很簡單……」   林樂躺在地上眼珠也轉動不得,只感覺到莫北調動起能量將自己臨空托起向那新開的洞裡飄去。耳邊則傳來接下去的解釋:「這洞裡面裝載的機器就是我們所乘宇宙船的核心部分,要是被你知道,對這邊星球上的文明進程損害太大。就是這次帶你進來,我也不能讓你看更多東西。治完就走——再想靠自己進來就絕無可能了。除了密碼口令,它還能辨別聲音。沒有我們八人的聲音,這門也永遠無法開啟——它的材料和空間石完全一樣,沒有任何辦法能破壞……明白了?」   還未等林樂回答,一塊黑布從空中飄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模模糊糊間,只看到這「洞」的頂部光滑圓潤,是種極柔和的乳白色。隨後,自己漂浮在空中的身體緩緩落下,掉如一個緊貼身體的古怪容器內。若能看到,這東西恐怕該和自己身體完全吻合吧……這樣想著,林樂突然又有疑問:「莫老,你剛剛念的那句咒語叫什麼來著,好古怪!」   「芝麻開門!」莫北不耐得道:「是我們那時代一個傳說故事中的情節,別管這個了——口令和很多個,隨時間自動替換的。」他那漂浮在空中的聲音平和起來:「現在,放鬆心情,不要緊張。把頭腦保持在一種空靈的狀態……要開始了哦!」   所謂的空靈狀態在學武之人來說輕而易舉,林樂稍一凝神便進入了無悲無喜之境界。隨後一聲輕向,似乎是有個什麼罩子蓋在了容器上。莫北的聲音聽來已有些模糊不清:「呆會會有一點點的痛苦,忍一忍就過去了。」   林樂已說不出話來,神志開始迷糊。聽著話又暗笑一聲:「若是有疼痛,身體就有知覺了,還來這幹嗎。」   一陣帶有溫和香味的液體從底部湧出,迅速充滿了整個容器之內。而林樂只覺得身體中所有的能量都被這液體吸引著,左衝右突的想要迸發出來。正緊張間,那液體居然從各處毛細控中流入體內。那些能量如獲甘露,很快的與它們糾纏在一起。等液體充滿了容器與自己身體,底下的噴發也隨之停止。林樂神志逐漸模糊,終於在這液體裡裡外外的洗刷下陷入沉睡之中。而在夢中,他彷彿還聽見靈兒在急匆匆的呼喊著,卻終於抵抗不住睡魔,徹底沒了意識。   鏡頭拉回來,在這間金屬機器鱗次櫛比的小室內,莫北那黑色的霧狀身體正撲在個看來像總控制台的地方。通過另一個古怪機器操作著十來跟細小枝節,急促的在平台上那些按鈕處點著。滴滴答答的聲音傳出,裝著林樂身體的那人型容器連接著上百跟各色電線,而隨著這聲音的頻率,它們也發出不同程度的光芒。   遠古祖先的文明,果然是鬼神莫測。   這一段治療持續時間不長,片刻後房內就發出「滴」的一聲脆響,同時響起一個柔美的女聲:「患者體內能量歸元完畢,進入下一療程。」蓋在那容器上的玻璃罩突然自動打開,裡面滿滿的一倉乳色液體則飛快的向下退去。而昏睡中的林樂又被抽乾所有水分,身體呈現出一種可怕的乾枯色來。一時間,空曠的房間內光芒大盛,各種五顏六色的大小指示燈紛紛發出光來,照得林樂身上斑駁一片。容器中的林樂平平浮起,又被送入另一具儀器之內。   而此時,莫北突然在空無人影的密室內說起話來:「目標傷者第一程序啟動,請主機安排治療方案。」聲音響過不久,那柔美女聲的回答立刻傳出:「方案選擇完畢,再植神經系統選擇確認,請指定神經系統級別。」   「最高級吧。」莫北雖只是個霧狀形體,但說出這話時卻能讓人莫名的感到那種無奈與決絕。   柔美的女聲沒再傳出,放置著林樂的那架機器自動運作起來。片刻後,滿室電光亂鑽銀蛇霹靂。高達幾萬伏的電流在整個房間裡到處肆虐,安在壁上的機器均受到這電光攻擊,有幾具已經著起火來。而電光正是從安置著林樂的那具機器上傳出,而玻璃罩內的林樂已被更強大電光完全包圍,通體圍繞著一圈極濃的藍色。看不見他的神情,也不知究竟醒過來沒。   莫北微微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反正大家都死了,連魂魄也消失,這地方留著又有什麼用。高級就高級吧,希望這樣塑造出來的反應能發揮老彌他們的功力。」末了,又遲疑的笑笑:「你也不會怪我的,對嗎?小麗……」   沒有任何人回答,只那被電光擊毀的機器發出「撲,撲」的悶響。   可西,□金河的上游城口。   鷹飛揚與蘭芝兩人站在門口仰頭看那高大的碑門,忍不住大大讚歎一聲才舉步朝裡走去。   兩人一路行來,雖只是為了尋找鷹飛——在鷹飛揚口中則變成找高手切磋——但也順便見慣各地的風土人情。此番比較,果然還是米亞達家一手建起的這座城市最富有人氣與藝術情調。   芯佳功夫已經大成,不會再發出初見林樂時那種迷惑人心的光彩。但如此美麗的女孩仍然吸引了路人不少目光,加上鷹飛揚高大健壯的武者打扮,在風氣尚武的可西自然引起不少轟動。最近大家見慣了身懷絕技的老頭們,突然碰到這樣一個雄壯粗豪的中年和如此美麗的少女,態度之熱情簡直可以與接待領導媲美。   兩人之所以前來可西,只是為了幫林樂的忙。自然也只認識林樂一人。芯佳小聲朝圍上來的眾人問了一句,立刻就有人把他們帶到了米亞達家,甚至連通報速度都是有史以來最快的。而此時聚集在米亞達家門外看美女的人群還未散去,若非可西適齡青年數量不多,兩人來的又正在工作時間,恐怕今天米亞達家門前會排成一條長龍。   又過了片刻,滿臉真誠笑容的菲卿急匆匆從裡面出來,先向著鷹飛揚深深一躬:「菲卿見過武癡前輩。」等鷹飛揚回禮後又上前緊緊抓著芯佳的手:「妹妹,我聽阿樂談過你。能來真是太好了!」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快樂,對這漂亮的妹妹似是極為喜歡。   「芯佳見過菲卿姐姐。」不習慣被人如此熱情對待,除了對鷹飛外冷若冰霜的芯佳突然嚇了一跳,呆了片刻才懂作答。而菲卿絲毫不以為意,依舊笑著拉兩人進了府內。到此時,圍觀人群這才逐漸散去。當然,今日可西的閒談對象就是這莫名出現的絕美女子了。   鷹飛揚入得府內,立刻從大院中扎堆聊天的老人裡發現很多老對手。都是以前曾大打一場的高手——而且功力招術大多直逼修煉密錄之前的自己,甚至有人還勝過他一招半式。鷹飛揚頓時大喜,衝上去猛拍他們的肩膀:「喂,你們也在這裡了?還記得我吧……怎麼樣,最近有沒有好功夫練成,來比劃比劃!」   幾個老者見了鷹飛揚有些尷尬,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與他寒暄。連帶著回憶往事唏噓感慨,又談談那神秘的異變者,總之看起來算是相談甚歡。至於他張口不離的「比劃」要求卻都連連搖頭拒絕,理由一概是「非常時期,保持實力對敵為妙。」當然,真正的原因是誰也不想和這個打架不要命的傢伙交手。若還因此無緣無故的受點傷,那未免也太傻了。   菲卿命了人給武癡前輩安排房間,又特意叮囑得是與其他老者隔開百米以上的——看來對這名聞天下的武癡性格瞭然於胸。等到一切安排停當,菲卿才放開抓著芯佳的手:「妹妹,你跟武前輩一起住不合適吧?」又不等她回答擅自做主道:「這樣,就跟我們姐妹一起住吧。房間和用具都是現成的,還有你挑食嗎?有什麼東西不吃的姐姐先去吩咐廚房——我們吃飯也會在一起。」   芯佳無奈,只得由她去了。再看那鷹飛揚聊的開心,還不時表演各種武學技巧又纏著人交手,也不同他說,顧自隨菲卿到了後院的內進。米亞達家所有女眷的居所。   「大姐,我想去找林哥哥。」才進門,就聽到蘭芝的聲音傳出來:「保證不會出事的,人家又不是第一次離家了。」話音落時人才從拐角轉出,看到菲卿領了個女孩已是一愣,呆呆得道:「她是誰?」   出於女性獨有的直覺,蘭芝沒來由的對這姑娘警惕起來。菲卿的話倒有一半落到了耳外,只盯著她看,越看越覺得這女人和林樂必有關係。   「你好。」施禮後,等對方回拜時蘭芝突然問道:「你認識我林哥哥吧?你們……是什麼關係?」   想到林樂,蘭芝不由笑了一笑,眼裡閃過尊敬的神色:「嗯,見過的。」卻未回答蘭芝關於「什麼關係」的問題,在她來說,與林樂還真談不上有什麼關係。最多只是上下級吧——身為冰封谷的一員,谷主自然的值得尊敬的對象。   而這尊敬神色在蘭芝看來卻成了極曖昧的表情,自然聯想到男女之愛上去。再看看對方的絕世容貌,想想到林樂最近對自己的態度,更是確實。蘭芝愣了一會,突然悲從中來。也不同二女打招呼便強忍著顧自走出後進,背對兩人時,淚水已禁不住的落了下來。   「二小姐她……有心事嗎?」聰慧如芯佳,一轉念便已猜到問題所在:「難道她誤會了?可我跟谷主關係沒什麼特別關係啊……」轉身便欲追上去解釋。菲卿卻一把拉住她,搖頭道:「任她去吧,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見芯佳還有疑問,菲卿只得把她拉進裡屋一番細談。自然談到林樂平日表現,和在菲卿面前談到芯佳時那種神采飛揚的興奮勁頭。而芯佳也才從菲卿心細如絲的觀察中才確定林樂對自己的心意,倒有些猶豫了。在魔界,男歡女愛只事雖比人界簡單許多,卻仍是令大家頭疼的一道難題。好在有一個簡單原則讓人遵循,以此解決了不少麻煩事:單戀的那一方經過某段時間的努力若仍無法打動對方,便只能自覺的放棄這段愛情,解除自己對對方造成的困擾。畢竟在生存第一的魔界,愛情不過是生育的附屬品而已。   「您是想讓二小姐提前明白這點嗎……會不會太急促了點?」芯佳腦中頗煩,想不好該如何處理林樂對自己那一番深情。見菲卿點頭,也不再多問,逕自躺倒在床上:「大小姐,我很累了,能讓我先休息一會嗎?」   「告辭了……你再好好想想吧。」菲卿呆了一陣,遲疑著走出客房,又回頭:「需要什麼找下人就好,別把自己當客人。」   芯佳未再回答,彷彿已經睡熟。菲卿也不為意,轉身離去。   這件事對芯佳的衝擊極大,幾番欲起身追出去告訴那蘭芝小姐自己並未對谷主有什麼意思。但每欲行動,體內就另有個聲音緩緩響起:「真的沒有嗎?真的一點也不愛他嗎?」問得人心煩不已。而更讓人氣餒的是,雖然不願承認,自己深愛著的「鷹飛哥哥」事實上從未把她當作一個女人來看待過。總是向呵護小妹妹一樣,任她鬧任她管,出門在外時卻未必有一刻時間想到自己。   突然得知的消息總是讓人心思煩雜,而真正的心意也或者只能從這樣的情形中探頭探腦——「若真是那樣……谷主也許算是不錯的選擇。」抱著這樣的想法,芯佳終於沒能站起來下個決定。而把權利轉手交在了時間身上:「一切,等魔界逃過此難再說吧。」   而哭著一路狂奔的蘭芝,終於離開了可西,顧自朝練修的方向而去。只有在那裡,還保留著林樂與自己初會時的氣味,那時候……他叫做達修·羅德。傻傻的背著一隻小白狼……誰又能想到,自己買回來的這個冤家會成為魔界最後的希望呢?   「但他,卻已經不是我的愛人了……」   無法從鬼柯手中脫逃,賴特只能日復一日的在魔物森林中修煉下去。吸收了成糜爛腐敗狀的格威後,賴特身體也在一定程度上開始出現魔族的特製,好在紫花香煞藥性不能由人傳遞,這種變化也僅停留在好的方面。半月之內,看著自己重複受傷的手臂居然又變的光滑如新,賴特倒第一次喜悅的把鈴鐺忘在了一邊,得意的抓住師傅:「這就是魔族的恢復能力嗎?我終於也可以和傳說中的魔族一較長短了!」   「很好!但真正的魔族恢復能力絕對是你的幾倍以上。而你的優勢,則在於他們無法發出的能量,進了魔界後你就會明白這種本領莫大的好處了。」鬼柯聲音僵硬,卻也透出不少喜悅。這傢伙算是自己第二個弟子,幾番奇遇之下功力已不弱於當年的飛天。而體質尤勝於他,自然也再不會發生百年前那種為求生路向敵人求和之事。或許,這次自己真的報仇有望……   「差不多了,跟我去魔界吧。」鬼柯第一次露出難看的笑容,帶著林樂從外圍走向森林最深之處,空間石的所在。而原本威脅著人類的那些恐怖魔獸,在這兩個散發濃烈魔氣的人面前紛紛匍匐叩首,甚至不敢靠近一分。賴特心中緊張,一面聽鬼柯詳細講述著自己所要完成的任務,一面四下感應著周圍生物。他可沒忘記,自己來魔物森林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尋找師傅林樂。這番奇遇雖令人激動,但若找不到師傅,恐怕自己這一輩子都會無法心安。   「你在找什麼?」鬼柯很快得發現賴特的心不在焉,不由怒到:「快到空間石了,給我打起精神來!」   而賴特也終於在這森林最深處完成了對整個地域的感應,未發現絲毫活人的蹤跡。不由又驚又急,抓著鬼柯問道:「這地方有沒有通向魔界的道路?普通人可能進入嗎?」   「自然有,現在就是帶你到那裡去。」鬼柯豪情大發:「去那裡攪風攪雨,讓那些該死的魔族們都嘗嘗我鬼柯調教出來弟子的厲害!」   賴特對這不感什麼興趣,依舊追著問道:「那普通人呢,他們進魔界的可能有多大?」自己心中的林樂雖無論如何算不上普通人,但在鬼柯這樣驕傲的人想來人類也只配得這般稱呼。先一步降低身份,倒免了一番口舌。   「普通人類?」鬼柯傲然一笑:「他們如何與我魔界勇士相比,只這魔物森林就可讓他們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倒未必……當初林樂師傅在這裡可算是完全站穩了腳跟,在自己離開之時兩人對付魔獸們已毫無懸念,只是一邊倒的屠殺而已。若這樣想來,鬼柯所說的恐怕要大打折扣,也許師傅真的進了魔界也未可知。在賴特一貫的想法裡,鬼柯功力武學雖然神奇無比,卻一直無法和林樂最初帶給自己的驚喜相比。論起招術之神奇莫測,也許幾個林樂拍馬都敢不上鬼柯,但賴特卻偏偏只記得最開始林樂在天星那模擬機上的驚人表現,那種無與倫比的速度與技巧的結合。   「到了。」賴特心思不定的隨著鬼柯前進半日,後者終於在一片空曠之地停下來:「這邊就是進入魔界的機關所在,只有魔族人才知道的秘密通道。」鬼柯指向空地中央那塊半棵樹那麼高的大石頭,表情莊嚴:「隨我來吧。」   兩人上前,賴特在鬼柯指點下把手放在中央的一個凹槽內,學他的樣子努力運氣進去:「這樣就可以了嗎?」鬼柯青著一張臉,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沒錯……加把力!」石頭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兩人見狀,更努力的把內勁傳到掌上往石內送進去。可惜此後,這空間石連亮都沒有亮過。   賴特覺得這石材象海綿一般,送進去的內力就這樣被吸收,沒有半點反應。以自己與鬼柯兩人的功力都不能把它打裂,倒真是奇怪也哉。而鬼柯則深吸一口氣,朝賴特道:「運足全力吧,別保留。」一面把所有的內勁都注入那凹槽之中,賴特也有樣學樣,幾乎把這輩子修煉來的所有內勁都釋放在這一次的運行裡了。   而空間石在兩人強大的內勁夾擊之下,只是象徵性的又亮了亮,接著便以比上次更快的速度暗了回去。「該死!」鬼柯軟倒在地,終於發怒道:「怎麼會這樣的!這般強大的能量幾乎足夠自己造出空間裂縫了!」   「是……進不去了嗎?」賴特雖不想招惹鬼柯,但師傅可能在魔界裡,這洞打不開他也無法出來,只得小心翼翼的問道:「有沒有可能是方法錯誤?我記得以前有人說過進魔界要用個什麼機器的……」   「那是你們人類的苯方法!!」鬼柯幾乎咆哮起來:「只要有空間石在,我們魔族就可以很輕易的來到人界,就算以後要佔領這裡也只需要鍛煉一批攀登高手好了!魔族來到人界的破壞力絕對是你無法想像的!雖然人類修煉魔族武學比魔族強,但真正在破壞力上還有很大差距。」鬼柯說的興起,乾脆那百年前那常人魔大戰來做例子:「那時候魔族才多少戰士,就直接從這裡打倒欲野關。若非我教出來的飛天天生剋制魔界高手,只怕現在早已沒有人類的地盤了。」   「原來百年前的英雄是師傅您啊。」賴特開始小吃了驚,反映過來後還是善意地提醒道:「可您跑題了……現在該想怎麼進魔界吧?」   鬼柯神情一滯,轉頭望著兩人多高的空間石,突然道:「你剛剛說的那種機器難弄嗎?」   「這……不太清楚。」賴特回想了一會,已忘了當時是誰告訴過自己。不由猶豫了下,赧然道:「要不然我出去問問看?」   「不必了,幫我叫寒頂天進來。」鬼柯閉上雙眼,額上青筋不停跳動:「以他的身份,只要真有此物必可弄到。」   難道魔族就可以把寒頂天可以這樣呼來喝去嗎?雖仍有疑問,但賴特想到鈴鐺,心中又是一痛,終於點頭答應。   「快去快回,明天日落前我就要看到那機器……記得跟他說是我要,不想找麻煩的話就趕快辦好。」鬼柯坐起身,開始盤膝運氣,口中自言自語的抱怨著:「該死的人界,要是在魔界這樣的脫力很快就可以恢復了。」   賴特不敢怠慢,勉強站起來朝林外跑去。而消失的內勁也開始這種簡單運動中一點一滴的恢復起來,胸口那段吞下後凝結的肉塊一熱一熱的好不舒服。等他跑出幾十米之後,覺得內力徒然漲滿,頓時箭步如飛極快的消失在森林深處。而鬼柯從眼角看到這一情形,在心中大大的歎了口氣,對人類這種莫名的恢復能力極是佩服。   鷹族密府的古怪室內,林樂仍被電光包圍著,整個身體已經開始出現焦黑的狀態。手腳也一震一震的痙攣著,看來挺不了多久了。而在他的胸口,魔核那一點上卻未有電光靠近。所有的力量到了那附近便被更強的巨力排斥開來,全身上下也只這一塊仍是白的。   空中莫北蒼老的聲音響起,內容卻是與往常不同的正經:「靈兒,還有那兩個小女娃,可以聽到嗎?」片刻後,水晶玻璃中傳出靈兒稚嫩的回答:「莫爺爺,您要幹嗎?這能量過來就快把我們打散了,怎麼還不停?」說話的時候,電光又往魔核處迫近一分。莫北的聲音躊躇著,似乎不知該怎麼說明。等了大約數十秒才猶豫著開口:「你們……最好自願犧牲。沒有魔核支援林樂永遠都無法復原,而你們在那裡,負電能量無法進入也就無法治療好神經系統的節點。若為了魔界的未來……似乎只有犧牲你們了。」   諸多專業術語三女無法理解,但犧牲二字卻聽的確實,然間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聽覺。而紫青二女本就懂得醫道,對方才情況也有存疑。快速在林樂周圍感應了一遍就確定莫北的話屬實,兩人猶豫了一會還是照實告訴靈兒:「他說的沒錯,再過幾分鐘不停阿樂就起不來了。」   「好……吧。」靈兒聲音輕輕的,聽來有種極能感染人的憂傷情緒:「既然老爸需要,那靈兒就體驗一下死亡的滋味吧。生命裡的特殊體驗也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呢。」話雖如此,但莫北卻能感到她對著新生生命的強烈不捨,不由歎了口氣道:「這種消失和簡單的死亡不同……是意識的徹底湮沒,不會再在世界上存在一絲一毫。至於會不會以另一種形態存在,我也不清楚。」   另一種形態……靈兒看看身體渙散的自己,想來也不可能像紫衣青衣那樣變成靈魂,向後兩者道:「兩位姐姐,你們呢?」   紫衣青衣對看一眼,也作出了決定:「那……就犧牲吧。反正我們兩姐妹本來就該死了的,拖到現在也挺累……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太痛。」   「靈魂會有感覺嗎?」莫北隨口問一句,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是靈魂,還在那該死的普羅吉期上整整吃了幾十萬年的苦。頓時停口不語,過了一會又道:「會痛的,但可能只有一瞬間。時間不多了,快決定吧!」   「那,就犧牲吧。」靈兒代表兩人說出口,同時將抵抗著電光的能量猛然一收,把所有的力量都重新注入到林樂經脈之內。而那電光也終於突破封鎖,飛竄到魔核之內。只見那邊一陣強光閃過,莫北只聽到短短的慘叫,一切便毫無變化的結束了。   最後,靈兒的聲音低低迴盪在空室裡:   老爸,要記得想我喔……   隨著室內爆炸的休止,閃動的指示燈和電光一起停了下來。卻是莫北控制著引擎停下電擊,此時林樂身體仍一震一震的,卻未再痙攣下去。而電光消失時已能看到他的情狀:毛髮脫落,皮膚焦黑,赤裸的身體上肌肉紋理也絲絲浮現,看來卻是健壯異常。房門無聲無息的移開,水晶蓋也隨之打開,莫北的霧狀身體又浮起來,控制著能量把仍在昏迷中的林樂抬出室外。而房間內所有的儀器已在方纔那一陣毀天滅地般的電光中悉數被毀。   「再見了……」莫北略帶傷感的朝室內說了一句,背後的門也輕輕關上,與巖壁嚴絲和縫。密府內的白光泛起,莫北附身進了八具石像中最像自己的那一俱,再不開口。   時間,彷彿死一般的冷寂。         ∼第六十三章 使者受誅∼     正到賴特離開魔物森林前往呼延找寒頂天之時,妃力已受寒頂天指點,將寒閥的所有力量集中在一起準備向都城進軍。經過半年努力,原自衛隊的各個隊員都已成了可以獨擋一面的角色。也分別擔任了編制下十七個營的最高指揮員,而米青則依舊協助妃力管理全軍,諸如內務採辦一類的責任就都落在他的肩上。自然,這心細如髮的男人做起來游刃有餘幾乎沒出過什麼錯。米青站在妃力身後,深情的望著這充滿魅力的女子,心中湧動的除了激戰在即的豪情,還有一直不敢吐露的深深情愛。   「米青,你可曾想過今天?」清朗的勁風從高處吹拂,令兩人衣袂翩翩,而陽光照在甲冑之上更是豪氣逼人。如此威勢,怎能不教人對他們充滿信心。更何況,這次近千人的超級高手部隊集中在一起,組成了微星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陣容。戰士們個個精神飽滿,對出征皇都均充滿了憧憬。而妃力也終於在半年後的今天第一次有望復仇,心情之激動自是不言而喻——寒頂天咬了那麼久的口終於鬆動,想必與前日對付那古怪的黑色魔怪有關,希望這次征戰也能像這樣般勢如破竹。   「各位偉大的戰士們,今天,在這必將被後世頌揚的日子裡,我們就要踏上征程,就要親手將那萬惡的獨裁帝制推翻了!」米青沒有借助任何工具,僅提提氣便讓戰前動員響徹了整個呼延城。而除了高舉雙手的戰士,同時歡呼出聲的幾乎包括了呼延所有居民。一時間,整個呼延沉浸在一片熱血沸騰的氣氛之中。米青與妃力相視笑笑,均覺得這戰前動員已無必要,只這樣的氣勢這樣的戰意,天下有何處去不得?   妃力那更響的命令出現在歡呼之中,把所有的雜音悉數壓倒:「所有將士聽令,目標天星,出發!」   呼延城靜了一會,隨即便看到空中瞬間浮起上千個光怪陸離的人影,無數各色火焰在呼延上空吞吐不定。眾居民歡呼更甚,在一浪接一浪的「萬歲」聲中,千人高手部隊同時出發向天星方向飛去。速度之快,只在幾分鐘後便無法用肉眼看到了。而歡呼聲仍久久不息,呼延城內,充滿了戰前的激昂氣氛。   「人界,已經沒有任何阻礙了。」寒頂天站在窗口,似是自語又似是同誰商量一般:「你想回去魔界嗎……清風?」   寒清風的身影赫然從背後虛空中浮現出來,正匍匐在地上低頭叩首:「請主人定奪,但我們於魔界失去聯繫已久,當初那個計劃是否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仍是一個問題。或者……計劃的發起人已經不再記得這一切了?」   冷風吹過來將窗子掩住,室內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寒頂天的聲音在黑暗中聽來分外清晰:「大哥曾出現過,跟我要了一個人類小子帶去魔界。照他的意思,這計劃的確已是可有可無了。」   「那麼……」寒清風站起來。   「就這樣過下去吧。」聲音聽來雖帶著少許無奈,但另有種解脫的味道:「我已經習慣了人類的生活,再回去打打殺殺,太累了。」寒頂天彎腰扶起仍跪著的寒清風,推開窗讓陽光灑進來:「清風老,在捷報傳來之前,先去休息吧。」   兩人互看一眼,均從對方眸子裡看到忘記一切的決心。寒清風微笑著,倒退離開:「請家主多多休息。」   這樣也好……不,該說這樣很好。強迫自己忘記一切的寒頂天伸開雙手舉過頭頂,舒服的喊了一聲才離開這間小小的房間。過去,從背後房門關上的一剎那就開始離自己遠去。以後的寒頂天就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即便權傾朝野,也只是個沒有野心的中年男子罷了。   閉上眼,舒服的讓微風拌雜陽光撫摩額頭,這一刻真是輕鬆之極。   「寒前輩,在下有事相求。」一股強大的黑暗能量從遠處瞬間移動到這裡,還未等寒頂天睜開眼睛已先一步道:「請不要誤會,小的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鈴鐺。而是代表為一個流落人間的魔族來您尋求支援——鬼柯師傅想請您進林一敘。」   真是不識趣……寒頂天閉著眼仍未睜開,只微微皺起眉毛:「我已不再是魔族中人,對鬼柯也無前情,他何必找我?」   來者正是奉命前來的賴特,本以為鬼柯敢如此說必然和寒頂天關係甚密,誰料兩人根本就沒見過幾次面。但如此回去自然不行,只得勉強笑道:「前輩去不去倒無所謂,但在下代表家師還有一事相求。萬望看在曾是同類的份上施以援手……」   「說。」寒頂天爭開眼,對這個打攪自己享受自由滋味的傢伙很是不滿:「我沒有必要一定要幫你們,但是如你所說,看在曾經是同類份上,可以答應你們一個要求。」寒頂天把「曾經」兩字念的極重,似是要把這段「曾經」生生掐死在記憶裡。   「請借給我們可以來去魔界的機器。」賴特說的飛快,並在對方發出疑問前迅速解釋:「空間石失去效用了。我和師傅努力半天也不行。」   「哦?失去效用……」寒頂天看著賴特,感覺到他那強大的內氣,也清楚以這種力量沒有理由打不開空間石。或許……那兩界的信道真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   這樣想著,寒頂天心中一喜,笑容也從嘴角露了出來。只要從此再無來自魔界的騷擾,自己這個寒家閥主就可一如既往的做下去,直至安靜的離開人世。作為魔族,自然死亡也是個可遇不可求的人生快事。只有一輩子安安份份,躲在沒有紛爭的地方才有可能得到這般舒服的解脫。而大部分魔族只能受盡散功之苦,生不如死的哀號數日才失去生命。   「前輩,有的商量嗎?」賴特看他開始笑了,心中寬慰,緊追著問到:「那機器,我們可否借來一用。」   「隨我來吧。」寒頂天起身,把賴特帶到他曾去過的寒家武庫。再出來時,後者背上已負了一個背囊狀的東西:「感謝閥主,家師……」賴特還想說,卻被寒頂天阻住:「就這樣,趕緊走吧。就當從沒來過……這裝置可來回一次,製造的那叫西來的老傢伙已被殺了。所以進去了回不來別怪我……再見!」   賴特飛到空中,回手招了招,迅速離去。而下房寒府的另一面,鈴鐺正看到他飛過的身影,頓時大喜。突然點倒正在餵她飯的丫鬟,從窗口一縱而出:「老爸,你還是低估了女兒的本事。」   鈴鐺辨明方向,朝賴特逐漸變的小背影追去。而寒頂天正因為徹底解脫而興奮著,並未發現這一幕。   三日內,妃力率領的近千戰士席捲了整個微星大陸。人們驚奇的發現,號稱武力最強的格威帝國居然沒有絲毫抵抗寒閥戰士的能力。只這近千戰士就將帝國內超過一萬的軍系戰士打至潰不成軍。寒家戰士一路勝利高歌,只這短短幾日就成效顯著。卞河以南地區已全數收復,當地領導者除了被大軍嚇到屁滾尿流逃回皇城的,其餘都宣誓效忠。而深入民心幾百年的自由制度恢復起來也是極快,沒多久,地方選舉會重新成立,又有士紳被推出來擔任首領。其中種種情況,倒也不必一一累述。   拋去格威離奇死去的原因不說,現任掌權者朱截指揮不力也是個很大的因素。而教下層民眾不解的是,這名聲臭極的滑頭居然能盤踞高位指揮大軍。甚至在最後對上妃力等的軍隊時仍沒有下令集體逃跑,反倒帶著最後剩下的四百戰士離開皇都,要與妃力拚個你死我火。這般志氣,不由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既然大人堅持,那自衛隊的軍權就交有您指揮吧。」戎裝男子毫無眷戀的將指揮權交出,自然也無意與妃力的軍隊交戰。這四百多戰士雖稱得上是帝國精銳,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無戰勝對手之可能。   朱截冷著臉,一身黑衣襯托著肥壯的臉孔,看來不倫不類之極。而他身上散發出的古怪氣勁更是讓戰士們心生疑竇:這氣體似臭非臭,彷彿強大之極,又好像帶著瘋狂的味道。再配合主人那微微顫抖的身軀,情形詭異之極。   「準備好了,就出發吧。」發令聲像是從胸口傳來一般含糊不清,但戰士們仍不敢違抗,從駐地飛起迎向城外。   妃力的隊伍,正在天星門口漂浮著。幾小時之前,他們發話過來。要這邊政權或者投降,或者出城決戰。不想讓人類的戰火波及無辜,損壞這公國人民傾注了無數汗水的天星城中任何建築。   就在這背景下,朱截放棄「投降不殺」的誘惑而選取這條必死之路,除了獲得戰士們的尊敬外,恐怕眷戀權利也是極重要的一條。當然,這只是旁人腦中猜想,真實情況如何倒不得而知了。作為本戰主角之一的朱截,似乎也無意披露自己的內心世界。   城外,雙方在空中排成參差不齊的方陣對峙著。   一千對四百,超級對普通,兩陣強弱之勢明顯之極。而單看士氣也可知戰果,寒家戰士的興奮和躍躍欲試對上帝國自衛隊自知必死的恐懼,只怕再這樣浮下去帝國陣營中已有人出現非戰鬥減員了。   「朱截,投降吧。」妃力與對方相距不過三十米,將對方情況看的仔細,不由歎道:「你們沒有機會的,同樣身為以前的公國國民,如此自相殘殺教我如何忍心?」   朱截靜靜得漂浮著,沒有答話,卻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兩方又這樣對峙片刻,妃力勸降半天均得不到對方回答,終於無奈的放棄,單手舉起。背後戰士精神一震,只待這素手落下便要衝上前去。而對面戰士的心也隨這隻手的動作高高拎起。很多人已開始凝聚內力:雖然心中一萬不不願意開戰,但身為戰士,對待戰鬥絕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懈怠。這也是微星上所有戰士的共同操守……   朱截直愣愣的看著前方,沒有任何反映。眼中神采全無,似是對即將到來的戰鬥毫不關心。   「開戰!」妃力狠下心腸,將手重重揮下。   背後戰士齊齊升上一個高度,由上向下擊去。也是這邊整體實力遠勝對手才可用此戰略——寒家戰士能上升的高度遠遠大與對方,只這一次便可看出帝國自衛隊們完全沒有勝算。   一滴黑色的液體從朱截衣角落下,轉眼就在半空中被風吹散。   正當雙方快要接觸,兩邊光芒閃動聲勢驚人之時,妃力突然狂喝一聲:「住手!先不要打!!!」   巨大的聲波傳入所有人耳中,已有幾個帝國戰士慘呼一聲,被生生震落,而更多的人則愣在了原地。片刻,寒家戰士各個反映過來,飛回原處。帝國戰士們則不知所措的僵在那裡——朱截沒有發佈任何命令,現在衝上去開戰非是諸人所願,但聽敵人首領的命令停下來也實在太不可思意了。一時間,全場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朱截一人身上。   又一滴黑色液體落下,這次妃力看的真切,迅速掠過去在離他半遲出接住。而朱截仍是毫無反應,彷彿死了一般——當然,妃力真切的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邪惡能量信息,深知他還有著極旺盛的生命力,甚至比普通人類要高出數十倍之多。   「天,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哇,他化掉了!」上面議論聲傳來,妃力急急閃開,只見一大團濃漿一般的黑色液體從朱截衣服中脫出,落到地上。在地面上散做一灘又慢慢蠕動著組合起來,不停扭動著,惡形惡狀之極。   朱截發衣服成了一俱空客,慢慢的在空中飄動著,向下落去。當然,誰也再無心去看著破衣裳。在場的一千三百多戰士已毫無戰意,好奇心佔據了所有人的心神。當然也包括妃力與米青。   沒有人明白,被格威預留下來的身體侵蝕的朱截,在享受強大力量之後終於被紫花香煞完全控制,從此以後,他只能以著種形態存活於世。直到幾十年後才能掙扎死去。死亡這種幸福,第一次在人界成為如此艱難的存在。   其後幾日,無緣無故取得勝利果實的妃力全面收取了格威帝國的政權,將被破壞的民主政治一一重新建議。其中艱辛困難,繁雜勞累不足為外人道,也就不必細表。魔界的人類社會的影響,終於降到了最低點,而微星上的人們,也終於可以過上幸福安穩的日子了。   從鷹族密府出來,整支隊伍氣氛都怪怪的。所有人看著林樂的臉色,不敢上前招惹,便是藍舟試著打招呼也沒得到任何回應。好在這次治療算是大功告成,還帶了冰封谷的現存所有戰力回可西。有這一群功力接近太常和灸兩人的超級高手在,集所有人之力對付異變使者怕是沒什麼問題——想到這,藍舟擔心的看看表情木然的林樂,覺得他似乎比以前有些不同,但具體在哪卻又說不上來。   回去路上,林樂一直不肯坐在車中,顧自浮在半空裡隨著車隊前進。誰能知道,此刻他心中充滿了怒火,內疚,怨恨與悲傷。從密府中出來後得知到靈兒與紫青二女為了救自己而甘願犧牲以後,這些情緒就佔據了他的所有心神,也封閉了一切無關的思考,表現出來對外界的反應只是種長久形成的本能而已。   「年輕人,以後的路只靠你自己走。沒誰能幫得上忙了。我用母星上的科技改造了你的神經系統,現在老彌他們留下來的那些能量以可以百分百的發揮出來,不要說異變使者,就是直接對上異變者你都可以單挑四個左右。」離開時莫北的留言仍在腦中迴響,但突然來到的優勢代價卻又如此巨大……林樂深深的自責著:正是因為自己的弱小懶惰,明明獲得了七位前輩全部功力卻不知進取自以為真的無敵於世了。若非如此,又怎能被那該死的異變使者打到差點死去。若非如此,靈兒也不必犧牲自己來治療他的傷勢……   摸摸胸口那重新長出來的魔核,想到這裡面再也沒有與自己一路相伴的人兒,林樂悲從中來,竟一個人在半空中泣不成聲。   可愛俏皮,喜歡偷吃自己能量的靈兒,沉穩冷靜曾控制著自己軀體解除大難的紫衣,醫術精湛又又最愛搗亂的青衣。曾幾何時,這些活生生的形象伴著自己走過無數艱難困苦。即便是在再孤寂無聊的地方,腦子裡那些七嘴八舌的吵鬧也能讓自己振奮起精神。而現在,一切都恍若隔世……過去之過去,未來的不再來,所有一切都彷彿夢境一般。   林樂直起身子,任由那心中怒火熊熊燃燒著。異變者,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地下的眾人只看見空中那林樂所在的地方冒出極強烈的白光,還伴隨著憤怒的嘶吼,不由得紛紛側目捂耳,駭然四顧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   發洩了一通,心情好了一些,雖然積鬱仍在,但總算有了個宣洩的缺口。對異變者門的憤恨替代了大部份悲傷,而對回到可西後所將要做的事,林樂更是充滿了期待。   三日後,一行上百人浩浩蕩蕩的進入了可西城門。聖武者大人在隊伍最前方大踏步前進的神姿讓居民們驚羨不已,歡呼尖叫,頌揚拜服之聲不絕於耳。甚至比上次芯佳等人來到可西的盛況更為熱鬧。   「聽說聖武者大人上次打推了異空間來的惡魔!」   「那惡魔可凶了,一吹氣能吹掉一座山,一個噴嚏可以把人吹到半空中去!也就是我們聖武者大人,換了誰都得被他大趴下啊!」   「沒錯!我老婆開始聽說那什麼異空間嚇的半死,後來聽說是聖武者大人出手,好嚷著要我帶她去看呢!那婆娘,也不知道高手打架不是一般人可以看的。我們那,只要等著大人在前線把捷報傳回來看就可以了。魔界有他老人家守護,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菲卿安排的造勢運動似乎極為成功,但林樂功力大進後將這些或真或假卻全都發自內心的溢美之詞全數聽在耳裡,卻感到了莫大的諷刺。當歡呼越來越響之際,他突然調轉頭浮在空中,朝半月天池的所在飛去。   諸人嚇了一跳,聽他傳音過來說只是去散散心時才放下心來,而民眾們看著這神乎其技的浮空能力,歡呼聲更是響亮。林樂無奈的在上空盤旋一圈,接受可西居民雷動一般的歡呼後才逕自向四明山飛去。   而迎出府來的無數武林前輩看到這一幕更是驚駭,這才對鷹飛揚所說的情況深信不疑。魔族原來真的可以有如此強大的能量——而那創造魔界的七位前輩,原來真的存在——否則該如何解釋這年輕人如此恐怖的能力。   「去吧,去吧!那裡就有答案!」心中彷彿有個聲音在不停的暗示著,越是接近半月天池林樂就越是感到驚竦,似乎到了那裡一切就會揭開面紗。而那邊的氣息也正有著一絲古怪……異變使者!   林樂心中一動,鋪天蓋地般的感應能力很快鎖住了那在半月天池上空的波動。沒錯,這股邪惡而又帶著異世界的氣息就是那該死的使者!   「是時間教你嘗嘗的我厲害了!」靈兒,紫衣青衣之死與他有著極大的間接關係,若要完全怪罪於他也無不可。林樂將鬱積在心中的一腔怒火完全調動起來,卻刻意收斂了所有的能量反應飛速向目標衝去!   接近到不足半公里時,林樂已看清對手。那傢伙居然正脫光了一身古怪的衣服在池中洗澡,嘴裡哼著語言不明的小曲,看來甚是自得。林樂調整好方向,一個縱身向著那傢伙猛功過去,手掌上的蘊涵的力量簡直可以擊潰半個星球——被改造過的強健神經以可以完全承受這種力量,而那異變使者能否接下,就看他的造化了。若直接這樣死去,未嘗不是件好事。   「帶著你那該死的外星語見鬼去吧!」駭人的高速中,林樂掌勁當頭斬下,前端氣勁已將天池中的水流完全破開,露出滿地彎彎曲曲的泥濘來石塊來。   那異變使者直到林樂出言前一刻才發覺,顧不得驚駭,立刻縱離水面赤身裸體的飄在空中,險險躲過了這足可把自己也劈成兩半的一掌。   掌勁破開水面後就再無寸進,無聲無息的化解在空氣裡。看來林樂現在對自身力量的控制已到了極為驚人的地步——這樣一招族可毀滅星球的掌勁,只破開小小水潭就消失無蹤,其強大的控制能力可見一斑。而這招甚至是在林樂暴怒之下發出,若刻意施為。或許連水面都不會波動一下。   異變使者濕淋淋的浮在空中,對自己的裸體未產生半點尷尬。先已方纔那古怪腔調說了幾句,見林樂茫然的樣子才改以魔界語,不滿道:「要本使者說你們這種落後的語言,真是對發音器官的褻瀆啊!」   見林樂冷冷的看著自己,沒有接口的意思,那使者又笑道:「被一掌打碎腦袋還能活著回來見我,莫非是想依仗那該死的小光人?哼,上次雖被你揀了個便宜。但這回……」那傢伙拍拍當時受傷之處:「同樣的力量無法傷害到我兩次的,覺悟吧,笨蛋!」   不忿於對方冷眼睨視的態度,異變使者終於率先出手,帶起一串水珠掠到林樂面前,一掌拍下:「上次能讓你死,這回本大爺一樣教你再死一遍!」掌勁鋼猛強健,換了以前的林樂或許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招架。   但現在,被儀器重塑過神經不但堅強到可以完全發揮體內力量,甚至對這般攻擊可以毫不在意。林樂直到掌緣快切到頭頂,發稍被狂風吹的向兩邊分開時才微一抬手,穩穩將那粗糙手掌夾在兩指之間。而其中蘊涵的力量被指上所帶吸力全部引入體內,如涓流入海般稍稍泛起一點波瀾就沒了聲息。   「說夠了沒?」林樂兩指一彎,再輕輕一夾,就把對手的肉掌沖中間拗斷:「這是第一個懲罰。」隨手把斷掌仍下水池,林樂微笑著看向異變使者,美麗眸子中暗藏著陰冷的悲傷與憤怒。現在,他還不知道紅玉以被眼前著人殺死,但是靈兒幾個間接的受害就已讓他憤怒得做出平日裡絕無可能實施的虐殺來——   不顧對方的哀號,林樂再次將一大片股肉從他腿上剮下。又讓指上勁力從大腿骨周圍炸開,精巧的力量控制下,異變使者鬼哭狼嚎的看著自己半截大腿被炸的變成一根只帶有少許血絲的光骨,精神終於完全崩潰。而此時,他身上已經沒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的了,同樣紅色的血液已把下方水域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不!!你不可以殺我!!」使者瘋狂的哭著懇求道:「我是異變者大人派來的信徒,不不,我只是個送信的!你不可以殺我!!」   「對……你只是個送信的。」林樂手鬆了松,任由他飛速跌向水中。在他塊落入水面時才運足勁力劈空擊下,將那長帶著僥倖表情的醜陋面孔完全打碎:「但不表示我不可以殺你!」   碎成寸許方塊的使者再沒了復原能力,只有一塊塊帶衣血肉漂浮在粉紅色的水面之上,隨著微風靜靜流淌。而林樂的心情也如對方屍體一般,慢慢的碎成一塊一塊,在水面上緩緩流動。   良久,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林樂終於抬頭望天,看星辰在灰色夜空裡努力閃爍,長吐一口氣,不再保留的一掌往上揮出:「賊老天!你可還滿意我的禮物吧!!!」青色氣柱直直衝上天際,破開雲層不知會飛向何處,而帶起的轟隆之聲卻傳遍了整個魔界。   隨著力量的宣洩,一個微黑色的孔道突然從氣柱飛過的軌跡上浮現出來。   「黑洞!」林樂一驚,立刻加大了力量的輸出。那洞口擴大開來,變到幾人多長的直徑時,突然掉下一個巨物。林樂急急閃開,運掌輕輕一托,將那東西落下的軌道改變,令它掉在半月天池邊上。而巨物落定,林樂也禁不住小小吃了一驚——「空間石」?   那個小小的凹槽正對著上方,看其中凹凸不平的小點,可不是那塊被喬奇設計震落的空間巨石!而落下巨石的通道並未關閉,仍浮在空中一張一合得彷彿呼吸一般。林樂拿眼看去,只覺得裡面充滿了一股陰玲的味道,邪惡冷酷之處比那異變使者不知高出幾倍。   難道……這就是通往異變者所在世界的信道?   隨手打開的異世界空間就可以找到空間石,若說還是通向異變者世界的所在,未免太巧合了一點。林樂靠近一些,只覺得裡面有股強大的吸力。忙略略退後,從空間石上收回目光,緊緊盯住洞口,驚疑不定。片刻後洞口開始微微飄出黑氣,泛著綠色光芒,顯得神秘非常。   「該死,這是什麼東西!」林樂在空中猶豫許久,再一次慢慢的靠了過去。這回他運上所有力量來控制身型,總算沒有被吸力影響到。而湊到洞口時,裡面的情形還是大大出呼他的意料——   洞口只有一個,裡面卻分成了兩個通道狀的東西。各有一個人那麼大,中間一圈圈的光柱緩緩轉動著,給人一種那通道正不斷向裡面前進著的錯覺。而兩個通道幾乎完全相同,任林樂如何窮盡目力也難測到它們的極限,只看到左邊那個最深處似乎有微微白光泛出。又看了一陣,左邊那個深出白光亮了起來,林樂再看時卻見到有人從裡面急速的過來。不由大驚:「糟糕,難道把異變者招來了?」   通道中似乎只有兩人,速度之快連林樂也自歎拂如。更是心驚。忙在他們到達之前飄開,戒懼的看著洞口。片刻後,隨著兩聲高低不一的慘叫,一高一矮兩人已從洞口處跌落。矮的那個還在空中停滯一下,隨後便被上面的高個打中,毫無懸念的落入半月天池。   林樂緊張的看著水面,只見一顆大頭從裡面濕淋淋的浮起來,抹了一把臉:「喔,這裡就是魔界嗎?」         ∼第六十四章 知機再轉∼     「賴特!!」林樂看的真切——掉下來兩人其中之一,此刻正手忙腳亂擦著臉上水珠的高個子,可不是自己那便宜徒弟賴特嗎?   又一個腦袋從水裡,冒出來。先不擦臉,直直的盯著林樂看,眼裡滿的戒備。這傢伙林樂倒不認識,雖然看起來面目猙獰不像善類,可與賴特走在一處,也必是自己一方的。林樂他鄉遇友,開心的落下去抓住賴特手彼往上一甩:「你這傢伙怎麼會從裡面出來的?幹嗎來魔界啊?」   賴特眼睜睜看著對方探手抓過來,卻完全無法對這般動作作出反應。被摔到空中時才立穩身形。落地後更是緊張,擺出一幅防守姿勢:「你是誰?為什麼認得我!」   「呃,我是……」林樂摸摸臉,記起還帶著白牙所施的易容術。趕緊運勁在臉上一搓,把那些外物全弄了下來,瞬間便由俊美無匹的秀族少年還原成那個普通人類:「現在清楚了嗎?哈哈,你這小子居然聽不出我的聲音!」   「師傅!」賴特也是大喜,縱身一躍卻又不能像林樂般飛翔,只得無奈的落回地上。勁頭卻是不減,仰著腦袋道:「天啊,終於找到您老人家了!徒弟我找的好辛苦啊!寒家整一家人,連妃力隊長都在擔心您。果然,您真的到魔界了!」   旁邊自己游上岸的鬼柯冷哼一聲,望向飄落地面的林樂,面色不善。   「喔,我忘記介紹了。」賴特嚇了一跳,忙走到鬼柯旁邊躬下身子:「師傅,這就是弟子以前長跟您提起的原來那個師傅,林樂。」完了又朝林樂道:「這是我現在的師傅,鬼柯大人。」   「鬼柯?」林樂念了一遍,居然又感覺有些熟悉,但也不遐多想,開玩笑道:「怎麼,半年不見就背叛師門了?」也就是當著賴特,林樂從未把他當外人才如此開開玩笑。但這話出口,不只賴特表情怪怪,連那一直陰著臉沒師門表情的鬼柯也怒了起來。他伸手攔住想解釋的賴特,上前一步伏下身盯住林樂,威脅的口氣暴露無疑:「我不知道你是誰,在這兒想幹嗎,但只要你干阻止我辦事……」鬼柯黑抓伸出,捏住了林樂的脖子:「我就讓只知道什麼叫……咦?」   原本想施加壓力的威脅沒有成功,鬼柯只覺得對方脖子像是鐵鑄一般,任自己如何用力也無法按下去。甚至……連他脖上油皮都不能擦破一點。這傢伙,強得變態啊!心中閃過這般念頭,鬼柯忙收招退後。但林樂豈會讓他如此囂張的來去自如,微一抬手便將鬼柯吸到身邊。似笑非笑得看著他,又瞧瞧賴特:「老賴啊,你怎麼找了這麼個窩囊廢做師傅?難道是嫌我不行?」   看鬼柯在林樂手中拚命掙扎卻仍動彈不得的樣子,賴特頓時大樂。想不到半年不見,林樂的功夫居然到了如此地步。果然自己當初的眼光一點沒錯,這少年絕對是武學上的天才。   不過想歸想,鬼柯畢竟曾教過自己,賴特是出言從林樂手中把他求了下來。而後者經此一挫,顏面,信心盡失。想向林樂攻擊找回場子,卻又被他輕輕一指彈出幾米遠。終於狂喝一聲,受不了這般打擊,拋下賴特便朝山下奔去。羞愧之中,速度倒比平日裡快了不少。   林樂看著他的背影哈哈大笑,用力拍著賴特肩膀道:「你這師傅可真有趣啊!」經這麼一鬧,原本積鬱已久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而賴特出現在魔界也是一件喜事,林樂幾天來第一次露出笑容,心頭暢快中雖帶有點苦澀卻已成功的從陰影裡擺脫了出來。   「喂,說說吧。你怎麼會來這的……」林樂做下來,仰頭看看懸浮在空中沒一點變化的異世界信道,目不轉睛的朝賴特問著。而賴特也對自己前來的地方好奇不減,學著林樂樣子坐下,反問道:「師傅,您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什麼嗎?」   「這話好像該由我來問吧……你不是才從裡面出來?」   這倒也是……賴特摸摸腦袋,把背在身上那個軍綠色布囊拿到前面來,打開,指著裡面機器道:「那,就是這玩意帶我們過來的。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倒也不知道。」從人間打開通道直接來魔界?林樂開始還以為是空間石的功勞,現在看看那黑色的複雜儀器,明顯有點不信任感。又轉向那通道,問賴特:「從人間直接過來的嗎?那只要進去豈不是可以回到人間?」   「也許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賴特更加糊塗,暗恨自己當時沒好好找寒頂天問個清楚。但一想到鈴鐺也在附近,便如坐針氈般不自在。最後選擇了逃避,倒正證明自己的懦弱。   賴特抬頭向信道口看去,眼神複雜,正想感慨,卻聽裡面有聲音傳來。不多久,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從裡面滑出,也和自己剛才一樣跌落在這池子裡。那人影從出洞口到落水不過半秒,但兩人都已看個清楚,對視一眼,狐疑道:「鈴鐺?」   很快,鈴鐺那嬌小的腦袋也從水面上鑽了出來,帶起一蓬漂亮的水珠子:「特哥哥!這次被我追上了吧,你是跑不掉的!」轉頭看見林樂,頓時更是驚喜:「呀!你找到林哥哥了!林哥哥果然在魔界呢!」   世界之大,真該說無奇不有。本來賴特通過機器打開的異空間信道只能存在不過五分鐘,鈴鐺也勢必趕不進來。但偏偏在打開信道的當兒碰上林樂純已能量擊出的空間裂縫,結果這臨時通道就被長期保留了下來。鈴鐺也才能通過它進入魔界——這麼個小女孩有如此膽識,倒是實在難得。   將鈴鐺撈了起來,林樂心情大好,靜靜的坐在岸邊看兩人吵鬧著。當得知這兩傢伙已湊成一對歡喜冤家時,更是替他們高興。只有被問到自己的感情才略略尷尬一下。好在賴特畢竟年長點,識趣的不再繼續。而鈴鐺小孩心性,也很快把注意力集中的其他事情上。當然了,兩人並明白,林樂現在的問題倒不是沒有女朋友。問題在不知道選哪個好了……   天色逐漸暗了下去,那黑洞口的綠色光芒更為顯眼。林樂一邊給兩人講在魔界發生之事,一面不安的看著洞口,戒懼心一直沒放下過——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洞的另一個入口和異變者有著莫大的關係。   「師傅的意思是,人界和魔界是作為平行世界,但不一定都在一個星球上。」賴特手腳並用的給鈴鐺解釋著:「我們現在可能是在和微星同一個宇宙的另一個星球上,也可能是在不同宇宙的另一個星球上。」又指指腳下:「如果可以飛起來的話,這地方也是個完整的星球罷了。」   「賴特說的沒錯。」林樂拍拍兩人肩膀,拉著他們往山下走去:「同樣,那些異變者的世界也只另一個空間。除去相互連接的地底信道,和這個……」林樂望著黑洞,勉強笑了笑:「它們和我們並無任何關係。」   鈴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腳下卻極快的跟著兩人。林樂留神觀察了一下,發覺小鈴鐺功夫差不多接近飛天的水準了,而賴特更強,幾乎達到太常那一層次。看來鬼柯功夫不行,教學生還真有一套——把他趕跑後不久,林樂已記起這傢伙的資料:白牙手底下的敗軍之獎,飛天的師傅,現在訓練賴特只怕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吧。比起野心來,仇恨還真是容易讓人墮落……   「師傅,這通道怎麼辦?」賴特扭回頭,看著自己出來的地方:「您不是說還有個可能是異變者存在的空間嗎?幹嗎不進去一探究竟?」   「先回去再說。」在原地站了片刻後,林樂摟著賴特,而賴特抱著睡熟了的鈴鐺,一起向山下走去。方纔那一陣發愣,林樂已將所有的感應集中在這邊洞口,即便自己身在千里之外對這的變化也皆盡掌握。同時打定了注意——等明日,就招齊人馬來「一探究竟」。   「喂,有人在裡面等你。」菲卿拿肘撞撞林樂的胸,朝後面現在改成家眷居所的別院指了指。又對他帶來的賴特與鈴鐺感了興趣:「天,這就是人類嗎……你朋友?哪找來的啊?」話音剛落,原本頗為吵鬧的大廳裡立刻安靜下來。走來走去四處聊天的魔界老者們停下身,直直瞪著這兩個人類。其中那些參加過以前人界大戰的老人甚至已擺出戰鬥姿勢,神色絕對稱不上友善。   「呃,這個……」林樂清清嗓子,試圖緩和局面,想了想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說了句:「大家知道我也是個人類……」就再說不下去了,還是菲卿出言解圍,高聲表示現在乃是魔界生死存亡時刻,人類到這裡來就是來幫助的朋友……大家要友善相處云云。一堆堆的套話弄到諸人都頭昏腦漲,終於各自干各自事,不再搭理兩人了。只是有幾個神色間總還帶著點戒備,怕是以前吃飛天的虧長記性了。   賴特饒有興趣的盯著菲卿,想不到在魔界也有這樣的有趣的人。自然,對於這邊受到的待遇他是毫不在意,畢竟人魔交惡多年,想要和平共處實在太難了。何況受過特訓的他,對眼前這幾根廢柴還不怎麼放在眼裡。   「兩位,請隨我來吧。」菲卿把賴特和鈴鐺帶去另一個方向,和鷹飛揚住在隔壁。有這傢伙在,想必不會有多少人有興趣來打攪吧。   而林樂被菲卿指去別院後已在人群中看到鷹飛揚的影子,自然也猜到她叫自己去見的是誰,心跳不由得快了起來。   米亞達家本來就很熟,林樂幾個轉彎就從繁雜的樓宇閣樓中鑽出,又轉過一道牆,站在了別院門口。裡面攖聲笑語傳出,撩撥得林樂亂蹦的心房癢癢的,幾次舉步欲行,終究沒那麼大膽子,歎了口氣就轉身想回房了。   「靈兒他們屍骨未寒,我再想這個不是太冷血了嗎?」胡言亂語著說服了自己,林樂幾乎是逃一樣的離開別院。只不過後面自有人不會讓他這般如願——   「還想跑!」菲卿一把扭住林樂胳膊,笑著裝出副猙獰表情來:「給我進去!」又一把將林樂推進房內:「芯佳妹妹,看我把誰帶來了?」   林樂第一反映的將她摔出,但聽到菲卿聲音當然不敢如此,趕緊收招。這一番手忙腳亂的,終於立不穩,撞開虛掩著的大門進入到屋內。   屋內,芯佳正和蘭芝說著梯己話——那天蘭芝不見,菲卿急到不行又無法分身沒,還是芯佳自告奮勇去把她找回。幾日相處,兩人已成知交好友,蘭芝也知道對方喜歡的是那自己也曾見過的人販子鷹飛,倒不好意思教她知道自己吃了醋。   「嗨。」林樂下意識的摸摸腦袋,朝兩女道:「很久不見啊,你還好嗎?」   林樂和蘭芝分開不過幾日,這話問的當然是芯佳。只不過她不慣和男人說話,林樂雖是例外卻也未受到多大禮遇。還是蘭芝過來摟著林樂胳膊,親親熱熱的道:「佳妹妹來了好幾天了,你這傢伙終於病好了是嗎?」又摸摸他腦袋,拍著胸口朝芯佳道:「你不知道,這傻子上次為了救我,差點把命都送了。」滿臉的幸福驕傲神情。   芯佳站起來,朝林樂施禮,算是見過頂頭上司。又依舊坐下來聽蘭芝講他短處,偶爾微笑著抿抿嘴,又看看林樂與蘭芝偷笑一番。菲卿見他們談的高興,便拍拍林樂肩膀讓他多陪一會蘭芝,自出去迎接那些賓客。林樂想起一事,追出去把那通道所在講裡遍,又讓她安排把現在米亞達家的所有力量集中到一起,等明天自己去向他們解釋所有問題。   「沒問題。」菲卿點點頭,笑著道:「關係到魔界生存,現在喬奇那已經沒有任何力量了。所有的魔界頂尖高手都集中在可西,任你調用!白牙叔叔今晚也會回來的……你陪蘭兒聊聊就早點休息吧。」   林樂點頭答應,等菲卿離開由又走回屋內,陪兩人說話。至此,正式面對著這兩個讓自己抉擇不定的女子時他才做出可決定——原來芯佳根本沒有對自己產生過任何感覺,所謂的難以選擇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胡思亂想而已。而在對上異變使者那次戰鬥,林樂也看清了蘭芝在自己心中的份量。現在想來,由武學誤解所產生的愛情,也未必就是真實想法了——完全練成浩然之氣後,芯佳再沒了那種勾人心魄的能力,吸引力似乎小了許多。   「就這樣吧……」林樂在心中長歎一口氣,終於下了取蘭芝而捨芯佳之決定:「對於感情,我還真的個木訥的人啊。」   次日,這決定未給魔界帶來任何變化,倒是半月天池上出現空間信道之說已傳遍了整個可西。據說還有個老農上山採茶,不留神被吸了進去,而他兒子為救人也遭了同樣命運。這消息一傳來,林樂心頭先涼了半截——人間信道顯然不可能吞噬誰,那造成這後果的只能是剩下的那個異空間通道了。如此看來,這神秘所在顯然不對魔界生物抱有什麼好感——   「無論是不是異變者所在的世界,這通道對我們來說都是個極大的威脅。」林樂站在台上,旁邊是白牙賴特,底下一群道骨仙風又或者肌肉強健的老者卻只能站著仰頭聽,模樣還真有點滑稽。   「所以,我希望諸位前輩能幫助我進入那神秘的信道,一探究竟!」林樂語出,舉坐皆驚。眾人雖知他功力高絕非己能及,但料不到竟然膽大如此。所謂的異世界,除了人界外期於所在一直是魔界的禁忌話題。也只有這些活過上千年的老一輩高手才得知一些端倪,所謂獸禍怕也是來自異世界的訊息,而地底下那些隨時會引發魔界能量暴動的信道,更是知道真相者半夜驚醒的噩夢。   「谷主,這種事……最好還是三思而後行吧。」鷹飛揚與林樂關係最深,自然不欲他前去送死:「異變者之事一日未現,便不可完全確定。何不等他們現身再做抵抗呢?」   異變使者之事還未公佈,但現在也不是該隱瞞的時候了。林樂將被自己誅殺那人之事揀精摘要的講了一遍,其中凶險可怕,令得下面眾人也冷汗津津。尤其到他整個頭顱被打碎,又由藍舟重新修復之事,更是教他們嘖嘖稱奇,歎服於魔界大法師的神奇能力。   「那麼,林小兄弟。我們能做什麼呢?」畢竟都是年老成精的高手,對這種於己有利於人無損的好事哪還會推脫。當頭那個很快率先表態:「既然小兄弟如此為我魔界著想,我們這幾把老骨頭拚一拚也無所謂了——我能幫上點什麼忙?」   林樂清清嗓子,將大家注意力再度吸引到自己身上。突然覺得這樣感覺還真是不錯:「我所希望諸位幫的,就是在那信道口列陣,擴大洞口控制她存在的時間。因為那地方出現極不穩定,若沒有強大的力量將它穩固住,我怕自己進去後再沒機會出來了。」   原來如此,大部分老者鬆了口氣。對自己不用一同進入大感快慰,只少數幾個勇猛鹵莽的略有不滿,但想想其中危險性,也就不再爭辯了。   其後的討論集中在細節上,按照林樂設想簡單的很,就是由藍舟再次教授「知機轉」於眾人,然後集大家之裡將能量注入甬道內便能奏效。但個人想法畢竟不能完善,很快就被諸多置疑聲淹沒。最後,這項工程還是得交由藍舟來安排完成。詳細的計劃,人員安排,力量配合,堅持時間都是不小的問題。其中任何一項出現問題,必是整個系統崩潰之結局。即便是算林樂遭受的危險,便是「知機轉」帶來的能量反噬就可能讓在場所有人均搭進性命去。   「那麼,我們便先組合,分成九隊……」藍舟埋著頭,周圍圍上一圈老者,各個提出自己觀點爭論不休,看來沒一會工夫是無法完成了。林樂從人群中鑽出來,與菲卿隨意閒談著,焦點則在紅玉的死訊上。作為曾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的林樂,卻出奇得對她之死沒太多傷感。甚至於還隱隱有點輕鬆的感覺——或許是感情真正定下之後,少了個麻煩總是好事吧。林樂想不到自己竟會涼薄如此,微微有些苦惱。費力的將這種念頭趕出腦海後,突然想到她身體裡的另一個晶能靈體小奇。這小傢伙對與異變者的戰鬥該會有不少幫助吧:至少靈兒可以灼傷那使者,必是力量相剋緣故。而莫北所說異變者忌憚的兩件東西種,也有它一份——   「我就知道,所以早安排了後著。」菲卿聽他所言,不禁得意於自己的判斷力。帶著林樂離開大堂,在前庭外的那間鐵屋旁停下:「那小光人說需要能量不外瀉的所在,我想想著屋子蠻好的。就請那些前輩們注了很多功力在裡面,現在應該還留存很多吧……你小心點!」見林樂毫不在意的打開鐵門,菲卿嚇了一跳,忙急急向後跳開。   鐵門洞開,卻出奇的無一絲能量逸出,只見得到裡面光亮一片。菲卿羞赧的笑笑,走上前來:「我只是以為……」裡面一聲輕叫打斷了她的話:「是林爸爸嗎?小奇在這裡!」林樂不及答話,立刻上前探手進去。伸出來時掌上已帶了個光人兒,是那從異變使者手中脫逃而出晶能靈體小奇。幾日不見,這小傢伙居然已長到及大,林樂一隻手幾乎要放不下他了。照現在體積來看,比靈耳至少大上三倍——至於力量,似乎也有了長足進步。林樂以前未關心過靈兒的實力,倒是無從比較。   「林爸爸。靈兒姐姐死了嗎?」聽他這樣一問,林樂心中大痛。強笑著點頭,又朝菲卿簡單解釋了一下才問道:「你怎麼會變到這麼大的?能量也很強啊,難道……」   「是那些老先生的力量被人家吸收了,不過究竟為什麼人家也不知道。只在這屋子裡悶得很,那些古古怪怪的力量成天往人家身體裡面鑽,結果就變成這樣了……」小奇似乎有點不滿,捏捏自己身體,一臉的愁苦:「林爸爸,現在怎麼辦?」   「你媽媽不在了,以後就跟著我吧。」林樂運起氣,像以前吸收靈兒那樣把小傢伙納入掌中。在體內留藏的地點自然是那胸口魔核。這東西經改造,已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再容上七八個小奇也無所謂了——只是現在再沒人在腦子裡打屁吵鬧,還真有點不習慣啊。林樂暗自傷神片刻,很快又恢復過來。在心中與小奇建立了連接,把一切事件都傳入了他的思維之中。幾分鐘後,小奇已成長成和靈兒擁有一樣智慧的生命了。力量甚至有自己的一半之多——這些力量初時雖龐雜不精,在但林樂改造下,很快變成同質同源的存在。若出來戰鬥,威力怕是不小。   「行了,有這小傢伙在。事情會好辦很多的。」感覺到小奇的驚人成長,林樂精神大振,對戰勝異變者的信心上升到從未有過的高度。而這時,藍舟等人也終於討論出了一個結果。   「今天下午就開始?」林樂雖然希望越快越好,但對藍舟提出的這時間還有些須擔心:「這麼短的時間裡,知機轉能全部練成嗎?」   「不必擔心,」藍舟微微笑著,指向外面結成堆的高手們:「這群老人都是魔界的上輩精英。按照魔族的力量對比來說,無論功力智慧,都到了一生中的顛峰。不要說學習知機轉,就是高深點的魔法,只要我肯教他們也不難學會。」   如此便好,反正最後的決定權在自己手上。林樂分出一部分氣感應了一下那空間信道,發現它已比昨日小了少許,但照趨勢來看要完全縮回去大約會在明天午夜左右。所以,這群老傢伙起碼得用勁力撐到明天。若裡面事情太多的話,恐怕還得拖延更久——雖然上次用力一擊打出個信道來,但要再來一次恐怕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還有,這次我會陪你進去,在裡面也有個照應。」藍舟握住林樂的手,笑的甚是豪氣:「雪山已經建成了,在魔界已不留什麼遺憾。能見識一下另一個空間,也算是人生樂事吧。」   「可你進去幫的上忙嗎?」話雖直接,但林樂確實怕他拖累——若人多有用的話,帶上整個魔界的高手所有高手一起殺將進去豈非更好?   「不要小看魔法喔,至少在以前對付異空間的魔獸的時候,魔法遠比武功有用。」藍舟從懷裡掏出另一根木棍,笑吟吟得:「這個是乃創造二號,效果不會差很多的。」   想到那寶仗是因為自己而損壞,林樂頗覺不好意思,摸摸頭就不再開口了。同去之事也就這樣確定下來。   商量完畢,藍舟不再和林樂廢話,自出去外面將知機轉的訣竅一一教授。至於林樂,則自回房間休息。只等下午眾高手撐開那信道,與異變者決一死戰了——不知為何,時間越久林樂便越覺得那信道傳出的氣息完全和異變者相同。嘴上不說,心底下卻幾乎已經肯定了它的目的地。   呆在房裡的時候,蘭芝進來哭了一陣,賴在林樂身上不肯出去。兩人便再溫存了一會,林樂雖然心中尚有芥蒂但與蘭芝感情畢竟不假,抱著她的身體沉默不語。   神秘的異世界,恐怖的存在……這些,真是自己要去面對的東西嗎?   林樂拍拍蘭芝肩,把她抱起來搬正面孔,柔聲道:「阿芝,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蘭芝把臉埋進林樂胸口,感受著他心臟的跳動,聲音聽來仍有哽咽:「嗯,我一定會的。」又輕輕在他胸口擰了一下:「一定要回來喔!」   「一定!」林樂把蘭芝緊緊摟住,胸中湧起無限柔情。   「今天,人家就……」蘭芝的聲音聽來又羞又赧,若不注意根本停不清楚:「把什麼都給你吧……」   時間總在人們不願意的時候飛快流逝。等林樂從蘭芝房內出來,只覺得渾身上下懶洋洋得提不起勁之時,藍舟已帶好所有人準備出發了。可西的所有夠級高手均集中在一起,林樂掃了一遍只看到賴特陳陳和鷹飛揚幾個熟面孔,鈴鐺卻未在內——這種事,小姑娘也幫不上什麼忙。   「諸位,廢話也不多說了。」林樂抱拳,突然發覺這乃是人類禮節,急忙又已魔界軍禮向眾人致意。第一次帶領如此多的高手,在一個二十餘歲的少年來說比較勉強了一點。當然,一干老者也沒心情拿這來取笑。隨便客氣一番,便浩浩蕩蕩的朝城西四明山那邊行去。一路上行人熙攘,歡呼聲不絕於耳。倒讓這群從未受過如此禮遇的老人們開心的合不攏嘴了。畢竟以前功夫雖高,做的卻大多是獨行俠。這次看被白牙如簧巧舌說動,為自己家園盡力,想不到居然如此受人歡迎。   由於圍觀人群實在太多,老高手們又不願意趕開他們,結果僅僅數公里的路就走了快一個小時。到山腳下時每個人都被擠出了一聲大汗,後面圍觀者則被米亞達家護衛攔在了一里之外。饒是如此,歡呼聲仍隱隱可聞——諸人聽著,也是面露得色。   「好了,先上頂鋒再說吧。」林樂等不及,在他們驚訝的眼光中直直上升,很快不見了蹤影。只傳來一句:「我在上面等你們。」   「真厲害啊……」「怪不得名氣闖到那麼大,莫非人類真比魔族強?」「瞎說什麼,是因為那八位魔界前輩傳功啊……不過運氣好罷了。」   「魔族本來就比人類優秀,這個只是特例而已……」「喂,別說了。沒看到這有人類同胞在,抓緊上去吧!」   賴特無奈的笑笑,也不好發作,只悶悶的跟在眾人後面上山。除了藍舟是用魔法飛行以外,其餘眾高手都如大鳥一般在山石見飛縱跳躍,上升速度絕不比他慢上多少。遠遠望去,只看見一群小黑點在山壁上動的飛快,甚是壯觀。   約三四分鐘之後,所有人都已到了山頂。藍舟點名一遍,便開始安排陣勢發動知機轉。林樂則升到空中,細看那信道,只是裡面實在太深太長,任自己如何運足目力也未能發現什麼,還差點把自己折進去。   另外又發現個比較嚴重的問題——由於兩個通道長的一模一樣,林樂幾乎要分不出那個是通往人界,哪個是通往異時空的了。幸好賴特仍有記憶,被抓上來看了一圈就認準洞口。   只這一耽擱,再加上另外諸如土地平整之類雜事,等陣勢完全擺好時已比原本預定的時間晚了快一刻鐘。而此時,太陽已直直照射到黑洞之上。只見那洞口伸縮不定,一隱一現的似乎有點不穩跡象。   「開始吧!」林樂照藍舟點點頭,一臉的嚴肅。而後者則高舉創造神杖,念出運行最大限度知機轉陣的咒語來。   四明山頂光芒激現,那黑洞口被強大的力量硬撐到兩倍之大。林樂與藍舟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縱身躍入!         ∼第六十五章 一切的一切,終結的終結∼     空間甬道之形成歷來是魔界思想家們爭論不休的課題,幾千年來,一代代學術家整理出大約四十多種假設來解釋它的來歷,但毫無根據具體佐證便是。嚴格算來,各學說間細節不同造成的分歧不說,大約有三大派系。分別是扭曲說,能源說,以及生物說。   扭曲說以為,空間甬道乃是異世界的時空受到天災人禍變故映射直魔界地層形成。能源說則認為它們是由於魔界空氣中積累能量元素過於濃厚,引發一種叫做「能源風暴」的自然氣候而形成,只是這種能源風暴無法為普通魔族所見而已。至於生物說則認為在魔界地下幾萬公尺處,生活著一些巨大的條狀生物,它們以土為食,呼吸之間可以造成空間裂縫,引入那可怖可恨的異界生物來。   話說林樂與藍舟進入那右側信道之後,被巨大的吸力飛快的往深處捲去。由於通道內幾乎沒有任何阻力,速度之快比林樂以往任何一次飛行都要快上數倍。不防之下,兩人被這速度沖的頭昏腦漲,想要運力相抗時以是不及。   「不知道昨天賴特和鈴鐺有沒有吃到這苦頭……」迷迷糊糊的想著,林樂只覺身子一輕眼前光芒由綠轉白,與藍舟兩人一起掉在實地上!   可憐藍舟一把老骨頭又修的是魔法,身體之強健遠不如人。痛得渾身上下像要散架一般,一口氣堵在嗓子口怎麼也喊不出來。還是林樂運勁在他背上拍了一記,才緩過勁來:「這就算到了?」   林樂並未答話,已被眼前這「異界」景色驚的透不過氣來。旁邊藍舟的聲音聽來也似是夢中訖語一般:「天,要能住在這地方一輩子,我怎麼也不會想去侵佔其他星球的。」   的確,這異世界之美大出兩人意料。不僅長年生活在魔界的藍舟目瞪口呆,連林樂也是驚訝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眼前一切——這一切,比看起來一片紅色,像鬼蜮一般的魔界好上不可以道里計,與人界相比也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這個世界,似乎是純以顏色組成。天空是清澈到不見一絲雜質的藍色,白色的棉絮狀雲朵飄蕩其間。太陽是火熱的炎黃色,光線炙烈教人不敢直視,曬在身上卻暖洋洋的極是舒服。在兩人面前是一大片高大的樹林,這般濃密的植被在微星上已是鮮見,魔界則根本無從得見。樹林是極深的綠色,地下草坪嫩嫩的也是綠色,再往深處看,依然是一片純粹的綠。而他們現在跌坐著的地上,卻是一大片紅色鮮花。花分六瓣,嫩黃色的花蕊上偶爾有幾個張著翅膀的小蟲爬動,飛起來時還發出翁翁的叫聲。林樂看的好玩,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捉,不防被它蟄了一口歪歪斜斜的逃走了。看著傷口有點紅腫,倒是不怎麼痛。   許久之後,林樂才由這驚心動魄的自然之美中醒轉,扯扯還在迷惑中的藍舟:「法師,該辦正事了!」藍舟這才回神,口中依舊讚歎不絕,簡直把這比做了仙境一般。   「好了,先找找正主兒在哪吧!」林樂站起來,拉了一藍舟一把:「不知這地方能不能動用能量。要是不行,還得靠您魔法助力了。」   未等藍舟發話,林樂已屏氣凝神,將一身莫可匹敵的力量散發開去。草地上紅光一閃,只見林樂散出去的第一絲氣勁竟被放到千百倍之大。周圍幾里內的鮮花之在這一下就悉數被焚,一顆不剩了。這異世界的空氣中,居然沒有一絲一毫能量存在。   但凡修煉武學者,都需要吸收遍佈在天地間的各種能量粒子才能在自己體內形成一個小小宇宙。在人類來說,這是丹田。而在魔族們則就是魔核了。修煉之時,天地元氣越足則效果越大。林樂之經脈在人界無法練出任何內功,但在靠近元氣濃密的魔物森林後便有起色。進入魔界後更是進步驚人,並是因為這個道理。而運用武學之時,要用體內搜集的能量壓倒外部能量形成氣勁發出。所以外界元氣自然是越稀疏越好——魔族中人在魔界修煉而來的能量到了人界就足以毀天滅地,便是這個道理。也正是因此,道修羅帶上一隊魔族偷偷到人界才能把那一整個正明帝國摧毀。   林樂只是外發了小小一絲能量,想不到居然形成如此大的威力。大吃了一驚,等能量形成的火焰一燃即滅才回過神來,與藍舟面面相覷。   「這個世界,好像完全沒有能量存在……」藍舟遲疑著試圖釋放一個魔法,卻發現掌上沒有任何反映——魔法與武學不同,是直接借助外界能量運用的。所以人界兩百年後才逐漸開始有魔法形成,而魔界很早便有人懂得這一運用力量的方法了。   「完全沒有!」藍舟又試了一次,只覺得空氣間虛的厲害,幾乎沒有任何一絲能量氣息的存在。   「這倒怪了……」林樂本料想這地方乃是那些異變者修煉所在,恐怕能量之充盈能把普通人壓成肉醬,這才請上藍舟同來。但現在這情形:「莫非,這裡不是封印異變者的所在?」但想想那空間石莫名其妙從這裡掉落,恐怕非是無由,當下暗運內勁離地而起:「我上去看看。」只見他足下冒出金黃色火焰,騰的一聲便竄上天去,速度之快連藍舟眼神也追他不上。只有那來時的通道受力量影響,晃了一晃。藍舟大驚,朝上面喊道:「林哥兒,速戰速決,這信道好像好縮回去的樣子。」   林樂此刻已升到快一千米的高空,只見下面一片綠色,好看的緊。對藍舟之言雖聽的清楚卻未在意——照力量來看,那群老者至少可以支持一天一夜,哪能這會功夫就縮回去呢。計算雖好,可惜林樂卻不清楚一事。兩個不同空間之間,所不同的除了空間外,時間上也不一定是平行流動的。只是人界和魔界時間流相差甚微,林樂才有如此誤解。事實上,魔界的一天一夜在這時空內,不過兩三個小時而已!   藍舟正驚惶間,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一層烏雲在天空上鋪開,將那漂亮的金黃色太陽完全擋住。而林樂不知所以,突然覺得腳下托力完全消失,直直從近千米的高空跌落下來!   這一下怕不把他唬的魂飛魄散,在空中手足亂舞試圖重新凝力。奈何空氣間似乎突然漲滿了能量,自己體內那彌衡等人潛修十幾萬年的能量與之相比幾乎變的微不足道起來。只好一邊掉一邊高喊救命,腦子裡空白一片,以為自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這古怪世界了。   「怎麼了!」掉到離地兩百米上下,聞訊上來的藍舟終於趕到,浮在虛空中伸手將林樂接住:「可真是古怪,這會魔法速度快的不得了!」   林樂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顆心依舊跳的飛快,被藍舟抱著落到地上後許久才平復過來——這半年,他雖然出生如死多次,卻從未如此直接的面對過死亡。心情緊張害怕,卻也是難免。藍舟活了幾千年,見多識廣,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去說他。而這時,空中又有異象產生!   只見那雲層突然劇烈的擴散開來,將太陽留下的最後一絲餘光完全擋住,令得這世界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片刻後,雲層中央又另有光芒亮起,只照亮對下來的一小塊地面,林樂與藍舟所在位置卻在也光線之內。   「這在搞什麼?」兩人不敢動彈,呆呆的朝上望著,卻只看見一片光亮。進入這古怪世界來,異變接二連三——怕真是異變者被封引所在。   「你們……想的沒錯。」整個空間之內,突然想起了巨大的聲音。進入林樂和藍舟耳中雖然平和,但仍能感覺到其龐大之處——林樂相信,這種聲音無論在空間的哪一處都可以聽的非常清楚——因為話音剛落,由四面八方轉回來的回音已充滿了整個空間之內。   「兩位遠方來的客人,請上來一敘吧。」一陣柔和的風吹過,兩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已到了一座巨大而空曠的宮殿之內。說它是宮殿,因為兩人腳下踏著的地面光潔乾淨,幾乎可照的出人影,想必價值不菲。而空曠則是因為林樂運足目力,才看的見遠處的牆壁。物頂更是不只在多高的地方——恐怕要超過一千米了吧。林樂暗暗運了運勁,還是發不出一絲內力來。這邊的能量濃度似乎更大了。   「還好帶了藍舟法師來。」看看身旁毫不驚慌的藍舟,林樂心中定了點。但打量四周仍看不見東西,不禁放聲大喊道:「剛剛是誰在說話,是誰把我們弄到這裡來的?出來啊!」   聲音再度響起,只是現在卻沒了方纔那麼巨大的迴響:「抱歉,抓到在裡說話比較方便。我們每次出現在那個世界都會造成平衡的破壞……你們最好也不要在那做太多的事。生物鏈一旦破壞,再想修復就要費很大一番功夫了。」   林樂動了動嘴,剛想說話卻又被那聲音打斷:「不要擔心,你們想回去隨時可以,空間斷層的製造在我們來說非常簡單。而這宮殿內已經控制了時間流動,不會造成困擾的。」   那麼……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試著在心中問了一句,回答果然很快傳來:「就是你一直想要除去的禍害,被媽媽製造出來的棄兒……你們口中的異變者。」言語雖然彷彿但著怨氣,但那語調依舊平平的,不帶任何一絲感情。   果然是了,林樂猜想得證。顧不上考慮他們為何能知道自己心中想法,一把拉起藍舟:「該死,到賊窩了!這元氣太濃,你來幹掉他們!」   藍舟正待運魔法,卻突然停下:「往哪打?」林樂看看周圍,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心中怒火騰起。失控的大喊道:「快給我出來!你們這幫縮頭烏龜!就是你們害死靈兒的,還想抵賴嗎!出來!來和我決一生死吧!」眼見他還要這般瘋狂下去,藍舟忙一把將他拉住,在耳邊大叫:「鎮靜點!」   林樂停下吼叫,仍喘著粗氣朝周圍看著,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倒有點像街頭桀驁不馴的流氓了。   「好,想見我們就如你願吧。」對面幾米處,幾個人影逐漸浮現出來,很快由虛影轉成實像:「看到了嗎?」那八人站在原處,身上穿著古怪的銀色衣服,頭上還有個透明氣罩,似乎不怎麼看的清楚臉。藍舟還想緊緊拉住林樂,卻覺得手中之人停下了掙扎。回頭一看,只見他突然面色古怪的看著眼前,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激憤惱火。反而想是受到什麼打擊一般,身出手指這異變者們說不出話來。   既然林樂沒動手,藍舟也不敢造次——雖然這邊魔法能量高的嚇人,但方纔那下轉移已讓他明白。這些異變者的能力對於自己來說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若他們真是想橫掃魔界。不要說自己,林樂也必然沒有任何辦法來阻止……   「很意外吧?」領頭的那人摘下面罩,又示意其餘七人也拿下來,走到林樂面前:「很高興見到你,小師弟!」那人伸出手,與失神狀態中的林樂握了一握,另幾個也輪番上來與他握手,彷彿是在會見國家首腦一般。   輪到第七個人時林樂終於縮手,反應過來:「你……你們,是,不是七位……不,八位前輩嗎?」——眼前這八人,分明是鷹族密府中彌衡等人變成的石像,只是這邊是活生生的人罷了。   「不完全是。」領頭是人完全和石像中的彌衡一個模樣,表情一樣口氣也一樣,只是似乎沒有一絲該有的感情:「他們應該說過,我們只是實驗失敗的劣質品。而實驗的材料,則是他們的身體細胞……」   林樂有些混亂,理智告訴他,眼前這幾個就是彌衡等人日夜擔心,會毀滅整個魔界的禍根。連紅玉,靈兒,紫衣青衣都的間接應他們而死。但感情上,這幾個和他們一模一樣的人站在面前,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他心中恨意來。   最後一個上來,捏了捏他的手。卻是個女的,和凌麗前輩一樣,只是表情也同樣得刻板單一。   一輪握罷,只見那長成彌衡模樣的首領信手一揮,空曠的地面上就出現了兩排長長的沙發。又朝林樂他們做了個「請」的姿勢:「事情應該很複雜,我建議大家坐下來慢慢談吧。」等林樂與藍舟機械的坐下後,八人才一起坐下去。姿勢挺拔嚴謹,八雙眼睛也一起看著林樂,顯得極有禮貌,誠意十足。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狂暴嗜血,陰冷邪惡,對世界充滿著恨意的異變者?現在看來,這幾個比林樂與藍舟都要有禮貌的多,比較起來,他倆倒像是不懂禮節的山野之人。林樂只覺得腦中思想一下子被顛覆了過來,雖然一直不停的在提醒自己:這幾個人是惡魔,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是對魔界充滿著恨意的威脅。但事實擺在眼前,這般認定的思想卻是那麼的缺乏說服力。   「我們,在三十萬年前被創造。」彌衡模樣的首領率先開口,聲音低沉有力又不辨男女,讓林樂彷彿又回到了初入鷹族密府的時候:「而創造我們的,正是將畢生能力轉注到你體內的七位前輩,來自地球的最後生命。」   「當時,他們在微星上發現通往魔界的信道。使用科技力量擴大進入後,便開始瘋狂的吸納晶能靈體中的能源。很快,他們成了第一批擁有毀天滅地的魔界成員。而那個時候,魔界的土著居民們恐懼又痛恨他們,用萌芽期的武器及魔法攻擊他們。」   「但作為和平小隊的成員,他們中的每一位都尊重並且愛護一切生命。那時候的魔族,在可怕的自然環境下苟延殘喘,出生率和存活率之比一直低的可憐。於是他們運用先進的科技能力,促進了魔族的進化旅程。很快,魔族發展到了一個極其龐大的程度。而他們,也被尊稱為『始祖』,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那個時候,地球上所有的人類都毀滅了。彌衡隊長為了不讓人類這個種族從自己這一輩滅絕,想了一個驚世駭俗的辦法……」   首領看看林樂,見他沒有發問的意思,兩人也聽得認真,便繼續講述那一段久遠的往事——   「地球被戰爭毀滅之前,人類掌握的生物技術已到了極高的程度。他們可以用一個小小的細胞製造出個完整的人類,而無須任何自然分娩過程。這種技術,也為和平小隊的生物醫療師凌麗所掌握。」   林樂朝那酷肖凌麗的女子望去,後者沒有任何表情,連兩人眼神相撞也毫無變化。林樂愣了愣,繼續聽「彌衡」的講述。   「但是單靠他們七人的細胞,只能製造出無數個彌衡,凌麗,而無法繁衍整和族群——近親之間的繁殖,只會造成可怕的變異。於是凌麗想了一個變通的辦法。事實上,那時候晶能靈體的力量已侵蝕入他們的身體。大家都知道時日無多,才同意了這個瘋狂之極的辦法。」   一直沒開口的其他人中,長成和秦淮前輩一個樣子的那人插嘴道:「這就是一切的開始,就正是揭開我們悲劇的幕布的罪惡之手。」   「的確,那計劃之瘋狂現在想來仍教人不寒而慄。」首領沒有理那人,卻也沒表現出「不寒而慄」的表情來:「凌麗將每個人的細胞搜集起來,選取其中更小的單位交叉組合,將一個細胞分成了成百上千份。然後再利用他們體內排出的『晶能靈體』作為培養盟,令這成百上千份擁有不健全基因的細胞繁殖,生長。」   「魔界獨特的能源和環境,讓這些細胞們順利的成長著,而充足的能量供給令他們在短短半個月內就完全成型。和平小隊的成員們欣喜的看著,作為創造者的他們,像飼養昆蟲一樣看著這批殘缺生命的『健康成長』」   林樂與藍舟兩人沒有互看一眼,卻不約而同的握住了對方的手,兩隻手中,冷汗津津。   「半月之後,所有的生命體,共四千九百個完全發育成熟。但這時候的變化一非是和平小隊隊員們可以控制的了——被殘缺基因催生的生命早已不具有人類的基本特徵,這近五千個生命裡,有百分之八十的形狀是他們所無法想像的。」   「球狀的單獨一張臉型生物,圓柱狀的長著無數肉枝般觸鬚型生物,還有腐爛如泥土的,整個身體都由眼睛組成的,一張嘴佔據了大半身體發,甚至還有長成巨大生殖器形狀的。所有人類所無法想像的生命,在一夜間成熟活動,在那中央山脈上搖搖擺擺的迎來了他們生命裡的第一個早晨。」   「當第一道陽光照射到這些無辜生命的時候,半數的畸形生命被灼傷了。他們哀叫著蠕動,試圖從威脅生命的光線下逃脫,但作為創造者的和平小隊沒有為他安上腿,也沒有賦予他們任何不一般的行動能力。於是一群可憐的孩子在哭喊,嚎叫中一起向四面八方移動著。當時的整個中央山脈附近,猶如森羅鬼蜮一般,焦糊的肉味,初生的鮮血,散亂的毛髮和跌落的畸形肢體充斥在那裡。」   「面對著這樣的情形,和平小隊退縮了。他們沒有膽量為自己創造的畸形生物負責,沒有動用他們強大的能量將這些可憐的無知生物從陽光下救助出來。而剩下那些不受陽光影響的,只靜靜看著這一切,他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的第一天會是如此冷淡如此恐怖。」   見林樂與藍舟扭曲的表情,那首領突然道:「我們保有當初情況的模擬影像,要不要現場體會一下?」   「不……不要了!」林樂費盡力氣才從胸腔裡擠出話來拒絕,只覺得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的難受。也不知是因為這些可憐孩子的淒慘命運,還是眼前這人描述的那般可怖情形。   「然後呢,那些生命怎麼樣了?」一直沒有開口的藍舟突然插嘴,緊緊盯著敘述者:「他們……都死了嗎?」   首領搖搖頭:「不,被灼傷並不是什麼很大的傷害,只不過由於基因缺失,他們的恢復能力少的可憐。到了晚上,恐怖的聲音依然遍佈在整個中央山脈。而作為創造者的和平小隊,沒有任何一人來關心過這些人。只把其中長成人類形狀的幾百個帶了回去。」   「於是,留下的生物們在夜間掙扎著。為了生存,他們中比較強大的一些開始吞噬其他『人』……長著嘴巴的那些,撕咬著將只剩下其他器官的嚼碎,吞下。再消化成他們自己的身體。然後這些吞噬了同類的,開始變得強大,而更畸形!」   林樂沒敢去看藍舟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面上一定充滿了驚恐,胃部還有些痙攣,有種嘔吐的慾望。   首領歎了口氣,繼續道:「想必你也知道了,這些被無辜的創造出來的生命中,唯一有完整人形,有強大能力的,就是我們八個。我們繼承了他們細胞中最強大的部分,吸收了所有晶能靈體的力量,長成了現在這樣的完美形象。但我們是通過掠奪我們自己兄弟的基因,能量,和細胞而來的,除了創造者,我們也是造成這一悲劇的禍首。」   事實如此,無怪乎林樂當初在鷹族密府就能感覺到他們滔天的恨意。作為「異變者」這個名字,他們的確是負擔了太多的辛酸和悲傷。而作為生命的存在,他們,也比任何「人」更有權利去恨自己的創造者。   「這四千九百個生命,在第一晚消失或者說被融合了七百多個——剩下的那些,被帶走的兩百多個中,除了我們八人,剩下那些略微完整但是毫無能力的,就成了魔界現在流傳的『秀、弱』兩族。而我們,因為力量實在太精純強大,又擁有了自己的思維。被作為和平小隊的接班人重點培育著……他們希望,再來一次這樣的實驗,挑選出更多的優秀體……」   「他們……」林樂張口結舌,想替彌衡等人辯駁卻又無從說起。終於頹然垂下頭,心中那些對前輩們的景仰終於一點一點的倒塌下來。   八人看著他,突然齊齊點了點頭,道:「你很好。」   林樂苦笑,藍舟也苦笑。   現在情形的發展早已出乎兩人的預計,傳說中的大魔頭突然成了可以的受害者,形勢逆轉之快令他們幾乎無法反應。但顯然,彌衡等人的做法無法得到他們的認同——當人類自己開始創造生命,卻不對被創造者負責,這般罪惡已經無法存於世上了。林樂突然覺得,石化作為一種懲罰來說,還太輕了一點!   「我們也是這樣想的。」看起來,兩人的思想逃不過這八個異變者,那首領又繼續道:「但當初,我們八人只有能力做到這樣。」   彌衡等人的石化狀態竟然是由異變者造成的?這話又像一顆重鎊炸彈一樣在林樂心中炸開,對整個事件被揭開的這一小幕,他充滿了疑竇與不解。而這些影響到判斷力的真相,更讓自己象發瘋一般在兩端徘徊。只是到了現在,正義的天平幾乎已完全倒向了異變者這一邊。哪怕這並不是自己的本意……   「為了那些可憐的同胞兄弟,我們心中的憤怒,怨恨,偏激,在培養過程中被完整的激發出來。而在那只前,我們接受了當初地球科技手段內的所有強化能力,吸收了所有的知識。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擁有毀滅天地的力量,甚至逐漸超過了和平小隊的成員們。」第一次,那首領臉上露出一點點的表情,而其餘幾人也是如此。林樂仔細的看著,認出這表情,叫做「嘲諷」。   「他們害怕了,將我們封印到了另一個空間,一個他們也不知道究竟在哪的空間。沒有那具集合了地球上所有科技力量的太空艙,我們無法再次回到魔界了。但在那時候,和平小隊的成員們也沒有想到,我們也設下了陷阱。將他們體內抑制晶能靈體的能量完全吸收,沒有了能量,他們就只能變成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的石像。」   「可惜的是,他們還有一點時間。」又一個表情在他們臉上露了出來,那是「悲傷」——「我們的兄弟,經過快一個星期的相互吞噬,只剩下最初的一半了。而更可怕的是,他們中的一些開始交配繁衍,生出了更畸形的種族。由於晶能靈體的遺傳力量,其中的一些有了少許能力。於是彌衡他們把這些可憐的生物用同樣的手法封進了其他的空間之內,到了現在,也就是三十年一次從空間內逃脫而出的……魔獸。」   「那些被魔族們凌虐,殺戮的生命正是你們人類的同類,或者說先輩……也包括那個巨大的普羅吉期,它是我們的好朋友,擔負著把剩餘能量轉注入魔界的任務。每百年一次,否則魔界也無可能發展到現在這樣的程度。」   未等林樂表現出震驚,那首領已繼續把真相揭開:「至於我們,被封印到的地點非常巧合。正是你們方纔所在的地方——地球。」   林樂大驚,跳了起來:「地球?我們剛剛在的地方就是地球?不可能!兩百年前,我們人類還在地球上生存著!」   「沒有錯,你們這一帶的人類,正是由我們治療環境創傷,控制生物鏈,在精心的呵護下成長出來的。我們八人,正是你們口中的『神』或者是『上帝』,或者『佛祖』。而有史以來的一切神跡,洪水,災害,富足與繁榮,都是在我們的控制下產生。但戰爭毀滅了你們,也再度毀滅了這個星球。人類的貪慾於暴戾,一而再,再而三的毀滅自己。算上你們這一代,人類在我們控制下已經出現了三次,也毀滅了三次。現在,我們依舊在修復這被戰爭破壞得千創百孔的星球,等待下一季的生命產生。」   「所以你們不得不去掠奪其他星球的生命,把能源注入地球之內?」林樂想起莫北的描述,反問了一句。若真是如此,眼前八人也算不得善類——創始神又如何,誰都沒有權利奪取他人的生存權利。   「不,那只是莫北的臆想而已,他在集合了許多同類生命的普羅吉期中,被那些我們同類的意識折騰到瘋狂了,很多東西,都只是幻覺。」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林樂沒有再問下去,而是扶著沙發站起來,撫撫臉。聲音仍有些顫抖:「夠了,我不想再知道什麼了。你們……不會來毀滅哪裡對嗎?」   八人搖了搖頭,那首領手一揮,地上的兩排沙發又重新撤去。   「沒有誰想毀滅誰……我們當初找你,只為了想告訴你真相。也沒料到隨便選的一個外星生命竟會曲解我們的意思,而那個喬奇的作為,也只是我們想讓人類來到魔界,將一切真相揭開的權宜之計而已。」   「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再聽了,這一切我會把他忘記的!」林樂拉起藍舟,只聽到他們說了一句「好」,兩人就再次被傳送到那個空間信道那裡。林樂留戀的望了地球一眼,與藍舟一起躍入了空洞內。   「阿樂,替我向大家再見……」一直默不作聲的藍舟突然一掙,擺脫了林樂的手,從黑洞口跳出:「我決定留在這裡生活了……」   洞口在背後閉合,林樂甚至來不及說一句再見,就只看到藍舟那張充滿笑容的臉在自己面前慢慢消失……   紅色的陽光一閃,整個魔界的天空,又重新進入了他的世界。   這裡,還有許多事等著自己去做……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