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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寫這樣的故事,會讓我很舒服,魔幻的世界裡一切皆有李寧,大可以放開膽子去想、去編。可真到動筆之後才發現,寫西幻,需要仿若翻譯體的筆法……可是我的語言習慣是:呔,大膽狂徒,你哪廟的? 那幾萬字,讓我沮喪,沮喪的發現,目前我沒這個能力,西幻對於我來說,只是個不切實際的奢望,在決定換題材的時候,還挺心疼來著。 另外還有幾個題材,最終也都一一放棄,不過遠沒有玄幻、西幻這兩個故事的感覺那麼深刻,就不提了。 到了最後,還是寫了《搬山》。 古典仙俠,始終是我的夢想。 每個人都有夢想,這個夢想和現實無關,和家人愛人的期許無關,就是一個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會實現,卻還忍不住去做的夢,舉個例子: 豆子的夢想,每天下班回到家,女豆就邁著小碎步顛顛的跑過來,細聲細氣的說:飯已經做好,不知合不合口味,等您品評; 而女豆的夢想,是每天我一回到家,她就龍驤虎步轟然而至,先哇哈哈哈的怒笑一陣,再好像拎小雞子似的拎著我,恨聲斷喝:餓死老娘了還不快去炒菜…… 你看,這兩個夢想都不可能實現嘛,好吧,咱不說女豆的,就說我的……那也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嘛,不過也架不住咱會去想不是。 就是舉例子哈,真實情況是我每天回家,女豆都做好了六菜一湯,擺好碗筷,老實巴交的等我開飯,有時候我心情好,就跟她說:甭伺候了,一起吃點吧。 她就受寵若驚,跟過年賽的…… 哼哼,就是真實情況,就是真實情況,怎麼著吧! 天啊,我實在太喜歡和你們扯淡了。趕緊說回正題,其實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御劍飛仙,道法自然,我想,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夢吧。其實說穿了,沒有第一時間來寫它,是覺得自己還不到火候。當然,現在我也這麼想,可最終決定動筆,是因為……我急眼了,四個月沒憋出一個自己滿意的故事。 心裡明白,無論什麼樣的故事,也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於我來說,能做的便只是認真寫,認真寫,認真寫。 新書上傳,心中忐忑,《搬山》,希望你們能夠喜歡! 新書沖榜,推薦,收藏,拜託大家了! 新書期間每天兩更,午飯一章,晚飯一章,不定期會有爆發的,鞠躬下台,謝謝大家。 豆子 100622 一起咬牙,快快他個樂樂! 《搬山》上傳,選了個好日子,22號星期2……還是老規矩,先煽情,再拉票。 到今天新書上傳一周了,覺得很開心,打賞、推薦,還有你們鬧哄哄的留言,每次看書評都會有一種嗚嗚組啦的錯覺……哈哈,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明白,這種感受就好像畢業之後大學同學聚會,我去得晚了,一進屋大伙就哄的一聲鬧了起來: 有橫眉立目的北京胖子用小棒槌似的手指戳我腦門:你丫現在才來,直接結賬去。 有寬肩膀大下巴的東北同學端著酒晃過來:啥也憋說,先罰酒,整啥玩意啊這晚才來! 有又矮又黑的廣東瘦子笑嘻嘻的擺手:沒關係啦,罰酒不要,一會唱歌內請。 有如花似玉的女同學興奮得紅了臉,激動的拌了嘴:你、你、你叫啥來著…… 能明白不,就是這種感覺,一下子找到組織,一下子回到組織,一下子被組織淹沒了,開心得無以言表,先前憋稿子的痛苦一掃而光,每次登到書頁上都看的很貪婪,看你們的留言,看你們的貧嘴,看你們笑嘻嘻的數落我。豆子何德何能,有幸認識你們這幫傢伙! 要感謝的人太多了。我的讀者們,你們太硬磕(硬磕=牛X)了! 我想你們知道,這份感言寫到現在,我一直咧著嘴在笑。 毫不矯情的說,碼字於我有四個意義。 第一,能賺錢,這沒什麼可掩飾,也沒什麼可解釋的。 第二,能表達,發書的時候就已經說過,每個人都有夢想,我把夢想寫成故事,有熱血,有快樂,有生離死別,有長歌當哭,故事裡的每一個人物,都是我自己的痛快淋漓! 第三,認同感,當我的痛快淋漓,變成了你們的痛快淋漓,你們知道我會有多快樂麼?你們知道我會有多激動麼?呵呵,我不說,你們猜去吧~~~~~~ 第四,這個很複雜,沒辦法用兩三個字來概括,簡單地說,是我找到了一個能讓自己滿意,能夠試著證明自己的方法。雖然我只是個不入流的寫手,可我有了你們的認同,不管是你們真的喜歡我的故事,還是覺得我長得好看……反正你們看上去是認同了,就認同了,怎麼著吧! 謝謝你們。 你們自己都不知道,你們給予了我多麼誇張的快樂,謝謝你們! 而我能做的,依舊是以前說過的:誠惶誠恐,認真寫,認真寫,認真寫。 從神經天下,到小仙有毒,再到現在的搬山,我可以對自己說一句:我在進步。 同樣,我也可以對你們認真的說一句:你們看到的故事,是現在的我最高水平的體現,是我竭盡全力之後寫出的。 我明白,我遠遠沒達到讓所有人滿意、甚至讓大多數人滿意的水平,無論是情節還是文筆,我都差得太遠了,可是我認真,我總得對得起你們的支持、鼓勵和消費。 無以為報,唯有兩個字:認真。 下周起,下一個零點之後,搬山要衝榜,沖首頁的新書榜,我要票,要收藏,要點擊。 不奢求其他,只希望如果你們覺得這個故事好看,就把推薦票投給我,我想成功,你們幫我! 一起努力,轟轟他個烈烈! 一起咬牙,快快他個樂樂! 三江感言 這書寫的好麼?我不知道。 我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我寫得很認真。至少到現在為止,我是在仔仔細細的寫故事。 我有個習慣,在修改、反覆的時候,只要成段落的內容,雖然不要了但我不會直接刪除,而是粘貼到另外一份文檔裡,以備不時之需。 不瞞你們,到我開始寫這篇感言的時候,搬山的稿子一共只有十幾萬字,可廢棄文檔已經五萬字了。 我不和別人比,只和自己比,豆子自問,已經做到極限了,所以我期盼著,你們能喜歡這個故事。它是我心裡的仙俠,很簡單的仙俠,依舊和以前一樣,我們不理是非對錯,我們只有立場和信仰。 因為信仰,所以純粹,因為夢想,所以堅持,就是這樣。因為認真,所以執著! 謝謝你們。 謝謝我的兩位編輯,長天和海星。 謝謝三江的海豚大大。 再一次,謝謝你們。 ------------------------- 最後,我要推薦,要收藏,要點擊,話說,咱這次沒貧! 正文 第一章 牛肉滋味 大洪王朝統一天下三百餘年,治律嚴苛,更有『罪戶』一說。 罪大惡極者,全族連坐,子孫後世永為『罪戶』,女做婢,男徭役,除非為國立下不朽功勳,否則永無出頭之日。 梁辛從一出生起就是個罪戶。沒資格吃葷腥,沒資格穿新衣,沒資格讀學堂,更沒資格走出衙門限定的罪戶大街,去看一眼花花人間。 梁辛今年八歲,等到他年滿十四,就會被衙門分派,或者去戍邊、或者去採石、挖礦、辟荒……總之都是九死一生的苦差。按大洪律法,如果他能堅持到二十歲還不死,可以回來三年,討個罪戶之女,娶妻生子,之後則再被賦役六年…… 苦役六年、歇息三年,罪戶們的一生便如此往復,不過大部分人都沒那麼好運氣,堅持不過兩三個『六年』,梁辛的爹就是在第二個六年,積勞成疾嘔血而亡。 他們一家做了三百年的罪戶,早已經沒人知道梁家的先祖,究竟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連累著後世子孫受這樣的苦! 梁辛現在已經隱隱明白自己未來的命運,可孩童心性裡哪裝得下這麼沉的包袱,整天還都是樂呵呵的,每天晚上都坐在屋頂上,眼巴巴的瞪著夜空,一有流星劃過,就趕忙默念許願。 他的願望從:『我要立上一件大功,和娘一起不再做罪戶。』一路簡化簡化,最終變成:『立功。』可流星總是一閃而過,出現的又毫無徵兆,即便連這兩個字的願望,都許諾不及。 這天夜裡,梁辛照舊坐在屋頂苦等流星,突然從下面傳來了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屋頂上的娃娃,你屁股底下的這戶人家,可是姓梁?」 梁辛嚇了一跳,低頭一看,一個矮小的瘦子正站在不遠處,抬著頭怯生生的望著他。 這個人大約四十來歲,滿臉的卑微相,身材更是又瘦又小,像個病癆鬼似的,臉上還有一塊巨大的金錢斑,看上去尤為扎眼。 病癆鬼好像很緊張,眼神飄忽著,根本不敢和梁辛對視,偶爾看一眼就飛快的移開目光,再加上他面黃肌瘦、下頜上卻留著三撇狗油胡,顯得既可憐又可笑。 梁辛挺納悶,這人他不認得,應該不是罪戶大街的人。可這裡除了官兵老爺之外,根本不會有外人進來。他手腳麻利的從屋頂趴下來:「是姓梁,你找我家做什麼?」 這時候梁辛才發現,對方比著他還要矮上半頭。 病癆鬼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不找你家,我找姓梁的。」 梁辛忍不住咯咯的笑了:「三更半夜,我坐在梁家的屋頂上看星星,那我當然是梁家的人!」 病癆鬼愕然,眨巴著眼睛過了一會才恍然大悟:「有道理啊!」說著,身子驀地向前一探,幾乎把臉貼到了梁辛的臉上,仔細打量著他的長相,那張愁苦的臉上有些猶豫:「仔細看的話,還是有點像來著……!」 「鬼!」梁辛只覺得頭髮根發硬,怪叫著後退幾步,終於摔坐在地上。 這個人是飄過來的,兩腳離地的那種飄…… 病癆鬼比梁辛還害怕,滿臉惶恐,雞爪子似的手拚命搖晃:「莫怕莫怕,我不會害你,我也害不了你……再說你都這樣了,我又有什麼可害你的。」 梁辛瞪著對方,吶吶的問:「你真是鬼?」 病癆鬼賠笑著,小心翼翼的點點頭:「你別怕,我法力低微,絕對打不過你,打不過你,更害不了你。」 說著,病癆鬼雙手一翻,變戲法般的托出了一個油紙包,悉悉索索的打開了。 梁辛突然愣住,眼睛死死盯著病癆鬼手裡的紙包,目光裡儘是驚奇和貪婪:「這是……這是肉?」油紙包飄蕩著一股出奇的香氣,讓他嘴巴裡莫名其妙的多出許多口水,就連肚子都跟著咕咕咕的叫了起來! 看著梁辛的神情,病癆鬼的眼神有些渾濁,柔聲道:「這是肉。聚福樓的滷牛肉,用來吃的,長力氣。」說著,把手裡的滷牛肉塞進了梁辛的小手裡。 梁辛驚呆了。 吃肉,是罪戶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至於梁辛,從降生到現在,根本就沒見過肉的樣子。 在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小條放進嘴巴之後,梁辛驀地驚叫一聲,捧著滷牛肉轉身衝進了家裡,用力搖醒經年勞累早已入睡的梁氏。 病癆鬼飄進屋子的時候,娘倆甚至都忘了還有個小鬼客人,正傻笑著,一小條一小條的撕著那塊肉,拚命的往對方的嘴巴裡塞著…… 病癆鬼長吸了一口氣,轉身出門而去,半晌之後再回來的時候變得鼻青臉腫,但是在背上扛了個不小的包袱。回到梁家後,他把手裡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攤:燒雞、醬鴨、鹵蛋、羊雜、牛臉…… 梁氏長的極醜,目瞪口呆的盯著滿滿一桌子沒嘗過沒見過更沒想過的菜餚,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梁辛還比較鎮靜,從桌上摸了個雞腿,小心翼翼的擋在了娘的身前:「你的臉……」 病癆鬼咧開嘴巴樂了,露出幾顆參差不齊的牙齒:「我法力太弱,偷這些吃食的時候被人發現了。」 病癆鬼只是個不入流的小鬼,如果現形的話便逃不過凡人的拳腳,可如果隱形的話,則根本無法拿起人間的任何東西。 梁辛滿是感激的點點頭,問道:「你到底是誰,找我們家做什麼……」跟著,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小臉上霍然綻放出一份由衷的喜悅,瞪著病癆鬼大聲問:「你是我爸爸?!」 「不是!」梁氏和小鬼異口同聲,都嚇了一跳。 「那你是誰?」梁辛倒不怎麼失望。 病癆鬼忙不迭的回答:「我是梁一二的貼身扈從,梁一二就是你家先祖。」 梁辛回頭看了看他娘,梁氏則搖搖頭,她也不知道夫家還有這樣一位先人,更沒聽說過這個病癆鬼。 病癆鬼的語氣總是那麼怯生生的,說話的時候也不敢看著對方的眼睛:「三百多年前我含冤而死,因為怨念太深所以魂魄不散。仇人近在眼前可我卻無力報仇,只能憑著一點點法力,不停的捉弄對方,不料卻惹來了陰差的追殺,眼看就要魂飛魄散之際,梁大人恰巧經過,救下了我,還幫我問明冤情,手刃仇人。從此我便立誓永侍梁家,大人給我起了個名字叫風習習……」 梁辛的眼睛越來越亮,一連串的問:「梁大人?我家先祖是個大官?他還能打退鬼差?他是神仙?」 小鬼風習習老實巴交的回答:「梁大人是位大官,本事也很大,比起神仙我看也毫不遜色,不過他是凡人之體,終歸只有百十年的壽命……」 「後來有一次梁大人遇到刺客,惡戰中我也受到波及,重傷之下從此一睡三百年。再醒來的時候梁大人已經化羽登仙,我費勁了周折,終於查出大人他後來得罪了皇上,被治罪問斬,後人永為罪戶,為了找你們我不知跑了多少地方,總算閻王爺開恩,讓我能來報恩啊。」風習習的語氣先鬱鬱難過,後來又變成了欣慰。 梁辛有些急切的追問:「那我家的先祖犯了什麼罪?」 風習習搖了搖頭,滿是自責的回答:「這個我查不出來,我法力太差,進不得衙門。」 梁氏總算回過了神,神情從驚訝到猶豫,最終變成了決絕,突然拉著梁辛一起,對著小鬼屈膝跪倒,結結巴巴的說:「你是鬼,一定還有其他的本事,請你、求你看在梁家先祖的份上,把孩子帶走吧……」 風習習驚得鬼臉蒼白,立刻跪倒、對著梁辛母子拚命的磕頭:「我、我沒那麼大的本事,我救不了你們,對不起,對不起!不過我永遠守著你們,給你們偷肉吃……少爺身體好了,就能挨過苦役。」 「還有,還有!」風習習都快哭出來了:「我去偷拳譜,讓少爺練功夫,有了本事,就有機會逃走了……」他活著的時候為人老實,做鬼之後更懂得忠心,時隔三百年後,又輾轉找到了梁一二的後世子孫來報恩…… 風習習只是個本領低微的小鬼,連凡人都打不過,更毋論帶著梁辛母子逃走,他也只敢在夜裡現身,白天的陽光對他傷害極大。 這一夜,八歲的梁辛第一次見鬼、第一次嘗肉滋味,第一次聽說自家祖上的事情…… 梁辛是個稚童,梁氏白天異常勞苦,到了後半夜娘倆就堅持不住,沉沉的睡去了。風習習則忙忙叨叨的,先把屋子收拾乾淨,又縫補軍靴漿洗軍衣替梁氏分擔著苦役,直到天將黎明,才隱遁身形,消失不見。 第二天醒來,梁辛迷迷糊糊的醒來,還有些不敢確定昨夜裡的事情是不是美夢一場,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梁氏正坐在他身旁,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梁辛趕忙做起來:「娘,怎了?」 梁氏也是罪戶之身,除了不停的幹活之外,根本就沒和外界接觸過,更是沒有半點見識和主張,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些遲疑:「風習習是個小鬼,找到你,我怕會不吉利……」 梁辛咯咯的笑了,伸著懶腰說:「還有什麼能比現在更不吉利的!」跟著又寬慰了梁氏幾句,下床洗臉張羅著幫母親幹活去了…… 粗陋的午飯之後,梁辛就爬回到床上,一直睡到日落西山,養足了精神等著風習習再來。 可這天,風習習卻未能如約而至,梁辛坐在房頂,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滿臉疲憊的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眼睛裡儘是濃濃的失望。 一連三天,風習習都沒再來過,梁辛每天夜裡都不肯睡覺,就那麼苦苦等候,本就瘦小的娃娃更顯得憔悴可憐了。 第四天,梁辛已經決定不再等了,可到了夜裡,他還是忍不住爬上了屋頂……. 時至子夜,梁辛半睡半醒裡,突然感覺有人在輕輕的搖晃著他,睜開眼睛一看,風習習正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前! 梁辛猛的從迷糊中清醒過來,目光裡又是興奮又是委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風習習就誠惶誠恐的說:「讓少爺等我,累得少爺睡不好覺……」 風習習還是上次見面時那副怯生生的樣子,神情裡儘是自責。不過比起第一次見面,他的身子佝僂的更厲害了,而且還少了整整一條左臂! 梁辛趕忙把小鬼帶到家裡,一到屋中,風習習就忙不迭的從懷中取出了一隻燒雞,跟著又拿出一個畫著人像的薄薄本子,滿臉都是笑容:「這是拳譜!」 梁辛從他手中接過沾了大塊油漬的拳譜,目光卻盯著風習習空蕩蕩的左臂:「你這是怎麼了。」 風習習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拳譜要到習武的人那裡去偷,可習武之人大都身體強壯、陽火旺盛,這個、我法力太差,偷起來有些吃力,這才來得遲了。結果還是被他們給發現了,為了脫身只好甩掉一條胳膊,不過拳譜總算偷到。」 不等他說完,梁辛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剛剛醒來的梁氏也默默垂淚。 風習習又復手忙腳亂,趕緊小聲勸慰著:「那個、少爺,我是陰喪之身,斷條胳膊也就是疼痛上一陣,沒有大礙。」 話音剛落,梁辛突然雙膝彎曲,認真的跪在了風習習面前:「我不是少爺,我、我……」梁辛也不怎麼會說話,吭哧了半天也沒能『我』出個所以然,最後也不知道哪來的靈光一現:「你是我爹!那個乾爹」。 小鬼嚇得滿屋亂飄,一個勁的叫著使不得。 一童一鬼爭持了半晌,最後總算各退一步,梁辛稱風習習為叔,風習習以後則直呼梁辛的名字。 再站起來之後,梁辛滿心的歡喜,對著小鬼喊了聲:「風叔!」 風叔很有些尷尬的搓了搓手心:「我不姓風,風習習這個名字是當年梁大人賜的,我是大人的鬼從,自然也承下了梁家的姓。」 梁辛咧開嘴巴樂了:「梁風習習,那就……老叔!」 老叔大樂,乾巴巴的臉都樂成了一朵花,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從這天開始,風習習每天夜裡都會來罪戶大街,懷裡總是揣著些吃食。除了幫梁氏分擔那些苦役活計之外,還會教梁辛讀書、認字。 有時,風習習還會採摘些草藥,從外面煎熬之後帶來給梁辛補身體,當然都不是什麼名貴藥材,但是對孩童成長倒也有些滋補的用處。 梁辛的苦日子也一下子過的厚實了許多,除了睡覺、吃飯之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練拳、讀書上,閒暇之餘就纏住風習習給他講些外面的故事。 風習習生前是個普通人,只讀過幾年私塾,勉強能教梁辛認字。不過教拳就沒戲了,好在拳譜上有人像有批注,梁辛苦難出身,絲毫不怕辛苦,就照著拳譜猛練。 那本拳譜也不是什麼高深的功法,是中土上最最普通的『太祖長拳』。 憑著風習習的本事,也只能偷來這樣的拳譜了。 太祖長拳完全是硬橋硬馬直來直去的外家拳腳,苦練之下,雖然成不了什麼高手,但強身健體、機敏應變的效果總是有的,再加上『老叔』每天都會弄來些肉,梁辛的身體成長的也康健茁壯,雖然不魁梧,但一身栗子肉,硬邦邦的挺結實。 有時梁辛也會磨著風習習來說些三百年前他家先祖的事情,每到這時風習習都苦笑搖頭,不是他不說,而是他知道的實在也不多。 風習習雖然是梁一二的鬼僕,不過法力低微,受不了衙門裡的陽威,名義上雖是主僕,可他侍奉在旁的機會並不多。 春秋交互、星斗輪轉,不知不覺裡就過去了四年,梁辛也從一個八歲的娃娃,變成了十二歲的少年,長相上也沒什麼特別,皮膚挺黑,眼睛不大,看上去和普通的村戶少年沒太多區別,還透著些純樸與厚道。 除了一點拳腳功夫之外,梁辛對外面的事情也瞭解了一些,還能歪歪斜斜的寫上一片讀書心得,哄得老叔和老娘大喜。 這幾年裡,風習習白天藏身亂墳塚之間,晚上就來教梁辛功課、幫梁氏幹活,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每天裡都笑呵呵的。 又是一天黎明破曉,片刻前風習習已經離去,梁辛練了一會拳,正想上床睡覺的時候,突然從外面的大街上響起了一片隆隆的馬蹄聲! 馬上的騎者,都是衙門中的差役,一路自罪戶大街中奔馳而過,口中不停的大喊:「聖旨下,征罪戶開山破煞,年滿十二歲者即刻應詔。天祐大洪!」 跟著,大隊官兵在衙門捕快的帶領下開進罪戶大街,按照籍冊挨家挨戶的抓人,所有年滿十二歲的男孩都被帶走。 罪戶大街一下子炸了窩,大洪開國以來三百多年的規矩,罪戶年滿十四歲才要服苦役,可這次卻變成了十二歲。 罪戶大街與外界隔絕,根本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大事,更不曉得衙役口中的『開山破煞』,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不用問大家也能明白,『開山破煞』這四個字,比著挖礦、戍邊、採石這些十去九不回的苦差還要更可怕! 馬嘶犬吠,兒啼母喚,此刻大洪治下九州三十一府,每一座城中的罪戶大街都亂作了一團! 梁辛也同樣被官兵從娘的懷中拖走,梁氏拚命撲出,一個官兵橫眉立目剛剛抬起腳想踹,就被一位本府的捕頭揮拳攔住。 捕頭冷冷的道:「都是娘生爹養,這位兵爺也不用太橫了!」 那個小兵不敢和捕頭對峙,訕訕的笑了兩聲轉身走了,捕頭則伸手攔住了還欲撲出的梁氏,依舊冷著臉:「你拚命,娃娃也會拚命,那你們就都不用活了。」 梁辛的叫聲從門外響起:「娘,等我回來接你!」 冷面捕頭破天荒的笑了一聲:「好小子!」跟著大步踏出,指著梁辛對其他的衙役、官兵說:「誰也不許打他!」 騷亂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所有的罪戶大街,就盡數變作沉沉的死寂,十二歲以上的少年郎都被如狼似虎的官兵帶走了,容貌醜陋的娘親們呆傻若喪,一個個跌坐在街上,目光哀滯的看著街角盡頭…… 第二章 九龍青衣 梁辛和無數罪民娃娃,被官兵押解向著西而行,既不知道他們要去哪,也不知道去做什麼。 不過對於這些少年而言,在最初的慌亂、恐懼後,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新鮮與好奇,他們生平第一次走出罪戶大街,領略天地! 時值俏春,天地間紅綠交染,風柔雲清之際,到處都是一片好風光。 路上,他們不停的與其他罪戶的隊伍合併,人越來越多……不過後來有一支罪戶隊伍趕來與他們匯合時,人數極少,而且幾乎人人帶傷。 在好事者打聽之下,才弄清楚,這支隊伍趕路時,正好趕上兩撥修士鬥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原本近千人的隊伍,最後只有百多人活了下來,其他人都被威力巨大的飛劍法寶、神通法術波及,死無葬身之地。 梁辛聽的唏噓不已,無論修天之士,抑或妖魔鬼怪,都神通廣大法力高強,在他們眼中凡人不過只是螻蟻,爭鬥中從不會有什麼顧忌。 梁辛就混在罪戶中,一路前行,以前四年裡他伙食好,又練拳,也幸虧現在他還是個少年,身體還沒有盡數展開,披在破衣爛衫之下,倒也不顯得太刺眼。 也分不清是第十四天還是十五天,這天夜裡梁辛正在睡覺,忽的耳邊傳來了一聲極輕的低喚:「辛兒,醒來!我來了。」 梁辛一驚而醒,繼而大喜過望,風習習終於趕來了。 風習習小心翼翼的蹲坐在梁辛身邊,把聲音放得極低:「我一聽說出事便趕來了,總算找到了你!你娘那裡沒事,盡可放心。」 梁辛打從心眼里長出了一口氣。 風習習歎了口氣,繼續向下說:「一路上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不久前發生了件怪事,你們的徭役也和這件事有關。」 梁辛更精神了,輕輕的坐起來:「什麼事情?」 風習習回答道:「是苦乃山!」 苦乃山,坐落中土西陲,綿延數千里,是傳說中的萬山之祖,把中土與蠻荒地牢牢的隔絕開來,大山東側水土豐饒沃野無邊,正是中土神州;大山西側是偏荒僻壤,凶山惡水。 就在今年初,一隊軍卒沿著山腳巡邏,其中一人一不小心,被腳下的一塊小石子絆倒了,同伴們正想嘲笑兩句,那個跌倒的士兵驀地高聲慘嚎,身上的皮骨肉眼可見的枯萎下去。 其他的士兵趕忙上前救治,不料所有碰到傷者之人,也慘叫著摔倒,沒一會的功夫,他們就都化作了一蓬枯骨! 剩下的人還以為有妖怪為害,趕忙回報哨站。 那裡正好是一處邊防重地,駐守的長官不敢怠慢,立刻發兵沿山仔細搜索,最終卻發現,作祟的根本不是什麼妖怪,而是絆倒士兵的那枚小石頭:無論人畜,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立刻被抽乾血肉、化作枯屍。 只有木頭,才能夠隔絕石頭的凶性。 而且這塊小石頭堅硬無比,哨站連『大洪火雷』都用上了,也無法折損石頭的一絲一毫,倒是把周圍的泥土掀出了一個大坑。 這下軍士們才發現,小石頭是有根基的,埋在土下,只斜刺裡露出了地面一個小角。 當地的長官指揮士兵小心挖掘,小石頭的根脈也漸漸顯露,就那麼斜橫著,一路延伸著進了大山,在挖掘過程中,又有幾十名士兵不小心觸碰到石頭的根脈,他們也無一例外被抽乾成枯骨。 一下子死了幾十個人,長官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此事層層上報,一直傳入朝堂。 從大洪開國第二代皇帝以來,各代君王都篤信神術,朝中奉養了無數修天得道之人,上行下效,民間的修天之風盛行,在中土各地,僧、道、俗……諸法入道,修天門宗林立。 對於皇帝而言,死了幾十個士兵,其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可是當朝的兩位國師卻如臨大敵,親自趕往苦乃山,不久後回報聖上,能奪人性命的石脈,是煞域凶根的芽子! 這幾年裡,梁辛讀書認字,『專攻』神話傳說來著,知道中土靈秀,明山秀水之間有數不清的修天教門,其中既有得道高人,也有嗜血妖魔,不過從來沒聽說過『煞域凶根』,忍不住湊近風習習:「這是什麼意思?」 風習習苦笑搖頭:「這是國師發明的新詞兒!」 國師的意思,在苦乃山深處,藏著一個虐戾的根種,窮盡千萬年不停的生長,最終化作這條能吸人精血的石脈破土而出。若任由石脈生長、凶根成形,天下必然蒙遭大難,為今之計也只能沿著石脈一路挖掘,找到凶根並予以摧毀。 挖掘凶根這種生死一線的苦差,自然落在罪戶頭上,不過現在成年罪戶大都身負徭役,或開河採礦,或在苦寒之地戍邊闢土,一時間難以抽調,所以皇帝這才頒下聖旨,加征十二歲以上的娃娃罪戶。 最終一共湊出了兩萬勞丁,遠赴苦乃山『破煞』。 開山工程曠日良久,剛開始的時候,一下子擁過去百萬人也沒有用,先期調派兩萬人,前面幾年裡怎麼也夠用了。 苦乃山的怪事,早就在朝野上下傳的沸沸揚揚,只不過罪民們不知道罷了。 梁辛聽的直吸溜涼氣,尋思了一會之後才繼續問道:「凶煞根脈現身人間,那些匡扶人間正道的修士們怎麼不管?」 風習習搖頭:「這次是凶煞現世,又不是天材地寶,修士們才不會去管,呵呵,別說什麼修士匡扶人間的傻話了,我記得當年梁大人,就常常怒斥修士們不尊人間律法,實為禍害。」 現在苦乃山已經變成天下人關注的焦點,除了各州府的徭役罪民源源不斷匯聚而至之外,為了防止有邪魔妖孽趁機作祟,兩位國師還請動了一個很有些名望的修真門宗:朱離道場的十九位高手,結陣封守苦乃山開山之處。 說到這裡,風習習神情突然沮喪了起來,有修仙高手在苦乃山佈防,小鬼就沒機會跟在梁辛身邊了。 梁辛呵呵笑著低聲安慰:「無妨的,不過就是挖土唄,只要不摸那條鬼石頭應該就沒事。」 風習習黯然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從懷裡摸出了兩個早就涼透了的肉包子,塞進梁辛的手中。 自古以來,開山採石都是辛苦無比、更危險之極的工作。何況這次還有個碰一碰就會吸人精血的可怕石脈,梁辛叔侄心知肚明此行的凶險,可也只能跟著無數罪戶,一路浩浩蕩蕩,向著苦乃山進發。 就這樣,梁辛白天隨隊而行,風習習晚上悄悄來探營,依舊總是會帶些吃食。 大洪疆域廣漠,梁辛從家裡出發,一直走了四十多天,地勢終於漸漸高斜了起來,按照帶隊長官的計算,再有兩三天的路程,就到地方了。 此時梁辛所在的罪民隊伍,已經匯聚了泱泱萬人,就在當天晚飯之後,押隊的官兵將萬餘名罪民統統打亂,隨後每千人分做一隊。 不久後,震耳的馬蹄聲從苦乃山方向傳來,一隊威風彪悍的騎兵飛馳而至,罪戶們都毫無見識,見到這些騎兵,也只是有些納悶他們為什麼不著盔甲,卻穿著墨色長袍。 只有梁辛悄悄的吃了一驚,他這些年讀書認字,對大洪朝也多有瞭解,這一隊騎兵身穿墨魚袍、腰挎繡春刀,正是九龍司轄下的精兵,世稱九龍青衣。 九龍司大洪朝的監國重衛,上監百官行止,下刺民論世情。司下自有監獄、自設衙門,有獨行專斷之權。九龍司單獨編製只奉皇帝之命,權力著實可怕。 九龍青衣,除了弓馬嫻熟、武藝超群之外,長官大都還有些特殊的本領,不過這種本領不是修真的門道,而是凡人中的天賜神力。 梁辛沒想到,九龍司的人也會到,不過繼而一想也就釋然了,九龍司身負監國重任,苦乃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當然要出手。 這隊九龍青衣有千人之眾,為首的千戶是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身材消瘦、樣貌英俊,除了隨身的長刀之外,背上還挎著一隻黝黑的長弓。可他的神情舉止之間,都透著一股病色,看上去仄仄的,好像隨時都會從馬上摔下來。 青衣一到,押運罪民的官兵長官立刻迎了上去,笑著對千戶大人小聲說話。 片刻後,臉色蒼白的千戶抬起頭,目光掃過面前亂七八糟被分作一千人一隊的罪民,對著身後的手下無力的擺擺手。 他手下的精兵立刻分作十隊,在百戶的統領之下,插進了罪民的隊伍,每一百名九龍青衣,負責一千名罪民。 不過一會功夫,九龍青衣就把隊伍整肅完畢,千戶這才對著罪戶們淡淡的開口:「七殺:妄言惑眾殺,怠工脫逃殺,爭拳鬥狠殺,夜遊夢走殺,搶飯藏食殺,膽小啼哭殺,裝聾扮啞殺!」 他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聽起來就好像毒蛇吐信的嘶嘶聲,雖然輕飄飄的,但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楚! 「總之,」千戶最後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讓你們做甚便做甚,除此之外,你們另外幹什麼,都必死無疑。」 第三章 開山破煞 小白臉千戶說過七殺嚴令,自己也帶著百名青衣催馬進入了隊伍,他也帶管一千個罪戶,剛好是梁辛這一隊。 那些普通士兵的長官把名冊、路牌等事務和青衣一一交接,確認無誤之後就此收隊離開。 軍隊離開後,百戶們紛紛傳令:「安營吧,天亮開拔。」 而這時始終不再說話的小白臉千戶驀的發出了一聲冷笑,頭也不抬的說道:「陰喪穢物,你可等在一旁很久了!」 梁辛霍然大驚,全身不由自主的蓄力待發! 平常這個時候,風習習早就該到了,應該是看到官兵未散不敢現身,悄悄的躲在一旁,沒想到小白臉千戶早就發現他了。 小白臉千戶冷笑著,懶洋洋的伸出手指,向著西北方輕輕一點。 他的指點毫無力道,只有風習習知道,人家已經明明白白的指到了自己的藏身之處。空氣一陣顫抖,風習習愁眉苦臉現身而出,躬著身子對千戶小聲的說:「大人饒命,我、我……」 千戶身後的九龍青衣一看果然有小鬼現身,抽出繡春刀就要上前,可小白臉在見到風習習臉上的金錢斑之後,不易察覺的挑了下眉毛,揮手制止住了手下,淡淡的對風習習道:「本官肩負朝廷重托,不欲節外生枝,你速速離開!」 說著,小白臉頓了一下,冷笑道:「前面有諸多修道之人,你若再靠近幾里,只有魂飛魄散!」 跟在小白臉身後的幾個九龍青衣悄悄對對望了一眼,目光裡儘是疑惑,不明白自家大人怎麼變得這麼厚道了。 風習習還想說什麼,可最終也只是不甘心的一跺腳,用眼角小心翼翼的掃了梁辛一下,轉身快步離開了…… 梁辛著實鬆了口氣,散去身上的力道,跟著其他的罪民一起,打樁扎帳篷去了。 風習習走後,小白臉卻微微皺起眉頭。 他身後走上來一個肥頭大耳的黑壯胖子,此人是曲青石的心腹手下,低聲說:「大人,小鬼現身的時候,那個小子凝力欲擊來著。」,說著用手一指梁辛的背影 小白臉一笑,道:「我知道。這事不歸你管!」 黑胖子青衣立刻躬身退下… 第二天一早,大隊人馬再次上路,趕路時有罪戶看監軍人少,以為能夠跑走。結果所有試圖逃跑之人盡數被無情斬殺,在死了上百人之後,罪戶們才真正明白了,這些青衣衛兵目若鷹隼、耳比狸貓,還人人都長著一隻狗鼻子! 兩天之後,梁辛終於隨著隊伍來到了那條怪石的所在之地,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可還是忍不住長大嘴巴倒吸了一口涼氣,身邊的同伴們也無一例外,都和他一個動作,一時間吸溜吸溜的異響此起彼伏……遠遠一看,人人一臉圓圈。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紮著青黑色的帳篷,無數衣衫襤褸的罪戶搬運土石,好像忙碌的螞蟻。 地面上已經被挖開了一道猙獰巨大的口子,正中赫然躺著一根灰白交雜、顏色噁心的石脈。石脈成筍形,越往西延伸,就愈發粗大,一直蔓延到視線的盡頭,轉到了苦乃山的下面。已經挖出的石脈周圍,都被搭上了木頭架子,以防有人誤觸喪命。 一隊隊九龍青衣在周圍巡邏,嚴防罪戶逃跑或者怠工;半空常常會有劍光閃過,這是朱離道場的修真高手御劍巡視,不看凡人,只探妖魔氣焰! 轟!轟!轟! 伴隨著大地震顫,驚天動地的巨響連珠,挖石脈的罪戶們在用火雷開山…… 梁辛費力的吞了口唾沫:「這不會把山給震塌了吧?」 小白臉千戶就在他們這一隊的隊首,距離梁辛不遠,聽到了他的喃喃驚歎,回過頭破天荒的笑了起來:「早就塌過多少次了!塌了之後就再挖、加固、再炸,然後再塌再挖……」 梁辛不敢接話,閉上嘴巴心裡琢磨著:這算妄言惑眾不? 不一會功夫,千戶的手下辦好了手續,還沒回過神來的梁辛等人,就被驅趕著開始幹活了。 每一千名罪戶,被一百名九龍青衣監押,這一千一百人就是一座『開山破煞』的大營,此刻苦乃山裡,一共有二十餘個大營在辛苦勞作。 ---------------------- 兩萬罪戶開山破煞,並不是所有人都來開鑿山根。 平時常駐在凶煞石脈周圍的不停開鑿的,差不多有一萬人,其餘那十來個大營都在周圍的山上,有的負責挖溝引泉,有的伐木造柴,都在周圍的山上忙碌…… 梁辛所在的大營,被留在了石脈旁,負責開山。 罪民挖掘山根,先以烈火焚燒山巖,再用冷水潑灑,冷熱迅速交替之下,山巖會裂開,最後再一邊加固山巖,一邊以鋤鑿碎石,這樣做塌方的危險會小上不少。只有遇到極其堅硬、實在無法摧毀的岩石,才會動用火雷。 挖掘工程進入山根地下之後,因為石脈傷人,所以在挖掘時,每前進一步,就要用木材鋪墊,隔絕石脈的凶性,以供罪民往來勞作。 即便沒有塌方,每日裡也有不少罪民喪命,他們本來就身體極差,在長途跋涉之後又背抗石塊,經常有人就那麼幹著幹著,突然兩眼一翻,一頭栽倒在地…… 估計著是治轄此處的長官覺得這麼死,早晚要沒人用,罪戶們的伙食被改善了不少,不僅吃上了大米飯,有時還能從菜葉間撿出一絲葷腥。 時間一轉眼過了三四個月,每日裡梁辛都在井下幹活。 日久之下,梁辛也漸漸習慣了現在的徭役,這條古怪石脈,除了不能觸碰之外,似乎也沒有那麼危險……小白臉千戶,也不像傳言中的九龍青衣那麼陰險狠毒,大多數時候只是臭著臉孔待在一旁,並不隨意打罵罪戶。 工程進展的無比緩慢,可跬步千里,那根石脈越挖越長,越挖越粗,到現在為止挖出來的部分,長近千丈,盡頭處的石脈根基足足有兩百步寬! 這天,梁辛所在的大營下井幹活。在他們的前方,有兩個大營負責開鑿山巖,梁辛等人不停的向前面運送冷水和木柴,小白臉帶著手下也跟在隊伍裡監工,有罪民不小心摔倒,青衣們倒也會勉為其難的扶上一下。 正忙忙碌碌的時候,一個本來是前面開山大營中的青衣統領皺著眉頭,腳步匆匆的來找小白臉。 小白臉是千戶,此刻在井下,就屬他的官職最高。 統領的臉上,掛著一份古怪的神色:「大人,前面出了件蹊蹺事情,兄弟們有些拿捏不好,想聽聽您怎麼說。」 小白臉也不避諱身邊正幹活的罪民們,逕自問:「什麼事?」 梁辛蹭著腳步趁機偷懶,支愣著耳朵聽故事。 小白臉臉臭心不惡,假裝沒看見。 前面兩個大營負責開鑿石壁,先用木柴灼燒石壁,再潑冷水讓山巖爆裂,本來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可挖著挖著,石壁突然爆出了一陣辟里啪啦的碎響,看似堅硬的山石轉眼爬滿了細密的龜裂,壓住凶煞石脈的整整一座山壁,都變得好像蛛網似的斑駁殘破。 龜裂的縫隙裡,還隱隱有些光潤之色透了出來。 工人們大是奇怪,在青衣的指揮下,小心翼翼的鋤掉碎石,原來挖到這裡,石壁只剩下了巴掌厚的薄薄一層,水火夾攻之下,整座石壁都開始碎裂。 小白臉眉毛一挑:「這麼說,挖到頭了?」 統領苦笑搖頭,心說要挖到頭了我還找你?早跑上去報功了。 「碎石盡去、抹掉塵灰之後……攔在我們面前的,赫然是一座巨大的白潤玉璧!」統領還生怕別人不信,又加重了語氣:「全無瑕疵,更無裂璺,整整一方玉璧擋在我們面前,凶煞石脈沒入玉璧之下!」 嘶…… 周圍的眾人,無論青衣還是罪戶,都齊齊的吸了一口涼氣。 現在已經挖好的山洞,高矮不提,單只寬度就有數百步,比著普通的江河也不遜色了。黃金有價玉無價,這麼大一方無暇整玉,恐怕傾盡大洪天下,也換不回來! 統領看著小白臉驚訝的表情,似乎挺滿足,繼續道:「這枚玉璧太大,也太貴重,我們不敢做主,現在已經停工了,派我來請示大人。」 小白臉喃喃的嘟囔了一句:「你們不敢做主,我就敢做主了?」跟著又恢復了常態,冷冰冰又問:「那面玉璧,也是石脈的一部分?」 那個統領搖頭:「我們已經仔細查探過,玉璧和石脈應該不是同體共生,石脈從從玉璧之下經過,之間隔著一掌寬的縫隙,兩者之間並無接觸。」 小白臉乾脆也懶得問了:「帶我過去看看……」 不料他的話還沒說完,遽然彭的一聲,礦井之下所有的明燈火把,毫無徵兆的同時熄滅! 梁辛只覺得眼前猛然黑了下來,失去視力的瞬間裡,幾乎都有些站不穩腳步了,身邊的罪戶同伴們也爆發出一陣驚呼,眼看就要大亂。 小白臉舌綻春雷,厲聲斷喝:「所有人不得妄動妄言!青衣掌燈!」 九龍青衣積威日久,大喝之下罪戶們立刻安靜了下來,跟著擦擦聲不迭,人群裡的青衣紛紛取出火折子、火石,可無論如何努力,竟然連一個火星也敲不出來! 梁辛情不自禁的向著小白臉靠近了些…… 在急促的敲打火石聲下,似乎還另外有一股異響,聽上去好像是什麼東西正在輕輕的靠近。 小白臉的斷喝再度響起:「噤聲,辨向,青衣聽令,如有異響近身立刻斬殺!」 話音未落,突然一聲的驚呼從前面傳來!跟著整個礦洞中彷彿一下子炸了窩! 怒喝、驚呼、慘叫,還有拔刀揮舞的破空聲,各種淒厲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好像一頭看不見的怒龍,正在礦洞中一路咆哮,橫衝直撞!除此之外,還有一陣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低微卻清晰的不停傳來,咯吱、咯吱、咯吱…… 梁辛只覺得身邊掠過一陣疾風,有什麼東西側面撲過來,情急之下想也不想,沉腰坐馬一拳就打了出去,彭,悶響,梁辛繼續驚呼,他這一拳彷彿打在了石頭上,震得自己手腕都快折了。 「哼,拳勁太差!」熟悉的聲音裡,一抹飄渺的微光,從梁辛的身邊緩緩亮起。 第四章 項蟾蠻族 微光越來越亮,片刻之後已經變成了一輪燦燦金輪,把周圍的一切盡數照亮! 小白臉千戶正站在梁辛的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取下了背後的長弓,滿弓之下,一支比著頭髮也粗不了多少的長箭搭載弓弦上,那一輪金光,正是從細箭的鋒簇上綻放而出的。 後面的一群九龍青衣快步搶出,護在了小白臉的身旁,連著把梁辛也一起給包圍了。 光亮大作中,九龍青衣已經恢復了正常,躁動的罪戶們也隨之安靜下來,這個時候誰要再敢哭喊跑動,肯定會被青衣一刀砍死。 梁辛徹底傻眼了……琢磨著自己剛剛出拳的位置,應該是打在小白臉的小白臉上了,心裡更是不明白,你拉弓就拉弓唄,幹啥要跑我到身邊來。 小白臉神色威嚴,嘴裡卻喃喃的念叨著:「早知道,應該把青墨的燈帶下來……」語氣裡聽上去,好像有些後悔。隨即他又長吸了一口氣,連串的喊著指揮青衣佈陣的暗語:「兔走鷹飛,三星做東,不理褡褳想著天!」 他手下的九龍青衣立刻動了起來,十個一隊、八個一夥,看似雜亂卻又井井有條,小白臉的話說完,他們已經按照長官的命令結好了陣勢,無論哪個方向有人冒犯,一百隻長刀都會化作滾滾刀陣,把敵人剿殺成肉餡。 小白臉的面色鐵青,手挽長弓緩步向前,正要繼續傳令帶著手下一起去查探,忽的,那些剛剛熄滅的火炬又復燃亮,青衣手中的取火之物也盡數回復了正常。 光明大作中,咀嚼聲也隨之消失,可洞子裡的人不僅沒有稍稍放鬆,反而身體都在一瞬間裡僵硬了! 梁辛長大了嘴巴,愣愣的看著前方……在他面前百步之外,一個人都沒有了。 本來在梁辛他們的前面,還有大批的罪戶忙碌著,最深處更有兩個正在開山卻因為發現玉璧而停工的大營,而此刻百步之外,只有一片空空蕩蕩! 黑暗、騷亂前前後後不過只有一盞茶的功夫,靠在最前面的兩千多人,就全部被蒸發了! 工具、刀劍、水壺……亂七八糟的擺在地面上…… 視線的盡頭,影影綽綽的立著一方巨大的玉璧,在火光的映襯下,神光流轉,讓人目眩神迷,可玉璧卻並不像青衣統領說的那樣無暇潤澤,其間斑斑點點好像鑲嵌著不少雜質。 梁辛瞇起眼睛仔細觀看,隨即大吃了一驚,鑲嵌在玉璧之內的哪是什麼雜質,分明是一片凌亂的衣衫! 有罪戶們穿的土布衣褲,也有九龍青衣的墨魚繡袍! 只有衣衫,不見主人,任誰都能明白,整整兩個大營,兩千餘人,在黑暗中全被這塊鬼玉璧給吞吃掉了。 小白臉的臉色不停變換,橫身攔住了想要衝上去拚命的統領,沉聲傳令:「所有人退出去再做計較!退時不得亂,更不得推搡哄鬧!青衣押送罪戶,鬧事者殺。」 罪戶們如逢大赦,誰也不想再這個鬼地方再多呆片刻,立刻扔掉手中的木材清水,轉身逃向了洞外。 九龍青衣的小隊則穿插開來,把罪民大隊切碎,一波波帶著人向外走。 小白臉親自斷後,手中的長弓不曾放鬆半分,箭簇始終盯住玉璧,一步一個腳印的緩緩後退。 梁辛沒和其他人一起跑,而是跟在小白臉身邊一起緩緩退後。他剛打了這個煞星一拳頭,生怕一出洞子小白臉立刻把自己大卸八塊,現在慢點走來討好他。 小白臉知道他想什麼,壓著聲音道:「出去我就剝你的皮!保證剝皮後你七天不死!」 梁辛一肚子機靈現在全都用不上,緊張空寂裡嘴唇跟著一起打架,語無倫次的說:「我剛才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沒…沒打人不打臉……大人那個對不起。恕罪……」 小白臉好像樂了一下,斜忒他一眼:「胡說什麼!出去之後,你要敢對別人說打了我一拳,我就要你的命。」 梁辛大喜,忙不迭的點頭答應,小心翼翼的跟在小白臉身旁,亦步亦趨的向後退,直到那方玉璧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小白臉才收起長弓,隨手抹掉額頭上淋漓的汗水,也懶得和梁辛再廢話,身形縱躍向著井上急掠。 梁辛突然發現,自己成了離井大軍中的最後一個,趕忙撒開雙腿,沒命價的也向外狂奔,不久之後,就已經遙遙的望見了出口。 可就在梁辛大喜過望,正奮力奔跑的時候,一陣嘈雜的亂響突然從外面傳來。 無數人驚呼、慘叫,還有嗚嗚的征伐鐵角……等片刻後他跑上地面,才赫然發現地面上已經變成了修羅屠場! 梁辛一看之下,就忍不住低聲驚呼:「項蟾蠻!」他腦子裡亂成了一團,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苦乃山裡,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項蟾蠻不是東西,而是一族蠻荒野人。他們身材堅硬刀槍難傷,爪牙鋒利力量更堪比野熊,不會奔跑只懂跳躍。行動時整個人都趴在地上,跟著後腿用力,就好像巨大兇猛的蛤蟆,一躍之下能有七八丈的距離。這樣的力量,就只一撞一般人也會吐血而亡。 梁辛這四年裡讀書認字,最愛看神鬼誌異,知道項蟾蠻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消失不見了。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會在苦乃山出現,而且數量還如此巨大! 數不清的項蟾蠻成群結隊,從四面八方撲進罪戶的營帳,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殘肢碎肉。 在外圍巡弋的九龍青衣,封守怪石的朱離修真,先前既沒有揚聲示警,現在也沒有出手相助,想來都被蠻族悄無聲息的拔掉了。 礦井周圍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項蟾蠻殺得人仰馬翻,手無寸鐵的罪戶們四散奔逃,九龍青衣則在長官們的帶領下奮起反擊。 可項蟾蠻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他們縱躍的身影,一片一片的怪物拔地而起,幾乎遮天蔽日,青衣雖然訓練有素,但他們平日裡練習的都是江湖狙殺之術,並不是兵陣戰法,現在又混在罪戶潮中被衝散了隊伍,根本就不是怪物們的對手! 不知多殺人轉眼身首異處,有的青衣滿臉不甘,嘴裡卻喊著胡話:「找寡婦來……」可話還沒說完便死於非命。 凡人一片一片的倒下,有一支小隊的九龍青衣組成刀陣,如雪刀光從項蟾蠻的身上滾過,卻爆出一陣叮叮噹噹的金鐵交擊之身,一個統領高聲疾呼:「怪物們都是土石之身,刺眼……」 話音未落,幾十個怪物從天而降,只一下子就砸踏了那支小隊,青衣空有一身本領,但對上銅澆鐵鑄的怪物,也只有被撕碎、碾殺的下場! 那個統領眼看著手下轉眼喪命,氣的目眥盡裂,從喉嚨深處嘶吼了一聲:「刀手,銳金盡斷!」一抹金光霍然從他的手上流轉,右手變得幾乎透明,揮掌掠過了一個項蟾蠻。 身體堅硬、刀槍不入的野人慘嚎了一聲,巨大的身體好像一塊豆腐似的,被那個千戶一掌切成了斷…… 遠處,另一名青衣長官虎吼:「獸尊,萬牲聽令!」跟著雙腿一盤坐倒在地,鼻子裡哼哼著古怪的腔調,雙手辟里啪啦的拍擊著地面,片刻後,熏人欲嘔的腥風刮起,幾十頭虎狼咆哮著從山林中撲出,在千戶的指揮下撲向怪物…… 煌煌斷喝不停,有的統領雙臂燃起熾焰;有的喚來在成群野蜂;有的血脈賁張體型大了三倍有餘…… 中土錦繡,不僅無數修者追求天道,擁有大神通;凡人之中也有天生神力者,出生之時便得天眷,擁有可怕的力量。 九龍青衣的統領之中,便不乏這種天眷神力之人,此刻面對強敵,紛紛喚請出了天生的本領! 戰場裡能殺傷項蟾蠻的,也只有那幾十位青衣中的高手了…… 項蟾蠻不通教化、茹毛飲血,但也不是無智的野獸,在被奮起神威的青衣好手們撂下數百具屍體之後,就集合起隊伍,浩浩蕩蕩的衝向了唯一能對他們產生威脅的統領們,而普通青衣也拚命趕到長官身邊,想要護住他們報仇的希望! 血肉橫飛,慘嚎激烈,精鋼打造的繡春刀崩斷了,韌籐編成的停風盾撞碎了,便只剩下血肉之軀,筋骨之防。 幾十位青衣高手,身邊的屬下、同伴、戰友、兄弟,就像一座座零落的孤島,沒能堅持片刻,便被淹沒在項蟾蠻的怒潮之下! …… 突兀出現的項蟾蠻足有數千之眾,平日裡留守在礦井的人,連青衣加罪民,一共也不過萬餘人,雖然九龍青衣奮起反抗,也沒能支持太長時間。此刻只剩下幾十名九龍青衣,正聚在小白臉周圍,把礦井的入口處牢牢堵住。 每有項蟾靠近,小白臉便縱身而至,只一腳便將壯碩、連鋼刀都難傷分毫的怪物踢成一灘肉泥!梁辛這才知道,這個神情倨傲的小白臉,竟然有這麼大的本領! 梁辛從井下出來的最晚,現在正躲這隊青衣的身後,滿臉悲苦的向外張望著。 眼看著自己人越來越少,小白臉的臉色無比難看,低聲對著身邊的手下吩咐幾句,立刻有二十餘名青衣離開隊伍,也不管下面還有會吃人的玉璧,轉身跑入井下。 同時小白臉對著留守的同伴們吩咐道:「堅持片刻,我去去就回!」隨即身形如風,竟然向著不遠處的戰場撲了過去,幾個縱躍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隨著一連串的長嘯,小白臉又殺了回來,頭上臉上都披滿了粘稠的血漿,腰間卻多了一柄尺來長的銀首人俑燈。 眼看著戰況慘烈,梁辛猶豫了一下,從地上撿起一把卷刃的繡春刀,走進了青衣的隊伍。青衣們也不驚訝,這個時候任誰都會拿起刀子來和他們並肩而戰了。 小白臉又擊殺了幾頭怪物,回頭看著梁辛青筋暴露、咬牙切齒的激昂模樣,居然撲哧一聲笑了:「你去把這些項蟾蠻殺光,我向朝廷報功,為你洗脫罪戶的身份!」 梁辛手一哆嗦,刀子差點掉地上……剛提起來的那點勇氣基本上洩光了,大難臨頭之際也不顧什麼尊卑上下了,苦笑著搖頭:「說點振作士氣的吧。」 小白臉仰天打了個哈哈:「好!殺光怪物,不光讓你洗脫罪戶之身,還提拔你做大官!」 身邊的一眾青衣都笑了,還有個肥頭大耳的黑胖子,對著梁辛嬉皮笑臉的喊了句:「卑職參見大人……」 第五章 大洪火雷 第五章大洪火雷 你們忒招人喜歡了,豆子感死大動了…….連傳兩章,哼哼,下次絕對不衝動了! ------------------------------- 蠻人大獲全勝,青衣高手九成都已經戰死,只有礦井的入口小白臉千戶還帶領著幾十人,拚命的抵抗著。 片刻之後,剛剛深入礦井的那些青衣又折返回來,每個人的肩上都多了一隻沉重的木箱。 梁辛一見那些木箱,立刻嚇得魂飛天外,他到苦乃山已經四個月了,對這些木箱子再熟悉不過,它們的裡面,裝的都是大洪火雷! 幾個頭戴羽冠,身形尤其巨大的項蟾蠻首領,嘴裡不停的發出尖銳的呼嘯,招呼著猶自四處追殺罪民的族人回到身旁,跟著揚起尖銳的爪子,指向礦井的入口! 眼前的天日霍然暗了下來,不知道多少頭怪物一起跳起來,彷彿一個潑天的駭浪,狠狠的向著他們砸了下來。梁辛腦子裡一片空白,嘴裡呵呵的怪叫著,勢若瘋魔把手裡的刀子亂舞成一團,身邊的青衣們顧不上去應付蠻人,都忙不迭的先躲開他…… 就在這些群項蟾蠻自半空撲擊而至,堪堪就要砸進青衣陣列的時候,小白臉倏然引弓而射,同時口中暴喝:「青絲,烈!」 刺眼的金光炸起,一下子震碎了漫天蠻怪! 粘稠的血雨和噁心的碎肉辟里啪啦的從半空跌落,一箭之威,百餘頭項蟾蠻粉身碎骨。 一時間裡,所有的項蟾蠻都被驚呆了,咧著巨大的嘴巴,眼膜滑開,高高凸起的眼睛裡儘是駭然。 小白臉翻手收起長弓,跟著一腳踢翻了還在耍大刀的梁辛,對身旁屬下低聲傳令:「點引信,我們下去!」說完拎起梁辛,轉身衝向了井下。 項蟾蠻首領不認得火雷,一看敵人逃跑,立刻回過神來,氣急敗壞的指揮手下追去…… 青衣留的引信不長,不過二十息之後,轟隆隆的巨響震顫山巒,碎石塵土裹雜著蠻人血肉噴天而起,大地搖晃間,礦井的入口盡數坍塌! 劇烈的爆炸,不僅轟塌了入口,礦道中也巨石陷落,山壁倒砸,用來隔絕石脈凶性的木架也被掀翻了不少,嘎啦啦的悶響從四面八方不停的傳來,幾十名殘餘的青衣衛,一面與追進洞子的項蟾廝殺,一面躲閃著大石…… 巨震揚起的狂風把洞裡的燈火盡數撲滅,梁辛被小白臉千戶牢牢抓在手裡,眼前一片漆黑,只覺得週遭的一切都在瘋狂的晃動,喘息、慘叫、斷喝、怒罵和兵刃交擊的聲音不停的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漸漸的安靜了下來,梁辛支著耳朵聽了半天,只有小白臉粗重的呼吸,忍不住小聲問了句:「千戶,您還好?」 小白臉沒回答,輕輕的把梁辛放到了身後,長弓橫在胸前,又仔細的傾聽了片刻,這才開口,淡淡的問:「還有誰活著?」 「卑職柳亦。」 只有一個聲音回答了小白臉…… 小白臉又不甘心的等上了一會,最終輕輕的歎了口氣,晃亮了火折子。梁辛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心裡琢磨著,幸虧礦洞裡那位不讓點燈的玉璧怪物沒發難,否則他們還得請小白臉引箭借光。 叫做柳亦的青衣,正是不久前和梁辛開玩笑的那個黑胖子,他曾深受曲青石的大恩,是他最心腹的手下,柳亦本領不凡,不僅搏殺狠辣,偏還用肥碩的身子練就一副隨風而飄、落地無聲的輕身絕技,這才在大劫中僥倖逃生。 柳亦接過火折子,手腳麻利的扶正石壁上的火炬火燈、點燃,片刻後,礦洞漸漸亮了起來。 原本方方正正的礦洞,都被震得扭曲變形,斑駁的裂璺猙獰的從各處劃過,洞頂歪歪斜斜,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 地面上也是一片狼藉,巨石與殘碎的屍體隨處可見,有的青衣被項蟾蠻撕成了碎片,有的與敵人糾纏著被巨石砸中,還有的陷入木板的縫隙碰上了凶煞石脈,只剩下了一具枯屍…… 大洪朝的開山採石工藝頗有造詣,挖掘凶煞石脈的工程,也進行的一絲不苟,礦洞上的支撐井、卸重井、通風井做的沒有絲毫馬虎,而且用的是層層斷進之法,每一段山洞都有獨立的加固支撐,也幸虧如此,爆炸之下礦洞才沒有整個的坍塌。 小白臉帶著梁辛和柳亦在附近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了兩頭奄奄一息的項蟾,都被小白臉毫不留情的一腳踏碎了頭顱…… 過了一會,梁辛的心情稍復平靜,心裡又拱出了無數個疑問,他不敢去攪和正滿臉殺氣的小白臉,輕輕的拽了拽和他一樣愁眉苦臉的柳亦,小聲問:「那個火雷……怎麼這麼厲害?」 這些日子梁辛沒少見過火雷,雖然威力不小,可十幾箱疊在一起,也不會產生這麼大的爆炸。 柳亦雖然是九龍青衣,不過為人和氣,又在同患難的境地裡,也不再擺大人的架子:「一來,這些火雷是司裡特別派發的,比著你們用來炸山的傢伙要凌厲的多,二來,我們放置火雷的地方,是礦洞入口的主脊凝力所在,一炸之下最初那截礦洞必塌,這是早就設計好的了!」 挖洞時就設計好一個爆破點,還提前備上特殊的火雷,梁辛微微一驚:「這麼說,你們早就準備要炸掉礦洞?那、那還挖他幹什麼?」 一直背對著梁辛的小白臉轉過身,接下了他的問題:「這條凶煞石脈來的詭異,怕會有邪魔外道用它來作祟,所以國師才請來朱離道場的高手來壓陣,至於炸礦洞的設計,只是再加上一道保險罷了,事先可沒人想到會用上它。」 梁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突然看到了小白臉的臉,一下子就愣住了:「你、你、你怎麼……」 說著,梁辛用力揉了揉眼睛,小白臉眉眼容貌沒有絲毫的變化,可是比起原來老了許多,現在的他看上去,最少也要四十多歲,眼角額頭都爬出了細密的皺紋,眼神也變得渾濁了許多。 「老了是麼?」小白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語氣裡充斥著一股無奈,伸手拍了拍背上的長弓:「這把弓有個名堂,叫做青絲、白髮、不歸人!」 小白臉的神情有些疲憊,找了塊石頭坐上去,對梁辛居然滿是耐心的解釋道:「我只能用它來射出三箭,這三箭的威力固然強大,可主人要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看小白臉的情況,梁辛隱隱明白了這把弓子的狀況,忍不住問道:「要付出的是陽壽?」 小白臉點頭道:「不錯,正是壽數!第一射之後,弓子會奪去主人三分之一的壽數;第二射要奪去一半,到這時,主人如果還活著的話,還能有第三射,那便是剩下的全部壽數了。這把邪門的弓,就叫做『陽壽』!剛剛是我第一次用它。因為我家傳有特殊的心法,所以能射出三箭,如果是旁人執弓,一箭之下便會化身枯骨。」 說著,小白臉情不自禁的伸手,抹了抹眼角眉梢的皺紋,概歎了一聲:「果然是邪門的寶貝!」 青絲、白髮、不歸人,陽壽邪弓,畢生三箭! 這三箭的威力,也是一箭比一箭更爆裂。 梁辛這才明白,小白臉為什麼惜弓如命,在外面那麼惶急的情勢裡,也只射出一箭。 這時柳亦皺起了眉頭,看看梁辛,又看看千戶,嘴巴動了動,好像又什麼話想問。 小白臉斜忒著柳亦:「有什麼想問的就問,跟誰學的這麼吞吞吐吐!」 柳亦一樂:「我是覺得……大人對這個小子,有點太、太看重了,您救他性命、給他講解,就連這娃娃先前打您一拳,你都不計較……」 梁辛和小白臉一起變色,異口同聲的說:「沒打!」 柳亦趕忙跟著搖頭:「沒打,沒打……」 小白臉再度望向梁辛,淡淡的問:「你的那個鬼僕,叫做風習習吧?梁、風習習!」 第六章 謀逆大罪 梁辛啊了一聲,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 「瘦骨嶙峋,獐頭鼠目,膽小怕事,唯唯諾諾」小白臉冷曬道:「臉上還有那麼大的的一塊金錢斑,想認不出他都難。」最早還在山外的時候,小白臉不僅認出了風習習,還看出梁辛就是小鬼的主人。 小白臉也不等別人繼續發問,逕自向下說:「風習習除了長個金錢斑,本來也沒什麼稀奇,天下間像這樣的小鬼數不勝數。不過這個風習習卻還有個身份,在三百年前,他曾經是梁一二大人的鬼僕。現在他又奉你為主,而你又姓梁,還是個罪戶,呵呵,我又怎會猜不到,你就是梁大人的後人。」 「啊!」 梁辛還沒說話,旁邊的青衣柳亦就先驚呼了起來,一連串的問道:「梁一二?當年助太祖皇帝征伐天下的梁大人?一手創建九龍司的梁大人?最後以謀逆大罪被處鋸割極刑的梁大人?」 柳亦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聲炸雷,狠狠的迴盪在梁辛的耳朵裡,他先前從風習習的口中得知自家祖上是個大官,可從未想過,梁一二先祖竟然還是為開國重臣。 「不錯,就是咱們九龍司第一任指揮使,梁大人!」小白臉的面容整肅,點頭道:「當年我曲氏先祖也曾追隨梁大人出生入死,深蒙他的大恩……可後來,天下太平了,這位梁大人的心腸也變黑了!你們可知,梁一二在成立了九龍司之後,辦的第一批案子是什麼?」 他的話說著說著就不對味了,梁辛和柳亦都不敢接話。 小白臉在嘴角掛起了一絲譏誚的冷笑:「九龍司在成立之後,辦的第一批案子,便是糾察所有梁一二的老部下!這些人都是戎馬出身,幾十年裡刀兵殺伐、攻城掠地,身家怎麼可能一清二白?一查之下人人有罪!全都被罷免了官職,趕回鄉下去種田了,嘿嘿,我家的祖上罪責尤重,被關進了九龍司的大牢!那時起先祖就立下毒誓,必殺梁一二。」 梁辛徹底傻眼了,眼角餘光開始踅摸,想找個逃命的出路…… 柳亦的臉則抽動了一下,他就是九龍司的人,明白自己衙門的大牢,比著普通的牢獄不知要可怕多少倍。 小白臉神色不變,繼續說:「幾年之後梁一二謀反事發,被處極刑,我家先祖也得以沉冤昭雪,官復原職,從此我們曲家總算順風順水,一直到了今天。」 柳亦吞了口口水,小聲迎合了一句:「恭喜大人……」 小白臉突然大笑了起來:「不過姓曲的也不是傻子!到了梁大人被問斬時,我家先祖便恍然大悟!。九龍司成立之後,梁一二定是在圖謀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件事如果敗了,所有和他有干係的人恐怕都要受到牽連,這才先找個由頭,把當年的老部下盡數轟走。這一樁苦肉計,可瞞過了所有人!那時我家先祖便立下毒誓,傾盡身家性命,也要為梁大人翻案,報答他這份苦心恩眷!」 梁辛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心裡琢磨著,姓曲的這位先祖好像挺愛發毒誓的:「我家先祖,他圖謀的是什麼大事?真的是謀反?又為何要反?」 小白臉輕輕瞇了下眼睛:「如果他真的謀反,我們還查個什麼?憑著梁大人的武功謀略,他若想當皇帝,便絕不會等到大洪江山穩固之後再謀事!」 梁辛聽的不是很懂,不過也能明白千戶的意思:「風習習說他的本領很高,你又說他勢力很大,若真是冤案,即便打不過,難道還逃不得麼?」 小白臉緩緩的搖頭,說道:「這些事情是真正的皇家機密,當年的卷宗早已被銷毀,罪名是謀反,但究竟犯得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曲家世代,都在暗中調查著梁一二的案子,他們在朝中也有人脈,家裡世代為官,先後任職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九龍司、翰林史館,甚至還有一位曲太老爺,在患病之後引刀自宮,進宮去做太監……可根本就什麼都查不到。 曲千戶正說著,梁辛踏上了半步,上身挺直對著他認認真真的跪了下去,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方像拎小雞似的拎了起來,呵呵笑道:「當年你我兩家的先祖肝膽相照,現在咱們這些後人,也犯不著弄這些俗禮,實話實說,這些年姓曲的雖然辛苦,但也沒幹成什麼大事。」 曲千戶把梁辛放到身邊:「我叫曲青石,以後你我便兄弟相稱!」跟著猶豫了一下,又對柳亦笑道:「只有自己人的時候,你也別大人長千戶短的了。」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神色裡各自大喜。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要對你說明白。」曲青石好像又有點後悔,沒等那哥倆喊出『青石大哥』,就岔開了話題:「這些年裡,我家代代都在查案,卻沒怎麼去護著梁大人的後人,你可知為什麼?」 梁辛黯然歎氣:「因為關注也沒用,梁家的罪太大,現在能是個普通罪戶已經是最好結果了。除了翻案之外沒別的法子讓我們脫罪,如果你們對我家太過關照,還會引起朝廷的注意,那時不僅自身難保,也會牽連到我家。」 一旁的柳亦點頭笑道:「梁指揮使的後人,總有幾分機靈勁的!」 曲青石也放聲大笑:「不錯!不過沒太關注,也不是不關注,我家早在三百年前,就在長平城留下一支後裔,雖然大事不行,小事上也總是有些關照的,這三百年裡,給你們梁氏後人找罪戶女子配婚時,專挑好生養、子孫福相,總算保著梁家的血脈傳承……」 梁辛眨巴著眼睛,有點不知道說啥了。 「當然,那些事情不歸我管,我也不太瞭解。」曲青石又補充了一句:「你的身份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後來見到風習習,又查了你的戶籍,這才一清二楚。」 「大人……大哥……還是大人吧,這件事情還是有蹊蹺!」柳亦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罪戶之律雖然苛酷,但只是對那些殺人、劫掠、匪暴等這些民罪,梁大人的身份、資歷和勢力都是明擺著的,如果要治他的罪,應該斬草除根才對,怎麼會還要留下他的血脈?」 曲青石哼了一聲:「梁大人在朝野間聲望頗高,又是開國元勳,朝廷要留下他的一份血脈,一來昭示天恩寬宏;二來安撫人心!」 礦洞中一時間沉默了下來,曲青石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你現在想這些還早,先想辦法活著出去再說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礦洞中那些剛剛被點燃不久的火把油燈,彭的一聲盡數熄滅了,梁辛和柳亦不約而同的一跺腳,同時道:「又來!」 跟著兩個人都挺自覺,不用吩咐就一左一右跳到了曲青石背後。 第七章 玉石雙煞 和上次一樣,又是一盞微光從曲青石的身前緩緩亮起,不過這次他沒引弓,光芒來自他腰間的銀首人俑燈。這柄靈燈,是曲青石冒著項蟾蠻的狂攻,從自己的行囊中取來的。 尺餘長的銅燈,乍一看上去就是一個臉色痛苦的銀色人俑,在人俑的頭頂,頂著一枚赤紅色的火捻,在礦洞內黑暗驟降的時候,人俑燈無火自亮,悄無聲息的撐起了一蓬幽幽青光,把三個人盡數籠罩。 梁辛大奇,沒想到曲青石手裡還有這樣的寶貝。 曲青石此刻也是一臉的竊喜,回過頭對著身後兩人低笑,雖然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中年模樣,可眉宇間那份少年人的得意卻醒目的很:「這是青墨送我的寶貝,平時我都放在行囊中捨不得拿出來……你們幹什麼?」 梁辛和柳亦兩個人動作完全一致,也不顧得上下尊卑,情急之下一起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曲青石不僅沒閉嘴,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這盞燈是青墨師門的寶貝,叫做『幽冥不見』,光影籠罩之處,陰喪邪煞便察覺不到我們,放心說笑,無妨!」 這下另外兩個人全都大大的放下了心,柳亦對著梁辛嘿嘿的笑道:「青墨小姐是大人的親妹妹,自幼天資縱橫,被東海乾的仙長看中,收入門下。」 東海乾指的是東海之濱的仙川乾山,乾山道是一個極富盛名的修真門宗。 一提到妹妹,曲青石的臉上儘是暢快與自豪的神色,正想再得意幾句,倏地臉色一沉,同時對梁辛和柳亦也打出了噤聲的手勢。 梁辛緊閉嘴巴,藉著幽幽靈燈向四周望去,一望之下,只覺得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狠狠一顫,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再也不敢稍動! 啪啦,啪啦……輕響裡,礦洞裡的碎石費力的翻滾了起來,先前死在礦洞中的人,無論是九龍青衣還是項蟾蠻人,都笨拙的站了起來,有的少了半邊腦袋,有的沒了一隻肩膀,有的胸膛塌下出一個大洞…… 他們姿勢都無比怪異,垂著手、彎著腰、低著頭,頭髮披散著耷拉下來,慢慢的從喪命之處,向著坑洞盡頭那方玉璧『走』去。每『人』的身後,都拖著一條渾濁的紅漿血線 按照他們的姿勢,他們只能看見自己的膝蓋。兩隻腳也不是在走,而是軟弱無力的蹭在地面上。 梁辛覺得心臟都快從嗓子裡跳出來了,這時曲青石倏地冷笑了一聲:「不用怕,不是詐屍,是背屍!」 琢磨著曲青石的話,再仔細看那些屍體,梁辛恍然大悟,每一具屍體的身下,都有一個佝僂小鬼抗著,不過這些小鬼的身體都是半幻之行。靈燈的光芒微弱,不仔細看的話不容易瞧出來。 曲青石面色如霜,捧著靈燈緩緩跟在了一群背屍小鬼的身後,低聲喃喃自語:「屍體也吃?看來是餓得緊了。」 走得距離石壁近了些,就瞧得更清楚了,除了那些正背著屍體的,石壁前面還有大群的小鬼,正在面無表情四處亂轉。 不過這些小鬼在遊蕩時,也會避開地面中裸露的凶煞石脈。 梁辛也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側頭問身邊的柳亦:「先前兩個大營,都是被小鬼們拖進玉璧之後給吃掉了?」 柳亦看著不遠處密密麻麻的鬼物,只覺得頭皮發麻,苦笑著回答:「若非如此,還能怎樣?」 走在最前的小鬼,抗著一具項蟾蠻的屍體靠近玉璧,玉璧光潤的表面,就好像變成了個肥皂泡似的,微微凝起一陣漣漪,沒發出一絲響聲,就把屍體吸了進去,那個小鬼卻留在外面,又繼續遊蕩。 梁辛吸溜了一口涼氣:「不是小鬼吃人,是玉璧吃人……玉璧放出小鬼幫它找、找肉?」曲青石點點頭沒說話,而是仗著靈燈的掩護,悄悄走近一小群小鬼,梁辛心裡惴惴不安,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麼。 在跟了片刻後,曲青石突然伸出腳用力一踢,嘩啦啦的碎響裡,把身前兩三丈的墊腳木盡數掀飛,跟著拉起兩個同伴迅速後退。 木板掀翻,凶煞石脈裸露出來,幾個小鬼猝不及防,一下子全都摔倒在石脈上,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被吸乾成一具皺巴巴的枯屍。 其他的小鬼卻恍若未聞,繼續四處遊走。 梁辛這才明白了曲青石的意思,低聲道:「玉璧和石脈,果然是兩回事!」小鬼是玉璧的『手下』,可依舊會死在石脈上。 曲青石點點頭,又躡手躡腳的領著兩個同伴,繼續去害小鬼。 梁辛輕問:「如果玉璧和石脈撞上了,哪個會贏?」 曲青石瞪了他一眼,這個事太玄,沒人能說得清楚。 時間不長,小鬼們再也找不到『肉』,便紛紛鑽回了石壁中,礦洞裡的燈火再度復燃,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曲青石一共害死了七八十頭小鬼,把腳下的木板面踢得坑坑窪窪,很有些意猶未盡的歎了口氣,把靈燈再度掛回腰間,走向玉璧小心的探索起來。 梁辛和柳亦兩個人對望一眼,急忙跟在他身旁。 正如先前那個發現玉璧的青衣統領所說,玉璧和石脈之間,彼此並不相連。 玉璧極大,眼前這個寬數百步的玉面,只是它的一部分,上、左、右三面都沒入了山體之中,唯獨下面,是懸空而立,距離罪民挖掘出地面有大約一尺的距離,看上去就像一面被架起的鏡子。 凶煞石脈則是一路斜下,藏入地下深處,兩件絕世邪物之間,相隔一掌寬的距離。 曲青石觀察的無比仔細,尤其是玉璧沒入山體的接縫處,看他的意思是在琢磨,能不能讓玉璧掉下來,和凶煞石脈碰撞一下,不過最後還是搖頭放棄了,想要玉璧落下,除非把周圍的山巖盡數打碎。 倒是梁辛,看著玉璧和石脈之間的那道縫隙,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正在自己的腦海中飄來飄去,可卻偏偏抓不住關鍵,想的自己憋悶之極,不過看到曲青石和柳亦都已經不再去看石脈,他也就懶得再想了。 這座巨大的玉石邪物,只有『熄燈』之後才會吃東西,現在看上去、摸上去,都正常的很,除了玉中鑲嵌的那斑駁一片的凌亂衣衫…… 現在,梁辛已經從玉璧、蠻人和先祖往事這一連串的震愕中平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四周,黯然歎了口氣:「沒有出路,堅持不過幾天。」他心裡開始格外想念風習習,還有風習習懷裡那些好吃的。 曲青石笑了笑:「也不一定就會被困死。這座鬼玉璧如此邪門,在它後面也許另有天地呢。」 說話之間,曲青石突然抽出佩刀,運足全力,向著玉璧狠狠一刀,斬下! 第八章 好自為之 當,一聲銳響,火星四濺。 曲青石手中的精鋼寶刀被崩捲了刃口,再看玉璧,連一抹刀痕都沒有。 柳亦伸著舌頭歎道:「好結實!」憑著曲青石的力道和佩刀的鋒利,就算是個銅鼎,估計也能被他劈開,可玉璧卻毫髮無傷。 曲青石也苦笑搖頭:「陽壽弓也未必能炸碎它,不過……」說著,他把目光飄向梁辛,示意他來接下話題,臉上儘是鼓勵的神色。 梁辛用力思索,足足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才緩緩抬頭迎上了曲青石的目光:「不過個啥?」 曲青石立刻就洩了氣,沒好氣的回答:「不過玉璧也有柔軟的時候!」 柳亦也想到了這一層,從旁邊點點頭:「不錯,小鬼抓人,只要往玉璧裡輕輕一送,人就進去了,要對付玉璧,最好趁著它作祟、柔軟時……」 曲青石恩了一聲:「下次玉璧作祟,以陽壽弓擊之,但願能打碎這頭怪物!」 梁辛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柳亦也神色複雜,曲青石對他們用力一揮手:「我意已決,多說無益!青絲烈之後,再來一次白髮烈,我還承受的了,不會死人的!」 跟著,曲青石把陽壽邪弓恭恭敬敬的擺在身前,盤膝坐倒閉目養神,不再說話了。柳亦帶著梁辛從礦洞裡又轉了一圈,除了一些清水之外,也找不到其他有用的東西了,兩個人也坐在曲青石身後。 梁辛對先祖心懷憧憬,對梁一二當年親手創建的九龍司更是好奇,柳亦現在也把他當成小兄弟,低聲給他講解:「九龍司,分設天、地、人三院。其中,天字院負責皇室衛戍和皇家支脈的案子;地字院糾察百官、監視軍政;人字院分派各大州府刺聽民聲。」 九龍司三院中,若論實力,自然是負責皇家衛戍的天字頭最雄厚,地字頭次之,人字頭再次之。 這次負責開山破煞的,都是九龍司人字頭的青衣,曲青石則是九龍人字院中屈指可數的幾位高手之一,特意被指揮使調來壓陣。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低聲閒聊著,只等下一次玉璧再『開飯』,其間梁辛還跳起來,把自己這四年裡練得太祖長拳耍了一趟。 練過拳之後梁辛就後悔了,現在玉璧還沒動靜,他先餓了…… 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天,梁辛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剛夢見風習習笑嘻嘻的把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柳亦輕輕的搖醒。 梁辛迷糊了一下,才想到自己境地,急忙爬了起來,再看周圍整個礦洞都沉陷在濃稠的黑暗裡! 柳亦手裡捧著正散發著幽光的靈燈,輕輕的對梁辛說:「玉璧又放小鬼們出來了。」 話音剛落,身邊的曲青石爆發出一聲怒喝: 「白髮,烈!」 陽壽邪弓絞弦嗡顫,細若髮絲的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燦燦金弧,向著玉璧激射而去! 可這如風疾火烈般的一箭,在勁銳的破空聲裡,竟然毫無凝障的鑽入了玉璧,就此消失不見…… 神箭沒入了玉璧,沒有如想像中那樣凶狠的炸裂開來,玉璧也絲毫無礙,依舊聳立在眾人面前。 倒是那些小鬼被這一箭驚到了,面目陡然猙獰了起來,盡數加快了腳步,在礦洞中來回亂跑亂跳,想要找出是誰發射冷箭。 梁辛又等了片刻,手心裡緊張的滿是冷汗,終於確認了,這奪去曲青石一半陽壽的一箭竟然沒有一點效果。 曲青石已經變成了一個耄耋老者,原本清秀的面容被醜陋的皺紋遮掩,眼睛更是渾濁成了一片,在他的臉上赫然出現了一枚枚灰白噁心的老人斑,聲音也變得蒼老渾濁:「玉璧放出小鬼的時候,會變得虛不受力,那一箭穿過去了,白**。」 開口之際,一股死氣沉沉的老人味緩緩瀰漫,就連那口潔白的牙齒,現在也殘缺不全,焦黃難看了。 梁辛的臉色連連變化,因為曲青石轉眼衰老而難過,也因為無法對付玉璧只有困死在此處而沮喪,情不自禁的伸手扶住了曲青石,輕聲勸道:「沒事,再想其他辦法,你先坐下歇息……」 曲青石老了。 人也似乎遲鈍了起來,身體微微佝僂著,皺眉思索了片刻,突然伸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紅色的泥巴,隨即悶喝了半聲,身上的衣衫盡數碎裂,露出滿是皺褶的衰老身體。 梁辛不明所以,柳亦卻神色惶急,伸手拉住了曲青石的胳膊:「大人,你……你要作甚!」 曲青石肩臂輕擺,震開了柳亦的手,渾濁的笑道:「玉璧是成精的邪物,不管它身體有什麼特殊之處,總會有顆血肉之心!碎之,妖物必死。我進去找,你們等著就好!」說著,用掌力化開紅泥,開始仔細的在身上塗抹起來。 梁辛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曲青石見從外攻擊無效,竟然是要鑽進玉璧,去找妖物的那顆血肉之心! 「我料這玉璧中,應該是無邊的戾氣傷人,」曲青石不等兩個同伴再開口,陡然加快了語速道:「我有罡氣護體,再用紅泥封住人氣,在戾氣中也能堅持上一會,不必擔心,更不必搬出這副兒女之態!」 別說梁辛現在還是個孩子,就連久歷生死的青衣柳亦心裡都亂成了一片,兩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是忙不迭的叫著『不可,不可!』,一左一右攔在曲青石的面前。 曲青石把紅泥塗滿全身後,把用剩下的紅泥封住了耳鼻,語氣霍然變得冰冷無比:「柳統領聽令!」 柳亦雙目通紅,咬著牙沒吭聲。 曲青石繼續道:「按住梁辛,不許他妄動!待會若有了出路,你把他送到我家,對我爹言明一切!」言罷,把最後一抹紅泥抹在嘴巴上,反握陽壽邪弓,對著梁辛輕輕點頭,隨即縱躍而起,風一般掠向玉璧! 梁辛目裂悶吼,身子卻被同樣表情猙獰的柳亦死死按住,不能稍動。 曲青石身法極快,從大群的鬼怪間穿插而過,他沉息屏氣,又用紅泥封身,小鬼們對對他似有察覺,但又難以捕捉,一個個在原地轉圈,神色無比迷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曲青石便沒入了玉璧中,再沒了一絲聲息…… 梁辛只覺得心口憋悶到了極點,每過一霎,心臟便要沉上一份,等了一會之後,玉璧裡毫無動靜,正想回頭去看柳亦,柳亦突然把嘴巴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道:「大人回不來,我去拼了,你好自為之。」 跟著梁辛覺得脖頸上的大筋被人重重一捻,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當梁辛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正看到同樣渾身塗滿紅泥的柳亦身影一閃,沒入玉璧之中。 在梁辛的身邊,那盞靈燈正散發著幽幽青芒,把他籠罩了起來,略一琢磨梁辛就明白了,柳亦雖然擊昏了自己,但也許是心思散亂,也許是怕傷到自己,這下出手沒能拿捏好力道,只讓他昏迷了片刻就又醒了過來。 再仔細看看周圍,梁辛的心一下子涼透了……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小鬼們已經放棄了尋找食物,開始聚集著後退,緩緩回到了玉璧中! 只怕再等上片刻,當小鬼們全都回到玉璧中,玉璧便會再度凝成實質,那時曲青石和柳亦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被堵死在其中。 曲青石、柳亦,礦洞絕境,邪祟玉璧……還有那句『我去拼了,你好自為之!』 擎著靈燈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脖子上的大筋一跳一跳的,整個身體還在麻木裡,梁辛卻恍恍惚惚的發現,就算想拚命他都沒資格,憑著自己的力氣只配送死。 梁辛哇的一聲大哭,明白自己必死無疑之後,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同歸於盡! 就在『同歸於盡』這四個字從心底閃過的時候,梁辛打了個冷顫,剛剛在觀察玉璧與石脈縫隙時,腦子裡那個模糊的念頭猛的清晰了起來。 好自為之? 不如同歸於盡! 第九章 同歸於盡 梁辛握著靈燈,也不管臉上的鼻涕眼淚,就那麼哇哇的大哭著,一路歪歪斜斜的衝向玉璧! 小鬼們被靈燈遮眼,根本察覺不到他,逕自退回玉璧,梁辛也不知道這一路上究竟撞到了幾個鬼物,就那麼歪斜著衝到玉璧和石脈的縫隙間,扔掉銀首人俑燈,左右雙手,分別按向兩件亙古邪物! 左手沒入玉璧,左耳霍然炸響了鬼哭狼嚎、陰雷轟蕩; 右手扶住石根,右眼中卻看到了無盡墳塋、漫天冤魂。 梁辛的辦法簡單到了極點,同處在苦乃山下的玉璧與石脈,都是惡煞凶靈,彼此卻並不相交,平時各吃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他們兩個連在一起呢?用自己把他們連在一起。 果然,兩件邪物在被梁辛的身體連到一處之後,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虐戾的嘶嗥,都躁動了起來,梁辛只覺得好像有無數輛裝滿巨石的大車,分別沿著自己的左右雙手,硬生生的擠進血脈,浩浩蕩蕩碾過五臟六腑,最終在自己胸膛一次又一次,轟然相撞! 梁辛看自己『奸計得逞』,即便身體難受的無法忍耐,還是忍不住心花怒放,咯咯的笑出了聲,滿口鮮血的說了一句:「誰能贏?誰贏我就給誰吃!」 就在兩件邪物滾滾相鬥的同時,玉璧中蒸騰起一道青色的霧氣,而石脈中氤氳出一條灰黑的煙霞,就好像兩條蛟龍,在半空中略略停留之後,各自搖頭擺尾,彼此糾纏著,把梁辛層層圍裹,從遠處望去,梁辛彷彿置身在一個巨大的繭子之內。 與體內張牙舞爪的巨力相反,無論是青霧還是黑煙,在掠過身體時,梁辛就感到一陣清涼,極大的抵消著身體欲裂的苦楚。 梁辛覺得自己活不久矣,心裡反倒踏實了,一邊感受著煙霞的撫慰,一邊挺有點納悶,在琢磨了片刻之後恍然大悟,這對邪物似乎是天生的對頭,不知多少年裡近在咫尺卻無法相鬥,現在終於有了機會一拼高下,生怕這個『小戰場』會禁不住巨力灰飛煙滅,所以一邊廝殺,一邊還騰出些力量護住他的身體。 最近這幾年裡,梁辛經歷過的怪事不少,唯獨眼前這件最匪夷所思,不過此刻不能稍動,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玉璧奈何不了石脈,漸漸變得焦躁起來,巨大的身體開始收縮、膨脹,就好像一隻噁心的大胃囊,在顫抖中,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乾嘔,旋即,一片鋪天蓋地的血肉骨骼,猛的從玉璧中潑灑而出! 淋漓的血漿、森森的白骨,其間還夾雜著一團團噁心的毛髮,在落地後全都變成了呲牙咧嘴的小鬼,揮舞著利爪獠牙,嗷嗷嘶吼著砸碎腳下的木板,撲向裸露出來的凶煞石脈。 小鬼一碰到石脈,便會化做枯屍,可小鬼們前仆後繼,看上去就像瘋狂的螞蟻,根本不理自己的死活,只求能咬上一口,撓上一爪! 梁辛本來已經閉目等死,但是玉璧一開始『嘔吐』,便立刻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那些小鬼,果然,在玉璧第三次噴出血骨的時候,赤身裸體的曲青石和柳亦,也被噴了出來,他們身上都塗著一層紅泥,站在青灰色的百鬼叢中異常醒目。 兩個青衣現在變成了紅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礦洞裡擠滿了暴躁的小鬼,驚濤駭浪般一波波不停的撲向石脈,沒多少工夫,乾枯的鬼屍就鋪滿了地面,而凶煞石脈終於有些堅持不住,猛的動了起來,好像被斬斷的壁虎尾巴,開始瘋狂的跳躍、甩動,所過之處山石崩裂,被抽中的小鬼四下亂飛,落地時已經盡數枯萎…… 根本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玉璧吐出的小鬼越來越少,石脈的掙扎也漸漸無力,護體的煙霧逐漸稀薄,體內彼此爭鬥的力量也愈發渺小……終於,一切都安靜了下來,礦洞中只剩下無邊的漆黑。 彭!悶響。 身體中的壓力突然消散,梁辛身子一軟,摔倒在地昏睡了過去。 …… 咕咕咕咕,一陣古怪的響聲,輕輕的流進了耳鼓深處,梁辛醒了。 腦子裡昏昏沉沉的,過了一會梁辛才回想起剛剛經歷的生死大險,趕忙睜開了眼睛,沒想到一張大臉,正貼在自己的眼前,驚駭中純粹是本能的身體一挺,跳了起來。 眼前那張大臉反應無比迅捷,電光火石之間躲開了他的頭槌。視線拉遠之後,梁辛恍然發現,大臉也沒那麼大……柳亦賊眼忒忒,正望著梁辛壞笑。 柳亦身旁,老頭曲青石正襟危坐,臉孔一如既往的那麼臭,不過眼神裡卻充滿了好奇,正上下打量著他。 梁辛一看他倆還活著,巨大的喜悅霍然從心中升騰起來,從腳後跟到頭髮,全身上下三萬六千隻毛孔,都在興奮地開闔! 從小到大,對他正眼相看的,只有四個人,丑母、風習習,再有便是不苟言笑的曲青石和賊眉鼠眼的柳亦,他們沒死,梁辛高興,更高興的是自己竟然也還活著。 梁辛一跳起來,柳亦立刻向後退了兩步,擺著手笑道:「你可別過來抱我……別、別……」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梁辛一把抱住了。 柳亦怕傷了他,不敢用力掙扎,苦笑著直搖頭。 放開了大黑胖子之後,梁辛望向曲青石,後者嚇了一跳,趕忙抄起陽壽邪弓:「別抱,成何體統!」 梁辛才不管那套,雙臂大張著向他跑過去,可跑了兩步之後突然站住了腳步,眼神裡儘是疑惑:「你的褲子……」 曲青石已經擦掉了身上的紅泥,赤裸著上身,穿著條破破爛爛的褲子,問題是這條褲子,梁辛看著眼熟。 回頭再看柳亦,光著兩條腿,上身披著件瘦小的破衣衫,勒得身上肥肉都鼓鼓囊囊的,不過中土漢服上衣都頗為長大,剛好掩住了不雅之處…… 涼風習習,梁辛恍惚裡覺得自己有點冷,情不自禁的伸手往身上一摸… 礦洞裡猛的響起了一聲稚嫩的尖叫,梁辛氣急敗壞的指著兩個九龍青衣:「你們、你們偷我衣服!」 不久之前: 曲青石和柳亦幾乎同時甦醒,洞子裡一片狼藉,鋪滿鬼怪的乾屍,玉璧和石脈則化成了齏粉,一對孽物神形俱滅,梁辛在一旁呼呼大睡。 兩個九龍青衣驚奇不已,在靜下心神之後,又都彆扭起來——兩位青衣在塗紅泥的時候,都發狠似的把自己的衣服扯碎了,平時衣冠整齊的上下級現在赤裸相向,說不出的尷尬。 哥倆扭捏了片刻之後,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飄向了還在昏睡的梁辛……還是曲青石先開口:「他還是個孩子,光著屁股也正常。」 柳亦點頭:「是啊,孩子就應該光屁股。」 曲青石咳嗽半聲:「我要褲子!」 「謹遵大人號令!」 第十章 荒谷伏兵 梁辛搶不回自己的衣褲,氣哼哼的坐在地上,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終於撲哧一聲都樂了,幾乎異口同聲道:「究竟怎麼回事?」 柳亦嘴快先說了自己的情形,他進入玉璧之內,彷彿置身冰窖,針扎般的陰冷下連一彈指都沒能堅持到,很快就喪失了知覺;曲青石的情形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歸根結底他也只是個凡人,根本無力與玉璧中凝結流轉的戾氣抗衡,根本來不及去找妖心就昏厥了。 九龍青衣的紅泥不是凡品,幸虧他倆都用其封住了生竅,否則煞氣攻入,等不及梁辛趕來就會喪命。 梁辛這邊的事情就複雜的多了,眉飛色舞的連比劃帶說,總算把前後經過盡數說清。 兩個青衣好手聽的目瞪口呆,以身體為媒,將玉璧和石脈相連,這個想法簡單到了極點,同時也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說穿了,這種事也許傻子都能想到的,也許老江湖琢磨一輩子也悟不出,就是隔著一層窗紙,只看當時能不能福臨心智。 而兩個邪物,彷彿前生的冤家,一經接觸之下便不死不休的惡鬥,更還要分出力氣護著『戰場』,以防不能打出個你死我活,偏偏又勢均力敵玉石俱焚,這些究竟是冥冥中早有注定,還是極致的巧合,現下裡誰也說不清,除非先弄明白玉璧和石脈都是什麼來頭。 曲青石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著梁辛,看上去和以前沒有絲毫的分別,過了半晌才皺起眉頭:「你現在……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梁辛舉手投足,甚至還耍了兩式太祖長拳,感覺上沒有什麼不妥。 曲青石搖頭不語,眉宇間滿是疑惑,又對柳亦使了個眼色。 柳亦嚇了一跳,剛忙搖頭:「這個……不好吧?萬一他……屬下會有性命之憂。」 曲青石板起臉孔:「你不去,難道要我這把老骨頭去試?」 梁辛聽的一頭霧水,眨巴著眼睛問:「你們說啥呢?」 話才剛落地,柳亦驀地欺身而近,捉住梁辛的肩膀,一個背摔把他重重的貫在了地上,跟著利落的拍拍手:「大人,試完了,還那樣!」 梁辛氣急敗壞的從地上跳起來:「你幹啥!」 共歷大劫之後,梁辛打從心眼裡對曲、柳二人親密了起來,沒有尊卑上下,沒有貴賤高低,就好像都是罪戶大街上的娃娃那樣,這種感覺讓梁辛舒暢無比。 曲青石的表情很有些納悶,喃喃的嘟囔了句:「不應該啊!」 梁辛的這番經歷,無論從武者、修真、甚至邪魔外道,哪個角度來看,都應該是一個極大的造化,身體會變得無比強韌、力量也由此磅礡…… 可現在的梁辛,還是凡人少年一個,而且還沒穿衣服。 柳亦當然明白曲青石的心意,搖頭笑道:「他能活下來,已經是梁大人在天有靈了,其他的事情,都等出去再說。」 這時,又是一陣咕咕咕怪響,傳進了三個人的耳朵,梁辛愣了愣,這個聲音分明是從自己肚子裡發出來的…… 柳亦哈哈大笑道:「這小子是餓醒的!」 曲青石也不禁莞爾,扶著陽壽邪弓站了起來:「走吧,玉璧已碎,有了出路!」說著,當先邁步,向著原先玉璧的位置走去。 直到此刻梁辛才看到,玉璧被毀掉之後,從它身後,赫然現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坑道,雖然不算寬敞,但足夠容納他們通行! 梁辛等人先前挖掘凶煞石脈,一路進入了山根地下,而眼前的坑道,則是蜿蜒向上,空氣也算清新,看樣子這條坑道真的通往地面。 大難不死,更逃生有望,梁辛覺得渾身都是力氣,趕忙跟在曲青石的身後,走進了玉璧後的坑道,嘴裡還不忘質問柳亦:「你剛才為啥摔我?」 坑道不算寬敞,不過也足夠三個人魚貫穿越,柳亦實在受不了梁辛喋喋不休的責問,跑到最前開路去了。 坑道的巖壁上,縱橫交錯到處都是刀削斧鑿般的傷痕,就連梁辛也能看明白,這條坑道,是被人用浩然巨力一下一下開鑿出來的。 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梁辛步履沉重,就連頭前引路的柳亦,都開始額頭冒汗,終於,極遠處透出了隱隱的光亮! 三個人都霍然大喜,彼此攙扶著,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向著坑洞的盡頭連滾帶爬的跑去,離洞口越近,光亮就越明顯,這這份光卻並不明媚,朦朧的很,跟著梁辛恍然大悟,現在外面應該是黑天,透入洞口的,是星月之光。 就在他們氣喘吁吁,滿臉希望的衝到礦洞盡頭的時候,走在最前的柳亦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外面有人結陣!」 洞口之外站著幾條人影,看似散亂實則錯落有致,顯然踏住了某種陣勢,正等著裡面的人出來。細數之下,洞口外一共九個人。 礦洞狹小,又是一路斜挑向上,此刻驟然遇敵,三個人心裡都叫苦不迭,現在的情勢對他們不利到了極點,對方別說動手,就扔下幾塊石頭他們也受不了。 柳亦身體伏低,反手藏刀,全身蓄力隨時準備撲擊而出。 曲青石則悶喝中揚起陽壽邪弓,手掌雖然蒼老乾枯,卻依舊堅如磐石,穩穩扯滿弓弦,開口正要斷喝,可在看清外面那些人之後,卻極意外的咦了一聲,手中的長弓,也不由自主的向下微斜。 藉著疏朗的月光,梁辛從兩位同伴的身後向外望去,只見洞口之外的九個人,身材都頗為矮小,身體佝僂著,看樣子應該都是老者。再看他們的穿著,卻無比眼熟: 身穿墨魚袍、臂橫停風盾,腰挎繡春刀,頭頂上的艷陽遮大帽壓得極低,看不清面孔。他們雙手都籠在袖中。 這九個埋伏在洞口的佝僂老者,赫然都是曲青石的同僚,大洪九龍司轄下精兵青衣衛! 梁辛再把目光投向遠處,洞口之外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方圓足有數百丈。 柳亦也看清了對方的裝束,略略一愣之下,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九龍司人字院飛魚統領柳亦在此,外面的兄弟,用命牌說話!」說著,伸手撤下了脖子上掛著的一方嬰兒巴掌大小的銅牌,對著外面晃了晃。 外面的青衣卻一言不發,死死踏住封堵的陣勢,連姿勢都不曾稍動。 柳亦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喝道:「我家大人曲千戶也在此,還不快快表明身份!」 對方依舊沉默不語,柳亦回頭看了曲青石一眼,待後者點頭後,突然換了一副語氣,對著外面笑呵呵的說:「這黑燈瞎火的,外面的諸位是看不清兄弟的命牌吧,這好辦!」說著一揚手,把自己的命牌擲了出去。 旋即一抹燦燦的金輝從梁辛身旁炸起,剎那裡奪取了所有人的視力,柳亦則暴喝一聲,手握繡春刀快若狸貓,向著洞口攔住出路的九個青衣老者撲去! 曲青石身後是自家歷代費勁心力想要匡護的梁家後人,又見對方堵住洞口敵意彰顯,心中便顯出了殺機,示意柳亦動手,同時挽起邪弓,以璀璨的光華奪下對方的視力,掩護柳亦偷襲。 柳亦連環九刀快若奔雷,不過一眨眼裡,九個青衣老者就都被他砍翻了,這時柳亦才愕然驚呼:「他們都是死人……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 九個青衣老者中刀,既沒有慘嚎更沒有流血,而是發出一陣喀拉拉的輕響,盡數跌倒、散落在地。 他們屍體散落在地上,根本沒沒有血肉,全都是些灰白色的枯骨…… 第十一章 吃肉是福 我是因為喜歡巴喬,所以這麼多年裡一直關注意大利……看意大利輸球、離開,就想起94年巴喬,眼睛和背影,唉。 ------------------------- 坑洞的出口,是一處山盆谷底,方圓數百丈寸草不生。週遭群山環繞,也不知道有沒有縫隙出路。 九個佝僂老者結陣堵住洞口,站著死去,早已化作枯骨,不知死了多久。 三個終於逃出生天的人,還顧不上欣喜,就被眼前的異響驚呆了。 梁辛吸溜著涼氣,相比滿地的枯屍,他倒是更驚訝九龍青衣的衣料,這九個人的血肉早已腐爛殆盡,都變成了骨頭架子,可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淋日曬之下,他們的衣袍都絲毫無損。 曲青石打量著身邊的這些屍體,灰白斑雜的眉毛皺成了一團,淡淡的說:「我可不知道,咱們九龍司還有過九位前輩,死在苦乃山的谷底!」 柳亦站在旁邊,仔細打量著山谷裡的形式,嘴裡回答道「這件事應該沒有卷宗,被刻意隱瞞了。否則九個青衣衛一起失蹤,朝廷都一定會追查下去。」 曲青石刻意栽培梁辛,轉頭望向他:「你怎麼看?」 梁辛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不知多少年之前,有九青衣衛在此處與敵人廝殺,最後敵人逃入了這座山洞,九位青衣好手則結陣封住了洞口……」說到這裡,梁辛突然長大了嘴巴,臉上的神色儘是錯愕。 曲青石知道他在想什麼,含笑點頭:「不錯,這九個青衣和敵人的實力,都強橫得很啊!」 要知道梁辛他們逃生而出的坑洞,是被人力開鑿而成的,那個敵人最後還有力量砸山壁中硬生生的開鑿出一條深邃的坑洞,可他寧願挖山逃生,也卻不敢再和九位青衣老者對敵,雙方的實力可見一斑! 現場一目瞭然,當時惡戰的情形不難判斷,不過曲青石的臉色可不好怎麼好看,柳亦更是喃喃的低語:「九龍司裡,什麼時候還有過這麼一群高手?!」 梁辛在一旁推斷的上癮了,沒注意他們的表情,接著絮絮叨叨的說:「敵人逃生的坑洞,最終消失在玉璧處,他……是被玉璧吞掉了?嘿嘿,前人挖井後人喝水,這麼算起來,還真要謝謝這些青衣前輩,把敵人逼進大山,給咱們挖出了一條活路!」 說著,梁辛對面前那些屍體躬身行禮,嘴裡還唸唸有詞,都是拜年時的吉祥話。 柳亦呵呵的笑了,不再理會梁辛,開始檢查山谷中的屍體,俯身隨手撿起一枚頭骨,突地驚呼了一聲!曲青石立刻飄身而至:「怎了?」 柳亦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捧起手中的頭骨,聲音有些微微發顫:「這……這個不是人,是、是隻猴子!」 藉著月光,柳亦手中的頭骨比著普通人要癟上許多,眉骨高聳、顏部凸出、下顎粗壯,兩顆犬牙又尖又長,就連梁辛也能看得出,這枚頭骨是猿猴的。 他們走出礦洞的時候正值深夜,那九具枯骨又都頭戴大帽,自始至終掩住了臉孔,三個人都沒太去注意他們的長相,直到此刻才發現,大帽之下藏著的,竟然是一顆猴子頭骨! 曲青石的眼中也同樣充滿了驚駭,顧不得再和梁辛多說什麼,對著柳亦一揮手,兩個人立刻從屍骨中忙碌穿梭,仔細檢查了起來。 梁辛不肯閒著,跟在兩個青衣高手身後,一驚一乍的也挺忙…… 忙碌了半晌之後,堵著坑道出口那九具枯骨都被檢查過,這九具骸骨生前,根本就不是什麼佝僂老者,他們全是大個的猴子!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裡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九個穿著青衣戰袍的猴子?而且是早已死了多少年,屍體化作枯骨、猶自結陣堵住坑洞的猴子!這事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柳亦又從九堆猴子屍骨中翻翻撿撿,乾澀的笑了起來:「猴子……他們都有命牌,是貨真價實的九龍青衣!」說話之間,手裡拿著幾塊命牌,藉著月光仔細觀看。 一會功夫,柳亦就抬起頭可憐巴巴的望向了曲青石,顯然又有了匪夷所思的發現:「大人,咱們九龍司裡,除了天、地、人之外,還有其他的院子麼?」 曲青石接過命牌,一看之下也愣住了。 梁辛也湊個腦袋過來看,猴子的命牌看上去和柳亦的一樣,黑黝黝的不知什麼材料製成,雖然不沉但足夠堅硬,命牌正面九條栩栩如生的怒龍,盤繞著一個洪字,正是九龍司的標記,背面則是一個兩個大字『搬山』,旁邊還銘刻著一行清晰的小字: 九龍司轄下搬山院青衣力士天猿 九隻猴子的命牌,都是這般。 梁辛忍不住望向曲青石道:「怎麼又多出了個搬山院,專門管猴子的?」 曲青石臉色迷惑,緩緩的搖頭:「我從未聽說過這個搬山院!」跟著,他用手指在命牌上仔細的摩挲了片刻,又補充道:「這些牌子都是真的,材料、雕法都假不了的,暗記也沒錯。」 梁辛啼笑皆非:「九龍司搬山院,猴子老爺?」 柳亦不再繼續去搜索,而是跪坐在一具骷髏青衣前喃喃自語,好像在禱告著什麼,梁辛好奇,正要湊過去聽他念叨啥,不料柳亦緩緩伸手,『啪』的一聲脆響,掰斷了骷髏架子上的一根肋骨,先湊到鼻子下面仔細嗅了嗅,隨即放進嘴裡小心的咀嚼著…… 卡卡卡卡的聲音,聽得梁辛毛骨悚然。 一會功夫柳亦就把骨渣啐出來,回頭對曲青石說:「驗不太準,不過這些猴子應該都死了兩百年以上!」 說完,柳亦站了起來,一樣一樣的數著可疑之處:「九個猴子青衣,莫名其妙的搬山院,死了兩百多年……還有這個山谷,寸草不生!」說著,他苦笑搖頭:「他們在這裡幹什麼?天、地、人三院上至天子下到百姓都已經管到了,搬山院又是幹什麼的?」跟著,又補充了句:「有什麼事是必須猴子來做的?」 曲青石呼出了一口濁氣,吩咐道:「等天亮,徹查山谷!」 柳亦還沒來及答應,梁辛的肚子就咕咕咕的怪叫起來。 柳亦哈哈大笑:「梁辛,你到底在肚皮裡養了幾隻蛤蟆?」 曲青石也笑道:「等天亮便會有吃的了,稍安勿躁!」跟著解下腰間的靈燈『幽冥不見』,拿在手裡擺弄著,臉上儘是心疼。 這柄靈燈在玉璧、石脈雙煞惡戰中被損壞,人俑的腦袋被砸碎了一半,已經失了效用,曲青石甦醒之後,還是把它撿回來帶在了身邊。 梁辛聽說天亮就能開飯,心裡踏實了,他餓的難受,躺了會也睡不著,乾脆爬起來坐到柳亦身邊:「柳爺,剛才您在礦洞裡摔我……」 柳亦嚇了一跳,小眼睛睜圓了瞪著他:「你又來提它,還有完沒完!」 梁辛趕忙搖頭,笑嘻嘻道:「不是問你為啥摔我,對了,到底為啥摔我……」隨即看柳亦臉色不善,趕忙又把話題扯回來,雙手比劃著:「你剛才捏住我肩膀,到底怎麼一甩,就把我摔了?」 柳亦這才明白,梁辛這次是學本事來了,也笑著回答:「那是揉摔之技,據說傳塞北大草原。」 曲青石從絕境中逃生而出,雖然眼前的事情讓他疑惑不已,但心情還是不錯,從旁邊笑道:「在人字院裡,論摔跤,柳亦穩坐頭一把交椅。」 柳亦笑得居然有點靦腆:「咱這不是身子肥壯嘛,練習揉摔之技佔便宜。」說著伸手一拍梁辛的肩膀:「想學?」 梁辛大喜點頭,一個胖子一個孩子,就在星月之下,嘻嘻哈哈的練起了凡人民間的揉摔之術,給荒僻的苦乃山谷底之中,添了不少熱鬧…… 梁辛是個男孩子,天性喜歡這種摔跤、較力的玩意,他不算天賦異稟,不過也有些機靈勁,再加上有四年的長拳功底,學的倒是一板一眼。 不知不覺裡,天光放亮,苦乃山裡漸漸活躍起來,頭頂上隱隱傳來啾啾啼鳴,夜裡棲息的林鳥皆盡醒來,振翅翱翔。 曲青石仰著頭瞇著眼,踅摸了片刻之後,突得伸指一彈,一粒小石子掛著尖銳的破空聲激射而去,無比準確的打下了一頭不知名的鳥兒,柳亦大聲喝彩,曲青石微微一笑:「自幼習射,這點準頭還是有的!」 梁辛歡呼跑跳著去把那只摔得幾乎散架的大鳥撿來,滿心歡喜的笑道:「想不到還有肉吃!」 柳亦呵呵笑道:「這幾天先委屈一下,等出了山,我帶你去吃真正的好東西!」 梁辛搖頭:「不委屈,有肉吃就是福氣!」 柳亦的笑容不怎麼厚道,神秘兮兮的湊近他問:「生肉也算?」 梁辛愣住了,片刻之後大驚失色,有肉沒錯,可山底谷地只有石頭、屍體,他們根本沒有取火之物…… 柳亦哈哈大笑,接過大鳥,手腳麻利的將生血引入已經喝空的水壺,跟著退毛、去膛……很快一隻大鳥就被他撕成一條條細嫩的紅肉,先盡數捧到了曲青石的跟前。 曲青石拎起一條嫩肉,放到嘴裡細細的咀嚼,吃的無比緩慢,過了半晌才吞下三四條肉,又舉起水壺抿了一口生血,這才推開食物,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 柳亦對梁辛小聲的說道:「身在絕地,吃些生肉也沒什麼,大人吃得慢是是細嚼之下,生腥的味道會漸漸變成甜香,不過你要是受不了,就囫圇的吞下,好像我這樣。」 說著黑胖子抓起一條生肉扔進嘴巴,秉住呼吸胡亂嚼幾下,抻著脖子吞嚥了下去…… 梁辛愁眉苦臉,雖然飢餓難耐,對生肉也沒有一點食慾,不過為了活命,還是捻起一塊,放進了嘴裡,一嚼之下,一股濃烈的腥膻直衝咽喉,梁辛趕忙用柳亦的法子,拚命把肉吞了下去,再吃了四五條之後,胃口都開始抽筋了,站起來跑到一旁不再吃了。 可片刻之後,吃過生肉的梁辛就覺得心跳如雷,腦子裡莫名其妙的傳來轟轟的亂響,五臟六腑都說不出的難受,好像有冰針攢刺,又好像被烈火燒灼,忍不住悶悶的呻吟了一聲。 曲青石和柳亦各自驚訝,看梁辛的樣子好像是中毒了,可他們兩個人卻一點事都沒有。 柳亦趕忙扶住梁辛,往他的嘴裡灌了些清水,梁辛這才緩緩的回復了正常,煞白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紅潤。 曲青石皺著眉頭:「這孩子,吃不得生肉?」跟著略帶無奈的笑道:「還挺嬌氣,柳亦,幹活了,幹完活趕緊出山!」 柳亦答應了一聲,立刻忙碌起來,曲青石也不再擺架子,每一具猴子的屍體都被仔細搜索,隨身物品全被取出…… --------------------- 推薦新書,作者是豆子的老鄉,作者是美女,作者是大神……不是仨作者啊,是一個人。 柳暗花溟《我和神仙有個約會》 /MMWeb/1618872.aspx 六六的俠名滿江湖,品質保證,不用擔心更新慢或者TJ。 和豆子幾乎同時開書,我已經鑒定過了,好看的很!還有相關裡的驅魔驢…… 以下《我和神仙有個約會》簡介: 簡介無能,所以奉上三個,請大家分別理解。 天雷版簡介:我是房中術超級高手,雖然只是理論上的。 彪悍版簡介:老娘前半生雖然過的不如意,但好歹也是一隻妖,後面就開始風雲了。 純情版簡介:我媽說:有的人,不管多麼相愛,也注定不能在一起。我不信。 豆子版簡介:女頻和主站的推薦票是兩個系統,投過《搬山》之後還能再投《我和神仙有個約會》,你們看我在新書期推過主站的書麼……哼哼,我算的清楚著呢。 謝謝大家^_^ 書頁上有直通的。 第十二章 搬山青衣 柳亦好像一隻肥胖的兔子,在屍體叢中縱躍往來,曲青石則好像閒庭信步似的遊走,每一具猴子骸骨都要被他們翻來覆去的查看半晌…… 這時候梁辛也恢復正常,那股可怕的難過已經消失了,而且肚子也不餓了,興致勃勃的跑過來幫著一起給猴子骷髏搜身。 忙碌良久之後,柳亦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洞口那九具站立的猴子屍體,沒中毒沒外傷,死的時候屍體不倒,穩穩守住陣勢,看上去……他們應該是力竭而亡。」 曲青石微微一點頭,追問了一句:「他們的隨身之物裡,有沒有找到青衣錦繡?」 柳亦搖頭,神色中還是那股濃濃的疑惑:「我仔細看過,沒有!」跟著又低聲對一旁傻愣愣的梁辛解釋了下,錦繡是啥。 九龍青衣內部傳令,上級會將任務書寫在一方特質的錦緞上,下屬攜帶錦緞令狀,按照任務的級別,可以調用相應的青衣人手。情形緊急之下,錦繡甚至還可以調用各州府轄下官兵。任務完成後,執行者再將錦緞交回上級覆命。 這道錦緞令狀,就叫做『青衣錦繡』。所有出來執行任務的青衣,首領都應該帶著一份。 梁辛知道了什麼叫『青衣錦繡』,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這九隻死了許久的搬山院猴子青衣,隨身物品極少,只有刀劍武器、療傷藥粉、命牌和早已乾涸的水壺,甚至連乾糧都沒帶。 柳亦長出了一口氣,指著那九隻猴子搖頭苦笑:「這樣的猿猴……肯定不是普通的畜生,恐怕他們都是精怪!」 屍體上沒有太多的線索,曲青石、柳亦商量了幾句,他們推測的情形,幾乎和梁辛先前的判斷相同,九隻搬山院的猴子青衣在這裡與敵人廝殺,苦戰之後敵人挖山逃走,猴子們則結陣封住了洞口。 最終那個敵人把洞子一路挖到了玉璧,人也消失不見,連屍體都沒留下,無疑是被邪門玉璧給吞掉了,倒是這條坑洞留了下來,成了梁辛三人的逃生之路。 至於猴子為什麼不再追擊,而只是堵住了洞口;敵人逃跑為何要挖洞,而不攀山奪路,這些疑點暫時沒法解釋,曲青石也不會去瞎猜,梁辛倒是興致勃勃的猜了一會,不過啥也沒猜出來。 另外天亮之後,三個人又發現了一個可疑之處,在谷底的中央,地面上有個海碗大的小洞,小洞的切口平潤,好像是用模具打磨出來的一般,周圍的地面已經有些琉璃質,顯然打這個洞子的人用到了高深的火鍛之術。 這個小洞深不見底,柳亦憑著現在手上的傢伙,根本測不出這個洞有多深,更不知它通到哪裡。 此刻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梁辛餓的前心貼後心,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去吃那生肉,好容易堅持到幹完了活,眼神可憐巴巴的,瞅著兩位青衣大人。 曲青石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又捻起了一條生肉,仔細咀嚼、吞下,這才吩咐道:「柳亦,探路吧,先離開這裡,再找司所的所在。」 梁辛神色擔憂:「項蟾蠻出現的詭異而且勢大,恐怕你們設在礦井的司所已經被摧毀了……」 曲青石卻搖搖頭:「不是找我們的司所,而是他們的!」說著,伸手一指地面上那些屍體。 梁辛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這些猴子青衣隨身只帶兵器靈藥,連個蘋果香蕉的都沒帶,這麼算起來,在附近會有個九龍司據點。 柳亦這時笑嘻嘻的捧過來一件完好的青衣墨魚袍,當然都是從猴子身上扒下來的:「這些天猿力士的身材矮小,大人和我都穿不上,倒是你剛剛好!」梁辛覺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趕忙擺手。 柳亦不由分說,一把把衣服塞進了梁辛懷裡:「光著屁股滿處跑,成何體統,你可別墜了梁大人的風範!」跟著頓了頓,口中又調笑道:「梁爺,您現在也不是一般人了,您老見過鬼、摸過煞、光著屁股吃過鳥,也不差再多穿件死人……死猿衣服!」 曲青石也淡淡的插口:「山中陰涼,你又沒什麼功底護身,穿上吧!」 梁辛一咬牙,開始穿衣服……天猿力士比起普通的猴子,體形要大上許多,不過比起成年人還是要矮小不少,給梁辛穿它們的衣服,倒也正合適。 要穿就全套,束帶登靴,跨刀橫盾,穿戴整齊之後柳亦幫他把頭髮束了起來,又用蘸水的布條給他擦了把臉。曲青石退後幾步打量著他,呵呵的笑道:「別說,咱們青衣的墨魚袍,穿起來就是威風!」 梁辛的長相普通,臉膛挺黑眼睛不大,五官上沒太多可取之處,和普通的山村少年沒太大區別。不過這幾年練功吃肉,不僅身體調養的不錯,神色裡也有了些武人的氣勢,目光還算清澈明亮,現在皂袍蟒靴左刀右盾,著實有幾番殺氣騰騰。 柳亦也從一旁點頭:「不錯……你別傻樂,一樂就完了。」 梁辛想扳臉,可怎麼也繃不住…… 趁著天光猶在,三個人不再耽擱,開始尋覓離開山谷的出路。 山谷不算太大,可四周儘是陡峭的山崖,巨大的山石尖銳嶙峋,如狗牙突兀參差,恐怕靈猴都無法攀登。 在山谷的周圍,橫七豎八的林列著許多猙獰巨石,阻住了他們的視線。 梁辛心裡著急,他急得是餓的難受,想出去就能找柴生火烤肉;倒不害怕沒有出路,谷裡一百多具屍體,這些人總不能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總能找到條出路。 曲青石帶著梁辛,在荒谷中挖掘了一隻大坑,把九隻猴子青衣的屍骨安葬。 青衣衛本來就有辯向、尋路之術,柳亦因為輕功卓絕,平時專司刺探、追蹤,更是箇中高手。 柳亦沿著山盆邊緣上縱下跳,時不時就被巨大的山石擋住身影,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回來覆命,在巨石之後,他前後找到了兩條路。 找到了出路固然可喜,不過梁辛等人的心裡更加疑惑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那個『敵人』為何寧願費力打洞,也不肯奪路而逃。 兩條路中,一條相對平坦些,看樣子像是山洪傾瀉的河道,而這座山谷在不知多久之前,應該是山內的一座小湖。不過周圍的山體似乎坍塌過,古河改道沒入地下,這座山中湖也因此枯竭。 另外一條,乾脆就不能叫做路,只能算是地震時留下的一道山間裂隙,崎嶇難行自不必說。 「不過在這條小路上,」柳亦對曲青石稟報著:「在入口處,有些小石碎裂的不對勁,看起來應該是那些猴子青衣趕來時心情緊張,全身灌力踩踏所致。屬下覺得,小路是這些前輩們的行軍之路,沿途查找,應該可以找到他們的司所。」 柳亦精通探路行軍之術,即便時隔幾百年,也還是發現了小路上的可疑之處! 曲青石揮揮手:「那便循著小路走!」 三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曲青石把九隻猴子的命牌都收入懷中,就此上路。 柳亦在頭前引路,曲、梁二人跟在他身後,小路艱險難行自不必說,不過有兩個青衣高手照顧著,梁辛總算還能勉強跟上,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曲青石突然開口,對著柳亦說:「小柳,這些猴子青衣不在卷宗,現在的九龍司裡根本沒人知道他們曾經出現過,足見他們的來歷是機密大事,咱們現在追查下去,已經犯了忌諱,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有殺身大禍!你三思而行。」 柳亦身形沒有稍停,一邊探路一邊笑著回答:「我這條命早就是你的了,不用多說,我心裡有數。」 曲青石一笑,神色間也不見有什麼感動,淡淡的說:「等找到司所,你我結拜兄弟。」 柳亦先是驚喜,跟著突然神色古怪的大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 梁辛從旁邊眼巴巴的看著這兩個人,心裡都是羨慕,琢磨著自己要提出來也跟著去結拜,會不會被人家轟走。 曲青石笑瞇瞇的看了他一眼,口中卻岔開了話題:「梁辛,你可知,我為什麼要追查這些搬山院天猿力士的來歷,為何明知道小路難行還執意要這樣走?」 梁辛愕然,聽曲青石的意思,尋找這些『搬山院青衣、天猿力士」的來歷,是為了給自己幫忙…… 第十三章 利器寡婦 曲青石也不再賣關子,對他說:「九龍司成立三百餘年,卷宗清晰、職責明白,天地人三個院子,做的每一樁大事都有案可查,只有梁大人那時的卷宗,都消失不見……」 在九龍司中,千戶雖不是小官,但也並不是真正的核心,普通的千戶也許未必瞭解太多,不過曲青石卻不同。 曲氏一脈在三百年中,處心積慮調查梁一二的案子,像九龍司這樣的關鍵的衙門,始終在他們密切的關注之中,可以說,自從大洪開國以來九龍司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唯獨不清楚的,也僅僅是梁一二任期之內的事情。 曲青石在初見猴子高手屍體的時候,就幾乎斷定,這些人都與梁大人是同一時期的九龍司『官員』。 昨夜裡柳亦嘗骨斷代,這種法子不甚準確,也只能推斷出猴子屍體死了兩百年以上,既然是兩百年以上,自然也可能是三百年之前! 最後,曲青石輕聲道:「可見當年,九龍司一共有四個院子,天、地、人之外,還有個搬山!」 這個搬山院轄下的青衣至少有一部分是猴子精怪,究竟是用來管什麼的;他們又曾經都執行過什麼任務;為什麼在梁一二死後就被取消了編製……此刻就連梁辛也明白,這個九龍司搬山院,和自家先祖梁一二的案子,有著脫不開的干係! 三個人低聲交談著,腳下不停的趕路,崎嶇的山隙小路也漸漸的開闊了不少,柳亦在最前面探路,常常會在走上一陣之後,突然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身邊的石頭,再仰首望天確定方向,跟著帶上同伴繼續前行。 梁辛知道這是青衣衛特殊的本領,也不多問什麼,就老實巴交的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揉揉已經快要造反的肚子…… 從黃昏開始,一直走到第二天破曉,他們早已離開了荒僻的山谷,進入了連綿不盡的山巒之間,現在是清秋時節,山上的草木正最後的茂盛著,山蟲歡鳴,夜梟長啼,要不是梁辛餓的想要吃草,這番通宵達旦的山間夜行,倒別有些韻味。 走在最前的柳亦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回過頭對兩位同伴說:「終於找到路引了!搬山青衣的司所,和咱們相距不遠!」 梁辛睜大眼睛用力的踅摸,卻沒能從草木之間發現任何可疑之處,柳亦笑道:「九龍司的秘密哨點周圍,都會設置路引,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你就別白費力氣了。」 梁辛挺好學,笑道:「我看不懂,你教給我唄……」話還沒說完,曲青石突然伸手摀住了他的嘴巴,壓著他伏在了長草之間! 一直笑嘻嘻的柳亦也臉色一變,身子比靈猴還要更靈活,兩三下竄上了身邊的一棵大樹,隱入了茂密的枝葉中。 片刻之後,不遠處草木搖動,一個碩壯的身影進入了梁辛的視線;項蟾蠻! 一頭項蟾蠻四肢著地,緩緩的在山間爬行,目光裡充滿警惕,正一邊嗅著空氣中的味道,一邊轉動頭顱,不停尋索著。 梁辛看只有一頭項蟾蠻,心裡略略鬆了口氣,這種蠻族雖然厲害,可一頭兩頭應該無妨,不料這時樹上的柳亦突然發出了一聲怪叫:「快走!」 幾乎就在怪叫響起的同時,曲青石抓住梁辛一躍而起,身形快的好像一陣疾風,與樹上的柳亦一起向著西方撲去。隨即怪嘯聲從四面八方了接連響起,數不清的項蟾蠻從周圍的密林中現身而出,怪叫著向他們撲來! 曲青石暴喝中,揚手將繡春刀狠狠擲出,正中先前那頭項蟾蠻的左眼,碩壯的蠻族慘叫了一聲撲倒在地,四肢拚命的亂扒,卻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這些項蟾蠻行走毫無聲息,又有驚人的視力與嗅覺,早就發現了他們三人,正在悄悄包圍他們的時候,其中一隻被曲青石發現。 不過這些蠻人也狡猾之極,那頭項蟾蠻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蹤,便假裝覓食,想引開三個人的注意,讓同伴繼續完成包圍。可曲、柳二人又豈是等閒之輩,發現破綻之後仔細觀察,旋即洞悉了敵人的打算,立刻跳起來就跑。 幾百頭項蟾蠻轟轟縱躍,如影隨形,瘋狂的追趕著。 三個人趁著蠻族還沒完成包圍就衝了出來,大胖子柳亦一邊發力狂奔,一邊氣急敗壞的怒道:「項蟾蠻怎麼會跟來這裡!」 曲青石也咬牙切齒,滿臉的恨意:「去司所!」 柳亦應了一聲,按照路引的指示,領著曲青石急行,一直跑到兩人氣喘吁吁,柳亦終於大喝道:「就在前面!」 梁辛循著柳亦小棒槌似的手指望去,在眼前的密林深處,影影綽綽的矗立著一棟大屋,仿若一頭蟄眠的巨獸,一動不動的伏在那裡! 片刻的功夫他們衝到大屋跟前,柳亦雙手撐住大門,微微用力下吱呀一聲,漆黑的大門應聲而開! 和大洪治下所有的官司衙門一樣,大屋門後便是一座寬闊敞亮的廳堂,陽光透過密林,斑駁的灑落,廳堂裡的一切破敗不堪,到處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一具九龍青衣打扮的枯骨趴伏在地,早已化作骷髏的頭顱卻還勉力的抬著,黑洞洞的眼窩,注視著大門的方向。 梁辛仔細看了看,這具屍體是人的,不是猴子。 此刻項蟾蠻的嘯叫清晰可聞,距離他們也不過里許之遙,正浩浩蕩蕩的衝向司所。 進屋之後,兩個青衣立刻忙碌起來,柳亦脫下長袍,拚命的撣除地面上重重的灰塵,口中則喃喃的數著什麼,很快找到了一面青磚,喜道:「是這裡了!」說著用力一掀,把那塊二尺見方的青磚掀到了一旁。 青磚下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凹槽,曲青石把梁辛扔到一邊,從懷裡摸出了一枚猴子的命牌,啪的一聲,把它拍入凹槽之內,隨即,扎扎扎的機括聲連環響起,曲、柳二人都是神色大喜。 那些攻入密林的項蟾蠻彷彿也嗅出了危險,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身體趴伏在地面上,警惕的望著四周…… 曲青石則帶著梁辛、柳亦兩人,站在門口,嘴角凝著陰狠的笑意,冷冷看著外面。 柳亦對梁辛解釋:「九龍司設在險地的司所或者暗哨,都會在周圍佈置機關,發動之下,便是銅牆鐵壁!」 短暫而窒息的沉默之後,驟然嗖嗖的破空聲大作,梁辛只覺得眼前銀光激閃,一瞬間裡無數三尺長的銀亮細梭,從大屋周圍的密林中爆發而起,敵人根本不及反應,就被打成了血肉篩子! 剩下的項蟾蠻大驚失色,嗷嗷慘叫著,在箭雨中倉皇逃竄。 梁辛看的目瞪口呆,先前在礦井前的惡戰中,項蟾蠻的身體結實到無以復加,百煉鋼刀都難傷其分毫,可現在,在這些銀梭之下,他們全都變成了豆腐渣。 柳亦面目猙獰,口中卻哈哈大笑,高聲的喝罵著:「打得好!蟾蜍蠻子,今天老子的晚飯就烤你們的肉來吃!」 曲青石也面含笑意,眼中滿滿的都是報仇的痛快,低聲對梁辛解釋:「這些機括上裝的,都是咱們九龍司秘製的破甲利器。細梭的一點鋒簇,都是由鐵精銅髓煉製而成,別說項蟾蠻只是皮糙肉厚的血肉之軀,就是鐵甲重騎,也抵擋不住。」 梁辛點點頭,可神色中還是有些疑惑,曲青石明白他的意思,搖頭歎氣道:「我那些兒郎們,當然也有這種破甲的勁弩,不過平時只是看著罪戶幹活,誰也不會把這麼沉的東西隨身背著,項蟾蠻來的太突然,根本來不及取出勁弩……若真要擺好陣勢,憑著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蠻子,想要攻殺一個青衣千人衛,那是做夢!」 幾句話的功夫裡,密林中的禁制已經發動完了第一輪,跟著又是扎扎扎的機括聲,第二輪暗弩開始絞弦。 項蟾蠻在林子裡丟下了上百具屍體,暫時不敢靠近了。 梁辛暗讚九龍司的禁制工藝了得,時隔三百年再度發動竟然還有如此威力,不過轉眼一想,就連他們的衣服都那麼結實,機括自然更加堅韌。 柳亦又盯了外面一會,這才回頭拍了拍梁辛:「跟我來!」說罷,引著他向後堂跑去。 前後相差三百年,不過九龍司對司所的建造格局似乎沒怎麼改變,這座司所也沒什麼特別之處,柳亦帶著梁辛,輕車熟路的左拐右拐。 梁辛這時候又發現了異常之處,這座司所佔地極大,建在密林中央,雖然破敗陳舊,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可卻沒有野籐草蔓,更沒有蜘蛛結網。 柳亦看出了他的疑惑,語氣間有些得意洋洋:「在山間、林中建立司所,最煩的就是毛毛草草和螞蟻蚊蠅,所以青衣會在司所周圍種下些藥粉,把草木蟲豸都驅趕出去。不用擔心,這些藥粉不會傷人。」 梁辛咋舌道:「什麼藥粉這麼犀利,都三百年了還有效?」 「這道靈藥的方子,據說是從川西九頂山一個姓溫的用毒世家求來的。」說著,柳亦領著他走入後院中的一座方方正正的巨大地窖。 地窖之中一片狼藉,刀槍甲冑被扔的滿地都是,一口口大箱子也都被人打開了,歪歪斜斜的散落著,柳亦看到眼前的情形,明顯吃了一驚:「邪門!器庫重地會被人抄家?」 梁辛這才明白,這裡是司所囤放武器的所在。 柳亦快步走到地窖盡頭,左敲敲右摸摸,跟著雙臂抵住牆壁吐氣開聲用力一推,扎扎的悶響裡,牆壁翻轉開,又露出了一間暗房。 暗房中沒有刀槍,只有一口口被石蠟密封的大箱子。 柳亦這才鬆了口氣,呵呵笑道:「幸好,這些寶貝還在!」跟著走上前去,費力的揭開一口箱子的頂蓋頂蓋,只見一排黑色的勁弩浸泡在煤油中。 柳亦大喜笑道:「便是它們了,九龍利器,勁弩破甲,是名『寡婦』!」 梁辛搔著後腦勺笑了:「寡婦弩?這個名字古怪的很。」 「這種弩下,再厚的衣甲也一穿而過,打仗的男人死了,家裡便只剩下了寡婦,這個名字不是古怪,是狠毒!」柳亦嘴裡說話,手也不閒著,一連撈起幾把『寡婦』,又抱了一大捆箭,晃晃悠悠的回去了。 梁辛也跟著出力幹活,可拿了弩箭才知道,這些利器沉重的驚人,憑著他的力氣,也就能拿上一把弩,十幾支箭。 等他們回到前廳的時候,曲青石卻坐在地上皺著眉頭發愣,看他們回來,先露出了個苦笑:「項蟾蠻圍住了外面,聽叫聲,人數是越來越多了。不過我聽說蠻人夜盲,等到天黑咱們便突圍。」 跟著,他岔開話題,伸手一指地上的那具青衣枯屍:「你們猜,這個人是什麼身份?」 梁辛臉色驟變,倒吸了一口冷氣,嘴唇哆嗦著猜道:「是……我家先祖,梁一二?」 「放屁!問你們他是什麼身份,沒問你他是誰!」曲青石罵街的時候,表情也是風輕雲淡的。 第十四章 草鞋沒號 密林之外,項蟾蠻的怒吼此起彼伏,聽起來很有『兩岸猿聲啼不住』的味道,其間它們又試探過幾次密林禁制,按照蠻人首領的想像,既然一有人攻入,機括利箭就會發動,那派出一次只要一個人便會引發全部禁制。 殊不知,九龍司的銀梭機關製作的巧妙無比,密林之中的地面遍佈著無數個觸發點,一個觸發點對應一支暗弩,觸一點只能引來一箭。 連續派了七八個敢死者,都被一箭射殺,大片的禁制根本不動。 蠻人不敢再試,重重圍住密林,不敢攻入又不甘心散去,只有嗷嗷厲嘯著來發洩心中的怒火。 司所中的三個人,除了不懂機關術的梁辛心驚肉跳之外,曲、柳兩人根本無動於衷。 片刻之前梁辛剛猜了個終極答案,曲青石不敢讓他再瞎蒙,手裡擺弄著一塊命牌:「這位死在司所中的大人,是位指揮同知也是搬山院的官員!」 九龍司轄下青衣單獨編製,自上而下設指揮使一人,執掌全司事物;指揮同知三人,分別執掌天、地、人、三院;指揮同知之下還有指揮僉事、千戶、百戶、統領、力士等職。 指揮同知在九龍司內,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 梁辛無知,滿臉的無所謂,柳亦的神情可著實驚訝,問道:「這位,就是搬山院的大掌櫃?」 曲青石緩緩點頭:「在山谷裡,咱們先前想找的那份青衣錦繡,就在他的身上!」說著,把一塊折得方方正正的帕子扔給了柳亦。 柳亦接過去之後,打開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無數小字,駭然道:「怎麼這麼多字!」跟著目光落在落款處的朱色大印上,又忍不住驚呼:「梁一二?是梁大人的諭令!」 曲青石嗯了一聲:「這封青衣錦繡,正是出自梁大人之手,任務只有一個,可諸般條件卻寫的明明白白,照我估計,這位指揮同知接令時,並未見到梁大人,所以梁大人才把要留意的地方逐一寫明,以便讓屬下明晰情勢。」 柳亦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錦繡,居然嘿嘿嘿的笑了:「這個……梁大人文武雙全,錦繡上的文書也寫得駢四儷六,讀起來可愁煞我這個老粗了,我就算看過,也還得麻煩大人講解。」 曲青石失聲而笑,罵了句:「不學無術啊!」跟著把青衣錦繡上的密令,混合著他的猜測與理解,緩緩的講了出來。 這位指揮同知,名叫靳難飛,身為九龍司指揮使大人轄下,四大檔頭之一,統領搬山院。 這次奉指揮使梁一二之命,靳難飛親自趕赴苦乃山,會同這座司所中的天猿高手,一起去狙殺一名土行巨妖!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柳亦還是忍不住低低的哼了一聲:「搬山院的靳大人,對付的是妖怪?山谷裡打洞逃跑的那個敵人,是個妖怪?」 中土靈秀,修天者極多,自然也少不了精怪、妖魔、鬼靈,不過無論修士還是妖魔鬼怪,比起凡人都要強壯可怕得太多,大洪雖然兵強馬壯,但畢竟是凡人的朝廷,從來不敢管修士或者妖怪的事情。 天下裡常常會有修士惡鬥,殃及凡人的事情,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趕上的人也只能自認倒霉,官府管不了,也不會去管。 九龍司網羅人間才俊,其中有不少都有天賜神力,若論起實力,未必對付不了低階修士、普通精怪,不過朝廷不願節外生枝,明令禁止他們去查涉及修士、鬼怪的案子。 讓梁辛和柳亦覺得既意外,又隱隱有些振奮的是,梁一二大人當年,麾下不僅有猿猴精怪做手下,而且他還敢對厲害妖怪下殺手。 曲青石對著他們兩人點點頭,繼續講解著這份青衣錦緞。 青衣錦緞上,梁一二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大多說的這個土石妖怪的可怕之處。 說到這裡,曲青石頓了一下,笑了:「這名妖怪叫什麼錦繡上不曾提及,咱們姑且把他叫做草鞋吧。」 『草鞋沒號』,中土戲言,指的就是無名氏。 草鞋是土行的絕頂妖仙,在一年前便進入苦乃山,因為他發現了一條邪戾的凶煞根脈,而這條凶根也是土行石屬,草鞋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將凶根的土行法力奪下來歸為己用。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兩個人就算是項蟾蠻,現在也能猜到,草鞋要對付的凶根,就是自己這小半年裡不停挖掘的石脈。 青衣錦繡中,反覆囑托靳難飛,要對付草鞋,一定不能讓他逃入山巖,草鞋是土行的精怪,一旦遁身大山,便如魚得水,再也難以對付了。 梁辛這下子總算融會貫通,為何草鞋放著大小兩條山路不逃,偏偏要開鑿坑洞,躲進大山裡去。 最後,密令中寫的明白,最好是能夠殺掉草鞋,如不成則爭取困住他一些時日,最壞的結果,是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他奪取凶煞根脈的法力。 說到這裡,曲青石伸手指了指地面,語氣中很有些唏噓:「剛剛我檢查這位靳大人屍體的時候,發現他臨死前,在地面上留了兩行字,不過被灰塵覆蓋了,之前咱們沒有發覺。」 梁辛循著曲青石的手指望去,只見青磚上指痕深刻,赫然刻著兩行小字: 天猿九轉,捨命結陣封堵妖人於苦乃山根,靳難飛幸不辱命。 重傷之下生機已斷,趕回司所只為赴約,宋紅袍未至,有負大人,死不瞑目! --------------------- 前面的事情,隨著錦繡密令和靳難飛的第一句留言,在梁辛的腦海中逐漸清晰了起來: 那座荒僻山谷之下,就是凶煞根脈的根本所在,所以會寸草不生; 草鞋不知通過什麼法術找到了凶根,山谷中的琉璃小洞,想來就是他為了奪取煞根法力而打通的; 梁一二命令手下去阻止此人,錦繡上基本沒提到煞根,看來梁一二的目的也僅僅是要誅殺草鞋; 一場惡戰之下,草鞋被打得夠嗆,卻最終還找機會衝進了山壁; 錦繡囑托,一旦草鞋進山便不可追擊,九位天猿便結陣封住了洞口,雖然沒能當場殺死草鞋,但退而求其次,他們不僅已經破壞草鞋奪取煞根法力的圖謀,還把他封堵在苦乃山山根之下; 按照靳難飛的第一句留言來理解,除了他之外,最後九位猴子高手,為了結陣把草鞋封印在山底,動用了捨掉性命的法術。在結界成功的時候,這九隻天猿就已經死了,再強的法術,也會有個期效,三百年後施法之人身化枯骨卻猶自站立,但他們布下的結界之力已然消失,所以梁辛等人才能循著礦洞,逃到了地面上。 可靳難飛的第二句留言,他們就無論如何也參不透了。 「重傷之下生機已斷,趕回司所只為赴約,宋紅袍未至,有負大人,死不瞑目!」梁辛又把靳難飛的第二條留言仔細的念了一遍,這才抬頭問道:「宋紅袍……是個人名?」 曲青石點點頭:「等回去了,先看看還能不能查到這個人再說吧!」 說完,曲青石頓了一下,把目光投向梁辛,神色裡多了些笑意:「另外,剛剛我還想到了件有意思的事情。」 第十五章 磨刀霍霍 梁辛少年心性,一聽說有『趣事』,立刻就來了興致,柳亦坐在旁邊,一邊鼓搗著勁弩『寡婦』,也做出了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曲青石的神色略顯倨傲:「那位草鞋先生,在搬山院的追殺之下,逃進了苦乃山根,最終他挖的坑道消失在玉璧之前。先前咱們以為,他是被玉璧吞掉了,不過現在我倒覺得,他沒被玉璧吞掉。」 梁辛聽的有些迷糊,雖然明知道曲青石很快會給出答案,可還是捧了一句:「那他去了哪裡?」 曲青石臉色滿足,慢悠悠道:「草鞋沒被玉璧吞掉,因為草鞋就是玉璧!」跟著,他伸出了兩根手指:「如果是這樣,那麼有兩件事就好解釋了!」 跟著,也不等別人再發問,逕自向下說道:「第一,玉璧與石脈被連接之下,立刻惡鬥到一起,甚至為了能分出生死勝負,不惜要消耗力氣來保住『戰場』,這兩個邪物之間,必定有過生死大仇!」 喀嚓一聲,胖子柳亦裝好了第一隻寡婦弩,跨在背上,跟著大笑點頭:「有道理!先前草鞋在山谷打洞想要奪去石脈的法力,石脈凶根早就吃過他的苦頭,現在有了機會報仇,自當拚命!」 曲青石呵呵一笑,繼續道:「第二,如果玉璧不是草鞋所化,那背後的那條坑道,也未免太巧了些!苦乃山那麼大,草鞋哪裡不好挖,卻偏偏挖到玉璧的所在。」 事情正如曲青石所料,三百年前草鞋突遭九龍司搬山院的高手狙殺,一番苦戰之後,雖然重創了敵人,可自己也到了強弩之末,勉強逃入大山。 草鞋本身就是靈石成精,進山之後不僅能將山勢與自己連為一體,而且挖洞的速度極快,甚至比奪路而逃還要更方便,只不過他傷得太重,最後也沒能逃出升天,而是在山根深處傷勢爆發,現出了玉石妖身,從此休養生息,一睡三百年。 曲青石雖然不懂什麼天道、法術,不過憑著一份聰明才智,也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梁辛望向他的目光滿是崇敬,自從他們挖到玉璧妖怪的時候,曲青石連番決斷,武功強膽色足心思更是縝密,好像這天底下根本沒什麼事情能難住他。 曲青石看了他一眼,呵呵的笑了:「你也不錯,把玉璧和石脈連起來,我便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跟著,伸出胳膊,從柳亦那裡取過三根銀梭弩箭,隨手插在了地面上。 柳亦一見大喜,語氣中也沒有了原先上下級的刻板:「結拜兄弟?你一直不提,還以為你後悔了,我也不好意思提……」 曲青石哈哈大笑:「你我連番歷險,現在還差最後一關,此刻結拜,剛剛好!」 他的大笑由丹田爆發,裹紮了渾厚的內力,一時之間把密林外的蠻族嘶吼盡數壓了下去! 笑聲中,曲、柳二人並肩而跪 片刻後,曲青石斜眼望向一旁滿臉羨慕、欲言又止的梁辛,皺眉道:「幹啥呢?」 梁辛搓著手心,問了句傻話:「我該幹啥?」 柳亦伸手捉住梁辛的腕子,稍一用力就把他拉到身邊,按著跪在旁邊,一指那三根寡婦箭,喝道:「磕頭!」 梁辛只覺得一股無法言喻的快樂,從小肚子直衝天靈蓋,喜悅的無以復加,長大了嘴巴,聲音卻比蚊子還小:「我……罪戶……」 話還沒說完,曲青石白眉一軒,低喝道:「住口!我管你是罪戶還是紈褲……」 梁辛咕咚一個頭就磕在了地上,把曲青石的長篇大論砸斷了,老頭的神色挺憋屈,一番豪邁之言全都憋回了肚子裡。 柳亦嘿嘿笑著小聲說:「其實要從梁大人的身份論起,只有我才是高攀的。」 跟著三個人報上姓名、父母、籍貫、生辰八字,這時曲青石的身體突然一哆嗦,緩緩的側過頭,斜忒著柳亦,神色不怎麼慈祥:「怎麼……你比我大一歲?」 柳亦恭恭敬敬的回答:「小時候為了能進九龍司,瞞報了兩歲。」 「……」 天下間的結拜都是一個樣子,柳亦、曲青石、梁辛三人以箭為香,也不過多了一份殺伐之氣! 結拜之後,老大柳亦和老三梁辛各自歡喜,只有白鬍子曲老二悶悶不樂……憋了一會功夫之後,三個人突然一起放聲大笑。 柳亦第一次當上了老大,興奮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喜滋滋的走到梁辛跟前,問道:「老三,你姓梁名辛,可有別字?」 梁辛苦笑著搖搖頭:「我出身罪戶,能有個名字就不錯了。」 柳亦一聽梁辛現在無字,高興的跟什麼似的:「困境之中,做兄長的也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便給你冠個字!我說一個字,老二說一個字,湊起來就是你的別字,可好?」跟著回頭拍了拍曲青石:「老二,昂?」 曲青石不想胖子柳亦那麼快就進入角色了,愣了愣才知道他是跟自己『昂』,搖頭笑罵:「他才十二,取什麼字!大洪習俗要到二十歲再冠字成年。不過……」 曲青石似乎是覺得柳亦這個提議倒不錯,兩個做哥哥的給小兄弟取個字號做見面禮倒也不俗,繼續道:「雖然冠字還早,不過倒是可以取個別號,以後即便分開,心裡也會有份念想。」 梁辛自己也挺開心,議定之後,柳、曲兩位哥哥就開始琢磨著給他取個別號,偏偏柳亦花樣多,一定要和曲青石背背相做坐,各想一字,事先不得串議,說是這樣才能附和天意,大吉大利。 又是一番亂哄哄的爭論,到了最後還是依了柳老大的意思,兩個青衣高手背向而作,各自在地上寫出了一字。 柳亦寫的是個『磨』字,把梁辛叫過來,正容道:「我只是個粗人,看不出你的天賦究竟如何,不過你我共患難之下,倒也能察覺到你有幾分聰明靈氣,這個『磨』送給你,盼著你日後能多加磨礪、不畏辛苦,遲早有成才之日!」 梁辛動容,認真點頭,再繞到二哥曲青石跟前的時候,只見地上寫的是個刀字。 曲青石也有自己的道理:「自梁大人而下三百年,你歷代先輩都蒙受冤屈,淪為罪民,男子立世有恩還、有仇報,這個『刀』字,寫的便是你的仇!以刀為號,昂立天地。」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裡有些發懵了:「那我的別號,就、就叫磨刀了?梁辛、梁磨刀?」 柳亦哈哈大笑:「完了,以後不是個樵夫就是個屠夫!」 …… 三個人說說笑笑,曲青石還是老樣子,淡淡的偶爾一笑,柳亦忙忙碌碌的給勁弩調弦裝箭,同時仔細給梁辛講解這種利器如何使用。寡婦配三箭,可以連珠而射,也可以逐一射擊,這種弩箭威力雖大,但射程不算太遠,充其量只有四十步的樣子,近戰威力極強,但因為太過沉重,所以青衣一般也不會隨身攜帶。 憑著柳亦的力氣,在裝箭的時候,也要把四肢全都用上,才能繃緊絞弦。 曲青石把一把勁弩端在手中,對著外面作勢瞄準,開口對梁辛說:「說實話,這種弩在單兵手中威力有限,畢竟只有三射,不過你可以想像,如果千人操弩,十個百人輪番而射,會有怎樣的威力!便是神仙也要退避三舍。」 說著,把手中的勁弩給梁辛挎在了背上,梁辛一負重,立刻覺出餓來了。 他們從無名荒谷出發走了一夜,好容易等到天亮,還沒來得及收集柴火烤肉就遭遇蠻族,其後又是斷案又是結拜,忙忙碌碌直到現在,也只喝了幾口水。 柳亦取出了那只裝了鳥血的水壺遞了過來:「你吃不得生肉,就喝一點這個,天黑後突圍,少不得又是一番跋涉,現在多喝一口,到時便能多跑一陣!」 梁辛剛一伸手,水壺卻被曲青石搶過去了,後者笑道:「糊塗,生血過了一天多的功夫,早就凝固了!」說著,雙手把壺夾住,催動內力去化開壺裡的血塊,同時皺著眉頭望向柳亦:「為什麼會遇到項蟾蠻?是不是巧得有些說不過去了?」 就在搖頭之際,外面陡然安靜了下來,蠻族的怒嘯盡數消失,毫無徵兆的寂靜,瞬間充斥山谷。 第十六章 其利斷金 梁辛和柳亦幾乎同時跳起來,異口同聲的問道:「怎麼回事?」 曲青石則要鎮靜的多,長身站起,把手裡的水壺塞給了梁辛:「趕快喝幾口,外面的情形不明,先把力氣攢下再說!」 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清清爽爽的笑聲,聽起來好像清風拂過竹林的感覺:「你們三個,都是從礦洞中逃出來的?」跟著,腳步聲響起,一個又高又瘦的中年人,緩緩的穿過密林,向著司所走來。 林子裡的勁弩機關卻沒有一絲反應! 細看中年人的腳下,看似行走實則足不沾地,每一步落下後,其實都和地面留著薄薄的一隙,所以不會觸發機關。 梁辛此刻也看出了中年人的腳下玄機,一顆心直線向下沉:雖然低了些可對方明明白白是飄過來的,若非鬼魅妖邪,便是修天之士! 曲青石站在門口,看著對方一步步的走進,白眉微微一挑,略帶幾分驚訝:「修士?你是誰?」 中年人咧嘴,露出一排焦黃的牙齒,笑道:「眼力不錯。我的名字叫做竹五。」 司所中的柳亦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內心的驚駭,乾笑了兩聲道:「竹五?那竹一二三四六七八呢?」 柳亦不過是隨口胡說,不料竹五卻一本正經的搖搖頭:「沒有六七八,我們兄弟只有五人。」 柳亦立刻追問:「那其他人呢,在哪裡?」 竹五走到密林邊緣就站住了腳步,距離司所不過三五丈的距離,耐心極好的回答道:「他們沒來,苦乃山裡的這點小事,我自己統御著項蟾蠻,足矣了。」 一向淡漠的曲青石突地大怒,已經鬆弛的臉皮都微微的抽搐,那些灰白的老年斑都彷彿活了似的,顯得異常可怖,聲音也又低又啞,透著壓抑不住的戾氣:「小事?整整一個青衣千人衛,還有上萬罪民,一萬多條性命,小事?」 竹五咦了一聲,似乎覺得曲青石的憤怒很沒有道理,皺眉道:「不過是些凡人的性命罷了,我倒覺得,朱離弟子那十九條性命,來的還會更貴重些。」隨即,他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既有些疑惑,更有些不耐煩:「我不明白,你們三個凡人,就算手腳麻利些,又怎麼可能從礦井中逃生而出呢?」 先前他懷疑有修士幫助三兄弟逃生,埋伏在附近等著他靠近,所以才耐著性子,一邊和曲、柳二人問答不休,一邊用靈識仔細搜索周圍,此刻已經確定,這座司所裡除了眼前三人之外再無敵人,所以立刻翻臉,森然道:「礦井裡到底出了什麼事,原原本本的說給我聽,便能死的痛快些。」 曲青石皺眉,揚了揚手中的邪弓,恨聲道:「狂妄!」 竹五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話說的還算坦誠,但語氣間卻充滿了輕蔑:「這把弓的威力很強,即便是我也有所忌憚。可是……你開弓的速度太慢。在我面前,你根本就沒機會拉弓!就在你舉起弓的空子裡,我有把握殺你!你若不服大可以試試,不過我勸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密林中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弩弦崩顫,不知道多少枝銀梭激射而出,林子裡的勁弩機關盡數發動!竹五大吃了一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凌空馭氣而至,根本沒有觸動機關,這密林中的機括為何還會發動。 一直躲在司所中不肯現身的柳亦,此時正把大腳踏在司所中的機括中樞上,獰笑道:「木頭腦袋的東西!」 九龍司的機關禁制設計巧妙,除了在密林中有無數觸發點之外,還能通過司所中的中樞大閘來盡數發動,敵人就算是飛進來,也難逃亂箭攢射。 竹五幾乎氣瘋了,氣急敗壞的怪叫了一聲!猝然遇襲之下心意陡轉,只見數十柄翠綠色的青竹小劍,從他的大袖中嘶鳴振起。他的修為頗為了得,林中的勁弩雖然鋒銳,但只要他放出法寶,盡可無礙。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那一大片青竹小劍躍出時還威風凜凜,但剎那之後,忽然好像喝醉了似的,亂哄哄的左搖右晃著,辟里啪啦的掉到了地上。 以竹五的實力,曲、柳二人雖強,但也絕不是他的對手,只不過他對陽壽邪弓也頗有些忌憚,心思主要都放在曲青石的雙手上,不料先是激弩亂射,跟著自己的法寶甫一放出,就立刻和他失去了聯繫。 竹五又驚又怒,氣的心都快炸開了,更是被四處亂飛、好像過境蝗蟲似的勁弩射得方寸大亂,丟了法寶之下,急忙催動真元,雙臂化作兩截枯黑的焦木,用力揮舞著擋開弩箭。 哆哆哆哆……彷彿暴雨敲擊屋瓦的聲音,竹五的枯木臂渾不受力,足以擊穿重甲的利箭也無法穿透他的雙臂,竹五則一邊抵擋著機關,同時奮起身形向著司所之內撲去! 曲青石大笑了一聲,趁著竹五手忙腳亂,咬牙舉起了陽壽邪弓,倏然身邊一團疾風掠過,大胖子柳亦已經手提繡春刀,勢若奔雷般從他身邊衝過,毫不猶豫的迎向正飛撲而至的竹五,嘴裡卻哈哈大笑著:「你等我死了再拉你那把破弓!」 跟著又是一陣大呼小叫,梁辛也嗷嗷怒吼著從他身邊經過:「破弓……」 竹五臉色青黃,機關射出的利箭盡數被他的焦木臂化解,不過箭矢雖然沒能戳進胳膊,可鋒簇上蘊含的勁銳力道也讓他難受無比,剛剛突破箭陣,正想唱咒施法制住敵人,就見眼前銀光訕笑,肥壯的柳亦當空壓下,向著自己的頭頂就是一斬。 修士修煉,不外煉器、修身這兩項,一旦丟了法寶,就相當於被砍斷了一手一足,不過即便如此,竹五還有一身霸道的木行真元,只要邪弓不起,他還是穩操勝券。 面對當頭一刀,竹五怒聲斷喝:「找死!」,刻不容緩中伸手捉住了柳亦的手腕。 不料柳亦的另一隻手不知怎麼一晃,從背後竟然摸出了一把『寡婦』,跟著『崩崩崩』連珠三箭,射向了竹五的面門。 竹五差點被嚇死,他的真元遍及全身,但功力最弱的地方就是面門,情節中腦袋急晃,最終也只躲開了兩箭,第三箭從側面洞穿了他的臉頰,撕下了血淋淋的一塊面皮,直接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竹五躲過了滅頂之災,左手握住柳亦的手腕,右手握拳,向著柳亦的心口狠狠擊下,他有把握,這一拳足以洞穿這個黑胖子的身體。 就在他甚至已經開始想像拳頭穿透血肉之軀的興奮時,第二道身影電射而至,跟著只覺得右手手腕一緊,一柄黝黑色的長弓在自己面前古怪的一轉,弓弦已經纏住了手腕! 從禁制發動到竹五撲出密林,不過是一彈指的功夫;柳亦先斬後射更是電光火石的一剎,而此刻,曲青石也已飛身殺到! 曲青石本想發動『不歸人』,以命搏命和敵人同歸於盡,不料兩個結拜兄弟都瘋子似的衝向敵人,這一箭無論如何也無法射出,乾脆收弓縱躍撲向敵人。他的身法和柳亦在伯仲之間,比梁辛要快上太多,後發先至超過了磨刀老三,以弓弦裹住了對方的奪命一擊,總算救下了柳亦的小命。 竹五沉聲怒吼,真元之力灌注雙拳,陽壽邪弓吱吱哀鳴,勉力相抗,柳亦卻發出了一聲慘叫,被對方捏住的手腕發出可怕的悶響,骨頭徹底被捏碎,這隻手已經廢了! 而此刻梁辛終於趕到,尖聲的怪叫裡奮起一拳,啪的一聲正砸在敵人的臉上! 喀!手指間傳來劇痛,梁辛用盡全力的一拳,差點折斷了自己的骨頭,敵人卻根本沒事。 竹五臉上沒事,心裡卻氣的快要炸開了…… 竹五功法了得,何時吃過凡人的虧,就算普通的修士遇到他也只有哀求或者逃走的份,可今天連番被暗算,直恨得七竅生煙,左手用力一甩,把柳亦肥大的身體狠狠貫了出去,跟著揚起手掌,向著梁辛的頭頂狠狠拍下。 手掌未至,勁風已起,梁辛只覺得彷彿一座大山向著自己壓了下來,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只有閉目等死,不料身邊的曲青石吐氣低吼,猛然放開邪弓,雙手併攏十指交叉成錘,在刻不容緩之間,迎上了竹五的鐵掌,同時一腳把梁辛踢了出去。 彭!轟然悶響,曲青石鮮血狂噴,人就好像一根釘子,被竹五一掌砸進了地面,直沒胸口! 竹五桀桀怪笑,右手想要想要抬起補拳打死曲青石,不料一發力間卻極不靈便,低頭一看,右拳仍被邪弓的弓弦纏繞著。 邪弓斜跨在曲青石的身上……曲青石的手雖然放開了陽壽,可卻用身體背負邪弓,依舊死死牽制著敵人的右手。 右手一時無法使用,可他還有左手! 中年修士左手成鑿,正要向著曲青石的天靈鑿下,眼前突然一黑……剛剛扔出去的胖子柳亦又撲了回來,他的右臂軟綿綿的扭曲在一旁,左臂卻夾著一根剛剛被自己撞斷的碗口粗的大樹,挾著呼呼的風聲,向著敵人的額頭砸了過去,嘴裡根本不成語調的喝罵:「活不了,一起死!」 那棵樹雖然粗大,可在竹五眼中,威力比著牙籤也未必能強多少,他的腦袋害怕勁弩只銳,卻不怕洪木之力,不過竹五也是人,是人就有本能反應,當頭頂受到威脅,左手完全是本能反應的抬起來,擋住了柳亦砸下來的樹木,嘎啦啦的響聲裡,彷彿裹雜著風雷的樹幹四分五裂,柳亦也受到巨力反震,重重的摔倒在地。 可就在他還沒來得及收回左手時,梁辛第二次撲了回來,舉著拳頭又砸向了竹五那張殘臉。 竹五來不及收拳,脖子一沉,直接用腦袋砸向了梁辛的拳頭,凡人終歸是凡人,竹五篤定頭槌之下,那隻小小的拳頭只有被捏成骨渣肉屑的份,可期待中的拳骨碎裂聲並沒有響起,傳進耳朵的,是崩!崩!崩!三聲弩弦震顫! 梁辛的另一隻手,也和剛才的柳亦一樣,從背後摸出了一把『寡婦』…… 在被勁弩射中之前,竹五貨真價實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一樣的當,一眨眼之間自己上了兩次。 連珠三箭! 第一箭,正中竹五的嘴巴,寡婦的鋒銳與勁射,把竹五的滿口白牙一箭射碎! 第二箭,依舊是嘴巴,毫無障礙的穿過了他的舌頭、咽喉,最終挾著紅白相間的喉管,從他的脖子後面激射而出。 第三箭……射到竹五的肚子上了,寡婦太沉,梁辛剛舉起來又放下了,第三箭紮在竹五的肚子上,只入肉兩寸。 轟!泥土炸碎,曲青石的下巴、胸口上還塗滿鮮血,人已經掙扎著躍出,抽出腰間斜跨的繡春刀,毫不留情的向著竹五的身體扎去;歇斯底里的怒罵中,剛剛摔在地上的柳亦踉踉蹌蹌的衝過來,撿起自己的刀子,看也不看的向著敵人亂砍;吼著不知是笑還是哭的怪叫,梁辛丟掉勁弩,也抽出了刀子…… 三個人全都瘋了! 老大柳亦右手腕骨盡碎。 老二曲青石大口嘔血,內臟受傷。 老三梁辛梁磨刀…….沒啥事。 三個凡人直到此刻,狂刺修徒! 可直到三個人都筋疲力盡,全都摔倒在地,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已經變成了血葫蘆,全身真元幾乎盡散的竹五,卻還活著。 竹五修行的是木行道法,生命力極其頑強,雖然傷的極重,但總還有一口氣在,當然,動是動不了了,勉強還算活著。 在密林外的項蟾蠻也發覺主人遇險,一時間盡數暴躁了起來,淒厲的怒嗥著,一次次向著密林中瘋狂衝鋒,也幸虧九龍司禁制連綿不絕,一次發動之後便走箭崩弦,每一柄暗弩都能夠發射七次,牢牢扼住密林,不讓蠻族越雷池一步! 蠻族幾次強攻未能建功,平白死了數百人,暫時停止了攻勢,依舊死死的圍困住林子,無比的躁動。 三兄弟知道蠻族跨不進密林,根本不理會對方淒厲的尖嘯,彼此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恍惚,幾乎不敢相信,他們三個凡人合力,竟然真的擊敗、擊傷、擊潰了一個修士,而且這個修士看起來,修為還不低! 梁辛呵呵的傻笑著,漸漸恢復了清醒,滿眼關切的望向兩位兄長。 曲、柳二人各自搖頭,前者神情冷清,後者小人得志,各自說了一句「傷無礙。」「死不了!」 梁辛這才放下心,心有餘悸的回想著不久前的惡鬥,疑惑道:「竹五的法寶,為什麼不好用了?」 激戰慘烈,可無論是林子裡的機關爆發、還是三兄弟同心協力,都有一個關鍵的前提:竹五的青劍法寶,剛一放出來就失效了。 曲青石卻早已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沉聲說道:「恐怕,搬山院的司所,除了弓弩機關之外,還有限制修士釋放法寶的禁制!」 梁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道:「搬山院!」跟著又指了指好像個破口袋似的堆在地上的竹五:「這個人還沒死,怎麼辦?」 柳亦哈哈一笑:「沒死正好,老子還有話要問他!」說著,費力的爬起來,用沒受傷的胳膊拖著竹五,踉踉蹌蹌的走進了司所。 曲青石的神情似乎很開心,對著梁辛微笑道:「只要不死,就算不能說話,柳亦……咱家老大也能逼出口供!」 竹五顯完了自己的本領,現在輪到柳亦讓他嘗嘗九龍青衣的手段了! --------------------------- 求票,求零點之後的推薦票,新書榜是個關鍵的榜單,而後面的三周,也是《搬山》最關鍵的時期,拜託你們了! 就像今天的章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第十七章 前因後果 梁辛興致勃勃的想要跟著柳亦一起去審問竹五,結果剛跟進司所就被轟了出來。 看著梁辛滿臉的不甘和好奇,曲青石依坐在司所門口,勸道:「你最好別看,否則以後你幾天都吃不下飯去!」 梁辛幾乎沒受傷,現在倒沒什麼不適,不過劇烈活動之後肚子裡更是餓的發慌了,跑過去扶著曲青石坐正,猶豫了一下之後伸手幫他去捏肩膀。 曲青石撲哧一聲就樂了,雙肩一聳震開了梁辛的手,笑罵道:「跟熊瞎子拍樹似的,還是算了吧……」 老大柳亦把竹五拖入司所的刑房,開始催施酷刑逼供; 林外的項蟾蠻不肯散去,又不得而入,只有不停地仰天長嗥。偶爾有些脾氣暴躁的蠻人,再也耐不住性子衝入了密林,跑步上五步便被激弩射殺,橫屍於地; 梁辛小心翼翼的幫著曲青石拭去身上的血跡,兩個人口中討論著這兩天的經歷,從未聽說過的九龍司搬山院,不僅有猴子精怪當差,還敢於獵殺妖孽,就連設在苦乃山的司所,也有屏蔽修士法寶的禁制…… 不多時,竹五嘶啞的慘叫聲,就從司所中斷斷續續的響了起來,也不知道柳亦用了什麼手段,竹五的慘叫中蘊含的痛苦自不必說,更一聲比一聲高亢淒厲。每次梁辛都以為他的叫聲大到了極限,可片刻後,猛的又會拔高一大截,到了最後,慘叫聲幾乎變成了穿雲裂石的銳響,聽得梁辛直冒冷汗。 一直等到了黃昏時分,柳亦才從司所中走了出來,竹五被他鎖在了刑房中。 梁辛立刻跳起來迎上去,曲青石也神情關切,低聲問:「怎樣?」 柳亦哈哈一笑,大包大攬的說道:「問明白了!礦井的事情,都是這個王八蛋所為!」 苦乃山發現凶煞石脈,此事天下皆知,並不是什麼秘密,從皇帝徵召罪戶開山破煞之日起,竹五便統御著項蟾蠻潛伏在側,等著罪戶們挖開山根,找到凶煞石脈的根源。 梁辛笑呵呵的追問:「這個竹五也和草鞋一樣,想要奪取凶煞石脈的法力?」 不料柳亦卻搖了搖頭:「不是!竹五此行,是奉了兄長之命,找到凶煞根脈,然後從根脈處敲下來一小塊凶石,帶回去。」 五行之中,巨木克厚土,這個竹五修行的是木行道法,臨行前又被授以奇術,只要找到石脈的根源,他就有辦法敲下來一塊石頭帶回去。 至於要這一小塊凶石來做什麼,竹五就不知道了。 本來開山破煞,是個曠日良久的大工程,所有人都明白,短時間內不可能挖到石脈的根源,可罪戶們在礦井中挖出了玉璧…… 玉璧作祟,放出小鬼傷人,竹五是高深的修士,幾乎立刻就察覺到,礦井中傳來了一陣土行妖法的靈元震盪。竹五大吃一驚,還以為這麼快就被罪民挖到了石脈的根源,當時他怕凶根會被破壞,也不及細想,就此催動項蟾蠻攻擊礦井。他自己則去對付駐守苦乃山的十九位朱離修士。 等竹五將十九位朱離修士殺死,再趕回礦井的時候,曲青石已經帶著梁辛、柳亦炸毀了入口,逃入山根深處。 竹五氣得暴跳如雷,當場撕碎了七八頭項蟾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這麼快就挖到了石脈的根源,更沒想到,數千實力強橫的蠻人,沒能拿下礦井,竟然讓最後幾十名九龍青衣引爆火雷,炸塌了入口。 曲青石搖頭苦笑,恐怕竹五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根本就是誤會了,把玉璧的妖氣,當成凶根出現的靈元震盪,不過玉石雙煞都是土行的妖怪,其間的差別倒也不易分別。 礦井坍塌,是整個半側大山掩埋了下來,竹五就算本領再大,短時間裡也不可能挖出通路,一時間也彷徨無計,就此離開他是萬萬的不甘心,可賴著不走也不是辦法。 就在竹五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一股劇烈的靈元震盪,從大山深處爆發開來! 這股震盪,正是梁辛捨身接引雙煞、玉石兩個巨孽生死相搏之下產生的。 當時洞口坍塌,雙煞惡鬥的戰場竹五不得而入。不過,那條凶煞石脈的根種在偏荒山谷之下,傾力相鬥時,山谷中也靈力激盪。 竹五發現了山谷的異常,大喜之下立刻帶領著蠻族趕去山谷,在行軍時正趕上梁辛、曲青石三人出谷,這才打了一場遭遇戰。 當時那股靈元震盪早已消失不見,竹五生怕丟了尋找凶煞石脈的線索,便命令蠻人捉住三個倖存者,自己則繼續趕路,前往石脈凶根所在的山谷。 竹五興沖沖的趕到山谷,結果又是一場空歡喜,石脈已經和玉璧同歸於盡,灰飛煙滅。一無所獲之下,他又返回大山,與蠻族匯合,想要捉拿三兄弟,瞭解礦井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想到最終折在了三個凡人的手中。 柳亦一口氣說完了事情的經過,曲青石和梁辛直聽得面面相覷,他們自己的經歷就足夠離奇了,哪想到身後還有個大高手竹五跟著瞎撲騰。 不過苦乃山之事,除了神秘的搬山院之外,其他所有的事情一樁樁因果相連,至此已經真相大白。 「另外,還有一件事,咱們以後要多加些小心,竹五的四個兄弟,個個都是神通廣大的修士,」柳亦喘了兩口粗氣,繼續道:「這還不算,他們五兄弟之上,另外還有高人,嘿,以後有的麻煩了!」 可竹氏五兄弟之上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就連竹五也不知道,所有的命令都來自於竹大,竹五甚至連大人物的面都沒見過。 曲青石點點頭,追問道:「那他們五兄弟自己的洞府,他總會知道吧?」 柳亦嘿嘿笑道:「這個自然,已經問好了!」 過程雖然大致弄明白了,可案子卻還沒瞭解,曲青石心思狠辣,雖然明知不是對手,不過也不甘心等著對方找上門來報仇,此刻心裡已經在思索著如何反擊、不給對方出手的機會了。 柳亦的右手被捏碎,算是徹底廢了,再也沒有復原的可能,此刻被傷藥鎮住,雖然不怎麼疼痛,但心裡的恨意濃稠無比,對著兩個結義兄弟嘿嘿的陰笑道:「我剛才從下面找了些火油,潑在竹五身上了,等天黑突圍的時候,先點把火燒了他,木行,火克木,看他還能活?」 曲青石搖頭苦笑:「火克金,金克木!」 柳亦單手猛揮:「連金都能克,更甭說木了。」 梁辛從旁邊用力點頭,給大哥助威。 曲青石呸了一聲,哭笑不得的罵了句:「一個比一個不學無術!」跟著抬頭看了看天色,此事西山日薄,已經看不到太陽的蹤跡,只有天片的一蓬餘輝,還在勉強支持著。 曲青石略顯費力的站起來:「準備下,等天黑,趁蠻人夜盲我們突圍。」 梁辛正想點頭,不料密林外不停嘯叫的蠻族,突地再度閉上了嘴巴。 柳亦和梁辛各自大吃一驚,難道竹五還有幫手、項蟾蠻還有第二個領袖?曲青石卻笑了,輕輕鬆鬆的說:「沒事,還有一記不歸人!」隨即長身站起,用力拉開了陽壽邪弓! ----------------- 密林之外,天色漸漸暗淡,項蟾蠻也越來越焦躁,幾個首領更是聚在一起大聲爭吵著……正亂成一團的之際,背後忽然傳來了彭的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 蠻人首領回頭一看,一隻身材與普通少年差不多的大猿猴,正面目陰森的望著他們! 猿猴的毛色湛清,雙目橙黃,直立的身體微微佝僂著,一條火紅色的大尾拖在身後,尤其刺眼,彷彿隨時都會有燒起一道火焰。 隨即,彭彭彭的落地聲不絕於耳,一隻又一隻猿猴,從遠處的山林中躍出,火紅色的大尾在半空裡劃出條條血痕! 這些火尾猿一躍之下,便是數十丈的距離,甚至讓人分不清它們究竟是在飛還是在跳,一向以彈跳自豪的項蟾蠻個個面色驚駭,情不自禁的後退幾步,閉上了嘴巴。 火尾猿的數量並不多,全部落地後,也不過百餘頭,聚在一起默不作聲,冷冷的看著圍困密林的蠻族。 項蟾蠻,似人非人,不僅皮糙肉厚、狡猾多智、力大驚人,更保留著自荒山惡水中代代繁衍的最大本錢:預知危險! 山林中猛虎嘯月,百獸聞聲皆不敢稍動……現在就是這樣,火尾猿未開口,未動手,相比之下身材矮小,可在它們的注視下,項蟾蠻心驚肉跳,全都原地僵立,誰也不敢再動一下。 過了不知多久,一群火尾猿終於移開了目光,其中一隻對著蠻人輕輕揮了揮爪子,示意他們離開。 項蟾蠻只覺得身體一輕,終於恢復了行走的能力,片刻前連自己生死都不放在眼前的凶狠早已蕩然無存,俯低身體四肢著地,嗚嗚的低鳴著轉眼逃散。 猿猴們根本不再看他們一眼,而是一動不動的望向了密林之內…… 密林中央的三兄弟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梁辛端著弩,曲青石挽著弓,柳亦繼續蹲在司所中的機關總閘旁,等著敵人進入林子時故技重施。 第十八章 火尾天猿 嘩啦啦啦…密林中枝葉搖擺,一道道身影穿梭如電,在大樹的枝椏間飛快的縱躍著,衝向司所。 闖入者身法快的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梁辛只能勉強看到,那些湛清的身影之後還拖著一條火焰般的紅痕。 曲青石自幼習射,目力比起梁辛要強的多,不久後終於看清了闖入者的模樣,趕忙回頭對著司所中的柳亦大喊:「且慢發動禁制,攻進來的不是蠻人……也不是修士!」 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百餘頭火尾猿已經穿過密林,盡數匯聚到司所門前的空地上,橙黃色的眼球上下轉動著,仔細打量著曲青石和梁辛。 柳亦也拎著一柄寡婦跑出來,與兩個兄弟並肩而立,他看猴子的眼神,比著猴子看他們的可要好奇的多了,低聲說:「他們……身材和天猿力士一樣。怎麼回事」 曲青石不敢撤掉邪弓,即便他應變極快,現在也有點發懵,用肩膀一撞梁辛:「去問問。」 梁辛嘴巴動了動,回答的結結巴巴:「問、問誰?」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從他們身後的司所中傳來,聽起來就好像鐵鍋鋪搬家似的,叮叮噹噹無比的吵鬧。 曲青石的邪弓對準火尾猿不敢分神,梁辛和柳亦趕忙端著勁弩回頭,一看之下哥倆一起怪叫了半聲,司所之內,正有一大堆寡婦勁弩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搖搖晃晃的向著他們跑來…… 梁辛覺得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一起爆炸了,心裡念叨了一句搬山院的司所果然了不起,連勁弩都成精了。 小山似的『寡婦堆』,大搖大擺的從三兄弟身邊經過,一直跑到猴群中,好像頭巨無霸的鼻涕蟲似的,收縮、膨脹、微微喘息了兩下之後彭的一聲轟然炸碎! 足足一百多把寡婦勁弩四散崩飛,直到此刻三兄弟才看清楚,『寡婦堆』裡還埋著一頭身材尤其高大、比起柳亦也毫不遜色的火尾巨猿。 巨猿的腰裡,還掛著一隻青色的大葫蘆。 其他的猿猴也紛紛縱躍而起,每頭猴子都自半空裡抓住一隻勁弩,落地之後雖然還是板著一張猴臉,但眼神裡的欣喜、好奇、躁動、躍躍欲試等諸般神情已經躍然而出,再也無法掩飾。 梁辛總算明白了,不是『寡婦成精』,是巨猿不知何時潛入了司所,替同伴們去偷弩去了。 巨猿把勁弩分發完畢並不停留,足不沾地又一溜煙的跑進了司所,壓根就沒瞅三兄弟一眼。 柳亦吞了口口水,聲音乾澀的問曲青石:「這、這些弩,九龍利器,大洪國產,任由這些猿猴妖怪拿走……不妥吧。」 曲青石的聲音比著柳亦還彆扭:「老三梁辛,他也是大洪國產,先護住他。」 梁辛琢磨了琢磨,恍然大悟,他是罪戶,是朝廷的。 亂響再度傳來,這次跑來的不是『寡婦堆』,而是大捆的弩箭……片刻後,百餘頭火尾猿都分了大大的一捆箭矢,集體冷冷的看了三兄弟一眼之後,板著臉退出了密林之外,只留下偷弩、箭的那頭巨猿。 火尾猿來去如風,並不觸動密林中的機括,從來到走更未發一言,一個個臉色冰冷,都很嚴肅,一點也沒有猴兒的頑皮像,到更像裝模作樣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梁辛哪聽說過這樣的猿猴,心裡正驚奇忐忑的時候,突然從密林外爆發出了一陣歡呼,猴子們離開眾人的視線後立刻恢復了本性,嘻嘻哈哈的裝好勁弩,比劃著亂竄亂跳,互相射擊以此為樂。 寡婦凶器,在這些火尾猿的手裡,變成了有趣的玩具。 留在司所門口的那頭巨猿,臉上居然閃過了一絲難為情,咳嗽了兩聲。 三兄弟這才回過神來,哥仨趕忙一挺胸,都把手裡的弓弩對準了他。 巨猿的目光從三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停在了梁辛的臉上,高高凸起的嘴巴動了動,語調生澀的開口了,口吐人言! 「回去告訴你家大人,這些弩箭我們拿去玩幾天,他便不會為難你們了。」 巨猿的語氣異常生硬,聽上去好像天生耳聾的人在勉強開口發生,每個字的音調都不對勁,不過還可以勉強聽懂。 梁辛懵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我家大人……就剩一個老娘了,她不、不管的。」 巨猿充滿詫異的啊了一聲:「只剩兩個人了?還是娘倆?」 梁辛忙不迭的點頭,心裡琢磨著,還有個風習習,我可不能告訴你。 旁邊的曲青石和柳亦可全都聽出了不對勁,即便情形詭異,他倆還是忍不住都樂了。 柳亦管忙攔住還想廢話的梁辛,問巨猿:「大人?你指的是哪位大人?」 巨猿指了指梁辛,回答的擲地有聲:「就是他娘!」 柳亦這下也傻眼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啥,好在巨猿又吃力無比的問了梁辛一句:「你娘是搬山院的掌櫃,還是九龍司的指揮使?」 梁辛現在總算明白了,此大人非彼大人,剛才的對問對答純粹是擰了。跟著融會貫通,自己還穿著從偏黃山谷中得來的青衣戰袍,這頭猿猴精怪知道搬山院,把他當成了搬山青衣。 巨猿看梁辛發呆,做出了個不耐煩的表情,揮著爪子追問:「你們三個,有沒有見過一個叫做梁辛的小子?」 三兄弟盡數大吃了一驚,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頭巨猿,竟然說出了梁辛的名字,更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禍。曲、柳二人江湖老辣,胸中驚雷滾蕩但面色坦若平湖,梁辛可沒那麼鎮靜,一百斤的駭然全都掛在了臉蛋子上,巨猿倏地一探胳膊,一把抓住了梁辛,森冷喝問:「說!」 曲青石和柳亦兩人紛紛怒喝,看到梁辛被俘想要跳上去幫忙,巨猿只微微一揮手就把他們兩人打翻在地,司所門前正亂成一團之際,天邊最後一抹餘輝終於消失了,而這時,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突然從梁辛的耳中響起:「梁辛!你沒死!我就知道,閻王爺保佑,你沒死!」 聲音怯弱卻驚喜,一個病癆鬼現身而出,飄上來一把抓住了梁辛,正是小鬼風習習! 巨猿一愣之下放開了梁辛,嘿嘿的笑了兩聲:「你就是梁辛?」 梁辛哪還顧得上巨猿,連番巨變的驚駭早就被乍見親人的狂喜滌蕩一空,用力握著風習習的獨手,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恍然墜入夢中,直到半晌之後,才勉強恢復了清醒,看看兩位兄長,看看巨猿,最後又看看小鬼風習習,吶吶的問:「到底、到底怎麼回事?」 跟著,梁辛又低低的驚呼了一聲:「老叔,你咋了?」 現在風習習,身上、臉上,都爆起了一個個可怕的傷口,蒼白的皮膚裂開,露出紅白相間的筋肉,看上去彷彿整個人剛剛摔入了沸水中,被嚴重的燙傷了。 風習習裂開嘴巴,做出了一個醜陋的笑容,想要說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 巨猿走上前,雙手結成法印,輕輕點在了風習習的額頭,輕聲說:「梁辛安然無恙,你靜心調養,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了!」 風習習吃力的點點頭,眼神始終沒離開梁辛,片刻之後空氣裡一陣抖動,就此消失不見。 巨猿與風習習相識,自然是友非敵,三兄弟都鬆一口氣,梁辛想要追問經過,巨猿倒是一點也不著急,嘬唇打出了個響亮的呼哨,很快一頭背箭挎弩的火尾猿從外面躍進來,爪子裡捧著一堆肥美的桃子,神情嚴肅的放在三兄弟跟前。 三兄弟大喜過望,道了聲謝就抓起桃子,好歹在衣服上擦了擦,大口咬下,滿嘴甜蜜芬芳…… 六個桃子下肚,梁辛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恭恭敬敬的對著巨猿施禮:「老前輩,究竟怎麼回事?」 巨猿大模大樣的受了梁辛一禮,這才怪聲怪調的開口:「苦乃山天猿,三百年前受梁一二恩惠,曾經答應過要為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九個天猿高手加入九龍司搬山院,平時駐守苦乃山,隨時聽奉梁一二差遣,但只能是苦乃山之內的差事。天猿曾經立誓,世世代代不離開苦乃山一步。」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山谷中的九位猴子青衣,來歷總算清楚了。曲青石的心思最細膩,不肯放過任何一條線索,皺眉追問:「天猿為什麼立誓不肯離開苦乃山?」 巨猿不耐煩的搖頭道:「這是我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跟著挑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件事,替梁一二看守這座司所,除了搬山青衣之外,不許外人進入。」 梁辛琢磨了一下,不解的問道:「那……你們平時都守在司所附近?怎麼現在才來?」 巨猿搓著手心嘿嘿的笑了:「這裡荒了三百年,我們守了一陣,看都沒人來過,就、就……」 梁辛順了順肚皮,又摸起了一個桃子,鍥而不捨的追問:「就怎麼了,說啊?」 曲青石、柳亦竊竊偷笑。 「就玩忽職守了!」巨猿一咬牙,掉著書袋說了實話。 苦乃山天猿守護司所幾十年,後來耐不住寂寞,就跑回老巢了,只是時不時的過來瞧一眼,不過他們回來與其說是來看看司所是否無礙,倒不如說來找玩具,囤積武器的地窖裡一片狼藉,就是他們翻騰的。 梁辛不顧兩個青衣滿眼的驚駭,又抓起了第八個桃子。 柳亦小聲對著曲青石道:「咱家老三,論吃飯還真是把好手!」 好手梁辛笑容燦爛,望著巨猿:「那第三件事呢?」 巨猿卻搖搖頭,神情裡儘是無奈:「第三件事,一直沒能完成,引以為憾啊!」說著,浩然長歎,蕭蕭風寒。 柳亦嘿了一聲,笑道:「第二件事你們完成的也不咋樣,您老就別歎氣了,快說第三件事到底是啥!」 第十九章 上葫下蘆 巨猿扁了扁嘴巴,這才繼續道:「第三件事:有朝一日梁一二將家眷送入山中,天猿一脈要好生守護。」跟著,又搖了搖頭:「只可惜,梁一二最終沒把家眷送來。」 猿猴神色間的惋惜、難過、不甘,怎麼看怎麼不像真的,倒是黃眼珠裡那份竊喜,顯得挺真誠。 隨即他的神情一變,一下子慷慨了不少:「不過今日老天爺又把梁一二的子孫送進大山,天猿總算有機會完成三百年前的誓言。」 曲青石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兩個人都有些猶豫,梁辛身份特殊,他們在苦乃山中的經歷又疑點重重,更惹上了厲害的修天對頭,以後的路不用說也是崎嶇難行。而天猿人數眾多,又神通廣大,比著那個竹五看上去還要更高明,如果把梁辛留在山裡由他們代為照顧,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梁辛卻沒想到這些,逕自追問巨猿:「你認得老叔……風習習?」 巨猿點頭,他們當初承諾鎮守司所,雖然最後玩忽職守了,不過還是設下了一道法撰,只要有人闖入,天猿們在數百里之外的老巢也能立刻察覺。 從梁辛等人一進司所,巨猿便知道有人來了,帶領一眾手下就此出發,不過猴性貪玩,也通過符撰反饋得知進入司所的是凡人,只是象徵性的來看看,但心裡也沒當回事,一路上遊山玩水,跑了一天才到。 再說風習習,他心裡惦記著梁辛,雖然不敢靠的太近,可始終不肯遠離,他就守在大山附近,很快聽說苦乃山礦井出事的消息,小鬼就相發瘋般的在大山裡拚命穿梭,想要尋找梁辛的下落。 接連幾天尋找無果,心急火燎之下,在今天天明時已經失魂落魄,都忘了躲避驕陽,被陽光灼燒,傷的極重,倒在山中奄奄一息,眼看就要魂飛魄散之際,恰巧猴子大軍路過。 領隊的巨猿,三百多年前曾經見過梁一二,也見過那時侍奉在梁一二身邊的風習習,雖然時隔多年,還是通過小鬼臉上的金錢斑認出了他,馬上施法相救,總算保住了小鬼的性命。 風習習也模模糊糊的記起了天猿,托付他們幫忙尋找梁辛,想不到在司所中,主僕相逢,這番悲喜滋味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了。 梁辛關心風習習的傷勢,還沒開口,巨猿就傲然搖頭:「雖然傷得重,不過已經被我用法術護住了魂魄,死不了的。這頭小鬼的修為差勁,先等他的傷勢盡數痊癒,我再把他送進大山陰眼中去修行一陣。」 梁辛大喜,不住口的道謝。雖然不知道陰眼是什麼東西,不過也能明白對風習習肯定大有好處。 巨猿大手一揮,全不當回事,吟詩似的朗誦了一句:「故人之情猶在,小事何足掛齒!」 這些天猿精怪天性頑皮,可當著外人的面非要裝模作樣,擺出得道高人的樣子,梁辛也見怪不怪了,又道謝了幾句之後,才問道:「那您老……認得我家先祖?」 巨猿雙目一瞪:「那是自然!當年便是我爹與梁一二擊掌立誓,加入九龍司的九個天猿,就是我的九位兄長。」 一直不曾出聲的曲青石終於站了起來,對著巨猿躬身施禮:「晚輩曲青石,拜見前輩,請問前輩如何稱呼。」 巨猿坦然受禮,臉上儘是前輩高人的表情,淡然回答:「本座的名諱,上葫下蘆。」 曲青石懵了,不知道巨猿究竟是叫葫蘆,還是叫上葫下蘆…… 天猿得天眷,自出生起便是帶著道行的精怪,在苦乃山中是數一數二的凶族,這頭巨猿已經三百多歲,名叫葫蘆。 當年梁一二與天猿結盟時,葫蘆尚處幼年,三百多年之後,他已承父業,做了天猿的族長。 曲青石不敢亂叫,繼續口稱前輩:「請問前輩,可知道搬山院的來歷,還有梁大人的過往事跡?」 葫蘆撇嘴,下唇長長的伸了出來,當年他們和梁一二,也僅僅是施恩、報答的關係,再加上時隔三百年,葫蘆對那些事情也不瞭解。 不過唯一能確定的是,梁一二身負撼天之力,否則也不可能從強敵手中救下天猿一族。 曲青石哦了一聲,神色中掩飾不住的失望。 葫蘆覺得自己啥也不知道,很不高人,揮著爪子岔開了話題,望向梁辛:「你家祖上,究竟在這裡藏了什麼寶貝?」 梁辛不明白葫蘆為何有此一問,微微琢磨了一下,霍然大喜,指著司所大聲說:「這裡有寶貝!」 柳亦和曲青石同時笑道:「總算想到了!」 梁一二的要天猿做的第二件事,就是世代守護司所,如果司所裡沒有要緊的東西,又何必守護。 葫蘆被梁辛嚇了一跳,瞪著溜圓的眸子道:「當然是有寶貝,問題是什麼寶貝?」 梁辛哪知道是什麼寶貝,如果不是四年前風習習找上門去,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家祖上是誰,搖著頭笑道:「找出來看看唄!」 話音剛落,巨猿葫蘆突然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這三百多年裡,葫蘆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梁一二當年究竟在司所中藏了什麼寶貝。天猿衷心守諾,偷些弓弩出去玩無妨,但是挖掘司所裡的寶貝這樣的事卻不肯幹,現在有梁家後人首肯,當然開心不已。 葫蘆也不等梁辛再說什麼,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嘯,正在林外嬉鬧亂叫的天猿們瞬間安靜了下來,隨即縱躍如風,回到了首領身邊,當著梁辛等人的面,一隻隻大猴子又滿臉鄭重,不苟言笑,行走站立中無比嚴肅。 柳亦看葫蘆興致極高,有些不放心的問了句:「找到梁大人留下的東西,當然歸梁辛所有。」 葫蘆怪眼一翻:「這是自然!我們若想獨吞,還用等到現在?還用等到梁辛點頭?」說完,又意猶未盡的掉一句書袋:「小人之心!」 柳亦也不當回事,嘿嘿訕笑中扭頭跑進了司所,尋寶去了。 葫蘆趕忙一聲令下,百多隻猿猴邁著四方步,儀態端莊的走進司所,優雅的搬搬桌子、挪挪椅子,看上去都跟舒雅貴婦似的。 葫蘆氣的一跺腳:「都別裝了,給我翻!」 轟的一聲,貴婦們立刻變成了如狼似虎的抄家隊,只見一條條身影來回亂竄,匾額被砸開、桌椅被踹碎、地上的大方磚也被盡數掀翻…… 跟著,一聲慘叫傳來,鎖在刑房奄奄一息的竹五,被一頭路過的天猿順手給捏死了。 梁辛也跑進去跟著瞎找,不多時又無比狼狽的逃了回來,司所中也藏著不少暗弩,在被大肆破壞之下,時不時就會激射而出,猿猴都是得了天眷的精怪,自然不怕這些機關,梁辛可受不了,不敢再留在險地。 葫蘆還在努力保持風度,雖然滿眼羨慕,不過還是忍住沒和手下們一起去抄家,拉著曲青石和梁辛,詢問他們在苦乃山的經歷。 梁辛口若懸河,時而皺眉時而大笑著,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講出,曲青石偶爾淡淡的插上一兩句補充。 葫蘆越聽越是動容,在梁辛手舞足蹈的說到自己以身為媒,引玉石雙煞惡鬥,最終玉石俱焚自己卻安然無恙的時候,葫蘆終於再也忍不住,一伸手捉住了他的脈門,沉聲道:「莫動,待我探查!」 梁辛直覺得脈門一冷,一道火辣辣的力道侵入身體,沿著自己的血脈緩緩遊走…… 曲青石明白葫蘆在做什麼,輕聲的說:「老三這番經歷,應該是個極大的造化,玉石的法力以他的身體為媒,彼此爭鬥、流轉之下,總會殘留些在他的身體裡,不過我們先前試過,這孩子的力道沒有一點增長。」 葫蘆搖了搖大腦袋,冷笑了一聲:「你把玉石雙煞,想的也太簡單了!」說著,將那縷探力的妖元引回了身體,開始垂頭沉思。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在梁辛忐忑的盼望中,葫蘆終於抬起頭,開口說了句:「玉璧、石脈,這兩頭土行的精怪還沒死!」 曲青石和梁辛同時啊了一聲,瞪目結舌,想問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葫蘆繼續道:「兩個怪物相鬥之下,兩敗俱傷,形毀但神未滅,他們的元神猶在,只不過現在虛弱得很,在最後一點本源之力的保護下,已經沉沉睡去了。」 曲青石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神情驚駭的追問:「那這兩個怪物的元神……現在哪裡?」 葫蘆笑了:「玉石雙煞以梁辛為戰場,到了最後元神也挾著本源法力,進入他的身體鬥法……」 梁辛的心都涼了,下意識的用雙手去摀住肚子,長大了嘴巴,喉嚨裡卡卡的悶響,此刻腦海裡唯一浮現出的兩個字是:懷孕? 葫蘆放聲大笑,撿起一個桃子扔給梁辛:「這小子沒點見識,不用擔心!」 兩個怪物現在沒了身體,只剩下昏睡的元神和一份輔佐元神的本源法力,藏在梁辛的身體中,沒有幾百年的時間,這兩道元神根本無法甦醒,自然不會把梁辛如何。 可以說,玉石雙煞的確是把一部分法力留在了梁辛的身體內,不過這份法力是他們的本源之力,緊緊護在元神周圍無法剝離,梁辛根本無法感受、更無法去使用。 葫蘆大概解釋了幾句,最後說道:「那兩個元神和輔佐元神的本源法力,雖然在你身體中,不過卻和你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既不會影響你什麼,更不會被你所用。歸根結底,你還是凡人一個,染病會死,重傷會死,就算沒病沒災,活個百十年陽壽盡了還是會死!」 曲青石還有些不解,或者說是不甘心,替梁辛問道:「玉、石的元神現在寄生在老三的身體裡,老三一死它們是不是也就完了?這樣的話,它們應該要保住老三的性命才對。」 葫蘆搖頭,不屑:「梁辛又不是它們的爐鼎,兩個元神祇不過適逢其會,就此睡在了他的體內,梁辛就算身化枯骨,它們也照樣睡在棺材裡,沒關聯的!」 梁辛點點頭,明白了葫蘆的意思,跟著問道:「那……能不能施法把兩個元神驅趕出去?要不總是怪彆扭的。」 葫蘆再度搖頭:「那樣做很容易傷到你,放心吧,你過你的好日子,絕不會和玉石的元神又半點牽連!」 這時,正在司所裡抄家的天猿們突然喧嘩了起來,一頭大猿手裡捧著一隻古香古色的玉匣,快步跑到了葫蘆跟前。 老大柳亦從後面破口大罵著追趕了上來:「尤那潑猴,明明是我找到的匣子,被你搶去邀功……」 葫蘆接過玉匣,終於耐不住猴急的性子性子,當時便抽掉蓋子,只見玉匣之中,靜靜的躺著一張信箋。梁辛知道事關重大,忙不迭的身手取出信箋,大聲念道:「我要……推薦票!」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上面那段與正文無關……. 第二十章 玉匣玄機 [[[CP|W:502|H:395|A:L|U:/chapters/20106/29/1620087634134289006641095429827.jpg]]](看看,威風不?感謝小柳、門牙~) 玉匣尺半見方,入手沉重且森冷,其上篆刻著山水青鳥,顯得頗為雅致。 葫蘆咳嗽了一聲,憋著眼睛裡恨不得伸出來的小手,把匣子交到梁辛的手中,大方道:「梁一二留下的東西,你接好了……還不打開看看啊?」 曲青石卻按住了梁辛,用手輕敲玉匣四周,仔細查探之後才點頭:「應該沒有機關禁制,打開的時候小心些。」 梁辛小心翼翼的抽開了玉匣的蓋子,一股熏人欲嘔的惡臭立刻從中瀰漫出來,梁辛被嗆得直流眼淚,葫蘆趕忙一揮爪子,疾風掠過,轉眼吹散可怕的臭氣。 梁辛捨不得一肚子桃子,拚命忍住嘔吐的慾望,屏住呼吸手上用力,把匣蓋整個抽了下來,在看清了匣中的事物之後,所有人都愕然低呼了一聲。 四方匣子裡,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枚——人頭! 人頭早已乾枯了,青黑色的皮膚盡數萎縮,毫無光澤,乾巴巴的附著著面骨上,頭頂還掛著些碎絮似的毛髮,生前的模樣根本無法辨別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明白梁一二為什麼要在司所裡藏個人頭。 葫蘆心急,伸手把人頭取出來,上下摸索著,時不時搖晃兩下。 曲青石轉頭問還沒來得及合上大嘴的柳亦:「從哪找到的?」 柳亦回答:「無影閣。」 九龍司所都是統一的設計,三百多年裡並無改變,其中都會有兩間密室,一間叫做暗刺閣,用來存放犀利武器,以備不時只需;另一間則存著機密文件,叫做『無影閣』。 梁一二似乎並沒有刻意隱藏這個盒子,無影閣雖然是密室,外人難以找到,可只要是正式的九龍青衣,只要級別在統領之上,都能夠找到。 苦乃山九龍司所的無影閣中,沒有什麼機密文書,空蕩蕩的條案上,只擺放著一隻玉匣。 葫蘆看不出人頭上有什麼破綻,隨手把人頭遞給曲青石,對著手下揮手:「再去翻!」跟著,他又抱過了玉匣,端詳了起來。 曲青石不嫌骯髒,接過人頭翻來覆去的仔細查看著,柳亦更是不當回事,甚至還用舌頭舔了一下,跟著啐掉口水道:「最少三百年!」 曲青石瞪了他一眼,一點沒客氣:「廢話!」 兩個人都是驗屍仵作的高手,可是也沒能從人頭上看出一星半點的線索,曲青石頹然歎氣,轉頭問梁辛:「你怎麼看?」 梁辛已經習慣了,只要和曲青石在一起,就會被逼著不停動腦子,沉吟了一會後認真回答:「要是天猿們找不到其他東西,那就是這顆人頭了。」 曲青石還沒說話,柳亦就哈哈大笑:「也是廢話!」 梁辛也樂了:「我的意思是,這顆人頭蹊蹺的很,司所有天猿守衛,本身就安全得很,人頭上的秘密又不容易破解,所以放在密室裡也就足夠了,不用再另設機關。」 說完,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也保不準祖爺爺他另外藏了什麼真寶貝在司所裡。」 三個人正說著,突然身邊咕咚一聲,天猿首領葫蘆,不知為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猶自舉著玉匣,神色裡充滿了驚駭,嘴唇顫抖著過了片刻,才吃力的說:「這個匣子……是、是玲瓏匣啊!」 三兄弟同時面露迷茫,望向葫蘆,他們誰也沒聽說過『玲瓏匣』這個詞。 葫蘆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死死的抱住玉匣,看樣子是不打算撒手了,聲音沙啞的給他們講出了修真道上關於玲瓏匣的傳說。 在最近這幾千年中,一共有三隻玲瓏玉匣現世。 第一隻玉匣現身於四千年,被一個叫做莫追煙的不入流修士無意中撿到,短短十五年之後,莫追煙一鳴驚人,憑借一身神鬼莫測的神通,一連擊敗十七位極富盛名的修士,隨後歸隱而去。 第二隻玉匣現身於兩千七百年前,被一個邪道門宗鐵頭山的弟子得去,這個邪道修士在得到玉匣前落魄不已,他所在的鐵頭山宗,剛剛被當時正道上風頭最盛的鳴春山宗剷除。七年之後,這個邪道修士單身匹馬殺上鳴春山,誅殺鳴春修士一千三百人,最終與鳴春掌門同歸於盡。 第三隻玉匣現身於七百年前,立刻引起各大門宗、邪道和妖魔鬼怪的爭奪,最後被處於極北冰寒之地的邪派摩羅院奪取,但隨即被正邪修士聯手剷除,摩羅院上下三百四十一人無一倖免,可玉匣卻最終下落不明。 玲瓏玉匣到底源自何處、一共有多少隻,都無從考據,裡面裝的是什麼也沒人知道,想來不是靈丹妙藥,便是天材地寶了,否則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十幾年的功夫裡,就把普通修士變成絕頂劍仙。 葫蘆手裡的玉匣全無接縫,碩大的一隻匣子是一塊整料挖空的,側壁上雕琢著天雲瑞獸,卻觸手平滑,細看之下才會發現,這些精巧圖案,都是印在玉匣側壁之內的。這些特徵,正是傳說裡的『玲瓏匣』。 說到這裡,葫蘆顫抖著嘴唇,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橙黃色的眸子死死盯住正在柳亦手裡的人頭:「想不到啊……玲瓏玉匣裡,藏著的竟然是顆人頭……」 柳亦撲哧一聲就笑出了聲:「妖王,您老醒醒,不是那麼回事!」 曲青石也搖頭微笑:「就算這個是玲瓏玉匣,裡面裝的東西也早就被人取走了,後來又被梁大人用來存放人頭。」 葫蘆愣了愣,心想果然是這個道理,玉匣上沒有禁制,早就被人打開過了,嘿嘿的訕笑了幾聲,跟著又恍然大悟道:「這麼說,第三隻玲瓏盒是被梁一二得到了?難怪他這麼厲害!」 天猿們都是厲害的妖怪,在首領不住口的催促下,搜索的更加賣力,現在幾乎已經把司所都拆了,可除了這個裝著人頭的玉匣之外一無所獲。 葫蘆一時間覺得興味索然,背著手走到三兄弟跟前:「梁辛跟我回去,你們兩個……也跟我回去調養一陣,等傷好了再說。」 礦井被毀,蠻人作祟,朱離道場十九位修士喪命,這些消息已經傳散了出去,此刻正有不少修士進山查探,葫蘆是一族之長,心裡惦念著族人,生怕修士們會騷擾他們的老巢,此間事情已經瞭解,這就想打道回府了。 曲青石卻搖了搖頭,說道:「我還要在司所中搜索一陣,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搬山院的往來文書。」 柳亦當然要留下和曲青石在一起,梁辛也捨不得現在就走,葫蘆略顯不耐煩,大手一揮道:「那我先回去照應老巢,你們搜索完畢之後再去找我們。」跟著留下了四頭修為精深的天猿照顧他們,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回山去了。 三兄弟也不再多說什麼,各自在狼藉一片的司所中,仔細的搜索了起來,想要尋找些線索,來追查搬山院究竟是做什麼的衙門。 留下的四頭火尾天猿開始還行止穩重,跟在他們身後,不久之後就不耐煩了起來,趁著梁辛等人不注意,就抓耳撓腮的煩躁,一俟三兄弟看過來,又趕忙把爪子放下,挺胸而立。 曲青石也覺得身後跟著四頭猴子怪難受,轉身對他們笑道:「麻煩四位……仙長,幫我們尋些吃食,這番勞作下來,在下飢餓的緊。」 四位仙長大喜,努力抑制著臉上的抽搐,緩緩的點頭,隨即一溜煙似的跑掉了。 梁辛挺開心,溜躂過來問曲青石:「真巧,我也餓了。」 曲青石沒搭理他…… ------------------------------ 推薦新書! 其實也不能算是新書了,三十多萬字,文筆和故事都沒的說,更搶眼的是這書熱血沸騰。 書名《青銅王座》 作者火烈1989(就是寫暴力狐尊的那個傢伙~) 書號1567953 簡介: 蠻荒世界地域遼闊,南起百萬大山,北至大漠戈壁,東臨汪洋肆意,西歸無盡林海,四下之內,種族林立。 神秘莫測的魔法師、力量詭異,防不勝防的獸人祭祀、一劍在手,萬物莫敵,攻擊力超強的劍客、專門鍛煉肉體力量的強橫武者,強大的龍騎士……,諸天神魔的血裔,力大無窮的極北蠻人,詭異陰狠的各種黑暗種族,毀天滅地的遠古巨人,乃至某些神秘種族天生至強的存在…… 前世地球上頂尖的黑拳高手,降生蠻族,意外得到了一枚從天外而降的青銅篆印後,憑藉著獨特而強悍的能力,開始了一段血雨腥風中的巔峰生涯! 古老的鬥技、炫目的戰鬥、蠻荒的種族、凶悍暴戾的猛獸、神秘的魔法、古老傳說中的神魔……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青銅王座的傳說就此展開! ---------------- 有功力而且很勤奮的作者,最近這段時間都是每天三更,萬字,慚愧的我…… 兄弟姐妹請多支持,謝謝! 第二十一章 兄妹連心 司所中的確又不少往來文書,不過這些公文都是朝廷頒布給各級官員的政令、通告,和搬山院本身沒有關係,三兄弟卻不敢漏掉一份,查找之下頗為費力。 四個天猿扔進過幾隻桃子,就再沒露過面。不知不覺中,又一夜過去了,梁辛早就挨不住睏意,呼呼大睡去了。 曲青石、柳亦兩人也神情疲憊,他們細細翻過司所中的每一份公文,卻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找到。不過他們也不怎麼失望,這樣的結果也算是意料之中。 時值清秋,山中破曉時頗有些涼意,曲青石依坐在門口,吃了個桃子,轉頭對柳亦說:「就先把梁辛留在苦乃山吧。」 柳亦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笑道:「這樣最好,蠻人襲擊礦井,罪戶們死傷殆盡,最後只剩我們兩人倖存下來。」 曲青石也笑了:「這趟差事經歷了不少凶險,不過總算還有所收穫,回去之後先順著搬山院這條線查查看。」 柳亦也撿起個桃子,吃得甚是香甜,嘴裡含混不清的說道:「還有梁辛的娘,要想辦法把她從罪戶大街弄出來。」 梁辛已『死』,丑娘的事情便會好辦的多了,只不過是個孤寡的罪戶婦人,憑著青衣千戶的手段,要救她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梁辛被兩位兄長的說話聲驚醒,眼睛都沒睜開,先爬過來摸到一隻桃子,迷迷糊糊的問:「天猿們呢?」 柳亦嘿了一聲:「四個妖猿不知道在哪玩耍呢,這些傢伙辦事不靠譜。」 四頭天猿現在正玩得不亦樂乎,上樹掏鳥下河捉魚,早把司所裡的人扔到了九霄雲外。 曲青石的耐心最好,呵呵的笑道:「等等吧,等他們玩累了也就想起咱們了。」 三兄弟一邊吃著桃子,一邊說笑著,這幾天裡凶險不斷,更懸疑迭起,難得此刻有了一陣安逸,再沒有生死大難懸在頭頂,每個人的心裡都滿是清寧。 等天色大亮時,密林中響起了一陣枝葉搖動聲,梁辛呵呵笑道:「天猿們回來了?」,話音未落,他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嬌小的人影,裹挾著淡淡的芬芳香氣,從他身前一掠而過,直直向著曲青石撲去! 來人身法快捷,穿越密林的時候也引發了幾枚禁制的激射,不過都在刻不容緩之間被對方躲避開,一直衝了進來,一頭扎進了曲青石懷裡。 梁辛又驚又怒,乾脆乍著雙手就撲了過去,不料剛跳起來,柳亦閃身而至一把按住了他,低聲笑道:「傻小子,是自家親戚,看清楚了再打!」 這時一陣滿是委屈、擔心和如釋重負的哭聲突然響起,梁辛這時才總算看清楚,如風而至的是一個小姑娘,正埋頭在曲青石的懷裡放聲大哭。看背影,應該也就十一二歲,和自己年齡相若。 曲青石則是滿臉的驚喜的心疼,用手輕輕拍打著小姑娘的後背,呵呵的笑道:「青墨不哭,我這不是好得很麼,快說說,你怎麼找來了這裡?」 趕來的女娃,正是曲青石的嫡親妹妹,正在東海之濱仙川乾山中修悟天道的曲青墨。 曲青墨根本不管哥哥說什麼,一個勁的先哭痛快了再說。 梁辛嘴巴動了動,挺不拿自己當外人也想跟著去勸勸,柳亦直接把他拽到一邊去了:「青墨雖然是老二的親妹妹,但脾氣高傲的很,心裡只惦記著他哥,咱可別惹那個沒趣。」 直到半晌之後,少女曲青墨才收聲止淚,抬起頭剛想說什麼,結果看到曲青石此刻已經變成垂垂老者,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 曲青石沒有一點不耐煩,輕聲安慰道:「就是用了兩次陽壽,丟了些壽數,不過現在已經無妨,再活幾十年也不算啥,你好好修煉,學會了仙法,把我變回年輕不就好了。」 說著,曲青石幫著妹妹擦去眼淚,拉著她笑道:「來,給你引薦我的兩位結義兄弟!」牽著小丫頭的手走到柳、梁二人的跟前。 曲青墨的長相,與曲青石相差極大,哥哥『年輕』時儀表堂堂,劍眉星目神情冰冷,是個標準的冷面小生;妹妹卻長著一張娃娃臉,圓眼睛蘋果臉,看著沒有一絲冷峭的味道,反而儘是面團團般的可愛。 曲青石一指柳亦:「你們本來就認得,現在他是我的結義兄長……」 曲青墨早就和柳亦相識,可現在的神情裡沒有一點熟人的親熱勁,儘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聽到兄長的介紹之後,圓溜溜的大眼睛陡然一瞪:「你?敢做我哥哥的兄長?」 說話間,幾道煞紋隱顯於額頭。 柳亦嚇了一跳,單手亂搖著:「這個……天定的年紀,我也沒辦法。」 倒是曲青石,低聲斥責:「不許無禮,我侍柳亦為兄,你也亦然!」 小丫頭撇了撇薄薄的嘴唇,揚起下頜哼了一聲。 老大老二相視苦笑,各自搖頭。曲青石指向梁辛:「他是老三,叫梁辛,年紀麼……他今年快十三了,大你一歲。」 不料曲青墨望向梁辛之後,立刻露出了個喜滋滋的笑容,大大方方的喊了聲:「見過三哥哥!」 曲青墨的眼神裡全是親熱,上下打量著梁辛,口中還笑著說道:「被我哥引為知己的,一定是人中俊傑!」 梁辛懵了,不明白這孩子究竟是對自己青睞有加,還是對柳亦憎恨不已,柳亦更是滿臉無奈,嘟囔著說:「我也被你哥引為知己來著……」 曲青石對著老大柳亦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岔開了話題,問青墨道:「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苦乃山出事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曲青墨趕來山中尋找兄長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怎麼一下子就找到了。 「是那柄靈燈,『幽冥不見』!」 曲青墨脆聲回答。 『幽冥不見』是曲青墨在一次師門大比中取勝得來的獎品,又在師門長輩協助下靈燈認主,後來曲青墨聽說兄長要去率領罪戶去開山破煞,就把這件珍寶取來送給哥哥。 靈燈認主,便和主人有了一抹神識相連,在礦井中雙煞相爭的時候,靈燈也受到波及被毀掉了。 因為有神識相連,遠在東海乾修行的曲青墨,幾乎立刻就知道靈燈受損,自然也能想到兄長出事了,連夜動身趕往苦乃山。 靈燈雖然被損毀,但曲青墨進入苦乃山後,還是能察覺到靈燈的所在,也就循著靈燈一路追蹤而至,曲青石一直把靈燈帶在身邊,此刻兄妹相見,倒也不算意外。 曲青墨聲音清脆,語速極快,三言兩語解釋了事情的經過,曲青石滿眼愛憐的撫了撫妹妹的留海,呵呵笑道:「就你自己來的?」 曲青墨點點頭還沒說話,突然一個中正平和的聲音,從密林外緩緩的傳來:「這孩子,違反師門嚴令,私自下山,嘿,膽子大得很呢!」 話說的雖然頗有不滿之意,但語氣和藹慈祥,更想是爺爺在笑罵小孫兒。 小丫頭青墨嚇了一跳,跟著又衝著哥哥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師父追來了……」 第二十二章 斷滅凡情 曲青墨擔心哥哥,私自下山,不料她的師父隨即追來,正好在司所門口堵到了她。 曲青石又是不安又是欣喜,趕忙讓柳亦把密林中的禁制機關盡數關閉,恭恭敬敬的對著林子外施禮,朗聲說:「凡人晚輩,拜見東海乾山諸位仙長。」 五個人緩步走進了樹林,為首的是一名身材挺拔的中年道士,額頭挺括濃眉鳳眼,頜下蓄著三縷長髯,後背斜跨著一柄寶劍,青藍色的道袍頗為陳舊,可漿洗的一塵不染,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高人風範。 中年道士身後是三男一女,年紀都在二十多歲的樣子,看上去器宇軒昂,精神的很。 曲青墨扁著嘴巴跑回到中年老道身前,可憐巴巴的說:「師父,弟子知錯了。」 南陽真人呵呵的笑了,一點也沒有長者的架子,先對著曲青石躬身還禮,口中連稱不敢,跟著伸出手,滿臉愛憐的在小徒弟曲青墨頭上一敲,責怪道:「你這孩子!」 曲青墨誇張的摀住額頭,愁眉苦臉的忍了片刻,終於咯咯咯的笑出了聲,對著師父撒嬌道:「弟子知錯了,師父饒過我這次吧。」 南陽真人卻搖了搖頭:「你先聽好這裡的道理。」 說著,南陽真人微微頓了頓,才繼續道:「一來,苦乃山的事情古怪蹊蹺,說不定其中便有邪魔外道參與,你修為尚淺,冒冒失失的趕來,萬一有個意外,不僅救不了人,連自保都難。」 曲青墨收斂了笑容,認真應是。 「其二,我們東海乾與朱離道場同為天下正道,理應彼此守望,不過到現在為止,朱離道的諸位高人並未請我們相助,他們在自己查這件案子,此時苦乃山裡出現了東海乾弟子,很不妥當的。」 「其三,」南陽真人莫名其妙的歎了口氣:「修天悟道,最忌諱的便是被凡情牽扯,我不讓你下山,便是要你清心啊。至於那把靈燈,既然是你的,就隨你處置,毀了也沒什麼的。」 梁辛挑了挑眉毛,沒說什麼。 柳亦面露不屑,不過他現在也躬身低頭,除了自家兄弟之外別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曲青石則躬身道:「這件事罪在晚輩……」 話還沒說完,南陽真人就打斷了他:「與你無關的,青墨的道心,要靠自己來悟,若真的追究罪責,還是我這個當師父的錯。」 曲青墨立刻跪倒在地:「是弟子錯,師父切莫自責。」 南陽真人搖頭道:「所以,你私自趕往苦乃山,總要受些責罰的。」 說完,老道就注目望著曲青墨,直到她無比委屈的點頭,才呵呵的又笑了:「少裝蒜,你明知為師不會重罰的。」 曲青墨扁著小嘴:「輕罰也不如不罰好……」誰都能看得出來,她和南陽真人之間,師徒關係極好,說她一句『恃寵驕縱』也不算過分。 老道咳了一聲,輕輕的說:「曲青墨私自下山,違反門規,一罰,回山後於沒日巖面壁思過,一年為期。你可服氣麼?」 曲青墨跪在地上,嫩嫩的回答:「服氣。」 「二罰,回山後,去指路師弟那裡自領迷途三鞭!你可服氣麼?」 曲青墨身體一顫,眼圈紅了,迷途三鞭是東海乾教訓弟子的鞭刑,先不論這三鞭如何痛苦,小丫頭自小天分極高,在門中頗受寵愛,也是師兄師姐們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心高氣傲之下挨這三鞭子,其間的委屈不言而喻。 果然,在南陽真人身後的一個年輕女子,小聲的替曲青墨求情:「師父,小師妹已經知錯了,這三記迷途鞭就免了吧。」 其他三個弟子也紛紛點頭,一起勸說南陽收回責罰。 南陽不為所動,肅容搖頭:「住口!我就是要打掉她這份驕氣!入門才幾年就敢私自下山,這孩子被你們寵壞了!」 四大弟子一起撇嘴,心說就你最寵她。 宣佈責罰之後,南陽又恢復了慈愛,伸手扶起曲青墨,看著她對自己愛答不理的,真人被氣樂了:「那三鞭是一定要打的,不過我會和指路說,不疼的。」 曲青墨知道師父絕不會收回責罰,吧嗒著眼淚點頭:「那要真的不疼。」 南陽哈哈大笑,罵道:「怎麼收了你這麼個難纏的徒弟……」 四個師兄、師姐走過來,拉著曲青墨的手小聲的安慰著,不一會小丫頭就破涕為笑,南陽真人再度開口:「青墨,為師的責罰,不過是小懲大誡,最讓我擔心的是,你的道心。」 跟著,他也不等曲青墨再搭話,就逕自說道:「你的資質,在這一代弟子中首屈一指,可若是不能斬斷凡情牽絆,終究難成大器。」 曲青墨湊到師父身邊,本來還笑嘻嘻的想要認錯,可在見到南陽真人的威嚴的臉色之後,一下子愣住了。 南陽真人聲音,霍然擴散開來,先前的中正和藹,轉眼化作滾滾驚雷般生硬凜然:「若悟道便要斬斷凡心,若悟道便要滅盡凡情,青墨,你懂了麼?」 說話之間,南陽真人緩緩騰身而起,蒼然一聲龍吟般的銳響,背後的飛劍脫殼而出,嗡嗡震顫著,懸浮在主人的身旁。 曲青墨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臉驟然變得沒有一絲血色,雙眼充滿了恐懼,雙膝一軟再度跪倒在地,倉皇的大喊:「徒兒知錯了,師父,徒兒真的知錯了……」一邊惶恐的喊著,更是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梁辛等人全都愕立在原地,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南陽真人根本不為所動,真元流轉中凝造出驚人的氣勢,目光卻牢牢盯住了曲青石。 曲青墨哭的幾欲嘔血,跳起來就想撲向兄長,她的那個師姐卻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了她,曲青墨奮力的掙扎不脫,對著哥哥嘶聲哭喊:「逃!快逃!師父要殺你!」 修天悟道,師徒傳承,在修真道之中有一條不成文的慣例,每當有好苗子無法斬斷世間之情,耽誤修行的時候,師父便會出手,幫助徒弟斷滅凡心! 大洪天下,修行之人多如牛毛,可無論修為高低,只要踏入仙道,便不在把凡人當做同類,這與脾氣、心性、善良歹毒毫無關係,修仙要忘情,修士的眼中只有天道,沒有人間。 即便像南陽真人這樣的正道高人,他能夠對凡人彬彬有禮,和藹說笑,可卻不會把凡人放在心上。 他要殺曲青石,只是舉手之勞,造起這番聲勢,是為了警醒愛徒,大悲到了極致,便是個凡世空空! 南陽不理弟子的哀求,霍然暴喝:「曲青石,你已是耄耋老者,來日無多,可青墨卻天資異稟,金光大道就在她腳下,你真要誤她成仙麼?」 曲青石現在已經明白南陽要殺自己,緩緩站直身體仰頭望向對方,朗聲道:「曲青石不過只剩下幾年的壽數,死不足惜,不過有些事情,我總要問明白的。」 柳亦從旁邊怒道:「有什麼可問的,賊道士沒安好心!」說著摘下始終挎在後背的寡婦,對著半空抬手就是三箭。 南陽單手輕揮,好像捏蜻蜓似的,把三支勁弩捉住,目光卻始終望著曲青石,點頭微笑道:「你想問的,不外乎是我若殺你,以後面對青墨當如何自處,她自當向我報仇云云。」 曲青石點點頭,沒說話。 南陽哈哈大笑,笑聲中殊無半分歡快之意,只有鏘鏘威嚴:「我替青墨斬斷凡情,此刻她自然會記恨我一時,可當她領悟天道之後,便會發現今天裡的塵世情懷,不過是螻蟻並須、蟲豸廝磨,根本不值一提。到了那時,她便會謝我今日所為了。」 南陽又搖了搖頭,繼續道:「你是凡人,所以不會明白的!天,」說著,他伸手一指蒼穹:「高高在上,領悟天道之後,青墨也會高高在上,地位不同,眼界也會不同!哪還會計較這些俗緣呢?凡人這寸尺長的目光,量不出天道縱橫!」 最後,南陽又放柔了聲音,語氣中含著幾分鼓勵:「你死,對青墨的修行大有補益,我是她的師父,只有盼著她能早日悟道,又怎會害她嚇她,更不會無聊得跑了幾千里路來殺你這個無關緊要之人。」 師父為了徒弟的修行,要當著弟子的面來殺她的親人,這件在凡人眼中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事情,對於修士而言,卻好像再正常不過了。 這時,始終在旁邊哭鬧的小丫頭青墨,突然脆聲斷喝道:「律令,雲卷雲舒,困!」天上飄浮的白雲隨著她的法咒,立刻活了起來,轉眼化作一道白色的長娟,捲向南陽真人! (伴隨白雲舒捲,冥冥之中驟然炸響滾滾驚雷,一張金燦燦的推薦票從天而降,正正砸在了南陽真人的臉上…好吧,我承認我無聊,我想要票,沖榜~~) 第二十三章 胳膊酸了 第二十三章胳膊酸了 南陽真人只一揮手就驅散了青墨的白雲法術,回過頭,聲音裡又充滿了和藹、愛憐:「癡兒,悟道後,你就會明白了。」 曲青墨心神震盪,身子猛地跳了跳,噴出了一口鮮血,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南陽卻冷笑了一聲,吩咐弟子:「把她弄醒,這番所為,一定要她親眼所見!」 弟子應命,將一股真元奪入曲青墨的體內,後者嚶嚀一聲清醒了回來,雙目通紅的望向哥哥,哀哀的問:「你為何……為何不跑啊!」 曲青石臉色鐵青,額頭上的青筋好像蚯蚓一樣的扭曲著,梁辛和柳亦咬牙攥拳,小心翼翼的守在他身旁,只要他有輕生的舉動,兩兄弟立刻便會撲過去按住他。 南陽真人滿臉風輕雲淡,並不著急,饒有興趣的看著地面上的諸人。 曲青石沉默了半晌之後,才再度抬起頭,問南陽真人:「如果……如果我死了,青墨還不能悟道呢?」 南陽真人皺起了眉頭,似乎這是個難題,有些無奈的回答:「那便會麻煩一些,我再去殺掉青墨的其他親人,而且都要她在場,忙碌、奔走、努力,最終卻徒勞無功。」跟著又轉頭望向青墨:「這樣做,歸根結底是要你明白,凡間的一切,不過是場過眼雲煙,是場夢罷了,你現在身邊的一切,遲早會棄你而去,早幾十年晚幾十年根本沒有關係,只有你的天道才是永恆的。」 他說完,曲青石臉上的猶豫一掃而空,又變成了平時那種冷冰冰的淡漠,梁辛和柳亦同時大喜,他們認識的那個對敵決絕,胸有溝壑的曲青石又回來了。 曲青石翻手,摘下了背上的陽壽邪弓,挺胸昂首,朗聲道:「若不能斬盡凡情,便要殺人全家。嘿,我死還不夠,還要搭上父母麼?你的天道,畜生不如。」 柳亦不怕死,只怕死的不明不白,看曲青石恢復正常,開心之下哈哈大笑,點著頭大聲應是:「不錯,狗屁天道!」跟著大模大樣的對青墨一招手,長兄的架勢很足:「丫頭,過來,咱們不修仙了!」 青墨的小臉上也恢復了幾分光彩,先白了柳亦一眼之後,抬頭望向了半空裡的師父,皺眉眉頭,好像在努力的思索著什麼,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本來我懵懵懂懂的,只當修仙是件好玩的事情,不過今天,到真悟了些。」 南陽真人和藹一笑,柔聲說:「你現在悟的不對。你且說出來,為師自會指點你。」 青墨奮力掙開師姐的攙扶,站直了身體:「修行很有趣,力量很大,大到誰也不敢惹我,就連爹娘也對我恭恭敬敬?壽數很長,長到我會看著親友還有晚輩一個一個都死了,自己卻還是十一二歲的模樣?還有現在,斬滅凡心,就要殺了哥哥?」 南陽真人搖頭,青墨卻不等他開口,就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說,殺不殺哥哥都無所謂的,關鍵是我要不惦記他,不理會他,他愛死死愛活活,受罪吃苦也好,喝酒享福也罷,都是凡人俗事,跟我沒有半點的關係。」 曲青墨喘息了一會,又接著說:「若真是這樣,那便不是哥哥死活的事情了,而是……而是我死了,你要我參悟的天道,和讓我死了有什麼區別?」 南陽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不錯!忘情,本來就是捨棄凡人的腦筋,從此踏上仙道脫胎換骨,你說的那種自己死了,也算貼切了。」 曲青墨現在已經不想開始那樣決絕了,甚至漸漸恢復了些活潑的模樣,露出了一個鬱悶的表情:「脫胎換骨?說的好聽,把自己修煉成了個別人,很愉快麼?」說著,她低下頭歎了口氣:「這樣的修行,修成了,便只有人形,沒有人心了。」 南陽呵呵的笑道:「不破不立,即便修仙得道,你也還是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姑娘曲青墨突然抬起手毫不客氣的指著他,脆生生的喝道:「你少廢話!你要我哥死,你就是曲青墨一輩子的仇人!」 所有人都張口結舌,誰都看出來曲青墨心懷不滿,可誰也沒想到小丫頭竟然口出惡言,毫不忌諱。 只有柳亦怪聲的喝彩:「好丫頭,果然是老二的妹妹!」 青墨、青石兄妹同時瞪了他一眼:「你閉嘴!」 青墨的師姐滿臉的憤怒,森然斥責:「大膽,目無尊長……」 青墨毫不猶豫的就罵了回去:「你目有尊長,那你邀請他回去殺你爹啊?」跟著她長吸了一口氣,退開幾步,伸出春蔥般的手指胡亂畫了個圈,把東海乾來的五個人都圈了進去:「我敬你們愛你們,更明白你們一直都寵著我,可你們要殺我哥!你們對我的好,在我心裡比不上我哥哥一個唾沫星!」 跟著曲青墨撒腿跑向兄長處,幾個東海乾弟子想追,卻被南陽真人揮手攔住。 曲青墨跑到兄長身旁,和他並肩而立,皺著眉頭說:「別人要殺你,你還絮絮叨叨的問他道理,到底是不是曲家的男人?」 曲青石嘟囔了句:「你倒真格是曲家的女人!」跟著抬手撫過妹妹的留海,笑著問:「不修仙了?」 青墨堅決搖頭:「不修了!」 柳亦從旁邊幫腔:「還修個屁!你罵過指揮使大人是老賊之後,還會不會繼續當青衣?」 他們都是凡人心思,以己度人,還以為忘情悟道的修仙門宗也會計較這些。 曲青石終於恢復了常態,先伸出手,仔細的撣了撣褲子上的泥土,這才抬頭望向天上的南陽:「曲青墨不再修仙,從此和你們東海乾沒有半點瓜葛,若在相逼,不死不休!」 南陽哈哈大笑:「好個不死不休,本來就是不死不休!你們隨便動手,念在青墨的情分上,便讓你死而無憾。」 曲青石哈哈一笑,揚手舉起邪弓,不料他還沒來得拉弓,身旁的梁辛突然抬起一拳,自下而上重重的打在他的下頜上,跟著雙手用力,把他的邪弓搶走了! 曲青石猝不及防,又年老重傷,被梁辛打出去了一個趔趄,大怒道:「你幹什麼!」 梁辛握著弓,呵呵的笑問:「我一直就不明白,弓上的箭是從哪來的?」話音響起之際,他沉腰扎馬,悶吼中拉開了邪弓! 曲青石暴跳如雷,可卻來不及阻止,柳亦、青墨兩個人神情複雜,可都站在原地,沒動。 邪弓甚硬,梁辛只能勉強拉開一半,隨即發現,弓柄上,密密的纏著無數條青褐色的細線,只要一開弓,一條細線便會化作銳箭,陳於弓弦之上。 曲青石見他已經拉開了邪弓,生怕搶奪之下,反倒會讓梁辛誤射,佔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勸道:「你若引弓,一箭就會死!」 陽壽邪弓,曲氏弟子修習祖傳功法,是以能射出三箭,是名青絲、白髮、不歸人。 如果旁人使用,只一箭就會被邪弓吸乾全部壽數! 梁辛答道:「你還不是一樣!」心裡卻琢磨著,等鬆開弓弦之際,自己究竟是應該喊『青絲烈』,還是喊『不歸人』。 曲青石眼角輕跳,帶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聲音愈發森嚴:「你胡鬧!你沒習過射術,這一箭根本傷不到敵人,只會枉送了性命。」 梁辛舉著邪弓,顫顫巍巍的對著空中的敵人,根本無法瞄準,也更不知道該怎麼去瞄準,嘴角抽搐了幾下想哭,又咬著牙強行忍住,畢竟只是個不到十三歲的孩子。 他現在這副可笑神情落在曲青石和柳亦的眼中,卻是貨真價實的心疼! 南陽真人懸在半空,神色裡沒有一點不耐煩,笑吟吟的看著。東海乾是天下第一流的門宗,南陽更是東海乾的好手,在修真道上頗有名望,修為比起竹五要高,對付邪弓他心裡篤定的很。 曲青石努力把聲音放得柔和些:「老三,你且聽我說,緩力收弓……」 「閉嘴!」梁辛忍著哭,語調古怪得令人發噱:「你明知我不會放下陽壽,死是死定了,虧你還是我二哥,不想著教我怎樣射正,盡說些廢話!」 這半晌裡柳亦一直面有愧色,沒有開口,他先前被竹五廢掉了一隻手,否則也不會讓邪弓被梁辛拿去,眼前爭弓的這兩個人都是自己的結拜兄弟,可若真要捨去一個,他還是會選梁辛。 心裡正難受的柳亦,聽到梁辛的話,突然嘿嘿笑出了聲,放聲道:「老三放心吧,只要柳亦活著,你的娘就是我的娘!」跟著,抬頭對著半空裡的南陽大喊:「老漢,現在要射你的,是我家三弟,梁辛,梁磨刀!」 曲青石的臉色鐵青,大步走到梁辛的身後,伸手拍他的肩膀:「肩膀放鬆,射箭不是剁白菜,別聳著個肩膀、夾著個脖子,雙腳開立同肩寬……」 小姑娘曲青墨咬著嘴唇,默默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小,臨陣磨槍,大大方方的擺著姿勢,想哭卻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他們。 曲青石恨不得在這片刻之間,把自己的射術盡數傳給梁辛,既然死定了,他又怎捨得讓老三死不瞑目! 前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梁辛抽抽搭搭的,分不清是哭還是笑的說了句:「胳膊酸了……」 崩…… 弓弦震顫,陽壽邪弓,一箭射出! 第二十四章 一箭驚仙 弓弦離手,梁辛只覺得週身都是一冷,彷彿一根冰針正沿著自己的血脈掠過,所過之處所有的體溫都被它盡數帶走,旋即腦海中爆發出一陣浩浩湯湯崩裂巨響,甚至連看一眼有沒有射中目標的機會都沒有,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而射出的那一箭,卻遠沒有曲青石操弓時那麼聲威浩大。細箭勉強泛著暗淡的光芒,射向了南陽真人腿。梁辛的運氣不錯,雖然沒有對準要害,但總算還不太偏。 南陽真人不屑躲避,捏著劍訣的手指微微一動,護在身前的飛劍斜橫,在『叮』的一聲輕響中,穩穩擋住了梁辛用性命換來的襲射! 就在南陽面色輕鬆,正想開口繼續點化曲青墨的時候,驀然裡,邪箭與飛劍之間爆發起一連串刺耳的摩擦聲,只見老道的飛劍在急促顫動中,不停的發出哀鳴,最終『啪』的一聲碎響,爆成了無數碎片! 梁辛一箭,射碎了南陽真人的法寶飛劍! 飛劍盡碎,可邪箭卻不停,依舊那麼毫不起眼的,鑽向南陽真人的大腿。 南陽真人臉色又驚又怒,旁人無法感覺,可他卻明明白白的探知,這一箭上附著的神力,足以把他碎屍萬段!倉皇間再也顧不上氣勢風度,身形惶急後退,同時放出自己的保命法寶:南陽鐘。 煌煌古鐘,厚重如山! 七十年前,有不知來歷的敵人偷襲東海乾,恰逢東海乾諸位高人離山,只有南陽真人鎮守山門,當時他就憑藉著這口古鐘,硬生生擋住敵人連番轟擊,三日後援兵至,這才擊退敵人,南陽真人和南陽鐘,也一戰成名。 轟轟烈烈的爆響中,邪箭正中古鐘,所有人都被震得失魂落魄,曲青石、柳亦兩個凡人更是口噴鮮血,委頓在地……又是刺耳的摩擦聲,不過彈指之後,古鐘的呻吟越來越重,嘎啦嘎啦的惡響中,古鐘也如飛劍一般,爆碎成千萬碎片! 邪箭連毀飛劍、古鐘,彷彿也亢奮了起來,在破空的嘯叫中,繼續追射敵人,南陽避無可避,大吼了一聲,雙手盤結指訣奮起全部的真元,狠狠迎向邪箭,一瞬間裡,天空中強光迸射,奪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片刻之後,強光消散,南陽真人臉色比紙還要白,身體微微顫抖著勉強懸浮在半空,邪箭在連碎兩件法寶之後,最終沒能射殺敵人。 所有人都呆住了,即便曲青石、柳亦不懂修真道法,也能明白,梁辛這一箭,威力大得有些離譜了。 南陽蹊蹺沁血,披頭散髮,早就沒了高人模樣,臉色猙獰的盯著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梁辛,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哇的噴出了一口血。 四個東海乾弟子大驚失色,慌忙躍起去接應師父,南陽真人卻大袖一甩,把他們盡數趕開,喘息片刻之後,沉聲說:「曲青墨勾結妖人,背叛師門,南陽今日奉乾山道宗門規,清理門戶。小妖,受死!」 話音落處,南陽的雙臂猛張,本來明亮的天空都猛然昏暗,小姑娘青墨面露苦澀,把身體輕輕擠進了兄長的懷裡,另一隻手則用力挽住了她一向橫眉冷對的柳亦。 南陽真人重傷之下,已經動了真怒,一個神通下來,他們便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好像爆豆般的巨響,不停的從天空中響起,南陽真人的臉色愈發猙獰,正要催動神通間,突然一陣清冽的猿猴啼嘯割裂天際! 兩頭天猿快若閃電,一閃而至,一左一右抓著南陽的雙腿,將他倒吊了起來,落地後又各自踏出一腳,牢牢踩住了南陽不斷掙扎的雙手。 一頭天猿則背著雙手,瞇起眼睛,冷冷的盯住四個東海乾弟子,那四個年輕弟子根本沒看到它是如何出現的。 最後一頭天猿懷裡還捧著十幾隻大桃子,躍到了曲青石等人身邊,低下頭仔細看著生死不知的梁辛。 四頭奉命照顧梁辛,後來卻跑去玩耍的天猿,終於趕回來了, 天猿是得到天眷的厲害精怪,在苦乃山中稱霸一方;東海乾諸人中南陽身受重傷,又不防被偷襲,幾個弟子修為淺薄,雙方一照面,便被天猿死死扼制。 柳亦只覺得全身都軟了,氣急敗壞的跳起來對猴子怒罵:「死到哪去了!」 曲青石趕忙去抱梁辛,不料梁辛的身體彷彿比大山還要更沉重,曲青石甚至連他的一條胳膊都扶不起來。 咕嚕咕嚕咕嚕……桃子盡數掉到了地上,第四隻天猿伸出爪子,可憑著它的天賜神力,竟然也拖不動梁辛,在徒勞的努力了片刻之後,突然暴跳如雷的跳起來,口中縱聲長嗥! 彭,血光暴現,南陽真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那兩頭天猿撕成了兩片! 四個東海乾弟子目眥盡裂,各自怒吼著一起躍起拚命,可只覺得眼前一花,周圍的景象飛快的旋轉了起來,片刻後,他們每個人都看見了……自己的身體,失去了腦袋的身體! 小丫頭青墨這時才把自己的驚呼喊出來:「別殺……」 那頭天猿一出手便割掉了四個東海弟子的人頭! 隨即四頭天猿一起跑過來圍住梁辛,它們四個人合力,也還是無法把梁辛拖動一步。 這時的曲青石,兩條眉毛都快擰到一起了,梁辛躺在地上,探不到呼吸和脈搏,整個人都冷冰冰的,如果不是太沉,死的也沒什麼奇怪。但是邪弓奪取陽壽,梁辛就算死,也應該『死成個老頭子』才對,可現在他躺在地上,頭髮沒白、鬍子沒長、臉上也沒有一根皺紋…… 而且,梁辛臨死前的那一射,威力似乎也太大了些! 柳亦跑上來大聲的喝罵著轟猴子,現在四頭天猿正擠在一起,八隻爪子同時抓住梁辛的左腿,跟拉縴似的想要拖動他,柳亦生怕一眨眼之後,四個猴子抱著一條腿跑走了。 曲青墨雙眼垂淚,小心翼翼的把南陽真人和四位同門的碎屍歸攏到一起,挖了個坑葬掉,跪在墳前喃喃禱告,小丫頭雖然決絕,可這番慘禍之下,也被奪去了心神。 四頭天猿拉不動梁辛,急的抓耳撓腮,嘰嘰喳喳的商量了幾句,其中一頭撒腿如風,跑回老巢去報訊,剩下的三頭則留守原地,這次它們都學乖了,再不敢離開半步,其中一頭還撿起桃子,誕著臉去巴結曲青石、柳亦,看樣子是想待會等族長來了,讓它們能美言幾句。 柳亦本來滿臉的憤恨,可一會功夫之後又笑逐顏開,一邊吃著桃子,一邊拍著猴子的肩膀:「放心吧,你們提梁辛報了仇,我感謝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告狀!」 天猿大喜,曲青墨撇著嘴巴,喃喃的罵柳亦心性薄涼,柳亦湊到她跟前小聲解釋:「如果我是猴子,現在就該殺人滅口了……不敷衍住它們,危險地很。」 小丫頭嚇了一跳,忍不住抬頭望向天猿,三隻猴子此刻正蹲在梁辛身邊,時不時推搡兩下,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 梁辛現在的感覺很奇怪,好像做了個夢,夢裡自己在不停的吃沙子,一口一口的,沙子落進肚子,流進血脈,直到全身上下都變得沉甸甸……。 梁辛突然清醒了回來,猛的睜開了眼睛,不知道多少張大臉,填滿了所有的視線,其中兩張臉沒長毛,剩下的都長毛……還有張面團團的娃娃臉出現下,又消失,又出現,小丫頭曲青墨被擠在外面,正一下下的跳著往裡面看。 轟,正圍著他看的所有人、猿都嚇了一跳,亂七八糟的向後坐倒,巨猿葫蘆老氣橫秋的笑了。 梁辛回憶了一下不久前發生的事情,趕忙翻身坐起,臉上儘是狂喜的神色:「我沒死?我沒死?」 一天之前,四頭天猿玩忽職守,梁辛用曲青石的邪弓拚命,隨即失去了神志,雖然沒變老,但身體卻沉重的根本無法挪動。 剛回到老巢,屁股還沒做熱的葫蘆又被手下喊了回來。 葫蘆用自己的妖元窺測梁辛身體,隨即發現,一股厚重的土石靈力,正霸道的佔滿了梁辛的血脈,所以他才會如此沉重。 葫蘆立即施展妖術,用自己的妖元幫助梁辛將散亂的法力一一歸攏,大功告成之際,梁辛也隨即醒來。 梁辛跳起來活動了活動手腳,和以前一樣,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土行法力在哪他還是感覺不到,不過總算明白自己死不了,美滋滋的長出一口氣,看看曲青石,又看看柳亦,後者明白他的心思,伸手遞過來一個桃子…… 梁辛未死,皆大歡喜,四頭玩忽職守的天猿更是樂得手舞足蹈,梁辛一邊啃著桃子,一邊問曲青石:「不是說,一箭就得死麼?」 曲青石的神情比梁辛還納悶,把目光投向了葫蘆。 葫蘆先前就已經聽說過陽壽邪弓的奇異之處,此刻有追問了幾句細節,皺著眉頭站起來,接過邪弓翻來覆去的端詳了片刻,然後把邪弓往曲青石跟前一推:「你射一箭我看看。」 曲青石垂首肅立,假裝沒聽見。 葫蘆自己又搖了搖頭:「你不行,你從小修煉心法,得找個不會你家心法的。」說著,橙黃色的眸子轉向了柳亦。 柳亦剛忙用好手舉起壞手:「我就一隻胳膊。」 葫蘆踅摸了踅摸,看到小丫頭青墨,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說話,曲青石已經一步踏出,把妹妹擋在了身後:「她……女人用不了邪弓,沒有效果的。」 葫蘆洒然一笑,一派道骨仙風,說道:「既然如此,那我親自來試試吧!」說著,雙手較力,猛的拉開了陽壽邪弓! 第二十五章 土行心法 葫蘆也不傻,只是開了邪弓,並沒有放開弓弦,翻著眼睛仔細的感受弓箭的力量,過了半晌之後,收起了弓箭扔還給曲青石,又開始詢問曲青石家傳心法,幾句之後臉上就已經露出釋然的神情,跟著把梁辛扔到了自己的後背上,爪子一揮:「是非之地莫久留,咱們回去,邊走邊說。」 三頭健猿過來分別背起青石、青墨和柳亦,一路嘯叫著向著他們老巢跑去。 梁辛看著身邊的景物如飛,開始還覺得有趣,時間一長就無聊了,扭著腦袋問葫蘆:「我為啥沒死?」 葫蘆一直揣著高人范兒,早就等著梁辛來問了,咳嗽了一聲緩緩回答:「凡人無知,才會以為那把那柄邪弓叫做陽壽。」 跟著,好像還生怕梁辛聽不明白似的,又仙風道骨的補充:「你就是凡人。」 梁辛才懶得和葫蘆去矯情這個,搖晃著腦袋說:「不是說,引弓一射,就會被邪弓吸乾陽壽麼?」 葫蘆搖頭:「你們光看到射箭之人,會轉眼老邁而死,就以為邪弓是在奪主人的陽壽,其實,邪弓奪取的是主人的魂魄,身體失去了魂魄,自然會馬上化作枯骨。」 梁辛還有些迷糊著,曲青石急忙『催馬』上前,和葫蘆並肩而行,遲疑著開口:「我們曲氏弟子修習心法之後……」 葫蘆明白曲青石想問什麼,不等他說完就搶著開口道:「你家傳的心法,骨子裡是一門固魂鎖魄的奇術,所以邪弓無法一次抽乾你的魂魄,只能搶去一部分魂力。魂力被搶去,魂魄衰弱,身體也會隨之衰老。」 葫蘆說完,還好像吃了多大虧似的,滿臉不悅的哼道:「陽壽邪弓,嘿,邪弓奪陽壽?虧你們想得出……」說著,橙黃色的眸子突然一亮,又想到了一句好詞,趕忙掉書袋:「你們這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梁辛吃力的扭動了下身體,還是老問題:「那我為啥沒死?」 葫蘆擺威風,霍然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子,這才是你的造化啊!先前已經說過,玉石雙煞的元神都棲身於你體內!」 魂魄,便是修士的元神了。 梁辛舉著邪弓與南陽真人拚命的時候,體內一共有三套魂魄:自己的,草鞋玉璧的,凶煞石脈的。 邪弓有靈,擇強而奪,三套魂魄中梁辛自己的最弱,不值一提,玉璧和石脈都是秉承天地戾氣所生的土行巨妖,元神之強比著絕頂劍仙也毫不遜色,也不知道邪弓最終選擇的是誰。 說道了這裡,葫蘆頓了頓:「照我估計,單以元神而論的話,玉璧比著石脈,還是要強上一線,畢竟玉璧曾經煉化人形。被邪弓吸走的,應該就是玉璧的元神。」 以玉璧元神換出的邪弓一射,威力自然無與倫比,這才在擊破了兩件凌厲法寶之後,還把南陽真人也擊成重傷。 玉璧和石脈的元神,在本源法力的保護下,藏在梁辛的身體中沉睡。後來玉璧的元神被邪弓吞噬,它的那些本源法力一下子也變成了無主的力量,就此散落在梁辛的血脈中,所以當時梁辛的身體才會如此沉重。 葫蘆一邊縱躍如飛,一邊呵呵的對梁辛笑道:「以你的資質,如果想要修行天道純粹是癡人說夢,可現在身體裡平白多了無主的土行本源之力,日後你將它們煉化為己用,雖然沒有人間修士的道心,可卻有了人間修士的道行,哈哈,有趣的很啊!」 梁辛大喜過望,一邊無法抑制的咯咯傻笑,一邊費力的問:「怎麼煉化?」 不遠處的柳亦哈哈大笑著提醒:「傻小子,老仙猿自會指點於你,還不快拜謝大恩!」 梁辛樂得臉都快抽筋了,又是誇讚又是感謝,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好話都往葫蘆的耳朵裡扔。 葫蘆口中嗯嗯的答應著,臉上的神情卻無比古怪。 不久之後,梁辛又想到自己身體裡還存著個石脈元神,再度來了精神,扭著腦袋問葫蘆:「等煉化了玉璧的法力,我再借二哥的弓子射一箭,石脈的本源法力是不是也歸我了?」 葫蘆微一點頭,應時應景的說了個成語:「舉一反三,不錯不錯。」 天猿的巢穴在大山深處,距離司所極遠,饒是這群猴子精怪教程快捷,也足足奔馳了幾個時辰,最終不知道翻過了多少山梁、轉過幾個山坳,梁辛突然覺得異香撲鼻,水聲玲瓏,一座生機盎然的巨大山谷,赫然出現在眼前! 遠處的山崖上,掛著銀簾似的瀑布,水汽蒸騰中匯入小湖,三四條小溪彎彎曲曲的從湖中引出,貫穿山谷。 四下裡花團錦簇,彩蝶翻飛,滿眼嫩草青青。 一望之下,數百頭拖著紅色尾巴的天猿散落各處,有的正懶洋洋的打滾,有的上躥下跳的玩耍,看到首領葫蘆回來,齊齊的爆發出一陣歡呼,跟著它們有看見有外人進谷,忙不迭的收斂了歡呼,躺著的立刻爬起來,跳著的馬上原地站好,一個個表情嚴肅,比著雙手緩緩踱步,全都擺出了世外高人的樣子。 只有一頭還不及常人膝蓋高的小猿,呲牙咧嘴的跑過來,跳到梁辛身上,張開大嘴就咬! 梁辛嚇得魂飛魄散,幸虧葫蘆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小猿,怒斥道:「這不是吃的!是客人……」 苦乃山的天猿都是文明人,一定要梁辛先拜師,葫蘆才肯傳他煉化法力的心法。 梁辛當然不會覺得吃虧,在天猿們操持的拜師大禮中,拜先祖、拜天地……總之除了和葫蘆師父對拜之外,該做的全都做了,成了苦乃山猴兒谷的開山大弟子。 其他三人也被妥善安置,各自養傷。 三兄弟之間,在短短的幾天裡連番經歷生死劫難,誰都懶得客套什麼,心裡卻都為這次結義慶幸快樂。 小丫頭曲青墨也算徹底成了師門叛徒,她與梁辛年齡相若,親熱得很,唯獨對柳亦,總是冷著一張小臉,從來不肯給他一點好顏色。 隨後幾天裡,苦乃山熱鬧無比,朝廷、朱離道場、東海乾,還有些與他們關係密切的門宗,或派遣大隊人馬,或派出精銳好手,不斷在大山之間穿梭。很快,南陽真人和門下四位弟子的屍體就被找到,這下子大山裡更是亂成了一團…… 不過因為有蠻人、邪派修士的蹤跡顯露,一時間來查案的人也懷疑不到苦乃山土著的身上,再加上天猿的老巢猴兒谷異常隱秘,葫蘆不許手下隨便外出,倒也太平無事。 包括風習習在內,梁辛的親人、朋友總算都保住了性命,修養一陣便好。 猴兒谷中的天猿礙著外人,每天都要裝模作樣,苦不堪言。 而拜師之後,梁辛的修煉卻並沒有馬上開始,他的師父葫蘆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每天早出晚歸,似乎忙的很。 直到一個多月之後,葫蘆才總算忙完了,把梁辛找來,終於開始『講經布道』了。 人類修士參悟天道,首先要有一顆『道心』,說穿了就是悟性。 只有悟性高,才能感受到散落於天地間的能量,只有悟性高,才能與這些與這些能量溝通,將之引入身體。 南陽真人要青墨斬斷凡情,就是為了讓她能更好的將自己的思想溶於天地,體會自然,少了凡情羈絆,才能全情投入,徹底與天地一體,從而感悟、引入更多、更龐大的能量。 梁辛命好,雖然沒有悟性,更談不上道心,不過卻得到了一份至純的土行源力,要做的只是修習一門土行心法,催動運轉身體裡的厚土靈元,將之化為己用。 不過有得就有失,便宜不可能讓一個人都佔盡,梁辛的修煉也會有個盡頭,等他把身體裡所有的靈元盡數煉化,也就再沒有進步的空間了。 梁辛自己倒挺知足,對自己兩次捨命換來的靈元已經無比滿意了,對著葫蘆躬身施禮:「弟子明白,就請師父賜下煉化靈元的心法。」 啪! 葫蘆把一本冊子丟到了梁辛腳下:「這便是你要修行的功法,自己領悟吧!」說完,背著手溜溜躂達的走了。 梁辛撿起冊子,只見冊子上歪歪斜斜的寫著四個狗爬似的大字:土行心法 再翻看兩頁,裡面卻是清一色的清秀小篆,但所有的字都是古篆,行文更是駢四儷六,什麼一氣一陽,兩弦三寶,梁辛根本就看不懂,只好愁眉苦臉的抱著心法再去找葫蘆。 不料葫蘆一看他又來,整個人都如臨大敵,打從老遠就爪子亂揮,凶巴巴的怪叫:「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自己去領悟!」喊完縱躍如風,撒腿就跑。 梁辛望著葫蘆的背影,急得直跺腳:「師父,門在哪呢……」 第二十六章 刺客紅袍 最近這陣子葫蘆一直挺煩心。 他修為極高,精通妖法,可這都是天賜的本錢,雖然也有修煉,但是和人間修士煉化真元的法門大相逕庭。 天猿好面子,梁辛一肚子土行源力,放到哪個人間的修天門宗裡都會能得得以煉化。要讓葫蘆說一句:我幫不了你你找別人去吧。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所以葫蘆想了個法子: 苦乃山連綿數千里,其中窮山惡水有之,靈秀之地更多,打從遠古起,就有隱修在苦乃山擇穴而居潛心悟道,斗轉星移之中,隱修或飛昇或老死,留下了數不清的荒廢洞府。 從收徒之後,這一個來月,葫蘆一頭扎進大山,滿世界尋找荒敗洞府,想要從這種洞府中撿本土行的心法回來。 這個法子不錯,但葫蘆還面臨著一個大問題,他愛掉書袋,可是他不識字…… 不過葫蘆還是有法子,這些洞府裡雖然沒有人了,但有一些還殘存著陣法禁制。土行修士布下的禁制,肯定是借用厚土之力的陣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葫蘆終於遇到了一座土行的法陣,廢了一番手腳之後,從洞府中那具骷髏架子的懷中找到了小冊子。 葫蘆給自己列了個式子:土行法陣,守護的肯定是土行道人,土行道人懷裡的,肯定是土行心法。 身為一方妖王,葫蘆心思縝密,為了防止這位隱修死前,藏在懷裡萬一不是功法秘籍而是個賬本,葫蘆帶著這個冊子出了趟山,抓住一個老道讓他看。 幾句話下來,葫蘆就明白冊子裡寫的都是道家術語,的確是本心法秘籍。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功法的封皮上一片空白,葫蘆覺得,沒有個題目不好看,被他抓住的那個老道捉刀代筆,寫下了四個大字:土行心法 老道是貨真價實的出家人,雖然不是修士,也自幼飽讀,更寫的一筆好字,可惜剛剛被葫蘆傷了右手,左手寫出來的字,也就不那麼講究了…… 梁辛當然不知道他師父這番良苦用心,捏著小冊子愁眉苦臉,唯一能確定的事情就是,自己要修行的土行心法叫做土行心法。 梁辛眨巴著眼睛,琢磨了一會之後,找一頭天猿要來一大堆水果,找曲青墨去了…… 曲青墨是正經的道統出身,名門嬌女仙師高徒,左手接過桃子右手接過秘籍,大聲念道:「土行心法?這……夠直白的哈。」 …… 《土行心法》來路可疑,不過曲青墨在細讀之下,確定這的的確確是土行心法(讀著彆扭不?)。 曲青墨是娃娃心性,喜歡熱鬧;梁辛自幼吃苦,最不怕的就是練功,兩個人守著一本秘籍,一個教一個學,倒也熱鬧的很。 這本功法倒也對路,梁辛每日裡抱元守一,用全副的精神去體會身體的力量,再按照曲青墨的指點,剝離其中的一絲,試著驅動它們緩緩流轉於身體中的各條經脈,一個多月下來,最初的那一絲土行靈元,果然被他化為己用,而梁辛的精神、力氣,也都健旺了一些。 葫蘆探過梁辛的身體,確定功法果然有效,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肅容點頭:「好好修行,別辜負了為師的一片苦心啊。」 就在梁辛初窺門徑的時候,曲青石、柳亦二人的傷也盡數痊癒。只不過曲青石此刻是個耄耋老者,而柳亦的右手也失去了作用。 傷癒之後,兩個人準備出山回去覆命,他們兩個都是心眼通天之人,早就想好了說辭,至於小丫頭曲青墨,現在可無論如何也不能露面,否則麻煩太多。 葫蘆現在心有顧忌,生怕曲青墨走了,梁辛又舉著土行心法來找自己的麻煩,乾脆大手一揮就也讓小丫頭留在猴兒谷中。 兄妹四人分別在即,少不得連番的囑咐,徹夜長談。 說了一陣之後,曲青石一伸手,把『陽壽邪弓』從身上摘了下來,往梁辛的手裡一放。 梁辛捧著弓,先是略顯迷茫,隨即在臉上綻放出一個重重的驚喜,跟著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笑著對著曲青石說:「這是二哥家傳的寶貝,送給我不好吧?」 曲青石本來面含微笑,聞言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說:「哪個說要送給你,想得倒美!暫時存在你這裡罷了。」 曲青石心中有自己的盤算,妹妹和梁辛現在猴兒谷中,看上去挺安全,可天猿辦事的不靠譜他可領教夠了。 他不信任天猿,卻信任梁辛。再加上梁辛的身體裡還有石脈的元神,能換一次威力極大的邪弓激射,把弓留下,說到底是想要梁辛保護妹妹。 至於梁辛的射術,他倒不擔心,自有曲青墨指點。 曲青石留弓,柳亦也不是空著手來的,從兜裡摸出了一個本子塞給梁辛,呵呵的笑道:「這些天養傷無聊,乾脆給你畫了本武林秘籍,你沒事的時候可以練練。」 本子的封皮上沒有字,只畫了個赤膊的大胖子,正乍著膀子威風凜凜的站著,梁辛不明所以,在翻看兩頁之後,突然大笑了起來,滿臉喜色的點頭:「這個好極了!」 柳亦給他話的,是民間揉摔之術的圖譜,梁辛現在有了真元法力,按理說應該看不上這些東西,可他天性喜歡這些東西,和身體裡有多大力量根本沒關係。 轉天天將破曉,趁著天還沒亮,曲、柳二人在上路之前,又去拜訪妖王葫蘆,先是感激了一番之後,曲青石問道:「前輩,現在能不能喚醒風習習,有件事我想問他。」 風習習最近一直在葫蘆設下的結界中昏睡修養,他被陽光所傷,差一點便魂飛魄散,即便有葫蘆相助,想盡數復原最少也要幾年的時間。不過現在喚醒他一會倒是無妨。 小鬼現身後,精神還是萎頓的很,曲青石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風習……那個老、老叔,」他和梁辛結義,自然要跟著改口:「你追隨梁一二大人的時候,認不認識一個叫做宋紅袍的人?」 風習習本來笑呵呵的,可聽到問題之後臉色驟然一變,神色裡儘是驚恐:「你問他作甚!」 和曲青石不同,風習習雖然忠心耿耿,可從未想過替梁一二翻案,在他看來,能與梁辛母子平平安安過完這一世,等將來梁辛長大成親,生有後代,自己再繼續服侍下去,這份平安喜樂就已經大過天了。 所以風習習在說起梁一二當年往事的時候,有個重要人物始終不曾提及:宋紅袍。 在梁辛追問之下,風習習猶豫著,最終還是開口了:「他、他和梁大人有仇!」 梁辛、曲青石、柳亦,所有知道靳難飛司所留字的人都滿是意外的低呼了一聲,從靳難飛的死前留言上來看,宋紅袍應該是同他約好在司所見面,以完成梁一二交派下來的任務。 可宋紅袍如果是仇人,梁一二又怎麼可能讓他去辦事。 風習習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眾人的表情,一邊繼續道:「白天我不能露面,即便是晚上,也不敢進衙門,所以侍奉在大人身邊的時候不多,可即便如此,我就趕上過五次宋紅袍行刺大人。」 在風習習的眼中,宋紅袍神出鬼沒,他的刺殺不可思議而且威力絕倫,把握的時機更是恰到好處,幸虧梁一二身負絕技,才能化險為夷, 行刺時,宋紅袍一言不發,梁一二則大聲呼救,不過每次在侍衛趕來之前,宋紅袍都會設法逃脫。 唯獨最後一次,在侍衛們趕來之後,宋紅袍沒有逃走,而是趁著梁一二鬆懈的瞬間,突然施展出凌厲的殺招,當時的場面血腥之極,一瞬間裡人頭翻滾血肉橫飛,幾十名聞訊趕來的青衣高手盡數喪生,不過梁一二還是擋住了宋紅袍的絕殺。 風習習也是在那場激戰中受到波及,過了不久就沉沉睡去,直到三百年後才醒來。 梁辛眨巴著眼睛,滿心不甘的問:「完了?就這麼多?」 風習習迅速的點點頭:「就這麼多!」 梁辛樂了,走過去伸手攬住了風習習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肯定還有,要不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叫宋紅袍的?」 苦乃山中的生死歷練,可讓梁辛受益良多,除了玉璧和石脈的本源法力之外,;另外一個最大的收穫,就是跟著曲青石學會了動腦筋! 思考問題,其實和鑒定古董是一個道理:不去看它那裡對,而是去看它那裡不對。 風習習想隱瞞的事情,被梁辛尋出了破綻,不過小鬼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羞赧,而是滿滿的擔心,過了片刻之後,才輕輕的歎了口氣:「好吧,你要真想為了三百年前的事情冒險,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梁辛點了點頭。 風習習笑了:「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梁大人身死之時,我沒能侍奉在他老人家身邊,梁辛,你別讓我再遺憾一次!」 曲青石從一旁微笑道:「事情由我去查,不會讓老三涉險的。」 風習習不理他,好像跟誰賭氣似的,扯起了嗓門說道:「最後一次行刺之後,宋紅袍重傷逃走,梁大人當時喃喃自語了一句:『是天策門不行,不是你宋紅袍不行!可惜了啊。』,我當時就在大人身邊,所以聽得一清二楚,也由此知道那個刺客叫宋紅袍。」 亂,梁辛覺得腦子裡只有一個字:亂。 一旁的曲青墨也皺起了眉頭,微微搖頭:「天策門……修行道上沒聽說過這個門宗,應該是凡間的幫派?」 第二十七章 七步登天 風習習所知的事情已經和盤托出,再度回到妖王結界中休養,曲柳二人也不再逗留,向眾人此行後就此出山。 大約兩個月之後,柳亦回到猴兒谷,他們果然不負所托,把梁辛的醜娘從罪戶中接了出來,這一路上柳亦也娘長娘短,梁氏受寵若驚,再到山谷中見到兒子,只覺得恍若夢境一般,這番喜樂,實在不是言語能夠表達的了。 朝廷、朱離道場、東海乾等諸多勢力,都在曲青石和柳亦出山後趕來盤問,不過兩人早就把謊話編的毫無破綻,再加上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苦乃山中還有一族凶猿,自然也就信了他們的說法,把矛頭指向了竹五一脈的邪修。 梁辛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到了地,開始專心修行,葫蘆師父雖然不識字,但是木匠活做的不錯,按照陽壽邪弓的硬度,給他做了一隻差不多的長弓。 煉化身體中的土行原力、修習射術、和猴子們摔跤、陪師傅掉書袋……梁辛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特別和猴子摔跤打鬥,比的第一是力氣,梁辛純粹白給;力氣不行就比身法,更不用說;身法不行還有應變……梁辛氣哼哼的從小猴子開始打起。 在青墨的指點下,梁辛對『土行心法』中煉化靈元之道掌握的越來越純熟,體內真元也煉化的越來越快。 一日,妖王葫蘆在以靈元檢查過梁辛的進境之後,挺高興的笑道:「照這樣下去,十年之後,便能把玉璧的靈元盡數化為己用。然後在用邪弓把石脈的元神抽離,再有七八年工夫,也就煉化得差不多了。」 煉化玉璧用十年,煉化石脈用八年,倒不是玉璧比石脈留下的力量多,而是梁辛本身的真元越雄厚,煉化的速度就會越快。 梁辛算了算,到那時自己三十歲,倒還算年輕,高高興興的追問道:「到那時,我的修為會有多高?」 葫蘆略一琢磨,回答道:「肯定打不過我!」 旁邊的小丫頭青墨嘻的一聲就笑了,給梁辛解釋道:「咱們人間的修士,會把修行分作七個階段,是稱『七步登天』!」 梁辛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毛,笑道:「說來聽聽。」 『七步登天』,代表著修士修行的七個境界,分別是:刮骨、撣心、聲色、海天、玄機、逍遙、端茶。 青墨扳著手指頭,一項一項的給梁辛算道:「一步刮骨,是將身體調整、改造到適應修行的狀態。除了練功養氣之外,還要配以藥石針灸,有的門宗還由長輩出手給弟子洗髓,過程無比的痛苦,所以叫做刮骨,一步修士是最初級的,比起常人也只是身體強壯了些。」 梁辛吐了下舌頭,挺別人受罪,他挺開心來著。 「刮骨之後,身體已經能感受到天地靈元,就要開始二步,撣心。」顧名思義,撣心就是要撣去心頭的積塵,也就是所謂的斬滅凡情,有了一顆道心,才能進一步感受天地靈元,引之入體。到了第二步,就已經能夠為自己煉化真元,使用簡單的法術了。 曲青墨天資極好,八歲進入乾山道,用了兩年時間完成『刮骨』,但在撣心期卻停步不前,南陽真人這才出手要替她『斷滅凡情』,最終死在了苦乃山。 曲青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沒心沒肺的笑道:「我現在便是二步修士!」 「第三步『聲色』,指的是感覺,有了道心,便能充分感悟天地間的靈元變化,從而接觸到一個以往看不到聽不見的境界,週遭也變得有聲有色,繽紛多彩了。到了這一步,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道,也有了真正的厲害本領。」 第四步海天,這一階段的修士,開始漸漸嘗試將自己溶於自然,領悟天地之勢,所為海天一色,相溶相濟。到了這個階段,修士便能馭氣凌風,在司所門前被三兄弟合力殺死的竹五,就是四步修士,一般來說,四步修士,已經可以做一個小門宗的掌門了。 第五步玄機溶於天地,才能領悟天地玄機,這個階段的修士,已經有資格窺探天機了。青墨的師父南陽真人,就是五步修士,到了這個級別,即便在名門大宗,也是長老、護法一級的重要人物。 第六步逍遙徹悟天地奧秘,飛則扶搖九天,遁則入地千丈,世上沒有去不得的地方,大宗師的境界。據青墨的記憶,東海乾的掌門距離逍遙期只差一線之隔,此刻正閉關修煉,全力突破。 「至於第七步,端茶……」青墨突然閉上了嘴巴,笑嘻嘻的看著梁辛。 梁辛總陪著師父掉書袋,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立刻接口追問:「端茶?這個名字古怪的很,究竟是什麼樣的境界?」 曲青墨搖晃著小腦袋笑道:「端茶送客唄,到了第七步便是活神仙了,該飛昇啦!」 梁辛哈哈大笑,其實第七步的名稱叫做『嫦娥』,意思是修行到第七個境界,就已經刻以飛上月亮去和嫦娥聊天了,本來也有些嬉笑之意,不過小丫頭還是覺得不夠乾脆,直接給改成『端茶』了。 刮骨、撣心、聲色、海天、玄機、逍遙、端茶(嫦娥),七步登天,修行的七個境界,人間修士也隨之被劃作七個等級,每個等級都是一次脫變、一個質的飛躍。 即便是身處同一個級別的修士,因為領悟程度的不同,相差也是極大的。 小丫頭青墨在講課的時候,已經盡量說得簡單明白了,可梁辛還是聽的頭昏腦脹,『七步登天』對境界的描述,並沒有從力量角度去解釋,而是以感覺、感悟來命名,憑著梁辛的悟性能聽明白才怪。 除非能有人把七步登天劃分為:踩螞蟻、抓兔子、踢豹子、打狗熊……這麼具體起來,梁辛才能聽懂。 曲青墨看他滿臉的迷糊,笑道:「就說我哥哥,如果沒有邪弓相助,他的本事應該和初入聲色期的三步修士差不多;至於柳亦,」小丫頭面露不屑,小鼻子上皺起了三四道豎紋:「二步修士能打他十個。」 妖王葫蘆滿臉不以為然,不過也沒打斷青墨,直等到她說完了,才不屑的哼了一聲:「這七步登天都是人間修士的劃分,沒有半點的用處,按這個道理,兩個人打架,乾脆直接報出來境界,低得那個就俯首認輸,任打任殺好了。」 梁辛聽不懂這套七步境界,當然向著師父說話:「就是,我們兄弟三個凡人,還不是殺了四步竹五!那個……青墨,等我把玉石雙煞的法力都煉化了,我算幾步的?」 葫蘆接過話題:「以體內真元而論,十年之後,你盡數煉化了玉璧的法力,穩穩成為三步修士,聲色境。再煉化石脈之後……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勉強夠到四步,海天境。」 梁辛一聽,等自己三十歲的時候,沒準能有竹五的本領,立刻喜形於色。 青墨則問葫蘆:「前輩,您現在是幾步?」 葫蘆撇了撇嘴巴:「我們才不理會人間修士那套劃分,要論打的話,五步修士在我面前不值一提,六步的話麼,要看具體的修為了,打過才知道。」 這時梁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不迭的追問葫蘆:「師父,您老那九位兄長加入九龍司搬山院,他們的修為……」 葫蘆知道他想問什麼,不等梁辛說完就回答:「我那九位哥哥,論修為的話,比著我現在應該稍遜一籌,至於那個玉璧精怪全盛時,嘿嘿,我估摸著,他應該是六步大成的實力。」 隨後的日子裡,土行心法、揉摔之技、射術,梁辛每日裡專心苦練這三大『絕技』,有時還會虎虎生風的打上一套太祖長拳當熱身。 梁辛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真元也算是個修煉之人了,對修真道上的事情也多有好奇,專程跑去問曲青墨。 一聽說有故事聽,葫蘆立刻趕來…… 小丫頭青墨生性活潑,平時沒人理她,她還沒話找話的去和梁辛聊天,現在更是眉飛色舞,假模三道的咳嗽一聲,開始『講課』。 修真道和江湖也沒什麼分別,按照對天道的理解和修煉的方法,修士門宗被劃作正邪兩個陣營,幾千年來雙方不斷征伐。 正道英才輩出,又弟子眾多,在惡戰之中漸漸佔了上風,連續擊潰了四五個邪魔大派。不料邪道卻因此從一盤散沙凝成了一塊鐵板,其中一個專門鑽研『生、老、病、死』四大奇術的老魔頭,在諸多邪宗高手的幫助下,將四門奇術融合成一門狠辣的神通。 這些事情也都是青墨聽東海乾長輩說的,全被小丫頭當成了故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笑道:「這門神通據說威力極大,狠辣無比,但是卻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天下人間』!」 葫蘆對這些修真界的古老傳說也瞭解一些,不過遠沒有青墨所知的那麼細緻,聽的挺高興,仍不忘掉書袋:「嗯,生老病死四門奇術,化做神通『天下人間』,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第二十八章 五大三粗 『天下人間』甫一現世,立刻殺了不少正道的領軍人物,邪道門宗也由此扳回了頹勢,正邪兩道又恢復了勢均力敵之勢。 而身懷『天下人間』絕技的老魔頭卻由此看破天地,把神通傳給一個叫做謝甲兒的弟子之後,從此消失不見。 這個謝甲兒的天資,比起他師父還要更高,在學會『天下人間』之後百餘年裡閉關不出,完善功法,最終將『天下人間』的威力足足提高了五成,這門神通也被他改名做:天上人間! 邪道強大了,正道自然吃足了苦頭,不知多少前輩名宿都死在謝甲兒的手上,正道門宗被對方打得狼狽不堪,毫無還手之力。 隨著形勢漸漸惡劣,正道中人開始深居簡出,隱匿大山,也如邪道當年那樣大家統籌資源,共同培養好手,其中實力最雄厚的十三個門宗,各自傾盡全力,灌頂、傳功等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一舉培養了十三位突破逍遙境的高手,七步修士,仙班列位! 可是這十三位高手都是被『催生』出來的,真元渾厚無比,道法神通卻一般的很,在打鬥中多以力量取勝,是以合稱『蠻十三』。 嚴格的說,蠻十三雖然看上去突破了逍遙境,但真元不是自己修行得來的,對天道的領悟也遠遠不夠,所以只能算是逍遙境之上,卻還遠遠未到『嫦娥境』。 正道的這一番隱忍,一直到五百多年前。最終於前朝的皇城,蠻十三盡出,伏擊邪道魁首謝甲兒。那一戰根本沒人瞭解,整座皇城連同方圓八百里內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焦土,最終,蠻十三活著回來了,而謝甲兒則被打得形神俱滅,連塊骨頭渣都沒剩下! 聽到這裡梁辛略顯驚訝,追問了一句:「謝甲兒那麼厲害,臨死前居然沒能拉上一個墊背的?蠻十三都活著回來了?」 不等青墨開口,葫蘆就冷哼了一聲:「你當修士相搏,和凡人打鬥似的?拼了老命能殺一個算一個?不用想也能知道,蠻十三除了個人實力雄厚之外,肯定還會有一套威力極大的合擊陣法,雙發拚鬥之下,要麼十三個人落敗全死,要麼十三個人獲勝皆活,沒有第三條路的!」 這一戰蠻十三人人重傷,但都活了下來,隨後的一百年裡,邪道群龍無首,正道大舉反攻,最終徹底擊敗了邪道,一個個邪道門宗接連被剿滅,邪道中人幾乎被斬盡殺絕,只剩下些蝦兵蟹將隱姓埋名,藏匿了起來,不足為患了。 而對於凡人來說,這場正邪對決比起洪水猛獸還要可怕得多,先是皇城被毀,緊跟著各處州府遭殃,整個中土都陷入長久的亂世局面,直到三百多年前,梁一二輔佐洪太祖平定天下,才又重新安定了下來。 梁辛早就聽說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傳聞,可從來不曾想過,相較凡人而言,只不過是一小撮的修士,一旦鬧起來竟然真的能讓天地變色,把萬里沃土變成人間煉獄! 青墨明白梁辛的意思,無奈的笑了笑,卻也沒多解釋什麼,而是繼續道:「正邪之間,從積怨到惡戰,幾經反覆綿延數千年,最後還是正道慘勝,奠定了現在修真道的格局,說起來以後天下總會安定些了!」 在最後的惡戰裡,邪道雖然全局覆滅,但瀕死反撲也著實讓正道修士傷亡慘重,蠻十三本來就重傷難癒,又被對方列為重點打擊的目標,先後有九個人戰死,只剩四個人活了下來,正道中的小門宗不值一提,就連十三個最大的門宗,也被邪道幹掉了五個。 惡戰已經結束了四百多年,修真正道休養生息,也恢復了不少元氣,如今的修真道上,當年所剩的這八個大門宗依舊是巔峰般的超然所在。 八個門宗之中,有五個出家人的門派,有三個俗家門宗,說到這裡青墨突然嘻嘻的笑了:「這五道,三俗,也被一些散修戲稱為五大三粗,好記得很呢!」 梁辛哈哈大笑,回想著南陽真人的裝扮,繼續問道:「那你們東海乾,應該算是五大三粗中的一大了?」 不料青墨搖了搖頭:「東海乾可不在五大三粗之列。」 梁辛頗感意外,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東海乾不是頂尖的修真門宗嗎?」 青墨繼續搖頭:「東海乾是頂尖的修真門宗沒錯,但是這個頂尖,指得是在人間出類拔萃,『五大三粗』在惡戰之後,便隱於世間,輕易不會露面。除非修真道上有什麼大事,他們才會出面。」 而『五大三粗』也形如一體,共同進退,各自派出了一名長輩,組建了一個叫做『一線天』的長老會。 五大三粗隱退卻未消失,『一線天』就是他們在修真道上的代表,各門宗如果有事,大可去找一線天來裁決,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一線天便會傳訊身後的八大門宗,隨時出手干預。 不過這幾百年裡天下太平,一線天很少傳出什麼諭令,八大門宗更一次都不曾出手。 至於仍舊活躍在人間的那些修真門宗,實力比較雄厚的有九個門宗,自稱九九歸一,寓意為自己這九個門宗,都聽一線天的指揮,以示對『五大三粗』的敬仰之意。 其中東海乾就是『九九歸一』中的一門,至於朱離道場,比他們都要差上一個檔次,只能算是二流門宗了。 梁辛基本聽明白了,修真道上最高的是『五大三粗』,其下有個『一線天』用來當做口舌,再之下則是『九九歸一』,最後才是二流、三流的修真門宗。 葫蘆則聽的滿頭大汗,如果不是當著兩個少年的面,早就掰著手指頭數上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正邪傾軋數千年,只有一次摒棄前嫌聯手而戰,就是七百年前,聯手剿滅了獲得『玲瓏玉匣』的冰原邪宗摩羅院。 摩羅院雖然被劃入了邪道,但它是極北冰原上的門宗,從來不與中土往來,和中土的邪派也沒有絲毫的瓜葛,而摩羅院修為的功法別具一格,雖然只是一個幾百人的小門宗,實力卻高的驚人,又有佔了天時地利,想要剿滅它非投入重兵不可。 中土至冰原,路途遙遠,為了避免路上互相殘殺損失實力,正邪兩派這才暫時結盟,約好合力剿滅摩羅院,然後在各憑實力,爭奪玉匣。 最終在一番慘烈搏殺之後,摩羅院雞犬不留,玲瓏玉匣卻下落不明。 -------------------- 隨後的日子裡,梁辛土行心法的進境頗為順利,不過更讓他欣喜的是自己的揉摔和長拳的進步,每天和他拆招的可都是天猿。這些精怪打鬥起來沒有招式更不講規矩,爪子嘴巴屁股尾巴無一不是攻敵的所在。 自始至終梁辛都被它們打得叫苦不迭,從來就沒贏過,不過漸漸輸的也那麼慘了…… 曲青墨看梁辛每天練功津津有味,自己卻無聊的很,整日裡纏著妖王葫蘆,也想要本功法來學。 妖王不勝其擾,只得故技重施,又鑽進大山去找隱修洞府,小丫頭先前打下的水行功法的底子,葫蘆這次要找的是水行法陣……不久後,總算又被他找到了一本功法,這次找到的不是白皮書,功法有名字:《繡水》 曲青墨大樂,繡水這個名字,和青衣的『繡春刀』倒有幾分相似,和她算是有緣。 差不多每隔三五個月,曲青石或者柳亦,兩人中總會有一人到山裡來探望,為了掩人耳目,兩個人從來不一起進山。 無論他們誰來,在見到梁辛之後,除了說些外界的實事要聞之外,還會拿出幾個自己經手過的案子,提出線索擺明條件,逼著梁辛去『破案』。 江湖風波重,有幾分心思總是好的,梁辛明白兩位兄長刻意栽培,學得也格外賣力。 相較普通人而言,梁辛不算特別聰明的,但心眼也還算靈活,至少沒辜負曲、柳兩人的苦心…… 大山清寧,日月輕快,轉眼過去了五年。日子過的平穩安逸,唯一算得上大事的是,第三年末的時候風習習從結界中醒來,不過小鬼並沒有逗留幾天,而是忙不迭催促著葫蘆把他帶到苦乃山陰眼去修煉。 陰眼是大山中凝結戾氣的所在,對陰喪之身的小鬼有著極大的補益,不過這種地方險惡異常,如果沒有葫蘆幫忙,憑著風習習自己根本就去不了。 曲青墨從小丫頭變成了婷婷少女,摸樣卻沒啥改變,還是圓臉圓眼睛,面團團粉嘟嘟的娃娃臉;梁辛則變成了個強壯少年,被曬得黑黝黝的,因為習練功法,眸子倒是清澈明亮,其他的五官麼,一般得很。 玉璧留在他身體中的土行真元,已經被他煉化了一半。梁辛現在的修為,按照妖王葫蘆的估計,差不多介於二步修士與三步修士之間。 妖王葫蘆對梁辛的進境挺滿意,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教導有方。 不過,煉化真元為己用雖然順利,可梁辛的修煉,還是遇到了麻煩。 第二十九章 銅川暗樁 修士的本領,並不單單是煉化真元,強化身體、元神,還要配合用法,將真元化作各種道法、神通。梁辛現在有了真元,卻還沒有神通,既不能隔空取物,也不能劍氣傷人。 《土行心法》是『全本』,可只有煉氣之術,並沒有道法神通。梁辛從中學不到法術,跑去問葫蘆,葫蘆凶得很,不理他…… 青墨也參不透其中的玄機,眉心處攢了個小疙瘩:「照我看,當初寫這本功法的人,根本就沒想過要修煉道法。」姑娘心思靈秀,一下便猜到了點子上,要知道這本功法的主人,是個最標準的隱修,一心只想著悟道飛仙,從來不與外人接觸,既沒有敵人,更不打算和別人動手,所以他的功法裡只有修身之法,卻沒有禦敵之術。 梁辛現在身體強壯精神健旺,縱躍時來去如風,發力下土石崩裂,唯獨沒有法術可用,反觀曲青墨,元基比著梁辛差得遠,但是『繡水』上的法術,被她學到了不少。 『繡水』也算是一門奇學了,其中的法術獨闢蹊徑,並不以傷敵為主,而是把柔水清幻發揮到淋漓盡致,其中易容、幻形、五彩迷離的迷目遁影之術,更是了不起得很! 這天夜裡,梁辛練過心法肚子餓了,正猶豫著是去掏鳥蛋還是吃桃子,眼前突然一道寒光閃過,藉著星月光芒,只見一個蒙面人手執利刃,向他飛撲而至。 梁辛先是一驚,側身閃過對方狠辣的一擊,隨即面露輕鬆,嘿嘿的笑道:「大哥,別鬧!猴兒谷有師父坐鎮,外人根本進不來。」 『刺客』頓住身形,騷眉搭眼的扔掉刀子,跟著在臉上一抹,露出了本來面目,正是柳亦。 柳亦還有些不甘心,問梁辛:「就算知道是自己人,你怎麼斷定來的不是老二?」 梁辛哈哈大笑:「二哥架子大,這種無聊事肯定交給你做!」 話音剛落,又一陣熟悉的笑聲從遠處傳來,曲青石從一棵大樹上躍下,對著梁辛點頭笑道:「機靈了!」 梁辛霍然大喜,這五年裡兩位結義兄長還是第一次一起來看他,一手拉著柳亦,一手拉著曲青石,打從心眼裡高興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有吃的沒?」 這時曲青墨也聞聲趕來,拉住哥哥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兄妹四人一邊說笑著,一起走進了梁辛的小屋。 到了屋子裡,不等梁辛開口,曲青石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彭的一聲扔到了桌上,笑道:「打開看看!」 包裹裡,明晃晃的幾個小金錠子,梁辛捧在手中,沉甸甸的,片刻之後眼睛就隨著熠熠的金光亮了起來,抬頭驚喜道:「你是……我、我要出山了?!」 ---------------------- 大洪治下,九州三十一府。 鄞州地處西北部,界內多丘少雨,在中土九州中算是最貧瘠的一州。 鄞州西側是赫赫有名的苦乃山,北側則是塞外草原,轄下四座大城,鎮寧、久安、銅川、苦雁,其中鎮寧城是州府,苦雁和銅川本來都是邊關要塞,不過大洪天威浩蕩,草原蠻夷皆盡臣服,沒了刀兵之禍只剩邊貿往來,這兩座城也漸漸發達繁榮了許多。 這幾年裡,柳亦和曲青石仕途一帆風順,曲青石提升了一級,現在官拜九龍司人字院鄞州指揮僉事。統領一州的人字青衣,從四品,著實算作大官了。 柳亦也從統領升至了千戶,駐衛邊防重地苦雁關。 兄弟倆一個是青衣州統,一個是地府千戶,眼下邊關安寧,雖然轄區略顯貧瘠,差事也還算輕鬆。 曲青石被妹妹糾纏著沒空開口,柳亦笑呵呵的說:「我和老二商量過了,打算讓你出山!」跟著不等梁辛歡呼,又突然一扳臉,低聲道:「先別高興,讓你出去,是有事情要你做!」 搬山院、玉璧精怪、靳難飛留言、玲瓏玉匣和沒有身份的人頭、宋紅袍……五年前,三兄弟在苦乃山找到了諸多與梁一二當年有關的線索,可這些線索散亂、漫無頭緒。 曲、柳二人追查之下,最終只有一條線索有跡可循。 說到這裡,柳亦刻意壓低了上聲音:「老三,還記得天策門麼?」 梁辛立刻點頭,當年梁一二被宋紅袍刺殺時,曾提及一句:是天策門不行,不是你宋紅袍不行!可惜了啊。 柳亦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道:「其他的線索都斷了,只有這個天策門可供追查。」 曲青石接口:「天策門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間幫派,在官府有註冊。勢力很一般,而且不同於其他江湖門道的是,這個門派不控制什麼產業、商貿,經濟來源全靠門下弟子繳納會費,甚至可以說它乾脆就是一間武館。」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方式,於外界沒什麼利益衝突,所以天策門的歷史還不短,立派至今已經八百年了。 天策門只有個總壇,坐落於邊關銅川,剛好是曲青石轄下的四府之一。 至於它的歷史,也實在沒什麼稀奇,自古以來銅川就是邊關要塞,征戰不斷,有些退伍或者傷殘的老兵定居於此,為了強身更為了自保,便傳授身邊子弟一些軍隊裡的搏擊之術,久而久之形成了門宗,門下的弟子大都是軍卒後代。 曲青石和柳亦幾次易容暗訪天策門,但是也沒能找到可疑之處。 曲青石繼續道:「卷宗明察,實地暗訪都沒有異常,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暗樁,能長期盯住天策門,等著他露出破綻的暗樁。」 說著,曲青石卻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明察暗訪,我們兩個就能做,可是耗時曠久的暗樁,我們做不來,此事事關梁大人當年的案子,必須要自己人來盯,可是我的心腹手下,盡數喪生在礦井中了。」 梁辛當然忙不迭的點頭答應,曲青墨現在也不說話了,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哥。 曲青石沒理會妹妹,繼續對梁辛說道:「錢,是讓你在銅川策門附近盤下一座買賣鋪子,做暗樁用的。」 柳亦在旁邊調侃道:「老三,想好要做什麼買賣了麼?」 梁辛大笑,想也不想的回答:「飯館!」 曲青石繼續囑托道:「銅川是我轄下的四府之一,不過那裡的青衣衛千戶卻不是我的人,他是大掌櫃的親信。咱們的事情自然不能讓他知道,所以這個暗樁,都要靠你自己來主持,除了特殊時的消息往來,其他的我們不會管你。」 說著,曲青石頓了一下,笑道:「要是把我給你的本錢賠光了,無法在銅川立足,就給我滾回猴兒谷吧!」說著頓了頓,臉色突然變得鄭重肅穆:「你給我聽好了,錢賠光了沒事,但決不許想歪門邪道去弄錢!」 梁辛點頭應承,這時柳亦拍了拍曲青石的肩膀,輕輕一指半天裡不曾開口的小丫頭青墨。 曲青墨憋得眼圈都紅了,看上去恐怕隨時都會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曲青石呵呵的笑了,伸手從妹妹的留海上撫過,說道:「十七歲的大姑娘了,成天和猿猴處在一起,畢竟不妥。」 曲青墨聽他口風鬆動,臉上猛的綻放起一個燦燦的笑容。 曲青石趕忙揮手阻住了她的歡呼,正色問道:「你的繡水幻形之術,要真修煉的好,我才會讓你和梁辛一起出山……幻個老年男子出來給我看看。」 曲青墨脆生生的答應著,身子輕快的一轉,再回過身來,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約六十歲上下,滿臉和氣的矮胖老頭,不僅容貌改變,就連衣著髮式都一起變化,無論怎麼看都沒有一絲破綻。 曲青墨的繡水幻術惟妙惟肖,梁辛正要大聲喝彩,不料曲青石面孔抽搐,好像嚇了一跳似的,身子都是一顫,跟著伸手一拍桌子,罵了聲:「胡鬧!」 柳亦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獨手挑起大拇指,大聲誇讚著:「像極了!」 梁辛忍不住湊近柳亦,小聲問:「像誰?」 「他們兄妹的親爹!」 --------------------------- 曲青石、柳亦二人似乎還有要事在身,一番細細囑托之後,第二天破曉就離開了猴兒谷。在他們離開前,梁辛特意向曲青石打聽,自家先祖的墳塚何在,後者卻搖搖頭,他們老曲家也不知道梁一二的墓在哪裡。 梁辛和青墨又多呆了一天,和丑娘、妖王以及一眾猢猻辭別,丑娘不善言辭,只有『小心敵人,注意身體,別打架,常回來』這麼幾句,翻來覆去的囑托著。 妖王葫蘆卻犯了難,他手裡沒有人間修士合用的寶貝,它們是猴子精怪,偶爾採集到什麼仙枝靈草都第一時間扔進嘴巴,可分別在即,總要送給弟子點東西,猶豫再三之後,乾脆裝成沒事人,大聲教導弟子不要墜了猴兒谷的威風…… 第三十章 天策軍陣 銅川府,自古以來雄踞北境,與兩百里外的苦雁關遙相呼應,好像一對大螯,把草原上的牧族蠻夷牢牢阻擋中土域外。 大洪開國後,比歷朝歷代都要更重視草原之患,先後四次揮師北上,最遠一次大軍乾脆擊穿了草原,一路打到極北的冰荒地,草原上各個大帳盡數臣服。 最近的百十多年中,銅川和苦雁都沒有戰事,從軍事重鎮漸漸變成邊貿集散之地。雖然沒有江南州府靈秀,不如內陸州府繁華,但這兩座邊關也別有一番異域風情。 馬蹄聲噠噠,一架馬車駛在官道上,梁辛駕車,曲青墨坐車。他們從苦乃山出發已經十幾天了。 銅川府遙遙在望,坐在前面的梁辛摸摸懷裡的金子,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來,回過頭把聲音壓得極低,對曲青墨說:「你知道不,二哥給我的金子……三十兩啊,那可是一筆大錢啊!」 說完,一隻手牢牢摀住口袋,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要知道當時的行情,一兩銀子可以買大米二石,一石大米一百八十斤,這樣算下來,一兩金子就是三百六十斤大米。 十兩銀子,足夠小門小戶一年的生活了,大洪幣制是一兩金等於十兩銀,三十兩金子對普通人來說,的確是一筆大錢了。 曲青墨本來就氣悶,聽了梁辛的話之後更生氣了,嘟囔著罵了句:「小氣鬼!財迷鬼!」 梁辛以前從來沒用過錢,直到這次出門才知道金銀的好處,可他和兜裡突然有錢的娃娃肆意揮霍不同,時時刻刻緊捂錢袋,只能用吝嗇來形容。 說話之間,馬車進城,柳亦早就把路上的一應細節安排妥當,沒費什麼周折他們就進入了銅川府,找到客棧梁辛咬著牙租下了一個裡外兩進的套間,安頓好之後,兩個人興高采烈的去逛大街了。 青墨幻成一個胖墩墩的中年男子,滿臉都是油光,與梁辛叔侄相稱。 這次梁辛出奇的大方,一出門就給曲青墨買了包松子糖,惹得丫頭大是開心,吃了幾顆之後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中年胖子,這麼大搖大擺的捧著包糖逛街實在不像樣子,這才恍然大悟,氣哼哼的把糖丟進了梁辛手裡…… 時值初秋,正是邊貿繁榮的時候,大街上來往熱鬧,有中土漢人、草原上的蠻漢,還有些紅髮碧眼的胡人,兩個人更是看得新奇不已,時不時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議論一番。 天策門是本地的幫派,在銅川府中名氣不小,總壇坐落於城中的鐵鞋大街,正是繁華之地,梁辛還沒來得及找人打聽,溜躂著就一抬頭就找到了。 「撲,霍!」 「提,霍!」 「轉,霍!」 …….一陣陣雄壯的呼喝從中傳來,院子裡近百名青壯正在教頭的喝令下練拳,自有一番威武,天策門刻意招攬弟子,朱門大敞,任由外人進入、觀摩。 梁辛一看就笑了,他們練得分明是自己的看家本領之一:太祖長拳。 在院子的另一側,石磚地被鋪上了厚厚的黃土,另有幾十名大漢正不停的互相撲擊,這次連曲青墨都樂了,那些天策弟子練得是梁辛的第二大絕技:揉摔之術。 曲青墨,對著梁辛笑道:「再往裡走走看,沒準還有修習射術的。」她的幻化是法術,從外形到聲音全無破綻。 話音剛落,旁邊一個看熱鬧的老漢就順口搭腔:「當然有射術,天策門教習技擊,從拳法刀劍到弓射馬術,樣樣都有,樣樣精通!」跟著老漢又對著他倆小聲道:「看樣子,二位不是江湖上的人物,像你倆剛才那樣,對著天策門的演練指點嬉笑,可是大大的不妥。」 梁辛不懂江湖規矩,不過被老漢一說,心裡也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失禮了,抬頭一看,果然有幾個教習模樣的人,正背手站在大院裡,冷冷的望著他們,梁辛趕忙對著人家拱手賠笑,滿臉的歉意。 老漢又笑道:「無妨的,只要不是成心搗亂,天策門也不會胡亂傷人的,兩位下次在意些就好。」 也許是血統問題,老頭子雖然長得是漢人模樣,但眸子發黃,因此得了個綽號叫做老貓。他家裡已經在銅川定居了幾代,就住在鐵鞋大街,仗著街面熟悉給人跑和做掮客(中間人),銅川府外來人多,老貓平日裡專門找外鄉人搭話,一來解解無聊,二來還可以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差事。 老貓是專業搭訕的,梁辛生怕找不到人說話,攀談一會之後就兩個人就熟稔了,老貓這才開口問道:「您二位,來銅川是經商,還是訪親?」 梁辛打從十幾天前就編好了謊話,提了兩句自己的來歷之後,說出自己叔侄想要尋個店面開飯館的想法。 老貓黃色的眸子轉動了幾下,沉吟道:「這條街繁華,買賣店舖的生意大都不錯,我倒是知道一家店面,東家想回老家所以想盤出去,可價錢要的著實不低。」 梁辛立刻沒出息的去摸懷裡的金子,皺著眉頭問:「得多少錢?」 老貓笑道:「我又不是東家,當然要帶著你們去看看鋪子,相中了再和人家談價錢!」話雖這麼說,人卻站在地上,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梁辛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老貓的意思,笑著問:「佣金多少?」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雙方說定了佣金的價錢,除了在鐵鞋大街上尋一處店舖之外,官府註冊、尋覓廚子活計等等諸多瑣事也一併交給老貓去辦,銅川民風淳樸,這種小筆佣金只用口頭約定即可。 老貓撿到了一筆生意,自然開心,立刻便要帶著梁辛去看鋪子,就在這時,天策門內突然響起一陣隆隆的鼓聲,正在門口往來的人們大都面露興奮,擁進天策門的大院子裡去看熱鬧。 老貓笑著給他們解釋:「天策門逢初一、十五都要著門下弟子擺出軍陣演武,可著實熱鬧的很,今天恰逢十五,你們剛到本地,如果不急著去看鋪子,倒不妨去看看。」 梁辛大感興奮,可曲青墨對這種凡人對抗卻沒有一點興趣,拉著老貓先去看鋪子了,只留下梁辛留在天策門看『表演』。 等老貓和曲青墨走後,梁辛又找別人搭話聊天,裝作無意的提起老貓,見眾人都說這個老頭子信譽極好,這才放了心。 …… 天策門動用了四百弟子演練軍陣,人數雖少,但深得陣法精髓,先是披甲陣,再是銳鋒陣,其後還有弓弩襲、拒馬襲、鉤鐮襲等等戰陣,越演練越精彩,把梁辛和一群閒人看得眼花繚亂,不停的大聲喝彩。 到了黃昏時分,諸般陣法一一操練完畢,隨著掌期的教習一聲呼喝,四百天策門弟子轟的一聲退散了下去,梁辛還以為表演結束,可回頭一看,身邊那些本地人不僅沒有散去,反而臉上越發的興奮了起來。 梁辛心裡納悶,問旁邊的一個閒漢:「怎麼,還有軍陣麼?」 那個閒漢笑著點頭:「還有最後一陣,也是重頭戲,馭獸襲!」說話之間,那些剛剛撤下去的弟子又跑回場中,每人手中都多了一張鐵網。 掌旗的教習一揮陣旗,扎扎扎扎的機括聲響起,一座座巨大的鐵籠子,從天策門大院的地下緩緩升起,隨即百獸咆哮,聲勢驚天! 虎、豹、豺、狼、蛇、犀……各色猛獸在籠子裡左右奔走,乍一見人立刻亮出了獠牙! 圍觀的眾人紛紛後退,給他們留出了更大的空地,又是一陣戰鼓聲雷動,有專門的弟子打開了控制籠門的機括,幾百隻猛獸立刻撲出,向著四面八方咆哮狂奔。 掌旗子教習大喝了一聲:「襲!」四百弟子聞聲而動,三人一隊、五人一夥看似散亂卻錯落有致,一張張鐵網上下翻飛,把想要逃竄、傷人的野獸一一捕獲,動作乾淨利落,足見訓練有素。 觀眾們顯然早就見識過多少次這樣的陣勢,一浪又一浪的歡呼著,大聲為天策弟子叫好,可梁辛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卻凶狠的瞪大了眼睛。 在百獸之中,有一頭身材瘦弱的小猴兒,尾巴被齊根切斷,可一身毛色湛清,兩隻大大的眸子橙黃,分明就是一頭還處在幼年的天猿!天猿是苦乃山的『特產』,它們有祖訓當頭,不許離開大山,梁辛想不明白,這個小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小天猿的表情驚慌失措,混在獸群裡倉皇跑跳,因為尾巴斷了掌握不好平衡,跑上幾步就會一腳跌倒,模樣又落魄又可憐,卻惹得觀眾放聲大笑。天策門的弟子似乎刻意留著這個噱頭,不停的恐嚇、驅趕著小傢伙,卻不肯直接出手抓它。 梁辛在猴兒谷中,和天猿朝夕相處了五年,幾乎就把它們當成了同類,眼看著小東西受苦,他奮力咬著牙才憋住了出手的念頭,心裡打得主意是等到今天夜裡,再來把它救走。 可小天猿跑著跑著,突然站住了腳步,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用力的嗅著,小臉上霍然綻放起一份找到親人的快樂、委屈、難過、欣喜若狂!猛的轉過頭,用橙黃色的眸子望著梁辛,隨即踉踉蹌蹌的,跑向了他! ------------------- 下周,繼續沖榜,零點的時候會加更一章。 第三十一章 無尾天猿 梁辛在猴兒谷裡待了五年,天猿的味道早就烙進了他的骨子裡,雖然自己聞不到,但是小天猿一下子就把他認了出來。 負責追趕小天猿的人看它突然發瘋似的狂奔起來,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隨即笑罵道:「小畜生作死麼!」跟著把鐵網一收,翻手從腰間解下一支纏繞著鋼絲的長鞭,啪!淬礪聲響中,長鞭抖動,狠狠抽向了小小的天猿。 看熱鬧的閒人們齊齊爆發出一聲歡呼,隨即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十七八歲的外鄉少年躍眾而出,迅捷的跳到猴子身旁,雙臂一攬輕輕的抱住小傢伙,用後背替它擋住了那一鞭! 梁辛護住了小天猿。 歡呼聲一下子變成了驚呼,梁辛的上衫被一鞭抽碎,變成片片灰蝶四散飄落,裸露出的後背卻光滑如鏡,連道白印也沒有。梁辛根本懶得回頭看,一副心思現在全放在了小天猿身上,這個小東西正眼淚汪汪的往他懷裡扎,不知是激動還是恐懼,瘦弱的身體瑟瑟發動,嘴巴中不停響起嗚嗚的哀鳴…… 「收!」掌旗教習馬上發現了這邊的異常,喝令弟子們立刻抓住野獸,停止陣法。 沒過多長功夫,幾百頭猛獸再度被關回牢籠,小天猿仍舊在梁辛的懷裡。 梁辛一手輕摩著小東西,站起來對著天策門弟子笑道:「這只……猴子好像跟我有緣,就把它賣給我吧,價錢……不貴吧?」 掌期教習卻臉色鐵青,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梁辛一番,冷冷說道:「讓你家的師長出來說話!」 梁辛嚇了一跳,心說我家師長要看見你們欺負小天猿,早把天策門拆了,笑著搖搖頭:「我家師長不在這裡……」正想再解釋幾句,不料教習猛的一揮手,冷笑著說了聲:「沒有長輩,那便是你要自己但當了!」 天策門以武立派,又地處漢蠻交界,幾乎每隔三五天都會有人搗亂,梁辛和曲青墨剛到的時候,看到長拳、揉摔時的嬉笑全都落進了教習的眼裡,現在梁辛出手救了猴子,無形中顯露了身手,更打斷了天策門最精彩的表演。 在掌旗教習的眼裡,輕輕鬆鬆就認定梁辛是來搗亂的了。 小天猿異常的聰明,渾身顫抖著坐在他懷裡,一隻爪子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另一隻爪子用力指著外面,想要梁辛快跑。 天策門的弟子早就圍上來了,外面的觀眾們立刻來了精神,小聲議論著這次來鬧事的,到底會是被打腫了臉,還是被砸斷了腿…… 梁辛抱著小猴兒,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問那個掌旗教習:「能不打麼?」 「能!」掌旗教習笑得挺開心:「放下猴子,磕頭賠罪,天策門既往不咎。」 小天猿可憐巴巴的抬起頭,看了梁辛一眼,然後挪動屁股離開了他的胳膊,看樣子是明白梁辛的處境了,居然想要爬回到籠子裡,把梁辛換走。 這下可把梁辛給心疼壞了,雙手一舉小猴,讓它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猴兒谷,他的脖子每天最少被小猢猻騎四個時辰,早就習慣了。 沒尾巴小天猿愣了愣,趕忙用小爪子箍住了梁辛的腦門,跟著自然而然的把下頜墊在了他的頭頂上。看到小猴兒乖巧,不少人都笑了。 梁辛試著蹦了兩下,感覺腦袋上的小猴抓的挺緊,這才對著掌旗教習搖頭道:「磕頭認錯就別想了,我還有兩位結義兄長,我磕頭,便等若他倆一起向你們磕頭,你們受不起的。」 掌旗教習笑出了一臉的鄙夷,像這樣的大話,他一天能聽見二十次,搖頭道:「那就別廢話了,打贏了我們,你帶著猴子走,打輸了也沒什麼,只不過要有什麼傷殘,就自認倒霉吧!」 話音剛落,只見梁辛猛的一跳……轉身就跑! 天策門的弟子誰也沒想到,不都說要開打了麼,怎麼又跑了……那追不追呢? 哄,這下觀眾們有的大笑,有的歎氣,有的啐罵,梁辛才不管那套,打贏了能帶著猴子走?不打他也能帶著猴子走,那幹嘛還要打。 可觀眾們起哄的聲音還沒消散,梁辛又急赤白臉的跑回來了,他回來的速度可比逃跑時候快得多了,也不看人,低著頭一個勁的在地面上踅摸。 梁辛此刻光著膀子,剛才他替小猴子擋了一鞭,衣衫盡碎,身體倒沒受傷,只不過他錢袋掉了……快三十兩金子啊! 再回一看,自己的錢袋和那包松子糖,全在人家掌旗教習的手裡了。 天策門弟子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他,就差拿剛才抓老虎用的鐵網子了。 普通天策弟子們都神情輕蔑,可幾位教頭的臉色卻鄭重多了,梁辛先挨了一鞭子卻安然無恙,跟著又抬腿就逃出了天策門,要是還當他是個普通的鄉下少年,這個教習就白當了。 掌旗也收斂了笑容,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同伴,對著梁辛拱手,換上了標準的江湖腔調:「有同道高人上門指教,天策榮幸備至,還請少俠賜下的師承,賜下名號。」 梁辛老實巴交的回答:「我叫梁磨刀,我師父的名諱……上葫下蘆。」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沒離開過自己的錢袋。 掌旗教習皺著眉毛,嘟囔著:「上葫下蘆……關外的?」 跟著教習搖搖頭懶得管那麼多,說道:「便領教你的揉摔之技有何高明之處!」隨即對自己最得意的一位弟子使了個眼色。 弟子會意,分開同門走進了圈子,對梁辛點頭:「天策,劉江請教!」。說完,雙腿開立,雙臂大張,擺了個揉摔的起手式。 劉江是天策弟子裡的揉摔高手,身材壯碩的嚇人,這次梁辛終於感覺到自己眼小了,一眼望過去都看不全對方。 梁辛也擺開了揉摔的架勢,他倒是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氣,氣隨意轉之下,收起不停流轉的真元,只用平常人的力道來摔跤。 梁辛現在已經是准三步修士,勉強踏在撣心境與聲色境交界,真要放手出力,就連曲青石這樣的武學大高手都奈何不了他,何況這些練習軍技的普通弟子。 劉江打過了招呼之後,倏地發出一聲低吼,膀子晃動著錯步近身,雙手同時抓向梁辛的肩膀,一群師兄弟們齊齊的喝了聲彩,劉江這一招用的又快又狠,是散手快跤中最霸道的折肩摔,如果被他抓住,不僅要摔個狗啃泥,肩膀上的關節也會被同時卸掉,再沒有還手之力。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 剛剛還擺著摔跤架勢的梁辛,見對方撲來之後,右手攥拳抬起來就是一個沖天炮,正砸在劉江的鼻子上……這是正經的太祖長拳中的擊沖直拳。 劉江還等著梁辛跟他拆手折臂,換步叉腰的跟他摔跤呢,哪想到這小子中宮直入,說好大家比揉摔的,怎麼就變成練武術了,一下被實實在在的砸中了鼻子,哇哇怪叫著摔出去老遠。 不是長拳比揉摔高明,純粹是劉江猝不及防…… 梁辛直到打出去了一拳,才恍然明白自己沒按規矩來,他在猴兒谷裡天天和猴子對打練功,天猿們出招全無章法,打架的時候腦袋爪子屁股尾巴一起上,梁辛也早就習慣不按著套路打了,反正只要能打到人就是好功夫,這一拳純粹是本能反應。 一群天策門弟子大嘩,一群觀眾噓聲四起,只有梁辛脖子上的沒尾巴天猿啪啪的拍巴掌,樂得合不攏嘴巴,差點摔下來。 又一個小伙子跳出來,二話不說沉腰坐馬,抬手一記一摸一樣的擊沖直拳向著梁辛的面門打去,他這拳比著梁辛剛才可漂亮的多,也迅猛的多! 直到拳風激盪,那個弟子才冷喝道:「那就領教閣下的長拳……」話還沒說完,就被梁辛捉住手腕,一個背摔扔出去了…… 小天猿的腦袋轉了大半個圈,一直用視線追著這個天策弟子從衝出、到起飛、最後到落地。 這下梁辛算是正經明白了,他現在只會打架,不會比武了。和無所不用其極的天猿打鬥五年,他在不知不覺裡,早把揉摔和長拳兩種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技擊亂七八糟的捏合在了一起,配合著他被天猿訓練出來的應變、機敏,變成了一種難看但實用的打鬥技巧。 哄……天策門弟子紛紛怒罵不休,掌旗教習更是勃然大怒,大步走上前指著梁辛喝問:「小子,你到底是要比揉摔,還是比拳法?!」 梁辛還沒說話,沒尾巴小天猿就撇出長長的下唇,衝著掌旗教習啐了一口口水…… -------------- 呵呵,沖榜,急死我了~~~ 第三十二章 敬請動手 中午臨時有事,提前發了這章。 --------------------- 掌旗教習在天策門的普通弟子中身份頗高,胸中多少也有些溝壑,平時處理起事情來不失穩重,可在被小天猿的口水吐中了之後,一雙眼睛陡然變得血紅,整個人變得勢如瘋魔,再也不說什麼,身形縱躍向著梁辛撲了過去! 就連那些天策門弟子們也都自家掌旗被嚇了一跳,他的這種憤怒已經不能算是生氣了,而是中了邪! 掌旗教習看上去神志不清,可拳腳力量卻大得出奇,結果還是被梁辛上面一拳下面一拌…….掌旗摔得砰砰有聲,怒喝道:「殺了!」 旋即,天策門大亂!有機靈的弟子立刻趕走了圍觀的閒人,把大門牢牢的關閉,梁辛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不知道多少個壯小伙子一起想自己衝來,這時他頭上的小天猿突然渣渣渣的尖叫了起來,一隻手牢牢的指向某處,另只手猶自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 梁辛循著小東西的爪子望去,隨即大喜的讚了聲:「好小子!」,小猴子手指的地方,正是拿著他的錢袋和松子糖的那個教習…… 整個院子已經亂成了一團,一條條壯漢或怒罵或痛吼,上下翻飛煞是好看,所有靠近梁辛身邊的人,要麼被他摔出去,要麼被他一拳砸飛! 憑實力,這些天策門的弟子,比起最普通的青衣刀衛都還差著一大截,梁辛則只比曲青石全盛時略遜一籌。 五年前,曲青石在項蟾蠻的亂陣中還能衝殺一個來回,現在梁辛對付這些天策弟子,游刃有餘。只不過對方的人數,實在有點太多了,幾百人圍著一個人打,場面著實有些驚人……經常打著打著就找不到人了。 不是說梁辛的本領,連四百人加在一起都奈何不了他,而是個體差異太懸殊,數量已經難以彌補了,就好像一千隻兔子也逮不住一頭豹子。 梁辛跑跳縱躍,腳步堅定目光更堅定,反正錢袋在哪他就去哪…… 這一架越打越大,整個天策門裡亂成了一團,還有些在內堂練功的弟子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亂亂哄哄的衝進前院。 這時先前那個倒地的掌旗,目光裡的血紅色已經褪去了,站起來皺眉看著眼前的大亂,隨手抓過來一個弟子怒問道:「怎麼回事?怎麼打成了這樣?」 弟子挺實在,大聲回答:「謹遵您老諭令,咱們上了!」 掌旗滿頭霧水,似乎已經記不起自己被猴子口水吐中之後暴怒成狂的事情了,琢磨片刻之後,揚聲大喝:「御獸!」跟著手腳麻利的登上一方高高的石台,舉起了手中的令旗。 外圍游散亂跑的天策弟子們聞言立刻大聲回應:「諾!」隨即取出鐵網,三五成群,在令旗的指揮下,穿插遞進,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替換下了圍住梁辛轟轟亂打的師兄弟們。 而梁辛現在,也總算把錢袋和那包松子糖搶了回來,揣進褲兜裡。 小猴子又喳喳喳的叫起來,這次伸手指的是遠處高高在上的掌旗教習。 可這次梁辛過不去了。 越來越多的天策弟子,在教習的呵斥下亮出了鐵網,陣勢越來越大,從天空鳥瞰,梁辛彷彿已經變成一頭被困在蛛網之中的蟲。 中土軍陣流傳了不知幾千幾萬年,不斷被奇人改進,其中暗合奇門遁甲與乾坤之力,有的還有道法暗中輔佐,威力著實不可小覷,剛剛還一盤散沙的天策弟子,在列出大陣之後立刻換了一副精神,每個人都神態沉穩,腳步從容,在令旗的指揮下來回穿插遊走,隨時準備出手。 梁辛也站住了腳步,身體微微俯低,心中琢磨著,以後無論什麼時候都要把陽壽邪弓隨身攜帶,此刻已經明顯感受到軍陣的壓力,正從四面八方緩緩凝聚、湧動。 梁辛抬手拍了拍小猴屁股,小東西會意,不再亂叫亂指,兩隻毛茸茸的胳膊緊緊抱著了他的腦袋。 數百天策弟子已經匯成大陣,步伐越來越迅捷,不知何時他們的腳步聲已經不再是踏踏亂響,而是匯聚成統一的頻率,聽上去,彷彿一支雄壯的軍隊正在走儀仗! 小天猿急的呲牙咧嘴,不明白自己抱在懷裡的這顆腦袋想什麼呢,為啥不趁著軍陣還未列成衝出去,梁辛的臉上也是一副咬牙切齒的猙獰樣子……他本性嗜武,心裡明白現在該沖了,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試煉一下對方的合擊的力量。 終於,掌旗教習暴喝:「襲!」 數百弟子高聲斷喝,無數森森鐵網,彷彿無盡的怒潮,層層疊疊向著梁辛裹去。 而梁辛也同時發動,悶吼了一聲,選准正前方迅猛的撲了過去! 啪啪啪啪,脆響連珠彷彿爆豆,梁辛一連衝破十餘丈鐵網,終於放緩了急衝的勢子,心裡後悔了。和數百壯漢之力的軍陣,對於只有真元、技擊卻沒有法術的梁辛來說,要脫困便只能殺人了,手軟必遭擒。 梁辛有些躊躇,可天策門的弟子卻什麼都不顧,在令旗的催促下,毫不停歇的向上圍攏,就在梁辛狠心咬牙準備放手一搏的時候,突然一聲清脆的斷喝,自天策門的內院中響起:「止!」 一聲斷喝,正如水流轉盤旋的軍陣,突兀的停滯了,所有天策門弟子都筆直的站立,好像一根根勁銳的標槍。 梁辛自然也收起了拚命的勢子,先一溜小跑從對方的重重包圍中跑了出來,這才站住腳步,望向內院。 片刻後腳步聲響,一個黑袍少年從內院中走了出來,少年看上去比梁辛還要小上一兩歲的樣子,身材和梁辛差不多,但長得頗為英俊,面頰飽滿劍眉星目,黑色的長袍也裁剪的貼實修身。 曲青石『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男子,但是面色蒼白身形消瘦,從骨子裡就透著他青衣千戶的那股虐戾,而這個黑袍少年是那種英氣勃勃的氣概,和曲青石同的氣質截然相反。 梁辛站在黑袍少年跟前,就好像把一塊土疙瘩擺到了琉璃瓦旁邊。 黑袍少年臉上掛著一份爽朗的笑意,走到梁辛跟前抱拳施禮,認認真真的說道:「多謝你手下留情,沒殺人。」 梁辛笑著還禮,說道:「天策門的弟子,果然了不起。」他是真心稱讚,這些天策門徒單打獨鬥不值一提,可對軍陣轉合頗有造詣,梁辛真要拼出全力,勝負依舊是個未知之數。 掌旗教習從高高的石台上跑下來,帶領眾多弟子對著黑袍少年躬身施禮,畢恭畢敬的說:「見過掌門!」跟著踏上兩步,附耳低語把情況交代清楚。 梁辛略帶意外的看了黑袍少年一眼,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然是一派掌門。 黑袍少年還是笑著,露出兩排整齊乾淨的牙齒:「在下鄭小道,見過磨刀兄長。」跟著也不容梁辛說什麼,繼續道:「剛剛已經謝過了手下留情之恩,現在就請動手吧!」說話之間,鄭小道仔細的脫掉了黑色長袍,露出內襯的一身黑色武士服。 梁辛愕然道:「還打?」 「磨刀兄長一個人,把我門下數百弟子打得人仰馬翻,要是就這麼走了,天策門直接散掉好了。」鄭小道的表情也挺無奈,歎了口氣繼續道:「若是兄長贏了,天策門認打認罰;若是小弟僥倖勝了一招半式,就請……呵呵,那時你也做不了什麼了。」 話剛出口,鄭小道一聲斷喝,揚手一拳直衝面門!毫無花俏,力道十足,更快若奔雷,一瞬間裡梁辛只有一個感覺,對方把全部的力氣,全部的腦筋,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這一拳上! ------------------------ 推薦一本書撒 《末世神兵》 作者:奇兵2012 戰爭,毀滅一個時代,危機四伏的新時代拉開厚重帷幕,不同級別的變異生物,死亡沼澤,食肉類植物,擁有強大兵團的大型公司,以及無處不在的輻射成為了新時代的主旋律。 卡西,一名身份神秘的獵人,多種變異細胞的帶源者,在他尋找適合人類居住環境的過程中遭遇跌宕起伏的變數,累積進化點,強化各項能力域,除掉一切阻礙,最終得以站在末世的巔峰! 第三十三章 你死我活 梁辛雙臂斜橫架開對方的拳頭,隨即心裡一驚!鄭小道的力氣,比著他毫不遜色。 鄭小道哈的笑了一聲,整個人一下子興奮了起來,身子倏然一矮,另一隻手向著梁辛胯下狠狠抓去,這一下無招無式,卻狠毒無比,根本不是正經的功夫,倒像潑皮的無賴打法,和他這個掌門的身份極不相稱。 梁辛卻樂了,這招武人或許很少使用,可猴兒谷的天猿一天最少對他使八次,看也不看一腳瞪向了鄭小道的面門。 鄭小道本就是矮身偷襲,眼看著就避不開梁辛那一腳,不料他的身體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突地又矮下去了一截,整個人都縮成一團,扛向梁辛站立的獨腿。 梁辛好像突然失去了平衡,毫無徵兆的向後一躺,獨腿掀起來踢向鄭小道的下頜…… 所有天策門的弟子都看得目瞪口呆,這兩個人都是少年,力氣同樣大的驚人,可打鬥起來無所不用其極,鄭小道用胳膊勒梁辛的脖子,梁辛就低頭咬他的手;梁辛欲抱鄭小道的腰摔他,鄭小道就用頭槌頂他的胸口……這種狠毒潑辣的打法,那還是什麼武功拳法。 掌旗教習懂得最多,提氣對著門下弟子喝道:「都看好了!天策門出身軍伍,戰場上的搏殺,永遠只有一招,叫做:你死我活!掌門人現在用的便是這一招!」 天策門真正的本事,全部來自於戰場上的搏殺之術,不講拳不講術,只求殺傷敵人!鄭小道研習的,就是這一套想盡辦法只為殺死對方的技巧。 兩個少年裡,一個是和天猿打架練出來的本領,另一個是從小被酷訓出的殺人技巧,現在一交手,全都陰險到了讓旁觀者眼睛抽筋的地步。砰砰砰砰的悶響,兩個人轉眼打成了一團,不久之後便糾纏在一起,四肢相纏、頭頂肩扛,越打動作的空間越小,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沒能分出勝負反倒誰也動不了了。 沒尾巴小天猿早就跳到一旁了,此刻正蹲在兩個人旁邊,歪著腦袋看著他們,神情躍躍欲試,看樣子很想伸手去抓鄭小道一爪子。 兩個人幾次較力都不相上下,鄭小道終於最先笑了,氣喘吁吁的說:「好本事,現在分不出輸贏了,放手吧。」 梁辛也累得汗流浹背,和鄭小道一起緩緩的收力,一邊笑著一邊問:「你的力氣,哪來的?」 鄭小道實實在在的回答:「天策門中有一項灌頂的法門,三代之內,內力傳承,我的力氣,實際上是師父和師祖留給我的,你呢?」 梁辛當然不肯說實話,直接道:「天生的!」 鄭小道聞言放聲大笑:「你這人真不實在,先說的就是吃虧。」說的話雖然是埋怨,但語氣卻滿滿的都是歡愉,笑聲中費力的掙扎著移動手腳。 梁辛也同時放鬆,想盡快解脫出來,哥倆一起在地上蠕動著,摸樣笨拙可笑,可梁辛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感覺之下恍然大悟,鄭小道被自己鎖在腋下的右手,掙動的位置不對勁,按理說他若想盡快讓雙方鬆開,這只右手應該向後縮,可現在卻向前緩緩的探移著,一直伸到了梁辛的眼前。 旋即,鄭小道的右手突然攥拳,只聽嗖的一聲低響,一支兩寸長的銀針,驀然從他的手背上激射而出,直射梁辛的左眼! 這個黑袍鄭小道,竟然把能偷射暗器的機弩埋在了自己的血肉中! 一切都得益於猴兒谷與天猿的對打,雖然天猿不像鄭小道這樣陰狠,但也常常會有類似之舉,比如打鬥中突然甩頭吐他一臉唾沫。 梁辛用盡全部的力氣,怒喝中仰頭,隨即只覺得額頭一疼,那根銀針正中自己的額角,幸好埋在血肉中的暗器,雖然防不勝防但力道不會太大,銀針只能扎破皮肉,卻射不穿頭骨,情況雖然危險到了極點,而最終的傷害卻輕微得可以忽略不計。 鄭小道一擊未中卻又復大笑:「天策門中傳承的,本來就是軍隊裡的格殺之技,你可知道,在七百年前,前朝有過一支臂藏機括的精兵?只要戰場上出現過的,我們都學得到!」 梁辛勃然大怒,全身蠻力再度爆發,鄭小道也不甘示弱,兩個人立刻又絞殺在一起,這次便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正越纏越緊的時候,沒尾巴的小天猿趁著別人不注意,突然跳起來,一爪子拍向鄭小道的左眼! 鄭小道腦子裡只剩下六個字了:現世報,來得快!他和梁辛滾成一團,根本沒機會躲避,只來得閉上眼睛。 小天猿一爪子抓過,鄭小道只覺得一陣劇痛傳來,跟著一蓬血紅迸現,還以為自己的左眼珠已經被扣掉,心慌意亂之下,全身繃緊的力道都鬆懈了下去。 梁辛趁機發力,毫不留情的折斷了鄭小道的一條胳膊,同時也由此脫身,俯身把沒尾巴的小天猿抱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鄭小道剛忙用沒受傷的手去摸眼睛,這才發現眼珠還在,小天猿年幼力小,只把他的左眼皮劃出了一道血口子,看著鮮血淋漓很嚇人,其實傷的倒不重,反而是鄭小道的右臂,都不自然的扭曲起來,骨頭斷成了好幾截。 天策門弟子皆盡大怒,亮出武器便圍攏了上來,不料慘叫中的鄭小道顫抖著喝道:「退下!」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一個臉色鐵青的老頭子自高牆之外輕飄飄的躍進來,快步走到梁辛跟前,先把裝著陽壽邪弓的盒子遞給梁辛,隨即低聲問:「吃虧了沒……咦,天、天、那個沒尾巴猴兒!」 來的人是曲青墨。 曲青墨和老貓看完了鋪子,回到天策門的時候才發現這裡大門緊閉,周圍人議論紛紛,稍一打聽就弄明白了經過,心裡著實吃了一驚,立刻趕去客棧取了陽壽邪弓回來。她處在撣心境,是二步修士,一座普通的大門還難不住她,躍入之後看到梁辛安然無恙,先鬆了口氣,再看到沒尾巴的小天猿,也就明白梁辛為什麼要出手了。 『沒尾巴猴』也察覺到曲青墨身上有著同類的味道,欣喜的從兩個人肩膀上爬來爬去。 掌旗教習攥著旗子就爬回到高台上,只等掌門一聲令下便要催動陣法,他要是知道梁辛抱著的匣子裡是把弓,肯定不會上去的那麼快…… 天策門的弟子虎視眈眈,數百人各持兵刃。梁辛有邪弓在手,就什麼也不怕了,邪弓雖然只能一射,但是威力可以重創玄機境的五步修士,根本不是眼前這些凡人能抵禦得了的。 梁辛皺眉看著鄭小道,問:「還想怎樣?還要打麼?」 鄭小道臉上披血,右臂扭曲,吃力無比的爬起來,卻還是呵呵的笑著,搖頭道:「我輸了,天策門認打認罰!」 這句話可大大的出乎梁辛的意料,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個鄭小道,出來的時候是個英姿颯爽的少年,打鬥的時候是個出手狠辣的殺手,說笑的時候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偷襲的時候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可現在又變成了爽快磊落的豪傑? 鄭小道站不住了,揮揮手讓弟子搬過來一把椅子,表情痛苦的跌坐在椅子上,呲牙笑道:「我學的本事,就是千方百計幹掉敵人,所以拚鬥起來無所不用其極,你若死在我手上,怨不得別人,只怪你小看了天策門的手段;可一番拚鬥下來,我還是輸了,那便按照先前的承諾來兌現吧。」 鄭小道一邊說著,一邊疼的臉皮直跳,苦笑著說:「你怎麼還不明白呢?打架是打架,承諾是承諾,根本就是兩碼子事!我要想賴掉承諾,也不會用『肉中刺』傷你,你我纏在一起的時候,我直接讓弟子拿刀子戳你腦袋豈不痛快?所以我輸了就是輸了。」 一名天策教習不甘心的插口道:「掌門沒輸,是那頭小畜生出手偷襲……」 「住口!」鄭小道低聲叱喝:「那猴子偷襲不是梁磨刀指使的,於他於我而言都是個意外,勝負天定,願賭服輸!」 梁辛皺眉盯著鄭小道,似乎想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再說真心話,鄭小道卻呲牙咧嘴的笑道:「有什麼道道就畫下來吧,我還得趕緊回去治傷,敢情你不疼是吧?」 梁辛終於笑了,拍了拍小天猿:「我把它帶走。」 鄭小道點點頭:「這個自然,還有呢……」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已經扛著小天猿,拉著曲青墨轉身走了,聞言既不停步也不回頭,揮手道:「一時想不到其他的,等想起來的時候再說。」 等梁辛走到門前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了鄭小道的笑聲:「以後再想起來的,可就不算數了!」 天策門緊閉了半晌的大門再度打開,在外面苦等了半天的閒人們見梁辛完好無損的出來,都面露驚訝,有膽子大的上前打聽,梁辛信口胡扯,護住了天策門的面子…… 在天策門中,鄭小道被手下抬到了內堂,跟著屏退眾人,只留下了幾個心腹。 留下的幾個人並沒有急著給他療傷,而是迅速的撕開他的衣衫,隨後用一根長長竹籤,從鄭小道的天靈、胸口、丹田、雙肩窩、雙股窩這幾處要害位置,小心翼翼的輕佻,片刻後,每個要害的位置,都被挑出了一枚黝黑惡臭的蟲子。 手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把怪蟲裝進特製的小盒中,隨後才開始幫他正骨、上藥、處理傷眼…… 其中一人面色不忍,猶豫了再三之後,還是開口勸道:「掌門,這次傷的雖重,可修養一段時間便會無礙,不過那門逼發潛力的功法……您別再用了。」 鄭小道似乎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氣若游絲的說道:「我也不想用,可是……又能怎麼辦。這次……督促兒郎們,以後別鬧這種誤會了,再來一次我也真就別活了!」 -------------------------- 梁辛抱著小天猿,和曲青墨一起返回客棧,路上把自己在天策門的經歷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曲青墨伸手捏了捏小天猿的腮幫子,笑嘻嘻的說:「天猿不許離開苦乃山,這個小傢伙的來歷,可奇怪的很!等回山的時候把它帶回去,問問葫蘆師父,到底怎麼回事。」 梁辛從路邊買了幾個蘋果,小天猿挑了個最大的,啪的一聲掰成兩半,左看看,右看看,選了大半的遞給梁辛,把小的遞給曲青墨。 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催促著小傢伙快吃,天猿這才開始卡卡大嚼,梁辛一看別人吃東西,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咕的亂叫了起來,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加快腳步趕回客棧,他訂房的時候問的清楚,客棧管飯,麵條。 到了客棧正好是開飯的時候,曲青墨吃了半碗就飽了,梁辛連吃五大碗,把老掌櫃看的直皺眉,顫顫巍巍的到他跟前,小聲囑咐:「孩子,麵條有的是,你可別撐壞了身體……」 梁辛裂開嘴巴樂了,露出兩排牙齒:「我再來碗麵湯。」 曲青墨早就習以為常,坐在旁邊面不變色,小天猿的眼睛瞪得溜圓,一會看看梁辛,一會看看他的肚子…… 麵湯還沒上來,青墨就興高采烈的推了推梁辛:「你怎麼也不問問我,店舖看的怎麼樣?」 梁辛笑道:「問了也沒用,明天我自己去看過才作準!」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曲青墨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拍在了梁辛的面前。 梁辛舉起那張紙,低聲念道:「契據……」看到最後臉色驟然蒼白,眼珠子瞪圓了,反覆又看了幾遍,最後才抬起頭顫聲道:「二十……十四兩金、金子?!」 曲青墨笑嘻嘻的點頭道:「店舖的位置好得很,店堂也足夠敞亮,我怕被人搶去,就先簽下了字據,說好明天付錢!」 客棧老掌櫃趕忙恭喜,大聲說著吉祥話,小二也湊過來詢問店舖的面積,隨即點頭笑著連聲說合適,銅川是集貿之地,鐵鞋大街又是城中心,曲青墨這個錢花的倒是不虧,只有梁辛心疼的不知所措,最後一伸手抓住店小二,恨聲說:「不要麵湯了,再來碗麵!」 就在這時,客棧門口人亂馬嘶,有一隊人前來投宿,這些人都頭戴儒雅巾,身著書生袍,個個面露疲憊。 不僅梁辛意外,就連店小二都覺得奇怪,銅川府裡,蠻人、牧民、胡人甚至舞孃來往不息,唯獨沒有過大批的讀書人來過。 這批書生差不多二十餘人,其中有兩個人尤為醒目,一個是鬚髮皆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另一個是老者身邊,長得彷彿巨靈神似的光頭大漢,身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把他的書生袍都快要撐裂了。 老先生進了店堂之後,先微笑著掃了一圈,可在看到梁辛的時候,卻微微的愣了片刻。 那個大漢則抗著一隻比棺材也不小的巨大木箱,看上去雖然威風凜凜,但目光呆滯,滿臉傻笑,竟是個憨子。 -------------------- 零點之後,還有一章撒,沖榜,要推薦……好多好多的推薦票…… 第三十四章 東籬先生 小丫頭青墨用二十四兩黃金盤下一座鋪子,無論地點、店面都不錯,本來滿心得意回來邀功,可梁辛卻愁眉苦臉,還跑到客棧賬房去問先生,如果現在反悔會咋樣。 先生笑道:「那就按著契據上約定的數目賠錢唄,要是賠不出,就會吃官司了。」 等回到房間,青墨抱著猴子坐在一旁賭氣,梁辛苦笑著搖頭:「不是這鋪子買的不好,也不是咱們幹不了,而是本錢押得太大……萬一要賠了,就得回苦乃山了。我本想先找個小店幹起。」 青墨恢復了本來面目,撇嘴的時候,在圓圓的臉蛋上撇出了一個酒窩:「賠了也不怕,再找哥哥去要,你要怕丟人由我去要。」 不料梁辛卻愁眉苦臉的搖搖頭:「這次如果賠了,大哥二哥一定會讓咱們回猴兒谷,絕不會再給咱們錢了。」 曲青墨被梁辛那副倒霉樣子給氣樂了,壓低了聲音道:「又說胡話,咱們可是暗樁,要盯住天策門的,哥哥怎能因為咱花光了錢就撤掉暗樁?」 梁辛從兜裡摸出先前那包松子糖,攤在桌上,曲青墨立刻坐過來,兩個少年湊在一起吃糖豆。小天猿嘗了一顆,滿臉的不屑。 嘴裡甜了,梁辛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挑了個最大的扔進青墨的嘴巴,笑著說:「其實,大哥、二哥早已放棄天策門這條線索了,暗樁……不過是個說辭,或者說是個考驗罷了!」 曲青墨愕然愣住,抬頭望向梁辛,不明白他的意思。 梁辛卻岔開了話題,問青墨道:「你家在京師,世代為官,是不是也有些忠心的健僕?我說的是僕從,不是衙門裡的官員。」 曲青墨不明所以,點頭道:「自然是有的。」跟著又得意的笑道:「在京官府邸中,論打架我們老曲家可有一號!」 梁辛呵呵笑道:「這便是了,你想,大哥二哥何等的精細,如果天策門有一絲可疑之處,他們也不會放過的,真要設立暗樁,就算身邊沒有心腹,盡可以從家裡調人。這五年裡,他們沒在銅川設暗樁,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覺得天策門這條線索,沒有追查下去的必要。」 青墨更糊塗了,問梁辛道:「那他們讓咱來銅川幹嘛?」 曲青石、柳亦如此看重梁辛,除了他重義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心思上著實有些可取之處,這次來銅川的事情,梁辛開始也感覺重任在肩,可在路上就已經琢磨清楚了。 既然這個暗樁沒有意義,那曲、柳二人的心意,肯定就在其他地方了。 三十兩金子、銅川暗樁、除了必要的消息傳遞外別無支持、帶著小姑奶奶青墨……說穿了,盯梢天策門不重要,重要的是,曲青石想看看梁辛帶著青墨,用三十兩金子做本錢,到底能不能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 如果行的話,說不定過上一段時間,曲青石會把丑娘梁氏也送過來,如果這麼大的本錢都被兩小敗光,那曲青石一定會送他們回山。 這番用心都被梁辛猜到了,所以一下子幾乎投光了本錢,他心疼的五臟六腑都快抽筋了。 雖然天策掌門鄭小道的本領驚人,和梁辛幾乎打了個不相上下,但他的本領說到底還是凡人的範疇,人習武之人把功夫連到鄭小道這種水平的也不是沒有。 也正是梁辛想通了曲青石讓他來銅川的真正用意,才敢放手與天策門弟子打了一場糊塗架,反正天策門也沒什麼好查的,打架也不怕惹人懷疑。 聽完了解釋,青墨也明白了兄長的用心,把腦袋湊近梁辛,跟做賊似的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憑著咱們倆的本事,想要弄點錢還不容易?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回猴兒谷過下半輩子!」 梁辛一瞪眼,正色說:「咱們倆弄錢不難,可真要做了飛賊,非把二哥氣死不可!他最擔心的便是這件事,做賊便會引起官府的注意,追查之下沒準就會洩露身份,到時候可糟糕透頂!」 曲青墨瞇了瞇大眼睛,沉聲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咱不做賊。」 梁辛點頭道:「便是這個主意!」 兩個少年又鄭重其事的對望點頭,跟著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敲門聲響,開門一看是客棧夥計給他們送來了一份傳單。 梁辛草草通讀,傳單寫的簡單明瞭,有一位叫做宣葆炯的學士,四十天之後、九月廿六,要在鐵鞋大街公開講學,請大家前去聽學。 大洪武盛文昌,學派諸多,常常會有學者公開講學,來表達自己的處世、修身觀點,不過這種事大都在內陸那些文風濃厚的州府,還從來沒人跑到銅川來講學。 客棧的夥計也是個愛說話的主,先告了個罪,然後搖頭晃腦的賣弄著:「宣葆炯,字東籬,可是咱們大洪朝有名的學士,剛才住店的那批書生的首領,就是他老人家。」 青墨早就變回胖叔叔,滿是好奇的問夥計:「東籬先生開課的題目是什麼?」 夥計大樂,這個題目沒寫在傳單上,他說了無數廢話才從東籬先生隨行的學生嘴裡問出來,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鮮貨!」 梁辛啊了一聲,詫異道:「鮮貨?」沒尾巴小天猿抬起頭,吧嗒了吧嗒嘴唇,聽懂這倆字兒了。 夥計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鮮貨!您二位若是有空,等到九月廿六不妨去聽聽,反正您的鋪子也在鐵鞋大街上,方便的很……」 活計的話還沒說完,肩膀上突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手掌,好像拎小雞似的把他從門口挪開,書生之中的那個碩壯的憨子,好像一座山似的堵在了房間的門口。在他肩膀上,還扛著那口大箱子。 若單看長相,大漢豹頭環眼,獅鼻闊口,這副長相再配上他巨靈神般的身材,著實威風凜冽,只可惜再怎麼剛毅威武的五官,也遮不住他臉上的呆傻。 梁辛被他嚇了一跳,趕忙擠出了個笑容。 憨子的眼光卻從梁辛的頭頂飄過,望向他們擺在桌子上的糖果,臉上都是饞意。 這時候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走廊中傳來:「十一,不得騷擾貴客,還不快快退下!」 名叫『十一』的傻漢子無比聽話,趕忙閃到旁邊去了,眼角卻還露出些餘光,戀戀不捨的看著屋裡的桌子。 梁辛心眼厚道,趕忙轉身抓了把松子糖,塞進了憨子的手裡。 這時書生中的那個老者,緩步走到了門口,對著梁辛拱手微笑:「我這位隨從,腦筋不太好,鼻子卻靈得很,聞見糖果香氣就走不動路了,驚擾二位了。」 梁辛才不當回事,笑著搖頭,揚了揚手裡的傳單:「東籬先生?請進來說話。」 東籬先生卻沒再說什麼,而是仔細的看著梁辛,過了一會莫名其妙的呵呵笑了,隨即對著梁辛一拱手:「天色已晚,不敢打擾兩位休息,老朽這邊告退了。」說完轉身就走,叫做十一的憨子急忙跟在他身後離開了。 梁辛和曲青墨對望了一眼,心裡都有些疑惑,讀書人四方遊學很正常,但隨身帶著個憨子的可不常見。 青墨湊過來,眼睛裡都是興奮,低聲攛掇梁辛:「等夜深了,咱倆去查查?」 梁辛趕忙搖頭:「少惹事,反正明天咱們不在這住了。」 青墨嚇了一跳:「不住客棧,那咱們住哪去?」跟著恍然大悟:「你打算去住新盤下來的鋪子?可……都還沒收拾,肯定髒亂的很。」 梁辛咬牙跺腳:「那就收拾收拾,總能住人。住客棧,我沒錢!」 當天夜裡,梁辛正坐外間催動心法化解真元,突然怒喝從遠處傳來,隨即一抹淬礪的光華劃破夜空!青墨立刻掠到了他的身邊,沉聲道:「是飛劍的光華,有修士相鬥!」 可又過了良久,外面卻再沒了一絲動靜…… --------------------- 最後,還是求票 第三十五章 開張大吉 第二天一早,老貓到客棧的時候,正趕上梁辛和曲青墨退了房子,大包小包的往馬車上裝行李。老貓大吃了一驚,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來一把抓住曲青墨,氣急敗壞的問:「你簽了契據還沒付錢,現在要逃跑麼?不帶這麼糟蹋人的……」 曲青墨和梁辛哭笑不得,連連解釋,老貓將信將疑,不過這一路上,是絕不肯離開他們倆半步了。 客棧距離青墨看好的鋪子不遠不近,老貓是個愛說話的人,走了一會之後就湊到梁辛兩人跟前,滿臉神秘的說:「兩位知道麼,昨天夜裡咱們銅川府出了件大事!有位修天的仙長死在了城裡!」 梁辛笑著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昨夜的飛劍光華掠起後不久,梁辛和青墨就趕去查看,只見一個中年道人仰天躺倒,口鼻只見滿是鮮血,胸口深深的塌陷,早已氣絕身亡了,道人的飛劍也斷成了七八截,看樣子殺手先是一拳打碎了飛劍,又跟上一記重擊,震碎了道人的內臟。 兩人草草檢查了一下屍體,死者是一個小門宗的長老,按照青墨對飛劍成色的估計,這個人的修為在海天境,是四步修士。 事情雖然詭異,但畢竟與自己無關,梁辛和青墨在驚駭之餘,倒也沒想太多。 不多時等到了鋪子,原來的東家也嚇了一跳,沒見過第一天立據第二天就搬家的。 梁辛在主人的引領下裡裡外外看了一遍鋪子,心裡也著實滿意,這裡正處鐵鞋大街的中段,距離天策門不過三百步之遙。 這個鋪子以前是座茶樓,除了不賣酒之外,和飯館沒有任何區別,後廚、櫃檯甚至桌椅板凳一應俱全,開間敞亮,隔去雅座,還能擺下十幾張桌子,幾乎什麼都不用改動,只要招來廚子夥計,跟衙門辦好手續,換上招牌就能開業。 鋪子之後挎著一座小小的院落,供主人居住。 茶樓左首和右首的兩間鋪子,也剛剛換了東家,現在大門緊閉正在裝修,老貓也沒能打聽出來他們是什麼買賣,只知道這兩間鋪子鋪子的東家也是外鄉人,剛到銅川不久。 老貓覺得自己這單生意做得不錯,笑著對青墨和梁辛邀功:「三間新鋪一起開張,到時更添人氣,老頭子先給兩位道喜了!財源滾滾啊!」 梁辛跟拔牙似的數出二十四兩金子,和茶樓主人換過地契和轉讓契書,放了掛鞭以示慶祝,原來的東家早已經收拾妥當,雇來大車很快就騰出了院落,那些桌椅器皿乾脆都送給了梁辛。 老貓幫著梁辛安置下來之後,左手紙右手筆的湊上來問:「老頭子這就去置辦牌匾和瑣事手續,貴寶號是……」 梁辛馬上來了精神,笑呵呵的說:「飯館的名字麼……每天醒過來我都是饞的,乾脆就叫『日饞』!」(好吧,這個名字是一家天津飯館) 開飯館,看著容易其實瑣事繁多,進菜進肉的門道、大廚的心機手段、官差衙役的打點,甚至菜單定價的學問,也幸虧有老貓前後照應,諸般瑣事都有他處理了,連肉菜酒商的供貨都幫梁辛聯繫到。 其中細碎之事不提,等到七天之後,『日饞』一切都準備妥當,青墨是掌櫃兼賬房,後廚裡請的大師傅自帶學徒幫手,梁辛財迷之下一個夥計沒雇,跑堂上菜都全由他自己來…… 而這七天之中,銅川府也是風波不斷,接連有數位修士被殺,每個人的死狀各不相同,但都是在重擊下斃命。 其中死得最慘的,是像根釘子一樣,被人活生生的拍進了地面! 這些人身份不同,修為不同,門宗也不同,彼此之間全無聯繫,看樣子似乎只是路過此處,無端的遭人狙殺。 一時之間,銅川府風起雲湧,不少修真門宗都派遣弟子,來此處調查兇案。 ------------------------------ 鞭炮辟啪,青煙氤氳起一片喜慶,梁辛的『日饞』開業大吉! 果然和事先料想的一樣,鐵鞋大街人流熙攘,日饞的廚子也說得過去,開業的頭幾天裡,雖然不能算座無虛席,不過在中、晚飯時,也有不少顧客,總有個七八成的上座,這下梁辛的手腳再怎麼麻利,也招呼不過來了,青墨也不得不從櫃檯後面轉出來跟著忙活,嘴裡一個勁的小聲抱怨梁辛吝嗇,不捨得雇活計…… 轉眼過去了五天,生意越來越好,梁辛本來還擔心天策門會報復,不過這幾天過來,對方沒有一絲動靜,看來鄭小道果然信守承諾,梁辛徹底放下了一件心事,這番買賣總算做的順風順水! 沒尾巴的小天猿比起遠在苦乃山的同類不知老實了多少倍,既不叫也不鬧,就跟在梁辛的身後來回轉悠,有時候梁辛跑堂上菜忙的團團轉,它也急的滿頭大汗,指指這桌指指那桌,跟半個掌櫃似的…… 在北方特產一種水果,味道有些像甜瓜,但口感更加清脆,形狀瘦長彷彿羊角,有個俗稱叫做『羊角脆』,沒尾巴小天猿尤其愛吃這種水果,也就得了個『羊角脆』的名字。 到了第六天上午,日饞還沒到營業的時候,就進來了兩位客人。 兩個人都是又高又瘦,並肩而行,左面的人戴黑帽,穿黑袍,臉膛也是黑黝黝的,長得細眉細眼,塌鼻闊口;右邊的人和他正相反,白衣白帽,臉上白的毫無血色,八字眉耷眼角,鼻樑高挺,嘴唇薄的幾乎都看不到。 他們走路也是輕飄飄的,幸虧是在白天,如果晚上出來,肯定會被人當做黑白無常。 梁辛見過真小鬼,當然不怕假無常,笑著迎上去:「小店還未營業,兩位若是不忙,我給您沏壺好茶,您落座稍等……」 他的話還沒說完,兩個客人各自從兜裡摸出了一兩銀子,並排放在櫃檯上,『白無常』笑道:「等會就要忙活了,煩您給張羅張羅,有什麼順口的酒菜,安排著上吧。」 二兩銀子,足以制備一桌上等酒席,梁辛還沒說話,曲青墨就大喜道:「快請二位貴客落座,讓後廚忙活起來!」 不多時七八樣菜就擺了上來,梁辛張羅著給客人上菜添酒,黑白無常長相打扮雖然惹人生厭,但脾氣卻隨和的很,和梁辛說說笑笑,對菜餚更是讚不絕口。 黑白無常正吃著,老貓突然走進了日饞,進了鋪子之後,看了看青墨,又看了看梁辛,突然對著他們深深鞠了一躬,語氣頹喪的說:「兩位東家,老貓這次看走了眼,對不起你們!」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銀子,擺在櫃檯上。 五兩,正是先前他幫著梁辛盤鋪子時賺取的佣金。 梁辛啊了一聲,快步走到老貓跟前,皺眉問:「這是幹什麼?什麼走了眼?」 老貓苦笑了一聲:「咱們這座日饞,怕是幹不下去了!佣金原數退還……總之,老貓對不起兩位了!」 曲青墨在櫃檯後急的直跺腳,怒道:「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說出來!」 老貓濃濃的歎了口氣:「我今天早上,打聽出了咱們的左右鄰居,都是做什麼買賣的。左首的店舖,名叫不周,是家棺材鋪子;右手的鋪子名叫恭謹,是家專賣香燭冥祭的紙馬鋪子!今天午時,開業在即。」 梁辛傻眼了,左棺材右紙馬,日饞夾在兩座喪鋪中間,以後還有什麼生意?別說生意,就是想把鋪子盤出去都難! 正美滋滋吃菜喝酒的黑白無常卻異口同聲的咦了一聲,望向老貓笑道:「你這老頭消息倒是靈通的很,本來我們以為開業前沒人知道我們的營生呢。」 跟著,黑無常站起來,對著他們拱手道:「在下莊不周,不周棺材鋪的掌櫃,小店就在貴寶號的左首,以後還請多關照。」 白無常隨即說道:「在下宋恭謹,在貴店右鄰開了間恭謹號,以後咱們多親近。」 曲青墨對梁辛打了眼色,示意他去關門,繡水仙子要親自動手打人! 梁辛苦笑著攔住曲青墨,走到黑白無常跟前,也懶得多說客氣話了,開門見山的問:「二位,我這座鋪子不幹了,低價盤給你們,不求保本,能少賠就好。」 白無常宋恭謹搖搖頭,滿臉的誠懇:「師父曾經指點過我們,我們哥倆八字相剋,開店的話是一定不能連在一起的,否則大難臨頭,這才選了這樣一個左右相隔的店舖格局。」 梁辛跺腳怒道:「你們倆八字不合?你們倆跟我八字也不合!」 老貓這時也恢復了些生氣,走過來對黑白無常道:「老頭子倚老賣老,說句不中聽的話,二位這麼做,實在有些太不講德行了,我們東家初到銅川,全副身家都投在這座日饞上……」 黑白無常既不生氣也不搭腔,就那麼看著老貓,擺明了態度不管他說什麼,都和他們沒關係。 老貓越說越怒,乾脆一揮手,冷笑道:「你們砸了我的招牌,毀了兩位東家的買賣,可你們也小看了老貓這幾十年在銅川積攢的人面,我擔保你們的買賣開不了張!」 黑無常莊不周笑的愈發開心了,對老貓搖頭道:「這個事情,你說了不算的。」 老貓陰著臉,昏黃的眸子幾乎凝成了一條線,果然像極了一頭怒貓,森然道:「若不信,就走著瞧吧!」跟著老手一揮:「梁辛,我聽說你連天策門的弟子都打了,還等個啥……」 黑白無常一聽說這位夥計兼東家會武術,趕忙又夾了兩口菜,加快腳步向門外跑去,梁辛低頭苦笑著,哪能真動手去打兩個普通人。 黑無常莊不周走到門口,見沒人追著打他,鬆了口氣佔住腳步,回頭笑著說了句:「我把買賣開在銅川,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諸位,如果銅川沒有什麼財路,不如再去別處碰碰運氣!言盡於此,告辭了。」說完,又滿眼留戀的看了一眼那一桌子還沒怎動吃的酒菜,輕飄飄的走了。 第三十六章 計將安出 老貓滿臉的怒氣,對梁辛青墨道:「老頭子辦事不利,現在說什麼也是白搭了,更沒臉在這裡待下去了!」轉過身騰騰騰的走了,看來是想辦法去報復黑白無常了。 梁辛地頭想了一會,從櫃上拿了雙筷子,坐到了那桌酒席前。 曲青墨愁眉不展,也抱著壺酒坐到桌旁,問梁辛:「怎麼辦?要不咱今天晚上去燒了他們的鋪子!」 梁辛嚇了一跳:「他們的鋪子裡除了木頭就是紙,你小心把這條街都燒光了!」他暫時也沒什麼好辦法,乾脆開懷吃喝,搖頭笑道:「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到了正午,鞭炮炸響,鑼鼓喧天,左棺材、右紙馬兩座鋪子風風光光開業大吉,結果一條街的商舖都炸了窩,諸位掌櫃活計的眼睛裡都快長出刀子了,死死盯著這兩間喪鋪。 黑白無常卻怡然自得,不管其他人是怒目而視抑或惡語相向,全都微笑以對,也有店家找到衙門裡的熟人,打聽過才知道,黑白無常早就對衙門使了大筆的銀錢,又是正常經營,衙門不肯管這件事。 梁辛沒跟著那些掌櫃們一起鬧,從中午就出門去了,到了傍晚才回來,身後跟著幾個活計,他給日饞打了一副對聯,紅底黑字無比的醒目,指揮著那些小廝掛了上去。 曲青墨本來鬱鬱的,出來一看還是忍不出撲哧一聲樂了出來,大聲的念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跟著毫不顧忌的伸手攬住了梁辛的肩膀,笑嘻嘻的問他:「你這是招攬客人,還是自己賭氣發狠呢?」 梁辛也樂了:「咱先看看,銅川府裡有沒有不信邪的,然後再慢慢想辦法。」 這下三家新開的鋪子,可真成了鐵鞋大街上的一景,來往行人看到兩家喪鋪中間夾著一座飯館,先是搖頭苦笑,再看到飯館上跟賭氣似『對聯』,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不過笑歸笑,可也沒啥人願意偏向虎山行。 日饞的生意一落千丈,兩個鄰居開張的當天,除了掙到黑白無常的二兩銀子之外,沒再賣出去一個座位,轉眼到了轉天中午,梁辛帶手托腮坐在店舖裡,苦苦思索對策,小天猿『羊角脆』拿著個蒼蠅拍輕輕的給他扇風,這時腳步聲響,一個粗壯的漢子走了進來。 漢子腳踏翻毛皮靴,穿著油膩膩的皮襖,卻裂開胸襟,露出古銅色的胸膛,長得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舉手投足中都透著一股粗野勁兒,一看就是草原上的牧族商人。 牧族漢子坐下之後,先是粗聲的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幅對聯寫得有意思,燒刀子肥牛肉,快快端上來!」 他的口音生硬,每句話的重音都咬在最後一個字上,聽著都跟感歎句似的。 梁辛大喜,恨不得跳過去保住他親一口,趕忙張羅著,片刻功夫就把酒菜端上來,笑著搭話道:「您識得漢字?」 大漢性格粗豪,點頭得意道:「我叫蘇要拉圖,譯成你們中土的名字,就是很有才學的意思。」跟著拿起酒杯看了看,喝道:「換個大碗來,這麼小的杯子喝酒,膩膩歪歪的不痛快!」 草原牧族也迷信,但是和中土這套鬼神之說大相逕庭,蘇要拉圖根本不在乎兩旁的喪鋪,甚至可以說,要是沒有兩旁的喪鋪,他沒準還不進來呢。不久後蘇要拉圖酒足飯飽,揚起熊掌似的大手,彭的一聲拍在桌上:「活計,算賬!」話音未落突然嘩啦啦的悶響,那張桌子使用的年頭長了,禁不住大漢這一巴掌,直接被拍散了,杯壺碗筷全都摔倒了地上。 梁辛嚇了一跳,趕忙跑過來賠不是,不料蘇要拉圖卻哈哈大笑,用草原土話連串說著什麼,看樣子似乎覺得自己這一巴掌拍的威風豪邁,正和心意,隨後他才帶著幾分醉意對著梁辛無比大方的擺手道:「桌子,盤子,我都賠,算錢來!」 等送走了『很有才學』,梁辛正打算收拾地上的狼藉,又從門外傳來了一陣略略耳熟的清朗笑聲:「好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沖這十個字,咱們也得進去坐坐。」 笑聲中,一個精神矍鑠的儒衫老者,緩緩走進了日饞,正是不久前在客棧裡和梁辛有過一面之緣的飽學鴻儒,東籬先生宣葆炯。 那個叫做十一的憨大漢,肩膀上抗著木箱,緊緊跟在老先生的身後。 雙方見面,都是微微一愣,東籬先生更是笑道:「想不到,巧得很勒。」跟著指了指自己和身後的大漢十一,謙和道:「就我們兩人,不點菜了,勞煩你給安排幾個合適的菜色。」 梁辛眉眼機靈,親自跑到後廚去安排了四色清淡小菜,給十一則烤了一隻羊腿,又捧了一小壇口感醇但沒什麼力道的江南黃酒出來,笑道:「您老能來,小店蓬蓽生輝,這酒是送的。」 東籬先生為人謙和,但脾氣上卻不喜歡假惺惺的客氣,也不推辭,伸手就接過了酒罈,湊到鼻子跟前深深一吸,點頭道:「還不錯!」 等菜的功夫,梁辛沒話搭話,笑著問:「老先生,您講課的題目,這個鮮貨……」 東籬笑呵呵的點頭:「不錯,正是仙禍!仙人之禍,猛於洪水。」 梁辛這才明白,先生的題目不是鮮貨,是仙禍! 青墨本來就是修者出身,聽明白了這個題目之後微微一愣,湊過來皺眉道:「您的這個題目,恐怕……吃力不討好吧?」 東籬先生洒然一笑:「豈止吃力不討好,簡直就是……」說著,頓了片刻,仰首大笑道:「簡直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中土錦繡,靈元充盈,修天悟道之風自古便盛行不衰,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人人嚮往仙道,能夠有緣踏入修天之道的人,走到哪裡都受人崇敬,即便以法治國的大洪朝,也不會管修士的事情。 可是梁辛曾經親眼見過,南陽真人為了青墨的道心,要出手替她斷滅凡情,在大多數修士的眼中,只有天道,根本就沒有凡人的性命。 人人嚮往成仙得道,可東籬先生卻逆而行之,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梁辛昨天剛剛掛在自家店舖門口的對聯,恰好迎上了老先生的心境,這才進了鋪子。 梁辛在苦乃山殺過竹五、對付過南陽,心中倒頗為認同東籬先生的觀點,笑著說道:「這堂課,我一定會去聽聽!不過……我不明白的是,您老為啥要到銅川來講課?」 大洪王朝統御中土,轄下不知有多少繁華的州府,銅川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要塞加大市場,這裡的人要麼是兵戶後代,要麼是市儈商販,要麼是韃子胡人,在東籬先生之前,根本沒有大學士來這裡開課。 東籬先生卻沒回答他,而是笑著岔開了話題,指著地上面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杯盤碎片,殘破方桌笑呵呵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梁辛拉過把椅子,從黑白無常到訪,一直到『很有才學』拍桌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東籬先生聽到哭笑不得,憨子十一也趕忙跟著一起傻笑。 東籬先生吃菜喝酒,沉吟不語,過了半晌之後,才再度抬頭,對著梁辛和青墨點點頭:「你們的心思,用的可也算是不錯了,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算是反其道而行之。隱隱透著股把劣勢變成特色的意思。」 梁辛苦笑著點頭,他的確是有這麼個心思,反正天底下,開在兩座喪鋪中間的飯館,除此一家別無分號,掛上了那十個字之後,雖然效果不明顯,但至少也有了一點生意。 「不過……力道還顯得有些弱,」東籬先生吃了塊蘑菇,吧唧著嘴笑道:「另外,還缺了個噱頭!」 梁辛見他有意指教,大喜之下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禮:「請先生賜教!」 老先生酒喝得挺舒服,呵呵笑著一揮手:「筆墨伺候!」 待青墨忙不迭的把筆墨紙硯都呈上來之後,東籬先生筆走龍蛇,在紙上寫下了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坐棺材,騎紙馬,膽小別喝酒 踢板凳,打桌子,勁大不要錢 青墨倒吸了一口冷氣,喃喃的念叨著:這是飽學鴻儒能做出來的詩? 天下聞名的東籬先生,寫出來的東西既不合轍也不押韻,說他是對聯平仄也不嚴謹,連順口溜都算不上。 可梁辛卻看著這兩行字愣愣出神,半晌之後終於笑著點頭,對著東籬先生作揖道:「晚輩明白了,謝謝先生的指點!」 東籬先生哈哈大笑,突然伸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盯著梁辛若有深意的說:「這個法子,別人未必好用,不過你……不是普通人。」 梁辛愣了愣,再想追問,東籬先生卻一拱手,帶著十一出門而去……走的時候沒結飯錢。 東籬先生走出去沒幾步,突然覺得長袍後襟發緊,回頭一看,『羊角脆』自己追了出來,呲牙咧嘴的拉住他長袍的下擺,大有不給錢就別想走的架勢…… 第三十七章 往死裡拍 第三十七章往死裡拍 當天下午,『日饞』的大門口,又掛上了一副新對聯,既不工整也不對仗,平仄韻律更是不值一提,不過對聯的內容卻著實有趣: 坐棺材,騎紙馬,膽小別喝酒 踢板凳,打桌子,勁大不要錢 另外梁辛還自作主張,加注了一副橫批:往死裡拍! 橫批上的一筆一劃寫得好像刀削斧鑿一般,威風的很。 梁辛的兩位鄰居,黑白無常看到這幅對聯的時候都是一愣,黑無常莊不周嘿嘿笑著搖頭,站在日饞門口,手指著橫批問店裡的梁辛:「您這是要拍誰啊?」 梁辛抱著』羊角脆』,『羊角脆』抱著羊角脆,主寵兩個笑而不語,上下打量著莊不周,似乎在琢磨著拍他那裡手感好…… 過往行人看到日饞又貼出『標語』,忍不住駐足看上兩眼,跟著莞爾微笑,誰都知道這家飯館算是和兩間喪鋪槓上了,更有好事者來打聽,什麼叫『勁大不要錢』,『往死裡拍』又是拍誰…… 轉眼到了晚飯光景,『日饞』依舊冷冷清清,曲青墨坐在櫃檯裡,百無聊賴的把算盤晃得嘩嘩響,問梁辛:「我看,東籬先生想出的主意也未必管用。」 梁辛笑著回答:「先生的主意,本來就不是立竿見影的辦法,要慢慢經營的。」 兩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響,幾十條彪形大漢龍驤虎步,威風凜凜的走進了日饞。 青墨先是一喜,但馬上就沉下了臉,冷冷的笑了。『羊角脆』更是面露恐懼,三跳兩蹦的逃進了櫃檯之後,梁辛倒沒什麼變化,還是笑呵呵的。 進店的大漢都是天策門的弟子,正簇擁著他們的掌門鄭小道。 鄭小道的胳膊還打著夾板、裹著紗布,進店後先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這才走到梁辛跟前,露出了個輕鬆的笑容:「我聽說,在日饞裡吃飯,只要能一掌拍塌了桌子,就可以免去飯錢?」 這就是東籬先生幫梁辛想出來的法子,現在敢進日饞吃飯的,都是膽大豪邁之徒,吃的滿嘴油膩,喝到熏熏半醉,再來一掌拍塌了桌子,惹起的更是一份痛快! 何況能把桌子拍塌,還能免去飯錢。說穿了,這就是個噱頭。 日饞裡的酒一般菜普通,因為夾在兩座喪鋪之間,也只能做一做草原牧民和不信邪的大膽人生意,東籬先生寫下的那副對聯,用的是激將法,不來日饞喝酒,就不能算膽子大。 這幅對聯是寫給粗人看的,自然不能駢四儷六工整對仗,只求粗俗霸道。 激將在前,噱頭在後,假以時日認真經營,日饞未必不會紅火起來,可其中還有個極大的關鍵之處:桌子! 拍散了桌子就免飯錢,桌子不能太差勁,若是一拍就散,日饞就變善堂了;可桌子也不能太結實,誰都拍不散,大伙自然就失了興致。 這裡講究一個恰到好處,既能提起大伙的興趣,也別把買賣做賠了。 最好是能有個機括設計,主人家能暗中控制。 這件事,普通人絕對對做不來,可卻難不住曲青墨,好歹她是撣心境二步修士,在給每張桌子就加持了些法術之後,她想讓哪張桌子趴下,哪張桌子就會趴下。 鄭小道又開始仔細研究起那些桌子,時不時還要拍上兩巴掌,看看桌子是否結實,曲青墨冷笑道:「飯後拍散了桌子,免單;不吃飯光拍桌子,挨打!」 鄭小道哈哈大笑,對梁辛說:「我們可不是來搗亂了,天策門不幹這種自損名聲的傻事。」 梁辛沒說話,等著鄭小道繼續往下說。 「既然是同道,能幫就幫一下,如果以後是朋友自然互相照應,如果以後是仇敵,那我們天策門也仁至義盡了。」鄭小道說完,目光開始在廳堂裡游弋,最後道:「給我選張最不結實的桌子!」 幾十個天策門弟子分桌落座,叫喊著要酒點菜,有心急的已經開始砰砰的拍著桌子,這些弟子中不乏力大之輩,可這桌子也神奇的很,在挨過幾下之後就開始搖搖晃晃,好像隨時會倒,但是就算再砸上十巴掌,也還是那副樣子。 等到酒足飯飽的時候,乒乒乓乓拍桌子的聲音更是響成了一片,一條胳膊的鄭小道表現的尤其用力,開始青墨還有些擔心,自己的法術禁不住他的力道,不過後來發現,鄭小道拍的響,力氣卻小的很…… 日饞裡響成了一片,酒令聲、大笑聲、拍桌聲,整個一條鐵鞋大街,就數這裡熱鬧,後來還引來了其他幾桌豪邁客人,有當地的潑皮,也有好像『很有才學』那樣的牧民商人。 路過行人見裡面如此熱鬧,大都會心一笑。兩家喪鋪欺負人,不過公道自在人心,尤其看到天策門力挺日饞,大伙心裡都挺舒服,可棺材、紙馬鋪的兩家掌櫃,眼見天色擦黑,日饞裡猶自吵鬧不休,神色裡都顯得有些焦急了。 天策門眾人一直飲到月上中天,等喊結賬的時候,更是賣力的拍桌子,看樣子就差回門宗裡去取兵刃回來了……到了最後鄭小道也沒能打碎自己那張桌子,倒是一個天策門的少年弟子,一巴掌拍塌了跟前的飯台,眾人又是驚訝又是好笑。 梁辛笑瞇瞇的免了少年弟子那一桌的餐費,少年懊悔不已,嘟噥著:早知道再要兩條魚了! 鄭小道放聲大笑,一巴掌拍在那個弟子的後腦勺上:「打你個沒腦子的!」跟著結賬走人,盡興而歸。 少年子弟還不明白為啥被打,愣愣的跟在掌門身後,剛走出大門突然覺得後腿一緊,回頭一看,羊角脆正抱著他的腿,急的呲牙咧嘴…… 梁辛趕緊跑出來把小猴抱走了,嘴裡呵斥著:「打碎桌子的以後不要錢,別追出來了!」 到了深夜,其他幾桌客人之中,也有一撥人拍塌了桌子,得以免單,打烊後算下賬來,日饞還有小賺。 梁辛明白有天策門幫襯,這個『勁大不要錢』的噱頭,很快就能在銅川散播開,日饞也算有了特色,生意會漸漸的好起來,心裡興奮的癢癢,招呼著曲青墨打酒端菜,兩小坐下好好吃一頓晚飯。 其實憑著梁辛現在的本事,憑他三十歲煉化雙煞本源法力的成就,別說一座小小的飯莊,就是整座銅川都不應該擺在眼中,可這就是他骨子裡的性格了,事情不在大小,如果喜歡,如果要做,就踏踏實實的把它做好。 梁辛不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 隨後幾天每逢午、晚兩餐的時候,總會有天策門的弟子來梁辛處用飯,『膽小別喝酒、勁大不要錢』的噱頭,也漸漸在坊間傳開,日饞的生意雖然還算不上蒸蒸日上,但也有了好轉,來吃飯的顧客裡,天策門的弟子越來越少,而牧民、好漢越來越多,這座夾在兩間喪鋪中間的飯館,甚至隱隱有了些鐵鞋大街特色的味道。 鄭小道辦事痛快,梁辛自然承下了他的人情,日饞還沒營業的時候,他就抱著『羊角脆』到天策門裡轉轉,和教習聊聊天,和弟子摔摔跤,很快就熟稔了起來。自然也問明白了羊角脆的來歷,是一個胡人商人當街兜售,天策弟子看這頭猴子聰明有趣,就出錢買了回來。 算算日子,梁辛和曲青墨到銅川已經一個月出頭,他們的飯館也開業了二十.幾天,日饞從生意大好,到一落千丈,再到漸有起色,順便還救活了個快要經營不下去的木匠鋪……現在總算諸事平靜,距離東籬先生公開講學的日子也只剩下六天了。 這些日子裡,老貓始終沒露過面,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而隨著諸多門宗的修士來到銅川調查兇案,那個殺人兇手也更加猖狂了起來,在梁辛到達銅川的這一個來月裡,除了先前被殺的四位修士之外,又陸陸續續的有十餘人遇害,其中甚至有兩位『九九歸一』的弟子。 『五大三粗』隱遁世外,其下的長老會『一線天』也極少有什麼動靜,剩下這合稱『九九歸一』的九大門宗,就是修真道頂尖力量的代表了,門下弟子不僅修為深厚,地位也頗高,這次再銅川死了兩個,整個修真道上又起波瀾。 據說已經有人將銅川的異象呈報給『一線天』。 這些事情都已經在街頭巷尾傳開了,就連普通的百姓都知道,城裡不停的有修道之人被殺,兇手始終逍遙法外。 兇手猖狂,來查案的修士也就更多了,現在的銅川府內,隨處可見修真之人。 雖然察覺不到,但是梁辛也能猜得出,自己這些天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調查者監視,他和青墨一到銅川就和天策門大打出手,當天晚上便開始有修士遇害,如果不被懷疑才怪。 不過事情與他無關,他也不擔心,就一門心思的做生意,反正每次有修士被殺,自己都呆在店裡,遲早會洗脫嫌疑。 而青墨的繡水幻術源自隱修,從未在修真道上出現過,即便是高深修士,也無法看出她的真容,也不用怕被東海乾的弟子發現…… 這天晚上,梁辛打烊後收拾妥當,正想回到回到後院去練功,突然一陣打門聲傳來,門外之人的聲音慢悠悠的,挺客氣:「掌櫃的在不?在下莊不周拜訪。」 另一個聲音跟著道:「還有宋恭謹,呵呵。」 兩間喪鋪的老闆不知有什麼事情,深夜造訪。 第三十八章 靈符化灰 黑白無常進了店堂,先是客氣了一番,大讚梁辛、青墨經營有道,恭喜日饞的生意蒸蒸日上。 曲青墨對他們沒有一點好臉色,冷冷的問:「兩位掌櫃的深夜造訪,不是為了說吉祥話的吧,有什麼事情還請直說!」 梁辛跟著點頭,『羊角脆』則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黑白無常對望了一眼,臉上都掠過一絲尷尬的神色,莊不周習慣性的向伸手端茶杯,結果這才反應過來,梁辛青墨壓根就沒給他們預備。 莊不周嘿嘿的笑了,搓著手心道:「這個……我們哥倆上門,倒的確是有個不情之請。」 宋恭謹立刻接口道:「貴寶號生意好,我們哥倆只有跟著高興的份,不過…日饞的客人,大都是些江湖上的好漢爺,每天從黃昏一直喝到深夜不說,還拍拍打打,這個動靜實在有些擾人了。」 黑無常莊不周最後微笑道:「我們哥倆上門,就是想跟掌櫃的商量商量,您看,能不能請那些貴客們說話聲音小點,盡量不要再敲敲打打的了。」 曲青墨的眼珠子都豎起來了,從牙齒縫裡磨出了幾個字:「你們兩個,成心找事來的!」 白無常宋恭謹似乎受了莫大的冤枉,趕忙搖頭,不緊不慢的說:「看您這話怎麼說的,鄰里之間講究個互相照應,若是我的鋪子每天半夜時分敲敲打打做那些木匠活,您也受不了不是。」 梁辛拍了拍青墨的肩膀,示意她犯不著生氣,這才笑著對兩個『無常鬼』搖搖頭:「你們左棺材,右紙馬,我們也只能打打板凳,拍拍桌子了,吵鬧的話,咱也實在沒辦法。」 莊不周皺了皺了眉頭,最終還是笑了:「其實說句實在話,憑著您二位的大才,在哪做生意都會日進斗金,又何必非在銅川這個地方委屈著……」 兩位鄰居掌櫃,先是請日饞別拍桌子喧鬧,現在一看梁辛不理,乾脆勸他們離開銅川,曲青墨真被兩個無常鬼給氣樂了,正想譏諷幾句,沒想到『噗』的一聲響起,莊不周和宋恭謹兩個人的胸口,同時冒起了一陣青煙。 莊不周和宋恭謹齊聲怪叫著,忙不迭的跳起來用手拍打著胸口,同時面面相覷,目光裡充滿了驚駭與恐懼! 梁辛看了青墨一眼,後者微微搖頭,示意不是自己施展的法術。 莊不周本來黑黝黝的臉膛,現在已經變得全無血色,右手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紙灰,宋恭謹也是一樣,手從懷裡摸摸,伸出的時候,帶出一把灰燼。 梁辛不明所以,可青墨卻吃了一驚,這是法術被破,靈符化灰! 兩個無常鬼的懷裡各自藏著一張帶有法力的靈符,剛剛那蓬青煙,就是符上的法術被人破掉的徵兆。 隨即,一串清脆卻急促的鈴聲,從不周棺材鋪中傳來,只響了幾聲便驟然消失。 莊不周和宋恭謹此刻都像傻了一樣,彷彿發生的事情都和他們無關,只低頭愣愣的看著手裡的符灰,嘴裡喃喃的念叨著:「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兩個人的額角,已經沁出了冷汗。 而梁辛和曲青墨的臉色,也同時陰沉了下來,兩個人已經都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連倚在青墨身旁昏昏欲睡的羊角脆也驀地睜開眼睛,充滿警惕的四下張望。 梁辛和小鬼風習習共處四年,每次風習習現身時,都會蕩起一陣陰冷。不是真的寒冷,只是一種只能意會卻無法言傳的感覺。 就在片刻前,這種感覺突然出現,唯一不同之處僅在於,這種砸進人心的陰冷,比著風習習現身時要強烈的多。 附近……有鬼! 曲青墨察覺到有鬼現身,則是因為聽出了剛才的那陣鈴聲,是最普通的鎮鬼法器:如意金鈴破碎前的哀鳴。 梁辛轉頭瞪向莊不周的肩膀,森然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喪物現身而帶來的陰冷,如意金鈴最後的哀鳴,都來自日饞左首的店舖,不周棺材鋪。 莊不周麻木的點點頭,目光裡飽蘊絕望的看了梁辛一眼,說:「你們……你們快跑吧,它逃出來了,不光會找我們報仇,只要是活人就不會放過的。」 而宋恭謹卻突然咯咯咯的狂笑了起來:「跑?跑得了麼?厲鬼現身,哈哈,老莊,這次咱倆把生意做到自己頭上了……」 兩個人失魂落魄的胡說八道,一股陰冷虐戾的味道,已經緩緩飄到了日饞門口,正有個陰喪的鬼物隱於空氣中,一步一步的向著他們走來。 宋恭謹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現在都蒙上了一層青灰色,喃喃的哭道:「完了…完了……」 反應最激烈的就是羊角脆,小天猿一察覺到有喪物不懷好意步步緊逼,立刻呲出了獠牙,喳喳怒叫著衝向門口,跑了兩步回頭一看看梁辛沒跟來,愣了愣神又趕忙跑回來,三兩下騎到了梁辛的脖子上。 一陣森冷嘶啞的笑聲,從門外沉沉的響起,聽上去壓得人幾欲作嘔。 莊不周也嘿嘿的尖笑了起來:「果然誰也跑不了,他來了……」 這時候,突然一個聽著心情挺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你別進來啊,我這是飯館,守著兩間喪鋪就夠倒霉的,再進過鬼還怎麼幹。」 莊不周愕然長大嘴巴,看表情比見鬼可驚訝多了,回過頭一看,梁辛正扛著小猴兒,皺著眉頭瞪著門外。 曲青墨則笑嘻嘻的看看宋恭謹,又看看莊不周,學著他們先前那副不急不緩的語氣,笑道:「兩位掌櫃的,小店打烊了,明日請早吧!」說著,作勢就要向外轟人……要不是時間緊迫,梁辛真想出去請位畫師過來,把莊不周和宋恭謹兩個人現在的樣子畫下來,掛在床頭天天看一遍,實在太解恨了。 眼看著那團陰風就要捲進日饞,梁辛對著青墨囑咐了一句:「看好他們兩個!」跟著身體一震,就像一頭凶狠的豹子,毫不猶豫的衝向喪物。 梁辛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鬼。 鬼也是活的,想殺人也要靠力量,想不死更要靠力量! 藏在陰風中的喪物,對凡人來說自然強大無比,可比起已經堪堪進入聲色境的梁辛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拳,陰風潰散,厲鬼現身,臉色倉皇而淒厲。 第二拳,正中天靈,厲鬼連慘叫都沒來及發出,被凌厲的土行原力砸的灰飛煙滅! 而此刻,街角處突然響起了『撲通』一聲悶響,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摔倒在地。 梁辛有真氣元基,目力也精強的很,看到那個摔倒之人,略帶意外的驚道:「老貓?」說話間已經掠過去扶起了他。 老貓的老臉蒼白,身體好像篩糠似的顫抖著,看著梁辛勉強道:「怎、怎麼會有鬼?」 梁辛呵呵一笑,把他扶進了日饞。 第三十九章 養鬼為患 剛剛還嚇得神志不清的黑白無常,在看到厲鬼被梁辛打碎的時候,眼裡居然又顯出了一絲心疼,一時顧不上多說什麼,急匆匆的趕回到棺材鋪去查看。 青墨、梁辛大大方方的跟在他倆身後,老貓則留在店裡。 不周棺材鋪,外堂中幾口巨大的棺材橫陳,在黑天裡自有一股催魂奪魄的味道,黑無常既不看櫃檯也不查錢櫃,更不避諱身後的梁辛,舉著油燈一路穿過廳堂,走進了後跨的院落,推門進屋之後,這才長歎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三個人躺在地面上,身下都是濃稠的鮮血,每個人的心口,都有一個血淋淋的窟窿,顯然是被喪物活生生的挖出了心臟。 三具屍體都是夜行人的打扮,看樣子應該飛賊夜盜。 莊不周屋子裡的陳設異常簡單,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桌子上供著一方花紋古怪的銅瓶,銅瓶的周圍還散落著一些符撰紙灰,另外還有幾盞碎裂的金色鈴鐺。 曲青墨似乎想起了什麼,走過去一點不客氣的拎起銅瓶,看了看之後冷哼了一聲,把瓶子遞給了梁辛。 銅瓶入手,沉重的很,梁辛這才發現,這只瓶子竟然是實心的,或者說乾脆就是個雕花銅棒槌,可以當『獨角娃娃槊』來使用。 曲青墨望向莊不周道:「無心瓶?你是鐵頭山上下來的?」 莊不周卻有些納悶的皺了皺眉頭:「什麼無心瓶鐵頭山……回到日饞再說吧,這裡可待不了人。」 宋恭謹則找了把鐵鍬來,在院子裡挖土埋屍……. --------------------- 鐵頭山不是山,而是一個邪派的修真門道,這個門宗下的弟子,最精通的本事就是:養鬼。 無心瓶就是他們用來養鬼的法器。 傳說鐵頭門下弟子,養鬼、驅鬼、與鬼謀力,其中不乏踏入海天境、玄機境的高手,甚至還有個別長老突破逍遙境,成為六步修士。不過他們行事詭異,手段狠辣,在兩千七百年前,終於惹惱了當時的修真正道上最富盛名的鳴春山宗。 一場惡戰之下,鐵頭山被蕩平,門下所有弟子均遭慘死 鐵頭山被毀後,門下一名餘孽僥倖逃脫,不知得了哪位神仙眷寵,竟然得到了天下聞名的玲瓏玉匣,七年後,這個鐵頭弟子修為突飛猛進,以一人之力挑了整座鳴春山,在屠殺一千三百鳴春弟子之後,與鳴春掌門同歸於盡。 曲青墨說完,不僅梁辛面色驚訝,莊不周也神情愕然,吶吶的念叨著:「這個瓶子……這麼大的來歷?」 曲青墨嘿嘿冷笑:「邪道餘孽,人人得而誅之,你還是別驚訝,先顧著自己的性命吧!」 莊不周兩眼瞪得溜圓,急的一跺腳:「什麼跟什麼,我就成邪道餘孽了……再說,你們見過我這麼沒用的邪道餘孽麼!」 曲青墨和梁辛最喜歡看平時成天微笑,巋然不動的莊不周這幅驚慌失措的模樣,打從心眼裡覺得痛快,兩個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梁辛一邊笑一邊說道:「你還是先說說自己吧!」 莊不周滿臉的冤枉,他就算不懂修行之人的門道,但也能明白『邪道餘孽』這四個字足夠讓自己一天死三次,趕忙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莊不周和宋恭謹是平遙州人士,哥倆都無父無母,從小一起長大,浪跡江湖,他們倆膽子小手腳笨,但是因為長相怪異,很有黑白無常的氣質,被一個算命的劉半仙相中了,招來做了黑白童子。 劉半仙在平遙州頗有盛名,但一生未娶,莊不周和宋恭謹哥倆算是他的半個徒弟,也算是他的半個兒子。 到了晚年,劉半仙看他們兩個還算孝順,便說出了自己的秘密,老頭子算命靈驗,全靠年輕時無意中得到的一隻『實心瓶』! 劉半仙粗通周易,在得了這只實心瓶之後,慢慢摸索出了一點使用的門道,幾經周折之下,也真的捉到了一隻厲鬼飼養在瓶中,平日他算命,就靠著這只厲鬼的指點,所以頗為靈驗。 劉半仙死後,把實心瓶和自己摸索出的養鬼法子一起傳給了哥倆,可憑著莊不周、宋恭謹的長相,要是自己擺攤子算卦,根本就沒有生意……得道高人身邊跟著兩個猙獰童子,那是排場;兩個猙獰童子自己溜躂,那是造孽。 莊、宋二人幹不來算命攤子,不過他們又發現銅瓶裡的這只厲鬼另外一項本事,它能指點出哪裡戾氣深重,將現大劫! 帶著師父留下的銀錢,靠著銅瓶厲鬼的指引,哥倆就做起了喪鋪生意,莊不周開棺材鋪,宋恭謹開紙馬鋪,果然所到之處必有災星降世。這次照著厲鬼的指點,他們又把鋪子開到了銅川。 他們兩個人不得相鄰開舖,倒也確有其事,這是劉半仙早年的囑托,不過劉半仙當初可沒算出來莊不周和宋恭謹會幹起喪鋪生意,老頭子的本意是希望兩個弟子和睦相處,如果他們左右相鄰各支一個算命攤子,早晚得打起來。 無心瓶是鐵頭山專門用來養鬼的法器,威力非同小可,別說莊不周他們養下的這只不成氣候的喪物,就是真養頭鬼王也不成問題,可劉半仙不諳使用之法,全靠自己摸索,什麼鎮鬼符、如意金鈴都是普通貨色,也幸虧瓶子本身是好東西,才能把這只厲鬼養下幾十年。 莊不周說到這裡,總算長出了一口氣:「我們哥倆沒想到的是,您二位能把日饞經營的有聲有色,這座飯館裡來往的都是生氣旺盛的漢子,到了夜裡也乒乒乓乓的敲打不停,把那頭厲鬼激得無比躁動,我怕在這樣下去會出事,這才拉著宋恭謹,來勸兩位掌櫃的早點打烊。」 跟著,莊不周又詛咒發誓的說道:「這個銅瓶的來歷,便是如此了,我們哥倆的確是養了鬼,可根本不知道什麼鐵頭山、無心瓶,更不是邪道餘孽,二位明鑒啊!」 梁辛聽完點了點頭,轉頭望向抱著杯熱茶猶自發呆的老貓,輕聲的問道:「那三個夜行人……是你的朋友?」 先看到老貓,再看到不周棺材鋪裡的三個死人,梁辛就基本猜出了事情的經過。 老貓這才如夢初醒,渾濁的歎了口氣,搖頭道:「他們是我從關外請來的,都是做那些沒本錢的買賣的,我被兩個無常鬼毀了名聲,實在氣不過!」 老貓本來就不是什麼本分人,一怒之下,跑到關外花錢雇來三個飛賊報復莊不周,不料三個蟊賊揭開了鎮封銅瓶的符撰。 無心瓶上的符撰和莊、宋二人懷裡的符撰是一體相連,那邊一破,這邊也跟著冒了煙…… 說完,老貓也搖頭苦笑:「我也沒想到,二位東家能把日饞干的風生水起,早知如此我也不會跑到關外去瞎忙活了,險些釀成大禍不算,還白白害了三條性命!」 不過這三個飛賊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算為民除害了。 梁辛心裡無比的得意,再度望向莊不周,臉色又沉了下來:「照你所說,銅川馬上就要出事了?」 莊不周用力的點頭:「肯定會出事,否則我們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開喪鋪!先前我兩次勸二位離開銅川,其實也是一番好意啊!」 梁辛沒領莊不周的情,一連串的追問道:「什麼禍事?什麼日期?會死多少人?」 第四十章 殺人兇手 莊不周老實巴交的回答:「日期會在六十天之內,算起來的話,現在已經很近了,估摸著就在這幾天了。至於什麼禍事、會死多少人麼……銅瓶厲鬼先前指點我們去過三個地方。」 第一個地方連降暴雨,最終引發山洪,半座縣城都被泥石掩埋,死了三千多人。 第二個地方是地震,連莊不周和宋恭謹的喪鋪都被震塌了,死了七百多人。 第三個地方是一場大火,燒死了三百多人,死者淒慘,都被烈火燒成了焦炭…… 說完,莊不周幾乎是氣急敗壞的一跺腳,嘟囔著說道:「第一次死者都被埋住挖不出來;第二次我的棺材鋪都塌了;第三次死的人面目全非,苦主都無法辨認親人……三次沒開張,師父留下的那點本錢就快讓我們倆敗光了!」 三處慘禍各不相同,傷亡的人數也沒有一點聯繫,根本推斷不出銅川會有什麼大災降世。 事情說完,莊不周苦笑著告辭而去,他們哥倆只跟師父學了養鬼的法門,卻不會捉鬼的本事,這只養鬼用的銅瓶對他們再沒有一點用處,留在身邊反而是個禍根,乾脆送給了梁辛。 老貓則留在了這裡過夜,去後院安睡了。 等一切都重新安定之後,梁辛藉著燭火,仔細觀察著無心瓶,青墨從一旁撇嘴道:「這種邪魔歪道的東西,要來有什麼用,趁早扔掉好了!」 梁辛搖頭笑道:「我是用不上,不知道適不適合老叔。」跟著收起瓶子,問曲青墨:「你說,如果二哥知道了現在銅川的情勢,會不會馬上就把咱們叫回去?」 現在的銅川,看上去依舊安靜祥和,可梁辛卻明明白白的感覺到了四下裡,正有一股股暗潮,悄然湧動! 沒尾巴的小天猿,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苦乃山外。 東籬先生以『仙禍』為題開課講學,為什麼要選在根本沒人讀書的銅川。 一個月,先是路過的修士,再是來查案的高手,前前後後死了二十餘人,而兇手始終不曾罷手,仍在城中。 莊不周養鬼,預言銅川必有大禍。 梁辛皺著眉頭仔細的琢磨著,想要找出這些事情之間究竟有沒有關聯,終於把自己給想餓了…… 青墨眉眼乖巧,跑到後廚弄了些吃的,做到梁辛身邊,伸手一勾他的脖子,笑道:「你又不是我哥,斷不出這宗無頭案,快吃了東西練功去!」 曲青墨和梁辛從十二歲開始就在一起住在苦乃山裡,親密的不分彼此,動作毫無顧忌,不過其間倒沒有什麼男女之情,青墨把梁辛當傻小子,梁辛把青墨當傻丫頭,挺好來著…… 梁辛跑到櫃檯後面摸出了個罈子,每次有客人喝剩下酒,他都倒進這只罈子裡存起來,心情好的時候自己喝,心情不好的時候賣給客人…… 坐回到桌上,梁辛笑道:「你別說,我還真和大哥二哥學了斷案的法子。」跟著滿臉歡喜的吃了口肉,這才繼續道:「就是找不到真相的時候,不妨大膽的……蒙一蒙!」 青墨哈哈大笑,跟著也給自己弄了杯酒,吧嗒吧嗒的呷著:「沒錯,蒙對了就算你賺了,蒙錯了也不賠,快說,你怎麼蒙的。」 梁辛把腦袋靠近青墨,放低了聲音:「從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屠修士開始蒙!兇手殺人,全無規律可循,更沒有道理可講,那他的目的何在?」 青墨連想都懶得想,直接催促道:「快蒙!」 「兇手仇視修士,所以遇到修天的就殺,這個大概是不會錯的,可為啥一定要在銅川殺?憑著他的本事,真要找到個小門宗去屠一屠,也未必做不到。」梁辛說的頭頭是道,自己也覺得道理,眉飛色舞的挺高興:「所以關鍵還是在銅川。」 青墨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丫頭的酒量不錯,挺無聊歎了口氣:「能說點有用的麼?」 梁辛也不以為意,剝了顆花生米扔進青墨的嘴裡,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有用的就是,修士被殺了之後,引發的後果是什麼?我想來想去,這些修士之間毫無關聯,被殺之後引發的後果,卻有一個相同之處。就是……他們的同門都會來銅川調查!」 正因為如此,銅川現在才聚集了眾多修道之人。 青墨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多少有些驚訝:「你是說,兇手隨意殺害修士,就是為了把大批的修士們引到銅川?」 梁辛笑著點頭:「兇手肯定在圖謀著什麼事情,這件事情,需要大批的修士來到銅川。」 說道這裡,梁辛突然岔開了話題:「東籬先生宣葆炯,到銅川也一個多月了吧?」 青墨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梁辛道:「東籬先生這堂課,除了『仙禍』為題、選址銅川這些可疑之處外,還有一處極大的破綻,東籬先生從到了此處,一直到開課,為什麼要等上四十天的時間!他用這四十天來幹什麼呢?」 青墨伸了伸舌頭,嘿嘿的笑道:「好傢伙!老先生的這四十天,是等著修士們都匯聚到銅川呢!幾天後的那堂『仙禍』之課,肯定熱鬧的緊了!」跟著又瞪大了眼睛,後知後覺的驚訝道:「你是說……殺人兇手是東籬先生?」 梁辛也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有一點想不明白,東籬先生能看出我的修為,自然把我也當成了修士,可他為什不不殺我?」 青墨嚇了一跳,手裡端著的酒杯一蕩,漾出幾滴醇酒:「他殺咱幹嘛!」 梁辛現在幾乎已經確定,東籬就是殺死諸多修士的兇手。 東籬殺修士的時候,根本就不管對方的修為、來歷,只是為了能把被害者身後的門宗勢力引到銅川。 青墨也回想起在客棧時,憨子十一和東籬先生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的情形,很有些後怕的說:「當時……他們是來殺咱們的?!」 「不錯,那天我的確想殺你們!」 話音落處,梁辛和青墨的眼前同時一花,東籬已經出現在他們身旁,這次憨子沒有隨行。 青墨大吃了一驚,身形一振飄向櫃檯,取出平時都藏在櫃檯下的邪弓。 梁辛卻紋絲不動,依舊坐在桌前,回頭對青墨苦笑:「先生要殺我們的話,咱倆現在就已經死了。」 東籬先生哈哈一笑搬了個板凳坐在桌前,先吃了口菜這才抬起頭問梁辛:「是說吃完了飯之後,只要拍碎了桌子就不用給錢了吧?」 梁辛點點頭,又趕忙搖搖頭:「您老不用拍,我請客……至少還能剩張桌子。」 第四十一章 仙人之禍 第四十一章仙人之禍 老頭挺客氣,不光自己吃喝,還不忘招呼梁辛和青墨一起。 吃喝了一會之後,東籬先生放下了筷子,也不等梁辛開口,就直接笑道:「銅川府裡的修士都是我殺的。初到客棧時,見你們兩個身負修為,倒是的確想殺了你們,不過先看你為了些錢財急的抓耳撓腮,又給十一拿了糖,便打消了念頭。」 說完,東籬先生頓了頓,才繼續道:「再後來,看你為了這份庖廚小利忙前忙後,愁眉苦臉,算是真正確認了,你這娃娃空有修為卻沒有道心,哈哈,沒有道心就不算是修士,你又不曾恃強為惡,我又何必殺你!」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目光裡都藏著幾分後怕,一個月前他倆不知不覺的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卻還懵然無知。 梁辛還有點不服氣,小聲嘀咕了句:「我是修士……」 東籬先生撲哧一聲就樂了:「沒有道心就會被凡情牽絆,被凡情牽絆就會眷戀人間,這樣的人力量再大,終歸也還把自己當人。我不殺人,只殺那些把自己當成天道,為禍人間的修士。」 東籬喝了口酒,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剛才我在客棧察覺這裡有喪物出沒,好奇之下就趕來看看,順道聽聽你們斷案子……娃娃,年紀小,心眼卻挺靈活!」 梁辛苦笑著搖搖頭:「其實也不怎麼難猜。我能想到,那些修士高人自然也早就想到了,您倒是要小心些。」 東籬先生哈哈大笑,毫不在乎的回答:「不錯,現在銅川府裡的修士都懷疑我是兇手,他們想報仇,可更好奇我到底為何要把他們引來這裡,全都耐下心思等我開課!」 梁辛啼笑皆非的『啊』了一聲,已經猜出了誰是仇人,還要等仇人講完課在動手,修真道的學習風氣未免也太濃厚了些。 東籬先生明白梁辛的疑惑,臉上還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但聲音卻陰森了許多:「急著來找我報仇的都死了。剩下的人便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們之間想來也彼此商議過,反正要等門宗裡的高手來馳援,乾脆就等到我開課、看看我到底要鬧什麼名堂。」 東籬先生拎起桌上的酒罈子,大笑著揚長而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留下了一句:「當初不曾殺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你的眉目氣質,依稀之間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話音落處,人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面面相覷的兩個少年…… ---------------------------- 到了第二天上午,梁辛準備打開門做生意,不料剛從後院走到前堂就嚇了一跳,一個年齡和自己相若的少女,坐在店堂裡,兩隻手掌疊在一起放在桌上,墊住尖尖的下頜,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 日饞還沒開業,此刻門窗緊閉。梁辛嘿的歎了口氣。這些日子銅川府遍地高人,想要潛入店堂也不是什麼難事,至少,進來一個漂亮少女,總比一早起來就看到個橫眉立目的老道強。 一邊笑著搖頭,梁辛一邊望向少女,看了兩眼之後,忍不住又看去了第三眼…… 草原來的牧民商人,每逢酒酣就會高聲大唱,其中有一首曲子唱的是凝立於湛湛清露間的精靈,梁辛雖然聽不懂歌詞,卻也能覺出曲調的俏皮與悠揚。 在看到這個少女之後,梁辛真就覺得,那首歌唱得就是她…… 牧民的長袍,卻赤著白皙的雙足;下頜墊在手臂上,卻惹出了唇角的一抹笑意;秀髮烏黑直垂,卻映出冰晶雪白的皮膚……還有長長的睫毛,每一次眨眼間,都會輕輕的剪斷她的目光。 好看,讓梁辛打從心眼裡覺得開心。 少女坐直了身體,兩隻白玉般的小手搖了搖,說道:「我可沒偷東西,打從我進店,它就一直盯著我呢。」說著,清亮黝黑的眸子一轉,望向了櫃檯。 梁辛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羊角脆好像一尊財神似的坐在櫃檯上,忠心耿耿的盯著少女,連眼睛都不眨。 梁辛伸手把羊角脆抱在了懷裡,擺放板凳準備開門,嘴裡問道:「吃飯還是有事?」 少女也跳起來,一點不見外,忙前忙後的給梁辛幫忙,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語氣卻好像是老熟人似的:「你是三步修士,怎麼會在這裡開飯館?」 少女一眼就看穿了梁辛的本事,修為自然比他高出不少,梁辛知道瞞不了,乾脆點頭承認,笑著回答:「開飯館也不錯,熱鬧的很。」 少女手腳麻利,一會就幫梁辛幹完了活,這才說出來意:「中午我要請客,你多備材料,可別得罪了我的貴客……」說著半截,突然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喊著:「別動別動,你身上有只蟲子!」 說話之間,少女伸手在梁辛的脖子上輕輕一捏,梁辛只覺得好像有根刺被突然拔出來了,略帶疼痛。隨即少女打開了大門,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輕輕的走了。陽光透過,襯得整條人影都有些透明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頗為熱鬧,還有幾個書生,正指揮著工人搭建木台,準備六天之後給東籬先生開課使用。 梁辛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少女赤裸的雙足,直到她消失不見。 這時青墨才溜溜躂達的從後面出來,滿臉嚴肅的說道:「這個女人有古怪!」 羊角脆鄭重點頭,梁辛卻失聲笑道:「這還用你說!」,羊角脆再度鄭重點頭…… 到了中午顧客上門,和往常一樣,有一桌天策門的弟子,另外還有五六桌壯漢,除了牧民就是豪傑,一直到午時將過,少女才再度飄然而至,卻是一個人來的。 梁辛迎了上去,笑著問:「不是說請客嗎?客人呢?」 少女咬著嘴唇看了看日饞中正大呼小叫拍桌子砸板凳的顧客,小聲的問他:「怎麼才這麼幾桌人?」跟著又歎了口氣,嘟囔了一句:「那就是他們吧!」 說完,少女挪動腳步,走到幾個牧民的桌前,直接坐在了空座上,對著同桌的人微笑點頭。 見到一個漂亮女孩突然坐過來,幾個牧民都是一愣,其中一個老頭笑呵呵的問她:「丫頭,怎麼做到了我們的桌上?」 少女聞言露出了一個愕然的表情,隨即在不知不覺裡,那份愕然又變成了委屈,小聲的回答:「請客啊!」說完頓了頓,還是那麼委屈的回答:「我也不叫小丫頭,我叫琅琊。」 牧民嚇了一跳,紛紛的笑出了聲:「狼牙?小姑娘怎麼起了這個名字?」 少女笑而搖頭,眼睛亮晶晶的:「不是狼牙,是琅琊,同音不同意的,琅琊台的琅琊。」 牧民們本來就漢語不靈,那跟得住這段繞口令,都滿臉憨厚的笑了,其中的老者直接揮了揮手道:「你要我們請客,你想吃什麼,儘管去點。」 不料琅琊又噗嗤的笑了起來,搖頭道:「錯了錯了,是你們想吃什麼,就儘管去點,我請你們吃飯!」 這下幾個牧民徹底愣住了,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琅琊費力的伸出胳膊,用春蔥般的食指,在對面的桌角輕輕一點,跟著滿是神秘的對同桌說:「拍桌子也有竅門的,拍這裡,便是老闆請客了。想吃什麼就隨便點。」 牧民將信將疑,其中一個人伸手敲了敲琅琊指點的位置:「就是這裡麼……」話還沒說完,桌子嘩啦一聲,塌了! 第四十二章 人間滋味 其他幾桌客人都聽見了琅琊和牧民的話,愣了片刻之後立刻拍桌子打板凳的要她要來指點,琅琊巧笑倩兮,一一走過有食客的桌子,伸手在桌子上隨意一點,之後只要他們一拍,桌子便會呻吟一聲,坍塌散架! 琅琊的這一指,不僅破青墨留在桌子上的法術,也會掉了桌子的接榫。 最後,琅琊對著梁辛滿是歉意的笑了笑,認真的囑咐道:「下午你多備些材料,晚上,我還要請客的。」 說完,淡香飄散,赤足少女離開了日饞。 當天晚上,琅琊如約而至,塌了九張桌子。 再轉過天來,日饞的客人爆滿,琅琊一進門就引來了一陣歡呼……第三天、第四天……到了第五天晚上琅琊進門之後愣了愣,日饞偌大的店堂裡,只擺了三張桌子,一大群客人正圍住櫃檯吵吵嚷嚷,要求掌櫃的趕快把桌子都搬出來。 琅琊笑的挺開心,走到梁辛跟前,吐著舌頭小聲問道:「怎麼?賠不起了?」 梁辛搖頭苦笑:「不是,已經打出去的招牌不能改,想不出辦法只好干到賠光為止。」 琅琊皺起了眉頭:「你這人,怎麼這麼頑固,明擺著賠錢就別幹了!」她的語氣裡透著一股心疼,好像整天禍害日饞的另有其人似的。 梁辛嗅著琅琊身上淡淡的香氣,笑的一點也不開心:「每天這麼賠,心疼的睡不著……不過咱總得知道為什麼會賠!」一邊說著,一邊認真的看著琅琊的眼睛。 琅琊眨眼,同時剪斷了兩個人的目光,伸手一指店堂裡稀稀落落的三張桌子:「不怕賠錢,你倒是把桌子擺出來啊。」 梁辛用力的一跺腳,怒道:「你當我想丟臉啊?木匠鋪忙不過來了!」 話音剛落,正踏入門口的莊不周立刻開口搭腔:「其實……我們也可以做桌子來著。」說完才迎上梁辛恨恨的眼神,愣了片刻之後擠出了一絲乾笑,拽了拽身旁宋恭謹的袖子,哥倆趕忙轉身走了…… 即便如此,最後三張桌子也沒能保住,沒搶到座位的人意興闌珊,酒足飯飽的眉花眼笑,自然也少不了對琅琊一番感謝,另外還不忘催促著梁辛快去置辦桌子。 到了深夜,所有的客人都離開了,琅琊卻沒走,跟著梁辛一起唉聲歎氣的手勢殘局,赤著白皙的雙足跑來跑去,忙得不亦樂乎,每次彎腰拾撿,長長的黑髮都會從肩上滑下來,蕩起幾分清涼…… 等一切都忙活完之後,梁辛又從櫃檯後面拎出半罈子『百家酒』,笑著問琅琊:「喝不喝?」 琅琊搖搖頭,有些遺憾的回答:「我不能喝酒的,醉的很快。」隨即走到櫃檯旁邊,單手托腮望著梁辛,呵氣如蘭的輕笑:「我這幾天害你賠錢,你怪我麼?要不……我去把這幾天白吃你家酒菜的人都殺了,當做給你賠罪?」 晶瑩剔透的少女,滿目驚喜的望向梁辛,彷彿自己想到的是一個絕好的主意。梁辛嚇了一跳,他倒有七成把握,只要自己一點頭,這個琅琊真會跑出去殺人,不是為了他梁辛,純粹是為了自己好玩,從頭到尾,琅琊只是在自己玩,梁辛不過是個撞在槍口上的倒霉蛋罷了! 梁辛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之後呼出了口悶氣:「說說吧,為什麼捉弄我。」 琅琊輕輕一笑,說道:「我就是不明白,一個三步修士,殺人放火幹些什麼不好,偏偏要在這裡開個飯館。」 說著,琅琊挺起胸膛,有些開心的點點頭:「連著五六天,看你果然著急的不行,這才知道,原來你是真心實意的開飯館……可到底是為什麼呢,燒火做飯、跑堂上菜很好玩麼?」 梁辛歎了口氣,他本來只想追問真相,可在琅琊面前,又忍不住想多說上幾句:「日饞從生意慘淡到顧客上門,再到有了點名氣,都是我一點一點幹出來的。其中雖然耍了些小手段,但歸根結底,我家的酒不兌水,我家的菜用料鮮,沒有對不起客人。問心無愧之下,我自然在意自己的心血。它生意好我開心,它生意不好我會著急。至於你說的好玩、不好玩,沒有關係的,我既然開了這座日饞,就要把它做好,即便你天天來搗亂,我也只有再想法子,不會就那麼半途而廢。我小時候不敢做夢,更不敢奢求正經做人的滋味,可現在這些得失起落之間,便是人間滋味了,我不管酸甜苦辣,只要嘗過便是快活。」 說完,梁辛突然失聲而笑,搖頭道:「你是個斷滅凡情的修士,說了這些你也不懂的!」修士也有自己的性格,有的愛說笑,有的易發怒,有的和藹可親,也有深沉嚴肅,不過無論他們是笑是怒,心境大都不會有絲毫變化,眼前的少女總是巧笑倩兮,可她在她心裡,根本就不會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 隨即梁辛頓了頓,把話題又拉了回來:「你來日饞搗亂,不會就只是納悶我為什麼開店這麼簡單的,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裡,就請你坦誠相告吧。」 琅琊的表情,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清淡了,清脆的聲音,得好像敲彈細瓷,悅耳動聽:「我來日饞,自然還有別的原因,不過……都等明天,東籬先生講課之後再說吧。」說話之間,她又開心了起來:「這場大熱鬧,可不能錯過去!」 轉眼之間,梁辛已經到銅川一個月零十天,明日,就是東籬先生公開講課的日子! 最後琅琊拍了拍雙手,對著梁辛、青墨點了點頭:「走了,明天來找你們一起聽課!」 話音落處,身影已經沒入了長街盡頭。青墨晃著肩膀走過來,扛了梁辛一下,恨恨的說:「這丫頭讓咱賠了買賣,你不把她娶了就別叫梁磨刀了!」 羊角脆鄭重點頭…… 第二天轉眼而至,銅川第一次迎來飽學鴻儒在坊間開課,此處的居民雖然大都是商人、工匠、和兵戶後代,可趕上銅川府頭一遭『被講課』,也都起了個大早,興沖沖的趕來湊熱鬧。 還未到開課的時間,鐵鞋大街上就已經來了不少閒人,梁辛心裡挺憋屈,如果不是沒桌子了,今天應該加賣一次早飯…… 琅琊腳步輕快,從長街的遠處走來,離著老遠就衝著梁辛揮手打招呼,路上的行人也談笑議論,這位『纖足少女』接連幾天在日饞『請客』,也成了銅川府的笑談,認識她的人著實不少。 琅琊進了店堂,也不跟兩位掌櫃的客氣,跑去廚房盛了三碗粥,捧出來一人一碗,三個人就站在日饞門口,一邊喝粥一邊等著東籬先生、憨子和一群學子。 鄰居莊不周挺有眼力價,招呼著宋恭謹一起,倆人給日饞裡搬進來了張桌子,笑的挺客氣:「坐著吃,坐著吃……」說完,也自己跑到後廚去盛粥,梁辛和青墨都無所謂,羊角脆掰著爪子,都記下了。 卯時將過,辰時即至,終於長街盡頭人群微亂,東籬先生宣葆炯,帶著一眾門下弟子遠遠走來! 當梁辛再把目光拉回到講台附近的時候,才恍然發現,就這麼一轉眼的空子裡,大街周圍,東一簇西一簇,多出了不少羽冠青袍,背負長劍的修士,正彼此微笑點頭的打招呼。 放眼望去,到場的修士足足有數百之眾! 琅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小聲對著梁辛笑道:「有不少可都是名人呢!」 梁辛趕忙低聲問道:「有沒有東海乾的人?」 琅琊隨口答道:「東海乾現在自顧不暇,哪還有閒心管這裡的事情。」 梁辛鬆了口氣,同時也有些疑惑,追問道:「東海乾怎麼了?」 琅琊充滿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東海乾出了那麼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梁辛和青墨一起搖頭,異口同聲道:「快說!」 「我再盛碗稀飯去。」琅琊美滋滋的跳起來,跑向後廚…… 第四十三章 乾山之難 東籬先生宣葆炯緩緩登上了臨時搭建的講台,不過沒有開始講課,而是按照中土讀書人的規矩,整肅衣衫,帶領一種弟子忙忙叨叨的佈置供台,一一擺放天、地、君、親、師五座神位,準備拜禮。 憨子十一不幹活,就站在東籬先生身後,肩膀上依舊扛著那個巨大的箱子。 琅琊在梁辛不住口的催促下,慢悠悠的開口:「四年前,東海乾的高人們不知發了什麼神經,要在臨海的峭壁上修建一座望天台。這座台閣的設計無比複雜,又地處險要,普通的民間工匠做不來,東海乾便通過兩位國師,向朝廷要人來幹活。」 大洪皇帝嚮往仙道,不敢怠慢,當即徵召了大批能工巧匠和開山勞工,浩浩蕩蕩的發往東海乾,這個工程惹起的動靜,比起五年前苦乃山開山破煞也毫不遜色,只不過曲青石和柳亦從未提過,梁辛自然也不知道。 琅琊總算把第二碗稀飯喝了個底朝天,這才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繼續道:「差不多三個月前,望天台初見規模。適逢吉日,東海乾的諸位長老率領弟子,到新台閣祭天,誰也沒想到,轟的一聲巨響,突然山崩石裂,望天台所在的整整半座山崖就此消失不見!」 青墨愣了愣,愕然道:「怎麼回事?有敵人來襲?一個神通毀了半個山崖?」 琅琊笑著搖頭,明眸皓齒在清秋時分搖起了一份春光:「不是神通,是火雷……大洪火雷!事後調查推測:趁著工程之際,有精通土木之人,測出了那片山崖十幾個受力之處;有精通開洞之人,趁著工程之便鑽洞挖山;還有掌管火器的大洪官員,將大批的火雷偷運到那裡!只等著東海乾眾人齊聚望天台,便點燃了引信。至於這些人具體是誰,為什麼針對東海乾,可都還沒查到。」 梁辛的心中早掀起了驚濤駭浪,東海乾的崩山,與苦乃山的礦井坍塌如出一轍。 只要東海乾還在,青墨的頭上就永遠懸著一柄利劍,參與擊殺南陽真人的三兄弟也難逃干係。梁辛當然知道他的兩個結義兄長,都是膽大包天手段激烈之人,為了兄弟、妹妹和自己,真要策劃一場大爆炸也不是不可能,削去半座孤崖的同時,更一舉端掉了大半個乾山道。 梁辛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就是自己兩位兄長干的。 青墨壓根就沒想都這些,只顧著追問道:「東海乾的傷亡怎樣?」 琅琊眉飛色舞,好像說到了極大的開心事:「爆炸不算什麼,但引起的山崩塌陷著實可怕,乾山道這下傷亡慘重,光長老就死了三個,傷了七個,四步以下的弟子傷亡更是不計其數!出事之後乾山道掌門朝陽真人顧不得再突破玄機境,被迫出關主持大局,向朝廷興師問罪,嘿,要不是銅川府的事情古怪蹊蹺,我現在還留在皇城看熱鬧呢!」 她剛說完,突然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笑道:「老先生幹啥呢?」 高台上,東籬先生已經擺放好了天地君親師五座神位,卻沒有跪拜,只見老先生大步上前,抬起腿一腳把『天』字神牌從長几上踹了下去,同時嘴裡大喝:「陰晴風雨全憑一己好惡,高高在上不理凡情,你懶得看我一眼,我又何必拜你!」 東籬先生又對著『地』字神牌抬起了腳,猶豫了片刻又放下了腿,但還是伸手把這座牌位擺放到了一邊,大笑道:「你倒是宅心仁厚,來者不拒,既養出了人畜食糧,也滋生了毒蛇猛獸,像你這種濫好心,和鐵石心腸也沒什麼區別,不拜不拜。」 梁辛三人都又驚訝又好笑,走出飯館擠進人群,羊角脆動作麻利,騎到了梁辛的脖子上,爪子牢牢箍住他的腦門。此刻的鐵鞋大街已經人滿為患,除了那些修士身邊格外清靜之外,就連牆頭、房簷、樹杈上都坐滿了人,梁辛在頭前開路,總算擠到了一個好位置。 而此刻東籬先生嘴角含笑,舉起了『君王』神牌,全不當回事的一揮手,將神牌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啪的一聲,木稜四濺,牌位粉碎。 這下所有趕來聽課、圍觀之人都齊刷刷的驚呼了一聲,東籬先生砸天地神牌,最多大伙都當他發瘋了,但也沒人來管,可當眾砸碎『君王』神位,便是藐視朝廷,不敬皇帝的大罪,從此全天下的差役捕快都要來拿他了。 而東籬先生還意猶未盡,指著地上的牌位笑罵:「人間帝王不思匡護人間,只一味想著修天悟道,我桀狂半世,豈會對著你磕頭,反過來還差不多!」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之中已經有好幾處響起了大膽、無禮、逆賊等等叱喝,有公人打扮的官差,也有便衣探查的青衣密探,亮出官牌分開人群,向著講台衝過來,要當場緝拿東籬先生。 東籬先生雙目一瞪,對著衝來的差人斷喝了一聲:「退下!」 其他人只覺得老先生的嗓門挺大,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常,可那些分散在四處的官差卻如遭雷亟,身體顫抖了幾下之後軟到在地,就此昏迷。 東籬先生沒再動『親』『師』兩枚神牌,而是帶領著弟子,按照古禮一絲不苟的拜祭起來。有些膽小怕事之人見東籬造反,不敢再看下去,偷偷的溜走了。 銅川民風彪悍,又明白法不責眾的道理,大多數人都還留在原地,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大感興奮。 三五成群的修士們則面色清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左琅琊,右青墨,頭上騎個猴的梁辛卻總覺得好像哪有些不對勁,細細思索之下恍然大悟,來看熱鬧的人雖多,但近在咫尺的天策門卻大門緊閉,沒有一個弟子出來看熱鬧。 東籬先生總算做完了古禮,卻絲毫沒有開始講課的意思,而是對著身後的弟子微微點頭,輕聲道:「擺上來吧。」弟子答應了一聲,從背後的書簍中取出了另一隻牌位,小心翼翼的把它擺放在長几上,東籬先生雙膝跪倒,對著這個牌位重重磕頭,沉穩而桀驁的老頭子,在跪拜時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在台下的梁辛也看清楚了牌位上的銘文,一列金粉大字赫然正中:梁公一二之靈! 天空艷陽高照,梁辛卻只覺得陰風繚繞,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看到先祖的牌位,更想不通東籬先生居然認識自家先祖梁一二,這麼算起來的話……東籬先生宣葆炯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 同時梁辛也恍然明白,東籬先生說過自己的眉宇氣質,與他的一位故人相似,他老人家的故人,原來就是害的後輩淪落罪戶,幾乎永世不得翻身的梁一二! 第四十四章 短調鏗鏘 東籬先生還沒開始講課,可這番拜祭就已經驚世駭俗了。藏在人群裡的官差都被他一聲斷喝震昏,猶自未醒,其他人則興致勃勃,低聲議論不休。 一場大哭之後,東籬先生終於止住了悲聲,緩緩的站起來,對著台下一眾百姓拱手行禮,先自報家門,身後的一眾弟子也一一上前行禮,一番俗禮之後,東籬先生終於朗聲開口:「今日老夫講課的題目,叫做仙禍!這個題目之下,含著兩層意思。第一,老夫要說一說,仙人為禍人間,可惡可恨可殺;第二……」說著,東籬先生把目光投向在場的諸多修士,聲音低沉了許多:「諸位修仙的高人,你們即將大禍臨頭!」 說完,又仰天打了個哈哈,好像糊弄小孩子似的,對著一眾修士擺了擺手:「你們莫著急,我先給銅川府的諸位父老講過第一重意思,再來告訴你們,壓在你們這些修士頭上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大禍!」 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這才知道東籬狂傲,這堂課竟然被他分作了上下兩節,上半節課講給平民百姓聽,下半節將給一眾修士來聽! 東籬先生在說完之後,對身後的一眾弟子點點頭,輕聲說了句:「開始吧。」 第一個弟子年紀很小,不過才十三四歲的年紀,走到台前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顯得手足無措,緊張之下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嘴唇哆嗦著說了兩句什麼,台下有潑皮大笑著喊道:「說的什麼,聽不清,咱們可讀不懂唇語!」 東籬伸出手,穩穩按在了年幼弟子的肩膀,那個孩子急促的呼吸著,終於鼓足勇氣,嗓音幾乎有些嘶啞的叫道:「我是中州人士,爹娘祖上都是農民,日子過的雖然清苦,可也其樂融融,不成想我十歲那年,兩群修士追打,把我家的村子夷為平地,爹娘用身體死死壓住我,我才得以僥倖活命,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仇人是誰。」娃娃說著,眼淚辟里啪啦的向下掉,眼看就要大哭出來了。 東籬先生對著台下淡然冷笑:「在修士眼中,凡人就是螻蟻,將心比心,你們在追逐、逃跑的時候,腳下有個蟻穴,會小心翼翼的躲過去麼?死了,活該!」 這時第二個弟子顫巍巍的走了上來,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看上去比著東籬先生還要老上二十歲,一邊渾濁的喘息著,一邊吃力的開口:「我是平遙州人士,自幼讀書卻學無所成,年老時開了間私塾,每日裡教娃娃讀書。市井之間的孩子,耳濡目染,難免學來些陋習……三年前,一位急著趕路的仙長路過私塾,他老人家在半空急掠而過,滾蕩著風雷著實威風,這時有個孩子不懂事,摀住了耳朵喊一句:妖怪王八蛋。那位仙長陡然止住了神通,冷笑道:這般年幼便口吐污言穢語,長大了也是個禍害!說話之間一揮手,彭,娃娃的頭便爆開了。」 台下本來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可聽到這裡,所有人都忍不住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老年書生慘然而笑:「我實在想不明白,仙長他老人家自己也說這個孩子年幼,既然年幼就難免無知,說髒話應該懲戒,可老朽以為,罰他不許吃午飯,再打他二十個手心,也就足夠了。嘿嘿,可仙長卻不這麼想啊。」 說著,老頭子又把話鋒一轉:「我住的那個鎮子,著實不怎麼樣,讀書人少,習武人多,是有名的刁民之地,平白無故的死了個孩子,大人們都紅了眼……跟著也喪了命,整整七十三條人命!這些人都是老朽的街坊鄰居,有的請我喝過酒,有的和我賭過錢,有的跟我罵過架,還有一個借給我三弔錢我還沒還,一眨眼的功夫啊,全都死了!」 東籬先生再度冷冷的點評:「將心比心,你走在路上,突然看見一隻螞蟻衝著你搖頭擺尾,耀武揚威,自然會一腳踩死它。死了,活該!」 第三個弟子三十多歲,身材魁偉臉膛黝黑,說起話來嘎崩脆:「我是東北黑龍州人,祖祖輩輩在深山老林子裡挖野參,十年前我爹挖抓到一棵千年老參,那他娘的是無價之寶……」 這個大漢唾沫橫飛,越說越跑題,從人參的價值一直扯到了怎麼挖參,直到東籬瞪了他一眼,他才恍然大悟,臉色轉眼憤怒:「我們兄弟六個,連同老爹挖到了這個寶貝,笑的合不攏嘴,下山的時候突然被人攔住,要我們把寶貝交出來,我呸!老林子裡的人參客沒有好惹的,更何況我們一共七個人,他才一個人,當下我們幾個一擁而上,倒沒想著要他狗命,只想捶他一頓出出氣,沒想到他是個修士。」 說著,大漢猛的伸手裂開衣襟,在他心口的位置上赫然蜿蜒著一道猙獰的傷疤:「結果不用說,我們父子七個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胸口一涼,全都趴下了,那個修士從我爹懷裡取出人參,大搖大擺的走了,他們都死了,我沒死是因為心臟長在了右面,這才留下了條性命。老子……學生,學生想不通,他要是亮出修士的身份,我們哪敢造次,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得乖乖的把人參交給他。可他就寧可伸手殺了我們,也懶得、也不屑對我們亮出身份麼?」 東籬先生在此點評:「將心比心,要是幾隻螞蟻抗著個金元寶趕路,你還不是上去奪走元寶,螞蟻要是不服,還不是一腳踩過去,難道踩之前還要報上姓名籍貫?死了,活該!」 第四個學生,第五個學生,第六個學生…… 東籬先生宣葆炯的弟子不多,全部加起來也就二十多人,每個人的出身都不相同,更是來自五湖四海,但都有一個共同之處:曾經深受修者之苦,身邊親友傷亡殆盡,只有自己僥倖活命。 每個人說完自己的經歷,東籬先生都會以『將心比心』做開頭,以『死了,活該!』做結尾。 銅川府沒有什麼讀書人,卻不缺市井豪俠、無賴潑皮,聽著這些學子一個一個報上自己經歷的慘禍,人人動容,再聽到東籬先生只能用『苛刻無情』來形容的點評,不少人都面露忿怒。 這些人不敢直接去罵修士,可對老頭子宣葆炯卻不用客氣,終於台下有個人,在東籬先生點評的時候,指著他破口大罵:「老匹夫,你怎麼不死,你死了也是活該!」東籬先生卻放聲大笑,他的笑聲甫一出口,便陡然高漲,彷彿一陣煌煌天雷,毫不留情的夯入所有人的耳鼓。 大笑聲中,東籬先生朗聲說道:「不錯,我也該死,因我也是個修天練氣之人,只要是在人間行走,卻不尊人間律法、恃強自重,不把凡人放在眼中的修士,便統統該死!」 說著,老先生突然換了一副神情,抬頭之間,束住頭髮的書生巾霍然炸碎,滿頭花白的長髮無風而舞,聲勢駭人,伸手怒指台下的眾多修士,忿聲道:「我該死,你們更活不得!正邪修徒?五道三俗?一線天?九九歸一?哈哈,你們這些忘根忘本,自以為是的修天之徒,出身人間卻視凡人如蚍蜉螻蟻,其實你們才是狗屁一團!」 說到這裡,東籬突然將手伸進懷中,摸索了片刻後,居然摸出了一小錠銀子,隨手拋給台下的梁辛,笑道:「掌櫃的,買酒!」 砸了神牌罵皇帝,震暈差官斥修士……開課之中掏錢買酒,東籬先生,宣葆炯! 五斤一壇的烈酒,封泥一碎便酒香四溢,東籬先生湊到鼻端嗅了嗅,大笑道:「十五年的老白汾,不錯,不錯!」隨即微微仰頭,如長鯨吸水般,一口氣喝掉了半壇,大大的打了個酒嗝,突然放聲高歌: 「修仙修仙,酒色財氣皆可拋,只因怕死求長生!」 「修仙修仙,七情六慾除乾淨,父母妻兒臭皮囊!」 「修仙修仙,修得己身忘天地,管你國破山河殤!」 「修仙修仙,為金丹焚天煮海,為證道鐵石心腸,只為一己之私,我去他媽的凡情凡心凡人凡間,一腳踏過,你躲不開,死了,活該!」 「修仙修仙,修的是個,唯!我!獨!尊!」 短歌唱罷,鴉雀無聲。 第四十五章 將心比心 東籬先生緩緩的吸了一口氣,眼中的狂傲一掃而空,只剩下滿臉疲憊,聲音也低沉了許多:「修士,神通驚天,卻沒有一顆凡人之心。在他們眼中,只有天道。天道無情,所以修士便無情。凡人的喜怒哀樂,在他們眼中還不如一朵雲彩來的好看;凡人的哭號慘叫,在他們耳中還不如一陣風聲來的響亮;凡人的生死大事,在他們心裡還不如一句法咒來得重要。」 東籬先生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這,便是你們心裡敬若神明的修士了。凡間律法在他們眼中,脆弱的還不如一根棉線。試想,這樣一群『人』,他們已經不把凡人當做同類,而凡世間也根本沒有能夠約束他們的力量,偏偏他們還與凡人共處一片天地……」 「平心而論,」東籬先生的聲音愈發柔和了,臉上的甚至掛起了淡淡的笑容:「修士很少故意殺害凡人,大都是在爭鬥中催動神通波及凡人。不過……」 老先生在輕輕低訴中,突然又增大了音量:「無心之過,便不是災禍了麼?洪水決堤,暴雨連天,火山噴發,地震山崩,這些災難也不是誰刻意主使的,還不是一樣吞噬人命,還不是一樣攪得民不聊生?仙人之禍,修士之禍,與洪水猛獸,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 東籬先生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舉起酒罈,把剩下的半罈酒一飲而盡。 從開始講課到現在,從頭到尾說的都是大白話,既沒有咬文嚼字,也不曾引經據典,更沒有駢四儷六,只要不是聾子和外國人,全都能聽得懂他說的話,再加上那二十多位弟子的親身經歷,這堂課講到這裡,已經足夠了。 台下的百姓們個個動容,神態各異,有的皺眉不語,有的面色驚惶,更多則是在竊竊低語,議論著東籬剛剛說的話,而修士們都無動於衷,甚至有幾位修為深、地位高的老者還面露微笑。 東籬先生喝完酒,混不成體統的用袖子一抹嘴巴,聲音與表情同時平靜了下來,對著台下的眾多修士微笑點頭:「諸位道心堅定,好像根本沒聽出來我在罵你們似的。」 修士之中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女人,輕飄飄的踏上了兩步,對著東籬先生冷冷說道:「又哭又罵,又笑又叫,這堂課講的倒是熱鬧,不過我有件事還不明白。四十天裡,整整二十三名修士在銅川遇害,都是道友殺的吧。這些人有的是路過,有的是查案,不可能都得罪過你,亂殺無辜之人,也配在這裡悲天憫人?凡人的性命是命,修士的性命便不是命了麼?」 中年女子一走出來,琅琊就忙不迭的用手指頭捅了捅梁辛,脂玉似的臉膛上壓抑不住的興奮,小聲說:「她是羅掃!大理州羅家的四執事之一。三十年剛突破了海天境,是五步修士。」 羅家也是一個修真門宗,這二三百年裡人才輩出,雖然沒能列為『九九歸一』,但實力也不容小覷。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這才死在銅川的二十三名修士中,倒有四個人是羅家的弟子,這些年裡羅家事事爭先,想要晉陞一級與九九歸一平起平坐,想不到在這次銅川慘案裡,倒拔了個頭籌…… 東籬先生不耐煩道:「你這個女人實在不懂事,下面這麼多神仙都耐著性子挨我的罵,就是為了聽我講『仙禍』這第二重意思,好不容易捱到現在,我該說正題了,你卻跳出來興師問罪?」 這時另外一群修士中,有個眉清目秀的年輕道人,對著羅掃施禮笑道:「仙姑稍安勿躁,東籬老賊今天難逃公道,倒不妨聽他把話說完。」 琅琊做解說盡職盡責,又剛忙對梁辛交代:「這個小道士叫寂滅,是鑼鼓山的散修,年紀輕輕就到了四步大成的修為,天資著實驚人呢!」 羅掃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東籬先生點了點頭,跟著笑道:「不錯,這堂課剛講了一半,諸位要想聽下去,就別再胡亂開口了。否則,每說一字,我便殺你們其中一人!」老頭子說話的時候滿臉和藹,殺修士在他嘴裡,就彷彿今天的酒淡了,菜鹹了一般輕鬆。 「不過……」東籬先生語氣一轉,又望向了羅掃:「你剛才問我的事情,也著實蠢笨的可以了。」說完,他伸出手,似乎有些猶豫著,胡亂的指向了一名修士。 隨著他的手指,東籬身後的憨子十一突然面露猙獰,巨大的身軀急掠而起,向著被東籬先生選中的修士一掌拍下! 啪,一聲悶響。 那個修士根本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人就已經被憨子一掌,像根釘子似的直直被砸進了地面……髮髻與路面平齊,片刻之後,咕嚕咕嚕的輕響,血沫子輕飄飄的從縫隙中擠出來,染出了些許微紅。 再看憨子十一,已經回到了東籬先生身後,肩膀上猶自扛著巨大的木箱。 東籬先生還是笑呵呵的望著羅掃,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回答:「我既然替凡人出頭,你們就應該明白,修士的性命在我眼裡,不如一片樹葉來的更重,我想殺哪個就殺哪個,既不想跟你們講道理,也沒道理可講。」 隨即老頭頓了頓,又恢復先前點評弟子們經歷慘禍時的那副冰冷語氣:「將心比心,你們能把凡人當做螻蟻,我便能把你們看做蟲豸,哪個長得不順眼我就一腳踩過去。死了,活該!」 被憨子一巴掌釘入地面的修士,是個小門宗掌門,直到此刻他身後的同門才反應過來,目眥盡裂的瞪向東籬,卻攝於憨子十一的狠辣不敢上前拚命,身體顫抖著嘶聲怒罵:「老賊,瘋子,羅掃問你話你卻殺我家掌門……」 說著半截,那個喊話的修士就不由自主的放低了聲音,因為東籬和憨子十一正一起伸出手指,算著他說過的字數,最後東籬哈哈一笑,說了句:「十六個字!」 話音落處,憨子十一再度躍起,身法快得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修士們大驚失色,紛紛亮出法寶,招呼著同伴後退,可耳朵裡卻不停的傳來啪啪啪啪的悶響…… 不過彈指功夫,憨子十一已經回到了東籬先生的身後,好像從未動作。 青石鋪就的大街上,又平白多出了十餘處與路面平齊的『髮髻』……十幾名修士,無論修為高低,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就被十一拍進了地面!殉難者中,甚至還有兩個五步高手! 與從同時風雷滾動,劍光迴盪,修為高的修士已經催動真元高高躍起,自上而下,虎視眈眈的盯住了東籬。 低階子弟也在師長的喝令下,取出法寶結住法陣,各個雙目赤紅,神色間卻掩飾不住的慌張:站在東籬身後的憨子究竟是什麼人,在場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都擋不住他隨意一掌。 隨心點選,胡亂殺人!憨子屠修士,根本沒有規律可循,完全是看誰不順眼就跳過去拍死誰,先前曾經開口說話的羅掃和鑼鼓山散修寂滅,反而沒事。 修士們劍拔弩張,隨時都會發出雷霆一擊,可沒有一個人敢再說話! 東籬根本就不看他們一眼,只是皺眉看著地面上那一團團黑色的髮髻,回過頭對著憨子十一笑罵:「說好只殺十六個的,怎麼多殺了三個?下次數清楚。」 憨子咧嘴,做了個傻呆呆的笑容。 第四十六章 大難臨頭 聽課的平民們終於回過神來了,東籬先生哪還是什麼飽學鴻儒,他根本就是個專門屠戮修士的瘋子殺神!眼看著雙方修士又要大打出手,就算這些平民再怎麼天不怕地不怕,現在也被嚇破了膽子,四下裡逃散而去,整座鐵鞋大街轉眼亂成了一團。 而平民四散潰逃的時候,難免有慌不擇路之人,一頭扎進了修士們布下的法陣之中,若放在平時,必然是一道劍光人頭落地,可今天這些斷滅凡情的修者,卻都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亂跑的凡人! 梁辛也帶著兩個丫頭一隻猴跑回了自己的日饞,扒著門縫往外看。 他倒是不害怕會受牽連,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東籬先生敢以『仙人為禍人間』為題開課,就肯定有把握不會殃及聽課的平民。不過平民百姓都跑過了之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一個猴站在兩撥修士中間,未免顯得有些太尷尬了。 青墨的臉色很有些蒼白,低聲問梁辛:「這個東籬是不是有些太……他就是個瘋子!」 梁辛的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東籬先生前面的課,講的他熱血沸騰,幾乎和所有的平民百姓一樣,都不知不覺的恨死了那些為禍人間的修士,可隨後東籬出手狠毒,他對修士的行為只能用『濫殺無辜』來形容,未免又有些太霸道了。 梁辛有些猶豫的回答:「或許……東籬只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吧?」跟著又搖了搖頭:「他殺修士,不像只是為了凡人出頭,倒更像是……給自己報仇吧。」 一會的功夫,原本人頭攢動的鐵鞋大街就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數百修士,和東籬先生這一行二十餘名學生在對峙。 東籬先生這才好整以暇的滿意的點點頭:「諸位既然來聽課,老朽自然不能辜負大伙,還要勞煩大伙多些耐心,盡量少開口打斷我。」跟著,放開了聲音緩緩說道:「海陵黃渤郎,以身養劍三十三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襲殺,靈劍失蹤。」 「千丘道四位太上護法,採集萬朵『沙紅提』,釀出一壺厚土瓊,當夜四護法慘死,仙酒丟失。」 「水墨城七位畫匠,入牢山繪圖,以求領悟絕嶺之勢,至今下落不明。」 「大道堂掌門閉關十年,參悟神通,莫名其妙死在了結界之內。」 …… 梁辛聽的滿頭霧水,忍不住問身邊的兩個少女:「他說啥呢?」 青墨卻滿臉的嚴肅,低聲回答:「懸案,每一樁曾轟動一時,都是最近這三百年,修真道上的無頭案。」 梁辛啊了一聲,恍恍惚惚的猜到了東籬的用意,果然,老頭子連說了幾樁懸案之後,突然加快了語速:「海陵黃渤郎,死於萬劍宗掌門之手,他的靈劍現在就被萬劍宗當做護山大陣的中樞,若不信,帶上黃渤郎的屍骨去一趟萬劍宗的山門,靈劍自有反應。」 「千丘道的厚土瓊,能極大的提升修為,但飲過此酒的人,會在腳心處留下三道枯黃的印記,千丘道的諸位神仙不放去趟望空山,請那裡的高人脫下鞋襪來辨別一下。」 「水墨山城的畫匠,功法自有獨到之處,雖然遇襲但死前也在兇手身上留下了幾道永遠也擦不掉的墨跡,偏巧在東海乾掌門的胸口,就有那麼一灘黑漆漆的墨印,至於他老人家為什麼要殺那七位畫匠……這便要問問東海乾的高人,究竟在牢山做了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 東籬先生口若懸河,越往下說,案子就越大,有些不僅牽扯到了『九九歸一』中的大門宗,甚至還涉及到了一線天和『五大三粗』!尤其可怕的是東籬先生不僅指出了兇手,還連帶擺出了不容辯駁的證據,只要被害的門宗稍加求證,就能真相大白。 就連青墨都有些失神的長歎了一口氣:「這次事情可大了!」任誰都能想明白,如果這些案子的真相真如東籬先生所說,那後果會是什麼。 梁辛把手心裡的冷汗在褲子上抹了抹,隨著這些真相被一一揭開,各大門宗之間憑空增加了無數化解不開的仇怨。 這些仇怨從五大三粗、一線天到九九歸一再到下面的那些小門宗,盡數被牽扯其間。東籬先生不管門宗,不管修為,把大批的修士引到銅川,就是為了借他們的口舌,把今天所說的事情,傳到修真道上去。 說到底,老頭子布下的局沒什麼稀奇,但卻牢牢佔住了四個字:欲罷不能! 所有在場的修士都明白他要讓修真道自相殘殺,可又有誰能對他的話無動於衷? 苦主是一定要報仇的,而兇手為了保命,說不定便會先下手為強。 這一次是真正的長篇大論,修真道上四十五件懸案,竟然都被他查出了兇手,而那些和他對峙的修士們,早已經變得目瞪口呆,東籬先生所說的每一件懸案都曾引起軒然大波,不知多少修士曾經仔細調查最終卻不了了之。就算東籬先生手眼通天,想要憑借他一人之力,徹查出這些案子的真相,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東籬先生把所有的案子說完,又想了想確定再無遺漏之後,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諸位要是聽好了,記好了這些事情,老朽就要問一句了,」老怪物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我說修真道要大禍臨頭,還算貼切吧?」 這根本就是句廢話,修真道基本太平了四百多年,再加上中土修真之風甚濃,就算是小門宗,也有千八百號人。而門宗之間,也有親疏好惡,四十五件兇案,一旦掀起仇殺,很快就會變成諸多勢力的對決,到了那時候,如果八大門宗不出手彈壓,修真界的諸侯亂世便會到來。 可八大天門自己,也被這些案子扯了進來…… 琅琊對著梁辛撇了撇嘴巴,做了個驚訝的表情,但眉目之間卻蘊滿掩藏不住的笑意:「這個老頭子,真是太狠了。」 而東籬先生卻好像覺得,自己說的這些事情還不夠份量似的,又呵呵笑著說道:「諸位啊,你們現在也身在險地,大難臨頭,想要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恐怕不容易呢。」 曲青墨躲在門後面,聽的直吸溜涼氣,轉頭瞪著梁辛道:「老頭兒要大開殺戒?殺這些修士?」 梁辛搖頭笑罵:「胡說!東籬先生要是把這些修士都殺了,那才真是瘋了。他把修士們引來聽課,是為了把這些懸案的真相傳出去,讓修真道自相殘殺。」 這時候東籬先生對著憨子十一低聲交代了幾句什麼,憨子點了點頭,突然跳下高台,快的好像一陣急風,一頭撞進了『日饞』的左首鄰居,不周棺材鋪! 莊不周和宋恭謹打從一早就跑進日饞中喝稀飯,現在就在梁辛身後。此刻見到釘人不眨眼的煞星跳進了自己的鋪子,莊不周也滿是意外的驚呼了半聲。 旋即,一聲女人的怒嘯,夾雜著憨子的怪叫,從不周棺材鋪中沖天而起;同時刺眼的金光透過大門、窗欞和磚瓦縫隙直透蒼穹,彷彿有一個太陽,正緩緩從棺材鋪中升起;還有爆豆般響成一片的激鬥聲…… 第四十七章 雞犬不留 第四十七章雞犬不留 五道:鑒火道宗、承天道宗、榮枯道宗、流連道宗、指夕道宗。 三俗:金玉堂、離人谷、卸甲山城。 這八大天門高高在上,地位無可動搖,正邪決戰之後,八個門宗各自派出一位弟子,共同組成『一線天』長老會,作為他們在修真界的代表。而五道三俗自身則隱遁深山,不再與其他的修士見面。 顧碎就是一線天的成員之一,她是金玉堂的代表。玄機境大成的修為,距離突破逍遙境成為六步修士,也只差一線之隔了。她心裡算計著,再有十年,至多十五年就能得以突破,到了那時金玉堂便會把她召回…… 一個多月前,銅川出了一個無名殺手,不分青紅皂白只要見到修士便殺。『一線天』本就是『五大三粗』留在世間的耳目,對這樣的事情不會怠慢,顧碎便趕到了銅川。 顧碎的修為不錯,心思上更有可取之處,否則也不會被金玉堂派到『一線天』之中,在進入銅川之後並沒有急著動手,甚至銅川修士都沒人知道她已經來了。始終隱藏在暗中,監視著東籬先生的一舉一動。 直到不久之前,東籬先生一口氣公佈出四十五件修真道上的懸案,顧碎才大吃了一驚。她只知道三件案子的內情,東籬都說的絲毫不差! 今天東籬先生所講的事情,只要一傳出去,修真道必然會掀起連番亂戰,這是身在『塔尖』的八大天門絕不允許的。 修真道現在,還不能亂。 顧碎翻手從懷中取出三隻形狀相同,但卻顏色各異的木鈴鐺:一紅,一黑,一白。 三隻鈴鐺,是情況緊急時,一線天的長老與八大門宗聯繫的方式。 紅鈴:本人有難,速派高手。 黑鈴:情勢險惡,方圓千里內所有弟子赴援。 白鈴:大禍已出,屠滅此處,雞犬不留! 顧碎先撿出了黑色的鈴鐺,可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最終一咬牙,撿出白鈴,微微用力之下,悄無聲息的將之捏碎!她選擇了屠城,不管東籬先生究竟用什麼辦法查出了這些案子,今天只要和他接觸過、聽過他講課的人,便一個也不能活。 修真道上門宗林立,又經過數百年的休養生息,就算小門宗之下有個千八百的弟子也不算稀奇,為了大道安昌,毀掉眼前這幾百名修士也不算什麼……至於銅川府中的凡人,顧碎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捏碎白鈴之後,顧碎再從門縫裡望向外面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種看死人的目光,白鈴傳訊,雞犬不留! 可就在顧碎剛站起來,準備悄悄離開的時候,那個用手掌把人當做釘子拍的憨子,突然一頭撞了進來……直到此刻,顧碎才明白,東籬先生早就知道藏身此處,自己做所的一切,都被對方看到了眼裡! 顧碎想不通,東籬老頭子為什麼要等到傳出屠城訊號之後,才動手抓她?難道……直到她被憨子一頭撞碎胸口的時候,顧碎終於恍然大悟: 東籬這麼做,是因為有把握對付五大三粗發動的屠城神通!而當最後這些修士們逃出銅川之後,散出去的消息便不僅是那四十五樁懸案真相,還會再加上一條:八大天門為了遮掩真相,不惜屠城以滅口! 從此之後,八大天門的聲望一落千丈,千百門宗再不敢真心依附! 可是,東籬憑什麼認為自己能擋住那些毀天滅地的大神通?他憑什麼! ------------------------- 片刻之後,憨子左肩扛著木箱,右手掐著個矮胖的女人,從棺材鋪中大步走了出來。 胖女人渾身上下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看上去氣度不凡,但嘴巴裡一口一口的鮮血狂湧,身體篩糠般的顫抖著,已經重傷奄奄,命不久矣了,卻猶自死死的盯住東籬,用盡全身的力氣,嗚嗚的嘶吼著:「老賊,你憑什麼?!」 棺材鋪子的老闆莊不周,腦袋搖晃得能把撥浪鼓氣死,一個勁的念叨著:「這女人我不認識,我不知道她藏在我鋪子裡……」 琅琊好像誰都認得,馬上把顧碎的身份告訴了梁辛,而梁辛在融會貫通,想清楚前因後果之後,也冒出了與顧碎同樣的疑問:東籬先生,你憑什麼? 梁辛能想到的事情,在場的修士中也有不少人想到了。同樣,梁辛的困惑,也是這些修士的困惑。 東籬先生智珠在握,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微笑著對修士們說道:「這便是層次了,哪個層次都有自己的眼界,凡人不把螻蟻的性命當回事,你們這些修士不把凡人的死活放在心上,而五道三俗比起你們更是高高在上,自然也不會珍惜你們的性命。剛剛我說的四十五樁懸案,你們已經聽到了耳中記在了心裡,他們便不會再容你們活下去。我現在才殺這個婆娘,就是為了讓你們看看,你們敬若神明的五道三俗,殺你們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會眨一眨。」 說著,東籬伸手一指天空,滿不在乎的笑道:「來了,很快!」 一蓬火紅色的邪雲,正從天角盡頭,飛快的撲向銅川城,只不過眨了眨眼的功夫,梁辛便能看清楚,天上的火雲,由是無數頭身長愈丈紅色巨大怪鳥組成! 利爪、尖喙、翎毛流火! 怪鳥撲到銅川的上空,盤旋片刻之後,陡然振起一陣尖銳刺耳的長鳴,隨即雙翅一斂,彷彿一陣滅世的流星火雨,向著鐵鞋大街俯衝下來。 修士們的臉色盡數蒼白,有些心志脆弱的人已經忍不住顫聲哀號:「鑒火道宗,離離翔羽殺陣!」 東籬先生又恢復了狂態,漫天銳鳴依舊遮不住他的狂笑,大袖一抖,厲聲喝道:「這一陣由我來打!」隨即雙手結印,雙手結印,吐氣開聲暴喝道:「冰銳鬥!」 話音落處,空氣猛然跳動起來,一道百餘丈的巨大冰凌凌空而現,自下而上,斜挑火鳥的陣勢!上流火,下延冰,兩股巨力甫一碰撞,便爆發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嘶鳴!而此刻即便是最鎮寧的修士,也忍不住發出了嘶啞的低吼,就憑這一道冰錐神通,東籬先生的修為便穩穩踏在六步、逍遙境內。 火鳥的碎屍、滾燙的血液,辟里啪啦的從半空中摔落,修士們或撐起法寶,或催動神通,拚命抗住著一陣火雨。 敢來銅川查案的修士,修為大都不低,其中也不乏玄機境大成的五步修士,可級別之間,越往高出差異就是越大,六步修士的力量,與五步比起來,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如果不是東籬先生出手,在場的修士絕對扛不下這道離離翔羽殺陣。 這一陣,以冰御火,難分高下,而天角盡頭,又炸起滾滾風雷,一塊看上去比著銅川府也不小的巨大原石,轟轟烈烈的砸向了鐵鞋大街。 所有的修士都面露驚駭,承天道宗的『青山壓頂殺陣』! 東籬先生傾盡全力對抗者漫天火鳥,早已臉色蒼白,見巨石襲來嘴裡又大喝了一聲:「十一!」 憨子甕聲甕氣的答應了一聲,把已經被他捏死的顧碎隨手一扔,卻仍舊扛著他的木箱,同樣裹挾起一陣風雷,轟轟烈烈的衝向了半空中的巨石!只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憨子十一竟然以血肉之軀,硬生生的撞碎了那塊堪比堪比城池的大石! 巨石被撞得紛紛碎碎,爆碎成整天蔽日的煙塵,憨子也摔回到地面,胸口急促的起伏著,哇哇哇連噴三口鮮血,重重的摔倒,木箱卻完好無損,依舊被他牢牢抱住。 梁辛哪見過這樣的鬥法,徹徹底底的被驚呆了。而修士們還沒來得鬆一口氣,一陣鏗鏘的金屬交擊聲,再度響徹天地,由千萬支飛劍匯聚而成的劍龍咆哮而至,直指鐵鞋大街! 金玉堂,萬劍朝宗殺陣。 此刻就連道心最堅定的修士,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五大三粗,豬狗不如!」而四步以下的低階弟子已經淚流滿面,放聲大哭!他們不是怕死,而是徹底被這八大天門連番喚出的殺陣嚇破了膽,嚇失了神,嚇丟了魂! 劍龍咆哮,搖頭擺尾,眼看就要毀滅所有生機的剎那,正抵擋著火鳥的東籬先生再度斷喝:「天策,刀無量,殺!」 彭!一聲震裂乾坤的巨響。 霍!一陣雄壯威武的怒吼。 始終緊閉大門的天策門,高高的圍牆轟然崩塌,全部七百弟子,身著白袍,臂扎紅巾,正列成一個北斗大陣,只有掌門鄭小道,自己孤零零的佔住北極星位。 所有弟子都揚起手中的長刀,向著天上的劍龍,一刀,虛斬! 整齊劃一的劈斬之下,仿若神明顯靈般的,一道淬礪得足以斬斷今生來世落花流水的勁銳刀鋒,忽然出現在鄭小道的掌中,氤氳著森森冰冷,對著萬劍朝宗,席捲而去! 神劍,哀鳴。刀鋒,璀璨。 無數柄金玉飛劍爆碎成刺目的寒光,劍龍肉眼可見的被層層擊碎,而天策門的刀陣,也同樣層層崩塌,一排排天策弟子好像突然被抽乾了精血,膚色蒼白,軟軟摔倒! 梁辛幾乎瞪掉了自己的眼睛,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天策門竟然有這樣威力磅礡的陣法,如果四十天前他和人家動手的時候,天策門擺出這座刀陣,他只有魂飛魄散的份。 就憑著這些凡人弟子,合力之下竟然能擋住一道來自天門的殺陣? 劍龍段段散碎,刀陣層層崩潰,直到最後鄭小道一口鮮血狂噴,也如他門下弟子般軟到在地,半空裡最後一把飛劍也隨之粉碎。幾乎與此同時,東籬先生也迴盪冰錐,擊潰了漫天火鳥…… 東籬、憨子、天策弟子,連擋悟道三俗三道決絕殺陣! 銅川府的天空,終於又歸於平靜,就在所有人都顫抖著鬆一口氣的時候,東籬先生發出了一聲冷笑:「還差一陣,枯榮道宗,柳暗花溟殺陣。」 五大三粗,八大天門之中,有四個門宗擁有遠程襲殺的道法,分別是已經現身的鑒火道宗,離離翔羽殺陣;承天道宗,青山壓頂殺陣;金玉堂,萬劍朝宗殺陣。還有一樁襲遠殺陣:枯榮道宗,柳暗花溟。 事出倉促,這四道殺陣也來不及蓄力就草草出擊,威力大抵相當六步修士的全力一擊,其中已經被化解的前三個殺陣,不過只有六步中游的水平,而最後的柳暗花溟,卻足以轟殺逍遙境大成的宗師高手! 規律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來的最遲的,便是最凶狠的! 另外那四個天門,雖然實力不弱於同伴,但不擅這種萬里之外的轟殺。 此刻三陣已過,只還差一劫。 日饞之中,琅琊嬉笑,露出了一排編貝般的細齒,點頭應和道:「這個老東籬,早就算準了一切!」 梁辛點點頭正想說什麼,天空中突然飄起一陣草木淡香,隨即天突然黑了下來。 天空裡不知何時飄來一片厚重的烏雲……這次,是貨真價實的雷雨烏雲,遮住了所有的陽光,把銅川府都籠罩在沉甸甸的黑暗之中。 東籬先生臉色幾乎有些透明了,巨頭看著天上的烏雲,神情裡似乎有些期待,喃喃的說了句:「第四陣,該你了。」說完之後,彷彿想起了什麼,急匆匆的走回高台,看到梁一二的牌位並未損壞,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擦拭了一番之後,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懷中。老先生渾身上下都氤氳著森森的冷暈,梁辛還以為他又在凝功做法,琅琊卻看出了端倪,皺眉道:「東籬先生剛才凝化的冰錐消耗太大,連本源法力都用上了,現在真元散亂,有些溢出體外……老先生修習的精冰道法?」 第四十八章 柳暗花溟 烏雲壓頂,銅川城內一片寂靜,空氣彷彿也變得濃稠了起來,緊緊裹住每個人的身體,讓人恨不得拚命地大口喘息。 猛然,一連串紫弧閃過,強光之下眾人驚愕發現,天上那一團濃雲,赫然是片柳葉模樣,而正在其中猙獰而舞的閃電,便是這片葉子的脈絡!隨即悶雷滾動而過,大雨!瓢潑大雨! 就在淋漓的雨水砸在地面的瞬間,冥冥中陡的炸起了一聲嘶嗥,隨即青磚崩裂土石翻滾,無數巨大的籐子彷彿噴湧般從地下鑽出,搖頭擺尾好像惡龍怒蛟,向著一眾修士狠狠的撲了過來。 而東籬先生的臉上,此刻只有興奮,在癲狂中嘶聲的大吼:「宋紅袍!」話音落處,一聲淒厲而尖嘶的大笑沖天而起,一個身披紅袍的大頭矮子從天策門中一躍而出! 而梁辛此刻被驚得徹底呆住了,這個矮子就是宋紅袍,自始至終藏在天策門中? 東籬隨身帶著梁一二的牌位;宋紅袍是梁一二的仇人;東籬和宋紅袍是並肩而戰的朋友? 宋紅袍是個侏儒,頭大如斗,身體細小,四肢短粗,五官更是擠成了一團,醜陋到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可偏偏穿著一件顏色鮮艷,只有新郎官、狀元郎才會身著的大紅袍,更顯得醜惡猥瑣! 宋紅袍甫一現身,立刻在空氣中瀰漫出一股劇烈的惡臭,一頭扎進了無邊的籐海! 梁辛的眼中,只有一道火紅色的的身影,如電般在籐海中穿梭,所過之處,一根根比著參天古樹還要更粗大的長籐寸寸枯萎……再仔細看,籐子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一層嫩綠色的肉蟲,一轉眼蟲子就吮乾了長籐中的汁液。 曲青墨瞪大了眼睛,看著密密麻麻的蟲子,腦門上跑過一溜雞皮疙瘩,駭然道:「這是什麼法術……」 琅琊的額頭上也正頂著一派雞皮疙瘩,打著激靈回答:「這不是法術……是蠱!」 暴雨依舊,長籐搖擺,可自從宋紅袍現身之後,先前天地中的厚重便被一掃而空,身著紅袍的大頭矮子,彷彿一把腥臭的刀,輕輕一劃便撕破了所有的窒悶。 雖然被那些綠色的肉蟲攪得心思翻騰噁心不已,但所有人都定下心來,誰都看得出,宋紅袍定能破掉最後的殺陣。 梁辛眼神閃爍,心裡猶豫著,是不是要出去和東籬先生相認,可就在這一失神的空子裡,外面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剛剛還宛若蠱神轉世,淬礪暴虐的宋紅袍,倏地一個跟頭重重摔落在地,幾次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都沒能成功。 已經被打得萎靡不振的長籐,見敵人一下子失去了力量,立刻興奮的抖動起身體,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奔襲而去。 本來面色平靜的東籬先生乍見變故,不敢置信的驚叫了一聲,雙手迅速盤結,一連捏出了十幾道法印,拼出全身最後一點力量,喚出一片璀璨冰錐,一路擊碎暴雨迎向長籐。 十一雖然是個憨子,但此刻也反映極快,飛快的縱躍而去,在冰錐的掩護下拚命救出了宋紅袍。 柳暗花溟殺陣在稍稍受挫之後,再度化作毀天滅地的木法神通,暴雨更濃,除了鐵鞋大街之外,一條條長籐從銅川府的各個角落裡開始蜿蜒鑽出,如果再沒有高手阻止,銅川城必將毀於一旦…… 宋紅袍滿身泥水,身上仍散發著濃濃的惡臭,臉色卻蒼白的發灰,無力的躺在十一的懷中,對著東籬先生慘笑著搖了搖頭:「不行了,和我想的……不一樣,你的如意算盤現在打不響了,逃命去吧。」 本以為能夠打一陣的宋紅袍,只打了半陣就敗了…… 修士們盡數大嘩,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東籬先生。這個老頭子一身修為,更算無遺漏,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特別是一口氣抵擋了三場決絕殺陣,不知不覺裡那些修士已經把他當成了主心骨。 可很快,所有人都失望了,東籬先生根本就不曾看他們一眼,臉上掛著滿滿的頹喪,連身體都有些微微的佝僂,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周圍,天崩地裂,土石翻飛,張牙舞爪的長籐匯聚成綠色的洪流,所過之處灰飛煙滅!東籬先生卻連頭都不抬,只顫抖著雙手,自十一的懷中接過了宋紅袍,顫聲問:「你還好?」 宋紅袍翻起了怪眼,滿面虐戾的看看周圍,突然歎了口氣,咳嗽著笑道:「好個屁!」 數百名修士開始還困守在東籬等人身旁,現在總算明白,始終把一切捏在手心裡的東籬先生,竟然敗了,敗在了最後一刻。他留在最後才使用的一把刀,毫無徵兆的斷了。 一時間法咒嘹亮,劍光迴盪,修士們結成大隊落荒而逃,想要依仗神通衝出『柳暗花溟』的籠罩範圍,片刻後所有人的身影,都湮滅在無邊的綠色怒潮之中。幾乎與此同時,彭的一聲悶響,日饞的大門碎裂,梁辛背著邪弓,挎著包袱,扛著羊角脆,左手莊不周右手宋恭謹,身後跟著兩個少女,一起衝出了店舖。他家店舖中,也鑽出了無數青籐,蜿蜒瘋長,再晚走片刻就會被徹底纏住。 梁辛也同樣臉色倉皇,一路縱躍著直奔東籬先生跟前,頓足怒道:「還不逃走?」說話之間,飛起一腳,把一根斜橫揮至的長籐踢碎。 東籬先生很有些奇怪的看了梁辛一眼,彷彿他在說胡話似的,咧嘴做了個僵硬的笑容:「逃走?殺陣已成,而我們幾個盡數脫力,嘿嘿,銅川府完了,誰也活不了!」 宋紅袍則瞪了梁辛一眼,聲音乾澀的罵道:「滾蛋,少在這裡囉嗦!」 憨子十一還是那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把巨大的木頭箱子緊緊的摟在懷中,嘴巴裡喃喃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梁辛二話不說,放下黑白無常,跨上前伸手『搶』過宋紅袍,往自己的後背上一搭,跟著左手攙著東籬,右手撐著憨子,大吼道:「走,走走走!」 不料東籬和身後的大頭矮子一起笑了起來,矮子陰陽怪氣的問東籬:「宣葆炯,你從哪認識的傻小子?」 東籬則對著梁辛笑道:「走?誰也走不了。殺陣之下,生機已斷……」 話音剛落,眼前突然人影晃動,前後一共九個戴著金屬面具的灰袍人,奮力突破長籐殺陣,圍住了他們!梁辛還沒來得及反應,少女琅琊就素手一揮,沉聲道:「咱們走!帶上他。」隨即又一指梁辛。 九個灰袍子齊聲應諾,其中一個人上前就來抓梁辛,不過一看他左手一人、右手一人、背後一人、頭上還騎著個猴,一時有些發呆,不知該怎麼下手了。 青墨則一臉的詫異,即便週遭情勢險惡,也忍不住從心眼裡往外拱出來的好奇心,問琅琊:「他們都是你的手下?你到底是誰?」 第四十九章 灰袍鐵面 九個能夠穿越籐海,一路殺到鐵鞋大街的灰袍鐵面,不用問也是了不起的高手,卻全都聽少女琅琊的指揮。 梁辛猜不透琅琊的身份,更猜不透琅琊為什麼始終跟在他身邊,試著耍青皮,道:「他們不走我不走。」說著,用下巴劃了一圈,把周圍的人全都圈了起來。 琅琊似乎挺大方,雖然清秀的眉目之間已經掛起掩飾不住的焦急,還是微微一揮手,對著九個鐵面手下道:「把他們都帶上,一起走!」 宋紅袍急忙嘶啞著嗓子大吼:「還有小道,帶上鄭小道……」 人影晃動,幾個重要人物都被灰袍鐵面負在了背後,連黑白無常也一起佔了便宜,隨後九個高手踏住位置,三三輪替,催動著神通向著關外一路殺去。 天上地下,到處都是擇人而噬妖籐,或纏捲或揮砸,而九個灰袍子彷彿也有用不完的真元,一道道法術毫不停歇的打出去,始終壓住陣法,腳下縱躍如風,竟真的從無盡的長籐之中,硬生生的開了一條道路出來。 東籬先生越看越是驚訝,皺眉問被九個灰袍子牢牢護在中間的琅琊:「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東籬的修為,早已踏入了玄機境,雖然還沒到大成的地步,但也處在中游,一眼就能看穿普通修士的修為,這九個灰袍子之中,有七個是五步大成的修士,另外兩個更加驚人,已然堪堪跨入了六步修士的行列!可即便如此,他們能否衝出殺陣,也只是佔了個五五之數。 面對東籬先生的詢問,琅琊卻抿嘴一笑,搖頭不語。 整個銅川,此刻已經盡數被綠野湮滅,眾人所過之處,滿眼都是染血的青籐! 先前逃竄的修士早已不見了蹤影,梁辛心裡明白,憑著那些人的修為,在銅川府中絕沒有生機可言了。修士如此,更何況城中的平民百姓……人們哭鬧喧嘩著四處逃散,可歸根結底,他們是從一根籐子逃向另一根籐子,銅川城內根本就沒有了活路! 宋紅袍趴在一個灰袍鐵面身後,不停的翻著一雙凶眼,四下裡打量著周圍的慘況,時不時伸出黑紫色的舌頭,舔一舔嘴唇,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梁辛的臉上,嘿嘿的怪笑道:「小子,你是誰,大呼小叫的要救我們?」 東籬先生也有此問,跟著一起點了點頭。 梁辛問東籬道:「記得不久前,你曾說過我和您老的一位故人長得有幾分相似,您的那位故人,就是梁一二梁大人吧?」 東籬先生愣了愣,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梁辛大笑:「先生,您老認識梁風習習麼?」東籬還沒說話,宋紅袍就怪聲搭腔:「那個小鬼麼?臉上好大一塊金錢斑,當年跟在大人身邊的那個梁風習習?」隨即大頭侏儒加重了語氣:「小子,你到底是誰!」 東籬先生的應變奇快,兩句話的功夫已經連續轉了七八個念頭,臉色陡然驚愕:「你是……你也姓梁,你是梁大人的……」 梁辛笑著點了點頭,同時心裡也挺鬱悶,也不知道自家先祖當年的人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這些高人一提起梁一二,就滿臉欽佩,可誰也沒想著去罪戶大街救自己出來,還是老叔最好!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衝到了城關邊緣,週遭的長籐也愈發密集了起來,銅川府的厚重城牆爬滿了猙獰的裂紋,妖籐搖頭擺尾的從縫隙中鑽出來,拚命的拱動著身體! 九位高手都被越來越洶湧的籐海壓住了速度,暴喝裡一道道足以穿金裂石的神通砸出去,卻只能豁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每一步都走得艱難無比,好在出城在即,這座殺陣的威力,大都在城池之內。 梁辛、青墨、黑白無常等人正咬牙切齒,跟著灰袍子一起使勁的時候,天空中的悶雷音量驟然增大,宛如一頭亙古惡獸嗷嗷咆哮著,從九天之上一路跑進了眾人的耳鼓深處! 以梁辛三步修士的修為,都被這道炸雷震得氣血翻騰,再看青墨更是臉色蒼白。 九個灰袍子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好像嗅到了危險的狼。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整座大地都簌簌劇烈抖動起來,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怪物正在衝破桎梏,從地心深處撲出來。九個高手也想到了什麼,彼此間突然發出了一連串急促的呼哨聲,每個人都高聲喝唱道法真訣,奮起全身的修為,拚命的轟擊長籐,只求能夠快一步離開此處。 東籬先生見多識廣,澀聲笑著:「這便是柳暗花溟的可怕之處了,長籐滾蕩之後,便是坐化春泥,殺陣籠罩之處盡數化作塵土飛灰。」跟著又望向大頭矮子宋紅袍:「就是因為這一場最難打,所以才請你出手。」 宋紅袍嘿嘿冷笑,而其他人都已經顧不上多說什麼了,九個灰袍子全力出手,可速度還是提不上去,琅琊走在他們中間,輕輕咬了咬嘴唇,素手一番亮出了一把長長的銀針,隨即身形晃動,把銀針分別插入了九個鐵面人肋下! 長針入體,九個灰袍鐵面同時爆發出一聲淒慘的長嗥,而痛苦的嘶吼之下,每個人的氣勢都在瞬間暴漲,喚出的道法神通,威力又何止大了一倍有餘! 東籬先生無比驚訝的咦了一聲,望著琅琊道:「邪術?!」 琅琊盈盈一笑,莫名其妙的答了句:「彼此!」 篩糠般顫抖的大地、震裂蒼穹的炸雷、下瘋了的暴雨、道法神通的鳴嘯,還有凡人百姓臨死前的哭號慘叫……梁辛心裡不是滋味,卻不知道究竟應該把這一切,歸罪於修真道、八大天門,還是歸罪於策劃這一切、最後卻功虧一簣的東籬先生。 終於,身邊的壓力霍然一輕,眼前的景色也明亮了許多,一行人終於擊穿了長籐的阻隔,衝出了銅川府。琅琊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輕鬆,不住口的催促著屬下繼續狂奔。 脫離了鋪天蓋地的長籐,九位灰袍鐵面同時做法,凌空虛度疾飛如電,奮力想要遠離銅川府,梁辛只覺得兩耳生風,眼前的景象飛快掠過,在大約半柱香的功夫之後,遽然一聲震天價的大響,從他們身後傳來,回頭望去,只見一座邊關重鎮,此刻正爆起沖天的煙塵,肉眼可見的巨大氣浪向著四下裡橫掃而過,轉眼就追上了眾人…… 淒厲的風聲,幾乎扯斷骨頭的大力,隆隆的巨震…… 梁辛只覺得天旋地轉,身不由己的隨著狂風的打著旋子,也許下一刻就會被撕扯得粉碎……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間終於再度恢復了清寧,眾人也早都自半空裡摔落到地上,梁辛緩了緩神,急忙去看青墨……青墨也被狂風旋得夠嗆,連幻形的道法都被打散了,現在又變回了面團團的甜丫頭,兩隻大眼睛現在還有點對不上焦,看著黑無常說:「梁辛,你別晃……」 黑無常斷了腿白無常折了手,哥倆都疼暈了過去,鄭小道猶自沉沉昏迷,十一還在緊抱著自己的木頭箱子,東籬和宋紅袍倒是沒什麼事,九位青袍鐵面盤坐在地,琅琊正背對著梁辛,低著頭不知在鼓搗些什麼。 梁辛看到大伙都還活著,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跟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兩隻手忙不迭的在身上摸索,陽壽邪弓還在,跨在包袱裡的養鬼無心瓶還在,可頭上的羊角脆卻不見了。 ----------------- 長吐一口濁氣,銅川的情節,寫得太累的。 從梁辛出山開始,就一直在給這場大亂造勢,具體寫成了什麼樣子,說實話自己是看不出來的,可其間花的心思,絕對是我碼字以來最吃力的一次。 還有就是宣葆炯從拜祭到最後功虧一簣、一敗塗地,我在一個配角身上用上了全部的筆力,也算是缺心眼界的奇葩了…… 還是那句話,希望你們能夠喜歡。看到高潮的時候,覺得過癮了,我就沒白缺這個心眼,呵呵。 另外說一句,我知道大家都盼著東籬能夠翻盤,我也曾經很猶豫,想要寫出一段絕地反擊的大爽情節,可最終還是放棄了,我相信並且肯定,正面角色會迎來最終的勝利,可不代表他就不會失敗,而且就這個故事來講,絕地反擊,現在還不是時候。對失望的同學們說一聲對不起。或許這是我成績不好的原因之一吧。 最後送給宣葆炯、宋紅袍和梁辛十四個字吧,算是我對他們的承諾和安慰: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也和我的兄弟姐妹們共勉。 (話說,我沒背錯吧……) 第五十章 九龍搬山 乘風……長風……我背錯了,你們鄙視我吧。 ------------------------ 這下梁辛急的只想跳腳,幸虧琅琊及時轉過身來,羊角脆正口眼歪斜的躺在美少女的懷裡……當神通的餘波襲來時小傢伙一下沒抱穩,眼看著就要被捲入氣浪,琅琊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它。 回頭眺望,偌大的銅川城已經化為烏有,恐怖的神通也盡數消散,只有浩浩蕩蕩的煙塵浮土,在半空裡飄蕩,被風兒趕著掠向了遠方。他們是向著出關的方向逃跑的,此刻已經身處草原的邊緣,不過梁辛現在對綠的東西可沒有一點好印象。 大頭矮子宋紅袍費力的湊到鄭小道身邊,用竹針從他的關節要害中挑出怪蟲,收進特製的盒子,這才長長的吐出口濁氣…… 九個灰袍高手都被鐵面遮住臉,看不到神情,不過從微微顫抖的身體看來,他們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琅琊小心翼翼的幫著他們拔掉肋下的銀針,隨即九個足以開宗立派的神秘修士就像洩了氣的皮球,立刻癱軟著倒在了地上。 琅琊卻好像沒事人似的,收起銀針,對著梁辛笑道:「這是門霸道的法子,能短時間內激發修士的元力,不過事後輕則重傷,重則斃命。」 這九個人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雖然冷冰冰的一言不發,梁辛也照樣對他們充滿感激,關切的問道:「那他們……不會死吧?」 琅琊輕笑搖頭:「不知道!」語氣裡滿是淡漠,根本就不把這些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梁辛皺了下眉,他厭極了這種神情,就在這短短的一天工夫裡,到處都是這種混不把別人性命放在眼裡的神情!修士對凡人的,老東籬對修士的、還有八大天門當做兒戲般的屠城! 青墨的注意力卻放在了『邪術』上,很有些吃驚的看著琅琊:「你是邪道中人?」 銀針奪引,裹蕩真元,這門邪術在幾百年前,曾經讓正道修士吃盡了苦頭,論起名氣,恐怕比著『天下人間』的魔功也小不了多少。 琅琊笑著點了點頭! 這四百年裡,正道得以休養生息,而邪道也在暗中壯大,單就銅川府中這次現身的九個灰袍鐵面,實力便足以讓天下修士大驚失色了。 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都是既驚訝又迷惑,不明白琅琊為何會找上他們。琅琊此刻似乎還不想多說,臉上轉眼撩起一份明媚的笑意,對著青墨道:「這裡的邪道妖人,可不止我們這十個人。」說著,竟把目光望向了東籬先生。 東籬先生則報以微笑,緩緩的開口:「正道邪道,都是你們這些中土修士的說法,與我們無關的,當年你們聯手殺盡了我的門人,現在落魄了,把我們往邪道上劃,嘿,宣葆炯才懶得理會這些!」 梁辛的腦子又被他們攪亂了,聰明人都愛說半句話,不知是打哪傳承下來的毛病…… 琅琊卻嘻嘻一笑,不再理會宣葆炯,對著梁辛說道:「你們先敘舊吧,等你們說完了,我還有事找你。」說完自己溜躂到遠處,看風景去了,跟著好像有想起了什麼,興高采烈的跳進了長草之間…… 九名灰袍鐵面,現在也恢復了一點力氣,費力的站起來,緩緩的離開了,自始至終,他們也沒開過口,說過一言半語。 東籬矍鑠,紅袍醜陋,不過兩個人在望向梁辛的時候,神情裡都透出一股親切,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尤其宋紅袍,越看就越開心,到最後乾脆嘎嘎的笑了起來:「別說,這小子好真有點像大人!」 隨即宋紅袍的醜臉上,又凝起了一片虐戾,凶狠的盯著東籬:「姓宣的,這麼多年裡,你都沒管梁爺的後人?」要不是侏儒現在沒有力氣,看樣子現在就要跳起來動手了。 東籬先生苦笑著搖頭:「我又怎麼知道!快三百年裡我始終不曾入世,就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後人的情形!」 宋紅袍還是不依不饒,又瞪著三角眼盯了東籬先生半晌,最終才一揮手,恨聲罵道:「算了!你先把你這邊的事情給娃娃交代清楚,然後我再說我這邊的。」 東籬嘿了一聲,神情之中也是無比的懊惱,乾脆也不再辯解,而是轉過頭問梁辛:「你聽說過摩羅院麼?」 梁辛當然聽說過!七百年前,正邪唯一一次聯手,就是為了剿滅得到玲瓏玉匣、深處極北冰原的邪教摩羅院。 而這位東籬先生宣葆炯,就是七百年前那一役的漏網之魚了。 七百年前的宣葆炯,是摩羅教中最出色的少年高手,但少年輕狂,不小心釀出了一場大禍,被摩羅教除名之後趕出山門,卻由此躲過了不久之後正邪聯手的撲殺,保住了性命。 摩羅教地處偏荒,無論修行還是法術,都與中土流派大相逕庭,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區別便是,他們的修煉也和梁辛一樣不需要道心。按照中土修士的境界劃分,即便宣葆炯的修為翻了天,他沒有道心也悟不出天道,遲早會走火入魔,根本就不能算作修士。 雖然被趕出了摩羅教,宣葆炯在得知門宗被毀之後,還是決意報仇,可憑著他一人之力怎麼可能挑得動中土修真道,宣葆炯也只能搏殺一些落單的普通修士洩恨,直到多年後他遇到了梁一二。那時洪太祖已經平定天下,梁一二正籌備建立九龍司。 說道這裡,宣葆炯突然頓了頓,隨即笑問梁辛:「九龍司下屬四個院子,其中實力最強的便是搬山院,梁辛,你可知道,搬山兩字,有什麼隱喻麼?」 宣葆炯伸出手指,在地上劃出了一個大大的『仙』字,臉上的神情卻著實的興奮,笑道:「仙字,去山,便是人了。搬山搬山,搬的不是山,而是仙!搬山之意,便是要將神仙趕出人間!!」 說著,宣葆炯揮掌把『仙』字旁邊的山抹掉了,只剩下一個大大的人字旁,繼續道:「當年洪太祖為人桀驁,不信鬼神不拜天道,他言:人間帝王,便要匡護人道!梁大人更是不滿修士禍害人間,便成立九龍司,其在其轄下設了搬山院。搬山院只有一個職責:管你神仙鬼怪,敢讓凡人受苦,便必殺無赦!而搬山院的訓誡只有八個字:大道朝天,各走一邊!說的就是人間不會去干擾仙道鬼境,那些妖魔仙神也別來禍害人間,大家各行其道,互不干涉。」 這時候一直旁聽的宋紅袍也忍不住怪笑著插嘴:「「俗話言: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沒有搬山院之前,那些修士和妖魔誰也不理會凡人的死活,一番爭鬥下來,山塌地陷殃及無辜,還有煉魂的妖人專門收集世人精血。可九龍司搬山院立世之後,誰敢在人間撒野,大人便會統御手下就殺上門去,砸塌了他的洞府,活撕了他的神獸,不打到那群王八蛋形神俱滅誓不罷休!看哪個還敢恃強自傲,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裡!」 大洪王朝九龍司轄下搬山院,管的不是凡人俗事,而是專門對付修士的機構! 第五十一章 一拍即合 第五十一章一拍即合 梁辛用力呼出一口悶氣,他見過苦乃山中的猴子青衣,親身經歷過搬山院司所針對修士法寶的禁制,再加上今天東籬先生今天講的『仙禍』,已經基本猜到了些端倪,此刻得知了『搬山院』的來歷,倒也算不上太驚訝。 但宣葆炯、宋紅袍兩個人說得豪氣干雲,梁辛又怎麼能不動容,哪個修士敢在人間撒野,先祖梁一二便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因為計生,總是覺得永世不得超生這句話很有喜感……) 宣葆炯又接過了話題,神情興奮:「三百多年前,我修為有成可終歸勢單力薄,也只能挑一些小門宗,這種報復於我來說,也只能算是打發時間,聊以自慰。」 有一次,宣葆炯在襲擊一座小門宗的時候,正好趕上梁一二也對這個門宗出手,兩個人也由此結識。 宣葆炯矢志復仇,恨不得殺光中土所有的修士;梁一二恨修仙之人和妖魔鬼怪不把凡人的生死放在眼裡,也欲除之而後快。而兩個人又都有手段、神通,幾乎是一拍即合,就此聯手。 說到這裡,宣葆炯莫名其妙的笑了,淡淡的說:「宣葆炯這一輩子,少年得志,青年頹喪,中年之後滿心仇恨,從來沒有過朋友,唯獨梁一二!」感慨之後,也不解釋什麼,繼續向下說著當年的事情。 梁、宣二人聯手了之後,梁一二就制定了一個計劃,隨後宣葆炯進入了九龍司,可是卻什麼也不做,整整五年裡,他只學一件事:查案!跟隨青衣之中破案高手,學習如何查案。」 直到五年之後,梁一二才開始使用宣葆炯這枚奇兵! 「這便是梁一二的高明之處了!」說到這裡,宣葆炯突然哈哈一笑,重重的讚歎了一句,隨即又望向了梁辛,目光裡儘是鼓勵,卻不肯再開口了。 梁辛可沒想到宣葆炯也和曲青石一樣,逼著他動腦筋自己往下想,伸手抓了抓頭髮,地頭思索了片刻,這才猛地抬起頭:「你是說……先祖派你去察這些案子?這個局,是他老人家三百多年前布下的?」 宣葆炯收斂了笑容,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錯,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老梁在三百年前交代過的!梁辛,你可知道,修天之人,最令人憎惡之處是在哪裡麼?」 梁辛想也沒想的回答:「修士無情,眼中只有天道,卻不管旁人的死活。」 宣葆炯卻搖了搖頭,鄭重道:「修天之人,之所以令我唾棄,是因為他們捨棄父母妻兒,只為獨善其身!不是最最自私之徒,修不了天!」說完,老頭子笑了笑:「這句話是梁一二三百年前對我親口所說,你要牢記。」 天道是是什麼?具體到每一位修士的身上,天道就是提高修為!靈丹、異寶、仙草、神兵……只要能提高修為的資源,就是他們眼中的一切。 梁一二篤定修士的心性自私,也由此確定,修真道遲早會因為爭奪資源而橫生殺戮,但因為八大天門的存在,這種爭奪殺戮必然是在暗中進行的。 所以他才布下了這個局:讓宣葆炯幻化行蹤進入修真道,一俟兇案發生便仔細追查,找出兇手掌握證據……慢慢積累真相,直到宣葆炯認為掌握的真相,已經足夠讓修真道內亂,才能回到人間。 從那時起宣葆炯便埋名幻影,切斷了與梁一二和凡間的一切聯繫,遊走於修真道各個門宗之間…… 那時的宣葆炯就已經修為頗高,再加上他修習的也是水行冰法,深諳幻形之術,只要不跑到八大天門裡去鬧事,幾乎沒人能看破他的行蹤!這一趟潛伏,便是三百年,其間他扮過散修、當過小門宗的供奉,也曾經在『九九歸一』這樣的大門派裡做弟子,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宣葆炯查出了整整四十五件大案!這些懸案的真相,足以讓修真道四分五裂,彼此仇殺。 四十年前,宣葆炯帶著沉甸甸的真相重返人間,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梁一二早已身死,搬山院也煙消雲散。雖然震愕悲憤,但為了祭奠梁一二的在天之靈,更為了自己的血海深仇與三百年的隱忍,宣葆炯還是要為當年梁一二親手布險局收官! 今天梁辛所經歷的一切,甚至包括故意引『五大三粗』出手屠城,以挑撥普通修士和八大天門之間的關係,全部都是梁一二設計的。其中的變化也僅僅是,在最初的計算中,『這堂課是要在京師重地來講的,而那四道殺陣,也都是由梁一二自己來接下! 宣葆炯把講課之地挪到銅川,是因為他需要宋紅袍和天策門的幫助,來抵擋那四座殺陣。 梁一二已死,但宋紅袍還在,宣葆炯在四十年前就找到了這個大頭矮子。 梁辛明白,事情的複雜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宋紅袍從刺殺梁一二的殺手,變成現在梁一二忠心耿耿的手下,其中必然還有緣由,在略略猶豫了一下之後,暫時壓下了這個疑問,等東籬先生說完,宋紅袍自然也會把他的事情交代清楚。 宣葆炯說了半晌,神色更加疲憊了,喘息了一會之後,才繼續道:「四十年前,我找到宋紅袍的時候,他正在煉化厲蠱為自己增長實力,四十年之內都無法出手。」 宋紅袍修煉的是一門邪戾的蠱術,大功告成之後功力猛增,而他又在銅川經營多年,暗中有巫術陣法助他更添威力,所以兩個人約好,四十年後,九月二十六,在銅川完成梁一二圖謀的大事。 宣葆炯隱忍查案、引來修士公佈真相、誘八大天門出手摧毀聲望……籌備了三百多年的必勝之局,最終卻因為宋紅袍突然散功,而功虧一簣。 本來面對四道絕絕殺陣,宣葆炯最有信心的,就是宋紅袍這一陣,不料偏偏就是這一陣出了事。宣葆炯濃濃的歎了口氣,臉上神色黯淡的都有些青灰了:「我自作聰明,可還是功虧一簣,事情敗了,人都死了,更搭進去了一座銅川府!」 梁辛不知道該說什麼,宋紅袍皺眉冷笑,青墨卻搖了搖頭:「這筆賬,不應該算到先生身上。」 說著,青墨頓了頓,才娓娓道來:「齷齪事是他們做的,真相是他們藏的,先生說出實情,他們便要屠城滅口,他們種下了孽因,卻要所有人來嘗這個苦果,無論怎麼算,這滿城人命,都要算到五道三俗、一線天和當初做下案子的兇手身上。」 宣葆炯搖頭:「不管怎麼說,他們總是因我而死,我以為算無遺漏,可還是出了岔子,老梁要還活著,便不會有這場劫數了!這件事,總要著落在我的身上。」 跟著老先生又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四十年前我便重返世間,等待宋紅袍出關的日子裡,是我難得的清閒,便遊走塵世,讀書取樂,也博得了一個學師的名聲。因為有『仙禍』這件大事要辦,所以我也不敢太露鋒芒。」 以宣葆炯的見識、靈智,讀書讀出名氣根本不是難事,他引誘修士積聚銅川,本來也用不到公開講課,不過為了替梁一二出一口氣,為了當面痛罵中土修真道,還是弄了這麼個噱頭出來。 和曲青石的先祖一樣,宣葆炯對梁一二滿心敬仰,如果論起這些年付出的心血,比著曲氏一脈也不遑多讓,可即便他沒有道心、同情凡人,畢竟也是個擁有逍遙境神通法力的人物。所有人都一樣,一旦高高在上,就很難再把眼皮垂下來去看一看腳下的泥土,所以這位老學究,壓根就沒想起來去尋找梁一二後人這碼子事…… 梁辛和宣葆炯對望著,爺倆都有點尷尬,嘿嘿的乾笑了幾聲。 宣葆炯終於把自己這邊的事情全部說完,轉頭望向宋紅袍:「該你說了!」 這時,突然一股濃濃的烤肉香氣,鑽進了眾人的鼻孔,梁辛饞得差點把舌頭捲起來吞下去,忙不迭的回頭一看,遠處的琅琊不知何時已經架起了一堆篝火,美滋滋的烤著兩隻兔子。 兔肉噴香,一滴滴琥珀色的油脂顫在金黃色的肉皮上,掙扎片刻後,滴落火堆,冒起茲的一聲輕響…… 第五十二章 青衣游騎 梁辛幸福的都快飄起來了,琅琊遠遠的笑道:「還沒好,再等等,烤好了喊你們!」一邊說著,素手輕搖,把架上的兔子換了個位置,繼續灼烤著,時不時私下一小塊肉皮放進嘴裡,品嚐一下味道。 宋紅袍嘟囔了一句:「可惜只有兩隻兔子,不夠塞個牙縫的!」說話的時候,眼睛在猶自昏厥不醒的黑白無常身上反覆打量,一揚大頭吞了口口水。 梁辛嚇了一跳,單看宋紅袍的長相,說他喜歡吃人肉可一點也不稀奇。 宋紅袍咧嘴一笑,也不再廢話,指了指還在沉睡中的鄭小道,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小道的本事,遇到二步修士或許還有機會逃命,如果遇到三步修士必死無疑。可他在四十天前,卻和你打了個平分秋色,你可知道是為什麼嗎?」 跟著不等梁辛說話,宋紅袍就自己給出了答案:「蠱!靠蠱術!七星蠱,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提高極大的力量。不過……蠱蟲陰戾,每次施術之後,都要修養一陣。」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追問道:「天策門的七百弟子,也是靠蠱術提升了力量,再配合軍陣合擊之法,所以擋住了萬劍朝宗殺陣?」宋紅袍的神色一黯,他對天策門的感情極深。 宣葆炯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的說道:「生離死別,來世還有一場好相見!」 宋紅袍晃了晃大腦袋,把躊躇甩了出去,繼續道:「不止是蠱術和陣法,每隔七年的九月二十六,不知為什麼蠱蟲都會越發暴戾,這個日子施蠱的威力會大增,我們把日子定在今天,也有這個原因的。」 跟著,宋紅袍岔開了話題,臉上又恢復了原先那副陰狠醜陋的神情,說道:「西蠻蠱,北荒巫,也算是人間的兩大奇術,天策門真正的本事,其實是蠱術!」 中土西側,苦乃山的另一邊,有一支侍奉戾蠱的蠻人,他們靠著蟲蠱奇術提高力量,還有各種匪夷所思的陰狠法術。在數千年前,西蠻被戾蠱吞滅了心性,毫無道理的發兵襲擊中土。 因為有蠱術作祟,他們的軍隊幾乎橫掃天下,當時的朝廷被打得全無還手之力,中土兵禍橫生,最終還是分散在四方的中土天眷高手,自發的集結成一支精兵,在正面與西蠻蠱人硬碰硬的打了幾仗,捨命拖住了西蠻進軍的速度。 而蠱蟲的反噬極大,西蠻人被拖住後就開始大規模的自相殘殺,中土精兵藉著這個機會才翻身大勝。 中土精兵跨過苦乃山,一路攻入西蠻領地,最終徹底摧毀了敵人的老巢,所有有關蠱術的記載也被付之一炬,蟲蠱之術就此失傳、絕跡。 天策門修習的軍法,只要戰場上出現過的手段,他們大都會有所瞭解,雖然西蠻早就被滅掉了,但是還是有一部分蠱術,被天策門中的人學會了。」 在外人看來,天策門修習的只是軍隊戰法,其實真正的鎮門秘技,是源自西蠻的蟲蠱奇術! 這時候宋紅袍從懷裡摸出一塊青衣的命牌,塞進梁辛手裡。 這塊命牌和他以前見過的不同,命牌上既沒有標明院子也沒寫出姓名,只是刻著:九龍司轄下青衣游騎 曲青石和柳亦曾經仔細的介紹過九龍司的各種職別,青衣游騎是影子,官職不比各大院的大掌櫃小,也不比最普通的青衣兵衛大,游騎不屬任何人管轄,只聽奉九龍司總指揮使的命令。 大頭矮子咧嘴一笑,像鬼更比像人多些:「我本來就是青衣,只聽梁大人一個人的話,搬山也好,殺人也罷,反正他讓我幹什麼,我便幹什麼。」 這時曲青墨從一旁歎了口氣,忍不住喃喃的念叨了一句:「梁大人究竟是什麼人?」 曲氏先祖歷經數代,只為了幫他翻案;六步修士,大宗師境界的冰原邪修,只為他一句話就去臥底三百年;還有眼前這個滿臉戾氣的侏儒,恐怕見到佛祖都會破口大罵,卻只聽梁一二的差遣。 宣葆炯呵呵笑道:「這就是梁大人的本事了,只要和他一起相處一段時間,時間長了都會佩服他!」 梁辛心中嚮往,可是腦海中還是勾勒不出先祖的風采,笑著隨口道:「祖爺爺有大神通,自然令人折服。」 不料宣、宋兩個人卻一起搖頭,宣葆炯更是肅容說道:「梁大人讓我欽佩的,不是神通法力,也不是胸中溝壑,而是他那份……那種不服強、不信天,對敵心狠手辣對自己人視如手足的傲氣、義氣,和什麼都敢想、都敢做的瘋勁。」 宋紅袍也點頭,大笑著應和道:「他就是個瘋子,他從不問能不能,只看該不該!所以跟著他做出來的事情,都是應該去做,但是看上去卻絕不肯能完成的任務,宋紅袍跟著他,便只有兩個字:過癮!」 過癮! 梁辛眉飛色舞的笑了,他開日饞、算計銀錢,又何嘗不是為了品嚐人間滋味,為了過癮。 中土人傑地靈,除了武者、修士之外,還有另外一類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天眷神力。當初在礦井遭遇項蟾蠻突襲的時候,梁辛就見到九龍青衣之中不乏此類高手,這些人有的喚獸、有的神打、有的擁有烈火臂……他們的本領林林總總各不相同,力量也大小不一,不過相比之下,與修士的神通還是要差得太多。 宋紅袍就是天眷之人,而他的本錢卻是:天賜蠱身。 別人練蠱,進境緩慢,還會被反噬;宋紅袍煉蠱,不僅速度奇快,而且沒有一點危險。 當時放眼天下也只有天策門中還有些殘留的蠱術典籍,所以梁一二就把他送入了天策門。 對於煉蠱而言,鄭小道只能算中上之資,施術之下還能和梁辛打成平手,更毋論天賜蠱身的宋紅袍,他在天策門學藝二十年,實力幾乎是縱雲梯似的暴增,從一個凶狠陰戾的凡人,變成連普通修士都要退避三舍的兇徒。可是這種質的飛躍,對於普通人而言是不可思議,但是對付高深修士,依舊力有未逮。 當時的宋紅袍,修煉到了極致也只能勉強對付五步修士,這樣的進境即便放在修真道上也是驚世駭俗了,可是對梁一二肩負的重任而言,卻用處不大。宋紅袍心裡著急,也就愈發的賣力去鑽研天策門中殘存的蟲蠱之術,忙來忙去,最終還原了一份殘缺的蠱術了:奪蠱。 奪蠱,能夠奪旁人之力化為己用,可前提必須是被奪力的人,三魂不全、七魄不整,有心無智,蠢而不笨…… 宋紅袍琢磨了琢磨,把全中土的傻子都加在一起,估計也不夠讓自己在提升一級的。 可沒想到的是,不久之後,梁一二竟然真的給他找到了一個心智缺失,但體內真元澎湃之人,悄悄送到了天策門中! 此刻梁辛也明白,指著始終抱著大木頭箱子的十一,滿是驚訝的問:「是他?」 宋紅袍緩緩點頭:「這個人的身份背景,梁大人也不清楚,是他手下的精銳青衣在山溝裡發現的野人。只知道自己叫十一,抱著口箱子從來不許別人碰一碰。」 說著宋紅袍也苦笑搖頭:「我要用蟲蠱之術奪他的力氣,本來就已經愧對她了,那個箱子他視若性命,我自然也不會逼他打開來看看。」 自從有了十一,宋紅袍的功力又有了新的進境,開始向著五步大成的境界逼近,直到幾年之後,梁一二再度來到了天策門,親自給了他一道密令。 此刻的宋紅袍,臉上多出了一股迷惑的神色,和天生的虐戾糾纏在一次,變成了無法形容的可怕:「大人給我傳下密令,他要我每次功力有所進境之後,都去刺殺他一次,貨真價實的刺殺!」 梁辛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是一頭霧水,老叔梁風習習說宋紅袍是刺客,便是由此而來的,可梁一二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紅袍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這其中自然有大人的一片苦心,我問不出緣故,便心甘情願的照做!嘿,梁一二啊,他說什麼,我便會做什麼!」 十一的生前不知是什麼背景,體內蘊含的真元淵若大海,宋紅袍守著一座金山,奈何口袋太小,每次也只能取走九牛之一毛,雖然一切順利,可是想一口吃個胖子也絕不可能。 在宋紅袍的印象裡,連累風習習的那一戰,是倒數第二次刺殺。 不久之後,他最後一次暗算了梁一二,依舊未能成功。當時梁一二面色憂慮,擊敗宋紅袍之後,沉聲說道:「兩個月之內,你再來殺我一次,如果能把我殺了,就去苦乃山搬山院司所找靳難飛,他會給你一隻玉匣,你打開一看便會明白,便知道該怎麼做了。若果你還是沒能超越我的話,就幫我做另外一件事,這件事麼……到時候再說吧。」 梁辛的兩條眉毛,已經快要纏成麻花了,宋紅袍見他神情有異,略帶納悶的問他:「怎麼了?」 梁辛把自己這邊的經歷,也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兩位前輩,最後才苦笑著搖頭:「那個玉匣裡,只有一顆乾枯的人頭,根本沒有隻言片語。」 宋紅袍瞪大了三角眼,愕然之下說的話也不靠譜了:「你是說……梁大人給我留了顆人頭?這、這算是獎品?」 而宣葆炯卻突然怒喝了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伸手一掌拍在了宋紅袍的大頭上:「是不是獎品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能猜出來,如果最後一次你刺殺不成,梁一二要你做的事情會是什麼:他會讓把家眷護送到猴兒谷去!宋大頭,宋矮子,宋醜鬼,你害的老梁死都不踏實!」 咕咚一聲,宋紅袍一頭栽倒在地上。 梁一二確有此意,可他琢磨著,宋紅袍最後一次如果刺殺未遂,到時候再托付家人也不遲,但是包括宋紅袍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大頭矮子,兩個月之內卻並未再現身。 因為宋紅袍……把自己給困住了! 說到此處,宋紅袍突然哭了。 第五十三章 惟命是從 豆大的眼淚,順著宋紅袍的醜臉彎彎曲曲的趴下來,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大頭矮子人醜、心狠、手辣,可眼淚也是一樣那麼透明的漂亮…… 宣葆炯一生狂傲,卻引奉梁一二為摯友。宋紅袍更是把梁一二視作父兄! 他的天賜之力需要修煉才能體現,幼時也只是個普通的娃娃,所有人都憎恨他醜陋,只有爹娘疼他愛他。可天道無情,一場大火燒死了爹娘,燒光了小侏儒本就少得可憐的那一點依靠。 如果不是梁一二恰巧經過,宋紅袍活不了。 如果不是梁一二教他做人,宋紅袍渾渾噩噩。 如果不是梁一二送他學藝,宋紅袍沒有出頭之日。 宋紅袍心狠手辣,宋紅袍殺伐決斷,宋紅袍陰戾狠毒,宋紅袍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個前提:惟命是從。 惟梁一二的命,是從! 可是梁一二交給他最後的命令是:刺殺自己。 敬他愛他,所以殺他害他,宋紅袍想不通,問不出,卻不能不聽。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這是我捨掉性命,也要你做的事情。」梁一二捨掉性命要他做的事情,他更要捨掉性命去完成。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我知道,委屈你了,拜託,用盡全力。」他用盡了全力,這次再沒有功力精進後的喜悅,每一步接近成功,就會把那顆和臉膛同樣醜陋的心撕開一條口子。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你這孩子,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麼樣子。」 這三句話,都是在最後一次見面時,梁一二說給他的,當時的宋紅袍已經年近四十,功力直逼五步大成,殺過數百人…….卻和現在一樣,涕淚橫流。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宣葆炯潛入修真道查案之後七八年。 回到天策門之後,宋紅袍繼續練功,可心裡只有兩個字:絕望。 矛盾到無以復加,所以宋紅袍最終選擇了一個決絕的辦法:厲蠱重法,一次性奪過十一的全部真力!如果成功足以殺死梁一二,如果不成功便爆體而亡,死他個球的! 宋紅袍天生就是蠱術的奇才,進入天策門修煉久了,對蠱術也有了自己的見地,『奪蠱』只能一點一點的抽取憨子的真元。他強行用自己的方法,將『奪蠱』的威力擴大的無數倍。 強行施法的結果,卻大大的出乎了宋紅袍自己的意料,他沒能成功,也沒死,而是在施術的剎那就重重的昏死了過去,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百多年之後了;同樣他也沒能把憨子的真元全部奪走,只得到了大約七成的力量。 即便醒來也無法稍動,吸斂到身體中的厚重真元還無比散亂,要慢慢歸攏。 再後來,宣葆炯來找到了他,兩個人商量好,宋紅袍出關之日,宣葆炯召開『仙禍』之講,隨後兩人聯袂出山,再把修真道這鍋渾湯子攪上一攪,這輩子打到哪算到哪! 而值得一提的是,憨子在被奪走大半功力之後,雖然還是不懂世事,但頭腦比著原來情形了許多,聽得懂話,會走會坐會傻笑。 也許是因為兩人『分享』真元,宋紅袍對憨子倒有些眷顧了,不忍看他這麼行屍走肉般的陪著自己,讓宣葆炯把他帶出去遊走花花世界去了。 就在今天,宋紅袍大功告成,破土出關,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霸道方法有著重大缺陷,雖然沒有反噬,但只爆發了片刻之後就突然散掉了功力,不僅讓所有的計劃都功虧一簣,更讓宣葆炯和憨子在乏力之下,為了救他而身負重傷…… 事情說完了,雖然跨度三百多年,可過程並不複雜,不過即便如此,梁辛還是聽得心潮起伏,宣葆炯是暗棋、宋紅袍是暗棋、天猿青衣是暗棋,甚至葫蘆和猴兒谷也算是暗棋,先祖究竟布下了多少暗棋? 這些暗棋有的已經煙消雲散,有的還在影響著現在,而所有的這一切,疊加在一起最終只有兩個字:搬山! 『仙』字去山,便是人。搬山搬山,要搬的不是哪做山,而是仙!先祖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將仙趕出人間,還凡人一個清靜,一個自在,一個屬於自己的大道。 宣葆炯看梁辛低著頭愣愣出神,笑著喚醒了他:「在想什麼?」 梁辛的神情很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慷慨,還夾雜著些無奈,而更多的則是猶豫。宋紅袍耐不住性子,怒道:「快說!別像個娘們似的!」青墨翻起大白眼珠子瞪他…… 「我就是覺得……」梁辛終於咬著牙開口了:「搬山應該是不會錯的,可是、可是……」 梁辛的聲音,莫名其妙的低沉了許多:「可是為什麼搬山,卻要搞清楚。」 宋紅袍怪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吭哧半天我也不懂。」 宣葆炯卻突然大笑了起來,伸手一拍宋紅袍:「矮子,這孩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咱們對梁老大講義氣,所以把他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情,可你我卻都沒有梁一二、洪太祖那份匡扶人見和心疼百姓的心思。」 宋紅袍用三角眼瞪著老先生:「都是搬山,有區別麼?」 宣葆炯點點頭:「有區別!而且區別很大!你我是為了梁老大才搬山,他已經死了幾百年,咱們也沒打算再多活,所以咱們行事全無顧忌,有六七成的勝算,就會去做!」 說著,老先生頓了頓,聲音愈發的洪亮了:「可梁老大是為了那些平頭百姓才去搬山的,如果這件事是他來做,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便不會再銅川開課……銅川府自然也不會毀於一旦。這其中的差別就是:你我在算計的時候,豁出去了自己的性命,更不會去顧及別人的死活;而老梁卻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梁一二當年的計劃,是自己獨力抵擋四座殺陣,他既然敢這麼設計,就有十足的把握;而反觀東籬先生在銅川的計劃,除了自己那一陣有些信心之外,憨子和天策門弟子對抗殺陣的勝算,也不過是在七成左右……如果是梁一二的話,也許就會取消計劃。 這便是其中的差別了。 宣葆炯的神情卻並不太懊惱,只是對梁辛點頭笑道:「這一層,我沒想到,你能想到,很好。」 梁辛滿頭的大汗,如果不是因為銅川的禍事太慘,他絕不會把這點點透……他是罪戶出身,從懂事的那一天起,就明白今生幾乎毫無希望,可即便如此,罪戶們還是活著,還是做夢,大人還是拚命的疼愛孩子… 也正是因為如此,重獲自由與希望的梁辛,才會比其他人更珍惜性命,自己的性命和別人的性命,在他眼中都是寶貝。 宣葆炯無所謂的一揮手:「世事便是如此,你敬愛之人,未必不會做出讓你傷心之事,我不和你計較,更懶得和你去辯其中的道理,有自己的想法,無論對錯都不能算是壞事。」 說完,他頓了頓,岔開了話題:「我的元基散亂,矮子的功力盡喪,要找地方療傷,這就走了,以後自有再見之日,十一的真元恐怕也只剩下半成不到了,你替我照顧好他。」 即便這個半成不到,只足以打得普通修士抱頭鼠竄,宣葆炯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了,梁辛嘴巴動了動,可對方卻果斷搖頭,不許他多說什麼。 宣葆炯走到十一跟前,低聲細語的囑托著什麼,又伸手指向了梁辛,憨子癡癡呆呆的望向梁辛,半晌之後,咧開嘴巴傻笑著點點頭。 宋紅袍也對著梁辛說道:「鄭小道,算是我半個徒弟,本來胳膊就有傷在前,這次又脫力,總要調養一陣才能恢復,我現在顧不得他,也拜託給你了。」隨即又費力的伸手,指了指梁辛手裡的命牌:「你在人間行走,有這塊牌子方便些,就先借給你用了。」 兩個怪物囑托了一番之後,互相攙扶著,向著草原深處走去,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始終不曾再回頭看一眼。 青墨這才輕輕的歎了口氣,扯了扯梁辛的袖子:「咱們現在怎麼辦?是不是……先去苦雁關找柳亦報個平安?」一提到柳亦,青墨的小臉上又顯出那份氣哼哼的神情:「銅川府都沒了,我是怕哥哥會擔心,可他所在州府距離有太遠。」 梁辛沒太在意青墨的神情,笑著回答:「報平安是一定去的,不過現在的事情可還沒了結。」說著,抬頭望向了遠處的琅琊。 琅琊站在篝火旁,亮晶晶的眸子正望著梁辛,淡淡的笑道:「兔子烤好了,快過來吧……」 梁辛把剛剛騎到自己脖子上的羊角脆抱了下來,塞進了青墨的懷裡,說了聲:「在這裡等我。」隨即邁開大步,走向了琅琊。 憨子十一也跳起來,緊緊跟在了梁辛身後。 第五十四章 意外之喜 兔肉噴香,梁辛吃的滿嘴流油,十一的修為已經大成,不需要這種凡間的飲食,但是吃幾口也無所謂,他看梁辛吃的香甜,也給自己搶了個兔子腿來啃。 抱著羊角脆,遠遠躲在後面的青墨簡直懷疑,梁辛不讓她上前是因為這兩隻兔子。 不過還好,片刻後梁辛舉著最後一隻兔子腿,回過頭對她笑道:「這個是給你留的!」說完也不管衣服骯髒,直接把兔腿塞進了懷裡,這才抬頭望向始終在身旁慇勤侍候的琅琊,問道:「你是竹五的同門吧?」 琅琊清俏的臉上,顯出了一份驚訝,不過還是點點頭,反問:「你怎麼知道?」 梁辛胡亂在衣服上抹了抹滿手的油漬,開口道:「修士中,只有兩個門宗和我有些關聯,一個東海乾,一個就是竹五的派繫了。竹五是邪修,你也是邪修,身後的實力也遠遠超過東海乾,不難猜的。不過我不明白,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琅琊也不隱瞞,口齒清脆的回答:「竹五臨死前,在你身上種下了一根『銘心刺』,方圓十里之內,只要有我們的人,就會察覺到這根刺的存在。」 『銘心刺』不會對中招者產生任何危害,唯一的作用就是留下個標記,十里之內的同伴不用運功就可以察覺到它的存在,這是竹五重傷時種在梁辛身上的,用來告訴同門,究竟是誰殺了他。 另外,銘心刺極為隱蔽,其他的修士根本察覺不到,就連妖王葫蘆也沒發現。 梁辛苦笑,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宣葆炯在銅川開課,鬧得聲勢頗大,把邪道上的妖人也引來了,一旦雙方近身十里,人家就有了察覺。對於琅琊而言,自己純粹是個意外收穫。 跟著琅琊又好像表決心似的,用力搖頭道:「我可不想替竹五報仇。」 梁辛嗯了一聲:「這個我倒是知道,否則你也等不到現在,更不會救我們。」 琅琊的表情一下子委屈了起來,看了在遠處依舊不明所以的青墨一眼:「那你不讓她過來,以為我會害你們?」 梁辛有些不耐煩的搖頭:「只是以防萬一罷了,快說吧,你找我究竟要做什麼,說完便要分手了。」 琅琊一笑,神情變得鄭重起來,直接道:「我只問你一件事:在苦乃山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那條石脈怎麼會化為烏有。我救了你們所有人,就只為換你幾句實話。」 說完頓了頓,琅琊又繼續道:「初見之時,我就已經替你拔除了『銘心刺』,從此我那些同伴,還有竹五的幾個兄弟,再不會知道你就是殺人兇手。除了我之外,絕不會再有邪道中人知道你的下落,你說出真相,大家各走各路,竹五的事情就此抹掉。」 最後,琅琊又笑了:「我的手段你也見過,真要用強,你們沒有機會的。」說完,對著憨子笑著點了點頭,憨子則咧嘴報以傻笑。 苦乃山的凶根石煞,於朝廷而言是個厄運的象徵,只要除去就無妨了;修真正道乾脆就不把它當回事;可邪道妖人卻重視的很。 梁辛再琢磨了片刻之後,還是緩緩開口了,他說謊話的本領是和柳亦學的,大段的是真話,只在關鍵之處換上假線索,前後的經過都大致相符,但接引玉石雙煞相搏的,被梁辛說成了是一個青衣,最後這個不存在的青衣自然是死了。 琅琊在得知苦乃山裡竟然還有一塊玉璧惡煞之後,在沉吟了一會之後,又追問道:「玉璧和石脈,打起來了?被人一連接就打起來了?」 梁辛裝傻,說的含含糊糊,把自己當成了第三者,簡單描述了一下當時驚天動地的場景之後就說自己昏厥了…… 石脈與玉璧同歸於盡,就算再怎麼重要,現在也消失了,琅琊的眉宇間,掩飾不住的失望,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可還沒等把濁氣吐出去,她的眸子就明亮了起來,抬頭大笑了一聲:「險些被你騙過去。」話音落處,身形一飄,揚起素手就向著梁辛的胸口按去。 梁辛大吃了一驚,顧不得去想究竟是哪裡出了破綻,忙不迭的撤身後退,幾乎與此同時,始終呆呆而立的憨子霍然大吼,邁上一步,伸出大手擋住琅琊。 憨子手大,掌心老繭掌背青筋,五根手指都好像小棒槌;琅琊手小,瑩潤如玉,春蔥般的纖指併攏……兩隻絕不應一起出現的手,在碰撞的剎那裡,就轟然炸響了一道驚雷! 殷紅的血色滑過琅琊的臉膛,一閃之後便告消失,而少女的臉色轉眼從水嫩的白皙變成了虛弱的蒼白。 清脆的叱喝連連,琅琊的身形上下翻飛,幾次想要突破憨子的的防禦,辟里啪啦的對掌聲連成了一片,最終琅琊發出了一聲不甘的低吼,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 憨子仿若一座大山,傲然肅立,身形沒有半分晃動,臉上仍舊是那份傻笑。 就這麼一緩的功夫,梁辛已經摘下了背挎的陽壽邪弓,開弓引箭,指向琅琊。 琅琊連連退了好幾步,還勉強站住,望著梁辛道:「接引玉石雙煞的人,就是你!否則你一身土行真元從何而來?說謊可惡……」正說著半截,纖弱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琅琊的目光驚駭,望著憨子喃喃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厲害到這種地步?」 青墨一看這邊動手了,立刻趕了上來,她懷裡的羊角脆呲出了獠牙,青色的絨毛都乍了起來,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氣的…… 邪弓飽滿,細箭上金光滾動,穩穩對準琅琊,梁辛見十一足以壓制住對方,這才皺眉開口:「不是說不報仇麼?怎麼忍不住動手了……」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閉上了嘴巴,神色間恍然大悟……竹五那一門的邪修,對苦乃山裡的凶煞石脈志在必得,現在石脈雖然已經消失了,但一部分本源法力卻殘留在自己的身體裡。 換個角度,從五年前開始,梁辛就變成了『石脈』! 對於琅琊而言,的確無意為竹五報仇,她一直跟著梁辛,主要還是為了探知當年苦乃山石脈為什麼會消失。不過琅琊先前也沒想到,現在的梁辛就是當年的『石脈』,否則她絕不會有耐心等到現在。 這個意外的大收穫,讓琅琊的心頭狂喜,目光隨之明亮,笑容也愈發的飽滿了,襯在一望無際的碧草之間,輕靈而俏麗,又有誰能把她當做一個妖女:「東籬和大頭矮子,他們兩個人功法玄奇,等他們傷癒回來,正道修士恐怕要倒足大霉,我們想要翻身,自然不能丟掉這麼強的助力。所以到了這裡我便遣散手下的高手,兩個老鬼便對我更放心了些,等他們回來,發現你們都死了,也只會把兇手當成正道中人。」 說著,琅琊簡直笑的合不攏嘴了:「我救了你們,現在又殺了你們,有趣得很呢!」 話音剛落,憨子十一突然發出了一聲大吼,皮膚下好像爬滿了蚯蚓,正拚命的蠕動著,隨即一顆顆細嫩的小草頂奮力頂了出來……只一眨眼的功夫,憨子全身都長滿了妖邪的小草,整個人都變成了綠毛怪物。 十一不知不覺就中了暗算,奇癢難耐之下那還顧得上對付敵人,一隻大手拚命的在身上撓著,嘴裡發出嗷嗷的怒叫,另一隻手卻仍然牢牢抱住自己的箱子,不肯有一絲的放鬆! 情勢詭異而突兀,梁辛心裡一突,跟著眼前人影晃動,琅琊趁著他疏神的瞬間欺身而近,白皙水嫩的纖手,輕輕印在了梁辛的胸口上。 一股洪浩的力量,就像頭暴躁的凶獸猛地扎進了梁辛的胸口,梁辛只覺得天旋地轉,護身的土行真元被盡數擊散,一頭栽倒! 琅琊笑聲響亮,唇齒之間卻還殘留著鮮血,長長的頭髮隨著她的縱躍迎風而舞,根本不等梁辛再爬起來,右手捏出了一個手印,向著他的小腹丹田重重的叩了下去,即便如此,妖女的神情裡依舊是那份乖巧與靈動。 只要手印按中梁辛的丹田,凶煞石脈的醇厚土元就會被抽離出身體! 琅琊早已過了撣心境,可此刻還是忍不住興奮的全身都有些燥熱了!就在她的手印,堪堪擊中梁辛的剎那,突然耳邊響起了一聲叱喝……一聲和自己一摸一樣的叱喝。 隨即,琅琊就看見,另一個『琅琊』咬牙切齒,模樣凶狠的撲向了自己! 第五十五章 兒女情長 任誰在沒有鏡子的地方,突然看到另一個自己都會嚇一跳,修為高深的琅琊也不例外,雖然很快就明白,這是曲青墨幻化而成的,可手上還是慢了一個瞬間。 梁辛勉強凝力,奮力躲過躲過對方的手印,手挽邪弓閃身躍起,隨即只看見琅琊一腳踹中了『琅琊』! 慘叫嘶啞,『琅琊』遠遠的向後摔去,口中鮮血湧出,人還在半空,幻化之術就已經失效,顯出了青墨的真身……梁辛眼前的一切,盡數被青墨的鮮血染成了血紅,天地山河、青草仇敵! 琅琊重擊青墨,正要再去對付梁辛,卻聽到了一聲穿雲裂石的怒嗥:「你要石脈,我便給你石脈!」 燦燦奪目的金光,邪箭破空呼嘯,向著琅琊的那張精巧美麗的臉膛狠狠叮去。 妖女的眸子神情裡滿是譏誚的笑容,揮手自半空中喚出一道乙木屏盾,正想開口說什麼,不料啪的一聲脆響,屏遁炸碎成一蓬齏粉,而邪箭的光彩沒有半分減弱,依舊向著她迎面射去,琅琊的俏臉都被映襯上一層詭異的金光,妖嬈而邪異凜然! 直到此刻琅琊才知道,在梁辛手裡,邪弓不吝於五步修士的全力一擊,臉上的譏誚轉眼被恐懼滌蕩得一乾二淨,再也沒有躲避和抵擋的機會…… 怒響沉悶,宛若一道悶雷賁烈! 妖女琅琊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鳶子,在天空中無力的翻轉著,遠遠的摔了出去…… 彭彭彭,三聲悶響連成了一串,從琅琊偷襲到中箭,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三個人幾乎同時摔落在地! 妖女琅琊氣急敗壞的怒叫了一聲,她能不死全賴身上帶著一件特殊的寶貝:地藏慈悲印。 寶印無法增加功力,也不能喚出神通,卻有一個能令所有修士都為之瘋狂的的功效:它可以替主人死一次,只一次。此刻懷裡的寶印已經徹底粉碎,變成了凡石。 可即便有寶印護身,修為剛到海天境大成的琅琊,也被這催魂奪魄一箭震傷了五臟六腑,七竅都沁出了粘稠黑血,全身真元散亂成一團,再不敢耽擱片刻,踉踉蹌蹌的向著遠方逃逸而去。以她現在的重傷,別說是梁辛,就是個二步修士也能輕易置她於死地。 琅琊不知道,梁辛動用邪弓之後就會動不得,當然更不知道,梁辛的邪弓已經無法再用,否則也不用急著逃走。 石脈的元神被邪弓奪走,本源法力散亂溢出,梁辛又像上次一樣,身體陡然沉重,重重的摔回地面,就連眼睛也只能直直望向半空,他拼了小命,也無法移動半分…… 鄭小道、黑白無常還在昏迷,憨子正奮起真元破除琅琊留在他身上的木行妖法,青墨生死不知,沒人能幫梁辛。 只有羊角脆徒勞的在眾人之間奔跑,小猴子,大眼睛,淚水漣漣。 梁辛拚命壓下心裡的煩躁的,按照『土行心法』緩緩行功,努力歸攏著體內散亂的真元,好在玉璧與石脈本來就是同宗同屬,都是天生的土行精怪,兩股真元幾乎沒有區別,彼此間可以無礙融合…… 從黃昏時分,一直到天現黎明,梁辛從不能稍動,到手指微顫,最終歸攏了大部分真元,一躍而起跑向俯身遠處的青墨。 淒淒長草間,梁辛追著那一路血跡斑駁,嘴裡只在反覆的念叨著:「別死,別死,別死…….」 青墨雙目緊閉,唇齒間的鮮血已經乾涸了,變成了紫色暗痕,梁辛坐倒,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懷裡,將土行真元緩緩度入她的背心。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卻比那十年的罪戶童年還要難熬,青墨的眼皮微顫,吃力的睜開了眼睛。 昨天還一清二白、靈動奕奕的眸子,已然渾濁暗淡了…… 以撣心境的修為,硬抗四步琅琊的重擊,青墨此刻雖然還活著,但生機已斷!梁辛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緊緊的抱著她,生怕黎明時草原上的風,會吹熄了懷裡這盞隨時都會消失的生命之火。 有生之年,梁辛從未像如此的心疼過! 這時憨子也終於衝破了妖法,一顆烏青的種子,被他的真元從手心中逼了出來,摔落在地,全身的青草也隨之化為青煙。 琅琊對付憨子的時候,動用的不是法術,而是法寶,這棵種子叫做『原上草』,專做偷襲之用,是兩人交手時被種下的。 青墨揚起臉,用下頜頂了頂梁辛的胸口,想笑卻無力讓嘴角抿出一絲笑紋。 梁辛趕忙放鬆了些,低下頭還沒說話,眼淚就摔碎在青墨的臉上,這時胸口的衣襟一鬆,撲通,掉出了一件事物:油膩膩的烤兔腿。 青墨的眼睛笑了,手指微微勾動,想要伸出去撿……在旁邊早已涕淚橫流的小猴子趕忙捧起兔腿塞進她的手裡,可青墨卻抓不住,抓不住! 青墨好像歎了口氣,放棄了徒勞的努力,而是把螓首更深的扎進了梁辛的懷裡,口氣呢喃,清淡:「梁辛,我……想他。」說話間,眼角滑出一連串的淚水。 梁辛努力讓她躺的舒服些,青墨卻恍然未覺,依舊夢囈般的說著:「我出身名門,所有人都對我恭恭敬敬,只有他滿不在乎,一見到我就胡說八道的開玩笑……還趁著哥哥不在的時候,捏我的臉,笑話我長得……圓?」 說著,青墨眸子轉動,望向梁辛問:「我長得圓麼?」 梁辛笑了,青墨也笑了,真正的笑容:「再後來我被乾山道的修士看中,整個京師都為之轟動,這下旁人不光是恭敬,甚至還有些敬畏了,他卻還是老樣子,甚至還跟我小聲嘀咕,讓我別修仙去,說一修仙就沒人味了,我沒理他。」 「從小我就喜歡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總和別人不一樣,還兩面三刀的,哥哥在時他滿臉老實,哥哥不在他就張牙舞爪。」 「大了一些之後我便不理他了,我對誰都笑,唯獨對他沒有好顏色,又煩他,又想看他。」 「看他手腕碎了,我心疼的,可他還是滿臉壞笑的。」 「現在快死了,卻想他呢,還有哥哥,爹爹,娘親……」 青墨綣起了身體,好像個嬰兒,恨不得把自己全部擠進梁辛的懷裡,她冷。 梁辛沒有道心,放眼天下,真正對他好的人,不過這麼三五人,青墨無疑是除了丑娘之外,和他最親近的人。平時不知道,可一個死字寫在了眼前,寫在了青墨身上,梁辛心疼到無以復加! 梁辛不是豪傑,不是丈夫,根本憋不住自己的眼淚,卻不敢放聲大哭,抱著青墨跳起來,咬著牙笑道:「我帶你去找老大!媽的,我也想他了!」隨即招呼著憨子背著鄭小道,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向著苦雁關撒腿跑去。 小猴子手腳麻利,早就跳上了梁辛的脖子。 第五十六章 七蟲七星 狂奔不久,青墨就沉沉的昏睡了過去,鄭小道卻甦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大吃了一驚,正想追問怎麼回事,突然從身後傳來了一陣壓抑低沉的嗚嗚聲。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視線的盡頭,正瀰漫起一蓬黑色的風暴,速度奇快向著他們追了過來。與此同時,一個晦澀的聲音,自遠處滾滾迴盪而至,說的是草原上的蠻話,梁辛根本聽不懂。 鄭小道卻臉色驟變,不住口的催促道:「快跑快跑,草原上的巫士,肯定沒好事!」。跟著,又恨恨的說了句:「怎麼會惹上他們!」 西蠻蠱,北荒巫。只不過當初的西南蠻人,人人侍蠱,最終被蟲子吞噬了心性,引兵作亂,在幾千年前就被前朝蕩平。 而北方關外的草原上,只有極少的一些人修煉巫術,巫師們不僅不與中土往來,就連草原上的牧族也很少見到他們。 真正讓北荒巫出名的,還是七百年前正邪聯手,趕赴極北冰原剿滅摩羅院的時候,路過草原引起了巫師的誤會,雙方小規模的接觸了幾仗,後來雙方的高人出面才澄清了誤會。 和摩羅院一樣,草原上的巫士們,雖然人數很少,可勝在詭異凶狠,巫法也自有霸道之處,至少那幾場小架打下來,巫士雖然沒能佔到便宜,但是也沒吃太大虧。 北荒巫術,主要以喚鬼驅喪為主,一經施展便是陰風慘慘! 用不著鄭小道催促,梁辛就連聲召喚著十一,拚命的奔跑起來。 十一一發力,立刻把梁辛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黑色的颶風,鋪天蓋地席捲而至,速度來的奇快,不多時就撲湧而至,梁辛只覺得眼前一暗,跟著鬼哭狼嚎直往耳朵裡鑽,身體四周裹滿了滑膩膩的粘稠,彷彿突然落入了泥潭,每往前一步,都走得困難無比。 巫士躲在黑風中,嘴裡一連串的呼喝著什麼,梁辛則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抱緊懷裡的青墨,拚命的向外衝去,就在這時,腳下突然一緊,一隻慘白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腳腕,隨即破土聲接踵響起,放眼望去齊膝的芳草間,正有不知道多少只或慘白、或青灰、或陰紅的手伸出來,正隨著青草一起搖擺…… 梁辛的膽子再大,此刻也覺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腳下用力一拔,果不其然,拉出了一條手臂,腳下泥土稀鬆,梁辛彷彿都看見了正有稀疏的頭髮,從下面拱出來。 不僅僅是毛骨悚然,更讓梁辛難受的是,當自己被陰喪巫風裹住之後,心裡說不出的憋悶,眼前都是暗紅的血色,耳中充滿轟轟的血液激盪聲和擂鼓般的心跳…這種感覺梁辛似曾相識,當年在發現猴子青衣的荒谷裡,梁辛吃過生肉之後,就是這般的難受! 越來越多的鬼爪子扒拉著、摸索著,興高采烈的抓上了梁辛的腳,梁辛有傷在身,奔跑雖然無礙,可是難以震開這些鬼爪子,用力向外拔的話,只會把鬼東西全部帶出來,正急的咬牙切齒的時候,身前勁風激盪,十一又跑回來了,臉上的憨笑裡透著幾分不好意思。 梁辛二話不說,直接把懷裡的青墨塞給了十一,嘴裡連串的催促:「走走走,帶她去苦雁關,找青衣千戶柳亦!」 十一卻搖了搖頭,不肯離開,一雙大腳猛踩,地面下的慘叫驟然響亮,抓住梁辛的鬼爪子都被十一踩斷了。 鄭小道歎了口氣:「十一的力氣已經小的很了,既然回來,就衝不出去了。」 梁辛勃然大怒:「那你們還回來作甚!」 鄭小道比他還生氣,死乞白賴的抓著十一的肩膀:「你以為我想回來?憨子自己回來的,怎麼勸都沒用!」 自始至終憨子的表情也沒有變化過,就像個陀螺似的,不停的圍著梁辛打轉,他們附近的鬼爪子一一踩斷,可任誰都看得出,他的動作越來越吃力了……以僅剩的三成真元,破解青山壓頂法陣、自長籐間救下宋紅袍、最後又被琅琊的法寶暗算,現在的憨子只是強弩之末了。 巫士已經不再說話,換而桀桀的冷笑,夾雜著一陣陣清脆鈴聲,時遠時近。 梁辛的五官都有些抽搐了,對著十一招呼道:「把小道給我!」 十一異常聽話,肩膀一震,直接把鄭小道拋進了梁辛的懷裡,鄭小道可傻眼了,他做夢也想不到看上去是個樸實少年的梁辛,臨死之前不抱姑娘,而是要抱著自己這個小伙子…… 梁辛哪知道他胡思亂想,有些急促的說:「給我種蠱!那種能讓力量暴增的蠱!」 鄭小道愣了愣,遲疑道:「種蠱的都是門中的長老,我以前只是接蠱……要不我試試?把你種死了可別怪我!」說完手腳麻利的從懷裡取出盛放蠱蟲的盒子。 梁辛則對著十一囑咐道:「再撐一會。」 十一憨笑,腳下不停…… 鄭小道讓梁辛躺在地上,吩咐道:「真氣歸元,千萬別用力!」說完,用一把小小的金刀輕輕一刺,戳破了梁辛的左肩窩。 金刀燦然,鋒銳上凝結著一滴殷紅的鮮血,鄭小道口中唸唸有詞,打開了盛放蠱蟲的盒子,盒蓋一開,立刻瀰漫起一股惡臭,一共七隻黑色的醜陋甲蟲,正一動不動的趴著。 鄭小道把金刀鋒銳上的血滴在了一枚蠱蟲身上,蟲子似乎打了個機靈,身體隨即膨脹、收縮、膨脹……彷彿笨拙而臃腫的呼吸著,片刻之後那滴鮮血就盡數被它收斂進身體,在蟲子的後背上顯出了一張白色人臉……仔細看的話,就是梁辛現在的模樣,眉頭微蹙,雙目緊閉。 鄭小道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把金刀換成竹籤,挑起那頭蠱蟲放在了梁辛肩窩的傷口上,同時低聲的囑咐道:「會有些疼,要忍住,千萬不能出聲。」 蠱蟲用短短的觸鬚碰了碰梁辛的皮膚,笨拙的爬進了傷口。 梁辛的身體猛的一跳,幾乎咬碎了牙齒,才沒發出那一聲慘叫! 雖然早有準備,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疼,鑽進身體的哪是什麼蟲子,分明是一頭熊、一頭犀牛、一頭大象!整個身體都彷彿要爆炸了似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的傷口中插進了一把油紙傘,然後猛的撐開…… 身體都快要爆炸了似的,額頭上的青筋,也彷彿被砍掉腦袋(尾巴?)的蚯蚓,拚命的蠕動著…… 鄭小道額頭冒汗,手上卻毫不停歇,又用金刀戳破了梁辛的右肩窩、滴血、辨主、種蠱,繼而天靈、胸口、丹田、股窩……在種下了最後一條怪蟲之後,鄭小道大笑道:「七蟲七星,北斗降龍,大功告……」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突然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第五十七章 北荒巫術 剛忙活完,最近嚴重睡眠不足,一會準備狠狠睡一覺,十二點之前絕對不起床! 所以提前把中午的更新發上來。另外,騷眉搭眼的問句:嗨,有推薦票沒~ ----------------------------- 慘號淒厲,甚至壓過了風聲,把混沌中的青墨都驚醒了,小丫頭費力的張開迷糊的眸子,再看到梁辛的慘狀之後,無力的哭了一聲:「你…怎麼了……」話還沒說完,又復昏厥了過去。 梁辛的上衣盡數炸碎,赤裸的胸腹胳臂上,到處都是高高鼓起的粗大血管,布成了可怕的蛛網。鄭小道看著梁辛痛不欲生的模樣,心裡琢磨著:完了,第一次種蠱,就把人給種死了…… 念頭還沒轉完,鄭小道猛的瞪大了眼睛,七條剛剛進入梁辛身體的蠱蟲,就好像被吐出的瓜子皮似的,都被梁辛的傷口『吐』了出來。 不僅如此,那七條蠱蟲,現在全都被吸乾了精血,只剩下白的幾乎透明的兩層皮……鄭小道只覺得頭皮發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蠱蟲是虐戾之物,只有他們去吸允宿主精血的份,怎麼可能被梁辛抽成了『乾屍』。 而梁辛怪笑了幾聲,從地面上一躍而起,七隻蠱蟲雖然已經逃出了身體,可是在他胸口上,卻赫然顯出了七枚黑色的蟲形印記! 蠱術陰戾,施術之下不可思議的事情極多,可鄭小道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情形,驚訝之下,手腳並用的向後爬開,遠遠的躲開彷彿變成鬼怪的梁辛。 放眼望去填滿了視線的鬼爪子,也好像突然發現了天敵似的,一隻隻都忙不迭縮了回去! 隱藏在黑風中的巫士見狀又驚又怒,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鮮血潑灑飛濺,盡數沾染在手中的銅鈴上,刺耳的鈴聲陡然高漲。 鈴聲催促,漫天黑風就像一群聞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魚,驟然收縮了陣勢,從四面八方撲向梁辛。 梁辛只覺得一股陰慘而厚重的巨力,狠狠裹住了自己,全身的骨骼都發出卡卡的悶響,恐怕堅持了不了多久,就被活活擠碎成一灘肉醬。 十一正呲牙咧嘴的踩著死人手,一眨眼的功夫,手全沒了,黑風凝聚起來,好像個黑色的大蠶繭似的裹住了梁辛。 憨子有些茫然,舉目四望中一眼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油膩膩的皮袍巫士,嘴角溢血手舞足蹈的搖晃鈴鐺,嘴裡還唸唸有詞。 憨子大怒,把青墨往鄭小道的身旁一放,舉起拳頭就撲了過去。那個草原巫士正竭盡全力施術攻擊,突然看到一座『扛箱子的鐵塔』嗷嗷怪叫著撲過來,心裡叫苦不迭,可手中的法術不又不能停……巫士反應也挺快,一邊搖晃著鈴鐺一邊撒腿就跑. 梁辛自己看不到,當黑巫重壓席捲而至的時候,他胸口上的七蟲印記突然活了起來,飛快的游弋、穿梭。 他體內那些還沒來及煉化為己用的玉石真元,立刻化作了七路,在蟲印的帶領下滾滾流動,按照天星北斗的星圖運轉不休,穩穩抗住了黑風的重壓! 黑袍巫士似乎後力不繼似的,梁辛只覺得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大,而巫風的壓力越來越小,肉眼可見的,濃稠的黑風顏色漸漸淺淡,從濃黑變作暗灰,繼而變得透明清澈,最終彭的一聲悶響,巫風炸碎化於無形,梁辛怒喝一聲,和十一一起追向神情驚駭的巫士。 巫士的法術被迫,巫鈴震裂,不過腿腳卻輕便的很,梁辛和憨子倆人都追不上…… 梁辛哪還顧得上跟他糾纏,招呼了憨子一聲,兩個人各自抱起青墨和鄭小道,也不再理會巫士,繼續想著苦雁關的方向疾奔。 不料那個巫士,被追得雞飛狗跳之後,看敵人走了卻不肯罷休,撒開雙腿又追了上來。 梁辛這下氣的暴跳如雷,腳下不停兩眼瞪得溜圓,怒罵道:「再擾我我便……」 不等他說完,巫士就嗚哩哇啦的說了一段蠻話,鄭小道久居銅川,懂得蠻話,略帶意外的咦了半聲,對梁辛翻譯道:「他要你歸還慈悲弓……」 梁辛愣了愣,很快明白曲青石留給他的陽壽弓,恐怕和巫士之間有什麼關聯,不過嘴裡還是乾脆的罵了句:「滾蛋!」 巫士繼續嗚哩哇啦,鄭小道不停的翻譯著。 「他說你不還神弓,草原上的巫士會盡起而至,追殺於你。」 「不還神弓,巫士將聯絡十七大帳,興兵血洗中土。」 「不還神弓,他就不走……」 「他說好話呢,央求咱們……」 「他說邪弓咱們一用就死,不好使,用別的寶貝跟咱們換…….」 鄭小道一邊翻譯著一邊呵呵的笑出了聲,這時巫士又說了句什麼,他的神情突然一怔,立刻對梁辛道:「巫士說女娃娃生機已斷,只有去求大司巫出手,才有可能活下去!」 梁辛猛的佔住了腳步。 鄭小道繼續道:「大司巫是草原巫士的領袖,神通通天徹地,只有他才能救女娃娃,如果歸還神弓,他就帶著咱們去求見他老人家,但是大司巫肯不肯出手,他不敢肯定。」 翻譯過巫士的話,鄭小道又補充道:「應該可信,我也聽說過大司巫之名,而且草原人重諾,一旦答應下來的事情就不會反悔。」 梁辛沒有絲毫的猶豫,伸手解下邪弓遞給巫士:「帶路!」 黑袍巫士一見邪弓,臉上霍然升騰起一股喜色,但是卻沒接過邪弓,說了句什麼之後,對他們一揮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後。 鄭小道笑道:「他說,等到了大司巫那裡再把邪弓給他,跟上吧!」 -------------------------- 曲青石的先人,也只是在無意中得到了這把邪弓,也並不知道它真正的來歷…… 自古以來,越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鬼祟邪物就越猖獗,草原荒涼,陰盛陽衰,常常會有遊魂肆虐,附體傷人,牧民深受其害。 有一位巫士不忍牧民受苦,施展大咒,凝練出這把弓,取名『慈悲』。 這把邪弓,根本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被鬼祟衝撞之人,只要引弓一射,邪弓就會奪走鬼祟的魂魄,病人也得以還陽。 若非如此,誰會去打造出一把一箭就會殺了自己的弓子! 論威力,其實邪弓也算不得多厲害,但這是一把功德器,在巫者之間有著極高的地位,不過在千多年前,這把慈悲弓遺落中土,機緣巧合之下被曲氏先祖撿了去當傳家寶了。 不久前,梁辛與琅琊拚命,動用了邪弓,而黑袍巫士的洞府就在附近,感受到邪弓的氣息之後又驚又喜,可他當時正在練功的關鍵時刻,再怎麼著急也動彈不得。 等到收功之後,黑袍巫士立刻趕來,總算追上了梁辛等人,結果雙方惡戰了一場,可讓巫士想不通的是,別的不說,就自己最後的那道黑風巫,論威力的話,相當於海天境大成的四步修士全力一擊。 梁辛就算沒受傷,巔峰狀態下充其量也只能算三步修士……還是沒有神通的。 就算他把玉石雙煞的真元全部化為己用,也不過勉強踏入四步海天境,他憑什麼抗下了巫師那最後一擊? 巫士不明白,梁辛比他還納悶…… 這時巫士回過頭,咧開嘴笑了笑,又說了什麼。 鄭小道這個翻譯做的盡職盡責:「他說,大司巫無所不知,咱們肯歸還慈悲弓,就是草原上的貴客,有什麼不明白的到時候盡可問他老人家。」 梁辛恩了一聲,關於功法的疑問倒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大司巫究竟肯不肯、能不能救回曲青墨! 第五十八章 黃金帳篷 狂奔。 其間青墨又醒來了一次,眸子裡依稀透出了迴光返照的光彩,淡淡的對著梁辛道:「如果趕不及,也沒關係的……」 不久之後,應該是已經跨入了其他巫士的轄地,隨行的黑袍巫士一邊跑著一邊開始手舞足蹈的做法傳訊,不久之後,七八團黑色的疾風從草原深處鼓蕩而至,在嗚哩哇啦的溝通之後,趕來的巫士催動黑風包裹起眾人,一下子速度快了很多。 越往草原深處走,黑色的颶風就越多,到最後匯聚成鋪天蓋地的一大片,浩浩蕩蕩,聲勢驚天。 在趕路時,梁辛把鄭小道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 鄭小道在聽說銅川被毀、雞犬不留之後,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牙齒咬得咯咯響,能擋住哭聲卻止不住淚水,梁辛正想安慰他幾句,鄭小道卻深吸了一口氣,抹掉淚水,露出了個還有些不太協調的笑容:「銅川城裡到處都是我的熟人,天策門下每一個都是我的兄弟,他們死了,我哭破了天也沒用!」 說著,鄭小道真的仰起頭,透過灰濛濛的黑風望向天空:「這筆債有的算了。」說完,竟然就恢復了常態,再不肯多蹉跎,更不去咒罵。 一行人風馳電掣般的在草原上掠過,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身邊的黑風突然消散,此刻聚攏而至的巫士足足有上百人,全都收斂了巫術,面色恭敬垂首肅立,對著眾人不遠處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帳篷。 最早的那個黑袍巫士對梁辛打了個手勢,梁辛會意,將邪弓交給了他。 黑袍巫士把邪弓雙手高舉過頂,躬身走到帳篷之前,大聲說著什麼。 片刻之後,帳篷的皮簾一挑,一個山羊鬍子的老者出現在門口。 老者一現身,所有在場的巫士全都弓起了身子,認真行禮,不用說必是大司巫無疑。 梁辛從來沒見過誰會老成這個樣子…… 大司巫的臉上沒有皺紋,因為他太瘦了,就好像一具乾屍,皮膚都緊緊扒在骨頭上,因為皮膚全無光澤,所以老頭子就不帶一絲生氣,根本就不像個活人,只有深陷的眼睛,在轉動中顯出了少許的生機。 鄭小道偷摸的吞了口口水,山羊鬍、乾巴瘦、活死人、穿著個髒乎乎的羊皮袍子好像挑在竹竿上……這一連串全不搭調的特徵組合出來的,就是草原巫士的首領,法力通天徹地的大司巫。 大司巫伸手接過了『慈悲弓』,用翻著油光的袖口把弓子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遍,隨即目光轉動,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猛的揚手把弓高高舉起! …… 巫士們都低著頭,誰也不敢看大司巫,誰也沒看見他的歡欣鼓舞,自然也就沒有歡呼聲,老頭子眨巴了兩下眼睛,老實巴交的把慈悲弓抱在了懷裡,對著梁辛僵硬的點點頭,開口道:「隨我進來。」 大司巫說的是漢話,語氣略帶生硬,聲音卻圓潤好聽,彷彿草原上的牧民歌者的嗓音,蒼茫卻柔和。 梁辛大喜,趕忙抱著青墨,快步走了過去,鄭小道猶豫了一下,也扎手紮腳的從憨子身上爬下來,跟著梁辛一起走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兩個人只覺得眼前珠光寶氣,霞彩瀰漫,外表看上去比個墳包也大不了多少的帳子,內中別有天地,簡直大的一眼望不到頭。 不僅如此,帳篷裡根本沒有別的陳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黃金,各種各樣的黃金……金磚、金幣、金沙、金雕……最璀璨奪目的,是一個粗大的黃金樹,遍體流光,逼得人幾乎不敢直視。 大司巫一生侍弄巫術,但惟獨喜歡金子,不管什麼樣式,只要看到金燦燦的顏色就挪不開眼神,這一輩子收集的金子,全都被他放在帳篷裡,無論他做什麼,只要身邊有金子,老頭子就覺得打從心眼裡高興。 梁辛顧不得別的,抱著青墨踏上了兩步,還沒來得及懇求說話,老頭子就先開口:「女孩子,有救。」說完,深處右手,用食指和拇指在空氣中一掐,憑空就捏住了一道黑色的氣息,隨即往青墨的額頭一點。 黑氣一閃,沒入了青墨的額頭,就此消失不見。 青墨的呼吸,立刻就平穩了下來,雖然臉頰依舊蒼白得嚇人,可眉宇間的痛苦卻減輕了不少。大司巫做了個手勢,梁辛會意,在屋子裡踅摸了踅摸,小心翼翼的把青墨擺放在一張黃金榻上。 大司巫的嘴角不易察覺的一跳,在心疼他的寶貝黃金榻,好像青墨能把這麼一大塊金子給躺沒了似的。 梁辛見青墨睡的安穩,心情一下子輕鬆了起來,畢恭畢敬的對著大司巫躬身施禮:「多謝……」 大司巫卻一揮手,打斷了他:「我只是說有救,卻還沒答應出手,你要想她活下去,需答應我一件事情。」說著,停頓了片刻,又岔開了話題:「這個女娃娃的傷被我鎮住,三十天之內不會死。我要你在三十天之內……把你師父的人頭帶回來。」 梁辛先是大驚失色,跟著怒極而笑:「你瘋了是吧!」 大司巫還是那副乾屍的樣子,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也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憤恨,聲音雖然悅耳好聽,可語調僵平,全沒有抑揚頓挫:「你不殺他,他遲早會吃掉你。說到底,你只是他養的一件補品,你去殺了他,既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我又解了心頭之恨,還能救回這個女娃娃的活命,一舉數得的事情,與大家都有好處。」 梁辛舉得有點不對味了,他葫蘆師父嘴饞、嗜酒,但是不喜歡葷腥…… 果然,大司巫繼續道:「那頭老蝙蝠以蠱飼人,再吸人精血,他的一身功力都是這麼來的,你心性不壞……」 說到這裡的時候,梁辛算是徹底踏實了,打從心眼裡送了一口氣,搖頭笑道:「前輩誤會了,晚輩的老師可不是蝙蝠。」 「當然不是蝙蝠,我是說他的樣子。」 「樣子也不是蝙蝠。」 大司巫挺矯情,不依不饒的說道:「高深修士,幻化形影不過是舉手之勞,他作惡多端,又惹下了我這個仇家,要是還敢用原來的樣子招搖倒奇怪了!」 梁辛嘿了一聲,也不再跟他一問一答,一股腦的說出自己的師門來歷,大司巫這才閉上了嘴巴,過了片刻之後才喃喃道:「要是他自己變成隻猴子……倒也有可能,不過要再變出一山谷的猴子,就有點不對勁了。」 梁辛哈哈大笑,搖頭道:「不是不對勁,是壓根就不對,我師父是苦乃山天猿妖王,錯不了的。」 大司巫的神情總算鬆動了,神色間有些迷惑:「不是老蝙蝠的弟子?我聽烏力罕說了你們交手的經過,你的蠱術從哪裡來的?還有你身上的蠱蟲印!」說著,伸手指了指梁辛胸口上的靜靜趴伏的七枚蟲印。 梁辛也知道,自己這次『接蠱』情形詭異,蠱蟲變成了蟲干,胸口上的蟲印,扣合星圖的真元,還有打完仗之後,自己既沒有脫力也沒有萎靡,更沒有受什麼反噬,眼下青墨暫時沒事,乾脆把當時的接蠱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大司巫一邊聽著,一邊不住的插口詢問,不僅詢問當時的情形,還有梁辛的功法、元基等等,到最後梁辛乾脆把自己在苦乃山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玉石雙煞和葫蘆的傳功等等一樣沒落下。 等梁辛絮絮叨叨的說完所有的經過,大司巫終於露出了個笑容:「明白了。」 跟著老頭子閉上了眼睛,居然不再理會他們,更沒有出手去救青墨的意思。 梁辛和鄭小道面面相覷,等了半晌之後,兩個少年誰都忍不住了,同時開口,梁辛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司巫,我妹妹的傷……」 而鄭小道問的是:「您老到底明白啥了?」 大司巫面無表情,不理不睬,看上去彷彿已經死了一千年…… 第五十九章 惡土之力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語態誠懇:「大司巫,請您大發慈悲,救我妹妹。」 大司巫終於有反應了,眼皮撩開了一道縫,淡淡的說:「她能救,卻不好救,你們要我出手,總不能光靠嘴說。」 鄭小道有些沒想到,這種世外高人救人也要報酬,苦笑著插口:「我們不是把神弓給您了麼?」 大司巫緩緩搖了搖頭:「慈悲弓本來就是草原之物。」 說完,活死人老頭子又頓了頓:「況且,我已經給她續了一個月的性命,還不夠麼?」跟著又寬宏大量的一揮手:「看樣子你們惹到了厲害仇家,我許你們留在這附近避難。沒人敢在這裡傷人的,足以回報你們送回神弓的恩德。」 梁辛當下就在心裡盤算著,青墨還有一個月的性命,如果送回猴兒谷的話,葫蘆有沒有把握救人,大司巫彷彿看穿了他的念頭,露出了個譏誚的神情:「女娃娃生機已絕,仙草靈丹不受、真元道法無用,你的那個葫蘆師父雖然厲害,可救人卻不靈。放眼天下,能救女娃娃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修為達到嫦娥境的七步修士,另一種便是……」 說著,大司巫深處枯柴似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巫法大成之人。」 梁辛又氣又恨,卻不敢發怒,努力壓下心裡的煩躁,直接問道:「要怎樣,你才肯救青墨?」 鄭小道同時開口:「你愛黃金,我們這就去給你弄金子去!」 大司巫突然笑了,僵硬的臉皮上沒有一絲笑意,但身體卻顫抖著,從喉管深處發出一陣咕咕咯咯的怪響:「如實相告,要救這個娃娃,就要折損我三成的巫力。你們兩個不妨算一算,要都少金子才能值回這個價錢?我喜歡金子沒錯,可就算給我搬來一座金山,要換我三成巫力,我也不會換的。」 鄭小道愣了愣,不用問也知道,大司巫是了不起的高手,要折損三成功力救人,這個代價任誰也接受不了,皺眉問:「那你到底要什麼?」 不料話音剛落,大司巫陡然睜開了眼睛,語氣裡已經充滿了不耐煩:「我要什麼?我要老蝙蝠的腦袋,你們給的了麼?問了半天純屬廢話!你們若能尋來值得我出手的東西,我便會出手,至於是什麼,我懶得去想,你們看著辦吧!」 鄭小道還欲說什麼,梁辛搖頭打斷了他,對大司巫道:「我這就去尋訪靈寶,一個月之內回來,這段時間……」 話沒說完,大司巫就打斷道:「不用囑咐,我已經給了女娃一個月的命數,你記得回來就好!」說完揮揮手,把兩個少年轟走了。 此刻梁辛心裡的主意就是馬上趕回猴兒谷,先問問葫蘆師父能不能救人,如果不行的話就請天猿幫忙,務必從苦乃山裡找出些靈芝仙草來。 兩個人一出帳篷,先前和他們動過手的黑袍巫士烏力罕就湊上來,神情關切的嗚哩哇啦一番,梁辛沒理會他,招呼著十一和小猴子準備動身,鄭小道趁著這個功夫,和烏力罕說了幾句,神色裡或有領悟,對他點頭致謝之後,又跑回梁辛的身旁,說道:「那個巫士說,他們的修煉基本都是喚鬼驅喪的陰法,咱們要想打動大司巫,最好也能找來這種功用的寶貝……」 正說著半截,梁辛的臉色就變了,從焦急變成了有些希望,但又彷彿信心不足似的,琢磨了片刻之後,把從日饞中帶出來的包袱塞進了鄭小道手裡,低聲道:「你在這等我片刻,看好這個包袱!」 包袱沉甸甸的,看形狀好像裹著個花貓大小的棒槌…… 門簾一挑,梁辛又回來了,大司巫臉皮乾乾巴巴,皺眉的時候,彷彿額頭上的皮膚隨時都會繃開似的。 梁辛也不等對方開口,直接問道:「大司巫聽說過鐵頭山麼?」他想到的寶貝,當然就是棺材鋪老闆用來養鬼的無心瓶,巫士喜歡弄鬼,這只瓶子也算投其所好了,只不過在梁辛有些擔心,這個瓶子現在雖然罕見,但在幾千年之前,人家鐵頭山弟子幾乎人手一隻,論威力的話肯定不會太大,大司巫這種檔次的高人未必看得上眼。 大司巫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梁辛的信心略略漲起了些:「以前鐵頭山弟子驅鬼養鬼……」 大司巫不耐煩的搖頭:「直接說正題!」 「我能找來一隻養鬼用的無心瓶!你救青墨……」 啪的一聲悶響,突然打斷了梁辛的話,大司巫手中正在把玩的一塊金磚爆碎成齏粉,變成燦燦的金沙,順著老頭子的手指縫流了下去。 大司巫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沒再說什麼,但是雙目已經盡數睜開,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梁辛。 梁辛點頭,加重語氣重複了遍:「我能找來無心瓶,你幫我救人。」 大司巫霍然大笑,這次是真正的笑容,老臉都皺成了一團:「好!你若找來那件東西,我便出手救這女娃的性命!還有,發生在你身上的蠱術功法,我也盡數告訴你!」 老頭子笑聲滾滾,從帳篷之中遠遠傳出,附近的巫士們只要是懂漢話的,都知道大司巫已經做出了承諾。 梁辛大喜,轉身跑到出去拿回包袱,跟著又折回帳篷。他心眼小算計人,最開始生怕一亮包袱,大司巫會直接出手搶奪,現在已經當眾立誓,自然不會再反悔。 大司巫哪想到梁辛這麼快又跑回來了,真正不耐煩的想要開口怒斥了,不料梁辛一把扯掉包袱皮,咚的一聲,把無心瓶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這次大司巫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把無心瓶捧在手中,只看了一眼,就對梁辛點了點頭:「很好!女娃娃能活,放心。」說著,雙手一揮,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術,就此隱去了無心瓶,跟著用蠻語對著外面大聲的吩咐了幾句。 外面侍立的巫士們紛紛應和,紛紛裹動黑風,四下裡散去了。 大司巫這才對梁辛解釋道:「要救女娃娃,我需要做一項大法術,他們下去準備去了,大約十天之後,我會施法救人。」說著,隨手在帳篷裡指點了兩下,示意梁辛和鄭小道座下。 現在的待遇就好得多了,兩個人一落座,外面就有人進來奉上奶茶。 梁辛心裡還惦記著自己被種蠱之後的事情,但又不好意思催促,只好一邊吸溜著奶茶,一邊耐心等待…… 大司巫在措辭了一陣之後,終於開口了,說的事情卻有些莫名其妙:「物極必反,萬物都分劃陰陽。土,也有善惡之分的。善土滋養萬物,任由人畜蟲草從它那裡汲取養分,生長繁衍;而惡土卻凶戾狠毒,不僅不滋養生物,反而還會奪生靈的精血,用以壯大自己。」 說著,伸手點了點梁辛:「當初被你進入你身體的玉石雙煞,就是從惡土中修煉成形的精怪,它們的本源法力,也是惡土之力。」 玉石雙煞,一個吞人皮骨,一個吸人精血,都是靠殺人來汲取養料。梁辛當年得到的這兩份土行元基,是土行之力中至惡至戾的力量。 「只不過,你修煉的土行心法中正平和,在煉化玉璧真元的時候,其中的惡性已經被抹除了。」大司巫淡淡的說。 梁辛那本『土行心法』的作者,連神通都不曾去研究,只求升仙卻根本沒有爭強之心,可見其人本性樸實,這樣的人鑽研出的功法,當然也是醇和正氣的。 大司巫隨手抓過了一把金沙灑在羊皮毯上,先平分成兩份,跟著把其中一份又分成了兩份,望著梁辛一笑。 梁辛也笑了,他早習慣高手都喜歡打謎語了,指著面前的金沙笑道:「這就好像我身體裡的土行真元,這四分之一是我已經煉化的,另外那四分之三,還是兇惡的土行原力。」 大司巫點點頭:「不錯,你身體裡,還有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沒有被煉化……」說著,突然岔開了話題,問他:「你可知道,當初你從礦洞逃到了荒谷中,吃過一點生肉之後為何會胸悶憋氣,幾欲作嘔?」 跟著也不等梁辛回答,大司巫便逕自向下說道:「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生肉激發了你身體中惡土的凶性!如果那個時候,你要是咬人的話,被咬中之人,多半會瞬間被抽乾精血。」 梁辛咳了一聲,呵呵的笑道:「那時候我還沒在猴兒谷學藝,輕易不咬人……」正笑著半截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明白了大司巫的意思。 北荒的巫術喚鬼驅喪,一經施展之下必然是陰風慘慘,鬼哭狼嚎,梁辛被烏力罕的巫術困住時,身體裡的那四分之三還未及煉化的惡土之力,又被激起了凶性,所以當時他才會覺得氣血翻騰心悸胸悶。 惡土凶性還未退去,梁辛為求突圍,讓鄭小道強行種蠱……雖然梁辛沒像大司巫說的那樣用嘴去咬蠱蟲,不過那七枚蠱蟲從傷口爬入他身體,也同樣是直接和他血脈交融。 結果便是,吸允搶奪生靈的惡土之力,一下子奪走了七枚蠱蟲的精血,所以蠱蟲變成了『乾屍』。 梁辛一邊琢磨著,一邊無比吃力的措辭、把事情說出來。鄭小道聽的滿頭大汗,根本弄不清楚怎麼回事,大司巫則緩緩點頭:「不錯,總算還不傻。」 鄭小道挺有點騷眉搭眼,坐在旁邊嘿嘿嘿的樂了。 梁辛把事情的前一半弄清楚了,伸手又指了指胸口上的蟲印,大司巫點頭會意,淡淡的說:「莫急,事情雖然不算複雜,可解釋起來也要廢上一番口舌。現在便要開始說說蠱蟲了。」 第六十章 七蠱星魂 大司巫頓了頓,這才繼續道:「西蠻被蕩平之後,高深的蠱術幾乎失傳,時至今日,覺我所知天下只還有一個施蠱的高手。」 鄭小道恩了一聲,語氣裡卻多少有些不服氣:「您說的是那個『老蝙蝠』吧?不過我門中長輩宋紅袍,天賜蠱身,這些年修為精進,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的話,絕對是第一流的高手。」 大司巫滿是意外的哦了半聲,隨即追問宋紅袍的蠱術來歷,鄭小道一點不客氣的說把宋紅袍大大的誇獎了一頓,大司巫倒是少有的開心起來,咕咕的笑道:「這個宋紅袍倒是個奇才,憑著一些皮毛記載,硬生生的摸索著修煉,有機會倒要見一見他!」 笑過之後,老頭子又把話題扯了回來:「蠱術,自然離不開蠱蟲,現在蠱術都幾乎失傳了,自然也就沒有人知道,施蠱用的蟲子,在最初,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望星蟲!這種蟲兒天生靈瑞,借應星斗而生,或三五成群,或七八為伍,每夜裡都參照著星圖吐納。」 鄭小道聽的目瞪口呆,他從小長在天策門中,對蠱蟲的飼養也多有瞭解,正如大司巫所說,飼養蠱蟲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在晴夜中放出它們,蟲子們便會仰望星空『一通亂爬』。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大司巫知道鄭小道啥也不懂,都懶得看他,接著向下說:「望星蟲每夜感受星斗移轉之力,久而久之,便會養出『星魂』,在施展蠱術的時候,先以血術讓蠱蟲認主,再將其植入身體,他們便會引導人身的力量,按照星圖來運轉,這等若什麼?」 大司巫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漸漸洪亮了起來:「這等若,一個人的力量,被植入身體的諸多蠱蟲分散牽引,按照星斗移轉,從而形成了一座陣法!所以被種蠱之人,力氣便會暴增!」 中土歷史悠久,從江湖門道的劍陣、到士兵們的軍陣再到修士們的法陣,流傳下來的陣法不計其數,陣法施展之下,三五人往往可以爆發出數十人的力量。 而蠱術的基本原理,就是用蠱蟲將宿主的力量分成多份,然後讓這一股股的力量按照星圖運轉起來,形成陣法,從而大大的提高宿主的戰力。 現在連梁辛都被大司巫給說傻了,他當然知道蠱術玄奇,可做夢也想不到,竟然和星星扯上了關係。 大司巫這時放緩了語速,微微的笑著:「所以說,蠱術,其實就是星術,用奇特蟲子來實現的星術!」 望星蟲也不是每夜裡隨便跟上一顆星星就開始亂轉,這種蟲子靈性十足,每一頭都會跟定住一顆星星,所以最早的煉蠱之人,按照星圖的分類,將蠱蟲也分作五宮二十八宿,按照大司巫的分析,宋紅袍用來汲取十一原力時使用的『奪蠱』,所用的蠱蟲應該就是貪性最大、切最善生長的『奎木狼』。 也就是說,施展『奪蠱』的蠱蟲,在飼養時每夜裡天天盯著白虎七宿之首,奎木狼星宿來轉悠。 「而你平時用的蠱,則是最能夠提高個人力量的七星蠱。」大司巫拎著塊金磚,指了指鄭小道:「七星蠱蟲獨守中宮,不在二十八宿之內,這七隻蟲子,每夜裡跟隨的星星,是北斗七星!」 這一課,徹底把兩個少年講暈了,萬幸的是大司巫終於說完了基本原理,把話題又扯回到梁辛的身上:「種在你身體裡的七星蠱蟲,被抽走的不僅是精血,還有它們辛苦修煉出的星魂!嘿,更有意思的是,你身體裡那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失去了本來的元神,可還沒被你煉化,所以變成了無主之力,而蠱蟲雖然身化乾屍,但星魂未滅,這下便一拍即合了!」 體內四分之三的惡徒之力,被蠱蟲的星魂瓜分了…… 現在梁辛的身體裡,又多出了七枚蟲子辛苦修煉出的星魂,每一枚星魂,現在又都擁有一份惡土之力。 不過蟲魂失去了身體,也就相當於變成了梁辛的附庸,或者說是奴隸,不僅不會噬主,還會在他發力的時候自行運轉,按照北斗星圖來合成陣法,助他禦敵。 在梁辛身體內的七蠱星魂剛剛成型的時候,身體裡惡土之力遊走,這是玉石雙煞的本源力量,且不論力量有多大,單單那股暴虐陰戾的氣勢便不是一般的喪物能夠抵禦的,所以當時烏力罕喚出的喪物,都縮回到泥土中,不敢再出來傷人。 有得便有失,那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現在有了新的主人,梁辛再也無法將之煉化成自己的真元了。 不過梁辛想了想,惡土聽『蟲子』的,『蟲子』是自己的,而且『蟲子』還會自己跑陣法,怎麼算怎麼是賺了。尤其妙的是,他的機遇等若省去了十幾年的功夫,直接讓玉石雙煞的本源之力變成了自己的真氣。 不知不覺的,梁辛就咧開嘴巴樂了,高興歸高興,他的腦子還在不停的轉動著,問道:「七星蠱蟲,只瓜分了我體內還未及煉化的惡土之力,為什麼沒動我自己的真元?」 大司巫回答道:「你自己的真元,自然由你的元神統御著,蠱蟲指揮不動的,所以蠱術只對凡人有效,對那些修天之士來說,即便身體中被種了蠱,也沒有半分的效用。宋紅袍施展奪蠱,必須要找魂魄不齊之人,也是這個道理的。」 現在的梁辛,已經能夠穩穩抗住四步大成修士的全力一擊,比起他一個多月前他從苦乃山出來的時候,更強悍了不知道多少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依舊沒有法術,要和修士對打的話,只能冒著神通法寶往上衝,近身之後來個過肩摔…… 隨即梁辛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不迭的追問大司巫:「那您老看,我的功力,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麼?」 大司巫不置可否,皺眉片刻之後,淡淡的說:「容我想一想吧,要是想到了什麼,便告訴你。」 梁辛大喜,同時心中驚詫,自己那只無心瓶,在大司巫的眼裡,恐怕不是一般的重要,否則倚著老頭子的性格,才不會管他這些。 這時鄭小道也從一旁開口問道:「晚輩還有件事情想不通,就是……您老怎麼對蠱術如此精通?」 「精通?」大司巫挑了挑光禿禿的眉毛,乾枯的臉上升騰起一種古怪的神情,沉聲道:「我既不會養蠱,更不會種蠱,不過是瞭解這門奇術的原理罷了。我知道這些,是因為……巫、蠱,本是同根同源,在千萬年前,根本就是一家!」 第六十一章 帝星紫薇 大司巫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伸手一指沉睡中的青墨,語氣裡又恢復了原先的清淡:「十天之後,我會施巫救人,如果她還有親人的話,最好在我施法前趕來,和她見上一面。」 梁辛立刻就急眼了,老頭子的話聽起來,好像對救青墨根本沒什麼把握。 大司巫冷笑了一聲,繼續道:「你好歹也是個修行之人,當知道,不管什麼樣的法術,都存在著失敗的可能性!」跟著老頭子又擺了擺手,示意梁辛稍安勿躁:「救她的這個法術,我以前用過一次,也是有些把握的,我要你找她親人過來見面,不過是以防萬一,是番好意。」 梁辛也不再耽擱,立刻告辭起身,羊角脆和他寸步不離,鄭小道和十一卻都還萎靡的很,不宜再繼續奔波,梁辛拜請大司巫暫時代為照顧,後者痛快的點頭答應。 梁辛帶著羊角脆就此啟程,剛走了不久,後面就又一團巫風追了上來,一個看上去身份頗高的老年巫士趕過來,對梁辛道:「大司巫吩咐,由我護送你們在草原來去。」說話之間,巫風一卷將梁辛包裹起來。 黑風裡,還藏著個鄭小道。 梁辛先是大喜道:「請前輩送我們到苦雁關。」跟著才問鄭小道:「你怎麼也跟來了?」 鄭小道笑嘻嘻的回答:「你已經奪了我的七蠱星魂,好人做到底,乾脆我再送你一樣寶貝……」 護送他們的巫士修為了得,巫風速度快得驚人,只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就把梁辛從大司巫的住所送到了草原的邊緣,視線盡頭,重鎮苦雁關巍峨聳立。 老年巫士收斂巫法,對梁辛道:「便到此了,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鄭小道神情委頓,坐在長草間沒有起身的意思,無力的揮手道:「我跑不動,你早去早回……」 梁辛點點頭,向著苦雁關趕去。一邊跑著,心裡一面默算時間,天黑前就能找到大哥柳亦,青衣之間自有傳訊的手段,再等二哥曲青墨從州府趕來,也不過耽擱三天左右,時間完全趕得及。 不過青墨的父母家人大都遠在京師,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十天之內過來的…… 銅川府毀於一旦,苦雁關也受到了波及,往來的行人大都臉色倉皇,生怕這無妄之災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落在自己頭上,梁辛的心裡百味雜陳,對凡人而言,仙人之禍固然可恨,可東籬為了毀掉修真道,釀出慘禍卻更可怕! 搬山本身沒有錯,可為了搬山去搬山,和為了百姓去搬山,根本就是兩回事了……梁辛沒有先祖的雄心博愛,腦子裡只有一團漿糊…… 問路,找青衣千戶所自然不在話下,不多時就找到了地方,可到了人字院在苦雁關的衙門,自然不容一個鄉下小子亂闖,梁辛跟做賊似的,偷摸把宋紅袍留給他的那面『青衣游騎』命牌亮了亮。 果然,見到游騎命牌的青衣衛立刻變了臉色,緊跟著說出了一個讓梁辛異常驚怒的消息:千戶柳亦,在七天之前被京裡派來的人抓走了! 現在的千戶衛中,新官還未上任,大小事宜都有一名百戶暫時代理,具體柳亦犯了什麼事,被抓到哪裡,百戶根本不知情,更不敢過問。 梁辛的眉角都在輕輕的跳著,略一琢磨之後,讓本地青衣備車,他要去州府鎮寧。 柳亦七天之前就出事了,曲青石不可能沒有動作,梁辛心裡明白,此刻二哥要麼正在籌劃著救人,要麼乾脆……和柳亦一起被抓了。無論怎樣,這趟州府是一定要去的。 趁著本地青衣幫他備車的空子,梁辛跑回草原找到送他過來的巫士,可對方面無表情,不肯入關去幫忙,鄭小道現在根本就幫不上忙,只囑咐梁辛萬事小心。 梁辛沒辦法,回到苦雁關,就此出發,坐著馬車趕往州府。 州府鎮寧城,距離苦雁關七百里之遙,梁辛本來有傷在身,全力奔跑之下反倒還不如奔馬來的更迅捷。這才安排大車,一邊趕路一邊運功療傷。 游騎身份特殊,苦雁關的青衣不敢怠慢,行程上安排的妥妥當當,馬車從外表上看上去普通,內襯也談不上豪華,但行駛途中卻異常的平穩。每隔八十里便會有驛站換馬。柳亦的事情,現在根本沒人能夠說得清,梁辛也不再多想,收攬心神專心致志的運轉土行心法,盡力療傷。 修行之人療傷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催動真元沿著經脈遊走,以真元之力來修補受損身體的過程。 現在在他的身體裡,真正被煉化、能夠與他的身體契合用來療傷的真元,也只有自己這五年裡以『土行心法』煉化的那四分之一,所以梁辛沒敢招惹七蠱星魂,只是催動著自己的本源之力,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本源之力一動,七蠱星魂就好像突然被刺激似的,各自帶領著惡土之力,追著他的本源力亂跑…… 一時間七蠱星魂在他身體裡四處亂竄,梁辛嚇了個滿頭大汗,可他的修為淺薄,一旦催動心法,就非運行下一個圓滿的大周天不可,半路裡強行收功會被真元激盪,受傷更重。 額頭上掛起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梁辛卻恍然未覺,此刻在他心裡,只有一個感覺:轉! 一切都在轉:每一隻星魂都自己都在轉;七隻星魂之間互相圍轉;七蠱星魂繞著他的本源之力團團打轉…… 這八道真元無論怎麼打轉,彼此間都絕無交匯或者觸碰,可要命的是,七蠱星魂在游轉之間,會產生出奇怪的引力,幾次都險些將梁辛的本源力引入歧途,要不是梁辛及時控制住,非釀成大禍不可。 梁辛就感覺,自己駕馭著一隻小舟,在四下裡都是漩渦的激流中行駛,稍不留意就會粉身碎骨。想要活命,就只有不斷的試探著,使用全身的力氣穩住小舟。 梁辛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引導真元上,一寸寸的緩慢行進,本來一個時辰就要能運轉一個大周天的心法,這次被他足足運行了大半個晚上,才最終行功完畢。 再睜開眼時,梁辛才發現自己身上大汗淋漓,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再看羊角脆,小猴子在車廂裡待得無聊,跑到外面看車伕趕車去了,車伕每吆喝一聲,羊角脆就跟著咧嘴傻樂…… 梁辛微微皺眉,翻身躍到車頂,仰望星空。 天將破曉,正是繁星最璀璨的時候,梁辛找了半天,最後還是在車伕的指點下總算找到了北斗七星…….一邊盯著中宮北斗,梁辛的手指一邊在車頂上輕輕的指點著,同時的體會身體裡的星魂之力。 看了一會,梁辛指著北斗七星正對著的一棵明亮的大星問車伕:「那顆星星叫啥?」 車伕抬頭看了一眼,笑著回答:「那是星魁紫薇,又稱帝星!北斗七星便是圍著紫薇打轉的。」 梁辛哦了一聲,盯住天空若有所思…… 直到天色破曉,梁辛才再度回到車裡,從座位下面取出青衣早就預備好的食盒,胡亂吃了些東西,隨即又閉上了眼睛,開始第二次運轉土行心法。 想救人,就有可能打架,要打架就得先養下力氣,別說搗亂的只有七蠱星魂,就是三萬八千四百六十九蠱星魂,梁辛也要再運功療傷,柳亦在等著他去救。 第二個大周天、第三個、第四個…….在第六個大周天之後,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同時梁辛也發現,自己的本源之力比著從前也略略強大了那麼一絲。真元是每一個修煉之人的根本,即便發生了一絲一毫的變化,主人也能立刻察覺。 隨即梁辛就想明白了怎麼回事,七蠱星魂的搗亂,讓原本順行流暢的真元元轉變成了逆水行舟,雖然過程變得艱難而凶險,可對自己的本源之力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鍛煉。 梁辛也不知道是該發愁還是欣喜,低下頭再去摸食盒…… 正吃東西的時候,執韁的車伕回過頭道:「大人,鎮寧城已經在望,我們到哪裡。」 梁辛想也不想,直接吩咐道:「人字頭,鄞州鎮撫司!」 馬車奔馳,自苦雁關出發後第三天的黃昏時分,梁辛終於趕到了鄞州的州府,鎮寧城。 即便在心裡求了一千遍佛祖,一萬遍神仙,梁辛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曲青石也被抓走了! 第六十二章 真假游騎 曲青石被抓,與柳亦在同一天,抓捕者都是直接從京師派來的。被抓之後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 他不用腦子也能猜出個大概,曲青石和柳亦都是膽大狠辣之人,四個月前東海乾被炸多半與他們兩個有關,否則誰還用大洪火雷去對付修士。這件案子做的驚天動地,說不定兩位兄長留下了什麼馬腳,被朝廷追著蛛絲馬跡查到了他們身上… 可是沒有人知道,曲、柳二人究竟被押往何處,梁辛要救人,是該追向京城,還是直接去探東海乾? 在人字院鎮撫司中,梁辛暴跳如雷,啪的一聲把跟前的四方條案拍了個粉碎,厲聲問:「誰能查出來,人被抓到哪去了!」 圍在梁辛面前的,大都是鎮撫司中的重要人物,青衣游騎的身份特殊,甚至可以說,梁辛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九龍司總指揮使的意思,幾個高級青衣各自苦笑搖頭。 羊角脆騎在梁辛的腦袋上,也跟著揚起下頜,雙眼微閉,擺出了一副大人很生氣的模樣。 突然,梁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盤踞在胸口上的七蠱星魂緩緩的轉動了起來! 梁辛不會神通,但五年的修煉,也讓他的感覺異常靈敏,就在剛剛,突然一股凌厲的殺機籠罩住了他,感覺上就好像有一把出鞘的利刃,正抵在他的眼前。羊角脆是天生的妖獸,此刻也大大的瞪起眼睛。 周圍幾個青衣官員卻懵然無知,一個個都在搖頭苦笑。 跟著一個聲音,彷彿一條流淌的沙線,緩緩的灌入梁辛的耳鼓深處:「速速出來,我有線索。」說話之間,殺意略略弱了一些。 這種傳音入密的功夫,梁辛的二哥曲青石也會,不過距離至多也就在三五丈左右,離得太遠便做不到了。 梁辛略略猶豫了一下,也沒再多說什麼,快步離開了鎮撫司。 邁出大門之後,殺意便消失於無形,跟著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白淨胖子笑呵呵的走過來,一拍梁辛的肩膀,說道:「先別問,跟我來!」 梁辛跟在他身後,開始心裡還有些狐疑,胖子長得白白淨淨的,怎麼看也不想能催動凌厲殺氣、自鎮撫司外施展傳音入密的樣子,可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梁辛親眼看見,胖子趕路時一腳踩在中一隻螞蚱,可再抬起腳來,螞蚱卻沒有一點損傷,雙翅一振跳跑了。彷彿剛剛掠過它身體的只是一片落葉! 轉過了兩條街,胖子領著梁辛走進一家客棧,直接上二樓回到房間。房間沒什麼稀奇的,只不過貼著牆壁,擺放著一個不小的物件,被紅布蓋著看不出是什麼。 梁辛這才沉聲問道:「你是誰?找我什麼事?」 胖子先舉起茶壺咕咚咕咚一通牛飲之後,跟著出了一口氣,笑道:「給我看看你的命牌!」說著,他自己也翻手亮出了一塊命牌。 梁辛一看,臉不自由自主的就紅了……胖子的命牌和自己這塊一模一樣,這次假青衣碰上真游騎了。 胖子在仔細驗過腰牌之後,笑著問:「在下高健,兄弟怎麼稱呼?」 「梁磨刀!」 「……好名字……」高健的笑容假的很,搓了搓手心之後,表情突然莊重了起來,低聲喝道:「梁磨刀,你好大的膽子!」 梁辛惦記著曲青石和柳亦,沒什麼好心情和胖子磨牙,翻起了白眼珠子,一點不客氣的瞪著對方。 白胖子的眼睛狹長,毫不示弱的回瞪梁辛,呵斥道:「這件案子大人交派給我,你在鎮撫司裡大喊大鬧,還亮出了身份,真要壞了事,到時候算誰的!」 游騎都是與九龍司指揮使單線聯繫的,彼此之間從沒有過交集。胖子高健並沒有懷疑梁辛的身份,而是怕梁辛胡鬧壞了他的事情。 一聽到『案子』兩個字,梁辛又翻臉了,青墨受了重傷在前,要是柳亦和曲青石也出了事,他就真要殺人了! 高健一見梁辛神情陡變,立刻飄身後退,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沉不住氣!還想跟我動手不成。」 梁辛伸手輕拍羊角脆的屁股,小猴子會意,趕忙伸手緊緊抱住她的腦袋,梁辛這才沉聲道:「曲青石到底被帶去了哪裡?」說話之間,身子微微前傾,七蠱星魂陡然流轉,全身蓄力一觸即發。 胖子高健卻愣了愣,罵道:「我要知道這些,還查個屁!」 梁辛的身子都快撲出去了,這才猛地領悟了高健的話,忙不迭止住勢子,愕然道:「你也不知道?」 高健滿臉狐疑,上下打量著梁辛,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最後還是信任了他的命牌。 游騎這個職位,並沒有固定的數量,所以自九龍司成立以來,一直是任命一名游騎,便會鑄造一面命牌。游騎退役命牌必須追回並銷毀,而不是直接傳給下一任,這中間沒有倒手的環節。 每一面命牌,何時派發、何時收回並銷毀,都記載的清清楚楚。可宋紅袍是梁一二真正的暗棋,根本就沒上卷宗。 除此之外,在游騎命牌的鑄造,都是由大名鼎鼎的煉器公冶家來負責,鑄造時都會融入游騎的精血、加持法術,平時這塊命牌水火不侵堅硬無比,可一旦游騎身死,命牌便會崩裂,在無法使用,所以只要持有命牌的人,必然是游騎無疑。 在梁辛的催問下,胖子高健緩緩的開口了:「這次抓走曲、柳兩位大人的,是司天監的人。」 梁辛啊了一聲,他就算再怎麼孤陋寡聞,也知道司天監的職責是責觀測天象、推測氣象、推演曆法,司天監就不能算是個衙門,根本沒權力抓人,更何況還是抓九龍司的人。 高健卻搖頭道:「你還不知道,半年前國師奉聖旨入主司天監,為大洪推衍氣運,只要克主妨聖的事情,司天監有專行獨斷之權。」 這次來抓人的,就是司天監中的人,而且還帶了皇帝御賜的龍符。 可這件事,一直到曲青石和柳亦被抓走,九龍司才得到消息,至於具體的罪名、被抓到哪裡去,九龍司指揮使和所有人一樣,都懵然無知。 說到這裡,高健咧嘴一笑,細瞇瞇的眼睛裡卻寒光閃爍:「自從梁一二大人起,三百多年裡,咱們九龍司就一直護犢子,即便有青衣忤逆,也是咱們自己抓自己審自己殺!」 梁辛以前也聽曲青石這麼說過,當時他還詫異,要是這樣九龍司豈不是沒人能管的了了,朝廷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一個這麼重要的衙門獨大,無人制裁。 當時曲青石笑道:「也不是那麼簡單,每一件案子都會有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監審和複查,每一件都是鐵案,就是在形式上變了個花樣,不過這個花樣一變,咱們九龍司的面子可就大了!」 可這次九龍司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直到人被抓走了,鎮寧與苦雁的人字青衣亂成一團,上面才剛剛得到消息,指揮使大人如何能夠不怒。 而司天監的人也沒給出任何解釋,九龍指揮使一邊把事情告上朝堂,另一邊則千里傳訊,調派附近的青衣游騎高健,暗中追查這件事。 梁辛不僅咋舌:「這件事關係到國師,大人也敢查?」 高健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笑道:「我不管這些,反正大人讓我查我就查唄,不過……你急赤白臉的跑來鎮寧,倒是為的什麼?看樣子你要是追到了曲大人的下落,拔出刀子就得去救人!」 說著,高健走上了兩步,正視著梁辛的雙眼,表情似笑非笑:「小子,你要殺官劫囚?造反了麼?」 第六十三章 聞風聽地 梁辛恩了一聲:「曲、柳二人於我有恩,人我是一定要救的,不過,劫囚只是萬不得已時的下下策。」 高健挑了挑眉毛:「怎麼說?」 梁辛如實回答:「司天監動用了龍符,絕對是件大案了。真要辦下來,不光曲、柳兩人要問斬,恐怕連他們的家人也會連坐。劫囚救得了他們兩個,卻救不了他們的家人。最好的辦法是證明他們的清白……可歸根結底,我……咱們要先弄清楚,他們的罪名是什麼,司天監為什麼要抓人,又把人抓到哪去了!」 說完,梁辛頓了頓,又對著高健淡淡的補充了一句:「人是一定要救的,說什麼也要替他們兩人翻案,這樣才能狠狠扇司天監一記耳光……咱們九龍司的人,又豈是別的衙門能辦的。」 高健嘿嘿的笑了起來,給梁辛回了一句:「後面的話純粹畫蛇添足。」 梁辛訕笑了兩聲,也不想再繞圈子,逕自問道:「現在查到什麼了?」 高健卻沒回答,還是那麼似笑非笑的看著梁辛:「你可想好了,這趟差事本來是我的,你擅離職守,跑到鎮寧來插上這麼一槓子……大人那裡賞罰分明。」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滿不在乎的搖搖頭:「差事辦成了,都是你的功勞,我就沒出現過;差事辦砸了,你便把黑鍋扔給我,無妨的。」 高健哈哈大笑,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件案子牽扯了龍符,情形險惡且詭異,九龍指揮使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查案,只派了游騎高健暗中查訪。 高健比著梁辛早到了幾天,到現在為止,也沒能查到什麼太有用的線索,只是隱隱感覺著,這件事恐怕和五年前的苦乃山慘案有關。 梁辛立刻就洩氣了,心裡甚至已經開始躊躇,是否現在就動身趕往京都,先把青石、青墨的爹娘親人救出來再說 高健為人精明,看梁辛的神情,居然隱隱猜到了他的想法,冷笑著說:「老曲家世代為官,光在京城裡的本宗就不下數百人,憑你一人之力救的出幾個?趁早掐死這個念頭,想想怎麼才能把案子查清楚是正經!」 跟著,高健又笑道:「雖然我沒能查出什麼,不過……今天早上,司天監倒把一條線索送上了門!」 梁辛霍然大喜,急忙追問端倪。 在今天下午,一隻金眼胡鴉掠過天空,從城外一直飛進了青衣鎮撫司,高健雖然是游騎,但手下也有兩個心腹高手,其中一人時刻不停的監視鎮撫司,由此也發現了這頭怪鳥。 看著梁辛還是滿臉的糊塗像,高健皺眉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咱們九龍司用雪尾雲雀傳訊,兵部以麻鷹遞送緊急軍情,刑部喜歡用椋鳥通緝要犯。這金眼胡鴉,就是司天監裡養的畜生,專為國師傳遞仙諭而用!」 梁辛這才明白,當下壓低了聲音問高健:「這麼說的話,鎮撫司裡有國師的人?」司天監要讓九龍司辦事,要麼請動龍符,要麼帶著聖旨,否則青衣才懶得抬眼皮看他們一眼,這種胡鴉傳訊也只是用於自己人之間的聯繫。 高健略略頷首:「這些年裡國師深得聖上寵信,得以廣招門徒,咱們九龍司裡被他們滲透些人也不奇怪,只要關鍵位置由我們自己人把握住就好了。」 梁辛懶得去問這些爭權鬥力的官事,逕自追問:「這個人是誰?胡鴉要他做什麼…….」 不等他問完,高健笑著搖頭:「稍安勿躁,我正在查呢!」 梁辛上下打量著他,意思不言而喻:你倒是出去查啊,跟這呆著算啥……. 高健大笑:「等著就是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回信了!」說著,站起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岔開了話題問道:「該晚飯了,餓了麼?」 梁辛和羊角脆一起鄭重點頭…… 吃過晚飯,梁辛和高健各自閉目養神,也不多交談什麼,又等了一陣之後,門外終於傳來了一個稚嫩的童聲:「爺,咱們回來了。」 話音落處房門大開,兩個年紀不到十歲的小廝笑呵呵的,並肩走了進來。 左面的童子手裡還攥著半根黃瓜,濃眉大眼國字臉,可是卻長了一隻朝天鼻。 右面的童子長相普通,但是雙耳長得極大,而嘴唇卻薄得幾乎看不到了。 高健笑著點頭,伸手一指旁邊的梁辛:「這位梁爺是我的同行,都是一家人。」 兩個童子各自踏上幾步,一起跪到梁辛的跟前,握著黃瓜的朝天鼻娃娃聲音清脆,笑道:「小人黃瓜拜見梁爺。」 另一個薄嘴唇大耳朵的孩子,說起話來好像是從牙縫往外擠出來的聲音:「小人磨牙,拜見梁爺。」 梁辛趕忙伸手扶起他們,同時愕然而笑,自己這個『梁磨刀』的諢號,和黃瓜、磨牙一比,絕對算是好名字了。 兩個娃娃卻跪的腰板筆直,任憑梁辛怎麼攙扶就是不肯站起來,這時胖子高健一扳臉,叱喝道:「不起來,還想要見面禮不成?小梁,莫理他們,就讓他們跪著,看他們能跪多久。」 白胖子的叱喝沒有一絲嚴厲的味道,眼角眉梢都是壞笑。 兩個娃娃也不以為意,一起笑嘻嘻的看著梁辛。 梁辛一下子傻眼了,他現在身上就一個猴,別的啥也沒有。 羊角脆不等梁辛把自己送人,就扎手紮腳的從他頭上趴下來,蹲到童子黃瓜身邊,滿臉饞像,伸抓碰了碰他手裡的黃瓜。 …… 一會功夫,四個人的笑容全都僵硬了,梁辛笑的灰不溜秋,吶吶的說:「這個……來的倉促,什麼都沒帶,下次,下次補齊。」 兩個童子騷眉搭眼的爬起來,不過黃瓜還是把手裡的半截黃瓜送給了羊角脆。 梁辛假裝沒事人,轉頭望著高健,有些納悶的問:「這就是你說的,手下的兩個高手?」 高健滿臉得意,胖大的腦袋上下晃動:「不錯,他們拳腳功夫還不錯,更難得的是,都是他們都有天眷神力之身。」說著,對兩個娃娃一揮手。 這次薄嘴唇大耳朵的磨牙先開口,雖然是滿臉的笑容,和說話的時候還是咬牙切齒的,好像恨不得咬上誰幾口似的:「小人擅長聽地,只要我往地上一趴,方圓十里之內,咱都能聽得清楚。」 黃瓜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鼻子,跟著笑道:「我這鼻子,比獵狗還要好使一百倍,這有個名堂,叫做聞風。」 梁辛大吃了一驚,有這兩項本事,還有什麼案子破不了,難怪九龍指揮使會派高健來鎮寧查案。 高健得意而笑,裝模作樣的揮手罵道:「梁爺是天下有數的高人,你們兩個這點本事趁早少顯擺,說案子吧,胡鴉的事情查得怎麼樣?」 黃瓜清脆的答應,笑著說道:「那金眼胡鴉不是一般的畜生,居然懂得收斂自己的氣味,我偷摸著在鎮撫司中好一通聞,胸肺都快抽筋了。」 自從今天發現胡鴉的進入九龍司之後,高健就派手下兩個童子潛入其間去追查,自己在外面小心接應,後來梁辛趕來,在司衙中大吵大怒,高健生怕會連累自己的手下,這才引動殺氣,跟著又用傳音入密把他喊了出來。 黃瓜繼續道:「我這一路嗅著,磨牙則時時刻刻跟在我身後,趴在地上爬著……」 說著,磨牙自己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忙活了一天,總算找到了胡鴉的下落,它是被佟兵郎收去了!」 梁辛眉頭微微皺起,覺得佟兵郎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思索之下終於恍然大悟,今天在鎮撫司,負責管事的幾位青衣長官都來接待自己,佟兵郎赫然便是其中一人。 高健低聲冷笑:「原來是他!」跟著雙手連揮,啪啪啪的幾聲響裡,將幾張古怪的靈符打在了自己的腿上,這才一拍梁辛的肩膀:「走吧,去找他!」 兩個真假游騎,誰也不用換夜行衣,各自一點頭,從窗子裡魚貫躍出,展開身法向著鎮撫司潛行而去。 梁辛緊緊跟在高健身後一路急行,臉上卻掩飾不住的驚訝,種符之後的高健,奔行的速度快若疾風,如果不是七蠱星魂助力,梁辛根本就追不上他。 而高健比著梁辛卻更震駭,這個不起眼的鄉下小子竟然能跟住自己的神行符,不知不覺間就收起了小覷之心。 兩個人剛剛趕到鎮撫司所在的大街,突然呀呀的門軸響動,百餘騎青衣縱馬而出,風馳電掣般掠過長街,隆隆馬蹄轉眼把靜夜砸了個四分五裂! 第六十四章 親傳弟子 青衣在半夜時分出任務,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梁辛和高健誰也沒在意,直等這一隊青衣徹底消失在夜色中,才再度震盪身形,好像一對蝙蝠,悄無聲息的躍入了人字院的鎮撫司。 因為有機關禁制輔助,鎮撫司中戒備並不算太嚴,高健熟悉機關,時而之字小跑,而是蹦跳前進,梁辛就跟在他身後,瞅準他的落腳處之後再踏足而上。 其間兩個人捉到一名青衣,同時亮出了游騎的命牌,被抓著的青衣也不傻,明白他們是為了曲青石的案子而來,臉上立刻升騰起一份喜色。 在高健的詢問下,青衣指明了佟兵郎的宿舍所在,隨即兩眼緊閉,伸出了脖子,高健低聲笑道:「讓兄弟受苦了!」說著伸手在他脖子的大筋上一擰,對方悄無聲息的軟到在地,昏了過去。 不多時他們就潛到了一排黑色的房子前,此處就是青衣長官在鎮撫司中的宿舍了,按著青衣的指點,兩個人數到左首第三件房,高健伸出手,輕輕按在了房門之上,運功之下,他的胖手悄無聲息的沒入了木門。 高健的動作小心翼翼,片刻之後,身體微微一頓,只聽啪的一聲輕響,門拴斷了。 隨即兩個人同時發動,推門撲入屋中,這時佟兵郎才剛剛從床上坐起來,眼神裡還是惺忪一片,根本沒來及反應,便被高健一掌擊昏,梁辛站在旁邊,感覺挺無聊的…… 高健隨手把俘虜扔給梁辛,在屋子裡翻騰了片刻,沒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這才低聲笑道:「找個地方,審他!」話音落處,兩個人再度化身夜梟,奔騰縱躍,轉眼離開了前衛府。 兩個人沒回客棧,而是在高健的帶領下,抓著佟兵郎來到了城中一個荒僻的大宅院中。 把佟兵郎丟在地上之後,高健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對梁辛道:「弄醒他吧!」 梁辛眨巴了眨巴眼睛,心裡猶豫著不知道掐人中管用不管用,不料就在此刻,始終軟成一團的佟兵郎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就在兩個人的面前,嗖的一下子沒入了泥土之中! 高健神色驚變,低聲喝道:「遁地,他會法術!」 佟兵郎繼續冷笑著,聲音來自地下,位置游移不定:「我乃國師座下七大親傳弟子之一,憑你們兩個小鬼兒,差得遠了!」 兩個人只以為佟兵郎是個普通的內鬼,卻沒想到,他竟然是個貨真價實的修士。 一方是國師的弟子,一方是九龍司的游騎,這番較量是在暗中進行的,誰都不想驚動其他人,所以佟兵郎才會心甘情願被高健、梁辛抓來此處。 方圓數十丈的地面,突然輕輕的震動了起來,周圍的碎石瓦礫,都隨著震動簌簌翻滾,凝成了一條又一條石脈……佟兵郎正催動神通,蓄勢待發! 高健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翻手亮出幾枚符撰,辟里啪啦的打在自己身上,其中一張甚至貼在了額頭上,隨即肥胖的身體就像一個充滿氣的皮球似的,輕輕的飄了起來。身為青衣游騎,高健當然是個厲害角色,除了一身武藝戰力驚人之外,他還精通打符的奇術,而他最得意的,卻是查案的本事。 高健懸在半空,狹長的眼睛裡精光閃爍,死死盯住身下的地面,同時低聲對梁辛道:「他以土行妖法傷人,你想辦法離開地面,否則……」 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猛的低吼了一聲,彷彿化作一頭矯健的豹子,斜斜的撲躍而起,抬手一拳,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轟然悶響,地面並未被轟破,而是好像被砸入了一塊石頭的池塘,蕩起了一層層痛苦的漣漪…… 一拳之後,梁辛並不停頓,而是繼續竄出,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每砸一拳,便換一個位置。 高健也是大有見識之人,自半空鳥瞰中驚訝的發現,地面上的幾處被梁辛擊出的『漣漪』,勾勒起的赫然是一份北斗星圖! 最後一聲暴喝,第七拳轟轟砸下,七星列位,北斗成形。 七處漣漪霍然擴大,彼此間勾連在一起,在狠狠的震顫中,滿園泥土霍然化作了一個滔天的濁浪,轟的一聲炸裂開來! 正藏身土中不停遊走,祭起神通準備擊殺兩位游騎的佟兵郎,只覺得一股無法抗衡的巨力浩蕩襲來,重重擊碎了他的護體真元,狂奔著鮮血就炸出了地面,在天空翻了幾個跟頭之後,好像一條死魚似的,直挺挺的摔在地面上。 游騎高健把細眼瞪得溜圓,呆呆的看著梁辛,過了半晌之後才哈哈大笑了起來,落回地面上大力拍著他的肩膀:「好小子,難怪大人選你做游騎!」 梁辛自己也滿臉喜色,這個打法是他福臨心智,臨時想到的。 七蠱星魂既然能引領惡土之力在他體內結陣,那是不是也能用於身外?所以他每一拳都動用一隻星魂,按照星圖列位之後,果然七股力量勾連成陣,爆發出巨大的能量,一舉攻垮佟兵郎的防禦。 這個佟兵郎充其量也只是個聲色境的三步修士,唯一可慮之處也僅僅是他的土行法術玄奇,但以力量而論,現在的梁辛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 剩下的事情便全不用梁辛操心了,高健刑罰逼供的手段,比著五年前的柳亦也至高不低,看的梁辛只覺得渾身發軟。 開始佟兵郎還咬牙堅持,不久之後開始痛哭流涕哀求,再後來只求一死,最終還是被高健逼出了實話! 在國師的七位弟子之中,佟兵郎排行最末,以前也只是埋頭修行,並不參與太多的世俗事情,直到五年前,曲青石與柳亦從苦乃山脫險歸來,佟兵郎便被國師安排了青衣的身份,編入九龍司。 在更高級的內鬼策應、提攜之下,佟兵郎屢立大功迅速陞遷,直到最後,被編入曲青石的麾下,來到鄞州當差。 說到這裡的時候,高健冷冷的問道:「九龍司裡,還有誰是國師的人?」 對此佟兵郎卻並不知情,他雖然是國師的親傳弟子,但是為人木訥,瞭解的事情並不多,當青衣的這幾年裡立功陞遷,都是從正常渠道發展而來的,具體在上面有誰來幫他他自己也不清楚。 佟兵郎調任鄞州的時候,在人字青衣中已經是高位長官了,而國師也終於交派下了任務:時刻監視曲青石,掌握他的一舉一動。這個任務看似簡單,可佟兵郎以三步修士的修為,居然沒能完成……曲青石是什麼樣的人?為人機警幹練,一身武功比起三步修士毫不遜色。 佟兵郎和他的戰力差不多,可論起行事方寸,曲在天他在地!這兩年裡他根本跟不住曲青石,所掌握的也僅僅是每隔三五個月,曲青石就會消失一段時間,具體去了哪裡,他一次也沒能跟下去。 倒不是曲青石發現自己被監視,而是他始終心存警惕,每次去苦乃山探望梁辛,都會故佈疑陣,繞路迷蹤,佟兵郎跟在後面被繞的五迷三道,最終丟了目標。 梁辛忍不住笑了,打從心眼裡覺得自豪。 第六十五章 滑竿御風 估計國師也嫌這個弟子太笨,抓捕曲青石的事情,佟兵郎也並不知情,不過就在幾天之前,他又接到了國師的命令:查出這幾年裡,每個曾經隨同曲青石出城執行過公務的青衣。 這是小事一樁,正常而言,青衣每次任務都會記錄在案,佟兵郎查閱了卷宗,在曲青石任職期間,先後共有一百三十七名青衣衛隨同他出城公幹。 梁辛有些疑惑,不明白國師要查這些人做什麼。 佟兵郎繼續道:「今天我接到師父的胡鴉傳訊,要我調派這一百三十七人出城,去百里之外的兔幾山,我便隨便編排了一個任務,把他們派了過去。」 高健和梁辛對望了一眼,雖然還猜不到國師究竟想做什麼,可這一百多位青衣,不用說也凶多吉少,跟著又喝問了句:「這些青衣什麼時候動身的?」 「就在你們夜探青衣衛前不久……」話還沒說完,兩位游騎同時恍悟,先前他們遇到的那隊青衣,就是被佟兵郎甄選、派出的。 高健沉住氣,又詢問了幾句,見他也實在說不出什麼了,猛的一揮手,一支尺餘長的鋼錐霍然釘進了佟兵郎的眼睛,貫穿腦海! 佟兵郎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腳抽搐著,就此氣絕身亡。高健面色不變,在屍體的衣服上抹淨血跡之後,將鋼錐收回袖中,地頭默默算計了片刻,沉聲道:「那些青衣已經離開了快一個時辰,跑得快點,應該還能趕上,先回客棧帶上我那兩個娃娃。」話音落處,肥胖的身子飄然而起,向著客棧掠去。 等回到客棧的時候,羊角脆正端坐在兩個童子的對面,眉花眼笑的啃著一棵黃瓜…… 高健吩咐道:「出發,兔幾山!」說著,雙手連揮,把幾道符打在了兩個童子身上。 黃瓜和磨牙跟隨高健多年,早就習慣了說走就走,同時答應了一聲,跑到屋子的一側,伸手揭掉那塊大大的紅布,梁辛愕然,紅布下籠罩的,居然是一隻被印滿了符撰的滑竿。 高健哈哈一笑,對著梁辛道:「這個東西可是寶貝!」跟著身子一飄,坐到了滑竿上,磨牙和黃瓜把大紅布收好,跟著一前一後,扛起滑竿躍出窗外。 羊角脆嘴裡咬著黃瓜,手腳麻利的跳到梁辛脖子上,坐穩之後用下頜頂了頂梁辛的頭頂,示意可以出發了…… 兩個不滿十歲的小娃娃,抬著個二百斤以上的胖子,跑的居然健步如飛,所過之處都掠起一陣疾風,乍一看就好像是小鬼抬判官,說不出的詭異。 梁辛跟在他們身旁,也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該苦笑,高健卻笑得怡然自得,就是到了城門附近的時候,他們被衛戍的士兵當成了真鬼,一時間吱吱的弓弦攪動聲大作,梁辛趕忙搶上前亮出命牌,這才安然出城。 兔幾山,位於鎮寧以東百里,雖然叫做山,但實際上只是個小小的凸丘,高不過五丈,長寬不及百步,因為形狀酷似一隻縮頭趴伏的兔子因而得名。 出城之後,幾個人真正放開了腳程,這時梁辛才真正驚訝了起來,黃瓜和磨牙扛著個胖子,奔跑的速度竟然毫不遜色於他,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還是高健看著梁辛滿臉的古怪,實在覺得難受,笑著解釋道:「這柄滑竿不是凡物,上面的符撰,和我打在兩個娃娃身上的神符彼此呼應,現在與其說是他倆扛著我跑,倒不如說是滑竿帶著他們跑。」 大耳朵磨牙咬牙切齒的笑道:「如果放下滑竿,我們哥倆反而跑不動了。」 在前面扛滑竿的黃瓜一直沒說什麼,只是不停的仰起頭,分辨著空氣中的味道。 梁辛一邊跑著,一邊和高健討論著,國師著落佟兵郎尋找這些青衣,並把他們派出城到底是什麼目的。 說來說去,高健最終冷笑了一聲:「司天監,是狠下心要把曲大人的案子辦成鐵案!」 梁辛沉沉的點頭,事情不難想,這一百三十七名青衣都曾經追隨曲青石出城公幹,設想:如果他們都死了,那曲青石這幾年裡,每次出城幹什麼去了,就沒人能夠證明。 兩個游騎都是有心人,臉色都陰沉了起來,這一百三十七位青衣,是被派去送死的。同樣的道理,恐怕苦雁關那邊,也有不少青衣要被滅口。 這趟追過去,不僅是要救青衣們的性命,還要擒住來滅口的高手,以便詢問內情,了結曲青石和柳亦到底犯了什麼案子。 不管怎麼說,都要救人抓兇手,司天監就算有龍符在手,也不可能調動州府軍馬,毫無理由的屠殺青衣,來的人肯定是國師座下的修士高手。 全力奔馳之下,他們的速度快於奔馬,越跑,七蠱星魂的流轉便越快,梁辛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力氣,不過卻不敢動用自己那份本源真力……他的本源之力一動,七個星魂立刻開始胡跑亂鑽,實在太危險。 距離兔幾山越來越近,兩個游騎又低聲商議了幾句,梁辛微微一點頭之後,奮力又加快了些速度,超過滑竿,好像一陣疾風似的,向著兔幾山方向掠去。 高健沉聲吩咐道:「磨牙,聽地尋路,咱們從隱秘處潛過去!」 梁辛的『游騎身份』已經敗露,乾脆直接去和青衣匯合,高健則帶著兩個童子從側路迂迴,暗中接應他。 天邊已經露出微白,好像個大墳包似的兔幾山終於遙遙在望,而青衣們在山下歇腳。 這時負責戒備的青衣也發現有人急速接近,立刻厲聲警告:「止步,報上來意,否則殺無…….」 話還沒說完,帶隊長官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腦袋上:「閉嘴,是自己人!」 這位帶隊的青衣長官,職別上是千戶,不過他平時都跟在曲青石身邊辦事,並不帶兵,昨天傍晚也和佟兵郎等人一起接待過梁辛,對游騎大人脖子上的猴子印象尤為深刻,現在一眼就認出來了。 兩句話的功夫,梁辛已經跑入了青衣陣中,打從心眼裡鬆了口氣,對著迎上來的青衣千戶笑著點頭:「很好,很好!」跟著,附在千戶耳邊,輕輕交代了幾句,點明他們正置身險地。 青衣千戶自然對游騎無比信任,聞言之下一線猙獰從他臉上一閃而過,先對著梁辛點頭道:「承情,大恩不言謝,一切唯梁大人馬首是瞻!」隨即對著麾下的青衣連連做出了幾個手勢。 本來輕鬆游散的青衣們見到手勢,大都面現驚怒,紛紛將馬背上的重弩取下、絞弦、上箭,隨即三五成群,看似散漫實際已經布下了禦敵的陣勢。 另外還有七八個青衣,輕聲吆喝著,給所有的戰馬都蒙上了眼罩與護耳,將它們歸攏到一處。 青衣衛訓練有素,片刻後就已經列陣成形,表面上還是那副輕鬆愜意的樣子,可目光中佈滿警惕。 領隊的千戶這才再度開口:「兒郎們已經準備好了,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梁辛能有什麼吩咐,笑著說道:「等著吧……你們帶吃的了沒?」 第六十六章 嫵媚和尚 不久之後天色大亮,即便青衣訓練有素,在一夜間縱馬狂奔百里,也有些吃不消,臉上疲態畢顯。 這支青衣此行的任務,是到兔幾山來接應一個重要人物,所以只要人未到,他們就要等,對於即將到來的殺手而言,時間倒是從容的很…… 梁辛身負七蠱星魂,精神還好得很,和青衣千戶隨口閒聊著,這些青衣平時都被曲青石帶在身邊,雖然不若柳亦那樣是貼心的親信,但上下間的關係也頗為親密,在提到曲青石的案子時,千戶和附近能聽到他們說話的青衣,大都顯出憤怒的神情,那位千戶更是冷冷的說道:「當時曲大人只要說一句,咱們便會抄傢伙動手!」說完,又長吐了一口濁氣,對著梁辛淡淡的說:「替曲大人翻案,您費心了,如果有用到我們的地方,只請吩咐。」 語氣雖淡,可眼神堅定。 當年,一群青衣圍在曲青石身邊力抗蠻族,雖弱卻不亂,雖敗卻不亂,雖死卻不亂!今天這位千戶也是如此,寥寥的三言兩語,心意卻盡在其中,梁辛喃喃的說了句:「我這位二哥,天生便有收服人心的本事。」隨即他也忍不住笑了,別人是這樣,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柳亦和曲青石出了事,他梁磨刀就要拚命了! 在閒聊中,梁辛愕然獲知,身邊這百多名青衣中,竟然又快二十個天眷神力之人,其餘的也都是戰力強橫的高手,在州府當差的青衣,比地方上的青衣精銳些,這些人有都是曲青石親近的手下,自然就更強了,這個比例倒也不算稀奇。 說說笑笑中,日頭已經高高的升起,終於,一陣古里古怪的歌聲,從遠處傳來。 大路的盡頭,一個人甩著袖子,踢踏著鞋子,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他的腳步看似緩慢,可幾個彈指間就來到了青衣陣前十餘丈處。 梁辛皺了下眉頭,來的人是個年輕的和尚,這倒沒什麼稀奇,可讓人覺得彆扭的是,這個和尚的長相,比著女人還要更嫵媚! 柳葉細眉桃花眼,目光明亮卻迷離,眼角微微上挑,和尚還自眼角處引出了一條眼線斜飛。 小巧卻高挑的鼻子,嬌嫩純紅的小嘴,皮膚更是細嫩的彷彿隨時都會滴出水來。這幅長相如果放在女人中,任憑哪個男人看到都會吞口水,可一個和尚長成這份模樣,便只剩下兩個字了:邪異! 嫵媚和尚手裡掐著一支粉紅色的海棠,口中哼著一個古怪的調子,目光流轉中,打量過一眾青衣,突然咦了一聲,似乎有些納悶的皺了皺了眉頭,跟著呵呵的笑了:「一百三十八人?怎麼多了一個。」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梁辛臉上。 那個青衣千戶佯裝沒事,對著和尚說:「請問大師如何稱呼。咱們奉命在此接應……」 不等他說完,和尚就點頭道:「貧僧法號海棠,身為國師座下七大親傳弟子之首,你們要接應的人便是我了。」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始終打量著梁辛,在沉吟了一陣之後,終於露出了個恍然的神色,笑道:「難道你們知道我是來殺人的?這可麻煩了!」 青衣千戶應變極快,一看對方挑明來意就知道什麼都不用說了,怒喝了一句:「殺!」話音落處,淒厲的破空聲炸響,一百三十七名青衣,寡婦勁弩三射,數百隻勁弩全部對準和尚暴射而出。 海棠和尚的臉上顯出了一個古怪的神色,似乎有些無奈,也好像有些覺得可笑,眼看著勁弩堪堪便要刺穿自己的身體,突然低吼了一聲,雙手手腕相對,十指微張宛若一隻盛開的鮮花,跟著雙手一扭,空氣中陡然傳來一陣被撕裂、扭斷的哀嚎! 肉眼可見,那漫天箭雨,都隨著和尚這一扭手腕,盡數被古怪的力量牽引,凝聚成一條黑色的長鏈,搖頭擺尾的衝向天空,隨即又是猛的一轉,再度炸碎成數百隻破甲弩箭,兜頭蓋臉向著百餘名青衣砸了下來。 梁辛大驚失色,就連當年的竹五也沒有這樣的修為,這個和尚怎麼可能如此厲害! 青衣們在弩襲之後便拔刀在手,正要趁勢衝鋒不料漫天弩箭半空陡轉,向著自己射來,驚駭之下根本就沒機會躲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箭簇上那一點鋒銳,狠狠劃斷自己的目光。 就在此刻他們的耳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吼,梁辛的身形如電,接踵七拳,拳拳轟在兔幾山上,七星列位,漣漪震盪,轉眼勾連成陣! 梁辛傾盡全力,小小的一座山丘轟然炸碎!一蓬碎石泥土沖天而起,自下而上,挾著滾滾風雷應向漫天箭雨! 箭雨被噴湧的泥石極打的歪歪斜斜,失去準頭四散摔落,所有人都被梁辛的拳力震心神渙散,還沒能回過神來,耳中卻又響起了海棠和尚的朗朗大笑:「好傢伙,修為不低呢!」震耳欲聾的笑聲中,一陣勁風裹蕩,和尚的身形高高躍起,全身都綻放出凜然的金色光芒,手腕已經併攏著,雙手如花,遙遙對準還未回氣的梁辛。 就在這時,笑聲突然變成了驚呼,一個肥胖的身影快如疾風,掠過長空猛的撲中了和尚,旋即叱喝聲、拳腳交擊的鈍響連成一片……眼看著梁辛危殆,高健立刻出手! 論武功,高健比著曲青石還要高出一截,再有打符的異術相助,一擊之力足以擊殺普通修士,海棠和尚不防還有高手潛伏,猝然遇襲之下,來不及再施展他的神通,只得以拳腳禦敵,心意流轉身體中真元激盪,每一拳都蘊滿本源法力,毫不留情的擊向高健。 兩個人糾纏著,一起從半空中摔落,其間已經硬碰硬的對撼數十拳,在落地前高健大聲慘叫著,重重摔向一旁,口中不停有鮮血湧出! 海棠和尚的嘴唇驚艷的紅著,笑聲裡滿是無奈:「什麼東西……」話音未落,眼前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梁辛又已合身撲至。 啪,悶響!梁辛一拳,重重砸在了和尚的臉上,那一剎那裡,彷彿又一陣來自幽冥的勁風捲過海棠那張嫵媚的臉,眉、眼、鼻、口還有白皙水嫩的面頰,都被刮得扭曲而醜陋,兩個人同時爆發的怒吼,遮住了『啵』的一聲輕響,海棠的左眼,被瞬間脹起的巨大壓力生生震得爆碎開來,還有幾枚碎裂的牙齒,和著鮮血在半空裡痛苦的翻轉 可梁辛在一擊得手之後,卻沒能再發出第二拳,身體詭異的顫抖了一下,隨即就像一個被巨人隨手拋棄掉的爛桃,嘶聲慘叫著遠遠摔飛了出去!就在他一拳擊中和尚的同時,海棠的手腕又復相抵,花一般的手印正扣中了他的胸口! 梁辛真真就覺得,一座苦乃山都在自己被手印擊中的瞬間,狠狠夯進了的胸口,七蠱星魂拚命的流轉,卻最終抵不住無法想像的巨力,無法守住星位從而變得散亂一團,整個身體都彷彿要爆碎開來了,明明在長聲慘叫,耳朵裡卻只有呼呼的風聲。 海棠和尚那張嫵媚的臉被打歪了,卻還在笑著,站在原地,轉動獨眼,看了看高健又看了看梁辛,嘿嘿嘿的嘶啞笑道:「你們,究竟什麼人?九龍司裡還有你們這樣的好手麼?以前小看了,小看了!」 就在和尚說出『九龍司』三個字的時候,青衣千戶突然怒罵了一聲:「操!」 彭的一聲衣袖炸碎,一層石繭迅速蔓延轉眼雙臂爬滿纍纍岩石,比著原來粗大了兩倍有餘,隨即千戶揮動雙臂,第一個向著敵人衝去,其他的青衣也怒聲咆哮,天眷者的喚起神力,平凡人則抽出繡春刀,緊跟在長官身後! 第六十七章 眼瞎耳聾 海棠的確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樣扎手的敵人,那個鄉下小子看上去,充其量也只是個初入聲色境的三步修士,可他那一拳中蘊含的力量,卻足足的相當四步大成者的全力一擊! 還有用神符遮蔽氣息的白淨胖子,不過是個凡人武者,可如果是普通修士,一旦被他纏上,根本就沒有逃命的機會! 海棠的眼疼,臉疼,身體也疼,心裡卻並不怎麼憤怒,十五年前他就突破了海天境,晉身五步修士,又怎麼會為了一隻眼珠子和幾顆牙齒嗷嗷怒叫……當它們是別人的唄,這麼一想,海棠笑的更開心了,雙手間盤結的花印不變,身形如風飄蕩掠過,輕輕的按中了第一個衝上來的千戶。 彭! 一條生龍活虎的大漢轉眼炸碎,絳紅的鮮血噴濺,石臂也隨之散碎……石頭炸裂,爆起的卻是紅艷艷的血肉,這讓海棠和尚覺得很好笑,隨即把他手印對準了一個渾身捲蕩著熊熊烈焰的青衣,準備看看火苗下竄出鮮血的景象,可就在這時,一條胳膊突然箍住了他的脖子! 和尚光禿禿腦袋不由自主的向後仰起,白胖子高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爬起來,他有神符遮掩,直到撲中海棠,對方才剛剛察覺。 海棠雙手翻轉,擊中高健的雙肋,高健一口熱血噴在了敵人的脖頸間,藉著這股力量嘶聲怒吼:「梁磨刀!」話音落處,應該已經重傷倒地,無力再戰的梁辛,竟然再度撲躍而至,後發先至超越了所有的青衣。 梁辛還能動,全拜七蠱星魂所賜。 海棠的那一記手印力量霸道,但也只是衝散七蠱星魂的陣法、重創了他的身體,可梁辛還有一份本源之力不曾使用,也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 即便全身劇痛,只要還能動,便要將最後的這份力量打出去…… 拳風撲面,海棠皺起了眉毛,神色裡似乎還有些不滿意,這一拳的力量,勉強也就是個三步初階,對他根本沒有一點傷害,而他的雙手,此刻已經洞穿高健的皮肉,震碎了他二四六八顆肋骨,再稍稍用力就能扭下那顆熱氣騰騰的心臟。 卻不料,梁辛的拳頭,眼看著就要砸中和尚面門的時候,突然詭異的一震,彈出了一根食指,閃電般扎入了海棠的右眼之中……這是猴兒谷的打法。 海棠和尚根本不曾想到這個變化,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瞎子的眼前,並不是無盡的漆黑,而是光怪陸離各色強光,交織成一片,其中尤以他鍾愛的血色為最! 海棠顧不得再擊殺高健,雙手一翻,要先把身前這個連毀他兩隻眼珠的敵人扯碎,沒想到高健卻嘿嘿冷笑,兩隻胖手收回來,拼勁全力按住了和尚的手腕,就任由敵人的雙手,在自己的胸肺之間掙扎扭動! 梁辛趁著這個空子,雙手一分,使出太祖長拳中最簡單的一招:雙風貫耳。 招法平淡無奇,可就在雙拳堪堪抵住敵人耳根的瞬間,梁辛的小臂上的肌肉一緊,兩道細細的銀光猛的從他手背上破皮而出! 『肉中刺』,在從草原深處趕往苦雁關的途中,鄭小道幫梁辛種下的小機關,梁辛當時也是覺得好玩,一邊吸溜著涼氣喊疼,一邊欣然接受的,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兩隻牛毛細針,鑽進了海棠的耳道,輕輕戳破了他的耳鼓 海棠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整個人呆立當堂,眼前萬道強光閃爍,耳中呢?原來聾了也不是深沉的寂靜,而是浩浩蕩蕩的各種巨響,遮蔽了來自外面的所有聲音! 不用敵人再動手,梁辛和高健便各自軟倒,摔在了坑坑窪窪的地面上。 梁辛的五臟六腑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強撐著攻敵之後,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高健比他還要慘得多,嘴裡、傷口中,鮮血都咕嘟嘟的向外噴湧著,狹長的眼神卻依舊明亮,似乎想要放聲大笑,最終卻只換來身體的一陣抽搐! 海棠從瞎到聾,梁辛從奮起餘力到徹底無法動彈,高健從偷襲敵人到雙肋盡碎,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個瞬間之中,直到此刻,後面的青衣才剛剛衝到近前。可第一個發動攻勢的,竟然不是青衣,而是一隻猴子,沒有尾巴的猴子! 小天猿羊角脆的呲出了還不怎麼鋒銳的獠牙,陡然從梁辛的頭上躍起,亮出爪子,閃電般的撓向了海棠那張依舊嫩白嫵媚的臉膛,海棠變成了瞎子聾子,但神識還在五感未喪,腦袋微微一側躲開了羊角脆的攻擊,不料小猴子在伸出爪子的同時,又把一口唾沫啐向了相反的方向…… 『啪』海棠和尚躲避猴爪,卻正好被羊角脆的口水啐中。 梁辛想笑卻沒有力氣咧開嘴,只能從胸肺間發出咕咕的怪聲,他心知肚明,雖然重創了敵人,可海棠和尚的戰力猶存,足以殺死在場的所有人,修士有了靈識護身,即便沒有了眼耳,也能分辨週遭的情形,今天戰場仗怕是一敗塗地了。 可讓梁辛沒想到的是,當海棠被小猴子的口水吐中之後,嫵媚的臉陡然抽搐了起來,幾根粗大的青筋,從和尚的脖子上高高賁起,突突突的跳動和,臉頰、額頭上也鼓起了黑色的血管,彷彿蚯蚓似的扭曲著,旋即一聲穿金裂石的嘶聲長嘯,一直都不知憤怒為何物的和尚,彷彿在一瞬間裡,把自己百年修行中所積壓的怒吼全部爆發了出來,好像一隻怪鳥似的,一飛沖天! 長嘯鏗鏘,驚天動地,雙目赤紅只想拚命的青衣們,一個個都被震得臉色蒼白,摀住雙耳痛苦的倒。隊伍中的幾個高位青衣在苦忍了片刻之後,心裡已經明白,用不了多久他們都會被這催魂奪魄的淒厲嘯聲震成白癡,最終伸出手,咬牙對著身屬下連續打了幾個手勢。 即便摔倒在地,青衣們依舊在等著長官的命令,看到手令之後,眾青衣翻手亮出兩枚長長的銀針,毫不猶豫的將其刺入耳道。 所有的青衣,都將自己刺聾了! 失去聽覺的青衣們,神色立刻恢復了清明,依舊趴伏在地盡量蜷縮著身體,以免被敵人亂打的神通波及,目光卻都冷冷的盯住歇斯底里的海棠和尚。 而現在的海棠和尚,變成了個瘋子,口中聲嘶力竭的呵呵怪叫,雙手盤印發出一道道威力極大的神通,漫無目的的轟砸著空氣、天空,每一擊都是他拼盡全部修為而發出的…… 神通爆碎在空氣中,炸起奔雷似的巨響。 梁辛渾身劇痛,臉上的神色更加驚訝駭然,天空中狂怒發瘋的海棠和尚,又看了看正眼淚汪汪盯著自己的羊角脆。 他還依稀記得,快兩個月前,在銅川府天策門初遇羊角脆的時候,這個小東西對著掌旗教習啐了口口水,結果教習也當場暴怒成狂,最終釀出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架。 在猴兒谷的時候,梁辛每天被大小天猿啐的口水,都夠洗澡用的了,也從未有過什麼異常…… 我努力把你們都寫進來,然後誰不給我投票,我就讓羊角脆揪著他後襟不許走,哼哼,哼哼哼哼~ 第六十八章 四樣寶貝 神通轟鳴,和尚的臉色迅速的蒼白了起來,不久之後就連紅艷艷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變得灰紫難看,雙眼被打爆,雙耳被刺聾,看上去傷的雖重,但對五步修士而言,也不過是損失兩三成的戰力罷了。真正讓海棠和尚迅速虛弱的,還是羊角脆的一口口水。 失去了理智的海棠,每一擊都皆盡了全力,完全不保留不回氣,本源真氣轉眼被消耗掉了十之**。這場暴怒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海棠和尚的身體猛的一顫,神情又恢復了清明,從半空跌落在地,隨即勉強著站起來。 海棠的雙眉緊皺,側著頭站在原地,似乎根本就不記得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時候,突然一陣衣袂震動聲響起,一百多名青衣翻身而起,毫不猶豫的撲向了他! 衝鋒中,沒有一個青衣開口。 抓賊時,他們是虎,縱嘯山林威風八面;可拚命時他們卻變成了狼,殺敵前絕不開口! 海棠和尚本能的手腕相抵雙掌扣印,隨即卻發現自己的真元消耗的太厲害,甚至都不足再催動神通,略帶詫異的咦了一聲,隨後大袖晃動,同樣決絕的迎向青衣。 他的身體被靈元真氣錘煉百年,豈是普通人可比,就算法力不夠,憑著他自己的力量,也要殺光這些青衣! 雙方甫一碰撞,立刻鮮血噴灑,依然沒有一名青衣能擋住海棠的一擊,可晃煌煌霍霍的繡春刀,也同樣毫不留情的斬在和尚的身上…….一場衝鋒,不過幾個彈指的功夫,一百多名青衣被四散衝倒,其中多半喪命、重傷。 變成了血葫蘆的海棠卻依舊站立著,厚厚的血漿披滿全身,在料峭秋風中還氤氳著絲絲裊裊的熱氣!分不清是笑還是在哭,和尚的喉嚨裡發出了古怪的聲音,不知是嘲笑還是怒罵。 這時一聲冷笑,真真切切的壓住了和尚的怪叫,還有一個青衣,在海棠發瘋時他也刺聾了自己的雙耳,卻始終未曾加入戰鬥,他在照顧馬群…… 三丈蟒鞭,揮舞如風,青衣高高躍起,在啪啪啪的抽打聲中,催動了那一百三十七匹戰馬! 青衣多以步戰為主,馬匹主要用來代步,可他們卻有一道用戰馬衝鋒的殺陣!每個青衣百人隊中,都有一位專職的馬倌,被同伴戲稱馬王爺。戰馬衝陣就要靠馬王爺來發動。 戰馬長嘶,在馬王爺的催動下揚撒四蹄,向著海棠和尚兜頭衝去! 最後一戰了。 一匹匹駿馬被打的腦漿迸裂,巨大的屍體栽倒在地,衝起一蓬和著鮮血的泥漿,而海棠和尚的身影,最終被馬群淹沒…… 當一輪衝鋒過後,戰馬只剩下少半,海棠的身體趴伏在泥血中,篩糠般的顫抖著,四肢都詭異的扭曲著,好像被孩子刻意扭折卻未斷開的木偶。 梁辛、高健、一百三十七名青衣高手;偷襲、打符、勁弩、肉中刺、戰陣、馬陣……即便如此,如果沒有羊角脆的那一口口水,青衣等人還是沒有活命的機會。 一戰之下,還活著的青衣也只剩下三十餘人了。 以前梁辛用邪弓重創南陽,又看東籬、十一擊殺修真高手,還真就不把五步以下的修士看的太重了……直到這一戰,總算明白了,一個五步修士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時一個青衣走過來,因為已經耳聾,所以說話的語氣也無比彆扭:「和尚的四肢盡斷,脊椎也折了,腦袋也被踩踏了一塊,活不了多久,怎麼審還請大人示下。」 梁辛隨口就回答:「問他曲大人和柳亦的案子…….」話還沒說完就想起對方聽不到,忍不住露出了個苦笑。 不料那個青衣卻回答道:「明白!」隨即回過頭,對著幾位正注視著他的同伴動了動嘴唇,幾個同伴一起點頭,轉身向著和尚走去。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以前曲青石說過,唇語這門本事在執行隱秘任務的時候有大用處,青衣們大都學過讀唇。 跟著梁辛又納悶了起來,青衣會讀唇,可和尚現在眼瞎耳聾,怎麼審? 躺在一旁的高健卻不當回事,青衣的手段層出不窮,只要人還活著,他們總有辦法撬出口供!對著正幫他處理傷口的青衣斷斷續續的說道:「別瞎忙活……林子裡有兩個孩子,把他們弄醒帶過來。」 海棠和尚甫一現身的時候,高健就知道這場仗要死人,先把自己的兩個童子擊暈,這才跳出來拚命。 梁辛就那麼四仰八叉的躺,側頭問身邊的高健:「你先前就看出這個和尚厲害了?」 高健的胸肺間血肉模糊成一片,說話無比吃力:「我有神符助長目力,這個和尚一露面我就知道他惹不起。」 梁辛扭著腦袋,翻了高健一眼:「那你還跳出來打?」 論交情,高健和梁辛不過認識了一天不到,和那些青衣更是素未謀面,梁辛拚命是為了曲青石和柳亦,高健拚命是為什麼? 高健咳嗽著,啐出口血沫子,他的血順著彎彎曲曲的往下流,因為角度問題,所以看上去總好像是在笑著:「我總不能看著別人殺青衣……另外,我知道和尚厲害,可也沒想到厲害成這樣。」 梁辛想笑,結果胸肺間一被震動,都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疼,笑聲還沒出口就變成了痛呼。 很快,黃瓜和磨牙被其他的青衣救醒,慌裡慌張的跑過來,看到高健的樣子兩個童子都被嚇了一跳,黃瓜忙不迭的從懷裡抽出一塊大紅布,正是不久前在客棧用來遮擋滑竿用的,兩個人一起使勁,用紅布把高健層層包裹了起來。 沒一會功夫,高健就被裹成了一隻大蠶蛹,只剩下顆胖胖的腦袋。 這塊紅布頗有神奇之處,高健被包裹住之後,精神很快就健旺了起來,對著兩個童子吩咐道:「先別都裹住,等問明白了和尚再說!」跟著,又轉過頭對著目瞪口呆的梁辛笑道:「我的這塊紅布也是件寶貝……」 擅長聽地的磨牙心疼主人,從旁邊『咬牙切齒』的替高健說道:「這塊紅布有個名堂,叫做陰眼遮,是咱們爺從太古貴族的墓中找到的,配以打符之術,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黃瓜從旁邊用力點頭:「嗯,原本是塊裹屍布來的……」跟著小傢伙抹掉臉上的淚珠子,聲音還哽咽著,就已經開始吹牛了:「我們爺有四樣通天徹地的寶貝,滑竿代步來去如風,裹屍布療傷能遇敵不畏生死。」 梁辛眨了眨眼睛,樂了:「還有兩樣寶貝,是你們兩個?」 黃瓜和磨牙同時點頭,羊角脆也趕忙跟著一起點頭…… 第六十九章 膽大妄為 第六十九章膽大妄為 青衣們救護重傷者、就地掩埋死者,幾個擅長審訊之人把垂死的和尚拎到一旁去逼供。 高健現在好像個大號嬰兒,裹在紅布裡閉目養神,呼吸雖然虛弱,但是也還算平穩。 梁辛也運功療傷。他中了一記手印神通,五臟六腑皆盡收到重創,可惜裹屍布只有一塊,否則他也恨不得爬進去歇歇。 海棠和尚已經踏入了玄機境,是五步初階的修士,手印神通之下,如果不是七蠱星魂的北斗陣法阻擋了絕大部分力量,梁辛早就炸成一灘碎肉了。 此刻七蠱星魂變得虛弱不堪,但梁辛的本源之力還在,當下勉強坐好,催動著自己的真元在靜脈中遊走,開始療傷。沒想到的是,他的本源之力一動,已經半死不活的七蠱星魂也跟著動了起來,勉強列為七星,追著本源之力笨拙的打轉。 梁辛知道本源法力和七蠱星魂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繫,不過具體是什麼,還得等機會去問高人。 七蠱星魂單獨運轉的時候,並不會引發本源之力的躁動;但是如果催動本源,卻會引來七蠱星魂的『亂轉』,而這八股真元一起轉動的時候,就會產生古怪的引力和斥力,互相影響彼此搗亂。 梁辛暫時摸不透這其中的關係,就專心的駕馭本源,小心的不讓它被七蠱星魂引入岔路,可讓他目瞪口呆的是,這次本源之力竟然對自己的意志產生了極大的抗拒,硬生生將力量分成了八份……其中一份本源依舊護著梁辛的身體,另外七份則分給了七隻星魂! 梁辛心裡著急,卻沒有一點辦法。 七隻星魂得了本源之力的相助,立刻精神了許多,彼此壓住星位,在梁辛的經脈之中迅速遊走,收斂著剛剛被打散的惡土之力,梁辛的身體也隨之僵硬,不能稍動……過了不知多久,七蠱星魂竟然將所有的惡土之力重新收集、聚攏,又變得生龍活虎。 七蠱星魂在盡數回復之後,又將本源之力釋放,本已八分的本源再度匯聚,隨著梁辛的心意到處,立刻開始運轉…… 一個大周天下來,梁辛歸攏真元,七枚星魂全都趴伏回他的胸口。 梁辛長出了一口氣,對本源和星魂之間的關係,認識又更深了一層,七星羸弱時,本源會以己身之力接濟它們,助它們收斂散落的法力,從而得以迅速回復,這倒不是壞事,就是不知道,如果本源之力殘損,七蠱星魂會不會來幫忙。 梁辛睜開眼睛看看周圍,青衣還在審訊著海棠和尚,羊角脆和兩個童子成品字把自己和大寶寶高健包圍在中間,看上去忠心耿耿,不過他們卡嚓卡嚓嚼黃瓜的聲音響亮得很。 第二個大周天,本源甫一運轉,回復元氣的七蠱星魂立刻跳出來,生龍活虎的開始搗亂,梁辛甚至覺得,本源之力就是個傻小子,星魂就是七個人販子,湊在一起一會出一個花樣,傻小子嘿嘿樂著就要跟人家走…… 和上次療傷一樣,梁辛拼上全部的精神,才總算控制住本源,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倖存的青衣或坐或臥,紛紛圍攏在他身旁,不遠處一堆篝火熊熊燃燒,不停的爆出一蓬蓬火星,辟啪的亂響…… 最初的千戶已經陣亡,現在的青衣首領是個方頭環眼的中年漢子,見到梁辛回醒過來,大漢踏上兩步,語調依舊古里古怪,既抓不住重音,也找不到轉折:「和尚死了,問出了些事情。」 高健從沉睡中被驚醒,疲憊的笑了笑,道:「!」 三個多月前,東海乾被人用大洪火雷炸了個稀爛,門下弟子死傷大半,東海乾掌門親自率領門下弟子趕赴京師興師問罪。這件案子惹得天子大怒,朝堂震盪,幾乎所有的衙門都忙活了起來,抽調精銳好手趕往東海乾調查。 這些被派去的好手與其說是去查案,倒不如說是想方設法替朝廷洗脫罪名,可連日的調查下來,最後的結果卻讓朝廷無比的失望,所有的線索都指明,炸山的人來自朝廷徵調去幹活的工匠勞役。 查案的過程始終伴隨著血腥,辦案之人追查到哪裡,相關之人就被滅口,不久之後就陷入了僵局。東海乾可不管那套,掌門朝陽真人揚言如果不能找出真兇,便要在京城裡『做出一番大事』。 而朝廷也不像想像中的那麼沒骨氣,天子被逼得緊了也翻了臉,連著幾道聖旨傳下去,各地選派高手入京壓陣,同時毗鄰東海的冀州兵馬調動,隱隱對乾山做出了攻擊之勢。 後來還是兩位國師前後奔走,總算請動『一線天』出面緩和了局勢,東海乾收兵回山,朝廷則承諾六個月之內破案、交出兇手。 當然,這個兇手不能是隨便找個人去交差。雙方約定以六個月為限,朝廷交上兇手,由一線天、東海乾和朝廷三方會審 最後,兩位國師不知怎麼,竟然查到了曲青石和柳亦的身上,根本不曾通過九龍司,直接請出龍符到鄞州把人給抓走了。 對於這件事的內情,海棠和尚也不是很瞭解,只是隱隱的知道,柳亦和曲青石去炸東海乾,和五年前他們的苦乃山之行、南陽真人的死有關。而曲青石和柳亦到底被押解到哪去了,國師沒說,海棠也根本就沒問過。 梁辛長長吐出了口濁氣,雖然先前他已經猜出了些端倪,可心還是沉了下去,苦乃山的舊事被翻出來了,到底該怎麼才能救人尤其讓他心煩意亂的是,忙活了半天,竟然還是沒能打聽到曲青石、柳亦被押解何處! 聾子青衣用詭異的語調,把審訊得來的口供盡數複述了一遍,對著梁辛略略一躬身,帶著同伴們退開了。 高健的臉色鐵青,在不遠處的篝火映襯下,忽明忽暗更顯陰戾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高健緩緩的開口說道:「這次麻煩大了!」隨後轉頭望向梁辛:「你還要去劫囚麼?」 梁辛笑了笑,懶得回答。 高健也笑了,但語氣卻低沉森嚴:「小子,你可曾想到,如果你把曲青石和柳亦劫走,朝廷交不出人來,乾山道宗便會聯絡同道門宗發難,說不好便會開戰!這麼大的禍事,你也要惹?」 梁辛搖搖頭:「堂堂朝廷,又怎麼會為了交出個兇手這點小事難住,沒了曲柳二人,不管是國師、九龍司、三司甚至隨便一個縣城衙門,照樣都能找到『新的兇手』。」 高健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剛笑了兩聲又劇烈的咳嗽起來,無比辛苦的道:「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交兇手這事,對朝廷來事一樁,大牢裡的候斬死囚有的是,找個機靈的調教上幾天,他就是炸東海乾的兇手了!什麼三堂會審,我們要是連個兇手都調教不出來,九龍司也就甭干了!」 所謂六個月交出兇手的約定,不過是個過場了,能找到真正的兇手自然最好,可如果抓不到人…….於官而言,抓不到人和交不出人根本就是兩回事。所以誰也都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 皇帝似乎也在刻意的淡化這件事,只叫刑部繼續去追查兇手,其他諸大衙門各司其職,不用去管這事。可就連九龍司指揮使都沒想到,朝廷這次是外鬆內緊,暗中命國師親自來追緝兇手。 高健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些,這才繼續道:「就算曲青石和柳亦真正的兇手,國師要抓人也要先通過咱們九龍司,可這次他們突然出手,直到事發時,咱們指揮使大人還懵然無知,這才是真正的麻煩了!」 即便梁辛沒見過市面,對這種政治鬥爭完全沒有概念,現在也能明白高健的意思了:「國師想要借這個機會,扳倒九龍司?你們……咱們和國師有仇?」 毋庸置疑,只要曲青石、柳亦兩個人炸掉東海乾的罪名被敲定,九龍司馬上就會迎來一場大地震,最終的結果不言而喻,九龍司的權力被大幅削弱,同時各級青衣官員被清洗。 高健的神情虛弱,細長的眼睛裡卻還是精光閃爍,沉聲道:「國師這麼做,哪是為了應付乾山道,根本就是為了對付咱們九龍司!」 「想要抓咱們九龍司的把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高健語氣裡充滿了擔心:「天底下頂尖的破案好手,有一半都是咱們九龍司的人,要想硬栽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國師敢抓曲青石和柳亦,就說明他們哥倆身上確實有問題!」 高健為人精明,很快就濾清了事情:東海乾的案子就是曲、柳做的,被國師掌握了鐵證。而國師則趁著這個機會毅然出手,來扳倒九龍司。 這時高健的聲音突然嚴厲了起來:「曲青石和柳亦膽大妄為,竟然去炸了東海乾!」話音剛落,他有好像個瘋子似的,突然再度大笑了起來:「不過話說回來,九龍青衣哪一個不是膽大妄為之輩!」 第七十章 談何容易 九龍司在世人眼中,是堪比閻羅殿的恐怖衙門,可梁辛卻對它打從心眼裡覺得親暱,他家的先祖、鬼僕老叔、兩位結義兄長、掉書袋的葫蘆師父、桀驁不馴的東籬和宋紅袍,甚至眼前這些剛剛和他並肩血戰、自刺雙耳都不皺眉頭的大漢們……從他八歲開始,所經歷的每一件大事,都和九龍司有著脫不開的干係。 有時候梁辛甚至有種錯覺:他正走在先祖梁一二當年走過的血路之上。 梁辛揉了揉都快麻木了的眉心,伸手指了指遠處的那些倖存的青衣:「那國師要殺他們……」 高健冷笑:「這些兄弟不過是邊角處的小卒,他們死了,能把曲、柳的案子敲得更死;可如果活著,也沒能力替曲青石脫罪。國師殺了他們,也不過是以防萬一。說穿了,他們的死活無關大局的。」 這時黃瓜從旁邊插口道:「也不是啊,海棠和尚是國師的大弟子,今天這個私刑截殺朝廷差官的罪名做實了,也足夠國師喝一壺了!」 高健搖頭:「咱們告國師派弟子殺青衣,國師也會告咱們青衣偷襲海棠,這種官司只會扯皮,沒用的。」 黃瓜還有些不服氣,正想再分辨兩句,突然仰起頭,好像隻狼崽子似的用力抽*動鼻子嗅著什麼,片刻之後喜道:「爺,有雀子!」說著,用兩根手指壓住下唇,打了個響亮的呼哨。 片刻後,夜空中振翅聲響起,一頭通體鵝黃唯獨尾巴雪白的雲雀快若閃電,飛到眾人頭頂,在盤旋了一圈之後落到了黃瓜的肩膀上。 梁辛前不久剛聽高健提過,雪尾雲群不僅速度極快,而且沒有夜盲,經過訓練之後專門被九龍青衣用來傳遞訊令。 黃瓜手腳麻利,從雀子腳上解下一隻小小的羊皮卷,看過之後苦笑了起來,對高健說:「大人給您傳令,說情勢險惡,要您萬事小心……」 高健也樂了。 「大人又派遣了一名游騎來助您,應該已經趕到了附近,要咱們注意接應。」說著,黃瓜笑嘻嘻的望向梁辛。 梁辛嚇了一跳,趕緊搖頭:「肯定不是我,我、我是偷著跑來的,大人不知道我來了,而且……我就是有把傻力氣,腦子不好,這個差事大人肯定不會交到我頭上。」 黃瓜無所謂的聳聳肩膀,繼續道:「最後,大人還寫了兩個字:翻案!」很顯然,指揮使那邊此刻也基本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高健哈的一聲,笑了,對著梁辛道:「要救九龍司,要救曲青石和柳亦,歸根結底還是要幫他們翻案!只要能證明他們兩個不是兇手,咱們青衣衛不僅安然無恙,還能反過來狠狠咬那兩個妖人國師一口!」 黃瓜還是個娃娃,腦筋單純的很,皺著眉頭納悶道:「剛剛爺才說過,國師敢這麼做,肯定是握牢了證據,曲、柳兩位大人就是兇手,既然是真兇又怎麼翻案?」 高健笑道:「這就要看咱們的本事了,就算曲青石是兇手,咱們也得想辦法證明他的清白,否則九龍司就完了!」說完,目光炯炯的望向了梁辛。 梁辛低頭沉思了片刻,最終長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我盡力而為吧!翻案……又談何容易。」 在擊殺了海棠和尚之後,梁辛已經明白,憑著他的本事,根本就沒能力從國師手中『劫囚』。 要說他認識的高人到不少,但師父葫蘆不能出谷、大巫師絕對是見死不救的人、東籬和宋紅袍自身難保、十一重傷未癒,琅琊……躲她還來不及了。 高健的神情很古怪,側頭看著梁辛:「你還在想著劫囚麼?一個海棠和尚,就險些殺了這裡所有人,你又憑什麼劫囚?」 梁辛笑了:「死在一起,也是件快活的事情吧。我有個朋友說過,來世,還有一場好相見的。」 高健先是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鮮血突然毫無徵兆的從高健的耳、眼、口、鼻中爬了出來,在篝火的映襯下顯得異常駭人,梁辛大吃了一驚,一時間都亂了方寸。 高健卻恍然未覺,依舊笑道:「別的不敢說,但論起查案,我若認第二,九龍司恐怕沒人敢當第一,可惜……關鍵時刻卻使不出力了。梁磨刀啊,我始終在等你跟我吐露實情,可你卻一直在裝傻,嘿,嘿嘿!」 高健是什麼人?天下頂尖的查案高手,尤擅察言觀色!早就發現梁辛對他有所隱瞞,不過他先前未曾料到事態如此嚴重,念在青衣之間與生俱來的那份義氣上,便沒多做追問,現在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這才出言點破:「對我隱瞞也就罷了,新來的游騎,想必也是查案的好手,千萬要對他說清楚你所知的一切,也許就能成為翻案的關鍵。如果實在沒辦法,你再想劫囚,我也懶得管你。」 梁辛此刻滿臉的焦急,高健卻搖搖頭,語氣安詳的勸慰著:「莫慌,沒事的。回頭你替我回復大人一聲,我現在心有餘力不足,我的差事就由你來替下。這兩個娃娃你也幫我照顧幾年,他們的本事應該能幫得到你,不過打仗之前記得先把她們倆弄暈了,要不盡幫倒忙。」 黃瓜和磨牙滿臉的悲慼,眼淚辟里啪啦的往下掉,拚命的咬住嘴唇,生怕大聲一哭就會打斷高健的話。 高健皺起眉頭,又想了一會之後,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搖頭笑道:「沒什麼可說的了。」跟著,揚起腦袋費力的望向兩個童子,猛的叱喝道:「還不趕緊把我包起來!真要看我死?!」 倆童子立刻脆生著答應,手腳麻利的很,用富裕出來的紅布把高健的腦袋包裹了起來,現在的高健徹底變成了一隻大蠶蛹。 梁辛的哭聲都擠到喉嚨了,結果變成了一聲『呃……』費力的吞了口口水:「你……死不了?」 「死個屁!少說喪氣話!」高健的怒罵,甕聲甕氣的從大紅包袱裡傳了出來…… 黃瓜替主人回答道:「咱們爺死不了,不過得昏睡修養上一陣了!」隨即兩個童子也不顧別人的滿臉驚駭,嘴裡唸唸有詞,圍著大紅包袱遊走轉圈,最後同時大喝了一聲,各自把一道神符打在了包袱上。 紅布包裹猛然一震,無數古拙的金色篆字層層隱現,隨即肉眼可見的,軟囔囔的紅布寸寸變硬,最終變成了一個通紅通紅的硬繭子。 磨牙和黃瓜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隨便找了個剛才惡戰時被砸出的土坑,把繭子往其中一丟,跟著埋上泥土,拍拍手,黃瓜又從懷裡摸出了根黃瓜,撅成三截,自己、磨牙、羊角脆一人一截…… 梁辛真格傻眼了,看看磨牙,又看看黃瓜,結巴著問道:「這…這就完事了?」 磨牙樂得『咬牙切齒』,牙齒縫裡都是黃瓜綠:「可不完了,這塊裹屍布要接引地氣,所以才會埋在土裡,等過一段時間,爺的傷勢好了,自然會爬出來,不用擔心。」 跟著,磨牙和黃瓜對望了一眼,同時踏上一步,恭恭敬敬的對著梁辛躬身施禮:「爺把我們兄弟托付了給梁爺,有什麼事情您儘管吩咐!」 梁辛大窘,忙不迭的搖手笑道:「我比你們大不了幾歲,梁爺聽著彆扭,我行三,你們叫我三哥便好了。」 此刻,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先是拼盡真元、隨即又耗盡心力的一夜終於結束了,梁辛站起來活動了幾下,用力之下身體疼痛難忍,他被和尚那一記手印打得太慘,一時間也難以恢復。 梁辛走到了那些青衣跟前,青衣們見他過來,紛紛對他面露微笑,點頭示意,這天底下沒有什麼比並肩浴血、生死與共更來得親密的事情了! 第七十一章 青衣規矩 第七十一章青衣規矩 梁辛找到為首的青衣,問道:「你們有什麼打算?」 現在青衣的首領是個大漢,叫做熊大維,聞言露出了個黯淡的笑容,回答道:「職責所在,必須要回去覆命的。」 梁辛卻搖了搖頭,翻手亮出了自己的游騎命牌,道:「眾青衣聽令!」青衣游騎,緊迫時有調用同門之權。 青衣們先是一愣,隨即全部挺起了胸膛,迅速編入隊列,對著梁辛低喝:「請大人示下!」因為他們都是聾子,所以回答的參差不齊,卻依舊鏗鏘有力! 梁辛學著曲青石的口吻,沉聲道:「徵召你等追隨本官,助我差辦要務,見令如錦繡!」說著,把手中的命牌高舉。 梁辛可不放心讓他們再返回鎮寧府,一來國師還有可能再派殺手,州府青衣的實力,還難以對抗修士;二來,這些人雖然不重要,但說不定就會對曲、柳脫罪產生幫助,時刻帶在身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一眾青衣又何嘗不明白梁辛的意思,眉宇間的黯然一掃而空,紛紛點頭領命,但有幾個重傷員無法隨隊,梁辛也只好命人把他們送回鎮寧。餘下的青衣,一共還剩下二十三人。 這邊在安頓青衣的時候,黃瓜和磨牙早把滑竿抬來了,笑呵呵的問道:「梁爺……三哥,咱去哪?」此刻坐在滑竿上的,當然是賊眉鼠眼一臉愜意的羊角脆…… 梁辛可有些躊躇了,心裡明白應該和來接應高健的青衣游騎碰面,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想辦法給兩位義兄翻案,可他哪知道怎麼聯絡同伴啊。梁辛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還站在黃瓜肩膀上的雪尾雲雀,心裡琢磨著,實在不行就在雲雀的腿上拴根繩,然後把雲雀放到天上去,來的游騎追著這鳥就能找到自己……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個切金斷玉般的聲音,冷冰冰的從他身後傳來:「誰是高健?」梁辛趕忙轉過身,回頭一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身後七步之處,正冷冷的打量著所有人。 少女一襲白色長裙,脖頸和臉頰的皮膚若冰雪般白俏,頭髮卻烏黑光亮,長長的垂順下來,直披腰際。眉毛雖細但卻是挑起了兩梢劍鋒,清涼的眸子裡也沒有一絲溫度。 相比之下,曲青墨的美麗,是粉嘟嘟的好像個瓷娃娃;琅琊的美麗,俏皮多變彷彿草原上的精靈;而眼前的白衣少女的美麗,更像一支透明卻鋒銳的冰錐! 梁辛心裡驚訝,雖然他身負重傷,但身體對外界的敏銳感知還在,平常人想要悄無聲息的靠近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少女右手一翻,亮出了自己的命牌,和高健一樣她也是青衣游騎,聲音依舊冰冷清脆的問道:「誰是高健,還請相見。」 梁辛有些詫異,沒想到這次派來的游騎,竟然是個冰雪少女。 黃瓜和磨牙趕緊撂下滑竿,走上幾步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的經過說明,同時梁辛也把自己的命牌遞給少女查看。 羊角脆看看沒人抬它了,老大委屈的從滑竿上跳下來,爬上了梁辛的脖子。 少女始終沒做聲,直到聽完了事情的經過,才對著梁辛微微一點頭,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小汐。」說著,伸出右手對黃瓜肩膀上的雲雀一招,鳥兒聰穎,立刻跳了過來。 少女小汐取出一小張羊皮紙,用指甲在上面迅速劃了幾個字,隨後將其綁在雲雀的腿上,鳥兒振翅高飛,轉眼消失不見,自始至終,她居然都是只用右手,左手一直籠在長袖中,不曾露出來。 咕嚕,梁辛吞了口口水,做賊心虛的問小汐:「剛才……寫的啥?」 小汐淡淡的答道:「沒能和高健接應上,需將此間的情況稟告大人得知。高健療傷前說過,要你暫時替他?」 一個梁辛兩個童子一隻猴一起點頭…… 這麼滑稽的情形,小汐依舊沒有一絲笑意,說道:「再新的訊令到來之前,你我配合,翻案。」 梁辛自然是用力點頭,跟著還是有些不放心,追問了句:「你給指揮使傳訊……提到我了沒?」 小汐略略皺眉,打量了梁辛一眼,點頭道:「當然。」 梁辛這下算是踏實了,情不自禁的抬起頭仰望天空,心裡打定主意,最近要提起精神,看見白尾巴雲雀靠近,先出手把它打下來…… 少女小汐雖然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但黃瓜和磨牙哥倆臉皮厚,對望了一眼之後,各自踏上一步,齊刷刷的跪倒在小汐跟前,大聲說:「小童兒拜見仙子!」 小汐側身,讓過了他們的跪拜,淡然說道:「不用拜見,起來吧。」 兩個小廝當然不肯起來,黃瓜還用眼神對梁辛示意,這時候需要有人罵他們一句:要啥見面禮兒啊!梁辛不理,假裝沒看見。 黃瓜跪了一會,眼看著小汐根本不理會他們,還是灰溜溜的爬起來了,快步湊到小汐跟前,沒點心肺的笑道:「爺曾經對我們說過,青衣游騎都有一技之長,咱們爺擅查案,梁爺一身橫功夫,仙子您老有什麼……」 小汐緩緩的在不久前的戰場上移走著,似乎在驗證著剛剛梁辛等人說過的惡戰,聞言頭也不回的回答:「殺人。」 磨牙現在也湊過來了,張開嘴正想搭腔,聽見小汐的話立刻閉上了嘴巴。 而梁辛卻苦笑了起來,心裡已經有些明白了,如果小汐說是真話,那陰錯陽差之下,事情不對頭了! 高健是查案的頂尖高手,所以指揮使最先將他派來鄞州;跟著指揮使也發現事情危急,其中更有大險惡,又把戰力最高的小汐調過來支援高健。這下兩位游騎武,配合起來自然是珠聯璧合天衣無縫。 可指揮使也沒算到,高健這麼快就做繭去了,現在剩下一真一假兩個游騎,全都出身……說不得,為了兩位義兄,梁大人也只能勉為其難,打架的時候不後退,動腦筋的時候更要大步向前了。 梁辛想了想,走到小汐跟前,把他和高健分析到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果然,少女小汐只是哦了一聲,完副關我何事的模樣,過了片刻之後她還怕梁辛不明白,又補充了句:「殺人,我來,其他的事,莫煩我。」 說完之後,小汐頓了頓,又輕聲補充了一句:「另外,指揮使的意思,當翻案不可為、曲青石和柳亦必死無疑之時,九龍司幾百年的規矩不能壞在他的手上。」 梁辛一時沒反應過來,追問道:「什麼意思?」 「九龍青衣,就算真犯了彌天大罪,也輪不到別人來行刑!」 梁辛皺眉望向小汐,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如果真的要死,曲青石和柳亦一定會選擇死在自己人手中,這便是九龍青衣了。『自己人,自己殺』,這是梁一二定下的規矩! 第七十二章 取道鎮山 對不住大伙,臨時有點事情,今天的更新晚了…… 梁辛現在一肚子苦水,就算想按照高健囑托的那樣,把他們三兄弟苦乃山對抗南陽,因而與東海乾結仇的隱情說出來,現在也沒人聽了。無奈之下梁辛只得再問小汐:「指揮使那邊,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要翻案,光憑著我手頭上的線索不夠!」 小汐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耐煩,不過最終還是開恩似的點了點頭:「大人已經探知,柳亦和曲青石,分別由兩位國師押解,另外還有皇家內廷的高手隨行,兩隊人馬應該已經匯合一處,正趕往鎮山浩蕩台。」 兩位義兄既沒有被押解京都,也沒有被送上東海乾,他們給抓去了位的鎮山。 鎮山,並不算多險峭雄偉,也沒有太多的靈氣盤繞,但是它的位置,距離京師不遠,正好坐落在中土中央。當年洪太祖開國之初,就在鎮山修建了一座浩蕩台,以示大洪國運宏昌,永享天下。皇家每有重大禮儀時,皇帝必會御駕出行,趕往鎮山浩蕩台祭天,久而久之浩蕩台就變成了祭神謝天的所在,也是皇家尊敬神仙、修士的象徵。 東海乾和朝廷當初便約定,在浩蕩台共審罪犯。 梁辛總算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心裡微微鬆了口氣,既然是共審,那這段時間裡,兩位義兄的性命總算無礙了。 這時小汐突然轉過身,看著梁辛冷冷的說道:「你最好對我的實力有個底,免得配合起來麻煩。」說著,伸手指了指海棠已經和血肉爛泥沒什麼區別的屍體,繼續道:「我發揮倒極致,也只能和他同歸於盡。」 梁辛本來沒指望她能怎樣,倒是聞言之後,心裡著實吃了一驚,愕然問道:「你能和海棠戰成平手?」海棠已經踏入了玄機境,就算放在修真道上,也能排名高手之列。 小汐卻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回答了句:「不是平手,是同歸於盡。」 梁辛也不再多問什麼了,這個女孩子長的晶瑩剔透,可說起話來太吃力,跳到滑竿上大手一揮,大聲道:「出發,取道……鎮山!」 磨牙和黃瓜各自答應了一聲,啪啪啪的給自己打上神符,扛起滑竿就走,他們兩個跟隨高健日久,自然也學到了打符之術。 一眾青衣也紛紛上馬隨行。小汐也給自己選了匹戰馬,衣袂飄飄跟在眾人身後三箭之地,並不肯混入隊伍。 兩個小廝抗著滑竿,把速度壓在眾人齊行的程度上,黃瓜在前面,跑了一段路之後,忍不住回頭問梁辛:「三哥,咱們追過去幹嘛?還是要劫囚?」 梁辛搖頭,他現在也袋糨糊,全沒什麼計較,只是苦笑道:「先趕過去再說吧,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說完,屏氣凝神,又開始運功療傷。 中土廣漠,自西北鄞州至內陸鎮山,全途共計四千七百里,按照他們現在的腳程,全力趕路之下也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時間。梁辛本來要在十天內趕回大司巫處,可現在也全顧不得了,只在心裡祈求老天垂憐,保佑大司巫能夠救回青墨。 滑竿本來是件了不起的寶貝,全力催動之下能夠日行千里,可必須有高健親自主持,黃瓜和磨牙的打符之術火候不夠,最多只能發揮出滑竿的三成速度,算起來比青衣快馬也差不多。 一行人就此上路,兩個小娃娃扛著滑竿在前,二十多騎虎狼般的青衣緊隨其後,最後則是個冷若明冰霜的白衣少女,所過之處引人側目…… 梁辛也不管那套,抓緊時間運功療傷,和以前一樣他的本源一動,七蠱星魂就立刻忙活起來,彷彿不把本源引到岔路上就不肯罷休似的。 一個白天轉眼過去,晚上在青衣的引領下,他們進入九龍司特設的驛站修整。小汐不肯進入驛站,自己在外面休息。 兩個童子跑了一天,撇著嘴不停的叫苦,這時候梁辛抱著羊角脆,笑嘻嘻的湊過來問道:「先前高爺跟我誇過,你們兄弟倆的拳腳功夫也頗有可取之處。」 黃瓜滿臉得意,晃了晃蘆柴棒似的小胳膊,笑道:「這可不是我們爺胡亂誇口,別看我們哥倆年紀小,可一般的練武漢子,四五個別想近身。」說著,也不用梁辛再問,跳起來打了一套鐵線拳,拳腳到處霍霍生風,果然有幾分架勢。 磨牙從旁邊看的心裡癢癢,也笑著跳出來:「黃瓜,來讓哥哥打一頓!」兩個娃娃插招換式,就在房間裡大打出手,乒乒乓乓的拳腳聲大作。 這兩個孩子手腳靈活出拳老辣,要說能對付三五個壯漢或許有些誇張,但一兩個大人,還真難以制服他們,梁辛從旁邊看著,正想誇上兩句,忽然週身一冷,一股淬礪的殺意轉眼瀰漫! 梁辛大吃了一驚,可還沒來得及出言提醒,遽然一陣刺耳的嘯叫聲劃破夜空,耳朵裡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整座驛站都炸碎開來! 一條白色身影,身後襯著一輪剛剛挑起明月,仿若天外飛仙,向著早已嚇傻的童子們飛擊而至!梁辛驚駭交加,振聲怒吼中橫身擋在兩個小廝跟前,顧不得身負重傷,探手應向了敵人。 跟著梁辛只覺得手裡一冷,對方與自己交擊的瞬間,突然卸去了力道,白色的衣裙飄擺,靜靜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這時梁辛才看清,出手突襲的居然是小汐。 小汐皺眉,看了看梁辛和兩個童子,冷冰冰的說:「半夜不睡覺,動起拳腳來,很有意思麼。」說著,從梁辛的掌中抽出右手。她的左手依舊藏在袖中。 黃瓜和磨牙兩個人抱在一起,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嘴唇哆嗦著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梁辛驚魂稍定,一指自己身旁的羊角脆:「本來我請兩個童子試試小猴的口水……」說著,舉目四望這個驛站都已經崩塌了,一跺腳苦笑道:「就算真有危險,你也不用把房子炸了吧!」 小汐聞言,面露不解,有些納悶的看了小猴子一眼,梁辛從旁邊抱起羊角脆,把它前後兩次用口水吐人之後引發的反應講了一遍。 兩個童子一聽就來了興致,也不嫌骯髒,湊到梁辛身邊踴躍報名,非要小猴子啐自己一口不可,黃瓜還顛顛的把自己的包袱翻出來,摸出一個黃瓜塞給羊角脆。 羊角脆大喜,接過黃瓜,撅嘴向著磨牙吐了口口水…… 磨牙被一口啐中,果然像梁辛預料的那樣,小臉立刻變得猙獰起來,打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咆哮,抬手一記沖天炮打向身邊的黃瓜。 黃瓜反應極快,雙手一架,正想像往常那樣一腳踢回去,不料胳膊上一股大力湧了過來,比著磨牙的應該有的力氣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驚呼中四仰八叉的向後摔去。 磨牙雙眼赤紅,呼呼的喘著粗氣,一拳打飛了黃瓜之後,雙拳亂舞成一團,眼前看到誰就打誰。 梁辛立刻搶上,接下了磨牙的亂打,一會功夫之後磨牙就恢復了清醒,一**坐在了地上,只覺得手足酸軟,力氣被消耗掉了十之**,可是卻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剛剛發生過什麼事了,他最後的記憶,是猴子揮舞著黃瓜啐了自己一口…… 這下就連小汐都面露驚訝,望著梁辛問道:「你這猴子……什麼品種?」 推薦本書,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下撒 《神武逆天》 簡介: 武者,為武而生,為武而戰。 以武破碎虛空,煉化肉身達致不死不滅之境。 是,這世間又有誰能突破自身桎梏,從此逍遙於這天地之間呢? 西極不老山,怨氣沖天。 天南洪荒道,萬千妖獸。 東海懸空島,宛若仙境。 荒北無生林,有去無回! 這四大人類禁地,又有何秘密?而又有誰,可以見證這一代又一代神話與歷史的興衰? 這一切的一切,盡在《神武逆天》!!! 第七十三章 望風而逃 梁辛拎起羊角脆,左看右看,它除了沒尾巴,長得和苦乃山天猿沒有絲毫的區別。羊角脆倒是很享受梁辛的擺弄,肚子腆得老高,示意主人給撓撓…… 這時候青衣衛們也饒有興趣的圍攏了過來,羊角脆在梁辛的指點下,又『啐』了兩名青衣,和磨牙的反應一樣,這兩名青衣也神智全失卻力氣暴增。 現在算是徹底肯定了,一旦被羊角脆的口水吐中,上到五步修士,下至稚童少年,都會變得瘋狂起來,同時力氣也會變大,但持續的時間並不會太長,恢復清醒後便會疲勞脫力。至於其中的原因,也只有等兩位義兄的事情了結,返回苦乃山去問問葫蘆師父了。 而羊角脆在啐出四五口口水之後,也變得精神萎頓,連身上的皮毛都黯淡無光了,可把梁辛給心疼懷裡,心裡琢磨著明天如果路過城鎮,一定給它買幾個羊角脆吃,光吃黃瓜沒營養…… 第二天黎明,眾青衣再度啟程,向著內陸鎮山趕去。 對修士而言,身體的傷害即便再嚴重,只要本源根基未曾受損,便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海棠和尚的手印只是將七蠱星魂擊潰,並未傷及梁辛的本源。 每一個大周天,受損的內臟就會被修復一些,路上梁辛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療傷上。雖然因為七蠱星魂的搗亂,讓他運轉心法的速度慢了不少,但是身體也康復的比較迅速。大約七八天之後,他的傷已經復原了五成。 這天正趕路的時候,走在前面的黃瓜揚起了鼻子,使勁嗅了嗅,回頭笑道:「三哥,有雀子。」 梁辛一時間有點發懵:「什麼雀子……」話還沒說完就反應了過來,嚇得一下子從滑竿上跳下來,仰著頭拚命的在天空裡踅摸著,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鳥抓在手裡,羊皮紙上寫的啥誰也不給看。 黃瓜滿臉古怪的看了梁辛一眼,咯咯的笑道:「還遠呢,總要過一會才能飛過來。」 正說著白衣小汐催馬趕上來,兩根纖纖細指壓出了下唇,打出了一個響徹雲霄的清亮呼哨! 梁辛全身蓄力,撒腿跟在小汐身後奔跑,同時後臀坐低隨時準備跳起來去抓鳥,乍一看好像只蛤蟆站起來跑步似的。 而此刻黃瓜突然止住了笑聲,眉心鎖成一團,不停的嗅著空氣,小臉上的疑惑之色漸漸濃重,過了一會之後猛的變成了怒色,對著梁辛道:「雀子動不了,不是飛的……三哥,咱們家的雀子被人捉了!」 話音落處,駿馬長嘶,所有人都勒住了坐騎。磨牙不用吩咐,立刻趴在地面上,閉起眼睛仔細傾聽了起來。 梁辛等人正馳騁在官道上,西側是一望無際的沃土良田,密密麻麻種滿了高粱;右側則是無名的連綿小山,時值正秋,滿山紅葉正綻放的絢燦,遠遠望去彷彿一抹落於凡塵的紅雲。 過了一會,磨牙終於捕捉到了敵人的聲音,跳起來伸手指著東側的山嶺大聲道:「這邊,七里處,應該是一個人!」 話音落時,白色身影如電掠起,小汐撲躍而起,向著磨牙指點的方向掠去。梁辛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小汐的胳膊,低聲道:「一起去,誰也不得掉隊!」 說話的功夫眾青衣已經捨掉馬匹,快步衝下官道,三人一組彼此掩護著急速潛行。小汐身上都冒著寒氣,垂下眼皮看了看梁辛正抓著自己胳膊的手。 梁辛趕忙放開手,嘿嘿訕笑著也不敢多說啥,追著青衣們而去。小汐冷哼了一聲,跟在了梁辛身後,沒再單獨去追。 青衣彪悍,雖然不像小汐那般縱躍如飛,但行進的速度也絕不慢。 小山連綿,但並不算陡峭難行,在行進了三四里之後,磨牙又復聽地,這次他的臉上也現出了迷惑:「對方沒走,就留在了原地,好像刻意等著咱們……就一個人,錯不了的!」 而黃瓜則皺著眉頭:「一股花粉香氣,是女的?」 又追了一段之後,在紅葉密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片畝許的空地,兩個童子示意敵人就在其間,眾青衣不用吩咐,散做半月之形,緩緩向著前方包圍了過去。 梁辛和小汐對望了一眼,各自屏氣凝神,走入了空地中。 赤足玲瓏,白皙水嫩,正從一根老樹枝椏上垂下來,一蕩一蕩的……一個素衣少女,正坐在樹上望著梁辛,妖女琅琊! 梁辛只覺得氣血上湧,蓬勃的怒氣直衝胸肺,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憤恨,目光死死盯住正撅起紅紅的嘴唇、有些委屈的琅琊,口中問小汐:「她的修為應該是海天境大成,你殺的了她麼?」 琅琊清澈的眸子一轉,上上下下開始仔細打量小汐,表情愈發的委屈了,她手中擺弄著一頭雪尾雲雀,雀子不停的掙動著翅膀,徒勞的努力著,想要逃脫桎梏。 小汐的身體微弓,好像一隻正要獵食的白貓,嘴裡淡淡的回答:「四步大成?和她同歸於盡還是沒問題的。要殺麼?」 梁辛恨恨的說道:「我幫你,她應該還有傷。」 小汐突然笑了,一個笑容之下,遍佈的冰冷彷彿瞬間被擊碎,對著梁辛道:「那便好辦了。」 躲在暗處的磨牙和黃瓜卻對望了一眼,兩個童子都是一頭霧水,這位游騎小汐,對上五步海棠能同歸於盡,對上四步妖女也是同歸於盡? 琅琊坐在樹上好整以暇,望著小汐問道:「同歸於盡?除非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寶貝。」說著,她也笑了,俏皮的模樣立刻躍然而出,甚至潛伏在周圍,心性早已磨練得淬礪陰狠的青衣們,也差點忍不住回應著她來咧嘴笑一下。 跟著琅琊又滿是好奇的追問:「到底有沒有,是什麼寶貝?」 小汐又恢復了先前的冰冷,脆生回答了六個字:「死時便會知道!」 琅琊咯咯而笑,用眼角夾了小汐一下之後便不再理她,轉頭望向梁辛,挑著眉毛問道:「她是你的女人麼?長得一般,脾氣更不好,比起面團團的粉娃娃差遠了。」 她的話剛說完,梁辛遽然做了個撤退的手勢,同時暴喝了一聲:「大伙快跑!」一拉躍躍欲擊的小汐,撒腿就跑! 乍見妖女時,梁辛滿心憤慨,可稍作冷靜之後一顆心便沉了下去:琅琊是邪道中大有來頭之人,她帶在身邊的九個灰袍鐵面,只要有一個人在,只要這個人恢復了三成的力氣,在場眾人就全都要死! 磨牙的聽地**雖然犀利,可高深修士想要瞞過他的耳朵,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梁辛不怕拚命,可青墨應該死不了,兩位義兄卻還等著自己去救。 哄……九龍青衣,陰戾如狼迅猛如鷹,隨著梁辛一聲令下,跑的也快如流星閃電…… 妖女琅琊彷彿被一百個臭雞蛋同時砸中似的,本來笑嘻嘻的表情瞬間僵硬,張著小嘴愕然愣住,眼看著一群人越跑越遠,終於哭笑不得的喊道:「我想辦法救曲青石啊!還有柳亦!」 梁辛驚呼了一聲,立刻兜轉了回來,小汐寸步不離他的身邊,其他人則被梁辛留在了原地。 琅琊依舊晃著自己的嫩足,見梁辛回來,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嚇死我了,真怕你就這麼跑了。」 梁辛不和她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能救他們?」 琅琊一笑,神情好像在向大人顯擺自己得意的玩具:「我的能力你知道,救他們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做不到呢。」 梁辛一伸手,抓著琅琊的渾圓的腳踝,直接把她從樹上給拽下來了:「怎麼救?」 琅琊先是驚呼了一聲,隨即咯咯的笑成了一團,伸手推開梁辛,笑道:「癢……」 第七十四章 天下人間 笑了一會之後,琅琊才站直身體,卻沒直接回答梁辛,而是伸手一指面無表情的小汐,對梁辛道:「救人之後,我要殺她。」 「放屁!」梁辛的唾沫都快噴到妖女的臉上了。 而小汐卻同時道:「你要能幫曲青石和柳亦翻案,我便給你殺也無妨。」 梁辛略帶驚愕,看了小汐一眼,後者淡淡的說:「翻案,便是救了整個九龍司,我願意換。」 妖女琅琊根本就不看小汐,滿是失望的望著梁辛:「既然你護著她,我便不會殺她,但是這件事情做起來很難……」說話的時候,她的食指始終在輕輕的轉著,每次轉滿一周,都會點向梁辛。 梁辛不耐煩和她這麼繞彎子,不等她說完就點頭:「能翻案,我隨你怎麼擺弄都成!」梁辛心裡明白,妖女做作這麼久,歸根結底是要奪自己的『石脈』。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妖女不調用高手直接把自己抓走,不過這筆『買賣』無論怎麼做,最終的價錢還是他自己。 琅琊大笑點頭:「我一直說你是個聰明男人呢!」 梁辛突然覺得開心了起來,笑了。 妖女未必可信,可至少是一線希望,一想到柳黑子的眉飛色舞,一想到曲青石那張長滿了老年斑的臭臉,梁辛真就笑出了聲,還有曲青墨經過了一圈生死輪迴,再見柳亦時,不知是會流眼淚,還是依舊不理不睬,媽的,活著真好! 琅琊看著梁辛笑,俏臉上都是納悶,情不自禁的看了小汐一眼,小汐面無表情,卻聳了聳淡薄的肩膀。 梁辛也懶得解釋什麼,笑著把話題拉了回來:「可我不明白……」 正說著半截,就被琅琊搖頭打斷了,妖女親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咱倆合夥,我自然會讓你知悉根底,可別人要聽麼……也無妨,不過聽了之後便要死的。」 小汐轉身就走,冷冰冰的留下了一句:「大路上等你們,梁磨刀,記得雲雀上的傳令!」一行人都隨著她撤了出去。 林子裡只剩下了梁辛和琅琊。 琅琊揚手,把先前從雲雀腳上解下的羊皮卷遞給了梁辛,吐出粉紅的舌頭笑道:「那個白衣服的女娃子厲害的很,我可救了你一命,你怎麼謝我?」 羊皮捲上只有三個字:假游騎 梁辛雙手一搓,羊皮紙化作飛灰,目光炯炯的望著琅琊:「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琅琊放飛了手中的雲雀,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地上,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師父,是邪道的三大首領之一,銅川府裡的那些灰袍鐵面,都是我師父的手下,不是我的人。」說著,雙手抱起膝蓋,把臉頰貼在了貼在了膝蓋上,淡淡的說道:「你也是修行之人,當知『斷滅凡情』這四個字吧。」 梁辛點點頭,也坐了下來,不料琅琊突然挪動身體湊了過來,和他並肩而坐,螓首柔柔的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事情簡單的很,我從小心*戾,卻天賦極高,師父收了我做弟子,順便把我的爹娘『斷滅凡情』掉了。」 「現在我早已過了撣心境,自然不再覺得父母還有什麼值得依戀,不過……我只明白一件事,我的東西,不許別人去碰的!殺我父母,和扔掉我的布娃娃沒什麼區別,碰了我的東西,便犯了我的忌諱,會死人的。」說著,琅琊突然抬起頭,調皮的衝著梁辛的耳朵吹了口氣,跟著笑道:「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最好能記清楚!」 妖女的聲音清脆而恬靜,梁辛卻覺得渾身都乍起了雞皮疙瘩,心中苦笑著,修士斷滅凡心本來已經匪夷所思了,這些邪道中人更是偏佞到了極處。 天天想著肉好吃、酒好喝的梁辛,根本就沒法去理解。 琅琊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笑道:「我師父也知道他得罪了我,不過他修為了得,我還不是得盡心盡力的給他辦事?邪道就是這樣了,人人之間都有些仇怨,但是上面有老大約束著,沒有好機會便要忍住,呵呵,如非如此,當年邪道又怎麼會一敗塗地。」 梁辛搖搖頭,還是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他們。 琅琊的眼睛亮了起來:「不過我命好,尋到了一個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便是苦乃山的那條石脈了!」 說到這裡,琅琊突然岔開了話題,問梁辛:「你聽說過『天下人間』麼?」 梁辛皺起了眉頭,覺得這四個字似曾相識,尋思了片刻之後恍然大悟,這事還是五年前在猴兒谷的時候,小丫頭青墨講給他的。 當年正邪惡戰,一個老魔頭融合了『生、老、病、死』這四門絕技,創出『天下人間』的大神通,曾一度殺得正道門宗人仰馬翻,後來老魔頭將這門神通傳給了弟子謝甲兒,而謝甲兒又將其發揚光大,改命叫做『天上人間』。而老魔頭則看破天下,遁世逍遙去了。 最後謝甲兒被十三蠻合力狙殺,邪道由此沒落,可老魔頭卻還活著。 最近這幾百年裡天下太平,正道休養生息,邪道也在生根發芽,現在一共分成了三支人馬,琅琊的師父就是其中一支的領袖。邪道中人天*戾,還沒對付正道,三支力量便開始互相傾軋,雖然沒有大規模的火拚,但是也絕談不上團結。 琅琊的師父想要統一邪道,於是窮盡數十年,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當年創造『天下人間』的老魔頭隱居的洞府。這下琅琊的師父大喜過望,只要能得到『天下人間』的神通功法,他的實力必然暴增,邪道眾人以強為尊,勢必人人歸心。 老魔頭應該早已不在人間,但是守洞法陣依舊犀利有效,琅琊的師父想盡了辦法也不能通過法陣,不過他也發現,想要破陣便需要至純的惡土之力。 再後來的事情,梁辛便能融會貫通了,苦乃山凶根石脈現世,琅琊的師父派竹五來苦乃山,只等罪戶們挖到石脈盡頭,他便會出手殺敲走一塊凶煞石根…… 這時梁辛皺了下眉,有些不解:「這個凶煞石脈這麼重要,你師父就不親自去,至少也要調遣高手坐鎮,怎麼就派了個竹五來?」竹五的修為雖然不錯,但是和那九個灰袍鐵面比起來,連人家的頭髮絲都不如! 琅琊答道:「三個邪門互相牽扯,互相監視,師父要是調派高手,其他兩個邪門便會有所察覺,反而會把事情弄糟。」 苦乃山的凶根石脈,並沒有引起其他修士的注意,在當時的情形之下,一個能夠統御蠻族的竹五,足以辦好這趟差事了。而竹五隻是個小腳色,他的行動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可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石脈被梁辛給吞了,竹五則身遭慘死。 不過竹五臨死前,也給梁辛種下了銘心刺,給同門留下了線索! 梁辛拍著自己的腦袋,這次算是徹底明白了,對著琅琊點了點頭:「你的野心,也不小啊!」 琅琊嘻嘻一笑,做出了個無辜的表情。 第七十五章 大慈悲調 琅琊的野心,自然不小! 在銅川府,她意外的感應到了竹五留下的『肉中刺』,這才來到了日饞,並在見到梁辛之後,出手幫他拔掉了這個法術。 這下就連她的師父都不知道,梁辛就是尋找苦乃山石脈下落的關鍵。從那時起,琅琊就已經準備『獨吞』梁辛,甩開師父自己去老魔頭的洞府,尋找『天下人間』的功法。 梁辛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站起伸了個懶腰,借勢離妖女遠一點,走開幾步之後這才回過頭道:「所以你要對付我,只能自己動手,不能調用你師父的力量。」 在草原上,琅琊要從梁辛處得到石脈的下落,自然不能讓師父的灰袍鐵面在側,所以她才遣開那九位高手,同時也取信了宋紅袍和宣葆炯。妖女機關算盡,最後卻還是忽略了青墨敢於拚命的狠辣和梁辛的邪弓…… 琅琊略略調養了幾天之後,生怕就此失去梁辛的蹤跡,顧不得傷勢未癒,急匆匆的出來尋找梁辛,隨即發現他正要去救兩位義兄。 這時梁辛突然大笑了起來,臉上儘是愉悅:「你這麼急著現身,是怕我冒冒失失的去劫囚?」 琅琊點點頭,神情有些委屈,幽幽的說道:「以你的修為,要是去劫囚的話必死無疑,我又怎麼捨得看你被那些正道中人殺死呢。」梁辛身上繫著『天下人間』的絕世魔功,琅琊自然不能讓梁辛死掉。 琅琊被梁辛一箭擊中,傷的著實不輕,不僅戰力大打折扣,而且在短時間裡也無法動用那道奪取惡土之力的手印。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想著追上梁辛之後先把他制住、抓走,等自己傷癒之後,再奪他的『石脈』。可她對白衣小汐頗為忌憚。 她看不透小汐的根底! 隨後,琅琊又打算動用師父的力量,想辦法將曲青石和柳亦兩個人劫走,再用曲、柳二人來要挾梁辛。但是在派人打探之後,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著,琅琊伸出軟軟柔柔的手指,敲打著自己的眉心:「事情遠比你們想的要嚴重,這次三堂會審,會有真正的高手壓陣,來自五大三粗的高手!」 梁辛吃了一驚,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琅琊的臉上也顯出了迷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區區一個東海乾被炸,怎麼會把八大天門都驚動了。正道中人嚴陣以待,想要劫囚,就必須去求師父派遣心腹高手來相助,這樣一來的話,以師父的心智,一眼就能看透我這點小私心……」 琅琊岔開了話題:「不過,如果想翻案的話,應該還有機會的,我心裡有個計劃……」說著,她閉上了嘴巴,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梁辛。 梁辛無奈,又走回到她身旁,蹲下,和她四目相對:「說!」 琅琊笑的好像一條漂亮的小狐狸,壓低聲音,一邊劃拉著,一邊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梁辛的表情先是驚訝,跟著變成了喜悅,最後又開始皺眉沉思,和妖女一起劃拉著,仔細研究著其中的可行性,小心的填補著其中的漏洞,遠遠望去,一對少年男女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讓人說不出的愜意。 半晌之後,梁辛終於站起身來,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隨即又對著琅琊點頭道:「拜託了!」 琅琊的眸子清澈明亮,素手一揮擺出了一副豪邁的樣子,粗聲道:「包在我身上!」 言罷,兩個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梁辛的心裡輕鬆了許多,又問琅琊道:「還有件事我不明白。」 琅琊陰戾狠毒,但心地冰雪聰明,明白梁辛想要問什麼,開口道:「我敢與你做這筆交易,自然不怕救人之後你會反悔。等翻案之後,你自然會知曉為什麼。」 說完,妖女站起身,向著林子之外走去,走了幾步之後又站住了,回頭笑道:「其實,只要我願意,大可以只奪力,不殺人,你要乖才好。」隨即,在連串的笑聲中,琅琊縱躍而起轉眼消失。 算下時間,此刻距離『三堂會審』還有兩個多月,時間上完全來得及,翻案的事情,梁辛暫時幫不上什麼忙,前面都交由琅琊去處理。 兩位義兄的案子突然出現了轉機,梁辛的心裡說不出的舒服,回到官道上時,看見一眾青衣連日趕路之下都面露疲憊,梁辛面露愧疚,快步走到大伙跟前,笑了笑說:「趕路辛苦,找個地方大家修整兩天,咱們養好精神再出發!」 兩個小廝立刻大聲歡呼,青衣首領熊大維看懂了梁辛的唇語,走上來對他說:「咱麼炯弟還能僵直……」梁辛琢磨了一下,這才明白對方說的是『咱們兄弟還能堅持。』他們盡數耳聾,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這些天下來,腔調愈發的古怪了。 梁辛心中暗歎,搖頭道:「聽我的便是了,不用多說。」 熊大維也不再說什麼,對著梁辛點點頭,露出了個粗獷的笑容:「多切!」然後回頭對著手下做了幾個手勢。青衣們全都面露輕鬆,他們大都有傷,這些天裡日夜兼程的趕路,都辛苦的很了。 小汐也沒多說什麼,她只管對付厲害敵人,其他的都交給梁辛去安排。 一行人也放慢了速度,沿著大路緩緩而行,小汐催馬趕上,先問了問雀子上的傳令。梁辛當然不敢說實話,瞎扯了幾句指揮使囑托完事小心云云。 小汐皺著眉頭看了梁辛一眼,似乎有些懷疑,不過最終也沒多說什麼,而是伸出手向著西南方向一指:「再往前走幾里會有條岔路,通往一個叫做『解鈴』的小鎮子,你要想修整便去那裡吧,是自己人的地方,會放鬆些。」 梁辛痛快的答應,兩個童子尤其興高采烈,圍著小汐問解鈴鎮的緣由,小汐不搭理他們。 正說笑的時候,磨牙突然閉上了嘴巴,大耳朵微微的跳動,跟著手腳麻利的往趴,只聽了片刻就跳起來,伸手指向他們的身後,對著梁辛道:「大慈悲調,有人唱著大慈悲調趕路!」 青衣們全都臉色一變,百戶熊大維一揮手,兩名青衣翻身下馬,隱入官道下的長草間,向著來路方向潛伏而去。 其他人也都嚴陣以待,連寡婦勁弩都端在了手裡。 梁辛雖然不知道大慈悲調是什麼,可也明白遇到了敵人,和小汐並肩走到隊伍最後,凝神望向遠處。 不久之後兩個去查探的青衣回來了,走到幾位首領跟前低聲稟報:「司天監大隊人馬,看樣子只是路過,不像衝著咱們來的。」 小汐冷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又過了一會功夫,一陣古里古怪的調子,隱隱從大路的盡頭傳來,聽上去就好像咬住了舌尖,嘴唇不停嗡動而發出的聲音,歌聲明明拗口難聽,可聽得時間稍長卻讓人心底清寧。古怪的歌聲越來越響亮,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歌聲已經從遠遠的呢喃變成了漫天迴盪的轟鳴! 梁辛也愈發的覺得這歌聲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片刻猛的想起,不久前在兔幾丘,海棠和尚就是哼著這樣的調子來殺人的。 只不過,海棠哼得調子很收斂,可現在的梵唱簡直變成了炫耀! 第七十六章 鴉雀相爭 大慈悲調雖然古怪卻是朗朗梵唱,久聽之下清心扶氣,可再怎麼廣博浩然的調子,如果唱成煌煌天雷,也會讓人覺得心煩意亂…… 一支司天監的隊伍,終於出現在大路的盡頭,梁辛遠遠望去,滿心的驚訝! 不是因為對方人多,也不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敵人,讓梁辛駭然的是這支隊伍,相比於他們的人數而言,排場實在太大了。 二十名紅袍大漢趕在隊首,不停的催動法術引水潑街;二十名紅紗少女素手翻揚,白色花瓣洋洋灑灑,隨風飛舞;二十名紅袍僧人面露微笑,嘴唇嗡動,不見怎麼用力卻把大慈悲調唱的驚天動地! 六十人之後,是一頂比著屋子也不小的赤紅大龕,其中端坐著一個白袍子老僧,看上去六七十歲的樣子,正閉目養神,龕下橫六縱九一共十五根長槓,每槓由四名童子扛住。 隊伍的最後是一支百人馬隊,騎士們全都身穿白袍,腰挎長刀,額頭上梳著髮箍,馬隊中豎起幾十面大旗。 秋風過,旌旗滾蕩,發出撲啦啦的烈響,盡數都是司天監的旗號。 梁辛就是個沒見過市面的山溝娃子,哪見過這樣的陣勢,被人家驚得目瞪口呆,不僅一點不嫌司天監的人惡俗張揚,相反還攢了滿心眼的羨慕,琢磨著有一天自己發達了,也要這麼大張旗鼓……羊角脆也把眼睛瞪得溜圓,和它主人一個心思,看看老僧的大龕,又看看人家暫時借給他們的滑竿…… 梁辛看的津津有味,低聲問小汐:「這個老和尚,別就是國師吧,這麼大的場面。」 小汐搖頭,她認得這個和尚的:「他是國師座下,七位親傳弟子中的第三位,法號琉璃,這個妖僧天性喜歡擺排場,司天監中就屬他的名氣最大,不知為什麼來了這裡。」 龕中的老和尚白面無鬚,眉宇間儘是慈祥,在他的隊伍靠近眾青衣的時候,老琉璃緩緩睜開了眼睛,對著梁辛等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兔幾丘的惡戰,是九龍司與司天監暗中的較量,平時相見時,大家都還是朝廷差官,自然不能直接把刀子殺過去。 青衣們錯動腳步,讓開了半條道路,琉璃笑的更慈祥了,對著熊大維點頭說了句:「多謝了!」 他一開口,梁辛只覺得後頸好像被人吹了口涼氣似的,再看身邊的小汐,白淨光潔的額上也冒出了一溜雞皮疙瘩,這個老和尚的嗓音,赫然是個脆生生的童子音。 熊大維聽不到對方的聲音,臉上沒什麼表情,點頭回禮之後回到了梁辛的身後。 就在這時候,黃瓜又提著鼻子嗅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天空之中就傳來了一聲惶急的鳴嘯聲,一隻雪尾雲雀從遠處奮力拍著翅膀,搖搖晃晃的飛著。 現在的梁辛目力驚人,雖然相隔甚遠,但還是能看清楚,這只雀子的毛色不純,雖然也是雪尾雲雀,但不如自己以前見到那些漂亮,也不是剛才琅琊放走的那隻。 梁辛平時見到的,都是指揮使大人專用的雪尾雲雀,自然不是凡品,現在天上的這頭,則是普通青衣之間用來聯絡的。另外這只雀子羽毛凋零,飛的歪歪斜斜,好像還受了傷的樣子。 黃瓜皺眉,不明白這頭雀子怎麼會如此狼狽,立刻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召喚它,雀子聽見哨聲,立刻精神一振,正要俯衝下來的時候,空中突然又傳來了一陣嘎嘎的難聽叫聲,四頭黑色的大烏鴉從遠處電射而至,向著雲雀抓去! 烏鴉的個子極大,雙翅展開足有兩尺,比起鷹隼也毫不遜色,磨牙和黃瓜眼尖嘴快,異口同聲的驚呼道:「金眼胡鴉!」 論體型,雲雀根本不是胡鴉的對手,但雲雀的身形更加靈活,又知道救星盡在眼前,一時間力氣大增,在空中左右輾轉,險而又險的躲避著攻擊。眼看著就要衝出包圍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聲嘎嘎的怪叫,又一頭胡鴉猛的從琉璃和尚的身邊沖天而起,一頭撞上了雲雀的肚子。 另外幾隻胡鴉飛快的趕上來,揮動利爪,小小的雀子發出了一聲哀鳴,身上迸出了鮮紅的血花! 白衣小汐遽然爆發出一聲清冽的怒叱,縱躍而起,宛若一隻決絕的白燕,向著琉璃和尚撲去。 而梁辛從青衣衛手中搶過一把繡春刀,暴喝裡七蠱星魂滾滾運轉,抬手將刀子奮力擲向天空! 刀光如電,淒厲鳴嘯著劃破長空,可準頭實在差勁,歪了足有幾丈的光景,不過即便如此,也足足嚇了五隻胡鴉一跳,扁毛畜生身處高空,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會有能力傷及它們,而雀子則趁著它們一疏神的空子,雙翅併攏從高空直接向著青衣衛俯衝了下來。 再說小汐這邊,毫無徵兆的向著和尚發起突襲,司天監的隊伍絲毫不亂,護在大龕後面的馬隊中,同時躍出七八個人影,各自亮出長刀應向小汐。 就在敵人的長刀堪堪劈到的時候,小汐低吼了一聲:喪! 話音落處,一道白色精芒從她右手間急閃而出,宛若一道精準而犀利的閃電,飛快的從幾名敵人之間掠過,又回到了小汐的袖中。青衣們只覺得眼前紅白燦爛,敢向著小汐出刀的人,全都被精芒炸碎了腦殼,只剩下一排腔子猶自撲躍著,又飛了幾尺之後才彭彭彭的摔落在地! 雖然一擊搏殺了幾個敵人,小汐沖襲的勢子也隨之受阻,身子一蕩落到了旁邊。 幾乎與此同時,雀子也俯衝而至,梁辛高高躍起,小心的把它接住,他雙腳剛一落地,琉璃老僧龕前的那二十名紅衣僧人數,突然錯動腳步,無聲而迅捷的將他包圍了起來。 這些和尚隨時都會翻臉動手,可嘴裡依舊高唱著大慈悲調,吵得梁辛頭大無比。 而二十三名青衣也擺好了衝擊的陣型,只待梁辛一聲令下,他們便要殺入敵陣! 先前還歌舞昇平,轉眼劍拔弩張。 梁辛看了看手裡的雲雀,鳥兒的脖子軟塌塌的,脛骨折斷眼見活不成了。 大龕中的琉璃老僧終於皺起了眉頭,臉上的慈悲之意卻更盛了,側頭望向小汐,尖聲道:「不過是些不懂事的畜生互相糾纏,你卻想殺我?」 小汐毫不避諱,認真的點點頭,聲音清冷得很:「九龍司的雀子死了,也是要償命的。」 琉璃愣了愣,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隨即尖聲大笑了起來:「九龍司果然霸道啊!只不過霸道的久了,眼界也就狹隘了,忘了頭上的天了!」 老和尚的笑聲清脆的毛骨悚然,一邊大笑著,一邊給手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動手殺人了! 在琉璃眼中,面前的青衣不過都是些普通人,只有那個鄉下小子修為,也不過是個勉強踏入聲色境的三步修士,這樣的對手,當然不值得他親自動手。 可沒想到的是,他的手下還沒動,鄉下小子突然躍起,輕輕鬆鬆的就衝出了他座下二十名弟子的包圍,揮舞著雙拳向他撲來! 推薦,很不錯的! 書名:超級仙醫 書號:1650213 廣告詞:仙醫附身在了一個突然心臟猝死而亡的雍城大學年輕校醫的身上,治病救人,縱意花叢,小日子過的滿不錯。 ,大家有時間去看看,真的很不錯!下面有鏈接,可以直接點過去撒~ [bid=超級仙醫》] 第七十七章 左手睚眥 論修為,琉璃比著他大師兄海棠要差得遠了,不過也穩穩的站在四步、海天境上。 面對梁辛的迅猛撲擊,琉璃單手擎天,口中念出了一個字:障! 話音落處,一蓬濃烈的金色光芒從天而降,牢牢籠住了他的巨龕。隨即琉璃輕輕的歎了口氣,目光慈悲的望向梁辛,好像再看著一隻馬上就要撲入火堆的飛蛾。 梁辛的身體與金光甫一接觸,立刻發出了一聲怪叫,忙不迭地翻身後躍,只見他身體與金光障接觸的地方,都冒起了裊裊青煙,衣服化作枯灰,可皮膚卻還是黑裡透紅,健康的很。 梁辛驚駭交加,要不是七蠱星魂及時運轉,替他化解了金光的力量,現在他的身體有一半都該變成焦炭了。 琉璃見梁辛沒被燒死,也略有些意外,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梁辛吃過了金光障的苦頭之後竟然不退反進,接踵七拳,打在了他的金光屏障之上。 每一拳都輕飄飄的,力道沒有一絲稀奇,只不過在金光障上蕩起了一層不起眼的漣漪,可七拳之後,七道漣漪彼此勾連在一起,蕩漾出的赫然是一道北斗星陣,旋即巨力爆發,足以抵擋三步修士任何神通的金光障轉眼散碎! 漫天金光就像個肥皂泡似的碎裂於無形,而一聲清冽叱喝卻沖天而起:喪! 小汐飛撲而至,右手再度放出白色精光,向著琉璃的光頭激射而去。 琉璃森然冷笑:「不自量力!」單手一探,自刻不容緩之間竟然捉住了那道精光,隨即『精光』發出了吱吱的怪叫,奮力的扭曲起來,原來是一條通體批滿銀色鱗片的小蛇! 在捉住銀甲小蛇的同時,琉璃的另一手五指相結,捏成神通手印,揮動間裹挾著滾滾風雷,毫不留情的向著小汐的面門扣了下去。 小汐表情突然變了,好像有些譏諷,又有些興奮,雙唇輕輕並在一起,低聲吐出了一個字:「奪!」旋即,始終籠在袖中的左手,伸了出來! 五根手指,纖長而柔軟,好像剛剛綻放的花蕾,曼妙的一展一轉,摀住了對方的手印。琉璃的眼中露出喜色,可臉上還沒來得及擠出一絲笑意,就猛地爆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 琉璃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一旁的梁辛則愕然瞪大了眼睛,一時間都忘了出手追擊敵人。 片刻之前,小汐的左手微轉,好像摘桃子似的,就把老頭子的手,從他的手腕上摘了下來! 鮮血自斷腕出瘋狂的噴湧,琉璃疼的亂跳亂叫,銀鱗小蛇趁機掙脫桎梏,尾巴搖晃著又撲回小汐的袖中。 而小汐的動作不停,趁著敵人心神散亂的片刻,又奪下了琉璃那顆圓滾滾的光頭! 梁辛和兩個童子不知討論過多少次,小汐為什麼要把左手藏在袖子裡,黃瓜猜她的左手只是削鐵如泥的鉤子,磨牙猜是一隻蓮蓬口的暗器,梁辛猜不出只好說小汐六指…… 這一仗,幾乎還沒打就結束了,一個照面之下妖僧便被兩位游騎合力擊殺,其他的人哪還敢抵抗,有馬的催馬,沒馬的撒腿,哄的一聲四散而逃。 小汐扔掉了手裡的人頭,揚起左手,對著梁辛把五根手指一一捏起,握成拳頭再度收攏回袖中,冷冰冰的說:「數清楚,不是六指。」 梁辛臊紅了臉蛋子,趕緊岔開話題,指著琉璃和尚的屍體,苦笑道:「倒是留下活口啊!」 小汐搖頭:「我只會殺人!」隨即又問到:「雀子傳來的是什麼事情。」 梁辛這才想起正事,趕忙撿回雲雀的屍體,取下羊皮卷一看,上面的字跡潦草:解鈴鎮,十萬火急,援!後面則是個梁辛看不懂的古怪印記,應該是青衣身份的象徵。 小汐一看之下,神情驟然變得虐戾起來,揮手道:「隨我去付援,解鈴鎮!」說著翻身上馬,眾青衣齊聲喝應,立刻催馬疾馳,緊緊跟在小汐的身後。 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不遠處的解鈴鎮上,有青衣陷入危殆,所以放出雲雀,期盼著能搬來救兵。而攻擊青衣的人也不言而喻,定是國師麾下的司天監。 司天監的高手見到雲雀飛天,便放出胡鴉去追……這個琉璃和尚,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也是趕往解鈴鎮的。 打這樣的仗,對梁辛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可九龍司的事情,他總捨不得不管,這幫子身著青衣惡名昭著的人,可個個都有曲青石和柳亦的影子! 解鈴鎮並不算太遠,距離他們只不過十幾里的路程,梁辛也不再坐滑竿,快步奔到小汐的身旁,問道:「你說過解鈴鎮是咱們自己人的地方,怎麼回事?」 小汐也不隱瞞,直接對梁辛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十年前,小汐還是個小女孩,跟隨著指揮使來過此處。據她所知,九龍司將一個重要人物,隱藏在這座小鎮上,同時也有不少青衣高手,隨著這個重要人物一起到小鎮隱居,以便貼身護衛。 除了普通的青衣高手之外,指揮使還專門指派了一名青衣游騎常駐小鎮,足見他們要保護的人有多重要! 小汐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說完之後,冷冷的說:「司天監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不過這麼重要的人,決不能落進他們手中的。」 梁辛點了點頭,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對國師而言,現在的頭等大事應該是曲、柳二人的案子,可他們還調集重兵,來惹解鈴鎮的麻煩。我尋思著,這裡的事情,應該和東海乾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小汐沒理他。 梁辛這才想起來,這個少女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談論案情的,呵呵笑著又緊跑了兩步,指了指小汐籠在袖中的左手:「你的左手……怎麼回事。」 小汐有些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梁辛趕忙辯解:「待會免不了又是一場惡戰,我總得弄清楚你的戰力,還有……殺人的習慣。」 小汐這才開口:「我的左手,是睚眥爪!」 梁辛愕然,試探著重複了邊:「鴨子爪?啥意思?」 睚眥,龍之七子,生性剛烈,嗜殺好鬥。 睚眥爪,也是一種天眷神力,不過比起烈焰、石拳、手刀之類的力量要強大的太多了。 小汐便是身負睚眥爪之人,從出生起,她的左手就力氣極大,而且抓到什麼都會奪下來,小汐自己根本就無法控制它。 等到小汐大了些,睚眥爪的力氣愈發的恐怖起來,後來還是指揮使發現了她的天眷之力,千方百計尋來秘法,用一道已經失傳的哭困咒,封住了睚眥爪的大部分力量,小汐這才能勉強用自己的左手。 梁辛點了點頭,又伸手指著小汐右面的袖子:「那條小蛇……」 小汐怒道:「你煩不煩!」 梁辛樂了,愈發覺得小汐長得,果然是極美的…… 第七十八章 解鈴小鎮 馬蹄如雷,一路馳騁,沒用多少時間,解鈴鎮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盡頭,黃瓜提起鼻子,磨牙趴,兩個童子把自己的能力發揮到極致,隨即兩人的臉上都顯出了迷惑的神情。 磨牙先開口:「沒聽到敵人的蹤跡,倒是鎮子上敲鑼打鼓唱大戲,歡笑嘈雜熱鬧的很,好像在趕集或者節慶。」 黃瓜也點頭道:「烤肉香、苞谷香、燒酒香,不像有敵人襲擊的樣子……」說著,娃娃一拍腦門,笑道:「今天是十月初十,秋收之末,大豐節啊!」 中土內陸的習俗,每年十月初十為慶祝豐收的大豐節,這一天就宣告一年的辛苦農耕終於結束,農戶們將收拾農具、攏好牲口,準備度過冬閒時節了。 小汐冷哼了一聲:「敵人應該已經到了,否則那幾隻胡鴉從何而來,大家都小心些,咱們進鎮!」說著,一抖韁繩走在最前,帶領眾人進入瞭解鈴鎮。 青磚灰瓦的民居,樸實卻乾淨的鋪子,高高的牌樓和公德杯,這裡和普通的北方小鎮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不過因為大豐節的緣故,人人臉上含笑,忙碌了大半年,接下來的三四個月即將安逸閒散,圍著爐火斗小牌,喝著燒酒吹牛皮,到了晚上外面寒風呼嘯,婆娘們被自己的漢子抱上了床……這樣的日子讓人想一想就忍不住開心。 鎮子的大道變成了臨時的集市,本地的花布、南方的胭脂水粉、北地的皮毛燒酒……這可是年前最大的節集了,不少小販都風塵僕僕的趕來,狠狠的賺一筆之後,好攢下本錢再準備春節時的大集。 小鎮熙攘,熱鬧,大人說笑孩子亂跑,根本沒有一絲險惡的跡象。 一眾青衣都滾鞍下馬,牽著馬匹緩緩而行,臉上也是笑呵呵的神情,但目光裡的那一絲銳利卻不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不止集市熙攘,小鎮上處處都有熱鬧,兩個小娘子在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著戲文;虎背熊腰的大漢正呼呼生風的打著太祖長拳;滿臉橫肉的屠戶,把養足了秋膘的牲口當街宰殺,叫賣鮮肉;還有潑皮們張羅的賭檔、賣神仙藥的江湖騙子、把幾十隻不停飛上天的雜耍班子…… 梁辛目不暇接,不停地東張西望,張著嘴一路傻笑著走了過去,黃瓜和磨牙也看的興高采烈,不過他們比梁辛強,還沒忘了自家的任務,磨牙低聲問同伴:「怎麼沒人來接應咱們?」他們幾個人雖然是便裝,但二十三名青衣可都穿著官袍。 黃瓜滿臉鄙夷,撇了他一眼:「沒聽小汐姐說麼,這裡的青衣都是暗樁!暗樁,懂不?見到自己人也假裝看不到。」 這時小汐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梁辛,低聲道:「發訊號吧,通知鎮上同僚,咱們是接到求救後趕來的。」 梁辛神色不變,淡淡的說:「你發!」 小汐斜忒了他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右手從袖中取出了一片綠油油的樹葉。這片葉子,還是剛剛她隨意摘下的。 朱唇輕並,扣在濃綠的樹葉邊緣,說不出的好看,隨即,一個簡單、悠揚卻又古怪的調子清揚而起。片刻後,不遠處的戲台上,鑼鼓家什突然猛地大響了幾聲,小汐飄目望向戲檯子,認認真真的看了一會戲,這才對著梁辛微微一點頭:「行了,我們過去!」 說著,小汐在頭前引路,向著鎮子的中央位置走去。梁辛緊緊跟在她身後,他沒發現的是,自從小汐吹響了葉子,小鎮上的許多人,都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戲台上的兩個小娘子轉身下台,換上了個黑臉老生;正大吼著買定離手潑皮伸手狂抓頭皮,接連做出了幾個隱秘的手勢;殺豬的屠夫換了一把刀;正湊在酒肆前喝酒的閒漢打了酒嗝,把手中的酒碗扣在了櫃檯上,他的手指修長、乾淨、有力…… 小汐的腳步不停,本來熙攘的人群隨著她的到來,有意無意的讓開了一條道路,不久之後,眾人便來到了一座還算威武的大宅門前。 大宅上頂著一面金光匾額:鎮北鏢局 鏢局的看門漢子正倚在石獅子上,百無聊賴的嗑瓜子,見到一群青衣衛大步走來,忙不迭的扔掉手中的瓜子,賠上笑容客氣的問長問短,看上去和普通的鏢局子沒有任何區別,既想弄清楚官差們的來意,又不敢得罪了人。 熊大維踏上一步,伸手把漢子堆了個跟頭,梁辛剛忙想去扶,被小汐直接捏住胳膊拉進了鏢局。 漢子摔倒之後,露出了個憤憤不平的表情,拍拍**爬起來,撒腿追趕眾人…… 鏢局院子裡,正有不少人正舉石鎖,練刀槍,見到大群青衣突然闖入,一時間都有些傻了眼,情不自禁的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小汐連眼神都錯動一下,繼續大步前行,二十三名青衣衛則停下腳步抽刀側立,沒再隨著小汐進入內院。 看門的漢子跑著,躬身哈腰,不停的賠笑著搭話,直到進入內院之後,他好像突然換了個人,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換而沉穩陰戾,翻手亮出了自己的命牌,同時說道:「請兩位大人示下命牌!」 小汐和梁辛沒都說什麼,把自己的命牌遞給了他,看門漢子驗過之後,眼圈突然紅了,對著他們認真點頭,沉聲道:「請隨我來!」說著,揮手對著空氣裡做出了一個手勢。 梁辛莫名其妙,小汐卻知道,如果沒有這個手勢,她們再往前走一步,便會迎來毫不留情的襲殺! 穿過跨院進入廳堂,其間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聞上去就好像有個蹩腳廚子,正把一隻醃了幾年的鹹魚放在篝火上燒烤,鹹腥中裹雜著一絲惡臭…… 越往裡間屋走,這種味道就越強烈,直到眾人快步走進內堂,磨牙和黃瓜來兩個少年異口同聲的驚呼,小臉瞬間煞白! 內堂之中,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只不過,他全身都已經被燒灼成焦糊一片,五官幾乎已經黏在了一起,重傷的皮肉大面積的潰爛,正有噁心的膿水不停身處,在大漢的胸肺間,更敞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大漢聽見有人來了,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動了動,吧嗒一聲,命牌從他的指間跌落在地,小汐立刻強上兩步,俯身撿起他的命牌,略作查驗之後,回頭對著梁辛微微點頭。 隨後,永遠都白衣若雪的少女,絲毫不嫌骯髒,用仔細的纖手握住了大漢那只滿是潰爛濃汁的手,領著他摸索查驗她的游騎命牌,淡淡的說道:「我們來了,請你放心!」 咕咕咕……大漢的口中,泛起了一陣吃力而難聽的笑聲,嘶啞的回答:「還好,等到了!」 梁辛站在旁邊,臉色青佞。他不敢想,一個已經傷成了這樣的人,究竟是靠著什麼樣的念頭,才能強撐著不死。 九龍司,青衣啊! 第七十九章 麻雀老號 大漢微微點了點頭,脖頸之間發出了喀喀的鈍響,彷彿再稍稍用力,腦袋便會掉下來,引著眾人進來的青衣搶上幾步,對著他低聲道:「爺,一共來了兩位游騎,還有大隊的兄弟們,這趟差事絕不會辦砸的,您安心修養……」 大漢的身體突然開始劇烈顫抖,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奮力把已經粘連、粘合的眼皮撩開了一條縫隙,渾濁的眸子轉動,看了看小汐,露出了一個只能用可怕來形容的笑容,嘶聲笑道:「哈哈,原來是個漂亮女娃娃,辛苦你……」話還沒說完,一股惡臭的濁氣從他的喉間鬆散湧出,就此氣絕身亡! 小汐腳步輕移,取出一方白帕,蓋在了大漢的臉上,默默的悼念了幾句之後,才轉過身,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仔細說清楚。」剛剛引路的青衣名叫趙慶,官拜青衣百戶,他本來是個副手,但現在主官身亡,解鈴鎮上的青衣由他指揮。 趙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十年前,咱們兄弟一共三百四十人,隨著黎總鏢頭調派此處……」說道這裡微微頓住,搖頭苦笑:「是千戶,黎角大人,咱們這些年裡一直以總鏢頭相稱,一時改不了口。」 小汐搖頭:「無妨,總鏢頭即可,你繼續說。」說完之後彷彿又想起了什麼,追問了句:「你家主官名叫黎角?!」 趙慶的臉上露出了一份自豪,點頭道:「不錯,就是黎角!」說著,轉頭望向了焦糊的大漢屍體。梁辛也覺得這個名字耳熟,隨即想起,當年在和柳亦閒聊的時候,後者提到過這個名字。 黎角,在最近幾十年裡,幾乎可以算作九龍青衣中的傳奇人物,二十歲時,他單槍匹馬殺入江南十二連環塢,力斃十二名賊首,一戰成名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北關惡匪驚馬堂、平遙邪教領路門、百色妖山上的吃人廟、南海流寇追雲島……十幾年間,黎角連破大案,親手誅殺無數巨寇妖人,在同僚中威望極高,又得指揮使大人的器重,就連皇帝都常常提到此人。 指揮使有意培養他成為三大院之一的掌櫃,可黎角卻不願被朝堂束縛,做到千戶之後說什麼也不肯再往上走了,始終遊走在地方,再後來此人隱形潛蹤,漸漸淡出了眾人的視線,想不到被指揮使派到這裡來做了暗樁。 除了戰功卓著之外,黎角還有一個身份:黎家機關術傳人。他是設計機關的大行家! 梁辛和小汐對望了一眼,一個功名爍今的暗樁,還有一個潛伏著的游騎,三百四十位精幹青衣……在解鈴小鎮上歸隱的,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青衣力士趙慶繼續說道:「要保護的人,是『麻雀』老號的程掌櫃,這個老頭子究竟是什麼人,總鏢頭不曾提過,咱們也沒問過。」 麻雀老號是做商舖,大米白面、衣料五金、茶葉藥材,林林總總什麼買賣都做,表面上看商舖與鎮北鏢局關係密切,每有大筆貨物需要運送,程掌櫃都會托付給鏢局。 在暗地裡,所有青衣的佈置,也都是圍繞著麻雀老號而展開的,這十年來始終平安無事,直到昨天晚上,『總鏢頭』黎角的蟈蟈死了。 梁辛一再警告自己要沉住氣,要學小汐那樣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結果在聽到這裡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呃? 羊角脆趕忙配合主人,瞪眼張嘴擺出了副吃驚模樣。 趙慶被游騎和猴子逗得哭笑不得,搖頭道:「總鏢頭的蟈蟈不是凡品,它有個名堂,叫做『知天命』。這種蟲子能夠預測災禍,據說是指揮使大人特意尋來,配給總鏢頭的。」 這種怪蟲具體怎麼來使用,梁辛不得而知,不過想來應該和莊不周的養鬼瓶有異曲同工之效。 蟈蟈一死,小鎮上必有重大災禍,黎角不敢怠慢,傳令手下嚴加戒備,他自己則帶著趙慶等一干手下出鎮去查探。 說道這裡,趙慶的臉上露出了一份古怪的表情,恐懼、憤怒、無力和真真切切的狠毒! 「甫一出鎮,我們便陷入了敵人的埋伏,對方用的是妖術……」 從開戰到逃回小鎮,趙慶根本沒能看到對方的樣子,他們是被一座妖陣困住,四面八方殺來的,都是手執木刀、不懂疼痛的稻草人籐甲兵。 惡戰中的凶險不必多說,青衣一個接一個被殺,黎角迫不得已中引出了藏在身體中的天眷離火之力,以神火破陣,這才逃回到鎮子裡。 黎角渾身的焦糊,是因為以身為媒,引火退敵而傷的。 梁辛點了點頭,大抵明白了,司天監的人在小鎮之外布下了妖術陣法,只許進不許出,所以他們進鎮的時候一路暢通。想到這裡的時候,梁辛忍不住一挑眉毛,今天是大豐節,附近的商販、村民紛紛湧進小鎮,按照司天監的設計,這些人豈不是誰都無法離開這裡了? 趙慶等人護著奄奄一息的黎角逃回來,立刻放飛雲雀向外求援,梁辛等人也因此與國師三弟子琉璃惡戰了一場,隨後趕來。 梁辛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又皺眉問道:「鎮上的游騎是哪位?」 不料趙慶卻吃了一驚:「鎮上還有游騎麼?」 即便在青衣中,游騎的身份也是絕大的機密,別說趙慶只是個普通的青衣衛,恐怕就連他的主官黎角都不知道,鎮上始終還有一名游騎在暗中策應。 跟著,趙慶又顯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對梁辛等人說了一件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情。 黎角重傷,敵人要進攻小鎮,今天又適逢大豐節,進鎮的外人很多,青衣們分成多支小隊暗中刺探外來者的身份,不久之後,便有一支小隊失蹤了。 小汐皺眉:「失蹤了?什麼意思?」 梁辛倒是反應的比較快,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這支小隊發現了奸細,但是奸細的手段厲害……」 趙慶點了點頭:「不錯,這些兄弟發現了可疑之人,在跟蹤的時候,被對方滅口了。」 青衣們立刻發動起來,全力尋找混入小鎮的奸細,可是在他們找到奸細的時候,愕然發現對方已經被人殺了,死相慘烈,全身都被人打成了篩子。 說著,趙慶從懷裡掏出來一份度牒,梁辛看不懂上面彎彎曲曲的篆字,直接遞給了小汐。 小汐看了一眼,面現驚奇:「是國師的五弟子,白毫和尚。」 國師的五弟子,至少也是三步修士,解鈴鎮中能讓其伏誅的,便只有那位暗中策應的游騎了。 趙慶的神情似乎輕鬆了一些,於普通的青衣衛而言,有三位游騎坐鎮,再險惡的情勢也足以應付了。 小汐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他不肯露面就算了,情形危急時總會出手的。」隨即又岔開了話題:「敵人已經包圍了小鎮,為什麼還不攻進來?」 趙慶吐出了一口悶氣:「遲早的事情,先圍後打,等他們佈置好攻勢,便會出手了。」說著,他又冷笑了一聲:「咱們在這裡經營了整整十年,機關埋伏隨處都有,貿然攻進來,就算是神仙也得先吃上幾個大虧。」 小汐看了梁辛一眼,梁辛趕緊開動腦筋,一邊思考著一邊開口:「差不多,司天監沒急著攻入小鎮,應該是在等琉璃的增援,結果誰也沒想到,琉璃被咱們給殺了,有這個變數在,最後誰輸誰贏還說不好勒!」 小汐想了想,明白了,梁辛的話乍一聽有道理,細一想其實是廢話…… 趙慶從一旁問道:「那現在,咱們是守鎮還是突圍?」 梁辛笑了,搖搖頭沒回答,而是對著趙慶招手道:「帶我們,去找程掌櫃。」 趙慶答應了一聲,頭前引路。 隨著梁辛一起來的青衣見他們出來,也想跟上,梁辛卻搖頭制止,對著熊大維道:「你們留在此處,多加小心。」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小鎮上依舊熱鬧著,麻雀老號距離鏢局近的很,走不多遠就到了。 麻雀老號的門臉不大,櫃檯後面坐著兩個年輕活計,看上去無聊的很,偶爾還低聲抱怨兩句掌櫃的苛刻,大豐節也不給放假…… 梁辛等人直接來到內堂,落座等候,自有裝扮的青衣進去通報,片刻後,一個呼嚕呼嚕的水聲響起,一個白鬍子老頭,抱著個水煙壺,溜溜躂達的走了出來,對著梁辛和小汐微笑點頭:「老朽程不嵐,見過兩位大人。」 第八十章 石破天驚 麻雀老號,程掌櫃,程不嵐。 老頭子清瘦,鬚髮皆白,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鑠,特別是一雙眼睛靈活的很,一看就是個精明之人。他身上穿著團花馬甲,左手大拇指上套著一個碩大的翡翠扳指,水煙壺雖然泛出些舊色,可其間鑲嵌著幾個爍爍發光的貓眼寶石,很有些富貴氣。 梁辛又有點羨慕了,覺得程掌櫃氣派…… 小汐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在此隱居。」 程不嵐笑了,露出了微微泛黃的牙齒:「想知道老朽的身份,回去問你家指揮使!」 趙慶苦笑,梁辛皺眉,磨牙黃瓜瞪起了大眼珠子,小汐到時無所謂,居然還點了點頭,好像挺認同程老頭的話,又問道:「你有什麼本事?」 程不嵐把水煙壺放在桌上,雙手一攤:「廢人一個!」說完,又意猶未盡的補充了句:「我若有本事,也不用你們來保護了!」 小汐依舊點頭,對身邊的趙慶吩咐道:「如果援兵不能及時趕到,迫不得已需要突圍時,把他敲暈。」 程老頭吹著鬍子瞪住小汐,小汐毫不示弱的回瞪,一雙俏目能把普通人凍死。 趙慶被夾在中間難做人,低頭咳嗽了一聲,忙不迭的岔開話題:「咱們……還能有援兵麼?」 梁辛微笑著接過了話題:「會有!需知解鈴鎮上,還隱著一位游騎!」趙慶這才恍然大悟,從昨夜開始情勢突變,黎角釋放雲雀,暗中的青衣游騎肯定也發出了他的求援訊號。 鎮上青衣的任務一下子明確了起來,盡力死守,待援! 小汐和程老頭比賽瞪眼睛,贏了,乘著大勝之勢又問道:「你可知解鈴鎮上的游騎是誰?」 程不嵐哼了一聲,又抄起水煙壺,咕嚕咕嚕的吸著,根本不回答。 小汐還是滿臉的無所謂,說道:「程先生,從現在起,你不得離開我身邊三步遠。」 說著,她突然笑了,這是梁辛第二次看小汐展露笑顏,白衣素面冰雪冷漠中,這一笑卻驚艷四方:「若有違,我便敲掉你的膝蓋。」 程不嵐手一顫,被煙嗆到了,費力的咳嗽了起來,最後終於倒出了一口黏痰,啪的一聲吐到了地上。 彷彿冥冥中自有默契,隨著老頭子的痰落地,天空中遽然炸起了一聲悶雷般的大吼! 小鎮上不只有青衣,還有普通的鎮民和來趕節的村民、小販,四下裡異響大作,一時間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仰起頭茫然、毫無目的的尋找著什麼。 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迴盪而至:「國師座下,二弟子,鈴鐺!」 緊跟著,一個蒼老而雄壯的聲音怒喝道:「國師座下,四弟子,鏗鏘!」 第三個聲音是稚嫩的童音,親熱和友善,還蘊含著一股笑意:「國師座下,六弟子,歡喜。」 梁辛咋舌,算一算,短短幾天裡,他先後摻和著,殺了大弟子海棠、三弟子琉璃、小弟子佟兵郎,老五白毫也被鎮上的游騎狙殺,國師座下一共七位親傳弟子,剩下的三個竟然全到齊了。想著想著梁辛就樂了,要是這一仗打勝了,國師可就『絕後了』。 二、四、六三人先是報名,隨即頓了片刻之後,齊聲斷喝:「這便進入解鈴鎮了,凡人叩拜吧!」 話音落處,大慈悲調大作,就好像一萬隻蚊子,哼哼唧唧的湊到一起,拚命往著大家耳朵裡鑽! 趙慶回手握刀,神情驚怒:「雜碎們要強攻!」說著,跨步衝到院落中,從懷中掏出一隻竹筒似的事物,揚手拋向空中。 竹筒迎風,啪的一聲爆碎開來,一蓬璀璨的焰火綻放開來,在昏黃的天色中顯得分外刺目,隨著這道炮令,青衣衛在解鈴小鎮中的十年佈置盡數發動! 事情再簡單不過,司天監的援兵已經被梁辛斬殺,而青衣的援兵遲早都會趕來,國師的弟子們自然不肯再耗下去,臨時佈置了一番之後,就此發動猛攻。 炮令、梵唱、煌煌怒喝、百姓驚呼……梁辛看了小汐一眼,後者對著他微微點頭:「這裡由我守著,你放心去外面增援。」 梁辛也不再廢話,快步走到街上,只見人流慌亂,大人孩子四處亂跑,熱鬧的小鎮已然亂成了一團,可細看之下,每條『亂流』中,都會有些強壯的漢子正奮力控制著局勢,努力把眾人引入街邊的店舖、民居…… 梁辛翻身上房,站在高處仔細的查找敵情,跟著眼前人影一晃,趙慶也躍了上來。 這個片刻前還驚怒交加的青衣漢子,在釋放炮令之後已經鎮靜了下來,手裡居然還拎了罈老酒,對著梁辛晃了晃:「先喝酒看戲!死一個混蛋喝一口酒!」說著,伸手拍開封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道:「這是程老頭的寶貝,我愣搶的……」 話還沒說完,遠處呼哨聲驟然大作,梁辛目力精強,凝神望去,正有數百人縱躍如風,向著小鎮衝來。 看打扮,這些人都是司天監的護衛,人人嘴唇嗡動催動咒法,細看中他們週身都漾著微微的綠色光芒,顯然都有真元護體,小鎮中的青衣衛們,卻只顧著疏散、引導人潮,根本沒有列陣迎敵的意思。 梁辛疑惑的看了趙慶一眼,低聲提醒:「這些人修為雖然淺薄,可也都有真元相護,單靠激弩埋伏恐不易抵……」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空裡突地劃過一道道巨大的陰影,同時滾滾的風雷激盪,梁辛抬頭一看,忍不住啊的驚呼了一聲!一隻隻比起小房子也不遜色的巨大石塊此刻正震裂長空,彷彿天崩地裂般,向著敵人兜頭砸下! 趙慶放聲大笑:「這是咱們的第一道機關,石破天驚!」 一共七十七台投石機,並不鎮之內,而是設立在小鎮之外五里處,被小心的隱藏、保養。投石機早已校對的精準無比,開動之下只要敵人觸碰機括,巨石便會從天而降,封住入鎮的道路! 轟、轟、轟!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毫不留情的夯入正通過大路進鎮的敵人之間,第一撥敵人也不過是些一步、二步的低階修士,如何能扛得住巨石轟擊,轉眼間鮮血潑灑,殘肢碎肉四下紛飛,恍惚間梁辛彷彿聽到國師弟子正在尖嘯怒罵,搞不清住,怎麼會有這種攻城鏖戰時才會被用到的大傢伙。 趙慶笑的淚花翻湧,伸手指著轉眼被蕩平、埋葬的敵人,大吼道:「用死人下酒,好的很啊!總鏢頭在天上也得笑抽了肚子!」言罷,仰頭痛飲三大口,把酒罈子遞給了梁辛! 第一次接觸毫無懸念,司天監派出的百餘人,盡數變成了肉泥…… 解鈴鎮位於田野之間,並沒有城牆、衛河,不過想要進出鎮子,也只有正東和正西兩條大路,其他的地方都是荒草荊棘,普通人難以通過。不用說,這些荊棘荒地之下,早就被青衣布下了可怕的禁制,敵人如果不走大路,只會引發新的機關,死的絕不會不被巨石夯在更好看。 巨震之後,小鎮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引入了店舖中,青衣肅穆備戰,百姓們則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老鋪裡的磨牙也被剛剛的場面驚呆了,坐連吞了幾口口水,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趴回地面仔細傾聽,一直聽了半晌,才皺起了眉頭:「水聲?」 幾乎與此同時,突然一連串的激流崩裂聲轟鳴,屋頂上的梁辛放眼望去,小鎮之中,數十口水井幾乎同時炸住沖天的水柱! 水花四濺中,一個個身著水靠,斜背長刀的水鬼縱躍而出,伸手揭掉遮掩在口鼻上的避水咒,彼此呼哨著,沿著長街急行,向著麻雀老鋪衝來! 第八十一章 舉火燒天 梁辛身體微微弓起,手腳各自用力扣住瓦楞,只等水鬼靠近他便要撲下去打這一陣! 身邊的趙慶也臉色凝重,但是卻沒有動手的意思,懷裡依舊抱著酒罈子,凝神望著敵人越衝越緊,嘴唇嗡動彷彿在念叨著什麼。 「十四步、十五步、十六步……」他在數著對方的腳步……直到第『三十三步』之後,趙慶低聲輕吼:「定!」 話音落處,只見沖在第一個的水鬼首領,好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似的,猛然僵立在原地,而他身後的大隊水鬼們,也都和首領一樣,在三十三步之後,全都動彈不得。 水鬼們被莫名其妙的『定』在原地,個個面容猙獰,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眼看著他們身體,又開始微微的動了起來。 趙慶的神情更緊張了,身體微微前傾,狠狠盯著不遠處的水鬼們,嘴裡一個勁的低聲念叨著:「出來,出來,出來……」 終於,水鬼中修為最高的首領,在一聲怒嘯之後,身體猛震,隨即……正如趙慶念叨的那樣,他『出來了』。 他的骨頭出來了。 梁辛久經惡戰,詭異若苦乃山礦井、慘烈若銅川府屠城、險惡若草原激射妖女……可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和不可思議的場景:大群的水鬼,在奮力掙扎之後,他們的骨頭竟然掙脫了皮肉,一具具血淋淋、還掛著碎肉血管的骷髏張牙舞爪的繼續衝向麻雀老號,而他們的血肉之軀,就好像一具具臭皮囊似的,軟塌塌的趴伏在地。 『骷髏水鬼』在沖了幾步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和皮肉分了家,臉上全都顯出驚駭欲絕的神情,長著大嘴想要慘叫,卻只能從喉嚨間發出卡卡的摩擦聲,片刻後紛紛倒地,摔碎了…… 梁辛只覺得頭皮發炸,牙齒都咬得咯吱咯吱響,趙慶大力拍著梁辛的肩膀,放聲狂笑:「咱們在地下水脈中早有佈置,想從水脈偷襲的人便只有這個下場!這道機關叫做:水土不服!」 水脈中,早被青衣藏了裝滿劇毒的機關,發動之下劇毒流入水中,在短時間條地下水脈都變成了可怕的毒液,沾染之人,三十三步之後全身僵硬,如果是普通人倒無妨,過上一炷香的功夫毒性就會消解,即可恢復如初;可如果是力大很大的修士或者武者,奮力掙扎之下,會讓骨肉分離,就好像眼前死成了一片的水鬼一般。 趙慶再度舉壇豪飲,臉上都是歡喜的神色,最後又笑罵了句:「該殺!」說著,把罈子塞給了梁辛,梁辛淺淺的喝了一口,這酒裡的血腥氣太重,喝不下去了。 死人下酒,聽起來豪氣干雲,可味道實在太可怕了些。 趙慶明白梁辛的意思,收斂了癲狂的神情,有些疲憊的笑了一聲,淡淡的說:「我跟了總鏢頭十年,現在看他的仇人一片一片的死在他精心設計的機關下,開心的忘形了。」 梁辛一笑,回手拍了拍趙慶的肩膀,將心比心,如果死在鏢局裡的那個是曲青石,此刻他梁老三恐怕比趙慶還要更瘋更癲! 第二戰,國師弟子的手下,盡數死在裡劇毒之下,解鈴鎮青衣依舊沒動刀兵,四下裡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夕陽似乎也不願在多看此處的血腥,迅速的沉入了地平線,只留下一蓬殘紅,無力的對抗著夜幕的擠壓。 梁辛側頭提醒趙慶:「我曾經和國師弟子交手過,他的七弟子精擅遁地的法術,說不定他們下一陣,會有人遁地。」 趙慶笑而搖頭:「不會,這個小鎮地點特殊,下面壓住了一片豐饒的銅礦,若想土遁潛入,碰他個頭破血流!」 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今夜星月慘淡,散出的光華根本不足以照亮大地,高空之上始終有幾隻胡鴉在盤旋穿梭,偶爾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嘶啞怪叫。 麻雀老號之內,磨牙依舊趴在地面上,仔細的傾聽著,過了良久依舊沒能發現遠處的敵人有什麼動靜。 黃瓜等得無聊,盤腿坐在他身邊,不住口的催促……終於,磨牙開口了:「大群的敵人,順著大路狂奔,好像衝鋒前的助跑。」 黃瓜一愣,隨即笑道:「大路都被巨石封住,他們還助跑,還衝鋒?撞頭很好玩麼……」 話還沒說完,磨牙猛的跳了起來,小臉上掛滿了莫名其妙,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了,這些人跑著跑著,突然沒了動靜……」 聽地**,顧名思義,只能聽到地面上發生的事情。 屋頂上的梁辛一躍而起,皺眉道:「來了!不是遁地,是飛天!」 一句話的功夫裡,破空聲遽然大作,只見一道道人影從封堵小鎮的巨石之後沖天而起,梁辛目力精強,已然看清楚,這一波敵人的身後,都背著一副薄薄的黑翼! 趙慶卻樂出了聲音:「司天監,還真有錢啊!」 這種黑翼設計巧妙,掌握了使用方法之後,雖然不能像鳥兒那樣自由翱翔,但是可用於短途滑翔、盤旋,使用起來靈活方便。 不用說,它的造價昂貴無比,即便是九龍司也只配置了幾十副,普通的青衣也只是聽說,根本連樣子都為見過。這一輪攻擊裡,司天監一下子動用了上百對,應該是也算是拿出了全部家當。 呼呼的振翅聲連成了一片,彷彿一道烏雲飄過,夜襲的敵人黑衣黑翼,臉上也沒塗滿墨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一會功夫便掠過了巨石阻隔。 敵人也是久經殺陣的好手,明白如果著陸時落了單,便是被敵人圍住亂刀捅死的下場,此刻並不急著下來,而領的帶領下,緩緩的盤旋著,準備一起落地。 天上昏黑一片,就算有強弓勁弩,普通青衣也瞄不到準頭,梁辛又把拳頭捏的嘎巴嘎巴響,準備等敵人落地之後跳出去動手了,不料身旁趙慶依舊舒舒服服的笑著,對著鎮子裡吼道:「太黑了,掌燈吧!」 話音落處,火光微現,一個早就隱藏在角落處的青衣翻手摘下長弓,將一道火箭射向了半空。毫無準頭可言,梁辛甚至懷疑下面引弓的青衣,是閉著眼睛射出這一箭的,火箭歪歪斜斜的升上了天…… 肉眼可見的,當火箭飛至十數丈時,沉夜中的空氣猛的震盪了起來!先是一層淡藍色的輕炎,以火箭為中心,彷彿一道漣漪般的,一層層向外湧動著,轉眼蔓延開來,旋即彭的一聲悶響,藍色的火焰轟然化作一蓬燒天的烈火! 遠遠望去,一道燦若蓮花的烈焰,轟轟烈烈的綻放在距離小鎮十數丈的天空中。 天上,著了火! 趙慶長長呼吸,吞吐著焦熱的空氣,對梁辛道:「這一道機關,叫做:舉火燒天!」 晃晃天火,把他的眸子燒得雪亮。 『燒天』,嚴格的說,應該也算是風毒的一種,釋放之後,會靜靜懸浮於地面之上十三丈處,輕易不會消散,這種風毒無色無嗅,沒什麼危害,但惟獨不能見火。遇明火,『燒天』便會被引燃,好像西域火油般熊熊燃燒起來,只不過這火,是在半空裡著起來的。 『燒天』,把天都燒紅了,更毋論正處烈火中心的黑翼殺手了。 不僅是身外之火,他們在飛進小鎮上空的時候,也吸入了大量的『燒天』,見火之下內外一起燃燒了起來,振翅聲變成了淒厲的慘叫,百多人在瞬間裡就被烈火灼成了焦炭,紛紛摔落在地,青衣們早有準備,每個敵人甫一摔落,兜頭就是一桶冷水,隨後人形的焦炭碎裂開來,再也看不出樣子了…… 解鈴鎮,司天監攻,九龍司守,三個回合你來我往,每一道都是奇兵,每一次都是絕殺,梁辛有些發呆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青衣的戰力不過爾爾,直到現在才明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青衣或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可在準備充分的時候,他們便成了陰司中的索命惡鬼! 梁辛看著半空中的妖嬈火蓮,也跟著吐出了口濁氣,喃喃的嘟囔了句:「等下一陣吧。」 第八十二章 草木皆兵 皇帝篤信仙術,兩位國師在中土百姓的心中,地位自然是極高的,這些年裡,國師座下的七位弟子廣收門徒,其中也不乏資質優秀之人。現在的司天監,足以比肩『九九歸一』之下任何一座修真門宗,剛剛三陣中,結隊攻打小鎮的,大多都是低階的修行之人。 事先沒人能夠想到,這一戰竟然會打成這樣,區區一座解鈴小鎮,已經交代了數百名修士的性命,而九龍青衣卻無一傷亡。 小鎮正西,七里處,三個和尚並肩而立,正是國師座下,二弟子鈴鐺,四弟子鏗鏘和六弟子歡喜。 歡喜看上去只有七八歲,是個白白淨淨的小沙彌,手裡正把玩著一隻螞蟻,過了一會,才抬頭望著著解鈴鎮上熊熊燃燒的天火,哭喪著臉道:「五師兄肯定是出事了,這座小鎮裡有高人。」 老五白毫,修為已至聲色境大成,事先被派到鎮中,準備雙方開戰時暗中接應,現在國師弟子連折三陣,始終不見他出手,外面的師兄弟便明白他已經凶多吉少。 這時,三個僧人腳旁的泥土微微一震,一個黑矮子鑽出來,對著他們躬身施禮:「稟告師父、師叔,鎮子下面是一個熟透了的銅礦,土遁根本過不去。」 跟著,另外一個弟子跑過來回報:「封住鎮子的石頭上都有劇毒,難以攀爬。」 老四鏗鏘正想開口大罵,老二鈴鐺揮手制止了他,問那個弟子:「咱們還有多少人?」 鈴鐺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挑健美,面貌中帶著些女相,和已經死掉的海棠有些相像,只不過遠不如海棠那麼嫵媚。 那個弟子回答:「還剩一百二十六個人。」 鈴鐺眼角一跳,臉色黑了許多…… 他們七位師兄弟中,大師兄修為最高,老七則最不成才,這次國師下令,命他們攻擊解鈴鎮,捉拿青衣保護之人,本來是由大師兄海棠主持的,老二到老六隻是幫忙搭下手的角色,可沒想到幾天之前,已經達到五步修為的海棠,竟然死在了鄞州。 這下鈴鐺變成了首領,他也知道這座小鎮被青衣經營了十年,恐怕不好打,臨時抽調了大批的門徒。除此之外,國師還親自賜下了一座名叫『草木皆兵』的玄妙法陣,用以封鎖小鎮,只需進不許出。 解鈴鎮的青衣首領黎角就是陷入了『草木皆兵』法陣,落得個重傷慘死的下場。 鈴鐺天性謹慎,把這樁任務當做一場仗來打,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即便他以為足夠重視九龍青衣了,可實際上還是輕敵了: 鎮上的青衣有占卜的手段,在他們還沒來得及佈置妥當的時候,就發現了危險;老三還沒來得及匯合,就被『厲害的青衣』殺掉了;進鎮臥底的老五莫名其妙的失蹤;他們一共召集了五百手下,個人戰力高,人數也z有,可三陣下來,幾乎落了個全軍覆滅…… 老四鏗鏘天性脾氣暴躁,眼看著攻勢受挫,連五師弟白毫都折損在裡面,急的走來走去,終於嘿了一聲,頓足道:「讓小的們撤下來吧,咱們兄弟親自進去……」 話還沒說完,老六歡喜就咯咯笑了:「要是能進,二師兄也不會派那些手下去打前站了,這座鎮子機關重重,要憑著個人修為去硬闖,也只有大師兄才有這個本事,咱們要進去,死路一條。」 老四恨聲道:「那該怎麼辦?攻不進去,就等著青衣的援兵趕來,把咱們打跑麼!」 歡喜聳了聳肩膀,撇著嘴巴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而半晌不曾出聲的老二鈴鐺,終於開口了:「唯今之計……只有、只有變陣了!」 此言一出,他的兩個師弟都愣住了,片刻後,歡喜皺起了眉頭:「二師兄,會死很多人,你也會喪命。」 老二鈴鐺笑了,伸手在歡喜師弟那個圓溜溜的光頭上摩挲了兩下,淡淡的說:「我死不足惜,師父的大事不能耽擱的,剩下的事情,拜託你們兩個了。」說完,大袖一抖,背過手快步向著東方走去。 『草木皆兵』法陣,只能困不能攻,可解鈴鎮上的青衣也只守不攻,國師弟子們空有一座威力磅礡的法陣,卻沒有一絲用處,現在鈴鐺要做的,就是改變陣圖,讓『草木皆兵』由圍困變作圍攻。 陣法是國師傳下來的,以鈴鐺四步大成的修為,想要變陣,只有一個辦法:以命祭天,拼出本源之力,改困為攻! 歡喜和尚笑不出來了,伸手抓住四師兄鏗鏘的手,眼淚辟里啪啦的往下落,哽咽道:「二師兄要死了,五師兄也夠嗆,就剩我們兩個了,你、你可要好好活著……」 此刻,解鈴鎮中的梁辛等人,正靜靜等待著敵人的下一波攻勢。 天空中的烈焰已經熄滅,小鎮上到處瀰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肉香中迴盪著噁心的感覺…… 半晌之後,敵人依舊沒有動靜,梁辛有些擔心,問身邊的趙慶:「三陣之後,還有其他的禁制麼?」 趙慶笑的得意而狂妄,扳著手指點頭道:「除了石破天驚、水土不服、舉火燒天之外,咱們還有洪水猛獸、如日中天、閻王點兵、赴湯蹈火……」 梁辛咋舌,有些驚駭的笑道:「恐怕京師皇宮的禁制,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趙慶搖搖頭:「皇宮應該有術士的陣法匡護,威力自然是了不起的……不過單以機關禁制而言,皇宮未必比咱們解鈴鎮來的更犀利。」 良久之後,一道白色的曼妙身影掠過,小汐飄身上房,在她們身後還跟著兩個童子和幾個青衣,程老頭被一個青衣背著。 小汐對梁辛道:「我們去鏢局,大家匯合在一起,彼此還能有個照應。」說著,一揚手,把一塊臘肉拋給了梁辛,隨即衣裙飄擺,向著鏢局縱躍而去,片刻後,她的聲音又從夜空中傳來:「這麼長時間敵人都沒再來,下次發動恐怕不好應付,你小心點,要是撐不住就回鏢局,一切有我。」 梁辛樂了,大聲的回答:「你也小心些!」 「顧好你自己吧……」小汐的聲音,總是那麼冷冰冰的好聽。 梁辛啃了口臘肉,只覺得唇齒生香,味道鹹鮮著實好吃,趙慶從旁邊笑道:「麻雀老鋪裡的好東西著實不少,等打退了敵人,要使勁敲敲程老頭的竹槓。」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司天監始終再沒發動攻勢,不知不覺間天上的星月隱沒,東方又泛起了魚肚白,清涼的晨風拂過,帶來了陣陣青草香氣,梁辛情不自禁的深深呼吸,笑著正想說什麼,突然瞪起了眼睛,低聲道:「不對!」 十月中旬,除了紅葉燦燦之外,其他的草木都已經開始枯萎,這種青草香,是春夏才會有的味道。 隨即,沙沙的異響從四面八方開始蔓延,鎮上的青衣各自警惕,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天空鳥瞰,小鎮四周的麥田,正迅速的翻起層層新綠,一根根嫩綠的草芽鑽出地面,見風即長,不片刻就沾滿了地面的所有空隙,草芽變成小草,變成蒿草,卻還在繼續長著,一直長到一人高! 秋風拂過,亂糟糟的長草也隨之搖擺,彼此糾纏著,擠壓著,扭曲成了一個個大個的瞎疙瘩,雖然依舊是綠色,可現在的綠濃的讓人噁心。 又過了一陣之後,一望無際的『草堆』突然搖晃了起來,彷彿變成了洶湧的海浪,一層追著一層,從四面八方,向著解鈴鎮撲湧而去……當長草湧到鎮子邊緣時,爆起了一連串撲稜撲稜的怪響。一個接一個濃綠色的草團滾了出來,隨即草團綻裂。 每個草團之中,都站起了一個身穿籐甲,手執木刀的稻草人,稻草人籐甲兵在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之後,撒腿向著封堵著大路的巨石衝去。 第八十三章 榆木腦袋 歡喜小沙彌和鏗鏘和尚並肩而立,雙掌合十,低聲念誦經文,在他們身邊,二師兄鈴鐺的屍體橫躺在地。 超度之後,歡喜擦掉臉上的淚水,長出了一口氣,喃喃說道:「二師兄已經往生極樂,不用惦記了。」說完,小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歡喜的神情,抬起小光頭問身邊的鏗鏘和尚:「四師兄,曲青石和柳亦的案子搞得天下大亂,這個節骨眼上,師父卻要咱們來抓人,這個人到底有何用處?」 鏗鏘和尚人如其名,雖然蒼老但滿臉怒相,好像個猙獰韋陀似的,搖頭道:「我只知道這個人關係極大,具體有什麼用處,師父不曾說,我們自然也不敢問。」說著,他也如其他幾位師兄那樣,伸出大和尚的頭頂摩挲了兩下:「二、三兩位師兄和五師弟皆因此人而死,你我更要提起精神,抓他回去見師父,否則師兄弟們可就白死了!」 歡喜和尚有些苦惱的伸出雙手,揉了揉小臉蛋:「這個是自然的,二師兄改了法陣,解鈴鎮堅持不了多久的,可憐鎮上的人都要死了。」 鏗鏘臉色一變,怒道:「鎮上的人可憐,你我的師兄弟,還有那些慘死的弟子們便不可憐麼!」 小歡喜歎氣道:「自然也是可憐的,可……是咱們先打過來的……」 鏗鏘勃然大怒,舉起大手對著歡喜那顆光溜溜的小禿頭,最終還是沒捨得打下去,氣哼哼的說了句:「你這榆木腦袋!」 小歡喜雙手抱著自己的榆木腦袋,愁眉苦臉,卻不肯就此閉嘴,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死人總是可憐的,敵人總是可惡的,可師父也不說清楚這個人到底有多重要,到底重要在哪,總讓我覺得這場仗打得莫名其妙。」說著,又拽了拽師兄的袖子,刻意壓低了聲音:「師兄,你說,萬一要是師父搞錯了,那大家不是白忙活了?」 鏗鏘怒斥:「閉嘴,不許再說話!」 不止司天監的人馬,梁辛和一眾青衣同樣疑惑著,沒人知道程不嵐究竟掌握了什麼秘密,可這一仗還是要繼續打,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解鈴鎮上,所有的青衣都神情森嚴,梁辛和趙慶也並肩站起,瞇起眼睛仔細盯著把進鎮大路牢牢堵塞巨石……此刻,小山似的巨石堆,正在微微的顫抖著,不停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怪響。 他們看不到外邊的情形,在巨石的另一側,越來越多的稻草人籐甲兵,正把草扎扎的手掌按在巨石上,它們是草木之身不畏劇毒。綠色的光芒一閃即逝,無數顆細小的種子自籐甲兵的手上鑽入石隙,繼而生根發芽,看似柔弱的嫩芽奮力生長著,生冷堅硬的巨石,肉眼可見的,被撕開了一道道猙獰的裂璺…… 巨石之間,漸漸泛出了青綠之色,趙慶翻手結下腰間挎著的短角,鼓起腮幫子吹動號角,正隱在四下裡的青衣們乍聞號角,全都是一愣,隨即面現陰戾狠辣,也從身上解下號角嘟嘟吹響。 一時間,飽蘊殺伐之意的號角聲,響成整座解鈴小鎮! 趙慶已經猜到,即將攻入小鎮的究竟是什麼了,就在昨天,他才剛剛與籐甲兵苦戰過。 號角迴盪中,巨石堆猛的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隨即轟然崩塌,放眼望去,無數籐甲兵縱躍如飛,彷彿一道濃綠色的激流,浩浩蕩蕩衝入小鎮。 啪的一聲脆響,趙慶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短角,厲聲嘶吼:「發動!」 喝令之下,在接二連三的攻擊中始終巋然不動的解鈴小鎮,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奇人黎角在十年之中,佈置下的所有禁制,都在籐甲兵湧入的瞬間發動。 平整的大路突然變成了一塊巨大的蹺蹺板,足有數十丈的路面猛的翻轉了過來,碎石飛濺、塵土飛揚,將大片的籐甲兵被拍成了草甸子; 數以萬計的老鼠吱吱怪叫著,從地下竄出來,這些畜生不僅不怕敵人,反而對著籐甲兵衝了過去,前仆後繼之下,不知多少草人被湮滅; 一隻隻大染缸不知從哪滾了出來,彷彿被無形的手推著,費力、笨拙的骨碌到籐甲兵附近,隨即轟然炸裂,慘綠色的火焰沖天而起,哪怕只沾染上一個火星,整個人都會轉眼化作枯灰; 還有數不清的勁弩咆哮,火雷轟鳴,釘陣破土……小小的鎮子,彷彿變成了一頭被困萬年終於在此刻掙脫桎梏的饕餮怪獸,瘋狂的吞噬著每一個闖入者! 國師的四弟子鏗鏘和尚浮在半空,望著不遠處的小鎮,老臉上掛滿了驚駭,嘴裡喃喃的念叨著:「二師兄說的沒錯……」如果海棠還在的話,以他的五步修為,或許還能闖一闖這座人間煉獄。 至於其他的國師弟子,一旦踏入解鈴鎮,絕無生機。 大片大片的籐甲兵倒下,可國師的陣法在被催動之下,方圓百里之內草木瘋長,無數新的稻草人被製造出來,繼而毫不猶豫的投入戰場。而小鎮上的諸般禁制,已漸漸力竭。 這些籐甲兵,都是被法術催生的,並不畏懼普通的凡間火焰,要殺它們,便只有砍下那顆沒眼見沒鼻子沒嘴的頭! 越來越多的籐甲兵湧入小鎮,隨著禁制漸漸失力,已經開始有青衣出手狙殺敵人,趙慶回過頭,對著梁辛做了個艱澀的笑容:「守不住了,準備突圍吧!」說話之間,抬手一刀將一個整要竄上屋頂的籐甲兵劈成了兩截。 梁辛也不廢話,貼在趙慶身後,一路縱躍著趕向鏢局…… 籐甲兵沒有嘴,不會吆喝也不會慘呼;青衣衛在搏命的時候,就變回陰戾的狼性,張口呼吸,閉嘴殺人!小鎮上,處處上演著無聲的殺戮,常常會有刀光滾動,將一片籐甲兵攻殺,也有青衣小隊陷入敵人的包圍,鮮血飛濺中轉眼喪命…… 等他們回到鏢局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妥當,磨牙和黃瓜更是把手裡的刀子耍的呼呼生風,程不嵐早沒了先前那副目中如人的樣子,兩眼裡都是恐懼,軟綿綿的趴在熊大維的後背上。 外面已經開始有籐甲兵想要攻入鏢局,好在還沒形成規模,只是三五成群的衝來,青衣們還應付的住。 一回到鏢局,趙慶就連聲吆喝著,一連串的傳下命令,屬下的青衣立刻忙活了起來,扎扎的機括聲中,一道道鐵柵升起,把整座鏢局都圍成了銅牆鐵壁,同時一道道號角響起,給外面的同伴發訊號,示意突圍在即,要大家盡快過來匯合。 隨即,鏢局中的青衣們,手腳麻利的擺弄機關,院落的地面片片塌陷,顯出了十餘個井口大小的窟窿。這些密道,與外面青衣的藏身之處相連,趙慶沉聲傳令:「點香!半柱香後,不管回來多少兄弟,我們都要突圍!」 嘿嘿,從明天開始,恢復中午、晚上兩更,沒稿子了…… 第八十四章 暗道玄機 在等待青衣返巢的時候,趙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不是怒笑,不是苦笑,而是真真切切的神采飛揚,對著一眾屬下斷喝:「換裝!十年暗樁,今天還我本來面目!」話音落處雙臂猛震,啪啪的裂響中,外衣被他層層震碎,露出了內襯的青衣戰袍:墨魚袍! 暗樁青衣們個個面露喜色,手上沒事的,全都一窩蜂的跑進了內廳,再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都身披墨魚袍,腰挎繡春刀,臂橫停風盾,背上搭著艷陽遮大帽,一副威武彪悍! 小汐瞇起了眼睛,看了看周圍,也腳步輕輕的走進了一間廂房,不多久便回來了,赫然變成了個冰冷俏麗的青衣衛。梁辛大笑,青衣裝束配上了少女那副三伏天凍死人的神情,果然妙極了。 小汐看梁辛衝她咧嘴傻笑,皺了皺眉:「你不換裝麼?」 梁辛讓趙慶領著,也鑽進了內堂,磨牙和黃瓜對望一眼,忙不迭的怪叫了一聲:「我們也換……」說著撒腿追進了屋子。 片刻功夫,鎮北鏢局之內,除了沒尾巴的羊角脆之外,盡數都是煞氣騰騰的青衣衛,就連程老頭也被胡亂套上了件墨魚袍。 彭…彭…彭…… 籐甲兵已經包圍了鏢局,正在衝擊著大門,悶鈍的撞擊聲,一下又一下的砸在眾人心裡。 半柱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密道中沒有一個青衣回來。 小鎮上的廝殺並沒有停歇,被派駐在外的青衣,用行動向主官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們要截殺敵人,減小突圍的壓力。 趙慶的眼睛紅了,抬起一腳把小小的香爐踢了個四分五裂,狠狠罵了句:「都是群蠢貨!」 這時候程老頭嘴唇發顫,哆哆嗦嗦的小聲道:「咱、咱快跑吧……」 趙慶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揮手喝令:「隨我,突圍!」 梁辛早就等他這句話了,他自忖自己的戰力比起其他人要強的太多了,這個頭陣義不容辭要由自己來打,邁開大步走向了鏢局大門。不料青衣們誰也沒跟他走,盡數轉過身,向著後院跑去了。 磨牙和黃花比較有良心,一起對著梁辛揮手:「三哥,這邊走……」 梁辛騷眉搭眼的又跑回來,追上其他人,磨牙笑著跟他說道:「突圍的事情,黎角大人活著的時候早就安排好了,有暗道的!」 解鈴鎮遍地機關,設計精妙,自然有暗道可供逃遁。 趙慶接過話題,一邊走一邊給梁辛解釋道:「這條暗道一直通往鎮子邊緣,不過敵人包圍的範圍太大,出了暗道之後,肯定還會有一場險惡廝殺,才能逃出生天。」 密道的出口在敵人的包圍圈之內,這也是趙慶沒有急著突圍的原因之一。 梁辛點點頭,同時還有些不解:「當初為何不把暗道挖長一些?」 磨牙早就和青衣問明白了這些事情,得意洋洋的說道:「這才是黎大人的心機之處!」 暗道是黎角給解鈴鎮設計的最後一道保險,自然要機密隱蔽,可天下能人何其多,遠的不說,就在梁辛身邊,便跟著個擅長聽地**的童子。 所以黎角在修建這條暗道是煞費苦心,距離、角度、轉折每一樣都經過最精密的計算,當倖存者進入暗道之後,無論是說話、奔跑,都不會產生絲毫的共振與露音,而現在的長度,也是保證隱秘性的極限了,暗道再長出一寸,便很容易被地面上的高人發現了。 磨牙已經試過,青衣暗樁在密道中奔跑說話的時候,他在地面上施展聽地之術,察覺不到一絲異常,這才真正的對黎角心服口服。 梁辛也黎角的機關算計的本領折服,而趙慶的表情卻有些古怪,夾雜著自豪、沮喪、傷心難過,還有些梁辛看不懂的神情。 暗樁青衣們訓練有素,撤去偽裝、開動機括,片刻後梁辛已經隨著大隊人馬走入了暗道之中,後面自然還有人留下來負責關閉入口、斷後等事情。 最終,梁辛帶來的青衣,和解鈴鎮的暗樁,進入暗道的兩隊人馬加在一起,一共七十餘人。 進入暗道之後,不僅僅是梁辛,就連小汐、熊大維等人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裡根本就不是他們想像中的狹小坑道,而是寬敞、舒適的平整大路。上下左右都由厚厚的石板鋪就,暗道中的采光不是燭炬火把,而是自然發光的磷藻燈,遇風不熄見水更明。 不僅如此,石板上都還篆刻了精美的花紋,黃瓜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笑道:「逃生的密道還要雕花篆刻,這也太……太講究了吧?」 趙慶苦笑著搖搖頭,顯然他也不知道黎角為什麼要如此設計。 磨牙則若有所思,一邊走著,一邊用手指輕輕摸索著石壁上的花紋,不久之後恍然大悟,對著其他人說道:「這些花紋,都有減少聲音震動的功效!」 暗道寬敞,但是整體的走形彎彎曲曲,經常會有極大的轉角,走不多久就把眾人搞得頭昏眼花,這種古怪的建造方式,想來也是減小、消弭聲音的設計。 在行進一段之後,趙慶走到梁辛身邊,開口道:「暗道的另一端,也有精兵守護,萬一被敵人發現了出口,他們會發出訊號,同時開啟機關把咱們直接送上地面,總之.,大家隨時要準備廝殺。」 說完,趙慶頓了頓,突然站住了腳步:「梁大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梁辛還沒答話,不遠處的程老頭就急惶惶的喊道:「別傻站著耽擱時間,一邊走一邊說。」 趙慶再度邁開腳步,口中繼續對梁辛道:「總鏢頭留下的禁制已經盡數發動完畢,後面的事情便是廝殺、突圍了,而我心緒已亂,想要……想要交出指揮權責,甘願做一個衝鋒陷陣的青衣刀兵,還請大人成全。」 說著,趙慶竟然哭了,眼淚好想斷了線的珠子,辟里啪啦的往下掉。 解鈴小鎮是趙慶生活十年的地方,此刻正生靈塗炭,饒是青衣長著一副鐵打的心腸,此刻也心思凌亂,變得衝動嗜殺了。 梁辛還沒說話,不遠處的小汐就輕輕歎了口氣,轉頭望向緊跟在她身後、背著程不嵐的熊大維,說道:「熊百戶,接下來的事情由你指揮。」 熊大維讀懂她的唇語,愕然道:「可系我的耳,隴。」耳聾人,靠著記憶發音說話,又怎麼能清晰傳令? 小汐一笑:「無妨,能聽明白的,不用多說了。」 趙慶交出了指揮權,好像整個人都解脫了許多,伸手抹掉眼淚,對著兩位游騎輕輕說了句:「多謝。」 程不嵐卻顯然更信任趙慶一些,見他卸任,老臉上掛滿了擔心。 一行人步伐矯捷,可暗道修建的實在太繞人,距離出口還要走上不短的一段時間,正行走間,正在隊首的梁辛和小汐好像同時發現了什麼,不約而同的一揮手,所有人立刻站住了腳步。 兩個游騎輕輕移動,向前走了幾步,互成掎角之勢。 一眾青衣也無聲的抽出了繡春刀,將刀鋒壓在盾下,以防露出刀光,比狸貓的腳步還輕,轉眼結成陣勢,把背著程不嵐的熊大維護在了中央。 不大的功夫之後,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暗道的另一端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其間還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梁辛微微放鬆,既然會呼吸,便不是稻草人了。 第八十五章 照明環境 片刻之後,兩個漢子從前面的轉彎處拐了過來,梁辛迅速的撲向對方,兩個漢子還沒來得及反應,梁辛的雙手就已經穩穩按住了他們的心口,低聲喝問:「什麼人!」 兩個漢子根本沒想到會遇襲,驚駭之下本能的揮拳擊向梁辛,梁辛雙手勁力微微一吐,兩人齊聲悶哼,軟綿綿的坐,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手足酸軟,一點力道都用不出來了。 趙慶的聲音也從梁辛的身後響起:「慢動手,自己人!」 兩個漢子的額頭滿是大汗,臉色蒼白的嚇人,在看到趙慶之後,立刻鬆了口氣,臉上現出了安慰的神色。 趙慶沉聲問道:「你們怎麼過來了?出口出事了?」這兩個漢子也是暗樁,他們所在的小隊專職負責看守暗道的出口。 兩個漢子卻沒回答趙慶的問題,而是皺起了眉頭,好像剛剛得過□症似的,互相對望著,眼神都迷茫了起來,就在這時候,青衣陣中的黃瓜抽*動著鼻子,努力的嗅了嗅,旋即惶急的大叫:「青草香!」 驚呼剛起,梁辛便清清楚楚的看到,兩個漢子之中的一個,在他的雙眼間不易察覺的掠過了一絲青青之色,就好像有一根極細的籐子,從他的左眼游到了右眼。 小汐也發現了兩個漢子的異常,清聲叱喝中身形飛揚,右手一翻精芒乍現,彭彭兩聲,銀鱗小蛇快如閃電,毫不留情的撞碎了兩個漢子的頭殼。直到兩具無頭屍體倒地,身後與他們熟識的青衣才發出了一聲低呼。 兩個腔子歪歪斜斜的躺在一邊,卻沒濺出一滴血液。他們的頭殼碎成了七八片,頭顱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個摔碎的人行陶俑似的。 情形無聲而詭異,剛剛被任命的主官熊大維毫不猶豫,立刻傳令:「招(燒)屍!這(撤)!」 所有人都明白他含糊不清的口令,幾個青衣趕上來,將密封的火油罐子砸碎在屍體上,跟著拋出火種,大火一起,眾人立刻轉身折返原路! 只有趙慶,神色間滿是不敢置信,喃喃的說著:不可能,暗道是總鏢頭全部心血的所在,不可能被敵人發現的…… 雖然不懂那兩個漢子到底被種下了什麼法術,密道的出口都肯定被攻陷了,駐守的青衣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訊號、更沒來得及引動機括把暗道中人送上地面,就已經喪命了。 眾人才剛剛轉身,兩具被烈焰包裹的腔子突然爆發出一陣吱吱慘叫,這就好像被熱油燙到的活鴨,奮力的跳起來,在暗道之中亂跑亂撞,兩個童子嚇得差點背過氣去,梁辛趕忙躍過來,個把他們扔到了隊伍中,大聲的催促眾人:「不用管它,快走……」 話音未落,嘶嘶怪響忽然充斥耳鼓,無數比著頭髮還細的青籐,扭曲著潑灑而出,沿著暗道四壁飛快的瘋長,轉眼爬滿牆壁,向著眾人衝來,小汐的怒斥聲剛起,整個人就被無盡的細籐吞沒。梁辛目眥盡裂,可還沒等他去撲救小汐,頭髮似的細疼就已經攻過來,把他層層裹住。 梁辛只覺得那些細籐好像水蛭,耳朵、眼睛、鼻子、嘴巴甚至皮膚毛孔,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它們就要拚命的鑽進去。身體遇襲之下,他的七蠱星魂立刻運轉,七道惡土之力壓住北斗星圖,一遍遍從他的四肢百骸滾過。 這些『頭髮籐』雖然噁心恐怖,可力道一般的很,對上梁辛足以媲美四步真元的星魂惡力,紛紛嘶叫著被崩斷。 梁辛見籐子奈何不了自己,明白應該也不是小汐的對手,放心了不少。同時生怕它們再去追襲凡人青衣,也顧不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伸手抬腿,一個人佔住了半個暗道,拼了小命的把自己往細籐上纏,然後在層層崩斷。 青衣們也沒有再逃,全都站住了腳步,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怪斗……暗道之中,一半被梁辛佔住,牢牢阻住了籐子的進攻。 而另一半則是小汐,青衣少女正在飛快的旋轉著,所有妄圖經過身旁的細籐,都被她旋繞到了自己身上,籐子越纏越多,小汐卻依舊飛旋著,好像個綠色的紡錘似的,直到半晌之後,『紡錘』中突然凸出了一個手掌的形狀……左掌! 清澈的叱喝:奪! 啪的爆響,所有的頭髮籐被睚眥爪之力所奪,盡數炸碎,斷籐萬千,長不逾寸。 小汐的神情不變,靜靜站在原地,梁辛還像個陷入麻線堆的狗熊似的,哇哇怪叫著,一把一把的把籐子薅斷…… 這些籐子是以那兩名暗樁為土壤養分而滋生的,它們生長出來之後,奪不到新的人體,很快就將養料消耗乾淨,不多時便死掉了,梁辛總算抖落著死籐碎末,囫圇個的出來了,看到小汐還那麼俏生生的站在原地,笑的挺開心。 小汐瞇起了眼睛,望向出口的方向,低聲道:「不用跑了,準備打吧!」 話音剛落,彭的一聲悶響,磷藻燈盡數熄滅,暗道中轉眼一片漆黑。梁辛苦笑著跺腳,說了句誰都聽不懂的話:「又來!」情形何其相似,他立刻就想起了五年前在苦乃山礦井裡遇到的吞人玉璧。 而青衣主官熊大維,似乎覺得梁辛的話還不算難懂,他接著用森嚴莊嚴的語氣,說了句更讓人摸不到頭腦的命令:「豬貓喝酒!」 本地青衣盡數愕然,誰也不知道主官說的是啥,黃瓜反應最快,嘰的笑出了聲,替熊大維翻譯道:「照明環境!」 大伙這才恍然大悟,正要有所行動的時候,梁辛又沉聲傳令:「不用了,紅泥封身,各自躲好,沒有我的、我們的命令,誰都不許出手。」 那些聾子青衣聽不見號令,解鈴鎮的暗樁就用手心寫字的法子傳令…… 青衣們立刻取出隨身攜帶的紅泥,塗抹在身上封鎖氣竅,即便他們的動作再輕,也難免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可等眾人抹過紅泥,護著程老頭趴伏隱蔽之後,悉悉索索的響聲,卻並沒有停歇。 從他們的腳下、身邊、頭頂……輕聲的怪響,漸漸瀰漫到了四面八方,兩個童子手拉手的蹲在一起,拚命控制著不讓牙齒打顫,擅嗅的黃瓜在磨牙的手上輕輕的寫著:草腥味,濃的很。 磨牙也不管同伴能不能看見,哭喪著臉點點頭,抓過黃瓜的手寫道:悉悉索索,是草木生長聲,你小心一會**底下長草。 黃瓜抓回磨牙的手:你寫的啥? 兩個游騎背背相抵,靜靜傾聽著,尋找敵人的蹤跡,梁辛總也靜不下心,小汐看上去冷若冰霜,身體越緩和的很,也很軟。 絕對的漆黑中,一條條植物的根須,悄然掙裂石板,鑽了出來,好像警惕的蛇子一般,左右搖擺著,探索著生人的氣息。 眾青衣們都以特質的紅泥封身,除了頻率極低的換氣之外,已經和土石融為一體,倒是梁辛,現在心跳加速…… 根須終於確定了最明顯的目標,有些費力的彎轉起來,笨拙的向著梁辛和小汐所在的地方爬移過去。 暗道中,用來照明的磷藻此刻也活了起來,無聲的游弋、匯聚,越聚越多…… 當年黎角特意採用這種不懼風、水,幾乎無法熄滅的植物磷藻用作照明,可饒是他窮盡算計,也猜不到今天的敵人,使用的是如沐春風、草木皆兵的奇門法術,在這道法術之下,只要是植物,就會被驅使、就能化作刀兵! 哇哈哈哈哈,得意狂笑,豬貓喝酒客串完畢 第八十六章 真身法陣 週日就上架了,盡量多更些公眾版~偷摸的放上來一章,週五、週六兩天都是三更。這書寫的特慢,現在這樣已經是極限了…… 解鈴鎮,處處殺機,籐甲兵毫無感情,陣法開啟之下見人就殺,即便兩個國師弟子有心放生,也無能為力,他們根本控制不了這座大陣。 當初國師傳下陣圖的時候,只做困鎮之用,也有少添殺戮之意,可現在已經被鈴鐺變陣,籐甲兵在殺光小鎮之後,便會四散而去,所過之處必然血海滔天。 散落在鎮裡的青衣還在做著最後的抵抗,至少,有他們在的地方,身後總還有些平民擠成一團,活著,但是等死! 兩個國師弟子鎮邊緣,歡喜小和尚墊著腳尖,皺眉看著不遠處的一片殺戮,再也歡喜不起來了。 老四鏗鏘雙目緊閉,似乎在靜靜感受著什麼,過了良久終於睜開了雙眼,對師弟說:「我這就下去了!」 歡喜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忙不迭的搖頭:「讓籐甲兵下去就好了,你……你別去送死。」 老四發了一輩子脾氣,此刻也被歡喜給氣樂了,罵道:「胡說八道,什麼送死!師父要咱們捉活的,如果放籐甲兵下去,不殺乾淨它們不會罷手。」 歡喜還是搖頭,不依道:「來支援的三師兄死的不明不白,進鎮策應的五師兄死的莫名其妙,青衣裡有真正的高手。」 鏗鏘和尚放緩了聲音,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以真身入法陣,實際是用身體牽引陣力去對付他們,敵人就算有高手,也絕不是我的對手。」說著,他又笑了笑,繼續道:「你用螞蟻找到了敵人的暗道,回去我會稟明師父,記你大功一件!」 歡喜低頭,把玩著手中的螞蟻,聞言歎了口氣,絲毫沒有開心的意思。 鏗鏘不再多說什麼,片刻後他的腳下突然蔓延起一片濃綠色的苔蘚,轉眼爬滿了他的身體,隨即綠色的光芒大作! 當光芒消斂之後,鏗鏘和尚憑空消失。 暗道中,梁辛和小汐的頭頂上,已經密密麻麻的鑽出了無數條根須,兩個游騎卻依舊不動,只相背靜立,羊角脆自然更不敢動,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生怕一鬆手腦袋就會跑了似的。 根須輕輕的生長著,卻不再向下低垂,而是斜斜的岔開,從梁辛、小汐的頭頂上斜過,扎入了一側的石壁之中。 那面石壁上,正盤踞著大團大團早已收斂光芒的磷藻。 磷藻得了根須的滋養,立刻瘋狂的生長起來,它們已經不再滿足只沿著石壁蔓延,開始從中央處鼓起。 漸漸的石壁上拱出一張臉,隨即是頭、肩、胸……拱出的人形高大威風,綠油油的臉上儘是怒笑,既有韋陀般的金剛威怒,更有藻苔怪物的妖冶詭邪! 正是國師的四弟子,鏗鏘和尚! 就在鏗鏘剛剛拱出上半身,但雙手還還未成形的剎那,梁辛和小汐同時怒喝,一起撲向了敵人! 小汐左手揚起,出手如電,猛的扼向敵人的脖子,低吼:奪。 就在她攻至跟前的時候,鏗鏘猛的睜開了綠油油的眸子,悄無聲息的伸出粗壯的大手,穩穩抵住了她的睚眥爪,旋即兩股巨力相較…… 一直以來遇敵從容、出手必殺人的小汐,臉色陡然蒼白,淡薄的身體篩糠似的顫抖著,她的睚眥爪不僅沒能奪下敵人,反而被鏗鏘的大手緊緊握住,掙脫不開! 小汐咬牙叱喝,右手隨即揚起,袖中的小蛇嘶嘶怒吼著撲向鏗鏘面門,可在擊中敵人之後小蛇卻猛的爆發出一聲慘叫,銀白色的身體轉眼被濕綠苔蘚爬滿,摔痛苦的抽搐了兩下,就此不動。 同時,噁心的苔蘚,也自和尚的身上,迅速的蔓延至小汐的左手!苔蘚晦暗,左手白皙,交融之下驚起一片刺眼的疼。 在她身旁,梁辛的雙拳如雷,毫不留情的轟擊在鏗鏘身上,可敵人卻彷彿銅澆鐵鑄的一般,絲毫不為他的重擊所動,只是伸出一隻手,死死抓住小汐不放。 苔蘚已經爬上了小汐的左臂,她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了。 梁辛氣的幾乎咬斷了牙齒了,眼看著自己的攻擊毫無效果,倉皇下再顧不得多想,伸出雙手抓住鏗鏘的手,暴喝道:「鬆開!」全身發力掰扯,想要先把小汐救下來。 梁辛有七蠱星魂相助,全力發動之下,就算一塊頑石也會被他扯斷,可這次,他握住的彷彿是銅精鐵髓,任憑他如何用力,也始終無法撼動分毫! 不僅沒能救下小汐,梁辛只覺得冷,隨即一股鑽心的癢,再低頭一看,苔蘚也爬到了自己的手上。 七蠱星魂發瘋般的運轉著,拼盡全力想要抵抗苔蘚的侵襲,可力有窮竭時,梁辛的力量根本無法與苔蘚的力量抗衡,接觸之下七蠱星魂節節敗退! 現在的鏗鏘和尚,以法身引動整座『草木皆兵』的大陣,方圓百里之內,所有的草木生靈都在為鏗鏘和尚提供力量,憑著了梁辛和小汐的修為,這一仗絕沒有勝算。 苔蘚已經漫過了兩個游騎的肩膀,正緩緩爬向他們的脖子。 這時鏗鏘和尚突然悶哼了一聲,看著梁辛和小汐,緩緩的開口:「女娃娃的左手,負睚眥之力;男娃娃身體裡七股力量,本來微不足道,卻能以北斗星位列陣,以聲色境的真元發出四步修士的力量!」鏗鏘引動陣法,與兩位游騎較力,接觸片刻就已經把他們的力量摸清楚了, 頓了片刻之後,鏗鏘再度開口:「兩個人都身負奇學,死了可惜,我只問一遍,可願拜入國師門下?」國師自有大神通,只要梁辛和小汐投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能抹去兩人的記憶,只留下一片忠心耿耿。 梁辛想樂,又一想自己可能快死了,就樂不出來了。 羊角脆已經蹲上了主人的頭頂,眼看著那些苔蘚在梁辛身上生長著,小猴子皺起了眉頭,似乎覺得梁辛怎麼這麼差勁,連『草』都打不過,恨鐵不成鋼的低下了頭……啪,羊角脆的一口口水,穩穩貼在了梁辛的腦門上。 梁辛的雙眼陡然血紅!一條條粗大的血管,好像蚯蚓般扭曲著,爬上了額頭、臉膛,梁辛只覺得無法想像的蓬勃怒氣,從四肢百骸裡鑽出來,一起轟向他的腦海,轉眼湮滅了所有的意識,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鮮血淋漓,殷紅一片。 第八十七章 七條鏈子 梁辛看不到敵人,不知身處何處,唯一能感覺到的,也只有伴隨著憤怒而起的力量,他的本源之力! 羊角脆的口水能激怒任何人,被它啐中的人,力氣瞬間增大,梁辛也不例外 不過梁辛的身體裡一共有八道力量,嚴格的說,七蠱星魂和他是附庸、合作的關係,只有本源之力是他自己的力量,所以被怒火激發、壯大的,也只是他的本源之力。 土行本源瞬間暴躁,和以往一樣,當本源之力開始在身體中四下遊走的時候,七蠱星魂也隨之激動,好像一群追光的飛蛾,瘋狂的轉動著、追隨者本源四處游弋…… 而這次的本源被狂怒所激,比著以往要強大許多! 原來,七蠱星魂強,本源弱,星魂會影響本源的運轉,遇敵時為了避免走火入魔,梁辛只用七蠱星魂; 現在,七蠱星魂弱,本源強,星魂無法再影響本源,引斥之力卻依舊存在,不停被改變位置的變成了星魂自己。 本源之力就想一頭暴躁的犀牛,向著仍舊不斷生長的苔蘚衝去,七蠱星魂看似散亂、實則進退有度,始終以七星之位滾滾旋轉、跟隨。 梁辛的意識只消失了片刻,當本源力與七蠱星魂按照新的規則開始運轉的時候,他又恢復了清醒。 梁辛反攻! 『苔蘚』猝不及防,轉眼枯黃散碎,開始節節敗退,鏗鏘和尚心裡一驚,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梁辛的力量比著剛才,有了可怕的變化:在七股交織成北斗星陣的力量中,突然又多出了一道大力。 一股新添的力量,便是一個新的星位,七蠱星魂也隨之重新列位,化作了新的陣圖。 鏗鏘的怒喝中,帶著無論如何也無法壓抑的驚愕:「北斗拜紫薇!」 七蠱星魂,是為北斗;本源之力,是為帝星紫薇。梁辛身體的八股力量,正對應著星空上中宮裡的八顆鎮星,列陣聚力,滾滾運轉。 新的星陣列位,讓梁辛的力量直逼五步修士!鏗鏘雖然驚訝於梁辛暴增的力量,可心裡卻還是篤定的。五步修士之力固然可怕,但是也強不過他身後的一座玄奧法陣。 鏗鏘和尚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加力先把梁辛毀掉,面前那個一直不曾吭聲苦苦堅持的冷面少女,突然笑了。 小汐的第三個笑容,沒有戲謔,沒有嘲諷,只有真真切切的開心,她是對著梁辛笑的,好像一個等待了許久終於如願以償的孩子,甚至有些歡天喜地,對梁辛道:「一直在等你發力!」說著,她的右手伸出,在自己的左肩上連戳,每一下都毫不留情,淡薄的肩膀轉眼鮮血淋漓。 隨著血液的潑濺,還有一縷黑色的氣息陰鬱而出,小汐毀掉了睚眥爪的封印,同時再度清叱:奪。彭的一聲悶響!臂上苔蘚,四散崩碎,可露出來的卻不再是蓮藕般嫩白的手臂,而是黝黑發亮的鱗甲! 北斗拜紫薇陣下的惡土之力。 徹底破除封印,即便小汐也無法再控制的睚眥爪。 兩個游騎在一瞬間裡,力量同時提高了級,從溪水變成了怒潮,從石塊變成了高山,從篝火化作了噴薄的岩漿!鏗鏘和尚長聲慘叫,手掌中骨骼盡碎。 自從現身、出手開始,鏗鏘一直不能將全部的法陣之力引來,畢竟他身體的承受能力有限,如果一次引來所有的陣力,他也會深受重傷,而此刻面對兩位游騎的犀利反攻,和尚再也不顧的別的,嘶吼之下,『草木皆兵』的大陣之力,從他的手上盡數爆發。 方圓百里內的草木之力盡數凝結,向著兩位游騎洶湧撲至! 這樣鬥下去只有一個結果:和尚重傷,梁辛和小汐斃命。即便兩個游騎現在都已經用出了只屬於玄機境的力量,可依舊擋不住整整做作大陣。 而此刻,身邊的梁辛突然扯開嗓子尖聲大叫:「程不嵐,你還不出手!」 話音落處,他們身後霍然炸起了一陣滾滾大笑,始終半死不活的程老頭子,仿若夜梟般撲躍而起,兩條胳膊抽風般的舞動著,口中暴喝:「鏈子!」 瞬間裡銳響破空,寒光大作! 青衣們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只見程老頭手舞足蹈,幾根銀晃晃的長鏈在被他牽引著,正圍著鏗鏘和尚猛攻。 梁辛距離鏗鏘最近,也看得最清楚,老頭子那幾條銀鏈都是由鋒銳的短錐串成,施展之下,並不像普通的鞭法那樣抽打纏繞,而是好像毒蛇捕食一般,不停的吞吐竄刺。 一共七根銀鏈,彼此交錯,梁辛馬上就驚訝的發現,無論程老頭的鏈子如何變化,最終落在敵人身上的七個攻擊點,始終不定不動! 眉心、喉結、肩窩、膻中、臍門、丹田,就這七個位置,七根鏈子上下翻飛,互相移換,可最後,總有會有一根鏈子,擊中這七大要害之一。 即便自顧不暇了,梁辛還是覺得頭皮發麻,程不嵐的攻擊只是以利器襲擊要害,可實際絕不簡單,他不下就算了,而是不停的竄刺,每個彈指間,一個要害最少要被落足十餘擊。 水滴石穿,就算修士的身體結實堅固,在連續的銳擊之下也遲早有被攻破的時候。 而且銀鏈在鋒銳處各有不同,有梅花刺、有螺旋刺,有三菱刺等等,輪番竄刺之下,力道各不相同,組合相擊威力倍增。 鏗鏘和尚把全副精神與力量都用來對付梁辛和小汐,在第三位高手的奇襲,沒能堅持多久,頭上、身上都濺起了血花,片刻後猛的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丹田要害被程老頭的銀鏈洞穿,梁辛只覺得對方手上傳來的勁力突然紊亂,趕忙一拉小汐,趁著這個機會逃到了後面。 鏗鏘和尚丹田氣**被毀,真元立刻亂成了一團,大陣之力進入身體後無法再有序的流轉、送出,橫衝直撞之下,轉眼摧毀了他的內臟要害! 剛剛響起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暗道之中突兀的安靜了下來…… 噗通一聲悶響,鏗鏘和尚的屍體,自石壁中摔落,臉上猶自掛著最後的震怒。 地面之上,小鎮邊緣,小沙彌歡喜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兩隻小胳膊緊緊抱住胸膛,痛苦的蜷縮倒地,嚎啕大哭,直到半晌之後,才爬起來,伸出滿是泥土的袖子擦拭眼淚,片刻功夫就把自己抹成了一個小花臉,撒開雙腿一邊抽抽嗒嗒,一邊遠遠的跑走,離開了小鎮…… 暗道中,程不嵐雙手一抖,七條銀鏈消失不見,回頭望著梁辛問道:「怎麼樣,會死麼?」 強敵喪命之後,狂暴的本源之力也隨之削弱、萎靡,梁辛只覺得心胸憋悶,全身酸軟使不出一絲力氣,而懷裡的小汐早已昏迷了過去,左臂的鱗片消退,又變作了少女肌膚的白嫩。 梁辛探了探,小汐呼吸還算平穩,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還好,死不了。」 別人被小猴子吐中口水之後,就會發瘋亂打,直到脫力才恢復神智,可梁辛卻很快就清醒了回來,這其中的道理梁辛一時想不通,也不顧上去想。 在眾人的攙扶下,梁辛費力的站起來,程不嵐暫時顧不得再追問什麼,囑咐梁辛抱著小汐的時候,一定要躲開她的左手。 小鎮業已失守,逃生的暗道也被敵人發現,權衡之下,程不嵐力主繼續向著出口走,老頭子臉上一掃平時的尖酸、倔強,而是換做一派豪邁,笑道:「前後都有稻草人,既然沒區別,何必去走回頭路!」 等忙活完了,程不嵐才邁步走走到梁辛跟前,問道:「哪裡露出了破綻,讓你發現我就是游騎?」說著,伸手亮出了一塊命牌,老頭子就是解鈴鎮上隱藏的青衣。 梁辛還沒來得及說話,黃瓜和磨牙一左一右,快步搶上跪,齊聲喊道:「小童子黃瓜(磨牙),拜見程爺!」 第八十八章 腹背受敵 梁辛哭笑不得,對著程不嵐道:「他們哥倆是跟著高健的童子,高健正療傷,把他們托付給我了。」 程不嵐哦了一聲,大笑:「高胖子又做繭子去了?這兩個娃娃都有意思的很,我見過你們的本事!起來吧,不用多禮!」說著,伸手扶起了兩個童子。 黃瓜和磨牙滿臉的喜色,爬起來之後,哥倆的手心裡各自躺著一塊漂亮的翡翠。 梁辛又坐上了滑竿,小汐橫在他的懷中,被兩小抬著,這才把話題扯了回來:「您老沒有破綻,倒是趙慶有些不對勁。」 梁辛看出趙慶不對頭,還是因為他的兩位兄長。 曲青石和柳亦,性格差異極大,前者陰戾刻薄,後者大驚小怪,可骨子裡都烙印著一份真正的沉著。面對強敵時,他們會拚命會咆哮會忘乎所以,但絕不會亂。 說到底,即便血液沸騰了,但他們的心是靜的。在兔幾丘相識的青衣首領,也是如此。 到瞭解鈴鎮上,趙慶卻沒有這種素質。 屋頂上一邊喝酒一邊指揮指揮戰鬥,看上去雖然豪邁,可實際卻是混蛋透頂,烈酒刺激之下,一個指揮不當,就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當時在屋頂上,如果把梁辛換成曲青石,趙慶早就挨上一串大嘴巴了。 還有在鏢局中發脾氣耽擱時間,在暗道中因為壓力太大甘願交出指揮權……以趙慶的表現,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青衣長官。 解鈴鎮如此重要,以至指揮使要調派大名鼎鼎的黎角擔當主官,又怎麼會給黎角配個差勁的副官。 趙慶的這些小毛病或許微不足道,並不能太說明問題,可梁辛看在眼裡產生疑慮之後,又發現了更多的破綻。 說到這裡,梁辛頓了頓,對程不嵐道:「將心比心,我要保護一個人,自然是時時刻刻將他帶在身邊,寸步不離他左右,就像小汐寧可敲掉你的膝蓋,也不許你亂跑。」 程不嵐笑的挺和藹:「這個女娃娃,橫的很勒!」 梁辛大笑,繼續道:「而黎大人卻把保護的人扔出了幾條街那麼遠,自己開鏢局,你老去開商舖,看上去配合默契,可如果真有什麼意外,應變起來的總要浪費些時間。更何況黎大人隔三差五的還要離開鎮子去押鏢行路……」 應該被保護的人被扔在鎮子裡沒人管;沒有青衣素質、不該出現在這個崗位上的副官,黎角活著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把他帶在身邊。 想通了這兩點,梁辛就猜出了真相:趙慶就是黎角要保護的人。 趙慶是保護目標,那麻雀老鋪裡的程老頭又是個什麼角色?因為程老頭的身份,所以緊急時能跟著青衣進入暗道……梁辛的心眼還算靈活,自然想到老程就是暗中的游騎了。 其實趙慶不堪壓力,也是因為他才是真正要被保護的人。先是相處十年,親若父兄的黎角慘死,再看著生活十年視若家園的小鎮被摧毀,更有大群的青衣兄弟浴血苦戰,一切慘禍都是因他而起,趙慶的心防再怎麼堅強,也難以承受了,這才在暗道中提出卸任。 梁辛的猜測絲毫不差,轉頭望向趙慶,正想說什麼,程老頭突然大笑了一聲,吆喝道:「暗道的兩頭,都有有籐甲兵下來了,娃娃們小心點,咱們要衝了!」 鏗鏘和尚以法身入陣,最終被三個游騎合力狙殺,可『草木皆兵』的大陣並沒有被擊潰,就在小鎮附近,還有成千上萬的籐甲兵,正在追逐著活人的味道瘋狂砍殺。 這些籐甲兵,力氣比起普通人要大一些,毫無痛感只知道瘋狂嗜殺,此刻已經衝下了暗道,於青衣們而言,便只剩下廝殺了!程老頭在前,眾青衣在後,梁辛、小汐、兩個童子和趙慶被護在中間,一行人全速前進,向著出口衝去。 只有衝出去才有機會逃命,也僅僅只是有機會! 這時梁辛突然響起了一件事,大聲問道:「程爺,你有沒有向外面請援?」 程不嵐頭也不回的答道:「這個自然,黎角一出事我便向外求援了,不過……我的援兵,來的會慢些,咱們還得再撐上一會!」 青衣們奔跑如風,不久之後,擁擠的聲音、擦擦的怪異步伐漸漸嘈雜,正面中,無數籐甲兵擁擠著,揮動著手中的木刀,一窩蜂似的撲了上來。程老頭哈哈大笑,手中的七條子鏈揮舞成一團燦燦銀光,所過之處草屑四散,竟以一人之力,頂著大群的籐甲兵,帶領著青衣們,一步一步向前邁進! 過了一陣,現在的青衣主官熊大維威嚴的叱喝:「追兵到!」說著,果斷的一揮手,在他身後的一個青衣小隊,立刻停住了腳步,將停風盾護在胸前,繡春刀斜斜上指,肩並肩把暗道牢牢堵住。 大隊人馬在程不嵐的帶領下,越走越遠,而留守的十名青衣,根本不曾回頭看一眼! 轉過了不知幾道彎,第一隊斷後的青衣早已消失在視線中,熊大維卻再度重複:「追兵到!」 又是十名青衣越眾而出,堵住後路…… 隊首處的程不嵐突然擠出了一聲陰狠的怪叫:「都是好孩子,給老子再撐一會!」 都是好孩子! 每一步,都是斷後的青衣用性命換回來了,程不嵐的呼吸漸漸粗重了,而銀鏈的飛舞的速度卻更快了,尖銳的破空聲撕裂著所有人的耳膜,梁辛全身乏力,可熱血沸騰,一時之間,他突然覺得有些遺憾,只遺憾,這些稻草人不會慘叫! 在熊大維第四次喊出『追兵到』之後,程不嵐終於發出了一聲大笑:「出口到了!」他背對眾人,青衣們看不到,此刻的老頭子已經臉色蒼白,再大笑之後,嘴裡無聲的湧出了一口鮮血。 梁辛奮力抬頭,向著前方望去,出口盡在眼前,可他看不到外面的光線洩入暗道……所有的縫隙,都被稻草人填滿了! 程不嵐眼裡,只有出口根本沒有敵人,手中的七條銀梭舞動,傾注全部修為不停的殺著,殺出一條血路……殺出一條草路,想到這裡,老頭子突然笑了,哪個游騎不是縱橫人間的厲害角色,可唯獨他最倒霉,十年裡,一共殺了兩個和尚,一大堆草靶子…… 終於,眼前猛地一空,程不嵐憑借一人之力,硬生生的打通暗道,領著一群小字輩殺上了地面。 而此刻,梁辛的身邊只有三十餘人了,可眾人還沒來得鬆一口氣,就被眼前的陣勢驚呆了。暗道的出口,位於一片小小的土窪之中,放眼望去,無數稻草人正把手中的木刀呼呼的飛舞,縱躍著,擁擠著,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們衝來! 從天空鳥瞰,數千籐甲兵,匯聚成綠色的潮水,眼看就要將倖存的青衣淹沒。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草腥味,青衣們列成圓陣,把傷者和趙慶圍了起來,趙慶不甘心,也亮出繡春刀,想要和同伴們並肩死戰,不料程不嵐抬起一腳將他掀翻在地,瞪著他狠狠的說道:「我們受命,要護你的性命,你給我記住,你就是死,也要最後一個再死!」 磨刀和黃瓜對望了一眼,放下滑竿,走過來對著梁辛道:「三哥,我們倆也上了!」說完,好像生怕梁辛會跳起來去捏他們脖子上的大筋似的,一溜煙的鑽進了青衣的戰陣,一手刀一手盾,片刻後哥倆又扔掉了盾牌,兩隻空出來的小手拉在了一起…… 籐甲兵至。 殺戮,沒有吶喊,只有利刃斬斷草木的怪響,梁辛突然走神了,這種聲音聽上去,很像他小時候在罪戶大街,一群罪戶孩子們湊在一起,幫著他們的醜娘劈劈柴…… 圓形的戰陣越來越小,梁辛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腦袋頂著人,自己的腳丫子也頂著人,黃瓜覺得自己快死了,一邊揮舞著刀子,一邊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哽咽著問一直在戰鬥中照顧他倆的程老頭:「程爺,咱家的援兵不來了吧?」 磨牙哭的比他兄弟還要厲害的多,鼻涕都已經流到了下巴上,還不忘插嘴說:「這陣勢,援兵來了也救不了咱們……」可話還沒說完,突然瞪大了眼睛,怪叫道:「馬蹄,馬蹄……」 片刻後,從大路的方向,揚起驚天的塵煙,隆隆的馬蹄聲彷彿要踩碎天地,整座地面都顫抖了起來,任誰都能看得出,正有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浩浩蕩蕩的向著鎮子衝來! 程不嵐猛的爆發出一陣大笑:「援兵,來了!」 所有人有些發懵,任誰也想不到,程不嵐請來的援兵,是貨真價實的兵,騎兵! 蹄聲如雷,號角連天,轉眼湮滅了所有的聲音;旌旗蔽日,刀槍如林,填滿了目光中每一個空隙,當鋼鐵的洪流列陣衝鋒,夯入籐甲兵的陣中時,眾青衣都在放聲大笑! 第八十九章 趙家祖墳 程不嵐請來的,是貨真價實的正規軍,大洪鐵騎…… 籐甲兵是法術催生的精怪,不懂疼痛不畏生死,可也不會列陣不知陣法,雖然人數不少,但在真正的騎兵衝擊下,很快就崩潰了。被困的青衣也在第一時間就被救了出來。 一隊隊騎兵在長官的帶領下,穿插、衝擊,毫不留情的斬殺著籐甲兵。 籐甲兵追著生氣殺人,根本就不知道逃跑,這倒讓官兵省了不少事,饒是如此,這一仗也從下午足足打到了半夜。 幾乎所有的精怪都被斬殺,解鈴小鎮也化為灰燼,最終活下來的青衣,只剩下十幾個人。 十年之間,刻苦經營解鈴鎮的不止黎角千戶,游騎程不嵐也始終在活動,附近幾座兵馬大營的主官都曾受過他的幫助。當敵人來襲,程不嵐立刻向最近的大營求救。 於公,官兵守土有責,青衣傳鎮鬧了『匪患』,他們責無旁貸。出師有名之下,大營的主官自然樂得還上程老頭的恩惠。 這就是程不嵐老謀深算之處,國師也算是朝廷的人,他的弟子再怎麼跋扈,當大隊兵馬趕來的時候,也不能再出手屠城。 不過程老頭也有兩處沒算到,第鎮上機關重重,卻只堅持了一夜,援兵差點沒能及時趕到;第二是會有籐甲兵之禍,騎兵們剛好能大顯身手…… 與領軍的將領應酬了一番之後,騎兵收隊而去,程老頭這才轉回來,劇戰之後他也受傷不輕,老臉慘白,不停的咳嗽著,回來問梁辛:「你們還有事情要做?」 梁辛也不懂得瞞著點,直接把指揮使『交給自己的任務』說了出去:「去鎮山,幫曲青石和柳亦翻案!你呢?」 程不嵐從懷裡取出一塊絲帕,擦拭著鬍子上的血跡,回答道:「我帶著趙慶回京師,去見指揮使。」 方向一致大家同路,這樣最好,彼此還能有個照應。梁辛又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趙慶:「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程老頭皺了皺眉頭,低聲問梁辛:「你可是要問,他為什麼會隱居?」 梁辛點頭,曲、柳的案子尚未了結,國師卻抽調心腹好手,甚至把弟子們全都派來抓趙慶,這其中的緣由才是梁辛最關心的。 程老頭卻搖搖頭:「指揮使把趙慶藏在此處,肯定牽涉著重大的隱秘,不能問的,別說你,就連我都不敢過問……」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便搖頭,神情堅決:「事關重大。」 程老頭尋思了片刻,突然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梁辛嚇了一跳,隨即明白了老狐狸的意思,忍不住樂了,轉頭望向趙慶。 趙慶不是個孬種,相反,這個人不畏生死,自有豪邁可愛之處,只不過他不若青衣那般精幹沉著,相比之下,更多了些江湖的熱血義氣。根本就沒打算隱瞞,走過來對著梁辛道:「我們找個偏僻處去說。」說著伸手去扶梁辛。 梁辛正要站起來,覺得褲腿發緊,地頭一看又笑出了聲,程老頭子躺裝暈,老手卻牢牢抓著他的褲腿,意思再明白沒有:要聽大夥一起聽。 倖存的青衣們都是精明角色,見狀個個苦笑著,彼此攙扶著四下去溜躂,兩個童子也蹦蹦跳跳的離開了,梁辛打從心眼裡鬆了口氣,他真怕一眾青衣也集體哎呀一聲,倒地裝暈。 趙慶措辭片刻,這才開口問道:「梁大人,你懂風水麼?」 梁辛茫然搖頭,羊角脆鄭重點頭,趙慶樂了。 趙慶家學淵源,對星象、周易這些玄術有很高的造詣,尤其擅長風水之術。而趙家的子孫也不是遊走江湖的先生、術士,他們世代為官。每一代都在司天監中任職。 以前的司天監,只是負責天文、曆法、節氣,在國師沒有進駐前,還不是個衙門。 說到這裡,趙慶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得意,笑道:「中土靈秀,大洪天祐,奇人能士隨處可見,不過要說道風水術,姓趙的說一句,我們是天下風水第一家,也不算吹牛。」 梁辛搖頭而笑,他出身連民間都不如的『罪戶間』,最聽不得這種官家第一的調子,忍不住回了句:「民間裡大有人在,你們趙家替朝廷看風水,肯定本事不小,不過要是天下第一,恐怕也未必。」 本來就是隨口搭腔的話,趙慶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滿臉的不高興:「你是外行人,不明白的!」 其實趙慶的話雖然狂妄,但也算貼近事實,朝廷的風水官員,得到的資源支持要比著民間先生強大的多。比如民間的風水先生在勘測時,山有多高、水有多長只能大概估計,可司天監之下,會有專門的測繪部門,為他們提供精準的數據,這樣一來雙方算出的結果自然顯出差別;同時在精確數據的幫助下,也讓老趙家對風水的研究、認識更上層樓,祖輩積累,趙家的風水術比著民間流傳的方法,要先進了不少。 憑著家學,趙慶的父親就在司天監中任職五官正之首,專職負責推曆法、訂四時,足見他的『學術地位』之高。 在大約三十年前,趙慶的父親回家祭祖,愕然發現,因為地震,一條裂隙穿過了祖墳所在之地。 這種事在普通人眼中也沒什麼稀奇,可老趙卻滿腹的疑惑,他家祖墳的選址自然不簡單,依照周圍大山的走勢,趙氏祖墳所在之處正是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福地,有個名堂喚作『鐘鼎山林』,蘊含富貴隱逸之意,除此之外,這種**位還有個重要的特徵:牢固萬年。 從風水上來看,這附近就不會發生地震,一道地裂穿過**位,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裂隙就擺在老趙眼前,那便只有一個原因了:祖墳附近方圓百里之內的山勢、水勢因為某種原因被改變了,風水也跟著變了,所以才會發生地震。 老趙是個認死理的人,在想明白了緣由之後,又請出祖上以前繪製過的這附近的風水圖,開始對照著仔細查探,果然找到了改變風水的原因:祖墳西北十五里之外的大清河,水面比著以前低了三尺三分。 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局,河水的水位降低,便會導致林地縮減,林地縮減又會讓土壤沙化,積年累月之下山勢也悄然改變……由此影響到了趙氏祖墳。 而水位降低,則是因為官府築壩。 自古以來,風水就與土木工程相依相輔,好的風水先生必須要懂些建築常識,老趙也不例外,在他看過大清河上游的堤壩之後,又有了新的疑問:這座大壩會降低下游的水位,但最多也就影響一尺左右,不會一下子削減了三尺三那麼離譜。 繼續追查之下,原來大清河上游的水土之勢也被改變了,水位本來就降低了些,再加上堤壩,剛好湊足了三尺三。 老趙繼續納悶著,又去追查大清河上游的水土為什麼會被改變 其實那個時候,老趙已經重新選好福地,把祖墳遷了過去,他追查風水變化,純粹是學術性的,可趙慶的父親就算做夢也想不到,他的這一番追查,引出的卻是個天大的秘密! 第九十章 風水格局 趙慶越說,梁辛就越餓,秋寒料峭裡,梁辛的腦門上都餓出汗了。 趙慶笑而搖頭,尋思了片刻之後:「這麼說吧,看風水,探得其實就是山高水橫之下,天地靈氣流轉的方式。所謂福地,是在環境的影響下靈氣流動緩慢、在某處變得濃厚了。而天下的靈氣,彼此連接,你可以把它想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大河,來自九天之上,流經中土各處,滋養生靈,最終又返回天際。」 看梁辛抹汗、點頭,趙慶才繼續道:「後來有人在這條大河周邊,找到了一連串的關鍵位置,在這些位置動過手腳之後,大河的航道就被改變了,雖然還是從天上來,回天上去,可它滋養的位置改變了,原來的福地變得平凡了,而原先的貧瘠之所,卻變作了靈秀洞府。」 趙慶的父親用了整整二十年,也只查了趙氏祖墳方圓千里的範圍,每個會有影響風水的關鍵位置,便會有一處官家的工程,或築壩、或修路、或堆山造景、或推山還田…… 就在這一連串的改變下,那千里之內的風水格局已經徹底被改變了! 到這時候,梁辛總算聽出了些端倪,驚訝的目瞪口呆,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問。 趙慶繼續道:「改變風水格局,其實就是改變天地靈氣的流動方向,就我父親的勘測來看,暗中主持這件事的人,不僅才智通天,而且還心懷天下,他是在做造福於民的大好事!」 對於凡人而言,靈氣太濃郁了其實也沒什麼大用處,就好像你吃一碗飯就飽了,老天爺非要給你一缸米飯,而其他地方的人或許連半碗飯都吃不上。 官家對風水的改變,很大程度上是把福秀之處富裕的靈氣,分出來去輸送給貧瘠之所,而最近這些年裡,中土果然草木豐盛,糧米豐饒。 梁辛也聽的挺開心,點頭道:「這是好事啊。」 趙慶苦笑:「對天下是好事,可對我爹來說……就有些不妙了。」 不知怎地,趙慶父親調查風水格局的事情走漏了消息,結果很快就有殺手找上門來,老趙家一不是武官二不通江湖,一夜之間被屠滅滿門,趙氏父子本來也難以倖免,但關鍵時刻,九龍司指揮使親自趕來相救,他們爺倆這才保住了性命。 原來最近這十幾年裡,九龍司也在暗中調查這件事情,青衣的出發點很簡單:所有這些改變風水的工程,看上去是由各級官員提報,理由充分所以才開工的。但究其根源,這些工程都有一個共通之處,主持工程的官員,都和大洪朝的兩位國師有著某種聯繫,他們有的是國師的門下信徒,有的是國師的親信心腹,也有的是國師弟子的至交好友。 指揮使不信任國師,所以這才出手相救,目的就是要借重趙氏父子的風水青烏造詣,繼續勘測風水變化,來看看國師的這番作為,到底是為了造福人間還是另有圖謀。 不久之後老趙就去世了,小趙則被隱藏在解鈴鎮,這十年間,趙慶常常跟隨黎角去走鏢,實際就是接下父親的工作,繼續去調查風水變化,隨著調查範圍的增大,趙慶已經隱隱感覺到,國師要改變的,是整座中土的風水格局。 但截至目前,趙慶和他爹的判斷是一致的,風水被改變了之後,對百姓的影響利大於弊。 梁辛總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皺起眉頭低頭不語。國師心懷天下也好,暗藏心機也罷,他都不怎麼關心,他想不通的是,國師動了大手筆要在此時抓走趙慶,究竟和兩位兄長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梁辛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搖搖頭,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了一旁,好在他和琅琊早就訂好了幫兩位兄長洗脫罪名的辦法…… 一連串的凶險搏殺,一連串的陰謀算計,現在終於告一段落,聽完了機密程不嵐也不再裝暈了,坐起身算了算時間,距離天亮也只有不到兩個時辰了,乾脆傳令下去,大家各自休息,等到天亮再開拔上路。 梁辛長出了口氣,把這些煩惱事情都拋到了一邊,躺仰望星空,出神了片刻之後,開口問道:「趙慶,你也懂星象之術吧?」 趙慶恩了一聲:「這個自然。」 梁辛坐起來,跑到趙慶身邊,並肩躺下,喜滋滋的道:「我先跟你說個事,你幫我琢磨琢磨!」跟著,梁辛連比劃帶說,把自己身體裡的七蠱星魂、本源之力這八股真元,在運轉時的關係,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這下不光是趙慶聽的目瞪口呆,就連兩個童子,外加程不嵐,全都跟著唏噓感歎。 趙慶也不簡單,天象星術是他自幼家學,到瞭解鈴鎮之後,又跟著黎角習武學陣,在用心琢磨了一番之後,果然說出了些道理。 梁辛的本源之力,與七蠱星魂統御的惡土之力,全都來自於玉石雙煞,只不過前者被梁辛煉化了,而後者還是『原生態』,兩種力量同根同源,從天性上便有所聯繫。 按照星術來說,紫薇為君,北斗為臣,臣繞君而轉。所以北斗七星無論如何運轉,斗勺始終對著帝星紫薇。 趙慶伸出手,扳著指頭給梁辛數道:「第一,星魂和你的本源法力,本來就是同根同源,而且七蠱星魂平分四分之三,你的本源獨佔四分之一,你的本源是八股真元中最強大的。」 「第二,八股力量共處一體,其中七道星魂都是附庸,本源則是你自己的力量。天上的星圖也是這般,中宮之內,紫薇為主,北斗為輔。」 「第三,七蠱星魂繼承了北斗七星的特性,天性便是要追逐、圍繞紫薇帝星的。」 趙慶一一解釋之後,語氣突然加重了起來,幾乎是斬釘截鐵的給出了答案:「本源一動起來,星魂便會追逐盤繞,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七蠱星魂把你的本源,認作成帝星紫薇!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八股力量都存於你的身體中,你的本源又是最強大的,七蠱星魂自然奉本源為君!」 說到這裡,趙慶放聲大笑:「在你的身體裡,藏著兩套陣法,第一套陣法,本源不動,七蠱星魂只是單純的『北斗七星』,調用的時候,這七股力量按照北斗星陣運轉,會將你的力量提高個等級。這道陣法,不妨叫做北斗轉圜之陣!」 「第二套陣法,本源流轉,七蠱星魂盤繞追隨,八股力量呈星宮之中的北斗拜紫薇之勢,嘿,它的威力,絕不是北斗轉圜陣能比擬的!」 按照星圖對應,梁辛身體中的本源法力,便是帝星紫薇;七蠱星魂是北斗七星。 本源為君,率性而為可以任意行動,無論本源走到哪裡,星魂都會壓住七星陣位與之相隨,所以梁辛的八道真力一俟運轉,永遠都會應和住星圖中宮之內的北斗拜紫薇的陣圖! 梁辛還沒來得及樂出聲,趙慶又開口提醒道:「不過……你本源之力現在的狀況,還是略顯羸弱了些!」 七蠱星魂在追逐本源之力的時候,每一分移動都嚴格的按照星圖運轉,期間會產生巨大的引力或者斥力,這就要求梁辛的本源之力必須足夠強大,不能被引力斥力所影響。 仰觀天象,從來都是紫薇不動,北斗亂轉,所以才叫做北斗拜紫薇。 如果變成了北斗亂轉,紫薇也跟著瞎跑,非星空大亂了不可,那就變成『北斗戲紫薇』了。 梁辛被小猴子的口水啐中,本源之力暴增,運轉之下便是北斗拜紫薇的陣法,可以讓梁辛達到五步修士的力量; 可如果平時禦敵的時候,梁辛調動本源又沒辦法專心駕馭,就會變成北斗戲紫薇的格局,結果只有一個:梁辛走火入魔,噴血而亡。 所以對於梁辛來說,想要提高自己的力量,再躍進一步,就要讓身體裡的『紫微星』強大起來。只有紫薇強大了,才不會被『北斗』影響,才能施展北斗拜紫薇的可怕陣法! 怎麼才能讓本源強大? 梁辛樂得合不攏嘴了,太簡單了,運功療傷唄! 專心致志駕馭本源之力,在七蠱星魂的影響下,每運行一個大周天,他的本源就會強上一絲,眼下強敵不在,距離鎮山三堂會審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梁辛打定主意,什麼也不做,只專心練功,鍛煉本源! 梁辛仰望星空,死死盯住了帝星紫薇……柳亦和曲青石大禍臨頭,雖然他和妖女達成協議,暫時有了對策,可就算有再好的算計,也不如真正強悍的實力來的更妥當。 當看到自己有機會達到五步玄機境的時候,梁辛大喜過望。在有了希望的時候,梁辛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如此的渴望力量! 強,活己活親人。 而自己這套真元陣法的名頭,也著實響亮威風: 北斗,拜,紫薇! 第九十一章 逆水行舟 凌晨的時候就上架了,求八月的月票,希望同學們能看看豆子的上架感言,發在作品相關了。 第二天黎明,眾人再度啟程,向著京師的方向趕去,隨行者之中,解鈴鎮暗樁只剩七人,梁辛從兔幾丘帶過來的聾青衣也還剩六人。 梁辛心懷愧疚,他把熊大維一行二十三人帶在身邊,本意是想護住他們,不成想捲進瞭解鈴鎮的惡戰,反而害了大多數人的性命。 程老頭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笑的有些無奈:「天底下的事情都是如此,好心,有時會辦壞事!」 熊大維也明白梁辛的心意,找了個機會,走到梁辛跟前,淡淡的說了一句:「職蟄(責)爍(所)在,與你無關。」 行進的線路,由程不嵐親自安排,多是鄉野間的小路,雖然崎嶇難行但勝在隱秘,不用擔心司天監的人再追上來,不過照著梁辛估計,司天監也無力再和他們為難了,兩個國師要看押曲、柳兩人,七個親傳弟子已經死了六個,只剩下一個老六,就算來了也不是程不嵐的對手。 時間從容,他們走的並不算太趕。在解鈴鎮暗道中與鏗鏘和尚之戰雖然險惡,不過梁辛倒沒受傷,只是被小猴子的口水吐過之後造成了脫力,過不多久就恢復了。 此刻梁辛身上的傷勢,還是十餘天前在兔幾丘被海棠和尚重創造成的。 在第三天的時候,小汐醒來了,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可眸子卻依舊清冷明亮,眾人皆盡歡喜,就連羊角脆都呲出了還不怎麼尖銳的獠牙,喳喳怪叫著拍手大樂。 小汐對著眾人微微點頭,隨即望向程不嵐,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程老頭直接把梁辛推了過去,後者趕忙扶起了她。 小汐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靠著梁辛的胳膊坐直,這才對著程不嵐道:「晚輩見過程七鏈子前輩,多謝了。」 程老頭先是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擺手道:「想不到,還有人記得老頭子這個綽號!」他的老臉上都是歡暢自豪,顯然這個綽號大大的有名。 小汐一笑:「見過您老七根銀鏈出手,要再想不起您的名號,便不能算是青衣游騎了。」說完,小汐又看見梁辛訕訕的跟著傻笑,略略皺眉:「怎麼,你不知道程老爺子?」 不等他回答,程老頭就笑道:「原來是這個傻小子孤陋寡聞,搞得老頭子還以為江湖已老,被人忘了!」 小汐看著梁辛,眼睛亮晶晶的:「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說話的時候,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看的梁辛恨不得伸手幫她捻開。 程老頭開口對著兩個小字輩的游騎道:「咱們游騎是九龍司的官差,彼此同職,不過三百多年裡咱們也都還留著些江湖氣派,職位上平起平坐,可還是要分個入門早晚,老頭子倚老賣老,論起來,我先入門,便佔了個尊長位。」 這是九龍司裡不成文的規矩,小汐和羊角脆一起點頭,梁辛趕緊跟著點頭。 程老頭還是笑著:「既然我為大,便要交派任務了。梁磨刀,這你便照顧著小汐吧,其他的青衣都粗手笨腳,兩個童子更靠不住。」 梁辛答應的興高采烈,一點也不掩飾,小汐看看程老頭,又看看梁辛,輕輕撇了下嘴角,沒多說什麼。 小汐甦醒之後,只是渾身乏力,沒法再動手,但簡單的行動無礙,梁辛的照顧範圍也就是遞水盛飯,到了夜裡幫小汐蓋好長衣。 只不過老頭子只要一看到梁辛自己溜躂,就會把他趕回到小汐身邊,梁辛倒是也挺高興。小汐不是纏人的丫頭,在梁辛療傷、練功的時候,她只是默默的望著天空發愣,只等梁辛休息的間歇時,偶爾說上幾句話。 也許是並肩禦敵共經生死的關係,梁辛總覺得,這次小汐醒來之後,雖然還是清冷淡漠,可比起以前要生動得多了。 這一路行程緩慢但平安無事,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小汐的精神健旺了些,行程起居都不用人來照顧了,但是架不住梁辛熱心腸,每天依舊端茶遞水,晚上要來看三次她有沒有蓋好長衣…… 梁辛的舊傷也已痊癒,每天裡,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他就是練功,身體中的『紫薇』一動,『北斗』就會立刻追上來,在盤轉中不斷的產生古怪力道,梁辛只能集中全副精神去控制,才能保證『紫薇』正常行走。 就修真而言,梁辛的天資普通,身體無法感受天地靈元,更毋論將外界的能力吸斂為己用,當初妖王葫蘆就曾經斷言,梁辛的修為,在全部化解了『玉石雙煞』之力後,便會就此止步。就算想再修煉,不能吸收靈元入體也是白搭。 可現在,梁辛的『紫薇』本源,用這種彷彿『逆水行舟』的方法來修煉,與北斗的干擾中強行運轉,每個大周天,都變成強強較力的錘煉。不過其中的凶險與辛苦,也只有梁辛自己才能體會,好在他罪戶出身本就不怕吃苦,又天生有股子執拗勁,堅持不輟中,進境雖然很慢,但確確實實的實在一點點強大起來! 就算葫蘆貴為妖王,見多識廣,要是知道寶貝徒弟現在的情形,肯定也會摸著下巴掉上一句不倫不類的書袋:「不可思議……天造之合!」 如果按部就班的來,梁辛用土行心法煉化掉『玉石雙煞『之力,最好的成就也只是初窺四步海天境。但是機遇之下,梁辛現在就已經擁有了四步之力,等有朝一日,體內的紫強到不受北斗影響,新的『北斗拜紫薇』星陣成形,就算遇到五步修士,也有能力一戰! 當然,只是蠻力……梁辛一點法術都不會,連陽壽弓都送給了大司巫,遇到敵人梁辛也只能一拳一腳再加一個背口袋。 此時已經到了十月下旬,中土大地日漸寒冷,早霜夜露間,都塗抹出一層冬意。 三堂會審之日,被定在臘月二十,距離現在大約五十天左右。 ,指揮使始終也沒在給他們傳遞什麼命令,這倒讓梁辛有點不踏實了。解鈴鎮的惡戰,程不嵐早就通過青衣的情報系統層層上報,指揮使當然知道隊伍裡還混著個冒牌游騎。 距離鎮山也不過一天的路程了,這天正趕路的時候,前面帶隊的程不嵐突然冷哼了一聲,對著眾人打了幾個手勢,一眾青衣迅速散開,磨牙趴下聽黃瓜仰頭聞,梁辛身子一晃,躍到程老頭身旁,低聲問:「怎麼?」 程不嵐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叱道:「給你手勢要你看好小汐,怎麼上來了,滾回去!」 衣袂一震,梁辛行動如風迅若鷹隼,騷眉搭眼的跳回到小汐身邊。 小汐破解封印,動用全部睚眥爪之力後,始終沒能恢復體力,現在正軟軟的靠在滑竿上,看到梁辛跟逃荒似的跳回來,唇角難以察覺的抿出了一線笑紋,問他:「應該知道的事情,你全都不懂……梁磨刀,你真的是青衣游騎麼?」 梁辛伸手往頭上一指,小汐順著他的手指向上看,只見騎著梁辛脖子的羊角脆正鄭重點頭,小汐再也忍不住,撲哧,輕笑出聲,看的梁辛滿心歡喜。 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了一個輕靈好聽的聲音:「梁掌櫃,梁磨刀,我來了!」 梁辛一愣,小汐皺眉,程不嵐則回頭追問:「是自己人?」 梁辛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等我一會!」說完,邁開大步向著聲音的來源趕去,小汐在他身後想說什麼,不過沒發出聲音,看唇形,彷彿『小心』兩字! 第九十二章 勢在必得 這個聲音梁辛再熟悉不過了,能把「梁掌櫃,三個字喊得這麼好聽的,天底下只有一個人:琅琊。 兩個人原本約定是十二月初,在鎮山腳下會面,現在距離約會還差一個月,沒想到梁琅琊就找上來了,梁辛心裡明白事情肯定又有了什麼變化,皺起眉頭循著聲音的方向趕去。 琅琊獨立在荒野之間,赤著雙足背負著雙手,正微微揚起下頜,微笑而恬靜,任憑秋風吹拂著滿頭長髮。 梁辛到是略感意外,他還真不太習慣琅琊安靜的樣子,趕到身旁之後問道:「怎麼了?」 琅琊心事重重的模樣,連眼皮都懶得抬,聲音很小卻清晰:「南疆出事了,前不久天崩地裂的,有妖孽現世」聽說是頭大犀牛。」 中土東臨大海,北部是廣漠草原,西陲是連綿無盡的苦乃山,南部則是大片的濕沼和雨林,被稱作南疆。南疆中也有不少蠻夷氏族和土著,不過大都自閉,不與外人來往,中土人士也沒興趣去沼澤中打滾,基個互不接觸的局面。 這頭犀牛一俟出世就四處為禍,所過之處林枯水淚,著實惹出了不少大禍。據說有幾批在南疆採藥求丹的中土修士,都死在了犀牛的蹄下。 說著,琅琊坐倒了地上,把下巴搭在了膝姜上,有氣無力的歎了口氣:「師父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帶著心腹高手趕往南疆,除妖解禍去了。」 除妖這種事,也許有修士會去做,但是肯定輪不到邪道的首腦去,梁辛滿心糊塗,順口問了句:「你師父老家是南疆的?」 琅琊嘻的一聲就笑了,像轟蚊子似的對著梁辛甩甩手,撩起一片驚艷的白暫:「以我師父的修為,早都忘了自己姓什麼了,什麼老家不老家的。這頭犀牛是天生地養的精怪,雖然極難對付,可全身都是寶貝,任誰都會眼紅!你當那些被犀牛殺掉的修士,都是偶遇之下被踩死的麼?還不是他們自不量力,被犀牛身上的寶貝迷花了眼。」 梁辛不知道這頭犀牛的價值,所以滿臉的無所謂。 琅琊繼續說道:「這次去南疆打獵的修士不止我們一家,另外兩個。邪道的首領也帶人去了,估計五道三俗也會插手,這麼多高手去爭奪,而那頭犀牛自己也厲害的很,這番熱鬧可大得緊了。」 本來妖女越說越開心,可說到這裡,突然又變回了先前那副厭厭的神情,側頭望向梁辛:「這頭犀牛身具五行之力,金行蹄,木行身,水行心,火行尾,土行角。」 梁辛無論如何也沒法從腦子裡勾勒出來這頭怪物長得什備樣忍不住笑道:「真的假的,這還能是件東西麼?」 琅琊的眸子清亮,瞪著梁辛又用力的重複了一遍:「土行角,土!行!角!」 梁辛愣了愣,猛的明白了琅琊的意思! 妖怪犀牛長著一隻土行獨角。琅琊的師父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奪這蘊含惡土之力的犀角,用以開解老魔頭的洞府,得到「天下人間,的大神通。 要知道他和妖女的交易,就是琅琊幫他救人,他用自己的惡土之力助琅琊通過老魔頭的洞府禁制若是琅琊師父得到了犀牛角,梁辛一下子就不值錢了,琅琊自然不會再去幫他救人。 梁辛立刻就笑不出來了,沉聲道:「你也說了,這麼多高人去搶,犀牛自己又是頂尖的精怪,你師父未必能礙手。」 琅琊連眸子都黯淡了,搖頭道:「以他的手段,嘿,你最好還是別抱這樣的僥倖了,如果他要打掉整頭犀牛或許不容易,但他只求一角,勝算很大的。這次他幾乎把所有的高手全都帶去了南疆。」 修真,修的是資源,洞天福地、仙草靈石、秘籍功法、神兵利器等等都是爭奪的對象。從大陣營來看,現在所有的資源,都被正道所佔。 邪道發展的異常艱難,正道壯大的順風順水,此消彼長之下,拖得時間越久,邪道就會被甩得越遠,琅琊的師父胸有大志,不肯也不能再等下去,所以這次勢在必得,要奪犀角求神通,先統一邪宗,再求與正道抗衡。 這其中的道理梁辛不怎麼關心,逕自追問:「時間呢?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琅琊坦言:「也許一個時辰。也許一年,他會被犀牛耽擱多久,這個誰也說不準。」 梁辛也坐了下來,和琅琊面對面,盯住她的眼睛:「那現在你怎麼想的。」 琅琊坐直了身體,神色中少有的鄭重,認真回答:「和以前一樣,只不過要變化一下順序了。你先幫我進入洞府,我再幫你救人!」 梁辛看住琅琊的眼睛,很奇怪的感覺,洗惚間他彷彿不認識琅琊了。 他以前就有過這樣的感覺,如果盯住一個字時間稍長,就會覺得自己不認得這個字了」琅琊的眼神也沒有絲毫的錯動,口中仍淡淡的說著:「時間不多,我就這一個機會,不會錯過的。我答應事成之後幫你救人,你要信我。」 梁辛做了個輕鬆些的表情,對琅琊道:「說說吧,我憑什麼信你。」 琅琊一笑,飛揚跳脫:「我去「偷神通」這件事沒的隱瞞,只要做了就一定會被師父發覺!我已叛出師門,為了自保我也要去鎮山千秋閣。你應該明白的!」 在先前兩個人設計的救人之計中,最根本的環節,是要將乾山的慘禍栽贓到邪道頭上。成功之後。正道便會傾盡全力去打擊琅琊的師父,琅琊的師父猝不及防之下,肯定會收縮防禦,暫時顧不上老魔頭的道場,琅琊和梁辛則趁著這個機會去破解法陣「偷神通」 可現在,事情的順序變了,本質卻沒變,如果琅琊偷了她師父勢在必得的「天下人間」要想逃過隨之而來的追殺,還是要藉著正道的力量去打擊師父。 其中所差的,不過是些細節上的操作。 於琅琊而言,救人不過是順手而為,真正的目的還是要在「三堂會審。中,當著「五大三粗。和一線天的面前,把她老師的底子揭出來! 梁辛點點頭,他對琅琊的心性再瞭解不過,當然不敢就那麼信了她。心裡琢磨著,在偷神通的時候,要尋個機會要挾住她才好。 不等他再說什麼,琅琊又繼續道: 肌一、的切我都凡經安排妥當。只要我們能從老魔頭的酒冊才安歸來,曲青石和柳亦就不會被定罪 梁辛突然樂了,毫無道理的岔開話題問道:「上次你在草原上受的傷,還沒好吧?」 琅琊大笑,響亮而清脆:「當然沒好,還不能施展奪力的手印,否則哪還用低聲下氣的和你商量,直接奪了你的惡土之力便走了!」 梁辛也跟著一起笑出了聲,知道自己在妖女眼裡,不過還是三步初階的修為,有了這道保障,誰知道此行最終的結果,究竟是與虎謀皮還是扮豬吃虎! 曲、柳二人的性命就是梁辛的天,琅琊早就知道梁辛肯定會答應自己,此刻也不願再等,催促著他就此上路。 梁辛卻搖了搖叉,給她留下一句:「去去就回,在此等我!」說完撒腿如風,又向著青衣的隊伍跑去,總要回去和那般與他生死與共的戰友交代一句。 小汐見過琅琊,見梁辛要和她去辦事,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過最終也沒說什麼,只和他約好,在三堂會審前,於鎮山腳下見面。 磨牙和黃瓜和粱辛帶來的那幾個聾青衣,暫時托付給了程七鏈子,開始梁辛還怕兩個童子會不高興,沒想到兄弟倆手拉著手興高采烈的就跑到程老頭身後去了。 彼此間又囑托了幾句,梁辛也不再耽擱,匯合了琅琊就此離去。待他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之後小汐的眼簾低垂,一個眨眼間,剪斷了自己的目光。 程老頭笑的好像個剛吃飽晚飯的鄰家老爺子,走到小汐身旁,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什麼小汐就搖了搖頭,盈盈輕笑:「還能再見面的,不用擔心。」 程七鏈子呵呵一笑,伸出大手拍了拍小汐的肩除,, 琅琊有傷在身,實力只剩下平時的兩成,別說引動法術凌空虛度,就連跑的時間長了都堅持不住,她早就雇好了大車,只等梁辛回來便就此啟程,向著西方而去。 梁辛和她共處一車,鼻端總是縈著一抹清涼的淡香,上路之後,梁辛這才問她老魔頭究竟的洞府究竟布下了什麼樣的陣法。 不料琅琊卻搖頭笑道:「這些年裡我一直在打探,可我那師父小心的很,到現在為止我也只探出了兩件事,一是那洞府的所在,二是只有依靠惡土之力才有機會破除法陣,至於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梁辛嚇了一跳,苦笑著說:「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敢聳著我去破陣?這不是趕著去送死麼 似乎是怕梁辛不高興,琅琊伸手從座位下一摸,右罈酒,左手一個油紙包,好像哄娃娃似的,一起遞給了梁辛:「來,吃東西!」 打開紙包,油清清的一隻脫骨扒雞,一拎骨頭嫩肉便自行脫落,粱辛眉花眼笑。 琅琊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自己也挺開心:「於我而言,「天下人間。絕不容錯過,只要有一成的希望,我也會出手;於你而言麼」憑你自己,救人就是送死,與其明知必死還要去千秋閣,到不如跟我去拚一拚這一成的機會。」 說著,她也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撕下一條肌肉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做出了個,滿是愜意和享受的表情,隨即上身前傾,幾乎與粱辛四目相對,笑道:「我要運功療傷。一起?」 梁辛頭也不抬:「你先,我吃飽了再說!」 ,琅琊絲毫不避諱梁辛,就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閉目入定,運功療傷。 梁辛卻不敢練功,生怕妖女警覺,發現了自己的七星陣法之力,四步修為是他保住性命的關鍵,實在要小心的隱藏。 好在琅琊的心底邪佞,可長得實在好看,梁辛這著個漂亮姑娘,倒也挺高興。 一路馳騁,直到五天之後,馬車駛進了一座不算巍峨,但有些險峭的山裡。兩人下車,琅琊輕車熟路,帶著梁辛一路蹦蹦跳跳,七拐八繞之後,來到了一座廢棄的山神廟門前,放開聲音喊道:「臉婆婆,琅琊來了!」 跟著又小聲對梁辛道:「臉婆婆是不出世的散修,性子古怪的很,待會你莫出聲,只看著便好了 梁辛這才明白,他們現在還沒到老魔頭的洞府,正想詢問,突然一陣渾濁的咳嗽聲響起,一個老太婆,佝僂著身子,低著頭,從山神廟裡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時值深秋,山神廟早已破敗了不知多尖年,兩座原本威武的朱漆大門爬滿裂紋,歪歪斜斜勉強掛在框上,門庭前更是疏於打掃,鋪滿了厚厚的枯葉。 可這個臉婆婆一走出來,地上的枯葉彷彿突然活了似的,就像遇到天敵的蟲子一般,悉悉索索,爭先恐後的向著四下裡退去,不多時地面上只剩下一大片斑駁的青磚。 臉婆婆彎腰低頭,走的無比辛苦,偏偏兩隻手還背在腰後,看著好像隨時會一頭栽。粱辛除非躺,否則根本瞧不見她的模樣,只能看到在她的頭頂上,稀疏的掛著些枯草似的長髮,卻根本不足以遮掩她光禿禿的頭皮。 氣氛詭異,琅琊卻笑的無比乖巧,搶上兩步攙扶著老太婆。 臉婆婆一路都在咳嗽,終於清空了喉嚨,笑著說了聲:「乖囡!」跟著,啪的一聲,一口濃痰吐到了梁辛腳邊。 琅琊趕忙笑道:「這是我的同伴,一直對我很好呢!」一邊說,一邊對梁辛使了個眼色。粱辛依著晚輩見長輩的規矩,長身施禮:「晚輩,苦乃山梁磨刀,拜見婆婆。」 老太婆沙啞的笑了起來,一副殷殷囑托的語調:「要真的對琅琊好,那你也是乖的。」說著,臉婆婆費力的抬起頭,望向了梁辛。 一看之下,粱辛只覺得遍體生寒,這個臉婆婆的」根本沒有臉! 一座蠟像,突然遇到了高溫。臉正被融化到一半的時候,又得以冷卻、定型,臉婆婆的臉,就是如此了。 這樣的臉,卻明顯的笑著,臉婆婆似乎在努力的擺出一副慈祥的模樣! 臉婆婆轉過身,在琅琊的攙扶下,又向著山神廟走去,一邊費力的喘息著,一邊時琅琊說:「你要的東西,我準備的差不多了,進來看看吧,哎,時間還是有些緊迫,養得不算太好,不過應該還能將就著用」 琅琊輕笑著答應、道謝,梁辛跟在她們身後,一起走進了山神廟。 第九十三章 東北口音 朵酸澀**的味道撲面而來。破廟蘭中蛛網橫陳。灑地出共與骯髒的污清,金上的幾位神君早已金身不在,各自手執兵刃依舊擺著威猛的勢子,可它們的臉,也都被抹平了。 剛走了兩乒,腳下吱的一聲響,一個圓咕隆冬的小獸,笨拙的跑過,梁辛地頭一看,終於再也沒能忍住,啊的一聲怪叫了出來。 正跑過他腳邊的,是一頭灰老鼠,並沒什麼稀奇,可這隻老鼠卻頂著一張真人般大小的臉,有五官有鬍鬚,還有表情,這個。「中年大漢,正哭喪著臉,對著梁辛咧了一下嘴巴! 身體人臉大,老鼠只能盡量仰著頭才能移動。 走在前面的臉婆婆嘿嘿嘿的笑了,笑聲裡儘是得意,帶著他們繞過神金,穿過跨院,一直來到了內堂,短短的幾十步路,走的梁辛頭皮發麻,長著人臉的老鼠隨處可見,它們見到梁辛之後,有的皺眉煩躁,有的面露恐懼,也有的會停下來和外來者微笑著打個招呼」 噗通一聲,羊角脆終於被嚇暈了,一個跟頭摔進了梁辛的懷裡。 到了內堂之中,臉婆婆招呼著他們稍等,又轉身離開了,梁辛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瞪著琅琊:「怎麼這麼邪門 話還沒說完,只覺得香風撲面,一隻柔軟的小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琅琊的臉上都是惶急,低聲道:「不可胡言亂語!」 見梁辛點頭,琅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輕聲給他解釋道:「臉婆婆是真正的高人,極少與外人接觸,自然也不是我師父的手下,我也是機緣巧合,幫過她一次,後來有空就來看看她,走動的多了也就熟捻了 說著,妖女又笑了:「她對我好得很,你可別欺負我,否則她老人家一怒出手,你有八條命也沒用。」 梁辛最恨、最無奈的,就是琅琊總能高高興興的岔開話題,沒點好臉色的搖搖頭:「說正事!」 埃!琅琊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一聲,這才繼續道:「臉婆婆的修為高絕,照我估計,總不會比銅川府的東籬老頭差,除此之外,她還有一樣了不起的大本領!」 說到這裡,琅琊閉上了嘴巴。美滋滋的上下打量著梁辛。 梁辛無奈苦笑,捧艱著:「什麼大本領?」 「養臉!」 梁辛還待追問,琅琊卻搖搖頭,只是笑著說:「一句兩句說不明白,一會你自然知道 幾句話的功夫,臉婆婆又回來了,這次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體型修長的男子,但是在男子的頭上,好像新娘子似的,被蒙了一塊大紅布。 男子的腳步遲緩,好像夢遊似的。 一直走到兩個少年身邊,老太婆才啪的一聲,揭掉了修長男子的「紅蓋頭」 梁辛全身戒備著以防再被嚇著,不過看清楚修長男子的長相後,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只是一張清瘦的、中年人的臉,正閉著雙眼。 中年人長相普通,帶著些文弱的書生氣,唯一有些異常的地方就是,他的雙眉太平直了,無鋒無尾,更沒有一點起伏或者弧度,就好像拿尺子比著,用蘸飽了墨汁的筆畫出來的似的。 可就是這因為這對眉毛,看的稍久,就會讓人感到一股」一股橫氣!決不能惹的混橫氣! 梁辛不明所以,琅琊卻湊到近前,仔細的看著這張臉,過了片刻猛的歡呼了一聲,回過頭絲毫不嫌臉婆婆的骯髒和醜陋,一把抱住老太婆。又笑又跳,大聲的稱讚道:「根本就是一個人,錯不了的,實在是神術!」 臉婆婆的笑聲裡也儘是開心。咳嗽著說:「你師父修煉的是木行法術,要養出他的臉,就必須找個木行的妖怪來做胎模,別的都沒什麼,就是抓這頭小木妖,著實費了些手腳。現在這個樣子,還滿意麼?如果可以,我便把這張臉錄下來了。」 琅琊忙不迭的點頭,眸子裡都是興奮和快樂,一個勁的說:「滿意,滿意!」等笑的累了,才又對粱辛道:「咱們要去的地方,有師父的手下看護,硬攻是絕不可能的,我請婆婆幫我養了一張師父的臉,一會給你種上,到時候由你冒充。又有我跟在身邊,擔保過關 梁辛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看了看那個被用來做胎模的木妖,皺眉道:「用法術幻形便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弄得這麼麻煩」 琅琊大笑著打斷了他:「師父派去的看守是六步修士,什麼樣的幻術能瞞過他們?!而且婆婆的養臉神術,又豈是幻術那種小技能比擬的說著,琅琊靠近了她,壓低了聲音道:「幻術是道法,假的;而婆婆養出的臉,卻是真的」。 這邊正說著,臉婆婆倏地低吼了一聲,一掃老態龍鍾的頹廢樣,身體躍至半空,圍繞著木妖瘋狂打轉,運掌如風,把一個個手印接踵擊打在對方身上,最後十指如鉤,揪住了對方的下巴,猛力一揭! 梁辛純粹是本能的反應,怒吼道:「住手!」身子一弓就像撲出去救人,可跟著卻長大了嘴巴,滿是驚訝的咦了半聲。 中年人的臉,躺在老太婆的手裡,睜開眼睛四下裡看了看,又不耐煩的閉了起來。 而那個體型修長的木妖,也沒像梁辛想像的那樣,被揭掉臉皮後變成血肉模糊,只見他的臉上一片平滑,好像被塗抹了一層蠟殼,肉眼可見的,「蠟殼。慢慢融化,在空氣中一點點揮發,露出了木妖的本來面目: 面白唇紅,鼻直口闊,雙眉斜集,比起鄭小道要更凌厲些, 琅琊的眼睛更亮了,嘴裡嘖嘖稱奇,笑道:「原來是個俊俏的精怪!」 臉婆婆手裡把弄著「臉」聞言笑道:「你若喜歡,我便把他留下。 琅琊似乎嚇了一跳,楚楚可憐的望向梁辛,堅決搖頭:「不要!」 梁辛哭笑不得,比戎著口型,對妖女無聲的說:「少來這套!」 琅琊再度哈哈大笑,看來心情著實不錯。這時,青年木妖的身體猛震,甦醒了過來,目光有些迷茫的掃過眼前的三個人,臉色漸漸的青佞了起來,最終瞪向臉婆婆。沉聲問:「老妖婆,你捉我來做了什麼?」 木妖的記憶,還停留在不夫前,他在深山中被臉婆婆一個手印擊昏的那一刻。 臉婆婆根本都懶得看他,只顧著小心的撫摸著手中的「臉」頭也不抬的說:「滾吧,給我做過胎模的人,我不會當場殺掉。」 木妖知道自己遠不是對手,猶豫了片刻之後,對著臉婆婆朗聲道:「你無緣無故捉我,傷我,這個仇遲早要報!」話音落處,一道綠色光芒閃爍,眼看著就要消失,不料臉婆婆咳嗽了一聲,揮手冷笑道二「滾出我的山神廟,再施展你的狗屁法術!」 綠光被擊碎,木妖一路翻滾,哇哇怪叫著,被臉婆婆扔到山神廟之外,, 梁辛本來對這個邪門老太婆心有牴觸,不過見她並不胡亂殺生,到是鬆了口氣。 這時,老太婆又抬起頭望向了他,做出了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娃娃乖,莫亂動,我這便給你種臉,」 梁辛什麼都沒問清楚,哪敢讓她「種臉」萬一種上去以後拿不下來了怎麼辦,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得一股絕對無法抗拒的巨力,猛的將自己籠罩住,全身都無法稍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太婆獰笑著一路走過來,踮起腳尖費力無比的伸出胳膊,把那張臉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琅琊還在一旁小聲的安慰著:「別怕,沒事的」 一股奇癢傳來,梁辛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中年人的臉,正伸出無數條觸鬚,沿著自己的毛孔一路蔓延而入,不疼,但那種噁心、滑膩的感覺撩著他的五臟六腑都翻滾了起來,這時,梁辛又聽到身邊的琅琊歎了口氣,說道:「婆婆,別讓他這麼難受著了,打昏算了。」 隨即,梁辛只覺得腦殼一疼。就此失去了知覺」 沉沉的昏迷之中,梁辛不停的做噩夢,身邊的人不停的變來變去,曲青石正給他講案子,突然變成了抱著金磚的大司巫;小汐和他並肩禦敵,打到關鍵處猛的變成了擠眉弄眼的莊不周,, 等梁辛再甦醒過來的時候,麻癢和不適的感覺都已經消失了,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模模糊糊,跟著一聲驚叫,「模模糊糊,迅速後撤,拉遠了視角,這才看出來原來是琅琊。 琅琊正垂頭仔細觀察的時候。梁辛猛的睜開眼,這下也把妖女嚇得夠嗆,小臉都發白了,看上去想要發脾氣,不過最終還是苦笑著說:「婆婆說你七十一個時辰之後會醒,你還真準時!」 梁辛回了回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趕忙翻身跳起,運力之下,「紫薇,和「北斗,都在,先放下了一半的心。 琅琊善解人意,笑著說道:「你稍等啊!」轉身跑了出去,片刻後再回來的時候,雙手抱著一面巨大的銅鏡,喜滋滋的說:「快照照看!」露出一股混橫氣的中年人! 梁辛勉強壓下心裡的驚駭,說道:「這事整的」剛一開口,他猛地伸手摀住了嘴巴,雖然只有四個字,可絕不是自己的聲音! 新的嗓音,粗啞低沉,還帶著濃濃的東北口音,臉婆婆的「養臉種臉,之術,改變的不光是相貌、身材、氣質,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改變了。 琅琊似乎知道他在詫異什麼,自銅鏡背後清脆的笑道:「我偷了師父的三根頭髮、一根睫毛、兩片指甲、一滴口水,請婆婆養出了他的臉,種在你身上之後,除了功法修為之外,你的一切都會變成我師父,只要不動手,就算大羅金仙也分辨不出來!」 修為雖然無法改變,但即便是「端茶境,的活神仙,如果不出手,單憑靈識探查,也看不出二者的區別! 「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敢當臉婆婆這個稱呼!」渾濁的呼吸聲中,老太婆彎腰駐背,慢吞吞的走進了屋子。 梁辛誠心誠意的對著老太婆鞠躬施禮,操著自己都聽不太懂的東北口音,問道:「那啥,前輩啊,以後這玩意還能換下來不,這傢伙」不會我以後都這樣了吧?」說著。情不自禁,脫口感歎了句:「你說這整的啥事亦, 彭!琅琊一把扔掉銅鏡,捂著肚子笑得直跳:「太像了!」 第九十四章 都挺忙的 汁間倉促,眾張臉養的並不算太好。」臉婆婆費力餉捌潑甫,從喉管裡發出呼呼的雜聲:「所以它活不太長,只有一個月的壽命,到時候便會從你的頭上脫落,還你本來面目,放心好了 梁辛鬆了口氣,摸著自己的臉,苦笑著歎了句:「婆婆的養臉之術,果然神奇啊」。跟著只覺得背後發緊,羊角脆已經手腳麻利的攀上了他的脖子。 小猴子天生靈異,現在粱辛從裡到外變了個人,它卻還能辨認出來。 這倒讓臉婆婆吃了一驚,抬起頭,瞇著怪眼,死死盯住了羊角脆。 琅琊倒無所謂的,反正他師父派去的看守不是天猿,在細心檢查確定沒有破綻之後,這才對著臉婆婆點點頭:「婆婆,我們這便要過去了。」 老太婆哦了一聲,醜陋的老臉上轉眼瀰漫了一層濃濃的不捨之色,琅琊笑的親暱而認真,走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小聲道:「等辦好了這件事,我再來陪您住上一陣」。 臉婆婆卻搖搖頭,嘶啞的笑著:小娃們都心比天高,有自己的事情做,不用太顧及著我這個老傢伙,走吧,我送你們過去!」 話音落處,粱辛只覺得週遭灰色的氣息大作,跟著身體一輕,再低頭看時,他們已經置身半空,正凌空虛度,向著東北方向急行而去。 琅琊依舊站在粱辛的身邊,低聲對他解釋:「這是婆婆的法寶「焚雲」我怕時間不夠,請婆婆出手送咱們一程;。 跟著,琅琊開始對粱辛囑咐了一些他師父的習慣,又抬手把小猴子抱了下來,笑道:「我師父可絕不容什麼東西騎在他頭上。」 羊角脆聰明,挪動著**,從琅琊的手上坐進了梁辛的懷裡 他們自傍晚時分出發,飛馳了夜,直到黎明時分,駕駐著「焚雲。的臉婆婆才開口道:「清涼泊就到了;」 從內陸偏西的無名小山,到中土赤北的清涼泊,相距四千餘里,飲,是臉婆婆修為精深,一夜急行之下,臉色也有些灰白,護著兩個晚輩落地之後,咳嗽問琅琊:「或者我和你們一起進去吧。」 琅琊搖頭,拉著梁辛一起,恭恭敬敬的施禮,卻沒再多說什麼。臉婆婆歎了口氣,說了句小心,駕駐著焚雲轉身而去。 看著焚雲消失在視線盡頭,琅琊才轉過頭。對著粱辛微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梁辛本來在心裡想,臉婆婆修為精深,琅琊卻捨去這個強援,寧可自己進去冒險,想必是怕臉婆婆會和她搶「天下人間」此刻被琅琊一語點破了心思,呵呵笑著搖搖頭。 琅琊佔住了腳步,臉上掛著少有的倔強,瞪著梁辛道:「我師父的勢力,雖然比不了五大三粗,可若要出手,絕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抵擋的。我不想拖她下水!」 梁辛做出了副無所謂的表情:「你們的事,與我無關的,我只求救人。」說完,往前走了兩步,回頭一看琅琊還站在原地,不禁怒道:「磨嘰啥呢。走吧,趕緊的」。 噗嗤,琅琊笑出了聲,臉上又恢復了平時那副俏皮模樣,腳步輕快的走了上來 清涼泊,坐落中土東北,方圓百餘里,山不高、水不闊,但卻彼此連環相套,因為環境特殊,清涼泊只受春光、不渡寒風,域內四季長春。 論景色,清涼泊絕對是北方翹楚,可自古以來此地便險惡詭異,擅入者十去九不還,而這裡又沒什麼靈毛、寶貝,修士不予理睬,凡人更是避猶不及,積年累月之下,清涼泊攢下了厚重的凶名,算是中土疆域之內的一處險惡地。 琅琊和梁辛當然不在乎這些,一前一後大步而行,時不時還指點下周圍的風景,可不久之後,粱辛越走越顯得腳步僵硬,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那些看守呢,什麼時候出來盤查。 話才說了一半就惹來琅琊一陣歡笑:「一時看你聰明,一時又覺得傻氣沖天!看守是用來防止外敵的,現在「師尊,親至,他們跳出來幹啥?除非你傳訊召喚,他們才會來見你說著,妖女翻手亮出了一隻木鈴鎖:「要不,我把他們喚出來請您老看看?」 梁辛先是嚇了一跳,隨即轉過彎來,大模大樣的點頭:「好吧,你傳令把他們喚來,我瞧瞧順眼不。 琅琊沒想到梁辛學壞了,張著小嘴愣了愣神,說了句:「還是算了,都挺忙的又把木鈴鎖收起來了。 梁辛大笑,腳步輕鬆,心情輕鬆,就連羊角脆都跟著他一起輕鬆,在琅琊的指點下尋路而行。 看守雖然不曾現身,但暗中觀察是肯定少不了的,兩個人怕露餡,不敢放開身法縱躍山林,只能緩緩而行,心裡就算著急也沒有辦法。 路上行走無聊,琅琊問起粱辛最近這一段的經歷,梁辛也不隱瞞,把兔幾丘、解鈴鎮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在說到海棠和尚的時候,琅琊明顯吃了一驚,攢起眉心道:「大洪朝的兩位國師,單以修為而論可沒什麼名氣,竟然能教五步的弟子?要是這樣算起來,那兩個和尚恐怕已經踏入六步, 梁辛苦笑,心頭感慨著天下高手可真多! 在得知瞭解鈴鎮之戰,趙慶父子發現國師偷改中土風水格局的時候,琅琊乾脆冷笑了起來,對著梁辛道:「六步修士,心懷天下造福黎民?你信麼?」 粱辛一拍懷裡的羊角脆小猴子無比機靈,滿臉不以為然的大搖其頭。 琅琊笑嘻嘻的伸出手,在小猴子的腦袋上輕輕撓了撓,這才繼續道:「照我看,這兩位國師啊。說不定也是邪道中人,只不過不是我師父這一門的。」 梁辛愕然,琅非淡淡的解釋著:「修士的門宗、洞府,無一例外會選在靈元充足之地。」 嚴格的說,粱辛並不算修行中人。所以腦子在怎麼機靈,想法也會受到局限,此廢在妖女的指點下他才恍然大悟! 國師改變了天地靈元在中土的走向,讓許多貧癮之地變成了魚米之鄉。凡人大都開心富足;可修士們卻愁眉苦臉。門宗或者洞府的靈氣莫名其妙的稀薄了,修行變得更加吃力,進度也緩慢了許多。 邪道想光復門宗,就要跨過「正道,這座大山,如果國師是邪道高手,通過改變風水格局的辦法。減少正道洞府的靈氣,來拖正道的後腿,減緩他們的修行進度,這便完全能解釋通了。 事情一下子又清晰了許多。可梁辛更頭大了,東海乾被炸掉了半座山。兩位義兄由此遭難,國師偷改風水,殺人滅口事情本就撲朔迷離,現在又扯出了正邪之爭,整件事的格局也從一件案子一下子升級到正邪博弈、凡間被利用的高度上。 如果真是這樣,這事只能由玉皇大帝來管,哪是九龍司、梁磨刀能處理的。 琅琊的心思明顯不在這針事上,說過幾句之後便不再開口,只低頭趕路。梁辛也收拾心情,即便這件案子最後被把天扯塌了,他要做的也僅僅是:救人! 百里清涼泊彷彿巨碗,環山、環水呈螺旋線一般環環相套,雖然佔地的面積不大,可勝在圓潤均勻。彷彿是天官巧匠的精心之作。 正午已過,終於,在繞過一座山坳之後,粱辛的眼前豁然開朗,一路山水盡數被拋在了身後,身前只剩一片綠地,琅琊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執著而認真:「便是這裡了,老魔說到這裡,妖女忙不迭的又改換了稱呼:「老祖宗的隱居之地,便是清涼泊的腹地!」 放眼望去,眼前只有一片方圓五里左右輕輕嫩草,長得茂盛而整齊,視線盡頭隱約著環山,粱辛滿心的疑惑:「只是片空地,連間房子都沒有?」 琅琊的臉上也滿是疑惑,緩緩的搖頭:「地方不會錯,其中肯定有些奧妙的,多小心吧!」說著,白嫩的赤足踏出,輕輕走入了青草地之間! 梁辛抱著羊角脆,咬了咬牙,也邁步其中,兩個人在青草地中走了半晌,周圍依舊沒有動靜,既找不到魔頭的洞府,也不見有什麼陣法發動。 兩個人一直走到了草地的中央,也沒有任何異狀,琅琊站住了腳步,眉宇間都是思索的神色,靠近梁辛呵氣如蘭,張開小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可突然之間雙手翻揚,啪啪兩聲,將一雙符撰打在了粱辛的身上! 這,始終都有琅琊師父派駐的看守暗中監視,試想,所有人都把梁辛當成了邪道首領,琅琊如果出手,在看守們的眼裡便是犯上謀逆的大罪,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所以梁辛根本就想到妖女會偷襲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已經中了她的定身符。 琅琊笑的仿若一隻妖嬈的狐狸:「這裡是核心重地,那些看守只顧外不看內,沒有師父的命令,他們誰也不敢用靈識窺探此處,更不敢偷眼!」 說話之前,妖女右手五指盤轉,捏出了一個梁辛無比熟悉的手印:奪力! 梁辛被定身符狂桔,但是嘴巴還能動」隙急之下一嘴東北腔:「那啥,你啥時候恢復功力了?」 琅琊在半空中凝住手印,清俏的挑起了眉毛:「你在山神廟裡昏睡了七十一個。時辰,我這點傷,對臉婆婆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了!」 梁辛事後諸葛亮,到了現在什麼都明白了,妖女要借重自己兩處,一是冒充邪門首領;二則是他身上的惡土之力。 不過歸根結底,琅琊還是不信任自己,利用他過關之後,還是要奪下他的惡土之力,自己去闖老魔頭的法陣,尋找「天下人間。 眼看著琅琊捏著手印更靠近了一些,梁辛忙不迭的再問:「那鎮山的三堂會審呢?」 琅琊似乎也有些感慨,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放心好了,三堂會審我一定會去的,救人不過順道為之,就當是我奪你惡土之力的補償。你莫想著反抗,我說過,只奪力。不殺人。」 梁辛突然樂了,點著頭道:「有了這份心,便罪不至死!」說著,抬起手對著琅琊晃了晃,隨即就要撕去身上的兩道定身符。,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心叫,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九十五章 它是活的 二那差點把自只的眸子瞪出來。妖女做夢也想不到,火符點下,三步修士絕對無力突破,可眼前的梁辛又點頭又抬手,竟然掙脫了符撰的舒服。 梁辛體內本源還沒強大到可以主持「北斗拜紫薇,的程度,但七盅星魂的北斗轉圈,四步大成的掙動之力,輕而易舉便擊潰了符撰,但是就在梁辛的手指堪堪觸到符撰的瞬間,一股可怕的力量突然從他的腳下蔓延而起! 梁辛的感覺,就好像一層無形的堅硬山巖轉眼長滿了自己的全身,手足四肢全都沒法再稍動半分,驚駭之下,心知肚明老魔頭的護山陣法已經發動,可是苦於口中難言,無法提醒琅琊。 琅琊卻不明所以,眼看著梁辛眉花眼笑的伸手去撕符撰,可再一眨眼間他又僵硬在原地,一時間顧不得細想,口匕喝之下,奪力手印穩穩按在了梁辛的心口! 幾乎與此同時,冥冥之中陡然暴發出一聲窒悶的咆哮,隨即大地搖晃土石崩裂,彷彿整座清涼泊都要崩塌了一般。 琅琊瞇著眼睛,狹長的眼線弧度鋒銳,勾勒出的儘是狠戾的驚艷,手印發動之下,就算腳下熔岩爆發她也不能稍動,只有在收斂了法術之後才能躲避。 梁辛的修為在她眼中不值一提,想要奪盡他的惡土之力,也不過是彈指間的功夫! 梁辛知道情勢險惡,急的滿臉大汗,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只白哲、柔弱的右手,輕輕扣中自己,隨即只覺得一股凜冽的陰寒的勁力,切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陰力甫一入體,立刻炸散開來,隨即又絲絲縷縷匯聚成流,圍住妖女的轉,不片復就變成了一道陰冷的漩渦。 七盅星魂本來正列陣激突,想要掙脫禁錮梁辛身體的巨力,可在琅琊的陰漩入體之後,立刻放緩了速度,牢牢壓住了北斗星位,開始緩緩旋轉,隱隱顯出了與外敵對峙的勢子。 梁辛有四步大成之力,妖女則是海天境高階修為,這番卓斗一起便是一場是勢均力敵的惡戰,可週遭的情勢那容得他們相鬥!梁辛心下惶急,只盼著小猴子這時候能啐自己一口。只要「北斗拜紫薇,之陣一起,便能輕易擊退妖女。 在兩個人剛一動手的時候,小猴子還當他們兩個在要鬧,笑呵呵的就跳上了梁辛肩頭,可隨即週遭巨變,羊角脆彷彿受到了什麼刺激,立玄瞇起了眼睛,神態間少有的嚴肅與鄭重,滿眼警慢的盯住四周,似乎把主人都給忘了。 琅琊不知道梁辛體內真元複雜,仍舊一步一步聚力催動手印,殷紅的唇角微微翹起,輕聲斷喝:「起!」手印之力,徹底發動! 陰漩的範圍霍然擴大,向著七盅星魂席捲而去,星魂形若北斗卻勢如毒蛇,在微微一頓之後。「天樞,位為首,「搖光,押尾,閃電般擊向手印之力,妖女本來駕定的面色轉眼蒼白,充滿驚愕的望向了粱辛! 陰漩急轉,七星徒轉,妖女和梁辛的真元巨力轉眼絞殺在一起!前者急攻,引著巨大的吸引之力,想要把惡土之力奪走;後者穩守,星陣轉圈之間,偶爾會發動逆向一擊。其勢凌厲,打得琅琊都覺得胸口發悶。 而此刻,大地的顫抖的更加厲害了,從天空鳥瞰,幾里方圓的嫩草之地好像開鍋了,泥土卷翻青草,此起彼伏上下蠕動。若再仔細觀察,便又會發現,泥土的起伏翻捲看似雜亂,但實際卻錯落有序,就好像一條巨大的、盤捲著的蟒蛇,正一圈一圈的解開這自己的身體! 梁辛的落足之處,正是這「盤蟒,的正中,此刻「巨蛇,盤旋,於正中央蕩起可怕的引力,剛好把梁辛牢牢的「吸住」 琅琊一再催動手印,卻始終無法奪下梁辛的惡土之力,眼看著身周的泥土不斷隆起,急的幾乎咬斷銀牙,連用作護身的真元都被她集中在一起,注入手印,孤注一擲! 手印之力驟然增強,梁辛真真切切的聽到,自己的身體裡爆發出「彭,的一身悶響,北斗轉圈的陣法轟然炸碎,七道星魂各自飛散,其中一道竟然真的被妖女給奪走了! 這下就連琅琊都沒想到,從兩人較力開始,北斗陣法一直堅若磐石,絲毫沒有敗象,就算最終會敗於手印之力,也應該是堅持良久力竭落敗,絕不該就就那麼轟然散碎。 而此刻,「盤蟒,已然亮出了巨大的身體,在兩人周圍,無端的聳起連綿起伏的小丘,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土腥氣,不過巨震已然停止了。 突如其來的沉靜! 狂撈身體的巨力也隨之消失,梁辛一時間重心不穩,踉踉蹌蹌的向後摔去,眼看就要倒地的時候,身邊一陣清香撩動,琅琊輕輕攬住了他。 琅琊警懼的盯著周圍那些暗黃色的連綿小丘,口中卻埋怨著梁辛:「你的真元怎麼回事?那麼難弄!弄過來又只這麼一點!」 她只奪走了一道星魂,梁辛恨不得掄拳打她,哪有心思和她解釋,伸手去推開琅琊手卑的同時。收斂心神,仔細檢查著自己的真元,不料稍事催動之下,琅琊突然怪叫了一聲:「梁磨刀,你搞什麼鬼!」 散落於體內的那六道星魂,在梁辛的心念催動下,立刻生龍活虎的跳出來,各自守住自己的星位開始滾滾運轉。 梁辛心,川二,懷以為六道星魂能踏住什麼六顆星星組成的陣圖。口女川細探查之下,它們運轉的明明就是北斗之陣,不同之處也僅僅是:少了一顆星星,同時範圍擴大了許多。 琅琊突然怒喝,把梁辛嚇了一跳,再用心感受之下,猛然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下子連週遭的險惡情勢都忘記了,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還是目瞪口呆! 星魂雖然被奪去了一隻,可北斗轉圈的星陣卻並沒有消失,只不過範圍更大了! 六隻星魂在梁辛的體內,一隻星魂在琅琊的身中,正彼此呼應著,按照星圖滾滾運轉! 琅琊察覺著一股「妖力,在自己身體裡四處亂跑,嚇得魂飛天外,要知道此刻梁辛的手扔牢牢抓著她的胳膊,如果趁機以星陣反攻,有著這股「妖力。做內應,她立時便會重傷」惶急裡拚命用力甩動胳膊,想把梁辛的手甩下去。 梁辛靠著長拳和揉摔,在猴兒谷和天猿摸爬滾打了五年,根本就不過腦子,左手仍牢牢抓著琅琊的左臂,右手就勢伸入她腋下,隨即發力,把琅琊好像個車輪似的掄起來。 琅琊一身法術現在一個也用不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大怒之下嘶聲怒吼:「我跟你拼」話還沒說完,梁辛突然被她放了下來,一隻手扔緊握著她的皓腕低聲道:「先應付法陣,咱倆的事一會再說」。 說著,梁辛也收斂了北斗轉圈的陣法,琅琊身體裡那只星魂立刻安靜了下來。琅琊披頭散髮,氣的咬牙切齒,根本就不看週遭的法陣,張開嘴巴照著梁辛的肩膀就咬了一口,恨恨的說道:「你敢再來一次。曲青石和柳亦便死定了」。 話音未落,琅琊猛的驚呼了一聲,只見梁辛臉色鐵青,毫不猶豫的甩著她又轉了好幾圈,這才把她放下來,笑呵呵的說道:「你不知道的,我和柳亦、曲青石,三兄弟一起磕頭結義,你剛才對我的要挾,我自然是看的極重,可過,」 梁辛的語氣突然森冷了起來:「我自忖,若兩位兄長在場,見我被你挾持,大哥會咳出一口濃痰啐在我的臉上,二哥會揚手賞我一記耳光!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容你用他們的性命來挾持我!」 「如果一切順利,你救他們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幫我,只要青墨未死,從此你便是我的恩人,上天入地,只要你吩咐一句,我便披肝瀝血。」說到這裡,粱辛又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再度輕鬆了許多,可說出來的話卻頓:「若你不肯幫我,便是害死他們的兇手之一,梁辛在此立誓,傷我兩位義兄的人,刀山火海,我都要錄他的皮 琅琊側頭,看著梁辛,過了片刻之後才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怎麼,你的真名叫梁辛麼?」越說琅琊越難過,紅紅的嘴唇都撅起來了:「認識你這麼久,還一直以為你叫梁磨刀呢!」 梁辛早習慣了琅琊的「話題輾轉,彈指千里神通」呵呵的笑道:「梁磨刀是我的別號,不算騙人,先看看法陣吧。」 琅琊卻依舊盯著他,過了片刻突然笑出了產:「開始的時候還有點不習慣,被你甩著轉的多了又覺得挺有趣。」說完,這才把目光從粱辛的身上,轉到了身邊的法陣上。 在琅琊偷襲時,整座草坪都隨之沸騰,一座座連綿的小丘從地下拱起,之後便一直靜止不動。 小丘都有房子大一隻擠著一隻,串連成串,把他們兩個人圍了起來,從梁辛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一串巨大的念珠,把他們給包圍了。每一顆「佛珠,上,都紋著古怪的花紋,看上去不很像蟲秀、草木身上的那種天然紋路。 法陣中,瀰漫著重重的土腥味,聞上去還有些臊氣。琅琊也看不透這座法陣的奧妙,她的左手被梁辛抓著不放,只得揚起另一隻手掩住了鼻子,皺眉道:「這麼重的土腥味,應該是個土行的陣法 說著,她拉起粱辛,走到了一座小丘之前,梁辛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想要發力試探,不料就在他的手剛摸到小丘的時候,整「串念珠猛的顫抖了起來,好像怕癢似的,一邊哆嗦著,一邊向後蹭了蹭,躲開了他的手。 這串「念珠。足足佔據了幾里方圓,稍稍一動惹出的聲勢便驚天動地,一瞬間裡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梁辛和琅琊大驚失色,對望之下異口同聲的說道:「它是活的?」 幾乎與此同時,坐在梁辛肩頭的羊角脆也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嘶叫,揚起爪子,對著半空裡虛抓一記!梁辛和琅琊立刻抬頭,旋即駭然驚呼! 嘮兩句,雖然咱寫了三本書。但是第一次沖新書月票,結果發」我魔障了。 刷開書頁,看見有熟悉的傢伙給投了月票,一下子就特溫暖咋說勒,就一個感覺的:你可來了, 看見以前不經常留言,不認識的書友投過來月票,感覺也很奇妙,就好像突然被關心,或者說,突然發現還有人暗中保護」好吧,支持我。 說句真格的,感覺真好!下月搬山還要衝新書月票榜,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九十六章 惱羞成怒 二綁是四步大成的修為。時時刻刻都有靈示護體,身十愕入之內,風吹草動立時便能察覺,可直到她抬起頭的時候,才駭然發現,頭頂三丈處,正有一隻醜陋的頭顱。一直在冷冷的盯住自己。 她根本就沒發覺那個怪物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如果不是羊角脆示警,恐怕要等到他們被吞掉,還不知道敵人來自哪裡。 這讓琅琊如何能夠不吃驚,可在她認出了這頭怪物之後,先前的驚愕又一掃而空,換而」絕望! 梁辛皺眉,打量著眼前的怪物。 它的身體,就是那串巨大的「念珠」由一個個看似小丘的大疙瘩串聯而成,盤踞在地面上,一圈圈將兩個少年圍在中央;脖頸也是如此,不過比著身體稍細,頂端處的那座小丘,便是它的頭顱了。 房子大小的頭上,只有一顆比著葡萄還小的眼睛,除此之外,便是一張呲出無數獠牙的大嘴!口唇上滿是噁心的皺褶,正緩緩的蠕動著,漫天土腥惡臭,便是從這張嘴中散發的。 只有一眼、一口的臉,卻還是有表情的,它現在」饒有興趣,正對著羊角脆滿臉笑意。粱辛正盤算著要出手試探一下,就覺得身邊的琅琊,好像突然被抽乾了力氣似的,軟軟的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因為無力,所以她的聲音有些低啞,帶了些誘惑的味道:「這是「坤」土行尊!」 「說得明白點!」梁卒的聲音很低,同時抬手,想要把羊角脆,抱下來,可小猴子卻身體僵硬,顯然正在全身用力,根本不為所動。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琅琊輕輕歎了句,跟著,徹底把身體的重量全都放在梁辛的肩頭上。這才舒舒服服的笑道:「五行至性,各有一尊,金化鎮、木孕魁、水養龍、火生鳳,厚土之力孕育出的怪物就是這「坤,了。替老魔頭守護道場的,根本不是什麼法陣。而是這頭惡獸!」 粱辛不知道鎮、魁、坤是什麼東西,可就算他再孤陋寡聞。也知道鳳凰涅巢,也知道飛龍在天! 能和龍鳳齊名的怪物,豈是他們兩個能對付的。 這頭喚作「坤。的怪蟲,似乎耐性極好,根本不急著攻擊,巨大的頭顱偶爾轉動一下小眼睛裡目光閃爍,來回打量著兩人一猿,臉上的笑意愈發濃烈了。 梁辛心裡還有一絲僥倖,回手把琅琊扶好,低聲道:「你師父要惡土之力就是為了對付這個。東西,我有、咱倆都有惡土之力,未必沒有機會。」 琅琊笑了,推開粱辛的手,「不依不饒。的依靠著他:「是啊,要對付這種怪物,就要用惡土之力」因為它最愛吞吃惡土,如果惡土足夠醇烈的話,它會小睡片刻來消化。」 梁辛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繼續追問:「還有機會跑麼?」 琅琊想也不想的回答:「如果宋紅袍、宣荷炯、臉婆婆、我師父和灰袍鐵面一起追殺咱們,咱們有機會逃跑麼?這頭土坤,恐怕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強一些的。更何況,現在咱們兩個,在它眼裡美味的很呢。」 話音剛落,梁辛就氣急敗壞的怒罵了一聲! 終於惱羞成怒了! 這幾年裡,在曲青石和柳亦的刻意雕琢下,梁辛有了些心機城府,可骨子裡他就是個。性情中人,否則五年前也不會去拼雙煞、拼竹五、拼南陽。到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惡土之力原來是「飼料。來的,不怒罵幾聲,他抹不掉心裡的惡氣。 怒罵之後,梁辛雙享用力,強行把小猴子從脖子上抱下來,塞進了琅琊的懷裡,跟著一翻手,又抓了琅琊的手腕。 琅琊只覺得身體中真元鼓蕩。剛剛被她搶來的那只星魂,在「六個。兄弟,的召喚下,又跑回到梁辛的體內。 琅琊有些不明所以,皺眉看著他,梁辛笑道:「你要有機會活著回去,我那兩位哥哥的事情,還請費心?」話音落處,粱辛遽然暴喝,一個跟頭翻身而起,撲向了怪蟲! 自己身負惡土之力,既然進了清涼泊,就再沒的活了。可琅琊還有機會,只要琅琊還活著,至少柳亦和曲青石就還有一線生機,這是筆賠定了的買賣,梁辛只盼著能撈回一點點本錢。 但願這怪物在吞了自己之後。會如琅琊所說,睡上那麼一時三刻;但願妖女能趁機逃命;但願妖女還能有些良心,看在自己甘願送死的份上在三堂會審時依計行事但願吧! 梁辛一動,碩大的土坤也隨之而動。巨大的身體霍然彈起,真就仿若天龍一般,自半空裡盤掛出一條凜冽霸道的弧線,滿口獠牙開闔,向著梁辛一口吞下。 就在這個。瞬間裡,羊角脆突然也動了,猛的從琅琊懷裡掙脫出來,搖搖緩緩姿態笨拙,但速度卻很快,最終飛身撲起,攀住了最後一顆「念珠」張開嘴巴狠狠將一口口水啐在上面,跟著繼續攀爬,衝向下一顆「念珠,, 梁辛不是打架去的,他是去送死的,可就這麼跳進怪物嘴裡心中一千個,一萬個。不服氣,再也顧不上是否會走火入魔,紫薇浩蕩流轉,北斗相伴滾滾,向著一顆獠牙橫出一拳! 打中了。 梁辛唯一的感覺是:自己變成了一隻螞蟻,一隻奮不顧身一頭撞在大樹上的螞蟻。 指骨欲碎,手腕生疼,「北斗拜紫薇。已經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怪蟲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應,大嘴一張一裹,把梁辛吞了下去。梁辛能做的也僅僅是盡力蜷縮起身體,險而又險的躲過兩排獠牙,伴隨著蟲子的蠕動,翻著跟頭,滾向怪物的胃口! 正在蟲尾攀爬的羊角脆。彷彿已經知道主人危在旦夕。爆發一聲淒厲的嘶吼,暴怒之下,全身的毛髮都滲出了淡淡的血色,速度陡然加快了許多,彷彿一條青色的箭矢,沿著土坤的身體飛縱而過,每跨過一顆念珠,都會留下一口口水! 不久前羊角脆為了討好粱辛。連續吐出四五口口水,之後便臉色蒼白全身脫力。可見這種能夠讓所有人都發怒欲狂的口水,對羊角脆來說珍貴無比。 而此刻,羊角脆自己已經發瘋了,眸子裡充斥著粗大的血絲,一路狂奔向上,不停的吐出口水。轉眼之間就掠過十幾隻小丘」可他的口水也蕩漾起濃濃的血色。 沒有人看得到小猴子在咳血,卻依舊滿臉猙獰的衝鋒! 再說陷入蟲口的梁辛,一路顛簸,頭暈腦脹。自從進入蟲內,什麼「紫薇北斗」全都變成了貓鼻子下的老鼠,老實趴著一動也不敢動,梁辛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跌跌撞撞的滾了一陣之後,摔進一 泥沼濕軟,卻粘性十足,粱辛掙了掙,發現絕對無法脫身,暫時停止了掙扎,泥沼之中蕩激著片片磷光,勉強照亮周圍,不出意料的,梁辛看見了幾根死人骨頭! 除了些骨頭之外,還有一座墳包大小的、瘤子似的東西,靜立於泥沼中。生死之際,粱辛還有些納悶,按理說,像土坤這種級別的怪物,不會生病的,, 正胡思亂想著,梁辛突然覺得週身傑冷,自己體內的惡土之力沿著毛孔迅速的流逝,泥沼似乎有著特殊的力量,正悄無聲息的吸吭著他的真元! 這條土坤雖是蟲形,可卻不是蟲子,它是應運著厚土之力而生的精怪異獸,只吸法力不吃東西,它把梁辛吞到肚子裡當然不是為了吃肉,只是要奪他的真元。 無論人畜,落入它的口中,最終都會被吸乾所有的力量,陷在這片泥沼胃液中,枯老腐爛; 真元飛快的流逝,七盅星魂立刻運轉起來,拚命抵抗著泥沼的**,但實力相差得實在太多,雖然以星陣相御,也僅僅是減緩了被奪力的速度。而那座「墳包腫瘤,裡,突然有人咦了一聲,梁辛愕然,脫口問道:「是誰?」 就在此刻,猛然間巨大的震盪傳來,梁辛立足不穩,裹著厚厚的泥漿又開始翻滾起來!他已無法開口,心中卻怒罵不休,死都不得安生,總是被搖來晃去的,可隨即發現,這條巨蟲好像在調用著所有的力量,甚至都無暇再「**,他了,, 片刻之前,門剛把梁辛含入口中的土坤,臉上顯出愜意的微笑,但是還沒來得及享受到嘴的美味,臉色就一變,居然和人臉一眼,肉眼可見的,一條條青筋從臉皮上爆起,突突突的跳動著,唯一的眼睛也變作淬礪的血紅色,在顫抖了片刻之後,從它的喉管深處徒然爆發出一聲嘶鳴! 五行之中,金利、木韌、水陰、火烈,土厚重,隨之而生的怪物也性格不同,而這頭土坤怪蟲,脾氣最為沉穩冷靜,即便遭遇強敵也不會動怒,羊角脆也只有拼出了自己的精血,才能把它激怒? 時至此刻,沉著萬年的,從來不知生氣為何物的怪蟲土坤,也終於暴怒成狂!彈指之間,積攢在身體之中的土行浩力噴薄而出! 土行真元,在蟲子的怒吼之下,轉眼化作漫天道法神通,放眼望去,整座天空昏黃一片,沙暴如鏗掠過之處萬物歸於塵土,無數巨石呼嘯橫飛,全沒有方向可言,就那麼自虛空之中凝聚而起,轟轟烈烈的向著四面八方務砸,而真正可怕的是,這座百里清涼泊,都被土坤暴躁的喚醒,土石崩裂山塌地陷! 先是梁辛被吞,隨後羊角脆咳血,跟著蟲子發瘋,厚土之力充塞了所有的空間,還沒來得及逃跑的琅琊失神跌坐。 土行狂暴之下,她全身的真元都被懾服,根本無法凝聚,更母論起身逃走。 肉眼可見的,在遠處,閃爍出幾盞炫目的光芒,急閃飛掠。 那些都是琅琊師父派駐此間的看守,正撐起法寶或者道法屏障,想要逃出土行法術的籠罩範圍,可過不多久,那些光芒就被一一擊破,泯滅消亡。 和海棠、青衣一樣,土坤被小天猿激怒之後,發瘋的把自身積蓄的所有真元盡數打了出來,這片清涼泊就是它的洞府,每一寸山水都與它靈識相通。 蟲子暴怒,整個清涼泊也轉眼猙獰,這方圓百里之內的草木蟲秀、花鳥小獸,所有的生靈都化為灰燼,甚至逍遙境的六步高手也難以倖免 不知過了多久,怪物終於耗盡元力,最後又不甘的嘶聲長嗥,淬礪的聲音穿雲裂石,直蕩蒼穹!巨大的身體一僵,摔落在地,就此陷入脫力後的沉睡,一動也不動了。 怪物肆虐之後,山水迤邐的清涼泊消失不見,這方圓百里都變成了一隻巨大的深坑,唯獨中心猶存? 無論妖仙還是修士,在發瘋之後的亂打全都倚著本能而為,四周全都倒足了大霉,唯獨身下的一畝三分地變成了視覺死角,得以保存。 不久前的兔幾丘惡戰中也是如此,海棠和尚一怒驚天,可藏在他腳下的青衣一個沒死。 琅琊也沒死,直到身邊彭的一聲大響,土坤擦著她的身邊摔,她才回過神來,本來清涼的眸子裡,還殘存著些絕望的神情,腿軟腳軟的站起來,四下張望了一番? 附近什麼都沒有了,更母論老魔頭的洞府,琅琊看著四周,正皺眉躊躇的時候,突然「咕嚕,一聲輕響,一團毛聳聳的事物,從巨蟲的脊背上摔了下來,正是早已昏迷的小天猿羊角脆。 原本湛青的絨毛間,模糊著粘稠的血漿小傢伙雙目緊閉,身體偶爾抽搐傑下,顯然,即便是在昏迷中,它也依舊痛苦。 琅琊歎了口氣,俯身把羊角脆抱在懷裡,趁著怪蟲一時還無法甦醒,晃動身形在四周仔細的查探了一周,依舊找不到任何有關老魔頭洞府的線索? 跟著,琅琊只覺得懷中微微一掙,低頭一看,羊角脆勉強撐開了眼皮,無力的伸出爪子,指著怪蟲的方向。 琅琊搖頭苦笑,輕聲道:「沒用的,梁磨刀死了,而且這妖孽的身體,我根本就撼不動。」 話雖這樣說,可眼看著羊角脆滿臉的哀求,爪子顫抖著,卻始終指向大蟲,琅琊還是催動真元,叱喝中,一道綠色光芒從天而降,一條青青籐鞭凌厲揮舞,啪的一聲脆響,狠狠打中了巨蟲。 土坤紋絲不動,彷彿根本就沒有感覺,倒是琅琊的身體猛震,一抹蒼白閃過臉頰。 蟲子只憑反震之力就差點傷到她!羊角脆終於死心了,顫巍魏的合上雙眼,兩行淚水滑過,滴在了琅琊的手上,湛湛的清涼; 琅琊歎了口氣,把小傢伙抱得緊了一些小聲的勸道:「莫難過,以後你跟著我,比跟著梁磨刀強多了?」 羊角脆裝死,不理她。 琅琊還不甘心,又在附近遊走尋找了半晌之後,才最終恨恨的一跺腳,施展法術破空而去! 機關算盡,連小命都差點丟掉,卻一無所獲,可最讓琅琊後悔不迭的是,這樣一場折騰,等師父從南疆歸來,立刻便能想到自己的反意?如果不能在三堂會審時,激五大三粗出手對付師父,以後琅琊再無立足之地。 還有就是,粱磨刀那個小子,挺有意思的,就這麼死了有點可惜,想到這裡,琅琊鬱悶的咬了咬嘴唇, 第九十七章 兩座星陣 終於又恢復了平靜,梁辛渾身滾滿污泥不知道身在何處,心念催動下,本源和七盅星魂都還在。土姊怪蟲用體內的「泥沼,來奪人力量,也是要靠法力催動的,此刻蟲子徹底脫力、沉睡,自然也就沒辦法再來搶梁辛的真元。 梁辛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警惕的打量著四周,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正趴在泥沼中的那顆「墳包腫瘤。上。 瘤子看上去肉筋橫亙,噁心的很,但觸手冰涼堅硬,讓梁辛情不自禁的想起高健的大繭子,就在這時,忽然從身下傳出了一個聲音:」兄弟,還有力氣不?」 聲音聽上去蒼老無比,但語氣卻客氣的很。梁辛腳底下一滑,從瘤子上摔了下去,裡面若然有人! 裡面的人笑著,還帶了幾分商量的語氣:「你要是還有力氣,就幫我把這個殼子弄開。」 哪怕臨死前有個人做伴也好,梁辛甚至都懶得去問對方是誰,北斗集圈之下,掄拳就砸在了殼子上。 殼子堅固,一拳之下巋然不動,梁辛略帶詫異,也不多說什麼,瞅準一點連續轟擊,一口氣十幾拳,砰砰的悶響連成一串,可殼子依舊無恙。 裡面的人似乎在心疼梁辛的拳頭,忙不迭的喊停了他,笑道:「辛苦小兄弟了,只不過你不知我這殼子,其實是件了不起的寶貝,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它都能在瞬間恢復,要想擊碎它就必須一次性施力,像你想的這般連看來打,打到海枯石爛它也不會碎開。」 梁辛哪聽說過這種寶貝,愣了一會之後挺厚道的笑了:「好寶貝,「就是扣住了人便別想出來了。」 裡面的人苦笑:「是還沒能煉化好,但被這怪物吞到了肚子裡。也只有先發動了它,保住性命再說了。」 「怎麼才能打開它?」 「哎,你的力氣不夠。就沒辦法了,不過死之前有個人陪著也不錯」你別走啊!」 萍水相逢,共處難境,能幫的話梁辛自然會伸手,可救不出來就耗著一起死?他還沒那麼傻。 怪蟲的腹中,利濕而悶熱,梁辛尋路而行」 梁辛走後,「痺子。裡的人歎了口氣,都囔著抱怨了兩句,然後開始數數,他數的極有耐心,這直數到八萬三千多,才又嘿嘿的笑了起來,說道:「回來了?」 梁辛一**坐倒了瘤子旁邊,滿臉的沮喪,嗯了一聲。懶得說話。 瘤子中的老頭子卻興高采烈。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這裡被囚禁了多少年,現在有了個伴。心情好的不得了,笑呵呵的說道:「這怪物只吃不拉,根本沒有毛孔體竅,剛剛不知為何會脫力,現正嘴巴緊閉昏睡回力,你連這殼子都打不碎,又怎麼可能從它的身體裡打出去!」 梁辛也歎了口氣,剛剛他在怪物肚子裡轉了幾個時辰。打得胳膊都快脫向了,怪蟲卻根本不為所動,無奈之下只得返回原地。 跟著,梁辛好像又跳起來,晃動著拳頭,對瘤子中的老頭笑道:」我再試試看看,你後退幾步,別傷到你。」 老頭子還在勸他:「莫費力氣,沒用的。都說過這寶貝會自愈,」話還沒說完,梁辛已經飛身躍起,接踵七拳打出! 七星列位,漣漪蕩漾旋即勾連成陣,巨力爆發!殼子遭遇重擊,雖然仍自堅固不動,卻發出了咯的一聲輕響。 憑威力而論,北斗轉圈之下的單拳相擊,威力要遠遜於勾連成陣的「拳陣」當初梁辛憑著拳陣,曾一舉炸碎了兔幾丘,其間爆發的力量,絕對要大於他全力轟出的一拳。 只不過七拳連擊,比較適合耕地,不太適合禦敵,畢竟敵人也是活的,對方告容他連出七拳打在自己身上。倒是現在的情形,正好用拳陣來攻擊。 方才梁辛心急火燎,一時間沒想到用拳陣來砸殼子,但後來在蟲子身體中探尋出路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關鍵。 拳陣之下,殼子雖然有了反應,可依舊無法一次擊破,梁辛吐了口悶氣,搖頭道:「沒辦法了!」 裡面的老頭子卻不吭聲了,彷彿在低頭沉思,過了半晌,才緩緩的開口:「老夫將岸,小兄弟怎麼稱呼?」 「梁磨刀。」 老頭子樂了:「這個名字有些氣勢!小兄弟年紀輕輕,就身負七盅星魂的絕學,可喜可賀,前途不可限」將岸突然發現自己的吉祥話,說得不怎麼應景,趕忙咳嗽了兩聲,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笑道:「磨刀兄弟,你修煉七盅星魂,應該熟知北斗星圖中,一共三百六十五陣,其中十二個大陣位,三百五十三個小陣位?」 如果將岸是一個月前問他,梁辛肯定會晃著腦袋膛目結舌的說一句:十二?三百五十三?這麼多? 不過前段時間裡,梁辛一直和熟知天象的趙慶在一起,因而得知,天上的北斗七星,圍繞著帝星紫薇打轉,每天一個小變化,每月一個大變化,一年完成一次輪迴,所以中土人士也將北斗的星陣。按照月、日分成了十二座大陣,三百五十三座小陣。 其中每月初一的陣位為大。其餘則為 實際上,中土的曆法、日月就是按照北斗的變化來制定的。 梁辛的腦子不錯,體內又有七盅星魂隨時印證,這些天裡,北斗轉圈的十二個大陣位已經能夠牢牢記住,三百多個小陣位還差得遠,才剛記住十幾個。 將岸繼續道:「你剛才以七星勾連打出拳陣,現在再試試看,能不能連續打出兩套北斗的大陣位?」 梁辛站在原地發愣,有些不明所以。 「七盅星魂也算是一門絕學,我在外面的時候,有一位朋友精通此道,常常在一起印證功法,由此,老夫對這門神通也算略知一二。」 將岸的耐心極好,一點也不著急,仔細的給他解釋:「你體內的七盅星魂,分別對應著北斗七星。拳陣成形的原理。便是用拳頭砸出一副北斗星圖,同時將對應的星魂之力注入星位。比如,你第一拳打的是天樞星位,調用的便是天樞星魂的力道;第二拳打得是天璇星位,就要調用天璇星魂的力道,以此類推,將七道星力分別注入七個星位,這才能勾 梁辛聽他說得絲毫不差,驚訝的同時也略感興奮,當然,快死的人,再怎麼高興也笑不了多好看。 將岸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星圖之中。帝星紫薇的位置亙古不變,北斗日日盤繞,你現在先畫出一月和二月的北斗大陣位,記住,兩個陣位,要對應同一顆紫薇!」 梁辛本來還是有些迷糊,不過仔細思索了一下,也就明白了。隨便從泥沼中拎出了一顆不知名的骨頭,在「肉瘤,上一點,以此作為紫微星位。 跟著,按照天樞、天璇、天譏、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的順序,點出了一月初一的北斗星圖。頓了頓之後。又以同一顆紫薇為標。點出了二月初一的北斗星圖。 再看上去,實際上是兩套北斗。一共十四顆星星,圍繞著帝星紫薇。 形狀上,就是兩把勺子小每度的交叉。 老頭子似乎能看到梁辛梁辛畫出的星圖,滿是開心的讚道:「不錯,都畫對了!」 梁辛苦笑搖頭:「這就不用誇讚了,兩個星陣一起打的意思,就是先打一月陣。然後趁著星魂蕩起的「漣漪,還未勾連成陣的時候。再打出二月陣?」 其實老頭子已經說的很細緻了,只要瞭解星陣的人都能明白領悟,可將岸卻好像無比滿意似的,放聲大笑道:「聰明啊!梁兄弟一點就透,果然是天縱奇才!」 快死了的天縱奇才被他誇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將岸笑了半晌,這才收斂笑聲,再度提示道:「其實,把兩座星陣連起來打,最大的難度就度!你必須要趁著注入第一個星魂之力未消散之前,打完最後一個拳,否則兩陣無法相連。」 梁辛低頭,默默看著剛剛畫出的、如兩把勺子交錯的兩個北斗大陣位,隨即長吸了一口氣,暴喝中出拳如風,接踵十四拳,恭恭壓住了星位! 兩套北斗星圖,一共十四拳。每一拳都將一道星魂之力,注入了對應的星位之中! 可十四拳過後,兩套雖陣根本未能勾連成陣,連一絲動靜都沒有。 梁辛吐了口濁氣。明白問題出在哪裡,正如老頭子所說,他出拳的速度太慢。 剛剛在他落到第九拳的時候,第一拳注入的星魂之力就已經消失了。不僅如此,因為第八拳已落,干擾了前面已經成型的「一月星陣」所以這次雖然連打十四拳,卻連一個「七星拳陣,都沒能打出來。 梁辛出拳的速度,還無法串聯起兩個星陣。 要知道,星魂之力特異,單獨一道在打出體外之後,無論擊打在什麼地方。都會蕩漾起一陣漣漪。以求和同伴勾連呼應。可這道漣漪看似緩慢,實際消失的極快,從蕩漾到消散。前後也不過一彈指間。梁辛能在這麼短的一剎連出八拳,已經算是不錯了。 將岸還是那副語氣,不急不躁的說:「再試試看,能不能提高些速度,要在第一拳力量未竭時,打完第十四拳。」 第二次,梁辛不僅沒能再提速,還在匆忙中打錯了一個星位; 第三次,速度依舊不夠,這次更離譜,直接打錯了兩個星位;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梁辛不僅沒有絲毫進步,反而越來越吃力,錯誤也越來越多。 將岸不僅是好脾氣,還是個慢性子,滿是笑意的安慰著梁辛:「不用著急,時間上還是從容的!平心靜氣,重新來過」 吞掉他們的這頭土坤,是頭真正的亙古惡獸,恐怕是打從太古時就存在於天地之間,而它繼承的又是土行法力,天性喜靜不喜動,根本就沒有歲月和時間的觀念,所以在它的身體本能上,一切都是極其緩慢的,這番耗盡了力氣,恢復起來也是不是一天半日就能完成的。 按照將岸的估計,那些泥沼想要重新凝聚成形,恢復奪人力量的功能,至少也要一兩個月的功夫。 可再怎麼安慰,梁辛的速度也提不上去。人力有窮盡時,以梁辛現在的能力,就只有這麼快的速度,提高一拳或需要有可能,可要想完成兩座星陣彼此勾連,就要提高將近一倍速度,實在太難了! 梁辛在瘤子上最少打了兩個時辰,將岸終於笑不出來了,乾巴巴的說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速度太慢啊!」 梁辛餓了,抖落著都快僵硬的手腕,倚著大肉瘤坐了下來,問道:「兩個星陣連起來,能提高多大的威力?」 將岸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高興,喜滋滋的回答:「我也不清楚,自己估摸著,總有三四倍吧!」 梁辛更洩氣了,力量一下子提高三四倍固然驚人,或許能敲碎殼子救出將岸,可要想對付大蟲,差的實在還太遠。 將岸彷彿明白他的意思,不慌不忙的笑道:「兩個星陣連起來。能提高幾倍的力量,若是三個星陣一起打,四個星陣一起打,十二個大陣一起打,十二個大陣連同三百五三個小小陣一起打「嘿嘿,小兄弟,你想一想,那會是什麼樣的力量?!到那時,就算是佛祖的靈山,老君的道場,也休想困住你!」 粱辛膛目結舌,不由自主的跟著傻笑了幾聲。等回過神來以後,都恨不得掉眼淚了:「您老說的這些,有個屁」有什麼用啊!除非你能教我提高速度的法門!」 將岸突然不說話了,這次沉默了良久,老頭子才歎了口氣,語調裡沒了開心、客氣,變得清淡了:「本來我是能教的,不過你不行,因為你是老蝙蝠的門人弟子!」 話音剛落,梁辛「哎喲,一聲,好像被刺蝟紮了**似的彈起來。 因為七盅星魂,當初大司巫就錯把他當成老蝙蝠的弟子。現在將岸也是如此。梁辛心說認識「老蝙蝠,的人還挺多,隨即笑道:「我師父不是老蝙蝠,是老猴」那個,反正我的師承與老蝙蝠沒有半分關係!」 將岸也滿心驚訝,愕然問道:「那是誰給你種下的七盅星魂?」 梁辛突然看見了逃生的希望,高興的心都快從嘴巴裡跳出來了,想也不想的大聲回答:「鄭小道!」 第九十八章 那一天裡 泛岸愣住了。在自只的痺午法寶中眨只著眼睛。討了片肝,心,才鄭重追問:「粱磨刀也好,鄭小道也罷,我只問你一句,你的七盅星魂從何而來?」 梁辛也不隱瞞,把自己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將岸聽的異常仔細,時不時便會插口提問,所問的都是關鍵之處,不過梁辛說的都是真實經歷,自然處處都能解釋的通。 將岸聽完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開始的時候笑聲低沉,好像咕咕咕的鴿子叫,可越到後來就越大聲,最後甚至讓人都分不清他聲嘶力竭的,究竟是在大笑還是在大哭! 將岸一邊怪笑著,一邊斷斷續續的說:「你不是老蝙蝠的傳人,我便沒有顧忌,可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沒有道心?!你身負修為,卻沒有道心啊!」 說到這裡,將岸的聲音猛的低沉了起來:「你這個弟子,我收下了!」說完,又意猶未盡的補充了一句:「這是天作之合!」 梁辛先是被將岸的瘋態給驚著了,跟著又被最後這句「天作之合,給鎮住了,情不自禁的從心裡說了句:你跟我葫蘆師父倒真是天作之合。 將岸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身負師承,不敢再另外拜師,馬上又換上原先那種客氣、親近的語氣:「你的師父是妖猿,這種精怪最通人性,你的心性好,你的師父更會宅心仁厚。你想,你若不拜師,我便不傳藝,那咱倆都要死在這裡,你拜師的話,咱換個角度來看,那你就是救了我的老命,為了救人所以拜師,將來我那妖猿兄弟,肯定也會大大的褒獎於你 梁辛被這番七繞八繞的道理逗樂了,他到不是迂腐之人,不過中土之人尊師重道,這是刻在骨子裡的認知,無論是江湖門派,修天道宗甚至民間書院,帶著師承拜師都是件天大的事情,以東籬先牛之狂,在開課時還要拜祭親、師神位,便可見一般了。 再說,葫蘆師父壓根就沒說過門規,梁辛真吃不準,他要是再帶一位老師回去,那位苦乃山妖王會不會被氣死。 將岸繼續笑道:「其實也無妨,我收你做記名弟子」不,你拜我做記名師父,我先傳藝,待脫險後你我共赴苦乃山,對葫蘆師父稟明一切,他若同意。咱們在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師承大禮!」 這便沒問題了,梁辛二話不說,按照中土禮儀,口稱師父,卻只磕一個頭,剩下的兩個頭是要等到真正成為師徒時再磕。 將岸老懷暢慰,在殼子裡放聲大笑,對著梁辛尖叫道:「好!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二弟子,磨刀兒!」 不用說,將岸本領自然高絕,粱辛心裡也有些開心的,笑著說道:「磨刀是我的別號,我的本名叫做梁辛。」 「粱辛兒?」將岸品了一下他的名字,跟著繼續笑道:「我那大徒弟,本名叫做鬍子歌,別號卸甲。到了後來天下也只記得了他的別號,沒人還記得他的本名!」 說著,將岸又復大笑:「卸甲兒,磨刀兒,我這兩個徒弟,別號也倒真是合拍!卸甲兒,磨刀兒!」 卸甲兒?粱辛的眉毛微微一挑,隨即恍然大悟,想起了這個曾經名震天下的名字:謝甲兒! 梁辛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響,終於知道了,他新拜下的老師是何許人。 當年的邪道憑一己之力,自創「天下人間,的驚世神通的老魔頭,原來叫做將岸。 老魔頭成了他的老師,當年的邪道第一人,身負「天下人間,傳承,又創出「天上人間」打得正道落花流水的謝甲兒,成了梁辛的大師兄! 只不過這位大師兄始終念著師父的好處,對外從不以本名自稱,通名時只報師父給他的愛稱,天下修士都以為他姓謝,名甲兒。 梁辛猜到了記名老師的身份,憑著他的腦筋很快就弄明白了,從頭到尾,根本就是琅琊把事情搞錯了! 將岸是「老魔頭」天下人都以為他歸隱山林,卻不知其實他是陷在了這頭土坤的肚子裡。琅琊的師父多年查訪,終於找到了線索,繼而發現了這個真相,只不過他也以為老魔頭早已喪命。 修士傳承,常常會將功法記錄在玉訣之中,縱然將岸已死,玉訣也不會損壞。 琅琊的師父要找至純的惡土,再配以邪術煉製,簡而言之,他要煉製一味能讓土坤嘔吐的奇藥,以便尋找玉訣。這些事情都是機密,邪道首領對琅琊也不曾提起過。 琅琊一直是在暗中探查,並且根據線索,最終得出了個「老魔頭的隱居洞府在清涼泊,需要有惡土之力才能通過守護法陣,的結果。 這個結果乍一想,和實際相差足有天地之遙,可仔細想想,其實琅卑推測出的結論,距離真實情況也僅僅是一步之遙,只要把將岸的隱居之處替換做怪蟲土坤,便沒問題了。由此可見,這天底下的事情,只要不是親眼所見,便做不得準,任你心智縱橫,思維敏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猜透! 梁辛呼出了口濁氣,把這件事暫時扔到了腦後,對著將岸師父說道:「請師父傳功吧,弟子先救您出來。」 不料老魔將岸一反常態,森冷的哼了一聲:「授業傳藝,自有我來做主,以後你少要主動開口!」跟著,長吸了一口氣,繼續道:「磨刀兒,坐下來,用心聽好!」 梁辛早被葫蘆練出來了,也不當回事,趕忙答應了一聲盤膝坐好。 將岸這才沉聲開口,可並沒有直接說功法:「磨刀兒,你可知為師在被困於此處之前,曾經參悟的功法麼?」 梁辛當然知道,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您參悟生老病死四門奇術,自創天下人間的大神通。」 將岸恩了一聲,緩緩道:「我出身邪道,行事不羈,但唯獨看重傳承之道,所以才要先收徒再傳藝,一切按部就班,好在時間還算充裕。你已是我的記名弟子,便要知道我的神通,究竟從何而來。」 梁辛明白,邪道中人行事偏佞,到也沒什麼奇怪,點了點頭正想答應,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開口問道:「師父,有件事我要先問清楚,如果你我逃脫此劫,返回苦乃山,我的葫蘆師父不同意我另拜老師,您會如何。」 以琅琊的行事風格來推測,葫蘆如果不同意,說不準將岸就會出手對付天猿,殺葫蘆奪弟子。 將岸也不隱瞞,淡淡的說道:「我看重師道,如果葫蘆不同意,我自然不會為難他,不過我會殺了你,不是我的徒弟,便不能帶著我的業藝!」跟著,也不管梁辛的反應,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開始講述自己的功法來歷。 在邪道之中,將岸也是個宗師級的高手,不過他只求參悟神通,不理其他事物。可以說,這個老庇歎;性偏執。但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悟道卜。基本算是」孔型的邪修。 修士修行,全都講求斷滅凡情,將岸自然也不例外,當時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六步中階,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功力也無法再有一絲進境。一直耽擱了幾十年之後,將岸確定,他無法進步,不是功法的問題,而是他的導體所限! 他身體能夠承受的力量極限,就是逍遙境中階了。若是別人的話,有他的修為可能也就滿足了,但是將岸在修煉上就是個癡子,無法進步的痛苦讓他生不如死。 又經過了幾十年的鑽研,將岸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既然此生無望,他便要捨去肉身,再世為人! 所謂「捨去肉身,再世為人,並不是說就不活了去轉世投胎,而是要放棄肉身,以元神投入胎兒的身體重新修煉。這個念頭想著容易,可即便是逍遙境的將岸,要想實現起來也異常的困難,比如六步修為,元神無法離開了身體而獨活;即便投身胎兒,也是逆天之事,很有可能會失去原來的記憶等等。 而且,以老魔頭當時的修為,想要奪舍,便只能選擇胎兒,否則絕無成功的可能。 當時正邪之爭正是激烈時,邪道漸漸落到了下風,一些老魔頭既想拚命反擊,又怕魂飛魄散,而將岸正在研究的「課題」無疑為他們提供了一條非常好的退路。 所以邪道中的魁首們,都集中資源來幫助將岸,而將岸也不負眾望,終於被他解決了所有的難題,成功的捨去肉身,投身胎兒。從此再是為人,重新開始修行。 梁辛聽的眉毛直跳,即便是胎兒,也是奪舍之惡。 將岸似乎能察覺到梁辛的心情,呵呵的笑了:「我當年所為,雖然聽上去可惡,可實際上也那麼嚴重。」 對於將岸來說,胎兒越成熟,他奪舍的危險也就越大,所以在那些老魔頭的幫助下,他奪舍的第一胎,才剛剛三天,嚴格來說根本還不能算個孩子。 梁辛皺眉,覺得又堵心又噁心,重重的喘了口粗氣。 老魔頭開始重新修行,因為有了「前世,的記憶,他的進境極快,可新的身體條件還不如他當年的肉身好,還沒能突破逍遙境就停滯不前了。 所以老魔頭又開始第二次「投胎」效果依舊不理想,第三次、第四次,,將岸一共五世為人,可因為在達到極限之前,根本無法看出身體如何,所以他始終沒能比最初的修為更高。 梁辛忍不住苦笑道:「這幾百年,豈不是白忙活了。」 將岸笑了,沒理會梁辛的話,而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我第一世,父親是個藩王,母親是個婢女,父親對母親極差,可疼我愛我。而我母親過的日子,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卻還忍辱偷生,拚命尋找機會想要偷偷看我一眼,但怕耽誤了我的前程,不敢和我說一句話」那時我雖然是凡人身,但心性上早已斷滅凡情,自然是不理會的!」 「第二世,家境貧寒,我無所謂,可爹娘卻看得重,別人家孩子有新衣,有糖果,他們寧可不吃飯也要給我置備,一年春節,我爹為了掙出我的守歲錢,冒雪送貨摔下了山崖,他到死也不知道,我無所謂的。」 「第三世,我生在富貴之家。兄弟姐妹一大把,爹娘死得早,到了分家的時候打了今天翻地覆,嘿,我什麼都不要,本來以為能清淨了。可沒想到,從我淨身出戶以後,這些兄弟姐妹彼此之間見面就吵,卻都輪看來看我,怕我冷,怕我餓,大姐要接我去她家,二哥乾脆給我買了座小院,三哥天天帶我去敵館」我不懂啊,他們都看重錢,所以反目成仇,可幹嘛又對我好。」 梁辛哼了一聲,忍不住插嘴道:「人情,本來就複雜的很,為錢反目可恨,可有時候,爭得卻是自己心裡那份公平。」 「住口!我不問你,不得多言!」將岸自從當了師父,立刻就嚴厲起來了,全不像開始時候的那副老好人態度:「第四世,我總算當上了個孤兒,無親無故啊,哈哈!可走到了十六歲,有個姑娘喜歡上了我,我自去修道,不理她,後來無意間聽說,她的爹娘逼她嫁人,她就把腦袋鑽進繩套裡,自縊了。」 「第五世,沒爹,娘是個**,天天算計著,究竟哪個才是我爹這時候,將岸又笑了,早已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語調,有無,奈,有感慨,甚至還有些依戀:「她生我的時候,年紀就不小了再過幾年就更拉不到客人了,哎,她長的本來就不好看,生意好才怪!後來出了件小破事,她給自己拉客人。那人卻嫌她醜陋,抬了她。喂,磨刀兒,你知道敵女是幹什麼的吧?」 「聽說過!」 「別人以為,**卑賤,可她們之間卻團結的很,這叫姐妹情深!」將岸的話說的輕鬆,可語氣卻重:「那人打了我娘,結果被幾十個姑娘圍著打,龜奴、老鳩人人動手,可沒想到,那人的爹竟然頗有實力,當天晚上,官差、幫派足足來了幾百人,砸了故院不說,還見人就打,我娘自然是那個最到霉的,我斷滅凡情,連皇帝都看不起,更不會把一個娼妓當回事!就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打死,可你猜,她在臨死前,最後的一句話說的什麼?」 「她對我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將岸兒,我對不起你,下一輩子我只做娘親,不做娼故!」 說到這裡,將岸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就這一句話,徹徹底底毀了我的道心!她是娼故,她也是我娘!所有的人,一個也休想活!我狂怒之下,捏碎了傳訊用的木鈴鎖,一轉眼間邪道七大首領盡至城,三萬四千一百三十一名邪修先後趕來,密密麻麻的法寶鋪滿長空,哈哈,磨刀兒,你能懂麼,當時那場面驚天動地,那威風鬼神動容,可我卻嚎啕大哭!」 「那一天裡,我終於受不了人間折磨,道心盡喪;那一天裡,我才知道,我的眼淚也是鹹的;那一天裡,我總算明白了,修不上天,再怎麼厲害也還是個人,既然是人,就別裝著自己不是人!」 「那一天裡,我徹悟,生老病死,天下人間!」將岸的聲音低沉而疲憊,緩緩的說著:「修士也好,凡人也罷,都是人。青天之下即為人間,而人間事,不過三個字:來不及!」 「百年忙碌,千年修行,到終了,回頭看:該做之事,未完;應愛之人,已死。天下人間,便只有:來!不!及!」 這章寫的,累死我了,想要月票啊崛幾嚇 第九十九章 正好七個 岸五世為人,最終被人情感動。道心盡喪。從此再制。汕賊悟天道,無論再怎麼苦修,修為也難以寸進。 當時他只是個稚童之身,就算心思老道,但修為畢竟有限,本來在無出頭之日,可將岸是什麼人? 天資縱橫,心智高絕,又有了這五世為人的經歷,雖然道心被毀卻沒有一絲沮喪。 修不了天道,他便開始修行人間,一心只想參破「天下人間,來不及。這七個字。 別人都是看破世間斷滅凡情。從此感悟天道;將岸卻是毀掉道心入世為人,領悟人間之道!在隨後的幾十年中,將岸遊歷天下傾心入世,不斷用自己對人間的感悟,去修改、完善、融合記憶中的那些道行法術,最終竟真的被他創出了一門可怕的神通:天下人間! 老魔頭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聲音漸漸低沉了下來,顯然有些體力不支了,不得不放慢了語速,緩緩道:「人這一輩子啊,短短百十年,就算再怎麼努力,到了終老時依舊會心懷悔恨,恨自己做錯了這件事,忘記了那件事,可是一切都晚了!放眼天下,走遍人間,誰也逃不過這「來不及,三個字!」 梁辛也有些喘噓了,師父的「來不及,其實並不複雜,如果換個說法的話,那便是「悔之晚矣」 將岸一笑,繼續道:「我練成「天下人間,之後,心癢難耐之下,便要找人來試試,當時正道邪門正打得熱鬧,有的是機會來印證我的神通。其實那時候我已經不算修士了,正邪於我而言根本就無所謂的,不過」邪道上的老傢伙們幫過我不少忙小娃娃們見了我都畢恭畢敬的行禮,拿他們來練手總歸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那就找正道中人來打吧!」 將岸這一「印證」正道中人便倒足了大霉,一連串的領袖高手都死在了他的手裡,說到這裡,將岸從裡面敲了敲瘤子法寶,發出了咚咚的悶響,跟著老頭子笑道:「這個寶貝,就是從一個正道高人的手裡奪來的。 不僅如此,我已是凡人之身。能活到現在不死,也是因為搶了不少靈丹妙藥。」 說著,老頭子的笑聲突然大了起來:「以前做修士的時候,覺得從凡人手中搶東西沒什麼不妥,後來當了凡人,我又搶回到修真道上去,過癮的很啊!」 將岸大顯神通,邪道也由此扳回了頹勢,將其奉若神明,更有無數邪修渴望拜他為師,這些人裡,既有高手名宿,也有後起之秀,可無論他們的資質有多驚人,悟性有多靈秀,全都學不了將岸的神通。 「天下人間」不是修士神通,想要學他便不能有道心! 倒不是邪道中人捨不得自毀道心,而是他們在斷滅凡情之後,已經無法體會人間寵辱,道心深重,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樣重拾凡心。 在邪道的傾力尋找下,才總算找到了一個「怪胎」此人沒有道心,卻也勉強修行到了第三步,聲色境,他就是將岸的大弟子,本名鬍子歌,別號卸甲,後來成了名震天下的魔君「謝甲兒」 後來的事情,和梁辛的猜測差不多了,將岸教導出一個好徒弟,自己卻陷落進了土坤的肚子裡,從此被困住,全靠著瘤子法寶擋住了那些可怕的泥沼,這才得以活命。 梁辛終於把師父的故事聽完了,知道自己這番機遇曠古難尋,心裡臉上全都樂開了花,可還是忍不住好奇,多嘴問了句:「師父,您老怎麼會被土坤吞掉?」 「住口,這件事,我死之前再也不許問起!」 將岸一點沒客氣,直接把梁辛撅了回去,跟著又喘了兩口粗氣,這才再度開口,終於把話題落到了自己的神通上:「我參透人道,而我的創出的神通,都是被這個「來不及,逼的!我不想來不及,所以我便要對付它!我時時刻刻的想著,究竟如何才不會「來不及」我所有的研究,都是為了這個題目。磨刀兒,我問你,要怎樣才能對付「來不及。?」 梁辛沉思片刻,滿臉認真的說道:「弟子愚笨,不知道!」 「放眼天下,只有一個字才能對付「來不及」那邊是快!」 將岸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聲音又尖又啞,幾乎是在怪叫:「只要快起來,也只有快起來,才不會來不及!你快了,一切自然來得及,你快了,敵人便只有來不及了!我的神通起名「天下人間」就是因為人生苦短,彈指百年,與其等到老掉牙時哭號「來不及」到不少年時快起來!」 唯快不破,是千古流傳的道理,不要說梁辛,就連三歲的娃娃也能明白,可知道要快,和能快起來卻根本是兩回事。 將岸繼續嘶啞的下入田!」當然沒那麼簡單。只有真正明白了什麼不公,才有機參悟「快。的玄機,這是一門學問,而不是什麼技術、技巧,有師父的教導固然重要,可耕關鍵的是要你自己領悟!」 這句話梁辛聽明白了:「您老是說,您的本事,我還不一定能不能學得會呢。」 將岸大笑:「不過你的條件不錯,三步真元,沒有道心,為人也還算聰明,就算悟不透全部,至少也能學到些皮毛,嘿,天下人間的皮毛,便足以橫行天下了!」 梁辛也跟著笑,心裡卻嘀咕著:都先等咱爺倆活著出去再說吧。 將岸終於把自己的經歷說完了,休息了一會,才再度開口,老頭子身負絕學「天下人間」可這門神通是要靠領悟的,遠水解不了近渴,土坤怪蟲最多沉睡兩個,月便能回力,這麼短的時間裡,梁辛連「天下人間。第一層都無法領悟,更母論提高速度。 所以將岸準備的,是另外一套能夠迅速提高速度,幫助梁辛打出連環星陣的法門。 梁辛這才知道,現在要學的還不是天下人間,心裡隱隱有些失望,可更多的是好奇,提高速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新老師究竟能有什麼好法子。 將岸一笑,淡淡的說道:「你身體裡的七個星魂,主掌著七股力量,可你只有兩隻拳頭,用兩隻七股力道,速度自然大打折扣,這是其一!」 啊!梁辛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聲,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可如果沒有明眼人來捅破這層窗戶紙。恐怕自己一輩子也參不透。將岸不理會他的驚呼,繼續道:「而七股力道,依次輪換,縱然再怎麼嫻熟,也要佔用心力,總是會浪費時間的,這就是其二了!只要克服了這兩點,以你現在的速度,打出兩個星陣不成問題!」 「這兩點,說起來容易,可要想實現,也是要花些功夫的!」將岸聲音低沉,他最看重的就是師道傳承,所以在剛認識粱辛的時候,語氣客氣,和藹可親,可是再拜師之後,哪怕還是記名弟子,也變得無,比嚴厲不芶言笑:「人體之中,最靈活的關節也就是手、肘、肩、胯、膝、腳,再外加一個腦袋!」 梁辛一算,滿心大喜,笑道:「正好七個!」 「放屁!」這次不怪將岸,任誰都會勃然大怒:「除了腦袋,其他關節都是一對一對來的!」 梁辛騷了個大紅臉,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種傻話,先是窘迫得無地自容,片刻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新老卑將岸也笑了,片復後才重新開始講課:「這些關節裡,若要用來揮星陣,最合適的順序便是:頭做天樞,雙肩做天璇、天譏、雙拳做天權、玉衡、雙膝做開陽、搖光!自上而下一氣呵成!你調用七個關節去打星陣,自然要比只用雙拳打七星要快得多!」 剩下的事情,不用說梁辛也能明白,在心念的促動下,開始分配星魂到對應的關節位置。提前將對應的星魂之力運到位置,屆時只要動便好,不用再臨時輪換、調用,也會節省時間。 將岸讓梁辛自己準備了一會,這才開口吩咐道:「你先用我的法子,來打一個星陣試試。」 梁辛口中答應著,就好像個提線木偶似的活動著身體,一會提提肩膀,一會扭扭脖子,心裡默念著北斗的一月大陣位,這才大吼一聲,撲向瘤子法寶,只聽彭的一聲悶響,梁辛彷彿一隻集敢的蛤蟆,四肢張開,腦袋歪斜,整個趴在了「瘤子,上。 將岸能感覺到外面發生了什麼,情不自禁的到吸了一口冷氣, 根本沒有星陣,除了雙拳的位置分毫不差,腦袋。肩膀和膝蓋全都打錯了地方。 而且,星陣成形還有個重要的條件,就是擊打的順序,第一擊必須是位於北斗之首的天樞,第二擊必須是次席天璇,,至於末尾的搖光,一定要是最後一擊才可以。 而梁辛這次「蛤蟆撲。不僅錯了五個位置,擊出的順序也是七出八進,全不對路。 本來他想的挺好的,可一撲出去,就徹底亂套了,究其根由,其他的關節再怎麼靈活,畢竟也不如雙手使用熟練,初次「協同作戰」毫無意外的打了個亂七八糟。 不出意外的,將岸老師雷霆大怒,隔著一件絕世法寶,都險些將唾沫噴到梁辛的臉上,一場怒罵之後,將岸呼出一口濁氣,再度道:「練吧,熟能生巧」少來撞殼子,擾得我不得安寧,練習的時候,撞蟲子去」。 第一百章 暗無天日 這次練功,看上去很像把自己活生生的往『牆壁上』去撞。 梁辛的苦練,只有兩個方向:準星位,二是協調、順序,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可實際操作起來卻艱難的很,雙膝還好些,但頭和肩膀的活動範圍有限,遠不如雙拳來的靈活。 而頭顱又是要害之處,無論是人體的本能,還是以前梁辛練功,早就養成了下意識去躲避危險的習慣,現在只能強逼著自己雙目圓整,親眼看著自己一次次往蟲子身上撞,其中的辛苦,也只有梁辛才能明白。 土坤肚子裡暗無天日,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時間,梁辛苦難出身,天生有著一副韌勁,發瘋般的苦練,只求能協調好身體,打出連環星陣,打碎,瘤子」攻出土坤,然後趕赴鎮山去救兄長! 梁辛的元基,等若三步修士,短時間內不吃飯也餓不死,能靠消耗真元來支撐身體,但最多也只能頂到三五個月,等真元耗盡還是會死。 沒日沒夜的苦練,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終於,梁辛在合身撲起之後,頭、肩、手、膝依次法力,盡中星位,七道漣漪勾連成串,一月的北斗大陣成形! 梁辛至性,欣喜之下大聲歡呼,瘤子裡的將異也一反常態,滿是意外的說道:「打成了?這麼快?」 梁辛根本沒有時間概念,呵呵笑著問老師:「我這樣的速度……算快麼?」 將岸沒急著回答,而是吩咐道:「你再去打幾次!」 梁辛答應著,摒心靜氣,又連打了六次一月大陣,其中成功了三次。這回不用老師再吩咐,梁辛又開始悶頭打陣,只求能夠鞏固的住,越打,成功的比例便越高,到了後來幾乎已經到了百發百中的程度,這才停下來,轉頭望向瘤子法寶:「師父,沒問題了!」 將岸恩了一聲:「從你開始苦練,我就在計數,到現在,數到了差不多五十萬,我的速度……一個時辰大約五千數,七八天的功夫,便能打成一個星陣,很不錯了。」老魔頭在這裡被困千年,早已習慣了默默的數數來打發時間。 梁辛用了差不多七天的時間,這樣的速度的確算快的離譜了,能若此,主要還是得益於他在猴兒谷的五年,每日裡和天猿打鬥,身體早就被錘煉的無比靈活。 將岸本來在褒獎,可梁辛卻大吃了一驚,二話不說又跳起來撲向,牆壁」開始打二月星陣。臘月二十三堂會審,他陷入土坤身體的日子是十一月初十,梁辛只怕,來不及! 北斗七星彼此之間的位置,是恆定不變的,所以一月大陣和二月大陣相比,只是整體位置側旋,梁辛能成功的打出一月陣,井二月陣很快也就掌握了。 可真正最難的是,兩個陣圖的連打,成功的關鍵只有兩個字:協調! 梁辛真的要發瘋了,可越著急,身體變越不聽使喚,最後還是被將岸怒聲點醒,努力平復心情,將所有的事情都拋到腦後…… 可以說,打一月陣,是在給自己的關節協調做基礎。梁辛有猴兒谷的經歷,開始打不好只是不能領悟竅門,到後來越打越純熟,一旦順暢了便很快得以突破。這個,基礎,表面上看,只是這七八天的苦練,可實際上,他之前在苦乃山已經練了五年。 把北斗一月大陣換成其他的月份的星圖,只需整體上調整個方向即可,一通百通,很快就能打好。 而兩陣連打,就是貨真價實的提高了,這其中沒有什麼竅門,只有苦練,練到讓身體的連擊變成本能!好在梁辛的基礎牢固,進境總算順利。 從梁辛打成一月陣之後,將岸就開始重新數過,當他數過一百二十萬的時候,梁辛終於再度來到肉瘤法寶之前,恭聲道:「師父,請您向後避讓,我能打兩陣了!」 將岸並不吃驚,打一陣用七天,同時練好了協調的基礎,打兩陣用二十天,雖然也算快,不過還不至於驚世駭俗。 只聽肉瘤裡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估計將岸把自己縮到角落裡去了,這才聽他說道:「好了!」 話音落處,梁辛陡然大喝了一聲,飛身撲起,在衝到瘤子法寶的瞬間,他的身體迅速的抖動起來,看上去雖然古怪難看,但卻迅捷的驚人。 彭彭彭的接連悶響,一道道漣漪悄然蕩漾,彼此交匯,一月、二月,兩套北斗大陣,十四顆星位,在漣漪的連接之下,勾勒出兩把小角度交疊的勺形,旋即,彷彿空氣都顫抖了起來,巨力爆發! 梁辛竟真的打出了兩套星陣! 兩陣交匯,振起的力量比單獨一陣要強五倍有餘!只聽那座肉瘤發出了嘎啦啦的悶響,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梁辛咬牙攥拳,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叭……, 終於,彭的一聲大響,一股惡臭沖天而起,那顆瘤子終於沒能扛過兩座星陣的合擊之力,徹底碎裂,辟里啪啦摔在泥沼中的,儘是些噁心的褐紅色碎肉! 這件法寶關押了、也保護了將岸千年之久,時時刻刻都在對抗著土坤身體中的可怕泥沼,現在只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如果不是因為梁辛、琅琊恰巧趕來,讓怪蟲脫力昏睡,恐怕再過不了幾天,肉瘤就會被泥沼攻破。 饒是如此,梁辛想要打碎它,也費盡了周折。 只見肉瘤之中,一個鬍子頭髮徹底亂成了一團,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的老頭子蜷縮成一團,正瞇著眼睛,費力的抬起頭望向外面,不是將岸是誰! 只不過梁辛可沒想到,曾經名震天下的老謀頭,一代魔君的授業恩師竟然會這麼狼狽,衣料早已腐爛殆盡,赤身**,全身的皮膚慘白,都能看得清下面密密麻麻的血管。 土坤的身體中,一片寂靜,師徒倆彼此對望著,一時間誰都說不出話來了。 梁辛認識新師父,前後不到一個月的功夫,當然談不上感情深厚,但是既有師徒之名,總也會有些親切的,尤其是他們兩人,一個教,一個學;一個不停指點,一今日夜苦練,連心協力之下,竟真的砸碎狂皓得以相見,這種情分,比起同生共死又弱在了哪裡? 相見之下,恍如隔世,直到不是是誰先喘了。粗氣,一老一小才同時怪叫著哭笑著瘋癲著,亂七八糟的抱在一起,老頭子甩著瘦弱的拳頭,咚咚咚的捶打梁辛的後背,哭一聲笑一聲的喊著:「磨刀兒,我徒弟,磨刀兒,我兒子啊!」 說著,他又搖搖晃晃的從粱辛身上跳下來,揪著亂成一團、根本梳理不開的鬍子,大聲道:「磨刀兒,現在,我便將你逐出師門,從今以後,你再不是我徒弟了!」跟著,老頭也不等梁辛驚訝,就繼續笑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義子,跪下,磕頭,去他奶奶的葫蘆師父,老子收兒子不用問他!「 將岸參悟的人間之道,平時說話聊天,客氣老實,可骨子裡早就變成了個至情至性之人,此刻得脫大難,顯出的儘是真性情。 梁辛能有活下去的希望,都是拜將岸所賜,他才不管什麼正道邪道,娘都心地歹毒,那南陽真人也不是什麼好人,當下痛快答應,痛快磕頭,就是喊爹的時候不怎麼痛快,一時間喊不出來。 將岸無所謂的揮揮手,笑道:「無妨了,慢慢來!」 這番喜中含悲的歡笑並沒有持續太久,梁辛就想去打蟲子,不料將岸卻搖搖頭:「兩座星陣之力,雖然不錯,不過肯定打不透蟲子。」說著,老頭笑了起來:「就算逍遙境大成的高手,蘊足全力的一擊,恐怕也傷不到蟲子的一根毛,你那兩陣連環,才有多大力氣,差遠了,差遠了!」 梁辛呆住了,這麼多天在他的意識裡,始終以為肉瘤和蟲子是一個強度上的怪物,以為只要能,打出,老頭,就能打破蟲子,現在才反應過來,他的,北斗雙陣」充其量也就是五步檔次的攻擊,怎麼可能對這條蟲子有效果。 將岸讓梁辛站好,然後無比費力的爬上了他的後背,這才伸手一指前面:「先帶我去找蟲子的嘴,你現在能打出兩個星陣,我就有法子帶你出去!」 梁辛大喜,答應了一聲,向著蟲嘴的方向跑去。 將岸道心盡喪的時候,還只是個孩子,當時靠著先前的記憶,已經有了海天境的修為,不過那之後,真元便沒什麼太大的進步了,他能活到現在,全靠著服食以前搶來的靈藥仙丹,饒是如此,千年的消耗之下,也沒有力氣了,一時間難以恢復。現在的將岸,比起一個垂死老者沒有絲毫差別,也只能靠梁辛,代步,。 一路磕磕絆絆,梁辛跑到了最後一截,念珠,之中,依稀看到猙獰交錯的可怕獠牙。 將岸對梁辛道:「便是這裡了,找一處大約……大約**大小的地方,比起其他的地方,會略顯粗糙,仔細點,能不能出去就全靠找到這個地方了!」 梁率答應著,立刻趴開始摸索。將岸也,下地,幫著一塊摸。 一邊照著,將岸一邊說道:「我以前見過古籍上的記載,土坤。中,天生有一塊粗皮,是它成型前接引地氣的所在。」 梁辛哦了一聲,接口道:「那便是怪物的氣門了,擊之必死麼?」 將岸搖頭笑道:「當然不是,論堅固,粗皮和他身體其他地方沒有區別,只不過更加敏感一些,你現在有,北斗雙陣」應該能把它打疼。 說著,將岸頓了頓,聲音也隨之嚴肅:i,想要逃出去只有這一個辦法,找到粗皮,狠擊之,怪物吃疼便會甦醒,本能的張開嘴巴,趁著這個機會咱們逃跑。不過,它已經昏睡了快一個月,雖然那些泥沼還沒恢復功能,可怪物一定恢復了不少力氣,能不能成功跑出去,還是未知之辦…………」 正說著,梁辛突然喜道:「找到了,便是這裡!」 將岸笑道:「先莫出手,等我恢復一點力氣,到時候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梁辛大喜,用力點頭! 過了有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將岸長出了口氣,對著梁辛道:「成了,出手打它,能逃走從此你我逍遙天下,逃不走,咱們爺倆就死在一起!」 第一百零一章 臉不要了 硬皮不大,仿若『**』。梁辛現在的『北斗雙陣』是用全身打出來的,面積越小越不容易成功,不過他的這幾個關節已經足夠協調,想要在一隻『**上』打出陣法,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略作準備之後,梁辛對著正站在獠牙前的將岸點頭示意,隨即沉聲悶哼,身子好像只皮球般團起來,在急速的顫抖中啪啪連擊,兩座星陣在狹小的硬皮上轉眼勾連。 巨力之下,肉眼可見的,那塊硬皮好像突然受到刺激的水母,身體猛的撐開,旋即一陣悶雷般的嘶吼,從土坤的身體深處跌宕而起! 怪物的咆哮聲,挾著滾滾風雷一路噴湧,幾乎與此同時,一抹刺目的光亮霍然迸發在梁辛的眼前,正如乾爹將岸所料,刺痛之下,怪物猛的張開了嘴巴。 冬日朗朗,轉眼擊碎身邊的黑暗。梁辛大喜過望,藉著土坤怪叫的氣流飛身而起,搶先一把抱住乾爹,兩個人一起撲向外面! 梁辛抱著將岸,七盅星魂流轉不息,身體快若閃電,可就在他置身獠牙好縫隙間、堪堪便要衝出險境的時候,懷裡的老頭子突然一沉! 枯乾消瘦的老頭子,彷彿在一剎裡變成了一座大山,以梁辛的四步大成之力都險些脫手,倉促中只有再拼出所有的力氣,怒聲斷喝到:「起!」,勉強拖住老頭,可撲躍的勢子卻一下子緩慢了下來。 就這麼一耽擱,土坤已經反應了過來,巨口中那些鋒銳再牙齒,竟然盡數活過來似的,伸縮搖擺著,向著粱辛斬、刺而來。 『紫薇』不能調用,否則不僅幫不上忙,還會擾亂星魂,為了保住老頭子,七盅星魂已經發揮到了極致,梁辛全身上下再沒一絲力氣可用,可此刻又陷入了土坤獠牙的『刀陣』之內,轉眼就要被大卸八塊, 梁辛根本沒有機會思考,咬牙切齒的抱住乾爹,完靠著本能,調節著肌肉與關節,在極小的範圍內不停躲閃著,險之又險的躲過一道道獠牙的突襲,同時藉著身體的慣牲向外衝去。 遠遠望去,獠牙伸縮斬刺,抱著義父的梁辛就好像一條隨時會被巨浪掀翻小丹,拚命的堅持著……就在這時候,將岸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夜梟似的怪笑,發瘋是似的,在梁辛的懷裡扭動了起來,同時雙手亂舞,一拳一拳接路不停的砸在了虛空之處。 梁辛還來不及著急,卻突然發現: 自己的撲躍,乾爹的怪叫、土坤的獠牙、甚至身邊的疾風,週遭所有的一切,竟都被將岸這一拳又一拳,砸的緩慢了下來! 將岸勢若瘋魔,慘白的臉上滿是猙獰的笑容,長長的鬍鬚與白髮朔風飛揚,雙拳亂舞,可他的拳越快,周圍的一切就越慢。到最後,雙拳化作了一蓬疾風,而這方圓十餘丈之內的時間,卻幾乎凝固了起來! 將岸這才沉聲開口:「磨刀兒,你可知,當凡人突遇危殆時,往往會做出自己平時絕無法成功的動作,從而避過危險?」 i,其實那便是……協調了,最本能的協調!筋骨皮肉,五官四肢,甚至髮膚毛孔,盡數調動起來,組成最協調的姿勢,躲避危險,就如你現在這般!」說著,老頭子用手隨意指了指梁辛的身體幾處。 時間緩慢了下來,卻並未凝滯不動,一切都還在緩緩的移動,梁辛隨著老頭的手指望去,只見自己的雙肩正併力撐開,帶動著頭顱情不自禁的前伸,從而躲過了一隻『慢慢』刺向自己後腦的獠牙。 同時,他舟膝蓋微微上提,小腹隨之收縮,身體也佝僂了起來,一隻獠牙擦著自己的後背掠過,而另一隻獠牙正滑過小腹先前的位置…… 可這一切,都不是梁辛刻意指揮身體去做的,是他的身體,在危殆時,未曾通過心意指揮,爆發出的本能反應! 而他能夠做出這些動作,固然與本能反應有關,也得蓋於將近一個月,用身體打星陣從而協調關節的苦練。 將岸此刻的聲音,彷彿晃晃天雷,悶鈍而響亮的炸響在梁辛的耳旁:「我搾豐全力,施展『天下人間』。一是為了讓你看看,為父耗盡數百年才練成的本領,二則是要你記住,現在身體中的感覺!」 一連串的事情,終於在粱辛的腦海裡連成了一條線! 從打星陣開始,將岸便已經開始訓練梁辛的關節,片刻前他身體他突然變沉,為的是耗盡梁辛的力量,讓梁辛的身體再無所依靠; 土坤甦醒,獠牙擊殺,粱辛來不及思考,身體這才調動起來,拚命的協調、躲避…… 人在危急時刻能爆發潛能,可逃生之後,便會徹底忘記,又恢復到平時的樣子。所以老魔頭才要拼勁全力,發動『天下人間』讓一切都緩慢下來,點醒梁辛,讓他明白現在的狀態! 不經意間,一切都比這剛才似乎快了些,將岸也加快語速:「要學天上人間,便要記住你現在的身體感覺,把這種只有本能時才能出現的協調,練成你的身法。只要泣一步成功了,你的實力更上層樓不說,也才有希望領悟你的天下人間!」 放眼天下,能用這麼險惡的法子、為了教本領甚至將父子兩人的性命都置身險境的,就只有老魔頭將岸一個人! 放眼天下,能在土坤的獠牙之間,能在絕學『天下人間』之中,被點化受教的,就只有梁辛一個人! 梁辛或許不確定自己的機遇究竟有多大,可是卻能明白將岸的一片苦心,甚至因為週遭的『緩慢』都有些忘記了身處的環境,閉上眼睛靜靜的感受著身體的動作,同時穩穩的控制住心念,不讓自己的意識去干擾身體,這一刻裡,他從身體的主人變成了一個『旁觀者』觀察著、記憶著、思索著、感悟著…… 而將岸也不再說什麼,咬著牙,拚命的揮舞著雙拳,一拳一拳,打出他的天下人間! 終於,怪物的咆哮聲再度響亮,將岸的拳頭無力垂下,一切又恢復了原狀,梁辛一驚而醒,伴隨著土坤的怪叫,也發出了一聲清冽的長嘯。 怪叫窒悶而難聽,長嘯卻痛快淋漓,兩種截然不同卻同樣嘹亮聲音裹雜在一起,一路滾蕩直透蒼穹! 梁辛的身體,彷彿一隻游戈於濁浪之間的銀魚,在上下突刺的獠牙中輾轉游戈。而將岸也恢復了原來的重量,梁辛悟到了乾爹想要教他的本能協調,也不肯再險地耽擱,兩三縱躍、閃躲之中,猛的竄出了怪物的巨口。 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粱辛快若流星,在七盅星魂的支持下全力奔馳,而土坤的力氣只恢復了一小半,仍疲倦的很,再加上這頭怪物秉承土行之性,天性懶惰,從頭到尾它那隻小眼睛都沒睜開過,現在兩隻,小蒼蠅,逃跑,它也懶得去追,嘴巴一閉繼續睡覺。 咆哮停止,天地間只剩梁辛的長嘯! 粱辛辨明方向,向著鎮山方向縱躍狂奔,不久後到了一座小鎮上,打聽之下,將岸計算的時間果然誤差不大,現在正是臘月初一,距離臘月二十的三堂會審,還有九天時間。 一個渾身惡臭滿身稀泥的人,背著一個渾身**膚色慘白的老頭子,未免太有些驚世駭俗了,梁辛抓緊時間,張羅著和乾爹一起洗了個澡,又置辦來新衣、剃頭刮臉,尤其妙的是,梁辛的身上居然有錢。 他從銅川日饞逃難的時候,百忙之中把所有的錢都帶在身上了,從那之後就始終錢不離身,天生財迷的性子,什麼時候也改不了。 兩個人用了一點時間,煥然一新,將岸臉色依舊蒼白的嚇人,不過現在能看得清模樣了,老頭子長得頗為凶狠,眉毛稀疏,眼角斜吊,塌鼻樑薄嘴唇,看上去沒有一點宗師氣質,是那種潑皮遊俠的窮橫相。 將岸為了點化義子,幾乎是冒死發動『天上人間』現在連個普通老頭都不如,虛弱得要靠梁辛攙扶才勉強站立,看到梁辛有些驚訝於自己的長相,伸手摸著自己的老臉呵呵笑道:「都說過,最後一世裡,我那娘親長相不好,我自然也跟著醜陋。」 梁辛聞言而笑,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嘀咕著:我娘長得也不好看,我這不是也生的不錯麼…… 本來他想就此就此趕路,可過一間小飯館的時候,將岸的臉上露出了濃濃的讒像,梁辛心裡實在不忍,扶著老頭進入了飯館。 梁辛點了幾個菜,將岸大口吞嚥,吃的滿頭大汗,特別是一盤番茄炒蛋,老頭將菜料吃乾淨不說,還要撕下饅頭,小心翼翼的抹著菜湯,一口口吃的貪婪而感慨…… 爺倆正吃著,突然咚的一聲,梁辛面前的盤碗翻飛,正來上菜的活計慘叫半聲,兩眼一翻就暈倒了,飯館裡的食客們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立刻就想沒頭的蒼蠅一樣,紛紛跳起來哇哇怪叫著四散而逃! 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魔頭將岸,也身子一揚,直接從長凳上掉了下去。 梁辛的『臉』掉下來了,砸的盤子亂響,菜湯四濺,這下可驚世駭俗,驚起一屋子食客…… 算算時間,從臉婆婆給他種臉到現在,剛好個月! 左右看看,夥計、掌櫃的全都嚇暈,小飯館裡空無一人,梁辛跳上櫃檯,胡亂抓了臘肉鹹魚,還不忘隨手帶罈老酒,跟著背起還在發愣的乾爹,也不要『臉』了,撒腿就跑,認準鎮山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第一零二章 花樣百出 ;兄天。三千多里路,雖然有此緊張,但應該也能趕標伏,亦辛本想用自己游騎的身份調用大車,可將岸卻不同意,執意要求梁辛背著自己,靠兩條腿趕路。 梁辛不會飛,不過在七盅星魂的幫助下,論速度遠超駿馬,當下也就遵從了老頭的意思? 可一跑起來,老頭子就在背後不停的命令,時而要梁辛側著跑,時而要梁辛倒著跑,彎著腰跑、撅著肚子跑、甚至趴著跑、趴著但只許用一隻手跑等等,各種古怪姿勢層出不窮。 梁辛明白,老頭子是在七練自己身體的協調,他也不廢話,老頭怎麼要求他就怎麼跑,同時心裡時時刻刻的回想著與土坤獠牙周旋似的感覺,不管什麼姿勢,都在稍作調整、適應之後,便能虎虎生風的跑起來,, 到了傍晚時分,粱辛在乾爹的要求下,只用左腿邁步,好像個瘸子似的。一葳一葳得跑得飛快,將岸舒舒服服的趴在他背上,笑容裡滿是滿意:「磨刀兒,你可知,為什麼人學會了游泳之後,便一輩子忘不掉了?。 梁卒也知道這事,有的人小時候學會游泳,可十幾年都不曾下水,再落水後照樣能游得很好,不過其中的道理他就不明白了。 將臣緩緩的給他解釋道:「這便是平衡了,你還理解不到,人的身體精密到可怕,許多事情他都會仔細記下。只要學會了游泳,落水時不用主人再去回憶究竟該怎麼游,身體會自然去調整平衡,保證不會沉下去!而你在土坤獠牙間的經歷,也和游泳差不多,協調之下,身體會在每個匪夷所思的動作中自己去尋找平衡,只要你能學會、練會,便再不會忘記了,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在從獠牙間拚命的時候,粱辛得到了將岸的點化,已經能夠領悟、體會真正的「協調。現在所差的,也僅僅是苦練、加強、鞏固了,而練的最好方式,莫過於在各種匪夷所思的姿勢中協調身體,找平衡。 梁辛笑呵呵的點頭應承,他自己都不知道,就現在而言,他的適應能力、對古怪練的完成程度,遠遠超出了將岸最好的預估。 當年謝甲兒為了做這些練。幾乎把自己摔成一灘爛泥。粱辛現在的進境能夠如此順利,歸根結底還是他在猴兒谷那五年上樹追打、下水逃跑的「特。? 將岸繼續給梁辛講著「天下人間,的神通,他們現在所做練的這些身體本能的協調,是學習這門神通的第一階段。 而修士們無法修煉「天下人間」就是因為在道心的影響下,身體被忽視,在他們的眼中,元神和真氣才是最重要的,在主觀的長期控制下,身體會喪失最基礎的本能反應,真要遇到危殆,修士們第一反應永遠不是身體,而是真元的陡然激發。 這樣並不是不好。只不過,練不了天下人間罷了。 說到這裡,將岸又笑著把話題拉了回來:「天下人間的修煉,一共分作三階段,第一階段,便是我教過你的這些,將身體本能的協調練成你的身法!第二個。階段,則是要「放棄,本源真氣;第三個階段,便是入世感悟,去悟出你自己的天下人間!」 第一階段,就是梁辛現在正在練習的,讓身體真正協調,無時無刻都能保持平衡的狀態,練成之後,梁辛等於掌握了兩種力量:其一是身體,其二是真元。 第二階段修煉,是要將真元與身體徹底融合。 於修士而言,無論攻擊還是防禦,一切都是以真元為主導的身體只是個累贅,甩不開,卻沒有什麼用處。 而修煉天下人間的第二階段,則要捨去「真元。這個概念,讓身體變成真正的主導。這個「捨去,當然不是散功,而是要將真元徹底溶於血脈、筋骨、皮肉之中,成功之後,只有被真元強化的身體,而沒了單獨存在的真元。 說到這裡,將岸笑道:「我所說的真元,指的是你的本源之力,並不是七盅星魂!」 七盅星魂,對於粱辛而言只是附庸,它們與本源的區別,在概念上,前者是刀劍兵刃,而後者則是拳腳。 第一階段,身體真正協調、平衡,成功之後,靈活和反應、機變都會大幅提高,整個,人的戰力也上了個新的檔次? 第二階段,說穿了就是將真元扯碎,讓它們進入血脈而已,於戰力而言,並不會有一個質的飛躍,但是因為真元與筋骨皮肉徹底融合,會讓身體對外界的感知敏銳程度大幅提高。 到了第三階段,就已經不再是修煉了,而是悟、感悟!只有身體的感知敏銳了,能夠隨時感知週遭的一切。才有可能悟出那份真正屬於身體的力量! 所以要修行「天下人間」最少要具備聲色境的真元,同時還沒有道心才可以。有道心之人修煉不了自不必說;如果是低階修士,真元不夠,融入身體之後感知也達不到要求,也是無法悟出神通的? 將岸先悟出了「來不及」又通過「來不及,悟出了快,所以他的天下人間,就是快!一切都慢了下去,只有他自己是 梁辛聽的有些迷糊,忍不住回頭問道:「我要修煉的,不是您那種神通麼?」說話的時候,他在「瘸著跑」同時雙手握拳,比劃著將岸施展「天下人間。時的那種瘋打。 將岸現在是爹,不是師父,早就沒了那股嚴厲勁,一邊哈哈大笑著,一邊伸出手照著梁辛的後腦勺來了一下:「傻小子!來不及是我悟出來的,所以我的「天下人間。便只求一快!至於你,在完成了前兩個。階段之後,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入世領悟了!」 隨即,將岸收斂笑聲,淡淡的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下人間!將來你有什麼成就,就看你自己去領悟了!」 梁辛痛快的答應了一聲,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天下人間,究竟會是什麼,還是個未知之數,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領悟了「第一階段」又能打出「北斗雙陣」戰力大增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此玄已經到了子夜時分,將岸的精神漸漸萎靡,梁辛就此止步,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生起火堆,取出他靠「臉。換來的那些吃食,遞給老頭。 老頭依舊吃相貪婪,在一頓狼吞虎嚥之後,摸著肚子笑道:「吃飽了!」跟著打了兩個響亮的飽嗝,可臉色卻突然陰沉了下來「磨刀兒,跟我說實話,你那師兄,是不是已經死了!」 自從相識以來。將岸從來沒問物哼甲兒的情況,梁辛怕老頭傷心,當然也不會主動提起,現在被突然提問,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將岸慘然一笑:「如果謝甲兒還活著,他現在便是天下第一人,你又怎麼會不對我提起他,說說吧,沒事的!」 粱辛也不再隱瞞,把當年正邪之爭的過程、謝甲兒的下場等等全都說了一遍,在聽到謝甲兒自創天上人間的時候,老頭子明顯呆住了,他的「天下人間」千人千樣各不相同,謝甲兒真領悟到什麼不同於「來不及。的本領,不足為奇。 可就沖「天上人間。這個名字,絕對是一種境界的提升,這才是讓將岸覺得匪夷所思的地方。不過這種因為「學術。的驚奇,很快就被巨大的悲恰擊碎,老頭子放聲大哭! 梁辛嘴笨,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哥加上他也是至性之人,看到乾爹難過,也只剩下陪著掉眼淚的份了,直到良久之後,將岸才擦乾眼淚,淡淡的說了句:「又是一個來不及。」隨即抹去眼淚,拉回了話題:「給我說說你的事情吧!」 在土坤肚子裡的時候,粱辛只說了自己的功法來歷,其他的事情一概略過,到現在將岸甚至都不知道他們要趕往何處,去做什麼。此剪有了時間,就從梁風習習開始,梁辛把自己的身世、祖先的情況和所有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 老頭聽的時而皺眉,時而驚訝,在得知了粱一二所為、宣荷炯和宋紅袍的事情之後,將岸搖頭感慨:「你家先祖,果然了得? 可惜我被困在土坤肚子裡,沒機會結識他,否則聯手之下,哈哈。搬山,好得很啊!」 將岸對什麼邪門尋找他之類的事情,完全不關心,反而對梁辛經歷中另外幾個。地方有所關注,一個是草原上的大司巫,居然也識得老蝙蝠,這讓他驚訝不已,可粱辛問他老蝙蝠是誰,他又搖頭不語。 第二件事則是小天猿的口水。將岸雖然學識淵博,可也不是包打天下的百曉生,他也不知道這個小傢伙的來歷,真正讓他感興趣的是梁辛體內的「北斗拜紫薇」 因為八股力量之間互相影響。所以梁辛要想實現天上人間的第二階段修煉,將本源真氣徹底溶於身體,一定會平添許多麻煩,至少要先將本源變得異常強大,不受星魂的影響才行。 可反過來說,一旦身體和本源成功融合,那梁辛自己,豈不是變成「紫薇。了,到那時會有什麼樣的情況發生,還真讓老魔頭有些好奇了。 最後一件事,是在清涼泊時,梁辛的一道星魂被琅琊奪走,結果因為北斗連心,妖女險些作法自斃,這也讓粱辛發現,自己的七盅星魂之一,能隨時從別人的身體中轉移、收回。 將岸一點也不客氣的伸出手。抓住梁辛的手:「給我送過來一個!」 梁辛也不多問,在心意驅動之下,錄離了一隻星魂小心的送入了將岸的身體。 將岸閉上了眼睛,仔細感受著這股力量,片刻後又讓梁辛收了回去,呵呵的笑道:「這個東西,有點意思,不過得容我好好想想不早了,睡覺!」 第二天黎明,粱辛又背起了乾爹,在他的指點下,花樣百出的怪樣奔跑,同時回想著脫險時的感覺。按著這種感覺去控制身體,讓關節協調,讓身體平衡…… 三堂會審,近在眼前,就算妖女琅琊信守承諾,梁辛還是要讓自己能更強一些,萬不得已時,說不得,是要帶著兩位義兄殺開條活路的! 第一零三章 小別重逢 品丘,位干京都西北十十里,山不高,形不峪。但因台懈」十中央,因而名揚天下,大洪開國後,太祖皇帝於此修建「浩蕩台。以祭天,從此這座小山就變成了皇家祭祀的場所。 北風呼號,滿山蒼黃,自山腰起一路排階而上直至山頂的「浩蕩台」卻在蕭瑟冬山中顯得愈發雄偉了。 此時,已經是臘月十八,距離三堂會審只剩一天多些的時間了。 這場官司由一線天長老會、乾山道宗與大洪朝,三方共審兇手,以確保真兇歸案,早在天下間穿得沸沸揚揚,尤其讓人震驚的是,遁世已久的「五大三俗」也派遣高手旁聽,而「一線天,更是傳書天下,邀請各路修士、同道齊聚鎮山。 五大三粗都派了人,大小門宗、各散修更是趨之若鶩,早早動身,從中土各處趕往鎮山,這幾天裡,鎮山周圍,到處都是劍光寶氣,不時有人從天而降,, 琅琊依舊赤著雙足,懷裡抱著已經醒來、卻還無精打采的羊角脆,與幾個散修一起結伴上山,別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當她也是個無名修士,誰也不去懷疑。 正說笑間,琅琊突然一皺眉。眉宇間閃過幾分不耐煩的神情,只見小汐白衣若雪,沿著石階緩步而下,清亮的眸子穩穩注視著她。 羊角落叫了兩聲,跳到地上步履蹣跚的迎向小汐。 小汐還是那副清冷的模樣,只是臉色更加蒼白了,左手仍舊扣在袖中。根本就不看羊角脆,逕自走到了琅琊跟前。 羊角脆無所謂小汐的無視,掉頭回來跟在小汐的身後,抓著她裙子就開始向上爬。嚇得小汐趕緊俯身抱起來了它。 琅琊眉目含笑,問道:「有事?。 小汐徑直開口:「梁辛呢?。 「死了琅琊撅起了嘴巴。做出了不開心的表情。 小汐的睫毛微垂,隨即又抬起,眼神更加清澈了:「你害的?。 琅琊揚手,全不講究的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精俏的臉上顯出幾分無奈:「也不能這麼算」不過也差不多。 路過的散修本來就來早了,正閒的牙疼,看見兩個漂亮姑娘好像要打架,紛紛止步,面目含笑注目而視。琅琊回望,臉上報以微笑,一個。一個數過人頭,把這些人都記在了心裡。 小汐沉默了一會,這才微微一點頭:「三堂會審之後,我來找你。」 琅琊嘻的一聲就笑了:「等你!」 小汐回頭欲走,琅琊身子一晃攔住了她:「猴子還我!」可就在這個時候,咕咚一聲,羊角脆自己從小汐的懷裡摔了下來,兩隻大眼睛還牢牢的瞪住前方,過了片刻後才猛地發出了一聲怪叫,連滾帶爬的向著山下跑去。 與此同時,一陣大笑聲響起:「乾爹,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羊角脆!」 另外一個。聲音蒼老,有氣無力的回答:「不只小猴子麼,怎麼是個白裙子女娃娃 大笑聲中,梁辛已經縱躍而至,俯身抱起了已經開始流淚大哭的羊角脆,一個勁的撓著小猴子的腦袋。 琅琊先是一愣,隨即歡呼了一聲,跳到梁辛跟前,幾乎和他四目相對,正想說話突然眼前一花,粱辛的身體一震,詭異的繞過了她,來到小汐:「你沒事了?」 一切都太突然小汐沒繃住。笑了,再繃,還是沒繃住,乾脆讓笑靨徹底綻放! 將岸更是哈哈大笑,一點沒有宗師的氣派,大聲的讚道:「這個女娃娃長得好!不笑好看,笑起來更好看」。 小汐的臉上蕩激著笑紋,沒回答梁辛的問題,輕輕的說道:「活著就好。有事找你,隨我來 梁辛痛快的一點頭:「好!稍等我片刻。」說完,又轉回到琅琊身前。 琅琊沒空計較粱辛見面後不理她的事情,而是滿目驚異的上下打量著他,皺眉問:「你剛才的,什麼身法?到底怎麼回事?」 她已是四步大成的境界。可憑著她的靈識和眼力,竟然沒看出粱辛是如何發力,便輕巧的繞開了她,如果梁辛趁勢偷襲的話,琅琊未必會立刻吃虧,但必然變得被動無比。 梁辛那一繞,在琅琊看來,詭異而從容,好像絕不可能,卻有好像理所當然。 再聯想著兩個。人的去清涼泊的目的、粱辛陷入蟲腹卻又活著回來,這讓本就聰明絕頂的琅琊如何能夠不驚? 琅琊只覺得渾身都燥熱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住心底的驚駭,低聲追問道:「被你找到了?」 梁辛笑呵呵的挺開心,沒理會她的問題,而是逕自問道:「救人的事情。準備的如何了?」 琅琊回答:「師父還在南疆,根本不知道清涼泊的事情,後面那些安排他更不瞭解,現在都已經辦妥了。還你吧?。 梁辛鬆了口氣,說道:「等我兩位義兄脫罪,一定如實奉告 琅琊也笑了,輕輕佻起了眉角,**幾分妖冶,幾分挑釁: ……赤說,就不怕我當場反悔,不管你的事情了麼。※ 梁辛搖搖頭,笑的仍是一派輕鬆,說道:「這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樣,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的,總之我應承你,只要你出手幫忙,我便將實情奉上。絕不隱瞞半個字。」 說著,梁辛突然想起了什麼。趕忙從懷裡摸索,片刻後竟然掏出了個蘋果,塞進了羊角脆的懷裡,小猴子抽抽嗒嗒的接過蘋果,張嘴就咬。 隨即梁辛才再度望向琅琊:「你若不肯幫忙,我自己救人,死活不論。你都再休想得到一點天下人間的消息。 這筆買賣簡單的很,至於那些要挾的話,以後不用說;」 琅琊輕輕皺眉,盯住了粱辛的眼睛,粱辛卻呵呵笑著,轉身走向汐。 小汐轉身而行,臨走時看了琅琊一眼,目光之中少有的,帶了一絲喜滋滋的得意。 兩個,人剛走了幾步,琅琊忽然從後面笑著喊道:「梁辛,你為我出生入死,我自然會幫你!」 梁辛頭也不回的笑道:「有勞仙子了,多謝仙子了!」 小汐的眉頭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皺,目光看著腳下,口中卻淡淡的問:「怎麼,你不叫梁磨刀,而叫梁辛麼?。 梁辛又從懷裡摸出了個蘋果。不由分說塞到了她的手心裡,訕訕的笑著:「梁辛、梁磨刀都行,前面是本命。後面是別號 小汐猶豫了一下,咯嚓一聲,咬了口蘋果,東北特產,蘋果脆甜」, 兩個少年腳步輕快,梁辛噢著小汐身上的清清香氣,心裡說不出的高興,一會問問她的傷勢,一會問問分別後的經歷小汐雖然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可耐心卻好了很多,對梁辛幾乎是有問必答,雖然沒有一句話超過五個字。 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小汐引著梁辛從一條向後山,走了一會之後。松木愈發的茂密了起來,將岸呵呵的笑著,一點也不客氣的點破了周圍的情形:「好傢伙,埋伏著不少人呢!」 梁辛也有所察覺,生怕乾爹誤會,趕忙解釋道:「應該都是自己人,大洪青衣向來如此 將岸無所謂的搖搖頭,根本就沒當回事,再走了一段之後,周圍越發的僻靜了小汐伸手一指,說:「到了」。 梁辛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座帳篷,正建在冬枝枯木中,帳篷的門口,一個水缸般的肥壯大漢正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啃著一隻羊腿,在他身邊擺著兩柄足有磨盤大小的宣花短斧。 小汐走到近前,問吃肉的胖漢:「大人在麼?。 梁辛只覺得一股涼氣直衝腦門小汐是游騎,她嘴裡的大人,只有一個人! 除了自己人之外,天底下唯一一個知道他是假游騎的人! 胖漢點頭,甕聲道:「在裡面,進去吧!」 小汐對著粱辛伸手一引,掀開帳篷當先走了進去,粱辛猶豫了下,一咬牙跟上了小汐,路過胖漢的時候,乾爹將臣突然開口:「喂,好吃麼?給我來些!」 胖漢大方,從羊腿上撕下一條肥肉,拋給了老頭子」 帳篷之內,擺設簡單,只有一案、一椅、一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書案前低頭看書。小汐和梁辛進來他也不肯抬頭。 小汐走到書案前一丈處站住腳步,輕聲道:「大人,梁磨刀來了 大人似乎愣了下,放下書本,抬起頭望向梁辛;隨即對著小汐點點頭:「行了,好好休息。」 這位大人看上去大約六十幾歲,鷹鼻鷂眼,面頰清瘦,臉上的皺紋不少。特別是眼角上,細密的仿若妹網。 小汐走後,兩個人互相打量了一會,還是那位大人先開口:「我姓石,石林。大洪九龍司,第二十三任指揮使。算起來的話」我算是你的頂頭上司。我聽程不嵐和小汐說了你的事情,驚奇的很,便讓汐再見你的時候,帶你過來 說著,石林大人突然笑了:「游騎可不是一般的職位,我總得認識認識吧!」 梁辛有點傻眼了,這。他除了惦記著兄長安危就是用心練功,根本就沒想過,假游騎會遇到真大人! 石林伸出手,對粱辛道:「拿來,我看 梁辛訕訕的把自己的命牌遞了過去,石林查驗之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詫異,喃喃的說道:「這牌子竟然是真的,你從哪得來的?」 梁辛嘴唇嗡動,吶吶的憋了半晌,最終一咬牙,瞪大了眼睛望著石林:「您給我的啊,您忘了?」。 石林可沒想到粱辛會耍無賴,先是愕立當堂,隨即哈哈大笑,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半晌之後才收斂了笑聲,再度開口,緩緩的問道:「粱磨刀,你本名叫做梁辛吧!」 梁辛心裡一驚小汐也是才剛剛得知粱辛的真名,之後根本沒機會向石林稟告。 第一零四章 八字戒訓 二沐指揮使繼續說道!你是梁一二的後代。梁辛!」洲眉,伸年指了指自己的那張床,對梁辛道:「坐吧。」 梁辛也不客氣,放下猴子和義父,爺仁順著床坐了一溜,這才問道:「您怎麼知道?」 「曲青石在我手下當差,腦子裡卻始終想著替三百年前的梁一二翻案,當我不知道麼?」 九龍司自從成立以來,一共有過二十三位指揮使,這其中,石林的任職時間最長,從他三十八歲起至今,已經在這個位子上坐了整整三十年。足見他精明了得。 曲青石身負祖命,暗中為梁一二翻案,早就被石林看在眼中,只不過他也知道曲青石不可能查到線索,就沒有點破罷了。 直到不久之前,曲、柳二人被抓,石林隱隱感到,這件案子很可能和他們五年前苦乃山的經歷有關。隨即梁辛橫空出世。 開始的時候,石林把梁辛當成了奸細,直到解鈴鎮之戰,石林才打消了疑慮,更從小汐、程七鏈子、黃瓜磨牙、聾青衣等人那裡確認,這個叫做「梁磨刀,的假游騎,是一門心思的想要救曲青石、柳亦。 九龍司立刻開始了大範圍的排查,結果很快查到,五年前,梁一二的後人作為罪戶,被繼役苦乃山。梁辛正在曲青石所在的大營,後來苦乃山發生慘案,只有曲柳二人逃生,, 查到這裡,石林哪還會不明白,當初倖存的還有一個梁辛,不知被曲青石藏在了何處,現在聽說曲、柳出事,立刻趕來相救。 簡單的交代了兩句之後,石林也坐回到椅子上,望著梁辛道:「我聽小汐說,你聯絡了朋友,想要幫曲青石和柳亦翻案?打算怎麼做?」 不料梁辛卻搖了搖頭:「現在還沒不能說的。」他的意思很明顯,信不過石林。 石林也不以為意,微笑著岔開了話題:「對了,我這裡有你兩個朋友,你見一見,他們兩個知道一件天大的事!」說著,石林抬頭,對著外面吩咐了一聲。 過不多久,帳篷的門簾一挑,一黑一白、身材高挑、好像一對無常似的兩個人,點頭哈腰的走了進來,正是銅川時夾著「日讒,開喪鋪的兩位掌櫃,莊不周,宋恭謹! 銅川慘禍時,琅琊的灰袍鐵面順手也救了他們兩個,後來青墨受傷,梁辛去找大司巫,就把他們留在了原地。 邊關要塞被毀於一旦,這麼大的事,青衣就算再怎麼焦頭爛額,也要派人追查,這兩位掌櫃的就九龍青衣抓住,秘密送到了石林這裡。 以莊不周和宋恭謹的為人,進了九龍司,立玄把事情的經過全部說了出來,不僅如此,石林還在無意間,從他們的口中的得知了一件大事! 「黑白無常。這些日子過的提心吊膽,生怕因為知道銅川慘禍的真相,無端端的會被九龍司滅口,在見到梁辛之後,哥倆同時一愣,異口同聲的問道:「你也被抓來了?」 隨即莊不周就反應了過來,梁辛認識琅琊、認識東籬、宋紅袍、灰袍鐵面,背景大的不得了,不可能是被抓來的,剛忙擺出一副驚喜的模樣,搶上幾步:「粱掌櫃的,您還好?這些日子咱們可惦記著您老,還有冉老掌櫃的 宋恭謹也繞過彎來了,不過他比莊不周略微實在一點,直接哭喪著臉對梁辛道:「您大人大量,別跟在計較銅川時的那點事,我們兄弟有眼無珠,不知道您是高人啊」。 梁辛看見他們兩個,還真有些開心的,心裡早就不計較銅」時的「惡意競爭,了,甚至隱隱還覺得座日讒,起起落落,其樂無窮,這份滋味還是拜黑白無常所賜,當下笑而搖頭,卻沒多寒暄客氣,直接問道:「您兩位,還知道什麼大事,說給我聽聽!」 莊不周偷眼望向石林,再得到許可之後,這才敢對梁辛開口:「您也知道,我們哥倆當年的老師,是位算命先生,不過恩師和我們不同,雖然靠著銅瓶裡的惡鬼指點,有些投機取巧,可他老人家對周易玄學,是真心的喜愛。」 梁辛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眉毛一挑追問道:「風水?」 莊不周立刻做出了又驚又喜的誇張表情:「不錯!他老人家擺的是算命攤子,可最癡迷的卻是風水之術!」 宋恭謹從旁邊插口補充:「他不給人看宅邸**位,是因為他鑽研的是大風水,於普通人沒有用 黑白無常的師父,外號「劉半仙」其實水平很有限,但世上之事就是這樣,酷愛下棋的臭棋簍子隨處可見,劉半仙就是這樣的人物,他就喜歡鑽研玄學,但也的確鑽研不出來啥,和趙慶父子相比,雲泥之別。 不過,劉半仙自己的水平不行,他卻養著一頭通陰陽、辯氣運、懂婦七的厲鬼。劉半仙喜歡研究大風水,自然也少不了和這頭喪物溝通,厲鬼曾經指點過他,想要看大風水,便要尋找「通天之眼,之位,在「通天眼。上勘察,天下靈元盡收眼底。 看大風水,有一個重要的前提條件,就是要身處局外。 就好像要觀測河流,就必須得在岸上的高點。如果勘測者也在河中,身隨水流,很難得出準確的結果。這便應上了一句俗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可這個道理說著簡單,實現起來卻困難,大風水指的是天地靈元的走向,整座中土都在這些靈元的覆蓋之下,」一度有別。想要胃身干局外去勘測它們。談何容易。※ 而「通天眼」指的便是中土間,永遠恆定,無論風水如何變化,也不會受到影響的位置,如果風水師能夠找到這個位置,天下風水變化盡收眼底! 莊不周盡量把「通天眼,解釋明白,可梁辛還是一頭霧水,苦笑著搖頭:「兩位掌櫃的還是直接往下說吧!」 莊不周趕忙拉進正題:「我師父曾經問過那頭鬼,究竟哪裡才是通天眼,那個鬼回答:東海之濱,在日出時第一線陽光的映射之處!」 日出之地,亙古不變,就算中土毀滅,太陽也照樣升起,所以每日裡第一線陽光投射的地方,實際上便是日出之地投映在中土上的坐標! 日出之地不會變,那這個坐標也不會變,所以這個地方,便是一處「通天眼。了! 莊不周刻意壓低了聲音:「我師父找了許多年,終於確認,這個「通天眼」就在乾山臨海的一處峪壁上!」 可惜劉半仙雖然確認了「通天眼,的位置,但乾山是道家重地,豈容凡人隨便窺探,劉半仙始終也沒能親自到「通天眼,去,引以為憾,到老至死也常常念叨不休,由此黑白無常也知道了這個事情。 梁辛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悶氣。轉頭望向了石林指揮使,沉聲道:「這次,,事情大了!」 石林臉色陰冷,緩緩的點了點頭! 乾山的案子,在脈絡上終於清晰了: 國師通過無數項工程,改變了天地靈元的走勢; 修真門宗、洞府受到了影響,靈元稀薄之下修煉進度緩慢; 正道修士都被拖慢了進度,不由得五大三粗不重視,便在東海乾的通天眼位置,修建望天台,實際上這座台閣是用來觀測天地靈元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又為什麼會變化; 為了避免天下修士的恐慌,五大三粗並未公佈真相,大家都還以為望天台是東海乾自己蓋著玩的,實際上,這座台閣的老闆是高高在上的八大天門; 國師改變大風水,又不想被修真道發現,乾脆砸掉了半座懸崖,連通天眼一起毀掉了。「通天眼,的位置,必須是天然造化,現在那座懸崖被人為損壞,第一縷陽光的映射之地,已經做不得準了。時至此玄,梁辛完全確認,兩位義兄是被冤枉的,這件大案的元兇,必定是國師; 東海乾被炸,對於五大三粗而言,不外乎是兩種結果:一是凡間的朝廷要對付修真道;二是邪道中人混入了朝廷。無論哪種結果都是他們不能接受的,所以這一次,五大三粗大動干戈,不僅邀請天下修士共審嫌犯,自己也派出高手下山,這個態度再明顯不過了:查出真相,出手剿滅; 國師通過某些渠道或者手段,探知了曲、柳二人在苦乃山的經歷,所以才會誣陷他們。國師的目的很明顯,要把這件案子辦成「私人恩怨」什麼通天眼望天台,一切都是巧合,曲青石和柳亦殺了南陽真人,怕東海乾發現真相報復,所以才提前動手,炸掉他們。 不久之前,粱辛在銅川時,自琅琊的口中得知東海乾被炸,做夢也不會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可怕! 不是複雜,而是可怕!這件事的背景太大了! 石林也不避諱黑白無常,沉聲道:「這件事,我已經無能為力了,即便明知兇手是國師,明知國師坑了曲青石和柳亦,明知國師要趁機除掉九龍司我也無法出手反擊,只能坐以待斃!」 莊不周和宋恭謹對望了一眼,哥倆的臉都灰了,乾山案的內幕,國師和九龍司的博弈,這些事情哪是他們哥倆有資格聽的,石林說的越多,他們倆就死的越瓷實,到了現在,莊不周也豁出去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石林:「我不明白,把你推斷出來的這些事情,在三堂會審時全部兜出去,九龍司不就保住了!」 話音剛落,石林霍然大笑,卻沒有一絲歡愉之意:「改變天下風水的工程,雖然是國師門下主持,但每一項都有朝廷的批文,是為公!曲青石柳亦與東海乾結仇,是為私!炸東海乾這件事,引公而起,修真道便會與朝廷開戰;引私而起,只要砍了兩個娃娃的腦袋,嘿,嘿嘿,九龍司被國師拔掉,朝廷沒事,凡間沒事;九龍司抖出實情,朝廷被毀,凡間大亂,,連人間都沒有了,還談什麼九龍司!」 莊不周還不死心,堅持道:「找我看,兩個國師多半是邪道中人,咱們若能揭穿他們的老底兒。那朝廷便是被奸人蒙蔽」 石林繼續大笑著,搖頭道:「揭穿他們?有證據劑我們說出推斷,國師大可以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朝廷而為,最後還不是開戰?」 大笑中,石林的聲音僵硬而無奈,一揮手,將那塊游騎的牌子扔給了梁辛,淡淡的說:「事到如今,我已無能為力,所以才請你來,想聽聽你的辦法!」 梁辛接過游騎的命牌,卻依舊搖頭:「事情機密,現在還不能說。」跟著,他又望向了石林:「我會盡力而為!不過這塊牌子是別人的,遲早要還回去,如果這趟差事我幸不辱命,你要再給我一塊一摸一樣的!」 石林穩穩的點頭:「一言為定。」 第一零五章 雷雲追襲 品據十龍司的消具,區青石和柳亦現在就被關押在浩淵茄內,由兩位國師親自看押,整座棄閣也早被司天監的人控制住,嚴加把守,九龍青衣根本插不上手。 後天的三堂會審,對於修士而言是完全公開的,梁辛打算跟在散修人群中見機謀事,又閒聊了幾句之後,梁辛便告辭離開,自始至終沒有提及過他和琅琊救人的計劃。 後天,梁辛和琅琊的圖謀是絕對的機密,事關兩位義兄的生死,指揮使石林只是初次見面,梁辛當然還談不上信任。 指揮使門口的那個肥壯漢子見他們出來,急忙對著將岸大叫:「老頭,還吃羊腿不?」說著,抬手把一隻剛剛烤好的羊腿扔了過來。 將岸大喜,接過羊腿笑道:「好小子,老夫欠你一條羊腿!你叫什麼。」 肥壯漢子把滿是油膩的大手在墨魚袍上抹了抹,甕聲回答:「我叫子傾!」 梁辛和乾爹都有點發愣,想不到這麼個邋遢胖漢居然還有個如此文雅的名字,對望之下失聲而笑。 小汐站在不遠處,並沒有過來,而是對著梁辛微微點頭,說道:「後天再見!」說話之間,抬手拋過來一件事物。 梁辛接到手裡一看,竟然是一隻羊角脆!此刻已經是初冬時節,這種甜瓜早就下了季節,也只有特權者才有可能會耗費重金來保存,不過高官大員誰也不會去吃羊角脆。可見小汐為了弄這個東西,著實費了不少心思。 猴子大聲歡呼,搶過來抱在了懷裡,說什麼也不肯撒手了,粱辛笑著對小汐揮了揮手,也沒再多說什麼,背著乾爹抱著猴子,轉身離去。 將岸伏在梁辛的背後,一邊啃著羊腿,一邊對他說道:「這個指揮使,倒是懂得用人。」 梁辛無所謂的笑了笑,他明白石林的確是沒辦法了,國師做下了這樁天大的案子,抓曲青石和柳亦頂缸,順便還要扳倒始終和他們作對的九龍司,可國事為重,石林全沒辦法反擊。 石林已經知道了銅」府的事情,還以為梁辛的身後趴伏著極大的實力,這才會想要借助於他,在帳篷裡,石林把話說得很清楚,要翻案,還不能把國師改變風水的事情抖出來。 救人是梁辛本來就要做的事情,自然不會拒絕石林。 將岸自然早就瞭解了梁辛的計劃,現在看乾兒子信心滿滿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提醒道:「你和琅琊的計劃不錯,既能救人還能把朝廷從麻煩裡拉出來,不過妖女不可信,你還是小心些。」 梁辛回過頭對老頭子說:「無妨的,琅琊要是不食言最好,如果她臨時變卦,我便在會審時說出天下風水變化的真相!」 將岸皺眉:「怎麼說來說去。又把話給說回來了,這樣做的話修真道便會和朝廷開戰了,人間大禍臨頭!」 「左面是天下人的死活,右面是我哥哥們的性命,棄左選右,也沒什麼可猶豫的!」說話的時候,梁辛的眼角直跳,跟著又補充一句:「把兩位義兄換成您老,我也一樣。」 將岸愣了愣,隨即放聲大笑! 現在的鎮山。修士隨處可見,不過現在來的大都是三山五嶽的散修和小門宗,「五大三粗」「一線天九九歸一,和另外一些有名大派都還沒來。 梁辛也沒再去找琅琊,隨便尋了個地方安頓下來,運行功法鍛煉真元。 這些日子裡,他的修煉,是三個方向齊頭並進。 其一是將岸傳授的身體協調之術,他已經悟到了身體本能的協調,身法大幅提高,不過距離最好的程度依舊差距不還需苦練。 其二是北斗星陣,頭、肩、拳、膝七發連擊,勾連星陣,比起原來單純以拳頭打星陣,現在的打陣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完全可以用來攻擊對手。 第三則是鍛煉本源,本源強大了,便不會再受星魂的影響,不僅是為了施展「北斗拜紫薇,的陣法,也是為了實現「天下人間,第二階段做準備。 轉眼月上中天,鎮山雖然不高,但山上異常寒冷,北風咆哮翻捲,枯枝朽木被吹得搖擺不停,不停的發出嘩嘩的哀鳴,梁辛收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將岸正抱著羊角脆烤火,小猴子的懷裡還抱著那顆羊角脆不捨得吃,時不時湊到鼻子跟前聞聞香氣,滿臉的饞像。 梁辛往火堆裡添了些枯枝,和義父閒聊了一會,說來說去不外乎是兄長的案子、國師的圖謀等等,正低聲閒聊中,梁辛突然皺起了眉頭,凝神思索了片刻之後一躍而起,對著義父道:「我要去浩蕩台,見我兩位義兄!」 將岸嚇了一跳:「找死去是吧?兩個國師都是六步高手!」 梁辛苦笑搖頭:「剛才突然想到的,現在的情形,對於朝廷而言,一個應對不慎便是滅頂之災,我是怕兩個國師抬出大義來勸我兩位兄長」認罪!」 將岸雖然是個老魔頭,但一生之中都醉心於道,論起心思心機反而不如梁辛,在反應了片玄之後才明白他的意思。 這件案子關係著人間禍福,如果國師對兩位義兄擺明事情,柳亦或許還不好說,可區青石多半會為了大義咬牙認罪,要真是這樣,梁辛和琅琊的計劃再怎麼周密,也成了枉費心機! 這可不是件小事,老魔頭雙眉緊鎖,沉聲道:「憑你現在的修為,絕無法瞞過六步修士而潛進去,而且,說不定國師會寸步不離你那兩個,義兄」還有,浩蕩台樓閣上百間,你知道他們被囚禁在哪裡麼?」 將岸越說,粱辛的臉色就越黑,可等到老頭說完之後,梁辛卻樂了,說了句:「您老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將岸看他還是要去,趕忙顫巍巍的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老頭子自從脫險之後,始終沒能恢復力氣,……二沉困的尖久。吊然有靈藥續命,可身體機能嚴重退億;聯女恢復絕不是一自一夕的功夫,所以這次三堂會審,他幫不上梁辛什麼忙。 梁辛也不知道哪來的信心,全不在乎的搖搖頭,笑得滿臉輕鬆:「不用,決不會有事!」說完轉身就走,將岸追不上他,百忙之中把兩個羊角脆一起扔給了梁辛:「帶上猴子,被發現了就讓它啐你!」 梁辛要不接,羊角脆非摔下山崖去不可,趕忙身子一晃接住了它,羊角脆猶自緊抱著自己的寶貝疙著… 浩蕩台! 九十九座偏殿,八座大殿,六座正閣,正中一座大洪台,寓意大洪永治,八荒**,天長地久!當年洪太祖驕傲不遜,不拜神不信仙,於鎮山之上修建這片神廟,與其說是為了祭天,倒不如說是為了向青天宣告,中土之上,帝王人間! 只可惜後代不爭氣,迷戀長生篤信仙法,把修士高高捧奉於頭頂」 淒冷寒山,一座座大殿鱗次櫛比,沿著山勢層層遞進,彷彿一頭亙古神獸,穩穩端坐與呼嘯的寒風之中,睥睨天下! 梁辛站在浩蕩台半里處,仰望著這一片雄偉到讓自己發慌的神殿,正要有所行動時,突然一個動聽而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梁辛,不可造次!」 話音落處香風飄搖,琅琊已經躍到了他的身旁,毫不忌諱的牽住他的手,想要拉他遠離此處,低聲道:「你要進去只有死路一條,後天的三堂會審,就算曲青石和柳亦認罪,等咱們發動之後他們也大可翻供,別枉送了性命。」 梁辛站著沒動,側自望著琅琊:「你怎麼知道的?」 琅琊展顏而笑,帶著幾分自豪:「也不怎麼難猜了!」雖然她不像梁辛那樣瞭解乾山被炸的真正背景,不過也猜出了大概的經過,更料到梁辛有可能會夜探浩蕩台,去找他的兩位兄長。 現在的梁辛,已經從「石脈。直接升級到「天下人間」琅琊當然不容他去送死,所以趕來阻攔他。 梁辛卻毫不領情,微微一掙甩開了琅琊的手,莫名其妙的說了句:「羊角脆也是我的親人的。」 琅琊張著小嘴,微微愣了片刻,隨即又嘻嘻一笑:「被你猜到了!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找你方便,不會傷人,,也不會傷猴子。」 鎮山雖然不大,但畢竟也是做正經的山」琅琊來阻攔自己不足為奇,可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找到他了。梁辛心有懷疑,再回溯往事,琅琊每次要找他似乎都容易的很。自己身上恐怕被她種下了「銘心刺,一類的法術,可白天的時候,琅琊見到自己又無比的驚訝,以梁辛的心思,又如何猜不到,是小猴子被她做了手腳。 琅琊撅起紅紅的嘴唇,口中嘟囔著什麼,伸出兩根手指,好像捉蟲似的在羊角脆身上一捏,只加一顆綠色的草芽出現在她的指尖,草芽在扭曲掙扎了片刻後便枯萎成灰。 羊角脆滿臉戒備的瞪著琅琊。在確定她不是來搶「羊角脆。的之後,明顯鬆了口氣。 琅琊拍了拍手,擺出了一副氣悶的模樣:「現在好了,以後再也找不到你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隻白玉雕琢的鈴鎖,硬塞到梁辛手中:「這個。你拿著,只要在中土之內,你有事就捏碎它,我就算正拜堂成親也會趕毒救你!」 妖女又笑了:「要是有一天。你手裡的這只鈴鎖無端響起的話」只說到這裡,她歎了口氣:「估計你也不會來救我!」 白玉鈴鎖,觸手溫潤,梁辛沒多說什麼,把它收進了懷裡,琅琊見他收下鈴鎖,似乎一下子高興起了,再度拉起梁辛做事欲走,想要離開這片危險之地。 可梁辛還是沒動,搖頭道:「兩位義兄不能認罪,否則咱們太被動了。」 琅琊微怒,嗔道:「你進去就是送死,不僅救不了人,」 她正說著半截,梁辛突然哈哈一笑,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陡然提聲大喝! 「大哥,二哥,老三來了,這場官司咱能贏,莫聽禿驢胡說!切記,不可胡亂認罪!」 七盅星魂滾滾運轉,將粱辛的聲音送入雲霄,一時間睡獸碎夢,寒鴉亂飛,整座鎮山都被驚醒,隨即一陣笑聲遠遠傳來:「知道了!」 聲音蒼老,卻帶著幾分無論如何也抹之不掉的陰狠味道,正是曲青石的回答! 曲青石還能提起呼喝,看來並沒受太多的苦。梁辛放聲大笑,回過頭對著琅琊一挑眉毛:「傳句話,也不一定就要進去的!」 琅琊的確沒想到,梁辛居然還有這種急智,先是愕然,隨即也咯咯的笑出了聲,正想跟著附和兩句,不料梁辛的臉色徒然一變,抬手將她狠狠的擲了出去,而自己則仿若箭矢,向著相反的方向暴退。 隨即,刺眼的強光劃破夜空,把寒山、神廟都映出一片模糊的狠戾! 黑暗的天空中,一片雷雲風馳電掣,追向梁辛! 紫蛇妖嬈,穿梭於雷雲之間,頃刻消失又轉眼出現,只在眼中流下一道道斑駁的殘像! 與此同時,一個帶著幾分怒意的聲音,自浩蕩台中響起:「邪道妖人,擾亂視聽,死有餘辜。」 從明天開始吧,恢復大章的更新了,字數不會虧的,大家知道,我比較喜歡寫大章,感覺情節上會更完整。 每天晚飯的時候更新,希望繼續關注,謝謝。 另外,這章出的實在太晚了。對不住大家。本來就是個情節過渡,可寫來寫去總是不滿意,沒有存稿了,時間壓力很大,可總忍不住矯情的去推去改。有時候覺得自己可也真夠笨的,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州凶叭,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本立占薪地址曰重改為:剛剛剛口陽…敬請暨陸閱正! 第一零六章 臘月二十 二然出現的。羊不是道神雷。而是片雷雲!梁辛開始時想逃,可很快發現自己縱躍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雷雲的追襲,乾脆站住了腳步…… 雷雲壓在梁辛的頭頂,似乎是在戲弄獵物的惡獸,並未急著劈落神雷,而是開始緩緩的旋轉起來,一層層紫弧在雷雲中閃過,凶戾得讓人窒息! 琅琊剛剛被梁辛甩到一旁,此刻才剛剛跳起來,俏臉上滿是焦急與恐懼,有心幫忙,可這道雷雲,絕不是她能抵禦的,饒是妖女機變百出,此刻也只有乾著急的份。 終於,雷雲一震,刺目的強光震裂長空,十餘道神雷轟然綻放,宛若天神的銀鞭,狠狠擊落。遠遠望去,連串的閃電交織成網,必殺梁辛。 雷法一動,梁辛也動了! 梁辛的動作詭異而醜陋,時而肩膀緊縮、時而手腳亂甩,甚至有時候還在學「瘸子跳遠」可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剛好避開自天空劈落的雷法,看上去險到了極點。偏偏卻連一根汗毛都不曾受傷。 天上的雷雲方圓十餘丈,卻彷彿蘊含了萬道天雷,毫不停歇,層層劈落;而梁辛也突然被「萬獸附體」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層出不窮,每每於千鈞一髮之際,總能夠躲開被天雷滅頂的厄運! 遠處的琅琊呆立當堂,眸子裡儘是駭然,即便猜到梁辛必有奇遇,可她也無論如何不敢相信眼前正發生的一切。 那些醜陋的動作,在銜接之中順暢而連貫,看得久了,竟然透出了些從容的味道,好像他不是在雷法中躲避、逃命,而是在晃晃天雷之中圖騰狂舞! 雷聲蕩滋,滿山皆驚,散修們驚疑不定,有些謹慎之人已經取出法寶,凝神遠望著浩蕩台的方向。 九龍司大營中,青衣們臉色沉穩,不發一言各自守住崗位;負責守衛指揮使帳篷的胖漢子傾滿臉猙獰,拎著自己的兩把巨斧,躁動的走來走來;小汐眉頭微皺,眉角輕輕的跳著,清麗的小臉上鋪滿了虐戾。 後山的將岸卻根本不去看遠處蕩漾的雷光,老頭子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身前的篝火,嘴裡卻不自覺的喃喃念叨:躲得過,別死啊。 而此刻的梁辛,早已將外物摒棄,心思裡一片空明,全副精神溶入了身體,要做的,也僅僅是躲過這一道天雷,然後靜靜等待著下一次危機的降臨,再躲…… 心思轉圈,將身體的本能化作身法,不管天塌地陷,我只當在猴兒谷裡繞樹! 即便是快若閃電的天雷道法,在擊中自己之前也有徵兆當激雷成形時,身上的汗毛都被其吸引。微微晃動,這微小到幾乎難以察覺的變化,就是梁辛躲避天雷的風向標。 身體做出的反應,比著他的靈元真氣要線,這一線,就是他活命的關鍵!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也只有梁辛自己心裡明白,他每一次躲避,實際都是在神雷擊落之前。若等天雷落下時再躲,他的身法再快三倍也只有死路一條。 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在遠處失神觀戰的琅琊卻感覺彷彿過了寒暑四季般漫長。身處雷雲之下的粱辛,根本就忘了時間的存在! 羊角脆早就嚇傻了,雙眼緊閉,一隻手拚命抱著梁辛的脖子,另一隻緊緊摟住自己的香瓜,估計心裡正在後悔,早知如此,應該先把它吃掉才對」 終於,轟鳴隱沒,在最後一串尤其粗大的神雷斬落凡塵之後,雷雲消散於無形。 梁辛也站住了腳步,抬頭看看天空,又轉頭看看琅琊,目光突然一轉,滿臉猙獰的瞪向浩蕩台,縱聲長嘯:「王八蛋,再來啊!」 琅琊狠狠的一跺腳,罵道:「傻子,還不快跑!」 梁辛這才一驚而行,驚駭的怪叫中,兩人一個上山,一個下山,撒腿就跑」浩蕩台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暢快的大笑,正是曲青石!柳亦也在笑,不過他的本事沒辦法把自己的笑聲送出來,可哪又有什麼關係,柳黑子照樣手捂肚皮,笑的眼淚橫流,對著他們兄弟身前不遠處的兩個和尚笑著罵道:「禿驢,我那兄弟豈是你們能殺的!」 曲青石、攙亦兩人被國師親自抓走,並沒有受到虐待,甚至連武功都沒被廢去,只不過被玄鐵鏈鎖住了雙腳。 他們兩人被關在浩蕩台西側,象徵著**之西的白虎閣中,也正如所有人猜測的那樣,由兩位國師親自看押。 柳亦繼續笑著:「兩位國師,你們也聽我兄弟說的話了,勸我們認罪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大洪朝兩位國師是一對師兄弟,師兄法號麒麟,看上去已入蒼譽之年,牙齒都掉的精光,乾癟的嘴唇四陷,滿臉都是深深的皺紋,連光禿禿的頭皮也不例外; 師弟法號千煌,四十幾歲的模樣,身體微胖,長的珠圓玉潤,白面無鬚,剛剛出手施展雷法,想要置梁辛於死地的就是他。千煌煩透了柳老大的聒噪,抬手一揮,曲青石和柳亦兩人同時悶哼,昏了過去。 十二月二十日馬上就要到了。兩位國師肩負重任,從不曾離開犯人半步,這麼多天裡一直平安無事,可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人明目張膽的跑到浩蕩台門口對著囚犯喊話。 千煌身負六步逍遙境的修為,精擅雷法,梁辛那點修為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不過為了殺一做百,他還是喚出了一道雷雲。 雖然不是全力出手,可這道雷雲就連五步初階的高手也抗不過,卻不料被對方的古怪身法盡數躲過。隨即逃之夭天,, 麒麟和尚老的好像隨時都會死掉,輕輕的歎了口氣:「看守犯人要緊,不用去理會那些小妖怪了,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千煌和尚雙掌合十,恭聲道:「謹遵師兄教誨。」 隨即,兩個,和尚各自打坐,再沒有一言半語的交談,兩位青衣陷入沉睡,整座浩蕩台陷入漆黑與寂靜之中,, 梁辛生怕還有雷雲追殺自己。不敢停留半步,轉身逃離浩蕩台,可沒想到剛跑了兩步,腳下發軟一個狗啃泥就摔在了地上。直到摔倒在地,他才發現自己全身酸軟。身體好像要散架似的,全沒了一絲力氣。 剛剛那一場對抗,身體發揮到淋漓盡致,前後不過盞茶的功夫,卻耗盡了所有的體力。 梁辛深吸了口氣,勉強爬起來,看看浩蕩台中已經安靜了下來,心裡稍稍鬆了口氣,踉踉蹌蹌的跑向後 第二天,又有大批的修士趕到,可修真正道中的主要力量依舊沒有現身,這倒沒什麼奇怪,大門字自然有大門宗的氣派,和凡間朝廷會審兇犯,又何必早早的趕來等著。 琅琊也好,青衣也罷,都不曾再來找梁辛,梁辛也樂得清靜,昨夜那操激鬥,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場恰到好處的刮練。於雷光交錯之間,梁辛對身體的控制更上層樓,只不過這種練,一個應對不慎,就會死於葬身之地的刮練,最好別太頻繁。 羊角脆天性通靈,在昨晚的雷暴之中,就已經悟出了「天下人間,來不及,的大道,回來之後立刻吃掉了自己的香瓜。 白天安寧,晚上也格外清靜,所有人都早早休息,養足精神等著明天的大戲開鑼! 粱辛卻用功不輕,靜坐在乾爹身邊,催動真元運轉心法,他自己也沒數究竟轉了幾個大周天,只知道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微白,身前的篝火已殘,義父將岸正裹著毯子呼呼大睡小猴子也擠在老頭的被窩裡,從毯子印跡上,能夠清晰的看到它高高撅起的**」 等到天色大亮,梁辛抱著小猴,背起乾爹,一起趕赴浩蕩台,等到了地方一看,山坡上早已人滿為患。 鎮山的事情凡人躲避還來不及,沒有誰敢來看這個熱鬧,現在在場的都是修天之人。 修真道上太平了幾百年,正道休養生息,大小門宗、散修多如牛毛,這一場三堂會審,一線天早已傳訊天下,邀請各路修士共做中正,這個面子任誰都要給,這場熱鬧定要來看,各個門宗,宗主帶著心腹高手、弟子,三山五嶽,散修呼朋喚友結伴而行,此刻聚在浩蕩台之前的,足足有數千人。 只不過,八大門宗、一線天、九九歸一和其他一些有名號的大門宗將至,提早趕來的修士們誰也不敢賣弄神通浮在半空,全都老老實實的面上。 三堂會審,定於辰時、日離之刻,修士們早都停止了交談,個個神態嚴肅,靜立於浩蕩台前,鎮山之上一片肅穆,梁辛張望了一會,看不到琅琊的蹤跡,當下也不再費力尋找,背著爹抱著猴擠進了人群。 修士裡秦養靈獸的大有人在,可今天的場合特殊,他們全都把靈獸封在結印中,誰也沒有放出來,現在看著梁辛模樣古怪的擠進來,人人側目,情不自禁的錯動腳步,離他遠點,免得一會等高人駕臨,還以為自己和這個怪小子是一夥的。 距離辰時還有多半個時辰的時候,吱吱呀呀門軸響動,浩蕩台的朱紅巨門緩緩打開,兩位國師之一的千煌和尚出現在眾人眼前,躬身道:「會審之刻即至,還請諸位仙家進入浩蕩台中等候,貧僧千煌,恭迎諸位法駕!」 措辭客氣,語氣和藹,可聲音卻直透雲霄,在半空裡反覆迴盪,久經不散。 梁辛立刻認出了他的聲音,回頭對他乾爹告狀:「前天夜裡,就是他用雷法轟我!」 將岸大模大樣的點點頭:「知道了!」 大群的司天監官員、差役在頭前引路,修士們當然不會像搶菜的凡人那樣一擁而入,秩序都好得很一 皇家神廟,氣宇恢宏,梁辛混在修士之中,一路沿階而上,穿過層層疊疊的樓閣台宇,向上走了足足有數里之遙,眼前豁然一亮,一座巨大的平台豁然出現在他眼前! 平台半人高矮,卻足足方圓百丈,正圓形,由大塊的青玉鑲砌而成,四周雕刻著祥雲靈山,千萬福瑞,正是浩蕩台的中心:大洪台。今天的三堂會審之處,便是這裡。 現在進場的修士們自知沒資格上台,紛紛散開,圍著高台環繞而立。 大洪台上,已經搭起了三座審台,並無主次之分,呈三足鼎立之勢。兩位國師並肩而立,對著台下躬身施禮,自然少不了一番恭敬客氣。在場的修士本來誰也不把兩個國師放在眼中,可前夜中那片雷雲的威力有目共睹,不少老成者都收起了輕視之心,趁著正主未至,也拱上幾句哈哈。 終於,一陣鐘聲浩蕩,響遍山巒,辰時已至! 就在鐘聲敲響的同時,天空裡霍然響起一陣靈鳥長鳴,只見奼紫嫣紅各色豪光,交織成一道長虹,從天角盡頭撲捲而至,直直映射到大洪台中,旋即一片仙樂之聲隱隱從天空傳來,百多名器宇軒昂的修士,武催動法寶,或駕馭神獸,裹蕩著煌煌天威疾飛而至。 這便是仙家氣派,與凡間朝廷三堂會審,又豈能提早到場? 麒麟和尚踏上一步,對著趕來的重要人物躬身施禮:「弟子麒麟,恭迎諸位上仙法駕!」 提前到場的修士們也趕忙躬身施禮,亂亂哄哄的各自發喊,反正誰也聽不清他們喊得是什麼 祥光一斂,雲霞盡散,天空又恢復了湛湛青藍,那些修士都已經落在高台之上。粱辛看的又羨慕又頭大,雖然明知是大場面,可一下子跳下來一群人,他可分不清誰是誰,看看左右,琅琊不在,這次可沒人給他指點介紹。 這一群人,除了五大三粗和一線天的人之外,主要都是「九九歸一。和另外十幾個僅次於他們的大門宗首腦,因為地位崇高,因而得以與八大天門派來壓陣的高手同行。 那些隨行之人早有默契,落在高台上,對著幾個重要人物施禮告罪,便下了大洪台,融入散修之中。 一轉眼,高台上便只剩下了十幾個人,一個滿面紅光的胖老道踏上兩步,開口道:「貧道木歹,一線天長老會天字執事,拜見諸位同道!」 一線天八位長老,列成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個席位,其中以天字位為主執,這次三堂會審,一線天的八位長老齊至,不過總不能八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起來審案子,所以大小事宜,都由這個,天字執事代表。 木劍說完,一線天裡的其餘七位長老也各用三言兩語報上身份,隨即退到了一旁。不久前金玉堂的顧碎死在銅」那個位置又被補齊。 一線天退開之後,一個身著寶藍道袍的矮小老道,踏上幾步,比起木劍態度要恭謹的多,對著台下一躬及地,這才開口:「貧道朝陽子,東海乾山道掌門,乾山之事天下皆知,老道便不在多嘴學舌,只求諸位念在同道之誼,主持公道。朝陽子感激涕零!」說完,帶 隨後,又有兩個人彼此客套著,你謙我讓的走上台前,一個穿金戴銀渾身富貴的大胖子推讓不過。當先開口,對著台下笑道:「在下顧回頭,在金玉堂九位護法中列位第七,今日得見諸位前輩高人,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說完,便仰頭大笑,果然是一副開心無比的模樣。 另一個人是個三十歲左右,少*婦模樣的女子,長相一般,但口鼻圓潤,透著一股端莊之氣,對著台下微笑點頭,說話之間卻比著顧回頭還要更客氣:「晚輩秦孑,出身離人谷,見過諸位仙家!」說著,萬福施禮。 一旁的顧回頭哈哈笑著說道:「秦大家貴為離人谷三大祭酒之首,還要自稱晚輩,可著實太客氣了。」 台下的修士們不敢議論,但人人心中都有些驚疑,「五大三粗,久不出世,這次三堂會審能驚動他們,已經走了不得的大事了。可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雖然只有兩家派了人來,但來人的身份卻如此尊貴! 一個護法,一個祭酒,都是僅次於掌門的重要人物。 表明身份之後,顧回頭繼續笑道:「這次秦大家與在下,受八大門宗所托,來聽一聽這堂案子,事關重大我們不敢獨斷專行,這才通過一線天的弟子傳書天下,廣邀同道共做公證!待會審案時,有哪位有位異議,都可開口發言。」 秦孑也跟著微笑開口:「不過諸位還要講個先後順序,如果有什麼話說,就請上台來講,若是都在台下開口,這麼多人」這堂案子可就沒法審了。」 一眾修士都跟著哄笑,梁辛卻聽的眼角直跳,這麼多人,誰都可以上台說話?那就是說誰等開審之後,誰都能跳上去對著兩位義兄指手畫腳去審上兩句?想到此,梁辛已經模稜起眼睛,虎視枕眈從人群裡看開去,好像恨不得要先把敢上台的揪出來痛打一頓。 「另外」秦孑頓了頓之後,又說道:「趁著這個機會,還有件事要和大家交代一下,等審過了案子,還請大家再稍等片刻!」 說完,兩個重要人物對望了一眼,彼此佔點頭,也退開了。 趴在梁辛身後的將岸滿臉的不耐煩,終於忍過了前面的一派嘮叨,兩眼放光的笑道:「哈,好戲開鑼!」 因為顧回頭和秦孑現身,台下的修士們除了還禮之外,誰都不能說話,此刻正一片安靜,老頭子突然怪笑了一聲,惹得不少人都側目而視。將岸哪會管這些「閒雜人等」倒是梁辛,翻著大眼珠子一個一個的回瞪,忙的不亦樂乎。 一線天的天字執事木劍老道,對著兩位大洪國師道:「三堂會審,一線天與東海乾已至,請問國師,朝廷一方,又誰來出審。」 麒麟和尚顫顫巍巍的回答:「便由我們師兄弟,代表朝」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從山下遠遠的傳遞了上來:「大洪天朝,熙宗皇帝陛下駕臨鎮山,凡我大洪子民,速來迎接聖駕!」 哄的一聲,鎮山上下,亂成一團! 現在的鎮山上不全是修士,別的不說,浩蕩台中,司天監的差官上千,後山上,還藏著個青衣大營。這些都是大洪子民,駕前太監喊得明白,全都得下山去迎駕。 無論是司天監還是九龍司,誰也沒想到皇帝會親自來摻和這件事,兩位國師面露驚訝,對望了一眼之後,麒麟對著千煌和尚無奈道:「我帶人去接駕你留下看守犯人,多加小心。」 大國師麒麟對著天下修士告了個罪,帶著大群的司天監官員,亂哄哄的向著山下跑去,剛跑了沒兩步,正遇上指揮使石林領著一大群青衣烏殃下山。 國師與指揮使,本來是生死仇敵,此刻見面之下卻都面露苦笑,帶著自己的隊伍下山去接駕。 尤其指揮使石林,心裡驚疑不定,京師重地,九龍司世代經營,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會立刻得知,可這次皇帝親赴鎮山,自己竟然沒有收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神廟之中,現在只剩下一大群修士,彼此相顧」大洪台上的高手,表情倒沒什麼變化,這些人最差的也是五步高手,心境如山,巋然不動。 梁辛回頭,對將岸道:「爹,要不咱也下山看皇帝去?」 將岸伸手向著梁辛的後腦勺拍了一下:「皇帝有什麼好看!那天晚上打你的和尚現在落單了。」 跟著,乾爹對著留守的二國師千煌喝道:「前天晚上釋放雷雲的,便是你麼?」 千煌抬頭,望向將岸:「你是哪個?」 梁辛也迎上了千煌的目光,雙方對望之下,他總覺得哪裡有寫不對勁,又盯住和尚看了一會這才恍然大悟,這個千煌,只用一隻眼睛看著自己! 千煌的雙目,竟然能夠分別獨立,左眼盯著梁辛,右眼盯著將岸。 梁辛突然想笑,心裡琢磨,要是自己和乾爹分開,一向左一向右,千煌該怎麼辦 乾爹將岸又把目光望向金玉堂和離人谷派來壓陣的兩大高手:「我與這和尚有私仇,想趁現在的空子算算舊賬,你覺得怎樣?」 秦孑一笑,伸手指了指身旁的顧回頭:「一切都由顧先生做主。」 顧回頭打了個哈哈:「我們倆只是受門宗差遣來聽聽案子,諸位前輩的私事可不敢干涉。」 將岸嘿嘿一笑,又望向了天字執事木劍老道:「一線天呢?」 木劍笑的挺客氣:「咱們修道之人,切磋比試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線天雖然愛管閒事,可多少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會插手的。」 麒麟、千煌以前只是無名的散修,外人只道他們道心不穩貪慕人間富貴,所以躲在皇宮裡為帝王煉不老丹,誰也不會去注意他們。 可隨著乾山被炸,兩位國師也被推到了前台,五大三粗當然會對他們有所懷疑,現在將岸要找千煌的麻煩,對於一線天等人而言,是個最好的試探,自然不會插手了! 最近的稿子寫的比較趕,其實每次上傳之後我都會檢查,可有時候自己寫的,自己看不出來錯誤,如果有疏忽的地方,兄弟們就給我書評留言,一定會獎勵和加精的,謝謝! 第一零七章 打死勿論 煌似乎早就知道會是讀種情況。白淨的臉龐中。略略清刀兒奈。而更多的卻是慈悲之意,對著將岸合十施禮,聲音清淡:「既然是切磋,便請定下規矩吧。」 將岸大笑:「上陣父子兵,我們一起上,剩下的隨便你。」 梁辛聞言一愣,隨即感覺肩膀一緊,乾爹的手穩穩的抓住了自己。 「打死勿論?」千煌姿勢不變,只有眉梢微微一挑。 「死而無憾!」將岸繼續笑著,話音剛落,梁辛猛然覺得身上的汗毛微微一緊,立刻一步跨出。旋即強光奪目,一道兒臂粗天雷從天而降。正砸在他先前的落腳之處! 這一擊,滿堂皆驚! 這一道落雷,威力足以將五步修士初階擊成重傷;而千煌和尚根本不曾做法施咒,只憑心意便在瞬間裡凝成了這道法術! 顧回頭和秦孑各自皺眉,對望了一眼,千煌和尚實力驚人,固然出乎意料,可讓這兩大高手更意外的,背著個爹抱著個猴的梁辛,竟然能在刻不容緩之間,避開這奪命一擊! 這就好像一隻蝸牛突然長出翅膀飛起來,從而躲過了一頭獵豹的撲擊,, 梁辛哇哇怒叫,身子一晃撲向高台。 千煌早知梁辛的身法玄妙,神情不變雙手結印,向著天空輕輕一扣,雷雲又現!對付粱辛,只要雷雲便足夠了,二國師不能在五大三粗面前暴露真實修為,心裡打定妾意,雖多只用到五步實力。 梁辛不用抬頭就知道又是雷雲,撲躍在半空裡的勢子,全不合道理的詭異一轉,又兜回來一頭扎進了人群中。 在場的修士,誰也沒想到會這樣,氣的紛紛怒罵,同時向著四下裡散開,千煌也嚇了一跳,忙不迭的合攏手印,控制住雷雲。將岸則哈哈大笑,對著梁辛罵道:「沒點出息,上去打!」 只見梁辛的勢子又是一震,復而撲向高台。 一次撲躍,半空之中兩次掉頭轉向,卻始終未動真元,這樣的身法,饒是修士們見多識廣,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千煌刻意隱瞞實力,這片雷雲比著前天夜裡那片還要小一些,其間蘊藏的雷法自然也少了一點,可當一道道雷霆綻放開來的時候,聲勢卻不遑多讓。 他算的精準,這次梁辛身上多背了個大活人,身法必然會受到影響。 千煌卻不知道,正是因為前夜的雷陣洗禮,梁辛對協調、平衡的理解上又有突破,此刻雖然背著義父,但身法卻更加純熟,此刻不僅是在雷雲下左躲右閃,甚至還在舉足跨步中,向著他一步步逼近! 雷聲轟鳴,數千人卻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瞇起眼睛,於電閃雷鳴之中,仔細盯著梁辛的身法,有資格來浩蕩台的修士們無一不是有識之士,誰都能看出粱辛的身法雖然醜陋,可效率卻極高,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個關節互相配合,於不可能之間,就那麼怪裡古怪,又從容不迫的穿梭去雷霆之間。 而一些高階修士的神情,要愈發的凝重,他們全都能看得出梁辛雖然身負聲色境真元,可在眼前的這番拚鬥中,依靠的完全是身體,他的真元根本就沒有調動!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梁辛是在以一個凡人之力,來對抗著足以重創五步修士的雷法神通!要是這種本事在凡人中普及,那修士們趁早別再中土呆另外。 當然,這種想法有些偏執,梁辛的身體在以前的修煉中,已經被真元改造、提高了很多,普通人不可能有梁辛這麼強的身體。 不過,事情的本質是不會錯的,這場拚鬥到現在為止,梁辛靠的,只是自己的身體! 雷電激盪,將岸的頭髮都狠狠直立,羊角脆也乍起了滿身的絨毛,雙眼緊閉,偶爾撩開一道縫隙向外一撇,又趕忙閉眼」 梁辛越跑越從容,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雷法發動時全憑身體去察覺,一雙眼睛就緊緊盯著千煌,努力的向他靠近著」雖然梁辛還沒想好,等靠上去了之後自己要幹什麼,動用七盅星魂去打星陣麼?那身法就維持不住了。 眼看著敵人步步逼近,千煌皺了下眉頭,似乎驚訝於梁辛的進步,雙翻,新的手印之下,又一道雷雲凌空而現! 兩道雷雲併攏重疊,雷法的威力徒增一倍,梁辛怪叫了一聲,身子一轉又想往人堆裡撲,台下的修士們也不傻,一看他又要回來,呼啦啦的四下散開。趴在背後的將岸哭笑不得,笑罵道:「笨小子,別忘了你還有的爹!屏氣凝神,全身放鬆,一切都隨著我來動!」 話音落處,乾爹將岸的身體倏然抖動了起來! 梁辛不管天上的雷雲,不管身邊的閃電,再不使一絲力氣,全身都鬆弛了下來,彷彿變成了一隻木偶,一切全憑將岸做主。 一代魔頭,真元盡喪,可身體還在,他參悟本能而煉成的身法還在,此刻鬚髮飛揚,仰頭望著天空中的兩道雷雲,滿臉都是狂放的笑容,肩膀、後背、四肢都在飛快的抖動著,帶著梁辛一起突圍,一瞬間裡,他們的身形快了不知多少倍。 身形依舊怪異,可因為速度的激增,大洪台上徒然升起了一陣陰森的鬼魅氣息,他們的動作已經化作了一連串黑色的光華,一閃、一閃、一閃! 在觀戰修士的眼中,只有這三次閃沒,梁辛父子便已沖透雷雲。 梁辛將猴子翻手交給乾爹,七盅星魂陡然流轉,暴喝之中四肢大張,撲向了正滿目驚異的千煌和尚。 一切都發生在轉眼之間,片刻前梁辛馬上就要被魯法吞滅,而可此卻撲躍而起,千煌雖然意外。但六步修為反應如電,眉角輕跳之中,雙手一盤,低聲喝道:「障 只見一片巴掌大的綠葉,凌空而現見風陡長,轉眼化作一道巨大的綠色屏障,擋在了千煌跟前,而梁辛卻撲躍不停,幾乎是一頭趴在了綠葉障之上,隨即星力連擊,一連串,二十一擊! 早在到達鎮山之前,梁辛就靠著乾爹傳授的身法,連打星陣又得以突破,一月、二月、三月,三座大陣,二十一枚漣漪轉眼勾連。 尤其妙的是,現在的拳陣由全身激發,速度比著原來提高幾倍,已經完全可以用 一三月,北斗指東,天下皆春! 三陣合一的瞬間,一股淡淡的清甜春趣轉眼瀰漫,台下觀戰的修士之中,定力稍差者甚至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舒閒懶散。 旋即,巨力爆發 千煌不是輕敵,只是不想暴露真正的實力,他的綠葉障,也不過是件抵擋五步初階修士全力一擊的普通法寶。 梁辛和老頭子的身法詭異,在逃命時或許管用,可說到打,還是要靠真正的力量。單以將岸而論,就算他的身法速度再快,能夠衝過雷雲,但沒有力氣,無法發動神通,也根本傷不了千煌和尚。 所以千煌雖驚卻不亂,梁辛的真元擺在那裡,這是做不了假的事情,不過只是個勉強夠到聲色境的修為,這件綠葉障足夠他百年,可誰又能想到,這小子三步修為、四步之力、而打出的拳陣,卻是五步中階的全力一擊! 五步初階的防禦法寶,對上五步中階的傾力攻擊,綠葉障只來得及發出半聲哀鳴便轟然散碎! 哄的一聲,驚呼四起,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天下間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千煌和尚也猝不及防,被巨力掀起重重跌到了高台邊緣。 台下的修士們,再望向梁辛的眼神也都在不知不覺裡變化了」古怪的身法,古怪的拳陣,在眾人眼裡,梁辛就是個怪胎。 千煌和尚站起來,雙手合十,對著梁辛微微躬身:「兩位施主神通了得,和尚望尖莫及,認輸了。」 梁辛還以為他又要發動雷法,忙不迭的往旁邊一跳,結果什麼都沒有,二國師寧可認輸,也不願顯宴六步之力。 此刻,琅琊正躲在人群中,俏臉上隱藏不住的興奮,這一戰雖然短暫,可梁辛顯露的實力,比著不久前絕對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就算騎上金翅大鵬鳥,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個多月裡,進步如此迅猛。除非」天下人間! 一想到「天下人間」琅琊的五臟六腑都有些發癢了,關於救人、翻案的一切她都已經佈置妥當,能不能成事,就看天意了,等著梁辛下台,她便要靠上去,在得到功法前寸步不離他的左右。 按照琅琊對他的瞭解,既然二國師認輸了,梁辛多半會傻笑幾聲,就此下台。 可現在,梁辛絲毫沒有下台的意思,而是指著散落於四周的綠葉障殘骸笑道:「我是用北斗星陣打碎這件寶貝的」在鄲州兔幾丘,我也用這個神通對付過海棠和尚。」 二國師的眼皮低垂,聞言後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頭,卻沒多說什麼。 梁辛卻不依不饒,扳起了手指一個一個的數道:「海棠、鈴鎖、琉璃、鏗鏘、白毫」還有個修兵郎,你的這些弟子,人人不得好死。」 千煌和尚抬起頭,露出了個笑容,淡淡的說了句:「都是些好孩子,死了可惜了。」卻依舊沒有動手的意思。 梁辛哪是報前夜的雷雲之仇那麼簡單,他是在找二國師的麻煩。他是想激怒千煌。 妖女不可盡信,想要救兩位兄長,就不由得他不多做一份安排、多加一層保險,只要能逼出千煌的真實修為,待會的那場官司裡他便佔據上風。 石林、梁辛、琅琊甚至莊不周,都能猜出國師是邪道的高手,改變氣運就是為了拖住正道的後腿,可關鍵是他們拿不出證據。無法證明國師是邪修,那國師就是朝廷的人,所做的一切皆為公事。改變天下風水的也從邪道變成了朝廷。 可若是能逼出千煌真正的修為呢?一個逍遙境的大宗師,又怎麼可能貪慕人間富貴。 對於修道者而言,逍遙境是一道分水嶺。六步之下只能算是修士,而六步之後便是宗師境界了。如果不算「五大三粗。這八大天門,放眼整個修真道,修煉者多如牛毛,而真正能夠達到逍遙境的宗師」九九歸一。加在一起,一共也只有五個。 五大三粗派駐一線天長老會的弟子,無一例外都是五步大成的修為,一旦其中有人突破到逍遙境,就會被門宗召回,換人頂替。 換個角度來看,達到逍遙境的修士,已經有資格成為天道的一部分了。 逍遙境的國師?不屬於任何正道門派的六步修士?負責調查乾山慘案的大宗師? 只要能逼出國師的修為,便不由得一線天、五大三粗這些人不懷疑了。 另外,梁辛也曾經想過,兩個國師偷改氣運,會不會和東籬先生、宋紅袍一樣,都是先祖留下的暗棋,可最終他還是否定了這個念頭,因為兩個國師殺起青衣來,毫不忌憚! 逼得千煌和尚露出真本事,這是梁辛的小算盤,先不管事情後續如何發展,都要先把國師真正的修為逼出來再說。等國師一發飆,他就往秦孑和顧回頭身後去躲, 只不過他原來想的是等審案開始,再想辦法找麻煩,可他老爹卻提前發動,要給兒子報仇。 可惜,即便是在乾爹的幫助下,他也無法逼出千煌真正的實力。 梁辛數過了國師六個慘死的弟子,千煌卻依舊無動於衷,逍遙境的道心,根本就不是他能夠理解的。 梁辛似乎有些無奈,歎了口氣,最後望向千煌:「解鈴鎮裡的人,是被我救了下來,他們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也已經知 話還沒說完,蒼穹中猛的滾過一連串的悶雷,宛若暴雨前的憋悶,一股讓人心神不寧的強大威壓,瀰漫張揚。 千煌和尚不知何時已經飄身在半空,正眉頭微皺,側頭望著梁辛:「你這孩子腦筋不好,想要尋死,何必囉哩囉嗦的說前面那些事,直接說解鈴鎮便可以了」 在和冉身後,烏雲滾蕩! 顧回頭瞇起了眼睛,秦孑則雙手背負挺起了胸膛,一起抬頭望向了半空裡的千煌,不過卻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千煌依舊沒有動怒,可解鈴鎮、趙慶父子的事情,卻絕不容梁辛在這裡說出來,而此刻,他蓄勢待發的,只是五步大成的神通,當著五大三粗的面,「六步,這個雷池,他決不能跨。 梁辛見識淺薄,分不清五步大成和六步的區別,舊凡單憑身體的感覺,他就明白自只絕不可能躲討千煌和止。就算心裡有什麼妙計,也得先把小命保住了再說,當下想也不想,撒腿就往秦孑和顧回頭那裡跑。 不料這兩個來自八大天門的高手同時對自己一笑,身形一晃竟然飛上了半空,根本不去護他。 兩大高手要看千煌的真正本領,又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手阻攔。 大洪台上的其他修士,也紛紛施展身法,全都飛躍到空中,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一線天的木劍還在呵呵的笑道:「事先約定,打死勿論,沒人可以插手!」 梁辛千算萬算,卻漏了一個足以致命的關鍵,臉色蒼白一片。為救義兄,事情敗了,死便死,可身後還有個被困千年才剛剛重返人間的乾爹。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把老頭放下獨自去迎敵,不料將岸笑著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笨小子,別忘了你還有的爹!」說著伸出了雙手,右手的袖子在羊角脆的嘴巴上一抹,左手則穩穩的抓著梁辛的手,沉聲道:「拿來!」 漫天烏雲滾蕩,觀戰的修士們情不自禁的向後退開,琅琊眼看著「天下人間。要遭雷劈,急的咬碎了銀牙。 悶雷聲忽然擴大了千萬倍,一道足有磨盤粗細的金色激雷,自半空裡撲躍而出,向著梁辛狠狠劈落! 而於此同時,大洪台上響起了一聲夜梟般的怪笑!乾爹將岸,突然挺直了腰板,就從梁辛的背上一步跨出,彷彿腳下有著一架無形的樓梯,凌空蹬高了一步,抬手,出拳,穩穩打在了粗豪的閃電上。 勢無可當的天雷,竟真的被老魔頭的一拳,砸得頓住了! 怪笑不停,跨步不停,出拳不停!聲聲大笑裡,老魔頭衣袂獵獵,一步步走上半空,而他的拳也越打越快!也許是老頭子的拳頭太快了,以至於觀戰之人都產生了一個古怪的錯覺:那粗豪的閃電」變慢了? 先前還宛若怒龍、搖叉擺尾的粗大閃電,此刻好像被抽掉了筋骨的蛇子,就那麼凝在半空,愣愣發呆。 千多年前,天下人間震驚海內,可老魔頭出手只為印證功法,專挑正道中的絕頂高手約戰,所有的對手都已化為枯骨,所以「天下人間。雖然盛名不毒,但是真正認識這道神通的人卻幾乎沒有,此刻老魔頭大顯伸手,觀戰的修士們只覺得不可思議,卻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他的身份。 只有琅琊的眸子晶亮,一眨不眨的盯著半空。 身處將岸拳風之內的千煌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自己被一股自無法想像的力量禁錮住了!從裡到外,一切的一切都被禁錮,真元流轉的速度,比著蝸牛還慢。即便他想爆發真正的力量也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化身神魔的老頭子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梁辛則盤坐在地,摒心靜氣,甚至都不抬頭看一眼頭頂上的對峙,他在集中全部的精神,來壓制身體中煩躁不已的星魂,六道星魂。 片刻前父子雙手相握,梁辛把一道星魂度入將岸體內,老魔頭悍然發動「天下人間」憑得就是這一道星魂的力氣! 七道星魂之間彼此聯繫,將岸想要借用一道星魂發動神通,梁辛就必須壓制住自己身體中的其他六隻。 將岸已經一千年沒打人了,此刻當著天下修士的面,滿身桀狂比著天上的烏雲還要更洶湧,在定住閃電與敵人之後,大步走到千煌跟前,左手揮揚,,啪,清脆的耳光聲響徹全場! 同樣傳遍全場的還有將岸的怪笑:「我兒子,豈是你能打的」。 千煌不能動彈,連眼神都在「天下人間,之中被狂桔,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將岸。 一記耳光之後,將卓又好像心疼眼前這個白面和尚似的,抬起右手,將袖子上蹭到的羊角脆口水小心翼翼的抹到了千煌的臉上。 跟著,老頭子笑的就像剛堵了鄰居家煙白的頑童,又得意又高興還帶著幾分害怕,一溜煙的跑回到梁辛的後背上,伸手將星魂之力換給了兒子,不住口的催促道:「快跑,往哪躲你最有經驗 梁辛不用再控制星魂,仰頭脖子挪動腳步,直到確定自己就在千煌和尚腳底下,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此刻,天下人間的勁力猶在。千煌和尚不能稍動,可誰也沒注意,他的雙眼已經變得血紅。 大群的修士,包括顧、秦二人都在納悶,梁辛父子好像避雨似的,跑到千煌和尚的正下方,究竟是在做什麼。 顧回頭咳嗽了一聲,對著梁辛父子點頭笑道:「想不到啊!老子英雄兒好漢,兩位算得上是修真道上的天才棄葩!敢問老爺子和小兄弟怎麼稱呼,師承何處,以後大家多親近!」 將岸抬頭笑呵呵的回答:「我們爺倆都是無名散修,修為麼,您老也能看得出來,淺薄的很,依仗的就是些江湖門道,出其不意佔了國師的便宜,純粹是運氣。」 梁辛也抬起頭,附和著笑道:「運氣,就是運氣!」 另一個高手秦孑皺眉,在她看來,梁辛笑容總有些使壞的味過」 顧回頭知道眼下也不是問話的時候,笑了笑又扯開了話題:「我看您二位佔位講究,忍不住還想多嘴問一句,您這是想要踏住什麼陣法」。 梁辛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把周圍數千人都鬧懵了,而就在此刻,一聲淬礪的巨響,始終停在半空的那道閃電轟然劈落於空地,將岸的「天下人間,之力盡數消散。 千煌和尚目眥盡裂,仰天發出一陣淒厲的長嗥,旋即,本就不算清朗的玉空一下子黑暗了起來,如墨汁般的烏雲從四面八方集結而至,被怒火徹底燒燬神智的千煌妖僧,拼出了全部修為,嘶聲怒吼間,萬道雷霆迸發! 剛才見梁辛父子必死,卻飛上天空袖手不救的顧回頭、秦孑終於明白梁辛在笑什麼了,, 嘿嘿,要月票啊嚇 第一零八章 三堂會審 二彷彿天崩地裂的巨響!下,千萬道驚雷同時綻裂而州※ 千煌原本白淨平和的臉膛早已扭曲了,口中時而狂笑,時候嚎啕,無數紫蛇猙獰搖擺,映襯在他身後,遠遠望去,被世人視做神明、被皇家奉若仙佛的二國師,此刻正化身狂魔,揮手向處便是天雷傾瀉! 和其他人一樣,千煌沾上了羊角脆的口水,也轉眼發狂,苦心隱藏的六步修為盡數爆發,喚出煌煌天雷,漫無目的的四處亂打。 先前不管梁辛死活,飛到天上看熱鬧的一群修士首當其衝,兩個來自五大三粗的高手嚇得同時怪叫了半聲,任他們再怎麼心機深沉。也猜不到千煌和尚會發瘋。猝不及防之下,被突然降下的雷法打了個手忙腳亂,顧回頭更是被一道神雷砸了個正著,以他的修為雖然受傷不重,可滿臉黑灰、頭髮焦糊總是免不了的。 地面亂了套,六步修為的全力轟擊對普通修士而言。無異於天塌地陷,被掃上一點都是魂飛魄散的下場,一時間誰也顧不上禮儀身份了,各自撐起法寶,全力發動身法,哄得一聲,就像一群被驚起的麻雀,亂喳喳的向著四面八方散去。 顧回頭挨了一記雷法,還以為千煌刻意偷襲,怒喝之下手掐仙訣,便要喚出法寶迎敵。 秦孑卻一把拉住了他,皺眉道:「這和尚瘋了,根本就是亂打一氣!」 一經提醒,顧回頭也看出了不妥,照著千煌現在的打法,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會耗盡真元。 顧、秦二人在五大三粗之中也是身居高位的強者,論修為比起千煌要強上一截,可現在和尚是個瘋子,完全不計後果的亂打,想要制服他非大費一番手腳不可,與其如此還不如等他自己力竭。 兩大高手苦笑著對望了一眼。誰也不去管千煌,各自施展神通。護住在場的普通修士。 顧回頭的法寶,是一把巨大的金劍,所過之處雷光被盡數斬斷,正催動得起勁的時候,無意中看見梁辛父子正站在千煌的腳下,一起抬頭笑呵呵的望著他。 要不是情勢危急歸心有顧忌。顧回頭真狠不得指揮金劍去把那爺倆的笑臉給戳碎了! 兩大高手出手,護住了台下的眾多修士,先前和他們一起飛到半空的一線天、東海乾早就跳下去,再加上千煌和尚的道法,大都沒有準頭,所以場面雖然狼狽,不過總算沒什麼傷亡。 可周圍的大殿、神閣沒人保護,轉眼被神雷砸了個亂七八糟,眾人驚魂稍定,又三三兩兩的議論了起來。 癲狂之下,千煌的實力盡數暴露,甚至因為發瘋亂打,表現出來的聲勢比著他的真實修為還要更高一些。 一個六步逍遙境的國師?這可是普通修士們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繼而對他的身份、目的暗中猜測,正議論紛紛的時候,突然一陣佛偈傳來,一道人影凌空飛至,圍住還在揮蕩神雷的千煌層層打轉。速度快若疾風。 不片刻,就已經看不出來者的人形了,只見一團灰色彩子越轉越快,好像一團旋風般,而千煌打出的雷法,也盡數被「旋風,吸斂,再無外洩。 一眾修士又都驚駭了起來。要知道每一道雷法都是千煌傾力而為,可來人不用神通,只憑身法便將其消餌,這份修為未免有些駭人聽聞了! 這麼一會的功夫裡,修士們就驚訝了好幾次。不是他們的道心不夠堅定,而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出乎意料了。 梁辛仰頭看看來人。皺眉問:「是大國師?」憑他的目力,還跟不上對方的身法,不過對方的身份倒不難猜。既然二國師的修為已經暴露,大國師也沒必要再隱瞞什麼了。 將岸神通不再,可眼力依舊,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那個老和尚。」 顧、秦二人各自瞇起了眼睛,目中精光閃爍,牢牢盯住半空。 又過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雷神越來越天空中的烏雲也漸漸稀薄,終於,在半空裡的千煌和尚輕輕一顫,雙目恢復了清明,滿眼疑惑的望向四周,跟著身體一軟。自天上跌落。 大國師麒麟揮動大袖,將師弟裹住,低聲問道:「可還好?」 千煌搖搖頭:「脫力了,而且」被逼出了真力。」說著,伸冉手,費力的向著梁辛父子一指。 麒麟老和尚緩緩飄落於大洪台上,先從懷中取出一枚青丹給千煌服下,運轉真元探查之下,發現他只是脫力,並未受傷,這才緩緩歎了口氣,微微笑道:「你且休息,萬事有我,無礙的。」 說完。麒麟抬起頭,把渾濁的眸子望向梁辛父子,看上去幾乎快要乾裂開的眉心,不易察覺的微皺,他也想不明白,憑著梁辛父子的修為,怎麼可能給師弟惹出這麼大的麻煩,打量了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兩位是什麼人,與我師弟相拼,又為的什麼。」 粱辛笑著回答:「是私仇。事先就約好打死勿論,八大天門、一線天和天下同道共為見證。」 麒麟回頭,望向來自八大天門的兩個高手。 離人谷秦孑笑而不語,顧回頭迎著麒麟的目光。淡淡的岔開了話題:「沒想到,兩位國師都是逍遙境的大宗師,以前可一直失敬了。」 麒麟低下了頭,片刻後才再度抬頭,沒再多說什麼,甚至還對著梁辛露出了個滿是慈悲的微笑,扶著師弟退後了兩步。 幾乎與此同時,先前在山下宣佈聖上駕到的那個太監聲音,從不遠處再度響起:「大洪天朝,熙宗皇帝陛下」 這次還沒喊完,另外一個笑呵呵的聲音就打斷了他:「閉嘴吧,大洪台眾仙齊聚,諸位仙家面前。你再運麼大呼小叫,可真要羞煞聯了!」 話音落處,一個黃袍中年人腳步輕快,跨過朱紅大門,走進了大洪台前的菌道中。 梁辛知道來的是皇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可一見之下心裡無比的失望,什麼華蓋、玉輦、金錢、吾仗一樣也沒有,傳說裡的帝王排場全沒見到。 眼前的皇帝,甚至連傳說中的卷雲冠都沒帶,就用一根絲帶箱住髮髻,黑靴白襪,寶藍腰帶。全身上下唯一能說明他是皇帝的,也就那件四團婚龍的明黃長袍了。單看打扮,比起青衣衛還不如「… 洪熙宗三十幾歲的樣子,中等個子身體微胖,面色白淨,沒什麼氣度,反而好像成天睡眠不足似的,眼窩深深的陷了進 熙宗在甫道身後只跟了三個人,一個彎腰駐背但卻精神量標的老太監,一個十三四歲、低眉順眼的小宮娥,他倆應該是熙宗的貼身奴僕。第三個人梁辛認識,正是九龍指揮使石林。 石林跟在皇帝身後,臉上都是苦笑,估計是上山的時候受了記斥。他也算是近臣,這裡修士雲集,自然要護在皇帝身邊。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人了,梁辛大感無趣,隨即才想起來自己還在高台上,一溜煙的跑了下來混入修士中,站定之後只覺得一陣熟悉的香氣飄來,側頭一看。妖女琅琊正站在離他不遠的位置。 琅琊並沒有過來相認,眼睛盯著皇帝,嘴角卻對著梁辛抿起了幾枚笑紋。 熙宗皇帝長得平庸,更沒有一點帝王威儀,進來之後眉目含笑,表情友好親善,甚至還帶著一點刻意壓制的羨慕。 乾爹伏在梁辛的背後,嘿嘿冷笑了兩聲,雖然沒說什麼,可那份鄙夷卻明顯的很,梁辛本來也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熙宗如此也正常的很,他的架子本來就是擺給凡人看的,對著一群早已斷滅凡情,催動飛劍便能千里殺敵的修士,他擺出氣派也沒人搭理,反而更丟人。 不僅如此,梁辛還想的深了一步,表面上看,皇帝現在好像個鄉下佬。滿臉含笑腳步輕捷,可實際上呢? 這場三堂會審,來的最晚的就是他!甚至連時機都拿捏的恰到好處,眼看就要開堂的時候,他才讓太監喊了那麼一嗓子。 九九歸一、一線天、甚至五大三粗,還不是都在等他,想到這裡,梁辛忍不住笑了,熙宗皇帝在他眼裡,也顯得精神了許多。 不管洪熙宗表現的如何謙遜,畢竟他的身份是人間帝王,總要有一番應酬。一線天的木劍笑呵呵的迎上來,自我介紹之後,又把在場的重要人物一一引見,洪熙宗滿臉的歡笑,自稱晚輩,眉宇間掩飾不住的開心,看樣子他倒是真心嚮往天道。 木劍也壓根沒提皇帝來遲的事情,一場熱熱鬧鬧的客套之後,笑著說:「陛下,辰時可早就過了。」 熙宗立刻說道:「速速開始審案!」說著,揮著袖子吩咐道:「帶上人犯,這便開堂!」 木劍笑容不變,點了點頭,問道:「三堂會審,本來是東海乾,一線天和朝中的幹員三方」 熙宗看著平凡,但腦筋的反應卻快,不能他說完就點了點頭:「本來,我請國師代為審案,不過思量之下,天下仙家齊聚大洪台,這件案子又牽連要大,聯晚輩不敢怠慢,連夜趕來只為親自審理此案!」 說著,熙宗抬起頭,望向大洪台上的大國師麒麟和尚。 麒麟和尚笑了,深刻的皺紋被笑容撕扯著,好像隨時都會裂開。雙手合十道:「陛下英明神武,能躬親此案最好不過。」說完之後,輕輕的歎了口氣,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梁辛在一旁看著。就算他在愚笨也能察覺到,皇帝和國師之間。有些不對勁了,忍不住先回過頭和乾爹對望了一眼,再低下頭,又和羊角脆對望了一眼。 熙宗見國師同意,當即大喜,也不用攙扶,撩起袍子下擺,快步登上大洪台,嚇得身後的老太監小宮娥忙不迭伸手從後虛扶,石林二話不說直接跟了上去。 事先架設好的三座審台位置不錯,沒有毀在千煌的雷法之下,因為是三足鼎立平等排位,也不用謙讓位置,熙宗隨便找了一座檯子坐下,兩個內侍站在他身後。指揮使石林則身體微躬,側立在一旁。 一線天和東海乾也分別落座,顧、秦二人早就表明只是來聽案,並不入座。而是並肩站在台下。 坐定之後,皇帝身後的老太監長吸了一口氣,正想吐氣開聲昭告「群臣」熙宗趕忙回過頭來瞪著他,低聲叱喝:「閉嘴!」 撲哧一聲,站在老太監身邊的小宮娥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即又想起眼前的場合小臉蛋紅了。 大國師麒麟和尚走到大洪台中央,對著眾人點點頭,緩緩開口:「天下修士、人間帝王,共聚浩蕩台,所為何事大家早已知曉。便不再贅言,帶人犯吧!」 梁辛本以為還會有一番冗長的說辭才能開始審案,沒想到國師直接就開堂帶人犯,不由得精神一振。 片刻後腳步聲響,柳亦和曲青石被帶上大洪台,梁辛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比起幾個月前,兩位哥哥其實沒什各變化,柳亦又黑又胖,曲青石滿頭白髮,可梁辛就是忍不住想掉眼淚。 以曲、柳二人的見識,見到了龍袍又哪會不認識皇帝,再說剛才外面喧喧嚷嚷,發生的事情早被他們猜出了大半,整肅衣衫口稱萬歲。對著熙宗叩拜。 柳亦更是加了一句:「陛下明鑒,微臣冤枉啊」 梁辛一下子就樂了,幾個月不見,大哥雄風不減當年! 熙宗聞言一愣,隨即笑道:「唱戲麼?告御狀麼?你若無辜,便不會有事,國師或許冤枉了你,可全天下的仙人還會冤枉你麼?」說著賜他們平身,跪著說話總嫌不方便。 麒麟和尚神色不變,但臉色卻隱隱的黯淡了些。 三堂會審。驚動天下,三道審台後坐著的都是風雲人物,雖然氣勢都大的驚人,可也有一樣好處:頭面人物自然有頭面人物的風度,公堂上不會有逼供一說。 也就是這檔案子情形特殊。否則把犯人交給九龍司,有什麼冤直早就審明白了。 一線天的木劍老道,也不再說廢話,逕直問道:「六月二十,東海乾觀日台被炸,這件事,你們可清楚麼?」 問完話,過了半晌,不料曲青石和柳亦不理不睬,只低頭對著皇帝,連看都不看木劍一眼。 麒麟和尚本來是主審之一。現在變成了司儀,總不能讓場面這麼尷尬著。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曲大人,柳大人,這件案子有天下修士共做中正,若有話便不妨說。」 曲青石頭也不抬,淡淡開口:「我是朝廷命官,雖有嫌疑卻未落罪。朝廷審,自當如實奉告,旁人問,我說不著。」 梁辛在台下聽著,笑的更開心了,台上那個落魄卻不失魂,倒霉卻還窮橫的,是他二哥! 熙宗側頭望著九龍司的大老闆石林,居然呵呵的笑了:「好傢伙,這是埋怨我這個皇帝,把自家的臣子推出去讓外人審問,嘿,你手 咕咚一聲石林就跪下了,曲柳二人也趕忙連稱不敢。 熙宗天生好脾氣,不愛動怒。揮了揮手道:「諸位仙家問你們什麼,你們便答什麼,太計較反而會丟了朝廷的顏面!」 曲青石這才轉頭望向木劍老道:「你說的事情,與我無關,曲某一介凡夫俗子,沒有這麼厲害的手段。」 柳亦自然隨聲附和,木劍也不以為意,搖頭道:「乾山出事之後,我們托請朝廷代為尋找兇手。」 曲青石一笑,說道:「明白了」老道的意思他再明白不過:你們是兇手。不是我說的,而是你家朝廷說的,我只問真兇,至於指控、辯白,你們自己去搞。 跟著,曲青石轉頭望向國師:「便請國師拿出證據吧。是非曲直,總不能空口無憑。」 麒麟和尚點點頭還沒說話,梁辛突然開口道:「且慢!」說著,身子一飄跳上了台。將岸這次沒跟著,抱著羊角脆在台下笑呵呵的看熱鬧。 梁辛上台,當然有話要說。可他心裡更想的是,在這個場合裡,和曲青石、柳亦在一起。這場官司。他有打算,有準備,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其間的凶險絕不容小覷。 有了凶險,便並肩而立,好像五年前在苦乃山,一起殺竹五,一起殺南陽! 麒麟和尚微微皺眉,可還沒開口,台下的顧回頭便說道:「咱們有言在先,天下修士共做中正。任誰都可以跳上台去說話的,這位小兄弟自然也不例外。」 與此同時,石林也湊到皇帝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熙宗哦了一聲,對著梁辛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番,跟著站起來。對著一線天和東海乾笑道:「這個少年也是個差官,一直在跟這件案子,喚他上來只為辨明曲直。」 梁辛微微一愣,熙宗一句話,自己就從主動上台變成了奉召而來,雖然都是上台,可其間的差別便大了!從現在起,梁辛說的話,就變成了朝廷的聲音! 指揮使石林神色不變,嘴角卻對著梁辛微微一抽,做了個隱秘的笑容。 木劍老道先前見過梁辛的本事,現在又知道了他的身份,心中頗有驚異不過神色如常,微笑點頭。 東海乾的朝陽,略帶不耐煩的開口催促:「有高便說吧,無謂耽擱著許多的光景。 梁辛一上台,曲青石和柳亦的目光便同時明亮了起來,大洪台變成了苦乃山的深井之下,凶險之下,三兄弟又湊到了一起。 梁辛看了兩個兄長一眼。沒忍住,樂了。隨即才望向國師,開口道:「乾山道宗修建觀日台。即便朝廷傾力相助,這場浩大工程也持續四隻之久而最近幾百年裡天運昌盛,無論修真道還是凡間都太平安昌,難免疏於防備,而奸人卻苦心隱忍,此消彼長之下,才有這一場慘案!三百年來,大洪與修真道同氣連枝,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責無旁貸要追查真兇。」 說到這裡,熙宗先笑了,梁辛的話裡扣住了一點:朝廷是幫忙的。 當初是東海乾使喚便宜人。找朝廷出人出力。而皇帝派去的人也只管蓋樓,至於防備奸人作祟。自然是東海乾去負責,出事了,東海乾又找朝廷來問罪,這便等若:你找我借菜刀朵肉餡,我好心借給你了,結果有壞人用把這把菜刀從你手上搶下來,又砍了你一刀,你頭破血流的來找我算賬,這事不對頭了。 而現在,朝廷也道義角度出手幫忙。 跟著,梁辛頓了頓,才繼續道:「在下只想提醒國師,工程進展之中,人人都把目光放在進度、質量上,至於其他的地方,難免會有些疏漏,奸人這才趁虛而入。若只是用被炸的現場、施工上的流程來推斷兇手,是靠不住的!而且」既然有人居心叵測,自然會事先做足了功夫,像人證、證言之類,更靠不住,想定罪,便要有真正的證據。」 國師敢誣陷曲、柳二人,肯定做足了全套的功夫,其中必然會在現場下心思: 比如國師會指正是誰偷偷打洞、安放火雷,而被指正之人,肯定會是曲青石或者柳亦的「心腹」這樣才能辦成鐵案。 像是這種靠人嘴說出來的證言,一旦串連成環。就難以辯駁。所以梁辛上來就把醜話說出來:證言不足為信。 最後,梁辛一笑,一語雙關的潑髒水:「兩位國師是六步修為的大宗師,身在天道,心思縝密。這次的案子。有兩位做主,實在是再好沒有了!」 麒麟和尚笑了,絲毫沒有見怪的意思,對著梁辛點點頭:「你這少年,修為古怪,口才也不錯啊!」 梁辛自幼吃苦,少年時又經歷了大凶險。本就有些早熟,在猴兒谷裡又被曲青石、柳亦刻意培養了五年,出山之後遇到的每件事都著實考量腦筋,真論起性情,梁辛堅韌有之、淳厚有之、而機敏處也不遜色! 更何況,這段日子裡,他最大的心思始終放在今天的三堂會審上,能說出這番話也實在不算意外。 曲青石低著頭,無聲的笑了笑,老三還算不錯! 梁辛笑呵呵的對著國師點點頭:「若有人誣陷國師炸了東海乾,然後再找些閒人捏造說辭,我也是不答應的。」 麒麟和尚突然發出了一陣大笑,真元滾動之下,聲音洪亮直衝蒼穹:「好,便如你所言,且不論乾山的現場,先說這兩個狂徒的動機!曲青石,柳亦,五年前你們在苦乃山合謀襲殺東海乾長老南陽真人,出山之後你們怕事情暴露,找來乾山道宗的報復,所以才藉著觀日台的工程指使手下暗藏火雷,想要毀掉東海乾,從此一勞永逸!」 曲青石側頭,看了和尚一眼,神態輕蔑,隨卑又轉回了頭。 柳亦跟著笑道:「五年肅殺南陽真人?說什麼胡話。」 粱辛卻心裡發沉,這是他早猜到,也是他最擔心的,國師真要能證明南陽真人的死與曲、柳有關,那就算東海乾被炸的官司打贏了,修真道也不可能放過曲青石和柳亦。 畢竟只有十八歲不到,梁辛再怎麼有心計,也還是個少年,一時間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心虛了:「有、有證據麼?」 大笑聲中,麒麟一伸手,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塊石頭,「鵝卵石。 第一零九章 麒麟和尚 拳頭大小的石頭,青黃色。表面光滑圓潤,沒有一分稜角,看上去和剛從溪水中撈上來、擦乾淨的鵝卵石沒有一絲區別。 細看之下,石頭上還些古怪的紋路。 麒麟和尚收斂了笑聲,正色道:「諸位還請稍安勿躁,來看老和尚變個戲法。」說著盤腿坐,把「鵝卵石,放在跟前,隨即用力一搓。石頭立刻在他面前飛快的轉動了起來。 麒麟不慌不忙,又從懷裡摸出了兩件事物,左方柔軟的絲帕,右柄普通的粗糙木鏗。 鵝卵石飛轉不停,麒麟就把木鏗和絲帕輕輕的捂在石頭上,同時雙手也微微顫抖著,不停的調整自己的力度。隨即石頭中便發出了一陣古里古怪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有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鳥在用力叫似的,嘰嘰喳喳雜亂不堪。 麒麟雙目微閉,側耳傾聽著,長長的耳垂偶爾顫動一下,過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之後,才終於笑了一聲:「便是這裡了,諸位請仔細傾聽!」 說話之間,雙手上的動作幅度也隨之加大,片刻的嘈雜後,一個凜然的聲音轟然炸響在半空之中! 「若悟道便要斬斷凡心,若悟道便要滅盡凡情,青墨,你懂了麼?」 接下來的聲音很模糊,聽不清楚,好像有個稚嫩的女聲在哀求什麼。 隨即凜然之聲再度響起:「曲青石,你已是惹孝老者,來日無多,可青墨卻天資異稟,金光大道就在她腳下,你真要誤她成仙麼?」 「我替青墨斬斷凡情,此亥她自然會記恨我一時,可當她領悟天道之後,便會發現今天裡的塵世情懷,不過是螻蟻並須、蟲秀廝磨,根本不值一提。到了那時,她便會謝我今日所為了。」 梁辛一聽之下,先是覺得有些耳熟,而片刻之後,腦子裡哄得一聲悶響,這塊石頭會學舌! 它正把五年前,苦乃山九龍司所前,南陽真人要替青墨斬滅凡情、殺曲青石的對話重複出來,南陽的聲音、語氣甚至每一字句都一摸一樣! 不過這塊石頭發出的,只是當時南陽真人的聲音,其他人的聲音都被「錄。得嘈雜不看,根本聽不出刺兌什麼。 梁辛跟著「南陽。的聲音。一步一步的追溯往事。不經意間回頭,發現他的兩位義兄也在低頭傾聽。而曲青石的嘴角上,甚至抿起了一絲微笑,彷彿根本都忘了目前的困境。已經完全沉浸在那段同生共死的往事裡。 先是指、隨即與曲青石辯駁、最後笑言讓曲青石隨便動手,南陽真人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絲毫不差,其間更多次點出了青石、青墨兄妹的名字。 「南陽,的最後一句話是:「好個不死不休,本來就是不死不休!你們隨便動手,念在青墨的情分上,便讓你死而無憾。」 梁辛知道,這句話之後,自己就搶過了曲青石的邪弓 果然,過了一陣,石頭裡又傳出了一陣神通碰撞的暴鳴聲。 至此,麒麟和尚停下了雙手:「五年前。乾山道宗南陽長老與四名弟子。被奸人襲殺於一座早已荒棄的九龍司所前,和尚在那座司所中仔細檢查,雖然沒能發現直接的線索,可是卻被我意外的找到這塊「長舌。寶石!」 傳說在兩千多年前。前朝的礦工將天下聞名的玉礦「蜀藏,開採得一乾二淨,最終在玉礦的盡頭發現了三塊靈石。 這三塊石頭質地堅硬,非金非木,形質完全相同只不過身上的紋路有所差別,後來經高人辨別。三塊石頭之中。第一塊石頭,有留聲之用,它的紋路能夠保存聲音,取名「長舌」第二塊石頭,有錄形之用,它的紋路能夠記錄周圍發生的影像,取名「冷眼。至於第三塊石頭,到最後也沒有人能看懂上面的紋路,更無法猜測它的用途,最終被前朝皇帝笑著起了個名字,叫「糊塗蛋」 後來因為戰亂,「長舌冷眼糊塗蛋,下落不明,就連國師也沒想到,竟然從苦乃山廢棄的司所中,發現了其中的一塊,「長舌」 梁辛忍不住苦笑,不是因為眼前的案子。而是因為那座古怪的司所!那其中的秘密,實在也太多了些,靳難飛死前留言、梁一二親筆錦繡、被放了顆人頭的玲瓏玉匣。能夠遮蔽修士法寶的禁制,現在又多出了一塊能夠留聲的「長舌。 當年三兄弟和天猿曾經仔細搜索司所。可誰也沒留意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長舌寶石能夠記錄聲音,當時在司所中發生的一切,都被錄進了寶石。只要能將其還原,苦乃山的案子便會真相大白了!」麒麟和尚的臉上,已經顯出了微微的笑意:「和尚這幾年裡苦心鑽研,總算找到了些還原聲音的法門,剛剛便賣弄了這門彫蟲小技。」 這時梁辛突然笑了,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長舌。中還原出來的聲音,沒頭沒尾。就是從南陽要替青墨斷滅凡情開始,到粱辛動手結束。而且其間,只有南陽的聲音能夠聽得清楚,其他人無論是大喊、怒吼或者哭罵都嘈雜到無法辨認。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麒麟和尚沒掌握真正還原聲音的法門。 南陽真人為了「驚醒,青墨。是以真元關注於聲音之中,當時他說的這些話,宛如滾滾天雷震耳發聵,遠遠超過其他人的音量,所以此刻才能勉強被「長舌,還原出來。最後粱辛射出一箭。南陽便受了重傷,說話的力氣也小了,憑著麒麟的法子。就無法還原了。 麒麟和尚不理會梁辛笑什麼,只是徑直向下說:「這便是證據了。五年前,南陽真人為了讓弟子悟道,要替她斬滅凡情,曲青墨忤逆叛師,憑著他們家傳的邪弓,與曲青石合力襲殺南陽真人。至今,曲青墨也下落不明,不知被曲青石藏在了何處。」 「五年間,東海乾一直盡力尋找曲青墨。憑著修真正道的手段。曲青墨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遲早有被找出來的一天,到那時苦乃止之事便會真相大白。」 說到這裡。麒麟陡然冷笑了一聲,聲音霍然宏闊:「所以,曲青石趁著東海乾的工程,偷運火雷。想要一舉毀掉乾山道宗,從此一勞永逸。柳亦與曲青石一同逃出苦乃山,份屬同謀。」 東海乾掌門朝陽,目光陰森,冷冷的盯著冉、柳二人。 一線天的木劍微笑不語,問國師要過那塊「長舌」仔細的端詳著,好像這堂案子根 熙宗皇帝也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樣子,不置可否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把目光望向了梁辛。 粱辛趕緊點頭,這才開口道:「國師,您老打錯了官司了吧?這塊石頭裡傳出來的聲音,和今天這堂案子根本便是兩回事。」 麒麟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心:「老衲說過,南陽遇害與東海乾被炸,雖是兩宗慘禍,卻是同一宗案子。先有前因,才有後果。老衲的手上,還有證人和證言,都能證明曲、柳二人是如何偷運火雷,打洞鑽井,最終炸掉了觀日台,只不過差官大人先前說過,這些證言單獨而論不足為證,現在,兩件事相互印證,總不會錯了。」 梁辛一直等他說完,才擺手笑道:「這話是怎麼說的,您拿出這塊「長舌。寶石,哪是要告曲青石,分明是在告東海乾造反。我一個字一個字聽得清楚,南陽真人為了幫弟子斷滅凡情,要殺朝廷命官」按大洪律,殺朝廷命官便等若造反,誅九族的大罪!」 話音剛落,東海乾掌門就冷哼了一聲,眸子裡精光暴射,望向梁辛。 熙宗似乎也嚇了一跳,趕忙對梁辛揮手道:「此事另當別論,仙家行事不能以凡間律法而論 梁辛答應了一聲,繼續道:「陛下寬宏,不予追究了。」跟著,轉頭望向曲、柳二人:「你們兩個怎麼說?。 曲青石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裡都是笑意:「那塊石頭,所說的事情分毫不差,我本已拉開了邪弓,可最終被仙家風度折服,青墨也被仙師恩情感動,就此化干戈為玉帛,青墨回到師父身邊,告別之後,我們便離開了此處 柳亦正色道:「我可以證明 撲哧一聲,熙宗身後的小宮娥又笑了,跟著臉又紅了。皇帝回頭瞪了她一眼。 麒麟冷曬,淡然道:「狡辯!」 梁辛卻鄭重的說:「可信」。跟著,也不容旁人再說什麼,便朗聲道:「曲青石家傳邪弓「陽壽」此物威力龐大,可主人畢生只能用三次,是名青絲、白髮、不歸人!此事所知者眾,做不的假的!」 指揮使石林從一旁點頭:「不錯,這把邪弓的名堂,知道的人不少 梁辛一笑,繼續道:「長舌,轉述,南陽真人曾親口說曲青石已是「孝查老者,來日無多」曲青石今年壽數幾何?」 曲青石抬頭回答:「三十又二,有戶籍可查。」 梁辛越說,越覺得自己變成了辦案的差官,語氣都不知不覺的威嚴了:「南陽見到你時,你不過二八之齡,」 正說著半截,曲青石就陰測測的糾正:「二八指的是十六歲,不是二十八歲 梁辛剛入戲,就被二哥的一句話給打回了原形,騷眉搭眼的點點頭,這才繼續道:「那時你二十八,南陽卻說你是個老頭子?」 「在苦乃山中連番遭遇強敵,不得已之下,我兩度發動陽壽,被奪去了絕大的壽數,在見到南陽時,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梁辛大笑:「這便走了!見到南陽之前,你便用過了兩次邪弓,如果再用邪弓對付南陽,你便會死掉!現在你活著,還有人說你殺了南陽,除非你只憑自己的身敗、殺掉南陽。」 說完,梁辛轉頭望向麒麟和尚:「曲青局和柳亦,靠著繡春刀,殺了五步修士南陽真人,還有四個修為了得的弟子,國師,你信麼?。 麒麟和尚深吸了一口氣,沒理會梁辛,而是望向曲青石:「你若不曾殺害南陽真人,為何在出山後,要瞞去你曾到過荒棄司所之事?」 曲青石和柳亦在出山之後,曾經被各方勢力盤問,哥倆統一口徑,把一番謊話編的滴水不漏,其中也根本不曾提到過苦乃山九龍司所的事情。 兩位兄長從來都沒跟他提過出山之後是如何編的謊話,梁辛心裡一驚,隨即不等曲青石開口,就搶著冷笑道:「那只是對你瞞去了此事!九龍司的差官,又何須對旁人明言一切?更何況那座荒廢司所事關機密,其間的詳情,曲、柳二人早已呈報給指揮使大人!」 石林眼見粱辛「越辯越勇」臉上已經漸漸浮現起了笑意,等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笑紋立亥變成了煞紋,頭皮都快抽筋了。 果然,熙宗轉頭望向了他:「是麼?。 石林咬著牙回答:「是!這件事亂無頭緒,微臣還在追查,未查出真相之前,不敢打擾皇上 粱辛耍完小心眼,趕忙冷笑幾聲來掩飾心慌,望著國師道:「曲青石和柳亦二人,沒殺、也不可能殺的掉南陽真人,國師,您的前因都做不得數了,還提什麼後果!」 這時候,一個站在東海乾掌門身後的紅臉老者,似乎想要開口說什麼,朝陽真人卻對著他緩緩搖頭,制止住了他。 一線天的天字執事木劍」和和氣氣的笑了:「這位差官大人,依你所言,國師抓錯了人?」 梁辛點頭:「兇手另有其人說著,又邁上兩步,和柳亦、曲青石並肩而立,笑容裡多了些旁人看不明白的味道,有些發壞,還有些熟人、親人間才會有的挪愉:「這兩個青衣,死了也就死了,不足惜,不過若因此放過了真兇,才是大事!」 木利笑問:「那真兇又是誰?。 梁辛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不答反問:「一個多月前,鄭州銅川府被通天神通夷為平地,這件案子轟動極大小人斗膽問一句,老神仙可知其內情?」 木劍神色不變:「這件事,一線天早已和朝廷解釋過了,有邪道妖孽作祟,將銅川變作人間煉獄,將滿城百姓煉成愧儡,不得已之下天門出手,屠滅了此處 梁辛最近一直疲於奔命,根本顧不得這件事,不過他心裡明白,這麼大的事情,修真道是一定會給朝廷一個交代的,甚至連其中的說辭都能猜得大差不差,跟著點頭道:「便是如此了小子只是凡夫俗子 木劍呵呵的笑出了聲:「小大人過謙了,賢父子一出手,可就逼出了二國師的真本事,一線天列位長老,可都沒這個能耐。」 梁辛笑的挺不好意思:「我們也是勉為其難,不得已而為之,不過這是後話,一會再說跟著又把先前的話題扯了回來:小子不敢揣測仙家玄奧,不過這幾百年裡天下太平,仙道固然昌盛,妖人也在休養生息,說不定他們已然按捺不住了,這才有了東海乾和銅川的慘禍。」肌石二把臉卜的笑容帶的都是抽!「東海乾是邪道圳紋向話就是三歲的孩子也能說的出。總要有些依據的。」 梁辛哦了一聲,卻沒在理會木劍,而是望向了麒麟和尚:「國師,曲青石和柳亦,應該已經洗脫嫌疑了吧?。 麒麟側頭,表情很奇怪,似乎是饒有興趣,就那麼默默的望著粱辛。過了半晌之後,漸漸露出了個笑容,模稜兩可的笑道:「好吧,就依你了,是我抓錯了人」。 梁辛的聲音突然響亮了起來,幾乎是高聲斷喝:「那為何還要鎖著他們!」說著,七盅星魂湧動,運力之下抬手扯斷了兩個兄長手上的鎖鏈。 三兄弟對望一眼,盡在不言中! 曲秀石、柳亦脫團,對熙宗跪拜謝恩,直接離開了大洪台,出門之後自有青衣上來照顧,直到兩位兄長立場。粱辛才望向麒麟。 麒麟和尚不等他開口,就回過頭,對始終不曾開口的二國師千煌笑道:「疑凶沒有了,案子卻還要繼續審下去的!差官大人接下來,便要發難嘍!」 千煌冷口蘭,而麒麟繼續道:「下面,這位小差官就要問我,為什麼要把黑鍋扣在曲、柳二人的身上。我便會回答,我的確是誤以為他們便是真兇。而小差官多半還會要辯駁說著,麒麟有些僵硬的轉頭,望向了梁辛。 大洪台上情形,陡然詭異了起來,粱耕秀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對弈是大宗師,要是不害怕,他就不是人了。 一直到後腰撞上了「龍書案」梁辛才站住了腳步,勉強笑道:「不錯。這件案子,國師辦的太上心了些。甚至把鄭州里那些跟隨曲青石、柳亦公幹的青衣都要殺掉滅口。案子處處透著蹊蹺,國師也算是修天之士,天下正道同氣連枝。國師應該盡心幫東海乾找出真兇,而不是急著找一個替罪羔羊來 麒麟笑的很舒服,又回過頭對千煌道:「看,我說的不錯吧。小差官不簡單啊!我還能說什麼?我只好說,我受朝廷禮遇,如果交不出兇手雙方開戰,於心不忍。不過,我可是逍遙境的大宗師啊。又怎麼可能看重朝廷的恩惠!接下來。小差管如果膽子夠大的話,多半還會問我師承何處,以六步中階修為為何要藏身朝廷」說著,老和尚好像徵詢似的,看了看梁辛。 梁辛苦笑搖頭:「我只要把前面的事情說清楚便可以了,最後那幾句話。自有一線天、八大天門去問你,用不著我了。」 麒麟和尚點點頭,繼續笑道:「其實,從師弟被你逼出了真本領,這場官司就不用打了!我這些日子的辛苦,也都白費了。」 「還有皇帝突然來鎮山,搶了我的主審之位,恐怕也是得到了些風聲吧?」 跟著,麒麟抬起頭望向熙宗:「陛下,剛剛在山下接駕的時候。我便告訴你,浩蕩台中,修士雲集。看上去好像仙境,可實際上卻是個險境,你卻執意上來 自從上山以來,熙宗就一直神情浮躁,而此刻卻沉穩了下來,並不與麒麟對視,淡淡回答:「天下修士雲集於此,你還要行兇麼?。 話音落處,一直在台下的顧回頭、秦孑兩人飄身上台,而梁辛卻撒腿向台下跑去。指揮使石林見了雙眉緊皺,低聲喝道:「回來。護駕」。 梁辛頭也不回的往台下跑:「我爹在下面」 而就在此復,麒麟和尚霍然發出了一聲森森冷笑,揚起枯瘦的雙手,撲向熙宗! 二國師千煌休息了半晌,也恢復了不少力氣,與師兄同時發難。雙臂一振。半空裡雷霆滾蕩,攻向顧、秦二人!六步高手之間的生死相搏,根本不用去理會什麼一線天、東海乾這些還處在玄機境的修士。 五大三粗派來壓陣的兩個高手早有準備,顧回頭哈哈大笑,雙手捏動劍訣。金色的巨劍凌空而現,鋒銳過處紫弧層層斷落,而他本人則快若疾風,撲向了千煌。 秦孑身形曼妙,輕盈的一轉中,濃郁的香風迴盪,千百隻碗口大顏色各異的牡丹花凌空而現,看似緩慢。但飄擺之間卻蕩起催魂奪魄的呼嘯聲,從四面八方向著麒麟和尚蜂擁而至! 眼看著麒麟和尚就要被花陣裹住,整座鎮山都是猛的一跳,一頭金光燦燦的怪獸,突兀的從空氣中衝了出來,張牙舞爪的撲向秦孑。 怪獸的體型並不算龐大,也不過雄獅大可卻長著龍頭、鹿角、獅眼、虎背、熊腰、蛇鱗、馬蹄、牛尾,分明是一頭麒麟! 任誰也想不到,麒麟和尚。竟然真的秦養了一頭麒麟靈獸!乍見之下,秦孑驚得粉臉煞白,在顧不得攻擊國師。忙不迭喚回花陣護著自己,轉眼間與靈獸鬥成了一團。 麒麟和尚冷笑,他是逍遙境中階,實力與秦孑不相上下,可他還有一頭與自己實力相當的麒麟靈獸! 彷彿是為了享受親手扭斷皇帝脖子的美妙感覺,麒麟和尚並未召喚神通。但速度卻快若閃電,撲向熙宗,無論是老太監,還是指揮使石林,根本都來不及反應,他們的目光甚至都跟不上對方的身法,可就在和尚那雙乾巴巴的手,堪堪便要摸到熙宗脖子的瞬間裡,一雙白裡透紅的小手。毫無徵兆的出現,迎上。 四隻手立刻糾纏在一起,愛笑愛臉紅的小宮娥正站在熙宗跟前,嘴角掛著冷笑! 咕咚一聲,熙宗仰頭摔倒。滿臉驚駭,嘴裡卻情不自禁的問道:「國師。聯待你不薄,縱然翻了臉,你自己逃掉也便走了,為何還要殺我」。 而此玄,粱辛也華苦不迭本來正要跑向台下,結果一群六步宗師猝然發動,他正好被裹進了秦孑與麒麟靈獸的滾滾惡鬥之中! 閒話幾句。 這一章的後手段,國師那些「自問自答」本來是大都是粱辛的發言。磨刀兄弟大展神威,「趟趟趟趟。問的國師啞口無言,很爽快,可後來一想,雖然爽快了,但卻不現實,一個逍遙境、隨手能放原子彈的大宗師,怎麼可能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逼問到無可奈何,最終承認自己就是壞蛋勒。 結果就是刪掉,重來,把一套五千多字的「趟趟趟趟。變成了千多字的「自問自答。 你們鄙視我吧,順便摸摸口袋,如果還有的話,就投張月票,好好羞臊羞臊我三 沒存稿了,現在是三點,困死我訴苦,抱怨,歇斯底里。跟你們拼了 第一一零章 煉化身法 二辛連哭都來不及,只覺得身邊花香熏人、怪獸咆哮,帳竹父景五顏六色的光華閃動,直接被捲進了秦孑與靈獸麒麟的戰團裡。 無數朵碗口大小的牡丹花匯聚成流,層層流轉,裹出了一道方圓十餘丈的小天地,秦孑不停叱喝,在自己的花陣之內與麒麟打成一團, 顧回頭、秦孑和小宮娥都在刻意壓制著劇戰的波及範圍,分作三個,戰團,各自為戰,並無神通外溢。饒是如此,其他的修士們還是低呼一聲,各自撐開法寶呼啦啦的向後飛退,熙宗皇帝也被老太監和石林架著,一溜煙的跑了。 大洪台四周轉眼開闊,只有將岸孤零零的站在台前,懷裡抱著羊角脆,死死盯住了秦孑的花陣。片玄之後,清香的氣息飄蕩,一個少女快步走到了將岸身邊。 來的不是琅琊,而是小汐。 小汐的眸子裡滿是虐戾,望著台上的花陣,口中問道:「你不出手救人麼?。小汐剛剛沒有隨著指揮使去接駕,一直躲在附近監視大洪台,梁辛父子的與千煌動手。都被她瞧在眼裡。 老頭子目光不動,沉聲答道:「救不了,也不能救!」 小汐沒說話,光潔的額頭上凝出了幾道煞紋,右手一抬,五指如鉤向著自己的左肩戳去,她又要解開自己的左手的封印! 可她的右手才剛剛抬起來,一隻有力的大手突然從她身後出現,在她脖頸大筋上輕輕一扭小汐的臉上升起了一份古怪的神情,回頭看了一眼,這才雙目一閉身體軟倒。 指揮使石林站在她身後,伸手扶住了她。石林護駕離開後,自己又趕回來,正看到小汐要上台立刻出手干預。 指揮使身後,還跟著柳亦和曲青石兩人,他們得知梁辛被困,無論如何也要跟來。 石林扶著小汐,臉色陰沉,問將岸:「梁辛沒事吧?」 自始至終,將岸一直盯住台上,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不理不睬,聞言頭也不回的罵道:「滾開,少來煩我。」 石林皺眉,沒再說什麼,扶著小汐快步離開了險地,只留下梁辛的三個親人。 現在的將岸,身體裡沒有一絲力氣,能自己站穩都已經是勉強了,更母論出手去救人,不過老頭子自問,就算他魔功盡復,他也不會跳到台上去救人。 將岸邪道出身,縱然五世為人道心盡喪,可骨子裡那份邪佞、偏執卻是無論如何也抹之不去,二十天前他就敢冒著生死大險,在土坤的牙齒之間去點化梁辛。而現在的情形,與當時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既是劫數,也是造化,只看寶貝兒子能不能活著出來! 正身處戰團中的粱辛,心裡既不想劫數,也不想造化,他只想罵娘!罵秦孑的娘,罵麒麟的娘,也罵牡丹花的, 秦孑身為離人谷三大祭酒之首,修為已經達到了逍遙境中階,靈獸麒麟比著她也不遑多讓,這一人一獸之間甫一開戰便是全力出手,花陣之外香風熏染,可花陣之內卻是凶險殺機! 如果這兩個怪物之中的任一個,向著梁辛出手,梁辛便只有魂飛魄散的份,可現在的情形,花陣之內各色神通舞動,都是秦孑與麒麟之間的對抗。 花陣中的神通,沒有一個是打向他的;可即便是被神通挾起的風雷,只要被掃中便無幸理。 這就好像,梁辛正駕著一葉孤舟在暴潮中航行,擎天巨浪一座接著一座,整座大海都沸騰了,他又怎麼可能不受牽連。不過那些巨浪不是專門來砸小舟的,它們自有去處,但卻因為其勢浩大,會把周圍的一切都吸引過去。 濁浪翻滾,如果小舟隨波逐流,便會被帶到巨浪中去,要想保住性命,梁辛便只有把住舵,體會小浪之間的力道、紋路,從其間尋找出路,避開那些翻天巨浪。 梁辛閉上眼睛,全副精神都與身體相溶,仔細的捕捉著那些自身邊翻滾而過的浩蕩風雷,不僅僅是去躲避,還要去「摸索,它們的流向,進而判斷出下一道神通會從何而來、經過何處。 秦孑與麒麟實力相當,這一架打起來,短時間內根本分不出勝負,而離人谷的花陣自有獨到之處,一旦成型之後便隔絕外息自成天地,梁辛就在這座小天地裡,身心合一,揣摩著、躲避著! 血液流淌的速度,已經提高了幾倍,充斥到每一寸肌肉之間,為身體提供著最大的能量;每一隻毛孔都在有條不紊的開闔著小心翼翼的探查著週遭的氣、勢;每一分心思都在轉動,通過身體傳來的感覺推演著下一次危機,繼而將指令四下傳遞,提前規避,, 不知過了多久,梁辛突然一驚而醒,依舊閉著眼睛,可臉上卻顯出了一個真真正正的開心笑容!他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二十天前他領悟身體的「本能協調」隨後是趕路時的練。又在鎮山中兩次對抗千煌的雷雲神通,可那時,所依靠的,主要還是是身體本能的反應,躲避雷霆時他的心思會轉動。但卻不敢去干擾身體的行動。 可這次不同,千百道神通從身邊經過,有的毫無徵兆突然躍出,有的在半空裡猛然徒轉,有的會在相撞之後改變線路」 花陣中的情形,要比這千煌雷雲中直來直去的雷法要複雜的太多,單靠身體已經無法應付,自己必須先要判斷,再指揮身體提前躲避,以往是身體為主,心思為輔;而這次,是心思為毒,身體為輔! 在陷入花陣之前,每次施展乾爹傳下的身法,梁辛都會有一種「旁觀者,的感覺,可現在,真真正正又變成了自己的主人,梁辛終於明白了,「要讓這種身體的本能協調,變成自己的身法,這句話的意思了。 被動與主動的逆轉,讓梁辛大喜過望,當心思做主之後,身邊的一切都變得清明、透徹了起來! 不久前面對雷雲時,他就好像摸索著走獨木橋,雖然知道自己不會掉下去,可是卻不能控制步伐,本來可以三步就走完,但小心翼翼的身體一定要邁著小碎步,走上十幾步;而此刻,當思維與身體統一之後,效率比著原來明顯要高出許多,當家作主的感覺真好,梁辛是個至性之人,心中難過眼圈會紅,現在高興了,臉上樂成了一朵花。 至此,梁辛終於睜開了眼睛。甚至有些貪婪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應付千煌計候,他即便睜著眼睛也是眼瞎子」對局」切視而不見,只求身體能「專心致志。 現在則不然,眼睛與身體一起捕捉著兩強激鬥中的「勢」讓他的身法更加輕靈、快捷、高效!不僅如此,梁辛甚至有把握,能在施展身法的時候,協調身體從而打出星陣反擊。當然,這要看對手究竟強大到什麼程度。 秦孑與麒麟便如兩頭雄鷹,自半空裡打得翎羽翻飛,梁辛卻彷彿化身彩蝶,隨著兩隻猛禽的搏鬥而上下翻飛,看上去好像隨時會被湮滅,可每次都能化險為夷,而彩翼搖蕩中,因為那份從容而更顯妖治! 乾爹的「天下人間」一共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要將身體本能化作身法。粱辛於土坤獠牙間被點醒。於千煌的雷雲下提高,最終在花陣中悟道。 「天下人間。對修習者有著苛刻的要求,可修煉的過程,重在了領悟。 梁辛有五年的猴兒谷功底,又先後經過土坤、雷雲和花陣的淬煉,要說稀奇,是他的經歷稀奇,他能在二十天中領悟第一階段。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秦孑的修為了得,而麒麟似乎後力不及,在纏鬥良久之後,已經漸漸處於下風,被越來越多的牡丹花裹住,左突右衝卻難以脫困。 梁辛笑呵呵的看著那頭麒麟,他討厭和尚,自然對麒麟也沒什麼好印象。在看了一陣之後,梁辛突然啥的一聲笑出了聲。 秦孑的壓力已經小了很多,轉頭望向梁辛笑問:「傻小子,先是愁眉苦臉,隨後閉眼傻樂,現在睜開眼睛了。怎麼還在傻笑。」 梁辛手腳一抖,身子飄開三丈,躲開了從麒麟嘴巴裡噴出來的一隻火球,笑著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跟菜刀也差不多!」 能修煉到逍遙境的,哪一個不是天資絕頂、心思靈秀,秦孑在愣了愣之後,也笑出了聲:「還沒被這麼多神通晃花了眼,居然能看出這點來。的確是和菜刀差不多,不過威力大了些,聲勢嚇人了些 潑皮對打,舞刀執棒,一刀子砍中了掉塊肉,一棍子砸著了起個包,神通又何嘗不是如此,縱然威力大了一萬倍,也不過是要想方設法打掉敵人,我這一刀子砍了你,同時躲開你那一棒子,我便贏了。 神通和菜刀,在凡人看來天差地別,前者是仙家道法,後者是凡人混橫,可實際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說來說去,只是旁觀者的眼界差異罷了。 斗的是法,可打的還是架! 秦孑手腳不停,繼續喚起神通、指揮花陣圍攻麒麟,口中卻對著梁辛笑道:「你今天在我的花陣裡悟了透出了身法,打算怎麼謝我?。 梁辛被她氣樂了:「差點被你們害死,還謝你?」 這時麒麟突然怒吼了一聲,奮起餘力瘋狂反撲,秦孑顧不得再多說什麼,只倉促道:「你出去吧!」說著雙臂撐開,做懷抱狀,口中連連催動法訣,花陣徒然縮小了一倍,傾盡全力將各色道法神通,向著麒麟砸去。 梁辛只覺得身體一輕,隨著花陣縮自己已經置身於轉團之外。脫身之後,還沒來得及看清週遭的情形,耳朵裡就聽到嗡的一聲」遠遠圍在四周觀戰的修士們,見梁辛竟然活著離開了花陣,情不自禁的低聲驚呼! 台下的將岸哈哈大笑,對著梁辛怪叫道:「磨刀兒,可悟出了?」 修士們都躲在極遠處觀戰,大洪台四周空空蕩蕩,便只有他老爹、兩位義兄,三個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裡,梁辛心裡感動,同樣放聲大笑:「總算沒辜負了乾爹!」說話之間,身形一閃,已經躍到了三人身邊。 將岸自是開心大笑,曲青石的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梁辛,其間嘴角幾次上翹,看來是想笑,最終都被他用力繃住,最後點點頭:「辛苦你噗」 白頭髮小白臉最後還是沒忍住,刻意壓制的笑聲剛從喉管裡湧出來的時候,還是咕咕的怪響, 柳亦擺足了大哥的架勢,獨手重重的拍著梁辛的肩膀,嘴唇哆嗦了半天,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而此時,台上的三個戰團只剩下秦孑的花陣,兩個國師與小宮娥都不知去向,顧回頭臉色鐵青。身後巨劍高懸,正為秦孑壓陣。 將岸把猴子塞進梁辛的懷裡,輕車熟路的爬上他後背,連聲催促著:「快走快走,隨便漏出個神通咱都受不了,離這遠點。」 梁辛撒腿就跑,兩個兄長跟在他身邊,柳亦三言兩語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二國師乏力,不是顧回頭的對手,這倒沒什麼稀奇,而大國師修為精湛,全力施展之下,竟然也打不過那個小宮娥,苦苦支撐了一陣之後,不過兩位國師雖然落敗,但是卻逃了。 大國師的靈獸被困在花陣中走不脫,麒麟和尚乾脆捨掉了它。 隨後小宮娥回到了皇帝身邊去護駕,顧回頭留在大洪台上替秦孑壓陣。他們三個人都是宗師高手,各自為戰之下。除非落敗不敵,否則別人也不好插手。 梁辛聽的直撇嘴:「就讓他們跑掉不去追麼?」 背後的將岸冷笑:「兩個妖僧用的是千里隱遁的稀世神符,一旦施術成功,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會落腳在哪裡,根本沒得追。就是誰都沒想到他們還有這種稀奇的逃命寶貝,所以才被他們鑽了空子」。 梁辛吐了口悶氣,這下倒好,忙活了半天正主,居然被正主逃跑了,以後免不得又是連串的麻煩。 將岸明白他的想法,嘿嘿的笑道:「不用擔心,那種神符雖然靈妙,可是是要靠吞噬本源才能發動的,兩個和尚就算逃了性命,也會功力大損,沒有百十年的功夫休想恢復,照我看,麒麟和尚會直接跌下一兩個層次,千煌和尚麼,能保住肉身便是他家祖宗積德了!」 現在,台上的戰鬥再怎麼激烈也沒看頭了,就算把那頭麒麟殺了純湯,除瞭解饞也沒有一點用處了。 幾個人腳步奇快,不多時就已經遠離大洪台,身邊都是被千煌發瘋時轟得焦糊殘斷的宮閣神廟,梁辛生怕躲得不夠遠,還想再往外走走,背後的將岸卻咦了一聲,伸出手。向著他們身側一指。 梁辛循著乾爹的手指望去,只見琅琊坐在一個角落中,臉色發灰,全身都在簌簌發抖,正抬眼,川己。迎上自己的目光之後。略略猶豫了下。最終還定四舊點點頭。 妖女的笑容早沒了往日的靈動:「梁辛,只有幾句話,耽誤你片玄。」 現在的梁辛,有身法有拳陣,實力遠遠超過了琅琊,自不怕她在耍弄什麼心機,略作猶豫之後,把猴子交給曲青石,把乾爹交給柳亦。 柳黑子肥壯,趴在他背上舒服些,」 早在解鈴鎮之前,梁辛就和琅琊達成協議,前者要救兄長,後者則要引修真正道去對付她的師父。 琅琊的計策,說起來很簡單,她的師父苦心經營多年,在不少正道門宗裡,都埋了臥底,其中有兩個門宗的臥底,一直由琅琊負責聯繫。 這兩個門宗地位尊崇,與東海乾一樣,位列「九九歸一。 從琅琊與粱辛達成協議之後,她便假借師尊諭令,命兩個門宗中的臥底悄悄佈置,起運大批炸藥進山,只等自己的號令一到,便會引爆。 一直以來,琅琊用以要挾梁辛的,便是臥底發動的時機了。想要幫曲、柳脫罪,就必須在三堂會審之前、之間,讓臥底發動。試想,疑犯已經被捕,可還有「爆炸案。發生。那曲青石、柳亦兩人就算不能脫罪,嫌疑也會大大的降低。 之所以琅琊會選擇在三堂會審時發難,一來是為了與梁辛的協議,二來是三堂會審搞得聲勢浩大,這時候動手,無疑於邪道抽了五大三粗一記耳光,八大天門為了維護尊嚴必然全力出手。 琅琊自己還有一個真正的心腹死士,這個死士自然也是邪道中人。原先的計發中,這個死士也會在三堂會審時,揭出琅琊師父的老底。 其實,若單純是為了打擊師父,琅琊根本不用弄這麼多玄虛直接讓死士站出來交代說明一切便好了。琅琊弄出這麼多把戲,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讓梁辛幫她,得到「天下人間。 角落裡的琅琊,背靠殘牆,雙腿曲起,看上去說不出的可憐,見梁辛走過來,琅琊勉強一笑,從長袖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見之下,粱辛便皺起了眉頭! 原本白哲水嫩的右手,就好像剛剛攥炸了一隻大洪火雷似的,血肉模糊之間,蔓延著片片焦糊,五根手指都要麼露出森森白骨,要麼變得扭曲可怕,掌心上更有個黑色的窟窿。 琅琊的聲音裡滿是痛楚。對梁辛道:「本來,在你質問麒麟和尚的時候,我就捏碎了木鈴鎖,傳訊臥底動手。可是」鈴鎖上傳來怪力,毀了我的手 跟著,琅琊又用自己完好的左手敲了敲額頭:「忘了你不懂神通了,道理便不解釋了,會這樣只有一個原因:臥底已死,師父在他們的木鈴鎖上加持了法術。說到底,師父回來了,我的事情敗露了。而且,我的心腹死士沒能趕來,多半也死在了師父手上。」 提到這個死士,琅琊的眼圈居然紅了。 琅琊勉強對著粱辛笑了笑,輕輕呵出了一口氣:「韋虧你能幹,要是照著原先的機會,你那兩位兄長可救不出來 梁辛輕輕呼出了口悶氣,世事難料,想做什麼最終靠的還是自己,這個道理他已經驗證過不止一次了,淡淡開口道:「你現在去大洪台,去找一線天或者五大三粗」。 不等他說完,琅琊就搖了搖頭:「我是邪道中人,落到他們手裡,比落在師父手裡,也沒什麼區別的 梁辛不怎麼擔心她,從始至終,他對邪道那些狗咬狗的事情都沒什麼好印象,正道不近人情,可當年南陽至少還是自以為為了青墨著想,邪道比起正道還要不堪,搖頭道:「那你也有法子,把你所在門宗的事情通知正道,五大三粗還是會傾力去對付你師父。」 琅琊苦笑搖頭:「你太小看我師父和邪宗了,這些年裡邪道小心謹慎,早就準備好了多少種應變的辦法,我師父既然敢出享用木鈴鎖懲戒我,便已經做好了我會去告密的準備了」。 說著,琅琊的眼睛似乎亮了些:「這裡畢竟有五大三粗壓陣,師父不敢追過來,一會我便要開始逃跑了。不過,估計躲不了一輩子。遲早會被師父抓回去。所以,你要好好練功啊!」 梁辛愣了愣,失聲笑道:「怎麼,你還指望我去救你?」 琅琊滿臉認真,用力的點點頭:「你一定要去救我!」 說完,看梁辛滿臉的不以為然,妖女微微蹙眉,好像有些失落,隨即又長出一口氣,把煩惱統統拋了出去,笑道:「師父抓住我,也不會立玄殺掉我的,他已經知道我去過了清涼泊,自然會逼問我「天下人間。的事情,到時候你若不去救我,我受刑不過,只好把你供出來了 妖女的話剛說完,梁辛的身旁猛的響起了一聲冷哼,空氣顫抖中臉婆婆突兀現身。 琅琊對著臉婆婆露出了個笑容,這才再度望向梁辛:「師父抓到我的時候,我便會捏碎那只白玉鈴鎖,其後,就算我被師父抽筋錄皮、舌骨熬油,也會等足你一個月!這一個月裡。你一定要找到我,救我 說完,妖女又對著梁辛用力點頭:「一定一定,說好了,一個月!」跟著,又笑了起來,扶著牆壁站起。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別怕,我要一心逃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抓到的!我跑的越久,你的本事便會越大!」 臉婆婆「哼了一聲,森然道:「萬事有我,不用和這傻子廢話,我們走」。說著,一拉琅琊的胳膊,又抬起頭深深的看了梁辛一眼,這才絕塵而去,轉眼消失。 梁辛又回到乾爹身邊,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將岸氣的只啐口水:「邪道三大首領之一?怕他個屁!等你那只白玉鈴鎖響起來的時候,你要想救人,老子跟你一起去;你要不喜歡那丫頭咱就只當沒聽見,看誰敢找上門來!嘿,邪道?能比我還邪?」 梁辛也笑了,這時候,指揮使石林匆匆的跑來,一把抓住梁辛的胳膊::「快跟我走,皇上要見我,還有你!」 梁辛一愣小聲問道:「皇上找我幹什麼?」 石林重重的歎了口氣,狠狠一頓足,愁眉苦臉的說道:「還不是因為月票的事情!」 第一一一章 微臣不敢 二羔暫時在浩蕩台外圍。一座壞算宗整的神殿中休憩,珠甲鋤著指揮使快步趕去。 大殿前的空地上,青衣衛層層侍立,也不知道是皇帝從京裡帶來的天字院,還是指揮使埋伏在鎮山的精銳。 內臣通報,皇帝宣召,梁辛學著石林的樣子,躬身彎腰,一溜小碎步進入大殿。 一直走到臨時架設的龍書案之前,石林整肅衣衫高呼萬歲,正要下跪,熙寄揮了揮手,說道:「免了,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吧。」小宮娥和老太監肅立皇帝身後。 初冬時節晝短夜長,此復已經是傍晚時分,天光暗淡,本就毫無生氣的大殿中,更顯得陰森了。偌大的一座神殿中,算上剛剛進來的兩個青衣,一共也只有五個人,空空蕩蕩的讓人有些心慌。 梁辛偷眼去看皇帝,也許是大殿陰晦,熙宗全沒了白天與修士周旋時的親和,而是淡淡的透著幾分煞氣,正坐在書案後愣愣出神,彷彿在想著什麼,並沒有馬上去理會兩個青衣。 書案上,青花鸚鵡牡丹爐中,龍誕香氤氳飄渺, 過了一會,熙宗才終於回過神來,臉上又恢復了生氣,饒有興趣的望向梁辛:「九龍青衣,游騎梁辛?梁磨刀?」 梁辛學著話本上的記載,趕忙躬身:「微臣不敢。」琢磨了琢磨,覺得也沒啥不敢的,自己本來就叫這名字。 熙宗神情不變,繼續道:「九龍司轄下三大院、同知、全事、鎮撫、千戶」數萬青衣衛各歸其屬,唯獨遊騎游離各道序列之外,只聽指揮使調遣,青衣游騎是非常位。便只有非常人居之,梁愛卿弱暴之年,手段卻犀利的很。」 照往常,梁辛一般是傻笑兩聲,隨後脖子上的羊角脆鄭重點頭,可這次羊角脆在殿外二哥懷裡,梁辛又不知道該說啥,只好又重複了遍:「微臣不敢 熙宗搖了搖頭:「不用總是不敢,你敢追查司天監,敢殺國師弟子,敢逼千煌動手,敢與麒麟激辯,這把膽色,放眼大洪也找不出幾個,了 梁辛突然覺得和皇帝說話挺有心的,又朗聲說道:「微臣不敢!」 熙宗轉頭望向石林:「我說什麼,他都是用「微臣不敢。來應付,這種萬金油的手段,是你教的吧!」 石林趕緊躬身:「陛下言重,微臣不,不會!」 熙宗哈哈大笑,再度望向梁辛:「梁愛卿不用拘束,朝中臣子中竟有你這樣的賢良之才,聯只有歡喜之心」。說完頓了頓,又趕忙補充了句:「不許再說微臣不敢!」 梁辛樂了,還沒想好不說不敢說什麼,熙宗又揮了揮手,對身後的大太監吩咐道:「看座!」 老太監答應一聲,撒腿就向外跑,梁辛挺客氣,對著經過身邊的老太監小聲道:「站著就好。不用忙 等不多時,老太監就抱著兩隻繡墩跑回來,梁辛坐的穩當,根本沒注意指揮使只用**蹭著一點繡墩邊緣就坐。 熙宗這才對粱辛再度開口:「你這趟差事做的很好,不過聯還有件事不明白。」說著,熙宗的雙手搭在書案上,身體微微向前,語氣中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熙宗語氣低沉,梁辛卻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想也不想的回答:「都是指揮使調度有方,微臣只是聽命行事。」 石林的臉又黑了,在心裡破口大罵,忙不迭的站起來:「微臣不知陛下所指何事,不過 指揮使為人老辣,雖然也不明白皇帝的話,但總能猜到大致與今天的案子有關,在略略停頓之後重新開口,滿面惶恐,可語氣認真:「人字院鄲州全事曲青石,或許在心性上有幾分陰鷙,可為人重義,盡忠職守,對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否則微臣也不會予以重任。」 熙宗沒說什麼,示意石林繼續說下去。 「憑著微臣對他的瞭解,曲青石就算真的與東海乾有什麼恩怨,要報仇的話,也不會隨朝廷於兩難之境。臣篤定,曲青石不會是乾山案的元兇,所以才先後派遣三名游騎,其中兩人都被妖僧座下的高手重傷,只有梁磨刀 熙宗搖搖頭:「有功則賞,現在就不用訴苦了說著,他又望向粱辛:「你是怎麼發現國師是妖人的?。 國師篡改中土風水的事情,石林未提。梁辛自然也不會多說。只是回答道:「我在兔幾丘,為了護著一些要被司天監滅口的差官,與妖僧首徒海棠和尚鬥了一場,結果發現這個和尚身負玄機境修為。弟子都是五步修士,妖僧的修為更不用說了,這便可疑的很了。 說著,梁辛擺出了個得意的笑容:「其實,自始至終我也不知道國師到底是不是真兇,我不過是抓住這點可疑不放手而已。」 看樣子,皇帝還不知道國師改變天下靈氣的事情,少了這個關鍵,自然分辨不出粱辛在說謊,熙宗看著兩個青衣沉默了一會,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如此說來,便是巧合了?。跟著他自己又搖搖頭,莫名其妙的說了句:「不是巧合,嘿,九龍司果然不是好惹的!」 石林額角見汗,再也坐不住了,躬著身子小聲說道:「陛下,微臣愚鈍,不敢胡亂揣摩 不等他說完,熙宗就啥的一聲大笑了出來:「愚鈍不愚鈍,聯還不知道麼,石愛卿不用太謙虛了吧!」隨即也不等石林再說什麼,就轉回頭,對著身後的小宮娥笑道:「還是請齊大家來說說吧!」 無論是誰,只要能擊敗麒麟和尚,都當得起「大家,這兩個字。 梁辛細看之下小宮娥的臉蛋紅撲撲的,臉上掛著些少女的羞赧,可眉宇間卻凝著一份無論如何也抹之不掉的從容,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彙集在一張臉上,卻絲毫不嫌突兀、矛盾。 小宮娥腳步輕移從熙宗的身後繞出來。對著梁辛和石林輕聲道:「卸甲山城,六祥瑞,嘉禾齊青。 卸甲山城六大祥瑞,分別是白狼、赤兔、蒼鳥、紅燕、嘉禾、芝草。這是六個人,在門宗內的地位,相當於長老一職,只不過稱呼上特別了些。 齊青的身份,與大興台上的顧回頭、秦孑一樣,都是八大天門中的重要人物。 梁辛和石林對望了一眼,兩個人都滿腹的心竅,齊青的身份一確定,他們便基本明白怎麼回事了。 東海乾被炸,五大三粗派下來查案的高手,早已與熙宗勾連,將目標鎖定在國師身上。先前東海乾與朝廷的對峙、一線天出面和稀泥等等,都是迷惑真兇的障眼法。 於五大三粗而言,輯拿真兇固然重要,可更要緊的是找出天下靈元被改變的關鍵,並將其恢復。所以才串通熙宗,將追捕兇犯的重任交給兩位國師。 國師出手對付輯拿曲青石、柳亦的整個過程,齊青一直在一旁窺測,一來為了能夠確定兩個和尚的黨羽;二來,國師要辦鐵案,同時還要掩藏自己、消除證據,這其間難免會露出破綻。 說到這裡,齊青微微皺眉,望向兩個青衣:「最近這段時間,我們一直跟住了國師和他座下的那些弟子,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們」。 粱辛的臉沉了下來,自鄲州到鎮山,一路之上,梁辛幾度與國師弟子相遇、苦戰,大批青衣無辜慘死,五大三粗只在一旁窺探、看熱鬧。 齊青沒注意梁辛的表情,而是繼續道:「唯獨解鈴鎮,當時是一位指夕道宗的師兄負責跟蹤、追查,可這位師兄在無意間得罪了一個厲害的隱修,一番拚鬥之下,錯過瞭解鈴鎮的事情。」說著,把詢問的目光望向了兩位青衣。 梁辛懶得理他,可石林也沒說實話,根本不提趙慶和暗樁,只把解鈴鎮說成個普通小鎮:「國師座下五大弟子不知為何圍攻解鈴鎮,梁磨刀恰巧路過,見妖僧為虐,傳出令召集附近青衣,惡戰之後,國師的幾個弟子伏誅,可解鈴鎮也被屠滅,來付援的青衣更是傷亡慘重。」 齊青點了點頭,向下說道:「兩個妖僧行事縝密,我們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至於今天的三堂會審,本來是要想當著天下修士的面,當場緝拿這對妖僧的 梁辛點點頭:「結果讓妖人跑了,明知他們兩個是六步高手,你們就派來三個人抓,沒反被妖僧打敗就算不錯了 齊青絲毫不以為意,對著梁辛回以苦笑:「八大天門之中,五道宗三俗門,三個,俗家門派的人都已經現身,那五個道宗又怎麼可能不派人來 梁辛這才知道,「五大三粗。一共派出了八個高手,以八敵二,本以為是萬無一失了,可誰也沒想到,麒麟和千煌的身上,竟然還帶著傳說中的寶貝,當著所有人的面逃掉了。 五個隱藏在暗中的道宗高手當然不會在跳出來丟人,暗中隱遁而去,在方圓千里內開始仔細搜索。 說完之後,齊青伸出小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蛋,呼出了口悶氣:「事情便是如此了 這次三堂會審,八大天門出手,雖然重創了兩個妖僧,可實際上卻一敗塗地,不僅沒能抓到人,更沒能找出天下靈元變化的原因。 梁辛呵呵的笑了,搖著頭說道:「弄出這麼多噱頭,還不如一開始就抓了那兩個妖僧逼供 「誰說不是呢齊青滿臉的無奈:「不過,邪道上的人天性凶頑,被抓之後多半會有防不勝防的法子來自盡,而且,這場三堂會審,也是有名堂的 今天的三堂會審,熱鬧隆重,與其說是請天下修士工作中正來審犯人,倒不如說是「五大三粗。聯手發動雷霆一擊,當場擒拿兩個妖僧,以揚刀立威。 齊青淡淡的說道:「最近這十幾年裡,常常有些邪道上的妖孽作祟,八大天門不出世已久,這次我們現身,既是為了震懾妖邪,也是為了凝聚人心!」說完,齊青轉身又回到了皇帝身後。 梁辛本來還有些納悶,打完了妖僧,齊青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齊青還要一樁一樁的來核查這些年裡,兩個國師辦過的每一件公事,以期找出與天下靈元被改變的線索。 梁辛心底冷笑,麒麟和千煌改變中土風水,用的是水滴石穿的慢功夫,一項一項小工程,最終撼動了大風水。而這些工程沒有一件是國師親辦的。想要查出來談何容易! 這時候,一陣歡快的木鈴聲,從齊青的身畔響起,齊青仔細傾聽的片刻,對著熙宗微笑道:「秦師姐已經降服了那頭畜生,今日我現身出手。現在諸事落定,總要去和天下同道打個招呼的,去去就回 說完,也不等熙宗點頭,身形一閃飄然而出。 一直等齊青離開了大殿,熙宗才望向兩個青衣,問道:「現在,你們明白了?」 梁辛歎了口氣,苦笑著點頭,回答道:「明白了,其實,咱們,微臣就算不追查,今天國師也難逃公道,我們咬住國師不放,根本是白費力氣 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再回補心,台卜的情形。線天炮好「皇帝辦罷,的確誰也沒把宵、柳亦當做疑凶去質問,他們偶爾開口,也都是把話題不冷不熱的指向國師。 在回想自己這幾個月裡,連番苦戰,歷經生死,無論是兔幾丘、解鈴鎮,還是與妖女合謀、共赴清涼破,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自尋煩惱,不過撿了個乾爹,落下了一身好本事倒是貨真價實的。 熙宗卻搖頭而笑:「也不能這麼說,你今天的這場忙碌,雖然於救人無益,可是卻給聯掙出了一份大大的面子!嘿,要知道,八大天門追查國師,是機密中的機密,而大洪青衣,也和他們一樣,循著線索找到了真兇!這份凡人的手段,也讓那些仙家們瞧瞧!」 梁辛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今天的表現,倒的的確確在天下修士面前,給自己、給乾爹、給兩位義兄、給先祖留下的九龍青衣,掙下了一份任誰也不敢小覷的榮光! 至於幕廷的臉面,順便罷了,」 有臣子能幹如此,表現毫不遜色於修士中的高手,熙宗自然龍顏大悅,在褒獎了幾句之後,笑呵呵的賜了梁辛「六品護衛常使」御前帶刀,賞青林長刀。 梁辛有點不明白,回頭看看石林,心說這就從青衣妾成御前侍衛了? 石林趕忙低聲喝道:「快謝恩!」 護衛使是正經的六品侍衛,可護衛常使則是個閒職,平時該幹啥幹啥,就是多了個御賜的名頭,至於青林長刀,就比著繡春刀又長出三寸三分,也是個象徵。不過,無論是官銜,還是長刀,都只能是御賜,雖然不能算是見官大三級,但也是極高的榮譽了。 這邊正忙碌著謝恩,突然一陣洪浩的歡呼聲,從大洪台的方向傳來,也知道天門裡的高手想修真道宣佈了什麼好消息。 熙宗興致很高,也不急著去打聽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和粱辛著實又閒聊了一會,這才揮手屏退兩人。 兩人網走了幾步,熙宗又喚住了他們。對著石林道:「這十幾年裡,朝廷開闢海運,卓有成效,不過海匪也鬧得越來越凶了,特別是東南的福陵沿海,不僅商船遭劫,現在連官船都不保險了。地,是大洪的地,海,也是大洪的海,你們青衣也不能光跑,海上的事情,也是該管的,派能人!」說完,再度揮手。屏退了他們。 等離開了大殿,粱辛才知道自己還是青衣游騎,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石林一邊走著,一邊低聲問他:「你可知,我為何要隱瞞國師篡改風水之事?」 梁辛撇嘴,冷曬道:「管他邪道正道,國師改了風水,對凡間是好事,當然不能說出去,否則修士們又要改回去。築好的堤壩要炸掉、修出的大路要被掩埋,幾十年裡的工程要在幾個月裡還原,這可不是事。」 石林點點頭:「你說的這是其一,其二則是,國師雖然是主謀,可真正去築壩修路的,卻是大洪朝的各級官員,事情若是張揚開。牽連到數百官員,那時朝政何在?而且」國師門生,也未必就不是好官,要慢慢考察替換的。」 說完,石林側頭盯住梁辛:「你今天風頭太盛,我怕以後修真道上還會有人找你,風水的事情,即便死,也不能說的。」 梁辛點頭答應,跟著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風水的事情,皇帝知道麼?」 石林一笑,低聲回答:「這段日子裡發生的事情,陛下都曾仔細的問過我,可自始至終,卻根本沒有和我說過「解鈴鎮,這三個字,你說他知道不知道。」 解鈴鎮那場惡戰,最後鬧出來的動靜極大,不僅整個小鎮煙消雲散,到最後連大洪鐵騎都被引來,這麼大的事情,熙宗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他卻沒問。 沒問,便等若告訴了石林:沒有這件事。沒有那個人。 石林的語氣,很有些清淡:「熙宗陛下,一代雄主!這件案子裡,國師對曲、柳下手,九龍司鬧得雞飛狗跳,陛下只是在旁邊看著,又何嘗不是想敲打敲打我這個青衣大老闆!」 梁辛不知道說啥,有心拍拍石林的肩膀,又覺得有點不合適。 石林繼續感慨著:「大洪國運昌盛,每一代都是賢主明君,而且一代更勝一代啊!」 這倒是實話,三百年間,大洪朝一共二十四位皇帝,除了從第二任開始篤信仙道之外,歷代洪皇都勵精圖治,而且很明顯的是,繼任者比起上一任,會更優秀,現在的中土,靈秀富足,早已遠遠的超過前朝最鼎盛時。 感慨了兩句,石林搖頭笑道:「扯得遠了,梁磨刀,你真的要做青衣游騎麼?」 梁辛愣了愣,跟著放聲大笑,最後又壓低了聲音:「我怕要是我不做,你都交不了差!」連熙宗皇帝都已經見過了,石林這個青衣游騎,已經「弄假成真。了。 石林也樂了:「你手裡那塊游騎的牌子,你先用著,等你下次進京的時候,我再帶你去鑄造新牌,另外,有機會,把你這塊命牌的主人,帶來見我。」 梁辛嚇了一跳,搖頭笑道:「我勸你,最好還是別見他。」 石林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也沒有追問,而是莫名其妙的岔開了話題:「你認識不少高人,這些人裡,應該有身負大神通的吧?我指的是」回天之術。」 梁辛皺眉:「要救誰?他怎麼了?」 第一一二章 魔頭做主 啊!梁辛脫口驚呼,怒喝:小汐怎麼了?」 小汐的「睚眥手」不僅會傷敵,也會反噬主人。 平時「睚眥手。被秘法封印,而這種封印,只有第一次最靈驗,能夠完全鎮住這份惡力。 第二次再封印的時候,只能封住「睚眥手。的八成力量,剩餘的兩成,會不停的流轉,慢慢摧垮主人的身體。現在的小汐,雖然還沒有到強弩之末的境地,但壽數絕超不過一年了。 梁辛這才明白,為什麼當初小汐會說面對高手,她只能同歸於盡,而不是戰成平手。 回想解鈴鎮惡戰之後,小汐雖然還是冷冰冰,可對梁辛已經少了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任誰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一年,恐怕都不會、不願再狂擋著自己了! 梁辛的臉色陰晴不定,不停的盤算著,石林雖然是凡人,但說一句「手眼通天。絕不誇張,連他都束手無策,足見小汐的傷勢嚴重。說到救人,他到真的認識一個手段高明的奇大司巫。 可一想起大司巫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梁辛的心就一個勁的向下沉,上次全靠著自己湊巧手邊就有一隻實心瓶,大司巫才答應出手救青墨,而這次呢,自己要靠什麼去換回小汐的性命? 梁辛乾脆搖搖頭,想把煩惱甩出去,他本來就是打算,等三堂會審一結束,便立刻趕去草原看青墨,有什麼事都等見到大司巫再說。 說不定,冷冰冰的黑袍司巫一見冰冷冷的白衣小汐,愛才之心大起,免費出手; 說不定,到了草原時乾爹已經魔功盡復,把大司巫打了一頓,大司巫就高高興興的同意救人了」想到這梁辛忍不住笑了,有什麼事,都等見了面再說吧,事情只要有希望,便有可為。 梁辛笑的不怎麼好看:「讓小汐跟我走,我試著想辦法。」 石林點頭,隨即岔開了話題:「那對無常鬼,他們知道風水之事,留不得的。」 梁辛嚇了一跳,搖頭道:「我帶走,保證不會洩露風水的事情,放吧。」 石林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微微一笑:「便依你,其實,這兩個人知道的事情,重的很,留下來也未必就是壞事!」不光是通天眼、中土風水,莊不周和宋恭謹還是銅川慘禍中的倖存者,當初東籬先生的「仙禍」他們可聽了個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積德,黑白無常一輩子渾渾噩噩,可所知之事,隨便拿出來一樣,都會引來朝廷、修真道的追殺和滅口! 說起東籬先生的「仙禍」石林又問梁辛:「東籬公佈出來的,修真道上的那幾十樁案子,你怎麼看?」 梁辛搖了搖頭,自從銅川被毀,他就開始疲於奔命,為了青墨和兩個義兄忙碌奔走,根本沒有想過這個事情,不過,因為這些案子、南陽和琅琊,他對修真的正邪兩道,早就沒了一點好印象。 「我對梁大人,絕無詆毀之意,這點你要明白才好!」石林先墊了句話,這才繼續道:「但是梁大人佈置宣荷炯。去引出這場仙禍,行事上有些偏執了,千百年前正邪惡戰,攪得中土民不聊生,如果現在修真道再亂起來」比著當年的慘禍恐怕也不遑多讓!大洪盛世,天下安昌,隨便問問那個。凡人百姓,也只求能這樣過下去,千萬不要亂啊。」 石林又歎了口氣:「梁大人手段通天,也許他有什麼辦法,既能讓修士內鬥,又不會牽連凡間,可你我都沒有這個本事的。 說完之後,石林目光炯炯,望住梁辛:「所以,仙禍這個事情,你要給我交待一句,我才能放心。」 說實話,梁辛是第一次去用心想這個事情,對於修士無視凡人死活,他義憤填膺,可對於宣荷炯抬手誅殺修士,也心有慼慼。在琢磨了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修士從不想凡人死活,你怎麼看。」 石林實話實說:「修士的力量遠超凡人,又斷滅凡情,他們不是不把凡人當人,而是不把自己當成*人了,這就好像,凡人殺牛宰羊,不用顧忌,踩過個螞蟻窩,看也不看,一個道理的。」 梁辛瞇了下眼睛,雙眉緊鎖:「怎麼你也會這麼想?」 石林苦笑:「那我應該怎麼想?」 「交流。因為能交流,所以便不對勁了。」梁辛的臉色很不好看:「如果牛羊能操著你老家的口音,和你說說笑安,如果螞蟻見你踏足過來,驚慌失措的提醒你小心,你會怎麼樣?」 石林先是愕然,隨即深深的吸了口氣。也瞇起了眼睛。 梁辛聲音低沉:「我沒什麼見識,只是覺得,修士參悟天道,和凡人讀書習武一樣,都算是份上進之心。為求長生斷滅凡情,不再把自己當人,也無可厚非。可錯在,你可以不把自己當人,但不能不把別人當人!修士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也是爹娘生養,第一口奶是娘給的,第一句話是爹教的,第先生指點的,即便不論這些,他們修道之後,不用吃飯了,不用睡覺了,可那些「仙家樓閣。是誰給建的?他們煉法寶用的銅精鐵髓是誰開採的?他們穿的衣服布料是誰仿織的?門宗裡的蠟燭、神像、蒲團甚至桌椅板凳,哪一樣不走出自凡人工匠之手?」 說著,梁辛停頓了一下,直到石林點頭,才繼續道:「修真。沒錯。可修真之後自以為高人一等,錯了。斷滅凡情,有情可原。可斷滅掉的不只是凡情,連實情都一起斷滅掉了,就死有餘辜了!」 石林一笑:「實情?有意思的說法,實情就是」修士仍在人間,自己卻不肯承認!」 梁幕點頭:「不錯,這就是實情。」 石林歎了口氣,雙手背後挺起了胸膛,毫不掩飾臉上的森冷:「所以呢?你要追著梁大人的志願,無論如何也要毀掉修真道?寧可凡間生靈塗炭,天下大亂!」 不料梁辛卻搖了搖頭:「也不是,修士視凡人如草芥,視若無物,錯的離譜;可凡人把修士當做蟲亨,動輒殺之,也是不對的,說到底,能彼此交流,便沒有牛羊螻蟻,都是人!」 說完,梁辛笑了:「扯得太遠了,我要去見青墨,我要想辦法救汐,現在管不了別的,東籬先生的仙禍麼。你放心,當初他就和我說過,他們搬山,是為了我家先祖,我家先祖搬山,是為了中土百姓!」 石林皺局:「你說的什麼啊!」 梁辛大笑:「反正仙禍這個事情,我還沒想好,我答應你,要是有一天我想好了,做之前肯定會先來找你商 石林沒再說什麼,喚過手下開始安排梁辛等人的行程。 梁辛這才回到乾爹和兩位義兄身邊,先低聲把大殿上的事情簡單交代了一下,隨即拉開話題,把自己出山之後直到現在的事情,以及青墨受傷的始末,都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當然沒敢說青墨喜歡柳亦。 曲青石全身上下都冒起了煞氣,目光虐戾,最後卻搖頭長歎:「只盼著大司巫真有本事救人才好!」 柳亦安慰道:「咱們兄弟都在鄲州當差,誰不知道草原上的巫士神奇,大司巫答應出手,無妨的!」 兩位義兄翻案脫罪,官復原職,另外還得了兩個月的假期,這一趟自然要跟著梁辛一起去看青墨。 幾個人正聊著,黑白無常和小汐都過來了,另外與梁辛一起從兔幾丘戰,最終剩下的六個聾子青衣也來了,奉石林的命令,以熊大維為首的六個青衣,以後便跟著梁辛了。 梁辛又驚又喜,而曲青石與舊部重逢,當然也有一番喘噓。 黑白無常一到,還是和以前一樣,和這個打招呼,給那個請安,對著眾人絮絮叨叨的客氣個不停,別人都嫌他們兩個聒噪,唯獨乾爹將岸,皺著眉頭,始終把目光在兩個人的臉上掃來掃去。 在老魔頭的目光下,兩位喪鋪掌櫃的越笑越僵硬,哥倆的眼神也開始游散起來,四下亂飄著,將岸突然冷哼了一聲,雙手探出,在他們的眉心飛快的敲了幾下。 只聽兩人同時慘叫了一聲,隨即全身顫抖,一層青黑色,肉眼可見的從他們的皮膚上蔓延開來,沒用一會功夫,兩個人全都變成了陰慘慘的死人模樣! 梁辛哪想到的乾爹會突然出手殺人,來不及阻攔,一時間愕立當堂。 柳亦看得直打冷顫,忙不迭的向旁邊擠去,努力離他們遠些,苦笑著對將岸說:「老爺子,他們得罪您老了?出手就要了他們的命。」 將岸冷笑著搖頭:「不是我傷他們,是他們以前幾十年裡終日與鬼為伴,早被陰氣侵染卻不自知,我不過是把他們身體裡的陰氣激起來,看看還有救沒救!」說著,頓了頓:「上次在指揮使帳篷見到他們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不過當時大事當前,顧不上管他們。」 黑白無常現在就是副死人的樣子,可是五感還在,神智未失,全身都冰冷僵硬,好像被凍在冰塊了的感覺,聞言後嚇得魂飛天外,卻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將岸繼續搖頭:「戾氣熏染,病入膏肓,我是救不了了,不過,草原上的大司巫,修行的喪門巫術,也許有辦法!」 梁辛一聽,踏實了,又多了兩個去看病的! 過了一陣,大車準備妥當,一共三架馬車小汐自己一乘,黑白無常一乘,梁辛父子兄弟四人一乘,六名聾子青衣騎馬相隨。 雖然沒有任務在身,可六個聾子青衣依舊一絲不芶,一人遠在頭前三里探路,一個,綴後二里斷後,其餘四人護在左右。一行人就此上路,一路向北,趕往草原。 愛汐的情況之後,將岸皺眉沉思,良久不語。 柳亦從旁邊瞎出主意:「睚眥手作祟。砍掉它不不就好了,丟一隻手臂,總比丟掉小命來的發算!」說著,還得意洋洋的甩了甩自己的斷手。 將岸笑聞言笑罵道:「放屁!女娃子身負睚眥之力,雖然只是左手厲害,可怪力卻遊走全身,光砍手沒用!」 隨即,將岸的臉上又顯出了思索的神情:小汐的毛病,就出在睚眥之力上,睚眥,嗜殺好鬥,奪盡天下!這股力道見到什麼都要去奪,甚至連主人的身體也不例外,要想治癒,就要想辦法把睚眥惡力從小汐的身體裡錄離出去」說著,將岸搖搖頭,他明白理論,但實際上如何才能把小汐的力量從身體錄離,卻還不傷害小汐,他暫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柳亦見眾人都沉默不語,呵呵笑著岔開話了話題,扯天扯地的閒聊,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自己被國師抓走之後威武不屈,痛斥妖僧誤國,照著他的說法推斷下去,大洪台上根本不用梁辛出手,自己光靠一張嘴,就能把國師麒麟和千煌說的無地自容,當著玉下修士的面橫刀自創。 老魔頭聽的哈哈大笑,隨即一拍梁辛的肩膀,說道:「坐對面去,我有話說。」 四個人本來兩兩對坐,這下變成了三兄弟做成一排面著將岸。一直在老魔頭懷裡撅著**睡覺的羊角脆,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跳過去和三兄弟坐成一排。 將岸這才緩緩開口:「柳亦、曲青石,你們是磨刀兒的兄長,論起來,我總算是個長輩,現下裡有件事。老頭子要和你們交代清楚!」 梁辛心中一喜,乾爹見識通天手段驚人,現在把兩位義兄也聳成了晚輩,不用說,肯定會有大好處。 三兄弟挺直身板,正容端坐,羊角脆莊重點頭,示意將岸繼續。 老魔頭先看了梁辛一眼,又望向了曲青石,最後卻把目光停留在了柳亦的臉上,沉聲道:「不光你們三兄弟,還有草原上的那個叫曲青墨的小丫頭,和磨刀兒一起長大,又為了救他險些丟了性命,她的事情,老夫一定會管。雖然還沒見過面,可她已經是老夫的青墨兒了!」 曲青石神情茫然,柳亦面色迷惑,梁辛卻猜到了老頭子要說什麼,嚇得張開就要阻攔,將岸呵斥道:「閉嘴!」目光依舊牢牢盯著柳亦:「你可知,我那青墨兒,自幼便喜歡你,小小的一顆心肝全都繫在你的身上,臨死之時,只想能見見你!」 柳亦的第一反應就是:這話是說給老三的吧?老頭怎麼光盯著我,他別斜視吧? 這時,老魔頭突然問了句:「柳亦,結婚了沒?」 柳亦腦子裡嗡的一聲,下意識的搖搖頭。 「柳亦啊,我聽磨刀兒說,青墨兒長相恬怡,身份和本領更不用廢話,此玄你們父母都不在身邊,老夫又是你們的長輩,便做主定下這件事了!」 老魔頭說完,得意一笑,琢磨了琢磨。笑的更開心了。 三兄弟卻如遭雷雖,全都呆坐當堂,柳老大失魂落魄,曲老二膛目結舌,梁老三啞口無言,只有羊角脆神色沉穩,緩緩點頭」 片玄之後,曲青石的身上又冒起了寒氣,緩緩的轉過頭,先望向梁辛:「青墨真的喜歡柳亦?」 梁辛趕緊點頭:「這個錯不了」本來還想再多說兩句,結果感覺二哥的眼 曲青石長長的吸氣,又把眼神轉向柳亦,柳老大現在還張著大嘴,看樣子能把曲青石吞下去似的。 迎上老二的目光之後,柳黑子明顯身體一顫,就那麼張著大嘴,嗚哩嗚嚕,模模糊糊的說了句什麼,誰也聽不懂。 曲青石白眉一軒:他也不知道該說點啥。 柳亦翻轉雙手,左手按住自己的後腦勺,右手對著下巴一托,這才把嘴巴閉上,梁辛愣了愣,隨即明白了,老大剛才下巴脫向了。 柳亦的表情,已經複雜得亂了套,愕然有之,恐懼有之,驚喜有之,隱隱的還藏著那麼一點點得意,而更多的是不敢置信,眼睛睜得比牛眼還大,同樣瞪著曲青石。就那麼過了半晌,抽*動著嘴角,做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訕訕的小聲道:「這孩子,不,這姑娘,她的心思我竟然全不知道,,我長她十五歲零七個月又九天」 曲青石冷笑:「你算得還真清楚!」 老魔頭將岸一揮手,繼續大包大攬,問柳亦:「哪來那麼多廢話,你就說,你喜歡青墨兒麼?」 柳亦嘿嘿訕笑:「這個」若不提的話我可從來沒想過,提起來了。突然覺得、覺得歡喜的很!」說著,柳亦竟然臉紅了,神情裡還有幾分扭捏,梁辛可是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表情會出現在老大的臉上。 將岸又望向曲青石:「你是青墨兒的兄長,怎麼看?」 曲青石臭著臉孔,眨巴了兩下眼睛,豎起了三根手指頭:「第一,青墨還有時候小孩子的情懷做不得準」難保以後大了些,不會有變化。」 將岸倒是點了點頭,柳亦明顯緊張了起來,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辯駁兩句,可又找不到話頭。 梁辛也覺得事情要糟糕,不料曲青石卻話鋒一轉:「所以,總還要有一兩年的功夫,相處來看看。」此言一出,梁辛歡呼一聲,老魔頭哈哈大笑,柳黑子滿臉感激得已經無法形容了。然狠狠的一揮手。表情像笑更像哭:「還第二個屁,青墨喜歡就是了」怎麼會喜歡他?!」 梁辛可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拉住兩位義兄哈哈大笑,打從心眼裡溢出來的開心全都掛在了臉上。 曲青石還瞪著他那雙陰森森的眼睛,堅持了一陣之後,也忍不住搖頭苦笑,他和柳亦相交多年,名義下級,可早在認識梁辛之前,兩人就推心置腹肝膽相照,真把妹妹托付給他倒也盡可放心。只不過這事來的實在太突然,一時誰他還真繞不過來這個大彎子。 曲青石就從來沒想過,妹妹竟然會喜歡柳黑子。 柳亦也還在懵著,過了半晌才恢復了原狀小心翼翼的對著曲青石喊了句:「舅舅?」 這個「舅舅。是指著孩子叫的,意思是,孩子他舅」柳亦是翼州人士,當地習俗便是如此。 曲青石就好像被暗器打到似的,眼角嘴角都是一抽,瞪著柳亦陰聲道:「你再喊一遍?」 柳亦大笑,伸出胳膊攬住了曲青石,使勁的搖晃著。 將岸坐在對面,又沉聲開口:「做男人的,有錢有權,難免會有些臭毛病,以前我不管,以後你若對不起青墨兒,我一定出手!」 柳亦趕忙點頭,隨後和曲青石對望了一眼,兄弟倆居然默契一笑。 將岸的囑咐,本來應該由曲青石說,不過這便是兄弟了,曲青石明白,柳亦和青墨將來或許會不合而散,但柳亦就算衝著他這個,「舅舅」也不會做出對不起青墨的事情,這句話,不用說! 老魔頭幾世為人,卻生平第一次做成了一樁大媒,那份開心無以言表,老臉都樂成了一朵花,大車裡笑聲不斷,倒是柳亦,一直所答非所問的,明顯心不在焉了。 曲青石也還有點耿耿於懷,皺眉望著梁辛,低聲問:「你不喜歡青墨?」 「喜歡的,不過不是那種喜歡」說著,梁辛心裡突然想去汐。 想去,就去了。 三架馬車依舊奔馳,跟義兄與乾爹打了個招呼,梁辛身子一晃,已經躍到了小汐馬車的後轍上,抬手在車廂上輕敲了幾下:「睡了沒?」此時天色已晚,不過眾人都不覺疲倦,正連夜趕路。 小卓的聲音傳來:「進來暖」 梁辛閃身,坐到了小汐的對面,車廂中,清清淡淡的香氣,小汐正單手托腮,沒去看梁辛,而是透過側窗,默默望著外面:「有事?」 外面,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梁辛隨口就能編出二十個理由,不過還是搖搖頭,笑道:「沒事。」 小汐這才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看了梁辛一眼,從自己的座位下一摸,手中便多了一個小小的酒罈,拍在封泥,酒香四溢。 梁辛啥的一聲笑:「我那車裡就沒有,這趟可來對了!」 小汐沒理會梁辛,而是將雙唇湊到酒罈前,先是輕輕抿了一口,隨後,手托小壇,微微仰頭,一口一口,竟然把這罈好酒喝了個精光,一滴也沒給梁辛留。 梁辛眨巴著眼睛,從一旁愣愣的看著,挺想說句:給我也嘗嘗唄,, 有人給我提意見。 我雖然有點破脾氣,但對待意見一直很重視,可對待冷嘲熱諷提出來的意見、對待尖酸刻薄提出來的意見,就好像,我活該,我自找,氣死我了,,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章開始寫的的時候,本來很不開心,結果寫到老魔頭保大媒,又樂了,嘿嘿觸要月票! 「搬山本周會掉出首頁榜,已成定局」雖然現在看不可能,可我也要好成績,我不僅不掉下去,我還往上升,怎麼著吧! 說真的,提意見沒問題,哪怕罵兩句,只要不是髒話也沒事,可是請別那麼冷嘲熱諷,你是否高貴我不得而知,可我篤定,自己決不卑賤。 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了,我還在碼字。 碼字能掙錢,我的錢多了,能讓關心我的人過上好日子。 碼字要用心,這樣才對得起看這本書的人。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至於你說的「以後少裝可憐要票。」我也只能說:去! 我裝天真裝純情裝劉德華裝零零後,和兄弟姐妹胡扯的時候什麼都裝過,就是從來不會裝可憐! 第一一三章 事事有趣 ,兩的壇,飲而盡小汐酒量很好,臉蔗經毫未變。下,淪雙唇更加的艷了,卻顯得臉色愈發蒼白。 小汐喝完酒,淡淡開口:「你能喝多少?」 梁辛笑著回答:「慢慢喝的話,一斤總不會醉的,要是照著你剛才的喝法,半斤也喝不下去。那個,還有酒麼?」說著,眼睛在小汐的座位下面掃來掃去。 小汐一指梁辛的座位:「你那邊下面也有,」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已經把酒掏了出來,揭開之後喝了一口。隨即伸著舌頭笑道:「好傢伙,這是草原上的悶到驢!」他在銅川開過飯館,沒少賣這種酒,不過這一壇的味道要醇烈的多,入口雖然辛辣卻不燒嗓子,後味短暫卻是炸開來的痛快,顯然不是凡品。 小汐好像笑了笑,笑紋一閃而過,映在梁辛眼裡也只粲然了瞬間,便重新落寞了:「喝不慣的話就換,很多種的。」說著,隨手把手中的空壇扔掉,再度俯身,這次摸出來的只晶瑩的青瓷瓶,瓶子上彎彎曲曲的撰著兩個古字:桑落。 「色比涼漿猶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攜一鬥,遠送瀟湘故人。 桑落再。 小汐沒勇如上一壇那樣一飲而盡,而是小口的抿著,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 梁辛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幸好他有一壇「悶到驢。 兩個人就這麼對坐著,不發一言。小汐自顧自的喝著自己的桑落,梁辛也在喝,但卻不是自己喝,他在看著小汐,只要小汐喝一口,他便跟一口。 可小半壇之後,梁辛漸漸忙活了起來,小汐似乎發現了他在跟住自己,開始耍壞。時而舉起來不喝又放下,時而連著舉兩次喝兩口」梁辛從未見過小汐調皮,一時間手忙腳亂。 小汐終於笑出了聲。輕笑玲瓏,在車廂裡蕩漾開去,梁辛開心之下,一口氣連喝了三大口,只覺得一股辣辣的熱氣,從肚子裡升起。騰騰的撞著頭頂,忍不住第二次啥的一聲大笑! 「若只剩一年活,不知該幹些什麼。汐笑過之後,望向梁辛,目光清涼。 梁辛微笑:「放心,你沒事,」 「兩回事,不要往一起混。汐搖頭打斷了他:「我一直再想,卻想不出該幹什麼。」說著小汐輕輕歎了口氣:「沒主意了,不知道什麼才是有趣。」 梁辛試探著說:「天下好玩的地方多得很,我知道苦乃山裡。有個。猴兒谷。」他也就知道這個地方。 小汐繼續搖頭:「草原、大海、高山、戈壁,我都去過,有人喜歡,說天下美景飽覽不盡,我卻不感興趣,山山水水不算乏味,可只剩一年,去看它們總覺得有些浪費。」說著小汐揚起下頜,指了指粱辛:「你說吧,從小到大,有趣的事情,說來聽。」 梁辛立刻開始用力回憶,可細想之下。卻有些發呆了。 追著流星許願,樂此不疲;遇到老叔梁風習習,等他來送好吃的,玄苦練拳想著一朝脫困;苦乃山認識兩位兄長,幾次死到臨頭,拼過,活了;猴兒谷煉化真元,四步修士就會飛了;銅」的小買賣起起落落,不信賺不到錢;三堂會審費盡心思,誰都可以死,但兩位義兄要活」 小汐看梁辛莫名其妙的開始發呆,也不去打擾他,又把目光投向黑漆漆的車件,不料過了片刻,梁辛突然喜滋滋的跳起來,也不落座,就那麼蹲到了自己的眼前。 小汐嚇了一跳,以戰力卓著而深得指揮使器重的白衣游騎,情不自禁的往裡縮了縮身子。 梁辛壓根就沒注意這點細節,滿臉都是笑容,神神秘秘的對小汐道:「我仔細想過,這才發現,從小到大,原來我活的每一天,都有趣的很!」 小汐挑了下眉毛,饒有興趣。 「因為」說著,梁辛又變得愁眉苦臉,想震耳發聵說出一番大道理,但是肚子裡墨水有限,到了最後,還是老實巴交的說大白話了:「只要沒死,就還有下一刻,只要有下一刻,誰知道會不會死!」 小汐瞪大了眼睛,看看梁辛,又看了看他手裡的酒罈,嘟囔著:「喝多了吧?」 「有盼頭,就得玩命,就算明天得死,但今天沒死,就還有盼頭」粱辛越著急越說不清楚,仰頭又喝了一大口悶倒驢,猛的福臨心智,第三次啥的大笑出聲:「希望,,希望!別的罪戶活的愁眉苦臉,我卻搬梯子上房找流星!我娘怕小鬼不祥,我不管那套拚命練拳!十二歲時,玉石雙煞、四步邪修,五步高人,誰也不能攔著我活命」我做什麼都覺得有趣,因為我看不見結果,看不見結果的事情,就有希望!」 梁辛長篇大論,還是沒把事情說明白。 小汐卻又笑了,也許是明白了,或者乾脆是不想再和這個笨嘴拙舌的傢伙費力,把自己手裡的瓷瓶塞給粱辛,同時伸手奪過悶到驢:「跟你換,我這酒沒味道,把你的給我!」 兩個少年換過酒瓶小汐喝過「悶倒驢」一挑眉毛:「不錯!」 梁辛喝過「桑落。之後,陡然顯出了一副驚愕的神情,就好像一輩子吃生肉的野人突然嘗到了一盤宮保雞丁,瞪著小汐,滿臉惋惜的埋怨她不識貨:「這酒多好喝啊」話音未落,兩個人同時放聲大笑! 這一晚,梁辛已經笑了太多次,而這一生小汐卻從未如此大笑! 小汐笑出了眼淚,順著臉頰滴在衣襟上,滴在酒罈裡,梁辛伸手接了一滴,砸在手心裡,一轉眼就不見了」, 兩罈酒之後小汐依舊沒醉,卻倦了,合身躺到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梁辛,猶豫了下之後,輕輕的說:「等我睡熟,你再走。」梁辛點了點頭叮引一罈酒桑落喝宗小汐輕輕睡尖。他才躡年躡腳的離刻後,梁辛又潛了回來,偷偷的從車座下面抱了四五罈好酒,跑了」 等梁辛回到自己車上的時候,乾爹和兩位義兄已經閉目休息了。 他們自鎮山啟程的時候,就已經日薄西山,不過眾人心情焦急,恨不得一步就跳進草原,第一晚便開始連夜趕路。 大約子夜時分,官道上一片淒冷,只有梁辛這一隊人馬疾馳向北,粱辛正閉目養神,突然車子一陣顛簸,隨即駿馬嘶鳴,趕車的青衣衛大聲叱喝:「什麼人!」 梁辛身體一晃躍出大車,只見車隊前方,有個人含笑而立,羅裙長袖三十出頭,離人谷三大祭酒之首,秦孑。 疾奔之下驟然停頓,拉車的駿馬都有些不耐煩,用蹄子踏踏的敲打著路面。 隨行的四名聾啞青衣已經亮出繡春刀。和秦孑對峙。 梁辛吃了一驚,趕忙躍到四個青衣之前,秦孑的眼中根本沒有其他人。見梁辛出來了,對著他點頭微笑:「梁大人,你好 梁辛命手下青衣收刀,也對著秦孑回報了一個笑容:「秦大家好,這大半夜的,有事?」 秦孑背負雙手,微笑點頭:「今天在浩蕩台上相見匆忙,有句話一直沒來得及詢問,等料理過那些俗務之後才知道,梁大人已經到了鎮山,這才急忙趕來。」 梁辛哦了一聲:「什麼話?。 秦孑卻沒直接開口詢問,而是緩緩搖頭道:「這句話,不是秦孑自己問的,而是諸位天門的師兄,在見識過你的本事之後,要替八大天門來問。秦孑不過是受眾人所托,趕了上來。這一點,梁大人要先弄清楚才好 梁辛有些莫名其妙,皺眉不語,只做了個手勢,示意秦孑繼續,而這時,身邊腳步聲響,乾爹已經緩步走了上來,和他並肩而立。 秦孑對著將岸笑了笑:「前輩好!」說著,斂衽施禮,依得居然是民間規矩。 隨後,秦孑才再度望向梁辛:「諸位天門的師兄們,想要問梁大人一句,你的身法,是如何修煉的 就算是江湖武人,可以品評武功,但是也忌諱直接去問功法。將岸怪眼一翻,嘿嘿的冷笑著:「想知道怎麼練功,就要先學挨打」。 秦孑神色不變,緩緩搖頭,絲毫沒有動怒或者要出手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說道:「梁大人的拳陣玄妙無比,以聲色境的修為打出了玄機境的力道,固然讓人驚愕不已。可比起你的身法來,卻又不值一提了。誰都看得出你未動真元,只憑身體,就能避開千煌的雷雲,這未免也太驚人了些!」 說著,秦孑突然笑了笑,壓低了聲音:「你在花陣裡的表現,我可沒敢告訴顧回頭、齊青他們,只說是我出手相護,你才活了下來 梁辛被秦孑東一句,西一句搞得一頭霧水,當著明白人,他才懶得去動心思瞎猜,只是正色道:「秦大家有話就請直說 「你的身法,沒有真元支持,卻能躲開玄機境的神通法術,梁大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本事,被凡人學去了、普及開,中土上的修士們,可就不值錢了。更何況,你的身份又是位大人。熙宗皇帝雄才大略,說不定一聲令下,大洪朝的軍卒人人修習你的本領」。秦孑的語氣清淡,聽不出什麼一絲一毫的感情:「諸位天門的師兄不放心的便是這一點,無奈各有要事在身,只有我是閒人一個,才托付我追上來,問清楚!」 說著,秦孑頓了頓,繼續道:「其實,耍弄清楚的不過是一點:這身法如果只有你能練,便無所謂了;可這身法若是人人能學,人人可練,那你便麻煩的很 將岸滿臉的無所謂,笑道:「好傢伙,你這羊頭追上來,是要替修真道滅絕後患的。」 不料秦孑卻大夫方方的搖頭,笑著回答:「前輩言重了,要真想動手,我也犯不著說那許多的廢話了。我和梁大人共處花陣,他的身法又有突破,這件事也只有我知道 隨即,秦孑直視梁辛,直呼其名:「梁辛,你以凡人之身避開五步雷雲的追襲,或許其他的天門師兄還有耐心看下情況再說;可你憑著這個身法,從兩個六步中階高手的戰團中逃脫,這件事要是讓顧回頭、齊青他們知道,直接就會出手殺掉你,以絕後患!」 這時,曲青石也走了上來,也不打招呼,逕自對著秦聳開口道:「秦大家趕上來,不僅沒有出手試探,還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我們,又是為了什麼?」 秦孑正想回答,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在空氣中噢了噢,突然笑道:「原來有好酒!」伸手凌空一引,一個小酒罈就從小汐的車廂中飛到了她的手上,伸手捏碎封泥,先是噢了噢,雍容華貴的臉膛上,竟然顯出了一份貪婪的神情,揚起罈子喝了一大口,跟著滿是意外的問道:「好霸道,什麼酒?。 小汐的聲音,冷冰冰的從後面傳來:「悶到驢!」 秦孑愕然,跟著也不以為意,咯咯的笑出了聲,又連著喝了兩口之後,這才再度開口:「八大天門裡,其他幾個門宗,七護法、六祥瑞、九重天,,唯獨離人谷,只有三祭酒。」 梁辛會意,笑道:「離人谷的實力最弱?」 秦孑點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也不能這麼算,應該說,離人谷重道而輕法,只求修天問道,不喜征戰仇殺。」 這一點上,到和苦乃山那位「土行心法。的主人,頗有相似之處。 離人谷在最初時,既不算正派也不算邪宗,只是隱世潛修參悟天道,可後來正邪之戰愈演愈烈,離人谷的神通法術雖然不多,但頗有獨到之處,曾經 離人谷無法獨善其身,最終選擇了正道陣營。 在正邪相爭的時候,論起實力,離人谷雖然強過普通的門宗,但是卻又弱於頂尖大派,到現在也是如此,八大天門之中,離人谷實力最差,不過比起「九九歸一。而言,又高出了不少。 而更重要的是,離人谷看重的是修行,是悟道,而不是自身的實力,在五大三粗裡,算是最不「上進。的。 離人谷的弟子大都本性恬和,不願隨便出手傷人,這次三堂會審是五大三粗的統一行動,離人谷無奈之下,才派出了秦孑。 離人谷從來就沒有爭霸、獨大之心,秦孑更覺得梁辛有自己的身法無錯可言,不肯出手誅殺。除此之外,秦孑親身經歷的粱辛的身法突破,看出他的本領玄奧,打算放一份人情給他,於大家都有好處。 秦孑說完,梁辛長身施禮:「秦大家的好意,粱磨刀記住了。以後,離人谷是朋友。」 老魔頭將岸的神情也緩和了些,對著秦孑微微點頭,琢磨了片刻之後,語氣生冷的說道:「這個人情,老夫現在就還了。你的牡丹花陣雖然不錯,可牡丹是什麼?天生嬌貴,除了生的好看之外一無是處。用作道術法陣,耍起來香氣襲人,奼紫嫣紅,但戰力卻大打折扣!」 秦孑先是皺眉,尋思了片玄之後,眼睛突然一亮! 將岸見婦受教,心情好了不少:「頑童打架,丟樹枝的不少。但是有誰丟過牡丹花?還不是因為牡丹砸人不疼!」 梁辛覺得自己也算半個修士,聽的挺入神,搓著手心訕訕的問道:「啥意思啊乾爹?」 將岸笑道:「離人谷,自古就喜歡擺弄花花草草,可是卻不明白花不如草的道理!如果牡丹花陣變成野草陣,威力會平添不少。」 梁辛愕然,想著秦大家以後再動手,法訣之下青草飛揚,牲口都該樂了。 秦孑卻滿臉喜色,她用道法,將牡丹花變成殺人利器,威力大了一萬倍,可如果入陣是的韌草、蒺藜、紫籐」趨陣的法術幾乎不用變,但是因為草木本身就要比鮮花更堅韌,陣法的威力自然會更大! 其實也不能說秦孑沒見識,她的牡丹花陣是門宗裡一直傳承下來的,在低階時使用,還有迷惑心神的用處。可到了海天境之後,修士們心思堅定,花陣迷神的作用便以無效。 不過離人谷的弟子在修煉的時候,就根本沒去想過這件事,只是按著慣性,一邊增加修為,一邊提高花陣的威力,從未想過超過四步之後,就該換花為草了。 秦孑得了指點,對著老魔頭將岸連聲稱謝,這下大家打平,誰也不欠誰的,但卻平添了一份交情,皆大歡喜。 又謝了幾句,秦孑這才轉向梁辛,笑問道:「時候差不多了。還要回去交差,你的身法,還要給我個說法。 梁辛還沒說話,將岸就從旁邊笑道:「翼州偏西,有座不太高的山,名叫岳陽。山中特產一種花臉抑佛,名曰不谷,來去如風,行動最是靈活不過。」 秦孑滿臉納悶,苦笑點頭:「不錯,岳陽不谷,花臉稀稀,也算是異種,天下皆知。」 將岸哈哈大笑,指著梁辛道:「這小子是猴娃,從小被稀拂抱養,所以才打下了根基,才能連成他的古怪身法,別人要想修煉這種身法,除非在襁褓時被不谷稀稀抱走才行!」老頭子的解釋雖然戲德,但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說清楚了,粱辛的身法不是誰都能練的。 秦孑大笑點頭,側目望向梁辛:「真的?」 梁辛咬著牙點頭:「真的!」說著,踢腿轉臂,做了幾個靈活無比卻匪夷所思的動作,不說這幾個動作有多複雜,它們根本是普通人絕對不會想到的,乾脆了,就是猴子的雜耍。 「我就是個猴娃!」梁辛回答的無比響亮,跟著回頭問他爹:「那您老的身法是怎麼練的?」 一場大笑之後,秦孑與眾人別過,卻用傳聲入密的法子又鼻樑辛:「那個青衣老頭,魂力殘弱,命不久矣,和你交誼如何?」 梁辛也不隱瞞,更不偷偷摸摸,正色道:「我們是親生的兄弟!」 秦子略略琢磨了一下,笑道:「等你忙完了眼下的事情,帶著他來一趟離人谷吧!」 梁辛霍然大喜:「你能幫他恢復?」 秦孑揮了揮手,留下一句:「還不好說,但也不是全無希望!」話音落處,香風掠起,就此消失。 梁辛先是哈哈大笑,片刻後猛然醒悟。對著天上大喊:「離人谷在哪」 秦孑走後,梁辛猶自開心不已,曲青石變成毫譽老者,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如果離人谷真有奇術能夠幫他恢復,那可是件天大的喜事。 至於秦孑為什麼要幫他們,在梁辛看來也簡單的很,這就是「送佛送到西,的道理了,秦孑不曾為難梁辛,老魔頭點破她們的功法關鍵,雙方已經結下善緣,於秦孑而言。就不妨再多留下一份人情。 現在,就算有天大的事情,眾人也要趕赴草原,先確定青墨的安健。好在曲青石還有時間,不急在這一刻。 乍逢喜訊,曲青石不動聲色。但再度啟程之後,他也和柳亦一樣,變得心不在焉了,時不時都會嘴角抽抽,傻笑個片刻」 梁辛看在眼裡,高興在心裡,轉頭一看,發現乾爹竟然也在愣愣出神,雙眉緊緊鎖在一起,不知正在想著什麼。 哀悼日,逝者走好! 活著的人,加油。 第一一四章 丹鳳朝陽 平四個人,三個滿腹心事「梁辛誰辦不敢打擾,老實討羊角脆,拍著小猴的腦袋哄它睡覺。 將岸這一番思索,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總算回過了神來,開口問道:「磨刀兒,為父的「天下人間」為何凡人不能學?」 梁辛想也不想,立刻回答:「凡人雖然沒有道心,但是也沒有基礎真元,身體的強度達不到要求。」 將岸點點頭,繼續問道:「不提天下人間,只提這第一階段的身法呢?凡人能不能學?」 梁辛這次琢磨了一下,才開口:「單說身法的話,也是學不到的。」 將岸所創的獨門身法,在最初時要依靠的,是身體對外界的敏銳感覺。 梁辛能練成這種身法,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曾經有過五年的練氣基礎。修習土行心法的時候,真元流轉,梁辛的身體也得以改造,在很大程度,他對外界感知的敏銳也得以提高。 同樣是在千煌的雷雲之下。梁辛能施展身法從容應對,是因為天雷未成型時,他的身體就已經有了感覺,繼而本能的去躲避;可如果是普通人,身體就算再怎麼本能、協調,無法提前感覺天雷線路,也只有死路一條。 將岸點頭:「不錯。就是這個道理了。可是,如果有一種法子,能把身體對外界的感覺提升起來的話」 協調、本能的反應是可以七練的,但身體對外界的感知與生俱來,想要提高就非得修真不可。 梁辛眼睛一亮:「如果能有這樣的法子。您老的身法,天下凡人,人人可學!」 將岸卻搖了搖頭,笑容裡有些殘忍:「我這法子是剛剛想出來的,就算真有用,也不是普通人能學到的!」說著,伸手撩開馬車的側簾,伸手對正在馬車側前方縱馬疾馳的聾子青衣指指點點,笑道:「回頭,回頭」 老魔頭指的青衣正是熊大維,熊大維跑在他們前面,耳朵又聾了,聽不到身後的動靜,根本不回頭,自顧自的催馬前行。 將岸說了七八聲回頭,篤定的笑容漸漸僵硬,梁辛也把腦袋伸出來。看著熊大維的背影,對著乾爹呵呵笑道:「熊大維聽不到的,您老到底幹啥呢?」 老魔頭神色尷尬,冷哼道:「他何止聽不到,他還是個十足笨蛋!」 梁辛替熊大維冤枉:「可不能這麼說,這幾個青衣都是真正的好漢子」他的話還沒說完,前面的熊大維突然轉回頭,神色間有些疑惑,隨即放慢了速度,與梁辛並排,操著模糊而生硬的語調:「大人找我有事?」 將岸霍然發出一陣痛快無比的大笑聲,梁辛卻更糊塗了:「你怎麼知道我們在說你?」 這便是身體的敏感了! 不光是機敏警覺的青衣。就連普通人,有時走在街上。也會莫名其妙的感覺身後有人注視他。熊大維聽不到聲音,但是能感覺到背後正有人在看他、議論他,這才回過頭來。 大笑聲中,將岸對著熊大維揮揮手,示意沒事,拉著梁辛一起縮回腦袋:「剛才咱們和秦孑說話的時候,有一匹拉車的馬,不耐煩的跺了幾下蹄子,四個聾子青衣幾乎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這件事落在我眼裡,就變得有趣了。你說,他們是感到了蹄子砸地的震動,還是感到了馬兒的焦躁?」 說著。將岸又笑了起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不用耳朵,只靠身體的感覺,就發現了身後的動靜!」 柳亦的反應最快,眉毛一挑,追問道:「您是說,因為聾了,所以身體變得敏感了?」 曲青石的眼睛,習慣性的瞇了起來,梁辛有事沒事總喜歡瞇眼睛也是和他學的:「這幾個青衣都是我的部下,為人本來就機警的很,手上的功夫也很不錯。」說著,側頭看了看柳亦,認真的說:「都比你能打!」 最初兔幾丘上百多名青衣。人人都是曲青石的心腹愛將,毫不誇張的說,他們都是從鄲州數千人字青衣中挑出來的精銳。而最後,這群精銳也只剩下了六個。 熊大維等人能活到最後,靠的絕不單單是運氣。 柳亦笑的挺厚道,舅舅說啥就是啥。 將岸點點頭:「這便走了。自幼習武。為人機警,底子本來就不錯,耳朵聾了之後,身體的感覺更容易被調動,只不過…還不夠!」 梁辛現在已經明白義父的意思了,滿臉都是苦笑:「還不夠,光耳朵聾了還不夠!」 將岸點了點頭:「想要徹底把身體的感覺提升上來,還要刺瞎雙眼、用火炭將鼻孔要實,所以說。我的這個法子,也不是普通人能學到的。」 這麼殘忍的辦法,就算熊大維同意,梁辛也不會答應,皺眉道:「要是用黑布蒙上眼睛。用竹夾夾住鼻子」不等他說完,將岸就搖頭道:「不行,如果眼睛鼻子還在。即便蒙住,主人也會情不自禁的去依賴。明知道看不見,仍舊會使勁去看,身體的感覺還是無法得到鍛煉,沒用的。」 而柳亦也一本正經的開口:「老三,照你的法子,以後你手下這六大高手,頭戴黑布,鼻掛竹夾,殺氣騰騰的一出場…」柳亦再也說不下去了。摀住肚子哈哈大笑。 曲青石正準備鄭重開口,結果也沒忍住笑了起來,這種笑話就怕去想,現在曲青石幾乎已經看到了壯得像堵牆似的熊大維,按照梁辛的打扮時出場的樣子,笑的愈發不可收拾了。 直到半晌之後,曲青石才勉強止住笑聲,對梁辛父子道:「我在鄭州做金事的時候。聽說草原巫士之中,有人會一種叫做「催眠。的奇術,受術者會完全依照巫士所言。去做任何事。」 一經提醒,將岸也想起了這門奇術,一拍大腿,笑道:「不錯!把這個給忘了,可以找巫士幫忙。催眠了那幾個青衣,讓他們以為自己沒有了眼睛、鼻子,等練成身法之後,才解開法術。」 梁辛不知道這種神奇的本事,不過義父和二哥的話,他無比信任,熊大維等六個青衣和他一路拚殺肝膽相照,以後都跟在自己身邊,如果學會了義父的身法,好處不言而喻。 大喜之下,梁辛把熊大維喚到車裡,仔細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熊大維的臉上,先是驚愕,隨後而嚮往。最後盡數變成了濃濃的喜悅! 梁辛在大洪台上對抗修士雷法,這件事當時就從青衣之間傳開了,熊大維本來還以為梁辛施展的是什麼仙家本領,沒想到自己也有機會學,心裡高興的快要炸開了,別說只是被「催眠」就算真的要刺眼、塞鼻,熊大維沒 乾爹想出來的法子,到底能不能管用還是個未知之數,熊大維等人都是人間精銳,剛好被用來做這個實驗,即便不成功,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此刻已經到了半夜三更,這一夜裡,大哥定親、二哥恢復有望、老爹又研究出來凡人修習「本能身法,的竅門,聾子青衣有機會修習驚人身法人人都有喜事,梁辛純粹是個跟著傻笑的,卻打從心眼裡那麼開心! 兩位義兄,一個乾爹,梁辛這一輩子裡,最重要的三個男人,齊聚於此,開心歡笑,誰都沒了睡意,柳亦更是來了精神,拉著眾人海闊天空的胡聊小小的車廂裡,常常爆起一陣粗豪的大笑。 馬蹄隆隆,車轅震動,一行人連夜而行。說笑裡,不知不覺的又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官道兩旁漸漸瀰漫起了些薄霧,正是黎明之前,黑暗最濃稠的時候。 隨即,天亮了。 不是黎明破曉的微光,而是一瞬間,熾烈的金色光芒,徒然將夜空沖了個粉碎! 強光乍起,馬匹與隨行的青衣視力被奪。呵斥與嘶鳴中年隊急停。 梁辛苦笑搖頭,這一路還真是忙了,事情始終不斷。 將岸冷笑著都囔著罵了句:「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當先下車。其他人都跟在義父的身後。 距離車隊不遠處,半空裡正靜靜飄浮著三十多個藍袍道士,梁辛一見之下就皺起了眉頭,看打扮就知道,都是東海乾的弟子。 乾山道宗,以觀日而悟道,修持的心法叫做「旭日東昇」一經施展不僅威力驚人,更伴有煌煌的烈日金光。此刻,每個東海乾的弟子都將飛劍懸在頭頂,飛劍上,正綻放著璀璨的金光,彷彿幾十盞小太陽,方圓數十里都被照得雪亮。 東海乾的掌門、曾經在大洪台上見過的朝陽真人,在隊伍的最前端,正背負雙手看著梁辛。 朝陽帶來的大都是中年弟子,那幾個和他一起上大洪台審案的長老都不在隊伍中。另外,還有兩個十歲出頭的娃娃跟在朝陽身邊,異常醒目。 兩個娃娃長得幾乎一摸一樣,都是俗家打扮,好像從小沒吃過飽飯似的,面黃肌瘦,腦袋大脖子細,但是發育得還有些早,嘴唇上已經長了一層又黑又細的絨毛、細脖子上突出了個巨大的喉結,看上去著實醜陋。 曲青石上下打量著朝陽,陰測測的開口了:「陰魂不散,怎麼又追來了。」柳亦也同時笑道:「官司都打完了,你們這是」賠禮道歉來了?」 朝陽真人似乎也覺得柳亦的笑話好笑。露出了個笑容:「觀日台的確不是你們炸得,老道就算再怎麼愚笨,這一點也能看的清楚。這次趕來,是為了另一件事,不可弄混了。」 曲青石冷哼:「羅卑了,直說。」 朝陽挑了下眉毛,笑容不變。神情卻迅速冰冷了,淡淡的說出了兩個字:「南陽。」 柳亦哈哈大笑,搖晃著又黑又圓的腦袋:「這可麻煩了。你要非誣陷我們,大不了咱們現在回浩蕩台,再打一場三堂會審,趁著修真道上的諸位都還沒走遠。趕緊給叫回來…」 朝陽緩緩的搖頭:「現在沒人給你們審案子,更沒人和你們打官司,那塊「長舌,裡說的事情便足夠了,南陽師弟的死和你們脫不開關係,有沒有證據都一樣。」 朝陽頓了頓,才繼續道:「曲青石、柳亦,你們兩個必死無疑。沒的商量,不過」說著,他伸出了兩根手指:「說出兩件事,你們的那些同伴,都可以離開。第一件事,南陽被人撕成了兩片,憑你們辦不到,出手殺他的究竟是誰;第二件事,忤逆賊曲青墨現在哪裡。」 柳亦本來正想罵回去,可一聽到朝陽以同伴做要挾,就黑著臉孔閉上了嘴巴,曲青石也皺了下眉頭。 說完,朝陽又望向了梁辛和將岸,語調和氣:「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貧道自。賢父子是世外高人。還請分辨是非。把持公道。」 這一句話,朝陽已經把梁辛父子放到了,曲柳同伴,之外。 梁辛和義父在大洪台上表現驚人,朝陽怕他們身後還有什麼勢力,此刻雖然有把握對付他們,但也不想節外生枝,這一客氣話總是要說的,如果梁辛父子不走,翻臉動手之後,再有誰追究起來,東海乾也有話說。 梁辛撇嘴,回答的情真意切:「南陽是我殺的,青墨也讓我給打死了。找我就行了。」 將岸則嘿嘿的笑了起來,抬頭望向半空裡的朝陽:「待會,你得死。還有你、你、你,老魔頭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對著天上亂指,一會功夫就把東海乾眾人全都指點了一遍。 柳亦錯動腳步,走到將岸跟前,呵呵的笑道:「老乾爹,當年咱們和梁辛一起磕頭。結拜時說過打架誰也不許先跑,我們哥倆有事他留下是應該的,可您老這個陣仗,我們哥仁也未必應付不來。」 梁辛和曲青石也一頭,可還沒說話,就被老魔頭瞪了回去,隨即老魔頭斜忒著柳亦:「什麼意思?要不我現在也和你們拜個把子!」說著,老頭子咳嗽了起來,看樣子是真生氣了。 三兄弟嚇了一跳,趕緊假模假式的去給老頭捶背,同時面面相覷,都笑了。 朝陽看上去耐心極好,一直等三兄弟笑過之後,才再度開口,先望著梁辛:「不走?」 粱辛搖頭,朝陽又望向曲青石:「不說?」 曲青石都懶得看他。 朝陽霍然發出了一聲大笑。笑聲響起時。在他身後的那些弟子同時捏起劍訣。幾十柄飛劍同時發出一聲驚鳴。匯合至一處時。竟然變成了一陣嘹亮的神鳳啼叫! 先前無限的腰嗦。而動手時卻只是一笑,鳳啼之下,漫天金光霍然流轉,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乾山道掌門身上,朝陽真人雙臂擴張,大袖搖擺下,赫然化作一頭流金鳳凰,向著地面急衝而至! 朝陽真人當然不是真的變成了鳳凰,而是包裹在他身上的金光凝化成丹鳳之形。 乾山道宗的鎮山法陣:丹鳳朝陽。 跟隨掌門而來的乾山弟子,修為全部處在海天境大成,一共三十三人,為的就是能發動這道法陣。而最終凝結陣眼的朝陽老道,本身修為已經到了玄機境大成的頂點。這一道丹鳳朝陽之下,便是千煌和尚也只有逃命的份。 乾山道一出手,老魔頭將岸也大笑了一聲,一步踏出擋在正要躍住了正要躍起的梁辛,跟著抬起雙手,接踵三拳砸向天空。 衝到眾人近前的丹鳳,甫一似「二烹頭的拳風,激鳴聲便戛然而止,急衝的身形也隨8肥州,煌卑的金鳳好像變成呆頭大鵝,滿身金光也變成了傻氣…」 義兄、青衣等人乍見將岸大發神威,全都又驚又喜,唯獨梁辛心裡惴惴不安。他想不通,義父哪裡來的力氣,居然能再發動一次天下人間;而依著義父的脾氣,既然能打,先前根本就不會和東海乾廢話。更不會等敵人先動手。 丹鳳陷在義父的「天下人間,中。看上去雖然凝滯呆傻,但內中真元鼓蕩,正在竭盡全力想要突破將岸的神通。梁辛顧不上多想,叱喝中高高躍起。快如鬼魅撲向敵人。半空裡三十多個東海乾弟子。只要他擊潰一人,敵人的陣法便不攻自破。 東海乾的一眾弟子都在全力催動法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梁辛撲過來,可就在梁辛已經揚起雙拳,正要攻入敵陣時,耳旁突然傳來了兩聲怪叫:「殺人麼?我幫你!」 先前跟著朝陽真人身邊的兩個丑娃娃,毫無徵兆,同時出現在梁辛身邊,異口同聲的對他怪笑。 他們的嗓音正是變聲的時候。像極了公鴨的怪叫,說話之間,兩個。丑娃娃各自抬手」竟然真的將梁辛面前的兩個東海乾弟子,給打死了。 兩個娃娃的右手,都捏成鶴鑿,指尖各自扣著一枚小小的黑色法印,被擊中的乾山弟子七竅迸血,身子一軟從半空摔落。 梁辛吃了一驚,情不自禁的後退兩丈,他一直在防著兩個丑娃娃會動手,可卻沒想到,他們殺的居然是乾山弟子。 死了弟子,三三之數不足。按理說陣法已破,可金光丹鳳卻並沒有消失,相反,在金光中又多出了一道血色流轉,雖然依舊不能稍動可爆發出的掙扎之力卻更大了。 兩個娃娃一起笑著,乾瘦的身體來回縱躍,一起對梁辛道:「我們幫你把他們都殺了!」只一句話的功夫,東海乾的三十三名弟子。全都被他們殺了個乾淨! 梁辛不會飛,衝到半空全憑縱躍,現在已經落回到地面,瞇著雙眼盯住了丑娃娃。 天地之間。沒有了一絲聲息,突然出手的醜娃娃,轉眼死絕的東海弟子,還有」已經洗去金光,換而滿身血色長翎的丹鳳! 丹鳳的雙翅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眼看掙脫將岸的狂枕。 梁辛不懂修真的道法,可也能看得出這兩個丑娃娃不是再毀陣。而是用了什麼邪門的法子,靠殺掉那些東海乾弟子,讓丹鳳的力量暴增。 丑娃娃懸浮在半空裡,目光從一眾青衣的臉掃過,最後又對梁辛同聲笑道:「接下來呢,殺誰?」 梁辛搖頭不語,深吸了一口氣,拼出全力向他們撲去! 丑娃娃的修為奇高,網剛出手屠戮乾山弟子時,梁辛自忖阻攔不住,如果他又要去殺義兄、青衣,梁辛還是阻攔不住! 丑娃娃一起笑著:「你怎麼知道,下一個該殺你了?」怪笑裡。稀疏的八字眉顯得醜陋而滑稽,一左一右,再度揚起了手中的法印。 梁辛悟透了義父傳下的身法,從秦孑與麒麟的戰團脫身之後,放眼天下五步以下的修為,都難以傷他分毫! 可六步,逍遙境高手呢? 六步修士,已經開始真正的將自己溶於天道,舉手投足,渾然天成,梁辛的身體根本無從捕捉他們移動前的徵兆!在梁辛的眼裡,兩個。丑娃娃身體根本沒動。卻已經出現捏著法印。出現在自己面前。 就在此刻,梁辛甚至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突然,周圍的一切全部靜止了! 兔起鶻落,從惡戰爆發到此刻,不過只是短短的一瞬,丹鳳朝陽,天下人間,梁辛撲躍,娃娃殺人。金鳳浴血「直到梁辛撲向丑娃娃的時候,老魔頭猛的雙拳併攏,如錘夯砸,狠狠的擊向半空! 天下人間的範圍徒然擴大,將數十丈方圓盡數納入神通的籠罩之下,不僅血鳳、就連娃娃、梁辛甚至一眾青衣,全都變成了木雕泥塑。 而此刻,兩個娃娃的法印,與梁辛的頭頂不過一線之隔。 乾山道法喚出的金光早已消散,黑暗之下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無法稍動,只有老魔頭將岸,衣袂震盪,神情激昂。即便他已經拼集了全部的力量,目光也不曾去看敵人一眼,而是始終盯著一一天! 老魔頭一拳一拳緩緩擊出。不帶一絲風聲,同時腳步不停,邁得無比紮實,向著半空走去。 步步高陞!將岸不理血鳳。逕自走到梁辛身旁,將雙手摸向了第一個丑娃娃的頭頂,隨即神情專注,開始小心鼻翼的扭動著他的腦袋。 梁辛就眼睜睜的看著。丑娃娃的那顆頭。一寸一寸、僵硬而遲緩的轉著。被扭了一周,再轉回來時,眼睛裡已經沒有一絲生機了。 就在將岸將手伸向第二個娃娃的時候,對方猛的發出一聲壓抑許久的嘶嗥。第二個娃娃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終於掙脫了天下人間的狂抬,但還沒來得及反擊,便鮮血狂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第二個丑娃娃憑著自己的修為,終於衝破了將岸的神通,可他在自身真元與天下人間的對撫之下也深受重傷,大口嘔出的,不僅是鮮血,還有殘碎的內臟! 隨即又是一聲嘶啞的怪叫。朝陽披頭散髮,臉色蒼白,也踉蹌的摔落地面,凝在身周的血鳳早卻已散碎無形了。 丑娃娃掙脫天下人間,便等若將這個大大的牢籠衝開了一道縫隙,朝陽老道也趁機全力發動,拼著重傷逃脫了出來! 朝陽落地之後,再不敢停留片刻,俯身抱起倖存的醜娃娃撒腿就跑。 將岸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望。濁歎之下,揮手散去了天下人間。梁辛只覺得週身一鬆,立刻晃動身形扶著乾爹躍回地面。口中惶急的問:「您老沒事 梁辛能感覺到,乾爹的身體都在抽擒般的顫抖著! 將岸不等他說完。就怒聲打斷了:「殺朝陽,老子說他得死,他若活著,我死不瞑目!」說話之時,夜風輕拂。沒有一絲力道。可從將岸身邊掠過的時候,卻將他的滿頭白髮一絲絲捲走。 梁辛哇的一聲大哭。在他面前,義父的眼睛,正迅速的渾濁,而本就蒼老的皮膚,正肉眼耳見的寸寸枯萎! 大哭聲中,梁辛把乾爹交給義兄,轉身追向敵人。而此刻,金色的光華再度震爍而起,五個東海乾的長老,帶著十餘名晚輩弟子從不遠處飛撲而至」 第一一五章 這一天裡 氣陽生性謹慎,即便覺得紋戰穩操勝券,也只帶領現身,命令自家的長老帶著些心腹弟子隱藏起來暗中接應。 這幾個長老都是乾山道的精銳,見識自然不凡,眼見掌門和丑娃娃都被「天下人間,困住,他們雖然著急但並沒有發動,那時出手也是白搭。任誰闖入了將岸的神通覆蓋範圍,都只有一個下場:被「凍,住。 一直到丑娃娃與朝陽先後脫困,他們才急忙躍出接應,其中一個長老抱起兩個傷者,頭也不回遁劍而逃,剩下的眾人則斷後、阻擋追兵。 東海乾的人還不知道老魔頭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所謂斷後,也不過是跑的稍微慢上了一兩步,就這一兩步,粱辛厲若鬼魅的撲了上來! 四個長老。人人玄機境修為,手下弟子也臻至四步大成,咒訣響起處,一共百餘支飛劍迴盪金光。向著梁辛撲湧而至。 梁辛能夠從秦孑與麒麟的戰團中脫身,根本不把眼前鋪天蓋地的飛劍當回事。咬牙切齒的低吼聲中,粱辛已經閃身而出,雙拳錯動撲向第一個東海乾長老。 這個長老早有防備,雙手翻轉亮出一盞離火盾,妖嬈火蛇吞吐。穩穩擋在了自己面前,只要能撐過片刻,師兄弟們便會來馳援。 離火盾迎風而漲,轉眼變大護住主人,而梁辛撲擊的勢子不變。可就在他堪堪撞上法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以「拳陣。強攻的時候。梁辛的身子猛的一兜,於完全不可能的角度中。蕩起了一條詭異的弧粱辛繞過了離火盾! 這才是這道身法真正可怕的之處!在百支飛劍的竄刺之下,粱辛尚且能夠脫身而出,又怎麼可能繞不過這一座不過門板大小的盾牌。 防禦型的法寶護主,是隨著主人的心意而動,主人要防哪裡,它就會出現在哪裡。 可粱辛的身法奇快,且刁鑽得完全沒有痕跡可循,也許在丑娃娃面前不值一提,可這個,東海乾長老的心意哪裡跟得上,他正在向離火盾中輸送真元,準備硬扛梁辛的古怪拳陣,卻想不到梁辛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就那麼扎手紮腳的向著自己一抱! 二十一擊。三陣勾連。這個長老的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胸口的骨骼已然盡數被巨力搗碎,五臟六腑都爛成了一灘碎肉,嘴裡鮮血狂噴,人還沒有落便已死了。 梁辛在哭,也在笑,身形陡轉,撲向了下一個長老! 第二個,東海乾長老,同樣未能支持片亥,就被梁辛的古怪身法擊敗。 不過幾個,穿插之間,梁辛就殺了兩長老。其他人都目眥盡裂,催動全部真元,揮蕩飛劍全力截擊粱辛。 可粱辛就好像一頭青灰色的蝙蝠,於狂風暴雨間搖搖欲墜,卻總能在危機時突然轉向。不僅躲開了危機,更撲向了第三個長老。 第三個長老天生膽眼見梁辛攻了過來,口中低吼,雙手不停翻轉,把飛劍和法盾一起喚了回來。再加上一道「凝海障」四五件寶貝圍著自己上下翻飛團團打轉,莫說敵人,就是連一滴水也潑不進來。 遠遠望去場面蔚為壯觀。老道懸浮半空鬚髮張揚,身上的衣袂獵獵飄擺,在他身周,各色法寶呼嘯陡轉,舞起層層神光將主人裹在其間,而粱辛卻化身青衣鬼魅,在大群的法寶中穿梭的同時,也圍住老道層層打轉! 過了一陣。粱辛未能攻入老道的防禦,突然冷笑了一聲,身子一晃飄然離開。 長老心裡鬆了口氣,可手上的法訣不停。依舊指揮著法寶護住自己,果然,轉眼之後梁辛又再度折回,左右手各自一掄,將兩件事物狠狠的砸在了他的法寶和飛劍上。 彭。彭,兩聲悶響,鮮血潑濺、碎肉翻捲,長老猛的怒吼了一聲,目眥盡裂!梁辛砸過來的,竟然是他東海乾的兩名弟子! 再看此時的梁辛,哪還有一絲一毫的憨厚,身形凝滯了片刻,任由潑起的血肉澆了自己滿頭滿臉。對著法寶中的長老,陰森森的冷笑了一聲,轉身離開。 長老幾乎咬斷了自己的牙齒。但卻不敢指揮法寶去攻殺梁辛,相反,他又把防禦的圈子縮小了些 梁辛卻根本不再看他一眼。而是發出了一陣滿是輕蔑的大笑聲:「你還不如那個南陽老賊」。話音落處。他又撲向了第四個長老。 第四個,長老看到梁辛過來。卻也大笑了起來:「來得好!」說話之間,身體也如那些飛劍法寶似的。霍然綻放起燦燦金光,毫不猶豫的應向粱辛! 這第四個長老,道號洗陽。是東海乾一眾長老中修為最高的一個,雖然不如掌門人,但是也到了玄機境大成的境界,而且他的功法別具一格。由內而外,身體尤其結實。 朝陽真人曾經笑言:洗陽師弟自己就是自己的法寶了! 梁辛這次終於踢到了鐵板上。北斗星陣雖然可怕,但是卻被洗陽的雙臂牢牢擋住。 在連續衝擊幾次之後,不僅無法擊敗洗陽,反而差點被對方的真元所傷。粱辛心中急躁,正打算拼著重傷和敵人硬拚一擊,身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輕叱:「奪」。 一隻白嫩的手掌,左手。輕卻快,突然割碎金光出現在梁辛眼前,穩穩拿住了洗陽正迴盪而起的拳頭。 半空裡的惡戰,洗陽全身燦燦,煌若天神;梁辛來愈如風,虐若厲鬼;還有一個陰戾、冰冷的白裙修羅小汐。 小汐的左肩,鮮血淋漓,她第二次揭開了自己的封印,睚眥手全力。相當玄機境初階的修為。 洗陽被小汐捉住手腕之後。只覺得一股暴躁的力量,沿著自己的經脈狠狠切」治旨年臂路肆虐而卜六而他的護身真亢也隨!流轉,舊八方集結而至,兩股力量碰撞之下小汐仰天噴出一口血霧,沾染鮮血的嫵媚紅唇,卻切金斷玉般吐出了三個字:「梁磨刀!」 梁辛的身法如風,趁著小汐纏住敵人的瞬間,縮腳收肩將自己團成了一個肉球,一頭撞進了洗陽懷中! 三道星陣勾連,自洗陽的胸腹間盡數爆發。 洗陽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胸口徹底塌陷小汐被他的護身真元反震也受傷不輕,梁辛伸手攬住了她,隨即轉頭,望向最後一個長老! 留下斷後的那些四步弟子都被小汐上來前,用睚眥手狙殺,此刻只剩下了那個只敢防禦、不敢進攻的長老,被梁辛血紅色的目光一瞪之下,這個人再也不敢停留,怪叫一聲遁劍便跑。 粱辛哭著、笑著、不甘著,卻不得不攬著小汐跳回地面。 乾爹傳下的身法,在對戰時威力了得,可是用作追、逃卻沒什麼太大的用處,雖然快,但依靠的畢竟是身體的力量。長途之下絕跑不過高深修士的真元。而且這道身法,真正的精髓在於千變萬化,與不可能之處連續轉折。 說穿了,這是個類似於繞圈子的身法,在一個範圍之內穿梭、盤繞,東海乾沒人能比得上,可要是拉開了距離。粱辛根本跑不遠。 其實,剛才那幾個長老和弟子,如果只想著逃跑,梁辛也沒能力把他們全都殺掉。 敵人逃走了,梁辛放下小汐,閃身躍到義父身前,還沒開口,卻忍不住了淚如泉湧! 滿頭白髮盡落。皮膚再沒有一絲光澤。 原本黑白分明、虐戾犀利的眸子,已經游散、渾濁,變成暗淡的灰來 曲青石雙目含淚,對著梁辛搖搖頭,將岸什麼都不曾說。 將岸此刻,眼瞎耳聾,但卻能覺出梁辛回到了身邊,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發出了一聲咳嗽,好像嗆到了口水,可咳出來的,卻是一蓬煙塵。 粱辛再也屏不住呼吸再次放疼嚎啕,老魔頭將岸卻露出了個足以掙裂天地的笑容,最後對著磨刀兒說出無聲的三個字,就此撒手人寰」 此宏,天現黎明! 將岸連屍體都沒留下,當晨風吹過,一道道飛灰從他的身體上飄揚而起,隨風播散,, 在土坤之中被困千年,將岸的身體早已不行了,卻還在二十天內,發動了三次天下人間,特別是最後一次,拼勁全力之下,身體徹底被神通的力量摧垮,轉眼衰老,化作灰槁。 可即便如此,也無所懼。 第一次神通,與獠牙之間點化傳人,將岸後繼有人!第二次神通,在天下修士面前,逼瘋千煌和尚,將岸意氣風發!第三次神通,將岸救了想救之人,他的天下人間,再不是那個來不及。 他說的最後三個。字,梁辛看懂了,不是,來不及」而是,捨不得! 梁辛瘋了,跳、跑、廝打哀號,但又怎麼能攔得住風,冬早黎明,晨風鼓蕩,只不過片刻後,老魔頭屍骨無存,卻叮噹一聲,一枚長長的銀針落地。 將岸沒有向梁辛借力就發動了第三次天下人間,靠的是,迴光返照之力。 東海乾現身時,老魔頭還無所謂,可在見到那對丑娃娃後,他便已經將這根長針悄悄刺入了自己的心脈。 到最後,粱辛沒死,老魔頭笑的,捨不得。 看到銀針,粱辛哪還會猜不到真相,一瞬間裡,只覺得胸肺間所有的悲恰,都凝結在一起變成了巨大的壓力,甚至把自己的心臟都帶動著直衝咽喉,可恨嗓子細他吐不出來!最終身子晃著,喉嚨裡發出咕咕的怪響,兩眼一番,沉沉的昏厥了過去。 昨日黎明時,梁辛正摩拳擦掌,準備營救義兄。 洪熙十一年,臘月二豐。 一個白天,斗千煌,辯麒麟,救曲柳脫困,面見當今天子。 一個晚上,大哥定親小汐把酒、二哥康復有望」義父喪生! 這一天裡,粱辛歷經生死,大喜大悲,嘗盡了人間滋味,到最後,只抱住了三個字:捨不得。 兩天之後,粱辛才再度醒來,正置身於馬車之中,柳亦和曲青石坐在對面,一起看著他。 小汐也在,左手縮在袖子裡,右手正晃著一個小小的酒罈,見他醒來,露出了一個笑容:「還好?」跟著,又托起了手中的酒罈:「喝麼?」 梁辛身體粗壯,傷心過度之下逆血攻心,醒來了便沒事了,翻身坐起來,拍了拍起身後空出的座位:「這邊坐來吧,你們三個擠的很。」 小汐還沒動,羊角脆就不知從哪跳出來,緊挨主人一**坐在了空位上。 眾人不禁莞爾,愁苦的氣氛被稍稍沖淡。粱辛把猴子抱在懷裡,問小汐:「你呢?傷的怎樣?又解開了封印,或者」現在回去,請指揮使再幫你封上。」 小汐搖搖頭:「第三次便徹底封不住了,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三個月和一年的區別。」說著,站起,轉身,落座,舒舒服服的坐在了粱辛身旁,同時還不忘提醒一句:「千萬莫碰我的左臂,現在這條胳膊。一旦有人碰我自己做不了主的。」換過座位之後方向掉轉,原先她坐曲青石的左側,現在在梁辛的右側。 羊角脆本來正拉長身子要去蹭小汐,聞言立刻縮回來,跟著還覺得不踏實,又用力向著主人懷裡縮了縮。 這時,曲青石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所有的事情,都由青墨而起的。」 這句話的意思誰都明」二下皺眉,本想勸解兩向,可隨後又想到了自只的身。心時開口總不是個。滋味,好像在偏袒媳婦,而梁辛卻搖了搖頭,說的話讓人摸不到頭腦:「要沒有我,你們兩個就死在玉璧裡了。」 曲青石一愣,沒說什麼。 「你們死在玉璧裡,青墨來了也找不到人。南陽更犯不著斷滅幾情。你若把義父的死算在青墨身上,還不如算在我身上?」 梁辛的道理,是胡攪蠻纏的道理,但語氣裡並沒什麼玩笑之意:「沒有我,你們要死,義父會在土坤裡出不來,可南陽卻不用死,東海乾那些想要殺我父兄的長老、弟子,還有那個丑娃娃就不會死。」 曲青石看著粱辛,又瞇起了眼睛:「所以呢?」 「所以,天生的對頭牌,你死我活吧。嘿,東海乾,乾山道宗。」 柳亦笑:「老三這話說的好,本無對錯,天生的對頭牌!就是如此了。與其糾纏著前因後果。倒不如想想報仇的法子。」說著,柳亦頓了頓。又問梁辛:「剩下一個丑娃娃你現在還不是對手,但是朝陽呢。你敵得過麼?」 粱辛輕輕搖頭:「我能殺掉那幾個長老。憑借的是身法和拳陣。比起真正的力量,我還差得遠。這次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下次相遇時,如果他們有所防備,我便會有大麻煩了。」 粱辛現在的身法,五步初階是防不住他的?可是遇到五步中階。在一心防備的情況下。粱辛便凶多吉少了。對方只需要像最後一個逃跑的乾山長老那樣,召喚諸般法寶防得密不透風,梁辛也只能圍著他打轉,無計可施。 而對方是五步中階,以真元催動法寶,耍個三天三夜也沒問題。梁辛的身法卻是單純憑借肌肉力量,能維持一兩個時辰就已經是極限了,此消彼長之下,梁辛會被對方活活耗死。 車裡的都是自己人,也沒必要說些假惺惺的安慰話,柳亦和曲青石都皺眉不語小汐把酒罈遞給了梁辛。 粱辛接過,仰頭喝了一口。吐出了口悶氣,又開口道:「不過。與東海乾對敵,我已經佔了很大的便宜,因為乾爹的身法犀利,所以我不用防。只想著攻即可,等到了草原,我就要開始練習拳陣了。」 粱辛在花陣中悟道,身體的協調和反應整整提高了一個層次,再加以苦練,拳陣肯定還能再多打出來幾套。 「只要拳陣的力量上去了,繞不過敵人的防守。乾脆就敲開他的烏龜殼子。」說著,粱辛突然笑了一下:「要報仇,便好好好練功了,不過這個仇怎麼報,也是要好好琢磨的。」 小汐不解,皺起了眉頭。粱辛卻會錯了意,又大喝了兩口之後。把酒罈子換給了她。 曲青石天生一份陰鷙心腸,似乎聽明白了粱辛的意思,淡淡的開口道,說的卻是句廢話:「修士最看重的,也是唯一能看重的,便是他們的修為了。最能讓修士開心的事情,便是衝破瓶頸,跨升一步。」 梁辛點點頭:「青墨和琅琊都說過,朝陽五步大成,突破在即。」 這時候,柳亦終於聽明白了老二老三在說什麼,吸溜了一口涼氣之後。對著曲青石嘿嘿的笑道:「老三這都是跟你學的吧!」 曲青石沒有一絲笑意,鄭重的搖頭:「是他天生的?老三不好惹的。」 小汐終於忍不住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三兄弟之間的啞謎,問梁辛:「到底在說什麼?」 不等梁老三開口,柳亦就壞笑道:「朝陽老道修煉了幾百年。現在五步大成,最能讓他歡喜開心的事情是什麼?」跟著,也不等小汐回答,就繼續道:「是突破瓶頸。成為六步宗師!」 曲青石結果了話題,也笑著。不過卻陰冷的很:「老三是想。在朝陽終於看到突破希望的時候。殺他。」 兩個義兄你一句,我一句。梁辛覺得自己不開口好像有點不合適似的:「總要讓他嘗嘗什麼叫「捨不得」這個仇才算報的踏實。」他說話時也在笑,不過笑的很輕。不著痕跡。 小汐挑了挑眉毛:「具體怎麼做呢?」 說起報仇,梁辛的心情也好了些,臉上露出了些真實的笑意:「第一,要把自己練得能打敗朝陽;第二,想辦法幫幫朝陽,讓他能看見馬上就可以成為大宗師的希望便好了。」 只剩三個月了小汐卻活的明顯比以往鮮活了起來,竟然微微撇了下嘴角。苦笑:「這個第二,說的倒容易!」 梁辛卻一笑,沒再繼續解釋。而是挺直了腰板,說了句:「辦法是有的。不過還要仔細想想。更要緊的是先得把本事練好。」 見梁辛的心情看開朗一些。曲青石也覺得全身輕鬆,難得的露出了個貨真價實的笑容:「至於那個丑娃娃,也一樣不會放過的。」 柳亦咧開嘴巴。笑呵呵的正想說什麼,突然一個真正陰森、寒冷的聲音,又從半空中響起:「地上的那隊官差」 曲青石平時說話,便帶著股陰陽怪氣的虐戾,可是和外面的聲音一比,簡直就變成了快樂的黃鵝鳥。 隨即。外面的青衣叱喝聲響起,而那個陰森的鬼聲卻彷彿被嚇著了似的,馬上變得怯生生,聲音也小了許多:「官差官息怒。打聽個事… 聲音虐戾,語氣怯懦,揉在一起說不出的古怪。 小汐還以為來了敵人,正想出去看看,卻發現對面的曲青石和柳亦,都是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 第一一六章 鬼王駕到 一二習最大的心願。就是伺候著梁一二的後人。安安穩孵圳劃日子。等粱辛死了,他再接著伺候梁辛的兒子、孫子」, 可苦乃山裡的事情,讓生的老實、死的老實、做了鬼還一樣老實的風習習恍然大悟:梁辛不是梁一二。 粱一二一身神通,神鬼莫測。根本不用別人來保護;可梁辛就是個普通的娃娃,他又是粱一二的後代,這一生裡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凶險。 所以一輩子被人欺負的粱風習習,要妖王葫蘆帶他進入苦乃山陰眼去修煉,變得厲害,只為保護梁辛。 一番修煉,風習習出關。而粱辛已經離開猴兒谷幾個月,小鬼立刻出山去找他。 按照葫蘆的指點,鬼僕先去了銅川,結果卻連銅川府都找不到了,又急匆匆的苦雁關去找柳亦,這才得知梁辛的兩位義兄都吃了官司,被押往鎮山受審。 風習習心急火燎,根本沒把事情問清楚就趕往鎮山,他本來還想著就算遇不到粱辛,也要先把曲青石、柳亦兩人救出來再說。 少主的哥哥。應該也算是少主吧?梁風習習忠心耿耿! 他到鎮山的時候,梁辛網離開不久,小鬼網好趕上天下修士說說笑笑、群情振奮的四下散去,風習習差點沒把自己給嚇死,躲起來一動也不敢動。 躲了天,直到修士們紛紛離開之後,風習習才再度現身。一邊打聽著,一路疾飛不停追趕。 終於,風習習看到不遠處,幾個青衣正護著三輛大車趕路,大喜之下想也不想,當即開口呼喊:「下面那隊官差 喊聲出口,風習習自己先嚇了一跳,自從出關之後他從未如此興奮。想不到心情激動下,呼喝聲蕩起癟癟陰風,曠野之間四處鬼哭飄揚! 看著下面的青衣抽刀拔劍,風習習第一個反應就是:逃吧! 可梁辛也許就在車裡,風習習咬著牙,鼓足勇氣,開始結結巴巴的詢問…… 官道上。幾個青衣如臨大敵,神情間驚疑不定; 半空裡,一團黑色的煞氣滾滾飄蕩,仿若魔雲,其間包裹著一個瘦小佝僂的陰喪鬼物,正搓著手心對著地上的差官唯唯諾諾,小心的陪著笑容,臉上一塊碩大的金錢斑尤為顯然。 就在這時,梁辛就從馬車中一躍而出,直接撲上半空,一把把風習習抱在懷裡,兩個人翻滾著摔、爬起來、又跳又叫,又哭又笑! 乾爹新喪,卻又見從小照看自己長大的至親長輩,這番歡喜、悲慟、快活、委屈,著實不能用語言來表達了。 曲青石和柳亦本來就不是外人,羊角脆更從來不把自己當外人小汐的車裡有的是美酒,幾個人訴說別情,時而歡笑時而流淚,這一場大醉裡。沒有誰再去管究竟是相見歡,還是捨不得了! 從第一天傍晚,一直醉倒第二天正午,梁辛這才又重新醒來,睜開眼睛一看,大哥二哥抱成一團打呼嚕,老叔正一條毛巾一條毛巾的倒換著,給三個少爺敷額。 粱辛心裡感動,趕忙伸手接過了風習習手裡的毛巾,想開口卻又不知說什麼。 風習習見梁辛醒來,臉上一喜,小聲的說道:「再睡會吧,一會我弄還了吃的再來叫你們。」 梁辛笑著搖頭,翻身坐起,跟著又覺得眼前的風習習。比著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樣,琢磨了片剪之後。終於恍然大悟: 風習習還是老樣子,可週遭的環境卻變了,梁辛以前,幾乎從未在白天見過他。 其實昨天風習習現身時就是白天,不過梁辛悲喜之下沒注意到。其後又是酪酚大醉,到了現在才剛反應過來。 風習習自己也歡喜的很:「修煉之後,白天於我已然無礙,以後能日夜跟在你身邊。」說完後又有些懊惱:「早三百年就該去修煉,便可以天天跟著梁大人了。」 曲、柳二人機警,雖然還醉著,可身邊一有動靜,立刻就睜開了眼睛,風習習見兩人被自己吵醒。又是惶恐又是自責,忙不迭的招呼著他們繼續睡,看樣子恨不得伸手把哥倆的眼皮再給摁上。 柳亦搖頭道:「早在苦乃山就說過多少次,梁辛的老娘是我的老娘,梁辛的老叔是我的老叔,您老就別跟我們這些晚輩客氣了!」 曲青石也輕輕的點頭,對著風習習微笑著喊了聲:「老叔。」跟著。又抬頭望向柳亦:「你抱著我做什麼」 柳亦愣了愣,立刻手忙腳亂的去推開柳亦。 梁辛把風習習拉到身邊坐下。饒有興趣的問道:「在陰山眼修煉,老叔都煉成了什麼本事?」 風習習攥起拳頭,敲了敲自己瘦骨嚼響的胸口,老臉上都是竊喜:「先說我的身子,現在百無禁忌。衙門去得,佛堂去得,也不用再忌諱白天黑夜,更不用怕公雞打鳴了。」 曲青石贏了,他力氣大,把柳亦推到了地上,坐起來問:「神通、法術呢?老叔是凌空虛度,飛著趕上了我們!」 風習習點頭:「妖王葫蘆說。我已經有初入玄機境之力,我又不懂修真。就問他這個初入玄機境。能不能打得過它。」 柳亦笑道:「葫蘆怎麼說?」 風習習也跟著訕笑:「葫蘆沒理我。」 梁辛可顧不上笑,滿臉都是驚愕,…」共在猴兒谷呆了五年,風習習前三年都在葫蘆的結界,繃洲,算起來一共也只在大山陰眼中修煉了兩年多。 短短兩年,風習習就從一個小鬼變成了五步高手?這樣的速度。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不光梁辛不敢置信,不久前。猴兒谷的妖王葫蘆也被風習習的進度嚇了一跳,不過轉眼一想,倒也釋然了。 風習習雖然只是個小鬼,又長久沉睡,可無論怎麼算,他都在人間活了三百多年。真要論起輩分來,莊不周師父養在實心瓶裡的那頭厲鬼。見到風習習也得喊聲祖爺爺。 人死之後陰魂不散,靠的是「執念。 執念越強小鬼自身的修為也就越深厚,中土世上常常會有厲鬼復仇的事情發生,但報仇之後執念也就不存在了,喪物也隨之煙消雲散。 可風習習是個。例外,當年粱一二幫他報仇之後,他的執念就從報仇變成了報恩。 風習習本性善良、怯懦,但勝在執著,緊緊抱住「報恩。這兩個字不放,昏睡三百年裡。每一場夢在想著與梁一二重逢。 尤其可貴的是,風習習的執念,不是一己私慾,而是真心回報。 報仇和報恩,同樣都是執念。但境界卻大不相同。兩種執念都能支持小鬼活在人間,但前者不過是「白米饅頭」而後者則是「人參靈芝。 在報恩的執念之下,風習習每在人間多活一天,就多積攢了一份力量。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在不知不覺裡。攢下了深厚的陰修喪力。 若非如此,普通的小鬼只要見到哪怕一線陽光,都會魂飛魄散。而風習習當初為了找粱辛,在苦乃山裡被陽光灼烤多時,也只是身受重傷。 只不過風習習天性懦弱,既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更不懂得怎樣去運用它。 苦乃山是天下龍脈的根源,它的陰山眼非同小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凶戾之地,風習習進入其中修煉。三百年積攢的渾厚喪力,被洗煉之後盡數激發,小鬼也由此一躍成為玄機境初階的強橫喪物。 現在的風習習。早就不再是個低微鬼僕了。而是天下一等一的厲鬼陰魂!只不過他心性未變,見到誰都還那麼客氣」 梁風習習把葫蘆的分析,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想著這份與「執念。分不開的機遇,自己也有些感慨了,輕輕歎了口氣,隨即又岔開了話題。笑呵呵的問粱辛:「玄機境初階。到底多厲害?」 憑著風習習的性子,出山之後可不會和別人動手的,到現在為止,他都還不明白玄機境是個什麼概念。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總不能乍開膀子和老叔架,梁老三正猶豫的時候,柳亦已經指著曲青石,回答道:「五步初階,對付曲老二這樣的。一個能打一百個!」 說完,柳亦還有些意猶未盡。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沒心沒肺的笑道:「打我這樣的,一千個,」。 自從當了「舅舅」曲青石就更懶得和柳亦計較了,瞪了他一眼也就算了。轉頭對著風習習道:「老叔如果不嫌麻煩,還請演練下神通吧!」 此刻他們已經和東海乾真正的對上了,別說修真門宗,就是普通的江湖莽漢,也會有三個。知己五個幫手,這一架已經開打,以後說不定還會遇到多少個,強敵,曲青石帶兵多年,一定要先把自己這一邊的戰力算清楚。 風習習趕忙回答:「不麻煩,不麻煩,我這就施展!」說著,風習習的臉上,升起了幾分得意,拉著眾人跳下了大車。 車隊停止小汐也下車來看熱鬧。 莊不周和宋恭謹現在恢復了過來,被將岸引出的陰喪之氣再度蜷縮回肺腑之間,在隊伍停下後,也畏畏縮縮的下來。 風習習這是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此刻正要做法演練神通,卻在看到兩人之後,臉色倏然一變,身子一晃飄到面前,雙手揚起向著兩人的額頭連擊幾下。 莊不周和宋恭謹各自慘叫。翻身摔倒,剛剛蜷縮回去的喪氣又被激發,和上次一摸一樣,轉眼又僵硬起來,變成了屍體模樣。 風習習雙眉緊皺,臉色擔憂的望向了梁辛:「你這兩位朋友,眉宇間戾氣盤結,我怕他們被陰喪之氣侵染,一試之下,果然如此」。說完,又搖頭歎道:「怕是活不長了」 風習習神情憂愁。而身邊的一群青衣先是愕然,隨即哈哈大笑。黑白無常躺不能稍動,心肺都鬱悶的縮成了一團」 梁辛把黑白無常扔回大車裡。攬著老叔笑道:「不用管他們了。您快顯些手段出來!」 風習習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痛快的答應了一聲,隨即雙手的小指互鉤於額前,口中陰森森的唱到:「哭哭啼啼。落花流水,鬼!」 鬼唱之中,風習習把自己盤結的手印向天一指,隨即一片鬼哭狼嚎聲,徒然充斥天地,眾人只覺得彷彿置身無邊的墳塋,四下裡陰風搖蕩。鬼氣瀰漫。功夫稍差些的青衣。甚至已經臉色蒼白渾身發顫,就連粱辛,身上也炸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雖然明知道老叔不會害自己,還是忍不住全神戒備,以防有喪物偷襲,而他的七盅星魂也隨之躁動,瘋狂的旋轉了起來。 可片刻之後,鬼哭狼嚎漸漸淺淡月二拂討,天地間叉恢復了清寧,根本什麼事情都沒※ 柳亦驚魂未定的向著四下裡看看,在確定「哭哭啼啼,落花流水。已經結束之後,有些狐疑的望向風習習:「這就完了?是您提前收了神通,還是這個神通就是哭得挺嚇人?」 風習習笑的挺不好意思:「這道神通的名堂,喚作鬼哭狼嚎,哭完就完了,沒別的事了。」 柳亦咳了一聲,哭笑不得的搖頭:「要說哭,我哭起來比它們嚇人。有沒有真正驅鬼喚喪的 不等他說完,風習習就少有的大笑了一聲,雙手拇指勾結,陰癟開口:「兜兜轉轉,何去何從,鬼!」這次的手印指向了小汐的馬車,青天郎日之下小汐的馬車,就那麼毫無徵兆的消失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梁辛更是駭然,那麼大的一輛車子。連車伕帶駿馬。都被風習習一句鬼唱擊得煙消雲散?先別說馬匹,車伕死的也太冤了吧? 天地間一片寂靜,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趟行程是指揮使安排的,車伕也是精幹青衣,小汐眼看著自己人被殺,臉上不知覺的就凝氣了煞紋。 風習習倒是滿臉得意,下意識的把手心在衣襟上抹了抹:「這道神通的名堂,叫做五鬼搬運,能駕駐陰喪之力。隔空移物,」 正說著半截。馬蹄聲吠迭,車伕趕著小汐的馬車,滿臉納悶的從後面又趕了上來。 「我怕車老闆趕路辛苦,就移出了一里多地,本來還能更遠些。」 風習習說完,也不等著別人反應,又將雙手拇指勾在一起,再度對準小汐的馬車,唱道:「敲敲打打,美輪美奐,鬼!」 青衣車伕嚇了一跳,還以為又要被挪走。不料這次,只覺得眼前神光流轉,再回頭一看。立刻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小汐的馬車,在轉眼間變得金碧輝煌,珠簾錦蓬金轅銀轍,比著皇帝的玉輦還要更漂亮,更耀眼! 大伙都盯著馬車發呆,誰也沒注意小汐笑成了一朵花。 「這道神通的名堂,叫做鬼斧神工,大到平台樓閣、小到絹扇鳥籠,咒法之下煥然一新!」 風習習又要盤結手印,這次是曲青石攔住了他,神色裡也帶了些苦笑:「老叔宅心仁厚,修行的神通也都,」 曲青石頓了頓,總算把「沒啥用。三個字嚼碎了、嚥回去,正想再措辭的時候,風習習就搖了搖頭。歎道:「我明白大人的意思。」 曲青石立刻糾正:「不是大人,是後生小輩,老叔千萬別再弄混了。」 風習習縮著肩膀,小心翼翼的點點頭,這才繼續道:「鬼物修煉,沒有什麼功法可循,心性是什麼樣,修煉出的神通就是什麼樣。」 柳亦一聽,洩氣了,對著梁辛苦笑:「可惜咱是青衣。要是在工部當差。有老叔的神通幫忙,指定平步青雲。」 梁辛聞言哈哈大笑,老叔現在能見光,會凌空虛度,他就知足了。 風習習也嘿嘿的笑了,又搖了搖頭繼續道:「我生性怯弱,所以修不出打人的神通。不過,我畢竟是個喪物,現在修煉到了玄玄機境。會帶著些「天生。的本事。我仔細想過,要是遇到敵人,會有兩項本領能派上用場。」 風習習頓了頓,才繼續道:「我現在有了修為,也就有了些地位,我所在的地方,方圓十里之內,那些不成氣候的孤魂野鬼都會聽我差遣,我能從鎮山一路追上你們。也全靠他們幫忙了。這項本領有個威風的名字,叫做鬼王駕到!」 曲青石的眼睛一亮,有了這個本事,遇敵時能招來小鬼幫手,平時還能用來打探消息,的確是好用的很。 說話之間,風習習已經挺起了瘦骨哮響的胸膛,也不再捏什麼手印。雙手背後,清冷的喪氣從他身上流轉氤氳,向著四下裡播散而去! 而風習習的猥瑣怯弱,也轉眼變成了一派鬼王威嚴,不過說出來的話還是那麼小心翼翼:「風習習有事相求,哪位、哪位能出來一下。」 語氣軟軟,可被鬼氣熏染之後,就變成了測測陰風,轉眼散開,傳遍曠野! 風習習傳令之後,回頭對著梁辛笑道:「用不了幾個彈指的功夫!」 一盞茶的功夫,一炷香的功夫」天地間一片寂靜。 梁辛小聲的替他老叔打圓場:「沒準這十里之內,沒有鬼呢。」 風習習滿目的疑惑,臉上的金錢斑都有些暗淡了,搖著頭道:「不應該的。除非有厲害的修士刻意驅除了附近的喪物。」 一眾青衣的神情立刻戒備了起來,唯獨小汐,走到風習習的身邊,輕輕的問道:小鬼都見不得陽光。驅喚孤魂野鬼,在白天也可以麼?」 話音網落,風習習就哎喲一聲,三兄弟也恍然大悟,誰都沒忍住,一起笑了起來,柳亦幫老叔打圓場:「第二項本領,第二項本領。」 老叔現在是鬼王了,「忘本。了,」 風習習窘的滿臉通紅。也顧不得多想什麼,依著柳亦的吩咐,十根枯瘦的手指,就好像在打算盤似的,靈巧跳動了起來。 冥冥中傳出一陣虐戾的慘笑聲,一道道黑色的煞氣從梁風習習的指尖盤繞而出,在慘笑的催促下。轉眼暴漲,化作粗豪…六二泛鏈,向著官道旁的密林席捲而去六三兄弟的笑容一下子被凝固在臉上! 十根黑色的長鏈。彷彿十條猙獰的喪蛟。所過之處,所有的大樹都爬滿了可怕的龜裂,轉眼散碎成灰。 每一根被長鏈都是陰煞之氣凝結而成,末端被風習習的指尖控制著,長短由心,輾轉隨意! 風習習一邊舞動著煞鏈,一邊對梁辛解釋著:「我就這一個能用在打鬥上的本領,叫做厲鬼纏身。」說著,老叔笑得有些靦腆,聲音也很小:「我不太會打鬥,可要是有人想傷你們。我就撕了他。」 說著,風習習指揮煞鏈離開樹林,對著百步之外的一座不大的土丘。雙手一合,只見十根長鏈立刻竄躍過去,真就好像一雙細長的鬼爪子般,一把抱住了小丘。 旋即彭的一聲悶響! 不見塵土飛揚,不見沙石翻滾,而那座小丘,卻已經徹底消失了。三兄弟又驚又喜,老叔的十道煞鏈,威力不遜於那些修士的飛劍神通。 可就在這時,:卜汐的臉色突變。厲聲喝道:「躲開!」話音未落,她的左臂衣袖層層炸碎,原本蓮藕般的胳膊上,鋪起一層妖治的黑色鱗片,左手翻轉,一把抓住了風習習的肩頭! 左臂黑鱗,而左手依舊白哲。 小汐第二次揭開封印之後。體內的睚眥之力便不再受她控制不過平時,只要不碰她的左臂,也不會將其引發出來。 風習習現在施展出的本領。靠的是本來不應出現在世間的陰煞鬼氣;而睚眥是龍子,其力霸道網烈,但卻算作世間正氣,此刻盡數被鬼王的陰煞引發,小汐根本控制不住。 睚眥力,見必奪! 風習習猝不及防,既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更不會去想著傷害汐。劇痛之下只覺得身體中的陰喪之力,好像被決口的洪水,飛快的流出體外。被小汐的睚眥手奪去。 其實風習習現在的修為,和小汐的睚眥之力不相上下,如果他有心較量的話,必然是個苦苦相持的局面,可小鬼不擅打鬥,一下子方寸大亂。就抵禦不住睚眥手了。 昨晚喝酒的時候。風習習就看出了端倪。已經在心裡認定。這個白裙子小姑娘以後就是梁辛的小媳婦了,此刻即便被小汐所制,也只有驚訝、恐懼,卻壓根沒想過反抗。 不過片刻間。睚眥手就已經大佔上風,老叔的臉色漸漸蒼白。 梁辛驚怒交加,他知道睚眥手的厲害,照這樣下去,老叔命不久矣。當下顧不得多想,七盅星魂流轉,雙手探出,想要掰開小汐的左手。 七盅星魂在梁辛體內流轉時,只有海天境大成之力。 睚眥手卻是五步初階。雖然二者在級刷上只相差一等,可在力道卻差了天地之遙! 梁辛的十指網一觸碰小汐的冰冷的左手。全身都顫抖了起來,一股巨大的引力傳來,不僅沒能救出老叔,自己也陷進了睚眥之力中七道星魂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會被睚眥之力搶走。 曲青石和柳亦反應極快,同時抽出繡春刀,對小汐低吼著:「對不起。手中的刀子已經狠狠斬在了她的左臂上。只聽「當、當。兩聲銳響,左臂絲毫誤傷,兩個青衣卻被反震的巨力掀翻! 反震之力浩蕩,兩位兄長都是幾人之身。都沉沉的昏厥了過去。 小汐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望。 就在此刻,彷彿還嫌不夠亂似的,莊不周、宋恭謹兩個人,皮膚青黑還是死屍的模樣,嘴裡卻呵呵的怪叫著,飛快的從大車上撲下來。各自伸出雙手去拉小汐的左臂! 風習習遇襲,雖然不曾想過抵抗,但還是本能的散出只有喪物才能聽到的求救。 現在的求救,比著剛才的「鬼王駕到。不知強烈的多少倍,要是在黑夜裡,方圓幾十里的鬼怪都會趕來拚命。可在白天,沒有一個鬼物敢,除了莊不周和宋恭謹。 兩位掌櫃現在是人身鬼質,身體正被陰氣控制,算是半人半鬼,剛才的「鬼王駕到。喚不動他們,可現在的求救,卻把他們體內的陰氣盡數激發,哥倆也和小汐一樣。身體不受自己控制,就撲了上來想要救人。 梁辛、梁風習習小汐、莊不周、宋恭謹,五個人擠在一起七隻手外加一個肩膀纏成一團」, 其他的青衣全都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片刻之後,梁辛再也抵不住睚眥手的力道,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聲悶響,七盅星魂四散崩飛,一個都沒留下,全都跑了。 五個人也一起悶哼了一聲,全都軟到在地,七隻手和一個肩膀。還糾纏在一起,並沒有分開,, 七盅星魂散去,本源之力也受到震盪,梁辛受的內傷不輕,不過還沒有昏厥,只不過摔倒之後。全身無力,根本無法稍動。 梁辛躺,左手抓著小汐的大拇指。右手扳著小汐的小手指;小汐抓著風習習的肩膀;莊不周和宋恭謹四隻手疊在一起,按著小汐的手背,, 熊大維跑過來,猶豫著是不是要把眾人分開,梁辛突然面露喜色,勉強對他說:「別動!」 第一一七章 凶險自知 …會功夫,睚眥弄就將老叔絕大部分修為搶,引」的身體裡。如此一來,不僅老叔的氣力大衰汐也活不過一時三刻了! 睚眥手雖然能趁著老叔失神,將他的陰修喪力搶走,可老叔的力量,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夠使用的,它們被搶的時候,因為風習習的彈壓所以無法反抗,但是在進入了小汐體內之後,立刻開始興風作浪。與睚眥之力打成了一團。 兩股力量都是玄機初階,對抗之下,無異於兩個五步高手,正通過小汐的身體來比拚修為小汐又如何受得了?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少時間她就會內傷喪命。 莊不周和宋恭謹受陰氣所趨,跳出來救,主」也陷在了睚眥手之中,盤踞在身體中的那點少得可憐的陰煞之氣,也被小汐奪走。 這也不是什麼好事,他們兩人體內的煞氣,早就和純陽生機糾纏成了一團,因為無法錄離所以被一股腦的搶走,眼看著兩人出氣多進氣少,就快從假無常變成真死人了。 一群人全都摔到地上,小汐的臉色殷紅如血,青色的血脈賁張,好像妹網似的爬滿了她的臉膛;老叔的神色虛弱,雙目緊閉,就連那枚碩大的金錢斑都已變得青黑暗淡;莊、宋二人則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梁辛的七盅星魂也被搶走了,可因為他身懷「帝星紫薇」「北斗。雖然在外,依舊和他呼應著。 隨即梁辛驚愕的發現,在小汐身體中的七盅星魂,不僅沒有被睚眥之力碾死,反而,,瘋狂的壯大了起來。 在片刻的失神之後,梁辛霍然開朗,這才揮手攔住了想要上前救援的熊大維等人。 他的七盅星魂,會搶奪真元為己用,當初他那四分之三還未及煉化的惡土之力,就被七隻星魂給瓜分掉了。 不過大司巫曾經說過,這種「奪力」必須是無主的真元。修士的真元都有自己的元神控制,所以平時裡星魂幾乎沒機會去奪力。 可現在卻是個極大的意外,那些陰修鬼力,在風習習的體內時是有主的力量,星魂奈何不得;可鬼力被睚眥手搶到小汐體內之後,就和當初梁辛那些還沒來得及煉化的惡土之力一樣,變成存於小汐體內、但卻不屬於小汐的「無主,之力。 睚眥之力與陰修喪力爭鬥不休。至於莊、送兩人那點裹雜了生機的陰氣,早就被鬼王陰力同化掉了。 七盅星魂進入小汐的身體之後立刻活躍了起來,一頭扎進了那團鬼力之中。星魂每旋轉一周,便會將一部分鬼力收為己用。 而那些鬼力也出乎意料的配合,彷彿變成了等待著將軍來統領的部隊,暫時停止了與睚眥力的拚鬥,層層收縮,不斷融入星魂之中。 這樣一來,兩股巨力的爭鬥平緩了許多小汐身體中的壓力大減,不至立刻喪命;而鬼力現在漸漸歸於星魂統領,這等於老叔遺失的錢,又被梁辛給撿到了,等一切恢復之後再想辦法還回去就好了,不管怎麼說,也比著光丟不撿強。 至於莊不周和宋恭謹,梁辛已經把他們哥倆忘了。 不過,讓梁辛有些想不通的是,星魂和陰修喪力之間,根本沒有一點排斥,融合的無比自然。 七盅星魂最初的力道,來自玉石雙煞。 苦乃山的玉璧和石脈。是土行靈精。後來又吸收了天地間的陰戾之氣。成了可怕的精怪。它們的力量,是土行元基被戾氣侵染之後得以成形。 而老叔的隱修喪力得來的過程,卻網好相反。梁風習習本是鬼,每日裡積攢世間陰氣,最後在苦乃山陰眼修煉大成,他的力量,是陰喪元基,又被土煞之力洗煉而成。 玉石雙煞的本源,和梁風習習的修為。都是土性與陰元融合,雖然成形的步驟截然們反,但最終得到的力量卻是相同的。 所以這兩股不同源不同宗但卻同質的喪力,在融合上無比的順暢! 七盅星魂飛快的旋轉著,把越來越多的鬼力化為己用。 此刻只有粱辛還是清醒的,他也不敢稍動,保持著現在的姿勢四個人七隻手抓在一起按住老叔的肩膀。 就連粱辛自己都不知道,他這個以防萬一的舉動,救下的是莊不周和宋恭謹兩條性命! 莊、宋兩人的生氣和陰氣糾纏成一團。被睚眥手一股腦奪走。本來已經活不了了,但就因為手手相連,他們的生氣雖然離體,但生機未斷。魂魄裡還能勉強通過手指感受到自家生氣的存在,雖然離著有點遠,但還能勉強活下去,, 老叔的修為深厚,七盅星魂「收編,的雖然順利,也花了整整兩天兩夜的功夫,此刻,梁辛的「北斗。已經強大到從前他根本無法想像的地步,緩緩旋轉之下,流轉出渾厚的陰喪之力,穩穩抵住了睚眥力的進攻。 這兩天裡小汐和老叔也都已經甦醒,正閉目養神,他們兩個,一個是「戰場」一個是「失主」現在都能感到新的七盅星魂正式成型,不約而同的睜開了眼睛,望向梁辛道:「成了!」 梁辛微微點頭,但是雙手卻抓的更緊了,對著二人道:「我有個想法。也許,,能救小汐!」 小汐沒說話,她體內的巨力抗衡雖然平緩,但依舊讓她難以消受,老叔卻眼睛 ,浪本不問粱辛的辦法。就自接說道!,「那就快試試!猶饑,頓了頓,又皺眉問道:「不會傷到你自己吧?。 梁辛沒直接回答,而是搖頭敷衍著:「沒事的,老叔放心。」 這時小汐從一旁咬著牙,低聲道:「別冒險!」 梁辛在心中苦笑,豈止是冒險啊,簡直是拚命! 七盅星魂已經將陰修喪力全部吸收,在梁辛的指揮下只守不攻,無意再戰;可「睚眥力,見必奪,一旦被它纏上,就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明明打不過星魂,卻還不停的衝擊、糾纏。 現在的星魂已經今非昔比,列陣之下,足以剿滅睚眥力,可在哪裡剿滅?梁辛面臨著兩個選擇,一是馬上發動攻擊,把戰場擺在小汐的身體中,最後小汐死、睚眥滅,星魂還能不能收回來就不好說了,以前可都是在活人之間流轉的。 可梁辛絕對不會有事; 第二個選擇就是把星魂引回自己的身體,睚眥力必然追過來接著「奪」 將戰場擺在自己的身體中,把睚眥力引入自己的身體,在反擊、圍剿小汐很可能由此獲救,可要命的是,梁老三的身體也就那麼回事,睚眥和星魂真要是較量起來,冒的風險極大。 這個事情,梁辛已經想了兩天兩夜,早就打定了主意,對著小汐咧開嘴巴,笑了。 小汐身體虛弱,臉色蒼白,卻也回報了他一個微笑,一如當初策馬解鈴鎮時,好看的很。 梁辛轉頭望向老叔,梁風習習卻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抬手壓住了那團按著自己肩膀的手:「不許鬆開,我要親眼「看。著!」 現在眾人肌膚相觸,老叔怕他們拿開手之後,自己就失去了與喪力的感應,他隱隱猜到粱辛要冒險,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一定要親身感受。 「另外,你那兩位朋友,如果鬆手的話,立玄就會死風習習是小鬼出身,對魂魄的瞭解比其他人都要清楚,他能明白莊、宋兩人現在的處境。 梁辛的目光閃爍,立刻就開始動歪腦筋,如果把星魂引到黑白無常的身體呢?跟著又笑搖搖頭,兩位掌櫃的都是凡夫俗子,兩股巨力一過去,恐怕還沒開打他們就死了,還是別連累他們了。 當下深吸了一口氣,又望向了這兩天裡始終守在一旁的兩位義兄。 曲青石和柳亦早就醒來了,迎上梁辛的目光之後,微微點頭。 再對小汐一笑,梁辛雙手更加用力,握緊了她的左手,隨即心念流轉,喚回七盅星魂。 「北斗。聽到了主人的召喚,開始後撤,果然,睚眥之力立刻來了精神,窮追不捨。梁辛屏息凝神,專心指揮著星魂後退,沿著小汐的手退回到自己的身體。 睚眥力也隨之而來,甫一進入自己的身體,梁辛就感覺到一股凶狠的力量,肆無忌憚、橫衝直闖,所過之處彷彿自己的血脈中流淌的都變成了「悶到驢。 七盅星魂回到身體中,在主人的指揮下,也並不急於反擊,而是緩緩流轉護住了要害。 越來越多的睚眥之力侵了過來,就像一群貪婪的食人魚,磨著鋒利的牙齒,圍住七道星魂四下遊走,時不時便要衝過來咬上一口。 小汐已經受了不輕的傷,煎熬中顧不上多想什麼,只是不明自梁辛在做什麼,勉強撐開清亮的眸子,問道:「怎麼回事?」 風習習也看不懂粱辛的想法,但是分明感受著大片的睚眥之力已經湧入他的身體,急的咬牙切齒,也異口丹聲的問出了同樣的四個字:「怎麼回事?」 梁辛卻啥的大笑了一聲,心念徒轉,七盅星魂霍然撐開,彼此呼應、轉動,展開七晏轉圈的陣勢,狠狠撲向了睚眥力! 兩股力量都是五步初階。可七星列陣威力平添了幾倍,原先洶湧霸道、看上去威風凜凜的睚眥力被打了個四分五裂,轉眼潰散。 而小汐的身體中,還有著雄渾而天性凶狠的睚眥之力,源源不斷的湧入梁辛的體內,一轉眼間,同樣虐戾、卻一正一邪的兩股力量,在梁辛的身體中大打出手。 梁辛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脖頸、胸口、小腹乃至四肢百骸,都好像被人強行塞進了一千隻大閘蟹,處處劇痛,彷彿抽筋錄皮、彷彿煮血烹肉、彷彿煉骨抽髓! 星魂斗睚眥,甫一開戰便生死相搏,而其間的情形,也根本不是梁辛想的那樣。 睚眥之力,是小汐與生俱來的力量,可是隨著這股力量的漸漸強大,已經不再受小汐的控制,說穿了,它已經獨立出來,不過還寄居在小汐的身體中。它沒有主人,沒有意識,完全依照本能行事。 這也是一股無主之力! 對於無主之力,星魂向來是敬謝不敏的,只不過,星魂屬陰,睚眥屬陽,算是天生的對頭,星魂想要將其同化,比著單純的擊潰、驅趕它們,又要艱難上許多,隨之而來的惡鬥也更激烈得多。 在兩天之前,星魂被奪走時,如果小汐體內沒有老叔的陰修喪力,陰陽相剋之下,恐很快就會被睚眥力碾碎。但當時小汐的身體裡,先有老叔的喪力,星魂隨後進入小汐體內,這就逆轉了形勢。 現在,星魂列陣之下,磨刀霍霍,反而把睚眥力當成了珍檻大補。 劇「:本中,粱辛額頭青筋迸現雙眼佈滿了血經,倉靠石曰竹一副血肉之軀來撐,卻死死壓住本源,不敢讓它出來幫忙,否則再真氣岔路、走火入魔就更沒活路了。 小汐和風習習各自大驚失色,想問卻又不知該怎麼問,眼睛也漸漸的紅了,就在這時,圍成一團的幾個人,腦子裡同時爆發出轟的一聲悶響,梁辛更是怒喝了一聲! 北斗為臣,紫薇為君,七盅星魂早在進入梁辛身體的那天起,就已經奉他的本源為主,此刻梁辛的身體即將堅持不住,星魂的本能裡絕不容這樣的事情發生,竟然猛的崩裂開來,一下子將北斗轉圈的陣型擴大了數倍,把戰場從粱辛的身體裡,擴展到了他們五個人的身體中! 星魂一散開,和它們糾纏不休的睚眥之力也隨之四散,進入了所有人的身體,彼此間依舊纏鬥不休。 這些事情,梁辛沒料到,更控制不了,幾乎瞪爆了自己的眼珠! 雖然心地不錯,可打從心眼裡說:危急之下,莊、宋二人無奈捨掉;自己為了小汐拚命,失敗了大不了同生共死;可老叔不能有事 … 可風習習卻在笑,終於能幫小主人分擔一些了! 戰場擴大了幾倍,星魂依舊壓著北斗的陣個,同時還在不停的流轉著,不停的從五個人的身體中移轉、換位,速度越來越快,對睚眥之力的鎮壓、剿滅也愈發的有力了。 始終在守在旁邊的曲青石,先是見梁辛痛苦萬分,隨即五個人都身體顫抖,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能明白,這些同伴正在合力的分擔著某種可怕的壓力,當機立斷的喝令道:「聯手!」話音落處,他和柳亦的手,已經同時按到了梁辛等人的手上,想要幫梁辛等人分擔一些。 可兩個兄長的手,才剛剛碰到莊不周的手背,便又和上次一樣,巨大的力量跌負而起,把他們狠狠彈飛! 現在的七盅星魂,融合了梁辛、老叔、黑白無常和小汐的力道,於它們而言,這五個人的身體都是自己的地盤,所以流轉大陣時,只以這五個人的身體為媒,不肯接受外來者,其他人幫不上什麼忙。 小汐重傷,兩位掌櫃是平凡人,按道理論,戰場擴大之後,這三個,人必死無疑,憑著他們的身體,根本承擔不了五分之一的戰場,可梁辛在環視之下,三個人雖然臉色蒼白神情痛苦,可都還能堅持。 星魂無智,都是在依照著本能行事,他們擴大陣法,是為了保住「君王,的身體,而其他四個人,也都是他們的地盤,如果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捨得去摧毀他們。 所以此刻,雖然星陣在五個人之間轉圓不休,可真正的征伐之處,被星魂擺在了老叔的身體中。 風習習是鬼王,縱然修為不在,但身體卻異常結實,而且他是陰喪之身,兩股惡力象徵對他的傷害,要比血肉之軀小得多。 如果沒有梁風習習,所有人都活不成! 兩股力量的爭鬥,主戰場在老叔的身體中,另外還有小股的殺伐分別在梁辛與小汐體內,至於黑白無常,只不過是星魂用來轉圈陣法的所在,即便有睚眥力在此攻擊,他們也不予理睬。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梁辛的預計,他的腦子已經徹底亂套了,也只有忍著、盼著、等著星魂盡快拿下睚眥之力。 每一刻都變得冗長而無盡,這些年裡,梁辛的歷經凶險迭起、悲喜交加,可從沒有想現在這樣,覺得時間如此漫長,漫長到恨不得馬上死執 天亮天黑,羊角脆愁眉苦臉,守在主人身邊,睡了、醒來」梁辛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在這漫長的痛苦裡,走神了。 的確是走神了,可是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時是醜娘,有時是乾爹,有時是葫蘆和青墨,甚至還有目眥盡裂的千煌和尚。 煉獄般的痛苦,一直又持續了整整七天七夜!終於,睚眥之力被徹底降服,被同化、融入了星魂之中。 小汐左臂的鱗片,已經徹底消失了,皮膚白哲,略略欠了些紅潤。小汐對著梁辛微笑點頭,可還沒說話,眼圈突然就紅了,猶豫著。最終還是感慨道:「不用死了,好得很!」隨即又像梁辛認真的點點頭:「多虧你!」 梁辛還沒說話,柳亦就大笑起來:「這就對了,一家人,不說謝!」 小汐琢磨了一下,轉頭望向柳亦,對這他輕輕道:「謝謝你。」 要不是渾身散架似的疼痛,梁辛真想大笑一場! 星魂在幾個人的身體中,緩緩流轉著,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恨不得能再找出些新敵人來殺一殺。又過了一陣,到最後,當星魂趴伏不動的時候,又讓梁辛大大的吃了一驚! 意外一個接著一個,梁辛都有點煩了…… 嘿嘿,我知道,你們也夠煩了」功法這種東西,絕對是我的弱項,這一章寫的我撓頭啊! 堅持堅持,咱主要還是講故事,升級只是輔助,同志們,挺住啊心訂 第一一八章 鬼王門徒 …蟲粱辛大吃驚,和他圍成團的幾個人,也都滿臉竹燃,只有棺材鋪掌櫃莊不周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另外四個同伴笑的挺客氣:「咋了?」 宋恭謹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小聲的回答他:「我得了三枚星魂」 七顆星魂,沒有好好「回家。! 老叔一顆小汐一顆,梁辛兩顆,宋恭謹三顆,莊不週一顆沒有」當七盅星魂停止運轉之後,根本沒有一起返回梁辛身體的打算,而是趕上誰就是誰,就地趴伏。 莊不週一枚星魂沒撈到,自然不明白狀況,聞言大吃了一驚立刻望向梁辛,純粹是本能的說道:「我也要!」 小汐目光如電,徒然盯住莊不周,沉聲道:「你再說一遍。」 老叔知道七盅星魂是梁辛的兩大絕技之一,現在變得零落散亂,急的老臉慘白,一個勁的追問梁辛:「怎麼辦,怎麼才能還給你,怎麼,」 梁辛搖了搖頭,他自己也心慌著急,但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得老叔現在的樣子,趕忙搖頭安慰道:「沒事,我先試試看。」話說之間心念轉動,催促七盅星魂「回家。 召喚之下,星魂立刻跳起來,從其他人的身體中穿梭而過,輕車熟路的回到梁辛體內,又緩緩的旋轉了幾周之後,就此趴伏。這下梁辛長出了一口氣,其他人也跟著放下心來,尤其是梁風習習,剛剛還急的坐立不安,現在又高興的無以倫比。 新的的星魂,除了原先的惡土之力外,還統御了兩份玄機初階的修為,已經雄渾到可怕的地步,再以星陣運轉,爆發的力量難以想像。現在這些都歸了梁辛所有,老叔如何能夠不喜! 風習習修煉就是為了保護梁辛,可再怎麼保護,也不如乾脆把真元都給他來的直接乾脆。 老叔正在歡喜著,突然覺得肩上一股暖洋洋的力道傳遞而至,梁辛又把一枚星魂送到了他的身體中。 那顆星魂到也隨遇而安,過來後就舒舒服服的趴進經脈,既不反抗也不掙扎。 不等梁風驀習再說什麼,梁辛突然大笑了起來:「好的很,也有趣的很!」 梁辛得過大司巫、趙慶和乾爹的指點,又對應著連續這九天裡的經歷,思索、試探之下,已經猜到了現在的情形: 這七顆星魂,分別融合了五個人的力量,對於星魂來說,這五個人都成了「自己人」他們身體都可以成為自己的容身之地,想呆在哪都可以。 五個人,就好像五座房子,七盅星魂想怎麼住就怎麼住,但仍以梁辛為主。 只要梁辛召喚,肌膚相連之下,在其他「房間。裡的星魂就會立刻趕來,為他效力。 梁辛的心情好極了,他能想到的第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把星魂放在小汐、老叔等人的體內,自己只帶著紫薇,遠撤到星魂感應不到的距離,便能夠不受星魂影響,隨意調動本源。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開始修煉天下人間的第二階段,將本源融入身體了。 若非如此,他本源一動,星魂就會奮起搗亂,根本沒辦法繼續修煉天下人間。 梁辛試著,把其他幾枚星魂一股腦傳給了老叔。果然如粱辛想的那樣,星魂在安分的很,只要他不召喚,它們便在「新房間。裡沉睡入定。 與此同時,也開始仔細感受星魂的梁風習習,臉上那枚金錢斑突然抖動一下,神情充滿驚訝,低聲說道:「進入我體內的星魂,它們的力道能為我所用!」 說著,粱風習習抬起了一根手指,一條黑色的煞氣長鏈翻捲而起,啪的一聲,將不遠處的地面狠狠的抽出了一道裂隙! 老叔本來只剩下一成不到的修為,根本無法發出如此凌厲的一擊,可他能隨意調用星魂的力量,一擊之下,威力甚至比著全勝時還要強得多! 這是星魂的盅蟲本性,認可了對方的身體,也就認可對方來調用自己攜帶的力量。 這種盅蟲在性子是上,很像牧羊犬,它們趕羊、放羊,只是幫助主人來管理,而不會把羊群當成是自己的。 不過,七個星魂都在老叔身體之內,也只是任由老叔調用他們的力量,卻不肯組成北斗星陣。還是用牧羊犬來比喻,風習習等四個人,能夠隨意取用它們看守的羊群,但是卻無法驅使牧羊犬替自己去打仗,能支使它們的,只有粱辛。 即便不能枰星陣,梁辛的臉現在也樂成了一朵花,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 梁風習習卻惶恐的不得了,一定要把星魂都還給梁辛,兩人推讓了半天,最後還是梁辛做主,星魂先歸老叔保管,有什麼事情,也等老叔療傷之後再說。 星魂與睚眥之戰,五個人都受了重傷,其中以梁風習習的傷勢最難瘙愈,畢竟,他是主戰場,而且老叔是鬼王修為,不易負傷,但負傷之後也不易疾愈。 而梁辛要療傷的話,星魂純粹就是禍害,得趕緊給它們送出去。 梁風習習還是不踏實,又要給小汐分走幾枚星魂,呵呵笑著道:「療傷的話,也只要夠得上以前的修為便足夠了,多出來的也用不上。」 這倒是實情,梁風習習要療傷,三四枚星魂也就夠用了,而小汐的傷勢比著他也輕 梁辛光顧著替老叔開心,都快把小汐給忘了,聞言之後臉一紅,連忙點頭。五個人中,星魂可以隨處安家,但是只有梁辛才能指揮它們轉移。 在催動星魂進入小汐經脈的時候,梁辛犯了財迷,就給小汐挪過去了兩枚,給老叔留了五顆星魂,梁風習習不依,非要再多給過去一些,倒是小汐搖頭,臉上掛起了少有的淺笑:「我療傷一顆就夠用了,這些是」,蟲子,多了感覺古怪的很。」 說完小汐把目光飄向風習習的肩頭,現在大家的手還都抓在一起,按著老叔的肩膀,姿勢無比彆扭。 風習習現在已經把小汐當成了半個女主人,見她的目光所向,馬上就明白了小汐的意思,趕忙搖頭道:「分不得,一分開,這兩位就立刻就會死!」說著,伸手指了指莊不周和宋恭謹。 黑白無常還以為自己體內的陰氣盡去。性命無礙了,正笑呵呵的聽他們說話,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嚇了個魂飛天外。 風習習耐性好小心翼翼的陪著笑容,把哥倆的情況說了一邊,隨即又皺起了眉頭道:「你們的生機和陰氣糾成一團,早就已經被煉化了,現在被星魂統御著,可總這麼手拉手也不是個事,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把星魂給你們。」 黑白無常的生機被星魂瓜分,所以給他們一枚還不行,必須是七枚都給他們,但是也只能給一個人。 宋恭謹更不敢鬆手了,哭喪著臉看著莊不周:「只能活一個?怎麼辦?」 莊不周搖了搖頭:「不怕,不管給誰,以後咱倆都手拉手」。說著半截,自己也覺得胡話,撇著嘴苦笑道:「那是兩個五步的修為,哪能給咱啊!」 梁辛還真有些犯難,不可能一輩子手拉手,更不能把七顆星魂送給他們,可眼睜睜的看著哥倆死在自己跟前又不忍心。除此之外,莊、宋二人也被七盅星魂認可,梁辛隱隱覺得這份機緣巧合裡,說不定還能有什麼新的價值。 梁辛不泓心,風習耳更是愁眉苦臉,有倆大活人要死了,這是多大事的啊。 這時候,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鬼王殿下為何不收下他們兩人?」 聲音裡略帶恐懼,還有些不解,而更多的卻是陰測測的慘意。 五個人全都嚇了一跳,循著聲音望去,這才發現身邊上隨行的青衣緊緊圍攏,而更遠處,還或坐或站或飄蕩,聚攏著十幾個人。 外面那些人男女老少都有,打扮也大相逕庭,臉色卻無一例外都是青裡透白。 柳亦笑呵呵的解釋道:「這些都是附近的孤魂野鬼,察覺到老叔正在禦敵,所以趕來相助,頭天晚上就差點和咱們打起來 曲青石生怕柳亦又長篇大論下去,從旁邊淡淡的開口:「後來澄清了誤會,他們還不放心,每天入夜都要現身等候。」此刻正是子夜時分,梁辛藉著星月之光細看,遠處那些人全都沒有影子。 風習習受寵若驚,他也不會說什麼漂亮話,更不會擺鬼王的威嚴架子,只一個勁的對著那群小鬼點頭道:「辛苦諸位了,不敢當,不敢當 黑白無常的臉已經徹底青了。被小鬼驚到了,更被小鬼的話給嚇壞了:被鬼王收了去,雖然不知道怎麼收,收去哪,可也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事。 風習習客氣了半晌,才吶吶的開口:「剛才是哪位說話,請過來說清楚,這個」,我不明白。」 一個中年女子,快步走上前來,對著風習習畢恭畢敬的施禮:「拜見鬼王殿下風習習更是坐立不安了,嘴裡連說使不得,又生性拘謹,覺得男女有別不敢伸手去扶她。 梁辛從旁邊對著女鬼笑道:「你也不用那麼多禮拘束,老叔問你什麼。你便回答就好了 中年女鬼修為不錯,懂得也多,心思更是靈巧,立玄開口道:「這兩個人生機離體,已經死了」她說到這裡,其他人一起去看黑白無常的影子,還在。 「可不知為什麼,他們還能察覺生機,所以魂魄不散,算起來,他們正跨在陰陽之間,成了活屍女鬼的聲音陰慘,兩個活屍對望了一眼,已經炸出了滿臉的雞皮疙瘩:「現在他們的身子已經有了屍性,就算生機重新回到體內,也活不過七天了。」 莊不周顫聲問道:「活屍,到底是個什東西?」 女鬼說了一會話,也放鬆多了,笑的挺開心:「活屍,其實就是比著凡人多了些鬼性,不懼陽光,但是卻不喜陽光;吃飯喝酒,但是看見香燭也會嘴饞;害怕凡人的刀子,可遇到鎮鬼的道士也得快逃。」 小汐和梁辛對望一眼,竟然一起沒心沒肺的樂了,梁辛回過頭,對柳亦小聲道:「這要是讓青墨聽見了,指不定會多開心。」 柳亦大包大攬的拍拍胸口:「我都記下了,一定轉告!」 女鬼又把目光望向了風習習:「就算大羅金仙下凡,也不可能讓他們還陽了。但是,如果您老動鬼魚烙,就能定住他們現在的形狀。從此供您差遣。活屍能夠遊走陰陽,既可以幫您驅役凡人,也能替您傳訊喪鬼,是好奴才呢。」 梁辛聽的饒有興趣,忍不住問了句:「你怎麼知 女鬼含笑回答:「幾百年前,有位鬼王經過此處,命我尋找活屍,那位鬼王的性子也溫和的很,見我不解,就把事情給我解說了一遍,我也由此得知此事。」細看之下,這個女鬼的長相雖然不怎麼顯眼,但娥眉鳳目。臉膛圓潤,著實透著幾分賢惠像。 梁辛笑著點點頭,又望向風習習:「老叔,鬼望烙是什麼?」 風習習翻開右掌,默默運功,真元流轉之下,在他的手心裡漸漸顯出了一個血紅色的古篆:「我修煉之後,手心裡便多出了這個東西,問葫蘆大王,他就扯開話題不回答我。」 事關師尊,梁辛不敢多說什麼。柳亦卻大笑著說道:「葫蘆不知道,當然不會理您!」 倒是那個女鬼,輕聲解釋道:「陰喪之身,修為有成之後,便會在掌心生出這個。篆印,落印之處。便說明鬼王已經插手此間,其他的鬼見印而退。」 風習習聽明白了,手心的「鬼奎烙。其實就是個身份的象徵,用來警示同類,同時這個篆印還有法力,能夠保住活屍的性命。 女鬼不厭其煩,細細的講解,風習習在她的指點下,將手心的鬼望烙,扣到了黑白無常的額角。 只見兩道朱紅色的符撰猛的綻放強光,隨即一閃而沒,分別轉進莊不周和宋恭謹的額頭。而兩個黑白無常,同時慘叫了一聲,抽回雙手抱住腦袋,全身都好像篩糠般的顫抖起來,就像兩條受傷的泥鰍,痛苦不堪的扭動著身體。 足有小半個時辰,哥倆才停止了掙扎,再爬起來的時候,變得和當初一樣,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區別。 莊不周試著扭動了下身體,有些猶豫的問女鬼:「這就成了?死不了了?」 女鬼笑著點頭:「成了!表喜兩個!」跟著又望向梁風習習:「更恭喜鬼王殿下,收了兩個活屍奴僕。」 風習習咧嘴再笑,收不收奴僕他不怎麼關心,救下了兩條「人命。卻著實高興。 黑白無常也知道老叔厚道,雖然有主僕之名,卻絕不會真的被驅役,對著老叔又拜又謝,謝過了救命之恩,莊不周還有些不知足,誕著臉的對風習習道:「老叔,我們哥倆這次也傷得不輕,能不能」把星魂也分給我們一人一枚來療傷。」 風習習還沒說話,柳亦就瞪起了雙眼:「做夢!給了你們,你們倆要跑了怎麼辦?」 宋恭謹搖晃著腦袋,滿臉的苦笑:「跑?我們倆能跑到哪去?就我們知道的這些事情,朝廷會殺我們,修真道更容不得我們!我倆這幾天裡早就商量好了,以後就跟著粱掌櫃了。」 女鬼也笑道:「跑也跑不掉的,他們中了鬼望烙,根本就抗拒不了鬼王大人的心意,而且,只要鬼王念頭,就能讓他倆魂飛魄散!」 鬼皇烙,收下活屍為僕,從此老叔和黑白無常之間心意相通,而主人的念頭就是命令,僕人根本無從抗拒。 現在,黑白無常哥倆已經被鬼王手下,成了真正的梁風習習門下弟子。 老叔心眼厚道,有些猶豫的望向梁辛:「我用三枚星魂療傷。也足夠了,剩下那兩枚,」 梁辛一笑:「我聽您老吩咐。」 莊不周和宋恭謹大喜,又是一番客氣道謝,這才拉住老叔的手,滿眼期盼的望向梁辛。 梁辛也不廢話,心念催動之下,又掉出兩枚星魂分給哥倆。 這時,遠處已經傳來了雄雞打鳴,天色即將破曉,一群鬼害怕陽光,紛紛告辭而去,梁辛心念一動,問那個女鬼:「大姑怎麼稱呼?」 女鬼先是愣了愣,隨即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陰喪之人,不敢再用活著時的稱呼,我現在的名字,叫做頭七。」說完,對著風習習和梁辛等人再度施禮,隱遁身形就此消失。 梁辛等人也不再耽擱,再度啟程,向著草原急駛而去。 老叔帶著兩個新收下門徒稱作一輛馬車小汐自己一輛車,這兩輛大車遠遠在前,而梁辛則滯後二里,這樣的距離,在療傷時本源與星魂失去聯繫,互不干擾,而萬一有什麼狀況,眾人也可以很快聚集到一起。 到現在,他們離開鎮山也沒多遠,短短的路程裡卻波折不斷。算起來喜事不少,大哥定親,二哥恢復有望,小汐獲救,老叔尋來,還有七盅星魂壯大了無數倍」可就算把天下所有的喜事都疊在一起,也抵不過乾爹辭世的悲苦。 兩位義兄和他在一輛大車裡。見梁辛既不療傷,也不說話,只是愣愣的發呆,曲青石伸手拍了拍了他,問道:「怎麼?有心事?」 梁辛搖搖頭:「想幹爹的事情,東海乾山在哪裡?」說著。梁辛頓了頓,又繼續道:「現在七盅星魂實力大增,等大家傷癒,我想先去趟東海乾。」 說話的功夫,柳亦就已經從行囊中取出了一份卷軸,正是大洪版圖,同時笑著點頭:「應該去!」 曲青石的笑容陰戾:「去的好!就是小心,別把朝陽打死。」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認真的點了點頭,隨即也不再多想什麼,閉上雙眼開始運功療傷。 第一一九章 半個朋友 噶一一九章半個朋友 沒有了星魂的搗亂,本源如意遊走,梁辛療傷的進境頗為順利。 而小汐和老叔,在星魂的幫助下,也復原的很快。唯一讓人想不到的是。黑白無常的傷勢卻毫無起色。 這哥倆不會行功運氣的法門,根本不知道怎麼去調動星魂。要來一顆星魂,純粹是浪費好東西,好在老叔心地厚道,給兩個門徒指點心法,一點點的教他們。 隨後的七八天。都平安無事。柳亦苦笑著抱怨:「現在星魂強了。老三的實力突飛猛漲。不用再怕敵人了,可也沒人來找事了!」 梁辛身體重傷。可本源並未受創,這幾天裡已經復原了大半。正狼吞虎嚥的吃東西,嘴裡都是牛肉,一時說不出話來。 「三堂會審」。曲青石莫名其妙的說出了這四個字,又轉頭望向了梁辛。 跟著。曲青石看見梁辛正大嘴滿塞。露出了個笑容,沒忍心再去考教他,逕自向下說道:「老三和乾爹在會審時露出了身法,足以讓五大三粗動容,這才引來了秦孑;會審時,寶石長舌說出了南陽的事情。東海乾自然不會放過咱們…」這些事情都有跡可循,咱們本該想到他們會來。可那時,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梁辛喝了口水,漱下了食物:「說的是,秦孑來訪,朝陽夜襲,看著好像有些突兀,其實都在情理之中,不過」說著,梁辛歎了口氣:「就算提前知道又能怎樣,他們還是會找上門來,咱們避不開,也做不出什麼有用的應對之策 話音剛落,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馬車之外接口道:「不錯。知道了又能怎樣,還不是要打。」 聲音尖細。彷彿在冰」深處凍了一萬年的銀針。陰冷的刺入了所有人的耳鼓之中。 對方的聲音就在車外,與他們只隔了一道車簾,梁辛不敢貿然衝出去。身子一晃抬手撕掉了簾子。隨即大吃了一驚! 一個瘦骨磷響的老頭子,正倒懸於車框。雙臂抱胸,冷冷的打量著他們。 外面隨行的青衣衛,還沒有發現異常,大車依舊向前疾馳,根本沒有人知道三兄弟已經被人悄無聲息的堵在了,屋,裡。 到懸的老頭子,比起草原上的大司巫也毫不遜色,瘦的只剩一層皮。臉色青黑,嘴唇乾癟。臉上根本就沒有鼻子。彷彿出生時被人一掌抹掉似的。只有在嘴唇上露出兩個圓圓的小孔。另外此人雙目狹長。眸子卻是妖冶的昏黃顏色!唯獨,生了一頭茂密烏黑的長髮,瀑布般的倒垂下來。 這個姿勢。這副長相,哪裡還是個人,分明是個蝙蝠精怪。 枯瘦的老頭子,不理會三兄弟的愕然。而是看了柳亦一眼,繼續著剛才的話題:「這黑胖子聯跑,先前你們實力不濟,各種凶險連番降臨;可此有了力氣,敵人卻不見蹤跡。」 說著,他又看了曲青石一眼:「白頭髮小子卻扯到了心思算計上,全本不搭邊的兩件事。要知,你弱時,萬事凶險寸寸殺機。一樁樁變故讓你應接不暇,不知何時便會大難臨頭;可你強時,風也清了雲也淡了,敵人也不再現身。一路高歌猛進,什麼變故都沒有了 老頭子突然桀桀怪笑了起來:「嘿嘿。這是巧合?巧合個屁這是天道!贏弱之人,草木都欺;強橫之輩,神佛保結!說到底,天道就是個:欺軟怕硬」。 梁辛的心裡突然跳出了個念頭:只可惜乾爹已死,只可惜東籬、紅袍不在,否則必然是大大的給他喝一聲彩! 小小的一個車棚。自然困不住三兄弟,可這個老頭子現身後,並未急著動手。而是唾沫橫飛指摘天道,不似個修真高手,更像個憤慨書生。 梁辛和兩位義兄對望了一眼。沒敢輕舉妄動,而是咳嗽了半晌。心的問道:「前輩是哪位?為何而來?」 老頭子再度怪笑了起來:「才剛還你們還算計著,三堂會審,引來了這個。引來那個」現在怎麼又變成了糊塗蛋。老魔頭將岸的天下人間重現鎮山小魔頭身懷星魂會打北斗星陣」我得到了消息,又怎麼可能忍得住不來見見故人 天下人間,七盅星魂,鎮山上數千修士無一人認得,可老頭子只憑別人轉述,就認出了這兩項絕學,梁辛的心中猛地一閃念,愕然問道:「你是老蝙蝠!」到現在為止,只有兩個人和梁辛提起過此人,一是大司巫。二是乾爹將岸,能被這兩個人記在心中的人物,又豈是簡單之輩。 老頭子並不意外,緩緩的點了點頭。但因為他倒懸在眾人面前,點頭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卻顯得無比怪異:「是老魔頭告訴你的?他現在哪裡?」 梁辛第一次聽到「老蝙蝠。這三個字,是從大司巫口中。當時大司巫毫不掩飾對他的敵意;而乾爹對這個人也不願多說。由此判斷,這頭老蝙蝠。肯定是大司巫的仇人,同時也不會是乾爹的朋友。 可即便如此,梁辛也不肯隱瞞將岸的死訊,沉聲道:「乾爹已經辭世,若有事。找我就走了」。 他正說著半截,突然咕咚一聲,老蝙蝠竟然從車框上掉了下去! 一眨眼間,老蝙蝠又已樸躍而至,乾枯的雙手好像鐵鉗一般,緊緊箱住了梁辛的肩膀,昏黃的眸子變得精光四射。厲聲追問:「此話當真。老魔頭已死?」 曲青石和柳亦抽刀上前,立刻被梁辛厲聲制止。 梁辛對著老蝙蝠緩緩點頭:「家父新喪,豈敢妄言話音剛落。馬車轟然炸裂,老蝙蝠一飛沖天仰頭哭嘯!肉眼可見的氣浪,自嘯聲之中翻捲而起。向著四下裡蔓延快去。轉眼裡了動滾滾風雷,一眼望去。枯村震顫孵罐驚慌。目光所及之處天地皆驚! 一聲哭嘯,風雷滾蕩,久久不曾散去,而老蝙蝠雙臂一斂,又閃電般躍到來梁辛身前,沉聲道:「說,從頭說!」 梁辛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強抑著悲恰,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至於老蝙蝠是敵是友,他此刻根本再懶得去想,從說起土坤腹中與義父只聞聲未見面的初遇起,他就已經淚流滿面。 說到清涼泊的土坤,老蝙蝠低聲呢喃:還以為你已死,原來跑到大蟲肚子裡去; 說到義父以為梁辛是老蝙蝠的弟子所以不肯收徒。老蝙蝠一副咬牙切齒的仇恨神態; 說到獠牙間指點梁辛悟道。老蝙蝠撇了撇嘴巴:還是那副倒零脾氣; 說到鎮山出手,說到給柳亦和還在大司巫處療傷的青墨保媒,說到最後一戰,老蝙蝠跟著梁辛的話,時而怪笑,時而不屑,到了最後那「捨不得。三個字,老蝙蝠的身體猛的一震,嘴巴緊緊的閉住,可心肺間嗆起的那口血。還是從鼻孔裡噴了出來。 情形可怕而詭異。 衣袂震風小汐等人都先後趕來。將老蝙蝠隱隱圍攏。 老蝙蝠根本不看他們,身子一晃,又把自己倒懸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這才用袖子抹去臉上的血跡,望向梁辛:「將岸是你爹,報仇的事情,著麼打算的。」 梁辛立刻搖搖頭:「仇我自己來報,不用前輩操心。」 老蝙蝠發出了一陣咕咕的冷笑:「小娃轉錯了念頭,將岸的仇我決不會管。不過,若是你也不思報仇。我要你受盡苦楚,不光你,還有你所愛之人,關心之人,一個一個不得好死,卻偏偏都還死不了。」 老蝙蝠說的話瘋瘋癲癲前後矛盾,更難聽的很,梁辛翻著怪眼。回答的也不客氣:「報仇的事情不用操心,也用不著拿我的家人說事。」說著,頓了頓,不想在這事上繼續料纏下去,岔開了話題:「你和我乾爹,到底 老蝙蝠大笑了起來:「我與將岸,算是半個朋友!」 柳亦早就看出他不是敵人,不過對「半個朋友」還是有些莫名其妙,隨口笑問:「哪半個?」 「我這輩子,瞧上眼的人只有一個老魔頭。引他為友;不過老魔頭,不怎麼瞧得起我這頭黑蝙蝠。所以,我們兩個只算半個朋友!」老蝙蝠的身體,微微晃動了起來,顯得怡然自得:「我就他這半個朋友,聽說他還活著吧巴的趕來見他,卻聞聽噩耗,免不了為他大哭一場,吐一口血!可他一輩子瞧不起我,我自然不會替他報仇。」 這一番道理,說的驚世駭俗,天底下哪有這樣交朋友的,好漢子意氣相投,磕頭盟誓的大有人在。但若是我覺得你不錯,你覺得我不好,任誰都會拂袖而去,看不起我拉倒…… 三兄弟面面相覷,「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八個字原來不光能用到癡男怨女身上,用來形容老蝙蝠和老魔頭也再合適不過。 老蝙蝠卻還是美滋滋的晃蕩著:「我敢打賭,老魔頭死之前絕想不到,他死之後,還有個黑蝙蝠為了他吐一場血!」 梁辛突然覺得胸口窒悶。 這頭老蝙蝠,不用說也是天下絕頂的強者。 恐怕就連乾爹自己也沒想到,在他死後,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人物,為他嚎哭嘔血! 半個朋友,老蝙蝠的透頂古怪,可這份古怪勾勒出的。卻是乾爹驚采絕艷! 一個先祖梁一二,一個乾爹將岸,梁辛想不出。他們生前時,全盛時,笑傲天下時,究竟是何等模樣。 梁辛有些失神,老蝙蝠也不去打擾他,昏黃的目光轉動,自下而上,打量著曲青石和柳亦,他剛剛聽梁辛說了事情的經過,已經明白了他們的關係:「算起來,你們兩個,也是老魔頭的義子。」 兩個人同時點頭:「不錯。」 「老魔頭欠我一個弟子,本來都是陳年舊事,我也不想再提。不過現在又變了主意,父債子償,也算天經地義。」 梁辛一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當初將岸以為他是老蝙蝠的傳人,所以不肯收他為徒,老蝙蝠現在又說義父當年欠了他一個徒弟。 依著老蝙蝠的修為和性子,自然犯不著跟他們扯謊,這件事裡牽扯著千年前的恩怨,梁辛自然猜不透。 倒吊著的笑容,比哭還難看,老蝙蝠也不打算解釋,最先望向梁辛:「你身負星魂,本來最合適,可現在七星五主,練歪了,廢了!」 跟著,老蝙蝠又望向曲青石:「你的性子虐戾陰鷙,也算是根好苗子,可惜魂魄衰弱。練不了我的本事。」 最後,老蝙蝠把目光放到了柳亦身上:「資質差,根基弱,還有一身肥肉。」說著,又復咕咕怪笑了起來:「不過,我剛剛聽說,你未來的媳婦,是草原上那個老鬼的徒弟?這便有趣的很了。」 柳亦渾身肥肉都是一顫,全身戒備的問道:「你什麼意思?敢打青墨的主意,老子就拚命!」隨即又有些納悶,補充了一句:「大司巫給青墨療傷,不是師徒的。」 老蝙蝠做了個不屑的表情:「老鬼要救人,便要把三成的修為移轉過去,他一輩子算計,又怎麼會做虧本的買賣,你那小媳婦活轉回來之後,肯定會被他收做弟子,而且還是挑梁扛旗的衣缽傳人。」 三兄弟全都瞪大了眼睛,這樣算起來,倒真是青墨的造化了」只是不知道,修煉北荒巫術,用不用「斷滅凡情」 而更可慮的,眼前這頭老蝙蝠,似乎對青墨不懷好意! 回想當初。大司巫一提起來老蝙蝠,就是滿臉煞氣,恨得咬牙切齒,這兩個老怪物之間肯定不是朋友,現在老蝙蝠牲哪了青墨。梁辛的心也懸起來了。身形晃動間。從小汐、些樓和黑白無常四人身前掠過,將七盅星魂都收了回來。 先前,老蝙蝠是「半個朋友」又是修為絕頂的人物,梁辛根本沒想過要打,可現在事關青墨,說不好又要拚命了。 老蝙蝠明白梁辛的意思,搖頭笑道:「白費力氣,更打錯了好人,趁早歇著!」 曲青石也踏上了兩步,三兄弟並肩而立,看著老蝙蝠:「總是半句話。煩人的很。」 「我和將岸。算是半個朋友。可和草原上老鬼,卻算半個仇人。」老蝙蝠不以為意。嘿嘿的笑道:「以前坑過他一次,老鬼便耿耿於懷。引我生平大仇。 他恨我恨得咬碎了牙,我卻不當回事,所以,我們倆只能算半個仇人。」 說著,老蝙蝠搓了搓手心:「論起來,大司巫這半個仇人,倒也不算辱沒了我,也就留著他了。不過,雖然我不恨他,可一想到以後他的傳人,日日夜夜為我的弟子鋪被暖床,端茶煮飯」說到這裡,老蝙蝠哈哈大笑了起來,臉上說不出的愉悅開心,伸手指向柳亦:「我便要收你為徒!」 青墨會成為大司巫的徒弟;老蝙蝠要收柳亦做傳人;大司巫恨老蝙蝠入骨,卻無計可施;老蝙蝠根本不把大司巫的仇恨放在心上,可隨便一個心思,眼看著又要把大司巫氣個半死」梁辛的腦袋裡,已經變成了一鍋糨糊,隨即又想起了一件事,立刻搖頭道:「不行!」說著,一伸手把柳亦拉到了身後。 大司巫曾經提到過一句,老蝙蝠教弟子。會把徒弟當成補品來養,成熟之後再一丘吃掉。 老蝙蝠看出了梁辛的想法。略帶驚訝的一挑眉毛:「咦,你怎麼知道?」跟著又復笑道:「那個老鬼告訴你的吧,放心便好,吃徒弟這事,我也很久沒做過了。」 柳亦的目光本來不停在不停的閃爍著,這次沾了媳婦的光,要被老蝙蝠收做弟子。著實有些心動了,突然聽到「吃徒弟。三個字,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是一縮,臉蛋子立刻黑了。 老蝙蝠還是那副沾沾自喜的樣子:「我吃徒弟,確有其事,可是他們被我吃的心甘情願,怨不得我。」 小汐的額頭早起凝起了煞紋,冰冷道:「說的又是什麼胡話,連自己的弟子都吃,天下還有誰是你吃不得的。」她的睚眥力已去,可還是習慣性的把左手藏在袖中。 老蝙蝠搖頭晃腦:「我收徒弟之前。便以和他們言明了以後的下場,他們卻還是心甘情願的答應,你可知為什麼?天大的仇,我替他們報了;無法還的債,我替他們還了;想讓爹娘妻兒過好日子卻有心無力的我幫他變得有心又有力!我還傳他們本領,讓這群苦命人過足縱橫天下的癮頭,而最重要的。我應承他們,活滿百歲之後,我才去吃!」 說到這裡,老蝙蝠頓了頓,聲音清淡了下來,目光一一掃過眾人:「這樣的條件,也算公平了!,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梁辛自忖,如果自己還是個罪戶,被老蝙蝠看上,面對這樣的條件,他也會答應的心甘情願。 跟著,老蝙蝠望向柳亦:「剛才我說要收你為徒,可曾和你提過這些?可曾問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柳亦搖了搖頭。老蝙蝠嘿嘿的笑道:「我沒問你這些。便沒想過要吃你!你的資質太差,修不出什麼花樣來,吃你也漲不了多少修為的,比起讓你去娶大司巫的寶貝徒弟,差得遠了!」 柳亦從梁辛的身後走出來,神色從容:「你收我做徒弟,如果只是為了看大司巫的笑話。那就趁早拉倒,這種有名無實的師父我要來做什麼 老蝙蝠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看上去賊眉鼠眼。目光閃爍。像是個聰明角色,原來卻是個草包 柳亦才不會和他計較這種沒味的話,撇了撇嘴巴,沒吭聲。 「收個假徒弟?這種小家子氣的事情我可做不來,到時候不僅看不到人家的笑話,反而還會被老鬼恥笑。」老蝙蝠又笑了起來,繼續道:「娶媳婦的,是正經的西蠻盅,嫁老公的,是真正的北荒巫,哈哈。事情只有辦成這樣,才談得上有趣二字」。 說著,老蝙蝠哈哈大笑了起來,梁辛聽到直模稜牙齒,這些年裡他見過不少有大神通的怪人,莫名其妙的葫蘆、桀驁不馴的東籬、嗜殺成性的宋紅袍、唯利是圖的大司巫。還有狂放卻護短的乾爹,可要說道「邪」非眼前這頭老蝙蝠莫屬。 大笑之後,老蝙蝠盯住柳亦,認真道:「你拜師,我傳功,從此之後,你便是我的弟子。西蠻盅法,正統衣缽。放眼天下,獨你一人!」說完,老頭子愣了愣神,又趕忙補充道:「除了我之外。」 眼看著柳亦就要點頭答應。梁辛趕忙跨上一步,望向老蝙蝠:「前輩,容我們商量片刻 老蝙蝠倒也沒有什麼不耐煩。揮了揮手道:「快去快回 梁辛唱了句諾,和曲青石一起拉著柳亦跑下官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 老蝙蝠收徒弟,聽上去是個打便宜,可細想之下,其實是個大凶險。先不提其他的事情,單只兩人成親後,老蝙蝠是一定會把這件事戳穿,去看大司巫的笑話。 依著大司巫那份無情的性子。恐怕抬手就會殺了柳亦,甚至青墨也會被連累。 梁辛能想到的事情,柳亦自然也早就想到了,根本不用他開口,柳亦就低聲道:「我與青墨,自幼青梅竹馬 雖然氣氛凝重,梁辛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樂了,曲青石也抽了抽嘴角,最後不僅忍住了笑容,還逼出了一聲冷哼。 憐亦也笑了:「青墨於我綁燃我受寵若驚,更滿心歡喜。這件事,和我們是誰的徒蜘誰要看誰的笑話沒有半點關係 柳亦盤腿坐到了地上,還是笑呵呵的,可是卻岔開了話題:「苦乃山的時候,老二護著我,大洪台上,老三成了氣候,柳黑子天生沒什麼本事」。 不等他說完,曲青石就淡淡的打斷他:「扯這些,無聊的。」 梁辛也呵呵一笑:「當初在礦井,二哥陷進了玉璧。你在打昏我的時候說了一句「我去拼了,你好自為之」這句話我一直記得牢。」 柳亦抬頭看著兩個兄弟,黑夜裡更顯得他的眸子異常清亮。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老三和青墨,聽過東籬的課,一旦走漏了風聲八大天門便會翻臉;老三是老魔王的傳人,正邪兩道都容不得;咱們還對上了東海乾,,而且,老三應該還想著「搬讓,吧。」 說著,他的笑容又擴大了些:「拜了個把子,結果多出了滿天下的仇人!嘿,好歹我是個老大,看著你們拚命自己卻只有咬牙著急的份,無聊得很!拜師這件事我主意已定,不用勸了 曲青石輕輕的歎了口氣,柳亦已經把話說的明明白白。他當然不會再去反對,只是皺眉道:「這件事裡,我總覺得還另有古怪。」 梁辛也點點頭:」老蝙蝠說的明白,他不光是收徒弟,他是要傳西蠻盅的衣缽給大哥,就只為了看大司巫目瞪口呆,未免有些大」。 柳亦跳起來拍了拍**,笑道「管那麼多!我就是個凡夫俗子,除了一身肥肉,還能賠掉什麼。先學了本事,打架的時候也能動手才是正經!」說著,他打開雙臂搭住老二老三的肩膀,攬著他們向外走去,又嘿嘿的低聲笑道:「至於大司巫那裡,倒不用擔心的,老蝙,,我那未來的師父。可算錯了一件事。」 梁辛有些不明所以,皺眉道:「什備事?」 柳亦見他不明事理,皺眉撇嘴,最後狠狠一跺腳,低聲道:「青墨是大小姐出身,又去東海乾當了好幾年神仙。再說我柳亦,一個人闖蕩多年,提刀殺人捻針縫補」成親之後,那點家務活誰去幹,還用說麼?」 就連曲青石也沒想過這一層,與梁辛愕然對望,片刻後三兄弟一起哈哈大笑。 老蝙蝠要是知道,他唯一一個捨不得吃的徒弟、未來的衣缽傳人。成親之後日日夜夜為大司巫的傳人鋪被暖床,端茶煮飯」如此算來,倒是大司巫打贏了這一仗。 還沒開打,大司巫就贏定了」 三兄弟出來,柳亦點頭應承,老蝙蝠早就料到會如此,並沒什麼意外,但是卻有些失神了。 老蝙蝠倒懸在樹上,雙目微閉表情安詳,眉宇間還有一絲難得的和煦。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事情,別人誰也不敢打擾他,柳亦等了一會,見他還不出聲。對兩個兄弟嘀咕了一句:「這是等我磕頭呢吧?。說完又頓了頓。又遲疑著小聲問曲青石:「你見識廣,你,他這麼倒掛著,我磕頭合適不?不用正過來麼?」 曲青石哪知道該怎麼回答,正苦笑的時候,老蝙蝠睜開了眼睛,咧開嘴巴笑了:「以後不光我,你也要常常倒掛著!」說完,身子一翻從樹上躍下,身體懸空圍著柳亦緩緩的轉了兩周,昏黃色的眸子裡精光閃爍,上下打量著柳亦。 片刻後,老蝙蝠突然一伸手,一把扯斷了柳亦頭頂的髮箍,一頭黑髮亂七八糟的披散了下來。 老蝙蝠笑道:「這才有點樣子!現在便走吧!」說話間一抓柳亦的肩膀就要離開。 柳亦忙不迭的開口問道:「不是說拜師傳功麼?這又是要去哪?」 老蝙蝠陰聲回答道:「自然是回西蠻之地,傳承衣缽。要在先祖靈前,不是隨便磕幾個頭那麼簡單的。」 梁辛繼續追問:「什麼時候略來?」 「一年!」兩個字之後,老蝙蝠身形飄蕩,凌空飛起,在半空十餘丈處圍著眾人的頭頂兜了兩個大圈子,最終長嘯一聲,向著西方電射而去,轉眼消失在視線肩頭。 只有柳亦最後留下了一句:替我向大人請, 地面上。眾人面面相覷,沉吟了片刻之後,梁辛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果然是傳衣缽。這麼草率,猜不過曲青石瞇了瞇眼睛,緩緩搖頭:「老大不會吃虧就好了,其他的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那一天!」說著,向身邊的青衣揮手道:「啟程吧」。 馬掛鑒鈴,踢聲清脆,一行人再度上路,梁辛又把七盅星魂還回老叔等知」 四天之後,梁辛的傷勢徹底痊癒,在星魂的幫助下,小汐得以康復,老叔也恢復了不少。 這時,曲青石攤開了卷軸地圖,對梁辛道:「現在,東海乾山在咱們的正東,你此刻出發路程最近。」 趕赴草原的行程,幾經意外之後,已經漸漸安穩。而最重要的是,除了乾山道之外,所有的人都是來找梁辛的,現在梁辛離開隊伍,同伴反而會更安全。 眾人自鎮山趕往北方草原,梁辛去鄰東海的乾山,雙方約定在邊關苦雁匯合,從地圖上看,他們剛好在中土的北半疆劃出了個三角形。 一番囑托之後,梁辛就此上路,臨行前曲青石問他:「打算怎麼做?」 梁辛的笑容陰沉沉的:「先去給他們出個題目!」 曲青石饒有興趣。靠近梁辛低聲問道:「什麼題目,說來聽聽。」 梁辛大安:「不帶白講的,給張月票!」 第一二零章 赤口毒舌 新的星魂威力暴增,等老叔等人的傷勢緩和,梁辛就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憤恨,將七盅星魂收回來,立刻動身趕往東海乾。 此去東海乾,路程三千餘里。梁辛不會飛,但是在星魂的幫助下,縱躍奔馳的腳程也是奇快無比。 這,白天飛奔猛跑,夜晚調息修養,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在進入了乾山五百里的範圍之後,粱辛乾脆不跑了,而是買了匹馬騎著趕路,,從出發算起,七天之後,乾山終於出現在梁辛的視線中。 乾山,中土東側,鄰大海,五峰七嶺壓住海岸線,連綿二百餘里,尤其妙的是,乾山不僅壓住了海岸,還與近海中的的十九座小島相連,這山、海、島彼此相連的美景,放眼天下獨此一處。 遠遠望去,煙霞飄渺,浮襯著高山直入雲霄。比惚裡幾乎分不清,眼前、頭頂這黑壓壓的一片究竟是淺淡的烏雲,還是巍峨的山勢。 進山之後,梁辛只覺得週身都是一涼。乾山中的涼意,並不是寒冷的感覺,而是清澈透骨的潤澤之意,讓人說不出的舒服,梁辛心中感慨,果然是個頤養天年,隱遁清修的好地方。 也不知道是因為嚴冬時節,還是因為乾山是仙家福地不許凡人踏足,梁辛進山半日,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他也樂得清靜,腳步不急,一邊賞玩著山景,一邊向著乾山的主峰描金峰走去, 乾山道的山門,正聳立描金峰山腰。 「乾山道宗。四個威武大字高懸在上,映著漫天晚霞,隱隱透出了幾分血色!山門之後,濃濃的煙霞氤氳,障眼的法術將乾山道的門宗重地裡掩護起來,憑著梁辛的修為,看不清煙霞裡的情形。 守山門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道士,見梁辛溜溜躂達的上山,立刻踏上兩步,笑的挺客氣:「貧道洗清有禮。請小友停步,若有事,由貧道通報。」乾山道陽字輩之下,便是清字輩了,洗清的輩分不算低,修為也已踏入海天境,如果不是幾個月前的大爆炸,讓低階弟子死了個乾淨,山門知客這種事根本輪不到他來做。 梁辛指了指山門之後,笑呵呵的問:「裡面有禁制吧?」說著,聳了聳肩膀,繼續笑道:「九九歸一的禁制,一定厲害的很了!」 這話問的無禮之極,提清皺眉,沉聲道:「只要不擅闖山門。再凌厲的禁制,也傷不到你。還請說明來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柔和的聲音,從山門中傳來:「進清退下,這位貴客,本座要親自迎接的。」 描金認出了掌門的聲音,心裡著實吃了一驚,口中剛忙應諾,躬身而退時忍不住偷眼觀看,只見山門四周金光憧憧,不算掌門人,還有差不多二十來個人現身。現身之人除了長老就是各堂的掌劍弟子,是現在乾山道之內,所有五步修為的高手。再往掌門身後一看,進清差點就驚呼了出來,早已閉關的太上師叔,竟然也跟了出來。 這位太師叔,比起朝陽還要高上一輩。修為上和朝陽差不多。五步大成,距離六步只差一線,但一線都二百多年了,總也無法突破。 進清不敢多呆,一溜煙的跑回到山上,直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心裡還在忤枰的亂跳,來的那個鄉下小子,到底是什麼人! 官道上那一場惡戰之後,東海乾傷亡慘重,更不知道將岸已死。朝陽已然明白,梁磨刀的功法雖然古怪,但還不足為患,只要是五步中階以上的弟子便不用怕他。之所以請出太師叔,是用來防備老魔頭的。 這些日子裡,東海乾所有的五步高手都全神戒備,外鬆內緊。梁辛進入乾山外三百里的時候,乾山高手就已經發現他了。反覆觀察、窺探之下,所有人都確妄,來乾山的只有梁磨刀孤身一人。 即便如此,朝陽真人還是小心謹慎,直到粱辛到了山門外,他才命眾人現身。山門之後便是乾山道千年經營的守宗劍陣,在這裡迎敵進耳攻退可守,佔盡地利。 因為粱辛的身法古怪,修為稍差些的弟子不僅幫不上忙,還容易被他鑽空子,當成*人**子往長老護盾上砸,朝陽出來之前,就傳令下去,命他們各歸山堂不准出戰。 梁辛早就猜到自己會被監視,也不當回事,目光一一掃過從圍住自己的東海乾高手,最後望向朝陽真人:「那個面貌醜陋的狗崽子呢,怎麼沒出來?」 朝陽的臉色和藹,不肯丟了仙家氣度。搖頭微笑:「仙童不在山上,你見不到了。」 梁辛無所謂的一笑,又問:「你的傷呢,好了?」 「不勞操心,修養一陣,便無礙了。」朝陽微笑著回答:「梁大人膽色可嘉,明知必死無疑還要孤身上山。」 梁辛也不辯駁什麼,認真的回答:「事關重大,這才冒死上山,趕來相告,請諸位仔細聽好。」 他正要繼續往下說,不料朝陽突然打斷了他,低聲喝道:「殺了!」話音落處金光暴現,除了掌門人與太師叔之外,所有在場的乾讓弟子一起動手,飛劍低聲鳴唱,直取梁辛! 二十名玄機境的高手,單以修為而論。人人不弱於梁辛,同時動手之下,梁辛只覺得好像整座大山都向著自己砸了下來,當下顧不得說話,怒斥了一聲,展開身法四下躲閃。 於一般人而言,見梁辛孤身上山,己方穩操勝券,倒不妨聽他說些什麼,可朝陽真人能做到東海乾的掌門,當然也是個厲害角色,心知般明雙方的仇恨無從化解,乾脆聽也不聽梁辛究竟要說什麼,直接殺掉算了。 只要不聽,東海乾就絕不會吃虧。 梁辛的確打錯了算盤,他沒想到朝陽殺伐決斷,竟然根本不容自己說話,只不過,梁辛不是跑來送死的,沒把握扛住敵人的圍攻,他就不會來爬描金峰。 乾山山門之前,金光跌宮飛劍鳴嘯,乾山精銳臉色凝重,各自懸在半空,圍住粱辛團團打轉,手訣之下不停催動著飛劍,梁辛被困在劍陣中,身法詭異而迅捷,每到危機時身體便是一抖,於身邊蕩起一片漣漪,旋即勾連成陣,將飛劍震開! 纏鬥片刻,粱辛並沒有抽身反擊,而朝陽真人的眸子卻更加淬礪了,回頭對著身後的太師叔道:「這小妖的功力,似乎又有精進,難怪他敢隻身上山!」 太師叔冷笑著大步踏出,雙手盤結正要捏起劍訣,戰團裡的梁辛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海陵黃渤郎。以身養劍三十幾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襲殺,靈劍失蹤。殺人的是萬劍宗掌門,靈劍現在劍宗當做護山大陣的中樞。如果不信,帶著黃渤郎的」飛萬劍宗的山門,靈劍會有反應。」 東海乾眾人心裡都是一驚,梁辛只守不攻,或許還有餘力開口說話,這倒不足為奇。讓他們真正納悶的是,這樁修真道上有名的懸案,粱辛怎麼會知道真兇,又為何在現在說出來。 就算要說,梁辛也應該跑到海陵道宗去說,何必來他們東海乾。 梁辛聲音不停,一邊躲避著飛劍的襲殺,一邊繼續說道:「千丘道太上護法,釀了一壺厚土瓊,當夜四護法慘死,酒丟了。喝了這個酒會在腳心處留下三道枯黃的印記,望空山的修士,腳下就有這些印記。」 「大道堂掌門閉關十年,參悟神通,結果死在結界之內,殺人的兇手是刪」 梁辛嘴巴不停,這他認真回憶,東籬先生那下半課仙禍,他只記住了一半多點,不過,就這不到三十宗案子,已經足夠用了! 太師叔沒有出手,二十名長老、掌劍也放慢了劍訣,梁辛說的每一樁案子,都曾經轟動一時,調查之下最終不了了之,成為了無頭公案。這些都是修真道上的秘辛,而他們都是修真道上的高手,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情不自禁的想要聽聽梁辛接下去,會再提到哪一樁,會再指出哪個兇手。 朝陽真人的神情也驚疑不定,開始時他還在猜測梁辛的用心,可後來,更多的心思是在去想著這些疑案。 囂,和清秋時,東籬宣荷炯在銅川府那堂公課一樣,初聞機密時,所有人都被這些天大的秘密引得失神,根本想不到,隨之而來的便是大禍臨頭! 所有能記住的案子,都說完了。 梁辛身邊,依舊飛劍呼嘯,只不過無論是聲勢和殺機都已經收斂了許多,梁辛長出了一口氣,抬頭望向朝陽笑道:「不久前,有人在銅川公佈了這些案子,結果才引來五大三粗出手,徹底屠滅了那座城池!」 朝陽真人先是一愣,隨即臉色驟變,饒是他已經百十多年裡不嘗喜怒滋味,此刻也呆在了當堂! 「知道這些案子的人,都會被五大三粗滅口。在場的東海乾,一共有二十多人,你們要是鐵板一塊,我就當白來一趟。」梁辛的嗓子漸漸嘶啞,聲音卻越發洪亮了:「可萬一,有人不和掌門人同心同德,那也只好殺了。」 「殺了一個」就會再殺第二個,第三個」東海乾諸位高人之間,猜忌大過和睦,疑慮大過友愛,那我就沒有白白辛苦。哈哈,掌門人交下來任務,長老們要仔細琢磨著其中的凶險和用心;長老們報上來的情況,掌門人也要多費些心思,看看其中有沒有什麼貓膩。」 梁辛越說,乾山精英們的臉色就越是難看,而梁辛的笑容就越放肆,乾脆伸手指向朝陽哈哈大笑了起來:「我剛才問你傷勢疾愈的如何,是怕你會被你的師兄弟們殺了滅口啊!」 說到這裡,梁辛突然收斂了狂笑,再也不去看朝陽,而是好像低聲呢喃著,聲音卻足以讓所有人聽清:「南陽老道死有餘辜,你卻抓住不放。我們躲不得,逃不掉,此刻不躲了不逃找上山來,你們卻又擔不起了。乾山道宗。完了。可笑的是,直到你們魂飛魄散之時,還不知道自己惹到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梁辛不是謝甲兒,欺了他他最多啐口口水罵上兩句,可傷了乾爹,便等若剜了他的心肝脾肺,他便要立地成魔了。 太上師叔終於暴跳如雷,怒吼著號令弟子們:「殺!殺!殺!」 而朝陽真人卻揮手大喝:「住手!不能殺!」 太師叔輩分雖高,可東海乾的弟子還是要聽掌門的號令,各自收斂法寶,每個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東海乾山,門宗之前,一眾高手臉色青黑,目光驚疑,唯獨梁辛哈哈大笑,, 朝陽攔阻眾人,梁辛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抬頭從周圍的敵人中找了找,竟然找到了個「熟人」上次在官道之戰中,把飛劍法寶要的密不透風,最終逃跑掉的那個長老。 這個長老法號洗陽,修為五步中階,在東海乾這樣的大門宗裡也算是中流砥柱了。 修真道上,太平了幾百年,洗陽平時動手,最多也就是和師兄弟印證一下功法,一輩子也沒真正打殺過敵人。所以為人自負,幻想時,一旦與勁敵屢戰,必定會浴血拚命。打得鮮血淋漓苦戰而勝,可真到了那次拚命時,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個膽小之輩。 天下事便是如此,不到關頭時,人人自以為是,可生死大事之前,敢捨掉一身剮的,卻往往是些蟻民鼠輩! 上一次,洗陽被粱辛嚇破了膽子,這一次,洗陽更被梁辛的一番話說的心魂俱喪。他自家事自己知,東海乾又哪裡是什麼鐵板一塊。雖然還談不上「結黨營私。那麼嚴重,可大門宗裡,難免分幫結派,想當掌門的有之,不想當掌門卻抱怨掌門不公的更是大有人在。 梁辛的目光望向洗陽,洗陽真人心裡一驚,法寶感到主人的恐懼,立玄跳出來護住。 梁辛笑了,挺客氣的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想動手,而是問道:「真人可知道,朝陽掌門為何不讓諸位動手,把我殺死在東海乾?」 被人看了一眼,法寶就本能的跳出來。洗陽的臉已經丟到鞋底上去了,臉色僵硬著沒說話。 「銅川已經被屠滅,倖存下來的獨我一人。」梁辛也不以為然,繼續笑道:「有朝一日,今天的事情走漏了風聲,八大天門殺上乾山,自然會逼問一句:這些案子,是誰說出來的?到那時候,我的身家性命,就是你的身家性命了。」 洗陽膽但卻不傻,一點之下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 如果東海乾沒能瞞住今天的事情,八大天門就會上門滅口,可在滅口之前,一定會追查消息的源頭。在確定梁辛就是源頭、並加以滅絕之前,八大天門會著時留下東海乾知情人的活口。如果梁辛已死,八大天門殺起東海乾就沒有一絲忌憚了。 這樣算起來,梁辛反到成了東海乾的護身符。所以梁辛現在,決不能死。 洗陽自問,他要被八大天門抓住,憑著天門的手段,有一千種方法讓他說出實話,不過,只要天門沒抓到梁辛,自己應該就暫時無事」 真的沒事嗎?洗陽的身體突然一顫!八大天門要保留線索,也只要留下一個活口就走了,又何必把現在東海乾這二十多人全都養起來? 倒不一定是天門心狠手辣,實在是這些秘密一旦外傳影響太大,知情者越少越好。 洗陽終於明白梁辛這番話最根本的用意,說引肌。在場眾人裡除了梁辛也外。只能活陽的心斑7公,自己是在梁辛的指點下,才剛剛悟出了這個道理,而掌門人朝陽卻早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質。 不久前,洗陽只覺得梁辛的目光好像毒蛇,此刻卻感到,這個鄉下小子本身,就是一條蛇精。 朝陽望向梁辛的眼神,突然變得古怪了起來。 洗陽老道也皺起了眉頭,他不明白,梁辛把所有的事情都點破了,固然又把在乾山同門之間的關係搞得更惡劣,可也把他自己放到了絕路上。 掌門人殺梁辛,就是殺了自己的護身符;可不殺梁辛,就等若承認了梁辛的話,告訴在場的同門,我朝陽已經開始轉動心思,準備一個,一個除掉你們了。 果然,朝陽的神情,又重新恢復了沉著,根本不看梁辛,而是抬頭望向諸位長老、掌劍,沉聲道:小妖妖言惑眾,不必理會,乾山道宗雖遭重創,可仍舊列個九九歸一。開宗立派上千年,再險惡萬倍的風波,也都化險為夷!」說著,朝陽踏上了半步,手捏道訣,真元滾蕩中朗聲清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唯我本心端正。任他強,不過清風拂面!」 即便心中依舊驚疑,一眾弟子還是略感放鬆,齊聲復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唯我本心端正,任他強,不過清風拂面!」話音落處,眾人齊聲叱吒:「疾!」 飛劍再起,比著方纔還要更加激烈,煌煌金光直衝雲霄! 粱辛身形再度開始急晃閃避,口中卻怪笑了一聲:「唯我本心端正,錯了錯了,自己本心端正還遠遠不夠,還要求諸位同門和你一起本心端正!」 「想殺我不難,可總要死上三兩個同門。」 「此刻多死一個」日後便少一份麻煩。」 「我估計著,這也是朝陽真人的雄才大略。」 最淺薄的離間,最無賴的離間,可每一個字便是毒蛇的探首一擊!修道之人看破生死?那又何必去求什麼長生!刻苦修煉,摒棄外物,這份上進心,都來源於:不想死。 太師叔白眉軒昂,掐起劍訣怒喝道:「倡狂!」旋即出手。 與掌門人修為並肩,東海乾山的絕頂高手,太師叔的飛劍凜冽,直斬梁辛。 似乎早就再等著這一擊,大喝裡梁辛身體急速旋轉,頭肩拳膝不停顫抖,身週一層層漣漪霍然蕩謙開來!直到現在,梁辛才真正調用了七盅星魂的全部力量,打出了自從星魂升級以來,第一次全力一擊! 三陣勾連,以不到四步的修為便能發出玄機境中階的威力。 此刻,以雙份玄機境初階之力,北斗春陣爆發出的力量,也許比著逍遙境初階的宗師稍有遜色,可也絕不是五步修士能夠抵禦的! 巨力跌客,太師叔的飛劍首當其衝,爆發出一聲刺耳的哀鳴,被北斗春陣砸的四分五裂,在半空裡就此爆裂開來,碎成了千萬盞。 修士的元神與法寶相連,飛劍散碎之下,太師叔也受了不輕的傷,哇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其他乾山長老,也被星陣之力震得元基鬆動,忙不迭抽身飛退,收回法寶護在身前。 趁著這個空子,梁辛一個跟頭向著山下躍去,同時放聲大笑:「朝陽真人,我幫你打傷了那個最棘手的。你怎麼謝我」 明白了。 朝陽終於明自了! 這頭小妖,根本就不怕他們東海乾圍攻。這頭小妖,剛剛眾長老疏於防備,絕對有機會擊殺自己。這頭小妖,能殺自己卻不動導,只為要我眾叛親離! 不過,朝陽自忖,他還有機會,只要能衝破瓶頸,成為逍遙境宗師」只不過,在此之前,要先解決了眼前這個死局。 梁辛爆發出來的力量,真正驚呆了所有的乾山精英,哪個還敢去追殺他?追殺他又和送死有什麼分別。 朝陽真人身子一晃,扶住了重傷的太師叔,取出自己的靈藥喂老頭服下。 倒是太師叔,開始想也沒想張口就吞,待眼下丹藥之後,心裡才猛地一驚,急忙調運真元,把那一枚靈丹緊緊裹住,不讓藥力擴散開來。 朝陽心中怒極,臉上卻不動聲色,抬手布下了一個隔絕聲音的結界,這才抬頭望向手下的一眾高手,開門見山的問道:「那些案子,你們怎麼看?」 一個掌劍弟子皺眉道:「小妖胡言亂語,照弟子看,不用理會,只當一隻烏鴉聒噪,」 朝陽一笑:「這種沒什麼味道的話,不必說的。」 另一個。掌劍弟子目光閃爍,遲疑著開口:「這些真相都是秘辛,所以才凶險,如果散播出去,天下皆知,到那時便無礙了」只不過,修真道上免不了一場場腥風血雨。眼看著同道相殘令人痛心啊。」 太師叔怒罵:「膩膩歪歪,好好說話,同道相殘總好過同門相殘!」 掌劍卻搖了搖頭:「這樣做聽著可行。實際卻萬萬使不得,八大天門手眼通天,咱們若要揭穿真相,不管修真道上會不會亂,他們肯定會來報復咱們東海乾,只有死得更快。」 沒有人再開口了,朝陽心中暗歎,臉上依舊微笑著,揮手道:「走吧,去師祖靈前立誓,從此共進退,眾一心,這場風波啊,也未必有想像的那麼可怕!」說著,再度開口清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帶著眾人返回山門。 下山途中,一路高歌! 梁辛才懶得去想乾山道該如何應對,他只覺得說不出的開心。 在上山之前,他早都盤算過把「仙禍。透露給東海乾之後,伴隨而來的風險,說不定從此天下大亂,說不定八大天門會找到自己頭上,冒著讓修真道萬劫不復、冒著讓中土災禍頻生,甚至冒著與八大天門翻臉的大險,只為要仇人焦慮、恐懼? 梁一二的後人,性子裡哪能沒有幾分偏佞!還是個娃娃時,面對想要傷曲青石的南陽,梁辛就敢拉開「陽壽」何況現在是為乾爹報仇。 梁辛就像一條流浪的野狗,誰對他好,他就護著誰;誰要砍了他的尾巴,他便不計後果,不計付出,動用自己知道的一切資源,從今以後,追下去,咬下去,不死不休,沒完沒了! 至於今天所說的,所做的,梁辛甚至覺得只有這樣才配得上乾爹的身份。事成,仇人手足相殘從此惶恐不安。事不成,便讓天下來給那疼我愛我,為我而死,臨死前只有「捨不得,的乾爹陪葬吧!,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二一章 狗血淋頭 續求月票,從今天開始到月末。每天咱都掛卜眾麼嚇,哼。煩躺下一個算一個心我先躺會去。 天光漸暗,梁辛一路高歌,縱躍下山。 想著朝陽真人臉色鐵青,想著乾山長老神情驚恐,梁辛的心裡說不出的快樂,不大喊大笑,恐怕胸口都會被憋悶壞。 眾叛親離?只是第一步,梁辛忍不住回頭望向描金峰,以後他還會常來! 梁辛越想就越開心,可沒想到樂極生悲,一步踏出之後,身體倏然一沉,竟然踏到了一個陷阱上。 只是個普通的陷阱,和獵戶設下的落熊井、陷鹿坑沒什麼區別,說穿了就是挖個大坑之後再用枯葉浮土蓋好。一踩上便會陷落。 憑著梁辛的身法和星魂,別說只是個普通的陷阱,就是被扔進火山口裡他也有應對的法子,身體輕輕震動,就要躍起,卻不料這個陷阱設計的著實巧妙,這邊的機關一被觸動,頭頂落下大網,兩旁山石翻滾,四周土石塌下,一眨眼間方圓數十丈之內,各種各樣的機關連番發動,大有不把梁辛坑進去便絕不罷休之意。 而且連番的機關發動裡,並沒有一絲靈元震盪,只有幾聲不易察覺的機括響動。 即便如此,梁辛衝出去也不費事,不過一轉念裡,卻突然收起了身法,哇呀怪叫一聲,假裝不敵,跌進了陷阱。 現在他所處的地方,雖然已經快要出山了,但畢竟還是乾山境內。乾山道是名門大宗,真要佈置陷阱也會是法陣、劍陣之類的玄門手段,絕不會用這種凡人的機關術。 也沒有哪個獵戶膽大包天,跑到乾山來下陷阱,萬一打死頭五彩神牛他們賠得起麼」而且這些機關牽連的範圍足有幾十丈,觸一點而引全局,放到凡間門派裡也算走了不起的手段了,照著梁辛估計,這樣的陷阱,用來對付修士的話,三步之下的低階弟子還真得被抓住。若是四步以上,有威力強大的法寶和飛劍護身,這種陷阱就只能是個笑話了。 梁辛想到說不定還有凡人要對付東海乾,好奇心起,這才跌進陷阱,想要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如果他逞能跳出來,對方嚇得不敢露面,憑著他那點靈識,想要找人恐怕還不容易。 甫一掉落陷阱,四下裡風聲響動,一種小指粗、泛著些香甜氣息的白色繩索自動翻起,立刻把他纏了個結實,同時十餘根長針從四周的泥土中刺出,穩穩抵住了梁辛的咽喉、肩窩、胸口小腹等要害,還有兩根長針從腳下刺出,頂住了他的腳跟,防止他向下用力遁入土中。 輕響不停,繩索和長針,也都是機括設計。這可讓粱辛更驚奇了,這樣的手段雖然不如解鈴鎮上的禁制來的震撼磅礡,但在算計上,精確仔細之處卻也毫不遜色。 旋即,一個清脆的童聲歡呼:「捉住了!」 另一個略有些粗啞、應該正處變聲期的少年聲音說道:「先別忙」。話音落處,梁辛就聞到一陣刺鼻的血腥味,跟著週身上下都是一熱,嘩啦啦的聲響裡,一桶還是熱氣騰騰的鮮血潑下來。 梁辛猝不及防。被澆了滿頭滿臉,大聲問道:「什麼東西?。 清脆的童聲,興高采烈的回答:「黑狗血,專破修士真元」。 梁辛本來就心情不錯,又是罪戶出身,渾身臉攢到也不當回事,而上面胡鬧的分明還是兩個孩子,當下也不生氣,只是覺得有些粘糊糊的難受,笑罵道:「那是捉鬼用的,對付修士不好使。」 說著,正想施展星魂破繭而出,不料上面的那個少年又繼續道:「再把這些屎尿潑下去,修士最怕污穢。」 梁辛嚇了個,魂飛天外,暫時顧不得掙脫狂桔,急忙打出了星陣,漣漪勾連護住頭頂,跟著兩個娃娃就合力把那桶污穢澆下來」只聽轟的一聲,濁浪到卷,不僅沒有潑下去,反而盡數濺起,兩個娃娃在上面哇哇的怪叫著。 星魂流轉之下,十幾根長針都被震碎。可身上這香嘖嘖的繩索,竟然能抗住星魂之力,未被崩斷,只發出了吱吱的怪響。還被捆縛在繩索中,梁辛就已經跳上了地面,面前兩個娃娃滿身滿臉都是黃白污穢,也看不出長們了,只能從身材判斷,一個是六七歲的小胖子,另外一個是十一二歲的結實少年。 兩個娃娃見梁辛跳上來,一起驚呼了一聲小胖子一**就跌坐在地,那個結實少年趕忙把小兄弟攔在身後,低聲道:「你快跑」。小胖子坐著不動,搖頭:「繩子還在他身上呢。」 小胖子是財迷,但卻無意中提醒了少年,那個少年目光閃爍。正想有所行動,梁辛就笑了起來。全身顫抖,在極小的範圍之內施展身法,雖然沒有去崩斷繩索,卻好像變戲法似的,從一層層的省套中鑽了出來。 梁辛拎起繩子,琢磨了琢磨,塞進了自己懷裡,, 兩個娃娃目瞪口呆,片復之後小的驚呼:「還我繩子!」大的喝問:「這是什麼法門?」 梁辛有心問話,可三個人裡,一個滿頭狗血,兩個渾身屎尿,微微一轉念想起來上山時據此不遠有座溫泉,當下跨上兩步,左手抓著小胖子的衣襟,右手拉住少年的胳膊,正想帶著他們去洗澡,不料眼前異變突起! 自己這右手一抓,只聽到一聲慘叫,竟然把少年的整條胳膊都給拉斷了,鮮血噴濺裡,少年摔倒在地慘呼痛哭。 梁辛正驚駭的時候,左陣刺淵陽小胖子的裌襖竟然層層翻轉。序出了數尖刺。猛注了他的左手,而小胖子已經金蟬脫殼,光著膀子撒腿就跑。 再回頭,右手裡那半截胳膊,又變成了一條斑瀾的毒蛇,搖頭擺尾的向著自己便咬,而少年卻完好無損,也跳起來就跑,, 刺蝟馬甲、花斑毒蛇,這些手段自然傷不到梁辛,可猝不及防中也鬧了個手忙腳亂。兩個娃娃都是**凡胎,看樣子應該是練過幾年功夫,腿腳頗為靈便,但又哪逃得過梁辛的追捕。 可麻煩的是他們兩個花樣百出,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一身旁門左道小胖子全身上下,衣服褲子髮箍額帶甚至脖子上的長命鎖,全都是小巧精緻的機關禁制,只要一碰就會像被驚醒的蛇子,突然跳起來咬人;而少年的障眼法、脫身術也練得爐火純青,還有層出不窮的蠍子毒蛇憑空出現,」 梁辛忙得滿頭大汗,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最後小胖子光著**再沒有一件「法寶。可用;少年也累得全身乏力放棄了抵抗,梁辛這才夾住他們兩個」快步跑到溫泉旁邊,也不脫衣服,咚的一聲跳了進去。 兩個小子無力勇跑,梁辛也就放開了他們,開始去洗身上的狗血,少年見梁辛沒把他們捉到東海乾裡去。而是抓著他們來洗澡。神情裡有些納悶,一邊洗著一邊皺眉不停打量著他。 小胖子折了銳氣,但對自己的寶貝繩索還念念不忘,圍著梁辛轉來轉去:「你把繩子還我!」 梁辛專心洗狗血,不理他。 咕嚕,一個水泡從溫泉下翻起小胖子沒轍了,恨恨的放了個屁,又跑到少年身邊,哭喪著臉問:「兩個哥哥怎麼還不來救咱!」 少年洗乾淨了,長得粗眉大眼,倒還有幾分威風,聽到小胖子的話,皺著眉毛搖了搖頭:「他們倆怕走出了意外,咱們和這個乾山修士拚命的時候 梁辛撲哧一聲就樂了,望向少年:「這也算拚命?最多算逃命!」 少年不理他,伸手拉過了小胖子幫他洗頭髮,繼續道:「憑著他倆的本事,從十里之外就能知道咱們遇到了敵人,豈有不救之理?所以我怕,他們倆也出事了 梁辛心念一動,問兩個娃娃:「十里之外?你們那兩個兄弟,一個朝天鼻,一個大耳朵?」 少年微微發愣小胖子卻咦了一聲:「你咋知道?」 梁辛繼續問:「你們幾個,偷偷來乾山?」 少年趕忙伸手去捂小胖子的嘴巴,可還是從指縫裡露出了四個字:「你咋知道?」 梁辛哈哈大笑,開口罵道:「黃瓜,磨牙,兩個傢伙,給我滾出來」。 過不多時,只見兩個。小廝打扮的童子一溜小跑,笑嘻嘻的來到溫泉旁邊,對著梁辛躬身施禮:「小人拜見梁爺不是梁爺,是三哥」。 剛剛小胖子露出了口風,讓梁辛猜到他倆的同夥就是黃瓜、磨牙,四個娃娃勾結在一起,偷偷摸摸上乾山不知要幹什麼勾當。 在隨同妖女去清涼泊之前,梁辛把兩個童子托付給了程七鏈子,此匆黃瓜和磨牙是偷著跑來乾山,梁辛也是青衣游騎,兩個童子當然不敢出來「救人。反正他們也知道,梁辛不會真傷了自己的兄弟。 兩個童子被喊破了行藏,不得已現身跑來,站在溫泉邊上笑的賊眼忒忒,過了一會黃瓜開始脫衣服:「咱跟三哥一起洗洗,」 磨牙也忙不迭的脫衣下水,指著粱辛,對另外兩個同伴大聲道:「這便是我們以前常說的,梁磨刀,梁三爺,是咱們青衣中的這個!」說著,把大拇指挑的老高,生怕梁辛看不見。 少年的神色驚訝,顯然對梁辛這個名字早就如雷貫弄了,愣愣的問道:「不是乾山修士?是、是打死妖僧徒弟,又在鎮山逼二國師現身,辯得大國師啞口無言的梁磨刀?」 磨牙得意洋洋,替梁辛回答:「除了我們三哥,還能是誰!」 少年立刻站直了身體,似模似樣的抱起雙拳:「何瓶子拜見梁爺!」 小胖子也跳起來,捏著拳頭:「黎咬也拜見梁三爺!」說話之間,小胖子滿臉喜氣,全忘了剛才他還沖梁辛放屁來著。 梁辛也不知道是該哭該笑還是該扳臉教,瞅瞅兩個娃娃,又瞧瞧兩個童子。 黃瓜眉眼精明,趕忙詞不達意的介紹著:「這兩個都是咱們門裡的人,這是老么黎咬,是黎家機關術的傳人,他爺爺就是黎角 梁辛動容,在解鈴鎮他見過黎角一面,當時黎角已經全身潰爛,沒說一兩句話便氣絕身亡,可他在小鎮上留下的機關,卻讓司天監的大隊人馬損兵折將,逼得國師弟子以身殉法! 梁辛拉過了小胖子,點點頭道:「原來是名門之後,我曾在你爺爺的庇護下,和敵人拚命。」說完,頓了頓又笑道:「難怪你全身上下都是機關 小胖子黎咬滿臉正經:「家學淵源,自幼苦練 見梁辛笑了,四個小子一起鬆了口氣,磨牙指著四人中最大的少年:「何瓶子也是咱的哥們,何家江湖術,這五個字在江湖上也是如雷貫耳呢!他的爹娘也都是九龍司裡的大將。」 都是同袍的孩子,梁辛笑著對兩個娃娃點頭道:「原來是兩位小青衣,這可失敬了。」跟著又望向黃瓜和磨牙:「你們兩個不是跟著程爺麼?。 原來,梁辛趕往鎮山之前,程七鏈子就得了命令,去執行其他任務,他怕兩個孩子跟在身邊危 程七鏈子和黎角在解鈴鎮配合了十年。彼此知根知底,托請黎家的人來照顧兩個童子一陣,他也放心的很。 黎家擅長機關術,何家擅長各種江湖伎倆,這兩家都以奇術專擅,聞名江湖,兩家之間的關係也融洽的很。黃瓜和磨牙被程七鏈子送到黎家的時候,正趕上何家來做客。這下子幾個娃娃湊到了一起,各有本領有意氣相投,乾脆一起磕頭結拜做了兄弟。 兩家大人是江湖出身,見狀不僅不怪,反而大笑著稱讚。 梁辛看著最大的何瓶子,笑著點頭道:「我也是像你這般大小的時候,和別人磕頭結拜,不過我可是老么,你比我強多了。」說話之間,身上的狗血也洗得差不多了,跳出了溫泉。又問還泡在水裡的四個子:「上乾山幹什麼來了?」 黃瓜眨巴眼睛,磨牙目光閃爍,誰也不吭聲,梁辛一板臉嚇唬他們道:「青衣中逼供的手段,你們是不是沒見識過。」 兩個童子早就跟梁辛混熟了,不僅不害怕,反而還嬉皮笑臉的,正想開口打馬虎眼,不料身旁突然傳來了哇的一聲大哭,小胖子黎咬光著**就撲了上來:「梁三爺,都是我的錯,怪不得我哥哥」。 這下可把梁辛跟心疼壞了,趕緊拿黃瓜的衣服裹住小胖子,又干衣中翻出火石,找了些枯枝生起篝火,這才鬆了口氣,笑問:「實話實說,別讓我問」。說著,又把黎咬的繩子取出來,雖然捨不得,但實在不好意思搶同事孩子的東西。還給了他。 黎咬老實,也真不用梁辛去問,他就一五一十交代了。 鎮山之七,三堂會審,最終變成了朝廷配合著五大三粗,剷除了隱在朝堂中的邪教妖人,這個消息雖然沒有對外部公開,可在滿朝文武之間早已傳遍了,黎、何兩家都有人在九龍司中擔負要職,自然也得知了結果和審案的過程。 兩個國師是邪道上的妖人,這結果固然驚人,可是讓黎家更感興趣的走出現在國師手上的那塊奇石:長舌。 黎家的機關術,早已超越了拉弦翻板、暗弩陰火這樣的普通手段,最近這幾代人已經開始著眼於風、雨、聲、光。雖然聽起來玄奇離譜,可在解鈴鎮的密道中,黎角就曾以石刻紋路來抵消聲音的共振。 長舌能夠記載聲音,讓黎大當家無比眼饞,恨不得馬上要來研究一番,不過,在三堂會審之後,這塊石頭,以「事關南陽真人之案。的借口,被東海乾要走去研究了。洪熙宗大方的很,一揮袖子就把石頭借給了東海乾。八大天門本來也想染指,可石頭事關人家長老的血案兇手,也就沒多說什麼,反正過上幾個月,再讓一線天去把石頭要來就好。 「娃娃幫,結拜的時候得了大人的鼓勵,本來正手腳發癢想要做出些大事來回報諸位家長的一番「厚愛」聽說了黎大當家的心意,當下湊到一起商量了幾句,就跑上乾山來偷石頭了。 黎家就在翼州,距離乾山不過幾百里的路程,幾個小不點也是網到乾山不久,黃瓜和磨牙用自己聞風聽地的本事,先進山去打探動靜,宋瓶子和黎咬等得無聊,就由黎咬出手布了個陷阱,打算捉個乾山道士來問問口供。 梁辛上山的時候,他們還沒來,粱辛下山的時候,黎咬網佈置好第一個陷阱。 雖然時間倉促,而且動手的僅僅是化八歲的小娃,這個陷阱就已經威力不小了,足見黎家的手段。 等黎咬結結巴巴的把事情說完,梁辛卻有些失神了。 三堂會審,梁辛可以算是大獲全勝,而隨後,由會審時引發的各種後果紛至沓來,讓他應接不暇,到了後來全副的心思又都放在找乾山道報復的事情上,以至讓他忽略了這塊長舌寶石。 這塊寶石是麒麟和尚在苦乃山司所中找到的。對於粱辛而言,苦乃山的司所,藏著太多的秘密,到現在為止,玉匣人頭的玄機還沒有絲毫線索可言。 長舌在司所中,不外兩個原因,其一是它錄製了什麼重要的留言,被梁一二當成留給後世或者屬下的令,藏在司所中;另一個可能就是,這塊石頭被梁一二用來監視司所,默默記錄了這裡發生的一切。 無論是哪個,原因,能篤定的是,長舌必然導先祖梁一二有著莫大的關係,這麼重要的石頭,竟然被梁辛等人給忽略了! 就算無法破解長舌中記錄的聲音,也不容寶石落在別人手中。特別是乾山道手中。 梁辛長長的吐了口濁氣,回過神來,看四兄弟正圍成一圈,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忍不住又搖頭失笑,問道:「誰出的主意?」 別人都不吭聲小胖子黎咬一挺胸,高聲回答:「黃瓜!」 黃瓜不怕梁辛,但沒想到立玄就被老負給供出來了,愣了愣才趕忙笑道:「三哥是怕乾山危險吧?照理說乾山道好歹也是九九歸一大門宗,不過,前眸子裡一場大爆炸讓他們元氣大傷,現在還能有多少實力,沒得事,三哥放心!」 磨牙也從一旁幫忙,操著一口江湖腔:「再說,咱們哥們也是有備而來,我和黃瓜望風放哨,黎咬負責設計些機關陷阱,礙手之後好阻擋追兵,偷石頭真正要靠的,還是何家名震天下的潛行之術」 話還沒說完,突然有人從身後,輕輕一拍梁辛的肩膀!,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二二章 三哥幫忙 二具望去。搬山凡經月票榜的褲數第了,一一搞懵樣協被動嘛 如果我說,在上架並我曾經幻想過,搬山新書月票第一,你們會笑話我不? 梁辛的本源淺薄,又不會神通,不像修士那樣有靈識護身,可在乾爹的記練之下,他的身體對外界的變化卻極為敏感,身邊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瞭然於胸,竟然被人毫無徵兆的拍到了肩膀,這下如何能夠不驚,在對方的手掌堪堪觸及肩頭的瞬間,梁辛陡然一轉,已經翻手反壓住對方的肩頭。 不過話說回來,對方就算握著刀子,也照樣傷不到梁辛,縱然能悄無聲息的近身,梁辛也會在利器觸及身體的剎那裡應變反擊。 梁辛按住了對方,卻大吃了一驚,忙不迭地收回星魂的力道,在他眼前的,赫然就是四個娃娃中的老大,何瓶子。 何瓶子也沒想到梁辛的反應如此迅捷,臉都嚇白了,嘴唇嗡動著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道:「這便、便是何家的潛行術,能瞞、瞞過修士。」 這個娃娃趁著其他人說話的功夫,悄悄施展潛行之術,竟偷摸到了粱辛的身後。 梁辛差點誤傷了他,駭然的同時也著實驚訝,憑著何瓶子的這種身法,還真有可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東海乾。 不過梁辛又哪能真讓這群子去胡鬧冒險,反手把何瓶子拎到他那幾個兄弟之間,說道:「收拾收拾,跟我下山,我送你們回家。」等把幾個孩子安置妥善,他再來乾山想辦法把石頭奪回來。 說完,又一瞪張口欲言的黃瓜,笑罵:「再討價還價,就治你這個。首犯盅惑之罪!」 四兄弟裡,何瓶子比較木訥,磨牙黃瓜兩個都一肚子心眼,唯獨老么黎咬,簡直把梁辛當成了皇帝,梁辛的話在他耳朵裡就是聖旨,聽見下山根本不囉嗦,跳起來收拾東西,邁著小腳丫子去踩篝火,踩了兩下之後,好像才突然想起了什麼,望向梁辛:「現在下山?不等老大了?」 梁辛納悶,隨口應道:「什麼老大?」說著,望向了何瓶子:「你不是老大刨」 何瓶子笑的挺客氣:「老大是我親哥哥,大我一歲,他叫何沒有。」 梁辛立刻就跳了起來追問:「那你們老大呢,現在哪裡?」 兄弟結拜,一起來乾山盜寶,四個小子被自己捉住,還有一個能去哪?幾個娃娃都挺有意思,又是同門之後,梁辛還真不能看著他們被仇人傷了。 何瓶子笑的一派踏實:「老大先我們一步,說是先去乾山門宗裡去探探,三哥放心,老大的潛行術比著我可要強得多」 梁辛不等他說完就搖頭打斷:「此復能聯繫上麼?」 何瓶子心眼僵硬,眨巴著眼睛問道:「三哥是說,讓我進去找他?」 梁辛的心沉了下去,娃娃幫的老大何沒有,竟然已經潛入了東海 … 黃昏時分,粱辛在描金峰大鬧山門,朝陽怕殃及普通弟子,只帶高手出戰,所有五步以下修為的乾山弟子,都被朝陽傳令回歸門內不得外出,負責在外山監視的人也都被撤了回來。粱辛走後,朝陽憂心仲仲,帶著聞聽機密的二十多名精銳,又是靈堂起誓,又是密室詳談,乾山道眾弟子也沒得到新的號令,到現在還都留在門內,並沒有巡山之人。 朝陽心有溝壑,早就明白了梁辛第一次上山,就是為了讓他門宗內亂,眾叛親離,達到目的之後肯定不會在回來。全沒想到、也更不知道梁辛不僅沒有離開乾山境內,而且還和幾個娃娃有打有鬧又洗澡…… 看梁辛的臉色陰晴不定,磨牙還不當回事,呵呵的笑道:「半年前乾山被國師炸了個稀巴爛,現在剩不下幾個人,我們那老大何沒有,潛行的本事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立起了兩根手指頭,低聲怒道:「二十個!現在的乾山道宗,至少還有二十個玄機境的高手!說不定,還有個逍遙境的宗師藏在裡面。」 咕咚一聲,磨牙一起跌坐在地,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說出不來,他經歷過兔幾丘的惡戰,親眼見到五步修士的可怕之處。而那個海棠和尚,還只是個五步初階。 黃瓜的小臉也變得煞白,在他以為東海乾充其量也不過就七八個五步高手,炸死幾個。、重傷幾個,只要何沒有小心躲開他們的掌門就萬事大吉,此刻終於明白自己闖了大禍,哭喪著臉拉了拉梁辛的袖子:「三哥幫忙。」 梁辛心裡生氣,瞪著黃瓜怒道:「怎麼幫?幫他報仇麼?!」隨即,看見他滿眶眼淚,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一下子又軟了,輕歎道:「先別著急了,容我想想辦法。」 人是一定要救的,且不論與乾山道的深仇,不提梁辛覺得這幾個娃娃有意思,就單說黃瓜和磨牙兩個人,當初高健和自己並肩拚命,療傷時把兩個童子托付給他,不管後來自己又有什麼事,這份責任都是避不開的。 娃娃幫不知天高地厚來乾山盜寶,主使就是黃瓜,這事讓他遇到了,又哪能眼看著人家「何老大。陷在乾山道裡。 黃瓜畢竟跟著高健闖蕩多年。惶急之後已經鎮定了許多,兩條眉毛都快擰到 灶二」幫著粱辛起想辦法!「如果衝擊山門呢。老血懵百叢件咱」應付你,何沒有那邊的壓力就小的多了。」 梁辛搖頭,這個法子聽著可行,實則極不可取,以朝陽的心機,見到自己去而復返,就算猜不到真正的目的。也必定會傳令下去門宗之內嚴加戒備。 同時梁辛自忖,憑著自己的身法,不用太顧及那些乾山精銳,可要讓對方真正亂起來,就要闖山門,對付乾山道宗千年經營的守山大陣,那樣的話別說救人,自己都夠嗆能活著回來。 何沒有現在的情況不明。最好的辦法是也能像他那樣,用潛行術的摸進去,去把他悄無聲息的**來,可梁辛哪會什麼潛行術」 想到這裡,粱辛突然轉頭,望向已經不太敢說話的何瓶子,問道:「何家潛行術,是身法,還是法術?」 何瓶子趕忙開口:「沒有法術的事情。」跟著,又吞了口口水,認真的回答道:「是以身法為主,再輔以藥物,將身體徹底融入到周圍的環境裡。同時還有辨風、噢土、量地、測水四樣奇術輔助。精通者不僅能來去無聲蟲秀不驚,更難的是,就算再複雜的迷蹤陣,也能根據風流水動土化石變,找到出入口。」 修真門宗都有自己的護山法陣,一經開啟整個門宗都會被法術保護起來,同時引動劍陣、雷陣等各種攻擊的道法誅殺外敵。不過這種全面守護的陣法,在發動時對靈石、法撰等資源消耗極大,只有在緊急時才會啟用。 平時,普通門宗也對外的防禦靠的只是弟子巡視、高手的靈覺查探。像九九歸一這樣的大門宗,也會配合一些檢測靈元動盪的符撰、寶物,來護衛門宗。 此刻,東海乾內部雖然戒備森嚴,但也只是隨時準備發動護山禁制,而不是真的將其發動了起來,否則何沒有就算本事再大十倍,也早就被陣法誅殺了。 而娃娃幫的老大何沒有。只有十三歲但天資聰穎,是何家的衣缽傳人、年輕一代的大師兄。雖然他只比何瓶子大一歲。但本領卻高出了幾倍,所以才能摸上山去。 梁辛又琢磨了片刻。對著何瓶子道:「你來給我施展一趟你家的潛行術,我看有」 何瓶子也不問為什麼,痛快的答應一聲。趴,圍著篝火爬了一個大大的圈子。爬行的姿勢異常古怪,大多時,就好像是一條蛇子,根本不見他手腳用力,就緩緩的向前蠕動潛行,但有時候又像突然發現獵物的壁虎,四肢橫劃,極快的向前竄出一段。 速度時快時慢,平均起來,比起成*人快步而行也毫不遜色。 幾個孩子都莫名其妙,梁辛卻好像還沒看夠似的,又讓何瓶子爬了兩圈,自己則跟在他身旁,仔細的觀察著,時不時還把手掌放到何瓶子身上,感受他的肌肉與關節的運動。 隨後,梁辛坐到一旁皺眉開始仔細尋思,片刻後突然趴,學著何瓶子的樣子,圍住火堆,或蠕動或快爬,轉了一圈。 四個娃娃同時驚呼了一聲小胖子黎咬咯咯的笑道:「真像!」何瓶子好像見了鬼似的,結結巴巴的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磨牙和黃瓜則恍然大悟,梁辛在學潛行術! 兩個童子不懂潛行術,可單從表面來看,梁辛這一圈爬的,無論動作還是速度、頻率,都與何瓶子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就算是徒具其形,未免也學的太快了些吧。 何瓶子更好像是見了鬼一樣,他本來就木訥,現在更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看的是門道,剛剛梁辛的「潛行」雖然還有不少瑕疵,可身法上,已經似模似樣了,要知道就算是何家門裡的人,想要練成這樣。至少也得幾年的功夫! 直到半晌之後,何瓶子才總算說出了一句整話,瞪著梁辛問道:「你怎麼、怎麼會我家的身法!」 乾爹將岸傳給梁辛的身法,核心處只有四個字:和諧,平衡!全身所有的肌肉與關節,都隨心而動,彼此協作之下,讓身體無時無刻不處於最合理的、最敏捷的狀態下。 中土天下,江湖門道林立,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身法,有的借鑒猛獸捕食,有的借鑒白鶴展翅,層次高些的則在流水、行風之間得以領悟,可萬法歸一,所有的身法追求的最終目標,就是身體的和諧與平衡。 可以說,乾爹教授給梁辛的,是天下所有身法的極致。 梁辛已經練成了這個極致,無論再去學什麼樣的身法,也不過是個,稍加適應的過程。 何家潛行術,借鑒的是蛇行蜥跳的原理,在施展時關節收縮,主要以肌肉震動來前進,這樣,整個人都與地面貼伏在一起,把身體變成了大地的一部分。在行動時,潛行術並不是沒有一絲動靜,而是好像變成了螞蟻、蜘妹或者老鼠,引起的震動也會被高手察覺,可又有哪個高手會去注意不遠處正爬過的一隻「蟲子。! 除了身法之外,施展潛行術時,還需要在週身塗抹一種何家特製的藥水,這種秘製的靈藥能根據環境的婦七,模擬出各種自然氣息,是潛行術能成功實施的關鍵之一。何瓶子來乾山辦大事,自然隨身攜帶著寶貝藥水,藥水密封,一直被他繫在腰帶上,到沒染上大糞。 梁辛又向何瓶子詢問了些一下二才法的匠力、轉圈的法門,何瓶午老實,作答,心二一才猛的想起一件事,撇著嘴問黃瓜:「我這不算洩露本門秘法吧?。 黃瓜搖頭道:「沒事,咱哥們不說,三哥更不會說,沒人知道。」說著。又擰起眉毛瞪著老么黎咬:「對誰也不許說!」 小胖子黎咬還滿臉茫然:「說啥?啥不許說?」 四個娃娃小聲嘀咕著,梁辛自己爬來爬去反覆苦練,越來越熟練,無論隱蔽、速度還是輕捷,都已經遠超何瓶子,直到一個多時辰之後,梁辛才一躍而起,問何瓶子:「我的潛行術,比起你哥哥何沒有怎樣?。 何瓶子用力點頭:「不相上下」跟著又哭喪著臉,好像誰冤枉了他似的:「不是我教的。」 梁辛仰望天色,四更天,冬日裡黎明來的晚。但現在距離天亮也不過還不到兩個時辰,他不敢再等下去,先找何瓶子把藥水要了過來,在他的指點下。先將用藥水把自己塗抹了一遍,跟著拉過來黃瓜,又是一番塗抹。 等忙活完了,梁辛翻手亮出了自己的青衣命牌,低聲喝道:「磨牙聽令!」高健留下的這兩位童子,都是一肚子鬼心眼,不過他們也算是九龍司門下的人,知道這塊命牌的厲害,也唯有如此才能約束得住他們倆。 果然,磨牙立玄跳起來,大聲應諾。 「帶著宋瓶子和黎咬出山,乾山西七里外,有個村子,在那裡等我」。 磨牙滿臉神聖,根本不廢話,得令之後轉身對著何瓶子、黎咬,一本正經滿嘴官腔:「奉梁大人諭令,護送兩個下山!」話音落處,三個娃娃撒腿,一溜煙的向著山外逃去」, 跟著,梁辛又回頭望向孤零零的黃瓜,問道:「你有聞風的本事,追得到何沒有的氣味缸」 黃瓜用力點頭:「離遠了難,距離近些,冉題不大!」說著。又咧開嘴巴樂了:「一更人二更鑼,三更厲鬼四更賊,正好是做賊的時候。」 梁辛把他背在了身上,笑著說:「提起鼻子,開始聞吧!」說話間,七盅星魂全力元轉,向著描金峰縱躍而去。 不多時,梁辛就第二次來到描金峰腳下,此刻距離山門已近梁辛可不知道根本沒人巡山,不敢大意,開始施展剛剛學會的何家潛行術。 不過潛行術在他的施展之下,速度比起何瓶子不知快了多少倍,就好像一條正在逃命的怪蛇,趴伏在地面上,急速而行,卻沒有一絲聲息。 按照梁辛的估計,何沒有不敢也不可能從正面上山,當下繞開了描金峰的大路,直接跑到後山,以「之。字潛行,向上游戈,而黃瓜的聞風之術也著實靈異,上到半山腰之後,就已經噢出了何沒有的味道,不停的指點著,梁辛一路猛爬。越到高處,身下的山崖就越陡峭,到了最後大約百餘丈的一段,乾脆就變了懸崖。 而乾山道宗的憧憧大殿,就建在這懸崖之上。 描金峰,高千仞,孤峰頂端,宛若一隻斜斜探出的巨大石盤,面對無盡大海。 梁辛從後山爬上來,想要進入乾山道宗,便免不了要爬這一段孤崖峭壁,此刻,在他身後便是大海,濤聲激盪裡,卻把天地顯得更加寂靜了。 懸崖雖然陡峭,但是在海風千萬年的吹拂下,被侵蝕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窩,同時一道道樑脊橫亙,對梁辛來說用潛行術倒盡可應付,又向上爬了幾十丈之後,身後的黃瓜面露喜色,低聲道:「老大的氣味愈發濃厚了,他應該就在附近。他還沒進到乾山門宗之內 聞言之後,梁辛心裡也是一鬆,低聲笑道:「還算你們那個老大懂得些進退!」說著,說著,不再向上攀爬,而是左右游戈起來。 找了一陣,黃瓜終於一拍梁辛的肩膀,同時伸手指向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個的石窩,低聲道:「就是這裡了,老大在裡面,錯不了」。 石窩大約磨盤大是從外面看,深淺也不過三四步的樣子,幾乎一目瞭然,根本不可能藏人。可黃瓜說的無比篤定,梁辛也不去多想什麼,深吸一口氣,快速爬了過去。 等進了石窩,兩個人才發現,原來在石窩的斜側處,有一條足以容人通過的裂隙。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黃瓜小聲的說:「老大應該就在後面十餘丈的個置粱辛也不廢話,身子一閃,轉入了裂隙。 裂隙蜿蜒曲折,無法看到盡頭,但爬了幾步之後,兩個人都能感覺到,這個自然開裂的山崖縫隙,就好像是一條刻意開鑿的密道似的,正蜿蜒斜上,很有可能直接通到東海乾內部。而裂隙外的石窩,只憑眼睛去看,根本就無法發現它還內藏山縫,梁辛也心悅誠服,何沒有能找到這裡,足見辨風噢土量地測水的四項異術的神奇了。 可是,讓梁辛沒想到的是,當他們轉過了一道彎梗,眼並裂隙霍然開闊了起來,從自然形成的山峰,變成了被人工開鑿出的巨大石洞。 毫無徵兆,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空曠、敞亮,讓兩個人都是微微一愣,旋即,梁辛只覺得頭皮發緊,警兆傳來時,他已經背著黃瓜閃電般側躍閃躲! 第一二三章 兩大奇門 ,上升名,大今天沒理由了,只有不講理的坐曰不了。 我就不講理了,怎麼著 略,一聲輕響,一條躲在角落中,突然竄出的齒冠黑蟒一口咬空,上下顧空咬在了一起。 黑蟒水桶粗細,伏擊不中後,頸子一扭,還想繼續追殺獵物。以粱辛現在的身法、修為,又怎麼會容這條畜生再放肆,身形一晃本來急退的勢子倏然前躍,單手按住黑蟒的的頭顱,七盅星魂力道急吐,彭的一聲門響裡,大蛇頭骨盡碎! 七八丈的黑蟒,猛的繃緊了身體,僵硬的顫抖了片刻之後,迅速的鬆軟了下來,再也不動了。 兔起鶻落,不過彈指的功夫。梁辛已經擊殺了黑蟒,黃瓜卻皺起了眉頭:「這條黑蟒是異種,全沒有一絲味道」說著半截,他突然用手摀住了嘴巴,兩隻眼睛大大的瞪了起來。望向黑蟒的肚子。梁辛早在殺蟒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黑蟒的腹部,四凸不平,卻能清晰的看出來是個人形! 梁辛也臉色鐵青,五指如鉤。毫不費力的就撕開了黑蟒的肚皮。裡面的人身體蜷縮,四肢緊緊抱在一起,身上掛滿滑膩的綠色粘液,粱辛顧不得勝攢,撕扯衣襟把這人的臉抹拭乾淨,一看之下心猛地一沉, 額又、鼻子、甚至臉頰上的皮膚,都已經被胃液腐蝕出一個個巨大的血瘡,可眉眼之間依稀可辨。就是個少年模樣,與何瓶子還有幾分相似。 黃瓜的手拚命摀住嘴巴,不敢發出哭喊,可在他的胸肺間,已經不可抑制的響起了嗚嗚的悶響! 正是娃娃幫的老大,何瓶子的哥哥,何沒有。 何沒有通過四門奇術發現了石窩後的裂隙直通乾山道內部,所以潛了進來,卻沒想到這裡還有條黑蟒把守! 何家潛行術,是模擬蛇形蜥跳的行動技法,這種身法無法瞞過修士的靈識,但修士們誰也不會去關注一隻老鼠或者一條蛇從不遠處爬過,可如果遇到了一條蟒蛇的話, 黑蟒在梁辛面前不過是小菜一碟,但論起實力,三步大成之下的修為。遇到它也只有死路一條,更何況這頭畜生天生異稟,不僅沒有一絲味道,而且來去無聲又懂得偷襲,恐怕何沒有網一鑽進石洞,還沒來得及打量清楚環境,就被黑蟒一口吞到了腹中。 梁辛真恨不得給黃瓜一巴掌,如果不是他出主意,又怎麼會斷送了這麼一條大好性命,可看到黃瓜那副悲槍欲絕的模樣,也實在不忍心現在去責備他了。 黃瓜好像已經瘋傻掉了,早從粱辛的背上下來,跪在老大的跟前,脫下衣衫,仔細而小心的抹去何沒有身上的粘液,眼淚好像斷線的珠子。辟里啪啦的往下落去。 梁辛心中暗歎。不捨得去管他。搖了搖頭,站起來開始打量這座石洞。 石洞也是斜挑向上,在百餘步的距離之外又告轉折,無法看到盡頭。四周都空曠的很,冰冷的青石板,撲滿了腳下和四壁,在黑蟒身後的角落裡,還有四五顆潔白的蛇卵。 地面上異常乾淨。並沒有蟒蛇的排泄物。顯然,常常有人下來打掃。給了黑蟒一個乾淨的「宅院。一枚篆刻血色符文的長錐,將黑蟒尾巴牢牢釘在了石洞的側壁上,這到不足為奇,東海乾要用這頭畜生來看守密道,自然要鎖住它。 梁辛卻眉頭深鎖,在出山後的連番凶險錘煉下,他的心機已經頗為機敏,密道,黑蟒,東海乾,乍一想一切都順理成章,可仔細思索下,卻有兩處不對頭。 東海乾是名門正派,大派就要有大派的威儀,秦養的護山神獸也應該是靈物、祥瑞,可這條黑蟒卻是個邪佞的怪物。和東海乾九九歸一的身份不符。 第二點就更加可疑了,黑蟒雖然有些靈異,普通人遇到他必死無疑,可用來守衛密道,實力未免有些太弱了。梁辛敢肯定,只要是四步修士,殺這條怪蛇毫不費力。 除了粱辛、娃娃幫之外,如果東海乾還有其他敵人,敢通過這裡來潛行進山的,修為絕對不會差。這樣算的話,這條蛇根本就是個擺設。就好像一個富可敵國的大財主,卻養了一隻小白兔來看守門戶一樣。 梁辛又仔細打量了一遍石洞,實在找不出其他的線索,心裡的疑竇卻更盛了,在他看來,這條蛇根本不是用來守衛密道的,更合理的解釋應該是:東海乾根本就沒想過會有敵人能發現裂隙,而開鑿這座山洞,單純就是為了秦養這條怪蛇。 可養這麼條怪蛇是幹什麼用的? 梁辛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小娃娃黃瓜突然低低的驚呼了聲。轉頭望向他:「三哥,你快來!」 話音落處,粱辛已經躍回到兩個娃娃身旁,仔細一看,也面露喜色!剛剛從蟒腹中被剖出來的何沒有,眉心正微微的顫抖著,細探之下,還有著難以察覺的呼吸。 黃瓜滿臉的淚水。聲音顫抖,像是在對梁辛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老大精通江湖術,潛行、脫殼、迷蹤、障眼、假死」是我糊塗了,老大哪有那麼容易死。」說著,自己竟然呵呵傻笑了起來。 何家位列三大奇門之首,不僅功夫強橫。還有各種匪夷所思的江湖異術,尤其以迷蹤潛行、假死脫殼的本事為最,何沒有身為年青一代的「大師兄」對龜吸假死也頗為精通,被黑蟒吞掉之後,立刻催動心法。進入假死的狀態,竟然真的堅持到援兵到來。 不過,就算沒死,他也陷入重傷之下的昏迷中,肌肉皮膚都被黑蟒胃液侵蝕,如果不抓緊施救,一條小命也堅持不了太久。梁辛也又驚喜又擔心,想救命就要先離開這裡,給何沒有洗傷口、敷靈藥,黃瓜也清醒了回來,低聲道:「去找何瓶子,他會配藥。」 梁辛再顧不上琢磨黑蟒的怪異之處,用自己的衣服小心包裹好何沒有。把他負在身後,又一伸手夾起黃瓜,身子一轉原路退回,飛快的爬下山崖,隨即展開身形,向著山外縱躍而去。 七盅星魂全力旋轉,每一步都是十餘丈的距離,所過之處只有一道青灰色的人影,全速疾奔的梁辛。就好像一頭低飛的鷹隼! 日上三竿時,和娃娃幫約好的村子就已經進入視線,梁辛還沒進村,卻遠遠的瞧見何瓶子和小胖子黎咬,被人五花大綁,高高的吊在村口的大樹上,磨牙則不見蹤跡。 梁辛心裡一驚,猛…子,了腳步,怕有敵人伏擊,不敢冒然跳過去救人。而是物,門益!「受傷了沒?」 「沒事!」小胖子黎咬抬頭,回答的興高采烈,一點不驚慌,彷彿是他自己把自己吊上樹蕩鞦韆似的。 粱辛不明所以,正納悶的時候,突然一個頗為動聽的女人聲音。從身旁響起:「可是梁磨刀,梁爺?」 梁辛根本沒發現身邊有人,閃身跨步,先衝出幾步之後,才回頭查看。一看之下,又嚇了一跳。身後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這麼多人接近,自己竟然懵然無知。 為首的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長袖羅裙,亭亭玉立,正微笑著望向自己。 女子應該已過中年,眼角處爬滿了細密的皺紋,可皮膚保養的卻極好。眸子也一清二白仿若少女般透亮、靈動。 女人身後,還站著十二個漢子,有的彪悍魁梧,有的獐頭鼠目。長相各不相同,但眉宇間都透著些威嚴,看樣子應該都是江湖中有名望的好手。 梁辛還沒來得及說話,黃瓜就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對著那個女人喊道:「何大姑,快救老大!」梁辛鬆了一口氣,這才明白原來是何家的大人追來了。 何大姑依舊神色輕鬆,彷彿根本不關心何沒有的死活,對著黃瓜點頭微笑:「不妨事的。」跟著又望向梁辛,重複道:「可是梁爺?」 梁卓點頭,一隻手亮出命牌。另一隻手卸下何沒有:「何兄弟被一條黑蟒吞到了腹中,受傷頗重。要趕快醫治才好。」 這時候腳步聲響,一個鹹菜缸似的矮胖子步履沉重,帶著**個人從村子裡迎出來,磨牙正跟在這群人裡,他還不知道自家老大生死未卜,臉上滿是訕訕的笑容,指著矮胖子對梁辛介紹道:「這位是黎老爺。黎家的大家長。」 娃娃幫膽大包天,偷看來乾山盜寶,不久之後兩家的大人就發現他們失蹤了,繼而分析出他們的目的地,這一下如何能夠不驚,兩家的當家親自帶人追了下來,他們也是網到村子不久,聽說了事情的始末之後,精擅潛行的何家高手,準備上山去接應粱辛。而黎家的一群好手。估計著梁辛就算逃回來,身後也免不了追著一大群會飛劍的道士,正就地取材。製作機關陷阱。 至於樹上那兩個,娃娃,自然是本家大人吊上去以示懲戒,磨牙是程七鏈子「寄存。下來的,誰也不好意思法他,這才逃過了一劫。 何大姑還是不急著去接何沒有,略略掃了一眼命牌之後,對著粱辛躬身施禮,行的卻不是青衣間的官家禮數,而是江湖上的平輩禮,正色道:「何紅酥謝過梁爺援手之義、救人之恩!這份江湖義氣,何家不敢相忘。」 梁辛以前就曾經聽說過,打從先祖成立九龍司開始,就有何家、黎家的人在司裡當差,代代如此,一直延續至今。何紅酥自己雖然不是青衣,但門下又大批弟子在九龍司效力,黎家與何家的情況差不多。可以說,這兩個世家奇門,一腳踏著江湖,另一隻腳則邁進公門,在加以經營,想不發達壯大都難。 那位黎老爺也快步趕上來。同樣是依著江湖禮節,平輩論交,甕聲甕氣的笑道:「黎黃籐,也要謝謝梁爺甘冒奇險,仗義援手!」說完。又搖頭歎道:「自己家的小子不懂事,死了算他活該。可要是拖累了何大姑的寶貝孫子,負了程老的重托,黎胖子也只有自利謝罪了!」娃娃幫的老大是何沒有,狗頭軍師是黃瓜,小胖子黎咬純粹就是個湊熱鬧的,可五個孩子都是從黎家跑出去的,所以這次黎家是真的炸了。 何紅酥、黎黃籐兩人都是門宗魁首,為人精明幹練,在得知此事有粱辛出手之後,先是略略放下了心,跟著又想到了梁辛的身份。 梁辛現在的身份很敏感,大洪台三堂會審,他是皇帝欽點的差官,天下修士都當他是朝廷的人。 黎何二人不知道梁辛和東海乾的糾葛,他們想的是,救人的事如果辦好了自然無妨;可萬一引起了衝突,又會引來修真道向朝廷興師問罪。所以見面、開口之間,只敘江湖義氣。不提同袍情分。擺明了,此事只與江湖有關,如果有朝一日東海乾追查下來,兩家也會以江湖門派的身份去應戰,盡量避免把朝廷拉下水。 梁辛當然明白兩位家長的意思,點頭一笑,雙手把何沒有橫抱。不等他在說什麼,黎黃籐就一個勁的催促道:「何大姑,快把娃娃接過來。看看傷的重不重。」 何紅酥這才對著手下一揮手。嘴裡卻冷笑道: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險些連累了兄弟。更害的粱爺勞心勞力。死了更好!」 何家的幾個,漢子早就等得不耐煩,見大家長點頭,趕忙快步搶上。接過了何沒有,同時還不忘對粱辛認真說了一個。「謝。字。隨即揭開衣衫,開始忙碌了起來,過了半晌之後。其中一人才對著何紅酥沉聲說道:「死不了,不過總要受些罪,還有,臉上,恐怕會留疤。」 心疼與放心,兩種神色糾纏在一起,從何紅酥的臉上一閃即沒,口中卻冷笑:「不死便算他命大。毀了容更好,省的他以後好了瘡疤忘了疼!」 黃瓜聽說自家老大死不了。立刻破涕為笑,他對毀容到不怎麼擔心。拉著梁辛幫他介紹,除了兩位大家長之外,還有什麼何家的「四梁八柱」黎家的「三頭六臂。這次兩大奇門還以為要和東海乾開戰,把家裡的精銳弟子都給帶來了。 說笑之間,氣氛依然輕鬆了許多,梁辛幫忙求情,兩個吊起來的娃娃也被放下來,下來之後。被家長叱喝著,趕忙來拜謝「梁三爺。 小胖子黎咬笑嘻嘻磕頭,沒啥事,不過何瓶子年歲大了,已經懂事了。認真道:「救我哥哥的大恩,咱不能說謝,以後咱走著瞧!」 梁辛失聲而笑:「怎麼聽著跟要找我報仇似的?」 何瓶子說完了,卻還不肯起來,而是可憐巴巴的抬起頭,看看自家的家長。又看看梁辛,哭喪著臉說道:「三哥,你給咱奶奶說清燦, 何紅酥嚇了一跳,瞪著他叱喝道:「你奶奶!」 「是、是,我奶奶,三哥您給奶奶說清楚,我真沒教你家門裡的身法啊!」 梁辛立刻滿臉通紅,就算是為了救人,他畢竟是哄著傻孩子學會了何家的潛行術,無論是江湖門道還是修真門宗,門戶之別都極為森嚴,這可不是小事,正想解釋幾句。不料何紅酥卻搖了搖頭, 梁辛點頭答應,又說了聲:「叫我梁磨刀就成,梁爺梁爺的,總恨不得回頭看看,以為你們在喊別人。」說笑裡,隨著何紅酥來到了村後的僻靜處。 兩人走後,黃瓜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問何瓶子:「老二,這麼大的事你都敢說?不要命了!」 何瓶子氣得直跺腳:「哪是我說的,是老么,一見大人就把啥都說了!」 老么黎咬挺著胸脯,挺得意。 這村子裡的。都是些老實樸實的農民,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江湖人物。誰也不敢探頭探腦,何、黎兩家謹遵道義,也不去隨意打擾人家。 何紅酥見四下無人,這才站住了腳步,對梁辛道:「請你施展下,用兩個時辰學會的潛行術。」 梁辛不明所以,反正他也不怕何紅酥會廢了他的身法,也不多問什麼,趴四下遊走,一轉眼就圍著村後的樹林轉了大半圈。 何紅酥這才大吃了一驚! 聽過黎咬的告密、何瓶子的坦白之後,何紅酥到也有了幾分好奇,這才叫粱辛來施展出本家的潛行術來看看,她本以為,梁辛只是學到了些外形、皮毛,是小孩子們見識差,才以為他學會了潛行術。 可現在親眼所見,梁辛的潛行術,論嫻熟、論技法,還與何家的高手有些差距。可論起肌肉震動、身體協調以及細微處轉換之從容,就算連她自己也遠遠比不上! 梁辛跳起來之後。對著何紅酥笑道:「這個事情確實不能怪何瓶子的。」說著,把自己的身法原理大概解釋了幾句,何紅□心智縱橫,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麼兩個時辰,梁辛就能把何家的潛行術學到如此地步! 梁辛也要滑頭,何家的潛行術自有獨到之處,尤其用來躲避修士的靈覺再妙不過,所以光說自己學會潛行術的緣由,卻不肯提什麼責罰、或者發誓以後不會再用潛行術等等。 何紅酥皺眉沉思,過了片刻之後,對著粱辛展顏一笑,不僅沒有追究。反而不顧家長之尊,更不怕地面骯髒。俯身趴了下來,就在梁辛面前,緩緩施展起潛行之術,不僅如此,還在施展中,一句句的解釋要領。 梁辛顧不得驚訝。這門本事對於他這個沒神通、不會隱身不會藏匿的半吊子修士來說實在太有用處,趕忙也趴,隨著何紅酥一起遊走,細心的記下她的指點。 何紅酥,何家的第一人,無論是本事還是見識,比起何瓶子足足高了一千倍,梁辛在她的指點下,對何家潛行的本事,理解又上層樓。 其他的人也不來打攪他們。各自忙碌著,該救人的救人,該打孩子打孩子,, 何紅酥、梁辛,兩人一個教的仔細,一個學的認真,一直到正午時分。何紅酥才長出了一口氣,輕笑道:「磨刀兄弟,該教的都教完了,你學的,恐怕也忒快了些!」 梁辛學的的確是太快了,往往是何紅酥網說出口訣,指出不足。他就已經調整了動作。一個多時辰裡。粱辛的潛行術,即便在何紅酥的眼中,也火候十足了,日後再加以練習,成就難以想像。 粱辛天性好武,又意猶未盡的自己爬了幾圈,這才跳起來,對著何紅酥認真施禮想要道謝,不料後者伸手擋住了他,不讓他行禮。何紅酥微笑道:「不必謝的,就算我不教,你也學到了七八成的樣子假以時日必有成就。要是別人我多半要殺掉,可你的話,青衣有義不能同門相殘,這個。規矩我不敢壞;而且我自問,憑著你在大洪台上的身手。我真要動手也只有一個下場」說著,何紅酥居然吐了吐舌頭,好像個。小姑娘似的笑道:「沒打到狐狸,還惹了一身騷,這種事情不能幹。我指點你身法,也不過是個順水人情。」四十多歲還裝著少女模樣,可看上去雖然略顯古怪,倒並不讓人討厭,這婦人應該就是這副性情。既然是本性而為,就舒服的多了。 梁辛笑而點頭,何紅酥絲毫不隱瞞自己的心機,果然透著幾分大家的豪氣。 何紅酥繼續道:「你的事情。早在青衣間傳遍了,兔幾丘、解鈴鎮。為了不認識的同袍拚命,雖然這是青衣的本分,但還是讓咱們心折的很,說到底,何家要交下你這個朋友。」何紅酥說了一大段,卻根本沒提傳藝是為了報恩。 梁辛明白她的意思,大家交朋友,不提恩謝,只講情義。 傳藝之後,兩個人說笑著走回村前,粱辛走在前面,正在竊竊私語的娃娃幫見他滿身泥土,同時吃了一驚,黃瓜恨得咬牙切齒:「三哥學了潛行術,何大姑動他了」 話還沒說完,何紅酥也滿身泥土的走上來,何瓶子的神情驚駭欲絕:「三哥還還手了!」 黎黃騰一看兩個人的樣子。就明白了大概,笑著迎上來,大聲恭喜粱辛,之後又笑道:「何大姑這下可把老黎家給架起來了,磨刀兄弟要是有空。現在就到我家去玩幾天。家裡有些小玩意,年輕人應該喜歡。 不等梁辛開口,何紅酥就先笑道:「黎爺可別笑話我,別人不知道,您老還能不清楚。何家潛行術名氣是夠大,可實際卻是門雞肋的本事。我這是討巧。」 兩位家長之間關係極好,說起話來也沒什麼顧及,黎黃籐笑著回答何大姑:「這話說的,聽著客氣,其實卻透著股狂傲勁兒勒!」 翼州何家,屹立江湖幾百年。越來越強盛,依靠的可不是潛行術,何家的人不僅有著各種手段,而且身手也硬得很,對付敵人的時候。其實根本用不到這門潛行的奇術。而何家又不會去招惹修士,所以潛行術是「雞肋。之說,雖然誇大。但也有些道理。 不過是些客氣話,可在聯想到何家的出身之後,梁辛卻聽出了味道,單以功效而論,何家的潛行奇術,只用在江湖上,也著實有些大材小用了! 同樣,黎家的家傳武學也了不起的很,可如果只是江湖爭鬥,最多也只用到些小巧的機關,而黎家的機關術,殺起普通修士來,也綽綽有餘了。 兩位家長都眉眼通透,一看梁辛皺眉,就知道他有事情,黎黃騰當下笑道:「有什麼話想說就說。不妨事。」 梁辛猶豫了一下,坦言問道:「我想知道,您這兩大奇門裡機關術和潛行術的來歷。」 第一二四章 三探乾山 品表快來。咱又新書月票榜到數第了一一※ 梁辛的話問得直接,但卻無禮,好在兩位家長都性情豪邁,絲毫不以為意,笑著解釋了幾句。 何、黎兩家傳承已久,早在大洪立國之前,他們就已經是江湖上有名氣的家族了,不過,以前這兩家始終是以武功為主,奇學為輔。 那時,無論是機關術還是江湖術,對於這兩家的好手來說,不過是些細枝末拜 後來洪太祖一統天下,梁一二籌建九龍司,兩家裡各有一名好手加入九龍司,據說深得梁大人的賞識,被委以重任。 不過,被委以什麼重任,家人就不得而知了。這兩個高手,在有限的幾次回家修養時,卻各自傳下了些奇術,黎家的機關術和何家的江湖術,也得以發揚壯大,三百年的經營下來。漸漸變成了奇術為主,武功為輔。 這兩位奇門高手,在後來的任務裡雙雙殉職。而不久之後梁一二被問斬,可九龍司卻還在,兩個奇門繼續為九龍司效力,有了奇術傳承,又有官家背景,黎、何兩家便越發的興旺了。 事情的經過簡單明瞭,就連何紅酥、黎黃籐也不覺得有什麼蹊蹺。 梁辛卻聽得異常認真,在兩人說完之後,低下頭愣愣出神,默然不語。 兩位大家長見粱辛半天也不說話,對望了一眼之後,黎黃籐輕輕咳嗽了一聲。粱辛這才一驚而醒。對兩家的功法來歷,粱辛心裡明白了,可是現在還不想多說什麼。告罪之後,笑呵呵的岔開話題:「先前我聽娃娃幫說,黎老爺子,對那塊長舌頗感興趣 娃娃幫來乾山盜寶的源頭,就是黎家想要得到長舌寶石,來研究聲音的秘密。黎黃籐聽他舊事重提,也沒當回事。笑著點頭:「黎家世世代代都在鑽研這些彫蟲小技,這次聽說世間竟然還有能記錄、還原聲音的奇石,老頭子心癢難撓,這才引得娃娃們胡鬧,差點惹出大禍,全賴磨刀兄弟仗義援手 梁辛一看黎老爺又把話題給轉回去了,趕忙笑著搖頭打斷:「老爺子言重了,晚輩冒昧問一句,如果拿到了那塊石頭,老爺子能想辦法把聲音裡面記錄的聲音還原出來不?」 黎黃籐笑容不變:「總要拿到石頭才好說,不過」磨刀兄弟,咱們江湖論交,說的自然也是江湖話,你是好朋友,講義氣,所以有幾句話。我就更要說了 梁辛趕忙點頭,黎黃籐收斂了笑容,神情變得鄭重了起來:「苦乃山的那座司所,據我所知,根本不再捲宗之內。長舌寶石被藏在那裡。其中記錄的聲音,也許只是鳥叫狼嚎,也許就是」就是些普通人不能知道的事情 黎黃籐頓了頓,語氣愈發的沉重起來:「老頭子先前聽說這塊石頭,一時間見獵心喜,說了兩句不做准輕狂話,網好被娃娃們聽到,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黎家人身為一家之長,管著千多號人的吃喝拉撒,平時裡戰戰兢兢,不敢有一絲行差踏錯,我死了沒事。可若是毀了祖祖輩輩攢下的這份家業,可就真不瞑目了。」 這件事,他不敢幫忙,黎家幾百年,一半江湖一半公門,早就明白了懷璧其罪的道理,雖然對這塊長舌眼縛的很,但真要把寶石擺在他眼前。他也絕不會去撿。 黎黃籐繼續道:「剛剛說的,是江湖話。現在說的,卻是官話了。這幾百年裡,黎家仗著一點家學,深蒙九龍司歷代指揮使大人的信任,肩負重任不敢有一點倦怠的。只要指揮使一道錦繡,黎黃籐就算豁出老命,也要想法子破解掉那塊長舌」。 黎老頭的話再明白沒有了,想要破解長舌,不光要把寶石擺在面前,還必須要有九龍司指揮使的諭令,只憑著粱辛的游騎身份,是無論如何也支使不懂黎家去做這件事的。 最後,黎黃籐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梁辛正色道:「無論是江湖話,還是官話,都是咱們的真心話,老頭子一時興起,胡言亂語,有得罪的地方,還請磨刀兄弟包涵了。」 梁辛搖頭苦笑:「老爺子這麼說,可真讓我無地自容了 話還沒說完,黎黃籐揮斷了他,雙目一瞪,額頭上顯出三道煞紋,望向自己帶來的那群黎家精英,威嚴開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娃娃不懂事,可大人卻難辭其咎!黎束火,這三年的內堂執事,是你吧?」 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瘦小漢子,細看之下,眸子裡透著一層淡淡的紅色,顯得很有些妖邪,愁眉苦臉的踏上兩步,跪在黎卓籐的面前:「孩兒管事不利,沒照顧好幾位娃娃,險些釀成大禍,領罰!」 黎黃籐側過圓滾滾的腦袋,仔細的打量了眼前這個漢子幾眼,最終哼了一聲:「逐出家門!」 話音網落,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何紅酥就哎喲一聲,對著黎老爺子說道:「束火這孩子,自幼苦學精煉,在他們這一代弟子中,修為數一數二,對聲光之術也頗為精擅 梁辛開始還有些納悶,不明白黎黃籐又冉「一石勻只的面來執行家法,跟著,又聽何紅酥跟報履歷求情」一下子恍然大悟,要不是臉膛繃得緊,就差點笑出了聲。 「何況現在娃娃們沒事了,咱們還因禍得福,交到了磨刀兄弟這位好朋友,事情總算圓滿。還請黎老爺子收回成命,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何紅酥一邊求情著,一邊斜過目光,似笑非笑的膘了梁辛一眼。 黎黃籐一本正經的搖頭:「如果要等釀出了禍事,黎束火現在就不是跪著了,而是削去臉皮,埋在土中!家法已出,再無更改,何大家不必多言了!黎束火,你可服氣麼?」 黎束火點點頭:「心服口服。 黎黃籐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放低了些聲音:「此刻,你已不是翼州黎家的傳人,不過老頭子還有幾句話,要和你。今日你得以不死。全賴梁大人仗義出手,力挽危局。做人,當懷感恩之心。起來吧」。 梁辛又是開心,又是感動,黎黃籐的這份苦心、這份人情,都大到了極處。他們三個一唱一和,把事情說的清清楚楚,這個黎束火是黎家的精英,精通機關設計,對聲光之術也頗有造詣。 黎黃籐得知梁辛想要去偷長舌,他不能直接幫忙,卻留給了粱辛一個得力手下。黎束火已經被逐出家門,無論他在做什麼,都和黎家沒有關係了。 果然。黎束火對著大家長磕頭之後。來到粱辛面前,正色道:「大恩不言謝,以後我跟隨梁大人鞍前馬後」。 梁辛急忙攔住他的話頭:「黎大哥可折殺我了,以後你我兄弟相稱,我排行第三,您叫我磨刀、梁辛或者老三都成 黎束火也隨之一笑:「我已經被逐出門牆,不敢再用這個,「黎,字,倒是我有個綽號,叫做「火狸鼠」自家兄弟喊了幾十年,也早就聽慣了 粱辛愣了愣,火狸鼠大過他最少十幾歲,以後自己去稱呼他的綽號,怕是顯得太不尊敬。 倒是黎家裡那些漢子,紛紛笑道:「叫火狸鼠無妨,要喊大名,他反倒不習慣 兩大奇門,一個。傳授潛行之術,一個乾脆送了個得力手下,這其中固然有報恩的成分,可更多的,還是想要結交梁辛這個朋友。在大洪台上,粱辛一戰成名,又是皇帝欽點的差官,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他的重義的名聲又極好,何紅酥、黎黃籐兩人都是精明角色,當然要抓住這份機緣。 諸事已畢,梁辛和兩家約好日後登門拜訪,兩位家長又客氣了一陣,各自帶人離開,黃瓜和磨牙兩個童子想跟著梁辛去「闖蕩江湖」結果被梁大人一瞪眼,嚇得趕緊跟隨大隊人馬走了。 臨行前,何紅酥給粱辛留下了幾份配合潛行術使用的秘製藥水。 等眾人離開後,火狸鼠也不和梁辛多客氣什麼,逕自問道:「咱們現在去哪?」 梁辛回頭望向身後的大山,此刻乾山之中依舊一片寧靜,老道們應該還沒發覺黑蟒已死。峭壁上的石窩、蛇**是潛入乾山道宗最好的通道,可要是等到老道們發現黑蟒被殺,這條密道也就會被封堵,梁辛想趁著現在,再上去一趟,看看有沒有機會把「長舌,偷出來。 火狸鼠可沒想到,梁辛現在就打算去盜寶,愣了愣神之後,才皺眉問道:「要不要我製作些機關,你撤下來的時候,用作阻敵?」梁辛搖搖頭,這裡距離乾山太近,畢竟還不太安全,便安排火狸鼠先去北方的苦雁關,約定好在人字青衣的千戶所見面。 等火狸鼠離開之後,梁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施展潛行術,兩天之內,三上乾山! 這一次,梁辛怕乾山弟子已經開始巡山,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從啟程開始就使用了潛行術,連綿起伏的山勢,網好用來聯繫自己剛剛掌握不久的奇門身法,潛行術在他的施展下,速度並不算慢,可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他全力奔跑縱躍。 好在乾山雖然險峻巍峨,但並不算太大,南北向不到兩百里。縱深不過幾十里,到了月上中天時,梁辛就已經悄然進入了石窩之後的蛇**石洞。 黑蟒的屍體,依舊陳列在地,鮮血與胃液已經干淚,變成地面上的污清。這條畜生確是異種,現在腸穿肚爛、身體已經開始腐爛,卻依舊沒有一絲異味。 梁辛不敢直接穿過石洞,而是在黑蟒屍體旁邊仔細的觀察,良久之後,終於確認,在這一天之中,並沒有其他人來過此處,這才放下心,再度趴伏於地,開始緩緩爬行,可才網爬出不遠,突然一連串咯略。的輕響,從石洞的角落中傳來! 深夜、敵境,聲響雖然微弱,聽在梁辛的耳中卻不吝於一聲炸雷,驚愕之下立刻飄身而起,七盅星魂隨之蓄力。可石洞之內,並沒有什麼變化,既沒有敵人趕來,更不見機括發動,而咯咯的輕響,卻依舊連貫不停,聽上去,就好像有人在咀嚼雞蛋殼。 梁辛驚疑不定,瞇起眼睛仔細尋找,過了半晌才發現真相,原來是黑蟒身後的那幾枚蛇卵,其中一隻漸漸破開。一隻通體銀白的幼蛇, 梁辛一伸手就能將這條幼蟒撫殺,可見它眼睛還不曾睜開,全身還裹著粘液,搖頭擺尾無比吃力,拚命想要掙脫蛋殼的狂柑,只為走到這些圈,心裡不由得一軟,再度趴伏在地,繼續向前緩緩游戈。 他行事小心,幼蟒卻沒有什麼顧忌,費盡千辛萬苦之後,終於跳到了地面上。 黑蟒是異種,體型龐大,幼蟒雖然網鑽出蛋殼,體型也有一尺多來 連大蟒都能一拳打死,梁辛又怎麼會把這條小東西放在心上,根本不去理會它,繼續向前緩緩潛拜 可又爬了幾步之後,梁辛就覺出不對勁了,側頭一看,幼蟒正跟在自己身旁,雖然它沒手沒腳。但爬行的動作,完全都是在模仿梁辛,身子蠕動著,一點點向前蹭著。 到現在幼蟒也沒能睜開眼睛,但這種蟒蛇,天生對振動尤其敏感,梁辛施展潛行術,緩慢時模仿的正是蛇形之法,也不知道小蟒蛇是把他當成了爹娘還是兄弟,正跟在他身邊。感受著他行動時地面上傳起的震動,美滋滋的爬著。梁辛又驚訝又好笑,而小蟒蛇似乎也能感覺到「梁同類。正望向它,閉著眼睛搖晃了兩下腦袋。 梁辛心裡暗歎,把殺母仇人當成了同伴,也不知道是愚蠢還是可憐,沒再理會小蛇,這時,突然又是一陣撲啦啦的異響傳來,梁辛本能的向著旁邊一滾,餘光到處,小蟒蛇居然也學著他的樣子,翻身一滾…… 梁辛顧不上去笑小蟒蛇,凝神望去,一隻足有嬰兒拳頭大小的飛蛾,從乾山道宗那一側飛進了石洞,正撲稜著翅膀,發出不小的房風響動。梁辛忍不住皺眉,這石洞裡沒什麼凶險,可亂七八糟的東西還真不少。 小蟒蛇打了滾,跟著晃了晃腦袋,似乎有些納悶「梁同類。為啥要滾,仍是閉著眼睛,身體卻揚起了一大半,循著蛾子發出的聲音,不停的調整方向,片玄後閃電般一竄,嘴巴陡然長得極大,一下便將體型巨大的蛾子咬在口中! 蛾子雖然個子大,行動卻緩慢笨拙,力氣更是遠遠不濟,被小蟒蛇咬住之後,胡亂撲騰幾下就喪了命。蛇子撲食,本來也沒沒什麼稀奇,難得卻是這條小蟒蛇很講義氣,叼著蛾子就衝著了梁辛爬過來,大有分你一根翅膀的意思。 梁辛趕緊伸手把它扒拉一邊去了小蟒蛇這才一伸脖子,吞下了美食,而片刻後,石洞中又飛出來第二隻飛蛾。 小蟒蛇立刻循聲追去。 第三隻、第四隻、第五隻梁辛瞧得清楚,分明是有人再用飛蛾吸引小蛇小蛇貪嘴,不虞有詐,一路追著飛蛾,向著乾山道宗的方向爬去。 梁辛看的好奇,心裡卻愈發的警慢了,小心翼翼的跟在小蟒蛇身後,七盅星魂凝聚起力量,有乾山弟子出現,說不得便要立刻出手擊倒。 不久之後,梁辛就爬到了石洞的轉彎處,等轉過彎子再向前一看,若不是牙關咬得緊,差點就驚呼了出來! 不過距離他兩三丈的距離,正趴伏著一頭狸子大小的四腳獸。雖然體積可梁辛卻看的清清楚楚。龍頭、鹿角、獅眼、虎背、熊腰、蛇鱗、馬蹄、牛尾,渾身錦鱗、滿臉惡相,分明就是一頭還沒長成的麒麟獸! 一隻大麼蛾子,正從麒麟獸的頭頂緩緩幻化、成形,隨後撲稜著翅膀向前飛去」這頭小惡獸正用法術凝化飛蛾,誘捕小蟒蛇。 梁辛對黑蟒的疑問,一下子就明瞭了。 正如梁辛先前料想的那樣,乾山道宗從來就不曾想過,會有人找到石窩後的縫隙。石洞中的黑蟒,也不是用來看守通道的,而是被老道們秦養在此,專門讓它產卵的。 歸根結底,是因為這頭惡麒麟喜貪黑蟒幼蛇,所以老道們才養黑蟒,用來哺育小麒麟。 舊的疑問已解,可新的顧慮又跳了出來,不僅僅是顧慮,甚至是危枷」 麒麟不是短尾羊,哪是隨隨便便就能養下的,乾山道如果真有養麒麟的本事,也不會只列位「九九歸一。這麼簡單了。 再想想乾山被炸,如果沒有內鬼,想炸它又哪有那麼容易;還有那塊「長舌。寶石,乾山道要來,也難以還原它的聲音」粱辛的腦子裡亂哄哄的,如果這頭幼小的麒麟惡獸,出現在東海乾不是個巧合,而是真的和那個人有關的話,那這一出「丟車保帥」設計的未免也太精妙了! 這第三趟上山,現在看來,來的還真是對了。 惡麒麟也沒想到小蟒蛇後面竟然還跟了個人,可它不過是頭幼獸,縱然天生靈異,現在也還不懂事,自小被悉心呵護,根本就不怕人,更不分敵友,甚至還覺得這個人是要幫著自己一起來捕食的,身子依舊一動不動,繼續幻化飛蛾,引誘著小蟒蛇。 蟒蛇估計也挺納悶,不明白怎麼吃了那麼多大蛾子,咋還這麼餓,繼續向前爬著,一步步的靠近惡麒麟! 第一二五章 草木道人 ,著蛇對險境茫然丹知。傻乎乎地追著飛蛾,步少萬厄險靠近。 幼麒麟開始還能鎮定趴伏,可眼看著小蛇靠近,似乎越來越難以抵抗美食的誘惑,本來就凶橫的臉上,漸漸浮現起餐餐之象,目光也隨之猙獰,終於,在二者之間還有兩丈距離的時候,麒麟四足一頓,如風撲出! 而它幻化出的飛蛾,也頃玄消失小蟒蛇突然失去了獵物,似乎微微愣了下,腦袋下意識的擺動起來,卻不料正是這一擺頭,恰好救了它的小命。 蛇頭微擺,幼麒麟一口咬偏,未能把小蟒蛇的腦袋咬住,只撕扯下它頭頂的半片齒冠! 小蛇疼得連尾巴尖都抽搐了起來,終於明白它已經墜入了天敵布下的陷阱,嘶嘶地怪叫著,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身體猛底一跳,翻身如電,竄回到了梁辛的衣襟內,盤在他的胸口瑟瑟發抖。 也許對小蛇而言,粱辛這麼大的個子,足以庇護它了吧。這一下梁辛始料未及,想要閃開,可轉彎處異常狹又不敢動作太大引出什麼動靜。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裡,幼麒麟已經如影隨形,追蹤而至,眼看看到嘴的美食,竟然被一個人保護起來,想也不想張開大嘴,毫不留情地向著梁辛的腦袋咬了下來。 麒麟的性子激烈,唯我獨尊。而這頭幼獸打從出生起,就被人精心呵護,就好像被慣壞了的娃娃,不僅不覺得人類友善,反而不把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梁辛心中大怒,幼麒麟不把他當做一條性命,他又怎麼會把對方的死活放在心上,探手一拳,不偏不倚,閃電般打進了麒麟的口中! 七盅星魂之力隨即爆發,相當於兩位五步初階高手的全力一擊,巨力之下,不僅把幼麒麟的五臟六腑打了個稀爛,連小怪物的那一聲怒吼,也被他硬生生的砸了回去。 麒麟是天生的異種靈獸,傳說身體最大的,能長到龍桑之軀,威力足以吞吐天地。不久前麒麟和尚在大洪台上喚出的那隻,不過只有獅子大實力卻不遜於六步中階的宗師。 可眼前這頭麒葳,算起來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沒什麼攻擊性的法術,自身的實力更不值一提,連裡面那條死掉的大黑蟒都還遠遠不如。否則它又何必幻化飛蛾來誘捕小蛇,直接跳進去等著咬大蛇就好了。 梁辛這一拳,刻意打進幼麒麟的口中,讓它再也無法發出一點聲音。這頭小怪物中了星魂之力,生機盡斷。可它天生靈異,此刻內臟都被打碎,但卻還強撐著不死,轉身逃向地面。 梁辛大吃了一驚,立刻展開身法撲躍追趕,可迴光返照下的幼麒麟,蹄下生風速度極快,梁辛全力施展潛行術中的「蜥跳」幾次撲擊竟然都沒能抓住對方,被幼麒麟躍上地面,逃出了石洞。 洞口之上,便是東海乾的門宗重地,梁辛生怕一冒頭,就會引來道士們的群起而攻。可若是不出去,道士們發現幼麒麟將死,必定也會打殺下來,略略琢磨了片刻,梁辛突然樂了,這麼一番小心謹慎,為的就是偷取長舌寶石,但是現在身份暴露,又還顧忌些什麼,又有什麼可值得顧忌的,大不了,打殺一場就走了! 心念轉動中,身形一閃,也從石洞中躍上了地面,身法也從潛行術變成了天下人間。可四下裡卻毫無動靜,既沒有道士斷喝,更沒有飛劍來襲,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一點動靜,梁辛還來不及感到意外,就發現周圍影影綽綽,足有十幾個藍袍老道,已經踏住了陣勢,牢牢將他包圍,只不過,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人出手。 梁辛被嚇了一跳,撲躍的勢子卻沒有絲毫的停頓,宛若鬼魅般,在半空裡勾連起一連串詭異的弧線,轉眼撤出了敵人的陣勢,可這些東海乾的老道,就好像稻草人似的,只傻愣愣地站著,任憑夜風翻捲著他們的衣袂,卻沒有一絲要動的意思。 沒人攻擊,但是粱辛卻在落地之後,腳步踉蹌著連連後退了十幾步,險些跌坐在地。 剛剛在縱躍之間,藉著天上的星月之光,梁辛看的一清二楚,這些東海乾弟子,一個個都變成了真正的稻草……人! 每個道士,裸露的皮膚上,血脈都高高地鼓起,他們的血管,正從紫紅色一寸一寸變成青綠之色,就彷彿身體中正緩緩生長著葉脈。而他們的眉毛、頭髮,鬍子甚至睫毛,汗毛。都變成了稚嫩的細細草籐,隨著夜風歡快飄擺。 梁辛靠近幾步,走到了一個中年老道的身前。 老道的眼睛裡也爬滿了綠色的「血。絲,渾身僵硬,難以稍動,可兩隻眸子卻隨著梁辛的動作,一起呆滯地轉動著,瞳仁深處,也映出了一份妖冶的綠! 梁辛大著膽子,伸出手輕輕戳了一下老道的肩頭,老道的身體硬的好像一棵樹,無論肌肉、皮膚都毫無彈性可言,而就在梁辛的手指碰到對方的瞬間,猛的一陣刺痛沿著指尖傳來。 那感覺,便彷彿一條小小的蛇,突然咬了自己的手指一口! 隨即那根手指上的血脈賁起,肉眼肯見的一點點變成了綠色向著他的手掌蔓延而去,伴隨而來的是沉甸甸的麻木。 不等梁辛召喚,七盅星魂全力流轉,結成星陣之力向著手指席捲而去!兩股力量較量之下,實力大增後的星魂立刻佔到了上風,手指又一點點的變回原來的樣子,到了最後,只聽「啵。的一聲輕響,一顆小的種子被星魂從指尖驅逐了出去,落眼枯萎。 再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還有著不少東海乾的弟子,或走或站,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卻無一例外全都呆立不動,綠頭髮、綠鬍子、綠血脈、綠雙眸,偌大的一個東海乾,至少現去,門下弟子全都中了邪道的妖法,盡數變成了草木道士! 夜風吹拂,可掠過身體時,再沒有一絲涼爽之意,只界下一股濕粘滑膩刪 乾山道經營千年,位列九九歸一,是天下間除了那「五大三粗,之外,一等一的大門宗,本壇氣勢恢宏,還氤氳著焚香氣息的大殿一座連著一座,神祇泥胎或仙風道骨。或面露崢嶸,靜靜地矗立在重重的陰影中,散發著森森的冷漠。 可此時,這裡早沒有了神聖莊嚴只刷下凜凜的邪佞,就連天!那輪銀鉤,彷彿也夏吧,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靜了些,舉目四望,視線的盡頭,那頭垂死的麒麟幼獸,步伐已經緩慢了許多。踉踉蹌蹌地向前爬著。想要張口慘呼,卻因為喉管碎裂難以發出聲音,只有堅持著向前爬,眼看就要轉過一座大殿。 梁辛心念一動,這頭畜生死到眼前,也只有去找它的主人,當下手腳並用,迅速潛行的同時小心地躲開泥塑般的草木道士,向著麒麟幼獸追了下去。 東海乾的本壇佔地宏闊,整整半座描金峰,都被歸列其中,而幼麒麟卻越走越慢,梁辛耐住性子,跟在它身後緩緩爬行。眼看著一隻本應是煌煌祥瑞的神獸,還沒來得及長大就被自己打成了現在這副瀕死模樣,梁辛有些不忍,可又感覺到。藏在自己懷裡的小蟒蛇,剛剛蠕動了一下,彷彿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心裡突然釋然了。 物競天擇,無論是誰。活的都是一份運氣罷了,老蝙蝠那聲狷狂斷喝:天道,就是個欺軟怕硬。自然也有他的一份道理。梁辛強了,便是這兩頭幼獸的主宰,他想要哪個活,哪個便能活。 至於幼麒麟,咬人的頭顱時,便要有死的覺悟了。 爬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麒麟幼獸終於跌倒在地,四肢抽搐了幾下,再也不動了,粱辛抬眼望去,身前百步,正有一座不起眼的丹房,離得還遠所以看不太清楚,梁辛也懶得顧慮太多,身形加速。爬了過去,直到三丈之外,梁辛突然屏氣寧息,同時身形徑直,再不敢稍動,朝陽老道的聲音,正緩緩地從丹房之內,傳出來! 朝陽的聲音,似乎蒼老的許多,帶著幾分嘶啞:「弟子辦事不力,枉費了師父這百多年的苦心教導,」 丹房附近,還站著幾個草木道士,其中一人依稀有些眼熟,正是膽子最打架時只守不攻的洗陽長老,梁辛知道這些人已經身死。變成了一塊養育草芽的人形土壤,也不去理會,仔細地聽著丹房裡的聲音。 突然,一陣濃重的咳嗽聲打斷了他,另一個梁辛頗為熟悉的聲音,費力地喘息著:「不必自責了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可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梁辛還是忍不住模稜了一下牙齒,正是麒麟和尚! 梁辛以前無論如何也猜不到。乾山道掌門,竟然是麒麟和尚的徒弟。 麒麟和尚喘了半晌,這才繼續開口:「你的這些門徒互相猜忌,亂像已現,長老掌劍各個都去串聯心腹,與其等他們發動,到不如先下手為強了。」 修真道上的三十樁懸案,讓乾山道宗的精英高手人人自危,從此互不信任,這是梁辛早就想到的,可他沒料到朝陽還有麒麟和尚這個大靠山,更沒料到麒麟和尚會施展霹靂手段,發動草木邪術,將東海乾的殘餘弟子盡! 丹房裡沉默了一陣,朝陽真人才繼續道:「可弟子不明白,反正東海乾都已經毀了,又何必要殺了他們,弟子護著兩位恩師隱遁修養,就讓那些長老、掌劍去鬧,遲早會把這些案子都宣揚出去,到時那些正道門宗亂作一團,讓他們自相殘殺去吧!」 麒麟和尚笑了:「不行,你還不明白的,雖然咱們不是正道中人,不過,修真道現在還決不能亂。我發動神通,也不光是幫你平息內亂,還有一層滅口之意。」 妖僧的笑聲裡充滿了疲憊,兩個國師引動靈符逃遁,同時也身受重傷,麒麟又發動了這道草木殺人的邪術,此亥也是強弩之末了。 朝陽的聲音充滿了不拜:「為什麼?」 麒麟和尚笑聲和藹,卻不肯作答。 梁辛伏在外面,心裡比朝陽還納悶,恨不得跳進丹房揪住麒麟和尚問個明白。 幾個月前,東籬先生的「仙禍。一出。就給修真正道種下了一道可怕的隱患,這些懸案一旦被揭開,正道之間立刻就會殺伐四起,邪道的勢力也會趁機崛起,從此天下再度生靈塗炭。 最後知曉這些秘密的,也只有梁辛和同伴,以及妖女琅琊,當時那些灰袍鐵面怕被銅川府中的修士看破身份,都埋伏在遠處,不曾聽到東籬先生的仙禍。 梁辛不能算厚道,但心裡的想法和東籬有所差別,所以始終不曾把仙禍公開,直到乾爹身死,他才不管不顧,把這顆「天雷。掛到東海乾的頭上。 琅琊不曾提及這些仙禍,心中想的也是要給自己留一道保命符,萬一她謀奪天下人間失敗,被師父抓住之後,多一個秘密,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天下人間。能讓琅琊的師父成為絕世高手,而「仙禍」無疑給邪道中人提供了一個翻身的好機會。 可梁辛想不通的是,這個妖僧竟然不想讓正道分崩離析,讓八大天門墜落凡塵?邪道不想讓正道自相殘殺?究竟講不講道理嘛」 朝陽見師父不肯回答他的問題,一時間有些尷尬,岔開了話題:「師父,這塊石頭,有什麼稀奇麼?」 梁辛立刻豎起了耳朵,是「這。塊石頭,不是「那。塊,一字之差,梁辛就明白了,說不定長舌寶石,現在就躺在麒麟和尚的懷裡。 麒麟和尚不答反問:「你可知道梁一二這個人麼?」 朝陽的回答裡,帶著幾分輕蔑:「聽說過,大洪朝開國元勳,一手創辦了九龍司,傳說他胸懷大志,想要對付修士,而且還貨真價實的滅掉了幾個小門宗,不過終歸還是個凡人罷了。」 麒麟突然收斂了笑聲,字字鏗鏘的說道:「如果他還活著,就算我和師弟聯手,再加上赤耳復生。在他面前都找不到一絲逃生的機會!只滅了幾個小門宗,是因為他早已設計好了讓修真道自相殘殺的死局,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收官,就死掉了。」 赤耳,就是大國師的那頭丟在大洪自上的麒麟拜 朝陽啊的低呼了一聲:「那他豈不是要到了嬸娥境的修為!這樣的人也會死?還是被朝廷給殺掉了?」 「他厲害,卻不見得是天下第一!」大國師的聲音冰冷,岔開了話題:「梁一二驚才絕艷,心智縱橫,更難得的是,他凡人軀,卻一身神鬼莫測的大修為。」 朝陽低聲嘟囔了幾句,;…清說的是什麼,但語與中的驚訝也意,卻天論如何慨。屏柵飾 「放眼天下,也只有一種寶物,能讓一個凡人得到可怕的力量」玲瓏玉匣!」麒麟和尚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了:「苦乃山的司所,與梁一二有著莫大的關係,長舌裡,說不定便有玲瓏玉匣的下落。所以我才讓你把寶石弄過來!」 麒麟和尚頓了頓,又苦笑了起來:「只可惜,長舌上的紋路太妾雜,我這幾年費勁心機,也僅僅還原出南陽的那幾句話。」 朝陽趕忙低聲安慰:「您已找到了方法,假以時日,定能破解留在石頭裡的聲音。」 麒麟沒再繼續說寶石的事情,而是略帶輕鬆地長出了一口氣,笑道:「總算是天亮了!」話音落處,遙遠的海平面上,緩緩浮起了霞光,一枚不過銅錢大小的紅丸,正充滿活力的躍出海面,一點一點向著半空爬升。 跟著,妖僧繼續笑道:「可惜,我那頭小麒麟,赤目,也死了!」 朝陽立刻驚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徒然一聲大響,整座丹房都被炸裂開來!梁辛的身後,映襯著紅色的朝霞,真就好像個威風凜凜的天將,迴盪起七盅星魂砸碎丹房,衝了進來。 為了偷聽真相,粱辛始終隱忍,可妖僧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他感到巨大的危機,麒麟和尚足不出戶,怎麼會知道小麒麟死掉了,倉促間來不及細想,立刻出手擒敵。只要抓住了妖僧,再有什麼凶險都不用擔心了。 妖僧胸有成竹,可朝陽卻毫無準備,根本不知道有人潛伏,當下叱喝了一聲,蕩起飛劍迎敵,隨即只見空氣中漣漪震盪,北斗春陣之力霍然爆發! 朝陽猛地發出半聲慘叫,嘴裡鮮血狂噴。這次傷上加傷,雖然還沒死,可摔到在地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了。 丹房狹其中的情景一目瞭然,兩個妖僧一坐一臥,大國師麒麟神情萎靡,二國師千煌還重傷未醒。 麒麟和尚眉宇間神色不變,甚至還在微笑著:「多謝」話沒來得及說完,眼前人影再度晃動,朝陽是殺父仇人,麒麟卻是害他兄長險些喪命的主謀,梁辛又怎麼可能放過,一摸一樣的北斗春陣,重重砸在了麒麟的胸口,老和尚確實沒有還手之力,咕咚一聲摔到在地,胸口都四陷了一大片。 梁辛卻微微一愣,這一仗贏的似乎太輕鬆了點,先一伸手,從和尚的手中搶過長舌寶石,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小蟒蛇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躲閃,這才沒被石頭給砸死,, 麒麟和尚卻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勉強坐了起來,繼續對著梁辛把話說完:「多謝小梁大人手下留情,饒下了劣徒的性命。」 梁辛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七盅星魂蓄力,牢牢按住麒麟和尚的光頭。這才淡淡地回答:「不用謝,我還不捨得這麼快殺他。」 朝陽目眥盡裂,重傷後的身體卻彷彿被灌了鉛,不要說動一動,就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梁辛卻滿心歡喜,對著他展顏一笑! 麒麟和尚依舊微笑著,聲音不徐不疾:「赤耳赤目,這兩頭麒麟獸都是我的坐寵,其一能與我雙耳相通,它聽到,我便聽到;另一能與我雙目相通,它看到,我便看到!」 梁辛習慣性的學著曲青石,瞇了瞇眼睛,密道中的那頭麒麟幼獸,便是赤目了,這麼說的話,自己早就被老和尚發現了。 麒麟繼續輕聲笑道:「你進來的時候,我已脫力,朝陽不是你的對手,我又能怎麼辦呢?只好和他說會話,拖住你些時候。」說著。他抬起頭,看了看梁辛:小梁大人心思聰慧,我怕說假話會被你看出破綻,所以,剛才說的都是實話,盡可放心了。」 梁辛還是找不到敵人的設計,沒去搭理麒麟,而是目光尋梭。小心地觀察著周圍,他的目光本已經掠過了丹房附近的那幾個草木道士,心中突然一凜,立刻又拉回目光,再仔細觀瞧,跟著一股難言的詭異感覺,從心頭浮現! 已經變成稻草人的乾山弟子們,又變回了活人模樣,神情飽滿,目光靈動,最近處的洗陽老道,甚至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梁辛看著大國師滿臉駕定的樣子,生怕手裡這一個人質靠不住,身子回轉想要把昏迷中的千煌也抓到手,可不料,那個一向膽小的洗陽老道,突然跨上了一步,金色的飛劍凌空而現,擋在千煌面前。 梁辛當即沉聲大吼,空氣中漣漪波動。全力擊出北斗春陣衝擊飛劍,只聽飛劍哀鳴,倉皇而退」只退,卻未被震碎! 洗陽老道已經趁著這個空子,抱著十煌退開了。 同時,另外幾個道士搶上來,把朝陽也護到了安全處。 麒麟卻還留在原地,本已渾濁的目光,變得錚亮有神,滿含笑意地望向梁辛:「我施展的這道法術,可不是用來殺人的,只不過會讓他們從此忠心不二,同時還賜給了他們草木之身,修為也提升了一截!草木喜陽,日出時,他們便醒了,嘿小梁大人,你輸得可不冤!」 被邪術變成愧儡的東海乾弟子,紛紛圍攏了過來,一個個面含笑意,上下打量著梁辛。 梁辛被他們看的渾身發毛,趕緊又把手按回到麒麟和尚的光頭上。 麒麟和尚笑得更開心了:「還有個事情小梁大人不知道,即便是我全盛時,發動了這道草木神通,也會真元枯竭生機斷滅,活不成了。你不動手,我也撐不過一時三玄了。」 梁辛卻搖了搖頭,也呵呵的笑了:「不一樣的。」說著,伸出另一隻手,指了指不停喘息的朝陽老道:「我和他有仇,你自己死掉,他最多痛哭兩聲,可要是我在他再前把你按死,讓你有遺言卻來不及交代,他非氣瘋了不耳!」 不等梁辛按死麒麟,朝陽就猛地發出了一聲怪叫,雙眼一翻直直地昏厥了過去! 麒麟皺眉,很有些奇怪:「你這孩子,在大洪台上為了救人使出渾身解數,可怎麼會有這麼虐戾的性子?」 梁辛大笑:「你修了天,忘了本,自然不會懂得,什麼才叫捨不得!」 第一二六章 人之將死 訓陽昏厥。千煌被洗陽救老「東海乾百多名草木道十圍,只有麒麟和尚,還端坐原地,笑吟吟的望向梁辛,開口道:「我已活不過多少工夫,在這些草木道士面前動手,你也只有死路一條,倒不如坐下來,聊幾句?。 梁辛挑了一下眉角:「這麼嚴重?」話雖這麼說,可心早就沉到後腳跟上去了。初上乾山時,梁辛的全力一擊足以打得太師叔嘔血重傷,可乾山道士中了邪術之後,連洗陽都能接下他的北斗春陣。 即便不算那二十位絕頂高手,乾山道剩下的百餘名精銳弟子此外也擺出了三座「丹鳳朝陽。的大陣,封住了梁辛的退路。 麒麟笑的一派輕鬆:「坐下來吧,臨死前能說說話,總不是什麼壞事,不過,先要把長舌交還來。」 梁辛猶豫了片刻,也笑了,盤腿坐到了麒麟對面,手卻伸進懷裡不肯再出來,好像萬般不捨似的,過了半晌,才總算把長舌取了出來。 隨即,不久前重傷的那位乾山太師叔走上來,接過來長舌。 麒麟笑道:「這位太師叔,在我的草木神通之下,已經是六步宗師了。你看,他為求突破瓶頸,閉關上百年,最後還是我幫了他啊。 太師叔抱著長舌寶石,聞言後咧嘴露出了個笑容。 皮肉笑,眼神卻木訥的很! 一個六步宗師,已經穩穩吃住了自己,粱辛滿臉的無奈,開口道:「可他也變成了行屍走肉,丟了魂兒,還是人麼?」 麒麟哈哈大笑,一笑中又勾起了內傷,換而劇烈的咳嗽,半晌之後才重新開口:「這位道爺修行了幾百年,為修為,為長生,現在可不都有了?至於你說的行屍走肉」天下間又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說著,麒麟揮了揮手,太師叔這才抱著「長舌。走開了。 梁辛有些不甘的看看到手的寶石距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麒麟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卻絲毫沒有著急的模樣,緩緩的開口問梁辛:「你在石洞裡看到赤目的時候,便已猜到我在乾山了?」 梁辛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妖僧的眼神裡突然現出了一份與他身份、修為都全不搭調的興奮,追問道:「當時你怎麼想的?。 梁辛實話實說:「驚訝愕然自不必說,另外,當時還想到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東海乾不會還原長舌裡的聲音,要來寶石也沒有半點用處,原來你在乾山,這就解釋得通順了。」 麒麟點了點頭,歎了口氣:「東海乾要來長舌,雖然看上去順理成章,可實際還是顯出了故意的痕跡,如果不是這塊石頭牽扯太大,我也不會冒這個。險。另一件事呢,是什麼?。 梁辛應道:「第二件事,說起來就麻煩的很,幾句話可解釋不清楚,不過歸根結底,只有四個字:丟車保帥!」 麒麟和尚似乎一下子來了精神,連聲催促道:「不怕麻煩,你快說,我快聽,到底怎麼個丟車保帥?」 梁辛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可是你的得意之作,臨死之前,能被人說道一遍,更是死而無憾」。說著,梁辛突然收斂了笑容,語調中透著一股陰陽怪氣:「我卻偏不說,你要麼自己說,要麼就憋著,和我有什麼相干。」 正如梁辛所說,這件事正是妖僧生平最得意的作為,即便為它丟了性命,卻也只有開心快活,麒麟和尚剛剛被他勾起了性子,不料梁辛猛的又甩了個冷臉出來。 麒麟的大笑聲戛然而止,愣愣的看了梁辛片玄,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小的心腸?」 梁辛看著和尚,聲音清冷的很:「我和你是仇人,就算你馬上要死,也別想從我這裡討開心 麒麟失聲而笑,可卻沒分毫的猶豫,居然真就自己開口說道:「我改變天地靈元,不只攔江築壩、開山修路那麼簡單,中土之上,還有幾個關鍵之處,一定被修改過才可以,不過。這些地方都是修真門宗的本壇重地。東海乾山,便是其中之一!」 梁辛到沒想到,妖僧還是個厚臉安,都被曬到一邊了,竟然又自己撿起了話題,忍不住笑道:「你這和尚,倒有副真性情!我還以為六步修為,都是冷冰冰的肉殼子。」 麒麟大笑:「生機已斷,道心自然也就喪了,不過我修煉的木行神通,生命力略強了些,所以才能多活上一會,現在我就是個普通的垂死之人,不把這事說出來,我憋得慌!」 妖僧要改變中土風水,乾山和另外幾個地方尤為關鍵,所以早在百多年前,麒麟和尚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在乾山道中,當時的新一代弟子朝陽被他選中,收做門徒。並一路暗中扶持,直到朝陽坐上了乾山道的掌門大位。 不過,朝陽雖然做了掌門,可八大天門積威數百年,他也不敢暴露身份,更不敢帶著門下弟子去「造反」所以這些年裡,他的地位雖高,但身邊卻沒有真正的心腹。 有了掌門人做策應,麒麟和尚這些年裡放手施展,除了開山卸嶺改變靈元流向之外,他還在乾山內著實做了另外一些機密的設計。 但世事無常,任心智通天,也不可能算無遺漏,銅川的東籬算錯了宋紅袍,而麒麟和尚 麒麟的運氣似乎不錯,「通天眼。竟然就在乾山之地。 這件事看上去,好像是個極大的巧合,可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通天眼」乾山也不可能成為中尖風水中幾個關鍵位置之一,只不過事先妖僧並不知道通天眼這回事罷了。 八大天門找上了門,東海乾出面聯絡朝廷,數萬勞工上山,在通天眼的位置修建觀日台,勞工之中有國師的門徒,東海乾上有朝陽做內應,自然無往不利,一炮將半座懸崖都炸了個稀爛。 說到這裡,麒麟笑的更開心:「通天眼已經被毀,沒有個幾十年的功夫,修士們休想再找到天地靈元被修改的原因,更無法去回復。只不過,這麼一炸,東海乾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要是真從八大天門下來一批宗師到東海乾仔細查探,可未必不會發現我這些年裡的設計。」 梁辛好像忘了自己網給了一個麒麟「下不來台」立刻追問:「你在東海乾都設計了啥?」 麒樓笑瞇瞇的看了梁辛一眼,搖頭不答,而是自顧自的向下說:「所以,我讓朝陽和朝廷翻臉,我又奔波行走,八大天門的人啊眉眼都精明的很,遇到這種事,像我這個國師應該避之不及,此刻卻跳了出來,他們的眼球,都看到了我身上,自然也就不太在意東海乾這個「案發現場。了!」 丟車保帥,麒麟和尚把自己丟了出來,保住了他在東海乾的「設計。 「八大天門開始注意我。這便好極了,我忙忙碌碌,抓曲青石,抓柳亦,派弟子和司天監的高手去剷除青衣,我越是急著找替罪羊,嫌疑就越重」。妖僧越說越精神,絲毫沒有瀕死之相,繼續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八大天門派了高手進朝廷?你以為我不知道,三堂會審根本就是給我預備的?誰是螳螂,誰是蟬子,這裡面的關係亂七八糟,可你算我算,算到最後,八大天門沒能找到風水被修改的原因,我卻保住了東海乾,你說,誰贏了?。 說到這裡,熟麟和尚終於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得意,放開聲音仰天大笑:「八大天門,無數高手,論實力。我這個六步宗師根本不值一提,可最後,個個被我要的團團轉!」 事情的經過,和梁辛想的差不多,只不過細微之處有所差別,當他在石洞中初見「赤目。的時候,想到的是乾山道宗就是妖僧所在邪派的大本營,所以妖僧寧可暴露自己,也要保住乾山道。 可實際上,乾山最多只能算是個「分舵」為了一個分舵,就要捨掉一位六步中階的宗師」他們在乾山道上做的設計,圖謀的未免也太大了些! 乾山被炸、三堂會審,諸般事宜到了現在,終於慮清了所有的頭緒,可梁辛還是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個疑慮就在自己的眼前飄來飄去,卻總也抓不住, 梁辛低頭尋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搖搖頭,把這件事放到了一旁,除了乾山被炸之外,他還有太多想問的事情。要著落在這個麒麟和尚身上,至於最後自己如何才能活著離開乾山」總免不了一場惡戰! 這個妖僧雖然是對頭仇人,可臨死之前,卻活出了自己的真性情,梁辛沒在給他潑冷水,而是等他歡笑過後,才繼續說道:「我還有幾個事情不明白,想問 說著,也不等麒麟和尚點頭,梁辛就直接開口:「你應該不是就哥倆加個徒弟吧?」天下間,潛伏著三個邪道的勢力,妖僧應該屬於其一,既然有組織,便會有首領。 麒麟愣了下,搖頭回答:「當然不是,和尚不過是個小角色,跑腿揮雜的。」 這次輪到梁辛愣住,隨即揮手笑道:「你也別太謙虛!我想問的是,你應該還有不少同伴,乾山上這些長老、掌劍起了異心,你直接喊同伴來把他們殺光不就是好了,又何必豁出自己的性命,來發動這個草木神通?」 麒麟的嗓音有些渾濁,輕輕的歎了口氣,搖頭道:「不一樣的,你說的辦法,我不死,可乾山道卻完了;而我做的事情網好相反,我死了,所有乾山弟子都變得忠心耿耿,從此只聽我們師徒三人的號令,乾山道不僅還在,反而更加壯大了!」 梁辛皺眉,直接問到關鍵處:「除了修改風水之外,乾山道到底還有什麼,要你寧可捨掉性命去護著?」 麒麟和尚突然從喉嚨間發出了「咕。的一聲怪笑,神情也變得古怪了起來,竟然搖著頭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去做,可做出來的這些設計,究竟有什麼用,我就不知道了」。 說完,和尚頓了頓,又說道:「我就好像是個負責熬藥的小廝,那些藥材我一樣也不認識,熬製的方法、配比、火候等等,也只是照著人家寫好的方子來做,至於最後這副藥有什麼效用,我自然不會知道!」 梁辛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你連自己做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心甘情願的捨掉性命?」 麒麟和尚緩緩的點頭:「這其中的事情,一句兩句解釋不清的,你不懂的。」 梁辛琢磨了一下,卻還是笑了,好像在打啞謎:「經過我不知道,不過你為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甘心赴死,這個我未必不懂。」說完,似乎一」豫。不過邁是笑道:「今天是你的忌日吧。」 麒麟瞪了他一眼,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以後每年的今日,我都給你燒些紙馬元寶,祭拜你。」說著,粱辛的笑容更開心了:「我有熟人就幹這行 麒麟和尚愣了一會,這才哈哈大笑:「忙忙碌碌了一輩子,想不到臨死還交了個小朋友!」 梁辛笑呵呵的搖搖頭:「一會再攀交情,事情還沒弄清楚呢。你篡改中土風水,偷了天下修士的靈元,卻要保守那些正道秘辛,不讓正道自相殘殺,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麒眸和尚卻不說話了,只是靜靜的望著他。 梁辛還以為他沒聽清楚,正想再重複,卻突然發現,麒麟和尚的目光,變得,,黯淡了。 木訥,渾濁,毫無生氣,麒麟死了! 一時間,梁辛只覺得心口發悶,胸肺都快要被憋炸了。這個和尚臨死之前丟了道心,卻也因此變得鮮活了,可誰也沒想到他說死便死,來的沒有一點徵兆,不僅梁辛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問,就連麒麟和尚他自己,恐怕也還有話沒能說完。 片刻前梁辛不肯解「丟車保帥。這個題目,想要憋悶妖僧,不料人家臉皮厚自己撿起話頭接著說;現在,麒麟和尚直接死掉了,梁辛臉皮再厚也別想接著談下去了,這倒真是現世報,來得快! 梁辛滿臉都是苦笑,眼睛卻開始四處竟摸,妖僧師徒三人,麒麟死了,千煌不醒,朝陽昏厥,這樣的話,周圍這上百個草木道士,就都變成了傻子呆子,誰也攔不住自己了」, 可就在這時,突然一聲輕笑傳來,始終昏厥在一旁的朝陽真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微笑著望向自己:「你最後的這個問題,師父就算還活著,也不會答你的 昨晚梁辛偷聽過麒麟師徒的談話,朝陽也不明白,為什麼麒麟和尚要幫修真正道保守秘密,當時麒麟和尚沒有回答朝陽,現在自然也不會告訴梁辛。 梁辛惱羞成怒了,說的話也大失水準,擺出了一副譏諷的模樣:「我算是敵人,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算了。你這個心腹弟子卻也不知道,不丟人麼?」 朝陽呵呵的笑了,緩緩搖頭:「我知道的事情,可一點也不比你多,直到剛才我才明白,這幾十年裡,師父可不光是利用乾山修改中土風水,他還做了不少重要的設計。」 說著,朝陽的笑聲愈發響亮了:「師父藏在乾山中的設計,是什麼時候做下的、有什麼用處、究竟藏在哪裡?還有、還有師父發動了草木神通就會死、弟子們中了他的法術會變成愧儡,這些事情,先前我一概不知!」 朝陽突然收斂了笑聲,神情一下子清淡了:「可有什麼關係呢?我只要知道一件事便足夠了:師父最後捨掉了性命,只是要我,守住乾山!」 梁辛皺眉,看著朝陽:「你昏厥,假裝的?」 朝陽點了點頭,微笑道:「你這娃娃心思狠辣,為了打擊我,寧可不去聽那些機密,立時便要動手殺了我師父。 我也只有裝暈,讓師父把想說的話說完。我是玄機境大成之人,道心還算堅定,不那麼容易動氣的 本來就是仇人,梁辛又被這對師徒要的團團轉,沒有一分好顏色的譏諷道:「師父死了,你還笑的挺甜,了不起的道心!」說著,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探了探麒麟的脈搏,又摸了摸他的心口,這才點頭苦笑:「老和尚是真死了。」 「其實,師徒之情也是有的。我裝暈倒地,是不得已而為之,可這也是份孝心了。」朝陽歎了口氣,繼續道:「為了追求天道,所以便要追求無情,可除非到了嬸娥境,否則,多少都還會有受到些心情牽絆的,只不過不像凡人那麼過分罷了。道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也的確有用,你看我師父,臨終之前丟了道心,人也變得愚笨了,竟然不去說正題,只顧著開心得意!」 朝陽又岔開了話題,皺眉問梁辛:「我也有件事悄想不通,南陽師弟被棄屍荒野,可曲柳二人卻毫髮無傷;官道上那一戰,也是我們一敗塗地,傷亡慘重」你卻為何就住我不放?就算要報仇,也應該是我找你報仇才對!」 梁辛望向朝陽,片刻後突然哈哈大笑:「納悶去吧,你到死也別想知道,自己到底為啥死的終於扳回了一局,一下子梁辛只覺得神清氣爽,說不出的那麼開心。 朝陽啞然失笑:「明明是你死到臨頭。卻還說這種狂話!」說著,朝陽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繼續笑道:「你不說,以後也都不用再說了。」 話音落處,金光綻裂,而梁辛也隨之而動,在他身邊的空氣中,徒然蕩起了層層漣漪。 檢討下,這章寫的不好,來來回回,反反覆覆,頭大無比。 明白道回事,把明白的道理說清楚又是另一回事,恨不得不用寫的,而是直接跳進章節裡,給你們講,,話說,等有一天,豆子從寫書的變成說書的,多刺激匯本立占薪地址曰昱改為:剛則舊口陽…敬請暨陸閱正! 第一二七章 鸚鵡學舌 諸伏、偷聽、邪術、遺言、裝暈的座描金峰只貽不討半天的功夫,卻極盡勾心鬥角,到了最後,還有一場生死惡鬥! 描金峰上金光綻放,遠遠望去。整整半座山峰,都彷彿變成了燦燦金角,一連串激盪的劍鳴,轉眼化作清冽的鳳凰啼吼! 丹鳳朝陽,是乾山道宗的絕學。由一名五步弟子做陣眼,三十三名四步弟子合力施法,發動之下,威力足以對抗六步初階的修士。不過。法陣雖然厲害,可施展的條件也極為苛復。 參習陣法的弟子,由歷代掌門人欽點,一起閉入聾啞關三十三年,以求彼此間心意相通,只有如此。才能發動這道陣法。 「心意相通。說起來簡單,可要三十三人同心同智又談何容易。乾山道立派千年,最鼎盛時也只能同時發動兩座「丹鳳朝陽。 到了朝陽這一代,集結全山之力,也才勉強湊出了一座法陣,不久前。這三十三名子弟盡數死在了乾爹將岸的手上,乾山道的「丹鳳朝陽」也就此斷絕了傳承。否則粱辛初探乾山時,朝陽又怎麼會不用這道厲害陣法。 可現在,乾山道雖然只剩下不到兩百人,可人人都是四步之上的修為,同時因為草木邪術,所有人都只有一副心思主人的心忍 修為夠、心意通,乾山道一百多人,卻能夠擺出了三座丹鳳朝陽! 除了參與到法陣中的幾人之外,東海乾那二十餘名五步精英都沒有動手,而是護在了掌門人周圍。已經達到六步修為的太師叔,就站在朝陽的身邊。 太師叔的眼睛望著眼前的惡戰。目光裡卻沒有一點神髓,就好像個。睜眼瞎子,山頂上的藍袍老道,除了朝陽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如此。 三座丹鳳朝陽法陣,此刻發動了兩座。另一座只結好陣勢,在一旁 應。 發動的丹鳳朝陽,比著當初官道上,朝陽親自統御的法陣威力要遜色不少,可即便如此,也不是梁辛能夠對付的。 一隻鳳凰都難以對付,何況還是一雙! 梁辛能夠依仗的也只有自己的身法,青色的衣衫在半空裡蕩起一連串鬼魅般的弧,拼勁全力躲避著那兩頭金色的鳳凰的追擊,只有避無可避時,才會動用七盅星魂,發動拳陣來硬扛。 每次巨力相撞之下,梁辛都會覺得心口猛震,五臟六腑都彷彿被震的移錯了位置,胸肺間空空如也,說不出的難受。 相鬥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梁辛就幾次陷入絕境,全是靠著古怪的身法,才得以絕境逢生。 金光煌煌,鳳凰天翔,鬼氣森森。青衣游轉! 朝陽故意只發動兩座陣法,為的就是要看看草木道士發動的丹鳳朝陽威力如何,看了一會之後,微笑著點了點頭,開口傳令道:「可以了,殺了吧!」 話音落處,始終按兵不動的第三道法陣隨之發動,第三隻鳳凰也沖天而起。 三頭鳳凰,上中下三路合圍。梁辛被困在其間,再也無力逃脫,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拼出全部的力氣,在空氣中蕩漾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鳳凰並翅,連環三啄,嘹亮的啼鳴聲,剎那之間震裂長空!梁辛布在身前的一層層漣漪星陣,真就彷彿一面鏡子,在刺耳的銳響中炸裂粉碎! 三道法陣,就是三個六步初階的高手,梁辛雖強,可也擋不住這樣的力量,雙方巨力甫一碰撞,七道星魂各自爆發出一陣可怕的顫抖,星魂統領的七股力量,在一瞬間崩裂散碎。變成千萬縷游散的無主真元,在梁辛的經脈間盲目遊走! 慘叫聲裡。粱辛向後重重的跌出。三頭鳳凰也被北斗春陣之力反挫。各自震翅後仰,身上流淌的金光也暗淡了些許。 梁辛摔落在地,四肢百骸無一處不再劇痛,七盅星魂受到重創,再也收攏不住自己的力量,千萬道真元在他身體中亂跑亂撞,彷彿每一股都變成了一隻生了銹的刀子,瘋狂的割刺著自己的身體。 而那三頭鳳凰,在半空裡各自徒轉起一道金光燦燦的輪,啼鳴之中,又再度向著粱辛衝來! 勝負之勢、生死之勢,都隨著麒麟和尚的邪術而逆轉,兩天前還打的一群乾讓高手落花流失的梁辛。此刻卻只有束手待斃的份。 一個六步中階的宗師,用性命換來的勝勢。粱辛又怎麼才能扳得回? 可就在三頭鳳凰堪堪要擊中梁辛的時候,四周的光線卻突然暗淡!灰濛濛的雲,宛若死人化灰後凝聚而成的煙塵,轉眼鋪滿天空,一道焚雲,從天而降! 三頭鳳凰陷入焚雲,彷彿扎進了泥沼之中,原本靈動的身形一下子變得遲緩而笨拙,在不甘的怒嘯中拚命的掙動著身體。 焚雲層層流轉,在片刻裡化作一隻猙獰的漩渦,於旋轉中發出巨力。想要把三隻鳳凰攪碎。 梁辛七竅淌血,嘴裡卻哈哈大笑,仰頭對著天空喊道:「再晚來片刻,我就死了。」 一個輕柔動聽的聲音,氣鼓鼓的回答:「千里趕路差點累死我又哪敢讓你死!」說著,這個聲音又笑了起來,急忙糾正道:「不是,我是捨不得你死!」州。乃。此玄正出手對付三頭鳳凰的。正是臉婆婆。…一 臉婆婆是隱修中的高手,單以修為而論。比著麒麟和尚也不遜色,一出手便是驚天動地,不過三頭鳳凰也是六步初階,合力相抗中雖然落了下風,但也盡可堅持一陣。 梁辛三探乾山,結果自己鑽進了死局。尋思之下,自己也只還有一路不大靠得住的援兵:始終被他藏在懷裡的白玉鈴鎖。 不管靠不靠得住,梁辛也只有嫌鈴鎖太少的份, 在他交出長舌時,就在懷裡悄悄用力,想要捏碎鈴鎖,不料這隻玉、鈴鎖是高級貨,捏不動。只要搖一搖,另外一方就會收到訊息。 梁辛偷偷搖了幾下鈴鎖,當時還挺緊張,生怕鈴鎖會發出什麼響聲。其實這種用於危機時傳訊的法寶。搖動之下自身並不會響,反倒是另外的那隻,會警聲大作,同時為主人指點出那只鈴鎖的所在之處。 琅琊把梁辛當成了護身符,這才給他留下鈴鎖,可沒想到自己還沒用上,梁辛就先大喊救命了,妖女不敢讓梁辛死掉,趕忙求著臉婆婆趕來。 焚雲突顯,來的毫無徵兆,琅琊伸手一引,兩個長籐吞吐蜿蜒,將梁辛捲住,拉到了他的身旁,笑嘻嘻的問道:「不會死吧?」 臉婆婆和琅琊,就隱在妾雲之中。 梁辛張開嘴想說高,卻從口中湧出了一口鮮血。 自始至終,朝陽老道都未想過發動封山的陣法。「九九歸一,同氣連枝,彼此間的封山法陣也有所聯繫,任一門宗發動了封山大陣,其他八個門宗都會有所感應,立玄會千里馳援,同時一線天也會被驚動。 東海乾自己諸事不淨,朝陽還不敢驚動同道。而臉婆婆在救下梁辛之後,也不戀戰,立刻催動焚雲離開東海乾! 片剪後,琅琊滿是怯怯的聲音,從遠處飄蕩而至:「這麼多的心機。這麼多的做作,結果卻讓我逃了性命,哈,哈 這些都是梁辛要說的話,可他現在沒了力氣,倚在琅琊身上小聲說著。琅琊則以真元發力,替他傳話,不過後面這兩聲大笑,學的滿是僵硬。聽的人渾身難受。 「我沒死,你們的麻煩便來了。大麻煩!哈,哈,哈琅琊盡職盡責,把粱辛說的每個字都學的一清二楚,最後又笑著替自己補充了一句:「要報仇,找梁磨刀,可別找我的晦氣 話音落處,三個人早已消失不見。朝陽的臉色陰沉,千煌和尚猶自昏迷不醒,而百多名乾山弟子,全都傻愣愣的杵在原地,臉上還都掛著些僵硬的笑容,, 琅琊躲在臉婆婆的劫雲之中。雙手扶住梁辛,笑的還是原來那副俏皮模樣,問道:「東海乾和你有什麼仇?鬧出了這麼大的陣仗?。說完。又吐了下舌頭,裝集了一副驚駭的樣子:「這群老道的實力可著實了不起!先前一直看了他們了 梁辛五臟如焚,疼的額頭青筋扭動。再沒有精神和她長篇大論,苦笑著問:「有藥嗎?給點吧 琅琊嘰的一聲就笑了:「你全身真元亂竄,再加上藥力攪和只有傷的更重,等到了地方,我請婆婆出手幫你歸攏真元,現在還要多忍一會。」 說完,琅琊乾脆坐到了焚雲上。直接把梁辛橫在懷裡,輕聲笑道:「這樣還舒服些。」說話間,又伸出手,好像哄小孩子睡覺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饒是劇痛之下,梁辛也有些哭笑不得,勉強提了口氣,舉目四望。隨即有些納悶:「你們的容身之地,在大海之外?」 不料琅琊聞言後,臉色突然一變,抬頭望向臉婆婆,皺眉問道:「怎麼回事?」她先前根本就沒注意。在救下梁辛之後,臉婆婆並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催動焚雲,飛向大海深處。 臉婆婆緩緩的抬起頭,在那張根本就不算臉的臉上,用力擠出了一絲笑容,淡淡的回答:「被人盯上了。不敢原路返回,先從大海上兜個圈子,看看能不能甩掉他們。 彭,悶響!琅琊抬手把梁辛扔到了一旁,跳起來,臉色驚疑不定:「是什麼人?什麼時候盯上咱們的?」 臉婆婆費力的搖搖頭:「我也走到了東海乾的時候才發覺的,對方的修為不在我之下。」 琅琊的臉色更難看了:「是師父的人?。 臉婆婆從喉嚨裡,擠出了一陣好像貓頭鷹似的怪笑,繼續搖著頭:「不知道。不過也不用擔心。」 琅琊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瞇起了眼睛,守在了臉婆婆身邊。 臉婆婆催動法寶,一路向著大海深處兜去,這一趟奔馳,足足飛了兩個時辰,海岸上的乾山早已消失不見,海水也從賞心悅目的蔚藍色,漸濃漸暗,變作了晦澀的墨藍色。 又飛馳了一會,臉婆婆的臉色再變,體內猛地炸起一連串爆豆般的悶響,而始終深深佝僂的身體,也挺拔了起來,斑駁殘缺的醜臉上顯出了一股虐戾之色,森然道:「又多了三個,一共四個人,追的很急。」說著,老太婆伸出乾枯的老手,輕輕掐了下琅琊白哲的臉蛋,繼續咕咕的怪笑:「你先走,我留下。不用怕,萬事 琅琊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又恢復了那份健康的神色,也笑了,搖頭道:「我總會和婆婆一起的,再說,也未必逃不掉呢!」說完,身子一轉。又躍到了梁辛的身旁,蹙起眉心。側頭看著他。 過了片刻,琅琊才緩緩開口,聲音少有的低沉鄭重:「肯定是師父的人,趁著他們還沒追上來,我耍扔你下去了」你別怪我 如果琅琊和梁辛一起被抓,琅琊再沒有可以要挾師父的條件,必死無疑。 現在把梁辛拋入大海,琅琊即便被抓住,也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不過,粱辛重傷之下,一旦入海。恐怕便再無生機了。 梁辛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笑的無比難看,費力的說出了三個字:「再等聳,」 樸哧一聲,琅琊笑了起來,搖頭道:「可不能再等了,最多我答應你。以後幫你滅掉東海乾來報仇話音落處,伸手抓住梁辛用力向外一拋! 焚雲急掠,快若聲光,在梁辛摔入海面之前,就已經消失在天角盡頭,, 彭的一聲,鹹腥激盪!粱辛此刻的修為,跨在五步和六步之間,放在哪裡都不容小覷,可落進大海。也不過只激起了個小小的浪花! 時值寒冬,海水冰冷刺骨,原本昏昏沉沉,瀕臨昏厥的梁辛,在冷水的刺激下清醒了些。 粱辛還能動,甚至肌肉、關節還能協調移動,勉力施展出義父傳下的身法。可天下人間的身法,在地面上無法讓粱辛飛天,在海水裡也同樣沒法幫粱辛浮在海面。 身體中還有無數道錯亂的真元。梁辛現在只能小範圍的調整身體,卻不能大範圍的戈小水,掙扎了片刻之後。還是緩緩的沉入海底。 口鼻淹水,空氣盡失,始終龜縮、幾乎從未曾派上過用場的本源之力,根本不用心意召喚就流轉而出,按照心法一層層的運轉大周天。單以本源而論,梁辛勉強能算到聲色境,三步修為,到了這個層次的修士。已經可以化外息為內息,本源運轉之下,即便沒有空氣,也能得以存活。 平時本源一動,七盅星魂就會出來搗亂,可這次星魂被鳳凰三啄擊中。不僅它們統御的力量被擊碎,就連星魂自己也到了崩潰的邊緣,各自趴伏著再也難以稍動,追不動「紫薇,了。 當初在兔幾丘,海棠和尚那一擊也把星魂打散了,在療傷時,本源卻將自己的力量分給了受傷的星魂。助它們去將散落於身體各處的惡土之力一一收攏。 可這次的情形與以前大不相同,梁辛深處大海,無法開啟內息就會即刻喪命,形勢危急中,本集再也不顧的去幫星魂,而是全力運轉,來保護本尊。 本源流轉。粱辛的內息開啟,雖然身體中的劇痛沒有絲毫的減緩。可胸口的窒悶卻緩緩消失,早在猴兒谷修行的時候,梁辛就多次開啟過內息,對此到不算意外。當下裡心情不錯,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下海來著, 網睜開眼睛,就覺得眼前的水紋一陣凌亂,仔細一瞧,梁辛不盡露出了笑容,始終藏在他懷裡的那條小蟒蛇,不知什麼時候跑了出來正圍著他歡快的游七著。 小蟒蛇的身體,比著初生時微微發黑了些,灰濛濛的有些難看,頭頂的齒冠少了一半,不過創口不再流血了,而小傢伙的雙眼,始終也不曾睜開。 梁辛不認識這種異蛇,可也覺的有些不對勁,不管什麼動物,在出生一天之後也該睜開眼睛了,除非」梁牛為了這個小東西,心裡微微一疼小蟒蛇恐怕是天生殘疾。 小蟒蛇卻根本不知道這些,恐怕在它以為,世界本來就是這麼黑濛濛的一片片,難得的是,它在海水中。竟然活力暴增,彷彿根本不知疲憊。只圍住梁辛一個,勁的打轉。梁辛心裡琢磨著自己的下場,憑著自己的本源,在海底堅持上一兩個月應該問題不大,只盼著七盅星魂盡快回復,歸攏散亂的真元,便可以逃回到海面上,然後,,游回去? 還有,聽說海裡怪物多,可別來條大魚把自己給嚼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星魂只要回復一點力氣,就會去和紫薇搗亂,到時候內息便無法持續。沒了內息,光靠憋氣的話,能憋一天?兩天?」這番道理亂七八糟,相互克制,梁辛自己也想不通怎麼才能活命了。 還沒等他把這件事想明白,就發現。原來自己想的忒多了,哪用兩三個月、等身體恢復、等星魂恢復那麼久,根本用不了多少時候,自己就會死掉。 陽光早已無法穿透厚重的海水,周圍只剩下森冷漆黑的一片,而身體還在不停的向下沉著」四周的壓力越來越大,彷彿每一寸身體都被硬生生的擺上了一座大山,照這樣下去。恐怕都不用等沉到海底,自己就會被可怕的壓力擠成肉泥。 梁辛傻眼了,他以前可從不知道。水底下竟然有這麼大的壓力,可自己,還在飄飄蕩蘇的向下沉」 第一二八章 困獸猶斗 月末臨近,壞有月票的英雄們,出年梁辛的目力極強,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的遠,開始的時候,看著成群的魚從自己身邊游過,還覺得挺有意思,可到後來,身邊的魚個子越來越身體越來越透明,還有不少帶著斑駁的磷光」 那條睜不開眼的小蟒蛇,始終不離不棄。搖頭擺尾的追著自己一起向下潛。 身上彷彿被壓住了無數座大山;耳朵裡莫名其妙的響起尖銳的嘶鳴。好像裡面藏了只發瘋的黃鵝鳥。梁辛覺得自己的眼珠都快要被壓爆了。等他想閉上眼睛的時候,才發現眼皮根本動不了! 本源之力瘋狂流轉,在確保內息的同時,開始分散力量,幫助身體來抵禦海水的重壓,可區區三步修為,如何能扛得住這大海之威。 小蟒蛇似乎也發現「梁同類。的情形有些不太妙,尾巴一甩,湊到梁辛的身旁,伸出腦袋。好像敲門似的,敲了敲粱辛的額頭。 梁辛不動。也沒法動。 小蟒蛇又圍著梁辛遊走了兩周。還是沒能弄明白,「梁同類。到底怎麼了,就在這時候小傢伙的尾巴尖倏然顫抖了起來,小小的身體猛的一兜,如臨大敵般面向下方。 巨大的壓力,讓梁辛都快要爆裂開來了,連眼都閉不上了,身體更無法稍動,可因為修煉天下人間。身體的感覺還在,只覺得身下的水波。傳起了一陣沉重的蕩漾,似乎有什麼大傢伙,正從自己的身下掠過。 週遭的海水,猛的渾濁了起來,不再清澈、冰冷,變成了一股滑膩膩的粘稠感覺。 暗潮激盪,粱辛不由自主,身體隨之擺動,翻了個身,從四腳朝天變成了臉孔向下。 一隻巨大的老蚌! 兩扇比著城門都無卜的蚌殼大敞。蚌肉鮮紅如血,裹在濃稠的粘液間。滾圓飽滿的蚌肉上,隱隱的長出了一張人臉,看上去彷彿個噁心的胖子。蚌殼上,滿滿的附著著不知名的小貝,其間還有灰綠色的淤泥。顯然剛剛從深海底部游戈了上來。 看樣子,是專門來吃梁辛的。 梁辛認得這種東西當年梁風習習教他認字的時候,他最愛看神鬼誌異,在苦乃山裡一眼就認出了項蟾蠻。身邊的齒冠黑蟒因為太稀少。所以他不識得。不過眼前這頭老蚌,並不是什麼太稀奇的東西。 老蚌,不見得有多麼靈異,可勝在壽數漫長,活了不知幾千幾百年。活的長了,即使不曾修煉,多少也養出了些精魄。玉蚌要想成精。就要吞人化珠,可這隻老蚌活在深海,根本沒機會吃到新鮮活人,今天終於掉下來一個,老蚌奮力掙脫了淤泥,追尋而至。 老蚌看上去雖然蠢笨,可動作卻連靈活之極,「兩扇城門,一震。巨大的身體滑動巨浪,轉到了粱辛和小海蛇的上方,封住了它們逃回海面的道路。 這種老蚌天生稟異,殼子上的紋路能夠化解海水的重壓,所以能夠生存在深海之下,可它們從來不敢去淺海游戈,因為淺海中,有成群的惡鯊,生性喜食蚌肉,一旦它上去。就會被團團圍住再也休想回來,就算蚌殼再怎麼堅韌,也遲早又被攻破的一天。 而此處已經到了深海的範圍,淺海的惡物承受不住這裡的壓力,下 來 所以老蚌現身之後,當先封住了上方,防止梁辛逃回淺海。雖然自忖必死,可梁辛在看到這種異象,還是忍不住張開嘴,咕的喝掉了一口海水。 滿口鹹腥,可梁辛卻顧不得噁心,一時間滿臉喜色,他能張嘴了! 深層的海水,好像暴雨前的空氣一般,窒悶得彷彿停滯,粱辛週身的壓力都是一般的大從四面八方牢牢擠住了他,讓他無法稍動。 而當老蚌行動,帶起的暗浪掠過自己的時候,身上的壓力會有所變化,有的地方更沉重了,可有的地方卻輕鬆了些! 不過是彈指間的改變,可天下人間的身法,正是要捕捉這種一閃即逝的感覺,轉念之下,肌肉、關節、皮膚血脈,全都隨著水紋的波動而調動起來,迅速的調整身體的方向。讓心胸頭顱的要害,轉入壓集較小的地方。梁辛此玄真元散亂全身無力。只能通過肌肉、關節的抖動,來小範圍的調整身體,卻無法蹬腿擺手的去划水。 老蚌緩緩的扇動著雙殼,隨著它的動作,蚌肉上的胖臉,表情也不斷的變化著,有時橫眉冷目,有時又喜笑顏開,蚌殼動得雖然緩慢,可蕩起的暗潮卻湧動不息,梁辛隨波逐流,追逐著壓力的變化,身體也不再下沉,而是變成圍繞著老蚌團團打轉。 梁辛圍著老蚌轉了幾個圈子。對暗潮的波動適應了不少,心裡卻納悶的很,不明白老蚌究竟是來吃人的還是來跳舞的,目光流轉這才恍然大悟,老蚌似乎很忌諱自己身邊的這條小蟒蛇。 在岸上,別說小蟒蛇,就連那條成年的黑蟒也不值一提,可在海中。一條才網出生了一天的齒冠黑蟒,竟然能夠震懾一隻千年老蚌! 細想之下,也的確不值得奇怪。麒麟是和龍鳳鮑鵬地位一樣的靈獸。天生就最愛吃這種黑蟒。 有資格把麒麟當做天敵的,自然也不是俗物,只不過,黑蟒長得再大也顯不出什麼威力,可一入大海,黑蟒的力量便增強了不知多少倍 小蟒蛇寸步不離梁辛的身邊,身體弓起與老蚌對峙。和足能堵住一隻城門洞子的老蚌比起來小黑蟒渺小的實在可疑忽略不計了。 老蚌和小蛇對峙了半晌,變得不耐煩了起來,蚌肉上的那張臉突然變成了個哀痛欲絕的詭異相貌。一雙蚌殼霍然震盪,真就彷彿兩座小止。似的,分開左右向著梁辛和小蛇狠狠裹來! 小蟒蛇搖頭擺尾的,對著梁辛做出了個,你上」的姿勢。 在山上梁辛大顯神威,連惡麒麟都打死了一隻,蟒蛇當然把他當成了大靠山,剛才狐假虎威半天,哪是護著梁辛,那是等著梁辛來護它來著。 梁辛能「隨波逐流」可哪躲得開老蚌迅猛如雷的一擊,眼看著兩扇大門合攏裹來小蟒蛇卻還大搖大擺不當回事,嚇愕不知又連喝了多少口海水,差一點連本源都跑錯了的方! 幸好小蟒蛇天生靈異,在生死須臾間,總算明白「梁同類。不好使了。小蛇身上的細密鱗片徒然乍開,讓它看上去大了幾倍,而即便是在深海之中,梁辛也彷彿聽到了一聲尖銳的咆哮,一道教烈的暗潮跌窘而起!就在兩扇幾雛堪閉合的瞬間「、蛇揮蕩水流,帶著粱辛起盅了出輛※ 老蚌一擊扑空,雙殼猛震,裹蕩方圓百餘丈的海水,再度向著他們撲來。 小蟒蛇天安水魂,長大之後便是海中的霸王,可現在不過還是今年幼寶寶,沒有能力傷害敵人。當下也不敢戀戰小小的身體在游轉之間。卻也蕩起了無數暗流,裹住梁辛拚命逃跑。 一個沒有天賦但卻活了千年;一今生具慧根可才出襁褓,一大一」兩頭怪物,蕩漾著無邊濁浪,一路追逃。一路相鬥。 梁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搖煤球,他現在就是那個媒球。 陷在大大小小的漩渦之間,被翻滾的頭暈眼花,可即便如此,他的心意也絲毫不敢放鬆。 沽浪激盪之中,深海間原本平均恆穩的壓力,也變得混亂不堪,有的地方輕了不少,可有的地方卻沉重數倍,梁辛的性命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有小蟒蛇護著,而另一半則要靠自己的身法,不停調整身體的方向。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重壓之處。 梁辛覺得自己好像也變成了一條蛇。一條陷入無邊刀陣的蛇!一道道可供容身的縫隙不停的出現,隨即轉眼而逝,想活命,只有拼盡全力抓住機會,在「縫隙。出現的時候躲進去,並趕在它消失前,找到下一處縫隙! 這次的情形,與不久前梁辛陷入秦孑和麒麟戰團的情況有些相似。而其中凶險,卻還要更甚的多。身邊無數道暗流翻湧,每一道蕩謙著的壓力都足以讓梁辛喪命,可與上次不同的是,梁辛正處深海,身上的每寸肌膚,每時每刻都在頂著數百丈的海水! 小蟒蛇鬥不過老蚌,只有動用水魂,拚命攪亂海水,以求阻擋敵人。而老蚌的巨力無邊,雙殼一震足以分金裂石,一次次擊破阻攔,咆哮沖和… 老蚌活了千年,好容易等到了一個活人,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 小蟒蛇乾脆把梁辛當成了同類、朋友,雖然鬥得辛苦,可也不肯放 他。 小蛇知道老蚌不敢進入淺海。帶著梁辛,一個勁的向上面游去,老蚌卻早就封住了去路小蛇不停的被堵回來,再不停的突圍」 梁韋心裡感動,可也忍不住生氣。心說你娃早幹嘛去了。 滾滾的惡鬥與連番的追逐,開始之後,便陷入了僵局,短時間之內。老蚌吞不到粱辛,可小蛇也甩不開敵人。 緊張之下,梁辛幾乎忘了身體中的劇痛,就拖著重傷之軀,躲避著隨時襲來的重壓暗潮,這樣過了不知多少時候,他對暗潮的反應越來越機敏,可身體的動作卻越來越僵硬遲緩了! 天下人間的身法,梁辛只悟出了第一重,施展時,完全靠體力,無論是真元還是星魂都幫不上忙。 重傷之下,他本來就體力衰竭。又在深海中勉強施展身法,殘餘的體力被迅速消耗,再堅持了一陣之後,幾乎已經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 心臟的跳動,從未像此刻如此無力、卻又迴盪著可怕的巨響;眼前已經徹底失去了顏色,變成了有些透明的黑白交疊;血液流動時,發出了隆隆的噪聲! 可咬牙苦鬥中的蟒蛇,還時不時的要游過來,用它那可頂著半隻齒冠的小腦袋,好像敲門似的去敲敲梁辛的額頭,這個打招呼的方式古怪透頂,可透出的洋洋暖意,卻強烈的足以讓閻羅退避! 梁辛幾次想要放棄,但是見這個小傢伙還在為自己拚命,又咬著牙齒堅持了下去。 竭盡全力的掙扎著,也許還有一盞茶可活,也許只剩一彈指的時間。可梁辛卻突然走神了。想要自己活命的,又何止是這條知恩圖報的小蟒蛇? 堅持堅持,多活一刻,便有一刻的希望。而這一刻的希望,也許就是好友歡聚時的酷面大醉;也許就是親人重逢時的大聲歡笑;也許就是仇人絕望時的嚎啕大哭! 丑娘胖了;老叔瘦了;大哥變成西蠻盅;二哥做回小白臉;青墨當上大司巫,那滿帳篷的金子;小汐的左手藏在袖子裡;羊角脆的唾沫是好東西;葫蘆師父的葫蘆裡,時玄裝著好酒;還有乾爹的捨不得啊。 死到臨頭了,腦子裡卻只有一個大大的活字! 梁辛累得想葉,想把五臟六附全都吐出來,身體麻木了,體力早已消耗殆盡,就連小蟒蛇的「敲門聲。都變得異常遙遠。 脊雅中的骨髓,筋脈中的血液。甚至他的嘴巴、眼睛都都在漸漸乾涸,終於,在那麼一個瞬間裡,梁辛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就像一隻被搾乾的油菜籽,所有所有的力量,都徹徹底底的離開了自己,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堆破棉絮,再也系不住三魂七魄。 死了?死了就是破棉絮?梁辛有點為自己這最後一個念頭哭笑不的。可卻沒想到,在下一個。瞬間,腦子裡猛的爆起了一聲悶響,正在體內運轉、為他開啟內息的本源之力,突然炸裂開來! 就好像閉著眼睛打噴嚏似的。不僅腦子裡悶響,眼前也是猛的一亮。好像被人拍了個滿臉花,金色銀色紅色五彩斑瀾,殉若焰火。本源之力突然炸碎,千萬道辛苦修煉來的真元之力,向著四下裡飛旋、流轉,轉眼融入了四肢百骸、身體髮膚、筋脈內臟! 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歡快的開闔,本源之力,徹底融入身體! 乾爹將岸曾經說過,天下人間的第二階段,是要將本源徹底融入。 先要將體力徹底耗盡,小手指無法勾一勾,睫毛無法顫一顫眼珠無法錯一錯,甚至連毛孔都無力開闔了。只有這樣徹底的脫力,本源才能夠融入身體。 只有真正的掏空,之後才能重新的注滿。 當年謝甲兒為了做到第二步,先後七次進入將岸請邪道高手設下的法陣中,可前六次都因為他已經累得無法稍動,可實際上卻還殘存了自己都無法察覺的體力,所以無法成功。 本來,梁辛的情況特殊,他的本源一動星魂就會出來搗亂,以前謝甲兒用的法子不適合他,將岸也就沒把這個法子告訴他。 可將岸還沒來得及找到適合梁辛、能夠幫他突破第二重境界的方法。就喪命了。 可以說,梁辛根本不知道如何將本源融入身體,本打算乾山事了後。到草原上去問問大司巫,可沒想到,機緣巧合裡,他竟然在這昏暗無邊的深海之中得以突破! 天下事,便是如此。機緣這兩個字可遇不可求,可想要得它垂青,就要先要在困境裡苦苦撐住。 在毫無希望的深海中,如果梁辛早放,;玄。身體裡只要懷留下經半點的體力。本源也不今鼻地酗合 他就一直堅持,直到搾乾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等來的卻不是判官小鬼,而是鳳凰涅巢!「只要沒死。就有盼頭,有了盼頭,就得拚命」要不是海水實在太鹹,梁辛真要張開嘴,大笑著把這句話喊出來! 雖然重傷依舊,可本源與身體融合之後,梁辛只覺愕自己彷彿煥然一新,不僅有了力氣蹬腿發水施展身法。甚至連皮膚的紋理間,都有旺盛的生命之力在緩緩的流轉滾蕩。 這種感覺和七盅星魂截然不同。其間的差別就好像,前者是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長大了十歲。是自己、是生命、是欣欣向榮;而後者則是手中握住一門大炮,單純的強大與力量。 成功的突破了天下人間的第二階段,不僅活力更勝從前,而且身體對外界的感覺也靈敏了許多,彷彿眼前陡然變得明亮起來,身邊的一切都清晰可見、纖毫畢現。 暗流湧動,壓力依舊,梁辛清晰預判,從容施展身法躲避」 真元並沒有消失,只是融入了身體,所以梁辛的內息不僅沒有斷絕。反而更加順暢了。 不過,功法得以突破,可眼前的危機卻並沒有消解! 因為星魂受到重創,梁辛的身體中還有數不清的散亂真元,到現在為止,這些真元大多蟄伏起來,但還有一少部分仍在躁動,沿著經脈四處亂闖,對梁辛的身體傷害極大。 本源與身體融合後,梁辛的自愈能力頗強,可自愈的速度,趕不上被損壞的速度,要是照著這樣下去,重傷遲早會變成致命傷。對此梁辛沒有一點辦法,只能盼著七隻星魂盡快回復,然後收斂這些亂跑的真元。 在梁辛的身邊,老蚌還在揮舞著兩扇巨殼,追得他們四處亂跑。 正如乾爹所言,這第二階段的突破。對戰力而言並沒有一個質的飛躍。只是讓身體對外界的感知更敏銳,為了悟出自己的天下人間而做準備。 梁辛真冉的攻擊力來自七盅星魂。可現在星魂半死不活,龐大的真元散亂成一團,不出星陣,就對付不了老蚌。 而且,梁辛的身體現在也只能用「殘破不堪。來形容,雖然有了力量。能夠從容施展身法,可許多大幅度的動作都會受到傷勢的限制,如果沒有小蛇的庇護,他還逃不過老蚌的追殺。 梁辛收斂心神,不再去想這一內、一外兩個都足以致命的危機,只專心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認真施展身法,躲避可怕的暗潮,同時隨波逐流,任由小蛇帶著自己四處逃命。 論修為,梁辛還算不上惠正的高手;論心計,梁辛有可取之處,但也絕談不上智計絕倫;可惟獨一個韌字,被梁辛活得「活靈活現。!只要活著,就有機會,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深海之中暗無天日,梁辛算不出小蛇和老蚌究竟斗了多少時間。可漸漸的他發現,在大海裡,大家都不吃不喝劇烈運動,老蚌揮舞著兩扇沉重的殼子,漸漸的沒了力氣。 而小蛇卻越來越精神,似乎身體看上去還胖了些,搖頭擺尾間,激盪起的暗潮越來越強大。 此消彼長之下小蛇隱隱有了與老蚌向抗衡的力量,也不再一味逃跑。 終於,老蚌的力氣被消耗掉了大半,也總算明白這口人肉是吃不著了。最後又狠狠的撲擊了幾次之後,雙殼一合不再戀戰,迅速的沉入了海底。 小蟒蛇打了個打勝仗,全身的鱗片不斷開闔扇動,身體也弓起來好像只海馬似的,圍著「梁同類。來回亂跳。難愕是在海水裡,它尾巴一卑居然跳到又高又遠。 梁同類不會跳它那種舞。但是心裡也著實高興,這番曠眼久的惡鬥。幾乎徹底拖垮了他的身體,就連本源融合後為他提供的全新力量,此玄也被消耗掉了十之七八。當下裡顧不得多說什麼,趁著還有些力氣。忍著劇痛蹬腿發水,向上緩緩游去。 小蟒蛇知恩圖報,可腦子的確不怎麼聰明,見梁辛要往上面游去,似乎滿是納悶,猶豫了片刻之後,甩著尾巴跟在他身後,壓根就沒想過出手幫忙。 梁辛手腳並用,游得極慢,有時劇痛難耐,乾脆一把抓住小蟒蛇,就在水中懸浮、休息片刻。小蟒蛇老實巴交,一旦被抓立刻繃直身體。好像跟釘子似的紋絲不動,把梁辛吊在海中,, 光線。 梁辛終於透過頭頂的海水,看到了隱隱的光明,心中「蓄謀已久。的喜悅霍然炸裂開來,似乎都忘了身體重傷,更不知從哪來了力氣,四肢用力之下,好像一枝箭激射而起,一直衝出海面! 空氣鹹腥而潮濕,卻蕩漾著一股活生生的香甜;陽光明亮而刺眼,卻透出了一份暖洋洋的舒適!梁辛還不知道自己這最後一程出水太快,耳鼻之中都淌下了鮮血,整個人早都已經被巨大的快樂給撞傻了只想放聲大笑。 小蛇也挺高興,仰著腦袋張開嘴巴,對著天空顫抖身體,不過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到現在為止,它的雙眼還是緊閉著。不過這個小東西是異種,就算沒有眼睛,在適應了環境之後,也照樣能感覺到周圍的一切, 網笑了兩聲,粱辛就把嘴巴閉上。放眼望去,海水茫茫,根本沒有盡頭,此處距離中土的海岸,八百里?一千里?兩千里? 小蟒蛇可不覺得大海有什麼不妥,發現梁同類又在發呆,就游了過來。還是老樣子探過圓滾滾的蛇頭,在他的腦門上咚咚咚的敲了幾下。 梁辛苦笑著搖搖頭,試著跟小蟒蛇說話:「你拉著我,回務,東面」 話還沒說完小蟒蛇的腦袋。突然從額頭正中,猛的裂開了! 昨天,蕭洛同評中提醒:高中物理課本告訴我們,海的浮力是和深度有關係的,豬腳百十來斤不會沉到海底的 那個,從認識高中物理那天起。我就學會了做惡夢,咱的物理實在差的離譜了。 不過梁辛最後沒沉到海底,只走到了深海,不知沉不沉得下去。 這段情節是早就設計好的,裡面涉及了天下人間的第二重突破,實在不好修改了,如果真是刨,兄弟姐妹們就多包涵。睜一眼閉一眼就饒了小豆子唄全當真元比較壓份量。所以沉的下 最後,真心感謝蕭洛同學!讀好書盡行澗書曬防0肌姍 第一二九章 大黑小黃 小蟒蛇不光是恩人,更是朋友,眼看著它額頭開裂,梁辛幾乎是慘叫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想要去捧、去扶它,卻一時間心智失守,都忘了自己還在海中,還沒等碰到小蛇,自己就先沉了下去。 連灌了幾口海水,梁辛再度浮出水面。忙不迭的去找小蟒蛇。隨即,驚慌失措的神情,轉眼變成了愕然,繼而又是啼笑皆非,最後呵呵的傻笑了幾聲小蟒蛇的頭並沒變成兩半,裂開的是它額頭的皮膚。經過了這麼一連串的折騰小蛇開始了第一次蛻皮! 梁辛在猴兒谷的時候見過蛇蛻皮。普通的蛇都是從嘴巴開始,唯獨這條小蟒蛇駭人聽聞,從額頭開始,」 小蟒蛇的身體不停收斂、膨脹。好像在用力呼吸,搖頭擺尾異常痛苦。拚命的在梁辛的身上蹭著,想要藉著這份摩擦,把舊皮從身上刮掉。 在之前小蛇的身體異常光滑,而此刻卻變得無比粗糙,每次一專蹭。都會在梁辛身上留下一條拇指粗的血凜,很快,梁辛的雙臂、胸膛、後背,就彷彿被剛剛抽了一頓鞭子似的,佈滿了橫七豎八的血痕,再被海水一浸,疼的他一個勁的吸溜涼氣。 就算再怎麼疼,這個忙也是一定要幫的,梁辛看著小蛇掙扎的痛苦。自己也跟著難受,幾次都恨不的伸手出去把它給「拽出來,得了。 天陽落下又升起小蟒蛇不過要退下一尺多些的蛇蛻,卻足足折騰了一天一夜才總算大功告成!新生的小蟒蛇,鱗片明顯黑了許多,身體似乎也長了不少,可眼猜還是緊閉著,始終沒有要睜開的意思。 一次蛻皮消耗的力氣,似乎比著惡戰老蚌還要更多十倍,自離開蛇卵起就總是那麼生龍活虎的小東西,此刻終於失去了活力,圍著梁卓歪歪斜斜的打了幾個轉子,勉強抬起頭,似乎還想去「敲門」但努力了半天,也沒能夠到梁辛的腦門。 梁辛趕緊低下頭成全了它,小蟒蛇這才心滿意足,張開嘴巴陡然發出了一聲歡鳴,隨即尾巴一甩,潛入海水之中。轉眼消失不見」還等著它帶自己回中土的梁辛,一下子就傻眼了,盯著海面看了半天,終於明白,這條齒冠黑蟒蛻皮後,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再沒辦法陪著自 了! 鳳凰三啄、深海壓力、千年老蚌,接連三次死裡逃生。無論是其間的凶險,還是間隔時間之短暫,比起五年前三兄弟在苦乃山的經歷也毫不遜色,而此刻蛇終於「棄他而去」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梁辛卻還是有些悵然若失了。這份「看我的靠你了,的肝膽相照之情,實在不是語言能夠表達的。 小蟒蛇離開時勾起的漣漪,轉眼就被海浪抹平。同時消失的,還有回去的希望,甚至活下去的希望。煙波浩渺、水共長天,卻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的生機。就連浩蕩的海潮聲,也顯得晦澀而空洞,全無一點活力可言。 梁辛覺得臉上有些發癢,伸手一抹,原來是鼻孔中淌下的粘稠血液,每時每刻內傷都在加重,剩下的,似乎也只有等待了。就連梁辛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等死還是在等活。 就在這時候,梁辛突然覺得週身都是一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正把自己輕輕的托出海面,就好像有條船突然從腳下的海水中浮起。 可這股將自己托浮出海的力量,柔軟而舒適,全不似木頭般的生冷堅硬,梁辛不明所以,低下頭一看,饒是重傷之下,也忍不住會心一笑。托起他的,原來是蟒蛇蛻下來的蛇蛻。 原本裹不住一隻竹笛的蛇蛻,在被海水浸泡之後,漸漸漲大,現在已經變成了床板大就像一條小船,更像一張冰蠶絲織就的避水毯,穩穩的將他托在海面之上,無論坐臥都全無問題! 開始的時候,梁辛也只是覺得心裡暖暖的發癢,可隨後漂泊連續漂泊了四天之後,才真正明白小蟒蛇給自己留下的,是一件貨真價實的寶貝。 四天之中,梁辛經歷了一場大風暴。天上暴雨滂沱,身邊的巨浪堪比小山,梁辛肉眼可見一條比房子還大的怪魚被巨浪高高的拋向半空,」整座大海都彷彿開了鍋,可蛇蛻所處的那八尺見方的海面。始終保持著平穩,梁辛身處暴潮之間,卻在「隔岸觀火。 四天之中,梁辛幾次發現遠處有惡鯊巡弋,可一俟靠近了些,發現了蛇蛻之後,鯊魚立刻轉身逃跑。 除此之外小蛇蛻還有一樣極大的好處:這海裡,有一種梁辛不認識的大頭銀魚,每隔上三五個時辰,就會有一條大頭銀魚主動的跳上蛇蛻,辟里啪啦的亂跳著。 梁辛算是明白了小蟒蛇這一族。是真正的海中霸集,風暴不驚。凶獸臣服,大頭銀魚甚至還會趕來送死。 銀魚無鱗,肉嫩多汁,不僅沒有腥腹味道,細嚼之下還會透出一股鮮甜。如果不是重傷在身,梁辛甚至可以靠著這片蛇蛻,就在大海裡漂上一輩子! 除了吃魚之外,梁辛也沒閒著。七盅星魂這次徹底歇了,始終沒有轉醒、活動的跡象。而體內那些躁動的真元,就好像十幾路造反的諸侯一樣,所過之處,經絡破損血脈受創。 要是這樣下去,梁辛估計自己吃不到三十條魚了。 這幾天裡,梁辛一直在試圖喚醒星魂,夜裡仰望星空學著盅蟲去追星、調動身體去打北斗星陣能想的辦法他都想了,卻都沒有一點效果。 在確認憑著自己的努力,難以喚醒星魂之後,梁辛深吸了口氣,躺在蛇銳上,兩條眉毛都快皺到了一起。換了個思索的方向:既然指不上星魂了,只有想辦法盡量減輕「造反的真元,對自己的傷害。 碧海、藍天,因為潮聲反而顯的更加空曠寂寥,短短幾天裡梁辛已經被曬得顆黑,從天空鳥瞰,蛇蛻透明難見,梁辛就彷彿是塊焦木,呆呆的躺在海面上,一動不動,除了又大頭銀魚跳上來。 第五天的晚上,梁辛開始動了起來。不過幅度不大,頻率更是緩慢的很,就好像抽搐,於靜止之中,偶爾舉手、踢足,有時候還會異常彆扭的扭動幾下肩膀、膝蓋、胯骨,不過每次「抽搐。之後,梁辛都會撇著嘴搖搖頭,隨後再度陷入沉思。 就這樣,一共五天,梁辛躺著。梁辛吃魚,梁辛抽搐。 陰狠如曲青石、樂觀若柳亦,如果易地而處,換到這條永遠也漂不到盡頭的蛇蛻小舟上,也早就放棄了。至少,連著十天不著煙火生唉銀魚,嘴裡早已起了一大串燎泡。別說再去吃魚,恐怕眼胃口裡也會釀出酸水。 可梁辛卻依舊吃的津津有味,甚至眉花眼笑!第十一天,梁辛美滋滋的啃光了一條生魚,還是那麼笑呵呵的站起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隨後突然低叱了一聲,身形如鬼魅般的晃動起來,好像抽風似的,就在這張小的蛇蛻上,施展起了天下人間的身法! 乾爹傳給他的身法,能讓他從容遊走於猛若風暴的修士神通之間。 修士的神通,和造反的真元。都是對身體的傷害,其間的差別,不過前者於外,而後者於內。耍想控制住傷勢的惡化,梁辛就要讓內臟、要**等要害,避開造反真元的衝擊,可就算乾爹將岸全勝時,也沒辦法把身法施展到五臟六腑上:讓心臟向左一閃,再讓雙腎飛身而起? 這種連影子都摸不到的事情,梁辛當然不會去幹。 不過梁辛卻想出了一個移動要害的法子:動身體。 五臟、大**都長在自己的身體上。自己向著左面跳一尺,五臟、大**自然也會跟著自己左移動一尺。 同樣,那些造反的真元也會一起左移一尺,可是這其間,卻有一個細微到幾乎無法發現的時間差。 如果把能夠把時間放慢一萬倍,就會發現,要害、躁動的真元與身體雖然是一個整體,可在移動的過程中,還是有先後順序的。 身體先發力、橫移,冉冊隨之而動。 躁動的真元也是如此,雖然會隨這身體一起移動,但肯定是身體先動,它們才會跟上。 這就好像,梁辛的身體彷彿是一個沙盤,諸般要害彷彿一隻隻小的黃螞蟻,造反的真元則是一群大黑螞蟻。 黑螞蟻在沙盤裡亂跑亂撞,常常會撞傷小黃蟻,表面上看,單純的晃動沙盤,並不能避免大黑蟻去傷害黃蟻。 可是仔細計較、仔細追究之下就會發現,每次移動沙盤,黑蟻和黃蟻雖然都一起跟著移動,可這兩種螞蟻之間的「反應時間。卻有著細微的差別。 梁辛要利用的,就是這個細小到連「精密縝密。這些詞都無法形容的時間差:在黑螞堪堪撞上小黃蟻的剎那,沙盤猛的晃動一下」兩頭螞蟻都會隨著沙盤一起晃動。可在那個瞬間裡,大黑和小黃晃動的幅度、速度會有細微的差別。只要捕捉到這個,「差別」並加以利用,梁辛就能最大程度的保護「小黃」 不過因為大黑螞蟻本來就是亂跑亂闖,所以瞎晃沙盤是不管用的,只有摒心靜氣,全力去尋找它們相撞的瞬間。及時一晃! 梁辛在深海之下,突破了第二重功法,本源與身體融合之後身體的感知大幅提高,這不僅是對外界,於內也是如此,所以梁辛才有資格、有機會發現這個「沙盤、大黑小黃。的時間差,若是把現在的情形放在入海之前,就算有人把這個辦法仔細的解釋給他聽,梁辛也只能翻著眼睛問一句:「說胡話呢吧?」 躁動的真元撞向要害,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對梁辛的反應要求極高,論到捕捉瞬間的機會,自然是義父傳給他的身法! 另外,造反的真元十幾路,沿著四肢百骸到處亂衝,而內臟、要害加在一起也有幾十處,梁辛必須打醒全副的精神,拚命盯住身體內所有的即將發生的碰撞,這樣一來,幾乎全身都要調動起來,全力施展身法。只不過這不是練功,而是保命,梁辛拼出了全副的精神,保證每一寸肌肉的跳動、關節的顫抖。都能在照顧到一次碰撞的同時,盡量避免影響到其他暫時不會造成傷害的「大黑螞蟻。有時候實在無法全部照顧的時候,也只好「丟卒保車。了。 山窮水盡之下,梁辛唯一能想出的辦法,便是如此了。不想死不是不會死,可他總得試一試! 小小的蛇蛻之上,梁辛古怪的搖擺著,身形倏然進退,把握時機,引蕩震動。天下人間,一旦施展便是快若鬼魅,也許是因為邪道老魔君創出的功法,這道身法間始終激 梁辛皺眉、咬牙、瞇著眼睛,全力施展身法!不知多少次,一腳踏空掉進大海,甩甩腦袋上的水再爬上來;有時猛的晃動下適得其反,反而加重了碰撞,梁辛悶哼一聲,轉念如電,仔細思索自己這次錯在哪裡」 這次的天下人間,捕捉的不再是外界的雷法、飛劍,而是來自體內的危機,辦許凶險處不如以往,可精細處卻遠勝以往任何一次對敵靡戰。更何況,想要不間斷,就必須把進退的尺度,牢牢的控制在這不過床板大的一方蛇蛻之上! 全神貫注裡,時間彷彿轉眼而逝,梁辛在進退之間越來越純熟,摔進大海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就算閉上眼睛,耍上三天三夜也不會讓鞋底沾上一滴海水;同樣,他對「大黑小黃。在身體晃動時反應的時間差,也掌握的越發精準。造反的真氣雖然依舊躁動,可對他的傷害卻越來越少! 天下人間,第一重第二重,只有身法,嚴格的而說它更多的像是一種技法,而不是功法。既然是技法。生疏、熟練、嫻熟這些程度之間。施展的效果差異極大。 連梁辛自己都不知道,在蛇蛻上的這番錘煉,單單就以身法而論,已經讓他脫胎換骨!在體內錯亂真元如此複雜的情況下,他還能去捕捉、應對那些危險的徵兆,如果這一次他能活下來,就算在遇到鳳凰三啄。也不過是清風拂面! 當然,要先活下來」, 沒日沒夜,鬍子七出八進。頭髮亂糟糟的糾纏成一團,可梁辛除了聲唉銀魚補充體力之外,不敢有一刻的停頓,就在這份連他自己都來不及去想為什麼的堅持裡,身法夫大的減少了造反真元對要害處的傷害! 天氣漸漸暖了,海風轉向得越來越頻繁,經常東南西北的亂吹,換季的徵兆越來越明顯,開始時梁辛還以為自己的飯量見長,後來才發現。原來是大頭銀魚比起冬天時瘦了好多。 時值此玄,粱辛身體癒合的速度。已經漸漸趕上了錯亂真元破壞的速度,甚至隱隱還有了反超之勢。而真正讓他開心的是:經過了幾乎一個冬天的蟄伏。七盅星魂甦醒了過來,雖然緩慢到甚至顯得有些笨拙。可它們真的在晴夜中,循著天空中熠熠生輝的北斗七星,輕輕的轉動著,就那麼一點一點的壯大著。直到一天,東風拂面,捲著梁辛殘破的衣衫獵獵作響時,七盅星魂,又湊成了一團,顯出了一副一萬年沒吃過東西的餐餐惡相,開始貪婪地去聚斂那些散落在身體各處的真元! 東風,星魂,梁辛趴在自己的小船。土,嚎啕大哭! 大哭之後,又是放聲大笑。 大海茫茫,不見中土,無酒無花,卻還活著! 星魂重新收斂真元的速度,開始時緩慢,可收斂回的真元越多,它們也就越強大,同時要攏真元的速度也就越發快了,當梁辛已經熱的穿不住衣服的時候,七盅星魂又徹底恢復活力,只要心意一催動,它們就會忙忙叨叨的轉圈瞎跑,而梁辛的身體,也告以瘡愈。 本源融入身體,似乎對七盅星魂並沒有什麼影響,對於它們而言,紫薇還在,不過從「屋子裡的小人。變成了「整間屋子。 梁辛試著調用星魂打星陣,同時施展天下人間的身法,並沒有絲毫的衝突,星魂沒有像當初牽制本源那樣來牽制自己身體,這才鬆了口氣。 從初冬時節三探乾山,到此刻盛夏已至,大半年中,這一連串的生死大難,到最後,終於被梁辛惡狠狠的寫下了一個。「活。字! 現在,活過來的梁辛,已經開始琢磨著怎樣才能活得更好些了,或者說,換個口味? 梁辛把手按在水面上,心念到處勁力微吐,他用的是陰力,一擊之下並沒有在海水中砸出一個浪頭。而附近的海水,都在一聲悶響中微微震顫片刻,從天空鳥瞅,一道漣漪推著泛白的浪花,猛的向四周擴散開去,方圓數十丈。 樂呵呵的等了一會,幾十條被震暈的大魚翻起白肚皮,從四周浮了出來,梁辛以手做漿,發著蛇蛻去「摸魚」可才網摸到一條,梁辛突然聽到了一聲輕而又輕飛鳥啼鳴。 從天空傳來,豪放中透著幾分虐戾。按照梁辛在猴兒谷的經驗,這樣叫的飛鳥,大都是食肉的猛禽。在略略一愣之下,梁辛猛的跳了起來! 猛禽,一般不會長途遷徙,外出捕食不會離開自己的巢**太遠!有巢**,便有陸地,哪怕只是個巴掌大的小島也好啊,對於晃了大半年的粱辛,能踏踏實實的站一會都變成了幸福。 天空清澈,仿若水晶,似乎一眼都能看穿整座蒼穹,梁辛抬頭仰望。果然片刻之後,一頭矯健的鷹子出現在視線中,正在高空中兜著極大的圈子。 梁辛目力極強,雖然相隔甚遠。可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就在他發現鷹子的冉時,那頭扁毛畜生似乎也有所察覺,張開嘴巴又發出了一連串的啼鳴。 梁辛哈哈大笑,忍不住撮聲長嘯,隨手拎起了昏厥的大魚,對著鷹子揮了揮,大有「下來吃。之意。卻不料,他的長嘯聲未落,遽然從天角盡頭,響起了一陣雄渾的號角之聲! 嗚嗚的號角聲,迴盪天海間! 第一三零章 光頭赤膊 八月終於結束了,豆子消停了。認真碼字。號角聲連綿不絕,梁辛卻兩腿一軟,一**坐到在蛇銳上,當初陷在深海脫力成「破棉絮。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全身都發軟到整個人都傻眼了的程度。 喜悅來的毫無徵兆,就在梁辛想要換個口味的時候, 號角不斷。隱隱帶著幾分催促之意,天上的鷹子也越飛越低,梁辛終於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徒然放開聲音,宛若悶雷般在海面上滾滾迴盪:「何方道友,救命!」 冬春兩季都彈指而過,而此刻。不過一炷香的等待功夫,卻漫長得讓粱辛渾身發癢,終於,一條大船從海平線上升起,自東方向著梁辛駛來。 長約三十餘丈,寬近十丈,大船底尖上闊,六桅九帆! 船首高蹺,透出幾分驕傲的銳氣。劃,彷彿九龍青衣的繡春刀一樣。刀尖處斜斜翹起,凶戾十足!船正面有虎頭浮雕,兩舷側是青龍分水的彩繪,艦部板上方繪著展翅欲飛的大鵬鳥。只不過。浮雕彩繪雖然威風霸道,但似乎入水太久。都已經脫落斑駁,一下子沒了富貴氣。卻多了幾絲殺意。 船上的人都是普通人,梁辛能看得到對方,但他們卻還沒發現梁辛。直到半晌之後,大船又駛得近了許多。站在船頭的一個精壯漢子才總算看到,一個頭髮鬍子亂成一團的人,正拚命想他們揮動著一條大魚。 梁辛也不好意思再喊救命了。一邊樂得合不攏嘴,一邊琢磨著究竟該說點啥,可卻沒想到,船頭上的漢子當先開口,揚聲問道:「前面那位。可是梁磨刀?。 粱辛愕然,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主動了來找他的,當下朗聲回答:「不叭,」 剛說了兩個字,大船上霍然歡聲雷動! 甲板上數百個,粗壯漢子又笑又跳,有的還跪滿眶眼淚,粱辛看的兩眼發直,心裡琢磨著,就算來了一船柳亦,大抵也不會比他們更開心了, 船頭的漢子,看上去;十幾歲的樣子。身上、臉上滿滿都是水誘,聞言後臉上也顯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忙不迭回過頭,傳令放下小船去接人,不過他的手下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耳邊就響起了一陣大笑:「不用麻煩了!」 話音落處,粱辛已經縱躍而起,彷彿一頭矯捷的鷹隼,在海面上幾個起落,直接躍上了大船,手裡還拎著小蟒蛇留給自己的寶貝蛇蛻。 上船後,梁辛仔細打量著周圍,甲板上這些大漢,人人都剃著一個。錚亮的光頭,神情彪悍,不少人的身上、臉上都養著彎彎曲曲的傷疤,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絕非善類! 這條大船,無論制式還是規模,都不可能是民間所造,船首、尾、兩舷還陳列著遠程的投石機與弩炮,無論怎麼看都應該是大洪水師。可水師的戰艦上。都會旗號高懸,這條船卻連根布條都沒掛。船上的漢子們也沒人身著官服,大都打著赤膊,身上只套著一條短褲,還是青綠紅藍什麼顏色都有。 別說船上的都是人,只是樣子凶橫些,就算眼前的是一船花臉稀抑。梁辛也只有滿心歡喜,上船之後不住口的稱謝。但讓他莫名其妙的是,剛剛在確認自己身份的時候還歡呼雀躍的水手們,現在卻又不笑了。他們絕大多數都對自己露出了一份敵意,毫不掩飾神情的厭惡。 啪啦啦的一陣振翅聲,天上的鷹子併攏雙翅,落到了船頭那個首領漢子的肩頭,鷹眼裡寒芒閃爍,也不懷好意的盯住了自己」 梁辛笑的有些尷尬,拱著雙手笑呵呵問首領漢子:「您老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首領漢子的身材到不算太壯,天生一副刻薄相,雙眼斜吊,嘴角下垂,看上去像個剛剛賭輸了的屠夫,對著梁辛點點頭:「聽說梁爺是九龍司的差官,還請示下命牌。讓咱們兄弟驗明正身。」 青衣的命牌始終被梁辛貼身放好。聞言之後立刻掏了出來。 首領反過來復過去的看著這塊命牌,有些狐疑的看了梁辛一眼:「這個命牌上,怎麼沒寫名字?。 梁辛傲然回答:「身份機密。當然沒名字……話網說完,他自己就樂了。他這個游騎密探當得天下皆知,在九龍司眾多游騎中也算是個奇葩了。心裡卻更加奇怪了,看船老大的意思。如果自己不是粱磨刀,很可能會被扔回到海裡去。 雖然沒刻著名字,可命牌製作的精巧無比,顯然不是凡物,首領漢子基本也相信了粱辛的身份,這才繼續道:「在下司無邪,八個月前受人所托,帶領著兄弟們來尋梁爺。總算老天開眼,讓咱們找到了你!」 梁辛剛才樂得腦子都開了鍋,根本顧不得去琢磨這件事,此刻才恍然大悟,若不是玄意來尋找。這群漢子怎麼會得知自己的名字。隨即又想了想,問司無邪:「托你們的人,是個赤足少女?」 大海茫茫,要想找到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自己能獲救運氣固然不錯,肯定也有人指點出了自己落水的範圍。要救自己的人應該不少,可知道自己掉進大海裡的,就只有琅琊了。 即便琅琊指點出了個大概的範圍。這些人為了尋找梁辛,也足足用了半年多的時間! 一聽到「赤足少女,這四個字,日08姍旬書曬譏芥傘」兒的眼角、嘴角都是抽」等了聲算是默認了。不再眶熾你卓,而是轉頭對著手下傳令:「給其他幾條船傳訊過去,就說咱們找到姓梁的了,即刻回航,」。 歡聲雷動之中,一隻隻鷹子振翅而起,向著四面八方散開。水手們動作嫻熟,各司其職,口中罵罵咧咧的大聲吼著梁辛聽不懂的東南俚語,彼此協作著,大船緩緩掉頭。黑帆高懸。吃足了海風。向著東南方向破浪而去! 光頭赤膊、面相兇惡、不披甲卻跨刀,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們就是貨真價實的海匪。不知用什麼手段搶了這艘水師戰艦,傲嘯大海,做些沒本錢的買賣。 琅琊能抽身來請海匪們尋找自己。自然已經甩開了敵人的追蹤。梁辛想通了這個關節,開始還挺高興。隨即臉色大變這樣算起來。自己豈不是白白被她扔進大海了。 不久之後,天上又有鷹子降落在大船上。其他的船也得到了信息,正呼應著他們一起回航。 一個個手下趕上來,向司無邪稟報著各船的回訊,著實忙亂了一陣,等閒下來之後,司無邪從懷裡掏出了個木鈴鎖,用力捏碎。跟著回頭問身邊的一個手下:「還有幾天?」 手下立刻回答:「還有十天。應該來得及。」 司無邪似乎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倚在船頭,默不作聲的遙望大海,似乎都把梁辛給忘了。獲救時歡聲雷動,上船後人人厭惡,問答間態度冷漠。到現在乾脆沒人搭理了,船上的人對梁辛前後相判極大。梁辛騷眉搭眼的站了足足有大半個時辰,海匪們各忙各的,就是沒人來看他一眼,倒是小蟒蛇的蛇蛻晾乾了,變成了乾巴巴的一團,比著一塊帕子也大不了多少,被梁辛三折兩疊收盡了懷裡。 其他幾艘船此刻也靠攏了過來。首尾相銜,在海面上排成了一字長蛇的陣勢,向著東南方航向著,, 粱辛在海上自己漂了大半東。現在終於看到了人,可誰都不理他,把他悶的渾身都發癢,他找司無邪詢問緣由,後者斜著眼睛瞅了瞅他。轉開了頭;梁辛隨便拉著海匪搭話,海匪們自顧自的說笑著根本不接他的話茬,只把他當空氣,到後來梁辛越待越憋悶,猛的提氣大叫了一聲。 他全力一吼,聲音比著悶雷還響亮,整船的海匪都是一驚,一起向他怒目而視。 梁辛同樣橫眉立目的回瞪他們。長吸了一口氣之後,伸手指向了司無邪,冷笑道:「你給我看好了!」話音落處,司無邪還有些莫名其妙。卻只見粱辛突然翻起了一個跟頭。從船舷上飛躍而過,一頭有扎進了大海! 先前根本不把梁辛當回事的海匪們。見狀都是一愣,隨即不約而同的驚呼了一聲,呼啦啦的湊到側舷去看梁辛。 梁辛伏在水裡,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瞪著船上的眾人。 司無邪退開手平,也探出頭怒道:「你發什麼瘋?」 梁辛瞪了他一會,也不說什麼。冷笑了一聲,轉身甩開膀子,向著相反的方向,竟然遊走了。 這下子司無邪又驚又怒,卻還真不肯放走梁辛,咬牙切齒的對著手下大罵:「都給我滾下去,抓他回 梁辛一邊游一邊哈哈大笑。任由海匪們追上來,又七手八腳的把自己給弄回到大船上。他當然不捨的真逃走。就是這口氣憋得難受,想給海匪們點教。 這群海匪不是善類,無緣無故自然不會耗時大半年來到海上找自己。 司無邪只是個凡人,救起梁辛之後,卻捏碎了個修士們再於傳訊的木鈴鎖,梁辛把這件事看在眼裡,心裡就明白了,妖女肯定抓住什麼事情來要挾他們出海尋人。 也許是慢性毒藥,也許是修士禁制,妖女的手段哪是他們這群凡人能消遣的。反正找不到自己,海匪們就甭想好好過日子。剛剛海盜們找到梁辛的時候,那份欣喜才不是因為救人成功,而是慶幸自己終於有機會擺脫妖女的制裁了。 梁辛心眼機靈,想通了這件事,自然融會貫通,海盜們受了琅琊的脅迫,本來就沒把他當成自己人。再加上他的差官身份,能給他好臉色 怪。 理解歸理解,可就這麼被曬在一旁。梁辛還是憋了一肚子氣。 身負天下人間的邪門神通,又攢了「七盅星魂。的陰戾真元。連梁辛自己都不曾察覺,他在行事間已經不知不覺的偏佞了起來,否則也不會把「仙禍。去掛到東海乾頭上日不過。行事雖然偏佞,骨子裡的性情卻依舊淳厚。憑著他現在的本事,真要想洩憤。滿滿一船海匪都不夠他殺的。 不管怎麼說,海匪撈起了自己。算是恩人。 如果是虐戾之人,被得罪了之後,管什麼恩情,直接出手懲戒,殺伐隨心;如果是個厚道之人,也就忍了這口氣,看看大海看看大船,等著回到中土就好了。 偏偏梁辛,是個渾身邪氣卻心性淳良的異類,搭救之恩要報,受氣之辱也得還,一把抓住司無邪被妖女要挾、一定要把他帶回去的「軟肋」跳進大海遊走了」, 司無邪可沒想到梁辛還能要出這樣的大無賴出來,氣得心肺欲炸可又不敢不救。 梁辛被撈回到甲板上,出氣之後心情又變得大好,走上兩步一搭司無邪的肩膀:「司老大,琅琊到底 話還沒說完,司無邪就臉色鐵青的傳令: 水手、繩子、賊,這三樣東西是天作之合。海匪們打著外人根本無法解開的繩結,把粱辛綁了個結結實實,網鬆了口氣退開兩步,旋即猛的瞪大了眼睛只見片刻前網捆成了個粽子似的梁辛,身體抖了抖就脫出了繩套,笑嘻嘻的跳起來看著他們。 能遊走於漫天神通之間的身法,又豈是幾根繩子能困住的。 司無邪肩頭大皺,喝道:「鎖鏈!」 叮叮噹噹的金屬交擊聲傳來,有海匪取來了手銬腳鐐,先將梁辛的四肢鎖住,又用鐵鏈把他的全身都捆上,可這次更簡單,人才網一離開,又是一陣叮叮噹噹的亂響,星魂運轉之下,鐵索被寸寸崩斷,散落一地! 梁辛見海盜們還是躍躍欲試。也懶得再廢話,回頭看了看緊跟在他們後面的那艘大船。 司無邪眼角一跳,反手抽刀。沉聲喝問:「你想怎樣?」話音才剛落,梁辛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嘯。身形陡然晃動起來! 司無邪只覺得眼花繚亂,手下人中卻連連傳來了大聲的驚呼與咒罵。司無邪不過是個凡人,此亥又哪裡摸得到梁辛的影子,驚怒之下一連串的傳下命令,要手下聚攏一起並肩抗敵, 就這麼一句話的功夫,司無邪只覺得嗖嗖的冷風不停從身邊掠過,滿眼都是鬼影子,抽空回頭一看。始終跟在自己身邊的那四五個心腹好手,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 大船上,到處都是撩蕩閃爍的人影,海匪的陣勢被沖得七零八落,每個人的眼前,都是無數個梁辛在胡亂晃動,彷彿都走向著自己撲過來似的,人人自危之下,紛紛抽出刀子舞成一團。可即便如此,還是不停的有驚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光他們這第一艘船上亂成一團。片刻後,後面的第二條船也傳來了怒喝驚呼,沒過多少時候,兩條船就全都亂套了,慌亂中連掌舵之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兩艘巨艦開始在海裡緩緩打轉。 後面的幾艘大船見前面出事了。立刻吹響號角呼應同伴,同時加快速度,準備登船迎敵,可等他們靠上去、看清楚狀況之後,卻人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時間全都呆立當堂! 只見出事的那兩條船上,有的人對著空氣揮刀怒罵,有的人站在原地呆呆發愣,有的人呲牙咧嘴的亂跑亂逃,更有無數條好像厲鬼似的影子。閃電般的在兩船之間來回穿梭。 而真正讓援兵們汗毛倒豎的是,打頭的兩隻大船上,正不停的「多出一個」或者「減少一個。:鬍子張正沿著船舷往船艙裡跑,可一眨眼間,更個人突然就消失了;片刻前主桅下面,還一個人都沒有,可再一望去,獨眼李不知從哪冒出來,站在那裡,獨眼中全都是癡癡呆呆的驚恐」, 騷亂大約持續了半柱香的功夫,司無邪眼前一花,梁辛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面前,哈哈大笑。司無邪想也不想,直接槍起了手中的長刀,梁辛笑著按住了他:「我可沒殺人,你自己看。」 司無邪勉強鎮靜了些,再仔細看著甲板上的手下,越來眼睛瞪得越大。嘴角都快撇出臉膛了,瞪著梁辛。牙齒咬得咯咯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梁辛是沒殺人,他光換人了。 剛剛那半柱香的時候裡,他抓了甲船的人放到乙船,再從乙船抓了人帶回到甲船」梁辛本來想要出威風,把兩艘船的人來個徹底大調換。可海匪們個個赤膊光頭,他早分不清誰跟誰了,一場瞎換裡,有個最倒霉的,被他來回抓了五次。 不過即便如此,渠辛也把兩條船換了一百多人。 其他幾艘過來支援的大船,一看現在的狀況,又看出梁辛無意傷人。首領們忙不迭的指揮手下:「躲他們遠點,快開飯了,別瞎耽誤功知」 這番出手,震撼全場! 能打的五步修士抱頭鼠竄的梁辛,一點也不覺得嚇唬海匪是件丟人的事,相反,還打從心眼裡那麼開心得意。板起臉對著司無邪正色道:「落海之前,我曾一拳打死了一頭麒麟,後來在三頭鳳凰的圍攻下,才身負重傷,現在傷勢已經痊癒」司無邪聽的倒吸涼氣,梁辛還生怕他不信,信誓旦旦道:「我要騙你,不得好死。」 司無邪咧著嘴巴,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命令兩船併攏,被換過去的又都灰溜溜的跑回來,可海匪們再望向梁辛的眼神,也都有些閃爍了,這個梁磨刀的手段,實在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梁辛在海上為了保命而拚命練功,這大半年裡孤孤單單,此方雖然還在船上,可也算得上是重返人間了。無論是憋氣、胡鬧,可骨子裡卻滿滿的透著股開心,忘形之下,充沛的精力無從發洩,畢竟他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娃娃,這才大大的鬧了一場,總算是把這些日子裡積攢的心火盡數發洩了出來! 雖然可恨,卻也有幾分可憐。 梁辛長出了口氣,笑呵呵的再度攬住司無邪的肩膀:「司老大,到底怎麼回事。從頭給我說說……說著,肚子裡突然傳出來一陣咕嚕嚕的響聲,梁辛抬頭一看,烈日當空已經到了正午時分,笑著問道:「該開飯了吧?餓了。」 司老大苦笑著點頭:「開飯。馬上開飯」你也該餓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心,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三一章 順流而下 詐天的章節裡出了個問題,我把方向都寫錯。※ 刪」真正的不分東西了,, 咋解釋呢,用咱中國現在的版圖來算的話,東海乾讓。的個置大概相當於咱們的青島嘮山。梁辛被臉婆婆從贊山上接走,然後一路向著東南飛。大概應該被扔到了福建外面東南沿海的位置。 梁辛被船隊撈起來的時候,中土應該在梁辛的西北,船隊要返回中土。就應該向著西北方向行駛,結果我給寫成他們繼續向著東南方行駛了。這麼複雜的問題,大伙明白了哈? 錯誤已經改過來了,感謝書友們提點 這頓飯,梁辛吃的香啊! 海盜們的飲食粗陋,更談不上什麼烹飪,尤其這群成天在海上馳騁的粗擴漢子,個個口味極重,大醬鹹鹽都拚命的放,可不管怎麼說,至少是熟食。 梁辛吃的幾乎連自己的舌頭都吞了下去,滿船的大漢,不乏餐餐能食之輩,耳梁辛網到八成飽的時候,司無邪手下最能吃的胖子已經撐的動不了了,不知不覺之間,粱辛又打贏了一仗。 等梁辛心滿意足的放下飯碗。瘸子伙頭師傅純粹是條件反射,舉起大馬勺伸進桶子,就要再給他添飯,大師傅早都麻木了,算不清這是第多少碗。梁辛趕緊雙手亂搖,笑道:「不能再吃了,忒鹹,還得留些肚子喝水說著,望向了司無邪。 梁辛顯過了手段,雖然不能說真正折服了這群桀驁不馴的海盜,可畢竟誰也不願意再招惹他,司無邪也不再廢話,逕自說出了事情的經過。他們這伙海匪人多勢眾,船堅弩銳,在海上著實有些勢力,老巢名叫□轆島,位於中土東南海域,常年籠罩著濃霧,周圍又有暗礁、亂流相護,隱秘的很。 □轆島的海盜,一共六位大當家,司無邪排行第六。 梁辛這才知道司無邪其實是司老六,點頭微笑中,到也解掉了心裡另外一個小小的疑惑。自從出山之後,無論是修真道上、朝廷還是江湖門宗裡,粱辛也著實見過不少大人物。這些人的修為或許相差極大,可全都是心機深沉之輩,行事間城府極深。相比之下,司無邪實在顯得有些不夠聰明,不像個能統領這樣一直規模海匪的魁首。 其實,司無邪不擅武力、智計普通,可卻有一項過人之處:精擅海航諸事。對大海上的洋流、天象瞭若指掌,數千海匪人人都是航海的老手,可輪到海上的耳道,沒有人不服他。 司無邪對自己這夥人的來歷一帶而過,隨即說到了正題:「網過完年不久,還在正月的時候 梁辛趕忙追問了一句:「現在是什麼時候?幾月了?」 始終跟在司無邪身邊的一個海匪回答道:「八月初五!」搭話的人是個矮胖子,渾身默黑,乍一看不像個人,倒像個憨態可掬的胖海豹,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人天生聲音宏闊。一開口著實把梁辛嚇了一跳。他說話的聲音好像打雷那麼響亮,遠遠超出了一般的大嗓門。 「差不多八個月前,一個不穿鞋的女娃娃,和一個身體佝僂到抬不起頭的老太婆,突然找到了我們!」提起舊事,司無邪的額上不知不覺就凝起了煞紋,說話的聲音也蘊著深刻恨意。 琅琊和臉婆婆來到□轆烏上。二話不說直接出手,海匪中的好手幾乎盡數被放倒,六位當家裡,功夫硬身手好的前五位都被打成了重傷。 司無邪正說著,胖海豹滿是不甘的插嘴道:「主要是那個老太婆太邪門!要是只有那個不穿鞋的女娃娃。老大自己就能對付她!」 琅琊是四步大成的修士,豈是普通人能敵得過的,梁辛只當是海盜在胡亂吹牛,雖然沒當真,可也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胖海豹見他不信,冷笑著說:「最開始只有光腳女娃自己傷人,老大出手之後,女娃娃就頂不住了。老太婆才跟著出傷了五位當家和島上大批的好手!」 梁辛真正被嚇了一跳,連琅琊都打不過的凡人?這樣的人又何必藏在島上做海匪頭子,只憑他的本事,回到中土,混仕途必然是上馬金下馬銀的大將軍;走江湖則是開山立派的一代宗師。 見梁辛驚疑不定,胖海豹覺得找母了不少面子,嘿嘿的笑道:「你的身手也不錯,不過全靠著邪門的身法。要是遇到了咱們的大爺,也只有逃命的份。」 梁辛哈哈一笑,不和他計較,對著司無邪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臉婆婆出手有分寸,把海匪中的高得落花流水,卻沒殺傷人命。而琅琊也趁機再度出手,施展了邪門的法術。 當時□轆島上的好手人人重傷,餘人無力抵抗,只覺得週身都是一冷。再低頭看時,一枚眼珠子大小的綠色印記,出現在了自己的胸口。 琅琊這才說明了來意,在海圖上畫出範圍,以八月十五為限,要海匪們幫忙打撈粱辛,而且還必須是活人,到了時間如果還沒能找到粱辛,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條,跟著扔下個木鈴鎖,最後留下一句:「找到梁磨刀,就捏碎鈴鎖,我自會趕來□轆島,見了他,就出手給你們解掉禁制!」話音落處,著雲瀰漫。一老一小兩個女人消失不見。 海匪們這才出海,島上的好手重傷,而且這次是來找人,不是去打劫打仗,就由司老六獨自領隊。被臉婆婆打傷的人不宜出 梁辛望向司無邪的胸口,古銅色的皮膚上,一道尺餘長的傷疤斜亙而過,可哪有什麼綠色印記。 司無邪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赤足妖女的法術邪門,印記是活的,極緩慢的向下移走!」說著。伸手解開褲袋,露出了小腹。果然,一枚綠色印記。已經到了肚驕之下距離丹田不過一寸之遙。 胖海豹也趕忙跟著司老六,揭開了自己的褲子,亮出圓滾滾的小肚子給梁辛看看。 司無邪繼續道:「島上所有的人。都中了妖女的法術,只有找到你大伙才能活,現在距離期限已近。不過時間網好趕得及趕回去 梁辛皺起了眉頭,問他:「動手的是臉婆婆,給你種下禁制的,卻是琅琊?就她一個人,施展了個法術,便給你們這幾千人都中下了奪命的禁制?。 不等司無邪說話,胖海豹就點著頭大聲道:「不錯,禁制就是她種的!不只我們這些海上的人,還有島上的兄弟,家眷,加在一起快一萬人。都中了他的邪術」。 梁辛琢磨了一下,笑而搖頭,岔開了話題,問司無邪:「你們到底什麼來歷?」琅琊找海匪的事情本來就不算複雜,就算司無邪不說他也能猜出個大概,只不過這群海匪的實力,著實有些出乎意料了,連琅琊都打不過的「老大」七八艘巨大的戰艦,數千名漢子」, 司無邪立復面露警慢,打量了梁辛幾眼,冷冰冰的說道:「說的話多了,我都差點忘了,梁爺還是位朝廷差官!嘿嘿,即便落難時也不忘查案、立功,有了您老這樣的人才。大洪朝何愁不興旺!」 粱辛被他氣樂了,搖頭笑道:「難怪你就是個老六!」說完,也不再廢話了,跳起來在大船上溜躂著。到處去玩了。 上船之後,梁辛本來想先去東海乾。再啟程趕赴草原。前者是仇人。自己這次大難不死,自然要跑去耀武揚威一番,好好看看朝陽真人那副「活見鬼。的神情;後者是親人。梁辛幾乎能想到,自己良久不歸。曲青石神色陰戾、老叔以淚洗面小汐沉默不語。 但是海盜們肯定要先把自己帶到□轆烏上,這樣也不錯,要是能見到琅琊的話,沒準還能搭上趟臉婆婆的「順風雲」反再會節省時間。 不過這次能不能見到琅琊,梁辛還真沒把握, 活著便好。 梁辛可閒不住,更何況生平第一遭坐戰艦、游大海,船上的一切他看著都新鮮,一會幫著揚帆,一會幫著轉舵,忙了個不亦樂乎,他力氣大。幹起活來一個頂一群,再加上他露出本事,海盜們也不想再得罪他,時間長了,到也混得挺熟。 梁辛的頭髮早就變成一團亂麻了,可船上清水寶貴,用來洗頭髮實在浪費,乾脆也刮了個珵光瓦亮的大光頭!破爛衣衫盡褪,把重要之物裝進皮囊掛在腰帶上,只穿一條黑褲頭,「煥然一新,的梁辛,重登甲板。儼然就是今年輕海盜了。 不久之後,梁辛就已經能學著海匪那樣,時不時砷直了舌頭,說上幾句東南邊民的俚語髒話,一開口便會惹起一陣大笑。 司無邪也不再管他,而是不停的放出小艇,派出精幹手下帶著鷹子斜岔而去,似乎還在尋找著什麼,隨後的兩天裡,前前後後一共出去了幾十艘小艇,天上雄鷹翱翔,啼叫連連。不停的往返著傳遞消息。 終於,在第三天清晨,梁辛正站在桅桿頂上眺望的時候,甲板上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隨即司無邪連串傳令,整支艦隊艦隊竟然緩緩的調整了方向。梁辛趕忙跳下來詢問,這幾天裡。和他混的最鐵的就是胖海豹,梁辛的光頭就是他給刮的。 胖海豹滿臉都是喜色,說道:「這些年裡,六爺發現有一股洋流,每到盛夏時節便會自東而來,直奔中土,先前只是些小小的岔流。並沒什麼規模可是最近十幾年裡,這股洋流一年比一年強大些,漸漸成了氣候,這幾天裡咱們六爺一直在著力尋找它,此刻終於找到了!」 說著,胖海豹伸手抹了抹嘴巴上的唾沫星,繼續笑道:「咱們現在就趕去,搭上一段順風潮,雖然一進一出會耽誤些時間,可實際上卻能大大的縮短航行的時間,原本還剩六天的航程,這樣一來只用四天便可跑完」。 梁辛當然不懂這些事情,反正就是跟著傻樂,胖海豹伸享用力一拍粱辛的後背,大聲吼道:「兄弟們在調帆,你力氣大,快去幫忙!」 梁辛大聲應諾。趕忙跑到地方幹活去了。 所有的海匪都忙碌了起來,司無邪不停的測風、望海,時不時便取出海圖與羅盤對照一番,跟著傳下命令,小心的調整方向。胖海豹不用幹活,仗著大嗓門專門負責大聲的重複著司老六的命令,尤其最好用的那個梁磨刀,被他指使得團團轉,自己還美滋滋的,, 前幾天的航行中,司無邪就在準備,玄意調整了航線,所以此玄相距並不遙遠,不過三個多時辰之後,他們就搭上了這股東來西去的洋流。果然就像胖海豹說的那樣,船隊航行的速度提高了許多,除了些必要的崗位之外,大多數水手也都歇了下來,亂亂哄哄的圍城一再一團。或者說笑聊天,或者摔跤較力。 有熱鬧的地方,自然不會落下梁辛,吹牛摔跤,梁辛和海匪們相處的越來越融洽,只可惜□轆島有幾條不能變的規矩,其中、北走出海後決不許飲酒,否則梁辛早抱著酒罈子和海盜憶心瑰片了。 回家在即,海匪們個個喜形於色,整整兩天都在歡笑嬉鬧,全沒有一點紀律可言,完群烏合之眾。 梁辛最喜歡鑽進摔跤的圈子,不過光贏不輸,海匪們不許他在下場了。梁辛只好從旁邊干看著,跟著一起咬牙切齒的著急了半個晚上,總算覺出無聊了,走出人群抬眼一看。司無邪正靠在船舷上,看著甲板上的手下們胡鬧,神情有些恍惚。 梁辛猶豫了一下,向著他走了過去。 司無邪見他過來,居然露出了個微笑,伸手指了指彷彿永遠精力旺盛的漢子們,對梁辛說道:「趕上了洋流,也不過是提早回家兩天,可知他們為何如此開心?」 跟著也不等梁辛回答,司無邪就逕自舟下說:「八月十五將近,雖然救了你,可誰的心裡都會有些忐忑的。赤足妖女不是善類,未必會信守承諾。中秋月圓,天下團圓時。說不定便是我們兄弟攜手黃泉之日!能早回去一刻。便能和烏上的親人多聚一刻,現在一下子早回去了兩天,叫他們如何能夠不喜。」 梁辛笑了笑,正想開口,司無邪卻搖了搖頭,不容他說話:「一個。月前,我曾問過所有跟著我出來的兄弟。是繼續找下去,還是就此回家。與親人一起快快活活過完最後這一個月。」 「嘿,那時我們已經在那片地方兜了不知多少個圈子,沒人覺得還能夠會找到你。可沒人願意回去。找不到你就寧可死在海上,你可知道為什麼?」 「我的兄弟,沒有怕死之輩。如果只是為了自己的死活,早就不受這份煎熬了。可島上的親人怎麼辦?一個人背著一家的命,不到最後一天。便捨不得放手,捨不得倒下。捨不得倒下,捨不得不找你。」 「那些天,每個。人絕望著,可每個人都還站著,諸般事宜有條不紊,沒出過一點差錯,,沒人敢犯錯。」 司無邪的語氣一直平淡的很,聽上去不像在聊天,而更像在喃喃自語:「□轆島能有今天的規模,靠的是兩個字,一個親,一個嚴。在島上,親如一家;在船上,紀律森嚴。可找到你之後,親人能活,兄弟能活,自己能活,以往捨不得的,以後還可以繼續捨不得。」 「所以,所有人都忘形了,我卻後悔了,我後悔,出海前沒裝船好酒!」說到這裡,司無邪終於轉動腦袋。把目光望向了梁辛;「船上數百兄弟,可這幾天裡,有人問過你,你那個妖女朋友究竟會不會信守承諾麼?」 梁辛搖了搖頭,這幾天裡海匪們根本沒人和他提過禁制和琅孤的 情。 司無邪的笑容裡,滿是驕傲之意:「人人都是好漢子,做了該做的。剩下的,何必問!」 梁辛笑了,搭起司無邪的胳膊。身子一飄,兩個人一起走到高高的船舷上,這才開口道:「想的有些太多了,如果我沒估計錯。中秋時就算琅琊沒來,你們應該也不會死。」 司無邪神情一愣,一伸手抓著了他的肩膀,神情裡無比的關切: 「怎麼說?」 梁辛搖頭笑道:「你先說,如果能活命,會怎樣對我?」 司無邪沒什麼城府,可為人卻著實有幾分痛快,放聲笑道:「回到島上,我讓我那婆娘做好一桌全蛇宴!中秋月圓,我若還活著,便請你嘗嘗我們的東南珍饋!可如果禁制發作,臨死之前我會掀了桌子!」 梁辛一聽全蛇宴。立刻想起小蟒蛇,搖頭苦笑:「我可不能吃蛇」好吃麼?」 「鮮香滑嫩,入口即化,保你嘗過之後」先說為什麼妖女不來我們也不用死。」 梁辛大笑:「琅琊的手段了得。可修為有限,一下子給快一萬人都種下生死禁制。這也太誇張了些!別說她只是個四步修士,就是臉婆婆。要當時動手屠戮小島或許有可能,可要這般施法種禁制,也未必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大船突然猛的一震!要不是梁辛手快,司無邪就得掉進大海。 正在笑鬧著的海盜們,也都警醒起來,紛紛跑上崗位去檢查,片刻後。一個個聲音回報,水線正常、底艙正常、舵正常一切都正常的很。只不過,大船的速度提高了許多。 梁辛鬆了口氣,船速陡然加快。自然是搭載著他們的洋流突然加快了。剛才那一震也是由此而來。速度快了早回家,這是好事情。 可司無邪卻眉頭深鎖,滿臉的戒備,略一思索之後,抬頭喝問主桅上負責睹望的水手:「前方如何?」 水手大聲回答無妨。粱辛則手腳麻利,縱上了桅桿,極目遠眺,他早已是夜眼,目力比起普通人要強的太多了,一望之下,就咦了一聲。對著下面大喊:「遠處起了夜霧,」話還沒說完,就微微一皺眉,側頭仔細傾聽了片刻,這才繼續道:「好像有雷聲。」 海匪們面面相覷,既沒看到霧。也沒聽到打雷,唯獨司無邪,陡然間臉色大變,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大吼:「轉舵。揚帆,再開洋流,!」 話音網落,大船再震,速度一下子提起了幾倍,就連那些常年在風暴裡打滾,站在甲板上彷彿腳心抹了漿糊的老海匪們,也猝不及防,紛紛摔倒在地! ,日08舊姍旬書曬譏片齊余 第一三二章 半隻紅船 與震!後。大船的速度宛若離弦!箭,宗今不妥控制地做州面衝去! 除了梁辛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在略略一呆之後。轟地一聲炸開了窩,各自忙碌起來。梁辛再想幫忙但是卻插不上手了,升帆轉艙這些事情,自然是力氣越大越好,可除了力大,還要有十足的經驗。 不過片刻,整支艦隊都歪歪斜斜的。衝進了梁辛先前所見的夜霧中。 夜霧,是鹹的。哪裡是什麼夜霧,乾脆就是被激發起的細密海水! 梁辛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對此他絕不陌生,不遠處肯定有一場可怕的暴潮,將海水卷揚而起,遠處飄揚似霧,而近處則灑落如雨。 司無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在甲板奔跑,嘴裡不停,連串地頒下一個個命令。海匪們個個肅穆,雖慌卻不亂,令出必行。比著粱辛先前所見,完全變了一副樣子! 到了現在,最閒的只有兩個人,梁辛自不必說,另外一位就是專門負責做飯的瘸子大師傅,這個人年紀老邁,渾身水銹,在風浪裡打滾了不知多少年,後來瘸了一條腿。又不願在島上養老,這才跟著大船出海,負責燒飯。 瘸子大師傅也站在甲板上,一雙渾濁了的老眼?,滿是虐戾目光。 梁辛躍到他身旁,低聲問:「到底怎麼回事?」海上遇到暴潮不稀奇。可稀奇的是,洋流為什麼發了瘋,毫無徵兆地徒然提速。還有滿船的老海狼,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風暴的預兆? 老瘸子緊緊盯著桅桿,似乎想要上去幫忙,可晚輩們做得絲毫不差。就算自己全勝時也未必能做得更好了,低聲回答梁辛:「咱們搭上的這道洋流,每年都會幕,只不過是以前很弱,現在漸漸增大有了規模。咱們能找到它,是因為它有跡可循。」 粱辛點了點頭,瘸子則繼續道:「不過,大海裡,因為天氣變化、日月潮汐或者海底地震的緣故,常常會突然竄出來一些沒頭沒尾的岔流。」 這些岔流大都湍急,但是對於梁辛等人所乘的大船來說,卻沒並沒有什麼危害,要是遇到了,最多會被帶得偏離航線。 見梁辛還不明白,老瘸子嘿嘿的笑了起來,聲音嘶啞的問道:「只有岔流,自己成不了什備氣候。可是,如果岔流在亂闖的時候,遇到了咱們搭著的這條洋流,會怎麼樣?」 梁辛一下子融會貫通了!兩道洋流。一道勢大綿長,另一道則迅猛突兀,從兩個方向撞到了一起,那便是一隻連天都敢去吸的無底漩渦! 老瘸子翻著眼睛,臉色青佞:「兩股子洋流也是剛剛相遇,只能怪咱們命不好!」 前面有巨大的漩渦剛剛成型。梁辛等人腳下的洋流,正是釀成這道漩渦的罪魁禍首之一。同樣,也正是因為這道漩渦,洋流才突然加速。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把整只船隊都帶到海底去。 司無邪能找到的自東而來的洋流。卻算不出突然出現的暗潮。 他要帶著大家搭順風潮,不料卻走上了黃泉路! 老瘸子還不住口,又莫名其妙的說了句:「也不知道還能兜上幾圈。」 梁辛微微一愣,隨口問道:「兜圈子?咱們不是直著向前猛衝麼?」話音網落,他就已經恍然大悟! 洋流帶著船隊,看似直線向前迅猛衝刺,可前面出現的是漩渦,不是斷崖瀑布,又怎麼會跑出直線來? 看似直線,只是因為前面的髏渦太大了,正處在外旋邊緣的船隊,根本感覺不到洋流的兜轉。 若從高空鳥瞰,海面之上,方圓數十里的海水塌陷,邊緣處濁浪翻滾。就好像一群嬉戲月影的錦鯉。搖頭擺尾的推動著、催促著海坑緩緩旋轉,巨大的漩渦正緩緩成形,週遭數百里的海水都被盡數懾服,一路奔騰咆哮,圍住它層層打轉! 幾句話的功夫,遠處隆隆的水聲轟鳴就傳了過來,被捲到天上再落下的海水,早已化作大雨,傾盆而落。 梁辛情不自禁的摸了摸皮囊中的蛇蛻,可這個寶貝,能護著兩三個。人。卻保不下一共八艘巨艦! 天海之間。水聲滾滾,大船上卻一片肅靜,海匪們已經停止了忙碌。神情裡卻沒有絲毫的放鬆,看上去。他們先前的諸般忙碌,都是在為了一個大動作而作下的準備。 司無邪瞇著眼睛,扒著船舷緊緊盯著身邊的海流,雙唇不停地嗡動著,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大船仍舊急速前行,海面已經翻滾沸騰,數不清的大魚都被突如其來的怒潮擊暈,翻起白白的肚皮,或沉或浮!又過了一陣,司無邪緩緩舉起了手,立刻,十幾名漢子將粗大的號角舉起,湊到了嘴邊,同時深深吸氣,其他人眼睛眨也不眨,牢牢盯住了司老六,只等他一聲令下! 梁辛還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可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跟著只覺得胳膊一緊,側頭一看,老瘸子牢牢抓住了自己,幾乎把全身的份量都掛在了自己身上。 終於,司無邪猛地大吼了一聲:「落!」高舉的右手重重落下。 與此同時,持號的漢子們鼓起雙腮,嗚嘟嘟的吹響長角,片刻後,其他巨艦也紛紛吹響號角回應主船,轉眼之間,低沉而鏗鏘的號角聲連綿而起,直衝蒼穹! 隨即,一個個以內家真力灌注丹田的大吼,從每一艘巨艦上響起: 兩個大漢揮動巨錘,砸斷了盤轉鈷鏈的輪盤絞井的銷子,粗大的鐵鏈與絞井之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八艘大船同時拋鈷! 梁辛終於明白司無邪要做什麼了:司無邪,要拚命! 大船飛馳向前,要想逃出漩渦的吸引,第一件便是要掉頭。可激流端湧,且不說舵力根本無法抗衡。就算靠著舵力勉強轉向,大船緩緩斜橫之下只會被激流掀翻,所以司無邪才想出了這個拚命的法子。 水聲轟鳴,號角跌客,重逾千鈞的大錨被投入海中!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絞井上越來越少的鐵鏈,梁辛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雙手探出,牢牢扶住了胖海豹和司無邪。 胖海豹的臉色蒼白,司無邪卻依舊面色正常,甚至還對梁辛微微笑了一下,淡淡地問道:「真要陷入大海。你不會死吧?」 梁辛緩緩的點了點頭:「再大的漩渦,也奈何不了我的,你們兩個,和我一起,也死不了。」 不料司無邪卻搖了搖頭:「我與這條船共沉浮。你若能不死,請在八月十五前,務必趕到□轆島。」話才網說完,突然一聲震天價的大響震裂長空,絞井上的鐵鏈,放光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裡,八艘大船全部狠狠的一跳! 大船一路急衝的勢子,巨鈷入海後的千鈞沉穩,兩股巨大的力量徒然相抗,饒是海匪們的戰艦無比堅固。也發出了一連串吱吱呀呀的怪響。每一艘大船都一樣,在劇烈的旋轉之中,迅速傾斜,彷彿一個喝醉後又遭重擊的巨人,搖搖欲墜,隨時都會一頭栽倒。 海匪們早有準備,人人都抓得極牢。待劇烈的晃動稍稍減弱之後,司無邪第一個怪聲大笑了起來:「兄弟們,拼了!」 轟然而起的應諾之聲,有人調帆,有人把舵,更多的人則負起沙袋。縱躍著、翻滾著、大聲咒罵或哈哈怪笑著,不停地在甲板上轉圈移動。維持著大船的平衡。 顛簸裡,不停有人被甩出大船。梁辛早已幻身鷹隼,鬼魅般縱躍穿行,一俟有人摔出,在落海前便會被他從半空兜截住,再扔回到甲板上,被據回來的漢子放聲大笑,一邊連連吼著「過癮」一邊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崗位! 梁辛不僅護住了主船,還有距離他們最近的另外一艘大船,也被他救起了不少人,可其他幾條船距離稍遠,人力有時而窮,梁辛拼勁了全力,卻也只能保住身邊的這兩條船。 大船跳躍顛簸、團團打轉、可怕傾瀉,海匪們早都忘了恐懼,這群海狼們哪個沒再風浪中死過兩次活來三回?既然坐上了這條船,生、死、拚命便都成了一件有趣的玩意! 終於,粱辛等人所在的主船。在司無邪親自指揮下,傾斜的船體漸漸恢復,一幢幢巨帆也調整到了順應風向的角度,大船正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可距離他們最近的另一艘船。卻在劇烈的旋轉中,猛然爆發出一聲悶鈍的巨響,就那麼毫無徵兆攔腰而斷!船頭轉眼被激流帶走,剩下半截船尾,在鐵鈷的拖拽下也迅速沉沒了。 梁辛怒聲長嘯,飛身入海去救人,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大部分人都隨著船頭一起被捲走,能浮在附近海面的倖存者並不多」 隨即,又一艘相距較遠大船。最終沒能扳回傾斜的勢子,緩緩地栽進了大海中! 是一聲來自幽冥的斷裂爆響,從第三艘巨艦的船身上響起!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八艘巨艦組成的船隊,最終只有三艘大船。在掉頭之後成功地穩住了勢子。餘者盡數覆滅。極遠處,巨大的漩渦已經正式成型,船下的洋流越發的湍急激烈,就連巨鈷也漸漸穩不住局勢了。 司無邪彷彿頃刻間老了十年,身體佝僂著,突然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對著那些傾覆的巨艦嘶聲哭喊:「三五十年,還有一場好相聚!你們,走好吧!」 哭喊落處,三條大船號角沖天。所有的海匪盡數瞬吼,南腔北調,放言俚語,可喊出的全都是:等著那場好相聚! 司無邪伸手抹掉眼淚,神情再度恢復肅穆,低頭看了看週遭的海水之後,揚聲傳令:「落擼、起鈷,咱們衝出去!」 甲板下,八隻巨接從底艙伸出,平貼海面,蓄勢以待;甲板上。一群大漢搶到絞井前,推轉絞輪迅速收鈷。三隻巨艦,數十柄長角再度響起,而此刻的號聲之中,再度揚起了激昂之意! 梁辛則在海面之下穿梭巡弋,又尋找了一陣,確定再沒有生還之人。這才躍回了甲板,對著司無邪緩緩地搖了搖頭。 司無邪的目光渾濁,沉沉地歎了口氣,張開嘴巴正想說什麼,可誰也沒想到,就在此玄異變突起!一連串炸雷般的可怕巨響中,不遠處一艘本來已經倖存下來的大船,好像被一道看不見卻威力磅礡的大神通擊中,突然四分五裂,一眨眼中散碎成數十段,散於激流。 一時間所有人都目眥盡裂,嘶聲怒吼,可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大船,為何突然爆炸。 片刻之後,當那艘大船徹底散碎。一道濃濃的血紅色,霍然掙裂了粱辛的目光! 半隻船。 夾角狹銳,線條鋒利,半隻不知來歷、成血紅色的怪船,正被激流裹蕩著,衝向了梁辛等人的大船!雖然只是已成殘骸的,沿可與海匪們所乘的戰艦比。就彷彿只正向著穆臍…不的犀牛! 紅色的怪船,不知什麼時候葬身大海,當漩渦成形的時候也被吸引了過來。 司無邪的船隊集體落鈷、轉向,雖然與那只漩渦比可以忽略不計,可在附近著方圓百餘丈的範圍內。也著實引一陣巨力翻騰。激流跌巖之下,正經過此處的半隻紅色的怪船被捲出了海面,甫一衝出。便撞碎了那條海匪的大船。 隨後又挾帶餘勢,風馳電掣般地衝向了梁辛所在的主船。 不知沉在海底多少年的怪船。不僅沒有被侵襲,反而在海水的洗刷之下,紅得更加刺眼、更加犀利! 眼前的情形,就彷彿一座批滿鮮血的大山,從海下竄出,向著眾人撲面砸來,胖海豹立足不穩,一**坐倒在甲板上,張大嘴巴發出響亮的哇呀怪叫,而怪叫才響了半聲。就被一聲清冽的長嘯截斷,一道森森的鬼影,自海匪戰船沖天而起,光禿禿的頭皮在明月之下閃閃發亮,發出了一道有些可笑卻也足夠暴戾的弧,凶狠的撲向紅色怪船。 在胖海豹的眼裡,梁辛是一頭撞向了怪船,就像只不知死活的大頭蒼蠅,嗡嗡地向著磨盤衝鋒,,就在梁辛撞上怪船的同時,一連串的漣漪跌負而起,彼此勾連,若此刻抬頭望向天空,便會恍然發現。北斗七星彷彿分外明亮! 一月、二月、三月,北斗指東。天下皆春!梁辛三陣連打,拼出了全力,比起六步初階的宗師一擊也不遑多讓。 轟鳴之中巨力跌負,讓梁辛大吃一驚的是,紅色殘船竟然沒有被北斗春陣之力擊碎! 不過,怪船的船身雖然結實的離譜,可畢竟是被托在激流中,被梁辛的巨力正面擊中之後,船身下的海水轟然炸起沖天巨浪,瞬間塌陷。怪船也被囫圇個重新砸回了海下。 梁辛自半空裡翻身,好像只靈巧的鷂子,躍回到到甲板上,一把拉起了胖海豹,學著他的東南口音。嘿嘿的笑道:「我的身手也不錯,不過全靠著邪門的身法。要是遇到了你們的大爺,也只有逃命的份 胖海豹立玄瞪起了圓滾滾的小眼睛:「誰說的?」 這時,就站在他們身旁網鬆了口氣的司無邪,彷彿又想起了什麼,猛地怪叫道:「還沒完!」隨即轉頭向著船尾正收鈷的海匪同伴大吼:「快躲開 話音未落,本來已經穩住了勢子的大船,倏地又是狠狠一跳,在吱呀怪響裡,隨著洋流又帶動,向著漩渦的方向,倒行著急速駛去。 船錨的絞井也爆發出摩擦的巨響,絞盤瘋狂轉動,正在收鈷的海匪們猝不及防,全被絞盤上的銅扛打的骨斷筋折,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變成了一團團爛肉。 半隻紅色怪船,就好像是閻王拋出的索命令,被梁辛砸回海裡後,又被激流帶著經過他們的船下,卻纏住了正收起一半的鐵鈷!這下子相當於激流又添巨力,拖起了大船,再度向著漩渦衝去。 變故來得太快,所有人都不及反應。驚呼喝罵中紛紛摔成了滾地葫蘆,只有梁辛,在異變突發的時候就已經衝到絞井之旁,七盅星魂流轉之下神力徒發,猛的按住塗滿滑膩血漿的絞盤。 吱吱巨響,可怕的摩擦聲一直鑽進了眾人的耳鼓深處,梁辛身上的肌肉高隆,粗大的血脈寸寸賁張。穩穩扶住了絞盤!隨即再度發力,反向轉動絞盤,緩緩收鈷。 梁辛此玄出手,純粹是慣性使然。只想恢復先前的操作,卻壓根就沒去想這樣做的後果!而司無邪卻失聲驚呼道:「不可再收錨!輕緩放錨,不可急!」船鈷所勾的赫然是個龐然大物,梁辛收鈷之下,不僅未能擺脫它,反而把他們的大船都帶的船尾一沉,險些被拉進大海。 幸好梁辛應變迅速,見勢不妙立刻收力,從全力收鈷變成了緩緩放錨。船尾這才再度翹起。可危機仍在,大船還是被拖住一路倒行。 海匪們再度忙碌著,又去轉舵調帆。也僅僅能保證件行中的大船不會翻倒,八隻巨椿拚命地撥水,卻無力扭轉局勢。 想要活命,要麼斬斷巨索,要麼甩開下面被船鈷勾住的紅色怪船! 梁辛不用吩咐就知道該怎麼做。星魂凝力之下,全力一掌轟在了絞盤上,只聽彭的一聲悶響,巨大的絞盤被他打了個稀爛,剩餘的錨鏈墜入絞井,發出一串嘩啦啦的鈍響。 可大船的逆勢卻絲毫不見減慢。梁辛不知道,海匪戰艦的設計無比精巧,絞井貫穿整座船尾,錨鏈從其中穿過。經過十幾道齒輪的咬合。另外還有七道純鋼打造的鎖扣。會在鈷鏈放到盡頭之後自動將其末端鎖住,以防船鈷遺失。 梁辛打碎絞盤,根本就沒有一點用處。錨鏈已經放到了盡頭,留在絞井中的鈷鏈都被鎖住了。現在。半隻紅色的怪船在前,他們的戰船在後,「大車拉小車」一起向著絕路跑去! 推薦本朋友的書,寫的挺有意思。 書名:大明漕運專家 作者:墨玉狐狸 介紹尤其精悍簡潔:穿越漕運世家。大明風物的畫卷,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四山。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三三章 戾蠱紅鱗 注海豹肚大腿短,跑起來卻又快又穩,蹬蹬蹬蹬的沖馴概只助前。亮開嗓門叫道:「我帶你下絞井。你有力氣,一共七個鋼鎖扣,解開了就能甩掉鈷。」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就要向著絞井中跳,不料剛剛躍起後腰就是一緊,又被梁辛抓著褲頭給拽了回來。 梁辛大笑著:「七個鎖扣?哪用這麼麻煩,我下海!」說著把皮囊中的蛇蛻塞給了胖海豹,又低聲囑咐道:「萬一出事,靠這個能活命」。話音落處,梁辛魚躍入海! 胖海豹腦子不好使,抓著蛇蛻愣了愣,跟著就急眼了,嗷嗷叫著:「你敢自己跑」再跑到船舷處伸頭往下看,哪還有梁辛的影子。 旁邊的司無邪低聲罵道:「蠢材,他要逃還用等到現在?他下海去拆鈷鏈!」 胖海豹大吃一驚,伸手比刮了粗細大小:「水桶粗的鏈子,他怎麼拆?」 瘸子大師傅也在不遠處,聞言後。伸手比劃了個更誇張的大滿臉鄙夷的怪笑:「那座山丘似的紅船,他怎麼打下去的!」 胖海豹眨巴著眼睛,終於露出了個恍然大悟的神色,咧嘴嘿嘿嘿的樂了,網笑了幾聲,腳下的大船便又是一跳,彷彿突然甩脫了重負的青蛙,這一下子險些連船底都躍離了海面,再落下時吃水已經淺了許多! 海匪們數不清第幾次被摔得人仰馬翻,可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爆發出了一陣聲嘶力竭的歡呼!司無邪顧不得腳下還依舊顛簸得厲害,發瘋般奔跑起來,不停的大聲傳令,所過之處海匪們鏗鏘應是,各司其職。 號角聲重新劃破夜空,大船全力開動逆流而上,八支巨椿在聲嘶力竭的號子中,一次次砸碎海浪! 胖海豹這次卻忘了跟在司無邪身後傳令,而是扒著船舷一個勁往下看。直到大船再度開動,這才哭喪著臉大吼道:「梁磨刀沒上來」 連同司無邪在內,所有的海匪都忙成了一團,胖海豹又喊了兩聲,見沒人理他,猛的一咬牙,抓著梁辛給他的蛇蛻翻身從船舷躍入大海, 鈷鏈是由生鐵所鑄,一環一環粗細堪比水桶,不過它再粗也是件凡物。梁辛入水之後,沒怎麼費勁就崩斷了鐵鏈,釋放了海匪的戰船,可就在他想要竄回海面的時候,心中警兆陡現,跟著眼前血色瀰漫,一道磨盤大小的圓形利刃,正藉著亂流之勢呼嘯旋轉,向著自己的胸膛劈斬! 梁辛含胸縮腹,雙手急拍,夾住了圓刃的邊緣。 圓刃來的極快,可力道卻不怎麼樣,似乎本身無力。只不過是借了亂流的勢子,梁辛還不曾用力,就拿住了這道古里古怪的利刃,隨即身子斜橫上升,打算尋找偷襲者,可就在這時,梁辛微微的愣了一下。這道圓形血刃的手感,讓他很熟悉。 再仔細一想,粱辛恍然大悟! 自從突破了第二重天下人間,他的身體對外界的感覺就變得極為敏銳。人家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梁辛也差不多,他走過手過肩過腰過後背」反正除了過目之外,過了哪都不忘,只要接觸過身體的東西他都能記得。 雙手摸著這只圓形血刃的感覺。與他不久前施展星陣轟擊紅船的感覺一摸一樣。這片圓刃,和紅船外壁的材質一致。 這樣的話,難道那只紅船還會發射「暗器。?念及此,梁辛調用星魂突然發力,薄薄的怪刃紋絲不動,果然堅韌到了極點,而且掂在手中。還著實有些份量。 梁辛雙掌依舊夾著圓刃,正皺眉琢磨,突然間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了好幾下,險而又險的又用力閉上了嘴巴,總算沒在海底下驚呼出來:他的七盅星魂緩緩流轉,竟然從自己的手掌游進了這只圓刃,流連不出! 直到梁辛以心念驅使,七盅星魂才從圓刃轉回自己體內,這種情形。很像官道上那次祝小汐療傷後的樣子,只不過上次是人,而這次卻是把大鍋蓋似的怪刃。 星魂認識、認可這種東西,並且「同意。在其中棲身。 在梁辛指揮它們攻擊的時候,星魂並不會進入怪刃之中。這個道理就好像,梁辛指揮著一群獵狗去咬一座狗窩,獵狗忠心,在主人下令之後立宏亮出牙齒去咬;可是當主人對狗窩消除了敵意之後,它們倒不介意鑽進狗窩去打幾個滾,睡上一覺。 梁辛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心裡隱隱有個念頭飄蕩著,卻一直沒法把它抓牢,這種感覺讓他憋悶無比,當下也不再急看上去,又捧起怪刃仔細的敢看。 怪刃的形狀不怎麼規整,就好像沒橋好的餃子皮似的比喻也是講靈感的,鄙視我吧」,只是大致成圓形,中心處大致有半寸的厚度。四下漸薄,到了邊緣處已經鋒銳如快刀。 正反兩面前佈滿螺旋式的紋路。有些像樹幹中的年輪,但卻更細密,盯著看久了梁辛覺得自己的眼珠,都要跟著這些紋路一起轉起來了。 又試了兩次,七盅星魂能在自己與怪刃之間自由流轉,毫無滯礙。從容得就好像怪刃也是主人身體的一部分似的。終於,梁辛的身體猛震,張開嘴把一聲驚呼吐進了個氣泡中,又趁用網漆灌講嘴庶!前又趕忙閉嘴他總算想明白了,心裡那總也抓不牢的念頭到底是什麼! 旋即,梁磨刀的眉毛彎了,嘴角翹了,眼睛乾脆笑的看不見了,雙手抱著怪刃,在水中猛的翻了兩個跟頭! 星魂認可怪刃,能夠在其中老實呆住,同時還聽自己指揮」 於星魂而言,怪刃和梁辛的身體沒什麼區別;反過來,於梁辛而言。因為星魂和「紫薇。的聯繫,讓怪刃也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自己能指揮星魂,星魂能進入怪刃,這樣一來,怪刃豈不是變成了他的法寶。 梁辛放鬆身體,隨著激流向前飄蕩,同時將一枚星魂注入了怪刃之中。隨即放開了雙手,心念催動下怪刃猛然一震,圍住他閃電般陡轉一周,所過之處,連海水都被它斬成兩層! 一試成功,喜上眉稍!隨即粱辛身子一轉,向著紅船殘骸消失的方向急追了下去。 七盅星魂真正的厲害之處,是能夠以北斗星陣來合擊,得了一片怪刃,還差六片,, 順著激流,梁辛一路追趕,身後還帶著一片旋轉的紅色血刃,遠遠望去,好像梁辛正被怪刃追的倉皇而逃。 梁辛的身法迅捷,而紅船殘骸已經失去了動力,只是隨波逐流,過不多時,梁辛的視線盡頭,便浮出了那一抹慘慘的血紅色。 紅船的殘骸,不過只剩下一隻船頭。可僅僅這個船頭,就比著海匪們所乘的巨船要大上數倍,若是紅船完整的話,怕不會能裝上萬人! 海匪的鐵鈷,網好勾住了紅船殘骸的末端,遠遠望去,赤紅而尖銳的船頭後拖著小的一截斟斟尾巴,顯得有些滑稽。 在亂流的裹蕩下,狹長的紅色船頭。就像一截崩斷的刀尖,不停的翻轉著。船頭慘紅。因為亂流錯動。看上去彷彿一層層的血漿正不停的批流而下,著實蕩漾著幾分詭異! 紅船會「射暗器」梁辛要的就是暗器,不過他又有點吃不準,要是一隻一隻的來,自然不當回事,要是紅船突然「發了瘋」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怪刃扔過來,,太多了也不好。 梁辛放慢了些速度,等他又在靠近了一些,正準備先用怪刃去試探下的時候,紅船稍稍翻轉了些,跟著。一隻古怪的慘白色大眼突然出現在船頭,狠狠盯向了他! 目光呆滯,一閃而過! 梁辛驚駭欲絕,顧不得多想立刻調整身形,同時一反手捉住身邊的怪刃,先將星魂收了回來,蓄勢以待。梁辛見過真鬼,可從沒想過,沉船也能成精二」等他再凝神望去。船頭的怪眼已經消失不見了。梁辛全神戒備,不敢再繼續靠近,目光穿透渾濁的海水,仔細打量著怪船。紅色的船頭,縱然血色虐戾。卻絕沒有一絲生機,就好像死了一萬年的妾蚌留下的殼子,即便紋路再怎麼鮮活,可一眼往上去也只剩下死氣沉沉。 等了一會,怪船始終再沒什麼動靜,可就在梁辛準備衝過去的時候,船頭的怪眼徒然再度睜開! 可這次粱辛早有準備,雙目蘊力看了個清清楚楚,一愣之下不僅啞然失笑。整座船頭都披滿了血紅色。不過有一塊地方似乎是掉了漆,露出了白色的木質,再加上船頭不停的翻滾,遠遠望去,到像極了一隻白色的怪眼。 這條船不知道沉了多久,雖然發**一枚邪門「暗器」可畢竟是個死物,哪還有什麼能傷到他的手段,梁辛心下釋然,雙腳一蹬空著的一隻手已經搭上了怪船,瞇起眼睛。輕輕的摸索著,迷惑的神色漸漸消散,換而驚訝,還有眼角眉梢裡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住的歡喜。 船頭繼續翻轉著,當那塊「掉漆。的地方再度正對自己的時候,梁辛用手裡的怪刃比發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笑容,紅船匪夷所思,事情卻簡單明瞭! 怪船的顏色,並不是染上去的。而是長上去的,這條船,好像魚兒一樣,它長著鱗片! 紅色的鱗片,服帖而整齊,自慘白色的木頭中長出,一片壓著一片。層層疊疊包裹了整只怪船,因為鱗片上的紋路晃目,先前就連梁辛都沒能看出來是「船長鱗。 在不久前,梁辛全力一擊,將重出海面的怪船砸了回去,巨力跌客之下,一隻鱗片錄落,隨即梁辛入海崩斷鈷鏈,正遇到這枚鱗片被激流捲著翻轉衝向他」它根本就不是什麼暗器。 至於紅船的來歷、什麼寶貝木料還會長出大片的紅鱗、紅鱗為何會被星魂認可」梁辛才懶得去想這些沒邊的事,現在在他眼裡,就只有這麼密密麻麻的一船頭寶貝鱗片! 梁辛笑的頭皮都起擂了,四肢大張,整個人都趴在了船頭,現在的形狀,就像他正走路的時候,被這艘怪船裡面撞了個正著,,片廢後,他的身體猛然一抖,縱使激流湍湧。也無法擊散一串串蕩漾而起的漣漪。 轟然巨響中,週遭的海水四散炸開,紅色的怪船受北斗春陣所沖。不僅止住了前衝的勢子,反而還後錯了十餘丈。 梁辛也被震得不好受,不過還是呲牙咧嘴著、手舞足蹈著又衝向船頭。再度蕩起 七片?現在有了一船,傻子才只要七片!想當初,從銅川逃難時都不忘帶著那點散碎銀子的梁辛,現在哪肯扔掉這艘大寶貝船,他捨不得啊。 從入水到現在,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週遭水聲如雷,激流的速度比著原來快了幾倍,恐怕用不了多少工夫,怪船就會被吸進深海中。 財迷成瘋的梁辛在大海深處盡顯本色,他要靠著星魂星陣之力,一步一步把寶貝船打出這個大漩渦」雖然他還沒想好,第八片紅鱗對自己究竟有啥用處。 一會功夫,接連二十個北斗春陣。怪船逆流而退三百餘丈,梁辛快累吐血了,可才網調息片刻,再一抬頭,怪船又被激流裹著,橫衝直闖的向著自己砸下來。梁辛嚇得落荒而逃,等回過氣來再度打出春陣。基本上又回到了。 梁辛急眼了,別說跟自己搶寶貝的只是個漩渦,就算是龍王爺來了他也不撒手,不過他還算沒傻到根上,也明白憑著現在的力量想要把怪船推出逆流不大可能。愁眉苦臉的琢磨了一會之後,他又樂了,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七盅星魂再度運轉,漣漪層層蕩漾而出,不過這次梁辛不再強行逆流。而是從上向下打,把紅船一路向下擊沉。 經過前面幾天的航行,這一片海域比著他當初墜海的地方要淺上許多。差不多百丈的深度,壓力對現在的梁辛而言幾乎沒有什麼妨礙,不多時他就看到了被亂流攪得泥沙四起的海底。 紅船果然足夠結實,在一連串的北斗春陣的轟擊下,也不過掉了些鱗片,絲毫沒有要堅持不住的意思。 紅色的船頭狹長而尖銳,在玄意調整方向之後。船頭向下,就好像一枚木檄子,被梁辛大力釘入了海底的淤泥中。 粱辛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不再用力,四救抱住鐵錨甩出的粗鏈,寸步不離他的寶貝疙瘩。 有了八個月前的經歷,現在這點苦算個啥,梁辛一心一意的要守住自己的寶貝紅船,至於□轆島上的禁制,他才不放在心上,琅琊根本就沒那麼大本事,揮揮手就給萬餘人種下,生死符」 等恢復了力氣,梁辛又開始盤算,是不是飛身亂流中,去找那十幾片被打掉的紅鱗?都是好東西,丟了怪可惜的。可海底淤泥鬆散,過不了多一會,船頭就會被亂流供出來。梁辛守著它不敢離開,一俟船頭鬆動他就繼續釘釘子,每到這時候,他總會想起還在草原上的憨子十。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梁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這裡的海水,深約百丈,那幾十里外的大漩渦,到底了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深淺」自己又何必「釘釘子」抓著錨鏈讓跟著紅船讓它轉去唄,反正也壓不壞自己。 等他想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亂流的力道已經小的多了,又過了一件,幾近沸騰的大海終於平靜了下來。 梁辛卻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那份喜悅了,用星陣震碎淤泥,把船頭露出來,再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前前後後一共揭掉下了七片紅鱗。 七盅星魂,各得一片,梁辛穩穩的站在海底閉目凝神,等心思沉靜之後,猛的睜開雙眼。 七隻圓形血刃,在梁辛的心意催動下,霍然蕩漾起一連串的漣漪,穩穩踏住北斗星陣,呼嘯旋轉橫斬而出,一道道白色水痕追隨其後!隨即,悶鈍的巨響震裂深海,每一片紅鱗之下,都是一個瘋狂的漩渦,七道漩渦匯聚而成的,便是一場酒天巨浪! 時值此刻,梁辛終於有了自己的法寶。雖然未經實戰,可威力就算用羊角脆也能猜得到,他要再上乾山,紅鱗過處便是丹鳳的鳥頭落地! 梁辛高興得只想張開嘴巴大叫,可想到乾爹,又心疼得只想嚎啕大哭!只差不到九個月。如果官道時,自己有了現在的身法,自己有了現在的法寶,對付東海乾又何必要老爹出手,可天下人間裡,若有了 「如果」又怎會再有「來不及。! 「百年忙碌,千年修行,到終了。回頭看:該做之事,未完;應愛之人,已死。天下人間,便只有:來不及!」 言猶在耳,九個月,便是乾爹的一條老命了。梁辛的來不及。 幸好,仇人還活著。想到這裡,粱辛滿眶眼淚。卻無聲的笑了起來,」 八月十五,三更網過,天上的月亮又圓又亮。 暴潮停止了,胖海豹正蹲在寶貝蛇蛻邊上,一邊嘿嘿傻笑著,一邊就著海水洗褲頭。 中秋佳節未能和親人團聚,可胖海豹卻一點也不沮喪,因為他還活著。 差不多半個時辰之前,胖海豹只覺得肚子裡一陣刀絞般的劇痛,本以為禁制發動老命休矣,可最後也只是拉了泡稀」雖然拉了一褲頭吧。但有命洗褲頭,又何嘗不是件快樂事! 再看肚子上的青色印記,已然消失不見。琅琊種下的禁制,就管一泡稀,, 所以梁辛浮出海再時,天上一輪明月,眼前一隻褲頭……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叫,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日08姍旬書曬譏口齊傘 第一三四章 朝廷重犯 芬潮結束,大海再度平靜,粱辛在扛船的鱗皮中留下公魂。 自從幫著小汐療傷之後,星魂脫胎換骨,即便隔著海水,從海底到海面又相距百餘丈,依舊能夠彼此呼應,梁辛這才敢浮上水面來看看。在船上的時候,胖海豹和梁辛就混的不錯,此刻見面自然更是歡喜欣慰,兩個人互相交代了分別後的事情。胖海豹更是不住口的謝著梁辛力挽狂瀾,救下了大船上的幾百兄弟。 梁辛指了指海面之下,笑道:「我得了一條紅船,早就值回了價錢」。說完,又看著胖海豹搖頭道:「就算沒有紅船,你肯跳下來,我便不虧!」 胖海豹的眼圈卻紅了,搖了搖頭沒在說什麼。 這時身邊小小的浪花綻開,一條大頭銀魚竄上了蛇蛻,兩個光頭對望而笑,, 按照胖海豹的估計,既然禁制無效,以司老六的義氣,一定會兜頭回來尋找梁辛的下落,哥倆商量出的求生大計就是,每隔上一陣,就讓粱辛亮開聲音高聲大叫。星魂之力,貫穿大吼。海天之間又無所阻隔。梁辛的「救命,聲,方圓十餘里清晰可聞,這還是他不好意思喊的太使勁。 果然,到了第四天的傍晚,高空裡鷹子盤旋,遠處號角鏗鏘,胖海豹一下子竄起來三尺,哇哇怪叫著呼應同伴,而梁辛則身子一甩,躍入海面。 司無邪等人逃出暴潮後,便全力行駛,想在八月十五之前趕回□轆島。和親人去見最後一面,可在漩渦激流中,他們就已經偏離了航線,兜了圈子不說,大船也多出受傷無法快航。 最後八月十五時他們也沒能趕回□轆島,禁制之下人人都拉了個肚子」隨即司無邪傳令掉頭,回去尋找粱辛,不用死了,自然要先把救命恩人找回來。 過不多時,風暴中倖存的兩條大船緩緩靠近,司無邪站在船頭,遠遠就看到了胖海豹,這番驚喜可來的太突然,還沒來得及發喊詢問,不遠處猛然間濁浪翻湧,一隻紅色的巨大船頭跳出水面,幾乎撐爆了所有人的目光! 沒有了激流的干擾,梁辛把怪船出海面還是沒啥問題的。 怪船出海,又沉,浪花四濺中梁辛露出了腦袋,對司無邪揮手大笑:「能把它拖走不?」 司無邪的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來了,咬著牙問道:「你」瘋了!」 掉浮筒、下滾木」海匪們拖船手段不少,即便這條紅船再大許多。只要沒有風暴,他們也能拖走。只不過這裡有兩個關鍵之處。 其一是紅船要先浮再拖,可平時紅船都陷在海底,百丈深度就算是最好的水鬼也下不去,無法栓系浮筒繩索,不過有了梁辛,這便不算什麼麻煩了。 其二就是,司無邪一點準備沒有。既沒有那麼多浮筒滾木,兩條船也太少了些。 略略商議之後,還是要先請司無邪返回□轆島去調船、準備。胖海豹留下陪梁辛。 一個多月之後司無邪才再度返回。身後又帶上了一隻浩浩蕩蕩的大船隊,不過這次來的船隻,比起以前的海匪戰艦小了不少,而且制式也各不相同雖然規模浩大,一看就是隊四處抓丁拼湊而成的雜牌軍。 上次海難,讓□轆島幾乎精英盡喪,憑他們自己的力量已經無法撈起紅船,司無邪這次回去,不僅是從自家調人,還聯絡了平日裡和他們關係較好的幾支海匪,許以重金酬勞這才湊足了力量趕來。 梁辛把紅船弄到淺海,數百水鬼躍入水中系索繞繩,勾連拖船」 直到七天之後他們才再度起航,紅船被無數浮標吊著,又在幾十條海匪戰艦的拖拽下,向著□轆島緩緩駛去。 一眼望過去,身後百十丈方圓,儘是碩大的浮筒、滾木以及各色浮標。再向前則是粗大的纜繩、鎖鏈從海下斜引而出,連在數十艘戰艦的末端,最前方則是旗號艦,指揮著眾艦統一協作。 旗號翻揚,號角滾蕩,各船的海匪們彼此間大聲傳訊,一頭頭海鷹飛揚,穿梭,整座海面前顯得無比熱鬧。場面上固然是熙攘好看,還透著股豐收時的喜福氣氛,可暗下裡這場活計卻無比的凶險。 幾十條小船來拉一條大船,必須同心協力共同進退,尤其要各行其道。不能有絲毫的錯亂,稍不注意便會將繩索纏繞一處,陣勢一亂,這每小的空間裡連規避的緩衝都沒有,引來的只有滅頂之災。何況司無邪集結來的,本來就是好幾家海匪,彼此間配合生疏,毫無默契可言。除此之外,因為被拖拽的紅船太大。眾船都吃足了負重,風向、水勢也就變得愈發重要了。 而所有這一切的凶險,都要靠旗號艦的指揮來規避,司無邪大顯身手,在起航後就端坐中軍,不停的頒下一條條命令,經由旗手、號手和鷹子和大嗓門胖海豹,向著四下裡傳遞而去。 這一趟航行速度緩慢,本來五六天的航程,他們足足走了快一個月的時間,才總算把梁辛的寶貝疙瘩拖到了□轆島的淺談上。 此刻的□轆島上,萬樹懸系白布。海風起時哀幡飄蕩,一眼望去,便如心喪者那一夜白頭! □轆島上的幾位當家並未出來相見,司無邪也沒把梁辛帶進內島,就帶著胖海豹一起,在淺灘上陪著他。 梁辛不知道該說什麼,司無邪更無意多談這場慘禍,誰也不知道下次相見時,究竟是把酒言歡 又過了幾天,大海退潮,紅色的巨船徹底暴露在空氣中,直到此匆。司無邪才真正見到了這條大如山、銳如刀、古怪到會自己長鱗片、結實得連梁辛都難以撼動分毫的血色殘船。 紅船的外殼詭異歷久彌新,如果只看船頭的話,不知情者,根本不會知道它是深海沉船,只會以為它剛剛被新建成不久,還沒來得及下水。 不過船艙之內,有些地方還是結了厚厚的海垢,以司無邪的老辣,也只能判斷出這條船沉了千年以上,可具體是五千年還是一萬年,他就判斷不出來了。 船艙裡幾乎沒留下什麼,胖海豹皺著眉頭,滿是納悶的說道二「咱們以前也打撈過沉船,一般率說。艙裡都會留下不少東西,有死人,有金銀,可這條鬼船怎麼會被沖得這麼乾淨?」 梁辛不懂海事,也跟著一起皺眉頭,司無邪卻搖頭道:「這條紅船解釋的離譜,試想,它被攔腰截斷時。海上會是怎樣的一番情形?」 不論是神通、風暴或者什麼海妖怪獸,能把這條紅船打斷的力量。必然會引起吞天巨浪,說不定千里之內的海水都會翻個底朝天,如此激流中,紅船被掏空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至於紅船的制式,司無邪也平生僅見,看了斗晌,最終也只能確定它不似中土之物,具體是什麼來歷他可猜不出來。 其後幾天裡,眾人各自忙碌。可內艙早被亂流掏空,就連隔層夾板都被海水侵蝕殆盡,船頭乾脆就是個空架子,紅鱗上又沒有什麼雕花、文字。粱辛沒能找到一絲有用的線索。梁辛也不再白費力氣,開始專心致志的拆紅鱗。 看上去,這幾千年裡,紅鱗似乎還在緩緩的新生、成長,個子大不一,梁辛是什麼人,有大的才不去看小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挑選、卸下了七片足能給普通人家當房頂的巨鱗,然後開始愁眉苦臉地琢磨以後怎麼帶著它們行走 好在島上自有能工巧匠,胖海豹幫他找人做了個碩夫無比的盒子,將鱗片橫放,梁辛可以頂著、背著、拖拉著,反正總比耍著盤子趕路好些。 諸般瑣事一一處理完畢,將紅船暫時托付給□轆島代為保管,由胖海豹駕了艘小舟,送梁辛登岸,臨行前司無邪塞給了他一隻卷軸,梁辛展開一看,原來司無邪這幾天裡。照著船頭的樣子幫他還原出紅船完整似的模樣,一眼往上去,便是一彎血月。同時,在周圍還標注了各般數據,司無邪笑道:「時間倉促,不太準,不過相差也不會太多,等你回到中土,想要尋找紅船來歷。有了這張圖也會方便些。」 說完,司無邪又塞給他一張紙條:「想來□轆島,便按照紙條上的指點去找人,他自會帶你過來 梁辛點頭收好,微笑問:「不怕以後我帶了兵來抓你們?」 司無邪搖搖頭:「該我做的我做。剩下的,大不了就是拚命,看你了。」 告別之下,梁辛隨胖海豹出海回航,行程中胖海豹問他:「你在落海前,真打死了一頭麒麟,然後又被三頭鳳凰打傷?」 梁辛哈哈大笑:「從頭到尾我也沒騙過你,不過,這番回去,我就去砍了那三頭鳳凰的鳥頭」。 七天之後,梁辛自東南沿海的福陵州登陸上岸,梁辛還沒來得及揮手告別,胖海豹就喊了聲:「一路順風啊!」然後忙不迭的催促手下掉轉船頭,抹頭就跑。 梁辛不禁莞爾。對著漸行漸遠的那條漁船放聲喊道:「蛇蛻算我借給你的,下次見面時還給我」。自從上次兩人被打撈起之後,蛇銳被胖海豹藏著,一直假裝沒事人,這麼寶貝的東西梁辛當然不會忘記,不過他近期都會奔波,念著胖海豹的義氣,蛇蛻就借給他稀罕上一! 福陵州是大洪朝治下十三州之一。地處中土東南邊緣,擁有近千里的海岸線。粱辛登陸的地方,是個小小的港口。此時已至秋末,正是一年中魚蝦海鮮最後一次行情,所以碼頭雖然可來來往往的商人、汪民著實不少。 寶貝紅鱗邊緣鋒銳,只能橫放。梁辛也只好把這只房基大的木箱頂在頭頂,好在他修行的就是平衡身法。頭上頂著個巨大扁箱子,走得也還挺快,不過可著實的引人注目。 周圍眾人指指點點,粱辛強作鎮定,腳下卻又走越快,心裡早後悔了二十遍,選幾片臉盆大小的紅磷其實也夠用了」現在的梁辛,對周圍的感覺異常敏銳,很快就發現人群裡,有幾個人見到自己後反應異常,絕不僅僅是看到了有人頭頂大箱的驚訝、好笑,而是有些敵意、緊張和小心。 果然,這幾個人中,有的迅速離開,有的則繼續留下來跟蹤自己。 都是些凡人,梁辛也不去管他們,逕自趕路,在離開碼頭小鎮後,道路兩旁悉悉索索的異響不停,顯然正有不少人集結而至,隨即身後也傳來輕飄飄的腳步聲。 甫一上岸就被麻煩找上門。可對頭卻都是凡人,梁辛也不知道是該苦笑還是冷笑,放下箱子轉身迎上追兵,跟著又是一愣,黑黝黝的臉膛上露出了個,笑容。 從身後追來的是一架滑竿,兩個嬉皮笑臉的童子扛著個白淨胖子。腳步輕快仿若御風而來。 高健是梁辛見過的第一個正牌游騎,兩人在兔幾岳並肩拚命,狙殺了海棠和尚,其後高健包上裹」沾入十中療辛可沒想到他只經傷癒復出,更想孫稍地眉然也在這座小碼頭上。 梁辛笑的親切痛快,可高健卻滿臉肅穆,與他相距尚遠時,就陡然斷喝了聲:「青衣偵辦,輯拿重犯梁辛,閒雜人等退開了!」話音落處自滑竿上高高躍起,向前撲去!高健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梁辛微微皺眉,不過卻站著沒動,任由對方近身。 高健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落到梁辛跟前,一邊來回溜躂,一邊上下打量他,胖臉上的凝重漸漸變成了輕鬆,呵呵的笑道:「這小子長的和梁犯果然有幾分想像,不過梁磨刀沒這麼黑,腦袋也沒這麼圓,長相還要更醜陋些!」 兩個童子扛著空滑竿也湊上來,黃瓜笑呵呵的應和著高健道:「這小子皮膚黝黑、手粗腳大,身上一股腥味,臉上一層海銹,一看就是個,渣民,搞錯了,大伙都散了吧!」說著,把滑竿放低:「爺,咱回了。」 高健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又盯了梁辛一眼。梁辛也低下頭一看。短短兩句話的功夫,高健已經用腳尖劃出了五個字:西十里小亭。而且這五個字對高健來說都是反字。正對梁辛。 見他會意,高健來回踱步,將字跡抹掉後肥胖的身子一飄坐上滑竿。同時揮手道:「都隨我回去!」話音落處,道路兩旁身形晃動,幾十名青衣閃身撤退,隨著高健一起走了。 梁辛也不多想,頂著大木箱向西急行,到了十里之外略作打聽,很快便找到了一座荒僻的小小石亭。大約三四個時辰後,衣袂聲響,高健如約而至,尤其妙的是,他還帶了個食盒,酒菜齊備,此刻天色擦黑,他找梁辛吃晚飯來了。 梁辛大喜,也不用筷子,當下撕下半隻肥雞,啃了兩口之後才抬頭笑問:「我怎麼又變成犯人了?」 高健復出之後,對粱辛的事跡也多有瞭解,可最根本的印象,還是兩個人並肩禦敵時建立的,在高健看來。梁辛的身手雖然不錯,可也還是凡間高手的範疇,此玄見他滿臉的無所謂,忍不住皺眉反問:「一年不見,功法精進了?」 梁辛吃的滿嘴油膩,點了點頭笑道:「大國師不好說,二國師千煌的話,應該打不過我。」 高健一口酒險些嗆出來。好像看怪物似的瞪著他,過了一會才長出了一口氣,歎道:「難過,成了朝廷重犯,你也不當回事。」 高健只是隨口感慨,不料梁辛聞言後,一時間卻愣住了。 如果自己是個普通人,或者是個平凡青衣,九死一生之下從夫海回歸中土,登陸後卻發現自己變成了朝廷通緝的重犯,恐怕立刻便會呆立當堂,驚怒交加。 現在自己卻根本不當回事,除了隱隱有些憤慨之外,更多的是覺的此事有趣。而那份憤慨的原因也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獲罪,而是因為現在的罪犯身份,讓自己想起了罪戶出身。 小罪戶長大了,就應該變成個,罪犯!與其說是憤恨,到不如說是叛逆。 歸根結底,自己不把朝廷的通緝放在心上,就一個原因:不怕! 朝廷的力量奈何不了自己,就算調來一支軍隊,自己要考慮的也僅僅是:撤而不戰,還是揮動紅鱗把他們都殺了。 以為強了。所以就不在乎了。 恃強亂法,以武犯忌」這樣算來。自己也變成了先祖梁一二要搬的那座山了。 修士無視凡人的死活,所以該殺;凡人不把罪戶當人,是不是也該殺。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眼界自然也就不同。搬山的人,何嘗不是其他人眼中的山。 梁辛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三個字:想不通。 高健見他皺眉不語,臉上的神色一時一變,越來越難看,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把手裡的酒瓶向他面前一遞。 梁辛一驚,卻未醒,伸手接過酒瓶,目光迷惘地望向了高健。 雖然戰力遠遜,可在見識上,高健比著梁辛要廣博太多了,迎上他的眼神之後,高健笑著搖頭:「讓你不明白的事情,我更不會明白,不過,」 說著,高健頓了頓,聲音沉穩而響亮:「一年前,初見時你我戰力相若,短短一年後,六步年煌都不是你的對手了,實力精進是好事,可我聽說,如果進步的太快,心性便會亂!此剪想不通的就想不用想了,等遇到高人,請他點化。」 文人考學陞官、武者循序苦練、修士層層修煉,每個人的境界,都是在日積月累中緩緩提升的,一般而言,有什麼樣的成就,就會有什麼樣的心境和眼界。 可梁辛在短短的一年之間,從勉強三步的修為,直接躍升到現在對上逍遙境宗師也毫不畏懼,提上來的何止一個層次! 就彷彿一個乞丐一夜醒來,突然變成了皇帝,接下來必然會朝綱大亂、民不聊生,乞丐自己遲早也會變成個穿著龍袍的瘋子。 高健的提點,算不上醒瑚灌頂,可也讓梁辛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躁動都壓了下去」片刻之後,梁辛對著高健微笑點頭:「謝謝!」 高健冷曬:「酒還我!」 「先說說,我怎麼就成了通緝重犯了?」梁辛牢牢抓著酒瓶,一點沒有歸還的意思。 第一三五章 我是公雞 「今年初,大致三堂會審後一個月左右,東海乾掌門朝陽真人,率領門下百餘弟子直衝皇城!」 梁辛愣了愣,低聲叱喝道:「朝陽的狗膽!」 雖然熙宗皇帝看上去挺喜歡他。梁辛也不能算是個保皇黨,或者說。對朝廷也未必有什麼好印象。可若真把中土世間劃分成凡人、修真兩界,那皇城無疑就是凡人界最直接的代表。 凡人在修士的眼裡,果然不值錢的很了。 高健也眼皮子直跳,嘿嘿的冷笑道:「朝陽來的雖然霸道,可皇城禁制也非同凡響,何況內院侍衛都是咱們天字院的好手。指揮使也沒閒著,一邊率眾支援皇城,另一邊傳令下去,翼州里的青衣好手一股腦的殺上乾山了!」 這下子天下皆驚,一線天再度出面調停,可朝陽真人表現的勢若瘋狂。連一線天的面子都不給,除非朝廷交出梁磨刀,否則絕不退兵。 說到這裡,高健揚起巴掌,彭的一聲砸到了石桌上,罵道:「**他,他不退兵?咱們更不退兵!翼州衛兵馬調動,十幾萬鐵騎集結乾山,就靠人肉也要把乾讓給推倒大海裡去,打就打了」。 洪熙宗這一次出奇的硬氣,不過東海乾都殺到了皇城,也不容他在退讓半步了。 凡間兵馬調度,大洪鐵騎枕戈待旦;修真道也紛紛震怒,不少門宗甚至都不問緣由,便站出來支援乾山道。千萬年裡,修士都高高在上。越養著供著,也就越發的驕橫了。自然容不得敢向修士晃刀子的凡人。 眼看著就要出大亂子,八大天門終於出手干涉,上次在鎮山現身的那幾位祭酒、祥瑞、長老再次聯袂現身,東海乾這才收斂了,洪熙宗本來就是被逼無奈,趕忙見好就收。也就此罷了。 等見到了八大天門的人,乾讓道這才說明理由:梁磨刀挾私報復,勾結妖人闖入山門,打傷乾山道諸多弟子,最後跳海而逃。存鎮山大洪台,天下修士都瞧得清楚,梁磨刀是朝廷的差官,東海乾「吃了虧」自然要找朝廷來算賬。 東海乾既拿不出證據,可就是一口咬定梁辛做惡,沒有個交代便決不罷休。在公堂上,對付這種胡攪蠻纏之輩本來簡單的很,直接來上一頓棍子就好,可這麼做有個最根本的前提:力量。 朝廷的棍子,打不動東海乾。所以朝陽真人便有恃無恐。 朝陽真人拿不出證據,但是朝廷也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唯一的辦法就是找梁磨刀出來對質,說不得。又是一個三堂會審。 聽到這裡,梁辛被氣樂了,看來他們三兄弟,「命犯三堂會審。 這件事裡,朝廷很有些被動。因為找不到梁辛,交不出人來,東海乾也就越發的咄咄逼人,所以「朝廷通緝的重犯。這個名頭,對梁辛來說倒是不冤。 同時九龍司也下令,所有和梁辛有關聯密切之人,都被列入了通緝之列。 梁辛一愣,瞪眼道:「都有誰?」 高健趕忙擺手:「不過是個姿態,誰也不會真的去找麻煩,指揮使都不曾提及要把你的游騎命牌收回來。」梁辛這才放下了心。不過因為他,大哥柳亦、二哥青石和隨行的小汐,全都變成了名義上「通緝犯」而指揮使在下令去「抓。曲、柳小汐的同時,又傳了一道密令,要青衣小心的保護著曲青石和柳亦的家裡人。 朝廷和東海乾的第二場官司,現在還在糾纏著,可是對於不知內情的人來說,到更相信朝陽老道。畢竟人家是名門修士,若非確有其事又何必侮蔑一個凡人。 通過黃瓜和磨牙,高健知道梁辛上過乾山。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問他:「你真打傷了東海乾的長老,那些五步修士?」 梁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隨口回答:「把朝陽和他那個。太師叔都打了,」 高健啥的一聲大笑:「你下次再上乾山,最好先蒙個臉。」 梁辛沒笑,他想不通。梁辛在乾山上經歷的事情是絕大的機密,而且環環相扣順理成章,一旦拋出來,就算沒有證據,五大三粗也必然起疑。 東海乾這招「惡人先告狀」看上去是爭取了些主動,可實際上卻是取死之道,只要自己一亮相,他們就完了。在梁辛看來,從自己被琅琊救走之後,朝陽真人最應該做的。不是張揚大鬧而是一邊想方設法追殺自己,一邊捲鋪蓋卷找地方藏起來。 現在這樣的情形,梁辛想不通。 又琢磨了一會,梁辛苦笑著搖了搖頭,問高健道:「如果我說,兩個國師和東海乾沉淡一氣,本來就是同謀,三堂會審之後兩個妖僧就藏到了東海乾,最後麒麟和尚施展邪術,除朝陽之外所有乾山弟子都變成了草木愧儡,而麒麟自己也死在了東海乾,你信麼?」梁辛說話的時候,高健先是面露驚訝之色,眼睛越瞪越大,可等他說到麒麟死於東海乾的時候。高健突然現出了一副古怪的神情,眼睛也隨之瞇起! 沉吟了片玄之後,高健才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梁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坦言道:「這些事你管不了的,只說信或者不信,我想有個參考。」 高健深吸了一口氣,緩而又緩的搖了搖頭,沉聲回:」不信!因為一,一麒麟和千個妖僧死在了八大州里」。 梁辛沒想到會這樣,不過也沒太多驚訝,自己被琅琊就走之後,朝陽的面前是個死局,他要想破局單靠「惡人先告狀。還遠遠不夠,必然還會有其他的佈置,而這個,佈置,一定是奇兵。 朝陽破局的關鍵就是:麒麟之死! 不等梁辛再詢問,高健就說道:「網出正月的時候,八大天門的高手就追蹤到了妖僧千煌,千煌不肯束手就擒,正頑抗時,麒麟引著些手下趕來相救,可最終不但沒能救人,就連自己也喪在那一役中,此事天下皆知,兩個妖僧是幾位天門高手共同擊斃,做不得假!」算算日子,這件事發生在梁辛被琅琊救走後的半個月左右。 梁辛歎了口氣:「死了不假,可死的人未必是真的!」聯想當日在描金峰的情形,同時他還「曾驗明正」麒麟死的結結實實,不過梁辛曾經見識過臉婆婆的養臉奇術,而妖僧身後,是個龐大的勢力,為了保住東海乾,出人做假也未必辦不到。 高健是九龍司中破案的頂尖好手。腦筋轉得極快,現在就已經明白了大概的情形。 他當然相信粱辛的話是真的。略略琢磨之後,又搖了搖頭:「你已然輸了。假麒麟死前。肯定會對天門裡的高手交代些「實情」這些「實情,想來。會句句針對你所知的事情,現在你再站出來。說的就算是實話,也都變成了狡辯。」 「我輸了?」梁辛伸出手。卡卡的撓光頭,幾下之後似乎是撓得舒服了,呵呵的樂了起來,歪著腦袋望向高健:「公雞和蜈蚣猜拳公雞會輸麼?」 高健是聰明人,不用想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也隨之笑道:「公雞當然不會輸,大不了一伸腦袋把蜈蚣吞掉便好了,可」梁磨刀。你要先想明白,自弓到底是不是公雞!」 「我是公雞梁磨刀的回答。聲音不大,可語氣卻篤定的很。 高健一笑,也沒打算勸他。就此岔開了話題:「你現在是朝廷通緝的重犯,不過,也沒人真打算抓你,能明白?」 梁辛開始吃雞,點了點頭,於朝廷而言,現在這個局面雖然被動,可至少是個穩定的局面,巴不得就這麼下去。所謂抓人,在明白人眼裡也不過是個姿態。 高健繼續道:「憑你的本事,想要走咱們根本攔不住,我替同行們跟你求個情,別難為孩子們 梁辛翻了他一眼,搖頭道:「青衣在我心裡的份量,絕不比你來的更輕,放心吧。」 高健鬆了一口氣,這次見面裡。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梁辛多了股虐戾的神氣,又囑咐道:「不過耍找你的,不止我們。據我所知,八大天門通過一線天傳令,要找你出來對質。你多小心。」 說完,高健頓了頓,再度壓低了聲音:「我聽指揮使說,你也不是一個人,身後也有勢力。」 梁辛咬著雞肉眨巴了眨巴眼睛。樂了。 說完了正經事,高健好像換了個人。像極了街上傳舌頭的三姑六婆的神氣。兩隻眉毛高聳:「快說來聽聽,誰給你撐腰?」 梁辛琢磨了琢磨,竟然漸漸的露出了份神采飛揚,押著脖子嚥下嘴裡的肉,笑道:「你可知,我是誰的後人?我是誰的弟子?我是誰的哥哥?我是誰的弟弟?我又是誰的兒子」。 以前,就連梁辛自己也從未想過這些,只彷彿一覺醒來之後,天地都變了個樣子! 先祖梁一二,驚才絕艷,凡人身、天神力、菩薩心腸、修羅手段! 師父葫蘆天猿,苦乃山妖王,成天裡稀里糊塗莫名其妙,可惜給乾山道一千個。膽子,他們有誰敢去猴兒谷撒野? 小丫頭曲青墨,北荒巫術傳人。假以時日,草原裡,萬人之上;大哥柳亦,繼承西蠻盅衣缽,老蝙蝠唯一一個不打算吃掉的徒弟。 還有乾爹,已經隨風飄散,容身天地坐化春泥的一代魔君將岸! 這次輪到高健眨巴眼睛了,苦笑著問道:「還能說得細緻點不?」 梁辛笑而不答,一邊吃喝著一邊隨口扯開話題,用下巴指了指高健。問道:「兔幾丘的時候。你不是說要療傷幾年。這麼快就好了?」 白面胖子笑道:「以前我可沒受過這麼重的傷,還以為就算裹屍布靈異,至少也要修養三五年年,沒想到,幾個月的功夫我便瘡愈了!」 提起裹屍布,算是提到了高健的的意之處,胖臉上眉飛色舞,不住口的稱讚誇獎著自家寶貝,喋喋不休嘮叨了個沒完 梁辛看著他的唾沫星都崩進了菜餚裡,趕緊拉著食盒離他遠些。壞笑著抬摃:「其實你上次傷的也不怎麼重,要在床上躺一躺,估計有十天八天也就康復了。」 高健大聲笑罵:「放屁,老子的寶貝,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活死人,肉白骨,懂得啥意思不?死人包進去,活過來;骨頭棒子包進去。長肉!」 梁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伸手抓著了高健的胳膊:「肉白骨?」 「肉白骨!」高健端起酒瓶。喝了一口,美滋滋的點頭。 梁辛兩眼放光,滿臉的歡喜:「我還真有個骷髏,你的裹屍布真能把他生前的樣子還原」話還沒說完,梁辛徒然悶喝半聲 要不是他躲得快,高健這口酒就噴他臉上了」梁辛氣的直跺腳,他會「天下人間」可滿桌的醬牛肉、鹵雞蛋都不會輕功,被高健一口酒噴了個正著。 高健看滿桌美食都被自己給糟蹋了,訕訕的笑了兩聲,伸袖子抹去下巴上的殘酒:「你真有個骷髏要辨?」 梁辛收斂了嬉笑之色,鄭重的點了點頭。苦乃山司所,撞在玉匣中的那顆骷髏,一直是個懸案。 高健也不多問緣由,緩緩的說道:「我以前聽說過一件案子,你聽聽看,能不能幫你。」 梁辛精神大振,雙手按著石桌;上身微微前傾,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些。 高健又低頭尋思了一會,這才再度開口:「辦這件案子的,是咱們青衣門中的一個好手,你也認識的。」 梁辛雙眼一亮。笑問:「程七鏈子。程爺?」 不料高健卻搖了搖頭:「是老黎,黎角!這件案子也算轟動一時,百色妖山的吃人廟,你聽說過吧。」 粱辛點點頭,當初在苦乃山的時候。兩位兄長和他聊起過黎角其人。也提到吃人廟的案子。十幾年前,有人在西南百色山上,建了一座法螺寺,因為神佛靈驗所以香火旺盛,善男信女往來朝拜。法螺寺越來越興盛,而百色山週遭的村子裡卻開始丟孩子。最初時一年裡丟兩三個娃娃,可到了後來,幾乎每個月都會有小孩莫名其妙的失蹤。 官府也愈發的重視了起來,層層上報,最終驚動了九龍司,黎角被派下來查這件案子。不久後真相大白,廟裡的和尚修煉邪法,從附近的村子裡偷來小孩,皮肉都被他們吃掉,而骸骨則被糊上泥巴,鑄成了羅漢。 黎角破掉這件案子的時候,佛堂中的五百羅漢,已經完工了一百一十三個,敲開泥胎。每座羅漢裡都有一具娃娃的骸骨。這件案子名頭很大,主要是因為手段太殘忍血腥,而不是內情有多複雜。 梁辛大概說了說案子的經過。高健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那些妖僧都不簡單,作案時沒留下任何線索,你可知,老黎是怎麼發現端倪的?」 不等梁辛回答,高健就冷笑道:「老黎才參觀寺廟的時候,突然發現。其中一具羅漢的長相,和一位丟了孩子的苦主,在眉眼間有三分相似之處!」 當時法相寺的羅漢殿還未完工,不許香客進殿,而黎角身份特殊,這才得以進入其間。 黎角在發現那具小小的羅漢與苦主相像之後,未動聲色,而是又用心記下了幾具羅漢的模樣,他是機關黎家的高手,精擅繪圖,下山之後便照著記憶,繪出了那幾具羅漢的模樣。拿給苦主們一看,果然人認了出來,這羅漢分明就是自家丟失的孩子! 由此,這件案子得以告破。 高健神情森然,說道:「之所以說這件案子可能會幫到你,是因為」把骸骨製作成羅漢的,只是法相寺的方丈一人,而這個妖僧,眼瞎、耳聾。」 梁辛明白了,如果是別的妖僧來製作羅漢,還可以說他是照著孩子生前的模樣,來捏塑羅漢,可這個妖僧方丈眼瞎耳聾,憑借的很可能是摸骨還相的本事。至於妖僧們為何耍把羅漢捏成孩童模樣,這便不得而知了,想來應該是為了施展某種邪術。 高健見梁辛神情恍然,這才繼續道:「老黎破掉了案子,一眾妖僧伏法,又聾又瞎的方丈更是被處以三天、三千刀凌遲的極刑,不過,就在刑場上,有出了件意外卻有趣的事情。」 「別的妖僧,割完便死掉了日可這個方丈,邪術修煉得很不錯啊。第一天一千刀割完,第二天再拉出來的時候,竟然長好了一大半。」說到這裡,高健嘿嘿的笑了:「這下,不只劊子手笑了,就連指揮使大人、百色山周圍的苦主們也都笑了,大人改了刑罰,從三天、三千刀凌遲處死,改成一天六百刀,天天不停!」 梁辛聽得直吸涼氣,歷代九龍司全都心狠手辣,吃娃娃的妖僧落到了他們手裡,便真應上了「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 「第一天六百刀,拉回去修養。等到第二天妖僧的身體網好盡數疾愈。於是再來六百刀,這個,妖僧可是咱們九龍司殺得時間最長的一個犯人!石大人為了他,專門養了個劊子手呢。」高健越說越歡快,到最後總算長出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酒瓶:「這個妖僧的法號不得而知,不過這十幾年裡到是得了個綽號:六百!到現在六百還活著,被關押在咱們九龍司設在京師的大牢中。你想還原那顆骷髏,可以著落在他的身上。」 「不過」高健的聲音徒然嚴厲了起來:「你若想劫囚,把六百帶走,最好先一巴掌把我打死!」 梁辛微微一愕,隨即笑而搖頭:「我好歹也是個青衣,怎麼會去劫九龍司的大獄!最多也就是潛進去找他,他若肯幫忙。我便去求求指揮使,事後直接砍了他的頭算了。 玉匣中的骷髏頭終於有了著落,梁辛滿心的快活,都忘了菜餚網網被「灑過酒」興高采烈的有吃了起來,隨即又問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又有大案子?」 第一三六章 六爺請客 高健笑,聲音平淡了許多!,「紋些年來。朝廷開拓海曉才此成就。可海匪也愈發的猖檄了,」 去年年末粱辛在鎮山浩蕩閣面聖。熙宗皇帝曾督促九龍司治理福陵沿海的匪患,這件事他親耳所聞。皇帝親**代。指揮使石林不敢怠慢,派遣幹員來福陵州,協助當地的九龍青衣和水師查辦海匪。 梁辛笑著點了點頭:「所以石大人就把高爺派下來了?」 不料石林卻搖了搖頭,苦笑道:「要是直接派我來就好了!最開始派下來的,是一對兄弟,哥哥叫申屠收,兄弟叫申屠放。他們哥倆是指揮使親自**來的,辦事幹練,身沒的說,這些年裡著實辦了幾件大事,算是咱們九龍司裡風頭最勁的活計了。」 申屠兄弟以前從來沒和海事打過交道,一時間也有些摸不到頭腦,所以最初幾個月並沒什麼成效,可他們畢竟是九龍司的幹員,在熟悉了情況之後,漸漸顯出了手段,幾次出手又快又狠,接連打掉了好幾伙海匪。 「事情本來一切順利,可就在不久前,這哥倆出事了。申屠兄弟,連同二十名手下突然失蹤了。直到二十天之後,福陵州的青衣找到了他們。就在這裡,回來鎮 直到現在梁辛才知道自己登陸的港口小鎮叫「回來。雖然小鎮的名字古怪,梁辛暫時也無心追問。對著高健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高健的神情裡,全沒了平日裡的戲髏笑容,換而鄭重而冷峭:「那二十個青衣的屍體都已經腐爛了。申屠收不知所蹤,申屠放瘋了 梁辛愣了下,略帶愕然:「瘋了?」 「不錯,找到申屠放的時候,他正在吃手,自己的手,真的吃。左手已經被他吃光了 雖然沒見過申屠兄弟,但能坐到高位的九龍青衣,人人都是一副鐵打的心腸,要他們死容易,可想要他們瘋掉卻難比登天,當年在苦乃讓。蠻人小鬼、玉璧、石脈。情形詭異驚人,可就連普通青衣都能進退有度,何況這對深受指揮使器重的高手兄弟。 高健說話的時候,眉宇間不知不覺裡浮現出幾分疲憊的神色:「申屠兄弟職位不低,二十名青衣生死事大。這件事情也算嚴重了,不過當時我手上還有別的案子,下不來,指揮使就派了另外一隊兄弟過來 可沒想到,第二次派過來的青衣。不久之後又消失了,這一回乾脆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這才輪到了高健趕來「回來鎮。明著是接替前任青衣來繼續治理匪患,實際則是尋找卓屠放的下落、偵辦遇害和失蹤青衣們的案子。 說完,高健又搖了搖頭,露出了個笑容:「你回來的不巧,要是再晚個三五天的,還能見到程爺!他老人家剛剛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正趕來這裡。到時候我在明他在暗。兩邊一起使勁,情形會好得多。」能讓高健自己都查不出線索。還需要一條暗線來輔助的案子,梁辛自問也幫不什麼忙,只是搖頭苦笑道:「怎麼轉來轉去都是你們幾位,咱們九龍司沒別人了麼?」 高健低頭啐了口唾沫,罵道:「也不知道是撞了哪門子的邪,最近蹊蹺案子特別的多!能幹的人不少,可要幹的事情更多,一個蘿蔔八個坑,想要事事做好哪有那麼容易!何況咱們青衣裡最能幹的梁爺現在成了通緝犯,」 兩個青衣一起大笑了起來。 梁辛又想起了一件事,止住了笑聲:「查案也好,治理海匪也罷,你自己小心些,據我所知,海匪中有些不簡單的人物!」 說著,又把自己和□轆島打交道的經歷簡單說了下。特別說明了這股海匪的首領,連四步大成的琅琊都不是對手這件事。高健曾經和他並肩生死共抗強敵,司老六對他「救援之恩。在前「拖船之義。在後。兩頭都和梁辛相處的不錯,不過他總要提醒高健一聲。 果然,高健面露驚訝,可他在乎的卻不是海匪首領的功夫,而是瞪犬了眼睛追問梁辛:「海匪的戰船,三十餘丈,一共八艘?」。 梁辛點了點頭,那只艦隊在被風暴摧毀前,何等的威風霸道,他又怎麼可能記錯。 高健的表情驚疑不定,過了片剛後才沉聲問梁辛:「你可知,咱們大洪水師,在福陵沿海的艦隊是什麼規模?」說著,伸出了四根手指。嘿嘿的冷笑道:「小船、快艦多得很,就不用說了,可三十丈以上的大艦,一共只有四艘!」 言罷,高健重重的一蹲酒瓶,皺眉罵道:「這海匪麼?他們要想打,能進內江,水師只有逃命的份 要知道中土的歷代皇帝,都是靠著馬蹄踩出的江山,到了大洪朝也是如此。而中土外海根本沒有敵國。最多只在遠處的島礁上,棲息著些身材矮小枯瘦的蠻荒土著,從來不敢冒犯中土。所以中土之君即便建制水師,也大都是用的江湖作戰。從來都不重視海防。 直到最近這些年,大洪朝興辦海運,這才增辦了一支水師海部。 無論是大船上的巨弩石機,還是大船本身,絕不是一夥子海匪能造出來的。開始梁辛還以為□轆島的大船是從。搶來的,可現在得知了實情,別謊搶,就是水師心甘緣據剛送。也湊不出八艘巨艦這麼多。這些海匪巨艦是打從哪來的? 高健的神情也異常迷惑:「再往深處說,朝廷開拓海運也不過十幾年的時間,在之前海面上也只有渣船。海匪們弄這八條大船來有什麼用?而且,無論是被劫的商船。還是與海匪交戰過的水師,都沒提到過他們有這樣的大船。」 梁辛見過的這股□轆島海匪,根本就是官方不知道的力量。要是細細琢磨,這其中說不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兩個人商量了幾句,誰都摸不到頭腦,眼看著高健重視此事,梁辛又有些擔心,生怕九龍司會真的和這伙海匪對上。 高健卻笑著搖了搖頭:「只要□轆島和申屠兄弟的案子沒關係,我自然不會動他們,放心便好。」說完,反而安慰起了粱辛:「以前根本沒聽過說這支隊伍,就算他們是海匪。掠劫的也未必是咱們中土的船隊。說不定專門欺負遠海那些蠻子土著的,如此一來,更和咱們沒有半點關係,不用多想了!」 梁辛撓了撓自己的光頭,又囑咐了高健幾句,這才換過話題。又扯了些閒話,直到出更時分,夜風漸漸寒冷了,兩人這才拱手告別。 臨行前,高健又對他說:「你回來這件事,我不能瞞著大人」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搖頭笑道:「也不用瞞,你實話實說便好!」 高健一笑,說了聲「保重。跟著把神行符打在身上,縱躍如風,向著鎮子的方向趕去,不料還沒跑出去多遠,梁辛又從天而降,攔住了他笑道:「後來光顧著說□轆島,有個事情忘記問你了。乾山道和朝廷動手,有不少門宗都幫著乾山道,都是那些門宗?」 高健嚇了一跳,抹著鼻子上的冷汗。上下打量了梁辛,沉聲道:「你小子非闖大禍不可!」粱辛笑的挺不好意思,也把聲音壓得很低:「這次我把臉蒙上!」 高健哈哈大笑,他隨身帶著碳條,取出一塊帕子寫下了幾個門宗,笑道:「你自己小心點,別再讓朝廷替你背黑鍋說完之後,又趕忙低聲囑咐了句:「另外,出了事別說是老子告訴那些門宗的!」 梁辛收好了帕子,笑道:「嗯。我就說是石大人告訴我的」。話音落處,三五個縱躍之後,便消失在視線盡頭,,隨身帶著一個巨大的木箱,在白天裡縱躍實在大駭人聽聞,乾脆在白天僱車緩緩而行,每到夜深人靜再放開身形趕路。 梁辛疏忽了,分別時忘了找高健要點銀子。不過他上岸時,胖海豹給他的衣衫還算整齊,最難得的,是那隻大箱子用料極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箱子價值不菲。所以粱辛白天雇了大車講好價錢,一路跑到晚上,直接找鎮子上最好的客棧,美酒肥雞請車把式一起大快朵頤。等第二天一早,車把式備好車再找「東家」東家早跑到八百里外的鎮子。又找大車故技重施。 誰也沒想到他能扛著個大箱子逃跑。更沒人想到能扛著大箱子一夜千里的人,還會去騙馬車坐騙酒菜吃。從福陵州回來鎮到東海乾,五千多里,梁辛玩的無比開心,身後不知多少車老闆和客棧掌櫃破口大罵」 遠處。乾山遙遙在望。 梁辛坐在路邊的茶索中,老闆是個厚道人,不僅賣茶,還為路人備些不要錢的開水,只要口渴儘管進來喝。梁辛現在就捧著個大碗,吸溜吸溜的喝熱水,時不時抬起頭。看著遠處的乾山眉花眼笑。 這時突然一陣馬蹄聲響,十幾名官差面色肅穆疾馳而過,路過茶案的時候,為首一人對著同伴招呼一聲,帶住韁繩,從馬背上取下水袋。對著茶案吆喝道:「老闆,打水!」 老闆和這個官差相熟,答應了一聲,跑出來接過水袋,隨即皺了皺眉頭:「六爺,嘴角起了燎泡,案子麻煩。您老也心疼著點自己。」 叫六爺的官差滿面風塵,坐在馬上搖搖頭,苦笑道:「話是這麼說。可該干的還得干」。 老闆去灌水的功夫,六爺打量了梁辛幾眼,又看了看他身邊那丘駭人聽聞的箱子,皺眉道:「這位兄弟。是習武之人?」 梁辛笑呵呵的點點頭:「咱那倆下把式不值一提,不過力氣還說得過去。」 六爺一笑,囑咐道:「箱子不更不菲,兄弟敢獨自趕路,離不開四個字藝高膽大。」梁辛笑的有些騷眉搭眼,他這一路離不開的的四個字是「騙吃騙喝」 跟著,那個官差也不再容他謙遜客氣,正色叮囑道:「最近這裡不太平,兄弟最好莫趕夜路。別光顧著趕路錯過宿頭。要是看到什麼不對勁的事物,記得報予官府。」 幾句話的功夫,老闆就灌滿了水袋遞了回去:「加了把苦丁,水味發苦莫怪,敗火的。」官差點頭而笑,繫好了水袋之後。扔下了個銅板,也不容老闆推辭,瓚喝一聲打馬追趕同伴去了。 梁辛好奇心起,放下大碗問道:「咱們這出了什麼事?」 老闆拎過水壺又給他把開水添上,看著周圍也沒什麼客人,乾脆坐到了梁辛的對面:「不瞞您老,咱們這最近一直不太 梁辛立刻來了精神,顛顛的又取來一隻空碗,拿起水壺給老闆也到了碗白開水:「您給我說說。」 老闆開茶案十幾年。第一次被客人請了白開水,湊著碗邊吸溜了一口,這才壓低了聲音開口:「今年開春的時候,前面十里坡的趙寡婦深染重疾,一命嗚呼 梁辛兩眼放光,有人死了,還是個寡婦!老闆沒注意他那副二百五表情。繼續道:「村裡人幫襯著把喪事維了。可沒想到,頭天下葬,第二天棺材就不知道被人給刨出來了,屍體也沒了。趙寡婦家裡沒什麼人,村裡也只當屍體被野狗拖走了,找了一陣沒找見,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誰也沒想到」說到這裡,老闆端起碗又喝了口水。 梁辛急的不行,立刻接口:「趙寡婦又活了?」 噗,老闆直接把一口水噴到了地上,一邊咳嗽著一邊搖頭:「沒活。沒活!她的屍體丟了,大伙沒當回事,可沒想到的是,三個多月之後,老劉頭壽終正寢,入土三天後孝子圓攻,才發現墳被人扒了,柞材大敞,屍體也不見了!」 趙寡婦家裡沒人,可老劉頭一共七個兒子,個個從小舉石鎖練拳腳。當然不肯罷休,整個,十里坡都炸了窩,著實尋找了一陣,結果還是白忙了一場,最終還是趕到縣裡去報案。這時他們才知道,丟屍體的可不止十里坡這一個,村子。附近幾個村子,都有新下葬的屍體丟了。 梁辛聽得眉頭大皺,茶察老闆卻把聲音壓愕更低了:「事情還不算完。就在前幾天裡,老劉頭七個兒子裡的老大暴斃,六個兄弟給他哥大大的做了場法事,風光大聳,可您猜後來怎麼著?」 梁辛苦笑:「劉老大也丟了?」 老闆緩緩的點頭:「不錯,不過劉老大丟了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聞訊趕來的差官,在棺材裡發現了半個包子,」 老闆神神秘秘的還想接著向下說。梁辛卻在琢磨了片刻後,搖頭笑罵了一句:「荒唐!這種辦法也能想得出」。 老闆愣住了,很有些意外問:「您老都猜出來了?」 梁辛沒滋沒味的喝著白開水。好歹他也被兩位義兄練了五年,稍一琢磨就他就明白了。 要是一般的人家,攤上這種事情,也只能等著官府破案,可老劉家七郎八虎人人都是把式,不甘心就這麼坐等。但是村子裡一共也就百十多戶人家,一年半載的也未必能死個人,這才偷偷商量出一條計策。由老大裝死,六個。哥們埋伏守候,等著抓偷屍賊。棺材裡那半個包子,就是劉老大吃剩下的。 事情的過程不算複雜,梁辛猜得分毫不差,又繼續問茶索老闆:「當時,劉家那六個兄弟看見什麼了?」 老闆搖了搖頭:「哥們六個只覺得腦袋一沉。全都昏了。等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棺材被人拋開。老大也不見了。事情越來越蹊蹺。鬧得人心惶惶,所以六爺剛才提醒您一句,莫走夜路。 中土重孝,對亡人看的很重,丟屍體本來就不是小事,這次連活人都丟了,事情就更大了,剛剛梁辛見到那些差官奔走忙碌,就是為了這件案子。 梁辛皺眉道:「劉家哥們七個人人練武。結果連偷屍賊的樣子都沒看到就暈了,作案的人多半身懷邪術,沒準乾脆就是妖魔鬼怪,我看這件事,普通的差官未必管得了,還是要上報,請九龍司派人來查 話還沒說完,梁辛自己就搖了搖頭,此處乾山在望,哪有什麼妖人敢在這裡作案。而九龍司派人下來查案暫時也不可能,前不久朝廷網網和乾山道宗打過一場大架。乾山附近還敏感的很,就算九龍司想插手。熙宗皇帝恐怕也不會同意。 老闆和梁辛聊得投機,乾脆撤掉了白開水,給他上了壺茶水。這件讓梁辛頗為意外,笑道:「我可沒錢,您這買賣做賠了 老闆也呵呵的笑道:「你就當是六爺請客吧,剛才我送他苦丁,他非給錢來著。」說著。又歎了口氣:「六爺是咱們縣裡的捕頭,攤上這樣的案子也夠他煩惱的」。 梁辛低頭琢磨了一會,終於笑了起來,對著老闆道:「喝了六爺的茶。總得幫六爺一把才好!」說著。從包裹裡取出了一件事物,拋給了茶拳老闆:「您老辛苦一趟,幫我去找六爺,把這塊牌子給他看看,我就在這裡等他。」 老闆識文斷字。就算身份低微沒見過青衣命牌。至少也認識牌子上那「九龍司。三個大字,當下哎喲一聲驚叫,徹底呆住了,愣愣的望著粱辛。 梁辛滿心滿臉都是得意,拼了命也憋不住自己的笑容,神情異常古怪:「我另有要事,只走路過此處,身份要保密說著,卑手在老闆面前晃了晃。 茶案老闆這才如夢初醒,忙不迭的點頭答應,找塊布把命牌包好,就像捧著塊火炭似的,快步跑出了茶寨。 梁辛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把兩腿翹到桌子上,一邊想著這件案子。時不時的傻笑兩聲」 第一三七章 兩座新墳 茶案老闆撒腿如飛,總算找到了捕頭六爺,跟著神神秘秘地打開了手裡的包裹,對著六爺亮出命牌。 六爺吃了多年的公門飯,目光如炬,一眼就認出這塊牌子,啊的驚呼了半聲,直接從坐騎上摔到地上。 跟在身邊的手下沒看到命牌。只看到茶察老闆手中的包袱一閃,他們的長官就怪叫著落馬,在一起愣了片刻後,刷刷刷刷亮出佩刀,怒斥著:「賊子暗器偷襲!」 六爺大驚失色,急忙號令住手下,快步走到老闆跟前,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見禮,驚魂未定的老闆就先開口:「此事機密,你快隨我來!」 六爺對著手下交代了兩句,跟著老闆拔腿就跑,等拐到了一段僻靜路段時,見左右無人,六爺搶上兩步。單膝一曲對著老闆抱拳而跪:「下官無知,一直不知閣下是九龍青衣」。 話音未落,老闆第二次被嚇飛了魂。咕咚一聲對著六爺也跪下去了」等老闆帶著六爺,風風火火的趕回茶察之後,眼皮又是一陣猛跳:只見梁辛在桌子上一溜擺開十幾隻蓋碗,每隻蓋碗裡沏了一種茶。正吸溜吸溜的來回比較。 梁辛正玩的開心,突然被「人贓並獲」也嚇了一跳,愕然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老闆假裝沒看見,上前兩步把命牌交還梁辛,六爺聽說了事情的經過,琢磨著這次應該不會再跪錯人,又要行參拜大禮,梁辛趕忙伸手攔住了他,笑道:「你請我喝茶。我幫你辦案,公平的很,不用客氣什麼,更不用講究那些規矩。」 老闆用眼角瞄著桌子上那一溜茶杯。心說我也請你喝茶來著。 梁辛肯出手,其中固然覺得案子怕是會和東海乾有關,而另一部分原因,也是覺得這個六爺為人正派,身為捕頭卻還計較著一文茶錢。六爺也是個爽快漢子,略略客氣了兩句之後,就拉入正題,把案子的前後經過仔細描述了一邊,尤其難得的是,他所說的都是實際情況,從頭到尾未加一句自己的判斷。 說穿了,案子就三個字:丟屍體。 而且丟的鮮屍體,乾小!腳下的這幾個村子,不管誰家,不管什麼原因,只要是新死之人,三天之內肯定會丟。到現在為止,算上劉老大,一共丟了十四個。 但是案子發生的時間,卻讓梁辛來了不少精神,以前這裡一直平安無事,直到去年開春,才開始頻發怪案。算算時間,丟失第一具屍體的時候,正是梁辛被琅琊從描金峰上救走不久。 聽完之後,梁辛把自己跟前的茶水分開,平均一人四杯,這才對著六爺開口道:「這件案子,您老管不來的 話還沒說完,茶累掌櫃好像生怕不出大事似的,從一旁笑道:「大人多慮了,六爺也是身帶天眷神力之人。保了咱們這四里八鄉十幾年的平安,普通的妖人可不放在他老人家眼裡。」 梁辛搖搖頭:「妖人?妖人又哪裡敢到乾山腳下來犯案。」 六爺為人耿直,但卻不笨,看梁辛一副篤定的模樣,乾脆也不再亂猜。對著茶累老闆笑道:「大人智珠在握,心裡早就有了定論!」說著。又轉回頭對著梁辛一抱拳:「就請大人示下,這件案子下官追了一年,挨苦主罵、挨上司罵、天天圍著墳,要是不知道兇手是哪個。後半輩子都睡不踏實。」 茶案老闆早就額頭泛光,湊過來低聲道:「大人,偷屍賊到底是什麼人?。 梁辛笑了下,瞇起眼睛,遠遠的望向了乾山。 別人不知道,梁辛卻比誰都清楚,要說妖人,這附近方圓幾百里之內,最大的一夥子妖人就是乾山道宗!特別是自己三探乾山之後,山裡除了朝陽之外,乾脆就再沒有一個是人了! 梁辛也不多解釋什麼,乾山現在太敏感,要是把什麼都說明白,對身邊的普通人而言未必是好事,只是笑呵呵的說道:「劉老大的法子,不知道還好使不好使!」 六爺和茶累老闆對望了一眼,神色中都有些驚訝,想要勸阻,梁辛不容他們說話,推開身前的茶水,搓著手心問他們:「晚飯咱吃點啥?」 茶寨老闆歎了口氣,取過了紙筆。對著梁辛道:「大人虎膽,咱們欽佩的很!不過,這墓碑上總耍有個名姓才好小人可不敢胡亂寫戈。您看,」梁辛沉吟了片刻,笑道:「便叫莊不周好了!」 第二天一早,茶寨老闆神色倉皇。跑到衙門報告,昨天一位路過打尖的客人死在了店裡。 六爺帶著手下到茶案中,著實檢查了一陣,最後確認那個光頭客人深染重疾,屬暴斃。因為查無身份,就近掩埋,喪葬事都歸茶寨老闆料理。六爺還怕老闆不用心,親自監督。 雖然梁辛自打現身之後就笑得挺客氣,老闆也還是小心翼翼,不敢對他稍有得罪,給他辦喪事的時候,香燭紙馬一應俱全,請人在店裡做法事驅邪送靈,還找了好的入玲師父來給「屍體,化妝。 雖然不曾修煉過假死、龜吸這一類的本領,可梁辛在大海上突破了第二重天下人間,對身體。「川就凡經登峰浩極。屏與內息液流轉極慢,心跳夏女炷香的功夫才微微一動,週身上下冰冷僵硬,除非以針心錐**之術刻意試探。否則就算是高深修士,也難以分辨。 入檢師父見梁辛死的挺整齊,本打算幫他洗把臉就算了,老闆卻不答應,一定要入險師把梁辛濃妝重抹,臉上滿滿的白堊,兩根眉毛用碳條反覆塗抹,還有唇紅,現在梁辛要是跳出來,跟棺材旁立著的那對紙紮童子能湊成三胞胎。 這也是梁辛授意,東海乾的老道個個認識他,不把臉畫花了這個屍體就沒法演。 老闆比劉家兄弟可敬業多了。一絲不芶的忙活了全套喪事,梁辛蒙著塊白布睡了半晌,這才終於被扣上了棺材蓋子,被人抬了向著村外的墳地走去。 梁辛的身體敏銳,即便隔著一副棺材,外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也能瞭若指掌。不久之後,一陣毫無悲慟之意的大聲乾嚎傳來。粱辛差點就笑出了聲,心說茶察老闆還挺周到。生怕他這個外鄉人死的寂寞,還雇了人來哭喪。 可隨即就聽見老闆低聲埋怨:「怎麼還有死人?這算,搶生意?」。 六爺則苦笑著回答:「老宋他們家的一個遠房親戚,網巧趕上了,人家要今天下葬,咱總不能攔住不讓埋。」 老闆歎了口氣:「看他們哭的。這親戚人緣也夠嗆。」 梁辛挺想問問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是個什麼人,這也算是份緣分了」, 有人哭墳有人撲碑,有人燒紙有人放炮,隔壁死的轟轟烈烈。 梁辛死的挺安靜,顯得有些黯然**。 最後又是一掛萬頭大鞭。硝煙散盡後,墳地裡終於又恢復了寂靜。 梁辛躺在棺材裡,他可不知道,在六爺和茶案老闆回到村子裡之後。老闆苦笑著問同伴:「六爺。您有沒有覺得,今天下葬的這兩位 六爺聞言。居然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是啊,咱們這塊碑上刻著「莊不周」旁邊那位喪主叫「宋恭謹」聽起來還有幾分默契!」 六爺得了囑咐,不許任何人晚上去守墳看屍,更派人把老劉家的六兄弟牢牢看好。粱辛也收斂心神,靜靜的養好精神,他的七片紅鱗攜帶不便,在昨天夜裡已經被他藏在了附近,不過七盅星魂還是被他留在了體內,縱然身法有所突破,可東海乾的霸道之處,他可不是第一次領教了,不容的一點大意。 一更人二更鑼,三更厲鬼。四更賊。梁辛一直等到四更時分,肚子都有些餓了,正後悔沒像劉老大那樣帶個包子下來的時候,終於,一陣幾乎細不可聞的衣袂破空之聲響起。 有人凌空虛度,從遠處疾飛而至,不過轉眼間就落足墳地! 外面的人並沒急著挖攻,而是在墳地中輕輕的踱步,似乎墳的墓碑,過了片刻之後,梁辛才聽到一陣嘿嘿地笑,聽腳步,向著他隔壁走了過去。 這下梁辛大急,心裡納悶,難道隔壁那位的墓碑比自己的雕得更好? 地面上傳來沙沙的輕響,那個人正用手輕輕撫摸著「宋恭謹。的新墳,隨即勁力微吐,彭的一聲悶響。新墳震裂,棺橡碎開,悉悉索索的響動中,那具屍體已經被對方拎了了起來。 幸好,偷屍賊在拎了「宋恭謹。之後。又轉身向梁辛的墳上走來,梁辛趕忙張嘴閉眼。 偷屍賊輕輕一掌,震開他的墳塋後伸手去抓屍體,正藉著皎潔月色看到了梁辛那隻大白臉、還有大白臉上的大紅嘴、大黑眉毛」饒偷屍賊修為了得,心境穩固,也忍不住罵了聲:「**!」 而這兩個字,聽在梁辛的耳中。卻不吝於一聲炸雷,險些就沒能守住假死之勢! 過了片刻,偷屍賊又嘿嘿的低笑了起來:「被畫成這個樣子入玲,你活著的時候,與你家親人有仇麼?」話音落處,雙手各拎起一具屍體。身形徒轉,化作一道驚鴻,飛向不遠處的巍峨乾山。 偷屍賊道行極高,飛行的速度如風。一轉眼的功夫便躍入了描金峰。進入山門之後三轉兩轉,來到了一處院落。 梁辛早就悄悄的撩開了一道眼縫。此時中尖北方已經到了初冬時節。草木凋零。而描金峰上,花草樹木茂盛得幾乎長瘋了,處處都透著一股妖冶的盎然綠意。可唯獨偷屍賊的這個院落。寸草不生,地面上沒有青磚,只有一片赤紅色的火砂,絕不容任何植物生長。 砰砰兩聲,偷屍賊網把兩具屍體扔到地面上,一個清淡的聲音就從外面響起:「仙童,您老人家回來了 話音落處,東海乾的掌門,朝陽真人就走進了荒僻的院子,對著偷屍賊微笑著躬身施禮。 梁辛在這些上,第一個仇人就是朝陽。而第二個仇人便是剛剛「偷了他屍體。的賊,當初在官道上僥倖逃生的那個丑娃娃! 丑娃娃對朝陽真人說話時,語氣中充滿了厭惡:「你來做什麼?」 朝陽絲毫不以為意,看到地上的兩具屍體,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笑道:「仙童的傷勢大有好轉,可喜可賀,現在已經能用兩具新屍療傷了 丑娃娃冷哼了一」泛理會朝陽的話茬!,黎明在即,你要有話就快說!※ 朝陽還是微笑著:「仙童助我禦敵負傷在前,又被先師誤傷再後,您老療傷之事,本來就是我們分內的事情,以後,新喪之屍還是由東海乾代為效勞,替您尋找吧!」 兩個人的對話沒頭沒尾,梁辛有些糊塗,當下也不急著「詐屍」而是繼續聽他們說下去。 朝陽老道說的客氣,而丑娃娃毫不領情,喉結下,發出嘶啞難聽的冷笑,直接開口罵道:「去你媽的!老子信不過你們!」 朝陽搖了搖頭:「晚輩對您老。只有恭敬之心。當時情形緊急,先師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草木之術發動之下,範圍覆蓋了乾山道整個門宗。這才誤傷了您老,而師尊也由此仙逝,要怪,便怪那小妖梁磨刀。」 這下梁辛大概聽明白了,這個丑娃娃,和麒麟、朝陽等人不。只不過是攜手合作而已。 官道惡戰裡,兩個刃娃娃一死一傷。眼前這個隨著朝陽逃回到東海乾,便開始閉關入定,靜心療傷。而不久之後,自己殺上乾山,特別是第三次,逼得麒麟和尚發動邪術,除了朝陽、千煌之外所有人都被老和尚變成了草木愧儡。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麒麟的邪術也傷了正在療傷的醜娃娃。丑娃娃畢竟是個宗師級的高手,全力自保之下,總算護住了元神。但是因為身中邪術,也不再信任朝陽等人。 梁辛猜的分毫不差,丑娃娃為了掙脫乾爹的天下人間,本來就負傷極重,又被麒麟的邪術覆蓋,雖然沒變成愧儡,但也中了草木邪種,要靠新死的屍體來療傷。每天在日夜交替的一瞬間裡,身體中的草木邪種會稍稍鬆懈,丑娃娃便要趁著這個時候,將一部分草木之力從自己的身體驅逐到新喪的屍體中。 而療傷用的屍體,也有講究。不僅必須是三天之內的新屍,而且在死之前還不能沾染任何草木氣性,否則便無法使用。如果丑娃娃伸手將一個活人打死,這個人在死之前,便會沾了他身體中的草木氣,也就沒用了。 丑娃娃心地狹莫說朝陽或者他的同夥,就連他死在官道上的那個兄弟都不信任,只肯自己去偷真的屍體來療傷。而他不敢離開描金峰。是因為乾山向日,只有在此處他才能抓住日出的那一瞬。 六爺只管著這附近的村鄉,根本不知道,其實方圓兩百里之內。每天都會丟失最少一具新喪的屍體。只不過其他地方距離乾山較遠平均下來二年也丟不了兩具屍體。鄉民並不太在意。 丑娃娃森森的冷笑著,根本不理睬朝陽的解釋。朝陽歎了口氣。又繼續道:「您老若執意自己尋找屍體。晚輩也不敢多言,只不過,,每天都要新鮮屍體,本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最好別總在乾山附近尋找。憑您老的身手,千里彈指,從外鄉找幾具屍體不過是舉手之勞。 說著,朝陽苦笑了起來:「乾山腳下的村子裡已經人心惶惶,前幾天您老帶上來的乾脆是個假死之人。照這樣下去,我怕遲早會有人懷疑到這裡。」 丑娃娃彭的一掌拍在了地上。罵道:「老子有傷在身,懶得遠行,近處有新屍自然去近處,近處沒有才會跑遠路。」 朝陽終於皺了皺眉頭,沉默了片刻後,才再度露出了微笑:「您這一掌,勁力可充沛得很呢,就憑著這一擊之力,便有了兩百里的往返了。」 丑娃娃翻起了怪眼,虐戾的盯著朝陽:「怎麼,乾山道現在上下一心,有了三座丹鳳朝陽,還有了個六步修為的太師叔,勢力大得很了。可以隨意挪偷咱們了麼?」朝陽很有些苦惱的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我與前輩講的是道理。可您老盡和我說些狠話,該解釋的也解釋過多少次了,晚輩對仙童只有恭敬之意。絕無半分歹毛 「滾!」丑娃娃絲毫不買賬。 朝陽搖頭,連聲說著:「罷了。罷了」。說話之間,轉身離開了院落。 丑娃娃的口中,依舊咒罵不休。用詞歹毒語氣更是刻薄,梁辛聽的都心煩。以丑娃娃的修為,早已淡薄了喜怒之心,可他天性便是刻薄陰狠,把惡毒的亂罵只當成平常說話。 過了一陣,天海交匯處,一線金紅顏色悄無聲息的浮起,黎明將之。丑娃娃總算停止了咒罵,將「莊不周。和「宋恭謹。擺放好,自己則盤膝跌坐於二人之間,雙手拇指伸出,凝於兩人眉心三寸處,口中喃喃念唱法咒,催動真元驅趕體內的草木邪種,雙眼緊緊盯住海平線,片匆之後,一枚小小的紅日,挾著無窮的活力突然躍出海面。 丑娃娃低吼了一聲,雙手拇指向著兩人眉心按下! 梁辛神色喜悅,眼看著丑娃娃右手拇指戳了下來,身體悄無聲息的向上竄了三寸,隨即張開了自己那張名副其實的血盆大口。 乾爹大仇近在眼前,梁辛毫不介意咬下醜鬼的一根拇指用來先換個,利息,同時他也真想嘗嘗,仇人的血到底又多甜! 第一三八章 腦子不好 廠粱辛眾嘴,卻咬空了,刃娃娃的手指並沒有落下來瑕※ 梁辛心中驚疑,還以為丑娃娃發現自己假裝屍體,乾脆睜開眼睛。身體一震就要躍起攻敵。可隨即眉頭微皺,又強行忍住了撲起的勢子,繼續躺臥不動。 丑娃娃依舊向著日出的方向端坐,身形不動,更沒有揚聲怒喝,他的右手拇,就凝滯在自己嘴巴之上半寸處。 看丑娃娃的樣子,不像發現了敵人。倒更似突然被人施展了定身咒一類的法術。 情形古怪,梁辛卻只看著仇人那根近在眼前的手指,心裡癢癢的難受。又悄然張大了嘴巴。可就在此刻。眼前那個手指突然變黑了。 丑娃娃面目可憎,腦袋大脖子細。可皮膚卻和所有高深修士一樣,白裡透紅水嫩細哲。而現在,那根圓潤修長的手指,就好像變質的幕肉一樣,肉眼可見的漸漸發青、便黑,轉眼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澤,變成了一根鬼爪子! 不光他的拇指,還有他的手、臂、頸甚至那顆大腦袋,,還有丑娃娃的滿頭黑髮,也盡數變成枯草似的白毛,不過幾個彈指的功夫,丑娃娃就變成了一具乾枯的屍體。梁辛吃不準到底怎麼回事。乾脆繼續 死。 身旁不遠處衣袂震動,在丑娃娃左邊的那具屍體,飄然起身。 梁辛一愣,趕忙閉好了眼睛。他可沒想到,死在自己隔壁的那位。竟然和他一樣也是混上山來的高手! 跟著。一聲冷笑之後」隔壁那位。對著丑娃娃的屍體低聲道:「傷我乾爹,死有餘辜」」說話之間,此人輕輕邁步,來到了梁辛跟前隨即哎喲一聲低呼,又過了一陣。才咯咯的低聲笑道:「你家親人和你有仇麼?死了之後被畫成這樣 不料此刻,地上躺著的大白臉突然睜開了眼,一本正經的開口:「不許笑!」「隔壁那位,敢裝死、上山,自然也是個藝高膽大之人,可見到這麼醜的死人也敢詐屍,還是被嚇了一跳。身子一晃退開數丈,圓圓的眼睛裡儘是驚愕,圓圓的臉頰更掛滿了駭然,低聲叱喝:「你是誰」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認出了梁辛的聲音。小臉上立刻顯出了一份由衷的驚喜:「是你小子!」 大白臉梁辛早已咧弄血盆大口,強壓著聲音笑的卻無比開心!他就算再死三次也猜不到,這次和他一起被埋進墳地、一起被丑娃娃偷上山、最終先他一步幹掉仇人的,竟然是小丫頭曲青墨! 梁辛這輩子小丫頭曲青墨絕對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或者說,乾脆就是他的親人,兩小從十二歲開始就在一起修煉,一起胡鬧,一起代表人類與猴兒谷天猿「滾滾惡戰。這份情誼早就融進了骨子裡,更何況銅川慘禍之後小丫頭為了梁老三怒拼琅琊,梁老三又為了她千里求醫。分別一年之後又在此刻重逢,讓他們如何能夠不喜! 丑娃娃和乾山道心存芥蒂,住的院落偏僻,療傷時更不許道士來往。他死的又悄無聲息,乾山道根本就不知道丑娃娃遇害。 青墨把梁辛拉起來,圍著他轉了好幾圈,上下打量著,大大的圓眼睛裡只剩下興奮工 梁辛膀不動身不搖,腳下卻好像踩著個轉軸似的,看不出一絲動作。卻站在原地跟著青墨的步子一起轉動,臉上半斤多的白堊卻遮不住打從心眼裡泛起的那份快活,兩小對望了半晌,青墨跨上一步,伸出手試探著摸了摸梁辛的光頭,隨即兩個人不約而同,咕咕咕再度低笑了起來。 此亥依舊身處險境,身邊還坐著一具乾枯屍體,可兩人誰都不在乎。要是現在不聊上幾句,他們非把自己憋死不可!梁辛盤腿坐到了地上。大手一揮:「你怎麼到乾山來了?」說完,又覺得問的有些不妥,乾脆搖頭道:「你自己從頭說,別等我再問!」 梁辛走後不久,大司巫就開始為丫頭療傷,這套巫術繁雜無比,更耗時長久,直到半個月前才最終大功告成。果然如老蝙蝠所言,曲青墨因禍得福,再重獲新生的同時,也得了大司巫的三成巫力,同時拜入大司巫門下,成了北荒巫的衣缽弟子。 梁辛聽的眉飛色舞,忍不住笑道:「那你現在,豈不是二司巫了?或者」小司巫?。 青墨揚起左手,喜滋滋的對著梁辛晃了晃,皓腕上帶著一串灰黑色的古拙骨鏈,骨鏈由一枚一枚半月形的珠子穿成,看不出取自何處。青墨手腳麻利,取下其中一枚骨頭珠子,用一根青色的細繩串了,親手給粱辛繫在了手腕上。這才得意的說道:「我的身份,有個單獨的稱呼。喚作:阿巫錦!是明日大司巫之意。你可記好了這個稱呼,以後在草原上行走,有事就報上它」。 梁辛吐了吐舌頭,笑著問:「好使不?。 青墨撇了撇嘴巴:「在草原上只要你亮出了這枚眉心珠,說出自己是阿巫錦的哥哥,無論是碰到牧民、貴族還是巫士,你讓他們死他們便會立刻拔刀抹脖子。」說著,青墨又伸了伸舌頭,笑道:「不過,你要讓他們幫你去偷師父的金子,他們多半是不肯的 骨珠貼在手腕上,梁辛只覺得一陣陣透骨的清涼,說不出得舒服。饒有興趣地問道:「眉心珠?有什麼古怪?」 「不是古怪,是好處!草原上的高深巫士,一生中大半修為都會加持於眉心骨之中,他們死後,這些眉心骨被大司巫煉製成法珠世代保存。只有大司巫和衣缽傳人才有資格佩戴,是身份的象徵呢!」 青墨現在是草原英雄,對草原之物充滿了自豪:「佩戴著它,遇魅惑之術能助你清心守性、遇煙障之害能助你辟毒普善,功效好的很。另外還有傳訊用途,就和中土門宗的木鈴鎖一樣,你要被壞人抓了,以真元注力搖晃它,我就 說到這裡,青墨突然壓低了聲音:「而且,最大的好處是,每顆骨珠之中,都封印了巫士生前的一個大神通,如遇強敵入侵,大司巫可以隨時解開封印,以骨珠傷敵!」 這個用處可讓粱辛著實吃了一驚。北荒巫實力不容小覷。但規模上與中土修真道還是遠遠沒法比。可有了這個眉心骨珠,每個厲害巫士。都在死後給草原留下了一道鼎盛時的全力一擊!這便等若,北荒巫利用眉骨珠子,以縱向的積累,來彌補橫向的實力差距。 梁辛直接抓過了青墨的腕子,一顆一顆的數著鏈子上的眉心骨珠,樂得眉花眼笑:「算上我這顆,一共二十一顆,這便是二十一道厲害法術?你揮揮手,就能砸出它們?」 青墨卻氣哼哼的抽回了手,搖頭道:「哪有那麼簡單,師父還沒教我怎麼解開封印。」 梁辛咳了一聲,真刻沒熱情了。 青墨半個月前才正式甦醒過來。那時曲青石小汐、老叔等人早已到了草原上,雙方見面之下自有一番悲喜,曲青石牢牢記著將岸說過的話,命妹妹對著靈位而拜。 青墨看著是個面團團的圓臉囡囡,可豪邁處比起三兄弟毫不遜色,在得知事情經過之後,也將老魔頭拜做義父。 一年前,乾爹喪於官道之戰,之後梁辛獨闖東海乾去報仇,從此一去不返,曲青石小汐和老叔誰都坐不住,可憑他們的本事根本上不了乾山,也只有乾著急的份。小丫頭甦醒之後。身負大司巫的三成法力。實力一步登天,論修為毫不遜於普通的六步初階高手,當即千里迢迢,從草原深處趕來東海乾山。 青墨在草原身份尊貴,可畢竟是因為療傷才得以拜師。就像老蝙蝠說的那樣,大司巫收她做衣缽弟子,純粹是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到現在為止,大司巫對這個弟子還談不上信任,還有太多的考察功課要做,所以這次青墨來找東海乾的麻煩,也並沒有帶巫士。 青墨也不比梁辛早來多少,沒想著立刻打上去,打算找個機會潛行上山,先去查探下粱辛的消息再說,這才藉著這樁案子裝屍詐死。青墨找上了一戶鄉民,許以重金,這戶人家姓宋,她就用了宋恭謹的大名。 北荒巫修習的都是是喪門法術,青墨裝屍體,比梁辛更逼真。她又聽兄長說過官道上那一戰,哪還不知道這個丑娃娃就是仇人。 不久前丑娃娃以雙手拇指分別襲向兩人,梁辛是張開嘴巴等著,青墨則將師父傳給自己的法寶,巫針。悄然豎起,丑娃娃毫無防備,在手指被巫針戳破皮肉的瞬間裡就死掉了。屍體也被巫刺抽乾,轉眼衰老。 青墨三言兩語把事情說完,伸手一指丑娃娃的屍體:「這是我第一次殺人,替乾爹報仇,很好。」話雖這樣說,可肩膀還是微微顫了兩下。 梁辛本來還有些遺憾,想對青墨說這麼殺了丑娃娃實在有些太便宜了。可見她故作輕鬆的樣子,這句話可就說不出口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想太多,是他該死。」 青墨笑了下,終於忍不住一張大白臉對自己噓寒問暖,趕忙岔開話題:「下面怎麼辦?咱倆大鬧乾山,把朝陽一起殺掉?」 梁辛嚇了一跳,趕忙搖頭笑道:「這個可不能殺,不是不能殺,是還沒讓他嘗到什麼叫「捨不得,!不過」說著,他把最外層的壽衣脫了下來,包裹住丑娃娃,笑道:「大鬧乾山總是沒錯的!」 他一把抓起包裹了丑娃娃屍體的壽衣,拉著青墨縱躍下山。 門宗重地,步步陣法警哨,梁辛和青墨在小院裡藏著沒事。可不施展潛行之術,發力逃跑之下立刻就被東海乾發現,旋即警鐘長鳴!一道道身形閃電般向著荒僻院落衝來。為首的正是朝陽真人。 梁辛毫不驚訝,揚聲大笑道:「朝陽真人,你家的這個醜鬼娃娃,我帶走養幾天!」同時撒腿如風。逃得飛快, 門宗重地被敵人悄無聲息的潛了進來,朝陽如何能夠不驚,而天空中迴盪的笑聲,他更是死也忘不掉!可朝陽老道想不通,上一次梁辛是鑽蛇洞爬進來,可這次靠的又是什麼手段,不聲不響的跑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 彈指之後,他便遠遠的望見,一個穿著內層壽衣的大白臉,左手拎著個大包袱,右手還拉著另外一個穿全套壽衣的敵人!朝陽立刻就想通了事情的經過,心中痛罵丑娃娃,這個醜鬼自以為是不聽勸告,今天終於釀出了大禍!如果只有梁辛自己,朝陽追或不追還會猶豫下,可眼看著梁辛擄走了「仙童」這下子五步大成的道心都隨之震動,丑娃娃被麒麟的邪術所傷,已經讓雙方有了裂隙。現在要是整個人都被對方擄走。他可真沒法交代了,口中長嘯連連。率領著手下的愧儡道士隱遁金光,向著梁辛直追而去。 轉眼神劍驚鳴,震裂天空,一柄柄飛劍,在黎明旭日之下綻裂起刺目的金光,飛斬梁辛! 梁辛哈哈大笑,乾脆把青墨往背上一扔,施展身法,快捷絕倫卻又好像閒庭信步般,在密如暴雨的飛劍叢中從容閃躲,急速下山。 遠遠望去,梁辛等人在前狂奔,百多名乾山弟子自半空急追,咒法喝唱如雷,無數道金光穿插飛舞。卻無法讓梁辛慢下來半步! 青墨看梁辛不會飛,只會跑跑跳跳。開始還面露不屑,可看了一陣之後,小臉上漸漸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這就是天下人間的身法?果然了不起!」 梁辛笑的狂妄:「咱爹傳下的身法,自然沒的說。」 話音網落,突然從背後傳來了一聲嘹亮的鳳凰鳴唱,在急追之中,草木道士列出了第仁座丹鳳朝陽! 梁辛瞇起眼睛,」大海衛為期八個月秘練。比起三探乾山時,梁辛的身法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朝陽只覺得眼前鬼影撩蕩。以他五步大成的目力,幾乎都無法捕捉粱辛的身法。 丹鳳咆哮,赤金色的翅膀扇動不休,每一擊都是天崩地裂之威,可梁辛明明就在眼前,但是無論這頭怪鳥怎麼努力,偏偏就是擦不到他一片油皮! 還是大白臉、大黑眉毛和大紅嘴叉子。梁辛都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可怖,自從第一頭丹鳳現身,他便不再直線縱躍逃跑,而是展開身法。時而轉身繞路,時而之字快行,一切都以身體的感覺為主,有幾次他甚至翻身向著老道們衝去,或者圍住敵人大大的兜上一個圈子。 天下人間。縱然是退,也退得霸道虐戾! 時進時退,可大方向不變,邪氣凜然的身法中,梁辛從描金峰上撤下來,背著小丫頭青墨一路逃向山外。 太師叔寸步不離掌門人身旁,卻始終不曾動手,雖然已經變成了傀,儡。但是宗師高手那份預知危險的本能猶在,自從追出來之後,老頭子的目光就一直死死的盯住了青墨。青墨不動,他就不敢動!可小丫頭壓根就沒去瞧他,一鍾精神全都放在了梁辛的腳步上,值得一提的是,每次梁辛掠近敵人,又趁著老道們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便抽身而退。總會換來小丫頭一陣哈哈大笑。 梁辛想起了一件事,回頭問青墨:「大司巫三成修為,你現在也算是六步宗師了?」 青墨立刻收斂笑聲,滿臉肅穆的點點頭:「我是六步宗師!」 「那你應該會飛吧?也能帶著我飛吧?。「這個自然!不過,,還是被你背著跑有趣些。」 朝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年不見。眼前這個黑小子不僅沒死,身法反而更加精進,比起上次見面。乾脆就變成了兩個人! 第二隻丹鳳現身,情形沒有絲毫改變,梁辛進退有度,身形如風。任由兩頭鳳凰怒吼衝擊,猶自把那張大白臉笑的無比猙獰。 這時朝陽終於露出了個恍然的神情。哈哈大笑了起來:小梁大人的身法精進,可喜可賀,也可惜啊!」說著,故意頓了頓,可梁辛才懶得搭腔,朝陽咳嗽了半聲,又逕自向下笑道:「可惜精進的只是身法。你那能蕩漾起漣漪的古怪拳法。卻沒有半點長進!」 梁辛避開了兩頭丹鳳疾風驟雨般的一輪攻擊,斜楞著眼睛望向他: 「不一定吧?」 朝陽笑道:「一定的,否則你又何必只逃不打?到不如你停下腳步。歸還仙童,有什麼事情說清楚,也未必要一定要打出個你死我活的。」 梁辛倒是略感奇怪:「怎麼,不打算替你師父報仇了?」 朝陽的笑容歡暢,搖了搖頭:「什麼事情都有個,價錢的,你若是比我師父更值錢,自然就不用死。」說著。似乎又琢磨了一下,才繼續道:「小梁大人的身後,也有些了不起的人物呢,老道巴結還來不及,哪會還總計較著以前那點過往仇怨。」 說話之間,朝陽身後的愧儡們已經結成了第三座法陣,第三隻鳳凰在半空裡現形,卻並未擊出。 朝陽依舊笑著:「你的身法了不起。但卻以靈動為主,而非速度見長,所以你跑啊跑啊,總也跑不過我們這些會飛的人,這樣打下去。遲早會把你活活累死,你還是想清楚吧。明明是塊金子,千萬別把自己當成破瓦片 梁辛繼續向著山外撤退,大白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似乎在琢磨著朝陽的話,過了片玄後才開口笑道:「一年不見,你比著原來,地位更高了些。上次見面時你還是個不知內情的小卒子,這次好像變成了個大將軍,我有個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想問問你。」 兩隻鳳凰盤舞不停,對著梁辛狂攻,朝陽笑的好整以暇,點頭道:「問吧,能說的,我一定說。」 「上次就問過的,我不明白。你們明明是邪道上的妖人,為什麼要幫著正道保護住仙禍的秘密?你們不是盼著正道大亂好渾水摸魚麼?」 聞言之後,朝陽似乎有些責怪似的看了梁辛一眼:「誰告訴你,我們是邪道中人?。 梁辛嘿了一聲,笑著罵道:「有膽做賊沒膽承認,這裡又沒有旁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朝陽就打斷了他:「這天下,未必只有正宗、邪派這兩條道吧?」 這次梁辛才真的有些疑惑了,一皺眉毛,臉上就簌簌地向下掉白堊:「那你們是什麼人?」 朝陽居然聳了聳肩膀,沒有了一點高人的氣度。笑道:「這個可就不能說了說著,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又把話題扯了回來:「怎麼。還要跑麼?真的不想談談?」 梁辛好像不敢相信朝陽的話似的:「你真的不想幫麒麟和尚報仇?。這時,他們已經從乾山之中撤了出來。青墨看了看他們逃跑的方向,笑著問:「你要去自己的墳頭看看麼?」 朝陽緩緩的搖頭:「才剛說過的,都是實話 正說著半截,梁辛突然大笑了起來:「你這人鎮定功夫不錯可惜腦子不好,總是弄不明白一件事!是我來找你的麻煩,是我,明白不?麒麟和尚的仇,你愛報不報,和我該禍害你沒半點關係。」 朝陽徒然發出了一陣宏闊的大笑聲:「你的腦子,也未必就怎麼好使。盡說些狠話有什麼用 第三頭丹鳳長鳴振翅,朝陽的大笑如雷滾蕩,可這笑聲才剛剛迴盪了片剪,突然一片血色迷茫,七片巨大得足以撐爆目光的紅色怪刃,猛的把老道的笑聲斬碎! 第一三九章 八星列位 前兩隻丹鳳依舊圍著梁辛上下翻飛,不停的攻擊。 第三隻鳳凰,才剛剛振翅而起,還沒來得及加入戰團,就猛地引頸怒嘯,七片紅鱗從泥土中鑽出,按照北斗陣位,突然圍住了它。 一座丹鳳朝陽,就是一個六步初階的宗師高手,即便以紅鱗的鋒銳。也難以切入它的身體,而金色的鳳凰在長聲驚鳴之中,身上的金光大振,體型轉眼增大了一倍有餘,眼看就要衝出「七盅紅鱗,的包圍。結成北斗星陣的紅鱗倏然輕震,空氣中蕩漾起七道漣漪;繼而,紅鱗的位置稍稍挪移,二震,十四道漣漪;再移個,三震,二十一道漣漪! 遠遠望去,一頭流光溢彩的丹鳳神鳥,好像陷入了無盡的水紋之中。週遭一串串漣漪不停擴大,轉眼間二十一道漣漪勾連成陣。 梁辛用七盅紅鱗,打出了北斗春陣。 就在一月、二月、三月。三隻北斗星陣成形的剎那裡,紅鱗彷彿活了過來,巨大的鱗片綻放出一蓬陰戾而陳腐的腥臭氣息,七道紅色圓刃同時急速顫抖,爆發出嗡嗡的如雷悶響。 被困的丹鳳神色倉皇而絕望。拚命掙動翅膀,想要阻擋住紅鱗的圍攻。可不過才堅持了一息,就猛地爆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哀鳴。 藉著春陣之力,七盅紅鱗威力暴增,在彷彿撕裂敗革的怪聲裡,從七個方向斬入丹鳳的身體,交匯後疊成一摞,片刻後再度呼嘯旋轉,徒然加快了速度,從丹鳳的身體中激射而出! 寂靜突如其來,轉眼將剛剛趕到十里坡村後墳地的戰團凝固了,在場的所有人小丫頭青墨、朝陽老道。甚至梁辛自己,全都瞪大了眼睛。 片刻之後,半空中裡猛地爆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一蓬血雨凌風潑灑。鳳凰週身凝聚起的金光,就彷彿一盞被擊碎的鏡子,裂紋蔓延之後轉眼斑駁、散碎,, 紅鱗急速旋轉,甩掉了身上的血珠。這七柄曠世凶器,彷彿一盞盞血陀螺! 七盅紅鱗第一次亮相,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就擊碎了一座丹鳳朝陽。 就連梁辛都沒想到,以七盅紅鱗施展三陣連打,威力竟然網猛如斯。要知道,他以星魂做三陣連打,威力比起六步初階已經不遑多讓。可這股力量雖然厚重卻無鋒銳,此囊有了紅鱗相助,就好像給一個空手的大力士配上了一柄趁手且鋒利的偃月寶刀,戰力增加了又何止一倍。 空著手的大力士,最多只能算是個壯卒,可有了寶刀相助,他便是勇冠三軍的猛將。 同時梁辛還隱隱感覺,當星魂融入紅鱗之後,力量比著原來,莫名其妙的更磅礡了些。在加上第三隻丹鳳只重攻卻不重守,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諸多原因揉在一起,這才一擊成功。 血雨翻飛,作為陣眼而被裹在丹鳳祥光中的愧儡長老,也被紅鱗割碎。殘屍辟里啪啦的摔落於地。人頭上雙目緊閉,終於失去了成為傀儡後永遠也不曾改變的微笑,雖已死。神情中卻隱隱有解脫模樣。 青墨的小臉上顯出了些不忍的神情, 梁辛明白她的心意,搖頭道:「除了朝陽,所有人都變成了愧儡,死了反而是解脫。」 青墨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片刻之後似乎想通了些,臉上有顯出恍然的神氣,一下子又輕鬆了起來。 朝陽真人愕立當堂,盯著梁辛的目光,有些渙散了,他想不通,這個。光頭小子怎麼可能進步得這麼快。 官道之戰,梁磨刀也不過有個詭異的身法,對上四步高手游刃有餘。只要注意到他的身法,五步中階的高手穩穩吃定他。 一年前,梁磨刀大鬧乾山。在蒂山二十位精英弟子的圍攻下仍重創了五步大成的太師叔。但那時如果有六步初階的高手出手,梁辛必敗無疑。 現在呢?粱辛的身法能從容應對兩頭鳳凰,梁辛的紅鱗轉眼誅殺了一頭鳳凰!三座丹鳳朝陽,就是三個六步初階的高手啊!除非麒麟復生,否則還有誰能對付他? 直到一滴從半空灑落的血珠,翻滾著砸到臉上,朝陽真人才一驚而醒。可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言片語,只見梁辛豁然大笑,身形詭異的扭,眨眼間掙脫了兩頭鳳凰的糾纏。高高的躍至半空,而七片巨大的血色圓刃在震顫中。猛的一字排開,趁在了梁辛的身後! 幾乎是下意識的,朝陽低低的驚呼了一聲,身形急速後退。 青墨哈哈大笑,伸手在粱辛的光頭上一拍:「回去之後,我要把這一瞬畫下來,送給那個白衣小汐!」 梁辛也笑了:「那我多擺余…」 朝陽臉色難看,有心罷手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含了丑娃娃,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心神,對梁辛微微的點頭:「勝負未分小梁大人也不用笑得那麼驚人。」話音落處,伸手一指。餘下的兩頭丹鳳空半空裡猛地翻起,竟然含了梁辛,振翅並肩攻向紅鱗! 他身旁的太卑叔也同時大喝,指揮著飛劍奔襲紅鱗。而朝陽自己則捏起劍訣,引劍而遁,只見半空裡一道精光閃爍,向著描金峰上的乾山重 朝陽老道不是無智之輩,眼看著梁辛的紅鱗可怕,明白這一仗要想贏。最好的法子就是集結手下的兩頭丹鳳、一個宗師,先毀掉粱辛的法寶。同時他怕自己修為低微,會被一群六步修為的怪物惡鬥所傷,遁劍退到門宗之內,遙遙觀戰。 如果贏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能回來;萬一輸了,他便開動護山法陣。就算敵人有六步中階的修為,想要突破乾山道的千年禁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朝陽飛退,依仗的是自己遁劍身法,雖然遠不如梁辛靈活,但勝在速度奇快,只要能讓自己飛起來,梁辛就別想追到。這一來他已立於不敗之地,可朝陽卻不知道,他以為不過是個普通修士的青墨,是貨真價實的六步宗師! 小丫頭青墨一看朝陽要逃,素手一翻也不知道從哪拽出來一面青黑色的大旗,裹住她和粱辛就要追下去。不料梁辛卻搖頭笑道:「不追不追,本來今天也沒想殺他」。 說話的功夫裡,在場的其他那些東海乾愧儡,也隨著主人一起逃回了門宗。青墨也不廢話,雙手搓了搓。青黑戰旗又消失於空氣中,粱辛看的兩眼發直小聲問道:「這個隨身帶著、又隨身藏著的法門,能交給我不?。 此刻青墨的兩隻眸子早就飄上天空了,全神貫注的看著七盅紅鱗大戰三位初階宗師的好戲。 梁辛也想瞭解自己新收的寶貝究竟戰力如何,當下也不再多想其他事情,專心指揮紅鱗。 半空裡的惡鬥,一開始便進入了白熱化,太師叔和兩頭鳳凰,不停迴盪起熾烈金光,引著一道道威力強大的神通與法寶,毫不留情的轟擊紅鱗;而七盅紅鱗則結成北斗星陣。旋轉、穿插於敵人之間,所過之處無數漣漪攪亂空氣,勾連成陣之下巨力跌字。 鳳凰振翅急鳴、老道引動風雷、紅鱗旋轉呼嘯,各種震天價的異響交織成串,數十里外清晰可聞。 官道上的茶累裡,老闆面色慘敗,都不敢去看遠處天空中的惡戰,聲音顫抖著一個勁的低聲念誦大慈大悲菩薩保佑。捕頭六爺比著老闆可要鎮定的多,瞇著眼睛喃喃道:「莊不周和敵人動手了?」 自始至終梁辛也沒自報姓名,老闆和六爺在他「死。後,乾脆以莊不周相稱。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陰慘慘的寒意響起:「墳地中的那個「莊不周,是你們兩個下葬的麼?」話音落處,一個身體已經微微有些佝僂的老者,緩步走進了茶察。隨即噹的一聲,老頭子將一面青衣命牌扔到了桌上。 老者看上去已是煮譽之年,眉宇間凝著些虐戾之色,長相還算不錯。不難看出這老頭年輕時,應該是個陰狠歹毒的「小白臉。 六爺心中驚訝,舉起命牌端詳,只見上書:九龍司轄下人字院部州金事曲青石,, 青墨要探乾山找粱辛,曲青石小汐、老叔甚至鄭小道都要跟來,可又怕人多會引起東海乾的注意,最終只有心機最深沉的曲青石跟來了。 小丫頭假裝屍體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因為東海乾的人認識自己,所以到了山腳下曲青石便不再露面,直到青墨被抓上來山,他才到墳地去查探敵人留下的痕跡,全沒想到,除了宋恭謹的墓碑之外,還看見了莊不周之墓,這下子曲青石可是又驚又笑,輾轉打聽,總算找到了「家屬。這才找上門來詢問情況。曲青石做起事情來有條不紊,墳地裡早打成了一鍋粥,但他明白自己幫不上忙,就專心追查「莊不周之死。 六爺見前腳上去了個青衣游騎。後腳又來了個青衣全事,當下裡不敢怠慢,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如數告知,連梁辛擺一字長蛇品茶大陣都說了。 重新有了梁辛的下幕,曲青石心裡高興,拚命憋著臉上的笑容,翻起眼睛望向茶察老闆:「梁」莊不周沒給你茶錢麼?。 老闆立刻就忘了菩薩,大聲回答:「是啊!」 「哦曲青石答應了一聲。假裝沒事人,抬頭望向了半空裡的激戰,, 星魂與紅鱗相得益彰,融合之後威力大增,可畢竟力有極限,面對一個六步初階時能夠從容取勝;可對上兩頭鳳凰就略顯吃力了,此刻被三個宗師圍攻,時間不長就盡落下風,幾次都險些守不住北斗陣位。反觀太師叔和兩頭丹鳳卻越戰越勇。晃晃金光之下,盡顯宗師風範,每一出手便是一道足以讓天地變色的大神通! 青墨仰得脖子都酸了,更因為戰況不利急的咬牙切齒,從梁卓身上跳下來:「我上去幫忙!」說話間神色躍躍欲試,沒想到網要亮出法寶。梁辛卻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緩緩搖頭道:「不用,」 攔住了青墨,可梁辛自己啥也沒做,皺著眉頭低頭琢磨了一會,乾脆蹲到了地上,用手指頭在地面上戳出一個個小洞。 梁辛把小洞戳的又圓又直,全神貫注,到後來甚至連半空裡的惡戰都不管了,七盅紅鱗沒有了他的指揮,就變成了傻子呆子,一起微微震動了半晌之後,就此懸浮在半空。也不動了。代著個不知所謂的傻小子。天卜懸浮著七片失魂落魄的盟凶口」彼此交相輝映。 梁辛不打了,可東海乾的愧儡還專心致志的執行著主人的命令,一見紅鱗不再稍動,太師叔和兩頭鳳凰一起精神大振,奮起神通拚命根擊。 連串的轟擊之下,愧儡們表情不變。可遠在描金峰上觀戰的朝陽卻大吃了一驚!他手下三座最厲害的宗師傀儡已經竭盡全力,但是變成了呆頭鵝的紅鱗卻絲毫無恙! 修士高手相爭,無論使用什麼法術,歸根結底就是兩個手段:碎敵人的法寶,法寶與修士元神相連,一旦破碎,修士必受重傷;二則是直接殺傷修士本人。 可紅鱗結實的匪夷所思。即便只挨打不還手,也根本沒有要損壞的跡象;而紅鱗主人的身法更是能氣死千年成精的泥鰍怪,一瞬間裡,朝陽只覺得心肺憋悶欲炸,這一仗還讓他怎麼贏! 這時,梁辛突然跳了起來,對青墨笑道:「看好了,這個也要畫下來!」 青墨正低頭看著梁辛戳在地面上的那百多個小洞小丫頭曾經正經修行過,頗有些見識,有些奇怪的抬頭問道:「你剛剛在做星圖?都是北斗拜紫薇!」地面上的小洞,每八隻為一組,分別是每月初一,北斗拜紫薇的星圖大陣,其中梁辛最熟悉的三座春陣,更被他戳了幾遍。 青墨話音落處,梁辛的身形已經兜轉半空,七盅紅鱗也隨之迴盪,這次再不是呼嘯著衝向敵人,而是以北斗列位,圍住梁辛緩緩打轉! 早在解鈴鎮惡戰之後,粱辛就明白了,他體內的七盅星魂能夠施展兩套陣法,其一是七星轉圈之陣,其二則是將紫薇也加入星陣,化作威力更龐大的「北斗拜紫薇,之陣。 不過那時候他的本源弱一旦加入七盅星魂的運轉,就會星陣間引斥之力的影響,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梁辛幾乎從沒用過第二層大陣。 可是在深海中,他把本源之力煉入身體,自己變成了紫薇,之後與星魂的呼應仍在,但是引斥巨力卻消失了。只有呼應,沒有影響;七盅星魂俯身紅鱗,從體內之陣變作體外陣法,有了這兩點,梁辛便要試試真正的北斗拜紫薇了。 見梁辛突然竄了來,朝陽真人嚇了一跳,立刻指揮三個愧儡後退出一箭之地,結成陣勢小心防備。這是朝陽最後的力量了,不由得他不小心,現在回想起那頭死的不明不白的丹鳳,他還心疼的直哆嗦。 半空裡,粱辛面露微笑,穩穩踏住帝星之位。旋即,只見他咧開血盆大口,怪叫了一聲又直挺挺的落回到地上,」他還不會飛,怎麼跳上去怎麼掉下來。 還好臉蛋子上的白堊還不少,看不出臉紅。 別說青墨、朝陽,就連紅鱗似乎都愣了愣,這才呼嘯了一聲,追著粱辛的一起回到地面。梁辛再度佔住紫薇星位,紅鱗在他的心意指揮下,列位成一月北斗大陣,各自緩緩旋轉。就在中宮八星各佔其位之後,一股難以言喻的窒悶,毫無徵兆的瀰漫而起! 七盅紅鱗,在旋轉中不帶起一絲風聲,原先它們身上散發的無盡虐戾也蕩然無存,就好像遊蕩已久的狼崽子終於回到了自己的窩裡,一下子收斂了所有的狠性。 而下一刻,梁辛便已帶著七盅紅鱗。兜起了一條詭異的弧,合身撲向敵人。 他在撲擊之中帶起的聲勢,絕不比一個耍盤子的雜耍藝人來的更大! 三個愧儡怪物同時咆哮,在主人的指揮下,喚起早已準備好的神通道法,一起迎向了粱辛。 梁辛卻並未指揮著紅鱗去反擊。只是展開身法,在三個初階宗師的狂轟亂炸中遊走穿梭小心的躲避著。 在地面觀戰的青墨先是皺眉不語。但不久之後,眉心漸漸的舒展開來,她隱隱看明白了,梁辛在做什麼。 梁辛躲避著三個敵人的圍攻。同時指揮七道紅鱗,時時刻刻與自己嚴守「北斗拜紫薇,的一月大陣。 梁辛是紅鱗的紫薇,他的所在之處便是帝星之個,在敵人的迅猛攻勢下,他要不斷的遊走躲避,位置時時復刻在變,而他現在正做的事情。便是要「北斗七星。與自己合拍。隨著自己身個的變化而一起移動。不管他縱躍、撲到甚至打滾、狗爬,每時每刻,他都要七盅紅鱗與自己結陣而行! 不久之後,梁辛自忖一月大陣已經演練純熟,心念流轉之下,七顆鱗片位置挪移,開始演練二月大陣。繼而三月大陣。 「老三在幹嗎?」青墨正瞧得目瞪口呆之時,耳邊傳來了哥哥的聲音。 曲青石終於忍不住了,遠遠的來到墳地邊緣,看到妹妹正在觀戰,便走了上來。 青墨想也不想的回答:「他要把乾爹天下人間的身法,和自己的七盅星魂融合在一起!」說著,伸手椅住了曲青石的胳膊。 小丫頭的話才剛說完,粱辛終於爆發出了一聲清冽長嘯,七盅紅鱗也隨之激越震鳴,發起了反擊! 第一四零章 護山法陣 君王現位,七盅紅鱗盡數收斂了虐戾氣息,甚至連呼嘯旋轉間的震鳴都不見了,盡顯臣服之意。 梁辛也不聲不響,帶著七盅紅鱗向著敵人撲躍而去。 收斂了殺氣、失去了呼嘯的攻擊。不僅沒有聲勢稍弱,反而在戰場中。掀起了一股死氣沉沉的窒悶。 仿若青衣,在真正拚命時反而不喊不鬧,就在寂靜中咬牙殺人 太師叔雖然已成愧儡,可宗師的本能還是讓他感覺到巨大的危險。正彷彿海潮似無聲卻轉眼蔓延。這種窒悶的壓力讓他全身的毛孔都緊緊閉合!太師叔吐氣開聲,如雷暴喝。高聲念唱咒訣,飛劍上的金光霍然大作,有如實質般的金色光芒直衝九天,把這方圓幾十里都鍍上了一層霞光。 兩叉卑鳳也激鳴連天,振翅半空隨即並起雙翅,快如流星閃電。凶狠的迎上了梁辛的「北斗拜紫薇。 一方是三個逼出全力的初階宗師,兩頭鳳凰分列左右,太師叔中宮激突,列出三才殺陣,突擊途中。吼聲如雷鳴嘯驚天,更有煌煌燦燦的萬道金光,生生殺出了一份毀天滅的的氣勢; 另一方則是一君七臣,主掌三垣二十八宿的八道主星,寂靜無聲的衝鋒,輕若無物」除了紅鱗飛旋中無意間流露出的那一抹淋漓血色! 就在兩股力量堪堪接觸的瞬間裡。梁辛接連三聲悶吼,七盅紅鱗連變三月大陣,清清漣漪激盪,轉眼勾連成陣,, 一方大吼大叫氣勢凜然,一方不言不語沉默窒悶,神通、陣法、飛劍、法寶、紅鱗」兩股足以讓所有修士都大驚失色的力量,就那麼毫無花俏的對撞在一起! 在那一個瞬間裡,曲青石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凝固!風不吹了、草不搖了、蟲子不爬了,就連自己的心都不跳了,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失去了活力,盡數凝固。 直到一息之後,冥冥之中才猛的發出了一聲慘嚎!不再是神通對撞時的鏘鏘巨響,更不是法陣相沖裡的悶雷滾動,而是空氣被突然撕碎後發出的仿若惡獸負傷般的刺耳嚎啕! 曲青石只覺得渾身血液盡數沸騰,身體快要炸裂開來,眼前的景色盡數失去了光澤,變做半透明的黑白虛影小丫頭青墨驚呼了一聲,忙不迭的施法護住了哥哥。 青墨的驚呼聲還沒落下,粱辛的哇哇怪叫就沖天而起,好像個被大力士一腳踢飛的葫蘆,一路翻滾著。遠遠的摔了開去,七盅紅鱗歪歪斜斜的跟在他身旁,所過之處摧枯拉朽。梁辛的身體哪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巨力對撞,但是他有身法相護。雖然摔得狼狽,可飛退時身體飛快的顫抖著,時刻不停的卸掉驚濤駭浪般的可怕力道。 東海乾的愧儡們也不好過,兩頭鳳凰一個被打飛上天,一個被砸進了墳地。太師叔沒被掀飛,但是好像喝醉了似的,披頭散髮老臉通紅,身上的道袍變成了麻袋片,兩條胳膊都不自然的扭曲著,在十空裡踉踉蹌蹌的轉來轉去。時不時還會大頭朝下的翻個跟頭,可偏偏不肯掉下來。 即便已經有了六步修為,青墨還是被這一擊震得心驚肉跳,顧不得再去對付敵人,一手攙著哥哥晃動身形就去追梁辛,一直跑出去二里開外,才看到粱辛。 梁辛正坐,雙眉緊皺似乎在尋思著什麼,大白臉依舊,可兩管鮮血從鼻孔裡彎彎曲曲的掛了下來,白紅相應,天地間就數他最顯眼。 青墨大喜過望,快步迎上去:「還好?。 曲青石也皺眉問道:「受傷了?」 梁老三搖了搖頭:「沒事」咦,二哥!」哈哈大笑裡直挺挺的跳起來,雙臂大張就抱了過去。 曲青石滿臉的鬱悶,想躲又覺的不好意思,兩條白眉都快擰到了一起。不料梁辛的「懷抱。擦著自己的肩膀錯了過去,一把抱了個空。 梁辛現在還暈著,天、地、二哥、青墨,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的東西都在轉。 青墨咯咯的脆笑:「還說沒事?快坐下休息!」說著,頓了頓」臉上掛起了幾分無奈,輕聲道:「剩下的敵人交給我,你不用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搖著頭打斷了她:「不用,他們不是我的對手。這一仗咱們已經贏了。」 聞言後青墨愣了愣,剛剛那一撞是個勢均力敵之勢,梁辛雖然沒能吃虧,但也絕談不上佔便宜。 倒是曲青石,從一旁點了點頭,雖然他修為遠遜,但對打鬥的見識可要比妹妹強多了,微笑道:「一頭豹子和一隻大米象對撞拚力氣,如果撞了個平分秋色,那生死相搏之下,豹子贏定了。青墨也不笨,一經提點便恍然大悟,豹子遠比大象靈活,如果二者力氣相若,再爭鬥起來輸贏自不必說。梁辛結成「北斗拜紫薇,之後。大陣之力不遜於太長老和雙鳳凰。 可梁辛還有厲鬼般的縣法。 他入主星陣,七片紅鱗便以他為主,隨著他一起移動,只要梁辛能指揮著紅鱗壓住星陣之位,「北斗拜紫薇。就是一座會「天下人間。身法的星位大陣。 沒施展身法的「北斗拜紫薇。就和愧儡們打了個不分勝負,有 青墨想透了這一點,圓圓的臉膛上神采飛揚,笑著問梁辛:「那你剛剛皺著個眉頭,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梁辛抹了一把鼻血,更顯得血盆大口了,皺著眉頭回答:「北斗拜紫薇,陣力比我想像的差了不少!」 在之前,梁辛只在解鈴鎮密道中,力拼鏗鏘和尚時用過一次,那時北斗轉圈是四步之力,紫薇入主之後。直接迸發了五步初階之力。雖然前者是四步之末,後者是五步之初,在級刷上彷彿只有一線之隔,可力量的差異何止十倍! 而這次以紅鱗施展「北斗拜紫薇」比著北斗紅鱗,力量才不過增加了一倍多些。 青墨恨不得啐他:「長了一倍多還不知足!」 梁辛苦安:「也不是不知足,是覺得不對勁!」說完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心念一轉,七盅紅鱗同時發出了一聲嗡鳴,重新圍攏了過來。 梁辛這次上山,沒想過要殺朝陽老道但是一定要剪掉他的羽翼,一想到朝陽失去了所有勢力之後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梁辛就打從心眼裡覺得開心,乾爹死了一年,這份利息絕不便宜。 梁辛怕貽誤戰機,敵人會趁機逃跑,略作恢復之後,指揮七盅紅鱗。向著敵人再度衝殺而去! 三隻愧儡此玄也剛剛恢復,見敵人又至,各自咆哮一聲,依舊壓住三才陣位,和梁辛滾滾相鬥。 梁辛哥度施展身法,根本不和敵人硬碰,閃轉中躲過敵人的神通法術。一遇空隙便欺身而近,周圍七盅紅鱗環繞飛旋,震顫起一層漣漪,每一反擊便打得一隻愧儡手忙腳亂,等另外兩頭愧儡來救時,梁辛早已閃身躲開,, 正如曲青石所料,游鬥之下,三個愧儡陣腳大亂,戰團之中各色神通毫無準頭的胡亂飛舞,一道鬼魅般的人影率領著七道血芒穿插飛舞,更有層層漣漪瀰漫不休。 遠在描金峰觀戰的朝陽老道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連連發出倉促的長嘯,命令三頭傀儡馬上逃回來,可為時已晚,粱辛只有一個人,卻在半空裡硬生生的踩出一片泥沼,三個愧儡早已陷入其間難以自拔,被吞噬只是遲早的事情。 朝陽仰天怒嘯,可戰團在乾山之外,他的護山法陣夠不到,也只有乾著急的份。 屢戰! 三個愧儡雖然落盡下風,可畢竟都是六乒初階的修為,全力防守之下又哪有那麼容易擊殺,這一仗一直打了兩個時辰,猛的漣漪瀰漫半空。隨著一聲鳳鳴哀哀,終於被梁辛殺掉了一頭鳳凰! 又一個時辰。太師叔長生慘叫,碎屍萬段! 最後一頭鳳凰沒能堅持太久,最後一道金光悄無聲息的泯滅,梁辛身形晃動,回到了曲氏兄妹身邊。滿頭滿臉的大汗,把白堊沖的一條一條。好像南海深處荒島上的土著蠻人。 這一仗,從梁辛青墨被抓上山開始,一直打到了黃昏,從描金峰打到了大山之外,六步高手丑娃娃伏誅,三座丹鳳法陣被一一摧毀,太師叔死無全屍! 偌大的一座乾山道宗,除了朝陽掌門之外,只還剩下不到三十名傀,儡弟子,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四步修士。 梁辛仰望,朝陽真人俯視,兩個人的目力都利若鷹隼,目光自半空裡交匯,梁辛突然露出了個笑容,身形如風,竟一頭衝向了東海乾山! 就在粱辛踏入乾山境內的瞬間。乾山道的護山法陣終於發動! 天地間悶雷轟鳴,座乾山都迸現出刺眼的金光,遠遠望去,東海之濱彷彿突然出現了一座燦燦金山!隨即金光流轉,如有實質般蜿蜒閃爍,就像炸了窩的飛蛇,從四面八方蜂擁而出,帶著幾分歇斯底里的狂怒,嘶嘶怒嘯著衝向梁辛。 梁辛把天下人間的身法發揮到淋漓盡致,七道紅鱗咆哮旋轉,護在主人周圍隨著他一路衝向描金峰! 愈靠近主峰,金先,殺陣便愈凌厲。空氣中瀰漫著焦糊的味道,金光所過之處,荒草飛灰枯木化槁,粱辛衝鋒的速度越來越慢,可一步一步,踏住的方向,就是描金峰!朝陽真人目眥盡裂,梁辛每一步落下。在他心中就化作一聲無常的輕笑,, 梁辛一直衝到了描金峰腳下,卻突然止住了前衝的勢子。搖頭笑道:「也不過如此!」 朝陽咬著牙,沉聲冷笑:「你若有膽子,就踏上描金峰!」主峰所在。是陣法最激烈之處,威力比著外山範圍大了何止數倍。話音網落。梁辛突然一躍,竟真的衝上了描金峰,萬道金光霍然炸裂。可就在此刻梁辛竟然身形亂竄,畫了個大大的圈子,又轉回到主峰腳下,笑道:「你若有力氣,可以抱著描金峰來追我!」 朝陽終於明白了,梁辛進乾山。根本無意攻峰,他就是來戲弄自己的。 梁辛見他領悟了,笑的也就愈發開心了:「也不全是消遣,離得近些,看得更清楚些,,老臉蒼白的很。「另外,我還聽說九九歸一的護山法陣,一門發動其他八家會同時接到訊息,繼而趕來馳援說著。梁辛的語氣裡漸漸充滿了由衷的快樂:「我就是想讓大伙都來看看,以前威風霸道的東海乾,現在變成什了!不到二十個人,一一哈哈是一座大點的飯館煦刪…你們人多」。 隨後粱辛再度展開身形,飛快的退出了乾山,只在身後留下了一連串歡快的笑聲。 朝陽真人有心拚命卻沒膽離開大陣的範圍,臉皮抽搐了幾下,過了半晌之後才徒然斷喝:「姓梁的,到底為什麼?」 梁早網回到墳地,聞言有些納悶,也喊道:「你問哪樁?」 「為何不殺我?」朝陽不是傻瓜。他率領弟子追下乾山的時候,藏在土中的紅鱗現身偷襲,其實只要粱辛一個心意,葬身紅鱗的就是朝陽老道,而不是那頭丹鳳。 梁辛哦了一聲,遙遙對著朝陽老道點點頭,拉著曲氏兄妹轉身就走。同時小聲道:「咱走,不理他,憋死他!」 小丫頭青墨回過頭,又看了巍峨聳立的東海乾一眼,也沒再說什麼,隨著兩位兄長離開了。 走了幾步之後,梁辛突然響起了一件事,回過頭對著朝陽笑道:「那個丑娃娃,破曉之時就已經死了!」 朝陽悶哼了一聲,身子如劍挺得筆直,可嘴角卻沁出了一行醬紅色的血跡,, 梁辛瞇著眼睛望向他,片亥後突然露出了個笑容,誠心誠意的說了句:「保重!」 三隻弟並沒在乾山附近耽擱太久,七片紅鱗重新裝回大箱子被梁辛頂在頭頂,與茶簧老闆和六爺交代了幾句之後就此啟程,天黑時,他們三個已經到了百里之外的一座小鎮上。 桌子上擺滿酒菜,梁辛眉花眼笑,」 天空中不時會有一道道璀璨的劍光掠過,直奔乾山方向,應該是其他八個門宗發現乾山道發動護山大陣,千里迢迢趕來增援。 飯館規模不上下三層都是客滿買賣興隆,北方已到寒冬不少客人三五一桌,圍著個咕嘟咕嘟翻滾沸騰的火鍋喝酒說笑,厚厚的棉門簾,穩穩當當的圈起了一屋暖意。 他們三個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分別一年,梁辛奇遇連連,說的唾沫橫飛,聽的曲氏兄妹不停驚歎。至於東海乾的背景、□轆島的艦隊、紅鱗怪船的來歷等蹊蹺事,曲青石也想不通。 不過,對翼州的兩大奇門,機關黎、江湖何,曲青石倒另有看法:「三百年前,九龍司搬山院高手雲集。梁大人自己驚采絕艷,又有東籬、紅袍相助,苦乃山中還有九今天猿妖怪效命,實力龐大,可畢竟麾下的青衣大都是凡夫俗子,這些人要對付修士,靠的是什麼?」 梁辛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毛,示意二哥繼續說下去。 先祖梁一二,凡人之身卻有大神通。他的功法必然是一份巧合之下的機緣,這份機緣可以讓他變成強者。但無法讓所有的凡人都強大起來。他的神通旁人學不去,可潛行、機關之術,卻能傳承萬代。 聽到這裡,梁辛深吸了一口氣:「現在的何家潛行術,說不定就是三百年前搬山青衣必須修習的身法;現在的黎家機關術,則是搬山青衣必須掌握的土石技巧?」 要傳承,還不要隱蔽,梁一二便讓當初在自己手下當差的何、黎二位青衣,將這份異術傳承給門下,把兩門奇術化作黎何兩家的家傳本領。這份用心只是為了留下一點火種。 梁辛一拍大腿,笑道:「等手上的事情瞭解,總要到何、黎兩家去轉轉。」曲青石點點頭:「要去的,梁大人的留下的東西,你總要去撿起來。」 青墨總算等這個聽不懂得話題告一段落,岔開了話題,問梁辛:「這次你把東海乾打得太慘,不怕他們再去朝廷鬧麼?」 梁辛滿不在乎的搖搖頭:「上一次乾山道敢鬧,是因為他們不怕我。現在沒了本錢,還怎麼鬧 曲青石瞇著眼睛,緩緩的點頭:「沒了牙的蛇,就是條肉,除非他想死的再快些說著,伸出筷子。給青墨夾了一條扒牛肉。 梁辛轉頭望向曲青石,有些莫名其妙的問他:「你有沒有覺得,其實老大的師父,說的話很有道理 曲青石略略回想了下,反問:「你是說,天道就是欺軟怕硬?。 見梁辛點頭,曲青石卻笑而搖頭:「這事你別問我。我自己也還糊塗著」。 青墨聽到「老大。兩個字,臉上立刻顯出了一份古怪的表情,趕忙藉著吃牛肉條遮掩了下,隨即又換上那副冷冰冰不在乎的神情:「柳亦那個胖子,倒是好造化。」 梁辛沒敢搭腔,偷眼去看曲青石,曲老二不易察覺的對著他搖搖頭。 曲青石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小丫頭提義父定親之事,到現在還沒說過。看樣子是打算直接讓柳亦去哄去討好青墨,其他人乾脆假裝不知道青墨的心思。 這時青墨突然想起來,上次自己重傷垂死的時候,跟梁辛說過心裡話。啊的一聲驚呼之後,惡狠狠的瞪向了梁辛,低聲道:「有的話,是要爛在心裡的!」 梁辛連忙點頭,心說老大都已經管二哥叫舅舅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柑涵。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四一章 皇帝乞丐 桌辛賊眼忒忒。紙頭吃菜不敢再看青墨,曲青石忙不誅孵冗川沾題。笑呵呵的說起了其他人。 梁辛的朋友親人,丑娘安居在猴兒谷,柳亦被老蝙蝠帶走,其他的人現草原上。 老叔梁風習習經過一年修養,一身修為已經恢復了大半。黑白無常變成了活屍,被老叔收做門下,修煉鬼術居然也小有成績。 小汐身上睚眥之力盡去,雖然失掉了力量可性命卻無礙了,現在的身手和曲青石在伯仲之間。 小汐和曲青石本來都是青衣,可梁辛被通緝之後,他們也受到連累。便都留在了草原上。 羊角脆的尾巴沒能再長出來,天天蹲在大司巫的金帳上向南遙望。盼著主人快回來。還有這頭小猴子學會了騎馬。 黎黃籐「送給,梁辛的那位幹練弟子火狸鼠,早就在苦雁關與曲青石等人匯合,隨著眾人一起去了草原。 另外梁辛麾下的六位聾子青衣也在。催眠他們並不是什麼難事,不用大司巫親自出手,鄭小道比著其他人早到了幾個月,和許多巫士都混的挺熟,托請高手施術,「封住。了六位聾青衣的眼鼻,這一年六位聾青衣都在眼瞎耳聾鼻塞中過日子。甚至還出去打獵,要藉以提高身體對外界的敏感,結果不知道走丟了多少次。 鄭小道的傷早就好了,天天無所事事,四處閒逛,憨子十一的力道也恢復了不少,可具體恢復到什麼程度就不得而知了,沒人敢和憨子試招。生怕被他一巴掌釘到泥土裡去。 人人無礙,這倒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梁辛聽得眉花眼笑,可也只笑了一會,就輕輕歎了口氣。 曲青石知道他在想幹爹的事情,臉色也隨之暗淡了些,問他道:「東海乾的事情,你後面怎麼打算的?」 青墨也追問:「我不明白,今天你為何不殺朝陽?」 「哪有那麼便宜!」提到仇人。剛剛打了一場勝仗的梁辛又開心了些:「這次打上乾山,也不全是為了乾爹的事情。」 說著,梁辛掰開了手指,一一給曲氏兄妹數道:「第一,我上次去乾山,逃走時失魂落魄,既然沒死,當然要去告訴朝陽老道一聲!」 妹妹青墨咯咯直笑:「這也算原因?你這是小孩子賭氣!」 哥哥青石卻搖了搖頭:「有什麼樣的脾氣秉性,就有什麼樣的原因。老三把這條放在第一位,倒還真不算奇怪。」一邊說著,一邊也笑了。 梁辛也跟著嘿嘿訕笑了兩聲,掰開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一年前我大鬧乾山,朝陽心知肚明是因為私怨,他卻往朝廷身上扯,嘿嘿,他要咬人。我就得給他拔牙!」 「第三」說到這裡,梁辛突然岔開了話題,轉頭問曲青石:「還記得當初在官道上,我給朝陽設計的「捨不得。麼?」 曲青石點了點頭,見妹妹還有些不明白,就簡單的解釋了兩句。梁辛要讓朝陽死不瞑目,最初的想法是讓朝陽看到晉陞宗師的希望、即將成為六步高手時再出手殺他。 青墨聽得直皺眉,瞪著梁辛道:「你這性子」以後還真不能欺負你了。」 梁辛差點嗆著,笑道:「你欺負我還少啊!」跟著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不過,這次我從海上回來之後。想法稍稍改變了些,主要是因為我的身法突破了天下人間第二重,又得了七盅紅鱗,戰力大增。」 曲青石略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朝陽知道自己惹上了粱辛,遲早要有一場生死惡戰,可梁辛現在的實力,即便朝陽突破瓶頸達到逍遙境初階的修為也絕無勝算了。 因為粱辛的突然強大,升級悟道對朝陽而言已經沒有了太大的誘惑。 曲青石瞇起了眼睛:「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梁辛笑了,目光卻陰鷙冰冷:「突破瓶頸對付不了我,可還有別的東西能對付我,把這件東西給他就走了。」 啪,青墨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杯盤亂顫,同時低聲叱喝:「梁磨刀,不許賣關子!」 曲青石立刻對著妹妹一瞪眼:「放肆,怎麼跟兄長說話呢!」 丫頭吐了吐舌頭,壓根不當回事。 梁辛呵呵笑著,逕直說道:「玲瓏玉匣!想辦法把玲瓏玉匣給朝陽!」 青墨微微一愣,隨即啥的一聲笑了出來:「你是說猴兒谷的那只空盒子?」六年前,三兄弟在苦乃小青衣司所中發現的玲瓏玉匣,連盒子帶人頭骷髏,都放在了猴兒谷。 梁辛笑而點頭:「玲瓏玉匣是修士夢寐以求的寶貝,得之便可天下無敵,網巧咱們有只空的,回頭請師父施法。把玉匣封印了,再想個合適的辦法,讓朝陽「費盡千辛萬苦。最後得了去。」 青墨撫掌大笑:「朝陽「九死一生。得了寶盒,又用盡心機破解封印,最後看到盒子裡是空的,那表情可當真精彩的很了!」梁辛卻瞪大了眼睛:「不能讓他打開!先給他寶盒,再給他破解封印的法子,不過殺他的時機,卻要在他打開寶盒之前。」 曲青石笑的一派陰冷:「要想朝陽「捨不得」就要在他打開寶盒前片刻出手誅殺」只差一步,便是天下第一人,這才叫死不瞑目。 梁辛摩挲著光頭,青青的頭髮茬把他那副厚道長相襯出了一份凶悍:「這就是我打上東海乾的第三個原因了,剪除朝陽的羽翼,把他逼到絕路上。以後,玲瓏玉匣就是他最大的指望了。」 青墨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梁辛。一邊嘶嘶地吸溜著涼氣,一邊追問:「那你怎麼把匣子給朝陽?」 梁辛尖著回答:「這個可要好好的籌利,朝陽也不是傻子,總不能讓他看出破綻!」 這件事還只是打算,具體怎慨憂速沒太想好。曲青石給梁辛加了此肉,給他細數!「嚼有的你忙!先要回草原,老叔、猴子,還有小汐可都惦記著呢!然後還要去猴兒谷,追探羊角脆的身世、算計著如何把寶盒讓朝陽愕去、還要取了盒子裡的人頭到九龍司大牢去找「六百,和尚 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就打斷了他:「這些事情樣樣要做,不過在之前,得先把另外一件大事做好才能安心!我先陪著你去趟離人谷!」 三堂會審之後,秦孑曾經和梁辛約好,要他帶著曲青石到離人谷走一趟,她或許有辦法恢復小白臉的青春,梁辛已經耽擱了一年,每見二哥一次,他就彷彿老了一些。現在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想先把這件事做好。 不料曲青石卻搖頭,莫名其妙的問梁辛:「老三,你知道今天已經是什麼日子了麼?」說著,也不等梁辛回答,就逕自說道:「十一月十七了!」 梁辛有些疑惑,皺眉問道:「這是什麼日子?」 小丫頭青墨從旁邊咳了一聲,借口笑道:「今天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不過,,再有一個月多些。就該過年了!」 梁辛的眼睛亮了,一向不動神色的曲青石竟然大笑了起來:「今年過年,我們打算熱鬧一次,總算是一場喜慶!」 梁辛大喜,從猴兒谷出來一年多。去年過年的時候就沒能趕回去,雖然知道丑娘、師父都無恙,可心裡又哪能不惦記!這下子三兄妹全都來了精神,商量了幾句之後就敲定下來,梁辛先趕赴草集,接上老叔等人去猴兒谷過年。 年令是中土佳節,草原上的牧族不安中土曆法,自然也沒這個節日。大司巫最近都在閉關修養,根本就見不到人,這今年便在猴兒谷過了。 青石青墨兩兄妹先不隨梁辛回草原。他們要取道京師。兩兄妹的身份敏感,現在雖然沒事,可說不准什麼時候就會大禍天降,他們的家眷都在京師,如何能夠放心。 可老曲家世代為官,在京城的家大業大,全都接出來不太可能,暫時先帶父母離開。 曲氏兄妹和梁辛約定,分頭去接親人,在猴兒谷碰面,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到一旁,歡歡喜喜的過今年再記至於曲青石的身體,雖然老邁但依舊結實,耽擱幾個月到還無妨。等過了年他再隨著梁辛一起去找離人谷。 商議之後小丫頭的眼圈居然紅了。這麼多年不曾回家,這次終於能親左團聚,又哪能不感傷。梁辛知道她的心事,趕忙岔開話題:「老蝙蝠說要把二哥帶走一年,不知過年能不能趕回來 話還沒說完小丫頭的淚水在眼眶裡轉了轉,流了出來。 這下連曲青石都慌了,乾笑了兩聲,說道:「父母大人都安健得很。尤其父親,這幾年裡絲毫不見老存。反而看著更年輕了些呢!」 哇的一聲小丫頭大哭了出來,抽搭著說:「你和父親在一起,好像兄弟似的!」 「放肆!胡說八道!」曲青石也恨不得哭兩聲了。 青墨的這番心情複雜的很,多年未見父母、柳亦是個傻子、哥哥變成惹三老者,還有東海乾」諸般情緒交雜在一起,不知該怪誰恨誰。便只剩下委屈兩字了。 梁辛傻眼了,想勸又不知道該說啥,坐在一旁手足無微 好在青墨不是個纏人的丫頭。哭了一陣也就好了,臉上還掛著淚珠。望向哥哥:「要喝酒!」 「女孩子家,不許喝!」 「哦。」青墨老實巴交的答應一聲,開始低頭吃菜」 梁辛總算長出了一口氣,一個勁的給她加菜,看著青墨已經躋身宗師之列,可本色未褪,然不住問她:「你的巫術大成之後」心裡不覺的不對勁麼?」 青墨霎了霎大眼睛,滿臉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梁辛撓著頭皮,結結巴巴的措辭,說了半天可還是詞不達意。自從海上歸來,梁辛的戰力大增,可心裡的疑惑卻越來越多了,不久前還高健還幫他點出,他進步的太快,心性跟不上境界,便會迷惑甚至狂亂。 可要說進境迅速小丫頭比他還有過之,梁辛還是歷盡磨難飽試辛酸才有了現在的成績,可青墨乾脆是睡了一覺再醒過來,就從兩步修為變成了逍遙宗師。可青墨在言行之間還是原來那副樣子,沒有丁點的變化,更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直到梁辛把乞丐一朝做皇帝的例子也搬出來之後,青墨才算大概聽懂了他想說啥,眨著圓圓的眸子琢磨了一會,才開口道:「哪有你說的那麼複雜!」 「我哥,你,還有柳黑子。你們的腦筋都彎彎繞繞,一皺眉頭就有八個念頭,做事時反覆計較著,可我卻從沒想過那麼多的,就好像」說著,曲青墨微微蹙眉,露出了一個苦笑:「我在東海乾修行了兩年,從師父到師兄師姐都對我不錯,可六年前 青墨重重的歎了口氣,直接跳過了那場殘殺:「再到今天,乾山落到了今天這般田地,我從旁邊看著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說到這裡,青墨的臉色突然平靜了:「打從本心,我會盼著東海乾興旺發達香火傳續,這是個小願望。可我更盼著哥哥長命百歲,盼著你梁磨刀如意快活,這是我的大願望!兩個願望撞在了一起,我便捨去小的抱住大的,事情不難選,我也用不著自哀自怨。我的兩個哥哥,一個活的安全,一個過的快活。老天已經待我不薄!」 梁辛好像突然不認識青墨了! 到現在為止,他認識三今年輕姑娘。其中琅琊狠毒小汐決絕,而青墨在他心裡一直就是個傻丫頭,從來就不曾想到過,青墨竟然也有這樣的果斷……或者說簡單。 梁辛自」幾有幾分心機,遇到事情除了動手之外,也從不吝嗇動腦個司…起取捨決斷,他還真比不上這三個少女中的任意一人。這時二哥曲青石對著他笑了笑,莫名其妙的問了句:「你養過貓沒有?」 梁辛茫然搖頭,曲青石卻也不解釋什麼,只是繼續笑道:「養過就知道了,女人,都有幾分貓性。骨子裡帶來的!」說著,給妹妹夾了 魚。 曲青墨嘻的一聲就笑了。 青墨的回答無法解開梁辛的困惑,倒是曲青石,對梁辛的那個「乞丐突然做皇帝。的例子頗感興趣,舉著個酒杯一點一點的抿著,過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青墨就沒拿自己當皇帝。」 梁辛嚇了一跳,轉頭望向青墨:「你還想當皇帝?」 青墨摘魚刺兒,沒搭理他。 曲青石見他又冒傻氣,笑的到挺開心,先給他解釋了兩句,說明白自己是循著梁辛的那個例子去說的。這才正色道:「乞丐一覺醒來做了皇帝,且不論是好事壞事,其中應該有個關鍵要先弄清楚,就是這位乞丐」或者說這位新皇帝,他把自己當成什麼!」 說著,曲青石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他磨刀兄弟立刻把洱水斟滿。 曲青石這才美滋滋的繼續道:「他還把自己當乞丐,至少能活的快活愜意」可要是他總是拿著自己那份乞丐心思,去做皇帝該做的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按照二哥的說法,乞丐青墨是前者。做了皇帝,卻仍把自己當成乞丐。所以行事之間沒有絲毫變化;而自己卻是那個,「大大的不妙」他在用凡人的心思去指揮宗師的力量。 梁辛連飯都忘了吃了,坐在桌子之前,表情一時一變,時而恍然時而迷惑,青墨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正想說什麼。曲青石就搖了搖頭:「莫打擾他,讓他好好想一想。」 直到半晌之後,梁辛才抬起頭。望向了青墨:「為什麼你不把自己當皇帝?」 「我做乞丐時,」說著,青墨覺得這個稱呼古怪,忍不住笑了起來:「就從來沒想過要當皇帝。所以當了皇帝也不知道該幹啥。」 梁辛滿臉詫異:「你就從來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做皇帝?」 曲青墨撇了撇嘴巴:「無聊時的幻想當然是有的,不過自己都不曾聳真過,所以不算數。」 梁辛愣了愣,直勾勾的看著青墨,嘴裡嘟囔著:「怎麼會?怎麼」片刻後,梁辛突然啥的一聲笑了出來,端起身前的酒杯笑道:「明白了!」說著,抬手一飲而盡。隨後才發現自己的酒杯早就空了。 青墨趕忙放下手裡的筷子,給他斟滿一杯。 曲青石則神情一振,催促道:「想通了就說來聽聽。」 梁辛滿臉都是笑容:「我和青墨,壓根就是兩碼豐!」 梁辛和青墨的情形看似相同。都是一步登天,乞丐穿龍袍,可他們兩人之間有個極大的不同: 小丫頭青墨是個。從未想過要當皇帝的乞丐,或者說她壓根就沒有太大的奢望,此刻真的成了皇帝,看重的不是天下,而是錦衣美食,所以隨遇而安。 而梁辛罪戶出身,稚童時坐望流星;少年時刻苦修煉;土坤腹中淬煉星陣;大海中苦苦支持」他要活的有趣,他要活出個盼頭!就在這「有趣盼頭。兩詞眼中。藏著的何嘗不是一份野心!骨子裡,粱辛是個有野心的人。因為有野心。所以梁辛是個做夢都想當皇帝的 丐。 一直以來,梁辛都以為自己的困惑。是乞討半生突然龍袍加身,以後該如何自處。 可直到剛剛梁辛才豁然開朗,明白了真正讓自己困惑的,是如何才能把「皇帝,這個差事做好。 以前他連題目都沒搞清楚,自然越琢磨越亂。 梁辛酒滔不絕。長篇大論,把這番道理說出來,曲青石越聽越糊塗。乾脆苦笑搖頭,梁辛到無所謂。這件事他自己能明白就好了,悟道。悟得是自己的道! 青墨乾脆都懶得去聽,細心把魚刺挑出來,卻把乾淨的魚肉一分兩半。一半給了哥哥,一半給了梁磨刀。 梁辛也不再多想,一邊說說笑笑,一邊喝酒吃菜,不多時曲氏兄妹就吃飽了,梁辛可還差得遠,筷子不停,酒滿杯乾忙的不亦樂乎。曲青石兄妹早就見怪不怪了,笑呵呵的坐在旁邊陪著他,時不時扯上幾句閒話,久別之下這份偷閒中的愜意,讓他們都舒服無比。 梁辛正吃著,突然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聽動靜應該是個大胖子正從三樓走下來,落足時踩得樓梯吱吱慘叫,片刻後一個水缸似的肥壯大漢打著飽嗝,從三樓下到二樓,本來足夠三人並肩而行的樓梯,他要側著身在才能勉強通過。 在大胖子身後,還背著一對小磨盤似的短柄宣花斧,異常搶眼。 梁辛愣了愣,覺得這個胖子眼熟。 胖子也看到了他,咦了一聲。站在樓梯口皺起了眉頭,也愣愣的望著粱辛。 過了片刻,梁辛才回想起來,神情裡滿是驚訝,他果然見過此人,一年前在鎮山時,他被小汐引著去見指揮使石林,這個胖子就坐在石林的帳篷之外吃羊腿,後來還通報了姓名,叫做子傾。胖乎乎傾就跟演戲似的,梁辛皺局他也疑惑,梁辛恍然他也大悟,甕聲甕氣的笑道:「是你?」說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伸出小棒槌似的手指頭一指梁辛:「你別走,別走啊!」話音落處,蹬蹬蹬蹬的跑下樓梯,隨即盤碗落地聲、桌子倒塌聲和諸多驚呼一一想起,胖子就像頭犀牛似的一路撞出了飯莊,向外跑去。 第一四二章 辭位封山 曲青石也不是普通青衣,常常入京向石林述職,知道胖乎乎傾從來不離石林身邊,滿臉驚訝的望向梁辛:「大人也在這裡?」 梁辛聳了聳肩膀,笑道:「這到巧的很了。」 沒過一會功夫,匆匆的腳步聲再度響起,樓梯口人影一閃,一個鷹鼻鷂眼的青袍老者上到二樓,果然是九龍司指揮使石林。石林未著官袍,便衣出行,身後除了個大胖乎乎傾之外,更沒帶一個人。不等曲青石等人行禮,石林就揮斷,皺眉問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梁辛也不相瞞,把白天的事情大概說了說,其間的諸多因果一概掠過,只說氣不過東海乾所為。 石林哪有那麼好騙,不過也沒多追問什麼,更不掩飾自己的表情,先驚後笑,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點頭道:「總算豐氣,沒墜了梁大人的威風!」 梁辛笑的挺客氣:「大人怎麼會在這裡?」 石林略顯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說出了事情。自從梁辛三探乾山之後,朝陽就向朝廷興師問罪,熙宗皇帝「奮起反抗」不過這份反抗說到底還是無奈之舉,打從皇帝的本心,還是不敢和修士交惡,這次熙宗皇帝微服出巡,要到乾山去見見朝陽掌門。 梁辛聽的直皺眉,洪熙宗去乾山,不用說是為了向朝陽示好,皇帝這麼軟骨頭,在他眼裡可不是什麼好事。 石林明白他的想法,不置可否的一笑:「聖上心懷天下,這麼做,也是有道理的。 皇帝出巡,石林隨行護駕,他們這一行一共也不過五六個人,低調的很。他們也是在黃昏時分進入小鎮的,也許是連日勞頓,皇帝突然臉色蒼白,就此投宿,不許任何人打擾。連飯也不吃就早早的睡下了。 石林等人都守在客棧中,唯獨子傾不管哪套,餓了就要吃,還要吃好的,自己跑出來下館子,這才遇到了梁辛等人。 梁辛很有些納悶的看了石林一眼,低聲笑道:「還有這麼沒紀律的青衣?」 胖乎乎傾天賦異稟,是九龍青衣之中的頭號猛將,為人更忠心耿耿。唯石林馬首是瞻,可天性裡帶著點憨態,這些小事上指揮使也不去管他,不過也從不會讓他單獨去執行任務。 匆匆的聊了幾句之後,石林對著梁辛等人說道:「東海乾被你打殘了。只要他們不再鬧,用不了多久就能撤掉你們的通緝,到時我會通知你們。」說完,又呼出口濁氣,苦笑著搖頭三「這段時間裡盡出些蹊蹺的案子,人手不夠了。」 不久前梁辛網從高健口中聽到類似的感慨,九龍司勢力雖大,但整體上畢竟屬於凡人範疇,而各地發生的案子,至少一眼看上去,都像是鬼魅所為,想要追查下去頗為不易。 梁辛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毛,笑問:「有什麼特別的案子。說來聽聽刪」 石林才懶得給他講故事,搖頭道:「等東海乾的事情徹底消停再說吧!」說完,又囑咐了曲青石兩句。帶著胖子走了,皇帝還病著,石林不敢離開太久。 就在梁辛和曲青石兄妹喝酒談笑的時候,乾山之畔風雷滾動,一道道神劍光華穿梭繚繞,九九歸一中其他的門宗紛紛趕來馳援。不僅九九歸一,還有一線天的天字、地字兩位執事也聞訊而至! 描金峰仍裹蕩著燦燦金輝,護山法陣仍運轉不休,諸多高人此玄正齊聚於乾山腳下,卻不得而入。一線天的天字執事。仍是三堂會審時的那個木劍老道,此刻正一言不發,緊緊盯著視線中的那連綿起伏的燦燦金山。 地字執事是今年輕道人,道號笑川,人如其名,丹鳳眼、懸膽鼻、菱角嘴,天生一副笑模樣,卻絲毫不顯輕浮,雖然年紀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可舉手投足之間,顯出的卻是一副十足十的高人氣派。 笑川踏上了兩步,輕聲感慨道:「乾山道啊,這是怎麼了。」 木劍還是那副和藹的模樣,笑著搖搖頭,說出的話卻沒有一點高深修士的味道,反而更像個跑江湖的:「東海乾流年不利,不知觸了什麼霉頭,接二連三的出事,估計這一次,還是會去怪罪朝廷。」 笑川歎氣的時候,也是笑瞇瞇的。看上去頗有些古怪:「朝廷雖然不算什麼,可現在卻不是打仗的時候。」說著,他抬起頭仰望星空,莫名其妙的說道:「大伙都在看著星星過日子呢。」 木劍老道突然轉回了頭,臉上的慈祥一掃而空,換而鄭重嚴肅:「師弟,錯了。」 笑」和木劍不是同門,但在一起在一線天做執事幾十年,彼此相處的也頗為融洽,當即垂首肅立,正色道:「請師兄指教!」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打!歸心者同舟共濟;離心者必殺無赦。」 說完,木劍也抬起了頭,仰望星空。 笑川略略皺眉:「師兄的意思。這次要幫著乾山對付朝廷?」 「你這孩子,別總想的那麼簡單。」木劍又恢復了和藹的身形。笑而搖頭,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了一陣清越的鐘鳴,乾山道宗的護山大陣盡數收斂,朝陽真人的聲音充滿歉意:「敝派的護山陣法,一經發動非滿六個時辰不能停歇,未能及時迎接諸位師兄前輩,朝陽有罪,乾山道宗有罪!」 木劍拍了拍笑川的肩膀,微笑道:「先上去看看再說吧:京宗,又放開聲音。朗聲笑道!「金米噬滅大陣威力絕滬乾山太平萬世,本來也用不著咱們幫忙。不過老道卻心懷好奇,想看看究竟是哪路妖人如此猖獠,竟敢在乾山撒野,這才趕來看看。一線天只等朝陽真人一句吩咐,誅妖衛道,必出全力!」 木劍一句話就表明了態度。同時趕來的其他九九歸一也紛紛附和。 朝陽自認晚輩,聲音裡充滿了感激:「真人這麼說可折煞弟子,諸位同道高義,乾山道宗沒齒難忘 寒暄客氣中,一道金光從描金峰撲捲而出,山川之間祥鳥齊鳴,朝陽老道親自把眾多同道迎入門宗日乾山道地位尊崇,雖然連遭重創,「還不如個大點的飯館人多」可人死架不倒,這番迎接貴賓的陣勢擺的絲毫不差,要是最羨慕排場的梁辛在,又該兩眼放光了。 進了乾山道宗的大殿,賓主落座、道童奉茶,值得一提的是乾止。道宗負責奉茶的「童兒。都身負四步修為。 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木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也不再兜圈子,逕自問道:「敵人是誰,竟惹得乾山開存大陣,當真不知死活了!」 朝陽的臉上,卻顯出了一絲羞愧的神色:「敵人是誰,我也沒看到」或者說,可能沒有敵人」。跟著也不等別人,就逕自說道:「昨夜破曉前,突然一股蓬勃的邪氣,自海面上奔湧咆哮,直奔乾山而來,弟子幾經喝問對方卻不做回答。」 說著,朝陽又露出了一份苦笑:「不瞞諸個,這幾年裡乾止。道連遭重創,弟子不敢稍有怠慢,那股邪氣來的勢大,這才開啟了護山大陣!」 木劍和笑川對望了一眼,眼神中都露出懷疑,可乾山道是朋友,就算懷疑也不能逼問。再說朝陽這篇謊話編的合情合理又無跡可尋,想旁敲側擊都沒餘地。 老辣如木歹,最終也只能乾笑幾聲,連聲說無礙就好。木劍越坐越沒味,又耽擱了一會之後。起身告辭,不料朝陽卻攔住了他。 朝陽老道滿面羞愧,雖幕攔住了木劍,可口中卻斯斯艾艾半晌,也不曾說出什麼來。 木劍見狀,呵呵笑道:「義為同道,情如一家,朝陽真人有話就說。你我之間也實在用不著不好意思。」 朝陽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終於咬牙道:「我想代表乾山道宗,向諸位前輩請辭!乾山道此刻,實在不適合再列位九九歸一了。」 木劍微微一驚,皺眉道:「這話從何說來,」 不等他說完,朝陽就搖頭打斷:「諸位都是朝陽的前輩、摯友,此間的狀況就擺在眼前,比著全盛時,乾山道只剩下一兩成實力,貧道自忖,再難為天下同道出力了。不如就此辭去九九歸一之位,從此封閉乾山,靜心修養。」 就算從面子上說,木劍也不能當場答應,帶著一群九九歸一的長老高手不停的相勸,可朝陽的心意決絕。辭位、封山!這樣的大事,即便是木劍也不敢當場做主,談到最後。也只說要回去與其他諸位長老商議,同時又勸朝陽再仔細斟酌,這才告辭而去。 離開乾山之後。木劍與笑」結拜而行,飛了一陣之後,木劍才開口問道:「你怎麼看?」 笑川想也不想,直接開口:「辭位,是為了封山。乾山為了修建觀日台才被炸,從此傷了元氣一蹶不振,朝陽要封山的話,咱們一線天於情面子,都會昭告天下,乾山封山從此不問天下是非,若再有人上乾山搗亂,便是與一線天、與八大天門為敵,天下同道共誅之。」 說著,笑川頓了頓才繼續道:「這次乾山開啟法陣,肯定是遇到了棘手的敵人。不僅如此。朝陽還被敵人給打慘了、打怕了!朝陽覺得無力自保,這才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 木劍繼續追問:「辭位封山。是借修真正道的力量來防守;可我上山時就表明了態度,準備把咱們的力量借給他使用」他棄攻而選守,棄主動而選被動,這又怎麼說。」 笑川苦笑著回答:「所以說。朝陽這次被打怕了,不敢哥反擊,只求能安穩度日,保住他乾山的基業。」 事情似乎就如笑」所言,再找不出什麼破綻,可木劍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思索了一陣之後,最終歎了口氣:「先把今天殺上乾山的人找到再說吧!」 說完,兩人再不開口,催促法寶一路急行,, 諸多修真正道的高手散去後,朝陽老道緩緩吸氣,這一口氣足足吸了半柱香的時間,才緩緩吐出。彷彿不若此便不能壓下心裡的煩躁,又等了一陣,見再無人返回之後,才站起身來,焚起了三柱清香,稽首禱告。 可這三炷香,並未供奉在三清神像前,而是搖搖對著東方,片剪後,香上青煙氤氳,緩緩凝聚成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背影,即便山裡寒風凌烈。也吹不散這青煙凝華的身形。 朝陽立復叩並。恭聲道:「拜見師祖。」 「早就說過,不用磕頭,別學那些臭規矩。」背影並不回頭,而是輕聲笑道:「心煩了?在怪我?我可也沒想到梁磨刀還能回來,這算是個意外,你別讓我背黑鍋。」 朝陽似乎早就知道師祖「隨和。歎了口氣;「弟子可不敢怪您!乾山封山好處甚多,有了一線天和八大天門幫咱們看門,外人絕足,師父做的那才算嘉真正安倉了六粱磨刀要毒再來鬧,就是代台戰。要與整個修真道為敵了!這個題目太大,穩穩能壓住他。」 背影咦了一聲,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奇怪,呵呵笑道:「原來你還挺聰明的,以前都小看你了!」 朝陽咳了一聲,跟著背影一起乾笑了兩聲,這才繼續道:「讓弟子真正惶恐的是,仙童被梁磨刀給殺了,恐怕那群邪魔外道會怪罪到我們頭上」 不等他說完,背影就打斷了他:「死了就死了吧,也不是多大事,我會去和他們老爹說清楚,要報仇。就去找梁磨刀。」說到這裡,背影的笑聲突然響亮了起來:「你說。梁磨刀背後,到底有什麼勢力?」 朝陽哪說的清楚,苦笑著搖頭:「官道惡戰時,他有個深不可測的老爹陪著;一年前他必死無疑卻來了個老太婆救駕;昨天夜裡還有個。圓臉的少女宗師陪著!還有他自己的功法,說句一日千里也絕不過分啊。」當初青墨離開乾山的時候。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縱然天資出眾,朝陽身為掌門日理萬機。也不會太重視,時隔六年青墨變成了婷婷少女,朝陽就更不認得了。背影看不出表情,可聲音裡卻興致極高:「除了八大天門、修真正道、三個邪道教門之外,中土上竟然又出現了一股力量,嘿嘿,看樣子實力還不弱呢。你覺得,大頭娃娃那一支人馬,對上了梁磨刀背後的勢力,到底誰會贏?」 朝陽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開口:「仙童他們好歹是三個邪教道門之一,這幾百年裡休養生息,實力不容小覷;可梁辛背後的勢力卻神秘莫測,宗師高手層出不窮 不等他說完,背影就哈哈大笑:「我就不該問你,盡說些車□轆話來糊弄我!」 朝陽也笑了,可不久之後,笑容就黯淡了下去:「我不知道這兩股力量誰更強橫些,不過我卻盼著邪道門宗能勝。粱磨刀只要還活著,便不會和我善罷甘休,這個人,生著一副土狼性子!」 背影的聲音也清淡了起來:「我看重的,是粱磨刀背後的勢力。不是梁磨刀,這一點你不可弄錯了。 即便他們實力夠強,即便我耍拉攏他們,也不會捨掉你的。」說著。背影又做了個背負雙手仰頭望天的姿勢,說的話也莫名其妙:「以後常抬頭看看天,看看星星,眼界別那麼小!」 朝陽收斂了笑容,垂首肅立。認真的回答:「弟子明白!」 沉默了一陣,背影才再度開口:「上次在鎮山,三堂會審之後,八大天門對天下修士說創出了一套合擊陣法,你去看過麼?」 三堂會審時,梁辛從一群宗師對戰的戰團中擺脫出來,就離開了大洪台去面聖,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 當時,在顧回頭、秦孑等人大獲全勝之後,對著在場修士宣佈八大天門創出了一套合擊陣法,以十的整倍為人限,不論根基、不論修為。只要學會了陣訣、陣圖便可施展,能讓戰力大增。八大天門正趕製陣圖,屆時每個正道門家人手一份。 這個蔣息一宣佈,大洪台下立刻歡呼成一片。 梁辛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可在面聖之後倒聽見了那陣歡呼。 朝陽老道點了點頭:「一線天在不久前已經把陣圖發了下來,陣法的名字很有趣,叫做「相見歡。我仔細看過,的確奧妙無比,合擊之下最少能夠提高五成的戰力!學過陣圖的人。無論修為根基,只要滿了十人便能成陣,這樣一來,就算是不同門宗的弟子,只要同仇敵愾,也能結陣而戰了。」 說到這裡。朝陽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尤其妙的是,結陣的人數只要是十的整倍即可,十個人能結陣,十萬個人也能結陣!有了這道陣法,就等若給了天下修士一個真正能夠合力而擊的契機!真要對抗大敵的時候,憑著這個「相見歡。就能把修真道上的千百門宗,從一盤散沙變成一塊鐵板!」 背影的語氣中也有些驚訝,似乎在感慨這道「相見歡,的神奇:「八大天門果然煞費苦心啊!大家都在看著星星過日子,只不過,看的星星雖然都一樣。想到的天下卻差得遠!」 說完,背影又抬起了頭,隨即失聲而笑:「,天亮了,沒星星看了!」話音落處,青煙震顫了幾下。很快飄散,背影也消失不見。 天海一線間,一輪紅日正躍然而起,濃濃夜色轉眼潰敗。 乾山日出,不久後整座中土都天色大亮,梁辛等人投宿的小鎮也雞鳴陣陣,從沉睡中甦醒了回來。 在小鎮之外,梁辛和曲氏兄妹道別。頂著他的大箱子趕往草原,昨晚他問過了青墨,那些能夠隨時隱遁、隨心而現的法寶都要經過主人的煉化才可以,梁辛可沒這本事,暫時還只能頂著箱子。 分別時,青墨塞給了梁辛一隻好像人牙齒似的骨哨,笑道:「到了草原你就吹哨子,自有巫士趕來接應。」說完只見她素手一翻,一面青黑色的戰旗凌空而現,穩穩托起曲氏兄妹,在天空裡盤旋兩周之後,徒然化作一道黑光,轉眼消失在視線盡頭,梁辛看的又羨慕又妒忌,直到他們已經遠不可見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找二哥借錢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忙,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正文 第一四三章 了不得了 大洪治下九州三十一府。梁辛從福陵跑到乾山,又從乾山奔向草原。這一路下來,到有一半以上的州縣捕快得知一個扛著箱子的光頭蟊賊。騙了把式的大車,騙了字棧的酒菜。此賊只騙小錢,不犯大惡,本來也沒什麼,但作案之地竟然貫穿中土。未免也太有些駭人聽聞了,反常必為妖,刑部還是貼出了一份通緝告示,傳令天下捕快,見到頂著箱子的大光頭,先給他按住再說,」 不過刑部做事的效率,比起青衣而言就慢的太多了,何況大光頭又不是什麼真正的惡賊,等到乾山腳下十里坡的六爺也接到協查卷宗時,粱辛已經離開乾山十天了。 六爺還怕自己認錯人,特意把茶寨老闆找來,給他看了畫像。茶寨老闆先是大吃一驚,隨即恍然而悟:「可不。他還騙了我的茶水喝!」 就在六爺和老闆念叨著大光頭的時候,剛剛出關來到草原上的梁辛夫大的打了個噴嚏,隨即把青墨給他的「牙齒。裹在唇間,奮力吹響。 片刻之後滾滾黑風席捲而至,平時散居附近的幾位巫士盡數趕來,其中還有個梁辛的老熟人,當初磨著他一定要討回陽壽邪弓的那個烏力罕。 草原垂士大都在梁辛歸還邪弓時見過他。也知道梁辛和「阿巫錦,之間的關係。一邊嗚哩哇啦的說著蠻話,一邊催動巫風裹起梁辛,向著大司巫的黃金帳篷趕去。 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梁辛終於趕到了草原深處,得了消息的老叔等人,遠遠的就迎了上來小猴子二話不說。直接跳上了梁辛的肩膀。一雙爪子僅僅箍住他的腦門。說什麼也不肯鬆開了。 梁風習習站在梁辛跟前,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有無數的話要講,可雖終說出來的,也只有四個字:「回來就好」 當初預計不過十幾天的分別變成了一年,這期間的擔心、焦慮,實在沒法子用語言來表達了,到梁辛張開雙臂把老叔抱住的時候,鬼王大人竟然咕咕的哭出了聲,嘴裡往復念叨的也僅僅是那四個字:回來就好! 莊不周宋恭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墳頭矗立在乾山腳下,點頭哈腰的跑過來,假惺惶的噓寒問暖。也一起跟著鬼王主人語重心長的歎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鄭小道目光清澈,笑的有些懶散。這一年在草原上吃肉喝奶曬太陽。看上去精壯了不少,走過來拍拍梁辛的肩膀,猶豫了下也笑道:「回來就好!」 老叔的這句裹含著真摯情誼的話。就被幾個無聊人不著痕跡的給糟蹋了。 黎黃籐「送。給梁辛的那位機關術的好手,火狸鼠,也在,他和梁辛相處時間不長,完全是倚著屬下的規矩上前見禮,結果也被梁辛攬住肩膀。哈哈大笑。 憨子十一沒有絲毫的變化,自從梁辛來了之後,他便走到梁辛身後。好像個貼身保鏢似的,寸步不離他左右,兩個人都是光頭,都扛著個箱子,倒顯得挺合稱。不過小光頭的箱子。比起大光頭的可要大得多。 一年不見,分別時還是個渾渾噩噩的少年,回來時已經脫胎換骨。而大家都沒變,老叔還是那副怯懦模樣。羊角脆抱住自己就不撒手。憨子十一沒表情。甚至連鄭小道的壞笑、莊週二人的假客氣看起來都那麼讓人開心! 梁辛開心之餘,把大箱子給了莊不周和宋恭謹頂著。 一群人說說笑笑,簇擁著梁辛往回走。他們在大尋巫的黃金帳篷南側十餘里處紮營,一直走到了營地,梁辛才想起來少了一個,急忙問老叔:「小汐呢?怎麼沒見到她?」 不等鬼王大人回答,鄭小道就笑嘻嘻的說道:「十天之前,那六位青衣大人結伴出去打獵小汐姑娘擔心他們再走丟了,悄悄的跟在後面守護著,算算時間應該也快回來了。」 回到營地,鄭小道歡天喜地的牽出來一頭黃羊,莊周兩人一起忙活。開膛破肚錄皮放血,不一會功夫就收拾乾淨,再看憨子十一早就點起了篝火。羊角脆騎在梁辛脖子上本來不捨得下來,可眼看著眾人幹活。小猴子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不得不跳到地上,跑前跑後吱哇怪叫著。一會去指點鄭小道殺羊二一會督促憨子添柴,就屬它最忙。 眾人也不進帳篷,就圍坐在篝火旁邊,一邊烤羊肉,一邊說笑聊天。其他人不外是養傷、修煉,能說的不多,唯獨梁辛,即是主角經歷又複雜,聊得時候不長就變成了他說別人聽。 描金峰上梁辛被鳳凰三擊擊中,老叔面色驚惶;梁辛被琅琊和臉婆婆救走,老叔滿臉驚喜;深海中遇到老蚌、力竭突破第二層天下人間、蛇蛻上用身法療傷」梁風習習時而雙拳緊握,時而老臉煞白。時而老淚縱橫。直到□轆島海盜出現的時候,老叔竟真心的歡呼了一聲! 隨即,在眾人的目光下,老叔的臉又變得通紅,用袖子抹掉臉上的眼淚,尷尬的笑了,梁辛卻真的想哭了! 遇到□轆島的海盜之後,梁辛終於否極泰來,得了寶貝。殺上乾山。於二哥和小丫頭重逢,說起這些。老叔笑的滿臉都是皺紋,梁辛更像獻寶似的,從大箱子裡取出七盅紅鱗,心意到處血色流轉,七片巨大的圓形血刃上下翻飛,聲勢驚人。 這下才算真正的震驚全場,就連羊角脆都張大了嘴巴。 梁辛得意洋洋,賣弄了一番之後,將七片紅鱗斜斜**泥土,側立在營地周圍,除了老 ,正止…」怎麼可能會是個鬼!」大司取在給青墨療傷!心,偶小見蹤影,開始閉關療傷,老叔到草原快一年的時間,也從未見過他。 莊不周腦筋不錯,琢磨了一會之後。跟著羊角脆一頭:「梁掌櫃說的有道理,說不定大司巫真的是鬼,他要無心瓶,是來養自己的」。 要知道,大司巫換取無心瓶的代價是捨掉三成修為,去救一個不相干的人。如果只是為了養鬼,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 老叔生怕晚輩們再胡說八道。雙斷了他們:「不管大司巫是人是鬼是神仙,都跟咱們沒啥關係。千萬別胡亂猜測小心禍從口出。」 梁辛笑嘻嘻的點頭答應。心裡琢磨的卻全是無心瓶,這個寶貝對陰喪之身大有補益,有機會倒要向大司巫問明白用法,最好能把瓶子借來。給老叔補一補」 黎家的那位機關術高手火狸鼠眉眼精明,見梁辛回來之後與眾人敘舊、歡笑,就坐在一旁陪著,並不去打擾。直到此刻諸般話題才總算告以段落,梁辛才想起了他,趕忙錯動**坐到他身邊。 火狸鼠知道大家長把自己「送。給梁辛,就是為了幫他破解長舌的秘密,這一年裡無時無刻不再思索著,雖然沒能看到寶石,可憑著他對聲光之術的造詣。多少辦猜出了些端倪。也不等梁辛發問就直接開口:「照我估計,長舌寶石能留住聲音,不外是兩個原因:其一。便是石頭上的古怪紋路;其二則是石頭的特殊質地。鎮山時妖僧麒麟靠著摩擦紋路來還原聲音,也算得法,不過他卻只看其外,未解其內」。 鄭小道從一旁挑了挑眉毛。笑道:「不光要看其外,還要解起內?把石頭砸開?不妥吧?」 火狸鼠沒一點笑容。而是滿臉嚴肅:,「單憑紋路,或許能記載聲音。可記錄下來的絕不會太久,三五年便是極限了。就算他是宗師修為,拚力摩擦之下也只能還原出幾句話。到現在,麒麟和尚再故技重施,恐怕也找不回南陽說過的那段話了 梁辛一愣,微微皺起了眉頭:「黎大哥的意思是」長舌寶石能記載的聲音。最多也只是五年前的。再向上追溯,它便無法記載了?」 「不錯!可也不對!」火狸鼠的回答讓梁風習習都想撲過去打他。 「只憑紋路,能記住五年前的聲音,已經是極限了!所以梁爺說的不錯火狸鼠語氣沉穩,神情間全是專註:「可是再加上這塊石頭的特殊質地。說不定連千年之前的聲音都能盡數記錄,所以梁爺說的不對。 按照火狸鼠的判斷,這塊長舌寶石,靠的是特殊的紋路加特殊的質地。相輔相成。這才能夠天長地久地記錄外界的聲音。麒麟的辦法是從紋,即便做到極限,也只能還原三五年之內的聲音。 比。,萬比 說到這裡,梁辛突然想到了什麼,插口問道:「如果把長舌上的紋路,刻到其他的石頭上,是不是也能記載聲音?當然,就算能記載,時間也不會太長,不會像長舌這麼神奇 火狸鼠點了點頭,發紅的眸子綻放出一絲熱切,歎息道:「按道理講應該是這樣,所以大家長才想的到這塊寶石。若是能參研出記錄、還原聲音的法門,這可是震撼天地的絕學」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到後來乾脆就沒了聲音。開始低頭沉思,轉眼就把身邊眾人都給忘 了。 眾人面面相覷,個個啼笑皆非。梁辛對著大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跑出了帳篷。 片刻後梁辛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攥著一把粗細不一的碳條,還有塊長長的木板,一邊皺眉思索著,一邊在板上畫出各種各樣的古怪的線條。不大工夫就組成了一大片讓人眼花繚亂的紋路,這才拍了拍火狸鼠的肩膀:「這些就是寶石長舌上的紋路,不會相差太多!石頭暫時還在朝陽手上,等以後取來給你好好研究。」 一年前三探乾山的時候,梁辛曾一度把長舌寶石搶到了手,可最終又得而復失,但他身體的感覺遠勝常人,別人過日不忘,他則過手不忘。摸過長舌之後就記住了石頭上那些古怪紋路,此刻回憶之下,畫出來的雖然不會絲毫不差,可還真差不了太多。 火狸鼠一驚而醒,本來略帶歉意。正想向眾人道歉,不料梁辛遞過來了一套他夢寐以求的寶貝紋路。一看之下就驚呼起來,隨即牢牢抱住木板,臉膛都在發光,滿臉餐餐之色。抱住了木板細細觀看,看樣子恨不得要把木板吞下去才甘心。 見他這副癡迷的樣子,宋恭謹還覺得有些好笑,對著莊不周輕聲道:「值當的麼?小題大做,」 話還沒說完,莊不周就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巴,棺材鋪掌櫃此刻全不見了往日那副和氣模樣,幾乎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你想想,如果被他做出了能記載聲音的石頭」,這裡放一塊,那裡放一塊,天下間哪還有秘密可言!有了這樣寶貝,今天放過去。過兩天取回來,敵人有什麼陰謀,咱們都能提前知曉!」 聞言之後,宋恭謹也臉色驟變。過了半晌之後才喃喃的開口:「玉爺啊,可了不得了,」 的確走了不得了,梁辛回到草原上的第一夜,發現鄭小道能指揮紅鱗、猜測大司巫是個鬼、還有火狸鼠正著力研製記錄聲音的石頭,且六勁拉著粱辛噓寒問暖戶外,其他人都圍攏到紅鱗賞聯,川細看著這件聞所未聞的巨大凶器。 就在這時候,一片紅鱗突然發出了一聲囁鳴,微微一掙,從泥土中跳了出來,就好像喝醉了似的,在半空裡亂轉了兩圈,又摔落在地。 黑白無常各自驚叫了一聲,連滾帶爬的逃了回來,莊不周被剛才那片紅鱗嚇的面無血色,對著梁辛跺腳苦笑:「梁掌櫃,這種玩笑可開不得,稍有差錯我們哥倆的性命就交代了!」 梁辛的臉色比著莊不周還要更驚駭,將紅鱗**泥土之後,自己就光顧著和老叔說話,根本不曾動過去揮舞鱗片的念頭。 比。,萬比 剛網那片紅鱗中的星魂,似乎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號令,這才從泥土中跳了出來。 梁辛還沒來得及納悶,只見那片紅鱗又歪歪斜斜的飛起來,再看紅鱗之下,鄭小道正弓起身子雙拳緊握,額頭青筋暴露,好像正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莊不周驚魂未定,但還是咦了一聲。輕輕捅了捅身邊的宋恭謹,後者會意,露出了個壞笑,笑聲道:「跟出恭似的!」 鄭小道哪顧得上黑白無常的挪愉。兩隻眼緊緊盯住那片紅鱗。口中用力的念叨著:「飛!飛」。 梁辛又驚又笑,納悶了片刻隨即恍然大悟!七盅星魂,在死之前本來是鄭小道的盅蟲,鄭小道能和星魂之間有所呼應倒也不算奇怪,只不過星魂和鄭小道之間的感應很弱。並不容易控制。鄭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那片紅鱗還是飛得搖搖晃晃、忽上忽下。 鄭小道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那片紅鱗上,梁辛也正在詫異,哥倆都忽略了一件事:七隻星魂之間彼此也有聯繫,一隻動,其餘六隻也會跟著一起動,除非主人以心意壓制。 一片紅鱗飛得「痛苦不堪」其餘六片紅鱗也漸漸躁動,終於呼的一聲,一起飛躍而起,自動結成北斗星位,鄭道正站在紅鱗結陣的線路上,猛見眼前血影紛飛,一片片巨大的紅色巨刃撲向自己,鄭小道嚇的魂飛天外,怪叫著一**摔坐在地。 梁辛總算反應迅捷,關鍵時心念徒轉。幾片紅鱗險之又險的擦著鄭小道頭頂掠過,這才救下了他的小命。 鄭小道嚇得臉都抽筋了。人還坐。就對著梁辛哭喪著臉大罵:「梁磨刀,不帶你這麼作興的!我一時見獵心喜,玩上一會又不是真要搶你的寶貝!」 梁辛絲毫不以為意,笑著給他解釋了幾句,鄭小道還將信將疑,盯著梁辛道:「真的?不是你拿那些圓刀子削我的?」 羊角脆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跳到的上一隻爪子拉鄭小道,另一隻爪子指著篝火。讓他趕緊回去烤肉去。梁辛哈哈大笑。這個情形可是他沒想到的,烤肉的事情就交給莊、宋二人。拉著鄭小道一起試著七盅紅鱗。 對於星魂而言,梁辛是主人是君王,而鄭小道最多算是個。「熟人」如果兩人一起轉動心念,星魂只奉梁辛號令,鄭小道連搗亂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梁辛放手不管的話。星魂倒是能在鄭小道的指揮下,勉為其難的動一動。 不多時,羊肉飄香,梁辛和鄭小道一起扔掉紅鱗,美滋滋的吃肉去了。這次梁辛終於遇到了對手,憨子十一的飯量比著他毫不遜色,兩個光頭各自抱著一隻羊腿,吃的滿嘴流油。羊角脆不知從哪抓了把鹽巴。不時給梁辛手中的羊腿上灑些。 說笑之間,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就到了三更時分,老叔抬頭看了看頭天色,又計算了下時辰。竟然一反常態,不肯讓大家再在外面呆著。親手熄滅了篝火,把所有人都勸進了帳篷。 梁辛滿心的納悶,還沒來得及發問,莊不周就給他解釋道:「師父算出這附近有一頭真正厲害的鬼王,所以每到三更就不許大家留在外面。以免碰上危險。」 老叔拉著梁辛在帳篷裡坐定。聲音也壓低了許多:「也不光是怕大家遇到危險,那位鬼王大人寬宏大量。容咱們在這裡宿營,咱們也得敬重著人家啊,三更之後就不要再鬧了。」 老叔生怕梁辛不信,語氣愈發篤定了:「還有位鬼王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你們看不出來。可我是陰喪之身,能明明白白的看見。一枚純金色的「鬼奎烙。高懸半空,方圓幾百里之內,只要是小鬼都能看到!」 梁辛曾經聽女鬼頭七說過,修煉有成的鬼王手心都會有一道鬼奎烙印記,用以撫示身份,警示同類。老叔的鬼奎烙是血紅色的,而人家的卻是金黃色,還能高懸天空威懾四方,修為上的差距不言而喻。 老叔喋喋不休的說著,生怕身邊的晚輩們不懂規矩,衝撞了那位厲害的鬼王,這才不許大家在三更後活動。 梁辛到是不太驚奇,笑著搖了搖頭:「估計是大司巫養鬼吧!他很看重那個無心瓶,這倒能說得通了。」兩千多年前的邪道門宗鐵頭山弟子,用無心瓶飼養小鬼,後來鐵頭山覆滅,無心瓶也幾乎絕跡,更沒能流傳下煉製的方法。 不過這種瓶子除了砸人就只能用來養鬼。所以談不上有多珍貴,但是卻稀少的很。 說到這裡,梁辛突然愣了愣,伸手攬住了風習習瘦弱的肩膀,把聲音壓得極低:「老叔,您看,大司巫會不會是個鬼?」 羊角脆鄭重點頭,風習習卻嚇的差點飛起來,急忙伸手摀住了梁辛的嘴巴:「可不敢胡言亂語,大司巫他老人家是得 正文 第一四四章 兩個成語 鼠抱著木條愣愣出神,徹底沉誅其間。梁辛開始圳樓壩數的等著。可半個多時辰過去了,人家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意思,他也坐不住了。伸手輕輕捅了捅火狸鼠:「咱先接著往下說吧。」 「說啥?」火狸鼠隨口答應了一句。抬起頭來眼神裡全是迷茫,又過了片刻才真正清醒過來,臉上顯出一份赧然,對著大伙笑道:「天生就是這個臭毛病。一見到和聲光之術有關的東西就魂不守舍,讓諸位見笑了。」 梁辛哈哈一笑,也不用客氣什麼。直接拉回了話題:「有沒有法子。把長舌裡記錄的聲音盡數還原出來?至少,還原到三百年前?」 梁辛滿懷希望。可火狸鼠卻篤定的搖了搖頭:「做不到!從紋。還原五年已經是極限了。如果還想繼續,就必須弄清楚長舌的質地」可這樣一來,就會毀壞寶石,其中記載的聲音,自然也就無從還原。」 梁辛哦了一聲,立刻希望變失望。不料火狸鼠又補充了一句:「至少技術上。是肯定做不到的!」 旁邊的鄭小道急的直拍桌子:「那就說說不用技術的法子!你這人說話忒費勁,有什麼就一股腦說出來。別總一句一句的往外蹦成不?」說完,也學著火狸鼠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咱倆聊姑娘的時候你不這樣啊!」 火狸鼠也不以為意,笑道:「這塊長舌寶石,單靠我們的手段。肯定無法還原得比麒麟更多,不過另外還有一個法子。或許管用。」說著。火狸鼠加快了語速:「蛇蠍出沒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長舌寶石天生靈異,出生之地說不定就有能破解它的寶貝。」 眾人都是一愣,鄭小道更是後知後覺的笑道:「倒是有些道理,不過。這麼簡單的法子,咱們能想到,麒麟、朝陽他們也能想得到吧?」 火狸鼠搖了搖頭:「道理雖然簡單,可別人未必能想得到,特別是麒麟他們,通過紋路還原出了一些聲音,肯定是要照著這條路跑下去的。我能想到這一點。還是因為不久前在草原上閒逛。被一頭厲害蠍子蟄到,又從附近找到了靈草,這才融會貫通。」 梁辛卻若有所思,尋思了一會才抬頭說道:「不管他們想到想不到。等得了寶石之後,總要去一趟蜀藏!」蜀藏就是當初發現寶石的玉脈,早已荒廢許久了。 說完之後,梁辛頓了頓,又莫名其妙的笑著說了句:「這個想法倒是有趣的緊,要好好設計一下!」 眾人談談說說,不知不覺裡天色漸亮,老叔這才跟放大家到外面去走動,才網吃過烤肉不久的梁辛又張羅著做早飯,正忙活的時候。遠處腳步聲響。只見幾條青色的人影,腳步迅捷,正向著營地疾奔而來,梁辛大喜,正是他手下那六個青衣鐵衛。 六位青衣人人雙目緊閉。卻在奔跑中迅捷矯健,絲毫看不出已經五感盡喪。甚至在進入營地之後,為首的熊大維還微微楞了下,似乎察覺到營地比著平時多了一個人,站住再步之後。抽出隨身的繡春刀,在地面上寫到:哪位?可是梁大人? 梁辛驚喜交加,伸手拉過熊大維的手。畫了個圈「他怕寫字太複雜。熊大維認不出。 熊大維的臉上卻顯出了幾分尷尬。他當然不能憑這個圈就拜大人,可要用手去摸梁辛的臉又覺得不合適。再說也未必能摸得出來。梁辛咳了一聲,趕忙又把自己的命牌塞進了他手裡。 熊大維這才面,跟著整肅衣衫,一絲不芶的施青衣官禮,起身之後。對著梁辛做了個稍等的手勢。隨即閃身離開。 梁辛的目光一直跟著他,一共六個聾青衣,其他五個人回到營地後。並未聚在一起,而是有的去喝水有的去洗臉,有的則回了帳篷。可熊大維卻沒怎麼費周折。就把他們找到了跟前。 鄭小道走過來,笑呵呵的說道:「果然事件神奇的事兒,我開始還以為催眠術不好使,他們還有視力,可試過幾次之後才確認,他們的確五感盡失。」 梁辛搖了搖頭:「神奇倒談不上,不過他們的進境可著實讓我驚訝!」 一年的時間,六位青衣在眼下耳聾鼻塞之下,身體的感覺對外界越發敏銳了,雖然每次打獵都無功而返,不過正常生活依然無礙,再加上他們功底厚、反應快,比起正常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鄭小道繼續笑道:「簡單的偷襲,對他們都無效,看好了!」話音落處他的腳尖一挑,向著熊大維拋出了一塊石頭,隨即只聽彭的一聲,石頭正正砸中了熊大維的腦袋。 石頭不熊大維的額頭眼看著拱起來一個青紫色的大包, 比。,萬比 熊大維見梁辛回來,瓚要都是高興和激動,哪想得到鄭小道那他們當雜耍狗熊來顯擺,一下被砸了個正著。熊大維緩緩轉頭,用緊閉的雙眼「看,了鄭小道一眼,目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示意老子記住你了。 梁辛哈哈大笑,瞪著鄭小道喝道:「大膽匪類,襲擊朝廷命官,論罪當」那個是小汐!」 蹄聲清脆,遠遠的一匹棗紅色駿馬向著營地疾奔而至小汐策馬揚鞭,秀髮正朔風飛揚!時值初冬。草原上早已失去了滿眼了青綠,換而接連天地的莽莽蒼黃,可襯出的卻是小汐縱馬間的那份潑辣的生機! 好看歸好看,不過小汐現在可不怎麼乾淨,任誰在草原上連跑十天,…飛一二到哪尖直素面清爽的小汐現在滿臉半十。雙,著一貫的白色羅裙,而是換上了草原人的厚重皮袍,頭上還帶著一定剪絨小帽。雖然不如原來那麼清麗脫俗。可卻顯得有些俏皮和」親近。 梁辛高高興興的就迎了出去,可是卻沒想到小汐似乎沒看見他,一雙清澈的眸子直視前方,口中輕聲叱喝,催促著駿馬一路駛入營地,翻身下馬後把韁繩拋給鄭小道,也不和別人說什麼,快步走進了她那座小的白色帳篷。 自己個子不小」汐的眸子更大,不可能沒看見自己,梁辛愕立當堂。滿心加滿臉都是納悶,跟著彷彿想起了什麼,轉頭望向鄭小道:「小汐不會也被催眠,自封五感吧?」 鄭小道搖搖頭。他也不明所以,皺著眉頭跟梁辛瞎猜:「你光頭了。她不認得了吧」正說著,只聽小汐的帳篷裡嘩啦一聲,似乎是急急忙忙的找東西,不小心碰翻了桌子。 不多時的功夫,白色帳篷門簾一挑。小汐又緩緩的走了出來,俏目顧盼之間,終於看到了梁辛,隨即做出了一個很有些做作的吃驚表情:「你回來了?」這時的小汐,臉也洗乾淨了。帽子摘掉了,皮袍子又換成了長長的白色羅裙。站在營地之中。清俏而獨立! 梁辛也笑了。快步走到小汐跟前。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斯斯艾艾了半晌,才呵呵笑道:「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汐唇齒輕啟。隨卑,一向清冷得欺霜賽雪的白衣少女。微微歪起了腦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梁辛一番之後,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搖頭道:「光頭,倒顯出了幾分彪悍氣!」說完伸手一拉梁辛的胳膊。道:「陪我喝酒!」 「還沒吃點呢,」梁辛一邊得便宜賣乖,一邊喜滋滋的被汐拉去喝酒了。 昨晚老叔已經知道了梁辛要回猴兒谷過年的打算,帶著羊角脆一起指揮著莊、宋兩人準備車馬,收拾行李,梁辛和小汐幾次想要幫忙,都被老叔給轟了回去。 梁辛好像獻寶似的,又把自己這一年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雖然聽得時時動容,可等他全部講究之後小汐卻搖了搖頭,蹙眉琢磨了一會之後,才開口道:「其實我倒覺得,你以前在銅川開飯館的事情,更有趣些。」 梁辛看了小汐一會,也隨之笑道:「這好辦,等閒下來,我再開一間。算你一股,你要不當青衣了就去幫我算賬!」 小汐眸子清亮,輕輕點了點頭! 備車、整理行李,前後也沒費一兩個時辰,眾人也不再耽擱,和草原上的巫士辭行後就此上路。 大司巫還在閉關,見不到人。草原上的巫士和鄭小道等人相處一年,彼此關係融洽,阿巫錦的面子上,施展巫風直接將梁辛等人送到了草原邊緣。 這次梁辛等人竟有銅川入關。銅川府早已蕩然無存,連廢墟都沒能留下。座城池都在柳暗花溟的大神通之下化作飛灰,蕩然無存! 時隔一年有餘,梁辛途經故地,卻再找不到那時的一點痕跡心裡又怎能不有些噓噓小汐看他神情黯淡,想安慰兩句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拋給了他一罈老酒。 入關之後,眾人棄官道而選荒僻小徑。梁辛也不再耽擱,開始按照乾爹的方法練六位青衣,讓他們甩掉馬匹,用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徒步奔跑,才關,六位青衣就變成了滾地葫蘆。一路向著苦乃山摔去」鄭小道也不肯閒著,問梁辛借了戾盅紅鱗,憋盡全力指揮星魂。倒也玩的不亦樂乎。 鄭道自小修煉盅術,對北斗陣位比著梁辛還要熟悉,加著些心。倒也不會被其他的紅鱗誤傷。 梁辛再不去想那些繁雜瑣事,白天裡指點青衣練功,晚上就和汐、老叔把酒言歡,這的暖暖融融,真就把年間憋在心裡的戾氣滌蕩得一乾二淨! 火狸鼠始終縮在大車裡,對外面的事一概不聞不問,專心致志的研究著梁辛畫在木板上的紋路。 一行人日夜兼程,雖然青衣練功拖慢了速度,但白天耽擱的路途。都會在夜裡補回來,一晃之間,距離苦乃山還剩兩日路程,今天,正是臘月二十! 一年之前,這一天裡。 乾爹的忌日到了,梁辛卻未執重孝厚拜,而是彷彿沒事人一樣。拚命的說著。拚命的笑著,直到子夜時分,終於嚎啕大哭! 老魔頭死之前只露出了一個笑容。無聲的說出那三個字。 這一天裡。白天時的阻光,粱辛覺得好像是乾爹的眼光;夜晚中的繁晏,梁辛覺得彷彿是乾爹的眸子。梁辛總是覺得乾爹在看他。他就更捨不得哭,捨不得難過。他怕自己一哭,乾爹會劈頭蓋臉給自己一巴掌,罵上一句:哭個屁! 老頭子捨不得的是自己,梁辛便要更珍惜自己,他活的越好,仇左便越沒有活路。 乾爹將岸,生肅殺人無算。喪在他手中的絕世高手不勝枚舉,本身便是一代魔君,又教出了一個魔君子弟;乾爹將岸,死後身化灰槁,溶於天地之間,即便天下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卻還有一個不出世的老蝙蝠趕來大哭吐血,更把梁磨刀,真正磨成了刀,」 這才是真正的魔頭,生拚死後。談笑之間,便換了天地顏色! 大哭之後便是大醉,丹謀…三的沉睡粱辛再醒來隊吊然距離猴兒谷尚經進入了苦乃山。 一進苦乃山,羊角脆就變了個樣子;再不像以往那樣頑皮多動,而是滿眼的好奇,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時不時都要跑到車頭噢一噢味道,根本就不用粱辛或者老叔指路,乾脆就是這頭小猴子帶著車隊像大山深處跑去。 進山後不久,道路漸漸崎嶇。眾人棄車步行,六位青衣性子執拗,即便山路難行也堅持練功,摔得就更慘了。到是鄭道,這指揮紅鱗頗有進境,到現在能把七盅紅鱗要的虎虎生風,但星陣還遠遠談不上,充其量也就是擺個樣子。 不過有了他,莊不周和宋恭謹哥倆省事了,不用抬著個大箱子趕路。鄭小道興致頗高,反正深山裡荒無人煙。他就指揮著紅鱗跟隨眾人一路前進,時不時還揚起鱗片去嚇唬老鳩。著實威風凜凜」眾人正行走間,最先是十一。突然悶哼了一聲,始終憨傻的臉上顯出了一份警惕,很快梁辛也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敵意,正從不遠處緩緩浮現! 梁辛立刻給同伴打出了小心的手勢,小汐則伸手拉住正往地上狠摔的幾位青衣,一行人同時止步。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個略帶驚訝的聲音:「被你們發現了?果然有點意思。」聲音粗啞而尖銳,聽起來好像是個正處在變聲期的少年在說話。 隨即,十餘丈外的一棵大樹枝葉搖蕩,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大頭少年,就從樹幹之內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乍去,就好像他提前挖空了樹幹躲在其中,可等他離開那棵樹之後再看,大樹絲毫無損。 突然現身的少年面容醜陋,腦袋大脖子細,身穿著一身黑色的棉襖棉褲,棉襖長幾乎蓋過了膝蓋,棉褲短還露出了乾瘦的腳腕子,偏偏他的腳奇大,穿這雙大棉鞋,說不出的邋遢。 聽了聲音,見了真人,梁辛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 雖然和乾山道宗的那兩個丑娃娃宗師長相不同,但神態氣質,幾乎是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來的人。不是醜娃娃的同門。便是他的兄弟仇人堵他們來了。 枝葉搖蕩不停,大樹仍在顫抖。一個又一個醜陋少年魚貫而出,一盞茶的功夫,一共走出了十個人。每個都相貌奇醜,頭大身看年紀比著乾山那對丑娃娃要大上兩三歲。 十個少聳其餘九個都穿著藍色棉襖,唯獨第一個毒出的穿著黑衣,這些孩子各有各的刃陋,相貌大不相同,可神情舉止和衣著打扮都差不多,把鄭小道給看樂了,要湊齊這麼多一般大小的醜人,可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為首的那個黑衣醜少年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終停留在鄭小道身旁的七盅紅鱗上,咧開嘴巴笑了。露出了一嘴爛牙,冉鄭小道:「你就是梁磨刀?殺我師弟的梁磨刀?」 鄭小道立刻就笑不出來。恨不的啐自己一口,好端端的,玩什麼紅鱗啊!深吸了一口氣才恢復常態,笑道:「你們怎麼找到我們的?」 黑棉襖似乎聽到了個好笑的笑話似的。醜臉上顯出了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只不過這幅神情放在梁辛等人的眼中,未免顯得太嬌柔做作了:「不老宗想要找的人,天涯海角也無處藏身!」 鄭小道哈哈大笑,一點也不買賬:「說尖話!不丟人!」 黑棉襖皺起了眉頭,本來就離的很近的雙眼都快擠到一起了,正想再說什麼,臉色倏然一變,轉頭望向了身側的密林中。 又是一陣枝葉響動,密林中枝葉搖擺,一道道湛青色的身影迅速穿梭接近,每一道身影之後還拖著一條火焰般的紅痕!梁辛的目力卓絕,只一眼就看到了葫蘆師父! 一眨眼的功夫,葫蘆就出現在兩撥對峙人馬的側面,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三十幾頭強壯的大天猿。 黑棉襖修為很不錯,看出這群紅尾巴猴子惹不起,明白它們是地頭蛇。卻又哪知道梁辛和葫蘆的淵源。立刻換上了一副恭謹的神情,對著葫蘆躬身施禮,朗聲道:「晚輩不知山中妖王駕到,有擾閣下清靜之處,萬請見諒!」 比。,萬比 葫蘆根本就沒看黑棉襖,圓圓的眸子在梁辛的臉上轉了兩圈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歡喜之色,隨即又看到粱辛懷裡的小天猿,又顯出了些疑惑。 見葫蘆面無表情,黑棉襖深吸了一口氣,又繼續道:「晚輩等人與這**賊血海深仇,借前輩福地擒殺賊寇。還望前輩成全,不老宗來日必將補報!」 妖王大人還是原來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站直了身體,微微瞇起眼睛。盡顯仙風道骨,淡淡的點頭道:「你們打,我不管。我是來坐山觀火的。」說完,頓了頓。又覺得只吊一個書袋有些不過癮,又補充了:「也是來隔岸觀虎鬥的。」 梁辛樂了,隔岸觀虎鬥還可以。坐山觀火的話,,實在有些不太妙。倒是一年多不見,師父學問大長,能一次說出兩個成語了。 葫蘆說完,背負雙手,靜立於原的。淵淳嶽峙間一派宗師氣度,一點也沒察覺自己把倆成語用串了。 「崩。的一聲輕響,一根弩箭射向了天空,在葫蘆身後的一頭天猿忙不迭的把手中的寡婦弩藏到了背後」, 第一四五章 神仙之相 黑棉襖見眼前泣群大猿表示中右,微微鬆了口與。可孫妥才「不放心。他明白梁磨刀不好惹,這一仗雖然穩贏但卻未必好打,身邊有一群山野精怪虎視眈眈的監視著,實在不能讓人心裡踏實。 但是要就此收兵,黑棉襖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為了尋找梁辛整個不老宗的眼線都被調動起來,出發前他對著掌門信誓旦旦,如果連打都沒打就空著手回去必受責罰,當下對著葫蘆再度施禮,滿臉認真的說道:「此事過後,我等兄弟便欠了妖王一今天大的人情,如有差遣,莫敢不從!」 身後九個醜少年隨著黑棉襖再度躬身施禮,隨即其中三個人,有意無意的踏出兩步,看似圍攏梁辛等人,實際這三個少年已經封堵住了一眾天猿的出手線路。 葫蘆只當沒看見。繼續做他的老神仙。 黑棉襖則轉頭望向鄭小道。也不再廢話,直接下了最後通樓:「梁磨刀,束手就擒,否則人人死無全屍」。說話之間雙手一勾,捏出了一道古怪的手訣,一道赤紅色的長鏈從他背後沖天而起,就彷彿一掛倒捲的鮮血漾布,懸在天上躍躍欲擊。 與此同時身後其餘六個醜陋少年同時飛身而起,亮出法寶,轉眼之間刺鼻的血腥氣瀰漫四周,令人熏熏作明。他們的法寶各異,有塔有鈴有法撰,看形狀和普通修士的寶貝也沒什麼,但卻都做鮮血之色,神光流轉中彷彿血跡未乾,正在緩緩的流淌著。 葫蘆率領著眾天猿,齊刷刷的捏住了鼻子。 鄭小道想也不想,直接扔掉紅鱗,怪叫著:「梁磨刀上!」轉頭就往梁辛身後趴, 即便有葫蘆師父壓陣,梁辛也不敢怠慢,心念轉動之下接管了七盅星魂,把羊角脆塞給小汐,同時身形晃動入主星陣,漫天儘是漣漪震盪。 梁辛把身法發揮到淋漓盡致。七盅紅鱗牢牢結成「北斗拜紫薇。之陣,隨著主人一起如電轉圈。 黑棉襖的身法跟不上梁辛,可他的法寶卻如浮光掠影,無論速度還是靈活,都毫不遜於梁辛,血色長鏈在半空裡頻頻探首,一次次擊中星陣。牢牢護住了主人。 從地面仰望,空中的惡鬥蔚為壯觀。七片紅鱗上下翻飛,在梁辛地帶領下圍住黑棉襖瘋狂打轉,更蕩起了無數漣漪,不停地跌客起巨力,想要攻殺敵人;而那條血腥長鏈就好像一條披血惡龍,搖頭擺尾不停的抽打著紅鱗,將漫天漣漪擊碎於無形,更有幾次都鑽進了紅鱗陣中,險些吞掉梁辛,, 梁辛和黑棉襖都沒想到時方的如此了得,可更驚訝的卻是地面上觀戰的葫蘆。 葫蘆一直在防備著黑棉襖動手,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寶貝徒弟主動衝了上去;更沒想到他的身法竟如此迅捷詭異,在猝不及防之下自己都來不及阻擋;最沒想到的是,一年前不過勉強三步修為的梁辛。竟帶著七片巨大圓刃,和一個介於六步初階、中階之間的宗師高了個旗鼓相當! 連著三個沒想到之下,葫蘆老爺驚呼著脫口而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梁辛打得咬牙切齒,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 話還沒說完,只見葫蘆陡然躍起一人多高,跟著向前連跨三步,每步都踩在一個醜陋少年的頭上。 彭、的、彭! 三聲悶響裡,那三個被黑棉襖留下來監視天猿的醜陋少年,根本就沒有反應的松會,腦袋就好像個爛西瓜似的,被葫蘆接連踩爆。 要知道這三個人中,其中兩個都是六步初階的宗師,可葫蘆的修為已經接近逍遙境大成,六步初階根本就攔不住他蓄謀已久地一擊。 這一群醜陋少年,不算黑棉襖的話,實力和琅琊的灰袍鐵面在伯仲之間,九個人中三個是六步初階。六個是玄機大成,一下子就死掉了兩個宗師高手,其餘六人大驚之餘沒有絲毫的猶豫,轉身就逃! 可才剛剛催動身法,耳畔就想起了吱吱怪叫,眼前青色身影繚繞,幾十頭健碩的天猿一擁而上,圍住了他們六個掄拳狠打。 這些天猿都是葫蘆的精銳手下。其中不乏堪比宗師的大妖,又人數眾多,六個醜陋少年完全不是對手。 黑棉襖又驚又怒,可梁辛的身法何等可怕,根本不容他抽身逃走或是去救護同門。 天猿一起動手,葫蘆則閒著。落回到地上,全神貫注的盯住梁辛的戰團,替寶貝徒弟護法,嘴裡卻情不自禁的追問:「當刮目相啥?。 比。,石比 梁辛張開嘴巴,可那個「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遽然一陣勁銳的罡風刮過身旁,一道身影就那麼硬生生的衝過了紅鱗、衝過了血鏈,隨即揚起了蒲扇似的大巴掌,照著黑棉襖的頭頂一掌擊下。 憨子十一! 黑棉襖的血鏈法寶正與「北斗拜紫薇。鬥得難捨難分,同時又分出了一半心思防備葫蘆,哪還想得到大光頭遠比小光頭更可怕,嚇得魂飛天外。怪叫聲中積泌為凝干雙臂。硬扛憨子這掌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黑棉襖只覺的天都塌了,雙臂劇痛傳來,兩隻小臂的骨頭都斷碎成七八截,身體更像個釘子似的,直挺挺的砸進了地上堅硬的山石中」一場亂鬥。從開始到結束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剩下的六個藍袍少年無一倖免,都被天猿撕成了碎片,黑棉襖身負重傷。身體筆直的嵌在山石中動彈不得。 一群天猿打了勝仗,個個興高采烈。呼啦啦的圍住了梁辛,這時葫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天猿們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不少外人,立刻挺直了身體,背負著雙手,緩緩轉身踱著四方步散開了。 葫蘆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梁辛,嘴角眼角都一抽一抽的,目光裡全是驚喜,拼了老命才忍住沒啥哈大笑。點了點頭費力的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 梁率立刻接口:「看!」 葡蘆洒然一笑,點頭道:「這個成語,你用的不錯。」 誰也不敢笑。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做點啥,只有羊角脆鄭重點頭這時土石聲響動,黑棉襖費力的掙扎了出來,口鼻都沁出了黑紫色的胳血。憨子臉上一喜,揚起巴掌就跳了過去,黑棉襖忙不迭的嘶聲喊道:「莫再打,我降了!」 梁辛伸手拉住了憨子,葫蘆已經忘了剛剛還騙了黑棉襖來著:「實話實說。饒你不死。苦乃山天猿一脈言出必行!」 黑棉襖早就不信葫蘆了。都不稀的理他,轉頭去找梁辛一行人中修為最高的的憨子十一,喘息著說:「你若答應不殺我,往來經過我便如是告知 憨子露出了個傻笑,搖搖頭揚起了大巴掌,他只想釘釘子,不想聽實話。粱辛趕忙把憨子拉到了身後。有些意外的問黑棉襖:「這樣就降了?。 從當年苦乃山裡的竹五,到不久前乾山道宗的朝陽真人,梁辛打過不少修士,可還真沒遇到過這麼容易就投降的。 黑棉襖卻露出了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挪動**湊到一塊山石旁邊。小心的躲避著兩條傷臂,靠了上去:「我把差事辦砸了,**來的人死光了。這麼回去也逃不過師父的責罰,還是死路一條。 還不如跟你們求一條活路 說著,黑棉襖頓了頓,又苦笑起來:「當然也沒那麼簡單,我身上有師傅種下的禁制,六個月不回去的話就會神形俱滅,不過」我養好傷之後再想辦法就走了。我所知之事如實奉告,之後各走各路。行不行?那個,,你能做主吧?」 梁辛點點頭痛快答應,也不再多廢唇舌,做了個手勢示意黑棉襖開始。 黑棉襖卻有些猶豫,似乎不知道該從哪開始說起才好,尋思片刻才開口問道:「你可知,邪道上一共有三個勢力?」 ,正 梁辛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毛。笑道:「細細說來聽!」他以前聽琅琊提過,但每次都是一帶而過。至於這三個邪派的情況,梁辛還真不瞭解。 與修真正道八大天門為首、麾下千百門宗爭奇鬥艷的情形不同,邪道餘孽只有三個門宗。分別是纏頭、不老、長春天。黑棉襖、丑娃娃等人都是不老宗的人。 黑棉襖的師父是不老宗的掌門。也是邪道三大魁首之一。 說到這裡,梁辛突然插口問道:「中年人,橫直的一字眉,東北腔。說話都是,整啥玩意呢。」他是哪個門字的?」 黑棉襖明顯吃了一驚,皺眉道:「你說的是長春天的掌門?你認識他?。 梁辛諱莫如深的一笑,得意的點了點頭:「你接著說 這幾百年裡,修真正道外鬆內緊,看上去沒什麼大動作,可實際上對邪道修士的剿滅從未有一刻停歇過。邪道沒機會。也更不敢開枝散葉。外圍的人員太多,很容易就被正道抓住線索連根拔起。 所以邪道在傳承之中,走的一直是精兵路線。就算再好的苗子。如果進境不合格也會不無情拋棄。到現在為止,三個邪道門宗,人數加起來還不到一千人,連一個「九九歸一,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這時梁辛皺了下眉,問道:「我認識一個人,是長春天宗主的弟子。四步大成的修為。深得信任 黑棉襖雖然是邪道中人,但是對長春天的事情卻不太瞭解,根本就不知道琅琊這個人,聞言明顯一愣:「四步修為?深得信任?這不可能!這樣的修為莫說被委以重任,就是活下來都難。」說著,又自顧自的搖了搖頭:「或者此子心機縱橫、行事了得吧」你不是三大門宗的人,不會理解的,想活下來。要麼有手腕,有麼有實力!」 說完,黑棉襖歎了口氣,這才繼續講了下去。 當初能從正邪惡戰中僥倖存活下來的邪派修士,大都修為精湛,授藝嚴苛、為人機警,再配以邪佞的法術,**來的隊伍也都是百戰精兵!特別是這幾百年天下太平,正道香火旺盛,相比之下,普通的正道門宗不過是嬌艷鮮花,而邪道妖人則成了原一剛韌草。 梁辛忍不住微微點頭,無論是長春天的灰袍鐵面、還是不老宗的醜娃娃,展現出的實力確實遠超普通的修道門宗。 黑棉襖看出了梁辛的想法,一邊疼的呲牙,一邊咧嘴笑道:「九九歸一這些門宗,在我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真正要顧忌的,是那高高在上的八大天門。」 梁辛笑著搖搖頭:「太謙虛了吧?就說你們不老宗,乾山道兩個丑娃娃都是六步初階,今天來的十個人裡又有三個六步初階,再加上你,光這樣的實力,」 不等他的話說完,黑棉襖就搖了搖頭,死魚似的眸子裡透出幾分惡毒:「還要差得遠!八大天門一統修真道。我輩先祖世代積攢下的天材地寶、靈石法撰,盡數被他們得了去,有了這筆財富,又窮盡數百年的時間發展傳承,,嘿,八大天門的實力這些年裡行事低調,可隱藏在暗中的實力,誰也不知道!」 說著,黑棉襖頓了頓,又把語氣加重了許多:「而且,修真正道門宗逾千,就算是個小門派也有個千百弟子,可五百年間,八大天門之外的宗師境高手,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這樣的數量,不嫌太少了些麼?」 守著個「百曉生」梁辛才懶得去猜答案,直接追問道:「怎麼說?」 「八大天門把持著天下裡所有的資源,什麼好東西都是他們先挑。挑剩下的再分給下面的小門宗,靈石稀少、法寶匿乏,自然不容易出成就,可普通門宗越弱,就說明八大天門越強。」 梁辛略顯驚愕,他一直以為,八大天門比著普通的正道門宗,也不過是多出七八個、至多十幾個六步修為的高手,可聽黑棉襖的意思。這高高在上的八大門宗。真實的實力遠非如此。 纏頭、不老、長春天一直把八大天門看做死敵,對他們的瞭解,要比著梁辛具體的多。 鄭小道從旁邊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咋舌笑道:「好傢伙,這八大天門。就是修真道的皇帝了。不、比皇帝還霸道。」 梁辛也有點心虛。情不自禁的回頭看了看莊不周和宋恭謹,三位掌櫃的可都是從銅川逃出來的,實際已經站到了八大天門的對立面上,只不過對方還不知道罷了。 說過了正道,黑棉襖又說起了邪道。 纏頭、不老、長春天這三個門宗,行事個不相同,在發展的方向上也多有差別。 纏頭宗最神秘,就連黑棉襖的師父也沒見過纏頭老爹,其門下弟子人數最少,大都是些邊荒蠻夷。不通教化。說話做事全憑喜怒,毫無道理可講,就算是另外兩個邪道門宗也視之為蛇蠍,輕易不和他們打交道。 比。,萬比北 不老宗講究「氣運」重面相。在收徒的時候,不僅要看天賦資質。更要看相貌。 梁辛想樂,鄭小道已經樂了。看相貌倒是有情可原,可專門選醜人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而懂些相術的莊不周卻搖頭道:「口納拳、額走馬、唇如鉛、目如魚」這都走了不起的相貌,運氣遠超常人不是說笑的。」 宋恭謹也跟著幫腔,指著黑棉襖說道:「你的相貌就著實不凡!」 梁辛又仔細看了看黑棉襖,果然。他的額頭又高又長,嘴巴快咧到了耳朵根,嘴唇更是厚的離譜,」 不老宗擇徒最重要的標準就是皮相、骨相,門下弟子比起纏頭宗多不少,而他們傳承的點相之術也是真才實學,著實了得。有了氣運相助。行事之間的確不同凡響,不知有多少次在面臨絕境下,突然就來了機緣,由此脫困。不老宗雖然發展艱苦,但也漸漸成了氣候。 而琅琊所在的長春天,是三個門宗之中最中規中矩的,除了手段犀利、功法了得之外,和普通的修真門宗也沒太大區別,門下弟子尤其精擅木行道法,生命力極強,他們這一脈人數最多。六步修為的宗師數量也多。但是長春天的掌門修為比著不老宗的魁首要略遜一籌,所以這兩個門宗的綜合實力,大致在四六之間,長春天佔優,可優勢卻不算太。 長春天想要一統邪道,不老宗又何嘗沒有這個想法,大家各自行事,琅琊的師父致力尋找天下人間,而不老宗則在最近,與一個不屬於正邪兩道的勢力搭上了線。 終於說到了正題,梁辛精神一振:「乾山道?」 黑棉襖點了點頭:「和我們合作的那批人背景神秘,就連師父都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精通點相之術。曾經對我說過,那批人的首領天生異象,,不是凡人相貌,而是神仙之相!」 梁辛有些不明白什麼叫天神相,黑棉襖搖頭笑道:「我可也沒見過。反正長得不是人樣就對了!」 鄭小道啼笑皆非:「三隻眼?倆鼻子?。 不料黑棉襖卻點了點頭,滿臉正經的回答:「有可能,不過,也只是有可能。」 第一四六章 西蠻之地 撫山背後的勢力,幫助不老宗統邪道,可眾祗,訓「是剪除、不是獨大,而是要另外兩股勢力徹底歸心投降。邪道一共就還剩下一千人,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防著正道來打壓,這時候誰也不會去內訌。 這時梁辛追問道:「那個「神仙相。幫不老宗統一邪道,不老宗幫他做什麼?」 讓眾人想不到的是,黑棉襖露出了個疑惑的表悄,沉聲回答:「什麼都不用做!「神仙相。就像個大善人似的,付出卻不求回報,根本就是無條件的幫助我們。同時為了表示誠意」神仙相。還自爆其短。告訴我們東海乾是他們的據點之一。」 「神仙相。太大公無私,不老宗也心存疑慮,這才把一對丑娃娃派到乾山上,名為聽奉朝陽調遣。實則為了監視他們。可隨後,乾山爆炸三堂會審」「草木道士。諸事接連發生,不老宗也明白了乾山對於神仙相而言,的確是個極重要的據點,既然敢暴露給自己,也足見誠意了。 梁辛想不明白神仙相為什麼要幫不老宗,而且就算他吃飽了撐的,希望看到邪道擰成一股繩,在選擇幫助對象的時候,也應該先找實力最雄厚的長春天。 黑棉襖明白梁辛的疑慮,當下也搖了搖頭:「你想不通的,我也同樣不明白!」 梁辛微微一點頭:「和神仙相合作,你師父是怎麼想的?」 黑棉襖習慣性的聳了聳肩膀,隨即牽動傷口疼得眼角直跳,吸溜著涼氣說道:「那個「神仙相。應該提出了幫助不老宗統一邪道的辦法。這個辦法一定很有效,因為我能看出來,師父他動心了!」 最後,黑棉襖又說了下他們能找到梁辛等人的原因。 不久之前。「神仙相。找到不老宗的首領。說出第二個丑娃娃喪生的經過,同時提供了幾條線索,其中之一就是有個少女巫士與梁辛。 大家都是成年的老妖精,誰都一肚子心眼,不老宗明白神仙相此舉頗有考驗之意,當下調動眼線,主要沿著巫士這條線索去追查,日夜不停的監視著草原與中土間的通關道路。 梁辛等人入關不久就被他們發現了。在仔細的觀察過梁辛等人的實力之後,最終由黑棉襖帶隊,把梁辛等人堵在了苦乃山。 十個醜陋少年本想埋伏梁辛,提早一日進入了苦乃山境內,他們這夥人實力不錯,引起了葫蘆的警懼。這才親自帶隊從後監視,隨時準備「坐山觀火」這才和梁辛碰到了一起。 黑棉襖說完了事情的經過,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我所知之事,已盡數相告。」說話之間,一雙死魚眼總是忍不住膘向憨子的巴掌。 梁辛笑而搖頭:「走吧,別呆在苦乃山裡就成。」 死魚眼一亮。黑棉襖跳了起來。笑道:「你讓我呆我也不呆!梁磨刀。有緣再相見吧!」說著,也不施展什麼法術,撒腿如飛向著止。外跑去。 梁辛一時興起,對著他的背影喊道:「你叫什麼?」 「弦子!」話音落處,黑棉襖已經消失不見,」 等他走後,梁辛綺著一棵大樹,仔細琢磨著有關「神仙相,事情。按照兩位兄長教給自己的破案法子,一條一條的擺出已知的線索: 「神仙相,不屬正邪兩道,實力隱秘而龐大; 在最近幾十年中,悄悄修改了天下風水; 在乾山之中做了些不為人知的設計; 明知「仙禍。卻仍然保守秘密,保住了修真正道的安定局面; 無條件的幫助不老宗統一邪道上的三個門宗,卻不選最合適的長春 聽朝陽的意思,還想拉攏他梁磨刀。當然不是因為自己的本事有多大。而是他們以為自己身後也有著雄厚實力,不列出這些事情還好,一旦全列了出來。梁辛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憨子拍了一巴掌,嗡嗡作響亂成一團。 葫蘆踱著四方步,來到了梁辛面前,文縐縐的微笑道:「若有不解之事,便說與我聽,為師自會指點於你。」 比。,萬比 梁辛嚇了一跳,趕忙搖頭,隨即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跟師父見禮,立刻跪大禮參拜,老叔和葫蘆平輩論交。自是不好去跪的,可莊不周、宋恭謹外加鄭小道,全都是眉眼精明之人,呼啦啦的圍上來,跟著梁辛一起跪在了葫蘆跟前。 小汐也盈盈拜了下去,施晚輩禮。 葫蘆這輩子,就好個面子,拚命維持著臉上的淡然清遠,心裡早都樂開了花。過跪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誰,鄭道和黑白無常他只是一笑而過,在扶起小汐之後。妖王的眼睛裡都是亮晶晶的好奇,可礙於身份,終於沒好意思問出,你是我徒弟媳婦。這句話。 最後葫蘆俯身把羊角脆抱在懷裡。有些納悶的問梁辛:「怎麼回事?」 梁辛站起來,把他認養羊角脆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羊角脆的口水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曾落下,葫蘆的神情更奇怪了,天猿一脈秉奉先祖之名,世代不許離開苦乃山,就連他們自己都算不清已經在這裡呆了多少年,根本就搞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葫蘆琢磨了一會。最終還是緩緩搖頭:「或許只是長相相似吧,這個小東西未必是天猿。」 梁辛可沒想到就連師父都不知道小傢伙的來歷,乾脆也不再多想,對著葡蘆笑道:「有啥不解之事現在也不用想了,我」曰水過年!」 山中無日月。猴兒谷從來不過年,可就是因為沒過過年,才會更好奇、更新鮮、更高興,寶貝徒弟一別一年多,現在變成了個高手不說,還回來跟師父過年來了,葡蘆啥的一聲就大笑了出來,跟著立刻閉上了嘴巴,可嘴角抽抽、眼角抽抽、終於再也憋不住打從見到梁辛之後,越攢越有勁的那份開心,雙手叉腰放聲大笑! 身後那幾十頭天猿也嗷嗷亂叫。上串下跳跟著一起慶祝,直到葫蘆收斂了笑聲,他們又立刻恢復了沉穩模樣。好像剛才胡鬧的另有其人似的。 猴子們簇擁眾人。飛騰縱躍。興沖沖的趕往猴兒谷,剛跑了兩步,葫蘆突然站住了腳步,皺眉問梁辛:「我聽說」過年是要放炮的吧?」 話音網落,老叔風習習就連忙點頭。轉身就要出山去買鞭炮,黑白無常這份眼力價還是有的,這種小事哪能讓鬼王親自去辦,自告奮勇去置辦年貨。由此。中土萬萬年中,第一對主動跑去買炮仗的小鬼,歡天喜地地出發了」 猴兒谷還是老樣子,谷內四季如春,芳草盈野無數鮮花點綴其間,遠處一蓬漾布仿若白龍倒掛;天猿家族還是老樣子,大伙胡打亂鬧上躥下跳,玩的不亦樂乎,見到梁辛回來本來人人高興,正要撒野又發現還有外人,急忙站好,負手仰天緩緩踱步。偶爾搖頭晃腦彷彿聯跑唏噓似的。 梁辛打從心眼裡覺得那麼開心,可一時還顧不上跟老朋友打招呼,急匆匆的跑向丑娘的住處。 丑娘正在縫補衣服,邊上坐著個比羊角脆大不了多少的小天猿,正百無聊賴的擺弄她的針頭線腦,突然見到梁牛回來,丑娘先是一愣,隨即啊的一聲。手一抖。手中的縫衣針正紮在小天猿的胳膊上。 小天猿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把針拔出來,猶豫了一下,放到嘴裡嘎巴嘎巴給嚼了。 丑娘操勞半世,到了猴兒谷中不用再辛勞度日,一閒下來,明顯比著原來要胖了許多。一年多沒見不但沒有絲毫蒼老,反而更顯得年輕了些。要知道天猿食用的野果、銀魚。都不是凡品,對人著實有滋養之效。 「粗壯了、高大了,也黑了,」丑娘的聲音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得到。完全是下意識的念叨著,而梁辛早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在原地站的筆直,不敢動也不想動,讓娘好好看著自己。娘倆都拙於言辭,可母子之間,又何必巧言辭令,對望之間早容下了千言萬語! 恍惚了半晌,丑娘才一驚而醒。拉著兒子坐在身邊,母子二人拉著家常,訴說起這一年多的經歷過望。丑娘在猴兒谷中,自然沒什麼可說的;梁辛不想讓母親擔心,不敢說那些危險經歷,可他自從出山之後就一直在拚命,略去了這些竟然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一時間這對罪戶母子又相對無言,只有四隻手緊緊相握著。 猴兒谷的果子,讓丑娘容光煥發。身體康健,可她那雙早就粗糙的大手,卻絲毫沒變。 梁辛小心翼翼的挑了幾件有趣又不危險的事情,青墨的去向也簡單交代了下,只說她拜在了草原大司巫門下,現在身份尊貴修為了得,丑娘聽的異常認真。一個勁的笑著點頭。說著說著。粱辛突然想起一個話題,從床上躍下來,筆管條直的站好。對著丑娘施了個官家禮,笑嘻嘻的說道:「娘,兒子當差了,朝廷的差官。 果然,丑娘滿臉都是驚喜,忙不迭的點頭:「好,好!做了朝廷的差官才是正經的差事,總修煉修煉,修煉不成神仙倒耽擱了你一輩子,實在不是個事!」跟著又問梁辛現在的差事。 梁辛笑道:「跟大哥二哥一樣,給九龍司當差」 話還沒說完,丑娘的臉色又復一變,滿臉擔心的搖頭:「能不能換個不用拿刀的差事,危險的緊。」 這時門簾一挑,鄭小道抬頭進來。笑嘻嘻的對梁辛說:「快引薦,我們要拜見伯母大人!」話音落處。羅裙飄擺小汐也走了進來。臉上白白淨淨,髮梢上還懸著一滴水珠,看樣子剛才抓空去洗臉了。火狸鼠難得之極的放下了木板,也跟來了。 鄭小道模樣俊朗小汐更是清秀可人、火狸鼠言行得體,這三個朋友放到哪裡也不丟人。丑娘可沒想到梁辛還帶著朋友一起回來,婦道人家沒見過市面,在汐等人的拜見下手足無措,又是讓座又是拜水果,可臉上卻著實高興! 小小的樹皮屋裡立刻熱鬧了起來,一直聊到天現黃昏,大伙才告辭 出。 長相好的走了,不會說不會聽渾身殺氣騰騰的六青衣又來拜見老太太。丑娘原本輕鬆愜意的笑容立刻變得驚疑不定,嚇得梁辛趕緊把他們給請出去了。 這邊還沒安定下來,外面又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曲氏兄妹接了父母也趕來了。妖王葫蘆裝模作樣的上前和曲老爺子、老太太寒暄客氣,曲老爺子做了一輩子官,論起文縐縐的客氣就從來沒輸過,吊了兩句書袋之後葫蘆老爺敗下陣和 接下來又是互相介紹、輪番引薦,著實喧嚷熱鬧了一番,梁辛在歡喜之餘,心裡也略略感慨,搖著頭對曲青石笑道:「可惜老大不在!」 曲青石也歎了口氣:「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那個老蝙蝠行事粗擴豪邁,老大跟著他學藝,恐怕得吃不少苦頭了!」 ,王琺比北 丫頭青墨般起小臉,冷……的,字,一聲,接口道!「他那人平時不知所謂,吃點苦次凹處應該的」。 曲青石想笑,不敢,繃著臉走開了,梁辛走過來低聲笑問:「曲青墨,你有勁嗎?」 青墨如臨大敵,滿臉聳懼的瞪著梁辛,過了片刻才咬著牙低聲回答:「你敢說出去,我就跟你拼了!」 梁辛哈哈大笑,晃了晃手腕上的眉心珠:「阿巫錦我可惹不起。這天底下敢惹你的也就有一個人」 敢惹阿巫錦的那個人。此刻正緩緩睜開眼睛,一道宛若月輝般銀亮、皎潔的光華,從他眸子中緩緩滾過,」同一道銀輝,從柳亦的左眼滑到右眼,詭異而淬礪。 苦乃山西側,惡沼與癢氣蟒林連綿千里。永遠不停的生長著、腐爛著,朝朝生氣與陳腐惡臭科纏在一起,分也分不開,西蠻之地! 早在幾千年前,西蠻就被蕩平,法壇、神台已被盡數摧毀,倖存的幾棵高大圖騰柱,也早被籐子纏滿,隱去了本來的面目。 圖騰柱旁邊,一棵尤其粗壯橡樹,無數條氣生根虯結盤繞,好像一群正在拚命的巨蟒被突然定住因而成形。樹冠籠罩著數十丈的方圓,枝葉繁茂,濃綠到發黑,可如此碩壯的大樹,卻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僵硬的聳立著。 老蝙蝠就到掛在這棵古橡之下。長長的黑髮倒垂,髮梢拖在地面上。柳亦則躺在不遠處,雙眼還有些迷糊。 老蝙蝠的聲音尖細,從他耳邊響起:「醒了?睡的可好?」 柳亦趕忙爬起來:「挺好,都沒做夢。」 老蝙蝠咧開嘴吧。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昏黃的眸子盯著柳亦脖子上的大動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柳亦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退後兩步:「說好了不吃的!」 老蝙蝠閉上眼睛懶得看他,冷曬道:「也就你拿著自己當塊肉!」說完頓了頓:「明天你就上路吧。去草原。把大司巫那個女弟子給我娶進門 柳亦愣了一下:「您是說,我出師了?這才三個月,您也啥都沒教 話還沒說完,就被老蝙蝠搖頭打斷:「一年了!」 柳亦腳步踉蹌,差點又坐回到地上,好容易才穩住了身形,瞪著師父問道:「我這一覺,」我睡了九個月?」 「不錯!你自管呼呼大睡。我卻險些累死!」老蝙蝠嘿嘿的怪笑著,也聽不出來是開心還是生氣 柳亦滿臉愕然,呆了哭長著臉對師父作了個揖:「到底怎麼回事,您老給我說說吧。 一年前,柳亦被老蝙蝠帶走,卻並沒有直接到西蠻總壇,而是四處遊走,閒逛。這段時間裡麻煩出奇的多,各種閒雜瑣事層出不窮,老蝙蝠袖手旁觀,柳亦忙的焦頭爛額。 直到三個月之後,老蝙蝠才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你這個黑胖子,其他的都還談不上,不過還算重情義!」 柳亦這才明白老頭子是在考教弟子。傳承衣缽不是件事,當初在官道上老蝙蝠雖然說的輕鬆。但真做起事情來也帶著幾分謹慎。老蝙蝠一生閱人無數。目光犀利,三個月的時間雖短、考驗的又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基本也能確定柳亦的為人了。 隨後才帶他到了西蠻之地磕頭拜師,正式列為西蠻盅衣缽弟子。拜師之後,老蝙蝠啥也不做,就讓柳亦早點休息,柳亦美滋滋的睡著了。再醒過來,就是現在了。 老蝙蝠也沒打算瞞他:「你睡覺的時候,我給你種了盅,又耗了些修為,幫你改造血脈,現在盅蟲已經養在了你的骨血裡,分不開了!」說著,指了指身邊:「吊上來!」 柳亦俟了一聲,身子一翻腳尖勾住枝椏,和師父到吊在一起,肩並肩。蕩悠悠。 老蝙蝠一笑:「倒吊著,血脈流轉便等若逆水行舟,會更有力些,對滋養盅蟲很有好處。」 柳亦答應了一聲,隨即伸手指了指漫天的星斗,好奇地問道:「師父給我種的,是什麼星的盅蟲?」遊歷的時候,柳亦聽老蝙蝠講過盅術的來歷,知道盅蟲就是望星蟲,盅術實際就是將身體的力量化成星陣,加以大幅提高。 問罷,柳亦還有些意猶未盡。又補充了句:「梁老三練成了北斗星魂。咱們正宗西蠻盅,可不能輸給他!」 「梁辛的七盅星魂,縱然再怎麼霸道,將來的成就也僅止於逍遙境的實力,他要想求得突破。最終還是要著落在將岸的「天下人間,上!」說著,老蝙蝠不置可否的一笑。又輕輕搖了搖頭:「至於種在你身上的盅。不是一般的望星蟲。你也不用撅著**從星星裡找了,你的盅,有個單獨的名堂,叫做天地盅!」 說完,老蝙蝠突然發出了一陣嘶啞尖銳、但卻開心無比的歡笑聲:「你是西蠻盅的衣缽傳人,修習的盅術。又豈是普通星盅所能比擬的!」 柳亦滿臉喜色,趕忙問道:「天地盅,有什麼名堂?」 老蝙蝠正要開口,突然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從他的身上響了起來。 老蝙蝠傾聽了片刻,緩緩睜開了眼睛,對著身旁的柳亦笑道:「你是我的衣缽傳人,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道了!」話音落處,抓住柳亦的肩膀,呼的一聲竄向半空,向著東方急掠而去! ,萬 第一四七章 一家三口 ;訓功夫。老蝙蝠師徒就來到了座山丘周圍儘是茂密叢林,唯獨這座山丘寸草不生,雖然談不上險峻,卻透出了一份孤絕荒涼小丘上,正站在七八個人,穿著打扮各不相同。既有長袍快靴的中土人士,也有滿身鬼畫符的蠻荒野人。 這些人見老蝙蝠到了,一起跪倒在地。為首的是個蜀地苗人。身材矮小又黑又瘦,眼角眉梢之間卻凝結著抹不掉的虐戾之意,操著濃重的川蜀口音,對著老蝙蝠大聲道:「拜見老爹!」 老蝙蝠揮了揮手,一指身邊的柳亦。對著跪的幾個人道:「這是我徒弟說完,又尖笑了一聲,補充道:「不是吃食,是衣缽傳人!」 苗人滿臉喜色,他身後的幾個人也是同樣的神情,一起大吼道:「恭喜老爹,恭喜少主!」 柳亦趕忙還禮,同時滿是狐疑的看了老蝙蝠一眼,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師父是個獨行俠,想不到手下還有高手聽用。 老蝙蝠也不急著解釋,只是指了指那個苗人,對柳亦說道:「他是跨兩,以後你們多親近!」跟著又望向了跨兩問道:「什麼事,說吧。」 苗人跨兩站了起來,聲音乾澀卻響亮:「不老宗的龜兒,傳訊長春天和我們,說有要緊事。」 老蝙蝠枯瘦的臉上,顯出了副饒有興趣的神情:「什麼事情說了麼?」 ,正 「傳訊的崽兒露了些口風,說是商議三宗合併!仙人板板,我看不老宗的哈老漢兒,瘋綽綽勒,三宗合併哪輪得到他狗的說話!」 老蝙蝠也略顯意外,苗人跨兩生性嗜殺,繼續大聲道:「依我,殺他幾個莽大頭。不老宗就知道老尖了!」 老蝙蝠卻搖了搖頭:「知道了。回信,時間地方隨他們去訂,我去。」 跨兩目光不忿,還想再說什麼,老蝙蝠卻懶得再多說什麼,揮揮手把他們都轟走了。 老蝙蝠又琢磨了一會,才望向柳亦,問道:「懂了存?」 柳亦看著他師父:「我要說懂了,您老信不?」 老蝙蝠也笑了,他還是挺喜歡柳亦這股吊兒郎當的勁頭,伸出了三根手指:「邪道:大門宗,纏頭、不老、長春天,其中這「纏頭,二字。說的就是我們了!」說著,又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就是纏頭宗的首領,外面有個稱呼,叫我纏頭老爹。」 「您老是邪道中人?」柳亦瞪著師父,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到後來才恍然大悟,搖頭道:「本來早就該想到的」如果不是邪道上的名宿,又怎麼會認識乾爹將岸。」 老蝙蝠背負雙手,上身微微前傾。將枯瘦的臉孔湊近柳亦,似笑非笑的問:「怎麼。做邪道妖人。怕麼?」 柳亦樂了,開始滿嘴跑舌頭:「弟子不怕,只覺得心頭歡喜,更覺得肩頭沉重,這一副光復邪宗的千鈞重擔,就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可咱們纏頭宗的爺們脖子硬膀子硬腰板更硬。就算再重的擔子 不等他說完,老蝙蝠霍然發出一陣嘶啞的尖笑,呼的一聲沖天而起。在柳亦頭頂三丈處一圈圈的盤旋:「小子,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什麼正道邪道,老子才不放在心上!」 老蝙蝠是西蠻盅的傳人,和中土修士根本不搭界,談不到是正道或者邪道,他自成一家。一千多年前,他叱吒天下,動手殺人也不問正邪,兩道都有不少宗師人物死在了他手上。那時他修煉盅術時出了差錯,頭殼潰爛,常年以青布纏頭,這才得了個「纏頭。的綽號。 後來在正邪相爭中,正道佔了上風。而老蝙蝠的風頭太盛,也被正道利入了妖人的行列。 老蝙蝠自己也不當回事,更不會跑到五大三俗去辯解,說到這裡,老蝙蝠的笑聲更尖銳了,低頭望著柳亦:「小子,我問你,如果有人說你是妖人,你怎麼辦?」 跟著也不等柳亦回答,就逕自笑道:「別人說我是妖人,可我要不是個妖人,那豈不是吃虧了?所以我便做個妖人,高興的時候就去殺幾個五大三粗,卻不捨得再去找邪道的麻煩了!這下名副其實了,總算皆大歡喜。」 柳亦眨巴了兩下眼睛,哈哈大笑著點頭:「不錯,您老沒吃虧!」 老蝙蝠這個,邪道妖人,的身份,是被正道硬栽上去的,到後來當年的前輩名宿紛紛隕落,傳承到了現在,別說修真正道,就連不老宗、長春天也只當纏頭老爹真的是倖存下來的邪道餘孽了,雖然不願意和纏頭宗有太多接觸,但也還是把老蝙蝠這一路人馬引為同黨。 老蝙蝠行事隨心所欲,全沒有章法,當年裡也不是光殺人,遇到順眼的有時也會做些好事。特別是在謝甲兒死後、正邪惡戰最後那一百年裡,他也救了不少人。其中一些人被他搭救後就奉他為主,人數雖煞不多,但久而久之,也聚集了百多號好手,形成了纏頭宗的勢力。能被老蝙蝠看著順眼的,不用說也都是些桀驁虐戾之輩,恩必還仇必報,行事不按章法出手狠辣邪佞。 三兄弟一起殺了乾山長老,媳婦和老三都是從解川逃出來的,柳亦早就不把正道當好人了,現在得知師父竟然是邪道三大首領之一,心裡倒著實高興,笑著問道:「咱們纏頭宗這些好手,實力怎麼樣?。 不料老蝙蝠翻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我平時又不管他們!」 老蝙蝠就從沒管過手下人,所有的事情都由兩個人來打理,苗人跨兩是其中之一。 不過就算據點在遠離中土的西蠻境內,能在正道追剿中生存到現在。實力自然也不 纏頭宗畢竟是師父的班底,而柳亦也無意正邪之爭,大概瞭解些也就走了,他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功法,又把先前被打斷的話題拉了回來:「師父,天地盅有什麼奧妙?。 老蝙蝠卻沒直接回答柳亦,而是扯到了望星蟲身上。 西蠻先祖早在千萬年前就開始捕捉、飼養望星蟲,這些蟲子長得全都一摸一樣,夜夜望空追星而動,想要種盅,就先要搞清楚它們追認的是哪顆星,再配以同伴組合成星陣。梁辛的七盅星魂,分別追逐北斗七星,這才能在種入身體之後,形成北斗轉圈的陣法。 所以即便是熟知蟲性的西蠻,在剛剛捉到野蟲或者孵化出幼蟲的時候。也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星屬,必須要在夜裡,放牧。之後才能辨識。 後來,有人捉了一窩望星蟲。這一窩裡,一大、一中、一一共三條蟲,單看外表和普通的盅蟲也沒什麼區別,可在夜晚「放牧,時,才發現它們的奇異之處:深夜之中三條蟲子,大蟲睡覺,中蟲不動」蟲卻瘋子似的,撒開腿繞世界亂跑。 普通的望星蟲追星,就在方圓三尺的範圍之內,可這條小蟲追星,一夜跑出了好幾十里,差點把主人累死。 柳亦聽的哈哈大笑:「好傢伙。這條蟲子,追的別是流星吧?」。 小蟲固然離譜,可那窩裡最大的望星蟲就更稀奇了,它的習性和其他的盅蟲恰好相反,人家白天睡覺晚上追星。它卻在晚上大睡白天活動。跑動的更遠,一個白天能跑出上百里! 終於那條中蟲,不管白天晚上都巋然不動。 捉到這窩奇蟲的西蠻無比驚訝。請來了族裡的長老、高手一起來研究這「一家三口」一直觀察了幾個月之後,他們才終於窺集端倪: 大蟲追的是太陽小蟲追的則是月亮。這一對望星蟲,望的乾脆,就是日月! 柳亦瞪大了雙眼:「怎麼?日月也是星?」在中土的觀星之術中,只看漫天星斗,根本不管日月,日昇月落是另外一套玄學體系,與星術全不搭界。 老蝙蝠咧嘴,露出了一個陰森笑容:「你管它們是不是星,只要知道蟲子都是盅蟲就好了!」 ,王琺比北 一大一小兩條蟲子,也是望星蟲,只不過追地不是三垣二十八宿諸般星斗,而是追逐日月,這對蟲子也西蠻盅稱作「日月盅。或「晝夜盅。 這對盅蟲習性特殊,活力遠超同類,而日月雙宿又主宰了萬事萬物。所以日月盅的威力也澎湃絕倫。是西妾中最凌厲霸道的盅術。 說到這裡,老蝙蝠對著柳亦淡淡的笑道:「我的本命盅,就是日月盅。」 一家三口裡,大的小的都被研有明白了。那頭懶惰得能把豬氣死的蟲子,依舊是個謎。 有人冒險將它種進身體,可過不多久,接盅的人越來越瘦,到最後乾脆被懶蟲抽成了一具乾屍,而主人死後,懶蟲也死了。 再後來,也有西蠻在機緣巧合中找到同樣的「一家三口」西蠻好手窮極手段。甘願冒險又試了無數種方法來種,懶蟲盅」用不同的盅蟲與之搭配,當然也包括日月盅。 這麼做,主要是因為日月盅的威力實在太驚人,懶蟲是與望日蟲、望月蟲是一奶同胞,自然也蘊含了絕大的力量,如果不能加以利用,實在讓人不甘心。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次試驗,折損的好手不計其數。西蠻終於弄明白了,想要養住「懶蟲盅」讓他不噬主,只有一種方 : 餵飽它! 正宗的西蠻盅術,在種盅之後並不需要取出來,而是養在主人的血脈之中,久而久之盅蟲的星魂之力便會融入主人的血脈。養了「懶蟲盅。的人,如果不想變成乾屍,就要去喝其他盅術高手的血,用以來餵飽「懶蟲盅」 懶蟲在體外的時候,從來不會稍動。更不會主動去攻擊其他的望星蟲。可被煉化成盅蟲種入身體之後。就變成了餐餐厲鬼,如果不把它餵飽了,它就會反噬主人。 等養到了一定階段,懶蟲盅就算成熟了,再也不會反噬主人,但如果主人還繼續吸血,它也會繼續去汲取其中的力量,會變得更強壯些。 柳亦知道西蠻盅邪佞,可這種養盅的法子還是聽得他心驚肉跳。一邊摩挲著腦門上的雞皮疙瘩,一邊搖頭苦笑:「這麼邪門的盅蟲還是不養為妙。」 老蝙蝠嘿嘿的笑了,緩緩的搖頭:「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當年這西蠻之地繁茂的很,族人無數,煉盅的高手也成千上萬,有人養了懶蟲盅,其他人都來接濟一些也就走了,你給一碗,他給一碗,足夠養了,不用殺傷人命的。」 西蠻找到了飼養懶蟲盅的法子。這道盅靠著吸食其他盅術高手的力量而成長,在成熟之舟,也不在主人體內跑陣法,就直接把自己的力量給主人使用,威力到是不俗。 但是這個「懶蟲盅,帶給主人的力量,和飼養的複雜程度相比、和同胞兄弟日月盅相比,卻絕不對等,甚至比著七星盅、貪狼盅這一類比較出色的戾盅都頗有不如,西蠻忙了千年,卻依舊不得其法」懶蟲盅。也變成了個。雞肋。 雖然是個雞肋,可是西蠻性子執拗,只要能捉到「一家三口」就肯定會有人去飼養懶蟲盅,不過從頭到尾。也沒人能再有什麼突破,就這樣一直延續了幾千年,直到一個機緣極大的巧合發生,西蠻才瞭解了這道戾盅真正的力量所在! 柳亦終於聽到了戲肉上,側頭望著師父:「什麼機緣?怎麼回事?這道盅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洲刪搖了搖頭。笑容也變得古怪了起來,沒回答柳亦的問聯繼續接著自己的話茬向下說道:「由此。懶蟲盅也被改了名字,叫做天地盅!」 話音網落。柳亦就從樹上掉下去了。他可聽得明明白白。師父給自己種下的,就是「天地盅,! 老蝙蝠終於如願以償,哈哈大笑道:「不用擔心!我給你種的天地盅,是已經養熟的,不僅不會反噬主人,而且還帶著不錯的力量。」 大笑了一陣之後,老蝙蝠的聲音卻變得清淡了,繼續道:「這些年裡。我一共吸乾了七十二名徒弟,就是為了養住這頭「懶蟲盅」不過。人血的味道麼」說著,他舔了下嘴唇,陰測測的低聲怪笑:「也還不錯!」 老蝙蝠雖然自稱西蠻,可實際卻是中土人士,他和宋紅袍一樣也是天賜盅身,是修習盅術的好苗子,他的師父到是正經的西蠻,那時候西蠻早已沒落,而他師父也沒過多久就死了。給他留下了一整套修煉盅術的法子,另外還有一群望星蟲,其中就有「一家三口。 老蝙蝠本來就是天縱奇才,修煉的又是日月盅,毫無意外地成為一代高手,可他的心思。卻扔放在那只懶蟲上,最終,他開始收羅門徒,並將「天地盅,養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正 西蠻能成為盅術之地,和他們的體質有很大的關係,到了老蝙蝠的時候,西蠻已經蕩然無存。再沒有人為他提供足夠的鮮血來飼養戾盅。而中土之人,想要找到適合修煉盅術的苗子極為困難,老蝙蝠跑遍天下,窮盡數百年,一共也只找到七十三個人。 因為用血量大,人卻少,沒法想西蠻繁盛時那樣湊百家飯,所以老蝙蝠一次就會吸乾一名弟子。 這時候柳亦咦了一聲:「網剛不是說七十二個弟子麼?」 老蝙蝠冷哼了一聲,回答道:「我剛剛是說,我吸乾了七十二個,還有一個,沒捨得吃!」說著。轉頭看著柳亦,神神秘秘的問道:「你猜,我沒捨得吃的這個弟子,是誰?」 柳亦搖了搖頭,把衝到嘴邊的「愛誰誰,三個字給吞了回去,梁辛那種「守著百曉生。我才懶得猜,的念頭,就是跟大聳學的。 「謝甲兒!」老蝙蝠的聲音平緩而僵硬,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可是個大八卦。柳亦的立刻把自己的「天地盅。扔到了一片,把全副精神頭都放在了新話題上,眼睛賊亮。忙不迭的追問:「咋回事,說說唄!」 老蝙蝠發現謝甲兒的時候,已經是惡魔「纏頭。了,謝甲兒則是一個邪道門宗裡不入流的弟子。 雖然修真不行,可謝甲兒卻和老蝙蝠一樣擁有一副天賜盅身,老蝙蝠動了愛才之心,直接把他搶到西蠻之地,逼著他磕頭拜師,成了柳亦之前,西蠻盅真正的衣缽傳人。 雖然成了西蠻盅的繼承人,可謝甲兒為人卻木訥僵硬,在他眼裡,什麼西蠻盅北荒巫都是雞蟲小道。根本不值一提,只有修真才是真正的通天大路,老蝙蝠也不當回事,只以為等他修煉有成之後自然會明白盅術的神奇之處。 謝甲兒學的心不甘情不願。可名師、天資都擺在那裡,沒用多長時間就有了小小的成就,以戰力而論勉強達到了三步修士的水平。 老蝙蝠的身體裡還在養著半生不熟的「天地盅」見謝甲兒入門之後。便佈置好功課,又到中土去找徒弟去了,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謝甲兒逃跑了。 不僅逃跑了,還被老魔頭將岸發現,成了魔君弟子! 老蝙蝠如何肯善罷甘休,直接去找將岸要人,這種事本來就是各說各的理。誰都不肯讓步,最後還是約做決戰。 柳亦沒心沒肺的笑道:「您老輸了吧?」 老蝙蝠哈哈大笑:「論本事,我的確不如將岸,可那一戰,有些複雜呢!」 老蝙蝠行事隨心,高興了怎麼都好,生氣了怎麼都不行,約好決戰之後,全沒有高人風度,根本不肯等到正日子,就開始日夜窺探跟蹤,想要偷襲將岸。 幾次偷襲不成,但是跟蹤的時間長了,老蝙蝠卻發現這個將岸特立獨行,行事做派透著一股正經的人味,和所有的修士都不一樣,漸漸起了些好奇之心,這下跟蹤變得津津有味。直到兩人約戰的當天,老蝙蝠還是偷偷跟在將岸身後去的戰場…… 可就在那天路上,將岸遭遇偷襲,正道上的宗師高手設陣伏擊,一場惡戰之後,偷襲之人被盡數格殺,老魔頭雖然沒受傷,但也耗盡了力氣。 老蝙蝠沒出完了之後。才溜溜躂達的走到將岸跟前,瞪眼問道:「認不認輸?」 將岸回答的也挺沒高手風度的:「改日期再打!」 老蝙蝠哈哈大笑:「改個屁,做你的美夢!」說著,抬腿把一個腳印子印在了將岸的**上,隨即雙臂一振。飛走了,徒弟自然也是不要了。 決戰的賭約是徒弟,將岸輸了。老蝙蝠卻沒再把謝甲兒要回來,所以將岸欠了老蝙蝠一個徒弟。 而將岸始終誤會著他殺徒吸血的惡性,畢生也沒再和他打交道,可欠了老蝙蝠一個弟子的事情卻牢牢記在了心裡,所以在土坤腹中一見梁辛身負七盅星魂,就誤會他是西蠻弟子,不肯再收做徒弟。 再說謝甲兒,他與梁辛的境遇極其相似,這才符合了「天下人間,的要求。成了將岸的衣缽傳人,威震天下的一代魔君!,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0,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四八章 陰沉木耳 右蝙蝠收徒在井,但謝甲兒自只不願意,老蝙蝠用了猛一州段;將岸「橫刀奪愛」師徒二人卻佔了個你情我願。兩個老麾頭都覺得自己有理」他們之間的事情沒有多複雜。不過如果不是當事人自己講述,別人也休想能猜得透。 還有謝甲兒,先後拜了兩位魔君為師。這份造化也算前無古人了。 柳亦聽的津津有味,待老蝙蝠講究之後。揮了揮獨手總結了一句:「您老和乾爹將岸之間的恩怨。算起來,和我小時候因為搶一隻螞炸與年居娃娃廝打。也沒什麼區別。」 老蝙蝠哈哈大笑:「為螞炸、為金銀、為徒弟、為修為、為長生本來也沒什麼區別,有所圖,便會有所為。」 柳亦市井出身小事情上計較的清楚。可對大道理從來都懶得去想。勉為其難跟著師父一起笑了朗聲。又把話題來回到自己身上:「我身上的天地盅,才剛您還沒說完。 老蝙蝠這才想起來,爺倆本來正說著正事,不知什麼時候就把話題給串跑了:「九個月前,你睡熟之後,我施法將養在自己體中的「天地盅。度給了你,跟著又花了些力氣,替你驅盅認主,一切都還算順利。現在天地盅已經拜你為主。以後它的力量任你取用。」 說著,老蝙蝠的聲音裡**了些不易察覺的疲憊:「你的天地盅,是被七十二名盅術弟子的精血養成的,所以它也帶了這七十二個人的力氣,到現在,這些力量都是你的了。」 老蝙蝠說的輕鬆,可這九個月裡的凶險複雜,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尤其是天地盅這種戾盅。好容易擺脫了主人的束縛進入了新的身體,哪有那麼容易就認主臣服,如果不是老蝙蝠修為精深全力護法,九個月的時間足夠柳亦死上二百七十次了。 柳亦低聲驚呼,神情裡又驚又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老蝙蝠卻不屑的一曬:「也沒你想得那麼誇張,我找到的這七十二個弟子。都是,繼子裡面拔將軍」天資總歸有限,他們之中,最強的幾個也只練到了玄機之力,剩下的就更差勁了,所有人的力量合在一起。勉強能抵得上一個逍遙境初階的修士。」 柳亦哦了一聲,點點頭,神情清淡了許多:「原來如此,果然也算不上啥」 話還沒說完,大樹的枝葉就是一通嘩嘩亂響,老蝙蝠被他氣的身子直晃,自己說六步初階不算啥,那是高人風度,可柳黑子竟然也誠心誠意地跟著隨聲附和」 老蝙蝠尖聲怒笑:「蠢笨胖子,一個凡夫俗子,短短一年之中達到逍遙境,變成了六步宗師,說一句一步登天也不為過,這種手段,除了我西蠻盅,還有誰能做得到!」 柳亦一翻身從樹上跳下來,跪在老蝙蝠面前,一張黑臉蛋子上都樂開了花:「弟子心裡早就樂翻了,可咱們西蠻盅的傳人應該心沉若海、眼高攀天,六步修為在旁人看來驚才絕艷,卻不能放在咱們的眼中。有朝一日,弟子晉身娥娥境。那才能勉強對得起師父的一番苦心。所以弟子不喜不怒,不動聲色」 老蝙蝠翻身一腳把喋喋不休的柳黑子給踹翻了,口中卻發出了一串由衷開心的大笑,聲音也變得厚重如雷,幾乎是咆哮著怪叫:「雖然是滿嘴胡言亂語,可有一句話說得卻不錯。有朝一日,你晉身嬸娥境,才算勉強對得起我的一番苦心!」 柳亦琢磨著,師父這是要發瘋了,從地上爬起來也不敢再胡扯了,小心翼翼的問:「師父,嬸娥境的事咱以後再說」現在我身負逍遙境之力,可、可這些力道在哪了啊?」柳亦根本感覺不到什麼天地盅,更談不到利用它的力量,除了覺的精神頭不錯,舉手投足之間和原來沒有一點區別。 比。,萬比北 說話之間,柳亦掄胳膊踢腿,又學著梁辛的樣子全身哆嗦了幾下,自然是一道漣漪也沒見到,心有不甘的說道:「我們老三,一運星魂之力,漫天漣漪轉眼勾連成陣 老蝙蝠嘿嘿的笑道:「梁辛的盅術。是以盅駐力,在咱們西蠻盅,只能算是入門功夫,不過他的機緣實在了不起,這才把下乘的本事練成了上乘的力道。你和他可大不相同!」 說著,老蝙蝠輕巧翻身,又漂浮在半空,對著柳亦叱喝道:「看好了!」話音落處身形一閃,從週遭的密林中如電掠過。 只見他所過之處,那些森森古樹全都痛苦的扭曲了起來,每棵樹都一樣,左半邊迅速枯萎,而右半邊卻瘋狂生長,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共存一體,眨眼之間,偌大一片樹林就在嘎啦啦的哀號呻吟中爆碎成木屑赤粉。 老蝙蝠只是穿過密林,根本就沒去碰觸那些被摧毀的樹木。 消失的,只有古樹;而野草、長籐、泥土石塊卻沒有收到絲毫的傷害,當然不是老蝙蝠的力道不足,而是他的修為已臻化境,收發隨心。相比之下,在一片糾纏不清的密林中只殺死古樹,要比一個神通毀掉所有東西更難得多! 「粗淺蠱術,以蠱駐力;而高深盅術。則是以盅駐術!施展出的,是法、是術,而不是那些搶拳頭砸王八的蠻力!」老蝙蝠身形兜轉,又回到了柳亦身邊:「我的日月盅。便是以盅駐術,你的天地盅也是如此。」 柳亦認真地琢磨著老蝙蝠的話。片刻之後才抬起頭:「我的天地盅駐術而非馭力,所以我感受不到什麼力量?」 老蝙蝠笑而點頭:「差不多!說穿了。術也好、法也好,也都還是力量,不過變了種形式。你凡人出身。一步登天, 老蝙蝠耗時九個月,費勁心思,才把天地盅變成了柳亦的本命盅,現在那條「懶蟲。正式認主。已經變成了柳亦身體的一部分,這就好像健康的人,在平時是感覺不到自己心臟的跳動一樣,感覺不到,不代表心臟不在跳。 而典蟲的力量,也是也「術。的形式體現的,和柳亦平時認知的那種「妾拔山河。截然不同。 所以他一時體會不了也不奇怪。 他已身懷天地盅,這份力量已經確確實實屬於他了,所差的不過是個調用的法門。 這個調用的法門,說穿了是施展高深盅術的心法,老蝙蝠也不著急。先把心法口訣一句一句的解釋清楚,柳亦全神貫注,仔細聽著。有不解之處立刻提出,直到天色大亮。忙活了幾個時辰,柳亦總算把這段不算繁雜的口訣牢記在心。 老蝙蝠又隨口考問了幾句。見徒弟確實都記住了之後,才點頭笑道:「咱們西蠻盅的本事,主要是在養盅、煉盅上,心法並沒有什麼複雜的,你勤加修煉,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施展無礙,照你的資質,,最多一年也就夠了。」 柳亦點頭稱是,心裡明白,自己雖有天地盅在身,可在練好心法之前。這一年之中,基本還是原來那個柳黑子。 老蝙蝠卻早有準備,翻手從腰畔的皮囊中取出了一黑一紅兩隻盒子。擺在了柳亦的面前,笑呵呵的說道:「黑的,打開來!」 兩個盒子都是扁盒,不到一寸厚。飯碗口般的大柳亦伸開了黑盒子,只見其中擺放著一面小鑼,看上去和普通的鑼沒什麼區別,唯獨鑼肺處不是紅心,而是一點陰慘慘的暗白色,彷彿是把人骨煉成了灰然後塗上去的。 鑼下面。還扣著只小小的鑼錘,四寸長短,顏色焦黑。 ,正 老蝙蝠把小鑼和鑼槌兒拿在手裡。仔細的摩挲著,看神情,這件寶貝顯然是他的得意之作:「你心法未成。雖然身懷天地盅,但這一年中卻和常人無異,所以我用你的斷臂骨、結根發煉成了這只「驚槌兒」又用你的心頭血、白日淚煉製了這面「蟄鑼兒。!如果遇到危險就敲響它。便會驚醒你的天地盅,不用心法也能施展盅術禦敵。」 柳亦驚喜交加,有了這套「驚蟄。法寶。還要什麼心法,接過小鑼望向師父,在老蝙蝠微微點頭之後,柳亦揮動驚槌,正中鑼臍。 一面比著巴掌也大不了多少的小鑼。卻在敲擊之下,爆發出一聲震裂天地的鏘鏘巨響!方圓百里清晰可聞。千萬頭鴉雀一驚而起,密密麻麻的飛上天空。轉眼遮天蔽日! 體內:鮮血流淌的速度驟然加快。一道徹骨的冰涼在四肢百骸間迅速遊走。 體外:柳亦只覺得高高的天空迅速沉降。週遭的密林層層打轉,腳下的泥土化作漣漪,湧動中將自己輕輕包裹。 片刻之後,身邊的一切都猛然一震,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老蝙蝠尖聲大笑:「出手,老子親自給你試招。」 柳亦本想答應一聲,可「是,字出口,卻變成了一聲桀桀怪笑。身子一晃。只見百丈方圓之內,所有的一切都隨著他一起,撲向了老蝙蝠! 長籐如鞭,巨木橫掃,土石翻飛。勁力咆哮嘶鳴,這一方小天地。盡數為他所驅,心念到處便是天崩地裂。 老蝙蝠並未反擊,只是不停的躲避看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語氣中充滿了開心得意,指點著柳亦:「這便是天地盅的法術,一經發動你便溶於周圍,萬事萬物皆是你聽你調運,樹葉變成了你的刀、石頭變成了你的槍、蟲子螞蟻變成了你的箭。你所在的這片小小天地,就變成了敵人的煉屍爐!」天地盅,盅如其名。柳亦儼然是這一片小天地之主!這道盅術的威力,比起六步初階的宗師神通也毫不遜色。 師徒倆纏鬥成一團,老蝙蝠看著自己的得意之作,滿臉都是陶醉的愜意,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柳亦的盅蟲才再度蟄伏。 老蝙蝠這才意猶未盡的停手。命柳亦做回到自己身邊,開口道:「這套「驚蟄。能驚醒你的盅蟲,不過畢竟是外力所趨,在使用上有個限制,事不過三,」 話還沒說完柳亦就怪叫了一聲,瞪著他急切切的問道:「事不過三?這鑼只能敲三次?現在、現在還剩兩次?」 老蝙蝠緩緩搖了搖頭:「不過三。是二。這扇,驚蟄」你一共也只能用兩次,如要強用第三次。盅蟲便會發狂,你也會爆體而亡。」 柳亦現在就快爆體而亡了,饒是他一輩子能說會道,此刻也變得結結巴巴了,又氣又恨又無奈,各種表情交織在一起,看起來說不出的古怪:「一共兩次,還剩一次」,這麼、這麼寶貝的鑼,剛才就浪費了一次?」 老蝙蝠翻起怪眼,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你得了天地盅,我自然要看看威力如何,就這我還嫌不過癮。恨不得你再敲一次辦」 柳亦趕緊把小鑼小槌兒塞進懷裡。不矯情了。他拜的。是天字第一號不講理的師父,還是閉上嘴巴來的更聰明些,伸手撿起另外那只紅色的盒子望向師父。 老蝙蝠笑而點頭:「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打開看看吧。」 一開盒蓋。血光流轉,盒子裡裝著的是一片古怪玩意,薄若紙。殷若血,圓形卻不算規整,四周鋒銳異常,大小與茶杯口相若,身上還有些古怪的紋路,看上去」很像一隻網從大魚身上截下的鱗片。 柳亦看的滿臉納悶,可要是梁辛在。非哈哈大小嚇,老蝙蝠莊而重!送給弟午的第蘭樣寶貝。分明就是洪當蟲棲身的戾盅紅鱗,只不過個頭實在是太小了。 老蝙蝠滿臉嚴肅:「這是陰沉木耳,與蠱相融相通,無堅不摧同時韌性非凡,對咱們西蠻盅而言,陰沉木耳,就是奪天地造化的寶貝!我也幫你煉化過,這片木耳融了你的盅性,隨你心意千丈殺人!」 說著,老蝙蝠捻起寶貝,揚手一拍,在柳亦的怪叫聲中。將「陰沉木耳,嵌在了他的心口上。 柳亦只覺得胸口一燙,再低頭一看,胸口上既沒有血珠,更沒有傷痕。老蝙蝠這九個月裡沒少忙活。能做的幾乎全都替柳亦做完了,這片戾盅紅鱗也幫柳亦煉化認主。融入胸口也毫無異狀。而這片紅鱗比起天地盅可要好用的多了,柳亦只一動念,紅鱗便化作一道血光,從他胸口呼嘯而出直擊半空,比著修士的法寶飛劍只強不弱。 陰沉木耳和戾盅紅鱗,根本就是一樣的東西,不過柳亦的木耳被師父煉化了,收放隨心運用自如。也不用非得將盅蟲附著其間;梁辛的紅鱗在使用上另闢蹊徑。也不見得就不如柳亦,就是攜帶起來不太方便,」 看著徒弟歡呼雀躍,老蝙蝠也的意非凡,笑道:「你總說梁辛的盅術如何如何,他就算再怎麼了得,也比不過你這片陰沉木耳!這才是我們西蠻盅真正的寶貝。」 柳亦有良心,聞言將陰沉木耳收回到胸口,問師父:「這寶貝,梁辛能用麼?如果能用請師父再賜下幾片,看他一打架就把自己扔過去,總是讓人擔心。」 老蝙蝠抬手,照著柳亦的腦門敲了一記。又好氣又好笑的罵道:「天材地寶,懂不?若遍地都是。那還能叫寶貝麼?為師窮盡千年。也只養出了三片。這片最大的給你了。另外兩片為我日月盅所用!」 柳亦嘿嘿笑著,聳了聳肩膀:「那沒轍了,梁老三沒那個造化。」 老蝙蝠也一頭:「不錯。這種寶貝,也只有西蠻盅的正宗傳人才有福氣,受用的毛 師徒倆自賣自誇了一陣,誰也不覺得元,聊,反而越誇越精神。這時柳亦又想起了一件事,開口問道:「您老剛剛說過,西蠻之地發生了一件機緣巧合的大事,這才真正發揮出天地盅的力量。」 按照老蝙蝠的說法,在「驚蟄。鑼之下,柳亦發動的天地盅之力。只能算是,雞肋」並不是它真正的力量。對此柳亦自然關心,「雞肋,尚且如此,要是自己把懶蟲真正的力量發揮出來,那還不得天下無敵了。 老蝙蝠卻搖了搖頭,神情異常古怪:「這件事,你知道了對你沒什麼好處,你先不用問,安心修煉。盡快把心法練好,等有了六步初階之力。只要別太胡鬧也不會有什麼大危險」 說到這裡,老蝙蝠突然咕咕的怪笑了起來:「西蠻盅的傳人,要是不胡鬧,豈不丟人!」說著,突然岔開了話題:「剛剛已經說過,這些年裡,有兩個人幫我打理纏頭宗。無論有什麼事,兩人中都要有一個留守本壇。我撥一個聽你調用,遭遇化解不開的生死大難時,你便搖響。 所謂「聽你調用」也不是派個人寸步不離的跟著柳亦,不過是危難時可以喚請此人來做援兵。 「這九個月,我耗了不少精神。你走後我要修養一陣,不問外事。」一邊說著。老蝙蝠一邊從懷裡取出一青、一紫兩隻木鈴鎖,問柳亦:「這兩個人秉性差異極大,一個謹小慎微的過分,一個膽大張狂的離譜,你選哪個?」 柳亦琢磨下,認真答道:「謹慎些的。」 鈴鎖之後,是纏頭宗的兩大高手。柳亦有自己的小算盤,這些人對師父忠心,對自己卻未必服氣,自己搖響鈴鐺之際,必然是生死一線的危局,請來的救兵一定要聽話才好。 老蝙蝠哈哈一笑,把那個青色的木鈴鎖拋給柳亦:「正好,此人你剛剛見過,就是那個苗人跨兩,出了大事就搖響鈴鎖,他會趕去幫你。」 柳亦愣了操,捧著鈴鎖苦笑:「師父。我選的是那個謹小慎微的。」 老蝙蝠瞪著眼睛點了點頭:「沒錯,跨兩就是那個謹小慎微的!」 說完,老蝙蝠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難得之極的笑出了一份輕鬆和藹:「我送你到中土邊界後,你去草原。我返回修養,等我出關之後自會去找你!有事就找跨兩,別忘了趕緊去草原,把媳婦娶了!」柳亦立刻翻身跪倒,正色道:「謝過師父再造之恩。弟子牢記於心,生死不敢相忘!」 老蝙蝠哈哈一笑:「這話我愛聽!」說著,抓起柳亦向著東方飛去」 推薦,《宅男出門》都市異能,很有意思撒 這書是豆子的一個鐵磁寫的,以下簡介: 他是一個瘋狗,彼得帕克被蜘妹咬了一口就變成了蜘蛛俠,以拯救人類作為己任,劉禹沒有那麼高尚。也不會像布魯斯韋恩蝙蝠俠一樣。白天過著奢華的生活,晚上則身著緊身衣、頭戴面具、攜精心打造的先進設備四處行俠仗義,劉禹只知道,你只要敢欺負我和我的家人朋友,那麼你就要承受住瘋狗一般的瘋狂反撲,你讓我過了愚人節。我就會讓你過清明節、 話講,還的新書,推薦、收藏很重要,豆子謝謝大家 第一四九章 冰冷透骨 詣月二十五。大洪治下九州三十府,到處喜氣洋洋代堡必年風調雨順。原本荒著之地都變得水土豐饒,天下處處都是風水寶地中土百姓安居樂業。雖然最近修士與朝廷多有不睦。各地又陸陸續續的發生了些古怪的案子,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新年將至,大人忙忙碌碌,娃娃笑逐顏開。 猴兒谷中更是鬧翻了天。 有了梁辛、青墨這些老熟人的引薦。天猿們很快就和外來者相熟起來。除了個別幾個老成持重,其他的全都暴露本性,上躥下跳為非作歹。羊角脆更是和它們混熟了,跟著天猿們四處瘋跑,不過小東西沒尾巴。總掌握不好平衡,平地摔跤是家常便飯。 曲氏一家是有備而來的,帶了大批的年貨,負責採買的莊不周和宋恭謹也腿腳麻利,除了鞭炮之外。幾乎把山外小鎮那座雜貨鋪都搬了回來」他們哥倆網跟老叔學會了「五鬼搬運」買起東西來著實得力。 暫居猴兒谷的眾人都忙活了起來。張燈結綵四下佈置,曲老太太平時養尊處優,此刻雖然也跟著轉來轉去,可說到幹活就差遠了,裡裡外外主要是靠丑娘張羅,梁辛、鄭小道小汐等一眾年輕人跟著出力,一道道長紅拉起,一屜一屜的白面饅頭蒸好,一陣陣爆竹聲響起和, 年夜飯是重頭戲,到時候要條條案排排坐,猴兒谷裡沒什麼桌椅板凳,可別忘了莊不周是棺材鋪老闆,會打棺材的都是好木匠,鄭小道揮舞著紅鱗砍樹伐木。莊不周帶著宋恭謹一起忙活,老叔風習習時不時走過去,翻手大吼一聲:「敲敲打打,美輪美奐,鬼!」「鬼斧神工。之下,一切都在轉眼之間富麗堂皇。 人人忙的滿頭大汗,可臉上卻都顯出了一份久違的安逸愜意。甚至六位聽不到看不到的青衣,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只有人間才有的甜美歡快,常常會露出個笑容。 知%,萬 小汐的袖子都快挽到了肩膀上去了,雖然什麼都不會做,可什麼都敢叭,,她手指細長,天生靈巧。在學過一兩遍之後,那些活時就再也難不住她了。粱辛時時從旁邊看著。發現白衣少女變得笑容多多,再不是原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小汐不如原來那麼酷了。 其實,過年雖然瑣事繁多,可那些灑掃裝扮的「家務事」對一蹦三丈高、飄身百步遠的高手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況還有老叔的鬼術幫忙。斷斷不至於忙亂成現在這副模樣,可人人都煞有介事跑來跑去」根本就是無事忙,說穿了,大家都沉醉其間,過年,人間滋味! 只有一個人不幹活:憨子十一。 梁辛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仔細一琢磨,自己光瞎跑了。其實也沒幹啥,一下子想通了這個。關節,他自己也啞然失笑,可心裡好像長了草。明明沒什麼要做的了,偏偏就不想閒著,這時突然見到不遠處,一群小天猿圍著憨子,嘻嘻哈啥的動手動腳,一會拽拽憨子的衣襟,一會抓抓憨子的頭髮。粱辛嚇得頭皮發麻。正要趕過去轟走他們。只見憨子猛的一揚手,掌灌風雷。 梁辛大驚失色。待要厲聲喝止卻慢了一步,那頭高高竄起的小天猿。可以前被憨子拍下的修士高手也沒什麼區別,怪叫一聲被狠狠釘入了泥土中! 一時間,整個猴兒谷盡數安靜了下來。 小猴兒們面露恐懼一窩蜂似的散開了,遠處的大天猿們目現猙獰,振聲厲嘯中,一步一步圍攏而至。憨子猶自扛著自己的箱子,面無表情站在原地。 梁辛也傻眼了,他和天猿關係再好恐怕也鎮不住場面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快去找師父。但是葫蘆來了之後呢?照著葫蘆的脾氣,必然暴跳如雷,一聲令下帶著手下把憨子碎屍萬段! 片刻前還歡快輕鬆的氣氛,轉眼變得蕭瑟寒冷,根本沒人知道該怎麼辦,粱辛能做的也僅僅是衝到憨子身旁,大聲勸住雙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動手,可就在這時,梁辛突然覺得腳腕一緊 低頭一看,一隻小小的天猿爪子。正從地面下伸出來,抓著自己的腳腕,借力向上爬片刻後泥土鬆動。被「釘釘子,的那頭小天猿,灰頭土臉的爬了出來,眼神還在發散漂移,愣愣的仰頭望向憨子。 十一是憨子,可卻分得清敵友。剛剛不耐煩之下那一掌,蘊得是陰柔力道,天猿的身上,就彷彿把它按到泥土中去似的,其間並無鋼硬的力道小天猿個個銅皮鐵骨,身體比泥土堅硬的多,雖然也是「釘釘子」卻毫髮無傷。這下梁辛大喜過望,準備發難的大天猿各自撇嘴,轉身走了,倒是那頭小猴子回過神來,立刻吱吱哇哇的怪叫。一蹦多高,招呼著同伴快過來,同時用爪子一次次拍自己的腦袋瓜,示意憨子再拍自己一次。 梁辛趕忙把憨子給拽走了,身後則跟了大群的小猴兒,爭前恐後的向前竄,要玩「神猴入土,的好把戲」, 虛驚一場,這邊才剛剛鬆了一口氣,突然又是一陣喳喳的怪叫,一頭全身都濕透了的小天猿從遠處縱躍跑來。一路撞翻了不少同伴總算衝到了梁辛跟前,伸爪子抓住他的褲腳。一邊惶急的比劃個不停,一邊用力拉著他向外走。 他和天猿混只看了兩眼就明白了,汝頭卜天猿在向他比劃!羊水了。 猴兒谷深處,懸崖上一道瀑布日夜不休奔流直下,瀑布下則是一座湖泊般的深潭,潭水清涼甘甜,猴兒谷世世代代的天猿們,都在其中游泳要鬧過,冉前修煉時梁辛也常常下去游泳。 來報信的小天猿,不僅臉色惶急。渾身上下還在打著哆嗦,看樣子是累壞了。 羊角脆會不會游泳梁辛還真不知道,眼看著腳下的小天猿都快急哭了。心裡也慌了,喊過鄭小道來看好十一,大步向著深布跑去,自己這頭神獸,從來都是笨手笨腳的,要是掉進水塘裡給淹死了還真不奇怪。要是那樣梁辛非撞頭不可。 老叔、青墨等人也急忙跟了上來,不過片刻功夫,眾人就趕到了深潭附近,只見足足有幾十頭小天猿,在潭中游來游去,個個都是臉色發青滿臉驚慌,彼此招呼著一次次的扎猛子。見到粱辛來了,紛紛揮動爪子,讓他趕快下來救人。梁辛心裡著急,並沒注意到水面上,又不少特產白鯉魚都泛起了肚知」 梁辛顧不得多想身子一翻魚躍入水,與此同時身邊風聲呼嘯,曲氏兄妹、小汐、老叔等人都隨著他一起跳到深潭中。甫一入水,梁辛的心中就是一驚,這才明白,為什麼那些天猿都渾身顫抖」平日裡清透涼爽的潭水,此刻竟然變得冰冷刺骨! 不是冰雪之寒,這潭水的溫度遠遠低於冰雪,似乎要連魂魄都快被凍碎了,卻不知為何不結冰。 隨著他一起跳進池塘的曲青石小汐等,這些修為普通的同伴入水之後根本抵禦不住刺骨冰寒,一下子幫忙變成了添亂,全都被凍礙手腳僵硬,幾乎沒有掙扎的機會就沉了下去。 小天猿們立刻趕過來,七手八腳的救人,可它們還小也被凍得夠嗆。念著義氣不肯上岸,早就被凍得沒力氣了,深潭中轉眼亂成了一團。梁辛又急又怒,顧不得立刻往下潛,翻身去救助同伴,幸好附近的一群大天猿如風而至,迅速把水中的閒雜人、猿全都撈了起來。 梁辛這才再度返身往深處潛去。跟在他身旁的有青墨、老叔,還有十餘頭健壯大猿。 這座水潭方圓數里,水深數十丈,其中只有一種大個的白色鯉魚,並無什麼兇猛池水獸怪魚,當年梁辛的修為不夠,承受不住深處的重壓,從未潛到過潭底。 那時青墨的修為也很淺薄。可她修行的是水行法術,自封的「繡水仙子」能夠順利探底,給梁辛講過,水潭底部只有厚厚的淤泥,平整鬆軟,別無異常。 越往下潛,潭水就越寒冷,這份陰冷如果放在地面上,所過之處便是厚甲堅冰,絕不是人畜能夠抵抗的。可潭水也絲毫沒有要結冰的跡象。到了現在,粱辛自然明白,這裡出了異象,只是不知是否和自己的羊角脆有關。 十餘丈之後,五步修為、陰喪之身的老叔就已經抵受不住了。縱然滿臉焦急,卻也無可奈何,沒法繼續跟著粱辛再向下潛;又十餘丈之後,身邊的天猿只剩下了三頭。小丫頭青墨伸手拉住梁辛,緩緩的搖了搖頭。 體內的七盅星魂已經運轉到極處,在四肢百骸間迅速遊走,抵抗著潭水的陰冷,到了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即便是身負六步初階之力的梁辛、青墨和三頭健猿,也只下到三十丈就到了極限!這潭水的冷。彷彿是從幽冥地府中透出來的! 梁辛把拳頭捏的略略鈍響,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帶著同伴翻身上浮。不久後縱躍出水。等他出水的時候。妖王葫蘆已經趕來了,幾頭小猿猴正圍著他吱吱呀呀的報告著事情的經過。 猴兒谷內四季如春,岸上還是熏熏暖意,潭中的陰冷,也僅僅在水中肆虐,沒有一絲透出水面,甚至把手懸於水面上半寸,也根本感覺不到潭水的寒意。 開始的時候,葫蘆的表情還算鎮靜,可後來在得知憑著梁辛、青墨的修為,也僅僅下潛三十丈之後。神情也變得鄭重起來:「羊角脆和一群小崽子們本來在玩水,可漸漸的發現潭水越來越冷,等他們想上岸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你的羊角脆已經不見了,從出事到現在,半個時辰了。」 猴兒谷是火尾天猿一脈世代棲息的家園,老巢現在出了怪事,妖王老爺再也沉不住氣「坐山觀火了」三言兩語把經過交代完,說了句:「我下去看看!」話音落處。葫蘆身子一晃躍入寒潭,水面卻不見一絲波瀾! 喧囂熱鬧的猴兒谷再度安靜了下來。所有天猿都湊了過來,個個面色陰沉,圓溜溜的眸子盯住水潭。一眨不眨。 梁辛心頭沉重。既擔心師父,又怕過了半個時辰之久,羊每脆已然。 曲青石剛剛下水,被凍得眼珠都不會轉了,現在才網緩過來些,輕聲說道:「事出蹊蹺,到底發生了什麼還不清楚,此時切勿惶急!而且。我覺得,,情形雖然古怪,卻未必真那麼凶險。」 也不容梁辛發問,曲青石就繼續向下說:「天猿一脈奉祖不許離開苦乃山,世代棲息於此;羊角脆卻來自山外;這座深潭太平萬年從來都不曾這麼寒冷;偏偏現在的怪事就發生在羊角脆身上」可疑之處太多,說不定與羊角脆、與天猿一脈 ,萬 說完,曲青石皺眉思索了片刻。問梁辛和青墨:「葫蘆師父有沒有對你們說過,天猿祖,為什麼不讓後代離開此處?」 兩個人各自搖頭,這個問題他們當然問過,可葫蘆總是不理,問過幾次之後他們也不會再去自討沒趣。梁辛輕歎了一聲:「等師父上來再問問吧說話間。粱辛似乎全身力氣沒處使似的,先將星魂注入紅鱗,隨即心念流轉,七片戾盅紅鱗立刻呼嘯旋轉,刮過地面。 紅鱗掀翻泥土,不過一會功夫。就挖出了一條寬若三丈。長約兩百步的深溝。 青墨嚇了一跳。見梁辛臉色鐵青,只顧低頭挖溝,想攔又不敢攔,只是皺眉安慰道:「莫著急,葫蘆師父修為精深,定能把羊角脆救上來 梁辛苦笑了下:「我就怕師父也探不到底兒,」說著,又望向了風習習:「老叔,您幫我把挖出的泥土運走。」 梁風習習根本不問為什麼,直接喚起「五鬼搬運。忙忙碌碌的把梁辛挖出的泥土運走。梁辛則指揮著七片巨大的紅鱗上下翻飛,奮力挖溝,一道溝渠越挖越寬、越深、越長,看方向直指猴兒谷之外。 曲青石心思機敏,尋思了片刻之後。已經明白了梁辛的想法,對妹妹說:「老三想要引水!要是葫蘆師父無功而返,他就要放幹這座深潭!」 梁老三點了點頭:「羊角脆不能生死不見面;這座大湖的蹊蹺,師父無論如何也是要查清楚的;萬一師父無功而返,就只能放水了。若他老人家探明一切再回來,大不了咱們再把深溝填上,」與其乾等著,倒不如早做準備,我倒盼著自己是白忙一場。」 火狸鼠也明白了梁辛的想法,立刻開口道:「光這樣挖行不通的,開了口子之後,水勢一衝溝渠立刻就會垮掉。」說完。在溝渠邊上來回奔跑,以腳步丈量了一陣,抬頭對粱辛道:「給我一個人。聽我號令來幹活。」 小汐和曲青石同時躍到他面前,火狸鼠挺不好意思的笑了;「普通人不行的 縱然事出惶急小丫頭青墨還是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飄身到火狸鼠身旁:「你說。我挖」。 火狸鼠點點頭,又對梁辛道:「還需要一個人,伐木、採石,要巨木和碎石。」 梁辛對鄭小道揮了揮手,鄭小道會意,帶著憨子砍樹碎石去了,汐和曲青石對望了一眼,一起瞇起了眼睛,企事大人陰測測的勸游騎大人:「他沒那咯們當人 論挖溝,七個大鏟子同時開動的梁辛效率極高,要是老蝙蝠看見,一定會顫抖著聲音念叨一句:「陰沉木耳、天材地寶、造孽啊 青墨在火狸鼠的指揮下,挖著減壓分流和旁渠和測井,憨子出力毫不計較,往返搬運著碎石與巨木,一群青衣也跟上去幫忙,不知不覺裡,妖王葫蘆已經入水半個時辰了。就在大伙越來越沉不住氣,準備冒險入水去接應的時候。終於嘩啦啦一陣水花蕩漾,葫蘆縱身而出。 梁辛立刻丟下手中的活計趕了過去。隨即看到,師父的神情沮喪,兩手空空,心中又是一沉。 葫蘆對著梁辛緩緩搖頭:「潭底情形古怪,我找了許久,沒能找到羊角脆」。 妖王葫蘆的修為著實了得,潭水雖然邪異冰冷,但它還捌瓦受得住。一直潛到了潭底,可現在的潭底,早已沒了以往的平靜,無數道怪異的激流四下湧動,攪得泥沙四起。即便是葫蘆的目力,也無法看到三丈之外。 到了葫蘆這個地步的妖王,早就有靈識護身,本來不靠眼睛也足以察覺周圍的一切,可潭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再散發著奇怪的力量,極大的干擾了葫蘆的靈識,妖王只能再水下緩緩遊走,尋找著羊角脆的下落,可方圓數里的範圍,週遭渾濁不堪,雖然耗了半個時辰,卻依舊一無所獲。 知,萬 妖王的臉色很不好看,不只是被凍得還是因為心頭焦急,沉聲道:「挖溝。把潭水放了,,話音未落。一眼看見了梁辛已經開始挖的深溝大渠。愣了片刻之後,突然跳起來,對著手下的一眾天猿怒罵:「猴崽子們,還不過來幫忙,給我挖!」 不只是為了找尋羊角脆,世世代代賴以棲身的家園突然發生了怪事。妖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能安心。 大批的天猿一擁而上,所有人都聽從火狸鼠的指揮,分成幾隊。有的挖主渠,有的挖輔溝,有的不停加固,有的運土伐木採石」雖然顯的亂七八糟,可天猿一脈中大妖眾多小妖無數,有了它們加入,工程的速度翻了不知多少倍。 這時曲青石走到了葫蘆身邊,低聲問:「天猿先祖為何不讓後代離開苦乃山?」 葫蘆此刻心思不整,完全是下意識的就把實話說出來了:「我也不知過」。說到這,葫蘆才反應過來,可覆水難收,當下惱羞成怒,對著曲青石急赤白臉的怪叫:「祖宗怎麼說的,我們就怎麼聽,誰知道到底為啥!」 梁辛等人面面相覷,難過每次提到這個,葫蘆老爺都諱莫如深,敢情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第一五零章 天猿織錦 方圓數里甄模比著小型的湖泊也毫不遜煮,想騾能夠把它快速洩干的鴻渠,不是個小工程,何況這道溝渠還要貫穿猴兒谷。一直延伸到谷外。 好在天猿之中不乏修為精深的大妖。就算普通的天猿寶寶也都身負神力。葫蘆老爺一聲令下,大小精怪一起動手。火狸鼠精通機關之術。對工程中諸如承擔、受力等方面也瞭若指掌,著實幫了大忙。 事情來的突兀而蹊蹺,就算再怎麼擔心羊角脆的安危,不把潭水放干了也是白搭,粱辛暫時也顧不上多想,指揮著戾盅紅鱗不停挖掘。 幹活的時候,莊不周抽了個空子。很有些不解的問梁辛:「潭水冷的不行。下面怕走出了件萬年冰魄一類的東西,可就算把潭水都放干了。憑著咱們的修為也休想靠近。 梁辛搖了搖頭:「不會,潭水冰冷異常,可就算貼近水面,只要不下水,都不會發巖水潭已經變冷了。不管是寶貝還是邪物,散出來的冰冷氣息似乎只能以水為媒。沒了水就不怕了 說著,梁辛的手上略緩,站幕了身體,抬頭望向那道飛流而下的瀑布:「我最擔心的是瀑布,陰寒之氣以水為媒,咱們能放干水潭。可瀑布還是不停的注知 話還沒說完,妖王葫蘆閃身而至。開口打斷了他:「瀑布我來想辦法。到時候手腳麻利些,應該沒問題!」 猴兒谷上下齊心合力,除了實在幫不上忙的醜娘和曲老夫婦,所有人都在幹活。挖溝容易,加固卻難。縱然人人都是精怪、高手,這個工程也持續了兩天兩夜勉強完成,一條寬十餘丈,深七十丈,綿延二十餘里的鴻溝,彷彿一道猙獰的傷口。貫穿猴兒谷。鴻溝的盡頭,是一片平緩的山坡。 一俟完工,葫蘆就頒下了連串的命令。 十幾頭健猿帶著大群的幼崽、毫譽、母猿和普通人撤離猴兒谷; 差不多六十頭雖然成年但修為不夠的天猿。被派往洩洪的山坡,如果羊角脆還在潭水中,最後就會被衝到山坡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四十餘頭天猿守著大片的石州、木料。隨時聽候火狸鼠的調遣,一旦溝渠有問題,他們便衝上去搶險; 一群最健碩的天猿,有其中幾個大妖率領著整齊列陣,它們的目光緊緊盯住了飛流而下的漾布; 另外還有百餘頭天猿整裝待發,準備隨著葫蘆出征。 葫蘆的分派井井有條,著實讓熟悉它的人大跌眼鏡,丫頭青墨滿是意外,回頭對著哥哥道:「以前還真沒看出來,遇到事情,葫蘆師父盡顯妖王本色!」 曲青石嗯了一聲:「打從昨天開始,他就不停問我該如何分配人手話網說完。妖王葫蘆猛的發出一聲咆哮,高高縱躍而起,接踵三拳。重重務在了臨時搭築的閘口之上! 所謂閘口。就是幾塊巨石。縫隙間被碎石充填,又以巨木加固。臨時將寒潭與溝渠阻隔,葫蘆的勁力到處。整個猴兒谷都在微微震顫,閘口巨石應聲粉碎。寒潭之中激流湧動,轟然衝進了眾人洩水鴻溝。 整集猴兒谷內所有的聲音,盡被隆隆水聲掩蓋! 一今天猿大妖長嘯著下令,他身後的兩頭健碩大猿縱躍而起衝進了半空裡的瀑布之中。 兩頭天猿快如陀螺般旋轉,週身上下湛青色的妖氣瀰漫,一道道妖氣好像群蛇亂舞,圍著主人環繞翻飛,兩頭大天猿也開始揮舞起雙手,每一根手指都牽引著一股妖氣,上下穿梭。 梁辛瞪大了眼睛,上去的那兩頭天猿,就好像是在編製草籃似的,正飛快的把妖氣編結起來! 妖氣有如實質絲絲流轉,只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就被編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青錦,跟著,兩頭天猿齊聲嘶吼,身體懸在空中,雙享用力一撐,青色妖錦霍然繃直。攔腰截斷了瀑布! 地面上,潭水注入鴻溝,水流翻騰有如銀蛟,場面頗有幾分精彩之意。可是與半空裡的妖元撐瀑一比,立刻顯得黯然失色了。那道瀑布雖然不算是天河倒捲,卻也有三四丈寬。被截斷之後,水盡數積攢在妖元織就的青錦上,越積越多,彷彿一座正緩緩成形的天湖,半透明的妖元青錦上水光溢彩,看得人頭暈目眩。蔚為壯觀! 看著手下施展妖法,葫蘆似乎有些感慨,對著梁辛道:「這道天猿織錦的法術,是我們天生的本事。上至妖王,下至網出生的猴崽子,都能以自己的妖元織就結界,用以困敵或者自保,還記得我那九個在九龍司當差的哥哥麼?」 梁辛點了點頭,隨即恍然大悟:「他們施法封堵玉璧妖怪,用的就是「天猿織錦。的法術?」 葫蘆點頭:「不錯,不過他們還踏住了什麼厲害的法陣,讓天猿織錦的結界變得更強了些 水溝寬宏,下洩的速度極快,一炷香的功夫,深潭的水面就下降了一丈有餘,而半空裡支撐天水的那兩頭天猿卻有些支持不住了,大妖一聲令下。又有兩頭健猿上去幫忙。葫蘆皺了皺眉頭,瀑布的水壓遠比他想像中來的強烈,略作猶豫後回頭吩咐了幾句,那百餘頭準備隨他一起下去的天猿,也盡數編入了支撐瀑布的隊伍,只留下四頭修為最高的。護在妖王左右。 寒潭的水面,一丈一丈的下降。鴻溝不斷被衝擊江鼠那邊航忙活了托來,指揮著臨時拼湊的年下四外祁四:聯固著溝渠;被安排在山坡上的猴子們也不停傳回消息,洩下的寒水中始終不曾發現羊角脆,也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死魚到是不少。 也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直到月上中天。寒潭終於被傾瀉一空。原本清清蕩漾的清潭,變成了一隻青黑難看的巨坑,斜斜的滑向深處。 曲青石多次往來於猴兒谷之間。可以前從未把這只水潭當回事,當潭坑模樣盡收眼底,一看之下吃了一驚,皺眉道:「這個深坑說著,用手做了一個斜下衝拳的動作。比劃了一下,才繼續道:「倒像是被人用大神通硬生生打出來的!」 鄭小道也隨聲附和:「又想是流星墜地,夯砸而出大洞。」 原來潭中有水面覆蓋,看不出什麼樣子,現在潭水盡去,大家才注意到,水潭並不是垂直上下,而是略作斜傾,就彷彿是一條傾斜向下的巨大通道! 只不過這條「通道,只有數豐丈深。藉著星月之光,能清楚看到潭底坑坑窪窪的淤泥和小片的渾濁水窪。看上去讓人心頭窒悶,卻依舊不見羊角脆的痕跡。 而此刻,已經先後上去了四十餘頭健猿。個個懸浮半空雙手撐開。青色妖錦越編製越大,不知多少清水被他們硬生生的托在了天空,一片湛湛青湖就壓在眾人的頭頂,這番奇景眾人就連做夢時也不曾見過。 雖然還有百餘頭天猿做後備。可畢竟有了時間的約束,誰也不再耽擱。葫蘆率領著四個心腹跳進深坑。梁辛也和同伴招呼了一聲,帶著戾盅紅鱗,與眾人一躍而下。 沒有了重重的潭水,陰寒之氣失去媒介,不再像最初那麼茂盛。淤泥雖然依舊冰冷刺骨,不過憑著眾人的修為,還盡數能支撐得住。讓粱辛略感意外的是,水潭下的淤泥並不想想像中那麼厚重,只不過剛剛沒過腳面。 在幾天之前,深潭就出現異變,潭水變得冰冷刺骨,同時潭底亂流竄湧。淤積的泥沙大都被攪了起來。等到開溝洩水的時候,水流更是激盪有力,大絕大部分泥沙都隨著潭水傾瀉而出,現在淤泥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倒不足為奇。 淤泥之下,也並不是堅實的地面,一步踏過,韌勁十足。好像踩在了一張野籐編織的密網上似的。粱辛試著加力,可任憑如何運轉加力。腳下的「籐網,也僅是略略下陷,絲毫沒有崩斷的跡象。 而葫蘆和他身邊的幾頭天猿。也發現了腳下的異常,他們的反應要激烈的多,幾乎是同時驚呼了一聲。隨即揮掌而擊,妖力之下轉眼清空了一大片淤泥。 梁辛一看之下,神情也是微微一驚!淤泥下,不是籐網不是卵石,而是一片泛著湛湛青色、還有些妖氣氤氳流轉的」,天猿織錦! 葫蘆的瞳孔,先是略略放大。旋即迅速收縮,化作一抹精光四射的 線。 眾人一起動手,淤泥轉眼被清理出百丈方圓,暴露出的天猿織錦也越來越大,看樣子整個潭底,都被天猿織錦鋪滿。 葫蘆的神情裡,有興奮、有好奇、有戒備,還有濃濃的沮喪。交織在一起。說不出的古怪,他做了幾百年的妖王,卻從不知道,被他們世世代代當成大澡盆的猴兒谷深潭,竟然是被,天猿織錦,托起來的! 天猿織錦半透明,下面黑洞洞。看不出什麼。 葫蘆似乎還有些不敢置信,俯下身體以雙手相探,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承認了顯示,對著其他人道:「就是天猿織錦,錯不了的,不過有兩點特殊之處。其一,這道「織錦。中蘊含的妖力渾厚磅礡,就算一百個我加在一起,也織不出來!」說著,葫蘆對著梁辛做了個「儘管試。的手勢,粱辛也不廢話,心念到處紅鱗徒轉,狠狠斬在了織錦上。 知%,萬 織錦只是微微一陷又恢復原狀,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憨子十一也瞧得有趣,揚起手掌,一巴掌轟擊而下,彭的一聲悶響,除了幾個修為高深的之外,其仲人都被震得東倒西歪,可織錦卻絲毫無恙! 葫蘆這才繼續道:「第三。施法的先祖。抹去了「織錦,上的氣息。即便現在,如果我閉上眼睛。不以身體接觸,也不知道織錦近在咫尺。」縱然語氣翻喪,但是妖王在說到「近在咫尺,這個成語的時候。眼睛裡還是忍不住升起了一絲的意的神色。 眾人一邊說話,一邊手腳不停,迅速的情理著腳下那層薄薄的淤泥。 曲青石轉頭望向了梁辛:「怎麼看?」 梁辛直接開口:「封印,隨後覆以泥沙,還有,,那道瀑布,恐怕也是天猿先祖刻意引來的。」 曲青石點了點頭,兩兄弟的想法幾乎一樣,;卜丫頭青墨還有些不解。眉心攢起了個小疙瘩,問梁辛:「天猿先祖為啥這麼做?」 葫蘆老爺的耳朵立刻支稜了起來。 梁辛回答:「天猿先祖封印了什麼東西在下面,因為不能讓它流入人間,所以傳下令,命後世子孫不許離開苦乃山,實際就是為了守衛封印。」說著,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悶氣:「這下面封印的,應該是個凶物!」 青墨還是有些納悶:「那為何不告訴後世子孫真相」話網說完。小丫頭自己就恍然大悟,天猿天性頑劣不看,同時又自命不凡,要是知道身」省六封印,說不寶什麼時候,就會有猴午下尖探探梁辛望向了葫蘆:「天猿織錦的結界,能不能困住天猿?」 葫蘆搖了搖頭:「困不住,你那隻羊角脆,也是天猿,它應該是,,下去了 比起梁辛以往的那些經歷。猴兒谷深潭的玄機並不算複雜。這道結界下面封印的肯定不是好東西。 羊角脆則不僅不怕水,而且水性還不是一般的好,潛入潭底之後發現了「天猿織錦」憑著它的頑皮性子,自然是要傳過去看看下面有什麼,就此消失不見。 說不定就是羊角脆這個倒霉孩子惹得禍,讓結界變得鬆動了,下面的氣息透了上來,從而導致潭水變得冰冷異常。 但真正讓人左右為難的是,按理說,這個結界不能破,否則便辜負了天猿先祖的一片苦心;可梁辛又哪能捨得不要羊角脆了! 葫蘆明白梁辛的想法,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好說,我們天猿能自由出入「織錦」但是不會破壞它,再說這個結界,就連我都無法撼動分毫。更母論你的羊角脆了說著。乾脆一揮手:「我現在帶人下去,你們回上面等我吧,要是找到了羊角脆,我就把它帶回來」 它正說著半截,不遠處正清理淤泥的莊不周充滿疑惑的咦了一聲。宋恭謹則怪聲大叫:「手、手、手」,手指頭!」 眾人立刻掠到他身邊,只見青色的「天猿織錦,上,赫然立著一根修長的手指。就算是憨子也能明白。下面有人,將一根手指捅串了結界。露了出來。 連紅鱗和憨子都無法擊穿的天猿織錦,竟被一根手指頭穿了出來。 %,萬 手指。一動不動。 織錦半透明,粱辛低頭向下看。果然結界之下模模糊糊的,似乎有個人正舉臂站立,因為是自上而下的俯視,最明顯的就是一團青黑那個人的頭頂,黑髮濃密。梁辛也難以看清什麼,除了下面那人的滿頭黑髮,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吱吱尖叫從織錦下傳來,梁辛大驚失色,這叫聲他熟悉無比,正是羊角脆的哀鳴。 梁辛連忙趴伏在地,運足目力想要看清結界下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就在他把雙眼貼到織錦上的瞬間裡。那團青黑突然消失不見,繼而,一張慘慘的大臉,猛然出現。 下面那個人倏然抬頭仰望,正和梁辛四目相對,饒是梁辛膽大包天。也哇呀怪叫著,一下子竄起了幾丈高。隨即,整座潭底都抖起來,那人從下面把臉貼上織錦,用力上頂。在彷彿生牛皮摩擦的嘶啞聲中。一張古怪的人臉輪廓,隔著天猿織錦,緩緩的透了出來! 梁辛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古怪的臉! 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雙目狹長眼角上翹。鼻直口闊雙唇圓潤這麼一副精緻的五官,卻因為比例完全不對而徹底扭曲了!這張臉和普通男子的臉型大小沒什麼區別,可他卻沒有額頭!雙眉之上半分就是髮髻,因為缺了額頭,所以眉眼之間、眼鼻之間、鼻口之間,都隔了二指寬的空白。 那人用盡了全力,也無法單靠著臉孔來擠破織錦,在試了兩次之後。徒然發出一聲鬼哭似的怪叫。開始發瘋般的亂跳,而他穿透結界的手指也開始拚命的掙動。眼看著小洞越來越大,在刺耳的摩擦聲中。一隻手漸漸掙破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聲:「動手!」話音落處,梁辛的紅鱗呼嘯而過;天猿們一起後退半步,利爪揮動中。無數黑色妖刃凌空而現;青墨的巫刺迎風而張;老叔十指凝結喪氣。轉眼之間深潭之下勁風呼嘯。漣漪勾連,一道道鋒銳無比的法寶,彷彿暴風驟雨般攻向那只從天猿織錦下伸出的手。怪人的右手! 曲青石本來也慷慨激昂的抽出了從不離身的繡春刀,再看到諸般法寶之後,又悻悻的把刀子還回刀鞘」, 葫蘆自己卻沒動手,而是瞇著眼睛。緊緊盯住怪人的掙扎,看樣子是在等待時機,準備蓄力一擊。 憨子也沒動手,就好像根木樁子似的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也許是長期隔絕陽光之故,怪人的手蒼白的幾乎透明,一狠狠青色的血脈滿佈在皮膚下,清晰可見。可這只看上去虛弱、無力的右手,在紅鱗、妖刃、巫刺等淬礪法寶的飛襲之下。卻毫髮無傷。 梁辛的紅鱗飛旋。每一擊都分毫不差的擊中怪手,不僅無法傷害敵人。紅鱗反而運轉的越來越吃力。每次它們和怪手接觸,都會沾染上一股萍厲的陰冷。積累之下,似乎星魂都快要被凍住了! 織錦下的怪人,掙扎的越發狂躁了。從右手食指、右手、右臂、右肩到最後,連著頭顱與半個身子都掙扎出了織錦。 怪人的體型頗為魁梧,看他的肩膀胸膛,恐怕比著憨子還要更壯 些。 梁辛心頭駭然,此刻出手的,不乏逍遙境初階的宗師高手,在常人眼中看來足以開山斷岳的凌厲攻擊。對醜八怪而言卻彷彿清風拂面,到現在為止,他還只挨打未還手。就像個被困住的瘋子一樣,拚命怪叫著只顧掙脫**。如果被他衝出了天猿織錦,恐怕在場的,人人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醜八怪,究竟是個。什麼人! 第一五一章 退避三舍 逢人的右臂、肩、和頭顱都只經從「天猿織錦,下掙腴喧積口中發出的一陣陣歇斯底里的怪叫,每一個音節都毫無意義,卻交織著無盡的痛苦、瘋狂、憤怒! 怪人拚命地扭曲、掙扎,想要完全脫身,可自從他露出頭顱之後,就仰面向天,無論臉上的表情再怎麼猙獰。一雙眸子都始終那麼半靜,穩穩盯住夜空。一眨不眨。 臉皮抽搐、嘴巴開闔;目光恬靜。雙眸深邃。一動一靜兩種截然相反的狀態,共存於怪人的臉上,說不出的詭異! 紅鱗翻飛,妖刃橫斜,數不清的宗師神通,狂風暴雨般的攻向怪人。可怪人就任憑著諸般法寶打在身上。卻連躲避的意思都沒有,只專心致志的做著兩件事:奮力衝破織錦,抬頭看著久違的夜空! 攻擊根本沒有任何效果,怪人始終不曾還手,可圍攻他的眾人動作卻漸漸遲鈍,人人臉色鐵青,嘴唇也開始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無論神通還是法寶,只要和怪人一接觸。便會被一股徹骨寒意侵襲,打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真元運轉都不再那麼流暢了。 梁辛越打越心慌。心意不停繼續指揮著戾盅紅鱗攻敵,自己則情不自禁的揚起頭,隨著怪人的目光一齊仰望,可他們的頭頂上,只有一群天猿合力托起的瀑布,隱約有些星月之光,透過了,天湖」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怪人的掙扎越來越用力,身體一點一點掙破天猿織錦,當他的左肩也露出之後,猛然爆發一聲大吼。就在無數法寶神通之間一衝而起,整個人都從「織錦。下撲躍而出!直到此刻。梁辛才終於看到,怪人的左手。正緊緊抓著羊角脆! 小傢伙神情黯然,原本靈動的眸子變得黯淡無光,嘴角還掛著一抹血跡」 眾人不約而同的高聲驚呼,拼勁全力尚且不能攔住怪人,此刻敵人脫困,是該逃跑還是拚命?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當怪人掙脫狂皓後,只躍起了十餘丈,向上急衝的勢子便戛然而止,就好像一頭突然被箭矢擊中的鷹隼,在半空裡翻了個跟頭,隨即重重跌下。摔回到潭底。身子彈了兩彈,再也不動了。 羊角脆痛呼了一聲,從怪人的左手中摔了出來,一連串的跟頭之後想要爬起來,可幾次用力都無法站起來」喧騰咆哮的戰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梁辛顧不得其他的事情,身子急掠而起。先把猴子搶到懷裡,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迅速撤回到同伴之間。 過了片刻。一頭天猿捏起手訣。再度喚出妖刃扎向怪人。這次的情形更讓人詫異。只見烏光一閃。一下子扎透了怪人的心口! 剛剛還結實的好像金網羅漢似的怪人。現在又被輕而易舉的紮了個透心涼。 妖刃揮舞著,戳下、拔出。濺起一道道濃稠的鮮血,怪人仍躺動不動。這下葫蘆手下那幾位天猿全都來了精神。揮舞妖刃橫斬豎刺,個個威風凜凜,好像強敵是被他們打死的似的。 梁辛的身法最擅機變,又等了一會之後,請那幾頭天猿住手,把小猴子交到青墨的懷中,大著膽子快步靠了上去。 怪人的雙眼仍牢牢的撐開,可眸子裡卻沒有了一絲光華,他的胸口都被剛剛的妖刃刺得血肉模糊,脖子上也橫亙著一道巨大的傷口,腦袋和身體只連著一點點皮肉,身體四周。殷紅的血漿緩緩流淌著,別說只是個醜八怪,就算真是神佛鬼仙。這個樣子也決計活不了了。 老叔寸步不離梁辛的身邊,他是鬼王,哪有人裝死能逃得過他的眼睛。也對著梁辛微微點頭:「死了,錯不了的!」說話之間,伸出腳心翼翼的踢了下怪人的腦袋。 那顆腦袋一歪,掙斷了皮肉的連接。滾了兩下,鬼王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心。 ,正泣比北 這個怪人。在躍到半空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人死功散,護體真元隨之消散,被幾頭天猿亂刀分屍了。 眾人這才算真正放下了心,一個個面色疑惑的圍攏了過來,羊角脆逃脫大難,神情裡充滿了恐懼與疲憊。不過還是強打著精神。向主人比劃了兩下,報告了事情的經過。最後又揚起兩隻爪子,各自豎起兩根手指,湊到一起比劃了個,四」這才閉上了雙眼。在青墨的懷裡沉沉睡去小小的身體時不時還會顫抖幾下,這幅可憐相,誰還捨得去再去怪他。 小丫頭青墨心有餘悸,指著怪人的屍體。顫聲道:「他」是人,還是個妖怪?」 葫蘆探出手臂,以妖元在屍體上探索了一周,沉聲道:「是人。不是妖身,錯不了的!」 青墨滿臉的驚訝:「想不到,天底下還有這麼厲害的人!」說著,笑了起來,攙著葫蘆的胳膊拍馬屁:「再厲害也沒用,妖王大人早就算到。他縱然能掙脫封印也會力竭而亡。任憑他怎麼掙扎,妖王都穩如磐石巋然不動,到是我們這群沒見識的娃娃。跟著瞎著急,拚命出手卻白費了力氣。」 不料,一向見榮譽就上的葫蘆一反常態,緩緩的搖了搖公我剛才沒出年是因為我知道出年也沒們不慢圳,訌醬織錦上的妖力澎湃的無法想像!醜八怪能對抗封印,我出手也只是給他撓癢癢,何必白費力氣,不過他命不好!」 青墨愣了愣,臉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絲僥倖,可隨即又變得興高采烈:「不是這傢伙命不好,是您老命太好,有老天爺護著,管他什麼神仙佛祖,遇到您老只有退避、退避什麼來著?」 葫蘆樂了,穩穩的點點頭:「退避三舍。」 見到羊角脆之後,梁辛就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經過,現在又有了小猴子的印證,心裡也就愈發篤定了。抬頭望向背蘆:「師父,這道天猿織錦。照您估計有多久了?」 葫蘆搖了搖頭:「算不出來!我做了兩百多年的妖王,我爹做了六百多年的妖王,據說我爺爺做了快一千年,,至少我們祖孫三代,從未聽說過它。」話網說完,葫蘆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著眾人厲聲叱喝:「天猿隨我下來,其餘人等在此處等候,沒我的號令,誰也不許下來!」 話音落處,芽蘆身影一閃,帶著四頭大猿,也不施法鑽透織錦,就從怪人掙扎時留下的那個大洞,鑽進了織錦下層。 梁辛心頭大駭,一個怪人就如此了得,這封印下誰知道還會有什麼凶險,一切都因自己的羊角脆而起;哪能再讓師父單獨涉險,忙不迭的喊了一聲:「等我一起!」正要追著葫蘆一起下去,妖王的聲音就從下面傳來:「這是我的家事。誰敢下來我就活撕了他!」 隨即,一層妖氣流轉,幾今天猿居然從下面施法,以一小塊「天猿織錦,封住了怪人留下的破洞,決不許其他人跟下來。 梁辛又急又氣卻無可奈何,青墨懂得比較多,伸手拉住了梁辛:「就算下面真有能傷到他老人家的危險。咱們跟下妾也只是幫倒忙。」說著小丫頭頓了頓:「而且。這件事的確是葫蘆師父的家事。咱們在一旁會不方便。 梁辛一愣:「怎麼說?」 「一般來說,法隨元神而聚。那個醜八怪,死之前皮糙肉厚,死之後不堪一擊,就是這個道理。而這裡的織錦法術猶存 粱辛嚇了一跳,伸手指著腳下的織錦:「你是說,這下面,師父的先祖還活著?師父下去拜見先祖?」 小丫叉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苦笑道:「這我可說不準,不光我,葫蘆師父自己都未必說得準。」 說著,青墨摸了摸羊角脆的小腦袋瓜,問梁辛道:「你先說說這裡的情形,到底是怎每回事?」 梁辛想把小傢伙抱回自己懷裡,可見它睡的香甜,又怕吵醒了它,只得作罷:「照我估計,當年天猿的前輩妖仙,施展織錦,為的就是把這個怪人封在地心深處,讓他永無出頭之日。這道織錦無比牢固,單憑著醜八怪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出的。可即便如此,天猿先祖還是不放心,怕有外人無意中從外面破壞織錦,這才命令天猿世代不許離開苦乃山,為的就是守著這個封印。」 青墨點了點頭,這個怪人的修為通天。是她平生僅見。即便是葫蘆師父、大司巫師父這些絕頂人物。也不可能完全無視他們的全力攻擊。 怪人的修為,絕對配得上這道天猿織錦。 這個怪人不知被「天猿織錦。鎮壓了多長時間,始終掙脫不出。而這道托起深潭的織錦被天猿先祖刻意抹去了氣息。無數只天猿都水潭中洗過澡游過泳,卻始終沒人能發現它。千百年裡始終相安無事。 可羊角脆被梁辛帶來了猴兒谷。又很快被其他天猿接納,帶著它一起到水潭裡嬉戲。 按著羊角脆的比戎」它跳入水潭後不尖,就察覺到潭底有一股讓自己親切、熟悉的妖氣,這才一直潛了下來。奮力扒開層層淤泥,果然見到了織錦。 聽到這裡,青墨皺了下眉頭:「織錦不是被抹去了氣息麼?幾代妖王都不曾發覺,羊角脆卻能察覺?」 梁辛苦著臉搖頭:「這個現在還說不清,羊角脆和普通的天猿大不相同,別的不說,就它的口水便是證明。說不定它的鼻子、身子比起猴兒谷的同類更敏感,所以能發覺織錦的存在 織錦是天猿一脈的天賜妖法。羊角脆雖然算是個異數,但也是天猿無疑,會織錦也會穿錦。 比。,萬比北 小猴子發現潭底的秘密,便施展天賜的本事,從織錦中鑽了過去,跟著就被怪人給抓住了。 怪人掐住羊角脆的頭頸,強搶了它的口水,隨即力氣暴漲,開始拚命掙脫封印。織錦也由此鬆動,這個怪人的一身功法,都是至純的陰寒之力,由此水潭也變成了寒潭。 羊角脆的口水,能讓人狂性大發力氣猛增,但只能管用一時。當初妖僧千煌以六步修為,中了小東西的口水。在發狂之後也氣力盡喪,可醜八怪卻身懷異術,恢復的速度極快,不到三天的時間裡,先後四次逼著羊角脆啐他。 不過,就算醜八怪的修為駭人聽聞,畢竟被水潭鎮壓了太久,本就就到了強弩之末,又連續被催狂四次,織錦也不是幾物。最終讓他耗盡了所有的力今。在掙之後。醜八怪也力竭而亡。 事情的經過,梁辛能猜到的也只有這麼多,最近這幾天裡發生的怪事;算是有了解釋。可這個醜八怪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何與天猿一脈結些更深處的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曲青石始終不曾開口,一直聽梁辛說完之後,才深吸了一口氣。繼而瞇起了眼睛:「還有件事說不通,醜八怪怎麼知道羊角脆的口水能助他脫困?」 青墨咳了一聲,笑道:「醜八怪在下面活的孤單寂寞,突然見到一頭笨猴子鑽進來,自然是要抓住它來玩玩,羊角脆跑不過、打不到、便只能拿口水吐他了,所以」 曲青石被這麼童趣的分析給逗笑了:「這個醜八怪的修為,羊角脆可休想啐中他。」 青墨撇嘴:「醜八怪對法寶神通都不閃不避的,還會去躲小猴子的口水?」 曲青石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麼了,但眉宇間的疑惑仍未消退。 梁辛把事情說完,又和曲青石一起去檢查屍體,鬼王師徒也過來幫忙。醜八怪赤身**,除了長相離譜之外,身體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四肢皆在,五內俱全。要非說還有什麼不尋常,也僅僅是身材魁偉了些。比著憨子還要壯上一圈。 莊不周和宋恭謹怕死,但是不怕死人,哥倆蹲在一旁,舉著醜八怪的腦袋,仔細的看著,時不時交頭接耳討論幾句,神情挺專注,煞有介事的樣子。 過了一陣,他們才捧著人頭。走向了梁辛,莊不周的神情有些猶豫。開口道:「梁掌櫃,有個事。我們哥倆還不能確定,可這事關係不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和您老說一聲。」 宋恭謹也從旁邊點頭哈腰的幫腔:「不錯,是要和您說一下的。可我們又怕看走眼。到時候幫忙變成了添亂,咱是一家人,我們哥倆挨了埋怨倒無妨,可真要惹出什麼麻煩來 梁辛笑著搖頭:「二位掌櫃都把話說的這麼清楚了,要是以後真惹出什麼麻煩,也是我的過錯。」 哥倆這才放心了下幕,對望一眼之後,還是由莊不周先開口:「您看這個怪人的長相。」 黑白無常配合已久,黑無常這邊一開口。白無常立刻舉起了手裡的人頭,讓梁辛看個仔細。 說句公道話,怪人死後,因為少了那份鮮活勁,醜臉看起來比活著的時候要好一些。 莊不周這才繼續道:「這個人五官俱全,可這張臉長成這樣,根本就不能算是個人了。自然,這幅尊榮也不在「皮相骨相。之列。」 宋恭謹雙手輕擺,連自己,帶著怪人首級,一起對著梁辛點點頭:「我們倆的出身,您老是知道的。雖然學藝不精,可自幼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些相面、占卜的法門,這個人長相奇特,他的面相,是不在「寅點。之中的。」 中土自古流傳著一本,寅點。集。匯聚了萬千面相,被後世相面算卦的江湖半仙奉若經典。 梁辛聽出了些意思,當下也不著急。而是鄭重點頭:「二位接著說。」 莊不周精神大振:「我們哥倆還小的時候,有次隨著師父去訪友。對方是個貨真價實的靈通先生。所知甚多,他和我師父聊天說地,我們哥倆就侍立在側。當時我記得師父問過那位高人:天下有了沒有不在寅點,中的相貌。」 宋恭謹笑呵呵的接過話題:「那位高人笑著回答,應該是有的,不過,不在「寅點,中的相貌,就不再是凡人相了,而是「神仙相。!我師父又問何為,神仙相。對方則搖了搖頭,只說歷代都是如此相傳。真正的神仙相究竟是個什麼樣子。誰也沒見過,誰也不知道。」 梁辛深吸了口氣,「神仙相。這三個字,他不久前才剛剛聽過。在苦乃山中伏擊他們的那個黑棉襖弦子,就說過乾山背後的主腦,就長著一副「神仙相。! 黑白無常也在場,可當時卻並未告訴梁辛什麼是神仙相。 莊不周眉眼精明,看出了梁辛的疑惑,趕忙解釋道:「黑棉襖提及「神仙相。的時候,我們哥倆也沒法多說什麼,畢竟誰也沒見過。連猜都沒得猜,那時插口,純粹是搗亂」現在不同,我們親眼所見,一個活生生的人。五官眉眼一樣不差,可偏偏就不是一副人相貌,這才敢大著膽子猜上一句,說不定,這就是傳說裡的「神仙相。了!」 梁辛也不笨,明白了黑白無常的意思,五官都沒錯,也是個人。可長相的比例卻和普通人天地之別。 是人卻不像人,面相不在「寅點。之內,有可能就是,神仙相,了! 梁辛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難看了許多…… 八月十五,祝兄弟姐妹們闔家歡樂,中秋團圓! 真快啊,一眨眼又到中秋了。歡 第一五二章 吃得很香 集墨對黑白無常的神仙相!說,泳有此不敢胃心,咒洞!「這幅模樣,也敢叫神仙?神仙也太不值錢了吧?」 宋恭謹賠笑道:「神仙相,指的未必是好相貌。什麼樣的好皮相。都在「寅點,之內呢。」 梁辛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悶氣,對著莊宋二人長身一揖。點頭稱謝:「不管他是不是,神仙相。都要多謝兩位的提點,這麼重大的線索。險些錯過去了。」 黑白無幕受寵若驚,趕忙回禮。一個連聲說著不敢,一個則小心翼翼的囑咐著:「我們兄弟也是姑且一猜,做不得準的,最好還是拓下他的面相,出山之後再請高人來,那便保險了。」 曲青石早就聽說過黑棉襖的事情。從一旁開口問道:「神仙相」應該不多見吧?」 莊不周笑道:「豈止不多見,簡直就是千年難得一見!」 曲青石一向虐戾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個少見的苦笑,伸手接過怪人的頭顱:「如果柚是神仙相的話「這裡有一個,乾山背後有一個,是親戚麼?兄弟?父子?兩口子?」 青墨嘰的一聲就笑了:「也沒準是師兄弟呢,兩個人在一起呆久了。會越長越像,就算五官不一樣。神態氣質也會酷似。」說話間,圓圓的眼睛一膘一膘的,望向黑白無常。 曲青石沒理會妹妹,而是沉下了臉,森嚴道:「怕的是」另一個神仙相,也像他這麼厲害!」 猴兒谷封印鎮「妖」事情本來和眾人沒什麼相干,可是因為醜八怪還無法確定的「神仙相」一下子變得關係重大了。 就在這時,眾人的腳下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輕響,葫蘆已經撤掉了後來織補上的那塊「織錦」從醜八怪留下的大洞中躍了上來,幾個,手下也隨著他一起回來了。 梁辛打從心眼裡鬆了一口氣,趕過去正要詢問,葫蘆就搖了搖頭,打斷了他。 葫蘆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有些震驚。可更多的卻是疑惑:「下面的情形古怪的很,我有些想不通」那、那自然是不會的,不過你們也隨我下來一起看看吧,說不定還會有什麼新發現。」 說完,對著眾人一揮手,所有人都面露好奇,加快腳步,跟著妖王一起,跳到了天猿織錦之下! 下來之前。粱辛曾經想像過織錦下的情形,戰場、洞府、藏寶之地可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織錦下面,是另一塊織錦! 兩層織錦間,相隔一丈有餘。站在下層上,普通人輕輕一躍,也能摸到上層。四下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第二層織錦上依舊有個破洞,一望便知是醜八怪從下面衝上來時掙破的小丫頭青墨吸溜了一口涼氣,咋舌道:「醜八怪最初是被兩層織錦封印,一一衝破之後才到了上面!」 說真,青墨就想循著破洞繼續跳下去,梁辛卻一把抓住了她,搖頭道:「這裡的情形還沒探清楚,別急著下去。」 梁辛的身體,對外界感覺異常敏銳。青墨雖然沒能發現異常,他卻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說完,邁開大步,向著一處邊緣角落裡走去。 青墨跟在他身旁,直到距離石壁十餘丈的時候,才突然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 角落處,也有一道厚厚的「織錦。好像個巨大的繭子,包裹住了什麼。 梁辛等人靠上前去,把眼睛貼在這些半透明的「織錦繭子。上,只見其中影影綽綽,一共站著六頭高大健壯的天猿。 六頭天猿,倚著石壁並雇而立,雙臂高高。顯然,潭底的織錦就是它們所為,在之後,它們還仿出了一道厚厚的「繭子」把自己也保護了起來。 透過織錦,還能勉強看到它們都還活著,但身上早已爬滿了濕苔。不知在此處呆了多久,身形僵硬一動不動,只是偶爾會眨一下眼睛。目光裡也充滿了呆滯。 葫蘆從旁邊沉聲道:「我不識的它們,定是我族中的前輩,捨身護法,這些「天猿織錦。出自它們,可天猿的壽命,不會超過千年,這不對勁。而且它們的靈智已喪。對外界毫無反應,剛剛我施法穿了進去,它們對我根本視而不見!」 葫蘆的語氣裡透著股悻悻的勁頭,又補充了句:「這一層裡。一共有二十四頭這樣的天猿,分作四處。每處六隻,合力織就了封印。」 曲青石接口道:「繭子的面積很遠比大片的織錦更結實,醜八怪沒辦法殺死織錦的天猿,只好去強攻封印了。」 青墨點點頭,也跟著往下分析:「織錦完成之後,這些前輩先祖應該又施展了什麼特殊的法術,以自毀靈智來換取漫長壽命,如此的話,便能讓織錦長久有效。」 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大伙都跟著點了點頭。只可惜羊角脆在昏睡中,錯過了這次「鄭重點頭,的大好時機。 梁辛卻突然開口。問道:「木行主生,有木行道法在身的人,應該很能活。對吧?」 青墨不明白梁辛為何說這些。但還是點了點頭:「不錯。」 梁辛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伸手指向繭子裡距離自己最近的那頭天猿,對青墨道:「你仔細看。表情,不覺得眼熟麼?」 隔著「織 ,萬,出,汝此天猿的表情看不夫真如果仔細觀察,世甘比看出些端倪。青墨運足目力,凝神觀望,又仔細看了一陣之後,身體猛得一顫。向後退了兩步,直接縮進了哥哥的懷裡,小臉也因為驚駭而蒼白:「草、草木道士,乾山那些草木道士!」 每一頭天猿都面含微笑,木訥、僵硬、有幾分憨厚,更有些邪意,這份表情,與東海乾那些草木道士。沒有分毫的區別。 曲青石也大吃了一驚,立刻追問:「會不會看錯?」 梁辛不毒可否:「這可不敢確定,但至少看上去像極了!面帶微笑、只做「主人,交代下來的事情、它們見到外人無動於衷。除非靠近或遇襲才知道反擊,怎麼看,怎麼是中了邪術,變成了草木愧儡。」 說著,梁辛苦笑了起來:「這樣一來,眼前的事情到能解釋地通了。這些天猿中了草木邪術,所以壽命變得極長。窮盡天地,在這裡忠心耿耿的編織結界,牢牢鎮住了醜八怪。」 這時候葫蘆插口道:「還有實力!先祖的修為遠超於我,這倒沒什麼新鮮的,不過也不會差距這麼大。」 大伙明白妖王的意思。現在葫蘆的修為,已經在逍遙境中階之上。逼近六步大成,就算天猿一代不如一代,這些愧儡的那一代,實力未免也太強了些! 而麒麟和尚的草木邪術,不僅長壽,還能大幅提高受術之人的修為。 小丫頭青墨倒無所謂,笑嘻嘻的跳過去椅住葫蘆的師父:「這倒未必呢,咱們天猿一脈本來就是人才輩出。先祖那一代有二十多位六步大成的好手,不奇」 話還沒說完,葫蘆就搖頭打斷了她:「不是二十多頭,而是,快三百個!」 所有盧訂氐聲驚呼,按照葫蘆的說法,眼前這種傀儡天猿,數量近三百! 曲青石反應最快,略作思索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追問葫蘆:「您老是說,這裡的天猿織錦。不止兩層?」 葫蘆苦笑著點點頭:「自上而下。一共三層,第一層織錦由二十四頭大天猿織就,第二層四十八個、第三層九十六個!」 人人都被葫蘆的話驚得瞪大了眼睛。梁辛和曲青石對望了一眼。目光之中除了駭然之外,還有濃濃的疑惑,二十四、四十八、九十六,一共將近一百七十頭傀儡大猿,這樣的實力。又何必弄什麼封印,那個醜八怪鼎盛時就算再怎麼厲害。也打不過這麼多大猿,一擁而上直接就把他碎屍萬段了。 而且數量也對不上,還有百餘頭大猿哪去了? 葫蘆明白他們的疑惑,當下也懶的再解釋,揮了揮爪子:「下去看看,你們就明白了!」說話間。領著大伙又下了一層。 知%,萬 第三層織錦上,彷彿戶下子熱鬧了許多,並非像上面兩層那樣空空如也,而是散落著十幾具骸骨,依舊有一個破洞,通往最底層。 這下梁辛恍然大悟,傀儡大猿的敵人,不止醜八怪一個人! 葫蘆指了指第三層織錦上的破洞:「最下面,最熱鬧!」 曲青石卻並不著急下去,而是帶著梁辛一起去勘驗骸骨,一共十七具骷髏架子,皮肉早已腐爛殆盡,骨頭也已石化,年代太久遠,就連曲青石和小汐也驗不出時間。骸骨個個身材高大,或躺或跪,全都聚集在第二層破洞之下,頭骨上空洞洞的目光,一起望著上面的窟窿。 這些骸朵身上並沒有太多的線索,除了一點:每一具頭骨,面部的輪廓都與常人迥異! 有的眼窩距離極近,只有一線之隔;有的嘴巴小的離譜,都已化作骷髏,嘴巴也只能勉強塞進一根手指;有的額頭佔了整張臉的四分之三」這些人活著的時候,人人都是醜八怪。彷彿出生時,臉孔都被人捏了一把或者拍了一掌似的。 梁辛抬頭望向黑白無常:「這些,」也是神仙相吧!」 莊宋二人苦著臉點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湊到這層的破洞上去看,只看了一眼就哇呀的驚呼著。一**坐到了地上,小臉蒼白牙關打顫,聲音都變得異常乾澀。嘴裡胡言亂語:「吃、吃、吃飯」 不等她說完,眾人就立刻趕了過去。粱辛湊著破洞向下張望。 一看之下,梁辛只覺得一股涼氣沿著自己的脊雅直向上竄,所過之處乍起了層層的雞皮疙瘩。 三層織錦下面,巨大的坑洞已到盡頭,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坐著一千多人。一千多個活著的「神仙相。醜八怪! 每十人圍坐一圈,此刻正在「吃飯。 一手虛托。好像捧著個大碗。另一手不斷從並不存在的大碗裡抓食、送入口中,有的還會用手在空氣中撕扯幾下,好像劈下個雞腿似的。可他們的手上,乾脆就什麼都沒有! 這些醜八怪吃的眉花眼笑,彷彿正在享受著龍肝鳳膽,時不時還會交頭接耳,無聲的說笑上幾句。 無聲的。 如同幻影,只有動作沒有響動。 無論是咀嚼、說笑還是其他動作,都寂靜無聲,一時間梁辛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聾了,還是一切真這麼安靜。 地面上,泛著星星點點的磷光。將一切都籠在在忽明忽暗的詭辛看了會,背脊衛的雞皮疙瘩不僅沒有消穎,雙加茂盛了。 葫蘆在他們之前已經探過一次;見怪不怪了,說話之間卻仍情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這群醜八怪也中了邪術。不過,」看上去好像是高深的迷幻法術,讓它們這頓飯吃了不知道幾千幾萬年!剛才我用法術試探。他們只顧吃飯,壓根不看我。」 說著,葫蘆嘿嘿的低笑了起來:「我還開了其中一個,也沒什麼事!」說著,伸手向著下面一指。 梁辛循著他的指點望去,果然看到一個醜八怪,光禿禿的頭殼上被豁開了一道三寸長的口子,鮮血掛滿了半個身子,卻依舊美滋滋的吃著「飯」 笑了兩聲之後,葫蘆的聲音又變得沉重起來:「他腦袋上的窟窿,是我全力一擊!」 梁辛悶哼一聲,點了點頭。這些醜八怪的修為,遠遠比不上險些衝破封印的那個同類,可即便如此,在不躲不避不防備的狀態下,面對葫蘆的全力一擊也僅僅落個頭破血流。 眾人又看了一會,也有幾個人試探著攻擊,下面的醜八怪們只是「吃飯」「說笑」對外面的襲擊根本沒有一點反應。 葫蘆再度開口:「月網我沒下去,現在「要不要下去看看?」 曲青石和梁辛對望了一眼,兩位膽大包天的青衣,同時點了點頭,咬牙翻身躍到了「食堂,中,小心翼翼的所搜著,希望能夠找到什麼線索。 其他人自然也都跟著下去了,下面的人對他們毫無反應,就算粱辛蹲到了他們面前。他們也只看著自己手中的「飯碗。 即便明知道刃八怪們對自己視若無睹,大伙在舉手投足之間,依舊輕而又輕。生怕會打擾了宴會,更怕自己變成宴會的主菜。 鄭小道隨著梁辛一起搜索著,還不忘對莊宋二人笑道:「神仙相千年難得一見,咱一次就看到一千多個!」 醜八怪們隨身的皮囊也早都爛沒了。一些隨身物品散落餘地,可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既沒有刀劍兵刃。更沒有法寶符撰,倒是人人攜帶著些質地異常堅硬的鏟子、鑿子一類工具,看上去這些人是來這裡種 的。 梁辛圍著醜八怪轉了半晌,除了散落在地的工具、他們手中的大碗之外。別無一物,梁辛越轉越迷糊,要不是這些醜八怪實在惹不起。他真想揪起來一個問問:哪廟的? 「飯堂,附近,還散落著一大片零散的骸骨,不過這些骨頭架子不屬人類,而是天猿的。大概算一算。應該有百頭之眾,這一來,總數便和葫蘆說的「三百多頭。對上號了。 搜索良久,一無所獲,眾人也不敢在醜八怪群中多呆,彼此招呼著返回了上層,青墨一上來,立刻拉住了梁辛,眼睛亮晶晶的問:「有啥發現沒?」 梁辛扔給青墨一把石頭鏟,遞給小汐一把石頭鑿,呵呵笑道二「別白來一趟,好歹留個紀念。」 兩個少女對望了一眼,全都哭笑不得。老二曲青石也不禁搖頭而笑。望著梁辛問道:「已經查到頭了。你怎麼看?」 「醜八怪,應該是個遠古時的什麼族,人人都長著一臉神仙相。看實力的話,這是支厲害的軍隊。」梁辛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當即也不再多想,把自己的猜測說給大伙聽:「這支軍隊不知何為來到了這裡。不知為何中了迷幻法術,又不知為何被天猿封印」 三個「不知為何」差點把大夥一起氣死,青墨和他從小玩到大,說話一點不用客氣,笑著罵道:「那麼多「不知為何」還用得著你推測!」 梁辛笑的騷眉搭眼:「的確是不知為何嘛…不過」說著,他收斂起了笑容:「這支軍隊突然遇襲。其中絕大多數人中了幻術,再也無法喚醒,但是另外還有十八個絕頂高手,未被幻術迷惑!」 梁辛的語速加快了許多,努力還原這件不知幾千還是幾萬年前發生的案子。 幻術之下,絕大多數醜八怪被制服。隨即愧儡天猿發起突襲,剩餘的十八個神仙相高手奮起反擊。即便眾寡懸殊,天猿也難以取勝,最終留下百餘個同伴拚命拖住十八神仙相,其餘的天猿施展織錦,自下而上。一共設置了三道織錦封印,以求永遠困住神仙相。 十八神仙相,最終殺光了百餘頭天猿,又齊心合力洞穿了第三層織錦。更上層樓。不過這時候,他們之中大多數重傷或者脫力。拼出了全部的力氣之後,又擊穿了第二層織錦,這時,只剩下一個活著的了。 可以想像,最後一個活著的神仙相,在之前與同伴遇襲、願戰、又窮盡千年連續打通兩道封印。卻發現頭頂上還有一道封印,會何其絕望! 就在這時,一聲彷彿連天地摧毀掉的驚雷,從眾人的頭頂處猛的綻放開來,巨響之下,大地深處都顫抖了起來! 天搖地動,四下裡嘎啦啦的悶響不迭,可土石崩裂的悶響,卻掩不住一道奪人心魄的嘯叫聲! 嘯叫尖銳,如鋒利的長針,狠狠刺入所有人的耳鼓深處……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五三章 陽春三月 二漢轟轟,尖嘯嘶雞,所有人都大驚失煮,他們在潭低現的事情實在太驚人,現在又突顯浩劫之象,就算妖王大人,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莊不周被嚇得面如土色,嘴唇顫抖著:「是、是什麼東西?。 宋恭謹驚恐之下也不忘搭腔:「不是怪物來襲,就是大山塌方 話還沒說完,曲青石突然低聲叱喝:「噤聲」。他身邊的梁辛,正攢起眉心微微側頭,仔細的傾聽著什麼。 兩句話的功夫,巨震已經削弱了許多,一層層悶雷般巨響從眾人頭頂滾蕩而過,彷彿正有千軍萬馬。從上層的織錦上奔騰而過,巨大的轟鳴聲砸的大伙耳鼓發麻,熟睡中的羊角脆很有些不耐煩,把腦袋扎進了青墨的臂彎裡。 可怕尖嘯聲依舊持續著,聽起來好像梁辛卜時候,十冬臘月的寒風。拚命想要鑽過窗上小洞時的銳咖,片刻後,梁辛恍然大悟,愕然抬頭:「是、是水,水聲!上面的天猿撐不出瀑布了。」 說話的時候,已經有水順著上層的窟窿灌了下來,這一來大伙反倒鬆了口氣,三層封印、愧儡天猿、十八個醜八怪、神仙相宴會,,潭底下步步懸疑,讓下來的人飽受刺激。光顧著分析眼前的怪事,都忘了頭頂上還有一群天猿同伴在撐著瀑布。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積攢許久的瀑布砸下來,無異滅頂之災,不過在場的有好幾位宗師,這一潭水還不放在眼裡小丫頭青墨更是咯咯地笑出了聲:「把漆布這事給忘得死死的說著,她又搖了搖頭:「也不對啊,這才多長時間,上面就堅持不住了?」 從下到潭底至現在,至多也不過三五個時辰的光景,按面的天猿也有六步大妖壓陣,斷斷不會垮得這麼快! 葫蘆哪還有心思廢話,對著幾個手下一揮爪子:「護著那些修為低的。咱們上去!」 梁辛心裡卻有些猶豫,三層織錦都有了漏洞,瀑布下來,遲早會湮滅一切,別的都無妨。就是下面的醜八怪大軍,不知遇水之後會不會甦醒過來,這支軍隊要是醒來了,對猴兒谷不吝滅頂之災。 葫蘆明白他的意思,語速極快的說道:「應該沒事,他們所中的迷幻法術高深的很,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破解」。說完,又揮了揮手催促眾人。 知%,萬 青墨親自護住哥哥小汐、黑白無常、鄭小道這些修為不夠的都被天猿護住,隨著葫蘆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縱躍而起,擊穿水流,循著破洞躍到上層錦繡,片刻後就回到了水潭中。 水潭已經被重新注滿,亂流四下穿梭,不過這個場面,比起梁辛在深海中經歷的場面可要差的太遠了,對一群六步宗師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影響,修為高深的紛紛施法護住小汐等人。同時急速向著水面升起。 梁辛緊緊跟在師父身邊,一會功夫。師徒倆同時大吼了一聲,只見水潭中霍然炸起兩道粗豪的水柱。彷彿一雙蛟龍出水沖天,兩人已經當先躍出水面。 葫蘆妖氣凜然,梁辛紅鱗咆哮,各自全身戒備,以防敵人偷襲,隨即。師徒倆一起長大了嘴巴,全都傻眼了,, 天猿們用來截斷漆布的陣勢已經土崩瓦解,瀑布又恢復正常,奔流咆哮,鑽入水潭。而原本鳥語花香的猴兒谷。現在變成了一片汪洋。水流端湧白浪翻跳,不少天猿正隨波逐流或沉或浮,被激流一路衝向山谷之外。 只有大水,沒有敵人。 隨即,其他人也鑽出了水面,見到眼前的情形全都呆立當場,小汐的頭髮濕漉漉的。顯得臉龐越發白哲了,有些失神的呢喃道:「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水勢」。 大伙都情不自禁的回過頭去看瀑布。 瀑布還是原來的樣子,憑著它不過幾丈寬的水流,想要把猴兒谷淹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葫蘆全身的絨毛都乍了起來。猝然發出了一聲充滿挑戰之意的烈烈長嘯,除非有人施展大神通,凌空搬來一座大湖,否則絕無可能把猴兒谷淹成這個樣子。 始終跟在它身邊的健猿也猜到有人趁著他們不在,襲擊了老巢,隨著妖王一起怒聲長嘯,向敵人挑戰。梁辛揮舞著紅鱗,小心翼翼的護住同伴,目光裡充滿警愕。 不料,妖王的厲嘯並沒有得到敵人的回應,卻引來了一陣陣無力的歡呼。被裹在浪花裡的天猿們個個神色大喜,對著首領拚命的揮動著胳膊。 葫蘆的神情更古怪了,吸溜著涼氣嘀咕了句:「奇哉怪也說話間,引動妖術,開始打撈落水的手下。 其他人也一起動手。只有梁辛,在曲青石的示意下沒跟著忙活,而是小心的警戒著四周。 被救起的天猿並沒有受傷。只是脫力落水,憑著他們的身體,就算不去搭救也不會有什麼事,就全當是洗澡了。讓大伙略感意外的,水裡不光有天猿,還有些其他的精怪。 眾人不停的往外打撈妖憐洗惚裡梁辛有了種吃火鍋的感覺,, 猴兒谷地勢傾斜,內高外矮,水勢雖然磅礡,可是卻沒有持續的評後不討半柱香的功夫就消散了,山谷中又重新露出,繃舊六 大水淹不死天猿,水勢消退之後,一頭頭濕漉漉的猴子,從四面八方趕來,圍住首領不停的指手畫腳。吱吱亂叫的匯報情況。忽然一陣底氣十足、分外響亮的歡呼聲從遠處傳來,先前被葫蘆遣出山谷的那些老弱病殘,聽到了妖王的長嘯,趕來會合,丑娘、曲老爺子夫婦、六個青衣、火狸鼠等人都在其中。 梁辛和曲氏兄妹皆盡大喜。立刻迎了上去。 丑娘見梁辛沒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拉住兒子說什麼也不肯放手了。嘴唇顫抖了半晌,才總算能勉強開口了:「你」三個月了,沒事吧?」 梁辛本來在笑,聽到丑娘的話悚然而驚。愕然道:「三個月?」。 一旁的曲老爺子還算沉穩,微微點頭:「是啊,你們下去整整三個月。」 眼看著跟前三個孩子全都露出震駭的神情,曲老爺子還以為他們不信。冷笑了一聲,翹起下巴不說話,粱辛算是明白了,二哥的臭脾氣全是跟他爹學的。 丑娘猶自結結巴巴的嘮叨著:「三個月,錯不了的,猴兒谷外面,樹木綠了,花也開了。」 水潭上下,兩重天地,梁辛等人以為只過了幾個時辰,在外面卻足足過了三個月! 這期間,天猿們一個一個頂了上去,不斷加固織錦,苦撐瀑布。到了後來,苦乃山中一些和猴兒谷有交往的精怪大妖也趕來幫忙,這些大妖不會織錦,但也有各自的法術。能幫著天猿分擔些壓力。 三個月的時間。本來就不算小的瀑布不停注入。變成了一座天湖。就在剛才,大伙終於支持不住了。隨著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織錦崩裂,天水傾瀉」,不久之後粱辛等人衝出水潭,正趕上這幅奇景的後 段。 雖然狼狽不堪,但總算沒什麼傷亡,精怪大都是直來直去的脾氣,也不用多客氣廢話。來幫忙的大妖,幫過忙洗過澡之後,連告辭都沒有。就各自散去了。天水無垢,沒有什麼泥沙。而猴兒谷之內草木繁茂。泥土被牢牢的抓在地面上,經過了一場洗禮,除了到下幾個大樹之外。也並沒有太大的損傷,反而四處都亮晶晶乾淨淨的。鮮明漂亮了 少。 天猿雖然生性散漫,但是對首領號令奉若仙諭。不敢有絲毫的違背。之前葫蘆不許其伽人下潭,上面的天猿縱然心裡焦急,卻也只有盡力托住瀑布,根本就沒動過下去尋找首領的念頭。 猴兒們各自休息,下水的眾人又聚到了一起。水潭下的秘密已經夠多了,現在又要加上一條「兩重天地」一時間裡大伙都有些喘噓,居然沒有人開口說話了。 過了片刻。還是小丫頭青墨先笑了,咋舌道:「幸虧是天猿們支持不住了,咱們才急忙趕上來。否則。咱們要在下面多商量會,再上來沒準十年八年過去了!」 曲青石卻搖了搖頭:「天水傾瀉的時候,咱們正在第三層織錦上說話。隨即一路衝了上來,算算時間,這其間我們和外面並沒有什麼差異。」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真正改變了時間的地方,只有第三層織錦之下。醜八怪們吃飯的地方。」 葫蘆咧嘴。嘿嘿一笑:「這倒能說得通!我先前還覺得,哪有這麼可怕的迷幻法術,持續了千萬年還有效果。原來是那個地方奇特,比外面的時間慢了幾十倍,下面的人被困了一百年,對上面而言卻已經過了幾千年。」 曲青石糾正道:「幾十倍不止!咱們下到潭底幾個時辰,可真正在最底層待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和三個月的差距啊!」 這時梁辛突然啥的一聲,興高采烈的笑了起來,好像想到了什麼重大的關鍵,滿臉都是興奮,瞪著眾人道:「這是個好地方!如果我們在下面修煉一陣,再回到上面…」呃。反、反了,說反了,當我沒說。」 小汐的神情淡漠,對著梁辛點點頭:「不錯,你在下面修煉了一年。上來一看,敵人修煉了二百年,這種事倍功半的法子,果然了不起」說到這裡。卻再也忍不住了,攬著青墨一起哈哈大笑。 葫蘆的臉色卻微微一變,低聲問梁辛:「事倍功半,和事半功倍,是一個意思不?。 梁辛被騷了個大紅臉,顧不上回答師父,拍拍**跳起來:「我下去看看醜八怪們,是否會被水流驚醒。」說著,一溜煙的跑向水塘。 他的身法經過深海亂流的錘煉。小小的一個水潭根本不當回事,片刻的功夫就連續鑽兩層織錦的破洞,來到第三層織錦上。 到了這裡,他也只是循著了破洞向下張望,不敢再下去查探,最下層會拖慢時間,一來一去說不定又得月把的功夫,最下層還未被注滿,湍急的水柱正傾瀉而下,梁辛勉強能看清楚,醜八怪們仍舊被迷幻法術牢牢的控制著。雖然大半個身子都浸在了水中,卻無動於衷,依舊在「吃喝歡笑。 梁辛放下了心,又看了一會。琢磨著姑娘們應該笑完了,這才翻身返回地面,和大 小汐沒事了,青墨卻還想笑。曲青石替他打圓場,直接拉回了正題:「還水潭底下的事情吧!」 梁辛趕忙點頭,也不容別人搭腔。豎起了兩根手指:「先前的猜測就不提了,真正讓我疑惑的,是兩個的方!第一,三百天猿,三道封印。網、剛好把這些神仙相死死吃住!」 如果不是羊角脆的突然出現,最後一個神仙相,永遠也沒機會衝出封印,這件事的主謀,無疑把他們的實力算的極其準確。 梁辛頓了頓,這才繼續道:「能把實力算得這麼準確」我懷疑,是內鬼。」 在場眾人裡,也只有曲青石和鄭小道能跟上梁辛的思路,曲青石歎了口氣:「別忘了,乾山背後。也有個神仙相。他手下的麒麟妖僧。也會草木愧儡的法術。」 鄭道苦笑點頭:「明白了!」 話音網落,青墨就怒道:「明白個,,明白個那啥!」姑娘家,總歸沒好意思把粗話說出口,氣哼,亨的繼續道:「把話說清楚,別總說半句藏半句的!」 葫蘆情不自禁的點點頭。 梁辛失聲而笑,直接說出了答案:「一群神仙相來到苦乃山挖掘。其中一個神仙相生了異心,先後用草木邪術控制了天猿;用迷幻邪術瓦解了同族的主要戰力」最後,同族被活埋深潭之下,他自己逍遙快活去了。」 鄭小道天性隨和,也不和小丫頭計較,還對著她呵呵笑道:「乾山道背後的那個神仙相,應該就是那今生了異心的。 曲青墨總算聽明白了,心情大好。對鄭小道笑嘻嘻的點點頭:「謝謝你!」 鄭小道立刻喜上眉梢,很沒出息。 梁辛點了點頭,繼續道:「第二個疑惑,這些神仙相實力驚人。能放在他們眼中的東西不妾,這些人到苦乃山,來找什麼?」 這次小丫頭反應奇快,哈哈一笑。眸子亮的嚇人:「不錯下面有寶貝。能讓時間變慢的寶貝!」 小汐素手一翻,做了個揮鋤的動作,對梁辛笑道:「咱挖吧!」 梁辛苦笑:「怎麼挖?水淹、活死人都不算什麼,最要命的是那下面的時間全不對勁,地方又不真要挖掘的話,一年半載能找到就不叭」 話沒說完。曲青石就苦笑著點點頭:「在下面挖個一年半載,返回時人間不一定是什麼樣子了!」 跟著,眾人又開始討論,乾山道背後的神仙相為什麼要背叛同伴,他們究竟從何而來,實力如此強悍的一族,為何又在中土上沒有任何記載。不過這些事情太虛無縹緲。手上的線索不夠,根本沒法追尋謎底。葫蘆已經半晌不曾插話了,而是倚著一塊巨石,雙眉緊皺愣愣出神,這時終於開口:「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說著,他望向了梁辛:「可能和你家先祖,梁一二有關係!」 梁辛立刻皺眉追問:「怎麼說?」 葫蘆呵呵一笑:「我以前有沒和你說過,天猿與猴兒谷結緣的經過?」 梁辛點點頭。天猿一脈在苦乃山裡是獨霸一方,這千萬年裡,傳承有序。過的平安喜樂,從沒遇到過什麼危險,惟獨三百年前,苦乃讓中一窩山魁鬼突然強大了起來,要天猿讓出妖王的位置,搬出四季如春的福地猴兒谷。 天猿自然不依,隨即就是連番惡戰。過程自不必說,最後天猿被打得節節敗退,幾乎到了滅族的邊緣。而梁一二如同神兵天降,帶人支援猴兒谷,最終幫著天猿擊敗敵人。剿滅了那伙山魁。 雙方也由此結緣,那時候葫蘆還葫蘆的長輩問及梁一二為何出手幫忙,粱一二隻是笑道:「看你們順眼。山魁長得太醜!」 事後,天猿對粱一二也有豐厚的補報,葫蘆的九個哥哥全都成了加入九龍司,成了青衣力士。 梁辛給同伴說著他所知的先祖往事,同時臉上也漸漸顯出恍然的神情,以前他們不知道天猿祖,實際就是要守衛看守深潭,所以也不覺的如何。 現在新的線索浮現,雖然還不能最終確定,可是,梁一二的出現。卻**了一個重大的可疑:他來的。實在有些太巧了。 猴兒谷千萬年裡平安無事,唯獨三百年前遭遇過一次危險,就這次,梁一二就來了。 與其說是巧合,倒不如說,梁一二也知道水潭的秘密,這才趕來幫天猿保住猴兒谷。 這時小鬼風習習似乎也想到了什麼,怯生生的對眾人說:「有個事情,不知道算不算重要」 在眾人點頭之後,老叔才小聲的繼續道:「梁大人幫天猿打了勝仗之後,曾經在猴兒谷裡住了幾天,有天夜裡,他彷彿突然來了興致,跳到水潭裡去游泳,潛下了許久才又浮上來,」 梁辛側頭,和二哥對望了一眼。 先祖半夜來了興致,偷偷摸摸的去游泳?去查看織錦封印是否鬆動了。才說得過去吧! 第一五四章 十樁血案 六源自迄古時的秘密。窮盡千萬年,始終被牢牢封」拙兄八日。卻因為羊角脆一時貪玩,又暴露了出來。 三層織錦封印,三百頭草木天猿。十八個神仙相高手,一隻醜八怪軍隊,還有深埋地下能改變時間的寶貝」一重重懸疑接踵躍出,列出了無數個題目,可一個答案都沒有。唯一能確定的也僅僅是,猴兒谷水潭下的秘密,涉及到了兩個人: 麒麟、朝陽等人的主子,乾山道背後的神仙相; 梁辛的先祖,九龍司創始人。立志「搬山,的梁一二。 這樣算起來的話,最後一個神仙相,是不是和先祖梁一二也有著啥關係呢? 梁辛算來算起。一直算到頭皮發麻,也實在找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古老的真相就彷彿是一頭蟄伏在大網中央的蜘蛛,而粱辛現在,才不過抓住了一條妹絲。 曲青石看他想的辛苦。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真相固然要追,但卻不是當務之急。等以後,線索慢慢的多起來,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說著,曲青石頓了頓,才繼續道:「你手上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先不用再這件事情上太費腦筋。」 梁辛的心思還沉浸在潭水下的秘密中,聽到曲青石的話,一時間有些失神:「手上的事情?什麼事情?」 曲青石給他數道:「乾爹的仇。青墨的親事,找六百和尚還原玉匣中的人頭,奪長舌寶石去蜀藏還原聲音,拜訪黎、何兩家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梁大人留下來的部署」 梁辛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算不知道,一算起來,要做的事情居然這麼多。」 曲青石笑呵呵的點點頭,滿含期待的看著梁辛。 梁辛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情不自禁地伸手抹了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子。既沒開花也沒長蘑菇。曲青石見他還渾渾噩噩的。終於忍不住一跺腳:「還有,要去趟離人谷。赴了導秦孑的約會!」 這才是頭等大事,梁辛日夜牢記不敢相忘,可剛剛魂不守舍,心思還都被潭水壓在三層封印之下,真格的沒想到,在愣了愣之後哈哈大笑:「這件事馬上就要辦!」 曲青石也被他氣樂了,他自家事自己知,從兩震邪弓變成毫墨老者。到現在已經六年多了,精力、精神都在迅速的衰退,如果沒有恢復的機會,恐怕也堅持不了一兩年。 在尋思片刻之後,曲青石對梁辛道:「再陪爹娘幾天,咱們就出發。」 本來是回猴兒谷過年的結果下了趟水再回來都已經陽春三月了。下去的人或許還不覺得什麼。可丑娘他們在上面足足等了三個月。擔足了心,現在梁辛哪捨得一走了之,自然要多陪她一陣。 %,萬 梁辛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轉頭一看。一群小天猿把憨子十一圍了個密不透風。一個個跳著叫著,不停用爪子拍著自己的頭頂,要玩「大釘活猴,的把戲。粱辛哭笑不得,趕忙把憨子給救了出來,同時反覆囑咐憨子,不管什麼時候,也不許再向天猿出手。 上一次憨子手上有分寸,下一次會怎樣可誰都不好說了。 小天猿們見不許調戲憨子,又一窩蜂的散了。找那六個青衣打架去了。這走進入猴兒谷之後梁辛給手下交代的功課,每天也不用刻意做什麼,和小天猿打架來修煉天下人間的身法,比著練什麼都有用。 曲青石卻站在原地,微微有些愣神,琢磨了一陣之後,把梁辛和鄭小道遠遠拉到一旁,對他們沉聲道:「憨子最近好像有些不對勁。」 梁辛知道二哥既然開口,仔細回書著憨子最近的舉動,片刻後也皺起了眉頭。 以往,憨子出手只有兩種情況。其一是得了主人的號令,其二就是天生義氣,喜歡幫朋友打架。這次重逢,憨子的表現一如既往,始終抱著個箱子巋然不動。但出手的情形。卻和以往不同了。 曲青石豎起了兩根手指:「到了猴兒谷之後,憨子有兩次反常。 第一次,下水前他被小猴子騷擾,被激發了凶性,突然出手,可手上的分寸卻拿捏的極好。」 鄭小道滿不在乎的搖頭笑道:「十一雖然是憨子,可心裡還有些靈智。分得清敵友,自然不肯去傷害小猴子。」 曲青石沒去辯駁,而是繼續道:「第二次反常,是咱們剛剛下到潭底。為了阻攔神仙相突破封印,所有能幫上忙的全都奮力出手,只有憨子和葫蘆師父沒動。葫蘆師父不動。是因為他明白神仙相的強橫,知道動手也沒用。可憨子呢?他也能看出這一點?」 按照眾人對他的瞭解,梁辛已經全力出手,憨子肯定也會怪叫一聲。揚起大巴掌去釘釘子。 在猴兒谷之中,憨子一次出手。一次不出手,或許都不算什麼大事。可曲青石職業病嚴重,遇到可疑之處從不放過,不管和自己有了沒有關係。都要拿來尋思一番。 曲青石繼續道:「他好像慢慢變的聰明了,我就怕他會恢復神智。十一來路可疑,而且最要命的是。他的大半功力,可都是宋紅袍給奪走。如果他醒了,怕是會反目成仇。」說著,…一口與!,「但願是我想多了吧,總之,你們以後四胃恕行老的時候。要多加個小心。」 點頭之間,梁辛和鄭小道不約而同,向著遠處的憨子望去,憨子抗著他的寶貝木箱二好像個木樁子似的站在那裡,感受到他們的目光之後,轉過頭,對著他倆露出了個僵硬的笑容,, 隨後幾天裡,粱辛、曲氏兄妹各自陪著父母,雖然沒能吃到年夜飯。可這份平安喜樂也來的彌足珍貴,說說笑笑中,五天轉眼而過。 就在當天夜裡,梁辛服侍著丑娘睡下,正和曲青石等人坐在大樹下聊天,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遠遠的從山谷之外傳來:「老二,老三。哥哥來了」。 話音落處,只見柳亦奔跑縱躍,一邊哈哈大笑著,跑進了猴兒谷。 梁辛和曲青石同時大喜,再過三天他們就要出發去離人谷,本以為最近見不到柳亦了,沒想到他竟然趕來了。 其實柳亦趕到苦乃山的時候,還差幾天過年,可他一路跑去了大草原。巫士們事先得了青石青墨的囑咐。見到他之後把事情大概一說,柳亦這才知道自己繞了大圈子,又回頭向猴兒谷跑,中間又遇到些事情耽擱了行程,這才在三個月之後才趕到。 兄弟見面。那份歡喜自不必說。其他的也大都是熟人,彼此笑呵呵的打招呼,唯獨小丫頭青墨還擺出那份冷冰冰的樣子,可她再怎麼皺眉頭。也遮掩不住眸子裡那份亮晶晶的歡喜。 柳亦偷眼望向兩個把兄弟,粱辛和曲青石趕忙搖頭,示意他們還沒把事情挑明,柳亦嘿嘿一笑,示意自己明白,暫時也沒法多說什麼,當即唾沫橫飛,和梁辛等人訴說離別後的諸般經過。 分別一年多,大家各有奇遇。互相送了驚呼無數,柳亦的經歷或許沒什麼稀奇的。可他帶來的那些陳年往事、老蝙蝠的身份地位,卻足以讓所有人都喘噓不已。 說到修為,柳亦更是樂得不行,這三個月裡,他趕路也不敢耽誤了心法修煉。進境頗為順利。不過西蠻盅的心法也和他們的盅術一樣性子古怪。柳亦必須把整套心法都練的純熟了,才能催動巫盅之力,他倒是不著急,充其量再過九個月。他便能成為宗師高手。 柳亦從懷裡取出了那副「驚槌蟄鑼」說了用法和效力,這下就連青墨都忍不住面露笑意,既驚於老蝙蝠的手段辦法,能煉製這樣一套寶貝來激發柳亦的盅力;更笑老蝙蝠為人荒唐,為了「看表演,就浪費了傑次小鑼的效力。 知%,萬 說笑間,柳亦把這套寶貝一遞,塞進了青墨的手裡:「送你」。 這個舉動有些唐突,青墨嚇了一跳,隨即又恢復常態,冷冷的皺眉:「給我做什麼?於我無用,不稀罕 曲青石立刻瞇起眼睛去瞪妹妹。柳亦則呵呵的笑道:小時候沒少欺負你。這套寶貝你帶著,要是想打誰就敲一敲,我喚出天地盅來替你打架」。 青墨冷曬:「你的本事,可未必幫得到我 柳亦已經知道青墨現在是宗師修為,大笑著搖頭:「不是幫你打架。是替你!繡水仙子的修為,咱們可幫不上忙,不過難免會遇到些打了會污又生氣的髒東西。這種粗活你就交給我。」 梁辛捅了捅柳亦,也一起笑道:「繡水仙子的名號已不再用,現在是阿巫錦了!」 曲青石則低聲勸妹妹,好歹耍她收下了這份禮物。柳亦立刻喜上眉梢。這面小鑼在他練好心法之前作用特殊,送給誰,柳亦就得跟著誰,這才是他的真意。 青墨收下了這份厚禮,心裡說不出的歡喜,臉上卻還緊繃著,神情說不出的古怪,圓溜溜的眸子一掃之下。越發覺得周圍人的目光都有些可疑,似笑非笑的,若有深意,心裡大窘隨便扯個話頭來掩飾,對著柳亦道:「東西我收下,不過你也別指望著遭遇危險時,這扇鑼會響!」 話一出口,小丫頭自己就後悔了。好像說的有些可恨了,想再往回拽卻又找不到由頭,假裝著抬頭去看星星,餘光卻留意著柳亦,生怕他會變了臉色。 不料柳亦卻笑得更開心了,刻意壓低了聲音,神色蔣也愈發神秘了起來:「巫盅傳人,靈寶護身。我還有件真正的好東西!」 說話之間,藏在他心口的那片紅鱗沖天而起,在眾人頭頂盤旋呼嘯。好威風,好霸道! 小紅鱗時快時慢。卻不見喝彩歡笑,只有一片寂靜無聲,」梁辛還怕自己看錯了,把紅鱗捉到了手裡。一群人都圍過去仔細查看,個個神情古怪。 柳黑子還以為自己的寶貝鎮住了同伴,嘿嘿笑道:「陰沉木耳,天材地寶。普天之下也只有三片。我這片是其中最大的 梁辛捧著這片茶杯口大小的陰沉木耳,嘴巴張得比木耳還大,側頭望向曲青石。 曲青石緩緩的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現在柳黑子正在興頭上,先別打擊他,等以後再找機會告訴他。 梁辛也是這個意思,對著鄭小道打了個眼色,示意他暫時藏好大紅鱗。 幾個小伙子在這裡眉來眼去,青墨和小汐卻再也忍不住了,猛的爆發出一陣八大。包們倆只顧笑,也不捨得現在就把真相告訴柳一 柳亦眉眼精明,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可就算他再長出來一個腦袋也猜不到真相,正想追問的時候,忽然從他身上,傳來一陣好像打更敲抑子似的悶響。 別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柳亦自己先嚇了一跳,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似乎不敢相信這個聲音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抑梆的悶響,執著不停,一聲一聲,從他懷裡傳出來。柳亦手忙腳亂的從懷裡翻騰,片刻後,取出來老蝙蝠留給她,用來聯繫苗人跨兩的青色木鈴鎖,梁辛不僅啞然失笑,西蠻盅特立獨行,連傳訊鈴鎖的聲音都與眾不同。 柳亦擎著鈴鎖,神情更疑惑了。片刻後又面露恍然,等「梆子聲,結束後,他有舉起鈴鎖搖晃了起來。 這只鈴鎖一響,說明跨兩有事情找他,可現在的柳亦功法未成,找他自然不會是為了打架、救命之類的力氣活,柳亦尋思之下,應該是對方有事找他商量,自己不會飛,也聽不懂鈴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再把鈴鎖搖回去,讓跨兩趕來和自己相會。 柳亦一來。立刻帶來無數笑料,眾人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訊鈴鎖響起後,又被「搖回去,的情形。再加上剛才紅鱗的事情還憋著滿腹笑意。現在誰也忍不住了,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柳亦也跟著嘿嘿的笑了兩聲。當下收好了青木鈴鎖和寶貝木耳,等大伙都收斂了笑聲之後,他才再度開口,語氣也鄭重了許多:「這三個。月裡,我從苦乃山折返草原,跨著下半個中土跑了個來回,所過之處,可都出了些蹊蹺的案子!」 他還不能用天地盅之力,可老蝙蝠為了種盅,也幫他改造了血脈,腿腳輕便了許多。這趟往返原本用不了三個月,但是在途中幾次遇到青衣偵辦奇案,幾乎就是個「雲雀漫天亂飛,的情形,念著同門義氣他忍不住出手幫忙,這才耽擱了時間。 柳亦這。所經過的人煙錮密之處,幾乎都發生了重大的血案。有的是吃人,有的是滅門,有的是屠殺,每一樁都血腥殘忍可案子本身並不算複雜,都是有人莫名其妙的發了瘋,由此引出瘋狂殺戮。 要知道大洪開國以來,律法嚴明,而這些年裡有風調雨順,人人富足。各州各縣都太平的很,這種駭人聽聞的血案極少發生。 梁辛從海上回來後,先後聽高健、石林說過,最近中土不太平,總有些古怪的案件發生,而此刻聽柳亦而言。古怪案件爆發的頻率似乎更 了。 曲青石則直接追問關鍵:「你跟著辦了幾件?」 柳亦如實回答:「來回之間。一共辦了十二件案子。除了兩件是趁火打劫之外,其餘十件都有些共同之處。」 跟著,柳亦也不等其他人在追問。就逕自說出了自己的辦案的心得。 血案的兇手,在發瘋前都是些普通人,而且都是些最懦弱、最膽小的老實人,或者說,都是些平時經常被欺負的人。發瘋之後,第一批受害者自然也是那些欺負他們的人。 曲青石瞇了下眼睛,望向柳亦:「這樣的案子,咱們以前辦的還少麼?越是孤僻、老實的人,心裡越容易攢下戾氣,一旦爆發了,就是人命!」 柳亦卻搖了搖頭:「這次不一樣!以前那些老實人被逼急了,把手裡的菜刀舞成一團風,也擋不住一個青衣力士的三拳兩腳。 可這次」兇手瘋了之後,不簡單」。 這次的瘋漢,個個神力非凡不說。其中有些,甚至還掌握了各種些古怪的法術,有的能控制屍體。有的能駕馭猛獸。普通青衣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柳亦這才幫著同門出手餌凶。他的天地盅雖然還不能用。可陰沉木耳蘊含盅力,一擊之下威猛無比,足以應付這些瘋子。 曲青石聽完,神情也有些悚然:「如果各地都是這種情況」應該會有個源頭吧?。 柳亦苦笑著回答:「咱們的眼界太低,能總結出來的規律只有這麼多,想瞭解更多,得去請教指揮使。」 此刻,最瞭解形勢的,應該就是指揮使石林了,各地的案件卷宗,都會匯總到他手裡,如果這些案子之間真有什麼聯繫,也能一目瞭然。 青墨心疼哥哥,見他又把這件事放到了心上,笑著挽住了他的胳膊:「拜梁磨刀所賜,你現在可還是朝廷的通餌犯,就算想辦案也得等指揮使撤掉你們的懸賞通緝才可以,現在趁早甭琢磨了,去離人谷才是正經事」 曲青石一笑,沒反駁妹妹。就此岔開了話題。 這一宿誰也沒去睡,圍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每個人心裡都是暖融融的,第二天一早,丑娘等人醒來,柳亦趕去見禮,自然又是一番熱鬧。這次,是個真正的大團圓了。 到了上午時分,苗人跨兩需路風塵僕僕,趕到了猴兒谷! 苗人性子偏佞,對其他人視若無睹。徑直來到了柳亦跟前,咧開嘴巴露出了個笑容:「不老宗的瓜娃兒,給咱們來信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五五章 一聲慘叫 幣亦愣了愣,這才想起來老蝙蝠一起見跨兩的時候。苗火。飛說過。不老宗要約見兩外兩門的首腦,商議統一邪道的事情。 纏頭宗在修真正道眼中是邪魔鬼魅;在邪道眼中既是同黨也是敵人。可在「纏頭老爹。自己眼裡。乾脆就是個狗屁。這股力量本來就是他無意之中建立起來的,平時他也什麼都不管,所有事情都交給兩個。理,跨兩就是其中之一。 上次,不老宗的約見事關重大,跨兩才找老蝙蝠問了一聲,當時老蝙蝠滿口答應,要不老宗隨便時間隨便地點去訂約會。答應完了之後。他老人家就閉關修養去了,再也找不到人了」 跨兩的神情也挺無奈:「不老宗派的龜兒又送來消息,定下了見面的時間和地方,結果老爹卻不見蹤影!」 纏頭事先已經應承下了這件事。自然是要赴約的,按照跨兩的意思。找不到纏頭老爹也沒關係,就由他代表纏頭宗去。 不過現在多了個,少主柳亦,他總要徵詢下柳亦的意見。 就在昨夜,柳亦剛剛知道了不老宗與藉山道的糾葛,不老宗敢約請其他兩個邪道門派來商量三派合一。也是因為得到了「神仙相,的幫助。當下轉頭望向了兩個兄弟,笑道:「這到是個送上門的機會,說不定能查到「神仙相。的線索。」 說完,頓了頓之後,柳亦又對梁辛道:「我去就好了,有什麼事情都由我幫你查,你就別去了。 ,王琺比北 這場約會,不用想就知道,必然危機重重,而纏頭宗裡,老蝙蝠不見蹤跡。實力跌了一個檔次,不管去查什麼,柳亦一個人也都夠用了,沒必要再讓梁辛再去冒險。 梁辛當然明白大哥的心思,搖頭笑道:「不好不好,我和你一起去!」 不料苗人跨兩突然目露凶光。戾笑道:「少主的話,哪容你這龜兒說好還是不好!」說著,邁開大步就向著梁辛走去。 梁老三又驚又笑,開口罵了回去:「你有病吧!」 話音網落,丫頭青墨森森冷笑。跳到了梁辛身邊;十一邁開大步。拳頭捏得嘎巴嘎巴響;一群大天猿也聞風而動,閃電般縱躍而過。 跨兩卻無動於衷,目光好像貪婪的毒蛇,牢牢盯住梁辛,看樣子不把他活撕了決不罷休。柳亦趕忙攔在大伙中間,好在跨兩雖然邪佞狠辣,但是對老蝙蝠異常忠心。這份忠心自然也延續到「少主。身上,見柳亦發話,立玄就站住了腳步。 柳亦被嚇出了一頭冷汗,看著跨兩苦笑:「你真是那個那個謹慎的?」 跨兩挺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是。在咱們纏頭夥計裡,我算是謹慎的。」跟著。他又把話題扯回來,繼續說不老宗的約會。 不老宗把三大邪宗聚首的位置。定在了東海之外的一座小島上,距離中土足有千里之遙,時間則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柳亦一愣,隨即笑道:「急匆匆的找我,還以為這就要走,原來還有五個月。到時候師父沒準已經出關了。」 跨兩怪眼一翻,撇著嘴回答:「上次老爹閉關,用了整整七十年 梁辛倒是鬆了口氣,也跟著笑道:「五個月好!」說著,翻起眼睛瞪向跨兩,心說網我說不好你翻臉,現在說好你還翻臉? 果然。跨兩這次沒說啥。 「趁著這個空子,咱們先去離人谷找秦孑,把二哥的事情辦好!另外」前眸子我拋頭露面,幾次上乾山大打出手,要跟著你們去見不老宗的人,得先換個容貌。」 跨兩脾氣古怪,現在又替粱辛著想了起來,皺著眉頭道:「你是說易容?幻容?這些法術可瞞不過不老宗的龜兒。」說到這裡,跨兩眼睛一亮:「你要自毀容貌?」 梁辛嚇了一跳,趕忙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了一隻清潤剔透的玉鈴鎖。回頭望向青墨:「這事得找打傷你的那個人幫忙。」梁辛要找琅琊,請臉婆婆幫自己做張臉。 「琅琊?」青墨無所謂的一揮手:「我沒事,你叫她吧。」 說完,青墨琢磨了一會,又笑了:「仔細想想,這個妖女和咱們緣分不淺呢!她幹的壞事,最後全成了好結果!要不是她,你我能有現在的修為?能與乾爹結緣?」粱辛以前還真沒想到這些,一邊搖著玉鈴鎖喚琅琊來見面,一邊回憶著自己和她的糾葛,細想之下果然如此,不由的笑了起來。 小汐撇了撇嘴巴,轉身跑去找丑娘聊天去了。 說完事情,眾人散開,或是去陪長輩。或是找天猿去玩耍,跨兩手上還有一大堆事情,當下也不多呆,就此告辭而去,與柳亦約好,八月十五前再聯繫,聯袂趕赴不老宗的約會。 自從發現了水潭下的秘密,葫蘆就一直忙碌著,每天天一亮,就召集精幹手下開會,成天見不到人。 其他人都神情愜意,享受著這份短暫的安寧,只有老叔臉上都是擔憂的神色,跟在梁辛身後,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渾風習習相依為命多年,哪捨得看老叔這幅愁眉苦臉的模講;急忙追問原因。 梁風習習憋了半晌,最後歎了口氣:「那個神仙相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他想統一邪道就讓他去統一。你又何必去冒險,跟著柳少爺一起去赴約。這些話,本來輪不到我說。可、可我實在不放心,這個對頭太大了 老叔結結巴巴說了半天,反過來復過去就是這幾句話,但其中的擔憂。都快壓塌了梁辛的肩膀。 梁辛搖了搖頭,事情可不像老叔想的那麼簡單。為了救義兄,粱辛掀了麒麟和尚的底、為了給乾爹報仇,梁辛查出了乾山道的秘密。天下風水、乾山設計、草木愧儡、邪道統一,對神仙相而言,他所圖謀的大事,梁辛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神仙相到現在為止一直沒真正出手對付自己,不外是想看看梁辛背後的力量,有沒有拉攏的必要。可歸根結底,神仙相看重的不是他梁磨刀這個人,只不過是以他為媒,來觀察一股以前從未正式現身、現在正嶄露頭角的勢力。 對於這一點,梁辛就想明白了。 等神仙相看明白、看清楚之後。也就該出手抹掉梁辛了。 梁辛現在不準備,不反擊,也只有死的更快。從三堂會審開始,粱辛就和神仙相拿到了一副「對頭牌」到現在也不由得他不打下去了。 梁辛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些。安慰了老叔幾句,梁風習習愁容不減,到最後,也只是苦笑著歎道:「反正,你做什麼,我便跟著你做什麼也就走了。」 兩個人正說著,天空中忽的一暗,梁辛抬頭遠眺,只見一道灰雲,正自天角盡頭御風而行,風馳電掣般向著猴兒谷趕來。 灰色的雲彩氣勢凜然,急行時引動風雷激盪,猴兒谷的天猿們以為來了敵蒼,轉眼間個個都變得臉色猙獰,仰起頭厲聲長嘯,飽含催戰之意。 梁辛認得這是臉婆婆的焚雲法寶,趕忙對著天猿們擺手笑道:「是我叫來的,無妨!」 話音網落,天猿們立刻又變回原來那副懶洋洋的模樣,跑跳著玩去了,好像剛才發狠的另有其人。 小丫頭青墨被天猿們的二百五勁逗得哈哈大笑。跑到梁辛身邊問:「琅琊來了?還有臉婆婆?」她早就聽梁辛說過那個古怪的老太婆吧不得趕緊看看。 梁辛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突然咦了一聲,低聲道:「有些不對勁!」 焚雲是沒錯的。可在疾馳之中,不停的顫抖顛簸,彷彿隨時都要炸裂開來似的,青墨的見識比著梁辛強多了,一看之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這道法寶遭人重創;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聲淬礪的銳響,一道湛清色的巨大籐鞭,倏地從半空現身,掛著刺耳的風聲,狠狠抽打在焚雲上。 焚雲猛震,在天上晃了兩晃。又繼續向著猴兒谷衝來。 籐鞭仿若怒龍,在天際翻轉呼嘯,啪啪的脆響接踵響起,不斷轟擊著焚雲,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梁辛還沒來得及去救,只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焚雲終於禁不住長鞭的抽擊。碎得四分五裂,臉婆婆和琅琊也由此現身。 老太婆哇的噴出了一口黑色的血。一手抓著琅琊,身體篩糠般的顫抖著,幾乎是一頭栽向猴兒谷!籐鞭雖然粗壯凜冽,可靈活處卻不讓游蛇,鞭稍急刺而出,眼看著就要追上臉婆婆和琅琊,就在此刻徒然一連串血色的漣漪蕩漾,七盅紅鱗迎風飛揚。三陣連打之下,護住了臉婆婆。 七盅紅鱗錯落翻飛,二十一道漣漪轉眼勾連成陣,足以開山斷岳的巨力,盡數向著籐鞭卷揚而去! 那根長籐抖得筆直,就像根燒紅的火軒,一頭扎入了星陣,兩股巨力剛剛碰撞,一層肉眼可見的氣浪,便霍然向著四下席捲開來! 而一向強橫的七片紅鱗,卻變成了脆弱的蝴蝶,同時哀鳴,北斗的陣勢被籐鞭一舉擊潰,梁辛也哇呀怪叫,重重的跌坐在地。 長籐如梭,擊潰紅鱗之後去勢不停。繼續追襲臉婆婆,青墨也反應過來,厲聲叱喝中,巫刺脫手,青黑戰旗卷揚,前者迎向籐子,後者則獵獵翻捲,裹住了臉婆婆和琅琊。 事出惶急,梁辛來不及結成「北斗拜紫薇」只以紅鱗自己結成的北斗春陣去禦敵,可即便如此,爆發出的力量,也不遜於六步初階的宗師全力一擊。 小丫頭的巫刺,力量也大致如此,紅鱗敗下陣來,巫刺肯定也討不到好處,可長籐的勢子卻突然一變,並不和巫刺相撞,翻捲盤繞著讓開了青墨的法寶。 就這麼一耽擱,青黑戰旗已經把傷者接應到了猴兒谷之內。 這時,半空裡傳來了一個梁辛曾經無比熟悉的聲音東北口音:「北荒巫?別跟著瞎整!攪和啥呢?」說話之間,一個中年人自半空中現身,長相普普通通,唯獨一雙粗橫的一字眉,顯出了一副混橫氣。 北荒巫盤踞草原 ,可。石昱赫。長春天縱然驕橫。也不願隨便得罪這些草原上乍哪,人。 梁辛苦笑搖頭,沒想到琅琊的師父來了,自己輸得倒的確不冤。 空氣中,一陣陣漣漪蕩謙,三十餘名灰袍鐵面也隨著首領一起現身。跟著身形晃動,結成一座誰也不認識的法陣,自半空中牢牢壓住了猴兒谷。 ,萬 琅琊獲救,臉上儘是倉皇焦急。根本不去理會旁人,只用力扶住臉婆婆:「您老還好?傷的怎樣?」 臉婆婆嘿嘿笑著搖搖頭:「不妨事,死不了的」。 琅琊這才鬆了口氣,悄目流轉。先看看青墨,有看看梁辛,露出了一個笑容,語氣裡充滿真誠:「謝謝,不為我,為你們救了婆婆。」 跟著又對青墨笑道:「上次我踹你一腳,你要不甘心,大可踹回我一腳。」 青墨正手忙腳亂的去攙扶梁辛。聞言撇了撇嘴巴:「踹你很有趣麼?要踹也踹他!」說著用手裡的巫刺,指了指天上的一字眉。 琅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挑起一條眉毛:「你要能踹他一腳,我就是讓你踹死也心甘情願!」 兩個是少女答,誰也不理會天上的一字眉,一字眉的心境又怎麼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只是略略皺眉,打量著猴兒谷的情形,下面不知道多少頭天猿,正衝著呲牙咧嘴。看得他心驚肉跳的,心裡明白他們這走進了妖王的地盤,事情要麻煩。 一字眉正想開口,先喚請妖王出來把事情說明白,不料突然一聲歇斯底里的怪叫,猛的從腳下響起。一字眉這輩子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可從沒聽過這麼慘的怪叫」直到現在,柳亦才算回過神來,可瞳孔還是擴散著的。跟喝醉似的。失魂落魄的跑向粱辛。一把抓住了他,嘴裡反覆念叨著三個字:「這麼大,這麼大,這麼大啊!」 說著,又拚命吞了口唾沫,總算回了口氣,也分不清是哭還是在笑:「陰沉木耳啊,你哪來的!。 「陰沉木耳」是西蠻盅的至寶,修真道上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少,可西蠻盅覆滅多年,對陰沉木耳,修士們也是只聞名不識貨,一字眉也不例外,這才知道剛剛被自己打翻的七片大紅鱗就是「陰沉木耳」微微皺眉之後,卻又笑了,低頭望向了琅琊:「北荒巫,西蠻盅,你在外面認識了不少厲害朋友,難怪膽子也大了」。 跟著,他又望向了梁辛,微笑著點了點頭:「想不到隔了這多年,西蠻盅的傳人又重現天下,可喜可賀。」 梁辛樂呵呵的搖頭,伸手指了指身邊的柳亦:「我不是,他才是!」 柳亦現在鎮靜了許多,對著半空裡的一字眉點點頭,有心亮出自己的陰沉木耳來標示身份,斜眼又看了看梁辛身後那七片大傢伙,把這個念頭又打消了。 琅琊小心翼翼的扶著臉婆婆,讓她依靠在一棵大樹下,又服侍著她服了丹藥,開始閉目靜養,這才揚起下頜,笑瞇瞇的對著梁辛點了點頭:「巧的很,這次我師父親自出手,婆婆身受重傷,正走投無路時,你搖響了鈴鎖,我便趕來了。」 梁辛有些意外:「當初不是說好了。你被抓了之後還會在堅持一個。月麼?你現在把師父引著一起來。大家一塊完蛋 琅琊一笑:「若只是我自己。一定會遵守協定的。可婆婆還在身邊。我被抓,她便會死。所以顧不的這麼多了,循著鈴鎖趕來,原本也沒想著能獲救,只求走一步算一步,沒想到,這步好像走對了。」 說著,琅琊又看了看柳亦和青墨。嘴裡小聲念叨著:「西蠻盅?北荒巫?」饒是妖女心有百竅。也不明白他們怎麼會變成了西蠻盅,北荒巫。 半空裡的青籐長鞭,緩緩盤繞。好像一條靈蛇,盤跪成一團,只露出鞭稍,對著猴兒谷的眾人輕輕吞吐。一字眉的神情不變,目光在幾個少年身上來回尋梭:「西蠻盅。北荒巫。與我長春天素來沒什麼恩怨糾葛,大家各行其道,相安無事。今天我辦的是家事,還請退開吧。」 梁辛還沒來得及開口搭話,倏然一陣猙獰的怪笑從遠處響起:「長春天,你龜兒來做抓子麼?」話音落處,剛剛離開不久的苗人跨兩,又飛了回來,站在了柳亦身邊。 邪道三個門宗,都是以前領之名命名的,琅琊的一字眉師父本名就叫做長春天。 這次。長春天的臉色終於變了!他認得跨兩就是纏頭宗的執事之一,苗人的出現,在他看來,一下子改變了事情的性質。 纏頭老爹是西蠻盅傳人這件事極為隱秘,即便長春天、不老宗也不知道。所以長春天在見到柳亦、粱辛之後,並沒多想什麼。 可跨兩現身,直接站到了柳亦身旁,讓長春天領悟到一個重要的信息:纏頭宗與西蠻盅、北荒巫結盟了。 還不容長春天在仔細尋思,山谷中又有異變!,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 第一五六章 那位朋友 與的聲悶響。只巨大的黃臉稀棋不知從哪裡跳出來和候引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丘上。稀稀全身銅黃。乍去好像銅澆鐵鑄得一般。行動之間。也帶著鏘鏘的金屬摩擦聲。 梁辛認得稀稀,它也是苦乃山中的大妖。名喚「銅頭」和猴兒谷交往甚密,前兩天托天湖的時候人家還來幫忙了,銅頭是金行精怪,發大水的時候就屬它沉底最快。 銅頭瞥了長春天一眼,這才轉目望向猴兒谷,找了一個它認識的天猿問道:「葫蘆呢?有敵人來了,我們巴巴的趕來助拳,怎麼不見它的人影?」 那頭天猿還不會說話,立刻揮著爪子,嘴唇撲啦啦的抖動,做了個吵架的姿勢,最後又指了指猴兒谷深處的石洞。 「葫蘆在和誰吵架?」這句話卻不是銅頭問的,而是一頭和黃鵬差不多大小的小鳥。鳥兒渾身赤紅。落在枝椏間,一道道赤炎從它身上不停的流淌下來,轉眼火焰披滿了它腳下的大樹,卻並不灼燒草木,彷彿一枚小小紅色瀑布,流淌不息。煞是好看。朱鳥的目光也如烈焰般灼熱,直視長春天。 說話間,又有七八頭大妖現身。射狼狐狸、熊黑長蟲,還有一隻瘦骨蟒絢的金眼兔子。 長春天的鎮靜功夫再了得,現在也沉不住氣了,不看別人,只望著苗人跨兩,沉聲道:「這幾百年間,長春天與纏頭宗同處危簷之下,都想變得更強些,難免有些小的磕磕碰碰,可無論你我之間有過什麼爭執、結果如何,我自問,總還對得起四個字:顧全大局!」 跨兩有些摸不到頭腦,樂了:「哈龜兒,你講莫子喲?」 柳黑子也樂了,對著跨兩低聲道:「他以為咱們和妖女設計,要坑他呢!」 長春天冷冷道:「你們纏頭宗的人,也別在藏著了,就此現身吧!我倒想問問纏頭老爹,就算他今天滅了我長著天,明天滅了不老宗,還能剩下幾分力氣,去對付八大天門;我還要問問他,西蠻盅和北荒巫,還有這苦乃山的精怪大妖,真就那麼靠得住麼,」說話時,長春天身形輕晃,也進入了灰袍鐵面的法陣,嚴陣以待。 所有人都知道他誤會了,小丫頭青墨更是眉花眼笑,搖頭道:「這裡沒我們北荒什麼事,你別扯著我們說事。」 說著,青墨還有些納悶,小聲問梁辛:「他怎麼不跑呢?」 不等梁辛開口,琅琊就搶著回答:「師父見大妖敢現身而非偷襲,以為咱們已經封了口袋,逃也沒用,他現在準備拚命呢!」 這時候,一聲清清淡淡的咳嗽。從猴兒谷深處響起,妖王葫蘆終於開完了會,面帶微笑走了出來,仰頭望向壓在半空的陣勢,在他身後,緊跟著猴兒谷的一眾大妖骨幹。 直到此刻,猴兒谷真正的實力,終於展現在長春天眼前! 長春天的心直線向下沉,就憑著下面這群妖怪自己都應付不了。更何況附近還埋伏著「纏頭宗」「西蠻盅」「北荒巫」,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葫蘆身上,他才是真正的地主,現身之後。只有他說話的份,葫蘆背負雙手,雙腳微微開立,神情恬靜,一派宗師氣度令人心折,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可最終卻笑了,對著長春天點了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 葫蘆不是不想說話,可第一次趕上這麼大的場面,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一句合適的開場白,一肚子書袋現在一個也用不上了,乾脆還是不說 長春天的臉色更難看了。深深吸了一口氣,身上的戾氣更濃。論修為,他自忖或許還能和那頭妖王鬥一鬥,可隨行的三十多個灰袍鐵面,絕對不夠下面那群厲害精怪打的。 梁辛也皺起了眉頭,這場仗他不想打。眼前的情形,猴兒谷穩操勝券,可長春天也不是琉璃娃娃。瀕死反撲之下,哪怕只傷到一頭小天猿。他心裡也不踏實。更何況,這一仗的起因是琅琊。著實不該拖累猴兒谷。 「不打。」這時,琅琊朱唇輕啟,對著半空裡的長春天說出了兩個字。 長春天現在魔障了,冷冷笑道:「不打?長春天死便死了,絕不會投降,更不會向你投降!」 ,正泣比北 琅琊蹙眉搖頭,卻透著股親切勁,就像女兒見到身體不好的老爹在偷著喝酒似的:「毒麼總想著打打殺殺,不好的。至少今天不打了,你們快走吧。」 長春天這才知道,琅琊不是讓自己投降,而是不想開戰,他本來是多智之人,可到了猴兒谷之後,先是西蠻盅又是北荒巫,跟看來了纏頭宗。各色大妖接蹬而至,最後妖王帶人風光亮相,連番變化,一次又一次把墜入圈套。這四個字砸實。一開始想錯了,後來也就越跑越偏。 長春天現在還沒能轉過彎了。皺著眉頭。望著琅琊一言不發。 琅琊笑了,輕且自然,臉上又顯出調皮的模樣:「一會我們就散了。個忙個的,沒人理你,到時你可無趣的很。」 長春天想像了一下,片刻後大妖散去。小妖嬉戲,下面的諸多強敵各自說笑聊天,只有他們還在半空裡嚴陣以待,」 這時跨兩也哈哈大笑了起來。抓住機會拚命奚落:「長春天」那份閒丫夫去對什你,你就是個哈老漢兒,神經戳哦訓,烈為誰都想害你。 長春天目光流轉,再看看下面的敵人。人人都是笑嘻嘻的,哪有要開戰的意思,最後把目光落在跨兩的身上。 跨兩大笑著揮手:「算計錯了。快走快走,人家妖王要是變了主意。你老漢兒哭都抓不到墳頭!」 這時候葫蘆突然開口,聲音清淡:「也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總耍留下點什麼才好。」 長春天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語氣也不若剛才那麼嚴厲了,變的平淡而沉穩:「是我唐突了,誤闖妖王福地,要什麼,請開口。」 「面具留下!」這四個字,葫蘆說的又快又響亮,雖然還算沉穩,可語氣裡已經充滿了壓抑不住的興奮。 長春天毫不猶豫,立刻對著手下一揮手,三十餘名灰袍鐵面同時解下面具,用法術托著,輕輕放在了的上,葫蘆身後的一群健猿腳步沉穩。俯身撿起面具,跟著也不停留。慢慢回到了先前他們開會的石洞。 片刻後,陡然一陣歡呼聲從石洞中蕩謙出來,」 趕來幫忙的大妖們都面露鄙夾,也不打招呼,各自散去,唯獨黃臉稀姊銅頭,頑皮性子比著天猿毫不遜色,三步並作兩步,衝進石洞中去搶面具去了。 直到現在,長春天才徹底確認了,根本沒什麼埋伏,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胡思亂想。一通百通,長春天馬上就明白了,山谷裡的纏頭、北荒、西蠻擺明了要幫琅琊,他們身後才是那群厲害精怪,今天想要抓琅琊已經是萬萬不可能了。 梁辛沒想到以長春天的地位,居然會那麼痛快的服軟。琅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這也沒什麼奇怪,長春天活到現在。勢力越來越大,靠的不是充好漢,更不是講面子。佔優勢,殺敵絕不手軟;被動裡,有多快就跑多快,這才有了現在的長春天,」膽子才能活得長。妖王實力驚人,還有纏頭、西蠻、北荒的高手在場,長春天才不會為了我給自己找上這麼大的麻煩。」 說著,琅琊又笑了笑:「那位纏頭的前輩罵得再難聽,師父也不會當回事的,他從不做口舌之爭。」 葫蘆也想去山洞裡搶面具,可長春天還不肯走,他也不好意思就此離開,再望向半空的目光,可有些不耐煩了。 長春天笑了。橫直的一字眉立刻變成了八字形,顯得有些滑稽,對著葫蘆點頭道:「我絕不會再動手。不過幾句話要和他們交代下。也不是什麼機密,妖王大人聽也無妨。若不耐煩在下的嘮叨,敬請自便。」 葫蘆還是想不到合趁自己身份的「書袋。只得再度微笑著點點頭。又搖搖頭,站在原地沒動。 琅琊嘻嘻一笑,腳步輕快,跳到葫蘆身旁,從隨身的皮囊中也掏出了一副金屬面具。雙手捧上:「這個小玩意送給老祖宗,謝謝老祖宗的救命之恩!」她在長春天地位頗高。面具也更加精巧,看樣子還經過自己的加工,不像灰袍的鐵面那麼冷漠,反而多出了幾分雍容高貴。 葫蘆的眼睛裡都快伸出小手來了,勉強維持著臉上的淡然,接過了面具,牢牢抓著再也不肯鬆開了。 長春天讓手下撤了陣勢,自弓也把青籐神鞭收了起來,又對著葫蘆微笑點頭,示意自己全無敵意之後,這才望向琅琊:「你投靠了纏頭宗?」 不等琅琊開口跨兩就嘿嘿的笑了:「亂講,你長春天的叛徒,我們可不敢收。」 琅琊跟著點了點頭:「說實話,我下來之前,也沒想到這裡皤龍踞虎。」說話之間,妖女的嘴角抿起了一抹俏麗的笑意,餘光輕飄飄的膘向梁辛:「風雲際會,有大頭鯉魚躍過了龍門。」 長春天不明白琅琊的意思,不過也不想深究,而是逕自追問琅琊:「有件事情我不明白,如果不問清楚,這幾天恐怕會睡不著!」 琅琊的眉宇間顯出了一份心疼,言語切切:「您也該好好睡一覺了。最近都忙得那麼辛苦,當心累垮了身體。你問吧,只要我知道。便一定會回答。」 長春天不理挪愉,繼續道:「剛剛我轉錯了念頭,以為自己誤入埋伏。你若趁機挑撥兩句,我必會與妖王大打出手,這麼好的機會你卻放過了,不似你的為人。」 梁辛也們悶這個事情,情不自禁的點點頭。轉頭望向了琅琊,不料正迎上琅琊的目光。 「這山谷裡的精怪、高手,大都是我一個朋友的親友。我那位朋友不忍心看我死,可又不想替我出頭打架,我能得他庇護就該心滿意足了。」 琅琊的話是對著長春天說的。可眼睛卻一直看著梁辛:「再說。挑撥你們打起來或許不難,可打完之後?他的親友因此而死,我逃過了師父的追殺,卻又要開始應付我那朋友的報復。」 「我和您老人家已經反目成仇,遲早要死一個才罷休;我和這個朋友卻還留著幾分面子、牽著幾分情義,要我為了您而含了他,我算了算。沒什麼賺頭的。」說著,琅琊輕輕呵了一口氣,笑了:「若有一天,我要死。還是死在師父手裡吧。死在他手裡。心裡不痛快的。」 ,正淡的哼了聲,不再追問此腿在坐在了半婦髏。自從你謀反事敗之後,我找你藏、我追你逃。也一直沒機會正經說上兩句話。你要不忙。聊上幾句?」 琅琊笑呵呵的點頭。模樣乖巧而溫順。 長春天的語氣輕鬆:「我仔細想過。可不管怎麼想,你反我都毫無道理。你的心機有些可取之處,但修為還差得遠,而且出身邪道,離開了長春天,你便什麼都不走了。」說著,邪道宗師居然像個發愁的乞丐似的,嘬了下牙花子:「我自己覺的。對你還算不錯。所以忍不住好奇,想問問你,到底因為什麼。」 琅琊也坐下了,抱膝而坐。把下頜墊在了膝蓋上:「你對我不錯,可我若走到你跟前告訴你:打明天開始,我不在長春天裡呆了,你會怎樣?還不是一掌打死我。」 「那是肯定的。可你不想在長春天裡呆了。又是為什麼?」 琅琊的目光盯著地面,聲音清淡的發飄:「不想在長春天呆了。為什麼?那是你的為什麼,不是我的為什麼。這便原因了。你眼裡的金子,在我看來不是石塊石頭。」說著。琅琊抬起了頭,望向半空裡的師父:「你費盡心機,長春天勢力越來越大,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替先祖報仇,扳倒正道;還是因為,好玩?」 長春天的眼睛亮了,笑道:「還是你聰明些。開始的時候,自然是為了報仇,為了自保,為了去爭搶法撰靈石,可到了後來,眼看著自己的勢力越來越大,每天裡算計著、計較著、時不時就要動手拚命,可每澆灌一分心血下去,長春天便會茁壯一點點,由此,這件事漸漸變得有趣起來了!這就好像在激流險灘上操舟逆行,隨時都可能傾覆,可每前進一步,便會由衷的欣喜,時間長了,便上癮了,哈哈,「好玩」這兩個字你說的很不錯!」 琅琊陪著長春天一起笑了。沒再說什麼。 長春天卻明白了。對著琅琊點了點頭:「我覺得它好玩,可你卻不覺得它有趣,所以你要走。」 「便是如此了,其實反過來也一樣,我覺得有趣的事情,你不覺得好玩,所以你會一掌拍死我。 說完,師徒兩人對望了片刻。同時放聲大笑。長春天最後一揮手:「明白了,也就痛快了,不過我還是不容你活在這些上的。」 琅琊也恢復了平時那股跳脫的神采。點頭笑道:「最後這句話,煞風景的很,大家心裡有數也就走了。」 長春天不再理會琅琊,望向了梁辛。微微笑道:「你便是琅琊說的「那位朋友,了,我向你討一句話,我若殺了琅琊,你會不會替她報仇。」 琅琊立玄豎起了耳朵,俏臉上擺出滿滿的憧憬,望向了梁辛。 梁辛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咳了一聲。笑道:「報不報仇,你還不都是要殺她,多餘來問。」邪道本來就刑罰森嚴,背叛者必殺無赦,否則再難服眾,長春天一定要殺掉琅琊才能保住宗主威嚴。 長春天一笑,一點沒客氣:「你這人,耍滑頭!」隨即又望向了跨兩:「本來想著處理過家事後,去找纏頭老爹,遇到你正好。」 跨兩翻起悄眼:「有事就說,老爹忙的很,沒工夫見你。」 正如琅琊所說,長春天從不做口舌之爭。好像沒事人似的笑道:「不老宗要三派統一,你們怎麼看。」 跨兩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副吃人相,笑道:「龜兒想死,老子成全!」 ,正泣比北 這時始終在一旁看戲的曲青石突然開其:「不老宗背後,有人支持。」 長春天饒有興趣,挑了挑橫直的眉毛。絲毫不因為曲青石是個凡人而輕視。笑的挺客氣:「詳細說說。」 曲青石卻聳了聳肩膀:「能說的很有限,一共也就兩句話,第一句還算有些價值:乾山道朝陽的師父是麒麟和尚。」 要知道一年多前那場三堂會審,冉得沸沸揚揚,其後乾山遇襲。大鬧京師,麒麟伏誅等等還引出了不少下文。長春天毫不掩飾,立刻露出了一份驚訝的神情,他也是聰明人,曲青石一句話,他便大概理清楚了其中因果線索,而真正勾連出來的,除了一連串的瞞天過海之計外。還有一個隱在暗中的龐大勢力! 曲青石繼續道:「第二句話就簡單的多了,麒麟和尚的主子長著一副神仙相,要幫著不老宗統一邪道。」 梁辛略略皺眉,這個小動作沒逃過長春天的眼睛,轉頭望向他:「怎麼。有話要說?」 「就以三派合一這件事而言,不老宗不是神仙相最好的選擇。」梁辛也不隱瞞,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開始我還懷疑,神仙相找過你們,可條件沒談攏,你們把他拒絕了,可剛剛看你的反應,又不太像。」 長春天也挺納悶的,長長的吐了口悶氣:「是啊,為什麼不找我們合作呢?」說完,自半空裡站起身來,對著葫蘆遙遙一拱手。背負雙手,凌空虛步,溜溜躂達的走了,直到離開了猴兒谷的上空,才隱遁青光,轉眼消失在天角盡頭! 第一五七章 修谷離人 人漆天專後,跨兩也告辭而琊古刻跳起來,給訓小淵…鯊謝過來,最後才走到梁辛身邊,眼睛亮晶晶的,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他,看了半晌,這才笑嘻嘻的開口:「修為又有精進了!天下人間的功法果然了不起,每見你一次,你都會變一個模樣,恐怕過不了多久你就該飛昇了!」說著,揚起下頜,裝模作樣的仰望蒼穹,好像在找梁辛飛到哪去了似的。 梁辛也樂了:「甭找了,有事要你幫忙 話還沒說完。琅琊就用力點頭:「沒問題!不過」頓了頓之後,才繼續道:「要看婆婆恢復的速度。做臉養臉的法術頗為複雜,消耗不」 梁辛咦了一聲,略顯詫異:「你怎麼知道我找你幫忙做臉?。 琅琊挑了挑眉梢。模樣俏皮:「也不怎麼難猜的,你身邊那麼多高人。能用得到我們的,恐怕也只有「做臉。這件事了。」說著,又壓低了聲音:「你該不是要去參加三派合一的聚會吧?」 妖女心思機敏。不僅想到粱辛找自己是為了請婆婆幫忙做臉,在聽了長春天與眾人的交談之後,還猜出了梁辛「要臉,做什麼。 梁辛搖了搖頭。笑道:「反正和你無關就走了。」 琅琊也不追問,大大方方的一點頭:「我去請婆婆幫忙,不過婆婆要療傷,時間會有些緊,兩張夠不夠?。 「夠用,也沒什麼具體的要求。只要讓人認不出是我就成了,最好能凶悍些 琅琊笑著點頭:「明白!你要冒充纏頭宗嘛,那伙子人都長得橫眉立目的 說著,妖女伸出手,煞有其事地拍了拍粱辛的肩膀,輕輕歎了口氣:「我把你當做朋友,你有什麼交代,我都會去做的;可你卻不是,平時裡都像躲瘟疫似的避開我,只有需要幫忙需要救命的時候,才會想起我。」 梁辛哈哈大笑:「拉倒吧。上次你可把重傷垂死的朋友給扔大海裡去了」。 妖女嚇了一跳,吐了吐舌頭:「我都忘了,你還記得!」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也不施展法術,就憑力氣把臉婆婆負在背上:「最近這段時間。我就在苦乃山裡找個地方修養。不會離開這裡太遠,臉做好後我搖鈴找你!」 梁辛點頭之後,妖女卻並不肯走,而原地,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梁辛略略愣了下,隨即恍然大悟。笑道:「我請師父幫忙和其他妖怪說一聲,不去騷擾你們,可你也別去惹人家,精怪的性子都暴戾的很。」 有猴兒谷的震懾,只要琅琊不離開太遠,長春天短期內不敢再來。可其他的精怪來找麻煩她們也難以應付,得了梁辛這句應承之後,琅琊才嘻嘻一笑,背著婆婆走了。 才網走到猴兒谷邊緣,小丫頭青墨突然喊住了她:「喂,你還欠我一腳」。 琅琊頭也不回,咯咯的笑著回答:「下次你看誰不順眼,我替你踹他。當還債成不成?」 青墨琢磨了琢磨,點頭笑道:「成!要記得!」 梁辛和琅琊說話的時候,柳黑子都快趴到戾盅紅鱗上去了,駭然、不敢置信、貪婪諸般神情交織到一起。越看越恨不得把自己心口那片陰沉木耳扔了。 等琅琊走後。柳亦抓住梁辛不住口的追問。梁辛也不再相瞞,如實說出實情,這種紅鱗有一船」陰沉木耳顧名思義,是一種叫做「陰沉木,的木頭上長出的木耳。 對這種寶貝。老蝙蝠當初沒多說。柳亦比梁辛知道的也不多。想瞭解緣由。就要等老蝙蝠出關再說。不過那條大船,兄弟倆商量好。等去過離人谷之後,梁辛就帶著柳亦去看寶貝 又在猴兒谷中陪著父母長輩呆了幾天,葫蘆和一群手下的會議終於結束,水潭被妖王列為禁地,除非有葫蘆的同意,否則任何人不許再去水潭游泳。不過這樣一來。猴子們就沒地方洗澡了,那只水潭雖然也延伸出幾條小溪,可水淺渠窄。不夠天猿們折騰的。 為了解決猴兒谷的洗澡問題,葫蘆決定請火狸鼠幫忙,幫著它們在大水潭旁邊引出一座小水潭,說著,葫蘆拿起一根樹枝,畫了一個大圈:「這是現在的大水潭!」跟著,又緊鄰著大圈刮出了一個圈:「這是新水潭。」 梁辛一看,葫蘆師父畫的,分明就是一隻葫蘆嘛,,葫蘆面有得意,長出了一口氣:「這些日子,連番商議,總算想出了這個主意!」 新的葫蘆水潭。雖然看著簡單,可實際挖起來,也要有不少仔細設計,水潭要加固、水要循環、還有又導流的小溪等等。火狸鼠痛快答應,帶著葫蘆分配給他的助手,開始正經測繪。 而粱辛等人也不再耽擱,與妖王、長輩等人告別,就此啟程送曲青石去離人谷。 ,正 梁辛這趟拜訪離人谷是去辦正經事。不好帶人太多,除了三兄弟和青墨之外,也只帶了憨子十一。 憨子的異常表現,被曲青石看出了端倪,這個傢伙修為了得。粱辛生怕十一會在甦醒之後惹出什麼禍事,不敢把他留在猴兒谷內。至於其他人,全都留在了這裡。老叔本想同行。可他是陰喪之身,離人谷是正道天門,恐怕不會容他靠近,再者此行應該也沒什麼危險,也就作罷。羊角脆上次差點被神仙相捏死,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也留在猴兒谷中養傷。 正邪惡戰之後,八大天鼻,可並沒有搬家以前的門宗洞府都是洞天福機,川乍得不要。只不過不再開門納客罷了。 中土南方,平遙州境內,有大山名「鎮百」橫峰側嶺連綿不絕,離人谷便在其中。青墨有大司巫傳下的法寶戰旗,能夠御風急行,這件寶貝是大司巫親手煉化的,發動之下。比起臉婆婆的焚雲也不遑多讓。大大的省卻了趕路的麻煩。唯一讓梁辛不太適應的是。這面戰旗一經施展,血腥氣滾蕩熏天,還伴著淒厲的惡鬼嚎哭。 青墨也挺無奈:「這只旗子,本來是一面貨真價實的戰旗,經歷過無數場血戰,後來師父看上了它蘊含的煞氣與喪氣。這才出手將之煉化說著小丫頭聳了聳肩膀:「我們北荒的巫術,運用的大都是喪門之力,一施展便鬼氣森森的。威風是足夠威風了,可卻不怎麼好看 想當初,繡水仙子施展法術,水簾倒捲繽紛綺麗,現在讓小丫頭用這樣一件鬼氣森森的法寶,也的確難為她了。 眾人上午時分出發,到了第二天黎明時,便趕到了鎮百山,天空湛藍。萬里無雲,梁辛把腦袋探出大旗向下張望,只見下面的峰嶺重重,一座連著一座,而這些山峰,沒有太多的厚重之勢,卻飽蘊孤峭之意,每座山峰都有些狹長,好像一狠狠鋒銳的錐子,直指蒼穹。 錐山連片,透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淬礪,梁辛俯視了一會,就感覺這些「錐子,都快要扎進自己的眼珠似的,不禁咋舌道:「這哪是山,分明是都是刀子」。 曲青石早就知道自己要到離人谷來,事先查過典籍,做好了功課,笑著解釋道:「傳說太古時,厲鬼作祟。大鬧幽冥,最終百頭最犀利的喪物衝破禁制,重返人間引出大亂。後來天神降下百支鎮妖天錐將這些喪物永遠的釘在了此處,形成了這座大山 說著,曲青石伸手向著下方一指,笑道:「你要有閒心,可以去數數。按著記載,這裡的錐山不多不少。網好一百座!」說完,曲青石想了想,又趕緊補充了句:「等咱從離人谷出來在數!」 梁辛哈哈大笑,接著二哥的話茬繼續道:「鎮妖錐,不應該尖頭朝下麼,這鎮百山可網好相反勒!不像神仙鎮妖,倒像妖怪要刺天 柳亦也接口胡亂說笑:「你可別忘了,那些喪物是被鎮住,不是被戳死,他們掙扎不動,但惱怒憤恨總是免不了的,窮盡萬萬年之下,原本一頭尖的錐子,被它們的戾氣熏染打磨,變成了兩頭尖尖」 大伙都被柳黑子的歪理給逗笑了。而就在此時,一個清脆的童聲。霍然響徹天空:「鎮百山。離人谷之上。不容多做停留,請諸位仙家速速離去」。 青墨撇撇嘴巴,斜忒了柳亦一眼,嘟囔道:「你一開口,就惹得人家來轟咱們!」 柳亦瞪大了眼睛,苦笑道:「這也怪我?」 梁辛趕忙朗聲回答:「在下一年多之前,與貴教祭酒秦孑仙姑約好。現在趕來相見,還請仙童通報。」他說話時,青墨也按住了大旗。懸浮在半空裡靜靜等候。 三探乾山之後。梁辛不僅成了朝廷的通緝犯,八大天門也通過一線天傳令天下修士,要找梁辛出來對質。他的身份現在比較敏感,沒直接報名,只說與秦孑有約。 不料說話的童子卻哦了一聲。笑道:「你是梁磨刀?」 梁辛趕忙應是,童子的語氣輕鬆:「大祭酒一年多前交代的說你們會來。 諸位請跟隨鶴子接引,我在山門恭候 片刻之後,一隻通體黑羽的鶴子不知從何處飛來,圍著青黑戰旗轉了兩圈。引頸而鳴。青墨再度催動戰旗,追著黑色的鶴子在山巒之間兜轉了幾圈,緩緩下降。 離人谷,自然是一片山谷,入口處根本沒有一點氣派可言,只有塊一人多高的石頭在旁聳立,上面工工整整的用正楷寫著「修谷離人,四個字,除此之外石頭上乾乾淨淨。既沒有落款、門宗標記、祥雲紋路,更沒有「閒人免進否則打死。的提示。 山谷之內也沒有什麼光怪陸離的幻術禁制,一眼望去草木繁盛,鬱鬱蔥蔥。 一個不到十歲的男童,正坐在「修谷離人,的石頭上,兩隻腳丫一蕩一蕩,等著他們。都是娃娃,人家離人谷的小童長得唇紅齒白,好像個細瓷寶寶;不老宗的醜娃娃和他一比,連泥巴都不如。 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都有點懷疑自己找錯地方了,離人谷的場面。未免也太小了些。別說東海乾描金峰,就是銅川府天策門,門口還有一對大石頭獅子呢。 青墨揮手收起了自己的青黑戰旗,這件法寶頗為好用,不僅可以御風、防禦,還有收納之效,梁辛的大木耳就被旗子捲了,一起消失於空氣中。 娃娃見到他們到來,雙手一撐從大石上跳下來,對著走在最前的粱辛,笑吟吟地說:「這次你們趕的不巧。大祭酒有事情幾天前出去了。她不在,我便不能請你們進去,在門口等一陣成不?」 梁辛滿心失望,苦笑著問道:「大祭酒要多久才會回來?」 等一等自然是無妨的,可「時間,這兩個。字在高深修士眼中最不值錢。辦個事、閉個關動輒都要幾年幾十年的光景,梁辛真怕秦孑回來的時候,熙宗皇帝都駕崩了。 娃娃咧開嘴吧,樂了,露出了一排細碎…」牙!」應該不會太久東海乾封山隱退,讓出十十燦一圳心冒,事情不算啥,不過總要走一番排場的。大祭酒四天前動身,趕去觀禮,應該不用等多久。」 梁辛愣住了,他鬧過事就走。上次他把乾山打得極慘,一戰之下幾乎把朝陽打成了光桿將軍,到現在才剛剛知道,東海乾的應對之策居然是「辭位封山」 曲青石對此事也頗為關注,追問了娃娃幾句,娃娃年紀可知道的居然還不少,又天生一副活潑性子,有問必答,有答必嘮叨, 乾山封山隱退,辭去九九歸一之位,在重開山門之前。不問外事。不理恩怨,修真道上靈寶現世也好。征戰殺伐也罷,都於東海乾沒有任何關係了。 放在明面上的道理,東海乾是因為修建觀日台才遭到奸人陷害,由此實力大損,八大天門欠了朝陽一個人情,不僅各派代表前去觀禮,同時還聯袂宣佈,封山其間,乾山道以前和其他門宗、勢力的恩怨糾葛也同時封存。乾山道不會輕易下山惹事,其他人也不許到乾山滋擾,否則天下修士共誅之。 柳亦聽罷,嘿嘿的冷笑了幾聲:「這一來,八大天門可都變成了東海乾的門卒守衛了!」 梁辛無所謂的笑了笑:「這個事情回頭再說。不過乾山封山倒也有樁好處,用不了多久,朝廷的通緝便會撤了」。 娃娃又陪了他們一會,等天黑了之後便覺得無聊了,和眾人打了聲招呼,一蹦一跳的回谷去了,梁辛這才想起來,說了半晌,還沒問人家的名號,趕忙大聲詢問。 娃娃脆生回答:「我叫屠蘇,是離人谷的二祭酒,」童音飄蕩之間。人影已經消失在山谷中。 青墨滿臉的差異,看看哥哥。又看看梁辛,唯獨不看柳黑子。低低的笑道:「這」,小娃娃胡說八道吧?」 離人谷的待客之道著實不怎麼樣,大祭酒不在,乾脆連門都不讓客人進,不過梁辛等人生性豁達。知道山門之後都是統統都是世外高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也不當回事。兄妹四人外加一個。憨子十一,就守在離人谷門口,等著秦孑回來。 好在等候的時間還不聳長。到了第二天中午,半空裡一道湛青色的光華閃過,秦孑馭著一片芭蕉葉似的法寶趕了回來。 離人谷自有通訊聯絡的仙術法寶。秦孑已經得知了梁辛等人的到來。一路飛到眾人跟前,正要打招呼。可目光流轉之下卻微微一愣,隨即才笑盈盈的開口,搖頭感慨道:「英雄出少年!除了曲先生不是修道之人,幾位的修為可都了不起的很呢」、 說話之間,她的目光,又重重的看了一眼憨子十一。 秦孑的目光何等銳利,一望之下。就看出來眼前這幾個人,個個不同凡響。其中最讓她驚訝的就是柳亦,一年多之前,這個獨手黑胖子還是個普通人,可現在身體中蘊藏古怪力道,自己已經無法看清楚了。 梁辛趕忙從一旁引薦,秦孑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搖頭笑道:「想不到,西蠻盅和北荒巫的衣缽傳人聯袂來訪,離人谷蓬聳生輝,快快請進。」說著,再度催動法寶貼地急行,進入了離人谷。 與猴兒谷一馬平川,地勢平緩大不相同,離人谷之內,草木幾乎長的有些瘋亂了,到處都是一片濃濃的綠色熏染,都沒有落腳的地方,只有一條小徑,勉強穿過斜橫的草木。彎彎曲曲一路延伸。 秦孑帶著帶著大伙左拐右轉,繞得梁辛都快暈頭了,忍不住笑道:「這麼複雜,怕是厲害的陣法吧?」 不料秦孑卻搖搖頭:「陣法禁制自然是有的,不過咱們走過的道路可沒什麼奧妙。鎮百山諸峰淬礪,峰腳處掠橫亙斜。我們離人谷的地勢也如犬牙交錯,不好走的很。」 急行了一陣,秦孑笑道:「咱們到了」。在最後轉過一道彎子之後。眾人眼前出現了一座小小的山坳,一眼往上去,也不過兩畝地的光景。角落處搭著幾間簡陋的木屋。的面上還算平整,沒有了亂七八糟的籐木,而是棲著一層聳聳的嫩草。幾朵野花點綴其間,優雅而恬靜。 秦孑性情隨和,梁辛更是個自來熟,看著眼前的小山谷,神情裡滿是疑惑:「這個」倒是足夠幽靜。不過。是不是也太小了?名震天下的離人谷,才兩畝地不到?」 秦孑把大伙往屋子裡領,聞言失聲而笑,搖著頭回答:「這是我和屠蘇的修煉、棲息的小境!離人谷受地勢所限,沒有大的開闊地。但是每一座峰下,都會有這樣的一個小境。平時離人谷的門人,便在這一百座小境中各自修行 到了現在,梁辛才恍然大悟。嚴格的說離人谷,不是鎮百山腹地中的一個低窪谷底,而是整座鎮百山的基底。 鎮百山,一百座山峰,一百座山腳小境,這些小境,通過羊腸小道彼此相連,串接而成的這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就是八大天門之一的離人谷。 這時候屠蘇也迎了出來,從一旁插口笑道:「離人谷,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如果把山峰都拔除了,再從天空烏瞰的話,像說到這裡。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琢磨了半晌,猛地眼睛一亮:「像一幅被抓爛了的棋盤」 第一五八章 木行相沖 的小一境清雅幽靜,木屋中擺設簡單卻纖小不染,殿洲背以人落座,微笑著告罪:「閒散慣了。貴客駕臨也無以相奉,只有一味清茶還算是特產」說著,回過頭正要招呼屠蘇奉茶,娃娃就從隔壁大聲喊道:「我正沏著呢!」 大伙都趕緊擺手,客氣寒暄著,一會功夫,屠蘇就把茶水端了上來。青墨看這個娃娃討喜。接過茶水笑著逗他:「如何敢當。要二祭酒親手奉茶 屠蘇大包大攬的搖搖頭:「無妨,二祭酒幹慣粗活了」。 秦孑又氣又笑,瞪了屠蘇一眼。這才張羅大伙趕緊飲茶。 一掀開杯蓋。什麼西蠻盅北荒巫魔頭義子,一群少年全都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杯中並無茶葉,而是一顆桂圓大小的綠色絨球,正在杯底緩緩旋轉,帶著杯中水也一起打旋。片刻就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四兄妹面面相覷,誰都吃不準該怎麼喝這杯茶,說不定一伸嘴,就會濺自己一臉水。 只有憨子不管哪套,張開比茶杯口大得多的嘴巴,仰頭一倒,連水帶絨球一起潑進嘴巴裡,咀嚼幾下,咕咚一聲,嚥了。隨即把空茶杯遞還給屠蘇。示意再來一杯。 屠蘇咦了一聲,脆生生的笑道:「大個子居然會喝我家的「綾羅 大祭酒也略感意外,看了憨子一眼。這才對梁辛解釋道:「泡水的綾羅樹種,是離人谷的特產,飲下之後有些舒筋活血的功效,只不過再喝的時候要一飲而盡的,否則水渦會濺起。還算有趣,想不到這位先生知道這個竅門。」說著,她也一仰頭。把一杯茶水都到進了自己的口中。 「綾羅,茶,水渦輕輕旋轉,彷彿彩綢旋舞,因此而得名。不過這道茶是離人谷的特產,飲用方法更是個有趣的小秘密,外人不得而知。可憨子卻喝得熟練無比,秦孑心中疑惑,名為講茶,實際是在向梁辛詢問憨子的來歷。梁辛明白她的意思,聳了聳肩膀:「他是我家長輩的朋友,長輩有事遠行。托付我代為照看。他這裡」說著,梁辛指了指自己的腦殼。輕輕搖頭。 秦孑點點頭也不再多客氣什麼,直接說到正題:「曲青石的魂力殘損,這才以青壯之年,卻做毫當之態。這件事我是幫不上忙的不過我的一位朋友。或許會有辦法。可我這位朋友脾氣古怪。他不想走動的時候,就連我也不能讓他移步。所以上次見面時,秦孑才自作主張,請諸位來谷中。」 說著,她又笑了起來:「如果我能做主的話,也不用諸位來回奔走了,直接就上門去看病了」。 柳亦反應最快,立刻跳了起來。正色道:「我們兄弟,一命同生,離人谷援手之恩,永世不敢相忘,日後只要秦大家一聲差遣,西蠻盅傳人莫敢不從 曲青墨和梁辛也一起詛咒發誓,倒鬧得秦孑手忙腳亂,忙不迭的擺手:「我幫小梁大人,確確實實是要放出一份交情,秦孑不敢相瞞。三堂會審在前,官道造訪在後。兩次相見,秦孑看到的是他這份肝膽義氣。這件事情我心裡有數。諸位都誤會我的意思了 說完,伸手示意諸人落座,這才繼續道:「剛剛我那番嘮叨,也不過是為了告訴諸位,我那朋友性情古怪。帶著幾分、幾分秦孑正措辭的時候,屠蘇就插口道:「盛氣凌人!本事大不大先不提,脾氣卻臭哄哄的!」秦孑回頭瞪了娃娃一眼,後者嬉皮笑臉,全不當回事。 不過秦孑也還是跟著點點、頭,苦笑道:「便是如此了,上次官道相別後,我便把曲先生的事情向我那朋友交代了,他倒是痛快答應了,不過能不能治,總要見過面才知道,」 曲青石明白秦孑的意思了,對著她鄭重開口:「秦大家放心,無論貴友能不能治,離人谷的援手之恩,秦大家的同道義氣,我們絕不敢相忘。更不敢相負 秦孑見眾人聽懂了,輕輕呵了口氣,搖頭道:「事情成了,自然皆大歡喜。萬一事情不成,莫要怪罪離人谷便好了」說著,回過頭正要招呼屠蘇,不料娃娃立刻回答:「我知道,我已經讓人去請木先生了!不過他總是慢吞吞的,肯定得多等今 眾人見狀無不莞爾,屠蘇也實在夠機靈的,無論秦孑要吩咐他什麼。這個娃娃總能提前行動。 秦孑的性子很好。全沒有宗師祭酒的架子,陪著幾個少年說說笑笑。屠蘇就在一旁侍候,當然,時不時就會插兩句嘴。 其他人都在說笑,梁辛卻有些走神了,到了離人谷之後,他總是覺的哪裡有些不對勁。 離人谷重道輕法,門下弟子只求悟道飛仙,不喜征戰殺伐,所以他們的地位特殊,雖然列位八大天門,但在實力上遠遜於其他七個門宗。秦孑當初與梁辛結下善緣,固然也她本性恬靜隨和有關,可其中也有出於實力的考慮,離人谷不想惹麻煩。不想摻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而粱辛在三堂會審時的表現、甚至從關外一路衝到鎮山的種種事跡。秦孑都瞭然於心,為了不相干的青衣同僚,這位梁大人尚能不捨不棄。對肯出手相助的離人谷,自然也會存下一份正經的情誼。 這時,只聽柳亦笑呵呵地和秦孑扯閒話,問道:」會審時,就是秦大家去漳持,這次乾山退隱,也要頗必,趕回得和咱們離人谷的掌門仙人說說,別總把事情都放在您一個人肩上。 秦孑還沒說話,梁辛卻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的疑惑究竟是什麼了! 大祭酒,太忙了。 好像什麼事情都要由她去做。就連自己這些外人拜訪,也要由她門下的屠蘇去處理。要知道,昨天梁辛等人被屠蘇警告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離人谷的弟子並不知道他們是來找秦孑的。 梁辛能想到的蹊蹺處,自然也是曲青石和柳亦的疑惑,兩位義兄比著他城府更深。心念轉動也不耽誤閒聊,說說笑笑之間,已經開始出言試探。 秦孑的回答也不著痕跡,呵呵的笑道:「敞派弟子大都清修,一百年也未必和外人見上一面,諸般外聯事務,都著落在我一個人身上,忙都忙不過來,真要耽誤修行了!特別是最近,發放陣圖,著落各個門宗演練「相見歡」事情也就更多了。」 梁辛一愣,隨口追問:「相見歡?是什麼?」 秦孑的神情比他還要意外,也愕然道:「你不知道這道合擊陣法?」 梁辛搖了搖頭。他當然不知道。 八大天門創出滿十人便可合擊的陣法,並將陣圖傳遍修真正道,這件事修真道人人皆知,可梁辛幾乎就不認識修士,柳亦剛出師,青墨地處草原,曲青石壓根就不關心修真道。所以眾人一無所知。 雖然略感意外,秦孑還是把「相見歡,的陣意大概講了一遍。粱辛嗜武,雖然不懂法術,可對這道陣法的妙用也著實欽佩,語氣中滿是讚歎:「不論功法,不論修為。只要湊足十人整倍就能發動八大天門參研出的法陣,果然了不起的很!」 柳亦也跟著拍馬屁,奉承道:「有離人谷參與,什麼樣的法陣研究不出來 不料秦孑聞言之後,卻微笑著用搖搖頭:「這道法陣,對外宣稱是八大天門共同參研,其實,離人谷並未出力。「相見歡。取得是陰陽五行的陣意。這才能容納萬象。陰陽五行,一共七道陣意,分別由七個門宗來研究。」 「八大天門,在修行上分別為陰、陽、五行,只不過其中的木行門宗。卻有兩個。」說著。秦孑指了指自己:「其一是我們離人谷,另一個則是榮枯道宗。「相見歡。的木行部分,只要有一個門宗參與設計就足夠了,榮枯道宗的師兄們鐵肩擔道義,離人谷便偷懶了。 曲青石和柳亦對望了一眼,離人谷實力差,地位低,大事上其他天門似乎也不太帶著他們,只不過哥倆不明白,秦孑為何要和自己說這些。 秦孑呵呵一笑,繼續道:「其實,這些年裡,離人谷漸漸淡出修真道。一線天中八位長老,其中離人谷那一席,我們早就讓出來了,不過對下面那些門宗而言。八大天門共同進退,離人谷的旗號現在還不能摘。最近外面事情多,有時候需要八大天門聯袂現身,這個做不得假。所以我也要跟著去忙活。」 說著,秦孑頓了頓,聲音也淡漠了許多:「乾山道宗隱退,天下修士大都喘噓,唯獨離人谷的弟子。卻打從心眼裡羨慕呢,嘿!」 曲青石白眉微蹙,越聽越覺得疑惑。乾脆站起來,對著秦孑長身一揖:「秦大家。有話便請直說,此番我們上門,叨擾處自不必說,可心意間,也真沒把離人谷當成那幾座天門!」 柳亦呵呵笑著幫腔:「老二這話說得對,這次來是有事相求,下次來就是朋友串門子。」 秦孑也笑了,目光在幾個人的臉上來回流轉,最終穩穩盯住了梁辛:「北荒巫從不踏足中土,西蠻盅更是久已不見,小梁大人一身本領不說,又是熙宗皇帝的愛將,秦孑大膽的猜一猜,修真道上的諸多門宗橫得久了,熙宗皇帝有些不開心,」 說著,秦孑的話鋒一轉,語氣也鄭重了起來:「不過,我想諸位明白。正邪之爭也好,修士和普通人開戰也罷,這些事情都和離人谷沒什麼關係的,我們只想修行,也只求修行。諸位也許會問,八大天門共同進退。秦孑最近拋頭露面,此刻便身不由己、隨波逐流,真到惡戰時又豈能獨處事外?」說到這裡,秦孑笑了起來:「諸位請放心,真要有開戰的一天,秦孑有一個交代。」 梁辛這才知道她誤會了,不過仔細想想,這個誤會倒是順理成章,因為乾山道的事情,仙凡之間鬧得挺僵,自己是修士眼中的「凡人大將」此刻身邊又帶了另外兩個游離於中土修真道之外、卻有實力與普通修士抗衡的勢力代表,這表示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梁辛趕忙搖頭否定:「我們三兄弟。外加青墨,早在學藝之前就結拜兄妹了,後來機緣巧合。各有奇遇。聚在一起跟朝廷沒有半點關係的。」 三兄弟一起連比髮帶說,就差詛咒發誓了,秦孑也不再多說什麼,含笑點頭。不過這個誤會。倒是讓粱辛等人明白了,離人谷真的和他們所知的那些門宗不太一樣,反而和猴兒谷有幾分相似之處,只不過猴子們的天道是玩。 好容易把這個事情揭過去,梁辛才再度問道:「有個厲害的遠襲法陣叫做「柳暗花溟 青墨本來也聽著「榮枯道。這個門宗有些耳熟,此刻聽梁辛一提,立刻醒悟了過來,就是這座天門。揮揮手徹底砸碎了一座銅川府!不知不覺的小臉上也掛上了一層青佞。 秦孑點頭應是,隨即見梁辛和青墨面色有異,有些不明所以,青墨還是小丫頭的心性,不喜歡榮枯道就給他們抹黑,隨口說道:「照我看。榮枯道的法術也不怎麼樣,要是他們參與相見歡的木行設計,秦大家最好還是幫他們把把關,沒準有什麼漏子!」 秦孑失笑搖頭:「雖然都是修木行。可我們兩家的功法迥異,這個設計他們去做,我們是插不上手的。反過來也一樣。」 因為是閒聊。本來就不存在主題,大伙都是抓住個話頭就往下說。秦孑也不嫌嘮叨,就多解釋了幾句:「五行之中,金水火土這四門的法術。即便修習的心法不同。在施展法術時也能彼此相濟,比如,你修煉的是三昧真火,我修煉的是玄天離火,在對付敵人的時候,大可以兩種火一起燒過去;又或者你修煉的是天雲水撰,我修煉的是無根冰法。禦敵時聯手施術,冰水同渠,即便不會相輔相成,也絕不會相剋。可惟獨木行道,心法不同,修煉出的法術就會彼此相剋,所謂「木行相沖」便是如此了。」 青墨聽的饒有興趣,追問道:「這又是個什麼道理?」而三兄弟此刻卻都面現恍惚。一起走神了…… 這其中涉及的道理異常複雜。秦孑一時也難以找到合適的措辭,尋思了片刻才開口:「木行向生。可向生,便是向爭,不同的功法,施法時煉出的勁草籐鞭也不同宗不同種。一旦碰面便會彼此相爭,汲取對方身體中蘊含的真知…」 話還沒說完,三兄弟幾乎同時抬頭,紛紛開口,或醒瑚大喝,或恍然喃喃:「明白了!」 秦孑嚇了一跳,青墨更是滿臉納悶。笑著問哥哥:「明白什麼了?」跟著又望向柳亦,冷冰冰的催促:「快說!」 青墨和秦孑幾句問答閒聊,卻在無意間,給了梁辛等人一個重要的提示,三兄弟幾乎同時想明白的是: 木行相沖,神仙相修煉的是木行道法,而長春天也是。 神仙相與不老宗合作,卻不肯找實力更雄厚的長春天,說不定便和這個「木行相沖,有關係。 有了這個前提,便可以繼續向下去推測了,不過現在不是時候。三兄弟對望了一眼。大伙的眼神裡都是一個意思,等此間事了,再坐下來好好商量。 秦孑局眼精明,見狀笑道:「看來我無意中,好像提醒了諸位什麼事情,這可是意外之喜。」說話間。眼角眉梢也浮現出一份喜色。 而梁辛也在心裡暗罵自己糊塗。秦孑就是木行道法的大行家,自己先前居然沒想過問問她草木愧儡的事情,當即把自己在描金峰上諸多乾山道弟子被麒麟邪法懾服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具體的人物地點,最後開口問道:「這種邪術,秦大家可知來歷麼?」 秦孑的表情無比古怪,既有驚訝、駭然,還有一種酒鬼聞到好酒香的貪婪和興奮。坐在那裡愣愣無語。過了半晌之後,才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卻彷彿還不肯置信似的。蹙眉呢喃道:「催神奪魂、強增修為、賦予草木之身,天下間還有這等木行邪術?」 小童子屠蘇更是聽的咋舌不已。 秦孑卻不肯罷休,乍聞「仙法,之下,刨根問底,一項項細節都要問個明明白白,但她也有分寸,所問的事情雖然詳盡細碎,卻始終在法術的範疇之內,只是討論道理,絕不去追問其他的事情。 離人谷不想惹麻煩。 梁辛也一一作答,到最後,甚至都對秦孑學了學草木道士的「微。 一切都說完之後,秦孑這才緩緩搖頭,苦笑著說道:「這樣的法術。我聞所未聞……你再笑個來看看。」 梁辛不明所以,繼續詭笑。 秦孑彷彿想起了什麼,張開嘴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皺眉道:「待會等我那個朋友來了,你們可以問問他,他的修為算不上什麼,但是對籐草性情、木行道法極為瞭解。或可解惑。」 梁辛情不自禁的望向了門外。已經聊了半天了,這位「木先生。來的也太慢點了! 又閒聊了幾句之後小境外終於一陣破空聲響,屠蘇立刻就迎了出去:「木先生來了!」 秦孑也不多客氣。低聲囑咐了句:「快出去迎接,要哄著點,」 梁辛哈哈一笑。跟大夥一起紛紛搶到門外,去迎接木先生。 可梁辛和木先生見面之下,都是微微一愣,都覺得對方眼熟,好像從哪裡見過。 片刻之後,木先生的眼睛越來越亮,對著梁辛微笑點頭:「咱們以前見過!」 梁辛卻目光閃爍,滿臉無辜,搖頭道:「在下自忖記性不錯,若見過一定會記得,先生肯定是記錯了。呵呵,記錯了!」 木先生也笑:「呵呵,不會錯。你別裝傻!」說著,徒然收斂了笑意,冷冰冰道:「裝傻也沒用!」 第一五九章 無名無姓 ,人先甘是個年輕人。看!尖二十出頭的年紀。身材修長乍憂「頗為俊俏。比起鄭小道,木先生的氣質要更硬朗一些,可比起曲青石「年輕時」又少了幾分陰慘慘的虐戾。 要命的是,梁辛以前見過他。 一年半之前,梁辛跟著琅琊一起去找臉婆婆,老太婆正抓了一頭木行精怪,用以來養出琅琊師父的臉。 當時的那個木妖,就是眼前這位木先生。 梁辛不管那套,堅決裝傻,不管木妖怎麼說就一口咬定以前沒見過他,木妖也不著急,也不和秦孑打招呼,走進木屋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這才斜忒著梁辛,冷笑道:「你不認識我就算了,帶著你的明友走吧。不看」。木妖早就知道,這些人是來找自己看病的。 梁辛沒轍了,上門求醫,人家手裡握著主動,根本不容得自己抵賴。對著木妖苦笑道:「木先生誤會了。我和那位臉婆婆不是一夥的,連朋友都算不上。」 秦孑早就看出不對勁了,可她拿著那個木妖也沒辦法,微微蹙眉在心裡默默盤算著。童子屠蘇則咯咯地脆笑道:「原來你們以前認識!」說完,看梁辛和木妖都臉色有異,這才恍然大悟。又低聲嘀咕了句:「還他媽不如不認識呢 聲音雖低,可一屋子都是好手,全聽了個一清二楚,三生有幸聽到仙家童子罵髒話,人人都露出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秦孑立刻瞪起眼睛叱喝:「放肆,跟誰學的」。 屠蘇吐了吐舌頭,一小步一小步,順著牆根溜出去了。粱辛坐到木妖身邊,滿臉笑容的問道:「還請先生賜下名諱。」 「天生地養的,無名無姓,就叫木妖」。木妖的聲音裡沒有一絲友善。更不去看主人秦孑一眼,只盯著梁辛一個人看:「到現在我也不明白。平白無故,老太婆究竟抓我做什麼。現在終於遇到了個明白人,好的很。」 當初木妖網被抓住後就被擊昏,醒來後又直接被趕走,從頭到尾也不知道臉婆婆究竟為什麼要抓他。 梁辛大概解釋了幾句,因為秦孑畢竟還算是正道中人,所以隱去了人物的身份,更不會去說養臉是為了找將岸。其他人這才知道木妖和梁辛的淵源,不過對青墨、柳亦等人來說,離人谷堂堂天門,卻將一頭木行精怪奉為上賓,也算是件新鮮事了。 秦孑笑容親切,對其他人解釋道:「木先生來歷特殊,是草木之身的精靈,自然至性。 說實話,他的修為並不算高,不過他對木行道法、自然之術的理解。遠勝我們這些半路出家的木行修士 給曲青石看病的荊情也是如此。木行主生,有許多療傷的神奇法術。可曲青石的情形太過特殊,即便是秦孑,也只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靠木行法術能幫到曲青石,但具體怎麼做她就不知道了,還是耍靠木妖出馬。 木妖的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對著秦孑點點頭:「這些年裡,也多承你們的照顧。我過的很好。」柳亦等人更納悶了,木妖和離人谷的關係不淺,在外面受了欺負,為何不找離人谷出頭。 就算離人谷名不副實,畢竟也是傳承了幾千年的大門宗,對付一個孤家寡人的臉婆婆,應該還不當回事。 秦孑笑容不變:「離人谷弟子天性淡漠不喜仇殺,木先生照顧朋友。根本就不曾把這事告訴我們。」說著,站起來對木妖斂衽施禮:「秦孑謝過先生了。」 木妖點了點頭,可神情卻顯出一份說不出的古怪,隨即又轉頭望向梁辛,臉上又恢復了冷笑:「老太婆在我身上養臉?這道奇術倒是第一次聽說。嘿,來而不往,不是我的做派。」 說著,單手一翻,再攤開拳頭的時候。掌心裡多出了一枚黑黝黝的豆子,噹的一聲拋在桌上:「你回去。哄也好騙也好用強也好,讓老太婆把這棵種子吞下,辦成這件事,我便幫你的朋友看病!」 梁辛皺眉看著黑豆子,完全是下意識的追問了句:「這是什麼?」 「月樹種子!」剛剛溜走的屠蘇不知何時又回來了,腦袋從門口探進來,笑嘻嘻的回答:「服下之後並沒有什麼損害,初一發芽、初二生根、初三嫩葉」直到十五月圓時,會化身成樹,枝椏散開舉頭望月,之後一天天枯萎,再十五天後種子法力盡喪,人也恢復自由,於修為、於身體都沒有絲毫損害的!」 梁辛愕然,忍不住苦笑道:「這算什麼?小孩子賭氣麼?」 木妖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她用我養臉。我拿她種樹,公平的很。你做成了這件事,以前的事情便一筆勾銷,」 他的話還沒說完,曲青石突然陰測測的開口了:「治不治,無所謂。沒人有那麼多閒工夫陪你玩 小白臉是正宗的「幽冥口音。他一出聲,才網木妖那些陰狠冷笑,被比的都跟稚童歡笑似的那麼明朗。 曲青石是什麼人,豈能讓梁辛為了自己的事情受人脅迫。而且,木妖的條件看起來沒什麼嚴重後果。充其量也就是個。惡作劇,可別忘了他惡作劇的對象是什麼人! 這就好像用口水去吐別人,口水沒羔傷力,就算網吃討大蒜,最多也就是有此辣眼世刃佩啐的是什麼人,如果是老實人,罵兩句也就算了;可要是個狂漢,舉刀殺人也不為過。臉婆婆性情孤僻,虐戾處比著宋紅袍恐怕都不遑多讓,要是被梁辛誆騙服下這枚種子,必定會引為奇恥大辱,與梁辛恐怕也會是個不死不休的結局。 話再說回來,臉婆婆的修為已到了逍遙境中階,比著黑棉襖弦子還要高深得多,傷癒後梁辛絕不是對手,而且看樣子,琅琊與老太婆關係極好,有了這個智計百出的妖精從旁幫著她,四兄妹綁在一起都會吃大虧。這個仇,曲青石說什麼也不能讓梁辛去結下。 梁辛何嘗不明白曲青石的意思,可眼看著二哥一天一天的老下去,錯過了這次機會,也就只還剩一兩年可活,就算再苛刻的條件,他也只有先答應下來再說。可還沒等他說話,曲青石又沉聲開口:「琅琊害過你,可臉婆婆不欠你,她救過你一命,你要記得。這個妖孽要陷你不忠不義,生死兩難的境地。」 木妖坐在那裡,臉上都是無所謂。還跟著笑了聲:「有這麼嚴重麼?」 梁辛的眼角直跳,伸手把種子攥到了手裡,搖頭道:「完事之後,臉婆婆要怎樣,我認打認罰」。 曲青石突然笑了起來:「你認打認罰?好,先不說臉婆婆會對付你。我只問,如果這個木妖真把我治好了,可臉婆婆要你來殺他。你怎麼辦?那時,臉婆婆救過你,木妖救過我,都是恩人,這筆賬怎麼算?」曲青石額頭上現出一道道煞紋,猛的伸手一拍桌子,望向了柳亦:「老大,你說,這筆賬怎麼算!」 兩個兄弟都著急了,柳亦自然不會在火上澆油,裝傻充愣地嘿嘿笑著,獨手亂擺:「都別那麼毛躁。消消氣。消消氣!」 木妖的臉色無比認真,也望向柳亦,好像要找他評理似的:「那個,老妖婆睚眥必報?我木妖也不是善忘之人!這件事與姓梁的脫不開干係。他就應該但當!至於什麼後果。我管不著!」 這時候秦孑終於開口了,大聲招呼著屠蘇再泡茶來,同時不停的對著小丫頭青墨使眼色小丫頭根本就不理她,圓溜溜的眸子裡都是煞氣。緊緊盯著木妖。 秦孑咳嗽一聲,放緩了聲音笑道:「這件事暫可放一放,慢慢商量。總歸要找出個大家都能認可的法子。」 柳亦也呵呵笑著一起打圓場:「再議,再議,你們兩個都別那麼大脾氣說著,伸出獨手拍拍老二。又拍拍老三。一邊說著。一邊給他倆打眼色。 木妖根本不買賬,一言不發。站起來背著手,溜溜躂達的走了,只留下一句:「條件是不會變的,什麼時候看到老太婆變成月樹,什麼時候我再出手救人,,哎喲」。 他三出門口,網好趕上一個粗壯得好像磨盤似的老者,滿臉倉皇的衝進來,兩人正撞了個滿懷,木妖毫無懸念的被抗飛到半空裡。 四兄妹全都樂了,唯一遺憾的是老頭子沒跳到半空裡去追著打木妖。 木妖的法力雖然普通,可好歹也是四步修為的精怪,竟然全無力躲避。一時間全身真元都有些凌亂。像條死魚似的在半空翻了七八個跟頭。重重摔,氣的俊臉煞白。指著老頭子似乎想罵,可張開嘴巴只有一連串的咳嗽。 老頭子顧不得理他,似乎天塌下來了似的,直接跑到秦孑跟前,大聲道:「大祭酒,出、出事了!」 秦孑微微一驚,沉聲道:「莫著慌。慢慢說!」說著,對屠蘇做了個手勢,童子這才後知後覺的驚呼了一聲,趕緊跑出去把木妖扶走了。 離人谷出事了。 三兄弟各自驚疑,青墨乾脆低低叱喝了一聲:「大祭酒的厚愛無以為報,既然趕上了事情,北荒巫討個頭陣來打!」說話間閃身竄出了屋子。雙手盤結法印,巫刺與戰旗同時現身,小境中的恬靜清幽轉眼被抵擋一空,換而漫天鬼哭狼嚎! 從木妖出現到現在,青墨憋了一肚子氣,現在聽老頭子說出事了,想也不想直接喚出法寶,純粹是解題發揮。不過這番賣弄,固然是有生氣的成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小丫頭要木妖看看,這樣的法寶、本事。有沒有資格要他的命。 巫刺迎風而漲。灰黑色的喪氣森森飄蕩;青黑戰旗獵獵搖擺,粘稠的血腥味道熏人欲嘔,」還有一片血光流轉,戰旗一抖開,裡面包裹的七片戾盅紅鱗也稀里嘩啦的掉了出來,要不是梁辛手疾眼快,馬上出手控制了紅鱗,這些大傢伙非把秦孑的房子給砸碎不可。 三兄弟誰也沒想到小丫頭這麼快就竄出去了,一時間全都神情驚駭。曲青石勃然大怒,斥罵道:「青墨放肆!快滾回來!」 到現在,老頭子也只是在喊著「出事了」具體是丹房倒了爐,還是掌門鬧肚子,誰也不知道,未必就是來了敵人。就算真有強敵犯境。離人谷是什麼地方,又哪輪得到小丫頭跳出去舞刀弄槍。 老四發飆,老三去撿木耳,老二罵老四,老大柳亦也坐不住了,對著秦孑正色道:「我們的這個小妹性子憨直,明眼人不說瞎眼」其或許會有此不忿但絕無惡意,還請秦大家明鑒,萬眸世四六 好在秦孑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隨即神情又恢復正常,搖頭微笑道:「性情中人,何罪之有,柳先生不用那麼客氣,離人谷也和那些修真門宗不同,沒有那麼多規矩的 兩句話的功夫,另外三個人也都回來了,此刻也不合適多說什麼,粱辛搶上兩步,對秦孑抱拳道:「正事要緊,秦大家儘管去忙,我們兄妹在門外等候,如有差遣敬請大家吩咐離人谷出了要緊的狀況,他們不便旁聽,梁辛說完之後,幾個人正要出門迴避,不料秦孑卻露出了個頑皮的笑容,對著他們輕輕擺了擺手。 那個老頭子,脖子比著普通人的大腿還要粗,身上硬邦邦的肌肉虯結。看上去哪像修士,到更像個熊黑精怪,在秦孑面前躬身而立,也不說出了什麼事,就反過來復過去的嚷嚷:「出大事了,這下可惹了大麻煩」 片刻後,屠蘇扶著木妖離開了小境,老頭子才閉上了嘴巴,笑呵呵的直起了腰板。 秦孑笑著稱讚了句:「誇佬辛苦了,做的不錯。」 叫誇佬的老頭子嘿嘿一笑,低聲回答:「早恨不得給這小子來一下子了,還要多些大祭酒成全呢!」說完,又對著梁辛等人點點頭,哼著俚曲小調美滋滋的走了。 青墨眨巴著眼睛,一臉的納悶。可三兄弟全都知道怎麼回事了,彼此對望了一眼,一起笑了,紛紛對著秦孑拱手道謝。秦孑真實的年紀誰也不知道,面相是個三十出頭的端莊婦人,現在笑得比誰都開心,眼角眉梢還流露出一份少女才有的頑皮,把聲音壓得極低:「也不光是給你們出氣,我平時可也沒少忍他這副臭脾氣!」 秦孑最害怕的,就是剛剛的那個局面,本來是幫忙、是交朋友,結果反倒幫成了仇人。剛剛在打圓場的時候,大祭酒暗中傳令,讓修為遠勝木妖的誇佬來給他一下子,至少解了四兄妹心裡這口悶氣。 離人谷根本什麼事情都沒有。誇佬就是扯著這個借口來教木妖。曲清石的心思最細緻,對著秦孑繼續笑道:「木妖的條件,只要青石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容兄弟們答應的。不過,大祭酒的心思,我們也是懂的,就當沒有這件事了。這一趟。我們只是來看望大祭酒,從未見過木妖 秦孑的目光明亮,仔細的看了看曲青石,似乎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反應過來,過了片刻才笑了起來:「曲先生能體諒,秦孑感激不盡」。 剛剛誇佬那一撞,不僅是為了讓四兄妹解氣,又何嘗不是想救下木妖一條小命! 秦子的小伎倆,實際也是給四兄妹擺出了一個態度:我已經懲戒過他,這件事到此為止。 曲青石的神情釋然;柳亦裝傻微笑,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青墨還迷糊著,沒搞清楚狀況;可梁辛的神情又漸漸陰沉了下來,似乎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站了起來,對著秦孑深深一揖正要說話,秦孑的眼角突然輕輕一跳,揮手阻斷梁辛開口。 片刻後,秦孑莫名其妙的歎了口氣。目光越過梁辛,望向了外面,淡淡的說道:「不管閣下為何而來,都請打道回府,離人谷退隱已久,不見客!」 又等了一會,外面寂靜無聲,沒有一點動靜,秦孑再度開口,語氣更清淡了:「閣下默不作聲,便能置身事外了麼。」 四兄弟驚訝的同時,心裡還覺得有些好笑,剛剛鬧過一場假的,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真敵人,曲青石和柳亦一左一右,各自抓住了青墨的一隻手,生怕她又跳出去鬧事。 青墨也知道自己才剛犯渾了。現在見到同伴如臨大敵的樣子,小臉忍不住一紅,隨即彷彿想到了什麼。側頭望向了柳亦,目光又冷又烈,看看柳黑子,又看看他抓著自己的手,柳亦趕緊撒手」 秦孑終於失去了耐心,輕輕笑著,搖了搖頭:「只好得罪了」。 話音網落,離人谷中驟然輕風揚撒。前傾讓林同時發出嘩啦啦的枝葉搖動聲,一道道綠色光華流轉奔騰,眼看著就要發動巨大神通,就在這時侯,突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天上傳來:「別、別打,我們等人」待會就走,」 啊! 四兄妹異口同聲,全都發出了一聲驚呼,這個,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了。老叔,梁風習拜 秦孑見他們神情有異,立亥揮手取消了即將發動的護山法術。皺眉問道:「你們的朋友?」 梁辛老實巴交的點頭:「是。我家的一位長輩,總是擔心我們,悄悄跟來了。」 青墨胡鬧在前,老叔悄悄潛入人家門宗重地在後,饒是柳亦能說善辯。現在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秦孑的神情也無比古怪,滿臉的無可奈何,歪著腦袋上下打量著梁辛等人。笑道:「你們究竟是來看病的。還是來踢館的啊!」 梁辛笑得比哭還難看,吶吶的回答:「都是意外,我們、我認罰,我把月樹種子吞了成不」。 第一六零章 胸有成竹 右叔不是自只來的寺下兩個丹常、鄭小道小汐紋群凶都跟來了。 雖然明知道這趟路途不會有什麼危險,可小汐和風習習還是擔心著粱辛,在猴兒谷中乾等,每時每刻都如坐針氈,商議之下,乾脆偷偷趕來離人谷附近等候。鬼王出行,兩個門徒自然要隨行,至於鄭小道,純粹是湊熱鬧的。 老叔五步修行,但才踏入修行界不久。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這一行人比起四兄妹,更不懂修真道的規矩,都進入了離人谷的護山陣法範圍之內,卻還懵然無知,要不是老叔膽小禁不住恐嚇,他們都得變成枉死鬼。 梁辛把他們領下來之後,又一起跑去向秦孑告罪,秦孑也面露無奈。揮揮手不再多說什麼了。屋子人多,梁風習習也不喝茶,張羅著把一眾晚輩全都帶到了屋子外面,看到梁辛安然無恙,老頭比什麼都開心,在哪等根本無所謂。 鬧了一陣,屋子裡又只剩下大祭酒和四兄妹,秦孑這才望向了粱辛:「剛剛你有話要說,結果冊貴友到來打斷,現在講吧。」 梁辛的神情有些猶豫,任誰都看得出來,他要說的話恐怕不怎麼好聽。此亥正努力措辭,想要把話說的委婉些,秦孑也不著急,就微笑著靜靜等候。過了一會,粱辛才沉聲開口:「大祭酒懲戒木妖,為我們兄弟出了一口悶氣,梁辛先在此謝過了!梁辛不是石頭,明白您的意思。木妖是離人谷的貴客,您要護下他 秦孑一笑:「有話直說就好,不用兜這麼大的圈子 梁辛神情莊重,對著她長身一揖:「秦大家,梁磨刀告罪!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我們絕不敢再計較什麼。可」可誇佬前輩的那一撞抵不回我二哥的性命的!」秦孑神色不變,只是眉峰微微一跳,沒回話,等著梁辛繼續說下去。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按道理來說。是否相救,只在木妖的一念之間。他救,是情分,我們感激涕零;他不救,是本分,我們也不應多說什麼」可這個道理。不能用在我哥哥的身上。他救。是恩人,不救。便是仇人了。」 曲青石的心裡感動自不必說,同時腦子裡也嗡的一聲怪響,到現在如果梁辛還抓著木妖不放,說不得便耍和離人谷為敵了。曲青石嘴巴動了動,正要開口,梁辛就望著他搖了搖頭:「換了我,你也一樣的,多說無益。」說著,他又對著秦孑苦笑了起來:「我也知道自己不講道理,可 不等他說完,秦孑就微笑著接口:「道理這個東西,是說給別人聽的,不是拿給自己看的,小梁大人想的有些太多了。秦孑只想問一句:如果木先生肯治,但治不好。你還會與他為敵麼?」 梁辛趕忙搖頭:「當然不會。不一樣的 秦孑似乎來了興致,也不避諱什麼男女之防,伸手拉著梁辛讓他坐下。這才問道:「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不肯治和治不好,還不都是寫出一個「死,字!」 這下可把梁辛給愁壞了,不給治和治不了,雖然結果一樣,可其中的感覺卻大不相同。想要把這個感覺說清楚,梁老三現在還沒這個口才。吭哧了半天,也只是念叨著:「不一樣的,差異很犬,」 這時候,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柳亦,在一旁笑了起來,對著梁辛擺損手:「老三,你快閉嘴吧,這事兒哪有那麼複雜,你越說就越亂!大祭酒早就胸有成竹了,老二死不了!」 說著,柳亦也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秦孑跟前,一摸一樣的又躬身施了禮:「秦大家,您就別逗我家的傻兄弟了,給老二治傷的事情,您老早就有了計較!」 秦孑咦了一聲,笑道:「你怎麼這麼精明,這都被你猜到了」。 柳亦朗聲回答:「秦大家做事滴水不漏,應變功夫更是了不起,這份漂亮手腕柳黑子平生僅見,雖然先前。您老一直說了個活話兒,可要是沒把握降服木妖,讓他出手看病,您也絕不會讓我們兄弟來離人谷相會。」 曲老二和梁老三全都傻眼了。對望之下恍然大悟。其實這個道理沒有多複雜,不過哥倆都身在局中,一時之間看不透罷了。柳亦直起了腰,臉上的笑容更濃了:「那個木妖。也就是性子古怪些,論心計根本不值一提,又哪能跳得出您的五指山!」 秦孑也不否認,笑吟吟的說:「你們見面之前,木妖出手診斷至少我還是有把握的,不過我可沒想到。他和梁大人以前還有過一段宿怨。」 梁辛此刻心情大好,聞言跟著苦笑:「臉婆婆那件事怪罪到我身上。挺冤枉的。」 秦孑揮揮手,示意無所謂,繼續道:「本來,我也做了些功夫來防備變數,不過和你們見面之後。我有了個新的想法,剛剛已經讓屠蘇去準備了。 梁辛的眼睛更亮了,笑呵呵的搭腔:「願聞其詳。」 秦孑卻搖了搖頭:「現在可不能說,萬一要是不成,可會惹人笑話說著,很將風度的揮揮年!「諸位就放心吧,曲井生的情形特寒,亦妖能不能治得好,我全無把握;可他會不會出包票!」 說到這裡,秦孑乾脆大笑了起來:「就像柳先生所說,如果沒有把握。我哪敢把你們請來這裡,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不幹不幹!」 木妖充其量不過脾氣古怪,並不難對付,秦孑又對他無比熟悉,心裡早定下了七八條計策,或激或誘或攻心,總能讓他出手看病,可在和粱辛等人見面、閒聊之後,又臨時想出了新的辦法,她自己陪著客人說話小童子屠蘇早就被她安排著誑木妖去了。 青墨也跟著高興,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呼出口悶氣,嘟囔了句:「有計較又不早說,差點逼粱老三撒潑!」 梁辛現在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一個,勁地時著秦孑作揖:「剛剛造次了,您老可別放在心上,要真生氣。我把這月樹種子吞了還不成麼。」 秦孑咳了一聲,放聲大笑:「這麼一會,你可都吞兩回了!」跟著。她收斂了笑容,聲音也鄭重了起來:「木妖走後,我沒急著把事情說穿,其中絕無戲弄之意,我也只是想看看,兄弟之間的情誼,到底又多深厚!」 兄弟間的情誼有多深厚,秦孑這份人情送的便有多值錢! 這時候,屋外衣袂破空的聲音響動,木妖又跑回來了,人還沒進屋。就心急火燎的叫道:「梁磨刀。梁磨刀,你先別走」 梁辛網端起茶杯,聞言忙不迭的扔回桌上,站起來大聲說:「既然不給治病,我們兄弟就告辭了!」 一屋子人,人人臉上都掛滿歡笑,可隨著木妖尖叫著「不許走」一腳跨進門檻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瞬間抹掉笑意,比翻書可快多了。 木妖被誇佬撞了一下,不過是一時真元散亂,並沒有受傷,衝進來之後一把抓住梁辛,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情,但目光卻是直勾勾的,牢牢盯住他:「你見過草木傀儡?!」 梁辛的眼珠一動不動,嘴角卻勾起來,做了個木訥而詭異的笑意。 木妖眼巴巴的等了半晌,見粱辛還是這幅樣子。跟施了定身術似的。接恨的怒道:「見過就是見過。沒見過就算了,你到是說句話!」 梁辛的眼珠緩緩錯動,望向木妖小丫頭青墨終於找到了一件自己明白的事,笑嘻嘻的從旁邊解說:「草木愧儡,就是這樣笑的。」 就聽到咕咚一聲,木妖一**就坐在了地上,死死盯著梁辛的表情。愣了片刻之後,猛的一拍地面:「不錯,不錯!就應該是這樣的笑容!」 這下輪到梁辛愣住了,不再裝愧儡了:「你也見過草木愧儡?」 木妖大搖其頭:「廢話,我要是見過,還用巴巴的跑來問你?」說著。放緩了語氣:「我說的是「應該」你看不出來,自然也就不知道。花草樹木,只要是活的,都是在笑!只不過它們沒有眼睛,所以草木愧儡也不懂用眼,目光才會呆滯。」他說的煞有其事,青墨的額頭上跑過一溜雞皮疙瘩,再望向小境裡的花草,再也覺不出恬美幽靜了,只覺得妖風颯颯。 秦孑一生都在修煉木行道法。初聞草木邪術的時候,也覺得驚奇詫異。繼而又想起一年多之前發生過的一件怪事,由此秦孑隱隱覺得,邪術與木妖之間,或許會有些聯繫。這才臨時改變了計策,讓屠蘇去把草木愧儡的事情告訴木妖。 屠蘇人小鬼大小小的胸膛裡也有幾道溝溝坎坎,扶著木妖離開的時候,就當說奇聞異事似的,學著粱辛的口氣,把草木邪術說了說,而且故意說得詞不達意,有上句沒下句,不停的跑題,聽得木妖著急不已。最終還是趕回來找梁辛了。 這樣一來,雙方各有所求,要比著秦孑耍手段逼木妖就範更直接,也更高明了。 木妖的表情焦急,不住口的催促著梁辛,要他把所見的「草木傀儡。情形詳細說出來,梁辛可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反客為主,一時間裡還有點不適應。秦孑從旁邊插口笑道:「草木愧儡這件事,對我等來說充其量也只是個離奇法術,可對木先生來說,意義卻重大的很,梁大人一定要細細地講明白才好。」 只要不算太傻的人,都能明白秦孑是在提醒梁辛,竹扛該敲就敲,條件該提就提。木妖卻當成了十足好話,充滿感激的看了秦孑一眼,又忙不迭的對著梁辛點頭。 二哥的病能不能治還未可知。梁辛也沒心思多開玩笑,開口直奔主題:「你幫我家二哥治病,我知無不言!」 木妖毫不猶豫,一連串的答應了下來,粱辛見他這麼痛快的同意,心裡又有些不踏實了,皺眉問道:「剛剛木先生還說過,除非讓臉婆婆服下樹種,否則絕不看病 話還沒說完,木妖就一揚脖子。大聲道:「我沒說!」 梁辛被他氣樂了,搖頭道:「先看病,再說草木愧儡,我說話算話!」 木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聞言沒有比氟凶遲疑,伸寺指曲青石,問道!,是他要看病吧!待眾人點頭後,木妖大步走到曲青石跟前,左手捏出手印,抵住了他的眉心,右手則擎起曲青石的手腕,五指急彈,在他的脈門上輕輕敲擊,同時木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等著木妖的診斷。 木妖默不作聲,臉上也肯不出什麼表情,只是偶爾蹙眉,柳亦、梁辛、青墨並肩再立,不知何時。三兄妹已經手手相握,每個人的手心中。都沁出了涼津津的汗水」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梁辛卻等得都快站不住了,終於,木妖低低「哦。了一聲,張開了眼睛。 梁辛吞了口口水,想問,張開嘴巴才發現,喉嚨好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柳亦和青墨也是如此,臉上交織著希望與恐懼。開口的是曲青石:「先生。怎樣?」 曲青石的聲音,也在微微的顫抖著。希望太重了,誰都怕它會被一句話擊碎! 木妖吐出了一口悶氣,緩緩的搖了搖頭:「難!」 梁辛的心,猛的起了一個沉浮。壓得他說不出的難受。難,不是不行。幾乎是想也不想。梁辛純粹是本能地提高了條件:「我不光把過程講明白,我還能帶你去看看草木愧儡!或者,幫你去抓個草木傀儡回來研究 曲青石的性命,對梁辛等人不言而喻;而草木愧儡,對木妖來說似乎也重要到了極處。聽到粱辛的話之後。木妖猛的攥起了雙拳,兩根眉毛都快要擰到一處,彷彿再做一個重大的決定,其間還偷眼看了看秦孑。後者不明所以,滿臉納悶。 終於,木妖跟賭氣似的重重點了一下頭,咬著牙對梁辛說:「成了!你先說草木愧儡的事情,說完我就開始給他治病,再之後你再帶我去見真愧儡!」 小丫頭一聲歡呼,柳亦哈哈大笑。曲青石則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全身都沒了力氣,軟綿綿的跌坐在椅中。梁辛只覺得全身三萬六千隻毛孔都在奮力開闔,說不出的興奮。又把當初從蛇洞潛上描金峰之後所見的情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木妖一言不發,把事情聽完之後。轉頭望向了秦孑,目光之中飽含徵詢之意,秦孑對著他緩緩點了點頭:「情形差不多!」 木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又追問梁辛:「你經歷的那次愧儡邪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梁辛如實回答:「去年,比著現在還要早一點的時候,剛剛過年後不久 「咕!」從木妖的肚子裡,發出了一聲怪叫,不是哭不是笑。而是心神巨震之下,真元逆沖肺腑而引出的悶響!秦孑身子一閃,離開座個伸手扶住了他,低聲道:「稍安勿躁,穩守心防!」 木妖卻慘笑著搖搖頭,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修長挺拔的身體都有些佝僂了,在秦孑的攙扶下。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苦笑著搖頭:「時間也對的上,嘿,嘿嘿」。 四兄妹面面相覷,神情疑惑,卻都嚴肅的很,還是梁辛先開口,望向了秦孑:「草木愧儡這件事,我們也在查,如果方便的話,秦大家能不能把您這邊的事情,給我們講一講 秦孑看了木妖一樣,見他沒什麼反應,淡淡地笑了下;「沒什麼不方便的,就是去年正月裡的一天夜裡,我們幾個聚在一起說些閒話,可木先生卻突然中了邪。」 當時的木妖,正一本正經的說著事情,突然就跳了起來,身體篩糠般的顫抖著,皮膚上,粗細不一的血管都高高鼓起,從紫紅色慢慢成青綠之色,他的鬍鬚、毛髮也都變成了嫩嫩的草籐」, 梁辛心裡一驚,不用秦孑再過多描述,他就已經明白了,那時候的木妖,和自己在描金峰上,見到乾山弟子剛剛中了妖僧邪術的情形,完全一樣。 屠蘇接過了大祭酒的話題,繼續道:「他是木行的精怪,可在化身人形的時候,身體髮膚與常人沒有分毫區別,我們見到他突然起了異變。還以為是真元不純走火入魔。 他是妖身,我們幫不上忙的。只能小心的替他護法,只盼著他能自己捱過去,不久之後,他身體回復了正常,但是臉上的神情,卻變得木訥了」就是你剛才學過的那種詭笑。不過,等到天亮的時候,木妖就恢復正常了,並沒有變成你說的那種草木愧儡。」 梁辛明白了,呼出一口淡氣:「你是說,妖人在施展草木愧儡的邪法時,木妖雖然遠隔幾千里,可也有反應?」 屠蘇點點頭:「時間差不多。情形對的上,應該就是了!再具體的。你就要問他了!」 這時,木妖也恢復了些精神。坐直了身體。迎上了梁辛的眼神,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露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木妖,卻不是草木成精,更不是天賜妖身!」。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心。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六一章 口吐鮮花 久下精怪雖多,可論到出身,只有兩種六一種是普通的草木或者畜生。或是有前輩栽培,或者機緣巧合得到奇遇,煉化了天地靈元,慢慢修煉化身成妖。這一類妖怪,只要修為夠了,就能幻化成*人形,除非高深修士,否則誰也看不透他們的真身。 第二種則是天賜妖身,就好像苦乃山天猿一脈,出生時就開通靈智。身帶法力,隨著不斷長大,修為也不斷增強,說穿了,它們是人類之外的另一種智慧生物,只不過它們的壽命雖然漫長,但繁育困難。數量有限難以開枝散葉。這一類的精怪有個特點,無論修為有多高,哪怕到了嬸娥境天外飛仙,也無法化身成*人,就算列位仙班,也是個精怪神仙。 中土上妖怪的數量不少,不論修為不論種族,都在這再類之列,唯獨木妖是個異數。 他醒來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草木之身,卻是人形」只有人形! 草木精怪,不外花草籐木成精。如果是修煉成精,他應該有個本形。要麼是棵大怪樹,要麼是朵妖怪花,可他就是人形,無法變會「本形。;如果他是天賜妖身,那就更不對了,那樣的話他絕不可能長著一副人模樣。除此之外,他對醒來前的事情,一無所知,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修煉過,更找不到什麼同類,在他腦海深處,只有一個字:逃! 內心深處,彷彿以前有過一股他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曾經牢牢的控制了他,而他唯一的念頭也只又「逃。木妖對自己的身世也搞不 先 如今,那股力量已經不復存在了。覺醒後的木妖過得不錯。他有草木之身,又有人類靈智,在大山深處孤獨百年。對草木之性、各種法術原理都牢牢掌握了,可惟獨修為無法稍加進步,按照他自己的估計。這個應該與他的身體有著莫大的關係。 後來木妖與秦孑相遇,詳談之下各取所需,就跟著秦孑來到了離人谷,領了個供奉的閒職。 直到去聳初春。木妖突然「中了邪。說到這裡,木妖的眼角輕輕抽*動了幾下,聲音很低:「我中邪時,腦子裡一片空白,但是那種感覺錯不了,,就好像我前生裡,控制著我的力量又出現了!」 木妖的聲音低沉卻清晰,緩緩說著自己的身世。 即便不懂法術,梁辛也猜到了些端倪,臉上的神情充滿了驚愕,喉嚨都變得乾巴巴的,連吞了幾口口水,才勉強開口,結結巴巴的說:「你、你的意思」你原本是草木愧儡。後來又恢復了神智?」 木妖的嘴角突然翹了起來,勾出一份詭異的妖媚:「有可能!所以。說著,木妖伸手一指曲青石:「我幫你治好他,但你不能光帶我去看愧儡,你要替我抓來一個貨真價實的愧儡,活的!」 梁辛還沒說話,青墨就從一旁皺眉追冉:「你要草木愧儡做什麼?他們都是傻的,沒辦法告訴你啥。」 木妖搖搖頭:「我要帶一個真愧儡去牢山,去我醒過來的地方,看看他是否也會像我這般,恢復靈智甦醒過來!」 屠蘇聞言笑著點點頭:「這個辦法好,要是傀儡醒過來,那你以前肯定也是愧儡。」跟著,又問道:「另外。你甦醒過來的地方,是什麼靈**寶位麼?」 「正相反」木妖繼續搖頭:「我醒來的地方,在一處傾斜的高崖之下,那裡草木荒敗毒物滋生,只有惡癢,根本沒什麼靈元」這樣削地方,根本就不會有什麼草木能修行成精!」 這時候,莊不周突然從門外探頭進來,笑得一如既往那麼客氣:「諸位,我不是故意偷聽,不過網巧聽到這位爺說的地方,忍不住想要插句話,造次,造次。」 屠蘇笑嘻嘻的就把他拉進來了。柳亦從旁邊解釋了一句:「我們這位朋友,做過一陣麻衣神相,對風水一道頗有造詣。」 屠蘇眼睛一亮,笑聲清脆:「都是奇人異士,照我看,你們兄妹幾個。恐怕要做大事!」 莊不周點頭哈腰,絲毫不嫌麻煩,又從頭到尾和屋子裡的人寒暄了一圈,做足了鋪墊功夫,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剛才這位木爺說的地勢。在風水之中是有名堂的,喚作「詬龜呼天」是大大的凶地啊!」 可此處具體如何「凶」莊不周這個半吊子就不得而知了,宋恭謹還不如他,哥倆一塊嘬牙花子,又生怕不夠周到,反反覆覆的囑咐著大伙他們只是姑且一說,真要想確認。還要到實。 木妖無所謂的揮揮手:「靈**也好,凶位也罷,只要它夠特殊就好!」 屠蘇認識木妖已久,可也是第一次聽他說起身世,滿臉都是好奇。又追問道:「除了這些呢,你還有什麼什麼身世線索?」 木妖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猶豫,過了片刻後,伸手解開了身上的長袍,轉身把後背露給眾人。 小丫頭青墨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木妖的後背上,橫七豎八,儘是一道道的傷痕,紫紅色的傷疤凸起,好像一群猙獰的蜈蚣,隨時都可能從他的背上衝出來。 木妖雙臂一撐,又把袍子穿好:「這些傷疤,已經跟了我上百年了。抹不去,長不好!」木妖身負四步修為,又是木行精怪,重生的能力極強,就是手指被斬斷也能重新長出來,皮肉傷更不會留幾泛,可後背卜縱橫凜冽的傷疤從他醒來時就有到曉心…沒能完全長好,這也算是一樁怪事了。就連秦孑也猜不透其中的奧妙。 梁辛已經半晌沒開口了。低著頭眉心緊皺,愣愣出神。青墨忍不住用手指捅了捅他,低聲問:「想什麼呢?。 梁辛頭也不抬,回答道:「牢山。聽著有些耳熟」 不等他說完。青墨就笑道:「牢山也算是中土名山,你冉前肯定聽過。耳熟也不稀奇」。 梁辛卻搖了搖頭:「不是那種耳熟,而是、而是這個地方,好像有什麼牽連,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其他三兄妹對望了一眼,一時間都有些莫名其妙,可片刻後,青墨的臉上突然現出了一副恍然的神色,彷彿也想到了什麼,伸手一拉梁辛:「銅川那堂課,東籬先生講過的」。說到這裡,梁辛豁然開朗,牢山,果然牽連著一件事情!東籬先生在銅川公佈的數十件懸案真相,其中一件便是,東海乾朝陽在牢山,殺了七位水墨城的畫匠。 而此刻,旁邊的屠蘇卻又是一驚,伸手抓住了梁辛的胳膊,一連串的問道:「剛剛你們說銅川?是被「柳暗花溟,毀掉的那個銅川府?你們是從哪裡逃出來的?哪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惹得一線天要通知他們屠城?。 小丫頭這才知道,剛剛一個不小心給說漏了嘴,一下子,四兄妹的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那時五大;粗接到了一線天長老的訊號,發動神通屠城,可即便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銅川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事後除了離人谷之外,其他幾個天門都曾派遣高手趕去查看,可銅」早已化為灰燼,也沒能找到倖存者,一時難以查到什麼,不過到現在他們也沒有放棄追查。 而東籬仙禍、銅川慘禍,也是梁辛等人最核心的秘密之一,早上洩露出去,恐怕午飯之前五大三粗就會找上門來,從此永無寧日,不死不休。屠蘇眉眼機靈,一見眾人臉色不善。立刻面露警惕,後退了幾步。一時間,小的木屋之中,氣氛再度壓抑了起來。梁辛在心裡輕歎了一聲。不知這一關又該怎麼過! 到了離人谷之後,秦孑態度親切,屠蘇聰明伶俐,無論怎麼看形式都一片大好,可偏偏一個個意料之外接踵而至,而且這次和以往情形不同。牽扯著二哥的生死大事,讓所有人都變得左右為難起來。 還是秦孑,大大方方的笑了,沒有看著四兄妹,而是望向了屠蘇:「不管銅川發生了什麼,無論粱大人是不是經歷過那場慘禍,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內情,和我們有關係麼?」 屠蘇搖了搖頭,張開嘴巴正想說話。不料秦孑突然換了副語氣,從和藹可親變得清冷淡漠:「沒關係的事情,你又何必去打聽。打聽出真相的是你,可就此陷入麻煩的,卻是離人谷了,你不齋耳齋口,又如何齋心?」 誰也不知道秦孑是否動了真怒,但是一向活潑膽大的屠蘇,卻貨真價實的低下頭,在原地站得筆直,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秦孑聲音不變,繼續問屠蘇:「你告訴我,八大天門是什麼?」 屠蘇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大聲回答:「早就沒有了八大天門,只有七大天門!」 「還有呢?」 「離人谷不理是非,只求清靜!」 秦孑這才點了點頭,又恢復了和藹的神情,笑道:「很好。」 這時柳亦站了起來,笑呵呵的拱手,絕口不提銅」之事,打了個哈哈:「咱們這一來,鬧得烏煙瘴氣。著實擾了離人谷的情景,秦大家這份恩情眷顧,著實讓咱們受寵若驚。更銘記五內,不敢相忘。」 秦孑藉著教屠蘇,再次把離人谷的立場擺出來,表示不會多管閒事,只想脫離八大天門,做個清修門宗。 而柳亦這句看似打哈哈的客套。其中也飽含深意,就算秦孑以誠相待。畢竟大家認識時間還短,有些事情不好直接問出口:離人谷想求清靜,又何必把給曲青石治傷的事情攬上身? 哪有想求清靜的人,會去和粱辛這群人打交道。 離人谷的實力、勢力,雖然不如另外七座天門那麼雄厚,可也犯不著去巴結其他的勢力,別的不說。就只秦孑自己,四兄妹綁到一起都難以取勝,何況離人谷傳承幾千年,明中暗中不知道還有多少高手。 秦孑當然聽明白了柳亦的意思。不置可否的搖搖頭,微笑道:「結一份善緣,總是好的,朋友上門又何談打擾二字,你可不能總怎麼客氣」。說完,也不容其他人再說什麼。轉頭望向了木妖:「還是趕快辦正經事吧,曲先生早一天康復,我也能早一天喝到他們的酬情酒!」 木妖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怎麼又突然那麼高興了,大聲回答:「謹遵大祭酒吩咐,我這就去準備!」說完。一溜煙的跑出了屋。梁辛等人的臉上,全都露出一份由衷的開心。折騰了這麼半天,還不知不覺的又扯出了草木愧儡、銅川仙禍,到現在。終於開始治病了! 一直膩膩歪歪的木妖突然來了精神,大祭酒的臉上也閃過了一絲疑惑,不過也沒多想什麼,陪著客人在木屋等候,隨口閒聊了起來,伸手指了指小境中的七片陰沉木耳:「山梁大人的法寶,看上去可著實犀利!」 小前青墨借題發揮。亭出了戰旗和取刺,隨即被曲青石「知心。收起法寶時,沒再將梁辛的紅鱗一起收回去。 梁辛就把它們摞成一摞,放在了木屋門口。 梁辛本來就心情大好,又被問到了得意處,一點也不掩飾自己那份高興勁:「全靠機緣巧合,才得來了這些陰沉木耳,為了把它們秀到手可沒少吃苦」。 秦孑當然聽說過這種寶貝,也面露驚訝,絲毫沒拿自己當外人,飄身出屋掂起一片木耳細細查看。口中嘖嘖稱奇,梁辛得意之餘,突然福臨心智,伸手一拍腦袋,笑道:「我這可糊塗了,離人谷精擅木行道法。與天下草木都瞭若指掌,一定知道這些陰沉木耳的來歷,還請不吝賜教。」 柳亦也湊上來,忙不迭的點頭,丟盡了西蠻盅的臉。 秦孑自然如實相告:「遠冉時,因為地震或泥石流,將地面山的植物盡數捲入地心,不見空氣,與天的隔絕。一些尤其粗壯的大樹,被地心的陰寒之氣浸侵,萬年後才得以成行,其性至陰至寒,質地非金非木。更結實無比,即便宗師神通也難以傷之分毫,算起來,可也是天材地寶呢!」 也許與木質、土質有關,陰沉木只出產於西蠻之地,數量稀少之極。 至於陰沉木耳,顧名思義就是陰沉木上產出的木耳,只有西蠻秘法才能培育出這種寶貝,不用說,這種法子複雜到了極點,所以紅鱗比起陰沉木來,還要更珍貴的多。 梁辛想了想自己存在□轆島的大船。樂得卑巴都合不上了。 青墨笑著給他潑冷水:「陰沉木耳的確是好寶貝,可你這七片也太大了,我不在身邊的時候,你只能扛著,除非你敢揮舞著它們招搖過市。」 旁邊的秦孑愣了愣,梁辛笑著解釋道:「我的功法有些特殊,沒法把法寶煉化、收藏。」 秦孑也笑了。回頭對屠蘇吩咐道:「去採一片須彌樟來!」 屠蘇答應了一聲,撒腿就跑,跑了幾步之後又回過頭對梁辛喊道:「粱磨刀,還不快謝謝我家大祭酒!她要給幫你煉化須彌樟葉,比著乾坤袋可好用得多!」說著,擄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片綠葉印記,輕輕一晃,光當,掉出來了竹馬、木劍、瓷枕林林總總一大堆零碎,也不知道是玩具還是法器,顯擺完了之後。又捏了個指訣向著地面一指,諸般零碎又被收回到樟葉印記種去了。 和綾羅茶一樣,須彌樟樹也是離人谷的特產,這種奇樹的葉子,經過離人谷弟子的法術煉化,可具凌空收納的效果。比著乾坤袋、乾坤袖之類的寶貝使用起來還要更方便。 梁辛霍然大喜,忙不迭的道謝。秦孑不躲不避,心安理得受了粱辛的謝禮,笑著說道:「若我沒看錯小梁大人有土行之身。」 突破了天下人間的第二重,梁辛將自己的土行本源煉入身體,現在也勉強算是土行身了,不過他本源太淺,這個土行身也不算太純。 「你沒修煉過離人谷的法術,本來種不了這道須彌樟,不過你卻有土行之身,土生木長兩行相濟,我出手幫你,應該能煉化成功,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扛著這些那大傢伙到處跑了 梁辛笑得臉上都快開花了,正不住口的道謝,木妖又腳步匆匆的跑了回來,伸手抓住曲青石的腕子:「你跟我走,咱治病去!」說著,又對其他人嚴肅道:「你們在這等著,不許跟來!我要施展的法術非同小可,非如此便無法治好他,前後要七天的功夫,無論這谷中有什麼異常,你們都不可驚訝,更不能去和我搗亂,切記,切記!」 大伙連忙道謝,紛紛說著有勞先生、先生費心之類客氣話,木妖理也不理,拉起曲青石身形一晃,一起向著山谷深處飛去。 木妖會飛,飛的還挺快,拐了幾道彎,來到了了另外一片小境,比著秦孑的棲身之地小了些。木妖一直把曲青石帶到了屋子裡,臉上又恢復了那股子狂傲勁:「這是我的境。土下養了不少靈種,你莫亂動。」 說完,自己又跳回到院子裡。蹲下來一隻手輕輕撫摩地面,另一隻手不斷捏起法訣,口中唸唸有詞,片刻後倏然低喝了聲:「起」。 一道青綠色的光芒從泥土中彈躍而出,跳進了他的手心裡,木妖好像捧著塊隨時會融化的冰塊似的。小心翼翼的用手護著,跑回到曲青石身邊:「吞了它!」 在他手心裡,正他躺著一枚蠶豆大小的種子,可怪異的是,好像種子之內藏了條不安分的蟲子,正在囊皮中左突右衝,想要掙扎而出。曲青石看得頭皮發麻,脫口問道:「這是什 不料他才一開口,木妖抬手就把怪種子塞進了他嘴裡。曲青石只覺得耳鼓深處猛的響起了一聲尖細的歡呼,種子入口,好像長出了細的腿子,根本不容他拒絕,一溜煙的跑進了他的肚子裡! 曲青石知道木妖還不至於害自己,可吞了這麼個東西,心裡說不出的彆扭,苦笑著問道:「到底是什麼?。說話的時候,覺得喉嚨有些發癢,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隨著一聲咳嗽,曲青石的口中。噴出了一朵色彩嬌艷的鮮花。,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章節更多,毒持作 第一六二章 須彌樟葉 曲青石嚇得差點背討與尖,身形卻紋經不動一一除了暇陣用巴。他哪裡也動不了,身上彷彿被穿上了一層鋼鐵殼子似的,牢牢狂柑住了她。 目光低垂,只見自己的皮膚。正肉眼可見變得粗糙、乾裂,不多時。就變成了一層樹皮,這還不算完,一棵棵嫩芽正從樹皮的縫隙中鑽出來,蜿蜒著、扭曲著奮力生長。 各種各樣的植物,有花有草有青籐有枝椏,還有些幾朵蘑茲和兩片木耳,現在的曲青石,一個人能幹掉整座御花園。 木妖一言不發,死死盯著各種奇花異草,目光裡既有濃濃的炙熱,也有深深的不捨,好像曲青石糟蹋了他的好寶貝。 不疼不癢。身體麻木不能稍動,曲青石感覺了一下,似乎還能說話。小心翼翼的張開嘴巴,生怕再吐出一朵花或者一串葡萄出來,費了半天的勁,才發出了豐澀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吃的?」 木妖神秘兮兮的開口:「百靈種。孕化百味花草,我好不容易才煉化的種子!」說著,端來了一杯水,喂曲青石喝了半杯,剩下半杯澆到了他的頭上,任憑曲青石再追問什麼,木妖也不再多說什麼了,只用一句「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來應拜 曲青石一直坐到了半夜。其間木妖大發善心,取來了一面銅鏡給他照了照,曲青石三生有幸,親眼目睹自己臉上長出了朵花來。 木妖抬頭看了看天色,低聲笑道:「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走,你可千萬別喊!」說話之間小心翼翼的抱起曲青石,放輕腳步走出自己的小境,左右看看,確定附近沒有人之後,施展法術,又想著離人谷深處貼地疾飛而去。 曲青石從沒想過,自己還有躺在個男人懷裡的一天,可眼看著木妖這一路飛的鬼鬼祟祟,時而兔起鶻落、時而貓竄狗閃,也就顧不得彆扭了。換而滿心的好奇。 木妖在離人谷中身份尊貴,連大祭酒的賬都不賣,照著曲青石估計。恐怕離人谷谷主見到他也要客客氣氣的,而此刻的木妖,分明是在做賊。 一路躲躲閃閃,可速度卻毫不緩慢,也看不到有什麼人來阻攔。 鎮百山,百座峰,每座山峰腳下都有一個清幽小境,無邊密林中一道道秘徑將這些小境連接起來,組成了離人谷。 木妖越飛越深,到了後來,兩人眼前只有古數橫斜,頭頂儘是遮天閉月的枝椏與樹葉。 沒有蟲鳴鳥叫,極度寂靜時,耳中反而會想起嗡嗡的悶響,分不清是自己的血液流淌,還是週遭的空氣摩擦,終於,木妖站住了腳步,低低的笑道:「到了!」 在兩個人的面前,也是一座境。 不過這裡沒有木屋,無人居住。小境的正中央,長著一棵參天巨木。怕不有幾十丈的直徑。曲青石無法抬頭,只能奮力地向上翻眼睛,都快把白眼球全翻出來了,他還是看不到巨木的傘蓋。 更讓他驚訝的是,一條條血紅色的籐子,從四面八方延伸過來,就像貪婪的水煩,一頭扎進了巨樹的主幹,另一端則消失在密林中,不知連像何處。 無數紅籐交織,密如妹網。而這些籐子,彷彿血脈似的蠕動著,肉眼可見的鼓起一個又一個。的圓瘤,向著四下裡緩緩流去,很明顯,它們在**著古樹的汁液。 曲青石再怎麼心思沉穩,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低聲問道:「這是哪裡?」 木妖也不再隱瞞:「此木名曰「篷滂」是鎮百山萬頃秀木的首領。離人谷的護山大陣,便是它為基,血籐相連另外千餘棵樹王,那些樹王又連著無數青木,層層勾連之下,整座鎮百山的樹木,都被連到一起,只要大祭酒一個心念,萬萬株樹木都會爆發巨力,縱然敵人再怎麼強狠,也休想踏入離人谷半步。」 說著,木妖又意猶未盡的歎了口氣。低笑:「這座大陣,是我幫著大祭酒設計的。在我來這裡之前。離人谷的護山法陣差遠了!現在離人谷敢提出清修、想擺脫天門之列。也是因為有了這座篷滂木陣護山!嘿,有了這座法陣,就算正邪之戰重來,離人谷也能置身事外,高枕無憂!」 他們來的地方,居然是離人谷護山大篆的中樞。可曲青石不明白。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會沒人守衛。 木妖明白他的疑問,笑呵呵地解釋道:「都有草侍樹衛,外人休想接近,不需要派人守護,而且」說到這裡,他突然閉上了嘴巴。 曲青石想瞇起眼睛,結果發現自己的臉一片僵硬。 木妖替他瞇起眼睛,算了算時辰,繼續道:「你是凡人身,根本無法靠近這棵神木,所以我才讓你服下百靈草,把你變成了植物,可即便如此也還是不行,非要三更時分才可以。那時你身上的人氣衰敗可木行尤盛,這才能走到「篷滂,跟前。」 此刻,距離三更天還差一會。所以兩個人還有些說話的功夫。 曲青石追問:「治我的病,需要篷滂幫忙?」 「不是要篷滂幫忙,而是需要萬木之力,待會我會將那些血籐從篷滂上卸下來,接駁倒你身上,再逆轉木靈,以鎮百止。的萬木之力,配合我的法術來滋養你的魂魄!大約需要三四天的功夫,要看具體的情形。」木妖給秦孑、梁辛等人留話七天,已經打出了余量。 曲青石不懂法術,可為八「明,略略琢磨了片刻,就想麗了其中的關竅,目米裡情略甘示的顯出了一份駭然:「把血籐接駁在我身上療傷,這樣的話,離人谷的護山大陣,會暫時失效吧 話還沒說完,做賊心虛的木妖就伸手摀住了他的嘴巴,左看看,右看看,這才說道:「當然會暫時失效,不過前後也就是幾天的功夫,等把治好你之後,我再回復它就成了!離人谷好歹是八大天門之一,平時行事低調,也沒有什麼仇家,幾天裡沒有護山法陣應、應該不會有事。何況大祭酒的修為了得,就算有敵人上門,也用不著這個陣法。」木妖一旦施術,離人谷就失去了防禦,而他們原來的那座陣法早已荒廢百年,陣基都殘損了,想要重新收拾,最少也得一個月的功夫。 曲青石追問:「這件事,大祭酒知道麼?」 「她要知道,我還用這麼小心?」木妖搓了搓手心,眼角眉梢裡滿是陰謀得逞的快樂:「等我一施法。大祭酒就會察真,可那時候她想攔也晚了 說到這裡,木妖突然想到了什麼。咧開嘴巴樂了:「你要是害怕,大不了咱就不治了,不過醜話說前頭,是你不要我治。這事不怪我,粱磨刀還是要幫我抓愧儡。」 曲青石想也不想:「治,為啥不治!」 木妖嘻嘻一笑,對著曲青石開始小心的囑咐著,待會施法時諸般要注意之事,, 而此刻,梁辛正在盤膝坐在大祭酒的小境中,眉花眼笑的問秦孑: 「這就完了?須彌樟煉化好了?」說著,抬起左臂,在手腕之上三寸的位置,多出了一枚湛青色的綠葉印記。 葉印大約嬰兒拳頭大只是普通的桓葉形狀,不過青翠欲滴栩栩如生,乍去不像紋身、印記,彷彿梁辛故意在這裡貼了片樹葉。 秦孑點了點頭,眼角眉梢中含著幾分笑意,顯然對自己的施法異常滿意:「這片葉子已經煉化到你的身體中,從此奉你為主,與你心意相通。要裝什麼東西也不需要咒語口訣,只需捏起指訣向其一指,同時用以心意催動即可。」 說著,秦孑的左手三指盤、二指伸。捏了個不太複雜的指訣,搖搖對著木屋中的一把椅子一指,沒有一絲動靜,椅子就此消失。 梁辛大喜,這個指訣挺簡單。沒用片刻的功夫就學得熟練了,心裡念叨著「收了收了」用手一指七片紅鱗,果然紅鱗消失不見。 他與須彌樟心意相通,用心思一掃就見到他的七片戾盅紅鱗,正靜靜懸浮在須彌樟葉之內! 跟著又學了取東西的法子,梁辛喜不自勝,把幾片紅鱗木耳收了扔、扔了收,玩了十幾次,自然也少不了一連串的道謝。柳亦、老叔等人也個個歡喜。圍上來向梁辛道喜,更是不住口的去謝秦孑。熱鬧了一陣之後,梁辛才問道:「這個須彌樟收納東西,是論」論件還是論斤?最多能收多少東西?」 秦孑聽他問得這麼樸實,又笑了起來:「不論件,論斤!」 屠蘇插口替秦孑說了下去:「須彌樟被煉化到你的身體裡,從此與你同生共長,你又多大力氣,它就能裝多少東西!你若能搬得動苦乃山。它就能把苦乃山一股腦轉進去。」 梁辛眼睛一亮,笑道:「修為多高。須彌樟裝的東西就越多?這到有趣得很。」 屠蘇點點頭,又開始囑咐細節。須彌樟只能裝死物,桌椅板凳、丹藥法撰都沒問題,但是不能裝活雞活鴨。更不能裝活人。 梁辛的臉上突然現出了喜色,彷彿想到了什麼,聲音也變得興奮起來:「不能裝活人?是不是活人一進須彌樟,就得死掉?」要是這樣的話。那以後可太方便了,見到仇人只要伸手一指,對方被收進須彌樟之後就變成死人了。 屠蘇傻眼了,片刻後猛的放聲大笑:「想得到美!遇到活物,須彌樟根本就收不進來!」 梁辛的臉一紅,也跟著娃娃一起嘿嘿的笑了幾聲。 秦孑也搖頭莞爾,笑著開口道:「須彌樟比起乾坤袋這類的寶貝,有三個不同之處,其一是它被煉化入體,所以用起來會方便些;其二是它與主人齊生共長,以後你的修為精進了,裝的東西會更多;其三,乾坤袋不能收有主之物,可須彌樟可以。」 大祭酒所說的有主之物,指的是其他修士煉化好的、有元神相系的飛劍、法寶。 梁辛愣了愣,隨即才猛地領悟。又驚又喜的跳起來:「您是說,我能用它去搶別人的法寶?」 始終在旁聽的青墨、柳亦等人本來一直都是笑嘻嘻的,現在也全都變了臉色。如果真是這樣。那須彌樟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寶貝了,試想,雙方惡鬥時,離人谷弟子突然施術用須彌樟收掉對方的法寶,」 秦孑點了點頭,可跟著有變得鄭重了起來,沉聲提醒道:「不過,須彌樟的這個功效是一把雙刃劍,使用時一定要慎重!」 須彌樟能收對方的法寶,但卻無法阻斷法寶與敵人的聯繫,這就是說。雖然進入了須彌樟,敵人的法寶依舊可以發威。 梁辛吐了吐舌頭,又把事情想歪了:「那我存在須彌樟裡的好東西便會被打爛了 屠蘇嘿嘿冷笑:「哪有那麼簡單!須彌樟被煉化進你的身體。如果敵人的法寶從內攻破了它,也就攻破了你的身體。到時候不光須彌樟被,爾也會身要重說著,神情也莊重了起來!「所此示你沒把握降服對方的法寶,最好莫將它搶過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情,以前可不是沒人幹過。」 秦孑跟著娃娃的話正色點頭:「這番話,你要牢牢記好。」 青墨從旁邊皺起了眉頭,仔細思索著須彌樟的第三個。「不同之處「臉上漸漸浮現起苦笑,這個功效聽起來厲害,說穿了是個雞肋,而在實際運用個莫大的凶險。 禦敵時收了對方的法寶之後。敵人在對面還能施展法術,而法寶在須彌樟之內奮力反撲,到那時梁辛豈不是要內外交困,這樣算來,這個功效根本就沒用。 梁辛明白小丫頭的疑惑,搖了搖頭。他的實戰經驗比起青墨來要豐富的太多了,想到的自然也就更多。修士也好、武者也罷,甚至殺豬的屠戶、砍柴的樓夫,天下人都一樣,不論是打鬥還是幹活時,突然手裡的傢伙消失在眼前了,任誰都會愣一愣。須彌樟能收法寶的這個功效。最大的用處就在於:它為主人提供了一個讓敵人「愣一愣。的機會。 秦孑見粱辛懂了,神色間又顯出笑意,正想說什麼,突然,整座鎮百山的樹木盡數顫抖,嘩嘩的枝葉搖擺聲仿若怒潮連綿不絕,秦孑和屠蘇同時臉色驟變,此玄,正值三要! 鎮百山突顯巨變,梁辛等人不明所以,秦孑卻明白,自家的護山法陣被人破壞了,有「敵人。不知不覺潛入離人谷的中樞核心,這還了的。秦孑對著身邊的屠蘇喝了聲:「留在此處!」話音落處她已喚出法寶遁化青光,向著離人谷深處趕去。 屠蘇也大驚失色,可一眨眼的功夫身邊的秦孑就消失不見了。娃娃又想跟去查探,又不敢違背秦孑的命令,一時間左右為難,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了。 大伙都看出來,這次是真出事了,但離人谷的事情哪裡容得他們插手。柳亦梁辛兩人走上來,也不好問發生了什麼,只安慰了幾句,同時表明態度,如果真有人不知死活冒犯此處,他們隨時聽奉離人谷調遣。 屠蘇再怎麼聰明,也不過是個娃娃,就亂了分寸,也不說話,滿臉焦躁的來回來去不停的踱步,好在過了不長時間,秦孑灌注神通的聲音便遠遠的傳來:「屠蘇,帶著客人們過來!」 等到了「作案現場」大伙全都傻眼了。 秦孑站在旁邊,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老頭子誇佬好像一堵小山似的,站在大祭酒身後。對著梁辛等人怒目而視。 而身前的小境裡,數不清的紅籐從四面八方延伸到其中,圍著曲青石緩緩的盤旋、吞吐。 曲青石身上草木豐茂,百花爭艷。看上去挺漂亮。 木妖已經進入物我兩忘之境。好像鬼上身似的,口中哼著個古里古怪的小調,雙目渙散無神,繞著曲青石不停的打轉,雙手飛快的變換著法訣;有時輕而又輕,好像撫摩情人長髮似的,捻起一根紅籐刺入曲青石的身體;有時快若鷹隼,比著捕食的豹子還要粗暴,一把抓過兩根籐子,狠狠塞進曲青石的嘴裡,, 那棵巨大的「篷滂」猶自傲立於小境中,只不過樹幹已經變得光溜溜的那麼乾淨,再沒有一根血籐纏繞。比著不久前。多了幾分挺拔。卻少了幾分氣勢。 雖然不懂木妖正在施展的法術,素孑也能看得出,木妖「偷,了護山陣法之力,具來給曲青石療傷。聲音裡沒有太多的起伏,把自己的判斷簡單的說給其他人聽,最後。又淡淡的補充了句:「這幾天裡。離人谷空不設防。」 梁辛等人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倒是屠蘇,見到現狀之後大大的鬆了口氣,脆聲笑了起來:「有法陣的時候,一百年也看不見敵人。現在不過幾天沒有法陣,哪有那麼巧就會有敵人上門。」說著,伸手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道:「我說木妖當時怎麼有點不對勁呢,原來憋了個可恨的心眼!」 柳亦趕忙接口笑道:「離人谷名震天下,誰敢來找你們的麻煩,應該不會有事!」 梁辛則鄭重點頭:「這幾天我們都在谷中,如果真有敵人」 不等他說完,大塊頭誇佬就冷笑了一聲:「狂妄!敢和離人谷為難的人,你們應付得了麼?」 這時候,秦孑歎了口氣,揮斷了還想再繼續怒罵的誇佬,臉上現出了一份苦笑:「就算真要責怪,這件事也要怪到木先生身上,和梁大人他們,沒什麼關係的。」 礙著秦孑的身份,誇佬不好再說什麼,重重的一跺腳,又岔開了話題:「堂堂離人谷,豈能沒有陣法護山,陣法現在能恢復麼?」 秦孑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頭。微微轉頭,看了誇佬一眼,搖搖頭沒。 誇佬的話,當著外人的面,無論如何也不該問的。 重列「篷滂,大陣,就要依仗木妖的草木之身來引出陣意,他此玄已經入定無法打斷,有什麼事。都只能等治好了曲青石再說。梁辛見二哥的治療不會被打斷。心裡偷偷鬆了口氣,隨即心中又升起了疑惑,回過頭和柳亦對望了一眼。 柳黑子的目光裡也有些困惑,顯然,梁辛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章節更多,支持作 第一六三章 陰沖之力 甲便離人谷的實力遠海其他幾座天門、取便離人谷丹意韋麗」術清修,可它畢竟是離人谷。 按照梁辛的認識,如果把修真正道按照實力從大到小來排一個座次。離人谷穩坐第八,而且是遠遠超過老九的第八位。 天下聳士,誰也不敢卜覷他們。 可現在,梁午卻覺得事情不對勁了。離人谷的人,似乎太少了些。 護山法陣被人卸了,無論放在哪個門宗都是天大的事情,上至掌門、供奉,下至高級弟子,必定會一窩蜂的趕來查探,同時各宗執事也會率領弟子加強巡視,扼守要衝。 可離人谷裡,跑來跑去的只有三個人,大祭酒秦孑小童子屠蘇,老頭子誇佬,其他人根本沒有現身。 轉身之間,柳亦悄無聲息的給同伴打了個手勢,提醒眾人小心戒備。 離人谷有多少人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但是事情太反常,不由得大家不謹慎些。 曲青石還被無數血籐拴著,剩下的三兄妹自然不能離開,至於老叔等人就更不用說了。秦孑又恢復了常態,可眼角眉梢裡卻多了一份擔憂。略略猶豫了片刻,沒再回自己的小境,而是守在篷滂小境之外,靜靜看著木妖施法。 這個意外,不僅與曲青石的性命攸關,更牽扯到了離人谷的安危,沒人再說笑了,所有人都靜默而坐,只有一個心思:平平安安,過了這 天。 可事與願違。平安的日子,不過一夫! 第二天黃昏時,正目養神的秦孑突然睜開了眼睛,小童子屠蘇眉眼靈活,一看秦孑的神情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朗聲唱道:「離人谷內務繁忙,恕不見客,還請道友速速離去!」 秦孑深吸了一口氣,笑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對著屠蘇低聲笑道:「癡兒,趁現在來的,又豈是你一句話能轟走的!」說著,深深的看了梁辛一眼。 梁辛對著秦孑做出了個苦笑。想不到這麼快就有人找上門了,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完美的陰謀,彷彿梁辛摸透了秦孑與木妖的性子,用曲青石做引子。卸掉了離人谷的護山大陣,繼而同知同伴趕來圍剿離人谷。 三兄妹對望了一眼,誰都沒去解釋什麼,現在說什麼都白搭了,梁磨刀只有一個心思,真要來了敵人。該幫忙就幫忙好了,不止為離人谷。更為了還在療傷的二哥。 殺一個敵人,比解釋上一輩子都管用。 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帶著幾分熟絡的笑意,從遠處傳來:「我們不可算客人,我們是朋友!秦姐姐,我大老遠來看你,你可不許給我吃閉門翼!」說話之間,天空裡風雷滾蕩。不過片玄功夫,一陣疾風自天角盡頭急掠而至,所過之處,萬頃秀木盡數低頭俯首! 這個聲音梁辛覺得有些熟悉。略略琢磨了下猛的想起,他上次聽到這個聲音。是在鎮山面聖的時候,熙宗皇帝身後的小宮女,卸甲山城六祥瑞之一,老五,嘉禾齊青。 梁辛低聲把來人的身份告訴了同伴。柳亦默然不語,而青墨則問了句廢話:「卸甲山城六祥瑞,是敵是友?。 趁著這個空子來離人谷的,又哪會是朋友! 一轉眼的功夫小宮娥齊青便已現身半空,在她身後還跟著兩個漢子,一個白白胖胖,滿臉憨厚,但是卻長了一雙紅色的眸子;另一個。則鷹鼻鷂眼,兩腮深深四陷,嘴巴尖尖的凸出來,長得像個鳥似的。 尤其稀奇的是,這兩個漢子還抬了一頂白色小轎。 轎子雪白,乾淨的彷彿都有些透明了,看得久了,甚至讓梁辛有一種錯覺:這做小轎不是呢子絨布縫製的,而是冰雕雪砌,纖塵不染,更晶瑩剔透! 來的:個人收起法術,躍落地面,齊青看到梁辛沒沒顯出什麼意外的神色,先對著他點點頭:「粱大人還真清閒,八大天門都在找你出來和東海乾對峙,原來你跑到我家秦姐姐這裡騙討茶水喝。」 梁辛笑的挺隨和:「仙子說笑了。乾山道辭位封山。當著全天下的修士面前宣佈,從封山起萬事都與他們無關,還對什麼峙。」 齊青嘻嘻一笑,甩了句「你的事回頭再說」就跑到了秦孑的跟前,語氣裡儘是親暱:「好久沒見姐姐,想念得緊呢!」 齊青說話的時候,兩個漢子也放下了小轎,對著秦孑微笑點頭,寒暄了幾句,看來一早熟識。可轎子裡的人卻沒出來。轎簾低垂,上面偶爾閃過幾道神光,有法術相護,即便是秦孑的靈識,也無法穿透轎子查看裡面究竟坐了什麼人。 秦孑還是那副樣子,雍容之中不失親切:「赤兔,蒼鳥。嘉禾,卸甲仙宗六大祥瑞到其三,離人谷蓬聳生輝,秦孑也覺得面上有光呢,不過」我可不敢猜,是什麼神仙樣的人物。竟然勞動赤兔蒼烏兩位來抬轎子…… 梁辛抱著膀子,倚在一棵大樹上。他的身法特殊,越是心中警懼。身體反而越放鬆,顯得有些疲賴。臉上也是笑瞇瞇的,可心裡卻吃驚不兩個轎夫,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兩大祥瑞,排名還在齊青之前。到現在為止,離人谷還是只有秦 卜人撐場面,屠蘇與本佬並的干她身後,除此!外再贊淵姓池高手現身。 齊青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轎子裡的不是啥好人,咱不提他!」說著,自己就咯咯的笑了起來, 一陣無奈的笑聲,從轎子裡傳了出來:「老五從來都明說八道,秦大家可別信她!」 轎中的笑聲異常難聽,其中還透著股說不出的古怪。而秦孑的神情中卻閃過了一絲意外,隨即也笑道:「可真沒想到,大祥瑞白狼前輩竟然親臨離人谷。」 卸甲山城六祥瑞,白狼、赤兔、蒼鳥、紅燕、嘉禾、芝草,其中後五人常常拋頭露面,秦孑都曾見過。唯獨這個大祥瑞白狼,據說三百年前就閉入死關,從此再不曾離開門宗半步,想不到今天竟然坐著轎子出來了。饒是秦孑性情沉穩,心中也開始有些驚疑不定了,對方擺出這樣的實力,是要來吃人的。 白狼還是那麼難聽的笑著,客氣道:「老頭子當年練功時出了岔子。身上的皮肉盡數潰,這才躲在轎子裡不敢出來,大祭酒千萬莫見怪。不是我心存傲慢,實在是這幅模樣沒法見人。」說著,也不等秦孑回答就岔開了話題:「老頭子愚笨的很,想不通大祭酒是如何認出了我的聲音,咱們以前可素未謀面。更不曾有過隻言片語的交談。」 秦孑落落大方,微笑回答:「前輩的笑聲尖銳狠辣,可笑意卻蒼涼豪邁,天下間能將浩蕩之意融入虐戾之音中的,非狼族莫屬了,您老又是坐著赤兔蒼鳥兩位師兄的轎子來的,要是秦孑再猜不到什麼,也實在太笨了」 白狼的笑聲霍然響亮了起來:「老五常說,八大天門中秦大家是第一流的人才,本來我還有些將信將疑。今日一見,立刻心悅誠服」。 這時候,齊青臉上掛起了些不甘,從旁邊插口,對秦孑說道:「我認識姐姐這麼多年,你可都沒想我引薦過二祭酒、三祭酒,倒是我,算上這次,前前後後把自家的六祥瑞全都介紹給你認識了。」 說著,齊青撅起了嘴巴,彷彿這次再見不到離人谷的另外兩位祭酒,就會哭出來似的。 秦孑伸手。親暱的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離人谷這點家底,哪敢在你面前顯擺,我就是個勞碌命。這才拋頭露面的四處亂跑,那些師弟師妹們都有自知之明,可不敢出來見你們這幾大祥瑞。」 齊青的臉蛋紅了,摸著高挑的鼻樑,嬌憨的語氣不變,可說出的話味道卻變了:「是不願見人呢,還是不能見人?比如」說著,齊青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再沒了親近和善。換而譏消:「根本就沒有二三兩位祭酒,自然也就沒法見人了!」 秦孑一笑,輕輕退後了半步,與屠蘇、誇佬兩人並肩而立,卻沒多說什麼。原先的歡笑融洽,轉眼間蕩然無存!這群六步宗師們還是在笑著,可唇角抿起的笑紋漾出卻是森森殺意。 齊青笑得愈發刻薄了:「可不光是兩位祭酒,還有整個離人谷的弟子。也不知道是不願見人,還是不能見人,比如,他們都變成了樹木。自然也沒法見人了!」 秦孑輕輕呵了一口氣,彷彿一個維持太久的謊言,終於被戳穿之後。不但不覺得懊惱,反而多出了些輕鬆,微笑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大祭酒承認了齊青的話,梁辛的腦子裡。了嗡的一聲悶響! 即便事先猜到了端倪,有了些心理準備,此刻心中還是忍不住打了 突。 接下來,關於離人谷的諸般疑惑全都迎刃而解,為什麼木妖被臉婆婆欺負了,卻不找離人谷出頭報仇;為什麼大祭酒不在的時候,他們就不能進入離人谷;為什麼不論谷內谷外。所有的事情都由秦孑來張羅」堂堂離人谷,這些年裡就只靠著一個秦孑在撐場面,根本沒有二祭酒、三祭酒,其他所有的弟子,都變成了,,樹木? 就在梁辛恍然大悟的時航小娃娃屠蘇好像一頭發怒的小猿倏地躍起,揚起雙手,向著誇佬的臉上抓去。嘴裡尖聲怒罵:「叛徒,老子撕了你」。 秦孑一伸手,自半空裡捉住了娃娃的後領,就像拎小貓似的,把他放到了一旁,無所謂的笑了笑:「你可不是他的對手!」說著,望向梁辛等人,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差點誤會了你們,幸好,幸好」 篷滂大陣被糊塗木妖卸掉,卸甲山城的高手趁機上山找麻煩,任誰都會懷疑梁辛等人。可離人谷只有小貓三兩隻,其他弟子全都變成了大樹。這核心的機密,剛剛來過一次的粱辛絕不可能知道。 誇佬並沒有反擊,而是身形一轉。自秦孑身後徒到了幾個祥瑞身邊。稜角分明的臉上,還是那副急公好義的模樣,對著屠蘇一本正經道:「我不是叛徒,我是奸細!卸甲山城,祥瑞紅燕。」 齊青從一旁笑道:「這可不是我騙人。大祭酒以前見過的那個紅燕也是真的。燕兒,本來就是一雙一對的。卸甲山城有兩隻紅燕。」 秦孑沒理會她的話茬,只是望著誇佬,淡然說道:「你隱瞞師承,投入本門凹曰混姍旬書曬齊傘。取,二該的是心懷匠測。按照門航。只要神形俱滅斑昏開心了些,目光飄向齊青,笑道:「不用擔心,你沒騙我,以後,卸甲讓城裡還是只有一頭紅燕。」 兩百年前,秦孑還是個小姑娘。件網被師父引入門牆的時候,誇佬就已經是離人谷的弟子了。在離人谷。誇佬的資歷比著秦孑還要老,如果不論職位只論輩分,秦孑還要管他喊一聲師兄。 秦孑的確不曾想到,一直盡忠職守,木訥少言的誇佬竟然是卸甲紅燕。用這樣重要的人物來件底,不用說,卸甲山城對離人谷的圖謀。 坐在轎子裡的白狼,再度開口了:「幾百年前,卸甲山城與離人谷並肩而戰,別說老夫,就連我的那些長輩,一提到離人谷的仙長,也是由衷的欽佩。本來,咱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來離人谷造次的,可,」 他正說著,屠蘇就衝著轎子吐了口口水,脆生生的罵道:「老王八。少放沒味的屁,撈干的說!」話音網落,突然一連串浩浩風雷,猛的炸響在眾人頭頂! 赤兔、蒼鳥、紅燕、嘉禾四個祥瑞同時厲聲叱喝,各自喚起神通,向著屠蘇奔襲而去! 秦孑怒喝了一聲,身子一晃擋在娃娃跟前。雙臂猛震中。牡丹花陣凌空而現,以一人之力接下了赤兔和蒼鳥兩個祥瑞的神通。看來大祭酒應該是太忙了,還沒來得及按照老魔頭將岸的指點,把牡丹陣換成野草陣。 紅燕誇佬的臉色有些不忍,可他發動的那道「春燕投林。卻沒有一絲停頓,真元凝化成一朵巴掌大小的雛燕,清越長鳴著擊向屠蘇。與此同時在屠蘇的腳下,鑽出了一片歪歪斜斜的小草,一遇春光立刻搖曳生長,掛起了一串串金色的麥穩。嘉享齊青,笑瞇瞇的捏動手訣,眼神卻比母狼還要鋒銳猙獰。 兩道神通上下合擊,眼看著屠蘇無可倖免之際,天空中霍然炸起血紅、慘白這兩份光華! 七片戾盅紅鱗,顫顫抖動出一串又一串的漣漪,隨即漣漪勾連,裹住了那頭黑燕;巫刺如錐,狠狠釘入地面,冥冥裡炸起無盡的鬼哭狼嚎。慘慘的白色喪氣從巫刺身上噴湧而出,向著四下裡蔓延而去,轉眼染過金色麥穆。 紅鱗與巫刺,與對方的神通甫一碰撞,梁辛和青墨就同時悶哼了一聲。臉上都閃過了一抹慘白,幾乎連一刻都沒能守住,轉眼敗下陣來。 這些卸甲樣瑞的神通,看上去並麼有什麼稀奇之處,速度不算快,靈元不算強,可他們法術中卻蘊含著一股古怪透頂的力量,毫無阻隔就侵入了紅鱗,繼而又沿著星魂與梁辛的元神聯繫,一路衝進了梁辛的。 這道力量梁辛根本無法理解。說不上鋒利、也談不上霸道強橫,唯一的感覺就是,」顛覆。 如果梁辛是一塊冰,那這力量就是火;如何梁辛是白雪,那這股力量就是黑炭,總之這份怪力。把一切都逆轉了!怪力入體,梁辛的血流開始逆沖,撞得他心肺欲裂;頭髮逆長,刺穿了頭皮之後繼續竄刺頭骨;就連眼前的敵人也消失不見,梁辛沒回頭,看到的卻是身後大驚失色的老叔。 青墨也是如此,只覺得天旋地轉,連站都站不穩了,重重向後摔去。 這便是卸甲山城的功法絕學:陰衝! 秦孑曾經說過,八大天門的功法,分別主修的是陰、陽、五行。卸甲山城世代修煉的,便是其中的「陰。卸甲高手的神通,並不見奇特之處,可凝化神通的原力,卻是能夠逆轉一切的「陰沖。之力。 卸甲祥瑞,至少都是六步中階的高手,而梁辛沒能來得及「北斗拜紫薇」只以七盅紅鱗應敵,發揮出來的力量,與青墨一樣,不過還是六步初階,這之間的相差何其遙遠。 大祭酒以一敵二,也落了下風,一朵朵妖冶的牡丹不斷被撕碎、打散。花陣的範圍越來越 赤兔與蒼鳥面無表情,手訣不斷翻轉,催促神通困住秦孑; 紅燕還是滿臉不忍,齊青則面帶笑容,各自念動口訣,根本不打算放過梁辛和青墨。更不打算饒了娃娃屠蘇。 柳亦的木耳早就呼嘯而出,彷彿一頭急躁的跳騷,在屠蘇身邊上下翻飛,時而去助梁辛的紅鱗強攻燕子;而是幫著青墨的巫刺去抵擋麥穩。可這片木耳的威力有限,柳亦一身的本事都繫在驚蟄鑼上,急的咬牙切齒,對著青墨咆哮:「快敲鑼!」 青墨神色痛苦,手腳顫抖著,費力的從懷裡摸索著。 梁辛身後的同伴各自驚怒,小汐、老叔向前撲出,可他們的力量才有多少,撲過去與送死無異!眼看著青墨和梁辛就要傷在敵人的「陰沖。之下,突然一聲悶雷般的咆哮,霍然炸響在所有人的耳中,憨子十一彷彿一頭憤怒的犀牛,身形化作一道激烈的罡風,自梁辛的身後沖躍而起,揚起大手重重一掌,正拍在了那頭黑色燕子上。 一掌之威,迅若奔雷! 第一六五章 爭字當頭 甲便巳經過了幾百年。「十三蠻。這個名字。依舊震耳悔眥一 十三蠻合力狙殺謝甲兒之後。就再沒同時出現過,他們的去向各不相同,有的三兩結伴在稍事恢復之後繼續去追殺邪道;有的厭倦了征戰殺伐,獨自歸隱而去;有的閉入死關,從此再也不肯與外人相見,,在後人看來,他們的選擇,大都與自己的本性有關。其中老四、老六、老九三個人都是狂猛虐戾之輩,在傷勢好轉後三個人結伙而行,繼續幫助正道修士去征伐邪魔外道,在腥風血雨中享受著只屬於他們的殺戮。 年三蠻中的老九叫做中元,他是白狼的大師兄,那時候白狼還是個。修為淺薄的低階弟子。 這三個十三蠻,率領正道弟子攻入了迷離淵,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之際,突然沒有了任何消息,在下一批高手到來之前,留守在件的弟子都不敢去救,唯獨小白狼念記著大師兄的情誼,大著膽子偷偷溜進了迷離淵。 這時秦孑已經恢復了鎮靜,對著轎子微笑點頭:「先前的確沒想到。大祥瑞少年時如此顧念同門義氣。倒真是失敬了。」 白狼打了個哈哈,語氣裡卻殊無歡愉之意:「那時我不過是個還未渡過撣心境的無知小子,不懂事外加天生丹旦子大罷了。」 正邪兩道相爭干年聳,名氣最大的一戰,非十三蠻襲殺謝甲兒莫屬。不過正道剿滅迷離淵的戰役,至今也為人津津樂道,或者說,苦苦思索。 第一隊正道修士與外界失去了聯繫,等到正道再度集結高手,趕到迷離淵的時候,才發現偌大一座讓。淵早已化作死域,無論是先前攻入的正道修士,還是困守此處的邪道弟子,全都死於非命,老四、老六和老九中元也不例外。 隨後是清點屍體,即便是被神通轟碎的殘肢斷臂,也都被拼湊了起來。迷離淵中有名有姓的邪道高手盡在其中,看上去迷離淵的情形,就是一個同歸於盡的局面。 可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事有蹊蹺,因為同歸於盡有個垂要的前提一勢均力敵。 謝甲兒已死,邪道中根本沒有人有能力能一舉殺掉老四、老六和老九三人。有了這三個十三蠻領頭的正道修士,實力遠遠超過敵人」,這樁案子最終不了了之,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在第二波正道高手未至時、獨自一人潛入迷離淵尋找大師兄的白狼了。 五祥瑞小宮娥齊青嘴巴伶俐。把事情的背景迅速交代了一遍,所有人都在認真傾聽,唯獨梁辛卻走神了。在他的心裡,正冒出一個大大的疑問,與十三蠻、迷離淵全不相干的疑問。 修士斷滅凡情,本身沒有太多的感情可言,這一點梁辛早有體會。他們對自己和藹可親,未必是覺得他梁磨刀不錯;他們對自己刁難斥責,也不一定就是要和梁辛為難」高深修士表現出來的喜怒哀樂,並不是真正的感情。而是他們的習慣。 天性樂觀的人,修成了大宗師,平時也是笑瞇瞇;同樣,天性陰狠者。修為有成之後,總是生人勿近的凶狠樣,他們的表情變化與心緒無關。不過是習慣成自然罷了。 來自東籬先生的「仙禍。之課和梁辛自己的經歷,幾乎已經讓他認定。修士是一群最自私、無情、卻擁有大力量的人。白狼講述的「迷離淵,中高手淪陷、留守弟子連查探都不敢的事情,也再次印證了這一點。 可秦孑呢? 大祭酒心思沉穩,應變機巧。可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全都來的那麼自然,在梁辛眼裡,她更像個身居高位卻心懷家人的大姐,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她和那些冷漠自私的修士聯繫到一起。 秦孑對梁辛欣賞有加;南陽對青墨是頗為喜愛;還有琅琊與臉婆婆兩人彼此關照,這些都不是惺惺作態。所以梁辛糊塗了,斷滅凡情的修士們,看上去也並非真正的無情。 正走神的時候,梁辛突然覺得雙目微微一疼,就好像一雙金頭大蒼蠅撞到了自己的眼皮上,不太痛。但是卻足夠噁心。隨即反應過來,是白狼的目光! 雖然隔著轎簾,卻有如實質。 「我講的。是最近幾百年中修真道上最大的秘辛,別人聽了,只恨不得我能一股腦說下弈,你卻心不在焉?」白狼的語氣,帶著些好奇:「那你在琢磨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梁辛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他的問題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結結巴巴、辭不達意,足足說了一盞茶的功夫,白狼才總算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場的修士大都是活了上百年的老妖精,可誰也都沒想到。粱辛竟然為了如此無聊的問題竟然都忘了身處何處。一時之間,大伙的表情都挺無奈的。 只有白狼和秦孑,兩個人一起笑出了聲,白狼笑著感慨了一句:「這問題有意思。可你卻是個傻小子!」 秦孑則同時開口問道:「怎麼會想到這個事情?」 梁辛不理白狼,望向秦孑如實回答:「事關我家先祖的令和無,數好朋友的心血,一定要弄清楚的。」 白狼人如其名,骨子裡帶著深深的狼性,為了一句戲一…姿襲殺屠蘇,更為了個疏忽嚴懲紅燕,虐戾!外比著典仙他優有過之,可他也帶了幾分野狼的粗擴豪邁。此亥對梁辛的問題來了興趣,也不再說迷離淵的事情:「我且問你,你覺得,性本善,還是性本惡?想要解惑,先把這個弄清楚。」 梁辛不過是個罪戶小子,從沒讀過書,只跟著老叔勉強認了些字,哪曾想過這樣的題目,眨巴著眼睛回答:「本善吧。」 乾爹、丑娘、老叔、義兄,,梁辛數著身邊的親人,給出這樣的答案並不稀奇。 「再個網出生的嬰孩,卻只有一口奶水,他們會互相謙讓,還是拚命爭奪?」白狼的聲音裡充滿笑意,彷彿正在喜滋滋的看著兩個襁褓中的娃娃為了奶水大打出手,片刻後。語氣篤定地給出了答案:「人之初。性本惡!」 梁辛長大了嘴巴,對白狼給出的答案心有不甘,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反駁。 秦孑見他雙眉緊皺,憋得難受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意,伸手輕輕拍了拍梁辛的後背:「善也好惡也罷,不過是學究無聊,強加給嬰孩的,嬰孩自己又哪知道什麼善惡。同樣,在天道而言,也根本沒有善惡之分。」 「嬰兒初降時,不懂善惡、沒有牽掛,這種心境最貼合天道,我們把它叫做「先天智慧。 嬰孩長大後,便有了感情有了牽掛。丟掉了先天智慧。修士想要領悟天道,就要修心,把先天智慧再找回來」說著,秦孑停頓了一會。等著梁辛大概理解了這段話之後,才繼續開口:「其實,你可以把修士錘煉心思的修行過程,看做四個字:返璞歸真。」 修士修天,在心境的淬煉上有著各種各樣的說法,比如「本心自然潛性歸元,等等,但是實際上都可以看做是一個返璞歸真的過程。修士要讓自己的心性、想法、生命觀真正回歸到嬰兒的狀態,這樣才能貼合天道。 梁辛已經徹底迷糊了,即便他不喜歡修士,可是從本心而言,也總是覺得修真悟道,是上進、是進步,是一種不管旁人但卻積極向上的追求。但是聽了秦孑所言,一個成年人費盡辛苦,又要把自己「變回嬰兒」他真就鬧不清,修天到底是進步還是退化了。 直到此刻,他才隱隱約約的想到。從凡人變成修士,並不是破繭成蝶,恰恰相反,這個過程是從蝴蝶變回到毛毛蟲,不過變回來的,是個力量強大的毛毛蟲。 秦孑並沒有直接去解釋「斷滅凡情」而是順著「性本惡。的題目。將聳士煉心悟道的道理,一點點的解釋給梁辛聽,語氣輕柔而舒緩。表情恬靜。 轎子裡的白狼似乎有些納悶。開口問秦孑:「大祭酒,對這個子未免也太有耐心了吧?」 秦孑毫不否認,微笑著點點頭:小梁大人的修行別具一格他這份凡人性子,很對我的心思。」 白狼哈哈一笑,話鋒一變又轉向梁辛開口:「小子,我說話可不如秦大家那麼客氣溫婉,你要不要聽?」 梁辛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大祥瑞肯賜教,我歡喜還來不及。又哪和」 「你就是個缺心眼的石頭蛋子。好好的六步修為放在你身上,純粹是老天爺瞎了眼睛!就憑你那二兩腦漿子,也敢對「斷滅凡情。這四個。字妄加揣摩?」不等梁辛說完,白狼已經破口罵了出來:「你以為斷滅凡情這四個字是抹殺人性?大錯特錯!修士淬煉心性,是為了返璞歸真。是為了還原本性!」「我修行時,花了七年時間。見數百名嬰孩初降,其中有十幾個女人因生產而死小傢伙躺在母親的屍體旁哇哇大哭,可如果他們能說話。你敢不敢去問問,他們哭是因為心疼老娘,還是因為沒有奶水喝?」 梁辛皺眉:「嬰孩又不懂事。你不用總拿他們來說事」 這次他的話還是沒能說完,便又被白狼打斷:「不說他們?你不是從嬰孩長起來的?凡人不是從嬰孩長起來的?天下人,無論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哪個出生時不是嬰孩?我不說他們難道去說猴崽子,去說紅皮雞蛋?也成,我聽你的,你要非得讓我去說猴崽子也無所謂,反正道理都是一樣的。」 這次梁辛沒說話,青墨卻笑出了聲:「你還是說嬰孩吧,你說猴崽子。估計有位妖王大人會不高興。」 白狼才懶得去問那位關心猴崽子的妖王到底是誰,繼續說道:「嬰孩為了奶汁去推打、去哭鬧,歸根結底,只是一個字:「爭。!嬰孩長大了,入世了,有了人間牽掛。學了取捨之道,從此世間萬象人人不同,可根子卻不會變,這個「爭,字,永遠不會變!村夫奪利、學子求名、武者爭強、豪傑斗義氣,,天下誰不在爭?本性如此,改不了的!」 「無數生靈,窮盡萬年,寫出的便只有一個天大的「爭。!你們看不到,不代表這個字不存在。」白狼的聲音尖銳,語氣更不容置疑,彷彿只要梁辛一搖頭,他會立刻出手擰下梁辛的腦袋:「修士們早早看透了這個字,所以爭得也就更凶。好多門宗名宿都說斷滅凡情是為了將心境貼合天道,可我卻覺得,修士一八二情,是為了「爭起來更方便,更丹所顧忌!沒了南在」事的準則只有一條:對自己提升修為是否有利!」 就連秦孑都愣了愣,隨即對著大祥瑞的轎子含笑點頭:「這番話倒是有趣,,不光有趣,也有些道理。」 白狼笑聲響亮,竟然對著秦孑客氣了兩句,這才再度對著梁辛開口:「梁磨刀,你大可不必為了修士斷滅凡情耿耿於懷,因為斷滅凡情這四個字,是有個大前提的,便是剛網說過的「爭。!」 說著,白狼岔開了話題,很有些突兀的說:「農夫春種夏耕,靠地吃飯,可突然有一天來了個人和他們搗亂,不許他們再種地,農戶會怎麼樣?」 不等梁辛開口,青墨就咯咯笑著。脆,聲回答:「打他!」 「不錯,農夫全靠著地裡的收成來養家餬口,不讓種地他們就沒法活。所以誰和他們搗亂,他們便要打誰,其實,修士追逐天道,和農夫耕種莊稼,也沒什麼區別的!秦大家就是個老農民,可你梁磨刀,卻不是那個阻止她種地的人!」 說到這裡,粱辛終於融會貫通! 白狼哈哈大笑,同時,秦孑也對著梁辛露出一個笑容,輕輕領首。一個大祥瑞,一個大祭酒,姑且不論他們的修為,單只見識上,就比著普通修士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東籬先生見多識廣,可他修行的功法不需要道心,對於中土修真法門而言,他也不過是個門外漢;先祖梁一二的手段通天,但他是修羅力凡人身,對修天之道幾乎就沒有概念;乾爹將岸縱然是一代魔君。可也並不代表他就是全知全能,再加上他本性偏執,又修習魔功為人癲狂。行事偏佞到了極點,, 梁辛的這三位前輩個個驚采絕艷。但是他們對「斷滅凡情。的理解。還真就不如天門出身、修為大成的白狼、秦孑來得更深刻。 「斷滅凡情」並不是不能擁有感情,而是無論什麼情感,在追求天蓬面前,都要退避三舍! 修士也有情,對不影響自己追求天道的人,大可以愛憎分明,但是對妨礙自己修仙的人,就算是爹、娘、兒、女,也會殺伐決絕。 修士不是無情人,最多」只能算作薄情人吧。 梁辛與秦孑無「爭」所以秦孑對梁辛的欣賞、喜愛都是真的。 秦孑和白狼,前者循循善誘。語態溫和;後者怒罵斥責,字字鏗鏘。終於讓梁年明白了「斷滅凡情。這四個字真正的含義:與己有爭者。必殺無赦;與己無爭者,隨心自然。 梁辛想通了這個道理,以前的諸多疑惑,也都隨之消解:南陽真人對丫頭青墨的那份喜愛溢於言表;東海乾朝陽對師父麒麟恭敬有加;琅琊對臉婆婆真心相待」這些感情都是真的,只不過這份真摯,都還存在著一個大前提:他們之間,無爭! 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的同時。梁辛還是有些不甘心,望向了秦孑:「如果我妨礙大祭酒追求天道,你會怎樣?」 秦孑搖了搖頭,吐字緩慢,但卻並沒有什麼猶豫:「煞風景,不說也罷!」說完,頓了頓,才繼續開口:「情?這個東西古怪很,要麼。它就是最重要的,要麼,它就是最不值錢的。」 大祭酒的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粱辛完全聽懂了她的意思,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們把天道當做最高準則,所以「情。在你們眼中,也就是最沒用的東西了,可以有。但即便有了,也就是那麼回事。」 白狼嘿嘿的笑了幾聲,接口道:「你也不用那麼沮喪,人人心裡都有一桿秤,凡人之中,為了功名利祿而棄妻兒老的,也大有人在!忤逆賊、不孝兒、登徒子、薄情郎,這些都是凡人。 修士和凡左其實沒什麼不同,只不過凡人求財求功名,修士求道求長生,你只看修士不好,卻不見凡人齷齪。這可是烏鴉站在豬身上了。」 因為人性本惡,所以爭字當頭。這便是修士眼中的先天智慧,只有修得先天智慧,才能去領悟天道。 而修煉先天智慧的必經之路,就是「斷滅凡情」 這其中的關係,說出來拗口。可理解起來卻並不難,梁辛聽懂了,所以明白了,修士和凡人乾脆就是一顆種子長出的兩根芽芽,本質上或許真的沒什麼不同。 只不過修士因為標準明確、因為力量強大,所以行事更直接、更簡單、更粗暴;而凡人因為有著諸多羈絆,所以含蓄些。 白狼的聲音可帶著一股打破砂鍋之後的幸災樂禍:「修天者也不過是將凡人的那點醜陋心思極面了、放大了!」 梁辛的笑容裡,多少有些無奈。先祖梁一二留下的「搬山。二字,在以前於他而言,只感到沉重、難以企及;可現在在他眼中,似乎真的是件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了! 想不通,只好不想了,梁辛撓了撓頭皮,先後對著秦孑和白狼的轎子深深一揖,謝過兩位前輩的解惑之恩,隨即挺直了腰板笑道:「趕緊說正經事兒吧!」 第一六六章 邪王大殿 漆離淵朵戰時,白狼不過還是個二步修十,修為低得刀六不過也正是因薦他的修為太低,還沒能達到斷滅凡情的境地,再加上天生膽大,顧念著同門義氣,等不及前輩高手趕來,一個人悄悄潛入了 場。 ,處處都是神通鬥法的痕跡。巨石崩斷古木殘碎,勉強聳立的巨樹上不時滴下濃稠的血漿,,許多高深修士雖然已經死去,可散落在四處的殘肢還保留著本能的反射。斷臂上手指微微的顫抖著、無頭的腔子費力的掙扎,還有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看到白狼之後,居然眨了眨眼睛,扯出一個微笑。 白狼的聲音沉緩而有力,他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之中,若仔細傾聽。便不難發現,他的聲音之中,還隱藏著幾分恐懼。 悄無聲息的死寂、激戰後的慘狀。讓邪氣凜然的迷離淵,又平添了幾分淒迷!饒是白狼平時膽大包天。那時也不敢多看,循著前人留下的記號與惡戰的痕跡。腳步匆匆縱躍急行,途經幾處大的戰場,慘狀更不可言喻,直到一天之後,他終於看到了迷離淵的門宗核心,法壇所在之地,一座原本恢弘凜冽,每此刻卻搖搖欲墜的邪王大殿。 大殿門前,無數屍體橫陳,看裝束大都是邪教弟子,他們集結於此做最後的抵抗,最終兵敗慘遭屠殺。 一陣陣嘈叱喝、法咒、神通呼嘯聲,從邪王大殿中隱隱地傳了來,白狼反而鬆了一口氣,看來大殿中還有邪道餘孽,雙方仍在廝殺。既,然在打架,身為三個領軍人物之一的大師兄就應該無恙。只不過白狼有些不明白,他們為啥不再向外傳訊。更想不通究竟是什麼樣的邪道高手。能在三個十三蠻手上堅持這麼長時間。 白狼加快腳步,開始穿越被屍體鋪滿的道路,向著邪王大殿趕去,網走了一小半路,鞋子和褲腳便血漿徹徹底底的浸透了,腳上粘糊糊的異常難受,就在這時侯,大師兄中元的笑聲,清晰地從大殿中傳出:「邪王授首,從此天下間,再沒有「迷離淵。這個字號了,諸位同道辛苦」。 跟著,便是一陣響亮的歡呼聲。 白狼又是驚喜又是沮喪,驚喜的是大師兄又打了一場大勝仗;沮喪卻因為自己竟只差片刻,沒能看到大師兄狙殺迷離淵邪王的精彩一戰。當下他也扯開嗓子在外大聲喊道:「恭喜大師兄,恭喜諸位前輩,攻克迷離淵,功在千秋,」 不料,他的吉祥話還沒說完,歡呼聲就突然消失,繼而大殿中又傳來了一陣嘈雜,法咒念唱、飛劍呼嘯、叱喝咒罵」似乎邪王沒死,躺歇了會,之後又跳起來和正道中人重新打過。 白狼只聞其聲,卻因為距離尚遠看不到大殿裡的情形,也不再多想什麼,更不顧的腳下的屍體與血桑。放開速度,就踩著一具具屍體躍舟大殿。 而不久之後,大殿中勇度響起了大師兄中元的斷喝,可就是這道斷喝聲,讓白狼在瞬間如墜冰窖,全身的汗毛盡數乍立了起來,一下子呆立原地,再不敢向前邁進一步了! 「邪王授首,從此天下間,再沒有「迷離淵。這個字號了。諸位同道辛苦!」 卸甲山莊大師兄,十三蠻老九。中元先生的兩聲斷喝的不差。就連語氣聲調、抑揚頓挫、聲音裡包涵的狂傲與虐戾,全都分毫無二! 其後,又是歡呼聲,歡呼完畢。激鬥聲再起, 恍惚之間,白狼只覺得時光到流了,剛剛聽到的一切,又重新聽了一遍!這讓他如何能夠不驚。可回頭看看,自己實實在在的正站在滿地屍體之中,試著後退了一步。距離邪王大殿也更遠了些。 又過了一陣,中元第三次斷喝「邪王授首,從此天下第三輪歡呼和激鬥的響聲,也隨之而來。 繼而,第四輪、第五輪」同樣的聲音一次次的輪迴著,從不遠處的大殿裡傳出,白狼也終於明白了:時間的確在到流,一次又一次,不停的輪轉著、重複著正道高手擊殺迷離淵邪王前後的一個片段,差不多一盞茶的光景。 只不過這重彷彿永遠也不會停止的輪迴。只限於迷離淵大殿之內,白狼距離它還有數十丈之遙,並不受影響。 說到這裡,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鄭小道,挺有些不好意思的插口道:「你只原地聽?為何不再走上前,去看看大殿裡的情形,不敢了?。 白狼並未發怒,反而苦笑了起來:「不是我膽小怕死,而是、而是邪王殿中的題目實在太大了,時光倒流、輪迴,事關宇宙!」 字宙。不光是修士,幾乎是稍有知識之人,都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宇為天地四方,無限空間;宙為古往今來。無限時間。 宇宙二字,便是空間與時間。是全部,是一切,是所有的所有。即便對於修士而言,「宇宙。是高高在上的大概念,比著天道還要更龐大。更永恆,對於正統出身的白狼而言,這兩個字實在太大了,大到他無法想像! 有人聲音清脆,三言兩語,替白狼給梁辛、鄭小道這幾個,「無知之輩。簡述宇宙之意,可梁辛甚至分不清正在開口解釋的,究竟是秦孑、青墨還是齊青,此玄在他的胸腹間、腦海中,早被無盡驕傲充塞。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乾爹的天下人間,對於修士而言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意義,即便見過他出手的人,大都也只當老魔頭的「來不及」是一門類似定身術的神通,就連親歷一川通的朝陽、丑娃娃等人也不曾察覺老頭子改變的是啡」是宇宙二字中的「雷」 這就好像,其他的修士,還在用桶子打水去灌溉莊稼,可義父卻找到了催雲布雨的法門!有了、有過這樣的乾爹,傳承了這樣的絕技,梁辛又怎麼能不開心驕傲。 當時的白狼,的確不敢再向著邪王殿前進半步了,不是他膽子不夠;而是徹底被前面發生的事情震懾了心魄。在他眼中,宇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它不會也不能被改變。可不遠處的大殿中時間反覆輪轉,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正在發生,那不久之後豈不是要天崩地裂了? 白狼的聲音在緊張之餘,也**了幾分笑意,似乎也覺得自己當時的念頭有些荒唐:「在道理上確確實實就是這樣,一旦時間被改變,空間也會隨之紊亂。宇雷失去了平衡。便會轟然坍塌。不過我當時沒有想到,前方的時間出現了錯亂,但是卻被率牢限制在邪王殿之內。」 邪王殿中,「雷,被改變,可「宇,也被改造、適應了「宙」這一座邪王殿在當時已經游離於天地之外,自成一個小小的宇宙,根本與外面無關。 白狼緩緩訴說著迷離淵中的詭異情形,偶爾從現在的角度上,來指點或者解釋一下,就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這番「宇宙,之說,對梁辛參悟天下人間,有著多大的啟發。 本來這些話應該是乾爹來告訴梁辛的,可官道之戰來得太突兀,將岸化身天地,,來不及!白狼呼出了一口濁氣,繼續說起當時的情形:「邪王殿反覆「播放。著那一段聲音,大師兄和一群高手前輩都被困住了,我卻站在血泊之中呆若木雞,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既不敢上前。又不想逃跑,全然不知該怎麼辦。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出了些不對勁,歡呼、激鬥聲都沒什麼,可大師兄的那一句斷喝,其實」 每隔一盞茶的功夫,中元就會斷喝一句「邪王授首,」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中,乍一聽上去並無任何區別,可聽的久了,白狼終於發現。每次斷喝,比起上一次在語氣之中,都會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之意。到白狼察覺有異的之時。中元的那句斷喝,雖然還不差。可其中早就沒有了暢快與豪邁! 這便說明,身處時間輪迴中的中元,早已發覺了不對勁,正在以聲貫法,想要掙脫狂桔,只要他能喊錯、吞掉、甚至停頓下一個字,讓重複無法繼續,便會擊潰這輪迴。 果然,就在白狼恍然的同時,大師兄中元,用盡全部真元,在自己的斷喝中硬生生**了一聲壓抑的悶吼。聽上去就好像一隻蟾塗,被人突然踩住腦袋而發出的叫聲。 悶吼之後,偌大一座邪王殿,猛的在白狼眼前跳動了一下,旋即庫厲的白色光芒,自大殿內暴射而起,轉眼湮滅一起,白狼只覺得雙目如刺鋼錐,疼的慘叫了一聲,一頭栽倒在地,耳中卻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聲音。沉甸甸的寂靜壓得他幾欲噴血,, 片剪之後,白狼只覺得雙肩一緊,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拎了起來。 白狼的雙眼被強光刺傷。睜得溜圓卻什麼都看不到,還以為自己已入幽冥,被陰差給抓住了,心裡琢磨著換了個地方,不知道這時候報上「卸甲山城。的名號好不好使,黃泉幽冥算是正道還是邪道? 正胡思亂想著,對方伸手一拍他的額頭,笑道:「想不到,你膽子倒不小!」 白狼有點莫名其妙,死還分膽大膽小?跟著又覺得陰差大人的聲音有點耳熟,跟他大師兄似的。 略作猶豫之後,白狼還是小心翼翼的說了句:「給大人請安。」 認錯了大師兄,最多挨兩句罵,認錯了陰差,沒準得挨個油鍋,後果差異懸殊,白狼全當自己真死了以防萬一。 即便是生死之敵,大伙還是被白狼的回憶給逗笑了。白狼自己也語氣輕鬆,在轎子裡笑道:「我這一生,也著實經歷過不少凶險,可不辨生死,不知自己是人是鬼,也就這一回,大師兄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這一掌用上了本門心法。」 照理說陰差應該不會卸甲山城的本事,白狼這才知道自己沒死。大師兄也還活著,歡喜之下忙不迭追問邪王殿中的情形。 中元似乎消耗極大,也難以站穩。乾脆拉著白狼一起坐下,這才淡淡的回答:「我們攻入大殿,殺了邪王。大功告成之際中了暗算,整座邪王殿都被陷在對方的神通裡,我們都被困住了。」 大殿中的情形在白狼看來,已經詭異到駭人聽聞的地步,可中元的回答卻輕描淡寫,彷彿理所當然。 白狼張大了嘴巴愕然當堂,過了片復才吞了口唾沫,吃力的問道:「是什麼神通,能、能讓時間不停輪迴」那豈不是神仙!」 中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聲回答:「這就是天上人間!」 七個字,彷彿七聲連成一串的驚雷,轟然炸響在白狼的耳鼓深處,更穿越了四百七十年,驚呆了離人谷之中。一群宗師高手! 魔君謝甲兒,魔功天上人間。 秦孑皺眉不語,青墨、柳亦等人面面相覷,唯獨梁辛的臉上,卻露出了一份輕鬆暢快,心裡默默念叨著四個字:果然如此! 將岸與謝甲兒的功法一脈相承。只不過前者是讓時間靜止,而後者是把時間「截取,出一小段,不停輪迴。雖然其間的差異還難以理解,甚至梁辛還」小小究黃那種更好再,不討他能明白,本質衛,他們滯以吏了。 對於他而言,能理鼻這些就足夠了。 每說到關鍵處,梁辛的表情就肯定與眾不同,白狼現在都習慣了,直接忽略他,對著秦孑笑道:「到迷離淵之戰的時候,謝甲兒早已死了幾十年,突然又聽到他的名字。我當時的表情,可和諸位都差不多呢!」 當時白狼也著實嚇了一跳,脫口追問:「謝甲兒的神通?他還沒死?」 大師兄中元回答,帶著幾分輕鬆:「天上人間是謝甲兒的神通,可施展這個神通的人。也未必就是謝平兒本人!」 白狼這才反應過來,一邊輕輕揉著眼睛,一邊問道:「大師兄的意思,謝甲兒還有傳人?」 中元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莫名其妙的笑意,似乎有些得意:「傳人?嘿,不錯,就是傳人,算起來,謝甲兒的傳人,不多不少,一共有十三個!」 白狼不是傻瓜,閉上嘴巴不敢再問了,可中元卻語帶笑意,緩緩說出了十三蠻與謝甲兒的那一場曠世之戰。 舊朝皇城,八百里夷為平地。謝甲兒屍骨無存,十三蠻歸來後人人重傷,對此戰的細節絕口不提。 天下修士唯一能確定的,也只是這一戰恢弘壯烈,震驚天地,可是」也是錯的! 根本就沒有煌煌惡戰,只有莫名其妙。 十三蠻不僅個個實力強悍,更有一套合擊陣法,能把他們的戰力整體提高一倍有餘,在伏擊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謝甲兒現身,身邊還跟著幾個邪道宗師,十三蠻踏住法陣同時出手,只一擊,便摧毀了週遭的一切,除了,謝甲兒! 謝甲兒毫髮無傷,就連衣衫都不曾有絲毫的破損,就那麼略帶滿眼笑意的看著十三蠻,搖著頭笑道:「偷襲?沒用的。你們的神通,就算能把天轟塌,也傷不到我。」 十三蠻二話不說,立刻發動了第二次合擊,繼而第三次、第四次。 接連四次合擊,始終無法傷到謝甲兒。這時候,十三蠻也看出了些端倪,就在他們發動襲擊的剎那,謝甲兒便消失不見了,等到合擊的威力過後,他才再度出現。就好像這個魔頭掌握著一把空間之門的鑰匙,當危險降臨時,他只有抬腿一跨就會離開這個空冉,等完事之後再回來。有了這樣的本事,就算十三蠻的合擊法陣威力再強上一百倍。也休想傷到謝甲兒! 合擊法陣威力磅礡,對十三蠻的消耗也極大,四擊之後他們就已近脫力了。 十三蠻無力再戰,都以為必死無疑,可沒想到謝甲兒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默默的沉思著,彷彿領悟到了什麼似的。謝甲兒的沉思之態與眾不同,別人動腦筋時都喜歡地頭,可他卻昂首望天。片玄後,他才發現對手已經停止了攻擊,有些納悶的望向中元等人,這才恍然大悟,臉上掩飾不住的失望:「你們,沒力了?這麼快?」 隨即,謝甲兒露出了一個笑容。說的話卻讓人摸不到頭腦:「不妨事。還有天上人間呢!」話音落處。徒然發出了一聲歡快的長嘯! 即便是早已超越了逍遙境界的十三蠻,也沒能看清謝甲兒究竟做了什麼,只覺得一股凝重到無法想像的巨力,猛的將自己狂皓起來,從此腦海之中只有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身處何處,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終於一聲雷鳴般的鏗鏘巨響,把他們再度驚醒。困住他們的巨大力量再度消失。 等他們再度睜開眼睛之後。身邊清風繚繞,天空白雲飄渺,卻哪還有謝甲兒的影子。 剛剛醒來的時候,十三蠻神情恍惚。全都有些發呆,直到他們之中有個人突然驚呼了一聲:「氣力、力氣 老九中元也隨即發現,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身體中緩緩遊走,隨自己的心念調動、支配!再看其他人,也都表情複雜,狂喜與納悶糾纏在一起,顯然也都得到了古怪的力量。 在之前的四次合擊中,十三蠻已經耗盡了真元,只能勉強站立,而此刻,新的力量比起原來更澎湃,更強大,讓他們飄飄欲仙如墜雲端。 不過雖然有了新的力量,可身體上的傷勢卻極重,每個人都皮膚崩裂。五臟六腑遭受重創;咳嗽聲中鮮血不停從嘴巴湧出,, 本已是必死之局,可一覺醒來之後。強敵消失不見,人人身受重傷。更多一份強大而陌生的力量。十三蠻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直到半晌之後,他們中的老三,來自指夕宗的老道飛沙,突然響起了什麼,笑道:「一時糊塗,竟把它給忘了!」 說著,飛沙伸手一招,天上響起了一聲嘹亮的鶴鳴聲,一隻大鶴急掠而至,眾人都認得,這頭畜生是它的座駕,鶴嘴中銜著一塊石頭。鵝卵石,青黃色,除了表面上蜿蜒著些古怪的紋路之外,沒有任何奇特之處,」 這時候,梁辛再也忍不住了,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是寶石長舌!」 不料白狼卻搖了搖頭:「不是長舌,而是它的同宗兄弟,另一塊寶石,冷眼!」 「長舌」有留聲之用,它的紋路能夠保存聲音。 「冷眼」有錄形之用,它的紋路能夠記錄周圍發生的影像。,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章節更多,支持作 第一六七章 飛昇天外 狼講述往事的時候。離人谷中其他沒變成樹木的弟子帆紛聚攏了過來,站到了大祭酒的身後,個個面色冰冷。不過這些弟子人數少。修為更不值一提,對上卸甲祥瑞這樣的強敵,他們也根本幫不上忙。 老三飛沙就是寶石冷眼的主人,他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要用寶石把他們擊殺謝甲兒的情形永遠記錄下來。這才事先命靈鶴銜著石頭。在天上懸浮,不料誤打誤撞,反而記錄下後面發生的事情。 見到這樣寶貝,十三蠻人人大喜,不住口催促著老三飛沙,趕快還原寶石中記載的景象。 說到這裡,轎子中的白狼突然岔開了話題:「梁磨刀,不許問我飛沙是如何還原「冷眼。影像的,當時我沒問大師兄,大師兄自然也不曾提起過!」 梁辛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心顯的挺尷尬,他正想問這個事來著,火狸鼠正在猴兒谷琢磨著長舌紋路的秘密,兩塊寶石同宗同源,要是知道還原冷眼的辦法,對他們大有幫助。 十三蠻狙殺謝甲兒,並非白狼的親身經歷,他也只是轉述大師兄中元之言,能把事情大致還原就不錯了。許多細節根本無法再追究。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清冽的斷喝聲,從遠處滾滾傳來:「何方妖人,滾下來受死!」 跟著,一聲頗為熟悉的的怪笑聲,隨之響起:「做抓子麼,你家先人從此路過,也要喊打喊殺!你們是哪裡的龜兒梁辛心裡一喜,苗人跨兩趕來了! 第一個,聲音冷冷回答:「卸甲山城,六祥瑞,芝草莫蘭!」 第三個聲音也同時開口,聲音柔美,是個女人:「卸甲山城,四祥瑞,紅燕伯瓷 卸甲山城六祥瑞,其中的紅燕是一雙,算起來一共七個人,這次離人谷圖謀大事,竟然全都到了,其中五個進入離人谷。另外兩個祥瑞則率領著一群高手弟子,守住外面,不許任何人經過。 跨兩哈的一聲大笑:「原來是卸甲山城的小崽兒,你們是佔據了離人谷,還是歸順了離人谷?怎麼跑到這裡來巡山了?」 梁辛用餘光膘了大哥一眼,柳亦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眼神裡卻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沮喪。卸甲祥瑞現身的時候,柳亦就悄然搖響了木鈴鎖,請跨兩趕來相助。 可外面還有兩個摔瑞和一群卸甲高手把門,跨兩現在趕過來,卻也無計可施。兩大樣瑞非同可,即便強若跨兩。也未必能佔到便宜。 不論卸甲究竟在圖謀什麼,這次他們勢在必得,除了一群祥瑞盡至。或許還有高手潛伏,別說只一個跨兩,就算是纏頭宗盡數趕來,能不能成功救人也未可知! 遠處的叱喝不過兩三句,隨即風雷聲滾蕩而起,跨兩已經開始出手強攻。 巨響不迭,法咒嘹亮,還夾雜著跨兩的怪笑與斥罵,西蠻本就是化外之地,民風彪悍,罵人的污言穢語更是層出不絕,再配上他們的狠辣口音,實有幾分氣勢,打得怎麼樣梁辛不得而知,反正罵架上,跨兩是贏定了。 過了一陣。激鬥聲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愈加激烈了。顯然雙方都已打出了性子,正鬥了個旗鼓相當。粱辛略略放鬆了些,至少聽起來跨兩暫時無礙,只不過也無法突破卸城的封鎖。 白狼似乎也略感意外,對著秦孑道:「想不到,離人谷還有這麼厲魯的朋友,只不過」聽動靜,來的好像是邪道上的人物。 秦孑螓首輕搖,不置可否的一笑:「來的這位高手,早就把話說明白了,他是路過此處。大祥瑞可別胡亂安排,離人谷的朋友,都在這裡了 白狼也笑了:「無所謂,反正他進不來,這點我倒還有些把握。咱們接著講故事!」飛沙帶著另外十二個戰友,離開了戰場,進入數百里外的一座大山。隨便找了做瀑布,這才施展手段催動冷眼,只見一道七彩流光,從「冷眼。中激射而起,正投在了瀑布上。巨大的水簾上,映出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象,飛沙不停的調整著石頭。終於,虛華渙散的光彩,漸漸凝聚成栩栩如生的鏡像! 在惡戰的後一半里,十三蠻神智被奪,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可所有的事情,卻被冷眼記錄了下來。此刻。盡數還原! 景像是從上而下,自天空鳥版的。 四次合擊後,十三蠻還勉強站立著。但個個彎腰駐背,身體微微顫抖。脫力之下,已經到崩潰的邊緣。 謝甲兒昂首做長嘯狀,身形晃動快得如光如電,圍住十三蠻大大兜了一個圈子,隨即,圈中的空氣霍然掀起了一道漣漪,將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片刻之後,漣漪退散,週遭的一切再度清晰了起來,十三蠻再度生龍活虎,舉手投足中,十三道巨力合在一起,匯成毀天滅地的大神通。向著謝甲兒奔襲而去!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繼而,十三蠻個個脫力,圈子之內空氣再度模糊,不久後,他們又「恢復。了力氣,「第三次。聯手發動合擊, 看到這裡日08姍旬書曬譏口齊傘,二蠻倉都明白了。也倉都傻眼了,謝甲兒畫了個圈子。蜘。人曰,時光一次次折返、倒流。畫一宇。雷隨心! 在每個十三蠻的心裡,都顯出了兩個字:神術。 天上人間,自成方圓,這哪還是天地間應有的法術!有了這樣的本事。為什麼他還不飛昇?留在人間很好玩麼? 在謝甲兒畫出的這片天地之中,十三蠻不停的重複著那四次合擊。謝甲兒自己卻不受影響,在神通襲來的時候他便消失不見,隨即再度出現,方位時刻的變化著,有時被轟得煩了,還會溜躂幾步,可自始至終,他都背負雙手昂頭向天,雙眉緊緊鎖在一起,嘴巴卻不停的嗡動著,正努力的尋思著什麼。 寶石冷眼,只留影,不記聲,所以十三蠻聽不到謝甲兒再說些什麼。加之靈鶴飛得高,水簾上還原出的人像很能看出謝甲兒的表情已是勉強了,根本沒法通過讀唇來還原他的話。 十三蠻,二十六隻眼睛都死死盯住水簾上的影響,過了半晌之後,不知道是誰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驚駭,顫聲說道:「他、他在悟道?」 另外一個苦笑著應了句:「不錯!他在借我們的合擊之力領悟新的境界!」十三蠻的合擊,淬礪彷彿天火降世,任誰遇到都會被燒成灰燼,惟獨謝甲兒,卻要浴火重生,鳳凰涅巢! 每四次合擊,時間變到回一次,十三蠻形若愧儡,在時間的擺佈下。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一次次的重複著自己的攻擊,而謝甲兒卻漸漸不耐煩了起來,臉上的神情越來越焦躁,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謝甲兒終於面露喜色,彷彿想通了什麼,隨後輕巧地飛躍而起,在十三蠻每個。人的身體上,都輕輕的印下了幾掌。 年三蠻中掌之後,不僅沒有化作碎骨爛肉,反而個個都挺直了腰板,肉眼可見的,一層煌煌神威從他們的身體中瀰漫而起 謝甲兒那幾掌,不是想要奪取他們的性命,而是將渾厚的真元度入了他們的身體! 有許多修天門宗都傳承著灌頂、傳功的法術,不過這種法珠在施展起來都有嚴格的限制,真元這個東西不是想給就能給的,可謝甲兒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為十三個出身不同、功法各異的高手,各自灌頂傳。 一時間,十三蠻勁力激增,就連謝甲兒畫出的小天地都隨之震顫! 而此刻謝甲兒的臉上既興奮又忐忑,還帶著濃濃的希望,閃身回到圈子中央,俯首仰天,無聲大笑!旋即。十三蠻最後一次合擊出手。 小天地徒然消失,恐怖的力量掀起百丈高的氣浪,仿若巨龍咆哮,向著四下裡奔騰席捲,蔓延而去,所過之處溝壑填、山丘平,直至八百里方圓,盡數化作焦土! 而謝甲兒卻在這一擊之中,消失不見。 水簾上的十三蠻清醒了回來,, 水簾前的十三蠻卻猶自驚駭著。憑著他們的見識,也不用再多說什麼,都已經猜到了真相。謝甲兒並不是要借十三蠻的合擊悟道,而是要利用他們的合擊之力,來轟擊天地! 謝甲兒修行的是自成天地、能改變空間、時間的奇門功法。而重擊毛下,天地震顫,時間與空間都會在剎那之間受到影響。 他想要藉著十三蠻的轟擊,再配合自己的「天上人間」從大天地中撕裂一個口子,離開這裡」雖然不歷天劫,可又何嘗不是飛昇! 可即便十三蠻的合擊強猛如斯,還是無法引出天地震顫,謝甲兒這才把自己的修為送給了他們,在最後這一擊之中」也許心想事成,他成功的撕開了一個口子飛昇天外;也許事與願違,不僅沒能飛昇反而被炸得屍骨無存。 謝甲兒的下場無處可查,不過能確定的是,不管是飛昇還是死了,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事情的經過遠超眾人想像,而十三蠻也樂得領下這場天大的功勞。對外宣稱謝甲兒被合力擊殺,而他們個個重傷也是實情,最後一擊時。爆發的力量遠遠超過了他們能夠承受的極限,要不是十三蠻足夠強悍。早就化成了一灘爛肉。 十三蠻也大都心裡有數,這個謝甲兒雖然是魔君,但對正邪之爭也不怎麼放在心上,憑著他本事要真想出手,正道根本堅持不到現在,早就被抹平了。說到了這裡,大師兄中元對著白狼輕聲一笑:「我們每個人都繼承了一份謝甲兒的功力,從這裡說起來。十三蠻每個人都是謝甲兒的傳人。」 對於邪門歪道的功法,正道中人早有共識,修煉邪門功法會影響心性,功力越深危害越大。 而促使十三蠻隱瞞真相的另一個原因也正是如此:身負魔功,對他們而言不是壞事,可對修真正道來說,卻決不能容忍。 當時在仔細合計了一陣之後。十三蠻聯手毀掉了那塊「冷眼。寶石。從此以後,只要他們自己不說。就再沒有人會知道真相」 迷離淵中,中元語氣裡,始終充斥著一股淡淡的笑意,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低迷、疲憊。」。良被強光刺傷的視力也漸漸恢復。試著睜開雙眼。片刻幔一毛後,周圍的景象漸漸清晰了起來,可他看到身前的大師兄時,卻失魂落魄的驚呼了一聲! 坐在白狼面前的那個人,皮膚粗黑而乾裂,沒有分毫的光澤,身上的毛髮盡數脫落,光禿禿的頭皮上滿是皺褶,身材瘦小而佝僂,臉上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嘴唇乾癟」看上去。彷彿是在沙漠中被曝曬萬年的乾屍,哪還是那個高大粗狂、氣勢凜冽的大師兄中元。 「乾屍,見白狼又能視物,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只能用「乾涸,來形容的笑容:「別那麼大驚小怪的,這具身體已經完了,我也再活不了多久,否則又怎會把當年的真相盡數講給你聽 如今名震天下的卸甲白狼,四百七十年前不過只是個毛頭小子,心裡又是悲慟又是害怕,再加上眼傷未癒,淚水一下子就充盈了眼眶。 大師兄中元揚起手,輕輕扇了他一巴掌,笑著罵道:「還沒死呢,哭個屁」。說著,他停頓片復。又搖了搖頭,喃喃的說了句:「臨死,前,有個小子掉淚,感覺倒也不錯!」 「殺,掉謝甲兒之後,正道氣勢如虹,邪道垂死掙扎,十三蠻暫時退出爭鬥,各自返回門宗,閉關養傷,同時仔細探查謝甲兒送給他們的渾厚真元。 能夠被正道天門選中,成為十三蠻,他們的見識與心智自然不同反響,潛心鑽研之平,他們終於弄明白了,謝甲兒之所以能在彈指間為他們成功灌頂,依靠的是一門曾經叱吒天下,卻早在幾千年前就失傳的秘術:盅! 謝早兒先後師承老蝙蝠、將岸兩個大魔頭,不僅傳承了「天下人間」更修習了正宗盅術。秦孑、屠蘇自然面色驚訝,柳亦倒不覺得什麼,只不過他沒想到,謝甲兒並未像師父說的那樣,學了天下人間,就把盅術扔到了一旁,而是齊頭並進,兩項魔功都沒耽擱。謝甲兒在幾掌連擊之中,先將一枚能夠誇取他人真元的戾盅種到了十三蠻身上,隨即又通過這枚「奪力之盅」將屬於自己的真元,輸送到十三蠻體內。 種盅、傳力,, 梁辛和身邊的同伴對望了一眼。他們同時想起了一個人:宋紅袍! 宋紅袍修煉了盅蟲中貪性最大的「本木狼」藉以奪取憨子十一的真元,他的手段與謝甲兒如出一轍。只不過宋紅袍是為了搶別人的真元。而謝甲兒是通過這道盅將真元送給十三蠻。 不久之後,謝甲兒留下的力量漸漸為十三蠻所熟悉,運用起來愈發自如,與他們自己的力量也沒什麼區別了。不僅傷勢盡數痊癒,而且修為更上層樓,放眼天下,這十三個人只要不同伴相殘,也再沒什麼人能傷到他們了。 大師兄中元也破關而出,他與老四、老六兩人性情相投,三人聯袂再度回到征戰中。另外十個人,或歸隱或閉關,也有人重返戰場但卻不和他們為伍,, 老四、老六和中元也不管其他人。只顧著追剿邪道享受殺伐之樂,在他們三人面前,再強的敵人也不堪一擊,所過之處摧枯拉朽,著實威風了一陣,直到迷離淵之戰! 三個十三蠻,領著大群高衝殺,破盡敵人的禁制與埋伏,沒用多少工夫,就殺到了邪王大殿。迷離淵的首領修為也非同小可,拚命之下,三大高手也著實費了些手腳,才將其擊殺。 就在他們歡呼之際,另一個十三蠻,宣稱從此隱遁天下的老么鬚根。突然出現在邪王大殿中。 本來就是曾經同生共死的戰友。上次分手後幾十年不曾見面,老么鬚根出現的雖然突兀,不過在中元心裡。歡喜之情還是大過了驚訝。三個人都迎了上去,詢問鬚根怎麼跑來了這裡。 鬚根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樣,臉上總是掛著些笑容,對著三位兄長笑道:「咱們身中謝甲兒的盅術,功力大進自不必說,可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絕妙的好處,你們三個想到了沒?」 十三蠻中的老四皺起了眉頭,在他們身旁還有不少正道高手,老么說的話,是十三蠻共同的秘密,哪能就那麼大大方方的喊出來。 中元也壓低了聲音:「這個事情咱們出去說。」 鬚根卻紋絲不動,搖頭笑道:「不用那麼麻煩,反正就是幾句話的事情,咱們身上有了這個盅,只要摸清了驅盅的門道,以後想奪誰的功力都可以!」 這個道理,每個十三蠻都早早想明白了,可他們雖然身懷本木狼盅、能隨意調用謝甲兒留在其中的真元,但卻參不透驅盅之術。這些年裡他們沒少想辦法,甚至已經能像謝甲兒當初那樣,將自己的一身修為隨便送給某個不相干的人,可沒辦法用「本木狼。去搶別人的法力。 中元聽出了些門道,神色裡帶著幾分驚喜:「你找到了驅盅、奪力之術?」心情激動之下,他的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六八章 五蠻之力 右絲鬚根用力點頭!「我修習的是木行道法。惠術卻是噸,木行與蟲性彼此相繼,這些年裡機緣巧合。又被我找到了些有關盅術的記載。雖然殘缺不全,不過總算摸索出了些門道,,我已經試過了,確實好用!」 老四、老六和中元對望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目光裡讀出了濃濃的貪婪。老四深深吸了口氣,想問卻還礙著些面子,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就順著老么鬚根的話笑呵呵的說下去:「這可是件天地的喜事,從此之後。咱們十三蠻,都要奉老么為首領了!」說話之間,心裡不停的盤算著。怎麼才能把這個。法子問出來。 不料鬚根卻搖了搖頭:「不是十三蠻,是十二妾,因為、因為」說著,他滿心歡喜放聲大笑了起來,以至氣息不暢,說出的話都變得斷斷續續:「先前不是說了麼。我已經試過,成、成功,我試的那個,就是老七,他的真元已經盡數為我所有,老七死了,所以、所以沒有十三蠻了,只有十二蠻!」 老四老六和中元的臉色驟變,一下子都明白了鬚根為什麼會來這裡。可還沒等他們搶先出手,鬚根彷彿再也忍不住心中巨大的得意,驟然發出了一聲比夜梟啼哭還要更難聽的尖笑聲:「不止如此,我還參透了天上人間」,天!上!人!間!」 話音落處,鬚根的身形徒然化作一團疾風,圍著邪王大殿兜了一圈。他的速度快於聲光,就連中元等人也無力阻止! 謝甲兒已經死了幾十年,可他的天上人間,又重現於迷離淵,邪王大殿之中! 時光重返、輪轉,凝固在一群正道高手擊殺迷離淵魁首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鬚根的狂笑猙獰! 不過他的天上人間,比起謝甲兒還要遜色不少,至少中元的神識並未陷入混沌,他能清晰的查知周圍正再發生的一切,只是身體被禁錮,短時間內無力掙脫。 這種感覺很奇怪,彷彿靈魂出竅。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時間的挾持下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某個片段,可想要掙脫時,卻一絲力氣也使不上。 即便如此,對於鬚根來說也足夠了。手訣、法咒、還有怪模怪樣仿若獻祭似的舞蹈,他圍著老四緩緩打轉。中元知道自己不久於世,可本能使然,他還是把鬚根驅盅奪力的方法,牢牢記在心裡。 肉眼可見的老四的氣勢緩緩低迷、消散」不久前還是修為驚天、貴為正道一流悍將的老四,轉眼氣勢衰敗,精神還不到原先的兩成。卻依舊被時間操縱著」 在「殺,謝甲兒的那一擊中;他們都爆發出了超出自己能夠承受的力量,本源傷的極重幾至枯萎,歸來、修養後的十三蠻,體內真元八成以上都是謝甲兒傳給他們的本木狼之力。自身真元已經所剩無幾了。 下一個殉難者是老式 可這次,鬚根剛剛施法到一半。臉色突然顯出了一片詭異的潮紅,身體也篩糠般地顫抖起來,看上去像極了走火入魔、真元散亂的前兆,鬚根堅持片玄。終於哇的一聲。噴出一口濃濃的鮮血,再也顧不得去對奪老九,手捂胸口踉蹌著逃走了,, 沒有了主人的支持,邪王殿中的天上人間威力再降,中元收斂心神,開始奮力突圍,一點點的積累之下,終於打破了時間的禁錮,破繭! 白狼聽的驚心動魄,忍不住顫聲追問:「要是衝不出來」天上人間。到最後會怎樣?」 中元僵硬的搖了搖頭,脖頸之間發出了乾澀的咯咯聲,語氣越依舊是笑著的:「又問傻話!除了死人,誰能知道天上人間到最後會怎樣!」 白狼仔細思索著大師兄的話。過了片刻才有提出疑問:「前後兩次天上人間,謝甲兒的神通被擊潰時,爆發出巨大的威力,橫掃八百里;可眼前這次,神通散碎時,也只發出了一道白光,這個不只是大間的差異,而是」根本就是兩回事嘛。」當時就連白狼自己都沒想到。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從骨子裡拒絕承認,鬚根掌握了魔功天上人間。 中元依舊費力搖頭:「現在想來。第一次天上人間,並不是我們打碎的,而是因為謝甲兒離開了這片天地,而自動消失了,橫掃百里的。是我們十三人聯手施展的合擊之力!」 而眼前這一次,天上人間散碎之後。邪王殿內巨力亂衝,除了個修為高絕的中元,其他所有人都被巨力轟殺成殘肢碎肉。老六被鬚根搶走了一半的真元,修為大損之下,也沒能活下來。 中元僥倖逃脫,但是身體、元神盡數遭受重創,已經活不了多少時候了。 說到這裡,中元突然板起了臉。沉聲問白狼:「想做天下第二高手麼?」白狼不傻,馬上就猜到了大師兄的意思,立刻雙膝跪地,對著中元恭恭敬敬的磕頭,鄭重道:「請大師兄成全,我傾盡畢生之力,殺鬚根,給你報仇!」 中元放聲大笑:「好小子,原來你是要做天下第一高手!」說話之間。拉起白狼的胳膊,將本木狼盅和自己的真元盡數奪給白狼,又把鬚根利用盅術奪取旁人修 奪力的盅術,不僅要有身法、咒法、指法,更要有心法配合,至於這道心法,就要靠白狼自己去查找、摸索了。不過記住了前面三道法術,身體裡又有貨真價實的本木狼盅,假以時日未必破解不了心法。 就因為一份同門義氣,白狼一步登天,得到了老九中元的傳承。 可即便如此,報仇二字又談何容易。更何況鬚根還學會了天上人間這門奇學! 中元已經油盡燈枯,全靠迴光返照之力,才能勉強開口:「想破掉天上人間,只有一個辦法一真元雄渾。一力降十會這五個字是亙古至理。你修為遠超於他,他的小天地便休想困住你,不過,」十三蠻,除去他和你,十一個人中已經被他奪走了兩個半,你想要在修為上超他,恐怕也不容易,好自為之吧!」 說話的時候,中元已經坐不住了,在白狼的扶持下緩緩躺倒,兩眼無神的望向天空:「我最不明白的是」老么他,怎麼可能學會天上人間!」 梁辛也同樣想不通。 謝甲兒的天上人間,是自乾爹的神通演變而來的,想要修習必須要有兩個前提:沒有道心;身負三步之上的修為。 梁辛依稀記得,青墨曾經給自己講過,十三蠻的一身修為並不是自己修行得來的,而是正道門宗集合了所有的資源,又動用了各種非常手段。硬生生催生出的高手。雖然戰力強大到了極點,可他們的道心並不穩固。 在得到謝甲兒留給他們的力量之後,十三蠻的道心恐怕已經不值一提了,這倒應和上修習乾爹神通的兩個條件,,可心法呢? 乾爹的神通,全靠領悟如果沒有前輩點撥,打死梁辛也不相信,根須能憑空參悟、學會謝甲兒的天上人間! 想耍知道答案,也只有去問鬚根了。 五百年前,先後兩場激戰,第一戰十三蠻傳承了謝甲兒之力,而謝甲兒自己則撕開天地,「另類,飛昇;第二場爭鬥,根須一鳴驚人,白狼繼承了中元的修為」這樣的真相,已經不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梁辛想來想去,也只有兩個字:可怕。 這時候遠處的天空中,傳來了跨兩的怪叫:「龜兒等著,老子請到幫你們滿臉屎尿!」 柳亦沒忍住,樂了,跨兩的威脅很有特色,與中土風格迥異。 站在轎子旁,最善急行追蹤之術的蒼鳥皺起雙眉,對著轎子恭聲請命:「妖人修為不差,遁法也有些門道。我去追 白狼的聲音裡透著股無所謂的輕蔑:「由他去,成不了什麼氣候!」跟著又繼續說了下去:「大師兄說完。就撒手辭世,我哭了幾聲。便返回門宗,很快便脫穎而出。成了六祥瑞之首。」 不過那些年裡,即便遇到再強的敵人,白狼也不肯全力出手,始終玄意保留,害怕引起鬚根的注意。同時費勁心機,去尋找有關西蠻盅術的殘缺記載,幾十年彈指而過,他也如根須一般,破解了本木狼盅的奪力之法,再之後,他開始尋找其他的十三蠻。 這時候,青墨有些疑惑,插口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去找十三蠻,天下修士何其多哉,就算他們的修為遠遜十三蠻,可數量眾多」 白狼明白丫頭的意思,笑著反問:「你身邊就是西蠻盅的正宗傳人。這個問題又何必問我?」 柳亦微微一笑,滿臉駕定卻掩飾不住心虛的目光,, 青墨看了柳黑子一眼,倆人一起嘿嘿嘿的乾笑了起來,他們兩個的情形都一樣,各自是一門絕學的衣缽傳人,可是對本門功法,連皮毛都不知道,全是睡醒一覺。就成宗師了。 幸虧梁辛不白給,他對盅術的瞭解。比著他大哥可要精通的多,笑呵呵的接口道:「戾盅奪力雖然神奇,可也有個前提,它只能奪無主之力。修士的真元都由元神控制,奪不走的。」 但是十三蠻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來自謝甲兒,這股力量雖然能被他們隨意調用,可始終也無法煉化。究其根底,也只能算是謝甲兒借個他們的。 白狼呵呵一笑:「不錯,我憑著拳木狼去奪力,也只能去搶十三蠻」說著,他的話鋒突然一轉:「梁磨刀,哪你知不知道,謝甲兒的功力,又是從哪來的?」 謝甲兒將「聖木狼,到行逆施。不奪反送,可道理都是一樣的,他送給十三蠻的力量,也是寄存在身體中的無主之力。 梁辛愣了愣,脫口反問:「是啊,從哪來的?你知道?」 「我知道就不冉你了!」白狼的聲音挺無奈。 梁辛的聲音更無奈:「接著說正事!」 白狼答應得挺痛快,把謝甲兒的真元來歷的事情丟到了一旁,給眾人數道:「到現在,十三蠻中,老么根須肯定還活著。另外還有四個人下落不明。」 白狼的話,天下共知的說法略有差異,天下傳言,十三蠻到最後只剩下了四個人,分別是出身榮枯道宗的老大「白塔」出身格樓的老五「牧童」出身達旦禪院的老十一「活佛」出身金玉堂的 雖然大伙都說白塔、牧童、活佛和田黃四人還活著,只是歸隱山林不見蹤跡。但是誰也不敢肯定這種說法是真的,只不過修士們沒能找到這四個人死亡的證據罷了。 至於另外九個十三蠻,有的找到了屍現了殘肢,都必死無疑。 白狼的語調聳定,不容置疑:「其他的那八個肯定是死了,至於鬚根。假死。錯不了的!」 秦孑沒接他的話,而是露出了一個苦笑,岔開了話題:「另外那八個,人,你殺了幾個?」 白狼嘿嘿的低笑起來:「老二、老三、老八、老十,都是我殺的,再加上大師兄傳我的真元,到現在,我身負五個十三蠻的修為!」 數字太模糊,梁辛聽的腦袋發脹,從旁邊墊摸了一根小棍,寫寫畫畫,一算之下這才洗然大悟! 十三蠻之中,五個或在人間,三個被鬚根所殺,四個被白狼所殺,再加上散功而死的老九中元,, 天下修士只道因為邪道瀕死反撲。十三蠻只剩下四人,可誰又想得到。死去的,全都是因為自相殘殺,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是被邪道修士干 的。 「大師兄死後,我用了四十年來領悟本木狼盅的奪力之法,又用了八十年的時間去獵殺十三蠻 一百二十年,彈指一揮間! 白狼先後殺掉了四個十三蠻,可積攢修為的過程卻極為不順,前兩個還好些,等到殺掉第三人的時候,雄渾的真元便不再穩定,開始相互衝突,由此白狼也明白了,為什麼在迷離淵之內,鬚根會突然顯出走火入魔的徵兆,只搶了半個「老六。就倉皇逃走。 白浪費勁了一切心機,勉強壓抑中體內錯亂的真元,可是仍不肯收手。又去奪了第四個十三蠻的真元。 娃娃屠蘇滿臉的幸災樂禍,給出了一句評語:「貪心不足!」 白色小轎中,緩緩透出了一聲濁歎。白狼這次沒再對娃娃發怒,而是帶著幾分苦笑,回答道:「在心裡,總有個念頭不停的催促著我,我多殺一個十三蠻,根須就少得到一份功力,就好像在比賽,誰殺掉的十三蠻多,誰就能贏!」 梁辛也忍不住搖了搖頭,心裡暗暗說了聲:瘋子。 功力得來的全不費功夫,而且每一次所得都如此豐厚,再加上還有個不見蹤跡的競爭對手,那時的白狼的確已經偏執到了極點,說他一句瘋子毫不過分。 隨後,他體內的真元衝突得更加激烈,返回門宗之後,他的異狀馬上被掌門發現,白狼也不再隱瞞,把事情的經過盡數告訴了掌門,繼而。卸甲讓。城之內所有的核心高手,被盡數調動起來,合力助他歸元導氣。梳理體內錯亂的真氣,前後一共忙活了幾十年,總算保住了白狼的性命。 跟著白狼將自己閉入死關,緩緩調節體內的真元,不久前才大功告成,破關而出。 他在閉關時,卸甲山城也沒閒著。調集力量去追查鬚根,更在兩百多年前,成功的讓雄紅燕誇佬混入離人谷。 整整:百年的查訪,始終未能找到鬚根的下落,不過最近這些年裡。離人谷裡發生的事情,引起了卸甲高手的注意。 不等白狼在繼續說下去,秦孑就搖了搖頭,正色道:「你們猜錯了。」 白狼則嘿嘿一笑:「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猜對猜錯,其實對秦大家而言,並沒什麼分別得。」 青墨正聽到興頭上,突然又聽他們打起了啞謎,急的直咬牙著急之下還不忘不搭理柳亦,伸手抓過梁辛:「他們啥意思?」 梁辛聳了聳肩膀:「離人谷先更換蓬滂大陣還好說。可大群高手又盡數化作樹木,這麼多大動作在離人谷弟子眼中,或許順理成章,可是在卸甲山城看來,卻有些反常了。」 離人谷數百高手,盡數化身成樹,在旁人的眼中,也的確是詭異、反常。 所以卸甲山城以己度人,離人谷的諸般動作,在他們看來代表了一個重要的訊息:離人谷動用奇術。來助鬚根歸攏真元。 齊奔也滿臉關心的望向青墨,微笑著說:「我到相信秦姐姐真的不知道根須藏在離人谷內;可我不信什麼化木修天的說法,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結果了,離人谷谷主雄才大略,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連自家的核心弟子都瞞了過去,發動奇門陣法,助根須復原。」 沒有篷滂大陣的時候,卸甲山城還未曾對離人谷有太多關注。紅燕臥底去暗中查找鬚根,也只是以防萬一的手段;可等離人谷弟子服食「百年」情形反常之後,篷滂大陣已成,卸甲山城也只能徒喚奈何了。 網巧不巧的是,離人谷「自己卸掉。了篷滂大陣,紅燕立刻把消息傳了出去,卸甲祥瑞哪肯放過這個,機會,立刻聯袂趕來! 秦孑輕輕的歎了口氣,臉上看不到喜怒之色,語氣更是清淡到了極點:「聽你們這麼一說,我自己也有些吃不準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州。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六九章 一葉驚山 渦人谷也好。卸甲山城也罷。列位「五夫三粗。的這些愕爾,隨便哪一個都有著數千年的傳承,他們早已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力量集合了,而更像個龐大的機構。 平日裡或許還看不出什麼,可一旦遇到緊急事故,這些門宗,其下弟子各司其職,個個。鏈條、齒輪立刻發動,從而爆發強大的能量。這種能量包含了龐大的資源運作、千萬年的知識積累和體現等等。 即便強若白狼,身具五個十三蠻的修為。也是靠著門宗之力才保住了性命。最終歸攏了散亂的真元。 鬚根與白狼面臨著同樣的問題,想要保命,最簡單、也是最實際的辦法,就是返回門宗尋求幫助。 這時候柳亦突然笑了笑,望向轎子開口:「大祥瑞費勁唇舌,把這些絕大的秘密如實相告,讓咱們臨死也能做個明白鬼,可我真不明白。你給我們說這些幹啥?要殺就殺。要逼供就逼供,說了這麼多,不嫌嘮叨麼?。 白狼的笑聲和語氣都輕鬆得很:「告訴你們這些事情,是因為」我想說。這次出關之後,老夫自忖天地間再沒有了敵手,我坐上了這個天下第一,可其間的過程。詭異、曲折、凶險,總恨不得能把它們告訴別人,心裡才會舒服些 說完,白狼不再理會柳亦,而是轉向秦孑:「勞煩大祭酒幫我們找出根須,之後便請諸位自裁,至於化作樹木的那數百位離人同道,我們絕不騷擾。」 離人谷的化樹悟道,這件事本身就匪夷所思,何況其中還有個重大的可疑之處:離人谷裡不光有宗師高手。還有不少三步、四步的低階弟子。這些修為淺薄的門徒連道心都還不夠穩固,就算變成了樹木,也悟不出什麼道理。高手以奇術悟道有情可原,但是又何必帶著那些普通娃子。 所以白狼篤定,這「百年樹人,的大計,就是離人谷為了幫鬚根歸攏真元而設計的陣法。 可鎮百山連綿數百里,秀木千千萬,如何找鬚根出來還是個大問題。就算白狼修為通神,能將大山夷為平地,能將叢林擊成灰槁,可鬚根要是藏在地底下呢,要找人,最終還是要著落在地主秦孑身上。秦孑貴為大祭酒,身份比著臥底誇佬要高出許多,對離人谷的內情也瞭解得更詳細。即便她真不知道鬚根藏身的位置也沒關係,只要她肯幫忙,總能找出些妹絲馬跡。 秦孑面如止水,看不出什麼表情,對著轎子道:「即便先祖鬚根在離人谷之內,大祥瑞就有把握能勝他老人家?」 這次,白狼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勝負之數,要這樣算:百年樹人是為了幫鬚根梳理真元,現在只過了九十年,正是關鍵時亥,鬚根此刻仍真元游散,還能剩下幾成戰力呢?只要能找到他,我必勝無疑 說完,白狼頓了頓,才繼續道:「找他出來,你們死,離人谷留下來;找不到他,你們死,我以神通轟山亂打一氣,最後再一把火燒燬萬頃山林,不管怎樣鎮百山是肯定完蛋了,先前我說的條件,還請大祭酒三思。」 秦孑的雙局微蹙,低頭不語。似乎在琢磨著白狼的條件。 梁辛的同伴眼看著她要靠不住,腳步輕輕移動,紛紛聚攏到三兄妹身後。梁辛歎了口氣,轉頭對秦孑道:「不管大祭酒怎麼決定,我們兄妹不會束手待斃。」 秦孑還沒說話,小宮娥齊青就臉蛋紅紅,滿含羞澀的開口:「你們束不束手,也都沒什麼區別的。」 梁辛歪著腦袋,看了齊青一眼。然後罵了句:「婊子!」 在他身後的一群人全都樂出了聲。青墨笑嘻嘻的踢了他一腳:「髒話。難聽」」柳亦則一拍他的肩膀,笑道:「這倆字,罵女人最好用 齊青的臉蛋更紅了,對著梁辛穩穩點頭。 這時候秦孑也抬起頭對著梁辛笑道:「梁大人多慮了,我可沒想過舉手投降。」說話之間,一抹綠色的光芒。從她的指尖悄然流轉,一 紅燕誇佬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嚎,方方正正的腦殼就像個破西瓜似的。猛的爆碎開來! 惡臭的血霧瀰漫而起,頭顱碎裂之後。誇佬的腔子上鑽出一蓬不斷長大的樹冠,新綠嫩嫩,在陽光下映出一份,妖冶! 變故突兀,除了白狼外,另外幾個卸甲祥瑞人人驚呼,就連梁辛等人也都吃了一驚小丫頭青墨雙手一揮就要敲鑼,梁辛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她,眼睛裡都是興奮之意:「再等等看!」 秦孑卻仍好整以暇,好像剛剛甩掉了髒東西似的,雙手輕輕拍撣,望著齊青笑道:「早先就說過,以後卸甲山城還是一頭紅燕,離人谷說過的話,總是算數的。」 柳亦側頭與梁辛對視一眼,嘿嘿低笑著說了聲:有意思! 紅燕誇佬修為精深,身邊又有諸多祥瑞,即便秦孑再怎麼厲害,膀不動身不搖之下想要一舉將之擊殺也不可能,除非,她早就在誇佬身上種下了厲害的禁制。大祭酒早就知道誇佬是好細了?這樣算來,離人谷中這一場爭鬥,從卸甲奇襲也就變成了秦孑誘梁辛嘴巴開闔,對著柳亦無聲地比劃著口型,柳亦會讀唇,哈哈一笑。點了點頭。粱辛對他說的是:都是老妖精! 齊青的臉色終於變了,聲音裡哪還有清脆、嬌憨,變得森冷陰沉: 「你早知道誇佬是 ,二等她說宗,秦孑就搖頭打斷!,「我只知道有奸細,卻不一四誰是奸細,所以離人谷的弟子們,每一個都被我悄然種下了禁制。」說著,伸手摸了摸身邊的小屠蘇的腦袋,對著他柔聲笑道:「你也一樣,以後再不聽話,炸了你的腦袋」。 屠蘇呲牙咧嘴,趕緊一晃腦袋。從秦孑身邊跑到了梁辛身後。 梁辛好像生怕屠蘇會濺自己一身血似的,領著大夥一起橫移兩步,離他遠遠的。 秦孑不理一群少年胡冉,淺笑依舊:「我查不到奸細具體是哪個。更查不到敵人到底對離人谷有什麼圖謀,也只好想出這個笨辦法,請諸位上門了。」 離人谷上上下下一起「立地成樹」秦孑要獨守門宗百年。肩負重任之下,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這些年裡掛兢業業,也發現了些可疑之處,確定門宗內有奸細。 可她找不出具體誰是奸細,更查不到對頭是誰,他們對離人谷有什麼圖謀。 初見梁辛時,大祭酒並未多想,只當他代表了另外一個潛伏的大勢力。提出要幫曲青石療傷。也只是想結下一份善緣。 等返回門宗,將治傷的事情交代給木妖之後,木妖卻神色古怪,一會說能治,一會又說不好治,秦孑察覺有異,試探了幾句她就猜到了,如果曲青石的傷勢過重,木妖就得卸下大陣。 這倒讓秦孑生出了一個誘敵的想法。否則就憑著木妖那點心機、手段。想在大祭酒眼皮底下卸掉法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孑要誘敵,卸掉大陣解除防禦,也耍有個順理成章的理由才能成功。木妖美滋滋的擔當了這個任務。 說到這裡。秦孑淡淡的歎了口氣:「木妖是我的棋子,我又何嘗不是谷主的一枚棋子。聽了大祥瑞所言,我也覺得先祖根須,應該就在離人谷之內,可我卻毫不知情 「我們也都成了秦大家的棋子了。還不是一枚,是一把棋子兒」。梁辛已經基本相通了前因後果,現在二哥正在木妖的法陣裡療傷。梁辛等人自然不容祥瑞破壞。算是正經被秦孑拉下水了。 當然,秦孑看重的,不只是梁辛他們這小貓三兩隻,而是他們背後的勢力,在大祭酒的算計裡。梁磨刀、西蠻盅、北荒巫的援兵趕來,再加上離人谷的勢力。聯手之下什麼對頭都不用擔心了。 梁辛敲了敲自己光禿禿的腦殼,琢磨了片刻,才繼續問道:「還有件事不明白,要請秦大家賜教。篷滂大陣能保著離人谷千年無礙,我要是秦大家,就安安穩穩忍過這十年。等同門醒來再去追查敵人,反正有大陣相護,只要關起門來,再強的敵人也傷不到你們!又何必現在去算計、去冒險。去自找麻煩 秦孑卻搖了搖頭:「其中的內情,秦孑不便相告的。」 梁辛說的,固然是最省心、最牢靠的法子,可秦孑卻明白,他們離人谷等不及這最後十年了。 離人谷世代修行,除了神通、心法、修煉之術外,也傳承了諸多奇門法術,「相木」「追根,便是其中的兩項奇術。 相木之術,說穿了和相面也沒什麼區別,不過是用來給樹木看相。 離人谷的核心弟子,大都精通「相木」早在幾百年前。他們就推算出谷中奇木篷滂,快要成精了! 篷滂是鎮百山萬樹之王,天生異稟。它要成精,和普通的籐精樹怪不同,一朝得道,即刻引來天劫。成則化羽登仙,敗則身形俱滅。不管是哪種結果,篷滂迎來天劫之日。依它而建的護山大陣都會隨之散碎。 九十年前,離人谷推算蓬滂成精。至少還需要百五十年,可最近這幾十年裡,中土靈元流轉異常,天地間都草木豐茂,篷滂也受到影響,秦孑在推算之下大吃了一驚,從此刻起,再過七年,就是篷滂升天的日子。算起來,離人谷「百年樹人。的計劃裡,最後三年虛不設防。 再說離人谷「百年樹人」谷中上上下下數百人,全都去做了樹木。只靠秦孑一個人來相護,即便有大陣相護,未免也太冒險了些。離人谷敢這麼做,就是因為蘇一項奇術「追根。 就連木妖都不知道,服下了種子。化樹百年的離人谷弟子,因為會使用「追根。之術,在鎮百山的範圍之內,只要秦孑搖響「驚山鈴鎖「他們就能夠盡數醒來,雖然還是樹木之形狀,他們也能戰! 只不過,在化身成樹的最後五年,是「百年。樹生命最茂盛、強大的時候,到那時就算再怎麼精通追根。也無法喚醒了。另外,離人谷「樹人高手。做了九十年的樹木。被喚醒之後也需要一段時間來換換回氣,這個。時間越長,他們恢復的戰力便越強。祥瑞們一到,秦孑就搖響了驚山鈴鎖。 並者三年,後者五載,就是因為這「三年五載。幕孑費勁心機。冒險誘敵,趁著同門能戰,剷除所有對他們有威脅的敵人。 「三年五載」事關重大,這件事只有秦孑自己知曉,就連屠蘇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會告訴相識不久的梁辛等人。 秦孑對著粱辛等人搖搖頭,隨即笑了起來。嘴角輕抿,蕩漾起少*婦人才有的嫵媚風情:「不管怎麼說。治傷的事是真的,此間事了小梁大人兄弟團圓,離人谷仇敵盡喪,大團圓呢!」 梁辛斜眼膘了哪頂白色小轎一眼,有點心虛:「真能仇、仇敵盡喪 毫無徵兆的,舉止雍容的大祭酒突然擺出了一副哭喪臉,甩著雙手咧開嘴巴:「我千算萬算,可就是沒算到,來找麻煩的,是天下第一高手啊,,我說,你們的援兵該到了吧?」 梁辛一點沒客氣。同樣跺著腳:「別指望援兵,趕緊把鬚根找出來幫忙吧!」 說笑之間,偌大的鎮百山中,千萬秀木無風自動,發出一陣嘩嘩輕響。可不過幾個呼吸間,輕響又告消失。 悅耳的枝時搖蕩聲,悄然出現又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無盡壓抑,無盡窒息。 可不知不覺裡,所有的一切被一片慘慘的陰綠光芒籠罩! 白狼的聲音依舊低沉,緩緩從小轎中透出:「把雌燕和芝草喚過來幫手,除了秦孑,其他人一個不留。其他的你們不用管說話之間。天上突然輕輕飄下了一片青青柳葉,輕柔、悠閒,隨風蕩漾。 白狼身負五個十三蠻之力,現身此間; 鬚根傳承了天上人間的絕世魔功,潛伏不出; 卸甲山城六祥瑞盡至,也許還有高手伺機而動; 離人谷數百高手化身巨木,可仍有一戰之力! 兩天天門對決,其間更夾雜了梁辛等一眾最近才崛起的少年精英,任誰都不會懷疑,這一戰,是正邪之爭後。最輝煌、最險惡的惡鬥!可就在劍拔弩張之際,那片柳葉兒,搖搖擺擺,舒舒服服,勾勒出的卻是一片雲淡風輕,讓人說不出的舒適、閒散。 小宮娥齊青在微微愣神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麼,紅撲撲的臉色驟然瀰漫起一條條煞紋,尖聲示警:「一葉驚山,離人谷合擊之陣,他們的宗師高手戰力猶存!」說話時,那片葉子也穩穩飄落地面,而與此同時。轟的一聲悶響,炸碎千山靜默,偌大鎮百山,前傾秀木林,剎那變作光禿禿的一片! 枝頭上、枝椏間,萬萬盞綠葉同時沖天而起,咒唱之聲響徹天地。無盡青葉鋪天蓋地,在法咒的指揮下,凝結成一條條翠綠蟒鞭,咆哮奔騰真就彷彿煌煌天龍,彼此糾纏著、撕咬著,向著一眾卸甲祥瑞狠狠抽下。 放眼望弈,目力所及之處,漫天翠綠閃電! 白狼的聲音,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淡淡的重複道:「其他的,你們不用管。」話音落處,白狼霍然發出一聲獵獵長嘯小轎轟然粉碎。一道身影衝向半空!直到此刻,梁辛才得見大祥瑞的廬山真面,」白布條。 白狼週身上下,都纏滿了白色的繃帶,就連臉孔也不例外,乍去,好像是個成精的粽子似的。唯獨那一蓬垂過腰際的白色長髮,迎風激盪。 綠葉凝化的神鞭,每一條都粗若蛟龍,宛如過江之卿,密密麻麻充塞天空,一遇強敵便尖銳呼嘯著,搖頭擺尾重重擊下,鞭稍所過之處,空氣瑟瑟發抖,顯出無數黑色的縫隙,一閃即滅。 梁辛自忖,憑著自己的星陣。在這道「一葉驚山,的法陣之下,恐怕連片亥都支撐不了,可白狼卻不避也不擋。他只是在,,跑! 白色的身影快逾流星,在半空發力奔跑。可他所過之處,一條條綠葉騰龍只來得及哀鳴半聲,便盡數散碎。 身具五蠻之力。白狼就是活在這人間的神,他的一舉一動,一笑一罵。甚至一個道眼神,一聲歎息,只要他願意,那便是法。言出法隨、形動法隨,天地煌煌,白狼所在之處,便以他為尊,以他的心念為令! 只一個。人,在無盡的綠色蛟龍、綠色神鞭中穿梭遊走,所過之處萬物成空,只剩下他的縱聲大笑。 來自樹木間的法咒聲,略帶僵硬窒悶,卻也凸顯了一份倔強和頑強,藏身在鎮百山間的離人宗師,根本不為白狼的強大而動容,只一心催動「一葉驚讓」你死我活之下,就算對面那人是真菩薩,也要把他掀下蓮花座。 離人谷樹人高手全力以赴,大祥瑞白狼恐意狂放,天空裡的厚戰! 就在白狼迎上「一葉驚江。的時候,離人谷篷滂小境前的生死之戰。也隨著一聲鏗鏘鑼響開始。 蒼鳥迎上秦孑,赤兔對付憨子小宮娥齊青則滿面喜色,蕩起那片金燦燦的麥穩兒,攻向了三兄妹! 不久棄剛剛打過一次,三兄妹的本事都落在她的眼裡,神通之下齊青胸有成竹,穩穩吃定眾人,可她全沒想到。鑼聲一響,那個獨手黑胖子陡然變了個人,在一聲桀桀怪笑中。雙手一震,方圓百十丈內天地林木土石花草所有的一切,盡數為柳亦所驅,一股腦的攻向了自己,當然也少不了那片碗口大的紅色利刃! 梁辛入主星陣,「北斗拜紫薇。跌巖起無盡漣漪,巨力滾蕩中勉強擋住齊青的神通,青墨右手巫刺左手戰旗,撲擊中眉骨手鏈嘩嘩冥響擾人心魄,厲聲叱喝著與柳亦夾攻齊青! 齊青估錯了柳亦的戰力。雖然不致落敗,可手忙腳亂總是免不了的。身形晃動向後退去,躲避著巫盅兩人暴風驟暴雨般的一通亂打,五祥瑞頭頂精心梳理的宮娥髮髻都被打散了,披頭散髮狼狽不堪,才總算回過了一口氣,手印連連翻轉中正想全力反擊,可就在這時,她的餘光之中,突然迸現起一蓬血色。五祥瑞齊青,臉色驟然蒼白。哀哀的怪叫一聲,轉頭就跑!,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倔凶叭晰。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七零章 破月三一 笨滂境前,二名卸甲祥瑞分作二個戰午對上心仲咖訕眼睛赤兔。打得最熱鬧,赤兔雙手翻轉,飛劍與神通並舉,一股腦的撲向憨子,憨子則以不變應萬變,甭管過來什麼,抬手一巴掌拍碎。乒乒乓乓的拍擊聲大作,再加上他發力時的大吼,著實夠熱鬧。 秦孑對上的是三祥瑞蒼鳥。 蒼烏身形靈活穿梭如電。他的神通也緊隨身法,來去無蹤端的詭異。秦孑以牡丹花陣禦敵,防禦上固然無礙,可想要傷敵取勝,卻也不那麼容易,兩人不過才激鬥片刻,但是明眼人一看之下也就清楚了,他們的修為在伯仲之間,一時半會的分不出勝負。 蒼鳥也是這樣想的,可秦孑卻笑了」激鬥之中,唇角微微抿起,對著蒼鳥盈盈一笑!隨即漫天牡丹盡數消失,換而堅韌、鋒銳的蒺藜草! 旖茄炫彩落盡,只剩森森草木之怒! 秦孑身負重任,一年多前得了老魔頭將岸的指點後,絲毫沒有怠慢。回歸山門後就開始修煉。心法不變、咒訣不改、僅僅是以草換花,前前後後也就一個多月便演練純熟,可這道神通的威力,卻就此整整提高了兩成。 不久前那一戰,大祭酒以一敵二,落盡下風也不肯變陣,就只為了現在這一擊。不過提高了兩成力道,可猝不及防之下,足以斬殺一心只想拖延時間祥瑞蒼鳥。 蒼鳥連慘叫都來得及發出,便化作一灘碎肉!鮮血暴起,映入齊青與赤兔的眼中,兩個祥瑞同時驚呼。轉頭就跑! 變故突兀,不過所有人都反應機敏,除了憨子十一還有些納悶之外。秦孑已經抖落蒺藜草上的血跡,晃動身法追了下去,三兄妹緊隨其後。可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又掀起了一陣陣淬礪的長嘯,一個紅衣女子身形如燕,一個綠袍老鬼面目含笑,接應上了正逃遁的敵人。 守在山谷外的兩個祥瑞也攻了進來,不止如此,在他們身後還跟著**個人,單看身法,恐怕人人都是初窺逍遙境的宗師高手」沒有發喊,沒有叱喝,雙方一言不發,再度掀起一場混戰! 半空裡的白狼,對下面的惡鬥不聞不問,只是目光平穩的對付著「一葉驚讓。;離人谷的樹人有心無力,白狼給他們的壓力重入山嶽,能拖住他就已經是萬幸了,再沒餘力去助秦孑禦敵。 這一次,實力相差得更懸殊了。 已經無法在分頭應戰了,三兄妹、憨子和秦孑湊到一起,勉力支撐大局,只交戰片刻,就被對方打的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了。 梁辛的身法有如鬼魅,帶著七盅紅鱗左突右衝,以漫天漣漪一次次的硬抗對方砸過來的大神通,急的咬牙切齒!他辛苦修煉,拚命練功,再加上機緣巧合,修為長得比飛劍飛的還快,可遇到的敵人也越來越橫,」 人家五步高手,行走天下一百年都遇不到對手,所過之處處處受人尊敬;自己可到好,憑著連六步初階的宗師都不用放在眼裡的戰力,卻對上一大群天門樣瑞,頭頂上還有個,「第一高手。跑來跑去。 眼前的敵人,隨便哪一個都是修士中第一流的存在,迎上這樣一場惡戰,恐怕是每個桀驁少年心中的夢想。打他個天花燦爛!可梁辛心裡沒有一點豪情,只是覺得窩囊,太窩囊了! 大祭酒心裡也叫苦不迭,她敢誘敵,憑得最大的依仗就是合樹人之力發動的「一葉驚讓」可威力絕頂的法陣。被白狼一個人就輕輕鬆鬆的接了下去。 這就好像,她挖了個坑弄了個夾子準備抓狐狸,結果來了頭大象,,還是頭吃肉的大象!雙方一搭手她就毀掉了兩個卸甲祥瑞。但是這份足以讓聳真正道嘩然一片的「成就」於眼前的戰局根本就沒有太大的影響。 小丫頭青墨打發了性子,嗷嗷怪叫著,把巫刺耍成了一團陰風,可不僅沒能傷到敵人,反而險些被人家收掉寶貝,又急又怒的問柳亦:「跨兩呢,怎麼還不來打他們滿臉屎尿!」 不見援兵! 又堅持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赤兔、雌燕、嘉禾、芝草四個祥瑞各自爆發出一聲大吼,所有卸甲山城的宗師齊步退開一箭之地,繼而雙手連揮,把數十道連串神通匯聚一處,足以壓碎山川的巨力潑天而起。斑瀾華彩的神光交織糾纏,彷彿一盞滅世濁浪,向著眾人奔襲而至! 秦孑臉色蒼白,口中連聲呼嘯著:「撐住了,撐!」荊棘草陣瘋狂瘋狂旋轉,當先跨上了一步。 喊破喉嚨的咆哮中,三兄妹、憨子同時搶前躍出,一時之間,神通轟鳴的巨響驟然響亮的數倍,梁辛目眥盡裂,眼中的天地盡數變作虐戾的濛濛血色! 就算再悍勇的泥鰍,也攔不住鱷魚。三兄妹縱然瘋癲了、發狂了,可力量的差距擺在那裡,只一個照面裡,三兄妹、憨子、大祭酒盡數被震得口噴鮮血,變成了滾地葫蘆,向著四下裡重重摔散。可根本不等他們爬起來,四祥瑞再度開口大吼。卸甲高手身形再退,手舞足蹈之間開始醞釀第二次合擊。 就在這個時候,一團黑色的風暴。裹挾著無盡冥冥中的慘嚎,猛的衝進了戰場!旋即黑風在彭的一聲悶響中炸裂開來,五個皮膚粗糙、草原打扮的黑袍人巫士現身而出! 卸甲祥瑞進入離人谷的時候。不光柳亦搖響了木鈴鎖小丫頭青墨也偷偷叫人了。不過從草原深處到離人谷,比起西蠻之地要遠上不少。巫士們這才晚來了一陣。 草原巫者不進關內,不是因為有限令或者約定,只是他們不喜歡與中土打交道,是自己不願意入關,不像猴兒谷的天猿那樣。但是青墨和柳亦的情形差不多,都是靠著弈旬書曬細凹曰迅姍不一樣的體蛤了取惠傳人。沒經討正經的考察,能調用的力量並不雪,叭司取又在閉關裡,最終趕來的,也只有五個高手巫士。 為首的巫士是個滿面油膩的胖子。看到阿巫錦嘴角沁血,氣的嘴角一抽,再轉頭看到敵人竟然有好幾個六步中階,驚得腮上的肥肉一抖。再抬頭看到天上還有個白狼正「身動法隨」眼角又一跳! 胖巫士修為了得,又成天與喪物打交道,面皮都快僵硬了,最近幾十年都沒啥表情,可沒想到網一趕到這裡,臉蛋子就差點抽筋了,氣急敗壞的喊出一串蠻話,幾個巫士立刻哇哇怪叫著搖蕩巫風,向著敵人衝去!一時間篷滂小境週遭喪鬼嚎啕、陰煞尖嘯,轉眼瀰漫起森森鬼氣,陰喪法術看似飄搖實則狠毒,正和卸甲高手的神通撞在了一起。 巫士們網動手,又一個虐戾的笑聲響起:「龜兒,你家跨兩先人回來了!」一句話的功夫,生苗跨兩已經撲進了戰場之中,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四個。人,個個長得青面獠牙,看上去像鬼比像人還多些。 跨兩雖然是纏頭宗的執事,但為了柳亦的事情,也不敢調來太多人。被他招來的都是自己的心腹。這幾個邪魔外道衝進來之後,也都是一愣,跨兩用力眨了眨小眼睛,咧開嘴巴又樂了:「北荒巫喲,不在草原做龜兒,被哪陣子騷風驚動了。」 青墨琢磨了下,問身邊的柳亦:「他罵我是騷風?」 柳亦笑的挺客氣,, 黑胖巫士操著生硬的漢話,斷句也不是地方,硬邦邦的罵道:「殺狗。完,再殺西,蠻射子!」 跨兩嘎嘎大笑:「對頭!哈老漢兒這次不哈了,要先撕了那群狗崽兒。再砸你們的龜子殼!」說著。對著手下一揮手,幾個妖魔鬼怪二話不說催動神通殺向卸甲高手,跨兩也跟著一起撲入戰團,同時還不忘抬頭看看天上跑來跑去的白狼。笑著問道:「白毛巾,你做抓子麼,神經戳戳 援兵不過寥寥十來人,可個個都是精英好手,一出手立刻挽回頹勢。梁辛剛才窩囊了半天,此剪大喜之餘,只覺得一股豪壯氣概打從肚子裡直衝天靈蓋,跳起來揮舞紅鱗撲向敵人。嘴裡嗷嗷怪叫著,喊來喊去。喊得喉嚨嘶啞,卻只有一個字:殺! 其他人自不必說,絕境時來了援兵。士氣徒然拔高了幾倍,轟轟烈烈的向著敵人掩殺而去。 而粱辛那些修為普通的同伴、離人谷低階弟子,都明白自己衝上去幹脆就是添亂,同時退入小境深處,守在木妖和曲青石身邊。只有老叔不管不顧的撲了出去,緊緊跟在梁辛的身邊寸步不離,好在梁辛以紅鱗應敵,身邊三丈之內都安全得很。 曲青石雙目緊閉,目無表情,身上插滿了籐子,木妖則面目含笑,圍著曲青石不停的打轉,看上去兩個人都以物我兩忘,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可要是仔細觀察,就能看出他們兩人的眉宇間,隱隱透著些焦急之色! 卸甲高手這次終於倒足了大霉。四個祥瑞分別對上秦孑、憨子、跨兩和胖子巫士,個。個落盡下風,剩下的人也敵不過三兄妹和趕來的援兵。一轉眼裡勝負逆轉! 天上的白狼卻始終目光篤定,穩穩的抵住一葉驚山,根本就不去看下面的戰局一眼! 也許是化身成樹九十年。對離人谷高手的修行真的大有補益,此番他們的合擊戰陣比著當年要犀利的多,白狼越打越心驚,現在的一葉驚山,比著他們卸甲山城的合擊名陣「破月三一。也毫不遜色了! 而「一葉驚止。飽含草木之韌,越到後來發揮的威力就越大,即便是白狼也要小心應付,何況他還要留出精神,防備著隨時可能沖天而起的老么鬚根,他不敢至自己的安危於不顧,下去手下應付危局。 篷滂小境,天上地下,打瘋了。 神通呼嘯法寶咆哮,正邪之間、天門之間、草原巫士與中土高手之間,還有個正邪莫辯、身為「官差。的梁磨刀揮舞著七片比房子還大的怪刃低頭猛衝,,慘叫聲終於響起了! 一炷香的厚戰,普通的卸甲宗師中就被打死了四個,就連祥瑞芝草也喪命在跨兩的手上。 躲在小境深處的莊不周,看得又興奮又害怕,模稜著牙齒顫聲道:「贏了,贏了,贏定了!」 宋恭謹一個。致的點頭,時不時還要跺兩腳,不如此就不足以宣洩心裡的激動:「卸甲的人馬上就耍扛不住了,他們全得死。」 小汐左手藏在袖中,右手當胸握拳,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俏麗的眸子緊緊的盯在了粱辛身上。 鄭小道乾脆坐到了地上,臉上還是笑嘻嘻,但說出來的話,卻很不中聽:「卸甲輸了?那他們為什麼不跑 卸甲山城殘餘的高手,人人都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可卻沒有分毫的退意,都在咬著牙苦苦支撐著,全沒有要逃走的意思。鄭小道歎了口氣:「卸甲山城,不止六祥瑞吧。」 黑白無常彼此對望一眼,很快明白了鄭小道的話,黑無常的臉煞白。白無常的臉青黑,忙不迭的又向後退了幾步,看樣子有些猶豫,要爬到奇樹篷滂上去是不是更安全些。 還沒等他們開始爬樹,驟然一種異響利破天空,即便戰場中正對轟的神通炸碎風雷巨響不迭,可依舊掩不住這陣異響: 嘶! 好像毒蛇吐信,又好像飛刀戈過耳邊,這破空聲不算響亮,卻足夠 險。 破空響動,不是一聲,不是一串,甚至都不是一陣,而是一片。撲面天地的一片! 黑白無常抬起頭循聲望去,跟著哥倆一起慘叫著,一**坐倒在地兒舊,就連平日裡真怒不驚的小體都微微顫抖了兩幾得白色羅裙輕擺。 蒼穹中,一道道銀色的痕跡,如電光掠過,每一次徒轉中,便發出一聲嘶鳴。銀色飛梭密密麻麻,從四面八方飛籠而至,在身後留下了一條絢麗的流蘇,放眼望去,儘是弧光燦燦,比著熙宗登基大典時,皇城那漫天煙花還要更驚艷。 一見漫天銀梭,秦孑輕輕歎了口氣,苦笑著對同伴說:「破月三一!卸甲太看得起離人谷了。敗了!」 梁辛等人都愣了愣,隨即齊刷刷的爆出一聲大吼,拼出全部力氣又向著眼前的祥瑞們打去!這一仗打到現在也不過小半個時辰,可幾輪生死起落,就算是面瓜也被逼出了蔫火性,敗了就敗了吧! 天上,千餘道銀梭拖著眩光趕來,跟著聚攏一處層層打轉,乍一望去彷彿一輪巨大的皎潔明月!「明月。之前。百多名白袍人現身而出,對著半空裡獨擋一葉驚山的白狼微微欠身,齊聲道:「破月三一,馳援師弟!」 離人谷自卸守山大陣,事出突兀,在接到誇佬的傳訊之後,白狼帶著幾個祥瑞高手先行一步,另有高手隨後趕來,卸甲這次派出的就是他們。 打到了現在,卸甲山城另外一股精銳戰力,粉墨登場! 卸甲六祥瑞,自白狼之下,每一個都是六步中階的大宗師,心思縝密手段了得,這些年裡,無論是天門間商議要事,或者剷除邪魔外道都由他們出頭,什麼事情都處理得妥妥當當,久而久之,他們便成了卸甲山城的招牌。 卸甲三一,自邪道覆滅後多年不曾現身,也就沒什麼名氣了,修真道上,知道「乾山丹鳳朝陽。的人。絕對比知道他們的人要多,以至梁辛在聽到這個三一名號的時候。腦海裡第一個反應是:我管你三七」恐怕也只有天門名宿。才知道這個三一究竟代表著什麼。 祥瑞是卸甲山城的招牌,三一則是卸甲山城的刀子。 一百一十一名弟子,一人六步中階,十個六步初階。百名五步修為。每個人都引領十柄「破月。銀梭,以一千一百一十柄「破月,結陣。所過之處星月無光,, 在八大天門中,有兩個關於「破月三一。的傳言。 第一個傳言:結陣弟子在卸甲山城中,或許修為不值一提,但輩分都很高,因為他們每一個都有三五百尖高齡。 八大天門選徒嚴苛,選進來的弟子全都是天賦異稟之人,在加上上成功法、靈藥扶持,三五百歲的年紀卻還是五步修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孑在最差勁的離人谷中修行了兩百年,都是六步中階了。可三一弟子中卻有百名五步,個個都是幾百歲。其中緣由不言而喻:他們把修為磨進了銀梭,磨進了陣法! 第二個傳言:魔君謝甲兒在世時,曾有兩次動身趕往卸甲山城,想要試試破月三一的鋒銳,可都因為臨時有事未能成行。 傳言不可考,但破月三一的威名卻母庸置疑! 三一弟子對白狼唱諾之後,身後的「明月。即刻炸碎,銀梭再度恢復自由,隨著主人的身形四下散開。 一百一十一人分散開來,東一簇西一群,看似雜亂實則錯落有致,每人身後都是十柄狹長的銀梭。」眸子裡映出的。是一點一點寒芒,從他的角度仰望。看不叫銀梭的身桿,只能看到那凝聚在尖端的一點鋒銳,一千多柄銀梭,都只見鋒芒,莊不周有些納悶,略略琢磨了下才恍然大悟,這說明,每一柄破月長梭,都正對自己,所以才會不見梭桿只見梭尖。 這個發現讓莊不周大驚失色,繼而氣急敗壞,跺腳大罵:「我算個。屁。你們別衝著我來帆…」 他不知道,遠處正拚死想拉墊背的梁辛,在百忙中餘光望天時,看到的也僅僅是點點寒芒。 也不止梁辛,所有被「破月三一。籠罩的高手,看到的都一樣:一千一百一十柄長梭,只現鋒銳! 究竟是每一柄梭鏢都對準了所有人。還是障眼法術? 梁辛心想:! 然後,又對著「沒招沒惹。他,正拚命的動神通對抗跨兩的齊青罵了句:「婊子!」 罵聲網落,天空中就響起了一聲長長的尖嘯:「破,啊!」 破月三一,發動。 推薦,很不錯的都市:《天下政道》 浮沉的新書,老作者了,人品文筆都沒的說,都市和官場是他強項。豆子人品保證,一定好看! 的介: 偉人:我們所有的改革能不能成功,最終還要取決於政治體制改革! 相比較國內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蘋這兩大鴻篇巨製,前者無疑是戰績斐然、光彩奪目;後者則起伏跌宮、步履蹣跚,充滿著艱辛曲折和驚心動魄。 戚東重生在舊咕年的年末,帶著舊年的精彩記憶從父親的仕途危機中。昂首闊步邁入了自已嶄新的人生…… 宦海途酣弈暢博, 名利窩生角死逐, 權欲場你爭我奪, 恩愛情仇共交錯」 激流中誰搏此濁浪,瀾尖上我風騷獨壯,引歲的戚東同時也把自已塞進了兩大改革的巨輪中,一路狂歌伴著淚水,一路熱血撐著豪情,年輕仕官的瑰麗人生歷程在這裡展開畫卷,精彩情節盡在《天下政道》! 第一七一章 是個活人 島令!下。千多柄銀梭同時震電般激射而漫天寒芒,直指跨兩、巫士、三兄妹這些正圍攻祥瑞的好手們。 躲在小境深處的莊不周,眼睜睜看著漫天銀光灑落,洗惚裡只有一個感覺:天塌了,星宿墜地! 破月三一盡數發動,可纏頭、巫士、秦孑、青墨等人,竟沒有一個,人去牙氐擋或者躲避,而是盡數發出一聲嘶嗥,對著身前那幾個祥瑞爆發出全力一擊!千梭之陣勢不可擋,與其白費力氣去抗它,倒不如臨死前拉上幾個墊背的! 可就在此刻,梁辛突然發出半聲慘叫,一個跟斗跌倒在地。 天上,銀梭呼嘯而至;眼前。兩群宗師高手瀕死一搏,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血色淋漓,所有人的耳中都是厲聲咆哮,沒人注意到他,就連緊緊跟在他身邊的老叔,這時也被拚命的心思奪了心神」 刺痛!銀梭明明還未刺入身體,可危險的感覺卻猶如獠牙,搶先一步扎進梁辛的髮膚血肉! 因為修煉天下人間,梁辛的身體異常敏銳,當危險降臨時,他會皮膚發緊、毛孔緊縮」可從未像這次。僅僅是警兆,就讓他痛不欲生,無力反抗! 在短促得根本無法計數的剎那裡,因為極度危險,而撩蕩起的刺疼。彷彿啃光了他的皮肉,咬斷了他的血脈,讓他所有的力氣都在瞬間枯萎。 漫天銀梭已擊出,卻還未至。破月三一襲殺的途中,時間快的根本沒法計算,一剎那的十分一?還是百分之一? 可就是這個瞬間,因為噬魂腐骨的疼痛,在梁辛眼中卻變得漫長而雋永! 死到臨頭了,疼得無以復加,可梁辛卻想笑:一快,一慢啊。 天地間那白駒過隙的一霎,自己卻彷彿已經疼了一輩子。 銀梭飛快,疼痛漫長。 天地快,自己慢。 慢裡」天地是天地,所以你快你的;我是我,所以我疼我的、我慢我的。 先前白狼對謝甲兒魔功的解說。對宇宙的解說,讓梁辛恍然間明白了許多;而此刻爆發的「破月三一。慢間的體會,又讓他有所領悟。 此刻的領悟,還僅僅是感覺。是對宇宙與自己的理解,並不是能夠篡改天地、化解危局的神通!梁辛現在就是個躺無人注意,全身乏力死到臨頭的落魄小子。 梁辛已經徹底失神了,渾忘了身邊的一切,甚至都沒聽到那一聲轟然巨響一秦孑等人的最後一擊。炸得山石崩裂草木橫飛,剩下那三個,祥瑞雖然沒被打死,但人人都變成斷線的鳶子,被巨力打得橫飛而起,遠遠的摔了出去。 破月三一也同時襲來,柳亦失神的瞪著眼睛。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臨死之前他想看什麼,看青墨?看梁辛?還是想看清楚那幾個祥瑞到底有沒有被打死。 可隨之而來的,並不是錐刺之痛與血骨橫飛,而是「崩。的一聲悶響。聽上去就好像,掄起石頭砸上一床棉被的聲音。 跟著大伙都聽到了木妖氣急敗壞的怪叫:「快回來,陣法相護 , 一天半之前,曲青石吞了百靈種,變成了花草叢。木妖則卸掉篷滂大陣為他療傷。 木妖法術一經展開,曲青石就覺的,接駁在自己身體上的長籐,不停傳過一陣陣透入骨髓的清涼這種美妙滋味很快就讓他墜入夢端,身上沒有一絲力氣,週遭的一切都是軟綿綿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聲巨響把他驚醒了過來。 卸甲祥瑞網到離人谷時,因為娃娃屠蘇罵白狼,雙方動過一次手,其間憨子十一一掌拍碎了誇佬的靈元黑燕,就是這一聲怒響,讓曲青石醒了過來。 曲青石的身體被法術控制不能稍動。眼睛也睜不開,不過卻能聽到眾人的談話,很快就明白當前的狀況。 木妖已經入定施法,物我兩忘。這時候就算拿石塊砸他腦袋他也無法甦醒。 秦孑等人也不能這樣做,白狼在轎子裡虎視眈眈,只要有人試圖喚醒木妖,白狼就會立刻出手。 可曲青石醒了。雖然不能直接開口說話,但是他在試探之後,驚訝的發現,自己可以通過紅籐,與木妖神識交流。 他服了靈種變作木行身,又和木妖同在一個法術中,這才能無聲溝通。 木妖一輩子都在意氣用事,誰都不放在眼裡,不過這次被曲青石喚醒之後,也明白大禍臨頭了,所有人的生死都攥在自己的手心裡當下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繼續神叨叨的閉眼唱咒,心裡則在不停的算計著。 重列篷滂大陣,對木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給他幾天時間,接駁紅籐再催陣訣,很快就能大功告成,可是他給曲青石施法治傷。白狼自負不去理他;他要去回復篷滂大陣,白狼又怎麼可能坐視不管,再說時間也來不及,白狼廢話再多也說不了幾天幾夜。 幸好,木妖修為雖然差勁,但是對草木性子、木行道法卻有著大見解。雖然身處厄境,還是被他想出了一個破解之道,沒辦法設大陣,他還能偷偷做個小陣。依舊是圍著曲青石團團打轉。可咒法已經悄然改變,當然,療傷之事早就扔到了一旁,他在為小陣做準備。即便是秦孑、白狼這些大宗師。也都沒能看出來他在雖作設計。 離人谷中聯州立幾個時辰裡,白狼講述幾百年前兩場惡戰。情形波閹洲,是絕大的秘辛,可大伙在聽的目瞪口呆之餘誰都沒閒著,柳亦喚跨兩,青墨喊巫士,秦孑叫醒樹人高手等他們回氣。卸甲祥瑞等候破月三一。還有個木妖偷偷摸摸的做法陣 時值此刻,他的「篷滂小陣。終於列陣成功,在漫天銀梭灑落的同時,木妖也掐出了最後一個手訣! 篷滂大陣,是以奇樹篷滂為基,連接鎮百山無盡秀木,借力成陣; 篷滂小陣,僅僅是喚起這棵生長了不知幾萬年的怪樹之力,獨自成陣。比起大陣雖然威力遠遜,但是也盡可以撐上一陣。 只見一道濃濃的青綠靈元,從篷滂的傘冠瀰漫而起,看似輕柔飄渺。實則厚重堅韌。在木妖的尖聲催促下,霍然撲捲而起。 生死須臾間,篷滂妖元替眾人當下了那一道「破月三一。! 這個變故來得太突然,除了還躺不能動彈的粱辛之外,秦孑等人全都從喉嚨裡擠出了一聲怪叫,在愣了片刻之後,一個個身法如風,全都跑到了小境深處,篷滂之下。 旋即,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破月三一與篷滂妖元,在相持片匆之後,同時爆發出所蘊含的巨力! 攻的,卸甲山城千百年磨礪出的銳意戰陣;守的,窮盡萬載獨立天地的神樹天木!兩股巨力對撞之下。整座鎮百山都在震顫哀鳴,罡風呼嘯轉眼橫掃山川,所過之處山石崩裂山林不見。 天上的三一弟子也個。個皺眉,身形後掠。這一次碰撞之後,青綠色的妖元收攏成團,將整座小境都籠罩其間。法陣也正式成形。半空裡的三一弟子們,隨著掌陣真人的號令聲手訣再起,千盞銀梭匯聚成一道刺眼的天河,奔騰咆哮,開始轟擊法陣! 篷滂巨樹微微搖晃,一陣陣嘎啦啦的悶響不停傳出,在破月三一下苦苦支撐著,柳亦的臉色蒼白,在看了一會,確定銀梭暫時還攻不進境之後,這才回過神來,問木妖:「能撐多久?」 小陣發動之後,木妖也輕鬆了下來。翻著眼睛琢磨了琢磨,回答得挺心虛:「五天?要不三天」 劇戰之下,秦孑的臉色蒼白。開口想問什麼,可胸口一陣氣血翻湧。竟然說不出話來,深吸了一口氣後才勉強開口,問木妖:「三五天之內,有這座小陣撐著,夠時間把大陣重列麼?」 木妖現在也銳氣全無了,苦笑著搖頭:「不可能,大陣小陣都是借用了篷滂之力,想要列大陣,先得把小陣撤掉」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卸甲三一:「他們能給咱這個機會?」 秦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小娃娃屠蘇則轉頭望向了柳亦、青墨:「還能、能不能在請些援兵過來?」說話時,清秀的小臉上透著隱隱的希望之意。 巫盅傳人在剛才的惡鬥裡各自負傷不輕,此刻對望了一眼之後,同時歎了口氣,緩緩搖頭。 苗人跨兩接口,還是那副啥也不在乎的語氣,對著屠蘇笑道:「你這訝仔兒腦子疙疙勒,卸甲的龜兒厲害,梭子破不掉,白毛巾打不過,再叫援兵來送死?」 矮胖子巫士也跟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卸甲山城這次亮出的陣仗太大了。別的不說,只論眼前這道「破月」大司巫和老蝙蝠都閉關來不了,其他高手就算趕來也只有送死的份。 纏頭和巫士自然也有自己的厲害戰陣。可趕過來之後說不定還沒來的及結陣,就會被人家打散。 青墨看屠蘇滿臉的失望,心裡有些不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同時望向了秦孑:「要是鬚根肯出手,說不定還有望 不等她說完,秦孑就搖了搖頭。淡淡地回答:「破月三一趕來前。師叔祖都不曾出手,現在就更不會現身了,也許他根本就不再谷中。也許他在谷中卻不能動,也許、也許就算咱們全死了,離人谷拼先,了。在他眼裡也是無所謂的吧。」 只能堅持三五天,不見鬚根更沒有援兵,所有人都用盡心機,到最後也不過是等死二字! 柳亦懶得再廢話了,伸手指了指還是「百花叢。的曲青石,望向了木妖。 木妖明白他的意思,臉上突然露出個滿是邪意的笑容,一時間盡顯妖孽本色:「他現在沒事,但是也的跟咱們一起死!」 木妖的療傷法術中途不能停頓,否則曲青石必死無疑。不過木妖暫時用一根紅籐,將化做草木身的曲老二與篷滂怪樹連了起來,藉以保住他的性命。此玄一人一樹變成了同命共生的「並蹄蓮小陣不滅,篷滂無恙,曲青石自然也死不了;小陣被毀,篷滂枯萎,曲青石隨之喪命。 柳亦不再理會木妖,而是一伸手。抓起了青墨的小手。 青墨嚇了一跳,一甩兩甩都沒能掙脫,看樣子除非用巫刺來扎他,否則休想讓柳亦鬆手,想開口斥罵,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想要去呲牙做個憤怒模樣,可面團團的小臉已經變成了個紅蘋果,最後還是咬著嘴唇,跟著柳黑子一起走到哥哥身邊。 柳亦嘿嘿一笑:「這次還真死在一起了,老三也過來,,老、老三呢?」 老三不在篷滂小境之冉! 剛剛出去打架的個個。都是宗師,論修為和戰力,梁辛比起秦孑、跨兩和胖子巫士都差得遠,可論到短途裡的身法,梁辛絕對第一。所以」青墨在撤到篷滂樹下也後,都爽入為主,以為梁辛井四拙隨後又是破月攻陣,又是議論生死,把他給忘了,, 至於小汐、鄭小道這些人,在巨力爆發的時候就被巨響震得昏厥過去,現在還未醒來。 其實,從破月三一發動到現在,前後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連續的生死輪迴、情勢變化來得太快,任誰都被奪去了大半心神,甚至心眼靈活的柳亦,壓根不知道粱辛早在破月發動之初,就摔不能動彈了。 柳亦發現梁辛不再,臉蛋子更黑了。身子一晃就向外面衝出可才到小境邊緣,突然覺得一股自己絕無法抗衡的力量掀起,把他又扔了回來。 木妖撇著嘴說道:「陣法成形之後。外面進不來,裡面也出不去 不光老三沒回來,老叔也沒回來。 篷滂小陣成形之際,大夥一窩蜂的往回跑,也只有老叔看見了梁辛。可老叔的修為低動作慢,剛剛才抱起梁辛,兩陣相抗的巨力便炸裂開來,爺倆難以抵抗,一起被掀飛! 紫薇有難時,北斗盡臣道躍出護主。七盅紅鱗震顫而起,不用梁辛指揮便錯落翻飛,護住了他和老叔。替他們擋下了大部分力道,可即便如此,梁辛還是感覺,自己叔侄二人彷彿被巨靈神狠狠拋出似的,風聲像打雷般灌入耳中,目光根本跟不上周圍景象移動的速」 兩人在巨力的裹挾下,一頭撞進了附近的一座山峰。紅鱗何等鋒銳堅硬,山石在它們面前比著豆腐也差不多,轉眼就被層層挖空」現在的情形,身前有可怕的巨力,把粱辛叔侄務進重甲大山,而紅鱗呼嘯旋轉,牢牢護住主人,在消減巨力的同時開山挖道,替主人清空身後的障礙,附近如果有穿山甲精怪,指定會被梁辛羞得滿臉通紅,挖個地縫藏起來再說。 此剪「破月三一,之力都被篷滂小陣接了過去,梁辛身上的刺痛很快消失,身體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甫一能動,梁辛立刻把老叔護在身後,可當他看清老叔樣子的時候,忍不住又是一聲驚呼! 老叔的臉色蒼白如紙,本已修成實質的身體,現在又變得有些透明了」篷滂小境前那一場惡戰。人人都是六步宗師,唯獨老叔,不過才五步初階的修為,雖然有紅鱗星陣相護。可還是免不了受傷,隨後事事緊迫,老叔只求去救梁辛的小命,根本顧不得自己,在巨力湧動中受傷更重! 梁辛又驚又急,接管七盅紅鱗,空打出來,不停的抵消巨力,他們也越退越慢。 老叔雖然身遭重創,可神智卻依舊清醒,心裡明白梁辛想要再回到戰場,急忙把木妖又重啟法陣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只不過老叔可分不出那是大陣還是小陣,還以為木妖徹底恢復了守山大陣。 梁辛心裡著實鬆了口氣,又在巨力的衝擊下後退了一段之後,緩緩的站穩腳跟,正想詢問老叔的傷勢,不料全身的皮膚倏然緊繃,身後又現警兆! 旋即耳畔傳來一聲驚呼,再回過頭去看,負在身後老叔不見了」其他的一切正常,只是老叔沒了! 要知道自己正入主星陣,和七盅紅鱗直接結成了「北斗拜紫薇,的陣勢,身前身後、上下左右時時刻刻都有紅鱗相護,就算是白狼出手。也只能先摧毀星陣,在捉拿老叔。 梁辛愕立當堂,可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左手手腕又傳來一陣劇痛,彷彿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猛的抓住了自己,跟著用力猛拖,要把自己接到山腹中去! 梁辛驚駭欲絕,與七盅紅鱗合在一起,北斗拜紫薇立刻發力,可根本找不到敵人,任憑他怎論亂打。炸得頑石崩裂,也還是擺脫不了那只看不見的大手,在短短相持片刻之後。梁辛敵不過拉扯的怪力,硬生生的被對方拽了「下去。! 隨即天旋地轉,身體膨脹欲裂。皮膚卻緊緊繃住都快要錮斷了骨頭。眼前流光亂舞,耳朵裡則被灌滿尖銳的嘯叫! 梁辛渾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刻什麼身法、星陣全都用不上了,全沒有一絲反抗之力!好在時間不長,終於身體身體一沉,四仰八叉的跌到了地面上。 跟著又是一陣稀里嘩啦的怪響。七盅紅鱗亂七八糟的摔落身旁,要不是有星魂主持,梁辛非被亂刀分屍了不可。 地面堅硬,空氣冰冷,梁辛是臉著地,摔得牙齒都鬆動了,可他活了二十年,就從沒想過,原來摔跤的滋味原來這麼好。 處境詭異,心裡又惦記著老叔,顧不得自己還頭暈腦脹,梁辛咬著牙睜開了眼睛,隨即滿是意外的咦了一聲,只見」滿眼都是螢火蟲,藍汪汪的螢火蟲。 在仔細看看,直到眩暈漸漸消失。梁辛才總算看明白了,在他身旁。只有無盡骸骨,藍汪汪的又哪是什麼螢火蟲,乾脆就是無盡磷火!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嘩啦一聲響,幾隻骨頭棒子錯動,從下面鑽出來一個圓滾滾的腦袋,望著梁辛愣愣出神,過了片刻之後,突然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娘俟,是個活人!」 說話之間,亮晶晶的口水,從他的嘴角淌下,蜿蜿蜒蜒,掛在了下巴上」, , 第一七二章 大眼小眼 認骨頭下鑽出來的,只是顆圓滾滾的腦袋。他的身體心斥在骨堆裡。 這個人滿臉肥肉,目光癡呆,長相看上去略顯蠢笨,其他到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梁幕向後猛跳,心念到處七盅紅鱗立刻呼嘯而起,結陣護住了自己。 同時,粱辛目光流轉,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草草一看之下便心驚肉跳! 他是被「篷滂」「破月,兩陣相抗時蕩起的巨力,夯進了鎮百山中一座尖峰的山體之中,隨即才被古怪的力量「猜。住手腕,硬生生的拉到了此處,按理說,這裡應該是山腹之內。 所謂山腹,指的是大山內部的中空之地,再大也應該有個盡頭。特別是鎮百山中,百峰孤峪形若尖錐。每一座山峰佔地不過十數里方圓,整座山峰就那麼大,山腹能有個三五里就了不得。 可這裡一望無際,憑著梁辛的目力根本就看不到盡頭,方圓之境何止百里!而真正讓他毛骨悚然的是。腳下、周圍、身前、遠方,密密麻麻盡數鋪滿了森森白骨,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有人骨,有獸骨,甚至梁辛還看到了幾根魚刺,各種各樣的骨頭,大小不一,形態各異,卻全做森白之色。比惚之中,梁辛只覺得自己正置身於一片汪洋。骸骨汪洋! 圓腦袋看到紅鱗,卻一下子愣住了,脫口問道:「你是梁辛?」話剛出口,臉上立刻升起濃濃的悔恨之色。 梁辛莫名其妙,他不認識眼前這個。「圓腦袋」略略轉念之後便恍然大悟,對方能通過紅鱗認出自己,多半是已經見過了老叔,立亥踏上兩步,語氣中不自覺**了幾分敵意,追問道:「老叔在哪裡?」 被「抓,來時的情形詭異,現在身處的環境又異常險惡,梁辛可不敢把陌生的圓腦袋當朋友,說不定自己叔侄二人,都是被這人抓進來的。 不料他才稍顯敵意,腳下那片一望無際的骸骨,就猛的震動了起來。卡卡的個頭摩擦聲連成一片,彷彿幽冥叱吒,警告他不得輕舉妄動!圓腦袋對骨海震顫恍若未聞,只是盯著梁辛,聞言搖了搖頭:「風習習無礙,他正修行。」搖頭之際。亮晶晶的口水都被甩了出來。 說完,兩人身旁數十丈處,骨海突然掀起了一個大浪,喀略轟鳴中。一大片白骨彷彿沙丘似的越拱越高。不過幾個呼吸間,便聳立成一座白骨小山! 老叔正端坐在「山壁,中央。雙目閉合神情恬靜的入定,隱約可見的,周圍的白骨正有些黑煞氣息氤氳撩蕩,看樣子正是在療傷。 梁辛這才鬆了口氣,對眼前的情形卻疑惑更甚了,但是不等他詢問。圓腦袋就冷笑了一聲:「先別急著亂認親戚,你真是梁辛?」 梁辛趕忙點頭,這次還是沒來得及開口,圓腦袋又搶著問道:「那我問你,風習習姓什麼?他侍候的第一個主人叫什麼?他第一次給粱辛帶的什麼吃食?猴兒谷在什麼地方?風習習在哪裡修煉成鬼王的,」 圓腦袋一開口,就扔出了十幾個問題,每個問題都與老叔有關。 梁辛笑呵呵的一一作答,每答出一題,圓腦袋的臉上就多出了一重失望,等梁辛全都答完答對之後,圓腦袋還是滿臉不甘,又開始皺眉去想新問題。 梁辛也一頭霧水,看圓腦袋的意思。非要證明自己是冒牌貨才肯善罷甘休似的,當下滿是納悶的笑問:「我是不是梁率,關係很大?」 圓腦袋嗯了一聲,回答的挺誠懇:「你要不是梁辛,就不用礙著風習習的面子,便能吃了。」 梁辛嚇了一跳,趕忙回道:「我就是梁辛,錯不了的,不信你再問!」 再回答問題時,梁辛心理壓力大了許多, 圓腦袋是鐵了心想要吃新鮮人肉,問的問題牽涉更廣泛了,從鬼僕到罪戶大街報恩,一直問道外面離人與祥瑞之戰。 這些問題自然難不住梁辛,可作答時,心裡又升起了另一重疑惑:「老叔與你早就相弛」 風習習和他前後腳被「抓。到此處。算起來,老叔也不過比著自己早到片剪,但是圓腦袋的問題,大大小小幾乎貫穿了老叔這十幾年的經歷。憑著老叔的口才,要把這些事情都絮叨過來,最少也得花上幾天的功夫,哪是相識片刻就能瞭解清楚的。 圓腦袋卻皺起了眉頭,似乎覺的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回答道:「風習習下來的時候我們才認識的,不過,他來的時候可不短了。」 風習習墜入此處時,已經身受重傷。沒說兩句話便支撐不住了,圓腦袋也是鬼煞之身,在這裡被困了不知多少年,突然見到一個小鬼同類。自然捨不得讓他就這麼死去,急忙幫他療傷。 不久之後,老叔傷勢好轉,兩個人說說笑笑,此處暗無天日,他們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到後來兩個鬼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又無聊起來,圓腦袋一時興起,要幫風習習修行鬼術,又過了一陣,梁辛才掉進來。 按照圓腦袋的算計,這段功夫,就算不到一年半載,至少也有三五個月的光聳了。 梁辛傻眼了,張大了嘴巴,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圓腦袋立刻抓住時機,大聲喝問:「風習習的兩個門徒叫啥?」收曰著梁辛不回答,圓腦袋霍然大喜,腦袋旯,雖未系印,賢石叫森森煞氣,就已經壓得紅鱗顫抖,甚至都守不住「北斗拜紫薇。的陣勢!梁辛這才一驚而醒,急忙喊道:「莊不周宋恭謹!」 轉眼之間,風平浪靜。 圓腦袋「浮,在骨海上,挺遺憾的歎了口氣。 梁辛雖然沒死,可也被剛剛的情形嚇得臉色煞白,瞪著圓腦袋想罵。可最終還是不敢,苦笑道:「我就是梁辛,如假包換。你要真想吃人,大不了我就跟你拚命,用不著弄那麼多噱頭。」 圓腦袋卻莊重搖頭,滿臉正色:「不行,總要弄清楚了再吃」。 梁辛懶得和他在「吃肉。上糾纏,帶著紅鱗小心翼翼的圍著圓腦袋轉了一圈,深吸了口氣,問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圓腦袋對這個,問題不怎麼感興趣,不過還是開口回答:「我叫浮屠。陰煞鬼身,算起來和風習習同宗,卻不同源。」說話時他的雙眼始終盯在粱辛臉上,隨著他的腳步也轉了一圈,身體仍在白骨之下,梁辛眼中只有一個腦袋跟著自己轉,及詭異又好笑。 梁辛愣了愣,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神情。他再孤陋寡聞,也知道「浮屠。有兩重含義,其一是佛陀,其二是佛塔,一個喪物給自己起名「浮屠」就這就好像一頭老鼠名叫「大花貓。或者「老鼠夾子」一樣可笑。 圓腦袋見他神情有異,也不多辯解什麼,只是嘿嘿笑道:「小子,你站穩了!」話音落處,骨海之中再度巨浪咆哮,目力所及之處,無盡森森白骨全部躁動起來,拱起一座又一座巨浪,從四面八方向著圓腦袋聚攏而至! 梁辛絕對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也被眼前的異象驚得目瞪口呆! 數不清的白骨蜂擁而來,層層拼湊,不多時,就在他面前搭起一座三十餘丈高矮白骨寶塔,胖腦袋正嵌在寶塔的中央,笑嘻嘻的望著他:「我的真身法形,就是浮屠,所以我名叫浮屠。」 腳下的白骨之海消失不見,梁辛就懸在半空裡,他還不會飛,身下卻有一股軟綿鼻的力量托住了他。應該是浮屠施法。省得他掉下去還得去撈。 圓腦袋根本就沒有身體或者說。他的身體就是先前無盡的白骨。粱辛進來之後,一直都踩在人家身上! 只不過規模上似乎還有差異,骨海大的漫無邊際,別說一座三十丈的高塔,就是拼成一座千仞高山都綽綽有餘,可浮屠成形後,白骨一根不剩。 還沒等他把疑問提出來,眼前的高塔就不斷縮從數十丈一路縮小到八尺上下,比著梁辛只略高一點。梁辛這才恍然大悟,他早就聽說過,厲害的神仙鬼怪能隨意伸展身形。一副身體既可以大如山嶽,也可以小若蟲秀,浮屠的身體,就是無邊骨海拼湊起來的,可成形之後卻大小隨心。 不過,不管寶塔怎麼變,那顆圓滾滾的腦袋始終大小不變,望著梁辛鏗鏘喝問:「莊不周以前是幹什麼的?。 「開棺材鋪!」 嘩啦啦的亂響轟蕩,骨塔散了。無盡白骨噴湧而出,再度鋪滿了整座空間,浮屠懶洋洋的解釋了句:「還是散開身體舒服些。」浮屠還算守義氣,有了老叔這層關係,在證明「梁辛不是梁辛之前」倒不會胡亂吃人。 梁辛吐出了一口濁氣,雖然被浮屠的真身震得心緒不寧,可更讓他疑惑的,還是自己和老叔前後進入此間,卻差異了幾個月這麼長的時間。 看上去,這裡很像猴兒谷深潭封印下,神仙相的那個,「飯堂」只不過效果網好反了過來。在「飯堂。中短短一會功夫。外面過了幾個月;而此處的幾個月,卻是件面的一轉眼。時間在這兩個地方都出現了差異,除了效果相反之外,這裡比起飯堂。似乎還要更「有勁。些。 當初梁辛等人在飯堂了呆了不到半個時辰,人間過了三個月;這裡的差異則要更大。 圓腦袋在骨海上漂啊漂啊,慢慢漂到了梁辛跟前:「想什麼呢?」 梁辛也不隱瞞,把自己想到的事情。一樁一樁說給他聽。浮屠眨巴著眼睛,聽的津津有味,不住口的催促:後來呢,後來呢」 等梁辛都說完了,浮屠才美滋滋的長出一口氣:「我先前聽風習習說過猴兒谷大眼的事情,當時還跟著他一起嘖嘖稱奇來著,可沒想到,我被困的地方竟然是小眼!」 浮屠的點評語氣輕鬆,跟沒事人兒似的,好像被困於此間的不是他。 梁辛卻聽得一頭霧水,苦笑著問:「什麼大小眼,啥意思?。 傳說中土之上有兩處奇**。俗稱大眼小眼。 傳說裡,大眼連天,所以其中時間過的奇快。眼中一日,人間百年;小眼通陰,其中的時間幾乎凝固,此處的積年累月,人間不過彈 遠古時關於大小眼的來歷、成因眾說紛紜,最終一種說法得到了公認:這兩處奇**,是天地乾坤的陰陽兩極、是中土的兩顆定盤星! 如果把中土世界看做一盞八卦,那大小眼,就是陰陽雙眼。雙眼之間遙相呼應,彼此關聯,如果大眼震顫,小眼也會隨之震盪,反過來亦然。 天地間、中土上靈元流轉,生生不息,都犬小眼有關,雙眼穩固,才能乾坤永駐六所以中土上各個宗族達成協議,聯手施展**力鎮住了雙眼,大眼以谷藏之小眼以山封印,把大眼永遠的隱藏了起來。 梁辛弈得頭昏眼花,趕忙打斷了浮屠的話,問道:「大小眼與中土乾坤有關?所以把它們封印 浮屠明白他的意思,不等問完就回答道:「大小眼事關靈元流轉、天地安危,要是被破壞,中土必遭其害。」 大小眼著兩處奇**,時時刻刻都向外散發著巨大的能量,循著能量波動想要找到它們並不困難,早在遠古時,就有喪心病狂的邪魔,想要通過毀掉大小眼來摧毀中土。 雖然這些圖謀都被各宗高手化解。可也把大伙都嚇得夠嗆,最後聚到一起商議之後,合力施法**術,把大小眼封印,繼而各宗立誓。絕不將大小眼的方位洩露出去,又銷毀了關於它們的所有記載。 這便等若把大小眼藏了起來。千萬年之後,就再沒人知道這兩處奇**的存在。 所謂封印,也並不是將大眼擋住、填死,只不過是修改山形地貌。再加以法術輔佐,隱蔽掉了大小眼發出的能量震盪,讓人無法找到他們罷了。 實際上,大小眼對天地乾坤的作用依舊存在,只不過是變得隱秘、無法察覺了。 時過境遷,當初參與此事的各個宗族或消亡或繁榮,可無論生死存亡,他們都信守承諾,大小眼的秘密始終被嚴格保守,到了後來果然如眾人所願,天地之間,徹底沒有了「大眼、小眼。這個說法了。 浮屠也算是天地間的異數,活了無盡歲月,可也僅僅知道大小眼對這個說法,並不曉得這兩處奇**究竟在哪裡,直到梁辛說起進入他與老叔在時間上的差異之處,才恍然大悟。自己所在之處,就是時間幾近凝固的眼。 鎮百山造型奇特,現在看來。多半是應和了某種陣法,用以來「封印。小眼。 梁辛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這裡是小眼,時間幾近凝固,外面一句話的功夫,這裡就要過幾個月」聽浮屠的意思,他是被囚禁此處的。但是離人谷在鎮百山創立門宗。已經數千年了,如此計算,這頭寶塔鬼,究竟被囚禁了多久啊。過了片刻,他才小心翼翼的問浮屠:「那你是怎麼到這裡的?」 浮屠眨了眨眼睛,樂了,帶著幾分得意,幾分自得其樂,還有幾分滿不在乎。 它是天地所生、戾氣化身的怪物,自出生起最大的感覺就是「餓」所以他便不停的吃,人畜鳥獸,只要有血有肉的東西,就是他的珍暖美味,生靈被它吞掉,血肉化作浮屠生長的養分,而骸骨則變成了它身體的一部分,粱辛腳下的骨海,就是浮屠一輩子吞掉過的所有生靈! 這樣的怪物,就算再怎麼講義氣、有原則,也是個惡魔煞鬼,必為天下所不容。 遠古時,各族林立,人、蠻、妖、鬼旗鼓相當,可無論哪一族都不能容忍浮屠所為,眾家聯手之下。總算把這座白骨塔擊敗。 不過擊敗歸擊敗,浮屠秉承天地造化,任誰也殺不掉它,也只能將它封印在大海中的一座小島之下。 聽到這裡,梁辛愣了愣,皺眉道:「大海中?」 浮屠搖了搖頭,笑道:「你接著聽我說嘛!」說完,停頓片方之後。突然開口:「風習習在官道上遇到過一個能說會道的女鬼,叫啥?」 「頭七!」梁辛恨恨跺腳:「有完沒完,我就是梁辛!」 浮屠訕訕的笑了兩聲:「總有點不甘心來著。」 要不是打不過,梁辛早動手了。但是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壓低了聲音問浮屠:「我老叔還記得女鬼頭七?他是不是,有點那個意思?」 浮屠擠眉弄眼,笑容曖昧:「我看挺像,風導習老實巴交,腦子裡就想著報恩,其他的一概不管。可偏偏對那個女鬼記得牢固」 說著,兩個人一起嘿嘿嘿的低笑了起來。 笑了半晌,梁辛才想到跑題了。趕緊咳嗽兩聲,浮屠也不等他說下去。就趕忙拉回了正題。 年月不可考,這頭怪物不死不滅,渾不把時間當回事,在海底被鎮壓了不知多久,突然有一天感覺到海島封印有所鬆動,繼而震動越來越強烈,終聲巨響中汪浪轟天海島崩碎,浮屠初見天日! 說到這裡,浮屠停頓了片亥,這才繼續道:「你不曉得,海烏封印設計得無比巧妙,網好鎮住了我所有的力量,我被鎮在下面,根本無法反抗,就算窮盡天地,也休想出頭。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浮屠無力掙扎,;卜島又不會自己崩裂,是有人從外面毀壞封印,救出了浮屠。 當時浮屠還以為,是自己以前的朋友趕來相救,可他卻沒想到,自己才剛剛恢復自由,還沒來得及抬頭天上的太陽,突然一道道威力驚人的神通,從四面八方席捲而至,把它打得怒吼連連! 如果葫蘆師父也在旁聽,一定會感慨一句:奇哉悄也! 毀掉封印。放出浮屠,卻二話不說直接開打」,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腆燦。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七三章浮屠餓了 異生的怪物,總有此天甘的脾屠講義與。諾千膛恩圖報。 可他畢竟是條亙古惡煞,被放出後就挨打,開始還忍耐著想把話問明白了,但不管他怎麼問,對方就是不作答,只一個勁的狠打,浮屠被激起了凶蠻性子,咆哮一聲開始反擊。 對方的實力不弱,但是比起浮屠還要差上不少,打了一會就支持不住,開始逃跑。 浮屠催動神通就追了下去 就這樣,對方邊打邊逃,浮屠則邊吃邊追,所過之處無論人畜,都被他吞了個一乾二淨,說到這裡。圓滾滾的腦袋似乎有些意猶未盡。吧唧了吧唧嘴巴,狠狠吞了口口水。 浮屠追殺著打他的人,從大海回歸中土,一路衝進了鎮百山之內,對方破山而入,浮屠也如影隨形,眼看就要抓住敵人的時候,突然怪力湧現,即便以他的神威也難以抗拒,浮屠到這裡的情形,與梁辛、老叔差不太多。 說完事情的經過,浮屠才呼出了口悶氣:「我本來還不明白,自己究竟中了什麼埋伏,原來被人家引到了奇**小眼中!」 傳說小眼,連通幽冥。是天的陰極,所有任何鬼煞、喪物經過附近都會被吸到其中,任憑你法力通神也無可抗拒。 梁辛又迷糊了,浮屠倒耐性不錯,笑道:「這其中的情形,略略有些複雜,你聽我慢慢說來。」 大眼眼,看上去陰陽對稱。可實際上小眼要比大眼更神秘些。 比如小眼與人間的時間差異。要大於大眼和外界的差異;另外」眼還有個特殊的屬性,陰鬼喪物只要一靠近。就會被它吸入其中。 陰極小眼吸鬼這個;屬性,看上去似乎對凡人、修士、精怪等諸宗都沒什麼壞處,實則不然,鬼物被吸斂進來,這個過程和「流星墜地。差不多,少不了一次狠狠的碰撞,如果小鬼還好些,若是浮屠這樣的惡煞被吸進來小眼必會大大的震盪一番。 小眼一震,大眼也隨之躁動。兩極不穩,中土必會現出一場極大的天災,即便到不了天塌地陷的程度,生靈塗炭在禍橫生也是免不了的。 古人合力將大小眼封印、隱藏,可「小眼吸鬼。這個天生的屬性,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克服。好在小眼吸斂喪物,也是有個距離限制的,離得遠沒事,一旦進入「有效距離」就會被吸走。這就彷彿,小眼周圍有個圈子,圈子之外再怎麼折騰都沒事,但是只要把一根手指伸進圈子,鬼物就會被立玄「抓走」 有了鎮百山之後,除非開鑿石壁鑽進山裡,否則不會進入這個距離。所以,雖然小眼的這重屬性無法克服,但實際也被大山給藏住了,鬼也都挺忙的,沒事誰也不會跑到這裡來開鑿大山。 浮屠和老叔一樣,都是以神通開山,進入山峰內部,結果踏入了小眼吸鬼。的範圍之內,先後被抓來了。梁辛聽得目瞪口呆,試探著追問:「眼只抓鬼,不抓人?」 在浮屠點頭確認之後,梁辛的臉色變得鐵青,聲音也乾澀了起來:「這麼說,我也被抓了」我、外面惡鬥的時候我就死了?可變了鬼我自己也不知道?」 浮屠猛的爆出了一陣大笑:「放屁,你活得細皮嫩肉香甜可口,正經是個活人,你要是鬼,我才犯不著去問你那些問題。對了,我且問你,風習習,」 梁辛怒而跺腳,橫眉立目的喝道:「待會再問,那我為啥也被抓下來了?」 浮屠的神態懶洋洋的,說出來的話異常拗口:「你手腕上綁了喪家法術煉製的喪家法寶,週身上下鬼氣繚繞的,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可哪能瞞得過陰極眼 不等他說完,粱辛就恍然大悟,揚起左腕,一條青色絲繩輕輕纏縛著一枚骨頭珠子,正是青墨送給他的眉心珠。 這下算是真相大白了,梁辛被吸入鎮百山下的陰眼,全是拜「阿巫錦,所賜。 浮屠繼續對他說道:「小眼只吸鬼不抓人,你摘了那件喪門法寶,就能離開此處,不過」得先等風習習醒來,確認了你就是梁辛再說!」 梁辛已經放鬆了不少,把七盅紅鱗收回到須彌樟之內,盤腿坐了下來。笑著點頭道:「嗯,可得弄清楚了。我要不是梁辛,你便能打打牙祭了!」 浮屠一本正經的點點頭:「是啊。好容易下來個活人。」 陰極小眼,實際座化外之境,雖然存在於天地之冉,可空間、時間都自成體系,它與凡間的接縫處,已經被鎮百山牢牢壓住。喪鬼被吸到其中之後,行動施法都不受妨礙,可是無論再怎麼強大,也無法通過那道連接凡間的縫隙,這不是術,而是法、是律,是天地和眼的規則,浮屠或許天下無敵,可也無法對抗這道「法。 梁辛是活人,所以不受這個限制,只要他想離開,便能從容通過接縫。然後發力擊穿厚重山石即可。 梁辛又望向不遠處,骨頭山裡的老叔。還沒等他開口,浮屠就搖了搖頭:「我都出小粉,風習習就更不用說了,我幫他增加修為,也不討是想讓心居的長久些,多陪陪我!不過,你要是骨珠足夠多,到是隨時可以來探望他。又或者」說著。浮屠露出了一個笑意:「你想辦法把他變成活人,就能離開了。 不過鬼煞還陽,逆天改命,這事可不容易做得到!」 梁辛一下子來了精神,不怕難做,只怕沒希望,立刻追問如何還陽。可浮屠卻搖搖頭,具體怎麼做它不知道,也從未研究過。梁辛也不失望,他認識的高人多,大不了出去再想辦法,呵呵笑著說道:「要是找到了辦法,我把你也還陽了一起**去,不過你可不能再吃人。」 浮屠哈哈大笑,引得骨海都跟著一起顫抖了起來:「風習習或許還有可能,畢竟他是冤魂所化;可我卻是天生地養的虐戾怪物。有今生沒來世,絕不可能還陽的 大笑之後,浮屠又向前漂了漂,湊近梁辛,它叫浮屠可惜了,應該叫浮漂才對:「風習習說,梁辛心眼靈活,那你幫我想想,有人把我的海島封印解開,卻又引著我來這裡繼續封印,到底是為啥?」 這什事梁辛也想不通,照他琢磨。應該是海島封印不穩了,所以負責照看封印的後代才把他引到陰眼。可浮屠卻大搖其頭,海島封印借用了大海的水行之力,只要大海不枯竭。封印就不會垮,除非有人從外面惡意破壞。 而且陰極小眼被封印的事情。早在浮屠誕生之前。到了浮屠的時代。或許還有人聽說過大小眼,可不會再有人知道大小眼的具體所在,至少封印他的人不會知道。 一提到大小眼都被隱藏江梁辛突然愣了愣,困住浮屠的這座小眼,所在的位置不為人所知;那猴兒谷中的大眼,又怎麼會被「神仙相,找到了」浮屠在這裡被鎮了千千萬萬年,梁辛可不覺得神仙相是比浮屠還要更久遠的怪物。 浮屠看傻乎乎的發呆,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眉花眼笑地挺開心:「風習習說過,梁辛是個聰明小子,可你卻不怎麼機靈。」 浮屠哪都挺好,就是總惦著吃自己,梁辛趕忙跳起來,後退了幾步。有些哭笑不得:「總得容我想想。正著推推不動,咱先反著推,害你的人,照理說不該知道小眼在哪對吧?。 不等浮屠說什麼,粱辛就繼續道:「可是大小眼之間彼此會有聯繫對吧?大眼如果出了事,震盪起來小眼也會隨之震盪,對吧?雙眼震盪下,古人設計的封印也難以遮掩它們散發出的能量了,對吧?也就是說。找到了大眼,自然也就有辦法找到小眼,對吧?」 一連串的對吧,浮屠傻眼了。張大了嘴巴想了半晌,才喃喃的回答:「對、對吧。」心裡想的是,我不就是想吃口人肉嗎,搞得也太複雜了,對吧! 梁辛來了精神,繼續道:「有人想要把你封印在小眼裡,就得先找到小眼,怎麼才能找到小眼呢?找大眼!找到了大眼,自然就找到了眼」。 說著,梁辛頓了頓:「別問我怎麼找大眼,我就知道,神仙相找到了大眼!」 浮屠已經聽老叔說過神仙相的事情,當下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神仙相找到了大眼,所以也就知道了小眼的所在,找到小眼之後,他們就把海島封印炸碎,隨後把我又囚禁到這裡?」 梁辛一笑,反客為主,淡淡的回答:「你說的,有道理 大眼與小眼有關小眼與浮屠有關。大眼與神仙相有關,梁辛終出了一條線索,把這三套關聯全都嵌了進去:神仙相先找到大眼。又通過大眼找到了小眼,再把浮屠騙到了小眼之中,永加封印。 浮屠滿臉疑惑,皺起雙眉苦苦思考,梁辛從旁邊看著,心裡鬆了口氣,估計暫時不會被吃掉。 骨海之中一片寂靜,過了一陣。浮屠才抬起雙眼望向梁辛,語氣裡透著股淡淡的無奈:「剛才我問你的問題是:為什麼他們要把海島封印解開,放我出來,卻又把我誑到小眼來封印?」 說完,浮屠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你找出來的答案,讓我覺得撫,」挺餓!」 不用鏡子,梁辛也知道自己笑的有多難看,他整理出來的這套線索。雖然把三個「有關。都放進去了,可說不通的地方太多,最要命的是。這套線索根本回答不了浮屠的疑惑。 浮屠呵呵一笑,對梁辛鼓勵道:「我餓!」 第一七四章 不如修煉 粱辛馬上退開幾步。坐在骨頭堆開始重新思索。時刀奸幾根骨頭充當道具,擺放一番。 浮屠的案子,除了三個「有關。就再沒其他痕跡可循,梁辛能做的。也僅僅是按照兩個義兄以前教過他的法子,把所有已知的條件擺出來。隨後尋找其中的因果關係,把這些條件全都合理的串起來。 他剛才整理出的那套線索,雖然串起了三個。「有關」可是卻不合理,這便說明其中的因果關係錯位了。這次,梁辛發愣的時間更長了。浮屠等得無聊,哼著個誰也聽不懂的調子,慢慢悠悠的漂來蕩去」直到半晌之後,梁辛才猛的大笑了一聲。在抬頭看,浮屠已經漂出好幾里了。 圓腦袋異到大笑,風馳電掣般的沖了回來,梁辛不等他再發問就笑道:「剛剛弄反了,這次差不多了!」 剛才的推斷裡,梁辛擬出了一個重要的前提條件:不知什麼原因,神仙相知道大眼的所在。 這是因為他在猴兒谷深潭下見過神仙相,便先入為主,以對方得知了大眼所在,繼而通過大眼找到小眼的,而找小眼的目的,則是為了給浮屠換個牢房。 可這次,他不停的到騰著三個,「有關」不停的排列組合,直到有一次在無意間,把那個前提給逆轉了過來」神仙相最開始找到的靈**不是大眼,而是小眼這一下諸多困惑一掃而空,幾乎所有的事情。全都能解釋得通暢了! 神仙相不知從哪裡得知了陰極小眼的所在,但他們要找的是大眼, 轟擊眼,就能找到大眼。 引浮屠一頭扎進小眼,比著什麼轟擊都更有力! 這下雙眼震顫,中土之若天災橫生。神仙相卻循著能量的波動,找到了大眼。 剩下的事情,就和猴兒谷深潭中的發現全部對上號了,神仙相對大眼有所圖謀,可其中出現了叛徒,迷幻法術、天猿織錦,最終叛徒把所有的同伴都坑在了深潭之下 梁辛把自己想到的,從頭到尾說了個明白,浮屠終於動容了,一雙小眼睛溜溜打轉,一邊聽一邊不住點頭,到最後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胖臉上掛滿了開心愉悅,哈哈大笑道:「不錯,說得通,說得通!」 看浮屠的高興勁,很像私熟裡的娃娃解出了先生布下的謎題,哪像是這個陰謀裡的犧牲品。 梁辛也跟著笑了幾聲,這頭浮屠曾經肆虐天地,與它同代的,無論種族都恨不得把它千刀萬剮點燈熬油。現在被永遠封印,不見天日。便是它的報應了。不過梁辛卻有些納悶。浮屠身處牢獄,看上去卻並沒有什麼憤怒,總是笑呵呵的。 浮屠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意,臉上還是那副無所謂的神情,挑起一根眉毛:「你才活了多久?二十年?我呢。一萬年?十萬年?嘿,連我自己都算不清楚。你要也能活這麼久就會明白,再怎麼有趣的地方,待長了也會變得無聊,中土廣闊,可看久了也就沒意思了!天地是個籠子。小眼是個籠子,當初的海島封印也是個籠子,於我而言都沒什麼區別的。當然,能出去還是要出去的。外面有肉,這裡卻沒有!」 梁辛也笑了,問道:「你衝不過小眼與凡間的接隙,所以被困了這麼多年,就從未想過,施展法力來把這裡砸爛?」 既然出不去,那大家誰也別想好過。砸爛了小眼,整座中土都會給浮屠陪葬。 浮屠小眼睛一翻:「何止想過,還試過不知道多少次!可小眼神奇。無論什麼力量,都只能傷它一次。我墜入時引發了震盪,以後再怎麼施法都沒用了。」 跟著浮屠晃了晃腦袋,似乎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把話題岔開了:「你再琢磨琢磨,神仙相找大眼做什麼?」說完,浮屠又琢磨了一下,補充道:「風習習說過,梁辛機靈!」 浮屏被困已久,這些謎題在他眼裡有趣的很,自然不肯放過。 梁辛急眼了,大眼之內神仙相的事情,他和兩個義兄不知討論過多少次,最終都因為線索太少不得不放棄,柳亦和曲青石都破不了的案子。梁磨刀把腦漿子想開鍋了也沒用。浮屠要是因為這個又「餓,了。梁辛乾脆把自己洗乾淨讓他吃好了。 好在這次浮屠還算講理,笑嘻嘻的搖頭道:「你先別著急,咱倆一起琢磨。」 梁辛上上下下,仔細研究著浮屠臉上的表情,試探著問:「琢磨不出來,也不吃人?」 浮屠點頭,胖臉正經。 如果這個怪物不吃人,栗坪倒是樂意和他討論討論,畢竟,神仙相叛徒和自己勢同水火,而現在他手上的線索,比著原來也多了些,更重要的,浮屠來自遠古,掌握著許多已經消失的秘密! 梁辛又開始低頭尋思,光想還不夠。正要伸手擺弄骨頭,身前的骨海突然嘩啦啦的一陣蕩漾,再低頭一看:身前擺出了一大一,舊穎頭薔骨,大的看起來像是熊罷小的應該是猿猴的小浮屠笑的挺客氣:「大的就當大眼,小的則是小眼,你要啥樣的骨頭。跟我說一聲就成。 梁辛也樂了,琢磨了片刻之後,這才問浮屠:「除了你我三人,眼裡還有什麼?」 浮屠愣了愣,緩緩搖頭:「小眼是化外之境,根本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只有無盡虛空!」它在這裡遊蕩了千萬年,要是有什麼東西其他的東西,它早就找到了。 小眼吸鬼,又時間緩慢,靠的不是厲害寶貝?」 「當然不是!」浮屠回答得斬釘截鐵。 這片化外之境中,本身就時間緩慢。又因為是陰極,對鬼物喪氣來說就好像是個極大的漩渦,一旦靠近就會被吸進來,這些屬性是造化天成,與外物無關。既不是靈寶影響,也不是妖物作祟。 梁辛的神情愈發疑惑了:「大眼和小眼都是如此?那一千多個神仙相。拿著鑿子鏟子,去大眼挖什麼?」說完,梁辛抬頭,看見浮屠漂來漂去自得其樂,就知道自己問錯了人。 浮屠的資歷和歲數擺在那裡。知道的事情不少,但絕對不是個喜歡動腦子的鬼。 梁辛也無所謂。笑呵呵的又換了個話題:「你在外每的時候。見過神仙相麼?。 「沒有這次浮屠回答得很快:「照風習習說的樣子,這些神仙相的來歷不外兩個」其一,他們久匿中土,世代傳承卻不為人知;或者。他們是外來的蠻子 梁辛琢磨了下,點頭道:「嗯,跟沒說一樣」話說到半截,他又愣了住,皺眉追問:「外來的蠻子?哪來的?天上?」 浮屠一點沒客氣,重重的呸了一聲:「只聽說過升天的。沒聽說過天上下來過誰。不過青天之下。未必只有中土。中土世界的東南兩側都是海水,西蠻北荒的盡頭也是海水,說穿了,中土就是個大大的島子嘛。」 這個說法梁辛到是知道,也曾經有過不少修士,御劍飛仙,想耍飛到大海深處去看看,可大都一去不回。據說大海深處,天海之間還是一片混沌。陰陽難分,磁極紊亂,再高深的修士也難以辨明方向,十個去了。九個最終迷航再也回不來,僥倖逃回來一個,便要寫書立傳,警告後人別再去送死。 可浮屠卻撇嘴冷笑:「或許十個探海修士裡,有八個迷航活活累死,一個逃回中土,另外一個卻到了新天地,不回來了也說不定,只不過你們不知道罷了!再說,那片混沌之海,你們過不去,不見得人家就過不來!」 可歸根結底,神仙相的來歷還難以考證,不要說確鑿的證據,甚至連靠譜的線索都沒有。 梁辛又把事情仔仔細細的濾過一遍。到妾後還是無奈搖頭:「你的事情,大概便是我猜測的樣子,可神仙相找大眼做什麼,一時還不得而知。他們的出身來歷,他們怎麼知道小眼的所在」這些事情弄不清楚。就沒法往下猜了 說完,梁辛的手腕一甩,勁風呼嘯中七片紅鱗躍然而出,微微震顫著翻飛流轉。與主人組成「北斗拜紫薇。之陣。 浮屠被他嚇了一跳,腦袋向後漂了兩丈,失聲笑道:「先前都說了。這次猜不出來也沒關係,你這小娃還算機靈,吃了有些可惜 梁辛也樂著搖搖頭,沒搭浮屠的話茬,而是抬手指向不遠處正在白骨小山中修行的風習習:「老叔還要多久才能下來?」先前浮屠把話說得明白,在風習習確認他的身份之前,梁辛不許 開。 跟著梁辛也不等浮屠回答,就繼續笑道:「乾等著無聊,不如練功,」也該練功了!」 七盅星陣,如果打全了足足有三百六十五陣,可梁辛練到三陣連打後。就再沒提高過了。 這一年多裡,他忙著保命、忙著報仇、忙著救人、忙著破案,難得此玄突然多出了一段「百無聊賴。的時間,而更加造化的是小眼裡時間幾乎凝固,簡直就是用來修煉的聖地! 而他的七盅星魂,每多打出一個星陣,威力就會提高一層,經過這一年多的經歷,他的身法和身體都突飛猛進,憑著現在的條件,連打十二陣或許還有些遙遠,但連打個五六陣,他自忖問題不大,稍加練習就能得突破! 還有天下人間,離人谷的經歷。讓他對乾爹的功法,又有了新的領悟。可怎麼把領悟變成神通,還有的苦練與琢磨。 至於外面的情形,梁辛還以為木妖已經幫離人谷恢復了篷滂大陣,一眾親人朋友就此獲救,他卻不知道,木妖只是臨時弄出來一個陣。暫時護住了大伙,強撐三五天之後免不了還要大禍臨頭。 幸好,人間一天,陰眼」誰知道是多久!日08姍旬書曬譏芥傘 第一七五章北斗陣意 川在的梁辛,比起二堂會審時凡經強大得太多了,若追兵跟吼,促成他修為突飛猛進的有三個原因:一,官道上小汐睚眥手發作,導致眾人纏作一團,七盅星魂搶來了兩個五步初階之力,雄渾了許多;二,深海中為了保命,應付亂流在前、對抗體內錯亂星魂真元在後,天下人間一舉突破第二重,身法再度提高;三、殘船上得了七片巨大的陰沉木耳,讓星魂從只能用於近戰的「內力」變成了可以控制法寶遠襲的「元神」星陣戰力也徒然提升。 而其中這第二個原因,也為梁辛進一步提高七盅星魂陣法,打下了個極好的基礎。 身法的突破和提高,是梁辛的心念、感知、協調、反應、速度等等,諸多能力一起提高。 以星魂來打陣,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快而不亂」天下人間練得就是這四個字,不僅僅指身體。也指心思反應。現在的梁辛,在迎敵時心思反應比起原來快的太多了。 開始修煉之前,他還沒忘請浮屠幫忙護法,不是保護他,而是施法消餌星陣之力以保護小境。星陣的力量應該傷不到陰極,可萬里還有個,一,真要把小眼給衝撞了,梁辛可萬死莫贖。 浮屠痛快答應,反正漂著也是漂著,, 三百六十五陣中,十二座大陣梁辛已記得滾瓜爛熟了,幾乎沒怎麼費力,只是對四月星陣的位置做了幾次調整、試探,就突破了一年前的極限,一月、二月、三月、四月,四道星陣連續打出! 七盅紅鱗上下翻飛,一片接一片的急促震動,每完成一輪之後便移形換位進入下一道星陣, 四陣連打,二十八道漣漪勾連成串,就連浮屠都看得眉花眼笑,大大的喝了一聲彩:「好」。 話音剛落,星陣中便徒得發出一聲輕輕碎響。 啵!旋即,」完事了。 漣漪消散,清風拂面,就好像爆開個肥皂泡似的,四陣連打」沒有一絲一毫的威力。 三陣連打連六步初階都要小心避讓,可加了一陣之後,威力卻還不如放屁,梁辛傻了,伸出手卡卡的撓著光頭,忍不住回頭望向浮屠。 骨海之中,飛起了一截手骨。浮屠也在卡卡的撓頭皮,他對這門神通一竅不通,對著梁辛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再試試?」粱辛再試。一連十餘次,陣位肯定不會錯,但是每次效果都一樣,四月陣的漣漪,不僅沒法與一二三月的春陣融為一體,反而還會破壞掉春陣的力量。 梁辛也不明所以,但是感覺自己在心思指揮上還有餘力,當下也不再多想,在四陣連打的基礎上,又多加了一個五月陣。 練習一陣之後,五陣連打也告成功,陣位分毫不差,三十五道漣漪跌字紛紛,可一俟勾連成串,便又是一道輕響,層層漣漪散碎無形,根本沒有一星半點的力量出現, 梁辛翻臉了,二話不說,再度往上加了一陣,一到六月,六陣連打。 突破六陣用的時間,比著前面四陣、五陣兩次突破加起來的時間還要更長得多,在數不清多少次失敗之後,四十二道漣漪終於錯落有致穩壓星位,旋即只聽兩聲同時爆發的巨響轟疊一處! 這一次,久違的星陣之力終於轟天而起,震得骨海中濁浪翻滾! 浮屠答應過蘋忙護法,現在盡職盡責,一片白骨凌空而起,圍住星陣急,消餌星陣之力。 仔細感覺之下,六陣連打,爆發出的是兩重巨力,其一董暖清香,帶著旺盛春生之力;另一則奔放熱烈,仿若烘爐要熔煉天地! 兩股巨力奔騰咆哮,在白骨纏繞下,彷彿牢籠中的困獸,暴躁地左衝右突,最終還是沒能掙脫狂桔,漸漸消餌無形。 這點力道對浮屠來說不算什麼,圓滾滾的臉上,露出了個輕鬆的笑意,對著梁辛點頭道:「這次不錯,總算打出力量來了。」 可梁辛的神色間殊無歡愉之意,相反,還掛著濃濃的沮喪與迷惑。 他身處星陣之中,比著誰都明白,六陣連打雖然有了力道,可真實的結果,和四陣、五陣連打失敗沒有任何區別。 一二三月,斗柄指東,天下皆春; 四五六月,斗柄指南,天下皆夏。 六陣連打,同時爆發的,是北斗春、北斗夏這兩道陣法之力。 不是四十二道漣漪勾連成一座大陣。而是前二十一道連續勾連春陣、後二十一道漣漪勾連夏陣。 在力量上,和他連續打出兩次「春陣。沒有一點區別。 浮屠本來挺開心,但是看梁辛滿臉疑惑,他也跟著納悶了,漂過來詢問緣由。 高人要指點,高人愛吃人」梁辛又高興又忐忑,從望星蟲到北斗星,從七盅星魂到七盅紅鱗。仔仔細細的解釋了一遍。 浮屠聽的津津有味,時時插口詢問,等梁辛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完之後,他才長出了一口,幾滋滋的點點頭!「不錯!汝門本領果然不錯!」 隨即也不等梁辛再說什麼,就繼續笑道:「一個星陣,就代表一天;三十或者三十一天,就是一個月,三個月是分作一季,四季湊成一年!」 梁辛不明所以,只得跟著點頭,浮屠的這番道理只有傻子聽了才會搖頭。 浮屠讚了句:「風習習說的不錯,你還算機靈。」 這頭白骨塔鬼煞,在外面闖蕩了千萬年,什麼樣的神通陣法都遇到過,看事情自然透徹,粱辛的星陣打不成,歸根結底是因為兩個字:陣意! 不管什麼陣法,都要緊緊壓住「陣意。這兩字。在浮屠想來,日、月、季、年,便是北斗星陣的件意了。 簡單解釋幾句之後,浮屠笑著說道:「壓不住陣意,自然也就沒有了陣法!三月連打,壓住了「季。可四月連打算什麼?六月連打又算什麼,半年麼?民間的算法,你可別往陣法裡套。」 梁辛似懂非懂,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星魂來打北斗星陣,必須得是個」是個「整數。?必須要壓住日、月、季、年這四者中的一個,否則就打不出陣法?」 浮屠暢快大笑,連連點頭,也不知是得意自己教得好,還是讚許梁辛學得快:「便是如此!你三月連打,能打出一季的陣法,要想在威力上再有突破,下一步便要打出一年的陣法,十二陣連打!」 大笑之後,浮屠乾脆放開思路,按照自己的想法,幫著粱辛把星魂的陣法運用,仔細的濾過一遍。 梁辛現在打的,都是「大陣」是每月初一的北斗星陣。也只有這種「大陣」能夠三串成「季陣」進一步則十二串成「年陣。 等練成了十二月連打的「年陣。之後,梁辛如果想繼續進步,就要返璞歸真,從去修煉真正的一月星陣:從一月初一,到一月三一,把這三十一道小陣連打成功。 三豐一座小陣連打,是貨真價實的一個月,浮屠把它叫做「真月。星陣。 真月之後,自然是一二三月,一共九十天的小陣連打,這是「真季。星陣。 再之後,最後一步的突破,三百六十五陣連打,真正的北斗星年大陣! 梁辛聽得心情激盪,心裡略略算過,自己在七盅星魂的修行上,諸般階段也一清二楚了: 季;年;真月;真季,真星年!從現在的基礎算起,一共有五個階段,其間難度差異也越來越大,不過就算再難,只要有希望就沒問題,只要不會白費力氣他就啥也不怕。 梁辛知道,這次練功麻煩大了,十二陣連打,又談何容易! 可不管怎樣,總得先練起來看看,此刻最重要的,就是爭取在小眼中,練成十二月連打的年陣,深吸了一口氣再度迴盪起七盅紅鱗。正要繼續練功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浮屠見他臉色有異,不僅沒有不耐煩,反而挺高興,這頭厲鬼除了講義氣似乎還好為人師,大模大樣的揚起腦袋:「還有什麼不解?」 「我在土坤腹中救乾爹的時候,曾經連打兩個星陣,一月初一,二月初一,當時成功了,兩陣連打,力量是一陣的三倍有餘。」 浮屠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的理論,是日月季年為陣意,要爆發大力量,必須壓住四者其一。所以兩天連在一起,沒用;兩月連在一起,沒用;兩個季度連在一起也沒用。 可梁辛曾經兩陣連打,成功過,十四道漣漪確確實實勾連成陣,發揮了陣法的力量。 所以浮屠急眼了,怒喝:「我不信!」 在土坤腹中遇到乾爹的經過還歷歷在目,又怎麼會記錯。 浮屠也知道梁辛沒說謊,可當初兩陣連打成功,現在四陣、五陣、六陣就沒理由失敗,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良久之後,才無奈地歎了口氣,語氣裡帶了幾分僥倖:「你現在,兩陣連打給我看!還是當初的。一月初一,二月初一兩陣。」 梁辛點點頭,完全按照當初的樣子,甚至把星魂都從紅鱗上收了回來,隨即身體猛震,十四道漣漪潑灑而出。 啵,一聲輕響,這一次兩陣連打,並未像當初網那樣勾連成陣,而是漣漪盡散,毫無力道可言。 梁辛愕然低呼,浮屠放聲大笑! 這個情形對粱辛來說實在是太意外了,可實情就在眼前,一會功夫裡,他又連著試了十幾次,本應信手拈來的兩陣連打,現在無論如何也無法成功了,這章寫的,跟繞口令似的,愁死我自己了。 第一七六章 小眼內外 侖起星惠!術。現在的中十有一個真正的大行棠兒擁蝠。 早在一年多之前,老蝙蝠與梁辛等人初遇時,就曾經點評過梁辛的星魂是「七星五主,練委了,廢了」;柳亦在出師前,老蝙蝠也論起過梁辛的功法「粱辛的七盅星魂,縱然再怎麼霸道,將來的成就也僅止於逍遙境 盅蟲也好。星魂也罷,終身奉一主,才能保持純烈。所謂「本命盅」發揮出的星陣之力也才最霸道。 官道上,因為小汐的睚眥力發作眾人糾纏到一起,最終七盅星魂搶來了不少力量、也認可了小汐、老叔等人的身體,從那時起,星魂就已經不再純烈了。只不過那次之後盅力大進,梁辛在迎敵時又都是以三陣來連打,所以他根本就不曾發覺。 無法兩陣連打,究其根底,是七盅星魂退化了。如果星魂純烈這一套三百六十五個。變化的北斗星陣。可以隨意組合、打出。 有浮屠從旁邊幫忙分析。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原因。 這是根上的毛病,星魂退化,就是老蝙蝠也只能搖頭歎氣,幫不上什麼忙了。 不過,退化的星魂還能三陣連打。這就說明浮屠說的「陣意」還是有效的。當陣意足夠強大,即便星魂不純烈,也還是能讓星陣發揮效果。 七盅星魂,生平兩大絕技之一啊。好端端的怎麼就給殘疾了,梁辛不高興了,嘟嘟囔囔的。 浮屠見他嘴巴嗡動,但卻又聽不到聲音,著急的不行,趕緊湊過來問:「罵人呢?罵誰呢?」 這事就好像修士被長輩灌頂傳功。修為會突飛猛進,但以後想要再有突破可就難了。雖然道理不一樣。可過程、結果都無比相似。 梁辛也不知道這事該怪誰。撇了撇嘴巴,又揮舞起七片紅鱗,開始悶頭苦練,剛剛揮舞了幾次,突然又停住身法。尋思了片刻之後,雙手連揮把星魂從紅鱗中收回到了自己身體,隨即將紅鱗收回到須彌樟。 浮屠興高采烈的漂過來:「不練了?又咋了?」 雖然還有些垂頭喪氣,不過身處眼之內修煉起來有的是時間,他倒不怎麼著急,耐下心對著浮屠笑了笑:「剛才忘了件事,練星陣不該用紅鱗,要直接用身體來打」。 用紅鱗打星陣,要淬煉的只是心念反應,不斷轉念去指揮星魂移形換位、發力打陣,但是自己的手腳身體都不用參與其間;用身體練習北斗大陣就會麻煩一些,還要協調四肢身體,一頭一拳一肩膀的把力道打出去。 所以,如果練功的時候用紅鱗,連成之後梁辛也只能用紅鱗去打,沒了紅鱗他就打不出星陣了;可一旦身體連成了「十二陣連打」有紅鱗更好,沒了紅鱗他也不怕。 除此之外,直接用身體去練習還有一個好處:在練星陣的同時。他也是在練身法、練天下人間。 因為有的是時間,梁辛選擇了更困難,但也更實用更有好處的方法,在深吸一口氣之後,梁辛陡然躍身半空,旋即,一盞又一盞漣漪,彷彿一片片麗花瓣,在空氣中層層綻放! 打星陣,最重考教的是身體、心思這兩重反應。可這兩重反應,無論對修士、凡人或者妖魔鬼怪來說都一樣,它們都有一個極限。 未到極限之前,一路輕鬆突破。進步極快,梁辛自己估量著最多也就是十幾天的光景,他就頭肩拳膝並發,打出了八陣連擊。可一旦到了極限,再想要哪怕一丁點的提高,所花費的力氣就會比著原來所有的努力加起來都多!在八陣連打成功之後,梁辛突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老蝙蝠說他在盅術上的修為,不會有他太大的成就,根本處便在於此。北斗星陣三百六五,配合年景氣數,可以打出無數種組合。初一間、十五間、甚至二十四節氣之間。可以衍生出無窮無盡的變化,如果配合得當,只需三五陣連打,威力和效果足以媲美年或真月大陣。 但星魂殘廢了,梁辛星盅之術要想繼續進步,就只能去硬攻最難成功的大陣意,他的「起步台階。就是普通西蠻盅弟子眼中不可逾越的高山:十二座初一大陣連打! 完全沒有投機取巧的餘地,至少現在沒有,梁辛想進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苦練, 小眼之外,梁辛的親人朋友,幾乎全都被困在了篷滂小陣之中,上千隻銀梭在陣訣的指引下,聚攏時彷彿燦燦銀龍,分散開又好像一條條貪婪水經,時刻不停的轟擊著小陣。每一次真元較量都會蕩漾起悶雷般的巨響,一路咆哮著掠過天際。 離人谷的一葉驚山依舊頑強,綠色閃電奮勇穿梭,可裹在白布條中的大祥瑞,真就好像一座修羅神將。任憑綠潮激湧,卻休想越雷池一步! 卸甲山城還有其他的高手,也隨著破月三一一起趕來,此刻已經封鎖了離人谷方圓四百里,一些和離人谷有些交往、淵源的修士,全都被他們攔在外面,六大天門也並沒有什麼動靜。 倒是一線天裡,有一位長老執事。顯得有些疑惑,笑」 笑川道長是承天道宗的弟子,被派駐一線天已經幾十年了。 承天道宗的弟子修行土行心法。修行的久了,臉皮也變得好像石頭似的硬邦邦的,沒什麼表情,但笑」道長天生著一副笑模樣,他沒表情的時候也是笑著的,此刻正飄身半空。望向鎮百山的方向。「、白狼出寺、破月篷滂小陣,鎮百遼方向振剃元,只要身在中土、達到海天境之上的修士,幾乎都能察覺那裡正出大事,像笑川這樣五步大成的高手,甚至還能清晰分辨出,動手的雙方是就是離人谷與卸甲山城。 畢竟,雙方一出手,拿出的都是招牌菜,想要分辨並不困難。 像這種規模的施法惡鬥,甫一開戰就會被各個天門查知,笑川明知道門宗內的師長會比自己更早察覺,可職責所在,他還是向門宗傳遞了惡戰的訊息。果然,他得到的回訊是:不用理會! 身後傳來了一陣飛劍破空的銳響,笑川不用回頭就知道,正遁劍而來的,是天字執事木劍老道。 木劍老道飛到跟前,與他並肩而立。望向鎮百山的方向,片麥之後才歎了口氣:「這樣的法術。說一句威力通天,也當得起了!」 笑川皺了皺眉頭,轉頭望向木劍:「他們兩家怎麼打起來了?」 木劍的神情有些「吊兒郎當」絲毫不見天字執事的威嚴,倒像一頭披上了道袍的老猿猴:「這個誰知道?又有誰敢問?他們說打就打,來得沒有一點徵兆說完,木劍頓了頓,語氣輕鬆地繼續道:「打到這個份上,只怕此戰過後便只剩七大天門了!」 笑川臉上的疑惑更重了:「卸甲真會滅掉離人谷?咱們其他幾家,會坐視不理?。話雖說完了,可他的嘴唇又動了動,最後還是把「八大天門,同氣連枝。這八字廢話吞回了肚子裡。 木劍沒作答,只是聳了聳肩膀。 笑川不甘心,忍了片刻之後還是開口了:「大家都在看著星星,這個時候,就算有什麼積怨宿仇,也應該放一放了,他們兩家卻說打就打,我不信其他六家會不加理會,說不定。六個天門的前輩名宿現在已經聯袂出發了。」 木石卻笑了,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聯袂出發?去幹什麼?去勸架?可要是勸不住呢?他們還不是要打。」 笑川的眉峰一挑,把天生的笑像都帶著歪了些:「六大天門聯手,怎麼可能勸不住 「雖然不知他們為什麼打,可他們才一動手,就直接發動一葉驚山、破月三一。兩家之間,不是意氣之爭,而是生死之戰!這樣的陣勢。哪是能勸住的。」木劍還是笑呵呵的,不用笑川把話說完,他就開口了:「除非咱們這六大天門亮出刀槍,誰在動手咱們就打誰,才有可能阻住,但是 說著,木劍略略皺了下眉頭,似乎在用力措辭,過了片刻才繼續道:「八大天門,就是八個獵戶,大伙正商量著聯頭老虎」。 八個雖然熟識,但彼此間沒什麼感情更沒什麼義氣可言的獵戶,準備聯袂對付一頭猛虎,想要成功非齊心協力不可,但山之前。其中兩個獵戶動刀子拚命了。 另外六個獵戶會面臨兩種選擇:一是把他們倆拉開,不許他們在打;二是任由他們去打,活下來的一個,「七兄弟。一起去打老虎。 第上種選擇,看上去靠譜可實際上卻要冒很大的風險。這兩個獵戶都結下生死仇了,誰敢保證被分開之後,不會互扯後腿,沒上山的時候還好些,等上了山、各司其職卻還是勾心鬥角,弄不好會把大家一起害死。 第二種選擇就穩妥的多了,特別是這打架的兩個獵戶中,有一個特別弱的,帶著上山也不一定幫得上太多的忙,沒了他自然無所謂。 鎮百山的惡戰。離人谷發動一葉驚山是為求自保,不得已而為之;但卸甲山城直接發動破月三一,何嘗不是向其他六大天門表明決心。他們必要剷除離人谷。 其他六個天門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卻清楚離人谷與卸甲山城之間的實力差距,採取的措施自然不言而喻。 說完,木劍情不自禁的抬起頭,看了看夜空中的璀璨星斗。 笑」想歎氣,可最終還是搖搖頭。淡淡的開口:「今天卸甲打了離人谷,說不定明天,又會去金玉堂。這麼多年,幾個門宗之間誰和誰沒點宿怨 「這個倒不用擔心,這就彷彿」這次,木劍還是沒等笑川把話說完。就再度搖頭打斷了他,笑道:「我就算對你心懷不滿,也絕不會對你出手。因為,我未必打得過你!」 八大天門,只有離人谷實力最弱。所以不存在唇亡齒寒的問題,其他幾家各自都又殺手銅,誰也不敢小覷誰,而最重要的,他們這群獵戶。還要聯手對付老虎。 笑川明白木劍的意思,苦笑著連忙搖頭:「師兄說笑了,要是我惹你生氣,任你打罵收拾 木劍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笑川的肩膀,隨即岔開了話題:「那兩家的事情,不是咱們該操心的,倒是另外有件事情,要花心思去查一查了!最近這陣子,各州縣都有出了些凡人發瘋的案子,吃人肉喝生血。骨肉相殘,鬧得挺凶 笑川也聽說過這些案子,當即笑道:「凡人的事情,也值得師兄去傷腦筋?您老什麼時候加入九龍司了?。木劍的笑聲更響亮了:「凡人的事情。輪不到我去操心,可要是有修士也發瘋了呢?」。 短短一句話的功夫,木劍臉上的笑容盡斂:「我已傳令下去,召集九九歸一共查此事」話沒說完。木劍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口誤,搖頭之間,笑容再度回到了他。七隻刻八個門宗了,哪邁有十十想個新公十州,有八,還要有一 一邊說木劍一邊翻起眼皮,看樣子的確是在費力思索。 旁邊的笑川突然安了起來:「八字還沒一撇!」 木劍噗的笑了出來,亮晶晶的唾沫星從乾癟的嘴唇裡擠出來,翻出一連串漂亮的小觔斗,落在了笑川的臉上。 東海乾辭位封山,五大三粗暫時沒急著從下面的門宗裡選出一家來頂替空位,現在的「九九歸一,的確名不副實了。 乾山描金峰上,朝陽真人正憑山遠眺,當然也是鎮百山的方向,卸甲戰離人,其他天門坐視不理,這個局面早就被他們猜到了。 朝陽的神情裡帶著些不屑,這時香爐中緩緩升騰的青煙忽的一震,隨即絲絲縷縷迅速遊走,不多時,便映出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背影。 朝陽吃了一驚,急急忙忙。拜。這次背影的心情似乎有些凝重。沒再攔著他施禮, 大禮之後,朝陽才小心翼翼的詢問:「師祖法尊駕到,不知有何吩咐。」 背影微微搖頭,沒回答朝陽的話。而是反問:「這場打鬥,你怎麼看?」 朝陽不敢隨便說話,略略尋思了片刻,才認真回答:「五大三粗裡的高手人人都活了幾百年,懂分寸知進退,卸甲挑著這個時候去打離人谷。說到根上,也只有一個原因:離人谷之內,有什麼寶貝,能讓卸甲山城提高實力!」 說完,朝陽等了片廢,見背影不說話,又小心翼翼的補充道:「大家天天晚上看星星,想必是越看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提高實力,所以卸甲對離人谷動手了。」「還不錯!」背苛呵呵一笑。誇讚了一句,隨即岔開了話題:「我給你調了幾個人,明天就會過來。乾山裡不能再出事了,明白麼朝陽立剪大聲應諾,背影最後又交代了句:「我要在乾山裡做些事情,有什麼動靜你都不用緊張話音落處。青煙散落,背影消失不見。 朝陽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回到大殿門口,再度向著鎮百山的方向遠眺,愣愣出神。 離人谷中,柳亦也在抬眼遠眺,看上起是想找梁辛的屍體,可滿眼都是神通迴盪,氣浪翻滾,又哪裡看的清楚,青墨的臉上也掛滿悲慼,還被柳亦牽著,不知是真的顧不上還是假裝忘記了。 苗人跨兩明知是大家都在等死。臉上卻還是那副怪笑,溜溜躂達的走到秦孑跟前:「八大狗窩同氣連枝,離人谷都快被拆散了,那六座狗窩的龜兒不來擺一擺和頭?」 秦孑也不跟苗子的髒話計較。搖了搖頭:「不用等。不會來。」 說完,停頓片刻之後,她又笑著補充了句:「要等另外那六座狗窩裡的龜兒子來就咱,還不如指望粱磨刀死而復生!」 梁磨刀現在沒死,不過也快了,快累死了。 八陣連打就是他現在極限,這之後。每再多準確打出一個星位,都變得困難無比,除了拼出小命去練。去磨時間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恍惚裡,粱辛彷彿又回到了土坤裡練拳的日子,一樣的暗無天日。一樣的身心俱疲,只不過少了一份乾爹的責罵,卻多出了幾聲浮屠的嘮叨。 幸好梁辛罪戶出身,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在天性裡又帶著幾分韌勁。真就那麼苦練下去,直到自己累得無力動彈,這才一跤摔倒在骨頭維上,沉沉睡去。 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梁辛網一睜眼。就看到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先嚇了一跳,隨即想起自己身處何處,坐起來之後問道:「我餓了,有吃的沒?」 浮屠的把腦袋搖了幾下,似乎又嫌不過癮,乾脆把腦袋在骨海上轉了幾圈:「只有骨頭。沒吃的!」 梁辛隨手在骨海裡扒拉了幾下。苦笑:「你這骨頭乾淨的,連狗都不舔」。 話音網落,骨海中突然蕩漾起陣陣微瀾,浮屠嚇了一跳:「不是我要動」說著,回頭一看,只見正在骨丘中修行的老叔,表情異常吃力,似乎想要奮力掙扎! 今天兩更了,還是九千字。 最近這幾章主要寫修煉,另外還要交代下背景,害怕寫的不好得罪你們,所以來巴結巴 下一章會在口點出左右發。 另外推薦一本朋友的書,胖熊貓《踏上巔峰》 已經三百萬字了,十足十的夠肥。異界大陸的故事,有興趣的可以看下撒! 以下簡介: 當遠古諸神隕落,大陸進入了各種族屬於自己的輝煌。 一個走到哪裡就將鮮血與不幸帶到哪裡的弱冠少年,一頭貪吃卻又與主角生死相依的魔獸,他們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大陸原本還算和平的格局。 珍愛的家人,結義的兄弟,生死的朋友,刻骨銘心的至愛,強大的仇敵,每一張面引的出現都讓主角在踏上巔峰的道路上,灑下一片腥風。 在強者林立的世界,面對彷彿被眾神戲弄般的不幸命運,少年對著蒼天豎起了鄙視的中指。 「命運定數又怎樣!天煞孤星又如何!如是天意,我葉飄偏要逆天而行 第一七七章 十二星陣 桌辛大驚失煮,壞以為老叔有什麼不適,正想質問浮屁附訛一道黑色光芒從老叔的懷中躍出,「彭」一聲輕響,落到了骨海上,是一隻黑黝黝的匣子。 再看老叔,神情又鏡復了恬靜。 梁辛不明所以,浮屠卻笑了起來:「不見盒子!風習習好歹是個鬼王。有這個東西倒不奇怪」。 「不見盒子。和梁辛手臂上的須彌樟是一類的寶貝,都有乾坤收納之效,也算是鬼王的神通之一,是風習習在草原上的時候修煉修煉出來的。 這種寶貝是煉化出來的,本來只有主人才能打開,可浮屠與風習習同宗,修為又遠勝於他,想要破看也不費力,只不過盒子就廢了。 不等梁辛說什麼,浮屠就出手了,跟著兩個人就都被埋起來了」 肉鋪,烈酒,麵餅,羊奶、鹽巴,各種各樣的草原吃食堆成了山!老叔在草原上這一年,幾乎見到吃食就想起梁辛,想起梁辛就把吃食收起來。 風習習過慣了窮日子,更過悄了窮日子,煉成「不見盒子。之後又沒什麼可收的,心裡念叨著有備無患。不知不覺裡就攢下了一座小山。 梁辛又驚喜又感動,老叔不食人間煙火,收集這些吃食自然是想著自己,同時心裡還有些忐忑,忍不住斜眼去看浮屠,這顆圓腦袋才是真正的大肚漢。 幾根骨頭飛起來,從吃食裡扒拉了一陣,浮屠最終歎了口氣:「我不吃熟的!」跟著又給梁辛解釋了兩句,他幫風習習修煉,是用自己的煞氣來錘煉老叔的身體,其間不需要老叔做什麼,甚至連入定都不用。只不過他難以動彈。 老叔雖然無法睜眼,可五聽俱在小境裡發生的一切他都清楚,自然也知道梁辛來了,見梁辛喊餓,他拼出全部力氣,把自己的「不見匣子,扔了出來,但是這一掙,讓他之前修煉的進境也丟掉了大半。 在風習習眼裡,梁辛吃口臘肉,恐怕也比他提高十年的修為都來得開心吧! 不見匣子被毀了,可還有須彌樟;這種乾坤法寶存貯世俗之物不腐不蠢,千年也不會變質,梁辛對著老叔用力點點頭,捏起指訣把吃食收起,只留下了兩條肉鋪馬上吃。 其實到了現在,浮屠早已確認了他的身份,梁辛提出要走浮屠也不會阻攔。 不過小境裡的情況,對正缺少時間練功的梁辛而言,無疑是一個大大的造化,在這裡練成十二陣再回去上面也許才過了幾天,可要是出去練。誰知道要用三五載還是十幾年!也就是因為這份時間的差異,梁辛無論如何也要再和老叔聊上一陣再走。 他上去哪怕只喝一杯茶就立刻回來。老叔也要等上幾個月吧,, 沒日沒夜的苦練,進度卻緩慢的無以復加,直到八陣六星之後,他再也無法寸進了!體力一次次被掏空,隨之消磨的還有耐性。即便梁辛再怎麼堅韌、執著。可畢竟還是個人。 付出百分卻只回報一分,他認了;可付出萬分卻不見回報,任誰也不甘心! 小眼中的付出的辛苦,稍一回想都讓他胃裡泛酸水,難過的幾乎嘔吐。八陣連打是極限,之後憑著韌勁一路強撐,又多打出六個星位。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道自己絕無法再逾越的鴻溝,他把牙齒咬麻木了。把眼睛瞪酸疼了,可打不出就是打不出。 即便打出了又能怎樣,九陣突破之後,還有十陣、十一陣、十二陣。不完成最後一步,所有的努力都是白搭,累得把眼珠子都掉出來也沒用,最多也就換來浮屠的一聲歡呼:你不要了?那我吃了?不知不覺裡,心態漸漸的變了,從樂觀、積極、努力,變成了不甘、不服,甚至是,,賭氣。 到後來,連浮屠都看出不對勁了。 在練習時,梁辛越來越浮躁,雙眼滿佈血絲,額頭青筋暴露,時不時都要嘶吼幾次來宣洩怒氣,」直到有一次,粱辛明明已經徹底脫力。從半空裡跌落骨海,可依舊咬牙切齒,也不知再看著誰,呼呼的粗喘中,突然怒嗥一聲,本已綿軟的身體猛的繃直,從骨頭上直挺挺的跳起來,雙拳亂舞毫無目的的一通亂打! 浮屠先是咦了一聲,隨即圓腦袋晃啊晃的,迅速游到了一旁,這才笑嘻嘻的說了句:「還真有點像走火入魔 話音未落。身後的骨頭山就傳來一陣喀略亂響。老叔表情焦躁,週身繚繞的青黑煞氣暴漲。 浮屠還是笑呵呵的,望向了老叔:「莫慌莫慌,是有點像,又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不過是心裡攢了些戾氣,現在爆出出來不是壞事」。 普通人是空罐子,修士是收集了天地靈元的罐子,而梁辛早在大海深處就已經將本源與身體融合,可以看做是個實心罐子,根本不會發生真元逆沖這種情況,當然也談不到走火入魔。而他體內的七盅星魂。天生有護住習性,只要星魂不受傷。就會統御著自己的真元,無論什麼情況都不會去傷害主人。 梁辛現在的情形,最多就是個怒尖攻心,一時蒙蔽了心智。 骨山停止了躁動,不過老叔的表情卻依舊焦躁,浮屠繼續笑著對老叔道:「就恐怕、恐怕他會活活把自己累死 梁辛苦練到脫力,現在全靠著一股怒火來支撐,這種透支對身體極大。再發狂中把自己活活累死的例子可並不少見。 老叔一聽粱辛立玄又躁動起來,臉上的肌肉甚至都在微微抽*動,眼皮也一個。勁的跳動,似乎正用盡全部的力氣,要睜眼看看。 浮屠立刻大聲勸阻:「你且聽我說,他的功法特殊,只要不死就是一次造化 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梁辛猛的怪叫了一聲,張開嘴巴哇的噴出一蓬血霧,旋即身體一抽,從半空摔落。同時一雙眸子血色漸退,甚至已經恢復了清明。 再沒有一點力氣了!他覺得眼睛乾澀,可眼皮僵硬了,眨下眼睛都做不到;呼吸也停止了,梁辛張不開嘴巴,更無力抽進一口空氣」就在這時,腦海深處炸起了一聲轟鳴,體內的七盅星魂,就好像發現天敵的兵蟻,立刻從蟄伏之地躍出,去保護蟻**!七盅星魂在梁辛的身體中,幾乎瘋狂的四下遊走,同時一絲絲真元被它們釋放出來,這些真元的所過之處,都會蕩起一陣愜意的清涼,讓粱辛全身上下萬萬隻毛孔都暢快開闔,無聲歡呼。 感巖似曾相識深海中徹底脫力本源炸碎融入身體。 這次也差不多,只不過是星魂出力。融入自己的身體髮膚、骨骼血脈。讓幾近枯萎的身體再度得到滋潤,再度欣欣向榮。 驚蓄之餘,梁辛也想明白了怎麼回事,一時間腦子裡只剩下四個字:水深火熱! 上一次在洋流中掙扎、與老蚌周旋,最終真真正正耗盡了所有的力量;而這一次則是滿心憤怒,被怒火燒乾了最後一次力量」自從在海中突破了天下人間第二重,梁辛自己就變成了「帝星紫薇。此刻粱辛徹底脫力,七盅星魂便躍出護主,將它們的真元度給主人! 在深海中,粱辛面臨著生死大難。這才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可這次是修煉,沒有了生死當頭。一旦疲勞達到了一定程度,身體就會本能的去拒絕他再去練習,直到最後,怒火蒙蔽了心智、戰勝了本能、更把梁辛搾了個乾乾淨淨。 星魂無一見紫薇枯竭,就急急火火的趕來救命。 這是個意外的收穫,星魂雖然被梁辛養在體內,不過嚴格算起來卻是外力,梁辛能操縱它們去傷人、去隨意調用它們去做事,但是不能抽取它們的原力來滋養自己。 可現在,星魂貨真價實地送給了梁辛一些力量,這些力量也直接散入到他的身體之中。 梁辛是三步修士;星魂則坐擁兩個五步初階之力。這其間差異就彷彿水缸和深潭,星魂拔根汗毛就比梁辛腰還粗。 所以這番度力,與星魂的損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對粱辛的幫助卻大得難以計數! 過不多時,「拔了幾根汗毛。的星魂停止了躁動,梁辛則睜著眼、張著嘴,傻愣愣的看看老叔、望望浮屠,直到半晌之後,嘿嘿嘿的樂了」自己的功法,也真不是給懶漢預備的,想突破得先把自己累死再說。 又一次將真元煉入了身體,梁辛自己估計,星魂送過來的真元,大致相當一個三步大成的修為。 梁辛琢磨了琢磨,沒覺得自己身體差、口袋只覺得星魂怪吝嗇。太小氣。不過好處還是顯而易見。身體對外界的感知更加清晰了。這個沒法子來具體衡量,只能靠自己體會。 而真正讓他欣喜的是,身體強了。感知、反應、協調、速度,一切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狼崽子變成了熊崽子,力氣自然也更大了些,原先搬不動的石頭,現在大可以一腳踢開!曾經無論如何也無法成功的九陣連打,一下子變的輕鬆了,欣喜來的浩浩蕩蕩,以至梁辛在大聲歡笑之後,心裡突然有了種悵然若失的空蕩蕩。 九陣之後不久,十件、十一陣也得以突破。十二陣時阻力大增,梁辛想故技重施來偷懶,可「本能。也狡猾的很,他心裡有了準備,就無論如訓蘭不幹那最後經力與。浮屠好心幫忙,板著臉罵人想煮濮心,可遠古時的髒話聽起來古里古怪,幾次都把粱辛逗樂了。 新的身體,新的極限,十二陣雖然辛苦,卻不再是曾經那種絕對無法完成的絕望,而是再努一把力,身體再伸展一點、腳尖再墊高一點,就能抓到手中的葡萄! 幾近凝固的時間,磷光閃爍的小眼。不停跌負的漣漪,直到一聲倉惶大叫,讓它們真正圓滿! 「浮屠快幫忙!」 話音落處,半空之中裡層層疊疊的漣漪彼此侵蝕、彼此勾連,轉眼穿成一串! 十二個初一大陣,整整八十四道漣漪,在齊齊一顫之後,驟然爆發巨力!即便還只是法陣前的先兆,梁辛就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這份來自星辰的恐怖之力,已經改頭換面,絕不是單純春夏秋冬四季疊加一起,而年! 蘊合了春之生、夏之烈、秋之豐盈、冬之寂寞的飽滿戰意,一年之間,何嘗不是一生寫照,凜冽、旺盛、喜悅、殘酷,一切的一切都交織在一起。 一個瞬間裡,梁辛只覺得巨大的喜悅,從自己的肺腑間噴湧而起,衝到咽喉時卻只想放聲大哭!即將綻放,的的確確是自己打出的力量。是自己拼了命,忘了形,才換回來的成功。 旋即,十二陣連打的巨力,與粱辛喉嚨裡那聲充滿了喜悅、卻難聽到嘶啞的怪叫,一起卷揚而起! 遠比三陣連打來的更澎湃激烈。一股他從未體會過的力量,在爆發之初,就讓粱辛恍然有了一種感覺」主宰的感覺。 雖然琢磨著,肯定還打不過白狼,可也不耽誤梁辛在巨大的進步裡。找一找白狼那種睥睨一切、天地間只有我一個人的感覺。 不過,美妙的感覺只維持了短短的剎那。滅頂之災便突然降臨浮屠出手了! 準確的說,浮屠第二次出手了。 浮屠答應過梁辛,要幫他消餌大陣之力,以免震動小眼傷害中土,梁辛修煉的這一段時間,他也兢兢業業,無時無刻不迴盪白骨去抵消星陣。 但是浮屠可沒料到,年之星陣的威力竟然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以至於只一蕩之間,便衝破了他布下的白骨禁制。浮屠是絕世凶物,粱辛的新星陣在他眼裡不算回事,可算不算回事,和估計錯誤完全是兩個概念。 一見年陣之力突破禁制,浮屠完能的叱喝一聲,一道道白骨巨浪沖天而起,從四面八方向著星陣湧去,即便星陣再強幾倍也休想抵抗,可是,,粱辛正身處星陣之內! 浮屠本能出手,動用的力量不梁辛再強也不過還是逍遙境之內的實力,哪有力量和他對抗。 一切都發生在閃念之間,即便是自己的神通浮屠也來不及全部召回。其實,收不收回神通,其間的差異也僅僅是:還能不能找到梁辛的。 這下連浮屠的都被駭到了,馬上閉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這個小子竟然被自己活活打死。 可還沒等他眼皮相碰,不遠處的異象。又讓他霍然大驚,眼睛也再度瞪得溜溜圓。 白骨撩蕩起的鋒銳煞氣,輕而易舉的擊碎了星陣之力,繼而向著粱辛奔湧而去,可就在星陣散碎後,, 梁辛周圍。一丈內外,兩重天地! 嘿嘿,又來推書。推好《足球修德器》 作者亂世狂刀刨 情節與語言都沒的說,成績也很好。在最近的競技類裡是第一流的,書荒的娃們一定去看哈 李統范從地攤上淘到一張盜版的球經理光盤,將遊戲裝到之後不到一天怪事發生了。皇家馬德里俱樂部副總經理「居然千里迢迢站上門來提出一個很荒誕無稽的要求: 「飯桶,李,請您擔任我們俱樂部的主教練吧!」 李統范同志經過認真嚴密謹慎反覆的推理,終於發現了一個荒謬的事實:原來自己裝的足球經理遊戲中發生的一切,都會毫無差別的在現實中得到完美實現,, 呃,且看李統范手握逆天**,如何一次又一次通過遊戲存檔打出不敗戰績,如何一次又一次修改數據庫,隨心所欲創造出無數球場天才」 奇跡,從傷開始,一切關於足球的遺憾都將變得完美!。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幣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一七八章 天下人間 桌辛身邊。丈!外,陰煞與白骨煦哮奔湧;可侵入他蟲以記圍的神通,就像被急凍的海浪,停滯在原地一動不動! 天下人間。 這一丈之內,一切都彷彿凝固」,除了梁辛。 梁辛自己好像一條被吊在門框上的泥鰍,幾乎瘋狂的顫抖著、扭動著身體。 一下,兩下,三下,浮屠眨了三次眼睛,這才回過神來,心念一動收斂了白骨神通。 一息之後,風輕雲淡。 梁辛也彷彿突然被剪斷提線的木偶,扎手紮腳的摔在了骨海之上,浮屠急忙漂過去,連聲追問:「受傷沒?受傷沒?」 梁辛的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不像從半空掉下來的,更像從水池子裡撈上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只有脫力後的灰敗。整個人也徹底呆住了,眼睛看著浮屠,但目光中卻沒有一絲神采,對浮屠的詢問也置若罔聞,直到半晌之後,梁辛突然哭了。 真哭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辟里啪啦的掉下來,打在浮屠的臉上。浮屠伸出舌頭舔了舔,不苦。鹹的。 梁辛爬起來,跨過浮屠,費力地攀上了風習習所在的骨頭山,一直爬到了老叔身邊,把頭貼在他的膝蓋上。跟著,放聲大哭! 小眼之內暗無天日,梁辛潑出了小命,一次次累得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終於達成所願,十二陣連打威力驚人,當陣法成形的瞬間。巨大的喜悅也隨之爆發,將先前積攢的辛苦疲憊一掃而空,付出後的收穫來得如此豐碩,這重喜樂強烈到無以復加! 可還沒來得及去體會這份拿汗水、心血甚至是潑皮無賴的滾刀肉性子灌溉出的甜蜜果子,滅頂之災便突兀降臨,先前的喜悅有多重,那時的不甘便又多重! 生死一線中,還是那一快,一慢! 身體對危險的預知讓他入墜刀窟,離人谷中面臨「破月三一,的感覺再度出現,甚至更強烈。死亡來的極快,幾乎擊碎光電;可梁辛卻有的是時間,他的心念要比無常鬼的爪子更快得多, 可梁辛卻什麼都沒想。 腦中一片空白,又彷彿覽盡一生! 沒有什麼具體的念頭,只有喜怒哀樂解脫不甘各種人間滋味。它們彷彿亙古中便存在、卻始終在心底蟄伏沉睡的猛獸,在突然間盡數甦醒。奔騰著、咆哮著,一路沖碎了自己更沖碎了天地! 死亡來的太沉重,一下子把打陣成功帶來的欣喜砸了個粉碎,一生之中所有的**,所有的堅持、所有的瘋狂、所有的仇恨,也都隨之爆裂開來! 與此同時,浮屠的陰煞怪力湧來,雖然明知必死無疑,可梁辛還是本能的催動身法,想要避讓開這根本無處可躲怪力。 接下來,一切都停滯了。 一丈之內,萬物凝固,梁辛卻還在動,只不過」不是他想動,而是他不得不扭、不得不顫。 天下人間之中不太平! 一丈之內,就連浮屠的神通都被凍住,看似凝滯而平靜,可只有身處其間的梁辛才能體會,「天下人間,籠罩的範圍內。亂流激盪。 各種各樣的力量激盪撕扯,或陰柔而虐戾,或網猛且蠻橫。有的冷過萬年玄冰,有的熾如太陽真火,有的重逾千仞高山,有的銳如玄鐵利刃」天下人間中的亂流竄湧。肉眼不可見,神識不可變,只有擁有敏銳感知的身體,才能發現它們的存在。 這次亂流激烈和凶險之處,比著當初在深海中的激流,不知可怕多! 浮屠眨眼:次。收回神通,天下人間也隨之消失,可就這三個眨眼的功夫,梁辛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量。他能在恐怖的亂流中活下來,完全是因為最近在小眼中的苦練,十二陣連打錘煉的不光是星陣盅術。還有身法」念的反應,第二次煉化真元進入身體,更讓他的感知敏銳了許多。 果然是魔功,威力極大,可施法者面臨的凶險更甚! 在一片小小天地中,時間被篡改了。而隨著時間的異常,支撐著這片空間的力量也變得混亂而暴躁。外人無從察覺,各種力量彙集成的亂流。是對施法者的反噬。 修煉天下人間的前兩個階段。不光是為了領悟神通做準備,如果沒有相應的身法,就算能發動天下人間,也會被其中的亂流絞殺。 他的修為尚淺,雖然無意間發動了神通,卻也沒法做其他的事情,只能竭盡全力發動身法去躲避反噬。義父將岸、師兄謝甲兒應該是早已摸清了亂流的規律,躲避時也不用那麼誇張,同時還能去擊殺敵人。 前後也不過短短的片刻功夫,可一個又一個變化接踵而至,偏偏每個變化都強烈到極點,當一切都結束後,梁卓也徹底失神了,即便修為驚人,他也才只十八歲,還是個,孩子。嘗過這種也不知是可怕還是震撼的滋味後,只想大哭,這番感觸無以言表,只有隨心隨性,痛哭一場吧。 老叔神情也變得悲慼了,依舊無法稍動,這樣倒好,若老叔能動能勸。梁辛也許就哭不出了。 浮屠差點闖了大禍,挺有些不好意思。老實巴交的從骨海上等著,一直等到梁辛收起悲聲,才訕訕地笑道:「你那個,天下人間,果然有趣!」 梁辛從老叔身邊躍下來,已經恢復了平靜,臉上卻顯出了一份古怪的神情,有興奮激動,有緬懷難過,而更多的卻是,僥倖。當時沒說什麼,而是皺著眉頭苦苦思索。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梁辛最終還是額然苦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下子就出來了。現在再想,卻又什麼都撈不到了。」 絞盡腦汁,他也想不出在那一刻。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和平時不一樣的事情,結果引出「天下人間。看上去,到更像是有位路過的神仙出手救下了他。 梁辛挺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幾聲,也不隱瞞件麼,就把當時的情形和感覺,結結巴巴的描述了一遍。 梁辛有兩大絕學:七盅星魂,天下人間;浮屠也有兩大絕學:吃肉、說話。這麼無聊的事情,他都聽得津津有味。還跟著一起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漸漸變得凝重且疑惑,皺起眉頭仔細思索,過了不知多久,浮屠才再度抬起頭,說道:「你的天下人間,我到有些想法!」 梁辛霍然大喜,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抓眼前這顆圓滾滾的腦袋,浮屠「腦疾眼快」嗖的一聲一退十幾丈。 浮屠開口,說的話卻和天下人間沒有一點關係:「你可知道,天道是什卸」 梁辛只知道乾山道,不知道天道,不過勉為其難,還是認真尋思了片刻,才回答道:「因人而異,每個人眼中的天道都不相同。」 「因為領悟不同,所以一人眼中一個天道?糊塗小子」、孟就是天道,高高在上百古不變,豈會因人而異!」噪川自只的答案挺滿意,可浮屠卻冷笑搖頭:「天地成形之際,便有了天道,天道是什麼?天道就是規矩、就是律法、就是刑責,天道就是天地萬物生長、繁衍的必須遵從的規則」。 說完,浮屠就把「天道。丟到了一旁,重開話題:「天下人間這門神通,改的是時間,嘿,千秋萬載,時間便如天河流淌,抓不住,留不住。更無論如何也不能被篡改。」 對這個。道理,梁辛有太多的迷惑。可浮屠根本不容他發問,又把話題岔開了:「風習習是鬼,但是你可知道。陽世人間,本來就沒有陰煞喪鬼的位置。這便是說,活人根本就不會與鬼共存於一片天地。」 「你也是鬼,也在世間遊蕩 「我是天地異數,和風習習他們不同,少往我身上扯!」 浮屠這幾話,東一鎯頭西一棒子,之間全沒一點關聯,梁辛被他搞的頭大無比,肚子也咕咕直叫,餓了。 浮屠挺洩氣,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布道就,把唯一的學生給說餓了。當下也假裝沒聽見,繼續道:「天道是規則,遍佈世間每一處,不容違背!可是」說道這裡,他突然提高了聲音:「天道不許人間有鬼,風習習卻遊蕩世間多年;天道不許時間停頓,你卻施展了天下人間!, 這時,浮屠又壓低了聲音,胖臉上升起古怪的笑意:「你們叔侄兩個都違背天道,按理說,是要遭天譴的」。說著,他頓了頓,見梁辛沒有大驚失色,覺得挺沒趣,自己又把話頭撿了起來:「可你們都沒事。知道這是為何麼?」 梁率搖頭,隨即又覺得不說點什麼怪不合適,追了句:「為什麼?。 浮屠微微一笑,卻不知道第幾次他又把話題岔開了:「你可知道,風習習死後,為何不入幽冥,而是變成了個小鬼在世間遊蕩?」 說話之間,一截手骨從骨海中飛起,乾枯的指骨點像不遠處的老叔。 梁辛知道這個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執念!」人死之後陰魂不散。化作鬼煞留在人間,都是因為生前的執念,報仇報恩都在這個「執念。之中。只不過「怨恨。似乎永遠都比「感激。來得更深刻更不易忘懷。所以鬼物犬都是虐戾化身,留在人間只求報仇。 浮屠點點頭,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因為執念小鬼留在了人間。你施展天下人間的剎那裡,身體和練功時差不多,只是在施展身法。這倒沒什麼異常,可心念呢?」說完,浮屠發出了一串笑聲:「大喜當頭,大悲突降,諸般滋味,不甘尤甚,這不是執念,是什麼?」 梁辛終於明白浮屠的意思了。 執念! 各種情緒的激烈轉換、爆發。最終成形的就是他的執念。 天道就是規則,不容改變,更不容欺瞞,唯一能瞞過它的,只有最最強烈的感情匯聚而成的執念。 所以有了小鬼在人間出沒,有了魔頭悟出神通篡改世間。 乾爹之所以能篡改時間,創出天下人間,就是因為他找到了「執念。這把金鑰匙。 離人谷時白狼說過的那番「性本惡。的道理言猶在耳,再想著浮屠說的「執念」粱辛又開始發呆了。 天地之間萬物競存,仙神妖鬼人,飛鳥魚蟲獸,都從骨子裡、本性裡帶了一個。「爭。字,想活下去想活得好,就要爭,這又何嘗不是天道的一部分。 「感情。這個東西,是「爭。的羈伴,天地眾生都「以爭為主」感情自然也就淡了,淡漠的感情根本產生不了「執念。 所以,不妨把「天道,看成是一種機關,它設下了層層禁制,只要一觸及禁制,機關便會發動摧毀觸犯之人;可是這個龐大的機關裡,卻沒有設計「執念。這重禁制一因為有了爭,就不該有執念。 可天道卻「沒想到」爭得最凶的凡人,卻也在千萬年的繁衍中,孕出了足以形成執念的強烈感情! 本來是相悖、決不應共存的兩個特質,真就共同出現在人的身上。 梁辛吐出了一口悶氣,明白了「執念」關於天下人間的其他事情也就清楚了。 發動天下人間,需要的執念要比做鬼更強烈的多,對於凡人而言,幾乎不可能出現這麼強大的執念。 乾爹五世為人,他對人間、人世、人情的理解,遠比普通人更豐滿的多,他的執念的強大前無古人。也許是一次偶然發現,讓老魔頭悟出了執念能夠騙過天道、改變現狀。所以他創出了三步登天的「天下人間。身法修行、煉化真元入體。除了發動神通時躲避亂流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作用:這個身法能夠積攢、培養執念,更能爆發執念。 「天下人間,的前兩個步驟。平衡、反應、協調、感知」這些要素就好像一個個齒輪互相咬合。彼此間不停的促進、提高,練到現在,梁辛身體比著凡人敏銳地太多,心思也更加快捷。 身體敏銳了,不僅預知危險。還能更好的感知天地,感知得越細膩。感情也就越充分。 而心思敏銳呢? 心思敏銳,才能一快,一慢! 生死須臾,快若電光火石,普通人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可梁辛的心思敏銳,即便只是一剎那,他也來得及讓今生裡積攢的所有感觸盡數爆發開來。 普通人的感情再怎麼豐富,生死一線中來不及回味也是白搭;梁辛的執念本就強過他們,更在死亡的壓迫下,全部噴湧出來! 又由此爆發出的絕對強大的執念。讓他鑽進了天道的空子! 乾爹曾經說過,放眼天下,只有一個字才能對付「來不及」那邊 淒風冷雨,籠罩在別人身上。他用一息來反應,一息之後打出了一個冷顫;同樣這份冰冷雨水打在我身上。我只用十分之一的「一息。來反應,我的冷顫打得也比他早「十倍。 我快了,得到的,是時間!在你們眼裡的一瞬間,卻是我眼裡的一盞茶;在你們以為來不及,在我卻從容輕鬆」只因為,我的時間與你不同。 這也是一個,「集」和天地去爭。爭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下,只不過你不爭,所以於你而言,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可我卻爭了,搶了,你的一個時辰,是我的三年五載! 就因為你們都不爭,所以一天十二個時辰,一月三十天,一年三百多日,大家和和氣氣,共用一個天下。去你們的,我有自己的天下,有自己的人間。 這就是乾爹悟出的功法本意拜 若乾爹在世,此刻會當頭喝棒:要改變的不是天地,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若乾爹在世,此刻會當頭喝棒:天不會變,可自己能變! 變,我變了;天不變,你們不所以,我的天,便不再是你們的天! 天下人間,我的。 快,不單純是身體動作,還有心思反應,梁辛能爆發執念,只因為乾爹教了他如何去對付「來不及。 浮屠看梁辛的神情漸漸釋然。初為人師的自豪感也油然而生,胖臉上滿滿的都是得意,繼續笑道:「除了執念,你的身法也蘊含著些大道理」。 天下人間的第一重,實際就是將身體的本能反應煉成特殊的身法,本能,與「爭,一樣,都是與生俱來的,同樣可以看做是天道的一部分。 一酉天道之中的本能身法,一面是天道之外的執念爆發,二者同時發動,這就好像是一汪泉水在烈火中輕快流倘一樣,絕對不可能一起出現的兩件事同時爆發,立刻將天道撕開了一個口子。這個「口子。的具體表現便是:時間凝滯。 梁辛狠狠的喘了口大氣。這是什麼樣的功法,乾爹究竟有什麼樣的心智! 在激動之餘,梁辛還有件事不明白:「乾爹說過,每個人的天下人間都不一樣,這道魔功在發動時。具體的效果會有因人而異 梁辛悟出的天下人間雖然尚未成型,可是和乾爹的神通幾乎如出一轍。不僅他們爺倆,那位師兄謝甲兒「來回來去週而復始,的天上人間,也和他們及其相似。 不等梁辛說完浮屠就笑了:「你爹說的沒錯,可是這話卻有個前提,執念!不同的執念,會煉化成不同的天下人間,可你們」。 說著,浮屠臉上的驕傲愈發地濃了:「修士也好,凡人也罷,壽命就那麼一點點他說話的時候。頭頂上那根手骨配合著,做出個掐手指頭的動作。 「臨死前拱出的執念,最終都要落到「不甘。這兩個字上,說穿了。就是沒活夠唄!」梁辛目瞪口呆,這個解釋到是靠譜,雖然他總覺得哪不對勁,但一時間又想不透抓不住。琢磨了一會之後,最終還是搖頭放棄了,不甘、沒活夠,應該都算「來不及。吧。老叔心懷怨念陰魂不散,也是恨「來不及,吧。 梁辛歎了口氣,把父子三人卻悟出同樣的「天下人間,的事情暫時放到一旁,繼續問道:「那修士呢?修士斷滅凡情,只求領悟天道,這個念頭再心裡扎根幾百年,何其強烈,他們以元神轉念,心思如電 浮屠明白他的意思,還是那隻手骨。對著梁辛晃了晃,打斷了他的話:「你還是沒明白,什麼叫做執念!執念不是一個念頭、一個想法,而是諸般滋味彙集、混雜,互相糾纏彼此融合,到最終錘煉成的**。這就彷彿 說著,浮屠皺起眉頭,手骨又飛到他腦袋上卡卡的撓著頭皮琢磨了片刻才繼續道:「這就彷彿,執念是一棵樹,需要吸收各種養分、水分。才得以成形。凡人的這棵樹。是靠著各種人間滋味滋養而成的。可修士斷滅了凡情,只剩悟道之心,想要成仙的願望就算也是棵樹,也早被他們截斷了根脈,再怎麼強壯也是死樹、假樹。不足以撼動天道。何況,他們也沒有奇特的身法配合,絕沒有機會施展出天下人間。」 浮屠的例子不怎麼恰當,不過也算勉強把事情說明白了,時值此玄。梁辛也終於明白了,天下人間究竟是一道什麼樣的神通! 最後又仔細的琢磨了一遍之後。梁辛站起身,對著浮屠俯首、躬身、跪倒、叩頭,認認真真的說:「多謝前輩解惑,請受拜!」 浮屠的見識自然不用說,而更重要的是,雖然天生地養,可他是鬼祖宗。他對執念、戾氣的瞭解,遠遠勝過任何人,偏偏天下人間這門神通,成形的基礎與執念有著莫大的關係,如果說他都不能解惑,天下間就再沒人能幫到梁辛了。 義父化身塵埃,謝甲兒飛昇天外,若不眼中遇到浮屠,梁辛這輩子也休想弄明白什麼才是「天下人間。! 浮屠大刺刺的受了梁辛的跪拜。樂呵呵的漂了兩圈,轉回頭一看。梁辛也眉花眼笑,忍不住笑道:「你也別那麼開心,執念爆發這個事情複雜的很,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見得就能做得出、做得到 這個事情和梁辛「煉真元入體。很相似,不管有沒有巨大的壓力,他想施展天下人間,就先要爆發執念,可他有了心理準備之後,執念就很難再爆發了。 梁辛還是挺開心:「乾爹能隨時發動這項神通,肯定有控制執念、讓它時刻爆發的法門,先摸索起來看」就算一時找不到也不怕反正生死一線的時候能爆發,用來救命正好 一邊說著,他再度躍起半空,拳腳舌風打起了星陣,才剛剛成功的十二陣連打,還要鞏固一段時間。 接下來的時日,梁辛只做兩件事,一是鞏固星陣,二是尋找催動執念的法門。 前者順利的很,星陣很快也就打得熟練無誤了;可後者卻茫無頭緒。浮屠也出手幫忙,常常弄出些威力強大的神通去砸他,可梁辛心裡明白不會被殺掉,執念也就如那「最後一絲力氣,一樣,躲起來絕不肯出來見人,, 老叔的修煉幾次被打斷,幾乎又要重頭再來,始終沒能出關和梁辛相見,梁辛倒是不著急,有力氣就練功,累了就和浮屠聊天,又過了一段時間,在閒聊中梁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笑呵呵的問浮屠:「我第一次打成十二陣,陣力跌巖之下肯定會傷及小眼 浮屠在這裡被囚禁了無數歲月。以前曾經無數次轟擊小眼,想引發浩劫報復天下,可小眼神奇。只受一擊之力。粱辛星陣初成的那次,對浮屠而言無疑是個大好時機,但他還是發動神通撲滅了陣力,保證眼沒有受到衝擊。 浮屠一改「吃貨,氣質,呵呵一笑,神情清淡:「你轟了小眼,我也出不去,外面那些肉死得再多。對我也沒用。再說我當時要是不管,你多半會對我耿耿於懷,一正一反,何必做得罪朋友又沒好處的事。」 說完,浮屠頓了頓,又總結了一句:「損人利毛,天經地義;可損人不利己,那就豬狗不如了。」 梁辛被這句話逗得哈哈大笑:「你網進來的時候,可天天想著轟眼。也不是損人利己吧?」 浮屠也樂了,可突然臉色一變,語氣倉皇語調尖銳,大聲喊道:「完了」。 笑聲戛然而止,浮屠這聲「完了。喊的,絕不是自己的嗓音,聽起來倒挺像莊不周的聲音! 修習天下人間,讓梁辛五感敏銳。絕不會聽錯,分明就是莊不周藉著浮屠的嘴巴,用自己的聲音在慘叫! 這又是什麼神通? 第一七九章 至木生火 ,人妖的表情很納悶。而且紋個表情在他臉卜。維持差不曲心太了。 從卸甲正式強攻開始,已經整整十天了。最初預計至多只能堅持五天的篷滂小陣,也在破月三一毫不停頓的攻擊下,硬撐到了現在。所以木妖納悶,他對草木性子瞭若指掌。篷滂有多大的力量他決不會算錯。 可這株萬年奇木的堅韌、強壯,比著他的估算足足高出一倍有餘。而且看樣子,這座陣大還可以再堅持上一陣。 木妖越想越覺得奇怪,有心去找秦孑商量兩句,可秦孑不搭理他,除了木妖之外小陣中所有人都在關注了另外一場惡戰:白狼與樹人高手。 一葉驚山把木行的堅韌特性發揮的淋漓盡致,連天惡鬥之下,攻勢不僅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越來越旺盛,彷彿前面那十天的功夫離人谷樹人都是在熱身、在蓄勢,直到此刻,一葉驚山的威力,漲到極限!萬萬盞綠葉匯聚成一支青綠長龍,而天空早被萬萬條這樣的青龍佔據。它們彷彿樹神句芒手中的牧樹鞭,每一次抖動都跌客起天崩地裂的巨響,巨力咆哮,捲向敵人。 白狼依舊在奔跑,快如閃電,更網猛得彷彿一座衝鋒的大山,任綠葉凝結的長鞭再怎麼凶狠霸道,都會被他擊散、擊碎! 白狼的眼中早就沒了那份篤定,換而熾烈、狂熱,身具五蠻之力,又在山中隱忍數百年。本以為除了「老么根須」天下間再無值得一戰的敵人,卻不料甫一出山,就遭遇了如此強橫的陣法。 白狼清清楚楚的感覺到,現在一葉驚山,比起十天之前不知強大了多少倍,即便是他們卸甲山城引以為傲的破月三一,和它們一比似乎也變成了個笑話,這讓他驚駭不已,可心裡更多的,卻是興奮與狂喜! 剩下的三個祥瑞,最近這些天裡。率領著其他付援的卸甲弟子在鎮百山來由遊走,不停的施展神通,轟擊叢林,他們無法從萬頃秀木中找出離人谷的樹人高手,只能這麼盲目亂打,盼著能夠傷敵,可密林的抗力極大,一個個,大神通轟下去,也打不斷多少樹,因此收效甚微,他們亂打了許久也是光砍了柴,沒殺到人。 這時白狼與樹人的惡戰陡得激烈起來,祥瑞們也停下了手中的法術。一起抬頭望向半空。老二赤兔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可其中那份駭然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離人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齊青的語氣卻猶如夢囈:「我可沒想到過,老大竟然這麼厲害」話還沒說完,十天中從未停止過片方的樹人唱咒之聲,突然消 旋即,半空裡霍然炸起了一聲驚雷!那些巨龍般盤旋、飛舞的綠葉長鞭,在眨眼間盡數炸碎,只剩鋪天蓋地的綠葉潑灑! 三個觀戰祥瑞的臉色同時變得蒼白驚惶,他們個個。修為了得,都能明明白白的察覺到,綠龍葉蟒雖轟然炸碎,可力量卻沒有消失」,不僅沒有消失,天地間的靈元震顫反正猛增了十倍,百倍!而白狼,也凝止住狂奔的勢子,眸中顯出了只有狼子才會有的幽光。仰天發出一聲怪笑:「這才像樣!」說話的時候,他的雙手盤在胸前。結印!整整十天的激戰,一直身動法隨,不見神通的白狼,終於被逼得施法了。 可觀戰的卸甲弟子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們敬若天神的大祥瑞究竟在結什麼印,他的身影就已經被漫天綠葉湮滅。 放眼望去,目光之內,只有扯不開沖不碎的沉沉濃綠!而樹人高手的咒唱聲也再度響起,只不過這次換了個調子,從原先的鏗鏘、沉悶。變成了尖銳而高亢! 咒唱之下,漫天綠葉驀然流轉。從各個角落匯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綠色狂潮,繼而瘋狂打轉,分明就是一個絕大的綠色漩渦,狠狠攪動著天地,引得百峰轟鳴、顫抖。 除了還圍著奇木篷滂皺眉打轉,時不時摸索敲打兩下的木妖之外,所有人都把眼睛瞪得現出血色、把拳頭捏得讓指甲深陷掌心」生死攸關的決戰!一葉驚山若能擊敗白狼。什麼破月三一、什麼卸甲祥瑞,就都只有逃命的份了。 那道懸掛在半空中的巨大漩渦越轉越快,終於,不知是誰最先驚呼了一聲,跟著半空裡流光閃爍,卸甲弟子、祥瑞、破月,再也顧不得觀戰或者圍攻陣,全都催動法咒,迅速逃離離人谷! 若在晚走片刻,誰也逃不過漩渦發出的巨大引力。 篷滂小陣剛剛擺脫了破月三一的打擊,又陷入了一葉驚山的可怕引力。在千柄銀梭中堅持十天無礙的妖元屏障,與漩渦之力甫一接觸,就發出了一連串窒悶的爆裂聲,一條條龜裂,肉眼可見的出現在妖元中,越掙越長、越大。 就在小陣眼看就要散碎的時候。天上的漩渦停止了旋轉,引力消失了。樹人的第二度咒唱也停歇下來,鎮百山中只剩一片靜寂! 突如其來的安靜,卻壓得眾人耳中嗡嗡悶響,娃娃屠蘇瞪著半空那片一動不動的濃綠,嘴唇顫抖了幾下。試探著問:「這就完、完事了?白狼呢?誰贏了?」 平時清脆悅耳的童聲,現在卻變的嘶啞乾澀,聽的人直揪心。 秦孑皺了下眉頭,張開嘴巴正想說高。突然,一道淬礪的強光從綠潮中綻裂開來! 無盡綠葉,盡數化成熾烈而妖嬈的火焰! 眾人以為白狼以火法破木行。可秦孑卻猛的發出了一陣大笑永遠那麼端莊、雍容的神情,在熊熊天火地映襯下,顯出了一份詭異的狂熱:「至木安火!」 五行相生,至木生火,當木行到了極致,會化作無盡烈火!只有在典籍中見過的 至木生火,生出的是初始真火。比著火行道法的諸般真火更純淨。也更猛烈得多,這十天的對抗。既是苦戰也是錘煉,打到現在,一葉驚山終於爆發出了最大的威力;每一盞綠葉上升起的妖嬈火焰,都足以洞穿厚重山壁,此玄正匯聚成一團懸掛於空中的熊熊天火」白狼正在這片火海中央! 火光明亮而妖嬈,穿透蓬滂小陣周圍籠罩的妖元,落在了屠蘇的眸子裡,晶晶閃亮。娃娃的語氣充滿了驚喜與疑惑:「這、這怎麼可能!」 的確不可能,離人谷的法術奇妙,修為精湛,可距離至木生火還的層次還差得太遠,即便九十年的化樹清修會讓他們大有長進,可也絕不會練出這個本領。 只不過,現在已經到了決戰的時刻,眾人的生死都繫在這把意料之外的大火上,誰也顧不上想太多,都全副的精神放在了天上的惡戰上。 木行之尖,燒灼無聲,縱然被火光刺得眸子通紅、雙目劇痛,可眾人誰也不敢錯動眼珠。卸甲弟子如此,離人弟子如此,西蠻盅北荒巫也如此。 一葉驚山發動到了極限,就是當年的十三蠻復生,恐怕也難逃厄運。可白狼卻身負五蠻之力,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從始至終。他始終沒有一點動靜! 柳亦被天火晃得頭昏眼花,熊掌似的大巴掌又悄悄攥上了青墨的小手,咬著牙說:「不會這樣都燒不死吧!」 跨兩嘿嘿一笑,給少主打氣:「除非這蝦子真是個神仙!」可就在他的怪笑聲剛剛響起的時候。半空裡異變突起,火海中心漸漸翻湧起一蓬黑色的霧氣,氤氳翻滾,任憑天火如何洶湧,卻沒辦法將這片黑霧驅散!又過片刻,黑色霧氣漸漸躁動。就彷彿從鍋子了沸出的水,向四下裡蔓延而去,雖然動作緩慢但卻勢不可擋,天火一點點被蠶食著! 天火苦苦支持著黑霧的侵蝕。可無根之火難以持久,過不多久天火漸漸勢微,而黑霧還是那麼不緊不慢,一圈又一圈的擴大,離人谷的深處,彷彿響起了一聲歎息,隨即。唱咒聲再度高亢而起,眼看著就要落敗的天火徒地一振,火勢再起。圍剿黑霧! 黑霧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彷彿水母似的突然收縮身體,可過不片刻就穩定了下來,再度向四周蔓延開去,, 至木生火,每一個樹人高手都要全力以赴,熊熊火焰中,也都透露出少許的本源氣息,白狼的黑霧法術端的神奇,在瀰漫而出之後,穩穩鎖住了參戰的樹人的位置。 一旦黑霧突破天火的包圍,就會立即四射而去,循著氣息誅殺每一個化身成樹、隱在林中的離人弟子! 至木生火威力磅礡,燒得卻是修為、本源,這本來就是個類似天魔解體、捨身殺敵狠法子,可到了現在,樹人高手也只有拚命催動天火,以求燒光黑霧。 天火與黑霧反覆爭奪,觀戰眾人無不看的咬牙切齒,在幾次反覆之後。天火似乎漸漸佔到了上風,火苗高亢而飽滿,舞動之間飽蘊活力!篷滂小陣裡的人個個興奮且緊張,就連木妖都不去管篷滂了,身子微躬跟著天火的攻勢一起使勁。可誰也沒想到。就在天火節節前進,勝利在望的時候,鎮百山中的樹人咒言突然嘶啞了! 就好像正在引頸高歌的小鳥,口中突然被塞進了一塊火炭,嘶啞中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鳴。 鎮百山上無盡樹木,都在這一個瞬間裡瑟瑟顫抖,光禿禿的枝椏彼此摩擦、碰撞,發出一陣陣嘶啞的響動。聽上去,彷彿萬樹哭號。 人力有窮盡,一葉驚山打到此玄。在迸現了從未有過的輝煌之後,離人谷數百樹人終於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不用等黑霧四射誅殺,在法咒暗啞的瞬間,離人谷的樹人高手就已經枯萎而死。 經此一戰,除了躲入篷滂小陣中的幾個人之外,離人谷幾乎全軍覆滅。 一眾高手,全都被白狼一人所殺! 莊不周的心情幾經起落,眼看著逃生有望,不料功虧一簣,一時間裡只覺得天塌地陷,情不自禁用身體裡全部的喪力,凝結成了一聲慘叫:完了! 陰喪鬼物修煉,比著道家修不同,鬼物不能自己去選擇神通去修習。而是修為到了某個程度,就會自然而然得到些本領。老叔從苦乃山中修成五步鬼王,可打架的本事只有一招「鬼爪子」便是這個道理了。 這招「鬼爪子,不是他想學的,而是到了五步初階的鬼物,都會獲得這項本領。 當然,如果老叔是個蠻橫鬼,還能依照本性煉成些其他神通,可老叔生性懦弱,練出的本性神通都是些搬運、裝修的手藝。莊不周的修為淺淡,不過也正面臨著一個小階段的突破,等到突破後。他就能得到一個。沒什麼用處的神通:鬼話連心。施法之下,他能借同門的嘴巴來說話。 生死反覆,心情激動之下,莊不週身體裡的陰元煞氣也滾滾運轉,他自己都沒注意,在修為上已經突破了這個小瓶顧,就算他知道了也沒什麼可高興的,身邊個個都是六步宗師,照樣還是被卸甲高得抬不起頭來,他那點長進屁用也沒有。 不過這一聲怪叫,卻喊到了陰眼老叔的口中。 老叔正在骨山裡修行,身體不能稍動,更母論開口說話了,但他的修行是浮屠主持的。雖然老叔不是浮屠的門徒,可身在它的陣法中。 白骨山的陣法法術消失前,浮屠為君,老叔為臣,在法術的連接下。他們兩個人也構成了個短暫的主僕關係,還是鬼話連心,所以莊不周這聲慘叫,從浮屠的嘴巴裡喊了冉來! 浮屠小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卻明白這個法術。簡單的解般。一司 梁辛可有點吃不準了,莊不周這聲「完了」有可能是把菜炒糊了,也有可能是大難臨頭了」不管怎麼說,他都有點坐不住了,黑白無常是和柳亦、青墨等人在一起的,猶豫了一下後,梁辛對著浮屠點點頭:「我得上去看看!」說著解下了手腕上的骨珠 浮屠呵呵一笑,骨海隨之猛震,梁辛只覺得一股大力從腳下掀出,托住自己向上飛去! 片宏間梁辛就消失在視線盡頭。浮屠眼巴巴的仰望著,直到再梁辛身影都消失了半晌,才小聲的嘟囔了句:「小心點。」跟著腦袋一轉,幾片骨頭嘩嘩輕響間,鑽回了骨海之下, 梁辛向上急衝了一陣,隨即只覺的週遭的空氣突然變得滑膩了起來。好像正在鑽過一桶麻醬的感覺。又猛衝了片刻之後,身體突兀的一僵硬,手腳全都動不了了」在仔細看,他竟然進入了山石之中。腳下也不是虛空化境,而是硬邦邦的時候。 不知是眼接隙處古怪,還是鎮百山封印奇妙,梁辛甫一脫離眼。就破碎虛空,被送進了鎮百山中一座山峰腹中。 梁辛顧不得多想,當即振起七盅星魂。一路急衝向上,堅硬的石頭在星陣面前連豆腐都不如,用不了多久就能打通山巖破繭而出! 莊不周還茫然無知,壓根不知道自己剛剛借鬼祖宗的金口傳訊,現在正臉色蒼白的仰望半空,那一團巨大而濃稠的黑霧。 天火消斂樹人盡喪,篷滂小陣也被一葉驚山重創,白狼又騰出了手腳,離人谷已經一敗塗地了! 沒有了一葉驚山,黑色霧氣層層稀薄,不過片刻功夫,黑霧就隨風飄散,而其中顯出身形的,赫然盤踞著一條巨大的白狼! 不是裹著布條的祥瑞,而是貨真價實的白色狼子!身軀十餘丈長,盤在空中仿若小丘,毛色純白而潔淨,一雙淺黃色的眸子裡,蒙著一層疲憊暗淡,左右看了看之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這頭巨狼的懷中,還臥著一個人。 雖然距離尚遠,可小陣中的人個個。目力精強,細看之下全都大吃了一驚,白狼懷中的人,根本就沒有皮膚,紅色的血肉就暴露在空氣中,而且他的血肉還在不停的潰爛、生長。全身上下全是正在腐爛的膿瘡和一片片正奮力生長的肉芽」在他身後,還披著一蓬長長的白髮。 沒有了白布條的大祥瑞,絕對算得上是天下第一醜陋的怪物。也不知道他是本來就那麼醜,還是剛剛被大火燒成了這副德行。 看上去,應該是在木行天火中。大祥瑞喚出巨狼相護,扛過了離人谷的猛攻。 大祥瑞的眼皮,腐爛了、長出來、再度腐爛,如此往復不停,凸出的眼球轉動了幾下,咧開嘴巴。嘿嘿的樂了:「一葉驚山,嘿,了不起得很!」他笑的時候,臉上的腐肉都在一片片的掉落。 跟著,大樣瑞把雙手勾在胸前,做出一道手印,那頭巨大的狼子仰頭發出了一聲長嗥,隨即身體就那麼彭的一聲」模糊了。 白色的巨狼,就想一副落入溪水的畫卷,在不停的顫抖中,轉眼就失去了形狀,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的白,又過了片刻,巨狼乾脆鬥成了一蓬白色的浮塵,緩緩流轉,圍住大祥瑞不停的打轉,到最後終於消散一空! 再看大祥瑞,他的身上又裹滿了白布條。 大伙這才明白,卸甲白狼的法寶。就是身上的布條,催動之下可化作一頭連一葉驚山都無法撼動的巨狼! 白狼恢復了先前的模樣。另外三個祥瑞趕忙從乾坤袖中又晃出一盞白色小轎,風馳電掣般的趕來,把大祥瑞接了進去。 紅眼睛赤兔的心神,還停留在剛剛那一戰之中,開口說話時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老大,下面怎麼做?」 白狼卻並沒有開口小轎之中沒有一絲聲息,赤兔皺了下眉頭,正想繼續詢問,不料肩膀上突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震顫,讓赤兔大吃一驚。 小轎不會抖,抖的,是轎子裡的白狼! 三個祥瑞對望了一眼,全都從同伴的目光裡讀出了一份驚慌失措」身負五蠻之力的老大,竟然在顫抖!是脫力,是受傷,還是心情焦躁? 過了片刻小轎才恢復了平靜,白狼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可用心體會的話,還能察覺到他的吐字略顯吃力:「老二和老四送我回去,老五和其他人留下,下邊的人一個不留。最後放火燒山,鎮百山上不許再留下一草一木。」 齊青愣了一下,輕聲詢冉:「秦孑也殺?不找鬚根了?」 白狼毫無道理地笑了起來,聲音裡卻帶著幾分無奈:「秦孑沒用了。殺了吧!集於鬚根,嘿嘿,先前猜錯了,他,」說道這裡,白狼似乎不願再談下去,沉聲傳令:「我們走。回山城!」 齊青不敢再問,對著半空裡已經重新列位的破月三一做了個攻擊的手勢,與此同時,另外兩個抬轎子的祥瑞引出法咒,御風而起向著山外。 就在這個時候,遽然一聲清冽的長嘯貫徹蒼穹,在轟隆隆的山石碎響中,梁辛擊穿了山腹,身形如風縱躍。衝向了戰場! 梁辛來的方向,正堵在轎子離開的線路上,看上去倒好像他蟄伏十天,專門等著伏擊白狼似的。 篷滂小陣中的眾人先是愕然相顧。隨即不約而同的爆發出一陣歡呼。只有反應最快的柳亦,扯開大嗓門厲聲斷喝:「老三,快逃」。,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 第一八零章 十天不見 以來。粱辛都以為離人谷凡經重啟護山大陣。什麼郵個州刁嶄、破月三一統統都被趕走,最多只是留在外面,動用神通不停的轟擊。 篷滂大陣能激發鎮百山裡每一棵樹木的木行原力,就算卸甲山城的人再怎麼橫也休想打爛它,所以粱辛在「下面,踏實得很,以為一眾同伴最多也只是被困住。 直到「鬼口連心」梁辛心中不安出來查看,但還是懷著幾分僥倖,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衝出來,迎面裡衝過來一面轎子。白色小轎! 赤兔和雌燕兩個祥瑞扛著小轎網起步,正迎上了梁辛趕來。其實憑著他們兩人的身法,在梁辛網現身的時候想要避開易如反掌,可兩個,祥瑞和梁辛交手過,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更何況坐在他們肩膀上的是大祥瑞白狼,豈能為了一個愣頭小子讓路。 兩個祥瑞同時叱喝,心念動時,神通和法寶就向著梁辛打了過去! 粱辛哪知道前因後果,直接被嚇了個失魂落魄。自己這級別也太高了,竟然由白狼直接迎戰,嘴裡發出一聲分不清是慘嚎還是怒吼的怪叫。身體瘋狂抖動,旋即漫天漣漪震顫而起! 漫天乍氣顫抖,整整八十四道漣漪盡數勾連,直到此刻兩個祥瑞才猛然發現,迎上他們的是什麼樣的可怕力量,想要再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十二座星陣潑灑而出,整座山谷中的空氣都在瞬間凝固,旋即,春生夏烈秋盈冬殘四道截然相反卻又相輔相成的恐怖之力咆哮而起,狠狠撕向了他們。 兩個樣瑞的臉色轉眼蒼白,齊齊發出一聲厲嘯,在剎那裡拼出了全部真元,來抵擋這道第一次現身人間的十二陣連打。 祥瑞神通與十二星陣轟然對撞,氣浪翻捲,沙石瀰漫,更有一聲震耳欲聾的鏗鏘怒響! 祥瑞喚出的神通和法寶。都被絞了個粉碎,兩個人也被星陣之力侵入身體,一時間巨力逆沖。說不出的難受,可還沒等他們緩過一口氣來。就見到梁辛急赤白臉的再度向他們撲來。梁辛樂觀,但不缺心眼。他明白自己在眼中進步不對付卸甲祥瑞或許不在話下,可遇上身負五蠻之力的白狼,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哪想到怕什麼來什麼,自己才網跳出來就遇到了白狼。 梁辛算是被白色小轎給「嚇的急眼了、翻臉了」他只道白狼馬上就會出手。下一玄就要被碎屍萬段,擋不住更逃不掉。本來挺機靈的心眼裡就只剩下一個念頭,「死到臨頭」拚命打吧。 兩個祥瑞顧不得多想,施法把小轎凝在半空騰出雙手,同時捏起手印催動神通,而正撲向他們的梁率,也捏出了一個古里古怪的手訣。 白狼在轎子裡並沒有什麼動靜;篷滂小陣中的眾人咬牙跺腳;不遠處的齊青帶著其他的卸甲弟子撲向戰團;天上的三一弟子正有些猶豫。是否先發動破月,擊殺梁辛。 身處戰團的兩個。祥瑞經過剛剛那一撞,早就收起了輕視之心突見一向憑古怪身法和漣漪蠻力打鬥的梁辛捏出了指訣,心頭同時一凜,隨即」他們就看到臘肉舞動、酒罈翻飛、麵餅呼嘯,數不清的吃食就像一座被炸開的小山,劈頭蓋臉的向著他們砸下來。 到現在為止,梁辛只學過一個手訣:須彌樟。 他要拚命,當然就要動刀子,第二次撲向敵人的時候,解開了須彌樟取七盅紅鱗出來,可情急之下,把須彌樟裡的東西一股腦都放了出來。 各種各樣的吃食,鋪天蓋地的打過來,兩個祥瑞也不分辨,只當它們全都是法寶,一股腦的防住便是。一瞬間裡酒香四溢肉末亂飛,哪有什麼威力可言,但是下一亥,七道血光沖天而起。 七道紅鱗飛旋流轉,梁辛入主星陣。而五祥瑞齊青,此刻也帶著一眾高手撲進了戰團,旋即各色神通璀璨奪目,巨力相撞的大響不絕於耳。更有漫天漣漪跌客不休! 梁辛的機遇特殊,體內既有星魂、又有修士本源,這才得了這套「北斗拜紫薇,的陣法,不僅能讓北斗星陣力量大增,更重要的是,這個這個陣法以梁辛為主,粱辛的身法,就是星陣的身法! 剛剛修煉歸來,甚至還沒弄清楚狀況,就和一群修真道上第一流的高成了一團,更有個隨時都會出手、只要一出手便會讓自己碎屍萬段的大祥瑞白狼壓在頭頂。梁辛自忖必死,心底固然又無奈又害怕,可他那副潑皮的性子也全被激發了出來。 梁辛和紅鱗,快得難以捕捉,在幾乎密不透風的神通和法寶中來回穿梭,偶爾停頓一下,繼而再度跑開。可在他停留過的位置上,會留下一道虛影和八十四道顫顫漣漪! 卸甲弟子把牙齒都咬疼了,他們發出去的飛劍法寶,似乎每次都能擊殺梁辛,可每次都被他在刻不容緩之際躲過去,只差那麼一點點,偏偏就殺不掉他;但是梁辛蕩起的漣漪。只要躲避稍慢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梁辛打發了性子,卸甲山城的一群好越心驚,不過十天不見。他的修為怎麼可能精進如斯? 十天。 如果用大眼中的時間差異來聳,半個時辰是三個月,一天就是七十二個月,六年。十天就是整整一個甲子,六十日08姍旬書曬譏芥傘7:泛何況小眼中與人間的時間差起大眼來懷要更爽公※ 對高深修士來說,六十年的修行。未必會有什麼太大的成就,可梁辛的功法特殊,他練得是身體,在小眼中分秒必爭,六十年裡不停的重複著一套動作,又將新的真元煉入身體,不僅打成了星陣,更讓他的身法突飛猛進。 梁辛和卸甲弟子們打成了一團。篷滂小陣裡的眾人也隨之躁動,青墨一把抓住木妖的衣襟,咬牙道:「解開陣法,讓我們出去!」 木妖還是那張臭臉孔。撇嘴道:「出去?破月三一誰對付得了?你們想死別拉著我。」 柳亦恨得直跺腳,從旁邊罵道:「你腦袋長實心了吧?篷滂陣法還能支持多久?早一刻晚一刻有個狗屁區別。」 木妖撇嘴,做出了份不屑的笑容:「多活一會總是好的。」 跨兩最乾脆,懶得和木妖廢話,佞起三角眼開始上下打量篷滂奇樹。準備著凝聚神通直接把樹劈了。 秦孑緊緊盯住不遠處的混戰。現在最讓她疑惑的,是為什麼白狼不出手,正要開口說話,忽然一連串幾乎掀翻大地的巨響沖天而起,戰團分開了! 眾滬顧不得再和木妖爭吵,急忙把日光投了過去。 梁辛遠遠的摔出去,後背甫一接觸地面,立刻翻身躍起,身法顯得笨拙了許多,落地後更是腳步不穩。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直到依住一塊山石才總算站穩了。本就殘破的衣衫現在都變成了布條,絲絲縷縷的掛在他身上,遠遠看上去他就像個大號的雞毛撣子,還是那副急赤白臉的模樣、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七盅紅鱗圍在身邊,輕輕顫動中甩下了一串串血珠! 卸甲那些初階宗師不提,幾個祥瑞裡,嘉禾齊青臉色慘白,披頭散髮衣不蔽體,浮在半空不停的喘息著。不過護在週身的麥穩神通猶自流轉。看上去雖然狼狽,但仍有一戰之力。 紅眼睛赤兔摔坐在地上,篩糠般的顫抖著,整條右臂只剩下半截森森白骨,胸口上塌下一個大洞甚至能隱約看到他的心臟在緩緩跳動,鮮血從傷口中澗澗湧出。 四祥瑞,紅燕中的雌燕」找不到了!乾脆被打得身形俱滅! 卸甲山城三大祥瑞,每個都是六步中階的修為,不僅聯手,還帶著一群六步初階的宗師,與粱辛一場混戰之後」一敗、一傷、一死! 放眼天下,在一戰中擊潰三祥瑞聯手的人,能有幾個! 十天之中雷鳴不斷法咒不歇的離人谷。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篷滂小陣裡的每一個人都傻眼了,在恍惚了片刻之後才想起來真正的大敵,急急忙忙的去尋找那頂白色小轎。 轎子也不見了,早被混戰中的巨力撕扯得粉碎,秦孑的眼睛最尖。伸手指向了重傷的紅眼睛赤兔。二祥瑞身邊,正躺著一個血人。 從頭到腳,全被濃濃的血漿塗滿。只有細心觀瞧才能隱隱約約的看出來,血漿下不是皮膚毛髮,而是一層布條。白狼的威風白髮也寸寸斷碎了…… 就算梁辛再怎麼凶悍,也不可能把白狼打成個血葫蘆,若是浮屠跑出來還差不多。可白狼貨真價實的從轎子裡滾出來,身上流出的血足夠一城蚊子吃上幾個月了,那便只有一個可能,雖然他破掉了一葉驚山,可自己也受了重傷。 念及此,自問早已道心堅定、不為情動的秦孑。真就覺得身體中的血液沸騰了,離人谷上下幾百名樹人高手盡數淪喪,但是他們死前,也真真正正的重創了這個眼高於頂的「天下第一高手,! 幾乎在同一個瞬間裡,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同時發出聲大喊,從四面八方撲向了大祥瑞白狼。 梁辛把紅鱗揮舞如風,要趁著這個機會斬殺強敵,卸甲眾弟子一邊喚出法術拚命阻止。一邊衝上去想把大祥瑞搶出來。網剛分開的生死仇敵再度混戰一團,旋即血光潑濺,二祥瑞赤兔死在了紅鱗之下,但就是這麼一耽擱。老五齊青已經抱起大白狼逃走,梁辛哪肯罷休,展開身法穿過想要阻撓他的敵人,直撲齊青。 要是讓白狼活下去、緩過來。他所有的親人朋友都別想活。 而就在此玄,天空中徒然響起了一聲號令:破! 千道銀梭飛射如電,彷彿一片墜落蒼穹的流星雨,向著梁辛襲殺而至。破月三一盡數發動。 時隔「一甲子」梁辛再度遇上了這奪命的煞星。 風聲霍然淒厲,紅鱗瘋狂震顫。八十四盞漣漪潑天而起,貫穿四季的星陣之力,蕩起凜冽的威壓。狠狠迎向了千柄銀梭。 破月三一從天而降,如銀河到掛;北斗拜紫薇自下而起,似血泉噴湧。兩個大陣交疊的瞬間裡,時間彷彿被突然凝固。 不論祥瑞、祭酒、卸甲還是西蠻盅北荒巫,觀戰的眾人只覺得心頭一窒,血液、心跳連同呼吸全都凝滯,就愣愣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不遠處那場難以想像的對抗。 三三弟子不動、銀梭不動、紅鱗不動、梁辛也不動,僵持。 片刻之後,冥冥中突然炸響了一聲烈烈長嗥,終於分出了勝負! 梁辛哇的一口血集噴濺,最先打碎了這不過一息、卻又彷彿僵硬萬。空間!同時,堅硬丹比的七片巨大紅鱗,突然炸碎成幾 紅鱗,碎了! 重傷嘔血,紅鱗碎裂,梁辛一敗塗地,身體抽搐著,向後重重摔去。 半空裡的三一弟子也身體顫抖。血痕彎彎曲曲,從他們每個人的七竅中的淌出來!他們被星陣之力反挫,震得氣血翻騰,可那一千一百一十柄銀梭卻更加明亮了,擊潰星陣之後毫不停頓,繼續追向梁辛! 被困在小陣中沒法出來的柳亦目眥盡裂,老三還是敗了,眼看著老三馬上就要變成一灘碎肉。 柳亦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逆沖頭顱,壓愕他幾欲成狂,可能做的也只有哭喊一聲,但是就這聲哭喊,從胸肺中升起,通過喉嚨,在跳出嘴巴之後,卻變成了一聲「咦?。 不光他小陣裡的人全都「咦?」而外面的卸甲弟子則齊聲「啊」 這三次,時間真的被凝固了!粱辛周圍,一丈內外。 所有攻入他頭頂一丈之內的銀梭。盡數被凝固起來,梁辛自己則像條發瘋的泥鰍,拚命施展著古怪身法,彷彿在和一個看不見的鬼魂作戰。 千多柄破月梭凝成了一條青龍。繃得筆直,尖端處的十幾把銀梭距離梁辛的頭頂只有一指距離,可粱辛喚起的神通就像個完全的肥皂泡。硬邦邦的凍住了這十幾把銀梭。也就頂住了整條「銀龍。的重壓! 所有人都被梁辛嚇了一跳,五祥瑞齊青也不例外,甚至都沒發現,正被她抱在懷裡的老大白狼,滿身的血漿正詭異的倒流,沿著布雜的縫隙又流回到他的體內。 一葉驚山最後綻放的木行之火。即便身具五蠻之力的白狼,在應付這道神通時也拼出了全力,可他萬萬沒想到,本已經歸攏理順的真元,在他十天激鬥、迸發全力後竟然又告紊亂。 在小轎裡,白狼根本無法對粱辛出手,只能竭盡全力引導真元,他那滿身血漿都是被自己逼出體外的,這是他歸攏錯亂元氣的法子,先將亂套的真氣溶於鮮血,排出體外。穩固本源後再把它們吸斂回來,導入血脈流轉。 這番法術耗用的時間很短,可消耗的精力、元力卻極大,現在的白狼幾乎虛脫了,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再動,可是在看到梁辛手舞足蹈、口眼歪斜的施展古怪法術,定住了週身一丈範圍之後,還是忍不住低吼了 聲。 雖然樣子難看,雖然威力遠遜,可梁辛正在施展的法術,明明白白就是天上人間的雛形! 破月三一、十二星陣、天下人間。看似漫長,可從頭到尾也不過短短數息小陣中反應最快的就是秦孑,一時間大家風度消失不見,就像個瘋婆子似的,回頭對著木妖大吼:「卸掉陣法,殺出去!」 白狼重傷,破月三一被梁辛拖住。祥瑞只剩齊青,他們被打了十天。犧牲了離人谷幾乎所有的高手,而此刻,扭轉乾坤、報仇耍恨的戰機就那麼毫無徵兆的降臨了! 木妖再混也知道活命的機會來了。痛快地喊了聲:「沒問題,給我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被梁辛凍住的銀梭,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眼看就要突破他的天下人間! 秦孑柳眉倒豎,正要再催木妖,忽然身邊響起了彭的一聲悶響,十天以來一直坐在旁邊、不說不動只傻笑的憨子十一,猛地縱躍而起,竟一頭撞碎了篷滂小陣! 小陣雖然已經殘破不堪,可還能再勉強抵擋幾次破月三一的轟擊,豈是一個六步中階能隨隨便便撞碎的。但生死一線之間,誰也顧不上奇怪。更顧不上多問,隨著小陣破碎。一群宗師高手個個張牙舞爪,嘶聲怒吼著沖天而起。 誰都沒注意白狼已經醒來,從陣中衝出來的援兵不約而同,同時發動出平生最得意的神通,轟向半空裡的破月三一。 半空裡的三一弟子大驚失色,不用掌陣師兄傳令,就一起翻轉手印。正在與梁辛較力的銀梭同時猛震。想要翻捲回來擊殺秦孑等人。 可等他們催動陣力之後才發覺,本來是要襲殺梁辛的破月三一,竟然被他死死的拖住了! 轟殺梁辛時,一千一百一十根銀梭匯聚一處,在陣意的驅動下,這千多柄凶器已經凝聚成了一個整體,此刻「銀龍的頭。被凍在天下人間之內,除非他們能立刻殺掉梁辛,否則休想拔出來。 所有人都明白眼前的較量,勝負之數,只在一個。「先。字上。 破月三一先毀了梁辛,憑著銀梭的速度,哪怕秦孑、跨兩、胖巫士的神通已經挨上了三一弟子的腦袋。銀梭也來得及殺個回馬槍,擊殺秦孑等人; 若梁辛再能支撐片刻,容戰友衝散破月三一的陣法,他們就能大獲全勝! 梁辛身邊,還有嘉禾齊青,還有一群卸甲山城的宗師弟子,此亥的局勢人人明瞭,這些卸甲修士根本不用號令,全都催動神通狠狠砸上了粱辛的天下人間! 離人谷中,天上地下。 天下人間與破月三一苦苦相持;秦孑率領戰友撲向破月三一;齊青統御同門猛砸天下人間,,勝負、生死,爭得只是這個剎那! 第一八一章 當然要笑 千有人都咬著牙。紅著眼,不過個瞬間,卻好像永遠都億深不了。 彷彿還嫌不夠亂似的,眾人的耳中又傳來了一聲嘶啞的冷笑,旋即腥風撩蕩, 一盞二指寬、十餘丈長的白布條。正翻飛飄舞,轉眼化作白色巨狼撲向半空;而另一頭白狼」全身氤氳惡臭、血肉潰爛的大祥瑞,從齊青的懷裡一躍而起,一頭扎進了梁辛的天下人間! 大祥瑞也是甫一恢復,顧不得體內還未穩固的真元,就立刻參戰,現在的修為還不到平時的四成,可用來對付眼前這些敵人,足夠了! 白色巨狼現身半空,它的速度比起破月銀梭還要更快得多,巨大的身體一震就擋住了秦孑、跨兩、胖巫士三個衝在最前的高手,跟著狼爪猛揮,秦孑等人只覺得巨力撲面,可無論是身體還是神通,竟被這頭畜生的妖威懾服,無法稍動。只能眼睜睜的等死。 當年的十三蠻,在謝甲兒的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可在六步中階的修士眼中,卻是一個絕對無法撫衡的強大存在。 大祥瑞的剩下的四成力道一分為二,自己和巨狼各承下一半。 這頭巨狼的力道,便是一個十三蠻。 秦孑已經閉目等死,不料眼前倏然一花,巨狼竟不再理會他們,而是掉頭撲回了地面大祥瑞遇到麻煩了! 大祥瑞與梁辛不過一線之隔,巨狼才剛剛成型,他的半個身體就已經扎進了天下人間,隨即,,他不能動了。 迷離淵中,大師兄中元曾今對他說其,只要真元雄渾,遠超施法之人,便能破掉天上人間。這個道理被白狼奉若經典。牢牢記在了心裡。 中元的這番道理,是從分別與謝甲兒戰、與鬚根戰中悟出的,謝甲兒真元渾厚,陷在他的天下人間裡。中元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鬚根施展天上人間時,不過身具兩蠻之力,中元被他困住時還能清楚感覺到周圍的情形」四百多年裡,白狼就從未想到過,中元根本就弄錯了。 天上人間也好,天下人間也罷,威力僅在於兩點:身體、執念! 乾爹將岸復出時,身體已經完全垮掉了所以他的天下人間威力大減。連丑娃娃那種角色都逃脫了一個。他和梁辛相處的那段時間裡,或笑或罵,可垂暮間的寂寞、失落,根本無人能懂。 若他全盛,別說什麼乾山道、丑娃娃,就是五蠻大成的白狼,也只有目瞪口呆、然後被他一把扭斷腦袋的份! 梁辛從小眼中衝出到朋友親人掙脫篷滂小陣,前後加起來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生死變化、兔起鶻落,各種情緒激盪轉換,自然而然迸發執念。 在小眼裡那次,不過是自己的生死一線,不過是一次生死一線。可現在離人谷中,是親人朋友的生死一線,而勝負之數更不知變化了多少次! 這麼多的時間,這麼快的生死輪迴,那一丈方圓之內,天下人間何等強悍犀利!所以白狼網探進去半個身體,就再也不等動了。 梁辛彷彿都聽到乾爹在冥冥中放聲大笑:真元?修為?有個屁用! 只可惜梁辛還是「初學乍練。全副精神都用來對付神通下的各種亂流激盪,即便如此,他還是甘冒奇險。對著大祥瑞探進來的那顆爛腦袋,啐了口唾沫。 天上地下,亂成一團,小汐、鄭小道、屠蘇等人卻沒有殺出來,這樣的陣勢他們根本就幫不上忙,可發生的一切都落在她的眼中,毫無徵兆的,白衣少女突然留下了兩行眼淚」 他一個。人,拖出了所有的敵人! 破月三一、大祥瑞、還有正在催動神通拚命想要擊碎天下人間的齊青和卸甲弟子,梁辛真就咬著牙瞪著眼梗著脖子,用自己的一條小命,把所有敵人都牢牢拖住了。 來自敵人的壓力越大,天下人間中的亂流也就越兇猛、越激盪,梁辛拼出了所有的力氣施展身法躲避,他也不知道自己還不能再撐過下一個瞬間。 此刻,地面上大祥瑞受困、卸甲弟子狂轟;天上巨狼現身,撲向秦孑等人。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可在無法形容的短促時間中,戰場上又出現了一個變化,憨子十一! 一頭撞碎篷滂小陣之後,憨子不看地上的天下人間,不理半空的破月三一,在他的眼裡只有一個人:大祥瑞白狼。此時他已經活活把七八個想要阻攔去路的敵人拍進了地面,撲向被梁辛困住「一半。的大祥瑞。 最後一個想要阻攔憨子的人是齊青。她揚撒出的無邊麥穩不僅沒能拖住憨子半步,就連自己也被一掌拍進了泥土,只留下一小片髮髻與地面平齊,鮮血緩緩的從縫隙中湧了出來。和在頭髮中,顯得粘稠噁心。 一直躲在篷滂樹下觀戰的屠蘇見齊青喪命,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不真實感,就這麼死了? 身旁的木妖則抽*動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 半空裡的巨狼察覺主人遇險。這才捨掉秦孑跨兩,反身去殺憨子。 憨子衝向大樣瑞,每步跨出都會掀起一聲轟然巨響,彷彿降世伏魔的怒尊。腳步沉重似要踩翻大地,一路急衝之下,身畔風雷滾動、沙石瀰漫! 巨狼撲擊憨子。它體型巨大,可行動間卻沒有分毫聲息,腥風顫顫之中只在身後甩下一路殘像…… 同一刻裡,憨子衝到大祥瑞身邊,揚起了熊掌似的大巴掌;白狼撲至憨子頭頂,張開了血盆大口,, 突然萬道金光綻裂,從憨子的肩膀上播散開來,轉眼橫掃四百里鎮! 濃稠的金光有若實質,所過之處。無論叱喝、驚雷還是疾風呼號,盡數被掃蕩一空。打得天翻地覆的戰場在這個瞬間裡驀地安靜下來。 憨子肩膀上的木箱,炸碎了。 即便在銅川慘禍、離人谷惡戰中都分毫無損的木箱化作了一蓬卉粉。一個渾身上下塗滿金漆的小胖子猛的躍了出來,與憨子的動作一摸一樣,揚起手掌,猛的發聲大喊「佛陀」一掌狠狠拍在了巨狼的頭頂。 巨狼的頭,比著一座房子還耍更大,金身小胖子不過是頑童體型,巴掌也不過成年人的掌心大可就是這一掌,把巨狼硬生生的拍了個跟頭 小胖子一掌拍飛巨獸,身形並不停留,從憨子的肩膀激射而出,繼續追襲巨狼,狼嚎淒厲尖銳,佛號鏗鏘厚重,一蓬白霧與一道金光轉眼糾纏在一處,這兩個怪物動手相搏。立麥打得天翻地覆,卸甲弟子離的稍盡立刻就被裹緊戰團,轉眼被撕扯成一灘碎肉。 憨子卻還是滿臉的憨笑,彷彿週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一心一意的揚手、落下、重擊大祥瑞! 大祥瑞算錯了「天下人間」半個身子被梁辛死死拖住,空有一蠻之力卻無法稍動,對憨子的重擊全無辦法。 啪,悶響,憨子第一掌,重重擊在了他的背心,大祥瑞的身體猛的一跳,整個背心都隨之塌陷! 而梁辛也悶哼了一聲,一抹鮮血毫無徵兆從他的肩頭噴濺而出。 現在的情形是,憨子砸大祥瑞,大祥瑞一半身子在天下人間,粱辛主持天下人間,這便等若大祥瑞用自己的身體把憨子與天平人間連接了起來。 憨子拍大祥瑞一巴掌,大祥瑞自己固然受傷,可天下人間也受到巨力波及。 憨子一掌,等於給天下人間又加了一重壓力,亂流更加激烈,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梁辛避讓不及,被一股流竄而過的力量打傷了肩膀。 可外人卻看不到天下人間中的亂流。只能看到梁辛在狂舞亂跳中,毫無來由的受傷濺血。 痛苦、疲憊,梁辛撐得苦不堪言。眼前所有景物都在瘋狂旋轉,耳鼓中尖銳嘯叫,可心頭還是免不了大吃一驚,只有他和大祥瑞才能感覺到憨子那一掌,究竟蘊含著多大的力量! 憨子現在表現出來的實力,遠遠超過了他的巔峰時期,梁辛自忖,就是自己的七盅紅鱗,在這一掌面前,也只有散裂粉碎的份。 憨子第二次揚起巴掌,可這亡回神情裡多了些猶豫,抬起頭看了看粱辛,又看了看他血肉模糊的肩頭。 梁辛拼出了吃奶的力氣,咬著牙對憨子大吼:「繼續!」 憨子露出了個厚厚道道的笑容,大手一翻,第二掌砸下! 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大祥瑞的身體本就稀爛的身體被憨子震得不停**,一塊塊爛肉被甩出去,落到地上啪的一聲,直接摔成一灘肉泥。 大祥瑞的氣勢越來越弱,天上的巨狼是他的法寶幻化而成的與他同命共生,憨子的每一掌砸下來,實際打的是兩頭狼! 巨狼也疼著焦急,可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擺脫金身胖小子的糾纏。 梁辛的身法越來越遲緩,可亂流卻更加激烈,隨著憨子的重擊,他的身上也不時爆起一層層血霧,肩膀、胸腹、後背, 而此刻,天空裡終於傳來了一聲虐戾的笑罵:「龜兒子,跑不掉了!」話音落處,跨兩與秦孑、胖巫士三人並肩,揮舞法寶、催動神通。一頭扎進了三一弟子的陣勢中。他們的速度快於流星,一掠之間空中慘叫不迭,在他們身後豁然刮出了一道濃稠的血線! 在三人身後,十多名西蠻、北荒的高手也如影隨形,衝進了敵陣。 頃刻血如雨下,殘肢碎肉辟里啪啦的摔在地上。破月三一最終沒能趕在敵人破陣前抽回銀梭 三一弟子裡,只有一個六步中階。十個六步初階,其他的五步弟子不值一提,秦孑等人一入陣立刻合力擊殺敵人中的宗師高手,沒過多久整座法陣徹底崩潰。 十天裡,時刻不停壓在眾人頭頂、面色沒有一絲變化、但卻在眉宇間洋溢著無邊傲氣的三一弟子,此刻死無全屍! 破月三一被破掉,巨狼和金身胖小子打成一團,憨子與梁辛對付大祥瑞卸甲山城只剩下些六步初階和五步弟子,沒有人能擋住秦孑、跨兩、胖巫士一擊。 到處都是混戰,等了十天死,結果閻王未到梁老三卻跳出來了,西蠻北荒和離人谷的人終於揚眉吐氣! 卸甲敗像已現,可所有人都還在咬牙苦撐,他們還有翻身的機會,只要大祥瑞能從掙脫粱辛的魔功, 到了現在,梁辛也終於支持不住了,拼出最後的一絲力氣,對著憨子十一大吼:「我要撤,」等他把話喊出口才發現,聲音小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 可十一卻聽到了,幾百年如一日只傻笑不說話的憨子竟然咧開了大嘴。甕聲甕氣的喊了聲:「扯!」說話之間,該拍為拽,雙手抓住大祥瑞的腳腕,銅澆鐵鑄般的肌肉徒然緊縮,嘴裡嗷嗷大吼,竟要把白狼從天下人間中扯出去,梁辛這才明白憨子誤會了。 梁辛手軟腳軟,渾身顫抖著收起天下人間,隨即一頭栽到,還沒等他的腦袋砸在地上,身上突然一緊,柳亦和小丫頭青墨早都守在了旁邊。一起伸手扶住了他。 梁辛還沒來及說什麼,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歡呼,略略愣神之後他才明白,是卸甲山城的弟子見到大祥瑞脫困,只當轉機到了,不約而同爆發歡呼。但是…… 啪,一聲脆響,憨子的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了大祥瑞的額頭上,更打碎了所有卸甲弟子的希望! 大祥瑞的腦袋,碎了。 身具五蠻之力、自忖天下第一高手的大祥瑞,就這麼一掌、一掌、被憨子活活給拍散了功、拍散了架、拍碎了頭! 出關後他便趕來離人谷,耀武揚威了十天,最後丟了腦袋, 卸甲白狼死不瞑目,三件事: 自己本來已經將五蠻之力梳理、化解,盡數歸為己用,幾百年中試過不知多少次最終確認無礙,這才破關而出。與一葉驚山的惡戰雖然艱苦、甚至有些脫力,可也不應該又引發真元錯亂。想不通; 憨子十一,掌力厚重如山,從中了他第一掌,白狼就知道他是誰了。可箱子裡的胖小子呢?十三蠻裡壓根就沒有那麼一號人物,又怎麼可能連巨狼都收拾不了他,想不通; 梁磨刀,紅鱗碎了,星魂幫不上忙,他不過是個三階修士,論真元他和自己相差天地,可自己就是掙不脫他的魔功,想不通! 三個想不通,白狼死了。 歡呼聲戛然而止,無頭屍體頹然跌倒,偶爾**一下,屍體與地面摩擦,搓下一片爛肉。 正在與胖小子纏鬥的巨狼,張開大嘴想要長,沒能發出聲響,龐大的身軀再度模糊起來。漸漸變聯白色的霧氣,可是這次沒能再變回白布條,而是被風一吹,消散無,形。 殘餘的卸甲弟子全都瞪大了眼睛,那具歧腔子明明就擺在眼前,可他們還是不敢相信,堪比天神的大祥瑞死了? 卸甲弟子終於回過神來,發一聲喊四散而逃。 秦孑自重身份,沒去追趕這些小魚小蝦,可柳亦和曲青墨兩口子不依不饒,同時對著手下吆喝:「追!」 等喊完才發現,跨兩和胖子巫士早就滿臉興奮的追殺出好幾里了」 贏了。可梁辛也好,或者他的同伴、親人、戰友也好,所有人的心頭都有了些恍惚,和娃娃屠蘇剛才的想法一樣:他們就這樣死了? 破月三一無堅不摧,天下沒有幾個不怕他們的人;白狼身負五蠻之力,他要做好事,就是個聖人,他要做壞事,能掀翻十座中土!這樣的可怕力量,就在凡人喝杯茶、聊幾句的功夫裡,被碎屍萬段,死之前甚至連句遺言、哭號或者狂笑都沒留下! 梁辛的心裡突然覺得有些憋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一仗打得不過癮?還是強者強人死的太不值? 又或者說,一座大山崩塌了,卻只發出了個摔盤子的動靜! 秦孑抖落荊棘草上的血跡,收起神通來到梁辛身前,垂首詢問:「還好?」 梁辛現在內傷外傷一起發作。疼的眉毛直跳,勉強對著秦孑點點頭。 柳亦也開心,不過暫時還不顧上說笑,抱起梁辛大步趕回篷滂境。木妖現在心情夫好,不用眾人詢問就點頭笑道:「姓曲的沒事,篷滂沒死,他沒死,我在接著治」。 柳亦鬆了口氣。跟著還有些疑惑,把粱辛直接扔到小汐的懷裡,騰出手來一指鎮百山:「木行之力,」還有麼?」 木妖是用法術接引山間的秀木之力。來滋養曲青石的魂魄,「一葉驚山。之後,鎮百山滿眼枯敗,原本鬱鬱蔥蔥的群山,現在只剩下望不到頭的蕭瑟。 木妖本來笑呵呵的,一聽柳亦執意,變得比翻書還快,一下子就沉了臉:「樹還都沒死,能治,不懂就少問多看!」說完也不再理會柳亦。忙忙叨叨的張羅著給曲青石治傷去了。 梁辛躺在小汐的懷裡,把眉頭皺得老高來表功,突然想起自己的星魂。趕忙催動心念,片刻後之見七片紅鱗殘片歪歪斜斜的飛過來了,最大的一塊也不過嬰孩拳頭大 紅鱗碎裂,星魂受創;可總算還「活,著,梁辛伸手把星魂都引到身體中修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過了不久,跨兩和胖子巫士勾肩搭背的回來了,兩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跨兩是老蝙蝠的心腹,胖巫士是大司巫的手下,首領不對付他們之間自然也不和,可共患難的情誼。要比什麼都來得更深刻,兩個荒野蠻子現在可融洽的很。 柳亦和青墨同時抬頭,各自望向自己的手下。 跨兩咧嘴一笑:「莫子殺光龜兒,我才不會回來!」 胖巫士鄭重點頭,梁辛突然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這個黑胖子點頭的模樣,倒是有點像羊角脆。柳亦兩口子也都看出來了,同時笑出了聲」 本來只是件小事,可三兄妹笑著笑著。聲音越來越大,每個人都笑出了眼淚,青墨摀住了肚子,躺在小汐懷裡的梁辛光光跺腳,柳黑子獨手亂擺」跨兩看了胖巫士一眼,低聲嘀咕:「笑爪子麼?」 胖巫士也不明所以,滿臉納悶,這時,小汐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繼而,鄭小道、莊不周、宋恭謹」到最後西蠻北荒他們所有人!笑聲越滾越大,梁辛被嗆到咳嗽了。可還是忍不住想笑,打了個打勝仗。十二星陣殺了赤兔紅燕、天下人間困住破月白狼,心裡這份得意從胸腹裡直往外衝,都快把他的牙齒撞碎了。 苦熬十天,煌煌一戰,卸甲山城六祥瑞無一生還,三一弟子全都身死;離人谷化身為樹的數百高手也全部喪命;梁辛眾人麼,算起來倒是落了個大獲全勝! 打勝仗真好。 你死我活,當然要笑! 秦孑也笑了。先是微笑,繼而大笑,漸漸眉宇間的那份傷心與淒厲也一掃而空!五大三粗,八大天門。上至太上師叔下至掃地的廝,嘴裡說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同氣連枝。卸甲山城背信棄義,精英盡出剿滅離人,鑒火、承天、榮枯、流連、指夕、金玉,六大門宗坐視不理,只等著離人谷煙消雲散。再繼續和卸甲山城一團和氣。 可到現在,秦孑還在,離人谷便還在;卸甲山城沒了破月三一,沒了第一高手,沒了六大祥瑞,更扔下了一群六步初階的性命,掄起的這一巴掌,抽得六大天門老臉紅腫! 秦孑笑瘋了,笑哭了,笑得一把抱起屠蘇,重重的拋向半空:「你不是想當二祭酒麼?以後你就是離人谷二祭酒!」 屠蘇嚇礙手足亂舞:「我錯了 直到半晌之後,笑聲在漸漸消散,梁辛也好,秦孑青墨等人也好,彼此間都有太多的事情要問,秦孑恢復了先前的沉穩,輕輕呼出一口悶氣。問梁辛:「休息一陣,還是先說會話?。 梁辛興致很高,對秦孑搖頭笑道:「我還好,說一會,先告訴我。十一到底怎麼回事?!」 最後這一戰裡,梁辛固然至關重要。可憨子也是決勝因素,要不是他。眾人只能再篷滂小陣裡眼睜睜看著梁辛被破月三一耗死;要不是他,白狼還是會殺掉所有人。 惡戰之後,十一油跟著他們回到篷滂樹下,現在還在呵呵傻笑著。 不等秦孑說話,柳亦就苦笑搖頭:「別的事情都好說,唯獨十一,我們也還納悶呢!」說著,他轉頭望向憨子和金身胖小子,隨即柳黑子笑呵呵的表情突地一變,身體也猛然跳了下,顯然受驚不輕,脫口罵了句:我草! 梁辛等人循著柳亦的目光望過去,人人都被嚇了一跳。 小汐的身子微微一顫,梁辛也跟著一起顫,白衣少女的懷裡,軟軟的舒服。 千有人都咬著牙。紅著眼,不過個瞬間,卻好像永遠都億深不了。 彷彿還嫌不夠亂似的,眾人的耳中又傳來了一聲嘶啞的冷笑,旋即腥風撩蕩, 一盞二指寬、十餘丈長的白布條。正翻飛飄舞,轉眼化作白色巨狼撲向半空;而另一頭白狼」全身氤氳惡臭、血肉潰爛的大祥瑞,從齊青的懷裡一躍而起,一頭扎進了梁辛的天下人間! 大祥瑞也是甫一恢復,顧不得體內還未穩固的真元,就立刻參戰,現在的修為還不到平時的四成,可用來對付眼前這些敵人,足夠了! 白色巨狼現身半空,它的速度比起破月銀梭還要更快得多,巨大的身體一震就擋住了秦孑、跨兩、胖巫士三個衝在最前的高手,跟著狼爪猛揮,秦孑等人只覺得巨力撲面,可無論是身體還是神通,竟被這頭畜生的妖威懾服,無法稍動。只能眼睜睜的等死。 當年的十三蠻,在謝甲兒的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可在六步中階的修士眼中,卻是一個絕對無法撫衡的強大存在。 大祥瑞的剩下的四成力道一分為二,自己和巨狼各承下一半。 這頭巨狼的力道,便是一個十三蠻。 秦孑已經閉目等死,不料眼前倏然一花,巨狼竟不再理會他們,而是掉頭撲回了地面大祥瑞遇到麻煩了! 大祥瑞與梁辛不過一線之隔,巨狼才剛剛成型,他的半個身體就已經扎進了天下人間,隨即,,他不能動了。 迷離淵中,大師兄中元曾今對他說其,只要真元雄渾,遠超施法之人,便能破掉天上人間。這個道理被白狼奉若經典。牢牢記在了心裡。 中元的這番道理,是從分別與謝甲兒戰、與鬚根戰中悟出的,謝甲兒真元渾厚,陷在他的天下人間裡。中元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鬚根施展天上人間時,不過身具兩蠻之力,中元被他困住時還能清楚感覺到周圍的情形」四百多年裡,白狼就從未想到過,中元根本就弄錯了。 天上人間也好,天下人間也罷,威力僅在於兩點:身體、執念! 乾爹將岸復出時,身體已經完全垮掉了所以他的天下人間威力大減。連丑娃娃那種角色都逃脫了一個。他和梁辛相處的那段時間裡,或笑或罵,可垂暮間的寂寞、失落,根本無人能懂。 若他全盛,別說什麼乾山道、丑娃娃,就是五蠻大成的白狼,也只有目瞪口呆、然後被他一把扭斷腦袋的份! 梁辛從小眼中衝出到朋友親人掙脫篷滂小陣,前後加起來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生死變化、兔起鶻落,各種情緒激盪轉換,自然而然迸發執念。 在小眼裡那次,不過是自己的生死一線,不過是一次生死一線。可現在離人谷中,是親人朋友的生死一線,而勝負之數更不知變化了多少次! 這麼多的時間,這麼快的生死輪迴,那一丈方圓之內,天下人間何等強悍犀利!所以白狼網探進去半個身體,就再也不等動了。 梁辛彷彿都聽到乾爹在冥冥中放聲大笑:真元?修為?有個屁用! 只可惜梁辛還是「初學乍練。全副精神都用來對付神通下的各種亂流激盪,即便如此,他還是甘冒奇險。對著大祥瑞探進來的那顆爛腦袋,啐了口唾沫。 天上地下,亂成一團,小汐、鄭小道、屠蘇等人卻沒有殺出來,這樣的陣勢他們根本就幫不上忙,可發生的一切都落在她的眼中,毫無徵兆的,白衣少女突然留下了兩行眼淚」 他一個。人,拖出了所有的敵人! 破月三一、大祥瑞、還有正在催動神通拚命想要擊碎天下人間的齊青和卸甲弟子,梁辛真就咬著牙瞪著眼梗著脖子,用自己的一條小命,把所有敵人都牢牢拖住了。 來自敵人的壓力越大,天下人間中的亂流也就越兇猛、越激盪,梁辛拼出了所有的力氣施展身法躲避,他也不知道自己還不能再撐過下一個瞬間。 此刻,地面上大祥瑞受困、卸甲弟子狂轟;天上巨狼現身,撲向秦孑等人。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可在無法形容的短促時間中,戰場上又出現了一個變化,憨子十一! 一頭撞碎篷滂小陣之後,憨子不看地上的天下人間,不理半空的破月三一,在他的眼裡只有一個人:大祥瑞白狼。此時他已經活活把七八個想要阻攔去路的敵人拍進了地面,撲向被梁辛困住「一半。的大祥瑞。 最後一個想要阻攔憨子的人是齊青。她揚撒出的無邊麥穩不僅沒能拖住憨子半步,就連自己也被一掌拍進了泥土,只留下一小片髮髻與地面平齊,鮮血緩緩的從縫隙中湧了出來。和在頭髮中,顯得粘稠噁心。 一直躲在篷滂樹下觀戰的屠蘇見齊青喪命,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不真實感,就這麼死了? 身旁的木妖則抽*動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 半空裡的巨狼察覺主人遇險。這才捨掉秦孑跨兩,反身去殺憨子。 憨子衝向大樣瑞,每步跨出都會掀起一聲轟然巨響,彷彿降世伏魔的怒尊。腳步沉重似要踩翻大地,一路急衝之下,身畔風雷滾動、沙石瀰漫! 巨狼撲擊憨子。它體型巨大,可行動間卻沒有分毫聲息,腥風顫顫之中只在身後甩下一路殘像…… 同一刻裡,憨子衝到大祥瑞身邊,揚起了熊掌似的大巴掌;白狼撲至憨子頭頂,張開了血盆大口,, 突然萬道金光綻裂,從憨子的肩膀上播散開來,轉眼橫掃四百里鎮! 濃稠的金光有若實質,所過之處。無論叱喝、驚雷還是疾風呼號,盡數被掃蕩一空。打得天翻地覆的戰場在這個瞬間裡驀地安靜下來。 憨子肩膀上的木箱,炸碎了。 即便在銅川慘禍、離人谷惡戰中都分毫無損的木箱化作了一蓬卉粉。一個渾身上下塗滿金漆的小胖子猛的躍了出來,與憨子的動作一摸一樣,揚起手掌,猛的發聲大喊「佛陀」一掌狠狠拍在了巨狼的頭頂。 巨狼的頭,比著一座房子還耍更大,金身小胖子不過是頑童體型,巴掌也不過成年人的掌心大可就是這一掌,把巨狼硬生生的拍了個跟頭 小胖子一掌拍飛巨獸,身形並不停留,從憨子的肩膀激射而出,繼續追襲巨狼,狼嚎淒厲尖銳,佛號鏗鏘厚重,一蓬白霧與一道金光轉眼糾纏在一處,這兩個怪物動手相搏。立麥打得天翻地覆,卸甲弟子離的稍盡立刻就被裹緊戰團,轉眼被撕扯成一灘碎肉。 憨子卻還是滿臉的憨笑,彷彿週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一心一意的揚手、落下、重擊大祥瑞! 大祥瑞算錯了「天下人間」半個身子被梁辛死死拖住,空有一蠻之力卻無法稍動,對憨子的重擊全無辦法。 啪,悶響,憨子第一掌,重重擊在了他的背心,大祥瑞的身體猛的一跳,整個背心都隨之塌陷! 而梁辛也悶哼了一聲,一抹鮮血毫無徵兆從他的肩頭噴濺而出。 現在的情形是,憨子砸大祥瑞,大祥瑞一半身子在天下人間,粱辛主持天下人間,這便等若大祥瑞用自己的身體把憨子與天平人間連接了起來。 憨子拍大祥瑞一巴掌,大祥瑞自己固然受傷,可天下人間也受到巨力波及。 憨子一掌,等於給天下人間又加了一重壓力,亂流更加激烈,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梁辛避讓不及,被一股流竄而過的力量打傷了肩膀。 可外人卻看不到天下人間中的亂流。只能看到梁辛在狂舞亂跳中,毫無來由的受傷濺血。 痛苦、疲憊,梁辛撐得苦不堪言。眼前所有景物都在瘋狂旋轉,耳鼓中尖銳嘯叫,可心頭還是免不了大吃一驚,只有他和大祥瑞才能感覺到憨子那一掌,究竟蘊含著多大的力量! 憨子現在表現出來的實力,遠遠超過了他的巔峰時期,梁辛自忖,就是自己的七盅紅鱗,在這一掌面前,也只有散裂粉碎的份。 憨子第二次揚起巴掌,可這亡回神情裡多了些猶豫,抬起頭看了看粱辛,又看了看他血肉模糊的肩頭。 梁辛拼出了吃奶的力氣,咬著牙對憨子大吼:「繼續!」 憨子露出了個厚厚道道的笑容,大手一翻,第二掌砸下! 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大祥瑞的身體本就稀爛的身體被憨子震得不停**,一塊塊爛肉被甩出去,落到地上啪的一聲,直接摔成一灘肉泥。 大祥瑞的氣勢越來越弱,天上的巨狼是他的法寶幻化而成的與他同命共生,憨子的每一掌砸下來,實際打的是兩頭狼! 巨狼也疼著焦急,可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擺脫金身胖小子的糾纏。 梁辛的身法越來越遲緩,可亂流卻更加激烈,隨著憨子的重擊,他的身上也不時爆起一層層血霧,肩膀、胸腹、後背, 而此刻,天空裡終於傳來了一聲虐戾的笑罵:「龜兒子,跑不掉了!」話音落處,跨兩與秦孑、胖巫士三人並肩,揮舞法寶、催動神通。一頭扎進了三一弟子的陣勢中。他們的速度快於流星,一掠之間空中慘叫不迭,在他們身後豁然刮出了一道濃稠的血線! 在三人身後,十多名西蠻、北荒的高手也如影隨形,衝進了敵陣。 頃刻血如雨下,殘肢碎肉辟里啪啦的摔在地上。破月三一最終沒能趕在敵人破陣前抽回銀梭 三一弟子裡,只有一個六步中階。十個六步初階,其他的五步弟子不值一提,秦孑等人一入陣立刻合力擊殺敵人中的宗師高手,沒過多久整座法陣徹底崩潰。 十天裡,時刻不停壓在眾人頭頂、面色沒有一絲變化、但卻在眉宇間洋溢著無邊傲氣的三一弟子,此刻死無全屍! 破月三一被破掉,巨狼和金身胖小子打成一團,憨子與梁辛對付大祥瑞卸甲山城只剩下些六步初階和五步弟子,沒有人能擋住秦孑、跨兩、胖巫士一擊。 到處都是混戰,等了十天死,結果閻王未到梁老三卻跳出來了,西蠻北荒和離人谷的人終於揚眉吐氣! 卸甲敗像已現,可所有人都還在咬牙苦撐,他們還有翻身的機會,只要大祥瑞能從掙脫粱辛的魔功, 到了現在,梁辛也終於支持不住了,拼出最後的一絲力氣,對著憨子十一大吼:「我要撤,」等他把話喊出口才發現,聲音小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 可十一卻聽到了,幾百年如一日只傻笑不說話的憨子竟然咧開了大嘴。甕聲甕氣的喊了聲:「扯!」說話之間,該拍為拽,雙手抓住大祥瑞的腳腕,銅澆鐵鑄般的肌肉徒然緊縮,嘴裡嗷嗷大吼,竟要把白狼從天下人間中扯出去,梁辛這才明白憨子誤會了。 梁辛手軟腳軟,渾身顫抖著收起天下人間,隨即一頭栽到,還沒等他的腦袋砸在地上,身上突然一緊,柳亦和小丫頭青墨早都守在了旁邊。一起伸手扶住了他。 梁辛還沒來及說什麼,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歡呼,略略愣神之後他才明白,是卸甲山城的弟子見到大祥瑞脫困,只當轉機到了,不約而同爆發歡呼。但是…… 啪,一聲脆響,憨子的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了大祥瑞的額頭上,更打碎了所有卸甲弟子的希望! 大祥瑞的腦袋,碎了。 身具五蠻之力、自忖天下第一高手的大祥瑞,就這麼一掌、一掌、被憨子活活給拍散了功、拍散了架、拍碎了頭! 出關後他便趕來離人谷,耀武揚威了十天,最後丟了腦袋, 卸甲白狼死不瞑目,三件事: 自己本來已經將五蠻之力梳理、化解,盡數歸為己用,幾百年中試過不知多少次最終確認無礙,這才破關而出。與一葉驚山的惡戰雖然艱苦、甚至有些脫力,可也不應該又引發真元錯亂。想不通; 憨子十一,掌力厚重如山,從中了他第一掌,白狼就知道他是誰了。可箱子裡的胖小子呢?十三蠻裡壓根就沒有那麼一號人物,又怎麼可能連巨狼都收拾不了他,想不通; 梁磨刀,紅鱗碎了,星魂幫不上忙,他不過是個三階修士,論真元他和自己相差天地,可自己就是掙不脫他的魔功,想不通! 三個想不通,白狼死了。 歡呼聲戛然而止,無頭屍體頹然跌倒,偶爾**一下,屍體與地面摩擦,搓下一片爛肉。 正在與胖小子纏鬥的巨狼,張開大嘴想要長,沒能發出聲響,龐大的身軀再度模糊起來。漸漸變聯白色的霧氣,可是這次沒能再變回白布條,而是被風一吹,消散無,形。 殘餘的卸甲弟子全都瞪大了眼睛,那具歧腔子明明就擺在眼前,可他們還是不敢相信,堪比天神的大祥瑞死了? 卸甲弟子終於回過神來,發一聲喊四散而逃。 秦孑自重身份,沒去追趕這些小魚小蝦,可柳亦和曲青墨兩口子不依不饒,同時對著手下吆喝:「追!」 等喊完才發現,跨兩和胖子巫士早就滿臉興奮的追殺出好幾里了」 贏了。可梁辛也好,或者他的同伴、親人、戰友也好,所有人的心頭都有了些恍惚,和娃娃屠蘇剛才的想法一樣:他們就這樣死了? 破月三一無堅不摧,天下沒有幾個不怕他們的人;白狼身負五蠻之力,他要做好事,就是個聖人,他要做壞事,能掀翻十座中土!這樣的可怕力量,就在凡人喝杯茶、聊幾句的功夫裡,被碎屍萬段,死之前甚至連句遺言、哭號或者狂笑都沒留下! 梁辛的心裡突然覺得有些憋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一仗打得不過癮?還是強者強人死的太不值? 又或者說,一座大山崩塌了,卻只發出了個摔盤子的動靜! 秦孑抖落荊棘草上的血跡,收起神通來到梁辛身前,垂首詢問:「還好?」 梁辛現在內傷外傷一起發作。疼的眉毛直跳,勉強對著秦孑點點頭。 柳亦也開心,不過暫時還不顧上說笑,抱起梁辛大步趕回篷滂境。木妖現在心情夫好,不用眾人詢問就點頭笑道:「姓曲的沒事,篷滂沒死,他沒死,我在接著治」。 柳亦鬆了口氣。跟著還有些疑惑,把粱辛直接扔到小汐的懷裡,騰出手來一指鎮百山:「木行之力,」還有麼?」 木妖是用法術接引山間的秀木之力。來滋養曲青石的魂魄,「一葉驚山。之後,鎮百山滿眼枯敗,原本鬱鬱蔥蔥的群山,現在只剩下望不到頭的蕭瑟。 木妖本來笑呵呵的,一聽柳亦執意,變得比翻書還快,一下子就沉了臉:「樹還都沒死,能治,不懂就少問多看!」說完也不再理會柳亦。忙忙叨叨的張羅著給曲青石治傷去了。 梁辛躺在小汐的懷裡,把眉頭皺得老高來表功,突然想起自己的星魂。趕忙催動心念,片刻後之見七片紅鱗殘片歪歪斜斜的飛過來了,最大的一塊也不過嬰孩拳頭大 紅鱗碎裂,星魂受創;可總算還「活,著,梁辛伸手把星魂都引到身體中修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過了不久,跨兩和胖子巫士勾肩搭背的回來了,兩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跨兩是老蝙蝠的心腹,胖巫士是大司巫的手下,首領不對付他們之間自然也不和,可共患難的情誼。要比什麼都來得更深刻,兩個荒野蠻子現在可融洽的很。 柳亦和青墨同時抬頭,各自望向自己的手下。 跨兩咧嘴一笑:「莫子殺光龜兒,我才不會回來!」 胖巫士鄭重點頭,梁辛突然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這個黑胖子點頭的模樣,倒是有點像羊角脆。柳亦兩口子也都看出來了,同時笑出了聲」 本來只是件小事,可三兄妹笑著笑著。聲音越來越大,每個人都笑出了眼淚,青墨摀住了肚子,躺在小汐懷裡的梁辛光光跺腳,柳黑子獨手亂擺」跨兩看了胖巫士一眼,低聲嘀咕:「笑爪子麼?」 胖巫士也不明所以,滿臉納悶,這時,小汐也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繼而,鄭小道、莊不周、宋恭謹」到最後西蠻北荒他們所有人!笑聲越滾越大,梁辛被嗆到咳嗽了。可還是忍不住想笑,打了個打勝仗。十二星陣殺了赤兔紅燕、天下人間困住破月白狼,心裡這份得意從胸腹裡直往外衝,都快把他的牙齒撞碎了。 苦熬十天,煌煌一戰,卸甲山城六祥瑞無一生還,三一弟子全都身死;離人谷化身為樹的數百高手也全部喪命;梁辛眾人麼,算起來倒是落了個大獲全勝! 打勝仗真好。 你死我活,當然要笑! 秦孑也笑了。先是微笑,繼而大笑,漸漸眉宇間的那份傷心與淒厲也一掃而空!五大三粗,八大天門。上至太上師叔下至掃地的廝,嘴裡說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同氣連枝。卸甲山城背信棄義,精英盡出剿滅離人,鑒火、承天、榮枯、流連、指夕、金玉,六大門宗坐視不理,只等著離人谷煙消雲散。再繼續和卸甲山城一團和氣。 可到現在,秦孑還在,離人谷便還在;卸甲山城沒了破月三一,沒了第一高手,沒了六大祥瑞,更扔下了一群六步初階的性命,掄起的這一巴掌,抽得六大天門老臉紅腫! 秦孑笑瘋了,笑哭了,笑得一把抱起屠蘇,重重的拋向半空:「你不是想當二祭酒麼?以後你就是離人谷二祭酒!」 屠蘇嚇礙手足亂舞:「我錯了 直到半晌之後,笑聲在漸漸消散,梁辛也好,秦孑青墨等人也好,彼此間都有太多的事情要問,秦孑恢復了先前的沉穩,輕輕呼出一口悶氣。問梁辛:「休息一陣,還是先說會話?。 梁辛興致很高,對秦孑搖頭笑道:「我還好,說一會,先告訴我。十一到底怎麼回事?!」 最後這一戰裡,梁辛固然至關重要。可憨子也是決勝因素,要不是他。眾人只能再篷滂小陣裡眼睜睜看著梁辛被破月三一耗死;要不是他,白狼還是會殺掉所有人。 惡戰之後,十一油跟著他們回到篷滂樹下,現在還在呵呵傻笑著。 不等秦孑說話,柳亦就苦笑搖頭:「別的事情都好說,唯獨十一,我們也還納悶呢!」說著,他轉頭望向憨子和金身胖小子,隨即柳黑子笑呵呵的表情突地一變,身體也猛然跳了下,顯然受驚不輕,脫口罵了句:我草! 梁辛等人循著柳亦的目光望過去,人人都被嚇了一跳。 小汐的身子微微一顫,梁辛也跟著一起顫,白衣少女的懷裡,軟軟的舒服。 第一八二章 二狗遛狗 ,二米柳亦。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敢午邁在嘿嘿傻笑。吸比異常。不對勁的是坐在他身邊的金身胖娃娃。 剛剛在打鬥時大家都沒太注意。而此刻,胖小子盤膝端坐目光低垂。面頰豐潤細眉長目,寬額、高鼻、薄唇,雙肩寬厚,兩方大耳垂肩。螺發與肉髻之間的髻珠明顯,再趁著那副莊嚴寶相、渾身金漆,這個胖小子坐定之後,赫然就是一尊佛陀! 梁辛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使勁看。徹底呆住了,憨子身邊確確實實端坐了一尊佛像,和他們平時在寺廟中見過的佛陀金身沒有絲毫的差別。 大伙面面相覷,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中土世界,修道之風盛行已久,大伙都知道在天上有神仙,有佛陀。可誰也不敢相信,憨子成天扛著的就是一尊真佛!他會打會笑會說話。不是真佛也是佛祖留在世間的法身法相,這件事要傳出去立刻就會驚動天下,,只不過佛陀的本事似乎差了點。只和巨狼打個不相上下。 佛陀笑了,慈悲卻莊嚴。緩緩撩起眼皮,目光流轉一一掃過眾人。別人的感覺不知道,梁辛只覺的自己被他望住的時候,心中升起一片祥和與安寧,再也不想管其他的事情,就想這樣一輩子清清淡淡的過。 在場眾人有修道的修魔的修巫的修盅的修鬼的,就是沒有佛徒,否則真會有人立刻去向他跪拜。 佛陀也不以為意,就那麼微笑著望了大夥一陣,突然,他挑了一下。 只挑起一根眉毛,而且還挑的很高」一眉高一眉矮,一眼大一眼這幅神情,就好像琅琊耍壞之後的狡黠樣。一下子莊嚴寶相隨風而去,只剩下滿臉的小不正經,佛陀又變回了胖子。 不僅如此,胖小子身上的金漆也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淺淡,不一會功夫就變成常人膚色,眼角眉梢裡也沒了那股慈悲之意,就是頭上還頂著一片疙瘩,似乎在頑強的告訴大伙:我是個佛陀,, 大夥一起吸溜著涼氣,還是跨兩最先開口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生苗現在聲音也有些乾巴巴的:「你龜兒到底是、是抓子麼?」 柳亦嚇了一跳,猛的一板臉,不罵跨兩,而是對著胖小子沉聲道:「妖怪,你化身神佛法們迷惑世人小心惹來天譴!」 梁辛滿身是傷,可腦子還算清醒,微微一愣之後也就明白了,大哥是在護著手下。 蒼穹之上,漫天神佛。就算有妖怪修煉出如意變化之身,也絕不敢變成老君佛祖。這個胖小子的來歷現在可沒人說得清楚,他萬一要真是什麼佛陀法相,被跨兩罵成了「龜兒」估計跨兩的舌頭就快保不 了。 所以柳亦直接誣陷胖小子是妖怪,這下忤逆之意變成了護道之心,把跨兩句「龜兒子。也圓了回來。只不過」胖小子要真是個佛,柳亦這點小心眼能有個屁用。 胖小子卻咯咯咯的笑了,笑聲甫一出口,鄭小道、黑白無常這些修為淺薄的人全都臉色驟變,忙不迭伸手摀住了耳朵。粱辛也被震得兩眼發花,彷彿兩座大山卯足了勁,在自己的耳畔狠狠撞在了一起似的! 而且這份震天動地的笑聲裡。根本沒有一絲真元震盪,完完全全就是靠嗓子喊出來的。 笑了一陣之後,胖小子才開口說話,聲音穿金裂石、震耳欲聾:「我可不是幻化成佛像的精怪,不用擔心。沒有天譴」。說著,他頓了頓,小胖臉上滿滿都是笑意,問眾人:「你們猜,我是誰?」 「你小點聲。」青墨小汐和屠蘇同時開口。沒搭理他的問題。 「哦。」胖子跟打雷似的應承了一聲,, 梁辛厚道,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你是誰?」胖小子揚起圓溜溜的腦袋,看樣子又想哈哈大笑,幸好憨子十一似乎也受不了同伴的大笑,揚起大巴掌按住了胖小子的大嘴,把那串打雷似的笑聲給他捂回了肚子裡。 胖小子沒笑成,不過臉上喜滋滋的神情卻不曾稍減,大聲報出了自己的來再:「我是活佛,集身達旦禪院!」 梁辛嚇了一跳,到現在為止十三蠻中還有五個人下落不明,來自達旦禪院的活佛便是其中之一,位列十三蠻中第十一位。 他的確從未想到過,憨子十一日日夜夜不離身的大箱子裡,就裝著一個活佛十一。 不料秦孑卻搖了搖頭,根本不認同胖小子的說法,聲音親切而清晰。淡淡的笑道:「我聽前輩說過,達旦活佛具九龍之力,降魔衛道嫉惡如仇,雙臂撼岳兩掌翻天。可最重要的,他老人家生就一副韋陀惡相。而且身高盈丈!閣下的修為是足夠了。可這幅長相和身材,實在對不上號 說著,秦孑把目光飄向了猶自滿臉憨笑的憨子十一,細細的望了他一陣之後,才收回目光,對著胖小子笑道:「閣下要是活佛,那憨子又是誰?。 十三蠻絕跡天下幾百年,他們的名頭在修士的心裡也和神仙差不多少。憨子的修為雖然不錯,可他平時表現出來的力道,充其量也就是個,六步中階,就算追回來被宋紅袍抽走的那七成真元,距離十三蠻的一山差的太遠了。所以就算外形有此相似,也從沒人把職牛熾徹沸往一起聯繫過。 可剛剛那一戰,憨子實力暴增。修為比著十三蠻絲毫不差,這時候要是秦孑還猜不到憨子就是活佛,未免也太笨了些。 白狼在臨死前就猜到了憨子的身份。 此剪秦孑也想到了一個細節。憨子會喝自家的漩渦茶」正邪願戰時。活佛與鬚根還算有些情誼,曾經到離人谷做客,自然會喝這道茶水。 秦孑篤定憨子就是十三蠻中的老十一活佛,而真正讓所她迷惑的,是這個滿腦袋疙瘩的胖小子。 胖小子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對著秦孑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他也是活佛!」說著,揚起小胖手拍了拍憨子的肩膀,憨子低下頭。咧嘴,對著他樂了。 梁辛傻眼了,和秦孑對望了一眼之後才笑道:「你們兩個都是活佛?十三蠻裡有兩個活佛,一共十四個人?也和卸甲六祥瑞卻七人似的?」 「他是十三蠻,我不是。」胖子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愛笑,聞言又是一陣大笑:「的確有兩個活佛,不過我倆之間還是有個小小的區別。」 說著,胖小子突然收斂了笑容,擺出一副鄭重模樣,一瞬間裡他馬上就從頑童變回了佛陀:「他叫做活佛。而我,就是活佛!」 說完,「佛陀,還怕大伙不明白。又打了個,「機鋒。:「就好像二狗子遛狗,兩個都是「狗」但一個叫狗,一個是狗。」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大伙全樂了。同時也更糊塗了。說到現在,他小子再怎麼寶相莊產,大伙也只覺得小胖子有意思,不覺得他是尊真佛。 秦孑對著屠蘇低低的吩咐了句什麼,娃娃一躍而起,撒腿向外跑去。還不忘和大伙招呼一聲:「我去給你們沏茶喝!」 青墨咯咯直笑,對著屠蘇大聲謝道:「有勞二祭酒屈尊降貴,親自給咱們沏茶水喝!」屠蘇早跑得沒影了,一本正經的聲音卻傳回來:「阿巫錦客氣了。都是好朋友,咱們只講交情。不論身份!」 秦孑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這才對著胖小子「活佛。認真的說道:「閣下這番道理不難懂,可事情肯定複雜得很。若方便還請告知。」 「方便方便,沒啥不方便的!」胖小子挺隨和,一口子的答應下來。隨即皺起是雙眉,尋思著究竟該從哪裡開始講起,過了片刻後,才再度開口:「五百年前,十三蠻惡戰卸甲兒之後,悟出本木狼奪力的人,可不止老么鬚根一個!」 老十一活佛是佛門弟子,哪有和尚再這個名字的。活佛只是個綽號。他本來另有法號,只不過天下修士對他都以綽號相稱,久而久之也就叫「活佛。了。 謝甲兒「飛昇。之後,十三蠻就此散去,老十一活佛的性格木訥。在同伴裡沒什麼人緣,自然也沒什麼朋友,獨自返回了達旦禪院。活佛原本就是修持弟子中的絕頂人物,即便在腥風血雨中衝殺多年。心裡仍守著一點清明淡薄這次「除掉。魔君,天下大局已定,重返讓門後便不再復出,從此清靜修行了。 不久之後,活佛養好了傷,可是他卻發現自家門宗裡出現了問題: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古怪氣息繚繞。有些像妖氣,可又混合了些慈悲之意。 這股氣息極難追蹤,就連活佛都一時都找不出端倪,更何況其他的高僧。 達旦禪院,佛門聖地,被古怪的東西悄然盤踞了還懵然無知,這個事情要傳出去非讓天下老道笑掉大牙不可,活佛怕事情洩露,連自家弟子都沒告知,只是自己暗中查並。直到幾年之後他才總算找到了「妖怪」可真相也讓他著實吃了一驚。 佛門講究普度眾生,達旦禪院雖然是修真的聖地之一,但是也對凡人百姓開放山門。當然,這是兩重天地,第一重只是普通的大寺,與凡間的廟宇沒什麼區別;大寺之後才是真正的門宗重地、法壇所在,不許外人踏足,妖怪就出在對外開放的大寺中:一尊被供奉在大殿中的佛像。 胖小子說到這裡,大伙就基本猜到他的出導,人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個笑容,難怪這小子有一副佛陀法相。還說自己「不是幻化成佛陀的精怪」他根本就是佛像變成的妖怪! 天地間的土石精怪不少,苦乃山的玉石雙煞都是「土鬼。佛像雖然受人供奉,也不過是一具泥胎。或許是機緣巧合、或許鑄煉佛像的泥土有什麼不凡之處,開通了靈智也不算什麼太稀奇的事情。 不過佛像都講求開光,一旦開光之後,泥胎就有了神性,也就不會再有成精的邪事。 開光是不會錯的,可開光的僧人卻未必都那麼可靠,就算是真正的高僧,也難免有心境波動、難守清明的時刻,這具佛像在開光的時候,主持法事的僧人未能全神貫注,儀式雖然走的絲毫不差,可虔誠事講的是心、不是排場、過程。 所以這尊小佛像雖然經過開光。但是開光卻失敗了。前面的大寺名義上也是「達旦禪院」不過都是由普通的僧侶來打理,後面的修持高僧一輩子也不會到前面去看一眼,日08舊姍旬書曬譏片齊余」一,都不曾發現。眾尊小佛壞是個泥胎,根本就沒被點開更「也 再說活佛十一,最終發現沒什麼妖怪,而是一尊佛像要成精,心裡卻躊躇了,因為他分不清這尊佛像開通靈智,是因為土石化妖,還是因為千百年受香火熏染從而得到了佛心佛性。 一掌拍下去,如果殺了個妖怪自然無所謂,可要是怕死個由公德心凝聚而成的善物,那就是作孽了。 活佛一時拿不定主意,就把小佛從前面的大寺搬到了自己清修的後山,打算看看再說。 說到這裡,胖子頓了頓,刻意壓低的聲音顯得有些神秘,不過動靜還是像打雷,臉上的神情很有些賣弄:「你們猜,那尊佛像,最後變成了什麼?」 大伙現在都知道他是個泥胎精怪。對他少了幾分尊敬和敬畏,卻多出了些親近,柳亦搖著頭挪愉他:「太難猜,你還是接著向下說吧!」 胖小子得意洋洋,繼續向下說故事。 佛像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無論它將來是化妖還是成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形的,最快也要百多年的功夫,活佛就在禪院中清修,日子清閒了在修行之餘他也開始去研究謝甲兒傳給自己的真元,十三蠻個,個資質不凡,活佛不算其中最聰明的,但也絕不是最笨的,花了一陣功夫和心思,最終也弄明白了「聖木狼。盅的性子。 柳亦瞇了瞇眼睛,他這個毛病也是跟曲青石學的,苦笑道:「這下又麻煩了!」 悟出了「本木狼」也就等於掌握了一個可以毫不費力,就能讓修為憑空翻倍的辦法。昔日生死與共的戰友,一下子變成了「人參娃。 柳亦對胖小子做了個手勢,示意繼續。他還等著聽活佛究竟殺了幾個十三蠻。 胖小子似乎看透了柳亦的心思,搖晃著大腦袋笑了:「你可猜錯了!活佛的性情木訥,可骨子裡卻重義。研究本木狼也不過是聊以自遣。就算學會了這門狠毒的法子。他也沒打算去害誰。」 活佛的確是沒想過去害人,可想害他的人卻找上門來了。除了鬚根、活佛之外,十三蠻的老大白塔,也參透了本木狼! 小丫頭青墨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把聲音凝聚成一條線,悄悄的對著柳亦說:「你們西蠻盅到底行不行,怎麼誰都能參的透,哪像高深的法術。」 話說得挺不客氣,不過青墨沒當著大伙的面說,而是用傳音入密。只入柳亦一人耳,到也算是一份苦心。 柳亦看事情比青墨要通透得多,冷笑回答:「不是盅術容易破解,倒是謝甲兒的用心險惡!」 柳黑子對盅術一知半解,跨兩雖然是老蝙蝠的心腹,但是纏頭宗的人全都是另有修行,沒有傳承盅術,所以他們誰也看不出這道「本木狼。到底有什麼異常,不過盅術名震天下,威力無邊,又那是隨隨便便就能被破解的,歸根結底,還是謝甲兒的魔頭性子吧。 傳下十三份力道,不僅幫助自己飛昇天外,更把禍根種在敵人身上。果然,十三蠻幾乎個個都沒有好下場。 梁辛撓了撓腦袋,對大師兄的手段挺佩服。 活佛重義,但卻不是傻蛋,他和白塔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情,見他無端來拜訪自己,本來就有些懷疑,又用佛家天眼明神通看出了白塔的修為整整提高了一倍,心裡就什麼都明白了。 果然,在假意應酬一番之後。白塔就突然發難,活佛早有準備,當即展開反擊,不光他自己,而是整座達旦禪院的高手都盡數出動,一場惡戰之下,達旦禪院隕落了高僧無數,白塔最終被俘。 他們從白塔身上按出了一件老十二田黃的貼身法寶。白塔在幾年前就奪力、襲殺了田黃。 早已悟出本木狼卻從無傷人之意的活佛,眼看著一場惡戰之下門宗被毀了大半,也動了真怒,催動本木狼把白塔的修為盡數搶奪了過來。 白塔死前羞憤交加,他來之前可沒想到奪力變成了送菜!而活佛也心性大變,親手超度了一眾師兄弟的亡魂之後立下重誓,要去擊殺剩下的十三蠻,掐斷慘禍的源頭,再不讓門宗受到拖累。 梁辛忍不住望向還在憨笑的十一。心裡歎了口氣,身懷大力量,行事也就偏佞了,白塔固然該殺。可其他的十三蠻要是因此也都死在憨子的手裡,未免就有些冤枉了。 隨後活佛閉關,開始靜心煉化從白塔處奪來的真元,為下山做準備。可他還沒來及出關,便也如鬚根、白狼他們一般,體內的真元盡數造反了! 因為大家先前聽白狼講過鬚根的事情,對這門盅術基本瞭解,胖子也不用多解釋什麼,拿出了唸經的本事。一口氣不停的往下講,生生把一場險惡驚心的惡鬥說得枯燥無比。 不過,故事講得再怎麼流水賬,事關憨子十一,梁辛也都還聽得挺投入。 現在正說到最關鍵處,胖小子突然停頓了下來,再度對著大伙露出個笑容,沒頭沒腦的蹦出來句:「由此。也成全了我!」,! 第一八三章 大小活佛 活佛也如鬚根、白狼樣,受到了本木狼的反噬。而且他口訃壞要更糟糕。 做十三蠻的時候,活佛出手狠辣,可心裡還算安寧,畢竟誅殺邪魔外道在他看來是衛道之舉。可是這一次,心懷良善卻反遭惡人所害,連累著門宗都被毀了大半,盛怒之下以修持之身做出了吸功奪力的邪魔之事,隨即報應眼前,真元錯亂, 因為灌頂成為十三蠻,活佛本來就道心鬆動,等到戾盅反噬的時候心魔更勝,他這次不是道心崩塌,而是徹徹底底的走火入魔。 活佛內外交困,又在閉關之中,根本沒人知道他的情況,更母論幫他。 胖小子似模似樣的歎了口氣。用自己那張佛陀的臉,做出了個委屈的表情:「活佛走火入魔,修持毀於一旦,佛心盡喪之後就是魔了,可你們別忘了,當時還有一尊「佛像。擺在他身旁,你們猜他會怎麼做?。 青墨一笑,臉盤就更圓了:「自然是砸碎了你!」 胖小子先點了點頭,跟著又大吃一驚,瞪著青墨道:「你怎麼知道那尊佛像是我?」 青墨哈哈大笑:「你這關子賣的可不怎麼高明,大伙早都猜到了,就你自己還在憋寶!快往下說!」胖小子撇嘴,更委屈了,看的梁辛心裡一個勁念叨「阿彌陀佛」是誰讓佛陀委屈成這樣啊」 和尚走火入魔,那第一個到霉的必然是佛像,狂躁裡的活佛根本都忘了身邊這尊佛像有了靈智,只當它是個「泥菩薩」狂吼中掄起一掌,結結實實的拍在佛像的頭頂。 幾百年前的往事,胖小子現在說起來。還心有餘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青墨大是奇怪,忍不住追問:「那怎麼沒把你拍碎了?就算活佛癲狂了,可畢竟身負三蠻之力 轉眼之間,胖小子臉上的委屈一掃而空,換而高深莫測,緩緩搖了。 活佛一掌拍在「佛像。的腦袋上。可「佛像。並未碎裂,同時活佛也覺得在自己體內亂竄的真元似乎弱了些,體內劇痛稍減。 那時候活佛已經神智迷失,完全追著本能行事,既然拍「佛頭。能減輕痛苦,他就一掌一掌的往下拍!可他卻沒想到,就是這一掌又一掌。不僅保住了自己,更打出了一個新的「活佛。! 「活佛走火入魔時,根本做不了真元的主,真元真正的主人是本木狼盅蟲胖小子又加快了語速:「所以活佛拍在我頭頂的辦道,實際上是本木狼盅發出的,所以他傷不到我」。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梁辛把腦袋撓得卡卡響,苦笑道:「什麼跟什麼,就所以傷不到你了!說清楚些成不。」 胖子撇嘴,一副世人無知的神情:「本木狼是三桓二十八座中最貪婪的星宿,所以它能奪力,所以它會噬主!而本木狼藉著活佛的手,拍出的力道也飽含貪虐性情,能明白不?。 梁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尋思了片刻之後,試探著問道:「你是從佛像開通靈智的精怪,受了幾千年的香火,所以天性純善平和,你的妖性實際就是佛性。剛好化解了本木狼的貪虐!這就好像,活佛把身體中的烈火砸進了水裡!」 梁辛越說越快,這番解釋順理成章,所有人都跟著點頭,唯獨胖子皺起了眉頭,用力搖頭,瞪著梁辛問道:「你信佛不?」梁辛如實回答:「談不上信。可也不是不信,」 這倒不是他要滑頭,中土凡人大都如此,享樂時不理佛,落難中才會求佛搭救。 胖小子伸手一拍胸口,對著梁辛道:「你就把我當成真佛陀,燒香叩拜,祈願吧,你祈什麼願?。 梁辛愣了愣,搖頭。他可沒那麼二百五。 胖小子也不以為意,沒繼續逼著梁辛許願,而是接著說道:「達旦禪院是天下第一的寺廟,幾千年裡香火旺盛,我坐在裡面,每時每刻都受凡人跪拜聽凡人祈願,有人求福祿,有人求長壽,有人求平安,還有各種各樣的瑣事。」 說著,胖小子哈哈大笑了起來:「佛教人要四大皆空,人卻向佛求酒色財氣;佛教人六根清淨,人卻向佛求快活求無邊,我就那時就常常在想,幸虧佛祖聽不到,他老人家要真聽到大夥一邊念叨著他的清心咒。一邊求他給點錢給點地給個媳婦給個兒子,非暴跳如雷不可」。 粱辛聽的直吸溜涼氣,對胖小子的這番道理他才懶得去追究,可聽著個長著一張佛陀臉的人,說著對佛祖這麼大不敬的話,這個反差還真有點適應不了。 胖小子興致高滄繼續笑道:還有人對佛許下重利,只耍佛幫忙辦事,他們就給塑金身、刷金漆,哈哈,世人貪心,所以他們拜的佛也貪心,為了二兩金漆就會去幫他們幹活?當然,也有大智慧之人、真虔誠之人,可數量太少了。根本不值一提。」 說到這裡,胖小子的話鋒突然一轉,不再安了,聲音響亮震耳發聵:「我坐在佛堂,受人跪拜,長著一副佛陀模樣,可是卻沒有一星半點的佛性,就是因為每一個來跪拜的人。都在心中求貪、求癡、求嗔!凡人的願力,越是虔誠就越是強大。我就是被貪、被癡、被嗔這三道滋味滋養長大的!五百年前我的修為不值一提,可論到妖性中的「貪」本木狼還差得遠!所「凶力道不僅傷不到我,反而更滋養我了六」胖小子是被吸收貪癡嗔三念,才的以成行的精怪,所以本木狼的盅力對別人都會反噬、毀滅,唯獨對他是絕好的補品。 活佛每打他一掌,他就強大一些。這下子發瘋變成了「傳功」活佛體內的本木狼之力,十之**都度進了胖小子的體內。胖小子一下子得到這麼多真元,靈智徹底成形,可妖身還要慢慢煉化,依舊是尊小佛的樣子,難以稍動。到了最後,當真元只剩一成的時候。活佛心中緊守的那一線清明的以綻放,活佛也清醒了過來,很快明白了眼前的事情,當即將佛像妖怪裝進箱子,帶他下山去了。 活佛明白,自己雖然沒死。可是卻把一個小妖變成了一個曠世惡魔。當時的達旦禪院遭受重創,無力超度這個妖怪,他拼著最後的一點神智,就是要帶著「佛妖」尋找將它徹底煉化的辦法。 最終活佛未能女口願,在離開山門不久心魔爆發,與佛性清明糾纏不休。最終毀掉了他的神智,由此名動天下的活佛,也變成了憨子十。 胖小子露出了一個苦笑:「其實活佛也夠笨的!我貪、我癡、我嗔。聽起來是夠嚇人,可他就不想想,貪癡嗔,其實不就是個活脫脫的凡人性子嘛」。 青墨聽得眉毛直跳:「你是,你是個好人?」 胖小子卻愣住了,過了半晌之後,才緩緩搖頭:「人這東西,哪有什麼好壞之分。貪心是有的,義氣也是有的。談不上好壞,只不過有些想不開罷了。」跟著又咧嘴笑了,岔開了話題:「你們嘴裡的憨子。就是十三蠻中的活佛,他的綽號叫活佛;我是活轉過來的佛像,所以是個真活佛!」 大活佛下山後不久就變成了憨子。四處漂泊,那時邪道的魔君已喪,正在垂死掙扎,正邪之戰也到了最凶狠殘忍、魚死網破的時刻,中土上亂成了一團,十一雖然還有一成真元護身,但他是個傻子,根本沒有能力在亂世存活。 小活佛還是佛像本態,躺在憨子肩膀上的箱子中不能稍動,他本來應該立刻沉睡,將體內的本木狼之力煉化成自己的妖元真力,但是憨子如果被人殺掉,自己也得暴露出來。說不定會遇到什麼凶險,也就堅持著不睡。 因為「傳功,的緣故,大小活佛之間心意相連,他倆一個能動不會想。一個會想不能動,結伴在亂世中艱苦求生。 大的負責出力氣小的只管出主意。問題是活佛也不曾入世。雖然有靈智可也一樣什麼都不懂,也就比憨子強點有限,骨子裡還帶著一份妖孽的頑劣性子,兩個人不知鬧了多少笑話,經歷了多少危險,可總算撐了過來,一晃百十年。 這份相依為命的情誼,來的雖然稀奇,可是也足夠深刻和珍貴,大活佛忘記了自己想要毀掉佛像的初衷。箱子裡的那個妖怪,早都變成了他唯一的夥伴。 直到憨子被梁一二發現,送到了宋紅袍身邊,雖然憨子被不停奪力。但也總算安定下來,沒有了性命之憂,宋紅袍也是個奇人,對憨子心存愧疚,就真忍得住好奇不去動他的箱子。小活佛沒有了後顧之憂。也開始安心入定,只是偶爾醒來。 「小活佛,佛身、妖心、凡人性子,真真正正算是個天地間的異數。不久前在草原上他才完全甦醒,來自本木狼的力道也被他基本煉化。只差一些時間去條理下身體。所以還不能破繭而出。 最近憨子變得聰明了,也是事事都有小活佛指揮,打黑棉襖弦子那樣的庸手一定要猛衝;對付大眼中想要衝破禁制的神仙相那樣的高手,千萬靠後站;小天猿是朋友可別一巴掌拍死, 梁辛笑而搖頭,眼前這個小活佛。到真是一副活脫脫的凡人性子! 誰也沒想到,來一趟離人谷竟會遭遇這麼大的凶險,一直到他們被冉在篷滂小陣的時候小活佛才正經調理好身體,隨時可以出手了。 同樣還是因為「傳功,的緣故。大小活佛之間還能共享真元,被小活佛煉化之後的「本木狼。已經真正無害了,大活佛用起來得心應手。 小活佛和憨子一起被困在篷滂小陣裡,本來想著,在白狼與一葉驚山拼到最關鍵的時候再出手,結果最關鍵的時候著了大火,他根本就插不上手」,再後來梁辛跳出來,憨子當時就要跳出去拚命,小活佛苦苦阻攔,最終抓住戰機大獲全勝。 最後那場惡鬥裡,大祥瑞只恢復了四成功力,所以小白狼平分兩蠻之力;大小活佛則平分了快三蠻之力。所以大白狼鬥不過小活佛;而白狼更被梁辛「蔣住頭髮。只能挨打無法還手,自然抗不過大活佛的重擊。被活活打死了。 憨子十一的事情,總算基本清楚了。還有些細節不過無關大局,眾人和梁辛之間還對這十天離別存著無數個疑問,就先緊著正經事去說了。 小活佛把事情說完,屠蘇也回來了,忙忙叨叨的張羅著給大家沏茶。憨子嫻熟無比,端起茶杯一揚脖子。咀嚼了幾下茶葉,咧開嘴巴,樂了,憨厚而安洋,,大家全都笑了。 這個時候小汐突然伸出手,輕輕的拂過了梁辛的臉龐,秀眉微蹙:「十天,,你怎麼好像大了幾歲似的?」 剛本卜活佛講故事,大伙都…用憂,唯獨小汐的目米時時童刻留在梁辛的臉卜,越看就蟲對勁。 其他人等人聞言也仔細端詳。果然,梁辛還是梁辛,錯不了的,可是眉宇氣質裡脫了幾分青澀,多些厚重沉穩,不再像個十七八的少年,而是個二十四五的粗壯青年了。 梁辛修煉魔功,將真元引入了身體,身體得到了極大的增強壽數要延長不少;而小眼之中不僅時間幾近凝固。更是天地的陰極所在。世間生靈進入其間生長都會減緩許多,此消彼長之下,梁辛練了六十年,卻只「長,了六七歲,著實是佔了大便宜。 既然提到了小眼,梁辛也就勢說出了自己這邊的經歷,這下子話可就長了,大眼小眼,老叔浮屠,十二星陣,真元入體,天下人間,鬼話連心」梁辛的故事雖然不如大小活佛那麼複雜,但匪夷所思之處尤甚。把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而聽眾裡表情最複雜的,不是三毒滋生的小活佛,不是沒有正行的柳黑子,而是總那麼落落大方、雍容華貴的大祭酒,秦孑。 時而驚詫。時而皺眉。時而無奈,時而恍惚。到最後秦孑就好像聽了個最有趣的笑話似的,竟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眾人全都被她給笑毛了。小活佛第一個忍不住了,目光低垂慈悲一笑。嘴裡卻學著跨兩的強調,打雷似的喝問一聲:「笑抓子麼?」 秦孑用力壓住了自己的笑容,有些沒頭沒腦的對大伙說:「八大天門之間,流傳著一句隱語:數著星星過日子,」說道這裡,嘴角抽抽。眼角抽抽,最後還是沒能壓抑住。又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跨兩把那對八字眉一挑,對著柳亦等人低聲道:「老子也聽過這句話。正道天門的龜兒們說起過。似乎牽扯著什麼機密,不過龜兒們鬼戳戳的,一直沒能查出來這話是啥意思。」說完,他又望向秦孑,滿臉不耐煩的催促:「再要笑,你女娃的道心都耍笑壞麼!」 大祭酒不理那套,笑個不停。大伙等得心癢難撓,一起去看二祭酒。二祭酒正給憨子添茶呢,同樣也是一臉茫然。 好不容易,秦孑總算笑完了,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之後,緩緩的開口了:「數著星星過日子。牽扯的是一場浩劫,八大天門在幾百年前就開始準備了,不久前傳下去的「相見歡,陣法,也是為了應付這件事!」 聽到「浩劫,二字,莊不周很不開心。都沒問到底要有什麼大禍降臨。就皺眉道:「這麼大的事,早就該把消息散出去,讓大家早做準備。八大天門卻把消息藏起來,等著孵蛋麼」話沒說完,他又反應過來,忙不迭的對著大祭酒點頭哈腰:「我不是說您,我是說那七家天門 秦孑才不會和他計較,只是微笑著回答:「早做準備?怎麼準備?詔告天下浩劫將至,修真門宗個個都會忙著提高尖力」白狼就是一例。他來找先祖鬚根,是為了給中元報仇麼?歸根結底,還不是要奪鬚根的真元,以求實力大增,來對付來日的那場大難。 卸甲山城尚且如此,下面那些門宗就更不必說了。」 此玄的修真正道看上去一片安寧。五大三粗、一線天、九九歸一,一層一層的下來,是個大統的格局。於天門而言,整個修真正道都在掌握之中,劉家的刀子快,王家的兒子多,宋家的草藥好,李家的狗機靈,不管怎麼分,這些力量都在正道之中。 可浩劫將至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大家為了自保紛紛去增強實力,王家的兒子去搶劉家的刀,李家的狗去偷宋家的藥,非天下大亂不可,不僅損傷了實力,更少了那份凝聚之心。 天門才不會給下面那些門宗互相爭奪的時間,要等到浩劫降臨的前夕,才會把消息散出去。 而這場浩劫降臨的標誌。就是天上的星星! 秦孑大概交代了幾句之後。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從頭開始講起。三百多年前。修真道上邪門覆滅,凡世間洪太祖橫掃**,天下大勢已定,所有人都覺得從此可以盛世太平。八大天門中的修士也不例外。可沒想到,榮枯道突然傳誤另外七個天門,說是在無意間發現了一處隱蔽的地穴,有邪魔法術封印,力量強大難以破解。 那時候正邪之戰才過去了不到百年,一提起邪道的手段,正道名宿還心有餘悸,天門不敢怠慢,集結高手再度組成聯軍,一起去探這個古怪的地穴。 剛剛到達地穴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此處是一個邪道餘孽的據點,直到他們試圖破解封印時才發現,封印中蘊含的法術,竟然不同於任何中土修真的流派,其中的力量邪惡、古拙、更澎湃驚人,分明是早已失傳的道法。 封印殘破,不過還有些餘力,依舊封鎖著地穴。 這下子天門高手既興奮又忐忑。來自古代的封印,藏著的有可能是靈寶,更有可能是惡魔。 貪婪心和好奇心加在一起,毫不卑力地就擊敗了敬畏心,天門之中精通封印術、鑽研古法的高手盡數趕來。彈精竭慮、耗盡心力,即便如此。在八大天門聯手之下,也整整用了三十年,才總算把殘破的封印解開! 第一八四章 很多東來 2洞8下。連著座不算小的地宮,不過裡面根本沒什心謀唄,只有五具枯骨。天門高手沒能找到好東西,但是卻找到了前人留下的記載。又用了快十年的功夫,古代文字才得以破解,地穴骷髏記述中最重要的信息,便是一場曠世浩劫。 記載還算詳細,可其中所用的曆法與現在相差極大。穴洞、地宮和骷髏的年代不可考,只能被歸於遠古。 遠古時的中土,比現在要更亂的多,凡人道、修真道、妖魔道、還有蠻荒怪物、僻域野人等等,擁有大力量的存在很多,征伐惡戰自然也少不了。 說到這裡,粱辛皺了下眉頭:「凡人道?凡人也擁有大力量?。 青墨正聽到興頭上,對梁辛插話大大的不滿,衝著他扮了個。鬼臉。粱辛失笑搖頭,插嘴有些破壞氣氛。但這是個好習慣,既然秦孑已經開始講述,就不怕聽不全故事,倒是有問題要盡早提出,以免到最後忘記了或者影響到下文聽不懂。秦孑對他點了點頭:「是天眷神力。按照地宮骷髏的記載,遠古時凡人中的天眷者,都厲害得很,比起修士或者妖魔來也毫不遜色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現在中土凡人中也有天眷之人,青衣裡更有許多這樣的好手,但是他們的力量也並不算太強,在修士眼中最多也就算個強壯些的螞蟻。 小丫頭有些不耐煩,隨便給找了個解釋:「或許有什麼變故,讓天眷之力越來越弱了,這樁案子可不好破」。說完,又眼巴巴的望向秦孑。示意她繼續往下講。 具體情形或許不好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時中土的整體實力。絕對要比現在強大的多。可即便強大,在那場浩劫面前,絕大多數中土強族還是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秦孑的聲音沉穩,輕輕吐出了八個字:「九星連珠,災禍東來!」 這應該算是個恐怖故事,可秦孑的語氣中卻始終透著一股啼笑皆非的味道:「先說九星連線,記載中說的明白,是東宮青龍七宿中的九顆主星,串成了一條直線,當這道星象成形後不久,便有浩劫從東方而至。襲擊中土,天塌地陷生靈塗炭。」 地宮裡的五個骷髏,在當時也算是名震一方的強者,否則也不可能設下如此強大的封印。他們為了避禍躲入了地下,雖然撐了過了最初的災禍,可外面的天地已經變得無法生存,他們根本出不去,最終都被困死在地宮之內。 八大天門請來星術高手。對照著的宮骷髏的記載一算,結果大吃一驚,星斗輪轉,從破解古文記載開始算起,再過三百餘年,還是那九顆星星會重新串聯成一條直線。 說到這裡,大夥一起仰起脖子去看星星,結果發現天上太陽挺足。 觀星的高手根據現在的天象。能推出下一次九星連線的大概日期,可是要倒算上一次劫難到來的日子卻力有未逮,何況知道古人往事的具體日期也沒什麼用處,大伙也不去追究,立玄開始著手準備應付劫難。 這才有了「數著星星過日子。這句隱語。 於大局上,天門一毒要維持修真道的統一格局,凝成一個整體才能爆發大力量。 於門宗之內,各個天門也都在努力提高各自的實力已備渡劫,離人谷如此看重「篷滂大陣」也有很大一重原因在這裡。 「日子越近,九星連線的具體時間也就越好算。一百年前。我們就已經算出來了秦孑聲音輕鬆。似乎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從現在算起,還有三十一年多兩個月 柳黑子明顯鬆了口氣,三十多年。還早得很,到時候應該已經抱到孫子了,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轉頭看了青墨一眼,不料青墨也正轉頭望向他,目光接觸」丫頭的臉蛋莫名其妙的紅了。 秦孑停頓了一會,似乎是容大伙去琢磨琢磨剩下的三十一年能做些什麼,這才繼續道:「其實,也不是九星連線甫一成形,浩劫立現,這道天象只能算是一個預兆,在地宮骷髏的記載裡,在九星連線舟過了一段時間,才有災禍發生 這時,莊不周小心翼翼的走上兩步。滿臉堆笑:「說起來,就是遠古時發生了一個,罕見的星象,又發生了一場可怕的禍事,其實這兩者之間」未必有什麼聯繫,三十一年之後九星連線會再現,不一定就會還有浩劫不是 秦孑笑著點了點頭:「莊先生說的有理,浩劫和星象未必會有什麼因果,其實大伙心裡也都這麼盼,可誰也不敢真這麼去想,有備無患。總是不會錯的。」 這個道理很簡單,任誰都會想的明白,任誰也都會如天門那樣去緊張備戰,梁辛跟著大祭酒的話點點頭,追問道:「記載之中有提及到襲擊中土的到底是什麼浩劫麼?。 秦孑臉上的笑容愈發濃厚了:「莫急,說完了九星連線,再說浩劫東來。星象成型後不久,災禍也就跟著來了 說著,秦孑豎起了兩根手指:「浩劫分作了兩重,第一重,是一個。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可怕怪物,從大海中現身,口凍而來沖講中十。出法力誦天天下夭敵,根本沒人能擋悄口兄,尤其可惡的是這個妖怪生了一副餐餐性子,吃人肉喝生血,大嘴一張便能吞掉一座小城,所過之處無論修士凡人、雞犬牛羊還是妖魔鬼怪,都被它吃了個一乾二淨,而且,,它還不吐骨頭!」 梁辛哎喲一聲,雙眼瞪著秦孑:「這,,浮屠啊!」 秦孑卻不回答,而是繼續向下說:「怪物在中土肆虐,生靈塗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中土強族被迫聯手;組織了一支實力驚人的軍隊,可還沒等軍隊出發,怪物就突然消失不見。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第二重、更大的劫難!一時之間,地動山搖。泥流肆虐,海水倒灌。天降火雨。尤其是中土靈元徹底紊亂,富饒之地轉眼變成無盡沙漠,死了幾千幾萬年的屍體爬出墳墓 古人和八大天門雖然找不到這兩重浩劫之間的聯繫,不過也能猜到。天崩地裂多半是怪物觸發的。 梁辛算是正經明白了,「浩劫東來。乾脆就是「浮屠東來。! 吃人不吐骨頭自不必說,緊隨其後的那場天崩地裂,不就是浮屠被吸進了小眼,從而引發了劇烈的撞擊。導致小眼震盪,波及了整座中土麼。 說來說去,「數著星星過日子。這麼大的一個題目,居然全都著落在浮屠身上。 「九星連線,浩劫東來。 但是浮屠被小眼牢牢吸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出來了,沒了浮屠。又哪會再來什麼浩劫,八大天門白白惶恐了幾百年,白狼和離人谷的數百高手更白搭上自己的性命,難怪秦孑要笑,而且笑出了眼淚! 最近這三百年裡讓五大三粗諱莫如深的秘密,與梁辛在眼中得知的浮屠經歷,兩下裡嚴絲合縫,全都對的上號,大小活佛、巫盅術士、黑白無常、三兄妹外加二祭酒,一群人面面相覷,臉上都現出了一份恍惚的神情。 過了半晌,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跟著哄得一聲,大伙全都笑了起來。 梁辛也笑到了肚子疼。他恨不得現在就跳回到小眼裡,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講給浮屠聽。浮屠要是知道因為自己被困住,卻又讓無數高手如坐針氈幾百年,那張圓滾滾的臉上,不知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青墨先前聽過梁辛的敘述,心裡對浮屠的印象還不錯,咯咯地笑著說道:「吃人不吐骨頭,當然是浮屠的不對。不過那第二重浩劫卻不該怪它了,算來算起,都是神仙相搞的鬼」。 柳亦先是用力點頭附和「媳婦兒。隨即才望向梁辛問道:「怎麼看?。 梁辛收斂了笑容,沉聲回答:「神仙相的來歷,會不會與九星連線有關?。 因為有了地宮骷髏的記載,所以時間上的線索也就更清晰了些。先是九星連線,繼而神仙相粉墨登場,打碎了浮屠的海島封印,這才引得「浩劫東來」別說現在的修士,就連浮屠那麼古老的怪物。都沒見過神仙相這一族,根本不知道他們從何而來。 不過按照現在梁辛掌握的線索來看,神仙相第一次出現,應該是在九星連線之後不久。 可九星連線和神仙相到底有什麼關聯。粱辛一時還摸不到頭腦,算細思索之下腦子卻越來越亂,不知不覺間居然沉沉的昏睡了過去」他的一身傷勢都還好說,最主要就是發動天下人間。執念幾度爆發,幾乎耗盡了他的精神,全靠著打了勝仗之後的欣喜才支撐到現在。 這一覺睡了幾個時辰,梁辛再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小汐根本沒換姿勢,依舊抱著自己。 梁辛暗中試了試,足夠力氣坐起來,趕忙又散了力道繼續在白衣少女的懷裡躺著,想了想,又抬起頭問小汐:「累不?」 小汐笑了:「躺著吧,問得假惺惺的」。 其他人正小聲的閒聊著,見梁辛醒來。又紛紛圍攏上前和他打招呼。唯獨柳亦不見了蹤影,梁辛心裡納悶,可還沒等開口詢問,柳黑子就跳回到他身旁,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口大箱子扛在肩膀上,形象酷似當初的憨子十一。 梁辛被他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去看了看小活佛還在,沒被裝進箱子。 柳亦嘿嘿的笑道:「都是好東西,就這麼扔了可惜!」說著,把箱子卸下來,梁辛被小汐扶著伸頭一看。箱子裡滿滿當當,裝的全都是七盅紅鱗的碎片 梁辛哈哈大笑,揮了揮手道:「扔了扔了,陰沉木耳咱有的是,等此間事了。咱們就去□轆島起回寶貝 柳亦直撇嘴:「要扔也得等我真看見你說的那條船之後再扔」。 梁辛還想說什麼,可是張開了嘴巴之後,卻突然愣住了,一提到紅船、□轆島,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大海上的經歷,跟著又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從腦海中閃過,可一時又抓不住關鍵。 柳亦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老三在努力追憶什麼,網忙揮了揮手示意大伙噤聲。 梁辛皺起雙眉,仔細回想著那段海上漂泊的經歷,直到半晌之後,他才抬起頭望向了柳亦:日08姍旬書曬譏口齊余 說過,神仙相的來歷不明「不討有個很大的可能,他憶甘引來的蠻子」,從大海上來的。」 見同伴紛紛點頭,梁辛才繼續道:「大海深處還是一片混沌,陰陽不分方向難辨,任你再大的本事也會迷失方向,」 曾經有不少修士想要探索世界。仗著自己道法精深,駕駐法寶穿越大海,其中十之**都在深處的混沌之海迷航,最終下落不明,但是也有些人僥韋逃了回來,所以中土上對於混沌之海的記載並不少見。 大海的深處,被灰濛濛的霧氣完全籠罩,其中靈識無效、五感消失。羅盤只會呼呼亂轉,任憑你在高的修為。進去之後也會變成一隻沒頭的蒼蠅。只能憑運氣亂闖,你以為自己是在直線向前,可實際卻是在不停的兜圈子,海面上下都是如此。 大海茫茫,比著中土不知廣闊多少倍,失去方向就寸步難行。 梁辛滿臉凝重,在小汐懷裡換了個舒服姿勢:「可是。如果有一道洋流,把神仙相的老家和中土連接起來。那就不用分辨方向了,只要追住洋流,就能穿越混沌之域,來到中土。」說到這裡,梁辛頓了頓。又把話題拉開:「我和葫蘆島海盜回航的時候,就曾經搭上過一道從東方而來,直奔中土的洋流。當時海盜首領司老六說過。這道洋流是最近幾十年才成型的,而且一年比一年強大。」 秦孑也是精明之人,此復已經明白了梁辛的意思,微微蹙眉接口道:「九星連線日益接近、大海上出現了一條自東而來直抵中土的洋流。也是一年比著一年更強大」你的意思。九星連線,會影響洋流?」 梁辛點頭的幅度很大,顯得有些誇張,小汐被他氣樂了。 中土上研究星象的人不少,別的不提,就在凡人中,不管哪個朝廷執掌天下,都會有一個專門用來觀星定歷的司天監。只不過大家關心的。是星宿變化對曆法節氣和風水的影響,再加上中土人士只重天地。從來都忽視大海,所以誰也不曾去注意星象與洋流之間有什麼關係。也只有東南沿海的漁民,流傳著月亮會影響潮汐的說法。 這個時候,突然一陣怪腔怪調的笑聲傳來:「一群瓜娃子,費力戳戳的猜了半晌,就得了這麼個結果?早問老子來麼!」 不用去看就知道說話的是跨兩,生苗的臉上滿是得意:「論到星術。天下哪個龜兒強得過纏頭老爹!老子雖然不會盅術,可也聽老爹說過星星的道理,天上的星星轉個。大海也跟著轉個!」 梁辛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他的推斷是憑著一層層線索硬想出來的,全沒有一點依據,得了跨兩的肯定,心裡這份驕傲就別提了,特別是現在,頭上三尺有小汐。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連青墨也明白了,小丫頭使勁盯住梁辛:「九星連線,會讓大海出現一道能夠穿越混沌海域的洋流,這道洋流把神仙相的老家和中土連接了起來,所以神仙相就順流而下,過來了」這、這也太玄了吧?」 柳亦難得之極地沒幫著媳婦說話。正色搖頭:「只要「有道理、說得通」就不玄!我以前辦過的案子。更玄更匪夷所思的也有,可再怎麼離奇,也抬不過這六個字!」 青墨撇了撇嘴巴,眸子卻亮晶晶的,望著柳亦。 柳亦卻根本沒看小丫頭一眼。全副精神都投在神仙相的事情上。緩緩的開口:「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嘿,倒不如說是九星連線,洋流東來、所以神仙相東來,所以浮屠東來、所以浩劫東來,,媽的,東來的還真多!」 神仙相的來歷有了重大的突破。可更多的疑惑也跳了出來,遠古時的神仙相,他們究竟是漫無目的探索者。還是帶著要緊的任務,他們怎麼知道小眼的所在,又想要到大眼裡去找什麼? 梁辛皺起了眉頭,思索良久,可手上的線索還是太少。柳亦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笑道:「想不通就不用想了,乾山道、不老宗,都能追出神仙相的,先把這個狗東西找出來再說吧。」 梁辛苦笑點頭,坐直身體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正想開口說話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自己怎麼從小汐的懷要坐起來了,一時間臉上全是懊惱。 所有人都在衝著他和小卑壞笑。就在這時候,一直在圍著曲青石施法的木妖突然驚叫了一聲:「有鬼!」 話音落處,一抹湛清碧綠的刺目妖光,圍繞著曲青石層層流轉,長在他身上的那些野花怪草紛紛掉落,不過片亥功夫,曲青石已經恢復了本來面貌,一如梁辛初見時那副模樣一虐戾、陰狠、帶著幾分病態的消瘦、卻又不失英俊的小白臉! 曲青石緩緩的睜開眼睛,一抹慘綠從雙眸間一閃而過,望向了眾人。 三兄妹心頭狂喜,同時大聲歡呼。可曲青石並未理會他們,而是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突然躍起,出手如電,前後兩掌狠狠的拍在了篷滂巨木之上! 第一八五章 赤裸少年 曲青石突然抖落了滿身的花草與紅籐,高高躍起。丹論賢棹…亞是相貌,都恢復了年輕時的摸樣,眸子裡閃爍的精光更是亮得驚人,顯得有些妖冶和瘋狂。 毫無徵兆的,小白臉歸來 梁辛渾身乏力,突遇變故直接一仰身子又跌回到小汐懷裡,摔得雖然狼狽,可那份從心底綻放開來的狂喜,幾乎都要將他的胸膛撐裂了。 一個糟老頭子被埋進了「花草叢」十餘天之後跳出來一個小白臉」可粱辛的歡呼還未出口,就變成了一聲驚叫。 曲青石醒來之後,根本不看身邊的同伴。而是揮起雙掌,狠狠擊打在巨木篷滂之上。 彭、彭! 兩聲悶響,如擊敗革。窒悶的聲壓轉眼橫掃小境,硬生生砸進所有人的耳鼓深處,小汐、鄭小道這些修為淺薄之人都沒來得及冉哼一聲,便兩眼一翻直接昏厥了過去。 即便是全盛時,曲青石也不是小汐的對手,但是現在,只憑著掌木交擊的聲音,就讓小汐昏迷了過去!不僅如此,就連秦孑、跨兩這些逍遙境中階,也都被震得心旌動搖,兩眼無神! 曲青石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身形快得仿若鬼魅,圍住篷滂層層打轉。一掌一掌,毫不留情的繼續轟擊巨木。 木妖已經被震昏了,沒法子給大伙解釋,過了片刻秦孑才回過神來。叱喝道:「攔住他!」話音落處。身形一飄迎向曲青石。雖然數百高手盡數喪生,可秦孑仍是離人谷的大祭酒!篷滂是離人谷的根基所在。她豈容旁人對它亂打不休。 梁辛生怕秦孑會傷了二哥,幾乎同時開口:「秦大家且慢」。 他一開口大小活佛都給面子。後發而先至,一左一右擋住了秦孑。而梁辛則身子一轉,追上了曲青石:「二哥。怎麼了」 話還沒說完,曲青石徒然面現猙獰,雙手成拳。分自左右向著梁辛的太陽穴砸了過來! 雙風貫耳是最粗淺的拳術,別說青衣千戶,就連跑江湖打把勢的藝人都不屑去用它,可梁辛的瞳孔卻在瞬間漲開,就是這招粗淺功夫,在曲青石使出,不僅迅如奔雷,更重逾千鈞!就這一擊而言,其中蘊含的力道,比起赤兔蒼鳥那些祥瑞的神通法寶還要更強猛。 梁辛大駭之下,身子微晃就想逃跑,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重傷的身體,根本不足以支撐他的心念與動作,雙拳已經擦上了自己的太陽穴,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動一動。 現在他的執念是夠強的,但是倉皇間使不出身法,天下人間自然也無從施展,粱辛幾乎都能想像到。自己的腦袋好像個破西瓜似爆開的情形,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唯一能力攔住曲青石的也只有大小活佛,可他倆正攔著秦孑,沒機會再出回頭去救梁辛。 生死一線裡,到是曲青石自己神情突然一變,似乎認清了梁辛,驀然大吼,雙膝蜷起一個跟頭倒翻了出去,雙拳險而又險的擦過梁辛的鬢角。迴盪的罡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從頭到尾,不過彈指一瞬,篷滂小境再度安靜了下來,梁辛嚇得臉都青了,胸口裡砰砰作響,一顆心彷彿都要撞出來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二哥,向後退了半步隨即兩腿一軟,跌坐在地。 曲青石眸子裡的那份駭人的精光漸漸退散,目光也隨之恢復清明,有些疑惑的打量著四周,隨後猛地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立刻搶上幾步扶起粱辛,陰測測的聲音裡裹含著熱騰騰的關:「沒傷到吧?。 梁辛還沒還魂呢,僵硬的搖搖頭:「嚇、嚇到了。」 曲青石長長的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怪不好意思的神情,梁辛上次見這種表情出現在他臉上,還是在礦洞裡殺了玉石雙數之後,他偷自己褲子的時候。 隨即,曲青石就保持著這幅表情,身體突兀地一軟,暈到在梁辛的 裡。 正圍攏過來想要詢問究竟的同伴,再度傻眼了」 小丫頭青墨急的直跺腳,幾次伸出手又縮回來,看樣子想給他哥掐人中,幾個巫士圍攏過來,七手八腳的查探著曲青石的傷勢,又對著青墨嗚哩哇啦的說了一通,大意是曲青石無礙,不必去救,過一陣自己就醒來了,三兄妹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小汐等人也都沒什麼大礙,都是被悶響震暈,不久就能醒來梁辛算是徹底放下了心,走到秦孑跟前連聲賠罪。 秦孑苦笑著搖了搖頭,說出的話挺實在:「要是我上去,一樣躲不開曲青石那兩拳,算起來還是你們救了我的命!」 冉青石當時神志不清,要是把粱老三換成大祭酒,他還能不能及時收手可誰也不說准。 說著,秦孑便恢復了平時的從容神情,笑著對粱辛說道:「曲先生不僅舊傷盡愈。而且還修為暴漲,不管這份造化是怎麼來的。都可喜可賀。那份掌力,比起我來可強的太多了說話之間,秦孑臉上的笑意更濃,竟然吐了下舌頭,雖然是三十出頭的精緻少*婦,卻顯出了一份只有少女才有的俏皮凹曰況姍旬書曬芥傘、次,看得眾人心裡蕩!,「我可真格擔心,他串腳心下,別再把篷滂給砸碎了。」 梁辛高興不已,笑得合不攏嘴了,他當然明白秦孑是在開玩笑,篷滂巨木被破月三一毫不間斷的轟擊了十天都安然無恙,曲青石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在片玄裡毀掉它。 可就在這時,從篷滂中,爆起了「啪,的一聲脆響! 聲音很輕,但是聽在眾人耳中,不吝於一聲炸雷,就在曲青石落掌的位置,巨木上爆開了一條清晰的裂紋。 隨即,啪啪的輕響不絕於耳。裂紋越來越長,轉眼後又分開枝權,一條變兩條,兩條變四條」短短的幾個呼吸間,篷滂巨木渾身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龜裂! 這下所有人全都被嚇壞了,秦孑的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張著嘴瞪著眼,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才一驚而醒。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大吼:「快把木妖弄醒!」 最後一個字落地的同時,龜裂蔓延的啪啪聲倏然停止,篷滂小境之內。只剩下一片粗重的呼吸聲,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該怎友辦了。 「二祭酒,手腳麻利的把木妖拎起來,左捏捏右捅捅,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手法,片刻功夫後者大大的打了個噴嚏,隨即睜開了眼睛。 甦醒之後,木妖馬七想起昏迷前的情形,臉上一片惶急,正想對著大伙說什麼,突然看見篷滂現在的樣子,立玄發出了一聲驚呼,眼神中全是驚詫,樣子比起秦孑猶有過之。 秦孑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靜下來,問木妖:「篷滂怎麼了,能、能治麼?」她的聲音極低,彷彿生怕會震塌了巨木。 木妖的聲音也很低,語氣裡滿是兇惡:「都不許稍動,震壞了篷滂。我跟你們拚命!」說著,他自己躡手躡腳地走到大樹跟前,皺眉尋思了一陣,慢慢的抬起手,按在了龜裂斑駁的樹幹上。 就在他的手掌堪堪觸碰樹幹的瞬間裡,篷滂中突然傳出了一聲慘慘的悶嗥! 旋即,這棵參天大樹猛的炸碎開來。可是卻沒有留下一塊殘骸,樹皮、枝幹、丫權」就在巨木散碎的瞬間裡,屬於它的所有一切都盡數化作備粉。 沒有一絲聲息,備粉揚撒與半空,被山風掃過,轉眼消散無形,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木妖哇呀著怪叫了半聲,一屁股坐倒在地,臉上又是心疼又是猙獰。抬頭對著天空咬牙切齒,沒過片刻功夫。又是兩眼一番,昏過去了」他是草木之身的妖怪,篷滂則是即將化妖封神的萬年樹怪自從木妖來到離人谷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圍著篷滂打轉,悉心照料著大樹。在他心裡,這棵巨木就和自己的兒子差不多,現在「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把木妖心疼壞了。 除了秦孑之外,離人谷中還有些弟子,或者不夠資格,或者精通世情。都沒能立地成樹,反而在惡戰中的以倖存,此刻每個人都渾身顫抖。臉上顯出了濃濃的悲慟與迷茫。 樹人高手盡喪,可只要篷滂還在。就能重建護山大陣,保住離人谷一方安寧,從此遁世清修,不用管更不用怕件面風波險惡,可現在,篷滂沒有了,他們就只還剩下兩樣「東西,:大祭酒秦孑;還有來自卸甲山城的猛烈報復。 離人谷還能撐多久?離人谷沒得撐了! 梁辛和柳亦、青墨對望了一眼,嚇得連大氣都不敢透,有心去安慰兩句,又怕網一出聲,漫天花花草草就會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大活佛還是憨憨的笑著,小活佛兩眼溜溜亂轉,也都不吭聲,, 唯獨跨兩,臉上還掛著那副活閻王似的怪笑,渾不把眼前的巨變當回事,溜溜躂達地走到篷滂留下的大洞旁向下張望,嘴裡嘟嘟囔囔的:「格老子,這麼大個。洞子,要通到幽冥嘍,,呃?」 說著,跨兩伸出雙手招呼大伙。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快來窺哈,下面有個龜兒!」話音網落,身邊人影一閃,秦孑竟毫不猶豫的躍入了大洞裡! 跨兩驚呼一聲:「毛躁個龜殼麼。都不曉得有麼有的危險!」嘴裡罵罵咧咧著,可還是念著義氣,不肯讓同伴獨自冒險,緊隨在秦孑身後躍入大洞。 梁辛現在是有心無力了,青墨和柳亦各自對著手下招呼一聲,也要進入地洞幫忙,不過還沒等他們下去,秦孑和跨兩已經上來了,在秦孑的懷中。還抱著一個,,一個人? 看體型,應該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人,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形狀上彷彿還在媽媽肚子裡的嬰兒,在他身上。緊緊的裹著一層皺皺巴巴、有些半透明的黃色皮囊。乍一看上去,不像個人倒更像個大個的花生。 夫伙都圍攏了上來,臉上滿是好奇。仔細打量著大花生,青墨第一個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這是、是什麼?」 跨兩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篷滂怪子不得了,暗結妖胎喲!」說著,又抬頭對著大祭酒哈哈一樂:「恭喜你娃,篷滂碎」苗人的吉祥話還沒說完,木妖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從旁邊響起二「放屁。你們家的樹會在樹根上結果子!」 木妖暈得快醒得也快,伸手分開眾人,也不怕會有危險,蹲到大花生跟前又是一番打量,這次還沒等他伸手去摸,「花生。就突然扭動了起來,裹在外面的那層皮囊。在悉悉索索的碎響中一層層的退散,不久之後盡數皮囊盡數消失在空氣中,果然,從其中露出了一個少年來。少年赤身**,膚色白哲水嫩,堪比嬰兒,長得也是唇紅齒白,透著一股機靈模樣,在愣了片刻之後猛的躁動起來,在地上拚命的掙扎、扭動,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枷鎖,正把他緊緊的狂桔著。 可不管誰要去攙扶,他都從喉嚨裡發集一陣比著餓狼還要更凶狠的嘶吼。 片刻之後,少年的身上就已經裹滿了泥土,自己則渾然不覺,依舊頑強的一點點向前蹭,看他前進的方向,正是曲青石和梁辛的所在之處! 柳亦再怎麼手足無措,也不能讓這顆「花生仁。去傷了老大皺起眉頭正想邁步上前阻攔,忽然一陣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從背後湧來,把他輕輕的擠到了一旁。 憨子十一邁開大步擠過人叢。來到了**少年的身旁,揚起蒲扇般的大手,按住了對方的頭頂! 是按。不是拍。 憨子的手中蘊含大力,拿捏得卻極有分寸,梁辛從一旁看的明白,這一掌的感覺,就好像戰友間互相按住肩膀,既有鼓勵,更有扶持。 **少年滿目虐戾,惡狠狠的抬頭瞪向憨子,喉嚨裡依舊翻滾著淒厲的怒吼,看上去隨時都會翻身而起,狠狠一口咬斷憨子的喉嚨! 憨子卻不為所動,就蹲在那裡一動不動,手掌牢牢抵住對方的頭頂。臉上扔掛著永遠也不會改變的憨笑。 秦孑雙眉緊蹙,看了一陣之後。望向了小活佛:「大活佛認識這個,人?他是誰?」 小活佛一開口,聲音洪亮得連昏厥中的眾人都本能地皺眉頭: 「不錯!十一認得他!」 他們兩人心意相通,可大活佛已經變成了憨子,心裡幾乎沒有一個完整、囫圇的念頭小活佛也僅僅能感覺到,此刻在憨子的心裡,升起了一股熟悉、親切的感覺,另外還帶著幾分骨血義氣,可具體**少年是誰小活佛也無法從憨子的心中讀出來。 憨子和**少年依舊相持著,前者滿是耐心,而後者仍做猙獰。好在**少年似乎沒什麼力道,雖然不停的掙扎。但始終脫不開憨子的大手。 這時候小丫頭青墨突然驚呼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重大的關鍵。獻寶似的跳到秦孑身旁:「從篷滂下出來的、憨子又認識的人,肯定是鬚根,錯不了的!」 連青墨都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都想到了,鬚根果然還活著。這本來是個大好的消息,可現在他這副模樣,看起來病的比憨子還凶。這下子可有些凶吉未卜了。 不料秦孑卻搖了搖頭:「秦孑雖然不曾見過鬚根先祖,但卻是聽著他老人家的事跡長大的,對先祖的模樣也多有瞭解!這個人絕不是他。相貌對不上、年紀對不上、身形對不上、特徵也對不上!」 大祭酒說的斬釘截鐵,別人都閉嘴不吱聲了,就是青墨不服,她十幾年迷迷糊糊,這次好容易搶先猜出個。「大秘密大真相」哪肯輕易放棄,說道:「相貌年紀身形都能變,幾百年的時間勒,倒是特徵。鬚根有啥特徵?」 秦孑搖搖頭,語氣清淡:「鬚根先祖早年為了修行草木之心,把自己變成了無根之人。」 青墨眨巴著眼睛:「什麼無根之人?」 「太監!」不知誰跟了這麼一句。 **少年看上去好像野獸,週身上下卻完好無損,什麼都不缺。 青墨的臉轉眼變成了紅蘋果。早知道她說啥也不嘴硬了。 秦孑苦笑著看了小丫頭一眼,繼續說了下去,替她解圍:「而且。鬚根先祖雙手雙足加起來,一共二十三根指頭,這個少年手腳正常,絕不會是他老人家。」 自從曲青石甦醒之後,怪事一樁接著一樁,到此刻算是徹底亂套了,想柳亦、秦孑這些心思靈敏的,本來也能去猜一猜真相,可他們都一樣,實在懶得再去動腦筋了,至少現在還不想猜。 **少年由憨子應付著,大伙誰也不用擔心,秦孑拉起青墨的手,同時招呼微笑著招呼其他人,就此席地而坐,圍成了一圈。 這便是離人谷谷主當初為什麼要把秦孑留下來的原因了,篷滂崩塌與曲青石有脫不開的關係,可巨木已喪,再壞了辛苦拚命才打出來的交情。離人谷就真的完了。 坐定之後,大祭酒轉頭望向了木妖:「曲先生甦醒之前,你大喊見鬼。那時有什麼異常?」 第一八六章 最後一個 讓離人與卸甲惡戰中,木妖為了發動篷滂小陣,中斷丫術。那時為了保住曲青石的性命,他施展奇術,用一根紅籐將曲青石與篷滂連到了一起。把這一人、一木變成了同命共生的整體。 後來離人谷大伙全身,眾人修養、敘話,木妖又開始重新忙碌起來。繼續治療曲青石。 在療傷法術重新成形後,他要剪斷那條紅籐,把奇木與曲青石分離開來,否則篷滂的妖元會和鎮百讓的萬木之力融為一體,時間稍長曲青石就會真變成篷滂的一部分、一條人形根了。 可等木妖重新為曲青石接駁了萬木之力後,才發現這條籐子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堅韌無比,根本弄不斷。就連木妖都鬧不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木妖是個什麼人? 本事不大,脾氣大;修為不高,眼界高;力氣不行,膽子行」出了怪事,他也不告訴秦孑和梁辛。就自己低頭鼓搗。而且越來越投入。乾脆把紅籐的異狀當做一道題目來解。 包括秦孑在內,其他人誰也不懂木妖的法術,只道他在催動法術救助曲青石,不敢對他有絲毫的打擾。 為了這條不聽話的籐子,木妖費盡心機,又花了幾個時辰,單獨佈置了一道法陣用來對付它,可木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眼看著新的陣法就要成形時,紅籐突然一震顫抖,自己散碎了。 這就好像木妖為了打架,酷暑寒冬十年苦練,好容易練成了本領,敵人卻病死了。 蘊足全力的一拳打到了空處。木妖又驚訝又納悶又氣憤,這才喊了聲「有鬼」 隨即小白臉歸來,一連串的變化讓人目不暇接,直到現在。 眾人對望了一眼,柳亦訕訕地笑著:「咱們可不懂木行法術,不敢妄加猜測。」 梁辛搓著手心,臉上很有些不好意思,時不時伸手搖晃再下汐」過了片刻小汐還真被他給晃醒了。睜開眼睛也不看別人,先對著梁辛展顏一笑。 青墨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一會看看哥哥,一會看看柳亦。 跨兩和胖巫士圍著**少年轉來轉去,口中嘖嘖稱奇。 大活佛憨笑依舊小活佛盤膝而坐。 秦孑打從心眼裡泛起了一陣無奈,自己都不明白,從哪認識了這麼一幫子人,輕輕呵出一口濁氣,再度把目光投向木妖:「還請先生仔細回想,最近這段日子,篷滂有什麼古怪?」 木妖翻起眼珠子用力回想,愣是沒想起來本應只能支持三五天的篷滂小陣,卻硬扛破月三一十天的轟擊這件事。過了一會篤定搖頭:「沒有。一切正常!」 秦孑的腦子裡也亂了套,乾脆不再說啥,找屠蘇要了杯漩渦茶,一邊慢慢的喝著,一邊靜心養神。篷滂小陣安靜了下來,大伙都不開口。只有**少年那似威嚇又似哀號的嗚嗚怪叫,時斷時續的響起。 木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少年的身上,他來離人谷有些年頭了。幾乎天天都和篷滂打交道,可是從未發覺篷滂下面還有個人,更不曾發覺二者之間有著什麼聯繫, 見秦孑不再說話了,他就跑到少年身旁,蹲下來仔細打量著對方,過了半晌還是猜不到端倪,把眉頭皺的老高,低聲嘀咕著:「這小子是哪來的 話還沒說完,忽然身邊清風微漾。一條人影滑過眼前,先推開了憨子的手掌,隨後俯身扶起了**少年。 木妖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楚。原來是曲青石甦醒了,躍到了少年身旁。 說也奇怪,誰都不認的**少年,此玄目光之中竟流露出一份親切。不再低聲嘶吼了,而是勉強站起來,身體微微顫抖著。 **少年雖然四肢俱全,可看上去卻像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似的,根本就不會用自己的雙手雙腳,動作上說不出的彆扭,只要曲青石一放手。他就會摔倒在地。 曲青石一甦醒就躍了過來,身法快得驚人,一時間大伙還都有些愣神。直到此刻梁辛等人才反應了過來,歡呼了一聲忙不迭的圍攏過來,小丫頭青墨更是蠻不講理,把少年推開些,直接擠進了哥哥的懷裡。口中咯咯笑個不停,豆大的眼淚也辟里啪啦掉個不停! 梁辛抓著二哥的另外一條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曲青石」黑髮、劍眉、星目、高鼻、薄唇,緊繃繃的、飽蘊光澤的皮膚,還有眼角眉梢裡無論如何也洗滌不去的那股陰森虐戾! 柳亦沒得抓,總不能去抱「舅舅。的腦袋或者大腿,就站在旁邊搖頭笑道:「這幾年看慣了老頭子。現在還真有點不適應。」 曲青石不芶言笑,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瞇起了眼睛,像條蛇子似的盯住柳亦:「現在呢?」 柳亦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曲千戶當初就是這幅德行!」梁辛也跟著一起放聲大笑,歡喜之下,心中還有一份不可言喻的恍惚。十二歲第一次見曲青石,他就是這麼瞇著眼睛,陰測測的說出「七殺」當時自己嚇得要命,又哪會想得到,這個,「蛇蠍青衣」到後來居然變成了和自己生死同心,一命共生的二哥。 屠蘇和木妖見曲棄石認識**少年。都急得不行,恨不得馬上去追問緣由,幸虧大祭酒行事穩妥,把他倆都拉回到身後,這才成全了四兄妹這場旁若無人的相見歡! 十足十的歡笑,十足十的欣喜,著實親熱。羊,最後邁是曲青石,個個把弟弟妹妹都推開,柳」有心身邊有空了,張開胳膊就要上,曲青石拉著**少年一起後退,盯著他說道:「你站住、站 柳亦是老大,老大哪能聽老二的。 四個人鬧了半晌才總算完事了,曲青石知道大伙還有一肚子疑惑,對著秦孑微微點頭:「前因後果我都明瞭,總能說的清楚,到是他現在這個樣子,有些不太方便說著,曲青石指了指**少年。 離人谷弟子趕忙取來衣衫,先前也不是故意讓**少年這麼光著,可他對誰都飽含敵意,要殺他不難,要給他穿衣服可不容易,但是他卻聽曲青石的話,手腳僵硬著。費力地穿好了衣衫。 曲青石醒了小汐醒了,梁辛的心裡沒了牽掛,腦子也重新活絡起來。忍不住和柳亦對望了一眼,二哥先前一直被花花草草埋著,一動也不能動,他怎麼什麼都知道。還有二哥修為激增,第一次甦醒發狂地去轟擊篷滂,與神秘少年親密無間」, 大伙都和梁辛一般的心思,實在發生了太多的古怪,現在終於來了個明白人可以問了,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哪裡問起。 只有小丫頭青墨,對少年的身份還耿耿於懷,最先開口:「這個少年。不是鬚根麼?。 讓小丫頭大感失望的,曲青石搖了搖頭:「他不是鬚根,不過」。才說了幾個。字,他就恢復了本色,聲音陰冷了起來:「他也是十三蠻之一,老五,楓樓牧童兒 眾人全都是一驚,梁辛的腦子裡前後蹦出了兩個念頭。 第一個,是:雨後春筍。自從卸甲來襲,或直接出場、或間接影響,五百年前正道最得意、最犀利的「作品,十三蠻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另外的念頭則是:最後一個! 整理一下十三蠻的下場。白狼身具五蠻之力;鬚根算是四蠻;大小活佛是三蠻,只剩下一個囫圇個的牧童兒了,原來被埋在篷滂之下,看起來和鬚根也脫不開干係。 曲青石也不等同伴們否問什麼,就直接說:「事情稍稍有些複雜,我先說,說完你們再問。」說著,他的神情裡顯出了一絲古怪,停頓了片玄之後,突然露出了一個冷冰冰的笑容,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殼。有些莫名其妙地笑道:「牧童兒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十三蠻被秘法催生,修為大致平齊,可性格卻差異極大,牧童兒天性樂觀,對人親切,克論走到哪裡都是個開心果,在同件之中人緣最好。因為都是木行出身,他和鬚根的關係要更親近些。 謝甲兒「死」後,牧童兒也如同伴一樣,返回門宗修養傷勢。牧童兒這一門的心法,比起其他十二個同伴來,輕易不會受傷,可一旦受傷痊癒起來就更困難,所以他療傷需要的時間也最長。 有一天,一股濃烈到無法想像的草木真力,突然在楓樓的門宗重地間蔓延開來,把他驚醒了過來。牧童兒在閉關中,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心裡卻又驚又喜。極樓和榮枯道、離人谷一樣。都是修煉木行道法的門宗,此刻草木力氤氳瀰漫,對他們的修行大有好處。 這是件大大的好事,牧童兒只當同門又研創出了厲害的法術,或者的到了稀奇的法寶,當下也沒有懷疑,催動真元,藉著這股力道繼續可漸漸的,他發現事情不對勁了,周圍這濃濃的草木力,根本不用他去運功吸斂,就好像水煩一般,使勁的向他身體中猛鑽。進入身體後。它們逕自凝聚、流轉,但是從功效上,新的力道也確實實在幫助牧童兒修復身體、增強修為。 牧童兒略感意外,展開內視神通,仔細查探著這股自成體系、不服管教、卻實實在在來幫助自己療傷的古怪力道。直到此刻牧童兒也沒覺的會有什麼危險,畢竟他是在門宗之內閉關修養,而祝樓又是天下第一流的門宗。 又過了不知多久,古怪的外力越來越強大,而牧童兒也終於發現,之所以這些力量不受自己的心念催動、煉化,是因為它們之中,裹含著另外一段元神! 這下子牧童兒驚駭欲絕,另外一截元神帶著外力侵入自己身體,這不是奪舍是什麼。 隨著外力的不斷凝聚,新的元神原來越強大,遲早會佔據自己的身體,牧童兒沒法子阻止它們湧入身體,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催動自己的本源真力,去滅掉來奪舍的元神。 當時牧童兒的本源,是由兩股力道組成的,一是謝甲兒傳下的本木狼盅力,這部分力道澎湃龐大,甚是了得;另一則是自己以前的木行修為。這部分力道在殺魔君的時候幾乎消耗殆盡,只剩下極少的一點點了。 三股力量各自咆哮,轉眼糾纏在一起。而牧童更是魂飛天外:侵入身體的怪力中,蘊含的草木之意遠比他自己的木行力道更純烈、更濃厚,甫一接觸,他的木行本源就融入了奪舍怪力。 幸好本木狼是個,「只吃不吐。的厲害角色,來自魔君的傳承又渾厚而犀利,穩穩護住了他的元神,與奪舍之力惡鬥不休。 兩股力道,聖木狼虐戾貪婪。真就像頭狼子般的凶狠,一次次撕碎奪舍之力的進攻;而奪舍之力源源不絕,不斷從體外湧入、集結、衝鋒」兩股力道在體內滾滾惡鬥,牧童也苦不堪言,身體本來就還殘破著,照現在的情形下去,心…二等殺死奪舍的示神。自只的身體就井要散碎好在堅持了一陣之後,那股瀰漫在楓樓門宗內的草木真力就消散了。奪舍的力道失去「援兵」暫時被本木狼壓了下去。 但是奪舍之力也飽蘊木行的堅韌頑強,雖敗卻不死、不散,本木狼也拿它沒辦法。 隨後,牧童也顧不得再繼續療傷,破關而出,想要查探門宗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往事詭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曲青石的身上。全神貫注的聽著;粱辛卻突然有了個古怪的感覺:二哥在敘述時,雖然對牧童兒以「他,相稱,但是無論神情還是語氣,都像極了當事之人。 別人的故事,二哥卻把自己代進去了? 此刻,曲青石的臉上,正現出一份混合著震驚、恐懼和憤怒的神情。沉聲道:「牧童兒破關而出。趕到總壇大殿,所有愧樓弟子都在那裡。背對著他,一排一排站得筆直、整齊。」 牧童兒見同門都在,心中略略鬆了一口氣,開口問道:「掌門師兄,」 話還沒說完,瑰樓弟子們聽到動靜,動作整齊到分毫不差,一起轉頭望向牧童,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份僵硬、詭異卻開心的笑容。 迎著同門的目光,牧童兒如墜冰窟!他是十三蠻中的老五,眼光何等銳利,只一看就明白了,在場的瑰樓弟子盡數迷失了心智!他們的遭遇與自己完全一樣。 牧童兒他能逃過怪力奪舍,全是因為身懷謝甲兒傳承之力,可楓樓弟子們卻沒有他的運氣,人人都中了敵人的算計,變成了行屍走肉! 這時候,不知從哪裡傳來了一聲輕笑,帶著幾分疑惑:「你怎麼沒中?」 不等牧童去分辨笑聲從何而來,對方又淡然下令:「殺了。」話音落處,楓樓上下眾多弟子全都亮出法寶,向著牧童狠狠的砸了下來。 說到這裡,曲青石停頓了片刻。轉頭望向梁辛。 梁辛的臉色很不好看,到現在他哪還能不明白,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的說:「草木愧儡?」 他不懂法術,以前只當草木邪術是一門能夠控制心神的邪門道法,直到牧童兒感同身受,再由二哥緩緩道來之後,他才知道,這道邪術的根本,是從奪舍上演變而來的。 曲青石緩緩點頭:「接樓的遭遇。與乾山道差不多。」 可乾山道算個啥?整個門宗全算上,都沒有一個六步宗師,立派幾千年,也只有一個丹鳳朝斯勉強值的一提;撫樓卻是頂尖的天門宗師高手不計其數,修煉到嬸娥境飛仙天外的劍仙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梁辛心中早已掀起驚濤巨浪。連接樓這樣的實力都中了草木邪術,這天底下還有什麼神仙相做不到的事情。 曲青石明白梁辛的想法,繼續搖了搖頭:「也未必如你想得那樣,桅樓弟子被妖術所懾,恐怕和他們本身修煉的木行真元也有關係。」 邪術發動之下,中招之人並不是沒有反抗的餘地,歸根結底還是要看自己的本源,能否敵得過奪舍的怪力。但是撫樓弟子的木行本源遇到奪舍怪力,會被馬上同化掉,自然也就沒有了反抗的餘地。 梁辛琢磨了下,倒也是這個道理,正想點頭,忽的一股沉甸甸的感覺傳來,他傷的不輕,可身體對危險的敏銳感知依舊。 不等他開口提醒,曲青石就冷笑了起來,仰起頭向著南方遠眺,大活佛的臉色也略略變化,可其他人卻都還懵然無知。 梁辛隱隱覺得,這份正在接近的危險。帶著幾分熟悉的味道,似乎以前曾經經歷過,當下也站起來。循著二哥的目光遠遠眺望。 同伴們見兄弟倆神情有異,明白有事發生,呼啦啦一大票人全都仰頭望天,只有小汐不看。一點也不避諱,只是笑呵呵的看著粱辛,好像……看不夠。 過了足足有一盞茶功夫,終手,一片烏雲出現在視線中。 梁辛目力精強,雖在夜裡依舊能看的清清楚楚,黑雲甫一現身,他便怒喝了一聲,咬牙切齒的吐出了四個字:「柳暗花溟!」 天角盡頭,烏雲形若柳葉彎彎,其中隱約有著紫弧無聲閃爍,勾勒出的正是這片葉子的脈絡,梁辛哪會忘記,當年就是這道神通,硬生生把一座銅川府砸成了備粉。 黑雲如墨,來得很緩慢而沉重,與眾人還遠隔百里之遙,恐怕還要等上一陣才會飄到鎮百山上空,但是其中蘊含的力道,比起上一次卻不知雄渾了多少倍! 秦孑驚怒交加,語氣裡再沒了一絲從容,換而陰森冰冷:「榮枯要給卸甲報仇?我到沒聽說過,他們兩家如此親密。 曲青石突然放鬆了下來:「這一陣我來打。」語氣清淡,但卻不容置疑更不容反駁,說完曲青石又笑了一下,對著大伙道:「咱們接著講。」 隨即繼續說起了牧童兒的當年往事,竟真的再不去看正徐徐逼近的柳暗花溟一眼! 小丫頭青墨嘰的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拉住小汐的胳膊使勁搖晃:「我哥!我哥!我哥太霸道了!」柳亦也跟著笑出了聲:「老二霸道?小汐可更霸道,從頭到尾她都沒去抬頭看一眼雲彩。」 小汐臉上一紅,可還是笑呵呵的,, 第一八七章 草木妖魂 馮雲來得極慢。飄了陣忽地顫抖起來,片刻後分為岱,※ 兩朵黑色的柳葉繼續飄搖著。又過一陣雙葉再顫,二分為四」 梁辛倒是不怎麼擔心,離人谷的確是被打殘了,恐怕無力抵抗。但是先不提二哥到底能不能抗住這道柳暗花溟,他們身邊還有兩個大高手:大小活佛! 不管榮枯道這次出手究竟是為什麼。他們可都打錯了算盤。 要是榮枯道的高手知道離人谷中現在的實力」想著想著,梁辛忍不住笑了起來,再轉眼一看,一群同伴個個都笑的挺高興。 倒是曲青石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繼續說著牧童兒的事拜 昔日的同門全都變成了愧儡。被敵人控制著殺了過來,牧童兒目眥盡裂,不顧自己的傷勢,拼出所有的力氣,出手間沒有半點猶豫。 同門已然無救,留在世上徒受侮辱,死了反倒是解脫,只恨自己找不到敵人究竟藏身何處。 接樓「內訌」牧童兒自己都算不過來他究竟殺了多少同門,心情激盪之下已經勢若瘋狂,可就算他是十三蠻,也不可能一個人挑了整座桅樓,更何況草木愧儡實力大增。而他卻重傷未癒。 聖木狼之力倒是衷心耿耿,但是惡戰之下消耗巨大,體內被鎮壓的奪舍怪力也開始反彈,牧童兒內外交困,眼看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突然來了救星! 說到這裡,曲青石真就當自己是牧童兒似的,眸子都隨之一亮,臉上也顯出了一份感激:「老么趕來了」 咕嚕一聲小丫頭青墨吞了口唾沫,可憐巴巴的望向哥哥。 曲青石樂了:「曲小姐有話就說!」 青墨脆聲答應著:「鬚根去找牧童」他本來是想去搶修為的吧?」 不光青墨,其實大伙都這麼想,不料曲青石卻搖頭笑道:「錯了,鬚根是朋友!」 鬚根現身,突破楓樓弟子的阻擋,很快衝到了牧童兒身邊,嗓音又尖又細,語氣裡卻帶著幾分笑意:「啥意思?你們自己怎麼打起來了?」 按照鬚根的意思,本打算救了牧童兒便走,可牧童兒平時隨和好說話,關鍵時心思卻倔強得很,說什麼也不容同門的法身被邪術褻瀆,一定要殺光愧儡,更要找出元兇。 鬚根尖聲大笑,也不多勸,反正牧童兒怎麼說他就怎麼做,這下兄弟聯手,而鬚根的修為更遠超牧童兒的想像,漸漸扭轉了局面。這一仗整整打了七天七夜,最終楓樓愧儡全被斬殺,可兩個十三蠻撥遍了門宗,也沒能找到最初那個輕笑之人。 天下修士都以為稅樓是被邪道攻破,牧童兒隨之戰死,卻不知實際上撫樓是毀在了草木邪術之下,門宗弟子更是被老五、老么兩個十三蠻屠滅! 打完了仗,鬚根帶著他遠遁偏荒,助他重鎮奪舍之力,等都忙活完。保住了牧童兒的性命之後,鬚根才長出了一口氣,繼而尖聲笑道:「我去愧樓,本來是想教你一個讓功力激增的厲害法門,沒想到老天爺照顧,剛好救下你的小命。」 牧童兒不明所以,追問之下才的知鬚根已經參透了本木狼盅,奪下了老七的修為,更學到了謝甲兒的天上人間。青墨的小臉上掛著滿滿的疑惑:「鬚根不是去誇力,而是要帶著牧童兒一起,」說到這裡,小丫頭皺起了眉頭,想了半天才總算找到個,合適的措辭:「飛、飛黃騰達?」 青墨一邊琢磨,一邊直吸溜涼氣,想不明白修羅心腸的鬚根怎麼就對牧童這麼好。 倒是小活佛看得挺透徹,先發出一陣悶雷般的大笑,這才開口道:「這便是凡人性子了,沒道理可講!」 十三蠻道心不穩,心中也就有了凡情,老么鬚根為人偏佞、性子貪婪。惟獨卻把老五牧童兒引作知己。對他不僅沒有加害之意,還要帶他一起去「分享。剩下的十個「人參娃娃。 但是牧童兒哪還顧得上和鬚根一起去幹壞事,當務之急是要化解了體內的奪舍怪力。 如果按照五行相剋的辦法,尋找銳金之力去滅掉奪舍力,別的先不提,牧童兒的身體就受不五和老么分別出身楓樓和離人谷,對木行道法都精通無比,潛心思索之下,很快就琢磨出一些門道,其中的關鍵,就在於一個,字:純。 奪舍力是純厚的木行法力,能夠化解同源的力道,所以撫樓弟子才會輕易中招,無力反抗。 反過來,奪舍力能夠融化不如它純烈的木行力,同樣也會被比它更純的木行力同化掉。 要除掉怪力,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更純厚的木行原力,將之引入牧童的體內,按照鬚根的算計,兩股力道同源相融,並沒有衝突的過程,對牧童兒的身體無害。 對於別人來說。想要尋找比奪舍力更純的木行元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對鬚根而言卻是小事一樁:他們家的後院裡就栽著一棵萬年妖木,篷滂。 除非樹神句芒重降人間。否則天下再也沒有比篷滂更純粹的木行力道了! 鬚根在離人谷內地位尊崇,也不用和旁人打招呼,親自出手設計陣法。把牧童兒埋在了篷滂樹下,巨木最大的一條根脈,就接駁在他的 上。 說到這裡,包括大祭酒在內,大伙齊刷刷的長吐濁氣,總算弄明白了為啥篷滂碎了之後,還會留下一顆「大花生。 不過事情還遠遠沒結束,最多也就算是揭開了第一重真相。 療傷的過程,和鬚根料想的幾乎一樣,篷滂之力被法術引進了牧童兒體內,開始緩緩化解著奪傳討奔捨力也非同可,同化的過程吊然溫和保險小世川度個舟致功夫,沒有幾百年難以完成。 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牧童人在陣法之內,無法稍動,可神智依舊清醒,眼看著奪舍力一點一點被化解。心裡那份高興就不用說了,可是後來出麻煩了,,木妖來了。 木妖到了離人谷之後,做得第一件大事就是設計了一套全新的守江…… 這套陣法,是以篷滂為基,將鎮百山萬頃秀木連成一個整體。 大陣在運轉時,巨木篷滂實際上是一個核心中轉之處,鎮百山的草木之力時時刻刻都從它的體內流轉而過。那時它和牧童兒已經連到了一處,草木力在樹內打轉的時候。也會流過牧童的身體。 篷滂是妖樹,尚未開通靈智,只懂吸斂天地間的靈氣,對體內流轉而過的草木之力並不截留;可是奪舍力中裹含元神,有著煉化的本能,鎮百山草木力對它而言無疑是最好的補品。 這下子奪舍力瘋狂壯大。 聖木狼也能奪無主之力,但是他對草木真力的吸收速度,比起想要奪舍的元神要慢得多,在苦苦支撐一陣之後,最終本木狼敗亡,盅蟲星魂一死,殘存的盅力也就不再抵抗,散落遊走成了無主真元,也被奪舍力吸斂、煉化。 牧童兒身體被奪舍力徹底控制了,變成了草木愧儡。 不過,與梁辛的想像略有差異的是,牧童兒身體被奪舍,元神卻並沒有被殺死、消散於無形,而是被「囚禁。、被「鎮壓。 牧童兒的元神被裹入奪舍怪力中動彈不得,但依舊存在,只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說到這裡,木妖快步走到牧童兒身邊,伸出一隻手,輕輕捉住了他的脈門。 現在的牧童兒無智無知,對誰都飽含敵意,見手腕被捉立刻拚命反抗,但是被曲青石輕拍肩膀安撫了幾下之後,就安靜了下來。 木妖略一查探,就對著眾人篤定點頭:「沒錯,他也是草木之身,跟、跟我一樣!」 算一下時間,大約一百年前,草本邪術奪舍成功,牧童兒也變成了一具傀儡,但是有陣法隔絕、又深埋地底,聽不到主人的號令,他就躺在篷滂的根脈旁一動不動。 再說草木妖魂,這段元神力量強大。卻沒有智慧只有本能,因為牧童兒的身體與篷滂根脈相連,它把巨木也當成了新身體的一部分。而篷滂尚未開通靈智,自然也就沒有元神,也只是個無智的活物。 對於草木妖魂而言,篷滂的概念。就和牧童兒的一隻手或者一條腿差不多,不過就是體積大了些。後來卸甲來襲,木妖臨時用一根紅籐將曲青石與巨樹連成一體。 曲青石是個魂魄俱全的大活人,但是擁有奪舍本能草木妖魂不僅沒有殺過來,反而對他畏如蛇蠍,遠遠地躲開了。 跟著篷滂小陣發動,巨木拼出千萬年積攢的妖元,對抗破月三一的攻勢。 其實木妖沒算錯,以篷滂的力量,在破月銀梭的轟擊下,也只能支持三五天的樣子,到了第五天的頭上,篷滂就已經耗盡妖元,搖搖欲喪了。 草木妖魂遵循本能,遇到攻擊自然就會去抵抗,當篷滂的無力再戰的時候,它就帶著自己磅礡的草木之力進入巨木,繼續支撐法陣,一直堅持到梁辛從眼中殺了出來! 除了梁辛和牧童兒,在場的所有人都曾在篷滂小陣下避難,聽到這裡大伙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要不是聽曲青石親口訴說,誰能想得到:神仙相的草木邪術、牧童兒的悲慘經歷、鬚根的朋友義氣」諸般因果糾纏了幾百年。竟然「順便,救下了他們一條命。 草木妖魂的力量,比起一個十三蠻還要強大許多,穩穩扛住了破月三一的轟擊,最後被困於小陣的高手絕地反擊殺光仇寇,木妖也解除了篷滂小陣。草木妖魂功德圓滿。可等它想要從巨木中重返牧童兒身體的時候才發現,回不去了。 因為篷滂已死! 草木妖魂先前以為巨木也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可實際上篷滂是篷滂、牧童兒是牧童兒,二者之間不過是由一道法陣相連,雖然有聯繫卻並不是同命共安,所以牧童兒活著、草木妖魂旺盛,卻不代表篷滂就一定活著。 在破月三一的轟擊下,篷滂自己的真元被消耗得一乾二淨,到草木妖魂進入巨木支持法陣的時候,篷滂就已經瀕臨死亡,再苦撐幾天之後,萬年修行最終煙消雲散,只不過從外表上一時還看不出來罷了。 巨木一死,根脈枯敗、鬚根設計的法陣也隨之消失,草木妖魂再無法回到牧童兒的身體中。 死掉的妖樹不容魂魄寄生,如果草木妖魂沒法找到新的宿主,它也只能隨著樹妖一起枯萎、散碎最終給消散於無形。 大樹死了,牧童兒回去不了。草木妖魂要想活命就只有一個去處了:曲青石。 草木妖魂不是一段單純的元神或者魂魄,它還控制著、攜帶者龐大的草木之力,通過紅籐這股滂湃之力浩浩蕩蕩的衝進了曲青石的身體。 曲青石當時只覺得天崩地裂,五臟六腑、身體髮膚、腦袋四肢全都炸裂了似的,一切都在瘋狂的膨脹著。自己的思想也漸漸模糊。可就在他堪堪要被奪舍的瞬間,遽然一股陰冷的力量從他的四肢百骸間鑽了出來,轉眼凝聚成針,狠狠扎進了草木妖魂! 跟著,曲青石的腦海中先後爆發出兩聲慘叫,第一聲尖銳妖冶。彷彿狼崽子突然被朵掉了爪子而發出的哀嚎;第二聲鏗鏘嘹亮,雖然痛苦卻隱隱 他身體裡蟄伏的古怪力道,第一擊刺殺了草木妖魂;第二擊刺殺了被草木妖魂挾持的牧童兒元神,, 此刻,柳葉墨雲已經變成了十幾片,仿若黑色鳳凰灑落人間的翎羽,彼此間互相旋轉著,輕輕飄向離人谷,距離眾人頭頂也不過十餘里了。可牧童兒、草木妖魂、樹妖篷滂和曲青石之間的糾纏也講到了關鍵之處,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住了曲青石,沒有一個抬頭看天。 說到這裡,小白臉的神情中也掛起了幾分疑惑:「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身體裡居然藏著一股能夠對付草木妖魂的力量,這股凝聚成針的陰冷力道是從哪來的?。 這時候,胖巫士突然開口,嗚哩哇啦的說出了一段蠻話,他能聽懂漢話,但是說得不好,現在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一開口自然而然操起了。 離人谷中最精通蠻話的不是小丫頭青墨,而是鄭小道,他和黑白無常也早都醒了,一起聚精會神的聽故事,在聽到胖巫士的「長篇大論,之後,先是愣了下,才對著曲青石笑道:「大巫士說,是慈悲弓救了你的性命」。 慈悲弓,草原聖物,被鬼祟衝撞之人,只要引弓一射,邪弓就會奪走鬼祟的魂魄,病人也得以還陽。 要是普通人使用這把弓,一箭就會毀掉自己的魂魄,死於非命。 曲家先祖在機緣巧合之下得了這把奇弓,創出「青絲、白髮、不歸人。的三箭心法,這道心法除了有保護主人魂魄的功效之外,還壓制了慈悲弓之力,本來十分的力道,經由心法控制,將其中八成散入四肢百骸。只釋放出不到兩成,由此對主人的魂魄傷害也減 散入體內的八成慈悲弓之力也不會自己消散,只是蟄伏不出,主人也感覺不到。 在苦乃山中,曲青石兩次使用慈悲弓,否則也不會變成個老頭子,在他身體裡也攢下了不少慈悲弓之力。 慈悲弓的力量,是專門用來對付邪魂作祟的,萬事萬物都有相生相剋。不管邪魂多強大,在弓力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擊! 什麼叫邪魂?不屬於我的魂魄,卻侵入我的身體,不管這段元神是佛祖的、老君的還是閻王的,於本主而言都算是邪魂。 曲青石這才恍然大悟,因為動用慈悲弓他變成了老頭子,因為變成了老頭子所以來離人谷求醫,因為求醫所以與篷滂連到了一起、被走投無路的妖魂奪舍;可還是因為以前用過慈悲弓,所以誅殺了外來妖魂」這番因果的奇妙之處,又哪是用語言能夠形容的! 草木妖魂死了,牧童兒的元神死了。可他們元神中蘊含的原力還在。網好滋補了曲青石的魂魄,由此曲老先生高高興興的變會了小白臉。 妖魂統御的草木之力也不曾消散。依舊循著妖魂死前的命令,通過紅籐浩浩蕩蕩的湧入,而這股力量有著「護主。的天性,最初它們湧入牧童兒的身體後第一件事就是幫著療傷,這次也差不多,不僅沒有撞壞曲青石的身體,反而層層流轉、迅速改造,讓曲青石從普通的凡人武者,一躍成為頂尖的修士高手。 而且因為「被奪舍」曲青石也得到了妖魂和牧童兒的全部記憶,由此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還有牧童兒所熟記的、現在已然失傳的、楓樓的諸般木行道法! 第一次甦醒的時候,曲青石腦子裡充斥了各種記憶和念頭,其中既有自己的,也有牧童兒的,神智還有些混沌,循著牧童兒盼望自由的執念。跳起來就去砸篷滂,, 第二次甦醒後,他已經理清了心思,真正成為了自己的主人。 梁辛等人除了長吁短歎,誰也不知該怎麼評論,就連見多識廣凡事只當兒戲的生苗跨兩,也張大了嘴巴。愕立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了句:「格老子,你個哈娃娃的事情,也太、太扯了吧!」 曲青石樂了:「我也覺得挺扯!」 事情大概說完了。幾乎所有的疑問都解開了,除了牧童兒。按道理講,他的元神碎了,即便不死也會變成一具活屍體,不能說不能動,更沒有感情沒有表情。 可實際上牧童兒雖然有些笨拙、有些混沌,卻能從曲青石身上找到熟悉的氣息,懂得聽話,看上去不瘋不傻,只不過還是個嬰兒似的,什麼都不懂罷了。 梁辛轉過頭,情不自禁地望了木妖一眼。 木妖和牧童兒的情形太相似了。都做過草木愧儡,都擺脫了妖魂的控制,都得到了草木之身,都喪失了以前的記憶,只不過,,牧童兒忘記的,比著木妖還要更徹底一些。 一直渾渾噩噩的木妖福臨心智,冷不丁的聰明了一次,居然看透了粱辛的想法,對他點點頭:「你幫我多捉幾個草木愧儡,我試試看,有沒有簡便的法子,能夠破掉這個草木邪術!」 梁辛大喜點頭。 神仙相這道草木邪術實在太驚人了,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拉起一支愧儡大軍,要是破不了他的草木邪術,梁辛就算找到神仙相,也沒有半點用處。 這時候,曲青石背起雙手昂首望天。笑呵呵的對著同伴說:「來了」。 說完,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另外還有些和鬚根有關的事情。都等打完這一仗。」形若柳葉的墨雲,終於飄近鎮百山,粱辛隨著二哥的目光望向天空。隨即嚇了一跳,悄不自禁的嘀咕了一句:「這麼多!」。! 第一八八章 橫行霸道 自從柳葉墨雲自天角現身。便在飄搖之中一化二,二化四」,當它們飄到鎮百山附近時,已經化作六十四重! 當初,這樣的烏雲,只一片就砸碎了整整一座銅。府。 秦孑的眼角,不易察覺的跳動著,在雍容華毒間透出了一抹淬礪。低下頭對著屠蘇淡淡一笑:「榮枯道出了全力,還真看得起我們。」 屠蘇的小臉都青了,小心翼翼的望向要打這一仗的曲青石。 曲青石的笑意清淡,依舊扶手望天。嘴唇卻在輕輕的嗡動著,正在準備法術。 活佛、鬚根等人是被催生出來的高手,真元雖然渾厚但卻龐雜,以前修習過的法術難以再用,動手的時候多以蠻力相擊,這才被稱作「十三蠻,或者「蠻十三」牧童兒也是如此,他懂得法術應該如何催動,可是成為十三蠻之後,體內的真元與道法有了衝突。 但曲青石不然,他得到的,是比著接樓心法更純烈的草木之力,又傳承了牧童兒的記憶。楓樓之內諸般道法,他信手拈來! 六十四重墨雲,一朵接著一朵。緩緩飄到了篷滂小境之上,一個瞬間裡,粱辛只覺得呼吸猛地窒悶起來!旋即,墨雲輕輕一震,竟然向著四下散開,讓出了眾人頭頂上那一片天空。 墨雲散開卻並未遠離,而是首尾相銜,結成了一道方圓不過三里的圓陣,就好像一道柳葉編織的草環,把篷滂小境穩穩攏在中央。 「柳環,緩緩的旋轉著,看上去,暫時還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梁辛有些疑惑,神通轟擊講究快如光電、猛若風雷,這才能一擊奏效。可這次榮枯道出手,聲勢搞得是夠大了。但是來得卻慢得離譜。看起來意在威懾,並不想傷人。 秦孑也想到了這一重,緩緩搖了搖頭,她也不明白榮枯道在弄什麼玄虛。 又等了片刻,忽然一道金色光芒穿雲而過,停在了眾人頭頂,燦燦神芒在夜空中顯得異常刺目,隨即金光崩裂。一個聲音自空中鏗鏘響起:「夜觀天象,妖氣充盈,有災星自鎮百山出世。枯榮道不敢有負天道,越俎代庖,發動柳暗花溟誅妖,還請離人谷諸位師兄暫退,他日登門謝罪,任憑師兄責罰!」 飛劍傳音,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神通。古怪的是榮枯道的做派。他們正經要打,可也的的確確給離人谷弟子留出了撤退的時間。 看上去,真好像是榮枯道怕離人谷惡戰之後高手隕落,無力誅妖,他們才要代為出手可誰是災星? 梁辛倒真認識個災星,不過他老人間正在小眼的骨海上漂著呢。 秦孑琢磨了一下,雙手一擺,一道青色光芒從她手中掠起,轉眼消失不見,給榮枯道回了一直傳訊飛劍。 二祭酒覺趕緊拉著她的袖子,巴巴的追問:「您回的啥?」 秦孑嘴巴動了動,猶豫了下之後。笑道:「放屁!」一時之間,大笑聲、喝彩聲、讚許聲從小境裡沖天而起,尤其跨兩笑的最大聲。 沒等多久,第二支金色飛劍帶來回訊,這次只有短短的兩個字:「寅時!」 寅時,六十四重墨雲盡化柳暗花溟! 此刻距離寅時也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了,秦孑不再回訊,轉頭望向了粱辛:「受傷的、修為不夠的。要不要先避一避?」 曲青石要打這一仗,四兄妹都不會走,纏頭和北荒巫護主留下,大小活佛根本不把天上的雲彩當回事,小汐自不必說,也就黑白無常和鄭小道想走,斯斯艾艾半天最後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外人都留下來。離人谷的弟子當然也要守著,木妖撇了撇嘴巴,嘟囔了:「蠢笨之極!」可說完之後。自己又笑了,腳下更是站的穩穩當當。 梁辛伸手把小汐拉到身後,小汐也不逞強,老老實實的躲到了後面。口中卻輕聲笑著:「其實,咱倆一塊躲到大小活佛後面多好。」話音網落,只見黑白無常、鄭小道、木妖這一干閒雜人等,全都跑到了憨子身後。 柳亦有樣學樣,獨手一探把青墨攬到身後,隨即只覺礙手上一股大力奔湧。立足不穩情不自禁後退兩步。再一看,小丫頭把他擋住了。回頭對他說了句:「你修為不成。」 正說笑間,墨雲結成的柳環又是一震,梁辛昂首望天,隨即大吃一驚!隨著這一震,無數新的柳葉墨雲突兀現身,自柳環之後一重又一重。密密麻麻一路撲捲直到天角盡頭,一眼望去,像極了夕陽沒落前遮蔽天空的魚鱗雲! 秦孑的臉色更難看了,暫時顧不的去想榮枯道的神通,為何比著先祖記述中強大了許多,她更擔心的是就算曲青石或者憨子活佛出手,能擋住柳暗花溟,可巨力轟撞之下,離人谷恐怕也要毀掉了。 就連大小活佛也臉色一變,同時站起身來。 這一道神通顯出的威勢,比著卸甲山城的破月三一猶有過之!粱辛突然覺得,在柳暗花溟之下,自己就像一條鍋子裡的魚,此刻,榮枯道給鍋子蓋上了鍋蓋,在他身後的小汐也淺淺的悶哼了一聲。 秦孑朱唇輕啟,輕輕的吐出了四個字:「時辰到了!」話音落處,漫天柳葉墨雲霍然流轉,從四面八方瘋狂的湧向眾人頭頂那一片小小的天空,隨即一聲悶雷震裂蒼穹。暴雨將至! 即便心情緊張,柳黑子還是咬著牙說了句笑話:「乍一看,好像是秦大家發動這道神通似的。」 沒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咬牙瞪眼。不論修為盡數蘊足全力,梁辛也是如此,不是他不信曲青石。而是身處可怕的壓力之下,不由自主地緊張。他經歷過柳暗花溟,先是暴雨傾瀉。隨即地面中鑽出無數巨籐 出,最後巨籐爆裂,浩瀚法力清空方天地,※ 可就在柳暗花溟發動的頃刻。曲青石卻突然放鬆了下來,臉上的虐戾不變,目光裡更多出了一份輕蔑,背起雙手溜溜躂達的走回到眾人身邊,先伸手扶起牧童兒,又拍了拍梁辛的肩膀,笑問:「老三,怕不怕?」 梁辛傻眼了,心說你不打了?嘴裡回答的也挺實在:「不怕,還有大小活佛。」 曲青石放聲大笑。 梁辛被他給笑毛了,也不知道該說點啥,隨即才恍然發覺沒下雨! 柳暗花溟,只打了聲雷,然後就沒動靜了,趕忙再抬頭望天,只見頭頂上的烏雲正層層流轉,向著西方奔湧而去。 醞釀已久、聲勢駭人的榮枯神通就這麼走了?不光梁辛,所有人都一頭霧水,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曲青石伸手指了指天空,笑道:「上去看!」 青墨二話不說,展開青黑戰旗把同伴裹住,催動法術直升半空。秦孑也帶著屠蘇跟了上來,等到了高空。眾人循著墨雲離開的方向極目遠眺。跟著不知是誰。突然驚呼了一聲 天地間不知何時生出了一棵大樹,炮樹。距離他們大約三百里之遙。 與技樹相比,離人谷的篷滂連棵竹竿子都算不上,筷子?牙籤?梁辛也不知道哪個形容更貼切,因為這棵祝樹實在太大了,簡直就是一座通天神木,即便他浮在半空、遠隔數百里去看,也看不到技樹的頂冠葉梢!而榮枯道的柳暗花溟,無數柳葉烏雲正挾著橫橫天威,圍住技樹發瘋猛打,巨大的籐子揮舞中,能夠輕易毀掉一樁樓宇,可是對上天桅,卻顯得那麼疲軟無力」, 秦孑見聞廣博,再仔細思索片刻之後,臉上的笑容清透起來對著曲青石輕輕點頭:「樹大招風!秦孑有幸,能親眼目睹魏樓絕技重現天下!」 樹大招風,祝樓神通。 千多年前正邪惡戰激鬥正酣,邪道集結高手,先以內應毀掉離人谷護山大策,再從千里外發動神通奇襲。離人穀倉促應戰,門下宗師集結一處苦苦支撐,不過幾個時辰就已經是傷亡過半,趕來的同道戰友卻束手無策,邪道神通已成泰山壓頂之勢,就算能將之擊碎,巨力蕩漾之下鎮百山也會被夷為平地。 兵廈將傾時,楓樓宗主領門下高手付援。施法間一棵天楓自鎮百讓之外現身,迎風而張,轉眼將邪道神通盡數引走。 這是「樹大招風。第一次現身修真道。不僅離人谷得以倖存,這道神通更是揚名天下。 天下道法,十之**都會被這棵以真元凝化的天楓引走,邪道高手遇到稀樓宗師,不敢扔法寶,不敢砸神通,想要取勝只有遁化身法以身攻敵一途。 離人與楓樓也由此結下了同生共死的情誼,鬚根殺盡天下卻惟獨對牧童兒情深意重,也未必沒有這一重原因。 其後這道神通,又在正邪惡戰中屢立奇功,盛名一時無兩,與卸甲山城的破月三一,並稱攻守雙絕。 秦孑短短幾句話,把「樹大招風,說得一清二楚。梁辛這才明白了。二哥不是不打,而是催動樹大招風,於鎮百山外凝化天愧,引走了敵人的神通。 也更明白這次從「花草叢。中跳出來的二哥,已經真真正正的晉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以一人之力對抗一座全力發動的天門法陣,離人祭酒不能、卸甲祥瑞不能,二哥卻能! 原先他以為,這次二哥出手肯定天雷勾地火,又是一場煌煌惡戰,沒想到風輕雲淡啥事沒有,本來心裡還有點失望,但知道了「樹大招風,的神奇之處、威名所在之後,馬上就高興了起來,旋即,心裡跳出了四個字」 小丫頭早把興奮全掛在臉蛋上了。笑的合不攏嘴,還不忘回頭瞪柳亦一眼:「你看看我哥!」 柳亦也笑嘻嘻的,對著曲青石不出聲,比劃了個口型,兩個字:舅舅! 小汐不等梁辛望向她,就小聲衝他嘀咕了句:「曲大人一飛沖天,不過」你也不錯。」說完,看到粱辛有些發愣。全沒理會自己這句小女孩心思」納悶得又追問了句:「想什麼呢?」 梁辛想也不想。完全是下意識的。把剛剛浮現在心頭的四個字說了出來:「橫行霸道。」 小汐不解,青墨納悶,曲青石失笑,柳黑子得意,還是秦孑通透。略一琢磨就笑出了聲:「粱大人在想他們四兄妹。一個繼承了西蠻盅衣缽。一個傳承了北荒巫奇術。一個練成了十二陣連打又領悟了天下人間,還有一個坐擁草木之力更得了瑰樓道法!先不說他們身後還有師承長輩大把勢力,就這四兄妹,以後就之後橫行霸道的份了!」 柳亦笑得挺客氣:「我不行,我不行,我還差得遠」心花怒放的同時,也的確帶著幾分遺憾。他的盅術心法還沒煉成,還要再練上一陣,應該能到六步初階的實力。和他「媳婦。差不多,不過師父說過這道盅威力驚天,可怎麼催發還是問題。 朋友兇猛了。鄭小道也眉花眼笑,走到粱辛跟前又重提往事:「你可別忘了,你那七星盅本來是我的。」 宋恭謹也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當初在銅川府的時候,我們哥倆也沒少照顧日饞的生意不是。」 莊不周點頭幫腔:「對,東籬「仙禍,那天,我們還給日饞送了張桌子,咱一塊吃的早點。」 二祭酒屠蘇也想拉關係,可畢竟正派出身年紀又還沒學會不要臉。話到嘴邊說不來,秦孑趕忙把他給拽回來了。鄭小道、莊宋與其識是表功,倒不如說是湊著喜氣去插科打譚添熱鬧,要是小屠蘇也說出一句「曲青石的本事是我們給的」離人谷的 曲青石當然明白小屠蘇的意思。對著他正色道:「我用樹大招風,一是不敢驚擾了離人谷的清淨;二則是」 不等他說完,秦孑就點頭而笑:「秦某明白的,謝過曲先生!」說完,頓了頓,秦孑的笑容更爽朗了。 她幫梁辛,是覺得梁辛重義。又看中了他背後的勢力,可從未想過會直接催生出一個小白臉高手,更妙的是曲青石長得像個陰戾小人,可骨子裡卻是義氣之人。凡人! 無心插柳。卻讓搖搖欲墜的離人谷與「橫行霸道。結下了生死情誼。這讓秦孑如何能夠不喜。 遠處巨震轟鳴,榮枯道的神通全都砸在了空處,變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不過不用問。修真道上肯定又會炸了窩,柳暗花溟對上樹大招風恐怕此戰過後,離人谷就會變成天下修士心中最神秘、最深不可測的門宗了。 直到天色大亮,六十四重柳暗花溟才偃旗息鼓,通天插也在一陣輕輕顫抖中消失不見。 就在天地間安寧下來的同時,曲青石突然發出一陣清冽長嘯,雙手結印,猛的一翻,向天!旋即香風撩蕩,一眼望去,天空裡洋洋灑灑。層層瑰花如雪飄落,片刻功夫。就灑滿了鎮百山重重險峰! 秦孑面露喜色,對著曲青石認真道:「多謝!」 到現在,不知有多少修士趕來,伏在鎮百山之外窺探,想要探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曲青石這道法術,也是技樓的「招牌菜」但是除了好看之外沒有一絲用處,現在使來卻是明明白白的告知四方:技樓傳人重現天下。與離人谷共同進退。 杭花落盡,青墨撒搖晃了幾下胖巫士,後者二話不說,雙手一撐。帶著幾個手下蕩漾巫風,圍著鎮百山層層打轉,一時之間鬼哭狼嚎陰風慘淡,濃濃的血腥氣與花香糾纏在一起。讓人一嗅之下心裡躁動不已。肯不得跳出去亂打一通。 巫士很少踏足中土,可他們的陰喪神通卻早已聞名天下,曲青石要護離人谷,丫頭自然捧場,胖子手下立刻做法,催動起的神通也只有一個含義:北荒巫和離人谷,是朋友! 跨兩桀桀怪笑:「老子也去留個記號!」身形一展就要衝向天空。柳亦手疾眼快趕緊把他給抓住了:「留什麼記號?纏頭宗的還是西蠻盅的?」 跨兩翻翻怪眼:「我又不會盅術,自然是留咱們纏頭宗的,嚇嚇那群龜兒!」 柳亦氣的直跺腳:「那不是給秦大家惹事麼?」說完,又有些遲疑。再度追問了句:「你……真是那個謹慎的?」 跨兩還沒開口,突然一陣鏗鏘大笑響徹天空,小活佛氣灌丹田,在大笑中叱喝:「活佛,十一!」他本來嗓門就大,再以雄渾的真元相輔。方圓數百里都清晰可聞。 大笑之後,小活佛才放低了些聲音,對著眾人樂呵呵的說道:「湊個熱鬧。」 這個熱鬧,秦孑、離人谷的面子就快撐破天了,更要把修真道煮開鍋了,傳說裡的老十一,活佛在離人谷中報上名號,是什麼份量,又代表著什麼,只要有點腦子的人就能想得到。 秦孑感覺很不好,這麼大的歡喜,對她的道心大有壞處, 柳暗花溟之後,榮枯道也沒再發動神通,如此威力的遠襲神通,不是說動就能動的,就算還想接著打,也得容列陣的高手休息一陣。 大伙又在天上眺望了一陣。這才回到山谷之內,落地後小活佛就對著眾人請辭,他在佛堂中僵坐幾千年,在木箱子裡呆了幾百年,現在離人谷中諸事已了,再也呆不住了,想要出去走走。 大活佛當然是跟著他走,梁辛割心割肺地捨不得,白狼之後,大活佛就是中土第一高手,他當然盼著憨子還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自己身邊,說拍誰就拍誰。 百般挽留。可小活佛去意已決,叮囑幾句之後就此分別,兩個人腳步輕快轉眼消失不見,這下不光梁辛,青墨、柳亦還有曲青石一起歎了。 可沒想到的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腳步聲隆隆響起,兩個和尚又跑回來了,大活佛滿臉的憨笑是永遠不會變的,小活佛卻急赤白臉的,跳到曲青石跟前:「差點忘了。你說過還有些鬚根的事情要交代來著,快說來聽。」 他們身負三蠻之力,除了「神仙相,中土上幾乎沒有能傷到他們的人。不過神仙相到底在哪誰也不知道。小活佛懶得擔這份心,可專門獵殺十三蠻的鬚根要還活著,他們的情形可不太妙,他的生死下落,小活佛無論如何也要打聽清楚。曲青石琢磨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其實,白狼是死在了鬚根手上!」 小活佛急眼了,拉起憨子的大手對著曲青石直晃:「你是說,十一是鬚根?」 曲青石樂了,搖頭道:「莫急,幾句話就能說清楚!」 最近說功法、傳承、往事比較多。寫的自己頭大,估計你們也看的頭大。不過說真格的,想把一件事解釋清楚了、不敢說合理但至少乍一看上去還算說得通,挺費勁的。 特別是一八七章,草木妖魂。不瞞你們,那五千多字用了兩天功夫才寫完,畢竟神仙相的草木邪術比較重要,現在要解釋清楚了,以後才會順暢。 再次承認,我真不會寫功法。 另:這章的名字,在「樹大招風,和「橫行霸道。之間猶豫了半天。最後選了「橫行霸道」主要因為它比較王八氣,沒準能多吸引倆訂閱匯 第一八九章 浮屠口訣 ,三百年裡。牧童兒都被鬚根用陣法與革滂連成了體。嘔刪五感就是他的五感。 篷滂是鎮百山的樹王,離人谷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它的眼睛」牧童兒自然也都清清楚楚,即便後來他被草木妖魂奪舍,也只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元神仍在,依舊能通過篷滂感知外界。 直到最後,牧童兒所有的記憶,盡數歸了曲青石所有」迷離淵邪王殿中,鬚根奪取同伴真元,引來本木狼反噬,重傷遁走從此消失無蹤。 在消失之前,他曾經回過一次離人谷,帶走了一個叫做茅吏的師弟。茅吏為人木訥,不諳世事,也從不曾參與正邪之爭,只懂閉關清修,不過他對草木性子異常熟悉。 一直過了幾十年,鬚根又悄悄潛回離人谷,沒有驚動任何人,而是直接找到了當時的谷主。 說著,曲青石露出了個,欣慰的笑容,不用問,他是在替牧童兒笑。 聽說鬚根果然還沒死,驚訝之餘眾人臉上的表情各異,秦孑和屠蘇略顯興奮;小活佛有些煩悶的皺起眉頭;梁辛卻面色凝重,顯得無比關切。他不在乎鬚根的生死,他重視的是鬚根怎麼會學得師兄的天上人間。 那時候距今大約四百年多些。見到谷主後,鬚根從懷裡取出了一顆好像蕃薯的東西,是種植物的根莖,牧童兒也是木行出身,什麼奇花異草沒見過。可他也不認得這塊東西是什麼。 離人谷主自然也是一頭霧水,接過「番著」不明所以的望向鬚根。 鬚根淡淡的說:「不用奇怪。這個東西是我和茅吏煉成、養大的。沒有名字。」說著,他的臉上露出了一份古怪的笑意:「莫看它。它的肚子裡錳著三個半十三蠻的力道,還有」一道戾盅」。 聽到這裡,梁辛略略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明白了鬚根化解本木狼反噬的辦法。 離人谷的實力有限,不能像卸甲山城那樣發動整座門宗的力量來幫忙梳理真元。鬚根知道門宗幫不了他。所以另闢蹊徑,用另外一個法子來自救:把本木狼移出身體。 當年他在研究戾盅奪力的時候,知道一種叫做「陰沉木耳。的寶貝。能夠讓戾盅轉移。 這種寶貝當然找不到,但鬚根和茅吏都是木行道的大行家,兩個人查閱古籍摸索著陰沉木耳的性子,在幾十年裡窮盡心機與手段,最終培育出這麼一顆「蕃薯」 「蕃薯。遠遠沒有陰沉木耳那麼神奇,更母論像法寶那樣飛出去傷敵。它只有一樁功效:容盅,而且只能容不能放,戾盅爬進去就難以收出來了,對於煉盅之人而言乾脆就是個廢物,可在鬚根眼裡,卻是救命的寶貝了。 「本木狼,帶著三個半蠻之力,順利的被度入了這棵「蕃薯。之內。鬚根在參透戾盅奪力時可沒想到。自己殺人、受罪,到最後不僅沒能搶到修為,還連著自己那一蠻之力也一起賠掉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塊「番尊。內蘊含的力量不同凡響,鬚根捨不的丟掉,帶在身上又沒用,乾脆給自己的門宗送了回來。 當時鬚根的神情很有些匆忙和狼狽,放下「蕃薯。之後,繼續說道:「你們多用些心思,也許能解開「番著。裡蘊著的巨力,其實,力道無所謂,倒是那份戾盅性子,或許是道保命符。」 離人谷主急忙追問緣由,鬚根卻沒再解釋什麼,最後又扔下了句:「茅吏找到了個新玩意,忙得不亦樂乎,一時半時回不來!」隨後他就離開了離人谷。 從那之後,鬚根和師弟茅吏就再沒回來過,更沒有他們一星半點的 息。 「番著,是寶貝,也是禍害,成了離江、谷最核心的機密,只在新老谷主交接時口口相傳。 接下來的事情,就算曲青石不說。秦孑、柳亦、梁辛這些心思機敏的。也能猜到了。 離人谷主得到「番著」自然不捨得浪費了這件寶貝,前後兩任,花了百多年的功夫,終於找到了汲取力量的方法,但是其中有個重要的前提,就是要化身成樹,木妖幫他們解決了這個難題。 所謂參悟草木之意,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借口,不過除了谷主之外,所有的離人弟子都被蒙在了鼓裡。 戾盅反噬,非得眾人分擔其中的力量不可,而且離人谷主也不是個。貪婪之人,帶著谷中弟子一起化作樹形。所有樹人的根脈,都與這棵番著相連,在九十年裡緩緩吸嚨、煉化其中的力道。 屠蘇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神情古怪的歎息著:「難怪一葉驚山這麼厲害,至木生火,差點就把白狼燒死!」 先前白狼與樹人高手那一戰,便等若一方是五個十三蠻同心戮力,而雖一方則是三個半十:蠻率領離人谷全部弟子施展大陣,不打個驚天動地倒稀奇了。 秦孑看事情,比著屠蘇要更透徹的多,也隨著他歎了口氣:「更難怪,白狼花了幾百年功夫,梳理好的真元會再度錯亂、反噬。」 那一仗,樹人高手用的是本木狼盅力,打到後來也激發了白狼體內本已蟄伏的戾盅,這才又引起真元反噬,白狼雖然勉強取勝,可自己也不好受,戰力更是大跌,最終被粱辛、大小活佛聯手所殺。所以,曲青石在說鬚根時,一開始就忍不住感慨了句:白狼其實是被鬚根殺掉的。 事情說完了,鬚根捨掉了浩蕩真元。卻還傳承著謝甲兒的魔功,依舊是獨步天下的高手,可這幾百年裡也沒有他的消息,顯得有些蹊蹺。 小活佛的神情倒是放鬆了下來。鬚根能捨力,自然也就不會再奪力了。否則還要去種蕃薯,豈不麻煩。他甩下了句「有緣自會再見」拉起憨子撒腿就跑。轉眼消失不見。 梁辛不捨歸不捨,可也打從心眼裡替他們高興。自從小活佛破繭而出,憨子的表情雖然沒太多變化,但眉眼氣度之間似乎明亮了許多,這才是他在世間真正的親人! 曲青石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樹大招風,神通奇妙,可對真元地消耗也極大,他才得了傳承不久,此刻清閒下來,元弄五臟六腑都有此空落落的難受,和大伙打了聲招呼遜後」上雙眼靜靜修養;秦孑吩咐身後的弟子清理小境,同時修復篷滂大陣之前、那座已經荒廢掉的護山法陣,舊陣荒廢多年,陣基都殘損了,要想重新開啟,最少也得個把月的時間。 梁辛也傷的頗重,本來怕老叔看了會心疼,不敢馬上下去。可轉念又一想,老叔知道小眼和外面的時間差異,自己在上面耽擱一天,下面就是好幾年的光景,這麼長時間不見面,他更得著急琢磨了半晌,還是找青墨又要了顆眉心珠,準備去小眼。 一聽要去探望老叔,青墨、柳亦小汐、黑白無常人人爭先,甚至跨兩、胖巫士和屠蘇都跟著湊熱鬧。耍一起下去,浮屠是個,「傳說」比大鵬、青龍都罕見,閒雜人等都想先去開開眼界。 梁老三嚇得額頭冒汗,忙不迭的擺手,他在下面和浮屠處的不錯。大致不會被吃掉了,可遠古怪物的脾氣誰也說不好,這麼一大票人都跟下去,說不定浮屠一吧唧嘴,全都給吞了,還不吐骨頭。 青墨則緊緊攥住自己那串眉心珠鏈,急赤白臉地瞪著起哄的:「下去一個就得一顆珠子,這都是寶貝!」 秦孑卻細心地多,從鬧哄哄的人群裡。把青墨、黑白無常和北荒巫士全都給拽了出來,搖頭道:「別人都可以下去,你們修習喪家法術的人絕不能跟去。」 經她提醒大伙也都恍然大悟眼對陰喪之物異常敏感,只要抓走了就不放,梁辛因為帶著一顆眉心珠都被拽了下去,修習陰喪法術的人。很可能下去就上不來了。 青墨自己去不了,立刻潑出了小丫頭的蠻橫性子,死死抓住自己的眉心珠鏈,對著跨兩、屠蘇等人大搖其頭,堅定無比。爭了半天,最後就兩個人能下去,梁辛和柳亦。不過小丫頭看小汐可憐巴巴的,又跟拔牙似的從自己的手鏈上分了顆珠子給她。 小汐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青墨不等道謝,就咬牙切齒的說:「你要不嫁給梁老三,將來就得還我!」 柳亦哈哈大笑小汐目瞪口呆。梁辛就像中了一箭似的,拉起小汐就朝自己打出來的山洞跑, 小眼還是老樣子,老叔仍在白骨山中修煉,浮屠講義氣,再不想著吃梁辛了,只是對著小汐和粒亦流口水。 這趟下來就是為了報平安,眼裡有時間充裕,梁辛坐下來,把自己在上面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有柳亦幫腔,故事一下子精彩了十倍,浮屠聽的津津有味,特別是知道自己成了「九星連線,浩劫東來。之後,樂得眉飛色舞,骨海裡不知道飛出來多少骨頭爪子,辟里啪啦的亂拍一氣,聲勢著實驚人,把小汐的臉都嚇白了。 不得不說小汐在失去睚眥力之後。越來越鮮活了,少女的性子裡的俏皮、開朗、甚至膽小都越來越明顯。粱辛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高興,柳亦也感同身受,拍著他的肩膀歎道:「女人。本事可別太大!」 梁辛哈哈大笑著:「拉倒吧,青墨那脾氣可跟本事沒有一點關係!」 柳亦愣了愣,這才點頭笑道:「也是哈!」 不管什麼話題,都不可能缺了浮屠的。圓滾滾的腦袋也跟著柳亦一頭。 梁辛看著浮屠自得其樂並且真的樂在其中」裡很大的不是滋味。在臉上撐出了份笑意:「真的就沒有一點辦法,幫你離開這裡?」 浮屠翻了翻眼皮,沒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我一出去,生靈塗炭。你不怕我吃人?」 梁辛剛剛那一問也是隨感而發。浮屠這傢伙確實招人喜歡,可真把他放走了也真格是個麻煩,搓著手心琢磨了片刻:「你要真能出去,就、就試試海鮮?」 浮屠吃人,但不是只吃人,他是什麼都吃,只要是活的,有血有肉,就對他的胃口。 柳亦也隨口笑道:「以後你主吃飛禽走獸,我們請指揮使幫忙和刑部去說說,把那些該千刀萬剮的死囚弄來給你添菜!」 浮屠和梁辛聊了六十年,什麼話題都說乾淨了,也知道朝廷、刑部這些事情,聞言後放聲大笑:「除非從大眼處來一場大震盪,引得小眼鬆動我才有機會出去,不過那樣一來,中土便會天塌地陷,海水倒灌。那時候連朝廷都沒有了,還能有刑部給我加菜?」 笑聲滾滾,如雷浩蕩,可濃濃的歡愉還是掩不住那份輕輕寂寥三「你們還是別盼著我能出去了 隨即,浮屠收斂了笑聲,轉頭望向老叔:「風習習到是還有希望,關鍵是能不能找到讓他還陽轉世的辦法,出去以後多用點心思,等他從白骨山裡下來,好歹也是我浮屠門生,嘿,是一定要出去作威作福的!」 梁辛點頭答應,跟著又有些不解的問道:「你幫老叔增強修為,他的修持越高,體內積攢的陰喪之力就越多,轉生還陽豈不是越困難?」 浮屠斜眼撇嘴挑眉毛,表情生動:「修持、修為,就一定是真元?我幫風習習淬煉的,是他的心竅,絕不會影響他還狙!」一邊說著,一邊不耐煩的搖頭,嫌梁辛小瞧裡自己,更懶得解釋什麼叫「淬煉心竅」岔開了話題:「我聽說,你有個妹妹,修習的是喪門法術?」 梁辛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她不敢來,怕回不去。」 浮屠笑道:「她要來了就肯定回不去。我有個口訣,你好好記下,等上去之後說給她聽!」 兩兄弟對望了一眼,皆盡大喜。忙不迭的答疵下來,浮屠要傳功法。這是青墨天大的造化。 浮屠卻搖搖頭,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我的法術,她都用不了的。這篇口訣也是你走之後我臨時想出來的,不過,你們可也別盼著她用這道口訣。」 柳亦反應很快,幾乎馬上就明白了浮屠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問道:「您傳下的,是類似天魔解體那種玉石俱焚的功夫?」 浮屠怪眼一翻,嘴角又流出了一溜口水,喜滋滋的反問:「天魔?什麼東西,好吃不?」說完,就開始小」訣。梁辛和柳亦聽就傻眼西舉哈虧巴波兒奔,」口訣古怪執拗。前後上千個發音,根本就不是中土上的語言,想要說出來,舌頭不知要卷多少個彎,比著西蠻、北荒的蠻話還要拗口無數倍,就算想耍用筆記下來都不可能,至少一半以上的發音,根本找不到漢字對應。 兩兄弟外加小汐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鸚鵡學舌,一遍遍的重複,一遍遍的糾正,這番痛苦實在無可言喻小汐後死大悔跟他們倆下來了,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總算分毫不差,全都記憶清楚。 浮屠查驗了幾次,確定他們真正記下了後,才給他們解釋:「這是通傳幽冥,請煞上身的咒令,前面在心中默念即可,但最後一個字。一定要用喪家修持大唱出來,才會有效果 說著,浮屠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也不等旁人追問,就逕自向下說道:「不是請煞上己身,而是上旁人身、敵人身!要想催動咒令。最少需要六步修為,請煞的代價是施法者一半的修為。敵人中煞,但戰力卻不會受到分毫的影響。」 柳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側頭一看,梁辛也直眉瞪眼,他們倒不怕這個口訣會對青墨有啥傷害,大不了上去不告訴小丫頭也就是了,可哥倆實實在在心疼自己為了背「西舉哈虧巴波兒奔。花費的心血。 「不過,中煞之人,會有兩個變化」。浮屠的聲音裡,透著股洋洋的意:「其一,他會生出一個誅殺請煞者的念頭,不可動搖;其二,因為陰煞上身,他體內會盤結些無法察覺的喪氣。」 小汐已經聽傻了,全不明白這個咒訣的用處在哪,可梁辛和柳亦再稍加琢磨之後,卻都苦笑了起來。 梁辛看小汐欲言又止、滿臉疑惑的摸樣,心裡老大不落忍:「還不明白?」 小汐搖了搖頭,隨即展顏一笑:「若不方便,也不用告訴我 柳亦苦笑著搭腔:「也沒什麼不方便的!這個咒令不難解!以後青墨遇到厲害的仇敵,打不過人家,無奈之下將對方引到鎮百山,隨即發動咒令,敵人中了煞,腦子裡更多出了一份殺她的決心,青墨則丟了一半的修為。 梁辛接著大哥的話向下說:「可敵人不知道自己身體已經裡多了一份陰喪氣,而且一心想殺青墨,青墨要做的。就是將他引到小眼吸煞的範圍之內!」 說到這裡小汐恍然大悟,敵人因為身懷喪氣會被小眼吸進來,浮屏當然能認得出這個人是中了自己傳下的咒法,拉住他說會話然後一口。 小汐輕輕呵了口氣:「這個咒法的設計,也算得上匪夷所思了」話還沒說完,她又突然想起了什麼:「青墨修習陰喪功法,引敵人過來,自己豈不是也會掉進來?」 浮屠從旁邊點點頭:「所以說。你們也別盼著小丫頭能用到這個咒令。她下來容易,出去可就難了!」 梁辛歎了口氣,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兄弟倆同時站起來,對著浮屠躬身施並匕:「前輩費心了。」 浮屠一笑,有些懶洋洋的回答:「我能幫你們的,也就這麼多。」 梁辛站直了身體,又琢磨了片玄。猛的一跺腳,對著浮屠說道:「我怎麼覺得」你傳這個咒法,主要還是想給自己添菜呢。」 凡間一天小眼六年,梁辛也算不清楚自己在下面呆了多長時間,不過因為背口訣的緣故,至少耽擱了幾個月的光景,身上的傷也好了許多,只可惜老叔始終還在骨山中修煉,不得脫身,明知梁辛來了,卻沒法睜開眼睛看一看。近在咫尺,卻難有隻言片語,讓梁辛悵然若失,又耽擱了一陣,三個人還是告辭離開了。 上去的時候,三個人商量著。要不耍把浮屠的咒訣傳給青墨。小汐自然無所謂,梁辛和柳亦卻覺得心裡不太舒坦。 按理說這個法術關鍵時刻能夠保命。可後果也嚴重的很,青墨又是他們最小的妹妹,三兄弟的心尖尖,梁辛也好,柳亦也好,還真捨不得把這道透著股慘烈味道的咒訣傳給青墨。商量了兩句之後,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乾脆說好,讓曲老二去拿主意,反正最近這段時日青墨也不會有啥危險。 他們回到離人谷的時候,上面也才剛剛過了一個多時辰,但是已經有不少修士上門了。 在打完柳暗花溟之後,「楓樓。、北荒巫、活佛十一先後表態,正經給敗絮其中的離人谷鑲了個金玉殼子。別說普通的門宗,就連另外那幾個天門都不敢怠慢,重要人物紛至沓來,即為示好,更為打探。這些事情都由秦孑去周旋,曲青石等人全都不露面,就在篷滂境裡修養,青墨見他們這麼快就回來,到是有些意外,問梁辛:「沒在下面修煉麼?還以為你們最少也得幾天功夫才回來。」 梁辛搖搖頭,指了指小汐:「她怕老。」 小汐樂了,梁辛笑著繼續道:「我再修行,不是靠磨時間了留在下面也沒用 星陣上,他能打出十二陣是封頂的極限,再要突破真月、三十陣連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是硬來,他在小眼中耗上幾百年也未必能成功,再爬上來可真成老頭子了。 至於天下人間,他要摸索控制執念的辦法,眼裡暗無天日更平靜無瀾,耗多久也沒用。 網打完白狼的時候,大伙都存了滿肚子的問題,梁辛在說小眼經歷的時候,對功法只是一帶而過,現在才簡單的解釋了幾句小丫頭這才知道,梁辛的天下人間,還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就在這時,胖巫士突然走上前來。對著他們嗚哩哇啦的說上了一段 話。 青墨大概聽懂了,先是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胖巫士:「這也行?。 在對方篤定點頭之後,青墨的眼睛亮了,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算你走運,阿巫錦找人幫你!」 第一九零章 梁辛唱歌 法荒取的修行。以喪門法術為此之外懷有諸多壽必,「催眠。便是其中之一。 梁辛手下的六個聾子青衣,就是被這項奇術蒙蔽了心神,打從骨子裡以為自己眼睛也瞎了鼻子也塞了。 「催眠,法術,不僅可以控制心神、蒙蔽視聽,還可以激發感情,刺漏*點緒,阿再錦幫梁辛控制執念的法子,自然就是這個。「催眠,了。 北荒巫士中,精通催眠法術的人不少,青墨身後的胖巫士就是此中高手,可他幫不了梁辛,施展催眠必須以言語誘之,胖巫士漢話得實在 勁。 青墨簡單的解釋了兩句,把梁辛聽的目瞪口呆,胖巫士還當他不肯相信,伸手喚過鄭小道:「草原。你懂話?」 鄭小道安著點頭:「草原話我懂。你的漢話我可聽不明白!」 胖巫士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揚起一雙又髒又黑的胖手,在鄭小道面前輕輕搖晃,聲音低沉卻柔和。用蠻話不知開始說起了什麼,片刻之後,另外兩個巫士走到他們跟前。從鼻子裡哼出了一個詭異卻悠揚的調子。 青墨面露微笑,揚起左手高舉過頭,衣袖順順滑了下來,露出一截嫩藕似的臂,隨即手腕輕輕轉動,帶動著眉骨珠鏈嘩嘩輕響,給巫士的小調打起了拍子,阿巫錦彷彿馬上就要盈盈起舞,說不出的好看。 說也奇怪,鄭小道本來微笑的神情。隨著胖巫士烏魯烏魯不停的蠻話。漸漸消失不見,跟著又從面無表情變成了難過、悲傷、蒼涼,直到最後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梁辛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尾骨直接竄上了後腦鄭小道哭得實在太慘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聲音沒有片刻功夫就嘶啞了,手捂胸口蜷縮在地,時不時還會全身肌肉緊繃,突兀的抽搐幾下。 等他哭了一陣之後,胖巫士雙手猛拍。發出了幾聲脆響,兩個手下和阿巫錦也同時收聲,鄭小道這才一驚而醒,看看左右,又低頭看看自己,還哽咽著:「咋、咋回事?」 胖巫士呵呵一笑,對著身後兩個,巫士做了個手勢,那兩人又哼起了剛才的調子,這次不用胖巫士再說什麼,鄭小道馬上開始第二次大哭。 青墨把鄭小道弄哭了。自己倒挺高興,走到梁辛跟前笑道:「怎麼樣。能幫你吧!」 梁辛沒急著回答,而是從地上撿起一塊土疙瘩砍向鄭小道,後者完全不知道躲閃,被砸中了腦袋,哭的更慘了,梁辛這才皺眉道:「這項法術神奇,能刺漏*點緒,可是卻失了神智,未必好用吧 青墨「不學無術」回答不了梁辛的問題,胖巫士轉過頭對他倆嗚哩哇啦說了一大堆,結果連青墨都沒聽懂,更甭提梁辛了,這時候才想起來,「翻澤。還躺在地上哭呢。趕忙揮斷了手下的調子,又把自己的話對著鄭道說了一遍。 鄭小道用袖子使勁擦臉,幫著他們傳澤:「胖巫士說,他就是用我舉個例子」你的情形比較複雜。要催發執念,還要保持神智,需要好好研究,他這就調精通漢話的巫士過來。邊試邊想辦法。」說完,鄭小道抽搭了幾下,對梁辛道:「這事沒、沒完!」 梁辛哈哈大笑,趕緊找了塊布幫著鄭小道一起擦臉,胖巫士催動法術。傳訊草原調集幫手,本來正在跟著大祭酒一起會客的屠蘇這時也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咋了,才才哭啥呢?」 二祭酒的臉色驚疑不定,那麼慘的哭號,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與卸甲山城的惡戰,眾人都或輕或重的受了些傷,而離人谷的護止陣法未成,不是一般的空虛贏弱,梁辛等人怕還會有敵人襲擊,乾脆就在此修整一陣,等秦孑啟動了舊的護山陣法再離開。 現在的離人谷,儼然成了修真道上最熱鬧的地方,自從八大天門宣佈隱退之後,普通的門宗就不敢再來打擾,即便有要緊事也都是通過一線天來通傳。但是這次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還牽扯到三大天門間的煌煌惡鬥,最後離人谷以完勝姿態亮相,普通的門宗實在不敢漠然處之。別家都去了自己不去,那豈不是向離人谷承認:我們和卸甲山城關係不… 當然,即便他們登門問安,那些小門宗也不會大義凜然的說一聲:我早就看卸甲山城不是個東西。 來拜訪,只是傳遞一個友好的態度罷了。 另外幾個天門也都派了重要人物過來,這些事情都由大祭酒去應酬。輪不到梁辛等人操心,他們也不打算露面。跨兩看著正道人物來來往往,怕留在此處不方便,而且他身上也還擔著不少纏頭宗的閒雜事宜,和柳亦打了個招呼,就先帶著手下回去了。 兩天之後,胖巫士召集的幫手到了,秦孑扔下賓客,親自把這些巫士引入篷滂小境,寒暄了幾句之後,梁辛向大祭酒問起外面的情形。 秦孑笑容清淡:「村子裡有戶窮苦人家,誰也不願和他們交往,結果這戶人家的孩子考中了進士,一下子遠親近鄰都來了。修真道的情形。也沒太大區別的。」 梁辛、柳亦等人都笑了,秦孑的這個例子舉得倒算恰當。 秦孑繼續道:「卸甲山城派了人過來,沒多說什麼只把屍體領了回去。不過照我看,最近這陣子,他們是不敢再動手了,到是榮枯道」說著,她的神情變得鄭重了起來:「他們的掌門親自來了,仔細解釋了他們發動柳暗花溟的緣由。」 按照榮枯掌門的說法,他們以獨門法術探知,確確實實有股妖邪氣焰從鎮百山中噴湧而起,幟沾虐戾大妖成形的生稍,所以才發動丫柳暗花溟泣其個;固然有輕視離人谷之意,但是的確沒有殺傷離人弟子之心。 回想當時那道來得無比緩慢的柳暗花溟,和榮枯掌門的話完全能對應的上。 妖孽成形在即,但還不能稍動;而離人谷弟子長著雙腿,大可一跑 之。 不過沒過多久,妖氣自己就消失不見,榮枯掌門只當是離人谷裡的高手誅殺了妖怪,也知道自己這次行事孟浪,不僅登門道歉、解釋,也著實送了份厚禮賠罪。 秦孑的心裡也愈發懷疑,篷滂小境中是不是真的出了厲害的妖怪,而他們都不曾發覺。 梁辛皺眉問道:「會不會是小活佛?」 秦孑搖了搖頭。語氣篤定:小活佛不是在離人谷成形的,他甦醒之日就是成精之時,只不過他的真元不是自己修行來的,所以要花上一段時間來歸攏熔煉,起身得晚了些。而且,他是貪癡嗔三念所化,雖然不是祥物,可也不能算虐戾怪物。」 「或者,是我們惡戰時驚動了小眼,把浮屠的氣息散出來了一些?」梁辛開始瞎猜,青墨也湊過來。把聲音壓得極低:「別再是我哥吧?」 曲青石早已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的。全副心神都在體會自己體內的草木之力,沒聽見小丫頭說他壞話。 秦孑歎了口氣,又仔細回想了一遍當時篷滂小境中的情形,小活佛出世、牧童兒現身、曲青石一飛沖天。但是他們都不會有榮枯道說的妖焰,最終她還是搖了搖頭,和大伙打了聲招呼。離開了小境繼續去應 來自草原的巫士們也立刻忙碌了起來,胖子先把梁辛的情形向同伴交代清楚,跟著眾人一起開口嗚哩哇啦的大吵,而且一吵就是整整一天。鄭小道算是明白了,修真的個個都是好體格,好精力,好嗓門」 轉過天來,有精通漢話的巫士過來,開始給粱辛催眠,開場語言輕柔,讓梁辛放鬆,跟漢又有人上前輕哼古怪調子,梁辛這邊還沒感覺。鄭小道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胖巫士這才想起來還沒給他解咒。鄭小道一聽巫士哼哼就忍不住,, 「催眠,這項法術,對不同的人又不同的效果,一般而言,感情越豐富、感知越細膩的人,越接受法術,當然,法術能夠成功施展還有個,重要的前提,就是梁辛自己要主動配合,要是他不跟著巫士的引導去想。後面的人把鼻子哼破也沒用。 北荒巫第一次給梁辛施術,也只不過是對他精神、感觸的做個試探,並非馬上就要幫他控制執念,梁辛漸漸放鬆,隨著巫士的引導,心情越來越輕鬆,全身上下都軟綿綿的舒服。 施術的巫士試探了一陣,回過頭對著青墨點點頭,示意效果不錯,青墨滿臉喜色,跟著又想起了什麼。著急忙慌的拉過小汐,低聲道:「你想讓他做點啥,說點啥,現在都沒問題。」 小汐愣了愣,皺眉琢磨了半晌,實在想不出要讓梁辛幹啥,最後猶豫著說道:「要不,,讓他唱首歌聽聽?」 青墨憋住聲音,咕咕的低笑著:「我認識他這麼多年,都沒正經聽他唱過歌!」說著,對巫士做了個手勢。阿巫錦的胡鬧吩咐,巫士也照辦無誤,當即軟語引導。 片宏功夫,梁辛的笑容愈發濃厚了。對著巫士緩緩點頭,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了他。 只見梁辛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開口大聲唱到:「西舉哈虧巴波幾和」 小汐和柳亦目瞪口呆,跟著同時怪叫了一聲,又驚又氣。 青墨張大了嘴巴,幾息之後哈哈大笑:「這是什麼歌」一面笑的喘不上氣,一遍捂著肚子直跳腳。 北荒巫中修為最高的黑胖子,先是啼笑皆非,繼而若有所思最後臉色驟變! 以前梁辛高興的時候,倒是哼些俚曲小調,但是哪會唱什麼歌,在催眠法術中,輕飄飄的不知身在何處,聽到唱歌,脫口而出的就是他在小眼裡反覆背誦,牢牢印在腦子裡的那套浮屠口訣。 漸漸的,青墨也不笑了,神情凝重,目光裡卻還帶著幾分驚訝,所有的喪門弟子,包括黑白無常在內。此刻全都站直了身體,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漏過了一個音節。 千多字的口訣,用不了多久就唱完了。施法的巫士一點沒客氣,直接要梁辛重唱,粱老三雙目微閉。滿臉陶然,又唱一遍、一遍,又一遍」柳亦和汐對望了一眼,輕手輕腳的退開,找地方自己坐著去了。 要是白狼復生,不看只聽,一定會以為,天上人間。重現篷滂境。 浮屠的這套口訣通傳幽冥,請煞上身,其中所有的發音都是「鬼話」在喪門中只有極大威力的頂端法術,才會用到鬼話咒令,在場之人除了喪門高手就是鬼王弟子,全都是識貨之人,很快就聽出了門道,雖然還搞不清這個口訣究竟有什麼用處,也都先記住了再說。 特別是小境中的幾個巫士高手,他們接觸「鬼話,已久,本身又聰慧過人,在旁人耳中毫無意義、更無規律的發音,對他們而言卻並不陌生,口訣雖然洋洋千字,他們想聽上、跟上十幾或者幾十遍,也全能記得分毫不差。 梁辛把「同一首歌。反覆唱了幾個時辰,巫士們這才善罷甘休,施術者讓他停歇了下來,緩緩引導他脫離催眠,青墨平時迷糊,偶爾也挺聰明,趁著這個空子問柳亦跟前:「這個咒令,是梁辛在小眼裡學的?」柳黑子苦笑點頭:「不錯,是浮屠竹停頓了片玄又斟忙補充道!「安二說井別告訴喉完。使勁給小汐打眼色汐望天。假裝沒看見他。 兩句話的功夫,梁辛已經醒了回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笑道:「全身上下一片輕鬆!」 話音網落,青墨就跳到他跟前:「浮屠傳平來的法咒,你幹嘛瞞著我?」 梁辛一愣,跟著氣急敗壞的望向柳亦和小汐:「不是說好先不提麼。你們怎麼都告訴她了?」 柳亦和小汐一起模稜著眼珠子瞪他。片刻之後小汐撲哧一聲,笑 來 既然瞞不住,也就從實招來了。小早頭把口訣牢牢記在了心裡,請煞口訣本身沒什麼,只不過梁辛柳亦不喜歡其中那股捨身殺敵的慘烈味道。不傳青墨的原因也僅僅是一廂情願的覺得,他們肯定不會讓青墨走到這一步上來。 這個原因有些不講理,但是卻有情有心。 柳亦見到巫士們對「鬼話咒令。如此看重,似乎想到了什麼,軟磨硬泡著找青墨又要了顆眉心珠,對眾人說下去陪陪老叔,也不要梁辛跟著。自己又回到了小眼裡,整整一天之後上來,整個人都變了副精神。 小眼一天,凡間六年,不用說,柳亦在下面突破了盅術心法,總算是和青墨齊頭並進了,不過梁辛看他滿臉竊喜,總覺得還有其他的事情,湊過去追問,可一向和他無話不說的大哥一反常態,大搖其頭,一個字也不肯吐露。 他越不說,梁辛越好奇,滿臉正色道:「你告訴我,我絕不會說給旁人聽,青墨汐二哥誰我也不說!」 柳亦斜忒了一眼,點了點頭:「嗯,你是不說,你唱!」 接下來這段日子過的風平浪靜。既沒見什麼妖孽現身,也不見卸甲來攻。 巫士們每天都施術禍害梁辛,繼而大聲爭吵。要在激發情緒的同時保持神智。就比較困難了,另外還有其他的麻煩。催眠是為了讓粱辛隨時能夠施展天下人間,可總不能派個,巫士形影不離的跟著他,何況就算有人跟著,在開打之前先施術也不現實。 試煉了無數次,始終也未能成功。其他人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可黑胖巫士卻琢磨出了一些門道:催眠法術對於梁辛而言,有些太「過分。了。 這就好像一首歡快曲子,和一場黃梁美夢之間的區別。 歡快的曲子,能讓人開心、興奮;比起曲子,黃粱美夢的力道大了許多,會讓人沉迷到無法自拔。催眠法術就是「黃梁美夢」它力道太大,使用之下便應了四個,字:過猶不及。 催眠不好使,粱辛自己倒無所謂,既然外力幫不上忙,他就自己摸索吧。可胖巫士卻耿耿於懷,不眠不睡始終皺著眉頭,時不時找同伴低聲商議幾句,直到幾天之後,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對著鄭小道說了兩句,跟著取出了一根空心骨針和一隻晶瑩別透的白玉瓶子。 鄭小道接過骨針和瓶子,轉頭望向梁辛,笑得挺開心:「大巫師找你要一瓶子血,還說不必多問。」 梁辛端詳著瓶子,大概和日饞裡半斤的酒壺差不多大覺得還能撐得住,當下也真就沒多問。將骨針插入血脈,引了滿滿的一瓶子血,同時還琢磨著,是不是給浮屠也弄點。他在底下多少年沒開葷了,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而過,離人谷的護山法陣成功啟動,梁辛再次進入小眼,這時老叔已經醒了,叔侄兩個分別的時間,按照凡間曆法,也不過是一個多月,可一線之隔,便是匆匆百年!親人見面,這番親切和感動自不必說,風習習老淚縱橫。最恨自己沒辦法上去,繼續跟著梁辛。護著梁辛,侍候著梁辛。 數不清多少小心翼翼的,丁囑。梁辛耽擱了幾個月的時間,陪著老叔說笑聊天,這才重新回到離人谷。浮屠應該和柳亦約定在先。上次柳亦下來究竟做了什麼,不管梁辛如何詢問。浮屠都守口如瓶。 浮屠的義氣,那可不是蓋的,, 隨後眾人向秦孑辭行,胖巫士率領同伴返回草原,梁辛等人先回猴兒谷,曲青石有些擔心卸甲山城會回來報復,帶著牧童兒暫時留在了離人谷之內。而且,他剛剛得到草木之力和楓樓傳承,對體內的力道還要再熟悉一陣,秦孑和木妖都能幫得上忙,再逗留一段時間兩廂愕益。 坐在小丫頭的青黑戰旗上,眼看著與鎮百山漸離漸遠,梁辛的多少有些感慨,四十多天之前,他初到離人谷的時候,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麼多事情,十三蠻、大小眼、神仙相,九星連線、十二星陣、天下人間,還有二哥的一份天賜鴻運」有秘辛,有造化,有浴血苦戰,有揚眉吐氣,這四十天,可真真正正讓他過足了癮! 正魂不守舍的時候,和他並肩而坐的小汐突然咦了一聲,跟著打了個響亮的呼哨,隨即振翅聲傳來,一隻白色的雲雀穿雲而過,落到了汐的手上。 解下密函汐看看。臉上顯出了一份喜色:「乾山道封山,朝廷已經撤掉了對咱們的通緝,指揮使傳令各州九龍司駐辦,著力尋找咱們。即刻官復原職。」說完,又笑道:「恭喜柳大人,恭喜梁大人。」 梁辛挺客氣:「也恭喜小汐大人!」 小汐大人嬉笑點頭,抬手放飛了雲雀,把螓首輕輕靠在梁辛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柳大人小聲對青墨道:「慢點飛,也別浮著不動啊!」。! 第一九一章 德藝雙馨 立了趟離人谷。老叔被「抓老。了。憨子被「領走。了乓二哥又變回小白臉,總算不虛此行。 梁辛的收穫也不不知道多少載、不過最少六十年的修行得以初窺天下人間,另外還聽了滿滿一肚子陳年秘辛,足的他坐上大洪朝說書先生大供奉的寶座了,, 不久之後,眾人回到猴兒谷,才一進山谷梁辛就被嚇了一跳。 猴兒谷中,本來四季如春花團錦簇。幾條清溪貫徹其間,香風撩蕩水聲輕快,十足十的一座世外桃源,可現在花枝也折了、草皮也翻了,到處變得坑坑窪窪小溪裡流淌得全都是泥湯子。 看上去,猴兒谷好像網被一大片流星砸過似的。 原先青身火尾的天猿全都變成了滿身泥巴的黃猴子,正跳來跳去,有的揮舞著把鏟子,有的背著筐子瞎跑,根本看不出它們究竟要幹啥。偏偏所有的天猿都煞有介事,幹得揮汗如雨。 其他天猿都埋頭苦幹,見粱辛回來最多也就是點點頭打個招呼,唯獨一隻尤其脖攢、臉都快被泥巴糊死的小天猿,驚喜的怪叫了一聲。扔掉手裡的簸箕,連滾帶爬的向著他們衝過來,順著梁辛的褲腳一路爬上來。最後坐在了他的脖子上,兩隻手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說啥也不松。 要不是沒有尾巴,梁辛可就真認不出它就是羊角脆了。 梁辛心裡驚疑不定,一個月前離人谷裡打了個天翻地覆,也比現在的猴兒谷整齊一百倍,葫蘆師父、梁辛和青墨的家眷、六個聾子青衣都不見蹤跡。 柳亦更是倒吸涼氣,低聲道:「敵人?長春天?還是下面的神仙相逃出來了?」 羊角脆多聰明,抹掉眼蓋上的泥巴。大大的眸子溜了溜就明白了眾人的疑惑,絲毫不嫌麻煩的又爬回到的上,拉著梁辛便走,三繞兩繞,帶著他們來到一座樹皮房子跟前。梁辛愈發的納悶了。推開門一看。屋子裡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和一片草蓆子,機關黎家送給他的那位高手「火狸鼠。正躺在蓆子上,臉色蒼白,滿頭虛汗。 不過才四十天沒見,火狸鼠瘦了足足十幾斤,他本來就身材瘦現在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了。 眾人吃驚,立玄圍攏過去,這才發現火狸鼠沒受傷而是病了,青墨曾經在乾山道修行。粗通醫理,很快就看出,他是又氣又累導致急火攻心,到不是什麼大病,甚至都不用針炎藥石,修養一陣便好了。 青墨在這邊探病小汐已經張羅著生火燒水,不大的功夫,一碗熱水灌下去,火狸鼠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梁辛之後,先是愣了愣,嘴唇顫抖著,最後也只憋出了六個字:「黎某有負重托。 梁辛一肚子話想問,可也知道現在急不得,對他點了點頭,露出個笑容:「莫急,慢慢說。」 火狸鼠深深的吸了口氣,提起了不少精神,這才緩緩的說道:「我便按照妖王的意思設計水潭,到了開工的時候,妖王覺得嘈雜紛亂,有違他的清淨性子,就帶著梁老夫人、曲老夫婦、六位青衣大人暫時搬出去住,他老人家一走,手下那群位大妖首領和幫不上忙的天猿寶寶也都跟著一起走了。只剩我帶著族中能幹活的勞力,在此開掘新水潭。」 說著說著,火狸鼠的嘴角眼角都一起向下耷拉,到最後乾脆就是副哭喪表情:「能管事的,有威信的全都不在,可、可我哪管得了那群猴祖宗啊!」 猴兒谷挖潭,這項工程也不算小了,大妖們一推乾淨。自己躲出去。把幹活的小妖全都交給火狸鼠。也不知道這些大妖是對火狸鼠太信任,還是對自家兒郎們的組織紀律太信任」反正這一個多月裡誰都沒回來看過。谷裡的天猿,要是沒了大妖的約束,個個都是活閻王,工程沒有一點進展,火狸鼠不敢管更管不了,出去找了三趟大妖但是路不熟都沒到地方,著急帶上火這才大病了一場。 他一躺下,外面的天猿就更肆無忌憚,一人一個主意,老大拿著鏟子從這裡刨了個坑,老二跑來指摘這個坑不夠圓,老三拎著筐子又填上半坑土,好在這些猴子胡鬧歸胡鬧。卻也明白禁忌,沒人去瀑布大潭惹事。 梁辛一群人面面相覷,全都是一臉的驚愕,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過了一陣柳亦最先反應了過來,搖晃著腦袋笑道:「還是先去見見葫蘆老爺吧!」 葫蘆帶著手下應該搬得不會太遠,要找他對梁辛等人來說到是不難。當即吐氣開聲:「弟子粱辛回山。求見師父!」按照修士的利分。梁辛現在身負三步大成之力,放聲叫喊,就算有山巒阻隔,十餘里之內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果然,片刻之後,熟悉的長嘯聲傳來,葫蘆縱聲引他過去相見,可梁辛還沒來得及分辨聲棄打哪來。谷裡的猴子們轟然爆發出一陣歡呼。紛紛長嘯和妖王呼應,就連羊角脆也揚起腦袋,發出一陣嗷嗷嗷的。 梁辛傻眼了,乾脆先離開猴兒谷。一邊喊一邊找,柳亦和青墨隨著他一起去找師父小汐等人也跟著一起去請安,黑白無常留在 網離開屋子,還沒等出谷,幾隻天猿就追上來,它們不找梁辛青墨。是來找羊角脆過去幫忙的。 羊角脆這陣子和天猿們混成了一家人,現在心裡固然捨不得梁辛,可又不想拒絕同伴,這還是梁辛第一次見它露出為難的神情,哈哈大笑著伸手一拍它屁股:「不用管我,您老先忙著。」 羊角脆還有些猶豫,直到梁辛告訴它最近先不離開苦乃山,小猴子這才滿臉歡喜,從地上撿了個不知誰丟掉的破框子,跟著同伴跑了。 沒有天猿們搗亂,梁辛沒怎麼費事就找到了師父,葫蘆等人棲身在七八里外的一個小山坳中,雖然比不得猴兒谷清麗秀美,可也獨有一番幽靜。 只不過呼呼的拳腳風聲,與山坳的清幽之意有些不搭調:一個天猿大妖正在練六位聾子青衣,葫蘆別的事情不管,但是對徒弟手下的試煉倒還算上心。 三兄妹一回來,在此棲息的三位老人就最先圍了上來,梁辛知道他們的心意,當先講出二哥已經「返老還童」曲老夫婦固然大喜過望,丑娘也如釋重負,低聲不停的念叨著老天爺保估,認真、虔誠。 葫蘆邁著四方步,微笑而沉穩的點點頭:「不錯,總算天隨人願」 話還沒說完,一個窈窕的身影從他身後伸出,琅琊喜滋滋的跳出來:「離人谷前陣子靈元震盪得驚天動地,是不是你們在那裡打架,快說來聽!」說著,上上下下把他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又微微蹙起了眉心:「怎麼,,一個月不見,你好像長大了些?」 說話之間,撅起了紅紅的嘴唇,似乎老大的不開心。 丑娘也早看出來梁辛的變化,可一直沒來得及插口,現在也跟著點頭:「是變了,不過大了好。大了些好。」 梁辛也一起笑了,想把猴兒谷的慘狀告訴師父,可幾次開口都被葫蘆不耐煩的打斷,逼著他趕快講故事。粱辛無奈,當即把離人谷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因為老人都在場,其中的生死驚險之處都被他抹去了。即便如此,還是把兩個老太太聽的驚心動魄,一個不住口的謝老天爺,另一個沒完沒了的阿彌陀佛。 等他把自毛的經歷說完,都大半天過去了,葫蘆老爺這才得知老窩已經亂套了,先是目瞪口呆,跟著帶上那群大妖跳著腳的跑回去了。 片剪後,妖王的咆哮震裂蒼穹,, 當天開始,猴兒谷「重整河止」葫蘆大人顧不得再「天性沉清,見不得煩亂事宜」帶著手下大妖親自去當監工。 小汐也並未多呆,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苦乃山,回去找指揮使報道。 去□轆島取回紅鱗、找六百和尚還原餘下骷髏、回乾山道找麻煩奪長舌查訪神仙相、拜訪何黎兩家」梁辛身上還壓著一大堆事情,可心疼著丑娘孤單,決定逗留一段時間再出去辦事。 他們身上的通緝撤掉了。曲老夫婦過慣了富貴日子,打算重返京師。老兩口竭力邀請梁氏隨他們一起走,這是件好事,憑著曲老爺子的為人,憑著曲家在京師的勢力,丑娘跟他們明去肯定是錦衣玉食。可丑娘卻不肯走,樸實人也有樸實心思,不是曲老夫婦不好,而是大家的差異實在太大了。 人家說的是漂亮官話,出口成章;她只會拗口的俚語土話,一點小事都要結結巴巴說個半天。人家是官宦出身,舉止優雅做派十足,就算在苦乃山避難也做派十足;她祖上十代都是罪戶,不懂禮儀只會幹活,而且都是粗活。人家見識廣博,談吐間既有錦繡河山,也有小鮮悠趣;她大字不識,只知道褲子的補丁應該怎麼打」和貴人相處她只有拘束,在梁氏眼中,曲老夫婦肯定耍比猴子好,但是她和猴子呆在一起卻更舒服。 梁辛也明白老娘的心思,不過猴兒谷雖然無憂無慮,但她一個老太太,又哪能一輩子都和猴子為伍。 倒是青墨想了個主意:請老娘搬到草原上去住。牧民的生活簡單。但人情耿直豪邁,很容易相處。雖然條件艱苦了些,可是有阿巫錦照顧,一切都不用擔心。果然,說了這個的想法之後,梁氏欣然應允,不過現在中土雖然春暖花開。草原上卻還有些寒冷,三兄妹怕醜娘現在過去會不適應,當下商定,等夏季時節就帶著丑娘搬家。 青墨和柳亦也不閒著,先送曲老夫婦回去,隨後打算各自返回門宗,大司巫和老蝙蝠都在閉關,應該沒那麼快出來,可師父不出來。不代表徒弟就不用回去看。 臨行前,柳亦和梁辛約好,等他回來後,兩個人一起去□轆島拆紅船」, 隨後的日子,梁辛主要也就做三件事,陪母親說笑閒聊,指點六個,青衣練功,再就是抱著玲瓏玉匣琢磨,怎麼才能用這個空盒子,送給乾山朝陽一場天大的空歡喜。 在算計裡,朝陽曆盡艱險得到玉匣。在打開前的瞬間,就是梁辛殺他的時候。這件事情說著簡單,可朝陽也不是個傻子,這只盒子要怎麼給。才能讓他不起疑心,著實不那麼容易處理,梁辛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十日脆早就不幹活了。天天粘在梁辛身卜不下※ 臉婆婆也在閉關,一面養傷,一面蘋梁辛「養臉。 讓梁辛頗感意外的是,琅琊和丑娘相處的極好,每天都要共處好久。開始梁辛還以為妖女是見到自己回來,故意做作去討好母親可後來一問才知道,四兄妹在離人谷的時候,琅琊每天都慇勤無比。陪著梁氏說說笑笑,無聊時還常常耍些法術給老太太變戲法。 一晃半個月,日子過得平安喜樂,有了大妖震懾小妖們也都老實了。猴兒谷的工程進展迅速。新水潭已經挖出了雛形,這天夜裡,梁辛正仰望夜空,恨不得找出究竟是哪九顆星星要連成一線的時候,葫蘆師父來了。 葫蘆的腳步本來急匆匆的,可一進山坳,立刻又端起了架子,邁著四方步來到梁辛跟前:「跟我來。有件事網好用來考考你!」 梁辛不明所以,跟著葫蘆慢吞吞的往猴兒谷走去,其實爺倆心裡都著急」幾里山路,兩大宗師高手硬是走了小半個時辰,琅琊見到有熱鬧。自然也跟了上來 猴兒谷中亮如白晝,天猿們不知點了多少個大火堆,到真映出一片連夜開工的繁忙景象,琅琊對著梁辛偷偷笑道:「天猿夜眼,偏偏還要弄出這番場面。」不用問,點火照明這種事情。肯定也是葫蘆師父的排場,梁辛不敢笑更不敢搭腔。 所有的天猿,此刻都圍在新挖的水聳旁,葫蘆帶著兩個人,分開手下走了進去。 等到了新潭邊緣往下一看,梁辛和琅琊同時抽了口涼氣! 水潭還沒有挖好,自然也不曾向其中注水,現在就是個大大的泥坑,深坑之下,赫然趴著一方巨大的石雕:穎質負碑。 火狸鼠見梁辛來了,急忙湊上前低聲交代:「昨天挖據的時候,見到了碑頂,又忙了一天,挖出來這麼個東西!」 葫蘆一拉梁辛,說了聲:「下去看看!」一起跳到了坑底。 頗質體型宏闊,佔地越有一畝方圓,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石料雕成的。在火光的映襯裡,石頭怪獸身上妖光流轉,彷彿它是活的,時而詭異微笑,時而冷靜沉思! 頗質龍九子之首,形若老龜天生負重,自古以來中土石匠都會將重要石碑的底座,雕成它的模樣。 這座石雕也不例外,巔質的背上。立著一座宏偉石碑,葫蘆伸手指向石碑,語氣清淡:「找你來,便是考考你的學問,認一認碑文。」 石碑正中龍飛鳳舞刻了八個大字,另外左下還有兩個小字應該是落款,梁辛才網一看過去,就覺得這些字筆筆入刀,幾欲飛旋而出,刺得他雙眼生疼! 可上面刻的字是什麼,他一個也不認識, 不止是他,身旁的琅琊也一樣不認得。妖女雙眉微蹙,瞇起眼睛又仔細辨認了一陣,這才苦笑著搖頭:「是古篆,距離現在太久了,根本不會有人識得。」 梁辛追問:「照你看,是多久以前的?」 琅琊依舊搖頭:「這個說不好」應該是遠古時吧。」說完,她頓了頓,換上滿臉的壞笑,望向葫蘆:「不過這碑文,肯定難不住您老。還要請您指點迷津呢!」 蔣蘆笑得一派輕鬆,微微點了點、頭,心說反正也沒人認識,先讚了琅琊一句:「你這個「指點迷津」用得還算恰當。」說完又仔細數了數碑上的字數,這才沉聲開口:「碑文上書:火尾天猿,德藝雙馨!」 梁辛幾乎憋吐了血,才總算沒讓自己笑出聲來,琅琊則大聲歡呼,連連誇讚葫蘆學識淵博,冠絕中土。 葫蘆也知道自己這個。「冠絕中土。來得不怎麼光彩,很快就岔開了話題,對著梁辛吩咐道:「你看好了。」說完,猛的揮起一掌,重重拍在了頗質石像的頭上。 只聽彭的一聲悶響,整座石像都顫抖起來,但妖王大人這足以開江。斷岳的一掌,竟沒能把它打碎。 片亥後,石像停止了抖動,頗質的額頭上,更連一個掌印都沒留下。梁辛咋舌不已:「這是什麼石頭。堅固的離譜了!」 葫蘆師父卻哼了一聲:「你自己摸摸看吧!」 石像觸手既不堅硬,也不冰冷,用力按壓之下,還帶著些許的彈性。梁辛越摸索,眉毛皺得就越緊。琅琊的神情也漸漸嚴肅,兩個人對望之下,全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震駭! 葫蘆等了一陣就不耐煩了,雙手摸住頗質的前掌上的一盞鱗皮,隨後吐氣開聲,運足全力狠狠一扯。在令人耳膜發酸的摩擦聲中,竟撕下了這片石鱗,拋給了梁辛。 梁辛接在手中仔細端詳;鱗片漆黑如墨,韌卻不硬,在鱗根處還牽著一縷皮肉,正隱隱透出一絲血跡,這哪是什麼石像石雕,這頭扛著大石碑的怪物,乾脆就是一頭真真正正的頗質神獸! 見到梁辛和琅琊驚駭欲絕的模樣,葫蘆師父無比欣慰,笑得一派仙風道骨:「莫慌,我用妖元探過,這頭頗質早就死掉了,不過屍骨不化罷了。」 第一九二章 血腥案子 入眼是辛宰天地與適、中十靈示的兩外關慰中樞」從世目卜算就在它數十丈的之外,便是那頭死了不知多少年卻凝屍不化、猶自扛著石碑的龍子巔質。 也只有這樣的神獸、這樣的排場。才能配得上大眼! 只可惜,石碑上的八字碑文與兩字落款都是遠古筆撰,誰也不認識上面究竟寫的是什麼,梁辛當然明白師父的「火尾天猿德藝雙馨。純粹是信口而言。 挖出來這麼個東西,工程一時間繼續不下去了,葫蘆命一眾小糊猛、暫時休息,自己帶著那群大妖心腹。又鑽進山洞裡開會去了。 梁辛自己學問不行,寫字畫畫就更甭提了,請身邊的琅琊幫忙,把碑文臨摹了下來。 琅琊自有乾坤袋,筆墨紙硯隨身攜帶,當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哲的小臂,就在深坑下面對著石碑細細描繪。撰文結構繁複,看上去像畫比像字還要多些,即便一共只有十個字,也實實在在拓了一個晚上。 開始的時候,妖女還是笑嘻嘻的。漸漸的臉上笑意不見,換而認真投入,全神貫注的揣摩著、複製著碑文。梁辛從旁邊看著,突然覺得琅琊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少了幾絲靈動與妖媚,卻多出一份因為專注而閃爍起的明浩。 直到天色大亮,終於大功告成。琅琊又仔細的對照了一陣,這才對著梁辛點頭道:「沒問題了!」一邊說著,又誇張的甩了甩手腕,晃起一份炫目的嫩白:「其實拓下來也沒用,這些字太古遠,你帶著它走遍中土還是找不到能識得它們的人。」 梁辛挑了挑眉毛,笑問:「明知沒用,還拓得這麼認真,這可不像你。」琅琊踏上了兩步,和梁辛四目相對:「不管有用沒用,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從來都會小心仔細。」說話的時候,她似笑非笑,乍一望輕鬆灑脫,可細看之下,每一條笑紋裡都帶著些許期待。 梁辛傻眼了,不敢再矯情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琅琊的表情怎麼永遠那麼精彩,後退兩步之後才笑著解釋:「秦大家說,八大天門為了破解地宮骷髏留下的記載,曾經花費大心思來研究遠古文撰。 說著,他和琅琊躍匕了大坑,跟著找來黑白無常,請他們帶著碑拓跑一趟離人谷,找秦孑找人幫忙,看看能不能破解碑文。 兩人痛快答應。收好了碑拓之後立麾出山,兩個鬼王弟子還不會飛,腳程比不得青墨的戰旗法寶,不過他們喪門的低階弟子,也有急行追風的神通,比起凡人而言可要快的多了。 黑白無常網走不久,兩道飛劍傳書就先後射入猴兒谷,一道來自西方,氣勢孤絕淬礪;另一道自北而來,鬼氣森森血氣氤氳」不用說,是柳亦和青墨分別傳來消息。 他們暫時都回不來,老蝙蝠和大司巫都在閉關,門宗裡多多少少有些瑣事,柳亦和青墨又是新晉的衣缽傳人,不好意思甩手不管,也就先留下來。 梁辛身上也壓著一大堆事情,又在山裡賠了母親幾天,也準備出山。 按照他的打算,先去趟京師找指揮使。他要進入九龍司大獄尋六百和尚,把還原骷髏的事情落實。隨後再上乾山道去轉一圈,奪長舌、追查神仙相在乾山的佈置,還要幫木妖抓兩個草木愧儡。 不過,讓梁辛頗感意外的是。他還沒來愕及去京師,石林就在小汐的帶領下進了苦乃山,來找他了。 指揮使來得時候,梁辛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把玲瓏玉匣和骷髏都裝入了須彌樟之內,又從紅鱗碎片中選出了百餘枚還算囫圇的,隨身帶好。 紅鱗殘片,比著二哥的那只陰沉木耳也大不了多少,好在星魂天性與紅鱗相容,不論紅鱗大它們都能棲身。 他早就試過,殘片打出的星陣威力要稍稍遜色不少,這倒還好說,再怎麼遜色畢竟也是十二陣的北斗拜紫薇,真正讓梁辛大失所望的是,殘片星陣不威風、不排場了…… 石林老練,又對粱辛知根知底,見面之後也沒多客氣什麼。直接就說道:「梁磨刀,歇了這麼久,該去辦差了!」 梁辛也樂了:「歇?我天天躲著朝廷的通緝,逃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對石林的印象不錯。此人身為九龍司指揮使,明知道自己是粱一二的後人,卻睜一眼閉一眼,這其中固然有利用、利益使然,可也有一份「青衣一家,的義氣。 「那些表面文章,該做還是得做,此刻你便官復原職!」石林笑著擺了擺手,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可知,前陣子大洪朝九州三十一府。到處都有發狂、吃人的血腥案子發生。」 這些案子鬧得沸沸揚揚,普通的衙役捕快根本就應付不來,就連九龍司都被搞得焦頭爛額,此事梁辛早有耳聞,點了點頭。 這種發狂發瘋、殺戮吃人、兇手力氣暴增的案子,以前也偶爾發生過。不過三兩年也未必會有一起,官府也不夫在意,將兇手擊斃之後也就結案了,直到最近一段時間,天下處處都一山案發甘,不由得石林不小心重相關的案件卷宗記聚計一處。又花了幾個月的功夫不停推敲。總算理出了些頭緒。 石林的聲音低沉而清晰,緩緩的說道:「前年夏天開始,血腥案子便多了起來,大約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發生一起,從前年六月,到去年一月,這七個月間總共出了十七樁。都是由各地州府處理的。不過 說到這裡,石林頓了頓,臉上的神情愈發嚴肅了:「去年二月初開始。血腥案子如爆炸般,猛的增多了。每個月裡都發生二三十起!到了去年底,十個月之間,總共發案三百一十四樁。」 接下來事態繼續惡化,到了去年末、今年初,血腥案件再次爆發式的增長,大洪轄下九州,幾乎每一州每一天都會發生五六樁,連九龍司都已經忙不過來了,幸好時間只持續了三個四月,差不多二十多天之前。各地突然太平了下來,再沒有一樁慘案發生了。 石林在說話的時候小汐撿了個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幫梁辛規整記錄著關鍵內容,等石林說完,地上也出現了三行字: 前年六月去年一月,十七樁 去東二月去年底,三百餘樁 今年初四月初,六千七百樁 梁辛低頭,地上的記錄一目瞭然。三個階段,血腥案子逐級爆發,越來越多。 除此之外他還覺得這些日期似曾相識,可一時間還想不到其中的聯繫。 小汐出去一段時間,對事情也盡數瞭解,接下了石林的話:「兇手吃人肉喝生血,殺仇人也殺親人。自然是發了瘋,可他們的力氣長得卻太離譜了,以前不過是一介凡人,發瘋後能徒手殺死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普通青衣,至於捕快和官兵,死在他們手裡的就更沒法算了!」 提到同袍的傷亡小汐的聲音裡裹進了濃濃的恨意,石林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小汐稍安勿躁,繼續對著梁辛道:「按常理推斷,只有中了邪門法術的兇手才會這樣,既然是法術,自然要往修真道上去想,想一想這兩年裡,修真道上有什麼事情。能和案子的時間對上號說到這裡,梁辛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三個時間段這麼眼熟,當即沉聲開口:「東海乾,乾山道!」 前年六月份,東海乾剛建好的觀日閣被炸,中土各地開始出現血腥案子。 去年初,梁辛為了個乾爹報仇,三探乾山大打出手,引來臉婆婆立敵丹鳳朝陽,隨後天下血腥案子激增。 今年初,梁辛從大海歸來,再上乾山殺丹鳳誅太師叔,到最後更逼出了乾山道的護山大篆,而中土上的血案,也井噴式的爆發了。 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有推測出的線索,兩年之中乾山先後三次遭受重創,而東海乾每次巨震之後,中土上就會有更多的人安狂」 見粱辛明白了,石林的神情輕鬆了些:「這便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了。進乾山,找證據,才能請天門出面誅妖辟邪!」 九龍司要想破案,就得派人進乾山繼續調查,找到東海乾與發狂邪術有關的證據,但是現在乾山道退隱封山,護山大篆時時刻刻都在運轉著,普通人恐怕走不上兩步,就會神形俱滅。 梁辛在心裡琢磨了片刻,他對東海乾的瞭解,比著石林可要清楚得多。憑著朝陽和手下的幾個,草木愧儡,根本就沒資格發動會覆蓋大洪全境的邪術,」歸根結底,還得是神仙相。 石林並不打擾,就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梁辛回過神之後,才繼續道:「另外,還有兩件事要和你說清楚,第一,這樁案子我已呈報朝廷。本想請朝廷出面,找一線天來談談,結果被駁了回來,聖上御筆批注四個大字:到此為止,所以,這樁案子已經瞭解了。」 熙宗皇帝的態度可以理解,前陣子朝廷和東海乾大動干戈,引起了整座修真道的不滿,現在東海乾得了八大天門的庇護,宣佈辭位封山,洪熙宗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惹這個麻煩了。 倒是石林的作為,讓梁辛覺得頗為古怪,笑著問道:「皇帝都下旨叫停,您卻還要繼續查?」 石林突然笑了,可無論笑容還是笑聲,都沒有一絲歡愉的味道,說的話也有些莫名其妙:「指揮使的椅子,看上去風光無限,實際卻是刀子拼成的,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扎穿了屁股,扎爛了心肝,所以坐這個位子的人。最好別生兒女。否則哪天出了事,不但害死自己,還會連累後人。」 天下皆知,石林老婆不少,可孩子卻一個沒有,坊間都傳他殺戮太重故而無後,可石大人其實有個兒子。偷偷養在民間裡。指揮使的打算是如果他能安然身退,不妨讓孩子認祖歸宗;如果他出了事,至少也留下一段香火。 這個隱姓埋名的兒子是真真正正的平凡人、普通人,是石林絕大的機密,但是三個月前,兒子瘋了,殺了近百人之後,自己也死在大隊官 「石某人無後了,卻還有仇人。」石林說完這句話就收斂了笑聲。臉上恢復了平靜。 梁辛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跟著歎了口氣之後,把話題岔開了:「要我偷偷進入乾山,那你又何必恢復我的身份?」 皇帝御批,這件案子已經了結,石林找梁辛是要暗地裡調查,出事全得自己兜著,可石林詔告天下,恢復梁辛的青衣差官身份,萬一梁辛被人家逮著,又會變成朝廷對東海乾有所圖謀。 石林苦笑著搖頭:「你以為我願意?是皇帝下旨,要你官復原職,重新為國效力!」 梁辛吸溜了一口涼氣,感覺還挺自豪。 說完第一件事,石林又繼續道:「第二件事,不久之前,有人夜探九龍司,盜走了所有勉案的卷宗。能從我那裡偷東西的,必是修士無疑,不過總算他們手下留情。沒殺傷人命。」 先不提青衣的身份和傳承,此事涉及到著海乾,梁辛就會去追查,何況他本來也打算去一趟乾山,當即點頭應承了下來:「我馬上就起程,不過」這個線索該怎麼找?」東海乾方圓百里,是一片連綿大山。想要從其中找到可疑之處可不容易。 石林一點沒客氣,回答了六個字:「慢慢找,耐心找!」 梁辛應承下了此事,石林也輕鬆了許多,羊角脆見他們說完正事,立刻就來了精神。然後獻寶似的拉起小汐,顛顛地跑到大坑旁邊,帶她去看新出土的斌質負碑。 小汐最近沒在山谷,根本不知道挖出了這麼個大傢伙,當即被嚇了一跳,回頭望向梁辛:「怎麼回事?」 梁辛大概把事情的經過給她說了一遍。指揮使石林也從旁邊聽著,饒有興趣的說道:「有解不開的古篆?拓下來,我找人試試看。」 九龍司本身對這件事沒什麼辦法。可它畢竟是座衙門,和其他的朝廷機構都說的上話,自然也包括翰林院。 翰林儒掌制誥、史冊、文翰之事。官方承認的學者倒有一大半在此供職,其中對古文古篆有研究的大有人在。 這次是小汐親自捉刀,跳下去做碑拓,梁辛在一旁等著的時候,問指揮使:「六百和尚還好吧?。 石林笑而點頭:「放心,我聽高健說過。你要六百妖僧還原一隻骷髏。其實你把骷髏交給我便是了。這件事我幫你辦。」 梁辛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隨口扯了個借口:「我還有其他的事要找六百,還是自己去吧。」 骷髏牽扯著先祖的秘密,事關重大,梁辛還真不放心交給石林去做。 石林呵呵一笑。也沒多說什麼。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了,所幸梁辛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笑著岔開了話題,對石林說道:「我的命牌毀了,還得鑄面新的。」 石林嚇了一跳,青衣游騎的命牌是秘法煉製,與游騎本人性命相連。無比的堅韌。九龍司成立三百年裡,還從未有過游騎未喪命,命牌卻自己損毀的事情,瞪著梁辛問道:「是丟了還是毀了?」「毀了!」 離人谷惡戰的時候,被梁辛收在須彌樟中的命牌,隨著麵餅、肉乾、烈酒一起砸了出去,隨即巨力轟撞,命牌就此損毀。 命牌就算結實,畢竟也有個限度。那一場惡戰裡連陰沉木耳都炸碎了,更何況這件凡人的東西。 石林沒再追問,只是點點頭:「等你從乾山回來,我給你重鑄一面命牌。」說著他笑了起來,再開口說出的話可一點也不像指揮使了:「這陣子,你先和小汐用一面牌子!」 小汐拓碑文的速度,也不必琅琊更快,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總算大功告成,梁辛和兩個青衣結伴出山。 等到了山外,雙方分道揚鍍。石林還有公務在身,又囑咐了梁辛幾句。就此返回京師。 小汐現在沒有了睚眥手,戰力不過是個普通的武學高手,根本幫不上梁辛什麼忙,不過她現在身上沒有差事,就陪著梁辛同行,兩個人商量好,等到了地方小汐就在山外暫住等候,梁辛自己進山。 路上,梁辛在經過繁華州府的時候。找藥鋪配置了一份秘藥。他要摸上乾山,就非得靠何家潛行術不可。不過施展這門模擬蛇形鼠跳的身法。還要塗抹何家的秘藥,用以改變氣息。 配置的方法早在何紅酥傳他身法的時候,就一併送給了他,其中所需的材料都平淡無奇,也不需要怎麼煉製,關鍵只在於各種成分的配比。所以梁辛就算不懂煉藥方術,也能輕鬆做出秘藥。 幾天之後,乾山在望。 辭位封山,乾山道的護山大篆已然正是開啟,整座大山都氤氳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中,大山煌煌而壯麗,真就彷彿蓬萊仙境一般,只看一眼便讓人忍不住心生崇敬,不過。就算是小孩子也明白。這仙光流轉之下,隱藏的卻是凜冽殺機! 第一九三章 一抓一放 梁辛準備進入乾山的時候,莊不周和宋恭謹正在離人谷中美滋滋的喝著漩渦茶。 他們哥倆帶著碑拓,在四天之前到了離人谷,說明來意後,秦孑自然全力幫忙,大祭酒心思細密。生怕這十個古字會牽連著什麼重大機密。只摘抄了其中的兩個字,送至榮枯、指夕、金玉堂等的天門,請求破澤。 離人谷剛剛出了個天大的風頭,大祭酒托請的事情,除了卸甲山城之外,其他幾個天門個個上心。 黑白無常也留在谷中等候回音。莊不周網吞到了一杯漩渦茶,雙目微閉,搖頭晃腦的品著茶香餘味。忽然一陣清透嘹亮的長鳴刮破蒼穹。一頭青綠色的小鶴,振動著雙翅飛入離人谷。 大祭酒正陪著莊宋兩人閒聊,聽到鶴鳴聲,笑著說道;「榮枯道的小鶴,應該是破解了篆字」。說話之間,素手一招。 青綠小鶴快若流光,圍著秦孑的手心盤旋兩周,張嘴吐出了一方小的玉簡。 秦孑將靈識度入玉簡,品讀其中記載的內容,旋即微笑從容蕩然無存。換而驚訝與震駭! 屠蘇眉眼精明,看看大祭酒的神情,馬上明白出了大事,喊了一句:「我去請曲先生過來」。撒腿如風向外跑去。 不久之後曲青石帶著牧童兒匆匆趕來,不等他發問,秦孑便沉聲開口:「榮枯道掌門桑榆老道傳訊告知。卸甲山城的掌門,死了。此事機密,其他幾個天門尚不知情。」 曲清石愣了一下,他對修真道上的事情不太瞭解,不過也能明白,卸甲山城的掌門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怎麼可能說死就死,皺眉問道:「具體的情形呢,桑榆有沒有說?」 秦孑微微點頭:「大概的過程還是清楚的。」 卸甲山城的掌門叫做黃陵,修為已經堪堪踏入六步大成的境界。 自從慘敗於離人谷之後,卸甲山城取回弟子屍體,黃陵便傳令開啟護山大篆,暫時不與外人來往。 大約十餘天前,是諸祥瑞與破月三一的「七七」黃陵率弟子到後山墳地做大祭,祭奠之後眾人們返回法壇,黃陵卻說還要再陪祥瑞們一陣,單獨一人留在了墳前。 卸甲弟子大都明白掌門心情,也不敢多勸就此散去,直到張燈時分。忽然從後山方向炸起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神通激盪,眾人大驚,立玄趕去查看。 從神通轟鳴,到弟子高手趕到。也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可敵人已經消失不見,墳地被神通巨力徹底抹平,掌門人胸口塌陷、腦漿迸裂。慘死於當堂。 黃陵的修為,雖然比不得白狼、十三蠻,可就這麼死在了自家地頭上,也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尤其詭異的是,早已開啟、運轉正常的護山大篆也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根本不曾發動過神通轟擊。卸甲山城的弟子全都嚇傻了,同時也明白。這件事不可能是離人谷做的。 就算十三蠻聯手,謝甲兒復生。也不可能在不驚動護山大篆的前提下。擊殺黃陵。 卸甲讓城祥瑞盡喪、破月三一煙消雲散,現在掌門又死的莫名其妙。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核心弟子密議之後傳下嚴令,卸甲弟子不得向外透露掌門的死訊。 桑皮真人沒透露他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不過真相倒不難猜,卸甲山城能派誇佬來離人谷做臥底,榮枯道自然也能派人到卸甲去當內應。卸甲掌門死的蹊蹺,不過事情的過程卻並不複雜,秦孑三言兩語就便說完了。 曲青石琢磨了片刻,對著秦孑點了點頭,莫名其妙的說道:「秦大家放心。」 秦孑盈盈一笑:「有勞曲先生毛」 娃娃屠蘇一頭霧水,全不曉得他們倆在說啥,眼巴巴的看著秦孑,盼著她能解釋兩句。 秦孑對屠蘇,很像曲青石當年對梁辛的樣子,要刻意培養娃娃成才,見他不解,仔細地解釋道:「卸甲越是要隱瞞黃陵的死訊,便越要擺出一副強硬態度,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打過來」當然,他們不會全力以赴,就是擺擺樣子罷了 可就是擺樣子。憑著離人谷自己的實力也撐不住,到時候還得靠曲青石去撐場面。 小屠蘇這才恍然大悟,先對著大祭酒點了點頭,又似模似樣的對著曲青石說:「有著曲先生了 曲先生被他給氣樂了。 秦孑繼續對屠蘇道:「榮枯道桑皮。把消息透露過來的用意,也是通知我們早作準備,前陣子榮枯道以柳暗花溟誅妖,鬧了個大烏龍,不僅沒有妖怪,還把咱們給得罪了,現在自然要努力示好。」 曲青石則轉頭望向黑白無常,說道:「你們先回猴兒谷,把卸甲讓城的事情告訴老三,這件事來得太蹊蹺。讓大家都小心些。」 黑白無常即刻啟程,到了猴兒谷他們才知道,梁辛早就去了乾止道。哥倆不敢怠慢。連歇都沒歇,又一路向東追下去。 此剪,梁辛已經變成了一個泥人。 他進入乾山大約有五六天的功夫了。無時無刻不在施展著潛行術,把自己變成一條大蛇小心翼翼的爬行著,, 中土之上修天門宗林立,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護山大篆,其中蘊含的道行法術也各不相同,威力差異極大,但運作的道理都大同小異:只對外不對內,殺敵人,對自己人和鳥獸蟲秀卻不聞不問。 護山法陣能夠分辨敵我,是因為在陣法中,有一重專門用來探測的日08姍旬書曬譏芥傘舊辦了被稱須,取得是大陣的觸鬚、觸角「陣須,遍佈或者籠罩著整座大山。時時刻刻查探著止。中的動靜,對方是否有威脅、是否要被轟殺。全都要靠,陣須。來判斷。說穿了,它就相當於護山法陣的眼睛。 相當於眼睛,卻不是真的眼睛。 「陣須,不是活物沒有智慧,而是一道複雜之極的法術,或者說,它代表著無數的條件,其中包括山中萬物體內的靈元波動、移動時的震動、甚至情緒的變化、血液流動的速度、周圍環境的認可等等,只要其中有一個條件相悖或異常,「陣須。就會示警,繼而陣法中蘊含的諸般神通都會轟殺而至。 這些事情都是在篷滂小境時。秦孑解釋給他聽的。當時梁辛聽了個目瞪口呆,大祭酒明白他的想法。曾笑言:「護山大篆,顧名思義是要用來守門宗、護基業的,要是不能分辨敵我,不能分辨是壞人上山還是松鼠披家,一經發動不問青紅皂白,胡亂打殺,哪豈不是變成了燒讓大陣!」 「陣須,很像修士的靈識,只不過它還要更細膩。更準確。 只耍能騙過陣須,就能潛入護山大策之內。 如果在去年,就算他學會了潛行秘術,也休想能夠騙過乾山道的「陣須」可現在,梁辛先後在大海中小眼內兩次突破天下人間,身法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潛行術自然也隨之提高,施展之下,他就是真真正正的「老鼠。或「長蟲。! 何家的潛行術,讓梁辛在「陣須。的眼裡變成了一條蛇,既然是蛇。就肯定不會飛不會跳,也不可能跑得太快,可東海乾山連綿百里何其廣闊,蛇子梁辛沒有別的辦法。也只有耐下性子,在深山老林裡一丈一夾仔細搜索,期盼著能找到些異常之處,, 梁辛渴了,要找水喝。 正值春夏交際,雨水充足,乾山境內水勢充足,爬不多久就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抬頭一望,前方不遠處有一條丈餘寬的山溪,正白浪翻花,歡暢地流淌著。 梁辛大喜,加快速度奮力攀爬。到了溪水跟前,湊過嘴巴網喝了兩口水,突然瞪大了眼睛!溪水下面」有個道士。 道士年紀不大,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身寶藍色的長袍,道髻高挽,背負長劍,全身都浸在溪水中,正仰面朝天逆著水流慢慢游動。 正趴著喝水,突然從下面漂過一個人來,梁辛嚇得差點被嗆到,也幸虧他對身體的控制極強,這才沒壞了身法。 年輕道士也明顯嚇了一跳,險些就從水底跳出來,他有靈識護身,週遭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監視,可是在他的靈識裡,明明是一條蛇爬到溪邊,落在眼中卻變成了一個大活人。 兩個人大眼瞪眼,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年輕道士繼續逆流游動,梁辛則跟在岸邊緩緩隨行,僵持了一陣,兩人各自心驚。 藍袍道士人在水中,可游動之際,不曾掀起一絲水紋蕩漾,在粱辛的感知裡,他根本就是一汪水,混在山溪中不著痕跡。 至於梁辛的身法,就更不用說了,藍袍道士現在腦子裡亂成一團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相信眼睛。還是應該相信靈識, 很快他倆心裡都明白了,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偷著潛入東海乾的。 還是道士最先有了反應,對著梁辛擠了擠眼睛,身子輕輕一轉,由逆流而上該做順利而下,方向上,他從進山變作了出山。 梁辛會意,肌肉抖動間也掉了個頭。跟著水裡的道士,一起向山外爬去。 從正午時分到月上中天,兩個人花了七八個時辰,才一前一後離開了乾山道的護山大篆,藍袍道士自水下一躍而起,跳到了岸上,他從溪下裡鑽出來,可身上卻不掛一滴水珠,夜風拂過道袍飄擺,很有些得道高人的氣韻。 兩個人互相點點頭,幾乎同時向著遠處一指,身形縱躍。又跑了這一陣,直到確認遠離了乾山道的監視範圍這才站住了腳步。 藍袍道士打量著梁辛,仔仔細細把他從頭看到了腳,終於確認梁辛是人不是蛇,口中嘖嘖稱奇:「想不到,還有這般身法!天下哪還有你去不得的地方!」說完他頓了頓,才問道:「你是誰?」 「就算我敢說,你敢信不?」梁辛樂了:「我行三,叫我老三就是了。」 藍袍道士也笑了,對著梁辛點點頭:「也成,你叫我蛤蟆,凡人時的綽號。」他面無表情時還看不出來,現在咧開一笑,立刻顯出了一張大嘴。「蛤蟆,這個綽號到不算空穴來風。 梁辛略略尋思了片刻,也沒再多說廢話,直接問道:「你摸上乾山。究竟為了什麼事?」 蛤蟆的眉頭微微一皺。 梁辛也不等他回答,就繼續說道:「你要做的事情若和我不同,咱們就此別過,各忙各的去;要是咱倆都為了一樣的事情上乾山,倒不妨商量幾句。」 這次蛤蟆沒猶豫,笑而點頭:「誰先說呢?」偷偷摸上乾山不用說都帶著秘密目的,當然不能隨隨便便說出來,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心思:最好是你說,我不說;實在不行也要你先說,我琢磨琢磨再看看說不說。 梁辛不想在這些事情上磨性子,隨手撿起一根樹枝,一撅兩段,拋給蛤蟆一半:「背對背,寫下來!」 蛤蟆也挺痛快,接過樹枝和梁辛背背相對,兩個人同時寫下了此行的目的。 梁辛寫的是 蛤蟆也寫了兩個字:發瘋 若是不知此事的人,見到他們寫的字只會一頭霧水不知所云可他們兩個一看對方寫的字,便立刻明白了,大家摸上乾山,根本就是為了同一件事。 兩個人相視而笑,同時放鬆了些,蛤蟆又仔細看了看梁辛,突然笑道:「你是九龍司請來的高手吧?」 梁辛毫不示弱,開口回了句:「去九龍司偷卷宗的賊,便是你了!」 天底下能知道乾山道與發狂邪術有關的人,除了神仙相那一系的人馬之外,便只有掌握所有卷宗,推斷出線索的九龍司了。所以蛤蟆才能喊破梁辛的身份。 石林在找出破案關鍵之後,也根本不曾外傳,更不曾去告訴修真道。可蛤蟆卻是個貨真價實的修士。他能得知此事也只剩下一個解釋了:蛤蟆偷了卷宗。 蛤蟆哈哈大笑,痛快地把事情承認了下來:「我只取卷宗,卻沒傷人,說起來你們九龍司欠了我一份人情」 梁辛沒笑,踏上兩步盯住了蛤蟆:「沒殺人不錯,可偷東西就對了?你偷我家東西,還要我因為你沒殺我家人謝你?欠你人情,嘿,欠你一副鐐鏑才是真的。」 蛤蟆一愣,隨即失笑道:「怎麼,老三大人要拿我麼?大洪朝這幾年。可的確越來越硬氣了。」 梁辛不耐煩的呼出一口淡氣,搖了搖頭:「越扯越遠,你做了案子,追不追究姑且不論,它就是件案子,關朝廷什麼事?」 蛤蟆雙手一背,向後飄身退開:「老三,你可知,今天你這番話說出來,下次我若再從九龍司裡取什麼東西,說不定便會殺人了那些性命是該記在你的頭上。還是記在我的頭上?」 梁辛的語氣更不屑了:「因旁人罵你兩句就去殺人,殺過人後還要怪到旁人頭上,你自己說,你到底要不要臉。」 說完,梁辛頓了頓,又補充了句:「說說就算了,你可別真的打定主意,要和九龍司為難。」 蛤蟆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嘴巴咧得尤其誇張,隨即一抹水光撩蕩,身後飛劍出竅,劍身青藍輕輕顫抖間,有如清泉流淌。 梁辛挺煩,本來都好好的,結果說著說著就要打起來了」 此處距離乾山十幾里,如果全力出手必會驚動乾山道,蛤蟆也沒再催動其他的法術,只是掐住了劍訣,穩穩對住了粱辛:「不想我殺青衣,現在拿住我便…」 忽然一陣赤色光芒撩蕩,虐戾氣息升騰而起,轉眼瀰漫四周,蛤蟆大吃一驚,不顧上再說什麼,引著飛劍護住自己,身形暴退。 可他的身形才剛剛一動。突然覺的手腕一緊,抬頭一看,那個滿身泥巴的脖胳小子不知何時欺身而近,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蛤蟆驚了個魂飛天外,顧不得傷敵退敵,全身的真元都霍然流轉,緊緊護住自己的經脈。而梁辛卻放開了他,退開兩步,冷冰冰的瞅著他。七片殘鱗圍著他環繞飛旋,偶爾震盪一下,自空氣中揚起一片漣漪! 一抓一放,進退從容,天下人間的身法不適合長途奔襲,可短程攻守。卻是天下一絕。 蛤蟆驚疑不定,再次打量起了梁辛。殘鱗現身之後,那個滿身泥巴的腔攢小子彷彿忽的變了一個人,憨厚樸實猶在。卻又平添了一股混橫勁兒! 這就好像,老實巴交的農民。扔掉鋤頭不種地了,做了村子裡的潑皮混子,在城裡人眼中,農夫也好。土流氓也好,都透著股土氣,可前者淳厚可憐,後者野蠻混賬。 尤其戾盅紅鱗,完整時威風霸道。現在變成了殘片,雖然沒了氣勢。但卻多出股慘烈殘暴的味道。 蛤蟆不傻,剛剛梁辛那一抓一放,固然有自己的輕敵粗心,但對方一動之間的也把實力盡顯無疑,當下深深吸了口氣,沉聲喝問:「你聳真要打?」 梁辛當然不想打,他的天下人間時靈時不靈,打架只能靠紅鱗,十二陣連打倒是能把蛤蟆砸倒,可也會把乾山道給砸驚了,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蛤蟆:「你真要殺青衣?」 蛤蟆眨巴著眼睛,咧開大嘴樂了:「說殺人,不犯法!」 說完,他對梁辛擺了擺手,表情挺誠懇:「快把寶貝收了,商量正經事要緊」 梁辛與蛤蟆對望了片刻,翻手收起了七盅殘鱗。 蛤蟆也收起了飛劍,搓了搓手心。顯得有些尷尬,很有些仗勢欺人」未遂的無奈。 推薦一本新書哈!書若:超級神修 作者:鬼影子7 東方體系的玄幻故事,是本新書。字數還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書很好看,因為我看過影子的存稿,哈哈峨 說真的,影子是個很認真的作者,這本書他醞釀了很長時間,其間花費的心血自不必說,兄弟姐妹們如果有時間就支持一下吧,新書最需要的是推薦和收藏,豆子這段時間的票都投給他了。 謝謝,下面有直通,可以直接點過去哈燦 另外,這個月結束了,最近挺忙。幸好,沒有斷更,下個月繼續努力 求明天的保底月票,想沖十一月的分類榜! 第一九四章 宗師蛤蟆 右三和蛤蹊紋止經動於,兄其量算是比劃了兩下。「凡 本來就是個意氣之爭,雙方擺一擺實力,誰輸誰贏大家心裡有數,就不用打了。 因為當初的鎮山會審,梁辛在修真道上挺出名,蛤蟆也曾聽說過他。但是天下傳言「小梁大人,是個十**歲的少年,而此刻梁辛已經是個二十四五的青年,所以蛤蟆壓根就沒把他往「小梁大人,哪裡聯繫。 梁辛也不再追究,隨隨便便往地上一坐:「中土上處處都有人發狂。不過這件案子和你有什麼關係?」 蛤蟆並不隱瞞,回答道:「從今年初開始,陸陸續續也有修士發狂了,不過都是些散修和小門宗。」 發狂的邪術,從凡間波及到了修真道,在離人谷與卸甲山城惡戰聯時候,一線天就召集了九九歸一。開始追查這件案子,不過查來查去也沒能找到什麼線索。 「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天門容不得修真道有任何閃失,也派下精幹弟子去幫忙。 說到這裡,蛤蟆笑得怡然自得:「本來這事不用我管,不過我家出了一個長老的空缺,」蛤蟆下山查案,就是為了立個功。回去好爭做長老。他的心思也的確不錯,別的修士都看不起凡人。他卻明白論到查案,九龍司絕對是天下第一,這才潛入司所盜走了所有的卷宗。 在發現乾山與發狂邪術有關之後,蛤蟆馬上就明白了,這件事肯定小不了。 不過越是大事,他的功勞也就越大。也沒驚動同門或者同道,憑著自己的法術悄悄摸上乾山。 梁辛在山裡轉了五天,他在山裡轉了七天,哥倆這才遇到一起。 和梁辛不同的是,蛤蟆一直在處心積慮想要漂上描金峰,他不如梁辛掌握的線索多,只道破案的關鍵應該藏在乾山道的法壇。 不過描金峰的「陣須,要更敏銳。另外還有修士把守,想要上去又談何容易。 蛤蟆絮絮叨叨,把前因後果都說清了。 梁辛點了點頭,又追問道:「你的修為呢,到什麼境界了?」 蛤蟆實話實說:「逍遙境初階過了,不過離中階還有段距離。」 梁辛統有興趣的看了看蛤蟆:「這麼說,你是天門弟子了,流連道宗?」身具六步實力,卻只爭一個長老的個子,這種事也只可能發生在五大三粗裡,在加上蛤蟆的飛劍、道法甚至袍子顏色都跟水有關,要猜他的身份也不難了。 說完,梁辛又搖了搖頭:「夠嗆,你修為不夠,爭不上長老的位子。」 卸甲樣瑞、離人祭酒,雖然稱呼不一樣,可職位上和長老一摸一樣。且不論遠遠高出濟輩的白狼,就是秦孑、齊青或者蒼鳥赤兔,個個都要比著眼前的蛤蟆強上許多。 話音剛落,梁辛突然笑了起來。他又想起一個遠遠不如蛤蟆的天長老,二祭酒屠蘇。 蛤蟆也不問他笑什麼,逕自道:「就是因為修為不夠,我才要下江立功不是,要是有六步大成的修為,我也不爭長老位子了!」 梁辛不置可否,琢磨了片刻後,才緩緩開口:「做長老,你的修為還差一些,不過要破案子、立功勞。你的修為卻夠了。」 蛤蟆心思機靈,聞言之下眼睛一亮:「你有破案的法子?說來聽!」 梁辛沒直接回答,而是把話題拉到了邪術上:「東海靶和發瘋邪術之間的關係,其實,很有些不對勁的。」 蛤蟆的神情沒什麼變化,做了個手勢示意梁辛向下說。 「你看過卷宗,自然知道東海乾三次遭災,發狂邪術就爆發了三次。看上去,邪術不是刻意而為。倒更像是個意外。」說著,梁辛皺了皺眉,琢磨了一陣之後,才再度開口:「就像,,洩露。」 蛤蟆咦了一聲,跟著重複了道:「洩露?這個說法有些意思,你繼續。」 梁辛想得腦袋都有些疼了,總算找出一個差不多的比喻:「乾山和發狂邪術,很像岩石和地泉。一道地泉被岩石牢牢壓住,只能在地下流徜。後來岩石受到震動,裂開了一道縫隙,所以泉水溢了出來。而後岩石又遭重創,裂縫變大。泉水湧出得也就更洶湧了。」 蛤蟆明白了梁辛的意思,點頭說道:「乾山道就是岩石,邪術便是溢出的泉水了,」咱們就是要找到那道地泉,然後毀了它,從此天下太平」還有大功一件!」 梁辛呵呵而笑,先前兩人差點打起來,足見這個蛤蟆不怎麼招人喜歡。不過也的確算不上討厭,梁辛又繼續向下說道:「現在邪術消失了。想要再把「地泉,找出來,就得有人再敲敲岩石,把它砸出一道縫子來。」 說完,不等蛤蟆發問,梁辛又補充道:「我的功法特殊,對外界的感知異常敏感,只要你再讓打上乾山道,再讓邪術洩露出來,我就能尋根溯源,找出乾山裡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梁辛早就想到的主兩次大鬧乾山,一來梁辛修為不夠。二來根本就不知道會有邪術洩露出去,所以也不曾去用心體會感覺。這次再離人谷中修行了整整一個甲子,只要邪術再度洩露,他就有把握找出根源來。 現掛才邊儀明市於,安想讓舵山震盪,非六步以上的、到,大哥二哥小青墨全都不在身邊,何況這件事,很有可能會和神仙相直接對上,梁辛還真捨不得拿自己人來冒險,倒是蛤蟆正合適,神仙相要真敢出手,蛤蟆馬上就會喊人,這樣驚動八大天門,要比自己去滿世界告狀強得多。 蛤蟆的修為,應該和梁辛去離人谷之前差不多,介於六步初階與中階之間,想要撼動乾山道,應該是足夠了。 蛤蟆聽了他的計刻,半晌都不曾開口,到最後梁辛耐不住性子去催促他,他才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問道:「你看我傻嗎?你怎麼不去打乾山,我去追查邪術!」 梁辛比他有理,擺了擺手:「你功法不成,查不出邪術洩露時的異常。再說」梁辛笑了起來:「你只能借水遁形,離了水乾山的陣法妾刻就得轟你,萬一隱藏邪術的地方沒水,你咋過去?」 蛤蟆眨巴著眼睛,琢磨了琢磨。還真是這麼回事,當即也不在這裡爭下去,仍舊搖著頭,另外找出了理由:「乾江退隱時,五道三俗共做鑒證,我就是天門的人,就算乾山道有可疑,沒有證據前我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打上去,否則要是追究起來,別說立功,掌門不治罪,我就馱著你圍乾山爬一圈!」 這重道理大得很,別說蛤蟆只是個天門中的高級弟子,就算他真是長老,也不會亮出旗號來打乾山,這麼做無異直接去扇八大天門的耳光。 梁辛找不出理由來駁斥蛤蟆,馬上想別的法子來勸他,一伸手間扯掉了自己的袖子。 蛤蟆嚇了一跳,瞪著梁辛問:「幹啥?」 梁辛揚起**的胳膊,將須彌樟的印記對著蛤蟆晃了晃:「你可認的這個印記?」 蛤蟆自然識貨,一望之下神情也凝重了起來:「須彌樟,你是離人弟子?九龍司竟然請動你們來查案?」 梁辛微笑:「須彌樟是不會錯的,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管。」到現在為止,也沒聽說過離人谷會為外人種下這片寶貝襯葉,與修真道而言,須彌樟無疑就是離人谷弟子的身份標記。 蛤蟆再開口時稱呼上客氣了許多:「閣下在離人谷中」 梁辛知道他想問什麼,呵呵一笑:「我行三!」 「三祭酒!」 離人谷最近太出名了,天下第八突然爆發實力,只守不攻就把卸甲山城給打殘了,六十四重柳暗花溟更在鎮百山外變成了個笑話,蛤蟆啟流連道宗中也算是個高階弟子,最近發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梁辛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也是天門的人,你的顧慮也是我的顧慮,不過乾山邪術事關重大,一定要查到底,有什麼事情,自由離人谷出面解釋,不會讓你為難,更不會讓你領受責罰。」 蛤蟆眼珠亂轉,仔細計較了一番,最終伸出兩根手指:「你依我兩件事,我便聽你的吩咐!」 見梁辛點頭之後,蛤蟆笑了,挺有點不好意思:「第一件事,我來查案子是為了做長老,」 梁辛哈哈一笑:「我只求破案。不要功勞,全是你的!另外離人谷欠了你的人情,大祭酒會親自登門致謝。 蛤蟆喜上眉稍二用力點了點頭:「第二件事,你要給我個憑據!」 蛤蟆也不傻,破了案子怎麼都好,破不了案子三祭酒跑了怎麼辦?手裡有了憑據,也就什麼都不怕了。「八大天門同氣連枝」離人谷三祭酒的輩分高過他,相遇之下他本就應該聽憑吩咐,就和師長的命令一樣去執行。就算案子辦砸了,乾山道上門告狀,只要把憑據亮出來,罪責就不再自己身上了。 這件事梁辛可有點為難,他身上哪有什麼憑據,總不能把印著須彌樟的皮撕下來給蛤蟆,猶豫了片刻,手腕一翻去須彌樟之內取出一物,拋給了蛤饃:「你看這個成不?」 蛤蟆伸手接住,神色間有些疑惑:「盒子」,我的老天爺!」 蛤蟆都快瘋了,他知道離人谷橫。可也做夢也想不到橫到了這個份上。區區一個三祭酒,隨隨便便就拿個玲瓏玉匣來作抵揮。 梁辛笑的挺隨和,指著盒子對蛤蟆笑道:「打開看看。」 蛤蟆正經傻眼了,失魂落魄的抱著玲瓏玉匣,心裡有激動,有興奮。而更多的卻是恐懼害怕,打從骨子裡泛出的恐懼! 玲瓏玉匣,於修真道而言只有一個意義:殺戮。 誰家得了這件寶貝,最要緊的事情便是保密,哪有三祭酒這樣的混蛋。想也不想就把寶貝盒子塞給了自己。把道理反過來去想,自己知道三祭酒有玲瓏寶盒,他又豈能容自己活命。 蛤蟆深深吸了一口氣,六步宗師心境堅定,片刻失神之後就鎮靜了下來,望向了梁辛:「你要殺我?」說話時,手中暗暗掐起法訣,全身真元滾蕩不休,隨時準備全力一擊。 梁辛咳了一聲,搖頭道:「要殺你也不用先給你看盒子!趕緊的,打開盒子看看。」 蛤蟆明明鎮靜了下來,可抽離盒蓋的時候,還是手指顫抖心若擂鼓。一道輕飄飄的玉匣蓋子,彷彿比著整座苦乃 盒子終於被打開了,蛤饃抬頭望向梁辛:「空的。」須彌樟裡有的是地方,梁辛為了存取方便,早就把玉匣和骷髏分開放了,現在的匣子自然是空的。 梁辛似乎比蛤蟆還不甘心,伸過脖子往玉匣裡看了一眼:「嗯,空了,裡面的寶貝呢?」 蛤蟆都想掉眼淚了,猜不出梁辛到底想諾啥;「我哪知道啊!」 梁辛擺擺手,笑道:「想想唄,好猜的很,實話實說便好。」 蛤蟆回答的小心翼翼:「裡面的東西,自然是被你們得去了。」玲瓏玉匣裝有天材地寶,一旦現身必然引來腥風血雨,可是被其中的寶貝被煉化之後呢?寶貝沒了,多出一個絕世高手,他不找人麻煩也就罷了。誰會去主動招惹上門。 梁辛這才點了點頭,掰開手指頭,給蛤蟆數到: 「北荒巫和中土沒什麼聯繫,唯獨與離人谷為盟;」 「達旦禪院沒了,老十一活佛以離人谷為家;」 「接樓也沒了,不過傳承沒斷。這些年裡祝樓門下都在離人谷中修行;」 「對,提到被樓,你倒不妨再猜一猜,老五牧童此刻人在何」 「算完了旁人,再說說我們離人谷,篷滂大陣、一葉驚山都不算啥。倒是玉匣裡的寶貝,著實了得 說到這裡,梁辛把手指收回來。攥成了拳頭,抬頭望向蛤蟆:「數了這麼多,我只問你一句話:離人谷要想找你,流連道護得住你麼?」 蛤蟆搖頭,回答的挺實在:「莫說護得住護不住,是根本就不會力著我。」 「其實,也是因為護不住,所以才不護著。」梁辛笑:「玉匣的事情先別說出去哈,大祭酒當初是這麼囑咐我的。」 蛤蟆想咬牙,可腮幫子實在使不出力氣,本來想要個憑據護身,沒想到卻接了個燙手的山芋,不用說以後只要修真道上有「離人谷得了玲瓏玉匣,這個傳言,離人谷立刻就得殺上門來抓自己。最要命的是離人谷最近表現出來的實力確實「深不可測」流連道宗才不會為了自己這個小卒子去和人家硬撼,不管怎麼算。到最後倒霉的都肯定是自己。蛤蟆垂頭喪氣,這個局不大,可離人谷太大,所以他破不了局,當即把空匣子還給了梁辛:「這件事我絕不會透露出去,盒子,,還是你自己收著吧。」 梁辛眉花眼笑,這只蛤蟆算是被自己捏住了,看著蛤蟆滿臉沮喪。他也實在不好意思再問一句「不要憑據了?」當即收回玉匣。 蛤蟆也不再矯情了,指了指遠處的乾山:「你說,怎麼打?」 梁辛無所謂的一端肩膀:「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我現在進山」說著,他抬起頭看了看天,差不多已經到了四更時分,距離黎明不遠了:「明天午時,你便動手你自己心些。」 說完,又笑著安慰了句:「就算案子破不了,大祭酒也會傳訊你家師長,擔下這樁責罰,放心吧!」隨即轉身縱躍而去,到了乾山腳下,再度施展潛行求,進入了大山之內。淒好書盡甫包書吧比。肌甩。剛 重返乾山,梁辛也沒有目的。只是盡量往深山中爬,自己估算著時間」幾個時辰轉眼而過,艷陽當空。午時已到。 梁辛放緩了速度,屏氣凝神,可是乾山內並沒有什麼異常,護山大陣仍安穩運轉著,既沒有長嘯挑戰,更不見神通轟鳴。 一邊是離人谷,一邊是東海乾,孰輕孰重蛤蟆應該心裡有數,梁辛倒是能駕定蛤蟆不會臨陣脫逃,耐心又等了一陣,仍然沒什麼動靜。 梁辛有些趴不住了,正猶豫著要不要爬出去著看,忽的心念一動,他聽見了一行異響海浪聲! 乾山雖然地處東海之濱,可梁辛現在躲在深山之中,峰巒阻隔之下。本不該聽到潮汐激有 海浪聲越來越大,不停的從東方傳來,梁辛也恍然大悟,蛤蟆是水行宗師,他要引海攻山。 果然,海浪激盪之間,早沒了一絲大海的寬容之意,換而蕭殺與淬礪。而籠罩在乾山上的金色光芒,也察覺了來自海上的敵意,愈發的燦爛起來! 不過片刻的功夫,海浪聲便已擴大了數十倍,水聲隆隆彷彿驚雷轟鳴。雖然看不到海濱的情形,梁辛也能想像得到,孤山懸崖、法浪銀花間迴盪的那份神通囂張。 終於一聲長嘯,自描金峰上衝天而起,朝陽的聲音充滿憤怒之意:「乾山道宗辭位封山,八大天門引天下同道齊做見證,從此再不問人間是非,再不問同道恩怨,閣下於乾山海濱舞弄神通,為得又是那般?當真不把天下修士放在眼中麼!」刪胎昭比溫姍包書吧刷蛻齊全 禍已經闖下來,蛤蟆反倒霸道了,在滾滾大笑中如雷斷喝:「東海乾山,藏污納垢,天不罰,海罰!我便是要引動汪洋酒滴,洗一洗你這骯髒透頂的東!海!乾!」 蛤蟆的口氣,果然是大得很的,, 話音落處,天海之間霍然爆起一連串的轟鳴,整座大山彷彿都顫抖了起來,蛤蟆引著滴天濁浪,猛轟東海乾! 第一九五章 引海攻山 引海攻山,蛤蟆大展神威,他本來就是水行宗師。在海呻馳灑更得了加成,神通威力大增。另外他跑到海上打還有一重好處,他自己在進退之間,也能從容不迫。 乾山道裡要真藏著什麼厲害人物,就算追出來,蛤蟆在海裡也不怕他。 一座座巨大的浪頭,從大海上凝聚而起,高矮比著普通的山峰也不遑多讓,在蛤蟆的指揮下翻滾奔騰奔騰。一路衝來狠狠地拍在乾山道的護山大篆上,如此往復,接穎不停! 整座乾山都在巨浪轟擊下輕輕顫抖著。山裡更是都亂成了一團,護山金光層層流轉,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尖聲嘯叫,鳥獸驚惶失措,亂竄亂跳。 這番動靜,比起梁辛前兩次惡戰乾山可都要大得多。 梁辛不理外物,將金副的心思都融入身體的感覺,仔細分辨著山中的靈元柔蕩,, 他們的時間並不多,乾山這邊出了亂子,馬上就會通知一線天,繼而天門高手便會趕來制止,要是在天門中人趕來前,蛤蟆還未能「震出邪術」哥倆就白忙活了」 乾山道何嘗不明白這重關鍵。將護山大篆催動到極致,絕大的陣力盡數移轉至東海沿岸,死死抵住濁浪轟擊! 蛤蟆也知道時間緊迫,再度哈哈大笑:「乾山妖道,你家仙長的焚天煮海如何?」 等了一會。朝陽並不回答,蛤蟆的笑聲一斂,斷喝聲卻更洪亮了:「再看,洪水猛獸!」 話音落處,蛤蟆的藍色道破霍然崩碎。化作百餘片布蝶,隨著海風激盪四散紛飛,若凝神細望便能看出;每一隻布蝶便是一道符咒律令! 蛤蟆的道袍,或者說流連道宗高階弟子的道袍,竟然是百多盞靈符縫製而成的。 靈符入水的瞬間,放眼望去。整座海面都猛的一跳,隨即,一條條白色的水線,自遠方的海域翻滾而來,顯然正棄什麼海獸水怪奉靈符號令,被召喚而至。 悶鈍的怪叫聲,從海面之下隱隱傳來,水線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洪浩,衝到近前後隨著蛤蟆一聲叱喝,一頭頭不知名的巨大海怪陡然躍出海面,與憧憧巨浪一起,砸向東海乾!梁辛人在山中,看不到蛤蟆的強攻猛打,卻能感覺到天彷彿都要煌了。彭彭的悶響不停從頭頂上傳來。那些比著樓宇丘陵還要大上不少的怪魚怪蟹,張牙舞爪的從海中跳上來。發狂般的和大策神通裹成一團,不死不休! 神通轟蕩中,時間過得極快,彷彿才一轉眼,太陽卻已沉入海面,只在天海盡頭留下些殘紅,顯得異常無力。粱辛始終沒能發覺乾山裡有異常之處,心裡也急的不行,恨不的跳起來聳著蛤蟆一起去打,, 從正午打到日落,蛤蟆連道袍都打沒了,乾山上的金光依舊流轉不休。護山大篆撐得雖然辛苦,不過還未露敗象。 蛤蟆已經打發了性子,全身真元滾蕩不休,不停的引蕩神通轟擊大山。全沒注意一道金光從遠處激射而至,在距離他十餘里之外猛然停頓,微微顫抖幾下之後,隱於夕陽的餘暉之下」五大三粗中,有人到了,卻並未現身。 最先趕來的人,在三堂會審時也和梁辛有過一面之緣,金玉堂九位護法中的老七。大胖子顧回頭。 在顧回頭身後,還跟著一個小胖子,看模樣差不多二十五六歲,體型比著顧回頭小上一圈,長得乾乾淨淨。皮膚白得甚至有些透明,好像十幾年沒見過陽光似的。所有的金玉堂弟子在穿著打扮上都差不多,全身上下披金戴銀,珠光寶氣,他們兩人也不例外。 顧回頭隱在空中。仔細看了看乾山之濱的攻守惡鬥,神情裡略略有些驚訝。 年輕胖子滿頭都是大汗。看來是趕路辛苦,可他神情卻興奮的很。看起來也恨不得跳出去打殺一番。但顧回頭全沒出手的意思,他也只能乾著急,等了半晌之後終於還是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七哥,咱們就這麼隱著?不出手?」 顧回頭笑得和藹親切,語氣也舒緩柔和,反問他:「咱們為什麼要出手?。 年輕胖子細聲細氣的回答:「乾山道辭位封山,八大天門共做鑒證。這個大嘴道士卻施法攻山,壞了規矩,所以才要出手拿他 顧回頭點了點頭,笑道:「說的不錯。老九你再看看,他的道法神通,是什麼出身?。 年輕胖子算是顧回頭的師弟,位列金玉堂九大護法之末,同門之間都以排行相稱。 老九早就看出了蛤蟆的功法。立刻說道:「他是流連道弟子,修為還算說得過去。」 顧回頭嗯了一聲,緩緩說道:「大嘴道士施法攻山,壞了規矩。按理說我們該拿下他治罪,不過他是流連弟子,咱們便不能出手了,不僅不出手,最好還莫要現身。」 老九看上去並不呆傻,卻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皺眉尋思了片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顧回頭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仔細的給他解釋道:「流連道的弟子犯事,自有他家的師長去懲處。咱們拿下了大嘴道士,談不上多大的光彩,更論不到多大的功勞,卻會讓流連道的面子上不好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不要做。何況流連道的人,估計也快到了。」 說完,顧回頭頓了頓,又繼續道:「做事情,不能只看規矩,還要想一想朋友的面子,想一想敵人的實力七非懂不過也沒再追問「而是笑呵呵地對顧回頭識盤從四歲被師父帶上山開始,就一直在修煉,別的事情什麼都不懂,以後七哥多教我。」 顧回頭轉過頭,餘暉映照下讓他的笑容顯得有些」銹跡斑斑,深深看了老九一眼:「無妨,掌門那裡不好多打擾,可你有八個兄長,有什麼不懂的事情,儘管來問我們。」 老九用力點頭,正想開口說什麼。突然皺了下眉頭,似乎發現了什麼。舉目向著高空望去,顧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算算距離,現在來得應該是承天道的弟子,他們和咱一樣,都不會現身,假裝不知道也就是了。」 說著,顧回頭的臉上又恢復了輕鬆,和老九指指點點,低聲品評著蛤蟆的水行法術。 蛤蟆不知道天上已經有天門同道趕至,不過他也能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正在心裡盤算著一件事:得拚命了! 乾山的護山大篆比著想像中強大得多。 不拚命,這一戰也就差不多現在的樣子了,等一會師父師叔來了,拎著脖領子把自己抓回去,盼著離人谷講義乞。能來幫自己說明緣由。逃脫責罰或許不難,可白忙活一場是肯定的荊情了。 拚命的話,重傷一場是免不了的。能不能撼動乾山未可知,不過萬一要是「震盪出了邪術」立下了這場功勞,離人谷再給幫幫忙,長老的那把椅子還真就是自己的了。不光是面子和權勢,更重要的還有資源、功法。 蛤蟆大笑了一聲,伸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塊琥珀樣的東西。放進嘴裡亂嚼了幾下,伸開脖子吞了下去。 他本來站在乾山外十餘里處的海面上施法,隨著吞下「琥珀。雙卑猛震一個跟斗倒翻了出去,像一頭怪蛙似的,整個人都趴在海面上。雙腿微躬,雙手彈入水中,口中唸唸有詞,身體也微微的顫抖著。 看上去,他不像要施法,而是再向乾山叩頭祈禱。 片刻之後,蛤蟆仰起頭,張大嘴巴狠狠的抽了一口氣」暴躁的海面上猛然失去了聲音!所有的聲音,都隨著空氣,盡數被蛤蟆吞入肚子裡!就連顧回頭這樣的宗師高手,在突兀而現的安靜中,也覺得有些心浮氣躁了。 老九卻興致盎然,一邊抹著汗水,一邊模稜著牙齒,嘴巴裡嘟嘟囔囔不知念叨著什麼。 梁辛察覺不到乾山裡有什麼邪氣。但是卻能感覺到大海上的靈元劇烈震顫,知道蛤蟆正在凝聚全力一擊。心裡也有幾分感動,外面有個戰友竭盡全力的配合自己,且不論這個戰友有什麼目的,單說這種感覺,就讓他很親切。吼,,吼,,吼! 接連三聲震天價般的大響,從蛤蟆的口中噴湧而出。隨即只見蛤蟆猛的繃直了身體,而大海中,竟然傳出了一連串好像嬰兒大哭的怪響。 三聲狂吼之後,蛤蟆聲音嘶啞的仿若泣血,唱出的法咒也不再嘹亮清澈,而是透出了濃濃的虐戾和森嚴。 這時候顧回頭也皺起了眉頭:「大嘴道士修為不夠,用獨門寶貝強撐,妄動神通,事後必受重傷。可他這麼拚命,為的是什麼?」 蛤蟆要是聽到顧回頭的疑問,也不知道會不會在百忙中回他一句:做長老。 老九已經看入了神,突然哈的一聲,輕笑集聲:「好看!」 顧回頭愣了下:「什麼好看?神通?」 老九卻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蛤蟆:「修士拚命時的樣子,好看。」 現在的蛤蟆衣不蔽體,披頭散髮,滿臉猙獰,這幅樣子能把老叔嚇的說不出話來,哪有一星半點的「好看。! 朝陽老道站在描金峰上。臉上沒有什麼喜怒之色,只是遠遠眺望著海面上正在凝聚神通的蛤蟆。 在他身後,除了一群面帶僵笑的草木愧儡之外,還有五個和尚並肩而立。 一群老道中間站著五個光頭和尚,顯得既新鮮又可笑。 五個和尚都是中年,一眼望上去好像是同胞兄弟;可仔細一看,他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長相醜俊不一。又全沒有一點相像之處;若再細細觀察,才會讓人恍然大悟,他們五個人雖然相貌差異極大,但是神態、氣質、表情,全都一摸一樣! 這是共修神通,心意相通之兆,有見識的高手一望便知,他們五個。人必有一道厲害的合擊陣法。 五僧中的第一個。淡淡地開口:「若現在出手他必死無疑。」 蛤蟆凝神施法,耗用的時間不短,身邊只有飛劍環繞相護,防禦薄弱。要是乾山道的弟子做法偷襲。自然傷不了他,但若是這些和尚,現在殺他易如反掌。 第一個僧人的話音網落,第二個僧人即刻開口反駁:「乾山道沒有殺死宗師高手的實力。」 第三個僧人接下話題:「他死在我們手裡朝陽沒法和天門解釋的。」 第四個僧人也隨之出聲:「要想殺他也用不著等到現在了。」 第五個僧人最後說道:「這道法術撼不動乾山,由他鬧。」 五個和尚說話,銜接之間沒有一絲停頓,一大段說下來,讓人聽得恨不得大口喘氣。 一人一句之後,和尚們一起閉上了嘴巴,彷彿根本不曾開口似的。 朝陽點了點頭,緩緩的說了句:「他家師長應該快到了,很快便沒事了。」 話音剛落。一道水藍色光華跨越長空著蛤蟆飛射而夫攜煮米華中個蒼老的聲音怒斥道!舊犁愕!」 叱喝聲貫徹海天,梁辛也聽得清清楚楚。心裡跟著一沉,流連道宗的長輩終於趕到了。 可大海上的靈元震盪卻並未停止,蛤蟆還在施法! 蛤蟆這一擊拼出了全部修為。更灌注了全副的精神,根本不知道長輩已至,就在斥罵聲響起的同時。他唱出了最後一個咒文,隨即嘶聲長嗥:起,啊! 撕碎耳膜的嘶嗥中,蛤蟆的身體徒然繃直,浸在海水中的雙手,狠狠向上一掀!彷彿一座看不見的大山壓住了他的手,蛤蟆要掀翻它! 雙手掀起,幾串水珠隨之撩蕩,蛤蟆凝聚已久的神通,看上去比著小孩子掬水亂潑的威力也大不到哪去。而下一刻。當水珠又摔回到海中時,大海突然,」裂開了。 朝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大海,的的確確是裂開了。 在蛤蟆身後,海浪翻湧,一望無際的蔚藍色直連天際,並沒有絲毫的異有 可蛤蟆身前,一道長長長長的水牆急衝而起,直擊蒼穹,隨即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向著乾山兜頭砸下。 蛤蟆,把這方每幾十里的大海盡數掀了起來! 萬頃海水。震裂一擊! 朝陽還只是個五步修士,何曾見過這種陣勢,雖然明知道頭上有法陣護山,身後有和尚保鏢自己不會出事,可面對著半座浩浩蕩蕩向著自己砸下來的大海,還是嚇了得魂飛魄散。臉色煞白。 五個和尚仍舊面色沉穩,蛤蟆這一擊挾動大海之威,如果連續轟擊幾次,或許能撼動乾山,但是只憑著一下子,還惹不出什麼亂子」 流連道不設長老之位,而是以七執代之,分別是執劍、印、旗、丸、鈴、燈、尺七席,蛤蟆說的爭長老。實際便是爭這七執之一。新空出來的執尺。 剛剛趕到的流連道高手也是七執之一,執鈴。 執鈴彎道了半步,沒能阻止蛤蟆發動翻海神通,可神通明明已經成型、在無可挽回了,執鈴還是怒喝了一聲:「停手!」 神通已成。但卻未完! 半座大海兜轉而起,蛤蟆也不再置身事外,四肢大張撲身怒潮,隨著浩浩蕩蕩的水勢一起轟向乾山。 此刻若能洞穿海水,便會看到。一抹銀白色的光芒從蛤蟆的身上流轉而過,隨即猛的擴散開來,所過之處,蒼蒼海藍盡數被銀芒抹掉,換而晶瑩剔透。 掀翻數十里的海水固然驚人。可這道神通真正的可怕之處,是將翻出的海水凝化冰山! 從執鈴現身到冰山成形,前後也不過一兩個彈指的功夫,一座巨大到足以撐裂目光的森森銀川。翻滾著、呼嘯著,轟轟烈烈地夯上了乾山的昂昂金光。 幾十里的海水,撼不動巍哦乾山。可幾十里的海水凝化成的冰川呢?一水一冰,兩者蕩起的力量判若 泥! 莫說朝陽老道,就連他身後那五個和尚,也全都被嚇得一哆嗦,誰也沒料到蛤蟆的神通變化」相比之下,倒是草木愧儡們都挺鎮靜的。 金光一顫,隨即爆起一連串摔破鑼般的哀鳴,乾山道護山大篆就像個肥皂泡似的散碎於無形! 而冰川不停,轟向連綿山峰。 梁辛開始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正納悶著天怎麼黑得這麼快,等抬頭看見一座冰山摧毀法陣,透在地面上的巨大陰影何止籠罩了自己,方圓幾十里的山地都被它罩住了,身法再開他也逃不出去,這才慘叫了一聲,哪還顧得上去找邪術,忙不迭喚出七股殘鱗,咬牙切齒的準備硬抗著了」, 藏在半空的顧回頭,此時正對著老九苦笑:「乾山算完了」。卻不料,他的話還沒說完,遽然五道賁烈的雷光,彷彿張牙舞爪的銀龍。自描金峰上逆沖而起,正中冰」! 轟的一聲巨響! 冰」甚至沒能支持片刻,與雷光甫一相遇,就被打得散碎崩裂,大大小小的冰坨子炸向四面八方。蛤蟆有玄冰相護,僥倖未死,不過整個,人都已經重傷脫力,還在天上翻滾真。人已經昏厥了過去。 大難臨頭,五個。妖僧哪還顧得上隱藏身形,同時捏起指訣,五雷成陣。不見一絲勉強,出手便砸碎了冰」 顧回頭的笑容徒然僵在了臉上。失聲驚叫:「不可能!」 乾山道是什麼樣的門宗,顧回頭當然心裡有數,姑且不論道法,只說威力,那五盞雷霆,每一盞都是六步中階的力量,甚至還要更高一些。能一瞬間釋放這五道神通的,放眼中土修真道,只有八大天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五雷與冰川相撞之下,巨力跌巖滾滾氣浪,轉眼橫掃半空。 藏在半空中觀戰的幾個天門高。心情悸動之下手猝不及防,被氣浪沖碎了隱身之處,現身而出。 到現在,有四個天門先後趕來。 只有金玉堂是兩個人,七護法、九護法; 流連道、承天道和指夕道都只派了一個人過來,不過來的人也都是長老級的高手。 天上,五個長老。 山上,五個妖僧。 我要是還要月票,你們會不會煩我勒? 第一九六章 榮枯桑皮 北氣浪沖碎隱形法術,自半空現身的剎那裡,顧回頭同二件事: 和其他天門長老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大難之前修真道上突然跳出了這樣一群厲害和尚,身為天門長老,他們一定要追查清楚對方的來歷。而乾山道辭位封山,現在看來也不那麼單純了; 捏碎傳訊鈴鎖,請門宗派遣高手馳援,不過金玉堂與東海乾相隔數千里,馳援的高手最快也要兩個時辰之後才能到; 傳音入密,丁囑老九:「沒我吩咐。不得動手。」 三件事之後,顧回頭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微笑,對著描金峰上的朝陽等人點了點頭。 朝陽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先是被冰川嚇得魂飛膽喪,又被神通碰撞震得失魂落魄,更被突然從空中現身的天門長老驚得心亂如麻,五個妖僧就站在他身後,朝陽全不知該如何解釋。 五個妖僧目光低垂望著地面。既不逃跑也不出手,沒有一絲反應。 顧回頭輕輕咳嗽了一聲,語氣裡帶上了幾分歉疚:「接到一線天傳訊。得知有水行修士強襲東海乾,顧某不敢怠慢。急忙趕來,卻還是晚到了半步,沒能保住乾山道的清淨,還請朝陽師兄恕罪。」 朝陽深吸了口氣,勉強鎮靜了些。搖搖頭正想開口,不料顧回頭突然笑了起來:「幸好,五位神僧仗義出手,護住了這東海之濱千古名川 梁辛先前藏在大山深處,既不知道顧回頭等人趕到,更不知道乾讓還藏著五個妖僧。 到最後連番神通暴起,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隨即趁著護山大陣散碎之際施展身法,躍上了乾山中的一座無名小峰,這才看到對峙的雙方,在略略尋思之後就猜到了前後經過。又凝神尋找,從海面上找到了蛤蟆。蛤蟆的臉色蒼白,但是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傷的隨重但性命無礙。流連道的執鈴已經施法將他護在了一重藍色的真元中,梁辛這才放下了心,隱好身形靜靜的旁觀。 剛剛冰川法術與護山大篆、雷霆神通接連相撞,動靜著實不震的整座乾山都跳了兩跳,可梁辛仍舊沒能察覺到山中有「邪術外溢。 顧回頭神態自若語氣輕鬆,場面話、客氣話都說到了十成十,卻根本不去問一句妖僧的來歷,五個妖僧卻始終也不曾開口,好像泥胎石塑似的,連表情都不曾變化過。 顧回頭也不以為意,又著實寒暄了一陣,這才把話題拉回來,伸手指了指海面上的蛤蟆,望向朝陽老道:「乾山道宗和這位道長有仇麼?他為何引海攻山?」 朝陽一本正經的搖搖頭,跟著又在臉上掛起了一份苦笑:「其中的緣由,我也糊塗的緊,今天中午這位道兄突然現身,催動法術攻我乾山。貧道言明鄙派已辭位封山,他口出惡言叫囂大罵,從午時一直打到了黃昏 沒等他說完,執鈴就冷哼了一聲。打斷了他:「響水是我師侄,從小我看他長大,此子行止端正,處事謹慎,更懂得敬重同道,絕不會無故出手。」 梁辛這才知道。蛤蟆的法號叫做響水。 顧回頭打了個哈哈,說的話沒有一絲味道:「或許是場誤會,或許別有隱情,照我看,還是要等響水道友醒來,聽聽他怎麼說,才好分辨是非。」 執鈴的語氣還是硬邦邦的,點頭道:「若是響水有錯,流連道決不袒護」。 顧回頭笑得更輕鬆了,問執鈴:「還請師兄施術,快把響水道友救醒才好,師兄看,大約要多久?。 執鈴想也不想:「三個時辰!」 顧回頭點點頭:「那便等上三個時辰,等響水醒了,流連道與乾止道辨明是非說著,他又望向妖僧。繼續笑道:「還請五位神僧一起做個公正,打擾之處務請海涵對上五個來歷莫測的和尚,顧回頭心裡也沒什麼把握,找出這麼個說辭。多少算是留下些餘地,不過和尚要是現在就走,說不得他們就得出手阻攔了。 五個妖僧仍舊不吱聲,同時盤膝坐到了山崖上,開始閉目打坐,顯然同意了顧回頭的「邀請。 梁辛從遠處偷偷窺探,心中卻越發的疑惑了,顧回頭和執鈴兩個人一唱一和,就算是傻丫頭青墨也能看出來他們是為了拖延時間,有什麼事最好都等到援兵趕到,吃定和尚之後再說。 可五個妖僧為什麼不逃跑。看起來,他們比著顧回頭他們還要更沉穩更耐心,或者說,,更需要時間。 天門長老和乾山朝陽都不再說話了。海天之間只剩潮汐聲,顯出了幾分蒼涼。梁辛雙眉緊蹙,仔細的琢磨著事情的經過,找不到妖僧留下的原因,他心裡不踏實 等待漫長,半個時辰,好像比著半年還要更長久些,顧回頭目光平靜。穩穩盯住描金峰上的和尚,這時候。耳中忽然響起了執鈴的聲音:「榮枯道和鑒火道的人還未趕來。事情怕有些不對頭。」 顧回頭的表情舟舊輕鬆,可心裡也在擔心著此事。 蛤蟆不顧禁令強攻乾山,八大天門同時得到消息,按照平時的處事方法,各個。門宗都會立刻派遣高手 不過最近五大;粗的情形略有混亂,卸甲山城和離人谷大概不會派人來,但是鑒火、榮枯兩家肯定會有高手趕來。 各個天門距離東海乾遠近不一,修士的遁法也有所差別,自然不會同時趕到,但是也不該差出半個時辰那麼離譜。 顧回頭還沒來得及回答同伴,突然一道青色流光劃破夜空,向著東海乾的方向趕來,顧回頭認得這道流光,心頭一陣輕鬆,對著眾人笑道:「是榮枯道的師兄,來得這麼晚,罰他拿出幾枚青青丹來恕罪 笑話還沒說完,顧回頭猛地閉上了嘴巴,眼光徒然凌厲了起來! 榮枯道高手的那盞遁法青光。不對勁。 青色流光看上去就像一頭被打懵了的蒼蛇,搖搖晃晃,時不時還要翻幾個跟頭,但速度卻極快,在尖銳的破空聲中劃過眾人身旁,隨即在「彭,的一聲悶響中,一頭扎進了乾山之內。 幾乎與此同時,指夕道宗的長老身形兜轉,就要向著乾山境內掠去。同時交代了一聲:「我去接應榮枯道兄 話還沒說完,遽然一道雷霆從針刺裡向著他狠狠劃來! 指夕長老修為精湛,倉促間叱喝一聲,硬生生的凝滯身形,與雷法擦肩而過。 這個。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洲,五個從不曾有過表情的妖僧,終於皺了下眉頭,同時抬頭望向了半空裡的長老,一個接一個的開口: 「乾山重地」 「不得打擾。」「敢跨雷池一步」 「死無葬身之地。」 「還請諸位自重。」 話音落處。五個和尚同聲高唱佛偈。而雙掌卻未合十行禮,而是捏起手訣,天空中猛的爆起了連串炸雷,不是打向顧回頭等人,一片雷霆。盡數落在了榮枯道高手摔落的地方! 顧回頭就算再怎麼也城府,也不能任由和尚去轟殺天門同道,厲聲叱喝:「妖僧安敢」。身後巨大的金色飛劍躍然而出!除了老九之外,其他天門長老也催動神通,攻向乾山。 巨劍賁烈、大石翻飛,流連執鈴再度引海攻山,指夕的高手揚撒漫天靈符」, 天門長老的神通花樣繁多,從四面八方湧向朝陽峰,而五個妖僧卻只有一種法術:雷! 萬盞驚雷,彷彿暴雨瓢潑,不僅擊潰了長老們的神通,還把住要衝。讓顧回頭等人無法跨入乾山半步。 突如其來的變故,兩群中階宗師轉眼打成一團,梁辛猶豫了片亥,他對這些天門沒什麼好印象,可神仙相無疑是更大的敵人,不過看著戰局。顧回頭等人雖然佔不到便宜。不過也沒露出敗象,梁辛這才下定了決心,身形一轉,悄然向著榮枯道弟子墜落的地方急速潛行而去」 急行了半個時辰,粱辛才在一處山坳中找到了人,一個青袍老道。 青袍老道的神情看起來著實肥壯。正躺在地上,全身焦糊,臉孔早被妖僧的雷法轟得稀爛,沒法看出長相年紀,肚子上被貫穿了一個碗口般的大洞,透過傷口,粱辛甚至都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屍體下面壓著的泥土。 梁辛不會許作的本事,屍體又幾乎被打爛了,根本就看不出什麼,不過梁辛總是覺得,這具屍體在什麼地方有些古怪,又仔細觀察了片玄。這才洗然大悟,是姿勢。」老道仰面朝天,雙手緊緊捂著胸口,好像在護著什麼,又好像胸疼病發作似的。 乾山海濱,打得煌煌燦燦,尤其妖僧的雷法,映得安圓百里都忽明忽暗,梁辛將外息轉作內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拉開了榮枯弟子的雙臂,恰逢一道雷霆閃躍而過,把眼中的一切都化作雪白! 藉著雷光,梁辛看得清清楚楚。屍體的雙手,摀住的竟然是,一張臉,一張長在胸口上的臉。 凸目呲牙,眉眼猙獰,惡狠狠的瞪著梁辛。 梁辛就像只受到驚嚇的蛤蟆,向後猛的一跳,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嘴裡哆哆嗦嗦的嘀咕了一句:「媽呀。」 深吸一口氣,他勉強定了定神。又心驚肉跳的去仔細瞅了瞅屍體,這才算是明白了怎麼回事,榮枯道是名門正宗,當然不會在胸口上煉出一張臉來,這具屍體會如此,是因為有人把一顆人頭,硬生生的嵌入了老道的胸膛」,後腦啥砸胸口,所以臉朝外。 榮枯老道生的肥肥壯壯,這顆人頭又不算犬」梁辛正嘖嘖稱奇。忽然眼前這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哼了一聲。 梁辛覺得自己膽子不可現在也快瘋了,打從心眼裡後悔,好端端的跑來查什麼屍體,哪怕幫著顧回頭打架、就算挨上三個雷也比現在強上一百倍。 旋即,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從「屍體,的口中響起:「貧道榮枯桑皮,道友莫驚,我、我還未死 幸好,是焦糊的腦袋在說話。不是胸口那張惡臉出聲,梁辛掠魂稍定,腦子也活絡了些,這才想起來,修煉木行法術的人,大都生命頑強,當年苦乃山裡的那個邪修竹五便是如此。 桑皮似乎想要做起來,可努力半天,也只是抽搐了幾下。 因為柳暗花溟讓銅川毀於一旦。梁辛恨極了榮田且,但眼看著老道慘成眾個樣子,懷是歎了口與。伸年見倚著一塊岩石勉強坐穩,跟著問道:「怎麼回事,你怎會傷成這樣?你胸口上這位又是誰?」 說完,梁辛又把語氣放鬆了些,補充了一句:「你莫急,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來聽。」 桑皮想急也急不來,聲音尖細。斷斷續續的說起事情的經過。 桑皮是榮枯掌門桑榆真人的師弟,地位和修為都與顧回頭相若,也是正午過後,榮枯道接到一線天的傳訊,奉掌門諭令桑皮趕赴東海乾查探究竟。 不久之前,桑皮飛入翼州境內。遠遠的看到一道烈火遁法在自己之前。也向著東海乾的方向疾馳,桑皮知道前面的人是烈火道宗派出的長老。當即趕了上去,兩人結伴而行。 正趕路時,鑒火道長老突然咦了一聲,笑道:「原來她還活著!」說話之間,遁法一轉掠向了地面,繼而呵呵大笑:「五祥瑞,別來無恙啊!」 梁辛愣住了,嘴裡喃喃的念叨了句「五祥瑞?。隨即才猛地醒悟過來。也顧不得臉攢,伸手捉住了系皮的胳膊,忙不迭的追問:「齊青?卸甲山城的五祥瑞,齊青?」 卸甲齊青,在擊殺白狼的那一役中。被憨子一巴掌拍死,此事是梁辛親眼所見,更可況交還屍體的時候,離人谷弟子都仔細查驗過,卸甲祥瑞盡數戰死,這是決計不會出錯的事情。 桑皮費力的點了點頭:「就是齊青,錯不了的,我們見到他時,她沒施展飛遁之術,而是在地面上縱躍急行,也是向著乾山方向去的。哎。別的門宗都還不知道卸甲掌門的死訊,見到齊青,自然感覺不到什麼古怪。 說著,桑皮岔開了話題,又把卸甲掌門的死訊,大概給梁辛講了一遍。 桑皮自忖命不久矣,也不再費心費力的保守機密,想到了什麼便說。 梁辛越聽越是心驚,而卸甲山城的那件古怪案子卻不難解釋了,七七之時,齊青死而復生,卸甲掌門正在墳前獨處,估計是目瞪口呆看著齊青從墳裡爬了出來」 重活的齊青是人是鬼還不好說,不過肯定不是原來的那個五祥瑞了。卸甲掌門也由此遇害。齊青變了,可身體沒變,護山大篆把她當做自己人,所以不曾發動神通去打她。 桑皮和秦孑、顧回頭一樣,都是負責與其他天門聯繫的精明人物,梁辛現在想到的,他在初見齊青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可還沒來得及向鑒火長老示警,齊青突然向他們衝了過來,快得不可思議,以桑皮的修為。甚至都看不清對方的動作! 鑒火長老只發出了半聲慘叫,就被齊青活撕了。 眨眼之後,齊青仍站在地上。面帶笑容的仰望桑皮,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齊青的左手裡抓著鑒火長老的一條胳膊,右手則拎著那個倒霉長老的腦袋。 鑒火長老的無頭殘屍,遠遠的摔落一旁,雙腳還在瘋狂的抽搐著…… 桑燦卜得魂飛天外,哪還敢放出神通動手,急忙催動法寶想要逃命。餘光裡只見齊青對著他雙手一揮,隨即只覺得胸腹劇痛,就此昏厥了過去。 後面的事情不用說,梁辛也大概能猜出來,齊青是將手中的人頭、斷臂打向了桑皮,其中斷臂洞穿了桑皮的小腹,人頭則嵌進了他的胸口。 要是其他的修士,受了這樣的傷絕對活不成,可桑皮的木行道法了的。過了一陣便轉醒了回來,當時他身處翼州境內,距離本宗太過遙遠。就想著其他幾座天門的高手應該也趕去東海乾。所以勉強施法,想來此求救,等到了乾山時再也支持不住,一頭紮了下來。 五個妖僧不管緣由,進山的人他們便格殺勿論,桑皮挨了「一斷臂一人頭,之後,又被一片雷霆砸了個正著,算是死定了,現在能說會話,全是因為迴光返照之力。 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梁辛聽的心裡發冷,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齊青竟然活了回來,而且連殺高手。顯然修為暴增。梁辛沒心思去猜她為什麼死而復生,他最擔心的是,究竟是齊青自己重活了,還是六祥瑞一起從墳裡爬了起來」尤其是白狼,他耍也和齊青的情形相若,那得厲害成什麼樣子。 桑皮的聲音,漸漸低糜,身體也軟了下來,再也依不住身後的止石。滑到了地面上:「我死後,還請道友,」說著,他伸手,費力的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那張臉。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放心,我讓榮枯道來啟回你,身後事他們自會處理,」 話還沒說完,梁辛忽然閉上了嘴巴,一股讓他異常躁動、異常難過的感覺,毫無張兆的降臨,將他一下子包裹了起來,那感覺就像有十萬隻螞蟻,正在自己的身上亂跑亂跳鑽拉鑽去,攪得他心亂如麻,煩躁不堪。 失神之下,驀然覺礙手腕一緊。只差最後一口氣沒嚥下去的桑皮。也不知道從哪得來的力氣,伸手抓住了他的腕子」,! 第一九七章 草木成狂 東海點濱,兩群六步中階修為的大宗師麾戰不休。看壬,勢均力敵的局勢,不過顧回頭心裡卻明白得很,自己這群天門長老,不是人家的對手。 以個人修為而論。妖僧和長老們實力相當。可是這五個和尚彼此心意相通,配合起來默契無間,彷彿每個人都變成了同伴身體的一部分;反觀天門長老,打出的法寶神通不互相抵消就不錯了,那還談得上什麼配合。 要是這麼打下去,時間長了必定落敗,不過好在五個和尚不管怎麼打也不肯離開乾山,平白放過了不少追殺敵人的好機會。天門長老也瞅準了妖僧的短板,展開遁法一擊便退,這才打了個勢均力敵。 老九很聽話,始終躲在遠處。眼巴巴的張望著雙方的惡戰,顧回頭沒吩咐,他就真的不動手 深山中的梁辛。被突兀降臨的煩躁感覺緊緊包圍。略略尋思便猛然醒悟,藏在乾山某處的邪術。爆發了! 先是蛤蟆弓海攻山;再是冰川壓頂、砸碎護止大篆、與五大雷霆相擊;繼而兩群大宗師在乾山海濱滾滾惡鬥,這其中,一半的力量陷入大海。而另一半的力量,卻貨真價實的夯入大山。 連番地巨力轟擊下,乾山哀顫不休,終於又把邪術洩露了出來。 梁辛顧不得去理會拉住自己手腕的桑皮,竭盡全力想要凝神潛思,去尋找邪術的源頭。 可不久之後,梁辛就明白自己失算了,他根本找不到邪術爆發的方向。 洩露出的邪術靈元,對他身體的影響,遠比他事先估計的要更嚴重。 煩躁的感覺來自四面八方,粱辛此刻彷彿一隻置身於千萬隻野止蜂的包圍中熊瞎子,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又到哪裡去找蜂巢! 梁辛還不甘心,甩開桑皮的手,展開身法前後左右不停的試探。但是他那股煩躁的變化根本沒有規律可循。比如他往西面追,開始幾丈裡,煩躁越來越濃,可隨後幾丈煩躁又突然減少了。 各個方向都一樣,煩躁的感覺時而強烈,時而淡薄,梁辛兜了幾個,圈子,最後還是回到了原地。 正彷徨無計的時候,剛剛都沒力氣說話的桑皮,竟然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焦糊稀爛的臉孔不停的抽搐著,對著梁辛嘶聲喊道:「快、快來背我!帶我過去!」 梁辛微微一驚,邪術靈元的體現。是煩躁的感覺,而自己能夠察覺它。完完全全是依靠身體的感覺,和神識、道法全都沒有一點關係。 按理說,修士根本無從發覺這股邪術靈元。 梁辛身子一晃,先把桑尖負在了背上,這才問道:「你察覺到啥了?」 桑皮的聲音惶急而喜悅,伸手向著前方一指:「快追!」 梁辛站著不動,雖然他心裡比桑皮還著急:「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說清楚。」 桑皮要不是實在沒力氣,非得哭了不可,顫抖著說:「你先走,便走邊說!」見梁辛拔腿跑了起來,老道才算鬆了口氣,一邊費力的喘息著,一邊說道:「是、是木生息,錯不了的 「木生息」嚴格的說不算天的靈元。而是一種木行之下的生命氣息。於草木植的生長有著極大地好處。乾山之內突然瀰漫起「木生息」讓所有的樹木花草盡數歡騰了起來。梁辛察覺到的也不是邪術靈元。而是來自週遭樹木的躁動。 梁辛東南西北的去追逐躁動感應,其實就是追週遭樹木的繁荒程度,樹木多的地方躁動厲害。草木稀的地方自然也就沒什麼煩躁感覺了。 本來,桑皮也察覺不到「木生息」不過榮枯道的功法特殊,他到了生死邊緣時,一輩子辛苦修煉的木行真氣開始還本歸元,此刻他已經是半木之體,所以才能發現「木生息。的流動。 桑皮又驚喜又著急,他心裡明白。如此強烈的「木生息」源頭處怕是有木行至寶現世,木行主生,只要自己能找到這件寶貝,老命就算保住了。 於瀕死之際突然迸現了一線生機。桑皮打從骨頭縫裡有湧出了幾分力量。不僅自己站了起來,能和粱辛說上幾句話,甚至還有力氣偷偷凝聚了一道神通…想活命,就要先奪寶。 桑皮不傻,更明白梁辛也不傻。天材地寶現世,誰會把它拱手讓人! 梁辛在桑皮的指引下,展開身法急速前行,身後的老道隨時會死,他得跑快點, 這個時候,桑皮突然咦了一聲。問梁辛:「你、你身上有須彌樟的氣息,你是離人谷的人?」 快死時的榮枯道果然了不起。半木之身,對各種木行力都異常敏感 梁辛呵呵一笑,沒多說什麼。 桑皮苦笑了起來:「兩個月前。敝宗莽撞行事,發動柳暗花溟誅妖。雖然貴谷大祭酒通情達理並未怪罪,可老道們的心裡還是過意不去的。今天又蒙道友搭救,桑皮更是感激涕零,這次如果僥倖脫險,日後離人谷若有召喚」不論門宗如何,系皮這一脈的弟子莫敢不從!」 梁辛不喜歡榮枯道的人,自然也覺得這番話沒味道,都懶得和他客 桑皮喘了會子,精神不僅沒有萎靡。反而更健碩了些,可見乾山中流淌的「木生息」對他大有好處。心裡的希望越發濃烈了。 不過他見梁辛不吭聲,又有點不踏實了,又繼續歎道:「其實,那次掌門傳令出手,也和這「木生息,有些關係 榮枯道發動柳暗花溟,是因為他們用獨門法術發現了離人谷中有妖氣綻放,不過榮枯道也不是成天沒事幹。光發動法術看著這看看那,滿世界找即將出世的妖精來打,其中另有內情。 就在祥瑞與活佛、梁辛惡戰的當天。一位榮枯太師叔陽壽告蔡,和桑皮一樣,這位太師叔在臨死之前,也化作半木之體,察覺到數千里外。正有一股茂盛的木生息湧動,隨即告訴了同門。 榮枯道這才發動法術,探查千里。追查這道氣息,其實他們的本意是想尋寶來著。可追查之下才發現。「木生息。有些似是而非,其中裹雜著濃濃的妖氣,根本就不是靈寶現世,而是有虐戾的木行妖邪出生。 要是別的妖怪,榮枯道才不會搭理,可木行大妖現世,不由得他們不重視,他們自己就是修木行的。門宗裡多有木行靈物,奇花異草。這些寶貝對木行妖怪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滋補,為了防患未然,榮枯道對利害的木行怪物一向是寧殺錯,無放過。 桑皮說得斷斷續續,其意無非是想要討好梁辛,果然,梁牛轉過頭。對他露出了個笑容。 梁辛又想通了一件事,柳暗花溟要打的人。分明就是齊青啊! 柳暗花溟來得時候,齊青已經死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之後,嘉禾齊青轉生重活,六親不認實力暴增,, 如果當時二哥不出手,柳暗花溟估計也就把齊青砸成渣了,那現在桑皮也不用死了,這麼算起來。桑皮倒是死在三兄弟的手裡了。 想到這裡,梁辛呵呵笑著對桑皮感慨了一句:「修真道上,全是他娘的算不清的爛帳」。 桑皮不停的指點方向,把梁辛帶進了一片密林中,這才滿腔糊塗的追問:「恩公何出此言?」 梁辛一聽,人家連稱呼都該了,琢磨著再不客氣兩句實在有點不合適了,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遽然週身毛孔縮進,一條粗大的黑籐兜頭蓋臉向著他狠狠砸了下來。 隨即,整座密林突然暴躁了起來,周圍參天古木搖動枝椏,數不清的長籐縱橫揮擊,腳下的聳聳青草也仿若利箭攢射而至! 攻擊來的暴躁而突然,可是對粱辛而言卻還差得遠,連星魂都不曾喚起,猛的催動身法縱躍而起。 梁辛快若鬼魅,於狂風暴雨般的草木急攻中穿身而過,看上去危險到了極點,但前進的速度沒有受到分毫的影響。 直到梁辛都快衝過密林了,桑皮才顫顫巍巍的驚呼出聲,仍不忘讚歎了句:「恩公的身法端的了得!難怪離人谷不飛吹灰之力便毀了卸甲祥瑞,破月三一!」 一半是恭維,可另一半卻是由衷讚歎,桑皮是識貨之人,當然看出來梁辛身法的驚人之處。 說完,桑皮又喘了口大氣,繼續說道:「這山裡的草木都護著那件寶貝,越接近就越不好走」。 梁辛嘿了一聲:「也不早點提醒 桑皮喊冤:「我提前也不曾想到」話還沒說完,忽然眼前一亮。已經隨著梁辛衝出了密林,旋即。兩個人張大了嘴巴,齊齊抽了一口涼氣。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所有的草木都活轉了過來,匯聚到一起化作黑綠色的洪流,從四面八方向著兩人奔湧而來!此刻的乾山草木,哪還有一絲清靜祥和的木行之意,盡數化作了張牙舞爪的籐精樹怪! 桑皮目瞪口呆。又驚又拍,他想像不出來。乾山裡究竟出了什麼天材地寶,竟把全山的樹木籐草盡數激得轉活過來,這樣規模的怪物衝過來,就算是他全盛時也休想能夠打過去啊。 梁辛卻在一愣之後便恢復了正常。趁著籐精樹怪為止,轉頭對桑皮道:「指方向!」 桑皮伸手,指向了草木怪物最多的方向,梁辛嘿嘿笑道:「是我笨」話音落處,七片殘鱗徒然現身,層層流轉之下,隨著主人的身形。一頭扎進了綠色的洪流,逆流而上! 紅鱗上下翻飛,開始時並未震顫漣漪,只以鋒銳飛旋,將圍攏而至的草木怪物層層斬斷。護著主人突圍。這些花草樹木雖然成了精怪可實力不過爾爾,比起當初解鈴鎮上的籐甲兵也強不了多少,在紅鱗面前不堪一擊。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大半做乾山的草木都轉活過來。分明就是一支遮天蔽日的大軍!密密麻麻,嘩嘩亂響,更不知道疼痛生死,只懂得匯聚到一起後發狠猛衝。 桑皮不知道梁辛的本事,更不知道梁辛的目的,生怕他衝過一陣。力氣不夠時就把自己往樹精懷裡一丟,費心費力的給他出主意:「恩公,引遁法術,飛掠過去吧 梁辛正打得豪情萬丈,聞言腳下一軟。當即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我怕空中「木生息。氣息稀薄,飛 桑皮大點起頭,讚道:「恩公思量周全,不過,咱可以先試試吧?」 梁辛不理他了。 又衝了一陣,身前的壓力不僅沒有絲毫減輕,反而越來越沉重,漸漸的,粱辛竟有了一種深陷泥潭、難以移步的感覺,當下也顧不得再段瞞行跡,心念到處殘鱗霍然震顫,漣漪勾結旋旋即星陣發動。 巨響,甫一爆發,便連成了一串!梁辛腳下的小丘都被星陣之力轟成了平地,只見方圓百丈之內,只剩一片焦土,再無半根草木! 梁辛沒捨得打十二星陣,而是連續砸出了三個北斗春陣,即便如此。那些草木也支持不住,被頃玄碾成了寄粉,連片囫圇葉子都沒能留下來。 桑皮自然是讚不絕口,粱辛卻歎了口氣:「麻煩就來了!」說著。再度迴盪紅鱗衝向了草木精怪的大軍,三個北斗春陣,便是三個。六步初階的全力一擊,巨力激盪之下,哪能瞞得過高深修士! 顧回頭等人衝不過妖得的雷霆封鎖,更不曾察覺乾山內的「木生息。流轉,顧回頭在心裡估算著時間,再有大半個時辰,來自天耳的援兵便會能趕到了,突然,一連串巨力跌客,自乾山深處傳來。 即便在激鬥中,雙方高手也都能分辨出來,是接踵三擊,每一擊都有六步初階修為。 顧回頭這才知道,原來乾山裡還有其他人在鬥法,這一下天門長老固然驚訝不已,五個妖僧也同時臉上變色,彼此對望了一眼。其中兩個和尚身形一晃,化作灰色流光。向著出事的方向趕去。 本來是四對五,突然變成了四對三,四個天門長老彼此招呼了一聲。同時催動全副神通猛攻,大好機會突然出現,長老們都是老江湖。自然不會平白放過。 剩下的三個妖僧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錯動腳步,彼此間不停地移形換位,片刻前似乎有些削弱的雷霆之陣,猛然間再度飽滿起來。和剛才一樣,只有雷法,足以將四位天門長老牢牢擋在山外的雷法! 五個和尚時是什麼樣子,三個和尚時還是什麼樣子。不是因為妖僧個人修為遠超,而是他們的合擊戰陣了得。 五人未結陣,不過是在聯手對敵;三人結陣,威力毫不遜於五人之力。天門長老仍舊難以跨進乾山半步! 顧回頭終於明白了,這五個妖僧,根本沒想過擊敗或者殺掉他們,從頭到尾,妖僧只是不許外人進入乾山。 天門長老打不進去,但也不能不打,否則沒法和榮枯道交悄,而顧回頭的心思,已經不再這場沒味道、耗時間的打鬥上了,他的心裡正尋思著三件事: 乾山裡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妖僧不思突圍,不思殺敵,只是抱著山頭死守,真要等天門高手趕來了,又哪有他們的活路? 還有,那個。「六步初階,的修士,死定了, 不光梁辛沒死,桑皮也活得挺精神。兩人一個開路,一個指路,草木精怪之勢雖然盛若汪洋大海,卻沖不翻他們這艘嵌著七股殘鱗的鐵頭船! 忽然梁辛站住了腳步,仰頭望向了天空,紅鱗旋轉呼嘯,把蜂擁而至的草木精怪穩穩擋住。桑皮滿心納悶,用他那半隻殘眼,循著梁辛的目光仰望,才網一抬頭。驟然一片熾烈的強光綻放,無數燦燦紫弧從天而降,直轟兩人頭頂。 隨即,桑皮只覺得身體一沉。繼而驚駭的發現,背著自己的那個離人谷小子,竟然沒有退開,而是像個缺心眼的混蛋,嘎嘎怪笑著一飛沖天。迎著滾滾天雷衝了上去。 兩個妖僧的雷法,比起當年的二國師千煌,足足凌厲了數十倍;可小魔頭的身法,比起三堂會審時提高了何止百倍! 遙遙望去,漫天銀龍張牙舞爪。激盪起無盡眩光,一盞瓊弧便是判官爺的一道催命符,一串轟鳴就是閻羅王的一場大歡笑!梁辛卻像一頭凶狠卻靈活的鷂子,於層層閃電中翩然飛舞,每個瞬間都可能喪命,可偏偏再大的凶險,都會與他擦身而過! 兩個妖僧心意相通,在梁辛逆襲的瞬間裡,他們同時感到同伴的心情:先是不屑冷笑,繼而,,驚駭欲絕! 恍惚中,桑皮突然有了個感覺。梁辛是在,攀著這些紫弧銀龍,一路向上爬。 梁辛的確是在笑,何其相似啊! 鎮山大洪台上,乾爹以殘損之軀。帶著自己三步穿過千煌的疊疊雷雲;而此刻,自己也背著一個人,從容逆襲兩個妖僧。 這五個妖僧並稱五雷,和麒麟、千煌一樣,都是神仙相的手下,不過他們五人自幼在一起參習合擊雷法。兩人、三人、四人、五人均可列陣,其中兩僧合擊之力,堪與三個天門長老相鬥。 兩個妖僧再也不敢怠慢,催動遁法迅速游戈,不停交換身形,轉眼之間,那千百道雷霆霍然變得粗大狂猛。匯聚到一起,乾脆變成了一盞雷」一盞粗逾小丘的狂雷! 第一九八章 四聲悶響 田暴狂猛。撩蕩起的強光轉眼掃清了這天地間所有的加燈。裡重乾山。盡鍍銀白。 唯獨一抹血色,虐戾、倔強、不死不休!硬生生突破了雷霆銀芒,艷艷的綻放於星空之下! 自血光現身的剎那,一層層漣漪也蕩漾而起,把妖僧目光中的一切都攪動得顫抖不休」 兩個妖僧結陣而擊,把千盞雷霆合聚成一道粗逾小丘的狂雷,即便粱辛的身法通天也難以躲開。 可躲不開,卻還能扛。七股殘鱗潑風流轉,硬抗妖僧一擊! 北斗拜紫薇,十二星陣連打。 甫一對上便是全力一擊,八十四道漣漪裹住梁辛,紫薇、北斗共處一陣,挾著煌煌天威撲向妖僧,更迎上了雷陣! 漣漪震顫無聲,可兩個妖僧卻明明白白的聽到冥冥中,響起了一聲嘶啞的慘笑。 兩個,妖僧,狂悍雷法;一個梁辛,戾盅星陣,兩方巨力轟轟烈烈的撞在了一起! 一個剎那裡,天地間徒然寂靜了下來。百里乾山之內,再沒了一絲一線的聲響,彷彿世界就此沉睡。永遠也不會在醒來 彷彿一萬年,卻只是一剎那,當那聲足以讓仙佛嚎啕、神鬼落魄的浩浩惡響綻放於東海之濱時,遠在描金峰上、渾不知發生何事的朝陽老道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不是傷心落淚,更不是悲論難耐。而是丟了魂碎了膽,完全出自本能的驚恐,才有了這一聲大哭,就好像小孩子在熟睡中被打雷聲嚇哭。 朝陽老道自忖道心堅定,卻不料幾百年的修行,在這一聲突兀降臨的巨響裡全沒了半點用處,只剩本能的,哭! 兩個妖僧被巨力掀翻,自空中滾了一串跟頭,一直摔回地上才勉強站穩身形。兩個人的臉都酡紅一片,胸中氣血翻騰,這一撞連元神都受到了波及,受的傷不重,可受的罪去著實不輕。對望之下。兩人都從對方臉上看出深深的驚駭,他們想不到,更想不通,一直防守嚴密的乾山,怎麼會潛入如此可怕的敵人。 梁辛也被震得有點懵,感覺有點像喝了三兩「悶到驢」暈乎乎的挺來勁。落回地面晃了晃腦袋,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又撲向了妖僧! 兩個妖僧顧不得喘息。雙手盤轉一個又一個法訣不停變化,剛剛消失片刻的雷霆再度匯聚呼嘯,驚濤駭浪般衝向梁辛。 梁辛怪笑著,完全展開身形。漣漪震顫中星陣又起,轉眼和兩個妖僧鬥成了一團! 籐精樹怪的洪流源源不斷,根本不分老妖僧還是小魔頭,只一股腦的向前狠沖,可它們根本無法接近戰團百丈之內,稍一靠近就在慘嚎中爆成一蓬備」 朝陽老道渾身顫抖著,毫無威儀可言地用袖子抹了把臉,乾山海濱的惡戰他不敢看,深山之內的狠鬥他更不敢想,早已帶著那些「忠心耿耿。的愧儡們回到大殿中。 這時,三清像前的香爐中,三柱清香無火自燃,煙霧繚繞轉眼凝成了主人的背影。朝陽忙不迭的要下跪。背景呵呵笑著阻止了他:「別跪了,一會就該逃命了,到時還得站起來,麻煩的緊。」 背影也不容朝陽插話,逕自吩咐道:「把你們家值錢的寶貝都帶上,然後等我傳訊 朝陽大喜點頭,正想說上幾句感恩戴德的讚美之詞,青煙凝聚的背影卻已經飄散了 背影散去後,朝陽臉上的笑容轉眼消散。皺著眉頭琢磨了片亥,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有件事他想不明白,卻不敢詢問:師祖為什麼要帶著自己一起逃。 朝陽自忖,若易地而處,自己是師祖的話,絕不會護著一個現在是累贅,以後更沒了半點用處的五步修士逃走。 東海乾保不住了,乾山道宗的掌門還有個屁用, 深山之中,巨響跌容不休。兩個妖僧的臉色已經從酡紅變成了蒼白。 比著離人谷斗祥瑞時,梁辛的十二陣已經練得純熟無比,他用殘鱗打星陣。與妖僧的雷法合擊威力相若,可梁辛那道鬼魅般的身法防不勝防。交手時間不長,妖僧就已經疲於應付,幾次險些被星陣掃中不說。來回穿梭的身形更把他倆的合擊陣法攪得團團轉,幾近無法運轉。 照這樣打下去,粱辛遲早會獲勝。可兩個妖僧卻絲毫沒有逃退的意思,只是掉轉法術只守不攻,拚命地拖住敵人」戰況固然險惡但是他們還有機會擊殺強敵! 妖僧發現了梁辛的一個破綻。或者說,他們發現了一個正漸漸暴露。不久便會害死梁辛的危機一那七片怪模怪樣的血色法寶。 巨力不停的碰撞,本來就是殘片的戾盅紅鱗,又漸漸長出了裂紋,恐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妖僧的目光何等銳利,紅鱗的變化當然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修士的法幕。都是以元神淬煉而成的,乾脆就是修士的半條性命。若被毀掉修士自己也會身遭重創。 妖僧咬牙苦撐,只等殘鱗碎掉。他們便能大獲全勝!而梁辛卻恍然未覺,仍舊打得豪氣干雲。時而怒喝時而怪笑,身形更跑了一團風,忙的不亦樂乎,, 裂紋越來越明顯,紅鱗漸漸枯萎。似乎連震顫出的漣漪都有些不穩了。兩個妖僧心中越來越歡喜。也越來越緊張,牙齒咬得腮幫子都有些發酸了,全神貫注的等待著反戈一擊的瞬間。 終於,啪啪啪,一串清脆的微響! 聲音雖可聽在妖僧耳中,卻無疑於佛祖的一唱歡喜偈,三片紅鱗同時碎裂了,化作十餘片,崩散於 兩個妖僧皆盡大喜,徒然催動身法。各自發起一條黑色的弧線,好像兩頭猙獰夜叉,一左一右引蕩雷光,直轟梁辛! 猝然暴現的強烈光芒,一下子照亮了粱辛的臉」直到神通出手。兩個妖僧才猛地發覺,法寶碎掉的梁辛,身法卻不曾受到一絲地影響。從容而輕巧的穿過他們的雷霆大陣。而粱辛的表情,也不是法寶驚訝惶恐,而是顯出了一副只有吝嗇鬼掉了錢之後才有的神色。心疼?捨不得?財迷吧。 一切都在剎那之中,梁辛穿越雷陣的同時,捏起指訣一揮,三片「嶄新。的殘片凌空而現,從先前的碎鱗中接下星魂,繼而,又是八十四道漣漪勾連。 天殺的漣漆勾連! 兩個妖僧見多識廣,可做夢也想不到,天底下竟然還有「法寶接力,這種混賬事,貿然強攻之下,丟了穩守的陣勢,還不等回過神來就被漣漪重重包圍,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拼出全身上下每一分真元,硬抗這一道十二陣連打! 天空中的北斗七星似乎都猛的閃爍了下,星陣壓爆空氣的脆響再度貫徹山巒。兩個妖僧長聲慘叫,一個雙臂不見,另一個左腿寸斷,血漿一路噴灑,在半空裡劃出一道令人作嘔的虹! 不等身軀落地,突然又是砰砰兩聲悶響,兩個絕對無力再催動遁法逃逸的妖僧,竟然同時消失在半空。本已躍起追襲的梁辛突然失去了敵人的蹤跡,忍不住咦了一聲,眨巴了眨巴眼睛,跳回到地上。 這一仗打贏了,但卻沒能殺掉妖僧,感覺就好像赴大宴,最後偏偏差了一口沒吃飽似的,怪不甘心。 始終趴在他身後的桑皮失聲驚呼:「千里隱遁!兩個妖僧竟然有這種稀世神符。」 「千里隱遁,稀世神符,這八個字梁辛聽著有些耳熟,琢磨了下才想起來,上次在大洪台,另外兩個妖僧麟和千煌逃跑後,乾爹也說過這個符。這事怪不了別人。梁辛只能埋怨自己,明知道這倆妖僧和麒麟千煌一樣,都是神仙相的手下,自己卻沒防著他們也有神符保命。 惡戰結束後,漫山遍野的籐精樹怪終於沒了阻隔,張牙舞爪的衝殺過來,粱辛乾脆把破損的殘鱗都換了下來,春陣層層跌字,仍舊由桑皮指引著,向著「木生息。的源頭繼續追下去! 跑出了一陣之後,桑皮的心頭仍在砰砰狂跳,從兩個妖僧現身,到隱遁神符逃走,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心裡琢磨著如果自己沒受傷的話,最多也就能在兩個妖僧的攻勢下堅持這麼長時間,可梁辛卻網好反了過來。 桑皮心念轉動,撤去了暗暗凝聚的法術。他算是明白了,背著自己追寶貝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又豈會被自己偷襲到。 梁辛的身體,對危險的感覺何其敏銳。早在桑皮凝力的時候他便發覺了,不過懶得說破罷了。 現在桑皮散掉力量,他也同樣有所察覺。略帶納悶的回頭看了老道一眼,笑著問了句:「怎麼撤了?」 桑皮老臉一紅,苦笑著說了句實在話:「見了你的本事,我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哪還敢揣著那份齷齪心思,你、你別見怪。」 說著,桑皮頓了頓,語氣中更是誠懇了:「憑你的修為,乾山裡的寶貝絕逃不出你的手心,老道只求不管這件寶貝是靈芝馬還是人參娃。只求一滴汁或一片葉,活下這條性命。還請看在老道以垂死之軀,苦撐著指引方向的份上,成全了我吧!」 梁辛呵呵的笑了,說道:「先別想得這麼好,源頭處是天材地寶還是妖魔鬼怪,可還都說不好勒」。 桑皮用力搖頭,語氣裡滿是詫異:「當然是寶,否則哪來如此旺盛的木生息 對乾山裡的事情,梁辛遠比著桑皮瞭解得更多,不過也犯不著給他解釋。引人發狂的邪術。神仙相在乾山中的設計。兩者之間多半有著莫大的關聯,他們現在捉下去,最終會追到什麼可誰都不好說。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窒鈍到極點的悶響毫無徵兆的響起,隨即整座乾山都彷彿沉了一沉! 梁辛身體敏感,即刻便察覺出,這道響動不是攻山的天門長老所致。長老們在描金峰上打鬥,而悶響卻是從地心深處傳來的。 桑皮也是一愣,片刻後,抓著梁辛的雙手猛然一緊,語氣中儘是惶急之意:「木生息。木生息一下子減少了兩成,寶貝要逃走,快追!」 一聲地心悶響,木生息縮減兩成! 梁辛顧不得細想,星陣加力,狠沖籐精樹怪。 隨即讓他大吃一驚的是,木生息削弱了些,可籐精樹怪卻更加狂躁了。越往深處沖。它們的力量就越強大。又衝了半柱香的功夫,單要靠著三連震的春陣,竟然難以再開路了! 而此時,又是一聲悶響,自地心深處一路穿透而出,桑皮幾乎是哭喪著大吼:「又減少了兩成啊」。 如此算來,五聲悶響之後,乾山中的木生息便會消失不見,到那時休想再找到什麼邪術,什麼設計! 梁辛心頭大驚,長嘯中在顧不得保存體力,十二陣連打而出! 百多丈內籐精樹怪被一掃而空。可這百丈的空地,與漫山遍野的綠色洪流相比,便只剩下了四個字:微不足道!放眼望去,草木成狂。 參天古木、千年老籐、韌草荊棘,這群被靈氣激活的精怪無知無智。卻牢牢記住了,它們轉活的唯一目的,便是用粉身碎骨來拖住粱辛一步,或者半步!剛則舊口陽…8。0…漁書凹不樣的體蛤! 七上木瘋了,實力也彷彿在仰風而張梁辛沒有別的心可能咬著牙紅著眼,急赤白臉的向前衝…… 生死懸於一線,桑皮的聲音又尖又銳,大聲的央求著梁辛:「飛吧。飛得總比跑的快一些,只要別太高。我便能辨到木生息,」 老道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清清楚楚地傳進了他們的耳朵:「道長糊塗了啊,他要是會飛。早就飛起來了!」 聲音清朗而動聽,語氣更是輕鬆的很,好像是老朋友間的喝茶聊天。頓了一頓之後,又讚了聲:「梁磨刀。可真讓我沒想到。」 梁辛徒然站住了腳步,心中驚疑不定,四下張望,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無盡草木精怪。 清朗聲音的主人似乎能看到梁幕。滿是歡愉的笑了起來:「想見我?若能在五聲鈍響之前,循著木生息趕過來,我便見你一面。」跟著。似乎還怕梁辛不動心似的,繼續道:「另外,我還會告訴你一件事!」 說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笑著補充道:「不殺你!」 梁辛掄起紅鱗,打砸著向前繼續猛衝,口中純粹是本能的討價還價:「三件事!」 對方似乎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好,便說三件事,不過」你可得快點。」 話音網落毛咚,第三聲悶響,木生息又減少了兩成,只剩四成了。 梁辛的身法沒有半分的停頓,可臉上卻掛起了一份疑惑,他可沒想到對方這麼好說話。 桑皮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也挺替梁辛遺憾的:「早知道應該說十件事。」 梁辛心急火燎,只差兩聲悶響,加起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可他還不知道自己距離木生息的源頭到底有多遠,更母論身前還有千千萬萬頭籐精樹怪! 漣漪震顫,不僅炸翻了彷彿永遠也不會枯竭的籐樹大軍,更把身前擋路的小丘巨石轟成坦途!若從天空鳥瞰,梁辛已經化身狂魔週身上下一片血光繚繞,片刻不停的在綠色的汪洋中一路突擊,身後卻留下了一道通天大路。 時間,時間! 苦乃山、兔幾丘、解鈴鎮、大洪台、清涼泊」,自從離開了罪戶大街,梁辛一路拚命,一次次從刀子上赤足跑過,可從未像今天這樣,無關生死,只是時間不夠啊。 桑皮更是急得咬牙切齒,過了一陣之後,稀爛的臉上漸漸顯出希凰。低聲對著梁辛道:「不遠了,再加把勁!」 清朗的聲音突然笑了起來,愉快、輕鬆,就像娃娃們看馬戲時的 蕪 梁辛振聲大吼:「你別走!」 對方依舊笑著,回答了句:「你快點」 還沒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喂,你有個老朋友在我這裡,我讓她去找你。」 話音落處,突然一陣嘶嗥,自前方疊疊響起,一道青色的人影快逾流星,籐精樹怪不僅不加阻攔,反而紛紛讓路。而人影的所過之處,無論樹木老籐,都爆發出一連串的悶響,它們的身形都在轉眼中漲大幾倍。也不再是草木本形,而是以木為軀,長出了頭、頸、肩、四肢」在來人的點撥下,草木精怪盡化人形! 青色的人影沒有半分停留,一路衝出草木大軍,雙手狠狠迴盪,兩條蓮藉似的胳膊,竟在在一揮之中,徒然化作兩條金色長籐,扯碎空氣向著梁辛兜頭打下。 黃金籐來得,比著兩個妖僧的雷霆還要快上不知多少倍,同樣是急衝之中的梁辛,大聲嘶吼中,十二星陣潑天而起,力扛黃金籐! 轟然巨響,氣浪翻滾,七片殘鱗再次散碎,梁辛只覺得巨力兜頭灌下。哇哇怪叫著就向後摔去,可還沒等他落地,週身的毛孔徒然緊縮,隨即,目光之內到處是一片金燦燦的籐鞭舞影,對方已經追殺了過來。 梁辛又驚又怒,卻只能全力施展身法,一直被困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終於找打了一個空隙,擺脫了對方的追襲。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桑皮老道更是慘叫了一聲,全身都在瑟瑟發抖:「你、你快逃吧,沒用了。」 死而復生,面帶詭笑。實力更是從六步中階跨入了六步高階,五祥瑞,嘉禾齊青。 草木大軍就已經難以對付了,更何況現在還來了個女鬼! 如果紅鱗完整,梁辛或許還有的打。可現在只憑著殘鱗,再打下去肯定吃虧。 咚,第四響!粱辛心頭一沉。可齊青和滿山精怪卻彷彿聽到了衝鋒的號角,猛的爆發出一陣嘶吼。再度向著梁辛撲殺而至。梁辛不是不想逃,而是實在沒的方逃,他一路猛衝,殺掉身前的精怪同時,身後的草木大軍便圍攏追上,到現在,綠色的洪流仿若汪洋大海。而粱辛,正在「海,裡漂著,這次連片蛇蛻都沒有」 他能想到的唯一活命的辦法。就是時靈時不靈的天下人間,無法發動魔功,就殺不掉齊青,自然也就沒有活路! 就在他開始回憶苦乃回憶土坤腹,想要找到執念,背水一戰的時候,遽然一聲清冽的長嘯利破蒼穹。跟著,一棵祝樹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旁,迎風而張,轉眼之後便化作一棵接連天地的巨木。 山風掃過,巨楓枝葉亂顫,嘩嘩作響」樹大招風! 梁辛跳腳,嗷嗷大樂,暫時用不著天下人間了。,! 第一九九章 第一件事 討大招風。巨瑰現身! 草木大軍也被突然出現的通天巨木驚住了,衝擊的勢子猛然一頓,片方的寂靜之後,怪物們齊齊發出一陣嘶吼,再也不理會梁辛,全都發了瘋似的湧向天祝,撕咬、攀爬、抽打、撞擊! 不光這些木行怪物,還有無數煌煌天雷、一柄金色巨劍、十餘盞驚濤駭浪」描金峰上兩群中階修士打出的神通,也全都被天瑰給引過來了。 正願戰不休的天門正老和三個妖僧。全都嚇了一跳,一時間都有發懵。神通不能用了,下面」,比武術? 顧回頭的反應最快,先是愕然低呼:「樹大招風,愧樓的人?」跟著面露喜色,笑道:「想不到,離人谷也會派人來乾山!」 天下皆知,離人谷和祝樓變成了一家人。楓樓神通出現,離人高手自然不遠。 要是其打地方有事,離人谷絕不會管,唯獨東海乾山。 一線天向五大三粗傳報,有人猛攻乾山的時候,曲青石就在大祭酒身旁,雖然他不知道石林去找梁辛來追查邪術,不過也能猜到東海乾的事情,大半就是他家老三搞出來的。又豈會坐視不理。 天匕,掉下來個小白臉! 梁辛哈哈大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清香飄蕩,大祭酒秦孑也隨著曲青石一起趕來了。 曲青石沒什麼表情,眉宇間凝聚的金是他那份與生俱來的陰森,對梁辛道:「你自去辦事,這裡有我。」說話之間,蛇子似的目光越過了梁辛,冷冰冰的盯住不遠處的齊青。 乾讓。裡的精怪與神通,都被「村大招風。引了過來。只有嘉示齊青沒動,站在原地,仔細得打量著曲青石等人。 曲青石到乾山有一陣了,先催動起天楓神通,這才下來和梁辛相見。不僅看到了齊青,也聽到了那個清朗的笑聲。 秦孑也皺眉望著齊青,歎了口氣說道:「想不到,她竟然死而復活。」 梁辛卻站著沒動,尋找邪術源頭。追查古怪笑聲這些事情固然重要。可是和二哥的性命一比,又能算的什麼。 曲青石得了祝樓神通和草木原力。這番造化下來,實力比著當年名震天下的蠻十三也不遑多讓,修為在四兄妹中首屈一指。不過人力有窮竭,梁辛擔心二哥要撐著「樹大招風。抵擋草木大軍的轟襲,未必還有餘力去對付今非昔比的齊青。 曲青石明白梁辛的心思,嘴角一抽笑了下,神情卻愈發虐戾了三「放心,應付得來!」 說完,見梁辛還是不肯走,曲青石不耐煩的揮揮手:「萬一打不過,我也能逃!」 梁辛這才嘿嘿一笑,囑咐了聲:「千萬小心!」說完,施展身法縱躍而去。 齊青身形微微一動,正要阻攔梁辛。一旁的曲青石突地冷笑了一聲:「這皂才對!」橫身跨上一跨,穩穩的擋住了她,, 梁辛再不去管身後的戰團,把身法發揮到極致,拼出全部的力氣,只求能再快一步! 桑皮已經快要發瘋了,生死攸關時,什麼鎮靜涵養,天道從容全都扔到了九霄雲外,腦漿子都急的沸騰了,嘴巴裡更是語無倫次,一時指點方向,一時告知梁辛距離源頭已近,一時又連連的催促他再加速。 兩人所過之處,依舊是密密麻麻的草木精怪,不過這些怪物的眼中。只剩下了那棵通天巨木,誰也不去理會他們,只一個勁嘶嗥著,向著天楓猛衝。 梁辛把牙齒都咬酸了,嘴巴裡慢慢都是口水,自己卻恍然未覺,五響之中,四聲已過,只差最後一聲悶響」他著急! 他算不出,更不想算又過去了多少時間。清朗的聲音再度響起:「曲青石?造化了!不枉你當初拼了命也要救他。」對方突然提到二哥。梁辛只覺得一股煩躁從胸腹中升起,猛衝自己的額頭,當即大吼道:「你敢傷他!」 對方沒理會他的話,而是在沉默片刻後。莫名其妙的說了聲:「五。 幾乎與此同時,桑皮老道伸手指向前方的一條山脊,聲嘶力竭的怪叫:「翻過去便是了,到了到了,快快快!」 桑皮話音剛落。清朗聲音繼續數到:「四。」 梁辛霍然而驚。這個王八蛋。是在給自己倒數。 桑皮指點的山脊並不算遠,可是卻足夠高! 若放在平時,再高的山脊。放在梁辛眼裡也不算回事,而此刻只剩下「三數」半尺之差,或許就是一重天涯。 「三。」 梁辛衝到了山脊近前,卻沒時間再翻過它了,縱聲大吼中,七片殘鱗呼嘯躍起,八十四盞漣漪勾連而起!」 紅鱗包裹中的梁辛,彷彿一道紅色的流星,挾著奔湧之力,一頭扎進了山脊!轟然巨響,土石崩裂。無數碎石沖天而起。 漫天塵土。 梁幕和桑皮一起嗷嗷怪叫著,穿山而過!山脊之後,是一座偏荒的谷地,地勢平坦,十餘畝的大無草無木,只有」一口井。 青山環繞,荒谷封閉,正中央陳列著一口井,除此之外再無一物,更沒有神仙相。 井很大,就算驂鴕想自殺,這口井都能成全。 身後的桑皮徒然厲嘯了聲:「源頭是井!」說話時,抬手將一隻傳訊用的木鈴鎖塞進了梁辛的懷裡。隨即雙臂遽然加力在他肩頭猛的一按。焦黑的身體彷彿一頭不管不顧的烏鴉,竟一頭扎進了井裡。 神仙相的井,豈是一般人能鑽的。梁辛嚇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動似乎想耍阻攔,可又強行停住了。桑皮傷的太重,木生息消失後他必死無疑,攔住他,然後看他等死麼? 一切都發生在彈指之間,這時清朗以音大笑道:」 倒數盡,咚,最後一響!北京時間」,哈哈,這句不算。 倒數盡,咚,最後一響,自地心深處悶鈍而起! 山谷突兀一震,地面上掀起一層清清水波,還沒等梁辛明白怎麼回事。再看那口大大的井,已然消失不見。 幾乎與此同時,嘶嗥震天的乾山也猛然間安靜了下來,萬萬草木精怪。在第五聲悶響之後,全都呆立原的。悉悉索索的碎響中,再度變成了不會動不會喊的樹木草籐。 描金峰上,與天門長老對持的三個妖僧,臉上同時顯出一份輕鬆,伸手自懷裡一摸,每個人的指尖都夾起了一道朱紅色的符撰。迎風一晃轉眼消失不見! 齊青本來正和曲青石滾滾相鬥。她腳下的泥土倏然流轉了起來,剎那裡化作了一隻漩渦,一下子將其吸走。變故突兀。可曲青石來反應何等迅捷,叱喝中身形爆起,就在齊青即將消失的瞬間裡,出手如電一把抓著了她的長髮,隨即只聽啪的一聲悶響」再看曲青石的手中,只剩下一把頭髮和半片血淋淋的頭皮」 梁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站在止。谷中茫然四顧,眼前啥也沒有,愣了片刻才試探著問道:「你不會言而無信吧?」 若能在五聲鈍響之前,循著木生息趕過來,我便見你一面這是清朗聲音的原話,到最後一切都快得目不暇接,可梁辛也的的確確是先到山谷,才聽到第五聲的悶響。 他的話音網落,清朗的笑聲便再度響了起來:「你能趕來,倒是不賴。嘿嘿,梁一二的後世子孫啊!」 不知為什麼,對方把,後世子孫四個字咬得極重,似乎另有所指。 梁辛愕然:「你怎知道?」他的身世隱秘,知道的人可不算多。對方只是呵呵一笑,並不回答。 梁辛也沒再追問,而是把身體放鬆下來,仔細查探著週遭的異常:「我趕過來了,如約,你要現身見我一面, 話還沒說完,山谷的角落中。突然飄起幾縷淡淡青煙,青煙起處的地方插了三炷香,此刻無火自燃。 煙霧氤氳,片刻後凝聚成了一個背影。梁辛這才明白。對方根本不在此間,只是以青煙化形,心裡雖然略略失望,可也著實鬆了口氣,至少不用擔心對方會殺過來了。 梁辛皺了皺眉頭,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他怕神仙相,但不怕那兩股青煙兒:「是你轉過身來,還是等我繞過去?約好是見面的。」 背影也不矯情什麼,青煙微微一頓。便已轉過了身來,梁辛一見之下。就忍不住操了愣,隨即咳了一聲,笑道:「你可不是第一個!」 青煙凝化的樣子,竟然是一尊佛陀。寶相莊嚴目光慈悲,卻直接讓梁辛想起了大活佛。 「佛陀。也略感意外:「以前還有人在你面前幻化佛陀?」說話之間青煙繚繞,佛陀轉眼就變成了老君。 梁辛大是不耐煩:「裝神弄鬼的,沒臉見人麼?」 「老君。突然大笑了起來:「我化身千萬,想要什麼摸樣就有什麼摸樣,你今天見我,我是九五之尊當今陛下,你明天見我,我也許就變成了躺在你家門前捉虱子的乞兒。每一張臉孔都是我,也都不是我,你就算看了我的真面目,我要想隱瞞身份,不會再換個模樣麼?」 說話之間,煙霧仍不停的繚繞,那張臉也在不停的變化,男女老少不停的變化著,梁辛看得眼花繚亂。仍搖頭道:「不見你本相,我總是不甘心 話還沒說完,對方便笑著打斷了他:「便依你,本相來了,你看仔細。」 話音落處,煙霧突然停頓! 一副神仙相。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又在大眼中見過一群,吃飯。的神仙相,但此方的梁辛,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梁辛以前見過的神仙相,全都是位置和比例離譜誇張,有的兩眼豎生、有的口鼻顛倒、有的額頭佔了八成臉孔「雖然五官俱全,可全都不能算作人長相。 而眼前這張「神仙相」卻是一張貨真價實的人臉,五官整齊比例協調,可是乍一看下去,越無端端的讓人心頭噁心。 再仔細端佯便會發現,這張臉,無論眉眼口鼻,還是面皮的紋理,全都彆扭到了極點,其中的細節根本無法形容,只能說,這張臉,是拼成的!彷彿將數千張凡人臉孔排列整齊。然後一一敲碎,再從每張臉的碎片中各捻取出小小的一片,最終拼湊成了煙霧中的這幅尊榮。 所以眼前的這幅神仙相中,同時匯聚了無數個表情,左眼角在笑。右眉峰在哭,上眼皮驚訝。下嘴唇無餘… 這時候一道人影閃過,梁辛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二哥到了。 齊青逃走之後小白臉生怕梁辛對上神仙相會吃虧,立刻沿著梁辛離開的方向追下來接應,進入了山谷之內。 見到神仙相的真容,曲青石也被嚇了一跳,轉頭和梁辛對望了一眼。兄弟倆都從對方的額頭上看到一溜雞皮疙瘩」 神仙相見曲青石來了,倒沒什麼過多的意外。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放心,我以青煙凝化法相。傷不了人的!再說,我要想殺他。根本不用等到現在。」 曲棄石語氣清淡:「如此。便最好了。」 神仙相對著曲青石咧了下嘴。左嘴角向上翹,右嘴角向下撇,也看不出是哭是笑,只顯得莫名其妙的詭異:「正好有件事拜託你,守在外面。莫讓別人再進來,我和梁磨刀安安靜靜說會話。」 曲青石瞇了下眼睛,片刻後才微微一點頭,對梁辛道:「我就在外面。你自己小心。」說完就婦刀誘開了。 既然只是一股煙,曲青石也就不擔心了。不過要是再有外人進來。神仙相說不定就會「煙消雲散。不談了。曲青石心裡計較愕清楚,也不再打擾他們,守到了山谷之外。 等曲青石走後,神仙相才再度望向梁辛:「要不,我換個順眼點的長相?」 梁辛趕忙點點頭,守著這樣一張臉時間稍長,腦子都會抽筋,更甭提能還能琢磨什麼了。 轉眼之後,神仙相變成了個睡眼稀鬆的少年模樣,這個模樣讓梁辛感覺輕鬆了不少,呼出一口悶氣之後。問道:「你叫什麼?」 神仙相似乎愣了愣,彷彿這個問題有多難回答似的,皺起雙眉尋思了一陣。才遲疑著開口:「你就叫我、叫我賈添好了。梁辛劉網見識了他的「化身千萬」對名字也不深究,不過是個代號,叫起來方便些罷了,當即豎起了三根手指:「賈添,你我有約在先。我若趕來,你便要告知三件事。我且問你,」 不料他還沒說完,神仙相再度笑了起來,不緊不慢的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告訴你三件事不錯,不過我可沒答應由你來拜」 梁辛啊了一聲,仔細回想他循著木生息趕來時兩人的約定,果然就是賈添說的樣子,道:「這個,你要是說我長得挺結實,豈不是也算做一件事?」 賈添哈的一聲就笑了起來:「不錯,別說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三百件。我也會應承你。」 梁辛傻眼了,對著一團青煙,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苦笑道:「只盼著你能言之有物!」說著,雙腿一盤,舒舒服服的坐到了地上:「你說。我聽。」 賈添輕輕一點頭,語氣也變得凝重了起來:「第一件事,八個字,九星連線,浩劫東來!」 梁辛一聽就洩氣了,放眼中土。恐怕沒多少人比他更瞭解這八個字。浮屠已經被小眼永遠囚禁,就算九星能再次連線,又到哪重新找個這麼厲害的鬼物來轟擊小眼,早在離人谷的時候,眾人就明白了,壓根就不會再有什麼浩劫。 賈添眼光銳利,馬上就看出梁辛的不屑,略略凝神尋思,臉上便顯出了一份恍然,笑道:「曲青石學會了極樓神通,前陣子在離人谷對付柳暗花溟的就是他吧?」 說著,他低下頭,目光牢牢盯住了梁辛的眼睛:「你們知道離人谷下面的事情了?見過浮屠了?」 梁辛心裡一緊,大眼小眼,浮屠神仙相,他知道的這些事情,也許就是將來他對付賈添的「先機」自然沒打算告訴對方,可沒料到稍一鬆懈,賈添就憑著自己的一個表情和二哥的楓樓神通,就把事情猜出了個大概。 賈添猜出梁辛知道浮屠的事情。隨即也就明白了梁辛對「九星連線。浩劫東來,的不屑,淡淡的說道:「沒了浮屠,也就沒了浩劫?這個念頭。會害死中土上的所有人。」 梁辛皺了下眉頭:「怎麼說?」 「浮屠不是浩劫,釋放浮屠的人。才是中土的劫難。」賈添的聲音略帶低沉,語氣更不容置疑:「上一次九星連線時,來到中土的那些厲害人物都已經死了;不過,這一次。他們的同族會再來,從海上來。」 梁辛吃了一驚,他還真不曾想過。會有新的神仙相趁九星連線,乘著洋流再次來到中土,跟著恍然大悟,眼前這個賈添是神仙相的叛徒,他把所有的同伴都坑在了大眼之中,自己在中土逍遙快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當然不願新的同族再來。 果然,賈添繼續道:「我命麒麟篡改天下風水,在乾山之內苦心設計。都是為了應付那些就要從大海上過來的傢伙,嘿嘿,只剩三十餘年了!光靠我的設計還遠遠不夠,中土修真道到時候也要萬眾一心,出一份大力的,所以他們可不能亂。」 說著,他的話鋒一轉,又把話題扯到剛才的惡戰:「我的五雷弟子聯手,想要殺掉那幾個天門長老不難。我卻命他們只守不攻」跟著。賈添長長地歎了口氣,笑容裡略帶悲憫:「現下,多保留下一個長老,將來就多了一個應付浩劫的宗師。」 神仙相的語氣愈發誠懇了:「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你三番兩次和我搗亂,卻還活的歡蹦亂跳,原因也是一樣的。好好修煉,好好統御你的勢力,三十年後,你我還要並肩而戰!」 梁辛所知的,與神仙相說的,完全能夠對得上。無論是出發點還是目的,梁辛也都相信他是真格打算對付他的同族,可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也許只是因為神仙相一下子從惡魔變成了仙佛,落差太大了 吧。 神仙相洒然一笑:「是敵是友。你自己想清楚。若要我幫忙,來此處點上三株清香,我便會現身;若想和我為難,只管去修真道興風作浪吧。」 梁辛心裡挺煩,這事自己琢磨不過來。留著以後找大哥二哥一起去商量,當即晃了晃腦袋,把煩惱扔了出去,對著賈添道:「第一件事我明白了,說下一件吧!」 不料賈添卻搖著頭笑道:「莫急,第一件事還沒說清楚!那些渡海而來的敵人,實力遠非你能想像的」說到這裡,他突然岔開了話題:「遠古中土強族林立,你可知,那時誰家的實力最強?」 彷彿知道梁辛肯定回答不上來。賈添也不等他搖頭,就直接給出了答案:「最強的,是巫盅這一脈!」 本來再說九星連線,卻突然扯上了中土的巫盅之族,梁辛有些莫名其妙,做了個手勢,示意賈添繼續說下去。 第二百章 枯木走井 賈添的聲音很好聽。清朗中懷誘著幾分柔和。聽著泣個典丫講故事,梁辛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在遠古中土上強族林立,修真道、妖魔道、怪物野人多不勝數,其中最強大的一支,就是現在西蠻盅與北荒巫的老祖宗,那時候巫盅還沒。 盅蟲望星,所以天底下最瞭解星星的人,非巫盅族中的高手莫屬。以他們對天地星辰的瞭解,早在上一次九星連線之前數百年,就測出屆時會有一道洋流自東方而起,穿過大海直抵中土。由此,這些巫盅高手們也生出了個大膽的念頭: 大海深處,完全無法分辨方向。但如果始終逆著這道洋流而上。就等若一直向著東方航行。 凡人也好,修士也罷,探索這兩個字是與生俱來、牢牢刻在骨子裡的。巫士盅者也不例外,他們想看看大海的另一端,究竟是一番什麼樣的景象 而且當時在中土還有一個所有人都願意相信的傳說:大海盡頭,便是仙家福地。 有了洋流就有了方向,巫盅高手們開始著手造船」什麼材料建成的船,還能抵得住深海中的狂風大浪? 賈添說到這裡,梁辛呼吸都有些緊張了。 遠古的巫盅高手,花了幾百年的時間,竟然真的用長滿木耳的陰沉木早就了十艘大船!有了紅鱗的保護,就算再大的風浪,也休想摧毀大船。 當洋流成形,巫盅族中高手,絕大部分都登上了十艘巨艦,逆流而上揚帆遠航,去尋找海洋盡頭的仙家福地。 可誰也沒料到,半年之後在深海中,逆流而上的巫盅,與順流而下的神仙相碰了個正著! 巫盅高手當時還有些興奮,駕駛著巨艦迎了上去,不料神仙相根本就不搭話,直接動 「十條陰沉木造就的巨艦,數千巫盅高手,一戰之下全軍覆滅,沒留下一個活口,他們的船也被打爛、鑿沉。可對方卻沒什麼損失」。賈添的聲音清淡,語氣裡既沒有興奮也沒有遺憾:「這裡,還有個概念你要弄清楚,遠古巫盅的數千高手,比著現在的八大天門加起來,還要強上幾倍!現在,敵人又要浮海東渡,三十一年後的那一戰,艱苦的很呢!」 賈添不知道梁辛找到了猴兒谷大眼。更不知道他早已見識過神仙相的厲害。還怕梁辛搞不清楚狀況,心裡會輕敵,所以才把大海深處那一戰的情形,告訴了他。 梁辛根本沒隨著賈添的思路走。他早就走神了:自己找到的那半支紅船,克然就是遠古巫盅的遠航戰艦的殘骸! 這半條紅船,本來早已沉陷海底。但是九星連線再度成形,每一年東來的洋流都會更強壯些,沉船也被洋流一點一點拖向中土,直到它遭遇旋流對抗,衝出了海面,, 賈添見他面帶驚訝,只當梁辛也被神仙相的戰力震懾,臉上顯出了個滿意的笑容:「九星連線,會有強敵渡海而來,浮屠不可能重見天日。可浩劫還是會來,若不能殺掉敵人,中土便只有滅亡這一個結果了,這便是我要和你說得第一件事!」 梁辛點了點頭,可心思還在那半艘紅船上。跟著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隨口問道:「船?敵人的那些船呢,哪去了?」 上次九星連線,來到中土的神仙相不外兩個下場:絕大部分都被封在大眼裡;一個叛徒就在自己眼前。不管怎麼說。這些傢伙全都留在了中土沒能回去,那他們的船在哪呢? 神仙相遠渡而來,所乘的戰艦無疑要比著紅船更結實更強大,自然不會憑空消失或者無端沉默。 不過話一問出口,梁辛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遠古時的事情現在哪還有的追究,別說一條船。就是一座山可能都找不到了。 不料賈添卻一挑眉毛,笑道:「哪個告訴你,他們是坐船來的?敵人渡海沒錯,卻不是坐船!,小 梁辛愕然,嘴巴張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游?游泳過來?」 賈添搖著頭哈哈大笑:「胡說。他們那裡根本沒有樹木,又哪來造船的材料?這些細枝末節,不說也罷,沒的浪費時間!」說著,他也不再解釋什麼,拉回了話題:「第一件事,是想告訴你,大敵將至,咱們應該同仇敵愾;第二件事,便給你解釋下我在乾山裡的苦心設計,免得你心存芥蒂,總以為我憋著個壞心眼想害人。」 梁辛不置可否的一笑,伸手指了指那口井消失前的位置:「你的設計就是那口井?井裡的邪術,可讓不少人都發狂了!」 賈添做了咋。無可奈何的表情:「前半句對頭,後半句,只能算是個意外。」 梁辛點了點頭:「你說吧,我聽聽怎麼個意外法。」 賈添愣了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九龍司,青衣老爺的官威。果然氣派得很 跟著,也不等梁辛在說什麼。賈添便逕自說了下去:「為了對付下次九星連線,我窮盡心思,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冥思苦想了多少年,直到幾百年前,總算找到了個能用的法子,這才開始著手佈置。」 賈添的語氣裡,滿滿的都是欣薦,臉上的神情也由衷開心:「我想到的法子,現在還不能講給你聽,不過,我要麒麟修改天下風水,自乾山裡建造獨木井,都是我設計的一部分。修改天下風水,讓那些修士門宗福地的靈元變得稀薄了些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說到這裡,賈添的臉上顯出了幾分無奈:「依著我的本意,應該是把這些事情和八大天門挑明,大家齊心合力,共度難關,不過,,修士的為人,你比我清楚。浩劫將至之際。若要他們放棄些靈元、削弱些實力來共度難關,恐怕不那麼容易的,嘿,我也只好瞞天過海!」靈元變一啡弓引起了八大天門的注意,要在東海乾通天眼卜修建神階,協求杳出真相,賈添命門徒麒麟暗中做手腳。一舉炸掉了通天眼,這才引出了一場天大的官司,更成就了梁辛的一番機遇。 不過,就連賈添自己也沒想到。他一手安排的大爆炸,固然毀掉了通天眼,可也波及到了他在乾山裡的另外一項設計,獨木井。 獨木井被大爆炸震出了一絲裂隙,從那時開始邪氣溢出,隨著天地靈元一起運轉,散播中土,大洪境內開始有了凡人發瘋的慘案。 不過那時邪氣溢出的很少,血腥案子也只是零星發生,誰都沒當回事,賈添更不曾把血腥案子和獨木井聯繫到一處。 再後來梁辛兩次大鬧乾山,巨震之下,獨木井的裂隙越來越夫,中土上的血腥案子兩次暴增。 直到兩個月前,賈添終於發現原來是自己的獨木井出了問題趕忙回到乾山,將封印修補完整。 血腥案子也就此消失,可這件事已經鬧大了,井中溢出的邪氣不僅波及到了凡人,就連些修士也都被它影響、發瘋。賈添明白遲早會有人循著線索找到過來,乾山這個「據點。已經保住不了。 「乾山的位置特殊,將來我要發動枯木井的時候,一定要在此處才能成事,所以當初,我命麒麟把枯木井就建在了這裡,不過賈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僥倖,笑道:「幸好,為了以防萬一,這些年裡我修煉了一項新法術,喚作「走井」 顧名思義,走井,就是把枯木井移走的法術。 賈添進入乾山,先補好封印,隨即開始準備「走井」這道法術說起來容易,可施展起來卻繁雜到了極點小即便以賈添的本領,也要花上兩介。月的功夫才能完成。 乾山道退隱封山,又有五雷妖僧暗中守護,本來是萬無一失的,前面一個月零二十九天也的確平平安安,可賈添沒想到,最後一天,到他施法最關鍵的時候,粱辛和蛤蟆發難了。 梁辛能摸進乾山,是潛行術神奇;而蛤蟆能在溪水中遁形,靠的不光是自家的水行道法,他還有件厲害的水行法寶護身,護山大篆的監視對他們無效,而賈添本人又在全力催動,走井,神通,無暇引蕩靈識去查探異常,這才被兩個人摸了進來。 五雷妖僧先前得到的命令,是不許任何人進入乾山,所以對顧回頭等人,也只是阻攔、拖延,但是對從天而降的桑皮則要無情轟殺, 事情基本說完了,賈添呼出了口濁氣:「我把枯木井挪走了,等將來要用它施法的時候,還得費心費力的挪回來,嘿嘿,我也不容易啊。」 梁辛擰起了眉心:「你這口井裡,裝的滿滿的都是邪氣?將來你施法時,托開這口井,天下人還不是一樣發狂。」 賈添歪頭,皺眉,看了梁辛半晌,最後眨了眨眼睛,笑了:「這你都不懂?」 梁辛撇嘴,心說我不懂的多了,」 賈添琢磨了一下,這才笑呵呵的說道:「我用來對抗東渡強敵的法術。複雜的很,枯木井也好,修改中土風水也罷,都是法術中的一環,到發動的時候環環相扣,才會有大神通成形,明白了?」 梁辛沒客氣:「明白啥了?」 賈添失聲而笑,繼續道:「就算遊走村野、幫人通靈抓鬼的術士,做法時還得用到木劍、黃旗、銅鈴、雞頭、狗血等等諸般零碎,那其中有雞頭,你總不能說他的法術,是為了變隻雞出來吧。我這口枯木井。便是江湖術士的雞頭了。井裡的邪氣洩露出來,會讓凡人發瘋,可配合著我其他的諸般設計,一起發動。生成的是另外一道神通,不會惹人發瘋。」 賈添還怕梁辛不懂,又換了個比喻:「我配了一副藥,枯木井只是其中的一味,若單獨來看,它是害人的毒藥,可混進方子之後,整副藥卻是救命的仙丹 最後,賈添又補充了句:「而且,枯木井中一共十餘道封印,致人發瘋的邪氣只是其中之一。枯木井本身,就能算作一道方子一大方子下套著的一道小藥方 賈添苦心設計的神通法術,別說是梁辛,就算把八大天門裡的高手盡數召集起來,短時間裡也未必能參透端倪,他怎麼說,梁辛現在也就怎麼聽著,信或者不信都無所謂,都先記下來再說。 梁辛點了點頭:「那你把枯木井走到哪去了?」 賈添笑:「這可不能告訴你。像這種傻話,趁早還是別問了。」 梁辛全當沒聽見,機會難得,只要有不明白的他都會拿出來問,對方不回答他也不會賠,萬一答了便是賺到的:「那齊青呢,死而復活聽奉你的號令,又是怎麼回事。她也是草木傀儡?」 即便是青煙化形,梁辛也能看的出,賈添的眼睛猛然一亮,神情更加興奮了:「她?算、算是個試驗吧。效果不錯,」說著,賈添竟有些失神了,不再看梁辛,而是低下頭沉思了起來,口中吶吶地自言自語著,說的話莫名其妙:「只不過,時間還有些長,也不知道來不來的及。」 過了一陣,他才一驚而醒,神情又恢復了正常,對梁辛搖了搖頭,繼續笑道:「我可沒害她,她活著的時候,我沒影響她一言一行或者一絲真元,只不過偷著給她種下了一道法術,算是預訂了她的屍體。」 跟著賈添也不容梁辛再發問了,逕自向下說道:「前兩件事說完了。最後一件事了」說到這裡。他又頓了頓,問梁辛:「你想聽啥?。 梁辛帶著幾分懷疑:「我想聽什麼,你就說什麼?」 賈添猛的爆發出一串開心之極的大笑,神情裡全沒了一點「海外高人。的氣度,儘是一副惡作劇得逞的狡黠相:「當然不是,我 梁辛也樂了,沒和「外國人,計較啥,揮了揮手催促道:「第三件事,說吧。」 賈添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第三件,是個大好事!當年你家先祖。在福陵海域,留下了一支精兵!」 梁辛的心頭一震,立刻集中了精神:「怎麼說?」 賈添卻搖了搖頭,笑道:「怎麼說?你自己去一趟,把他們找出來問問不就清楚了!」 前兩件事,賈添知無不言,細細解釋,可到了梁辛最關心的第三件事。他卻不肯多說什麼了,梁辛急的恨不得去把那三炷香給撅了,可一看之下才發現。三柱清香,竟然不知不覺的已經燒到了盡頭,眼看著就要熄滅了。 「不是我不想多說,而是這件事,我知道的也實在有限。當然,告訴你這件事也是我的私心,梁一二的伏兵非同小可,你去把他們啟皿來。更添實力吧」梁磨刀,要記得,三十一年之後,你我並肩,還要共抗強敵!」 說話之間,青煙愈發飄渺,眼看著就要消散於無形,賈添繼續道:「走井之後,我還有一大堆事情耍做。這幾個月裡莫再喚我,喚我我也不出來。」梁辛忙不迭又追問一句:「我家先祖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賈添大笑:「梁一二啊?很不錯!」話音落處,青煙凝聚的那個惺忪少年的身影微微一震,旋即發出「啵,的一聲輕響,轉眼消散不見了。 梁辛也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悶氣。環顧四周,確定這山谷中再沒有其他的可疑之處,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轉頭向外走去。 曲青石和秦孑正並肩而立,等著他出來。 梁辛以前還真沒注意,二哥跟大祭酒站在一處,看上去還真般配,念及此,笑得愈發開心了。 兩大高手看著梁辛眉花眼笑地就回來了,都略感不解,彼此對望了一眼,曲青石好歹笑了下,問梁辛:「談完了?」 梁辛點點頭,又看到秦孑的腳旁。正躺著兩個乾山道的草木傀儡,傀儡都被法術禁錮住了,身子不能稍動,臉上卻仍舊掛著木訥的笑容。 秦孑微笑道:「我已經去過描金峰。抓了兩個愧儡回去給木妖,不過」朝陽不知去向。」 梁辛皺了下眉頭,臉上都是失望。 曲青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遲早會找到他,來日方長。」話才網說完,天空中霍然風雷轟動,一道道金色流光綻放著獵獵天威,自遠方向著乾山方向激射而至,來得極快。 秦孑露出了個無奈的神情:「是金玉堂的援兵,估計著其他幾家的高手也快到了,我要去應酬一下。」 梁辛趕忙把事情的經過和大祭酒簡單說了說,隨後又特別囑悄了兩句關於流連道蛤蟆的事情。 蛤蟆打得盡心盡力,差點把自己累死。梁辛當然不能虧待了他,還要靠著秦孑幫忙給流連道解釋下。 秦孑點頭笑道:「要小梁大人屈就三祭酒之位,可真對不住的緊了」秦孑和梁辛、曲青石已經熟絡得很了,說話間也不再用正經的大洪官話,而是帶出了幾分南方女子的軟糯口音,「三祭酒。這三個字聽上去,跟「三舅舅,似的。 三舅舅聽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揮手道:「大舅舅太客氣了!」 天門那裡自有秦孑去應酬。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大舅舅自有分寸。全不用梁辛操心。 隨後兄弟倆也不在山裡多呆,回到山外的村子裡會同了小汐。 莊不周和宋恭謹也網測趕來不久,結果看到曲青石和梁辛一起回來。兩個無常滿臉無奈 幾個人坐定之後,梁辛又把山裡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特別是神仙相賈添說的三件事。梁辛幾乎一字不落,著重描述。 曲青石聽完,也蹙起了眉心,賈添的話或許有所隱瞞,但是和大伙自大小眼發現的秘密全無矛盾,即便以曲青石的老辣,也尋不出什麼破綻。 看上去,這個神仙相的叛徒,是真心實意要和中土修士一起,和他那些即將渡海而來的老鄉們打上一場硬仗了! 推薦一本書 書名:《超級神修》 作者:鬼影子7 幾天前剛剛推薦過」不說故事,說說作者吧。 認識影子的時候,我還在寫小仙有毒,到現在也一年多了,怎麼說呢。影子真的很勤奮。 他一直在寫啊寫啊,他說他喜歡編故事,所以喜歡這個行當,所以想做個寫手。 一年多裡,光我看過的稿子都記不清有多少了。 他總是在寫,有時候很興奮,有時候挺困惑,也有時候垂頭喪氣的告訴我不想寫了,我不鼓勵他。當然,也不會打擊他。 很遺憾的,我幫不了他,我看不出他的故事好或者不好。我自己還撲著,我也是個笨蛋,搞不清楚中最重要的那幾個元素,好好的故事常常會被我寫的亂七八糟。 一年多了…… 《超級神修》這本書,終於簽約了,影子很高興,我也替他高興。 《超級神修》這本書,今天第一次得到的官方推薦,影子很忐忑。我不忐忑,我說新書什麼的都是浮雲,他不理我,呵呵。 希望《超級神修》髏有個好成績。希望影子能做上自己喜歡的行當。能在編著寫著自己喜歡的故事同時,用這個故事掙到錢,加油! 如果有時間,兄弟姐妹們去看看,書頁上有直通。 還有,推薦和收藏,謝謝你 第二零一章 鬼話大咒 苦乃山以西,蠻荒!域。只有連綿的惡沼毒澤和直連凡密 林。 柳亦回來有一陣子,老蝙蝠一直閉關不出。柳亦見不到師父,就幫著跨兩處理些纏頭宗的瑣事,心裡默默算計著日子,琢磨著再過上幾天。就去猴兒谷找梁辛,先到□轆島把寶貝木耳弄回來。 這天裡他正無聊著,苗人跨兩匆匆趕來,拉起他就向外走去:「呆個抓子麼,老漢兒出關了,要見你娃。」柳亦大喜。和跨兩一起回到西蠻盅的法壇之地,遠遠就瞧見老蝙蝠在一棵大樹上倒掛著。 老蝙蝠等柳亦行過大禮之後。伸手一指身邊的一棵樹枝:「上來說話!」 柳亦也把自己倒吊起來,一邊隨著師父一起晃啊晃啊,一邊把自己這次出山的經歷加油添醋的說了一遍,不過卻沒提梁辛的「寶船,和紅鱗。而是含糊著說道:「過幾天,我要跟老三去趟福陵州,去辦件事。」 饒是老蝙蝠見多識廣,也被大小眼、神仙相、十三蠻和離人谷惡戰驚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才呼出了口濁氣,歎道:「媽的,沒趕上!」說完,身子微轉,盯住了柳亦:「你那樁親事,怎麼樣了?」 柳亦咧開嘴巴,樂了:「在離人谷裡本來以為沒命活了,自然不會在藏著什麼心意,」 不等他說完,老蝙蝠就不耐煩的揮揮手:「明白心意有個屁用,我是問你,想好怎麼提親了麼?」跟著也不等柳亦回答,老蝙蝠又逕自向下說道:「麻煩的還是她的老鬼師父那裡,嘿,要不我親自跑一趟吧!」 柳亦差點從樹上掉下來,脫口道:「您去提親?我看還是私奔容易點 大司巫把老蝙蝠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老蝙蝠只要一上草原。立刻就會打得雞飛狗跳, 老蝙蝠也琢磨著自己去草原提親不是個事,搖頭笑道:「得尋個好辦法,私奔什麼的純粹是胡鬧,必須的在草原上正經拜堂,正經洞房。這才能了卻我這番心願!」 跨兩祖先三代都跟著老蝙蝠。也不去避諱,就站在樹下聽著師徒倆聊天,張著大嘴呵呵傻樂。 柳亦時呵笑道:「提親的話。我家沒什麼長輩,青墨父母那要。我想請您老跑一趟。」 老蝙蝠嗯了一聲:「這事好辦,我跟她爹娘沒仇」我算抬頭親家。」 柳亦咳了一聲,心說師父懂得還挺多,又繼續道:「至於大司巫那裡,我有個想法,也做了點準備功夫。本來也想和您商量下,看看是否管用,您給我句實在話,大司巫真的是陰喪之身?」 老蝙蝠點點頭:「不用說的那麼客氣,他就是個活鬼,早都死了幾百年還陰魂不散。」 柳亦神色一喜,沒多解釋什麼,而是深吸了一口氣,張口吐出了一連串的古怪發音,好像和尚念誦的梵文經咒,卻沒有一絲平和之意,相反,這串古怪發音滿是虐戾,只一聽便讓人打從骨頭縫裡覺得噁心、煩躁。 老蝙蝠微微一愣:「你這是「鬼話。?」旋即眼睛又猛地一亮。彷彿想到了什麼,一伸手抓著了柳亦的肩膀:「鬼話的陰喪大咒!你會的全麼?還會多少?」 柳亦眉花眼笑:「一共十個大咒。每個大咒都洋洋萬言。」在離人谷的時候,柳亦獨自在小小眼裡呆了六年,頭髮掉了一大把,才總算跟浮屠學會了這十個鬼話大咒,所為的。當然是向大司巫提親。 老蝙蝠霍然發出一串大笑,滾滾如雷,迴盪天際,不知驚起了多少丑鴉禿雀,柳亦臉上的喜色也愈發濃厚了:「您也覺得這個法子管用?」 「管用,一定管用!」 師徒兩個相對大尖,跨兩傻眼了。愣愣的看著他們,嘟囔道:「笑個抓子麼?」 老蝙蝠現在心情大好,看跨兩也順眼的很,笑著給他解釋道:「老鬼當初,是為了無心瓶所以出手救下的小丫頭;後來又因為丫頭身上帶了他的三成修為,這才收她做衣缽傳人。或許小丫頭會感激涕零,不過從老鬼那裡,不會和我徒弟媳婦有什麼師徒情分。」 跨兩明白這重關係,點點頭:「我曉得麼,你們兩個也差不多。」 老蝙蝠和柳亦立刻就不笑了,, 柳亦趕緊揭過這頁,繼續向下說:「大司巫把師父當成畢生大敵」說到這裡,柳亦咦了一聲,轉頭望向老蝙蝠:「師父,您當年到底怎麼坑了大司巫,他如此恨您?」 老蝙蝠又笑了起來,皺紋裡夾著的,都是打從心眼裡溢出來的開心:「簡而言之,就一句話,把他變成鬼的那個人,就是我。」 咕咚一聲,柳亦這次真從樹上掉下去了。不等爬起來,就駭然追問:「您老,以前殺、殺了大司巫?」 老蝙蝠搖頭笑道:「其中的詳情。以後你自會知道,現在我懶得說!」說完就鳳上了嘴巴,從鼻孔裡哼起個小調,怡然自得的晃悠著。 柳亦的神情驚疑不定,扎手紮腳地爬起來,重新把自己倒吊起來。 跨兩早等得心癢難撓了,仰起頭一個勁的催促著柳亦繼續說提親的事情。 向大司巫提親,有兩個關鍵之處。 其一,柳亦是西蠻盅傳人這件事,絕對保密。 在離人谷惡戰之後,柳亦專門找胖子巫士等人,請他們代 胖子巫士和手下,對大司巫自然忠心耿耿,不過他們和柳亦等人並肩而戰,也結下了一份生死情誼,又能看得出阿巫錦和柳亦兩情相悅,當時為難的很,只說要考慮下。 轉過天來,胖巫士又單獨來找柳亦。應承下了他的請求。柳亦本都以為沒希望了,全沒想到對方會點頭答應,當即大喜過望。 而胖巫士也不等柳亦追問,就操著生硬的漢話,費力無比的說出了 由。 原來是小丫頭青墨,頭天見到柳亦和手下的巫士鬼鬼祟祟嘀咕了一陣。便去問胖巫士到底啥事。 胖巫士並未隱瞞,言明柳亦來請他們保守身份秘密,青墨聽了之後半晌不語,顯然心裡也矛盾得很。過了一陣,青墨才認真開口:「能和他做一天的夫妻,我便心滿意足。若真能成親,第二日我便會像師父稟明一切,任由他老人家責罰。求你,成全。」 黑胖巫士聽得動容,這才答應下來,要幫柳亦隱瞞身世,不過,如果他和青墨成親,第二天便要和大司巫言明真相。 草原巫士重諾,他們答應的事情,便絕無更改了,柳亦的身份暫時不會被洩露出去。 提親的第二重關鍵,則是青墨的身份了,貴為阿巫錦,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嫁的,但是大司巫對青墨沒什麼情分,說到底,還是要看柳亦的聘禮夠不夠力道。所以柳亦才找浮屠去辛苦學習鬼話大咒。 浮屠的鬼話咒,威力強大到難以想像。縱橫天地窮盡萬年,這些大咒也只有它一個人能使,即便強若大司巫,如果直接使用也會被幽冥反噬,魂飛魄散。 不過,不能直接用,不代表不能拿來研究,這些鬼咒對大司巫的修為提升,有著極大的好處。柳亦在小眼裡學鬼話的時候,浮屠便對他明言:「這十道大咒,那咋。大司巫要能參透一半,修為便會翻上一翻!」 這樣厚重的聘禮,青墨自己又願意。大司巫必然點頭允諾。 跨兩在高興之餘,還有點替他們擔心:「求親、拜堂都沒問題,可新婚之後第二天,丫頭要對老龜兒說明你娃的身份,這一關怎麼過?」 柳亦笑道:「十道大咒,求親時三道也就夠用了,剩下的七道,留著向大司巫求情」再說大司巫的身份擺在那裡,不太好和我們這些晚輩為難,責罰難免,但也不會太重。」說著,柳亦停頓了片刻,又給自己加了重保險,轉頭望向了師父:「要是萬一、萬一大司巫非殺我們不可,還得請師父來救命。」 老蝙蝠不知在想什麼事情,有些走神了,過了片刻才醒悟過了,呵呵一笑:「放心,我早都安排妥當了,你們小兩口絕不會有事。」跟著老蝙蝠岔開了話題:「中秋時。不老宗找咱們纏頭和長春天聚首。要商量三派合一的事情,你怎麼看?」 柳亦以前根本不曾仔細琢磨過這件事,見師父問起,也不敢怠慢,一邊琢磨著一邊回答:「不老宗得了神仙相的支持,實力必定強了不少。這才想要出頭。 老蝙蝠不置可否,繼續問道:「照你看來,那天會打起來麼?」 不等柳亦回答,跨兩就滿臉興奮的笑道:「當然要打!莫說我們纏頭。就是長春天那個龜兒,也不會服氣不老宗,么子的談,要講拳頭勒!」 柳亦卻搖了搖頭:「未必。神仙相的初衷,是把三家整合成一個大勢力,不是要幫著不老宗滅掉咱們纏頭和長春天。」 看跨兩就能知道了,邪道上的高手,大都生性虐戾,一旦動了手就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誰勸都沒用。八月十五那天要是真打起來,不管哪家勝出,消磨掉的都是邪道的實力,雖然柳亦還不知道神仙相賈添在乾山對梁辛說的那番話,但是也能猜得出,神仙相不會讓三家打起來。 「不錯。」老蝙蝠早就把這件事看透了:「中秋那天,應該不會打。可不打的話,不老宗又憑什麼來收服咱們和長春天?」 老蝙蝠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笑意:「我想來想去,也只有兩個題目。能讓另外兩家甘心臣服,一個,是小魔君謝甲兒。」 柳亦哪還能不明白」比然大悟道:「另一個,便是老魔君將岸!」 試想,八月十五時,兩代魔君之中只要有一人現身,表示支持不老宗,邪道上的高手自然人人歸心,心甘情願併入不老宗,纏頭和長春天的魁首就算再怎麼甘心也沒辦法。 當然,不管是哪個魔君現身,都得先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再說。 跨兩還有些納悶:「將岸和謝甲兒。一個死掉一個飛昇,不老宗的龜兒又去哪裡找回他們,」話沒說完,他自己也明白了:「神仙相會幫不老宗找個假的來!」 大概的緣由是不會錯的,柳亦此刻幾乎已經肯定,八月十五那天,必定會有咋。冒牌魔君現身,更能肯定的是,這個冒牌貨的修為深不可測,說不定。連不老宗的魁首都不知道他不是魔君。 這時候,老蝙蝠突然問柳亦:「你想做魁首麼?纏頭、不老、長春天三家的魁首。」 柳亦嚇了一跳,呵呵笑道:「還是算了,我還沒那麼大的屁股,去坐這把風口浪尖上的椅子。」 老蝙蝠橫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說了句:爾的屁股。以後會大的很六」跟著他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狄原先的打算,是八月十五時全力扶你上去。不為別的,只為了搶到這重身份。提親會方便些。現在看來,求親的事你已準備妥當。不用我再操心什麼,這很好 說完,老蝙蝠樹上微微的晃著,沉默了一陣之後淡然而笑:「我和將岸算是半個朋友,見不得有人冒充他和他的門徒,到那天,無論是誰。敢在我面前說一句:我是將岸、或者我是謝甲兒,他都必死無疑,不過。在我出手之前,還有個人應該先上去拚命。」 柳亦當然知道師父在說誰,苦笑著歎了口氣:「老三唄!沒什麼應該不應該的,我家老三絕不容旁人打著乾爹的旗號招搖撞騙。」 跨兩也和粱辛打過交道,知道他的為人,跟著點頭附和:「對頭。梁辛那崽兒要得!」 老蝙蝠繼續笑道:「所以,我便有了個念頭,八月十五那天,我想幫粱辛撐起將岸的旗號,這一來小也算我幫過了老魔頭一次。」 柳亦愣了片刻,猛的身子一兜。沖樹枝上翻了下來,黑欺默的臉蛋子上儘是興奮:「您老的意思,是耍把三派魁首的位子給老三!哈哈,他是正經的魔君傳人,他有那麼大的屁股!」 柳亦越說越高興,到最後乾脆哈哈大笑了起來,咕咚一聲跪在老蝙蝠身前:「我替老三謝謝師父!謝謝師父成全!」 「兩代魔君,一個是他義父。一個是他師兄,他不來做三宗魁首,誰來做!」老蝙蝠也縱聲大笑:「八月十五那天。纏頭宗和不老宗唱的可是對台戲,他們弄出個假魔君,我們卻帶來個真傳人,這番熱鬧,還有的瞧!」 柳亦不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蠢蛋,他知道自己不過六步初階,放到普通的修真門道裡自然橫行無忌,可在纏頭不老長春天眼裡,連塊泥巴都算不上,所以魁首的位子,他連想都不去想,但是他家老三不同,不僅身份上名正言順,修為上也沒的說。十二陣連打威力驚人,要是再能憋出個天下人間,誰還敢惹他! 大笑之後,柳亦又仔細想了想梁辛的性子,對老蝙蝠道:「我家老三生性老實,要是有人冒充魔君,他必會翻臉,耳要他做三宗魁,首,沒準會,,會不好意思。」 老蝙蝠呵呵一笑:「這事先別告他。到了正日子,他要打冒牌貨,自然要亮明身份,剩下的事情好辦得很,就算他不願意,我也有的是道理去扣住他。」 柳亦笑著點頭:「不錯,這叫趕鴨子上架,到時候也由不得他不幹了!到時候我把老二也叫來,給他助威!」 從梁辛的身份上去論,三兄弟都奉將岸為乾爹,既然明知八月十五那天有人要冒充魔君,三兄弟誰也落不下,都會當場「打假。 商定了主意,老蝙蝠對柳亦揮了揮手:「你也別在這耗著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有事我再讓跨兩去找你,等八月十五之後,就準備提親吧。」 柳亦高高興興的答應了一聲,也不再西蠻之地繼續耽擱,辭行之後就此啟程,趕赴猴兒谷。此刻梁辛可不知道,他已經被西蠻師徒內定成為三宗首領,他正和曲青石反覆琢磨著乾山裡的經歷,尤其是最後和賈添的會面。 神仙相賈添所說的三件事,脈絡很清晰,先是闡明中土劫難在即,大家要同舟薦濟;跟著解釋了自己的苦心設計和乾山邪術,來化解他和粱辛之間的「誤會。;最後又點出先祖梁一二留在人間的精兵,既是向梁辛示好,也是希望梁辛能收攏這股力量,更添實力,以應付三十一年後的那場浩劫。 最終,曲青石還是歎了口氣,搖頭道:「賈添的話。應該是不會錯的,至少現在看,他對中土沒惡意。不過他說的第三件事,倒是有點意思 梁辛明白二哥指的是什麼,點了點頭說道:「□轆島上的海盜 早在梁辛從大海歸來,與高健碰面之後,就知道□轆島上那群海盜非同一般,在遭遇海難之前,他們手中的大戰船,比起大洪水師還要更多;海盜都是凡人,可他們的首領,連四步娘挪都能對付」如果他們就是先祖麾下精兵的後代,倒都能解釋得通了。 梁辛對這股力量本身並不算太看重,畢竟還是凡人範疇的力量,無論是「搬讓。」還是應付浩劫,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真正讓梁辛覺得好奇的是,三百年前,這支精兵奉先祖之命趕赴福陵海外,究竟要執行什麼任務。 這些年裡,梁辛也先後得知了幾件先祖當年頒布給手下的命令:苦乃山九天猿襲殺、封堵玉璧精怪;東籬宣荷炯潛伏修真道調查「仙禍。、宋紅袍級取憨子修為用來行刺,」 梁一二驚采絕艷,不客氣的說,他的妾一樁命令對梁辛而言都是咋。謎團。有的謎團到現在還無法找到答案,有的謎團得以解開,真相驚天動地! 三舅舅想一想都覺得熱血沸騰。這支伏在海外的精兵,圖謀的又是什麼大事?! 梁一二啊?很不錯!神仙相賈添離去前的大笑聲,在梁辛的耳畔又復響起,, 第二零二章 半日相聚 一個傳承有序的千年修真大宗,從衰敗到煙消雲散,前後也不過幾年的功夫。青墨的第一個師父、死在苦乃山裡的南陽真人如果泉下有知。怕是會痛哭流涕!當年若不是他一時興起,要替青墨斷滅凡情,又哪來乾山道今天的滅門慘禍。 曲青石把神仙相賈添的事情,暫時放到一旁,問梁辛:「後面怎麼打算?」 梁辛略略琢磨,把手頭上的事情整理了下:「眼下兩個事,一是去□轆島取紅鱗。連著查下島上的海盜」說著,粱辛皺起了眉頭:「老大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本來說好一起去的」 就算沒有賈添的「第三件事梁辛也耍盡快去趟□轆島,沒有了趁手的紅鱗,讓他的星陣大打折扣。這次在乾山,要不是曲青石及時趕到。梁辛非吃大虧不可。 「另一件事」梁辛繼續道:「去九龍司大牢找六百和尚,還原先祖魯下的骷髏。這件事早該去辦了。不過周圍亂糟糟的事情太多,始終騰不出手。」 曲青石點點頭:「把骷髏給我。六百和尚這件事我去辦。你和老大去查□轆島。」 梁辛神色一喜,一點不客氣,從須彌樟裡取出骷髏交給二哥,同時問道:「離人谷那裡沒事了?」 「也不能總在離人谷守著不是。」曲青石輕輕佻了下眉毛:「真要有強敵來犯,他們的護山陣法總能堅持上一陣,大祭酒給我留下了鈴鎖,接到求救再趕過去也來得及。」說話時,曲青石沒去接梁辛遞過來的骷髏腦袋,而是掐出指訣凌空虛點,梁辛只覺礙手上一輕,再看骷髏已經消失不見,隨即又看到曲青石的袖子下面,隱隱透出一角須彌樟的印記。 梁辛咦了一聲,笑道:「大舅舅也幫你種了須彌樟?」說著伸手抓住二哥的袖子向上一翻,隨即瞪大了眼睛。怪叫道:「你這片比我的好!」 曲青石的須彌樟印記,的確和梁辛略有不同,形狀大小都差不多,不過曲青石的樟葉,脈絡和葉邊微微發紅。 梁辛哪分得出來誰的好誰的不好,純粹是覺得二哥這片印記更好看些。再說就算曲青石的須彌樟真的更好寫,他也只有高興的份,怪叫純粹是起哄。 「須彌樟都是一樣的,不過我的修為高過你,葉子才會這樣。」曲青石說話的事情,神情裡有些」彆扭!說不出哪裡不對勁,更沒辦法形容,反正梁辛從沒在二哥臉上見到過這種表情就是了 梁辛瞇起了眼睛,卻沒有一點威嚴相,倒顯愕賊眼忒忒,上上下下著實打量了曲青石一番,這才轉頭望向小汐,問道:「你有沒覺得,二哥不對勁?」 小冷莞爾,跟著也學著梁辛的樣子瞇起眼睛,瞅了曲青石半晌,轉頭望向了黑白無常:「你們有沒覺得,曲大人不對勁?」 本來正跟著壞笑的黑白無常一下子張大了嘴巴」, 曲青石坐立不安,突然咦了一聲。說了聲:「有雀子。」話音落時人早跑到門外去了。 梁辛大笑著:「莫耍詐!」施展身形追著二哥一起出來。 小汐也笑嘻嘻的跳出了屋子小隨即愣了下,笑道:「居然真有雀子。」 一頭雪尾雲雀正雙翅急振,在天上翱翔小汐打了個響亮的呼哨,雲雀歡鳴著呼應,翅膀一收,向著他們俯衝而至。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金色小箭從描金峰的方向掠起,快若閃電向著雲雀打來! 不用問,是乾山裡八大天門的弟子。見到有傳訊用的雀子,怕事情和乾山道有關,這才出下來。 不等梁辛出手,曲青石就冷哼了一聲,手印一翻低聲斷喝:「破!」 金色小箭眼看就要擊中雲雀,一隻黑綠色的符撰凌空而現,猛的包裹住小箭。 符撰周圍,幾片格花飄蕩繚繞,清清楓花香轉眼飄遍東海乾! 箭哀鳴了一聲,像頭泥鰍似的拚命掙扎,可無論如何也衝不開,眼看著金燦燦的箭身一寸寸變得灰暗起來,用不了多久,這件法器就要被曲青石廢掉了。 小小雲雀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一場生死大劫,仍舊歡鳴著,落到了小汐的手上,收起翅膀,轉頭腦袋在羽毛裡叨癢癢去了, 這時候,顧回頭笑呵呵的聲音從描金峰上傳來:「我家弟子行事魯莽,不知雀兒是瑰樓道友的仙寵,道友千萬海涵,恕罪則個。」 曲青石理都不理,逕自轉頭問正閱讀秘信的小小汐:「什麼事?」 隨即,大祭酒也遠遠的傳音,開口求情:「曲先生,出手的是個不懂事的晚輩,煉出件寶貝也不容易 不等大祭酒說完,那幾片楓花輕輕一震,與符撰一起消失了,金色小劍早沒了先前的威風,掉轉回頭歪歪斜斜的飛回到主人身邊去了。 顧回頭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客氣,曲青石卻自頭到尾都沒說一個字。清冷得很。 梁辛對著小汐點點頭,讚道:「還是大祭酒求情好使。」 小汐嘻的一聲就笑了,再看曲青石,哪還有半分的從容架勢。 信是柳亦傳出的。柳亦趕回苦乃山,這才知道梁辛和小汐一起辦事去了,他一邊往乾山趕,一邊從路過的州府中找青衣幫忙,放出雀子幫 梁辛也不再和曲青石胡鬧了,笑呵呵的說道:「不管□轆島海盜的事情查的如何,八月十五前。我們都會回來 兄弟倆不知道老蝙蝠出關,更不知道西蠻盅師徒的密謀,但是都記的八月十五邪道三宗聚首,更記得不老宗的背後還有個神仙相賈添。 曲青石也點了點頭:「到時候一起去。」 又過了一陣。大祭酒敷衍過天門中的高手,具體的事情沒說太妾,只是大概交代了下,乾山背後另外還有一股大勢力,現在是敵是友還不。 辭行之後。大伙就此分別,曲青石帶著骷髏去找六百和尚。這之前也要見指揮使一面,反正都是去京師;乾山事了小汐也要去向石林覆命,和曲青石同路;大祭酒則帶著兩個愧儡俘虜返回離人谷,臨行前給梁辛也留下了聯絡鈴鎖,同時約好,如果木妖找到了破解愧儡法術的辦法,便立玄聯絡他們。 諸般事了,梁辛獨自留在乾山腳下等柳亦趕來會合,其間無聊,又跑到以前去過的那家茶寨,去蹭茶水喝。 自從乾山封山起,朝廷和九龍司就扯掉了對梁辛等人的通緝,可刑部對那個扛著大箱、貫穿中土騙吃騙喝騙大車的光頭大盜的通緝還在。 不過現在梁辛「大,了幾歲小又長出了頭髮,更沒帶著箱子,茶察老闆沒認出來他。 兩天之後,柳亦趕來和梁辛匯合。這次是要去找海盜,臨行前粱辛興致盎然,又找人刮了個光頭。 茶察老闆有幸,在梁辛走前,又見到了一次大光頭」 先穿越了大半座中土,再找聯絡人,最後乘船出海」其實梁辛要去□轆島,大可不必這麼麻煩,苦乃山裡的琅挪就認識□轆島,直接請她帶路便好了。 不過梁辛和司老六小胖海豹這些倖存下來的海盜結下了交情,怕帶著琅挪過去會惹得大伙尷尬,寧可自己費力些,和柳亦結伴向著福陵州 去。 一路上都沒什麼事情,他們哥倆現在都是會跳不會飛,可腳程也著實了得,更不知道疲倦為何物,撒開了跑,沒用多少時候就趕到了福陵州沿海。 仍舊是梁辛上岸時的那座漁港小鎮:回來鎮。梁辛以前就知道小鎮的名字,不過那時候也僅僅是覺得古怪好笑,時隔半年,故地重遊,又得知了許多古老秘辛,感觸自然也就大大的不同了,笑著說道:「也不知道是誰起的名字,回來?誰回來,神仙相麼?。 此時端午已過,南方早就入夏了,春季的魚訊期已過,所以小鎮也不怎麼繁忙,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大都皮膚黝黑面帶水銹,顯然都是靠海吃飯的漁民,他們的神態也大都輕鬆,剛剛過了一場春季的大忙碌,大都掙到了些銀錢,舒舒服服的來過上兩三個月的散閒日子。 上次登岸時,□轆島的六頭領司無邪給梁辛留了聯絡人的地址,對方就住在小鎮上。梁辛和當地人打聽道路,沒怎麼費力就尋到了地方。不過兄弟倆在鎮子裡,沒發現有青衣活動的痕跡 梁辛知道兩個游騎熟人也在福陵州,不過辦案的事情,高健和程七鏈子都是個中好手,梁辛自忖幫不上什麼忙,也就不去打擾了。 鎮子上沒有青衣活動,也不知道是結案了,還是找不到更多的線索所以收隊回州府了。梁辛也不去操這份心,找到地方,敲開門之後,先是一愣,隨即霍然大喜。 開門的人渾身數黑,又矮又胖。見到梁辛之後,瞪大了眼睛愕然片復。隨即哈哈大笑,這份笑聲可比著敲銅鑼還要更響亮,是梁辛的老熟人。一起和他坐在蛇蛻上吃生魚的胖海豹。 有一份共經海難的交情,實在不用多客氣什麼,梁辛說明來意,胖海豹當即就答應了下來,隨後顛顛的跑上街打酒買肉,招待著梁辛大吃大喝,等到天黑之後,伸手一抹嘴巴。笑道:「咱走!我親自送你過去!」說完,又和聯絡點裡的同伴交代了幾句,帶著兩個青衣就走向了海邊。 不多時,他們就到了海邊,但卻不是港口,而是一座孤零零的懸崖,向下俯視,海浪拍打在岩石時,隨即彷彿撞痛了似的,又忙不迭向後退去,, 梁辛有些納悶,指了指海面:「船勒?」 胖海豹滿臉稀奇,好像梁辛提了個傻問題似的:「船?有寶貝還用坐船?你忘了你送我的蛇銳了?。說著。手腳麻利的攀下孤崖,把寶貝蛇蛻往海面上一扔。 梁辛兄弟也跟著跳下來,梁辛笑得挺客氣;「是借,不是送!」跟著又有些納悶:「蛇蛻不是只能漂麼?」 一句話的功夫裡,乾巴巴的小蛇蛻便盡數展開,三個一起跳上去,胖海豹的笑聲響亮:「不是光會漂;這件寶貝,還能用來遠航!」說著。分辨了一下方向,隨即撅起屁股趴在蛇銳上,伸出胖手抓著蛇蛻的邊緣,向著要出航的方向連著拽了幾下,蛇蛻在輕輕一震之下,真就向著胖海豹指明的方向游戈而去。 胖海豹自從得了蛇銳,沒事就要到海裡漂一陣,在一次意外裡發現了這個竅門。 這下可把梁辛給鬱悶壞了。這麼簡單的辦法他竟然沒發現,結果在大海上漂了快一年。 蛇蛻劈波斬浪,速度比著普通的船隻要快得」且異常平穩,若閉上眼睛其系都察覺不到它在行駛胖海豹隨身帶著羅盤,時不時伸手扯兩下蛇蛻,來調整航行的方向。同時對著梁辛笑道:「有了它。用不了四天就能到□轆島。」 柳亦心裡惦記著寶貝小心翼翼的追問了句:「那條紅船還在不?」 胖海豹大點起頭:「保存的好好的」話還沒說完,撲哧一聲水花四濺,一位大頭銀魚老實巴交的跳上來送死」 仲夏之際,海風清涼,三個人都是滿心的愜意,梁辛躺在蛇蛻上仰望星空,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胖海豹閒聊著。在□轆島上,胖海豹不過是個普通弟子,因為天生了一副好嗓門,這才得以跟在司老六身邊專司傳令。後來艦隊遭遇海難,□轆島也受到重創,最近這一段時間都無,心出海,胖海豹也被派上岸去幫忙。 關於□轆島的來歷,胖海豹也不清楚,結結巴巴說了半晌,也沒能說出一點關鍵來,梁辛也不失望。反正就快上島了,什麼事情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有寶貝蛇蛻,一路風平浪靜銀魚不斷,讓梁辛略感意外的是胖海豹根本不睡覺,時不時校對方位,調整航向,全沒有一絲睏意。 胖海豹得意洋洋的解釋:「咱們都是老海鬼,幹活時幾天不睡沒事。等上了島吃喝上一頓,一覺能睡上兩天!這是自出生起就練就了這樣的本事!」 三天多的時間,□轆島悠然在望,正值退潮時分,晾在灘上的那條紅船分外醒目,柳亦哈哈大笑,不等蛇蛻靠岸就撲了上去,幾乎整個人都扒在船上,嘿嘿嘿嘿的笑個不停。 胖海豹收好蛇銳,囑咐兩兄弟不要千萬莫亂闖,隨即撒腿跑向島內。去幫著梁辛等人通報。 須彌樟與主人的神通相連,梁辛有多大力氣,它便能裝下多少東西,紅船雖然是個大傢伙,不過對粱辛來說,倒還能抬得動,可讓他大感意外的是,不管自己怎麼掐手訣。須彌樟都毫無反應,不肯收進這條殘船。 哥倆都有點傻眼,面面相覷不知何故,還是柳亦心眼活泛,琢磨了片刻後恍然大悟:「木耳、木耳還是活的!」 須彌樟只裝死物,不容生命。陰沉木雖然是死的,可上面的木耳還在長,還是活的。 要想把它帶走,除非把所有的紅鱗都撕下來,然後木耳是木耳,陰沉木是陰沉木,才能裝進須彌樟裡。 這條殘船,時西蠻盅而言無疑是件神物,柳亦就算再怎麼貪心。也不捨得把木耳盡數扯乾淨,讓紅鱗就此斷根,兩個人商量之下,選了百餘枚格外肥大強壯的木耳,一一揭下收進須彌樟,梁辛也給自己挑了新的七盅紅鱗,注入星魂略略耍弄。紅鱗上下翻飛氣勢十足,比起最近使用的殘鱗要威風多了。 等他們倆忙活完了,胖海豹也回來了。顯得有些垂頭喪氣,在他身後跟著□轆島的六頭領司無邪。 梁辛現在的眼光還不錯,見胖海豹神情有異,心裡就微微一緊。快步迎了上去。 司老六笑呵呵,根本不看柳亦。只是對梁辛點了點頭,並不寒暄什麼。開門見山的問道:「來取紅船?」 梁辛也笑了,實話實說:「本以為能取走,來了才知道不成,過一陣估計還得再來。」 司老六無所謂的揮揮手:「這麼大條船,本來也不好弄走,想來隨時來。」說著,也不容梁辛搭話。又逕自笑道:「我吩咐了一桌好菜。一會便送過來,咱們好好醉一場!」 梁辛微微一愣:「送過來?」 司老六的笑容淺淡了些,點小了點頭:「不錯,送過來。吃過之後便送你離開。」說完,他又轉頭望向胖海豹:「晚上,你送他們離開。要上岸。」 胖海豹臉蛋子都綠了,三天不睡還成,七天不睡他就死了,」 梁辛苦笑搖頭:「我來時還挺高興,以為能吃到六嫂親手做得全蛇宴」 司老六的神情越發清淡了:「現在的□轆上,十家裡有七八家只剩孤兒寡婦,趕上那場暴潮我難辭其咎,可始作俑者」即便不全是你,也有你的份。」說著。司老六抬眼,穩穩望向了粱辛:「你是我的朋友。卻不是□轆島的親人,島上的人大都不願見你,更不會讓你上去。」 說完,司老六又露出了個笑容:「全蛇宴休想了,不過我已經讓婆娘烹蛇羹了,一會跟著酒席一起送過來。」 事到如今,梁辛還能說什麼。乾脆也笑了:「那酒席不是老瘸子做得吧?他太捨得放鹽!」 司無邪哈哈大笑。過了一陣,一桌大席被陸陸續續的送了過來,幾個人就坐在灘涂上。吃喝說笑,這頓飯從中午一直吃到了傍晚時分,笑得再怎麼歡暢。也不過是半日相聚罷了。 酒席之後,還有人送來茶水和島上的特色水果,司無邪陪著梁辛又閒聊了一陣,眼看著明月浮升,這才站起來,呵呵笑道:「回去吧,下次來,再吃喝!」 說完,對著梁辛一拱手,竟真的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胖海豹此時已經在海中展開了蛇蛻。滿臉無奈地望向梁辛」未斃待續,! 第二零三章 凶險海域 上無邪的酒席,菜味豐富烈酒醇香。十其難得的是眾蜘飲愕似為精緻,全不像出自荒蠻海盜之手。 不過,再怎麼好的酒菜,終歸也是之席閉門羹。 吃喝之後,就此分別。 司無邪漸行漸遠,兩兄弟並肩站在海灘上,柳亦見梁辛略略皺眉。還當他心裡失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先回去,再讓琅挪帶著你我回來,你用潛行術上去,想查他們的底細也不是什麼難事。」 梁辛卻搖了搖頭,仍舊望著司無邪遠遠的背影:「如果他們就是先祖派出來的精兵後代,或許他們世世代代的圖謀著什麼,或許,他們乾脆就是叛了,不回中土了 柳亦不明白粱辛的話,略帶納悶的笑道:「好好說話!」 梁辛也笑了,神情也轉眼輕鬆了起來:「圖謀也好,反叛也好,我是在想,他們平平安安的在島上過了幾百年,我又何必還來擾了他們的清靜。」 柳亦聞言愣了下子,愕然問道:「你是說,你不想查賓」 「其實,先祖當年的命令。現在知道得多一樁,或者少一樁,也無所謂的。」梁辛笑得愈發輕鬆了。 在上島之前,梁辛還抱著滿心期望,想要破解先祖留下的佈置,梁一二派出海外一支精兵並配以重船究竟是為了什麼,尋寶、查案、還是為了應付神仙相? 可是在見到司無邪以後,梁辛心中的想法突然變了。就算真有圖謀設計,也是梁一二那代人的故事! 這個故事梁辛想聽,可□轆島的人不想聽,幾百年都過去了,又何必再拖著他們下水。 柳亦對著他搖了搖頭:「我不說你什麼,不過老二在的話,一定會罵你糊塗,罵你心軟!若這些海匪真是搬山青衣的後人,那他們就是梁大人的棋子,早在幾百年前就被擺上了盤,沒愕變沒得改,他們能不能守住清靜與你無關,而是早就被設計好的 梁辛哈哈大笑:「你還不說我什麼。你說得還少哈!」笑聲裡,拉起柳亦的胳膊,向著浮在海水中的蛇蛻大步走去。 柳亦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在跳上蛇蛻之後,沒頭沒腦的跳出來一句:「老三,你跟梁大人不太一樣。」 梁辛被他嚇了一跳:「我和先祖可不敢比。」說完,琢磨了琢磨,又補充了句:「聽你剛才的話,好像跟先祖挺熟的。」 柳黑子被他給氣拜 胖海豹也不打擾他們,擺出戰艦起鈷似的氣勢,扯開嗓門連聲吆喝。隨後撅起屁股趴下,算準中土的方向,托了托蛇蛻邊緣」 梁辛頭枕雙手,漫天星斗眼花繚亂。他始終沒找出來究竟是哪九顆星星要連線,又拉著大哥扯回了剛才的話題:「我和先祖不像,啥意思?」 柳亦呵呵一笑:「我也沒見過梁大人,就是憑感覺隨口一說說著,伸手指點漫天星斗,開始和梁辛一起找那九顆星星在哪。胖海豹操控蛇蛻之餘,也揚起矮矮胖胖的腦袋,跟著兩位大人數星星, 到了轉過天的夜裡,胖海豹終於堅持不住了,哈欠連天,鼻涕眼淚直流,躺在蛇蛻上呼呼大睡。 梁辛知道他辛苦,也不催促什麼。就坐在蛇蛻上,就著胖海豹的軒聲。和柳亦喝酒閒聊,一直到天色大亮,胖海豹猶自未醒,梁老三等得無聊,看著海水清涼一時興起,和柳亦打了個招呼,脫掉衣衫魚躍入海,下去玩去了。 這段海域裡似乎沒什麼聳流,所以格外清亮,直到二十幾丈之下,週遭才徹底黑暗下來,梁辛仍向下潛著,心裡琢磨著到海底看看有沒有漂亮珊瑚或者貝殼,弄一支回去送小汐,不料就在此時,身體示警,旋即一股大力,自上而下狠狠的貫了下來! 這股力量不比著初階的宗師神通毫不遜色,梁辛猝然遇襲,心裡吃驚可身法卻毫不耽擱,微一用力閃到了一旁,同時七盅紅鱗飛旋而起護住主人。 一群路過的繽紛小魚全都被突現的巨力絞殺,變成了一片肉餡,海水也隨之渾濁腥臭,梁辛凝神戒備,卻根本找不到敵人。正納悶時。距離自己十餘丈之外,同樣的一股巨大力量,又自上轟擊下來,漆黑的海水中,肉眼可見一道混白色的氣柱。彷彿混橫的惡蛟,勢不可擋直貫海底。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不是身邊突然出現了敵人,而是有人在海面上施展神通,轟擊大海。 海面上,除了柳亦之外,還能有誰!梁辛立玄上浮,就這麼一會功夫裡,又有兩道大力轟進大海。每一道隨著掌力衝下的水柱,都要向東偏移十餘丈,「惶急裡梁辛也顧不得多想,拼出全力衝向海面。 片亥之後,海面上陡然掀起一片慘紅。梁辛在七盅紅鱗的護衛下衝了上來,舉目四望,旋即滿臉納悶,, 海面上仍是一片風平浪靜,既沒有敵人來襲,也不見海怪作祟,可是他下海這麼一會功夫,蛇蛻竟然距離遠遠離開了百餘丈,而且仍在飛快的向東航行。 梁辛目力精強,遠遠地瞧見蛇蛻上胖海豹已經醒來,胖臉上又是納悶又是驚訝,正趴在蛇蛻邊緣拚命的拉拽著。可無論他如何用力,蛇蛻都全不受控制,只一個勁的向著東方急駛而去。 柳亦見梁辛上來,立刻振聲剛老,快回來。有古怪六」雖然是在海卜。梁辛的身展開。短途之下也能追上蛇銳,沒用多少工夫便躍回到同伴身邊。 胖海豹看到他趕回來,張開大嘴,打雷似的喊了句:「蛇銳見鬼了!」 柳亦則迅速把事情交代了下。 就在剛才,胖海豹還在睡覺。蛇蛻震動了一下,隨即彷彿活轉過來似的,在海面上緩緩的兜了兩個圈子。柳亦見情形有異,一邊搖醒胖海豹,一邊發力錘擊海面。向下面的梁辛示警。 胖海豹網睜開眼睛,蛇蛻陡然加快了速度,對準東方風馳電掣般的駛了過去,柳亦見蛇蛻跑了,而且全不受控制,又連連出拳轟擊大海,催促著梁辛趕快上來。 梁辛也滿心疑惑,!卜蟒蛇留給他的這件寶貝,曾經在大海中托著他漂浮了快一年,始終「溫順聽話從來沒有過這般情形。 柳亦在小眼突破了盅術心法。修為和他媳婦差不多,好歹也是宗師境界的好手,情形雖然突兀而異常。他倒不怎麼擔心,笑呵呵的問胖海豹:「是不是你總拉扯蛇蛻,把它給扯急了?」 胖海豹老實,趕忙搖晃大腦篡。 梁辛也笑了,他琢磨了下,越想越覺得「蛇銳發瘋。未必是什麼凶險事,倒更像是「老朋友,招自己去見面。 齒冠小黑蟒是海中的霸王,又天性通靈。說不定現在醒來了。又通過蛇蛻察覺到自己這個「梁同類小的氣息,所以召喚蛇蛻帶著他去相見。 除了小蟒蛇,還有誰能凌空驅動蛇銳。 梁辛想到小黑蟒的「撞頭,打招呼。打從心眼裡覺得開心,這個傢伙和自己相處的時間雖短,可情誼卻深,一年沒見面,也不知道長大了多少。 柳亦也滿不在乎,黑海豹卻面如土色,梁辛笑著安慰他:「不用擔心啥,小小黑蟒算是我朋友 胖海豹的下巴都快咧掉了:「你朋友吃人啊!」要不是距離□轆島太遠實在游不過去,黑海豹現在就想「下船。柳亦笑著打岔:「梁三爺還有位朋友,那才是吃人的祖宗,吃多少都不帶吐骨頭的。」 梁辛哈哈大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載著三個人的蛇銳,行駛得越來越快到後來幾乎是擦著海面在疾飛,速度或許比不上高深修士的飛劍遁法,但是比起魚鷹海燕來可要快上不少。好在速度雖快,卻依舊平穩。 蛇蛻這一「跑」便是整整四天,不過漸漸偏離了正東,而是向著東南前進。這幾天裡可沒有大頭銀魚來現身了,照著粱辛的估計,是蛇蛻跑的太快,大頭銀魚追不上。幸虧梁辛的須彌樟裡裝了不少吃食。否則兩個青衣還好說,胖海豹指定會餓死。 胖海豹不用「操舟」不過他也不閒著,不時的用羅盤校對方向,他跟隨司無邪多年,也算老海鬼。更是把□轆島世世代代探索來的海圖都記在了腦子裡,越是測量,臉色便越難看。 到這陣柳亦也有些坐不住了小小聲問胖海豹:「照這個跑法,別再把咱拖進深海裡吧?要、要是進了混沌海,麻煩可就大了。」 胖海豹搖頭:「哪倒不會,混沌海應該還要遠得很,不過這片海域不太平」 柳亦正想追問,忽然看到遠處海平線上,有一團黑紫色的東西,正在海浪之間沉浮飄蕩,略略一愣之下,皺眉道:「什麼東西?」 胖海豹的目力和他沒法比,茫然瞪著雙眼,啥也看不見,梁辛的早就縱躍而出,幾個起落之後伸手把那團膾攢東西拎在手裡,繼而捏著鼻子又跑了回來。 撈回來的,是一具屍體。 屍體的體型比著正常人要矮小一些。四肢俱全身體枯瘦,雙腳蹼,雙爪鋒利,渾身上下緊緊包裹著一層堅硬的暗紫鱗皮,被陽光一照邪光流轉。 怪物的長相光禿禿的,雖然五官俱全,卻沒有眼皮眼瞼,眼珠上糊著厚厚的一層白膜;沒有嘴唇,兩排尖銳的獠牙高高凸出;鼻子只有兩個小孔,而且還不圓,,頸下長著兩排腮腺,屁股後面拖著一條紅色的尾巴,尾巴末端仿若矛尖,鋒利異常。 最稀奇的,是怪物長著一頭了不得的好頭髮,又黑又亮,足足又數丈長,此刻亂七八糟的纏做一團。 怪物的屍體上,佈滿了深可見骨的傷口,特別是胸腹間,幾乎已經被「亂刀,砍爛了。 三個人中膽子最大的非柳亦莫屬了,嘴裡嘀咕著:「夜叉?海鬼?」說著,伸手去拉怪物的頭髮。想揚起它的臉看得仔細些,沒想到這些看上去結實無比的頭髮,就好像煮了十個時辰的海帶絲,看似有形實則腐爛,用手一碰,立亥粘粘糊糊的粘在柳亦的手上。 這下可把柳亦給噁心壞了,忙不迭的蹲到蛇蛻邊上去洗手。 胖海豹從腰間摸出刀子,捅了捅海鬼的嘴巴,不料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突然撐開獠牙,從口腔裡閃電般凸出了第二重小一號的獠牙,當榔一聲,硬生生把胖海豹的刀尖咬了下來! 旁觀的梁辛嚇了一跳,還當海鬼未死,七盅紅鱗立刻陡轉起來,護住了同伴。 胖海豹更是差點被嚇死,打雷似的慘叫一聲:「娘勒!」就向後摔去。要不是柳亦拉著,他指定墜海。 柳亦是正經的九龍處理死屍的經驗比豐富,笑呵呵的勸慰道!「莫怕吐死透了,不是詐屍,只能算反射。」說完也不解釋什麼,指了指海鬼問胖海豹:「你認識這東西?」說話之間,飛起一腳將屍體踹回了大海。 胖海豹重重的喘了幾口氣,這才驚魂稍定,很有些吃力的點點,頭:「這片海域,咱、咱們是沒來過的,不過先祖們曾經到過此處,這方圓七百里,是不許我們來的。」 梁辛從須彌樟裡取出個瓷壺遞給胖海豹:「不用慌,慢慢說。」 胖海豹還當是酒,接過來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這才覺出了滋味,愕然道:「涼茶?你帶的東西還真全!」 梁辛笑道:「清心去燥,有備無患。我這裡還有酸梅湯、清果飲、苦丁茶,回頭都給你嘗嘗!」 胖海豹可沒他那麼好的心情。又吞了兩口涼茶,這才一抹嘴巴,說道:「這片海域凶險,靠東南方還有個大島。更是惡海中的險地。海中有苦栗子,島上有尾巴蠻,這兩種怪物相依相存,又厲害無比,普通人闖進來是沒活路的。」 說完,胖海豹歎了口氣:「剛才那個屍體,就是苦栗子,是海生的水行鬼妖,身堅力大、人多勢眾,還有些厲害的妖術護身,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它們的頭髮,傳說都是冤魂所化,纏人必死。」 梁辛微微一笑,不過沒說什麼。冤魂所化這種說法是無稽之談,不過頭髮間蘊著些陰喪力道倒有耳能。 柳亦饒有興趣的追問道:「海妖為啥叫苦栗子?這個名字可古怪的緊。」 肉眼可見,胖海豹的腦門上。乍起了一串雞皮疙瘩:「當年先祖進入此間,結果被這兩種怪物困住,水還有,可食物卻告蔡了,而這片海域中裡,無論魚蝦海草都蘊有劇毒不能食用。唯獨苦栗子的肉能吃。」 聽到這,柳亦哪還猜不出「苦栗子。這個外號的來歷,苦笑道:「海鬼的肉是苦的。不過卻有股慄子味?」 胖海豹點點頭:「是這麼個說法。」 至於尾巴蠻,胖海豹只知道這種怪物渾身批滿厚重長毛,屁股後還拖著一條大尾巴,之所以把它們列做蠻。而不是畜生怪獸,是因為它們直立行走。 兄弟倆對望了一眼,似乎是為了提醒彼此,柳亦先開口:「你換了新紅鱗,戰力卓絕,我現在也比得上六步初階的宗師,對付些海鬼蠻子。本來沒什麼問題。」他的語氣清淡,卻不輕鬆。 梁辛明白大哥的意思,舒舒服服的神了個懶腰:「不過,先祖麾下的精兵來過,打過,而且敗退了」怕是不簡單。」 梁一二不是神仙,不可能算無遺漏,更無法戰無不勝,否則他也不會被問斬了。不過有一點母庸置疑,能擊敗他的,一定是實力決絕的強大存在。梁一二派出海外執行人物的搬山青衣,不用說也是精銳,說不定其中還會有東籬那樣的高手壓陣。結果卻在這片海域敗退了。 只如此,便足夠兄弟兩個重視起來! 梁辛沒輕敵,也不敢輕敵,只是他現在卻想不明白了小蟒蛇拉著自己來這片凶險之海做什麼,求救? 小傢伙有難,梁辛是一定要救的。不過,除非小蟒知道他突破了功法、變成了一流高手。 上次分手之前小蟒蛇應該就能明白「梁同類。很廢物,還特意留下了蛇蛻護著粱辛,依著它的厚道性子,要真遇到了強敵,絕不會拉著粱辛一起來送死的。 柳亦知道梁辛在納悶什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現在不用瞎猜,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胖海豹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啥。心裡愈發的惴惴不安了,比惚裡總覺得呼吸不暢,仔細分辨之下才明白過來,沉聲道:「臭味越來越濃了。」 海風的鹹腥氣息,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惡臭,聞起來,他們似乎在向著一片腐屍之地駛去。海水也早就沒了清涼,不僅渾濁,而且還有些粘稠,胖海豹用他那半截刀子往水中一滑,再拎起時甚至拉起了幾條噁心的粘絲,彷彿餐餐的饞涎。 海面上終於出現了第二具「苦栗子。的屍體、第三具、第四具,隨著小蛇蛻一路飛馳,越往深處走,屍體也就越殘碎,到後來,放眼望去。海面上東一簇西一塊,儘是殘肢碎肉,還有大把的頭髮和扯著大片血肉的紫鱗, 海水漸漸躁動,亂流與濁浪越來越洶湧,漸近,漸亂,到後來整片大海似乎都沸騰起來,濁浪如山,咆哮而過! 梁辛早就把七盅紅鱗亮出來。護在蛇蛻周圍,屏氣凝神,仔細觀察著周圍。 紅鱗輕輕流轉,似乎它們也知道惡戰在即,輕輕震顫間,發出一陣陣興奮的低鳴! 就在此刻,正四顧膘望的柳亦突然咦了一聲,對梁辛道:「老三,那是什麼東西?」說著,伸手向著他們身後的斜後方一指。 梁辛凝神望去,跟著,也是滿帶意外和迷惑的咦了一聲」 胖海豹立刻跳起來,瞇起眼睛奮力望去,隨即哈的一聲笑:「是月票!」好吧,最後一句與劇情無 第二零四章 海鬼妖術 蟲浪如山,惡臭重天,小蛇蛻載著三人依舊如箭急乎隨處可見海鬼「苦栗子。的殘碎身體。被巨浪捲起、落下,掀起幾層噁心的泡沫。 就在這時,柳亦發現遠處海面上出現了不尋常的事物,梁辛循著大哥的指點望去,只見一道白色的水線快若風馳電掣,穿過重重巨浪向前突進。 白色水線速度比著梁辛腳下的蛇蛻還要更快些,自三人的斜後方而來,前進的方向卻與他們完全一致。 梁辛的目力精強,凝神端詳之下。更是滿心納悶! 自渾海上拉出水線的,是一件水行寶貝,此物顏色暗白,隱隱有些透明,形若織錦,看似輕軟不堪卻絲毫不受巨浪的影響,明明白白,那就是一塊蛇蛻! 和小蟒蛇留給梁辛的蛇蛻,從形狀到質地都一模一樣,只不過比起三人搭乘的這塊要稍稍大上一點。 梁辛和柳亦瞪大雙眼,愣愣的看著這塊來歷不明的蛇蛻。過了片匆。柳亦才呼出一口濁氣,正想說什麼,卻又哎喲一聲,伸手向著西面指了指,苦笑了起來:「又一塊蛇蛻。」 話還沒說完,梁辛又從另一個方向上發現了新的蛇蛻」又向前行駛了一陣,不僅惡臭更濃、大海更癲,蛇蛻也越來越多,在梁辛的視線之內,就有十餘條蛇蛻。和他們一樣劈波斬浪,向著東南方向疾馳不停。 三個人都是一頭霧水,全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只有一片片蛇蛻,卻不見一條黑蟒。 這些蛇蛻都不大,和小蟒蛇送給梁辛的那條相差不大,只不過它們之上空無一物。並未搭載「乘客。 情形詭異,且透著極大的凶險,不過眼看著這麼多無主的寶貝,跟賽跑似的從集邊不遠處漂啊漂,柳亦的眼睛亮了,梁辛開始活動身體了。胖海豹也在用力搓手心。 梁辛嘿嘿笑道:「我追過去試試,看看能不能弄過來兩塊」話還沒說完,好像那些蛇蛻全都聽到了、聽懂了、發怒了似的,齊齊一震從水面上竄起數丈,身後掛起的水珠,自渾天濁海之間勾出一條條清亮的弧! 三個人腳下的這塊蛇銳也一樣,毫無張兆地突然竄了起來,隨即,每一條蛇蛻上都瀰漫起虐戾的殺意,彷彿決絕的海燕,自半空裡一頭扎進了大海。 再不是貼著海面急行,而是突兀地鑽進海裡,發瘋般的下潛! 梁辛大吃一驚,可人已經隨著蛇蛻一起入海,沒法多說什麼,只能伸手拍了拍柳亦的肩膀,又指了指緊緊抱住柳亦大腿的胖海豹。 兩兄弟多共歷凶險,心裡多少有些默契,柳亦會意掉頭,用口型對梁辛比劃了三個字:「你小心!」隨即放開蛇銳,帶著胖海豹一起向著海面浮起。 到了現在,就算再怎麼愚蠢無智。也能知道,真正出事的地方深海以下,兄弟倆兵分兩路,柳亦留在海面上護著同伴;梁辛仍由蛇蛻帶著。下去查探, 梁辛收斂外息,緊緊抓住自己的蛇銳,被它帶著飛快的想海下鑽。越往深處潛海水便渾濁骯髒,亂流也愈發激烈,另外還有屍體,「苦栗子。的屍體。 蛇蛻飛速下潛,一隻隻死狀淒慘的苦栗子則不斷的向上浮,有些還沒死透,經過梁辛身旁的時候,還做出一副猙獰像,想要撲過來咬上。 梁辛只知道他和蛇蛻一路向下。身上積攢的海水重壓越來越沉,算起來,恐怕早已到了百丈之下,週遭漆黑如墨,時時舌過一片濃稠的猩紅亂潮,其間裹著一片片海鬼屍首。 一直下潛了不知多久,突然。梁辛週身毛孔緊縮,一頭鮮活兇猛的苦票子衝下面從上來,獠牙利爪急閃而至,向著他抓來,梁辛想也不想,紅鱗飛旋斬出! 即便是在深海之中,梁辛耳中還是聽到了一聲淒厲尖銳的慘叫聲,苦栗子被紅鱗豎著劈開,粘稠的鮮血裹著五臟六腑噴湧而出,旋即被亂流捲走。 雖然噁心,可苦栗子的實力差勁。第一頭被斬殺後,又有幾頭苦栗子撲了過來,梁辛抖擻精神,也不用打星陣,只以紅鱗鋒銳斬殺海鬼。 幾頭海鬼根本不夠梁辛打得。蛇蛻並不停留依舊向下急衝,梁辛把紅鱗遠遠兜開,不光護住自己的寶貝,也護住另外十餘天蛇蛻,浩浩蕩蕩繼續下潛,倒也有幾分氣勢。 來狙擊他們的苦栗子越來越多。開始只是幾頭,後來十幾頭,沒過多久又來了上百頭, 戰鬥算不上艱苦,梁辛的紅鱗威力狂猛,又有天下人間的身法,百多頭苦栗子奈何不了他,可事情遠遠沒完,眼前這些海鬼死後,海水變得更加躁動了,這些能在海裡叫喚的苦栗子,三五成群,從四面八方衝出來。 海鬼太多了,在水中的行動又迅疾無比,雖然傷不到梁辛,可粱辛一時之間也殺不光它們,也沒法去護住眾多蛇蛻了。 這些苦栗子的攻擊似乎沒什麼重點,既然紅鱗也撲自己,蛇蛻在游戈之中,也會引來苦栗子的瘋狂追擊。梁辛一邊打著,一邊小心觀察。很快就發現,苦栗子的眼睛都被厚厚的白膜覆蓋著,看起來這些海鬼的眼珠也受不得深海的重壓,所以無法睜開。而它們長長的頭髮在海水中肆意飄舞,梁辛略略一尋思也就明白,苦栗子靠著頭發來感知海水的變化,藉以查找敵人。 苦栗子看不見,只能靠水流的變化來判斷,由此那些毫無攻擊能力的蛇銳也變成了它 想透了這個關鍵,梁辛猛的融會貫通,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蛇蛻趕來一小蟒蛇遇險了。它被這種海鬼困住,逃脫不掉,所以才把蛇蛻招來誘敵,以求脫身。 小蟒蛇應該和它的同類在一起。否則一年裡,它可蛻不掉這麼多層皮。梁辛敢肯定,若繼續下潛,遲早會進入小蛇與苦栗子的戰場。只不過他還有點納悶,這些蛇蛻都差不多大應該是一群小傢伙湊到了一起,難道它們都沒家大人? 梁辛就是小黑蛇的「家大人。紅鱗陡轉加快速度,更迭起一層層漣漪,接連七八道北斗春陣連串砸了出去! 苦栗子的本事有限得很,單以戰術水平而論,基本和農村婦女差不多,以撲、摔、撓、咬、踹為主,根本不見有什麼法術,而它們的身體在紅鱗面前,比著琉璃瓶子也強不了多少,慮戰了一陣就死傷過半。剩下的轉頭便逃,, 雖然都是水鬼,梁辛還是殺得有些心虛,主要是苦栗子死前的那一聲聲慘叫,實在太過淒厲,彷彿把長滿鐵誘的鏗刀,從耳鼓一直磨到了心裡,讓他說不出的憋悶難受。 小小的激戰之後,前方的海水似乎平靜了些,暫時沒有了敵人,梁辛略略放鬆,隨著蛇蛻繼續向下衝去。又過了一陣,海底終於出現在眼前。 不過,這裡的海底有些不太一樣,黑乎乎的空無一物,只有一望無際的古怪水草,隨著亂流搖擺不休。 梁辛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竟然猜錯了,已經到了海底,可既看不到小黑蟒,也找不到苦栗子,眼前只有這一片寂靜景象。 蛇蛻們也盡數停了下來,似乎失去了指引,緩緩的兜轉著,變得漫無目的了。 梁辛茫然四顧,確定四周空空蕩蕩。當下翻出一盞紅鱗,準備去探一探海底,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那些水草,似乎長長了一些」全身上下三萬六千隻毛孔,都劇烈的開闔起來,正有巨大的危險靠近過來。 海草長得雖然緩慢,可的的確確是在一寸一寸的長著,再仔細看。梁辛大吃一驚,這鋪滿「海底的。又那是什麼水草,根本就是苦栗子的頭髮!這裡也不是什麼海底。粱辛就算再傻也知道,這麼一大片頭髮的下面,會有多少頭苦栗子! 梁辛在心裡喊了聲「老天爺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遇到一個由無數頭苦栗子「組成,的「海底。 就在梁辛發現真相,準備發動雷霆一擊的同時,那片一望無際的頭髮霍然瘋長,剎那裡充斥了所有的空間。就彷彿一座膨脹萬年,終於得以噴發的黑色火山,只不過這火山噴的不是熔岩,而是頭髮,鋪天蓋地的頭髮! 梁辛退避不及,更找不到能夠施展身法的空間,轉眼就被頭髮抓住。旋即只覺得一股無法言喻的陰冷,凝成無數條冰線,沿著自己毛孔湧入身體。 梁辛要緊牙關,緊閉雙眼,可他合不上鼻孔關不了耳朵,身體奇冷。鼻孔酸癢」那十幾片蛇蛻也無一倖免,盡數被長髮吞沒,海鬼頭髮又韌又軟,千萬根的纏繞上來,就連紅鱗都無法衝破它們的陣勢。 從上方鳥瞰,哪還有梁辛的身影。只有密密麻麻、無邊無際的海鬼。 就在此刻,大片的頭髮突然搖擺了起來。 先前,海鬼頭髮瘋長、扭動,是它們自己在動,亂七八糟毫無規則。很像一群掉了腦袋的泥鮑在鍋裡聚會;而現在,是一陣外力搖曳,彷彿疾風吹過莽原讓勁草盡數低頭;更像石塊墜入秋潭,水花撩蕩。驚起一圈圈漣漪。 就是漣漪了。 頭髮匯聚成污穢而噁心泥沼,此刻,這片泥沼中正無端的掀起一串漣漪,一道、兩道、三道」整整八十四道漣漪勾連在一起,旋即,巨力噴湧而起。七盅紅鱗與梁辛雖然都被海鬼頭髮裹纏著,卻仍舊牢牢守住北斗拜紫薇的星位,八星連動,春夏秋冬,, 海面上,巨浪活詣,聲勢駭人,不過以柳亦的修為,這些激流濁浪還奈何不了他。 胖海豹死死抱住柳亦的脖子。想說兩句豪言壯語,偏偏牙齒不爭氣。得得得的不停碰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柳亦現在也還不會飛,沒法帶著他上天,只能浮在海水中,呵呵笑道:「莫慌,就算風浪再大十倍,在我眼裡,」 他的話還沒說完,彷彿龍王爺要抽他耳光似的,徒一聲悶鈍巨響。便從大海深處沖天而起。柳亦網從離人谷惡戰歸來不久,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巨大的力量撕裂空氣而催動起的聲壓!柳亦驚駭之中毫不猶豫,獨手揚起灌注全力狠狠一掌擊在海面上,揚聲叱喝:「起!」藉著反震之力帶著胖海豹。自海中激越而起,一飛沖天!哥倆就像一對情急拚命的鴆鵓,姿勢雖然難看,可勢子卻足夠威猛,速度更迅捷無比! 柳亦向著半空急衝,頭顱卻始終低垂,牢牢盯住身下的大海。 只見海面上先是輕輕一震,大大小小的浪頭突然消失不見,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拂過海面,轉眼抹平了所有的波瀾。 狂躁的大海,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耳這份平靜也僅僅維持了不過一彈指的功夫,旋即,大海塌了。 方圓數十里的海面,徒然沉陷塌方,一震而沉數十丈,再震又沉數十丈! 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兀,塌陷的之外的海水根本來不及補充過來,柳亦真真……凶看到,那介小巨大的海坑,比起四周的海面要矮下沂百安。 當柳亦的勢子衝到盡頭時,大海咆哮如雷,四周海水倒灌,轉眼激起漫天水霧,放眼望去海面上大大小小全是發狂的漩渦,柳亦不怕漩渦、不怕怒潮,只要別被下面掀起的巨力裹住就沒事,飛躍到了極致後。又像個肉彈似的直挺挺摔回大海。 胖海豹已經快瘋了,聲音顫抖著問道:「怎、怎麼了?」也就是柳亦盅力精湛身體結實,要是換個人早給他勒死了。 柳亦的臉色也青佞了起來:「老三在下面遇到了強敵,剛才是他的全力一擊!」 話音網落,巨力引蕩的悶吼又復響起,胖海豹立刻慘叫了一聲:「又來!」 柳亦無奈,帶著胖海豹一起。再度竄出大叭… 非常時刻,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以力博力!十二星陣轟然一擊,幾乎震翻了半座大海!亂麻似的頭髮猛的一鬆,卻仍未斷,當星陣巨力消失後。又緊緊箍了過來。 紅鱗完整,北斗拜紫薇,十!陣連打。就是六步中階的宗師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份,可頭髮竟然撐了下來,梁辛又驚又怒,心念催動之下,星陣狂打。 頭髮,是苦栗子最大的本領。 這些海鬼於凡人而言自然是厲害無比,可對於高深修士來說,單打獨鬥不足為懼。但是苦栗子種群龐大。人多勢眾,這道用頭髮發動的邪術,就是將眾多海鬼凝成了一個整體。 不過以頭髮結陣,是海鬼們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使用的戰法,它們的頭髮一旦糾纏就再也解不開了,縱然殺掉了敵人,它們也沒法隨意移動,當法力耗盡就只能隨波逐流,遲早會被亂流攪成一大團瞎疙瘩! 頭髮之下,海鬼數千! 梁辛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實際上。是他用星陣,和幾千頭海鬼決一死戰! 第二陣,第三陣,第四陣」頭髮一次次的鬆動,又一次次的箍緊。陰冷的力量在四肢百骸瘋狂流轉,幾次險些衝進五臟六腑;耳朵裡、鼻孔裡滿滿的的都是頭髮! 梁辛心浮氣躁,平生第一次在頭髮堆裡拚命,平生第一次身法用不上了,平牛第一次在打仗時這麼想打噴嚏,平生第一次把身體當成了陣地,與敵人反覆爭奪! 就連他自己都數不清已經打出多少盞星陣了,而在他心裡卻莫名其妙地覺得,這種頭髮的力量有些似曾相識,沒有什麼具體的依據,僅僅是他身體的感覺,好像他以前對付過或者碰到過類似的神通法術。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頭髮猛地又加起了力道,不過這次卻和以往不同。 前面連番的攻勢裡,頭髮始終又軟又韌,是在箍和鑽,而這次卻是在抽打,力道上雖然更加猛烈了。但是卻少了那份連綿不絕的後勁。就好像」,臨死前最後那一擊! 梁辛霍然大喜,他知道,自己贏了。 他的星陣,是至剛至猛的硬力,毫無花俏可言,施展之下便如鐵徒巨岩一般狠狠夯出。 而海鬼的頭髮卻飽蘊陰柔之力,綿軟卻強韌。連綿而不絕。 這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各有勝場。這才爭奪至今不相上下,可現在。海鬼以軟發而蘊強力,要和星陣硬碰硬,先天就佔了劣勢,怎麼可能還有勝算! 不是海鬼傻,而是海鬼已到了強弩之末, 這次炸起的聲音,再不是悶鈍隆隆,而是鏗鏘巨響,淬烈的彷彿一萬隻鐵瓶同時炸碎! 巨力激盪而引爆的咆哮,還有數千頭海鬼臨死前的慘嚎! 足以讓漫天神雷遜色而退的怒響中。梁辛只覺得身體一輕,那彷彿從地獄而出,直抵九霄永無斷絕的頭髮,在剎那之中盡數崩碎,繼而目光所及之處,盡數濃濃血漿。 海鬼的頭髮妖法被硬力突破,所有結陣的海鬼全都暴體而死,梁辛的北斗拜紫薇,殺翻的赫然是一片血肉之海! 只可惜那些蛇蛻也都被巨力擊成了碎片,只有小黑蟒留給自己的那片。因為始終被他抓在手中,在紫薇帝位不受星陣的巨力撕扯,這才得以倖存。 就在斬紅大海,屠滅惡鬼的瞬間裡。梁辛的腦海裡也閃過一道強光。他想到了為什麼自己會覺得海鬼法陣的力量似曾相識。 就在不久之前,他的確和類似的力量打過交道天猿織錦。 猴兒谷深潭之下,他在三道織錦間爬上爬下好幾次,身體對三道織錦中蘊含的力道有所體會,而海鬼法陣中的力量,雖然與織錦差異極大。可其中確實也有些相似之處,, 梁辛現在顧不得多想什麼,他以星陣之力擊碎數千海鬼的頭髮結陣之後,下潛不久便便進入了下一個戰場! 剛才那一戰,噁心、糾纏而焦灼。 而新的戰場,卻只有兩個字:混亂! 近千頭苦栗子,快若閃電皿下遊走,正圍住七八頭齒冠小蟒窮追狠打。 這些小黑蟒,大的不過三尺。小的也就一尺,聚攏在一起奮起反擊。 一群小蛇中,有一條尤其醒目,其他的小蛇都頂著一隻齒冠威風凜凜;唯獨它,冠子只剩下一點點,看上去好像個禿腦殼,顯得有些可笑。 「禿腦殼。小蟒也看到禿腦殼梁辛了,小傢伙的蛇臉上,明顯顯出了一個「目瞪口呆,的表情,, 第二零五章 大頭朝下 二腦殼小黑蟒蛻皮!後,就講入海底沉睡,引砰切網剛醒來,雖然還可它也算是海裡的霸王,一般的凶龜惡魚都不敢招惹它,日子過得自由自在。 直到半個月前,它突然得到了同類的求救訊息,「禿腦殼。又驚又喜。自從和「梁同類,分手之後,它便形只影單,孤零零的在大海裡遊蕩。雖然無憂無慮,可也無聊得很。 接到求救後,「禿腦殼。立刻向著出事的地方趕去,等進入了這片凶險之海後,竟然真的遇到了不少同類,和它一樣,趕來的都是小傢伙。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三十餘條。 可還還沒等「禿腦殼,分清楚同類們都是誰和誰,它們就被大群的苦栗子包圍了,連天惡鬥小傢伙漸漸不支,陷在敵人的包圍中無法脫身。 不過這群小蟒蛇個個機靈,也發現苦栗子在深海眼睛沒用,全靠頭髮的感覺來捕捉敵人。 由此小蛇們紛紛施法,把散落在大海各處的蛇銳招來,以求誘敵、脫身。 小蟒蛇的敵人有數千之眾,不停的圍攻之下小蛇接連被殺到最後眼看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海鬼們似乎發現了有更可的敵人正在接近,抽出八成兵力結出「結髮妖陣。 「禿腦殼,和同伴壓力大減小雖然仍處劣勢,但又能堅持一陣了,它倒是不怎麼害怕,像它這樣的怪物。祖祖輩輩渾吃橫打厲害慣了,天生秉承了一副兇猛性子,不把生死當回事。 在「禿腦殼,心裡,更多的是納悶。 數千海鬼結成大陣禦敵,不停有巨大力量引起的震盪從上面傳來,「半隻冠。納悶,來得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終於猛震之下,那一大片擋在上面、以頭髮結陣抗敵的海鬼齊聲慘叫。身體同時爆碎! 從「禿腦殼,的角度看去,頭頂上的海水、怪物轉眼化作無邊血沼。場面慘烈而恐怖,緊跟著小傢伙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它的「梁同類」和七片紅色的「怪蚌精。一起。裹著滿身血污,威風凜凜的穿過血沼,殺進了戰場! 傢伙以前和梁辛相處時,始終閉著眼睛,梁辛還以為它認不得自己的模拜 其實,齒冠黑蟒的額頭之下,還被鱗片藏著一隻天日,第一次蛻皮之後,「禿腦殼,雙眼仍未睜,可天目已開,隔著鱗片早就看清了、記住了梁同類的模樣。 梁辛現在雖然大了幾歲,但樣貌變化不是很大,手裡還牢牢攥著「禿腦殼。送他的蛇蛻小傢伙一下子就認出他來。 先是大驚,繼而狂喜」禿腦殼,的鱗片都興奮的乍起來,渾不理會身旁那些凶狠的苦栗子,搖頭擺尾的向著梁辛衝去。 梁辛眉花眼笑,打從心眼裡那麼高興,心念流轉中,七片紅鱗遠遠盪開,敢撲向「禿腦殼,的苦栗子全被無情斬殺。 小傢伙正衝著半截,卻陡然停了下來,遠遠對著梁辛晃了兩下腦袋,好像是在告訴他稍安勿躁。 梁辛大奇,不明白「禿腦殼小又想起了什麼重要事情,連老朋友都顧不上了,「禿腦殼,身子豎起,看了下四周,隨即搖晃著身體,擺出一副示好的姿態小心翼翼的向著一片紅鱗游了過去,試探了幾次之後。見大片的紅鱗沒反應,「禿腦殼。這才伸出腦袋,梆梆兩聲,輕輕敲了敲紅鱗。 跟著,小蛇又游向下一片紅鱗,, 梁辛眨巴著眼睛,看傻了。過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小蟒蛇不知道紅鱗是死物,把這些凶巴巴的大傢伙全都當成了「怪蚌精」 「怪蚌精,可比「梁同類,厲害多了。剛剛它們還殺了一片衝過來的苦栗子,於情於理於討好,都應該先和怪蚌精打招呼。 梁辛從心裡咳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罵,反正「禿腦殼。認人的本事的確差勁到了極點。否則當初在東海乾上,也不會把自己當成同類。 「禿腦殼。周到的很,非得跟七片怪蚌精都打過招呼,這才呼呼怪叫著衝向梁辛,二話不說,先揚起腦袋去撞梁辛的腦門,一連四五下之後才「住首」上上下下的圍著梁辛打轉,一會從他的領子裡鑽進去。一會又從他的袖子裡游出來小連它那些還在苦戰的真同類都不管了。 「禿腦殼,長大了些,不過也就二尺左右,放在黃鱷堆裡都不算強壯的。梁辛在海水中,沒法子哈哈大笑。可那份開心,早都掛在臉上了。 一左一蛇無比親熱,七片「怪蚌精。卻毫不停頓,所過之處便是連串的慘叫與噴湧的污血。 混戰了一陣,剩下的苦栗子見大勢已去,不敢再戀戰,紛紛呼嘯怪叫著轉身逃走。 小蟒蛇們和七片「怪蚌精。追殺出去數十丈,這才得勝收兵。「禿腦殼。這下可來了精神,離開梁辛游向同伴們,搖頭晃腦咕咕亂叫,尾巴尖一會指指戾盅紅鱗。一會指指梁磨刀,反正它的尾巴尖一指,其他的小蛇便循目望去。繼而紛紛點頭, 忙活了一通之後,那群小蟒蛇們由「禿腦殼。帶領著,一一遊向「怪蚌精」排著隊去撞頭打招呼。最後才來到梁辛跟前,又是一陣亂撞。 小蛇們都挺實在,撞頭時用的力道不含糊,撞得梁辛額頭生疼。梁辛心情大好,雖心川白小蛇們為何會跟苦粟午打起想不酒它們的耙大代哪跑到哪裡去了,不過他也不指望能得到答案,反正「禿腦殼,沒事就好。 梁辛心裡還惦記著海面上的鳳伴。伸手拍了拍禿腦殼的頭頂又向上指了指,示意自己要趕快回去。 不料一看他要走,「禿腦殼,立刻咬住了他的褲腳,用力拉扯著,不僅不讓他走,反而還帶著他向更深處潛去。 這片惡海也不知道有多深,梁辛救小蟒的地方,仍是無盡的海水,還遠遠不曾到達海底。「禿腦殼。和同伴,都是接到了同類的求救,從四面八方趕來救「人,的,這才讓自己陷入險境。此刻打跑了敵人,高興過後,它們總算想起來此行的目的了,如何肯放梁辛和怪蚌精離開。 梁辛心生好奇,也不推辭什麼,身子一轉繼續向下潛去。 小蟒蛇們紛紛跟在他的身旁,唯獨「禿腦殼。不動,而是眼巴巴的看著七片「怪蚌精」 梁辛被它氣樂了,當即催動紅鱗頭前開路,「禿腦殼。這才鬆了口氣,喜滋滋的追上梁辛,一點不客氣的鑽進了他懷裡,自己不游,要梁辛帶著它游, 暴躁的大海,終於平靜了下來,柳亦和胖海豹一起泡在海水裡。 不斷有殘碎的殘碎屍體湧上來。還有些從戰場逃離、慌不擇路的苦栗子,急急忙忙的浮上海面,又和柳亦打了場遭遇戰。 都是些零星海鬼,憑著柳亦的修為;擊殺它們自不在話下,胖海豹現在也鎮靜多了,看著周圍不停湧上來的海鬼屍體,咋舌笑道:「梁磨刀在下面,殺了多少頭海鬼啊!」 柳亦笑呵呵正想說話,卻突然皺了下眉頭,遠遠的,一片小黑點出現在海平面上,距離太遠所以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模模糊糊的,好像是一群人在撐著個竹筏子」過海? 胖海豹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見柳亦神情有異,忙不迭收斂了笑聲。聲問:「怎麼回和,小 柳亦搖頭,示意他噤聲,同時催動心法,體內的天地盅開始緩緩運轉。 他的天地盅非同一般,攻敵時。根據盅力的強弱,可以引動不同範圍內的天地之勢,敵人與柳亦戰,實際是與花草、山石、魚蟲、薦獸這週遭萬物之力而戰;在靜默時,天地盅還能幫主人與周圍環境溶於一體。與梁辛的潛行術又異曲同工之妙,敵人極難發覺。 盅力運轉,柳亦和胖海豹一動不動。只露出腦袋,隨著波浪或沉或浮,先前那些讓兩人噁心不已、恨不得來陣狂風把它們一掃而空的海鬼碎屍,此刻都變成了他們的掩護。 對方靠近了些,在看清楚對方的情形之後,柳亦悄然倒吸了一口。 渡海而來的怪物,體型比著常人粗壯許多,好像一頭高原犛牛直立起來似的,著實雄壯粗擴,渾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披著厚重毛髮,連臉孔也不例外,根本看不出它們的長相,屁股後面拖著一條又粗又長的火紅色大尾,看上去,和猴兒谷天猿火尾倒差不太多。 柳亦看了胖海豹一眼,後者會意,微微一點頭,這些怪物,就是凶島上的土著,尾巴蠻。 正渡海的尾巴蠻,一共十頭。他們腳下也不是什麼竹筏,而是薄薄的一層青灰色靈元織就的毯子,柳亦看得直皺眉頭,他沒見過天猿織錦,不過聽梁辛、青墨不知道提了多少次。耳朵都磨出繭子了,眼看著尾巴蠻的渡海法術,像極了猴兒谷中的天猿織錦,只不過尾巴蠻的織錦。更斑駁雜亂一些。靈元顯得不太純正。 這群尾巴蠻似乎在探查狀況小但是它們沒下水,只是在海面上來回游戈,忽的撲哧一聲水響,浪翻翻騰中,一頭受傷的苦栗子從海下竄上了他們的雜錦。 苦栗子依依呀呀的怪叫不停。尾巴蠻個個側著腦袋。仔細傾聽片玄之後,其中一隻最強壯的蠻人突然抬起大腳,一腳將那頭苦栗子的腦袋踏了個粉碎!隨即雙臂撐天,全身長毛乍起,本就健壯驚人的體型。又猛然增大了許多,仰頭厲嘯! 另外幾頭尾巴蠻,也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隻號角,湊到口中吹的。 鏘鏘號角與蠻人厲嘯交織在一起,轉眼劃破天空! 跟著尾巴蠻撐開雜錦,原路折回。 直到它們徹底消失,胖海豹才沉沉的呼出口悶氣,還沒來得及開口。東南方向傳來一陣隆隆巨響。一道煙塵宛若蒼龍扶搖而上,直到百丈開外,煙龍頭頂陡然炸裂開來,煙塵向著四下散開,瀰漫的速度極快。遠遠望去就想一盞正在瘋狂生長的蘑菇,巨大的菌冠向著四面八方蔓延開來,遮天蔽日! 胖海豹低低的驚呼到了一聲:「什麼東西?」 柳亦的臉色變幻不定,死死盯住東南方向的煙塵:「應該是法術,遮蔽天日的」說著,他皺起眉頭尋思了片刻,低聲道:「蠻人知道有利害人物打進來了,若我沒猜錯。它們放煙遮蔽天空,其中多半還會有些什麼迷幻方向的伎倆,這道法術的用處,是防著咱們施展遁劍法術。飛天逃走的。」 胖海豹樂了:「那它們白費勁了,你倆誰也不會飛。 柳亦也不罵他,只是苦笑搖頭:「我們倆是不會飛,可我們倆的朋友個個飛助,巖旱似的!發下指望不卜他們說著他伸手指起的方向:「那裡,就是你說的那座島子?」 胖海豹點了點頭:「東南方向。錯不了的!」 柳亦皺起了眉頭,目光不停的閃爍,片刻後才再度開口,對著胖海豹鄭重囑咐道:「我游動時,你不可稍動,只要隨著而行便好,千萬別用力 胖海豹嚇了一跳,失聲道:「你要上島?那裡去不得島子比著大海還要更險。」 柳亦卻笑了,搖著頭道:「莫慌。我可沒想著去探島,只想去四周看看情形。」 論起應敵時的心思,柳亦比起曲青石來也毫不遜色,蠻子施展邪門法術封鎖天空,就是為了防他們飛天逃遁。不用問。在封天的同時,蠻子也會想辦法封海。柳亦不會飛。對天空沒轍,可是海路他無論如何也要去探查清楚,只要有機會。他總要保住梁辛和自己的逃生之路。 說完,柳亦繼續引動天地盅,悄然向著他們進來的方向游去,不久之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側頭看了胖海豹一眼,笑道:「原來你會小小聲說話!」 胖海豹滿臉緊張,聲音更低了:「別說話,你小心探路!」 深海之中漆黑如墨,不過海水比著上面的戰場要清涼許多,至少游起來不會覺得渾身滑膩,梁辛早就煉成了夜眼,黑暗於他毫無影響,雙目運力,始終向下望著,期望盡早到達海底,一直又潛了小半個時辰,在自光盡頭終於出現了一片緩緩蠕動的珊瑚林。 這麼深的海中當然不會有珊瑚。梁辛心生警慢,放緩了些速度。同時凝聚目光仔細觀瞧,片刻之後。他猛地打了個機靈,終於看清了,前面的那片珊瑚林,到底是什麼玩意! 還是苦栗子,更多的苦栗子,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猙獰海鬼。 不過這些苦栗子都是「倒栽蔥。倒立在海水中,腳向上,頭朝下。隨著水流輕輕搖擺著身體,對梁辛和蛇群的靠近懵然未類。 眼前的海鬼一望無際,粗略估計也有上萬頭,分明就是一支大軍,可全沒了一點兇猛,更沒有什麼聲息。彷彿都在倒立著沉睡。梁辛疑惑不解,放緩了速度悄然接近,生怕會驚擾了他們。 又靠近了一段距離,距離這支海鬼大軍不過十餘丈的距離了,苦栗子們仍舊沒有反應,而梁辛也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海鬼們,在結陣! 苦栗子盡數倒懸於海中。雙目緊閉神情痛苦,它們的長髮彼此糾纏。結成了片巨大的黑幕,死死的扣住了海底。 不久前梁辛才剛打破了一隻由數千苦栗子結髮而成的妖陣,只不過那次他是從正面務砸、對抗;眼前這支結髮妖陣更龐大,更有力,但是這次反了過來。 梁辛又驚又喜,刺蝟很難對付。可翻起肚皮的刺蝟比著一隻鼻涕蟲也差不多。 「禿腦殼。和同伴此刻明顯急躁了起來,圍著梁辛層層打轉,饒是這些小傢伙天性兇猛,見到苦栗子的詭異陣勢,也不敢胡亂衝擊,只求著梁辛指揮「怪蚌精,去打。 梁辛拉開自己的衣襟,向裡指了指。小蛇們聰明,紛紛鑽了進來,七八條小蛇,雖然都還是「蛇寶寶」可湊成一團也著實擁擠,彼此間頂了又頂,好容易才排列整齊,一隻接一隻從梁辛懷裡探出腦袋,豆豆眼圓睜,既焦急又興奮的等著即將開始的大戰。 梁辛也沒把握,不知道自己一刀砍下去,這群海鬼會不會別驚醒,所以他第一擊便要竭盡全力,能殺死一百隻絕不殺九十九隻。多打死一些,就算苦栗子甦醒反撲。也會少了幾分力量吧。 七盅紅鱗徒然震顫、飛旋,梁辛身形晃動入主星陣,北斗拜紫薇之下,八十四道漣漪轉眼勾連成串。 巨力挾著一蓬粗大到無法想像的水柱,在浩浩巨響轟然務中水鬼。 星陣範圍籠罩下的數百頭海鬼,就好像被鐵餅砸中的蜘蛛,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地,甚至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身體就啵的一聲爆碎開來,血、肉、碎骨和五臟過程一團,盡數被星陣砸進了自己的頭髮! 巨力跌害之下,可怕的水浪席捲四周,彈指之間。幾乎所有正在結陣的海鬼都被驚醒,可結髮妖陣根本無從開解,它們再怎麼惶急、掙扎、哭喊,也沒有一星半點的用處。 梁辛還不知道海鬼都成了甕中之鱉,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拚命催動星陣,帶著七盅紅鱗游戈如電,所過之處便是血海無邊! 海水再度渾濁、腥臭,梁辛化身修羅,大開殺戒,卻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要打,, 連串的星陣。苦栗子血肉橫飛,結髮妖陣下的抗力也隨之暴增。內外夾攻之下,妖陣沒能支持多久,便在一聲悶響中轟然散碎,梁辛卻哇的一聲,就在海水中狂嘔不停!苦栗子的陣勢散碎之後,無盡的頭髮也隨之化作槁灰,七八條小蟒蛇一起做法催動海潮,不多時就將渾濁的深海洗煉乾淨了,妖陣之下。終於露出了海底」 第二零六章 一步陰陽 即亦有天地盅護身」甲還嘉有點沒把握,又隨導抓,聯。航子的屍體擋在頭前,帶著胖海豹一起迅速向外游去。其間大海深處又幾次爆發巨力、繼而海坑突現翻天蹈海,柳亦卻不敢再跳躲避,只有拼出天地盅來抵抗怒海狂潮。 幸好這些巨力,都是梁辛在打「倒立海鬼。時激發的,發力之處又深了許多,柳亦還能撐得住。 藉著巨力波蕩,柳亦前衝的速度更快,游了很長一段,海水裡都沒什麼異常,越是平靜,柳亦就越不安,不顧胖海豹的勸說,一路查探下去,過了不知多久,柳亦終於停住了,視線的盡頭,海面上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片「陸地。 黑色的「陸地」不似島嶼那樣山川起伏,只有平平的一層看上去倒更像一片浮海飄蕩的水藻,只不過,這片這片水藻,未免也太大了些。 而且它還在不斷的生長著,漸漸的,竟有鋪滿大海之勢! 等柳亦在游得近些,才真正看懂了,一片片苦栗子,正在漫天號角的催促下,從附近的海域集結而至,根本數不清它們究竟有多少。苦栗子不停的結髮,從海面到海底。他們竟真的要封鎖住這一大片海域…… 眼看著那一大片噁心的頭髮還在不停增長著,要是不是海水清冷,胖海豹早就嚇昏了,聲音乾澀的問:「它們,這麼多,還、還結什麼陣法,直接殺過去,咱們誰也活不了!」 柳亦神情,已經從驚駭便會了從容,淡淡的說道:「要是不結陣,就那麼千萬頭一起衝過來廝殺,咱們的確活不了,不過老三卻能脫身!」 梁辛的身法,最不怕的就是人多。一千個敵人和一萬個敵人,殺起來自然有所分別,可要只求逃命,對他而言根本就沒有一點區別。 苦栗子知道梁辛的身法厲害,這才要結陣,纏殺! 只不過,它們的數量,未免也太多了些 胖海豹把嘴巴張得老大,只有這樣才能不讓兩排牙齒往一塊撞,含糊著問:「那現在怎麼辦?」 柳亦伸手,喀喀喀的撓了幾下頭皮,換了個方向繼續游:「去別處看看,不過,」希望不大!」 這一仗,梁辛從入海不久便開始打,一直貫穿了數百丈的深海,到他看到海底的那一刻,終於打完了! 小黑蛇們全都從衣襟裡鑽了出來。飛快的衝向海底,只有「禿腦殼」還留在梁辛身邊,瞪著圓圓的小眼望著他,神情關切。 梁辛吐過一陣,心頭的窒悶稍減,感覺舒服了些,對著「禿腦殼。笑著點點頭。結果「禿腦殼。誤會了,又湊上來,對著他的腦門梆梆撞了兩下,這才叼住梁辛的袖口。帶著他一起游下去。 直到此刻,梁辛才有機會去看看。自己莫名其妙連番打殺,最終救出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凝神望去,眼前只有一片燦燦金光。 一條金色巨蟒。 金蟒巨蟒的身體只露出了一部分,另外還有一截埋在海底的泥沙中。只在泥沙之外的身體,便有五六十丈長。 梁辛猛的瞪大了眼睛,黃金巨蟒,它與金龍的區別,也僅僅是無角無爪,」梁辛不認識小黑蛇,卻對面前這條龍形黃蛇如雷貫耳,幾乎每一本誌異神話裡都會有它的圖解一螻螃! 與窮奇、餐餐、囚牛這些亙古怪物齊名,螻境! 梁辛做夢也沒想到,他竟然救出了一頭螻蠟,他更從未想過,見面就來找他撞頭的禿腦殼,竟然是一條未成形的播甥。 梁辛心中暗歎,禿腦殼的祖宗,來頭還真不 小蛇們都爭先恐後的圍著播境打轉,梁辛眼前全是金光繚繞,要不是「禿腦殼,領著,他還真找不到播蠕的頭顱。 播蠟的腦袋堪比小丘,也頂著一盞威風凜凜的齒冠。 「禿腦殼,湊到螻蠟近前,咕咕唧唧的不知在說著什麼。還是和剛才一樣,尾巴尖一會指指七盅紅鱗,一會又指指梁辛。 播蛹的眼睛瞇著,只留下一道縫隙,目光卻隨著「禿腦殼。的指引緩緩流轉,當它望向梁辛的時候。七片紅鱗徒然發出了一聲嗡鳴,立刻的到主人身邊,如臨大敵。 梁辛也覺得一陣陰森寒意,隨著螻精的目光一下子將自己籠罩起來。全身上下三萬六千隻毛孔,無一不在瑟瑟顫抖! 幸好,螻螃應該是聽懂了「禿腦殼。的匯報,目光很快柔和了下來。費力的昂起頭顱,顫巍巍的向著梁辛伸過來。 梁辛嚇了個魂飛天外,這小山似的大腦袋,要是也跟自己「撞頭禮」非把自己砸死不可,, 播甥還算有點眼力價,眼看著梁辛的腦殼實在太太不禁撞,只把腦袋湊到近前,就此懸浮不動。 梁辛趕緊湊上去,用腦門輕輕撞了下夫傢伙的額頭,心裡哭笑不的。海族蠍甥的規矩,還挺異域風情的。 撞頭之後,螻境卻仍凝浮不動,並未把腦袋收回去,梁辛大是納悶,心裡琢磨撞一下不夠? 禿腦殼煞有介事的游過來,用尾「心指七蚌精。粱辛濁才恍然大悟,子從祖凍川裡孫子。全被禿腦殼給忽悠了,都把紅鱗也當成了活物。 顯然,這條播煩虛弱至極,否則也不可能被區區萬餘頭苦栗子困於此處,不過「古代人,都講究禮數,硬撐著和梁辛、怪蚌精一一打過招呼。大蛇的眼睛才突然一閉,彭的一聲悶響中,巨大的頭顱重重摔回到海底,就此昏迷了過去。 可隨著螻螃的腦袋砸在海底,濺起一蓬泥沙,同時也把一串骸骨給翻捲了上來。 骸骨被濁流帶著,遊蕩了一陣。最終,飛。到梁辛身前不遠處,失去了力道,一路翻滾著又落回海面。 梁辛卻臉色徒變,眼珠子幾乎都凸了出來,牢牢盯著前方的骸骨,過了半晌突然張大了嘴巴,想怪叫。卻狠狠吞了一大口海水,又苦又澀更嗆進了氣嗓,想咳卻咳不出來,憋的自己心肺欲炸! 這一連串的骨頭,不用說是以前在此與螓境惡戰,最終被金蟒殘殺之人的遺骸,骨頭大多散碎得無法辨認,分不清哪是胳膊哪是大腿,唯獨骷髏腦袋還算完整。 頭骨看上去和普通人的大小相似。但是額頭卻生的無比巨大,幾乎佔了三分二的臉孔,五官都被緊緊的擠在下面,梁辛又哪會認不出,這具頭骨生前,就是神仙相! 梁辛顧不得胸肺憋悶,忙不迭移動身形,潛到螻境身旁,驅動紅鱗從怪蛇的四周小心挖掘,那群小蛇圍著播甥忙上忙下,想要把老祖宗喚醒。 紅鱗挖淤泥,概念和屠龍刀拍黃瓜差不多,效率奇高無比,不大工夫梁辛先後挖出四五具屍骸,光看頭骨便母庸置疑,這些死人,全都是神仙相! 婷蛹曾經在此處,與一群神仙相大打出手?它們怎麼對上了,那苦栗子和神仙相又是什麼關係?還有與苦栗子相依相存的凶島尾巴蠻,梁辛努力壓下心底的震駭,試圖理清線索,可還沒等他想到什麼。耳鼓中忽然鑽進了一聲充滿痛苦的長嗥,播螻只昏迷了片刻,便醒來了。 播煩的金鱗寸寸緊縮,巨大的身軀高高探出,吃力而痛苦的扭動著。似乎想要游動起來,但是無論它如何掙扎、翻騰,陷在海底淤泥中的下半身,就是無法掙出來! 小蛇們和梁辛顧不得多想,立刻返身,或迴盪紅鱗,或指揮水流,迅速清空了壓在略境身上的淤泥。 泥沙轉眼被清理一空,隨即小梁辛、小蛇、還有「怪蚌精」全都呆立當堂! 泥沙裡,格境的下半截身軀。根本不是燦燦金色,而是泛著幽幽紫芒的黑色鱗皮。 看著半金半黑的大蛇,梁辛心裡最先想到的是」羊腿。 日慘裡有一道招牌菜,一條羊腿一切兩段,上半截燒烤,油脂豐滿皮色金黃、下半截連蹄子一起醬香。醬料十足顏色褐棕,上菜的時候再把兩截拼成一隻整腿,這道菜名字叫「一步陰陽」當然,這麼個嚇人的名字,也是衝著左右兩家喪鋪起來的。 看起來,眼前這條播煩,好像是「一步陰陽。吃多了,把自己也吃成陰陽一身了。 還是禿腦殼眼睛尖,愕然之後很快就發現了什麼,尾巴尖甩來甩來。不停給同伴們指指點點,梁辛再仔細看,終於明白了,這條煩甥,正在銳皮、成精! 上半身已經褪掉了黑色的鱗皮,露出金燦妖身,下半身卻還被老皮包裹著。 現在的播螞,全身的力氣剩不下半成,想要完成銳皮根本就不可能。而且這種事,別人也幫不上忙。 蛇精也好,燭蛟也罷,這種怪物蛻皮一次便躍升一級,銳皮的過程與它們而言,也是一次劫難或者考驗,只能靠自己拚命,不能加以外力。梁辛要是上去撕,且不論他力氣夠不夠,就算他能撕得動,扯下來的也是皮肉血脈,甚至內臟骨骼。 好在蛇蛻皮這種事,沒有時間限制,現在力氣不夠,休息一陣養足力氣,再蛻也就是了,只不過成功之前,「一步冊陽。無法游戈移動。 此地仍處險境,就讓它呆在這裡等著蛻皮估計不太妙,梁辛和禿腦殼比劃了幾下,隨即翻身上浮,怎麼也得先把柳亦和胖海豹送到安全處。再回來幫忙拖走這條百多丈長的「一步陰陽。 禿腦殼明白梁辛的意思,小腦袋上下左右的轉了兩圈,大有:這裡有我,你甭擔心之意。 梁辛也不怎麼就那麼喜歡這個小東西,打從心眼裡樂了起來,身形卻毫不停留,迅速向著海面衝去,過了一陣,週遭漸漸有了光亮,身上的海水重壓也幾乎沒了感覺,他已從深海回到淺海,可梁辛卻皺起了 頭。 海水不對勁。 有一股微弱綿軟,卻悠長不斷的力量,正在輕輕的影響著淺處的海水,這種感覺只有身體才能體會。海水極其輕微的顫抖著,可放眼望去,四周沒有一點動靜,別說敵人,連帶魚都沒有一條。 梁辛下海之後又打又殺,又「敘舊,又挖泥,耽擱的時間頗久,心裡生怕柳亦和胖海豹會遇到麻煩,也不敢再多耽擱,一路急衝,又過了片復,終於一頭 隨即,他便聽到,鏗鏘的號角聲,響徹天海之間! 號角聲不僅響亮、充滿戰意。其中還透著一股濃濃的邪氣,傳入耳中之後,彷彿全身的血液都流轉不暢了,讓人心慌意亂,說不出的難受。 在驚駭的同時,梁辛也明白了,就是這連綿不絕的號角,激盪聲壓,這才引得淺處海水微顫! 不僅大海不對勁,天空不知何時也變成了灰濛濛的,不是陰雲或者水霧,而是一面巨大到難以想像的灰色煙塵,目光所及之處,盡數被其。 海面之上,風平浪靜,他下海前的滔詣怒浪,都是由小蟒和苦栗子惡戰所至,現在仗打完了,自然也就恢復了平靜。梁辛左右看看,周圍只有數不清的苦栗子屍體,或沉或浮。把海面變成了一片亂葬沼,但是沒能找到柳亦和胖海豹。 梁辛不知道兩咋。同伴去查探敵情。只道他在一潛一升之間,來回上千丈,其間還有連串惡鬥,此處距離他下潛時的地方,相隔十幾二十里絲毫不稀奇,略略猶豫了一下,梁辛自紅鱗中收回七盅星魂,深吸了一口氣,陡然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清冽而綿長,星魂之力灌注其間。自骯髒血腥的海面直衝渾濁蒼穹,引柳亦來相見。 他的長嘯網起,猛的,自鏘鏘號角之間,也炸起了無聲淒厲長嗥,仿若猿啼! 彷彿,他的長嘯激怒了此間的主人。對方同樣以嘯聲回應。 梁辛乍一聽聞,心中大大吃了一驚。對方的怪叫聲,竟然像極了猴兒谷天猿啼嘯,可細聽之下又有所區別。耳中的怪叫,全無豪壯之意,而是充斥著陰森森的虐戾! 兩個同伴還沒見到,身邊忽然綻開了一朵小小的浪花,禿腦殼倒鑽出來了。 小禿腦殼跳出來,大禿腦殼嚇的差點沉下去。身處險境,梁辛的毛孔一直在不停開闔小心捕捉著四周的異常,不過小傢伙的本事也長了。借水遁形根本無從察覺。 禿腦殼浮上來就是一通比劃。一條尾巴尖用的爐火純青,指上指下指梁辛指自己,示意自己來看看有啥幫忙的。同時還怕粱辛找不到回去的路。 也難為它了,靠著條尾巴要解釋這麼複雜的一個意思」 這時,極遠處傳來柳亦的呼喝:「木耳引路,等我過來!」 梁辛鬆了口氣,換了一口氣,悄聲不停,同時拋出一盞紅鱗,彷彿照海紅日!等了好長一陣,才看到柳亦抗著胖海豹,也不再隱藏身形,從大海上不停縱躍,轉眼即至。 柳亦趕到近前,見梁辛神采奕奕。先點頭笑道:「可算出來了,你沒事吧?」跟著。也不等他回答,又收斂了笑容。沉聲道:「老三,這次麻煩大了!」 胖海盜接口,結結巴巴的說道:「頭髮、頭髮」接海連天的頭髮啊。」柳亦簡短解說,把自己探查的情形講了一遍,先是尾巴蠻查探大海。隨即吹響號角集結手下。 苦栗子的數量,比著大家的想像要多得多,而且這種怪物靈智極低。只懂遵循號角指揮,根本不怕頭髮纏住解不開,只求結陣殺死強敵。 雖然沒能轉足一個大圈,不過柳亦也基本能確認,頭髮鬼們結成的是一個圓陣,所有的方向都被封住了。 禿腦殼眨巴著眼睛,它聽不懂柳亦在說啥,不過小小傢伙眉眼精明,看出他們關係不錯,搖頭擺尾的湊上去,挺直身體,梆梆兩聲,敲了敲柳亦的腦門。 柳亦嚇了一跳,瞪著大眼珠子望向梁辛:「它啥意思?」 梁辛根本沒注意小傢伙的示好,完全走神了。不光是海鬼可怕的數量,更讓他吃驚的是,苦栗子、尾巴蠻,凶險海域裡的這兩種怪物,無論怎麼看,都的的確確和苦乃山天猿有著莫大的關聯。 苦栗子結髮妖陣,蘊的力量導天猿織錦有幾分形似。 尾巴蠻就更乾脆了,不僅拖著火尾。它們還會用靈元織出雜錦。 還有海底下的螻甥和神仙相,這片海域凶險固然,可埋藏的秘密也著實不少了! 柳亦不知道梁辛的經歷,不過也能明白梁辛對苦栗子和尾巴蠻的疑惑。當即笑道:「先別胡思亂想了。等上了島,或許就能找出線索,實在不行咱就抓一隻尾巴蠻,把它的長毛剃光,看看它和葫蘆老爺到底有幾分相似。」 梁辛一笑,兄弟倆想的一樣小在海裡對付頭髮跟送死沒什麼區別。趁著頭髮沒過來,上島或許還有活路吧! 「上島?」胖海豹面露驚愕。禿腦殼本來正想和他「撞頭」不過聽他一驚一乍的,甩甩尾巴游開了。 梁辛不想多解釋,取出小蛇蛻交給柳亦:「東南方的島,你們先去。我馬上追上!」話音落處翻身潛回海底,禿腦殼立刻摔打著尾巴跟了上來。 柳亦也不多問,對著海面大吼了聲:「動作快點,早些趕上來!」說著,拉起胖海豹一起翻身上了蛇蛻,辨明方向,立刻出發……! 第二零七章 蟠螭金鱗 蛇蛻的速度不慢,載著胖海豹和柳亦向著東南柳亦亮出了陰沉木耳,天地盅在體內緩緩流轉著,仔細查探著周圍海面的異常,隨時準備全力一戰。 天上沒有飛鳥,水中見不到游魚。大海變得死氣沉沉,胖海豹幫不上什麼忙,站在蛇蛻上一個勁喘粗氣。圓滾滾的腦袋不停地左右張望,生怕會有一股子頭髮突然從海底冒出來」, 柳亦見狀呵呵笑道:「穩住神。真有什麼危險,也得先過了我這關!」 胖海豹歎了口氣,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恐懼,無奈苦笑:「我們從就是被這些東西嚇唬著長大的,你、你能明白麼?」 胖海豹從少年時就已經登上大船。常年在大海上行走,早就練出了一副鐵打的膽子,不太把生死放在心上,否則海難時也不會憑著一股義氣,就追著梁辛一起從船上跳進大海。但是這次不一樣,對凶險之海、苦栗子和尾巴蠻的恐懼,自從他懂事起就被長輩大人深深烙進了心就好像一個從小到大不停出現的夢魘,在此刻竟然變成了現實。讓他如何能夠不怕。 柳亦金身戒備,神情卻仍輕鬆,聞言後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任誰的心底都會有個偏僻角落。藏著些他最恐懼的東西,這份害怕。和膽子大小也沒太多關係! 蛇蛻疾馳了大致一炷香的功夫。始終不見蠻子和海怪有什麼動靜,胖海豹漸漸踏實下來,可眉頭越卻皺越緊。他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不是因為恐慌失措,就是說不上來的彆扭,但是他又找不出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柳亦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笑著說道:「是大海!」 胖海豹沒吭聲,而是死死的盯住海面,苦苦琢磨著,片刻後忽然咦了一聲,隨即臉色驟變,喃喃的罵了句:「***!」他終於明白,究竟是什麼讓自己覺得彆扭! 大海。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大海安靜了下來,真真正正的安靜!大片的海面平滑如鏡,不要說海浪、潮汐、激流,根本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沒有海浪的大海,還能叫做海麼?胖海豹除了一句「***」也實在說不出什麼了。 柳亦的聲音變得凶狠了,透著股青衣衛與生俱來的虐戾勁:「頭髮鬼已經結好了陣鼻。」 若有神目君,從高空鳥瞰,視力穿透遮天蔽日的渾煙法術,就能明明白白的看清楚,此復大海之上,已經出現了一枚巨大的黑色圓環,穩穩圍住了這方圓數百里的海域。 無數苦栗子把大海圍了,再以結髮妖陣,從海底到海面完全封鎖。這一大片海域中的海水,與外界失去了聯繫,自然就變成了無瀾的死,水! 迴盪在海面上的號角聲突然停歇了下來,死一般的沉寂,降臨得毫無徵兆。 天空,無盡陰霾;大海。死水無波。風聲水聲全都蕩然無存,目光所及之處,便只剩下了四個字:死氣沉沉。 胖海豹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鎮靜些,不料吸進來的,卻是滿口滿胸腥烘烘的惡臭,人也更加煩躁了。 這時,不遠處撲哧一聲水響。禿腦殼翻著一朵小小的浪花,躍出了海面,隨即身子一彈,一躍數丈跳上了蛇蛻,對著柳亦搖頭擺尾,來回亂轉。 柳亦會讀唇,但是他可不會「讀尾巴」皺眉笑道:「啥意思?」 禿腦殼挺有耐心,一點不嫌柳亦笨。見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又張開嘴巴呼呼的用力吸了兩口氣,同時全身鱗片乍起,讓自己的體型大了不少。尾巴先指了指海面,又指向柳亦和胖海豹,最後禿腦殼倆眼一閉,身子一橫,直挺挺地倒在蛇蛻上。 躺了片玄小蛇爬起來,眨巴著眼睛望向柳亦。似乎在問題: 「明白麼?」 柳亦被它鬧得頭皮上都冒汗了,搖頭笑罵:「別鬧,老三勒」 他的還沒說完,忽然眼前金光迸現,一隻比著小丘也毫不遜色的金色蛇頭猛的躍出海面。大蛇雙目微睜,神情森嚴,頭頂上一盞燦燦金冠。甫一露出海面便抖出了凜冽妖威,渾天暗海間瀰漫不散的窒悶,轉眼被亙古惡獸的混橫滌蕩一空! 柳亦和胖海豹做夢也想不到,下去一個梁磨刀,上來一頭大金蟒,哥倆一起哇呀怪叫,同時摔倒在蛇蛻上,在倒地的一剎,柳亦總算明白了。禿腦殼的意思是:大個的傢伙上來了,你倆站穩了」 梁辛總算把螻甥給撈上來了。 這條播螃空有絕世凶名,身上幾乎沒有一絲力氣,又在蛻皮中,根本無法游動,此刻身下有一群重孫兒施法控水,托著它逃,梁辛也跟著一起幫忙。 幸虧他們是在水中,否則誰也甭想弄得動這條大傢伙。 禿腦殼見祖宗露出水面,在顧不的柳亦等人,跳著尾巴歡呼一聲,忙不迭回到同伴身邊,催動海水,一起托著播甥奮力前行。 梁辛也把腦袋露出水面,他自己不用出力,只指揮著紅鱗平端,以星魂之力協助小蛇們托著播甥。 柳亦趴在蛇蛻上,猶自驚魂未定。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條皤蛹。梁辛跳回蛇蛻,這才三言兩語,把自己在下面的經歷大概交代了下。 柳亦一邊聽,一邊吸溜著涼氣,聽完之後張大嘴巴,也不知道該說點啥,最後也只是嘿了一聲:「在海裡還好辦,一會上了島,你還能帶著它跑?」 梁辛卻搖了搖頭:「只要弄上岸就成了。」說著,他壓低了聲音:「前後一共一一,緣由,我一定得帶著讀條烙煩卜岸六」※ 柳亦咦了一聲,僵硬的臉皮又鮮活了起來,饒有興趣地問道:「第一重不用說,你捨不得這個大傢伙。以後要是朋友,在海上誰還敢惹你!另外兩重緣由是啥?」 梁辛痛快承認,繼續道:「尾巴蠻,苦栗子,播甥,神仙相,還有猴兒谷的天猿,他們之間有著莫大的關聯,關係錯綜複雜根本無從猜測。」 猴兒谷天猿先祖織錦困住神仙相大軍,雙方敵對;猴兒谷天猿與苦栗子、尾巴蠻神通形似,像親戚;苦栗子、尾巴蠻和播螞為難,彼此不共戴天;蠍甥身邊有殘碎的神仙相屍體,看上去必有一場生死相鬥,可萬一要是播煩護著「主人。的屍體逃到此處呢,, 這群怪物之間,根本分不清敵友,唯一能確定的只有:它們誰都不 給。 梁辛的表情挺躊躇:「說實話。我知道尾巴蠻也會織錦之後,心裡多少有些後悔,尤其最後一陣大殺,救出這條蠍蜻,顯得有些莽撞了。若婿境是神仙相的敵人,我自然要救它;可它萬一是神仙相的朋友同伴,那我不就惹下大禍了!」 到了現在,梁辛的戰力著實了得,特別是發動天下人間時,就算是十三蠻那樣的頂級好手,也奈何不了他,可迷霧重重裡連敵友都分不清。力量大弄不好更壞事。 柳亦也聽的嘴裡發苦,搖頭道:「萬一救錯了」也怪不得你,沒人能辨得清。」 梁辛苦笑:「就是因為分不清敵友。我才要帶著螻甥上岸,算是個折中折中的做法。我以前在乾山殺過一條七八丈的播境,當然那條還是黑鱗皮,和這個祖宗沒法比。」 柳亦琢磨了下,很快就明白了梁辛的想法,播煩是海裡的霸王,可一旦上岸就會實力大減,當初乾山道的那條八丈螻甥,在岸上不過三步修士的實力,根本不值一提;可要是在海裡,現在的梁辛都未必打得過人家。 梁辛的想法簡單的很,如果這條「一步陰陽。是朋友,當然要救下來;可要是弄明白了它是敵人,在上岸對付起來也容易一些。柳亦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也的確夠難為人的了!第三重緣由呢?」 梁辛笑了,伸手一指禿腦殼:「因為它唄,看我伸手幫忙,它高興地跟什麼似的。 禿腦殼眼尖,一見梁辛指向自己。立刻不管祖宗了,搖頭擺尾的跳到蛇蛻上,就差口吐人言問上一句:「啥事勒?」 梁辛哈哈大笑,拎著它的尾巴把它扔回到海裡:「別總想著偷的!」 禿腦殼美滋滋的叫了兩聲,又跑回幹活了。 柳亦也樂了。跟著笑了幾聲:「敵友莫辨,這一仗打起來費心費力。不過」說著,他目光緩緩陰沉了下來:「生死存亡時,容不得太多的心軟,我說的是苦栗子和尾巴蠻。這些東西太邪性,只有些天猿的神通,卻全沒有天猿的性情。」 梁辛點點頭,笑著說了句:「我曉得,你放心!」 柳亦一笑,岔開了話題:「另外還有件古怪事,不知你發現了沒有。這裡的苦栗子何止幾十萬,照理說它們一擁而上,要殺播甥也不是啥難事,可為啥只用萬餘頭打上去?看樣子它們之間也窮耗了不少年了。」 梁辛還真沒想過這個事情,聞言後尋思了一陣,最後還是苦笑著搖頭:「想不通啊!」 崩!一聲輕響! 兄弟倆正說著,突然從極遠處傳來了異響,彷彿引弓出箭時的弓弦顫動聲。 雖然遠,但卻清晰,就連胖海豹都聽得一清二楚,立刻跳起來,神情裡帶著些詫異:「有人射箭?」 梁辛嘿了一聲:「不是射箭。是」射發,而且這次是白頭髮!」 一道灰白色的長絲,自海面下五丈處,飛速掠過,自西向東激射而去。若不是梁辛目力精強,根本就看不到這根「白頭髮。 又是崩崩幾聲,每聲輕響中,都會有一根白色頭髮從遠處射出,在海水中一路激射,轉眼消失在視線盡頭。 胖海豹皺眉:「怎麼回事」話還沒說完,倏然崩崩的異響大作。轉眼連成一片仿若爆豆,一根根白色頭髮從四面八方射來,偏偏沒有一根是射向梁辛蛇蛻和播甥的小就好像失了準頭但卻依舊激盪的箭矢。掠向遠方。 白髮極長,掠過之後微微一震。就此停留在海面下,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這方圓數百里的海域,與海面之下五丈左右,一根一根,到處都是自遠方來、直連到另一個方向的白色長髮。 放眼望去,大海就想一塊豆腐似的,被苦栗子的白髮分割得七零八落! 可是這些頭髮,根本不影響眾人的「航行」蛇蛻和那些小蛇都吃水淺,游戈之際穩穩從白髮之上掠過。 情形來的突兀,梁辛想也不想。心念流轉一片紅鱗揮蕩而起,血光撩蕩中,紅鱗入水急斬白髮! 可白髮堅韌,以平時切金斷玉無往不利的紅鱗,竟也斬之不斷。 就在此刻,停歇一陣的陰森號角,從東南方向沖天而起! 與號角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連串讓人牙根發酸的吱吱怪響,正是海面下那些白色鬼發,陡然繃緊下而發出的聲音,聽上去,這些細卻韌的頭髮,彷彿變成了粗重的纜繩,正在拚力拉扯著什麼。 號角催促,海鬼的結髮大戰就此發動開來! 死水一潭的大海,終於再度變的暴躁了,重重惡浪翻湧沸騰,瘋狂撲湧!這些海浪全無」廠言。四面八方來得亂七八糟,有從東面湧起。有從北緣嚇心,彼此糾纏著、咆哮著,有的合在一處化作迅猛激流,有的彼此糾纏不休最終變成一道深不見底的漩渦,, 柳亦是青衣,對各種稀奇古怪的戰陣的多有瞭解,略一尋思,黑臉蛋子猛然變得蒼白:大聲吆喝道「頭髮鬼要把彼此拉過來,斷髮,斷去下面那些白色鬼發!」話音落處。他那一小片陰沉木耳也呼嘯而出,急斬海下的鬼發。 提醒之下,梁辛也恍然大悟。顧不上再給小蛇幫忙,七盅紅鱗同時呼嘯,沿著眾人前進的方向飛旋而出! 苦栗子用頭髮結成的,是一座圍住方圓數百里的黑髮圓環,要知道這座大陣由數以十萬計的海鬼組成。雖然龐大,但幾乎沒有行動的能力。 可現在這一座「圓環,被千萬根白色鬼發貫穿其間。每根鬼發的兩端,都連接著兩群結陣的海鬼小雙方都同時用力便能讓大陣迅速合攏。 用不了多少工夫,「圓環。就會合攏在一起,身處其間的梁牛等人根本無處可去。除非他們能在圓環合攏前華上凶島,同時還要祈求老天保佑,海鬼的結髮妖陣無法攻擊陸地, 用於勾連大陣的白色鬼發,比著普通鬼發要堅韌得太多,戾盅紅鱗全力斬下,最少也要七八下才能砍斷一根,根本沒有效率可言,甚至有幾次,等紅鱗千辛萬苦砍斷一根頭髮之後,蛇蛻早已遠遠遊到木耳前面。 小蛇和蛇蛻的速度,本來就已經快到了極限,形式雖然危殆,可它們再也快不了半步。 漫天號角迴盪,死海濁浪翻滾。鬼發吱吱怪叫,卻仍不見凶島的影子!鬼發大潮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圍攏過來,連人帶蛇大伙都心急如焚。這份煎熬就彷彿被扣在鍋裡,聽著爐灶下薪火燒得劈啪作響,感受著身邊的涼水漸漸溫熱! 終於,粱辛的喉結一動,響起了一聲悶哼,身後,海天連線之處。染上了一抹宴悶、噁心的烏黑。 不僅是眾人身後,他們的兩側。海面上也現出水鬼的結髮妖陣,遠遠望去,就彷彿一團厚重烏雲,正自海面上奔騰翻滾,不湮滅天地。便絕不肯散去。 黑髮成陣,白髮勾連! 禿腦殼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跳到梁辛身邊,好像條活魚似的辟里啪啦亂蹦個不休,尾巴一會指螻螻。一會指梁辛,一會又指海面下勾連妖陣的鬼知 梁辛看不懂禿腦殼的比劃,滿臉憐惜的把它撈起來,拍了拍它的腦袋。七盅紅鱗已經不再去做徒勞的努力了,而是圍攏在主人身邊,緩緩地盤舞飛旋,震顫中發出嗚嗚的低鳴! 妖陣的速度,比起蛇蛻來要快的多,禿腦殼的神情愈發惶急了,眼看著梁辛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突然掉轉蛇頭,張開嘴巴咬住自己身上的一隻鱗片,猛的發力撕扯,悶哼之下,連血帶肉的扯下了一片,吐到梁辛的手中。 梁辛又吃驚又納悶,更多的還有心疼。手心裡托著那片小小的蛇鱗。禿腦殼疼的渾身發顫,卻猶自忙活著,用尾巴尖指了指自己咬下的鱗片,又指了指海下正把黑髮怒潮越拉越緊的鬼發。 梁辛猛地融會貫通:「你的鱗能斬斷白色鬼發?」說著,手持小鱗做了個劃斬的動作。 禿腦殼忙死了小腦袋來回亂搖。尾巴卻卻指向了那條「一腿陰陽。播煩祖宗的脖子,這個姿勢,禿腦殼都快自己擰成麻花了。 彷彿還嫌不夠亂似的,這時候柳亦突然大吼了一聲:「島子」。 前方,視線的盡頭,隱隱現出了一座小小的山尖!而梁辛卻無暇去張望一眼,他終於明白了禿腦殼的意思:樓甥的頸上金鱗,可能割斷白鬼發! 在白色鬼發的勾連下,黑色怒潮自後、左、右三個方向越追越近,凶島也漸漸露出崢嶸,窮山惡嶺,赤峰黑崖,這座平時無論怎麼看都是凶途險境的怪島,此刻卻變成了眾人眼中的仙佛靈源。只不過這座靈源。雖遙遙在望,卻難以企及!即便梁辛捨掉蛇蛻,全力發動身法。都難以逃過黑髮的追殺。 斬不斷勾連大陣的白色鬼發。黑色怒潮就不可能慢下來。 梁辛帶著禿腦殼躍到播甥身上。兩個起落跳到了蛇頸處,哪還顧得上螻螃會不會疼。抓住一片銅盆大小的金鱗,雙臂角力猛的一掀,卻不料金鱗紋絲不動。 梁辛先是一愣,覺得自己的力氣似乎便小了,隨即又罵了自己一聲:「糊塗!」他光想著撕扯金鱗,卻忘了星魂收回來,只憑著他身體中的三步之力,如何能撼得動這條亙古惡物! 手忙腳亂的喚回紅鱗,將星魂引回自己的身體,隨即七盅星魂盤轉成陣,梁辛再次拚力撕扯。 這一次金鱗微微鬆動,卻仍未能被扯下來,倒是劇痛之下,本已陷入昏迷的播煩,猛的發出一聲震天大吼。轉醒了回來,巨大的蛇頭陡轉。狠狠的瞪向了梁辛! 梁辛嚇了一哆嗦,跟著想起來它現在沒啥力氣,全當沒聽到它叫喚。低頭不看播境,雙臂再次用力,,鱗皮堅固得讓人咋舌,梁辛前後七次發力,終於才啪的一聲脆響中。為自己拔下了一片燦燦金鱗! 播蛹也前後怒嘯了七次,不過一次比一次聲音 梁辛抱著大片的金鱗,一頭扎入海中! 能不能活命,只看播甥金鱗。夠不夠好用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 第二零八章命犯大海 海麵點下五文處,根根白煮鬼發縱橫交錯,仿若棋格。「由數十萬苦栗子組成的環形結髮妖陣勾連起來,迅速拉近。 梁辛扎進海水,舉起手中的金鱗,向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根鬼發重重斬下!金光撩蕩,一閃寂滅,戾盅紅鱗需要七八下才能斬斷的白色鬼發,在金鱗之下脆弱的還不如一根蛛絲,被一刀,兩斷! 不是金鱗比著紅鱗更鋒利,而是在金鱗與鬼發之間,似乎帶著些行屬相剋,看上去,金鱗天生就是鬼發的剋星。 梁辛見金鱗有效,恨不得縱聲大笑。把手中的播甥鼻片揮舞正一團金光,身形如電在水下不停穿梭。看也不看到處亂衝,所過之處鬼發 斷! 柳亦見狀滿臉喜色,身形晃動連跑帶跳的也衝到了蠍甥的頸子上。 他想選片大的,不過金鱗和紅船木耳不一樣,長得細密而勻稱,全都是銅盆般的大柳亦也沒工夫多挑剔了,雙手用力,口中嗨嗨怪叫。死乞白賴一定要從悔甥頸子上卸下一隻鱗片來。 白色鬼發被根根斬斷,可它們實在太多。幾乎鋪滿了整片海域。海鬼大陣的速度仍舊遠超蛇蛻,從三個方向上,鋪天蓋地洶湧而至。 金鱗能斷白色鬼發,可只能拿在手中使用,遠遠不如自己的戾盅紅鱗隨心激射那樣方便。粱辛斷髮,也只好先游過去,砍斷一根,然後再衝下一根。突然,崩崩亂響從遠處又復連珠響起,仿若弓弦震顫的聲音裡,結陣中的海鬼再度射出白色鬼發,一根一根縱橫交錯,重新勾連大陣。 白色鬼發射出、勾連、繃緊,而海鬼大陣奔襲的速度變快上了一份! 梁辛急的咬牙切齒,偏偏在海下拚命斷髮,沒法子發出一聲半響的斷喝怒罵,這份憋悶,把心胸擠漲得都要爆裂開來。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察覺了滅頂之災的降臨,略境的雙眼已經完全張開了,陰森枯黃的眸子,緊緊盯著越追越近的海鬼大陣,巨大的頭顱也開始緩緩搖擺,似乎在積蓄力量。 終於。柳亦哈的怪笑了一聲。雙手虎口都震裂出血。可也總算撕下了一片金鱗。而就在金鱗脫離赫甥頸子的瞬間裡,那條巨大的金蟒也借勢昂頭翻身,張開大嘴向著柳亦狠狠一口,咬了下來! 事出突兀,柳亦來不及躲避。更來不及抵抗,胖臉陡然蒼白,眼睜睜的看著蠍甥那張足以吞掉一座小丘的巨口,從天而降」 梁辛人在海下,等他察覺柳亦遇險時。螓境的毒牙堪堪已經擦上了柳亦的髮髻。 不料眼看著柳亦就要無幸,大蟒的頸子突然一抖,播境似乎用盡了全力,讓自己的頭顱避開了劉黑子,隨即,它的一雙獠牙,狠狠切入了它自己的身體。 金紅色的血液噴湧如注! 播螃咬住自己的身體,卻並不鬆口,反而費力的咬合、撕扯,讓自己的傷口更擴大了些,, 看上去,播螃似乎根本無意去咬柳亦,而是想自殘。只不過柳亦恰巧站在螻境自殘的線路上。 變故來得太快,而且毫無道理。梁辛柳亦連帶胖海豹全都傻眼了,目瞪口呆的著著略境全身顫抖著小從自己身上撕下了連皮帶肉的一大片。 蛇血刪丫匯流淌到海面上卻並不散去,轉眼凝聚成一片濃濃的金紅色。同時。一股奇異的香氣轉眼飄散。 大海上,播甥的血肉異香,與苦栗子的殘屍惡臭混雜到一起,聞起來讓人熏熏欲醉。 播煩在自殘之後,似乎對著梁辛、柳亦笑了一下,跟著再也沒有一點力氣,口中猶自含著自己的皮肉,雙目一閉就此睡去。 梁辛驚魂未定。心跳比著擂鼓還重小全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搖晃著跳到柳亦身邊,結結巴巴的問:「你還好吧?它、它幹啥呢?」 柳亦這才打了個機靈,清醒了過來,眼神總算不那麼散亂了,搖了搖頭,跟著又想起眼前的處境,晃著手裡的金鱗,忙不迭地一拉梁辛:「咱倆一起下去斬鬼發!」 話音落處,兩兄弟也顧不得再多想播蠟為啥咬自己,並肩跳起魚躍入海! 柳亦好歹也是六步初階的修為。天地盅發動之下,身法雖然比不上梁辛那麼詭異多變,但速度也差不了多少,兩人一起動手,斬斷白色鬼發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許多。 海鬼的白髮遠比黑髮更堅韌,同樣也更珍惜,並不能隨心亂髮,崩崩的異響雖然不停,但漸漸的,密度已經大幅降低了,而梁辛兄弟斬斷白髮的速度卻大幅提高,此消彼長之下,海鬼大陣的速度,終於滿了下來。 梁辛和柳亦分頭忙碌著,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心裡的希望卻越來越濃。白色鬼發斷了越多,海鬼們的速度就越慢,凶島就在前方了! 不管凶島上還有什麼在等著他們。也都等上去了再說吧! 可是兄弟倆萬萬沒想到,就在局勢變得越來越有利,脫險雖不敢說。可上島應該不成問題的時候,他們頭頂上的蛇蛻、還有托著祖宗格甥疾馳的小蛇們,突然止住了急衝的勢子,就此停頓了下來。 梁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身子一擺重新衝回水面,甫一出水便大聲問胖海豹:「為何停下?」 柳亦也鑽出水面,幾乎同時喝問:「怎麼了?」 胖海豹的臉色鐵青,並未回答他們。只是伸出手,向著凶島的方向一指。 梁幕循目望去,只看一眼,心便徒然一沉,他們的去路,已然消。 凶島猶在,屹立於天海之間,雖不遠卻不可及,因為海鬼結下的大陣。是圓形的! 身後、左右,三個方向,海鬼的黑髮怒潮早已現身,對他們窮追不捨;而現在,正前方的結髮妖陣也出現了。穩穩封住了他們的去路。 梁辛和柳亦都算錯了一件事。 結髮妖陣是個圓環,他們早就被這道圓環套住了,可凶島卻並不在環中! 無論他們心;,盅得再怎麼快斬斷的白煮鬼發再怎麼多,也沒機瓚她山凶島。也終歸逃不過海鬼的包圍,遲早會被接海連天的頭髮包圍、湮滅。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兄弟倆都想笑,結果誰也沒笑出來,誰也沒再去繼續和白色鬼發為難,並肩跳回到蛇蛻上。 柳亦還是有些不甘心,指著已經輪靡清晰的凶島:「待會開打。你就向著那裡沖,其他的不用你管。」 梁辛總算笑了出來,不過笑得可不怎麼好看:「不是不沖,是衝不過去。」他和海鬼連打了幾仗,對彼此的實力都很清楚,他拼勁全力。能扛住一座萬鬼結髮的妖陣就屬僥倖了。 可週遭的海鬼,足有數十萬頭,結髮之後,所有的海鬼都變成一介。整體,這一仗根本就沒法打。 黑髮妖陣的寬度,足有二三十里。梁辛就算拼了小命也不可能跳過去。 妖陣也不僅僅攔住是海面,而是像個無蓋無底的桶子似的,自海面到海底,盡數封鎖了起來。 柳亦嘴巴動了動,似乎還想再勸,可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沒想到梁辛卻又跳了起來,拿著金鱗就要再度入海。 這次不等柳亦開口,胖海豹就先問道:「還下去幹啥?」 「斷鬼發!」話音落處,梁辛已經鑽回到了大海之中,繼續揮舞金鱗。飛快的斬斷四周的白色鬼發。 胖海豹好像看傻子似的,從蛇蛻便張望了下梁辛的身影,又回過頭問柳亦:「現在還斷鬼發,有個屁用。還不如睡一覺,不知不覺的就死,了」 鬼發圓陣,四周盡顯,已經穩穩吃定了他們,現在再去斷鬼發,也不過是把死的時間向後拖一拖罷了。 柳亦對梁辛多有瞭解,笑呵呵的回答道:「我家老三,生生死死的不知經歷了多少回,由此也悟出了一個道理:只要沒死就還有盼頭,還有盼頭就得拚命。他能活到現在。也是靠著這個道理!」說著,他拿起自己的金鱗,從蛇蛻的另一側魚躍入海。 「拖一拖,或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柳亦入水前,最後又對著胖海豹扔上來一句。 白色鬼發不停斷裂,海鬼大陣的速度果然減緩,過了半晌之後,兄弟倆才重新回到了蛇蛻上。 胖海豹還是挺納悶,繼續問道:「怎麼又上來了?」 梁辛甩了甩金鱗上的污水:「附近的白頭髮都割得差不多了,遠處有些危險,不如攢著點力氣等著一會拚命。」 柳亦拉著梁辛坐下來,岔開了話題:「你說,咱的死在這裡會有誰來替咱們報仇?」 梁辛的目光,盯著從各個方向漸漸逼近的海鬼大陣,口中回答: 「耍全算上的話人不少,可有能力來著找麻煩的,最多也就兩三個人,其中肯定有二哥。」 柳亦長出了一口氣:「咱倆死定了,曲老二遲早能查到真相殺過來」待會多死一個海鬼,以後老二就少對付一個怪物。」雖然梁辛曾倒破萬鬼大陣,可他也不知道小苦栗子一旦結陣,就再也休想散開了。只道它們分開時會比較吃力。需要較長時間罷了。 梁辛咳了一聲,笑道:「你這算鼓舞士氣呢?」說著,晃了晃胳膊上的須彌樟印記:「想喝酒不?」 柳亦卻搖了搖頭,把手裡的播螻金鱗敲得叮噹響:「一會得拚命,喝酒誤事。」說著,他也笑了起來:「要是因為多喝一口酒,結果少殺了一個海鬼,那可划不來。」 如果沒有金鱗,兩兄弟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可有了這片能夠輕鬆割斷鬼發的寶貝,惡戰裡雖然還是難逃一死,可臨死前,未必拉不到幾個墊背的。 梁辛哈哈一笑,又問胖海豹:「你喝不?」 胖海豹倆眼瞪得溜圓,粗聲大氣的回答:「喝!反正我喝不喝,都拉不到海鬼陪葬。」 梁辛手訣一晃,辟里啪啦掉出不少吃食美酒,胖海豹挑了一隻最大的酒罈子,嗓門又恢復了先前那麼響亮:「上次海難,本來就打算和你死在一起了,結果沒想到多活了這許多時候。」 說著。他又吞了幾口酒,繼續大聲道:「不過,梁磨刀,你命犯大海,也真夠不吉利的!」 梁辛還等著他豪言壯語,擊掌大笑呢,全沒想到胖海豹來了句實在話。一時間有些發呆。 突然一陣咯吱、咯吱的怪響小從不遠處傳來,聽起來好像是野獸在生嚼肉骨的聲音,梁辛修習的就是凡心功法,尤其守不住心性,即便死到臨頭馬上就要和敵人同歸於盡了,還是被這怪響嚇了一跳,趕忙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播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甦醒了過來,正在咀嚼著不久前撕扯下來的、含在口中的那一大片自己的鱗皮、血肉。 它咀嚼的無比仔細,彷彿自己的肉真的很香甜,同時蛇頭還在微微的擺動著,探索著空氣中的味道,片刻之後,播煩終於嚼好了蛇肉,卻並不吞嚥,而是隨口把稀爛的蛇肉吐到了四周。足足幾十斤「肉餡」漂浮在海面上,並不沉沒,其中還有幾堆落到了蛇蛻上。 播蛹血肉,異香濃郁,幾乎讓人都無法呼吸了。 兩兄弟更糊塗了,看看彼此,又看看螻煽,誰也想不出這條「一步陰陽。到底想幹啥,愣了片刻,柳亦才指著胖海豹牢牢抱在懷裡的酒罈子,笑道:「大蛇看你干喝不吃。給你添點下酒菜。」 禿腦殼應該是明白祖宗的意思,尾巴一會指指天,一會指指肉餡,忙的不亦樂乎,不過就憑這它那一根尾巴,是無論如何也休想把事情說清楚了, 海鬼大陣愈發逼近了,在白色鬼發的拉扯下,黑色的圓環飛快逼近。距離眾人也不過數十里了,放眼望去。大海上下團團簇簇儘是噁心的頭髮! 這時候,螻境也費力的動了動。那些小蟒蛇會意,紛紛催動水流,托著它緩緩盤繞,過了一陣小播甥的身體層層盤繞,把梁辛三人護在了正中,一顆巨大的歎…品垂下來。看樣午是想和粱辛撞化 梁辛二話不說,跳起來對著大蛇的額頭棒棒棒連撞三下。 柳黑子也放聲大笑:「就沖您老這一盤,我家老三就沒白救你!我也來撞下!」說著,他也縱身而起,去和播煽撞頭。 胖海豹也想去撞頭,不過他喝得有些急,眼裡有三頭播螞,正移形換位,上下左右的亂動。 而接下來讓兩兄弟略感意外的是。那些小蟒蛇們,也依次輪換著,跳上蛇蛻,呼呼的叫上兩聲。和他們一一碰過額頭,最後才是禿腦殼。小傢伙這次,和梁辛撞得極輕,幾下之後,又跳上了梁辛的光腦殼。舒舒服服的趴伏了一會,這才身子一彈,竄回水中,與同伴們一起。頭向外尾向內,在托住播螻祖宗的同時,也結好了自己的陣勢準備拚命! 這算是告別麼?梁辛笑,柳亦笑。胖海豹醉了,, 不知不覺裡,海妖大陣終於圍攏了過來。 大海只剩下十里了,除了東南處那座凶島之外,梁辛的目光所及只有無盡黑髮! 區區十里海水卻異常平靜,海鬼們不知為何都靜止了下來,凶島上的號角也就此收斂,天海之間,只有一片彷彿死過千年的沉寂。 海天渾濁,寂察無聲! 凶島上的蠻子,鬼發背後的苦栗子。似乎異常享受著這份浮於慘慘殺戮之上的安靜,始終沒什麼動靜。來自沉默的煎熬,每一瞬都彷彿經年持久,時間已經徹底失去了意義。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一聲響亮得彷彿悶雷似的哭喊聲,狠狠橫橫,擊碎了彷彿要持續到天地毀滅的寂靜,胖海豹終於喝光了罈子裡的烈酒,臉上掛滿了鼻涕眼淚,哭喊大罵:「來啊,來啊!」 話音落處,彭的一銳響,胖海豹出拳,把懷裡的酒罈砸了個粉粉碎碎。跟著拔出他那把連刀尖都沒有的斷刀,全不管胸口被酒海麵點下五文處,根根白煮鬼發縱橫交錯,仿若棋格。「由數十萬苦栗子組成的環形結髮妖陣勾連起來,迅速拉近。 梁辛扎進海水,舉起手中的金鱗,向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根鬼發重重斬下!金光撩蕩,一閃寂滅,戾盅紅鱗需要七八下才能斬斷的白色鬼發,在金鱗之下脆弱的還不如一根蛛絲,被一刀,兩斷! 不是金鱗比著紅鱗更鋒利,而是在金鱗與鬼發之間,似乎帶著些行屬相剋,看上去,金鱗天生就是鬼發的剋星。 梁辛見金鱗有效,恨不得縱聲大笑。把手中的播甥鼻片揮舞正一團金光,身形如電在水下不停穿梭。看也不看到處亂衝,所過之處鬼發 斷! 柳亦見狀滿臉喜色,身形晃動連跑帶跳的也衝到了蠍甥的頸子上。 他想選片大的,不過金鱗和紅船木耳不一樣,長得細密而勻稱,全都是銅盆般的大柳亦也沒工夫多挑剔了,雙手用力,口中嗨嗨怪叫。死乞白賴一定要從悔甥頸子上卸下一隻鱗片來。 白色鬼發被根根斬斷,可它們實在太多。幾乎鋪滿了整片海域。海鬼大陣的速度仍舊遠超蛇蛻,從三個方向上,鋪天蓋地洶湧而至。 金鱗能斷白色鬼發,可只能拿在手中使用,遠遠不如自己的戾盅紅鱗隨心激射那樣方便。粱辛斷髮,也只好先游過去,砍斷一根,然後再衝下一根。突然,崩崩亂響從遠處又復連珠響起,仿若弓弦震顫的聲音裡,結陣中的海鬼再度射出白色鬼發,一根一根縱橫交錯,重新勾連大陣。 白色鬼發射出、勾連、繃緊,而海鬼大陣奔襲的速度變快上了一份! 梁辛急的咬牙切齒,偏偏在海下拚命斷髮,沒法子發出一聲半響的斷喝怒罵,這份憋悶,把心胸擠漲得都要爆裂開來。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察覺了滅頂之災的降臨,略境的雙眼已經完全張開了,陰森枯黃的眸子,緊緊盯著越追越近的海鬼大陣,巨大的頭顱也開始緩緩搖擺,似乎在積蓄力量。 終於。柳亦哈的怪笑了一聲。雙手虎口都震裂出血。可也總算撕下了一片金鱗。而就在金鱗脫離赫甥頸子的瞬間裡,那條巨大的金蟒也借勢昂頭翻身,張開大嘴向著柳亦狠狠一口,咬了下來! 事出突兀,柳亦來不及躲避。更來不及抵抗,胖臉陡然蒼白,眼睜睜的看著蠍甥那張足以吞掉一座小丘的巨口,從天而降」 梁辛人在海下,等他察覺柳亦遇險時。螓境的毒牙堪堪已經擦上了柳亦的髮髻。 不料眼看著柳亦就要無幸,大蟒的頸子突然一抖,播境似乎用盡了全力,讓自己的頭顱避開了劉黑子,隨即,它的一雙獠牙,狠狠切入了它自己的身體。 金紅色的血液噴湧如注! 播螃咬住自己的身體,卻並不鬆口,反而費力的咬合、撕扯,讓自己的傷口更擴大了些,, 看上去,播螃似乎根本無意去咬柳亦,而是想自殘。只不過柳亦恰巧站在螻境自殘的線路上。 變故來得太快,而且毫無道理。梁辛柳亦連帶胖海豹全都傻眼了,目瞪口呆的著著略境全身顫抖著小從自己身上撕下了連皮帶肉的一大片。 蛇血刪丫匯流淌到海面上卻並不散去,轉眼凝聚成一片濃濃的金紅色。同時。一股奇異的香氣轉眼飄散。 大海上,播甥的血肉異香,與苦栗子的殘屍惡臭混雜到一起,聞起來讓人熏熏欲醉。 播煩在自殘之後,似乎對著梁辛、柳亦笑了一下,跟著再也沒有一點力氣,口中猶自含著自己的皮肉,雙目一閉就此睡去。 梁辛驚魂未定。心跳比著擂鼓還重小全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搖晃著跳到柳亦身邊,結結巴巴的問:「你還好吧?它、它幹啥呢?」 柳亦這才打了個機靈,清醒了過來,眼神總算不那麼散亂了,搖了搖頭,跟著又想起眼前的處境,晃著手裡的金鱗,忙不迭地一拉梁辛:「咱倆一起下去斬鬼發!」 話音落處,兩兄弟也顧不得再多想播蠟為啥咬自己,並肩跳起魚躍入海! 柳亦好歹也是六步初階的修為。天地盅發動之下,身法雖然比不上梁辛那麼詭異多變,但速度也差不了多少,兩人一起動手,斬斷白色鬼發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許多。 海鬼的白髮遠比黑髮更堅韌,同樣也更珍惜,並不能隨心亂髮,崩崩的異響雖然不停,但漸漸的,密度已經大幅降低了,而梁辛兄弟斬斷白髮的速度卻大幅提高,此消彼長之下,海鬼大陣的速度,終於滿了下來。 梁辛和柳亦分頭忙碌著,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心裡的希望卻越來越濃。白色鬼發斷了越多,海鬼們的速度就越慢,凶島就在前方了! 不管凶島上還有什麼在等著他們。也都等上去了再說吧! 可是兄弟倆萬萬沒想到,就在局勢變得越來越有利,脫險雖不敢說。可上島應該不成問題的時候,他們頭頂上的蛇蛻、還有托著祖宗格甥疾馳的小蛇們,突然止住了急衝的勢子,就此停頓了下來。 梁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身子一擺重新衝回水面,甫一出水便大聲問胖海豹:「為何停下?」 柳亦也鑽出水面,幾乎同時喝問:「怎麼了?」 胖海豹的臉色鐵青,並未回答他們。只是伸出手,向著凶島的方向一指。 梁幕循目望去,只看一眼,心便徒然一沉,他們的去路,已然消。 凶島猶在,屹立於天海之間,雖不遠卻不可及,因為海鬼結下的大陣。是圓形的! 身後、左右,三個方向,海鬼的黑髮怒潮早已現身,對他們窮追不捨;而現在,正前方的結髮妖陣也出現了。穩穩封住了他們的去路。 梁辛和柳亦都算錯了一件事。 結髮妖陣是個圓環,他們早就被這道圓環套住了,可凶島卻並不在環中! 無論他們心;,盅得再怎麼快斬斷的白煮鬼發再怎麼多,也沒機瓚她山凶島。也終歸逃不過海鬼的包圍,遲早會被接海連天的頭髮包圍、湮滅。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兄弟倆都想笑,結果誰也沒笑出來,誰也沒再去繼續和白色鬼發為難,並肩跳回到蛇蛻上。 柳亦還是有些不甘心,指著已經輪靡清晰的凶島:「待會開打。你就向著那裡沖,其他的不用你管。」 梁辛總算笑了出來,不過笑得可不怎麼好看:「不是不沖,是衝不過去。」他和海鬼連打了幾仗,對彼此的實力都很清楚,他拼勁全力。能扛住一座萬鬼結髮的妖陣就屬僥倖了。 可週遭的海鬼,足有數十萬頭,結髮之後,所有的海鬼都變成一介。整體,這一仗根本就沒法打。 黑髮妖陣的寬度,足有二三十里。梁辛就算拼了小命也不可能跳過去。 妖陣也不僅僅攔住是海面,而是像個無蓋無底的桶子似的,自海面到海底,盡數封鎖了起來。 柳亦嘴巴動了動,似乎還想再勸,可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沒想到梁辛卻又跳了起來,拿著金鱗就要再度入海。 這次不等柳亦開口,胖海豹就先問道:「還下去幹啥?」 「斷鬼發!」話音落處,梁辛已經鑽回到了大海之中,繼續揮舞金鱗。飛快的斬斷四周的白色鬼發。 胖海豹好像看傻子似的,從蛇蛻便張望了下梁辛的身影,又回過頭問柳亦:「現在還斷鬼發,有個屁用。還不如睡一覺,不知不覺的就死,了」 鬼發圓陣,四周盡顯,已經穩穩吃定了他們,現在再去斷鬼發,也不過是把死的時間向後拖一拖罷了。 柳亦對梁辛多有瞭解,笑呵呵的回答道:「我家老三,生生死死的不知經歷了多少回,由此也悟出了一個道理:只要沒死就還有盼頭,還有盼頭就得拚命。他能活到現在。也是靠著這個道理!」說著,他拿起自己的金鱗,從蛇蛻的另一側魚躍入海。 「拖一拖,或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柳亦入水前,最後又對著胖海豹扔上來一句。 白色鬼發不停斷裂,海鬼大陣的速度果然減緩,過了半晌之後,兄弟倆才重新回到了蛇蛻上。 胖海豹還是挺納悶,繼續問道:「怎麼又上來了?」 梁辛甩了甩金鱗上的污水:「附近的白頭髮都割得差不多了,遠處有些危險,不如攢著點力氣等著一會拚命。」 柳亦拉著梁辛坐下來,岔開了話題:「你說,咱的死在這裡會有誰來替咱們報仇?」 梁辛的目光,盯著從各個方向漸漸逼近的海鬼大陣,口中回答: 「耍全算上的話人不少,可有能力來著找麻煩的,最多也就兩三個人,其中肯定有二哥。」 柳亦長出了一口氣:「咱倆死定了,曲老二遲早能查到真相殺過來」待會多死一個海鬼,以後老二就少對付一個怪物。」雖然梁辛曾倒破萬鬼大陣,可他也不知道小苦栗子一旦結陣,就再也休想散開了。只道它們分開時會比較吃力。需要較長時間罷了。 梁辛咳了一聲,笑道:「你這算鼓舞士氣呢?」說著,晃了晃胳膊上的須彌樟印記:「想喝酒不?」 柳亦卻搖了搖頭,把手裡的播螻金鱗敲得叮噹響:「一會得拚命,喝酒誤事。」說著,他也笑了起來:「要是因為多喝一口酒,結果少殺了一個海鬼,那可划不來。」 如果沒有金鱗,兩兄弟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可有了這片能夠輕鬆割斷鬼發的寶貝,惡戰裡雖然還是難逃一死,可臨死前,未必拉不到幾個墊背的。 梁辛哈哈一笑,又問胖海豹:「你喝不?」 胖海豹倆眼瞪得溜圓,粗聲大氣的回答:「喝!反正我喝不喝,都拉不到海鬼陪葬。」 梁辛手訣一晃,辟里啪啦掉出不少吃食美酒,胖海豹挑了一隻最大的酒罈子,嗓門又恢復了先前那麼響亮:「上次海難,本來就打算和你死在一起了,結果沒想到多活了這許多時候。」 說著。他又吞了幾口酒,繼續大聲道:「不過,梁磨刀,你命犯大海,也真夠不吉利的!」 梁辛還等著他豪言壯語,擊掌大笑呢,全沒想到胖海豹來了句實在話。一時間有些發呆。 突然一陣咯吱、咯吱的怪響小從不遠處傳來,聽起來好像是野獸在生嚼肉骨的聲音,梁辛修習的就是凡心功法,尤其守不住心性,即便死到臨頭馬上就要和敵人同歸於盡了,還是被這怪響嚇了一跳,趕忙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播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甦醒了過來,正在咀嚼著不久前撕扯下來的、含在口中的那一大片自己的鱗皮、血肉。 它咀嚼的無比仔細,彷彿自己的肉真的很香甜,同時蛇頭還在微微的擺動著,探索著空氣中的味道,片刻之後,播煩終於嚼好了蛇肉,卻並不吞嚥,而是隨口把稀爛的蛇肉吐到了四周。足足幾十斤「肉餡」漂浮在海面上,並不沉沒,其中還有幾堆落到了蛇蛻上。 播蛹血肉,異香濃郁,幾乎讓人都無法呼吸了。 兩兄弟更糊塗了,看看彼此,又看看螻煽,誰也想不出這條「一步陰陽。到底想幹啥,愣了片刻,柳亦才指著胖海豹牢牢抱在懷裡的酒罈子,笑道:「大蛇看你干喝不吃。給你添點下酒菜。」 禿腦殼應該是明白祖宗的意思,尾巴一會指指天,一會指指肉餡,忙的不亦樂乎,不過就憑這它那一根尾巴,是無論如何也休想把事情說清楚了, 海鬼大陣愈發逼近了,在白色鬼發的拉扯下,黑色的圓環飛快逼近。距離眾人也不過數十里了,放眼望去。大海上下團團簇簇儘是噁心的頭髮! 這時候,螻境也費力的動了動。那些小蟒蛇會意,紛紛催動水流,托著它緩緩盤繞,過了一陣小播甥的身體層層盤繞,把梁辛三人護在了正中,一顆巨大的歎…品垂下來。看樣午是想和粱辛撞化 梁辛二話不說,跳起來對著大蛇的額頭棒棒棒連撞三下。 柳黑子也放聲大笑:「就沖您老這一盤,我家老三就沒白救你!我也來撞下!」說著,他也縱身而起,去和播煽撞頭。 胖海豹也想去撞頭,不過他喝得有些急,眼裡有三頭播螞,正移形換位,上下左右的亂動。 而接下來讓兩兄弟略感意外的是。那些小蟒蛇們,也依次輪換著,跳上蛇蛻,呼呼的叫上兩聲。和他們一一碰過額頭,最後才是禿腦殼。小傢伙這次,和梁辛撞得極輕,幾下之後,又跳上了梁辛的光腦殼。舒舒服服的趴伏了一會,這才身子一彈,竄回水中,與同伴們一起。頭向外尾向內,在托住播螻祖宗的同時,也結好了自己的陣勢準備拚命! 這算是告別麼?梁辛笑,柳亦笑。胖海豹醉了,, 不知不覺裡,海妖大陣終於圍攏了過來。 大海只剩下十里了,除了東南處那座凶島之外,梁辛的目光所及只有無盡黑髮! 區區十里海水卻異常平靜,海鬼們不知為何都靜止了下來,凶島上的號角也就此收斂,天海之間,只有一片彷彿死過千年的沉寂。 海天渾濁,寂察無聲! 凶島上的蠻子,鬼發背後的苦栗子。似乎異常享受著這份浮於慘慘殺戮之上的安靜,始終沒什麼動靜。來自沉默的煎熬,每一瞬都彷彿經年持久,時間已經徹底失去了意義。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一聲響亮得彷彿悶雷似的哭喊聲,狠狠橫橫,擊碎了彷彿要持續到天地毀滅的寂靜,胖海豹終於喝光了罈子裡的烈酒,臉上掛滿了鼻涕眼淚,哭喊大罵:「來啊,來啊!」 話音落處,彭的一銳響,胖海豹出拳,把懷裡的酒罈砸了個粉粉碎碎。跟著拔出他那把連刀尖都沒有的斷刀,全不管胸口被酒罈碎片割得血肉模糊,就那麼嗷嗷怪叫著,跳著、跑著、爬著、衝著,一路越過播甥盤繞的巨大的身體,一頭扎進海水中,發瘋般的游向十里之外,海鬼。 就在胖海豹入水的瞬間裡,兩聲烈烈長嘯,自梁辛柳亦的口中沖天而起,聲嘶力竭!不服、不甘、不願、不怕,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震天響亮! 金光震爍,燦如驕陽! 又是瀕死一戰啊。 而與此同時,彷彿在回應梁辛等人的邀戰,一聲尖銳陰森的猿啼,也自凶島上發起,旋即,所喲結陣的海鬼,齊齊爆出一串淒厲長嗥!這一戰沒有戰鼓隆隆,不見旌旗飛舞,只有頭髮、金鱗、三條人命和數十萬桀桀惡鬼! 天黑了。 海鬼蓄勢已久,一路窮追而來的結髮妖陣,也就此發動。一蓬蓬黑色的怒泉,自海鬼大陣中激沖而起,扶搖直上,無盡黑髮自海上飛起,轉眼遮蔽天空,迴盪著令人作嘔的弧度,向著他們重重籠罩而至。 只剩十里的「海水窟窿」剎那間被黑色的怒潮盡數湮滅。 海不見,天也不見!惡臭詣滔、彼此糾纏,無盡鬼發充斥了所有的空間,唯獨,那兩道燦爛金光。依的倔強,盤舞! 金鱗面前,鬼發孱弱。金鱗不足以承集戾盅,它們只是兩兄弟手中的利器,可柳亦和梁辛卻知足了,有了金鱗,至少還能拚命,至少還能讓他們把臨死前的怨氣爆發出去。 金光呼嘯,旋轉,柳亦和粱辛身形快若鬼魅,所過之處海鬼哭號,黑髮層層斷裂。胖海豹也緊閉雙眼。哇哇哭號著把刀子亂舞成一團。 他的刀子自然奈何不了鬼發,可每有鬼發奔湧而至想要將他吞沒的時候,必有一道金光如雷霆般急閃而過。斬斷海鬼們的奪命鎖! 還有漣漪二,七片紅鱗一早便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鬼發中,無力掙脫。卻仍能顫起漣漪,一串串勾連而至。巨力之下便是悶鈍得讓人咬斷鋼牙的沉重大響,繼而慘叫連串小亂髮之間污血浮現。梁辛捨了北斗拜紫薇的陣勢,自己迴盪著攜甥金鱗。閃電般穿梭在叢叢鬼發之間,撥發尋鬼,斬殺! 惡戰附一開始,便陷入了無邊地混亂,兩兄弟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盡量護著胖海豹,螻甥和小蛇們小早已不知去向。 柳亦和梁辛,激鬥之下絲毫不見疲憊,可兩個人的心裡,卻都瀰漫起重重的無奈,頭髮,實在太多了,而滿身神通,卻只能靠著一片金鱗去打。 當過飯館老闆的梁辛給自己找了個不怎麼恰當的比方:就好像。他要吃光整整一鼎燉牛肉,雖然明知吃不了,但撐死前至少可以大快朵頤。不過」他手裡沒有筷子、刀叉。只有一根牙籤。 死而有憾,更彆扭的是,臨死之前,殺不過癮啊。 兩兄弟誰也算不清,他們已經堅持了多久,一盞茶?一炷香?一個時辰?一天一夜?可金光迴旋的範圍越來越噁心的頭髮越來越濃。殺之不盡斬之不絕,千萬根糾纏成一股,千萬股同時撲來,縱然金鱗鋒銳,也漸漸抵抗不住了,終於,幾股始終潛伏的妖法窺準時機,悄無聲息而又迅捷如電,一下子纏住了柳亦的四肢。 梁辛夫驚失色,心神失守之下,胖海豹也慘叫一聲,被頭髮纏住就向下拖去。 柳亦不知是哭是笑,也許僅僅是一聲感慨吧:「老三啊,我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梁老三遽然爆發出一聲搶天大哭:「不許走!」 哭聲淋漓,方圓十丈之內的一切。突兀的靜止了。 播蛹」小蟒、禿腦殼,這一家子「上路前。輕巧的告別,胖海豹大醉後的哭號莽撞,柳亦此刻的「先走一步,,梁辛的執念霍然化作熊熊烈焰;而金鱗在手,所過之處鬼發盡斷。讓他得以不停施展身法。 所以,天下,人間。 第二零九章 蟠螭心機 。將岸死後,魔功天下人間「第二次現身!十丈內,萬物皆休。鬼發、金鱗、柳亦、胖海豹全都變成了石雕泥塑,只有梁辛在拼勁全力施展身法,躲避著魔功籠罩範圍下的空間亂流。 十丈外,鬼發大潮愈發暴躁了。瘋狂的撲向梁辛,可無一倒外,只要她們一進入天下人間,便立匆僵硬不動!前面的鬼發僵住,牢牢擋住去路,後面的鬼發如驚濤駭浪,竭盡全力想要擠進來」 若是將岸在此,當能帶動天下人間,縱躍移動,直到離開這鋪滿海面的鬼發大陣。可粱辛還遠遠沒那個本事,他把身體全力發動,也僅是堪堪不被魔功內的亂流掃中。 還能堅持多久?沒有盡頭的,等他力氣耗盡,天下人間不攻自破。現在他心裡唯一的想法也僅僅是。天下人間在,柳老大就還在。 無天無海,只有洶湧的黑髮怒潮和天下人間裡的兄弟,,還有,還有一串謎漪,不停的震顫、勾連小旋即巨力爆發! 梁辛在天下人間裡,心念卻依舊能和星魂聯繫,指揮著紅鱗繼續震顫星陣。 這下子,梁辛的惡戰變分在了兩個戰場,他自己裹在個上書「天下人間。四個大字的「大雞蛋殼,裡。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裂開、敗亡;他的紅鱗則在一旁頑固的打著星陣。一點一點破壞著鬼發大陣。 只不過,這次結髮妖陣實在太大,相比之下,紅鱗就好像一把普通的鋸子,而它們要鋸的樹木則是篷滂,」 梁辛有點走神了,他一邊躲避著亂流,一邊琢磨還在琢磨義父傳下的魔功。 他在自己的天下人間裡,也就是個勉強自保,就算發動了、罩住了敵人,效果也就是他跳段舞給人家著。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像對付白狼那樣,罩住一半,好讓自己的同伴去踢他屁股;現在發現還能指揮紅鱗,就算沒有同伴幫忙,也可以讓紅鱗去砍人。 梁辛還有些猜不透,如果他把紅鱗也喚進天下人間的話,紅鱗還能不能動? 以外物而論,紅鱗自然是不能動的;可要是從「有了星魂的紅鱗,就變成自己身體的延伸。而論的話。就是另外一種結果了。 若是後者的話,那甭管誰被粱辛「套。住了,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紅鱗一下一下的削死,, 梁辛的性子裡,多少帶著些武癡的腫氣,心思分成了兩半,一半與身體的感覺融合去,去躲避亂流;另一半則不停思索著魔功,漸漸把眼前的形式忘記了,全沒去想今天都沒得活了,想這些還有什麼用。 忽然,一陣雷霆般的大吼,毫無張兆的響起,一下子把梁辛驚醒了回來,隨即透過黑髮縫隙,隱隱約約看到幾頭大傢伙,就像墜地隕石似的。翻滾著、呼嘯著一路務砸,最終重重的拍在了海鬼大陣上。 梁辛覺得這幾個大傢伙的吼聲似曾相識,可一時間卻想不來在哪聽到過,此刻也懶得去用心回想,只是透過鬼發縫隙,凝結目光用力去看。 來的東西很大,叫喚的聲音也著實威猛森嚴。可海妖大陣不管哪套。又有無邊的鬼發乍起,狠狠纏住了對方。 旋即咆哮聲更加響亮驚人,啪啪的崩響聲不絕於耳,那些大塊頭不僅掙斷了捆縛住它們的鬼發,而且還有餘力,開始瘋狂反撲。即便梁辛身處玉下人間,也能感覺到,這座由數十萬海鬼合力編織的可怕大陣。竟然在微微的顫抖著,與新來的敵人滾滾惡戰在一起。 梁辛又驚又喜,可他的天下人間,週遭盡數被密密麻麻的鬼發包裹,看不到大塊頭的全貌,只能透過縫隙,以管窺豹似的,一點點的去。 一閃而過的,是一條黃色的大尾巴,梁辛百忙之中眨巴了幾下眼睛。雖然大得離譜,可形狀上明明白白是條牛尾巴,天上掉下來幾頭牛?梁辛開始琢磨,他看過的誌異中,有沒有什麼厲害的牛妖怪。 隆隆聲驚起,兩隻馬蹄分左右一蹬。踹斷了大把的鬼發; 幾片蛇鱗閃爍異彩,照的粱辛眼睛發酸;尖銳的鹿角,衝著鬼發大陣一戳,海水中猛的響起一片苦栗子的痛苦嘶嗥; 還有龍頭、獅眼、虎背、熊腰,, 梁辛哪還能不明白,哈的大笑了一聲,也不管柳亦能不能聽到自弓的聲音,嘶聲大喊道:「麒麟,是麒麟。大個的麒麟祖宗!」 時值此刻,梁辛也終於明白了,螻境為何要自殘,任自己的血液噴湧流淌入海還不罷休,還要嚼碎自己一大片皮肉,又把肉餡吐得滿哪都是,這條怪物是要用自己的血肉香,引來天敵,麒麟! 大國師麒麟和尚秦養過一對麒麟,喚作赤耳赤目,便是以螻甥幼蛇為食而哺育的。 那對麒麟一隻稍大,另一隻乾脆還是寶寶,即便那隻大的赤耳,也還遠遠沒有長成。 成形的播煩自殘身體,它的血肉香,如果被赤耳赤目那樣的小傢伙聞到了,別說趕過來吃肉,只怕連動都不敢動,立刻就會趴伏在地哀鳴等死。 現在趕來的,是五頭真真正正的天地祥瑞,大獸麒麟!兩大三可其中那頭最小的,身長也在三十丈開外。至於兩頭大的,足足有五十丈的身形! 就連胖海豹都不知道,過了尾巴蠻盤踮的凶島,再向東南七百里,還有一座小烏,其間就盤踞著這一窩麒麟大獸,從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經開始吞吐天地,吸斂靈元。 胖海豹不知道。可螃蛙一清二楚。如果沒有這無窮無盡的海妖結陣吐珊刪就算在蛻皮之後,也只有小心翼翼的收斂氣息,遠遠避開那窩麒麟。 不過播境眼看著自己已經無處可逃。倒不介意把麒麟引過來」 這五頭大獸五聽敏銳,雖然遠隔近千里,仍嗅到了播甥的血肉香氣。立亥精神大振,追風踏火的追殺了過來,一頭扎進由凶島噴發的迷天煙塵中。 也不是麒麟魯莽,不懂得先探一探,而是凶島發動的這道法陣,實在犀利驚人。 這道迷天法陣,其中蘊含著絕大神通。無論修士還是靈獸,只要進入其間,便會暈頭轉向反向全失,繼而從雲端墜落,五頭大麒麟也不例外,千里迢迢趕來。還沒等找到美食就掉進了海鬼大陣!一方是數十萬頭苦栗子,鬼發大陣一經發動,根本不辨敵友,只要有人墜入便立刻絞殺,就算是凶島上的尾巴蠻不小心摔進來也只有死路一條;另一方則是亙古大獸,窮盡天地也只有它們作威作福的份,脾氣暴躁有觸犯者必殺無赦。 兩群虐戾怪物,甫一見面便是掀起了一場滾滾惡鬥! 梁辛激動得頭安都在微微顫抖,不完全是生機突然降臨,也因為這場惡戰亙古未有,身處其間心境又哪能不為之激盪啊。 麒麟咆哮,海鬼嘶嗥,還有凶島上連綿不絕的號角與猿啼,整座天地都在惡戰中徹底亂了套。梁辛苦苦守住自己的天下人間,外面諸般巨力撕扯不休,若魔了破了,就算自己還能逃,柳亦也必死無疑。 梁辛看不到,鬼發大陣不知何時已經從海面打到了海下,幾十萬海鬼把大陣變成了一隻巨大而混亂的頭髮團,蟋煩、麒麟和天下人間盡數被包裹其中,即便千里之外、遠離凶險海域的大海,也受到惡戰的影響。掀起了恐怖的暴潮,天色昏暗。怒潮澎湃! 一聲震天價般的慘嚎,震顫污海,慘烈得讓梁辛都心膽具寒。 第一頭大獸慘死於鬼發之間。而附近的海水,早已化作了一片血沼。每時每刻,都有大片的苦栗子守不住巨力的衝擊,暴體而亡。 結髮大戰,也在慢慢的鬆動著。 鋪滿大海的黑色暴潮,肉眼可見的縮」百里、八十里、五十里、三十里。 大獸麒麟也在一頭接一頭的緩緩倒下。 無論麒麟還是苦栗子,都是在為了一個字而瘋狂的絞殺著對方:活! 惡戰裡,時間過得飛快小在梁辛的腦海中,還殘存著麒麟天降時的震駭,而凶駭的戰局,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尾聲。 戰場,在海底與海面之間幾經轉移,最終還是回到了水面之上。 鬼發越來越稀疏,等到只剩一頭大獸麒麟的時候,海鬼大陣也稀疏到無法再遮住播甥那巨大的身體,金燦燦的豪光,團團黑髮中露了出來。 可最後一頭麒麟,卻沒辦法再趕過去,啃一口它夢寐以求的播蠟肉。它全身都被黑髮緊箍,僅剩的力氣,全都用作苦苦的掙扎。 讓梁辛大概意外的是,播甥竟然沒惡小蟒蛇們卻都不見了蹤跡。 播蛹正雙眼微睜,任由身上的鬼發發瘋似的禁錮自己,只是目光平靜的看著同它一樣,已經陷入法陣無力自拔的麒麟大獸。 到現在為止,苦栗子只剩幾千頭;堪比天神的惡獸死了四隻,四周不見海水,只有腥臭濃稠的血漿」活下來的,無論惡獸海鬼還是梁辛。全部被這份只能用浩瀚來形容的慘烈和顧敗,懾服了心魂。 就連凶島上的號角猿啼,也不知何時沉默了下去。 惡戰之下兩敗俱傷! 卻還剩下一個梁磨刀。 彭的一聲悶響,梁辛撤掉了天下人間,金光急閃,圍著柳亦和胖海豹迅速盤旋,轉眼割裂了他們身周的鬼發。 柳亦一驚而醒,呲牙咧嘴的正想接著拚命,卻突然露出了一副見鬼的神情,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先前那些鋪天蓋地的鬼發,竟然只剩下不到七八里的樣子,而且還是東一團西一簇,稀稀拉拉顯愕無比寒磣與破敗。 旋即巨大的驚喜從胸腹中噴湧而起。卻阻塞在狹窄的喉嚨裡,柳亦把臉蛋子憋得黑裡透紫,最終也只發出了一聲比蚊子叫也大不了多少的 哼。 倒是胖海豹,現在酒還沒醒,能動了之後,又把刀子舞得呼呼風響,不停的大喊:「來啊,來啊!」 毒蛇瀕死,卻仍想著噬人!鬼發又復集結。向著三人襲來,柳亦單手揮舞金鱗斬斷鬼發,用殘疾的胳膊架起胖海豹,咳嗽著總算把胸口淤積的悶氣噴了出來,隨即對著梁辛大笑:「快幹活!」 兩道金光再度閃爍而起,沿著螻螞巨大的身體,把鬼發層層割裂。螻蛹果然還活著,對著梁辛輕輕抽*動了下嘴角,似乎是在笑。 梁辛卻笑不出來,他在心疼禿腦殼。不料撲哧一聲,一顆光禿禿的小腦袋,竟然從螻境的嘴角里擠了出來。 先是大驚繼而大喜,梁辛的笑聲乾澀而嘶啞,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禿腦殼搖頭擺尾,費力從播甥的大嘴裡擠出來,一頭接一頭,一共八條小蛇,全都從蠍甥的嘴巴裡跳出來。首尾相銜排著隊在學將海水中盡情游動,一個個嘴裡呼呼怪叫,怎麼就那麼開心」梁辛居然也忍不住。張大嘴巴跟著小傢伙一起呼呼怪叫慶祝,柳亦的大笑聲更是響徹海面! 只剩數千海鬼了,打了場惡戰,凡到強弩點何況其中大部分心「壞在集結在一起與最後一頭麒麟拚命。 餘下的那些,根本擋不住梁辛和柳亦這兩個煞星。 當然,就算梁辛不殺過去,海鬼也會拼盡殘餘的力氣圍攏過來,這是結髮妖陣天生的脾性,和飛蛾撲火也沒什麼區別吧。 鬼發斷裂,殘存的苦栗子被一茬接一茬的殺掉,又是慘慘殺戮,粱辛心裡不舒服,趁著他們在海面上動手的時候,分出精神把事情大概和柳亦說了說,隨後問道:「這條螻境」怎麼可能還活著?」 柳亦翻身入水,片刻後水下扶起一片殘肢碎肉,等他也回到海面後才搖頭苦笑:「或許,苦栗子只是要困住它,沒想著殺它?」 梁辛也手腳不停,斬斷猶自猛攻而至的鬼發:「你說,蟒煩是不是也知道自己不會死,所以才把小蟒它們都吞到嘴裡?」 柳亦略作沉吟,才開口回答:「應該不會,否則它何必自殘身體,引來大獸麒麟!」 五頭大獸麒麟和這道海鬼大陣的實力汕白仲之間,勝負只看誰發揮的更好一些,否則這一戰也不會打成現在這副慘烈模樣。 如果時光倒流,讓它們重新打過,說不定現在麒麟已經肅清了海鬼。正搖搖晃晃的去啃播甥。 螻炮把它們引來,實際是將自己的一半生死拋了出去,若它早知自己絕不會被海鬼殺掉,這麼做實在穩賠不賺。 梁辛卻輕輕搖頭:「我想它應該知道自己不會惡」 柳亦撲躍而起,手中的金鱗自血沼大海上劃出一道鋒銳弧光,斬斷一片想要捲向播甥的鬼發,這才回過頭大聲問:「你是說,播甥為了報恩。所以自殘血肉引誘麒麟,卻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梁辛笑了:「其實看看禿腦殼就知道,螻蠟這一脈,雖然凶狠狡猾。但卻知恩圖報。」說著,他頓了頓,又繼續道:「也不光是為了報恩,我估摸著,播螞也不想再被海鬼封印了,這才要引來麒麟,搏一搏生機。」 柳亦恩了一聲,笑道:「靠譜!」跟著他指了指水下:「剩下的苦栗子你別管了,照顧好胖海豹和播甥就好,倒是那個東西,你看著辦吧。」 柳亦一指仍在鬼發中掙扎的那最後一頭大獸麒麟,也不等梁辛回答。身形晃動,手中金鱗翻花。潛入海底再去大開殺戒。 梁辛轉頭望向螻螻,大蛇面無表情,沒理會他,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梁辛架著胖海豹,心裡實實在在有些躊躇。這群麒麟來得糊塗,死得冤枉,卻貨真價實的救下了他們的性命。 嗡嗡銳響,七盅紅鱗在柳亦的幫助下,掙脫了捆縛它們的鬼發,飛出海面回到主人身邊,輕輕震顫中,轉眼將污血甩了個乾淨。 而梁辛也打定了主意,身形晃動圍著大獸麒麟層層打轉,金鱗過處鬼發紛紛斷裂!梁辛實在不捨得就這麼把麒麟扔下不管,就算大麒麟要報仇,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性情所致,不顧後果,實在不是睿智所為,可沒了脾性和任性,又哪來的天下人間! 麒麟的身上鱗片斑駁,佈滿了巨大的創傷,脫困後神情萎頓不堪。翻起怪眼看了看梁辛,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播甥。 梁辛略略緊張,七盅紅鱗感應到主人的心情,徒然發出連串低鳴,結成北斗拜紫薇,穩穩攔在了麒麟與螻精之間。 救歸救,可麒麟要要還是想著「吃飯」梁老三就要痛打落水狗了。 麒麟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連一聲低吼都不曾發出,掉轉過巨大的身軀。自血水中喘息了著,休息了片刻後,離開了眾人。 不知是沒有力氣,還是自忖衝不過籠罩天空的煙塵法陣,就那麼兔水而去,速度快的驚人,而游戈的方向,正是東南處巍峨聳立的凶島。 轉眼間麒麟就消失在視線盡頭,梁辛鬆了口氣,不知對錯的事情。他實在懶得再去浪費腦筋了。這時候螻甥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陡然睜開了雙眼。望的卻不是大獸,更不是梁辛,而是用那雙枯黃色的眸子,死死盯住身下的濃濃血污。 梁辛害怕有事,急忙翻身入水,找到柳亦後抓起他一起回到海面。柳黑子平時嘻嘻哈哈沒點正經,可骨子裡殺性極重,又恨極了這群醜陋海鬼,追殺之際毫不手軟,這次他在水下算是過足了癮。 苦栗子已然潰不成軍,頭髮就是他們力量的所在,就算還有些倖存下來,頭髮也都被兩個青衣剃掉了。再沒什麼力氣傷人了,活著的和死掉的也什麼區別,在血水中或沉或浮,」 結髮大陣蕩然無存,此處的海水與外面重新接連起來,海浪再度湧動起來,本來早已聽膩的潮汐,此刻卻變得清越動聽」胖海豹發完了酒瘋,把全身的份量都放在梁辛的胳膊上,口中打著響亮的呼嚕,睡著了。 可梁辛卻還放鬆不下來,因為螻甥的表現,實在有些太反常! 推薦一本書,老作者的新書小質量和更新都不會有問題。 書名:藏魔 作者:火烈喲神秘的世界,詭異的一靈魂出竅、幻影續存、附體重生、水火不侵、凌空虛度。 仙道無憑,藏魔有序! 第二一零章銀灘凶蠻 備鬼的陣勢徹底被破掉了,到現只剩下千餘頭苦嚓叮,而且幾乎都沒了頭髮,再也不足為懼。 大海變成了血沼,身處其間的幾個人自然誰都無法倖免,全都變成了血人。 柳亦浮在水面上,望向梁辛問道:「什麼事?」 梁辛指了指螻甥:「它不太對勁。」 播蠟仍舊盯著海面,似乎它能看穿血沼,發現了海底正有什麼異常。 誰也不知道,螻蠟究竟發現了什麼,柳亦把金鱗夾在腋下,用獨手胡亂抹了把臉,不僅沒能把臉上的血漿抹掉,反而一道深一道淺顯的更猙獰了,乾脆岔開了話題:「打完了海鬼,還要不要上凶島去看看?」 梁辛也有些猶豫。剛才要上荒島是為了逃開海鬼大陣,現在海鬼盡喪,沒了性命之憂。而且經歷了這麼一場大戰,梁辛哪還敢再小覷這片凶險海域! 苦栗子已經要命的難纏了,何況凶島上的尾巴蠻。 可這片海域和凶島,與神仙相、苦乃止天猿都有著莫大的關係,當年先祖也不知為何要派兵來此,梁辛實在不甘心就這麼走了。 柳亦明白他的心思,咧開嘴巴一笑。一張滿是血漿的大臉上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著實可怖:「照我看咱們先回去,然後叫上老二、跨兩和大祭酒他們,我也去求求師父。他老人家要是也能來,就萬無一失了。等湊足了人手咱們在來查這座島子。」 梁辛卻好像有些走神,沒回答柳亦,而是皺起了眉頭愣愣出神。柳亦只道他還有些猶豫,也不催促什麼。 柳亦在血水裡泡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癢,更滑膩膩的難受,可最後一片小蛇蛻也在海鬼大陣中毀掉了,沒地方供他們棲身。 禿腦殼眉眼精明,馬上就看出柳亦的困擾,對著他呼呼叫了兩聲。小小的尾巴尖指向了它播甥祖宗的脊背。播煩被孫兒們用水行法術托著,身子浮於海面之上,它那厚厚的脊背倒是個好去處。 先前跳上大蛇去撕鱗是迫不的已下不及多想。現在柳亦還真不敢再跳上去,特別是自己咯吱寄裡海夾著人家的金鱗。 倒是禿腦殼,見柳亦還有些猶豫,又是一通搖頭晃腦,大包大攬。柳亦咬了咬牙,也實在受不了泡在腥臭血漿裡,一個跟頭翻上了去,跟著忙不迭伸手輕輕拍了拍螻蠟的後背示好。 播蛹不理他,只是盯著海水,好像個呆頭鵝似的。 柳亦坐了片刻,見大蛇沒啥反應。咧開嘴樂了,對著梁辛喊道:「有啥事都上來再想,這兒還有座!」說著,又伸手一拍屁股底下的播蠟。 不料,這一巴掌拍下去,播螃突然發出了一聲嘶嗥! 柳亦想也不想,立刻屁股一彈,又從播甥身上跳回到海裡,嘴裡還不忘對著大蛇說一聲:「不是我要上來的,是禿腦殼請我 播蠟根本就不看他,而是長長短短呼嘯不停,發出了一連串的怪叫。 托著它的那些小蟒蛇無一例外。聞聽怪叫後,身體全都跳了跳。 而與此同時,梁辛也霍然抬頭,對著柳亦大吼道:「海水不對勁!」 一句話的功夫裡小蟒蛇們同時發出呼呼怪叫,施法之下徒然出現一道宏闊的激流,把螻甥、小蛇和梁辛等人盡數裹住,向著凶島奔騰而去。速度奇快。 柳亦明白又出事了,又把金鱗舉起來,警惕的看著四周,問梁辛:「怎了?」 梁辛苦笑著回答:「熱了!」 海水熱了。 柳亦感覺不到,可梁辛的身體何其敏銳,海鬼大陣散亂後,一切都平靜了下來,他就感覺到海水比著當初似乎熱了些,開始他還當是海鬼死的太多,熱血混在海水中提高了溫度,並沒當回事。 可漸漸發現,海水竟然越來越熱。直到樓境示警,大伙又開始逃倉 梁辛是靠身體的敏銳感覺發現海水變熱,而播甥卻是靠著自己額頭鱗片下的那只天目,看出了大海的異常。 不久之前,播甥就看到,身下的海水緩緩的流動起來,不是自東向西的潮汐波蕩,而是深處的海水緩緩上升,而淺處的海水則慢慢沉降,上下之間在不停的交換。 播蠟這才凝結目力,要以天目洞穿深海,想看清楚下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天目是螻蛹天生的本事,不過要動用天目看穿數百丈的海水。非得有妖力支持不可。 剛才悔甥發呆半晌,就是在匯聚妖力發動天目,緩緩穿透海水,隨即大驚失色出聲示警! 數百丈下的海底,竟然拱起了一座座小丘,彷彿一片噁心的「瘤! 有的「瘤子,上,橫七豎八地陳列著一條條猙獰的裂巷,殷紅如血的熔岩,自裂墨中噴濺出來。 海底的海水也由此變熱,這才一路上升,不停與上面的冷水交換,所以梁辛能察覺到,週遭的海水微微熱了一些。 至於海底那些仍在不停膨脹的小丘,分明是有地心的惡炎要拱破海底。噴發出來! 恐怕用不了多久小丘就會爆裂開來,到那時惡炎噴薄,這片大海就會正經變成一隻熱油鍋,任憑你本豐再大,煮熟了之後也是紅彤彤香噴噴的…… 激流湧動,在小蛇們法術的催促下流淌得越來越快,比起不久前他們想要逃出鬼發大陣時的速度也毫不遜色。 禿腦殼一邊玩命催動法術扛著祖宗逃跑,一邊還不忘甩著根尾巴,對粱辛不停的比戈著,要把播螻剛才的驚呼警告「翻澤表演。出來。 雖然不清楚海底具體的情形,不過週遭海水緩緩變熱,再加上禿腦殼的解說,梁辛也能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帶著柳亦和胖海豹,隨著小蛇們一起向著凶島衝去。 現在哪還顧得上什麼蠻子怪物,附近千里茫茫,只有無盡的海水。想要活命就得上島。 任誰也沒想到,剛剛僥倖脫險。現在又要開始逃命,而且他們要逃生的目的地,偏偏還是個最凶險的地方。 柳亦現在滿臉都是無奈,看著猶自沉醉不醒的胖海豹,感慨道:「難怪□轆島把這裡列為禁區,這片海還真不白給!」說的話雖然洩氣,柳亦游得可著實不慢小蛇們都趕不上他。 梁辛也苦笑著:「這片海底也算是飽受摧殘了,以前海妖、播甥,估計還有神仙相一起打來打去,這次麒麟和海妖又從海面到海底打了幾個來回,連番震盪之下,海底再也壓不住地下的惡炎,這才要炸裂開吧 即便身處激流之內,梁辛仍舊能察覺,海水還是在慢慢變熱,所幸此刻還沒有太大的震盪,下面的小丘仍在膨脹,尚未爆裂開來。 柳亦則響起了另外一件事,對著梁辛道:「難怪剩下的那頭大獸麒麟,哪也不去就向著凶島游,它早察覺了海底的異常。」 說著,柳亦頓了頓,又歎了口氣:「你心軟放了它一條生路,它卻明知下面的危險,也不告訴你一聲。就自己逃命去,值得麼?」 「也不能這麼算的。」粱辛皺了下眉頭,本想說是麒麟先把咱們救了之類的理由,不過最終還是搖搖頭沒扯這些,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放它的時候也沒想過它還能回報啥。想放也就放了吧!」 柳亦愣了愣,隨即笑道:「上次說過你不像梁大人;這次要說,你倒真有些像乾爹。」 說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點像我師父。」 梁辛也笑了:「你當他們老哥倆那「半個朋友。是白來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聲充滿憤怒、不甘的淒厲慘時,從凶島上衝天而起,梁辛和柳亦倒還好些,那些小蟒蛇卻盡數發出一陣低低的嗚咽。一時間連法術都維持不住了,全都被慘叫聲接服了心神! 梁辛急忙指揮紅鱗,暫時幫著小蛇們承住螻境,同時對著柳亦道:「是」麒麟啊!」算算時間,算算速度。倖存的那頭大獸麒麟,應該已經到了凶島,這聲慘叫再明白不過。恐怕它網上島就身遭慘死。 柳亦笑容比哭海難看:「就算凶島是閻羅殿,咱也得上去不是!」 這時候,醉夢裡的胖海豹,嘟嘟囔囔的說了句夢話:「媽的,來啊。來啊,」說話之間,手臂還揮動了兩下。 片刻之後小蛇們回過神來。雖然恐懼依舊,可還是扛著蝠煽,再度施法向著凶島一路急衝而去! 海水已經變得越來越熱,過了一陣,自他們身後居然傳來了「咕嚕。一聲怪響,梁辛回頭一看,只見十幾里外的海面上,浮起了一隻巨大的氣泡,即便天空灰暗,大氣泡上還是流轉出一層層瑰麗七彩,片刻後才發出了「啵,一聲輕響。爆碎於無形。 旋即,咕嚕咕嚕的異響不聽,不停有氣泡拱出海面,柳亦喊了聲「我的娘勒」轉回頭不停的大聲催促著大伙加快速度。 播蠟的口中也再次發出呼嘯。它用天目看得明明白白,海底那連綿不絕的小丘,在不斷的碰撞中相互傾軋,彼此相融,漸漸變成一隻巨大的「瘤子」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對付結髮妖陣的時候,至少還能看得見,算得出煞星會什麼時候衝過來;至少手裡還有片金鱗,能拚一拚。可現在的危機無影無形,沉甸甸的壓在眾人心裡,不知何時就會要了大伙的命。梁辛和柳亦都急的咬牙切齒,哥倆心裡想得都是一句話:這份罪真不是人受的, 幸好,一陣急衝之後,凶島越來越近,近海處四下裡的礁石也漸漸增多,小蛇們呼呼怪叫著,扛著播煩衝鋒在前,那些或明或暗的礁石,那擋得住輪螃的頭顱,激流所過之處巨響隆隆,礁石被撞得四下崩飛。饒是情勢緊急,柳亦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傢伙小王八蛋們把祖宗當沖車使喚來著。」 衝過那片礁石,海水終於變得平靜了,凶島上的層層山嶺,因為距離漸近,在眾人的視線中失去了形狀。彷彿化作了奇形怪狀的烏雲,正盤踞高空,威勢逼人地俯視著梁辛等人。 距離凶島也不過十幾里的樣子了,走運的是島子面向東南的這一方。是一片巨大的平緩海灘,順著激流而沖,梁辛再加把勁,想要把播甥也弄上去似乎並不困難。 連人帶蛇,除了還在做夢打海鬼的胖海豹之外,個個都來了精神,小蛇們的怪叫更加響亮了,全都惠足了全部力氣,沖完這最後一段險航。 到了現在,粱辛和柳亦也終干看清楚了凶島海灘上的制口。兄弟倆幾乎同時學著曲青石的習慣,微微瞇了下眼睛! 巨大的海灘,鋪滿銀白色的細沙。雖然天色昏暗,海灘上仍翻起一片淡淡銀光,透出無盡的舒適與安逸。 銀灘上百丈左右的個置,那頭大獸麒麟躺在地上,身下鋪著一灘濃稠的鮮血,顯然已經喪命。金紅色的鮮血尚未凝固,仍在吃力的流淌著」, 另外,還有尾巴蠻! 東一隻西一頭。三三兩兩的分佈在海灘四周,前後大約百餘頭,這些怪物身形巨大,比著苦乃止裡的老熊還要更高更壯,灰黑色的長毛披滿全身,連面孔都被遮擋的嚴嚴實實。 梁辛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卻能明明白白的感覺到,尾巴蠻透過毛髮縫隙,洩露出來的那份虐戾目光! 突然,一頭尤其健碩的尾巴蠻,伸手指向梁辛等人,邀戰似的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啼! 長啼起處。海灘上其他的尾巴蠻盡數動了起來。快若閃電,從四面八方一起撲向那頭死麒麟。 百多頭蠻子胡亂抓起麒麟屍體。隨即爆發出一陣陰森森的怪叫,同時發力,在「彭。的一聲悶響中。一道粗豪的血光沖天而起,大獸麒麟的屍體,竟被他們硬生生撕成了碎片! 龍頭、馬蹄、牛尾,殘碎的屍塊散落四處。而尾巴蠻們又都回到先前的位置,好似從未動過似的,冷冷的面對著大海的方向。 尾巴蠻的示威,血腥而殘暴。把梁辛看得眼角直跳,咬著牙說了句:「麻煩了!」 海裡的苦栗子也可怕,不過它們勝在數量眾多,還有一道結髮妖陣。若論起個體實力,在高深修士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可尾巴蠻則不然。就憑著他們撕扇子似的輕鬆撕碎大麒麟,便足以說明問題了! 梁辛自忖,憑著十二星陣,耍擊敗那頭劇戰脫力的麒麟或許不難,可要想殺掉它,弄怕還要多費一番手腳。至於要把它碎聲萬段,梁辛都是萬萬做不到。 而最要命的是,海灘上露面的。只有百多頭尾巴蠻,可誰知道還有多少隱藏在暗處? 身後,海水中的異響愈發密集了。咕嚕咕嚕的聲音裡,巨大的氣泡連片浮現,海水已經隱隱有了發燙之勢。 這時候就看出人家正統修行的好處了,修士們在修煉時早把自己的身體反覆錘煉,變得結實無比。要是把梁辛和正統修士一起放到鍋裡煮。梁辛比人家好熟的多。 距離凶島也不過五里左右了小柳亦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尾巴蠻那滿身厚重滿發,都因為興奮而乍了起來,又把它們的體型擴大了許多。 梁辛把胖海豹往柳亦懷裡一塞:「我先上去開路,你們隨後衝上來!」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七盅紅鱗隨之呼應,低低嗡鳴著盤旋而起! 而就在此刻,播煩突然又發出了一聲怪叫,身下的小蛇們都聽祖宗指揮,立刻扯掉了法術,停留在原地再不向前游戈半寸。 禿腦殼趕忙跳出來翻澤,尾巴尖先指了指海底,然後憋了半天氣,硬是用自己的蛇嘴擬出了「彭。的一聲響,隨即小小的身體高高躍起,還翻了一串跟頭,摔出了幾丈遠。 雖然距離不夠,但所指的方向。赫然就是東南凶島。 梁辛認識禿腦殼的時候,它可沒那麼愛比劃,這次見面之後,梁辛都快被小傢伙隨時隨地的「表演,給逼瘋了,伸手備鬼的陣勢徹底被破掉了,到現只剩下千餘頭苦嚓叮,而且幾乎都沒了頭髮,再也不足為懼。 大海變成了血沼,身處其間的幾個人自然誰都無法倖免,全都變成了血人。 柳亦浮在水面上,望向梁辛問道:「什麼事?」 梁辛指了指螻甥:「它不太對勁。」 播蠟仍舊盯著海面,似乎它能看穿血沼,發現了海底正有什麼異常。 誰也不知道,螻蠟究竟發現了什麼,柳亦把金鱗夾在腋下,用獨手胡亂抹了把臉,不僅沒能把臉上的血漿抹掉,反而一道深一道淺顯的更猙獰了,乾脆岔開了話題:「打完了海鬼,還要不要上凶島去看看?」 梁辛也有些猶豫。剛才要上荒島是為了逃開海鬼大陣,現在海鬼盡喪,沒了性命之憂。而且經歷了這麼一場大戰,梁辛哪還敢再小覷這片凶險海域! 苦栗子已經要命的難纏了,何況凶島上的尾巴蠻。 可這片海域和凶島,與神仙相、苦乃止天猿都有著莫大的關係,當年先祖也不知為何要派兵來此,梁辛實在不甘心就這麼走了。 柳亦明白他的心思,咧開嘴巴一笑。一張滿是血漿的大臉上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著實可怖:「照我看咱們先回去,然後叫上老二、跨兩和大祭酒他們,我也去求求師父。他老人家要是也能來,就萬無一失了。等湊足了人手咱們在來查這座島子。」 梁辛卻好像有些走神,沒回答柳亦,而是皺起了眉頭愣愣出神。柳亦只道他還有些猶豫,也不催促什麼。 柳亦在血水裡泡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癢,更滑膩膩的難受,可最後一片小蛇蛻也在海鬼大陣中毀掉了,沒地方供他們棲身。 禿腦殼眉眼精明,馬上就看出柳亦的困擾,對著他呼呼叫了兩聲。小小的尾巴尖指向了它播甥祖宗的脊背。播煩被孫兒們用水行法術托著,身子浮於海面之上,它那厚厚的脊背倒是個好去處。 先前跳上大蛇去撕鱗是迫不的已下不及多想。現在柳亦還真不敢再跳上去,特別是自己咯吱寄裡海夾著人家的金鱗。 倒是禿腦殼,見柳亦還有些猶豫,又是一通搖頭晃腦,大包大攬。柳亦咬了咬牙,也實在受不了泡在腥臭血漿裡,一個跟頭翻上了去,跟著忙不迭伸手輕輕拍了拍螻蠟的後背示好。 播蛹不理他,只是盯著海水,好像個呆頭鵝似的。 柳亦坐了片刻,見大蛇沒啥反應。咧開嘴樂了,對著梁辛喊道:「有啥事都上來再想,這兒還有座!」說著,又伸手一拍屁股底下的播蠟。 不料,這一巴掌拍下去,播螃突然發出了一聲嘶嗥! 柳亦想也不想,立刻屁股一彈,又從播甥身上跳回到海裡,嘴裡還不忘對著大蛇說一聲:「不是我要上來的,是禿腦殼請我 播蠟根本就不看他,而是長長短短呼嘯不停,發出了一連串的怪叫。 托著它的那些小蟒蛇無一例外。聞聽怪叫後,身體全都跳了跳。 而與此同時,梁辛也霍然抬頭,對著柳亦大吼道:「海水不對勁!」 一句話的功夫裡小蟒蛇們同時發出呼呼怪叫,施法之下徒然出現一道宏闊的激流,把螻甥、小蛇和梁辛等人盡數裹住,向著凶島奔騰而去。速度奇快。 柳亦明白又出事了,又把金鱗舉起來,警惕的看著四周,問梁辛:「怎了?」 梁辛苦笑著回答:「熱了!」 海水熱了。 柳亦感覺不到,可梁辛的身體何其敏銳,海鬼大陣散亂後,一切都平靜了下來,他就感覺到海水比著當初似乎熱了些,開始他還當是海鬼死的太多,熱血混在海水中提高了溫度,並沒當回事。 可漸漸發現,海水竟然越來越熱。直到樓境示警,大伙又開始逃倉 梁辛是靠身體的敏銳感覺發現海水變熱,而播甥卻是靠著自己額頭鱗片下的那只天目,看出了大海的異常。 不久之前,播甥就看到,身下的海水緩緩的流動起來,不是自東向西的潮汐波蕩,而是深處的海水緩緩上升,而淺處的海水則慢慢沉降,上下之間在不停的交換。 播蠟這才凝結目力,要以天目洞穿深海,想看清楚下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天目是螻蛹天生的本事,不過要動用天目看穿數百丈的海水。非得有妖力支持不可。 剛才悔甥發呆半晌,就是在匯聚妖力發動天目,緩緩穿透海水,隨即大驚失色出聲示警! 數百丈下的海底,竟然拱起了一座座小丘,彷彿一片噁心的「瘤! 有的「瘤子,上,橫七豎八地陳列著一條條猙獰的裂巷,殷紅如血的熔岩,自裂墨中噴濺出來。 海底的海水也由此變熱,這才一路上升,不停與上面的冷水交換,所以梁辛能察覺到,週遭的海水微微熱了一些。 至於海底那些仍在不停膨脹的小丘,分明是有地心的惡炎要拱破海底。噴發出來! 恐怕用不了多久小丘就會爆裂開來,到那時惡炎噴薄,這片大海就會正經變成一隻熱油鍋,任憑你本豐再大,煮熟了之後也是紅彤彤香噴噴的…… 激流湧動,在小蛇們法術的催促下流淌得越來越快,比起不久前他們想要逃出鬼發大陣時的速度也毫不遜色。 禿腦殼一邊玩命催動法術扛著祖宗逃跑,一邊還不忘甩著根尾巴,對粱辛不停的比戈著,要把播螻剛才的驚呼警告「翻澤表演。出來。 雖然不清楚海底具體的情形,不過週遭海水緩緩變熱,再加上禿腦殼的解說,梁辛也能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帶著柳亦和胖海豹,隨著小蛇們一起向著凶島衝去。 現在哪還顧得上什麼蠻子怪物,附近千里茫茫,只有無盡的海水。想要活命就得上島。 任誰也沒想到,剛剛僥倖脫險。現在又要開始逃命,而且他們要逃生的目的地,偏偏還是個最凶險的地方。 柳亦現在滿臉都是無奈,看著猶自沉醉不醒的胖海豹,感慨道:「難怪□轆島把這裡列為禁區,這片海還真不白給!」說的話雖然洩氣,柳亦游得可著實不慢小蛇們都趕不上他。 梁辛也苦笑著:「這片海底也算是飽受摧殘了,以前海妖、播甥,估計還有神仙相一起打來打去,這次麒麟和海妖又從海面到海底打了幾個來回,連番震盪之下,海底再也壓不住地下的惡炎,這才要炸裂開吧 即便身處激流之內,梁辛仍舊能察覺,海水還是在慢慢變熱,所幸此刻還沒有太大的震盪,下面的小丘仍在膨脹,尚未爆裂開來。 柳亦則響起了另外一件事,對著梁辛道:「難怪剩下的那頭大獸麒麟,哪也不去就向著凶島游,它早察覺了海底的異常。」 說著,柳亦頓了頓,又歎了口氣:「你心軟放了它一條生路,它卻明知下面的危險,也不告訴你一聲。就自己逃命去,值得麼?」 「也不能這麼算的。」粱辛皺了下眉頭,本想說是麒麟先把咱們救了之類的理由,不過最終還是搖搖頭沒扯這些,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放它的時候也沒想過它還能回報啥。想放也就放了吧!」 柳亦愣了愣,隨即笑道:「上次說過你不像梁大人;這次要說,你倒真有些像乾爹。」 說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點像我師父。」 梁辛也笑了:「你當他們老哥倆那「半個朋友。是白來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聲充滿憤怒、不甘的淒厲慘時,從凶島上衝天而起,梁辛和柳亦倒還好些,那些小蟒蛇卻盡數發出一陣低低的嗚咽。一時間連法術都維持不住了,全都被慘叫聲接服了心神! 梁辛急忙指揮紅鱗,暫時幫著小蛇們承住螻境,同時對著柳亦道:「是」麒麟啊!」算算時間,算算速度。倖存的那頭大獸麒麟,應該已經到了凶島,這聲慘叫再明白不過。恐怕它網上島就身遭慘死。 柳亦笑容比哭海難看:「就算凶島是閻羅殿,咱也得上去不是!」 這時候,醉夢裡的胖海豹,嘟嘟囔囔的說了句夢話:「媽的,來啊。來啊,」說話之間,手臂還揮動了兩下。 片刻之後小蛇們回過神來。雖然恐懼依舊,可還是扛著蝠煽,再度施法向著凶島一路急衝而去! 海水已經變得越來越熱,過了一陣,自他們身後居然傳來了「咕嚕。一聲怪響,梁辛回頭一看,只見十幾里外的海面上,浮起了一隻巨大的氣泡,即便天空灰暗,大氣泡上還是流轉出一層層瑰麗七彩,片刻後才發出了「啵,一聲輕響。爆碎於無形。 旋即,咕嚕咕嚕的異響不聽,不停有氣泡拱出海面,柳亦喊了聲「我的娘勒」轉回頭不停的大聲催促著大伙加快速度。 播蠟的口中也再次發出呼嘯。它用天目看得明明白白,海底那連綿不絕的小丘,在不斷的碰撞中相互傾軋,彼此相融,漸漸變成一隻巨大的「瘤子」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對付結髮妖陣的時候,至少還能看得見,算得出煞星會什麼時候衝過來;至少手裡還有片金鱗,能拚一拚。可現在的危機無影無形,沉甸甸的壓在眾人心裡,不知何時就會要了大伙的命。梁辛和柳亦都急的咬牙切齒,哥倆心裡想得都是一句話:這份罪真不是人受的, 幸好,一陣急衝之後,凶島越來越近,近海處四下裡的礁石也漸漸增多,小蛇們呼呼怪叫著,扛著播煩衝鋒在前,那些或明或暗的礁石,那擋得住輪螃的頭顱,激流所過之處巨響隆隆,礁石被撞得四下崩飛。饒是情勢緊急,柳亦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傢伙小王八蛋們把祖宗當沖車使喚來著。」 衝過那片礁石,海水終於變得平靜了,凶島上的層層山嶺,因為距離漸近,在眾人的視線中失去了形狀。彷彿化作了奇形怪狀的烏雲,正盤踞高空,威勢逼人地俯視著梁辛等人。 距離凶島也不過十幾里的樣子了,走運的是島子面向東南的這一方。是一片巨大的平緩海灘,順著激流而沖,梁辛再加把勁,想要把播甥也弄上去似乎並不困難。 連人帶蛇,除了還在做夢打海鬼的胖海豹之外,個個都來了精神,小蛇們的怪叫更加響亮了,全都惠足了全部力氣,沖完這最後一段險航。 到了現在,粱辛和柳亦也終干看清楚了凶島海灘上的制口。兄弟倆幾乎同時學著曲青石的習慣,微微瞇了下眼睛! 巨大的海灘,鋪滿銀白色的細沙。雖然天色昏暗,海灘上仍翻起一片淡淡銀光,透出無盡的舒適與安逸。 銀灘上百丈左右的個置,那頭大獸麒麟躺在地上,身下鋪著一灘濃稠的鮮血,顯然已經喪命。金紅色的鮮血尚未凝固,仍在吃力的流淌著」, 另外,還有尾巴蠻! 東一隻西一頭。三三兩兩的分佈在海灘四周,前後大約百餘頭,這些怪物身形巨大,比著苦乃止裡的老熊還要更高更壯,灰黑色的長毛披滿全身,連面孔都被遮擋的嚴嚴實實。 梁辛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卻能明明白白的感覺到,尾巴蠻透過毛髮縫隙,洩露出來的那份虐戾目光! 突然,一頭尤其健碩的尾巴蠻,伸手指向梁辛等人,邀戰似的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啼! 長啼起處。海灘上其他的尾巴蠻盡數動了起來。快若閃電,從四面八方一起撲向那頭死麒麟。 百多頭蠻子胡亂抓起麒麟屍體。隨即爆發出一陣陰森森的怪叫,同時發力,在「彭。的一聲悶響中。一道粗豪的血光沖天而起,大獸麒麟的屍體,竟被他們硬生生撕成了碎片! 龍頭、馬蹄、牛尾,殘碎的屍塊散落四處。而尾巴蠻們又都回到先前的位置,好似從未動過似的,冷冷的面對著大海的方向。 尾巴蠻的示威,血腥而殘暴。把梁辛看得眼角直跳,咬著牙說了句:「麻煩了!」 海裡的苦栗子也可怕,不過它們勝在數量眾多,還有一道結髮妖陣。若論起個體實力,在高深修士眼裡根本不值一提。可尾巴蠻則不然。就憑著他們撕扇子似的輕鬆撕碎大麒麟,便足以說明問題了! 梁辛自忖,憑著十二星陣,耍擊敗那頭劇戰脫力的麒麟或許不難,可要想殺掉它,弄怕還要多費一番手腳。至於要把它碎聲萬段,梁辛都是萬萬做不到。 而最要命的是,海灘上露面的。只有百多頭尾巴蠻,可誰知道還有多少隱藏在暗處? 身後,海水中的異響愈發密集了。咕嚕咕嚕的聲音裡,巨大的氣泡連片浮現,海水已經隱隱有了發燙之勢。 這時候就看出人家正統修行的好處了,修士們在修煉時早把自己的身體反覆錘煉,變得結實無比。要是把梁辛和正統修士一起放到鍋裡煮。梁辛比人家好熟的多。 距離凶島也不過五里左右了小柳亦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尾巴蠻那滿身厚重滿發,都因為興奮而乍了起來,又把它們的體型擴大了許多。 梁辛把胖海豹往柳亦懷裡一塞:「我先上去開路,你們隨後衝上來!」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七盅紅鱗隨之呼應,低低嗡鳴著盤旋而起! 而就在此刻,播煩突然又發出了一聲怪叫,身下的小蛇們都聽祖宗指揮,立刻扯掉了法術,停留在原地再不向前游戈半寸。 禿腦殼趕忙跳出來翻澤,尾巴尖先指了指海底,然後憋了半天氣,硬是用自己的蛇嘴擬出了「彭。的一聲響,隨即小小的身體高高躍起,還翻了一串跟頭,摔出了幾丈遠。 雖然距離不夠,但所指的方向。赫然就是東南凶島。 梁辛認識禿腦殼的時候,它可沒那麼愛比劃,這次見面之後,梁辛都快被小傢伙隨時隨地的「表演,給逼瘋了,伸手把自己的頭皮撓得卡卡指向,哭笑不得的問道:「啥意思?」 倒是柳亦,細看之下,琢磨出了些端倪,瞇起眼睛尋思了一會,低聲說道:「倒是可行,只不過,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要是大海開鍋了下面還沒爆,咱可都變成熟肉了。」說著,抬手結下胖海豹的腰帶。把他緊緊綁在了自己身上。 梁辛見老大明白了小蛇的意思。也懶得再動腦子自己思索,一個勁的催促問道:「略境到底啥意思,再說上岸的辦法?」 話音未落二螻甥再度發出了一聲怪叫,與以往不同,不再是咆哮、鳴叫或者長嗥,這一次播境發出的,是一聲窒悶的低吼! 聽到命令小蛇們盡數躍起身軀。居然是也不再去托著播境而是閃電般跳進了播螃的口中,禿腦殼似乎猶豫了下,最終沒和同伴一路躲進祖宗嘴巴裡,而是一頭跳進了梁辛的胸襟裡,只把一顆小腦袋露在外面。抬頭對著梁辛呼呼叫了兩聲。 柳亦動作迅速,帶著胖海豹一起,一點不客氣的跳到梁辛背上。同時沉聲說了句什麼。 可梁辛根本沒能聽到柳亦的話,因為一聲兇猛到根本無法形容的巨響,從大海深處突然炸響,一路浩浩蕩蕩。一直擠進了梁辛的耳鼓! 梁辛的臉色徒然蒼自,衝進耳朵的哪裡是什麼聲音,分明是一萬頭髮瘋的犀牛。 而下一個瞬間,梁辛也終於明白了。煩境要用什麼辦法,登上凶島! 第二一一章 半座凶島 。從梁辛等人被小蛇蛻拉著誤入眾片凶險海域,眾裡的知聯井是倒足了大霉。 先是被十二星陣砸的處處「塌方。;又被海鬼屍體染得惡臭熏天;隨後被無盡黑髮徹底掩蓋,不久之後眾多頭髮蠻慘死,好好的大海都變成血沼,而現在,這片海乾脆,,爆了! 如果把眼前的場面縮小無數倍。大概的情形就相當於,一個大洪火雷在一隻裝滿水的桶子裡爆炸了。當然,大洪火雷再怎麼犀利,也沒辦法跑到水裡去爆炸,但是海底的惡炎能! 海底那顆巨大「腫瘤」終於成長到了極限,再也包裹不住從地心噴湧而起的惡炎,就此炸裂開來!惡炎噴湧而出,數以萬鈞的海水在一剎那便被蒸發,由水化氣,巨大的壓力轉眼把這方圓數百里的大海盡數爆裂開來! 播蛙以天目洞穿海水,除了被孫兒們扛著撞礁石的時候之外,時時刻玄都在盯著海底的「瘤子」它便是要藉著地心惡炎爆發的巨力衝上凶島,沖碎尾巴蠻的陣勢,, 巨浪如山,來得毫無徵兆也根本無法抗拒,裹起梁辛等人和大蛇。化作決絕怒潮,直撲凶島! 又何止是一片大潮那麼簡單,每一滴水珠下,都裹含了大海爆裂的力量,比起修士高手的全力一擊也毫不遜色,梁辛甫一被怒潮包裹,就覺得無數股霸道的力道,從四面八方向著自己奔襲而至,彷彿置身於千百個一流高手的合擊陣法中心。 隨著主人心意,七道血光轉眼潑濺開來,嗡嗡震顫著不停蕩出漣漪。星陣連打以求抵消怒潮間的可怕力量。 光靠星陣還遠遠不夠,現在的情況,與梁辛第一次帶著小蛇墜入深海、對抗重壓和亂流的情形頗為相似。只不過怒潮與深海所蘊含的力量天差地別;而梁辛也早已脫胎換骨! 怒潮蘊有無法抗衡的巨力,幸好水只是有質而無形,藏在水中的力量看似是一個整體,實則被分成了無數股惡力,各自掌管著一道亂流,梁辛這才有機會發揮身法,同時以紅鱗連打星陣,避重就輕咬牙苦撐。 梁辛有身法,可播甥卻不能動。被裹進惡浪的之初。梁辛便看到。播蛙巨大的身體,不停的現出一隻隻大坑,繼而鮮血噴濺,轉眼後它和梁辛被海潮分開,就此消失不見。 海灘上等著撕人撕蛇的尾巴蠻,知道大海有了些異常,可做夢也想不到動靜竟然會這麼大,不過是眨巴了一下眼睛,整座大海都彷彿撲上了他們的島子。 雖然有些意外,可那百多頭尾巴蠻卻並不太擔心什麼,畢竟,砸下來不是神通、法寶,而只是海水,甚至那頭尤其健壯的蠻子首領還咧開嘴巴笑了一下,巨浪治天,它只當洗澡,這也算是份豪氣吧」但是當它撐開雙臂,迎上大潮的時候。笑容徒然僵硬了! 連摟甥的那麼強硬的身體,都快被怒潮砸扁、擊碎,更何況這群長毛蠻子。 連一聲慘呼都沒來得及發出,海灘上的尾巴蠻就全都變成了一灘血泥肉醬。 梁辛沒落到海灘上,而是隨著巨浪一路攀升,最終狠狠拍向凶島上的重重山嶺。 好歹算算,梁辛今年也應該八十來歲了,從來他都以為,只有礁石撞碎海浪的份,直到此復才算真正長見識了,裹著自己的這股巨浪,真就把一座千仞高山硬生生的砸碎了,而且還不罷休,又繼續向著下一座石崖急衝! 身邊萬道巨力橫斜交錯,亂衝一團;耳中隆隆巨響,山崩地裂,和眼前的怒海之威相比,不久前蛤蟆引海攻擊東海乾的法術神通,乾脆就變成了小孩子攪和魚缸」, 梁辛拼出了全副的精神和力氣,以星陣配合身法,在怒潮中不停的捕捉著一線生機,根本算不清這片大浪究竟砸碎了過少座巨川,削平了多少座山頭。巨浪起得猛,撲得凶,砸得狠,消退的也很快,從頭到尾加起來,也到不了半盞茶的功夫,梁辛只覺得身上一輕,可怕的怒潮終於耗盡力量,消散一空。 梁辛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更不顧的腳下凶島的劇烈顫抖,撒腿就向著海島深處逃去,一邊跑一邊問身後的柳亦:「怎麼樣?」 不等別人回答,禿腦殼就仰起頭。衝著梁辛的下巴呼呼叫了兩聲,報了個平安。 柳亦的聲音輕飄飄的發顫:「我沒事,就是不知道胖海豹」。話還沒說完,胖海豹的斯聲就從後面傳了過來。 兩個人的份量,幾乎影響不到梁辛的身法,剛剛被巨浪挾持的時候。梁辛不停移動躲避,實在躲不開再用星陣擋下,險則險矣,但是三個人都沒受到海浪中蘊含的巨力衝擊,否剛他們哪還能有命在。 對於胖海豹來說,這次經歷就好像坐了趟顛簸的馬車,硬是「堅持著。沒醒過來。 梁辛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又追問柳亦:「真沒事?」 柳亦苦笑著回答:「沒事就是沒事,騙你作甚。」 「沒事就下來自己跑會吧 怒潮激盪的隆隆聲,始終在身後迴盪。不過腳下的凶島卻漸漸平穩了。畢竟,第一波巨浪,蘊含了惡炎爆炸的恐怖力量,所以才能摧枯拉朽。橫掃一切。 再之後的海潮激四海水與惡笑!間的相萬傾軋、較量,吊然也算兇猛照洩飛沒有了爆炸產生的衝擊之力,能量要遜色得多,凶島集撐過了第一波海潮,暫時也就無礙了。 兩兄弟想透了其中的道理,心裡踏實了不少,略略分辨了下地形之後。選了附近的一座高山,縱躍不停並肩向上攀爬,不多時就攀到了頂峰。眺望之下,哥倆一起吸溜了一口涼氣。 禿腦殼也猛的張開了嘴巴, 肉眼可見,一道赤色惡炎洪流正在海面之下緩緩成形,彷彿一條身長數百里的惡龍,正搖頭擺尾,想要破海飛天! 整座大海也被這條「惡龍。攪的支離破碎,再沒了一絲廣博從容,無數亂流端湧糾纏,乾脆就亂成了一個巨大的瞎疙瘩。 梁辛垂頭,又把目光拉回到腳下的凶島。哪還有什麼銀灘,巨大的海島面向東南的那一面幾乎消失不見。 剛剛大浪襲來,直接砸碎了、衝垮了、轟塌了半座凶島。 自從在離人谷得知「浩劫東來。的遠古秘辛,梁辛一直有個疑惑。高深修士都擁有絕大的力量,即便浮屠撞擊小眼,引得地火噴濺、酸雨連天,又怎備可能把遠古時的強族高手殺掉了大半。直到此刻他才算明白了,任你修為再怎麼渾厚。在真正的浩蕩天威之下,也不過是頭螞蟻罷了。 凶島不算太大,不過完整時兩百里方圓怎麼也是有的,若從天空鳥瞧。島成橢圓形質,酷似趴伏的老龜。此刻被惡浪直接砸碎了一半,好像半個破碎的雞蛋殼似的,顫顫巍巍的浮於驚濤駭浪之中。 凶島面向東南的那一半都被徹底摧毀,連碎石殘骸隨時都沉於海下。唯獨有一座並不算起眼的山峰,仍倔強且堅韌的獨立於暴潮中,與倖存的另外半隻凶島遙相呼應。 兄弟倆對望了一眼,心裡都覺得驚訝,不知那座山峰為何如此堅固。不過半島和孤峰之間相隔幾十里。中間都是藏了烈火的海水,根本過不去,更無從查探。 天空裡一片昏暗,先前自凶島上釋放出的那片封天煙塵仍在,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散去。 梁辛嘿了一聲,搖頭道:「海下都是火,度不得;天上的法術仍在。也別指望能有誰進來。不過小」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島子至少沒塌,否則大家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柳亦跟著點點頭,目光卻愈發警惕了:「也別指望著島上能太平。尾巴蠻還不知道有多少。」 其實這句話根本不用囑咐。誰都知道剩下的日子不好過,柳亦也覺的自己說了句廢話,笑了笑,又換過了話題:「後面怎麼辦?」 梁辛明白老大不是沒主意的人,凡事都要問自己純粹是苦乃山時落下的壞習慣,拉著柳亦兄弟倆轉身下身。一邊走一邊伸出兩根手指頭: 「有兩件著急事。都是找。一是找煙塵法術的源頭,法陣也好,妖人也罷,都得想法子把這道封天術破掉,這才能請來援兵。」 柳亦點頭笑道:「不錯,破了封天術,才能把老二、跨兩或者大祭酒他們喊來,等他們趕到你我也就從容了,真要有什麼應付不來的凶險。至少還能跑不是。」 一提到大祭酒和二哥,梁辛突然來了精神,情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上次我在東海乾,總覺得二哥哪有點不對勁 柳亦是什麼人,聞絃歌而知雅意,眼睛立刻變得賊亮,不等梁辛說完就追問道:「你是說」大祭酒?老二和大祭酒?」 梁辛下意識的瞅了瞅四周,生怕小白臉會突然從哪蹦出來似的,聲音更低了:「我是覺得有那麼點意思。我和二哥一提大祭酒,他就不對勁 柳亦也不怎麼就那麼高興,眉花眼笑,嘿嘿直樂,隨口說道:「你不知道,以前老二身邊,從來沒斷過女人,我還以為他一夜白頭,又返老還童之後就收了性子,沒想到還是老樣子。」 梁辛懷裡的禿腦殼也跟著咧開大嘴。呼呼的叫了兩聲。梁辛還真不知道二哥也曾花叢笑傲,精神頭更足了,忙不迭的追問:「二哥以前 柳亦也不憋著了,乾脆大笑了起來:「老二生的俏,官做得也不家裡還有些勢力,再加上他那副艮斷性子,哪能沒人喜歡,他才是吃過見過的人物,比咱哥倆都強多了。」 過了一陣,柳亦才收斂了笑聲,再度開口:「不過以前都是人家姑娘來巴結著他,這次要是真有其事;也是老二自己動了心思。大祭酒百多年的修行,早就看破了男情女愛,不會動心的。」 梁辛不高興了:「你的意思,二哥喜歡上了大祭酒,大祭酒卻看不上他?。 柳亦搖搖頭:「不是看不上他。而是秦孑根本就誰都不會看上!大祭酒容貌嬌俏,看上去和老二年紀相當,可你別忘了,人家已經活了二百多年!別說她早已斷滅凡情虔向道;就算她置身凡間遊走紅塵,將近四個甲子的經歷,又怎麼會再對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動情。 梁辛的眉頭已經皺起老高了:「那豈不是、豈不是」「豈不是。了半天,梁辛也沒能找出個合適的詞,最後乾脆不想了,一跺腳說道:「得想個法子勸勸 不料柳亦卻又大笑起來:「勸?何必勸!心裡藏著個喜歡的人,總比找不到誰去喜歡要強 梁辛聽不懂大哥的話,心裡挺著急來著」兄弟倆口中說著話,腳下步伐輕捷,迅速下山。 過了一陣,柳亦又開口問:「第二件事是啥?」 「什麼第二件」說著半截,梁辛才想起來剛才跑題了,咳嗽了一聲趕忙又拉回話題:「第二件事,找找螓甥,不知它被浪頭甩到了哪裡,也不知道它撐不撐得住 一是尋找封天法術的源頭,破了法術。他們才進退從容;二是尋找蠍蛹,大海上的經歷窮凶極惡。而播甥一脈也算有情有義,又哪能就此不管。兩件事都是找。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麻煩的很。半座凶島。還剩百餘里的範圍,比著東海乾也毫不遜色。 梁辛的話才話網說完,禿腦殼突然怪叫了兩聲,從梁辛的懷裡直接跳到地上,甩開尾巴就跑。 禿腦殼聽不懂人說話,不過也許是天性使然,它能知道「婚甥。這兩個字,說得是自己這一家子。 平心而論,禿腦殼覺得梁辛比那條播蠟祖宗更親切得多,沖島開始它就呆在梁辛懷裡,先是形式險惡,繼而景色驚人,放鬆下來之後它就舒舒服服的盤著,全把大播螻給忘了,直到梁辛提起這才猛地醒悟過來。 播螃同族之間自有感應。禿腦殼稍微花點心思,就找到了蠍甥祖宗。立剪咋咋呼呼的在前面跑,還不停回頭催促著哥倆快跟上來,那副樣子別提有多著急了。柳亦失聲笑罵:「光看現在,可真還不敢相信。網剛這到霉孩子把自己祖宗忘得一乾二淨。」 小蛇跑得飛快,幾乎算得上是草上飛,但是比起梁辛兄弟還是要差得遠,不過兩兄弟也不催促它,只是穩紮穩打的跟在它身後,柳亦仍背著胖海豹,梁辛則騰出全部精神,仔細探查著四周,幾片紅鱗盤繞七星陣個,範圍揮舞的很大,把夥伴盡數都籠罩其中。 凶島之上,步步坎柯! 剛剛在山上的時候估計是惡潮網起。把島上的所有生物都震懾了,此玄大難已過萬獸復甦,在山下密林中穿梭奔走,立刻就察覺到此處的險惡,幾乎每時每玄,都會有匪夷所思的危險發生。 眼前明明是塊石頭,突然石縫一番。赫然亮出了一隻巨大的眼睛,隨即不知從哪裡揮過來一條裹滿粘液的鮮紅大舌,閃電般捲向他們;一隻毛聳聳的松鼠,見到他們過來。手忙腳亂的爬上樹,不料它突然又靈巧的一翻,身形快如鬼魅小本來只能咬松子的小嘴巴,咧得居然比只飯碗還要大,還有滿嘴森森獠牙; 一片十餘丈外的蔡花叢,在聽到眾人腳步聲後,發出一陣嘩嘩亂響。就像發現危險的蛇似的,竟然閉合花蕾全都縮回到泥土中,而下一匆它們又猛地從梁辛腳下鑽出,亮出的花蕾間儘是森森厲刺,更散發著濃濃的惡臭,狠狠咬來; 還有一群正在搬家的螞蟻,一見有人立刻扔掉背上的「糧食」同時炸起一串鬼哭狼嚎似的怪叫,從背上撐開一雙翅膀,轉眼間鋪天蓋地。撲湧而至,, 島上的「土著,們,有的形狀古怪詭異,而更多的從外形上看和普通的小獸、蟲哥、花草也沒什麼區別,但是它們全都嗜血、兇猛,力氣更大的驚人,單個相較,比起中土上兩步、三步的修士恐怕也不遑多讓。甚至還有兩頭山貓,合擊之下堪比逍遙初階的宗師高手! 梁辛追著小蛇一路前進,越走心裡越是驚詫,這個地方別說普通人。就是未遭難時的東海乾發兵來打,也只有全軍覆滅的份。 禿腦殼不管那套,一切都有「梁同類。和怪蚌精主持,它就只管帶路。這一跑就是大半個時辰,算算路程。彎彎曲曲的至少也有幾十里的樣子,七盅紅鱗一路上都沒閒著,怪物的咆哮和慘叫更是從未停歇,不過始終沒有尾巴蠻現身。 終於,一陣熟悉的異香,隱隱從前方飄來。 與異香同時飄來的,還有「彭。的一聲悶響,重若擂鼓!即便相隔尚遠,梁辛也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都隨之一震。 梁辛知道就要到地頭了,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立刻俯身餘地,展開潛行之術,與小蛇並肩而行。跟一家子似的,禿腦殼低低的歡呼了一聲。似乎在告訴梁同類:你早該這麼爬。 柳亦也催動天地盅,與週遭環境融為一體,琢磨下,又回過手重重一彈胖海豹的耳垂,後者這才止住了斯聲,一驚而醒。 三人一蛇,在紅鱗的護衛下,循著輪甥的血肉香隱蹤潛行,速度也並不見緩慢多少,而彭、彭的悶響,也一下接一下的傳來,透過地面,一直擂進了梁辛的心裡! 距離近一些之後,還能聽到在悶響間或,還夾雜著一陣陣悅耳清脆的銅鈴聲。 大致一盞茶的功夫,密林似乎到了盡頭,透過斑駁的植草,不遠處豁然是一片巨大的開闊地,而眼前的景象,也讓梁辛輕輕瞇起了眼睛」弈旬書曬細凹曰甩姍不一樣的體蛤 第二一二章 祖孫三個 了地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烙蠟砸出來的!「巨樹斷碎,土石亂潑,異常凌亂。 百丈蠍螃雙目緊閉不知死活,彎彎曲曲的趴在地上,身上縱橫交錯陳列了諸多傷口,還有數不清的深坑四陷,不管是黑鱗還是金鱗,都斑駁殘碎,鮮血正一股股不停地滲出,繼而匯合、流淌,, 在婚甥身下,已經攤了一大片金紅色的血跡,四周圍攏了不少的野獸,正俯首提唇,貪婪的舔食著。 除此之外,還有尾巴蠻! 三頭尾巴蠻,一隻塊頭巨大。可身體卻有些佝僂,身上的長毛脖攢而乾枯,有不少都已經脫落了。露出皺巴巴的灰色皮膚,說不出的難看,分明是個老蠻。 另外兩隻尾巴蠻則身材矮披在身上的長毛雖然整齊,可還帶著些聳聳的嫩意,卻是兩個娃娃蠻。 在尾巴蠻身後,長長的排著一列巨蜴。這些四腳怪物的身體,比著犀牛還要大上幾倍,身後還拖著一條數丈的大尾,尤其稀奇的是它們的頭顱。巨蜥的頭頂沒有皮膚,而是籠罩著一隻灰色的、高高拱的巨大骨瘤。 只看它們的身形和骨瘤的形狀,就知道耍是被它們撞一下,會有什麼後果。 而兩個娃娃蠻,正各自抓著一隻巨蜥的尾巴,把它們掄圓了,用巨蜥的骨瘤,狠狠地砸在螻蠟的頭顱上! 巨蜥被搶起來,分明就是一隻巨大的流星錘! 彭彭的悶響,也由此而來。老蠻子似乎是沒什麼力氣,掄不動巨蜥。手裡拿著一盞金燦燦的鈴鎖。站在一旁不停的低吼著指揮,時不時發出兩聲渾濁的咳嗽。 巨蜥雖然可怕,但它們的骨瘤再怎麼堅硬也比不上螻甥,砸上一陣。巨蜥便骨瘤殘碎腦漿迸裂而死。小蠻子看也不看隨手把屍體扔到一旁,這時老蠻子就會輕輕一搖鈴鎖,自會有一頭巨蜥爬上來,順從的把尾巴交到小蠻子的手中,, 在蠻子身後,足足有兩百頭巨蜥,看樣子應該是被妖法懾服,全都趴伏在地,安安靜靜的等著去當流星錘。 三個蠻子明明白白,就想要把播甥的腦袋砸碎。 被娃娃蠻丟到四周的巨蜥屍體已經有十幾頭了,摞得好像小山似的。 播蠟是亙古巨掣,身體無比堅硬,可這份堅硬,在很大程度上是要靠妖術或者體力來支撐的,梁辛和柳亦之所以能不太費力就拔下它的金鱗。是因為它沒什麼力氣,同時也同意送出鱗片。現在,螻螻早就耗盡了所有的妖力。身體虛軟贏弱到了極點,大蛇頭頂已經明顯的四陷了一塊,曾經威風凜凜的巨大齒冠,也早被砸的稀爛。 禿腦殼通靈,知道身處險境不能呼叫,可那份著急全都寫在了眼睛裡。轉過頭可憐巴巴的望向梁辛小小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著。 就算沒有小東西,梁辛也要出去救下播螃,不料他網要動,身旁的柳亦突然伸手按住了他,同時柳亦自己身形一飄,背著胖海豹就躍了出去,陰沉木耳一閃,擊向老蠻子! 三個蠻人,一老兩幼,卻不見它們那些健碩的族人在何處,柳亦生怕這是個陷阱。可播螻形式危殆,說不定再多挨一下大腦殼就會裂開了。不容兩兄弟再去四周查探,柳亦這才冒險躍了出來,把戰力最強的粱辛留到最後以為奧援。 柳亦好歹也是六步宗師的修為,紅鱗激射勢若雷霆閃電! 老蠻子已經垂垂將死,早就沒了打鬥的力氣,更不曾發現附近還埋伏著強敵,見柳亦跳出來,又驚又怒的怪叫了一聲,響舉起鈴鎖催動骨瘤蜥禦敵,可哪還來得及,只聽銷的一聲巨響,陰沉木耳正擊砸在鈴鎖。 金鈴鎖不知是什麼樣的寶貝。看上去薄薄脆脆,可是在柳亦全力一擊之下,竟然絲毫無損,只是發出一串鈴鈴的輕響。 鈴鎖雖然沒事,可陰沉木耳中裹含的天地盅之力,卻有大半都傳到了老蠻子的身上,老蠻子發出哇的一聲慘叫,金鈴脫手被仍到了一旁,它自己則重重的一個跟頭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那些骨瘤蜥聽到鈴聲,全都躁動了起來,不過鈴聲響得不成體統。它們也只是躁動,並沒有群起攻敵。 柳亦知道這把鈴鎖有古怪,動作極快,閃身過去先把鈴銷收到了懷裡。 兩個蠻子見長輩遇襲,同時爆發出一聲嘶吼,再顧不得對付螓螻。搶圓了手中骨癮蜥,向著柳亦就衝了過來! 兩個小傢伙雖蔡兇猛,可充其量也不過是介於四步和五步之間的力氣。遠不如那些在銀灘上列陣的同族,被柳亦一腳一個踹翻在地。 這還是柳亦不欲傷人,只想擒住娃娃,以後萬一對付不了的厲害蠻子,手裡有人質進退也從容些。 老蠻子卻不知道柳亦沒想殺人。本來都躺在地上渾身抽搐著爬不起來。一看到兩個娃娃蠻受傷,也不知從哪來了股力氣,哀號一聲縱身躍起。雙臂大張想要抱住柳亦,這樣的姿勢哪是禦敵,乾脆就是送死,以求能拖住柳亦片刻。 可還沒等它靠近柳亦,自己就耗盡了力氣,一個跟頭從半空摔到了地上,嘴巴裡卻聲嘶力竭的呼喝著,要兩個娃娃蠻快去逃命。 娃娃蠻不聽話,摔在播蠕身旁,身上裹滿了濃濃的血漿,卻掙扎著跑回來,一左一右牢牢擋在了老蠻子的身前。 老蠻子哪裡肯依,伸出手吃力的把兩個娃娃向後牲,:個尾只蠻糾纏在起。全都摔倒著螓蜘血漿中。滾得滿刁恨請 柳亦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冷眼看著「祖孫,三介。來回撕扯,老的想要小的逃小的想要為了老的拚命,, 也許是三個人的撕扯驚擾了周圍那些正在飲血的怪物野獸,也許是尾巴蠻裹了播蠟血之後看起來更可口,毫無徵兆之間,一頭禿尾巴的讓狼突然撲了起來。 這頭狼在撲躍之中,肩膀隨之一抖。竟又長出了兩顆一摸一樣的頭顱,三頭並進,咬向三個蠻子! 柳亦一直在防著那些野獸,這種會長出腦袋的狼他在來路上也見過。實力大致三步多些,不足為患,卻不料它在飲過播甥血自後實力暴增。速度快的竟然讓柳亦都措手不及,無法及時救援。 眼看著狼吻已經堪堪擦到了尾巴蠻的頭頂,倏然一聲輕喝,七片巨大的紅鱗急震而起,引蕩二十一道漣漪。轉眼勾連成陣! 原先不過三四步之力的怪狼,一頭撞在北斗春陣上,竟然沒有被碎屍萬段,而是摔倒一旁,打了個滾又跳了起來,三隻頭顱一齊張開嘴巴。對著紅鱗嘶嗥不休,可有不敢再貿然撲擊。 再看其他的野獸,有的已經抬頭張望,而更多的還是在如醉如癡地喝著地上的播甥血。 梁辛也跳了出來,臉上儘是驚訝,皺眉看著那頭怪狼。 禿腦殼在他胸口,露出個腦袋,看著眼前的餓狼,小眼睛裡都是警懼。又把祖宗給忘了。 柳亦牢牢盯住那三個尾巴蠻,以防它們逃跑,口中則對著梁辛道:「蠍蛹血,應該是好東西,一會咱也喝點?」 梁辛還沒回答,怪狼的長嗥突然變了味,從先前的虐戾、恐嚇一下子變成了痛苦的哀嚎,跟著,它就像發瘋了似的亂蹦亂跳,三張嘴巴裡,同時冒出了滾滾的濃煙。 胖海豹費力的扭著腦袋瞪著怪狼,悄駭道:「神通?小心它噴火。」 不料話音網落,忽然彭的一聲悶響,一團金紅色的火焰猛得掙破了怪狼的肚子,火舌吞吐盤繞,沒一會功夫就把怪狼燒成了一片灰燼。 梁辛等人還在詫異中,那些飲過蛇血的惡獸們也紛紛咆哮起來,全都發了狂的亂衝亂抓! 梁辛揮蕩金鱗護身,掩護著兩個同伴後退,同時還不忘把三個尾巴蠻都拉扯到身後。 群獸狂躁,根本就是亂咬成一團,而實力也都暴增了許多,但是下場全都和怪狼一樣,沒能堅持多一會。就全都被肚子裡的一把熊熊烈焰燒成了枯骨! 柳亦這才吸溜了一口涼氣,苦笑道:「螓境的血,,還真不能喝!」說完頓了頓,又意猶未盡的指著那些被毒火燒殺的野獸枯骨笑道:「道行不夠,還想學大獸麒麟?」 梁辛沒顧上給大哥捧艱,快步走到播甥跟前,想探一探它的死活,禿腦殼也呼呼叫著,跳上祖宗的腦袋,圍著那只被骨瘤蜥砸出的大坑山心翼翼的繞著,眼睛滿滿裡都是心疼。 幸好,螻蠟天賦異稟,不是一般的能活,遍體鱗傷,頭頂大坑,卻仍沒死。不僅沒有死,而且還是清醒著,剛剛被砸時候不捨得睜眼看著自己倒霉,此玄見安全了,就把眼睛撩開了一道縫隙,枯黃色巨大眸子輕輕轉動,望向梁辛之後,微微一霎,算是打過來招呼。跟著蛇嘴微張。那幾條小蛇呼啦啦的跑了出來。 梁辛立玄滿心高興的歡呼了一聲。回頭望向大哥,柳黑子也在笑。 禿腦殼早就呼呼的沖了回來,摔打著尾巴在祖宗眼皮跟前跳來跳去。撒歡打滾和同伴們一起鬧個不休,雖然仍處險境,可那份開心鼓舞。卻來得更濃烈更香甜! 柳亦見四周沒什麼動靜,心裡鬆了口氣,把胖海豹解下來,跟著望向梁辛,歎道:「又心軟了吧!」 梁辛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搖了搖頭:「見它們三個這樣,又哪能不心軟!」說著,又呵呵的笑了起來:「招成咱們三兄弟,估計也和它們一個模樣。」 尾巴蠻也許不如凡人聰明,可絕不是無智蠢獸,看到梁辛的手段,都明白沒得逃更沒得打!三個尾巴蠻已經不再拉扯了,兩個小的左右扶著老的,一起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梁辛和柳亦。 柳亦沒接梁午的話,也不急著處理三個尾巴蠻,而是岔開了話題說道:「凶島上的尾巴蠻,估計差不多死光了!」 梁辛咦了一聲:「怎麼這麼說?」 柳亦先指了指那老幼三個:「如果還有同類,他們又何必自己動手去殺的蠟;而且剛才動手的時候,至始至終它們也發出一聲求援。」 說著,柳亦又揮手指向他們趕來的方向:「另外,咱們這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殺怪物,不知你注意了沒有,大約每過三五里的樣子,就會有只特別厲害的怪物殺過來,算起來。應該是一方的獸王。如果尾巴蠻常在這半座島子活動,就算有惡獸,也是一盤散沙,分不出地盤的。」「還有,就是地形了。」柳亦繼續給梁辛數道:「這座島算得上正經的窮山惡水,可面向東南一方,有大片灘涂,地勢比著這一半平緩不少,又背陰涼爽,東南海域驕陽似火,我要是尾巴蠻,也會把居住之地選在另一半。」 梁辛琢磨了一下,老大說的三個原因,條條在理,滿是興奮的笑道:「這麼說,尾巴蠻都住在另外一半的島上,可那一半」徹底被毀掉了,所以這 柳亦點點頭:「應該差不多,海底的惡炎差點要了咱的命,可也正經幫咱們把敵人一掃而空,這也算因禍得福了,不過也別大意。至於他們三介」不知為何會遠離同伴,也許是放逐或者試煉吧。」 試煉的話,不會跟來一個「老頭子。;可要是放逐的話,「老頭子。那只能操控骨瘤蜥的金鈴絕對是件寶貝,蠻子同類怎麼可能允許它帶出來。 讓柳亦頗感意外的是,尾巴蠻竟然能夠大概理解漢話,老蠻子低低的吼叫了兩聲,坐在地上伸手扒開了身上的長毛,只見他的身體上,爬著十幾道凜冽的傷疤,橫七豎八觸目驚心! 跟著,老蠻又扒開孫兒身上的毛髮,兩個小的也是滿身傷痕。柳亦一皺眉,問道:「你們是被放逐的?」 老蠻搖了搖頭,跟著又做了個逃竄的姿勢,表明他們是逃過來的。跟著又咳嗽了兩聲,從嘴巴裡嗆出了幾縷鮮血,蠢在下巴上,說不出的脖胰噁心。兩個小蠻子同聲唉呼,忙不迭伸手,笨拙地想幫老蠻子擦血。 可這血啊,怎麼能擦的乾淨。 梁辛也不懂療傷,三個尾巴蠻這幅樣子,讓他心裡全不是個滋味,等老蠻休息了片刻,恢復些精神後,梁辛掐起手訣自須彌樟中取出了些熏雞醬肉,但更讓他心裡不忍的是。這老幼三個茹毛飲血,此刻見到人間美食,顯出的神態竟然像極了、像極了八歲那年,老叔第一次來訪。取出一包醬牛肉時,自己和母親推讓、分享的樣子。 雖然長毛遮住面孔,梁辛看不到它們的樣子,, 尤其那頭老蠻,知道自己這祖孫三個難逃一死,拚命想要兩個娃娃飽餐一頓,再上路! 胖海豹的眼圈都已經紅了,他和柳亦交情淺,不好說什麼,一手抓著褲子,另一手拽了拽梁辛,低聲道:「能留就留吧。」 不等梁辛說什麼,柳亦就淡淡的哼了一聲,攔住了他們的話頭,繼續問老蠻:「若流放,你怎會帶著寶貝鈴鎖。」 老蠻比戈小了幾下,見說不明白,隨手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放進嘴裡一伸脖子,竟硬生生的把石頭吞了下去。旋即收腹躬身,又把石頭吐了出來。這下簡單明瞭,大家都明白,它是偷偷把這件寶貝帶出來。 跟著,老蠻也不隱瞞什麼,一邊低低的吼著,催促兩個娃娃多吃,一邊吃力地比戈個不停,總算把三個人的身世簡單交代了出來。 尾巴蠻佔了一個「蠻,字,自然沒有教化禮數可言,每隔上一段時間。就會有雄壯公蠻來爭奪首領的個置。這其間的凶險殘忍自不必說,新的首領都是踩在老首領的屍體上「登基。的。 老蠻子強壯時就是首領,只不過他比較走運,擊敗他的那個,是他的兒子,老蠻不僅沒死,反而當上了「太上皇」足足享了些年的福,含抬弄孫,也算其樂融融了。 可他兒子沒有他的運氣,在一場爭奪中被對手直接扭掉了腦袋,老蠻見大事不妙,藏了寶貝鈴鑽帶著兩個孫子連夜出逃,一路衝殺之下,祖孫三個人人重傷,可也總算逃到了後島。 前島的尾巴蠻不知搜索過多少次,好在老蠻機警,還有一件能夠指揮骨瘤蜥的鈴鎖護身,這幾年裡一直在周旋,歷經了無數凶險,總算活了下來。沒想到美因此躲開了前島的大難,也算因禍得福了。 柳亦和梁辛對望了一眼,梁辛網想開口求情,柳亦卻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你別開口!」跟著又揮手指向播境,問老蠻:「你既然是逃命到此,為何還想要殺大蛇,它妨到你什麼了?」 始終在低低吼叫的老蠻,聞言後竟然帶著幾分悵然的歎了口氣。沉寂了片刻之後,揚起一隻手,指了指頭頂的天空! 柳亦雙眼瞇起,冷笑道:「少裝神弄鬼!」 老蠻緩緩搖了搖頭,似乎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手指卻依舊牢牢指向天空。 這時候,一頭娃娃蠻發現比起臘肉來,熏雞更可口一些。不過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剛剛連骨吞下的雞腿才是精華,只道熏雞全身上下都是這般美味,笨手笨腳地擰下雞腦袋,往老蠻子嘴裡送。 老蠻子張嘴大嚼,好像是對娃娃露出了一個笑容,可跟著,卻哇得噴出了一口鮮血。 兩個娃娃這下真正慌了手腳,手足亂舞全不知該如何,而老蠻卻混不理自己吐血,只是抬頭,望著柳亦和梁辛。 可沒過片刻,老蠻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的伸出手,抓住自己臉上的長毛就向下撕扯,還沒等到梁辛阻止,它便連血帶皮的扯下了遮擋面目的毛髮! 毛髮之下的那張臉,雖然血跡斑斑。雖然膚色灰黑,可五官摸樣卻像極苦乃山的火尾天猿。 老蠻既不知道遠在中土苦乃山。還有一支和自己有著莫大關聯的親戚;更不曉得梁辛與天猿的關係。他臨死前要撕掉臉上的長毛,只是為了讓梁辛和柳亦看清楚自己的表情。 長毛遮住面容,光靠比劃不夠,蠻子不通教化全不懂哀求是要跪拜作揖,老蠻唯一想到的,也僅僅僅僅是讓對方看清楚,自己神情裡的哀哀懇求! 到了現在,梁辛哪還能再忍得住。伸手攬住柳亦的肩膀:「留下吧!」 第二一三章 以身養劍 與其說粱辛心疼眼前眾二個尾只蠻的性命,倒不如說他被刨柑訃二人間那份濃情感動了。 蠻人粗陋野蠻,不通教化,彼此間的交流更無含蓄可言,可就是這種直來直去到甚至有些魯莽的關心,讓梁辛打從心眼裡覺得熟悉。在遇到風習習之前,也沒人教他讀書。沒人教他禮儀,罪戶大街的街坊鄰居都和他一樣,生來就是為了猛役,死了也是因為繼役」 論起心機和冷靜,柳亦比起梁辛可要強愕太多了,始終只是冷眼問詢。並不曾應承什麼,可見到老蠻子自扯長毛,露出了幾乎和苦乃止天猿一摸一樣的長相時,柳亦歎了口氣。他比著誰都瞭解梁辛,明白就算把其他的都放到一旁,單單憑著尾巴蠻的這幅長相,梁辛就非要留它們活命不可。 柳亦沒辦法扳臉扮狠了,他若是再不答應,就不是逼迫威脅蠻子,而是折磨自家老三了,當即也就點了點頭,對老蠻子說:「我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完事之後自然放你們離開。」 不料老蠻子卻搖了搖頭,伸手就把兩個娃娃舟梁辛懷裡推搡,同時還比劃著,示意要梁辛把娃娃們帶走。 兩個娃娃蠻哪裡肯依,又要拉開架勢繼續撕扯,老蠻子立刻發出了一串嗷嗷的低吼,聲色俱厲的呵斥著一雙孫兒,可還沒說兩句,嘴巴裡又開始子可澗湧出鮮血。 老蠻子早已到了強弩之末,就算柳亦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幾天了。他心裡明白,自己若死,這些人即便不和孫兒為難,僅以後島的險惡。兩個小的也活不下去,他做了不少年的尾巴蠻首領,多少也懂得些看人之道,看得出梁辛心眼厚道,修為又頗為了得。臨死前想要替孫兒謀出一條生路。 見老蠻子又復吐血,兩個娃娃不敢再使勁,站在原地完全都呆住了。老蠻子卻根本不看他們,而是伸手指了指柳亦懷裡的鈴鎖,又指了指身後那一大群骨瘤蜥,對著他們做了個雙手奉送的姿勢。 梁辛踏上了一步,雙手分別按住兩個娃娃蠻的肩膀,對著老蠻子點點頭:「他們兩咋。你莫擔心,以後由我照顧。」 兩個小蠻子的肩膀同時一跳,可隨即又強行忍住了。 柳亦輕輕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緩緩退開了兩步。老蠻子的眼神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可卻不會作揖鞠躬,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只是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梁辛也笑了笑,不想把氣氛搞的太沉重,隨口岔開了話題,問老蠻子:「你們這一族,實力很強麼?」 老蠻子似乎被問到了得意處小猛地來了精神,先用雙手叉腰,做出有力狀,跟著又指向柳亦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年輕時,柳亦根本不是對手,隨即望向了梁辛,這次老蠻的神情裡有些躊躇了,比劃了個手勢,示意梁辛出全力來看看。 梁辛也不廢話,身形一兜,七盅紅鱗同時蕩漾而起,十二星陣全力砸向天空,八十四道漣漪勾連成陣旋即巨力勃發! 這一擊沒砸山沒夯地,雖然最終在天空中消散於無形,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其中蘊含的可怕力道。 老蠻子的神情卻愈發得意了。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小小的距離。意思再明白不過,單憑十二星陣。梁辛比著他全盛時還要略遜一籌! 梁辛大大的吃了一驚,這樣算起來小蠻子首領的修為,恐怕比起葫蘆師父也毫不遜色了。 老蠻子人之將死,自然沒必要再吹牛騙人。 而在這個討論修為的過程裡,老蠻子的口中始終不停的溢出鮮血,神情也越來越萎頓,得意過後,就連眼神也都漸漸渙散了! 柳亦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問,可他的嘴巴才網劉動了動,老蠻子突然開口了,說著誰也聽不懂的音節,目光牢牢盯住兩個娃娃,語氣和藹卻虛弱,一根手指卻始終牢牢指在了梁辛身上。顯然正在叮囑著什麼。 到了現在,兩個娃娃蠻已經全沒了半點的主張,只是頻頻的點頭,嘴裡發出一陣陣嗚咽,豆大的淚水順著臉上的長毛,辟里啪啦的落下來」話正說著半截,老蠻子突然腦袋一歪,再沒了一絲聲息! 兩個娃娃同時撲了過去,隨即放聲大哭! 胖海豹長得混橫舉止粗魯,可就聽不得別人哭,眼淚也跟著自己眼圈中打轉,歎道:「老蠻子以前也算是一流的高手,威風得意時,怕是做夢也想不到,臨死前要靠著拔掉臉上的長毛,來苦苦哀求。」 梁辛淡淡的回了句:「都是因為捨不得。」跟著又望向了柳亦:「我收下這兩個娃娃,你、你別怪我哈。」 柳亦被他氣樂了,搖頭苦笑道:「你要收下兩個小長毛,我又怎麼會攔著你。可事情總要分個輕重緩急,你答應收下他們,在老蠻子死前一刻告知於他,讓他安心上路也就是了,沒必要提前說,平白耽誤了許多時間,還要太多事情沒能問清楚。」 梁辛長長吐出了口悶氣,隨即也笑了,沒再辯解什麼,而是問道:「什麼事情?」 「主要有兩件事,顯得重要些」說話間,柳亦伸出了兩個手指:「其一,尾巴蠻久居海外,中土人士根本上不來,老蠻怎麼可能懂得你我說話?這件事,乍一想沒什麼。仔細推敲卻不得了。」 果然,梁辛立復皺起了眉頭:「你是說,島上不止有蠻子,另外還有人?或者,尾巴蠻和中土還有什麼聯繫?」 柳亦哭笑不得,應道:「一會我再找倆蠻子來幫你問問。」 梁辛咳了一聲,趕緊道:「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是啥?」 柳亦伸手指了指天空:「這道迷天法術到底是怎麼回事。」迷天法術的來源,不外乎兩咋」一是靠陣法支持,二是由蠻子高手發動。不管是哪介」法術未散就說明來源還在。可蠻子都死絕了,前島也毀了。柳亦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蠻子住在前島,卻把陣法設在了後島,本想詢問老蠻陣法的所在。結果卻能來得及。 梁辛笑得挺不好意思:「也沒準兩個娃娃蠻會知道。」 柳亦點點頭:「但願吧!」說完粱辛要了只水袋,沒喝一口而是盡數把水倒掉,控干煦聯曰小心翼翼的收集了滿滿一袋螻煩血。 能裝下五斤水的水袋,在裝了螻煩血後,足足有三十多斤那麼沉重!還好水袋是青衣特製的,完全能撐得住份量,而播甥血雖然蘊有劇毒。但卻不傷水袋。 梁辛略感納悶:「播煩血有用處?」 柳亦卻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留一些,未必不是好東西。」跟著,兩兄弟並肩走到兩個娃娃蠻身邊。暫時也不多多問什麼,只是一邊勸慰,一邊指揮紅鱗,挖了一個深坑。 胖海豹也跟著一起忙活,幹活的時候,小聲問梁辛:「你留下了兩個小蠻子,那些怪蜥蜴也都在,播螞會不會不高興?」 梁辛也有些躊躇,柳亦卻不怎麼擔心,回答道:「播蜻也算知恩圖報,應該沒事。再說,就算有事。它這一身傷,又得蛻皮,它還能咋的,最多也就是不搭理咱了。」 兩個娃娃蠻又痛哭了良久,這才收起淚水小心翼翼的埋葬了老蠻。之後依照著老蠻臨終前的囑托。始終跟在梁辛身後,寸步不離。 梁辛又取出了吃的喝的,幾個人誰都不是修士,自從進入凶險海域開始就一直拚命,現在都覺得飢腸轆轆。當下也不再多想什麼,就在原地宿營,一邊守著螻蜻,一邊稍事休息。對於梁辛等人的疑問,兩個娃娃蠻都茫然搖頭,它們兩個,按照凡人兒童算來,也不過是四五歲的年紀,雖然力氣大得驚人,可是連漢話都不怎麼聽得懂,更母論瞭解什麼凶島秘辛了。 柳亦問了一陣,始終不得要領。苦笑著搖頭只得作罷,伸手從懷裡取出了先前老蠻的金鈴鎖,拋給梁辛。笑道:「我好歹是纏頭少主,身邊不缺幫手,你卻孤零零的一個,這個寶貝你拿著吧。」說著,他又指了指那群呆蠢巨蜥:「不過你也別太指望它們,塊頭雖然不可未必有多好使。」 畢竟,骨瘤蜥如果真是凶悍怪物。完全聽金鈴號令,也用不著兩介。娃娃去掄大錘似的那樣使喚,金鈴一響就該自己撲上去撞頭。 這時候,柳亦的笑聲突然響亮了起來,伸手指向螻煩頭上被砸四的那個大坑:「播境這一族,見人就喜歡撞頭打招呼,這次估計它可過足癮了,你說,它會不會還當骨瘤蜥都是跟它打招呼,要和它做朋友 話還沒說完,不遠處的螻蜻忽的把眼睛撐開了一隙,枯黃色的眸子冷冰冰的望向了柳亦。 柳亦嚇得立刻閉上了嘴巴,忙不迭的跳起來跑到梁辛跟前,沒話找話:「快研究研究,這鈴鎖怎麼用。」 兩個小蠻子見到鈴鎖,也都圍了上來,雙手比劃著,看來是想要拿過鈴鎖,要教梁辛使用之道。梁辛也不擔心他倆會耍什麼詭計,沒怎麼猶豫就把鈴銷遞給了他們。 金鈴鎖能夠控制骨瘤蜥,同時傳遞掌鈴者的命令,使用起來自然也有諸多竅門,梁辛和小蠻子之間又語言不通,想要熟練掌握方法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 但是讓梁辛又驚又喜的是,骨瘤蜥的戰力,竟遠遠超出了他的估計! 怪蜥平時性情溫順,以嫩草和螞蟻為食,可一旦被金鈴召集作戰,行動如電撲擊狠烈,骨瘤一擺再粗的大樹也斷裂四碎,尤其妙的是這些骨瘤蜥肋下,竟然還隱藏著一雙薄薄的肉翼,一旦撐開能供短程疾飛,撲擊時更顯得氣勢驚人。 它們要被「掄大錘,砸螻甥。主要是因為播蠟的妖威太重,這種食草大蜥再怎麼橫,遇到播甥也不敢喘大氣。可要是換成別的怪物。它們才不管不顧,鈴聲一響便凶狠撲出! 柳亦看得眉飛色舞,一時興起跳了出來,想要試試骨瘤蜥的戰力。可兩個娃娃蠻卻一起搖頭,連比劃帶怪叫,吃力無比才總算大概解釋明白,骨瘤蜥群動性極強,若作戰必是男女老幼一起上,而且平時溫和。可一旦起了性子就不死不休,即便鈴聲也只能指揮它們殺敵,不能指揮它們撤退。 等演示了一陣之後小蠻子搖鈴讓骨瘤蜥散去覓食,又把鈴鎖舉起來遞還給了梁辛。 兩個小蠻畢竟還是娃娃!本來「掄大錘。就累得夠嗆,至親長輩又新喪,身心交瘁之下,再也沒有精神了。手拉著手跑回到爺爺墳前。趴在墳包上呼呼大睡。 梁辛可來了精神,手裡緊緊攥著鈴鎖把,笑得都合不攏嘴了,這次算是實實在在的撈到寶了,骨瘤蜥吃草,再好養活不過了,對敵的時候卻絕對好用,如果早些在東海乾,身邊跟著這麼一大群怪物一路衝殺。又何至於被滿讓。籐精樹怪逼得差點發瘋。 當然,也不全是因為骨瘤蜥兇猛,還因為骨瘤蜥塊頭足夠大,跟在身後威風凜凜! 梁辛最羨慕排場,可也不敢指望大哥二哥或者小汐幫他找人,跟國師三弟子似的,坐在大餘裡跟著一群人。一邊走一邊扔花瓣,唱大經。 以後有了這群骨瘤蜥跟著,那威風」最好,每頭骨瘤蜥上還能再騎著個苦乃山天猿,然後每個天猿手裡再擎著一桿大旗,至於大旗上寫什麼,他還沒太想好。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雖然亮了些。可半空裡的煙塵仍舊沉重。 兄弟倆要想離開。也只有盡快找到迷天法術的源頭,正商量著誰留守、誰探查的時候,不遠處的螻螃突然發出了一陣低低的怪叫,跟著禿腦殼就興高采烈的跑來翻澤。 小東西搖頭擺尾的耍了半天。哥倆還是一頭霧水,後來禿腦殼見實在說不清楚,回過頭對著同伴們招呼了聲,幾條小蛇一起衝上來,圍住一片梁辛放在地上的紅鱗,扁著腦袋拱起紅鱗,抬走就往螻煩那邊跑。 紅鱗裡還棲息著星魂,哪能容它們造次,嗡的一聲輕鳴,不光被抬的這邊,另外六片也毛旋而起,結成了北斗陣勢。小蛇們一見紅鱗發怒。呼呼怪叫著一哄而散,跑得飛快各自逃命去了,只剩一個禿腦殼躲避不及,被壓趴在地上,只有一條小尾巴露在外面,甩啊甩的」 梁辛看得又好奇又好笑,趕忙救出禿腦殼,同時將紅鱗中的星魂收 過了片復小蛇們試探著,見紅鱗卻是不會動了,又彼此吆喝著,抬起一片,搖搖晃晃的跑到螻甥周圍。又拱又頂,最後竟把偌大一片紅鱗推到了蠍甥身上的一介,傷口中。 播螃的眼睛半睜,目光裡一片祥和,甚至還隱隱藏著些笑意。 兩兄弟對望了一眼,誰也不明白它要幹嘛,胖海豹從一旁瞎猜:「它的金鱗少了,所以要、要補充幾片紅鱗?」 柳亦笑罵:「胡說,再說那也不是紅鱗,是木耳!」說著,自己也瞎猜了一條:「它是要靠著陰沉木耳療傷?」 梁辛搖了搖頭,療傷都是撒的。哪有往傷口中塞刀子的,低頭琢磨了片刻之後,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柳亦的胳膊,滿臉都是喜色:「你有沒有聽說過「以身養劍,這四個字?」柳亦也啊的發出了一聲怪叫:「你的意思,螻境要藉著自己的傷口。幫你養法寶?」 哥倆一邊說著,一邊望向播炮。大蛇懶得點頭,但卻對著他們霎了霎眼睛。跟著,蛇眼轉動,先看一眼梁辛身邊另外那六片紅鱗,又膘了膘自己身上的傷口,意思再明顯不過。要梁辛趕緊把紅鱗都放進自己的身體。 前前後後,播煽被梁辛救了好幾次。這一脈亙古惡物最講情義,現在基本脫險,回過頭來就要報恩。大蛇現在要先療傷,再蛻皮,趁著自己皮開肉綻,網好可以利用瘙愈時骨肉精血的交匯流轉來淬煉紅鱗。 梁辛樂得恨不得拿頭去撞柳亦,螻境是什麼東西?那是傳說中的怪物!這傢伙幫自己養出的寶貝,那還得了。 柳亦也跟著梁辛一起樂,不過他的心思更細一些,低聲道:「播境養出來的陰沉木耳,星魂還會認麼?」 「它要是真幫咱養紅鱗,就肯定明白其中的道理,的煩不是凡物,哪能做那種吃力受罪還不討好的事情。」梁辛不擔心這事,繼而問道:「你那片養不養?」 柳亦還是搖了搖頭:「我的木耳跟你的不一樣,當初我修為不夠,是師父親手幫我煉化的,這片木耳是一定要保持原樣的,否則對他老人家不敬。」說著,柳亦又笑了:「你讓播甥多養幾片,然後分我,我再去請師父定奪不就得了。」 哥倆竊竊私語,螻甥早都等都不耐煩,又發出一串低吼,催促著梁辛。 柳亦還意猶未盡,又咬著牙補充了句:「留下幾片夠用,剩下的全給它養!」 梁辛哪用囑咐,三蹦兩跳跑到略境跟前,手訣一指,徒然間赤色光芒大作,他們從□轆島起回的肥壯的陰沉木耳,全都稀里嘩啦的掉了出來。 旋即,呼的一聲沉悶風響,螻境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徒然昂起了巨大的頭顱,兩隻眸子撐得極大。目瞪口呆的看著梁辛」千年萬年處變不驚,喜怒無形的播煩,這次是正經被嚇了一跳。在它那副實心眼裡,一直就以為梁辛只有七片紅鱗。哪想到梁辛這麼實在,指訣一掐。一百多片紅鱗摞在了地上,跟小山似的。 討價還價的過程很簡單,當梁辛笑嘻嘻的把喜二十片木耳塞進蠍甥傷口的時候,大蛇對他亮出了獠牙, 播蛹不是凡物,等危機過後小靜下心思開始療傷之後,前後也只用了四五天,滿身傷口便盡數癒合,頭頂出的四陷也重新飽滿了起來,不過它的金色齒冠卻無法恢復了,看上去光禿禿的,在威猛中冒出了一絲傻氣,和它重孫子禿腦殼頗有幾分相似。 皮外傷雖然好得快,可離著恢復力氣,正式疼愈還差得遠,煩蠟雙目緊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小全不理會外物。 其他的人也各自忙碌了起來;兩個小蠻子和梁辛寸步不離,不是教他使用鈴鎖,就是跟著他一起在後島穿梭,仔細尋找發動迷天法術的法陣。兩個小蠻子原來也沒有個正經名字,梁辛就隨口把他們喊做「大毛。「小毛」哥倆倒是認叫,還算聽話; 柳亦留守在原地,護著入定的螻甥。梁辛不在的時候,他都要催動天地盅,把自己和胖海豹隱藏起來。以防有厲害敵人會突施襲擊。不過始終都太平無事,播煩雖然還是重傷。可不再流血了,妖威之下根本沒什麼野獸怪物敢上近前。 梁辛對金鈴鎖的用法小有所成。越搖越覺得有趣,要不是境遇險惡怕還有強敵伺服,非得施展潛行術不可。他早就騎著骨瘤蜥去搜山了。 搜山時梁辛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和錯漏,一天一天的過去,殺得怪物不少,可別說陣法,就是陣法存在的痕跡,他也沒能找到。 柳亦算著日子,他們到凶島已經整整二十天了,這期間梁辛已經把半座凶島都搜索了兩遍,現在網開始搜第三遍。 天空總是那麼陰沉沉的,迷天法術絲毫沒有散去的跡象,梁辛也曾幾次登上高」去眺望大海,海底的惡炎依舊,看來這種惡炎,比著普通的地底惡炎要厲害的多,海水想耍把它們盡數冷卻凝固,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海面隆隆巨響個不停,驚濤駭浪翻湧沸騰,大量的水霧被蒸發起來。讓天空更顯陰霾了,, 這天,柳亦正隱蹤守護著螻螃。剛剛離去不久的梁辛卻帶著兩個蠻子跑了回來,神情裡多有驚訝之色。 柳亦精神一振,問道:「找到什麼線索了?」 梁辛卻搖了搖頭:「沒找到法陣,而是」說著,他臉上的神色愈發古怪了,似乎不知該怎麼來描述似的,乾脆到:「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便知道了。」 說話之間,搖響了金鈴鎖,召喚骨瘤蜥來守護螻甥,跟著還怕不保險。又抓過能感知同伴的禿腦殼塞進懷裡,這才抱起兩個小蠻子,和柳亦並肩而行,向著最近的一座高峰上爬去, 沒費多少功夫,幾個人就攀上峰頂,柳亦極目遠眺。 天空,凶島,大海,都還是原來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變化,唯獨自前島中倖存下來、此復依然變成一座海中孤川的那座山峰,變了樣子! 第二一四章 望洋興歎 海底桑炎爆發時催動怒潮,把尾只童世代居住的前島盡數礎雙,唯獨卻有一座青黑色的山」在巨力的轟擊下猶自屹立不倒,成了大海中的一座孤峰。大難剛剛結束的時候。梁辛和柳亦還曾相顧詫異,不明白這座不怎麼起眼的山峰何以會如此結實。 而現在,這座青色孤山,竟變了個樣子,它變得,毛聳聳了。 幼樹芽草、小籐嫩枝,孤峰上下盡染新綠,彷彿披了件聳革新衣,孑然獨立於渾天怒海之間,說不出的欣欣向榮,更說不出的詭異莫名! 梁辛和柳亦第仁次見到這座孤山的時候,清清楚楚看的明白,它明明就是一座光禿禿的尖峰,其間根本就沒有一絲翠綠生機。 但是才短短二十天,它就長滿了草木,完全換了副模樣!梁辛雖然不懂園藝種植之類的本事,可是也能明白,不靠法術或者人為的干預,一座禿峰要想化作春山,絕對是個積年累月的過程。 梁辛最近忙著搜山,其間也曾是登上峰頂觀察大海的情況,但是一來他的心思大半放在海底惡炎上;二來孤峰重長草木,在頭幾天還不那麼明顯,所以到了現在才發現。柳亦把眼睛瞪得溜圓,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有人給那座孤峰施展木行道法?那山上有人?可、可他施展這種法術有什麼用?只為好看麼?」 一連串的問題,梁辛一個也回答不來,不過他已經是今天第二次裡眺望孤峰,此刻的心情比著柳亦要鎮靜的多,心裡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在後島搜了這些天,也沒能找到法陣,倒是這座前島殘留的孤川」而且它有露出了異常。」 柳亦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了片刻後,卻露出了個苦笑,緩緩搖了搖頭:「可咱們怎麼過去?」 孤」的情形異常,又是前烏的殘留之地,算來算去,迷天法術的源頭多半要著落在它身上了,可是先別說哪裡會不會還有倖存的兇猛蠻人或者敵人,兄弟倆根本就別想能過去。 孤川距離後島大約五十里的樣子。梁辛就算再厲害十倍,也跳不了那麼遠;海水之下惡炎仍流淌不休,附近的海域全都開了鍋,更休想丸水而渡。 兄弟倆遠遠看著孤峰,誰也想不到過去的辦法,要是葫蘆師父在此。一定會背負雙手,微笑著對他們說一句:這便叫做望洋興歎了。 這時候胖海豹眨巴了眨巴眼睛,他是個直性子人,想得主意也是直來直去,問他們哥倆:「你們不是力氣挺大麼?一個把另一個扔過去不久得了。」 柳亦點了點頭。怪聲怪氣的笑道:「這主意不錯,被扔過去的那個。再自己想辦法回來是吧。」 梁辛比柳亦厚道,只是笑呵呵的說:「扔不了這麼遠的」 扔活人和施展神通壓根就是兩回事。梁辛要是以北斗拜紫薇之勢來十二陣連打,那份力道夯在柳亦身上,倒是輪把他砸到孤峰上去,不過砸過去的,就算不是一灘爛肉,也絕對是具屍體。 如果不動神通,只憑著他們的力量拋擲同伴,肯定扔不出去五十里那麼誇張。 雖然明知扔不到,不過柳亦也來了興致,左右誓摸留下,從身邊選了塊差不多二三百斤的時候,勁力爆發之處,巨石向著孤峰飛馳而去! 風聲隆隆,巨石翻滾,蕩漾起的聲勢著實驚人,只不過也就飛了十多里,充其量不過全程的三分之一,便沒了後續之力。 即便如此也足夠驚人了,胖海豹跟打雷似的大大喝彩了一聲。 梁辛沒提防,當即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苦笑道:「你的嗓門,可是越來越大了!」 胖海豹挺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我也有些納悶來著,上島二十天。嗓門莫名其妙又大了許多。」他天生就長了一副打雷似的嗓子,否則也不會被司老六專職當做傳訊近衛。上島這些天裡,也不知道是大難不死心情好變好,還是因為凶島上的泉水甘甜滋潤,聲音比起原來更要洪亮得多了。 這時候,柳亦似乎想起了什麼。皺眉道:「如果有好繩子,沒準我還真能把你扔過去。」說著,做了個套馬時掄繩套的動作。 這倒是個常識,同樣一塊石頭,縛著繩子掄起來之後的力量,要遠遠超過直接擲出的力量,石頭飛翔的距離也能遠上幾倍。不過說完之後,柳亦自己也搖了搖頭:「沒有繩子!」 胖海豹面露鄙夷:「用籐子編唄!這烏上有的是老籐子」 「哪有那麼簡單!」柳亦苦笑。 柳亦的想法,當然不是仍過去一個人就萬事大吉了,而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一個,腰縛一條數十里的長繩。再由另一個發力把對方連人帶繩子一起掄開了扔過去,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在凶島與孤峰間拉出一道長長的索橋,這樣才勉強有了共同進退的保證。 雖然只是一條細細的繩索,可憑著梁辛和柳亦的修為,足以來去自如。這個想法,需要一個最最基本的保證:繩子。 不僅要足夠長,足夠結實,還的足夠輕。五十里的繩子,將近萬餘丈,要是用山裡的老籐編,怕不得幾千斤重,恐怕他們搶都搶不起來。 小蠻子最近這段時間,天天和梁辛寸步不離,對中土漢話也熟悉了許多,大概能明白他們的意思,聽了一陣之後小毛似乎想到了什麼,拉著大毛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大毛一邊用手梳著臉上的長毛,一邊頻頻點頭,片刻後兩個娃娃應該是商量出了個主意,是一左一右,拉起梁辛便跑。 梁辛不明所以,不過兩個娃娃蠻甚是堅決,似乎一定要帶著他去看什麼東西,梁辛現在也不多問什麼,任由他們帶著,向山下跑去。 柳亦把胖海豹往後背上一扔。隨著他們一起下山。 一行人就在娃娃蠻的帶領下,在後島左盤右繞,轉過了好幾道山峰。最終來到群山中靠近西方的一座小丘。 這座小丘略略有些奇特之處,土質做灰白色,顯得貧癮愕很,所以上面也沒有其他的植被,只是長滿了一種蒿草。蒿草大約有小指粗細,一人多高,顏色枯黃難看,一副先天不足的樣子。 凹沾上外外都是匪夷所思的植物和惡獸,技種嵩草吊然鵬咒小士之物,不過和怪物們比起來,卻顯的再正常不過了。以前梁辛也來過這裡幾次,當然也不會把這些蒿草當回事。 兩個小蠻子這才放開梁辛,也不嫌腓攢,就用手刨土,連根挖出幾條蒿草,將其中一條遞給梁辛,大毛又比劃了個用力的手勢,示意要梁辛出力,拉斷手中的蒿草。 蒿草極輕,落在手中,輕飄飄的幾乎沒有一點份量。梁辛本來還笑嘻嘻的無所謂,可雙臂運力,分別握住高草兩端一拉扯,神情微微一愣! 梁辛體內的力量,分做了三個層次。第一重是本身的三步大成之力;第二重是星魂聚集的雙倍五步初階之力;第三重則是星魂按照北斗陣位流轉,星陣之力。 且不說後兩重,就單只他本身的三步大成之力,雞蛋粗的繩子也是一扯即斷,可這根輕飄飄的蒿草,在他三步大成之力的拉扯下,也只是發出一串吱吱的輕響,絲毫沒有要被拉斷的跡象! 梁辛收斂了笑容,調用第二重。星魂中猛含的雙倍五步初階之力,這次沒怎麼費勁,蒿草就在「啪小的一聲脆響中,崩斷了。 柳亦和看出了端倪,咋舌道:「這是什麼草,這麼堅韌?」 大毛小毛異口同聲,嗷嗷所了兩聲。 柳亦哈哈大笑:「嗷嗷草?」 兩個娃娃不明白柳亦的話,彼此對望了一樣,又嗷嗷叫了兩聲,一起坐在地上,雙手嫻熟無比,把剩下的幾根蒿草編結起來。 不光是以蒿草結繩,兩個娃娃蠻還拔下了自己身上的幾根長毛,一起編進了繩子裡,片刻功夫他們就編好了繩子,不過並沒急著讓梁辛再試著拉扯,而是找梁辛要了些清水。把「蠻毛嗷嗷草繩。徹底浸潤。 這還不算完小毛最後又把濕漉漉的繩子掄得呼呼作響,跟耍大鞭似的,過了一會,直到把所有的水分都甩得一乾二淨,這才把乾草繩遞給了粱辛。 繩子輕的彷彿不存在似的。 梁辛握住草繩,連續兩次用力,這次草繩只是被略略拉伸長了一些。並未崩斷。梁辛收了力氣,笑了。 柳亦忍不住追問:「你冉了多少力道?」 「十足力道,星魂結陣。」 話音落處,柳亦也變了臉色!星陣之力足以分金裂石,卻奈何不了大毛小毛編出的草繩! 大毛小毛一邊指著這滿滿一座小丘的蒿草,一邊對其他人比劃著。到了現在,梁辛和柳亦哪還能不明白娃娃蠻的意思,梁辛滿是驚喜的問道:「你們,能把這些蒿草編成一根長繩?」 不知道是天生的本事,還是為了在後島求存才學會的技能,大小毛雖然還是娃娃,可都是編草結繩的好手,聞言後一頭。 開始柳亦提出要搶繩子的時候,就是隨口一說,胖海豹也就姑且一聽。可現在見到大大小小的幾個怪物全都把這事當了真,胖海豹就傻眼了。掄出幾十里的繩子,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的,連聲說著:「行不通,行不通,」可具體怎麼個行不通,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打從心眼裡覺得這事太不靠譜。 梁辛也不多解釋什麼,只是笑著說道:「我也覺得不靠譜,不過有了繩子之後,可以先綁上塊份量差不多的石頭試試,要是石頭能過去,人也差不多。」 這時胖海豹的眼睛突然一亮:「你那直接掄石頭便好了,換個七八斤的小石頭,後面繫上繩子,用力之下,讓石頭牢牢嵌入孤峰,照樣能拉出一條長索」他越說聲音就越大;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這主意萬無一失。 梁辛咳了一聲,搖頭道:「那座孤峰,連怒潮都憾不動它,何其堅硬!怎麼可能被我扔得石頭嵌進去。」 胖海豹這才咦了一聲,又皺眉道:「那紅鱗呢?你的紅鱗足夠鋒利。嵌進去總沒問題。」 梁辛苦笑:「紅鱗身上怎麼綁繩子?誰能在紅鱗身上鑽出來個眼?」說著,梁辛頓了頓,又繼續道:「就算能把紅鱗鑽出個窟窿,讓它帶著繩子飛過去,萬一孤峰裡有敵人怎麼辦?等咱正過橋的時候,人家跳出來倆人把那邊的橋樁子拔了,」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柳亦始終低著頭,仔細尋思著他們的計劃,過了一陣,臉上微微變色:「還有件事,若解決不了此事便行不通五十里的繩子,那麼大的一團,結了疙瘩就麻煩了。」 已經開始編繩子的大小小毛聞言,一起跳起來,笑嘻嘻的對著柳亦搖頭小毛伸手,在自己滿身長毛之間劃來劃去,沒有絲毫的阻塞停頓。 尾巴蠻身上的長毛,最短的恐怕也有一尺長,可他們無論身上多臉攢。那一身長長的毛髮都絕不會結團,總是一根一根絲絲分明的。 大毛則從身上拔下了了三四根長毛,隨手往身邊一拋,只見幾根毛髮無風自動,好像游魚似的,時而首尾相銜,而是齊頭並進,在梁辛、柳亦和胖海豹之間來回游戈穿插,並不落地。 柳亦霍然大笑:「你們兩個小東西,能控制自己的毛髮?!」 娃娃蠻要把自己的長毛編進繩索。不光是為了讓其更堅韌,也是為了能更好控制長索,保證不會結一段一段互相糾纏,結成疙瘩。 兩個娃娃蠻不懂事,兩個青衣則一個比一個膽子大,這才訂出了這麼個半胡鬧,半發狠的計發來,剩下的事情,便是等著大毛小毛來編繩。 大毛小毛的動作,出乎意料的麻利,尤其在編繩子的時候,不光兩隻手,就連兩隻腳也能派的上用場,四肢齊上日夜不停,進度快的驚人。前後二十天的功尖,兩個娃娃和那座小丘差不多,身上都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竟真的結成了一道六十里的堅韌長繩! 蒿草果然輕到了極點,結出的乾草繩,盤成了一座小山似的,掂在手裡也不過兩百餘斤的份量。而梁辛和柳亦商量之後。也確定下由柳亦掄繩,梁辛飛去那座孤峰。 七盅星魂連打星陣力量才會暴增。要是用來論繩子,自然仇舊二陣或者十二陣連打,單七星流轉,梁辛的力與比著啡堞要略遜一籌;再論一論體重,梁辛才一百四五十斤,可比起柳亦更輕了百 斤。 何況梁辛的身法、戰力都比柳亦耍高出不少,孤身犯險還是由他去最合適。 眾人再等後島頂峰,開始了第一次試驗。長繩結好,首端綁上了一塊差不多二百斤的石頭,末端被七纏八繞,穩穩捆縛在一座底座大逾樓宇的巨石上。柳亦沫吸一口氣,雙腿灌力穩住身形,隨即對著同伴點了點頭,低吼了一聲用力迴盪繩索,將石頭迴盪而起! 石頭越舞越急,嗚嗚的風聲灌入每個人的耳中,柳亦屏氣凝神,不敢分心想其他的事情,全神催動天地盅,同時緩緩的放出手中的繩子。 一丈、十丈、百丈,眾人的呼吸越來越緊張,大伙全都是一樣的心思,生怕柳亦會不堪重負,守不僂自己的勢子,只要一個不小心,他便會一起被巨石帶著一頭摔進大海! 石頭的圈子原來越大,飛旋得也越來越快,隆隆的風聲壓得胖海豹幾乎抬不起頭來,梁辛的目光則緊緊盯在柳亦身上,隨時準備出手救 … 當草繩放出五百餘丈、大至三四里的長短之後,柳亦就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幾乎到了極限,如果再放繩子。恐怕再難以站穩腳跟了,當即低吼一聲:「去!」雙手一鬆放開草繩。 只見天空中那枚不斷盤舞的巨石,轟轟然裹蕩風雷,向著遠方呼嘯而去!淤積在山頂上的草繩層層減少,彷彿突然受到驚嚇的萬年蛇妖。隨著首端的石頭一起騰空而起。不過片復功夫,繩子便被拉到了盡頭。 跟著只聽「崩,的一聲悶響,大石去勢未竭,六十里長繩被盡數繃直! 繩子被盡數繃直了,便說明柳亦的法子好使,搶起來的二百斤石頭,穩穩能飛過六十里。 被用來鎮繩尾的巨石,在巨力的拉扯下卡卡鈍響,週遭泥土都鬆動開來,這才勉強壓住了繩尾,柳亦見初試便成功忍不住哈哈大笑,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可其他人卻個個都在發愣, 孤峰在西北,柳亦卻把石頭扔到了東南,方向正好相反,就試驗而言。距離的問題的確是克服了,可準頭的問題,還有待提高。 梁辛咳了一聲,身邊雖然沒有外人,可還是情不自禁的替柳亦開脫:「這個準頭,確實難把握得徹…」 胖海豹嘿嘿一笑,說話一點不客氣:「打不中孤峰倒有情可原,不過歪得那麼遠,實在有點、那個、有點丟人!」 柳亦正在興頭上,被潑了一盆冷水。臉上的笑容都變成了不屑,轉過頭斜忒著胖海豹:「胖子,我且問你!」 胖海豹昂頭,也斜忒著柳亦:「胖子。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開口。」 「胖子,剛才我要是砸准了,繩子首端那塊兩百斤的石頭,落到了孤峰上,石頭會怎樣?」柳亦的眼珠子越發斜了。 胖海豹前幾天網和梁辛說過這事,直接把原話搬了過來:「連怒潮都撼不動的孤峰,當然結實無比,你的石頭砸到上面,一定粉碎成一團!」 柳亦皮笑肉不笑,做了個恍然大悟狀:「著啊,有道理!那石頭碎了。繩子會咋樣?」 「掉進海裡唄」胖海豹鏗鏘洪亮的回答了五個字,突然就沒了聲。眼皮也耷拉下來不看柳亦了。 柳亦大獲全勝,再度放聲大笑:「繩子掉進海裡,被惡炎燒了怎麼辦?麻煩大毛小毛再結一條?」 小毛無所謂的點點頭,大毛則看著兄弟倆光禿禿的身上,略帶為難的哼哼了兩聲,,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他們所處的高峰。位於後島西北邊緣,柳亦根本是故意把石頭砸向東南,也只有砸向這個方向,繩子才不會落盡海裡,而是掉落回島上。 胖海豹吧嗒吧嗒嘴,也不在說啥了,忙忙叨叨的開始往回倒繩子」 隨後的幾天裡,柳亦也正經忙活了起來,以他的本事,要掌握擲出石塊大概的方向不難,但是事關重大,到時候萬一扔歪了,梁辛非摔進大海裡不可,不由得柳亦不上心。苦練準頭。梁辛倒不用準備什麼。以他的身法和身體的敏銳感應,被繩子搶多少圈都不會暈。 前前後後又耽擱了十天的功夫,柳亦這才有了十足的把握,能把梁辛掄到孤畢上去。 這天,子夜時分,一行人再度登臨後島絕頂,梁辛還帶上來一半的骨瘤蜥,等眾人都上到孤峰,便由它們來看管留在這邊的繩索。 忙忙碌碌的準備了一番之後,諸事備好,柳亦梁辛兩兄弟,並肩向著西北向方向遠眺,雖然天海昏黑,可憑著他們的目力,還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怒海中的那座孤峰。 十天裡,孤峰上的植被更加繁茂了。先前的幼苗嫩枝,此刻已經盡數變成大樹長籐,一派鬱鬱蔥蔥,欣欣向榮得有些妖冶。 這時候胖海豹走到兩兄弟身邊,似乎有幾分遲疑,不過還是最後一次開口勸道:「其實」被困在這裡十年八年也沒什麼不妥,就算天上的陣法不會消散,海底的惡炎,最多能逞威幾年?」 梁辛搖了搖頭:「你等得,我等的。我家二哥等得麼?我家小四青墨等得麼?我怕他們現在就已經出海來找咱了,前陣這裡又是麒麟。又是爆炸,鬧得動靜太大,他們找到此處不難。外的的人不知迷天法術的厲害,扎進來便一頭掉進海裡小連屍體都找不到的。」 柳亦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汪氣,把話題拉回道眼前:「你過去之後,不管對面有什麼古怪,也不可單獨行事。都等我們過去再說。」說著。又伸出手,用力拉了拉綁縛在梁辛身上的草繩,最後一次確定它綁得足夠牢固。 梁辛咧嘴一笑:「曉得!」說完。轉縣對著柳亦點點頭:「老大掄吧!」 柳亦哈的一聲大笑,轉身後退到絕頂中央:「你多小心!」言罷,停頓片刻後,又一聲大喝:「起!」 話音落處,柳亦一抖手中的草繩! 第二一五章 無根之木 梁辛只覺得草繩!間股大力傳涕過來,旋即身體讓被柳亦穩穩的揮蕩了起來。 胖海豹、大小毛最近天天都在看著柳亦練習。不過這次是把石頭換成了真人,驚險之處遠勝聯繫時百倍,雖然一個個的心裡都早有準備。可眼看著梁老三轉著圈飛上去,還是忍不住都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梁辛全身都放鬆下來,自己不使用一絲力氣,只是隨著繩子上傳來的力量,在半空裡迅速的盤旋著,眼中的景象飛快地轉換不休,梁辛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牢牢守住心中那一點空明。 柳亦雙腳用力,把自己像根釘子似的釘存原地,天地盅力流轉不休。他的臉上早都沒了平時的戲譴,換而凝重與陰沉,高擎草繩的獨臂上肌肉賁張! 呼呼的風聲已經響成了一團,漸漸化作風雷滾蕩,震得在一旁旁觀的同伴心旌動搖,繩子越放越長,梁辛盤旋的速度越來越快,柳亦的眼神也隨之明亮、犀利,, 終於,放出的長繩已至五百餘丈,柳亦獨手一緊,不再釋放繩子,目光牢牢盯住了前方五十里外的孤峰。 又蕩著梁辛盤旋幾周之後,柳亦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吐氣開聲陡然暴喝道:「去!」話音落處。獨手一鬆! 在不斷盤旋中積攢下的巨大力量,猛然爆發開來!梁辛只覺得,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正穩穩地抵在自己的腰背之間,推著、托著自己,快若流星,向著前島中倖存的那道孤峰飛撲而去。 柳亦放開了繩子,閃身退到同伴身邊,低聲交代了句:「方向錯不了。沒有意外的話,梁辛上山沒問題!說完,便閉上嘴巴,雙眼微微瞇起,目送梁辛遠有 梁辛也在瞇眼睛。 從他飛出的那一玄之後,所有的事情便只能靠自己了。身體依舊放鬆,可全副精神都在瞬間被喚醒了過來,融入了身體上每一隻毛孔。每一根鬚髮之間,仔細感知著週遭的變化。四十里、二十里、十里,」孤峰越來越近。 身後推動自己飛翔的巨力仍在。正如柳亦所言,如果沒有意外。上山不會有什麼問題,在距離孤峰只剩三五里的時候,梁辛心念微動,手訣一戈,天空中陡然捲起七道淋漓血色,七盅紅鱗應著他的召喚呼嘯現身,翻飛流轉中把主人護在中央。一起向著孤峰撲去。 早在剛剛決定遠渡的時候,梁辛和柳亦就商量過,如果孤峰上真有強敵司伏,那對方出手的最好時機,無疑是他導形畢現,但人未落地之時。 最後三里了!梁辛已經能夠準確判斷出自己的落足之處,心念催動裡,七盅紅鱗同聲厲嘯,霍然擴大了陣法範圍,擺出的不再是單純的護主之勢,而是戾若鷹隼,籠罩半空,把梁辛落腳處的方圓十餘里之內。盡數納入了擊殺之地! 而梁辛也徒然將自己的身法施展開來,如鬼魅般在半空游戈輾轉,,只不過,他這些小心、謹慎、準備。全都變成了「俏媚眼拋給瞎子看」孤峰上自始至終都是一片安寧,根本沒有敵人現身,更不曾有高手偷襲。 三里距離彈指便過,梁辛身子晃了幾晃,卸掉身後的力量,人已經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孤峰的半山腰上! 不管怎麼說,遠飛五十里穿越惡炎怒海,落腳時沒有敵人來襲擊。都是件大好事,落地之後,梁辛舉目四望,目光所及之處只有鬱鬱蔥蔥的叢林,不像有什麼危險,只不過安靜得有些詭異。 梁辛不敢大意,俯低身形又在附近撥索了一陣,別說沒有敵人,就連蟲牙鳥獸都沒見到一隻!梁辛這才略略放鬆了些,吐出了一口悶氣。先按照約定發出一聲長嘯。向著對岸的同伴們報了個平安,跟著解下了身上的長繩,左右墊摸著,找了棵足夠七八人合抱的粗壯巨木,喜滋滋的走了過去,準備把繩子綁在大樹上,連通索橋。 在綁繩子之前,梁辛抬手按了按那棵大樹,來試試巨木是否足夠結實。其實這也不過就是個下意識的動作,要知道,這棵樹比著一般的小房子還要更粗大,又怎麼可能不結實。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手剛剛推到大樹,根本就沒動用什麼真元、星魂,一推之力從其量也不過幾十斤的份量,那棵看上去都快成精了的大樹,竟然猛的發出一陣嘎啦啦的哀鳴,被他一掌給推翻了! 梁辛嚇了一跳,站在原地眨巴著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功力又精進了?一邊想著,一邊低頭看自己的手掌,真元沒錯,身體沒錯,星魂也沒錯。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這棵大樹。真的就那麼不結實,連幾十斤的份量都不足以承擔! 等他去檢查那棵大樹的時候,更大大的吃了一驚,這棵樹雖然枝葉繁茂干椏粗壯,可它卻沒有樹根! 反觀大樹矗立的地方,泥土平整而堅硬。根本沒有什麼樹坑根洞,看上去就好像有人閒的無聊,把這棵大樹從別的地方鋸斷,然後又平擺浮擱到這裡。 樹雖大,卻是被擺放在地面上的 梁辛暫時沒多琢磨什麼,手牽著繩頭,快步在山野密林間穿梭。時不時伸出手掌,去推一推身邊的樹木。被他選中的樹木,無一例外,都連幾十斤的重量都不足承擔,在一推之下便嘩啦啦的一頭栽倒在地。 不僅樹木,這孤峰上的花、草、籐蔓。無論茁壯還是新幼,全都是無根之木,偏偏又長得如此繁茂。 滿山植被,雖然鬱鬱蔥蔥,可它們卻不是靠著自然而活,難怪此處連一隻蟲子都見不到。恍惚裡,粱辛有了個感覺,週遭的一切」更像是一幅畫,而他甘冒奇險,凌空飛度五十里,就是一頭鑽進了一副不應存於人間的畫卷之中! 這時候,柳亦灌注盅力的呼喝聲。從後到方向傳來,憑著六步宗師的修為,這樣的距離以喊喝傳訊道沒什麼問題:「老三,怎樣?連好索橋。我也過去!」 情形詭異,但卻沒發現什麼危險。梁辛猶豫了下,暫時不再追究滿山怪木,開始尋找合適的凸起山石,用以捆縛繩索,可他一找之下才發現,這裡的石頭,雖有有根而堅固。卻沒有一塊能夠用來固定繩索! 太小的不結實;太大的則乾脆是凸出的怪丘,繩子繞不了那麼長;有些大小合宜的,可石頭本身又不合適: 有的石頭太光滑圓潤,比著在端流裡被沖刷了一萬年的鵝卵石還要更滑膩,繩子往上一套,稍用力繫緊就會脫扣。 有的石頭卻太嚎詢,邊緣處的鋒銳吹毛短髮,蒿草繩勝在韌性十足,拉扯不斷,但扛不出快刀子的割劃。 尤其讓梁辛吃驚的是,這孤峰上的石頭每一塊就硬得匪夷所思,七盅紅鱗運足全力斬上去,也僅僅留下一道白痕,想用紅鱗來打磨石塊。幾乎不可能。 梁辛把眉頭皺得老高,暫時也顧不上回答柳亦,又把周圍仔細的撥索了一遍,既希望能夠找到適合的石頭,也是重新靜下心來,查探附近有沒有敵人的蹤跡。 不見石頭,也不見敵人,梁辛無奈且放心了,要連通索橋,還剩最後一個辦法:他要用自己來做橋基。 靠著自己的力道來拉住這一端,扯直繩子把把老大他們接引過來。至於大伙都過來之後,該怎麼回去,梁辛倒是不擔心,大不了他再跑一趟,弄過來幾頭骨瘤蜥來綁住繩子。怪蜥力大無窮,當個千八百斤的份量不算啥,, 柳亦在後島上等了半晌,正著急的時候,終於,那道始終軟塌塌的繩索,在吱吱的輕響中漸漸繃直,隨即梁辛的大喊聲傳了過來:「索橋拉好,你過來的時候小心腳下!」 走鋼索這種事情,對普通人而言難到了極點,可對一個修真宗師來說,一根繩索和一條洪寬大路也沒什麼區別,更何況柳亦本來就有一身隨風而飄的輕身功夫。 柳亦面露喜色,哈哈大笑著回應:「這便來了,稍等片刻!」 梁辛生怕還不保險,把繩子亂七八糟的的在自己身上纏了十幾繞,雙腳站樁,雙手用力扯穩。片刻之後,只覺礙手中的繩索一顫,吃上了力氣,明白大哥已經開始「過橋。 不久之後,梁辛便看到了柳亦的身形,自長索間不停縱躍而來。 柳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背上不僅背著胖海豹,左右腋下還分別夾著大小毛,兩咋。娃娃蠻都是天生異種,年紀小可份量卻不輕,哥倆加在一起足有三四百斤。 還有一顆光禿禿的小蛇腦袋,從柳亦的懷裡抬出來,張大嘴巴不停的呼呼大叫,一個勁催促著柳黑子跑快點,, 梁辛乍見之下還有些納悶。不明白大哥為啥不嫌累贅,帶著兩個小小蠻子一起過來,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柳亦做事滴水不漏,他信不過大毛小毛,不敢把他們倆單獨留在後島上,生怕他們會趁著沒人看管時弄斷繩子,大伙就誰也甭回去了。 柳亦來得極快,起起落落縱躍如風,沒用太長的功夫,就已經完成了一半的路程,到了這時候,憑著梁辛的目力,已經能清清楚楚看到老大的表情了。 而柳亦也此時也看清了,老三竟然是用自己來做橋基,當即柳亦便是眉頭一皺,嘴巴略略動了動。不過卻沒說什麼。 梁辛看到老大的神情,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呵呵笑著大聲喊道:「放心好了,這附近我按了幾遍,雖然透出不少古怪,不過確實也沒有敵人」 不料,他的話還沒說完,柳亦腋下的大毛小毛,身體同時重重一抖。張開嘴巴尖聲大叫,語氣中滿滿都是惶急與恐懼。幾乎與此同時。一聲陰森且憤怒的猿啼,好像一把銳刺,從梁辛腳下的山石中狠狠發出,直刺蒼穹! 第一聲猿啼未落,第二聲猿啼又起,繼而第三聲、第四聲」轉眼之間,怪物的獵獵咆哮便響徹蒼穹,將先前的靜謐撕了個粉粉碎碎。 隨著猿啼,十幾頭碩壯高大的尾巴口,兌那麼毫赤征抓的從地面蘭下竄了出來,青黑煮的厚重以朽陰獵仰風。鼓蕩著攝人妖威,從四面八方撲向了粱辛。 猝然遇襲之下,梁辛心中的驚訝卻遠遠超過了憤怒,憑著他的感知。先前竟沒能發現這些蠻子早就埋伏在附近,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這裡的山石又何其堅硬,就連戾盅紅鱗都沒法傷其分毫,可尾巴蠻來的又快又狠,事先甚至連一絲泥土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再看尾巴蠻鑽出的地方,泥土平整,不見坑洞,難不成尾巴蠻都是石頭精怪,精通土行遁術? 繩索上還托著老大的性命,梁辛無法展開身法禦敵,可他還有七片安盅紅鱗! 驚怒之際,心念卻不曾有絲毫的停歇,七道血光翻飛如電,守住北斗星位,圍著梁辛層層打轉,一顫中便潑灑出一片漣漪,勾連下巨力噴薄。 還在半途的柳亦見梁辛突然遇襲。當即怒喝了一聲,拼出全部的力氣縱身飛奔!他的心思何其敏銳。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想通了蠻人的意圖:孤峰上的尾巴垂,貪心得很啊! 它們不光是要殺掉梁辛,而是打算殺了所有入侵者,還要搶奪這條連通後島的長索橋,這才始終隱忍著,在梁辛飛臨孤峰時不現身,一直等到現在,梁辛無法稍動,而柳亦也路程過半,退不如沖的時候,才爆起發難…… 七盅紅鱗轉眼和強敵糾纏在一起,這群尾巴蠻的人數雖然不多,可實力卻著實不差,不過十餘人中,足足有三四個都勉強夠到了六步中階的戰力,而剩下的也大都有六步修為。尾巴蠻的體型雖然龐大,可撲擊之間卻迅猛如電,在半空中隨即轉折辯向,而它們渾身上下,從腦袋到尾巴甚至全身長毛,無一不是攻敵的所在,靈活處比起苦乃山的天猿也不遑多讓,甚至還要更兇猛狠辣一些! 不止縱躍撲擊。還有妖法! 尾巴蠻舉手投足,身邊的空氣中就會顯出一道道混黑妖氣,流轉凝結轉眼化作一柄柄鋒銳的妖刀,護在主人身旁,片刻不停地向著梁辛和紅鱗呼嘯斬殺。 蠻子的修為越高,喚出的妖人也就越多,那幾頭達到六步中階修為的蠻子,每個都是以一人之力,指揮著數百道森森妖刃,層層疊疊鋪天蓋地! 沒有試探,沒有緩衝,惡戰甫一開始便是性命相搏,梁辛的視線裡。儘是一團團黑色的旋風,圍住自己狂攻猛打,可他卻不敢亂動,只能靠星陣苦守,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身法卻無法發揮。幸好紅鱗不是凡物,星陣更是絕技,在蠻子的圍攻下,仍舊能堅持得住一時! 孤峰上,片刻前還靜寂安寧的半山腰,突然亂作了一團,蠻子想要殺人奪索,紅鱗則護主禦敵,黑風與血光糾纏不休,尾巴蠻的怒吼更是驚天動地,梁辛咬著牙苦苦支撐。只盼著老大能夠快些過來,只要能騰出手腳施展身法。梁老三自忖還對付得了這群尾巴蠻。 梁辛急,柳亦更急,縱躍的速度早就到了極限,再沒法子能快上半步。夾著兩個娃娃蠻的雙臂,不由得鬆了一鬆。 論起殺伐決絕,柳亦遠遠超過梁辛。 為了兄弟親人,柳亦放得下捨的掉自己這二百多斤的性命。 可性命攸關之際,讓他選是自己獨活,還是帶著兩個娃娃蠻一起死,他想都不想就會扔掉大小毛。 大毛小毛已經不再惶急驚叫小全都揚起小腦袋,全副的精神都放在不遠處的惡鬥中,根本就不曾發覺柳亦的雙臂漸鬆,更不知道自己已經命懸一線。 這時候,蠻子們的攻勢陡然掀起了一個**! 一聲猿啼不知從何處響起,尾巴蠻中的一個首領,率領著幾頭戰力稍遜的同伴,呵呵怪叫著,爆起自己全部的力量猛撲上來,就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一起硬生生的撞上了一片正流轉而過的紅鱗上! 骨斷筋折,血肉翻飛,幾個蠻子都變成了一團爛肉,可那片紅鱗,在敵人不要命的撞擊下,流轉之勢也微微一滯,北斗星陣也就此微微一頓。 星陣未散,只不過是略略慢了一瞬,讓它們身後的「紫薇。露出了一絲破綻。 其他的那些蠻子趁著這個機會,拚命催動妖刃,一起衝向梁辛! 北斗與紫薇是一個整體。當北斗被敵人拖緩了一瞬,梁辛要想繼續守住陣法,便只能移動身形,就著此刻的北斗陣個,來變換自己的紫薇陣位,藉以重列大陣。 梁辛也確實是這樣做的。他早就把星陣煉成了習慣、煉成了本能,瞬間之中壓根都沒去想身上還縛著一條長索,身形一晃便換了個星位,又回到北斗的庇護下,尾巴蠻的一擊也隨之落空。 可下一個瞬間裡,梁辛便反應了過來,隨即大驚失色,自己身後的長索足足有五十里長,他這邊的輕輕一步引起的輕顫,到了柳亦腳下便是天崩地裂啊! 第二一六章 金鱗破發 那個,應該嘉叉犯錯了。據說真相是,繩子越長,末端往中間傳遞時,就越 天啊,這是物理知識還是幾何範疇啊,我寫反了,我丟了理工科畢業生的臉,我認錯。 在寫這段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是一群小孩「跳長繩」旁邊掄繩子的都不咋動,繩子到了中間就忽忽的響,感覺能抽死人賽的,結果被告知根本是兩碼事,, 再次認錯,以後一定注意,事先積極求證,這種凹太讓我無地自容了。 有朝一日,我站在諾貝爾物理學獎主要是諾貝爾沒有數學獎的領獎台上,聽著熟悉的《運動員進行曲》,回想此刻一定感慨萬千,我一定一定會在獲獎感言裡說一句:謝謝幫我找出比的讀者 別噓我,有保安酬 謝謝撒! 孤峰上的激鬥,柳亦瞧得一清二楚。裡明白劇烈的震顫馬上就要傳遞而至,再顧不得去想著扔掉兩個娃娃,口中暴喝,雙腿微微一分,身體隨之落下,從站在長索上變成了騎著長索,繼而腰間用力,整個人猛地旋轉了幾周,乾脆把自己捆在了繩索上。 肉眼可見,長索開始抖動了起來,自孤峰上顫顫不休,幅度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急,幾里之後已經變成了躁動的跳躍,向著仍身處二十里外的柳亦等人飛快地蔓延而去。 可是讓柳亦無論如何也不沒想到的是,當震顫欺進百丈之遙,眼看就要衝到近前的時候,繩索突然安靜了下來,可怕的顫抖悄無聲息片玄間消失於無形,柳亦根本不曾有一絲搖晃的感覺,彷彿梁辛未動過,長索也未震過,依舊崩得筆直,直連於後島與孤峰之間! 柳亦心裡納悶,全不明白怎麼回事,這時候被他夾在腋下的小毛,費力的揚起腦袋瓜,因為是腦袋倒轉,所以遮掩著臉孔的長毛都倒垂了下去,依稀能看到他的表情。 小毛衝著柳亦咧開了嘴巴,燦燦一笑,露出了滿嘴獠牙」 大毛也轉回頭,伸手指了指繩索。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寥寥無幾的長毛。跟著也樂了,和他兄弟一樣,也是滿嘴好尖牙! 柳亦恍然,問道:「你們每能控制繩索?」大小毛一頭!繩索中編織了兄弟倆的長毛,這些毛髮雖然離開身體,卻仍舊接受主人的指揮,尤其大毛小毛也能藉以指揮百丈之內的長繩。 柳亦大喜過望,同時心裡也苦笑著埋怨自己小人。了,身子一飄又重新衝上長索,同時對著彼岸的梁辛大吼:「老三,放心施展身法,兩個娃娃能控制繩子不顫!」一邊喊著,腋下用力,把大毛小毛夾得更牢固了些。 梁辛正惴惴不安,突然聽到了柳亦的傳訊,心裡又驚又喜。 不過,雖然得了柳亦的應承,他還是不太敢動,只求能再堅持上一陣,先保著同伴平安過來,再去殺敵也不遲。 尾巴蠻強攻不下,而繩子上的柳亦卻越衝越近,個個都變得暴躁不看。那幾頭修為精湛的,一邊發狂的攻擊著,不停的怪叫著,似乎在商量些什麼,隨即,蠻子們隨著一聲呼喝,陡然變換了陣型。 先前,尾巴蠻的攻擊大都來自正面。或施展妖法,或縱身突擊,以求突破紅鱗星陣;而此刻,它們全都展開身形,圍著梁辛團團打轉,配著它們那一身長毛,梁辛只覺得自己陷進了一片巨大的黑色漩渦之中。 變陣之後的攻勢依舊猛烈,只不過蠻子們從正面的合力強攻,變成了一盤散沙似的四下撲擊。 可七盅紅鱗與梁辛心意相通,流轉之間何其迅速,根本不給敵人一絲可乘之機,到是蠻子們解散了合擊的陣勢,對粱辛而言壓力小了許多。 蠻子的新陣法沒有任何效果,柳亦卻仍跑得飛快,距離孤峰也只剩下十餘里了,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便能衝上來。 在不知不覺裡,粱辛的臉色輕鬆些。只等老大衝上山的那一剪,便是他施展身法,統御星陣擊斃強敵的時候!而就在此刻,那群猶自圍著梁辛旋轉不休的尾巴蠻,口中的怪叫倏然變了調子,從先前的尖銳、高亢、狠辣,變成了……哼哼。 時斷時續,起起伏伏,彷彿女人在做美夢時的輕囈,又像極了孩子吃到甘甜奶水時的呢喃。跟著只聽「彭。的一聲悶響,漫天的黑色長毛隨風飄舞! 目光之內,儘是長毛亂飄! 蠻子們在施法之下,竟然把一身的黑色長毛盡數捨掉了。 下一個瞬間裡,那些尾巴蠻縱身於千千萬萬根長毛之間,來回穿梭不停,長毛也隨著主人的身形霍然流轉,彼此糾纏」轉眼變成了一道巨大斑駁雜錦。 雜錦,攏出一片方圓天地,把梁辛和七盅紅鱗盡數裹其間。 梁辛早就知道尾巴蠻也會織錦,只不過他沒想到,蠻子的雜錦,竟然是靠著它們那一身長毛編織就而成的;更沒想到的是,尾巴蠻把它們自己,也織進了雜錦之中! 雜錦不像一塊緞子,而是更像一塊四凸斑駁的石刻,一頭頭赤身**的尾巴妾都嵌在其間,或呲牙裂,或神情痛苦,可怪物們的眸子,全都怒睜著,森森地瞪住梁辛。 一個月前柳亦在大海上見過蠻子撐著雜錦出海,可那時他要隱藏身形,只露出一雙眼睛 雜錦沒有分毫的停頓,帶著**蠻子的嘶嗥,向著梁辛重重壓了! 劇變突兀,梁辛沒能趁著對方施法時跳出去,在雜錦成形後就只有被困住的下場,叱喝一聲,威力最大的十二陣連打出手,巨大的力量轟然炸裂於織錦之間。 悶響窒悶得讓粱辛自己都有些頭昏眼花,可雜錦圍攏成的小天地卻並未碎裂,而是徒然膨脹了許多,藉以卸掉星陣之力,隨即又鋪天蓋地的撲捲了過來! 這下子讓梁辛叫苦不迭,他乾脆被人家給包起來了,前後左右,頭頂腳下,全都是毛躁躁的雜錦,讓他的身法根本沒有了用武之地。 尾巴蠻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們就是要催動雜錦把梁辛牢牢裹住、纏繞、勒死。 梁辛催動紅鱗,想要以紅鱗鋒銳去豁開一道口子,可雜錦的強韌比起海鬼頭髮還要更勝許多,紅鱗盤旋斬下,卻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梁辛沒有別的辦法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連續打出星陣,以巨力去衝擊從四面八方不斷洶湧而至的雜錦! 單以力量而論,北斗拜紫薇之下的十二陣連打,要大大超過那些尾巴蠻的力量,可蠻子的雜錦,卻是一道神奇本領,成形之下不僅牢不可破。更能大大的抵消星陣的剛猛衝擊。 星陣,雜錦,兩道罕見神通屬性各異,一時之間難分高下,戰局變得膠著起來,梁辛和那些尾巴蠻,全都陷於雜錦籠罩的十丈方圓之內。惡鬥不休! 柳亦眼看著梁辛被一大團頭髮雜錦困住,咬牙切齒的沖完了最後一段長索,把大小毛往地上一放都顧不上解開身後的胖海豹,就在怒喝中催動天地盅,同時放出陰沉木耳,凶狠撲向雜錦。 可任憑他如何發狠死拼,雜錦卻不為所動! 若是曲青石在此,當能憑著他的力量把雜錦撕碎,可柳亦不過六步初階,根本無力撼動蠻子們聯手施展的神通法術。 柳亦一陣轟擊無效,便收。腳步不停圍著雜錦來迴旋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它,想要找出破法的關鍵,這時候禿腦殼突然衝著他叫了幾聲,同時把脖頸間的鱗片,高高地乍了起來,看上去小傢伙跟帶了個頸圈似的。 柳亦「哎喲,怪叫了一聲,先是忙不迭的把胖海豹放下來,對他說道:「你就站在這裡,對著雜錦不停的大吼:金鱗破發!」 跟著也不解釋什麼,柳亦轉身跑回那條千辛萬苦才衝過來的長長索橋。向著後島又玩命沖了回去。 尾巴蠻和苦栗子之間,有著莫大的關聯。它們不僅彼此依存,就連最拿手的神通法術,也有著相似之處,在禿腦殼的提醒下,柳亦馬上就想起來,播煩的頸上金鱗,既然能夠輕鬆割斷海鬼頭髮,說不定也能斬斷蠻子雜錦! 本來他們哥倆各自有一片金鱗,可在惡炎爆發時,柳亦手上的那片給弄丟了,而梁辛的那一片,具體是丟了毀了、還是被他收到須彌樟之內了,柳亦事後忘了問,現在也吃不準。 就算梁辛的須彌樟裡有金鱗小他想不到金鱗破發的關鍵也是白搭。 憑著柳亦的心思自然能猜得到。此複雜錦之內巨力澎湃大響如雷,外面喊破了天,梁辛在裡面也未必能聽得到,讓胖海豹在外面喊話提醒。也不過是個寄希望於萬一的舉措。 柳亦自己撒腿如風,沒命價的往後島跑,自然是去螻煩那裡再拔金鱗來救命!一邊跑著,柳亦一邊在心裡罵娘。 六步修為,為何又稱作宗師境界?就是因為到了逍遙境的修士,已經完全夠資格開宗立派,開一派先河。立身化作後代師範。這樣的修為,只要別去八大天門添膩歪,到哪都可以橫著走」可自從他出出師以來,跟在梁辛身後整個就成了一介。「棒槌」離人谷也好,凶險海域也罷,還有現在的凶島孤峰,自己這點修為壓根就幫不上忙。 對祥瑞、對海鬼、對尾巴蠻」六步初階的修為,乾脆連個屁都算不上,這還有天理麼?天底下什麼時候竄出來這麼多高手和怪物? 這趟要是能平安回去,再見師父一定得問問他老人家,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機緣巧合,的大事,才真正喚醒了天地盅的力量,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來成就這番機緣。 當初在西蠻腹地的時候他直到六步初階,就算不是天下無敵至少也能笑傲中土了。哪想到光被人家來「笑傲。來著。 心裡胡思亂想,腳下卻沒有絲毫的停頓,柳亦跑得咬牙切齒、額頭上青筋暴露,從孤峰到後島的煩蠟棲身之處,這一來一去快二百里的路程。他又不會飛,單靠兩條腿來跑。多少也得花點功夫,只盼著梁辛能堅持得住,, 這趟奔馳,沒有了胖海豹、大小毛三個加起來快六百斤的負重,柳亦把身法和天地盅力發揮到淋的盡致。快得在身後拉出一道道殘影,渡橋、下山,一路衝到螻煽跟前。 奉命守護播甥的那百多頭骨瘤蜥正在悠閒的閒逛、吃草,見到有人衝過來,巨蜥盡數抬頭面露警懼。再看清來人是柳亦之後,又各自散去了。 倒是始終伴在祖宗身邊的那些小蛇。見到柳亦回來,表現得都挺熱情。也不知從哪竄出來,高高興興的歸攏而至。 柳亦心裡急得火燒火燎,直接撲上到了播甥的身上,三五介,獅。跳到大蛇的頸子卜。隨便選了一片金鱗,伸年掐住就做「恤哉 播蛹嗷的一聲怪叫,巨大的身體都是一跳,蛇頭倒轉,氣急敗壞的瞪向柳亦,幾顆獠牙全都亮了出來。 它正沉睡療傷,哪想到的又有人來拔它的頸上金鱗,劇痛之下被驚醒。沒直接一口咬下去就算客氣了。 柳亦再著急,現在也不敢喝罵,趕忙在臉上擺出一副笑容:「急著救命,我來請您老的頸上金鱗。老祖宗您多擔待!」說話的時候,抓著金鱗的手不僅沒鬆開,而且還在悄悄用勁向下撕扯。 禿腦殼也跳出來,呼呼怪叫著訴說經過。 播蛹瞪著柳亦,過了半晌,眸子裡的冷冽目光才算鬆動了些,小丘似的蛇頭掉轉回來,又瞪了一眼禿腦殼,這才緩緩趴在地上,也不再是盤臥,而是把整個下巴都貼在了地面上。怎麼看怎麼無奈。 大蛇天賜三眼神目,早已洞徹天地,可這次它是貨真價實得想不通了。想不通自己從海底脫困,到底是福是禍,, 要知道播蝠吸斂天地靈氣,煉化妖元,這千千萬萬年的修行裡,身上每一片鱗都是精華所在,特別是頸上七寸處的護甲金鱗,更是其中翹楚,尤為珍貴。 要破掉海鬼頭髮或者尾巴蠻的織錦,根本用不到七寸金鱗,播蝴身上的隨便一片鱗都足夠好使,偏偏梁辛和柳亦身邊,還有一咋,「吃裡爬外,的禿腦殼,指點著兩個青衣,非最值錢的頸上金鱗不要。 播煩是什麼樣的怪物?既然恩人開口了它才不屑去討價還價,「打落門牙吞肚裡。這才是亙古巨擎的風度, 柳亦哪曉得它在想什麼,見播甥不再露出敵意,更加緊力氣往下拔金鱗,著實費了一番手腳才告成功,當下大吼了一聲:「多謝老祖宗!」跳下蛇頸,又向著孤峰方向跑去。 柳亦這次走得匆忙,把禿腦殼給忘了。 禿腦殼追在後面又跳又叫,大是著急。這時候播甥微微把眼睛撩開了一條縫隙,目送柳亦消失之後。這才低低的發出了一聲低吼。其他那幾條小蛇聽到號令,氣勢洶洶的向著禿腦殼圍上來。 禿腦殼眉眼精明,立刻拍打著尾巴,衝到蠍甥跟前去巴結老祖宗,總算播螃心軟,又撤掉了「揍禿子,的命令,隨即閉上了眼睛繼續療傷,, 柳亦又從原路折回,一路風風火火跑回到長索上,網一上長索。他便聽到胖海豹的鏗鏘斷喝從對岸傳來。 「金鱗破發、金鱗破發」。 柳亦在略略放鬆的同時,心裡也著實驚訝。 放鬆的是,胖海豹的斷喝不絕。便說明梁辛與尾巴蠻雜錦的惡戰仍不分勝負,自己這趟奔波應該還能趕得及;驚訝的則是胖海豹的聲音。清晰傳出五十里! 不久前柳亦離開孤峰的時候小胖海豹就開始用力大吼,那時候他嗓門也不但是也就能傳出十餘里。可現在容他吼喝一陣之後,竟然比開始的時候大出了幾倍有餘,而且一聲比著一聲更響亮,還有再繼續增強的趨勢。 柳亦顧不得多想什麼,加快腳步迅速渡橋,二十餘里之後,便遠遠的瞧見,尾巴蠻織就的雜錦,仍在原地不停地蠕動著,就好像一條臉腥的鼻涕蟲,不用說,梁辛仍在其中與蠻子惡鬥不休。 大小毛卻躺在了地上,雙手牢牢堵住耳朵,身體痛苦的蜷縮成一團;而胖海豹則雙拳緊握身體微躬。根本不理外物,只一個勁的對著雜錦大吼著「金鱗破發」金鱗破發,聲震如雷! 再奔近十餘里,柳亦駭然發覺。胖海豹的大吼聲激盪著滾滾風雷,裹含著驚人的力量,竟然隱隱有著擾亂自己身法的趨勢! 柳亦雙眉緊皺,長聲呼喝:「胖子,收聲吧!」 可胖海豹不為所動,只一個勁的不停大吼,彷彿中邪。 距離孤峰越近,吼聲對柳亦身法的影響也就越大,一聲一聲的怪叫。比著九天驚雷也毫不遜色,接踵不停的炸響在柳亦耳中,擾得他天地盅力都流轉不暢了! 不得已之下,柳亦吐氣開聲,縱聲長嘯,以盅力真元灌注於嘯聲之內。以對抗胖海豹的大吼。 嘯聲入刀,甫一出口便震裂蒼穹! 胖海豹的身形也猛的一震,似乎發現了有人要和他對抗,徒然轉頭望向柳亦。 正面相向,柳亦看清了胖海豹的模樣,心要猛的打了個突。 此刻的胖海豹鬚髮賁張雙眼通紅。神情猙獰虐戾,臉色殷紅如血,七竅中都有彎彎曲曲的血跡流淌。可他自己卻恍若未覺,只是如瘋如狂地瞪著柳亦! 跟著,胖海豹張大了嘴巴,狠狠吸氣」這一口氣,他竟然吸了快一盞茶的時間,肉眼可見,他的胸膛越漲越高,隨時都會要爆裂炸開;而他黝黑粗糙的皮膚上,細小的血脈盡數賁張開來,突突突的跳躍著越拱越高,幾個眨眼間,胖海豹面目全非。被蛛網般的血脈遮住了全身的皮膚! 終於,胖海豹這一口氣吸斂完畢,雙腮高高鼓起,馬上就要喊喝出口;而柳亦也總算衝過了這最後一段路程,身形高高躍起,彷彿一頭憤怒的鷹隼,撲向胖海豹。 同時一道金色光芒,自柳亦手中破空而起,閃電般劃向仍在地上不停蠕動的雜錦! 第二一七章 孤山雜錦 梁辛在雜錦之內咬牙苦鬥,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不停的發動星陣,揮蕩巨力去衝擊尾巴蠻的神通,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這一仗打得暗無天日,顯得格外漫長終於,一道燦爛金光,毫無徵兆卻煌煌浩浩,於這方被雜錦織就的混沌天地霍然綻放! 堅韌到無法想像的雜錦,在播煩金鱗面前,脆弱得連桑皮紙都不如。 雜錦被金鱗豁開了一個口子,雖然不大,可對於梁辛而言卻足夠了! 梁辛翻手接住金鱗,同時七盅紅鱗鳴嘯急顫,十二陣八十四道漣漪潑灑而去,星陣之力轟然爆發!雜錦是一個整體,哪怕只破開一條縫陳。那份牢不可破的堅韌也會大打折扣,此玄終於再也撐不住梁辛的猛攻,只聽轟的一聲暴鳴,尾巴蠻的雜錦盡數被炸碎開來。 那些尾巴蠻,早已把自己的性命、身體與雜錦連成一體,在梁辛撐爆雜錦的瞬間裡,它們便被挫骨揚灰,不曾發出半聲慘叫,更不見血肉屍體,在星陣巨力的碾壓之下。盡數化作齏粉,被風一吹,轉眼消失不見了。 從柳亦擲出金鱗割裂蠻子結界,梁辛震顫紅鱗破繭而出,前後不過一瞬間的事情,所以脫困之後,梁辛眼中看到的第一幅情景便是: 大哥身在半空,衣袂迎風獵獵擺動,猶如鷹隼正自上而下擺出撲擊的勢子; 而胖海豹上身**,裸露的肌膚上血脈賁張,站在地面昂頭迎向柳亦。嘴巴開闔正做大吼! 大吼,卻無聲。 梁辛只能看到胖海豹嘴巴大張。脖子上青筋暴露,但是耳中卻聽不到他的吼聲。 梁辛聽不到,柳亦卻聽的一清二楚! 胖海豹竟然束聲成棍,把他的鏗鏘斷喝,盡數砸向了柳亦一人。 別說梁辛距離胖海豹有十餘丈的距離,此刻就算梁辛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也休想聽到一星半點的聲音。 「金,」 胖海豹第一字斷喝出口! 正撲擊而至的柳有,只覺得胖海豹這一聲大吼,如有實質一般,一字如刀自天而降,向著自己劈斬下來! 這哪是什麼怪叫大吼,分明是一道真音幻化的神通。 柳亦當即叱喝一聲,陰沉木耳呼嘯而去,轉眼將胖海豹那聲「金。字真音擊碎於無形,而柳亦自己則身形徒轉,繞到胖海豹身後,在他的脖頸上伸手一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胖海的的「鱗。字大吼還沒來得及出口。就已然中招,喉嚨裡發出咕的一聲怪叫,肥胖的身子猛地一跳,勉強回過頭,看了柳亦一眼。 此刻胖海豹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清明,還略略帶著些納悶,費力的對著柳亦嘀咕了一句:「胖子,你捏我話沒說完,身子一軟。摔倒在地。 胖海豹大吼中裹蘊真音如雷。雖然驚人和邪門,可柳亦好歹也是宗師修為,凝神之下想要制服他還不成問題。 柳亦放倒了胖海豹,轉頭望向梁辛:「你沒事吧?」 梁辛乾脆傻眼了,懷裡抱著片金鱗,身邊圍著七片紅鱗,站在原地愣愣點頭:「你們這是咋回事?」 柳亦還顧不得解釋什麼,晃動身形在四周仔細探查,胖海豹莫名其妙的中邪,敵友不辨又實辦大增,柳亦生怕是有敵人搗鬼。 這時梁辛也看到了蜷縮一旁的大毛小毛,急忙搶過去救起兩個娃娃。 幸好剛才胖海豹一直是對著雜錦大叫,大毛小毛只是被餘音波及,雖然被震得氣血翻騰頭暈眼花,但是受的傷還不算重。 柳亦搜索了一陣,也實在沒能找出敵人的蹤跡,這才回到梁辛身邊。把先前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大毛小毛休息了一陣,精神恢復了不少。一邊比劃著一邊怪叫,說明柳亦去取金鱗的時候,並沒再有敵人現身,只是胖海豹自己越喊越來勁,愣是把自己給喊得走火入魔了。 兩個青衣的神情裡都滿帶疑惑,梁辛先皺眉開口:「應該不會再有敵人了」你去取金鱗,我被蠻子困住,這裡只剩大小毛和胖海豹,戰力不值一提,如果還有敵人過來,豈有不出手奪橋,只暗害胖海豹的道理 說著,梁辛又沉吟了片刻,才繼續道:「而且自從上島之後胖海豹的嗓門就越來越大,早就不對勁了。不過咱都沒當回事,結果今天他爆發出來了 柳亦點了點頭,不過胖海豹的事情無從追究,也犯不著費腦筋去悲 梁辛又把孤峰上的無根木、土石堅等怪事說了說,他身上還綁著草繩。行動上多有不便,哥倆略略商量兩句,隨即由柳亦暫時拉住長索,粱辛則帶著金鈴,從索橋兩端跑了幾個來回,前前後後一共弄過來十幾頭骨瘤蜥,選了其中一頭綁上長聲擔當橋基,其他幾頭充當護衛。骨瘤蜥戰力兇猛,就算再有敵人強襲,它們也能堅持上一陣。 一番險惡拚鬥,幾次折返奔跑。總算是索橋搭建成形了。 柳亦琢磨了下,把大小毛留在原的休息,經過剛剛的惡戰,他對兩個娃娃的疑慮早已盡數打消。不過胖海豹的情形還有些特殊,誰也說不好他醒來後會不會繼續發狂,兩個青衣不敢把…田讓橋基附沂,乾脆仍有柳亦背著他,紋才並肩出發,巾昏酬心峰,尋找迷天法術的根源。 才網走出不遠,柳亦突然咦了一聲。又復站住了腳步,指著兩人身邊一塊從地面上凸起的山石,皺眉道:「你看那塊石頭,像什麼?。 梁辛在陷入雜錦前就幾次使出星陣巨力。而孤峰上的植被都是無根草木,哪撐得住星陣巨力,大戰之後橋基附近被清空了一大片,植被消失不見,山地泥土盡數裸露了出來。 山地自然不會像官道那樣平平整整,其間四凸不平,大大小小的滿是奇形怪狀的石頭,粱辛也不曾留意,此復循著柳亦的手指,把目斃投了過去,只看了一眼,梁辛便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柳亦所指的那塊山石,顏色與山的完全一樣,都做斑雜的青黑色,體積並不算太大,差不多一丈長短。凸出山地有一尺左右的高度,乍一看,倒像個小巨人被半埋半露似的。 可細看之下便能發覺,這塊山石,「頭。大如斗,四肢分明,甚至連五官相貌都依稀可辨,到網和尾巴蠻大戰了一場的梁辛又著麼會認不住來,這哪是什麼石頭,分明就是一頭身處雜錦中的尾巴蠻的**屍體! 尾巴蠻編織雜錦,會把它們自己的身體也織進雜錦中去。 雜錦成形後大致有一指的厚度。尾巴蠻身處其間,也在雜錦的包裹中。只不過它們的身體會高高的凸出來。 如果躺著不動的話,看上去很像被雜錦蓋住了似的,身體的輪廓清晰可辨,但雜錦仍是一個整體。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暫時沒多說什麼,晃動身形在附近仔細搜索,這次在留意之下,便不難發現,近則十餘丈,遠則數十丈,每隔上一段距離,就一定會有一頭尾巴蠻的僵硬屍體,橫躺豎臥,埋一半、露一半。 兩人分頭按索了十餘里,所見的情形完全相同,重新聚首之後,柳亦才嘿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幾分乾澀:「要是這些石頭真都是尾巴蠻的屍體。那這座孤峰的表面,」 「就是一道奇大無比的雜錦!」梁辛的聲音比著柳亦也好聽不了多少,頓了頓又繼續道:「難、難怪這座山會這麼結實,連***惡潮都撼不動!」 話才說完,兄弟倆同時發出了一聲哇呀怪叫,彷彿被播煽咬了一口吃的,一齊跳起來,足足有三四丈的高矮, 不遠處的地面上,正有兩個人頭。一前一後向著他們緩緩「漂。來! 還是柳亦心思轉動地快些,人還在半空中,就已經笑罵出口:「兩個小蠻子,給我滾出來」。 大毛小毛一齊笑嘻嘻的跳了出來,梁辛和柳亦更加篤定了,這座孤峰的表面,正是被雜錦覆蓋無疑。 就和猴兒谷的天猿能從織錦的從容穿梭一樣,尾巴蠻也可以在同族織就的雜錦間隨心穿越,大毛小毛此刻的表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大毛小毛還是娃娃,生性頑皮。看梁辛和柳亦沒有走遠,一直都在附近轉悠,這才遁身於雜錦中,只露出個披滿長毛的腦袋來嚇唬人。也幸虧梁辛和柳亦都在小眼裡待過不短的時間,被浮屠的「漂腦袋。絕技練過,雖然被兩個小蠻子嚇得不輕。可總算還沒直接出手。要是換成其修士,早揮舞一道神通,先把那兩顆白毛小腦袋打碎了再說。 梁辛瞪著大毛小毛,心裡又氣又笑,不過也由此明白了,為什麼尾巴蠻能悄無聲息的現身偷襲。事先不露一絲痕跡,這孤峰的表皮乾脆就是一大片雜錦,它們藏在其下游戈。別說是梁辛,就算乾爹將岸復生。也無從察覺。 梁幕暫時也顧不上去斥兩個娃娃。伸手指著一具雜錦中的尾巴蠻屍體,問道:「它們,都已死?」 大毛小毛同時點頭。 柳亦還不放心,從梁辛手中接過掩蜻金鱗,向著那具屍體挖了下去。 金鱗並不比紅鱗更鋒利,可播甥的天性中,就蘊有著克制凶蠻的法力。先前紅鱗鼓足全力也無法鬆動分毫的「泥土」在金鱗之下猶如敗革。柳亦毫不費力就挖出了那頭雜錦中的尾巴蠻。 蠻子身體,肌骨僵硬,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當柳亦隨手刮開其上覆蓋的雜錦後,肉眼可見這句蠻子屍體迅速變黑,身上的血肉寸寸枯萎。沒過多久就從一具完整的屍體便化作了一蓬枯骨。 梁辛把手按在「地面,上,微微用力,觸手處冰冷而堅硬,可他不久前對付的雜錦卻堅韌柔軟,二者之間大不相同。 小毛比著大毛要聰明些,大毛還沉浸在剛才的惡作劇裡,一個勁的呵呵傻樂小毛卻已經看出了梁辛的疑惑,趕忙跑到跟前,不停的比發著說明緣由。 尾巴蠻編織雜錦,與其說是天賜神通,倒不若說是它們這一族與生俱來的技能更貼切,在織就雜錦時,主要以蠻子的毛髮和身體為主,妖術僅僅是個輔助,所以即便尾巴蠻死掉,雜錦也依舊存在,只不過韌性和強度上,會稍稍遜色不少。 而「活雜錦,與「死雜錦,之間,還有一個區別,雜錦也和主人的身體一樣,活著的時候富有彈性。而死後則冰冷堅硬。 梁辛大概弄明白了小毛的意思,這時候柳亦突然嘿嘿一笑,抬頭望向了他」力說道!「泣孤峰上鋪著的雜錦,可沃迄不止一層!」※ 柳亦手腳麻利,金鱗破雜錦又無比好使,趁著小毛對梁辛解釋雜錦的這點功夫裡,柳亦已經向下挖掘了一人多深。 梁辛閃身湊到近前;探頭一看。只見一道道雜錦緊緊貼合著,從大山表皮往下層層疊疊,一直蔓延到坑底。至於下面還有多少層,現在還不得而知! 柳亦從自己挖開的大坑中躍了上來。望向兩個小蠻子:「雜錦鋪到多深?」 話音網落江大毛小毛同時一縮身。一起鑽下雜錦探底去了,梁辛忙不迭的喊了聲:「你倆小心!」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見了, 兩個娃娃蠻已經下去一個多時辰了。梁辛等得焦急不已,柳亦更大是後悔,兄弟倆正商量著用金鱗往下挖,就算速度慢,好歹也勝過在這裡乾等的時候,大毛小毛才一前一後,從雜錦下跳了回來。 上來之後,大毛嘿嘿傻笑小毛則不顧兩個青衣的慰問,先了一通,梁辛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雜錦之間,尾巴蠻能夠感應同伴的存在,大毛小毛雖然還是娃娃。但是也有這項本事,這次它倆探入雜錦,並沒再發現還有活著的尾 蠻。 這個消息,也著實讓梁辛和柳亦打從心眼裡鬆了口氣。 看著娃娃蠻生龍活虎,全不像遇險的樣子,梁辛放下心來,問道:「雜錦有多深?」 這一問,可把大毛給忙活壞了。兩隻手拚命撐開還嫌遠遠不夠,又跑來跑去的想要找一棵合適的大樹來比劃,小毛可鎮靜得多,揚起一隻手。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頂,又俯身拍了拍自己的腳底板,最後伸手指了指眾人腳下的孤峰。 梁辛會意,足足吸溜了一口涼氣。膛目問道:「你是說,這座山」從頭到腳乾脆就是織錦裹成的?」 柳亦的臉色也變了,眸子不停的轉動著,間或漾出一抹精光。在之前,又有誰能想得到,這是一座由雜錦層層裹繞、由無數尾巴蠻的毛髮與屍體積累而成的大山! 這樣的一座山,就算海底惡炎的爆發再強上幾倍,它也不會崩塌啊。 小毛點了點頭,大毛不知道跑哪去了,過了片刻,大毛才扛著咋。大樹呼哧呼哧的跑回來。柳亦又沉聲追問:「下面呢,雜錦下面有什麼?」 光噹一聲,大毛扔掉了肩膀上的大樹,手歪腳斜的往地上一躺。小毛本來也想躺,不過看哥哥「到。下了,他就沒再動,伸手指了指大毛。 「屍體?」梁辛問道。 見小毛點頭,梁辛繼續問道:「幾具屍體?」 這次麻煩了,大毛跳起來,對著他們伸出七根手指小毛則雙手盡數張開,比劃了個十」, 似乎生怕兩個青衣還不夠迷惑似的,大毛小毛又擺出來一個接一個無比古怪的姿勢: 只見大毛挺直身體,正襟危坐,小毛則身子一縱,坐到了哥哥的左肩膀上。兩個娃娃蠻雖然一大一可體型也差不了太多,大毛的左肩根本容不下小毛的屁股,兄弟倆一邊亂晃,一邊亂擠,沒片刻就一起趴在了地上; 兩個娃娃蠻爬起來站直身體,雙手擎天,呲牙咧嘴表情猙獰; 第三個姿勢,大毛躺在地上,把自己團成一團,時不時還仰頭吐出一口唾沫小毛則盤腿端坐,雙手在頭頂合十,, 梁辛和柳亦看得都快吐血了。 任由兩個娃娃蠻繼續在旁邊忙活著,柳亦轉頭望向了梁辛:「怎麼看?」 梁辛笑得挺不好意思:「看啥啊。總得下去了才能知道是咋回事。」 柳亦也呵呵笑道:「這樣吧。你先用星陣清山,把那些無根草木全蕩乾淨了再說!」 他們甘冒大險、又費力無比地從後島來到孤峰,最大的目的,就是迷天法術的源頭。 這座孤峰不算太大,但是想要在其間尋找一座法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其中最大的障礙就在於山上到處都是植被樹木,大大的妨礙了拙索。 不過好在這滿山植被都是無根之木,梁辛揮蕩星陣一掃一大片。想要把它們盡數清空也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孤峰變回禿山,再有什麼異常都能一目瞭然,搜索起來要輕鬆百倍。 其實不管能不能在山表找到迷天法術的源頭,梁辛和柳亦也都會用金鱗斷裂雜錦,去看看下面的情形,清山尋源也不過是先緊著正經事來做罷了。 梁辛當然明白柳亦的意思,也不再多說什麼,將七盅紅鱗揮蕩到最大範圍,連三陣連打都不需要。僅僅用一個星陣,便足以把周圍的無根之木盡數掃清。用了差不多一天的功夫,梁辛帶著紅鱗山上山下跑個不停,總算清山完畢。 這時候胖海豹也早就醒過來了,不過他也不清楚自己為啥會中邪,安狂大喊的事他全都不知道,只記得柳亦捏他來著」 兩個青衣暫時也不多想,展開身形又在禿山上跑了幾個來回,搜索之下,始終沒能再找到什麼異常之處,這才算是徹底踏實了,開始商量著金鱗破錦,挖通這座孤峰,鑽下去瞧瞧! 第二一八章 銀環首領 力手在即。不弟兩個反倒不著急草繩綁好了索橋憎,甘祜出幾里長的一大截,梁辛把剩餘的繩子截下來收好,又自須彌樟中取出吃食,把大毛小毛和胖海豹都喊了過來。邊吃邊聊。 柳亦吃得不多,拎著一小壇綿軟的果酒,輕輕抿著。 胖海豹一輩子都和他的海盜同夥胡吃海塞,見不得柳亦喝得這麼秀氣。撇嘴嗤笑道:「難為你長了一副海狗子的身板,喝起酒來卻像個娘們!」說著隨手抱起介,烈酒罈子,咕嘟咕嘟猛灌了幾口。 柳亦失聲笑罵:「等凶島上的事完了,我喝死你!」隨即不再理會胖海豹,轉頭望向梁辛,說回了正題:「你幫我算算,自從咱們坐著蛇蛻過來,一共遇到多少古怪事。」 梁辛也不多問,數道:「咱們來之前。海裡和島上主要有苦栗子,尾巴蠻,螃境,神仙相。照現在看,是螓煩殺了神仙相;苦栗子在尾巴蠻的指揮下鎮壓了螻甥。」 柳亦點了點頭,對梁辛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梁辛也抿了口酒。一邊琢磨著一邊說道:「苦栗子和尾巴蠻,和我師父那一家子,從形質到神通上都有著不少相似之處,看起來好像是親戚」,莫忘了,猴兒谷裡的天猿先祖,還封印著一支神仙相大軍。」 柳亦嘿嘿一笑,歎了句:「真他媽亂!」 梁辛也跟著苦笑搖頭:「這還不算完,三百年前,我家先祖還派了一支精兵過來。但卻無功而返,事情本來就複雜。再被先祖跟著一摻和,乾脆就成了一團亂麻。」 柳亦大笑,可喝酒時還是那麼小口的呻著:「除了這些,還有一件古怪事,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梁辛略略一琢磨也就想起來,恍然道:「還有個胖海豹,莫名其妙的中了邪,天生的大嗓門變成了真音神通!」 等梁辛把所有的古怪事一一數完,柳亦才收斂了笑容,語氣間也鄭重了許多:「有怪物,有強者,時間上從上次神仙相東渡,跳到三百年前搬山青衣遠航;地點上從東南遠海的凶島,聯繫到中土西陲的猴兒谷。」 說著,柳亦情不自禁的歎了口氣:「咱們在惡海凶島裡的這一番遭遇。不光凶險異常,古怪事也層出不窮,到了現在咱們唯一還能做的,也只剩挖穿這座雜錦孤峰下去瞧一瞧了。這才在下去之前,先幫你把前面的諸般事情、諸多線索理理清楚,省的下去之後,大家的腦子不清楚。再錯過了什麼有用的細節。」 說完,柳亦把手裡的果酒罈子拋給了小毛,後者大喜歡拜 梁辛也樂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這些事情,我心裡大概都有數。不過」誰知道這座孤峰下面。到底是答案,還是更蹊蹺的怪事!」 柳亦的臉上又恢復了往常那副渾不存乎的輕鬆勁,笑答:「看運氣吧!天底下的事情那麼多,不是每一道題目都能有答案的。」說著他敲了敲自己手邊的那片金鱗:「渡海時你拿到的那片金鱗呢,還在不?」 梁辛搖頭苦笑:「打完了結髮大陣,我一直提放著還會有海鬼來偷襲,不曾把金鱗收起來,後來惡炎爆開,其勢太猛烈,沒來及把它存入須彌樟,可惜了。」 一說起這事,梁辛是打從心眼裡疼得慌,把他那份財迷全寫在臉上了:「我想再去找播甥拔片金鱗來,又怕它會翻臉。」 柳亦滿臉輕鬆,眼睛裡都是壞笑:「無妨,你再去蠍甥那拔一片!」說著,掂了掂自己的金鱗:「我拔這片的時候,它還挺客氣來著」 梁老三喜滋滋的跑回後島去了,過了半晌。再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片金鱗,胸襟出多了個小禿腦殼。不過梁辛眼圈烏黑,嘴唇青腫,鼻孔邊緣還殘留著血跡,滿臉的狼狽。 柳亦故作驚訝:「這是怎麼了?摔著了?」 梁辛神情也有些古怪:「拔金鱗之後。螓境昂頭,要和我撞一撞腦門。結果,它好像沒控制好力道。」說著,又摸了摸胸口:「還有禿腦殼,見我拔完金鱗,說什麼也不肯留在原地,拼了小命也要跟我一」挖山,不像土撥鼠拋洞那麼簡單。當年朝廷繼役兩萬罪戶,在苦乃山挖掘凶根,挖出的礦洞間,承重井、洩洪井、通風井等諸多輔助一應俱全,罪戶們幹活之前,都有專業高手事先測繪,即便如此挖掘時也是塌方不斷,不知奪掉了多少罪戶的性命。 不過梁辛腳下的這座孤峰,乾脆就是由雜錦一層一層裹出來的,自然沒有塌方一說,內中也更不會有水脈存留。 而柳亦和梁辛又都是身具大力之人。更得力的是大小毛於雜錦之內,不僅能自如穿梭,還能辨識方向,是老天爺派給他們的嚮導。 這樣一算,挖穿孤峰這件看似驚人的差事,就變愕簡單無比。梁辛等人吃飽喝足,稍事休整之後,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播煩金鱗與雜錦天性相剋,挖起洞來好用無比,鋒銳到處根本不用用力,雜錦便層層斷裂。 兩個青衣在頭前幹活,揮舞金鱗切割雜錦,開出一條一人多高,能供三人並肩而行的隧道。大毛小毛亦步亦趨。時不時兩個娃娃就會爭吵上幾句,然後幫著梁辛指明方向。 胖海豹最清閒,甩著手跟在…一發後。專煩了就一亨個小一調,哥哥妹妹的唱得挺開心來著為了往來方便,他們把入口就開在半山腰的橋基處,隧道傾斜向下。向著山底中心挖掘延伸,這一路的進展都異常順利,雖然是在挖空。可行進的速度,比起普通人漫步而行也毫不遜色。 果然如大毛小毛所說,這座孤峰之內根本沒有土石,完完全全都是雜錦,百餘丈的路程裡,他們已經挖出了七八具尾巴蠻的**乾屍。 柳亦是青衣出身,對佯作行當也多有瞭解,遇到屍體就停下腳步略作辨識,走了一陣之後就語氣篤定的告訴梁辛:「越往深處走,屍體就越古老,錯不了的。」 在挖掘的同時,梁辛把割下來的碎裂雜錦收進須彌樟,以清空道路。挖了這一段之後,週遭的溫度明顯低了許多。 梁辛的身體尤其敏銳,隱道之內的空氣凝滯而無風,但是那份森森的陰冷,裹在身上卻帶出了一份濕漉漉的難受,彷彿融化中的寒霜,粱辛咋舌,說話的聲音都情不自禁的放低了。對著身邊的柳亦道:「你說。這裡會不會就是個墓地?世世代代的尾巴蠻,在臨死之前都來到此處織就雜錦?」 不等柳亦說話,跟在後面的胖海豹就接口笑道:「照我看也是如此。這座山未必鎮壓了什麼,只不過是尾巴蠻的殉死之地。咱們忙活這一通下來。多半什麼都找不到,也就是把人家祖墳給刨了。」 柳亦卻搖了搖叉,隨手把金鱗遞給大毛,自己則伸手從懷裡摸索個。 過了一陣,他才把手拿出來。攤開掌心,裡面居然是一小徒銀子。 胖海豹眨巴著小眼睛:「啥意思?你要跟我打賭?」 柳亦沒搭理他,而是把獨臂上那截長長的袖子抖開,覆在了手心裡的銀徒上,這才抬眼望向梁辛:「尾巴蠻的雜錦,可以看做是我的這截袖子,,你就把它當成一塊布。」 見梁辛點頭,柳亦在繼續道:「用布來包裹東西,布裡的東西是什麼形狀,那裹出來的包袱,大概也會是什麼形狀。」說著,他又一托掌心。空袖子蓋上了銀徒,但仍能從布片起伏上,看出銀鎖的輪廓。 梁辛恍然大悟,懂了大哥的意思。 這座孤峰就好像一個巨大的包袱。是由尾巴蠻代代相承,以雜錦包裹而成的。這樣算來,「包袱,的核心、它們最終包裹的東西,也應該是個錐形的事物。 見梁辛明白了,柳亦又接過了大毛手中的金鱗,一邊挖掘一邊笑道:「要是單純的蠻子墓地,多半它會結成個「王八殼。的形質。不會裹成一座山的,繼續挖吧,下面一定有著西!」 山勢雖然險峻雄偉,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們是「站。著的,一座千仞大山,真把它放平了的話小前後也不過幾里地的長短。這座孤峰雖然高峭,可也不算太誇張,再加上梁辛等人是從山腰開始向下挖掘的。所以真格需要挖掘的行程並不算長。 梁辛和柳亦在幹活的時候,也時不時地討論幾句,大概一個多時辰之後,梁辛的手上忽然一輕,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然挖到了盡頭! 和梁辛想像的略有不冉,雜錦並不是緊緊的包裹住什麼,在這座孤峰的正底,是一片下寬上尖,好像個大拔火罐形狀的中空之地。 看上去,彷彿曾經有過一隻七八丈的冰塔,尾巴蠻就圍著這座冰塔層層織就雜錦,無數層之後,乾脆把裹出了一座大山,只不過現在冰塔融化了,所以在山底留下了這麼一片空曠這點地方怎麼也寫都覺得說不明白了,可愁死我了。 梁辛等人沒急著下去,而是趴在隧道的末端小心翼翼的向下張望。 空地大致有五六丈的方圓,比著普通農戶家的院子差不多,其間分佈著幾種事物。 最顯眼的,是空地中央。自泥土中鑽出了得一樣怪東西,大約三尺高矮,成竹筍之形,顏色純白而剔透,皮若凝脂,單靠眼睛來看,分辨不出它到底是動物還是植物。 不用問「怪筍」必然是什麼異物。自它身上正有淺淡的光芒流轉,將這片不算宏闊的空地盡數照亮。 在怪筍旁邊,還有一口石磨大湛清碧綠的泉眼,只看顏色便知道這眼泉深不見底,不知通往何處。 雖然情形古怪,遠超眾人的預料,看梁辛還是忍不住咧開嘴巴笑了。他算是想明白了。不久前大毛團身躺在地上吐口水,表演的是那眼泉水;小毛盤腿端坐雙掌頭頂合十。裝的是這顆怪筍, 除了怪筍和集眼之外,便是屍骸了。 空地上,一共十三具屍體,皮肉早已腐爛殆盡,只剩下一架架森森骸骨。骸骨的額頭極寬,眉骨高聳,前顧凸出,還有兩顆粗大的獠牙。身後還拖著一掛粗大的尾骨,, 看上去它們應該是尾巴蠻,只不過這些蠻人並未織就雜錦,渾身的毛髮似乎也都隨著皮肉一起腐爛乾淨了。 十三具骸骨的形態也頗為奇異。 其中十二具面朝外圍成了一個圈子。幾乎貼在了週遭的雜錦上,它們都站立著,兩個前肢高高舉起。面目猙獰,似乎在爆發全力,想要推開周圍的雜錦。 另外一具骸骨額頭上抬著一隻銀環,應該是個首領,它並未出手幫助同伴,而是腰板挺直,於泉眼旁端坐。空洞洞的眼眶正注視著泉水, 不過這具骸骨的位置特殊,粱辛等人開掘的隱道,網好在它的正右側。所以粱辛只能看到它右半邊的身體。 在骸骨的左肩上,團團囔囔著似乎還有一團東西,不過眾人的視線被骸骨的頭顱擋住,看不出來那是個什麼。 一隻怪筍,一口深泉,外加十三具尾巴蠻骸骨,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彼此點點頭,身子一飄自隧道中躍入空地。隨著雙足落地,梁辛的視線也換了角度,一下子便看清了那具端坐骸骨的情形。 銀環首領的左肩上,也端坐著一具小小小的骸骨。 這下梁辛算是明白了,前不久兩個娃娃蠻探過此處之後,回報時。小毛為啥要坐到大毛的肩膀上。 左肩上的小小骸骨,站直了也就一尺多高,也長著一副尖嘴猴腮,看上去生前應該是個尾巴蠻寶寶。平時都坐在父親的肩頭嬉戲。可轉過半周,在看到大小骸骨的背後時。梁辛的臉色徒然變得蒼白起來! 大小骸骨,不是兩頭蠻子,而是一個連體的怪物。 左肩上的「寶寶骸骨」也拖著一掛粗大的尾骨,可它的這掛尾骨」明明白白就是那具大骸骨的脊雅!一個怪物,分別長出了兩幅身子、四肢和頭顱,所差得只是一大一其中小身體的尾巴,就是大身體的脊椎,所以除非小身體能斷掉尾巴,否則它便無處可去。只能永遠坐在大身體的肩頭。 梁辛這些年見過的古怪事物多不勝數。當然不會為了眼前這具連體怪物的屍骨而驚惶,真正讓他感到駭然的是,眼前的景象讓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想到的,柳亦也想到了。 柳亦放下金鱗,將獨手平坦。用掌緣在「小身體。的尾巴根處輕輕一斬,對梁辛道:「羊角脆!」 羊角脆身懷異能,來歷不明,又和這具小身體,體型相當,骸骨看不出皮肉相貌,可大體模樣上也的確相似,而最最說明問題的是,羊角脆也沒有尾巴。 梁辛的腦子有些亂,純粹是下意識的搖頭,苦笑道:「可是」羊角脆怎麼會和尾巴蠻攪到一起去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柳亦就皺眉打斷了他:「尾巴蠻?那它們的長毛到哪去了?你再仔細看看,這裡的十三息骸骨,究竟是尾巴蠻,還是, 說著,柳亦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愈發的低沉了:「還是天猿?!」 如果剃掉滿身的厚重毛髮,單以外表而論,這凶島上的尾巴蠻,和苦乃山天猿極為相似。只不過尾巴蠻的身板,比起天猿來還要更強壯一些,體型也更大。 自從上島之後,梁辛便一直提防著尾巴蠻,這座山也是蠻子用雜錦裹成的,下來後見到骸骨,本來二者就不易分辨,他又先入為主,乾脆就沒考慮它們有可能會是天猿,直接把骸骨都當成尾巴蠻了。 此刻在柳亦的提示下,他又仔細端詳,這十三具骸骨的體型都不算太大,果然像天猿更多些。 大毛老實巴交的坐在一旁,小毛卻看出了事情,跳到梁辛跟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些骸骨,用力搖頭。示意梁辛不用再費力分辨了。骸骨和它們尾巴蠻不是同類。 死在此間不知道多少年,猶自屹立不倒的十三具骸骨,竟然都是火尾天猿! 尤其那個銀環首領,看「它們,便可知,在天猿一脈之中,還有著一支地位尊貴的連體神猿,而羊角脆的來歷,必然也與此有關」 如果羊角脆真是一具「小小身體」那它的「大身體。有在哪? 梁辛在一旁愣愣發呆,柳亦則圍著天猿骸骨忙個不休,又是摸又是捏。時時敲打兩下,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半晌之後才搖頭苦笑:「都已經石化了,一萬年?十萬年?天知道它們死了多久!」說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就算要追究查羊角脆的來歷,也要先把此間的事情弄清楚。」 梁辛這才回過神來,重新打量著四周的情形,正要開口把自己的推斷說出來,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咕咕的怪響。 青衣兄弟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胖海豹正在用力的吞嚥口水。喉結一上一下地動個不休。 梁辛略略有些奇怪:「你口渴?」說著,翻手自須彌樟中取出水袋。遞了過去。 胖海豹卻搖了搖頭:「你們,,怎麼能忍得住?」 「什麼忍得住忍不住的?」柳亦發問的同時,悄然催動體內的天地盅。凝神戒備著周圍,胖海豹平時沒什麼腦子,不過總算沒混透這樣的場合裡當然不會開玩笑胡說八道,怕是真有了什麼異常。 胖海豹走到那株怪筍旁,神色裡有些癡迷,而更多的卻是納悶:「那你們……有沒有聞到香氣?」 梁辛柳亦、和大毛小毛一起搖頭。 胖海豹的神情更古怪了:「你們都嗅不到?」說著,他指了指身邊的悄筍:「怎麼可能?就是這個東西,香得很,香的讓人,恨、恨不得咬一口啊!」 話音網落,胖海豹似乎再也受不了怪筍的誘惑,動作遠比平時要快上無數倍,猛的伏下身體,張開大嘴狠狠咬向了怪筍!,! 第二一九章 香氣襲人 」你他娘的瘋了!,在粱辛的叱喝中,兩叉弟同時撲出」三※ 兩個青衣都是多智之人,剛剛見胖海豹情形有異,便已暗中提防起來。就在胖海豹張嘴咬向怪筍的同時,兩兄弟也即刻出手。 胖海豹的嘴巴碰觸怪筍前,就被梁辛撲倒在地,隨後柳亦飄身而至。還是老招數,伸手對著胖海豹脖子上的大筋用力一扭。 胖海豹打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咕嚕怪響,兩眼一翻,直挺挺的昏了過了。 大毛小毛心眼好,趕緊跑過來,一個抬頭一個搬腳,把他搭到一旁去了」 梁辛鬆了口氣,上下打量著那株晶瑩剔透、非木非石非菌菇的怪筍。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惹得胖海豹都發瘋了?」 柳亦卻搖了搖頭:「胖海豹說話清楚,神情裡也沒有那份發狂後的癡迷勁,照我看,他沒發瘋,而是、是、是饞得太厲害了,抵受不住香氣的誘惑了!」 梁辛用力吸氣,仔細辨別空氣中的味道,可什麼都沒嗅不到,不僅搖頭苦笑:「哪有什麼香氣?胖海豹聞得到,我卻聞不到?」 柳亦的眸子裡精光更甚。 曲青石在動心思的時候,喜歡瞇眼睛;柳亦更「霸道」越是潛心思索,眼睛就越發明亮。梁辛比較喜歡老大這種「表現方式」不過他學不來,到是二哥的瞇眼睛,模仿起來比較容易」 柳亦一邊琢磨著,一邊說道:「會不會這股香氣,只有普通人才能聞得到,咱們修行了異術,體質變了,所以嗅不到,」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搖頭打斷:「這個不可能,乾爹傳下的天下人間,講究的是凡心凡念凡人身,要算起來,我比凡人還要凡得多,凡人能嗅到的東西,我只會覺得味道更重,沒道理聞不到。」 「嗯,你是比煩人還要煩得多……柳亦樂了,笑呵呵的點評了一句。不過他的日光,仍在怪筍和胖海豹之間打轉。 沉吟了片刻後,柳亦才再度開口:「先得把這事搞清楚,否則此處不能逗留。」 詭境之中,步步凶險,不由得柳亦不小心謹慎。他們網下來呆了還沒有一時半刻,就莫名其妙「讒暈,了一個,要是不能盡快弄清緣由。大家便只能先撤出去,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有同伴到下。 柳亦又囑咐梁辛道:「你封住生竅。轉做內息,不用開口說話隨即閃到胖海豹跟前,在他耳根下用力一掀。 胖海豹隨之再醒,翻開眼睛後,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瞪向柳亦: 「胖子,你又掐我!」 柳亦沒搭他的質問,而是直接問道:「還香麼?」 一經提醒,剛剛甦醒回來的胖海豹猛的跳了起來,滿是愜意地做了個深呼吸,點頭道:「香!那個東西香得要命!」說話之間,情不自禁又要邁步向著怪筍走去。 柳亦的獨手搭載眸海豹的肩膀上,穩穩的將他按住,繼續問道:「怎麼個香法?」 「就是」勾得人打從骨子裡發癢。恨不得把它吞進肚子裡,明知它未必能吃,可忍都忍不住」。一邊說著,胖海豹的口水都從嘴角里流了出來,臉上都是貪婪和饞像,可眼神卻並不渾濁。 梁辛皺了下眉頭,胖海豹的情形和柳亦先前的判斷一樣,他沒發瘋。只是扛不住怪筍的香氣誘惑。非要啃掉它不可。 小毛聰明,早就聽懂了他們在說啥。三蹦兩跳的跑過來,一抬手,捏住了胖海豹的鼻子。 柳亦和梁辛同時失聲而笑,他們哥倆自詡多智,可把最簡單的法子都給忘了, 但是胖海豹卻哭喪著臉搖了搖頭:「沒用的,不光是鼻子聞,我全身上下幾萬個毛孔,每一隻都張開著。拚命嗅著這股味道,越嗅就越忍不住。」 小毛撇嘴,不信,手上加勁,把他的鼻子捏得更緊了。 柳亦伸手指向怪筍:「它在你的眼裡是什麼?」 胖海豹也知道不對勁,此時應該幫著柳亦一起找出異常之處,可眼看著「好吃的。就在眼前,卻被人按住不能稍動,心裡卻無法抑制的煩躁起來,咬著牙回答:「三尺,怪筍。不像菜也像肉。」 柳亦回過頭,和梁辛對望了一眼,心裡都是一樣的念頭:怪筍落在他眼中,形質並未改變,胖海豹不是中了什麼古怪幻術。 看起來,事情就是那麼簡單,怪筍能散發出一股特殊味道,眾人之中只有胖海豹能聞得到,不像神通或者妖術作祟。如果不是胖海豹非要吃筍不可,甚至都不用理會。 可越是簡單,柳亦就越覺得心虛,琢磨了一陣之後,又提出了自己最早的判斷,問胖海豹:「你的體質,有什麼特殊之處?」 胖海豹奮力壓抑著心裡的煩躁。額頭都賁起了幾根青筋,聞言後費力的搖搖頭。 柳亦仍不甘心,沉聲道:「你仔細想一想」 正說著半截,胖海豹終於再也壓不住心底的狂躁,猛的張開了嘴巴。大叫道:「沒有!」 兩字大吼,在旁觀的梁辛耳中。沒有一絲聲息,在梁辛看來胖海豹只張嘴未出聲,, 可正對胖海們…幣亦。卻只貨眼前驟然炸起萬道強光,彷彿一顆威力壽咦洲八洪火雷。自胖海豹口中吐出、炸開、絢爛光芒之下,便是生殺予奪! 即便以柳亦的應變速度,也來不及再出手去擊倒對方,倉皇裡厲聲長嘯,獨手一攬兩人之間的小毛。一串跟頭向後疾風般倒翻出去。同時陰沉木耳呼嘯而起,團團打轉護住主人身形。 旋即只聽彭、彭兩聲悶響,就好像無形巨人的接踵兩拳從天而降。正正砸在那片小小的陰沉木耳之上。 沒!有! 兩字斷喝,真音神力! 連遭兩記重擊,以陰沉木耳的神奇和天地盅的混橫,本來不當回事。可倉促迎敵之下,不及蘊滿全力,由此被打地失去了軌跡,呼嘯中胡亂旋轉,剛巧不巧,正向著坐在一旁的大毛激射而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般的剎那。大毛甚至還不能發覺大難臨頭,仍坐在原地,憨憨傻笑! 便在此刻,梁辛叱喝出手,一片紅鱗破空而起,護在大毛身前,旋即只聽到一連串金鐵交擊的銳響,柳亦的陰沉木耳發在戾盅紅鱗上,漾起一連串的血色光芒,, 接下來的幾個彈指間,山底一片寂靜。 大毛小毛嚇得渾身發抖,柳亦和梁辛收回法寶,各自護住了一個的。胖海豹卻滿臉駭然,兩隻大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嘴巴,誠惶誠恐地對眾人搖頭。 胖海豹並非像不久前渡橋惡戰時那樣發瘋發狂,他的神智清醒,只不過自己也不曾想到,心煩意亂下的兩字大吼,竟然帶有如此威力,險些傷到了同伴。 柳亦也被剛才那一下驚得眼皮子直跳,目光變得比蛇子還冰冷,盯了了胖海豹半晌,直到確定了對方是無意而為,才緩和了下來,模稜著牙齒罵道:「要是一年前,我這顆頭就被你喊爆了!」 胖海豹忙不迭的點頭哈腰,以示歉意,可兩隻手卻無論如何不敢再離開嘴巴,摸樣說不出的可笑。 不過這麼一鬧,胖海豹暫時也把香噴噴的怪筍給忘了。 柳亦轉頭望向梁辛,搖頭苦笑:「他的真音力道,這次又長了不少!剛剛那兩聲,怕是有五步大成的威力了。」說完,頓了頓,又把目光瞪向胖海豹:「你是不是修煉過什麼神通或者奇術?」 胖海豹還是搖頭,旋即又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似乎有話要說,可又不敢出聲,一時間臉孔都憋紅了。 柳亦嘿嘿一笑,把小毛交給梁辛守護,對胖海豹揮了揮手:「你開口吧,我有防備便無妨了。」 胖海豹這才把手拿下來,嘴唇抖了半晌,才試探著說道:「我、我自小嗓門大,不是普通的聲音大,三爺說過,我這也、也算是天賜神力。」 中土之上,身具天賜神力的人不在少數。這些人物的神力也林林總總各不相同,有的體現在戰力上,如化掌為刀、喚火驅水、指揮野獸等等,宋紅袍的天賜盅身也在此列;有的體現在奇淫巧計上,比如高健座下的兩個童子,擅長聞風聽地,只要運用得當也會有大用處。 這兩種天賜神力,只要被發現。一般都會被九龍司網羅至門下,根據特長委以重任。 另外還有些天賜神力,卻讓人哭笑不得,雖然是天賜者,但卻沒有絲毫的用處,比如天生能聽得懂、也只聽得懂公雞說話,比如倒懸七天也不會逆血攻心,又比如一頓飯能吃四十個大侵頭,, 胖海豹又繼續結結巴巴的解釋道:「骨碌島上,十個新生的小孩子裡。最少也有一兩個是天賜神力小神力之人不算啥稀奇事,我這份神力。沒什麼用處,所以也就沒太、太當回事,時間長了,倒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中土上,一萬個人中也未必能有三四個天賜神力,可□轆島的新生兒裡,竟能佔到一兩成,這個比例未免也太驚人了些。 梁辛先是吃驚,不過很快便釋然了。□轆島海匪,是先祖麾下精兵的後人,三百年前來探海的搬山青衣,神眷者怕不會佔到一半以上,這群人繁衍傳承,後代是天賜的比率自然要遠遠高出普通人。 說了一會,胖海豹也漸漸鎮靜了下來。可他一放鬆,精神馬上又被怪筍香給引過去,臉上的讒像再度濃郁起來,手腳顫抖著又要向著怪筍撲過去。 柳亦嚇得吸溜了一口涼氣,欺身而近抬手把他又給捏暈了。 幾乎與此同時,梁辛也不再屏守內息。而是嘿嘿地笑了起來,對著柳亦說道:「老大,我有個想法。估計**不離十!」 柳亦和梁辛的神情幾乎一樣。都是窺探到真相之後的那副竊喜模樣。聲音更是輕鬆了許多,笑道:「說來聽聽,看看咱倆想的是不是一樣。」 「怪筍確實有香氣,可這份香氣,修士嗅不到,普通人嗅不到,只有身負天賜神力的人能嗅到!」一邊說,梁辛伸手指向胖海豹:「冉前他有天賜,但神力贏弱,可上島之後。嗓門不知不覺裡漸漸變大,,胖海豹的天賜神力,變強了。」 柳亦點了點頭:「開始還只是聲音越來越大,直到「金鱗破發」他著急戰況,川用浩錦心大喊。入靜!下喚起的就是正經的真普神刮過人也由此執狂;到了這裡之後,無心時又第二次爆發神力,雖然具體的緣由還說不好,不過多半與這只怪筍有關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兄弟倆誰也沒注意。昏倒在旁的胖海豹,眼皮子微微跳動了一下。梁辛的聲音響亮,從開始的略帶猶豫,漸漸變得篤定了:「不管怎麼說,這個島上、這支筍,藏著能讓天賜神力變強的秘密,這外事是錯不了的。三百年前,我家先祖不知從何處發現了這條線索,所以他才派搬山精銳出海,來尋找凶島,以求破解這個秘密,重振凡人的天賜。 若凡人的天賜神力暴漲,搬山。也就變得易如反掌。」 「只可惜」柳亦輕輕歎了口氣:「這片海,這個島,早已被海鬼和蠻子盤踞了不知幾萬年,梁大人那路精兵無功而返。這重振凡人天賜神力的大心願,沒能完成。」 兄弟兩個你一句,我一句,越說就越明白,迅速理出了三百年前粱一二派人出海的目的。 說完之後,柳亦長吁了一口濁氣。也不知是感慨還是震驚,瞇著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重振天賜神力,「梁大人的手筆和雄心啊,果然大得驚人!」 梁辛的心也在砰砰亂跳,這件事乍一想很正常,先祖想要「搬山」如果發現了有關天賜神力的線索。自然就會追查下去;可是仔細一琢磨,如果先祖真的成功了,那現在的中土,根本就會是另外一副模樣。完完全全的一片新模樣啊。 梁一二不是神仙,做出的事情也不是樣樣成功,可他每次出手,卻都貨真價實的蘊著一份絕大的志氣! 念及此,梁辛又哪能不覺得心旌動搖, 沉默了一陣,梁辛才重新平靜下來,繼而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咱們在離人谷時聽說過,遠古時凡人的天賜神力,足以媲美妖鬼仙怪。直到上一次九星連線時天賜還強大得很,可後來不知為什麼,這股老天賜給凡人的力量,漸漸變得弱小了,到現在幾乎不值一提了。」 柳亦的眼角輕輕一跳,眸子來回轉動,一邊沉吟著一邊開口:「你是懷疑天賜變弱這件事,和蠻子們有關?和、和這座雜錦大山有關?」 梁辛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只是皺眉苦笑道:「我也只是有這麼個想法,不一定就對這件事。可不那麼好猜。」 柳亦笑著拍了拍梁辛的肩膀。隨後又以掌做刀,虛空輕輕一斬,示意這個話題暫時停止:「猜不到的事情,大可暫時放一放,先說說這些天猿骸骨吧!」 雜錦大山下面,可不止一棵事關玉賜神力的怪筍,還有一口泉和一片屍骨,諸多怪事之間顯然彼此聯繫,換個調查方向,也許就能找到新的線索。 梁辛的心裡,早就對這些骸骨的生前情形有了個大概的判斷,只不過剛才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胖海豹那邊就出事了,把事情打斷。 此刻,他再度打量了下周圍的情形,邁步走到一頭站立骸骨身旁,學著骸骨的姿勢,雙手高高擎起小笑道:「你沒見過這個姿勢,我卻再熟悉不過!它們喪生之前,在織錦。天猿織錦!這片空曠,在最初時就是天猿織錦的籠罩範圍,由此,尾巴蠻的雜錦只能在起之外層層包裹!到後來天猿喪生,它們的織錦是純粹的妖力,隨著主人身死而消散,這才留下了這麼一片空曠之地。」 柳亦點點頭,做了咋,繼續的手勢,示意梁辛說下去。 梁辛語速極快,顯得胸有成竹:「那時還沒有這座大山,十三頭天猿。應該也是為了這條怪筍而來,可還沒來得及有所作為,就遇到了尾巴蠻的圍攻,危急之下,十二頭天猿織錦禦敵,牢牢把尾巴蠻的攻勢阻隔在外。尾巴蠻攻不進來,無奈之下以雜錦層層包裹,最終天猿都被活活困死於此。」 說完,梁辛又走到銀環首領身邊,隨著那一雙大小頭顱凝視的方向。也低下頭望向那只碧綠的泉眼:「可它、它們在幹什麼呢?看起來。好像在等知…」 一根筍,不敢吃;一眼泉,更不敢喝,梁辛盯了泉水半晌,卻也看不出什麼,大著膽子伸出手,在泉眼裡輕輕一劃,泉水冰冷,觸手之下微微蕩起幾圈漣漪,而隨著水紋波動,一抹白色的水寒之氣肉眼可見的氤氳而起。 梁辛甩掉了手上的水珠,咋舌道:「冷得很」要是實在找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說不得,一會我要潛下去看看。」說著,他又故作輕鬆地笑起來:「說不定下面還有寶貝,撈上來咱倆平分!」 柳亦嘿了一聲:「撈寶貝的事情先不急,你再琢磨琢磨你剛剛猜測的情形,其中有個破綻,說不通。」 梁辛愣了愣,抬起頭一邊重新打量著那些骸骨,一邊皺眉尋思,這次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突然臉色一變,果然想到了自己判斷中的一個破綻。 一個圓不過來的破綻! 第二二零章 冰火兩重 十二頭天猿,骸骨早凡石們死尖的年頭。比著雜中層那些尾巴蠻要更久遠得多。 這便說明,這十三頭天猿身化枯骨的時候,雜錦孤峰還遠不像現在那麼高大巍峨,在天猿死後,尾巴蠻仍代代相傳,不停把雜錦裹到「讓上」直到孤峰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這就是梁辛推斷中的破綻了。 若雜錦孤峰只是為了困死天猿。那天猿們死後,尾巴蠻又何必還層層不停的繼續裹下去? 而且尾巴蠻能夠在雜錦中自由穿梭,隨時都能下來查看,自然早就知道了天猿的死訊,, 梁辛的眼珠來回轉動,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這破綻沒的圓,尾巴蠻的雜錦,不是為了困死天猿。」 他那份看似合理的解釋,也因為這個破綻,盡數被否定。 柳亦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有些莫名其妙:「凡人裡,有惡徒有仁者;妖怪中,有厲鬼有善妖;即便修士中,有南陽那樣蠻不講理的混蛋。可也有知情識禮的秦大家,」 說著,柳亦停頓了片刻:「天猿也是如此!苦乃山葫蘆老爺那一脈固然是你我的親人;可這裡的十三具骸骨,說不定卻是你我的仇敵!」 梁辛何嘗不明白柳亦的意思。 在惡海凶島這番歷險裡,苦栗子殘忍、尾巴蠻凶狠,都是茹毛飲血的怪物,即便它們和火尾天猿有著莫大的相似之處,在梁辛心裡,還是本能的去排斥它們,自然而然就把天猿放到蠻子海鬼的對立面上去了。 所以到了山底空曠處,在推測當初發生的事情時,也情不自禁的把十三天猿歸到了「己方」當它們和尾巴蠻是不同戴天的仇人。帶著一咋。「天猿都是好人,不會做壞事,更不會和尾巴蠻、苦栗子為伍,的先入為主印象,判斷出來的情形自然不會準確。 柳亦也不再多提醒什麼,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照我看,十三天猿和尾巴蠻不僅不是敵人,而且,它們還是戰友、夥伴」。 說著,柳亦伸手指了指那些直立的骸骨:「這些天猿,要以織錦封印某物,可一來它們的力量不夠,二來它們法隨身滅,一旦身死織錦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它們招來尾巴蠻幫忙,在織錦之外,又加以層層雜錦裹纏、封印!」 柳亦漸漸加快了語速,並不容梁辛反駁或者提問,一股腦的向下說道:「尾巴蠻和十三天猿,要封印的自然是這顆怪筍!這棵筍或許關係著中土凡人的天賜神力。說不定凡人神賜之力的枯竭衰弱,就是拜它們所賜」。 這根怪筍是如何能影響到整座中土的,暫時還不得而知,不過從胖海豹的情形就能看出來,怪筍與天賜神力有著莫大的關聯,說它是神力的根源,也只是推測的一部分。不過梁一二派兵出海,遠攻凶島,也的的確確從側面證明了怪筍的重要性。 「苦乃山的天猿,封印了一支神仙相大軍,貨真價實地幫了中土一個大忙;而此處的天猿,卻封印了天賜神力的根源,使中土人族的實力大大削弱」柳亦的聲音陡然響亮了起來:「所以,這兩支天猿根本就不能混為一談,猴兒谷那支是你我的親人朋友,凶島上這些卻是咱們的、梁大人的、天下人的生死對頭!」 梁辛點點頭正要開口,不料柳亦揮手攔住了他,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人分好壞,有親友有仇敵。天猿於你又何嘗不是如此!以後若在猴兒谷外遇到天猿,你千萬要衡量清楚,決不可一上來就把它們當做朋友。」 自從梁辛長大之後,柳亦幾乎就沒用過這麼嚴厲的語氣,這次一反常態,有一個極重要的原因:因為發現了羊角脆的來歷,柳亦懷疑中土上除了猴兒谷之外,恐怕還有其他的天猿。 柳亦是真的擔心,梁辛心眼軟。有朝一日會和外面的天猿碰頭,到時候梁辛傻乎乎的把對方當朋友,而「野天猿,不管那套,說不定老三就會吃個大虧。 所以他才要出言警醒。 梁辛呼了口悶氣,知道老大說的句句在理,當即認真應諾。 柳亦也不是個囉嗦的人,見梁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廢話,笑呵呵的伸手,重重拍了拍梁辛的肩膀。 梁辛當然不會去表決心,只是穩穩點了點頭,隨即又把話題拉回到眼前:「你的推斷裡,也有個破綻。」說著伸手一指怪筍:「十三天猿和尾巴蠻一起封印它,要是只為削弱凡人神力」,直接毀掉它不就的了?又何必裹出一座大讓。來鎮壓這麼麻煩 柳亦卻搖了搖頭:「我是說怪物們封印了這棵筍,而封印之後,導致中土神力衰弱。可我卻不曾說過。怪物們是為了讓中土神力衰弱。才封印這棵筍的!」 梁辛聽了個目瞪口呆,愣了愣神,才結結巴巴的問道:「啥、啥意思?」 柳亦呵呵笑道:「就好像,你搶了我的侈頭,所以我餓死了。可你搶我慢頭,不是為了要餓死我,而是因為你饞慢頭,你做一件事,會引出許多後果。但是最明顯的那個後果,未必就是你的動機,明白了?。 「明白啥了?明白才怪」。梁辛笑得比哭還難看。 柳亦揮了揮手,也不再多解釋什麼了,示意這個話題暫時結束,邁步走到泉眼前,和銀環骸骨並肩而坐,順著骸骨的目光,望向了湛清碧綠的泉水:「想破這件案子,就得弄清楚,它到底在幹啥?」 梁辛也坐到旁邊,伸手將掌心穩穩貼在了泉眼水面上,有深吸了一卜心,催動七惠星魂,掌心勁力葉!他用得是陰勁,力道雖然不可泉水激盪得卻並不厲害。掌力入水,水紋隨之波蕩,一層層向下蔓延而去,梁辛的手掌依舊緊貼泉面,細心感受著泉水深處傳來的震盪,過了一陣才抬起頭:「泉深得很,我這一掌探不到底。」 說完,梁辛就開始脫衣服準備下水了,「案子,查到了一半,正是吊胃口的時候,自然要潛下去找找看有沒有新線索。 這眼泉雖然古怪,可也不像有危險的樣子。雖然現在海底惡炎肆虐,不過泉水卻冰冷異常,應該和海水沒有交匯,柳亦也不阻攔,不過他比梁辛更細心些,吩咐道:「你的繩子呢,先取出來探探深度順便做個標引。」 泉水不枯不溢,下面必有活水,下去之後大半也是個越潛越寬闊的情形,要是再有幾條水系交匯穿插。實在太容易迷路,直上直下垂根繩索,下潛時只要別離開繩子太遠。也就不會迷失方向了。 梁辛指訣一哉從須彌樟中取出剩餘的蒿草繩,自繩端綁了重物,將繩索放入了水中。這條繩子有幾里長,合下來大約七八百丈,當入水差不多四五百丈的時候,這才微微一震,不再向下放出了。 這個深度,對他們而言倒沒什麼問題,兄弟倆略一商量,自然還是梁辛下水,柳亦留守。當然,這件事肯定落不下禿腦殼,小傢伙大半天都無所事事,現在終於來了精神。全身鱗片都乍起來,一早跳進水中。在泉眼裡轉來轉去,不住口的呼呼怪叫,催促著梁辛趕緊下來。 柳亦又囑咐了幾句,也不外是莫貪好奇、謹慎小心之類的話,梁辛一一點頭答應,這才身形一閃小溜入水中, 梁辛幾乎不用游動,一切都由禿腦殼料理,以法術催動起一道並不算端急的水流,帶著他倆一路下潛而去。 越深處,泉水就越冰冷。尤其到了百丈之下,按照梁辛的判斷,這個冷法就是鹹菜湯也早該結冰了,可泉水卻依舊清澈靈動,根本沒有絲毫要凍結的跡象!到二百丈左右,動腦殼已經凍得瑟瑟發抖,全身上下的鱗片早都緊密閉合了,可也不肯棄梁辛而去,一邊打著哆嗦,一邊搖頭擺尾的伴在梁辛身旁。 漆黑、冰冷、靜謐,還有,,狹窄。 和柳亦的判斷正相反,至少到現在為止,泉眼深處並沒有越來越宏闊。週遭也不過一丈方圓,梁辛就算想換個姿勢、翻個身,都要小心翼翼的注意別碰到頭,與其說這是一眼泉,倒不如說它乾脆是一口井! 四壁直上直下,都是極其堅硬的地心巖,而且觸手平滑,絕沒有大的四凸起伏。梁辛一邊下潛,一邊用手掌滑過石壁,潛了良久,卻連一道縫隙都沒能找到,到了此刻心中依然篤定,千萬年前,一道神通自怪筍旁貫穿地面,直抵地心深處的水脈。這才有了這口井,或者說這。 沒有接縫,是一道神通,一氣呵成! 想到此,梁辛心念一動,凝滯身形,將手掌貼上井壁,隨即七盅星魂瘋狂流轉,星陣之力一擊而下。 全力一擊,硬石崩碎! 可此間的岩石,遠比著普通的山石堅硬得多,梁辛這一掌,也僅僅貫穿了十餘丈,而且石塊的碎裂得亂七八糟,毫無方圓可言。 打了一掌,不如人家砸得深,更沒有人家切愕圓,試出了岩石的強硬,梁辛的心沉了,照著他的估計,就算是白狼到此,也休想靠著一道神通打出這麼一口井! 挖井的,是上面的連體天猿,還是另有其人? 梁辛正驚訝的時候,週身上下都微微一緊,感覺到這一井凝水中,突然掀起了些許晃動,梁辛哪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將身體緊貼井壁,屏息凝神準備禦敵,不過片刻之後。他又放鬆了下來,拉著禿腦殼一起。不潛反生,又向上游去。 水紋的晃動,是從頭頂傳來的。梁辛略略思索也就明白了,自己沒事找事打了井壁一掌,全力之下井水激盪,說不定潑了正守護井口的老大滿頭滿臉。 柳亦發覺梁辛運力,自然當他遇到了什麼凶險,立刻就得跳下來查探。這才有了來自頭頂的水波蕩漾。 果然,向上游了一陣,就看到柳亦揮舞著陰沉木耳,急赤白臉的向下急衝的至。梁辛趕忙比哉個不停。禿腦殼也晃著尾巴指東指西地跟著添亂,, 也不是是氣得,驚得,還是恨的,柳黑子大臉煞白,又對著梁辛接連比劃了幾個手勢,示意他快去快回,切勿節外生枝,這才翻身又游了回去。 鬧了個夫烏龍,梁辛也老實多了,」 水下始終一片安寧,莫說敵人。就連魚蝦水藻之類的活物也見不到一隻。這口井雖然來歷古怪,但是算起來,也是遠古遺跡了,梁辛的心裡驚訝歸驚訝,到並不太恐懼,一邊留意著四周以期找到些不尋常之處。一邊不疾不徐的向著深處潛去。 不知不覺裡,已經潛到快三百餘丈,梁辛只覺得身邊霍然一空,急忙凝滯身形警懼四周,隨即才發現,他們已經自井中潛入了一座地湖之內! 大湖與古井直連,此間水勢宏闊,根本感受不到壁岸所在。 梁辛猶豫了下,居然伸出了舌頭,大著膽子品了品湖水,湖水入口清甜,全不似海水般苦澀。 禿腦殼也被他這個舉動嚇了一跳,哆裡哆嗦的游過來,小豆豆眼瞪的老大望著他。 梁辛對著禿腦殼搖搖頭,在心裡卻由衷的讚歎了一聲!日08姍旬書曬譏芥傘 湖。島下湖。海下湖!大自然造物神奇,此外芳有婦理公八的座潛湖,卻並不與大海相通。 湖水依舊冰冷刺骨,不知是溫度太低還是因為這座湖實在太大,湖水幾乎沒有任何波動。就彷彿凝固了一般!饒是粱辛膽大。也不敢離開繩索太遠,萬一要是失去了指引,他再想從這麼一座大湖中找回井口。可是千難萬難的事情」 梁辛側頭,看了禿腦殼一眼小傢伙明白「梁同類。的意思,當即點了點頭,示意自己還能堅持。跟著尾巴尖一顫,護送著他倆的水流陡然急促了起來,帶著他麼加速向下潛游而去。 和深井一樣,湖水也越來越冷,梁辛的表情也漸漸凝重了,甚至翻手亮出了自己的播螞金鱗。 按照位置來算,這座大湖至少有一半是在凶島之下,梁辛現在可吃不準,等趕到湖底之後,會不會著到一大片黝黑飄搖的「海藻」 不過,讓他大感意外的是,當他們再潛百餘丈,感覺距離湖底越來越近的時候,眼前竟然漸漸顯出了些光芒!光芒朦朧而微弱,多色而旖旎。其中以暗紅為主,就彷彿在湖底深處,正由一團火焰在跳動、燃燒。 又下潛了大約半柱香的功夫,暗紅光芒愈發的明顯了,將這一方湖水都照亮了些,而這座巨大無邊的湖,也終於見底了。 湖底晶瑩別透,放眼望去,目光之內儘是流光溢彩!這湖底,不是淤泥,不是沉沙,更不是苦栗子的結髮妖陣,而是一塊巨大到無邊無際的堅冰! 堅冰螃礡,看不出究竟有多厚,但自堅冰深處,隱隱有著火光閃動。這才把這座巨大的冰塊映襯得光怪陸離。 梁辛身形一頓,趴伏在湖底。雙手細細摩挲,這才最終確定鋪在湖底的,正經是一塊寒冷到極點的大玄冰。 禿腦殼見他好端端的播甥不做。而是趴在湖底學老龜,等得有些不耐煩,搖晃著尾巴自己溜躂著玩去了。 梁辛根本沒注意它,此復他的心思全都在冰底上。梁辛不明白,玄冰的上端,托起了這一座大湖,可玄冰的下端,那一大片跳躍晃動的紅色光芒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心裡的第一個想法,當然是玄冰沉封了什麼了不起的寶貝,念及此,心眼裡似乎伸出了只小手,撓得他五臟六腑都發癢。 梁辛趴在玄冰上,運足目力。想要看穿對面到底是什麼寶貝,直到半晌之後,他的身體猛然間一抖,臉色也隨之蒼白,半看半猜,他總算明白了,玄冰的另一端究竟是什麼,, 哪有什麼寶貝,玄冰之下,一層層火光流轉而妖嬈,那是海底的熊熊惡炎! 就算梁辛猜到這塊湖底冰不是凡物,可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塊冰竟然能在惡炎的衝擊上巋然不動。 一端冰火惡鬥相持不下,另一端大湖流轉天下太平,若非親眼所見。梁辛哪敢相信天下還有這般匪夷所思的情形。而這座雜錦大山,看似牢不可破,實際卻是坐在了火山口上。一旦堅冰失守,惡炎衝進地湖。水火相擊之下這座巨湖立刻就會爆裂開來,雜錦大山一準被崩到天上去。 週遭湖水冰冷,可梁辛還是出了一身冷汗,幸虧自己還不太毛躁,沒直接鑿開玄冰去掏寶貝」不過轉念一想,玄冰連惡炎都能鎮住,自己就算施展全力,為未必能撼得動它。 梁辛不敢怠慢,身形迅速遊走。仔仔細細的查探著冰面,忙活了半天。沒能從玄冰上找到一絲裂隙或者融化的跡象,看來玄冰還能穩穩擋住惡炎,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候,禿腦殼從遠處一驚一乍的游過來,二話不說催動起一道激流,拖著梁辛便走。 梁辛伸手抓住了繩子一端,先確定自己不會被禿腦殼給帶迷了路,這才隨它一起向著前游去。沒走多遠。禿腦殼便散去了法術,而梁辛的眼睛,也早都瞪得溜圓了。 這個小東西,找到了個大發現! 推薦本書哈,很好看的 書名:碧落仙府 作者:劉老佛爺 類型:古典仙俠 故事一流,輕鬆搞笑,背景也足夠大。文筆更是沒的說,嚴重建議同學們去看一看。我跟你們說,我真不願意推薦這伙子文筆好的作者。等你們看完他的書之後,再回來看搬山,就該罵我寫的是賬本了 附的介: 傳說中,碧落天靈氣充盈,是眾仙家悠遊、野合、採藥、修行的好地方 但現在,這咋。仙家勝境卻成了個真正的傳說永遠的消失了 真相是,碧落天裡一隻長身體的參妖,不小心把整個碧落天的靈氣都抽空了,觸動了天地間的某種規則 然後,莫名的他,穿越到了這個奇妙的時婆當中,開始了逆天而詭異的修行之旅他明明修煉的是金丹,結果卻修煉出一片片碧綠的葉子 他明明畫的神仙符,結果卻只能召來一些只吃飯不幹活的妖怪 他還有一個總做不完的夢,夢裡的神仙老說他是一根棒槌,一根老大老大的棒槌 他就是青州陳家的九少爺一個不怎麼專業的穿越人士一個喜歡修煉的小變態 青州陳家的九少爺」在穿越前還有個名字,叫豆子惹的禍哈哈。最後一句是我自己加的,請無視 第二二一章一口咬下 二遠外,湖底的玄冰卜。正靜靜的伏著條船,大船!「 船身足有百餘丈長,足足大出□轆島戰艦三四倍。大船的制式異常奇特,兩端尖尖,分不出哪是船頭哪是船尾,看上去好像一隻巨大的梭子。不僅如此,船身上也光禿禿的一片,無帆無舵,沒有槳孔也不見鈷井,更沒有船… 梁辛顧不得湖水冰冷,將體內星魂散入紅鱗,與七片紅鱗結成北斗拜紫薇的陣勢,這才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 沉船通體黝黑,看不出是什麼材料製成,梁辛伸手去摸,隨即心裡更添驚訝。 湖水極寒,又伏於玄冰,可沉船卻觸手生溫,撫摩之下,這條船竟是暖的」溫而不燥,細膩如緞,還隱隱帶著些潮潤的觸感,摸在手中說不出的舒適。 梁辛一邊皺眉眉叉,一邊摩挲沉船仔細體味著手掌上傳來感覺,過了片刻他的臉色霍然一變。好像一個瞎子突然發現自己手中的繩索竟然是條蛇似的,忙不迭的撤回手掌。 沉船靜靜的趴伏原地,不曾稍動。也不是發現了敵人或者危險,而是梁辛突然領悟到,這條船給他的觸感」分明是人的體膚! 船身摸在手裡,就彷彿在撫過一個年輕女子的脊背,滑膩、豐潤。還有那份從指間一直沁入心骨間的驚艷與、與媚。 一條媚入骨髓的沉船?梁辛本來就守不住心性,此刻一顆心早已跳的重若擂鼓。 舉目四望,憑著梁辛的目力。再加上湖底並非漆黑一團,幾十里的視線總是有的,目光之內,除了眼前的沉船,也只有無盡冷水。這座湖水味清冽,並不與大海相連小最多也只是和凶島上的小型水脈相通,這條大船是從哪來的? 退開一步來說,即便凶島的前島有大河,尾巴蠻又閒的難受,造出這樣一艘大船,後來這條船又沉了,,就算沉,也不會沉到這裡。 大湖深處地心,至少這附近的方圓幾十里,全都被牢牢地藏於地下。湖水中的暗流又平緩的很,若是這條船沉在別處,暗流也根本沒力氣把這麼大的一條船運至此處。 這時候禿腦殼早把整個身體貼上了,對著梁辛摔打了兩下尾巴,示意粱同類也趕緊爬上來暖和暖和吧。 梁辛啞然失笑,沒空應酬它,帶著七盅紅鱗一起,圍著梭形怪船緩緩游動。 船身上看不出有損傷的痕跡,轉了兩欺也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梁辛一丈一丈看得異常仔細,在確定沒有遺漏和疏忽之後,這才身子微晃,平地拔起十餘丈高,在七盅紅鱗的護衛下,自船下翻入船上。隨即……梁辛傻眼了。 沉於湖底的龐然大物,根本就不是條船。 先前梁辛始終在「船。下探索,根據外形、所處的環境,自然把它當成一條形狀古怪的沉船,可他躍上來之後才豁然發現,它根本沒有甲板,更沒有船艙,而是一個密封的、完整的、囫圇個的整體。 「沉船」是一隻百餘丈長的巨梭。 這下可把梁辛忙活得夠嗆,圍著巨接游上游下,按索了半晌,最終也沒能確定這咋。怪東西到底是法器、寶貝還是什麼怪物屍體。猜不透暫時也不就不猜了,不過梁辛可捨不得把這件怪東西丟在此處。當即又把星魂都收回體內,雙手搭在怪梭上,微微用力一抬。 幸好,怪梭雖然長逾百丈,絕對是個大傢伙,可卻並不沉重按照梁辛的估計,差不多四五百斤樣子,這個重量他完全能夠承擔得了。梁辛大喜,他的須彌樟收東西不論數量,不論體積,只看對方的重量,只要他能扛得動,須彌樟就收的下,這樣一來便能把巨梭帶到外面去再仔細研究。 梁辛放下怪梭,正要施展手訣的收下它,不料在晃動之下,就好像「吐果核。的似的,隨著一陣水流激蘇。怪梭「吐。出了一團白森森的事物。 冷水波動,那一團白森森的東西,在浮力之下慢慢伸展開來,赫然是一掛骸骨! 梁辛瞪大了雙眼,先前他查探的清楚,巨梭是一個整體,其間既沒有接摔更不見縫隙,敲擊之下傳來的感覺也說明它從頭到尾都是實心的。可現在,它竟然吐出了一具腐爛的只剩白骨的死人,而且憑著梁辛的目力,也沒能看出,怪梭是從哪裡把骨頭吐出來的。 這讓梁辛如何能夠不驚,身體一晃暴退出一箭之地,七盅紅鱗滾滾流轉,全身防備著怪梭發難。 可怪梭在一陣搖擺中,又漸漸安靜了下來,全沒有一絲要再動的 象 禿腦殼也被嚇得夠嗆,咋咋呼呼的跑回來,躲到梁辛身後,只從梁辛的肩膀上露出一顆小腦袋,眨巴著眼睛小心的窺探著。 等了好一會,怪梭一動不動。看上去就是一件死物,, 梁辛不敢大意,先是穩穩等待。再是驅蕩紅鱗攻擊試探,最後親自跑過去又搖晃怪梭,不管他如何用力,怪梭再沒了一絲異常,直到梁辛捏起指訣把它收進須彌樟,它也始終沉寂不動。 收好了怪梭,梁辛微微鬆了口氣,又去檢查屍骸。 屍骸正常,既不是神仙相。也不是尾巴蠻或者苦栗子,怎麼看都是中土人士,從他身上也找不出什麼線索。梁辛想不透端倪,乾脆把屍骨也收到須彌樟中,又在附近轉了一圈,再沒有新的發現之後,也不多做 小傢伙再度催動水流,載起梁辛,循著繩子一起重返古井。向上浮去刪 不久之前,梁辛以盅力轟擊井壁。引得水波激盪,柳亦還當他遇到凶險,當即躍入水中馳援,兄弟倆見面後,他才知道是虛驚一場,又返身上浮。 不過柳亦沒有禿腦殼幫忙,游的比較慢,差不多在梁辛發現大湖冰底的時候,他才從井中重返山底。 隨著嘩啦一聲水響,柳亦自泉眼中拔出身形,卻不料他才甫一現身,眼前遽然一陣黑風滾蕩,向著他撲了過來。 柳亦只道有敵人偷襲,吃驚之餘動作卻毫不停頓,叱喝之下盅力急速流轉,本來正向上急衝的勢子,於看似不可能的角度裡,詭異的向著旁邊一轉,斜刺裡倒退開去。避開了對方的突襲。而下一個瞬間裡;他的陰沉木耳已經呼嘯而起,本耳雖小卻聲勢煌煌,仿若一道鮮血雷霆,向著對方轟擊而去! 與木耳同時蕩起的,還有來自對方的一聲驚呼。 柳亦的陰狠臉色頓時化為驚愕,這聲驚呼明明白白,是蠻子兄弟裡小毛的聲音,倉促間柳亦心念急轉,陰沉木耳的攻擊線路也隨之改變,於刻不容緩之際急顫變向,斜挑向上。擦著小毛的頭皮呼嘯而過」 小毛逃了一條小命,可腦頂的毛髮卻被掃掉了一大片,嚇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兩隻手卻還在高舉著。用力指向石筍的方向。 柳亦循著他的指點望去。猛的愣住了,」 胖海豹不知何時醒來了,此匆雙手環抱怪筍,大嘴張開,正在用力的咬著。大毛在一旁拚命拉扯,但卻無濟於事。 柳亦何等精明,一看眼前的情形便明白,他和粱辛全都被這個矮胖子給騙過了! 自從下到山底,胖海豹就一門心思想耍吃筍,不得已之下柳亦出手捏暈了他,按照柳亦的算計,胖海豹想甦醒最少也是三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就算柳亦算井有誤,又哪有那麼巧合,偏趕著他下井這點時間,胖海豹就醒了過來? 大毛小毛雖然是蠻子寶寶,生性毛躁頑皮,不過卻有一樣好處,就是「聽話。沒有梁辛或者自己的吩咐,他們倆應該不敢救醒胖海豹。何況蠻子兄弟有力氣卻沒「技術」根本弄不醒胖海豹。 這樣一來,便只有一個可能了,胖海豹裝暈。 這傢伙知道有梁辛兄弟守著,就休想能夠吃到筍子,更知道不久後梁辛兄弟會潛水探井,這才裝作被柳亦捏暈,等待機會, 柳亦的目光珵亮,心裡明白怪筍對胖海豹的改變著實不不僅讓他有了真音神通;還讓他有能力對抗青衣擒拿的獨門手法,卻不露一絲痕跡;更可恨的是,矮胖子似乎還變聰明了,懂得用計了。胖海豹死死咬住怪筍,腮幫子上的肥肉都賁了起來,兩隻眼睛瞪出了血絲,身體繃得硬邦邦的,顯然正在使出全力想要咬下一口筍肉來。 大毛拉不動他,急的嗷嗷亂叫。剛才小毛本來也在幫哥哥,隨即看到柳亦跳出來,忙不迭的撲過來報信,這才險些誤傷在陰沉木耳之下。 柳亦卻站在原地不動,臉上的神情由驚訝、憤怒,漸漸變得平靜了。對著大毛說道:「閃開吧,不用管他。」 大毛愣了愣,似乎心有不甘小可還是聽了柳亦的話,放開胖海豹,退到兄弟跟前,伸手去摩挲小毛光禿禿的頭頂。 柳亦背負著手,走到猶自撕咬怪筍的胖海豹身旁,笑了:「好吃麼?」 胖海豹的嘴巴被佔著,自然沒空回答他,柳亦也無所謂,繼續笑道:「這塊筍子應該挺珍貴,不過對我、對老三這些不具天賜神力者而言,卻沒什麼用處,你要是真喜歡吃,我無所謂。」 說著,柳亦乾脆蹲了下來,把臉湊到怪筍旁,歪著腦袋。饒有興趣的看著胖海豹咬筍。 胖海豹的幾棵牙齒,都已經深深陷入怪筍之內,不過看起來,怪筍也著實堅韌,就算咬下去了,也很難撕扯一塊下來。 柳亦又繼續說道:「先前咱們不知道這怪筍能激發天賜神力。自然也不知道它牽扯著中土神力的根源。咳」說著,他搖頭失笑:「就算現在,咱們也不敢確定什麼,三番兩次地攔著你,說穿了,原因只有一個:在弄清楚它是個什麼東西之前,不敢讓你就那麼啃下去,萬一毒死你了怎麼辦?」 「憑著一份同生共死的情誼小就算它是天賜神力的根脈,只要我確定了它無毒」必定興高采烈地弄下一大塊讓你吃個飽!」一邊說著,柳亦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可你倒好。處心積慮,又是裝卓,又是等時機,彷彿我現在攔你是在害你似的。趁著我下去的這點空子,弄出了這檔子事。要是老三看見,多半會馬上伸手把你拉下來,可我不會。」 「我柳亦是什麼人?你這般防備我,我又何必枉做小小人,你想啃便啃吧!」說到這裡,柳亦又站直了身體,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臉上的神情卻更輕鬆了:「不過你要記得,做什麼都是你自己選的。你啃上這根筍。也就沒了柳黑子這個朋友。你的了機緣。成了頂破天的厲害人物。我也不會去再去和你攀個交情,更不會求你什麼;你若是女山江心。死在我腳下。我絕不會多看你一「 說完,柳亦長袖一抖,轉身回到連體骸骨旁盤膝而坐,靜靜等著梁辛回來。真的再不去看胖海豹一眼。 胖海豹的神智清醒,柳亦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臉色變幻了幾次。他也明白自己這麼做,確實有些不夠朋友了。 他被這枚怪筍的香氣所誘,第二次爆發真音神通之後,身體似乎也變強了許多,柳亦捏到他脖子上的大筋,胖海豹本來也暈倒了,只不過片刻後他就清醒過來,卻並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繼續躺在那裡裝模作樣。 這枚怪筍的香氣,對他而言的確沁入骨髓那麼甜美,恨不得去一口把它吞下肚子,可是平心而論,真要咬牙去忍,又怎麼可能忍不住?他連裝暈都成,何況去忍這份誘惑…… 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忍香氣,可到了後來,聽了梁辛和柳亦的分析。胖海豹忍得便不止是那份繞骨纏魂的異香,還要忍一份天大的機緣! 只嗅到香氣,便讓他的真音晉級五步之力,若能吃一口,怕從今天下又要多出一個極道強者了!就算粱辛和柳亦。也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極高的存在,只不過機遇之下,風險也同樣不, 牙齒咬進去了,胖海豹也由此吞下了一些怪筍的汁液,只覺得肚子裡暖和和的舒服,不過有什麼效果,暫時還不得而知。 胖海豹只猶豫了片刻,兩腮便又復用力,有什麼事也都等把怪筍肉吃下肚再說吧,說不定吞下去之後自己嘎巴一聲就死掉了,還想那麼多 嘛。 山底那片數丈方圓的空曠中小氣氛很有些沉悶,柳亦一言不發,等候梁辛;大毛小毛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只有胖海豹,一次次加力咬合。牙齒在堅韌筍肉間不停摩擦著,傳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吱吱怪響。 如此過了良久,胖海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不知不覺裡,他已然咬了半個多時辰,這在平時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更累得大汗淋漓,腮幫子酸得都已經麻木了,卻仍舊沒能把怪筍的皮肉撕下來一星半點。要是再用力,非得連臉蛋子帶脖子肩膀一起抽筋了不可。胖海豹勉強壓下心中的煩躁,半晌的努力都徒勞無功,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沒用,眼下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先鬆開嘴巴,休息一會再繼續。 可直到此刻他才猛地發現,自己那二四六八顆牙齒,牢牢的嵌在怪筍之中,根本就沒法鬆口。 吃驚之餘,更是啼笑皆非,胖海豹心裡琢磨著,要是這個樣子下去。可把臉皮丟到姥姥家去了,當即緩緩轉動腦袋,想要讓鬆動筍肉拔出牙齒,但是努力之下,一個新的發現。卻把他驚得魂飛天外! 是牙齒。 牙齒並不是嵌入筍肉那麼簡單,胖海豹明明白白的感受到,自己的牙齒上,,長東西了! 一條條細小到肉眼不可見、同時又堅韌到利刃不可斷的肉芽,不知在什麼時候,竟然從怪筍的肉皮之內。鑽進了他的牙齒之內。這麼一會的功夫裡,他的那幾顆牙齒,就已經和怪筍長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咋。整體。 不僅如此,那些比著毛髮還要細上幾百倍的小觸鬚小肉芽,在「佔領。了牙齒之後,二遠外,湖底的玄冰卜。正靜靜的伏著條船,大船!「 船身足有百餘丈長,足足大出□轆島戰艦三四倍。大船的制式異常奇特,兩端尖尖,分不出哪是船頭哪是船尾,看上去好像一隻巨大的梭子。不僅如此,船身上也光禿禿的一片,無帆無舵,沒有槳孔也不見鈷井,更沒有船… 梁辛顧不得湖水冰冷,將體內星魂散入紅鱗,與七片紅鱗結成北斗拜紫薇的陣勢,這才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 沉船通體黝黑,看不出是什麼材料製成,梁辛伸手去摸,隨即心裡更添驚訝。 湖水極寒,又伏於玄冰,可沉船卻觸手生溫,撫摩之下,這條船竟是暖的」溫而不燥,細膩如緞,還隱隱帶著些潮潤的觸感,摸在手中說不出的舒適。 梁辛一邊皺眉眉叉,一邊摩挲沉船仔細體味著手掌上傳來感覺,過了片刻他的臉色霍然一變。好像一個瞎子突然發現自己手中的繩索竟然是條蛇似的,忙不迭的撤回手掌。 沉船靜靜的趴伏原地,不曾稍動。也不是發現了敵人或者危險,而是梁辛突然領悟到,這條船給他的觸感」分明是人的體膚! 船身摸在手裡,就彷彿在撫過一個年輕女子的脊背,滑膩、豐潤。還有那份從指間一直沁入心骨間的驚艷與、與媚。 一條媚入骨髓的沉船?梁辛本來就守不住心性,此刻一顆心早已跳的重若擂鼓。 舉目四望,憑著梁辛的目力。再加上湖底並非漆黑一團,幾十里的視線總是有的,目光之內,除了眼前的沉船,也只有無盡冷水。這座湖水味清冽,並不與大海相連小最多也只是和凶島上的小型水脈相通,這條大船是從哪來的? 退開一步來說,即便凶島的前島有大河,尾巴蠻又閒的難受,造出這樣一艘大船,後來這條船又沉了,,就算沉,也不會沉到這裡。 大湖深處地心,至少這附近的方圓幾十里,全都被牢牢地藏於地下。湖水中的暗流又平緩的很,若是這條船沉在別處,暗流也根本沒力氣把這麼大的一條船運至此處。 這時候禿腦殼早把整個身體貼上了,對著梁辛摔打了兩下尾巴,示意粱同類也趕緊爬上來暖和暖和吧。 梁辛啞然失笑,沒空應酬它,帶著七盅紅鱗一起,圍著梭形怪船緩緩游動。 船身上看不出有損傷的痕跡,轉了兩欺也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梁辛一丈一丈看得異常仔細,在確定沒有遺漏和疏忽之後,這才身子微晃,平地拔起十餘丈高,在七盅紅鱗的護衛下,自船下翻入船上。隨即……梁辛傻眼了。 沉於湖底的龐然大物,根本就不是條船。 先前梁辛始終在「船。下探索,根據外形、所處的環境,自然把它當成一條形狀古怪的沉船,可他躍上來之後才豁然發現,它根本沒有甲板,更沒有船艙,而是一個密封的、完整的、囫圇個的整體。 「沉船」是一隻百餘丈長的巨梭。 這下可把梁辛忙活得夠嗆,圍著巨接游上游下,按索了半晌,最終也沒能確定這咋。怪東西到底是法器、寶貝還是什麼怪物屍體。猜不透暫時也不就不猜了,不過梁辛可捨不得把這件怪東西丟在此處。當即又把星魂都收回體內,雙手搭在怪梭上,微微用力一抬。 幸好,怪梭雖然長逾百丈,絕對是個大傢伙,可卻並不沉重按照梁辛的估計,差不多四五百斤樣子,這個重量他完全能夠承擔得了。梁辛大喜,他的須彌樟收東西不論數量,不論體積,只看對方的重量,只要他能扛得動,須彌樟就收的下,這樣一來便能把巨梭帶到外面去再仔細研究。 梁辛放下怪梭,正要施展手訣的收下它,不料在晃動之下,就好像「吐果核。的似的,隨著一陣水流激蘇。怪梭「吐。出了一團白森森的事物。 冷水波動,那一團白森森的東西,在浮力之下慢慢伸展開來,赫然是一掛骸骨! 梁辛瞪大了雙眼,先前他查探的清楚,巨梭是一個整體,其間既沒有接摔更不見縫隙,敲擊之下傳來的感覺也說明它從頭到尾都是實心的。可現在,它竟然吐出了一具腐爛的只剩白骨的死人,而且憑著梁辛的目力,也沒能看出,怪梭是從哪裡把骨頭吐出來的。 這讓梁辛如何能夠不驚,身體一晃暴退出一箭之地,七盅紅鱗滾滾流轉,全身防備著怪梭發難。 可怪梭在一陣搖擺中,又漸漸安靜了下來,全沒有一絲要再動的 象 禿腦殼也被嚇得夠嗆,咋咋呼呼的跑回來,躲到梁辛身後,只從梁辛的肩膀上露出一顆小腦袋,眨巴著眼睛小心的窺探著。 等了好一會,怪梭一動不動。看上去就是一件死物,, 梁辛不敢大意,先是穩穩等待。再是驅蕩紅鱗攻擊試探,最後親自跑過去又搖晃怪梭,不管他如何用力,怪梭再沒了一絲異常,直到梁辛捏起指訣把它收進須彌樟,它也始終沉寂不動。 收好了怪梭,梁辛微微鬆了口氣,又去檢查屍骸。 屍骸正常,既不是神仙相。也不是尾巴蠻或者苦栗子,怎麼看都是中土人士,從他身上也找不出什麼線索。梁辛想不透端倪,乾脆把屍骨也收到須彌樟中,又在附近轉了一圈,再沒有新的發現之後,也不多做 小傢伙再度催動水流,載起梁辛,循著繩子一起重返古井。向上浮去刪 不久之前,梁辛以盅力轟擊井壁。引得水波激盪,柳亦還當他遇到凶險,當即躍入水中馳援,兄弟倆見面後,他才知道是虛驚一場,又返身上浮。 不過柳亦沒有禿腦殼幫忙,游的比較慢,差不多在梁辛發現大湖冰底的時候,他才從井中重返山底。 隨著嘩啦一聲水響,柳亦自泉眼中拔出身形,卻不料他才甫一現身,眼前遽然一陣黑風滾蕩,向著他撲了過來。 柳亦只道有敵人偷襲,吃驚之餘動作卻毫不停頓,叱喝之下盅力急速流轉,本來正向上急衝的勢子,於看似不可能的角度裡,詭異的向著旁邊一轉,斜刺裡倒退開去。避開了對方的突襲。而下一個瞬間裡;他的陰沉木耳已經呼嘯而起,本耳雖小卻聲勢煌煌,仿若一道鮮血雷霆,向著對方轟擊而去! 與木耳同時蕩起的,還有來自對方的一聲驚呼。 柳亦的陰狠臉色頓時化為驚愕,這聲驚呼明明白白,是蠻子兄弟裡小毛的聲音,倉促間柳亦心念急轉,陰沉木耳的攻擊線路也隨之改變,於刻不容緩之際急顫變向,斜挑向上。擦著小毛的頭皮呼嘯而過」 小毛逃了一條小命,可腦頂的毛髮卻被掃掉了一大片,嚇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兩隻手卻還在高舉著。用力指向石筍的方向。 柳亦循著他的指點望去。猛的愣住了,」 胖海豹不知何時醒來了,此匆雙手環抱怪筍,大嘴張開,正在用力的咬著。大毛在一旁拚命拉扯,但卻無濟於事。 柳亦何等精明,一看眼前的情形便明白,他和粱辛全都被這個矮胖子給騙過了! 自從下到山底,胖海豹就一門心思想耍吃筍,不得已之下柳亦出手捏暈了他,按照柳亦的算計,胖海豹想甦醒最少也是三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就算柳亦算井有誤,又哪有那麼巧合,偏趕著他下井這點時間,胖海豹就醒了過來? 大毛小毛雖然是蠻子寶寶,生性毛躁頑皮,不過卻有一樣好處,就是「聽話。沒有梁辛或者自己的吩咐,他們倆應該不敢救醒胖海豹。何況蠻子兄弟有力氣卻沒「技術」根本弄不醒胖海豹。 這樣一來,便只有一個可能了,胖海豹裝暈。 這傢伙知道有梁辛兄弟守著,就休想能夠吃到筍子,更知道不久後梁辛兄弟會潛水探井,這才裝作被柳亦捏暈,等待機會, 柳亦的目光珵亮,心裡明白怪筍對胖海豹的改變著實不不僅讓他有了真音神通;還讓他有能力對抗青衣擒拿的獨門手法,卻不露一絲痕跡;更可恨的是,矮胖子似乎還變聰明了,懂得用計了。胖海豹死死咬住怪筍,腮幫子上的肥肉都賁了起來,兩隻眼睛瞪出了血絲,身體繃得硬邦邦的,顯然正在使出全力想要咬下一口筍肉來。 大毛拉不動他,急的嗷嗷亂叫。剛才小毛本來也在幫哥哥,隨即看到柳亦跳出來,忙不迭的撲過來報信,這才險些誤傷在陰沉木耳之下。 柳亦卻站在原地不動,臉上的神情由驚訝、憤怒,漸漸變得平靜了。對著大毛說道:「閃開吧,不用管他。」 大毛愣了愣,似乎心有不甘小可還是聽了柳亦的話,放開胖海豹,退到兄弟跟前,伸手去摩挲小毛光禿禿的頭頂。 柳亦背負著手,走到猶自撕咬怪筍的胖海豹身旁,笑了:「好吃麼?」 胖海豹的嘴巴被佔著,自然沒空回答他,柳亦也無所謂,繼續笑道:「這塊筍子應該挺珍貴,不過對我、對老三這些不具天賜神力者而言,卻沒什麼用處,你要是真喜歡吃,我無所謂。」 說著,柳亦乾脆蹲了下來,把臉湊到怪筍旁,歪著腦袋。饒有興趣的看著胖海豹咬筍。 胖海豹的幾棵牙齒,都已經深深陷入怪筍之內,不過看起來,怪筍也著實堅韌,就算咬下去了,也很難撕扯一塊下來。 柳亦又繼續說道:「先前咱們不知道這怪筍能激發天賜神力。自然也不知道它牽扯著中土神力的根源。咳」說著,他搖頭失笑:「就算現在,咱們也不敢確定什麼,三番兩次地攔著你,說穿了,原因只有一個:在弄清楚它是個什麼東西之前,不敢讓你就那麼啃下去,萬一毒死你了怎麼辦?」 「憑著一份同生共死的情誼小就算它是天賜神力的根脈,只要我確定了它無毒」必定興高采烈地弄下一大塊讓你吃個飽!」一邊說著,柳亦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可你倒好。處心積慮,又是裝卓,又是等時機,彷彿我現在攔你是在害你似的。趁著我下去的這點空子,弄出了這檔子事。要是老三看見,多半會馬上伸手把你拉下來,可我不會。」 「我柳亦是什麼人?你這般防備我,我又何必枉做小小人,你想啃便啃吧!」說到這裡,柳亦又站直了身體,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臉上的神情卻更輕鬆了:「不過你要記得,做什麼都是你自己選的。你啃上這根筍。也就沒了柳黑子這個朋友。你的了機緣。成了頂破天的厲害人物。我也不會去再去和你攀個交情,更不會求你什麼;你若是女山江心。死在我腳下。我絕不會多看你一「 說完,柳亦長袖一抖,轉身回到連體骸骨旁盤膝而坐,靜靜等著梁辛回來。真的再不去看胖海豹一眼。 胖海豹的神智清醒,柳亦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臉色變幻了幾次。他也明白自己這麼做,確實有些不夠朋友了。 他被這枚怪筍的香氣所誘,第二次爆發真音神通之後,身體似乎也變強了許多,柳亦捏到他脖子上的大筋,胖海豹本來也暈倒了,只不過片刻後他就清醒過來,卻並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繼續躺在那裡裝模作樣。 這枚怪筍的香氣,對他而言的確沁入骨髓那麼甜美,恨不得去一口把它吞下肚子,可是平心而論,真要咬牙去忍,又怎麼可能忍不住?他連裝暈都成,何況去忍這份誘惑…… 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忍香氣,可到了後來,聽了梁辛和柳亦的分析。胖海豹忍得便不止是那份繞骨纏魂的異香,還要忍一份天大的機緣! 只嗅到香氣,便讓他的真音晉級五步之力,若能吃一口,怕從今天下又要多出一個極道強者了!就算粱辛和柳亦。也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極高的存在,只不過機遇之下,風險也同樣不, 牙齒咬進去了,胖海豹也由此吞下了一些怪筍的汁液,只覺得肚子裡暖和和的舒服,不過有什麼效果,暫時還不得而知。 胖海豹只猶豫了片刻,兩腮便又復用力,有什麼事也都等把怪筍肉吃下肚再說吧,說不定吞下去之後自己嘎巴一聲就死掉了,還想那麼多 嘛。 山底那片數丈方圓的空曠中小氣氛很有些沉悶,柳亦一言不發,等候梁辛;大毛小毛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只有胖海豹,一次次加力咬合。牙齒在堅韌筍肉間不停摩擦著,傳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吱吱怪響。 如此過了良久,胖海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不知不覺裡,他已然咬了半個多時辰,這在平時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更累得大汗淋漓,腮幫子酸得都已經麻木了,卻仍舊沒能把怪筍的皮肉撕下來一星半點。要是再用力,非得連臉蛋子帶脖子肩膀一起抽筋了不可。胖海豹勉強壓下心中的煩躁,半晌的努力都徒勞無功,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沒用,眼下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先鬆開嘴巴,休息一會再繼續。 可直到此刻他才猛地發現,自己那二四六八顆牙齒,牢牢的嵌在怪筍之中,根本就沒法鬆口。 吃驚之餘,更是啼笑皆非,胖海豹心裡琢磨著,要是這個樣子下去。可把臉皮丟到姥姥家去了,當即緩緩轉動腦袋,想要讓鬆動筍肉拔出牙齒,但是努力之下,一個新的發現。卻把他驚得魂飛天外! 是牙齒。 牙齒並不是嵌入筍肉那麼簡單,胖海豹明明白白的感受到,自己的牙齒上,,長東西了! 一條條細小到肉眼不可見、同時又堅韌到利刃不可斷的肉芽,不知在什麼時候,竟然從怪筍的肉皮之內。鑽進了他的牙齒之內。這麼一會的功夫裡,他的那幾顆牙齒,就已經和怪筍長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咋。整體。 不僅如此,那些比著毛髮還要細上幾百倍的小觸鬚小肉芽,在「佔領。了牙齒之後,似乎並不滿足。隱隱有著繼續去向他牙齦、嘴巴去裹纏的跡象。 也只有胖海豹身處其間,才能發現這件駭人聽聞的怪事。 如此還能得了,胖海豹一下子就急眼了,全身發力開始拚命掙動,喉嚨裡發瘋般的亂嗥亂叫,不過因為嘴巴被佔著,就連他自己都聽不懂自己究竟在喊些什麼。 大毛小毛都有些害怕了,手拉著手跳起來,想過去幫忙卻又不敢,就那麼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柳亦也轉過頭,靜靜的看著胖海豹玩命的掙扎,目光凝重而警懼,卻絲毫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 幸好,就在胖海豹憑著自己的力氣。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怪筍的時候。嘩啦啦一陣水聲響動,梁辛帶著小小蟒蛇一起躍了出來。 見到眼前的情形,梁辛嚇了一跳。一邊追問緣由,一邊忙不迭的趕到胖海豹身旁,看他究竟怎麼了。 柳亦自己不去救人,不過也沒攔著梁辛,只是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清先 梁辛聽得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心裡卻琢磨著。自家老大的脾氣,倒是和他那個老蝙蝠師父越來越像了,也沒多說什麼,伸手扳住胖海豹的頭顱,想要助他脫困。 可是,要把那顆圓滾滾的腦袋捏爆了不難,要想幫他完好無損的脫離怪筍卻根本不可能,此刻,胖海豹的牙齒和怪筍已經真正融為了一體! 掙扎其間,胖海豹的亂叫,梁辛的忙碌,這一番倉皇、混亂自不必說,梁辛甚至把金鱗紅鱗都一股腦的亮了出來,但是讓他無可奈何的是。兩種裹含巨力、鋒利無比的鱗片。對怪筍的殺傷力並不比胖海豹的牙齒更強。就算是金鱗紅鱗,也只能把怪筍劃開一個半分長的小口,之後再怎麼旋轉加力,也無法繼續深入。 忙亂了半晌,到了最後,梁辛也只能歎了口氣,猶豫片刻後,對胖海豹低聲道:「你啊,忍住疼吧!」 第二二二章 一字成道 羔音落外。梁辛用右臂箍住了胖海豹的頭顱,同時左年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按,掌力輕吐。 胖海豹猛地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慘叫,全身的肥肉都疼得亂顫,他的身體也終於脫離開怪筍的狂抬,翻身向後重重地摔了出去! 梁辛用盅力震碎了胖海豹的牙根。若非如此,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能把他和怪筍非開了。 梁辛的力道拿捏得極準二力道一發便收,只摧毀了牙根,並未傷及他的口腔或者臉膛,可胖海豹在一瞬間裡失去了半口的好牙,還是被劇痛折磨得死去活來,嗷嗷怪叫了幾聲。乾脆兩眼一翻,疼得昏死了過去。 粘稠的鮮血,還帶著些殘碎的牙骨渣子,從胖海豹的嘴角,炯炯地流淌出來,梁辛苦笑著搖頭,取出隨身攜帶的傷藥,捏開胖海豹的嘴巴。胡亂倒上了一些止血,之後才輕輕把他放到了一旁。 自始至終,柳亦都在一旁默默的看著,沒有出手幫忙。 在確定胖海豹沒事,只是丟了半口牙齒疼得昏厥之後,梁辛才算鬆了口氣,回過頭對柳亦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柳亦明白梁辛是想勸自己,呵呵一笑:「我又不欠他什麼,不願和他再有交情,沒什麼可矯情的說著,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轉身去探查那根怪筍。 怪筍仍舊晶瑩如玉,剛剛紅鱗金鱗削出的小傷、還有胖海豹的咬痕。在片刻的功夫裡已然盡數癒合。現在看上去,彷彿根本沒發生過網才的事情,就連胖海豹留在它身上的那幾顆牙齒也都不見了。 圍著怪筍轉了幾圈,一時間看不出什麼端倪,柳亦也不再去追究這件找不出頭緒的事情,伸手指了指泉眼:「下面的情形怎麼樣?。梁辛把自己在水下的經歷原原本本講了一遍,禿腦殼也時不時呼呼叫兩聲,跟著他一起講」說完之後,梁辛苦笑道:「本來還指望著,在水下會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能用來解釋上面的案子,結果沒想到」答案一樣沒找到,倒是又添了許多謎題。」 又是神通打井,又是玄冰御火,最後還有個怪梭「吐核」柳亦聽的眼皮子直跳,忍不住搖頭笑道:「老三,你命犯水土雙煞,所以你鑽山挖洞也好,潛海下河也罷,遇到的全是蹊蹺事!」 梁辛也樂了,心裡算了算,還真是這麼回事。苦乃山、清涼泊、猴兒谷、鎮百山,再加上凶島的孤峰和古井,這麼多埋藏秘密的地方,都被自己「挖,了個遍。 柳亦又說笑了幾句,這才又拉回正題:「下面的那隻大湖,應該和凶島上的水脈相連,我覺得」說著。先伸手指了指怪筍,隨即手指一轉,又指向古井。 梁辛也不笨,幾乎馬上就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皺眉道:「你是說,怪筍的靈氣,融進了水裡,又通過古井、地湖流進了凶島的水脈?。 說著,梁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算起來,凶島上鳥獸怪異和胖海豹上島後天賜神力逐步提高。倒都能解釋的通了。 這棵怪筍能重振的天賜神力。可它被整整一座雜錦大山鎮壓住,靈氣就算再怎麼濃厚,也休想穿透出去。可胖海豹的真音神力不是見到怪筍後才發作的,從上島之後他的聲音就越來越大,更在挖山之前爆發過一次,由此足見怪筍對天賜者的影響,還是會通過其他的渠道傳遞出去。 這個渠道,無疑就是古井、地湖和水脈了。 梁早等人落難到後島,曾經對水源做過仔細的鑒別,確定無毒無害。人人都在後島的小河裡洗過澡、取過水、撒過尿,」 見梁辛一點就透,柳亦也挺開心來著,笑道;「其他的事情先不用琢磨了,反正想了也是白搭,純粹自尋煩惱,湖底那具屍骨呢,取出來我瞧瞧。」 梁辛答應著伸手一晃,自須彌樟中取出了那具被「怪梭。吐出的屍骨。擺放在地面上。至於怪梭,實在有些太大,孤峰底間這點地方無論如何也擺放不下它,只能等離開此處在亮出來。 柳亦還是老辦法,先敲敲捏捏。繼而掰下一截骨頭,放到口中咀嚼,當年在苦乃山礦難的時候梁辛就見過老大這個手段,早就見怪不怪了。 喀嚓喀嚓的怪響,從柳亦的口中響起,他嚼得很細,一定要用牙齒把骨渣盡數磨碎才肯罷休,不大的功夫,他竟然把那手指長的一截骨頭盡數都放到了嘴裡,而臉上的事情也越來越古怪了。 大毛小毛,一起湊過來,透過臉上的長毛眼巴巴的看著柳亦,好像在問他:好吃不? 直到半晌之後,柳亦才吐掉骨渣。又找梁辛要水漱過口之後,才沉聲開口:「這個人,他、他死的時間不長」。 古井、天猿、怪筍,還有底層的尾巴蠻,無論哪一樣都存於世間萬年之上,可從湖底撈上來的屍體,竟然是新的? 梁辛急忙追問:「不長是多長?」 柳亦好像沒吃飽似的,又取了一小塊屍骨入口,正經可把大毛小毛給饞壞了。 這次柳亦沒讓梁辛等太久。一邊品骨一邊說道:「二百年總是有的,不過絕對不會超過五百年。」 話音網落,突然一連串悉悉索索的怪異響聲,毫無張兆的從他們身後傳來。聽起來就好像又一條身形不算粗大,但行動卻足夠迅速的長蟲,正在附近貼著地皮急速爬動。 幾個人同時被嚇了一跳,忙不迭轉身查看,繼而所有人都大吃了 是繩子。 先前他們將搭橋剩餘的蒿草繩,垂入古井用以指引方向。梁辛出水之後,誰也都沒太在意它,任由其仍垂於古井之中。 繩子差不多有大中入水,在地面上仍淤積著很高的一摞,此剪就是這堆草繩,正在飛快的縮短著,顯然井下有什麼東西,正攀住水中的繩索向下拽。 草繩亂動間的摩擦聲是那份異響! 又鬧鬼了」梁辛只覺得頭皮發麻,低聲喝道:「大毛小毛,抬著胖海豹出去!」說著,梁辛把禿腦殼也塞到了胖海豹的懷裡。 兩個娃娃蠻正看得有趣。聽到梁辛的吩咐,滿是不情願的答應了一聲,合力搭起仍在昏迷中的胖海豹,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幾乎與此同時,梁辛心念轉動。一大片紅鱗呼嘯而出,向著井口處的繩子就斬了下去,不料柳亦卻說了聲:「莫斷繩索!」說話之間,也催動起自己的陰沉木耳,穩穩架住了紅鱗。 跟著柳亦搶上了兩步,從井口處把繩子讓出了大約兩三丈的長短。伸出大腳牢牢踩住,口中說道:「要是真有什麼怪東西要上來,斷開繩子,人家也照樣能浮出來,留著條繩子給它爬,至少還能覺出他到哪了。」 這些年裡,梁辛惡戰不斷,遇到的謎團也不少,不止修為節節攀升。心思也成長得很快,不過和兩位義兄比起來。無論是急智還是縝密。都還差了些,剛剛情急之下。竟以為斷了繩子便能阻止怪物,現在回想自己都覺得臉紅,身形微微晃動,趕到大哥身前,也探出一腳踏住了繩子,同時說道:「或許只是條湖底下的怪魚咬繩子 話沒說完,他就閉上了嘴巴,腳下繩索傳來的震動告訴他,絕對不是什麼,此玄正在拉繩子的東西,絕對不是什麼怪魚! 被踩住之後,繩子的震動就變的很有規律,微微一緊、隨即又放鬆。大概幾個彈指之後又是一緊。跟著又放鬆了」如此往復不休。 水下的情形不難猜測:不知道是個人還是個怪物,一拉繩索。借力身形急竄上浮,待上升之勢竭盡後。又伸手輕輕一搭繩索,再度竄上」 兄弟兩個對望了一眼,柳亦森森一笑,將自己的螻甥金鱗橫於胸前。陰沉木耳也低低呼嘯,圍住井口緩緩打轉。 對方來的極快,要是轉身逃跑,估計也逃不到外面,那樣一來雙方的戰場就在寬不愈丈的隧道中,對梁辛施展身法更不利。 山底的空曠雖然很可總比隧道寬敞些,只不過,,現在梁老三滿心的後悔,以前貪大求洋,全沒想到過在狹小空間禦敵,現在這點地方,自己的大木耳根本就耍不開,無奈之下,也只有取出離人谷中那些碎裂掉的紅鱗殘片,選了七枚還算完整的碎片,結成北斗拜紫薇之勢,嚴陣以待。 柳亦全神備戰,但是神態上沒那麼嚴肅,斜忒了一眼梁辛以殘片列陣的狼狽樣,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木耳,覺得挺開心,笑了。 還沒等柳黑子的笑容全部綻放開來,一個人就那麼毫無張兆的躍出了水面! 即便青衣兄弟早已準備,可還是沒能看清,對方究竟是如何從井裡上來的,真的就彷彿憑空出現,古井中甚至連一絲漣漪都不曾蕩起。 是個女人,全身**一絲不掛! 削扇**,柳腰豐臀,長腿玉足」冰肌雪膚水嫩而白哲,身上還沾著一串串水珠,在怪筍光芒的映襯下,顯出了幾分旖旎,,咕嚕一聲。梁辛吞了口唾沫,聲音雖然可於寂靜之中,把他那份沒出息全都給「喊,出來了。 風韻婷婷的身體,澆起微微乳光。把她那一頭濕漉漉的長髮映得烏黑到了深邃,長髮凌亂,遮住了臉孔,看不出女人的樣貌。 女人出水之後,不曾去看柳亦和梁辛一眼,而是緩緩一步,走到了銀環天猿身旁,伸出雙手,分別按在一大一小小兩顆頭骨上,輕輕的撫摸著。發出了一聲幽幽的短歎。 彷彿冥冥中真有魂靈凝聚,早已身死萬年、化作枯骨的連體天猿,好像真的感受到了這份的愛撫,那兩顆頭顱在卡卡中輕輕晃動,看上去像極了小貓小狗頑皮時用腦袋去頂主人的手心,隨即嘩啦一聲,骸骨散碎,摔落於地面,再也看不出形狀了。 心願已了,就此散碎! 梁辛只覺得從背脊往後腦嗖嗖的竄涼氣,張開嘴巴猶豫著想問。還沒等他開口,**女子就轉回頭望向了他們,同時揚起手,把凌亂的長髮攏於腦後,手腕帶著五指輕輕一轉,隨隨便便的挽了個髻,露出了面容,也因為手肘高抬,陰挺胸,更昆出了那份成熟女年才有的飽滿豐可梁辛一看她的臉,心裡立刻就踏實了。 蛾眉杏眼桃花面,櫻桃小口瓊瑤鼻,五官精緻到無以復加,只不過」那雙眼睛是倒長的,眼瞼在上,眼皮在下,眨眼的時候是下眼皮向上湊。 神仙相,女的。活的」媽的。 兩個青衣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小倒是女神仙相,與他倆對視片宏後,露出了個淺淺淡淡的笑容,倒著眨了眨眼睛。 看她眨眼,梁辛的眼皮子不由自主就想抽筋, 什起梁辛,柳亦的心坎要更深得多,擺出的架勢不變,表情卻輕鬆溫和,打了個哈哈,笑問道:「這位仙姑,」 不等他把話說完,女神仙相朱唇輕啟。輕聲吐出了一個字:「喪」。 一字輕傳,梁辛全身上下的毛孔盡數收緊,察覺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古怪力量正撲湧而至,驚駭之下身體急速向著一旁撲出,抱起柳亦,兄弟倆一起摔了出去。 雖然狼狽不堪,耳總算躲開了對方猝然發動的襲擊。 兩兄弟的身法何其迅速,脊背甫一沾地邊躍然而起,二話不說各自催動陰沉木耳,向著女神仙相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女神仙相全沒想到,梁辛竟然能躲開「喪。字一擊,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臉上的笑容不變,再度吐氣開聲,微笑念道:「縛!」 仍舊和剛才一樣,隨著敵人念出的一個字,古怪的力量變突兀出現。湧向兩人,這次梁辛竭盡全力,才勉強避開。 無論身法還是對危險的預判。柳亦都要比梁辛差的太遠,「縛。字之下,柳亦的臉色徒然一僵,彷彿又一條看不見的繩索,突然將自己捆了起來,而且,不光是身體,就連表情、心念甚至那片與他心意相通的陰沉木耳,全都一起被「綁,住了。無論他如何用力,也再無法稍動半分! 梁辛驚怒之餘,叱喝之中與殘鱗結陣飛撲強敵! 眼看著殘鱗震顫,漣漪勾連成串。即將吞吐巨力撲湧而起,女神仙相才又復開口,仍是一個字:「褪!」 星陣已然成型;巨力乍起之際!可是在對方的輕輕一字之下,星陣中積蘊的所有力量竟然盡數消散,轉眼成空。 力量,就那麼不見了! 這個剎那裡,梁辛只覺得全身都那麼空落落的難受,憋悶得幾欲嘔血。咬著牙怒罵了一聲,身形再晃,與殘鱗一起穿梭如風,再度蕩起無盡漣漪,暴風驟雨般向著對方不停轟擊。梁辛的行動快若鬼魅,可女神仙相的眼睛,卻始終盯在他的身上,仿若跗骨之蛆,讓梁辛覺得寒冷且噁心。 褪、差、莫、轉、頓、落,, 女神仙相每次只說一個字。無論梁辛把星陣舞得多急多快,跌窘起的力量多大或者多刁鑽,全都逃不過敵人這一字咒令,力量再大也沒有一星半點的用處啊! 「差,字裡,一枚紅鱗莫名其妙的偏離星位,星陣未能成形;「莫,字下,紅鱗急顫,可是卻蕩不出一盞謎漪;「轉。字時,好不容易成功勾連的星陣,吐出的力量卻莫名其妙的轉了個圈子,歪歪斜斜。更轟轟烈烈的砸到了雜錦上,, 女神仙相對星陣的力量全不在意。不過對梁辛的身法卻著實感興趣。就那麼微笑著字字輕吐,消餌了他的攻勢,看著他竄來跳去轉個不休。 梁辛打得滿心惶恐,敵人的神通遠遠超出了他對力量的理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言出法隨?。 女神仙相只是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說法,並未解釋什麼。 突然,一個虛弱到只能用氣若游絲的聲音,彷彿一條水線,不知從何處而起,悄然流入了他的耳鼓深處,」 來歷古怪的聲音衰弱而蒼老,應該出自一個老頭之口,語氣嚴肅的很。乍一聽上去好像個書獃子,正在直來直去的討論學問似的:「她的本事,根本不是普通修士眼中的神通,這一字咒令更不是什麼言出法隨。而是「道」一字成道」。 「她已經領悟了天道,所以她自己也成了天道的一部分!」來歷莫名的聲音不停,硬邦邦地解釋道:「天道是什麼?天道便是規則了。只要這個婆娘願意,她說的話,便是此間的道!你以力抵道,能贏才怪了。」 「言出法隨」一句話便是一個咒令,談笑間催動浩浩神通,斬殺強敵;而「一字成道」只一個字,聲音所及之處,便是一個不可逆轉、不可突破的規則! 前者是力量,是神通;而後者卻是規矩、是法則、是顛補不破的天地規律! 梁辛做夢都沒想到過,有朝一日會和領悟了天道的人為敵,一字成道。這一仗,讓他怎麼打! 還有,藏在附近偷偷對他說話的,又是哪位神仙? 尤其顯得詭異的是,老頭子的聲音語氣都不怎麼正常,可口音卻是明明白白的大洪朝官話! 第二二三章 人在何處 面前的女神仙相,那雙倒長的怪眼仍留在梁辛身墊,神喘糊小有經毫的變化,分不清她是不知道還有其他人潛伏在側,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星陣的攻勢迅猛如潮,可他的力量來自天地之間,又怎麼可能突破天地之道?在女神仙相的一字成道面前,星魂星陣乾脆就是個笑話! 要是別人,說不定就收了,可梁辛活到現在,全靠「堅持。二字,哪肯停下攻勢,即便所有的努力都化作徒勞,他也照樣一絲不芶的打下去,苦鬥之中,大聲喝問:「你是哪個?」 女神仙相不答,不過梁辛也不是問她,, 「死到臨頭,還提什麼姓名。」果然老頭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麼打沒用的,她只要一個字便能把你挫骨揚灰。」 梁辛臉色猙獰,身法已經發揮到了極致,星陣也隨同他一起神出鬼沒。但是再怎麼突兀的攻襲,也衝不破敵人口中的輕輕一念! 柳亦被「綁,在一旁,身體間明明有的是力氣,可就是無法稍動半分,臉上的表情還維持著月網撲擊時的猙獰,沒有一絲的變化。看上去就像個泥胎金網,雖然栩栩如生,但毫無生氣」 老頭子似乎看得無聊,乾脆冷笑了兩聲:「當年我與這婆娘斗時,喚起的神通法寶強你十倍百倍,還不是一敗塗地!要是你只有這點本事,趁早還是歇了吧。她現在逗你出手,是因為你的身法能突破的一字道,讓她覺得奇怪。等她瞧得厭煩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梁辛打得心浮氣躁,額頭青筋直蹦,眼睛裡儘是血色。這就是神仙相麼?不止長了一副「神仙相貌」還有一身神仙神通? 心念一字,便是一道規則,她擁有的力量遠超中土高手的認知! 梁辛不明白,不甘心的是:她已領悟天道,所以才能「一字成道」但是領悟天道的人,不是應該飛昇天外。渡劫登仙了麼?怎麼還會光著屁股在湖裡游泳?怎麼還會跳出來和自己為難?怎麼還要在殺人之前看上一場耍猴戲? 全沒意義的惡戰,粱辛咬牙苦撐。女神仙相卻網好與他相反。倒長的杏眼中,那份興致盎然正漸漸消失,漸漸冷淡,梁辛的身法她已瞧得厭了。 老頭子的聲音也冰冷生硬:「死到臨頭了。你和你的黑胖子朋友。活到頭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女神仙相突然身形微動,看上去不過是一步輕踏。但是就這一步,便穩穩站到了正如電疾飛的梁辛面前,吐氣開聲,沉聲斷喝:「散」 梁辛甚至都聞到了,女神仙相口中散出的惡臭,這個女人,五臟六腑似乎早都腐爛成膿血了 一字當頭,灰飛煙滅。此刻梁辛的感覺只有兩個字:消失。 他的力量,他的五聽,他的身體髮膚,他的皮肉骨血,所有的一切。就彷彿烈日下的浮冰薄雪,迅速的消失、消散。 自己的一切都不見了,卻唯獨還剩下一份」不甘心。身將死,執念起! 天道中,唯一一個已知的漏洞,執念。 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件神通,能夠讓普通人突破天道狂抬」你有一字成道,我卻天下人間。 柳亦不能稍動,可眼睛能看,耳朵能聽:敵人一步逾距欺身而近,面對面向著梁辛吐出一咋。「散。字,老三甚至連應變的機會都沒有,眼看著就那麼漸漸「淺淡。、漸漸「透明。可就在下一個瞬間裡,本該就此消散掉的老三,卻在一聲歇斯底里的長嗥中,再度飽滿、再度真實了起來! 隨即,一切都凝固了」梁幕週遭。一丈方圓,時間消失不見! 天下人間,梁辛的。 敵人的強大母庸置疑,即便白狼重生,也休想在她畫出的天道中逃生。梁辛更遠遠不是她的對手。如果女神仙相用普通的修士神通,甚至用拳砸,用腳踹,用身體撞,梁辛都只有死路一條」可她偏偏要用「一字成道」 平心而論,這一戰來得雖然突兀。可戰況從開始就一邊倒,梁辛就算再怎麼不甘心,潛心中也明白這次必敗必死。有了這咋。「思想準備」執念也就不會太強大了。 當「散,字成形時,他雖然也爆發了執念,不過這份執念,遠不足以支撐起他發動天下人間。 如果面對其他的神通或者力量,此時梁辛已死。 但是女神仙相用來擊殺梁辛的手段,是道,是規則。 偏偏天下人間,就是針對天道漏洞而創的邪魔神通。天下人間和天道,就彷彿是一雙天生的「對頭牌。與其說是梁辛在臨死前以執念激發天下人間,倒不如說是在「一字成道。的反覆壓迫下,梁辛體內的魔功自然而然的現身反彈! 就連老魔頭將岸也從來不曾想到過,有朝一日,他創出的天下人間。竟然會和一字成道對上!若他泉下有知。只為這一個瞬間便會狂笑三天。 兩個生死仇敵,在天下人間之內貼身而立,梁辛甚至能感覺到,赤身**的女人,那兩團飽滿的綿軟正緊緊擠在自己胸前。只可惜,身體完美無瑕,長得卻不是人樣,讓生死一線中的香艷刺激變成了噁心難過。 女神仙相仍舊微笑,只不過這份笑容。已經變得僵硬了,彷彿頑童畫在石頭上的笑臉,難看而毫無生氣。 梁辛身法不停,躲避著身邊的亂流,明明與敵人鼻尖相對,但 隨即,梁辛就發現,女神仙相的眼睛裡正緩緩的透出一份吃驚」梁辛比她還吃驚,這個女人的目光仍自流轉,這便說明,天下人間還不足以完全捆縛住她。 果然片刻之後,陷在天下人間中的神仙相,長在眼睛下面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繼而她的面皮開始費力的抽*動,嘴唇也在顫抖著,顯然,她正竭盡全力,想要掙脫魔功! 梁辛心頭大駭,急忙催動心念,游戈於天下人間之外的七股殘鱗。感受到主人的召喚,立方飛舞而起。 在對付海鬼大陣的時候,粱辛就發現,在他發動魔功時,仍舊能夠通過心念來指揮星魂,只不過他還不知道,如果紅鱗進入天下人間,究竟會是個什麼樣的效果。 天下人間之內沒有時間,除梁辛自己,無論什麼陷入其間都無法稍動。可星魂的力量來源於他,星魂和他是一個整體,而戾盅紅鱗也成了他身體的延伸。由此而論。梁辛能動,紅鱗就應該也能動。 殘鱗飛舞,電射而至!沒有絲毫的阻隔,更沒有絲毫的停頓,那七道血色光芒就在主人的催動下,一頭扎進了天下人間,在魔功的範圍之內。紅鱗仍舊能夠移動。 梁辛只覺得一腔熱血盡數沸騰。頃刻間化行了巨大的喜悅,如果說天下人間是天道的漏洞,那承載了戾盅的星魂,無疑就是天下人間的漏洞。既是外物、又是身體的一部分。兩種絕不可能同時出現的屬性。在紅鱗上集於一體,讓它們能夠在天下人間之內移轉無礙,卻又不受亂流的反噬! 何止是開心。簡直要興奮的爆炸了,戾盅紅鱗能夠用於天下人間之內。梁辛比誰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從今以後,只要他能發動天下人間。敵人便只剩下一條死路,, 可是粱辛那聲歡呼,從他肺腑中衝起,在經過喉嚨、擠出嘴巴之後。卻變成了一串驚呼」殘鱗固然好用得出乎意料,而女神仙相的身體卻更顯得匪夷所思。 七盞紅鱗呼嘯而至,狠狠擊中了敵人。即便殘鱗不如大片的紅鱗,其間所蘊的力道也非同小可,甚至因為殘鱗的邊角鱗絢,鋒銳之處更尤甚整片的陰沉木耳。 但是那個**的身體,竟好像渾不受力似的,殘鱗全力一擊之下,肉眼可見,著力處的皮膚真就如水一般,輕輕蕩起幾圈細小的漣漪,不著痕跡便化解了星魂之力! 梁辛心念不停,殘鱗流轉如風,暴風驟雨般攻向敵人!女神仙相卻不當回事,笑容又復鮮活了!唇角兩端抿起的笑紋在她凝脂般的臉頰上,漸漸的擴散開來;倒目中的眼神。也從駭然、驚恐,變成了從容和不屑。梁辛卻沒有一點辦法,他還沒學會克服亂流,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從一具「泥胎石像」慢慢又變回「活人。 艷艷紅唇,微微掙開了一條縫隙」過了不知多久,天下人間終於再無法阻擋女神仙相那一字斷喝:「殺」。 聲音輕且嫵媚,甚至因為魔功的影響。讓女魔的輕叱聽起來。像極了一聲夢囈、呢喃。 梁辛的心頭一沉,人力有窮盡時,就算他拼出了全力,但還是敗了。 一字成道,生殺予奪! 腰腹間,陡然傳來一陣巨疼。一股可怕的力量,狠狠撕掉了他的一塊皮肉。梁辛心中苦笑,敵人的「殺,字天道,是腰斬麼?可很快梁辛就反應過來,腰間的傷勢,和神仙相的「殺。字沒有一個大錢的關係,那是自己心神慌亂下,被穿插呼嘯的亂流所傷。 亂流還在,天下人間還在,「我。還在,那神仙相的「殺,字跑哪去了?梁辛一驚而醒,急忙提起精神。再看女神仙相,目光裡的蔑視盡數變作了疑惑。 「殺,字沒錯,卻未成道! 梁辛眨巴了眨巴眼睛,繼而恍然大悟。魔功天下人間,是靠著天道漏洞而建立的小小空間,在這裡根本就沒有天道。沒有天道,又哪來一字成道? 別說只是一個「殺,字,女神仙相就算抱著本天規戒律喊破了喉嚨。也休想讓梁辛斷一根頭髮。 此間,無法,無天,更無道! 小小一座天下人間裡,梁辛和女神仙相換過一輪攻勢,誰也奈何不。 戾盅殘鱗在梁辛的指揮下已經發瘋了。狂猛不斷的轟擊著敵人,女神仙相的身體再怎麼特殊、堅韌。也有些承受不住了,漸漸開始顫抖了起來。可是這份顫抖,對於梁辛而言絕不是好事。 敵人掙扎的幅度越大,天下人間承受的反挫之力便越沉重,梁辛身上的壓力也就越可怕, 女神仙相沒了一字成道,但是還有一身不應存於天地間的浩瀚神力!此茲她正在拼出所有的力量。想要掙脫天下人間的狂抬,手臂一分一分的抬起,十指手指正緩而又緩捏做拳槌,她的動作遲緩,目光裡更飽蘊痛苦,不知是因為吃力,抑或是殘鱗打得太狠。 梁辛能做的,也只有拚命躲避著越來越激烈的亂流,用所有的力氣去苦撐、維持著天下人間,不知不覺裡,殘鱗在反覆不休的撞擊下,又經歷了不知幾輪殘碎,現在的晏魂棲身的鱗片,比著指甲還要殺傷力自然遠遜;那具**的身體上,也斑斑點點迸現出無數血跡,襯著她的冰肌雪膚,映出了一份 天下人間之內,時間根本就不存在。瞬間和永恆沒有絲毫的區別,由此在其間惡戰的兩人,所承受的痛苦也被延長到無限,彷彿與生俱來。彷彿窮盡天地! 就這樣不知相持了多久,終於,在一聲碎厲得好像撕破了咽喉才發出的慘叫中,梁辛仰頭噴出了一口鮮血。身體重重的向後摔出,一直砸在了雜錦上,天下人間,散碎無形! 女神仙相七竅流血,神情裡早沒了最初時的淡然微笑,換而猙獰和痛苦。 天下人間就像一個牢籠,她拼出神力終於將其粉碎,可是在力量與牢籠的對撞中,她的身體也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不等梁辛的身體落地,女神仙相就怪笑了一聲,張開嘴巴,想要喝破梁辛的小命,她又重返天地間、重歸天道下,又可以一字成道,用一個字,要了梁辛的命。 她已開口,咒令將起! 梁辛閉目等死」他所有的力氣都在天下人間中耗了個一乾二淨,現在讓他動一根小小手指頭,和讓他去抗起苦乃山跑二十里,也沒有分毫的區別了。 但是還沒等女神仙相的咒令出口。先前沉默良久的那個老頭子聲音。突然咆哮響起,兩個字:「輾轉!」老頭子的聲音依舊著弱,可語氣中的那份混橫,卻無論如何也抹之。 兩字之下,梁辛就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降臨,好像有什麼東西,本來生長在自己的身體裡,但是此刻卻成精了,要拱破自己的皮肉衝出來」要衝出身體的是什麼,梁辛自己也不知道,心肝臟?還是骨頭血脈? 是那柄怪梭! 在老頭子的號令之下,梁辛從湖底收來的怪梭,陡然衝破了他的須彌樟,去勢如電激射女魔。 那只怪梭在湖底的時候,身長百餘丈。山底空曠卻不過五丈方圓,本來絕容納不下,可巨梭突出須彌樟,現身之下,竟然縮小了許多,此刻不過三丈長短。比起一條白蠟桿子也差不多。 怪梭兩頭尖尖,首尾鋒銳處堪比長纓。而此刻,它的一端,正刺進了女神仙相的口中! 一字成道,變成了一聲模糊的慘叫…… 而怪梭去勢不停,帶著女神仙相直飛數丈,最終狠狠將其釘在了重重雜錦之上! **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小而那張神仙臉孔已被打了個稀爛。已經活不成了。誰還能再看得出,石壁上那具慘死的屍體,幾乎無敵於。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直到此刻,梁辛才把自己那聲痛吼喊出來。 兔起鶻落,彈指一揮,便是一重生死了! 女神仙相一死,她的一字成道也就此消散,柳亦隨之恢復自由,網忙躍過來,伸手扶住梁辛:「還好?」 梁辛卻兩眼發呆,愣愣出神,被眼前的驚變給弄懵了。 直到柳亦問道第三聲,他才一驚而醒小心地動了動身體,劇痛、無力,不過,還活著。 先呲牙咧嘴地對著柳亦點點頭,梁辛才深吸了一口氣,眼珠亂轉四處墊摸,費力的說道:「多謝前輩!」 最後發生的事情,其實並不難猜。梁辛心神恢復之下,很快就琢磨出了個大概。 當初在離人谷,大祭酒幫他煉化須彌樟的時候就曾經說過,比起乾坤袋來,須彌樟有個極大的好處:它不光能收死物,還能收修士法寶。只不過法寶在須彌樟之內,還是能接收到主人的號令。 這把怪梭,多半就是老頭子的法寶了。 網剛梁辛和女神仙相一場惡鬥,敵人在突破天下人間之際,也受了不輕的傷,老頭子趁機指揮自己的法寶偷襲,這才一擊成功,擊殺強敵。 比著剛才,老頭子的聲音更虛弱了許多:「話先說清楚,開始不是我不幫手,而是出手也沒用,我就算打出「輾轉」也破不了她的一字道。」 惡戰之後,梁辛心情大好,不急著追問緣由,先呵呵笑著把馬屁奉上:「女魔的修為已至化境,即便重傷之下,恐怕也沒什麼東西能將其擊殺,還是前輩的法寶犀利,一擊而殺,著實驚人!」 本來是恭維話,可說到後來,梁辛自己也覺得,自己說的實在很有道理。 老頭子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得意:「你的功法古怪,眼力也還不錯,這柄神梭,名曰輾轉,不過要算上它的出處,全名應該是四個字」玲瓏輾轉!」 梁辛和柳亦一起張大了嘴巴!算上出處。就多了「玲瓏。兩個字。可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這把怪梭。是出自玲瓏玉匣的寶貝! 此刻再細細回想,怪梭那一擊看似趁虛而入,不算什麼,可女神仙相是已經領悟天道,應該飛昇的修為,按照中土的修真道理來算,她就已經是神仙了。 一個神仙,即便受了重傷,天下間又有什麼樣的寶貝,能將其一擊斃命,,玲瓏輾轉! 柳亦吞了口口水,他和梁辛一樣。眼珠亂轉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出老頭子究竟在哪裡,當即滿臉笑容,語態恭敬:「老前輩,您人在何處?還請現身相見,容晚輩行禮,謝過大恩大德。」 「人在何處?」老頭子的笑聲生澀:「我的骨頭都被你吃了好幾塊。你還問我人在何處?」 第二二四章兩個問題 打從地湖深處撈起的那具骸骨就擺在腳下,歪歪斜斜、亂七八糟。 柳亦臉都白了,獨手在衣服上胡亂抹著,訕訕地笑道:「這個、您、您老修為驚人,法身雖喪可元神尚存,這是傳說中才有的本事,咱們後學晚輩先前哪能想得到,還以為這是具無主的屍體,所以用上了辨骨之術。」 柳亦腦筋轉得快,老頭子一句話。他就明白現在說話的老頭子不是個人,而是一段魂魄。梁辛從湖底打撈上來的骸骨,就是人家生前的身體。 骸骨是從輾轉神梭中「吐,出來;老頭子是骸骨的元神魂魄;輾轉神梭聽老頭子指揮,如此一來,事情倒盡可解釋得通了。 梁辛也忙不迭的從一旁點頭。陪笑著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還請您老示下元神所在,讓我們兄弟先行謝禮。」 骸骨腐爛得乾乾淨淨,連一條肉絲兒都沒剩下,根本無法讓魂魄容身。老頭子的元神應該寄於其他地方,按照梁辛的想法,多半是在這盞輾轉神梭上,不過這事不好說,問清楚了再磕頭比較好些。 老頭子不鹹不淡的哼了一聲:「要磕頭。就過來吧!」 先前他的聲音飄渺無根,原本尋不到來源,不過說這句話時,每一個字都歸攏一處,變得清清楚楚,聲音的出處,分明就是那只怪筍發出來的。 兩兄弟都大感意夕對望一眼之後,暫時也不多問什麼,並肩走到怪筍跟前,恭恭敬敬的下拜道謝,柳亦同時大聲說道:「末學後輩,大洪九龍司,青衣柳亦、游騎梁辛拜謝前輩救命之恩!」 在惡戰之前,柳亦辯骨「嘗。出了老頭子是死於兩百年外、五百年內。後來女神仙相來得突兀,讓他們沒能來得及討論這件事,不過哥倆心裡都是一般的想法,這個老頭子多半就是搬山院中的前輩人物。 古井、怪筍、天猿骸骨、蠻子雜錦,孤峰下面的諸般古怪事物,無論哪一樣都要追溯到萬年之前唯獨屍骨才區區數百年,凶島上藏著重振天賜神力的秘密,關聯何等重大,以粱一二的手段和韜略,就算他不親自帶隊,也必定會派遣心腹高手過來。 三百年前二一支搬山精銳自海面猛攻,老頭子則帶著自玲瓏玉匣中啟出的寶貝,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直接進入地湖,直擊要害!這樣的陣勢、實力才說得過去。 再加上老頭子操著一口流利的大洪官話,兩兄弟基本確定了他的身份。有了青衣這層關係,啥事都好辦的很。柳亦自然要大聲報上家門。 不過哥倆下來的時間不短,其間更是多次討論,照梁辛估計,老頭子早就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但是又讓哥倆頗感意外。老頭子的語氣裡陡然透出了幾分喜悅:「你們兩個娃娃居然也是九龍司的?起來說話吧!」 柳亦並未起身,而是由跪改坐。笑道三「您別戲弄晚輩了,我倆下來這大半天的功夫,沒少胡亂猜疑。早都把身份洩露個一乾二淨了。」說著,他從腰帶下取出了始終妥帖收藏的青衣命牌,對著怪筍亮了亮。 「好傢伙,還是個千戶大人!」老頭子的語氣裡,終於帶出了一份真正的笑意,不過他的聲音還是硬邦邦的,雖然蒼老,但那股不諳世事的學生氣卻濃重的很。 這個老頭子不是晃不是妖,只能算是一段殘損的元神,這幾百年裡寄於怪筍中芶延殘喘,其間絕大多數時候都沉睡不醒,胖海豹「咬他。的時候,他才緩緩甦醒。 可他元神贏弱,從甦醒到清醒,也需要一段時間,差不多等到他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女神想像也追殺了上來,所以先前一直沒有開口。 大概解釋了下,老頭子的聲音愈發清晰了些:「時隔三百年終於有青衣到了,可是梁大人派你們來的?他、他現在還好」說到一半,他的聲音就顫抖了起來,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梁辛愣了愣,孤峰之下暗無天日。老頭子又怎麼知道已經過了三百年? 柳亦也不幕察覺地皺了下眉頭。當即追問:「您老怎知,三百年了?。 「這咋。回頭再說」老頭子只一個勁的催促著讓他們快快回答問題。兩兄弟也不隱瞞什麼,先是粱辛開口,把他們離開□轆島之後、被蛇蛻拉扯到此間的諸般經歷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等梁辛說完,柳亦又把梁一二的遭遇大致說了遍。 老頭子三百多年不曾得到過外面的消息,根本不知道梁一二已死,聞言後只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呼,之後再沒有隻言片語」 足足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老頭子才再度開口,聲音變得虛弱了,若不是梁辛柳亦都是非凡的耳力,幾乎都難聽聽清他在說什麼:「怎麼可能?一介,凡間皇帝」就憑大洪太祖那點本事,豈能殺得了梁老大」。 這個問題豈止老頭子不明白。幾乎所有知道梁一二的人,心裡都有這麼個疑問,梁辛和柳亦又如何能回答得出,對望之下兄弟倆同時苦笑搖頭,梁辛岔開了話題小心翼翼的問道:「您老認、認得梁大人麼?他老人家的修為、為人小 「修為?」也許是因為得知梁一二的死訊,也許是因為梁辛的問題實在可笑,老頭子的語氣又變得漠然起來,冷冰冰的回答:「梁老大的手上,有三隻玲瓏玉匣,你說,他的修為會怎樣?這把輾轉神梭,便是出自三匣之一,也是梁老大轉贈於我的 梁辛倒抽了一口涼氣!他訓;五井祖的修為多半來自玲瓏玉他做夢也想不到,婆一啞川上竟然有三隻玉匣這麼多。 柳亦想的比梁辛還要更多些。棲身怪筍的老頭子,不僅知道梁一二的功法來歷,甚至還得到了一件至寶,不用說老頭子和梁一二的交情。要比著宋紅袍、宣薦炯更近些,絕對算得上是心腹或者兄弟了。 當即柳亦一伸手,重重敲了下自己的腦袋,對著怪筍道:「光顧著訴說過往,竟忘了請教您老尊姓高名,仙止。福地。萬請恕罪。」 老頭子淡淡的回答:「我的名字有些古怪的,拓穆顧布蘇,沒門沒派,平時不辦差、也不跟在粱老大身邊,要是他有什麼棘手事,自會召我相見。」 算起來,老頭子的身份和行蹤應該和宣薦炯他們差不多,這是梁一二的辦事風格,真正的心腹高手都不帶在身邊,而是藏於凡世。這倒沒什麼稀奇的,讓柳亦和梁辛納悶的是,這個老頭子的名字。 拓穆顧布蘇。 梁辛奇道:「您老是草原出身?這一口官話說的忒地道。」 這時候柳亦笑得別提多親切了:「那敢情好,我們和草原也有著一份大淵源,越算越親近,真正一家人了 梁辛點頭幫腔:「沒錯,他媳婦是阿巫錦。」 不料拓穆顧布蘇根本不買賬。令哼答道:「我是正經的中土人士,名字也不過就是個代號,其間的緣由回頭再說。」 柳黑子略略琢磨了下,就眼前情形而言,老頭子躲在怪筍中,手上又有件厲害的法器,根本不用忌憚自己兄弟,更沒必要撒謊騙人。對方說話做事都無可懷疑,當即轉過頭,對梁辛微微瞇了下眼睛,示意他可以相認。 梁辛一點就透,當即腰板一挺。再度跪於怪筍前,肅容道:「梁家後世子孫,梁辛、梁磨刀,拜見長輩!」說話之間,砰砰的磕頭,一絲不芶的行禮。 拓穆顧布蘇二愣,連忙追問緣由。梁辛當即把自己的身世說清自然也會把風習習、猴兒谷天猿、宋紅袍、東籬先生這些能證明自己身份的經歷一一點出,柳亦在旁邊跟著幫腔。 除了猴兒谷天猿之外,風習習、宋紅袍、東籬先生這幾個人物,拓穆穎布蘇全都知道,甚至東籬臥底修真道,執行仙禍的計劃,他也一清二楚。不過宋紅袍「行刺,梁一二之事,他卻並不瞭解。即便如此,也足以證明梁辛的身份了。 拓穆顧布蘇先驚後喜,喜過又悲。可他人在筍中露不出表情,而且又不善言辭,這番悲喜之情,也僅僅是來回來去的那幾個字:好得很、只可惜,, 梁辛易動情,跪在一旁,心裡也著實的喘噓,正在感慨之間。直到半晌之後,柳亦才笑著岔開話題。稱呼上也跟著一起改得親熱了許多:「老爺子,您這是 到了現在,拓穆顧布蘇自然不會再隱瞞什麼,把自己這邊的經歷和盤托出。 事情和梁辛、柳亦先前的估計差不多,三百多年前,梁一二發現東南大海中,隱藏著天賜神力的秘密。一番準備之後,派遣一批精銳出海。 說到這裡,拓穆顧布蘇突然岔開話題,毫無來由的又去解釋自己的寶貝:「輾轉神梭,大小隨心,於攻敵之際,有兩般變化,其一可單獨擊出,勢如電威如雷;其二,還可與主人合身一處,威力平添數倍。」 梁辛也由典比然大悟,老頭子死的時候,正與神梭合身一處抗擊強敵,所以他的屍首會存於神梭中。 「放眼中土能擋下我這合身一擊的人沒有幾個,,不過,輾轉神梭真正的用處,卻不是攻敵,而是」遁」。拓穆顧布蘇聲音突然響亮了起來:「上天入地,三江五湖,凡五行所在,不管水深火熱,不管金堅石硬,只要我心念一指,神梭便載著我彈指而至!」 輾轉神梭,可以用來攻敵,而它最大的用處,就是能帶著主人輾轉千里,無論哪裡都能去得!這是件絕頂遁法寶貝,功用上與青墨的鐵血大旗有幾分相似,可效果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不過,就算寶貝再怎麼靈異。破空虛度的速度再怎麼快,也得先知道具體的位置才能去,所以網開始拓穆穎布蘇也只是到海邊待命,等待訊號,隨時準備發動神梭。 搬山精兵出海尋找天賜神力的秘密,在最開始的時候只是有個模糊的方向,並沒有確切的目標,幾經輾轉飄蕩數年,終於發現了這片惡海凶島。 大海中傳回了訊號,梁一二當即帶領著另外幾個心腹好手,趕到福陵沿海,與拓穆顧布蘇聯袂出發。 說到這裡,梁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訝,「啊。的一聲驚呼了出來:「我家先祖,也、也遠征出海了?」 拓穆顧布蘇似乎嫌他大驚怪;語氣裡略帶責怪:「這是自然,梁老大立志搬山,若能重振凡人天賜之力,那伙子修士還算個屁!這件事何其重要,他哪捨得不親自出手!」 所謂的搬山精兵,其實也只能算是一路探馬,一進入凶險海域就被海鬼們打得損傷慘重,好在他們查明了方位,傳回消息後就此退兵。 梁一二等人得到了坐標,搭乘輾轉神梭,直接衝上了凶島。由此。也正面對上了尾巴蠻真正的主力! 三百年前的尾巴蠻,遠比著梁辛瞭解的更多更強。 不久前梁辛逃往凶島的時候,只有百多頭健蠻列陣灘涂,也正是因為三百年前,凶島尾巴蠻這一族小被梁一二打得元氣大傷。 即便老頭子不善言辭,下,山能聽明白,井祖在凶島上的那一戰打得何等慘烈,梁閉法據人邊打邊尋找天賜神力的根源。 不久之後,跟隨梁一二一起登上凶島的精英高手,除了拓穆顧布蘇之外,盡數死在了尾巴蠻的瘋狂的圍攻之下,而他們也終於發現了雜錦孤山的異常。 梁一二手上沒有金鱗,沒法在應付蠻人狂攻的同時挖穿層層雜錦。而輾轉神梭的遁術,也是法術,無論金木水火土何種行屬,只要是五行之地它就能穿梭自如,可雜錦行屬古怪,不在五行之列,以神梭的靈異,都不能直接洞穿它。 而就在此時,竟然有個神仙相突然跳了出來,對著梁一二出手了。 梁辛情不自禁轉頭望向了橫屍井旁的魔女,拓穆顧布蘇卻笑道:「不是她,島上的那介」是個男的。那個人有傷在身,本來一直隱忍不肯出手,可後來尾巴蠻被打殘了。他才迫不得已跳出來」 形式危在旦夕,梁一二明白此戰已經必敗無疑。不過他們上島不是來殺敵掠地的,只求能找到天賜神力的秘密,當即梁一二獨撐大局,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攻勢,硬生生替拓穆顧布蘇擋出了一片太平之地。 輾轉神梭攻敵時隨心而動,施展遁法的時候卻需要一段準備時間,其間決不能被打擾。拓穆顧布蘇也不廢話,趁著這個空子發動輾轉神梭。避開孤峰遁入地下。 當初,拓穆顧布蘇的本意是先深遁土中,找到雜錦孤山的底部再折返向上,不料這樣一來,卻進入了島下那座龐大的地湖內。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地湖裡。又出現了一個神仙相。拓穆顧布蘇合身於神梭之內,與敵人惡戰一番。可終歸不是人家的對手,被活活震死在神梭裡。 說到這裡,他森然冷笑:「殺我的那個,就是她了!」 拓穆顧布蘇法身已喪,但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的元神竟然並未就此散碎,飄入水中之後,馬上就感到湖中存在著一股強大生機,本能驅逐之下,他混混沌沌的一路上浮,最終躍出古井,發覺生機的根源便是這棵怪筍,從此棲身其間。直到現在。柳亦皺眉道:「水裡得了怪筍的靈氣,這根怪筍有養魂的效用?」 拓穆顧布蘇並沒有直接肯定:「養魂的效用,肯定是有的,不過,應該不止那麼簡單,,這件事很有些蹊蹺的。」說到這裡,他的語氣也充滿了疑惑,不過沒再說繼續說下去,語氣一轉淡淡說道:「我這邊的經歷,便是如此了。」 梁辛情不自禁的追問了句:「那、那我家先祖」 話沒問完,梁辛便搖頭苦笑了起來,梁一二後來肯定是逃離了這裡。不過具體的情形,拓穆顧布蘇和他相隔兩重天地,又怎麼會知道。 柳亦的神情也警懼了許多,低聲提醒梁辛:「按照老爺子打從地湖深處撈起的那具骸骨就擺在腳下,歪歪斜斜、亂七八糟。 柳亦臉都白了,獨手在衣服上胡亂抹著,訕訕地笑道:「這個、您、您老修為驚人,法身雖喪可元神尚存,這是傳說中才有的本事,咱們後學晚輩先前哪能想得到,還以為這是具無主的屍體,所以用上了辨骨之術。」 柳亦腦筋轉得快,老頭子一句話。他就明白現在說話的老頭子不是個人,而是一段魂魄。梁辛從湖底打撈上來的骸骨,就是人家生前的身體。 骸骨是從輾轉神梭中「吐,出來;老頭子是骸骨的元神魂魄;輾轉神梭聽老頭子指揮,如此一來,事情倒盡可解釋得通了。 梁辛也忙不迭的從一旁點頭。陪笑著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還請您老示下元神所在,讓我們兄弟先行謝禮。」 骸骨腐爛得乾乾淨淨,連一條肉絲兒都沒剩下,根本無法讓魂魄容身。老頭子的元神應該寄於其他地方,按照梁辛的想法,多半是在這盞輾轉神梭上,不過這事不好說,問清楚了再磕頭比較好些。 老頭子不鹹不淡的哼了一聲:「要磕頭。就過來吧!」 先前他的聲音飄渺無根,原本尋不到來源,不過說這句話時,每一個字都歸攏一處,變得清清楚楚,聲音的出處,分明就是那只怪筍發出來的。 兩兄弟都大感意夕對望一眼之後,暫時也不多問什麼,並肩走到怪筍跟前,恭恭敬敬的下拜道謝,柳亦同時大聲說道:「末學後輩,大洪九龍司,青衣柳亦、游騎梁辛拜謝前輩救命之恩!」 在惡戰之前,柳亦辯骨「嘗。出了老頭子是死於兩百年外、五百年內。後來女神仙相來得突兀,讓他們沒能來得及討論這件事,不過哥倆心裡都是一般的想法,這個老頭子多半就是搬山院中的前輩人物。 古井、怪筍、天猿骸骨、蠻子雜錦,孤峰下面的諸般古怪事物,無論哪一樣都要追溯到萬年之前唯獨屍骨才區區數百年,凶島上藏著重振天賜神力的秘密,關聯何等重大,以粱一二的手段和韜略,就算他不親自帶隊,也必定會派遣心腹高手過來。 三百年前二一支搬山精銳自海面猛攻,老頭子則帶著自玲瓏玉匣中啟出的寶貝,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直接進入地湖,直擊要害!這樣的陣勢、實力才說得過去。 再加上老頭子操著一口流利的大洪官話,兩兄弟基本確定了他的身份。有了青衣這層關係,啥事都好辦的很。柳亦自然要大聲報上家門。 不過哥倆下來的時間不短,其間更是多次討論,照梁辛估計,老頭子早就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但是又讓哥倆頗感意外。老頭子的語氣裡陡然透出了幾分喜悅:「你們兩個娃娃居然也是九龍司的?起來說話吧!」 柳亦並未起身,而是由跪改坐。笑道三「您別戲弄晚輩了,我倆下來這大半天的功夫,沒少胡亂猜疑。早都把身份洩露個一乾二淨了。」說著,他從腰帶下取出了始終妥帖收藏的青衣命牌,對著怪筍亮了亮。 「好傢伙,還是個千戶大人!」老頭子的語氣裡,終於帶出了一份真正的笑意,不過他的聲音還是硬邦邦的,雖然蒼老,但那股不諳世事的學生氣卻濃重的很。 這個老頭子不是晃不是妖,只能算是一段殘損的元神,這幾百年裡寄於怪筍中芶延殘喘,其間絕大多數時候都沉睡不醒,胖海豹「咬他。的時候,他才緩緩甦醒。 可他元神贏弱,從甦醒到清醒,也需要一段時間,差不多等到他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女神想像也追殺了上來,所以先前一直沒有開口。 大概解釋了下,老頭子的聲音愈發清晰了些:「時隔三百年終於有青衣到了,可是梁大人派你們來的?他、他現在還好」說到一半,他的聲音就顫抖了起來,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梁辛愣了愣,孤峰之下暗無天日。老頭子又怎麼知道已經過了三百年? 柳亦也不幕察覺地皺了下眉頭。當即追問:「您老怎知,三百年了?。 「這咋。回頭再說」老頭子只一個勁的催促著讓他們快快回答問題。兩兄弟也不隱瞞什麼,先是粱辛開口,把他們離開□轆島之後、被蛇蛻拉扯到此間的諸般經歷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等梁辛說完,柳亦又把梁一二的遭遇大致說了遍。 老頭子三百多年不曾得到過外面的消息,根本不知道梁一二已死,聞言後只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呼,之後再沒有隻言片語」 足足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老頭子才再度開口,聲音變得虛弱了,若不是梁辛柳亦都是非凡的耳力,幾乎都難聽聽清他在說什麼:「怎麼可能?一介,凡間皇帝」就憑大洪太祖那點本事,豈能殺得了梁老大」。 這個問題豈止老頭子不明白。幾乎所有知道梁一二的人,心裡都有這麼個疑問,梁辛和柳亦又如何能回答得出,對望之下兄弟倆同時苦笑搖頭,梁辛岔開了話題小心翼翼的問道:「您老認、認得梁大人麼?他老人家的修為、為人小 「修為?」也許是因為得知梁一二的死訊,也許是因為梁辛的問題實在可笑,老頭子的語氣又變得漠然起來,冷冰冰的回答:「梁老大的手上,有三隻玲瓏玉匣,你說,他的修為會怎樣?這把輾轉神梭,便是出自三匣之一,也是梁老大轉贈於我的 梁辛倒抽了一口涼氣!他訓;五井祖的修為多半來自玲瓏玉他做夢也想不到,婆一啞川上竟然有三隻玉匣這麼多。 柳亦想的比梁辛還要更多些。棲身怪筍的老頭子,不僅知道梁一二的功法來歷,甚至還得到了一件至寶,不用說老頭子和梁一二的交情。要比著宋紅袍、宣薦炯更近些,絕對算得上是心腹或者兄弟了。 當即柳亦一伸手,重重敲了下自己的腦袋,對著怪筍道:「光顧著訴說過往,竟忘了請教您老尊姓高名,仙止。福地。萬請恕罪。」 老頭子淡淡的回答:「我的名字有些古怪的,拓穆顧布蘇,沒門沒派,平時不辦差、也不跟在粱老大身邊,要是他有什麼棘手事,自會召我相見。」 算起來,老頭子的身份和行蹤應該和宣薦炯他們差不多,這是梁一二的辦事風格,真正的心腹高手都不帶在身邊,而是藏於凡世。這倒沒什麼稀奇的,讓柳亦和梁辛納悶的是,這個老頭子的名字。 拓穆顧布蘇。 梁辛奇道:「您老是草原出身?這一口官話說的忒地道。」 這時候柳亦笑得別提多親切了:「那敢情好,我們和草原也有著一份大淵源,越算越親近,真正一家人了 梁辛點頭幫腔:「沒錯,他媳婦是阿巫錦。」 不料拓穆顧布蘇根本不買賬。令哼答道:「我是正經的中土人士,名字也不過就是個代號,其間的緣由回頭再說。」 柳黑子略略琢磨了下,就眼前情形而言,老頭子躲在怪筍中,手上又有件厲害的法器,根本不用忌憚自己兄弟,更沒必要撒謊騙人。對方說話做事都無可懷疑,當即轉過頭,對梁辛微微瞇了下眼睛,示意他可以相認。 梁辛一點就透,當即腰板一挺。再度跪於怪筍前,肅容道:「梁家後世子孫,梁辛、梁磨刀,拜見長輩!」說話之間,砰砰的磕頭,一絲不芶的行禮。 拓穆顧布蘇二愣,連忙追問緣由。梁辛當即把自己的身世說清自然也會把風習習、猴兒谷天猿、宋紅袍、東籬先生這些能證明自己身份的經歷一一點出,柳亦在旁邊跟著幫腔。 除了猴兒谷天猿之外,風習習、宋紅袍、東籬先生這幾個人物,拓穆穎布蘇全都知道,甚至東籬臥底修真道,執行仙禍的計劃,他也一清二楚。不過宋紅袍「行刺,梁一二之事,他卻並不瞭解。即便如此,也足以證明梁辛的身份了。 拓穆顧布蘇先驚後喜,喜過又悲。可他人在筍中露不出表情,而且又不善言辭,這番悲喜之情,也僅僅是來回來去的那幾個字:好得很、只可惜,, 梁辛易動情,跪在一旁,心裡也著實的喘噓,正在感慨之間。直到半晌之後,柳亦才笑著岔開話題。稱呼上也跟著一起改得親熱了許多:「老爺子,您這是 到了現在,拓穆顧布蘇自然不會再隱瞞什麼,把自己這邊的經歷和盤托出。 事情和梁辛、柳亦先前的估計差不多,三百多年前,梁一二發現東南大海中,隱藏著天賜神力的秘密。一番準備之後,派遣一批精銳出海。 說到這裡,拓穆顧布蘇突然岔開話題,毫無來由的又去解釋自己的寶貝:「輾轉神梭,大小隨心,於攻敵之際,有兩般變化,其一可單獨擊出,勢如電威如雷;其二,還可與主人合身一處,威力平添數倍。」 梁辛也由典比然大悟,老頭子死的時候,正與神梭合身一處抗擊強敵,所以他的屍首會存於神梭中。 「放眼中土能擋下我這合身一擊的人沒有幾個,,不過,輾轉神梭真正的用處,卻不是攻敵,而是」遁」。拓穆顧布蘇聲音突然響亮了起來:「上天入地,三江五湖,凡五行所在,不管水深火熱,不管金堅石硬,只要我心念一指,神梭便載著我彈指而至!」 輾轉神梭,可以用來攻敵,而它最大的用處,就是能帶著主人輾轉千里,無論哪裡都能去得!這是件絕頂遁法寶貝,功用上與青墨的鐵血大旗有幾分相似,可效果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不過,就算寶貝再怎麼靈異。破空虛度的速度再怎麼快,也得先知道具體的位置才能去,所以網開始拓穆穎布蘇也只是到海邊待命,等待訊號,隨時準備發動神梭。 搬山精兵出海尋找天賜神力的秘密,在最開始的時候只是有個模糊的方向,並沒有確切的目標,幾經輾轉飄蕩數年,終於發現了這片惡海凶島。 大海中傳回了訊號,梁一二當即帶領著另外幾個心腹好手,趕到福陵沿海,與拓穆顧布蘇聯袂出發。 說到這裡,梁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訝,「啊。的一聲驚呼了出來:「我家先祖,也、也遠征出海了?」 拓穆顧布蘇似乎嫌他大驚怪;語氣裡略帶責怪:「這是自然,梁老大立志搬山,若能重振凡人天賜之力,那伙子修士還算個屁!這件事何其重要,他哪捨得不親自出手!」 所謂的搬山精兵,其實也只能算是一路探馬,一進入凶險海域就被海鬼們打得損傷慘重,好在他們查明了方位,傳回消息後就此退兵。 梁一二等人得到了坐標,搭乘輾轉神梭,直接衝上了凶島。由此。也正面對上了尾巴蠻真正的主力! 三百年前的尾巴蠻,遠比著梁辛瞭解的更多更強。 不久前梁辛逃往凶島的時候,只有百多頭健蠻列陣灘涂,也正是因為三百年前,凶島尾巴蠻這一族小被梁一二打得元氣大傷。 即便老頭子不善言辭,下,山能聽明白,井祖在凶島上的那一戰打得何等慘烈,梁閉法據人邊打邊尋找天賜神力的根源。 不久之後,跟隨梁一二一起登上凶島的精英高手,除了拓穆顧布蘇之外,盡數死在了尾巴蠻的瘋狂的圍攻之下,而他們也終於發現了雜錦孤山的異常。 梁一二手上沒有金鱗,沒法在應付蠻人狂攻的同時挖穿層層雜錦。而輾轉神梭的遁術,也是法術,無論金木水火土何種行屬,只要是五行之地它就能穿梭自如,可雜錦行屬古怪,不在五行之列,以神梭的靈異,都不能直接洞穿它。 而就在此時,竟然有個神仙相突然跳了出來,對著梁一二出手了。 梁辛情不自禁轉頭望向了橫屍井旁的魔女,拓穆顧布蘇卻笑道:「不是她,島上的那介」是個男的。那個人有傷在身,本來一直隱忍不肯出手,可後來尾巴蠻被打殘了。他才迫不得已跳出來」 形式危在旦夕,梁一二明白此戰已經必敗無疑。不過他們上島不是來殺敵掠地的,只求能找到天賜神力的秘密,當即梁一二獨撐大局,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攻勢,硬生生替拓穆顧布蘇擋出了一片太平之地。 輾轉神梭攻敵時隨心而動,施展遁法的時候卻需要一段準備時間,其間決不能被打擾。拓穆顧布蘇也不廢話,趁著這個空子發動輾轉神梭。避開孤峰遁入地下。 當初,拓穆顧布蘇的本意是先深遁土中,找到雜錦孤山的底部再折返向上,不料這樣一來,卻進入了島下那座龐大的地湖內。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地湖裡。又出現了一個神仙相。拓穆顧布蘇合身於神梭之內,與敵人惡戰一番。可終歸不是人家的對手,被活活震死在神梭裡。 說到這裡,他森然冷笑:「殺我的那個,就是她了!」 拓穆顧布蘇法身已喪,但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的元神竟然並未就此散碎,飄入水中之後,馬上就感到湖中存在著一股強大生機,本能驅逐之下,他混混沌沌的一路上浮,最終躍出古井,發覺生機的根源便是這棵怪筍,從此棲身其間。直到現在。柳亦皺眉道:「水裡得了怪筍的靈氣,這根怪筍有養魂的效用?」 拓穆顧布蘇並沒有直接肯定:「養魂的效用,肯定是有的,不過,應該不止那麼簡單,,這件事很有些蹊蹺的。」說到這裡,他的語氣也充滿了疑惑,不過沒再說繼續說下去,語氣一轉淡淡說道:「我這邊的經歷,便是如此了。」 梁辛情不自禁的追問了句:「那、那我家先祖」 話沒問完,梁辛便搖頭苦笑了起來,梁一二後來肯定是逃離了這裡。不過具體的情形,拓穆顧布蘇和他相隔兩重天地,又怎麼會知道。 柳亦的神情也警懼了許多,低聲提醒梁辛:「按照老爺子的說法,島上還有一個神仙相,男的。」 海底惡炎能砸塌半座凶島,能毀掉一族尾巴蠻,可未必能殺死一個神仙相! 拓穆顧布蘇卻呵呵的笑了:「放心,那個怪物早就死了!我死在下面回不去了,梁老大苦等我不回。含恨敗退而去;島上的尾巴蠻傷亡慘重,元氣大傷;而那咋。怪物,雖然打了勝仗,可舊傷發作之下,也沒能撐上太久,就一命嗚呼了。」 柳亦羌是一愣,繼而喜道:「您老是如何得知島上的事情?」 拓穆顧布蘇的笑聲裡,帶了些的意:「我知道的事情,遠比你們想像得更多!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來問就是了!」 柳亦和梁辛立刻來了精神,暫時先不去想先祖三百年前那一戰,這一趟大海之行,他們憋了一肚子的問題。到現在總算遇到了咋。「明白筍」哥倆全都大喜過望,可張開嘴巴才發現,問題實在太多,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從哪問起。 琢磨了片復之後,還是柳亦先開口:「苦栗子、播螞、尾巴蠻、火尾天猿、神仙相」,都是咋回事?」 梁辛也跟著冉道:「還有雜錦孤峰、天猿織錦、古井、怪筍、地下湖、玄冰底,又是咋回事?」 即便只剩一是元神、即便躲在怪筍裡看不見神情,梁辛還是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拓穆顧布蘇老人家傻眼了…… 第一輪,問題只有兩咋」可這兩個問題,無論想說清楚哪一個。都得是一番長篇大論,拓穆顧布蘇根本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你們,***」先是愣了半晌,繼而罵了句三字經,老頭子才勉強抓住了一個話頭,結結巴巴的回答:「怪、怪筍?沒點見識的子。胡言亂語,真真褻瀆了這件天地至寶!給我記得了,它叫「天地歲。!」 梁辛和柳亦正想追問天地歲到底是個什麼寶貝,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大毛小毛一前仁後,手上還抬著猶自昏迷的胖海豹,光光光的跑回來。先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頭,見到梁辛兄弟安然無恙,立刻歡呼了一聲,跳進來對著梁辛哇哇怪叫,單手比劃不停。 禿腦殼也挺著急,在胖海豹的胸口上不停轉圈小小的尾巴尖卻始終指著隘道之外。不知道外面有出了什麼事情。 不過,他們三個的語氣雖然急促。但是並沒有什麼的驚慌之意,看起來外面發生的,來未必是什麼壞事,可梁辛還是有些戰戰兢兢。 最近這段日子,過得有點太刺激了,老天爺保估,快別鬧了, 第二二五章 天賜神力 與個小蠻子,外加個秀腦奔,湊在起比劃了半晌。嗓訃一柳亦看得面面相覷,弄不懂他們想說啥。 柳亦猜得不耐煩了,乾脆站起來。對梁辛道:「我出去看看」 梁辛擔心外面會有什麼凶險。也站起來:「我隨你一起去」。跟著又轉身對拓穆顧布蘇恭敬道:「老爺子。我們出去看一眼,馬上便回來 拓穆顧布蘇「嗯,了一聲:「去吧。小心些,要是真有應付不了的敵人,就引進來!」 梁辛和柳亦大聲應諾,對著娃娃蠻打了個手勢,閃身進入隘道快步向著外面奔去。 大毛小毛自然是撒腿就跑,倒是禿腦殼,聽到怪筍裡傳出說話聲先是嚇一跳小小的身體高高躍起,一雙小眼睛用力眨巴了幾下,繼而又見「梁同類。對怪筍恭敬有加,它也不甘人後,從胖海豹身上跳下來,三搖兩擺衝到過來,揚起腦袋咚咚兩聲。撞了怪筍兩下,這才轉過身,大呼小叫地追著眾人向外跑去。 兩個青衣的腳程何其迅速,沒一會功夫就從山底奔出,梁辛在最前。就在他衝出礦洞的同時,七盅紅鱗迎風而起,護住了所有人的身形。此刻正值黑夜,海天之間混沌無光一片漆黑,四下裡儘是海水狂躁沸騰間爆發的激流撲湧聲,聽起來讓人心浮氣躁。 孤峰上卻是一片安寧,不遠處蒿草繩拉就的索橋仍在,十幾頭巨大蜥蜴正百無聊賴的閒逛。梁辛沒發覺有什麼異常,回頭看看大哥,柳亦也撇嘴聳肩:「該不是兩個娃娃蠻」,餓了?」 說著,哥倆一起望向娃娃蠻。大毛小毛一起伸手,高高指向了半空。柳亦循著他們的指點望向天空,片有後,他臉上的肥肉突然一抖,雙眼也瞇起了來,臉上的神情從不耐煩變作疑惑、凝重,繼而漸漸化作喜悅,結結巴巴的說道:「那、那是、那是星星?」 天空漆黑而混沌,可視線盡頭處。正有一點朦朧銀光,頑強而美麗地閃爍著,不是星光又是有行麼! 梁辛的目力比著柳亦還要更強。此刻也把那一盞星光瞧得清清楚楚。神情之間早都是狂喜之色,憋了半天,突然哈的一聲大笑起來。這些天以來,天上始終渾濁一片。日不見驕陽,夜不現星月,而現在這一點久違的星光隱隱現出」這便說明。天空中的迷霧法術正在漸漸散去! 這讓兩兄弟如何能夠不笑!歡喜之下把能手裡的傳訊鈴鎖全都搖了個遍。趕緊從老家喊人來接他們,, 不久之後,哥倆美滋滋的回到山底。也不等怪筍發問,就把外面的情形說了個清楚。 拓穆顧布蘇聞語氣輕鬆,可聲音還是硬邦邦的,聽上去感覺好像往耳朵裡釘木楔子似的,說不集的彆扭:「論起根源,外面的迷天法術,算是女魔發動的,現在她已身死。法術自然也就散了,不足為奇。」 女神仙相一死,外面便顯出了星光,梁辛在重返山底的途中就已經想到了,這段時間裡讓他們費盡力氣尋找的「迷天法術根源」就是這個一字成道的女神想像。現在聽拓穆顧布蘇這樣說,到並不覺得意外;不過真正讓梁辛納悶的是小藏身怪筍裡的老頭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情。 拓穆顧布蘇為人有幾分書獃子氣,但是並不傻,很快就看出了梁辛的疑惑,呵呵笑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女魔自己告訴我的,其中的緣由一會便會說到,現在單獨摘出來解釋,又會牽扯出你們一大堆的問題,麻煩得很 聞言後梁辛笑呵呵的點頭,暫時放下疑問,伸手指了指怪筍,又把話題拉回來:「這個天地歲是件什麼樣的寶貝,真個關係到天賜神力?」 「不知道天地歲無妨,但你們總知道另外一樣事物吧:太歲!」 就算再怎麼孤阿寡聞,梁辛和柳亦也知道「太歲。古語稱之為「肉芝」「聚肉」這種東西形態各異顏色不一,而最稀奇的是。沒有人能分得清它到底是動物、植物。抑或菌菇。「太歲。沒鼻子沒眼睛,更沒有頭顱四肢,看上去就像一大團皮肉,摸起來也彈性十足。可無論放多久,它都不腐爛,相反還會緩慢生長,若以刀割劃,外皮之下儘是嫩嫩白肉,可無血無汁。 中土上關於「太歲,的說法林林總總,各不相同,其中最主流的兩個說法,乾脆截然相反。 第一種說法將其視作大凶之物。自古便有「命犯太歲。一說,傳此物現身之處,必有大難;另一種說法則把,太歲,當做天材地寶,有緣之人服食之後,便可呼風喚雨。立地封仙! 「太歲,屬土行可天性喜水,雖然是個奇怪物,不過並不算異常罕見。在民間偶爾會有發現,大都出現在水土相間之處,比如古井、泥溝或者淺溪中。也有過不少修士曾經采椒太歲,想用以煉藥凝丹,可所有的努力都化徒勞,這種東西對修行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柳亦的目光閃爍,望著那根怪筍:「這個怪、怪那啥是一隻太歲?。 「是太歲,不過不是普通的太歲!」拓穆顧布蘇沒繼續說下去,而是又把話題給岔開了:「另外。你們知不知道「開天封仙,的典故?」 梁辛和柳亦一頭。 天地初開,世界上沒有規則可言,只有無邊地混沌,經過無數法力強大的聖人和妖鬼怪物的努力,才最終破掉了混沌,讓陰陽分開天道也得以成形 而天道初成之際,當初破除混沌有功的聖人和怪物也得以飛仙封神。在這一道天地輪迴中,第一批悟道飛仙之人,便被稱作「開天封…… 拓穆顧布蘇連提兩個重點,梁辛哪還能不明白,膛目道:「您老的意思」這棵筍子,原本是一顆太歲?混沌時就存在、成精的太歲?被「開天封神,的太歲?」 拓穆顧布蘇嘿嘿一笑:「不錯!它是天下間所有太歲的祖宗、飛仙後留在世間的法身,所以才被稱作天地歲!」說著,停頓了片刻後又誇讚了句:「你這娃娃倒不算蠢笨,還對得起身子骨裡的梁家血脈。」 粱辛把胸膛挺得老高。笑得挺客氣。柳亦則追問道:「這枚天地歲。又和中土凡人的天賜神力有什麼關係?」 這次拓穆顧布蘇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遠古時,那群魔頭自大海另一端東渡之前,此間的情形不是現下的樣子 雜錦孤峰下的情形一目瞭然。天地歲長存泥土中,在它旁邊則陳列著一口古井。 可是在遠古時,原本沒有那口古井,天地歲之下也不是泥土,而是一眼泉。泉水所連接的地下水脈蜿蜒曲折,方向上卻直返中土,與中土上諸多龐大的繁雜水系多有交匯。 聽到此處,梁辛忍不住低低地驚呼了一聲:「下面的那道地湖,竟然和中土狂連?」 柳亦也跟著接茬,笑道:「早知道就順著地湖游回去了哈!」 不料拓穆顧布蘇卻罵了聲:「放屁!我說的是遠古時的水脈!遠古水脈直連中土,可古井下的地湖只與凶島相通,根本就是兩回事!我正說著一半,你們莫在胡猜,否則越說越亂!」說完,又意猶未盡的罵了句:「都是糊塗蛋,哪有梁老大一分半點的精明!」 老頭子罵得斬釘截鐵,好像都忘了,剛剛自己還誇過他聰明來著。兩兄弟縮著脖子對望一眼,誰也不敢說話了。 拓穆顧布蘇這才繼續道:「遠古時,這枚天地歲與中土水脈相連,它生性喜水,靈氣也能通過水源來傳遞,天長地久之下,中土上也衍生出無數天地歲的化身,就是所謂的太歲了。在第一次九星連線、神仙相東渡之前,中土上太歲隨處可見,而且也要強壯得多,我聽說遠古的太歲,有的甚至長得大如山嶽!」在行屬上太歲算是土行的怪物,而遠古時的太歲因為與天地歲相連。無論從體型還是法力上都要強大得太多了。太歲的氣息、力量對於練氣修天之人毫無補益,可是對於命中土行旺盛的凡人,卻有著極大的好處。所以在那時,土命的凡人如果生在太歲旁,都會變得異常強壯。 厚土承天,滋養萬物,土命凡人於太歲處得到了能力也各不相同。 至此梁辛也終於明白了,從古至今。所有凡人神力,全是拜太歲所賜。與其說是天賜神力,倒不如說「太歲賜神力。! 說到這裡,拓穆顧布蘇突然歎了口氣:「太歲大凶,現身處必有大災;太歲大吉,有緣得知立地封仙」嘿,這兩種說法,其實都是對的!」 梁辛皺了下眉頭,太歲大吉的說法他能明白,土命凡人能從太歲處的到神力,立地封仙雖然有些誇張。但也能算確有其事;可太歲大凶為啥也是對的? 柳亦和梁老三一樣迷惑,不過網被罵完,不敢再胡亂發問了,嘴唇動了動又強行忍住。 「天賜神力分作兩種,一種是與生俱來,從打落地那天起就身具大力;而另一種則是突然覺醒,一直是個碌碌凡人,不知哪天一覺醒來。突然變成了一方強者!前一種還好些,後一種卻為禍巨大!凡人啊。嘿,嘿嘿!」說著,拓穆顧布蘇冷冷一笑:「你們可知,遠古時於真正的凡人而言」天賜神力之禍。要更甚於仙人之禍、妖魔之禍、猛獸之禍!」 梁辛的眼皮子微微一跳,拓穆顧布蘇的意思他完全能懂,甚至不久前還著實矯情過了一陣,, 「當初我和梁老大一心只想著搬山,卻從未想過天賜神力之禍,若是梁老大在此,得知了那些遠古時的真相後,怕也不會來動這棵天地歲了!」 雖然拓穆顧布蘇沒說遠古時。天賜神力者到底如何「禍害,普通人。梁辛卻也能盡數想像得到,當即點了點頭。 柳亦則呵呵一笑,開口歎道:「別說天賜神力者,就是個村子裡的土流氓,仗著身體強壯,也會欺負四鄰,橫行鄉里;就是個小小的縣吏,也會仗著手上那點權力小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為所欲為,這道惡劣根子與生俱來,再配上絕大的力量,」嘿。」 拓穆顧布蘇這次沒罵人,而是淡淡的附和道:「相比之下,那些修士心中,沒太多凡間的**,對普通人的危害也就小的多了,,搬山是不錯的,不過要靠這棵天地歲來搬山,卻是大錯特錯!」 說著,拓穆顧布蘇沉默了一陣,緩緩吐出了一口悶氣,繼而笑道:「幸好,這件事沒做成啊。扯得遠了。咱們繼續說這裡的事情。」 梁辛也伸了個懶腰,神情再度放鬆,盤腿坐到天地歲旁邊,笑了。 先祖力量強大,可也打了不少敗仗;先祖智計絕倫,可也有失算的時候,對梁一二當年事跡瞭解得越多,梁辛就越覺愕,他老人家是人而不是神,這種感覺很古怪,或許少了些崇拜、希望,可又多了幾分親切、鮮活! 拓穆顧布蘇的語氣輕鬆了許多:「說過了天賜神力、天地歲,下面就該說說這些魔頭了!」說完還自顧自的感慨了一句:「嘿,這後面的事情,可更大得很了!」 可接下來,老頭子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在尋思片刻後,讓梁辛先把他們這邊所知的、有關神仙相的諸事都細細講來。 兩個青衣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說了個明白,拓穆顧布蘇才笑道:「想不到,你們知道的事情還不算少,這便好講得多了!」 說完,拓穆顧布蘇咳嗽了一聲,終於說到了重頭戲,而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梁辛大不開心:「天猿和神仙相是一丘之格!沒有天猿。神仙們根本就沒法子無法來到中土。神仙相所居之地荒癮貧涼。壓根就沒有樹木,自然造不來艦船。他們能夠渡海,靠的就是天猿織錦。」 其實梁辛心裡早就有了這個想法,只不過一直都不願承認罷! 此亥拓穆顧布蘇言之鑿鑿,再也無可逃避,梁辛再重重一歎的同時,心裡倒也釋然了,如此的話,倒有兩件事能肯定了: 中土上,原本就沒有天猿這一族,它們是遠古時和神仙相一起渡海而來的,或者說,天猿一脈,乾脆是神仙相的附庸族; 猴兒谷天猿一脈的先祖。應該是奉了那個神仙相叛徒的號令,一起謀反,將那支神仙相大軍永遠封印在了大眼之內。不過,從茲蘆師父那裡就能看出來,它們早就和中土上的神仙相沒有了牽連,雖然奉祖先號令永遠不會離開苦乃山,可實際上也算是得到了自由,無拘無束,悠閒度日。 拓穆顧布蘇沒太注意梁辛的神情。又繼續道:「這座凶島上的魔頭。和你在中土發現的那些神仙相,是同一批人,只不過,淪落到此的不走運罷了。上一次九星連線,神仙相集結了絕大多數族人,自大海彼端,搭乘洋流一路東渡,結果在混沌海域內正碰上逆流而上的巫盅傳人。」 一提到這事,梁辛心裡就更不的勁了,柳亦也是滿臉的不痛快,要知道那一支巫盅弟子組成的艦隊。算的上是遠古中土時最精銳的力量,戰力何等強大,所乘戰艦又是至寶陰沉木所造,結果被這群「外國人。打了個全軍覆滅」, 即便梁辛剛剛見識過神仙相的本領,心知肚明憑著人家的修為,在中土上絕對橫掃一大片,什麼五大三粗十三蠻,一字成道之下只有瞪眼等死的份,但是這也不能耽擱他心裡那份不舒服。 拓穆顧布蘇一笑:「其實這件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其一,神仙相的故居之處,生存惡劣到難以想像,遠非中土上的凶蠻之地可以比擬。而混沌之海則是天下第二等的險惡所在,在那裡決戰,神仙相比著巫盅高手,要更適應環境。這就彷彿說著,老頭子琢磨了下。舉了個差不多的例子:「這就好像。巫盅高手是江南之地長大的獵大。神仙相則是寒冷草原上的巨狼,而獵犬、巨狼的戰場是在天寒地凍的極北冰原,」這樣打下來,你說誰會贏?」 梁辛點了點頭,臉色卻沒好轉多少,不管怎麼說,人家神仙相元氣未傷,而巫盅高手死得一個不剩,在這樣懸殊的結果下,適應環境之說不像個原因,而更像個遮醜的說辭。 柳亦歎了口氣:「這是其一,那其二呢?」 拓穆顧布蘇笑了起來:「巫盅弟子全軍覆滅,的確是一敗塗地,臨死前都沒能給自己拉上幾個墊背的,但是實際上,那支浮海東渡的神仙相大軍,卻吃了個天大的虧」。 青衣兄弟一下子就來了精神,忙不迭的追問道:「怎麼說?。 拓穆顧布蘇嘿嘿笑道:「神仙相集全族之力東渡中土,出發時共有四千之眾,另外還有三千多天猿隨行,可最終到達中土的,兩種怪物加在一起還不到兩千,它們會有如此慘重的損失,全是拜那些巫盅前輩所賜!侍弄盅術的人,天生都有一副虐戾心腸,混沌之海那一仗他們死不瞑目,又豈會讓那些兇手神仙相好過!」 說到最後,老頭子乾脆放開聲音,哈哈大笑!,如欲知後 第二二六章 巫蠱手段 卜神仙相,二千火尾天猿「自混沌深海的另端。順冊削壩而束。就在他們穿越混沌之海的時候,正迎面碰上來自中土的巫盅高手,旋即便是一場滾滾惡鬥。 神仙相實力斐然,又有天猿織錦的保護,更對惡劣環境多有適應,縱然巫盅高手全力反撲,也難以對他們造成有效的傷害,遭遇戰甫一開打就一面倒,在神仙相看來,完勝敵人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可打了一陣之後,那些巫盅弟子突然變了風格,再沒人發瘋般的搏命強攻,而是盡數收縮,布下層層障礙力圖死守,而更古怪的是,那些紅鱗大船不攻、只守、卻不邊,,神仙相中多有韜略縱橫之輩,見狀很快就明白巫盅高手是要憋出一樣**術來同歸於盡,當下神仙相立刻發起犀利攻勢,連續突破敵人的防守,殺向巫盅旗艦。 就在神仙相突破巫盅防禦,堪堪就要衝上紅鱗旗艦的時候,遽然一連串嘶啞的怪笑聲,從紅鱗旗艦上衝天而起,那滿滿一條大船、足有千人之眾的巫盅精銳,竟然盡數,發瘋了! 有人笑、有人跳、有人跳舞、有人唱戲,, 甚至巫盅中修為最高深、老得好像一棵枯樹的大首領,也撕碎了身上的衣服,咐呀怪叫著、手舞足蹈著四處亂跑,, 即便是拓穆顧布蘇的聲音生硬,把這樁遠古往事講的乾巴巴毫無一絲趣味可言,粱辛和柳亦也還是能想像得到當時的情形: 惡浪滔詣、天海混沌,巫盅高手損失過中,神仙相勝券在握殺氣騰騰,可最大的那條紅鱗巨艦上,所有的蠻荒巫盅高手,全都傻笑著發瘋,梁辛一邊琢磨,身上掠起一層雞皮疙瘩。 先前梁辛說起過自己的經歷,拓穆顧布蘇知道他也修習盅術,開口問道:「梁磨刀,你當知道盅術修煉的,是什麼力道吧?」 梁辛點頭回答「是星辰之力 拓穆顧布蘇毫無來由,突然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不錯,就是星辰之力,那你能不能再猜一猜,紅鱗旗艦上那千餘巫盅精銳,到最後施展的又是什麼手段?。 雖然說是讓梁辛來猜,可老頭子根本就,沒容他開口,而是又把話題拉回到當年那一戰之中:「整整一船的巫盅弟子全都瘋了,即便以神仙相的見識,一時也有些錯愕。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可下一個瞬間裡,哈哈,突然大海崩裂,濁浪轟天」。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目光裡儘是疑惑。他們哥倆都算是盅術高手,可誰也不明白,巫盅弟子究竟在做什麼。 「我估摸著,當初那些神仙相的神情,應該就和你倆現在差不多拓穆顧布蘇居然開了個玩笑:「以神仙相的修為,以天猿織錦的堅韌,他們又豈會把怒潮海嘯當回事,由此也就更不明白,這群巫盅高手究竟幹什麼,當即也不管太多,開始出手殺人。」 巫盅弟子本來就不是神仙相的對手,何況其中最強大的一千精英也都發了瘋,變得戰力全無,沒能再堅持多久,便被屠滅一空! 巫盅弟子盡數被殺後,大海仍舊狂躁不停,那些身陷險愈發疑惑了起來,為了穩妥起見,他們還是放慢了航行的速度,謹慎前行。大海越來越暴躁了,終於,有神仙相中的高手,發現了海水發瘋的根源。 真相,讓他們驚駭欲絕。 怒海成狂,是因為」洋流變了,那道因九星連線而成形的東渡洋流,竟然在緩緩的變弱、消失! 要知道,此方神仙相還在混沌之海的範圍內,一旦沒有了洋流的指引,他們所有人全都得變成孤魂野鬼,永遠在混沌海域內打轉,窮盡天地也休想再靠岸。 說到這裡,拓穆顧布蘇再度詢問梁辛:「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那些巫盅前輩施展了什麼手段麼?」 梁辛傻愣愣地搖搖頭,挺不好意思來著。 拓穆顧布蘇笑罵了一聲:「糊塗小子!洋流消失,自然是因為九星連線的格局散亂了!所有的巫盅精銳,拼掉了神智和性命,做得這最後一件事,就是破壞天象格局!」 梁辛啊的一聲怪叫了出來,柳亦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天上的星象,又豈能因為人力而改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遠古時的巫盅全族高手,也決然不會有這麼大的力量。 又何止梁辛和柳亦疑惑,就是當時的神仙相也不敢相信,紅鱗巨艦上的人要是真有改變星辰的力量,也根本不會落敗、被殺。 但不管怎麼樣,洋流是貨真價實的消失了,神仙相幾乎亂成了一團,好不容易才勉強集結,再不敢稍動,其中的核心高手聚在一起仔細商議,又過了一陣他們才總算弄明白了,巫盅高手逆轉星盅,並不是摧毀了星星,而是利用盅蟲的特性,倒行逆施,潑出星盅中積攢的所有星辰力量,在極高處硬生生造出了一顆星! 這顆星當然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由無數望星盅蟲匯聚而成的一介,力量集合,它無形無質,但卻實實在在存在於混沌之海的半宴某處,即便以神仙相的本事 真正的巫盅高手,他們所飼的望星盅蟲,都是吸斂星辰精華而成長的,最終形成的力量結合,也是一道巨大的星辰力,與真正的星斗彼此呼應。而這道力量距離混沌之海,比起真正的星斗近得多,成形之後,果然改變了真正的星象格局,東渡洋流就此消失不見! 真正的九星連線仍在,只不過因為假星的存在,宅們對潮汐的影響力被改變了」, 從根上講,盅術高手是利用盅蟲來向星辰借力,用以施法、傷敵或者修身;而這次他們是將自家盅蟲積攢的力量匯聚一處,打向天空來造「假星」倒行逆施之下,不僅修為盡喪,同時也被戾盅反噬,這才喪了神智,在異術成形之後個個都變成了瘋子、傻子。 而星魂之力,與修士法力也多有區別,雖然施法之人已死,可星魂仍在,所以並未「法隨身滅」 梁辛和柳亦已經傻眼了,嘴巴張得一個比一個大,如果不是老頭子從旁邊緩緩解釋,就算打死他們也猜不到,巫盅精銳最後的手段,竟然犀利如斯! 集結星盅之力,造出一盞「假星」與滿天星斗影響呼應,藉以破壞九星連線對潮汐的影響,把所有的仇敵全都拖進了沒有盡頭的迷宮」 柳亦費了不少勁,才總算抽了口涼氣,結結巴巴的問道:「這樣的話,那、那些神仙相,又怎麼來到了中土 「假星終歸是假星,它和漫天星川互相呼應、影響的同時,自身的力量也被迅速的消耗著,遲早會消散於無形。」拓穆顧布蘇的語氣裡。帶了幾分遺憾:「由此,神仙相究竟有沒有機會到中土,其實就變成了假星與九星連線的較量。如果假星先消失,而九星連線仍在,那洋流會再起;可如果假星消失時,九星連線的天像已過,神仙相們也就別想再離開混沌之海了!」神仙相也沒有一點辦法,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守住當時的個置,留在原地不敢稍動,然後就是苦苦等待了。 柳亦歎了口氣,苦笑道:「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假星消失時。九星連線仍在。」這個結論順理成章,否則猴兒谷大眼中也不會封印著一隻神仙相大軍了。 梁辛卻皺了下眉頭:「可」不過是等在原地不動,神仙相又怎麼會傷亡慘重的?」 拓穆顧布蘇呵呵笑道:「所以說,這幫醜八怪不走運。連老天爺都不待見!航程被迫中止,混沌之海中暗無天日,他們在原地苦苦等待,結果在假星的力量越來越弱,眼看就要消散的時候,他們又遇到了另外一群過路的煞星!」說完,老頭子略略停頓片刻,才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螻煩!」 混沌深海中陰陽不分空間錯亂,任你神通再大也休想分辨方向,惟獨播螃這一族海怪,因為天賜神目,能夠清楚的分辨方向,在其間自由穿梭,行動無礙。 當然,必須是成年、成形的播甥才有這個本事,要把禿腦殼扔進混沌海,它立馬暈菜。 正在等待假星消失、潮汐再起的神仙相,就碰上了一群過境的播螃! 天下萬物,有相生就有相剋,天猿織錦堅韌無比,可播煽的金鱗就是它的剋星。即便神兵法寶都難以傷之分毫的織錦,在金鱗面前脆弱得連一張桑皮紙都不如。 既然是相剋,就是天敵,見面之下根本沒有緣由,播蠟直接就殺了上來,粗大的身體一晃,織錦便告碎裂!另外因為天性相剋,天猿雖然足夠強大,可是它們的妖力,卻沒法給螻甥造成一星半點的損傷。 神仙相的實力驚人,可成形播境也不白給,尤其螻蠟同類之間,還有傳訊求援的天賦本領,即便遠隔萬里也能彼此溝通和求救。蠍甥對外人尚且知恩圖報,同族有難自然更要幫忙。 這一仗打得鬼哭狼嚎,越打場面越大,時不時有螻蠟巨獸從遠處趕來加入戰團。而戰場又是在大海上,神仙相因為害怕失去洋流再起的個置,不敢大範圍的游移,只能在原地苦守,被打得狼狽不堪。 不知多少神仙相和天猿掉入大海中,而尤其可怕的是,他們一旦失去了同伴的位置,便立刻變成了睜眼瞎子,這場惡鬥神仙相傷亡極大,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走丟了」只有小部分被蠍甥所殺。 到最後,神仙相還是仗著驚人的實力,打贏了播煩。 螻煽是洪荒巨李,數量自然不會太多,成年怪物加在一起也不到百頭,可以說整整一座大海中的播境,幾乎都在那一仗中被打光了,只有那麼寥寥幾隻得以逃生。 而神仙相也折損了四分之三的力量,傷亡著實慘重。 又等了一件,假星的力量消失,而九星連線猶在,東渡洋流重新成形,流經他們的所在,帶著他們再度起航中土。 梁辛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遠古時那一支巫盅精銳啊!正像中土上那個凝煙化形的神仙相所言,他們拼光了所有人,也沒能傷到太多敵人;可究其根底,神仙相被播蠟重創,也全是被巫盅高手所賜! 播煩與神仙相品戲後半段,拓穆穎布蘇並不知曉,不討憑著粱辛的經歷」制猜到。 老頭子說了半晌的話,著實有些疲憊了,休息了一陣,才再度開口,重新拉開了話題:「其實,神仙相的實力,也是參差不齊,不是個個都像這個女魔那麼離譜!在東渡中土的神仙相中,一共有四個首領,分別叫做百納、無仙、一概和用掩 梁辛念叨了下四個人的名字,總覺得哪有點彆扭,柳亦比他反應快,品味了片刻便笑道:「好傢伙,四個首領,敢情是百無一用」。 梁辛樂了,咋舌感慨道:「若他們是百無一用,天底下哪還有有用的人 拓穆顧布蘇也跟著笑了幾聲:「這個女魔,便是一概了,三百年前在凶島上向著我和粱老大出手的那個,則是神仙相的大首領,百納」。 百納和一概這兩個神仙相首領,在並肩與播甥惡戰時落入大海,即便他們都是領悟天道的極道強者,也不能在混沌之海中分辨出方向,就此迷失。只不過自從墮入大海,他們倆便手拉著手再不分開片方,開始在海底胡亂遊走。 既然是首領,身邊自然會有些忠心耿耿的鐵衛。幾個神仙相高手和一群數量不算少的天猿,在兩個首領墜海瞬間,同時搶身而出想要救主。最後雖然沒能成功,不過也和百納、一櫥匯聚到了一起。雜錦孤峰下那頭連體天猿,就是一概的貼身衛了。 墜入大海之後,他們更成了播蠟的攻擊目標,漫無方向的逃遁、隨時出現的襲擊」等他們遠離戰場時,百納和一概都受傷奇重,隨從也傷亡了不少。 這群殘存的神仙相和天猿,在混沌大海中盲目遊走,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期盼著能轉出這片無盡的迷宮。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瞎走了多久,其間受的苦楚與煎熬自不必說,而到了最後,竟真的被他們走出了那片混沌之海,進入了中土東南處的深海。一概的修行自有特殊之處,進入東南深海不久,就發現了天地歲散發出來的特殊靈元,尋根朔源之下,一行人向著凶島趕來。 可是,也不知道是老天存心戲弄,還是他們真的「命犯太歲」就在凶島附近的海域了,他們竟然又遇到了老仇人:一條成形的大播甥,和一條還未脫變,但身形依然長開的齒冠黑蟒。 一大一小兩頭怪物當然也是從混沌海惡鬥中撤下來的,仇人見面便又是一場滾滾惡鬥,最終大螻螃被撕了個粉碎,黑蟒則被幾個神仙相手下聯手困住,相持不下;兩個神仙相首領全都傷得無法再動。 天猿對付播煩根本幫不上忙,也只能在惡戰之後,護送兩個神仙相登上了凶島。 說到這裡的時候,拓穆顧布蘇的聲音越來越低,已經漸漸堅持不住了,梁辛趕忙讓他先休息片刻,老頭子也不推辭,氣若游絲的說道:「苦栗子、尾巴蠻,孤峰雜錦,還有什麼古井、地湖、玄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物,基本上也都是這兩個神仙相搞出來的事情,具體的事情,等我養一養精神再被,」說完,老頭子就此沉默養神。 梁辛和柳亦的心神,都被上次神仙相東渡時發生的連串惡戰所奪,腦子裡也覺得亂哄哄的,一時間相對無言。 過了一陣,柳亦才緩緩開口,因為怕打擾了拓穆顧布蘇,所以聲音放得極低:「照著老爺子的話來看,最初那支神仙相大軍,死去的不算,活下來的實際被分成了兩撥,實力強的那支,在進入中土海域之後,發現了鎮壓浮屠的小島,跟著搞東搞西,差點毀了中土;而另一隊人馬,流落到了此間。」 梁辛點點頭:「此間的神仙相,因為在混沌大海裡耽擱了不少時日,等他們到了中土海域的時候,中土浩劫已經結束,神仙相主力盡數被封印在大眼中。」 柳亦低低的笑了一聲:「所以他們和同伴聯繫不上,自己又身受重傷,暫時就在這座小島上住了下來」還有些說不通的地方,要等老爺子恢復了精神,把後面的事情說清楚,才好去判斷。嘿,一橢也好,百納也好,估計他們做夢也不到,登上中土的神仙相,竟然會出現個大叛徒賈添,一下子就坑掉了所有的同族!」 梁辛也笑道:「這個叛徒賈添能策反天猿,估計地位也是極高的,說不定便是百無一用之一,你猜他是無仙,還是用掩 就在青衣兄弟興致勃勃地開始琢磨中土神仙相身份的同時,那個被討論之人,也在笑呵呵的談論著梁辛。 大洪朝,京師近郊,鎮山浩蕩台旁的一座大殿之內,三柱清香之上。正凝聚著一個背影。 背影前,乾山道掌門朝陽真人,滿臉恭敬,垂首肅立」 過了片剛,背影呵呵地笑著,開口了:「朝陽,你可知,我為何指使粱磨刀去福陵海域?」 朝陽先心說了一句:不知道!然後才開始皺起眉頭,冥思苦想,揣摩著師祖的用意」 , 第二二七章 不可能贏 」;匕相賈添在乾山內的設計「被八大天門發現,乾山隨止被毀,朝陽老道跟隨著賈添逃了出來,其後朝陽便一直藏在鎮山浩蕩台。 鎮山浩蕩台平時都沒什麼人來,雖然也有不少守衛,不過他們都是凡間武士,朝陽是五步大成的修真好手,想要隱形潛蹤瞞過巡查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段時間裡,神仙相賈添的興致似乎不錯,常常以青煙凝化身形,來找朝陽聊天。 梁辛趕往福陵海域的事情。朝陽也曾聽賈添提及過,此刻被問起,開口回答:「三百年前梁一二派遣一支搬山精兵出海辦事,後來下落不明。您讓梁辛過去,實際上是放一份交情給他,讓他亮出身份,去收復那支流落大海的搬山孤軍 說到這裡,朝陽突然閉上了嘴巴。雙眉微微皺起,過了一陣才再度開口,又把自己網,才說的話盡數推翻了:「搬山精銳大都是凡人,充其量不過百年壽數,當年的高手早已化身枯骨。現在剩下的是些後世子孫小了。即便他們對祖先還有些敬仰之意。可已經過了三百年的太平日子,傳承了十餘代之後,哪還會再買梁辛的賬,跟著他出山亡命?」 越說,朝陽的語速就越快:「何況。就算這群青衣後人肯出山,他們的戰力比起當年的搬山精兵小又還能剩下幾成?這種實力跟在梁辛身後,不僅幫不上忙,反而還會成為累贅 朝陽自小小便被麒麟妖僧選中。收做門徒,成長時不僅修行刻苦。更時時刻劾都在處心積慮,要從同門中脫穎而出。 最終他能坐上乾山道掌門,其間固然有妖僧大力幫忙,可自己「爭氣。也很重要。這麼多年的淬煉。再加上朝陽本身也是多智之人。他的心思絕不白給。一番思量下就已經大概明白,自家師祖要粱辛去海外,絕不是放一份交情那麼簡單。 賈添凝化的青煙背影,笑聲輕鬆:「繼續說。」 朝陽答應一聲,又繼續道:「您老是神仙樣的人物,要是真想送人情。那送出的,就絕對是一份浩蕩天恩,絕不會弄個不鹹不淡的雞肋,扔給梁辛去嚼。」 賈添哈哈笑道:「雖然是馬屁,不過說得也有道理,我讓梁磨刀去福陵海域,根本不是什麼送人情,那支流落在大海上的殘兵,他收不收都不打緊!」 笑聲過後,賈添才繼續道:「當初,梁一二派兵出海,是為了重振中土的凡人神力,藉以「搬遼」只不過,」他敗了,他親自出手,卻也還是敗了,損兵折將、狼狽不堪地逃了回來。」 朝陽恍然大悟:「您讓梁辛出海。是要讓他完成梁一二遺志重振中土凡人的天賜神力?中土實力大增。於九星連線之際,有著莫大的好處」。到現在為止,朝陽多多少少從賈添的口中,也瞭解了不少事情,不過他所知的也僅限於九星即將再度連線。師祖賈添要時抗強敵,可具體敵人是誰,師祖又是什麼身份。他都不得而知。 不料賈添卻搖了搖頭:「天賜神力?哈哈,你可知,要是凡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神力驚人,原來能抓他的差官變成了螞蟻、原來能殺他的官兵變成了蟲秀,就連原來高高在上的修士,也變得不過爾爾,那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說著,賈添的語氣陡然凝重了起來:「那時便會:天、下、大、亂!凡間道、修真道徹底會天賜神力攪得亂成一團,別說去並肩對付九星連線,恐怕不等敵人從大海上過來,中土自己就已經打得千瘡百孔了!如今中土上的力量格局,雖然有些小波瀾,可總歸還算一份大太平。如此便最好了。現在中土可不能亂 見朝陽老道若有所悟,皺眉點頭。賈添才繼續說道:「其實。三百年前,梁一二敗得一點也不冤枉。擊敗他的人,是上一次九星連線、渡海而來的絕頂高手!所以,粱辛去了,也只有慘敗的份,究竟能不能活著逃回來,就看他的本事了。」 朝陽老道聞言一驚,嘴巴動了動,可最終也沒說什麼。 賈添呵呵的笑了兩聲,聲音低沉。喃喃自語:「三百年前,要不是粱一二敗了回來,我還都不知道,百納竟然還活著,這傢伙的運氣一向不錯,居然從混沌裡走出來了 朝陽老道哪敢問「百納。是誰,一個字也不敢說,垂首肅立在一旁。 片刻之後,賈添的聲著又復清晰。不再提梁一二,而是把話題拉到了梁辛身上,問朝陽道:「依你看,梁磨刀的性情怎麼樣?」 朝陽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接口道:「粱磨刀是名門之後,可中間衰落了多少代,到了他這代總算得到了機緣,實力大增揚眉吐氣」,所以在他的骨子裡,終歸脫不開兩點:其一。會有幾分狂傲,年少卻大力,表面上再怎麼厚道老實,心裡也難免狂狷;其二,行事做派,會不自覺去模仿先祖梁一二,可具體這份模仿是因為敬仰、還是為了超越。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賈添嗯了一聲:「不為他少年狂。所以我才讓他出海,去見識見識,那伙敵人真正的力量。省的他坐井觀天,自以為是」。 朝陽點頭附和:「他知道了敵人的厲害,也就明白了下一次浩劫東來的可怕,這才能心甘情願地與您合作 賈添一笑,繼續道:「少年人,把先祖當成偶像、當成超越目標」當初梁一二就敗了,這次他也會毫無勝算,等他逃回來,心裡必定是沉甸甸的難過,那時我再出手,抹掉那片海、抹掉那個島 朝陽低聲在旁邊搭腔:「如此,您幫著梁辛雪恥,放出了交情;同時還顯示了手段」梁一二辦不到的事情,不過是您的舉手之勞那個粱磨刀只有折服的份!」 賈添咦了一聲,笑意之中還帶了幾分意外:「你這孩子,看事情倒也算透徹呢!, 朝陽忙不迭躬身施禮,連稱師祖謬讚。 在普通修士眼中,他是乾山道宗的掌門,地位僅次於八大天門和一線天,身份尊崇一呼百應;可是在師祖賈添心裡,自己根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卒子,何況乾山道已毀。朝陽掌門妾成了光桿司令,更沒有了一點利用價值」到了現在。朝陽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師祖明白,自己還是聰明的。 聰明人,總是有價值。哪怕只是陪著師祖聊天,聰明人也更加會惹的他老人家開心」, 賈添沒理會朝陽的假謙虛。而是繼續說了下去:「本來,在九星連線之前,那片海、那個島我一定會除去的,現在拿出來給梁磨刀做磨刀石。也算物盡其用了!」不論賈添為何要叛變同族,他都決不允許凶險海域裡倖存的神仙相存活到下一次九星連線、決不允許凶島上的神仙相與新來中土的神仙相匯合一處。 不過他在三百年前才得知東南凶島上,還有倖存神仙相,而賈添這幾百年裡一直忙得不可開交,始終沒能騰出手去對付凶島。 跟著,賈添又問朝陽:「現在,你明白了?」 朝陽不敢怠慢,認真回答:「弟子明白了,你讓梁磨刀去福陵海域。實際、實際是」。說到這裡。朝陽沉吟了片刻,直到找到了合適的措辭,才再度開口:「實際是下了一劑猛藥!」 賈添饒有興趣,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一劑猛藥?細緻些!」 「粱辛出海,會和三百年前曾擊敗他家先祖的敵人碰上,這些敵人強大之極,梁辛絕無勝算,算來算去,他也只有兩個下場,,其一是被殺喪命。嘿。他要死了,對咱們沒有一點壞處,以後自然也不會再給您老添亂;其二麼,他雖敗卻未死,逃回到中土。那時您再出手屠滅海中的強敵,想要收服梁辛,也就簡單得很了。」 朝陽的猜測分毫不差,其實□轆島上的海盜,就是當年那支搬山精銳的後代,在賈添的算計裡,粱辛會和海盜首領來往,從而得知凶島惡海的事情。可實際上□轆島把梁辛轟走了,不過因為蛇說的關係。梁辛倒也誤打誤撞,還是到了賈添想要他去的地方。 「全中!好個小牛鼻子朝陽!不過,就算一切順利,梁辛活著逃回來,我要收服他。最後免不了還要做一件事。」說著,賈添突然壓低了聲音,語氣也變得古怪了起來:「你猜,是什麼事情?」 朝陽的眼皮子微微一跳,嘴唇動了半晌,最終才咬著牙說出了五個字:「把我」,交給他! 誰都不是傻子,梁辛拼了小命,和賈添一脈沒完沒了地糾纏歸根究底就是因為朝陽老道,是害死乾爹的兇手之一。 賈添放聲大笑:「這便是我要護著你活下來的原因了!」 朝陽老道毫不掩飾自己的惶恐與不甘,臉色蒼白,站在原地皺眉。沉默。 賈添的笑聲越愈發響亮了起來,說的話不倫不類,全不像個絕頂高手:「不禁嚇唬的小子,我要真想把你交出去,又何必來找你說些廢話。眼界別那麼淺,我可是個明主!」朝陽老道大喜,急忙就要跪下磕頭,賈添卻一擺手制止了他,笑道:「快別跪了,我見到別人對我下跪就煩得腦袋疼」 說笑了兩句後,賈添又把話題拉了回來,聲音也變得清淡了:「這些年裡。為了應付九星連線,我費了不少心思,到現在準備功夫總算做的差不多了,最後也只差再收攏、安撫住邪道上那三個門宗,本以為完事之後,就可以休息一陣,安安靜靜瞪著潮汐起,強敵至!可沒想到。梁磨刀異軍突起,身後還跟著一群莫名其妙大高手!這些人,最好是能安撫下,讓他們在將來出一份力;可要是安撫不了,除掉也就除掉了。總不能容他們攪得中土大亂」嘿。我是財迷的,就是個三四步的小小修士。我可都珍惜得很!」 說完之後,賈添長長地舒了口氣,問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妨來問一問 朝陽琢磨了下,看似隨便問。可問什麼卻大有學問! 如果要說到問題,實在還有太多了,比如師祖的設計到底什麼;又比如師祖明明準備大手段,為什麼還耍這麼重視、這麼盡心盡力的去維持著修真道的平安等等,可這些問題賈添絕不會回答,真要問出了口。也只有顯得自己是個笨蛋、同時惹得賈添不悅。 朝陽問得很小心:「弟子不明白的,有兩個事情,第一,您、您老最近總來找我說笑閒聊,這個,弟子心裡自然是榮幸之極,可、可 「可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賈添的笑聲隨和而親切:「這便好像。我炒了個菜。即便這個菜只是我自己吃。我也恨不得能有個人來嘗一口,品一品味道!」 朝陽愣了愣,心說師祖這是寂賓了?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如果」弟子是說如果,粱辛要是從大海上回來,可是他卻沒敗、而是打了勝仗,這個、該怎麼辦?」 在賈添的算計裡,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梁辛死掉,二是梁辛逃回來,根本沒想過他會贏。 要是梁辛贏了,什麼藉機除掉他 賈添似乎有些發呆,繼而大笑道:「歉不可能贏!他要是打贏了回來,我就來給你磕頭,喊你叫師祖!」 朝陽被嚇了一哆嗦,顧不得師祖「一見到有人跪拜就會頭疼」立刻趴伏在地用力磕頭,連聲說不敢,賈添則哈哈大笑,笑聲過後青煙散盡。消失得尤影無蹤! 梁辛打噴嚏了,一連串打了好幾個,臉色挺納悶,對柳亦道:「有人在背後念叨我呢?」 柳亦攤開手,笑嘻嘻地幫他一起算:「的寶娘、咱寶叔、咱寶舅舅」 「你舅舅,我二哥!」 柳亦不以為意,繼續向下算著:「青墨、卜汐、這幾位最有可能,剩下的還有葫蘆老爺、浮屠、大祭酒、琅琊、黑白無常、大小活佛」柳黑子只有一隻手,明顯數不過來了:「說不清是哪個。」 不算還不知道,一算梁辛把自己嚇了一跳,跟著也笑了起來,幾年前自己還是個罪戶小子,沒明天也沒朋友,身邊只有個丑娘,可現在隨手一算,竟多出了大把的親人朋友。而這些人裡,更有一大半都是威震一方的狠角色。 柳亦明白梁辛的想法,自然也打從心眼裡和他一起高興,又搖晃起了大腦袋,湊趣笑著胡說八道:「照我看,還是小小汐的可能會大些」這小丫頭長得漂亮,念叨起來「法力,也大些,剛才你那一串噴嚏打的。忒響了!」 話音網落,突然一聲更加響亮的噴嚏,就好像一盞怒雷似的,從孤峰上震天而起。 巨大的聲音,通過隧道一路傳了進來,把梁辛哥倆震得兩眼發花,柳亦滿臉地驚訝:「這個噴嚏。敢情是佛祖打的吧!」口中調侃著,身形則飄然而起,帶上了幾分戒備。 梁辛也不瞎猜,苦笑著跳起來。和柳亦並肩跑向了外面,, 大毛小毛和禿腦殼,嫌下面氣悶。都待在外面,此刻正和那十幾頭巨蜥一起,暈頭轉向在原地轉圈。先前昏迷的胖海豹,此刻已經甦醒了過來,正坐在地上,神情裡還有些懵然,粱辛的目力強,一眼就看到,胖海豹的鼻孔裡還插著幾根又黑又長的毛髮。 事情再明白不過。大毛小毛閒的無聊,用頭髮去逗胖海豹,結果人家一個噴嚏打出來,把一群閒雜怪物全都給震昏了。梁辛哭笑不得,沒理會那幾個小鬼。閃身躍到胖海豹身邊:「醒來了?怎麼樣?」 胖海豹目光渙散,整個人都還在愣愣出神,根本沒反應到梁辛走過來了,此刻在他心裡,只有兩個字:力量! 本來他是失去一半的牙齒,疼暈的,不過不久之後意識就清醒了,但身體卻無法稍動,先前他咬怪筍時流進肚子的那幾滴汁液,不知何時變得比□轆島還重,變得比海底惡炎還燙! 那時胖海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怪筍汁液正緩緩地流淌著,所過之處,骨頭被燒軟了、皮肉被燒焦了、血汁被燒沸了,那份苦楚他從前根本就無法想像,而腦子卻無比清醒。疼得恨不得把自己一頭撞死,可他連一根小手指頭都動不了,另外還有兩個小王八蛋用頭髮逗自己。 胖海豹疼得昏天黑地,直到那幾滴怪筍汁液遊走全身,就在全身都發熱發脹,馬上就要爆裂開來的瞬間裡。所有的痛苦竟然轟轟烈烈地燃燒了起來,他真就感覺到,一蓬狂猛的火焰,風馳電掣般掠過,轉眼橫掃全身。再之後,痛苦消散不見,只剩下力量! 胖海豹沒讀過書,形容不出這種力量的感覺,只是覺得、覺得啥都不算啥了。然後鼻孔中的刺癢陡然擴大,他打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梁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笑道:「醒醒嘿!」 胖海豹這才一驚而醒,看看梁辛。又看看柳亦,隨即咧開大嘴,嘿嘿嘿的樂了。真音之力收發隨心。這是天賜的本領,血脈覺醒之後自然而然就能控制得很好。 梁辛心無芥蒂,滿臉都是開心:「怎麼樣?你現在啥水平?」 柳亦卻沒什麼表情,身子一飄,轉身走回了隧洞。胖海豹這才想起來前面發生的那些事,臉蛋子有些發燙,嘴裡吶吶地,想要和粱辛解釋兩句。梁辛根本不當回事,只是笑道:「我大哥脾氣古怪,他生你氣。你也別當回事。」 胖海豹趕忙搖頭。正色道:「我是被柳老大背著上的這凶島。這份活命的恩,這份不捨不棄的義。我絕不相忘,又哪敢怪罪。」 梁辛咦了一聲:「出口成章了。天賜神力覺醒了,學問也跟著長?」一邊說,一邊哈哈大笑。翻手訣亮出七盅紅鱗:「來,試試力道!」 胖海豹立刻來了精神,從地上跳起來,深吸一口氣正要動用真音與梁辛較力,柳亦的聲音就從隘洞深處飄了出來:「老三,拓穆顧布蘇老爺子醒了。」 幾乎與此同時,還有一聲威嚴且陰森的嘶吼,自後島方向沖天而起! 梁辛愣了愣神,隨即搖頭而笑,瞪著胖海豹說:「你們商量好的吧?說醒一塊醒?」 胖海豹醒了,拓穆穎布甦醒了,薦島的蠍蛹也醒了! 話音剛落,柳亦就滿臉喜色地從隨洞裡又跑了出來,伸手拉起粱辛往長索上跑:「輪甥醒就醒了,它叫個啥?」 梁辛眨巴著眼睛:「叫個啥?」 「叫你去接收寶貝,它還養著二十片大木耳了!」,! 第二二八章 大餡包子 桌辛又驚叉喜一邊追著柳亦討橋。一邊問道!,汝麼爺」 柳亦笑道:「不快不行,咱三天兩頭去蔫它金鱗,螻甥受不了了,趕緊給你把紅鱗煉化好,以後才能少受罪」。 算算時間,他們登上凶島,播甥幫梁辛煉化紅鱗,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 一般的修士以身養劍,都需要大時間,動輒幾十年毫不稀奇,可螻甥不是凡物,藉著療傷時的精血遊走,來幫助梁辛煉化寶貝,五十天的時間,足夠它把那二十片紅鱗煉化成形。同時它那一身外傷也盡數痊癒! 過了一陣,眾人一起跑回到他身邊,梁辛眉花眼笑,也不管播蠟聽不聽得懂,一介。勁的對它說著吉祥話。 螻蠟也不廢話,見梁辛來了小上半截的巨大身體徒然一震,與此同時。它的金色鱗片盡數到豎而起,一時間裡,萬道金光撩蕩,巨掣妖威煌煌浩潔! 繼而,肉眼可見,那些埋藏於它體內的陰沉木耳,就好像嫩草發芽似的,一片片從蠍蜻身體中「長。了出來! 一片片鋒利的大木耳,從螻境的身上拱出來,眼前的場景著實有些詭異,梁辛看得有些發冷,柳亦則喃喃的嘀咕著:「估計是夠疼的」 這個過程很快,前後不過幾個呼吸間,二十片陰沉木耳盡數落地,梁辛有義氣,沒急著去收寶貝。而是閃身趕到播甥身前,小心的看著它。在梁辛想來,大蛇從身體裡擠出二十片陰沉木耳,與中了二十記紅鱗重斬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 不過略蠟身上那些「傷口」並未見鮮血滲出,只是一道狹長的縫隙罷了,當木耳落地後,螃甥身上的金鱗又復到伏,密密麻麻,將「傷口,遮蔽,看不到了。 再看皤煩,面色輕鬆,並無一絲痛苦之意,而巨大的眸子裡,倒是閃閃爍地飽蘊著得意。 梁辛放下了心,哪還耐得住性子,忙不迭地把那二十片木耳都歸攏到一處。這些寶貝經過蟒甥的精血煉化之後,形狀、大小未變,可顏色卻全都變了,再不是原先的血紅之色。 讓梁辛略感意外的是,二十片木耳也不是同一種顏色,而是分成了三種:碧水青綠、燦爛金黃和純黑色。 柳亦手腳麻利,幫著梁辛一起,按照顏色不同,把木耳分堆擺放好」 第一堆,七隻木耳,盡做汪汪青碧的水色,浮光掠過之處,彷彿還有水紋波動。擺在地上乍看上去,好像幾隻泉眼似的,讓人恨不得從中去掬一捧清水。 紅鱗變成了青碧巨刃,沒了原先的陰戾氣質,變得輕柔且靈動,哪還像是殺人的寶貝,分明都變成了精美無匹的工藝品」梁辛略帶納悶地看了柳亦一眼,後者滿面期待。笑道:「看我有個屁用,把星魂裝進去試試!」梁辛答應了一聲,身形一晃閃過碧水青鱗,星盅進入其中後。心念一轉,七片青色巨刃盡聽主人召喚。歡鳴一聲躍然而起。 青鱗的歡鳴聲也不再是以往時那種金屬萍鳴,而是化作了一串水聲搖蕩,悅耳動聽。 可接下來,七片青鱗,在齊聲低鳴之後。竟同時一震,就此消失不見了! 看不見、摸不著,彷彿融化在空氣中了」 梁辛和柳亦一起哇呀怪叫了一聲,把正在周圍無聊閒逛的巨蜥都嚇的直撲稜尾巴。 過了片刻,柳亦才勉強開口。聲音乾澀,可語氣中除了不可思議之外。還有壓抑不住的喜悅:「木耳、木耳哪去了?」 而此時,梁辛的臉膛上滿滿都是興奮:「紅鱗」,不是紅的,七片青鱗都還在,只是隱形匿影,肉眼可不見。靈識不可查了!」 真水無形。 播蛙既是亙古巨掣,更是這大海中的頂尖妖王,一身水行妖法神鬼莫測,它給梁辛煉化的這第一套寶貝,便加持了這一項最實用的妖法! 七盞青鱗,比起原先的戾盅紅鱗,不見得更鋒利,可是它們卻看不見了。放眼天下。也只有兩種人,能辨識到隱形後的青鱗:其一是它們的主人,梁辛;第二種人麼,只要他的法力、修為比著現在的播煽更強。自然就能看破播甥加持的法術」 梁辛快要樂死了,七盞青鱗盤旋激斬,卻不露一絲聲息」都在大哥頭上轉了好幾圈了,他還懵然無知,嘿嘿的衝自己傻樂來著。 柳亦哪能不明白,這樣的法寶意味著什麼!心裡滿滿都是歡喜,放聲大笑道:「老三,讓它們現形,我再好好瞧瞧!」 話音落處,七盞青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旁,饒是柳亦一輩子刀口舔血膽大包天,也低吼了一聲:「草!」 梁辛哈哈大笑,心念轉動下。七盅青鱗再度隱形不見,向著數十丈外的密林激射而去,旋即只喀喀的悶響不停,一棵棵巨木於毫無張兆間被攔腰斬斷!而這一切在柳亦眼中。都顯得詭異而震駭,根本不見利刃。那些粗大的樹木,就不停地在哀鳴中被放到」 半晌之後,梁辛總算想起來,還有兩堆陰沉木耳在等著自己接受,這才意猶未盡的收起青鱗。 第二堆陰沉木耳也是七隻,顏色與播螃一樣,都變成了燦燦金色。 此刻半宴裡的迷天法術已經基本消散,蒼穹上正挑起一輪驕陽,在日光照射下,七片金色的陰沉木耳。正神彩四溢,煌煌霍霍一派妖威凜冽。讓人不敢直視。 梁辛和柳亦托著一片金色的木耳。仔細端詳了一陣,柳亦皺起了眉頭:「這些木耳上,」長出了金鱗?」 第二堆木耳上,都蔓著一層細小的鱗片。 這些鱗片不過小指指甲大小」生長的勻稱而貼實,緊緊的覆蓋在陰沉木耳的表面上。也就是因為小鱗是金色的,細細密密地鋪滿每一分,才讓大片的木耳也變作了金色。 一邊說著,柳亦伸出獨滑討了木耳表面,隨即笑道!「滑膩膩的,跟摸了條犬布繃引感柚不差多。」 梁辛不置可否,將星魂置入了金鱗內。 七股金鱗迎風而舞。壓住北斗陣位圍著梁辛呼嘯打轉。所過之處腥風大作,不過除了氣勢凜然之外,倒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柳亦從一旁笑著點評:「別說。看上去。比原來的戾盅紅鱗可要霸道多了,以前血色淋漓,你身處其間好像個凶煞殺神;現在金光絢爛,襯得你也好像個鬥戰佛似的,升、昇華了。」 梁辛樂了。他與星魂彼此呼應。耍了一陣之後已經弄清了這片戾盅金鱗的好處究竟在那裡,笑道:「您老可站穩了哈,咱這就要發力了。」 話音落處,遽然一串鏗鏘巨響,自七片戾盅金鱗上衝天而起。旋即,萬道金光霍然綻放開來! 每一片戾盅金鱗,此刻都彷彿化作了一輪燦燦驕陽,綻放起無盡的烈烈豪光。 一瞬間裡柳亦只覺得眼花繚亂,亂七八糟金光閃爍,就彷彿有千萬隻大個的金頭蒼蠅向著自己撲過來似的。 撲過來的,當然不是金頭蒼蠅,不過。也差不多」是千萬片細小的金鱗。 再看梁辛身邊的七片木耳,此刻又變回了血色紅鱗,而原先附著在它們表皮上的那無數細小金鱗,竟都隨著梁辛的一個心意,盡數潑灑而出。呼嘯、飛旋、搖擺、激射」,鋪天蓋地! 柳亦明白了,柳亦傻眼了。 播煽對這七片陰沉木耳的煉化,實際上是把它們變成了,蜂巢。那些小小金鱗,自然就是千萬頭殺伐無忌的「蜂子,了,平時棲身於陰沉木耳上,只要主人一聲號令。它們便蜂擁而出,橫掃一切! 梁辛的陰沉木耳都有房基大肥碩壯大,而細小金鱗不過比著指甲還要小一些,一片木耳上,便附著了數萬片金鱗。 這些金鱗雖然細但卻是播煽的精血所化,本質上,與掩蛹身上的鱗甲沒有任何區別,堅硬、鋒銳。任你堅甲利刃還是修士法寶,在金鱗面前也不過是草根樹皮! 數以十萬計的金色鱗片蜂擁而起,鋪天蓋地,就彷彿一場混橫金風。自柳亦身邊席捲而過,下一個瞬間裡,柳老大身後不遠處的一座山。彭的一聲化作無盡煙塵。被金鱗打得就此消失不見了」 陰沉木耳微震,遠攻突襲的,蜂子。們聽到主人的召喚,齊刷刷地發出一陣鏘鏘驚鳴,好像是在示威,又像在抗議「還沒玩夠,似的,隨即漫天金光驟然收斂,金鱗盡數回歸於木耳之上。 如果不是身後那座小山沒了,柳亦真覺得,自己只是做了場夢。黃金夢…… 青碧鱗真水無形,隱秘而詭異,殺人無形; 黃金鱗分身千萬,威風而霸道,摧枯拉朽! 螻蠟對陰沉木耳的煉化,實際上將自己的得意妖法加持其間,但卻並不影響木耳的本性,星魂仍可棲身,星陣流轉絲毫無礙。而且煩蛹加持的妖術,此刻已經變成了木耳本身的屬性,不用什麼符咒法術來催動召喚,完全隨著主人的心念而收發、流轉。 梁辛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播境是真格耗費了大心機、**力,來幫他煉化出了如此神奇的寶貝!這番喜悅來得只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 梁老三隻覺得全身的血液,從腳後跟直接衝上天靈蓋,又從天靈蓋砸回到腳底板」如此往復不休。讓他的大笑聲都變了調子。變成了喉嚨間的咕咕怪叫 以前他們只知道婚螃厲害,斗麒麟、破織錦、殺神仙相」,可是他們不知道,播煽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 通過這十四片陰沉木耳的煉化,梁辛和柳亦才算真正明白,螻蛹這一脈巨獸的實力是何等驚人! 柳亦顫抖著吸溜了口涼氣,好不容易壓下了心裡的驚駭,緩緩說道:「其實仔細想想,當初百來頭播甥。就害死了幾千個神仙相,這其中固然有海中作戰、天生神目這些優勢,可不管怎麼說,掩甥的實力也是明擺著的!」 梁辛當然點頭,而且還點得很重:「主要是咱們遇到它到現在。」說著,梁辛指了指不遠處趴伏著的大螻的:「它就一直沒動過,像個、像個 「殘廢。」柳亦聲音低得幾不可聞,小心翼翼的幫梁辛措辭。 「對,像個殘、殘那啥似的。咱就打從心眼裡小濤了人家,即便咱以為夠重視了,可還是小瞧它了!」 說了兩句話,柳亦算是勉強還魂了。又伸手指向第三堆木耳:「還沒完呢,快去快去!」 第三堆木耳只有六片,看上去倒的確是像木耳了,它們都是黑色的。最純粹的黑色。一眼往上去,似乎連目光都要被它們吸斂、沉溺。難以自拔! 梁辛辨了辨,這些木耳就是正經的黑色,既沒有什麼紋路,也不見細密鱗片附著,他懶得瞎猜。當即將星魂注入其間。 不過最後這堆黑色木耳只有六片。無法結成星陣,揮舞起來雖然黑風鼓蕩如墨雲翻滾,可總顯得有些笨拙和沉重,耍了半晌之後。梁辛的臉上也不見有什麼歡喜,反而滿是納悶的神情。 柳松乞不准他是故意做作還是真的納悶,從旁邊問道;「怎樣個情形?」 梁辛搖了搖頭:「用起來不怎麼舒服。而且什麼也感受不到。」說話之間,幾次催動心念,可黑色的鱗片除了呼嘯飛斬之外,也並不見有其他神奇之處。 柳亦神情古怪,皺眉道:「按理說不應該,前面那兩套簡直是了不的。這套又豈會是凡物。」 梁辛又取出一片普通的戾盅紅鱗。湊成七星陣位,紅鱗與黑鱗之間倒沒什麼排斥,結陣自如,可歸根結底還只是星陣盅力,沒見到有什麼其他了不起的地方。 打了半天的星陣,梁辛實剛……口陽…8。0…漁書不樣的體驗!甩帆一二出異常!外。有此悻悻地停止星陣,叉琢磨了片刻。目型次問柳亦:「會不會」是因為少了一片,黑鱗不能滿陣,所以威力發揮不出來?」 柳亦哪回答得出這問題,苦笑著模稜兩可地說:「有可能吧,要不你在央求央求螻煩,請它幫忙再煉化一片黑鱗?」 梁辛笑得挺不好意思,摘出那片普通的紅鱗,對著螻煩晃了晃,隨即又用手指了指旁邊那幾片黑鱗,意思在明顯不過。 大婚螃本來正目光含笑,看到了梁辛比劃的手勢,巨大的眸子隨然收縮成一條枯黃色的長線,目光森然而慘慘,還有大蛇的嘴角,顫顫著一抽一抽,獠牙若隱若吧, 梁老三趕忙大聲大聲道謝,連著鞠了十幾次躬,這才一拽柳亦的衣角。在婚甥正經亮出獠牙之前,哥倆一溜煙的跑了,, 黑鱗的效用不得而知,播甥雖然靈異卻不會說話,沒法指點什麼。而且看它現在的架勢,想吃人的願望明顯比解釋黑鱗妖術的念頭耍強烈的多。 二十片陰沉木耳,分作三套。青鱗無形。金鱗浩蕩,各有可怕之處。把梁辛的戰力提升了何止一個檔次! 黑鱗上的妖術卻無從揣度,就算再怎麼心癢難耐也沒用,梁辛找不出端倪,暫時就也作罷,心裡盤算著,等回去之後,再請大祭酒或者老蝙蝠這些見識淵博之人幫忙來看看。 一想到回去,梁辛微微皺了下眉頭,回頭問跟著他身後的柳亦:「老大,咱們搖響鈴鎖到現在,總有個兩三天的光景了吧?」 柳亦抬頭看了眼天色,回答:「兩天多一些的樣子 女神想像一櫥死於輾轉神稜之下。迷天法術也漸漸消散,梁辛和柳亦同時搖響了手中的傳訊鈴鎖,向外面的同伴們求救,其後他們向拓穆顧布蘇瞭解過往真相、等待老頭子昏睡、試煉二十片陰沉木耳」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天。 梁辛的眉頭攢得更高了些:「就憑著跨兩、二哥他們的本事。就算從回來小鎮趕過來,也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照著青衣兄弟先前的猜測,他們出海久久未歸,中土上的同伴應該擔心的不得了,早就結伴出海尋找了。就算找不到凶島惡海,至少也會到達□轆島,四下尋找不休,接到鈴鎖傳訊之後,用不了多久就能趕來「你是擔心他們會出事?」柳亦瞇了下眼睛,眸子裡精光四溢:「咱們先前被困於此,他們出海尋人。多半也會集結一處,這樣不僅找起來範圍更大,彼此間也能有個照應。 梁辛嗯了一聲:「至少大祭酒、二哥和青墨率領的北荒巫應該在一起。」 柳亦繼續道:「這便是了,有老二主持著,還有什麼敵人能為難他們?而且就算真在大海上遇到可怕凶險。他們也會搖響鈴鎖,以求咱們能夠呼應、趕來,」 說著,兩兄弟對望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他們哥倆手中的鈴鎖,最近從未響起過 「鈴鎖未曾響過,這便證明他們沒遇到敵人」梁辛的神情愈發疑惑了:「可他們為何還未到?」 沉吟了片刻,柳亦的臉上徒然顯出了一份豁然:「其實、有可能是咱把事情想錯了。」 梁辛不明所以,停下腳步望著大哥。 柳亦的臉上神情古怪,似乎是想笑,可又笑不出來,著實有幾分辛苦:「老二、大祭酒、哪怕是青墨。如果他們在□轆島或者回來小港,要循著鈴聲找到這裡,都用不了兩天。可是如果他們沒出海,也不在港口,而是在中土內陸呢?從中土深處出發,兩天的功夫,可飛不到這裡!」 梁辛還是有些疑惑,嘟囔著道:「啥意思?從中土內陸出發,」說到這裡,他才恍然大悟,神情也變得和柳亦一摸一樣:「你是說,之前他們壓根沒打算來找咱?咱、咱倆算計得挺好,這麼久沒回去親戚朋友都得急壞了,都得不耐了」可人家都沒著急?」 這事要是仔細一想,倒還真不奇怪,大伙都知道他倆出海去□轆島。憑著梁辛和柳亦的修為,海上哪有能傷得到他們的敵人,人人都當他倆在□轆島上聊得開心了、住得舒服了」再說收服搬山舊部,靠的不是修為,而是交心換心的人情功夫。耗上一兩個月正常得很,誰都沒當他倆會出事,大伙各忙各的,誰也沒擔心,, 柳亦咬著牙,惡狠狠的說了句:「也就咱倆,把自己當成了個大餡包子,人家誰都不當回事!,小 梁辛恨恨點頭:「*** 有個事哈,牧童開新書了。伴讀小小牧童,上一本書是《雜牌救世 》。 牧童勒,是個非常有個性、也非常有趣的作者,是豆子在認識的死黨之一。 牧童和豆子志同道合,立志於全人類的解放事業,可是人類實在太多,一時半會沒法全部算放,我們決定先解放一半,我們一直是朝著這個目標去努力的,拍檔多年,風雨無阻,所過之處流氓成災」 嘿嘿,不跟你們貧了,牧童的新書。一定要 書名《烈焰守護者》 作者伴讀小數童 簡介 聰明的人有聰明人的處世之道。 而傻人也總會有傻福。 可楊晨既不聰明,也不傻。 那麼他只有靠著他所有的一切讓一個「他所陌生的世界為之顫抖。 牧童要用這本新書來轉型。我已經鑒定過,熱血了、強悍了,骨子裡卻風騷依舊」新書,點擊、收藏、推薦都很重要,豆子拜託兄弟姐妹,謝謝! 第二二九章浩大工程 桌辛和柳亦的親戚朋友裡,高弄著實不少。不討誰也沒憋引化門會遇險,直到大小毛髮現天空星光閃現的那晚,眾人才接到他們的求救。 那時跨兩正跟老蝙蝠聚在一起,商議著不久後邪道三宗聚首、合併的事情,聽到鈴聲,苗子的臉色佳然一變,跳起來對著老蝙蝠道:「格老子,柳亦娃兒遇險了」。說著,把鈴銷放到耳邊,略略聆聽之後神情再變:「是在海上?他們到海上做抓子麼!」嘴裡嘟囔著,腳下陰風已起,眼看就要向外掠去。 老蝙蝠卻一皺眉,追問道:「確是大海麼?」 「東南外海,錯不了的!」 老蝙蝠略略沉吟,突然笑了一聲:「這小子越來越有出息,把禍都惹到大海上去了,我和你同去!」 跨兩愣了愣,隨即大喜:「你的神通霸道存,我莫子飛,老漢兒帶著我飛 老蝙蝠沒搭理他,而是揚聲喝道:「瓊環何在?」 話音落處,一抹粉紅色的香風飄搖。看似輕柔舒緩,實則快若浮光。其間還蕩漾著一串,丁,丁噹噹的清脆聲響,應該是環珮輕撞而起,悅耳動聽。跨兩卻伸手摀住了鼻子,笑道:「妹兒喲,來見老漢兒,就莫子裹著這燒心瘴了麼。」 「哦,是哈!」香風中的聲音。比著環珮叮咚還要更清脆、更動聽。高高興興的答應了一聲。隨即粉紅色的風霧消散無形,一介。苗家打扮的少女,輕輕巧巧地落在老蝙蝠和跨兩跟前。 少女窈窕,喚作瓊環,看上去至多十五六歲的年紀,唇紅齒白。眸子清亮,對著老蝙蝠微微一躬身:「老漢兒喚我?」也同跨兩一樣,操著一口西川漢話,可同樣的口音,從瓊環口中流出,卻清甜乾脆。全不像跨兩那麼狠辣。 瓊環身著西川苗家女子的盛裝,冠上、頸環上、腰鏈上,還有手鐲臂環腳鏈上,都掛滿了亮晶晶的銀穗子,稍一行動就叮叮亂響,熱鬧得很。 論起長相氣質,瓊環不如青墨那樣面團團的可愛;不如小汐欺冰傲雪般的冷漠透亮;也不如琅娜古怪精靈似的清澈靈動,但卻帶著一股西川女子的爽朗與纖細中的健美。 青墨算是頭毛聳聳的兔兒,小汐是條小白狼兒,娘挪是笑嘻嘻的貓兒。那瓊環就是頭精力充沛的小馬駒子。(好吧,這比喻,你們可以唾我。) 老蝙蝠點點頭:「我和跨兩要出海辦事,你留下」 瓊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等老頭說完就笑瞇瞇的插口:「辦抓子事麼,我比跨兩娃厲害的,帶我去麼」。 老蝙蝠哪有心思跟她磨牙。不理會瓊環的話,逕自向下說道:「你也莫閒著,把纏頭弟子聚齊,等我號令便啟程出發。」 現在已經將近中羌節,不老宗訂下的邪道三宗聚首之日就在八月十五,算算時間,也只剩下一個月了,恰巧不老宗定下的聚會地點也是一座海中孤島。 老蝙蝠找到柳亦之後,也就不再折返回來了,直接就去島上等,纏頭弟子則由瓊環率領著趕去。 瓊環不想呆在家裡,滿心盼著老蝙蝠能帶著她一起出去小嘴張開還想再說啥,老蝙蝠卻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疾風,捲起跨兩便走。 黑風過後。只剩下撅起嘴巴的苗疆少女。 跨兩哈哈大笑,大聲地囑咐著瓊環:「女娃乖麼」 瓊環張口便罵:「女你妹。娃你妹,乖你妹!」 老蝙蝠的速度何其迅速,兩個苗人鬥嘴的功夫,黑風已經快要消失在天角盡頭了,跨兩的聲肯勉強飄至:「咱倆一個爹一個娘。你就是我妹子麼。嘿。乖我妹!」 「哦,是哈!」瓊環挺不高興,不過還是承認事實來著。 大約一天多些,老蝙蝠帶著跨兩飛越中土到了大海。網到海上不久。老蝙蝠突然悶哼了一聲。凝滯身形回身遠眺,視線盡頭處,只見一道青色光華快若流星閃電,正和他追了個首尾相銜。 眨眼間青色光芒來到眼前,旋即停頓、消散,三條人影現身而出,正是秦孑和曲青石兄妹。 和纏頭老爹一樣,曲青石等人也收到來自凶島的呼救,當即聯袂出海。和老蝙蝠他們差不多前後腳離開陸地,大海之上毫無阻隔,雙方距離近了馬上就發現對方的蹤跡了。 這次去找柳亦,有曲青石這個大高手隨行,青墨也就沒再請胖巫士等人幫忙。 跨兩認得他們,而且當初在官道上,曲青石與老蝙蝠也有過一面之緣。當即以晚輩禮拜見,青墨和秦孑自然也都跟著一起行禮。 老蝙蝠見不是敵人,臉色放緩了些。再度捲起黑風:「免禮了,便走便說!」趕路間,老頭子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青墨,把小小丫頭看的都毛愣了。 老蝙蝠卻笑了:「你就是我那徒兒媳婦?」 青墨臉蛋一紅,愣了愣之後小聲回答:「還、還沒提親呢吧?」 曲青石本來面色陰沉,正擔心著兩個兄弟的安危,結果聽到青墨的回答還是差點被嗆著,苦笑道:「你也是個大姑娘了,怎麼這麼不知羞。」 青墨的臉蛋更紅了,也據委屈來著:「什麼事都讓你們給做主了,我啥也不知道。」 老蝙蝠哈哈大笑,擺手又問:「丫頭, 青墨點了點頭,她出發前幾天,大司巫便已出關。 老蝙蝠哼了一聲:「無心瓶果然神奇,他丟了三成修為,這麼快便補回來了!」 青墨的目光有些閃爍,小心翼翼的問道:「前輩,我師父他、他老人家真的是個」,是陰喪之身?」 平時提起大司巫,老蝙蝠從來都沒有好話,一向是老鬼、老妖的亂罵,不過他當著青墨的面倒還好,只是笑道:「他若待你如子,那你便奉他為父便是了,你又管他是人是鬼?」 青墨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應道:「這個道理我曉得,不過,總有些好奇呢!」 老蝙蝠的嘴巴動了動,可最終還是搖頭笑道:「不能說,反正我若說了,那我就理虧了!」隨即他岔開了話題:「等八月十五的事情了結之後,咱就提親去!」 青墨本想「哎呀。驚呼一聲來著,結果卻呵呵傻笑了起來曲青石的小白臉都黑了,老曲家的人算是被不孝女丟到鞋底子上去了。 老蝙蝠卻心花怒放,覺得青墨討喜的很,轉過頭望向曲青石:「你家父母那一路,我去提親,至於大司巫那裡,就讓柳亦自己去吧。我們已經商議過,不會有什麼事。」 曲青石自然點頭答應。青墨躲在大祭酒身後。早就不敢吱聲了。 眾人飛馳了一陣,老蝙蝠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抬手喚過曲青石和大祭酒,低聲說了些什麼。 隨後秦孑神情駭然,可曲青石卻又驚又喜,連連點頭」 凶島上,悟出「只有自己拿自己當個大餡包子。的梁辛和柳亦,一起跑過索橋,回到雜錦孤峰之下,拓穆穎布蘇休息了有一天多的功夫,聲音仍舊虛弱不堪,不過勉強能再度開口了。 梁辛怕他太累,本想讓他再修養一陣,不過老頭子自己寂寞得久了。倒願意說會話:「要睡以後有的是機會,幾千年幾萬年想怎麼睡都行。不急在這一時!」 柳亦也有點心疼這個老頭,神情輕鬆的笑道:「您老也別這麼說,咱們在外面認識不少高人,既有精通喪門法術的北荒巫士,也有禪法高深的活佛神僧,未必不能幫您轉生還陽,再世為人!」 拓穆顧布蘇嘿嘿一笑:「我又不是鬼,何談再世為人?嘿,要以現在這段殘破元神重塑身體,可不像你們想得那麼容易,沒希望的!」跟著老頭子也不再廢話,逕自講起了後面的事情。 百納和一橢身負重傷,筋疲力盡。他們兩人座下的幾個神仙相高手。則聯手困住了那條巨大的齒冠黑蟒。 那些神仙相,連番劇戰與跋涉之後,都已經是強弩之末,為了擋住黑蟒,最後要靠本源之力來結成封印。他們結下的是一道「死陣」在封印成形的時候,這幾個神仙相們的身體還活著,可元神卻已然喪滅、化作封印之力,暫時鎮壓住了黑蟒。 就算神仙相的身體強悍無比,但是沒有了元神支持,最多也只能堅持千年,遲早有化作枯骨那一天,那時封印也傘「法隨身喪」消失無形。 百納和一橢兩人,在隨行天猿的幫助下勉強登上了凶島。不知是受到天地歲的影響,還是凶島本身就是險惡蠻荒,島上有著數不清的奇禽惡獸。 因為屬性相剋,天猿雖然兇猛,可是對螓煩卻無法造成一星半點的傷害。百納等人在凶烏附近海中遇到播蜻的時候,全都由神仙相去對付。天猿則避而不戰。 也正因如此,天猿們都還有著不錯的體力,登島後終於大顯身手,把凶島上那些兇猛獸王盡數搏殺。 雖然沒有了怪物野獸的危險,可兩個神仙相首領的傷勢太重絕難自愈,尤其是女魔一櫥,最多也只能再堅持個三五百年。 聽到這裡,梁辛被氣樂了:「三五百年,還「堅持」還「只能。?。拓穆顧布蘇知道他倆為啥發噱。語氣裡倒也帶了幾分少有的笑意:「你可莫忘了一概洞悉天道,她自己也就成了天道的一部分,如果沒受傷,她的壽數應該與天平齊。」 梁辛吐了吐舌頭,情不禁望向還被釘在雜錦上的那具**女屍。 比起一櫥,百納的情形要好一些,修養百年終於破關而出,雖然傷勢無法痊癒,不過也恢復了些力氣。耳是他出關之後,並沒有急著躍入大海去擊殺黑蟒,而是率領一眾天猿,圍著天地歲忙活了起來,,百納要修改天地歲下面的水脈! 這個工程耗時良久,前前後後也持續了近百年,才終於大功告成。 原先那道直連中土的太古水脈。被截斷、修改,其中一部分變成了現在的地下湖;原先天地歲下的那眼清泉被掩埋、填死,百納又動用神通,在天地歲旁開鑿了一眼新泉。 梁辛聽得直嘬牙花子,拓穆顧布蘇簡簡單單,三言兩語,可任誰也明白,想要修改那道直連中土的水脈。這工程何其龐大複雜! 柳亦也被震住了,愣了一陣才苦笑著問:「百納這麼做」到底為個啥?」 「為了救女魔一櫥!」拓穆顧布蘇不會賣關子,用硬邦邦的聲音直接給出了答案:「天地歲只對土行旺盛的凡人有效,對修士本來沒什麼用處,不過一概修行的功法。卻有著獨到之處。她能借天地歲的靈 梁辛點了點頭,這個說法倒是在意料之中,否則女魔走出混沌海之後。也不會發現天地歲的靈元,更犯不著來凶島冒險。 只不過,一橢想要「借到。天的歲的力量,可不像胖海豹那樣咬一口就成這麼簡單。 一橢要吸斂天地歲的靈元」必須要滿足一個條件:她自己要處於玄冰之內。按照拓穆顧布蘇的猜測。之所以要處於玄冰內,多半是因為女魔修行的是水行道法的旁支。冰雪道。不過具體的緣由,他也弄不清楚。 柳亦呵呵笑道:「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清楚就足夠了,至於女魔的功法原理。無所謂的。」 拓穆顧布蘇也跟著笑了兩聲,並不矯情什麼,而是繼續說道: 「天地歲開天封仙,飛昇後留下的法身澤被中土,不僅天地歲不是凡物。就連與它相連的遠古水脈,也契合天機,是一道催動靈元流轉的奇妙陣法。」 雖然老頭子說得玄奇,可其中的意思卻不難理解。天地和諧,講究陰陽調和五行相生,遠古時這棵天地歲能夠喚起整座中土的天賜神力。其間的每個環節其實都蘊藏著大玄機,負責傳遞天地歲靈元的水脈。是天造靈陣也在情理之中。 原先的水脈是靈陣,水中裹含的天地歲靈氣,唯一宣洩出的方式就是在中土滋生太歲,根本無法截留。更不會因為法術或者溫度而結冰!所以百納才要修改水脈,歸根結底,他是要變陣! 修改之後的水脈,不再於中土相連,所以中土上的天賜神力衰敗了,到現在那些天眷高手,比起普通人也不見得更厲害多少。 梁辛打從心眼裡讚了柳老大一句:佩服! 先前柳亦就提出一套「搶饅頭,理論,果然,敵人封印天地歲,本意是要幫一櫥療傷,至於中土天賜神力的衰敗,不過是個因此而產生的壞結果罷了。 柳亦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得意,樂了。 明白了修改水脈的原因,剩下的事情就很容易理解了,百納改了水脈。自天地歲旁打通一眼新泉,隨即命令十二頭健碩天猿織錦,將天地歲和新泉一起封印起來。 天地歲的靈元被織錦阻隔,無法外溢,盡數融入新泉內,一概則進入地湖,催動法術凝結玄冰。 地湖中的水,飽含天地歲靈元;而一橢在湖底,以浩**力將湖水凝結成冰,吸斂天地歲靈元,藉以療傷。 這座冰底已經存在了千萬年,日日夜夜受巨湖重壓,早已錘煉成真水玄冰,縱然海底湧出的惡炎,短時間裡也無法將之摧毀。 至於地湖為何要和凶島上的水脈相連,原因很簡單:天地歲的靈氣,只溶於活水中。 說到這裡,拓穆顧布蘇突然歎了口氣:「至於這頭連體天猿麼。它它們是被一橢從小撫養的!所以它倆視一橢為主、為母、為天!」 梁辛懂了。 連體天猿坐於古井之前,靜靜等待直到化身枯骨,說穿了也不過四個字:忠心、等待。 而柳亦似乎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插口問道:「老爺子,在上到凶島之前,您和梁大人,知道火尾天猿這種精怪麼?」 拓穆顧布蘇應道:「不知道,也根本沒聽說過!怎了?」柳亦一笑。做了介,無所謂的手勢,示意他的問題無關緊要。 有關天地歲、新舊水脈、女魔一概的事情,基本已經搞清楚了,其實從雜錦孤峰下的諸多古怪。一直到中土上天賜神力漸漸衰敗,根本就只有一個原因:一橢療傷! 梁辛突然有了種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天下事啊,果然奇妙愕緊。 有時候,看似複雜、深奧甚至繁雜到無從解釋的事情,可真要追究了下去,最終的成因卻簡單到沒法再簡單;可有時候,看似簡單的一件事。追根溯源一路探索之下,卻會變得越來越複雜! 拓穆顧布蘇可不像梁老三那麼愛感慨,繼續向下說道:「百納先用百年療傷,再用百年幫一櫥佈置,這一番勞碌之後,卻還不肯休息…六 不是百納不想休息,而是當時的情形,容不得他再去閉關療傷。 神仙相的壽命窮盡天地,可天猿這一脈,最多也只能活上千多年。從那時來算,用不了三四百年。織錦封印天地歲的健猿,就該壽終正寢了。一概想要痊癒。即便靠著天地歲的幫助。也絕對是個天長地久的水磨工夫,短短的幾百年,恐怕不會有啥效果。 新的水脈能夠容納天地歲靈元。依靠的就是織錦封印,靈氣無法外洩只能溶於水中,可天猿壽數盡了。織錦法隨身滅,天地歲的靈元隨風而散,先前花費的心思和辛苦。也就全都白搭了。 跟隨著兩個首領上島的天猿,一共有近百頭,其中的十二頭負責織錦。還剩下七八十頭無所事事,看上去數量不少,可要靠它們來維持住一個種族的延續,還遠遠不夠。 不過,不久之後百納就發現。這凶島上的土著猿猴,能和天猿交配、產子,」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看。苦笑之下。哥倆異口同聲的問道:「尾巴蠻?」 拓穆顧布蘇呵呵笑道:「還有苦栗子!」 第二三零章 天地造化 山島上空的迷天法術。基本已經消散一空。仲夏之際。猙叨一派陽光燦爛,可雜錦孤峰下面,卻仍舊幽暗、寒冷。 拓穆顧布蘇語調沙啞,聲音僵硬,緩緩訴說著那些遠古往事,故事裡的角色,就圍繞在梁辛身旁:一具被釘在雜錦上的**女屍、一頭忠心耿耿等候主人歸來的銀環首領、十二具已經化為枯骨的健碩天猿」 梁辛的膽子不算可身處其間再加上心性不穩,也覺得有些陰冷了,苦笑著搖搖頭。 柳亦到無所謂,口中嘖嘖有聲。指著週遭的雜錦:「這麼說,凶島上的蠻子,都是天猿和土著猿猴雜交來的?。 拓穆顧布蘇向答道:「差不多吧。不過這件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百納也出了不少力!」 柳亦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猥褻了。嘿嘿壞笑道:「雜交這事百納也出力了麼?要說他也夠不容易的 拓穆顧布蘇為人木衲,根本沒聽出柳亦話中的下流意思,隨聲附和道:「他當然出力了,否則又哪來尾巴蠻和苦栗子這兩族人數眾多、妖力混橫的精怪!」 柳黑子沒心沒肺,先一驚一乍的感慨。繼而哈哈大笑,愣是把老頭子給弄懵了。粱辛哭笑不得,忙不迭又把話題拉回來:「百的是如何出力的?」話一出口,柳亦更是樂不可支。這次連梁辛都跟著一起笑了。 拓穆顧布蘇被弄得莫名其妙。只當沒聽見他們的怪笑,逕自向下說道:「百納具體做了些什麼,我也弄不明白,我只知道,天猿與土著雜交、受孕直到產子,每個環節他都以法術相佐,幾經挫折前後耗時快兩百年,才最終養成了現在的蠻子和海鬼 尾巴蠻和苦栗子源自天猿雜交、又經百納改造,才最終得以成型,對柳亦而言能清楚這個結論就足以了,對其中的過程他無意追究,當即面色輕鬆的點點頭。 梁辛也一樣。笑呵呵的跟著大哥一頭。 不料拓穆顧布蘇卻突然冷笑了一聲,硬邦邦地罵了句:「無知的小小輩啊,你們根本沒聽懂我說的話!」 拓穆顧布蘇的聲音明顯凝重了許多,幾乎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法術相佐、幾經挫折、耗時良久」凶島惡海中的蠻子、海鬼不是隨隨便便就生出來的,雖然源頭來自天猿雜交,可其間卻摻雜了百納的法術干預與反覆試驗,如此算來。這個百納,他是在造妖啊!而且,百納成功了。 柳亦臉上納悶的神情卻並未減輕多少,不過語氣已經正經了許多,小心翼翼的問道:「造出個活物,很難麼?。 「造妖,不是木匠打了口棺材、不是苦役蓋了座宮殿、也不是修士凝化出一座大山。血肉髮膚、喜怒哀樂、生老病死」生命」無論是結構還是過程都何其複雜,改造也好、創造也罷,絕不是依靠著法術、見識所能完成的說到這裡,拓穆顧布蘇突然加重了語氣:「這世間大到亙古巨孕小到花草蟲秀,只要是活著的東西,來源只有一個:天地造化!」 到最後,拓穆顧布蘇幾乎是鏗鏘斷喝,一字一頓的大吼道:「天地造化,神仙所為」。 梁辛明白老頭子的意思了。 爬上凶島的兩個神仙相,一個。「一字成道」另一介。「天地造化」不光長著一副神仙相,他們乾脆就是神仙,至少,他們都有神仙! 大吼一陣之後,拓穆顧布蘇的聲音虛弱了不少,雖然是元神形態,卻也發出了一連串的咳嗽。 梁辛心疼老頭,忙不迭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就算乾爹未死,謝甲兒回歸,梁一二復生,再算上死鬼白狼,把他們四位請到一起,也休想向百納做這樣,以雜交為基,硬生生創造、改造出兩族怪物來!」 拓穆顧布蘇嘿了一聲:「粱老大的本事,自然是沒的說,但是他想奪天地造化,還差的遠了!至於你說的另外三人,我沒見過,不過想來也未必就比梁老大更高明。 柳亦從旁邊點頭附和:「是,他們老四位聚在一起,奪天地造化夠嗆。打桌麻將倒是夠手了。」 梁辛被老大的廢話給逗樂了。可才網笑了兩聲,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似乎有咋,關係重大的事情。以前始終被他忽略,此刻正隱隱浮現,可等他反應過來,想要再去捕捉、思索的時候,這個閃念又消失不見了。 柳亦見梁辛神情有異,當即問道:「怎了?」 梁辛搖了搖頭:「有件事閃了一下,卻又抓不住」說著。他又沉吟了一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對著天地歲道:「您老接著向下說,我邊聽邊想,不妨礙的。」 百納登上凶島之後,先用一百年閉關療傷,再一百年修改水脈幫助一橢療傷,其後又花費了將近二百年時間,培育出了火尾天猿的兩支近親。尾巴蠻和苦栗子。 其中尾巴蠻智慧高、力量強;而苦栗子則勝在繁衍迅速。兩支怪物不僅都有類似織錦的天生妖術。同時也繼承了火尾天猿的凶殘暴戾。且不論凶島上的天猿,就是猴兒谷中的那些大猿,包括葫蘆師父在內,對熟人還好,要是有外人惹到他們,就只有被活活撕碎的下場,足見這一脈妖怪本性凶殘。 不久之後,這兩族天猿近親都成了氣候。 島上尾巴蠻聽勻的號令,臨死之前織就雜錦,覆於十二頭天猿的織錦廷士,後來十二天猿老死,織錦消失,天地歲的靈元,都是靠著雜錦來封印的。 不過蠻子的雜錦,比起正經的天猿織錦來,要粗陋許多,有著太多看不見的縫隙和小孔。用雜錦來抓人、捕魚甚至打水自然沒啥問題,可想要完全將天地歲的靈元摀住、不讓其外洩卻還差得遠。對此就算百納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指揮著蠻子一代一代不停的將雜錦裹上去。用數量、厚度來彌補漏隙,久而久之裹出了這麼一座大山。 這時候,柳亦歎了口氣,神情裡沒了先前的戲德,轉過頭對梁辛微笑道:「平心而論的話」百納這個朋友,倒是交得!」 修改水脈、培育雜種蠻子,百納拖著重傷之軀、蟬精竭慮,前後忙活了幾百年,全都是為了救回同伴一橢的性命,這樣的朋友當然配得上 「交得,二字。 梁辛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拓穆顧布蘇淡淡的笑了一聲:「百納是「百無一用,之首,更是所有神仙相的大頭領,他要匡護同族,算起來也是他的「天道。吧!」 百納窮盡心思,為一概做好了一切,讓她得以吸斂天地歲靈元療傷。一橢這場療傷曠日持久,先前她傷得太重,始終無法盡數復原。更不能離開玄冰太久,算起來。她與棲身天地歲中的拓穆顧布蘇,還真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管怎樣,在百納的幫助下,一橢總算保住了性命,經年累月的修養下,戰力也樓復了不少。三百年前二拓穆顧布蘇以輾轉神梭直抵地湖冰底,就是遭到了一捅的狙擊,即便是來自玲瓏玉匣中的寶貝,也敵不過一橢的天道,最終神梭沉落、老頭子身死,殘破元神棲身於天地歲之內。 以一楷的修為,拓穆顧布蘇藏於天地歲中自然瞞不過她,不過她也沒能力傷害天地歲,兩個都是「困獸」彼此間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也難奈何不了對方。 不過一稍也不是成天躲在玄冰湖底不露面,也許是功法限制,差不多每隔一百年她就會離開玄冰出來逛逛。最初時她都是通過水脈相連,到凶島上去,與百納聊天說地,享受片廢自由。 論起修為,一概雖然不如百納,可也是絕對的強者,在混沌海的經歷讓她又有感悟,也由此煉成了一道靈符,其間附著的法術,就是先前困住梁辛等人的迷天法術。 百納死後,一橢把靈符交給尾巴蠻以作護島之用,之後再「百年放風。的時候,她也不再去凶島。而是浮出古井,喚醒與天地歲中沉睡的拓穆顧年蘇,談談說說,以解寂寞。 拓穆顧布蘇得知的所有事情。統統都是一橢親口所說,而且一橢也從未想過老頭子還有見到旁人那一天。自然也犯不著故意去騙他什麼。 說著,老頭子突然笑了起來小可笑聲中殊無歡愉之意,儘是喘噓無奈:「先前你們問我,如何自己被困了三百年?那是因為這些年裡,魔女一共上來過三次!」 梁辛心下不忍,趕忙岔開了話題,隨便找了個無關鍵要的事情。問道:「魔女一橢,,說的是中土漢話?。 老頭子呵呵一笑:「她說的話,不倫不類,發音晦澀,不過和漢話倒是大同小異,用心琢磨的話,倒是可以勉強聽懂的。」說著,拓穆顧布蘇也不再去想自己的可悲之處。語氣裡輕鬆了些:「發生在凶島上的大事小事,差不多算是說完了!」 雖然明知自己不問,老頭子也會繼續向下說,不過梁辛還是笑呵呵地捧場道:「島上的事情說完了,就該說說海裡的事情了,海裡還有一條被神仙相聯手封住的黑蟒來著!」 巨大的齒冠黑蟒,被幾個神仙相以元神之力封住,這道封印是「死陣」根本無從撤銷,如果不被擊碎的話,也只有等著那幾個結陣的神仙相肉身喪去,封印才會消散。 由此一來,這道封印確實是鎮住了黑蟒,可反過來看,它也把黑蟒保護了起來。 就算是百納親自出手,想要擊殺黑蟒,也得先把封印打碎了再說。 出關後的百納身體虛弱,修為剩不到鼎盛時的三成,當然不會去白費這個力氣。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本來打算等到幾個手下神仙相法身喪滅、封印消失之後再出手擊殺黑蟒的。當然,殺黑蟒的時候少不了一番兇惡爭鬥。百納自忖,憑著他現在的身體和修為,殺掉黑蟒應該問題不大,可自己的傷勢也會再度加重。 不過到了後來,他發現這條黑蟒在同伴的封印下,隱隱有了蛻皮的先兆,他又牛出了一個全新的想法,由此才在著力培育尾巴蠻的同時,也開始著力去創造「苦栗子。 相較之下,苦栗子的體力、智力、戰力都遠遜於天猿和尾巴蠻,能夠肆虐一方全是靠著驚人的數量,不過比起它家的那兩門親戚,苦栗子卻有一個好處:它們的攻擊,對蠍螃有效。 天猿和苦栗子,無論怎麼抓怎麼咬,對樓螻一脈都毫無效果,當初一老兩小三頭蠻子想要殺煩螻小也只能靠著「撿大錘」自己的妖法、力量、爪子獠牙全都派不上用場。 千年之後,海底的封印終於消失了,重獲自由同時也筋疲力盡的黑蟒。沒能游出多遠就開始了蛻皮。 那時的苦栗子,。從糞衍成了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等到黑蟒蛻皮到一半孵。以,隨著百納一聲令下,苦栗子結成大陣,黑壓壓地席捲而至,將播螞再度鎮壓。 不過苦栗子並未直接殺死皤煽。而是鎮住它後不停的圍打攻擊,不容它攢下一星半點的力氣。 挨打,其實也是件力氣活,, 播煩蛻皮到一半,下身僵硬讓它無法游動,身上時時刻刻被萬多頭海鬼壓住狠打,攢不下半分力氣,這樣下去永遠也無法完成蛻皮,算是被徹徹底底的鎮壓在大海深處。百納的目的可不止是鎮住它。否則直接要海鬼前仆後繼,把它殺掉豈不一勞永逸? 百納真正看上的,是螻蜻重義、且同族間在大海中能夠互相聯繫的天賦,他要用這條「一步陰陽。做餌,誘殺掉大海中所有的螻螞,從大到一條不剩! 鎮壓、圍打「一步陰陽,的苦栗子。差不多每隔三五十年就會更換一批,百納故意讓更換是的時間稍緩些,一步陰陽則趁機恢復一丁點力氣,向大海豐的同類傳訊求救。 久而久之,百納的命令變成了苦栗子的本能,即便百納已死,它們仍往復不休,忠心耿耿地執行者故主之命。 說到這裡,拓穆顧布蘇歎了一聲,語氣中既有欽佩,也有敵意,很有些複雜:「百納這個大首領,不是白當的!他明白自己的修為已經完了。再上中土也無法成事;他明白自己申領的這次東渡已經徹底失敗了;他也明白,下次九星連線時他的同族還會再來」三個明白之下,他便開始為了下次東渡而出力了!他要殺盡播煽,以求再集結東渡的族人。不再重蹈覆轍。 不僅身懷大神通,更難得的是百納還有一份眷顧同族的大義氣,即便是敵人,這樣的人也足以贏得尊敬了。梁辛聽得滿心欽佩,呼出口悶氣。抬手拍了拍柳亦的肩膀,笑道:「老大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柳亦笑得挺不好意思,滿臉不著調:「從青墨那論,我不是老大,我算你妹夫 梁辛咳了一聲:「沒錯,二哥還是你聳舅勒。」 柳亦笑得更客氣了:「我喊老二舅舅,是從孩子那算得,要從青墨那論,我也是他妹夫 哥倆胡扯了兩句,笑了一陣之後,柳亦又拉回話題:「老爺子,百納誘殺略蜒,這件事裡有個破綻,就是,要真成精萬年的大播蠟被引來,他殺得了麼?」 百納的實力已經大損,苦栗子雖然鋪天蓋地不計其數,可它們是經過慢慢繁衍才有了現在的規模,幾萬年前肯定沒有這麼龐大的數量,那時真要是來了幾條厲害的大播螻。恐怕釣魚就變成了餵魚。 拓穆顧布蘇似乎早就在等他問這件事,想也不想的就回答:「莫忘了。凶島東南七百里,還住著一窩子麒麟!百納早就算計好了,真要有對付不了的厲害螻煩來了,他會想辦法把麒麟引過來。如果播螃來得兇猛。連麒麟都無法對付,百納還有一個辦法 說著,拓穆顧布蘇停頓了片刻。才緩緩說出了四個字:「海底惡炎!」 柳亦這次貨真價實地吃了一驚:「海底的惡炎,也是百納事先準備好的?。 「惡炎不是他弄來的,只是在他的算計之中罷了!百納修改水脈的時候,就發現這附近的海底中蘊藏著澎湃惡炎,要是真有大隊播蠟殺到,他便會以法術引爆惡炎,來個同歸於盡!」拓穆顧布蘇的聲音低沉。繼續道:「麒麟、惡炎,這兩股力量都與百納無關,卻都在他的設計之中,否則他也不會興起誘殺播甥的念頭。」 這兩重設計,百納始終也未能派上用場,但是全讓梁辛給趕上了。他們在惡海中與苦栗子打得昏天暗地,「一步陰陽,撒肉破血引來了大獸麒麟,其後惡戰激盪下終於引爆了海底惡炎,這才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百納獵殺播甥的計戈進行了不知幾千幾萬年,可始終也沒能等來真正的大傢伙,到是像禿腦殼這樣的小傢伙,前前後後被殺掉了許多。 之所以會這樣,其實與螻蠟的習性有很大關係,一般而言,播蠟會在淺海產卵,小黑蛇大都在中夫周圍的海域中撲騰。等它們長大成形之後,都會進入混沌深海,只有產卵時才會再回到淺海逗留一陣。 而「一步陰陽,虛弱,它的傳訊求救無法傳的太遠,那些成精大螻螃遠在混沌深海,收不到它的呼救,每次趕來的都是些恰巧在附近經過的小傢伙。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兄弟倆同時吐出了一口悶氣。 到了現在,苦栗子、尾巴蠻、火尾天猿、螻蠟、神仙相、孤峰雜錦、惡炎、古井、怪筍、地下湖、玄冰底,這凶島之上惡海之下所有的事情總算全都基本弄明白了。這麼多的怪物、這麼多的怪事,如果不是拓穆顧布蘇,就算把天底下所有破案好手都集結於此,也休想能弄清它們之間的關係。 追根溯源,拓穆顧布蘇能知道這些事情,還是拜女魔一橢所賜,想到這裡,柳亦突然笑出了聲:「女人天生愛說話,這是骨子裡的性情,就算她們把自己煉成仙、煉成了天,也還是要找人說話!」,! 第二三二章 木行靈元 老蝙蝠說話的時候,臉卜辦沿什麼表情,就連跟了他多郵都吃不準,纏頭老爹究竟是真心稱讚還是心懷敵意。 柳亦和胖海豹已經「絕交」可他也不會故意去害胖海豹,趕忙跨上兩步,笑呵呵的對著師父說道:「這段日子裡,厲害敵人一撥接著一撥的殺出來,我們過得提心吊膽,今兒網好是胖海豹負責放哨,他不認得師父,緊張之下也沒能分清敵有,放聲大吼衝撞了您老」 老蝙蝠開始還聽他說,可不久後就滿臉的不耐煩了,揮斷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也用得到這麼囉哩囉嗦的解釋?我要想殺人,犯不著先陰陽怪氣地去誇讚他!」 梁辛和柳亦這才鬆了口氣,這時候大祭酒走上前,三言兩語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解釋了下,原來,在梁辛和柳亦出言澄清之前,胖海豹和跨兩已經動手換了一招。 不過曲青石以前聽說過胖海豹其人。心裡大概有數,突兀之下生怕傷了朋友,當即出手接下了跨兩打出的神通。 胖海豹以真音喝斷攻敵。旁人根本聽不到聲音,也都沒太當回事,唯獨老蝙蝠見多識廣,看透了胖海豹這一擊的力道,而跨兩卻吊郎當的根本沒有防備,所以這一邊由老蝙蝠出手,接下了真音神通。 雙方各攻出一式,又各自被旁人接下,隨即梁辛和柳亦「自己人莫動手,的呼聲才從隘道中傳來,大家就此罷手。 憑著老蝙蝠和跨兩的性子,根本不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不過老蝙蝠卻試出了胖海豹的力道,這才說了句「胖海豹不錯」 跨兩還有些不以為然,笑道:「胖娃兒,有多凶麼?」 老蝙蝠冷冰冰的回答他:「你出全力,才能贏他。」一言之下,不僅跨兩愣,其他人所有人都愣住了。上島之前胖海豹不過還是個平凡人。啃了一口天地歲之後,竟然用半幅牙齒,換來了一身絕頂神力! 只有胖海豹自己沒發呆,站在一旁嘿嘿傻笑,眼睛裡還有些不服氣。他根本不知道跨兩的厲害,, 此事揭過,梁辛和柳亦你一言我一語,把他們的經歷和由此的分析說了一遍,在網說到拓穆顧布蘇的時候,小丫頭青墨就咦了一聲,笑道:「他是草原上的人物?拓穆,在北荒話中是「大。的意思,至於顧布蘇 說著,青墨的小臉上現出了一副苦惱像,又把「顧布蘇,三字念叨了好幾遍,最後才搖搖頭:「熟悉得很,就是想不起來啥意思了。」她的蠻話不靈,一知半解的,誰也沒太當回事。 梁辛哥倆只挑重點,當然不會說得太細,可即便如此,也足足過了快一個時辰,幾個聽眾都聽得神情駭然,就連老蝙蝠的臉色都變換了幾次,跨兩更是一次次的胡亂咒罵:格老子、龜兒子、日個仙人板板」 等梁辛說完之後,曲青石的眼睛早就瞇了起來,深吸一口氣正想說話,小丫頭青墨突然從故事中回過神來,一跳多高,大喊道:「我要去」看播煩!」說著,伸手就去拉柳亦。不過那只白哲水嫩的小手伸到一半的時候,總算反應了過來,忽而變向改作去抓梁辛。 再看阿巫錦,臉蛋紅了。 大伙都樂了,其中笑得最大聲的自然是跨兩,不過笑得最使勁的卻是老蝙蝠…… 曲青石一臉無奈,剛才想說的話被妹妹一攪和,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當即搖了搖頭:「螻蠟不急,咱們先下去看看!」 青墨到好說話,痛快點頭:「先看天地歲也行!」說話的功夫,早就拉起梁辛,快步走進了隧道。 隧道下本來地方就不大,一群人同時下去之後就更顯侷促了, 雖然已經聽梁辛說了個大概,心裡早有準備,可眾人在見到孤峰之底的諸般異像後,還是驚奇不已。曲青石直接來到天地歲前,按照青衣門下的規矩,一絲不芶的施禮。青墨也跟著哥哥一起行禮。大祭酒給面子,在拓穆顧布蘇面前自認晚輩,亂了一陣之後,眾人才開始敘話。 拓穆顧布蘇寂莫了:百年,突然見到一大群故土人士,也來了精神。幾乎有問必答,興致極高。 看過一陣,跨兩便覺得無聊了,拉過胖海豹小聲說著什麼。他們倆都是性子粗擴的野漢,雖然剛剛打過一仗,可誰也沒放在心上,嘀咕了幾句之後,胖海豹笑著點頭小邁步就向外走去。 跨兩回過頭笑著對青墨招呼道:「女娃兒,這裡黑麼麼氣悶的緊,出去耍子,矮胖子帶我去看螻蠟。」 青墨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咬牙搖頭:「蠍甥跑不了,一會我跟著哥哥一起去看。」說著,伸手挽住了曲青石的胳膊。 曲青石斜忒了妹妹一眼:「少拿我說事,誰都知道你捨不得誰。 柳亦嘿嘿地笑了,顯得挺客氣來著,, 老蝙蝠對梁一二的事情毫不關心,下來後只是著重詢問上一次九星連線時,神仙相與巫盅前人的惡戰,拓穆顧布蘇又把這段事情說孟,和步前給梁辛所講的一摸※ 之後老蝙蝠也無意在山底多呆。和其他人打了聲照顧,也飄走看播甥去了, 曲青石對當年的事情,也有著幾處疑問,拓穆顧布蘇絲毫不見不耐煩。一一都做了解答。大祭酒一直在旁邊含笑而立,等其他人的話差不多都說完了,她這才踏上一步小含笑問道:「老爺子,您修行的應該是木行道法吧?」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別說梁辛。連拓穆顧布蘇都是一愣;「何來此問?」 秦孑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笑著回答;「我剛剛聽梁大人說過。他們網到這雜錦孤峰的時候。一座山峰都長滿了草籐植被,可全都是無根之木。」 要是秦孑不提,梁辛幾乎都把這件事忘記了。海難剛剛爆發的時候。雜錦孤峰是一座禿山,沒過多久就變成了一座鬱鬱蔥蔥的青山嶺,若不是因為這咋,異常,梁辛等人恐怕也不會想辦法「飛,過來查探。 秦孑繼續道:「這種不扎根。只有「浮皮潦草。的植被,當然不是真草真木,而是木行真元凝佛約空殼子。」 梁辛皺眉:「是法術?」 曲青石自牧童兒處傳承了桅樓的功法,對木行道法的瞭解比著秦孑還要更精深得多,搖著頭接過袱瓦:「不是法術,而是散出身體的木行靈元,會還原凝化成木行本態,不過沒有根基,不是真草真樹。」 梁辛對修行功法的瞭解太少。聽著還有糊塗。 秦孑俏目含笑,慢慢懈了自己的想法:「惡炎爆發後,寸草不生的雜錦大山卻長滿了無根之出。這應該是在怒潮衝擊下,讓雜錦孤峰略略鬆動了,其下隱藏的木行靈元洩露了出來。」 說到這裡,秦孑停頓了一陣,她耐心功夫極好,等梁辛等人點頭後。才繼這道:「可孤峰下面諸般事物裡,天地歲是土行;一橢修行的是冰法;水脈是做靈陣,自然是水行;天猿、尾巴蠻都不在五行」我想來想去,孤峰下也只有老爺子的法身,有可能是木行身了。」梁辛等人都沉吟不語,倒是拓穆顧布蘇自己,追問了句:「什麼意思?」不 曲青石已經完全明白了大祭酒的意思,他說話直來直去,也沒什麼顧忌,不過語氣還算柔和:「如果如果您老是木行修士,被女魔擊殺後。身體中積攢的木靈元也就散了出來,其中一部分自地湖中漸漸升騰。最終溢出了古井,可因為雜錦孤峰的封印,木靈元散不出去,也就積攢於此。」 說著,曲青石停頓了片刻,見拓穆穎布蘇並沒什麼表示,這才繼續道:「後來海底惡炎噴發,怒潮沖襲孤峰,孤峰雖然看上去無恙。可還是鬆動了些,積攢於此的木靈元散逸到外面,先前老大、老三他們在孤峰上所見的無根之木,便是由此而來了。」 等曲青石說完,大祭酒又補充道:「而且,天地歲是土行靈物,普通的元神絕難進入其間,除非您老有極雄厚的木行元基,土木相繼,這才能容身其間、得其滋潤。」 兩個木行大行家,:言兩語把無根木和元神棲身天地歲的事情,解釋了個清楚,無論怎麼看,拓穆顧布蘇生前都應該是個木行修士,而且修為還很高,僅靠一部分從屍體散出的靈元,就鋪成了整整一座孤峰的無根草木。 可拓穆顧布蘇卻沉默了良久,這才緩緩開口:「我」我不知道的。以前的事情,我統統不記得,遇敵時也從未動用過木行道法,自始至終都是靠著梁老大給我的輾轉神梭。」 跟著也不等眾人發問,老頭子就逕自向下說道:「我記得的只是有天睜開眼睛,梁老大就笑呵呵的把我拉了起來,對我說:莫慌張,以前的事情,暫時封起幕,等將來再取回來!打從今天起,你的名字便叫做拓穆顧布蘇。」 梁辛等人面面相覷」 拓穆顧布蘇則繼續說道:「我記不得梁老大,不過卻打從心眼裡覺的他很親近,這就好像,好像是上輩子的兄弟。而且,平心而論,我真就對以前的事情不感興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啥會如此。隨後梁老大傳下我輾轉神梭,又花了年許的功夫帶我遊歷天下,再之後他去忙大事,若要幫忙便會喚我相見,每次見面,都會把他最近的所為原原本本告訴我,日子久了,我更能確定他是真心待我,我也願意幫他辦事,事情便是如此了。」 老頭子說完,孤峰山底寂靜無聲,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一時間眾人都有些發懵。 忽然,一陣嘩嘩脆響,自青墨的手腕上傳來小丫頭素手輕晃,搖響了皓腕上的眉心骨鏈。 見大伙的目光都瞧過來之後,青墨才沉聲開口:「老爺子的情形」他的神智被人做過手腳!聽起來,像極了我們草原上的異術,催眠。」 說話的時候小丫頭擺出了一副凝重模樣,可那雙眸子裡的興奮卻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總算有件她明白、但別人不懂的事情了。 梁辛自己就試過催日08姍旬書曬譏芥傘械巾。當時壞「唱歌來著知道泣道北荒異術著實有此神瓦,濺,就算不說自己,他手下那六位聾子青衣,也是在催眠之下,真就把自己都當成了瞎子。 柳亦也深吸了一口氣,從一旁沉聲道:「還有,老爺子明明是漢人。卻有咋。莫名其妙的草原名字,青墨說的事情靠譜說完,又望向小丫頭:「你能解麼?」 棄墨本來正滿臉得意,聽到柳亦的後半句話立刻洩氣了,白了他一眼。 柳亦正在轉動心思,仔細琢磨著這件事,根本就沒注意青墨的神情,他的眉頭越皺越緊,眸子越越來越亮。 不止柳亦,梁辛和曲青石,此刻也都在低頭沉思,三兄弟都是心眼靈活之人,想到的自然也是同一件事,如果拓穆顧布蘇真是被催眠的,那主持這件事的,必是先祖梁一二無疑。 是梁一二請草原巫士出手。 可是,」梁一二這麼做又是為了個啥? 尋思了片刻。還是柳亦最先抬頭。開口笑道:「不管怎樣。總要請他們北荒的高人來看看,先確定老爺子到底是不是被催眠再說。」 青墨不會催眠,但多少也瞭解些門道,接口道:「如果是催眠的話,那出手的人造詣極深,封住記憶或許不難。可要是在封住記憶的同時。讓老爺子保留住對梁大人熟悉的印象、還要種下一道他不願去追溯往事的心思,這便複雜到了極點了,,普通的巫士絕沒有這樣的手段。得請我師父來看才成 柳亦笑而點頭:「正好,大司巫還精通喪家法術,順便再請他老人家看看,能不能幫拓穆老爺子重塑法身 青墨嬉笑點頭:「那你們可得多備些金子,十足真金!」說完,湊到天地歲跟前二仔細打量著它的根脈。口中喃喃的嘟囔著:「就這樣把它拔出來,也不知道行不行。」 只要不是太麻煩的事情,如果青墨開口懇求,大司巫雖然死板。大半也會給自家徒弟一咋,面子,治不治不好說,先看一看問題應該不大。 不過大司巫居於草原深處,連中土都不去,更不會從北地一路跑到東南數千里的深海,青墨心眼實在,又是個急性子,現在已經琢磨著怎麼把怪筍拔出來帶走了。 曲青石嚇了一跳,苦笑道:「你莫莽撞,萬一拔出來,天地歲枯萎怎麼辦?毀了這件寶貝到還是小事,連累了老爺子的元神可是天大的罪過!」 拓穆顧布蘇呵呵一笑:「天地歲倒是不會枯萎,不過憑著蠻力,你們可弄不走它。要讓它老人家挪動地方,有個小小的竅門,先抓一把土灑在天地歲的頭上,之後便可以隨意搬移了。這還是和女魔閒聊時。她告訴我的,不過管不管用就不知道了」 梁辛笑道:「這倒好辦,抓把土來試試就成了」正說著半截,他突然想了一件事,臉上的笑意也變成了驚愕:「老爺子,您、您這是讓我們」,在太歲頭上動土啊」。 柳亦一跺腳,生怕力度不夠,又強調了句;「是在太歲祖宗頭上動土!」 中土民間相傳,太歲頭上動土,必引降滅頂之災,誰也不知道這話是不是真的,可誰也不會吃飽了撐的,沒事抓把土扔到太歲頭上。 四兄妹都有點傻眼,就連見識廣博的秦孑,在這事上都不敢隨便說。 最後還是曲青石開口:「民間傳說。多半是捕風捉影,不過謹慎點總沒壞處,咱們先把螻境、小蟒、大小毛等運到安全之處,其他人也遠離凶島,再由飛得最快的人出手。撒了土抱起天地歲就跑,真要有什麼災禍砸下來,也追不上大宗師的速度 島上眾人,飛得最快的莫過於曲青石和老蝙蝠兩人了,不過弄走天地歲的事情,與人家西蠻盅沒有一點關係,當然不能勞煩老蝙蝠出手,曲青石這麼說,實際已經將這件事攬到了自己身上。 雖然有些冒險,不過想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事情暫時也就這樣定下來,有啥事都等「搬家。之後再說。 這時候,秦孑開口道:「倒是另外一件事,要注意下,天地歲對凡人的影響太大,要運著它穿越中土,得想個法子封住它的靈氣 就算不能走動,但能出去轉轉,也總比困在山底強得多,拓穆顧布蘇心情大好,笑道:「這倒不用擔心,先前說過,天地歲下面,有奇妙靈陣相符,這才能發揮效用,如果讓它離開靈陣,放到別處,就算整棵吃下去也不見得有用。等將來你們想重振凡人神力的時候,再把我栽回此處,重新與靈陣匯合,然後讓那些天賜者來聞來咬便好了!」 聞言後眾人皆盡大喜,這就方便得多了,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與拓穆顧布蘇行禮告辭,先出去搬家去了。 柳亦更是興致勃勃,對著青墨笑道:「走,帶你看螻煩去」。青墨喜笑顏開, 第二三三章 一片孝心 刪口映蝙蝠倒吊在樹卜。晃晃蕩毛小毛年拉年站在樹不恤仰頭看著他,從毛髮間露出的目光裡滿是期待」, 跨兩大呼小叫,正用蠻力和骨瘤蜥摔跤。巨蜥沒有金鈴催動時性情溫順,不怎麼搭理生苗,就算被他扳倒在地,最多也就是再爬起來,摔打著尾巴躲他遠點。 一步陰陽盤臥在不遠處。雙目緊閉巋然不動,它療傷完畢、又幫梁辛煉化了二十片木耳寶貝,現在正積攢力氣,開始為銳皮做準備。 那幾條小蟒蛇也都百無聊賴,在附近溜躂著,時不時對著老蝙蝠或者跨兩張開大嘴,也不知是在警告,還是在打哈欠, 因為有胖海豹和大小毛隨行,兩個外人的到來,並沒有引來怪物們的敵意,後島上一片清寧」比惚裡很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安逸。 不久之後,四兄妹和大祭酒有說有笑地回來了,遠遠就瞧見煩甥的青墨,「呀。地一聲驚喜歡呼,一雙眸子瞪得溜溜圓,身形飄飄好像春燕投林,不管不顧向著播煩衝過去了。 梁辛嚇了一跳,忙不迭跟住她,口中連連叱喝,把那些徒然警惕起來、作勢欲撲的巨蜥小蛇全都轟開。 曲青石和大祭酒也目露驚奇,口中嘖嘖稱奇,圍著播甥緩緩遊走。 播蠟有天目,不用睜開就知道,是梁辛領人來「參觀,自己了,大妖沒有絲毫的動作,可臉上卻隱隱流露出幾分無奈,跟著又一陣呼呼怪叫傳來,是禿腦殼跳過來,搖頭擺尾地表白著這事跟自己無關,這幫閒雜人等不是它帶來的。 柳亦沒跟著其他人一起去看大蛇,而是身子微晃竄上了樹,倒掛在倒掛在師父身邊,跟著老蝙蝠一起來回打晃。柳亦的神情凝重,沉聲開口:「弟子修行淺薄,這次出海辦事遲遲未歸,勞師尊牽掛,罪該萬死。」 在場的除了大小毛,無一不是宗師高手。人人都眼尖耳銳,柳亦這聲「告罪。大伙全都聽了個清楚,跨兩第一個,「哈。地怪笑出聲。 老蝙蝠樂了,頭也不回:「有話直說!」 柳亦臉上的凝重表情立復散碎,笑嘻嘻地湊近了些:「您老說過,當初一個極大的機緣巧合之下,才真正喚醒了天地盅的力量,我想問問您老刪這重機緣到底是怎麼的。」 老蝙蝠腳脖子轉動,整個人都扭過來,自下而上,目光從柳亦的頭髮稍一直掃到他的腳底板。 直到把柳亦看得雞皮疙瘩亂竄,老蝙蝠才露出了個乾癟醜陋的笑容,問道:「怎麼,六步初階之力,還不知足麼?」 柳亦又把嬉笑變成了愁眉苦臉,也不隱瞞什麼:「六步初階,本來是我以前做夢也不敢想的力量,又哪會不知足!不過現在的形式亂七八糟,咱們的對頭是八大天門,老三的對頭乾脆就是神仙修為的神仙相。如果我不知道還有機緣能讓天地盅更上層樓也就罷了,可我知道了,卻又不明所以,心裡自然著急。」 老蝙蝠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又低又啞。卻掩藏不住的那麼開心,身子在枝椏間搖晃的幅度也更大了:「這個機緣,現在還不能說,你還得再等等。」柳亦當然不甘心,可無論再怎麼追問,老蝙蝠只是搖頭低笑,笑聲聽起來,比著夜梟啼哭也毫不遜色。 柳亦無奈,晃得挺沒勁。 倒是老蝙蝠,神情歡愉。目光卻始終望著不遠處的播境,漸漸地竟有些出神了。 柳亦心眼寬,沒問出來那道機緣,沮喪一會也就算了,見到老蝙蝠的樣子,又納悶起來,問道:「師父怎了?您想收了那條播煩?照我看」恐怕不容易吧。」老蝙蝠咳了一聲,搖頭笑道:「亙古巨擎,明有人收得了它。我是在它身上那些燦燦金鱗,嘿嘿,你不覺得那些金鱗,和咱們的陰沉木耳。在形狀上頗有幾分相似麼?」 跟著,也不等柳亦說什麼,老蝙蝠又慨歎了句:「你說,咱們的陰沉木耳要是也能生得如此肥壯。該有多好!」 播煩金鱗,大約有銅盆大要比起他們爺倆那幾片茶杯口大的木耳,的確要大得多了。 網說完,老蝙蝠又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梁磨刀,你幹嘛笑得這麼小氣,跟撿了銅錢似的。」 西蠻盅師徒閒聊,既不是什麼機密,周圍又沒有外人,說話聲音雖然不大,可也不算梁辛早聽了個一清二楚,當即把胸脯挺得老高,眉花眼笑,一溜小跑到了老蝙蝠跟前。 柳亦笑得賊眼忒忒:「師父,老三有件怪東西,想請您老品鑒。」 老蝙蝠失聲而笑:「搞得神神秘秘,透著一副沒出息的模樣。拿出來吧,我看看老魔頭的兒子。弄來了什麼寶,咦,呃,啊!」 梁辛亮出了一片陰沉木耳,引來了纏頭老爹三聲怪叫,跟著枝葉嘩嘩亂顫,老蝙蝠一頭從樹上栽了下來! 大毛小毛拍手大笑,他倆總算把想看的事情給等來了,手拉著手心滿意足地跑走玩去了。 老蝙蝠爬起來之後,身子沒有半分停留,幾乎撲到近前,盯住梁辛剛剛亮出的那片巨大陰沉木耳上,老臉上又是驚喜又是駭然。 跨兩以前見過紅鱗,不過他得了柳亦的囑咐,始終沒把這件事告訴老蝙蝠,而不久前梁辛和柳亦,在講述過往的時候,直挑重點忽略細節,再加上哥倆刻意隱瞞,所以老蝙蝠至始至終也不知道,兩個後生已經弄到了這麼大的寶貝傢伙。 老蝙蝠是當世奇人,喜而笑悲便哭怒則殺,從不管別人怎麼看,如此巨大的陰沉木耳,他以前只在夢中見過,現在美夢成真,更顧上什麼身份風度,整個人差不多都趴在了哪懈沫耳卜,雙弄不停的摩挲著空貝,張大嘴只。也不知道兜蜘笑想叫還是想哭,喉嚨裡擠出一串咕咕怪響。 別人都全都想笑,可誰也不敢笑,大祭酒一手拉著曲青石,一手拉著曲青墨,又衝胖海豹點點頭,腳步輕輕躲到密林去了,他們和老蝙蝠還不算太熟,要是從旁邊一直看著,生怕老頭清醒後會尷尬。 足足過了有半盞茶的功夫,老蝙蝠才打從丹田向上吐出了一口濁氣,轉頭望向粱辛:「這件寶貝,你是從何處得來的?」說著,他顫顫巍巍地站直身體,可雙腳牢牢踩住陰沉木耳,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 梁辛還沒來得及開口,柳亦就搶著大聲回答:「機緣巧合」。 老蝙蝠回頭瞪了徒弟一眼,可他的神情很快又躊躇了起來,似乎有什麼傷腦筋的事情,低頭尋思了一陣,才對著梁辛、柳亦再度開口:「這片陰沉木耳,於咱們修煉盅術的人而言,是絕大的造化,煉化之後能讓戰力大增,可惜只有一片」 柳亦大方地緊:「只此一片,當然是獻給師父,這是咱們的一片孝心 老蝙蝠卻搖了搖頭:「我修的是陰陽雙盅,一片木耳出不來大效果,你們先莫開口,且聽我說」。老蝙蝠揮斷了好心眼梁辛的坦白:「梁磨刀和我的情形形似。他是北斗七盅,突出一星於陣法而言並無意義,所以這片木耳,給柳亦煉化才是最合理的門道,可如此一來又太虧待粱磨刀了 柳亦還是在笑,不過笑容間那份狡黠不見了,換而暖融融的輕鬆,嘴唇嗡動就想開口,結果直接又被師父給堵回去了:「你少廢話!你們兩個不分彼此,但是這個便宜,畢竟是西蠻盅佔下了,我得想個好處給梁家小子,否則」咦?又一片?你有兩片?呃?你到底又幾片」啊!」 梁辛見始終不能開口,乾脆也不廢話了,手訣晃動,把須彌樟裡的剩下那些純正的陰沉木耳取了出來。 不過畢竟是少年心性,他沒把紅鱗一股腦都扔出來,而是帶著三分得意三分顯擺和四分歡喜,一片一片地向外扔紅鱗,, 遽然,一聲歡愉到極點的獵獵長嘯,從後島沖天而起,一瞬間裡島上千禽萬獸盡數被驚到,黑壓壓的鳥群飛上雲霄,一陣陣威猛咆哮四下呼應! 長嘯到一半,又變成了哈哈大笑,眼前赤色連環,一片一片儘是比著普通瓦房還要更巨大的陰沉木耳,老蝙蝠歡喜得胸肺都要炸裂開來,雙臂一震高高,帶著震耳欲聾地大笑高高躍起,轉眼裡,笑聲浩蕩,向著四下裡遠遠的破散開去,就連大海怒潮的撲湧聲都被壓了下去, 梁辛和柳亦上次在□轆島,一共撕下了百餘片紅鱗,其中二十片被螻煽煉化,現在還剩下八十多隻,此剪全都亂七八糟的擺放在地面上。 這場歡喜對老蝙蝠而言。來得驚天動地,柳亦開心不已,梁辛也跟著高興地不行,最後把播甥幫著他煉化的那二十片寶貝也取了出來。 不料老蝙蝠卻搖頭笑道:「這些被煉化後的木耳,於你而言再好不過,可在我看來,卻還不如這些純性的寶貝!」 說著,老蝙蝠的身形飄蕩而起,閃電般掠過那一大片擺放在地上的陰沉木耳,只見他所過之處,巨大的木耳便震顫而起,到最後,八十多片戾盅紅鱗盡數呼嘯盤旋,進退圍攏之間法度森嚴,真真撩蕩起了漫天血光! 梁辛和柳亦看得目瞪口呆,兩個人全不明白,老蝙蝠不過只有雙盅,是如何耍得起這麼多陰沉木耳的。耍了片匆,老蝙蝠雙手一分,身形自半空凝滯,而八十多盞紅鱗自他背後左右分開,就彷彿一對猙獰巨大的翅膀,甚至還在緩緩擺動著,搖蕩起無盡戾氣! 梁辛等人吃驚之餘,更情不自禁地大聲喝彩。 老蝙蝠這才笑呵呵的跳回到地面上,陰沉木耳也隨之落地,整整齊齊地摞成一摞。 兩個後生忙不迭圍過來追問緣由,老蝙蝠心情大好,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甜來著:「這要靠對盅蟲的控制,盅蟲如電,自紅鱗間穿梭不停,第一片未落,第二片又起,便是這個道理了。」 說完,他又望向粱辛:「螻甥幫你煉化的那二十片寶貝,雖然妖術了得,可也讓陰沉木耳丟一點點與盅蟲的融通之性,盅蟲鑽進去的時候。會稍稍慢一些。一星魂一木耳倒無妨,可要彼此穿梭轉移起來,就顯出滯納來了 不僅如此,盅術練到精深處,也會衍生出厲害的法術,與木耳的陰沉性子相得益彰,可梁辛那些被螻螃煉化的木耳,因為加持了大蛇的妖術,就無法再煉出盅蟲的法術了。 不過這件事對梁辛倒無所謂,他的七星盅因為認主太多,已經不再純烈,以後再怎麼修煉也沒有妖術,星陣之力就是它們的極限了何況就算星魂純烈,播煩加持於紅鱗的妖術,也遠遠比著梁辛自己煉出來的要強。 對於那六片沉甸甸、黑黝黝的紅鱗,老蝙蝠也看不出它們被煩蠕加持了什麼妖法,研究了半晌,最終還是搖頭放棄。 老蝙蝠一點沒客氣,乾坤袖一晃。把八十多片紅鱗一股腦接收了,這些寶貝現在就能用,不過等他有暇再加以煉化,用起來會更添威力,也會更順暢。至於這些紅鱗師徒倆怎麼分,自有老蝙蝠去安排,柳亦才不會去操這個心。 梁辛和柳亦這才你一言我一語,把紅船、木耳的來歷仔細說了遍,老蝙蝠聽說還有半船的寶貝,更樂得合不攏嘴,恨不得現在就到□轆島再撕些木耳回來。 等事情說完了,柳亦才笑嘻嘻的開口:「師父,這咖懈沉木耳算起來都是老二弄來的,網倒就片木耳的時候嘿蜘老便說要給他些好處,現在咱西蠻盅收了人家這麼多木耳,您看」 老蝙蝠的笑容略顯僵硬了,聞言後微微點頭,雙眉皺起沉吟不語,想還這麼大的人情,顯然不是個簡單事,梁辛一直假惺惺地客氣著,連稱不用不用。 過了一陣,老蝙蝠才抬起頭。柳亦趕忙追問:「師父,怎樣?」 「不怎樣!」說著老蝙蝠跳了起來,溜回到樹上倒掛去了:「這麼多陰沉木耳,把我賠給他也還不清,還不清的事又還個屁!欠著了,愛咋著咋著!」 兩個小輩可誰也沒想到,豪氣貫徹天地的老蝙蝠也會耍無賴,一起目瞪口呆、繼而愁眉苦臉,到了最後卻哈哈大笑了起來。老蝙蝠假裝什麼也聽不見,閉著眼睛美滋滋的在樹上晃,時不時撲哧著樂一聲」 陰沉木耳的事情忙活完了,曲青石等人也從林子裡笑呵呵的回來了,梁辛出海這段時間裡,曲青石也不清閒,兄弟之間還有不少話要說。 梁辛乾脆取出酒食,招呼著大伙圍坐一起邊吃邊聊。 大毛小毛打從老遠聞到酒肉香氣,哇哇怪叫著就跑回來了,身法快得讓曲青石都瞪大了眼睛, 吃喝著,粱辛才問道:「二哥去找六百了?」曲青石點點頭,卻沒直接去說六百和尚:「六百被關押在京師九龍司的大牢中,我到了京師,總要去參見指揮使大人。」 乾山那場惡戰之後,曲青石和梁辛就此分別,帶上玉匣裡的人頭,與小汐同道返回京師,在去找六百和尚之前,先去見了九龍司指揮使石林。 曲青石和小汐把乾山惡鬥的詳情,神仙相枯木井邪元洩露造成凡人發狂等諸事一一匯報。 梁辛笑道:「這是自然,石大人可好?」 「石大人好得很,還問起了你們兩個」曲青石的語氣清淡,而神情也漸漸變得陰鷙了。 柳亦看出了異常,略略愣了下:「怎麼了?石大人哪裡有什麼不對頭?」 曲青石卻岔開了話題:「老三在乾山。和神仙相賈添見了面,說了會子話,其中有一件事我想不通。賈添似乎對梁辛很瞭解,可是又瞭解得不全。」 小丫頭青墨滿臉無所謂:「這也沒啥可奇怪的吧,他想拉攏梁辛,自然要先打探他,可又哪能事事都打探清楚。」 曲青石對妹妹一向寬容,笑著搖頭:「你沒明白我的意思,老三身上最大的機密就是他的身世,而他的身世分作兩重,一個,他是梁大人的後代;另一個,他是魔君將岸的義子。」 見眾人盡數點頭,曲青石才繼續道:「貼己的人,都知道他的這兩重身份;而關係稍遠的熟人,對他這兩個身份則全不知曉」可神仙相知道他是梁大人的後代,卻不知道他是老魔君的傳人,那他是通過什麼渠道去查的老三?」 曲青石的意思很明白,梁辛有兩重身份,普通的調查之下,應該一無所知;如果上了犀利手段,抓走他的親友逼供,就會兩者盡知,沒道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梁辛卻還有些疑惑:「或許賈添也知道將岸是我乾爹,不過他當時提及罷了。」 曲青石卻搖搖頭:「他不知道乾爹的事情,否則他便會全力對你出手了。因為」這時候梁辛身後的柳亦,突然對著曲青石微微瞇了下眼睛。 他們倆配合已久,曲青石明白柳亦是要自己莫在解釋,當即閉上了嘴巴,把「因為賈添安排不老宗去統一邪道上的三個門宗!,這後半句話吞回了肚子裡。 不老宗背後是賈添,他們召集邪道聚首,想要三宗歸一,最簡單也是最實用的辦法,就是找人來冒充將岸或者謝甲兒,此事老蝙蝠和柳亦師徒已經猜到了,曲青石細想之下,自然也能想到。 八月十五,邪道聚首,神仙相要推假魔君上台統一三宗,他要知道梁辛是魔君傳人,要麼殺了梁辛,保證自己的機會實施;要麼改變計戈,捨棄不老宗來和梁辛合作,當然,這個可能性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計,可不管怎樣,他不會對此事放任不理。 柳亦知道曲青石猜透了「八月十五賈添會安排假魔君上場,這個關竅,他怕梁辛提前知道這個題目。會影響老蝙蝠扶持梁辛做邪道魁,這才讓曲青石別再向下說。 曲青石本來順利成章的解釋,一下子少了後半段關鍵小白臉一時半會也編不出其他合理的理由。愣了片刻後,乾脆瞪向梁辛,陰森道:「反正賈添不知道你是魔君傳人!」 梁辛傻眼了,點點頭:「我信了還不成麼,你接著向下說」 《烈焰守護者》,牧童的新書撒,大伙看了沒?新書期間,推薦、收藏都很重要的…… 話講,豆子都好久沒要推薦票了好吧,搬山的票其實也蠻可憐,,所以今天想替牧童要一次票,《烈焰守護者》,大家去投投票,做一個收藏。 這本書是牧童的轉型作品,和《雜牌救世主》風格迥異,不過拋開風格,客觀的講,真的很大進步,這傢伙寫的很用心。怎麼說呢,豆子覺得,敢於嘗試不同的風格,對作者而言本身就是一種上進的表現,牧童做得真格很不錯。 廣告歸廣告,關係歸關係,《烈焰守護者》真是本好書的。 謝謝兄弟姐妹們 第二三四章心魔笛子 青衣能人輩出,在進入苦乃山挖掘礦脈之前,那時般」六十多歲,官職就到做了千戶,這其中有家族背景的關係,而他自己也確實有過人之處,心思縝密之處,就連柳亦都比不了。 賈添對梁辛的身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麼一個小小小的破綻,任誰也不會太當回事,曲青石卻牢牢抓住不放。 在乾山去往京師的路上,曲青石一直琢磨著這件事,直到他見到指揮使石林的時候,終於靈犀乍現! 說道這裡,梁辛的眼角一跳,恍然大悟:「石林!他知道我是梁氏後人,卻不知道我是魔君義子!」 柳亦的雙眉緊鎖:「石大人?他、他是賈添的人?」 一直在低聲陳訴的曲青石,臉上卻顯出了一絲疑惑:「我本有這樣的懷疑,可仔細一想卻又不對勁」老三是被石大人派到乾山查案,由此差點壞了賈添的大事,如果石大人是賈添麾下,這裡又說不通了 曲青石微微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或許石大人把老三是梁氏後人的事情,不小心洩露出去了,由此被神仙相探知 柳亦撇嘴:「石大人?比咱仁加起來都精,哪會有什麼「不小小心。!」 曲青石歎道:「賈添不是平凡人,不能以常理度之,石大人應該不是他的兵,不過咱們要辦的事情,也就別再和大人去提及了,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吃虧小汐那邊,我已經叮囑過了。」 曲青石做事情干脆,發現了石林有可疑之後,在當天夜裡就開始做事,直接闖進了九龍司大牢,把六百和尚給搶走了。 柳亦瞪大了眼睛:「你、你蒙臉了沒?」 曲青石苦笑:「當然蒙了,嚴實著呢!不過估計石大人一猜就中」蒙臉就是留個面子。」 梁辛不像他那兩位兄長,對石林談不上什麼感情,見他有可疑就直接把他拉到對立面上去了,聞言之後倒是帶了幾分納悶:「六百和尚還在大牢裡,石林知道我要找他,卻沒把他藏起來?」 曲青石搖頭:「所以說,石大人未必是敵人,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人家沒把你要辨人頭的事情當回事。」 梁辛第一次從大海歸來,曾經和青衣游騎高健把酒暢聊,找六百和尚辨人頭是高健幫他想出的辦法。這件事也由高健上報給了石林。 高健只知道梁辛要辨人頭,卻不知道這顆人頭的來歷,那石林自然也不會知道人頭牽連著梁一二的秘密,不當回事也正常。 曲青石搶走六百和尚之後,暫時把他放到了離人谷,憑著三兄弟和離人谷的交情,秦孑自不會說什麼。 不過這個六百和尚本來就眼瞎耳聾,要和他溝通只能靠手心寫字,可最近這幾十年裡和尚每天都挨上六百刀的凌遲,雖然還活著,可人已經木訥得堪比石頭了,曲青石根本沒法和他溝通。 說著,曲青石苦笑搖頭:「暫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先讓他修養一陣吧,恢復了精神,或許會好些。」 梁辛笑著點頭:「只要人在咱們手裡,總會想魯辦法。」說完了第一樁事情,曲青石又換過話題,說起另外一件事。 他把六百和尚安頓到離人谷之後,正好趕上木妖正在研究大祭酒從乾山帶回來的兩個草木傀儡。 即便木妖精通木行道法,一時之間也看不出草木傀儡所中的妖術根底,當下他也不再費勁,帶上兩個傀儡趕往牢山,想要試試看能不能靠著牢山地勢來破解傀儡妖術。 曲青石、秦孑都隨著他一起去了,另外曲青石還特意把懂些風水的黑白無常也叫來了。照兩個無常看來,最初木妖醒來的地方,就是詬龜呼天的格局,不過,木妖的試驗卻失敗了」兩個草木愧儡並未像木妖當年那樣,在詬龜呼天的風水格局下恢復自主意識。 木妖勃然大怒,這一來,先前他對自己身份的猜測全都被推翻了,要不是大祭酒攔著,他非殺了兩個愧儡不可,, 梁辛眉頭大皺,木妖沒找到身世對他而言倒沒啥,可未能破解賈添的草木愧儡妖術,絕對不是個好消息。 秦孑明白他的心思,微笑著說道:「賈添的妖術複雜,暫時破解不了也在情理之中,也許過一陣木先生就能想到好法子,這件事急不得,而且急也沒用,稍安每躁吧!」 說著,秦孑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些:「另外,倒是半個好消息,要說給你聽。 還不等梁辛說話,老蝙蝠就先笑了起來:「我有半個朋友,有半個仇人,你這女娃卻有半個好消息。快說來聽聽!」 秦孑嘻嘻一笑,雍容華貴不見,只剩一份調皮:「是小梁大人給我的那份古篆碑拓,本來有八字正文,兩字落款,我請天門同道幫忙翻澤,現在傳回了消息,不過現在只譯出了一半,八字正文裡的四個字,所以只是半個好消息,」 梁辛愣了愣,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回事。去乾山之前,天猿們在大眼前挖出了一盞頗質負碑,他曾托請秦孑幫忙翻澤碑文上的太古篆字來 也饒有興趣的笑了起來,問道:「訴出了四個字麼懼、麼?。 「上半句:窮盡天地」。秦孑不賣關子,脆生回答,跟著又繼續道:「下半句和落款還沒澤出來,還要再等一等。」 四字上句,像感慨、像明志、也像誓言或者警告,只從這四個字上,除了些發狠似的口氣外,什麼也判斷不來,要從這裡向下猜,能拼出一萬句下句來,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妄加揣測,柳亦最近用腦過度。一動心思就腦袋疼,第一個搖頭道:「還是等結果吧,瞎猜無用」 他的話還沒說完,身邊的梁辛突然「哎喲。驚呼了一聲,提到碑文。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我曾經把碑文給石林拓了一份,請他代為翻澤來著,以後會不會有麻煩?」 說話間,他把目光望向了曲青石。 小白臉苦笑:「看我有什麼用?我又哪知道石大人是把碑拓自己留起來,還是交給了翰林院?更不知道他有沒有另存副本」我總不能放把火把九龍司和翰林院都燒了吧?」 柳亦嘿嘿笑道:「光燒了可還不夠,還得把見過碑拓的青衣和那些老學究一個一個都殺了」石大人第一個得殺!」 本來是句玩笑話,結果跨兩一下子來了精神,桀桀笑道:「干的過,我去!」 柳亦嚇了一跳,回頭瞪跨兩:「這你也當真?」說完,頓了頓又舊話重提:「你真是那個謹慎的?。 跨兩笑像猙獰,說不出的醜陋恐怖:「對頭!」 眾人一邊吃喝,一邊談談說說,青墨卻一直沒怎麼開腔,她也不用怎麼吃東西,只是抱著瓶青梅露,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始終都笑嘻嘻的,圓圓的眸子裡,更壓抑不住的得意。 在場的,除了老觸亡是小妖,眉眼精明得很,一開始在談正事,誰也沒太留意青墨,但是倒了後來,誰都看出小丫頭有著件好事要宣佈,大伙心中暗笑,臉上卻還一本正經,全當沒看見」 可一直到這頓飯吃完了,連牙剔了到第四輪了,青墨還是那副得意模樣,偏偏不肯開口。最後倒是曲青石忍不住了,驚訝道:「行啊丫頭,有城府了!憋了什麼好事,能忍這麼久?」 曲有墨揚起下頜:「服氣了麼?」 下至貧民百姓,上到天王老子,曲青石從來都是臭臉一張,唯獨對自家小妹從來都是副好顏色,哈哈大笑。 青墨洋洋得意,趁勝追擊:「我辛苦忍了一路,還在乎這頓飯的功夫?好事沒有,寶貝到是有一件,不過也和我沒啥關係,誰稀罕誰就拿去」。 說著,青墨從懷裡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隻短短的笛子。 笛子長不過七寸,顏色慘白,質地既不圓潤也不光滑,在場之人大都目光銳利,尤其柳亦和曲青石精通仟作功夫,一眼就看出,這是根人骨笛! 不僅如此,笛子上還斑駁雜陳著一片片殷紅的血跡,看上去彷彿網,從人身上剔出來不久,還沒來得及清洗似的。 青墨亮出了笛子,其他人也只是覺得好奇,唯獨梁辛心頭猛震。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突然在人群裡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很熟悉,但卻絕無親切可言! 青墨手裡把玩著人骨笛,慢條斯理地開口:「幾百年前,中土上的修士突襲極北冰原上的摩羅院,途經草原。他們來得突兀,提前沒打招呼,巫士們自然把他們都當成了敵人,小小地打上了幾仗。」 此事天下畢知,後來中土高手與草原首領澄清誤會,雙方就此罷手,不過北荒巫的名氣也由此響亮了起來。 大伙都不插話,靜靜等著青墨向下說。 青墨卻閉上了嘴巴,一臉無聊模樣,又端起了青梅露瓶子。 曲青石失聲而笑:「阿巫錦這是等著咱們接下茬捧場呢?」 柳亦不廢話,直接追問:「小後來呢?。 青墨很給面子,立刻放下了手裡的瓶子:「當時草原上的頂尖高手,除了我師父外,還有個叫做娜仁托雅的女巫,修為驚人,更精通無數異術 說道這裡,老蝙蝠突然咧嚓。露出了個乾巴巴的笑容:「這個人我認識,她是大司巫的師姐,論起來,算是你的師姑!單以喪門法術而論,她比不得你師父,可要是再加上她那一身雜七雜八的古怪本領,絕對能把你師父打得抱頭鼠竄 青墨面露無奈,突然岔開了話題,問老蝙蝠:「前輩,有件事我一直好奇得很,若真是放手一戰,您和我師父究竟誰更厲害些?。 老蝙蝠看不上大司巫,可也不會因此就對晚輩說謊,如實答道:「大司巫為人不怎麼樣,可修為沒的說,我倆在伯仲之間吧。」 青墨眉花眼笑,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娜仁托雅便是我的師姑。精通千百異術,既能把我師父打得抱頭鼠竄,也能把纏頭老爹殺得落花流水」 老蝙蝠這才明白剛剛青墨為何會問那麼一句,哈哈大笑:「你們這幫子黑巫,從來都不肯吃虧!旁人也都不禁莞爾,憨丫頭偶爾耍咋。壞心眼,果然更難防。 的高手網上草原時巫士們只當是敵襲,大司巫深碼,江大,真要全力相搏北荒巫絕不是對手,所以一邊派人狙擊,一邊去找師姐幫忙。娜仁托雅精通各種邪術,大司巫想請她出手,找出一種直接有效的法子,去對付中土修士。 事關北荒巫存亡,娜仁托雅不敢怠慢,抓了不少修士俘虜遠遁草原深處,想要找出修士的弱點,其間的過程殘忍複雜,自不必多說,娜仁托雅也總算把研究的方向確定了下來: 所有的中土道法,無論正邪無論門宗,都有一個共同之處,想要修行就必須先斷滅凡情,煉出一顆堅定道心。只要摧毀了他們的道心,再精深的修為也會隨之散亂。 想毀掉道心,就要喚起修士的凡人**,也就是所謂的心魔。娜仁托雅沒日沒夜研究個不停,想要找出一種將心魔喚醒、放大的法子。 說到這裡,青墨的語氣都有些驚駭了:「如果我師姑成功了,試想,雙方對敵之際,北荒巫一個心魔法術施展出來,對面的修士便會全部走火入魔,重則爆體而亡,輕則功力盡散啊!」 不久之後,中土修士與北荒巫澄清誤會,握手言和,可娜仁托雅的試驗卻並未停止。但是她再怎麼精通邪門異術,想要做成這件堪稱逆天的事情,也力有未逮。 到最後娜仁托雅只勉強找出了個雞肋般的辦法:用修士的鮮血,經過一連串的邪術加持,最後再煉化進一根人骨笛子,當笛子吹響之際,鮮血的主人便會心魔爆起,去吞噬、摧毀道心。 笛子,只能摧毀鮮血主人的道心,一對一。 青墨還生怕大伙聽不明白,指著柳亦舉例子:「用柳亦的血煉成的笛子,只能摧毀柳亦的道心。對旁人則沒有一點效用。」 柳亦絲毫不以為意,笑呵呵的點頭:「所以說,娜仁托雅的辦法是個雞肋。」 修士對戰,神通、飛到、法寶,飛來飛去都威力極大,中招之下大都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一場架打下來,大都是勝者生,敗者亡,受傷逃亡的事情很少發生。 所以去弄修士鮮血,比著直接將其斬殺更麻煩。 有去採集鮮血的功夫,人都殺死三遍了。 最終,娜仁托雅也沒能找出簡易有效、去喚醒心魔摧毀道心的法子,不過煉化笛子的辦法倒是流傳了下來,從此草原上又多了一門異術。只不過沒什麼用處罷了。 胖海豹從旁邊聽著,一直在吸溜涼氣。此匆終於忍不住了,咋舌感慨道:「那位娜、娜、娜女巫要是成功了,天下也就沒有修士了!」 老蝙蝠卻嘿嘿一笑:「哪有那麼容易!修士心魔,指的是他們斷滅凡情之前的凡人願望,既然是凡人願望,自然是林林總總各不相同,你想娶王家姑娘,我想去考個狀元郎,他最盼著劉二家的癩皮狗快死,掉」每個人的心魔都不一樣,喚醒它們的法門自然也各不相同!所以娜仁托雅才一定需要修士的血,才能煉化針對此人的笛子。」 青墨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這種人骨笛,就叫做心魔笛子,我手上這根麼」說著,骨笛斜橫,指向了梁辛:「就是用梁磨刀的血煉成的!」 青墨的聲音不緊不慢,語氣中的得意卻愈發地明顯了:「前面已經說得明白,這根笛子,能喚起你的心魔!心魔,便是凡人最深的**,埋藏於心底,強烈而火燙!如果換個說法的話,心魔也叫」執念!」 在離人谷的時候,胖子巫士想用催眠幫助梁辛時時爆發執念。最終沒能成功。 草原人性情執著,胖巫士很快又想到了,心魔笛子」不過他不會煉製的法子,當時也沒挑明,只是找梁辛要了一瓶子鮮血,帶回草原找出煉製方法,歷經數月,終於煉化成功,交給青墨請阿巫錦代為轉交。 到現在梁辛哪還能不明白小丫頭的意思,這根心魔笛子,就是北荒巫為了隨時喚醒自己的執念,而專門煉製的。 自從在小眼中突破天下人間第三重進境之後,粱辛先後遇到了兩個障礙,其一是執念不能隨時爆發,其二是施展天下人間之後,他要全力應對亂流反噬,無法自由移動。 不過在對付女神仙相一稍的時候,梁辛試出紅鱗可以如意穿梭天下人間,第二個障礙算是得以克服,現在青墨拿來了這根隨時能夠喚起執念的笛子,從此天下人間收發隨意,讓他如何能不欺喜若狂! 不光是梁辛,其他人也都笑容滿滿,小丫頭更是眉飛色舞:「現在要不要試試?」 梁辛忙不迭點頭答應,身子一晃向後飄出,遠離眾位同伴,免得把親戚朋友都套進天下人間裡去,青墨則深吸一口氣,絲毫不嫌心魔笛子的白骨、人血,玉手橫執,將笛子置於嘴邊。 不料,就在她正要吹響心魔笛子的剎那,突然一陣微風撩蕩,一道人影快得不可思議,猛然從身邊掠過,隨即青墨只覺礙手中一輕,笛子竟然被對方奪走了! 第二三五章 五瓣青蓮 大吃驚,可那聲斥罵網到嘴邊,叉被她給嚥回尖,※子的人,竟然是老蝙蝠。 這下子所有人都錯愕當堂,不明白老蝙蝠的意思。 柳亦最先開口,乾巴巴地咳嗽了一聲:「師父您老這是、這是不等他說完。老蝙蝠就低啞的笑了一聲。抬手把心魔笛子拋還給青墨,隨即轉頭望向粱辛:「這件寶貝固然神奇,卻不可亂用,隨身收好,等到不得已時再吹響它吧 不等粱辛開口說話,青墨就先納悶問道:「不可亂用?您老的意思我不懂 老蝙蝠抬起頭,四下裡看了看,先從附近找了棵樹把自己吊上去,這才一邊晃悠著一邊開口道:「心魔也好,執念也罷,歸根結底應該算是一種感覺,靠外力來喚醒它,會有一個缺點,這就彷彿 說著,老蝙蝠琢磨了片刻,舉了個例子:「你看到人家出殯,苦主哭得悲悲切切,自己也會跟著鼻子發酸;可你要是天天遇到出殯的、哭喪的,用不了多久你也就習慣了,不會跟著一起難過了,不是你心腸變硬了,而是你習慣了這份哭聲。」 梁辛心說自己也太不吉利了,口中則應道:「您老的意思,笛子的影響,會對我越來越小?」 老蝙蝠倒吊著點頭,看上去彆扭得很:「就是這個道理了,心魔笛子響起時,第一次的效果會最好、最強烈,別就這麼浪費了。」 梁辛明白了道理,可還是有些不甘心,笑道:「那也總得試試它靈不靈驗吧?」 老蝙蝠冷笑了一聲:「不用試,娜仁托雅鑽研出的法子,是決計不會有錯的!」說完,他頓了頓,又繼續道:「而且當初娜仁托雅煉製心魔笛子,是為了對付敵人,是一對一的殺人手段,用過一次,敵人死了,笛子也就沒用了」你們誰敢肯定,這笛子能吹幾次?或許它能吹一千年,或許吹過一次就裂開散碎也說不定」。 這句話倒確確實實佔住了道理,心魔笛子是鮮血主人的「專殺。法寶,用過一次就作廢,沒有必要設計的太結實,至少娜仁托雅不會刻意在笛子上,去加持讓其更堅固,卻又不影響笛音效果的法術,這樣一來,根本沒人能知道這枚心魔笛子能用幾次。 說不定青墨一吹,梁辛執念爆發,可笛子卻碎了。 梁辛正經點了點頭,柳亦撇了撇嘴,從旁邊嘟囔了句:「當初試煉驚蟄鑼的時候,您老可沒心痛寶貝」。 老蝙蝠沒搭理徒弟的抱怨,他的話還沒說完,可再開口時語速卻極慢,在說話的同時,老頭子也在用心思索:「另外還有一點,執念」應該是有心而起、有感而發,靠著外物來催動,總是讓人覺得有點不對勁。總之有了這枚笛子,你對敵也就有了底氣,這是件大好事。不過能不用的時候,盡量不用。」 梁辛痛快答應:「歸根結底小還是要盡快領悟,找到引動執念的法子。好像乾爹那樣 而老蝙蝠卻露出了迷惑的神情,接著粱辛的話,喃喃道:「這個事情麼」我可有些不明白了,時時都能引發的執念,那還是執念麼?」 先前老蝙蝠只知道天下人間,卻不明白將岸運功的原力,直到上次柳亦從離人谷回來,把所見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他,他才明白將岸魔功要靠執念來引發,由此也產生了這樣一個疑問。 像老蝙蝠這種修為的高手,性子裡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對功法的癡迷,雖然這個疑問和他沒有半個銅錢的關係,可還是忍不住去琢磨。 梁辛可不管這麼多,喜滋滋地從青墨手中接過笛子小心翼翼地收到須彌樟之內,從心裡到臉上,自然都是滿滿的歡喜,不管怎麼說。這件寶貝對自己的好處極大,有了它,最近這段時間裡也就有了天下人間。 兄弟連心,梁辛得了造化。柳亦也跟著心中大樂,笑著給他數到:「心魔笛子,讓你隨時能打出天下人間;皤甥又幫你煉化了二十片陰沉木耳,這些寶貝讓你星陣威力激增,嘿嘿,比起咱倆出海之前,你的本事可又翻著跟斗向上竄了」 說著,柳亦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臉上的笑容更盛:「這還不算完,你還得了幾百頭厲害怪物!,著,伸手一指那些四處閒逛吃草的骨瘤蜥。隨即又望向曲青石:「咱家老三的造化。這得怎麼說啊?」 曲青石憋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吐出三個字:「***!」除了「***」小白臉也實在不知該怎麼形容梁老三的造化了。 梁辛哪還忍得住心裡那份得意,手訣一晃,左手金鈴鎖,右手心魔笛;身邊繞著七片戾盅金鱗;鈴鎖響動之下,骨瘤蜥成群結隊散於他身後,還個個都亮出了那對薄薄地肉翼作勢欲撲;大毛小毛也煞有介事,身上的長毛乍起,哇哇怪叫著各自翻身其上了一頭大蜥;還有禿腦殼。摔打著尾巴就衝過來了」 法寶,巨鱗、怪蜥、傻小子,氣勢煌煌,妖威浩蕩! 柳亦嘴裡嘖嘖有聲,對著梁辛伸出了一根大拇指:「排場!趕明我 幾面旗子,插在蜥蜴背卜!」 青墨湊趣,咯咯地笑著,問道:「旗子上寫啥?」 不等柳亦開口,跨兩就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怪聲怪調地叫道:「誰敢惹我!」 在場眾人全都放聲大苑 到現在人人心情輕鬆,大事小事都說完之後,就開始商量著搬家,他們要在「太矣頭上動土」說不定真會降下一場滅頂之災,自然要把島上的大小怪物們都運走。 算起來。凶島上最難搬的物件」就是那條大螻甥,不過現在有了曲青石和老蝙蝠兩大高手,任其一出手,都能搬得動它;另外幾百頭巨蜥,可都是梁磨刀的「排場無論如何也是要帶走的。 巨蜥不難弄走,不過也就是數量比較多,至多再請幾位劍仙折返一趟也就是了,一場算計下來,運力全不成問題,唯一一點分歧也僅僅在於,粱老三財迷,稀罕雜錦孤峰,跟幾位高手商量,能不能把那座孤峰也帶走,老蝙蝠、曲青石、跨兩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瞪他。 胖海豹這時候也插口道:「要搬家的話,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轆島了,這一趟怕不會有三千里,也還是有些遠」 梁辛笑而點頭:「□轆島呢小肯定是要去的。一來咱們要再採些木耳,另外再看看,有纏頭老爹出手,能不能把紅船弄到西蠻去,那條船總放在島上也不是個事;二來在這裡探出了不少事情,總要去□轆島上。和諸個當家說一說。三百年前的事情,誰也不會再追究什麼,可彼此間最好能有個交代。」 說到這裡。粱辛的話鋒突然一轉:「不過,距離此處最近的地方。卻不是□轆島!」 話音可落,還在樹上倒吊的老蝙蝠就怪笑出聲。接下了粱辛的話:「此去東南七百里,還有一座島」 柳亦接口笑道:「那座島子上,原來盤踢著五頭大獸麒麟,誰上去都找死!」 跨兩眉飛色舞,繼續道:「可現在,龜兒麒麟死個翹翹的,島子空了!」 這種時候哪能沒了青墨,小丫頭笑容滿面,眼睛瞇成了彎月牙兒:「不空,不空,麒麟沒了。島子也不空!」 曲青石瞇起了眼睛,可這次,憋在眸子裡的不是煞氣,而是滿滿噹噹的笑意:「大獸的老巢裡,天材地寶還能少得了麼?」 大祭酒秦孑盈盈一笑,雍容華貴:「別聊了,快走吧」急死我了!」 梁老三跟著大夥一起呵呵大笑,正高興時,坐在身旁的柳亦突然用手指捅了捅他,跟著,柳黑子用下頜微微一指曲青石,示意他趕快去看。 曲青石的目光正望向大祭酒,也在笑,不過笑得有些」傻乎乎的。 對於麒麟島,大伙所知的也僅僅是在東南向七百里上。至於它具體的位置、在五頭大獸死後島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凶險,這些情況沒人知道。 按道理講,要去麒麟島,應該先派人去探路、初步上島摸一摸情況。可誰都等得不耐煩,何況隊伍裡有老蝙蝠、曲青石和梁辛這三大高手壓陣,就算再有兩頭大獸看家,打不過至少也能逃得掉,亂哄哄的商量了一陣,最後老蝙蝠乾脆枯手一揮,怪笑著:「都去都去!誰也別落下,一起去找寶貝!」一邊說著,老蝙蝠從樹上跳下來,輕飄飄地滑到螻境是上空,緩緩地盤旋著,口中笑道:「大蛇,我這便帶著你離開此處,是一片好心,你可莫咬我!」話音落處。一團黑風自他身上卷揚而起,轉眼間將蠍蠟籠在其中。 梁辛嚇了一跳:「總要先去探明白了麒麟島的狀況,才好來搬它吧,現在帶上它,萬一那座島上還有幾頭大麒麟,豈不是害了它?」 老蝙蝠罵了聲:「糊塗小子,螻蠟還上什麼島?待會飛過了惡炎範圍。我就把它丟回到大海去了!」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連著咳了好幾聲,自己想著搬家,也就想著要把瞬蠟也弄上麒麟島,全都忘了播螃的歸宿是大海,人家只想回到水裡去。 老蝙蝠說完,低低吼叫了一聲,黑風捲蕩而起,托住婚蠟和那幾條小蛇緩緩上升。 即便老蝙蝠神通驚人,托著這條亙古大怪也顯得頗為吃力。 瞬螃聰明,明白人家是好意,並不掙扎嘶嗥,相反還睜開雙眼,對著老蝙蝠點了點頭。它即將開始蛻皮,如果在海裡進行,比著陸地上省力百倍。 曲青石也引動神通,一道青色浮光飄起,把柳亦、梁辛、大小毛和胖海豹這些不會飛的同伴裹住,隨即猶豫了下,又把神通籠罩的範圍擴大了些,帶上了三頭巨蜥,這才笑道:「咱們也走吧!」 其他人或催動法寶,或喚起神通,跟在青光與黑風之後,盡數飛躍而起,向著東南方向疾馳而去。 因為老蝙蝠負重,速度大大折扣,所以就連修為最差的青墨也能跟得上隊伍小丫頭一邊飛一邊納悶,揚聲問她哥哥:「帶著些大蜥蜴做啥?既然帶了,又不多帶?」 不等曲青石回答,大祭酒就從小丫頭身旁笑著開口:「麒麟島不是普通的地方,巨蜥能不能在上面存活 說,曲大人是帶著幾頭生尖試試看,如果能適應,州※搬過來。」 曲青石也笑道:「這群骨瘤蜥是老三的寶貝,咱可得小心伺候著,一下子把幾百頭弄過來,別再都被麒麟妖氣給嚇死或者毒死了!」 眾人飛得不算快,不過比起魚鷹疾翔也要迅捷得太多小半個時辰之後。已經離開凶島二百里有餘,到這裡,腳下的海水已經變得清澈了,總算離開了惡炎影響的範圍。 穩妥起見,大伙又帶著螻螃向前飛了百多里,梁辛還親自跳入海中。算是幫朋友試試「洗澡水回來後笑道:「此處沒問題了,在下面我看見帶魚來著。」 老蝙蝠這才凝住黑風神通,四過頭問播蛙:「便是這裡了。成不?」 播蠟並未回答,而是揚起了巨大的頭顱。頗為緩慢的轉動著,目光一一掃過眾人。 跨兩急著去麒麟島探險,不耐煩婚蜒慢騰騰的動作,皺眉道:「做抓子麼,老漢兒莫理會它,扔個龜兒下去便是了!」 柳亦和螻螻混的時間長,明白這族怪物的特性,開口笑道:「還有個儀式來著,老三快去!」 其實不用他招呼,梁辛早已跳到老蝙蝠的黑風中,笑呵呵的來到蠍螃跟前。 一個海中的巨孽,一個中土上的小魔頭,機緣巧合之下,有了共同的敵人。並肩而戰,幾經生死,最終梁辛救下了螃甥的性命,而播甥對粱辛也絕對算得上有情有義。此有分別在即。再見遙遙無期,梁辛心裡又哪能沒有些喘噓。 與婚螃一起的經歷,凶險有之、詭異有之、莫名其妙、啼笑皆非和亂七八糟更有之,到最後,那一連串的死去活來中,積攢下來的,算不上兄弟情誼,更談不上什麼朋友關心,算起來,只是」一份情懷吧。 萍州日逢,你不負我! 笑聲裡,梁辛縱身躍起,在播煩頭上重重三撞,彭彭悶響中,將蠟遽然仰頭長嘯,帶著嘶嘶銳響的長嘯聲,落在海面上,轉眼之間巨浪如川! 梁辛之後,便是柳亦、胖海豹,大毛小毛看婚蠟的齒冠還沒長好,躲在曲青石後面說啥也不去和播蛹撞頭告別。 跨兩看著兩眼放光,情不自禁的摩挲著自己的額頭,小聲嘟囔著:「乖乖兒,和大蛇子磕頭,威風勒!我要也撞個,回去羨慕死瓊環娃知」話雖這樣說。他也還是不敢上去和婚甥碰頭。 一群小蛇也竄上跳下。和梁辛、柳亦、胖海豹這幾個熟人一一撞頭告別,隨即老蝙蝠放聲大笑:「終須一別,從此珍重吧!」話音落處,黑風消散,螻甥落入大海,一道巨大的浪花潑天而起,」最後一咋。下水的,是禿腦殼」梁辛是小傢伙的朋友、親人,可大海卻是它的自由! 簡單且有些突兀的告別,梁辛心中幾分悵然,仔細想想,啞然失笑。這一次,他居然從一群海妖的身上,品到了人間滋味。 直到這一族螻螃徹底消失,眾人才再度啟程,繼續向著東南方向疾馳而去。 剩下的路程,並沒花費多少時間。 東南七百里。範圍雖然模糊,可飛來的是一群宗師。目力精強,又身在高空,再加上海面開闊,視野範圍極大,並未尋找多久,老蝙蝠便伸手向著前方一指:「差不多,就是那裡了!」 其他人的目力稍差些,此刻還看不出端倪,又向前飛翔了一陣之後。梁辛才看到,一片島礁影影綽綽,出現在視線盡頭。 老蝙蝠並不停留,帶著其他人一直飛到那片島礁三十餘里處,才就此止步,靜靜懸浮於半空之中。眾人都閉上了嘴巴,或目光炯炯,或瞇起雙眸,仔細打量著前方的島嶼。直到半響之後,不知是誰長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雖輕。卻總算打碎了眾人的沉默!麒麟島,並不是一座,而是……一朵。 一朵麒麟島,一朵五瓣青蓮。 麒麟島一共由六隻小島組成,一座白色,另外五座小島青青碧綠。 白色的小島居中,形狀為正圓;而五座青色小島形狀狹長,列於四周,將白色島嶼拱衛其中。 五隻青嶼仿若蓮花長瓣,一座白島恰如蓮心。從天空鳥瞰,這片麒麟島。就是一朵奪了天地造化的五瓣蓮,青白呼應,正綻放於碧海藍天之間! 「這就是麒麟島了?」青墨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乾澀,咳嗽了兩聲,勉強笑道:「我看要叫它蓮花島更貼切些。」 別人都不說話,只有柳亦隨聲附和:「不錯,應該是住著麒麟的毒花島。」 五座青色的島嶼大小相若,差不多二十里左右的方圓,其間草木繁茂,鬱鬱蔥蔥,顯得生氣勃勃。 白色的「蓮心道。要小許多,只有四五里的樣子,上面密密麻麻,儘是巨大的珊瑚樹,這才把島子盡數染成了白色。珊瑚都是死物,不知在此屹立了多少年,更不知道它們憑什麼能經歷得住海風侵蝕,昂立千萬年! 第二三六章 摩挲蘑菇 一芯。六島青蓮 這片小島的形狀太過精緻了,梁辛看得咋舌不已,開口問道:「這是天生的摸樣,還是有人刻意而為,把它們打磨成這個樣子?」 曲青石搖頭苦笑:「這個誰能看得出來?待會下去找找看吧,有沒有人工雕琢的痕跡。」 老蝙蝠早在千年前就已經是叱吒風雲的魔頭了,見多識廣,看了這一陣,心中多少有了些計較,伸手向下指點著:「青島上生機昂昂,應該是麒麟的老巢,不過島子有些照我看,」 「五頭大獸,各居其一」。柳亦接下了師父的話,說完,他又深吸了口氣,嘿嘿笑道:「這樣的陣勢,擺明了它們在護著那座死氣沉沉的珊瑚礁。好傢伙,那得是什麼樣的好東西?」 老蝙蝠聲音乾癟,冷笑道:「別總想著寶貝,或許這裡也像小眼那樣是個封印,下面封這個禍害也說不定,麒麟沒準是獄卒呢?」 說完,老蝙蝠轉過身來,背負雙手看著一群晚輩,昏黃色的眸子裡閃出幽幽戾氣:「待會下去,進退之間都要聽我調度,不許自行其事,免得連累了其他人跨兩第一個大聲答應,其他人也紛紛點頭,老蝙蝠又把黑風一展,裹住了所有人:「這便下去了!」又是一片詭異之地,粱辛等人都提起了精神,不再輕鬆說笑,唯獨青墨,圓圓的臉蛋上都是憧憬。腳步輕輕跑到跨兩身邊,聲音壓得很低:「師兄,跟你商量個事兒 跨兩也不知道小丫頭是從哪論的,把自己論稱了師兄,咧嘴露出介。猙獰笑容:「說!」 「要是島上有麒麟寶寶,你、你別跟我搶啊!」自從說起麒麟島,青墨心裡就一直揣著這麼個小願望,啥寶貝也不如抱個麒麟崽兒回去養著好玩。 她早把所有人都算計過來了,三兄弟自然不會和她爭,老蝙蝠和大祭酒自重身份,海盜和蠻子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唯獨這個苗人跨兩,行事偏佞難以預料,真要是找到小麒麟,說不定他會想著烤來吃肉,這事得跟他商量好才放心。 其實青墨挺有信心,基本能確定,只要自己先開口,生苗多半會痛快答應。 可她沒料到,跨兩皺了下眉頭,神情間很有些猶豫:「這個事麼,我自己倒沒什麼,可我有個妹妹小也是你娃這般年紀,我本想要是可以。給她弄一頭小麒麟會去耍子」 眼看著青墨可憐巴巴,跨兩說不下去了,乾脆搖頭道:「算咯,要是只有一頭,就歸你,要是兩頭麼,咱倆一人一隻!」 小丫頭卻搖了搖頭:「兩隻就是一對兒,分開了太可憐,一個天天想著另一個」 跨兩咬牙:「一對也給你,要是三頭,總有我一個麼! 「三兄弟從小一起長大,每天一起睡覺、玩耍,離開的那個,就好像柳亦,找不到我哥和梁辛了」。 跨兩被青墨氣樂了:「要是島上有四頭,你娃子又該說,它們剛好是一桌麻將咯,不能三缺一咯?」 老蝙蝠只要這群孩兒們聽令,倒不用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不僅不管跨兩和青墨討價還價,反而還笑呵呵的從一邊聽著,片刻後他就壓下雲頭,落於一座青色小島的邊緣處,雙腳落地,老蝙蝠又吩咐了一句:「都留在我身後,誰也不許 話還沒說完,三道黑影如電。挾起一陣勁風,從人群中猛竄出來,根本不理會老蝙蝠的警告,自他身邊飛閃而過,向著小島深處衝去。 老蝙蝠勃然大怒,開口叱喝:「哪個混如」 話還是沒說完,不過這次是老蝙蝠自己閉上了嘴巴,衝出去的三咋。混蛋不是人,是那三頭大骨瘤蜥」梁辛哪想到一上島畜生就先發瘋了,趕緊手忙腳亂的找從須彌樟裡找金鈴鎖。 跨兩樂得挺開心:「巨蜥比著我那瓊環妹兒還莽撞麼!」 青墨則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道:「巨蜥果然受不了麒麟島上的妖氣。才一上來就嚇得發狂了。」 兩句話的功夫粱辛翻出金鈴,正要搖響它的時候,老蝙蝠卻伸手攔住了他,莫名其妙地問了句:「這些蜥蜴會游泳麼?」 「會,在凶島它們常下水去撲騰,游得還不錯。」話說完,他便明白了老蝙蝠為何會問這個。 他們在島子邊緣落腳,巨蜥要是被嚇得發狂,斷斷不會向著小島深處衝去,它們會游泳,應該轉頭扎進大海才對。 果然,老蝙蝠的臉色輕鬆了許多:「三頭畜生不像被嚇得發瘋。倒像是發現了好東西。」 梁辛點了點頭,眼睛裡儘是興奮:「看來島上安全!」 巨蜥不是精怪,只能算是凶獸,不過它們都天生有對危險的敏銳感知,尤其在對巨獸大妖的探知上,比著修士靈識還要更靈敏、準確,這是老天爺賜下的本錢。 三頭蜥蜴不逃反進,基本就表明了,此間有寶,卻無妖。 老蝙蝠和梁辛的想法差不多,不過他也不敢大意:「我要搜神清島。你們護法!話音落處,身子躍起在半空中一兜一轉,雙手猛地向天一翻,隨即一黑一白兩道互相糾纏著的光芒,從他的手心霍然炸裂開來。向著四下播散而去,轉眼掃過全島! 跨兩神情緊張,戒備著小心戒備著四周,以防有敵人或者怪物趁老蝙蝠施法時偷襲,嘴裡仍不忘給其他人解釋道:「老漢兒這神通喚作「天目地眼」發動之下大到神仙鬼怪, 秀,只要是活物,倉都天所遁形今被他看個清清楚世一天地盅裡修出的真本領!」 老蝙蝠人在空中,神情張狂小長髮無風而舞,黑白色的光芒,一次次從他掌心綻放而起,反覆掃蕩這座小島,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他才收斂盅術,飄身落地,神情愈發輕鬆了些:「除了咱們這一行人,就只有花草樹木,沒發現有什麼厲害傢伙。」 梁辛一愣:「連鳥獸蟲蛇也沒有?」 「沒有也正常,大獸在此,哪還有畜生敢棲息。」一邊說著,老蝙蝠背負著雙手,像小島深處走去:「走吧,先去看看那三頭巨蜥幹啥去了!」 小島上叢林茂密籐草遍地。織起了一片旺盛生機。此處沒有小獸跑跳、蟲鳥鳴唱,卻並不未因此而顯得寂寥,反而更多出了幾分清寧和祥和。老蝙蝠帶隊,他把速度壓得極慢,其餘眾人跟在身後誰也走不快。大伙的神情也不相同。 跨兩、青墨、胖海豹這幾個急性子,都滿臉的不耐煩,恨不得能趕緊施展身形,在島上大肆搜索一番,特別是生苗跨兩,走了三里不到就已經催促了好幾次,老蝙蝠只當沒聽見,不理他; 梁辛、柳亦比較聽話,雖然也想找寶貝。可更害怕有敵人,神情裡看不出什麼,但是都在暗中警醒,小心關注著四周的情形。 曲青石和秦孑卻神采飛揚,滿目興唇,他們兩個已經找到了寶貝,此間的花草樹木。落在這兩位木行大行家的眼中,無一不是寶貝! 粱辛沒注意其他人的神情,一邊小心戒備,心裡卻還想著島上沒有鳥獸的事,嘀咕著問身邊的柳亦:「沒有蟲蛇小獸,那、那麒麟吃啥?」 柳亦哪知道麒麟平時吃啥。隨口明謅:「下海打淡吧!」 到現在曲青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喜,藉著柳亦的胡說八道徒然放聲大笑:「吃啥?這島上的一籐一木,無一不是仙芝靈草,這裡、這裡乾脆就是神仙家的集靈圃啊!那些大獸盤踞了這樣的地方,還愁吃喝?」 梁辛明白了:「麒麟平時,「吃草吃菜?不吃肉?」 柳亦似模似樣地點點頭,繼續胡謅:「難怪它們一聞到螻蜒血肉香就不管不顧地衝過去,敢情都是吃素饞的。 曲青石哪還有一點平時的矜持勁,滿臉都是濃濃的歡喜,笑聲更響亮了:「先別說吃。只要嗅一嗅,就足以增加修持了!好地方,好地方。好地方!」 連著三個「好地方。喊罷,上到老蝙蝠,下到蠻子兄弟,全都情不自禁提氣深吸,梁辛也不例外,不過一口吸深深的吸進來,花草芬芳倒是足夠濃郁,可也沒見有什麼特異之處,更不覺得修持增長。 曲青石的鎮靜功夫,是靠自己那副陰狠性子來撐著的,但是秦孑的道心,卻是一板一眼修煉來的。大祭酒也開心,不過人家一點也不忘形。笑吟吟的對著其他人解釋:「大獸麒麟的話,直接去聞嗅靈草氣息足以,可咱們這些凡夫俗子,要想得到花草力道,非得先用法術煉化成丹。服食才行。」 說著,秦孑頓了頓,繼續道:「也不全是增長修為的,有的能提煉法術,有的能召喚木靈,有的能煉化符撰法寶!」一邊說著,秦孑的眼睛也愈發明亮,伸手向著一旁不怎麼起眼的暗紅蒿草一指:「就這一株千仞草,煉化進我的荊棘草陣小威力最少能提高」說話間,大祭酒對著同伴豎起了三根手指。 青墨立刻怪叫一聲:「三倍!」 「三成」秦孑挺無奈的。 這時候曲青石突然咦了一聲,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凝住身形不再向前走,而是盯住了地面上幾片蘑數,雙眉微蹙沉思不語。 其他人都明白他發現了異常之物,紛紛圍攏了過來,梁辛擠在二哥身邊,也煞有介事,仔細端詳著那幾片詹菇。 乍一看上去,蘑菇的顏色驚人鮮艷,五彩斑瀾,絢麗得讓人眼睛發花,不用問肯定蘊含劇毒,可再細看之下,粱辛突然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的感知較著其他人都要更敏銳,在注視著蘑勞的同時,他明明白白的感覺到」蘑茹也在看著他! 蘑菇,有目光。 就連大祭酒也不識得這些古怪蘑茲,輕聲問曲青石:「怎麼?」 曲青石一伸手,幾片長長的竹葉凌空而現,好像包粽子似的,把怪蘑數一層層的裹起來,隨即他彎腰、伸手,小心翼翼的將蘑菇盡數采椒下來,又用竹葉包裹了幾重小收回到自己的須彌樟中,這才面露笑容,做了個手勢示意大伙繼續前進。 一邊走著,曲青石一邊給同伴解釋:「此物在祝樓典籍中有記載,名叫摩挲,淚眼摩挲的摩挲。」 「摩挲蘑茹?」青墨咯咯笑道:「拗口的很呢,這東西有什麼好處?」 「秘法煉化成汁,滴入眼中」曲青石微微停頓了下,加重了語氣:「可以看穿天下萬般幻化之術,任你法相無數,摩挲淚眼之下,本相無處遁形!」 青墨咦了一聲,笑道:「敢情這種寶貝,是專門對付我繡水仙子的!」說著小丫頭身子一晃,把自己變成了曲青石。 兩個小白臉相對而望,一個臭著臉孔,一個賊眼忒忒。 梁辛從旁邊看著,忍不住失聲而笑,可笑聲出口,卻突然變成了一聲驚呼!他明白了,這摩挲淚眼最大的用處究竟在哪裡! 曲青石如此重視「摩挲」當然不是為了對付妹妹。真正法相無數,幻化千萬」是神仙相賈添! 幻化無端,就算和他正面相對。只要他自己不說。」他就是賈添?這樣的敵人,讓粱辛根本就沒法打,可要是有了「摩挲淚眼。呢?自己能看破幻象,賈添卻不知真身已經暴露,優劣之勢立刻逆轉。 這個意外之喜,對梁辛而言實在來得太大了! 曲青石見他喜不自勝,呵呵笑道:「煉化摩挲的秘術頗為麻煩,有了這位主材。還需要收集些其他珍貴的輔料,最短也要幾個月的光景才能煉成。莫心急。」 第二個曲青石則正色道:「當務之急,不是如何辨別賈添的本相,而是要想一想,怎樣才能找到他,現在咱們手頭上的事情不少。八月十五的三宗聚首、離人谷內六百和尚還原人頭、請大司巫來辨一辨拓穆的元神…」兼顧之下,我還要煉製摩挲。 所以,怎麼找到賈添,就靠你和老大一起,多用些心思了。」 梁辛有點傻眼,看看兩個曲青石,又回頭望向柳亦:「哪個是真的?」 柳亦把手心在長袍上搓了搓,搖頭苦笑:「我哪分得出來!」 「這有何難?」走在最前面的老蝙蝠哈的怪笑了一聲,回過頭對兩個曲青石說了句:「你們兩個商量商量,什麼時候我去上門提親比較合適?」 第一個曲青石略略一愣,第二個曲青石的臉一下子變成了個紅蘋果…」所有人都哈哈大笑,第二個曲青石變回成青墨,老實巴交的躲在哥哥身後,不敢說話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可心裡始終都提著幾分警戒,所以走得並不快,差不多走了六七里的樣子,還沒能找到那三頭跑丟了的骨瘤蜥。 這一路走來,秦孑著實有幾分激動,以前只在典籍中見過的神奇花草,在青色小島上隨處可見,在感慨著造物神奇,天下竟有如此福地的同時,心中也冒起子一個念頭,對身旁的曲青石低聲道:「如果島上沒什麼凶險,我想谷中弟子遷到此處。」 離人谷本就想避世清修,這片小島遠離中土,同時草木珍奇靈元旺盛,是再好不過的清修之地。 曲青石點點頭:「那離人谷呢?」 秦孑應道:「暫時先帶一部分弟子過來,在外人看來,離人谷還是老樣子唄,我兩頭多跑跑也就是了。」說著,她又笑道:「我們搬家的事,可不能讓其他幾座天門知道,否則為了搶這個好地方,大家非打得雞飛狗跳不可!」 走在前面的柳亦回過頭來,神情裡帶了幾分躊躇:「要說這個福地的確不錯,不過,是不是太靠近深海了?九星連線,浩劫東來,我怕此處會首當其衝,到時候福地變成了中土的灘頭堡,那可大大的不妙。」 胖海豹對海事最為精通,聞言搖了搖頭,插口道:「這裡雖然靠近深海,不過在方向上卻不是正東小而是東南,怪物們搭乘的洋流規模我不清楚,不過應該也不會途經此處,至於一櫥和百納,他們是在混沌海瞎轉。誤打誤闖才到了凶島上。」 這麼一說,秦孑也就更放心了。笑著點點頭:「我也只是有這麼咋小心思,具體情形還要諸多籌劃。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不過有句話先要和諸位說清楚,秦孑的貪心再大,可也沒想過獨佔此處,諸位千萬別誤會了,就算離人谷遷過來,也是清靜隱修,諸位來採藥煉丹,咱們只有幫手的份,絕不餘, 跨兩哈哈一笑,揮斷了秦孑的話:「囉嗦麼!」 說完,跨兩又一伸手,攬住了胖海豹的脖子:「胖娃兒,這片島子,基本算得上是咱們的後花園,以後你要來便來,想要啥子都沒問題。帶著靠得住的親戚朋友一起過來也成,只不過,」 胖海豹不用囑咐,笑得大大咧咧,跟打雷似的回答:「放心咱不會亂說,別回再惹得妖人凱覦。沒的給大伙找麻煩!」 跨兩點頭:「對頭!」說完,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妖人麼?老子就是妖人來著」 跟著跨兩又跑到老蝙蝠身邊,笑道:「老漢兒,五個島子呢,要不咱們也遷過來?跟離人谷做鄰居,靈氣充沛修煉事半功倍不說,還有離人谷幫咱們煉丹藥,賺得麼!」 老蝙蝠呵呵一笑:「西蠻盅不會搬,不過,」纏頭宗科是可以遷過來!」 跨兩、瓊環等人,修煉的都是邪門道法。而並非盅術,他們算是纏頭宗弟子。現在天下的西蠻盅傳人,便只有老蝙蝠和柳亦兩個人。青墨眨巴著眼睛,也嘀嘀咕咕的問哥哥:「要不,我回去跟師父說說,也遷過來佔上一隻島?這兒比草原強多了,就是不太熱鬧。」 一邊商量著瓜分福地,大夥一路深入,又走了一陣,眼前忽的開闊了許多,他們已經出了密林,老蝙蝠站住了腳步,笑道:「三頭畜生,原來在這裡!」 梁辛快步搶上去,只看了一眼,就愕然道:「它們」在幹啥呢?」 推薦朋友的一本書 書名:《天獸》 作者:湘蛋白 簡介:山中一老虎,得道成霸主。 手攬妖精腰,腳踩敵人肚。 仙界大帝把座讓,魔皇妖王當保鏢。 九天玄女來侍床,各方梟雄獻老娘。 法寶仙丹批量造,一統妖仙魔三道。 仙俠類的新書,已經簽約了,有興趣的兄弟姐妹可以去看一 第二三七章 味道不錯 止座青煮小島。形狀狹長,仿若庫花青瓣。粱辛等人從甲刁座小一島的末端登陸,一路穿行,走過大片叢林,大約走過了三分之二的島,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開闊之地。 開闊地上一座巨大的石洞,石洞旁還有一隻不小的泥塘,雖然都是爛泥,看上去肺攢噁心,但是卻泛著一股清幽香氣。三頭骨瘤蜥現在就在泥潭中,美滋滋地打滾、撲騰,, 巨蜥的身上早都糊滿了泥漿,連皮膚都看不出來,可它們卻還嫌不夠似的,仍舊賣力的撲騰著,玩得正歡。巨蜥的智力不高,不過也勉強認得主人,見梁辛來了,一起嗷嗷怪叫了幾聲,似乎是在招呼著大夥一起下來玩泥巴。 梁辛被三頭畜生搞得莫名其妙,側頭望向老蝙蝠。後者沒急著說啥,而是走上幾步,來到泥塘邊緣,伸出乾巴巴的枯手探入其間隨即盅力發動,仔細探查了一陣。 過了片刻,老蝙蝠才把手縮回來,放到鼻孔前嗅了嗅。 大夥一字排開,全都蹲到了老蝙蝠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老蝙蝠抬起雙眼,問道:「我的舌頭不靈,你們之中,哪個舌頭靈敏,過來幫我。」 梁辛正想開口,柳亦就自告奮勇,他就蹲在師父身邊,近水樓台:「我來!」 老蝙蝠嗯了一聲,把手上的淤泥抹了些到柳亦的手上:「你辨一辨味道,然後告訴我。」 柳亦不敢怠慢,將一點淤泥放進嘴巴小心品嚐著,低聲回答:「先苦後甜,略帶了些花草清香,「可辨不出是具體是什麼蜜*汁。」說著,又把泥巴舉到青墨跟前,笑道:「味道不錯!吃起來倒有些像芝蘭齋的清荷糯香糕,你要不要也嘗一點?」 青墨躍躍欲試,不過看泥巴的樣子著實難看,猶豫了下還是算了。 而此刻老蝙蝠已經站了起來小神情輕鬆,顯然猜到了這片泥塘的來歷。笑道:「這片泥塘,對畜生而言倒是大好的蔣補,由它們在其中打滾吧,等回頭把凶島上那些接過來,也放進泥塘裡去養一養。」 梁辛面帶難色,看了看眼前的泥塘:「怕是養不下這麼多巨蜥。」泥塘雖然不可充其量也能容下五六十頭巨蜥,而且即便只下去五十六頭,那些大傢伙們也只能擁著擠著,估計想轉身都難。 老蝙蝠一笑:「不妨事,若我所料不差,這五座青色小島,都會有這樣一座泥塘。」說著,抬頭望向那只巨大石洞,口中喃喃自語:「這麼說來,這裡便是大獸的洞府了!」柳亦隨手把淤泥摸到衣服上,邁開大步追上師父,一連串的問道:「師父,這泥塘到底是啥子?奇妙之處到底在哪?又怎會五座島各有其一?」 老蝙蝠回答的簡明扼要,只才兩字:「茅廁!」 柳黑子愣了愣,看看兩個結拜兄弟,又看看青墨秦孑,旋即哇哇怪叫著找梁辛要來清水,仰頭一通猛灌,跳著找地方扣嗓子眼去了,」 青墨的山臉也白了小手牢牢攥著哥哥的胳膊,嘀咕著:「我、不嫁他了!」 五頭大獸各居於一座小島,想來「設施配置,應該差不多,此間有茅廁,另外那四座島上應該也有差不多的泥塘。 老蝙蝠回過頭看了徒弟一眼,冷曬道:「不是你想的樣子,大獸不屑屎尿,只不過是在修煉後,將代謝出來的無用靈元和著汗水,排進這裡罷了,算起來也是它們的習性。」 這座泥塘裡,都是大獸排出的廢物,不過這些廢物泥巴,雖然對麒麟沒用了,對普通野獸來說卻相當於芝草嘉禾,容身其間大有補益! 梁辛財迷,追著老蝙蝠問:「那這些稀泥對人管用不?」 老蝙蝠搖頭:「麒麟是獸尊小咱們下到泥塘裡洗禿了皮也沒用。」 梁辛略帶失望,青墨則一臉鄙夷的看著他,皺眉道:「就算有用,你敢下去不?你敢下去,我就敢去告訴小汐!」 「茅廁,是泥塘,那石洞不用問,就是麒麟的巢穴了,包括「吃屎。的柳亦在內,眾人歡欣鼓舞,當然也免不了小心戒備,隨著老蝙蝠一起進入石洞。 不過石洞中的情形,卻讓所有人都大大的失望,寬敞、乾燥,還有空空如也,,別說寶貝,就連草都沒有一根。 老蝙蝠的表情倒沒太多的變化,顯然已經料到了這樣的情形,淡淡說道:「諸般異獸,性情各不相同,麒麟的性情暴虐,但卻喜歡清靜極少外出,洞府裡沒有寶貝也正常得很。要是喜歡銜寶吞金的朱蛙巢穴,那此處就是另外一副樣子了小傳聞太古時有朱蛙喚作紅壺,吞了不知多少寶貝,」 這話可開解不料大伙,人人垂頭喪氣,老蝙蝠失笑罵道:「得了五座靈島,還有著滿島的神仙草木小還嫌不知足麼!」說著,大步走出洞府,繼續向著深處搜索下去。 這座小島搜完了,老蝙蝠又帶著眾人分別到其他四座青色島嶼搜索,到後來老蝙蝠見沒什麼危險小也放開了身法,這樣一來效率大幅提高。 另外四座青色島嶼,與第一座也沒什麼不同,仍舊是草木珍貴,不見其他寶物,只不過在第三隻小島的巢穴裡,陳列著一頭半大麒麟的屍體。 麒麟屍體差不多十餘丈的身長,比起死在凶島惡海上的那五頭同類要小得多,不過比起麒麟妖僧秦養的赤耳赤目,可大了上百倍。與大眼前深埋的頗質屍體一樣,大獸身喪」腐攔,仍栩栩如生,初且時把所有人都嚇了 這頭半大麒麟,應該是某一隻大獸的小崽,不知何故在半途天折,要說也著實可惜了。估計長輩不捨得埋葬,就把它留在了洞府中。 這個發現引得眾人精神大振,神獸的屍體,蹄、鱗、皮,肉、骨、筋,血、髓、角全都是修士們夢寐以求的絕佳材料,而且這頭麒麟長得也不算小了,這屍體本身就是一座寶藏。 不過具體怎麼煉化,一時間眾說紛紜,沒個統一的意見,商議之下先由曲青石負責收好,等忙活完了眼前的事情,再坐下來仔細商量。 另外還有一件事,惹得青墨又驚又喜又發愁,他們在最後一座麒麟洞府中,找到了兩枚流光溢彩的麒麟蛋」誰都知道它們是寶貝,可誰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小獸孵出來,算起來,兩枚卵離開大獸差不多兩個月了,說不定已經成了死胎,跨兩提議炒著吃了,還有不少人叫好同意來著。 小丫頭力排眾議,不管不顧,搶先一步把兩顆麒麟卵收進了她的青黑戰旗裡,繼而冷眼四顧,大有想炒蛋先炒我的架勢」 青色島嶼之後,再上白色的蓮心小島,乒驟與先前的按索完全相同,先由老蝙蝠發動「天目地眼」確認此處也沒有活物,大家才開始結隊而行,仔細探查。 蓮心小島,一片慘白。 梁辛踏上小島之後,只覺得一陣陰冷纏身,這種感覺很古怪,不是真的冷,而是好像穿上了一件剛從屍體上拔下來的衣服似的,身上暖和了,但卻從骨髓深處向外散出陣陣寒冷! 珊瑚的叢林,不知已經佇立了多久,一株株十丈開外的大珊瑚樹,姿態千奇百怪,扭曲著、糾纏著,密密麻麻。牢牢遮擋住眾人的視線,全沒有一絲生氣,粱辛彷彿置一座洪浩的太古神廟中,慘白的大珊瑚便是一座座宏偉神像,正冷冷的看著外來者。目露鄙夷。 蓮心島不過四五里的方圓,可珊瑚僵硬,雜亂無章的密佈,其間縫隙狹尤其柳亦、胖海豹這兩個胖子,常常要側過身子提氣收腹才能勉強通過。島上沒有道路可循,眾人就好像在迷宮中穿梭,繞來繞去,全無方向可言。腳下的地面也不是泥土,而是與珊瑚質地相同的灰巖,梁辛和柳亦時時刻刻的注意腳下,可走了良久,他們連一道裂隙都沒能找到小島的地面是一個渾然整體。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大獸麒麟的巢穴雖然和這裡近在咫尺,可大獸們從未上來過」,珊瑚樹間隙狹麒麟要上來肯定會擠塌一大片,留下痕跡。 轉來轉去,過了不知多久,到後來確認此間並無凶險,隊伍散開,各自呼嘯著、招呼著,展開身法在在珊瑚間飛速穿插,不停的繞著,以求能夠有所發現,大毛小毛也手拉手,哇哇怪叫著四處亂跑,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忽然兩個小蠻子齊聲驚呼! 而下一個瞬間裡,所有人都飛縱而至。只見大毛頭破血流,正疼得嗷嗷怪叫小毛的手忙腳亂地幫著哥哥去按傷口。 在他倆的身旁,有一顆尤其粗大的珊瑚樹,樹下,正有一具骷髏架子,身貼樹幹盤膝而坐。粱辛本能似的,先去看骷髏的面骨,跟著鬆了口氣,還好是普通人長相,不是神仙相。秦孑搶上一步,拉過大毛查看傷勢,隨即神情放鬆,回頭對粱辛道:「不礙事,皮外傷來的說著,大祭酒取出傷藥,麻利的給小小傢伙敷在了傷口上。 粱辛聽說沒事,先放下了一半的心,繼而問小毛道:「怎麼回事?」 兩個小蠻子一起比戎了起來小事情簡單得很,他倆跑到此處,繞過大樹,沒想到樹下還有具屍體,不小心之下大毛和骷髏撞了個滿懷, 小島雖然不大,可珊瑚樹也成千上萬。這具骸骨坐在一棵樹下,如不是大毛小毛恰巧跑過來,想要發現他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此間光線充足,一目瞭然,骷髏早已石化了,與身後的珊瑚、身下的灰巖乾脆長在了一起,而且這具骸骨很是堅硬,蠻子兄弟的力道不算碰撞之下,骸骨不見稍有破損。 總算有了點發現,出了大毛之外,大伙都來了不少精神,圍攏在骸骨身前,細細的打量著。 年代久遠,亡者的毛髮皮肉早已腐爛殆盡,衣服不料自然也存不下來,不過這具骸骨也並非一乾二淨,在他身上帶著三樣東西: 一柄長劍,橫置於骸骨的雙膝,劍柄、吞口、劍鞘漆黑如墨雖然顯得斑駁陳舊卻不見銹蝕; 一方白色「絲帕」被亡者握於左手。任誰都明白這帕子不是幾物,歷經萬年也不腐朽; 一隻寬大粗擴的手鐲,不知什麼材料製成,上面銘著一連串的古怪紋路,看上去像是件法器。 眾人都不動手,不過都從眼睛裡向外伸小手,很有些迫不及待地望向老蝙蝠。就算大毛小毛也明白,能死在這裡的,就算不是神仙,也是遠古時的絕頂人物,他身上帶著的東西,多半能配得上「天材地寶,這四個字。 老蝙蝠伸手,先取劍,當他把那柄古劍抄起的時候,光禿禿的眉峰一挑,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隨即歎了聲:「好傢伙!」也不拔劍,直接抬頭望向梁辛,說道:「小心點,接好了!」話音落處,抬手把古劍拋給了梁辛。 粱辛的感知極為敏銳,當古劍向他飛來的時 覺得一股極沉重的與勢撲面而來,心中不敢怠慢」陌刪,盅星魂,凝聚起大力這才伸手去接劍。 可即便如此,當古劍入手的時候,梁辛還是覺得自己好像接到了一座大山,這麼一把黑漆漆的古劍小怕不有千斤之重!梁辛的身子不由自主就是一晃,跟著吐了吐舌頭,又遞給柳亦。 柳亦猝不及防,差點被壓趴在地上,忙不迭提起力氣,遞給了小丫頭青墨,繼而曲青石、大祭酒」,老蝙蝠沒拔劍,其他人誰也不好意思拔劍,傳遞一圈,最後又回到老蝙蝠手中,人人咋舌不已,盡數駭然於它的份量。 老蝙蝠這才手腕一顫,長劍出鞘! 一聲蒼蒼長鳴,一道燦燦驚鴻! 長鳴古怪,在場眾人全是一方高手,耳力何其敏銳,可誰都分不清,這長劍出鞘的嗡鳴聲到底是高亢嘹亮。還是低啞窒悶」甚至他們都聽不出這劍鳴的聲音,到底是大是小! 劍鳴似乎很輕,幾乎細不可聞,可墜入耳鼓之後,徒然化作一聲蒼龍怒吼,震得眾人心驚膽顫,定力如大祭酒,都忍不住倒退了半步!大毛和小毛乾脆兩眼一翻,直接昏厥了過去。 還有劍虹,刺眼奪目,絢如紫弧燦若閃霆,可炸起這明亮弧光的劍,卻也如匣鞘一般,通體漆黑! 老蝙蝠試著舞了幾個到花,風雷浩蕩。島上那些堅硬的珊瑚樹,甚至都隨著劍風而微微搖動! 古劍如墨,上面必定還藏了厲害法術,不過也只有劍主人才能將其引動,現在劍主已經死了,要重新將其煉化、認主,不過劍附著的法術還能不能用,就要看它原來的主人是如何加持的了。 老蝙蝠由衷讚歎了句:「好劍!可惜了!」 柳亦皺眉:「可惜什麼?這劍有什麼不妥?」 「劍沒有不妥,只可惜老子不用劍」。老蝙霜罵得聲音挺大大伙都樂了。 老蝙蝠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小跨兩最先表態,嘿嘿笑道:「我也不用劍,何況這劍太重,我耍子起來,吃力咯!」 飛劍也好,舞劍也罷,都講求靈動精準,對六步中階而言,耍起千多斤的傢伙也不是啥難事,但多少會有些吃力,就算這把千鈞重劍威力驚人,可要是給了跨兩或者大祭酒,使用起來首先便丟了劍術本意的靈動。 這樣一來,墨劍的歸屬母庸置疑,何況在場眾人,或者不用傢伙,或者不缺傢伙,唯獨曲青石,還沒有趁手的武器。老蝙蝠望向小白臉,笑呵呵的問道:「桅樓裡,應該有煉化法寶的手段吧?」 曲青石哪還壓得住欣喜,臉上滿是笑意,大點起頭,隨即又對著一群同伴笑道:「以後我傘著這把劍,你們說打誰我就去打誰!」 老蝙蝠哈哈大笑,左手鞘,右手劍,正耍遞給曲青石,突然又把手縮了回來,皺起眉問道:「你叫什麼來著。我忘記了?」 曲青石不明所以,如實回答:「晚輩曲青石。」 老蝙蝠笑而點頭:「曲青石小接劍吧」。 別人最多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小只有柳亦臉上的肥肉卻猛然一顫,抬眼望向了師父。其他人都不瞭解,可他網拜師的時候,曾經聽老蝙蝠提起過,西蠻有無數神不知鬼不覺下盅害人的法子,其中最常用、也是最好用的一種,要靠被害者親口說出名字為引。 柳亦正想說什麼,老蝙蝠的傳音入密已經送入了他的耳中:「放心,我不害他!」 曲青石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畢恭畢敬的接了過來,側轉劍身仔細觀看,片刻之後抬起頭對其他人道:「右根上有兩個古篆銘文。」 梁辛好奇,湊到二哥身邊去看劍上的銘文。 老蝙蝠嗯了一聲:「應該是劍主人的名字,不過是遠古篆字,咱們都不識得,你們要是有興致,不妨找人來譯一譯,也好知道這位骨頭老兄的身份。」 這時候梁辛突然皺了下眉頭小劍上銘刻的古篆他當然不認識,不過他卻覺得這兩咋。字有些眼熟,略略尋思了片刻仍不得其所,抬頭一看,曲青石也正皺眉,仔細端詳著那兩枚古篆。 秦孑見兄弟倆面色有異,略感納悶,湊過來一看,當即便道:「這兩個古篆,」看上去倒有些像粱辛遞過來的碑文,落款!」 梁辛也恍然大悟,這輩子他見過的古篆加起來也沒幾個,能覺得有眼熟,當然是源自大眼前的頗質負碑! 黑白無常給離人谷送碑拓的時候,曲青石在場,自然也見過這些古篆,所以他也覺得眼熟。 曲青石點了點頭:「等回去了對照著碑拓比對一下便知,要真是一樣的話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驚訝開口:「那當初在頗質碑上留字的人,就是這位骨頭老、老前輩了」。 跨兩沒耐心聽他們分析無頭案,轉過頭去催促老蝙蝠:「老漢兒,下面看哪個?帕子還是鐲子?。 老蝙蝠猶豫了下,才道:「先看帕子吧,粱辛去取!」 不知不覺,搬山都一百萬字了,雖然成績不盡如人意,不過也挺有成就感來著,感慨下。 呵呵,你們說,人這一輩子,一共能寫幾個一百萬字呢? 繼續感慨心匯 ECHO處於關閉狀態。 第二三八章知恩圖報 絲帕。被骸骨捏在手中千千萬萬年盟雖然明知它不是凡物,可眾人還是害怕被外力一碰它就會徹底腐朽、散碎,所以老蝙蝠才命一行人中「手感,最好的梁辛出手。 五指間盡量放鬆,梁辛自忖手上這份力道,絕不會比著清風更重,緩緩伸手捏住了帕角。 帕子微微一顫,並未顯出要斷裂的跡象,大伙都鬆了口氣,唯獨粱辛卻皺起了眉,抬頭望向老蝙蝠,莫名其妙地問:「捏、捏住了麼?」 老蝙蝠笑罵:「說哪門子胡話?捏沒捏住帕子,你問我?」梁辛的神情裡儘是疑惑,苦笑著回答道:「用眼睛看,是捏住了,可、可手上卻什麼感覺都沒有,就好像」好像這帕子不存在似的,看得到,摸不著」。 口中說著,他又試探著在手上微微加力,輕輕鬆鬆就把帕子從骸骨手中拽了出來。 絲帕,一角在粱辛手中,正隨風輕飄。 這下梁辛明白了,絲帕確確實實的存在,不過因為它的質地特殊,摸在手中全沒有一絲感覺,即便現在他已經拎住了它,手指間仍沒有任何感覺,,細至無形,輕若無物! 要知道梁辛的身體,對外界的感知何其敏銳,可要不是靠眼睛幫忙,他根本無法察覺到這方帕子的存在。 先是一把重逾千金的古劍,又是一盞輕若無物的絲帕。 因為修煉魔功,梁辛對身體的信任,早已查過了對眼睛的依賴,即便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可心裡還是升起一股不真實感,情不自禁手腕用力,輕輕抖了抖那方絲帕。 誰也沒想到,隨著梁辛一抖手,絲帕陡然間擴大了三倍有餘! 包括梁辛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還當帕子上附著了,迎風而長神光幻化,之類的法術。可等他們湊近些仔細觀看,這才明白帕子突然變大,是因為」它先前是橫豎兩疊對折好的,隨著梁辛一抖,折疊打開,由此一下子大了不少。 老蝙蝠第一個笑了起來:「連第九流都算不上的戲法,到把一夥子宗師唬了一跳說著伸手結果帕子。隨即又咦了一聲。 梁辛笑道:「這帕子質地神奇,捧在手裡真沒有一點感覺。」 他還道老蝙蝠也是因為「手感。而詫異,沒想到老蝙蝠搖了搖頭,笑道:「質地固然驚人,可你剛才已經大驚小怪了半晌,我犯不著再來納悶,我驚訝的是,」 說著,他拎起帕角又是一抖,絲帕再度擴大了幾倍,原來這帕子,折疊得遠不止一層。 老蝙蝠手腕不停,連著抖了十餘下,帕子越來越大,不大的功夫,已經從一方普通的手帕,變成了數丈長寬的一匹長絹,可是看樣子,還遠沒有徹底打開! 跨兩咋舌笑道:小看這方帕子嘍,越鋪越大,莫不是寶貝?混天綾?」 青墨白了他一眼:「混天綾是紅的!沒聽說過用白綾當法寶的,耍弄起來,分辨不清是來打架的還是來出殯的」 蓮心小島上密密麻麻都是石化千萬年的珊瑚樹,空間侷促,已經無法攤開帕子了,老蝙蝠的神情愈發好奇了,對著跨兩等人一揮手:「到天上去展!」說話之間黑雲滾蕩,托著一行人一起飛上天空。 到了天上,老蝙蝠也不再胡亂抖落,而是將帕子平鋪於黑雲之上,由小輩兒動手,去一層一層,把它不斷的揭開、攤平。 大祭酒、曲青石等人飛來跳去,不停把絲帕展開,老蝙蝠也幾次催動法術,擴大自己的黑風範圍。否則都不足以承下這麼一匹彷彿永遠也鋪不完的「帕子」 到了最後,黑風之上的絲絹,竟展開了十餘里方圓,而隨著它最後一層對折被打開,一副巨圖霍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帕子」是有一副巨大無匹的圖卷層層折疊而成的。而尤其奇妙的是,這方手帕當初被折疊了無數層、握於骸骨手中的時候,也並不見比普通的絲絹來的更厚,此刻盡數鋪展開來,雖然越來越薄,但絕不透明、透色,以至在打開最後一層的之前,誰也無法提前看出它會是一副圖卷。 曲青石立刻發動青色浮光,帶著眾人又飛得高了些,以便能看清楚這幅巨圖,老蝙蝠也跟著眾人一起飛上去,他能凌空操縱黑雲,穩穩承托住絲絹。 梁辛被曲青石帶著飛往高處,滿心眼好奇地向下張望,不過他在心裡,倒沒指望能看懂圖上的繪畫,畢竟,遠古高人、遠古圖卷,豈是他能揣摩的。 但沒想到的是,這幅圖他看懂了,至少圖上畫的東西他認識,也不光是他,基本上是個人就認得畫上的東西:圓圈。許多圓圈。只有銅錢大小的圓圈。 其中,紅色的圓圈兩枚,黑色圓圈無數。 畫卷左側一片空白,只有孤零零的一枚紅色圓圈;與其對稱的位置,畫卷右側也有一枚紅圈。如果將巨大的圖卷從中對折,兩隻紅圈圈恰好重疊。 右側的紅圈圈周圍,密密麻麻,上下左右,被畫滿了無數只黑色圈圈,一眼往上去簡直讓人頭暈眼花。 另外這些黑圈圈中,有一隻被墨汁塗成了實心疙瘩,雖然不起眼,不過仔細分辨,還是能很快找到。 除此之外,還有橫七豎八無 不過都是古篆,看上去好像一群網從墨汁裡飛出來孵(,跑到這幅圖上打了一場群架似的,看得眾人眉頭直皺。 看著這幅「千圈萬圈入畫來」梁辛只吸溜涼氣,他唯一能看出來的,就是遠古高人畫的圈很圓。 跨兩早把眉頭皺起來了,嘀咕著:「畫的抓子麼,星圖?」 「放屁!」老蝙蝠一輩子精研星盅,對天星圖無比熟悉,一眼就看出來這些圈圈與星斗無關。大伙足足看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人人都把眉心蹙得老高,可誰也猜不透其中的玄機,最後還是老蝙蝠開口:「想破解此圖,還是要從古篆入手。」 梁辛轉頭望向了秦孑,後者自然點頭答應:「回頭拓下來,我去找人來澤澤看,不過,」時間上可不好說了。」 說著,秦孑苦笑:「八字碑文,花了幾個月才只解開一半,這麼多古篆,怕不得用上幾百年的功夫?」 梁辛倒挺放鬆,笑道:「這倒無妨,慢慢摘抄慢慢翻澤,說不定頭幾個字裡就能有重要提示。」 長絹不明不白,大伙也不再枉費心機,很快又折回原狀,暫時交給秦孑來保管,不用說,後面拓字、求解的差事,就落在離人谷身上了。 墨劍、白帕都已經看過,接下來自然是,對付。那只古樸粗擴的鐲子。 骸骨手腕上的鐲子又粗又寬,老蝙蝠並未費力便將其取下。 傳閱了一圈下來,雖然還不敢百分百地篤定確認,不過像秦孑、曲青石這些有見地的人,心裡也都有了八成把握,猜到它是件什麼寶貝了。 和梁辛腕子上的須彌樟、老蝙蝠胳膊上的乾坤袖一樣,這只鐲子,多半也是件用於乾坤收納的寶物! 就憑剛剛那一絹一劍,便足以證明「骸骨老兄。的身份和修為了,這樣的人物當然會有件收納法寶隨身攜帶。用來存放法撰、靈藥及諸般寶貝或者雜物。 而且毫無疑問,如果這隻手鐲是收納用途的法寶,必然是件上等貨色,並未因主人隕喪而法術消散,裡面的東西仍舊完好保存著。 骸骨老兄「留下。了一隻裝寶貝的鐲子」可是讓大伙愁眉不展的是。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打開它。 老蝙蝠把玩了一陣,才緩緩開口:「要破掉它,有個最簡單的法子,以外力強攻,砸碎掉!」 梁辛嚇了一跳,忙不迭問道:「那裡面的東西呢?」 老蝙蝠聳了下肩膀:「運氣好的話,會毀掉一些,剩下一些;運氣不好的話,就當沒看見這只鐲子吧!」 青墨從一旁皺眉問道:「這只鐲子應該挺結實的吧?砸的開麼?」 「法寶各有其用,鐲子重在收納,總不會像墨劍那麼結實,想砸開或許不容易,不過也不是辦不到。」說著,老蝙蝠話鋒一轉:「這是件遠古法器,要是想破解其中的法術,完完整整地取出裡面的東西簡直難比登天,我倒覺得,與其拿著它乾瞪眼,不如冒險砸開來碰碰運氣!」 梁辛財迷,只聽提議就覺得心疼不已了,苦著臉不說話。 這個時候,柳亦笑呵呵的開口了,對著眾人說道:「我說句公道話,咱們來這片青蓮小島,大伙都收穫不大祭酒給門宗找到了一片福地,還有青色島子上無數珍惜木本,算起來對木行修士的用處是最大的。」 說到這裡,跨兩插口:「不止勒,她還得了條寶貝絲絹勒!」 秦孑立刻就被他給氣弄了,, 柳亦則繼續道:「老二不用說了,得了把曠古好劍;老三的蜥蜴也找到了煉化的法子;就連青墨丫頭都弄了好幾個麒麟蛋,即便孵不出小麒麟,炒來吃了也能增長修為不是。當然,那具麒麟屍首和島上的珍惜花草,算是大伙共有的,可歸根結底的實惠,多半還是會落在你們身上」我們纏頭宗,到現在可還沒見到一點好處。我也不怕你們說我偏心,我這一顆心全都偏在師父身上了,怎麼著吧?」 大伙都笑了,柳亦說的是實話,一群人上島分寶貝,大概算了算,基本是各有所得,可老蝙蝠那一脈,到現在光出力沒賺錢。 老蝙蝠挑了下光禿禿的眉峰,笑道:「我先前得了一大堆陰沉木耳,出力也是應該的。」 「凶島是凶島,這裡是這裡,兩碼事,要分開來算」柳亦大搖其頭,繼續道:「所以我有個說法,諸位看看成不,這只只能劈開砸碎的鐲子,就歸我師父了,他砸開之後,裡面是天材地寶,那是他老人家的福氣,誰也不眼慘;要是啥都沒剩下,那就怪我柳亦沒算計好,你們也別笑話!」 柳亦已經開口了,自然不會有人去說個「不,字,全都點頭答應,跨兩更是哈哈怪笑:「管它裡面到底存了些啥子,都先砸開來再說,賭他娘的,這倒襯得出我家老漢兒的氣魄!」 柳亦大笑點頭,回首望向老蝙蝠:「師父。砸開看看!」 鐲子和自己沒關係了,梁辛變了心情更變了神情,從心痛不已變成了好奇難耐,也跟著一個勁地催促。 不料剛剛還一力主張強攻的老蝙蝠,在知道鐲子歸自己了之後,猶豫了片剪,把鐲子揣進了袖裡:「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沒準還有別的辦法」 眾人又驚又笑,先看看老蝙蝠,跟著又望向柳亦。 這事看上去,倒像極了老蝙蝠知道怎麼解開鐲子,卻故意危言聳聽,然後柳亦開口幫師傅賺鐲子。 柳亦也沒想到師父還會來這麼一出,眨巴著眼睛愣了片刻,撇嘴苦笑:「別看我,我可也沒想到來著,不是跟師父一唱一和來誑你們的手鐲酬」老蝙蝠面色不變,跟沒事人似的,枯黃的眸子緩緩轉動,最後把目光停留在胖海豹身上,淡淡的說道:「等以後打開了鐲子,要是有適用的,我會分你一件;要是沒有你能用的,我會幫你辦一件事。嘿,大夥一起來尋寶貝,總不能甩下你一個!」 胖海豹只和梁辛有些交情,根本融不進這個圈子,一直都好像是個局外人,跟在後面看熱鬧,雖然也一起歡喜納悶,不過更像是在看戲,多少顯得有些落寞來著,全沒想到老蝙蝠會提到自己,當下裡又驚又喜,張開大嘴卻又不知該說點啥,憋了半晌,乾脆還是和大夥一起笑了起來」, 六座小島搜索完畢,人人有好處,當然也添了道無關緊要的絲絹謎題,當下也不再耽擱,把胖海豹、大小毛留在島上,其餘眾人再度返回凶島,去幫著梁辛搬家。 到了凶島上,梁辛搖響金鈴,把所有的骨瘤蜥都召集到一起,其中大的有不到三百頭,另外還有些小傢伙。 巨蜥的塊頭不份量也著實沉重,一眾宗師算了算運力,需要折返兩趟才行。 來回搬運,充其量也不過是件力氣活,毫無難度且過程簡單,忙亂了一陣,所有的巨蜥都被分別送上了那幾座青色小島,這些怪獸一上島,就烏烏殃殃的衝向泥塘,攔都攔不住…… 等都忙活完了,曲青石對著一眾同伴笑道:「我去「太歲頭上動土」你們就在此等我便是了。」 梁辛正想囑咐二哥幾句,老蝙蝠突然開口喊道:「曲青石!」 這一聲斷喝的嗓音,不男不女,嘶啞卻尖銳,就彷彿一根銹跡斑斑的鐵針,驀地扎入所有人的耳鼓深處! 曲青石不明所以,正要開口答應,忽然從骨髓裡透出了一陣麻癢,一時之間力氣全失,直接摔到在地! 到了現在,柳亦也總算明白了,師父為什麼要給曲青石種盅! 果然,老蝙蝠笑了笑:「無妨的,就是暫時沒了力氣罷了,有半天的功夫就能恢復。 太歲祖宗的頭上動土麼?這樣有趣的事情,我哪能不去做!」說完,也不容其他人開口說話,身子一晃黑風捲揚,向著凶島直奔而去。 青蓮島上還有好幾個會飛的人,特別是跨兩,哪能讓纏頭老爹獨自去冒險,正要追上去,老蝙蝠在空中轉身回頭,目光森然:「哪個敢上來,我直接撕了他,不信的大可來試試!」 誰也不敢不信,跨兩僵立原地,柳亦不會飛,想試也沒機會,只能大聲囑咐:「您老多加小心,」 「廢話!」老蝙蝠兩字如雷,隨即神通鼓蕩,電射而去。只留下一群晚輩,在青蓮島上大眼瞪小眼,手足無措。 沒用多長時候,老蝙蝠就回到了孤峰之下。拓穆顧布蘇見來的人是他,也很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會是那幾個娃娃。」 老蝙蝠沒理會這句廢話,焦黃的臉皮上,倒是有幾分好奇:「動土之後,真會又大災禍?」 「我是中土人士,不是天地歲!那些太歲動土的傳言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拓穆顧布蘇硬邦邦的回答。 老蝙蝠臉上的好奇能濃了,笑道:「不知道更好,試著看更有趣些!」說著,揚起了左手。 「且慢,我還有話要說」呃?你怎麼拿了塊石頭?」 老蝙蝠不耐煩了:「石頭和土一回事。沒災也就算了,萬一有天災降頂,我先砸了太歲一石頭也不算吃虧」有什麼事快說,沒的耽誤工夫!」 拓穆顧布蘇咳了幾聲,這才說道:「不管動土有沒有災,來帶我走的人,總是冒險的。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不過我記得的事情裡,拓穆從來不欠人情,有恩必報。誰來太歲頭上動土,我的玲瓏輾轉就送給誰,這是早就打定的主意了。何況我躲在天地歲中出不去,天下間也根本沒人能傷得到我,這件寶貝我已經沒了用處。」 說到這裡,拓穆顧布蘇笑了起來:「不過要是先前提起來,就沒意思了!」 拓穆顧布蘇還想再說什麼,老蝙蝠卻揚斷了他,不耐煩再聽下去,把神梭收入乾坤袖:「我要了,要是有命出去,你再把煉化認主的法子說出來」說著,他也笑了起來:「雖然小氣些,不過你也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也還算說得過去!」 拓穆顧布蘇卻歎了口氣,語氣變得清淡了:「不能知恩不報否則……就墮落了。」 老蝙蝠先是愣了愣,隨即笑著歎了句:「好大的道理!還有什麼話都等著離開之後再說吧!」話音落處,抬手把一塊飯碗大小的石頭,彷彿洩恨似的,重重砸在了天地歲的頭上! 太歲頭上動土? 太歲頭上砸石頭! 第二三九章不可不信 蝠自只歲頭卜動十,了 梁辛和一群同伴等在青蓮小島上,人人都有些心慌,特別是跨兩。在原地走來走去,嘴裡用苗話不停的嘟囔著什麼。 算算時間,老蝙蝠已經離開有大半天的功夫了,現在差不多該回來了。 忽然,中盅脫力的曲青石從地上跳了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對著其他人說道:「時辰到了。我已無妨。小說話之間,一陣青光撩蕩,曲青屁已然躍身半空:「我過去接應纏頭老爹,你們稍安勿躁。等在此處 跨兩的脾氣雖然暴躁,可對老蝙蝠的話卻奉若聖旨,不敢有絲毫的違背,眼看著曲青石要去接應,皺著眉頭提醒道:「平日裡說說笑笑都莫子打緊,不過老漢兒發怒時說的話一向作數,你要過去,他真會撕了你 曲青石無所謂的一笑:「他要殺我,我不會逃麼,」說著,正要催動神通趕路。突然咦了一聲,臉上的神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低頭對下面的同伴笑道:「前面黑風捲揚,纏頭老爹回來了!」 眾人齊齊一聲歡呼,會飛的拉著不會飛的,一起躍升半空迎了上去」 黑風之中,老蝙蝠安然無恙,左腋下夾著天地歲,神情輕鬆得很。 大伙這才算是放下了心,個個都笑逐顏開,簇擁著老蝙蝠一起返回青色小島。 落地之後跨兩就忙不迭的追問:「老漢兒,動土了?」 老蝙蝠把天地歲隨手一放,跟著擺了擺手,帶著幾分笑意應道:「太歲頭上動土有大災,純粹是愚民訛傳,什麼事都沒有,」在雜錦孤峰的山底,天地歲被石頭砸過之後,果然和座下的靈陣脫離開來。老蝙蝠一伸手就將其摘下、帶走,至於滅頂之災,根本連一點影子都沒有。 跨兩心情大好,放聲大笑道:「以後我再聽到有人說「不能太歲頭上動土」立刻扇那龜兒兩個耳光!」 老蝙蝠笑了笑,三言兩語把他搬運天地歲的過程交代了下,還有拓穆將輾轉神梭傳給他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老蝙蝠一抖乾坤袖,把輾轉神梭隨隨便便丟在了地上,隨即抬手一指青墨:「丫頭,這件梭子給你拿去!算是我送給弟子媳婦兒的見面禮 老蝙蝠話音落地,滿堂晚輩皆驚!誰都知道老蝙蝠不是小氣之人,可是把玲瓏玉匣裡的寶貝拿來當見面禮,這個排場未免也太大了些。 青墨乾脆嚇得臉都白了,連忙搖頭,口中結結巴巴的想拒絕又不知該怎麼說。 老蝙蝠根本不理會青墨,抬眼望向天地歲:「梭子的心法,你不用對我說,直接告訴丫頭便是了!」 拓穆顧布蘇呵呵一笑:「梭子已經是你的了。再轉送是你的事情,心法說給誰聽我無所謂的 這時候曲青石踏上了一步。想替妹妹開口婉拒。 雖說如果是曲青石去「動土這只梭子便會姓曲,可事先誰也不知道還會有這樣的好處,老蝙蝠一片好心,由此得了造化,他們兄妹又哪能真心實受了這麼一件貴重禮物。 老蝙蝠的臉色愈發不耐煩了,枯黃色的眸子一轉,徒然盯住了小白臉:「曲小子,你敢把名字再對我說一遍麼?你猜猜看,西蠻盅之中,有沒有爛舌根的本事?,小 曲青石嚇了一跳,苦笑搖頭。 老蝙蝠噎住了小白臉,臉色這才痛快了些,一連串的怪笑之後,找了棵大樹翻身倒吊上去,這才再度開口:「如果天下又有玲瓏玉匣現世,老子是一定會去搶的,誰和我爭我便會殺誰,要是搶到了手多半也不會轉送別人」,不過這只梭子,卻是另外一回事。我本是去動土,結果因為拓穆老兒耍小心眼,變成了跟曲小子去搶梭子。老子不管別人怎麼看,這事我自己覺得不痛快,不想我不痛快,就趕緊收了它 不知何時,小丫頭臉上那份誠惶誠恐已經消失不見,換而滿臉的欣喜,兩隻眸子亮晶晶的,三步兩跳趕到老蝙蝠跟前,痛快磕頭:「謝謝老爹!」 老蝙蝠對著青墨揮了揮手:「免了這些俗禮,一邊跟拓穆學心法去吧!」跟著老頭子美滋滋的晃悠了幾下,忽然放聲大笑:「這一趟出海。最有趣的事情,也就是月網用石頭去砸天地歲了,哈哈,流傳了千萬年的大謠言啊,讓老子一石頭給砸破了」。 纏頭老爹越說越得意,笑聲也愈發響亮。而就在此刻,彷彿老天爺也在呼應著他似的,突然一串轟然巨響,自遠方傳來。 老蝙蝠的笑聲戛然而止,其他的小輩們也盡數驚駭,幾乎所有人都聽出來,巨大的轟鳴聲來自凶島的方向。 隆隆巨響,可怕的聲壓化作獵獵狂風,轉眼捲起山嶽般的巨浪,浩浩蕩蕩奔騰不休,剛剛還平靜安寧的大海,片刻裡就被攪成了一鍋渾湯子。 柳亦吸溜著涼氣,愕然開口:「是、是凶島麼?隔了七百里還有這麼大的動靜。那得是多大的爆炸。」說道這裡,柳亦恍然大悟:「是海底的惡炎,攻破了地湖冰底!」 梁辛苦笑剛…剛口陽…8。0…(漁書凹)不樣的體蛤! 卜是沒錯,不過也未必就是凶島鞏」 話還沒說完,老蝙蝠就打斷了他:「肯定是凶島炸了!」說著,伸手向天上一指。 梁辛等人循著他的指點望去,萬里無雲天空湛藍,由此一個黑點。也尤其顯眼! 「小黑點。越來越大,不過幾個彈指間,在眾人視線中就變成了拳頭大而此刻麒麟島上的晚輩們也終於看清楚了它的輪廓,每個人都情不自禁的怪叫一聲:「娘勒!」 大洪官話、西蠻俚語、江南口音、福陵腔調」亂糟糟的一聲「娘勒。 自天上一路翻滾。轟然下墜的,赫然便是凶島上用來封印天地歲的雜錦孤峰! 正如柳亦所料,海底惡炎攻破冰底湧入地湖,極冷與極熱甫一交匯。便是一場天崩地裂!凶島後島在瞬間裡被巨大的衝擊力徹底粉碎,而這座雜錦孤峰結實到了極點,並未崩塌,而是整個被炸到了天上。 如僅僅如此,還不值得一群宗師「喊娘。麒麟島上的宗師們個個目力精準,已經明明白白的確認,天上那座打著滾往下砸的孤峰,最終落下之處,就是這片青蓮小島。 時至此刻,人人的心底都翻起了一句話:太歲頭上,動土! 現在跑的話,倒是還來得及,可宗師能跑,福地跑不掉,堪稱至寶的無數珍惜木本跑不掉,幾百頭巨蜥更跑不掉」 這時候黑風捲蕩而起,老蝙蝠催動神通裹住了所有人,卻並不遠遁。而是一路扶搖直上,迎著雜錦孤峰而去! 老蝙蝠的臉皮乾枯而僵硬,對著眾人喝道:「先選好了地方,待會聽我號令,便一起動手,全力出手砸它進海!」 當年在銅川府,東籬仙禍時,八大天門之一的承天道宗曾發動「青山壓頂殺陣。來屠城。也是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如果只論體積的話,那塊石頭比起現在正兜頭砸下的孤峰只大不 但是那塊石頭無論質地還是力量,與孤峰雜錦根本就沒法比! 青山壓頂不過是一塊普通石頭;而裹雜了蠻人屍體的雜錦孤峰,幾乎堅不可摧。 而且青山壓頂殺陣,不是把一大塊石頭從幾萬里外扔過來,而是道法遠播。到了銅川府的頭頂才凝華成屠城巨石,轟轟砸下;可雜錦孤峰卻是從七百里外被硬生生「扔。過來的,自身的重量加上長途奔襲、再有墜落時的慣性,其間蘊藏的力量何其可怕! 當年那塊「青山壓頂」島上除了大小毛之外,任一人都能出手擊碎;可現在這座雜錦孤峰,即便算上老蝙蝠、曲青石和梁磨刀這三大高手,也休想擋住它,更母論將其毀掉。 不過他們也不用把孤峰毀掉,只要讓它稍稍改變方向,別砸壞了麒麟島便可。老蝙蝠催動黑風,一路飛上高空,迎上孤峰之後,黑風的勢子陡然轉向,風馳電掣般圍住孤峰,層層打轉。 遠遠望去,黑風拉出一層層殘影,彷彿串成一條猙獰惡龍,正盤繞著孤峰。蓄勢待發! 一群晚輩自老蝙蝠身後一字排開,七盞金鱗盤舞呼嘯;青黑戰旗迎風獵獵;大祭酒揚起一片淒淒長蒿;曲青石盤結手印,一道道青綠炫光圍著他層層打轉;跨兩呲牙怪笑,在他身後綠色的霧氣撩蕩,惡臭熏天;柳亦只有一片茶杯大的陰沉木耳,飛來飛起顯得挺單薄」 不過柳亦還不算最寒磣的,胖海豹啥也沒有,雙手握拳身體後仰,腮幫子高高鼓起,正飽吸了一口大氣。 陡然一片血色熏染,老蝙蝠亮出了網得來的寶貝,八十餘片陰沉木耳沖天而起。聲勢駭人! 終於,老蝙蝠吐氣開聲,高聲尖笑:「打!」 一字鏗鏘,斷喝如雷! 流光溢彩,各自法寶與神通,霍然炸碎了漫天疾風,正道邪派、盅術巫法、還有來自中土的天賜神力,諸般巨力混雜,在一串轟轟烈烈的巨響中,炸向孤峰。 人人咬牙切齒。人人來臉色猙獰! 旋即所有人只覺得耳中雷鳴浩蕩,眼前強光暴現,可怕的反挫之力,讓他們覺得身體中彷彿突然扎進來一座大山,漲的全身血脈都要爆裂開來」老蝙蝠焦黃的臉皮陡然變得慘白。即便他早有準備,但是孤峰的勢頭實在太猛烈,反挫之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老蝙蝠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人,一時間個個東倒西歪,摔倒在黑風上。 老蝙蝠顧不得、也無力再發動第二擊,長嘯聲中催動黑風,護著一群晚輩迅速離開巨力波蕩的範圍。向著高空如電衝去。 而孤峰被挨了這麼「震欽古今,的一擊。下落的勢子也微微一震,方向稍改。 眾人是在高空發動轟擊,孤峰「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終於,一道巨浪逆沖蒼穹,孤峰轟轟烈烈的掉進了大海裡,落海之處與最近的青色小小島,也不過相距里許。 饒是人人頭昏眼花,眼珠子還在眼眶裡亂轉。可見到孤峰落海後,大伙還是亂糟糟的歡呼了一聲,跨兩更是哈哈大笑,跟打了一場多大的勝仗似的…」 又過了一陣,海面漸剛…剛口陽…8。0…(漁書凹)不樣的體蛤! 切叉重歸平靜,此時凶島方向的天空中爆起」彈汽。正緩緩升騰成一朵巨蘑形狀的墨雲。 柳亦一邊眉花眼笑,一邊也不耽誤心有餘悸,搖晃著大腦殼。也不知道在問誰:「這、這是動土後的報應還是巧合?」 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跨兩嘿嘿怪笑:「不公平咯,老漢兒不過那塊石頭去砸天地歲;可「它。卻弄了做山來砸回老漢沁」。 老蝙蝠也不當回事,催動著黑風落回地面,同時也笑道:「以後你們要看到太歲,都躲遠點吧,這老天爺的玩笑果然開不得。 麒麟島只是被巨浪暴潮洗禮了一遍,並沒什麼本質地損壞,大蜥蜴們仍在泥塘裡撒歡打滾,興高采烈地玩泥巴,梁辛放下了心,可馬上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臉上的神情一下子沮喪了:「凶島炸、炸沒了,那連接天地歲的靈陣豈不是也會掉了?中土凡人的天賜神力,沒得恢復了。造孽了 曲青石也挺心疼來著:「這事給疏忽了,」不過天地歲還在,以後再慢慢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恢復一座靈陣。」 拓穆顧布蘇卻毫不心疼,冷笑著接了句:「靠著天賜神力來搬山。不靠譜的 梁辛撇嘴,搖頭:「倒也不是靠凡人之力來搬山,就是覺得」一下子毀了,心疼得很。」可毀都毀了,再怎麼心疼也沒用了。梁辛也不過是嘟囔幾句就算了。 凶島被炸了個紛紛碎碎,蕩然無存,但是與之有關的那些沉封秘辛,梁辛都已基本瞭解了,不僅如此,差不多所有從中土上過來的人,都因此行而收穫滿滿,絕對算得上皆大歡喜。 下面還有不少事情要辦,不過眼前最重要的,便要算八月十五邪道三宗聚首了。 無論是幫朋友、還是探賈添,梁辛都要參與這次邪魔外道的聚會。當然他還不知道,老蝙蝠和兩位兄長,都已經準備好趁著這個機會讓他亮起魔君傳人的旗號,要推他上去做邪道之主。 算算日期,現在已經到了七月下旬,距離八月十五隻剩二十天出頭。大伙聚在一起草草商議了幾句。 大祭酒與他們的聚會無關,準備回離人谷去,她打算搬家,這次回去了著實有的忙碌; 青墨還想跟著三兄弟去「玩但是師尊大司巫網出關不久,她也不好出來太久不回去,何況她還有件重要的差事:要帶著天地歲回草原,請師父來辨一辨拓穆顧布蘇的元神,是否真的被「催眠,過能不能解開讓他恢復記憶,至於使用輾轉神梭的口訣,路上拓穆有的是時間傳給青墨; 跨兩身上,似乎還有些另外的任務,要返回中土去辦事; 老蝙蝠和三兄弟。先聯袂趕往□轆島,順道把胖海豹捎回去。粱辛想見見司無邪,畢竟三百年前的事情,如今基本水落石出,彼此間最好能有個交代。老蝙蝠則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長滿了陰沉木耳的紅船。 梁辛又向青墨討了一枚眉心骨珠,他打算見過司無邪之後,趁著這二十多天的功夫,讓曲青石帶著他在中土跑一圈,先去苦乃山見見師父和娘,順便找琅娜要「臉」再去離人谷小眼探望下老叔。 那些巨蜥,暫時都放在五座青蓮小島上。它們要在泥塘中煉化身體,現在不宜帶走,至於大毛小毛,他們哥倆對巨蜥的煉化無比好奇。打算先留在此處,梁辛也不勉強,找大祭酒要了對木鈴鎖,自己帶一隻,留給蠻子兄弟一隻,以便有事時彼此聯絡。 另才梁辛把控獸金鈴也留給了他們哥倆,此處遠離中土,應該不會有什麼人過來,何況還有幾百頭巨蜥坐鎮,普通的修士高手上來只有死路一條。基本沒什麼可擔心的。 略略談過幾句,大祭酒、跨兩和帶著天地歲的青墨同路,一起返回中土,就此告辭而去;梁辛囑咐了大毛小毛幾句,也和其他人準備啟程」 老蝙蝠對著曲青石道:「去□轆島這段路,由你施法帶著咱們飛吧 曲青石根本不問為什麼,痛快答應,手印一盤青光掠動,裹住眾人凌空而起,按照胖海豹的指點,向著□轆島的方向疾飛下去。 曲青石的青光法術裡沒有樹,老蝙蝠沒法倒吊著,只得坐在其中,抬手把梁辛喚到了身旁:「你的功法,我有了些想法,趁著這個空子說給你聽聽 梁辛先是一愣,繼而大喜。老蝙蝠用盅入神,要指點他的功法,當然不是「天下人間」而是他的七盅星魂。 自從在小眼中突破「十二陣,連打後,粱辛的星盅修煉,幾乎已經沒有了前進的空間。 他整整用了六十年,才勉強完成了十二陣,而下一個級別,是就要打出一月初一到一月尾,的三十陣的真一月連打大陣,即便梁辛一向堅韌、樂觀,也不敢對此抱有希望。 這個時候,有了老蝙蝠的指點,如何不讓他欣喜若狂! 第二四零章 無可厚非 霜沒什麼表情,根本也不把粱辛沒口界的道謝放加口道:「你練成了十二陣連擊,這倒讓我著實吃了一驚。」 梁辛笑呵呵的應道:「主要靠得還是小眼神奇,外面十天,我卻在下面整整練了六十年,才總算連成了十二陣,不過想要再突破到三十陣連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老蝙蝠沒接梁辛的話茬,逕自向下說道:「更讓我吃驚的是,你還找到了這存多陰沉木耳!」 柳亦回過頭來,和梁老三對望了一眼。兄弟倆的臉上都飽含笑意。 老蝙蝠眼中也滲出了一點笑意。又把話題引回到星陣上:「北斗十二陣連打,八十四個星位,你以一人的心念,在一個瞬間裡,控制星魂按部就班,指揮著紅鱗把每個星位都走得分毫不差,已經很不錯了。 到現在為止,老蝙蝠東一句,西一句,說的都是廢話,而且更沒有什麼邏輯可言。梁辛心裡倒不著急,卻著實有些納悶,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 而老蝙蝠再開口,居然又另起了一個話題:「你的星魂,除了你之外,另外又認下了好幾個主人,早就丟了戾盅的獨性,落了下乘,以後你無論怎麼修煉,也只能靠著它們來駐力,西蠻盅的厲害法術,你就不用想了。」 梁辛也不知道該說點啥,喏喏幾聲,露出了個苦笑。 「盅蟲認了一群主人,從此蟲性落了下乘,這可不是件好事,不過」卻也因此多出了個特性:除了你之外,你的七盅星魂,勉強也能聽另外那幾個主人的指揮。」 說到這裡,老蝙蝠突然停頓了下來,身體微微前傾,昏黃的眸子一眨不眨,死死盯住了梁辛的眼睛。 梁辛還在迷糊著,聽了老蝙蝠的話,正想點頭應是,可見到對方的神情之後,馬上明白了人家已經點出了重點。 可重點在哪?梁辛趕忙仔細回味,片刻後,梁辛猛的愣住了,」老蝙蝠的嘴角略略抽*動了下,也看不出他是在微笑還是不屑:「梁磨刀,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點破事,早在你找到陰沉木耳的時候。就該想到了!」 說著,老蝙蝠把聲音放緩了許多:「用陰沉木耳去打星陣,最難的地方在哪裡?最難的就是心思如電,要指揮著星魂絲毫不差地跑完八十四個陣位。不過,你要分出去幾條星魂呢?」 這個道理簡單的很,別說梁辛此刻已經恍然大悟,就連柳亦都聽明白了,從一旁插口,對梁辛道:「師父的意思,把你的星魂交出去些,老叔、黑白無常、小汐丫頭一人一隻」 話未說完,曲青石也跟著開口:「老叔暫時先別算,倒是還有個鄭小道,他們四個一人控制一隻星魂,老三自己控制三片木耳,五人結陣,只要陣法演練純熟,三百六十五陣連打不敢說,可要突破三十陣的真月連打,也不見得是難事!」 此刻,梁辛的表情還是僵硬著,可目光卻在不停閃爍,正用足了心思,仔細琢磨著老蝙蝠的話。 五人結陣同心協力」四個同伴各控制一枚星魂,自己只要指揮好三片木耳即可! 直到半晌之後,梁辛才費力吐出一口悶氣,對老蝙蝠豎起了兩根手指:「五人結陣的話,有兩個問題要解決。第一個,小汐他們幾個人,他們的身體能容納星魂,也能調用星魂的力量,不過想要隔空指揮置入星魂的木耳卻力有未逮。」 梁辛回報兒谷過年的時候,鄭小道的一大愛好就是耍紅鱗,可指揮起來吃力無比,黑白無常乾脆都喚不動紅鱗,嚴格的說他們只能算是星魂認可的「熟人」而並非主人,難以靠著心念來隔空指揮紅鱗。 老蝙蝠咧嘴,露出了個乾巴巴的笑容:「這個無妨,西蠻盅有秘法,能讓星魂與主人之間加強聯繫,也不是一定是主人,只要星魂認可他們就好辦,等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你帶上陰沉木耳和那幾個人來找我。」 梁辛精神大振,跟著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我一個人指揮七盅紅鱗來大陣,靠著是心思;以後若五人結陣,靠的卻是嫻熟和心念相通,嫻熟還好說,大不了湊到一起苦練幾年。可心念相通」說著,梁辛苦笑了起來:「我可聽說,修士中的陣法弟子,為了培養默契,從小就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演陣一起練功,好歹都得上百年的功夫。」 老蝙蝠尖聲而笑:「你們幾個做其他的事情時不會如何,可要是在一起耍弄星陣,自然而然就會有默契。這份默契,是烙在七盅星魂上的,是天生的,雖然與你們無關,卻能為你們所用!等以後,你們幾個一起演練陣法的時候便明白了!」 梁辛在心裡算了筆賬,帶上黑白無常、鄭小道和小汐,幾個人合夥去打星陣,要是老蝙蝠指點的法子真能成功,大家都羨慕默契不出差錯的話,,如果去連打三十陣的真月大陣,自己要指揮著三片木耳,連續變換三十套位置,一共九十個陣位。他現在就已經能打出八十四個陣位了。想要突破九十個陣位,也並不太困難 辦根本就不用突破。或者說他巳經實破了! 因為他現在是用七晏去打八十四個陣位,控制起來的難度,要比三星打九十要更大得多。這個道理跟放羊差不多,放三頭羊比放七頭羊容易得多。 這讓梁辛如何能夠不喜,臉上滿滿的笑容,口中一連串致謝。身體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本來還想著對前輩磕頭來著,老蝙蝠嫌肉麻,把他給推一邊去了。 高興了一陣之後,梁辛又湊了到老蝙蝠跟前:「還有個事想問問您老,從初一到三十的真月大陣,比起十二連打的年陣來,威力差別有多大?」 「你自己也說了,把初一到三十的北斗晏位連打,打出的是真月星陣,是真的;而你現在的十二陣連打,是把十二個初一連到一起,打出來的卻是個假年。」老蝙蝠語氣清淡:「這兩套大陣之間,具體威力的差別,先祖們留下的記載不多,我自然也沒見過,不過這一假一真之間,差的卻是一重境界。」 梁辛撲哧一聲就笑了,真心實意的高興,喜不自勝! 看他這醉樣子。老蝙蝠也樂了。 這時候柳亦湊了上來,擺出了一副愁眉苦臉:「師父,老二和老三的造化,一樁接著一樁,本來就威風,來海上轉一圈又得了數不清的好處,現在他倆可把咱西蠻盅給比下去了。您老是不是也給該給我指點指點了。」說著,他把聲音放低了些,不過大伙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傳給我的還是個天地盅,就一條蟲,想學老三打陣都沒得學。」 老蝙蝠臉皮焦黃,掃了徒弟一眼,:「你資質一般,滿身肥肉。油嘴滑舌 柳黑子笑得挺不好意思補充道:「還殘了一隻手來著。」 「那你該知道,我為何要收你做衣缽弟子?」 當初官道上老蝙蝠突然現身的情形還歷歷在目,三兄弟都一清二楚,柳亦點了點頭。 老蝙蝠這才繼續道:「想求厲害的本領,想趕上曲老二梁老三的修行,都等你先把青墨丫頭給我娶回來再說!」 柳亦琢磨了一下,點頭道:「那提親的事咱可得抓緊了,不能總這麼拖著。」 由此話題從傳功拐到了提親上,「舅舅。曲青石也被拉進了話題 曲青石現在的修為,比起當年的十三蠻恐怕還要略勝一籌,青光遁化何其迅速,一行五人一邊說著一邊趕路,不知不覺間,□轆島悠然在望。 青光沉降,改凌空疾飛為浮海漂渡,眾人向著□轆島駛去。 其實憑著他們的實力,就算是八大天門,曲青石也敢直接飛過去,不過□轆島上的人都是搬山青衣後人,算起來與他們淵源不淺,曲青石不願唐突,這才變換了法術。 不久之後,便有快船從島上駛出。趕過來查探。剩下的事情大伙都不用操心,自有胖海豹大聲吆喝著應付一切,沒過多久眾人便來到了島上。 他們來的這段時間適逢漲潮小□轆島東南向的灘涂被海水淹了大半,紅船也沉於水下,老蝙蝠當然等不得退潮,拉上柳亦師徒倆一起跳進海裡,摸木耳去了。 上島後,梁辛對胖海豹交代了幾句,後者點頭答應,跟著撒腿如飛向島上的幾個頭領去稟報。 梁辛和曲青石在岸上等著,不大的功夫,司無邪就步履匆匆,從內島出來,迎向了他們。胖海豹也跟在他身後。 司無邪還是原來那副模樣,笑道:「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好酒好菜還有蛇羹,一會就送過來,反正你什麼時候來,都是這一套,最多也就是翻新下菜色,免得你吃膩了。」 說著,司老六看了看曲青石。猶豫了一下,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對曲青石輕輕的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梁辛先笑著搖頭:「其他的菜餚都無所謂,倒是嫂子的蛇羹,一定不能換掉。」說完,又解釋道:「主要還是為了那條紅船,帶一位家裡的長輩過來看看」 司若邪笑而點頭:「無妨的,以前便說過,紅船是你的,隨時可以過來。」 客套了幾句之後,梁辛終於忍不住,苦笑了起來:「怎麼,還是不肯帶我進島?另外那幾位當家也仍不願見我?」 司老六搖了搖頭,並未多說什麼。 梁辛笑了下,開門見山道:「上次離開□轆島之後遇到了些意外,陰錯陽差之下,被帶到了那片苦栗子的海域……由此也知道了些三百年前的事情,這才網剛回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司老六就搖頭打斷了他:「大概經過胖海豹已經和我說了,他也稟告我,你想見見島上的幾位當家,交代一下當年的事情。」 見梁辛點頭,司老六繼續道:「我來之前,問過了五位兄長,他們都不想見你。另外,你也不要誤會,我迎出來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不是為了你的交代」 司老六擅長海事,嚴格算起來,他根本就不是個江湖人,更像個學究或者專業人才,說話直來直去,談不上什麼城府、心機。梁辛對他還算瞭解, 為意,神情仍舊輕鬆著。笑箔!「你也不用如臨大魄又不是不是來辦案子的。我來看朋友,順便說說你我先祖當年的事情,所以才提到「交代,這個詞,說穿了。就是聊一聊先祖的那些事跡罷了。」 司老六卻並不買賬,臉孔繃得僵硬:「交代?先祖的事情,我們犯得著向你交代麼?別說是你,就算是梁一二死而復生,親至此間,我也還是這句話,他想要個交代,去陰曹地府找我們先祖要去,少來□轆島聒噪!」 說變就變,司老六這張「狗臉」梁辛早在大海上領教過多少次了,心裡不怎麼當真,不過梁辛也板起了臉:「三百年前,你我兩家先祖共謀大事並肩苦戰,身為後人,我自然想多知道些當年的事情,偏巧又在凶島上獲知了些往事,這才來找你,先把我知道的說給你聽,再看看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以前的事情,我又沒想過要拖你們下水,歸根結底,其盼著能多瞭解一些過去的事情,多瞭解一些我家先祖的為人事跡。 司老六毫不退讓,眼睛瞪得比梁辛大多了:「你想知道梁一二的事情,卻跑來問我?你腦袋讓船撞了吧?」 梁畢突然樂了:「你這是胡攪蠻纏。」 他的心性容易躁動沒錯,可這兩年娶生死經歷數不勝數,又哪會因為吵架動氣,更何況,司老六不是敵人,雖然有點混,畢竟還是朋友。 可司老六卻真格急眼了,脖子上青筋暴起,臉孔也憋得發紫。大吼道:「你笑個屁!我們的先祖與梁一二共謀大事?你先給我分清楚,搬山是誰的事?那是梁一二的事,不是我家先祖的事!憂國憂民的、覺得修士打擾人間清靜的,也是梁一二,不是我家先祖!」 「修仙的傷了凡人,所以梁一二看不過眼,喊打喊殺都由得他;可修仙的沒傷過我們家裡的人!梁一二有神通有本事,沒人能打的死他;但我家先祖的賤命卻只有一條,挨上一刀子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是誰都像梁一二那麼硬骨頭,充其量,我家先祖也只算個領了俸祿的大頭兵,刀口舔血不是為了搬山,是為了那幾兩銀子!」 「打過了苦栗子,十成裡逃回來不到兩成,其餘的連屍首都找不到,僥倖活下來的害怕了,不想打了。梁一二不是老天爺,憑什麼不許別人害怕?以前先祖天天拚命,早就值回了俸祿,以後不想再掙那份銀子,不想再幹這份差事了!逃兵?逃他奶奶個卷!許你把旁人得失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就許我覺得自己活著最有趣!」 「他梁一二憑什麼就覺得,他要做的事兒,老子也也得跟著做?有人願意跟著他,就有人不願意跟著他!」 「梁一二被問斬,內情沒人知道,可總歸和搬山脫不開干係,他為了搬山死而無憾,那是他的事情;我家先祖不想為了搬山,這兩個字送命,也無可厚非!」 司老六聲嘶力竭,幾乎喊啞了嗓子,最後又重複道:「也***無可厚非!」 喊完之後,司老六整個人都好像虛脫了似的,轉身想走,但腳下卻發軟,一下子跌倒在地,跟著又轉過頭,不再嘶吼,而是氣喘吁吁說道:「再說,三百年前的事情,與我們何干?你的「交代」跟□轆島上的活人,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的。」 一番大吵之後,島上徒然安靜了下來。 梁辛低頭,皺眉不語; 司無邪坐在地上,臉色鐵青; 曲青石臉色陰沉,站在一旁始終不曾開口; 胖海豹手足無措,神情尷尬,嘴唇動了動,相勸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突然一聲轟然大響,平靜的海面徒起波瀾,水花四濺中一道黑風捲揚而起,老蝙蝠催動神通,居然托起了半截紅船,甫一離開海面,便桀桀怪笑:,「紅船份量不輕,不過我也能搬得動」說著,黑風散去,殘船又轟轟烈烈的砸回海中:「等八月十五之後,我便把船弄回去!」 柳亦也滿臉歡笑,跟著師父一起從海面下跳了出來,正想湊趣著說點什麼,突然看到灘涂上的幾個熟人,個個都面色不善,略略一愣之後,皺眉道:「怎了?」 梁辛苦笑著搖搖頭:「沒事。」 說著,梁辛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把司老六拉了起來:「你說到這些,我沒想到」不過我都聽懂了。」 司老六瞅著梁辛,語氣硬邦邦的:「聽懂了之後呢?梁大人什麼時候動手抓人?」 大洪律法森嚴,且不提什麼海盜,單只逃兵的後代,就一定會被抓去做是罪戶。 梁辛想笑,卻笑不出來,搖頭道:「要不我想見見另外幾位當家呢,跟你說話太費勁!」 司老六斜掉起了眼睛,瞪著梁辛。 梁辛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悶氣:「不說了,上菜吧!」 司老六眼角一跳,神情倒是放鬆了一些:「你還能吃得下?」,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燭,章節更多,支持作四口肋孫。8。酬泡書昭不橫的體驗! 第二四一章 以己度人 六置辦的酒席豐盛依舊。菜好酒好。蛇羹也美味的格,芒中香滑軟嫩,味道沒的說,只可惜剛剛那場大吵,讓梁辛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得勁,談不上生氣,更說不到記恨。或許只是」只是沒想到吧。 倒是老蝙蝠,見到紅船之後心情大好,放懷吃喝,笑聲不斷。 這頓飯從頭到尾,也只吃了半個時辰,老蝙蝠和柳亦要準備八月十五的邪道聚會,不回中土而是直接去會場小島,與梁辛和曲青石約好再見的時間與地點後,就此離去。 司無邪今天著實發了一場脾氣,現在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可臉色仍不是很好,走到粱辛跟前:「以後咱們再見面,就只論自己交情吧,莫在替先祖間的淵源了,沒什麼意思。這次就算了,下次過來的時候,再好好喝一頓吧!」說完,背負雙手。緩緩的走回內島。胖海豹搓了搓個,對梁辛苦笑:「六爺一向是這個脾氣,他喊也好,鬧也好,其實也只是想求一份太平,不是針對誰」 梁辛微笑搖頭:「其實說出來是好事,不妨事的。」 胖海豹咧嘴,一半牙齒,一半牙床,原本厚道的笑容變得詭異可怕:「我也回去了,你們多保重隨即又對著曲青石拱手道別。轉身去追司老六去了。 跑了十幾步之後,胖海豹又回過頭,對著梁辛大喊:「以後要是有厲害敵人,記得喊我去幫忙!」 此刻梁辛已經被曲青石載著,緩緩地飛了起來,聽到胖海豹的話之後梁辛笑著點頭:「好,我請你出山,去說死個王八蛋!」 在胖海豹雷霆似的大笑聲中,青光遁化,向著中土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回去的路上,梁辛愣愣出神,曲青石也不去打擾他,只專心控制神通。趕往苦乃山。 過了一陣,梁辛才深深呼吸。抬頭望向二哥:「□轆島的事情,我沒想到 曲青石的嘴角抽*動了下,對付了個笑容:「沒想到什麼?」 梁辛張開了嘴巴想說啥,卻又皺了起了眉頭,似乎在措辭,努力想把自己的念頭解釋清楚:「以前我認識的那些與先祖有關的人物,比如東籬、紅袍,二哥的曲氏一脈,還有天地歲中的拓穆,提到先祖,大家都佩服不已,都甘心追隨,堅守數百年也要完成他老人家未竟之願。由此,我也一廂情願 曲青石淡淡地嗯了聲,接下了梁辛的話:「你一廂情願,以為當年所有梁大人麾下部署都心甘情願,為了大人,前仆後繼生死不計?」 「是啊粱辛歎了口氣:「之前我說□轆島海盜可能是逃兵,也說過不再來打擾人家的清靜日子,但是在我心裡一直都覺得」或者說是盼望著,他們是奉了先祖的命令、為了一件大任務才藏身孤島,只因時機不到所以忍辱負重 說話的時候,梁辛臉上的表情愈發無奈了「我在凶島發現了些秘密,立刻跑回來要去找司老六等人「交代」就是因為自忖有些籌碼。夠資格來打聽打聽,先祖究竟想要他們做啥,讓胖海豹幫忙通報的時候。我還特意囑咐他,把我是梁氏後人的身份通傳過去,結果全想錯了 說著,梁辛苦笑了起來,重複了句司老六的話:「許你把旁人得失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就許我覺得自己活著最有趣!」 曲青石冷曬:「想這些沒什麼意思,不用多花心思了。」 梁辛搖了搖頭,並沒有結束話題的意思:「主要還是」還是把先祖當成神仙了,接著也把跟在他身邊的人都當成了神仙,從沒想到過,他們也會害怕,也會逃。 說著,梁辛抬頭望向二哥:「三百年前叛到□轆島的青衣,你怎麼看?」 曲青石冷曬:「先別說我,先說你,那些逃兵在你看來,雖然有罪但也情有可原」說著,曲青石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映在陽光裡,看上去讓人很舒服:「憑著你的性子,既然情有可原,而他們的罪責又沒傷到別人,也就不會在追究了。小 梁豐笑著點頭:「那倒是,這事我不會追究。至於他們做海盜掠劫麼,這事不歸我管,我懶得想。」 曲青石繼續道:「他們的祖上,曾是梁大人的麾下,該怎麼做自然由你做主。不過說話時,曲青石仍笑著,可笑容間哪還有一絲歡愉的味道:「這些人在我眼裡,罪無可恕,死不足惜!」 梁老三聳了聳肩膀,笑道:「你這是從衙門裡磨出來的性子,有時候會不近人情。」 「你說反了,和衙門、性子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我會覺得他們都該死,就是因為我近人情!不過」曲青石的聲音平淡,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我近的,不是他們□轆島的情,而是我曲家先祖的情!」 梁辛皺眉,不明白二哥的意思。 而曲青石乾脆手一揮,暫時不再趕路,讓青光浮於半空,走過了坐到梁辛的對面,兄弟兩人四目相對。 片刻之後,曲青石才再度開口:「從梁大人出事到現在,三百多年,我家數十個先祖蟬精竭智、甘冒滅族之險,用盡了一切辦法去調查梁大人的案子,以求替梁家翻案,,姓曲的能 情。憑什麼他們做不到?大家都追隨過梁大人,為猙懂得報恩,□轆島那伙子逃兵卻編排出一大堆芶且偷生的理由?由此,我便覺得他們該死。」 說到這裡,曲青石長吸了一口氣:「我若是個不相干的人,也不會覺得什麼,最多不疼不癢的說上句「他們有罪,卻談不上有錯」可我姓曲。同是大人麾下心腹,大人出了事我們姓曲的吃苦受累,他們卻逍遙自在?所以我會覺得他們該死!我知道,我的這個念頭偏佞了,我不該用自己做的事情去要求別人」嘿,說穿了,天下人都一樣,都在以己度人 梁辛聽的目瞪口呆,曲青石這番道理聽上去偏執到了極點,可是不能否認的卻是這個道理足夠清楚、明白。 以己度人,便是如此了。 「你莫誤會,我沒打算去屠夾□轆島。只是你提起了話頭,我就說出自己的想法罷了曲青石的神情真正輕鬆了下來,盤結手印催動青色浮光繼續趕路:「人人立場不同,所以相處之間,也沒有對錯,只有恩怨!」 梁辛眨了眨眼睛,滿臉都是,想不通」 曲青石看著他那雷愁眉苦臉的樣子,岔開話題笑道:「甭琢磨了,剛才那頓飯雖然豐盛,吃得卻不怎麼痛快,估計你沒吃飽吧?」 梁辛正經點了點頭:「被你一說,還真有點餓了」 從□轆島到苦乃山,先跨越大海,再穿越中土,這一趟著實不近,不過路上也平靜的很,兄弟倆聊聊說說,當然也少不了取出那柄千鈞墨劍來把玩,不知不覺裡就飛了快兩天,他們也總算進入了苦乃山的範圍。 網到猴兒谷的入口處,還沒來得及進去,哥倆就一起被嚇了一跳! 猴兒谷臥於山坳之中。只有條小境與外界相通,入口處本來由一片密林遮掩著,可現在密林盡數不見了,入口旁被掃出了一大片空地。 氣頗質巨獸,背負石碑猙獰而立,氣度驚人睥睨四方,彷彿在警示外人此間不得擅闖,著實威風凜凜。 石碑上八字古篆分作兩行,寫作「火尾天猿,德藝雙馨」當然,放眼天下除了葫蘆老爺之外。沒人認得這八個字。梁辛可沒想到,猴兒谷把從大眼前挖出的「頗質負碑」運到了門口來當鎮門獸,不用問,這件事當然是好大喜功的妖王葫蘆的主意。 果然,得知他們回來的葫蘆,背著雙手,邁著四方步穩穩當當的走出來,伸手一指頗質,對著梁辛道:「這個物件,擺在哪裡都佔地方,我便把它運到了門口,怎樣,看上去還算妥當吧。」 葫蘆的聲音沉穩,語氣清淡,可目光裡那份,鼓鼓囊囊,的得意,都快把它的眸子撐爆了。說話的時候,羊角脆喳喳怪叫著從谷裡衝出來,熟門熟路,扒著梁辛的衣衫,騎到了他的脖子上。 梁辛哪敢怠慢了師父,先和二哥一起行禮,跟著站起來,挑起兩根大拇指:「何止是妥當,千古神物用來做看門獸,也只有這份氣派才能配得上您老的身份。」 葫蘆點頭:「你的意思,是我「當之無愧,了?所以我才要你出門去歷練,「見得多了,識得廣了眼光也就練出來了。」 梁辛心中大是詫異,自己的眼光如何還不好說,倒是師父的學問又長了,已經會把成語拆開來說了。 雖然以前見過頗質,可哄師父開心的事情不能不做,梁辛圍著神獸屍體轉了兩圈,口中嘖嘖有聲,不停稱讚,隨即笑道:「不過神獸屍體,著實是個貴重物件,您把它擺在門口,可得派人看守,別被小偷給抱了去 葫蘆微微一笑:「放心,你料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得到,這些天夜裡,我都守在它身旁來著」說著,葫蘆呲了下獠牙,凶相一閃而滅,低聲罵道:「王八蛋銅頭,來偷過好幾次了」。 梁辛哈哈大笑,曲青石也在端詳著石碑,不過他的目光,始終盯在碑文的落款上,對照了片刻之後,對著梁辛微一點頭:「碑文落款和墨劍上的銘文,一模一樣。」 這樣算來,當初在「大眼,前弄這座頗質負碑的人,就是死在了珊瑚島上的那位,骸骨老兄,了,, 梁辛暫時也沒去多想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隨即拉上曲青石,跟著師父一起進谷。 丑娘得了他們回來的消息,急匆匆向外走,娘御現在也在猴兒谷中,正伸手攙著老太太的胳膊一起出來。 在她們身後還跟著火狸鼠、鄭小道和六個聾子青衣。 讓粱辛略感意外的是小汐竟然也在,正腳步輕快地跟在梁氏另一邊,左手仍習慣性的縮在長袖中。臉上還是那副清冷的模樣,不過眸子卻是亮晶晶的。 黑白無常前陣子來被曲青石請去牢山相風水,之後就跟著大祭酒等人一起回離人谷去玩了,並不在此處。 梁辛和曲青石趕忙迎了上去,圍著梁氏大概交代了下這次的行程,著實親近、說笑了一陣,這才和其他人一一打過招呼」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猴兒谷。谷裡的大小天猿乍見有外人進來,立刻裝模作樣假扮斯文,待看清原來是梁辛和曲青石之後。哄的一聲,又 梁辛一邊安著,一邊問小汐:「你不是去京師復職,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小汐略略皺了下眉頭,語氣裡帶了些茫然:「曲大人和我說,指揮使怕是有些不可信。曲大人是你兄長,做事時無時無刻都在替你考慮,他的話我自然會聽的,可指揮使於我有再造之恩。」說著,小汐淺淺地歎了口氣:「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便交回了游騎命牌,請了個長假 青衣游騎,哪能說不干就不幹的,不過小汐有著梁辛這層關係。石林自然不會為難她。而且平心而論,這些年裡石林對小汐也的確很照顧,要說情同父女或許言過其詞。可多少有些長輩對晚輩的關心,這是不會錯的。 「我的睚眥力已失,再做游騎也是有名無實,不會有什麼作用的,把牌子交回去。心裡反倒輕鬆了些。只不過我離開九龍司之後才發現,除了猴兒谷我沒地方可去。」小汐微微笑了一下,卻莫名讓梁辛巖得」她很單薄。 梁辛笑了:「來這裡就對了!」說話間,伸手拉起了小汐的手。 白衣少女。指尖微涼。 一旁的琅娜始終笑瞇瞇的小心翼翼的扶著丑娘,精緻的小臉上滿是興奮,就算「婆娑淚眼,也看不出,她是真開心還是裝高興。 丑娘前中輩子辛苦勞作,人顯得蒼老,實際不過四十多歲,身體本來就挺好,再加上猴兒谷是福地,她這些年日子過得也寬心,從精神到身板都很好,根本就用不著人攙扶,現在由娘挪攙著,反倒不會走路了,一步一步說不出的彆扭。 琅挪也覺出來這樣醜娘不舒服,縮回手臂,吐了下舌頭:「光做表面功夫果然過不了關,以後我天天攙扶著您,日子久了就習慣了。」 丑娘笑呵呵的,不停搖頭:「不用,不用。這陣子你天天來陪我說話,就很好了說完,頓了頓,又補充了句:「小汐也天天陪著我來著,乖得很。」 曲青石咳了一聲,望向狠哪,饒有興趣地問:「為啥巴結我們兄弟的娘?」 狠娜橫跨兩步,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和她老人家投脾氣!」話是對著曲青石說的,可目光卻盯在了梁辛身上。 梁辛正幫著小汐梧手,光笑不說話。曲青石聲音輕鬆,也露出了些笑意,對琅娜道:「說實話。」 娘哪揚起了下頜,好像是挑釁,卻更像在耍賴,雙唇嫣紅微微抿起,不理他了。 不過走了幾步之後,妖女自己又笑了:「誰對梁磨刀身邊的人好,他便對誰更好,我孝順老娘,還不是為了梁磨刀麼說著,很挪螓首微側,一雙眸子仔細地望著梁辛:「你可是棵大樹,我還要求著你幫我遮風擋雨。」 梁辛略感意外地咦了一聲,接過了話頭:「這次說的還真是實話。」 琅挪的笑容,明媚且俏皮:「想聽實話,還有好多呢,這些天我用心琢磨,想找個一勞永逸綁住你這棵大樹的法子,要不,乾脆我嫁給你算了。」說完,又趕忙望向小汐:「你大我反正我早就斷滅凡情了,不在乎這些。」 梁辛嚇了一跳,小汐也嚇了一跳。 狠綁卻又皺起了眉頭,看了看曲青石:「可就是因為我斷滅凡情,傻子都明白我不會去喜歡誰,不喜歡梁磨刀卻嫁給他,我當然是同意了,可我怕他會不同意。這樁買賣」不,這樁喜事怕是做不來 曲青局笑道:「當然做不來。你四步修為,道心堅定,跟老三又沒什麼交情,你自己說他娶你圖個啥?就為了天天和長春天打仗?」 「麻煩就在這裡,我有道心,無論對誰好,你們都知道我不會太當真,是假的是裝的,這份人情難換的很」。娘御抿起了嘴角,一副苦惱像:「所以要巴結你們,就得像大祭酒那樣,宗師修為,貨真價實幫過你們的大忙,這條路我肯定是走不通了。你們要做的事情,憑著我的本事根本就插不上手,苦惱得緊了。」 說著,狠娜自己又笑了起來:「其實,梁磨刀要是個好色之徒,就什麼都好辦了 梁辛不是個迂腐學究,隨口說笑也不當回事,可他剛才拉上小汐的手,又哪能卻接娘娜的話頭,當下裡也只有笑呵呵的搖搖頭,和小汐的手卻握得更緊了些。 幾句話的功夫,眾人一起來到了梁氏的小屋,有人岔開話題,問起他們的行程,當著母親的面,梁辛自然報喜不報憂,把諸般惡戰的過程一概掠去不提,只提尋寶和發現。 另外,在場的絕大多數都是自己的親朋好友,但是對天猿一脈而言,鄭小道小汐等還是外人,所以粱辛對中土天猿的來歷也隻字未提,打算等單獨與葫蘆相處的時候再說。 梁辛這趟出海,奇遇著實不少,撈到的好處更是極大,即便他言辭乏味,也還是聽的眾人嘖嘖讚歎。滿臉的羨慕,等他說完之後,坐在角落裡的火狸鼠,突然開口問道:「梁爺,你在麒麟島上得到的那張帕子,能不能給我看看?也許」能窺出些端倪!」,! 第二四二章千須河 愣了下,如實回答!「那張帕吊暫時女由大祭酒保懼些古篆誰都識不得,還要請她找人幫忙來慢慢破澤,怎麼,你懂得古篆?」 問完之後,梁辛自己又失笑搖頭,火狸鼠當然不認識古篆,至少頗質負碑上的碑文他都不認得。 果然,火狸鼠搖搖頭:「古篆我無能為力,不過倒是帕子上那些圍圈,聽起來倒是有些意思。」 梁辛和曲青石對望了一眼,兄弟倆都來了興趣,異口同聲地追問:「怎麼說?」 火狸鼠不敢怠慢,微微沉吟措辭片刻,這才緩緩開口:剛才梁爺說,那方帕子上畫滿了數不清的圓圈,倒讓我想起以前學過的一幅了「千須河圖。!」 梁辛等人面面相覷,他們這些外人都聽不懂,千須河圖,是什麼,不過在黎家弟子中,這四個字卻大大的有名。 大概兩百多年前,一副千年前的機關術手捲出土,手捲出自古代名家,其間記載了多項已經失傳的機括設計,這件寶貝幾經輾轉,最終被黎家得了去。 黎家是天字第一號的機關世家,手捲上的圖紙雖然都是失傳的古代技藝,可憑著他們的造詣,基本上只要一看圖,就能明白其中的關鍵,可惟獨最後一幅圖,把黎家上下諸多高手巧匠都看得一頭霧水。 說到這裡,火狸鼠不知是故意還是習慣,停頓了片刻,撈起一隻茶杯開始喝水,」 鄭小小道性子活潑,又和火狸鼠相處時間不短,早就混得熟絡了,當即搖頭笑道:「原來你也會賣關子?既然賣了,我便猜一猜,最後這幅你們家誰都看不懂的機括圖紙,和梁靡刀找到的帕子一樣,都畫滿了圓圈!」 琅椰搖頭笑道:「要都是圈,怎麼會叫做,千須河圖,?應該叫做「千個圈圖,才對!」 鄭小道呃了半聲,點了點頭:「倒也是哈 火狸鼠哈哈一笑,放下了茶杯,繼續講故事:「黎家祖祖輩輩都浸淫於機關之道,就算再怎麼複雜、再怎麼匪夷鼻思的圖紙,我們也能看出個大概,即便一時間弄不清原理,但也不會太驚奇。之所以這手捲上的最後一圖會把我家的那些長輩都看懵了,是因為」它根本不是一副機關圖紙,而是一副山水畫。 說完停頓片刻,火狸鼠又補充了句:「畫著山水的藏寶圖!」 記載了機關設計的手卷,最後卻畫了一副藏寶圖。 圖上繪製了一條水脈,其間支流密佈,雜亂交叉,乍一看上去,好像一根長鬚人參似的,由此這幅圖被稱作「干須河圖。 另外在圖上有一行小字標註:按圖索膜,無價之寶。 干年前的文字,和現在的漢字沒有太多差別,只要稍通文墨的人都能讀得懂,當然不想蘸質石碑上「火尾天猿,德藝雙馨。那麼難以辨認。 聽到「無價之寶,這四個字,屋子裡的人全都來了興致,就連小汐的眸子了,也現出了幾分因專注而起的明浩。 琅郡更是聽得滿目興奮。笑問:「這麼說,這幅千須河圖是張藏寶圖?那你們找到寶了沒?」說話之間,小臉上滿滿都是躍躍欲試,大有「你們若沒找到,就把圖交出來;你若找到了,就把寶貝交出來,之意。 妖女是什麼樣的人,梁辛比誰都瞭解,當即咳嗽了一聲,以示警告。 琅娜的笑容一轉眼全都變成了委屈。聲音低了許多,略帶沙啞地都囔起來:「火狸鼠敢把這件事說出來,就不會怕我會惦記上。再說他們雖然只是凡間家族,可就憑著他們的機妾術,也不是我一個四步修士能對付的。」 梁辛早都習慣了她這副樣子,撇嘴笑道:「反正自己人的東西不許惦記著。」 琅挪撇了撇嘴巴:「我跟你才是自己人,跟黎家不算自己人。」 梁辛眨巴著眼睛,沒話可說了,轉頭望向火狸鼠:「後來呢,黎家去尋寶了?」 火狸鼠點頭笑道:「那手捲上,前面都是貨真價實的厲害機關,最後出來這麼一幅圖。應該不會是惡作劇,我家當然要去尋找那件無價寶,不過,要找寶貝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梁辛挑了下眉毛,奇道:「不是有圖指引麼,還有什麼不容易的?」 「有圖是不假,可是那幅圖上畫得是一套亂七八糟的水脈,除了八字批注外再沒有廣字半解的註釋,雖說大伙都知道它是副藏寶圖,可怎麼看,上面畫的東西更像個全須全尾的蘿蔔」 中土自古修真風氣濃郁,什麼時候天上都少不了飛來飛去的修士們。有人會飛,地勢測繪就簡單了許多,小到州府地圖,大到中土版圖,早已流入凡間,雖然價值不菲,但是以機關黎的實力,也盡能弄得到。 得到千須河圖之後,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辨識圖中所畫的水脈。 黎家的高手尋來各種各樣的水脈地圖,有些還是特意花重金來訂購的,幾經周折,他們總算完成了第一步,確定下來,千須河圖,中的水脈確實存在,這一來黎家眾人信心大振, 了座「千須帶」配以精幹弟午,專門負責解圖粒 陳年往事,現在聽來顯得簡單,可實際上,想要尋寶又談何容易,與名江大河比起來,那套水脈的規模雖然不算太大,可也跨上了數百里方圓。一條條支流彼此穿插、交匯,而圖上也根本沒有其他標注。誰知道寶貝會藏在哪裡。 琅哪吐了吐舌頭,隨口說笑:「下次出海的時候,我往海裡扔二兩銀子,然後再弄一副海圖來。也標個,按圖索旗,此間有寶」用來傳世。」 包括火狸鼠在內,大伙都笑了,妖女說的雖然誇張了些,但兩百年前那場尋寶,在最初時的的確確就像琅挪說的樣子,全無方向可循。 前二十年裡,黎家千須堂沿著水脈漫無目地所撥、尋找,寶貝自然是沒找到,倒是其中不少人都把游泳練出來了,」 二十年,整整一代人辛苦卻白忙,當年被派到千須堂中的骨幹。漸漸被抽走委派了其他的差事,尋寶的事情慢慢擁置,只有些沒啥經驗,在門中不受重視的弟子,還勉強維持著千須堂的運轉。一。烈浴…8。(泡書凹)不樣的體驗! 這種情形,直到一咋,千須堂下的弟子。在水脈中一條支流的盡頭處。意外觸動了隱蔽機關,才有了轉機。當然,觸動機關的弟子當時就喪了命,算起來,他是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一個機會。 意列發現了機關,那機關之後多半就是無價寶,了,新的線索讓黎家重新重視千須堂,大批黎氏高手聯袂趕到支流盡頭、機關所在之處,想要二破關。奪寶,但馬上,新的麻煩又來了。 所謂機關,無論設計得再怎麼複雜,威力再怎麼強夫,究其根底也它也就是一把鎖,鎖芯就是力量中樞,先要破解就只有一個辦法:摧毀鎖芯。 黎家趕過去的那些高手,絕對代表了當時天下機關術的最高水平,可他們彈精竭智,費勁心機,也打不開眼前的這把,鎖」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鎖芯」自然無從去破解。 要是其他的門宗小幫派,多半會另闢蹊徑,比如換個角度去挖掘,或者乾脆弄些火雷來炸。可黎家本身是機關世家,一來這個機關涉及到了一個全新的專業概念,他們要是破解不了無論如何也不會甘心;二來他們比起那些「非專業人士,更明白,這樣的機關中都會藏有自毀的設計,暴力沖關唯一的結果就是一無所獲, 著實忙活了一陣,這道機關始終無法破解,就在諸多大師一籌莫展的時候,千須堂那邊又傳來了消息:他們在這套水域的其他幾條支流盡頭,也發現了隱藏的機關。 查探之下,新發現的機關。在設計上和第一道機關一樣,都找不到「鎖芯」無法破解的。 一通百通。越來越多的機關被發現,可破解的方法卻始終找不到,而黎家的人世代浸淫此道,當然也不白給。多少看出了些端倪:這些機關都只有「鎖。卻無,芯」但是,鎖芯,是必然存在的,那麼會不會是這樣一種情況: 「鎖芯,與鎖,是分離開的。 「這就好像梁爺以前提到過的,苦乃山司所門前的勁弩機關。這種機關威力很大,但根本上,都是通過銅絲牽引,絞動提前放置好的弩箭,另外再加上些上弦、續箭的步驟,設計上沒太多稀奇,只不過是複雜了些。」火狸鼠卻還怕大家聽不明白。舉了個例子:「司所前的弩箭,是靠司的內的中樞來發動的,弩箭是鎖,中樞就是就是鎖芯的所在了。」 見眾人點頭,火狸鼠又繼續道:「我家那位先祖提出來的鎖、芯分離的道理,其實並不是真的兩者分開,而是,,擴大!司所的弩箭機關,籠罩的範圍充其量也就是一、兩里的方圓,諸位試想,如果把這座機關,擴到幾百倍,會是個什麼樣子?」 雖然在提問,可火狸鼠並不等其他人開口,就直接給出了答案:「那自然是,咱們在這裡開動了機關,數百里外的禁地內藏有弩箭,一旦有人踏入禁區,弩箭便會暴起傷人。原理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想要幾百里外的弩箭有效,連接鎖和鎖芯的銅絲,也需要有數百里那麼長才可以。」 這個道理很簡單,火狸鼠一說大伙也就明白了,但是通俗易懂,不代表實際操作的可行性,第一是材料,十丈長的銅線堅韌有力。可數百里長的銅線,如何繃緊它都成問題;第二則是工程,用來牽引機括的銅線,當然不能大大方方地擺放在地面上。需要挖溝破土小心隱藏。要打通數百里。來隱藏銅線,實現這種機關術的可能性基本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黎家的諸多高手,在剛開始接觸古怪機關的時候,都只在附近去找「鎖芯」根本沒向著這個方向去想。 即便可能性很但至少有了新的理論,也就有了新的行究方向,千須堂擴充人手,重新忙碌了起來,放開範圍去撥索,重點就是去這套水脈的各個支流源頭去撥索。 火狸鼠搖頭慨歎:「又是整整三十年,圖中所有的水脈源頭都被按索了過來, 一共找到了三百七十七座機關。最終總算功夫不負般一條水脈的源頭,被我們找到了「鎖芯,!」 說到這裡,火狸鼠又喝了口水,拉回了正題:「在這三十年間,千須堂弟子按圖索驟」當然不能在原圖上亂畫,千須河圖被放大了許多,高掛於密室,每當有所發現,就會在加以標注。」 琅哪的腦筋靈活,現在已然猜到絲帕和千須河圖之間的相通之處,笑盈盈的問道:「你們在大圖上的標記。就是畫圈吧?」 「不錯,每找到一處機關,就會在大圖上對應的位置圍上一個圓圍。」火狸鼠點頭大笑:「而且尤其妙的是,那副大圖與原版的千須河圖在比例上絲毫不差,製作的時候著實費了些功夫,長輩們怕會畫花了它,就蒙以薄絹,絹子稀疏足以透視大圖,而那些標記圍圈,全是畫在絹子上的!」 梁磨刀這才恍然大悟,黎家當初為了尋寶,也畫過不少圈圈。如果把那匹絹子取下單獨來看,倒還真和他們從蓮心小島上得來的絲帕,有幾分相似之處。 都是千圈萬圈,入畫來。 「到現在,河圖早被破解。千須堂卻保留了下來,以供黎家弟子隨時去參習、精研,我就曾在千須堂做過三年的教習。」火狸鼠繼續道:「所以我聽你們說起一副畫滿了圓困的帕子,自然想到那副千須河圖,說不定帕子上隱藏的玄機,與河圖也多有相似之處,也是一副相隔遙遠的巨大機括中樞圖紙,這才提到想要看一看它。」 曲青石瞇著眼睛,沉思了片刻,心裡應該有了些想法,不過他還是老樣子。自己不說而是抬頭望向梁辛:「老三,你怎麼看?」 梁老三臉色焦急,眼睛緊緊盯住火狸鼠:「怎麼看」不管怎麼看,你都得先把故事說完吧?這講著一半忽然不說了,急死我是吧!」話剛說完,鄭小道琅哪連小汐,一起隨聲附和。 火狸鼠失聲而笑,連忙加快語速,把自家的故事講了下去。 千須河圖的本身,畫的其實是一座籠罩數百里的巨大機括,這麼大的機關,本來就已經匪夷所思了,可是在找到鎖芯」並耗時數年仔細研究之下,黎家的一群大師能匠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鎖和鎖芯之間,無論相距多遠。其間也必然會通過某種媒介來相連,一般而言二者之間是靠著銅絲牽扯,不過,千須河圖,佔地幾百里,一枚鎖芯控制了許多把鎖頭,乾脆就是一座氣勢恢宏同時又精密到了極點的機關大陣,要靠銅絲來完成根本就不可能。 火狸鼠嘿了一聲,語氣中滿是憧憬之意:「在發現鎖芯,之前,家里長輩就已經開始猜測,這座機關大陣既然坐落於水中,那它發動的力量,聯繫彼此的媒介,多半也是靠著水脈」 琅都點點頭:「所以說,這座機關陣雖然複雜,卻未必難破,把水流截斷,鎖芯和鎖之間也就失去了聯繫,小機關也會作廢!」 不料火狸鼠卻搖起了頭:「所以說前輩高人,手段通天!你說的法子,我家早有人試過,但是卻不靈驗,直到大家把,鎖芯,研究透徹之後,才總算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小機關陣雖然坐落於水中,但連接中樞與諸多機關的關鍵,卻不只水,還有風!千須河圖中的所有機括,都是雙引,一水,一風,在鎖芯完好的前提下,想要解開小機關,必須要凝水小滯風,缺一不可。」 單只這套「千須時圖,的機關陣,對於黎家弟子而言。就已經是無價之寶了,尤其「鎖芯,本身還有著一套「借水憑風,的奇妙設計」洞徹了這套設計,黎家便能利用風、水為媒,製作百里遙控的大機關! 在破解鎖芯之後。諸般機關盡數失效,而機關後也果然有寶:一套跨度數千年,匯總了歷代大師設計心得、共計百萬字的古卷,被分成百多集,分別被妥帖存放於每道機關背後。 除此之外,還有些製作成型的小模型。諸般精巧實用卻匪夷所思的工具,被分散放置。 有了這樣一套寶典,足以保住黎家世世代代雄立中土而不倒! 粱辛長出了一口氣,聳滿意足。 曲青石笑道:「梁老三。現在該動動腦筋了吧?」 梁辛不是傻小子,故事講到後半段的時候,心思就已經開始在絲帕上轉動起來。當即對著二哥笑道:「按照千須河圖的路子,絲帕上的玄機還真有的解!」 說著,梁辛的眼睛亮了起來:「二哥,你說,咱那副「千個圈圖」會不會也是藏寶圖,一個圈下面,就是一件天材地寶」 到了後半句,梁辛已經笑得說不出話來了。 曲青石失笑搖頭:「也說不定是副鎮妖譜,一個圈下面都藏著一個要命的禍害」說著,小白臉收敏了笑容:「先別做夢了,說說看,怎麼才能破掉你那副千個圈圖!」 第二四三章 蘋果挺甜 河圖充其量也只是千多年前的東西;可取自骸背方絲帕則源自太古。(www.зZcn.com)二者都算是古物,但卻相差極遠,圖中玄機當然不會一樣。 千須河圖中隱藏著機關也好、寶物也罷。對梁辛等人都不重要。火狸鼠敘說的家族往事,最大的作用,是給他們破解絲帕提供了一種可能性,或者說,提供了一個方向。梁辛表情興奮:「咱們不妨大膽地猜一猜,那幅「千個圈圖,上密密麻麻的圈子,代表的都是地點。」網說了一句正題,梁辛嘿嘿嘿地笑出了聲:「一個圈下面,一個寶、寶貝」 曲青石模稜著眼睛瞪他:「說完正事再做夢!」 梁辛忍了又忍,總算把笑聲憋回去了,繼續道:「可光有圈圈還不夠。咱們還得有一幅詳細地圖,應和著千個圈圖一起來看!就和黎家破解千須河圖時候一樣。只不過黎家是在地圖上畫圈。咱們是按著圍去畫地圖」 按照梁辛的想法,乾脆就是試著用黎家破解千須河圖的法子,來破絲帕。 嚴格來說千須河圖只能算是半幅藏寶圖。如果不看其中的機關陣法,只看藏寶地點的話,光有河圖還遠遠不夠,還得需要千須堂用來標注位置的那副薄絹。 千須河圖算是「母圖」用來標記的薄絹是「子圖」母子雙圖重疊起來看,才是完整寶圖。 骸骨手中那方絲帕,現在被梁辛看做是「子圖」要想破解它,就得先把「母圖。找出來再說。 梁辛費了半天勁,大概把自己的想法說明白了,最後又笑道:「這個法子未必對,不過試試倒也無妨。」 顯然粱辛說的還不錯,曲青石顯得挺開心,不過卻不肯就此罷休,繼續追問道:「那母圖呢,到哪去找?」 梁辛的神情愈發篤定了:「先不說母圖,先說咱們的絲帕子圖,那無數個圈圈都是墨筆畫的,是黑的。 唯獨有兩個圈分踞絲帕左右,居中對稱,是紅色的,顯眼得很。」 見曲青石點頭後。粱辛繼續道:「如果帕子上的圈圈都代表著地點。那兩枚紅圈標出的地方,不用說一定是極特殊的。在中土上,又有哪兩個地方尤其重要,且彼此呼應、對稱…」 說到這裡,梁辛突然岔開話題,說起了麒麟島上的骸骨來:「骸骨老兄自然不是普通人,不過說真的,要不是因為他那把千鈞墨劍,咱們也犯不著費這麼大的心力,去琢磨這塊帕子。」 曲青石明白梁辛的意思,附和道:「從墨劍上看出來,骸骨老兄就是頗質負碑的主人。這一來他便和大眼有了莫大的干係。而神仙相又對大眼有所圖謀,這些事情串在一起,也不由得咱們不去查了。」 神仙相東渡這件禍事裡,最大的可疑之處就在於,神仙相究竟對大眼有什麼樣的圖謀。 對於梁辛、曲青石而言,這就是一樁案子,要想查清楚,就得一條一條的線索往下追,只要與大小眼有聯繫的事情都不能放過。尤其曲青石做了多年青衣,經手的案件無數,他比誰都明白,往往越是大案、疑案,一些不起眼的小線索就越是關鍵。 梁辛吸溜了一口茶水,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骸骨老兄手裡的帕子上,有兩個醒目的紅圈圈。他老人家又來過這裡,弄了個頗質負碑」算一算,那兩個紅圈圈代表的地方,多半便是大眼小眼這兩處靈穴了!那咱們知道子圖上有了這兩處關鍵。再去製作母圖,可就方便得多了!」 到現在,就連對整件事不甚明瞭的鄭小道,也明白了梁辛的想法,笑著:「絲帕上的兩個紅圈圈。一個落在猴兒谷,另一個則落在鎮百山,只要這兩點能確定,咱們就能按照比例做出一副母圖來!到時候子母雙圖交疊在一起,便不難看出,其他那些圈圈,都是些什麼地方。」 狠娜跟著咯咯笑道:「然後咱們便按照圖上的提示,去挖寶貝!」 梁磨刀放聲大笑:「就是這個主意!」 要對稱著「絲帕子圖,在製作母圖並不難,說穿了,就是把一副中土版圖不停的放大,一直放大到猴兒谷壓住一隻紅圈圈、同時鎮百山壓住另外一隻紅圈圈,就算大功告成了。 曲青石也笑了起來:「仍是剛網老三那句話,「這個法子未必是對的,不過眼下也只有去試一試」有什麼事情,都等做出母圖之後,咱們再看吧。」 絲帕現在還在大祭酒的手中,大伙說得再怎麼熱鬧,手上沒有帕子,也啥都做不來,不過現在大伙討論出一個具體辦法,收穫已經頗大,反正不久之後梁辛還要去離人谷,到時候相關事宜再托請秦孑來幫忙便是了。 說完這些事情,天都已經黑了,丑娘張羅著弄了些吃的,眾人歡聚一堂,又著實耽擱了一陣,這才紛紛告辭。梁辛服侍著母親睡下後。扛起羊角脆,又去找葫蘆師父。 苦乃山天猿一脈的來歷,對於梁辛等人和葫蘆來說,多少都有些尷尬。照著曲青石的意思,這件事暫時先不要提。 可葫蘆既是師父,也是恩人、親人,從三兄弟到青墨再到風習習,梁辛這一家子的命都是他救下的,而且現在猴兒谷簡直就變成了梁磨刀的「和平客棧」只要是朋 都可以來住,更照顧了粱氏紋麼多年,粱辛現在稈※來歷,如果瞞著不說,心裡總覺得不是個滋味。 曲青石明白自家老三的為人,也就不再多勸了。 梁辛跑去葫蘆平時棲身的山洞,結果沒找到人,琢磨了下才恍然大悟,師父最近不住在「家。裡。他老人家每天晚上都要親自守夜,替看門獸放哨」 果然,在猴兒谷入口處,葫蘆正坐著頗質、背靠石壁,圓溜溜的眼珠子異常明亮。左顧右盼,警惕性十足。 梁辛笑呵呵的上前見禮,跟著也跳上了頗質。閒聊了幾句之後,粱辛扯回正題,把這趟在大海上探知的事情和盤托出,沒有絲毫的隱瞞。 說到連體天猿的時候,梁辛心念一動,抬手把羊角脆從脖子上抱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占 羊角脆勉為其難地坐了會,堅持一陣後又騎回了梁辛的脖子看來脖子比起肩膀要更舒服」 開始的時候。葫蘆聽得漫不經心」眼想得都是抓小賊,可聽到後來,它的眉心終於蹙了起來,低下頭仔細琢磨。 直到半晌之後,葫蘆抬起了頭,看了梁辛兩眼,神色裡頗有些古怪,跟著他身形一飄,跳下了頗質:「我自己清淨一會,你莫來煩我!」說完,背負雙手,回猴兒谷去了。 梁辛從未見過師父這個樣子,心裡惴惴不安,想上去勸幾句一來根本不知該說啥,二來現在的確不好去打擾。彷徨裡也只有淡淡的歎口氣,倚在石碑上,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梁辛不用去看就知道,來的是小汐。 小汐走到頗質前,仰起頭望向梁辛,默默的看了片刻,才輕聲開口:「怎麼?不開心?」 月色清涼,小汐的臉龐被映襯得,彷彿有些透明了。 梁辛搖了搖頭:「不是不開心,而是…是有些無措了。」說著,伸手在身旁拍了拍:「上來坐,騎頗質。」 小汐失了睚眥之力,可一身武藝還在,論武功造詣,比起當初的曲青石還要略勝一籌,並未多說什麼,身形一飄躍上頗質,和梁辛並肩而坐。 羊角脆試探著,從梁辛的脖子爬上小汐的肩膀。 小汐沒什麼表情,眼睛裡卻漾起了幾分笑意,揚起右手撓了撓羊角脆的肚皮,跟著藏在袖中的左手一翻,給小東西遞上來一隻蘋果。 羊角脆大喜,伸手把蘋果抱在懷裡,倒並不急著啃。 梁辛從須彌樟裡取出了一隻酒瓶,側頭望向小汐:「喝酒?」小汐接過酒瓶,放至鼻端輕輕嗅了嗅,卻又放下了:「以前總想著殺人、或者被殺。所以就喜歡喝酒,現在不想這些了,酒麼,也就無所謂了。」 說完,她頓了頓,卻再度舉起酒瓶,微微接了一口:「不過你若無聊,我便陪你喝一些。」跟著,又把手裡的酒瓶遞還給梁辛:「莫在另取了,兩人一瓶就好了。」 梁辛的心裡癢癢的,接過酒瓶,更抓住了白衣少女的手,左手。她的指尖,總是冰冰涼涼的。 小汐螓首微側,看著自己被梁辛握住了左手:「初識的時候,要是這樣來抓我的左手」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吐著舌頭笑道:「那可小命不保,大大的不妙!」 小汐笑了,身體傾斜,靠在了梁辛的肩膀上,羊角脆抱著個蘋果,在兩人肩膀上爬來爬去,有點不知道該坐在哪才好。 梁辛喝了口酒:「我這裡有個事情,想聽聽你的意見。」隨即。把老蝙蝠說過的那段「五人結陣,運轉七星。的道理,大概說了下。 「這件事有趣,要是能練成,以後再跟著你,便不用擔心自己是個累贅了。」小汐的語氣裡含了些淡淡的開心,笑而點頭,耳鬢青絲隨之撩動,拂在梁辛的臉上。癢癢地舒服。 梁辛也來了精神,繼續笑道:「等忙過了眼前這些事情,我還想著再把日饞,開回來。」說著,他長舒了一口氣:「其實…,開飯館,有趣的很。」 算起來,梁辛自從出山之後,最安逸快樂,且不失充實的日子,就是他開日饞的那短短月餘光景。一座小館幾經起落,生氣著急有之,咬牙切齒有之,就連缺斤短兩、私偷菜料都變成了天大的事情」現在一提起來,梁辛還忍不住想要笑。 小汐也笑得更開心了:「以前說過的,再開飯館,那個算賬的位置是我的 梁辛正想接口,忽然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兩個小娃娃快成親,成親了別說去算賬,就連飯館都是你的了!」 聲音聽起來很刺耳,好像兩隻鐵塊在不停撞擊似的,不過梁辛對這個聲音倒是挺熟悉,身板一挺拉著小汐從煩質上跳下來,笑道:「前輩。聽我師父說,您老每天夜裡都會來。」 在月光投射下,一個陰影越來越大「彈指後,一隻體格健壯、週身好像銅澆鐵鑄似的黃臉稀稀從天而降,落到了梁辛跟前。 黃臉稀稀體型不比起一頭成年犀牛也毫不遜色,可它從遠處一縱而至。落地時甚至都沒激起一絲風聲。 來的這頭稀佛喚作「銅頭」金行精怪。在苦難山裡也算是有名的大妖。和猴兒谷交 粱辛對它也熟悉的很 不用問,銅頭就是葫蘆老爺日防夜防的那個小賊,天天惦記著偷頗質。 苦乃山裡的這些厲害精怪。梁辛大都熟識,大妖們性子各有不同,這隻銅頭是神稀修煉,性子裡自然帶了滿滿的猴兒頑劣,自從見了這只愚質負碑,心眼裡就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了。一門心思要把它弄過來。 銅頭落地,並沒急著開口,而是滿臉警慢著左顧右盼,蹙摸了一陣之後,才略略放鬆了些,低聲問梁辛:「我看你師父剛才回去了,我看他好像不怎麼高興似的,他不出來了吧?換了你來看守寶貝?這可好得很…」 梁辛吸溜著涼氣:「您這是……直接拿我當活計了?要說起來。您老的話我當然得聽,可我也不能幫著您偷我師父的東西不是。」 大妖銅頭皺眉,小妖羊角脆鄭重點頭 過了片刻,銅頭咧開嘴巴,做出了個猙獰笑容:「你小子那點修為不夠看,哪能攔得住我,只要你師父不在就好辦。」說著,它亮出獠牙,嚇唬人:「敢攔著,我撕吧了你!」隨即伸出兩根手指含進嘴裡。打了個呼哨。 它的呼哨是妖法,別人聽不到,但是同類之間卻清晰可辨,用作傳訊再好不過。過不多久,十幾頭體形稍小些的黃臉稀稀,鬼鬼祟祟的圍攏而至銅頭的修為網過六步中階,比起葫蘆老爺還差得遠,單憑它自己抱不走這座頗質負碑,這才招呼手下趕來幫忙。 就在此時,突然「啪,的一聲脆響傳來! 月色如水,山夜寂靜,正專心做賊的大小稀稀都被這聲突如其來的脆響嚇了一跳,膽小的幾個抹頭就跑,銅頭還算鎮靜,站在原地沒動,只是忙不迭的去尋找聲音來源。 原來是羊角脆,把手裡的蘋果掰開了兩半,一半自己吃,另一半扔給了銅頭。 銅頭挺高興,接過半隻蘋果,一股腦扔進嘴巴,一時間卡卡卡卡的咀嚼聲大作。大小兩頭精怪都嚼得蠻開心。 梁辛拚命憋住笑聲,橫身擋在頗質前:「這寶貝要是給您抱走了,我師父也得撕吧了我不肯,反正你們偷,我就喊。」 銅頭眉頭大皺,梁辛怎麼說也算是它看著長大的,撕熟人一時間還真下不去手,琢磨了片刻,才沉聲開口:「你讓我抱走老龜子,我送你些好寶貝!」 梁辛饒有興趣,也壓低了聲音:「什麼寶貝?」 銅頭卻愣了愣,眼珠亂轉。說不出話來了。 梁辛被它氣樂了:「您老這、這純粹是隨口糊弄,也太不實在了吧?」 咕嚕一聲,銅頭咽掉了蘋果渣,嘿嘿笑了兩聲:「蘋果挺甜。」 梁辛當然得護著師父的寶貝疙瘩,不過倒也有幾分好奇,低聲問銅頭:「您老會煉化神獸的辦法麼?這頭頗質屍體。能煉成什麼好寶貝?」 銅頭又愣住了,眨巴著眼睛反問:「誰說我要煉化了它?」 梁辛納悶,小汐更是愕然。忍不住輕聲笑道:「那你偷它去做什麼?」 銅頭理所當然地回答:「做我洞府的鎮門獸啊!威風得緊!」 梁辛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臉上都是無奈:「您偷頗質,不是煉化。是抱回去擺放在門口?那我師父母歹過去一找,豈不是人贓俱獲了?」 銅頭第三次愣住了,顯然從未想過此事,呆立了片刻後,撇了撇嘴巴:「我不承認,就說是從我家裡挖出來的!另外你不知道,最重要別被抓個現行,其他的啥都好說」 說了會子話,銅頭越發不耐煩了,不停砷長脖子向著猴兒谷裡張望,已經不想再等,回過頭對著手下的兒郎們揮了揮,低聲號令:「趕緊動手!」 說話之間,銅頭突然雙臂一振,梁辛只覺得一道厚重的壓力,向著他和小汐兜頭蓋臉地罩了下來!銅頭發動的妖法不是殺人用的,而是捆縛之術,喚作「金鐘不動」妖術發動之下,晃晃金鐘沖天而降。被扣在其中的人,五感封閉再無法稍動。 銅頭可不知道梁辛早已今非昔比,還當他是當初猴兒谷裡那個笨子,滿打滿算金鐘一扣,對方根本無處可逃。可全沒想到,一直站在對面賠笑說話的梁辛,身形倏然一轉,拉著小汐詭異且靈活的向後退開幾步,堪堪避開了金鐘的籠罩,看似勉強,實則游刃有餘! 金鐘落地,威勢煌煌。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銅頭滿臉驚訝,手腳卻毫不停頓,如影隨形撲躍而至,兩隻大手張開。目標明確的很,就是來捂梁辛嘴巴的。 這邊一動手小神佛們也立刻忙活了起來,手腳麻利的撲到頗質跟前,張張羅羅地把寶貝扛了起來。 葫蘆師父心情不好,要是驚動了他,說不定他老人家會殺人。 銅頭雖然有些缺心眼。可怎麼說也是好朋友,梁辛可還真不敢大喊去驚動師父,躲開了它的「偷襲」正擬出手讓它們知難而退」而就在此刻,遽然一聲冷笑傳來,旋即青光閃轉,祝花香飄,曲青石不知從哪裡現身而出,揮蕩神通向著銅頭攻了過去! 第二四四章馬三姑娘 的修為本就遠遜於曲青石。(www.зZcn.com)再加上猝然遇襲,連一典江來得及發出來,咕咚一聲就被楓樓神通砸翻在地。 梁辛大吃一驚,忙不迭去查探銅頭的傷勢,心裡一個勁的念叨著,二哥可千萬別一伸手就把人給打死了, 曲青石此刻已經飄身而近,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話音未落,銅頭又已經跳了起來,雙眼瞪著曲青石,神情裡滿滿都是驚駭,嘴巴動了動正想說什麼。突然又是一聲獵獵長嘯從猴兒谷內沖天而起,青色身影快若閃電,葫蘆師父滿面猙獰,向著銅頭撲出來了! 妖怪的本性大都嗜血凶殘,葫蘆平時老神在在,走四方步、掉書袋說成語,看上去可親而無害,但實際上他才不把殺人當回事,撕個人在他眼裡也不見得和掰開個蘋果有啥區別。 葫蘆向著銅頭凶狠撲擊,這一來反倒讓梁辛慌了手腳。 梁辛真怕師父在煩躁下會殺掉銅頭,正想出手阻攔的時候,不料葫蘆老爺霍然大笑了起來,撲躍急衝的勢子陡然收斂,說停就停,像根釘子似的,穩穩站到了梁辛身邊。 旋即燈火大作,猴兒谷裡的天猿們成群結隊衝出來,喳喳怪叫著,把銅頭一家老小全重重圍了起來。 梁辛咳嗽了一聲,本想先勸解兩句,可抬眼一看,師父滿臉都是得意,全不像要殺人的模樣,當即閉上了嘴巴。 葫蘆老爺笑得跟什麼似的,伸手一指銅頭:「抓了你個現形,你還怎麼說!」 銅頭看看葫蘆,望望曲青石,最終還是呼了口悶氣,放棄了反抗或者逃跑的念頭,站在原地眨巴了幾下眼睛,側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兒郎們,小抑抑們還扛著頗質不捨得放下呢。 葫蘆老爺的聲音愈發響亮了:「做賊被當場拿住,照著苦乃山裡的規矩,怎麼說?」 銅頭算是徹底踏實了,表現得很光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從我算起往下八輩,都給你們來看家護院,除非抓到下一個賊來替我們。」 小汐撲哧一聲就樂了,梁辛也啼笑皆非,他在猴兒谷學藝五年,可也從沒聽說過這種古怪規矩,想來應該是山中精怪之間,早就達成的協議吧,, 果然,葫蘆歡天喜地,以妖元發力仰起頭縱聲長嘯,猴兒谷的兒郎們也好像打了一場大勝仗,隨著妖王一起高聲嘯叫。 銅頭撓了撓腦袋,發出吱吱的金屬摩擦聲,嘟囔著歎了口氣:「把子孫八代的臉都丟了」跟著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徒子徒孫,皺眉揮手:「把寶貝撩下來吧,還打算扛走是咋的。」 不久之後,山裡的各方大妖都被驚動。從四面八方趕來,葫蘆老爺興高采烈,大聲宣佈剛剛發生的事情,請諸位大妖共做鑒證, 一群深山裡的老妖怪,好像在辦家家酒似的自娛自樂,曲青石則一拉粱辛的袖子,低聲道:「剛才,你和葫蘆師父說過話。他回到猴兒谷之後,逕直去找我 說著,曲青石臉上的神情變得古怪了:「我本當他是來找我核實凶島的情形,不料他、他是來找我幫忙抓賊的」從他神情黯淡的回谷,就已經開始佈局抓賊了。」 梁辛也大為驚奇,師父抓賊倒是不奇怪,這個局也不怎麼聰明,難得是銅頭更傻」真正讓梁辛驚奇的是,師父興致勃勃地佈局、抓佛抑,這麼說他根本沒把自己這一族的來歷真相放在心上? 念及此,梁辛心裡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再看葫蘆師父,嗓門比誰都大,臉上濃濃得都是笑意,哪有一點小有心事的樣子。 一群大妖吵吵擾擾,銅頭「願賭服輸」按規矩辦事,從今天晚上就開始替猴兒谷看家護院,葫蘆也不用他進谷巡邏,就命他好好看守鎮門獸。 大妖們著實鬧騰了一陣,直到破曉時分才各自散去,葫蘆老爺引得勝兵大笑還巢,梁辛還有點擔心,快步湊到師父跟前:「我跟你說的那些事情,您老 葫蘆知道他想說啥,轉頭看了梁辛一眼,眼睛微微瞇起:「你說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猿有祖,不許離開猴兒谷半步。只要守住這一條,剩下的,我不管!」 說完,彷彿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對著身板筆直,守護頗質的銅頭喊道:「銅頭,我徒弟結婚,你得送禮!」 銅頭假裝沒聽見,顧盼左右,,小汐神情不變,腳步卻突然加快了許多,一溜煙的跑回自己的小小樹皮房去。梁辛心情大好,笑嘻嘻的正想和師父貧兩句,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嗓音清甜的驚呼:「啊?你要結婚?」 說話的當然是娘御,閃身走進幾步,好像不認識梁辛似的,又把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邊小心翼翼的問:「你」要娶哪個?」 聲音猶豫,帶了些驚慌,更有份沉沉的盼望,彷彿梁辛若不肯說出「琅挪,二字,她的天就會剎那崩塌。 已經跑遠的小汐倏然佔住腳步,緩緩轉身,回望娘娜,左手不自覺地縮回了袖中,雖盈盈俏立,可見過她出手的人都知道,白衣少女這是要打架。 狠娜的眉自輕輕一挑,委屈與決絕,兩種截然不同的神情糾纏到一起,對小汐輕聲道:「別的我都讓你, 行」,也不是不行,是被你獨佔了不行。」幽小汐的動作與琅娜一模一樣,好像模仿,更像故意挑釁,也把眉角一挑,揚起的卻是一份清涼颯爽。跟著她笑了:「不獨佔麼?那」你喊聲姐姐來聽!」 琅娜的目光裡,霍然綻開層層驚喜,聲音更是微微發顫了:「我先前就說過,絕不和你爭大爭你讓我喊姐姐,這是」說話之間,目光掃過梁辛。 梁辛皺眉要開口小汐卻衝著他搖了搖頭,神情堅決。 曲青石不摻和,抱著肩膀站在不遠處,表情輕鬆,只看戲不說話。羊角脆不知何時跑到了他的肩膀上小傢伙的表情很躊躇,有些把握不好鄭重點頭的時機了。 琅娜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歡天喜地,又像小心翼翼,對著小汐脆生喊了句:「姐姐!」 小汐仰頭咯咯一笑:「隨便你怎麼喊,我不認!」說完,美滋滋的轉過身,溜躂著走了。 這下子別說梁辛,就連曲青石都笑出了聲,誰也沒想到,平時冷靜清淡的小汐,居然會讓刁鑽古怪的娘娜吃癟。 娘獅也「呀,的輕呼了一聲,隨即也咯咯地笑了起來,閃身靠近梁辛:「她不認,怎麼辦?」 梁辛聳肩膀:「不認就不認吧,聽她的。」羊角脆抓住機會,果斷點頭。 娘獅黯然,輕歎,「強作歡顏」盈盈一笑」 梁辛哭笑不得,伸手在自己面前一揮:「仙子,總這樣,很有趣麼?」 娘獅眨了眨眼睛,下一個笑容裡,那些哀怨、委婉、心疼盡數消失。換而輕靈活潑:「你還是叫我妖女,聽起來舒服些。有件東西,本來是嫁妝,現在變成賀禮了。」 說著,艱挪拉起梁辛的袖子向外走去:「當初答應你的「臉」婆婆已經做好了,跟我來吧。」 梁辛挺高興,曲青石也饒有興趣,邁步跟了上來。 鬧了一陣,娘御不開亂開玩笑,邊走邊說道:「當初答應你的是兩張「臉」不過婆婆的傷勢,比著料想的還要更重些,恢復得也不是很順利,所以,她老人家到現在,只做好了一張。另外一張恐怕趕不及了。 梁辛皺了下眉頭,還沒來及說什麼,曲青石就接口道:「無妨,一張也足夠了。」 說著,曲青石又轉頭望向梁辛:「老三,這次三宗聚首,你就以本來面目上去好了。不用換臉喬裝。」 曲青石已經知道老蝙蝠師徒要趁著八月十五之會,推梁辛上台,當然不會讓他再易容,否則今天當了魔君,明天誰都不認識他了,豈不糟糕。 梁辛卻給想岔了,點了點頭說:「易容這事我後來也想過,咱們三兄弟的交情,打從三堂會審的時候就已經天下皆知了,等到八月十五的時候,大哥二哥都上場,我就算自己帶來個面具,也瞞不住身份。」 曲青石呵呵一笑,由得他去想,當然不會解釋啥。在梁辛的心思裡,請臉婆婆養出兩張臉,都是備用來的,既然是備用,少了一張也就不太打緊了。 幾個月的功夫,臉婆婆又把自己居住的小山谷,鼓搗得和她原先那座山神廟一樣恐怖詭異,所差的不過是。山神廟裡是一群老鼠頂著人臉四處亂跑;小小谷裡則是大批的松鼠,頂著人臉竄上跳下」 琅娜把兄弟倆帶入草屋,臉婆婆正坐在一張簡陋的桌子前,桌子上,正擺放著一張臉孔。梁辛先和臉婆婆見禮,這才仔細地去打量桌子上的臉。 「臉。是個中年婆娘,皮膚粗糙、臉盤肥大長相凶悍,比著張飛李逸,也就缺了把鬍子,」 梁辛嚇了一跳,指著那張臉孔問狠御:「這人是你選的吧?你當初就打算讓我扮成個婆娘?」 「臉。本來雙目緊閉,聽到有陌生人說話,張開雙眼,橫眉立目的瞪向兩兄弟,待見到來人是兩個青年男子,特別曲青石還是個美男子,「臉。立刻顯出一片歡喜神色,眼光柔得都快滴出水來了,看得曲青石恨不得現在就撕吧了「她 娘獅笑嘻嘻地從旁邊解釋:「就是要扮成個胖婆娘,才沒人會猜到是你。你可莫小瞧了她,馬三姑娘,」 梁辛咋舌笑道:「就這,還姑娘?」 「她嫁不出,快四十了也還是姑娘呢!馬三姑娘在山腳村子裡,是第一號的人物,撒潑罵架,打滾上吊,鬼見愁勒!」 說著,娘御彷彿又想起了什麼開心事,拽了拽梁辛的袖子:「你們要無聊,一會把臉孔戴上,我再帶著你們去她家登門做客?」 梁辛咳了一聲。沒理會琅誹,而是望向了臉婆婆。 臉婆婆只有半張臉孔,而且紅肉斑駁青筋曝露,相貌猙獰可怕,迎著梁辛的目光,有些費力的咧開嘴,做了個誰也看不出是笑容的笑容:「只有一張臉,不過,這張臉孔做得還算不錯,它的壽命仍是一咋。月,其間可以隨意摘、戴,你們之間也可以隨意變換著來戴,更不用七十多個時辰的昏睡,取了去,戴上試試吧。」 這次的臉孔,單冉易容潛行而論,比起上一次實用得多了,梁辛「輕車熟路」也不廢話,當即把新臉扣上,可隨即卻輕哼了一聲,伸手一抹,又把臉孔摘了下來! 一戴一摘,梁辛的神情裡,多了些疑惑,也帶上幾分懷疑,望向臉婆婆。 臉婆婆根本沒有眉毛,皺眉之下,只在眉心攢起來一個噁心的肉疙瘩:「怎麼了?有不妥? 梁辛如實回答:「這臉戴上,有些刺痛來著!」 上一次他戴長春天的臉孔,只是覺得陰冷和麻癢,這次依舊如此,不過卻多出了一陣尖銳的刺痛,彷彿把一根仙人掌貼到了臉上似的。 臉婆婆和娘挪,現在在梁辛的心裡或許算不上對頭、敵人,但也絕談不上信任。臉孔戴上後感覺不對,他就起了疑心。 臉婆婆的神情裡只有猙獰醜陋,看不出喜怒,冷冰冰的說道:「刺痛怎了?本就該有刺痛!你以前帶過我養的臉,又怎會不知!」 梁辛微感詫異,緩緩地搖頭:「上次只是癢到了骨子裡,冷進了毛孔中,卻絕不疼,我記得清楚。」 臉婆婆輕輕地「咦。了一聲,語氣了滿是疑惑:「怎麼可能?我養的臉,我又豈會不知,戴上都會有陣刺痛,片刻後也就好了」 一邊說著,老太婆佈滿血絲的眼珠來回轉動,看上去在用心思索,樣子不像作偽,片刻後臉婆婆突然跳了起來,伸手抓向梁辛。口氣嚴厲:「上次我給你的那張臉呢?」 梁辛略略後退,讓開老太婆的手,搖了搖頭:「早就扔掉了,找不回的 這時候狠娜從梁辛手中接過臉孔,二話不說戴了上去,隨即發出一聲悶哼,全身篩糠般的顫抖起來,肉眼可見她的個子漸漸變高、肩膀也緩緩加寬,全身都迅速膨脹而起,特別胸口、屁股」 半盞茶的功夫,玲瓏有致的小妖女琅獅,就變成了個肥壯凶悍的馬三姑娘。 琅娜再開口時,嗓音也變粗了,皺眉望向梁辛:「這「臉。絕對沒問題,另外,你知道的,我是為了利己才會去損人,沒好處的事情,我不會幹 妖女心竅剔透,當然明白梁辛起疑,馬上就帶上馬三姑娘的臉孔以示清白。 而且她說的話也再明白不過,暗算梁辛對她而言,只會惹出一群凶神惡煞似的仇人,而得不到一星半點的好處,這樣的蠢事,別說妖女娘娜,就是銅頭都不會去做。 梁辛猶豫著點了點頭,前後兩次,臉孔帶上去感覺不一樣,不過並不影響效果:「可能修士的臉,帶著和凡人感覺不一樣?」 琅娜苦笑:「婆婆的法術,我是不懂的,以前也沒帶過她老人家的臉。」 臉婆婆又坐回了個子上,低頭沉思著。隨口搭腔:「臉就是臉,和 宗師修為,大都會有些癡迷性子,就算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只要與自己的得意功法有關,也會苦苦思索,不過梁辛等人對這事可不怎麼關心。琅椰把馬三姑娘的「臉,揭下來,還給了梁辛,兩兄弟就此告辭。 兩兄弟網走出去不遠,娘獅又急急忙忙地追了出來,喊住了他們。 娘哪直接來到梁辛跟前:「我剛剛想到的」馬三姑娘在你手裡是備用,這樣的話,不如、不如讓我也去三宗之會,我保證只看熱鬧,不惹事!」說話的時候,娘挪的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盯住梁辛。 梁辛倒無所謂,笑著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隨手也把,馬三姑娘。遞給了娘挪。 琅娜大聲歡呼,俏臉上滿滿的都是開心快樂,對著梁辛脆生笑道:「多謝小梁大人成全!」說完,頓了頓,又望向曲青石:「也謝謝曲大人」。 曲青石無所謂,搖頭道:「跟我沒啥關係,用不著謝我。」 「那也是要謝的!」 隨後,梁辛又在猴兒谷中待了幾天,陪著母親聊天說地,轉眼間過了十天,梁辛這才與師傅、母親辭別,動身趕往離人谷。 辭別之際,少不了母親的一場小心囑咐,梁辛認真點頭答應」 這次動身,除了兩兄弟之外,還多了幾個人,火狸鼠要去離人谷看看「千個圈圖」娘娜早早就扮成馬三姑娘了,高高興興地準備赴八月十五三宗聚首之會。 另外小汐和鄭山道也跟了來。 一路上都平安順暢,不過讓梁辛略感意外的是,艱挪似乎是真格覺得開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和誰都喜笑顏開,鄭小道說話挺實在,苦笑著琅獅道:「你找我說笑聊天。我到是挺高興來著,不過,你能不能先把面具揭了去?原來那副模樣聊起來舒服得多,現在這樣」我實在不想和你說話啊!」 養臉之術神奇,現在的琅挪,十根手指的指甲縫裡都是滿滿的泥污,而且還無法剔掉。 琅娜就用這樣的指甲,牛卡卡地在頭皮上撓了撓,搖頭道:「不行,得先適應好了」說完,還有些意猶未盡似的,轉頭望向小汐,粗聲笑問:「是吧,姐姐?」 小汐被她逗笑了:「要是應承了,那我豈不是馬二姑娘了?」 氣氛輕鬆,人人都面帶笑意,說笑聲中,鎮百山已經遙遙在望。 第二四五章鬼術移魂 山已到,秦孑遠遠地迎了出來,一串說笑問候之後,乙進離人谷,網一進大祭酒的小境,就看到小娃娃屠蘇,正趴在絲帕上,愁眉苦臉地臨摹古篆。(www.зZcn.com)絲帕要盡數展開足有十餘里方圓,小境裡根本攤不下它,屠蘇也只是打開一角,其餘部分就亂七八糟的堆疊著。反正絲帕神奇,既不會折損,也不佔地方。 梁辛挺喜歡這個娃娃,當即笑道:「二祭酒親自出手,幫著我們來拓字,梁磨刀何其敢當 屠蘇拿白眼珠子翻他。 火狸鼠興致盎然,跑過去端詳絲帕,光靠著眼睛去看,他也難以確定這就是幅「子圖」但因為有了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倒是越看越覺得,的確是那麼回事。 梁辛也不和秦孑假客氣。當即把他們對絲帕的那番推論,仔細的講了個明白,大祭酒何其聰明。很快便點了點頭頭,和梁辛確認道:「我要做的,就是先量准絲帕上那兩枚紅圈圈之間的距離 說著,秦孑又略略琢磨了下。才繼續道:「然後再去定制一副中土版圖,版圖中的比例麼,從猴兒谷到鎮百山的距離,便是紅圈間的距離?」 梁辛點頭而笑:「便是如此!這事又得麻煩秦大家了。」 秦孑早和他們混熟了,也不擺什麼氣度,無所謂的揮揮手,笑道:「多大事,比屠蘇拓古篆簡單多了。」 屠蘇又翻了翻白眼珠子。 當下裡秦孑就指揮弟子,將絲帕徹底展開,仔細測出那兩枚紅圈圈間的距離,校驗無誤之後,大祭酒飛劍傳書谷外,也不知是找誰幫忙,來製作這張大得驚世駭俗的地圖。 忙完之後,秦孑對著梁辛兄弟點點頭:「很快就能拿到地圖。安心等待 秦孑做事,梁辛自然是放心的,跟著岔開話題,又問起六百妖僧的情形。 這次秦孑的表情有些古怪,既有無奈,也有些希望:「妖僧還是老樣子,五聽渾濁,對外界的影響幾乎沒任何感覺,我試探著給他輸送了些真元,也沒有用處。不過,,莊先生和宋先生兩人,這些天裡一直在圍著六百打轉,看樣子好像有什麼想法,我這就帶你們過去。具體的事情你去問他倆吧」 梁辛反應了片刻,才知道莊宋兩位先生,指的是黑白無常,正待點頭答應,不料莊宋兩位先生腳步匆匆,自己跑來了小境。 黑白無常還不知道梁辛等人到了離人谷,進入小境後,見到梁辛先是一愣,隨即滿臉歡喜,快步迎過來,他們哥倆買賣人出身,禮數周到,挨著個和所有人打過招呼,就是來到易容的琅娜跟前,他倆都有些納悶:「這位大姑是 「苦乃山下。石碾子村,馬三姑娘」。琅琊橫眉立目,粗聲回答:「咱家不是大姑,是姑娘!以後你們兩個莫要再弄錯小汐是姑娘,我馬三也是姑娘!」 宋恭謹懵了,站在原地小眨巴著眼睛不知該說點啥。 莊不周不管那套,匆匆忙忙地打過招呼,跑回到梁辛身邊:「梁掌櫃來得正好,咱們正有些事情要和你說說 六百和尚修煉不知名的邪術,生命力無比旺盛,比起普通的木行修士還要更能活。可現在他雖然還活著,但五聽卻已失效,乾脆就是個活死人,旁人根本沒法和他溝通,更母論讓他施法還原玉匣人頭了。 對此,就連大祭酒都束手無策。但是黑白無常因為修習陰喪鬼術,對六百妖僧的情形,反倒看出了些門道。莊不周咳嗽了一聲,說道:「六百和尚這幾十年過的生不如死,而他修煉的邪術,也有些特殊之處。為了對抗每日每夜都時刻不停的煎熬,他自毀五聽,由此胺便你怎麼凌遲,他都不會覺得疼,所以才會向現在這個樣子 宋恭謹接下師兄的話題,繼續道:「也就是說吧,妖僧現在,神智很清醒,但身體卻完蛋了,或者說,他的神智已經沒法去指揮身體了。這樣一來,他聽不到咱們的話;就算能聽到了,也沒法回答。更別說施展邪術幫咱們做事情了 梁辛大概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皺眉問道:「那有什麼辦法,能讓他重整五聽麼?」 黑無常歎氣搖頭,白無常沉穩點頭」, 梁辛被氣樂了。 還是黑無常莊不周先開口:「和尚那具身體的五聽已毀,沒得還原了。」 「不過,五聽雖然無法還原,但是咱們的陰喪鬼術裡,倒是有個其他的辦法,至少能讓和尚和咱們溝通無礙。」白無常立亥接了下去:「六百的問題是,他的魂魄完整,但身體不行,那咱們給他的魂魄換一具好的身體,也就是了。」 莊不周又繼續道:「至於新的身體,也很有些講究的,第一,活人的身體不行,活人的魂魄有天賜元陽相護。六百的魂魄要進去,就當於奪舍,是逆天之事,非得神仙幫忙不可。」 別說現在的六百,就是千多年前的魔君將岸,想要再世為人,也要靠著一群邪道大宗師幫忙,而且只能去奪舍未成形的胎兒。 「第二,死人的屍體也不行。六百五聽已毀,可屍體乾脆就是五聽消失,把他的魂魄放進屍體裡,且不論有沒有這 就算能成功,也沒有一點用處。」莊不周越說越魏一神頭十足,笑容裡還透著些得意:「所以。能供六百和尚棲身的身體,要跨步陰陽,遊走兩界,既要五聽完整,又沒有活人陽氣護身。」 聽到這裡梁辛哪還能不明白,笑了起來,對著黑白無常躬身:「那便有勞兩位師兄了」。 莊不周和宋恭謹,早在官道上就已經陽氣盡喪,後來被老叔扣中鬼垂烙,收做鬼徒,從此就變成了「活屍。他們哥倆說了半天,活人不行死人不行,那也就只有他們倆才行了。 莊不周笑得挺客氣來著:「梁掌櫃果然生了副玲瓏心竅,一點就透,我們哥倆都是「活屍」只要我們自己同意,是能讓六百和尚暫時棲身的。到時候,能不能施展法術還不好說,不過通過我們的身體來和諸個說說話兒,總是沒問題的 不等梁辛再說什麼,宋恭謹又把話鋒一轉:「但是,這裡還有個麻煩處,就是,,還得需要個精通鬼術的高手。幫著咱們把六百的魂魄從他的身體帶出來,置於我們兄弟體內。 這個移魂置換的法術麼,我們倆修為太差,還做不來。」 梁辛吸溜了一口涼氣:「這個,又要去求大司巫麼?」 大司巫小氣,而且他和梁辛等人又沒什麼交情,就算對他的衣缽傳人青墨也就那麼回事,要去求他不是不行。可一定會很麻煩。 莊不周卻搖了搖頭:「移魂置換這道法術,倒算不上如何高深,修為到了四步的鬼物便能施展,到不一定非得大司巫出手,要是師父在的話。他老人家足以勝任,」 說著,莊不周面有難色,黑白無常倒是肯把身體借給六百用一用,可要是請風習習施法移魂,他們也得進入小眼,那就再也出不來了。 「馬三姑娘。忽然仰天打了個哈哈,粗曠豪放:「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抓個四步修為的鬼回來。讓他幫著移魂置換不就好了?」 黑白無常一起點頭,莊不周笑著回答:「便是如此,我們哥倆這趟跑過來,本就是來找大祭酒商量這件事的 宋恭謹則在一旁補充道:「不過抓的時候最好能客氣些,陰喪鬼物,大都心性狠戾,或許表面不敢反抗,可難保它們在施法時偷著耍什麼手段,畢竟,這個喪門鬼術。咱們都不怎麼懂 這時候梁辛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飛色舞,滿臉都是開心:「抓鬼不如請鬼,我倒想起了一個「人」和咱們之間雖然談不上什麼交情,可總算也有過一面之緣,而且上次見面時,大家和和氣氣,咱們誠心請她來幫忙,事後重酬,便不用擔心她會害了你們兩個。這咋。「人,麼,」其實兩位師兄也認識,女鬼頭七」。 莊不周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要說起來,我和老宋能保住性命。還是拜頭七大姑所賜,她的性子隨和,能請她來最好!我們兄弟這便動身」 黑白無常現在已經是鬼王弟子,自有喚鬼相見的本事,他們又知道頭七地盤夫概所在,立刻就要去請「人」 倒是梁辛,笑呵呵的伸手攔住:「等一等,我還有點事情,想問問你們哥倆的意懸完事後我和你們一起去請頭七!」 頭七微不足道,不過梁辛知道老叔一直挺惦記著人家來的,自己親自去請,以後大家只能更親切。 從離人谷到頭七的棲身之處,有曲青石幫忙前後也耽擱不到一天工夫,時間全趕得及。 「對付。六百和尚的辦法,暫時定了下來,梁辛拉著鄭小道、小小汐和黑白無常,五個人找了個清靜所在,坐定之後,梁辛把老蝙蝠提過的「五人結陣、運轉七星,的事情,仔細轉述。「馬三姑娘。則取出筆墨,來到屠蘇身旁,粗聲道:「娃娃。姑娘來幫你一塊描這些鬼畫符!,小 一時間馬三姑娘在屠蘇眼中,簡直就變成了離人谷裡最漂亮的姑娘,娃娃大喜,一躍而起:「我去給姐姐沏茶來」 曲青石走到秦孑身邊,自須彌樟中取出一張桑皮紙遞了過去。也不多做客套:「秦大家,請您看下,這些東西您這裡有麼?」 紙上,一樣一樣羅列了不少材料,都是修士煉器所用的。 秦孑修為不錯,心思更是剔透,只拿眼睛一掃就明白了曲青石的意思,笑道:「你打算煉化那把千鈞墨劍?。 曲青石笑著點頭,他對秦孑的笑容,比著對梁辛時可和善多了:「自從得了這把劍,就一直在琢磨著煉化的事。」 說著,曲青石又指了指遠處的山峰:「待會老三要下到小眼探望老叔和浮屠,我也隨他一起去,那裡時間緩慢,網好用來煉劍 那柄墨劍不僅重逾千鈞,劍中還封印了厲害的大神通,曲青石要想將其完全煉化,需要兩個步驟。一是先讓飛劍認主,完成了這一步。墨劍就能當做普通飛友」隨時能被主人放出去,遠襲殺敵;在這之後,曲青石才有資格去探索墨劍中封存的神通法術,看看有沒有機會將其重新啟用。 「千鈞重劍,光飛出去就能砸趴下一大片了!」秦孑笑呵呵的。又仔細看了遍曲青石需要的材料,點了點頭: 基本上都是現成的。我這便派人去準備 曲青石面露喜色:「有勞大祭酒了,這些東西是借的,日後必還。」 「什麼還不還的,太見外。」大祭酒笑盈盈地一揮手:「不過麼,曲先生的字寫得還真是不錯!」 秦孑可不知道,曲青石寫這張字條的時候有多用心,, 在小境的另一邊,梁辛已經把合擊陣法的事情說完了。這事小汐先前就知道,現在當然沒話說,直接點頭同意,其他三個人可還是第一次聽說,一時之間都有些發愣。 不提小汐,只說鄭小道、黑白無常三人,他們當然也算梁辛陣營裡的人,不過本身修為淺薄,大多數時一直身處後方,很少跳到前面來直接面對敵人。結陣對梁辛而言好事,能讓他戰力大增,可是對於其他幾個同伴,也從後方直接轉到了前線。 梁辛咳嗽了一聲:「我的事情你們都清楚,自從相識之後,也真格都因為我的緣故,拖累著你們捲進幾場生死凶險,不過在我本意裡,沒想過要拖累你們的 「至少以前沒想過。」說著,梁辛笑了笑:「至於以後,說不定還會對上神仙相,仗越來越難打,凶險更是不會少。所以結陣這件事,總要和你們商量下。你們要不想參與也無妨的。」 黑白無常對望了一眼,莊不周緩緩地開口:「這個事情倒沒那麼複雜,這其有個根本,就是」你梁磨刀要是死了。我們哥倆也就沒活路了。」 這倒是句實在話,黑白無常知道「仙禍」為修真道所不容,之所以活得挺滋潤,猴兒谷隨便住,離人谷想來就來。上了草原還有青墨照應」歸根結底是托了梁辛陣營的庇護。如果梁辛戰死,這些勢力崩散,天下之大哪還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宋恭謹也點點頭,不知是藉機表決心還是麾意巴結:「我也是這個意思,其實,誰要殺梁掌櫃,我第一個就不答應,不過咱這點修為,總輪不到我們來說話。」 鄭小道咧嘴一笑。神情輕鬆:「打什麼樣的對頭,現在還不用想吧?練好陣法總不是壞事,大不了打架的時候我不上就是了。」 大伙都笑了,鄭小道卻又收斂了笑容,淡淡的說了句:「因為你,我們都曾涉險,這事不假。不過,早在之前,我們的性命也都是你救回來的。」 「馬三姑娘。與他們相距不遠。聽到了這句話,回過頭喝了句:「銅川裡救人的。也有咱家一份!」 黑白無常大吃一驚,上下打量著馬三姑娘,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銅川何時結識了這個一個彪悍婆娘。 梁辛心情大好,對著馬三姑娘擺擺手,示意她莫搗亂。隨後對著四個能結陣的同伴點頭笑道:「那這件事就暫定下來,等我從海上回來,再帶著你們去西蠻之地,請纏頭老爹出手,幫你們提高與星盅的聯繫。」 這個時候,大祭酒也把曲青石煉化墨劍所需的諸般材料準備好了,後者將其盡數收入須彌樟內,和大伙打過招呼,捏著從青墨處要來的眉心骨珠,與梁辛一起自鎮百山進入小眼之內! 小眼之內,骨海無邊」曲青石是第一次下來,雖然早就聽梁辛提起過不知多少次,可一時之間,還是被這滿目的森森白骨奪了心神。 兄弟倆網一落腳。嘩啦一聲。浮屠那顆圓滾滾的腦袋就從骨頭堆裡鑽了出來,一看是他來了,立刻「漂。過來,喜滋滋的打招呼:「梁磨刀,好久不見!」 對這個亙古巨孽,梁辛只有打從心眼裡覺得親近地份,笑嘻嘻的正要見禮,一根手骨就從骨海中飛起來,對著他擺了擺手,同時浮屠道:「克了,沒那麼多規矩!」跟著,胖腦袋一轉,看了曲青石一眼」 咕嚕一聲,浮屠吞了口口水,問梁辛:「這個,你朋友?。梁辛點點頭,還沒來及說啥,浮屠又追問道:「你倆熟不?」說話之間,嘴角已經流下了饞涎。 曲青石嚇了一跳。梁辛更是驚得額角冒汗,忙不迭點頭:「他是我家二哥,算起來也是老叔的侄兒,這可不能吃。」 浮屠立刻變得意興闌珊,圓腦袋一晃,把掛在嘴角的口水甩出去老遠,亮晶晶地自空中戈出一條弧線。 梁辛啼笑皆非,心裡琢磨著,下次一定弄些活牛活羊來請給浮屠打打牙祭。不過這其中有個麻煩之處,下到小眼裡,要靠著有陰喪氣的寶貝,青墨手中的眉心骨珠寶貴地很,送他們下來都勉強得很。絕對請不起客。 浮屠吧唧了幾下嘴巴,暫時把吃肉的事兒扔到一旁,又變得眉花眼笑:「怎麼樣?最近有沒什麼趣事,快說來給我聽聽!」 梁辛笑而點頭:「我前陣子出海,著實經歷了不少事情,待會慢慢給你講來」說著,他舉目四望:「老叔呢?又在修煉?」 浮屠突然笑了起來,神情古怪,擠眉弄眼,看得兄弟兩個莫名其妙。 雖然明知不太可能,但是梁辛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你不會是把老叔吃了吧」 第二四六章天地元力 二居井是愣。(www.зZcn.com)隨即笑得更大聲了,個圓滾滾的腦袋…愕小是漂了。而是在骨海上滾來滾去,所過之處骸骨亂飛。 他越笑得開心,梁辛心裡就越是沒底,眼看著圓腦袋四處亂轉。不肯停下來好好說句話,梁辛恨得咬牙切齒。正猶豫著是不是撲過去把浮屠按住,突然身後不遠處,一個聲音響起:「梁辛,我在這裡,浮屠沒吃我。」 聲音怯懦,一如當年!梁辛又哪能聽不出,說話的人是老叔啊! 梁辛又驚又喜,當下裡根本就什麼都沒想,猛地轉身回頭,老叔正站在他身後三尺之處。 風習習的樣子沒有分毫的變化,仍舊瘦小枯乾,佝僂著身體臉上密密麻麻的皺紋裡,夾著與生俱來的卑微怯弱,可那雙渾濁的眼睛。因為由衷的喜悅,卻顯得分外明亮! 老叔笑著,想要去抱下少主小但又怕衝撞了梁辛,兩隻手抬起後又小心翼翼地收回去」梁辛哪管那套,大笑著一把抱住了老叔。 上次告別時,正是曉春時節。這次回來卻已快都中秋,於梁辛來說不過人間六月,百多天的分離;可凡世一天。小眼六年,這場重逢對老叔而言。已經盼了千年! 風習習被粱辛抱著,張大了嘴巴,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但是一次一次大口的吞掉空氣,卻換不回一絲聲音, 曲青石自然不會去打擾他們叔侄重逢,向後退開了幾步,嘴角含笑。不過小白臉的眉宇間,卻露出些思索的神情,時不時撩起眼皮,仔細打量老叔。 浮屠對風習習、粱辛這種人間情誼不怎麼感興趣,一顆胖腦袋「或沉或浮」又漂了過來,圍著曲青石轉了幾圈,聲音壓得極低:「喂,小子,你說實話,你真是粱磨刀的朋友?我可不大相信」 雖然明知道浮屠是天字第一號的妖孽,小白臉也還是沒點好臉色,斜忒著他,冷冰冰的回答:「不是朋友,是兄弟!」說完,頓了頓。又追問了句:「要怎樣你才肯信,才不會再糾纏此事?」 浮屠皺眉,神色裡似乎有些躊躇,猶豫著、結巴著:「這個、我倒沒、沒想過,」說著他徒然加快了語速,大聲喝問:「梁磨刀的法寶是啥?」 「陰沉木耳,七盞,紅的,房子那麼大,自東海中沉船而來,靠星魂驅使,北斗拜紫薇,十二陣星陣連打」曲青石聲音清冷一口氣說了個詳細,等他再去垂下眼皮去看浮屠時,浮屠早都漂遠了,圓臉上都是失望。嘴裡還小聲嘟囔著啥,好像挺委屈來著。 梁辛和風習習著實親熱了一陣,這才分開來,曲青石換上笑容,快步走上前,對老叔行晚輩大禮。 風習習手足無措,想去阻止,卻又不敢。情急之下雙膝一矮,也跪在了曲青石跟前。急的額頭冒汗:「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能受你的禮。」 曲青石為人分明,趕忙把老叔扶起來,跟著自己又跪下重來,粱辛也笑嘻嘻的跟著幫忙,三咋。人又亂了半晌,最終還是曲青石認認真真的行完禮。 風習習的老臉通紅,等曲青石站起來之後,結結巴巴的說:「其實應該我、我謝你,謝你一直照顧梁辛說著,老叔又要去跪嚇得曲青石趕忙伸手扶住,搖頭笑道:「分明是老三在照顧我們!現在的老三,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娃子了,一身修為神鬼莫測,有資格讓他出手的人,全中土加起來也沒幾個。」 說著,曲青石頓了頓,繼續替風習習寬心:「他的心思也頗有可取之處,好多事情我們沒想到,他都能考慮周全;這還不算完,西蠻盅、北荒巫、離人谷,」老三一呼百應,就連東南深海幾千里的地方還有一群大個蜥蜴奉他為主,現在的老三,能打能算還有實力,天底下有誰敢得罪他!」 梁辛笑得挺客氣來著,伸手攬住風習習的肩膀:「真沒啥好擔心的。全不用惦蕊」 風習習卻搖了搖頭,苦笑了起來:「你再厲害,還能比梁大人更強麼」我倒盼著,就好像幾年前那樣,你在猴兒谷裡拉著青墨跑來跑,去,雖然有些無聊的,可、可也全不用擔心什麼。」 梁辛不知道說啥了,是啊。他再強,還能強的過粱一二麼? 當年梁一二搬山,一切都進行地有條不紊,直到他老人家開始調查神仙相的機密,不久便被問斬了; 現在的粱辛呢? 三百年前,梁一二的敵人。幾乎一個不少,又原封不動的被他對上了。 曲青石平日臉孔很臭,好像生怕別人不尷尬似的。不過對親人朋友卻是另一副心腸,當即岔開了話題,笑著問道:「老叔,我們下來的時候,您老再哪?一下子就現身我們哥倆背後,著實讓人沒想到。」 梁風習習見梁辛有些發愣,又是心疼又是惶恐,趕忙也跟著曲青石一起換過新話題:「你們一下來,我便現身了,不過見你們和浮屠大人說話,我不敢打擾,就沒出聲。」 「哎喲」梁辛的驚呼中滿是歡喜之意。他剛見到老叔時滿心歡喜小,二品就沒尖想,老叔欺干他身後二尺、不過步!堡。憑石甘「的敏銳感知、憑著曲青石的護身靈覺。兄弟倆竟不曾發覺老叔的存在! 放眼中土,不施展法術就能悄然靠近梁辛兄弟的人,又能有幾個? 梁辛笑容滿面,又抓住了風習習枯瘦的老手:「您現在的修為,可了不起得很呢!」 梁辛開心,風習習也會跟著一起開心的。笑呵呵地一個勁的點頭。不過他的神色裡卻有些迷茫:「很厲害麼?這個」我倒不太清楚的。」 梁辛喜上眉梢,老叔的修為大有進境。不試試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甘心。身形向後飄出數丈,隨即心念轉動。亮出了自己威力最大的七股金鱗,對風習習笑道:「沒事,試試看就清楚了,您全力向我出手。」 七股金鱗緩緩盤繞,威壓雖然能夠收斂,可那份沾染了蠍蜒的大妖氣勢卻收斂不住,骨海之上妖氣四溢,邪意凜冽,梁辛被金鱗襯著。隱隱之間已經有了幾分宗師氣度。 風習習當然不肯去打梁辛,搖著頭正要說話,浮屠就笑了起來:「弄反了,弄反了!」 梁辛略帶納悶:「什麼弄反了?」 「位置弄反了浮屠叔侄三人轉著圈的漂。語氣裡得意洋洋:「風習習要全力出手,你就死了;應該是風習習站著,隨便你怎麼打才對。」 說完,浮屠又看了看梁辛的金鱗,眼睛亮了起來:「好傢伙,又有造化了。居然跟螻蛹勾搭上了。你要是發動金鱗上的妖法,風習習恐怕還會吃力些,換成紅鱗的話就沒問題了。他能讓你隨便打。」 梁辛皺眉問道:「你的意思,紅鱗的十二星陣,傷不到老叔分毫?。說著,還有些不太相信。搖頭笑道:「老叔本來是五步鬼王的修為,又在這裡修行了千年,修為當然不得了,可十二陣連打不算小招式 不等他說完,七八支手骨就從梁辛前後左右飛起來,一起卡卡亂搖,打斷了他。 「哪個告訴你,這一干年裡風習習在修行?。浮屠瞇著眼睛,語氣嚴肅,煞有介事:「從我認識他的那天起,他就從不曾修行過,而是,一直都在被我煉化!現在風習習掌握的力量,不是他自己感悟的。而是被我用一千年,慢慢錘煉而成的」。 跟著,骨海裡又飄起一隻手骨。浮屠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問梁辛:「你知道我是誰吧?」 梁辛點點頭。 浮屠笑了:「既然知道我是誰,你就該明白,被我煉化而成力量,比起他自己的修行,要強得太多!」 風習習也從一旁小心翼翼的插口:「而且,浮屠大人也不讓我自己修煉,他是為了我叭 老叔不善言辭,翻來覆去說了半晌,才總算把話說清楚。老叔是陰喪出身,如果自己修行,也只能在喪家法術上越走越深,成為更高級的鬼王。 可他的陰喪之力越高深,轉生還陽就越困難。如果由著風習習在小眼裡按照自己的功法修煉,他的修為每精進一步,想要離開此處的希望就會減弱一分,就算他把自己連成第二個浮屠,也只能一輩子被困於此。 所以浮屠不讓老叔自己來修煉,而是通過秘術,來為他煉化力量。 梁辛和那顆圓腦袋共處了六十年,算起來,浮屠到是他這輩子認識最久的一個「人」說話間也用不著客氣啥,當即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你也是陰喪精怪,你的法術、力量都是厲鬼之力,煉化之下,老叔得到的還是陰喪法門的修持吧?」 「我是戾氣凝結、陰喪身、陰喪力,這些都沒錯,不過你卻忘了我的出身,我是天地所生!,小 浮屠大搖其頭,一個不小心小又讓口水流出來了:「像我們這些天地所生的怪物,在成形之前,其實都是一份凝聚不散的天地元力,只不過後來各自的造化不同,有的成了祥瑞,有的成了妖孽,更多的乾脆,就是煙消雲散變成了狗屁」變成狗屁的就不說了,只說我們這些成形的,不管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和身體,體內都會保有這份天地元力,這是永遠不會變的。我煉化粱風習習,用的不是陰喪法力,而是我與生俱來的那份天地元力!」 話說的有些拗口,不過浮屠的意思梁辛完全能明白,心裡又是感激又是吃驚:「那這份、這份天地元力何其珍貴,豈不是你的根本所在?煉化給了老叔你咋辦?。 浮屠的神情平靜了下來,不是扳臉,也不是嚴肅,而是那種無所謂、不計較的清淡:「我會死 說完,浮屠頓了頓,又淺淺的歎了口氣:「死之前,不知還吃不吃得到新鮮肉梁辛從未見過浮屠這幅模樣。一下子心裡都緊巴巴的難受起來。純,粹是下意識的追問:「真的?。 不料那顆圓滾滾的腦袋一轉小表情又變得不著調了起來,對著粱辛擠眉弄眼:「你問哪句?」 梁辛傻眼了,浮屠哈哈大笑,在骨海上嗖嗖飛竄,看樣子開心得不得了:「想吃新鮮肉是真的,會死是騙傻小子的!我那份蚓川羔,珍貴倒是足夠珍貴,但是在我成形點後,它便沒了,這個就、就好像是胎盤的道理。只不過這個胎盤,不是在娘的肚子裡,而是由我自己揣著。」 梁辛總算鬆了口氣,隨即姿向曲青石,低聲問道:「啥叫胎盤?」 曲青石則略帶意外,笑的浮屠:「你還知道胎盤?」 浮屠撇嘴:「我什麼沒吃過!」 浮屠耍了個沒啥意思的小把戲,別人都不覺得如何有趣,只有他自己樂得亂七八糟。一邊亂漂亂跳,一邊繼續笑道:「天下皆知,浮屠重義,風習習這個小鬼倒是也有幾分忠義之心,投了我的脾氣,又在眼裡相遇,更是份緣分,我便把天地元力送了他吧!」 梁辛對「天地元力。沒有具體概念。但是也能明白這份力道非同山可,更是心癢難撓,想要和老叔試著拆上幾招。 可風習習本來就不肯去打粱辛,再聽浮屠說自己會打死梁辛,就更說什麼也不會再出手。 反過來也一樣,就算是試招。梁辛也絕對不肯主動去攻擊老叔。 浮屠喜歡聽故事,偶爾也會討論功法,可是對這種小孩子比試。毫無興趣,等笑夠了之後搖晃著腦袋說道:「梁風習習的煉化還沒完事,試著也沒啥意思,要說現在的實力麼 說著,浮屠又看了看梁辛的金色鱗片。繼續道:「如果你用以前那種紅鱗,兩人拚死相搏,你必死無疑;如果用現在這種金鱗的話,你還是必死無疑,不過風習習可能會受點傷。當然,我這個說法的前提是你不施展天下人間」嘿,你那個魔功,混蛋的很,簡直不講規矩!」 浮屠犯不著說謊騙人,更沒必要誇大其詞,梁辛對老叔的修為有了個大概的瞭解後,眉花眼笑,胸中那份開心滿滿的膨脹著,」不料浮屠接著又冷笑了起來:「風習習能不能出去還未可知。你這麼高興有啥用?。 遠古的怪物。想說啥就說啥,才不會去考慮旁人心情,當然也沒誰會去怪他,還是曲青石,輕輕咳嗽了一聲,自須彌樟內取出了墨劍,驚鳴之中長劍出鞘,隨即劍柄倒轉遞向浮屠:「前輩,這劍上的古篆,您可識得?」 梁辛當時就罵了自己一聲糊塗,守著個遠古怪物,自己還滿世界求人翻澤古篆。其實曲青石也是剛剛才想到此事,否則早就出言提醒了。不過浮屠可沒啥好臉色,翻著怪眼回了句:「鬼咒我就識得,人字我一個不認!不過,你這把劍還說得過去。」 曲青石也不失望。微笑道:「剛剛得來不久,趁著小眼裡時間充裕。想先煉化它為己用,可佔用寶地,還要問過前輩。」 一排手骨齊揮,浮屠滿臉無所謂:「寶地個屁!小眼又不是我的洞府,你想幹啥就幹啥,不用跟我打招呼 看到二哥請浮屠辨認墨劍,梁辛又想起來一件事,忙不迭把螻煩幫他煉化的那六片,黑木耳。取了出來,一股腦擺在浮屠眼前:「還得請您老幫我看看,這幾片黑鱗到底有什麼古怪?」 浮屠乍見黑鱗,略帶驚奇的咦了一聲,腦袋直接從骨海中跳上了黑鱗。一邊翻滾著,一邊端詳著,過了一陣才呵呵笑道:「那條蠍蠟挺用心思啊!早知道它們也講義氣,當初就少吃幾條了。不過」浮屠嘟嘟囔囔,自己說得挺來勁兒:「以前都是一口一大片,也分不清楚誰重義誰薄情的,」 梁辛心裡更癢了,哪有耐心聽浮屠嘮叨下去,插口問道:「到底咋回事。給句痛快話!」 浮屠卻搖頭道:「痛快不了小我只能看出來這幾片黑鱗不僅是精血煉化,還附著了輪甥的元魂之力可具體的,它們究竟有啥樣的神通,究竟怎麼才能喚請出來,我也不知道!」 說著,浮屠還生怕梁辛不彆扭似的。又笑嘻嘻地解釋道:「你看哈,事情是這樣,論打,或許我是天下無敵,可天下無敵,也不是天下無所不知。遠的不提,就是你的功法,我也不是全都清楚,一樣的道理,」 隨即浮屠又扯開話題:「好東西一件接著一件,快把你最近的事情說給我聽!就打從你上次離開小眼之後,不用說得太快,但一樣也不許落下!」 六片黑鱗浮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梁辛再怎麼不甘心也沒用。何況老叔早就等在一旁,雖然始終不曾開口催促,可在他心裡,又何嘗不想知道自家孩子最近的經歷。 曲青石向著老叔打了個招呼。走到一旁,自須彌樟中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各種材料,默運玄開始煉化墨劍,很快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在成功之前。應該都不會再情形回來。 他那些煉器的門道,都是楓樓的高深法術,梁辛根本看不懂,更談不到幫忙,當下收起黑鱗,開始仔仔細細的給兩位,老人家,講故事,也不止是說自己,另外把他所知的,曲青石小汐等人的經歷,也跟著一起講了出來 第二四七章再無飛仙 辛把自只離開離人谷後所有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講出床,共中說到驚心動魄處,老叔身體佝僂,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卡卡直響;說到有趣的地方,老叔跟著一起笑個不停;待提到天地歲、三百年前梁一二在凶島的那場苦鬥時,風習習又幾次用衣袖去抹眼角;最後說道梁辛要去找頭七來幫忙的時候,老叔有點緊張來著,, 浮屠、老叔暫停煉化,梁辛也徹底放鬆了下來,三個人說話聊天,曲青石就坐在遠處,時而催動木行真火,時而頻繁變換手訣,忙忙叨叨的煉化墨劍。(www.зZcn.com) 小眼之中時間緩慢,曲青石煉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梁辛早早就把自己這點經歷講完了,接下來小魔頭、鬼王和巨孽三個傢伙都拿出了過日子的心,朝夕相對,有話就說,沒話傻笑, 等到後來,倒是浮屠最先不耐聳起來,對風習習地煉化正進行到一半,中斷一陣無妨,但是也不能耽擱的太久。又是一場殷切囑咐之後,風習習潛入了骨海。曲青石那邊沒有結束的意思,梁辛也就不再多呆,特意又叮囑了浮屠一遍:「曲青石是我二哥,你可莫傷到他」隨即告辭而去,返回地面。 回到離人谷,秦孑在另外一座小境中正在接待訪客,梁辛也無所謂,隨便找人一問,這一趟下去差不多四五個時辰,折算一下,不知不覺裡,他在小眼中待了差不多兩年,梁辛不禁咋舌。 上次在小眼中待了六十年,可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修煉星陣;而這次的兩年,三個人時時刻刻對坐相處,難過後來大伙都懶得說話了,, 梁辛在下面待礙手腳發癢,上來後也不想幹坐著聊天,正和小汐、琅獅等人商量著找點事情來做,秦孑和屠蘇就一前一後回來了,大祭酒的臉上仍是大方得體的笑容,可她的神情裡,卻帶著幾分疑惑,看到梁辛回來了,她倒也沒太多意外。 大祭酒目光流轉,看了眼周圍,馬上就明白梁辛是一個人上來的,說道:「曲先生的劍還沒煉好?」 梁辛小眼裡的情形大概交代了兩句,隨即笑問:「秦大家的神情裡帶著幾分納悶,在傷腦筋?說來聽聽,我也跟著一起猜。」 撲哧一聲小屠蘇樂了出來:「大祭酒想不透的事情,還不得把你愁死 梁辛也笑了:「秦大家用聰明心思去琢磨,我用笨腦筋去尋思,這也算雙管齊下不是。」 秦孑回頭,先瞪了屠蘇一眼,跟著又對梁辛道:「剛剛是榮枯道宗的人來訪」說著,看梁辛面色不善,大祭酒又輕輕擺手,笑道:「莫多想,他們此行別無他意,就是過來說了三件事情,第一個是一線天的長老席個,離人谷早就沒了那個個置,現在他們想請咱回去我沒答應。」 「第二件事麼」秦孑笑了起來,眉宇間居然露出了一絲調安,對著梁辛搖搖頭:「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不提也罷;倒是第三件事有點意思,他們送來了半個好消息!」 屠蘇從一旁撇嘴:「一共也就兩句話的事,傳書也成傳音也成,還非得跑來一趟示好,弄得跟兩家多親熱似的,還不是因為咱橫了」 秦孑回頭,似笑非笑地橫了娃娃一眼:「胡亂插口,做了二祭酒,真就不用講規矩了麼?真就忘了離人谷的刑罰了麼?」 屠蘇吐了吐舌頭,喊了聲:「我古篆還沒拓完勒」一溜煙地逃跑了。 梁辛精神一振,沒理會二祭酒的抱怨,望向秦孑:「半個好消息?下半個好消息?」 秦孑點頭而笑:「不錯,八字古篆裡的後半句,也澤了澤了出來,由此,頗質負碑的正文也齊全了。是」窮盡天地,再無飛仙」。 窮盡天地,再無飛仙! 秦孑嗓音清透,口音又是江南軟語,語氣軟柔綿甜,可是卻因為這八字短句中與生俱來的豪邁霸道,讓她的聲音聽起來,竟帶了幾分鏘鏘壯烈。 梁辛先是嚇了一跳,隨之後來的就是濃濃的疑惑,苦笑問道:「啥意思?」說著,又嘟囔著把石碑的來歷經過濾了一邊:「千千萬萬年之前,那位骸骨老兄,把一座頗質負碑埋到了大眼前,石碑上書「窮盡天地,再無飛仙 秦孑也搖頭苦笑:「這八個字究竟代表啥意思,又為何被埋到大眼跟前,實在讓人迷糊得很 梁辛把雙眉緊蹙,不過他就算把眉頭皺下來也沒用,想不通就是想不通,最後也只能無奈放棄,又問起另外兩字落款。 秦孑仍舊搖頭:「落款還沒有能澤出來,暫時不知道這個前輩叫什麼 破澤古篆的依據,不外乎「象形意,以及大量地查閱資料,從古代文字中對比,一般而言,越是常用字、曾經在古典中出現次數越多的篆字,破論起來也就越快,八字碑文都不是什麼生僻字,可那兩字落款就不好說了,如果它們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生僻字,又沒有上下文可供連讀揣摩,一千年也休想能夠破解。 秦孑先後帶來了兩次「半個好消息」可拼到一起,卻變成了一個簇新簇新的大謎」 對待搞不懂的事情,梁辛一貫做法就是「淡著它」不過秦孑提到了榮枯道,倒讓他想起了一個人:「在乾山裡跳井的那個桑皮老道怎樣了,榮枯道來的人這次有沒有提及?」 秦子回道:「我也問過,桑皮到現在還下落不明,估計是死了吧,這也在意料之中,賈添的井,哪是那麼好跳的!」 梁辛歎了口氣,因口「慘禍,他對榮枯道卜下沒有一星半點的好印象。眾聲知賊院的,也不過是有些感慨,在乾山裡桑皮拚命掙扎、堅持,終於循著「木生息。一路追趕而至,跳入井中」可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兩個人正說著,才剛逃跑去拓絲帕古篆的屠蘇又顛顛地跑回來了,小臉上帶著幾分喜色,直接來到大祭酒跟前稟報:「挑一坊的三掌櫃來了,咱們定的地圖,他們已經繪好,等著您去驗貨!」 梁辛有些發愣,情不自禁的問道:「這、這麼快?」算起來,從大祭酒傳訊外間求購地圖,到現在也不過一個白天的功夫。 屠蘇又忍不住插嘴:「就這我還嫌慢勒,」 秦孑又瞪了他一眼,不過這次沒多說啥,對著梁辛等人微笑招呼了聲:「我去去就來。」說話間腳步輕移,向外走去。 等秦孑離開後,屠蘇馬上又來了精神。繼續剛才的話題:「中土版圖這樣的東西,算是常用貨色。總要不停的向外賣,他們挑一閣的圖模由如意金石所製,版圖刻好之後,在法術催動下大小隨意調整,想要多大多小都方便得很 梁辛笑問:「如意金石做的地圖母版?怕是不便宜吧?」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不過帶著個「金。字的,一般都挺貴。 屠蘇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母版不是凡物,扣出來的地圖賣也賣得貴,但是勝在貨品精良,朝訂夕結。」 梁辛孤陋寡聞,做了當世高手,可見識還是一塌糊塗,「馬三姑娘。則不同,修為雖然不高小但對修真道上的諸般事物都瞭若指掌。從旁邊粗聲大氣的給他解釋道:「這個挑一坊,往簡單裡說就是家雜貨鋪,和你在解鈴鎮時去過的麻雀老號也沒什麼區別,不過這座坊子,專門做修士的生意,什麼靈符法撰、飛劍法寶、什麼都有得賣,老字號信譽好,分號開遍了中土,東西雖然貴。可也不愁沒有買賣 梁辛聽得饒有興趣:「以後有了空兒。倒是可以去轉轉。」 沒過多少工夫,秦孑就喜滋滋的回來了招呼著眾人,取了絲帕,隨即催動法術躍升半空,先將絲帕盡數展開,鋪平,又自須彌樟中取出剛剛收貨的地圖,重在絲帕上,也盡數鋪展開來! 當然,這幅地圖不只是大洪疆域,而是神州全境,中土、北荒、西蠻」只要在海線之內的地域全都囊或其中。 嶄新的巨大地圖,按照秦孑的要求,也是由薄絹所制,絹子質地稀疏,半透明,壓在骷髏老兄的絲帕上,帕子上所有的圈圈都透了過來,兩個紅色圈圈,一個穩坐苦乃山猴兒谷,另一隻正中鎮百山。 至於絲帕上那些黑色圈圍,左一枚又一枚,在地圖上標出了上千咋。地點,有遠有近,高山湖泊,重鎮偏村、草原荒漠什麼地方都有雜亂無章,全無規律可循,看得大家直皺眉頭。 只有梁辛又忍不住想笑,一個圈圈下面,一件寶貝」 秦孑揚起左手,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敲著自己的眉心,沉吟了片刻後才開口:「這麼亂,看不出什麼。」說著,對鋪地圖的離人弟子傳令:「把大小眼的個置調換來,再看一看。」 眾人現在只是估計著,兩個紅圈是大小眼,可究竟哪個是大眼,哪只是小眼還確定不了,秦孑想在調換下位置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規律。 離人弟子小心翼翼地將地圖旋轉,位置調換過來後,仍是一片亂七八糟,大伙又仔細端詳半天,最後都確定圖中的地點全無規律可循,秦孑倒也不氣餒,搖頭笑道:「不妨事,反正就兩種擺法,咱們分別記下一些地方,然後挖掘個試試!」 跟著她回頭對身後的梁辛道:「離人谷還有些弟子,可他們的修為,實在不值一提」人數既少,又不是精兵,我怕會勘察不利,你若方便,能不能找些人來幫著我們一起來破這幅圖?」 說著,秦孑掰開手指,似模似樣的數道:「黎先生精通機關之術,而且他又通曉千須河圖,是一定要留下來幫忙的;挖掘時難免會驚動官府小汐有官家背景,要留下來;鄭小道眉眼精明,少不了用得上的地方,另外,你也喚一下青墨吧,最好能請她帶著幾個北荒高人來幫忙 梁辛心裡納悶,現在事情還沒有眉目,要做的就是按照兩幅圖的指引去查探下,最多也就是試著挖掘一番,而且又不用都按查過來,只揀選幾個地方仔細搜索就足以了,這種小事離人谷哪裡用得到別人幫忙。 這時候,馬三姑娘眉花眼笑,歡喜笑道:「一個圈圈下面,就是一件寶貝啊!」 提醒之下,梁辛恍然大悟,大祭酒要梁辛的人也加入探索,自然是為了避嫌,正想笑著推辭掉,秦孑卻搖了搖頭:「我不管,要麼你找人和我們一起破圖,要麼你們自己去張羅這件事 梁辛撓了撓腦袋:「青墨那邊就算了,總喊她出來,大司巫該把她逐出門牆了」黎大哥,鄭小道還有小汐他們幾個,跟著離人谷的師兄師姐一起忙活也就是了 秦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可小汐卻皺起了眉頭,梁辛明白她的意思,搖頭而笑:「中秋的聚會,你不要去。」 小卓的神情略顯暗淡,紅唇微動,似乎想反駁,可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等你回來,我們盡快練習陣法」小 梁辛還沒來得及答應,馬三姑娘就撇著大嘴「哇哈哈哈。的冷笑一陣:「梁磨刀擔心小汐,不捨得她去冒險,可咱家說要去赴會時 梁辛也分不清琅娜是故意調侃還是真心吃醋,不過被她這麼一說一笑,大家全都樂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採集地點,眾人亂糟糟的忙成了一團,最後在大小眼調換下的兩套地圖中,各選了六個地點。算起來,不是在苦乃止內,就是在離人谷附近,搜尋或者挖掘都比較方便。 等都這通忙活暫時告一段落時,天色已經大亮,大祭酒小心地收好地圖,二祭酒愁眉苦臉的抱著絲帕繼續去拓字,」 火狸鼠雖然是凡人,但世家出身,功夫底子很不錯,一夜不睡除了眼睛稍有些血絲之外,並不見疲倦之色,此匆走到梁辛跟前:「梁爺,帕子上的圈圈,看著可它們是落在地圖上,真要搜索開來,怕也不怎麼容易。」 梁辛何嘗不明白這斤)道理,苦笑點頭:「韋虧帕子不算要就幾尺方圓,咱們趁早撕了它拉到。」 火狸鼠笑了幾聲:「地方大,按索起來就難免會有疏漏,這方帕子來得神奇,沒準一個小線索,就能勾出個大玄機,實在容不得疏忽。離人谷的朋友自然是沒的說,不過要說辨風、嗅土、量地、測水的搜尋功夫,他們未必擅長 梁辛聽著辨風嗅土這幾個詞有些耳熟來著,略一尋思,就想到了它們的出處,當即抬起頭望向火狸鼠:「黎大哥的意思是?」 火狸鼠不賣關子,直接應道:「何家精通江湖,幾百年裡更沒少做過挖土刨墳的勾當,門下弟子大都精通搜索之術,我想請他們來幫忙。」 梁辛臉色微微一喜,可隨即又有些躊躇了,他和何家的大家長何紅酥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大伙相處融洽,可要找人家借兵,就免不了登門拜訪,何家地處翼州,恰好與他們的行程相反,現在中秋將近,他還要抓空子去請頭七」,而且就這麼直接跑去借人,未免顯得也太有些唐突了。 火狸鼠明白他的為難之處,當即笑道:「何黎兩家世代較好,何家的幾個重要人物,也欠過我一點人情,我去借兵,直接走我的人情便是了,不用把你拉扯進來,只不過引外人進來,我總得先問過你的意思。」 梁辛大喜,點頭道:「那黎大哥多費心了,咱們請人歸請人。但是報酬一樣不能少」說著,梁老三想起來自己還是個窮光蛋,咳嗽了兩聲,訕訕笑道:「要是有什麼支出,你就只管向大祭酒開口。」 不遠處正看著屠蘇臨摹的秦孑撲哧一聲就笑了,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梁辛一眼,隨即收斂笑容,對著火狸鼠點了點頭:「黎先生儘管開口,離人谷和小梁大人,早就是一回事了。」 火狸鼠也不再廢話,微一點頭:「如此,我便去聯繫了,用不了多少工夫的!」 秦孑吩咐一個五步弟子聽從火狸鼠調遣,到不是怕有什麼凶險,主要有高深修士帶著飛,可以大大的節省腳力。 絲帕的事情自有離人谷和火狸鼠去張羅,梁辛等人全不用操心什麼。只要等結果便好了。 到了第二天過去,曲青石還沒有出來,梁辛不敢遠離,好在有小汐陪著,有馬三姑娘說笑,心裡雖然有些焦急,但總還不至於惶惶無錯,其間還讓黑白無常帶著他去看了趟六百和尚。 在梁辛心?,一直以為六百和尚,是個枯瘦,佝僂,滿臉皺紋一副苦相的老僧,不料卻根本不是納悶回事,六百和尚看山去,也不過四十幾歲,身材好像是個麵團似的,肥胖富態,臉上也是一副天生來的笑模樣,如果脫了袈裟,分明就是個滿面紅光、和藹心寬的富家翁」 這章寫的不好,這幾章寫的都不滿意。最近狀態有些起伏。客觀講是年底,工作有些忙;主觀講是因為新年快到了,單位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處理」我盡快調整,搬山的坑挖得挺大,不過大家放心,我可能寫的不太好,但基本上,在挖坑之前,都已經想好了怎麼填。 好了,先不說碼字的事情,今天是平安夜,真快,這一年一年的,去年祝你們聖誕快樂的時候我還是個小正太,現在已經變成大叔了。 豆子不過這個節,在這祝所有過節的兄弟姐妹,聖誕節快樂! 過節嘛,過得主要是個氣氛,大伙都高興起來,特別是搬山的書友,男書友一般都有好幾個女朋友,女書友一般都有一大把護花使者,平安夜聖誕節這兩天裡,約會都一個接著一個,得趕場,在這裡豆子對你們說一聲:辛苦 所以這兩天裡,你們要是來不及投票,我一定不會委屈的!!!一定不會委屈的!!!!一定一定不會委屈的!!!!!!! 念叨個事情呵,起點最近有個金鍵盤的評選,大伙應該都看到了,所有的賬號都有免費票,如果喜歡搬山的話,就投給這本書吧,咱不矯情。還有特別提一句:謝謝豬貓紅軍,真格的。 希望兄弟姐妹能給豬貓投票,謝謝你們。 祝,兄弟姐妹聖誕節快樂,玩的開心,其實出不出去玩不重要,開心就對了。 記住我的話:來不及投票,我一定不會委屈的,, 第二四八章半夜三更 」和尚笑瞇瞇的,雙目微閉,坐在地動不動,看心世引一像活人,倒更像一具惟妙惟肖的蠟像。(www.зZcn.com) 黑白無常帶領梁辛圍著六百轉了兩圈,莊不周開口道:「聽曲大人說,從九龍司大牢中把妖僧弄出來的時候。他就是這幅模樣了。任你怎麼叫怎麼弄,也休想讓他醒過來。」說完,還怕梁辛不信似的,回過頭對著宋恭謹吩咐道:「老宋,把和尚的耳朵撕下來。」 宋恭謹笑嘻嘻的點頭:「要哪只?還是再只都要?。說話的時候,伸手抓向六百的耳朵。 梁辛抬手攔住了宋恭謹。二哥和大祭酒都已鑒定過,妖僧確實五聽渾濁,他又何必再試。 宋恭謹就勢縮手,神色裡輕鬆得很,對梁辛道:「這些天裡,從妖僧光頭上撕下來的耳朵,都夠開個醬肉鋪子了,不試也沒啥。」 梁辛吸溜著涼氣,看了無常兄弟一眼:「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兩個掌櫃也夠狠的哈 莊不週一副恭恭敬敬的神氣:「這個,估麼著應該是活屍做得久了,心眼比著原來,的確是狠辣了。」 宋恭謹點頭哈腰,滿臉的客套,附和著:「是。是。狠辣了,你要不喜歡撕耳朵,要不咱挖他眼珠子?,小 梁辛咳了一聲,趕忙搖頭,離開了「存放。妖僧的小境,等回到大祭酒所在的小境後,他又想起一件事,找到秦孑問道:「木妖現在哪裡?」 說著,梁辛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殼,笑道:「來了這麼久,差點把他給忘了,我這就去看看他。」 不料大祭酒卻搖了搖頭:「可別去,他在牢山一無所獲,回來之後這些天都誰也不見,他那副臭脾氣」趁早別去觸這個霉頭。不過估計過上一陣也就好了,等你八月十五之後回來,再去看他吧 離人谷的弟子,都在忙忙碌碌,有人準備報家的事情;有人隨著屠蘇一起。耐心去拓絲帕上的古篆;還有一批弟子整裝待發,只等火狸鼠借兵之後就起程出谷,去絲帕上勾選的地方實地勘察,大祭酒要籌劃這所有的事情,而且離人谷本身還有無數內務,更是忙得她不可開交。 梁辛幫不上啥忙,乾脆把鄭小道小汐和黑白無常都召集過來,幫著他們熟悉北斗七星的陣位,一時之間,離人谷中就只剩下了兩個閒人。一個六百和尚,再加一位馬三姑概小 等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時分,想要結北斗星陣的五個人正頭大無比、轉圈亂跳的時候,突然大伙眼前一花,一道人影迅捷如電,從遠處一閃而至,來到眾人身前,曲青石回來了。 梁辛忙不迭迎上去:「二哥小怎樣?。 曲青石的神情裡也帶著笑意,點了點頭:「成了。」 凡間三天多的光景,就是小眼中的整整二十年,饒是曲青石修為深厚。這次也有些吃不消了,雖然大功告成,自己也身心俱疲,之後他又在下面修養了一陣,待力氣盡復之後,這才回到離人谷。 梁辛眉飛色舞。又追問道:「心念到處。人頭落地?那墨劍中的神通呢?有沒有勘破?」 曲青石搖頭而笑:「只是煉化了飛劍,至於其他的」。說著,他又皺起了眉頭,露出了些思索、納悶的神情。這把千鈞墨劍已經奉他為主,由此曲青石也有資格去窺探劍中封印的神通了。上來之前,他早就以靈識去探索過自己的寶貝了。 曲青石件手,輕輕捻了捻有些發緊的眉心:「和咱們猜的差不多,墨劍之內,的確是封印了些東西小不過照我看,卻不像是法術 梁辛大奇,也跟著納悶笑道:「那封印的是什麼?」 曲青石沒急著回答。沉吟片刻後反問梁辛:「你還記得咱們在凶島見過的那根天地歲吧?」 梁辛當然記得,不過卻不明白二哥為何把話題扯開去,當下點了點頭,卻沒多問什麼。 曲青石繼續道:「墨劍的情形,和天地歲倒有幾分相似 梁辛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瞪著曲青石:「你的意思,這把劍裡也藏著一個拓穆」。話梅說完,他自己就咳了一聲,急忙糾正:。不是藏著個拓穆,而是另外還有一段元神,棲身於其中?」 曲青石剛剛一點頭,梁辛又迫不及待地一連串問了下去:「他和你說啥了沒?是人還是怪物?什麼身份?莫不是麒麟島上那個骸骨老兄 曲青石趕忙搖頭打斷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樣,墨劍中的元神,根本不能算是活的,因為它沒有靈智。它就在棲身於劍中,任我如何用靈識刺探,都沒有一點反應。至於它來自何處,如何才能發動起來,發動之後又有什麼樣的威力,我可全不知曉!只能放到以後,慢慢摸索了 梁辛咋舌笑道:「好傢伙,墨劍版的六百和尚!」說完,也不再糾纏墨劍的古怪處,一個勁的催促著曲青石,要他趕快把飛劍耍起來瞧瞧。 曲青石不肯,而且臉孔也變臭了,一本正經地搖頭:「這裡是離人谷,胡亂動手賣弄神通,不敬。何況墨劍也就是普通飛劍,除了沉重些,也沒什麼特別稀奇的 兩兄弟說話的功夫,秦孑早披且二」一直站在旁邊默默聽著,此刻聽的青石如此說沈吠鯊!「哪有那麼多顧忌,自己人的地方 曲青石執意不肯亮劍,大祭酒客氣了幾句,也就作罷。梁辛知道二哥平時講究,當著大祭酒就更講究,很快換過了話題,把「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和地圖的事情簡單交代了下。 這兩件事一時間都難以有什麼結果,曲青石也不去白搭這份精力,先是和梁辛簡單商量了幾句,隨即與秦孑的等人告別,祭起飛天青光,載著梁辛、琅挪和黑白無常當即出發,去請女鬼頭七。 當初與女鬼頭七相遇的地方,在京都以北差不多四五百里的地方,距離離人谷並不算太遠,曲青石的青光速度了得,當天夜裡差不多三更天的時候,就趕到了地頭,曲青石按下雲頭,落腳處,正是當年的那條官道。 時值月初,朔月。 天空裡薄雲稀疏,星光慘淡。 梁辛故地重遊,心裡有些窒悶,長長的吸氣、呼出」 誰都知道他為何鬱鬱,曲青石難得之極的說笑了起來:「一更人二更鑼。三更厲鬼四更賊!三更天,又趕上個淒風苦月的天景,請鬼剛剛好」。說著,轉頭望向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應承了一聲,並肩躍下官道,置身於荒野之間。一個手舞足蹈,一個喃喃唱咒,不過片刻之後,陣陣陰風撩蕩而起,自兩個無常身邊,向著四下裡遠遠播散開去! 莊不周回過頭。對著梁辛笑道:「咱們不知頭七在哪裡,只能傳訊出去請附近的小鬼來相見,估計用不了多少時候他們就會現身了 梁辛點點頭,和另外兩個同伴也走下官道,與黑白無常站在一起,靜靜等候。 可等了半晌」四周裡秋蟲輕鳴,遠處夜梟嘶啼,根本沒有一個鬼現身。莊宋二人心下納悶,再度施法唱咒。一直忙活到三更過半,仍是白忙活。 馬三姑娘等得有些無聊了,從一旁撇嘴道:「兩個掌櫃修行淺。面子請不動吧?。 風習習是鬼王,自有喚鬼驅喪的神通,他動用法術,附近的孤魂野鬼會被強行拘役過來;莊不周哥倆修為淺薄。只能傳出訊息,請求見面,至於人家買不買賬。也就不好說了。 不過,黑白無常都是老叔的「奴僕」傳訊之間,會帶上風習習的鬼王氣息,一般來說,附近的小鬼們都會給個面子,幫不幫忙的不好說,至少見一面不難。而且頭七識得梁風習習,上次相處融洽,這次黑白無常相請,也實在沒道理不來相見。 又等了一陣,到了四更時分,曲青石也有些不耐煩了,對同伴道:「由我來吧!」 以他現在的修為,有的是手段把附近的小鬼都抓來,只不過這樣一來,會顯得蠻橫無理。他們本來就是替老叔聯絡感情來的,這才讓黑白無常客氣相約。 梁辛還有些躊躇,可是看看天色,距離天亮也不過半個時辰多些了,點了點頭:「也好,總得先見個面 曲青石微微點頭,既不唱咒也不結印,只是倏然冷哼了一聲。 目力所及之處,芳草顫慄、籐木低頭,嘩啦啦的枝葉搖擺聲霍然大作,轉眼裡響徹天地!梁辛看得莫名其妙,馬三姑娘的眼睛卻亮了起來,走到梁辛身邊,壓低了聲音給他解釋,語氣裡滿滿都是羨慕:「曲大人催動這方圓,」方圓也不多少裡的草木精魄追蹤鬼魅,此刻草如刀、葉如箭,已經抵住了附近所有的小鬼,只待他一聲令下,就要那些髒東西魂飛魄散!又冷又帥,還有一身通天徹地之能,這樣的男人啊,不過」。 說著,馬三姑娘望向梁辛,目光裡含情脈脈:「我卻覺得你更親近,更讓我心裡舒服些隨即咧嘴豪邁而笑。露出一嘴黃板牙,晃得梁辛眼疼。 曲青石卻瞇起了眼睛,神情裡略略帶著些意外,回頭對梁辛道:「這附近,」只有這一個喪物。」 梁辛愣了愣:「不應該,上次過來的時候,可遇到了不少小鬼,」 曲青石搖了搖頭,說了句:「先等他過來,問問看吧 一上手段,果然好使,不過片刻的功夫,一個被煞氣包裹的瘦高個,就足不沾地飄搖而至,莊不周遠遠地瞧見了他。略帶意外的笑了聲:「是個和尚?。 來的這隻小鬼,頭頂光亮,肉眼可見還有幾枚香疤,身上也穿著僧袍,可不是個和尚。 小鬼的嗓音尖銳,語氣中卻充滿畏懼:「小鬼多謝上仙手下留情!」 曲青石青衣做久了,官威大得很,根本不去看小鬼。口中淡淡問道:「報上名來 「我活著的時候,法號喚、喚作涵禪說著,涵禪全身都在微微顫抖。顯然是怕得要命,有些可笑的是他還雙掌合十,看來生前是個呆和尚。死後也做了個糊塗鬼。 馬三姑娘卻哇哈一聲大笑起來:「你的法號起得倒是貼切,嘿,寒蟬。」 曲青石的手段和態度都高高在上,讓弗澶情不自禁的哆嗦,可馬三姑娘這一聲大笑,差點把小鬼直接嚇死」 宋恭謹瞧得有趣,低聲對莊不周笑道:「這個涵禪,膽子怕是比咱師 黑白無常中,莊不周明顯耍更有些見識,兩個人相處多年,遇到大事也由他做主,聞言後搖了搖頭:「老宋這你就看錯了,咱們的師父的性子或許懦弱,不過他老人家的膽子卻不至少,不是總那麼小!」 曲青石沒理會黑白無常的交談,逕直向涵禪追問主題:「這附近怎麼就你一個?頭七呢?其他「人。呢?」 涵禪拱著身子,恭敬且畏懼的回答:「我網死不久,什麼、什麼都不知道,這幾天才剛過來,就遇到了諸位大仙。」 莊不周點了點頭:「的確是剛死不久,還沒過三七。」他是活屍,一眼就看透了這個鬼和尚。說完。黑無常頓了頓,又繼續道:「和尚講究四大皆空,講究放下。死前少有執念,這種鬼和尚,和少見得很。」 宋恭謹也附和著笑道:「又修禪,又執念,由此他做鬼也做得不倫不類「活,不了多久就得魂飛魄散。更別想再入輪迴!撐不到「五七,的。」說著。閃身到涵禪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和尚,要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就得趕快去辦了,你的時間可不多!」 曲青石沒耐心,見鬼和尚不知道什麼。回頭對梁辛道:「再往前找一找吧,趁著天還沒亮!」說話間,青色光芒閃現,裹住眾人就要向前趕去。 不料涵禪突然哇的一聲,毫無道理地哭了出來,雙膝一曲向著眾人跪下來,一個勁的磕頭。 梁辛被嚇了一跳,曲青石則不為所動,皺眉叱喝:「收聲,哭個什麼!」 所謂鬼哭狼嚎,涵禪悲聲之中,聽不出太多的哀戚,到是四下裡陰風大作,嗚嗚作響,讓人毛骨悚然。 涵禪拜伏餘地,兩隻肩膀不停抽搐,哽咽道:小鬼身負冤屈,還請大仙暫留半步,我想、想 莊不周的神情有些古怪,皺眉回頭:「想請我們出頭麼?」不料涵禪卻搖了搖頭,表情微微有些發窘,可還是鼓足勇氣說出了實話:「不、不是請您,是想請那位大仙說著,伸手指了指曲青石。 莊不周騷了個大紅臉,涵禪實在有點實在的過頭了。 曲青石冷笑:「這天下的喪物,幾乎個個都有冤情!」說著一甩長袍,根本不理會涵禪的哀求,遁化青光一飛沖天。 就在他剛剛飛起的瞬間,梁辛突然喊了聲:「二哥且慢!」隨即身形一晃,又回到了涵禪跟前。 曲青石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他和梁辛生死相托,又哪會因為這點事就不高興,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馬三姑娘則笑道:「梁磨刀心軟,多少件大事壓在頭上,還有心思管小鬼的閒事 梁辛站到小鬼身前,伸手指向莊不周,眼睛卻望著涵禪,問道:「你能看出莊師兄的修為麼?。說著。伸手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站著說話。」 涵禪點頭回答:「我、我生前做和尚,從小在廟裡長大,被香火熏染得久了,練出來一點點眼力 宋恭謹和他撞師兄同氣連枝。師兄剛才被人看不起,吃了癟,他當然也窩了一肚子氣,冷笑著說了句:「好傢伙,和尚原來是個修士!」 涵禪又趕忙搖頭:「我不是修士。也沒練過功夫,就是、就是從做和尚,自然而然就會分辨普通的鬼怪說話的時候,他滿臉都是怯生生的表情。倒真有些像老叔來著。 梁辛不去追究這些細枝末節,繼續追問道:「怎備,你的冤屈,憑著我莊師兄的聳為,還幫不到你麼?」 話一出口。曲青石和馬三姑娘的都露出了一份恍悟的神情,兩人都笑了。 馬山姑娘口中嘖嘖有聲:「梁磨刀,果然有些心思了。」 曲青石點了點頭:「剛剛。我沒想到這一點。」 因為活屍的體質,莊不周修行進境著實不慢,特別是第一年他在草原上修煉,不僅老叔教得盡心盡力,草原上那些修習喪門法術的巫士,也偶爾給他指點下,讓他受益匪淺。 莊不周現在的修為,在梁辛等人的眼裡當然不值一提,不過要是去凡間作祟,也實實在在能算是個禍害。在凡人眼中的匪寇、賊人,莊不周手到擒來。 可是涵禪的仇,莊不周還報不了。不用問,鬼和尚身上的事情多半與修士有關。 再換個角度去想,涵禪跑到這裡,那他生前出事的地方自然不會太遠,他的仇家又是修士。說不定鬼和尚的冤仇,也和附近眾鬼消失有些關係。 一半是心軟,一半是好奇,梁辛算計著。他們的時間還來得及,不妨先問問究竟。 涵禪聲音怯懦,回答道:「害死我的那個鬼法力極高,這位莊、莊仙人肯定不是對手,去了就是送死,我不能害他。」說話時,不停抬眼去看莊不周,兩人目光稍一接觸,涵禪就趕忙低頭。 莊不周咳了兩聲,低聲嘀咕:「你是沒害我,你光寒磣我了」。 兄弟姐妹們,聖誕節快樂匯 第二四九章好人和尚 二羔略昆意外。(www.зZcn.com)眾才知道涵禪的仇人不是修十。而是喪物鬼煞,, 涵禪繼續道:「我本以為報仇無望,沒想到會遇到這個大仙,貧,小小鬼實在死的不甘心,這才斗膽相求!」說著,他抬起頭,看了曲青石一眼。 曲青石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把眉峰略略一挑:「怎麼,你覺得我能對付得了你的仇人?」 涵禪卻又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只曉得你法力通天。可你和我那仇人,究竟誰更厲害。我根本分不清。」 曲青石笑了下:「這倒也是句老實話 鬼和尚生前是凡人,就算無意間被佛堂香火熏出一份眼力,或許勉強能看出莊不周不行。可絕對分不清四步之上的修士之力。這就彷彿在螞蟻眼中,驂駐和麒麟都是可怕之極的怪物,都能吐口唾沫就淹死自己,但駱鴕和麒麟究竟誰更厲害,它看不出來。 涵禪看到了報仇的希望,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可還是小心翼翼地囑咐道:「我,我怕會害、害你們,你們能不能先隨我去看看要是那個鬼太厲害,你們就跑。我絕不會怪你們的,,不止不會怪,我還謝謝你們,魂飛魄散之前,日日夜夜為你們誦經祈福 梁辛這邊的幾咋,人全都笑了。曲青石也忍不住搖頭莞爾:「你倒真是個實在和尚,光說實在話」。 莊不周還是有些不忿:「我們跑?這天下還有能把曲二爺、梁掌櫃嚇跑的鬼?」 馬三姑娘卡卡的撓著頭皮,嘟囔道:「一個死和尚給我誦經祈福?還是免了吧!」 宋恭謹反應稍慢,張開嘴巴也想跟著說兩句的時候已經晚了,粱辛直接扯進了正題:「先把你的事情如數講來。至於我們跑不跑。回頭再說 涵禪趕忙答應了一聲,加快語速道:「由此向西,兩百里外有座宗蓮寺,我本來是個孤兒,被人扔在了寺門口,是師父拉扯著我長大 宗蓮寺是做小廟,廟裡只有涵禪師徒兩人。規模小地點偏,小廟香火也就差得很。 而涵禪的師父,也不什麼高僧,只是個木訥遲鈍的老和尚不過他卻是個好人。 老和尚佛法修的不怎麼樣。但他樂於助人。附近鄉里誰家有事。他都會去幫忙,做法事的時候不僅不收香油錢,有時候還會自己搭些香燭,忙活一場下來,最多也就喝碗湯吃個饃。不過他做法事時候雖然用心,可實際還是做得馬馬虎虎。被同行瞧在眼裡,實在有些簡陋和丟人。 做和尚的,佛法不精,好心眼有個屁用,所以老和尚好事做了一籮筐。口碑卻還是一般一般。但凡門戶大些的人家,要做佛事都會去請有道高僧,不去請他。 半年前,老和尚到了壽數,死了。他一輩子清苦,到死的時候卻笑得坦然,唯一的心願,也就是希望徒弟能守著這間小廟,常常到鄉里村裡去走一走,遇到能幫的就幫一把。 再怎麼說,宗蓮寺也是朝廷註冊的寺院。每年都是有官餉發放的,雖然被上面那些大廟剋扣了不少,但還是夠涵禪青菜豆腐的活下去。 以涵禪的性格,當然會謹記師傅的囑托。不過他比老和尚還笨。佛法修得更稀鬆,倒是因為年紀還輕,有些力氣,好事做得更多了一些。 說到這裡的時候,曲青石對著梁辛點了點頭,意思再明白不過:這個鬼和尚的冤仇,我們管下了。 涵禪見他們神情有異,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愣愣地看著梁辛。 梁辛笑著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涵禪心笨嘴笨從落生那天起就注定了一輩子沒出息,唯獨他有一樣好處,孝順。老和尚說的話他認真聽,老和尚吩咐的事情他認真做。 就這樣平平安安地過了半年,直到半個月前小廟外忽然陰風大作,四下裡鬼哭狼嚎響成一片。涵禪大著膽子向外望去,只見一個老道和一個恐怖女子正在施法拚鬥。 曲青石有職業病,聽到這裡輕輕皺了下眉頭,打斷了涵禪,追問細節:「恐怖女子?怎麼個恐怖法?。 涵禪的臉上,馬上顯出了一份懼怕的神情:「她、她的頭頂上。坑坑窪窪都是傷疤,沒有頭髮和頭皮」可她的長相,卻細嫩得很。眉目清秀,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相貌和頭頂截然相反,合在一處,看上去著實嚇人 曲青石突然哼了一聲,轉頭對梁辛道:「還記得上次去打乾山道,遇到了齊青的阻撓,我趕來後。接下了她的攻勢 待梁辛點頭後,曲青石繼續道:「她逃跑的時候,被我連著頭髮一起,扯掉了頭皮 梁辛吃了一驚:「那個女的是齊青?。 曲青石沒說什麼,轉頭望向涵禪:「接著說下去。」 這兩個人在動手之際陰風漫天,煞氣密佈,舉手投足便是飛沙走石。隨隨便便一拳就會把大片的地面轟塌,不過,不知道是佛祖顯靈還是純熟巧合小廟雖然身處兩人激鬥的範圍。但卻未被波及。 兩個厲害傢伙打了一陣,疤痢頭少女漸漸佔到了上風,堪堪就要取勝之際。老道突然逃進了宗蓮寺。 疤痢頭少女自然也就追了進來,這下子涵禪大驚失色,可還沒來得及反應。老道不知怎地,竟找到了老和尚」卉眾,勁力葉出砸碎了擅瓶,時間骨灰瀰漫而 疤痢頭少女猝不及防,被骨灰撒了個正著,就好像被烈火灼燒的烏鴉似的,少女被骨灰附著處的肌膚迅速乾枯、焦黑,她慘叫一聲,踉踉蹌蹌地轉身遁走。 那個老道也受傷不輕,沒有追出去,而是就此佔據了小廟,打坐修養」 很挪雖然變成了馬三姑娘。可一肚子學問還在,對幾位同伴說道:「老和尚佛法不精,可卻修到了些佛家真意。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骨灰。是鎮鬼的犀利法器!那個疤痢頭少女,既然會被骨灰所傷。肯定也是鬼了 梁辛點了點頭:「越來越像齊青了」。說完,又望向涵禪:「繼續說。」 不我涵禪卻搖了搖頭,顯得有些茫然:「說完了,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 馬三姑娘笑罵:「呆頭和尚小那你是怎麼死的?」 涵禪這才想起來,趕忙回答:「我是被、被嚇死的,那個道士衝進廟裡,砸碎師父骨灰,我只覺得天旋地轉,心都要擠到喉嚨中去了,便摔倒在地,死掉了。跟著就做了鬼,由此我也才看出來。那個道士也是個鬼。鬼道士見我也變了鬼,並沒多說什麼,揮手一巴掌,把我打飛了幾里遠。我報仇無望,白天要躲避陽光。晚上四處遊蕩,順便看看有沒什麼人需要幫忙,晃著晃著就到了這裡,」 梁辛有些發噱,也有些發懵,望著涵禪,又確認了句:「嚇死,的?膽小鬼?」 不等涵禪點頭,馬三姑娘就再度笑出了聲,瞪著梁辛道:「你倒真會聯繫。根本兩碼事!鬼帶著活著時的性子。有的凶狠有的膽跟怎麼死的沒關係」。 莊不周也走上了兩步。上下打量了涵禪一番。黑無常的神情裡,已經變得客氣了不少,不知道是因為梁辛的緣故,還是他也有些佩服這個傻和尚:「害怕不是執念。嚇死的人絕不會變成鬼。」 涵禪眨巴著眼睛。不明所以,接口問道:「那我是怎麼死的?。 「你是如何死的,我又怎麼會知道?。莊不周咧嘴笑了笑,隨即又把話鋒一轉:「不過,照著你的那些說法來看,你應該是」氣死,的!」 一輩子沒生過氣的涵禪,見師父骨灰被毀,怒火逆沖之下,被活活氣死了」, 被氣死的膽小鬼,」 這個結果,對粱辛等人來說,實在有些沒想到。不過,讓大家更感興趣的是,這件事裡,竟然出現了齊青的身影。 如果那個疤痢頭少女真是齊青,那鬼道士又是誰? 此刻,莊不周也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間一副恍然大悟:「我知道頭七大姑、還有此間的小鬼們究竟去了哪裡!疤痢頭少女也好、鬼道士也好。他們受了傷。多半會借力療傷,以他們的修為,一道咒法便會拘禁萬鬼」。 梁辛嚇了一跳,在他心裡已經隱隱把頭七當成老嬸兒了,現在老嬸被人抓了,讓他如何能夠不急。 宋恭謹見他磨稜眼睛,知道梁老三要急。趕忙又說道:「這種借力的喪術不會傷及性命,頭七大姑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從此也沒了自由,只能跟著那芥。奪力的鬼王。不過,擊殺鬼王。她們也就自由了 梁辛這才鬆了口氣。 比起梁辛,曲青石要冷靜得多,問莊不周:「兩個喪物要拘鬼借力。為何鬼道士會放走涵禪?。莊不周回道:「這位和尚老兄生前修佛。身上的喪力不倫不類,借他的力有損無益 曲青石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青光一展,把涵禪也裹了進來:「你來指路,宗蓮寺!話音落處青光流轉,向著西方飛馳而去。 涵禪又驚又喜,還帶著幾分恐慌,指路之餘,還聲音發顫的囑咐著眾人:「那道士厲害的很,你們、你們先看看,要是不行千萬別勉強 馬三姑娘笑聲如雷,嚇煞小鬼:「和尚,你可知道,這次出手幫你報仇的是什麼人?能遇到他倆,足見你死之前好事做得夠多,得了善報」。 涵禪驚恐之餘,還是說了句實話:「要真有善報,我、我又哪會落得現在這個模樣」。 馬三姑娘咦了一聲,跟著又繼續笑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八個字你師父教過你吧?」 涵禪執著的很,搖頭歎氣:「時候未到」就是沒能踩住准點。來晚的善報,還是善報麼?」 馬三大怒,瞪起銅鈴似的大眼:「禿驢。跟咱家打機鋒是吧?你再打?。 涵禪腿一軟,馬上又要下跪,粱辛從旁邊一把拉住了他,搖頭道:「你一輩子老實。一輩子幫別人,不欠什麼。以後誰也不用跪了」。 涵禪口中諾諾,嘴唇哆嗦了半晌,最終也沒能說出啥,又轉過身,給曲青石去指點方向去了。 兩百里的路程。對曲青石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沒過多少時候,宗蓮寺便遙遙在望。而此刻。天角處已經隱隱現出了些金紅色的曙光。天亮在即了。 涵禪滿臉的失望,自從做鬼之後,他最大、最迫切的願望,就是想親眼看著那咋。褻瀆師父骨灰的道士被制服、把他趕出小廟,可馬上就耍破曉了。 曲青石的臭臉沒有一絲表情,單手結印,揮手扣中涵禪的額頭。 一道湛湛青光隨著手印掠起。刪舊二了數包裹起來,曲青石紋才說了向!」有浮米相護,口比你丹妨 涵禪又高興又感激,嘴裡卻又嘮叨起來。讓他們先掂量清楚鬼道士的修為,再決定動不動手。 曲青石不搭理他,一直來到宗蓮寺門口才撤掉飛遁法術。 宗蓮寺是座小廟。佔地比著普通的莊戶人家也大不了多少,推開廟門直接就是侍奉佛祖的正堂。連個過院走廊都沒有,他們這夥人裡有兩大高手壓陣,那個鬼道士只要在廟裡就逃不掉。除了鬼和尚之外,人人心情放鬆。 既然手到擒來,也不用去窺探、埋伏。粱辛帶著大伙直接推門進入佛堂。 小廟陳舊,卻並不殘破,半個月不曾打掃,還顯不出太胳瞪。梁辛進門之後目光流轉,大概看過四周,身體的感知也提升起來,仔細去探查周圍。 佛堂不大,一目瞭然,涵禪見此處無人,又提醒道:「道士多半在後堂,或者禪房」。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和曲青石異口同聲,同時低低的咦了一聲。 雖然是驚呼,但語氣裡並沒有什麼惶恐之意,相反,還透著些親切之意。 驚呼之後,兄弟倆跨上了兩步,並肩站在佛金前,一起笑吟吟的看著供桌上那座大佛。 大佛巋然不動,眼簾低垂。滿自慈悲的望著眾人」 梁辛饒有興趣的盯著佛像。對曲青石笑道:「我想起來一句話,廟小妖風犬,」 曲青石接口笑答:「水淺王八多!」 說完,兄弟倆一起笑出了聲,其他人卻都不明所以,這時候,佛像突然眨了下眼睛,跟著兩兄弟一起,也擠眉弄眼地笑了起來。 涵禪當即慘叫了一聲,連滾帶爬跪倒佛祖跟前,可這個時候,就憑這他那副性子,根本就啥也說不出來,鬼和尚的嘴巴張得老大,喉嚨裡卡卡作響,」 梁辛哈哈大笑,伸手把涵禪拽起來:「不用拜他。」 涵禪已經是鬼了,但激動之下,一張臉還是憋得通紅,牙齒打戰,尖聲叫道:「佛祖、佛祖顯靈了」要知道我家佛祖顯靈,我、我、我不用求人」 曲青石搖頭:「他不是佛祖,不過,。小說著小白臉望向佛祖:「這座小廟的事情,你不該袖手旁觀」小 佛祖露出了個無所謂的神情,甚至還揮了揮手,開口間聲音洪亮,有如天雷崩裂:「這裡是寺廟。出事的是和尚」連佛都不管,憑什麼輪動我管?嘿嘿,哪有什麼該不該的」小 說著,大佛搔了搔疙瘩腦袋,又在蓮花座上蹭了蹭屁股,莊嚴之勢轉眼消散一空,換而嬉皮笑臉,涵禪只覺得天崩地裂,他耍不是個鬼的話。非得再死一次不可。 這座佛陀,當然不是泥胎佛像,而是大伙的老熟人,大小活佛中的佛像精怪,小活佛! 小活佛的神情變得活潑了,不過身形並沒有變回來,還是大佛摸樣,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解釋道:「十一在這裡睡覺,修養。先不喊他出來了 梁辛對肚皮裝人的法術不關心,但對憨子的狀況滿是擔心,皺眉追問:「他怎了?」 「沒啥大事。在離人谷打白狼的時候,用得力氣太大,身體受了些震盪需要修養。大概兩個多也前,我尋到這裡,是座廟,又挺清靜,就暫時借住一段,半咋。月前看了場戲,沒想到現在又遇到了你們」。 小活佛在宗蓮寺已經兩月有餘了,自然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當時他要出手,無論鬼道士還是疤痢頭少女,根本都沒有逃命的機會,可小活佛是咋。妖精。或許心地不壞,但是對凡人也沒什麼憐憫之心。雙鬼惡戰。涵禪橫死,在他眼裡和小狗亂咬中踩死了只蜘蛛也沒什麼區別,出手管這事不算啥,不管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說穿了,三個字:無所謂! 曲青石沒扯閒話。逕自追問:「那個女鬼,是嘉禾齊青麼?。 小活佛點了點頭:「就是她,不過頭髮和頭皮不知讓誰給簧沒了。差點沒認出來 梁辛納悶,接過話題:「明知是齊青,你還放她走?。 小活佛大笑:「為什麼不放?離人谷的時候,她是被十一拍死的,算起來是她吃虧。我們又不用找她報仇 說完,小活佛岔開了話題,反問眾人:「你們怎麼來了這裡,想要替呆頭和尚出頭?」跟著也不等回答,就望向涵禪:「小和尚,了不得啊,找了這麼厲害的人物來幫你報仇,哈,幸虧我沒得罪過你。」 涵禪不聰明,可畢竟不是傻子,到現在哪還能看不出小活佛不是真佛陀。低下頭歎了口氣,過了一陣他又復抬頭,怯生生的說:「這個佛盒,,要供奉佛祖的。請、請你下去吧 小活佛聞言一愣。片刻之後,臉上漸漸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 曲青石對妖佛和鬼僧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對梁辛道:「我去四下看看,找那道士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道士不在,不用找了。小活佛對曲青石交代了一句,隨即又歪著脖子望向涵禪,過了一會,他才再度開口:「和尚,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第二五零章 一朝悟道 舊滋的身體叉開始發抖,聲音炮隨之顫得厲害,可壞方協,與,回應道:「你不是佛,不、不該坐在這裡,請你下去。(www.зZcn.com)」 妖心難辨小活佛平時嘻嘻哈哈,可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會不會翻臉無情。只要小活佛願意,隨時可以打出集三蠻之力的霸道一擊,就連梁辛也只有逃跑的份。 梁辛生怕小妖佛會問都不問。直接一伸手抹掉鬼和尚。略略踏上了半步。把涵禪擋在身後。 曲青石也皺了下眉頭,對著卜活佛說:「你莫傷他。」也不知道他指的是涵禪還是梁辛而言。 小活佛不理會梁辛兄弟,倒是沒有耍動手的意思,只是吊起了雙眼。妖邪架勢十足,斜忒著涵禪。 涵禪不敢和小活佛對望,躲在梁辛身後。低頭看著地面,偶爾翻起目光飛快地掃一眼小活佛,又馬上低垂」 小活佛擺足了架勢,這才略略欠身,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發出了彭彭悶響:」你的意思,這個位置,是佛坐的,所以我不能坐?」 說著小活佛笑了起來,不等涵禪點頭。又繼續道:「我來的時候。這裡沒有佛,只有個漆皮斑駁的草包泥胎,佛不在,我來坐坐。又有何妨?」 涵禪不會打機鋒,只懂實話實說,而且語無倫次:「佛當然不在這裡。這是座佛祖的塑像,當然就是泥胎了。佛祖不是泥胎,可佛祖像是泥胎。我拜佛祖像。就是拜佛祖…」 不等他說完小活佛就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問道:「你見過佛祖?」 鬼和尚老實,趕忙搖頭二 小活佛精神頭十足:「你沒見過佛祖。怎麼知道這個草包泥胎就是佛祖像?說不定這個佛像。是捏泥師父照著他姥姥的相貌來塑的呢?」 涵禪傻眼了,有點不知道該說啥,張著嘴巴站在原地發愣。 馬三姑娘哈哈大笑:「小妖佛胡攪蠻纏。鬼和尚啞口無言。」 涵禪愣了一陣,仍大大的不甘心,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反駁:」它像不像佛沒關係的,我拜佛像,是因為它象徵著佛。實相無相佛祖凡人不可見。肉眼不可見。這佛像於我而言只是象徵。「好傢伙,實相無相,你可算說了句和尚該說的話小活佛興致勃勃:「佛像和佛沒啥關係。只是個象徵?那我問你,既然實相無相。不執著於相。為啥一定要佛像才能像征佛?鍋碗瓢盆梁磨刀,花鳥魚蟲曲青石,萬事萬物都能是佛的象徵,你為啥不拜它們。光拜這座草包泥胎?」 曲青石笑罵:小佛妖,這裡沒我們什麼事,少牽扯著我們。」 馬三姑娘則雙手合十。仰頭大聲禱告:「佛祖明鑒,褻淡您老的是小活佛。可不是粱磨刀,您千萬別罰錯了人!」 在思辨上,涵禪和風習習一個是級別的僅高於六百一線,哪說得過「坐廟,千年的小活佛。現在已經真正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鬼和尚心裡明明覺得不對勁。可偏偏找不出自己的道理。 小活佛卻還不依不饒:「再說,你天天拜佛,到頭來佛不管你;這附近十里八寸的窮莊戶,沒人拜你,他們有點什麼事,你卻巴巴的趕去幫忙「…這麼算起來,你倒比著佛更好用些。以後你也不用拜佛了。拜自己就成了!」 馬三姑娘笑得肚子疼,望著小活佛問:「你的意思,是讓他弄面鏡子,然後照著鏡子衝自己磕頭?」 鬼和尚總算又抓住了一個話頭,勉強又辯解道:「佛家弟子。求的是一個。「淨。字,我拜佛是為了求「淨。不是為了敬佛,不是為了求佛,更不會怪佛祖不管我。」 小活佛笑得更歡暢了:「拜佛是求淨。拜我就不淨了?那便說明你的「淨,是假的,是自己糊弄自己的!你要是真正「淨」又何必去管拜的是什麼?你只求己「淨」又管面前的泥胎是佛是妖還是梁磨刀?」 鬼和尚算是真正懵了,不發抖了,開始打晃:「你是說,我拜什麼都無所謂的。明知你是妖怪,還把你當成佛祖來拜?那、那不成傻子了?」 「本來你也不怎麼聰明」似乎是坐得太久了小活佛身體前傾,握拳給自己錘錘腰:「別人拜佛小求財求子求長壽,求完了今生求來世。你覺得他們錯了麼?」 鬼和尚點點頭:「他們錯了。佛祖普度眾生,是要大家放下,」 不等他說完小活佛就不耐煩的搖搖頭:「他們找佛要金子、要兒子。不對。那你呢?你拜佛求淨。請佛賜你清淨,便是對了麼?你的清淨,曲青石的金子、梁磨刀的兒子,你以為,這些在佛祖眼中,會有什麼不同麼?」 小活佛嘴角勾勾。語氣裡儘是嘲諷之意:「你造化好啊,沒準佛還真聽見了你的禱告,所以就賜了你個清淨,宗蓮寺被鬼佔了,老和尚的骨灰被砸了,你的色身也毀了小這些都是你向佛祖求的清淨,可最後呢,佛給了你清淨,你自己又不清淨了,變成了現在這副鬼不鬼,佛不佛的倒霎樣子。連輪迴都沒了」 鬼和尚緊皺著眉頭。身體卻晃得更厲害了。臉上時而痛苦,時而歡喜,還有些悔悟與不好意思,各種神情糾結在一起,再配上他那副喪鬼摸樣。說不出的古怪與難看。 小活佛深吸了一口氣。轉眼之間要妖邪之氣一掃而空,換而寶相莊嚴,又變作了佛祖模樣,聲音仍舊響亮,可語氣間卻滿「 左二「廟裡沒有佛,只有佛像,你對著佛像磕頭,佛六朵對著佛像說話,佛聽不見;你對著佛像燒香,佛不是小鬼不吃香燭,那我問你。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在廟裡擺上一尊佛像?」 涵禪滿臉恍惚,分不清是在納悶還是簡單重複小活佛的話,呆呆的說了句:。是啊,為什麼還要在廟裡擺上一尊佛像?」 小活佛突然壓低了聲音,若不用心,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廟裡的佛像。不是象徵。不是偶像,也不是包打天下的佛祖化身。這尊草包泥胎,其實和教書先生臉上的笑容。沒有一點區別。它立千此,只不過是個」,是個鼓勵、是個提醒罷了 「鼓勵什麼?又提醒什麼?。 發問的不是涵禪,涵禪現在滿臉混沌一頭霧水,根本就說不出話來了。發問的是馬三姑娘。 小活佛突然又丟了那份莊嚴相,握拳,舉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同時笑呵呵的開口:。鼓勵你「學」提醒你「學」因為天底下,根本就不應該有拜佛、求佛這碼子事,只有,」學!佛」。打哈欠,伸懶腰小活佛舒舒服服地把話說完,遽然腰身一挺。自佛金中直愣愣地站了起來,隨即身體前傾。看上去彷彿馬上就要直接把自己拍在地上。但他的雙足如生根。仍牢牢地踏住蓮花座! 遠遠望去。一尊泥佛面目猙獰。斜傾而立。場面詭異卻威風凜冽!小活佛伸手,狠狠一戳涵禪的額頭,陡然開聲大喝:「咄」。 斷喝如雷。瓦楞驚顫,泥灰自屋頂間簌簌灑落,涵禪已經晃了半晌。此刻終於再也站不住腳,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鬼臉上儘是痛苦的神色。兩隻乾瘦的拳頭緊緊握住,身體也好像快死的泥鰍似的,吃力的蠕動、扭曲著。 小活佛背負雙手。身體仍不可思議的前傾著,目光炯炯死死瞪住涵禪。開口,長吸,片刻後再度吐氣開聲:「咄!」 鬼和尚的臉色更加苦痛了。額頭上青筋暴起,兩隻手顫抖著想要去摀住雙耳,可又拼勁全身的力氣小用力止住,」。咄!」小活佛第三次大喝。鬼和尚張開了嘴巴,似乎想和他一起來斷喝。可是從小鬼的喉嚨裡。只發出了嘶嘶的吸氣聲。 咄,咄」略! 小活佛已經連續六聲大喝了。一聲比著一聲更響亮,琅挪和黑白無常三人被震得氣血翻湧,曲青石揚手灑出一片青色神光,在護住他們的同時。也把他們送到了廟外。 第七次小活佛張大嘴巴。長長的吸氣。而鬼和尚的臉已經抽接成一團,五官猙獰移位,哪還看得出一絲生前模樣!可他也在拚命張嘴。奮力吸氣,想要追隨著小活佛一起發吼。 直到半晌之後」,第七聲當頭喝棒,鏗鏘而起,咄! 不止是小活佛在吼,鬼和尚也終於隨著他一起吼出了聲,」最後一喝。煌煌浩浩小廟都咯吱咯吱發出一陣悶響,四下裡塵土飛揚。晃了幾晃好懸沒塌了。 還好,大洪朝的工匠可能對其他的工程偷工減料,但因為前任國師的關係,在建築廟宇的時候都盡心盡力,宗蓮寺雖然年久失修,可根基穩健,總算撐了下來,沒塌。 大吼聲猶自的蕩小活佛不知何時已經坐回金中。 涵禪站了起來,又恢復了先前的模樣。可他的神采卻變了,目光飽滿且清澈,就連臉上的怯懦。也變成了謙和變化的不是表情。而是氣質。 小活佛還是滿臉的不正經:「明白了?。小 涵禪咧嘴,露出一派還算白淨,但參差不齊的牙齒:「明白了」。 小活佛挑了挑眉毛:「明白啥了?」 梁辛趕忙附和:「是啊。明白啥了?。 小求佛清淨,肯定清淨不了;學佛清淨。才有可能清淨!」涵禪的回答。聲音柔和,也不再結巴了。 梁辛一腦子糨糊,還想問。卻又不知該問啥。曲青石則不同。他傳承了接樓法術的同時,也傳承了諸多修天道理,雖然佛道有別但修天之事一通百通,當下接口問了下去:「學佛清淨,恐怕也不容易吧?哪能說學就學到了 涵禪笑著回答:「要學佛清淨,當然不容易,要修持,要放下」不過,這個過程對別人或許很難,可對我卻容易的很,因為」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了,連色身都已不存。我本就已經清淨了。所差的只是一個,「悟。字!」 曲青石似懂非懂,也不敢說話了。 涵禪發出一陣咯咯的怪笑。雖然難聽。卻歡愉暢快。 小活佛容他笑了一陣,才繼續問道:「那你現在,悟了麼?。 涵禪伸手撓了撓腮幫子。琢磨了片刻「還差一些 小活佛哈哈一笑,突然莫名其妙的喝了句:「和尚,揚眉!」 涵禪依言,有些滑稽的挑了挑雙眉。 小活佛卻重重的呸了一聲,又重複道:「和尚,揚眉!」 涵禪微愣。沉吟片刻後,又挑了下眉毛。不過這次挑起的不是雙眉。而是一根眉毛,顯得更可笑了。 小活佛根本不買賬,第三次大吼:「和尚,揚眉!」 涵禪臉上,思索的神情更濃小雙眉緊蹙低頭不語。一直坐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突然哈的笑了一聲。再抬頭時。神情裡已經化作一片清明,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屁股。卡卡有聲。 小活佛卻高興地跟什麼」語了咋一口令再度大吼!「和尚,瞬目!」一 涵禪雙目圓整,伸手在自己的光頭上一啪,發出一聲脆響。 小活佛喜色更濃:「和尚,叉手!」 此刻涵禪的臉上掛滿了開心小聞言後抬腿把腳旁的一塊石頭踢飛了。 「和冉,踏足!」 涵禪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和尚,擎拳!」 涵禪豎起一根食指,美滋滋的去挖鼻孔」 一個小佛妖,一秀,鬼和尚,前者坐於佛金。口中大呼小叫。不停發出指令;後者舉手投足,不停變換著動作。可和尚做什麼,和佛妖的口令全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 眼前這兩個傢伙乾脆都變成了瘋子。一個說一個做,全不搭調。卻笑得一個比一叮,開心。 尤其詭異的是,隨著小活佛的口令,涵禪全無章法的胡亂比劃。可每比劃一次。身上的煞氣就會散掉一些。一次次的瞎比劃不停,灰黑色的煞氣消散得越來越快。 到了後來,煞氣幾乎散盡了,可涵禪的身形卻為就此散碎,反而更加清晰、更加實在了,看上去和活人幾乎都一點區別,只不過在仔細端詳下,涵禪的眉心上。仍凝聚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喪煞氣。梁辛看得又好笑又驚訝。更憋了一肚子的納悶。 小活佛發號了半晌指令。終於停歇了下來,笑罵:「呆頭和尚。為何不聽號令胡亂比戎。你是聾子麼?不知道自己比劃的難看麼?」 涵禪笑得比小活佛更開心:「你怎麼知道我撓屁股,不是我在揚眉?你的,揚眉。就是我的撓屁股,我喜歡把撓屁股當做「揚眉」我的世界,干你屁事。」 梁辛都快被他們兩個給逼瘋了,求助似的望向曲青石。 曲青石的語氣含含糊糊。顯然自己也沒把握,一半是悟,一半是猜。給梁辛解釋道:」佛家講究佛由心生。相由心生總之什麼都由心生。自己才是世界,他們追求的是主觀世界」他把聲音壓得極低。生怕被兩秀,學佛的怪物聽到。回頭來恥笑自己。 好在小活佛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涵禪身上,沒理會曲青石,而是望著涵禪舊話重提:「那你現在。悟了麼?」 涵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笑著回答:「只差一點點了。」 小活佛挺了挺胸勝。把身體坐直。也不分清他是第幾次,又從佛妖變回了莊嚴佛像,淡淡說道:「和尚,伸佛!」 涵禪也分不清是第幾次。聞言後又愣住了,發呆半晌之後,笨拙地爬上佛盒,有些猶豫地抬起手。對住了佛像的臉,可揚起的手最終還是僵在了半空。 佛像不語,眼簾微垂,大慈悲,大智慧。只是一副微笑表情。 涵禪的額頭。沁出了汗水,歪歪斜斜的小廟裡,塵土隨風迷茫,可時間卻彷彿凝聚了… 過了不知多久,涵禪突然揮手,繼而啪的一聲脆響! 鬼和尚這一巴掌,竟抽在了自己的臉上。而且用力頗重,一掌過後。消瘦的臉頰上赫然顯出五道紅指印! 佛像神情一喜。卻仍追問:「我讓你打佛,你為什麼打自己?」 涵禪瞪著眼睛,一雷窮橫的模樣:「我的世界裡有佛,是因為我要學佛;我的世界裡沒有佛,是因為我不學佛。所以,我的世界有沒有佛。我說了算,所以」涵禪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我是我的佛的佛!我打的,才是真佛!」 小妖僧也擺出了一副凶狠的樣子,彎過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尖:「你的意思,我不是佛?這麼多人拜我,我當然是佛!」 「一人一世界,我管你是不是佛?你愛是不是!我只知道,你不是我世界中的那尊佛,便足夠了!」 小活佛皺眉:「好個主觀世界!你自己一尊佛,度得了自己度不了旁人。可佛要普度眾生。你又怎麼說?」 「我的佛度我,你的佛度你小普度眾生。是幫眾生去認識自己的世界。去認識自己的佛!而不是一座大佛搭救萬千生靈。佛救不了眾生。只有眾生自己救眾生!佛度不了天下人。只能天下人自己度自己!」涵禪的聲音越來越大。說的話更是拗口難懂,到最後卻又笑了起來:「不過。又有誰知道。我的佛和你的佛。是不是同一個佛呢?算了,算了,不理他,也不理你!」 說完,涵禪挺胸疊肚,站在佛盒上,與小活佛大眼瞪小眼,毫不退讓的對視。 小活佛的又把話題兜了回來:「和尚。讓你打佛,你卻打自己;那我讓你打自己,你又去打誰?」 這一次,涵禪沒有絲毫的猶豫,抬起手。又給了自己一嘴巴:「我在,佛在;佛不在。我仍在。所以,我才是真正在!打自己,比打佛還簡單得多!」 正反兩記耳光,涵禪眉宇間那僅剩的一點陰喪氣也被打了個煙消雲散! 小活佛發出一串驚天動地的大笑聲,跳起來拍了拍屁股,隨即竟然雙手合十,對著涵禪躬身施禮:「恭喜和尚修成正果。 幾乎與此同時,天空中突然明亮了起來。道道霞光氤氳流轉。五彩祥雲無風而舞,還有一串串輕靈的鐘鼓鳴唱。混合著金龍長嘯,自天角盡頭隱隱傳來… 祥雲、仙樂還有漫天輕柔梵唱!「 第二五一章 重塑真身 仙樂飄揚,靈瑞歡鳴,還有漫天梵音輕唱。(www.зZcn.com) 朵朵五彩雲霞,自天角盡頭御風而至。不斷匯合、凝聚,最終結成一道燦燦長虹,彷彿煌煌神龍,自山廟之上十餘丈處不停盤旋, 梁辛從頭到腳三萬六千隻毛孔都快瘋狂開闔,一陣陣無法言語的暢快,自體膚毛髮之間透出身體,打從心底泛起的愉悅,讓人飄飄欲仙,如墜夢中。 片刻之後,天上的梵音遽然高漲,隨著禪唱聲響,那道五彩長虹也徒然一轉,一頭扎進小小的宗蓮寺。 小廟之內,轉眼神光輾轉、靈氣瀰漫」來自天地、有如實質的靈元,將涵禪和尚層層包裹起來,憑著梁辛的目力也無法看清其中的情形。 梁辛早就看花了眼,不過眼前的異景不像有凶險的樣子,他倒也不太擔心,轉過頭笑問曲青石:「這是怎麼回事?」 曲清石還沒來得及說話,小活佛就來到他們身邊。 因為肚子裡還裝著憨子,小活佛現在還保持著佛像的「身材」喜滋滋的回答梁辛:「鬼和尚印證大道,這便立地成佛了,」說著,他彎過一根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尖,一副神氣模樣:「是我點化的!」 梁辛笑呵呵的點頭:「能被小活佛點化,那是涵禪的造化,現在他立地成佛,」說到這裡,梁辛突然閉上了嘴巴! 眼睛越瞪越大,臉色也越來越激動,半晌之後才粱辛試探著問了句:「老實和尚,他、他,立地成佛?!」 小活佛笑嘻嘻的點頭,還不忘再次強調:「我點化的!」 梁辛卻猶自不敢相信,換個了說法繼續確認著:「涵禪,一朝得道,這就要白日飛仙了?」 小活佛不光不嫌梁辛煩,更不嫌自己煩:「嗯,呆頭和尚得道,是我點化的來著,」 梁辛克得自己都有些站不穩了,自從十二歲猛役苦乃山後,他經歷了數不清的怪事,但若論匪夷所思,絕對以此事為最! 佛法不精的膽小和尚,而且他還是個鬼,竟然要成佛了? 多少和尚辛苦修持,成佛卻不過萬萬一,多少佛法精湛,同樣滿心慈悲的高僧還沒輪到,這個鬼和尚竟然要飛昇? 曲青石比著梁辛要鎮靜的多,雖然也是滿目驚訝,不過神情基本還算正常,長長吸了口氣,穩定了心神後,給梁辛解釋道:「老實和尚這樣子,雖然少見,可也不是沒有先例,,白日飛仙,本來就有兩種情況。」 曲青石把語速放慢,聲音清晰:「一是資質不凡,或被師長發現或機御合,得以踏入仙途,從此刻苦修煉,隨著力量的增長和心境的提高,不斷感受天地,一層層突破下來,最終得以領悟天道。咱們認識的、知道的修士,基本都是這第一種情形。」 見粱辛點頭表示明白後,曲青石繼續道:「另外一種情形,是個別人,生來就有慧根,也就是所謂的先天大智慧,只不過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罷了,平時過得渾渾噩噩,根本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可一旦他們有了造化,得到一個契機。便會一朝悟道,頓悟天地!」 說著,曲青石指了指被五彩長虹重重包裹的涵禪和尚,笑道:「和尚就是這第二種情形了。」跟著曲青石又見小活佛滿臉不甘,趕忙又補充了句:「涵禪得以悟道的契機就是小活佛了,能遇到小活佛,是涵禪的造化!」 小活佛心懷大暢,笑得挺客氣:「倒也不全是我的功勞」他一朝悟道,看著簡單,實際卻也有幾分複雜的。據我所知,身具慧根之人,都會有兩重劫數,一是智慧劫,二是生死劫,這都是天道注定的劫數,避不開。」 智慧劫,不可見。生為凡人,便墜入這場劫數了。 慧根被名利所困,日久天長裡明珠蒙垢,天生慧根會漸漸被凡間誘惑腐蝕,消失。但是呆頭和尚生在廟裡。又遇到了一個好人師父,師徒兩人活得平凡而簡單,內心平靜,這才讓他的慧根得以保存、生長。 涵禪的生死劫,便是那場雙鬼惡鬥了。 生具慧根之人,在頓悟前,都是平凡人平凡力,而他們的生死劫都來得兇猛之極,能逢凶化吉的萬里未必有一,只有度過這場生死大難,慧根才有可能覺醒。涵禪沒能闖過生死劫,但臨死之前執念爆發,讓他的魂魄暫時得以保存,變成了個不倫不類的小鬼。 不過也是這道生死劫,在險些毀掉涵禪的同時,也在無形中給了他一個契機:因為涵禪本身是個佛徒,他的慧根,就是清淨心。 色身已毀廟被佔,屬於凡人的**,對他而言再沒有了一點意義,正如剛才妖佛與他思辨時所說的那樣。他本已清淨,只不過自己還不知道罷了。涵禪保住了慧根,經歷生死劫的同時又得了這份清淨,再加上小活佛的點化,這才成全了他,得以一朝悟道,平地飛仙! 想把這套「理論。解釋清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小活佛抓耳撓腮,反過來調回去說了半晌,才總算讓梁辛大概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 而接下來,梁辛又開始發呆了,和尚的飛昇裡,實在有太多如果、或者說太多巧合了。別的不提, 兩個月前小活佛就到了宗蓮寺中,如果雙鬼惡鬥時,他一時興起出手干預,涵禪就不會變成鬼,更談不上清淨、悟道; 還有剛才,涵禪知道小活佛是妖怪,如果不是他要把小活佛攆下佛金,也不會有後面的那場激辯與悟道,, 可是倒轉回來再看小活佛是妖孽,在他眼中,人類與畜生花草也不見得有什麼區別,雙鬼惡鬥殃及凡人,他袖手旁觀是「應該的,;而涵禪雖然老實、懦弱,可性子卻執拗,見到有妖怪坐進了自家佛金,也一定會管, 一連串的事情,看似巧合,可發生的卻都那麼合理,並無一絲勉強之處。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這是梁辛第二次,感覺到「命運。二字的可怕之處,匪夷所思卻絲絲入扣,不可預估卻順理成章」彷彿真有個高高在上、千手千眼千顆心竅的神官,把這人間所有的事情都納入掌中,每個人每件事,每一時每一刻,都被他早已安排好了! 曲青石見梁辛發呆,也不去打擾他,可小活佛卻無聊得很,伸出一根粗大的手指,戳了戳梁辛的肩膀:「嘿,別愣神,看飛仙,不是天天都能見到的。」 梁辛這才一驚而醒,曲青石面帶微笑,回過頭望向了他:「怎麼,又有領悟?」 梁辛點點頭,跟著卻又搖了搖頭,略帶些無奈的回答:「模糊的很,一時間還想不通什麼。」 曲青石顯得饒有興趣,笑著追問:「想的什麼,說來聽聽?」 「命運。」梁辛說了兩個字。 曲青石嚇了一跳,失笑搖頭:「別再走火入魔了,這麼大的題目」咱還是看飛仙吧!」 梁辛也樂了,不再胡思亂想,而是指著包裹住涵禪的那一團濃濃彩霞:「和尚這是幹啥呢?」 曲青石回答道:「像和尚這種一朝悟道之人,以前不曾修煉。幾乎沒有什麼力量,但是在他們頓悟時,天地靈元會撲湧而至,替他重塑真身,這是老天爺送給他的大禮,完成之後,他便有了通天徹地的**力。 梁尖三動容,又望向小活佛笑道:「活佛,以前可沒想到,你還精通佛法!」 小活佛點化了個真活佛,樂得比誰都開心:「我坐廟千年,天天聽小和尚念大經,聽老和尚打機鋒。隔三差五還有高僧法會講經,佛經裡的道理當然明白不少,不過我修行的是妖力,和佛理沒有一星半點的功夫 說完,看梁辛還有些不解小活佛又笑道:「你就把我當成個會背詩的獵戶就成了,背詩是閒事兒,打獵才是吃飯的本事!」 這時候黑白無常等人也都回到了廟裡,聞言後馬三姑娘笑道:「背詩是閒事,可精通佛理卻是真正的大本領,您老連鬼和尚都點化了,乾脆自己也用些心思來修行佛法,有朝一日你也立地成佛,咱們也算有了個神佛親戚!」 小活佛哈哈大笑,震得小廟瓦楞直晃,大腦袋搖了搖去:「我只是明白些道理,全是用嘴來說的,沒得修,這樣的好事趁早別想!這就好像,給我隻兔子,我知道怎麼養、怎麼吃,但是別指望我能造一頭兔子出來!」 幾個人正說笑中,梁辛突然哼了一聲。鼎聲對著同伴道:「不對勁」。說完,身子一晃從小廟中激射而出,七片金鱗同時潑灑開來,翻飛輾轉,睥睨四方! 曲青石和他配合已久,兄弟間早都有了默契,當即也不多問,青光閃爍中已經躍升半空,一雙眸子微微瞇起,護身靈覺四下蔓延,警戒四周。 小活佛也晃著膀子走到廟外,週身靈元凝結,隨時都可以發出磅礡一擊! 莊不周立刻來了精神,拉了拉師弟的袖子,低聲笑道:「有敵人?那這人還真是個倒霉蛋!」 宋恭謹笑嘻嘻地點頭:「曲老二、梁老三,還有個小活佛,就算白狼復生,也只有再死一次的份 四下裡一派安寧,三個頂尖高手一在天,兩在地,倚小廟而立張望半晌,並未發現敵人的蹤跡。 又過了一陣,梁辛滿臉狐疑,對天上和身邊的兩個同伴道:「網網身現警兆,有個什麼東西從外面一閃而過,快得很,我辨不清,」如果是敵人,實力驚人!」 曲青石微微一點頭,並未多說什麼,雖然並未放出飛劍,但手中卻掐起了劍訣,如臨大敵。 小活佛也收斂起臉上的戲德。皺眉問梁辛:「你確定,查知到有什麼古怪處?」 待粱辛認真點頭之後,小活佛先是露出了一抹苦笑,跟著突然翻起一掌,重重拍在了自己的頭頂,同時開聲大吼:「正同正覺,天眼」通!」 涵禪做了二十多年的和尚,就被香火黃出了一雙慧眼,集夠辨別普通鬼物;更不必說小活佛是佛像成精,一雙佛目被達旦禪院的香火煉化千年。 小活佛開通靈智的時候,就得了這道「天眼通。的神通,算起來,倒是佛門修妖的一個好處。 不過小活佛雖然掌握了「天眼通」但輕易也不會用。 畢竟他是咋。精怪,以妖身妖力來驅動佛門神通,雖然沒有明顯的傷害,可是神通發動之際,也會讓他異常痛苦,如墜煉獄。 佛目」兒,彈指間橫掃方圓數十甲小活佛疼得滿頭大汗。牙關加訓,發出了一連串的卡卡輕響,片刻之後小活佛的雙目徒然一膛,伸手向東南方一指,對著同伴大吼:「妖人」話還沒說完,趕忙又改口:「你莫逃!」 小活佛的話音未落,他所指的方向哈桑,就傳來了一陣輕輕鬆鬆的笑聲:「哈哈,被妖怪說成妖人,我還真覺得有幾分冤枉來著」 梁辛大吃一驚,他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脫口驚呼:「賈添!」 賈添不露身形,笑聲卻不斷:「好傢伙,我可沒想到,小廟裡還藏了這麼多好手,更沒想到還遇到了梁磨刀」也罷,大家總算熟人,便不動手了,饒他一次,」 說著,賈添的笑聲更響亮了,說出來的話卻莫名其妙:「反正也不差他這一個!」 神仙相隱身的法術了得,剛剛只是一個不小心,洩露了少許氣息,這才被梁辛捕到,此刻賈添加了提防。梁辛根本無法查知他的所在,只有皺眉喝問:「你為何要殺和尚?。 「咦,飛昇的是個和尚麼?」賈添的語氣略顯意外,隨即又失聲笑道:「廟裡飛昇的,當然是和尚,我早該想到,」 梁辛還想否問小活佛顫抖著對他說道:「跑、跑了」說完,他又咬牙堅持了一陣,確定對方已經離開,這才長吁一口氣,揮手撤掉了神通。 曲青石落回地面,和梁辛一起把小活佛扶起來,後者喘息如牛:「跑不見了!應該是知難而退了。」 梁辛想拍小活佛的肩膀。但是夠不著,臨時該拍他的肚子以示慰勞,跟著轉頭望向二哥:「賈添要殺和尚,怎麼回事?」 曲青石也搖了搖頭:「賈添根本不知道要飛仙的是誰,更不知道涵禪的身份。」 梁辛若有所思:「這樣算的話」賈添是想殺要飛仙的人?不管飛仙的是誰,他都殺?這又是什麼道理?」 曲青石苦笑搖頭。兩句話的功夫小活佛就恢復如常,不過臉色還有些驚訝:「此人的隱遁法術了得,要是在天眼通之前殺過來,咱們非吃大虧,」是啊,那他才才為啥沒動手?。 雖然不懂賈添的法術,但梁辛實戰經驗無比豐富,倒是能猜測個大概:「估計是,他要發動其他神通的話遁隱法術就會失效。 小活佛卻仍舊搖頭:「這個人身法也快得不得了,就算不偷襲不成,咱們三個加在一起也夠嗆敵得過他,他不打,難不成真和你有交情?。 梁辛苦笑:「有個屁交情!」 這時候,涵禪的聲音突然從小廟裡傳了出來:「他不打,是因為他看出來,我再用不了片刻,就能塑成真身!」 話音落處,環繞在和尚身邊的靈元,就彷彿只瑰麗的泡泡似的,隨著一聲輕響轉眼消散,涵禪也現出了身形,正笑呵呵的望著大伙。 與此同時漫天勝景也消失不見,天空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賈添如果出手,自己這邊的三個人縱然不敵,至少也能撐上一會,那時涵禪得到真身,變成個活神仙,四個打他一個,賈添自然大大不妙。 被天地靈元重塑真身之後,涵禪也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梁辛略感失望,雖然「返璞歸真。也在意料之中,不過他還是更想看看,三頭六臂、雙腳雙翅最好再有滿身鱗片的和尚。 小活佛立刻跳了起來,匡匡邁步來到涵禪跟前。 此刻小活佛臉上的戲德早已消失不見,換而鄭重與莊嚴,雙掌合十,躬身施禮:「恭喜和尚了!」 涵禪輕笑,開口,口續嚨之間卻湧出了一串輕靈悅耳的鳥兒歡唱。 梁辛嚇得差點坐在地上,曲青石也臉色發青,眼前的事情已經上升到神佛層次了,再不是他們這些凡間強者能夠理解、體會的。 涵禪和尚自己也嚇了一跳,趕忙伸手去掐自己的喉結,捏了幾下之後,試探咳嗽了一聲,這才伸出手來,摸了摸小活佛的疙瘩腦袋。含笑道:「要謝你,你很好小活佛咧嘴一笑,也沒有多聊兩句的打算,對著涵禪道:「你先忙,我們走了,」 曲青石這邊,也會催動起青色神光,裹住了一眾同伴,看樣子馬上就準備離開,這次沒等梁率發問,莊不周就先納悶了起來,滿臉堆笑地問曲青石:「大人,咱們這就走了?呆頭和尚現在得了真身,放眼中土恐怕都沒了敵手,咱們又有恩於他,總要,」 不等他嘮叨完,曲青石就笑呵呵的回答:「一朝悟道,重塑真身,白日飛仙」不過在塑身後,飛仙前,他可還有一件大事要辦」。說著,抬手向著天角盡頭搖搖一指。 大伙循著他的指點舉頭望去,只見一片墨色玄雲,正在凝結,漸漸成形」墨雲著似緩慢,可實際卻來得極快,一會的功夫裡,竟匯聚成黑壓壓的一大片,奔騰洶湧,猙獰而至! 莊不周略略一琢磨,就失聲驚呼道:「天劫!是劫雲,和尚的天劫到了!」 , 第二五二章生具慧根 …是千年苦修懷是朝悟道,飛仙蘭前都要經歷天加,珊處百古不變的規律,和尚得了真身,繼而便是天劫,若成功渡劫才能飛仙天外,從此個列仙班。(www.зZcn.com) 此時劫雲已在天邊現身,正向著小廟席捲而至,一群閒雜人等全都急眼了,要是被捲入和尚的天劫,必定死得連根頭髮都剩不下,馬三姑娘性子最急,此刻已經開始大聲催促著曲青石:「快飛,趕緊的 小活佛也作勢欲逃,不料才剛剛轉身,又被老實和尚給攔下了,涵禪道:「你們不用躲,我離開便好。」說著,他又指了指已經殘破不堪的小廟:「此間清靜,平日裡少有人來,你就在佛金裡修養吧 說道這裡,涵禪突然衝著小活佛笑了起來:「剛才我要你從佛金上下來,你不肯,還辯了那麼一大堆禪理,說的我啞口無言」現在我可想通了,這個廟原來是我家。我讓你住你才能住,不讓你住你就得滾蛋,就是這麼個道理,哪用扯到佛法、扯到實相無相那麼遠!」 小活佛也笑道:「若非如此,也點不醒你不是」說著,他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皺起了眉頭:「和尚,你還是在眷掛著這座小小廟?不捨得它被天劫毀掉?你心有牽絆,如何能度過天劫?」 「點化老實和尚。是小活佛的最高成就,他可無論如何捨不得,老實和尚被天劫轟得神形俱滅,雖然時間緊迫,可還是忍不住要出言提醒。 涵禪呵呵一笑:「這個麼」不妨換個角度來想想,這天劫是我的,與廟何干?與你何干?與旁人何干?我應自己的劫,何必拉扯著小廟給我陪葬?」 小活佛立刻搖頭:「這是你自己的道理,卻不是天的道理」。 不等他說完。涵禪突然大笑了起來:「我的道理不是天的道理?那不如說天的道理,不是我的道理!走了,緣分已了,再見無期,和尚只盼諸個珍重,若真能度過此劫,和尚登了天,也會給你們誦經祈福」。大笑聲中,和尚的身形化作一抹精光,一個起落便翻過了十數里! 小活佛還心有不甘,衝著涵禪消失的方向大吼:「和尚,你天生老實。嘴巴又笨,上了天難免會被其他神仙欺負,教你個乖,思辨時若不敵,就閉嘴冷笑,拿眼睛瞪他 和尚身形不停,墨瀑似的劫雲也隨之轉向,鋪天蓋地,向著涵禪追了下去,, 一盞茶的功夫後,百多里外,雷光千轉,巨響疊疊,震裂乾坤! 天劫之下,靈元劇烈震顫,上至八大天門,下到偏荒散修,幾乎所有的中土修士都被驚動,離人谷自然也不例外,正愁眉苦臉描古篆的屠蘇一下子蹦起來幾丈高,滿臉驚訝:「渡劫?有人飛仙?」說著,從須彌樟中取出了一隻羅盤,撒腿就向谷外跑去。 才網跑了兩步,就被大祭酒抓住衣領給揪了回來:「這份毛躁性子喲」。 屠蘇急的直跺腳:「渡劫啊。這是渡劫啊,又有人要飛仙了。」 秦孑板起臉孔斥:「別人渡劫,與你何干?再說,危險的緊,決不許去。」話網說完,遽然一道道神光流轉,靈鶴傳諭、飛劍傳書,蕩漾著一連串輕響,自遠空激射而至,不用問,是八大天門都被天劫驚到了,在聯絡同道,交換消息。 這邊正忙活著,遽然又有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從離人谷深處傳來,秦孑大吃了一驚,皺眉道:「是木先生!」說話之間催動身法,帶著屠蘇和幾個心腹弟子,匆匆趕往平日木妖所棲息的小境」 屠蘇滿臉躊躇,有心想偷跑出去看天劫,可終歸不敢違抗秦孑的命令,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一跺腳,追著秦孑向木妖所在的小境跑去,同時嘴裡還嘀咕著:「人家渡劫,木妖你叫啥,」 就在離人谷亂成一團的時候,鎮山,浩蕩台中一座神殿之內,朝陽老道正倚在門口,遠遠眺望著和尚渡劫的方向,因為距離太遠,朝陽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可老道的臉上,仍掛滿了濃濃的羨慕。 得道飛仙,是所有修士的夢想,朝陽自然也不例外。 正愣愣出神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柔和且熟悉的聲音:「怎麼,羨慕麼?」 神殿香案上那三株清香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點燃,青煙氤氳中。正顯出一個背影,神仙相,賈添。 朝陽急忙轉身,想要趕上前去施禮,賈添擺手道:「早就說過一千次了,免了這些俗禮吧。最近這段時間忙忙碌碌,沒怎麼過來看你,還好?。朝陽恭聲應道:「師祖操勞大事,弟子這邊一切安好,無需惦念。」 「大事?嗯,都是大事!」賈添嘟囔了句,跟著又問朝陽:「這一百年中,一共有幾人飛仙? 朝陽老道想也不想,立刻回答道:「回稟師祖,百年之中,中土上一共三人渡劫。」 賈添似乎有些鬱鬱,莫名其妙的說了句:「防不勝防啊!稍不留神就有人飛仙。」 跟著他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伸手指向和尚渡劫的方向提:「朝陽,羨慕麼?」 朝陽有些躊躇,不知該怎麼回答,修士當然都會羨慕飛仙,可聽師祖才才的話,他老人家似乎不太喜歡別人飛昇。 賈添也不催促,只是浮於清香三尺,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朝陽才緩緩開口:「對飛仙,弟子,是羨慕的。可惜弟子資質愚鈍,此生雖在修行中,卻無望登仙。」 賈添不置可否,笑了兩聲,手指繼續指向天劫發生的方向:「今天這個渡劫的,是身具慧根之人,氈怎道古地成佛,劫雲出現也前。我便察貨到靈示躁動:看他正重塑真身,嘿,本想毀了他,沒想到卻碰上來老熟人,嘿,梁磨刀從海上回來了。」 朝陽心頭一沉,於他而言,最好的結果就是梁辛死在凶險海域,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活著回來了,, 那道青煙凝化的背影問了句:「失望了?」 朝陽才不會做那種假惺惺隱瞞心情的傻事,微微點了點頭,勉強笑道:「他敗回來也好,師祖便可以顯示手段,抹去凶島,先把他折服,再把他收服」 不等他的話說完,賈添就苦笑了起來:「問題是,他不是敗回來了,他、他打贏了!我已經派人去看過,凶島已經盡數沉入海中,連塊石頭都沒剩下!想不通,他怎麼可能贏,」 朝陽長長吸了一口氣,垂首默立,不敢接口。 賈添嘟囔了一陣,突然又笑了起來:「朝陽,跟你商量個事情吧!」 朝陽立刻踏上一步:「弟子聽憑師祖法令!」 「沒那麼誇張,更不用喊得這麼大聲。」賈添的語氣很有些古怪,除了一貫的輕鬆親切之外,似乎還有些赧然,好像挺不好意思似的:「還記得上次來看你時,我指天跺地說梁磨刀贏不了,如果他贏了。我給你磕頭,喊你師祖這事不?」 朝陽嚇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愣了片刻,乾脆大聲回答:「您老記錯了。沒這事!」賈添哈哈大笑,揮揮手讓朝陽站起來:「輸了就是輸了,我又哪能跟自家晚輩耍賴,不過,「我就算跪了,你除了嚇得吃不香睡不著之外,也得不到什麼正經的好處,所以我才要和你商量下,我要是給你些實實在在的好處,換過下跪這事,你可願意麼?」 朝陽才剛剛爬起來,聞言咕咚一聲又跪了回去,臉上儘是驚喜之色,先是用力點頭,跟著又忙不迭地搖頭:「上次師祖說的話,不過是一句戲言,弟子從不曾、從不會當真,更萬萬不敢為此要挾。」 賈添的笑聲更響亮了:「我不想下跪。所以要給你好處,不算要挾,不算!」 「弟子謝過師祖垂憐!」朝陽也不再矯情廢話,跪在地上用力磕頭,咚咚山響。 賈添這次並未阻攔,繼續道:「至於給你的那份好處麼」朝陽,如果我能讓你平地飛仙,你願意麼?」 彭!一聲鈍響,心情激盪之下,朝陽一個頭把神殿地面砸碎了」 過了一陣,朝陽才抬起頭,直勾勾的望向那具由青煙凝化的背影。老道臉上的神情異常複雜,茫然有之、驚訝有之、期待有之,而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 而此刻,青煙背突然轉動起來,賈添回過了頭,以真面目正對朝陽,一張由千萬隻人臉碎片拼湊而成的臉! 有哭有笑,有鼓勵有鄙夷,有得意有沮喪,同時匯聚著無數種表情的神仙相,目光炯炯,直視朝陽,緩緩重複道:「我能讓你平地飛仙,你,願意麼?」 賈添的語氣,仍舊柔和、親切,好像慈藹長輩,在問自家的兒孫,想不想吃上一頓好的」, 朝陽第一次見到賈添的樣子,心裡驚駭不已,腦子裡更因為那份「好處。而亂成了一團,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嘴唇哆嗦著,諾諾道:「弟子連、連逍遙境都無法突破,又何談飛仙啊!」 賈添的身形未動,只是神情古怪的望著朝陽,片刻之後突然眨了眨眼睛。 就這一眨眼,可朝陽卻覺得,師祖好像一下子欺身再近,幾乎與自己四目相對,驚得他情不自禁後向後仰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跌倒之後再看師祖,還在數丈之外,三柱清香之上。 賈添似乎笑了一笑,卻又岔開了話題:「你的心思不錯,不是渾渾噩噩之輩,到了這裡之後,心裡應該有個問題吧?想問,卻又不敢問麼,現在問吧,別再憋著了。」 朝陽的腦子有些混沌了,不過畢竟是心思敏銳之人,片刻後就已經鎮靜了下來:「弟子的心事,瞞不過師祖的,我的確有件事不明白」我與梁磨刀結下深仇,我若不死,他便不會罷休,而此刻乾山道宗已毀,弟子雖不敢妄自菲薄。可自忖再不能幫到您老什麼,為何、為何,,為何您不棄我?」 縱然是青煙化形,賈添的目光也有如實質,直視朝陽雙眼:「其實,不光是這個問題的,你還應該想想另外一件事:當初,你還是個普通道童的時候,麒麟為什麼會選你來做乾山掌門?你的資質的確不錯,可也不見得就是最好的」有兩個人,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艷陽、墨陽。」 朝陽回憶了片刻,才回想起來:「這兩個是我的師兄弟,年紀和我差不多,拜入乾山道的時間也和我前後差不了幾個月。 不過他們倆連撣心境都沒修到,就失足墮下山崖,摔死了。」 賈添笑了,「至少目光和聲音,都是笑的:「不是自己摔的,是麒麟殺得。那兩個孩子,如果活到現在,至少能突破逍遙境,尤其那個墨陽,以他的資質,現在能達到六步中階也說不定。他們要在的話,這個乾山道掌門,可輪不到你來做。」 「就是為了保你,所以殺了他們兩個,可是,我為何不乾脆培養資質更好的墨陽?」說到這裡,賈添頓了頓,才又繼續笑道:「你要不要猜一猜?」 朝陽搖頭,不敢去猜。 賈添也不再賣關子,在一串輕輕柔柔的笑聲中,終於給出了答案:「因為,你是能飛仙的,訃;辦根!所差的,只是一個契機。只要給了你眾個契右剛都可以」。說道這裡,賈添突然放低了聲音,語氣也由此變得沉悶而有力,一字一頓道:「平!地!飛!仙!」 說完後,賈添沉默了一陣,才再度開口,可這次再說話時,他的語氣變了,變得輕飄飄,很溫和,還有些淡淡的開心,彷彿在沉細往事:「當初發現乾山眾道童中,竟有一個身具慧根的孩子,當時那份欣喜,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要笑!倒是麒麟被嚇壞了,他生怕毀了你的慧根,不敢接這個差事,勸我乾脆把你帶在身邊,嘿,這小和尚犯糊塗,跟在我身邊,於你的慧根可沒有半點好處。要說起來,乾山道這樣的門宗,沒什麼大神通,門下弟子也不會有太多野心;但它多少還算有些地位,也不會有太多的麻煩。反倒最適合你,這才把你留在了乾山,至於你的修行進境麼,呵呵,根本不重要的」 也分不清賈添是喃喃自語,還是在向朝陽簡略交代過往,說了一陣之後,賈添才再度抬起頭,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你只差一個點化,一個契機,就可以頓悟天道,白日飛仙,當然,這麼做的前提是要你自己願意才好 說完,賈添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忙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我不用磕頭了才可以 朝陽想笑,但卻笑不出來,他的臉早就僵硬了,除了愣愣發呆,根本做不出一絲表情!老道的心裡早已亂成了一團,幾百年天天做的飛仙夢,竟真的就在眼前;當然,除了那份連血液都沸騰起來的興奮之外,還有重重的疑竇,比如師祖剛剛還說想耍殺「飛仙」為何現在又提到助自己悟道,, 可不管怎麼說,「平地飛仙小這四個字,對朝陽的誘惑實在太重,太重! 賈添靜靜地等在一旁,並不著急催促,只是目光含笑,注視著朝陽。 直到半晌之後,朝陽勉強開口,沒有假客套,更沒有歌功頌德,而是聲音乾澀的問道:「飛仙事,弟子夢寐以求,,師祖、師祖要我做什麼,才會出手度我飛仙?」 大家都是明白人,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實在沒必要在虛情假意的彼此應 賈添突然放聲大笑:「錯了錯了,順序錯了!不是你做什麼,我才會出手助你;而是我出手助你之後,要你做什麼!」 朝陽再一次愣住了。 生具慧根之人,一朝悟道,重塑真身,渡劫飛仙,,這三個過程一氣呵成,其間幾乎沒有任何間隙,根本什麼事情都來不及做,等到飛仙之後,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從沒聽誰家飛仙的師祖回來串門子的, 飛仙之後,師祖還能要自己做什麼?難不成師祖在天上還有仇人,這便打發自己上去報仇? 越想越不解,越想越離譜,朝陽突然有些想笑,他自己也很有些詫異,這麼關鍵的時刻,自己居然還會想笑。 天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黑了下來,朝陽老道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師祖已經過來了很長一段時間,其間兩人說的話不少,自己發呆愣神的功夫更長,兩人共處怕不得兩三個時辰了,再長的香也該燒完了。 可師祖仍在,, 直到此刻,朝陽才猛然發現,現在的賈添,早已不再是青煙化影,而是實實在在的就站在不遠處,正目光炯炯的望向自己! 賈添,不僅對朝陽真面相對,更顯出真身,來到了鎮山浩蕩台的這座神廟之中! 朝陽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問什麼,雙膝一軟,數不清第幾次跪倒在地,不過以前拜的都是幻影,這次跪得卻是「真人」 這次賈添沒阻攔,安心受了大禮參拜。待朝陽重新站起後,才再度開口:「我先和你說件有趣事,你再決定,要不要我來點化、飛仙。」 說著,賈添走上幾步,伸手欖住了朝陽老道的肩膀,笑道:「這裡氣悶的很,陪我出去走走,邊走邊說 朝陽老道誠惶誠恐,縮著肩膀僵硬邁步,跟著賈添一起走出了神殿。 已經是子夜時分了,星光慘淡,涵禪和尚的天劫卻還未結束,千里之外的弧光,一次次震裂夜空,卻襯得鎮山浩蕩台更寂寥了,賈添抬頭看了看天,並不急著說正事,而是輕鬆笑道:「這天劫的時間。可真夠長的」 朝陽微微皺了下眉頭,師祖這可是句外行話,和他老人家的身份大不相符,幾乎只要是個修行中人就知道,天劫大都會在六個時辰左右,算算時間的話,這次修士渡劫,大約從黃昏前開始,到現在還沒結束,在正常不過。如果早早就停止了,那才不對頭了。雖然朝陽沒吭聲,不過賈添還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輕聲笑道:「你不知道,太古時的天劫,短則一炷香,長則半個時辰,可不想現在,一個劫要渡上大半天那麼熬人!」 朝陽順口答音,也努力讓語氣輕鬆了些:「這麼說,太古時的人物,渡劫要簡單的多了 賈添卻搖了搖頭:「太古時的天劫,蘊含的力道,和現在的天劫幾乎一樣。一樣的力量,太古時會在一炷香內砸乾淨;現在卻要用上幾咋。時辰,你說,那一種天劫渡起來會更容易些?」 這題太簡單,簡單到都不用去回答,朝陽有些疑惑,又追問:「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天劫的時間變長了?」 賈添的語氣仍舊輕鬆:「這便是我要和你說的有趣事了」。 第二五三章你高興嗎 浩蕩。(www.зZcn.com)震裂茶穹道粗大雷掌匯聚成銀煮的深半空奔襲而下,片刻不曾停歇。 梁辛和一群同伴在劫雲籠罩外十里之處,大伙都聚在一起,看天劫」 別說以梁辛的目力,就是曲青石和小活佛兩人,眼簾內也只有無窮無盡的雷暴,根本無法看到老實和尚。只不過天劫這種事情太罕見,大伙都把它當成天下奇觀,誰也捨不得不看。 時不常,從不遠處就會傳來些輕微的破空聲,來看熱鬧的修士著實不少,不過梁辛等人都被曲青石施法隱遁了身形。趕來看天劫的修士大都修為普通,根本就不知道他們這夥人的存在。 梁辛已經看了幾個時辰的閃電,眼睛都花了,最初的新鮮勁也早就消散了,有些無聊地回過頭,問小活佛:「你說,老實和尚能渡劫不?」曲青石設下的法術結界神奇,隱形隱聲,在其中的梁辛等人隨意說話、行動都無礙。 涵禪飛仙,幾乎是小活佛一手促成的,現在這群人裡,他的精神頭最大,仍一眨不眨地盯著天劫,同時開口回答:「這個誰也不知道!」 梁辛伸了個懶腰:「只能等天劫散去之後再看結果?」 不洲小活佛又搖了搖大腦袋,伸手指了指前方那一大片雷暴:「天劫散了,也看不出結果,到時候那片地方啥也不會有,任誰也分不清,老實和尚是被轟沒了,還是登仙了。」 梁辛咦了一聲:「你的意思」打完了雷,就完事了?啥結果也看不出來?」 小活佛神情專注,盯著天劫,在梁辛又追問了一遍後才勉強點了點頭。 梁辛可滿臉意外,他一直以為如果涵禪成功渡劫,之後還會有個儀式,比如霞光萬道、金芒閃閃,和尚身披大紅袈裟一飛沖天啥的。他還等著觀禮了,全沒想到修士渡劫還「結果保密」愣了一陣之後,梁辛才苦笑:「那咱還在這等個啥?該幹嘛幹嘛去吧,還不如抓鬼去了 「看天劫啊!和的,我貞化的。」小活佛回答地理行當然。 娘娜什麼時候都向著梁辛說話,現在馬三姑娘也不例外,湊過來粗聲大氣的安慰:「也沒準和尚渡劫失敗。天雷又轟得不怎麼乾淨,給咱剩下幾顆舍利子啥的,那也是寶貝!」說著,她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又髒又長的指甲險些撓到粱辛的臉。 沒什麼事的時候,梁辛本來也還挺喜歡和琅娜聊天,畢竟這丫頭漂亮得不像話,人又精靈有趣。不過對著「馬三姑娘」他實在懶得說話。 馬三姑娘略略不滿,用撒潑的口氣哀怨了句:「你以貌取人」 梁辛假裝沒聽見,目光也直接跳過她那張銅盆似的大臉,去誓摸其他同伴,隨即看到二哥曲青石,正坐在一旁,並沒有去關注天劫,而是低著頭默默沉思。 梁辛繞開馬三姑娘,來到二哥身旁,隨手從須彌樟裡摸出了一壺涼茶遞了個過去,問道:「想啥呢?」 「賈添。」曲青石抬起了頭,應道:「他要殺和尚,結果沒想到咱們在場 這個事粱辛早就不想了,當即笑道:「你在想賈添為什麼要殺飛仙之人?這可不好猜」不是不好猜,是根本就沒法猜,還是暫時放下吧,等以後再多些線索的時候」 不等他說完,曲青石就搖頭打斷了他:「我沒在琢磨他為何要殺飛仙之人,我是在想,他撤走時,說過一句「反正也不差他這一個!」雖然是他的無意之言,可我總覺得這句話的後面,會有什麼深意。不過又想不通。」說話間,從梁辛手中接過涼茶,仰頭喝了兩口。 梁辛都快把這咋小細節忘記了,此刻聽到提醒,才又回憶起來。 反正也不差他這一個?聽起來字面的意思很簡單:多一個飛仙的,對賈添來說算不得什麼事情。 可是,,這事不對頭。有人飛仙,和賈添又有啥關係?「不差他一個」要是十咋。、百介」千個人飛仙,就和賈添有關了麼?看起來,這些年裡賈添一直在著手對付第二次九星連線,神仙相東渡,現在卻又和悟道飛仙之人扯上了關係,難不成這個賈添,要算計天上的神仙? 梁辛覺得自己腦筋還不錯,但是只要一琢磨與賈添有關的事,一准就頭大,揚手又從曲青石手中「搶,回了涼茶,一邊喝著一邊苦笑:「好傢伙,這事更不靠譜了,快別浪費腦子了!」 曲青石呵呵一笑:「反正等著也是無聊,就胡亂琢磨琢磨,除了這個事情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是看到和尚悟道後才剛剛想到的。」 梁辛巴不得趕快換話題,忙不迭追問:「什麼事?」 「頗質上的那八字碑文一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可和尚這不是就要飛仙了?也不止和尚,千萬年裡,中土修士可從未停止過飛仙渡劫之事 梁辛咳了一聲,不怎麼當回事,搖頭笑道:「那個碑文,說不定是句詛咒發狠似的戲言,不一定當真的。」 曲青石苦笑:「把「戲言,這麼莊而重之的刻在碑上,又抓個真頗質來扛著,未免有點太離譜了吧?墨劍、絲帕、手鐲還有頗質負碑,那位骸骨老兄留下的每樣東西都有引。不用問他是絕世高人一一隨口亂罵、胡亂狂言眾熾,開不像是他幹的。」說著,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額角,歎道:「事事玄機,傷腦筋的很!」 梁辛不說話了,坐在二哥身旁,愁眉苦臉地一起苦苦尋思著,憋了一陣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裝著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抬頭望向馬三姑娘:「你剛剛說舍利子?咋回事,咱倆仔細說說,」 在曲青石的失聲笑罵中,梁辛咬著牙跑去找馬三姑娘聊天去了。 直到快三更時,天劫才終於結束,和梁辛事先想像的也不一樣,劫雲幾乎是說散就散,墨雲與雷暴瞬間裡就消失不見,天地間重新恢復安寧與沉寂」片刻前還瘋狂咆哮,強光綻裂;彈指後天清雲淡,只剩漫天星斗與徐徐清風。 涵禪和尚,也不見了,不過還好,地上沒有舍利子。 昨天這個時候,梁辛等人還不認識涵禪,誰又能想到的,就那個不倫不類、膽小怕事、又木訥笨拙的鬼和尚,十二個時辰之後竟渡了天劫! 馬三姑娘笑著說:「要是葫蘆老爺在此,一定會邁著四棄步,歎上一句:世事難料亦」。 梁辛也笑了,隨即又岔開話題:「該忙活正經事了!」 他們帶著涵禪找到小廟的目的。就是為了追查鬼道士和齊青,同時尋找女鬼頭七,可到了小廟之後一連串的變故,幾乎沒時間提及那兩頭厲鬼的事情,好容易等到和尚天劫,大伙清閒了下來,但是小活佛的心思又全都放在涵禪身上,除了與天劫有關的話題,他什麼都不肯說。梁辛幾次問及佔據小廟的鬼道士的下落,小活佛都晃著大腦袋敷衍:「這個傢伙跑不掉,回頭再說,再說」 梁辛呼出一口濁氣,心中為這個一天之交的和尚默默祈禱幾句,抬起頭望向小活佛:「鬼道士的事,你總該說了吧?」 小活佛還有些意猶未盡,明知天劫已經結束了,卻還仰著脖子,眼巴巴的望向星空,好像涵禪還會掉下來似的」過了一陣小活佛才總算歎了口氣,回過頭對著梁辛等人咧嘴一笑:「那座宗蓮寺雖然平凡,可畢竟也是座廟宇,白日裡,鬼道士呆在其中有損無益,所以每日深夜時,他才會回去,天亮前就會離開。」 梁辛正想點頭,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有些納悶的問道:「他是個鬼道士,為何要盤踞小廟?別說白日裡,就是黑天,他也不該呆在廟裡 小活佛笑著回答道:「這座宗蓮寺,本來是做風水廟!古代時那附近打過仗,死了不少人,陰氣頗重,後來有高僧指點,便建了這座小廟來鎮一鎮。每天三更後,破曉前這段時間,小廟下鎮壓的陰煞氣都會透出來,不過因為當初建廟時在圍牆中埋了法器,所以煞氣散不出去,只能在廟裡流轉。鬼道士貪圖這些煞氣,每晚都會過去 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小活佛又把話鋒一轉:「不過今天太熱鬧,涵禪渡劫,又有不少修士趕來查探,此處距離小廟不算太遠,鬼道士今晚不敢活動也說不定。」 這數十里的範圍之內,來得修士可著實不少,三五成群,東一簇西一夥,最少也有數百人,現在天劫已散。大伙沒什麼可看的了,都在彼此招呼、告別,正準備離開此處返回門宗。 曲青石仍維持著隱遁身形的法術,對同伴道:「咱們也走了,回去了!」說完,又看了小活佛一眼,笑道:「其實就多餘來,也沒啥看頭,平白耽誤了大半夜 小活佛也不當回事,笑得挺厚道:「這不是我點化的嘛,送佛送到西這句話你都沒聽說過?」 雖然和涵禪沒太多深交,但這個老實和尚給大家的感覺還算親切,尤其梁辛,並不介意送他這最後一程,此刻閒事完結,一行人一邊說笑著,一邊準備啟程趕回宗蓮寺去抓鬼。不料就在他們正要動身之際,突然一陣陰森冷笑,毫無徵兆地從夜空中飄落,,涵禪和尚的渡劫處響起冷笑的時候,張尚正在吃花生米,, 張尚是個老得幾乎連眼睛都已睜不開的老頭子,官拜九龍司天字院金事,統領五百精幹青衣,專職負責衛戍鎮山浩蕩台,替皇帝家看管神廟。 最近這幾個月裡,皇家都沒有祭祀的安排,張尚清閒的很,手下的兒郎們早已就干熟了這份差事,根本不用他來操心。 再說,鎮山上除了他們天字青衣之外。還有屯有重兵,沒有那個不長眼的賊敢來這裡搗亂。三更時分,鎮山之中萬簌俱靜。 張尚撿了一顆花生米,丟進了嘴裡,不過滿口牙都掉光了,只能用牙床子來一點一點磨碎它,一邊磨著,老頭子歎了口氣,老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聞不到其他的味道了,鼻孔裡永遠都充斥著一股連自己都噁心的老人味,每次呼吸,他都忍不住要皺眉頭。 八十六歲?還是八十七了?張尚算得有些糊塗,這個年紀早該回家抱重孫子了,可他就是捨不得脫掉這身墨魚袍,愣是倚老賣老逼著石林那小子收回了「謝功狀 正感慨的時候,突然從浩蕩台深處,炸起了一陣癲狂 笑聲響亮,竟不遜於大河奔流時的怒唱,把鎮山的清寧撕扯了介。紛紛碎碎! 啪,口中一聲輕響,張尚用牙床硬生生擠碎了花生米,並不算鋒利的渣滓,還是把牙根上的嫩肉絡破了,鹹鹹腥腥」這些年裡,張尚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老人味之外的味道:血腥味! 彭的一聲裡,房門被撞開,手下的兩個副官衝到張尚跟前:「是梧桐殿,大人,」 「大人個屁!鳴號調兵,放雀子傳訊京師;對方是修士,而且修為恐怕不低,傳令下去,圍而不攻,等我號令!」說話之間,老頭子已經挽起繡春刀撲了出去! 隨著那陣狂笑,鎮山徒然躁動了起來,號角鏘鏘,風燈升空,青衣結隊從四面八方向著傳來異響的地方急速衝去,幾乎與此同時,馬蹄聲也自山下隆隆響起,自山腳紮營的大洪鐵騎傾巢而出。 不過片刻的功夫,梧桐殿便進入了張尚的視線,那份震耳欲聾的哭聲,從大殿之內不停的傳出來。 張尚距離大殿尚有百丈之遙。人未至便以開口說話:「何方,」 可他才網說了兩個字,大殿中的笑聲突然變作了淒厲長嘯,繼而偌大一座梧桐殿,都開始顫抖起來,發出一陣爆豆般的悶鈍響聲! 張尚大吃了一驚,拼足力氣開聲大吼:「且慢」 仍是兩個字」一聲轟鳴震裂蒼穹,也湮滅了張尚的斷喝,那座恢弘大殿竟炸了個粉碎,一個中年道士沖天而起,手舞足蹈,亂叫亂跳。 張尚距離梧桐大殿還遠,可仍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鑒洶湧撲至。讓他根本來不及躲避,口噴鮮血向後重重地倒摔了出去,半空裡的瘋道士映入眼簾,在張尚落地昏迷前,最後的一個念頭是:朝陽妖道! 朝陽曾在此處參與過三堂會審,又曾大鬧京師,九龍司門下的青衣中倒有不產人認得他。 朝陽披頭髮散,勢若瘋魔,在催動神通炸碎大殿之後,又開始放聲大笑,手中掐起劍訣,一柄飛劍綻放出燦燦金光,彷彿烈日一般,四下裡亂飛亂舞,全沒有一絲章法可循,可金色劍芒中孕育的力量卻澎湃驚人,絕不是武青衣能夠抵擋的, 主官重傷,青衣猶自苦苦堅持,但他們能做的,也僅僅是揚起手中的勁弩寡婦,向著朝陽激射而去。一個青衣頭目破口大罵:「朝陽妖道,乾山道已滅,你怎麼還不死!」 朝陽披頭散髮,大笑著回答:「我怎會死?不止不會死,我還要成仙了」。說話之間,金色劍芒暴漲,舞得更加狂猛了。 五步大成之力,凡人莫能抵擋」漫天箭雨,卻難傷朝陽分毫! 這時候,突然又一個輕輕柔柔的聲音,從梧桐大殿的廢墟中響了起來:「你要成仙了?這麼說」你同意受我點化,準備一朝悟道,平地飛仙?」 神仙相賈添,背負雙手,從廢墟中走了出來,仰頭望著半空裡的朝陽,目光含笑。 朝陽讓在發瘋,指揮著飛劍四處亂打,並未回答賈添。 賈添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太沉不住氣,道心喲,也實在脆弱了些,我本來把它當做一樁趣事來說,你卻把它當做一件慘禍來聽,聽完就發狂,惹出偌大的動靜,嘿,驚動了旁人無所謂,到是你自己要當心會走火入魔,」 他正說著半截,就被朝陽揮斷了:「你說的那件事,根本就是慘禍,我聽不出它的有趣之處!」 朝陽無禮,賈添卻不以為意。並未急著開口,而是雙手輕揮,輕輕拍了一記手掌,」雙掌合擊,只是一聲輕輕脆響。 可就是這聲脆響之下,一蓬淡青色的氣浪,肉眼可見自賈添的手掌中陡然湧出,向著四下席捲而去,所過之處,無論青衣還是官兵,所有的凡人全都一頭栽倒在地,不知死活。 青色氣浪,席捲數十里,本來躁動咆哮的鎮山,剎那間就安靜了下來。 朝陽也不再亂舞飛劍」但還是浮在半空裡,雙目通紅瞪著賈添。 賈添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變化。還是和藹輕鬆:「現在安靜些了,鎮山上的所有人,都被我震得昏厥了過去。不算你我,這裡一共六千四百三十一人,」說著,賈添似乎想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目光裡的笑意更濃了:「要是不管他們,等兩個時辰之後,他們便會甦醒回來,全不受一點傷害;可若想要他們死。也容易的很,只需要再拍下手掌便可。」 說著,賈添好像上台階似的,抬腿跨上了一步」一步登天,來到了朝陽面前:「我聽你的,這些人,你是想殺,還是想放?」朝陽的五官抽搐,喘著粗氣問道:「殺了怎麼說,放了又怎麼說?」 賈添失聲而笑:「你怎麼會算計到這件事上?殺了就殺了,放了就放了,沒有一點說法,不過就看你的心情了。」 說完,賈添又琢磨了下,補充道:「小孩子高興了,弄些白糖灑在螞蟻窩門口;小孩子不高興了,燒壺開水去澆螞蟻窩」就是這麼一回事吧,現在,你高興嗎?」 第二五四章 螞蟻和驢 朝陽回過頭,舉目望向附近到底昏迷的青衣和官兵,嘶啞著笑了起來:「他們,凡人,螞蟻?那修士是什麼?」 賈添居然壞笑了起來,回答道:「修士是驢」被蒙上了漂亮眼罩,把眼罩上的漂亮畫當成終點小一路拚命傻跑的蠢驢。(www.зZcn.com)」 朝陽哈哈大笑,一直笑到被口水嗆到,發出一串痛苦壓抑的咳嗽,半晌之後才喘息著說道:「我也是那群蠢驢中的一頭,可在半路上。你把我的眼罩揭開了」不止揭掉了眼罩,你還告訴我終點不是畫上的樣子,而是一片沒有青草的大沙漠,我去到那裡只能啃沙子」你說,我還會跑下去麼?」 說著,朝陽長長吸了一口氣,:「我拋家捨業斷滅凡情,什麼都不要了,只留了這麼一咋小飛仙願望小縱然明白自己的資質有限,此生難登仙途,可心裡還是總還留了一份僥倖,直到現在,嘿嘿,夢碎了!」 賈添聳了聳肩膀,語氣中滿是遺憾:「這麼說,你不想悟道、飛仙了?」 不料朝陽卻又搖了搖頭:「我若不飛仙,在你眼裡就是一塊毫無用處的爛泥巴,你會殺我,然後把我的屍體送給梁磨刀示好!」 賈添失聲而笑:「這麼說。你還是要飛仙?我說,你別總變來變去的好不好,搞得人頭大。」說著,他的那張由千萬碎片拼湊而成的臉孔。每一隻「碎片。都同時顯出了個無奈的表情。「我」你」朝陽咬牙切齒,雙目通紅仿若蒙血,死死盯住賈添。嘴裡卻什麼都說出來,憋了片刻,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沒退路沒去路」沒退路沒去路」沒退路!沒去路!」與此同時飛天法術消散,老道從半空十餘丈處摔落地面,可他卻恍然未覺,只顧哀哀啼哭! 現在的朝陽,哪還有五步大成的高聲氣度,更丟了一派之首的掌門風範,就那麼趴在地上,嗚嗚地哀鳴哭泣,看上去就像個網死了爹娘,又失去兒女老婆的中年人 賈添也落了下來,也不嫌地面朧攢,雙腿一盤就坐到了朝陽身旁,並未急著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等著。 過了一陣,朝陽的哭聲漸漸低迷,賈添才再度開口:「就算你不想飛仙,非要賴在中土不走,我也不會把你交給梁磨刀,多半會抹了你最近這段的記憶,放你出去自生自滅。」 朝陽抬起頭,略帶疑惑:「你不是要拉攏梁磨刀麼?為什麼不會把我送出去?」 賈添咳了一聲,無所謂的搖搖頭:「能拉攏他自然最好,可要是不拉攏」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像梁磨刀這樣的孩子,一定會受到梁一二的影響,學著祖先的樣子。不知不覺裡就把自己當成了匡護中土的活神仙,就算三十年後他不與我並肩,至少也會與那群東渡的神仙相為敵。將來那一仗他一定會打。把不把你送給他,他都會打。 朝陽搖搖頭,顯然覺得這個解釋有些勉強。 賈添從懷裡摸出一塊帕子扔給了朝陽,笑道:「擦擦乾淨,看看你成了什麼樣子!」隨即又繼續道:「我不把你交出去,還有另外一咋。原因,不過我不想說,總之,要不要飛仙,你心平氣和想清楚。沒人逼你什麼。」 跟著賈添岔開了話題,有些莫名其妙的問:「朝陽,你說,是做驢好,還是做螞蟻好?」 朝陽舉著帕子愣了愣,不明表師祖的意思,喃喃的回答:「驢子和螞蟻,又有什麼區別?」 「螞蟻力氣驢子力氣大,這就是區別了,一頭驢在螞蟻的世界裡就不是驢了。對螞蟻而言,它是神,對它自己而言,它就是」逍遙!」 朝陽腦子靈活,很快就明白了賈添的意思,但他的臉色並沒什麼變化,只是勉強笑了下:「凡人是螻蟻,我是蠢驢,可我也沒覺得自己就逍遙了!」 賈添語氣中的笑意,愈發濃了起來:「那是因為中土世界,螞蟻雖多,可驢子的數量也不少!精怪妖孽、西蠻北荒、邪道三宗、五大三粗」中土上有這麼多頭驢子。你這頭又不比人家更強壯,能逍遙才怪。中土世界,有螞蟻有驢子,但是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頭真正的凶獸」賈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我!於我而言,螞蟻和驢子也實在沒什麼區別了,所以。我逍遙!」 朝陽若有所思,蹙起了雙眉,總算露出了個還算正常的神情。 賈添的語速很慢。不徐不疾地繼續道:「我長生不死,我隨心所欲。天道管不了我」做神仙,不一定要飛到天上去的。」賈添的身體前傾,靠近了朝陽。幾乎與他四目相對:「你現在是頭驢,可你心裡清楚。只要你願意,不久之後也會成為一頭凶獸。」 說完之後,賈添容朝陽想了一會,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得知真相,難免憋悶沮喪,不過發一陣脾氣也就算了,該過的日子還要接著過,該來的蠢蛋還會接著來,該打的惡仗啊,還得接著打!」 朝陽點了點頭,整咋。人雖然還顯得有些木訥,不過比著剛才的發瘋模樣。已經正常了許多,略顯僵硬地站了起來,跟著又猛然想起些什麼,雙膝一軟跪在賈添跟前: 賈添哈哈大笑,伸手把朝陽拉了起來:「多大事,你以為我會計較麼?以後你對我再不跪,等你悟道之後便是一場新生,更不用再敘以前的輩分了!」說著,他又隨手一揮,指了指鎮山上的凡人:「這些人的生死。還是在你的手裡,你拿個主意。」 朝陽的目光,隨著賈添的手指轉了一遭,搖了搖頭:「師祖盡心開導。弟子已經想通了。不過,就算想通了,心裡卻還是有些鬱鬱」 賈添笑:「跟誰學的。說話兜這麼大的圈子,不就是不開心想出氣麼。好辦得很,我要每個人都爆碎成一團血肉紅花給你當焰火!」說著,雙手一揮就要拍掌,可下一個瞬間裡卻停止了動作。 朝陽見師祖並未拍手,還道他不想殺人,當即苦笑道:「是弟子心胸狹隘,您不想殺他們也無妨,其實他們的死活本來也無所謂的。」 賈添搖了搖頭:「你開心之時,天下都跟著沾光;你鬱鬱之時,天下都要跟著倒霉,這也算是份神仙消遣,這裡幾千條性命不算啥。我停下來是因為我有些納悶。」 朝陽更納悶:「你納悶什麼?」 「有位青衣大人,他早就醒來了,一直紋絲不動,偷聽著咱倆說話,稀奇吧?」 朝陽略顯吃驚:「凡人逃過了您老川網施展的神通?」 賈添點了點頭:「不僅如此小還有更稀奇的,他明知道我再拍掌便會人人炸碎,絕沒逃避的機會,卻還一動不動,既不逃跑,也不跳出來拚命。」說著。賈添身體微晃,拉著朝陽一起,向前飄出百餘丈,來到了一個老頭子跟前,笑問:「喂,你到底咋想的?」 果然,老頭子睜開了眼睛。先看了看朝陽,又看了看賈添:「我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身上沒啥力氣,實在懶得動了。」說著,身體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做起來,卻又力有未逮。 賈添隨手拉起他,讓他倚上了一截殘牆,看著他的墨魚袍點了點小頭:「青衣金事?」 老頭子的笑聲渾濁:「想不到,你這個醜八怪也認得咱們九龍司的官袍。老夫就是鎮山司所的青衣主官,張尚。」朝陽老道發狂時,炸碎了梧桐大殿,張尚受到巨力波及,當時便昏了過去,不過片刻之後他便又甦醒了回來,賈添師徒間的對話,他幾乎全都聽到了。 賈添背負雙手,上身前傾。目光裡滿是好奇:「我那一掌,是道,是天道。你是怎麼躲過去的?」 張尚的精神,顯得還不錯。痛快回答:「我不知道,老頭子凡人一個。比起旁人也沒太多稀奇之處,多半是你功夫練得不到家。」 賈添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額角。顯得更疑惑了,隨即伸手抄起張尚的腕子,略一號脈,便恍然大悟:「你壽數已盡?你是靠著迴光返照才撐到了現在。」 說著,他搖頭笑了起來:「我那「一巴掌裡的天道。只當你是個死,人,所以沒管你,不料你還有個迴光返照不錯,不錯,你說的對,還是我的功夫不到家,我這手本事是跟一個以前的同伴學來的,她精擅「一字成道」那婆娘,著實厲害得很勒。剛剛要是她出手,你肯定逃不過的」 賈添從一旁嘮嘮叨叨,邊說邊笑,朝陽卻有些著急了,望著張尚皺眉追問:「你網說過「該做的事情做完了。是什麼事情?」 張尚的老眼都隨之一亮,好像早就在盼著朝陽來問,笑道:「我是天賜神力之人,天生有一道本領。遇到你們兩個,網好能派上用場,」 說話之間,張尚的臉色漸漸變黑,張大了嘴巴,拚命想要在呼吸一下!朝陽生怕他就這麼「吊著胃口。死了,伸手按住老頭子的天靈,緩緩遞送真元。 張尚總算把這一口氣到進了身體中,一字一頓,無比吃力的回答:「我這樁天賜的本領,就叫做,草妖道和醜八怪的娘!」 話音落處,老頭子放聲大笑! 哈! 只一聲,便就此撒手人寰。 只一聲,卻笑得興高采烈。 彷彿他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八十六、還是八十七年的壽數,就是為了這一聲大笑! 老頭子張尚。死了。 朝陽臉色鐵青,賈添卻笑了起來:「怎麼,你不知道青衣的嘴巴都硬得很麼?特別是這樣的老頭子。壽數都盡了,那還會有好話。我都不敢問這事,你卻非要去弄個明白,吃癟了吧」說著,乾脆哈哈大笑了起來。 大笑聲中,賈添雙手輕輕一拍,湛青光芒再度席捲整座鎮山,所過之處彭彭悶響,血光迸現! 鐵甲、戰士、青衣」鎮山之上,再無人跡。 賈添仍舊輕鬆愉快,拉起朝陽遁法飛天:「走了走了,找個清靜地方再說。一會大隊官兵就該殺過來了,萬一你還不高興,我又得拍巴掌。殺些人倒無所謂。不過他們將來都還有用,現在不能死太多」 說笑聲中,浮光掠起,賈添與妖道轉眼間消失不見,」 數百里外,涵禪和尚的渡劫之處。 冷笑聲飄忽不定,時而在東」嚇…泣西,有時近得彷彿就在身旁,有時叉遠得好像百呂凱斤一 曲青石和小活佛同時一愣,隨即相顧失笑,前者搖頭道:「好傢伙。不知不覺被人家給圍了!」後者則拍著額頭說:「和尚天劫時靈元躁動,這才沒能察覺還有伙人潛伏過來。」 至於粱辛,他的感知在敏銳處,比著曲青石毫不遜色,但是論到探知的範圍,可就遠遠不如了,冷笑的這夥人是在二十餘里外佈陣的,這麼遠梁辛還難以察覺。 被圍住的可不光他們這一夥小而是這附近所有的修士,冷笑之人不是衝著他們來的。這附近聚集了數百修士,其中也不乏玄機境的好手,眾人雖然意外,但人多勢眾,倒也不怎麼驚慌,紛紛開口叱喝,片刻後有個紅髮老者踏出一步,振聲喝道:「何方道友,還請現身說話?」 馬三姑娘似乎又找到了在銅川聽東籬講課時的感覺,湊到梁辛身邊:「紅谷和乾山道一樣,都是九九歸一里的門宗,這個老頭子叫離烈。是紅谷執法堂的首座,輩分可不低,修為麼,五步大成?差不多吧。反正五步六步的。在咱們眼裡也沒什麼區別。」 說著,馬三姑娘很不屑的揮揮手,好像下一個渡劫的就輪到她了似的。 梁辛點了點頭,苦笑道:「我實在忍不了了,你受累,先把臉摘下來,等過兩天再戴她成不。」 肥壯的大婆娘轉眼變成了剔透少女,琅琊笑嘻嘻地,又舊話重提:「你以貌取人 離烈在人群巾的身份頗高。他一出面,其他人盡數收聲。 四下飄蕩的冷笑聲也越來越低,不多時便消失了,離烈面露不屑,正要說什麼,也沒想到一咋小吸氣聲傳來,在長長吸了一口氣之後,對方又繼續開始冷笑。 只冷笑,不說話。 離烈皺眉,冷冰冰的喝罵:「裝神弄鬼,見不得人麼?」說話之間,雙手翻轉盤結手印,跟著一連串嘶啞難聽的啼叫聲響起,一頭大約烏鴉大短尾大頭的紅色怪鳥自離烈旁邊現身。 怪鳥現身後,圍著離烈盤繞飛轉,片刻後又是彭的一身悶響,眾人只覺得熱浪撲面而來,修為淺薄的忙不迭後退兩步,只見怪鳥的身上,燃起起一層赤紅色的火焰。 「這種鳥兒喚作紅鶻,天生帶有真火之力,它們不是靈獸,但力量卻著實可觀」艱邪跟獻寶似的小在梁辛耳邊繼續嘀咕:「紅谷之中。飼養紅鶻,這是他們的看家本事。」 離烈臉色莊重,目光中卻飽猛得意,手印也不停翻轉,一隻又一隻的紅鶻憑空現身,個個身上熾焰搖擺,飛得雖然笨拙,可湊到一起圍住主人打轉,到也顯得威風。 梁辛看得滿眼羨慕,忍不住問艱娜:「這種憑空變鳥的本事好學麼?」他心裡想的當然是自己那群大蜥蜴,要是學會離烈這道法術。一頭頭從身邊往外跳巨蜥,也挺有面子。 狠御搖搖頭:「這喚獸奉召的本領,算是紅谷的獨門絕技,你要想學的話」 說著,她咬了咬嘴唇,做出一副不忍心的模樣:「待會你抓了他。我幫你逼供,咱一點一點地撕他嘴,總能撕出實話!」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裡,離烈一共喚出了七頭紅鶻,火鳥圍著主人上下範圍,片刻之後,又是齊齊的一聲嘶鳴,所有紅鶻身上的火焰霍然流轉開來。不僅僅是在自己身上燃燒,而是與同伴和主人不停交換,一眼望去,一人七鶻之間,已經幻化成一座烈焰小陣,著實好看。 宋恭謹從旁邊沒話找話,笑道:「七隻烏一個人,他這本事。倒是和梁掌櫃的北斗拜紫薇有些相似。」 艱御撇嘴:「差遠了,把自己變成根火把,怕夜太黑麼?」 躲在暗處的冷笑聲仍不停歇。根本不理會離烈喚出的法術。 火焰成鏈,在身上和紅鶻之間不停流轉,離烈卻絲毫不覺疼痛難過。冷冷開口:「閣下打算要笑上一夜麼?真當不說話,我便找不到你藏在哪裡麼?」 冷笑聲斷了、喘了口氣,繼續冷笑…… 離烈現在有點後悔這麼快就站出來了,場面顯得挺尷尬來著。 梁辛倒是看得興致勃勃,回過頭問琅挪:「冷笑的是什麼人?跟這群正道修士為難,邪道上的人物麼?」 很挪聳了聳肩膀:「我怎麼知道。」 這個時候,離烈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人家冷笑、換氣、冷笑,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催動真元與紅鶻結陣,當下深吸了一口氣,低吼道:「去!」斷喝下,離烈週身裡火光高漲小七頭紅鶻振聲啼叫,分七個方向疾飛而起,前去搜尋敵人。 紅鶻飛得極快,轉眼就不見蹤跡,只有一陣陣啼叫聲,從遠處傳來。與主人呼應」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怪叫的啼鳴突然變成了慘叫! 而那份冷笑聲也終於停歇了下來,一個身形高大,但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的白衣男子,溜溜躂達的走進了梁辛的視線。 白衣男子長得凸腮四眼,還有一張血盆大口,本來就長得難看。可還怕自己不夠嚇人似的,又在臉上塗了厚厚的白堊,偏偏還有些扭捏,好像很害羞似的。隨便誰看他一眼。最少能記住 第二五五章 血河屠子 再祝兄弟姐妹們新年快樂,。(www.зZcn.com)。年咱接著牛掰燦 在場的修士,全都出身正道小其中自然知道「不老宗。之人不在少數。聽白衣男子大刺刺的報出門號,光流轉之下,飛劍和法寶凌空而現! 亮出法器準備迎敵的,都是些有見識的長者,跟在他們身旁的弟子一見師長耍動手,也紛紛叱喝著。或結陣或唱咒,數百修士一齊發動,氣勢上著實驚人。 在中土的修真道上,正邪之間早就沒有了說話的餘地,只要一見面。就是生死仇殺。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修士悄悄取出木鈴鎖。邪道人物敢現身必定有所依仗,這咋。道理簡單,誰都能想得明白,先不管能不能打得過。傳訊出去求援總是不會錯的。 紅谷弟子沒有飛劍或者法器,火鳥紅鶻既是靈寵也是他們的法寶。離烈的鳥都死了,現在基本就是個廢人,不過鳥丟了身份卻還在,想退也不能退。他仍站在隊首,由門下弟子小心匡護著。當即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說道:「邪道?閣下就這樣現身,就算有所依仗,也顯得狂妄了。」 這時候梁辛回過頭,問身邊的曲青石:「這人修為怎麼樣?。 小白臉望著結界外的「大白臉」目光裡多少帶著些不屑:「六步初階過了,中階卻還不到,比起跨兩、大祭酒等人還差得遠,不過對付這群修士倒沒啥問題,何況他還有些六步初階的幫手藏在附近,今天這群正道人物要吃大虧。」 莊不周有些納悶,插嘴問道:「這裡的都是普通修士?沒有八大天門的高手麼?按理說天劫那麼大的事 不等他說完。曲青石就搖頭道:「渡劫這種事雖然少見、轟動,可是對於修真道上的勢力卻沒有實際的影響,畢竟,天劫之後和尚或是死了或是飛仙,不管怎樣他都再不會在中土現身,大家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全不受渡劫者的影響,八大天門自重身份,沒派人過來看熱鬧也正常得很。」 曲青石的靈識卑就掃過全場,此處修士雖多。卻沒有宗師境界的高手。略略尋思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他們說話的功夫,艱娜翻手又把馬三姑娘的臉戴了起來,對梁辛道:「那咋。醜八怪廢話忒多,待會我出去,催他說正事」你要不要一起去?。 梁辛笑著搖搖頭:「沒啥意思,我不去。」 娘綁也不勉強,只是粗聲笑道:「要有凶險,記得出來救我」。 看著漫天法寶對準自己躍躍欲擊,白衣男子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目光一轉掃過面前眾多正道修士,伸出了一根手指,有些莫名其妙的開口:「第一個!兩條腿。」 離烈皺眉:「什麼第一個?」 「你們之中,第一個亮出法寶的龜兒子。現在自斷雙腿,我就不去掀他腦蓋兒」跟著白衣男子又對著離烈搖搖頭:「莫擔心,不是你。我說的是在我現身之後,第一個亮出法寶那人。」說完,他把手中的死鳥一拋,扔回到離烈腳下。 妖人狂妄,話網說完,正道修士中不知多少人同時大喝:「殺」。怒吼響起人人動手。催動法寶向著白衣男子狠狠砸去! 神通各異道法繽紛,一時間天空裡異彩紛呈,風雷滾動。千多件法寶彷彿暴風驟雨,一股腦的砸了過去,白衣男子似乎也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嚇得呆住了似的,隨即只見一蓬濃稠的血霧,自他口中噴出! 雙方動手,黑白無常滿臉都是興奮,可馬上看到白衣男子吐血。莊不周大失所望,從結界內笑道:「來的時候派頭這麼大,網一動得吐血了了?」 梁辛的目力比著莊不周要強得多,早就看出了是怎麼回事,搖頭道:「不是重傷吐血,那些法寶根本沒碰到他,吐血」是他的神通?」 果然,白衣人噴出的血霧瀰漫而起,將主人重重裹護,最先攻過來的數十件法寶被血霧裹住,旋即一聲聲清脆的暴鳴聲響起,陷在血霧中的那些飛劍、法寶,竟在彈指間的功夫裡,盡數炸碎。 法寶大都與主人的元神相連,乾脆就是修士的半條性命,數十件法寶被毀。正道弟忙不迭控制住自己的法寶由攻改困,圍住血霧團團打轉。 離烈在驚駭之餘。突然想起了以前門中長輩給他們講過的邪道神通。失聲驚呼道:「含、含血噴天!你是血河屠子?」 「龜兒鳥養得不怎麼樣,見識到還算不錯。」白衣人在血霧中。放聲大笑:「我是血河屠子,可這天底下早就沒了血河派,只有纏、纏」,那個只有不老仙宗!,小 白衣人被人叫破了功法來歷。心情激動下差點把實話喊出來,總算反應還不錯,臨時改口,好在他的川西口音甚濃,結結巴巴的倒也不太引人注意。 白衣人這邊口齒不清,正道修士中卻再度掀起了一陣大吼,盡數擺出了拚命的架勢,剛剛停緩的攻勢徒然又猛烈了起來! 血河派是當初邪道中的門宗,論勢力不算頂尖的,可這一門的弟子侍弄血術,性子殘暴嗜血好殺,落到他們手中的人生不如死,早在千年前,他們就得了「血河屠子,的綽號。 血河門徒對這咋。綽號不但不以為恥,還沾沾自喜,乾脆就自稱「血河屠子。正邪之戰剛才過飛帖口年,在場修十中有不少都聽說過血河屠子的名虧都明白遇到血河屠子。就只剩下四個字了: 你死我活! 修士們的攻勢高漲,血河屠子卻大笑了起來:「瞎打瞎忙,龜兒們都忘了老子說過啥子麼?第一個亮法寶的。要自斷雙腿,你不肯。只好抓你出來,掀你腦蓋。要是挨不過疼,記得要求饒」笑聲中,他突然動了起來! 他的身法在梁辛、曲青石看來自然粗糙得很,可是在普通修士眼中。卻有如鬼魅,快得無可閃避更無跡可尋。圍攻他的法寶,絕大多數都被他甩開,一些恰巧處於他前進線路上的飛劍,也盡數被血霧摧毀。 血河屠子由血霧護著,在無數法寶的轟擊下,一頭衝進了修士群中。修士們大亂。各個門宗的長輩大聲吆喝。統御著門下弟子或守陣或急過… 又變成了馬三姑娘的很都,趁著這個機會自結界中跑出來。此刻場中正亂成一團,修士們咋,個都在快速移動,施法猛攻,誰也不曾注意場中又多出來個醜陋婆娘。 血河屠子也不理會旁人,幾個起落轉折之下,來到一個玄衣老者跟前,笑道:「就是你,還不跑?」 玄衣老者自知不是對手,當下也不廢話。手印一盤身子徒然矮了下去。整個人向著土中迅速沉降,施展的正是土行遁法,要藉著土勢逃跑。 血河屠哈的一笑,隨隨便便地一跺腳!他的腳踏在地面上,竟然發出了一聲金鐵交擊般的大響,方圓數丈之內的黑土地,立刻化作青銅之色。 不唱咒不施法,只一腳踩過,泥土化金! 玄衣老者哪料到自己的正遁著一半,泥土變成了青銅之地,遁術當即失效,老頭子的身體,鼻子以下的部分都被「銅塊。箍住,在地面上只露出半個腦袋,一雙眼睛瞪得極大,看上去又詭異又恐怖。 週遭的法寶仍轟擊不休,但無論如何努力,一時之間也無法突破血霧。血河屠子俯身伸手,向著老頭子的頭蓋骨就抓了下去。 就在他的手指看看觸及老者髮髻的時候。老頭突然眨了眨眼睛。腦袋用力一掙,嗖得一聲盡數沒入「泥土。之中,整個人消失不見! 血河屠這才略帶驚訝的咦了一聲,笑罵:「先土掩、後金藏,龜兒的道道蠻多的」說著,伸出的手由抓改拳,又在地面上輕輕一敲。 本已化作青銅的地面,隨著血河屠這輕輕一敲,徒然稀軟了下去,轉眼化作一灘泥沼」,鮮血泥沼。 一個個血泡子從地下咕嚕咕嚕地從泥沼伸出擠上、爆碎,熏人欲嘔的血腥氣也隨之瀰漫。片刻之後,一個尤其巨大的血泡拱了起來,隱約可見玄衣老者正在其中…… 血河屠笑得更開心了,伸指戳破血泡。 啵」一聲輕響之後,玄衣老者的長聲慘呼,立刻響徹天地! 玄衣老者中了血河法術,滿頭滿身都塗滿了鮮血,身體痛苦地扭曲、翻滾著,目光裡儘是哀求之色,望著血河屠子,聲音顫抖且嘶啞,吃力道:「求」,饒、饒命。」 出乎意料的,血河屠子好說話得很,聽到對方哀求,痛快之極地點點頭,伸手一揮便解了自己的法術,大大方方地笑道:「下次要記得。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別再自作聰明!」 說完,血河屠子不再理會玄衣老者,身子一晃又從修士陣中撤出。 施法、近身、對圍攻視若無睹,化土地做金銅、點金銅為血沼。連破玄衣老者的土掩金藏兩道遁法」一進一退,兔起鶻落,連串的變化加起來不過幾個彈指間的功夫。血河屠便又回到了原地。 那些正道修士都停止了徒勞的攻勢,個個臉色陰沉,心裡大都想到了八個字: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不過血河屠子一來沒殺貿然出頭的離烈。二來又放過了首先亮出法寶的老者,並不像傳說中那樣嗜殺,讓眾人的心裡都稍稍放鬆了些。 血河屠見對方停手,也隨手撤掉血霧神通,卻並不急著對其他人開口,而是笑吟吟地望向了玄衣老者:「剛剛我說過什麼來著?」 玄衣老者正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著,聽到血河屠的話,咬了咬牙,並未多說什麼,出手如電猛地敲碎了自己的膝蓋! 血河屠露出個滿意的神情。點頭笑道:「聽話就好,聽話就不用死,我來這裡本也不是要殺你的。」說完,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對著離烈等人補充道:「那些木鈴鎖什麼的,趁早收起了,我現身之前便已佈陣,封阻靈訊傳遞,你們把手鈴鎖搖晃碎了。外面也不會知道!」 話音網落,突然一個粗啞難聽的聲音,從修士之中響起:「囉哩囉嗦。好不煩人!」眾人側目,說話的人是個肥壯婆娘,長得橫屁立目滿臉橫肉,不過身上沒什麼靈元流轉,也不知是哪家的低階弟子」馬家的。 馬三姑娘見眾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又把聲音提高許多,一點不客氣地指著血河屠子:「醜鬼,說的便是你,你到底來殺誰?殺完就趕緊走,眼看著天就亮了,一會你請客吃早點麼,」 一邊說著,馬三姑娘腳步錯動,躲到離烈身後去了。 離烈想跑又礙於身份,心裡憋著氣站在原地不動,硬撐著場面。 血河屠子被這麼醜的一個女人罵做醜鬼。表情有些委屈:「人找不到,我又怎麼殺?你們幫我把人找出來,我殺完之後,大家各走各路,再無瓜葛,,早飯麼,我不管。」 雖然妖邪不可信,可大伙還是略略鬆了口氣,只不過這吃二要找誰。」是誰都不好意思問出口的。※ 「你要找誰?」馬三姑娘善解人意。「你這婆娘。是不是誰也不能耽擱了你吃早飯?」血河屠大笑出聲。隨即臉色一整,認真說道:「我要找兩個精通相術之人!」 馬三姑娘咦了一聲:「我到認識兩個算命的 躲在結界中的黑白無常也面露詫異,先是對望了一眼,又對粱辛道:「我們第一次見這個血河屠 血河屠子搖了搖頭,對著馬三姑娘笑道:「正道修士,有不少人出身道宗,在場的可就有不少老道。既然是道宗弟子,多多少少都會涉獵些周易、稱骨的學問,我只找其中兩個。一個擅掌面,一個精摸骨。你們交出這兩個人讓我殺了,我立刻就走!」 馬三姑娘納悶:「你不是要指名點姓的找人,而是」誰都成、但必須精通這兩項本事?」說完,琢磨了片刻又補充道:「要是咱們這裡有一百個精通相面摸骨的呢?你也只要兩個?」 血河屠穩穩點頭:「不錯。只耍兩個,只殺兩人。」 馬三姑娘眉頭大皺:「這個」也太古怪了些吧?你到底為啥。」 「我高興!」血河屠不想再搭理馬三姑娘了,目光緩緩掃過全場:「幫我找出這兩個人。天下太平;找不到這樣的兩個人,血流成河。 還有,別想著能隨便找兩個人糊弄我。」 血河屠說話的時候,正道修士突然覺得一道又一道強大且沉重的威壓,從四面八方逼迫而至,穩穩鎖住了每一個人。等他說完之後。壓力又告消失。 眾人都明白,這是妖人隱藏在暗中的同黨,發出的警告。 血河屠呵呵一笑:「快些找人吧,我等不得太久。」說完,從懷中取出了個小小的沙漏,往地面上一擺,轉回頭溜溜躂達地走開了。 馬三姑娘看上去挺著急,走上去看那只沙漏,跟著回過頭對著一眾「同道。喊道:「這個沙漏量的是一盞茶的功夫。」跟著又望向離烈問道:「前輩,怎麼辦?」 離烈冷。當了一身,轉過身與另外幾個身份較高的正道長輩聚在一起。開始低聲商議。馬三姑娘也想向前湊,被離烈門下弟子橫眉立目的攔住:「前輩議事。豈容你聒噪,退後!」 曲青石笑呵呵的從結界中點評:「商量來商量去,還不是想猜猜血河屠子的用意,想猜猜血河屠子會不會守諾?啥也猜不出來,到最後還是得選人交出去。」 梁辛則笑道:「照我看,他們幾個馬上就會喊琅綁過去。這些都是成名人物,就算出賣同道,也沒有臉直接去點名,多半要靠這憨婆娘來說話,」 果然,他的話還沒說完,離烈就抬起頭。對著馬三姑娘招了招手:「這位同道,請你過來。」 馬三姑娘痛快地答應了一聲。一肩膀撞開剛剛阻攔她的那個正道弟子,大步流星走到離烈身旁,煞有介事地參與其中,時不時點頭或者搖頭刪 不一會的功夫,沙漏上層就枯竭了,血河屠又在一串笑聲中現身:「怎麼樣,商量好了?」 幾個正道前輩抬起頭,看了血河屠一眼,並不回應什麼,各自散開回到弟子身邊,只剩馬三姑娘一個人,快步走向血河屠,在他耳邊低聲念道了兩句,隨即伸手,向著兩個正道中的修士指了指。 被馬三姑娘點到的兩人,一老一少都是道士,老的看上去六七十歲,長得獐頭鼠目,到還真像個擺攤卜卦的江湖騙子;小的那個長得卻相貌堂堂,滿臉正氣,很有些修真弟子的氣度。 這兩個道士雖然也是正道上的人物,但都是散修,身後根本沒有門宗勢力,被同道出賣一點也不稀奇。兩人看到自己被點,都露出忿然之色。同時大吼一聲,催動遁法作勢欲逃,血河屠豈容他們逃走,冷笑之中欺身而近,一手一咋。掐住兩人的脖子,好像抓小雞似的,把他們捉到了手中! 場中的其他修士都默默退開了幾步。個個低頭不語,沒有一個人出頭。 血河屠子抓著兩人退回原地,抬頭問離烈等人:「他們兩個,一咋。會掌面。一個會摸骨?龜兒們可莫騙老子咯。」 不等別人開口,馬三姑娘就大聲怒喝:「這倆人是咱們正道前輩親自選出來的,算命一絕,童叟無欺,正道仙長犯得著騙你這個醜八怪?」 說完,馬三姑娘回頭,對著正道同伴揮揮手,說道:「散了散了,沒有咱們什麼事情了。就此散去吧!」 不料血河屠卻搖了搖頭,笑道:「莫著急,總要先驗一驗這兩人的成色!」說著,他又對著馬三姑娘大笑道:「放心,耽誤不了你吃早飯!」 馬三姑娘撇撇嘴角,沒說什麼。 血河屠子滿臉喜色,也不再理會其他人。歪著腦袋看看左手裡的老道士。又看看右手中的道士。彷彿還不放心似的又重複問道:「你們兩個。真會我說的那兩樣本事?」 兩個道士被人家抓在手中,只覺得身上被壓住了一座大山,根本沒有反抗的語氣小道士血氣方網。勉力開口罵道:「妖人,要殺就殺,哪來這麼多廢話!」 血河屠子突然手一鬆,把兩個人都放了下來,跟著彎過一根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笑著問道:「你們兩個說實話,老子看上去像傻子麼?」 馬三姑娘躲在離烈身後,眉頭大皺,低聲嘀咕著:「像不像傻子,也用不著請算命先生來看吧,」 第二五六章 四種命格 肌人說話今亢章法。(www.зZcn.com)從現身開始就東句西向,讓人啊腦。現在血河屠子又問自己是不是長得像傻子,老小兩個道士一時間都有些懵住了,各自皺眉,並不答話,同時默運玄功小心戒備。 血河屠子顯得有些不耐煩,催促道:「問你們什麼,你們便回答什麼,死到臨頭了,卻還不敢說實話麼?」 這次開口的還是那個小道士,聲音有些嘶啞,咬牙道:「你不想傻子,但十足十像極了個瘋子」。 血河屠子不怒反喜,笑得挺靦腆:「這便是了,老子不認識你們,我又不是傻子,又何必費心費力地把你們兩個龜兒找出來,然後再殺掉?。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溫柔。甜膩膩地看著小道士 小道士又愣住了,老道士則眼睛一亮,望向血河屠子:「你、你」這個仙長的意思,你不殺我們?」 血河屠子大笑:「只要你們有真本事,就肯定能活!」說著他又伸手指了指自己:「你們兩個,誰摸骨,誰掌面,只要能說出老子的命格。你們小命就算保下了 在結界中的冉青石有些納悶,回頭問黑白無常:「命格不是要靠生辰八字和落生之地來推算的麼?怎麼也能通過掌面、摸骨來推?。 莊不周忙不迭踏上兩步,點頭哈腰,客套的很:「回曲大人話,摸骨、相再、斗數這些本事都又相通之處,通過掌面和摸骨,也是能推出命格的,不過難度高的很,要有真本事才可以,不是一般先生能做的。」 宋恭謹跟著點頭附和:「卓生辰八字算命格,又準又快;可是用相面和摸骨來做這件事,吃力不說,還可能會出錯,很少人這麼幹的」 兩個道士對望了一眼。誰也不在廢話,老的那個走到血河屠子的面前,仔仔細細地端詳著他的面相;小的那個一把抓過血河屠子的手,雙目微閉,認真摸索起來」, 馬三姑娘從不遠處瞧著,看了一會,突然咦了一聲,大聲問道:「醜鬼,你的臉怎麼紅了?。 血河屠子羞赧一笑,輕聲回答:「臉被一個男人看著,心裡慌得很;手被一個男人捏來捏去,心裡又癢得很。」 兩個道士都打了個哆嗦。假裝沒聽見,, 片刻後,兩個道士各自退開一步,張口欲言,可又彼此對望了一眼,顯得有些躊躇,血河屠子笑道:「各自寫下來就是了,不妨卓」。說著,雙手攤開伸向兩人,示意他們在自己的手心上寫字。 道士們哪還敢再去摸他的手,不約而同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紙筆,寫了個字條。疊好後塞給血河屠子。後者也不囉嗦,打開看了看,露出了個笑容,點點頭道:「兩位都算對了,恭喜,不用死,了!」 老道士長長鬆了口氣,也不多說什麼,只退開兩步,站到一旁等候著血河屠子的吩咐;小道士卻神色納悶,開口正想問什麼,不遠處的馬三姑娘突然揚聲喊道:「醜鬼,你要找的人我們已經交給你了,至於你是要殺他倆還是要睡他倆,我們不管了,這便告辭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血河屠子就搖了搖頭,臉上厚厚的白堊,都掩不住那份扭捏著的歉意:「對不住的很,你們還不能走,還得再耽擱大夥一陣。 這次不用馬三姑娘再說話,正道修士中就有人喝道:「先前說好的事情,現在想反悔了麼,出爾反爾 正喊著一半。血河屠子手捏蘭花輕輕一彈,一道血色光芒激射而起。斬向說話之人。 喊話的道士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眼前血光暴現,跟著又肩一麻,愣了愣神後再側頭一看,自己的右臂已經掉到了地上,這時才有劇痛傳來,長聲慘呼中一頭栽倒! 修士大嘩,一連串呼啦啦的大響中,再度放出了飛劍法寶,可與此同時,一道又一道宗師氣勢從周圍接踵爆發,埋伏在附近的血河屠子的同黨盡數現身! 十幾個邪道人物都長得奇形怪狀,像鬼倒比著像人更多些,衣著打扮也不像中土人士,不過他們倒有個共通之處:個個氣勢驚人。 不用動手,只憑他們綻放出的邪元威勢,就足以彈壓全場! 在結界裡的梁辛突然咦了一聲,一手去拉曲青石的胳膊,另一隻手伸出,指向一個現身而出的邪道人物,大笑道:「二哥,還認得他不?」 曲青石也笑了:「當然認得,從離人谷見過,生苗跨兩的手下!這伙子人果然是纏頭宗的」這是冒充著不老宗出來幹壞事來了!」 因為柳亦、跨兩和老蝙蝠的淵源,梁辛等人早就把纏頭宗當成了自己人,現在真正確認了身份,雖然還沒打算馬上相見,可心裡也著實有幾分高興。 黑白無常也都挺開心,莊不周笑道:「這個血河屠子,該不會就是跨兩常說的,那咋。「莽撞的,吧?」 曲青石搖了搖頭:「肯定不是,一來。他的修為比著跨兩差不少,不是平級的人物;二來」嘿,他可不莽撞。」說著,似乎還嫌不夠似的,又加重了語氣:「何止不莽撞。簡直精明得很!」淺薄、吊然賣弄。可卻管網要亂起來的正道修哦「刻又安靜了下去,血河屠子微微皺眉,望向離烈等人:「等一刻都要聒噪麼?再說話,真會死人的!」跟著,有些不勝煩擾地嘀咕了句:「老子是邪道妖人,出爾反爾還不是應該的麼?」 說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望向馬三姑娘笑道:「剛剛我騙你來著,估計著,你的早飯夠嗆能吃得到了 血河屠子喜怒無常,說話做事全無痕跡可循,純粹在隨心所欲,偏偏他和一眾手下實力極強,一共十餘名邪道宗師,就算都是初階,也死死吃住了場中的所有人。 馬三姑娘不敢搭話,施展身份,氣勢磅礡地躲到離烈身後去了」 血河屠子這才轉回頭,望向身邊會摸骨的小道士,語氣柔軟:「你想問什麼?」 小道士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這才開口道:「你開始就沒打算殺、殺我們兩個?」 待血河屠子點頭之後小道士又繼續問:「那你又何必危言聳聽,說你此行的目的就是來殺我們的?」 血河屠子並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向著不遠處那幾百個修士一指,反問小道士:「他們把你倆選出來送死,你倆和他們,現在算是恩斷義絕了吧?」 小道士聞言而,神烏間還有些猶豫,旁邊那個不怎麼說話的老道士淡淡開口:「不止恩斷義絕,還有殺身之仇!」 血河屠子笑而點頭:「不管怎麼說,他們算是把你倆賣了。他們不講義氣,你們也實在用不著再顧及同道情分了。」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直接扯回正題:「我要靠兩位的本事,幫我找人!」 兩個道士異口同聲:「什麼人?」 血河屠子伸出了四根手指,一口氣說道:「日照雷門、明珠出海、英星入廟,七殺朝鬥!」 梁辛在結界中聽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回頭望向二哥,不等曲青石開口,黑無常就湊過來解釋道:「小血河屠子說的,是四種命格。」 白無常也接口笑道:「好傢伙,這四種命格名氣可大得很,都是千里挑一的硬格,當年我師父一輩子卜卦,也只遇到了兩個。」 外面那兩個道士對望了一眼,並未多說什麼,血河屠子繼續道:「我要找的,就是這四種命格之人。」 小道士忍不住皺眉,插口道:「這四樣命格罕見得很,恐怕不好找,得花上不少時間」 老道士比著他要聰明得多,此刻已經猜到了血河屠子的用心,搖頭打斷了同伴:「這四種命格,於凡人中固然是極稀罕的,不過,在修士中,卻不算少見。」 想要修天,需要有極高的天賦,說得淺白些,他們本來就是人中龍鳳。這才有可能被師長看重。修徒的命格幾乎都是罕見的上格或者硬格。 血河屠子哈哈一笑,讚了句:「果然是年長的精明些。他們之中只要在這四格之列的,你們全都替我給挑出來,我有用!」一邊說著,他伸手向著正道修士們一指。 說著,血河屠子又伸手拍了拍兩個老道的肩膀:「老道士擅掌面,你先去挑;小道士擅摸骨,負責復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事關重大,來不得一點疏忽,要是出錯的話,,我的那些手段,我自己都不想提 兩個道士趕忙一起應諾:「放心,我倆一前一後,不會弄錯。」 血河屠子呵呵一笑:「不准公報私仇。你們要是恨誰,就直接告訴我你想他怎麼死,等事情徹底瞭解,另有重酬,到時候你們願意跟著我也成,想要隱居也罷,都由得你們,這個。算是定錢。」說話間,血河屠子取出兩塊玉簡,分別遞給兩人。 兩個道士用靈識微微一探,臉上立刻顯出了驚喜之色, 在血河屠子絮絮叨叨嚇唬、囑咐兩個道士的時候,梁辛在結界中裡眉花眼笑,正沒口子的讚道:「這個人,心機著實不錯,就算修為稍差些,也絕對算得上是個人物!」 血河屠子要找的四種命格,凡人中罕見,只能從修士中尋找,網好大群修士都聚集於此,算起來他到是托了老實和尚的福。 憑著纏頭宗十幾個宗師好手的實力,穩穩吃住了這裡的正道人物,可他們要做的事情,光力量強還遠遠不夠,纏頭宗趕來的這些人誰也不會看相摸骨的本事,當然也不能指望著這裡的修士們會傻到自己報上生辰八字。 血河屠子先逼修士們自己交出兩個精通相術的同道,危言聳聽揚言要殺兩人,那兩個被出賣的道士,心中的憤懣何其強烈,別說對離烈和那幾個名門長輩,說不定他倆連馬三姑娘一起都恨上了。 如果是要挾著大小老道找人。便會有個問題:血河屠子要的四種命格是多多益善,兩個道士說不定會顧念交情,偷偷放人,本來能抓十咋……結果只找到五個,, 可有了這份恨意,剛剛被出賣的人,突然得知自己不僅不會死,還可以反過來出賣那些「出賣了他的人。」血河屠子看似缺了根筋,行事說話全無章法,可一步一步走下來,真格把所有人都算計了。 梁辛讚不絕口,黑白無常也跟著幫腔,一起笑呵呵…門不停,尤其白矛常,把大拇指都快戳到結界外面尖丫腳 曲青石也在微笑,不過卻沒誇讚太多。過了一會才開口道:「血河屠子的心計很不錯,這咋。自然不用說了,不過正道上的那些修士也不是傻子,從頭到尾也有過幾次反彈。」 宋恭謹笑道:「反彈又有什麼用,他們實力不夠,還不是被人家壓得死死的。」 曲青石瞇著眼睛,點頭:「實力不夠,這四個字說得好!假如把外面那些正道修士換成咱們幾個,你們說會怎麼樣?」 不用別人開口小活佛就拍著肚皮喝道:「還能怎麼樣?那個血河屠子一現身,不等他讓咱交人,我就先打斷他三十根骨頭,然後再撕他的嘴,問他來幹啥 曲青石點頭道:「便是如此了!血洱屠子的局,看似一波三折,環環相套,可無論如何,維持這個局的基礎,是力強於人;離烈他們破不了局,也是因為力弱於人。一樣的事情。別說攤到咱們身上,只要八大天門中隨便有一位六步中階的長老在此,血河屠子就要逃敗而去了。」 活佛瞪圓了雙眼,跟打雷似的隨口答腔:「說了這麼一大串,到底啥意思?」 曲青石正色回答:「說到底,六個字:力為主,計為輔!真強未必能勝,可力弱卻必敗無疑。」說著,他轉頭望向梁辛:「神仙相賈添也是如此,他行事高深莫測、算無遺漏,但歸根結底,還是要靠一身驚天動地的修為來保證的」你想辦他,先要練得比他更強,才能考慮其他的。」 裡面的人說著。外面的兩個道士已經忙活了起來,老道士在兩個纏頭高手的保護下。從正道修士中走來走去,仔細找人,第一個就把離烈給揪出來了,同時還回頭對著血河屠子辯白道:「老道沒公報私仇!」 小道士抓過離烈的手,正經摸索了半天,對著血河屠子點頭道:「他沒公報私仇。」 其他修士都惴惴不安,只有馬三姑娘,沒心沒肺地湊到老道士跟前,老道士只瞄了她一眼,就撇嘴走開了,, 被纏頭宗困住的修士,足足有幾百人,兩個道士一個摸一個看,看樣子一時半會還完不了事,黑白無常等得無聊,坐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話題自然繞在血河屠子此行的目的上,不過憑著他們哥倆的學識,可猜不透纏頭宗要找這四種命格之人來做什麼。 兩個人說了一陣,莊不周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轉頭望向梁辛和曲青石:「這些纏頭著的弟子,不急著出海去匯合纏頭老爹麼?」 宋恭謹自己瞎猜著解釋:「說不定,這些人受纏頭老爹之命,不用去赴會,留在中土另有任務。」 這時候曲青石搖了搖頭,接過了話題:「上次出海時,我聽跨兩提過,他們纏頭宗的弟子,會跟隨老爹盡數赴會,現在八月十五將近,雖然時間還來得及,可也禁不住太多耽擱,這夥人不忙著趕路卻來這裡忙活,我怕」他們是從纏頭宗大隊中分出來的」所以才一直等著。」 梁辛的想法和曲青石差不多,繼續道:「怕的就是,纏頭宗大隊出了事,所以血河屠子才會趕來這裡,尋找那四種命格」說著粱辛歎了口氣:「但願是咱們猜錯了。」 曲青石瞇了下眼睛:「等他們忙活完。咱們跟過去看看就是了,不管纏頭宗有沒有事,至少大家同路,匯合到一起走,彼此也是個照應。」 除此之外,曲青石還有一重算計,他們家老三八月十五就上位了,和纏頭宗裡這些小鬼混個好人緣,倒是有必耍。莊不周有些躊躇,抬頭看了看天色,少有地皺起眉頭:「這天就快亮了,還要回廟抓鬼道士,找頭七大姑」要不等明天晚上?」 這時小活佛插口道:「抓鬼這事交給我,那老道天天晚上去廟裡,都不知道燒根香拜拜我,早想抓他了!」 眾人啼笑皆非,就算是鬼,畢竟也是個道士,哪有拜佛祖的道理。 小活佛身具三蠻之力,白狼死後,放眼中土除了神仙相賈添之外,哪還有人是他的對手,鬼道士就算本事再大,也逃不過他的追捕他肯出手幫忙,梁辛自然大喜不迭,也不多客氣什麼,對小活佛道:「你把莊宋兩位師兄也帶上,他們認得頭七。」 小活佛拍了拍肚皮,笑聲滾滾自結界中迴盪:「等你們忙完,記得到廟裡去找我,我把鬼道士搓成個球交給你!」隨即他揚起大手把莊宋二人扛起來,說了聲:「走了!」話音落處身形一晃,離開結界,轉眼便消失不見。 外面的修士根本就察覺不到小活佛的離開,仍舊忙活著。正道中人個個沮喪,被挑到的面色青黑。沒被挑到的也沒什麼好臉色,誰都不知道事後血河屠子會不會殺人滅口。 纏頭宗的那些人面無表情,兩個負責挑人的道士倒趾高氣昂。精神得很。 血河屠子靠在一棵樹下,等得無聊了,從乾坤袖中取出了一盒花粉小心翼翼地往臉上塗,表情挺享受」 第二五七章 夢裡南柯 官員、士兵、青衣,加在一起,當值的總計六千餘人,盡數化作膿血碎肉。因為地點敏感,這件案子比著兩年前的銅川慘案,還要更轟動得多酬 直到轉過天的正午時分,指揮使石林才帶著貼身心腹大漢子傾,風塵僕僕地趕到鎮山,他到時此處早已被重兵封鎖。有先行處理現場的青衣官員迎上石林,仔細回報已經探知的情況。 在聽手下呈報案情的時候,石林表情陰冷,沉默不語。直到手下陳訴完畢,他又沉思了片刻才開口,加重了語氣,把兩個重點重複了一遍:「無一活口?還有,,所有人幾乎都是在同一刻死的?」 青衣官員點了點頭,沉聲回答:「咱們的件作已經仔細查驗過。錯不了。」 石林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悶氣,又問道:「那,張老狗呢?他也死,了?」 青衣官員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張老狗。是誰,輕輕搖了搖頭:「鎮山之內,只要是昨夜當值的人,都被屠滅了,張尚大人是鎮山司所的主官,也、也未能倖免。」 石林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向著山上一指:「帶路,領著我去看看他吧。」 九龍司門下法令森嚴。長官的令即出。屬下絕無緩口的餘地。可那個青衣官員卻猶豫了下,遲疑著開口:「山上的人,身體都被炸碎了」咱們也是憑著墨魚袍和命牌,才、才勉強、大概找到了張大人,這個」,不看或許」 石林沒發脾氣,只是搖頭道:「無妨的,帶我去看看,張老狗死,了,我總要看一眼的!」 青衣官員也不再勸,轉身引路,帶著指揮使和子傾快步上山。途中幾次經過大片的「血肉池沼。大漢子傾把牙齒咬得卡卡直響, 不久之後,一行人便來到崩塌的梧桐大殿附近,青衣官員指著地面上一大片血肉,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麼。 老頭子張尚,根本就沒有了輪廓,只有一片血肉,凌亂四散,石林對著身邊的人揮揮手,眾人會意。默默退開了,只有子傾留在他身邊。 石林默不作聲,低頭靜靜看著「張尚的屍體」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終於發出了一聲長歎,提起官袍蹲了下來:「老狗,讓你領了謝功狀回家歇著,你偏不肯,這下傻眼了吧,媽的,你的眼在哪呢。想幫你合上眼就不成,」 石林蹲在地上,口中喃喃,低聲與「張老狗。說了良久,才站起來身來,最後又說了句:「老狗,走好吧,夢裡咱倆可還有一場好相見!」 說完,石林轉過身,既不查探現場,更不去看其他的屍體,就此離開浩蕩台快步下山。 子傾跟在石林身後走了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甕聲甕氣的問道:「咱從哪開始查?抓那狗娘養的!」 「睡覺!」石林頭也不回的回答道。 子傾大奇:「睡覺?」他寸步不離地跟隨石林多年,早就沒有了那些上下級之間的顧忌。又是個莽漢,說話更不客氣:「我問你咱從哪開始查,你說你要睡覺?」 「不錯,睡覺,我要睡覺。就從睡覺開始查!」 子傾不生氣了,大臉上掛滿了擔心,試探著伸手想要去捂石林的腦門:「你,公莫不是怒極攻心,被氣病了吧。」 石林仍是不回頭,一邊快步下山,一邊淡淡開口:「張老狗這個人。你瞭解麼?」 子傾搖了搖大腦袋:「這老頭成天到晚身上都臭烘烘的,偶爾見面,我躲都躲不及。」 石林呵呵一笑:「他早年受過傷,一輩子都不能停藥,臭味是從藥上來的。最近這幾年他老得糊塗了。非得說那股子臭味是自己的老人味,張老狗十七歲入九龍司,直到五十七歲,才算正經穿上了墨魚袍。之前那四十年,他都被不停的派出去,做臥底、做暗樁。」 說話的時候,石林的腳步略略放慢了一下,與子傾並肩而行:「做臥底,有「一進一出,兩咋,難處小進是如何混進去,而出,則是指如何把消息傳出來。咱們九龍司傳遞消息的辦法多得很,不過張老狗卻從來用不到這些辦法!他是天眷之人,有天生的本事來傳遞消息。」 子傾對「張老狗。不太感興趣,但是見石林說得高興,他也就勉為其難地聽著,順口的搭腔:「他的天眷是啥?」石林突然站住了腳步,對著子傾認認真真地說道:「他的本事有咋。名堂,叫夢裡南柯!」 子傾眨巴著眼睛,滿臉不解。 石林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說白了,就是托夢!」 子傾嚇了一跳,神情愕然:「啥、啥意思?」 石林瞪了他一眼:「托夢,有什麼難懂麼?張老狗天生就會給別人托夢。只要他以前看見過的人小他就能把夢托過去」鼎盛時他能同時把一咋小夢傳給七個人」說著,石林突然笑了起來:「你可不知道,老狗一喝多了,我和三個院子的大掌櫃就都做一樣的夢!把人煩死!」 子傾用力吞了口唾沫:「可、可他死了,」 「一個木匠,:芬板蔡,死點後那板澤會散碎不見麼。」子傾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啥。 「張老狗的天賜神力也是這個道理,只要他死之前把夢托出來、托給我。我就算明年再睡覺,睡著之後就能收到!」說著,石林頓了頓,聲音也放低了許多,望向子傾問道:「現在張老狗老了,力道衰退了不少,不過在他死前托出兩三個夢總是可以的,我算一個,你說。他還能把夢托給誰?」 「鎮山六千多名壯漢,人人習武,其中還不乏好手,但卻同時慘死。屍體遍佈鎮山上下」這樁案子也是仙禍,而且兇手的修為,恐怕在修真道上也是最頂尖的。」子傾的相貌、表情、目光甚至語氣,都還是憨傻的,可說話時的條理。卻突然清晰了起來:「張老頭托夢,是把此處發生的事情、也就是這樁案子最重大的線索給出來,這個夢自然不會托給普通人,他會把夢托給他認為有能力來辦這件案子的人。 石林不置可否的一笑:「你是說他會給粱辛托夢,三堂會審的時候,老狗應該見過梁辛。」 子傾卻搖了搖頭:「咱們九龍司的兄弟。都以為梁辛也是正牌青衣。是您的手下。張老頭犯不著把兩個一摸一樣的夢分別托給您和粱辛,而且,就憑著梁辛在三堂會審時顯出來的身手,也根本擔不起這樁案子!他和曲、柳三人功力突飛猛進的事情,只有您和我清楚,張老頭並不知情。」 說著。子傾呼了口悶氣:「這件案子大過了天。照我看,張老頭的這個夢,除了您之外也實在沒人可托。除非他還認識什麼修真道上的大人物。」 「罷了,先不想此事了」。石林搖了搖頭,再度邁開大步:「下山。找床,老子要睡覺!」 差不多就在石林找到床鋪,開始睡覺的時候,數百里外的血河屠子也大概忙活完了。兩個會推算命格的道士,按照他的要求。從在場的修士中一共挑出了十九個人。 血河屠子對這個數量還算滿意,又命兩咋。道士對挑出來的十九人再復驗一遍。他自己則笑呵呵的走到大群修士跟前,沒事找事地去問:「現在要請諸位猜一猜了,我會不會放掉你們?」 離烈站在「被挑選出。的隊伍裡,突然覺得自己挺幸運,雖然被挑走了,但至少現在不會死,至於那些不是四種命格的同道們,說不定馬上就會被滅口。 數百名修士並不答話,個個神情森冷,目光卻閃爍不定,也不知道是在盤算著逃跑、拚命還是求被, 結界內的曲青石早都等得不耐煩了,臉孔臭得很:「這個血河屠子廢話太多」。話還沒說完,曲青石突然咦了一聲,幾乎同時,梁辛也感受到了什麼。眉頭微微一皺!兄弟倆對望了一眼,梁辛先開口道:「十幾個人,來得好快」。 就在剛才,遠處突然蕩起了一絲極輕微的靈元,血河屠子等人尚未曾察覺,可梁辛兄弟的感覺何等明銳,馬上就發現了異常:正有一夥人,藉著法術的掩護迅速接近。 曲青石又瞇起了眼睛:「來的人借草木遁形,都是木行道的大行家。這次血河屠子可要倒霉。」 梁辛的眉頭皺得老高:「木行宗師?榮枯道的人?天門的人這麼快就到了,這裡還是有人傳訊出去了?」 曲青石無所謂地一曬:「應該不會,血河屠子做事還算仔細,不會犯這樣的錯,這伙子木行宗師估計是適逢其會,經過此處時發現了邪道的蹤跡,所以潛過來看看。 那一夥木行高手來得奇快,哥倆幾句話的功夫裡。他們便衝到了近處,血河屠子卻懵然無知,還對著那群正道修士耀武揚威,大放厥詞,正說得高興時,突然耳邊響起了一聲冷哼:「跳樑小丑,死到臨頭仍不自知!」 話音落處,綠色光華綻放,一群道家弟子突兀現身。 血河屠子大吃一驚,身子一晃暴退十餘丈,在場的纏頭弟子立刻縱躍而起,與首領匯合到一處乙在這一亂一退中,纏頭宗的弟子雖然沒人受傷,可網選出來的那十幾個四種命格之人。全都被老道們救了回去! 倒是那兩個會算命、已經決定投靠邪道的道士,被血河屠子牢牢的護在了身後。 一共十一名道士,全都身著青色長袍,有老有少年齡不一,為首的是個鶴發雞皮的老者,胖墩墩的身材,長得大鼻子小眼睛,顯得很慈祥。一副老好人似的模樣。 血河屠子看了看這群道士。臉上的戾氣一閃寂滅,又咧開了大嘴。怪聲怪氣地笑了起來:「龜兒們是哪個?」 為首的那個老道根本就不看血河屠子一眼,而是轉過身對著場中的正道修士們點頭笑道:「榮枯道桑榆,見過諸位同道。」 話一出口,正道修士中就爆發出哄的一陣驚呼,就連結界中的梁辛兄弟也大吃了一驚! 修真正道的弟子,可能不知道當今皇帝是熙宗陛下,但人人清楚,桑榆是誰! 八大天門,榮枯道宗,掌門桑榆! 跟著桑榆又一指隨他同行的那些道士,語氣和藹,繼語訃品:」眾十個不成器的小子,都是我的弟場中的普通修士大都不怎麼瞭解這十個道士,只道他們就是桑榆的弟子。地位尊崇,修為肯定也不差。 但是離烈是九九歸一里的重要人物,早就聽說過他們,本就激動的神情,又是一振,結結巴巴的喊道:「十、十步芳草!」 桑榆哈哈一笑,對著離烈點了點頭:「想不到,離先生也聽說過這群小子的詳號,什麼十步芳草,都是天門同道用來取笑他們的 離烈從前根本沒見過桑榆。見桑榆竟然認得自己,只覺得榮幸備至,張著大嘴嘿嘿傻笑個不停, 在結界之內。粱辛一邊吸溜著涼氣小一邊對曲青石點頭:「你說的不錯。桑榆是適逢其會,只能算血河屠子命不好」桑榆地位尊崇,在修真道上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就憑著一個小小的血河屠子,還請不動他的大駕。他現身於此,多半是碰巧。 跟著梁辛又想起了一件事,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曲青石:「那個、咱這結界法術,不會被人家看破吧?」 「放心。看不破!」曲青石隨口回答,倒沒因為梁辛的懷疑去扳臉孔。而是望著榮枯道宗的人,饒有興趣的笑了:「桑榆親至,還帶著十步芳草,我倒有些好奇,他們來這附近幹啥?」 「我關心的到不是這事」。說著,梁辛的笑容忽然淺淡了。眼角輕輕跳了下:「好不容易遇到榮枯掌門了,銅川的事也該有個說法了吧!」 曲青石呵呵一笑:「你想怎樣都成,我聽你的。」 兄弟倆正說著,外面那些修士忽然亂了起來,不知是誰先反應了過來。搶出人群跪到桑榆跟前。口中高呼:「晚輩拜見榮枯仙長」。 有人帶頭,場中的修士不分男女老少全都亂哄哄地跪拜在地,施晚輩大禮參拜。桑榆笑容滿面,用力擺手連道不敢,側過身體不受禮拜。他身後的十步芳草則忙不迭地躬身還禮。 大群修士人人口拜,唯獨馬三姑娘一個人站在原地,她本來就生的肥壯,現在眾人皆跪只她一人獨立,更顯得醒目了。 桑榆當然不好意思湊過去問一句:你為啥不拜我?倒是十幾丈外的血河屠子,帶著幾分意外,揚聲問道:「婆娘。你怎麼不對老道磕頭?」他見桑榆現身,哪還能不明白自己已經陷入破不開的死局了,此刻早都想開了起話沒有一點顧忌。 馬三姑娘撇嘴搖頭:「我磕個頭倒無所謂,可我那男人對榮枯道反感地很。他要知道我衝著桑榆老道磕頭,會先扒了我的皮,再打爛我的臉,然後把我掃地出門!」說著,馬三姑娘「委屈,了起來,惡狠狠地等著血河屠子:「到那時我沒人要,怎麼辦,你給我找婆家麼?你娶我麼?」。 血河屠子嚇了一跳,裝模作樣的用力搖頭:「這個頭真不能磕」。說完,他又換上了副啼笑皆非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不過,你,還能有男人?」 馬三姑娘先是勃然大怒,很快又羞澀一笑:「其實我要洗把臉。還算有幾分姿色。」 血河屠子哈哈大笑,對著馬三姑娘招了招手:「乾脆你到我這邊來吧。」 馬三大義凜然,搖頭:「我是正道人物。不與邪魔為伍!」 兩個人一唱一和演起了活偶戲,全不把桑榆等人放在眼裡,不過血河屠子是自忖必死,抱了咋。撒潑的心思,妖女琅娜卻是有所依仗,正經不把榮枯道宗當回事。 兩人廢話的功夫裡,十步芳草已經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呈報於掌門。 桑榆也不動氣,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等兩個邪道妖人說完之後。才望向馬三姑娘,問道:「賢饒儷對敞派多有不滿,老道到有些好奇來著 不等他說完,馬三姑娘就冷笑打斷:「我家男人親口對我說過。榮枯道宗。畜生不如。另外還有不少難聽話,你還要聽麼?」 正道修瞪過那些罵她的人,撒潑似的怪叫:「罵我的都給我記住了,待會我就找人,老大的耳刮子扇你們」。 正道修士誰會把她的話當真,哄得一聲裡怒斥聲更響亮了。 桑榆對著身後揮揮手,搖頭笑道:「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耍是敞宗真做錯了事情,別說挨罵,就是挨打挨罰也是應該的。」 馬三姑娘撇嘴:「誤會太多了,你們榮枯道殺了我家男人的道友,毀了我家男人的門宗,還砸爛了我家男人的桌子 桑榆越聽越納悶「請問貴家主是哪位?。 「日饞大當家!」馬三姑娘沒好氣的回答。 桑榆可沒聽說過天底下還有咋,「日饞道宗」苦笑著搖搖頭:「真要有什麼曲折,總能說得清楚,還請仙姑稍後,待除去妖人後。你我再慢慢講來。」 說完,桑榆不再搭理馬三姑娘,撩起眼皮,目光清澈,望向了血河屠子。 , 第二五八章 請神大咒 一河屠子自知幸。但炮不肯束年待斃,早就開始默這嗚功法運行之下,他的雙目殷紅如血,一霎不霎地和桑榆對望,怪笑開口:「你真是榮枯桑榆?反正誰也沒見過那個老道,要冒充起來倒也方便 「正道弟子誅殺妖人,總不會錯的,就算我不是桑榆,也照樣殺你。 你若頑抗橫豎都是個死字,至於我是不是冒充的,於你而言無所謂的說著,集榆搖了搖頭,繼續微笑著:「所以口舌之利,沒用的。沒人救得了你。還是好好說話,把你們的圖謀供出來,也不一定就會死的,這一點你要掂量清楚。」 桑榆老道態度溫和,可話鋒卻銳利削良。 血河屠子稀疏的眉毛一挑:「我不一定會死?你有心放過我?老道,你說的話算數麼?」 桑榆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你要誠心悔過,我幫你浴火重生 血河屠子來了精神,雙眸中的血色更濃:「死在老子手裡的正道龜兒,多到數不清,現在我只要認個錯,就有活路了麼?真有這樣的好事?。 桑榆像極了一個淳淳長者,認真搖頭:「不是只認個錯,而是誠心悔改。你若有此意,一切都有得談。」 血河屠子目光閃爍,看起來竟真的有些心動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桑榆半晌,終於輕歎了一聲:「此間有數百修士共做鑒證,老道你要說話算話!嘿嘿,做過了邪道又做正道,倒也有趣,不枉了我白塔這一生的快意逍過,」 話還沒說完,馬三姑娘第一個哈的一聲大笑了起來,正道中人也隨即反應了過來,立刻罵聲四起! 梁辛也覺得「白塔。這個名字耳熟,略略尋思之後恍然大悟,忍不住也笑了起來。當初十三蠻中的老大,就是榮枯道宗出身,名字便叫「白塔。 算起來,桑榆肯定是白塔的晚輩。 正道修士怒罵紛紛,血河屠子滿臉無奈,還一個勁的辯解著:「我就叫白塔來著,爹娘給的名字,我也沒辦法,」一邊說著,又一邊嬉笑了起來:「我誠心悔過,仙長橫是不能因為我和你家祖宗同名,就說話不算數了不是?」 說著,他抬眼望向榮枯道諸人,見十步芳草個個神情陰沉,血河屠子更加得意了:「提到白塔,龜兒們便臭起了面孔,果然不是冒充,真是榮枯道的人麼!」 桑榆卻不動怒,神色仍和剛才一樣,只是眼中滿滿都是失望,搖了搖頭:「頑劣性子,沒得救了,本來只要招供便好,現在卻要吃苦頭了說著。他不再理會血河屠子,而是轉過身,又望向身後的大群正道修士:「貧道這次,本來是出門辦些事情,恰巧經過此處,發現了妖人蹤跡,所以趕來看看,要說起來。實在巧得很了。」 桑榆和藹,場中的氣氛早都鬆弛了下來,眾人並不太拘束,當即就有人笑道:「這才是妖人的氣數盡了,光知道要找算命的人,卻不知道出門前看看黃歷!」 正道中人哄笑成一團,桑榆也跟著一起笑,等了片刻之後,才繼續道:「同道厚愛,抬舉榮枯道宗列位天門,貧道恭為榮枯掌門,卻未能及時趕來,連累著諸位同道被這群妖人脅迫,慚愧之至。」 說到這裡,那些正道修士又要寒暄客氣,不料桑榆突然用力一揮手,把所有的聲音都壓了下去:「不過,貧道不明白的是,諸位為何要忍這個妖人?為何不動手反擊?。 桑榆突然說了句不靠譜的話,可正道弟子也沒人敢反駁,場中陡然安靜了下來,人人默然不語,唯獨馬三姑娘,冷冷地笑道:「動手反擊?用我們這三四步的修為去和一群邪道宗師打?我們要有您老的修為,又豈能容這醜鬼放肆?道長這麼問咱們,實在、實在有些詳。」 桑榆毫不動氣,點了點頭:「原來是實力不濟,所以任人宰割,這倒也情有可原,怪不得諸個。不過」貧道還有句話要問:諸個都把「相見歡」當成了擺設玩意了麼?」 十步芳草中的一個黑臉道人。此刻踏上了一步,沉聲對正道修士道:「相見歡」只要滿十人之數,便可結陣集力而攻。這道陣圖早已發到各位手中,這道陣法簡單易學,諸多門宗都已通過一線天呈報悟道三俗,已將陣法演練純熟,諸位想來也不例外。」 這時候,桑榆又接過了話題:「老道明白,就算再怎麼簡單的陣法,要結陣都會耽誤一點時間,這個空子就要靠同伴用命來換,可八大門派彈精竭智,窮盡百年光景,研創出這道「相見歡」所為的,就是希望天下同道在對付邪魔時,能打破門宗界限,精誠合作,共禦外侮。」 桑榆回手一指血河屠子,繼續對著正道中人:「這個妖人的修為,諸位若是一擁而上,散沙似的亂打,自然會吃大虧,可若是以相見歡迎敵,只要此間半數之上的同道能成功結陣,便已重創此獠,又何必等老道趕來相救?」 說完,桑榆飄身退開一箭之地,不徐不疾地笑道:「妖人猖檄,可兒曰也有的是伏魔年段,老道為諸位壓陣護法,眾道友」晦滯從!」 一千隻兔子就算再怎麼同仇敵愾,也休想撲到一頭獅子,可要是把一千隻兔子的力量聚集起來,別說獅子,就是熊瞎子也會被一巴掌拍倒」 榮枯道的高人沒到場之前,這些修士中也有人想到過「相見歡」可那個時候,誰要「振臂疾呼。立刻就會被血河屠子當場擊殺,誰也不肯出這個頭,現在有了桑榆撐腰,數百正道弟子人人精神大振,齊聲應和中身形錯動,十人一小陣,數十座小陣又結成一座大陣。 相見歡的陣法,原理異常複雜,可施展起來卻簡單得很,陣型猶如一柄尖刀,鋒銳出正對血河屠子! 十幾個纏頭宗的弟子同時踏上一步,與血河屠子並肩而立,凝神冉待。 憑著血河屠子一人之力,硬碰硬的較力,絕擋不住這數百修士的合擊,何況「相見歡。中的陣意,還能將眾人合擊之力再提高五成以上。 正道修士都把目光望向桑榆,只等他一聲令下,便要發動合力一擊。 桑榆面目和藹,微笑著正要點頭傳訊,孤零零站到一旁的馬三姑娘忽然放聲大叫:「且慢動手,我還有話說!」 說著,馬三姑娘大步搶上。橫身護住了血河屠子等人。 包括十步芳草在內,所有正道修士都眉頭大皺,滿臉的不耐煩,有些人甚至躍躍欲試,想要出手把這個撞上充愣的邪婆娘打翻只有桑榆,臉上還保持著那副長者模樣,微笑搖頭:「剛剛便已說過,老道從未聽說過「日讒。的名號,又何談仇恨。這其間恐怕有誤會。既然是誤會,總能得以澄清,給你們罵上兩句倒也不打緊,只不過,老道還有件事要請教。」 馬三姑娘笑道:「我若不出聲,你也不提自己有話要問,也罷,你先問。 「剛才仙姑只是對敞宗不客氣,榮枯弟子不會計較什麼。可現在,你乾脆橫身護在了邪道妖人身前,老道忍不住想問問,你為什麼要護著妖人?」桑榆提問後,也不等馬三姑娘回答,又繼續道:「老道自己尋思,也不外兩個原因。其一,貴家主恨我榮枯道。所以仙姑也要出手搗亂,我們要對付誰,你便保下誰;其二麼,便不妙的很了,賢仇儷也是邪道上的人物。」 說完,桑榆微微停頓片刻,才繼續道:「若是第一個原因,還請仙姑暫退半步,待貧道拿下這些妖人後,再與你辨明曲直,如果榮枯道真有錯,甘願領受責罰;若是第二個原因」就當老道說了一堆廢話吧」。 馬三姑娘撇嘴:「說的什麼啊,繞來繞去也不嫌麻煩!這醜鬼挺對我的心思,現在他快死了,我就跟他說幾句話,說完之後便躲開!」 桑榆老道一笑:「無論什麼伎倆,今天這些妖人也難逃天道」總之,請仙姑自重吧!」說著,背著手緩緩退開,回到弟子陣中,十步芳草人人冷笑,面色篤定。 在結界裡的梁辛略略有些疑惑,回過頭問曲青石:「這個榮枯道掌門,是不是也太、太慢性子了?」 曲青石反問:「你嫌他囉嗦?做事情不乾脆?」 梁辛點頭:「一伸手,直接抓了纏頭弟子走人唄,哪用那麼多廢話。又勸降又壓陣的。」 曲青石笑而搖頭:「其實再正常不過了,八大天門高高在上,特別是桑榆這樣的人物,輕易都不會露面,可一旦現身,就一定要折服所有人,否則天門威望何在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馬三姑娘拉著血河屠子退後了幾步,說道:「醜鬼,我估計著,你夠強能挨得過他們的陣法。」血河屠子伸出舌頭舔了舔上嘴唇,沒說什麼,血紅色的雙眸裡透出一股困獸拚死的戾氣。 馬三始娘卻又岔開了話題:「醜鬼,剛才我說「榮枯道宗,畜生不如」結果被一群同道罵了 「不錯,老子聽見了,你還說要請人用大耳刮子扇龜兒們來著。」 馬三姑娘大點其頭,繼續道:「你要幫我扇他們,我就教你一個保命的法兒,這筆買賣你做不做?」 這時候十步芳草中有人冷笑出聲:「妖婦,忍不住要替妖人謀劃詭計了麼?」 桑榆老道咳了一聲,對弟子擺了擺手:「由得她吧,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耐心些,沒壞處的。」 血河屠子也不理會其他人,神色間帶著些納悶,笑道:「是我先去扇他們,還是你先教我保命的法子?」 馬三姑娘大方得很:「第一次和你做買賣,我就吃點虧,先保下你的性命再說,我家祖傳有一道喚請天兵天將下凡的神咒百試百靈,你附耳過來,我這就傳了你!」 說是讓血河屠子附耳過來,實際是馬三姑娘不容分說就把自己的大腦袋靠上去了,對著血河屠子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血河屠子本來笑嘻嘻的,可聽著聽著,神情就變了,嘴巴越長越大,眼睛越睜越圓。等馬三姑娘說完後,他才愕然反問:「這、這什麼亂七八糟的,聽著跟和誰賭 馬三姑娘大笑:「只要你唱咒時心誠,就一定沒問題!」說完,她又想起一事,忙不迭囑咐道:「只你一個人唱不行,要你們這群醜鬼一起唱才好使。」 血河屠子眼自直跳,還想說啥,馬三姑娘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我可不光是為了做買賣才救你,也是為了還跨兩一個人情。趕快教下去,死都不怕,還怕丟人麼? 一提到跨兩,不僅血河屠子,所有的纏頭弟子臉色都為之一變! 血河屠子又仔細看了看馬三姑娘,片刻後怪笑了兩聲,回頭招呼同伴:「都給老子過來,一起學這道請神大咒!」 十幾個纏頭弟子都圍了上來,聽到血河屠子以傳音入密教授的咒語後。人人面色癡呆,, 馬三姑娘談好了買賣,拍著雙手臉色輕鬆的走開,經過榮枯道士的時候,還不忘對著桑榆點點頭。 桑榆也報以微笑:「請神大咒,老道造化不淺,竟有機會見識這種」。說著,老道微微皺眉,措辭片刻,才又繼續道:「這種凡人鄉間傳承下來的神道仙法。」 請天兵天將,這不是修士的本事,而是巫婆神漢鄉下跳大神的神通」 咒語應該挺簡單,沒用半盞茶的功夫,一群妖人就學好了咒語,血河屠子望向桑榆:「老道,我要喚請天、天兵,你容我唱咒!」 血河屠子說話的時候,連自己都沒底氣。眼看著一群妖人煞有介事要請天兵,正道中不知是誰最先忍不住,撲哧一聲先笑了出來,隨即全場哄笑,桑榆老道也一反常態,哈哈大笑,對著血河屠子點頭:「你自己不嫌丟人,我又何必替你遮羞,唱吧唱吧,修真道上可幾百年沒出過什麼有趣的笑話了!」 十幾個纏頭弟子鬆鬆垮垮站成一排,血河屠子排在第一個,長吸了一口氣後,一群邪道妖人參差不齊,大吼出口:「坐棺材,騎紙馬,膽小別喝酒;踢板凳,打桌子。勁大不要錢,, 剛剛安靜的正道修士們,乍一聽這幅撒潑似的「請神大咒」先是齊齊一愣,片刻後又是哄的一聲大亂,不等他們說完,就開始放聲大蕪 纏頭弟子一個一個也都騷得醜臉通紅,但都憋著口氣,大聲念唱,等把這上下聯都大唱之後,陡然氣貫丹田。爆發出一陣驚雷般的大喝,同時伸手指向場中正列陣欲擊的正道修士,吼出了最後四個字:「往死裡拍!」 不倫不類、丟人現眼的咒語終於唱完了,最後的四字大吼落地,幾乎與此同時,一個壯碩青年突然凌空而現,身法快得不可思議更詭異莫辯,一頭扎進了修士們的法陣中。 天兵天將沒來,梁大掌櫃現身」轉眼之間,正道修士的哄笑聲,徒然變成了驚呼、慘叫和哇哇怒吼! 梁辛矯若驚龍,大笑著在數百名修士中從容遊走,七盅星魂流轉開來,偶爾又幾枚漣漪震顫,所過之處,修士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便一片一片被砸得飛上了半空! 一時之間,正道修士們陣腳大亂,離烈和另外幾個身份高些的正道修士,因為有榮枯道的高人在側都有恃無恐,一掃面對血河屠子似的頹敗模樣,煞有介事大聲吆喝。想要指揮指揮同道列成相見歡,可梁辛已經衝進了陣中,速度快的只剩影子,更有澎湃大力在身邊突兀爆發,修士們逃無可逃防無可防,哪還有機會列陣,正道弟子被沖得人仰馬翻,叫苦不迭,同時又覺得頭皮發炸,雖然明知道不靠譜,可心裡還是忍不住想到:莫不是真把天兵請來了吧」, 也幸虧梁辛還算厚道,沒用陰沉木耳的鋒銳去砍人,只以星魂之力橫衝直闖,出手間還留了些分寸,正道修士們上下翻飛,鼻青臉腫免不了,骨斷筋折有可能,不過倒不會就此喪命。 梁辛一邊亂衝亂打,一邊放聲大笑:「馬三姑娘,這道咒大大地靈驗,難為你還記得」。 馬三姑娘笑得比粱辛聲音響亮得多了:「你的事情,我一樣一樣都記得清清楚楚,每天都要拿出來想上幾遍 異變橫生,人人大吃一驚,就連桑榆老道也不例外,剛才血河屠子「唸咒,時,表面上他不動神色,暗中卻小心提防,不過在他以為,妖人會偷偷釋放什麼法寶或者法術,全沒想到竟然真跳出來個厲害幫手,眨眼功夫就把正道修士打得抱頭鼠竄陣勢大亂。 而真正讓他心中驚駭的是,憑著自己的靈識,竟然沒發覺還有敵人埋伏在側。 片刻功夫,桑榆就回過神來,皺眉叱喝了一聲:「妖人猖狂!」隨即已經一飛沖天,急促劍鳴中,一青一黃兩柄飛劍凌空現身! 桑榆表情清淡,看不出喜怒。劍訣一引兩柄飛劍遁化精光激射粱辛! 十步芳草常年跟隨桑榆,師徒之間早有默契,見師尊親自出手對付粱辛,他們也同時施法,捲動神通撲向血河屠子那一群纏頭弟子!,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肌,章節更多,支持作 第二五九章 死不足惜 梁辛的應變何其迅速,桑榆的飛劍剛動,在他週身突然蕩起一串漣漪,一個小小的星陣裡,附近數十名正道修士全被兜上了半空,正擋住兩柄飛劍的線路。 雜榆眉頭微皺,他心疼的,不是這幾十個普通修士的性命,而是自己剛剛扮了半晌得道高人的辛苦,何況這些人的性命也換不來什麼先被,就這麼一猶豫的剎那,梁辛已經抽身退出修士陣中,避開了他這一擊所籠罩的範圍。 桑榆也就此收劍,順便還一揮大袖,幫那些正道修士穩住身形。 梁辛這邊急衝的勢子卻毫不停頓,躍到血河屠子等人身前,將纏頭弟子盡數護在身後,旋即身邊近百枚漣漪跌容而起,彈指間凝化巨力,正和十步芳草砸過來的神通碰在一起! 只聽一聲浩蕩轟鳴,諸般巨力狠狠撞到了一起,裹雜著塵土、殘枝碎葉的氣浪轉眼席捲四周」 十步芳草的修為,比著普通的天門長老稍遜一籌,但也基本都站住了六步中階境內,雖然不是結陣而擊,但這十股力道也著實驚人。梁辛未動用陰沉木耳,只以星魂星陣禦敵,這一下險些吃了大虧,被震得連連後退,身形不停晃動施展身法卸掉巨力,倒飛出去十餘丈才總算站穩腳跟。 正道修士們原本把突然出現的梁辛當做極可怕的高手,可一看梁辛對上十步芳草之後立刻就「癟,了下去,眾人心中同時鬆了口氣,只道榮枯道仍大局在握,小妖的修為就算了不起,也只有送死的份。 仍躲在結界之內的曲青石卻笑得滿臉輕鬆,他當然知道梁辛的底細,青鱗無形,金鱗萬刃,梁辛不捨得亮法寶,是憋著壞呢」 兔起鶻落,從梁辛現身,到最後蕩漾星陣與十步芳草硬碰硬的一擊,前後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等到煙塵散盡,場內安靜了許多,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梁辛。 只有馬三姑娘,粗聲大氣地歡呼一聲,好像一座大山似的,向著梁辛奔過來。 梁辛忙不迭向旁邊閃開兩步,現身對的大宗師氣度轉眼變成了狼狽不堪」 桑榆自半空裡落回到了地面上,揮手攔住正欲結陣再鬥的十步芳草,對梁辛搖頭輕歎:「閣下就隱身在側。老道卻懵然無知,這天下,太多的驚艷人物了!請問先生,怎生稱呼?」 差不多兩年前,梁辛曾經在三堂會審時登台露面,天下修士中又不少人都見過他,不過因為小眼的「六十年,修煉,現在的梁辛已經從當初的青澀少年。變成了個敦厚青年,整個人的氣質都改變了不少,不知底細的人見了他,也不會再把他當成當初大洪台上的那個娃娃差官。 梁辛第一次被人稱作「先生一時還有些不太適應,不等他回答,馬三姑娘就如雷斷喝:「他就是日接大當家!」 血河屠子隨口答腔:「你男人?」 肥壯婆娘,偏偏要扮做小兔兒般乖巧,有些怯生生地瞄著梁辛的臉色,試探著點點頭,不過那份氣勢麼,還是睥睨天下威震四野」 血河屠子嘀咕了句:「這麼好的男人,可惜了」 馬三姑娘只道沒聽見,回頭對血河屠子說:「現在你不用死了,要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血河屠子哈哈怪笑:「只要榮枯道的雜毛不搗亂,剛才罵你的那些龜兒子。老子抽死他們!」 梁辛笑得挺厚道,對著血河屠子和琅娜道:「這群正道的士算是夠倒霉了,我就是不喜歡他們對榮枯道那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懲戒下算了,再說得罪咱的也不是他們。」 正道修士們驚魂稍定,離烈當先喝罵出口:「小妖狂妄,榮枯道仙長在此,又豈容你放肆,若有自知之名,伏地祈恕,榮枯仙長慈悲,毒許饒你狗命!」 他一開口,有的是人隨聲附和,梁辛不禁搖頭失笑:「有人撐腰,架勢果然不一樣了。」 這時候,以前跟隨跨兩、在離人谷見過梁辛的那個纏頭弟子。已經把梁辛的身份告知了同伴,血河屠子早就聽說過他,此刻把塗滿白堊的大臉笑得全是皺紋,顯得無比猙獰,走上來用力拍了拍梁辛的肩膀。 梁辛也笑著和一眾纏頭弟子打過招呼,隨即轉回頭,全不去理會離烈等人的喝罵,舉目望向了桑榆:「榮枯道宗的柳暗花溟,了不起的很。」 雜榆何其精明,聽梁辛的語氣就猜到了個大概:「怎麼,敝宗的柳暗花溟,曾傷及先生麼?最近四百年裡,榮枯道宗曾七次調用柳暗花溟,除了最後一次是誤會、早已與離人谷的師兄澄清。其餘六次,均為除魔之舉,天下同道共鑒。先生若被柳暗花溟傷到,那便只有一個原因了」,閣下,是邪道人物!」 梁辛開口正想說話,忽然好想察覺到什麼,微微皺了下眉頭,伸手在自己的須彌樟位置輕輕一撫。隨即抬頭望向曲青石結界的方向,動了動嘴唇。 馬三姑娘見他神情有異。立刻關心道:「怎了?」 梁辛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啥大事,沒啥了不起的。」他的須彌樟。算是離人谷弟子的身份象徵,時時刻刻都帶著離人谷的氣息,當初在鎮山初遇雜皮老道的時候,對方一品認出了來粱辛再見秦孑的時候,請大祭酒施滑哪許了須彌樟透出的氣息,免得將來有事連累秦孑。 梁辛抬頭,再度望向桑榆:「和我是正是邪沒關係,我有一番心血,還有無數熟人,都毀在柳暗花溟之下,這些人都是些平凡人、普通人,他們死的慘,我有些想不通,便想找你要個說法。」 雜榆老道氣定神閒,全沒有要動手的意思,甚至又退後了兩步:「先生的意思,老道大概有些明白,你在怪我們,」殃及無辜?除魔衛道。難免牽涉無辜,這樣的奉情,誰都不想。可誰也沒辦法,先生把這筆賬全算到我們頭上,未免有失公允。 梁辛挑了下眉毛:「有失公允?這又怎麼說?」桑榆微笑道:「一來,妖人躲在繁華市集不肯出來,柳暗花溟砸下去將那一片盡數毀掉。是我們榮枯道殺了人,此事不假;可妖人的心思裡。不也一樣要帶著週遭人一起陪葬?這件事,大伙都有份,你只怪我們,自然不公平!」 說到這裡,桑榆頓了頓,突然提高了聲音,氣貫中元:「二來,邪道為虐天下,若要讓他們得勢整個中土都會遭殃,為了擊殺妖人而傷及無辜,雖不得已,卻是毀一隅而救天下」。 老道的斷喝浩浩蕩蕩,響徹四野,卻掩不住梁辛那份不算高亢,卻足夠紮實、沉穩的聲音:「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不過,榮枯道的功法修煉起來,很傷腦子麼?,小 網剛被他砸得鼻青臉腫的正道修士們立刻又群起攻之」用嘴。 一時間叱喝怒罵之大起罵梁辛逞口舌之利的有之,罵妖人假仁假義的有之,罵梁辛和馬三姑娘狗男女的也有不少。 血河屠子立刻還嘴怒罵,馬三姑娘卻眉花眼笑,滿臉歡喜,對梁辛低聲道:「他們把咱倆罵到一起了」。 梁辛不理胖大婆娘,逕自望向桑榆,語氣輕鬆繼續說道:「我是在恨榮枯道濫用神通,殺傷了我的無辜親友,你卻跟我扯天下?我沒想著要為天下出頭,只想幫朋友報仇。」 桑榆笑了起來:。如此一來便更的單了,妖人的朋友,那也是邪魔外道了,被我們殺了有什麼不妥麼?倒是你冒死跳出來,要和我們辯理。實在讓老道有些納悶來著。」 梁辛不勝煩擾,搖頭苦笑:「我都說過,他們是平凡人,不是修士,更不是邪魔外道,榮枯道的功法必定是傷腦子的,修為越高人就越傻,怎麼說也說不明白了 梁辛只要一笑話榮枯道宗,馬上就會有正道弟子揚聲喝罵,這次也不例外,離烈乾脆對著桑榆深施一禮,慷慨道:「請榮枯道仙長使出神仙手段。誅殺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妖人」。 桑榆還沒回答他,梁辛就遙遙對著離烈說道:「你這人討厭地很,桑榆老道耐著性子陪我閒聊小就是因為吃不準我們纏,那個不老宗在此間的實力!他老人家覺得小憑我這點道行,敢貿然現身,必然有所依仗,為了穩妥起見,他已悄然喚請援兵,想來,這附近還有榮枯道的弟子吧!人家想等援兵到了再打,你離烈卻一個勁地催促著他們趕快動手,你說。你討厭不討厭?」 說完,梁辛目光一轉,望向桑榆:「我好奇得很,榮枯道出動重兵,來這附近搜索,又是為了找什麼?,小 桑榆卻微笑搖頭,所答非所問:「先生看事情倒是透徹地被」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笑了起來:「是這麼回事,我這裡有個鈴鎖,剛才突然鈴鎖猛震不休,嚇了我一跳!」說著手訣一引,自須彌樟之內取出了一隻模樣精巧的木鈴鎖。 這枚鈴鎖,還是他上次大鬧乾山,背著重傷的榮枯桑皮去追木生息、桑皮在跳入獨木井之前塞給他的。 自那之後,梁辛就一直把鈴鎖收在自己的的彌樟之內。鈴鎖從來不曾響起過,日子久了梁辛幾乎都把它忘了,剛才這只鈴鎖突然搖動了起來。 憑著梁辛的心思,馬上就猜到了,是桑榆或者十步芳草在喚請同門過來接應,不料卻也帶動了他手裡的這枚鈴擋。 終於碰到了銅川慘禍的真兇「梁辛今天要做大事,他只怕待會打起來的動靜太又怎麼會怕榮枯道再有弟子過來,不過穩妥起見,剛剛鈴鎖響起時,他已經用比劃著口型,把這事告訴了曲青石。 小白臉青衣出身,會讀唇,一眼就看懂了梁辛的話。 雜榆哪想到梁辛手裡竟然有自家弟子傳訊用的法寶,而且還是長老配發的高級貨,一時間有些發愣。 離烈卻猶自嘴硬著。冷笑道:「榮枯仙長想要擊殺你這小妖易如反掌,他老人家召集弟子,是為了將你們藏在暗處的同黨一網打盡!你們這伙妖人,從師祖到徒孫,只要在這附近的。便難逃天道!」 離烈強辯,但死死扣中對榮枯道的恭維,還是贏了個滿堂彩,身後同道們大笑喝罵,離烈聲音更漲:「別說區區一個不老宗,有天門前輩在此。今天就算那個謝甲兒復生,那個將岸重活,也只有望風而逃的份 話還沒說完。梁辛突然開口打斷了他:「離烈,我問你,剛剛我說的,榮枯道宗傷及無辜的事情,你怎麼 離烈冷曬:「為殺妖人。有些損傷也在所難免,仙長為救天下而不得棄小節,仍是大慈悲!」梁辛又望向離烈身後的大群修士:「你們怎麼說?」 正道修士中自然又是揚起了一片斥罵之聲。 梁辛的表情忽然輕鬆了許多。對著離烈點點頭:「回答得很好,待會要記住你網說過的話。 離烈森然冷笑:「臨死還想著要報復,妖人性子,死不悔改!」 血河屠子眉頭大皺,低聲嘀咕:「龜兒子囂張的很,梁小娃說的那麼多。總不肯動手,搞個抓子麼?!」 話剛說完,身旁突然響起了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梁辛翻臉了,你就等著瞧吧!」 語氣清淡。聲音靈動卻陌生,血河屠子有些納悶,側頭一看當即嚇了一跳。失聲問道:「你娃是哪個?」 本應是馬三姑娘的位置上,原先的肥壯婆娘已經消失不見,換成了一個輕靈俏麗的赤足少女,像山溪中的妖精,更像長草間的精靈! 不知何時,琅郴截掉了馬三姑娘的臉,又變回了本來模樣,對著血河屠子盈盈一笑:「不久前還對你說過,我若洗把臉,還是有幾分姿色的。」 換臉之術神奇,血河屠子可從沒想到馬三姑娘竟是個如此美貌的少女,張大了嘴巴愣了半晌,才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吐出了一口悶氣問道:「換來換去,不嫌麻煩咯」。 琅娜輕輕蹙起了眉頭:「那些傻子提了不該提的人,害死了自己不算,還惹他不高興,我換回自己的模樣,他看了或行會開心些 說著,琅娜踏上一步,和梁辛並肩而立,又伸出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握了下梁辛的手,展顏而笑:「其實他們也沒說什麼,一會把他們都殺了便是,你莫鬱鬱 梁辛也笑了下:「們們態度不好,提到他老人家的時候。都滿臉不屑,我看著膩歪。」 這個時候,一直在凝神打量他手中木鈴鎖的桑榆老道又復開口:「你這只鈴鎖,你從何處得來?。 娘哪笑語妍妍,替梁辛回答:「你回去問問你家長老,看誰丟了木鈴鎖唄?」 梁辛翻手把鈴鎖收起來,微笑接口:「或者,你回家數數看,是不是丟了個長老?。 雜榆的眸子驀地漾出一抹精光:「你是說,這枚鈴鎖是桑皮的?桑皮現在何處,他的鈴鑽又怎麼會在你的手中」說到這裡,桑榆老道舌綻春雷,倏然斷喝:「如實講來!」 「想聽實話?好,我便給你說些實話!」說著梁辛突然放聲大笑,七盅星魂瘋狂運轉,托著他的聲音直上九霄。有如雷霆咆哮綻裂蒼穹! 「小海陵黃渤郎,以身養劍三十幾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襲殺,靈劍失蹤。殺人的是萬劍宗掌門,靈劍現在就被萬劍宗當做護山大陣的中樞。如果不信,帶著黃渤郎的屍骨去萬劍宗的山門,靈劍會有反應。」 「小千丘道太上護法,釀了一壺厚土瓊,當夜四護法慘死,酒丟了。喝了這個酒會在腳心處留下三道枯黃的印記,望空山的修士,腳下就有這些印記 「大道堂掌門閉關十年,參悟神通,結果死在結界之內,殺人的兇手是 又見仙禍! 梁辛越笑越癲狂,將他所知的仙禍再度講了出來,網剛說了幾樁,桑榆老道的神情就變了模樣! 在講到十餘樁「仙禍。時。梁辛突然收斂笑聲,話鋒一轉,暫時不再提那些修真案子,而是指點猶自凝神傾聽懸案的離烈等人:「榮枯道動用柳暗花溟摧毀銅川,就是因為有人講出了這些仙禍,要知道那一場災禍中,死的不止是凡人,還有大批正道修士,論身份,他們不比你們低;論修為,他們不比你們差,可也還是被天門滅了口!我本想放你們一馬,你們卻非得要我教給你們,這個「死,字究竟該怎麼寫!剛網大放厥詞,言猶在耳,現在可千千萬萬別後悔!」 直到此刻,離烈才算明白了小梁辛為什麼要說出這些懸案! 大笑聲再起,梁辛繼續把他所記得的仙禍。一樁一樁數出來! 琅綁也應和著梁辛的大笑,脆聲笑道:「修真道亂不得,榮枯道的仙長這便要殺人滅口了。不,不是殺人滅口,而是要「殃及無辜,了,諸位無辜,無辜!」 血河屠子哪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怪腔怪調跟著開口:「仙長殺你們是為了救天下,是大慈悲心,諸位死得其所,大有榮光,等一會可要記得別還手!」 一群正道修士臉色蒼白,只覺得腦子裡亂成了一團,離烈仍咬著牙,勉強喝罵:「小妖信口胡言,挑撥離間,榮枯道仙長心智通天 不等他的話說完,艱御就大笑點頭:「不錯,榮枯仙長心智通天,自能便知真偽」。跟著小妖女揚起了尖俏的下頜,挑釁似的望向桑榆:「老道,你敢不敢說一句:「榮枯道要對付妖人,請諸位同道就此散去吧!,要是不敢,就趕緊動手吧!」 而此刻,桑榆老道也終於開口斷喝:「殺了!」 第二六零章 枯木榮花 殺了!,榮枯掌門兩字鏗鏘,諭令如雷!十步芳草聞聲而動,身化青光,引動神通,一頭衝進了正道修士的陣中! 的那之間,草木成狂! 草若箭;葉做刀;漫天飛花盤如龍,席捲四方;遍地長籐匯聚成潮,吞吐如蛇洶湧撲躍;荒野間那些小樹迎風而長,呼吸間長成參天巨木,繼而在聲聲法咒的催促下,化身木靈尊者,奔襲敵陣, 十步芳草並未結陣,而是各自施展得意道法,向著正道修士攻殺而去。 不知是因為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被鋪天蓋地的宗師神通奪去了心智,正道的修士們彷彿全都變成了呆子、傻子,愣愣地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震驚、疑惑、恐懼、憤怒,不敢置信」每個普通修士的表悄都複雜到了極點。 直到第一道神通砸下來,眼前濺起了一片血淋淋的殘肢碎肉,那些普通修士才如夢初醒,轟然大亂! 「仙禍。這個題目太大,大到修真正道會因此分崩離析,除了自家弟子之外,桑榆老道絕不容一人活著離開此間! 正道修士要死,邪道人物也不能活,不過桑榆沒急著對付邪道,一來是援兵未到,他還稍有不安;二來他要生擒梁辛,逼問「仙禍。的源頭,三來,場中那數百名普通修士隨時可能一哄而逃,真要被他們跑掉,再追殺起來麻煩可就大了。 十步芳草何等修為,豈是那幾百名普通修士能抵擋的,甫一動手便有數十人命喪當場。到了此刻,任誰都明白了榮枯道人絕不會手下留情,正道修士們徹底亂成了一團,亂跑亂撞,胡亂發出法寶飛劍,有人哭罵有人慘叫,還有人仍對榮枯道抱著一線希望,正大聲求饒,詛咒發誓絕不會把事情洩露出去」, 血河屠子看得滿臉都是興奮,咧開嘴巴大笑:「果然是天門手段,比咱們還狠!」 很娜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對不遠處的那場屠殺不理不睬,只專心致志的看著梁辛,輕聲勸道:「這群小人死定了,你就莫生氣了吧」 梁辛搖頭而笑,笑道:「這伙子正道人物就不提了,我更討厭榮枯道,看他們殺得這麼容易,我不痛快說著,他身體一晃,陡然展開身法,向著前方的戰團衝去。 梁辛的身形才剛剛一動,一青一黃兩道劍光突然自斜刺裡躍出,向著他疾刺而至! 與此同時,桑榆老道也冷笑了一聲:「止步!你等不可妄動。還請先生自重。」 梁辛側身避開了桑榆的雙劍,神情裡顯得有些不耐煩,轉頭望向桑榆:「你當你能攔得住我?」 桑榆指揮弟子去滅口,自己則留在原地,就是為了監視梁辛等人,聞言微微一笑:「先生未免自視過高了,老道的修為不值一提,耳這雙「枯木榮花。卻是敞宗飛昇前輩留下的仙刃,誅殺過無數妖人;何況」就算我攔不住先生,你走了,尊夫人和貴友就要身首異處了。」 梁辛笑:「中土上,可不只你一個人有飛劍。」說話之間,手訣一晃,週身上下徒然金光大作,七盞金色巨刃凌空而現,呼嘯旋轉向著桑榆飛斬而去! 這種偷襲手段連呼嘯街頭的遊俠兒都糊弄不了,又哪能傷得到桑榆,老道手訣一引,喚起「枯木榮花,兩柄飛劍迎了上去,轉眼和梁辛打在了一處。 梁辛並未喚出金鱗上的螻蜻妖術,只以詭異身法帶動星陣連打,圍住敵人狂攻不休。 這種打法算是他的真本事,威力著實驚人,金鱗輾轉、漣漪勾連,光華萬道隨著巨力一起綻放,煞是燦爛妖嬈,好看得很。 先前梁辛赤手空拳與十步芳草硬碰過一擊,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然不俗,現在亮出金鱗和北斗拜紫薇的大陣。撲擊之下重重攻勢猶如暴風驟雨,狂猛無匹! 桑榆老道猜到梁辛剛才隱藏了實力,可他沒想到,梁辛「全力,出手之下,戰力堪比六步大成的大宗師,若非他的雙劍神奇,今天的勝負恐怕就要另當別論了!桑榆越打越是心驚,不過激鬥片刻之後,他便穩住了陣腳,皺眉開口:「邪道上除了三大魁首,竟然還有你這樣的人物,老道真是孤陋寡聞了。」 激戰中的梁辛並不落下風,可他性子浮躁,表情就遠遠沒有人家那麼從容,五官猙獰、急赤白臉,一邊打一邊咬牙切齒地應道:「你也不賴,這兩把飛劍果然有門道」。 他圍著桑榆轉圈猛打,一次次震顫星陣引爆巨力,但是那對「枯木榮花」一枯一榮,一陰一陽,在激鬥之中彼此呼應,時時綻放出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勾連之下便彷彿化作了一道能吞噬萬物的漩渦,把星陣打出的力道盡數消餌掉,無論梁辛如何催動星陣,都難以攻破雙劍。桑榆進退如電,語氣卻仍舊平和,如果閉著眼睛,還道他是坐在饒頭聊天,根本聽不出他是在惡戰中開口:「先生這七片金色法寶也神奇得很,平心而論,「枯木榮花。的威力。與你的法寶不相伯仲。不過」老道除了這對飛劍」還修煉了些其他的寶貝,如果先生技止於此。恐怕就要敗了。」 說話之間,桑榆不停變化手印,以指」小皿心虛點二下,週遭木行靈示震顫不停,鍾、尺、愕空自他身邊緩緩現形! 梁辛神情一變,不再廢話,催動金鱗與星陣奮力猛攻。 桑榆老道勝券在握,笑得慈愛且謙和:「先生剛剛不是說,中土上不止我一個人有飛劍麼,怎麼喚出的法寶是這般古怪的圓刃,你的飛劍又再哪裡?」口中說笑,可老道的手訣卻不曾有片刻停歇,鍾、尺、鈴三寶在他的催促下同時激顫而起。 就在此刻,老道耳中,突然異到梁辛大吼一聲「散去,散散散」跟著眼前金光萬道,敵人那七隻圓形怪刃竟猛地「炸碎。成千千萬萬片細小金鱗,彷彿一場混橫的金色風暴,帶著凜冽妖威與浩蕩神力,向著自己猛擊而至,不僅如此,冥冥之中還響起了一聲妖獸長嗥,催魂奪魄! 無數金鱗瞬間激射,而散盡「表皮。、又變回淋漓血色的陰沉木耳攻勢不停,繼續震顫著打出十二星陣,一起攻向強敵! 靠法寶炸碎來強攻敵人的,以前不是沒有過;可是「炸。得這麼駭人聽聞的。梁辛是第一個,」 螻蛹用精血來加持的妖術,威力何其驚人! 桑榆被殺了個猝不及防,眼中儘是金光閃爍,靈識裡填滿了猙獰巨力,大驚之下怪叫了一聲,晃動大袖護著要害,身形急退如風。雙劍、鍾、尺、鈴五件法寶再也顧不上去攻敵,一股腦翻轉回來護著他倉皇後退。 下一個瞬間裡,巨力的撕扯聲、法寶的對撞聲、飛劍的驚鳴聲、妖獸的怒吼聲,還有梁辛的大笑和桑榆的怪叫,各種響動糾纏在一起,震得所有人都頭昏眼花! 梁辛卻趁著老道被金鱗逼退的空子,轉頭望向娘娜笑道:「還不亮劍,看我挨打很有趣麼?」 小妖女勉為其難,揚起芊芊玉指,馬馬虎虎的捏了個劍訣,嘴裡念叨著:「飛劍呢?快出來」。 血河屠子臉色怪異,他在修真道上混了百多年,還沒聽過這麼實在樸素的請劍訣,, 梁辛說笑,琅琊「請劍」另一邊的桑榆已經從「金風。與漣漪的追殺中擺脫出來,鍾、尺、鈴三件法寶盡毀! 唯獨青黃雙劍了得,應是撐過了巨力浩劫,護著主人全身而退。 桑榆老臉抽搐口角沁血,原本整齊的髮髻也散亂了,一雙袖子被徹底炸碎,露出兩條赤裸的胳膊,莊聲道袍變成了連身馬甲,看起來說不出的古怪, 老道畢竟是天門的首領,雖然受創但戰力仍在,他吃虧在低估了梁辛的古怪法寶上,現在死裡逃生之餘,也自忖只要加著小心,就算金鱗再炸,他也能夠應付,當下口中連聲怒笑,枯木榮花光芒暴漲,祭起神通再度向著梁辛殺來! 不料就在他又放出雙友」準備重新打過的時候,遽然一聲蒼蒼劍鳴沖天而起! 只要是飛劍就會急顫驚鳴,這是法寶的聲勢,其間飽蘊劍靈,輕則示威重則奪人心智,具體威力要視劍主的修為與飛劍的品級而定。 普通修士的飛劍鳴唱聲,與桑榆老道的,枯木榮花。一比,前者如蚊蟲寒顫,後者則燦若鷹隼怒嘯;可如果把「枯木榮花。鳴嘯當做蒼鷹長啼,那這一聲乍起的劍鳴,就是亢龍咆哮! 劍鳴之下,桑榆老道的心神都幾乎失守,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道劍光漆黑如墨,向著他當頭斬下。 很娜哈哈大笑,對著梁辛脆聲道:「請來了,請來了!」 出劍的當然不是狠御。 而是隱在結界中的曲棄石墨劍出手,直擊桑榆! 從都到尾都是粱辛耍障眼法,他想讓曲青石出手逼住桑榆,可又不想讓二哥這麼快就現身,這才金鱗星陣身法齊施,最後又引爆金鱗,奪下了桑榆老道的注意,掩護二哥出手。 至於向著琅娜的那聲吆喝,乾脆就是要立起咋。「稻草人。 幕榆老道差點被梁辛給坑掉,網逃出大難,心神還算亂著,哪還分得清墨劍是從何而來。 而且在桑榆看來,那對妖人男女,男的不過五步修為,喚起的戰力卻直逼大宗師; 女的本來是個沒真元的肥壯婆娘,一眨眼變成了四步修為的俏麗少女,現在真放出這樣一把飛劍也不算稀奇。 而此刻,桑榆老道也根本沒心思去分辨這墨劍究竟是誰放出來的,他的一張老臉都快抽筋了」, 除了煌煌劍鳴,隨墨劍而起的,還有重逾山嶽的浩蕩威壓,讓桑榆老道幾乎都要心生懷疑,兜頭蓋臉砸下來的,到底是一把飛劍,還是一座大山。桑榆老道顧不上對付梁辛,叱喝中再度飛身而退,同時「枯木榮花。激射而起,迎上墨劍。 三劍交擊,「當。的一聲巨響,有如洪鐘大呂! 恐怖的聲壓浩浩蕩蕩,轉眼橫掃全場,所有人都覺得彷彿被人狠狠打了一記雙風貫耳似的,一時間天旋地轉立足不穩,修為低淺些的乾脆,都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枯木榮花。經此一撞,原先的歡鳴聲立刻啞了下去,搖搖晃晃向後飛退,回到了主人的身旁,連番受挫,桑榆老道腳步踉蹌,向後跌跌撞撞的退了幾步,這才勉強站穩; 墨劍晃了兩晃,但卜…幾穩定下來,也並不詣擊,就此高懸半空。鋒銳外穩穩對在川開榆! 琅娜眨著眼睛彷彿受了委屈,好像她不想出手,但是被桑榆逼得沒辦法似的,又把老道剛剛對梁辛說的話原封不動、如數奉還:「止步!你等不可妄動,還請先生自重。」 此刻,網散出去的那些細小金鱗又盡數回到陰沉木耳身上,梁辛翻手收起寶貝,對著琅娜笑道:「這邊交給你了!」說著,展開身法撲向十步芳草與正道修士的戰團。 琅娜對著梁辛的後背慵懶揮手:「早去早回來!」 桑榆都分不清飛劍從哪來,血河屠子就更把狠御當成絕頂高手了,小聲嘟囔著:「放劍就好了麼,哪還用請啥子天兵天將」 茶榆老道與「妖人夫婦。之間的激鬥,加起來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那些正道修士便傷亡慘重,折損超過了三成。 等梁辛衝向戰團時,十步芳草卻都收斂了神通,翻身撤回到桑榆身邊,掌門這邊吃了大虧,他們哪還顧得上去殺那些戰力不值一提的普通修士。場中的兩場亂戰也同時停止,但是眾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忽然一陣陣清冽長嘯,從三個方向遠遠的傳來! 場中的榮枯道士聞聲均露出喜色,十步芳草中的一人引嘯呼應,他們的同門已經聞訊趕來,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到達此處! 桑榆老道更是神情一鬆,喝令十步芳草:「結陣待援,小心妖人」。 十步芳草是他的入室弟子,他們比著天門長老要稍遜一籌,不過這十個人卻有一道厲害的法陣,喚作「寸草春暉。」可施展之下威力也不同凡響,就連桑榆自己都抵擋不住,更因為十人成陣,靈活多變實用性強,在修真正道上也是久負盛名。 十步芳草齊聲應諾,人人腳步錯動,或退或進轉眼結成「寸草春輝」法陣成形之後,再乍望過去,彷彿十個道士站在了一盞巨大的草葉之上,腳下所踏的個置,正是葉兒脈絡的交匯之處。 十一個榮枯道的高手,掌門以雙劍護身,弟子以陣法相待,擺出的架勢再明顯不過,只對邪道人物,如果妖人不動,大伙就都站著歇會;如果妖人逃,他們便搶攻,現在看來雙方實力相若,榮枯道想把「妖人夫婦。拖住應該全不成問題。 至於那些正道人物,桑榆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剛剛弟子的長嘯已經把他的諭令傳了出去,同門長老從外面圍上來,遇到人便殺無赦,這些普通修士根本沒機會逃掉。 桑榆老道盯住半空裡穩穩懸浮的墨劍,片刻後轉回目光望向琅娜,沉聲問道:「這柄劍有名堂麼?」 娘獅認真點頭小臉上都是鄭重顏色:「此劍源於太古,喚作「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劍!」 那座古碑和墨劍的原主是一個人,琅挪把碑文拆兌到劍名上,倒也算貼切。 桑榆老道目光閃爍,也不知道琅挪說的是真是假,但也明白如果追問也只有被嗤笑的份,當即冷哼一聲:「好霸道,要誅仙麼?」。之後便不再說什麼了。 琅娜展顏而笑:「還好吧,其實對你們來說無所謂的,有沒有這把劍,你們今天都走不了。」說著,妖女翹起雙唇,露出了個同情模樣:「你們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惹了個多大的禍;更不知道自己惹了個什麼樣的人呢。」 說完,艱挪似乎還有些不解氣似的,又嘟囔了句:「當初我弄壞他幾張桌子,到了草原上他就拿箭射我跟著,娘挪目光飄飄,望向粱辛。 梁辛現在挺尷尬來著,他衝進了大群的正道修士之間,可人家都不打了」見琅娜望過來,梁辛咳了一聲,應道:「少拿桌子說事。」說著,他也笑了,舉目望向了桑榆:「莫急,今天的事還差得遠」。 幕榆一笑,應了聲:「先生說的,也是老道的心裡話。」 梁辛不再理會榮枯道士,轉回頭望向周圍的普通修士,訕訕笑道:「我過來,本來想幫忙的。」 那群正道人物早都把他當成了蛇蠍鬼祟,離他近的幾個忙不迭退散開,眾人都目光閃爍,只等著下一刻一哄而散,四下逃命。 梁辛應該是有話要對正道修士們說,但是又覺得瞎喊一氣不是個事,打算找個有威望的來說話,目光流轉。開始從人群裡墊摸離烈,妖女琅挪從不遠處對他笑道:「甭找了,離烈早死了,那個插滿了草簽子的就是他。」 說著,琅挪哎喲了一聲,皺眉回望血河屠子:「毀了你一個命格,會不會壞了的事?。」 血河屠子大方搖頭:「沒啥子關係,不礙事,都死光了也無妨!」 梁辛也顯得挺不好意思,回過頭對著血河屠子點了點頭,隨即轉過頭,突然對著修士們大喊了一聲:「都別跑!」 修士們正想跑來著,聽到他的大叫反應不一,有的身子一顫站在原地不敢稍動,有的則怪叫一聲撒腿就跑」一時間裡推推搡搡,亂成一團。 第二六一章 殺一個人 孫辛可沒想到會眾樣,失笑搖頭。同時也放開了聲音!不枯道的人殺上來了麼?他們今天是鐵了心要「殃及無辜。了。逃不掉的,別枉費力氣了。」 這些普通修士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逃開的人也都頹然佔住腳步,所有人都咬牙切齒,狠狠瞪著梁辛。 血河屠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這個機會的,笑得得意洋洋二「你們恨他?上去打他啊?結陣相見歡啊?莫忘了,他是講故事的,榮枯道才是掄刀子的!先前你們喊聲響亮,仙長「毀一隅而救天下」是大慈悲,不過這份慈悲落到你們身上的時候,我看的兒子們也拚命還手來著」 梁辛笑呵洱地擺斷了血河屠子的嘲笑,望向修士們,卻莫名其妙的岔開了話題:「和尚渡劫的時候,我就來了,不過沒現身罷了,血河屠子也好,榮枯修士也罷,於我而言都是巧遇。」 終於,有個正道人物開口了,問梁辛:「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等梁辛說話,琅挪就替他回答:「他先前根本沒想過要對付你們,否則在和尚天劫時他就出手了,憑著他的本事,你們誰能活到現在?只不過你們太討厭,又亂說話,惹惱了他!」 「你們的生死,原先他不放在心上,以後他也不會在意,讓你們背上仙禍,不過是為了出口氣罷了!」妖女頓了頓之後繼續道:「現在他出過了氣,後面麼,,說不定他一開心,還會給你們指條生路走,所以,你們可別再虎視眈眈地瞪著他了琅娜說完,場中的修士們倒有大半都把目光挪開了,不再去怒視梁辛」誰都想活命! 人人都知道邪道不可信,但人人也都明白,因為自己知道了諸多仙禍,榮枯道一定會趕盡殺絕;可這群妖人卻全沒有這個顧慮,也的確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琅挪的話句句在理,說不定真就會有條活路可走。 梁辛笑著看了琅娜一眼:「都被你猜到了?。 琅娜還以笑容:「你的性子,我多少瞭解一些。剩下的事情我可就猜不准了,你自己說吧!」 梁辛哈哈一笑,轉回頭望向修士們:「今天這一戰,榮枯道必敗無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回不去!」普通修士們神情各異,有的面露不信,只道梁辛在說大話;有人略顯欣喜,心裡恨極了榮枯道,聽到他們活不了,難免開心;更多的人則神情黯淡,正邪兩道上,兩伙頂尖的人物待會就要大打出手,可無論他們勝負如何,自己的性命都是要丟掉的」, 十步芳草人人皺眉,桑榆卻已經恢復了常態,同門將至勝算大增,他又哪能被梁辛的大話嚇跑,淡然笑道:「榮枯道歷經大劫。征戰千年卻仍屹立不倒,就連魔君謝甲兒都奈何不了我們,邪不勝正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須知。天道難違!」 梁辛根本不去理會桑榆,逕自望向那數百名修士:「想死的我不管,不想死的,就幫我做一件事!」說著,他頓了片刻,見修士們人人望向自己,才繼續道:「幫我殺一個人」。 修士們均默不作聲,就算想問,也沒人回傻乎乎的去開口,這個時候自然有琅娜搭腔:「你讓他們殺誰?」 梁辛無所謂地笑道:「這裡有十一個榮枯道士,隨便殺掉哪個都成,只要你們殺一人,我對魔君將岸之靈立誓,饒你們、救你們!你們誰都不用死!」 正道修士們臉上剛剛升起的那份希望,立刻又黯淡了下去,場中那十一個榮枯高手,一個是六步大成,另外十個結陣「寸草春暉」又豈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 桑榆冷曬:「這就是先生的算計麼?要和這些普通修士聯手,對付榮枯道?」 梁辛終於不耐煩了,皺眉望向桑榆:「你糊塗麼?你我之戰,他們插得上手麼?我拉攏他們有用麼?」說著,梁辛換了副輕鬆語氣:「你們榮枯道是「大惡」這群修士是「小惡」我就是想看「小惡。去殺「大惡」這番情形,一定有趣地緊」。 這個時候,血河屠子把聲音壓得極低。對琅娜道:「我以前聽說,梁」他是個厚道孩子,怎麼會這存邪?。說完後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比我還邪!」 琅娜搖搖頭,沒說什麼」 桑榆對著梁辛冷笑開口:「邪魔心思。我懶得去揣度,你要慫恿他們也無妨,老道拭目以待,看這群烏合之眾,如何才能殺掉一位榮枯弟子!不過」說著,桑榆突然笑了起來:「你們可得快一點了,時間不多!」 三個方向上,榮枯道的援兵不停發出長嘯,彼此呼應著迅速靠近,現在長嘯聲已經不遠了。 梁辛笑而點頭,對桑榆道:「多謝提醒!」跟著雙手一分,七片金鱗再度現身,圍住他上下翻飛,抖出一派妖魔氣勢,他轉頭望向大群的普通修士:「現在我要去沖十個小道士的法陣,剛才我說的話總是算數的,其他的,你們就自己掂量吧!」說完猛的長嘯一聲,縱身撲向敵陣! 金光綻裂,梁辛勢若瘋魔!而他一動,半空裡的墨劍也引聲長嘯,遁化一道死氣沉沉的黑色豪光,怒斬桑榆, 小枯弟午也毫不示弱,桑榆喚起枯木榮花,再與果劍地五十步芳草錯動身形,催動陣法迎向了梁辛。 混戰再起,巨力層層欺窘,轟鳴聲響徹天地! 那些普通修士神情複雜,不少人都喚出了法寶,顯然想聽梁辛的話,賭上這一次,可那兩團惡戰對他們而言,無疑是蟲秀仰望獅虎撲擊,就算想幫忙也根本沒有插手的機今」這個時候,突然一個陰測測的聲音,猶如一道細細的銀線,流入他們的耳中:「相見歡,結陣待擊!」 眾人都是一涼,隨即才反應過來,竟然還有人隱藏在側,驚詫之下,眼前的生機似乎也更明顯了些,略略猶豫片刻,幾個師徒同來的小小門宗率先動了起來,一動皆動,其他人也紛紛轉動導形,轉眼結成相見歡。 那個陰測測的聲音再度開口:「想活命,便聽我號令出手!」隨即,聲音沉默了,而墨劍的攻勢卻徒然猛烈了起來,劍意決絕,一擊又一擊重若山嶽,死死壓住枯木榮花,更把桑榆老道逼得連連後退。 另一個戰團中的梁辛,已經把身法發揮到極限,一道道殘影在無數漣漪的裹雜中,圍住敵人的法陣層層打轉。 十步芳草施展法陣,攻勢犀利之處比著梁辛有過而無不及,木行靈元幻化諸般大神通,與敵人對攻不休,聲勢驚人,如果不是梁辛身法了得。此刻恐怕就已經輸了。 梁辛好像打得著急了,片刻後見攻不進去,再度揚聲大吼:「散散散!」金風再起,千萬片細碎金鱗向著敵人噴湧而去。 十步芳草見到梁辛又散金鱗,不敢有分毫的怠慢,陣型徒然收縮,同時乙木神盾躍空而出,硬抗金鱗猛擊,, 就在梁辛潑散金鱗的同一個瞬間裡,正與墨劍激戰的桑榆老道突然發出了一串聲嘶力竭的驚叫! 老道的驚呼裡充滿了恐懼與驚愕,連他的瞳孔也徒然撐開,老臉上滿滿都是驚惶與震駭,他明明白白的看到,一頭身長數十丈的大獸麒麟。突然破碎虛空,惡狠狠的向著自己撲了下來! 戰力卓越的鄉下青年、爆碎金風的古怪法寶、驚天一擊的墨色飛劍。本來篤定必勝的一戰裡,接連跳出一樁又一樁驚人的意外,早已讓桑榆的神經繃得緊而又緊,心裡更是加了一萬個小心,可他做夢也想不到,現在竟然又跳出來一隻大麒麟。 桑榆老道真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眼看著那頭麒麟勢若奔雷般撲過來,腦子裡徹底亂成了一團,完全是本能的向後暴退,心中卻無端端的升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這頭麒麟,為啥、為啥***閉著眼睛? 麒麟與桑榆一追一退時,梁辛的全力一擊正與乙木神盾對撞在一起,轟然大響、氣浪翻捲!半空裡的墨劍並未去追擊桑榆,而是劍鋒一轉,蕩謙起萬鈞之力來猛轟十步芳草的法陣。 梁辛的重擊網散,墨劍又繼踵而至,十步芳草應變極快,手印一翻再度凝化陣意,又喚出一盞乙木盾,隨即爆裂聲炸起,又是勢均力敵的一次猛撞,神盾散碎不見,而墨劍的攻勢也隨之消散。 不過接連兩道毫無花俏的巨力對夯,也還是把十步芳草震得氣血翻湧,身形變化稍稍慢了一隙,讓「寸草春暉,露出了一絲幾乎細不可查的破綻。 這時候,那數百名結陣相見歡正凝力待發的修士們,突然又聽到那個陰測測的聲音傳令:「十步芳草,動手吧!」 話音落處,正道修士們想也不想,齊齊爆發出一聲嘶吼,全力發動大陣,這個剎那中,生死不吝,就算一會還得死,至少老子也還手過。 巨力卷揚而起,裹挾著數百修士的同心一擊,轟轟烈烈奔向十步芳草,相見歡! 八大天門共同研創這道陣法,其中榮枯道也出了大力,他們可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這個陣法竟然會打向自己。 普通修士的相見歡,喚起的力道與秦孑、跨兩這些好手的全力一擊相若,雖然猛烈異常,但是要想擊毀寸草春暉卻還差得遠。 十步芳草並不驚慌,雖然現在陣法出現了破綻,可他們完全有把握在「相見歡,到達前,將那絲破綻彌補」, 就在他們同時晃動身形,要再踏陣位的時候,突然一道清風悄無聲息掠入陣中,風中似乎還摻雜著一絲杭花香氣。 清風一閃即滅,彷彿根本就不曾飄拂過,「相見歡,已到眼前,十步芳草顧不得多想什麼,各自踏住陣位,同時翻轉手印,而一個瞬間裡,這些道士們全都大驚失色,他們明明催動手訣,但卻喚不起法陣的力量! 直到此刻他們才愕然發現,那陣祝花香風過後,他們」丟了一介。人。 十步芳草,只剩九個人了,再怎麼翻弄手訣,也休想再重列「寸草春暉,!旋即,相見歡殺到! 如果沒有「寸草春輝」十步芳草中任意兩三個人並肩迎敵。都能扛得住相見歡一擊,就算其中一人獨自面對,至少還有機會逃。 可十步芳草正在列陣,雙腳牢牢的踏在了陣位上,所有的真元都輸送給法陣,陣法沒能啟動」這就等若他們站在原地,甚至連護身真元都沒有…血肉之軀硬生生的去撞相丑歡!轟然巨響,血肉飛花!十步芳草中有三人都被相見歡擊中,整個身體立刻被巨力炸了個紛紛碎碎,,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十步芳草「丟。了一個,死了三個,剩下的六個人心智被奪,愣愣站在原地,雙手僵硬的捏著手印,他們的掌門桑榆仍在飛退中,而他身前的那頭大獸麒麟似乎後力不及,很莫名其妙的摔倒了地上,激起一大片泥沙。 桑榆也終於回過神來,明白這頭麒麟為啥會閉著眼睛,它是死的! 數百修士合力一擊,竟真的殺了三個榮接道士,他們卻不敢鬆一口氣,心中忐忑著,誰也不知那幾個妖人會不會履行諾言,仍結陣不被」那個陰測測的聲音再度響起,帶了幾分笑意:「殺了三個,還不錯」。這次不再是傳音入密,而是直接放開了聲音,讓所有人都能夠聽到,跟著曲青石扯掉結界,自半空裡現導,手中還拎著一介,「十步芳草」那人的腦袋軟綿綿的搭在胸前,顯然被扭斷了脖子,活不成了。 接距變化,兔起鶻落,到了現在終於煙塵盡散,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卻讓此處顯得更寂靜了。 莫說參與此戰的眾人,就連一旁觀戰的狠御,俏臉上都沒了血色,好容易呼出了一口濁氣,讓心情平復了些,側頭望向血河屠子:「你知道梁磨刀,當知道他們是三兄弟結拜,除了柳老大、梁老三之外。還有個曲老二 血河屠子愣愣點頭,指了指曲青石:「他、他就是曲青石?一直藏在旁邊?」 琅獅與有榮焉,得意而笑,見血河屠子猶自滿臉迷糊,乾脆一股腦給他解釋道:「曲二哥不光有墨劍,還有一具麒麟屍體。剛剛惡戰中,他扔出麒麟逼退、不,是嚇退了老道士,跟著發動墨劍重擊,緊隨梁磨刀之後,猛砸小道士的法陣,」 血河屠子也不傻,至少那兩個算命的說他不是傻子,經娘娜略一提點也就想通了事情的經過,接口道:小雜毛的陣法被先後兩道重擊,顯出了破綻,曲娃兒號令相見歡出手,他自己則帶動結界一起發動身法,搶在十步芳草重新列陣之前,侵入陣法擄走一人,陣法沒了,小雜毛們還納悶的時候,就被相見歡給砸了!哈哈,曲娃兒,硬是要得,這份時機抓的好!」 血河屠子和艱挪你一句我一句,把發生在瞬間裡的連串事情變化一一理清,剩下的六個芳草則回到了掌門身邊,桑榆臉色鐵青,卻並不急著逃走,而是死死盯著敵人。 梁辛既不去看普通修士,也不理會桑榆老道,而是望向曲青石問道:「你出手救這些正道人物?不像你的性子麼。」 曲青石把屍體隨手扔還給桑榆,同時反問粱辛:「一是殺光這些正道修士,二是看一場「小惡,殺「大惡,的戲碼,哪個讓你更開心?。 梁辛樂了:「還是小惡殺大惡來得更有趣些。」 「所以我才幫了他們一把!」曲青石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笑道:「先前不是說過,你想怎樣都成,我聽你的!」 說完,曲青石轉過頭望向大群的修士。臉上又恢復了陰冷:「放心,我家老三以老魔君之靈立誓,言出無悔,你們都能活,不過現在還不能走,都留在原地,莫妄動。」 聽著曲青石的語氣,看著曲青石的表情,梁辛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先是笑了下,隨即又板起臉孔,學著二哥那副半死不活的陰戾神情,有氣無力地開口:「七殺:妄言惑眾殺,怠工脫逃殺,爭拳鬥狠殺,夜遊夢走殺,搶飯藏食殺,膽小啼哭殺,裝聾扮啞殺!總之,讓你們做甚便做甚,除此之外,你們另外幹什麼,都必死無疑。」 一群修士面面相覷,心驚膽顫之餘更激起了一頭霧水,尤其「搶飯藏食」有五步高手琢磨著自己這都多少年不吃東西了, 別人聽不懂他的胡話,梁辛和曲青石卻相視而笑,滿心歡暢! 笑過之後,梁辛好像才把一旁的榮枯道人想起來,有些納悶的望向桑榆:「你家的援兵呢?該到了吧?」 桑榆笑了:「五里之遙,須臾即至!屆時,榮枯道還有幾道陣法,要領教兩位的金鱗與墨劍說著,他陡然縱聲斷喝:「榮枯弟子,結陣現身!」 話音落處,一連串應和聲響起,榮枯道援兵已近,除了飽蘊真元的長嘯之外,衣袂破空聲也清晰可聞了,而就在此刻,一陣雷霆般的大吼,突兀的傳入眾人耳中:「今天殺人,不用慈悲!」 梁辛嚇了一跳,隨即眉花眼笑:「好傢伙,他又回來了」旋即他也放開聲音,大聲笑問:「你喊打喊殺,忘記我佛慈悲了麼?」 「我慈悲,佛才慈悲,所以我佛慈悲;我不慈悲,佛不慈悲,我佛便不用慈悲了!」雷霆般的聲音,斷喝回答。說完後還有些意猶未盡,又大吼強調:「今天只殺老道,不講慈悲!!」 吼聲響起,妖威浩蕩,一尊大佛從天而降! 第二六二章 明知故問 ,活佛從天而降,好像一座小山似的砸下來,矗轟到烈略而蕩落在梁辛身旁,震得大地都狠狠一跳,場中那些修為淺薄的普通修士個個立足不穩,稀里嘩啦摔成了一片。 娘獅笑得花枝亂顫:「小活佛,你點化老實和尚點化得上癮了?打著機鋒就來了」。 因為肚子裡裝著憨子十一,小活佛一直幻化著佛像模樣,聞言後愣了下:「佛門中、中那個人,打機鋒好帆,」 曲青石笑著打斷了小活佛,也不客氣什麼,對他說道:「外面那些殺過來的榮枯道士,就交給你了。等殺光了敵人,咱再接著機鋒。」 小活佛發出一陣滾雷般的大笑:「好說!」笑聲中身形再度縱躍而起,捲起重重妖風衝向場外去狙殺榮枯援兵。 不知是成心還是無意,小活佛撲躍而出時正經過兩個「芳草。的立足之處,那兩個人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小活佛硬生生給撞碎了! 除了梁辛幾個之外,所有人都呆了、癡了、傻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尊殺意騰騰、妖氣無邊、打著機鋒去殺人的佛! 片刻之後,榮枯援兵的呼喝、長嘯突然變成了聲聲慘叫。他們分作三個方向而來,距離掌門近在咫尺,可沒有一個人有機會再見上桑榆一面 桑榆本就受了些傷,不過他修為了得。暫時以真元壓住了傷勢,可連番變故心情激盪,再到小活佛登場後,只覺得血氣逆沖,胸口憋悶欲炸,此刻終於再也忍不住,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剩下那四個芳草見狀大驚,紛紛搶上去攙扶掌門。那口血尚未摔落在地,桑榆就嘶聲傳令:「退退退,退回門宗!」 桑榆終於明白了,現在應該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逃命。 可還不等在場的榮枯弟子祭起逃遁法術,天空之中倏然異香瀰漫,一場撫花雨毫無徵兆地降臨!乳白色的花兒紛紛漫漫,柔弱飄零,卻封住了所有榮枯道士的逃遁路線。 花雨之內,還有墨劍斜橫、金鱗輾轉! 梁辛神情裡有猙獰,有狂妄,還有勝券在握下的無盡得意,催動星魂又復撲向桑榆。曲青石身形晃動,迎上了僅剩的四個芳草,口中淡淡地說著:「榮枯道的,有一個算一個,今天誰也回不去了 說完,頓了片刻,他又微笑補充:「我家老三說的!」 桑榆咬著牙又喚起「枯木榮花」與梁辛打成了一團,同時怒斥曲青石:「你是損樓傳人?怎可遁入邪道 老道的話還沒說完,墨色劍光一閃,血光潑濺中,一個芳草被斬殺,桑榆只剩三個弟子了。曲青石好整以暇,笑了下,正要開口回應老道,忽然外面正在擊殺榮枯援兵的小活佛。鏗鏘大吼著插話:「他是桅樓的傳承,我是達旦禪院活佛十一的師弟!」 桑榆老道身體一顫,險些就被金鱗砍下了頭,忙不迭的暴退十餘丈,才又勉強穩住腳步,口中這才繼續道:「瑰樓?達旦禪院?」 話音落處,眾人大嘩!那些普通修士們個個面色驚駭,腦子裡更是亂成了一團,瑰樓、達旦禪院」那今天這場大戰哪是什麼正邪之爭,乾脆就是天門內訌。 還有些腦子靈活的,聯想到不久前楓樓傳人與活佛十一同時在離人谷亮出旗號,很快他們就聯想到,這是」離人谷要滅榮枯道啊!也難怪,上次榮枯道還望離人谷放「柳暗花溟。來著。 血河屠子也傻眼了,不是為「天門內訌」而是震駭於小活佛的本領,眼睛還在盯著小活佛消失的方向,結結巴巴的問狠御:「這個佛,也、也是梁娃、曲娃的朋友?來幫忙的?。 娘獅笑道:「是朋友不假,不過他是來幫忙的,還是報仇,這可分不清楚了,反正也沒太多差別。」 血河屠子來了興致,追問道:「報仇?這個佛和榮枯龜兒們也有仇?」 娘獅轉回頭,清亮的眸子盯在血河屠子的臉上:「嗯,他和白塔有仇 血河屠子嚇了一跳,趕忙搖頭笑道:「我可不時白塔,我是冒充的」 當年的活佛十一變成憨子,究其緣由,就是因為榮枯白塔去達旦禪院奪力。如果憨子恢復神智,又做回得道高僧,或許對這事也不會再追究了,可小活佛是精怪,是妖,就算有了個佛祖身子,他那份睚眥必報的妖性也不會改,不僅要追究,還要株連後世子孫! 梁辛現在心情輕鬆,越打越順手,爆碎金鱗之後,手訣一晃又把那幾片水色木耳換上,真水無形,青色鱗片肉眼不見、靈識難辨,這一來戰團中氣氛也徒然改變,沒了煌煌浩浩的氣勢,卻多出了出入莫測的詭異。 桑榆老道心驚膽顫,沒心思再開口說話,強迫著自己凝神應戰,用盡全副精神去捕捉這些看不見、卻實實在在能殺人的無形法寶! 又打了一陣後,梁辛哈哈一笑,翻手又換法寶,把六隻黑鱗弄了出來,這一來卻攻勢大減,桑榆老道身形一晃竟衝出了圈子,奪路而逃。 梁辛哎喲一聲,又驚又氣忙不迭換回金鱗,施展身法追了上去。 近途之內,梁辛的身法遠超宗師,桑榆老道跑不過他,眼看著這介,小煞星又追了上來,手中劍訣一翻,「枯木榮花。分左右激射出去,阻擋梁辛。 被飛劍一阻,梁辛身形停滯,可高手之戰,是眾個剎那。趁著這個的空子。桑榆老道週身凝化青嗽,「照沖天而起! 就在此刻,忽然一尊大佛從不遠處縱躍而起,穩穩迎上正逃跑中的桑榆。 小活佛已然殺光了榮枯援兵,正趕來匯合梁辛等人,眼看著有人要逃,他豈能善罷甘休,當下縱躍而起,學著憨子的模樣揚起大手,掌貫風雷照著老道的天靈蓋就拍了下來。 曲青石本已喚起飛劍去追殺桑榆,突然看到小活佛出手,當即神情一鬆,又收回了墨劍。 小活佛來得極快,桑榆避無可避,雙劍又不在身邊,「惶急之下只來得及抬起雙臂,硬著頭皮去死扛小活佛那飽蘊三蠻之力的雷霆一擊」 長聲慘叫! 桑榆修為不錯,可論起真元,連當年的一蠻都不如,更母論去擋小小活佛的全力一拍,在彭的一聲悶響中,兩條胳膊都被巨力摧毀,齊根消失不見,口中鮮血狂噴,好像一條死魚似的,從半空裡翻滾著,重重摔落在地,昏死了過去。 枯木榮花也哀鳴顫顫,歪斜著自天上摔落,墜入泥土間,再沒了一絲光華,, 梁辛也和小活佛一起跳回到地面上,他險些讓敵酋逃掉,神情裡有些尷尬。 曲青石早已料理了兩個芳草,正背著雙手站在一旁,見梁辛回來了。搖頭笑道:「得意時,別忘形。」 梁辛騷眉搭眼,乾笑了幾聲,望著小活佛岔開話題:「你怎麼又回來了?」 曲青石替他回答道:「你告訴我榮枯道搖鈴鎖請援的時候,我就遁出去給宗蓮寺傳訊,請他過來了。」三兄弟之中,做事最仔細的就是曲青石,雖然不怕榮枯道,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把小活佛也喚了回來。 打別人或許不好說,可是打榮枯道,小活佛比什麼都開心,也笑著應道:「早知道榮枯道回來,我就不走了!」跟著又交代了兩句:「鬼道士今天不知道為啥,沒回廟裡去。那兩個無常鬼我都留在廟裡了。」 直到此刻,連番惡戰終於告以段落。 掌門重傷生機已斷、十步芳草死無全屍、趕來支援的六位長老都被小活佛打爆了頭」屹立修真道數千年的天門榮枯道,在這片連名字都沒有的荒郊野地中折戟沉沙,精英淪喪大半,元氣大傷,算是完了! 打完了仗,打勝了仗,血河屠子率領著一眾纏頭弟子圍上來道謝、敘理,一群邪魔外道相見之下,大伙都挺高興來著。 梁辛問起纏頭弟子為何會到此處,尋找命格的目的,血河屠子倒不急著回答,而是搖頭笑道:「我們的事情待會再說,不急,時間充裕咯」說著,塗滿白堊的醜臉眉飛色舞:「先審這個老龜兒!審問榮枯掌門,想一哈心裡都癢戳戳那麼高興!」 血河屠子如此說,那纏頭的大隊人馬自然沒出什麼事,梁辛也放鬆了不少,曲青石直接走到桑榆跟前,給他注入一絲木行靈元。 老道身體微微顫抖,片刻之後悶哼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梁辛正想說話,可看到他的眸子後嚇了一跳,愣住了。 桑榆的眼睛,此刻就像個散了黃的生雞蛋,眼黑與眼白糾纏在一起,連瞳孔都已經渾濁不見了。 曲青石倒沒什麼意外,對梁辛道:「他的元基被毀,真元散了,眼睛會這樣也正常。」 人身肉長,天數注定只有只有百年可活,修煉本就是逆天之事,修士的壽命活了幾了百年,身體早就該完蛋了,但是因為有真元的支持,所以比普通人反而更強得多,但現在老道的真元散盡,身體也隨之枯萎,眸子迅速渾濁,只不過是個先兆罷了。 桑榆甦醒回來,混成一團的眸子還在慢慢轉動著,顯得異常詭異,不久後,他把目光落在了曲青石的身上,聲音顫抖著又舊事重提:「你」正道傳人,卻墜入邪途。悔、悔改」回頭是岸,除魔衛道啊!」 梁辛微微皺了眉頭,老道必死,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一時間裡他甚至有些疑惑來著,這樣看,殺桑榆,好像錯了。 曲青石的表情也變得複雜起來,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桑榆。桑榆他的身體正迅速地袁敗,臉上的皺紋肉眼可見地層層加深,可他自己卻恍若未覺,也不理會旁人,滿臉都是專注,認真望著曲青石:「能有這樣的修為,能傳承已經失傳的祝樓道法,你的機遇必有驚人之處,這是造化,可追天路上步步險阻,縱然有了造化,也要心翼翼,一步踏錯,便會越走越遠,墜入魔道。」 桑榆的聲音柔和,更因為垂死無力而顯得淒迷,情真意切,就連旁聽的無關之人,也為之動容。 曲青石皺眉不語,目光之中帶著些古怪的疑惑,似在仔細尋思老道的話。 老道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你告訴我,你多大年紀,哪裡出身?我生機已斷,最多只有一炷香可活,說些實話也無妨的。」 冉青石搖了搖頭,仍舊沒出聲,同時對著同伴也輕輕擺手,示意他們勿插口。 「我看得出,你的年紀不會太大。」桑榆無所謂的笑了笑繼續道:「執樓早已不在,若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師承應該是十三蠻中的牧童兒吧?」 即便是八大天門,也不知道十三蠻自相殘殺的內幕,只道九人戰死,另外四個退隱山林,牧童就是隱退四人中的一個,桑榆這番猜測順理成章。 四日石點了下頭,算是認可了桑榆的話六桑榆見他有了反應,精神似乎都旺盛了些:「牧童兒是我正道中的仙長,戰功卓著,為我輩敬仰,你是他的傳人,自然也是我正道中的才俊棟樑,我不知你為何從正道弟子變成了邪魔」不過無妨,正邪無非一念之差,迷途知返,仍有大好天道,我已垂死,不敢求你做什麼,只盼著你能在有閒時,暫隱山林結陣閉關,仔細思索你的經歷」 忽然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話,曲青石竟揮手,給了桑榆一記響亮耳光! 收手後,曲青石俯低身體,與老道四目相對:「死都臨頭還這麼下作?可惜,你猜錯的事情,足有一籮筐的!」 桑榆挨了一記耳光,彷彿又蒼老了十歲,就連嘴唇都乾癟了,笑容苦澀,猶自認真勸說著:「不能悔悟,就難以領悟天道,你莫狂躁,平心靜氣曲青石笑容裡滿滿都是輕蔑,任由老道去嘟嘟囔囔的說著,開口道:「莫在枉費心機,你不懂的,我沒有道心。」 榆 桑榆突然閉上了嘴巴,迅速老去的臉上,勉強顯出了幾分意外、幾分驚愕,渾濁的眸子裡卻牢牢刻著怨毒! 辛 對修行事梁辛不怎麼懂,現在還糊塗著,眉頭皺得老高,問曲青石:「到底怎麼回事?」 時 面對著粱辛的時候,曲青石的笑容也變得輕鬆了,那股不陰不陽的怪氣一掃而空:「桑榆把我當成了牧童兒的入室弟子,出身正道,自幼修煉道心!」 玫工 說到這裡,艱挪就已經恍然大悟,飄身上前素手翻翻,啪的一聲,也賞了老道一記耳光,跟著還嫌不過癮似的,回頭望向血河屠子:「你也來打!」血河屠子大喜,連問都不問,掄掌便打! 頭 他身後那群纏頭弟子也呼啦啦圍上來。人人伸手,抽天門掌門」足夠這群邪道人物說上一輩子了! 梁辛這邊還莫名其妙小活佛也一頭霎水,兩人大眼瞪小眼,想問又不知該從何問起,琅琊笑嘻嘻的走到他倆身邊,解釋道:「按著桑榆的猜測,曲大人本事正道弟子,斷滅凡情道心穩固,那他為何會墮入邪道?」 小活佛搖頭:「我哪知道!」 梁辛比著小活佛聰明些,答道:「自然是在他身上發生了重大變故,讓他性情大變,從正道仙長變成了妖魔鬼怪。」「不錯!」狠御用力點頭,那份歡喜勁彷彿梁辛破解了什麼了不起的謎題似的,繼續問道:「有重大變故,讓曲二哥的道心經歷過一番大震動,所以由「由正入邪」現在桑榆老道又引他「改邪歸正」他的道心還會經歷一番大震」接連兩番折騰,就算是千年修行的大宗師,也經受不起。」 小活佛眨巴著眼睛:「經受不起又怎樣?」 「心魔激盪,走火入魔!輕則逆血攻心修為全失,重則爆體而亡魂飛魄散!」娘娜笑語妍妍,眉飛色舞,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開心。 小活佛後知後覺,猛的一瞪眼睛,滿面大智慧:「這老道,真把人當成傻子麼,這樣拙劣的伎倆,誰會上當!」 「哪有那麼簡單,老道何嘗不明白,憑著他這幾句話,未必會有什麼效果」狠挪撇嘴,對小活佛的態度,明顯比著對梁辛時惡劣許多:「如果不打斷他,這場戲他會一直演到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慈悲長者循循善誘,只要曲大人把他的臨死之言聽進去,這顆心魔種子就算種下了,以後曲大人在中土走動,還會遇到正道高手,不停都會受人質問、被人規勸,這枚種子也會慢慢長大,遲早有一天,會化作心魔!」 小活佛獰眉瞪眼,大步向前:「來來來,我也抽老道一記耳光!」 曲青石不僅不攔,反而還後退幾步,看著桑榆冷笑:「我與牧童兒的淵源,你做夢也想不到,臨死前這番做作,只是你自取其辱吧,本來能閉目等死,卻耍弄詭計,又換回來一串耳光。」 桑榆老道身子一動,似乎想掙扎著跳起來,可一巴掌就被小活佛給扇了回去,滿口血污,神情也陡然改變,哪還有絲毫的仙長風度,彷彿一隻孤魂野鬼似的嘶聲怪叫:「只恨你沒道心,妖孽,你是妖孽!我不能罰你,日後自有天罰你!老道先走一步,他日陰曹地府再見,我寧不入輪迴,也要守在閻羅殿的油鍋前,看你萬年受苦!」 狂笑嘶啞,桑榆咒罵。 曲青石瞇了下眼睛,嗤笑:「油鍋?我當多大事了!」 梁辛厭惡桑榆的樣子,不想再多扯廢話,雖然知道桑榆不會再回答什麼,但還是追問了句:「榮枯道集結高手,來這裡做什麼?」 小妖,何必明知故問!他日油鍋前,你我在相見吧!」怒斥聲中,老道圓睜雙眼,瞪向梁辛,似乎是他太用力了些。這一瞪之中,那雙渾濁的眸子竟然流出了眼眶! 小活佛嫌他噁心,大喝了一聲:「去吧!」抬手一掌猛貫老道頭頂,桑榆身子一僵,就此氣絕身亡。 一代名門仙長,死時滿身污垢, 梁辛卻又開始納悶了,嘟噥著:「我明知什麼了?」 小活佛實在,聞言回答:「你明知故問了!」說著,他收回手掌,在自己身上胡亂擦了擦」 第二六三章 修真正道 品段凡死,榮枯弟子盡數喪生,眾場仗打得毫亢懸念引了最後。桑榆又給梁辛留了道狠挪看著桑榆的屍體,面露不屑,對同伴說道:「臨死還要扮作神仙模樣,存的卻是以善念為引。給曲二哥種心魔的歹毒心思,難怪死相會這麼難看!」粱辛暫時也不再去想自己「明知什麼了」聽了琅娜的話之後。搖了搖頭:「也是人之常情,我臨死前耍是有坑害仇人的機會,也絕不會放過的。別說扮做得道仙長,就是扮烏龜王八我也無所謂!」 說著,他又把話鋒一轉,換過了話題:「不過說真的,修真正道,正在哪?正道人物我見過不少。旁的都不值一提,就連秦大家」她是好朋友,這點是不會錯的,但在她身上,其實也不見什麼正氣的 說完,粱辛還怕旁人不解,又皺眉解釋道:「乾爹不是好人,他老人家也不拿自己當好人。我也不算好人了吧?可乾爹不是正道,我不是說朋友或者仇人,我就是單純說這個事,正道和邪道之間,到底是怎麼分判的?靠長相麼?」 他不解釋還好,解釋之後大伙都是一頭霧水,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不過琅娜聽懂最後半句了,可把她委屈壞了:「你覺得邪道上人物,都是醜八怪?就沒有一個好看的?,小 梁卒失笑:「肯定不是靠長相,邪道上也有不少漂亮人物 曲青石大概理解了些,可也不太敢肯定。循著梁辛的意思問道:「你是想問,正道的修士,上到天門首領,下到普通道童,他們的行為處事,為什麼都不見正氣?,小 梁辛點頭:「就是這咋。意思小不見正氣,還提什麼正道。」 曲青石突然笑了起來:「老三,哪個告訴你,修真正道的「正」是正義的「正。、是正氣的正。?」 梁辛愣住了:「不是正氣、正義,那還會是什麼?。 「這個正字,是正確的正。和正義正氣。根本沒有一星半點小的關係!」曲青石的笑容不減:「你心眼裡的善惡正邪,都是由自己定出的,給孤老送暖食是善、欺負漂亮寡婦是惡」可天道高高在上。俯瞰萬生,哪會理會人間的正邪之分?天道不理會的事情,修士們自然也不會理會。普通人不瞭解修真道,所以才會會錯了意思,把「修真正道。當成了一群正義的修行之士,修真正道的本意,指的是正確的修行之路!既然是正確的修行之路,自然是向天道看齊,去理解天道對世界的影響,」天道不分善惡小修士又哪來什麼正邪!」 修真事,沒有正義邪惡之分小更沒有憐憫之心,正道修士不會把自己當做大俠,邪道人物也沒興趣無惡不作,其實說穿了,從行為處事上,大祭酒、跨兩、齊青這些修士,也根本都沒有什麼區別,所差的也不過是他們有的和粱辛是朋友。有的和梁辛是仇人罷了! 正道為善,邪道為惡」這也只是普通人的一廂情願,但是久而久之,早已深入人心了。 見粱辛明白了,曲青石的聲音更輕鬆了些,繼續說:「八大天門、九九歸一自稱正道,是覺得自己的道是正確道;不過」。說著,曲青石指了指血河屠子:「他、還有跨兩等人常以妖人自居還沾沾自喜,自然也不是說自己修得道錯了,只不過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陣營罷了。」 其實曲青石的解釋,和東籬先生在「仙禍。大課上的道理是一樣的,甚至連角度都沒變,就是換了個說法,粱辛自然能夠理解,當下也鬆了口氣,笑道:「這個「正。字。你早該解釋給我聽,以前我還總盼著能才遇到個悲天憫人的大宗師來著 說完,梁辛也不再糾纏此事,抬頭望向那幾百名正道修士,把話題岔了開去,問二哥:「這些人怎麼辦?他們知道仙禍,就這麼放回去有些不妥,可也不能殺了,我都答應過饒他們。」 曲青石先是面露驚愕,隨即笑罵:「你出的麼蛾子,我不管,自己想辦法去!」說著,閃身飄向麒麟屍體,又把它收回到須彌樟中, 曾今追隨跨兩參與離人谷之戰的那個纏頭弟子湊上來,對梁辛道:「你娃不是和阿巫錦有交情麼?把這群龜兒送到草原上去,請巫士們催眠。洗了他們的記憶。」 梁辛有些躊躇:「草原巫士不喜外人,一下子送幾百個修士去催眠,這動靜未免也太大了些,青墨這個阿巫錦本來就做得馬馬虎虎。我要再給她找來這麼大的麻煩,她非得被大司巫趕出門牆不可 那個纏頭弟子對青墨印象很不錯,聞言後滿臉嚴肅,認真點頭:「那咱可別再給她找麻煩,把龜兒們都殺了吧,」 血河屠子興高采烈地跟著附和:「咱們邪道人物,出爾反爾是應該的。粱娃兒不用太當真,殺了吧。不算啥。 梁辛搖頭,不理會這伙二茄,;苗,心裡魅算著那數百名普湧修十的去※ 血河屠子從旁邊等了一會。見梁辛竟然是正經地動用心思去琢磨此事,塗滿白堊的大臉上掛滿了稀奇:「你這娃兒有些神經戳戳勒?剛剛還心狠手辣,說話做事全是邪魔路子,現在又變成了阿彌陀佛的老好人?」 曲青石替粱辛回答:「老三心裡有個自己的計較,待人做事,他都照著這咋。「計較。來。」 血河屠子不解:「啥子計較?計較啥子麼?」 曲青石應道:「具體的我也說不太好,不過我感覺著,他的「計較」應該是和做買賣差不多。什麼事情都有個價錢,榮枯道屠了銅川。他們的價錢就是死不足惜;這伙子普通修士仗勢得意,胡言亂語,本來他們的價錢也不低,但是後來死傷了一批,剩下的又殺了幾咋。榮枯弟子,演了場好戲惹咱們開心,就抵回來了,不用死了。」 血河屠子大概明白了,琢磨了一陣之後。又追問了句:「那這個價錢,他是怎麼定的?」 曲詩石笑道:「又不是買米扯布,哪有個具體尺度。都是他隨著心思來的,他覺得合適就成,他要覺得不划算,那就得接著算!可也就是因為他都依著自己的性子去定價錢,所以粱老三才不好惹!以前柳老大就說過他不像梁大人,倒更像乾爹!」 琅挪和小活佛,前者腳步輕輕,後者落足如山,也湊上來跟著一起瞎聊,這邊一下子熱鬧起來,單看他們那份輕鬆勁,又有誰能猜得到。就是這伙子人,剛剛殺了一個天門掌門。還捎帶著一群長老和弟子, 只剩下梁辛自己,孤零零地站在旁邊,眉頭緊蹙滿臉愁苦,時不時抬起眼皮,看看那群惴惴不安地正道修士們。 過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梁辛還是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浪挪實在有點看不過意了小心翼翼的湊過來:「還沒想出來那?」 浪挪把聲音壓得極低,生怕別人聽到會讓粱辛沒面子似的。 梁辛不理她。 很挪擺出一副可恰相,站在梁辛身邊繼續等,過了一陣子,又重複問:「還沒想出來那?」 梁辛被她氣樂了:「有話直說!」 娘娜嘻嘻一笑,小聲開口:「我倒知道個地方,你要是暫時想不好,可以把這些人安置在那裡。」 見粱辛把目光望向了自己,琅椰的眼睛都亮了:「猴兒谷裡的大眼。是個好地方,那裡一天抵得過外面六年,你把他們先關在裡面。自己在外面慢慢想辦法,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被困上幾天,對外面而言卻是幾十年的功夫,你做什麼都不耽擱。再說三十年後浩劫東來,說不得就是一場大戰,到那時仙禍恐怕也算不得什麼了。」 梁辛喜道:「這咋。辦法好的很!不過,大眼是個重要地方,事關中土氣運,就把他們這樣放進去恐怕不太妥當。」 很挪早把所有的事情都替他想好了,俏生生地笑著:「把修士們弄昏,不用太長,咋。把月就好了。實際也就是把他們放到大眼中去睡一覺。不等他們醒來。就再把他們弄出來,什麼都不受影響。」 很挪的聲音雖低,曲青石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當即點頭應道:「聽起來倒沒什麼問題,由我來吧!」說話之間,俯身將手掌按在了地上。木靈勁力猛的一吐。 梁辛等人毫無感覺,可不遠處那群修士,突然就覺得大地狠狠一顫,同時一聲低沉到心臟都無法承受的悶響。從腳下轟轟炸起! 地面彷彿變成了一面巨大的銅鼓,而那些普通修士就是鼓皮上的螞蟻。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就兩眼一翻。紛紛倒地,盡數被震得昏厥了過去。 修士們的修為參差不齊,可曲青石的力量卻用得恰到好處。無論是一步兩步的小娃還是五步大成的高人。全都沉沉昏厥,並無人受傷。 曲青石輕鬆施法,之後又飄身進入修士群中,來回穿梭,著實花了些功夫。確定每一個人都昏厥無疑,這才回到梁辛身邊,說道:「成了,沒有一咋,月醒不回來的,不過這個事情。得你親自去和葫蘆老爺說。」 大眼與苦乃山天猿的祖有關。被葫蘆看得極重,就連小猴子們都不許到深潭裡游泳去了,要是旁人送回這麼多修士進深潭,葫蘆老爺肯定大發雷霆,對銅頭吼上一句:把他們給我轟出去」這件事必須要粱辛親自回去說才能辦成。 梁辛琢磨了下,轉頭望向小活佛:「你若有暇,送我跑這個來回?」 小活佛痛快答應,此處距離苦乃山不遠不近,小活佛全力趕路的話,來回用不了一天的功夫,倒不會耽擱了八月十五之會。 給修士們找好歸宿之後,梁辛鬆了口氣,暫時沒急著走,而是舊話重提。問起血河屠子這一行人的來處和去向。 血河屠子說起話來絮絮叨叨。直接把事情從頭講 老蝙蝠帶著柳亦,留在海外直接去探三宗聚首的那座小島,跨兩雖然回到了中土,但他還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自顧自的去忙,也沒有和大隊匯合。纏頭宗的弟子。由另一個執事瓊環率領著,於不久之前啟程。 血河屠子這一行人,本來也是隨著大隊行進的。 梁辛插口笑問:「在凶島上我幾次聽跨兩提過瓊環,知道他們是兄妹,不過可不知道她就是纏頭宗兩大執事之一,」那個莽撞的?。 血河屠子大點起頭:「瓊環姐兒,莽撞地很咯!」 纏頭宗大隊人馬,這一趟行軍橫跨大洪版圖,從西蠻之地啟程,一直到東海之濱,再出海千里才能抵達目的地,他們算著日子,也不施法疾飛,就靠身法趕路,走得不徐不疾,瓊環更是牢記自己的「妖女。身份。一路都在惹是生非,前進路上只要附近兩百里之內有正道門宗,纏頭弟子是一定會去走一趟的。 邪道這些年隱形潛蹤,三家都走精兵路線,纏頭宗也不例外,雖然只有百多人,但絕大多數弟子,修為都在六步初階和五步大成之間。另外還有個瓊環壓陣,正道上那些普通門宗遠不是對得落花流水。 血河屠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粗野狂妄,可實際上他的心思頗有幾分可取之處,從昨夜自正道修士中選命格的事情裡,就能窺出些端倪。瓊環一路走一路打砸搶,血河屠子害怕出事。一直在不停勸說,瓊環卻滿臉無所謂,撇嘴道:「八月十五三宗合一,要是咱們贏了。長春天和不老宗的龜兒便都成了咱們的手下,接下來就是拼天門,還怕個正道啥子?!萬一咱要是輸了」老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輸就是死。纏頭都死光了,還有啥子顧慮?」 聽到這裡娘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傢伙,這個瓊環仙子,敢情是領著纏頭高手破罐子破摔,一路摔到東海去。」 血河屠子也搖頭苦笑:「瓊環姐兒這道理是歪的麼!一路這麼鬧,根本就走不到海邊,就會被天門趕上來給滅掉,那還等得到八月十五之後!」 這天底下能管得住瓊環的人,只有一個老蝙蝠,連跨兩都不敢管她。血河屠子哪能勸得住。不過說來也蹊蹺,從出發到現在,纏頭弟子不停鬧事,可八大天門始終不曾真正出手,偶爾有天門弟子趕來,但也不曾全力拚殺,都有驚無險。纏頭弟子從容撤走。 梁辛也覺得不可思議,銅」慘禍時,天門四道遠襲說到就到,來得何等迅速,足見五大三粗的應變機敏,可這次纏頭弟子竟然始終「逍遙法外。 見梁辛有了疑惑,血河屠子立刻擺開了討論的架勢,曲青石趕忙把話題拉了回來:「總之沒出什麼事故,平安就好,接著說正題吧!」 梁辛略顯納悶,看了二哥一眼,遇到可疑之處不去參詳,實在不想曲青石的作風。 血河屠子也不再多說廢話。拉回了正題:「出來不到十天,洗劫的正道門宗快有二十家了,基本上是白天一家,晚上一家」一路上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直到昨天晚上。咱們到了白頭山附近。」 距離梁辛等人此刻所處的位置,西北方向上大約四百里左右,就是白頭山了,其間也有個小門宗。就叫做白頭山宗,規模小的很,弟子的修為也稀鬆平常,在修真道上勉勉強強,算是有他們這一號。 娘綁笑道:「不用說,白頭讓宗要倒霉了。」 血河屠子笑嘻嘻的點頭:「蚊子腿上也有肉,咱們這些打劫的不該挑三揀四,,當時已經到了子夜時分,這邊的天劫已經開始了咱們雖然驚詫竟然又有人要飛仙,可也沒太當回事,瓊環姐兒帶著大伙殺上白頭山,結果等到動手之後。越打感覺越不對勁 憑著纏頭弟子的實力,就算是九九歸一這樣的大門宗,都沒有太多還手的餘地,可名不見經傳的白頭山宗,表現出來的實力竟頗為強悍,著實抵抗了一陣,特別是打到法壇重地時,甚至有初階宗師現身而且還不是一個。 纏頭弟子吃驚之餘,打得也就更賣力氣了,他們有瓊環壓陣,還有幾個像血河屠子這樣,修為位於逍遙境初階與中階之間的高手,實力遠勝對方,激鬥一陣便打垮了敵人,突入總壇。 跟著,大伙都傻眼了」 白頭山宗的法壇重地之中,正有六個人正結做法陣,不知在催動什麼法術。 而這六咋。人,個咋。長相醜陋、頭大脖細身子短,而且還都是娃娃。這一下連聽故事的梁辛都嚇了一跳:「丑娃娃?不老宗?」 血河屠子無奈點頭:「咱們哪知道,白頭山宗表面上是個正道門派,可實際卻是不老宗的暗樁」。 第二六四章 老狗心思 紅頭弟子突襲白頭山嚓,不料白頭山宗卻是不老宗的暗樁。汕雲重地豐,六個丑娃娃正在催動法陣,結果被瓊環等人闖入,法陣中斷,即將成行的法術消散。 陣法被強行中斷,施法之人會受到反噬,輕則傷重則亡。幸好他們的法陣才剛剛開始,只能算是啟動階段,並沒有正是運轉,所以陣元反噬也不太犀利,丑娃娃雖然都受了傷。但傷得也都還不太重。 邪道上三個門宗共處於正道的強壓之下,這些年裡小的磕磕碰碰不少,可真正動殺的事情卻還沒發生過。尤其不老宗,在兩百多年前還救下過幾個被天門追殺的纏頭弟子,雖然事後老蝙蝠也給足了他們豐厚回報,但這份人情總也算是欠下了。 這次瓊環殺上門去,打傷了人家的弟子,打斷了人家的法術,即便事先不知情,也是理虧了。 這件事如果傳出去,足以讓正道人物笑上些日子了。 纏頭弟子的性子,大都和老蝙蝠有幾分相似,得理時不饒人,犯錯了也不推脫,瓊環也不例外,大方認錯,任對方責罰。 聽到這裡,很御面露懷疑,皺眉打斷:「真那麼磊落?纏頭弟子可是出了名的混橫,光知道你們直眉瞪眼,可沒聽說過你們還有講理的時候。沒把白頭山就勢夷為平地都算是邪道上的奇聞了,還任由責罰?」 血河屠子不知道琅娜是長春天出身,略帶些意外地笑道:「你娃對我們倒是知根知底。你說的不假,不過這個「混橫」還要看心情和態度說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要看咱們的心情,還有挨打人的態度」。 瓊環把人家殺了個人仰馬翻,心情自然是好得很;而那幾個丑娃娃也客氣得很,笑呵呵地說是誤會。不僅不追安什麼,相反還一個勁的替纏頭弟子開脫,更沒把什麼三宗合一和不老宗的勢力拿出來說事。 琅挪笑道:,「敢情都是個順毛驢的脾氣,要是被人吃透了,以後可說不定會吃虧 血河屠子撇嘴:,「這麼多年咱們也沒吃過子!」 丑娃娃很好說話,並未計較什麼,不過也提到他們六個受些傷無所謂,但他們施展陣法是為了對付一個厲害敵人。現在陣法中斷了,先前用於施法的材料也都被浪費了。要想重新施陣,缺了幾樣東西,由此要我們纏頭弟子來幫個小忙,找這幾樣材料。 不提賠罪,只求幫忙,瓊環痛快答應。 很娜挑了下眉毛:,「缺幾樣東西?就是那四種命格吧?。 血河屠子點頭:,「不錯,他們要咱們幫的忙就是這件事。不老宗神神叨叨,講究卜術入法,也只有他們的法術會用到「日照雷門。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著,他又笑了起來:「這次咱們是替不老宗的龜兒們來辦事,自然要打著他們的旗號!」 「應該的」琅娜笑著附和了一句,隨即又拉回正題,問道:「那丑娃娃有沒有說,他們的敵人是誰?」血河屠子搖頭:,「敵人是誰,到底有多厲害,那幾個丑娃娃支支吾吾不肯細說。瓊環姐兒打算出手幫著他們一起應付強敵,也被他們拒絕,只求瓊環姐兒幫著他們尋找命格。」 對付敵人這種事情,也不一定非得是恩怨仇殺,尤其在修真道上,也常常會有「獵殺。的情況。 按照血河屠子的猜測,丑娃娃們殺敵是假,打獵才是真,不管這個。對頭到底是人是鬼是異獸,此刻都已被具娃娃視作獵物、禁商,人家不欲與纏頭分享戰果,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瓊環也沒再追問,就按照丑娃娃的要求,派血河屠子帶了些人出來尋找這四種命格。血河屠子知道會有不少修士來「觀摩天劫」自然就帶人來了此處。 不過,纏頭弟子雖然在認錯、幫忙,但心裡有著自己的算計。 八月十五三宗聚首,此事關係重大,任誰都明白,不老宗雄心勃勃,想要一統邪道,瓊環懷疑這幾個丑娃娃在白頭山上施展的法術,會與那場聚會有關,一面分兵派血河屠子出來幫忙,另一面自己帶著大隊人馬留在了白頭山,試圖查清丑娃娃施法的真正目的。 若真是為了「打獵,也就罷了,如果丑娃娃施法是為了讓不老宗在大會獨佔鰲頭,說不得瓊環就要毀掉此處了。 所以血河屠子在這邊找命格的時候,一點也不著急,為的就是多留出些時間,讓瓊環領人從容探查。可沒想到自己拖延來拖延去,幾乎把整個榮枯道宗都給拖延來了」, 趁著幾個人說話的功夫,已經投身邪道、那兩個會算命的道士,又從昏厥的修士中把擁有四種命格的人跳了出來,原本有十幾個,後來死了些,現在也只剩下九個人了。 梁辛皺了下眉頭,血河屠子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開口,就搶著說道:「放心,剛剛榮枯老道來得太急,我的事還沒做完,其實也就是弄點血出來,丑娃娃要靠這些硬格之人的血來驅陣,必須是六個時辰之內的活血。一個人一 琅娜稍顯納的,隨口問道:「九個人。一人取血一斤?從一個人身上取走九斤不成麼?」 血河屠子搖頭笑道:「不成,必須是一個人一斤,人數越多,陣法的威力也就越強,這都是醜娃娃的要求。他們不老宗的法術邪門的很,具體道理咱們弄不懂。」 梁辛對不老宗的法術緣由不感興趣,現在得知血河屠子真正目的也不過是取些鮮血,自然也犯不著去阻攔。 琅娜還笑嘻嘻地對著血河屠子點評了句:「你到場後要是痛痛快快把目的說出來,這些正道修士一定痛快配合,又哪會搞出後面這許多事情來?。 血河屠子沒說啥,可笑得卻得意洋洋」, 纏頭宗弟子亮出玉瓶,麻利取血,前後沒有片刻的功夫也就忙活完了,梁辛和曲青石商量了下。兄弟倆暫時分頭行動。 梁辛與小活佛帶著大群昏厥的修士去猴兒谷; 曲青石則跟隨血河屠子一起去匯合纏頭宗的人馬,榮枯道掌門連同大半精英死在這裡。這一帶馬上就要變成風雲際會之地,纏頭弟子的修為雖然不差,但是和天門比起來,還是顯得太單薄了,曲青石要先過去照應下,另外他也有些擔心丑娃娃施陣的目的,打算親自去看看。 兵分兩路,琅獅興高采烈地選了梁辛這一路,雙方約好十二個時辰之後,大家在老實和尚的宗蓮寺碰面,就此分道揚鍍,各自去處理手上的事情。 大家分手時,已經是子夜時分了。昨天此刻,老實和尚的天劫還沒結束,朝陽還倚在梧桐大殿門口想心事,天字青衣全事張老狗還在吃花生米…… 石林醒! 他這一覺,從中午剛過一直睡到月上中天,差不多有五個時辰。 一場大睡之後,石林的精神不見有一絲飽滿的樣子,臉色也青佞得很,目光陰鷙一言不發。 莽漢子傾始終守在指揮使身邊,見石林醒來了,先遞過一杯濃茶,跟著問道:「怎麼樣?夢到啥了?」 石林接過茶水喝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卻並沒急著說托夢的事情:「你可知道,為什麼司裡那些老傢伙們都管張尚叫做張老狗?。 子傾茫然搖頭。 「因為他的肚子裡,長了副狗心思,他的那些想法,都不是人念頭」。石林的聲音冰冷,話卻越扯越遠:「他七十歲那年,破了一樁了不起的大案,得了皇上的嘉獎,不久後到了他整壽生日,兒子為他大擺筵席,陛下賜下了一桌御酒送到他家,老子也帶著司裡諸位大掌櫃去給他祝壽,另外還有不少京官大員也去湊熱鬧,熙熙攘攘足有數百賓客」結果沒想到,大伙都到齊了,老狗卻不在家。」 子傾有些不耐煩,不過還是勉為其難,問了句:「他人呢?。 「他破的那樁案子,牽扯著一個極大的勢力,當時見他不在,幾位掌櫃都擔心老東西被對方綁走了,馬上吩咐兒郎們去追查」直到三更半夜,咱們才把他的行止去處弄清楚」。說著,石林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聲音更沉:「當天下午,他先去妙手回春堂,找坐堂大夫給他配了一劑「霸王槍」跟著又去老福記吃麵條,順便要了三鞭酒,和著酒把藥服了,隨後去了溫柔坊,一個人點了四個紅綰人」這條老狗,扔下大群的客人不管,自己去狎妓了!別忘了,***七十歲!第二天早上,老狗回家的時候腰都塌了 子傾聽得哈哈大笑,連聲道:「這個老頭子有點意思」笑過一陣之後,臉色又復迷茫了,問石林:「說這些幹啥,您到底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張老狗沒按照咱們的想法去做事」他沒把夢托給老子!」後半句話,石林說得咬牙切齒。石林舉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個乾乾淨淨,連茶葉都一起胡亂咀嚼掉,這才呼出口濁氣,神情中略顯無奈:「他不托夢給我,是明白告訴我,這件事咱們九龍司管不了 說著,石林有些失神了,喃喃自語:「張老狗啊,你都死成一灘肉泥了,還操這份心幹嘛,你管我辦不辦得動兇手,把夢托過來不就得了!」 子傾皺眉,默默為石林換過茶水,淡淡說了句:「其實,也不能怪張老頭,他不知道您的手段。」 石林歎了口氣,換過了話題:「沒得著張老狗的夢,就得去查他把夢到底托給誰了,仔細琢磨下吧 子傾應道:「您睡覺時我已經傳訊回去,著司裡的兄弟去查張老頭,看他有沒有修士道上的關係,現在還沒回信,不過,,希望不會太大。」 對鎮山的案子,石林開始時都把希望寄托在「夢裡南柯,上,現在希望破滅,乾脆也不再抱有僥倖。集中心思仔細思索著案子細節,過了片刻後,突然莫名其妙地問道:「這天底下,比咱們更強的力量在哪裡?」 子傾跟隨指揮使已久,知道這「明知故問,是石林的習慣,也不覺得驚奇,當即回答:「修冊。八尖天的意思。是張老頭把夢托給了八大天門「張老狗不給我托夢,是因為他以為,咱們九龍司的力量管不了這件事,那他自然會找力量更大的勢力去托夢,替他、替鎮山上這六千多條性命報仇」如果老狗真的把夢托給天門,那驕傲有件事,咱就要先弄明白 說到這裡,石林停頓了住了,沉吟片刻後,又繼續道:「鎮山上死的都是凡人,雖然駭人聽聞,可歸根結底,也僅僅是場仙凡之間的衝突,而且是咱們凡人吃了大虧,這樣的案子,八大天門為什麼要理會?。 子傾的心思全都跟在了石林的話中,把手中本來要遞給石林的茶水,端回來自己喝掉了,然後又把空茶杯遞了過去:「除非張老頭覺得,他托過去的夢中,有足夠的理由會讓八大天門去重視、去追查這個。兇手 石林的目光清澈,點頭笑道:,「這一來便順理成章了,這個兇手,不光是咱們的對頭,恐怕也是八大天門的敵人,張老狗臨死前就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把夢托給了天門,不用說,他托過去的夢裡,有著兇手對修真道的重大圖謀,不由得五大三粗不去追查,這樣既免去了咱們九龍司的危險。也讓報仇的勝算大增。張老狗啊,這是引火燒山呢,」把這把火引到修真道上去了!」 說完,石林接過茶杯,一喝。啥也沒喝著。 子傾壓根就沒注意石林的動作神情,而是皺著眉頭問道:「可張老頭會認識天門高手麼?您先前說過,他托夢,只能托給以前見過的 說到這裡,子傾恍然大悟,猛的抬起頭:,「三堂會審」。 石林也沒提茶水的岔,篤定道:「三堂會審的時候,台上一共有三個天門長老亮相、出手,離人谷秦孑、金玉堂顧回頭、卸甲山城齊青,老狗是鎮山司所的主官,那天裡見過這三個人。」 卸甲山城慘遭重創、齊青「死而復活。這些事情,現在也只是在八大天門內部流傳,就連九九歸一也只知道卸甲和離人打了一仗,結果是卸甲吃虧了,但具體誰死了,誰傷了他們都不清楚。石林位高權重不過手中掌握的也只是凡人勢力,自然也還不知道齊青早已化作厲鬼。 論起精明、縝密,石林比起曲青石、柳亦都還要更強得多,用心分析之下,很快就找出了線索的所在。 正如他所料,老頭子張尚在臨死前,聽到賈添和朝陽那番「螞蟻、蠢驢和兇手,的交談,雖然難解其中深意。可張尚幾十年的江湖,大概也能明白兩人的這番話裡,牽扯著一個與修真道有關的重大關鍵,他明白這件案子絕不是九龍司能辦的小與其托夢給指揮使,倒不如把這個敵人送給五大三粗! 把事情理順之後,石林的精神好了許多,可子傾卻有些躊躇了:,「那這件案子,咱們還追不追?。 石林點點頭:「先追下去,至少也先要弄明白老狗托出來的夢到底是什麼,弄清楚了狀況,再去琢磨後面的事情。 待會就傳令下去,讓各州府的司所都把雀子放出去,看看能不能把小汐找回來。」 子傾領命的同時,還忍不住問了句:「找小汐幹啥,她不是正放假?。 「小汐向我請假的時候,我沒多想,只道她丟了睚眥力之後有些不適,就給她放了個長假,讓她出去散心;可沒過兩天,曲青石又潛入大牢,把六百和尚給偷走了,到現在也下落不明 曲青石偷和尚的事,子傾並不知情,聞言後立刻蔣起了眉毛:,「這小白臉子要造反嗎?」 石林瞪起了眼睛:「我沒把這事告訴你,就是煩你這份動不動就要打殺的德行!給我沏茶去!等茶水來了,石林才繼續道:「晚春時我到猴兒谷,請梁辛去乾山查案,當時還一切正常。可乾山事了之後小汐請假,曲青石劫獄,梁辛和柳亦乾脆不見蹤跡」這裡邊怕是有誤會了,我找小汐,是想約粱辛來談一談,看看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如果能澄清就最好了。從那幾個天門長老處打探老狗的夢,這事咱們辦不到,要靠著梁磨刀的路子。」 子傾有些懷疑:「梁磨刀功力大進我是清楚的,不過他還有天門的路子?。 石林點了點頭:,「這小子背後的勢力,了不起得很,別的不說,就說我去過的那個猴兒谷,真要把那群老猿精拉出來,對付八大天門不好說,但要滅九九歸一,跟玩似的!有什麼樣的勢力,自然也就有什麼樣的路子,何況小汐在無意中也跟我提到過,粱磨刀和秦孑的關係很不錯。」 聽了石林的話,子傾挺高興來著:「那敢情好,梁磨刀是梁大人之後,跟咱們淵源不淺,」 不等他嘮叨完,石林就歎了口氣,打斷道:「等真能澄清了誤會,再張羅著攀親戚吧,不過,這份誤會到底在哪裡」, 第二六五章 白頭山中 品注十龍司的兩個重要人物莫思苦想,到底辛比間有了什麼誤會的時候,曲青石已經和血河屠子等人趕到了白頭山。 瓊環和一眾纏頭弟子,並未留在不老宗的據點之內,而是在白頭讓下紮營,等著他們回來。 見面之下不等血河屠子開口,瓊環便說道:「探清楚咯,那幾個丑娃兒的法陣,就是為了「打獵」與八月十五沒啥子關係,錯不了。」跟著揮了揮手。命人把血河屠子帶回來的九瓶子血送上去。 自有纏頭弟子飛縱上山,給丑娃娃們送血去了,瓊環這才走上兩步。清涼的眸子一閃一閃,上下打量著曲青石:「你又是哪個?。 血河屠子得意非凡,走上來給雙方引薦。當然也把與榮枯道惡戰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遍。 瓊環哪想到血河屠子出去轉了一圈,竟然「順手,把天門榮枯道給剿了,俏臉上滿滿都是驚訝,又認真看了曲青石半晌,終於展顏一笑,毫不在乎男女之別,攥起白哲的小拳頭,錘了捶曲青石的胸口:「硬是要得!下次再打天門龜兒,記得喊上我。小 這個,時候送血上山的那個纏頭弟子回來了,捎帶著丑娃娃的口訊,不外是「本想遠送,可還有要務在身。要施展陣法,就不再講究這些俗禮。來日若有差遣定不推辭小之類的客氣話。 血河屠子又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追問了句:「那六個龜兒的陣法,真個與八月十五的事情無關?這事關係不瓊環姐兒,你可莫得馬虎 瓊環眉頭大皺:「大我百多歲咯,還喊我做姐兒。姐兒你妹」。 瓊環的「你妹」早已罵遍西蠻,除了老蝙蝠沒被她「你妹。過,纏頭弟子人人被她罵過,血河屠子知道這兩個字在瓊環嘴裡就是個。語氣詞。笑嘻嘻的也不在意,仍自堅持著。一定要她把如何確定丑娃娃只是打獵的原因說清楚。 曲青石也隨之點頭,說的話很客氣:「曲某對丑娃娃的圖謀也好奇得很,瓊環姑娘要是不嫌我煩。還請把他們的情形講一講說著曲青石又露出個。笑容:「咱們要等老三他們回來再一起動身,現在時候還早得很。 瓊環潑辣,但是對曲青石還算有面子。當即也沒再矯情什麼。痛快開口。 血河屠子帶人去找四項命格時,瓊環就從白頭山宗總壇告辭,言明不再打擾,率隊於山腳等候同伴。丑娃娃也無心應酬她們,作勢挽留了一陣也就作罷。 瓊環下山後便散出手下,在山內小心搜索,以期能夠有所發現,藉以推測丑娃娃施展陣法的圖謀。纏頭弟子之中自有擅長潛行搜索之人,尋找之下,很有些意外的發現了一座地牢。 地牢無人看守,而是靠著法陣的力量,隱蔽於大山之中,並且加以封印。本來憑著纏頭弟子的修為,根本就無法發現它,可是不知為什麼,用來隱藏、守護地牢的陣法力量變得薄弱得很。 由此,纏頭弟子也能夠和地牢內被關押的人對話,牢裡的人也是個。丑娃娃,是不老宗的叛徒,被同門抓到之後。暫時關押在此。 這個,不老宗的叛徒知道的事情很多,不過他的態度也堅決得很,要獲救才肯把事情和盤托出。發現他的纏頭弟子不敢做主。回來請示首領,瓊環知情後二話不說,直接潛回大山小把不老宗的叛徒給救了出來。 聽到這裡曲青石忍不住笑了:「你們誤傷不老宗,跟著賠禮道歉幫忙找命格,然後又把人家的大牢給劫了?這可有點亂 「亂你瓊環眨了眨清亮的眸子,總算沒罵出口:」亂個抓子麼」。 說著,瓊環煞有介事地掰著玉指,給他數道:「打了白頭山傷了丑娃娃,人家態度卻好得緊,也沒多說啥子,咱們心裡過意不去,自然要道歉、幫忙;怕他們有所圖謀,會對八月十五不利,所以要查,想查清楚那就得劫獄」一樁是一樁,兩件事,清楚得很麼!」 纏頭弟子這邏輯都是跟老蝙蝠學來的,神經戳戳得很,曲青石失笑搖頭,沒再說什麼,示意瓊環繼續。 見曲青石面色古怪,瓊環的小臉就虎了起來:「底下的事情你問他就好了麼!」對著身後擺了擺手,有人攙扶著一個身著黑棉襖的矮小少年走了過來。 黑棉襖的長相奇醜,尤其一雙死魚眼醒目得很,也是頭大身子不用問就是那個。不老宗的叛徒,他的目光散亂,臉色灰敗難看,就連走路都要人攙扶,顯然有重傷在身。 曲青石可沒想到,瓊環劫走了人家的叛徒,竟然還敢帶在身邊。要知道他們還在白頭山的範圍之內。和門宗裡的那六個丑娃娃,也不過讓腳到封頂的距離。 瓊環滿臉無所謂。找了個大樹跳上去坐。優哉游哉地晃悠著兩條腿。她身著苗家盛裝,從上到下都掛滿了亮晶晶的銀飾,足踝也不例外,晃動之際發出一連串,丁當脆響,說不出地悅耳動聽。 黑棉襖的醜陋少年來到近前,搶先躬身施禮,說道:「仙長。我、我是認識梁、梁大哥的曲青石愣了下:「你認識粱辛?」隨即也恍然大悟:二二提討。他曾經放老討個不老弟子,叫做,弦丁黑棉襖赧然點頭:「慚愧得很,我就是弦子,當初承梁大哥手下留情。饒了我一命,沒想到現在又得他的朋友搭救,逃出虎口 剛剛血河屠子在講述屠滅榮枯道的時候。弦子一直從旁邊聽著。自然也聽到梁辛的名字、得知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見面之後先把這層淵源說了出來,雖然不是什麼光彩事,但有點淵源就比沒關係強。 血河屠子忍不住從一旁笑道:「還真是福大命大,要單從你身上來看,不老宗靠著相面來選徒弟,果然也有些門道 論到修為和在門宗裡的地位,弦子都與血河屠子相似,為人也機靈得很,簡單提過一句以前的事情之後,不等曲青石再問什麼,就直接開口:「從粱大哥手下逃得性命之後,我修養一段,可我們不老弟子身上都有掌門種下的禁制,六個月不解就會暴體而亡,不得已之下我潛回門宗尋找破解禁制的法子,這其中的過程便不提了,總之到了最後,我給自己拔除了禁制,可是,,小 說著,弦子苦笑了起來:「我卻被師父給抓住了,嘿,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命不好,還是我師父故意等著我大喜無邊時,再給我兜頭澆下一盆冷水!」 按照不老宗的門規,弦子要受足千日煎熬後再行刑,不過不老宗的重要人物,最近都在忙於籌備八月十五之會。暫時沒顧得上對付他,只是將其鎖進白頭山的地牢之內。等大事瞭解後再來炮製他。 現在距離與梁辛約定見面的時候還遠,時間克裕,曲青石也不急著催促,而是有些納悶的問道:「怎麼不把你囚在總壇,而是關到了這裡?。 弦子解釋道:「我們不老宗的囚籠與眾不同,並未設在總壇之內,而是分別個於中土的三處山中。此處便是其中之一,這樣設計,也是因為我們功法特殊的緣故 不止是邪道三宗,就算把中土上所有的修天門宗都放在一起,不老宗也能算是個。特例,他們講究卜術,並將之與道法結合,由此,不老宗高手的法術也多有玄奇之處。 他們的地牢設計也不例外,這三處地牢都是山陰凶戾的所在,再加以陣法配合,引動大山之勢來囚禁罪人。而且陣法與山勢相得益彰彼此支持,除非掌握陣訣,否則幾乎沒有破解的可能。白頭山中有一處山陰凶穴,喚作「荒時暴月。小於青烏之術中算得上是凶名卓著。這才被不老宗選中了,由此白頭山宗也成了他們的暗樁。 有關法術的道理,一向都複雜得很,曲青石也無意多加瞭解只是點了點頭,並未搭腔。 見他沒有反應,弦子顯得有些尷尬,訕訕的笑著:「說這些,也是想讓後面的經過更好講解跟著又馬上扯回到正題:「我被囚禁在牢中,與外界音信隔絕,本來只有等死的份。可沒想到不久之前,封閉地牢突然鬆動了些,我勉強調運靈覺,去探查外面發生了什麼變故,這才得知,白頭山裡正有一群天門高人在大打出手!」 曲青石立刻來了精神:「是什麼人?。 「卸甲山城內訌!一方是五祥瑞齊青。另一方則是一群卸甲的高階弟子。」 弦子被囚禁的時間不短,並不知道離人谷那一戰以及後來發生的事情,只道是卸甲弟子內訌,意外之餘,更詫異於齊青的修為遠比傳聞中的要深厚得多。 地牢得以鬆動,也是因為這群卸甲高人在打鬥中神通橫掃、開止。碎嶺,白頭山的山勢被改變了些許。事關齊青,本來聽得滿心無聊的曲青石。明顯吃了一驚,先前他可不曾想到過,這白頭山裡的事情。竟然和齊青還有些關聯。 不過很快曲青石的表情就平靜了下來。 細想之下,這件事到不難理解,他早就知道齊青在附近現身,追殺一個鬼道士,後來被老和尚的骨灰潑中,重傷遁走。想必是後來逃進了白頭山。 她是殺掌門的兇手,不用說這段時間裡卸甲弟子都在苦苦尋找她,八大天門的法術各有神奇之處,齊青重傷下洩露了氣息,繼而卸甲高手追蹤而至,這才又掀起了一場惡戰。曲青石理順了事情的經過。正要讓弦子繼續講下去,可又突然皺了下眉頭,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就此低頭沉思不語。 曲青石卻越想越出神,眼睛也瞇了起來,弦子眉眼精明,見他在琢磨事情,就安安靜靜地等在一旁。 瓊環坐在樹上,目光可始終都留在曲青石身上,此刻見他瞇眼睛。苗女也情不自禁隨著他一起瞇起了眼睛。她的眸子又黑又亮,微微瞇起時不見威嚴,到多了份嫵媚」 片刻之後曲青石透出了恍然的神情,喃喃道:「齊青現身,所以引來了卸甲弟子;另外一個。鬼道士也身受重傷」榮枯道大動干戈從掌門到長老來了一大批。還說老三他明知故問」 說到這裡。曲青石笑了,抬眼望向血河屠子:「桑榆臨死前,罵粱辛明知故問,這個道理我想通了!就是因為梁辛亮出來的那只鈴鎖!」 他想通了,血河屠」品驗納悶,眨只著眼睛!那鈴鎖有啥稀奇。,「那只鈴鎖。是榮枯道桑皮的!和齊青大打出手,害死老實和尚的鬼道士,就是榮枯桑皮了」。 曲老二的腦筋靈光,由卸甲弟子追殺齊青,想到了榮枯道人來此是為了尋找桑皮! 他的這番猜測是先正後反。先根據線索,假設出鬼道士的身份。然後再將其代入整件事情裡,果然。如果鬼道士真是桑皮的話,那所有的事情便都能解釋的通了! 不久之前,齊青追殺桑皮。最終兩個厲鬼在宗蓮寺惡鬥一場。各自身負重傷。既然門庭調落的卸甲山城都還能追蹤到齊青的氣息,那根基穩固的榮枯道宗必定也有辦法找到桑皮。 桑皮是掌門師弟、榮枯長老,地位非同一般,榮枯道自然不會怠慢。動用這番排場過來找人毫不奇怪,結果冤家路窄,一群榮枯高手都慘死荒野。 桑榆不知道乾山裡發生的事情,見梁辛取出桑皮的鈴鎖,只道粱辛已經搶先一步把桑皮殺掉了,更以為梁辛明白他們榮枯道集結高手所為何來,這才有了「明知故問。的喝罵。 梁老三明知故問的謎題解釋通了,不過桑皮怎麼會變成鬼道士;為什麼又會被齊青追殺;而且他逃出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何不直接向門宗求援」這其中的緣由,恐怕還得著落到桑皮身上,想弄清楚。就得找到鬼道士桑皮。關於鬼道士的事情,牽扯著梁辛大鬧乾山、草木成狂之役,不是一句兩句能夠解釋清楚的,曲青石也就任由血河屠子糊塗著,對弦子做了個手勢。要他繼續向下講 變鬼之後的齊青,修為直追六步大成的大宗師境界,比起有枯木榮花相護的桑榆也毫不遜色,惡戰之下,來追擊的卸甲弟子全軍覆滅,不過齊青也傷勢加重,勉強逃進深山。 白頭山宗是地主,又是不老宗的暗樁,山中發生了頂尖高手的惡鬥,自然逃不過他們的耳目,駐守於此的首領不敢怠慢,趕忙傳訊出去。 此刻八月十五在即,全天下的邪魔外道都在向著東海之濱彙集而去,當然,除了瓊環這一路纏頭老爺不停惹是生非之外,其他人都是隱形潛蹤小心行軍。 那六個小丑娃娃本來也是向著海濱潛行的。接到白頭山宗傳訊的時候,他們正據此不遠,也就順路趕來查看。沒過多長時間,讓弦子頗感意外的是,那六個丑娃娃竟然偷偷將陣訣解開,聯袂來探望他。 見面後,丑娃娃們直言相告,他們已經在大山裡找到了齊青,繼而發現,齊青是個鬼! 不老宗精研命理。深諳陰陽之術,其中便有一項與鬼謀力之術。這六個丑娃娃擒獲齊青之後貪心大動,想要奪她的力道為己用。 要知道齊青雖然受傷極重。可傷得是她的陰煞命脈,一身渾厚真元尚存十之四五,這份力量對於幾個六步初階的醜娃娃來說,無疑是龍肝鳳膽。 而且如果施術成功,奪來的力量還能幫他們衝破身上的禁制,從此重獲自由身,當然,這麼做等若反叛,可這個誘惑實在太大,六個丑娃娃甘願冒險一試。 弦子以前在不老宗頗為得寵小陰陽術的修行曾經得到過不掌門地認真指點,六個丑娃娃來找他,也是為了請他幫忙,來設計這個奪力的陰陽陣法。雙方約定。如果弦子幫上了忙。事成之後他們就放他逃走。弦子當即點頭答應。 這個時候,有個小跟隨著血河屠子去辦事的纏頭弟子,插口問道:」你娃就信了那六個龜兒?,小 血河屠子要精明得多,冷笑道:「那六個龜兒要奪不成力,就還得給不老宗當龜孫,自然不能讓這件事敗露,弦子要是不答應,馬上就得死!」 曲青石隨口評論:「何況。這件事要真成了,六個丑娃娃就是不老叛徒了。真要放了弦子也是順手而為,於敵有損之事,多半還是會做的。」 弦子也點了點頭。死魚眼上翻,醜臉上臉上浮起一抹苦笑:「就是這個道理,這事對我而言,至少是一份希望。有得賭總比等死強,而且」我也不是沒有機會!」 有弦子幫忙,施法奪力的設計就順暢了許多,不過他們還有個重大的難題需要克服,就是這個奪力法陣蘊含的力量,必須要比著被奪者的力量更強大,只有這樣才能在施法途中將齊青鎮住。 憑著幾個。六步初階的醜娃娃小想要打造出一座比齊青力量更大的陣法出來。又談何容易。 不過弦子卻想到了一個辦法」 弦子正說著,遽然一股飽蘊銳金之意的萍厲重壓,從遠處席捲而至! 壓力無形卻有質,彷彿一陣狂猛而迅疾的風暴,轉眼席捲四野,以纏頭宗弟子的修為,竟人人都打從心眼裡感覺到一陣惶恐不安! 纏頭弟子都是桀驁之輩,三刀六洞也不眨下眼睛。但此刻在心中升騰起的恐懼,與性子、修為全沒有半點關係,只是最單純的本能。好像射狼突然嗅到了熊署的味道。 第二六六章六人唱戲 品不臉煮變。翻身從樹跳了下來,皺眉冷笑!「一聯州叭誘味,有金玉堂的龜兒在附近!」 「桑榆死了,算算時間,天門的高手也差不多也該到了,金玉堂當然也會來。這道銳金之意,是他們發動神通拙尋附近的可疑之處。同時也有些示威之意。」曲青石的神情沒什麼變化。輕鬆道:」剛剛我已經施法,調用山中木靈遮住了咱們的行跡。他們發現不了什麼的,不用理會。」 纏頭弟子中有人已經取出法印符撰之類的寶貝。準備施法對付強敵,聽了曲青石的話,表情全都一個樣:放鬆之中,還帶著幾分驚訝。如果不是曲青石自己點破,纏頭弟子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經施法佈置下了結界。 曲青石也不多解釋什麼。對著弦子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接著說。 弦子驚魂稍定,先讚了聲:「曲仙長的修為通神小人佩服之極!」跟著呼出了口濁氣,繼續道:「要把我那個想法說清楚,還要再嘮叨兩句囚禁我的那座地牢。」 白頭山中有陰重凶穴「荒時暴月」被不老宗利用,配合一座陰陽大陣3發山勢,當做了囚禁犯人的牢獄。 不提「荒時暴月」只說不老宗留在此處的陰陽法陣,實際上是一座子母陣,子陣為鎖。就設立凶穴之內,而真正喚起山勢、為子陣提供力量的。是設立在白頭山宗法壇內的母陣。 弦子想出的辦法,就是對法壇中的母陣加以修改,直接把它改成丑娃娃們所需的奪力之陣,因為陣法中猛含著白頭山勢,剛好用之來鎮壓齊青。 齊青的修為就算再怎麼了得小也對抗不了大山的重壓。 說到這裡,弦子又笑了起來:「當然,這其中還藏了我的一份私心。那幾個丑娃娃的陰陽術修為比我差得遠,想蒙過他們也不是什麼難事!」 子母相連,催喚山勢,這才讓「荒時暴月。變成了堅不可催的牢房,現在母陣被用作它途,子陣就失去了力量,弦子的牢房也不攻自破 六個丑娃娃在卜術上的造詣遠遜於弦子,自然看不透他的想法,幾個人按照弦子的指點,一起動手開始改造總壇中的母陣。 本來不老宗在白頭山也有個厲害弟子坐鎮,可在不久之前,此人已經提前動身趕往海外,剩下的人要麼就是六個丑娃娃帶來的心腹,要麼就是些低階弟子,只道門內的高手在執行密令,既沒有起疑,更不會多問一句。 重的而無法稍動的齊青。一早就被丑娃娃們封印在邪鼎內,大約三四天前。他們完成了母陣的改造,先將邪鼎置於陣圖中央,又花了些時間來尋找施陣必備的材料,終於一切準備停當,不料剛剛開始施展陣法,一群以黑布纏頭的凶神惡煞就殺了上來,」 而弦子這邊的算計也稍有差錯。母陣雖然被改了通途。可子陣之內,還殘留了些力量。他本來傷得極重,即便這一點力量,也足以囚禁他千百年。 「不過,我還是因此得以逃出生天,這份苦心總算沒有白費!」弦子的笑容更盛。醜臉上顯出了一份真心實意的開心相,說話也有些忘形了:「我這個人便是如此,只要有點希望。就總要去試試看。」 別人都撇嘴冷笑,曲青石卻翻手從須彌樟內取出了一片昏黃色的葉子。遞給弦子:「含了它,對你的傷勢有些好處。」 弦子問也不問。接過葉子納入舌下,片刻之後臉色一喜,對曲青石認真道:「多謝!」 這還是曲青石自麒麟島采做的靈草,對修士的經絡傷勢頗有療效,只可惜曲青石還沒將宅們煉化成丹,效果打了個折扣。 曲青石一笑:「你最後一句話,那個調子,和老三倒有幾分形似。安心療傷吧,以前老三放過你,我也不會再為難你,當然,得先確認了你所說的都是實話。」說著,背負雙手仰望山頂,岔開話題問道:「等他們施陣奪力之後,齊青會不會死?」 弦子搖了搖頭:「就陣法而言,只奪力,不會要命,不過那六個子事後肯定不容齊青再活下去的。」 曲青石點點頭,不再理會弦子,而是轉頭望向瓊環:「這個齊青身上牽扯著不少事情。現在還不能死,等咱們啟程時,我要上去把她帶走。」 先前瓊環和六個丑娃娃已經達成協議。彼此間落了個一團和氣。曲青石要壞了丑娃娃的好事,至少要和瓊環先打個招呼。 齊青到底有什麼用處,曲青石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想法簡單,抓了齊青之後,就把她往離人谷小眼中一扔,交給浮屠來處理,試著逼問出口供,或者看看能否破解她死而復生,化作厲鬼的法術,總之,他們對賈添的瞭解還太少。說不定會從齊青身上得到更多的真相 瓊環比著曲青石還積極,滿臉興奮的說道:「還等個抓子麼。現在就去搶人咯!」說著就要晃動身形向山上衝。 血河屠子早就防著瓊環了,見她一動忙不迭跳起來,雙手大張攔住她,急道:「你急個啥子。一切自有曲娃兒安排,莽撞咯!」 「莽你妹,撞你妹!」瓊環修為了得,要想閃過血河屠子易如反掌,不過她還是站住了腳步。 曲青石搖頭而笑:「天門裡的高手來了不少,我動手的時候難免會露出行跡,肯定會把他們都招來。所以咱們動身前再去搶人,到時候抓了齊青就走,留下那六個丑娃娃和天門高手糾纏去吧!」 瓊環琢磨了下,喜滋滋地笑了:「你娃兒心眼多咯!」 血河屠子也隨聲附和:「要得,反正那六個龜兒現在也不敢施法奪力!」 這是人之常情,纏頭弟子離開不久,天門高手監視附近,六個丑娃娃當然不會現在就催動法陣,否則萬一洩露出去些靈元震盪,非得惹出大禍不可。 此刻,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兄弟倆約定在子時,於宗蓮寺匯合。曲青石算計著時間,打算兩個時辰之後去搶人,剩下一個時辰來趕路,完全來得及。 剩下這段等待功夫了,眾人也都輕鬆得很,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弦子靠在樹下,抓緊時間藉著靈草藥力來療傷,不料才剛剛過去了大半個時辰。自大山深處突然傳來了「咚。地一聲悶響! 隨即,所有人都的得身上突然一輕。 這種感覺還很古怪,彷彿天突然變得高遠了些,眼前明明是連綿讓嶺,可心中卻升騰起只有置身空曠原野時才會有的輕鬆與愜意。 弦子突然睜開了眼睛,神色裡滿是疑惑:「是這股山間氣勢變化了!那六個子催動法陣了!他們瘋了麼?!」說著,他加快了語速:」陣法已經正式元轉起來了,六個小子正在奪力。」 曲青石的臉上也閃過一絲意外的神情,對瓊環道:「我這就上去,你們留在此處,等我回來咱們便走! 舊二木落。他只遁化青米,向著白頭山頂沖… 瓊環輕身叱吒:「留你,個抓子麼,一起去,然後直接走。」催動法術跟上曲青石。 首領一動。纏頭的蠻子們全都跳了起來,呼啦啦地追了上去」血河屠子張開嘴巴還沒來得及出聲小一眨巴眼睛的功夫,結界裡就只剩下他和弦子了。弦子正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您老好人做到底,帶我一起吧。」 血河屠子恨得直跺腳,拎起弦子撒腿上山。 就連弦子都不知道,不老宗的三處陰山囚牢中,都藏著一道法術,他這邊一逃脫,便有一道靈鶴振翅而起,去向不老宗的魁首傳傳訊。 不老宗的核心高手都已到了海外,難以趕回來,不老魁首知道那六個丑娃娃就在白頭山,便傳令下來,要他們追查弦子為何會逃走。 就算不老魁首再怎麼能掐會,也算不到齊青這一節。更不曾想到那六個丑娃娃已經決意反叛,還當他們是門下弟子。 邪道靈訊傳訊,比起正道來要隱秘得多,但是速度也慢得多。一來一回耽擱了不少時間,差不多血河屠子帶回活血的時候,山上的醜娃娃們也得到了掌門的令。 這一來六個丑娃娃都被驚到了,他們吃不準會不會另有同門高手趕來查看,更明白自己圖謀的事情一旦敗露,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雖然天門高手據此不遠,雖然纏頭怪物離開不久,六個丑娃娃卻不敢再拖延了,匆匆準備一番之後,冒險施法催動大陣! 待曲青石等人發現異常的時候,山勢已變,大陣正式運轉開來,奪力法術已經正式成鑒了。 曲青石的身法何其迅速,前後不過幾個呼吸間。就衝進了白頭宗。 而就在此刻,突然一連串歇斯底里地慘叫聲,從法壇重地沖天而起! 撕裂般的慘呼,彷彿長滿了鐵銹的刀子。鈍、殘、卻更顯折磨,其間充滿了瘋狂宣洩的修士靈元。轉眼瀰漫天地。曲青石吃了一驚,這樣的動靜,數百里之內都清晰可聞,連普通人家都能聽到,更何況附近的天門高手。 果然,在下一個瞬間裡,空氣中隱藏的靈元遽然凌亂起來,宛若一條條蟄伏得蛇,突然被獵物驚動,盡數仰起頭顱,露出了獠牙。 天門高手即至! 曲青石也不再隱藏身份,叱喝聲中手印一翻,千盞綠葉如刀,向著四方激射而去,那些想要攔截他的不老弟子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便被法術重創。而曲青石已經躍入白頭山宗的法壇重地之內。 法壇佔地百丈方圓,此刻這裡已經化作了一道古怪法陣,黑色與白色的氣息彼此糾纏,迅速流轉著小六個丑娃娃七竅流血,手舞足蹈,臉上盡數痛苦,正圍著一尊黑色的大鼎瘋狂地打轉。 就在曲青石踏入法壇的同時小六個丑娃娃的慘叫聲也突然變了調子,不再以真元呼喝,聲音一下子輕了許多,卻莫名其妙帶上了一絲」呆滯,聽上去,就像一個正被錄皮的人,被逼著念詩詞歌賦似的,荒唐、無奈、更疼得無以復加! 六個丑娃娃,一句接一句。彷彿癮症似的,開始胡言亂語: 「他們,凡人,螞蟻?那修士是什麼?」 「修士是驢 「我也是那群蠢驢中的一頭,可在半路上,你把我的眼罩揭開了」 「縱然明白自己的資質有限小此生難登仙途,可心裡還是總還留了一份僥倖 「這麼說。你不想悟道、飛仙了?」 「我若不飛仙,在你眼裡就是一塊毫無用處的爛泥巴,你會殺我,然後把我的屍體送給梁磨刀示好!」 丑娃娃在慘叫,可語氣偏偏學的惟妙惟肖,曲青石很快就聽出了這是兩個人再對話,正略作奇怪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梁磨刀的名字,不由得大吃一驚,立刻收斂真元,凝立一旁仔細聆聽。 白頭山並不算太高,沒片刻的功夫纏頭弟子也趕了上來,乍見丑娃娃的慘狀都被嚇了一跳;跟著聽他們的胡言亂語,又露出了納悶的神情。弦子的目光裡更是滿滿的驚駭,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的情形失聲道道:「怎麼會這樣?!」 六個丑娃娃,面皮已經疼得抽做一團,可語氣仍不緊不慢,時而大笑,時而沉穩,還在舉手投足飛僵硬地模仿著動作,重複著鎮山慘案時賈添與朝陽對話的情形,曲青石越聽越差異,眼睛早都瞇成了一條狹長的縫隙,眸子之中精光閃動。 時間全被耽擱了,空氣中的靈元越來越躁動,天門高手正在迅速趕來,血河屠子滿臉急躁,把牙齒咬得卡卡響。但是也明白丑娃娃的「胡話,對曲青石重要之極,強忍著不去催促。 倒是一向毛躁的瓊環,現在一點都沒有著急的樣子,站在曲青石身旁,小臉上掛著笑容,正饒有興趣地學著曲青石瞇眼睛。 還是惹來了正道人物,曲青石有些無奈;不過對天門弟子而言,這一仗打得也的確有些意外來著,大家雖然在附近搜索個不停,可誰也沒想過,居然真的把妖人給找到了」 終於,第一聲長嘯從不遠處傳來,聲音鏗鏘而尖銳,反覆雙劍交擊時的淬響:「金玉堂秦回天!」 第二聲呼喝繼路而至:「金玉堂謝回利!」 「金玉堂,顧回頭」第三個聲音裡聽上去比較客氣,甚至還含著幾分笑意:「在我們身後還有悟道三俗的諸多同道,才剛在山上哭鬧之人,還請現身吧。」 六個丑娃娃混不理會,猶自認真「演戲」瓊環眉頭大皺。對著曲青石輕輕說了句:「你娃認真聽小莫管其他。」說完,轉身衝著金玉堂高手的方向揚聲叱喝:「現身你妹,哪個龜兒子敢上山,我就活抽他的大筋!」 金玉堂中有人怒極而笑:「定是妖人無疑,引頸就戮吧!」話音落處,天空裡遽然響起一片金鐵交擊之聲,一道厚重的金色祥雲席捲而至,距離白頭山也不過十里之遙了。 瓊環滿臉無所謂,正要催動法術迎敵,突然手腕一緊,被曲青石拉回到身旁,笑道:「我來打,你幫我記住他們說的每個字!」 能修到宗師境界的人,腦子自然靈快到了極處,想要一字不落的記住幾段話全不是問題,瓊環卻還生怕自己會記錯,點頭之餘又對著一群手下吆喝道:「都來聽清楚咯,莫得要記錯!」 曲青石則轉身應向金色濃雲,吐氣開聲。聲音陰冷:「有什麼神通,這便施展出來吧!不過」最好等打過之後,你們再決定上不上山。」 自有正道弟子斥罵曲青石狂妄,而壓在白頭山頂那道方圓數里的金色濃雲,突然翻滾起來!() 第二六七章金戈鐵馬 二六濃雲層層翻騰。不斷膨脹,彷彿正醞釀著場巨大訓聯外,其間更有鏘鏘驚鳴,如萬劍交擊,響徹雲霄! 不過幾個彈指功夫的功夫,金色的雲鋪滿天空,這一夜也隨之化作燦燦金宵,抬眼望去目光之內,只有璀璨金輝」祥雲輕輕一震,一道數十仗寬闊的金色光芒灑落山頂,彷彿一條金光大道,將白頭山與祥雲連接起來。 就在「金光大道,灑落的同時,震耳欲聾的金屬交擊聲卻忽然消失了,天地之間,毫無徵兆地從殺氣騰騰變成了一片死寂。 金玉堂的法術成型,隨時都會發動雷霆一擊!曲青石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雙手抱胸,只不過懷中多了一柄墨色長劍,不知何時,他已自須彌樟之內取出了墨劍。 顧回頭的聲音又從山下響起,語氣仍舊謙和、客氣:「諸位。沒有路了,下一刻這白頭山便會化作死域,你們還待在上面,實在有些不智,還請下來吧。」 隨著他的聲音, 曲青石笑了一下,開口問道:,「什麼法術?」 「天下皆知正道之中,攻以破月三一為最,金玉堂雖然不敢與卸甲山城的師兄比肩,不過我們修行的是金行道法,論鋒銳五行為最,要是在攻勢上還沒什麼建樹,也實在有些說不去了,所以這些年裡也著實花些功夫,總算天道眷顧,僥倖取得些成就,研創出一道銳金之陣,今天還是第一次拿出來 顧回頭的聲音不緊不慢,拖一拖時間時他們有益無損,自從發現榮枯掌門死後,除了不問世事的離人谷、已經沒落的卸甲山城之外,其他幾座天門的高手都相繼趕來,隨即在這方圓數百里內展開搜索,他們金玉堂負責的區域距離白頭山不算遠,聽到丑娃娃的哭鬧之後第一個就趕了過來,其他幾個門宗的高手此刻還未到。 曲青石的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陣法?叫什麼?」 「金戈鐵馬顧回頭有問必答,態度親和,聲音裡全聽不出一絲殺伐之意。 曲青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有些莫名其妙地岔開了話題:「金玉小堂來了不少人吧?」 顧回頭毫不隱瞞,應道:「小有我和兩位師兄的門下,另外還有結陣弟子,陣仗不算大,不過邪道傾覆之後。還真沒有過什麼事情。讓咱們一下子調出百多人 曲青石笑了起來:「怎麼,不安穩了麼?這是亮劍示威呢?可惜」沒什麼用處的。我們不想打殺金玉堂,你們就算養了天兵天將於我何干;我們想滅金玉堂,就算你們真有天尊護佑,該打也還是要打的。」 顧回頭突然沉默了。 曲青石心思狠辣,一句話便點透了金玉堂的心思! 西蠻盅重現天下;北荒巫踏足中土;行事低調的離人谷異軍突起;活佛十一與撫樓弟子揚威;坐擁破月三一的卸甲山城淪喪;乾山之內有來歷古怪、修為驚人的雷法妖僧,, 短短幾個月之內,大事一樁接著一樁的發生,任誰都會覺得中土上亂像已現,到現在連榮枯掌門連同大隊精英都明奇妙慘死荒野,諸多天門震驚之餘,心中又哪能沒有些忐忑。 金玉堂這次把從不曾見人的「金戈鐵馬,帶出來,就是為了拔劍立威、顯示實力,警告四方,金玉堂矛尖盾厚,動不得。 曲青石的聲音冰冷,語氣卻輕鬆徽良,繼續道:「金戈鐵馬?就算比破月三一更強,又有什麼用處。需知卸甲山城當初,除了破月三一之外,可還還有個大祥瑞白狼」。 顧回頭的語氣裡滿是好奇:「什麼意思?白狼又怎樣?」 曲青石笑得愈發清淡了:「白狼又怎樣?白狼一人身具五蠻之力,十三蠻中的二、三、八、九、十,五個人的力量,盡歸白狼所有,你說他怎樣?可最後,還不是死無全屍 顧回頭吃了一驚,將信將疑中,語氣也客氣了許多:「閣下到底是什麼人,顧回頭真心請見」 他的話還沒說完,曲青石再度開口,不容他在多說什麼:「白狼死了,肉爛、骨酥,什麼都剩不下了,現在不過是一塊石碑,再追究他也沒什麼意思,可你我卻都還活著」我和你說這些,是要你明白,巨廈將傾之際,想靠著一座劍陣來自保,未免可笑了些。八大天門驕橫了幾百年,是時候養一養那顆敬畏之心了」。 顧回頭略作沉吟:「閣下說的可是三十年後那件事?你的意思是」正經事要緊,別再忙著自相殘殺?。說到這裡,他突然岔開了話題,開門見山地問道:「榮枯道桑榆師伯遇害,這件事與你有關麼?。 曲青石坦然回答:「榮枯修士,為我所殺 聽他竟真的擔下了這樁天大的案子,山下的天門高手既驚且怒,心情震盪之下,真元也流轉奔騰」空氣中的靈元隨之躁動! 瓊環週身銀飾也齊齊發出了一聲嗡鳴,不是以往時那種環珮輕碰惹起的脆響,而是法寶飛劍中的劍元感受敵意時綻放的叱喝。 瓊環一心二用,一邊記著六個丑娃娃的胡話,一邊支楞耳朵聽著曲青石與顧回頭的交談,此刻還在百忙之中抽空解釋了句:「我這身穩穗,都是精煉的寶 曲青石懷中的墨劍則沉穩的很,對外間的躁動、敵意沒有絲毫反應,只當它們是拂面清風罷了! 「閣下敢作敢當,氣魄了得,顧某佩服。」顧回頭的聲音再度傳來,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顧某愚笨,有件事想不通,還請指點。」 說著,顧回頭猛地提高了聲音,叱道:「你說大難將至,大家當齊心協力,可榮枯道的諸位師兄師伯卻被你所殺。你殺人時心狠手辣,我們追兇時卻變成了驕橫無理自相殘殺?你的道理,未免太霸道了!」 曲青石忽然大笑了起來:「榮枯桑榆罪孽深重,死有餘辜!我是什麼人,我家兄弟又是什麼人,豈會為了「浩劫東來」就忍他三十年?該死就是該死,與九星連線沒有半點關係。 這便是我的道理了,你本不該死,它是不是霸道又與你何干!」 這個時候,一個厚重到讓人覺得心胸窒悶的聲音,又從山下響起:「你的道理也是我的道理,你是妖人,你害桑榆道兄,在我眼裡你便是該死之人。」跟著厚重聲音話鋒一轉,不再理會曲青石:「顧老七。妖人妄語,你未免顯得太當真些,如果金玉堂不想打這一仗,便收陣退後吧,由我承天弟子來誅妖證道,以謝桑榆道兄英靈。」 曲、顧交談之際,其他幾個天門的高手已經趕到,說話的人正是承天道宗的掌門,敢當道人。 顧回頭不敢怠慢,恭敬回答:「師伯教的是,晚輩這便催動陣法,輯拿妖人!」說著轉身望向白頭山,語氣又復輕鬆起來,細品之下還帶著一絲無奈:「這一仗終歸要打,閣下請 不等他把話說完,冉青石翻手,緩緩抽出了墨劍。 劍光如墨,一閃之際一座白頭峰都迅速黯淡了下去!而那串清越劍鳴聲,靈動、歡快,卻銳意迸現,鋒銳如刀,轉眼橫掃四野,顧回頭只覺得喉間一滯,後面的話竟再也說不出來了! 顧回頭被曲青石的劍意逼得說不出話,動作卻毫不停頓,揚手亮出令鑒,同時踏入陣圖之內,他本人也列陣其中,與其他弟子一起催動陣意。 空中那片金雲之中猛的爆發出一場煌煌大響,這次不再是金屬交擊之聲,而是」連綿不絕地鏘鏘號角、震天撼地的馬蹄轟鳴、還有千萬戰士飽含戰意的吶喊,旋即一支披金甲、執利刃的雄兵,真就衝出了雲層,沿著那條「金光大道」直撲白頭峰! 金戈鐵馬,真的是金戈,鐵馬!催請金靈,幻化雄兵,殺伐戰陣之中,將銳金之意發揮到淋漓盡致! 鴻兵如龍,密密麻麻一望無際,從九天之上奔湧而至」 丑娃娃們仍在指手畫腳,混不理會外界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們這場「大戲,什麼時候才會唱到頭,曲青石瞇起了眼睛,由此眼角也稍稍上挑,勾勒而起的除了那份與生俱來的陰戾之外,還有」興奮!雙指抹過劍身,大笑中叱喝道:「去吧,殺敵!」說話間就要擲出墨劍」 不料,就在他揚起墨劍。但尚未放手之際,墨劍徒然發出了一聲古怪的輕響!不是歡鳴,也不是呼嘯,而是用手指去彈一座大銅鐘時才會有的聲音。 清澈卻不失厚重,低淺卻能遠逸,還帶著一股輕輕鬆鬆的」不屑。 「鐘聲,顫顫,毫不起眼,可那份不屑,在「金戈鐵馬。的喧囂沸騰卻異常清晰,彷彿雄主的輕聲冷笑! 而下一個瞬間裡,萬馬齊喑,兵甲凝妾,正轟轟烈烈衝向白頭峰的金靈大軍突然止住了前進的步伐,號角聲、嘶嗥聲也隨之消散那份詭異到讓人牙酸的安靜,突兀降臨,, 墨劍斜橫,金甲止步! 曲青石固然吃驚不顧回頭更是驚駭欲絕,施陣不曾有絲毫的差錯,更沒有敵人擾亂陣位,甚至現在大陣還是在正常運轉的,天上那道金色濃雲之中,銳金靈元仍在不停凝化著金甲武士」但是他的大軍,在墨劍之前卻不肯再踏進一步,任憑金玉堂弟子再怎麼催促也紋絲不動! 金銳火烈,五行靈元之中,以這兩種最為暴躁,由此他們的法術出手後,常常連主人都難以控制,殺易活難,可這一次」又在連番徒勞努力之後,顧回頭額頭見汗,金甲傳回的信息漸漸清晰了:墨劍當前,金甲敬畏! 顧回頭甚至都有些懷疑,再這樣相持一陣,他的「大軍」說不定便會倒戈而擊,從山上浩浩蕩蕩地殺下來。 金玉堂的弟子們,此刻心中都翻騰起驚濤駭浪。其他天門的高手卻一頭霧水,沒人會相信、更不會想到「金甲敬畏。這種事情,眼看著那支氣勢驚人的大軍從天上衝殺出來,還沒到白頭山卻又止步不前,還道是金玉堂改了主意,不肯出力狠打。 眾人正皺眉間,顧回頭又傳令同門:「撤陣!」 最犀利的法術無效了,這一仗還打個屁! 到現在為止,對方也只守未攻,顧回頭可不想再去自討沒趣,逼著人家殺下山來。到了現在,他還哪能不明白,金玉堂今天亮出大陣,不是耀武揚威,而是找耳光來了。 金甲緩緩後退,隱匿雲中,旋即,才剛還遮天占舊、卓睨乾坤的金煮濃雲,在輕震點中散碎、消尖,又路聯滯辦 在金玉堂的弟子中,有個不起眼的白淨小胖子,見狀身形微動,想要出來說話,可他才才一邁步,顧回頭就低聲道:「回去,莫開口!」 金玉堂撤陣,天門同道隨之大嘩,承天道的掌門敢當更是踏上兩步,與顧回頭四目相對:「顧老七,你們什麼意思?!」 顧回頭的神情複雜到了極點,想要交代兩句,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著諸多同道的面前,金玉堂亮出辛苦磨礪幾百年的大陣,大有將「破月三一,取而代之,成為正道第一攻銳之勢,輸了沒關係,但是輸到「不敢打」他們的臉皮就別要了;可不認輸,只要山上的敵人隨口幾句話就能揭穿真相」顧回頭他天生口齒伶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愣愣發呆。 這時候曲青石自山上開口:「為何撤陣,想捉活口麼?」 顧回頭的表情不變,心中卻是一喜!曲青石這句話輕輕鬆鬆抹去了金玉堂的尷尬,更向顧回頭表明:隨意你們怎麼去編借口,我不會去揭憲 墨劍神奇。此刻曲青石心情大好,顧回頭也不是罪大惡極之人,幫他解圍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且曲青石雖然狠辣,但不是個混蛋,榮枯道死有餘辜,已然伏誅。剩下的那幾個門宗,可也不一定就要分出生死,把修士們都殺光了之後,三兄弟也只能光著膀子去拼「浩劫東來,了。 周圍人多,顧回頭也不對山上多說什麼,而是擺出一副焦急神色,對著敢當老道和一眾同道躬身告罪:「門宗傳訊,急招我等返回。不知出了什麼變故 八大天門加在一起,也沒有幾個糊塗蛋,顧回頭一時間也找不出合適的借口來遮掩此事,乾脆施展「門宗急召,遁咒,等回去了大伙再集思廣益。再說曲青石放了金玉堂一馬,他們要還留在這裡看熱鬧,肯定是要丟人的,」 敢當老道神色狐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皺眉問道:「什麼事情如此突然?可用我派人隨行?,小 顧回頭自然推脫,甩下幾句漂亮話之後,帶隊匆匆離開。 金光遁化,顧回頭和一群同門走得飛快,轉眼就沒了蹤影,剩下幾座天門的高手面面相覷,都有些發懵,敢當老道最先冷笑了一聲,沒再評論金玉堂的事情,對諸位同道說道:「降妖伏魔,正道共聳!」說著,自懷中取出一枚鈴鎖,輕輕晃動了幾下,這才繼續道:「青山壓頂。頃刻便至」。 人群中一個紅袍老道聞聲開口:「鑒火道請與敢聳師伯並肩為戰!」說完,也搖鈴傳訊,通知門宗發動離離翔羽殺陣! 今夜天門聚首,都是因為得知了桑榆的死訊,派來的都是重要人物不算,在他們動身之前,門宗內也都開啟了大篆,承天道與鑒火道早就準備好了遠程殺陣,只等令傳回便會立刻發動。 敢當老道沉聲而笑:「一石一火,便是流星火雨了,我到要看看讓。上的妖人,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餘下還有指夕、流連兩座天門,門下高手也紛紛祭起法器,只等兩道殺陣襲山之後,便要並肩衝殺上去!山上的妖人能誅滅榮枯道,實力不同凡響;剛剛金玉堂那一仗又是如此邪門,到現在誰也不會在去單打獨鬥,匯合重兵一擊潰敵才是正確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什麼「對妖人不用講究道義,之類的廢話乾脆免去。一道道法撰燃放,升起護身甲冑;各式法寶呼嘯,蕩漾無盡殺意」大伙的心思,早就明明白白的寫在其中了。 片刻之後,西方的天空變得通紅,無盡烈焰狂猛急衝,幾乎是沿著天穹燒了過來;而北方向上風雷滾動,乍一望去是連綿不絕的烏雲,可細探之下便會發現,哪是什麼烏雲,那是一塊塊堪比山嶽的巨石,接踵連天,轟鳴而至」 銅川屠城,時接連而至的四道遠程襲殺,都是倉促列陣,論威力,大致與六步中階的殺傷力相若,而現在這兩道即將奔襲而至的殺陣,事先準備充分,威力與當初相差天地! 就在此刻,山頂法壇中,六個丑娃娃中的一人,突然柔聲笑道:「有位青衣大人,他早就醒來了。一直紋絲不動,偷聽著咱倆說話,稀奇吧?」 說完這句話,六個丑娃娃的臉上同時顯出了一份解脫、輕鬆,隨即他們就好像被剪斷吊繩的木偶,手腳歪斜的摔到在地,再不稍動了。 瓊環目光銳利,一掃之下就看出他們都已氣絕身亡,略顯詫異道:,「說死便死咯?戲演完了?」 曲青石神情一喜,不看六個丑娃娃,而是閃身撲向法壇中央的黑色巨鼎,笑道:「死得剛剛好,咱們這就走」 不料,就在曲青石的手指堪堪觸及黑鼎的瞬間裡,那只鼎子突然炸了個四分五裂,千萬殘片呼嘯而起,激射曲青石。與此同時,本應昏迷的齊青不知為何也恢復了力氣,口中尖銳嘶叫,十指入鉤撲擊而出!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的迅猛一擊,正向瓊環!() 第二六八章 槐長槐破 咒不是六步中階,和天門長老的修為差不多,如果齊青」兩個少女到是能打個旗鼓相當,可齊青化鬼之後戰力暴增。曾在一個回合之中擊斃鑒火道長老、重創榮枯道桑皮;乾山草木成狂之役中,梁辛用殘鱗對上齊青,都險些吃了大虧…」 齊青飛撲的至,一雙蓮藕般的手臂突然化作金色長籐! 瓊環實力遠遜,不敢正面相抗,口中驚呼「你妹」到踩罡步急速後退,同時雙手一揚,週身上下無數銀穗在一聲暴鳴之中猛地散出,一時之間,白頭山頂銀光大作。 一條條豬子好像爭渡的銀魚般匯聚在一起,圍在主人身週一丈之處層層打轉,將敵人的金籐勉強抵擋在外。 遠遠望去,瓊環身邊彷彿捲起了一場銀色旋風,煞是好看。 藉著「銀風,相護,瓊環加快步伐想要逃開,而齊青的左肩一顫,左臂又從金籐恢復了原樣,旋即皓腕輕翻,接連捏出了一個手印口中澀聲叱喝:「鬼留」。 正急退的瓊環只覺得右足踝突兀地一冷,一隻漆黑的爪子不知何時從地下伸出,正死死扣住了她的腳腕,讓她無法再後退半步。 齊青的手印不停,再次喝令:「凝煞」。法令落處,兩人之間遽然湧出了一團幽綠色的霧氣,轉眼欺入瓊環的護身銀風之內,正在急舞翻飛的銀穩就好像突然落入泥沼的蜻蜓,陡地慢了下來。齊青的右臂金籐趁虛而入,直擊瓊環面門! 生死大劫突兀降臨。 齊青甚至都來不及閉上眼睛,可就在等死的這個瞬間裡,本已佔盡優勢的齊青突然詭異地暴退向後,那條幾乎已經碰到瓊環眼睛的金籐。也隨著齊青一起退開。 即便是生死須臾,還是沒能耽瓊環納悶,黑漆漆的眼睛瞪得溜圓,口中還「咦,了一聲,齊青仍舊在飛退,可她的神情裡滿是淒厲與不甘,正拚命地」掙扎著!彷彿一頭正要咬斷獵物脖子的母狼,突然被人拖住尾巴向後甩開。 苗疆少女這才看清楚,不是齊青自己要退,而是被曲青石抓住了腳踝,硬生生地把她拖了回去,而下一個瞬間裡,女鬼齊青就好像一盞風車似的,被曲青石掄圓了,狠狠拍在了地上! 土石翻飛,齊青淒厲慘嚎。從齊青掙裂黑鼎撲出,到她被曲青石拍得血肉模糊,前後也不過兩三個呼吸功夫! 與齊青同時慘叫的,還有黑棉襖弦子。他那雙死魚眼也瞪得極大,口中反覆的叨咕著什麼。不過此刻場面混亂,誰也顧不上去問他究竟怎麼了。 齊青看上去只是被掄起砸了一擊,可實際上已經被曲青石的真元侵入身體,遭受重創,癱軟成一團。在無法稍動。她催動的「鬼留,「凝煞,這兩項異術,也隨著施術者受創而消失。 瓊環剛剛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神情裡居然沒有一絲被驚到的樣子,素手翻轉,「銀風,又變回了滿身零碎,顧不上和曲青石說啥,先搶步趕到齊青身邊掄腳狠踢。 曲青石數了一聲,一手仍牢牢抓著齊青的腳踝,另只手把瓊環拉回來:「喚大家過來,先離開這裡!」 此時,天火與石雲愈發的靠近了,怕用不了片刻功夫就會轟砸而至,瓊環也不再胡鬧,脆聲高呼召集屬下。纏頭弟子動作迅速,轉眼聚合過來,曲青石的口訣響起處,青光閃爍籠罩所有同伴,緩緩上升。 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曲青石才沒興趣和剩下的天門去打無聊仗,他心中篤定,憑著自己的遁法,無論是天門高手還是那兩道遠程襲殺的神通,都追不到自己的衣角」 青光離地三尺,微微一震中便要法力急衝,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有一道墨雲,自東方急行而至! 鑒火道的離離翔羽殺陣,舉燒天之火,自西方而來;承天道宗的青山壓頂殺陣,挾浩蕩風雷,從北方而至;這道突然出現的墨雲,在移動之中沒有一絲聲音,那份死氣沉沉的漠然。卻顯得高高在上。 瓊環並未發現異常,她站在曲青石身邊,笑吟吟的說道:「你娃救我,我不謝,下次再救還你」 墨雲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遠超兩道天門殺陣,後安而先至,就在曲青石的青色浮光堪堪衝起,它便撲捲而至,死死壓住了白頭峰。 旋即,萬道雷霆劈頭斬下! 瓊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正雄心萬丈打算「救還曲青石一次,的時候,眼前陡然一黑,繼而強光大作,下意識的抬頭張望,清澈的眸子轉瞬被銀芒塞滿。 瓊環的心中只剩三個字:天」,漏了! 曲青石也沒想到這道雷雲來得如此之快,驚駭之中哪還顧得上齊青,在撤散青光放眾人落地的同時雙手盤結高舉過頭,口中大吼:「極長,長長長!」 諭令如雷,木靈成劫!隨著曲青石的高聲叱喝,整整一座白頭峰都在剎那之間「膨脹,開來! 一棵棵巨楓破土而出,奉令猛長,自下而上迎抗天雷,護住眾人。 貓兒發怒,所以全身長毛倒豎;蛇子受驚,所以通體鱗片乍起。白頭峰也是如此,無數棵巨愧湧出,讓這座本不怎麼巍峨的讓。 木靈凝聚的大稅,粗壯的強大,茂密的枝葉彼此糾纏,在眾人頭頂結成了一片綠色的天空,死死抵擋著雷暴的沖襲。 大木撐天時,仍有無數小稅破土,瘋狂生長。不過幾個彈指的功夫,大楓結出的穹頂就被狂雷擊潰敗,一棵棵巨樹也隨之崩裂、炸碎;但那些小稅樹已然茁壯成形,又在「父輩。之下,結成了一盞生機盎然的「新天」繼續抵抗著,而此時,又有無數新苗鑽出」 如此往復,輪轉不休,眾人頭頂的綠色天空層層降低」雖是靈元之爭,但卻染起了無盡悲壯! 曲青石的臉色青佞,眼角跳動,口中喃喃念唱法咒,手中結印不停」 漫天雷光,妖嬈迸現,還在山外的正道人物目瞪口呆,愣愣站在原地。這道雷法也是一道遠程襲殺之術,且不去提它的威力、速度,真正讓天門高手駭然的是:它是從哪來的? 敢當老道是此間輩分最高之人,也最先回過神,壓住心中的驚愕,強笑道:「不論雷法是何人施展小都是為了擊殺妖人,定是咱們正道中的前輩 有承天道的弟子隨聲附和,故作輕鬆地笑道:「正是,不消片刻功夫,咱們天門的兩道殺陣便會到了,到時候三陣合一,妖人就算真是個邪神也只有魂飛魄散的份」。 可片刻之後,天門高手就人人明白,承天道弟子說錯了。 離離叛羽與青山壓頂,到了! 飛火流星,呼嘯傾瀉,可先到的雷法卻沒有絲毫退讓之意,紫弧如鏈層層勾連,又死死護住白頭峰,彷彿這座山已經變成他們的禁商。決不許任何力量染指,衝進雷暴中的火鳥、巨石,轉眼就被轟得粉碎。 殺陣已成,無法撤銷,火、土、雷三道大陣轟轟烈烈地糾纏在一起,還有滿山瘋長的巨撫! 三道陣法彼此吞噬,雷陣最強,如猛虎;另兩陣較弱,似獵大;而猛虎與雙大在彼此撕咬的同時,還都有另外一個目標:白頭峰,曲青石,正如毒蛇般盤身伺機的曲青石。 白頭峰,亂成一團。 一個指夕道宗的長老突然開口:「這種雷法,我曾經見過。破乾山時那五個妖僧」。 這個指夕長老曾參與乾山之戰,與五雷妖僧惡鬥過一場,本來早就該想起來,可事發突然,一時間只顧著心中驚駭,到現在才剛剛反應過來。 說著,指夕長老望向流連道宗的隊伍,最終把目光盯在了一個大嘴道士的身上:「師弟應該也還記得這道雷法吧?」 流連道的大嘴道士神情嚴肅,手中煞有介事的托著個飯碗大的鈴鎖。眨巴了眨巴眼睛,搖頭道:」等到你們打妖僧的時候我昏了,沒見著」 指夕長老咳了一聲,搖頭而笑:「是我忘記了。」隨即他又望向了敢當老道:,「晚輩粗通「千里一線」這便施法說完,他便請動符撰,入定施法,「千里一線,是指夕道法中的一項奇術,施展之下能夠追蹤遠程法術的來源,頗為神有 就在山下開始追蹤雷法來源的同時,山上的纏頭弟子現在也發現三陣互攻的情形,血河屠子先是微微一愣:「雷法不是天門龜兒放的?」 血河屠子的心思很快,略略思索之後便恍然大悟,也不管正施法中的曲青石能不能聽到,逕自高聲提醒道:」這道雷法是為了救女鬼齊青而來的,所以要轟殺咱們,卻不許天門的法術進來。」 又被曲豐石救了一次的瓊環滿心奇怪:「雷法下來,豈不是會把齊青一起轟碎?」 血河屠子搖頭:「雷法被曲娃兒擋住了沒下來,若是下來,也絕不會傷害齊青,這點錯不了,否則便沒得道理咯!」 弦子也附和道,他和血河屠子的心思差不多,不過說起話來,比著屠子要更有條理,直接理清脈絡:,「天門法術,要剿滅山上的一切;雷法則是要殺掉咱們,以救齊青 雷暴持久,仍肆虐不休,來自天門的火、土兩陣已漸漸式微。即將結束了。 始終在閉目施法的曲青石突然睜開了眼睛。 瓊環就站在他身旁,見他「醒,來,喜滋滋的問道:「法術準備好了?」 曲青石被雷法打得心煩,早就恢復了千戶大人那份陰測測的殘虐像,聞言只是略略一點頭。瓊環見不得他那副臭臉,撇了撇嚓巴,嘀咕了句:「凶個抓子麼!還不是要大家一起逃命 曲青石轉頭望向她,目光冰冷:「怎麼,你當我準備的法術是要逃命?。 瓊環梗著脖子點頭:「不逃,不撤走還能做撒?」 「反擊曲青石的聲音很輕。 而下一刻,他的大唱徒然響徹蒼穹,即便漫天驚雷也遮掩不住他吼出的浩蕩天音: 稀破,破!破!破! 咒法之下,巨炮竟層層炸裂。而每一棵大樹之中,都升騰起一蓬陰喪煞氣。 楓,木鬼,天性陰戾,聚化煞氣。 就算最無知的莊戶人家,也曉得不能把祝樹種在院中的道理,就因為,楓樹有煞,引鬼。 白頭山上千萬祝樹盡數爆發鬼哭狼嚎般的應和聲,枝葉搖 無盡煞氣瀰漫升騰,在刺耳的笑、鬧、安、叫之中,仿若一道來自幽冥的怒潮,狠沖蒼穹!萬千紫弧盡陷陰沼,就像被大手捏住的泥鰍,徒勞而吃力的扭曲著身體。卻根本沒法子逃脫。 雷雲是法術,中途被破掉的話,即便施法之人遠在天邊,也會被靈元反噬,輕則傷,重則亡。三兄弟,梁辛像豹子,躁動而靈活;柳亦像鱷魚,懶洋洋的要人命;曲青石卻像蛇,你敢踩我尾巴,我就送你一身毒血! 白頭山的天空,迅速黯淡了下去,曲青石全力施威,猶勝十三蠻的草木真元流轉奔騰,發揮到了極限。 攻守易勢,鬼稅喚起的陰煞似乎無盡無休,一寸一寸的吞噬著曲青石頭頂上的一切,不停將紫弧抹掉,反攻天頂那片濃重墨雲! 金玉堂的弟子們,此刻已經撤到百里之外,正懸浮半空,舉目望著白頭山的惡戰,現在的白頭山在他們眼裡。就彷彿變成了一座地獄之門,滾滾煞氣從中噴湧而出。勢無可擋。 顧回頭目光閃爍,喃喃道:「這等修為,幸虧咱們拔腿離開了。可怎麼會是」 他正嘀咕著,一個白白學淨的小胖子,從金玉堂的隨從弟子中閃身而出,來到了顧回頭身邊,搓著手心道:「七哥,我想回去打!」 顧回頭嚇了一跳:「胡鬧!」 另一個金玉堂的長老秦回天笑道:「老九看山上的人凶悍,手癢了?」 被喚作老九的小胖子點點頭,神情裡略帶不甘:「剛才咱就不該走。」 小胖子老九顯然受寵,另外三個長老都是他師兄,可對他說話時神情都輕鬆微笑,顧回頭饒有興起的追問了句:「怎麼,你打得過他?」 老九滿臉認真的琢磨了會,最後還是搖搖頭:「不好說,得打了才知道。」 顧回頭又問道:「那你說,你和我之間,到底誰更能打?」 老九又沉思了,過了一陣才開口:「也不好說,得打了才知道。」 三個長老全都失聲而笑,顧回頭也搖頭笑道:「不用打過,你比著我們另外八個加起來還凶。」 有些金玉堂的高級弟子。雖然不敢笑出聲,不過也都露出了份笑容,他們這位九護法自幼苦修,有機緣更有天賦,修為遠超同濟,可就是腦子不太靈活,莫說問他和顧回頭比試,就算隨便拉過一個凡間兒童來,問他兩人之間誰更厲害,他也得先打過試試再回答。 笑聲之中,顧回頭對著兩外兩個長老拱手道:「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兩位師兄這就回去吧。」 他們之間早就棄量好了什麼事情,另外兩個長老同時囑咐了聲:「你們兩個多加小心,有事便搖鈴!」說完,引著手下弟子繼續飛遁,只留下了顧回頭與小胖子老九。 老九目送著同門離開,突然又想了一件事,問顧回頭:「七哥,剛才你嘀咕到一半被我打斷,正說到「可怎麼會是」會是啥?」 顧回頭的神情又複雜起來,皺眉回答:「祝樓!山上人,是楓樓高手!」 「楓樓!山上人,是杭樓高手!」敢當老道雙眉緊蹙,說的話和顧回頭一模一樣。他身後的正道弟子們面面相覷,這一仗打得,實在有些太讓人糊塗了。 雖然幾百年不見蹤影,可瑰樓終歸是也曾列位天門,和他們是正道同門,一下子正邪之爭變成了同門糾紛,有不少人都在猶豫著,今天這一仗,還要不要再打。 敢當老道明白眾人的想法,當即冷笑了一聲:「就算身負接樓傳承,他殺了榮枯桑榆,也就說明他已墜入邪道!」 敢當心裡當然有自己的算盤,九星連線將近,天門都在囤積資源、研創神通以備渡劫,他們承天道宗也不例外,這些年裡,他們一直在研究一道厲害神通,可其中有個關鍵之處,要依仗榮枯道的木尊驅取之術。 各門功法都是秘傳,榮枯道當然不會拿出來給別人。現在桑榆已死,榮枯還要新立掌門,就算拔尖的幾乎死光,庸才之中可也有不少夠資格爭位的,論資歷大家難分高下,由此另外一個評判標準也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就是「報仇。 在山下修士的隊伍中,就有不少榮枯弟子,其中有個輩分不低的長老和敢當達成了協議,大家殺上山去,敢當成全榮枯長老手刃仇人,報酬自然就是那份關鍵的木行法術了。 這時施展千里一線的指夕長老突然悶哼了一聲,毫無張兆間。七竅同時噴溢鮮血! 在場之人都是大行家,驚怒之餘也馬上反應過來,這位長老以千里一線去追尋雷法源頭,在找到對方的同時。也被對方發現,這就循著他引出的那一線靈元攻殺了過來。 指夕長老血流披面,滿眼猙獰,聲嘶力竭地說道:「雷法來自 …」 剛說到這裡,他的頭顱彭的一聲爆碎了,就此身亡。 敢當老道眼角直跳,雷法的來源,是一隻雞? 什麼雞,除了會打鳴,還會打雷」剛舊舊口陽…8漁書凹不樣的體蛤! 第二六九章 暗道不好 修十們,有的忙碌著尖收拾指夕長老的屍體,有圳四」覷,而更多的人卻在低頭沉思,仔細琢磨著「雷法來自雞」 死掉的那個。指夕長老,是指夕道在此處的首領,修為最高,連他都遇害了,其他弟子哪還敢再去施展千里一線繼續追查。 過了一陣,還是敢當老道開口,打破了沉默:「這個雞,多半指的是個地名,比如雞毛鎮、雞公山、擊天嶺、積雪湖」嘿,凡是「雞,開頭的地方,事後都要查過來!」說著,他又復抬頭,望向了白頭山:「不管怎麼追查,都是後話,當務之急是輯拿上面的妖人!」 此刻山上煞氣大盛,漸漸佔據了上風,正一步一步吞滅雷霆,向著天上的雷雲前進。 雖然謎題難解,可天門弟子攻山之勢卻不會變,正道修士們都準備好,雷法與瑰煞拼出勝負的時候,他們便要強攻上去了。 敢當的話才刑說完,突然一個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晚輩秦孑,拜見敢當師伯,見過諸位天門師兄。」旋即眾人身邊的空氣蕩漾起一陣漣漪,大祭酒秦孑面帶微笑,輕移蓮步,從虛空之中跨了出來。 在她身後,還跟著卜娃娃屠蘇。 不少天門弟子的臉色都微微一怔,任誰都能明白,大祭酒不是剛剛趕來,而是早就潛伏在側,只不過先前不想現身罷了。 大家同屬五道三俗,對同道門宗內重要人物的修為大都瞭解,秦孑的修為雖然不錯,可是在天門中絕對不算拔尖的,場中與她相若的大有人在,比她更高的也有,可事先誰都沒發覺她的存在。 一些老成持重者神情不變,笑呵呵地和秦孑打招呼,表情語氣都親熱地很,敢當老道也點頭而笑:「秦家閏女也來了,還道你事情繁忙,趕不過來勒!」跟著,也不等秦孑多做客氣,就把話鋒一轉二「一陣不見,女娃娃的修為又有精進,你要不出聲,我可還真不知你到了!」 秦孑的確是早就來了,而且一直跟在敢當等人的身旁,她能不露行跡靠的不是修為,而是一道新煉化出來的寶貝:障目一葉。 能煉化出這件寶貝,靠得還是她取自麒麟島的珍奇草木。 秦孑儀態雍容,沒理會敢當老道的後半句話,只是輕飄飄地回答:「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晚輩不敢耽擱片刻,聞訊後便啟程了,緊趕慢趕可還是來得晚了,諸位師伯、師兄萬勿見怪。」 說完,秦孑依照同道輩分,和幾個天門的首領都打過了招呼,走到流連道宗的隊伍時,還特意和那個大嘴道士笑著說了句:「響水師弟晉為執鈴真人,可喜可賀,等此間事了記得要請客!」 大嘴道士法號響水,外號蛤蟆,當初就是他幫著梁辛一起大鬧乾山,他能如願以償坐上門宗長老的位子,也多虧了秦孑的美言,當即笑道:「不光請客,還要登門道謝!」 流連道的其他高手也都神情輕鬆,和秦孑說笑了幾句,與卸甲山城那一戰中,離人谷異軍突起,顯露出的實力足以讓天門震撼,一下子從不受重視的老么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實力派,流連道和她們本來沒什麼交情,不過藉著蛤蟆鬧乾山這件事小這段時間裡大家走得還比較近。 秦孑笑容恬怡,全看不出一點著急的意思,等見禮之後,才望向敢當老道:「剛剛秦孑聽到,師伯這便要率領諸位師兄殺上山了?」 敢當老道打了個哈哈:「正是,現在離人谷也到了,咱們的勝算便又增了一份!」 秦孑搖頭,臉上的笑容不變,可語氣卻堅決得很:「此戰,離人谷不會打。」 屠蘇虎著小臉,煞有介事地補充道:「也不是一定不會打,別人要打白頭山,離人谷便要出手阻攔!」 隊伍中還有不少榮枯道的弟子,當即就有人冷笑道:「不幫忙也就算了,卻還揚言阻攔,大祭酒總要給個道理出來吧!」 秦孑目光含笑,先假惺惺地瞪了娃娃一眼:「齋口!天門同道,豈可自相殘殺;師長在前,安敢胡言妄語!」隨即又望向榮枯弟子,應道:「還請師兄稍安勿躁,秦某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敢當老道身份高,不會和屠蘇計較什麼,而是追著秦孑的話題,寬厚笑道:「這個自然,秦家閏女可不是個蠻橫丫頭。這便把你的道理說來聽吧。」 秦子卻面露躊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嘴巴動了動,沒出聲。「承天道與離人谷親如手足,再倚老賣老地說一句,老道是看著你長大的,在別人眼中,你是離人大祭酒。身份顯赫,可在我心裡,你總是那個扎紅頭繩的小姑娘模樣哩!」敢當老道一邊說一邊笑,滿臉暢慰:「我當你就是自家的弟子,大家自己人,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用不著太講究,哪有一家人之間還計較的道理。」 秦孑這一輩子除了修行,就是應付同道之間的這種親切話,哪會去當真,可臉上的神情卻真摯得很小用力頜首,說道:「秦孑斗膽阻攔師伯,就是因為,山上那人不是邪道妖人,師…舊二炬,自然凡看出他是瑰樓弟從金玉堂施展「金戈鐵馬,到現在,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秦孑全都瞧在了眼中,開始的時候她還道曲青石與梁辛在一起,憑借兩兄弟的戰力,就算天門陣容強大,至少脫身也不是什麼難題,所以秦孑也沒想過要現身。 可自始至終只有曲青石一人施法,全沒有梁辛的動靜,秦孑便猜到兄弟倆怕是分開了,繼而雷法奔襲,曲青石爆發全力,正道中人準備坐享漁人之利,秦孑生怕曲青石據戰之後體力不支會吃虧,這才撤去隱形法術,出面阻攔。 秦孑繼續道:,「正邪惡戰時,愧樓也是天門之一,為正道拼盡全力,論起來。現在的稅樓弟子和我們五道三俗,在身份上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大家份屬同道,又哪能自相殘殺?」 屠蘇平時的話就不少,今天提前受了秦孑的指點,話就更多了,流利接口:」是啊,大家份屬同道,你們上山去殺稅樓弟子,就好像咱們一起去打承天」那個卸甲山城是一樣的,都是自相殘殺。」 屠蘇以小賣雖然也是在講理,可怎麼難聽怎麼說。 不過低階弟子也不光是離人谷才有,一個承天道的晚輩青年在本門師長的投意下,開口叱喝道:小娃娃不懂事便莫亂插口!前輩在講話,哪有你信口雌黃的份,當真沒有規矩」。 屠蘇小嘴立刻撅了起來,怯生生地看了大祭酒一眼,秦孑負手含笑,不理他。靠山不吱聲,娃娃一下子老實了不少,諾諾地問那個叱喝他的承天弟子:,「這位怎、怎麼稱呼?。 對方冷笑:,「我是個晚輩,不敢在諸位師伯師祖面前胡亂報名,不過總算是你師兄。出言戒,也是望你能收斂躁動性子,這才能早日開悟,領略天道!」 等他說完,自有承天長輩叱喝,把他罵了一頓。 此人唯唯諾諾領受斥責,跟著又踏上兩步,對著秦孑躬身施禮:,「晚輩性子魯莽。可、可真是一片好心。秦師伯要怪罪,我認打認罰 在場的可不止離人谷和承天道,不算已經沒實力的榮枯弟子,還有流連、指夕和鑒火三宗,不過他們誰也不出頭,看著這兩家皮笑肉不笑地扛起來,都沉默不語。 秦孑是出了名的大家風範,當然不會就此翻臉,而是微笑看著對方:「賢侄怎麼稱呼?」 「有勞師伯垂詢,晚輩道號土引 「傲骨正氣,少年俊傑!真正的好孩子」秦孑響亮讚道,不僅如此,還翻手亮出了一株黑底白紋的果子,塞到了土引的手中,笑得像個慈祥婆婆,繼續道:「你我初見,離人谷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枚木龍吐珠,總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以後有空常來離人谷,幫我教這個不懂事的小子!」 木龍吐珠,場中修士盡數動容! 這種果子只存於典籍中,早已在中土絕跡。煉化成丹有療傷聖效、煉化成器則能喚請木靈三擊,療效或者威力,與修士本身的修為無關,而是要看果子自己的力道。 木龍吐珠分作九色、九品,據說要百年結果,之後再百年才能變一色,由此升一品,頂級為純白色、黑色次之,這枚果子黑底白紋,是長了近千年的仙果,其間孕育的力道豈同反響。要是這樣的寶貝都「拿不出手」天底下哪還有體面禮物。 跳出來罵娃娃,卻平白得了一份大造化,場中的年輕弟子個個大悔,早知道剛剛自己搶著去斥屠蘇了;一些年長者則在心中暗暗驚詫,離人谷好大的手筆! 承天道的長輩趕忙搶出幾步,連番推辭,秦孑當然不會把送出去的東西再收回來,來回推讓了幾回,最終還是土引收下重禮,跟著又施展大禮拜謝。 山下亂亂哄哄,山上則嚴陣以待,纏頭宗的人都明白,等曲青石擊潰雷法之後,正道高手便會殺上來!只有首領瓊環,好像個沒事人似的,守在曲青石身邊,揚著螓首看他大顯神威,時不時贊上兩句。 看到久了,脖子有點發酸,不等瓊環開口,血河屠子就跳過來,手捏蘭花,幫她掐肩膀。 瓊環想起了一件事,低聲問屠子:「曲娃兒正在施法擊破雷術,無暇旁顧,正道的龜兒,現在殺上來不是更好?」血河屠子比她聰明多了。咧嘴笑道:」嚇死那些龜兒,他們殺上來,曲娃兒急眼,把法術一撤,漫天雷暴立刻又砸下來,到時候大家同歸於盡!」 瓊環撇嘴:「哪又有什麼好。陪著那群龜兒死,划不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聲輕輕劍鳴,墨劍出鞘,悄無聲息地圍著她們轉了一圈。曲青石側頭望向瓊環,微微一笑。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算有人偷襲,他還能駐墨劍擊之。 一聲輕鳴喝退千萬金甲的墨劍,又有誰敢越雷池一步! 瓊環不甘示弱,身體微微一抖,一身零碎叮噹亂響:「就算沒得墨劍也無妨,還有我這一關。」 血河屠子撲哧一聲,笑了。 曲青石也笑了,但卻小右訃不。而是望向山下天門聚集!外,笑容由衷目米柔和「地川知。大祭酒來了…… 秦孑送出了大禮,在旁人看來,無疑是離人谷示弱。 指夕與鑒火兩宗,雖然沒什麼明確表示,可在「無意。踱步間,向著承天道站近了一些,只有流連道還站在原地不動。 敢當老道笑得滿臉厚道,正想說話的時候,好像蔫茄子似的屠蘇又小聲開口:「我」還有話想問,問這位大哥。」說著,他指了指土引。 「大哥,這個稱呼,實在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土引剛得了實惠,正滿心歡喜如墜雲端,也不計較啥,語氣裡更是和藹了許多,認真點頭:「師弟有話就說。我是直性人,有時說話重了,你千萬莫見怪。」 說完,他還意猶未盡地強調了句:「可於我本心,是真心盼望你能好的。」 屠蘇沒接他的話頭,逕自說道:「剛剛我說話,土引大哥打斷我、斥我,說前輩講話,不容晚輩開口」小娃娃說著,表情也在一點點變化著,等前面半句話說完小臉上哪還有一絲委屈,從下頜一直到印堂,滿滿當當全都掛著」壞笑! 而且是毫不掩飾的小人得意的壞笑。 一眾承天道的長輩幾乎同時在心裡暗道了一聲:不好。 果然,屠蘇繼續道:「可我也有個身份,是離人谷的二祭酒,秦孑是我的大家姐,大哥你」論輩分的話,我是你小師叔來著。」說著,他還真把頸子下掛著的紅繩從懷中拽了出來,紅繩上一片湛清玉葉。不用看上面的刻撰,大家只看這片葉子的形質,就知道它是離人祭酒的信物。 屠蘇口齒伶俐,聲音清脆:「前輩議事,晚輩的確不該插口,不過敢當師伯說,大家親如一家,有話但講無妨,我才大著膽子說上了幾句,我年紀小見識淺,說出的話會惹大家笑話,但我都是在就事論事,在講理」結果這位大哥師侄站出來,說我不懂事、說我沒規矩、說我信口雌黃。」 說到這裡,屠蘇突然壓低了聲音,蔫聲道:「還說晚輩不能打斷長輩。」 承天道目瞪口呆,指夕與鑒火愕然無語,流連道則人人竊笑,蛤蟆更乾脆,直接笑出了聲。 土引哭喪著臉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更不知道是不是該磕頭賠罪,口侯結上下滾動,心裡最想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把果子還給你還不成麼」,不等別人出來打圓場,秦孑就已經對著屠蘇開口笑罵了:「小東西,被罵了所以不甘心,這就跳出來秋後算賬麼?有我在,你這算盤可打不響,休想為難晚輩」 屠蘇笑嘻嘻的直搖頭:「哪有為難,只是就事論事,誰也不會擺在心上,不過」大家姐,我都把葉子亮出來了,你也該把我引薦給各位師伯師兄了!」 這一次不光是承天道宗了,而是在場的所有門宗長輩,都同時暗道了一聲:不好! 大伙總算明白了,秦孑為何出手這麼大方,,她離人谷給一個無關弟子的見面禮都這麼貴重,待會二祭酒過來磕頭喊師兄師伯」這不得傾家蕩產了! 秦孑的笑容還是那麼恬靜,點頭道:「這到是件正經事。」隨即望向敢當等人,歉然道:「屠蘇升任離人谷二祭酒已經有段時日了,不過敝谷一直有些俗世糾纏,沒能及時告知諸位同道,還請恕罪則個,藉著今晚天門共聚,剛好引介。」說著,伸手一推屠蘇:「快去拜見承天道宗掌門,敢當師伯!」 屠蘇一個頭就砸在地上了,把敢當老道的心從胸腔一直砸到了胃裡。 天門修士,能下山走動的都是高手,有用沒用的寶貝也都隨身藏於乾坤袋中,除非真豁出去不要臉了,否則誰也不好意思說一句:來得匆忙,身無長物,」 眼看著師門長輩一個一個的往外掏寶貝,引土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就收了個小土豆,卻害的師門賠了個菜園子,他都不敢想,等返回門宗之後,紅了眼的長輩們會如何折騰自己。 承天道賠了,指夕和鑒火也跟著賠了,後兩家更到霉,承天道至少還收了枚果子了,, 三個門宗轉下來,屠蘇賺了個滿滿當當,又撒腿衝向流連道宗,在蛤蟆諸人大驚失色之前,秦孑便一閃身拉回了屠蘇,正容道:「時間不從容,莫耽誤了正經事。」說完,停頓片刻,又補充了句:「又不是正式引薦,行過禮便好了,等秋後谷中還要約請眾位天門前輩,正式把你的身份宣告同道!」 敢當老道的真元都有些蠢蠢欲動了,敢情後面還有一輪。 這麼多年?,離人谷始終低調,天門有所決議的時候,他們都唯唯諾諾,看上去是個老好人,實際上根本沒地位,直到今天,秦孑總算露出了一抹鋒芒! 究其根源,還是當初在三堂會審時,秦孑與梁辛結緣。 托梁辛的福」秦孑心中,笑容滿滿! 第二七零章 同道中人 七給蟆等人松,口與的同時,秦孑拉回正題!「瑰權滯等同列正道,這一仗萬萬不能打。」 敢當老道好像也忘了剛才心疼肉疼送出去的那一堆寶貝,隨著秦孑一起返回整體,皺眉道:「你來的晚,沒看到前面的事情,山上的人親口承認,他就是殺死桑榆的兇手。就算他身負楓樓傳承,此刻也墜入邪道,不再是我輩中人了。」 秦孑的表情謙和,但語氣毫不退讓:「師伯的意思,他殺了薦枯桑榆,所以就是不再是我們的同道,而是妖人了?秦孑要向師伯請一句心裡話,卸甲、離人,現在還算不算正道弟子?」 敢當明白秦孑想要說什麼,但也不能直接搖頭,只有笑道:「這是哪裡話,五道三俗同氣連枝。天下皆知。」 秦孑也笑了,她的笑容顯得很有些突兀。說道:「半年前,卸甲讓城盡啟高手,沖襲離人和小」 敢當老道表情沉重,歎氣打斷:「這件事大家都看在眼裡,是卸甲弟子行事孟浪,最終也自嘗苦果。對錯之分。剛好應了勝負之數,可見天地之間,自有公道。」 秦孑卻搖了搖頭:「師伯誤會了,我無意在這裡分辨對錯,只不過是在這件事中悟出了一個道理:天門之間偶爾也會有紛爭,不管誰蒙冤無辜,誰仗勢欺人,總歸都是些內部爭鬥。打殺過後,離人也好、卸甲也罷。都還是正道弟子,這一點總不會錯的。」 說著說著,大祭酒臉上笑容不見,聲音清冷:「若非如此,當初敢當師伯也不會坐視離人與卻甲之爭而不理。說到底,秦孑是您心裡的小丫頭,白狼則是你眼中的老大哥。親人打架…」說著,秦孑與敢當四目相對:「打過之後,還都是您的親人!」 敢當老道嘴巴動了動,沒說什麼。在他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榮枯道的秘術,和為此得罪離人谷小究竟孰輕孰重了」 秦孑加快語速:「瑰樓與榮枯道,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們之間的仇怨是他們的事情,征戰過後,兩家還都是我們的同道。 當初離人與卸甲惡戰時敢當師伯躊躇萬分,最終還是嚴守中立;可今天卻要為桑榆師伯報仇小絕殺杭樓傳人」秦孑想不通。」 說完,秦孑還不忘對著一眾榮枯弟子認真解釋:「秦某只是就事論事,求諸位體諒。」 榮枯眾人臉色不善,都不去理會秦孑的話,只有那個與敢當達成協議的長老跨出一步,忿然道:「桑榆師兄為人正派。榮枯道宗問心無愧,這些年裡我們連楓樓還有傳承都不知道,又何談結怨?對方定是妖人無疑。今日若不將其繩之於法,他日定釀成巨災!」 秦孑搖頭而笑。唇角微挑,帶出了一絲不屑:「師兄又把話題給都兜回來了?接樓弟子殺了榮枯掌門,所以楓樓弟子便是妖人了?」 二祭酒屠蘇剛賺了無數家當,臉上早就樂開了花,可心裡也沒忘現身前大祭酒的囑咐,當即把小臉一抹,換上冷笑,馬上接上了話茬:」按照這位師兄的算法」…半年前榮枯道引柳暗花溟轟砸離人谷,不知是離人谷墮入邪道,還是榮枯道成了妖魔鬼怪?」 榮枯道元氣大傷,可門宗之內也不是沒有精明人物,不過現在這番情形,大凡腦筋靈活些的都不會再開口,那個站出來的長老則是個十足庸才。被娃娃說得張口結舌。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後,才勉強開口:「那件事是誤余」掌門在時早已與離人谷澄清!」 屠蘇飽吸一口氣,裝模作樣悲憤大笑:「不錯,榮枯襲離人是誤會!卻甲攻離人是誤會!桅樓與榮枯之爭,怎麼就變成了正邪之爭,不是誤會了?事關重大,你們咬定稅樓是邪道妖人,總要拿出實打實的證據來。」 秦孑微笑,又把話題引了回來:「僅憑極樓與榮枯有所爭執,的確證明不了稅樓弟子是妖人。說到底。也還都是同道之間的誤會罷了。」 屠蘇盡職盡責,跟著搭腔。再說出的話卻沒有了一點氣度:「這個師兄倒真該學學我們離人谷的處世之道,同道誤會,打過殺過也就算了,又何必揪住不放」諸位可見過我門下弟子向卸甲或者榮枯尋仇麼?」 榮枯長老臉色青佞,一肚子都是道理,偏偏一條都講不出來。模稜著眼睛怒視屠蘇,聲音低啞:「離人谷不報仇,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榮枯道恩怨分明,山上妖人傷我掌門,上下誓死擊之!」 「榮枯道要報仇,大可殺上山去,可天門同道則應嚴相幫」說到這裡,屠蘇好像突然領悟到了什麼,神情顯出驚喜,眼睛都亮了,望向榮枯長老:「師兄果然慷慨,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離人谷以前一直恩怨不分,這個毛病可要改一改。」榮枯長老話裡的漏洞太多,屠蘇或抓住破綻窮追猛打,或曲解其意誇大其詞,到現在哪還是」二激辯。乾脆都變成了兩人抬權一一……… 屠蘇的話一出口。倒是讓不少正道人物心裡微微一凜,榮枯弟子更是人人心驚,娃娃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今天榮枯敢上白頭山。明天離人谷就敢發兵榮枯道…說不定都等不到明天。 榮枯長老又驚又怒:小兒。你是在告訴我,我們要動手,你們便會報復麼?!」 話音未落。榮枯道中就有人在心裡破口大罵,不是罵屠蘇囂張,而是罵同門長老混蛋,他這是生怕離人谷不打自己,給人家敲釘轉腳。把話做實去了。 當時便有幾個榮枯道的精明長輩同時踏出隊伍,可還不等他們開口打圓場,一股厚重、威嚴的壓力,從白頭山頂卷揚而起,宛若一道颶風,轟轟烈烈奔襲而至,直指榮枯弟子! 榮枯眾人大驚失色,一群老道只覺得天上突然有一座大山掉下來砸向自己!低階弟子根本都沒有反應的機會,重壓之下別說抵抗、逃避,就連心神都被重壓所奪,紛紛怪叫著跌坐在地;修為高些的榮枯長輩也顧不得別人了,勉強催動身法急退如知」 大難臨頭。卻陡然凝滯,半空裡一柄墨劍斜橫。 劍意煌煌。睥睨四方。白頭峰上曲青石出手施壓! 突兀而來又瞬間消餌的攻勢,彷彿一記耳光響亮,把榮枯道的臉皮徹底給抽沒了。 門中師長不顧晚輩,自己狼狽逃竄。任由低階弟子摔倒一片」任誰見了這番情形,都會歎上一句:榮枯道完了! 其他的天門高手心中更是驚駭,誰也想不到,山上的瑰樓高手,竟然還有餘力。 墨劍揚威之後,自空中微微一震,發出一串輕靈長鳴,繼而劍鋒倒轉,以劍柄遙遙相對秦孑,看上去就好像熟人間打招呼似的,隨即又蕩起連串歡鳴。返回白頭峰。 墨劍來去如風,轉眼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群們自發呆的天門修士片刻之後。從流連道的隊伍中突然響起了幾聲咳嗽。蛤蟆捧著鈴鎖走了出來。 秦孑面帶笑意,拉起屠蘇退開了幾步,她倆現身之後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最後連墨劍都「下山助威」鬧到現在,也該有個人來捧場了,這個蛤蟆倒是知趣得很。 蛤蟆也不多說廢話,直接講事情:「在場諸位有目共睹,山頂上的那位稅樓弟子,身懷絕大神通小自從他顯露行跡後,出手之間極有分寸。到現在為止。不曾傷及正道一人。倒是這道雷法邪門得很,幕後的妖人更以妖法殺害指夕師兄。」 說完,蛤蟆停頓了片刻,見沒人打斷他,又繼續道:「雷法詭異,殺傷我正道弟子,且攻稅樓傳人;瑰樓傳人雖然語氣生冷,可今晚始終不曾出手傷人」這一正一邪之間的差別,也實在不用多說了。」 屠蘇自然隨聲附和:「這道雷法也是個關鍵,妖人操控遠程襲殺,卻更證明了山頂上的枕樓高人是正道中人,咱們要真殺上去,豈不是讓邪道拍手稱快?至於稅樓弟子的態度麼屠蘇笑了起來:「高深修士,大都性情古怪。長著副臭臉孔,生著副臭脾氣,倒也正常得很,大家既是同道,又哪會計較這些。」 蛤蟆呵呵一笑,突然把話鋒一轉:「我有幾句胡言亂語,想隨口說說,諸位姑且一聽。不用當真剛剛金玉堂的師兄們,打到一半突然收陣。說不定也是突然想通了,瑰樓弟子是我等同道這個道理。可礙著榮枯道諸個前輩的面子,他們也實在不好多說什麼,這才扯了個借口,抽身事外。」 說著,蛤蟆轉頭望向了榮枯道眾人:「貧道心蠢口笨,實在不會說漂亮話,不過卻也能明白一個道理:誅妖伏魔,我輩義不容辭,雖死無憾;可被別人當成了手中的刀子,去亂砍亂殺,這種蠢事我們不會做的。」 他一說完。流連道在此間的長老就點了點頭,明確表態:「此間之事,流連弟子不敢出手,還望榮枯道兄體諒!」說著,邁開大步,領著自家的隊伍和秦孑、屠蘇站到了。處。 秦孑對著流連道眾人微笑點頭,繼而又望向了敢當:「師伯。秦孑還有話想說。」 敢當笑道:「哪有那麼多客套,有話就直接說,不用總打個招呼。」 「楓樓覆滅數百年,門下弟子少在人間露面,但是當年正邪之戰中諸天門間結下的情誼還在,所以他們是朋友。可要是被咱們傷了心,這樣的人物,我們拉一拉就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可我們要推一推,說不定就成了敵人,此間的正反輕重,還要請師伯三思。」 到了現在,誰還會再去強攻白頭山,且不說離人谷的面子,就只那一柄墨劍的威風,又有幾個人能擔得住?秦孑不停講道理,也不過是給大伙個台階罷了。 敢當老道露出了一副凝重的神情,目光先後在秦孑與榮枯道之間掃過,沉聲道:「同道間的誤會。我」小二藝口相勸的份卻沒有出手的資格這一點是不會冰過,要真的同道間的糾紛才好。」 老道也不想打了,但他是此間的長輩,不能說走就走,總要交代幾句場面話。 秦孑明白他的意思,笑而點頭:「師伯放心,離人谷與稅樓之間有些淵源,稅樓殺傷榮枯師兄的事情,我會去問個清楚。」 敢當的神情也輕鬆頭道:「如此便最好了。現在看來,倒是該全力追查這邪門雷法的來源了!」 這便等若表態退出榮枯與瑰樓之爭,他的口風一露,指夕、鑒火眾人自然也不會在強出頭。敢當又走到榮枯弟子跟前,所說的也不外是「你決意復仇。我等不會阻攔。不過正道手足,一戰不如一和。其他幾座天門都會努力奔走、居中調停。之類的漂亮話了。 敢當這邊正說著,白頭峰上的曲青石,突然仰頭響起了一聲獵獵長嘯,又有無數稅煞沖天而起,本就處在劣勢的雷法,終於再也抵擋不住煞氣的衝擊。那片雷雲被沖得顫抖不停,最終在一聲轟然巨響之中,炸了個紛紛碎碎! 時近中秋,夜霧濃重,十三個瑙衣僧人正圍成一圈,雙目緊閉翻手結印。彷彿泥胎石塑似的保持著一個姿勢紋絲不動。如果不是光頭上正不斷滲出汗水,也真看不出他們都是活人。 和尚們在施陣。 朝陽就站在和尚們身後十餘丈處。在他身旁,還有一口井。 朝陽的臉色略帶緊張,雙眼一眨不眨,始終盯著和尚們施法。 他知道和尚的實力,更明白他們合力催動的雷法是何等犀利。可這些和尚已經將雷法之陣發動了小半個時辰,到現在居然還不收手。不用問。敵人自然也強大到了極點。 突然,十三僧人的身體簌簌顫抖了起來。朝陽大吃一驚,他修行不淺,自然能看出,這是法術被破的前兆,「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不僅在雷法之下堅持良久。甚至還要反攻回來?! 還不等朝陽猜出結果,和尚們冉時爆發出一聲慘呼,一個個向後摔飛了出去,人人口中鮮血噴湧。 砰砰悶響中,和尚們重重砸在了青石地面上,盡數昏厥了過去。朝陽目瞪口呆,愣愣站在原地,全不知該怎麼辦了,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深井中傳出了一個聲音:「怎麼了?」話音落處,賈添從井中升了上來。 朝陽大喜,忙不迭跨上兩步。一股腦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不久前諸位師伯對我說,他們收到齊青的求救。但是您正在施法彌補井中的裂隙,師伯們不敢打擾,卻也不敢耽誤了事情,便催動雷法去襲殺敵人,同時接引齊青回來,可不料…對頭強橫,破掉了我們的法術。 賈添的神情是千萬碎片拼湊而成的,就算是大羅金仙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不過他的聲音裡滿是疲憊:「知道了,救齊青的事情我心裡有數。」 說話間,賈添的身體一晃,竟險些又摔回到深井之中,朝陽趕忙搶上去,把他從井中扶了出來」 朝陽心中驚慌,賈添倒是無所謂,呵呵笑道:「無妨,就是有些脫力了,用不著擔心。」說完,又搖著頭喃喃道:「齊青去追桑皮,結果一去不回頭,現在又惹出這麼一樁事情,嘿,哪來的那麼多意外!」 朝陽才剛來不久,全不知其中的前因後果,想問又不敢問,只當沒聽到。「事情沒有多複雜,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賈添一眼就看穿了朝陽的心思,笑道:「這口井承載的力量太大,如果沒有特殊狀況。我輕易都不會下去。前陣子桑皮死在裡面,我就由得他的屍體陳於其中,不料這個老道的修為有些古怪之處,又得了井中靈元的滋補,變成了個喪物。」 賈添的確是累壞了,剛說了兩句話就不得不停頓下來,喘息了一陣才調勻呼吸,繼續道:「到二十天之前,桑皮逃出枯木井的時候,我才發現了異常 這口井剛剛「走井,過來不久,本來就不太穩定,被鬼道士這麼一折騰,又有封印出現了裂隙,不過這次賈添發現及時,不等邪元洩露成災就開始著手修補,其間發覺和尚悟道,暫時離開了一陣,又順便把朝陽帶了回來。 隨即他又一頭扎進井中,直到片刻前,他才算徹底把這口井修補好。 朝陽想問問師祖,這口井到底是有什麼用處,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蠢念頭,賈添的修為天下無雙。可為了修補個裂隙都鬧得筋疲力盡,這口井的力量不言而喻,如此可怕、且重要的東西,賈添又怎麼可能解釋給他聽! 第二七一章 活佛精明 。六峰卜。雷雲消散,漫天星斗璀璨,勾彎月如※ 一人一劍,金甲止步、狂雷退散、更驚煞無數天門高手,曲青石縱聲長嘯,意氣風發!和尚天劫處那一戰的主角是梁辛,曲青石直到最後才現身,血河屠子知道他是絕頂高手,但是也真沒想到,這個身材略顯消瘦的年輕人竟勇猛如斯!屠子吞了口口水。臉色癡迷,目光更是溫柔,呆呆望著曲青石」 瓊環的俏臉上也飽蘊榮光,眸子明亮。不眨眼地望著曲青石。 曲青石佔盡威風,也不再多做停留,翻手又把齊青抓到了手中,繼而催動青光,捲起一眾同伴一飛沖天,向著宗蓮寺的方向飛遁而去。 憑著他和離人谷的交情,也不用說什麼客氣話,至於山下的那些天門弟子,他更沒什麼話說。 青光一閃即滅,長嘯卻連綿不絕,在山間迴盪不息,半晌方歇」一眾天門弟子都有些失神,靜立原地默然不語,直到曲青石走遠了,蛤蟆才搖頭慨歎:「功成即退,神龍無蹤,高人風範,我輩仰止」。 曲青石已走,白頭峰便不再是禁地,天門眾人少不了上山再去查探一番,山頂上,那六個丑娃娃的屍體赫然在目,到更證明了曲青石來是誅殺妖邪的正道人物」, 天門弟子搜索了一陣,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也就作罷,彼此間客套著便準備散去,藉著道別的機會,蛤蟆笑問秦孑:「三祭酒可好?一陣不見,著實想念,兩位祭酒替我給他帶好!」 敢當也在旁邊,聞言後笑著插口:「離人三祭酒名滿天下,可以前一直是秦家丫頭在外面跑 話還沒說完,頭頂高處遽然炸響滾滾風雷,無邊妖氣與浩蕩佛光彼此糾纏著,瀰漫天地! 天門高手不敢大意,當即喚出法寶嚴陣以待,旋即眾人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隻金身大佛從天而降,轟轟烈烈地砸在了山頂的空地上。 大佛滿臉猙獰,殺氣騰騰,哪有半分慈悲之意。 山頂高手無數,竟全都於「不經意,間錯開大佛的目光,沒有一個。人與之直目對視。 與大佛同時落地的,身邊還跟著跳下來個鄉下青年,七片巨大的金鱗飽含戰意,正圍著他上下翻飛,氣勢賁烈! 鄉下青年也一樣,臉上滿滿當當全都是凶像,目光狠辣,掃過眾多天門修士,看樣子隨時都會暴起傷人。 梁辛和小活佛也是剛從猴兒谷回來,在路上,他們便察覺白頭峰方向靈元滾蕩,應該是出了什麼事情。兩人先趕到宗蓮寺,結果不見曲青石等人的蹤跡,黑白無常一直留守蓮宗寺,梁辛到時他們還在在,而且還不止他們哥倆,女鬼頭七竟然也在廟中。粱辛當時顧不得多問,把琅挪留下來,就和小活佛一起衝向白頭山。 算算時間,他倆離開宗蓮寺時,剛好曲青石飛出白頭山,這兩撥人要都是在地上跑,到是能碰見,可大家都用飛的,而且又都是收斂氣勢的遁行,彼此錯過了。 到了山頂,沒找到曲青石,卻見到了大隊修士高手,梁辛生怕二哥出事,與小活佛一起爆開氣勢,跳下來這就準備開打了。 秦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莫急,所有人都好得很呢。」 梁辛這才看到秦孑,聽她笑言心裡當即一鬆,臉上嚴霜也隨之消融。 蛤蟆面露驚喜,閃身來到梁辛跟前,笑道:「離人谷的法術端的神奇。剛提到你,你就從天上掉了下來。」 眾人這才知道,從天而降的凶神竟然就是離人谷的三祭酒,在暗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對離人谷卻更多了幾分敬畏。 梁辛對蛤蟆的印象很不錯,當即也笑呵呵地說笑了兩句,秦孑則傳音入密,指點道:,「曲青石剛剛離去,安然無事,不用擔心了。」 曲青石沒事,梁辛就沒事,不再有片刻的耽擱,含含糊糊地對著秦孑與屠蘇道:「這裡沒事,那我便回去了。」說完,又對蛤蟆擺擺手,跳上小活佛,妖風浩浩之中,兩人轉眼不見。 剩下的天門高手心裡都升起了兩個念頭,兩個幸虧: 離人谷的實力深不可測!幸虧剛剛不曾為了榮枯道和秦孑翻臉,否則今天麻煩大了,別說三個祭酒小就是那頭,坐騎」自己就惹不起; 三祭酒似乎另有要事,幸虧他走的匆忙,要是再被秦孑拉過來引薦一番,真就連家底都要賠光了」 等梁辛再返回宗蓮寺的時候,曲青石和一眾同伴果然都就在廟裡。 兄弟見面之下,曲青石言簡意核,幾句話把事情的經過交代了便,他說話甚少囉嗦,即便如此還是把梁辛聽得震撼不已小活佛更是大呼過癮,一個勁的埋怨梁辛在猴兒谷中耽擱的時間太久,害得他錯過了這大的陣仗。 曲青石還道梁辛這邊出了什麼事情,皺眉追問:「猴兒谷怎了?有麻煩?。 梁辛搖頭而笑:,「沒事,那些修士都放進了大眼中,又陪著師父和老娘說了會話,這才回來地略晚……晚,指的是沒能趕上白頭峰的惡鬥,可要是按照兄弟倆約好的時間來算,梁辛和小活佛回來的剛好。 這時候艱挪湊過來插口薦道:「也不是一點事都沒有,猴兒谷的看門護衛就有事 曲青石愣了愣,繼而恍然大悟,笑著問道:「你是說銅頭?。 「銅歎知不泛戚了。而且眾個親戚的來頭懷不小呢。是鑒火道宗圳咫洲!」 銅頭偷頗質被抓到現行,把子孫八代都輸了進去,從一介妖王淪為猴兒谷看門獸的保鏢,不過梁辛等人返回猴兒谷的時候,卻並沒見到他。 梁辛無所謂,琅娜卻好熱鬧小四下找人打聽,這才知道銅頭的祖上居然和天門中的鑒火道有淵源,這兩天有鑒火道弟子來探望它們葫蘆老爺通情達理,明白「有朋自遠方來」大家應該「不亦樂乎」所以給銅頭放了幾天假。 至於承天道來找銅頭做什麼。暫時還不得而知。 銅頭招待親戚,大家只當是件趣事,說出來緩解下氣氛,跟著曲青石又把桑榆臨終前罵梁辛「明知故問,的道理,大概解釋了下。梁辛一點就透,恍然道:,「鬧來鬧去都是老熟人,原來是齊青追殺桑皮,那頭七大姑這邊又是怎備回事?。 黑無常莊不周走上來。還是老樣子,先對著一群同伴點頭哈腰地打過招呼,這才開口:「昨兒下午小活佛接到曲二爺的傳訊趕去對付榮枯妖道,我們哥倆留守小廟,等到天黑也不見諸位返回,我們便琢磨著,與其白白消耗時間小倒不如再試試看,施法喚請下頭七大姑,說不定她老人家前兩天出去串門子不在家呢。」 宋恭謹接口,說話少有地實在:「其實我們也是姑且一試,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可沒想到,喚請之下大姑竟真的趕來了!」 頭七神情頗為憔悴,聽眾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對著粱辛、曲青石這兩個熟人點了點頭。 上次在官道上遇到頭七時,她舉止得體談吐大方,說話做事都從容得很,可現在獨座一旁,對周圍人連看都不敢看,顯得異常拘謹。 梁辛先是有些納悶,旋即便想通了,現在這座宗蓮寺,才真正應上了「廟小妖風大,這句老話,一百多人裡,除了黑白無常、頭七琅琊這寥寥數人之外,修為最差的也穩居玄機境,其中還有著大把的宗師高手,頭七她不過是個小鬼,恐怕做夢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要還能落落大方到真見鬼了。 血河屠子有眼力價,對著一眾同門笑道:「一個一個凶神惡煞似的,莫得嚇壞了旁人,都跟老子去外面等著言罷,纏頭弟子蜂擁而出,只把瓊環、弦子兩人留在了廟裡。 而曲青石則揮手施法,度給頭七一份木行靈元。 稀樓的道法,是陰木之力,否則也不會有那道「愧煞,神通,他送過去的靈元對頭七大有補益,女鬼的精神也隨之一震,對曲青石點頭稱謝,跟著講出了自己最近這段的經歷。 正如黑白無常先前所料,這方圓數百里的孤魂野鬼,全都被鬼道士桑皮拘役,用以級取喪力療傷小頭七也不例外,真到前天晚上。他們才被釋放。 梁辛愣了一下:,「是桑皮主動放了你們?」待頭七確認後,他又追問了聲:「為什麼?」 不等頭七開口,曲青石就答道:「自然是桑皮要逃離此處,可又不能帶著眾鬼同行,要麼殺掉要麼放了,也不過這兩條路選。 頭七附和著點頭:「不錯,鬼道士在昨天晚間已經離開了,我們這才重獲自由 「也許是被老實和尚的天劫驚到了,或者,他發現了同門的蹤跡,不想被桑榆等人帶回去,所以逃掉了說著,曲青石歎了口氣:,「桑皮是從賈添的怪井中爬山來的,繼而又被齊青追殺,怕是知道些重要事情,就這麼錯過了,實在有些可惜。」 說著,曲青石的目光,從小活佛臉上一掃而過,繼續歎氣」 梁辛不知何時也擺出了一臉愁苦:「八月十五近在眼前,實在脫不開身,可這個鬼道士一定要追,尤其麻煩的是,桑皮本就是厲害宗師,化鬼後只怕戰力更增,放眼中土,有閒暇又有本領去緝拿他的人,實在、實在不好找」說話之間小他時時抬眼,去看小活佛。 小活佛單手托腮,神色比著他們哥倆還躊躇,呢喃道:「是啊,倒哪去找這樣一個又有本事,又有時間的大高手去?」 打雷似的喃喃自語,一個字一個字砸在地上,梁辛和曲青石哥倆都傻眼了,琅娜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小活佛,不許裝傻!」 小活佛哈哈大笑小棒槌似的手指指向梁辛兄弟:「是這他們先裝傻的!想讓我幫忙就直接說,偏像要兜出個圈子,繞著我去出力幹活,還得搶著鬧著,外加感謝這倆小子!」梁辛騷了個大紅臉,曲青石看著臉皮兒薄,此刻卻穩當得很,假裝沒聽到小活佛的後半句話,逕自道:「那就請你幫忙,不管追不追得到,咱們兄弟都欠你一份人情」。 很娜向著梁辛兄弟,搶著開口道:「論因果,活佛捉鬼;論恩怨,達旦禪院追擊榮枯老道!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推卻 小活佛當即痛快答應:「最近這幾個月坐的屁股發麻,這兩天先點化和尚,又打殺老道,更撩得咱坐不住了,幫你們跑兩步也不算啥」。 由他出手輯拿,鬼道士再怎麼了得,恐怕也沒有幾天自由日子可過了,這樁事情就算是落實下來了小曲青石開心之餘,忍不住又問小活佛:「這才分開一天,你就精明了?」 小活佛哈哈大笑:「忒小瞧人了,我不通人情世故,繃」足個石頭心眼,當初十神智盡喪,莫忘了是我曾指然一心在遊蕩了百多年,那時候邪道正垂死反撲,修真道上何等險惡,我要也是個。憨子,我們哥倆又哪能活到現在!」 梁辛也跟著一起笑道:「還真是這個道理,小瞧了誰都不成!」 他們說說笑笑,氣氛輕鬆,女鬼頭七也放鬆了不少,待眾人笑過之後,又對梁辛道:「你們未到之前,莊、送兩位已經說過此番找我的緣由,移轉魂魄進入活屍的法術,我能勝任,全無問題。只不過我的修為被鬼道士奪走了不少,要稍事修養一陣,不用等太久,一個月之內便能施術。」 梁辛大喜,忙不迭地道謝。 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請女鬼頭七回去,施展鬼術讓六百恢復溝通能力,以求「活死人肉白骨」把玉匣中的乾癟人頭還原成本來相貌。可誰也沒想到,又惹出了這麼一連串的麻煩,到了現在,才總算回典初衷。 其他的事情大都告以段落,只剩曲青石那一趟白頭山之行中,還有著幾個重大的疑團,此刻距離破曉還剩一個時辰,大家略略商議了下,乾脆等到天亮再啟程,趁著這會功夫,來把不明瞭的事情整理下。 先前眾人交談的時候,弦子幾次想要開口,可始終沒能插進話題,現在終於有了機會,直接說道:「齊青原先傷到不能稍動,可六個小子施法後,她竟掙脫了黑鼎」而且。她、她施展的「鬼留。、「凝煞,這兩項法術,是我們不老宗的神通!」 跟著也不等別人追問,弦子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判斷:「那六個子本來想奪力,可不曾料到」他們奪力不成,反被齊青奪力,還有神通法術和性命魂魄,都一股腦被搶去了!齊青也是借了他們的力量,修補自己受損的鬼經陰絡,不僅恢復了大半戰力,還通曉了他們的法術。」 說完,弦子那雙死魚眼中,露出了些迷茫,聲音也低迷了許多:「可、可沒道理啊,那陣法是我設計的,絕不會出差錯,」 曲青石搖頭冷笑:「此事不值得大驚小怪,齊青死而化鬼,不是她冤魂不散,而是因為賈添的法術!」 弦子猶自疑惑著,梁辛卻明白了。賈添的修為深不可測,他的法術何等玄奇,齊青是他的傀儡,又怎麼可能被弦子設計的陣法奪取力量。 單以這什事情的過程而言,丑娃娃奪力未遂,反而變成送菜,也確實沒什麼可奇怪的。只不過曲青石現在才想通這個道理,實在顯得有點後知後覺來著。 弦子背靠供台席地而坐,雙眉緊皺,仍在苦苦思索著自家法陣究竟哪裡出了問題,能夠跨入逍遙境的修士,無論正邪,對道法都有份癡迷性子,為了一點小緣由,不說不動地想上半個月也不算啥新鮮事。 曲青石也不去理會他,對其他人擺了擺手,揭過此事,換到下一個。話題,六個丑娃娃臨死前的胡話,, 瓊環從一旁眼巴巴地等了半晌,此刻終於「派上了用場」興高采烈地和曲青石你一言我一語,從頭到尾把六個丑娃娃臨死前的「夢話」一字不落地重複了一遍。梁辛聽得驚駭不已,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旁邊的弦子就突然開口:「明白了!」 大伙都被他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的弦子自己也挺不好意思,赧然道:「一時、一時出神,諸位莫怪。」 梁辛哪會因為這點小事計較,笑而搖頭:「想明白了什麼,說來聽聽吧!」 不老宗的法術自成體系,有著他們自己的道理,與鬼謀力的陣法也不例外。 高深修士靠元神來駕馭真元;成形的喪物與之相似,只不過他們修煉出來的不是元神,而是真陰魂魄,喪物的煞氣鬼力,都要靠它來統御。 所有白頭山上的奪力法術,也分作兩個步驟,先奪其魂,再謀其力。 按照弦子的判斷,開始的時候,六個丑娃娃成功侵入了齊青的真陰魂魄,可後來應該又觸發了齊青體內隱藏的某種禁制,這才惹來了對方的反擊,從獵手變成了補品。 具體的法術成因,梁辛等人無意追究,但是在弦子的解釋之後,梁辛卻若有所悟。 容粱辛低頭沉思了片刻後,曲青石才問道:「有什麼想法?」 梁辛豎起了兩根手指:「兩個事情,其一,六個丑娃娃臨死前的大戲,不是他們胡亂發狂,而是把齊青腦子裡的念頭「演,了出來。」說著,他又加重了語氣:「更重要的是第二點,賈添讓修士死而復活的法術,並非全無破綻,至少,利用不老宗的「與鬼謀力。之術,就能窺探鬼修士的內心!」弦子心思精明,待梁辛說完後,他就認真開口:「給我些功夫,容我仔細思索,看看能不能把奪力法術加以改進,如果能成功的話」就能從齊青的心裡撬出更多東西!」 弦子說得信誓旦旦,看樣子恨不得現在就取出門宗心法,鑽進去大大研究一番。 苗女瓊環滿目不屑,抽了抽嘴角,道:「你娃那點道行,能研究出個啥子?等中秋過後,我把你們老漢兒抓了,讓他給你娃來幫忙!」 弦子當然不會去和瓊環抬摃,聞言後只是唯唯諾諾地點頭」,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凶叭章節更多,支持作 第二七二章左邊臉頰 ,干梁辛兄弟來講。只要有能窺探、調杳賈添的機會,曉不會放過的。不老宗的法術能讓齊青開口,這倒是個意外收穫。 梁辛又把心思拉回來,開始琢磨六個丑娃娃臨死前演出的那場大戲,在他們的「台詞,裡,透露出來的信息不少,可驢子、螞蟻之類的隱喻更多,而六個「演員。卻只有兩介。「角色」丑娃娃們你一句我一句輪流上場,更把事情弄得複雜無比,一時間梁辛也理不清這其中的關係,只是隱約判斷出來,這場戲與賈添和朝陽有關。 曲青石伸手,輕拍梁辛肩膀,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們提到過要殺人取樂,這件事中還涉及著一件案子,回頭先想辦法瞭解血案的始末,再來尋思這件事,暫時不用多想。放到八月十五之後吧!」 梁辛也不矯情啥,先點頭答應下來,隨即又笑道:「到是另外一件事,與你的戰力有著好大關係,要盡快弄清楚,以後打架都能用得上!」 曲青石當然明白,梁辛指的是「墨劍喝退百萬金甲。的事情,當即微微笑道:「這個事情我也猜不透其中的端倪,得去問冉旁人。」 「問誰?」梁辛的神情略顯納悶。 「金玉堂,他們精修金行道法,被墨劍喝退的又是他們的法術,他們的想法,比著咱們在這裡瞎猜要準確得多。」 梁辛更納悶了:「你的意思」咱現在去趟金玉堂?打、打上去,然後抓人來問?」 曲青石咳了一聲,笑道:「不用打!白頭峰的時候我給他們留了個面子,他們應該會派人留守附近,等著給我個交代。」說著,他揚手放出墨劍! 墨劍激射長空,劍鳴輕快,四野遠插。 跟著曲青石來到小廟外的空地上,靜靜等待。那些纏頭弟子不願和正道人物照面,紛紛退回了廟裡。 果然,不過片刻之後,一道金色流光便劃破夜空,向著小廟的方向疾飛而至,待到數里之外,對方便撤去了法術。 金光消散後,大胖子顧回頭和小胖子老九現身半空。兩人也不再凌空虛度,而是落到地上徒步而行,很快來到了曲青石跟前。 顧回頭搶先開口,自報家門,跟著便是一串客氣話,曲青石出身官宦、久居官場,雖然平時臉臭口冷,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何況他面冷但心竅通透,已經把人情送給了金玉堂,自不會耍臭脾氣把賣出去的面子再撕掉,微笑著應答了幾句。 兩人寒暄之際,金玉小堂老九的眉頭微微一皺,他的修為驚人,靈識掃蕩之下哪還不知道對面蓮宗寺裡,正藏著滿滿的一廟邪魔外道! 血河屠子本來在支稜耳朵,偷聽曲、顧二人的交談,突然間只覺得一股淬礪之意,從門外那個小胖子身上卷揚而起,侵襲入廟,穩穩鎖住了自己。就彷彿正有一把剃刀,貼著自己的皮膚緩緩遊走,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割上一下子。不止血河屠子一個人,躲在廟裡的諸多高手,人人都被老九揚起的銳金戰意籠住! 還不等其他人皺眉,端坐佛金之中的小活佛就撇嘴罵了聲:「放肆!」話音落處,淡金色的佛光從他眼中一閃而逝,廟裡的眾人只覺得週身一暖,老九釋出的戰意,盡數被小活佛擊散。 老九在廟外悶哼了一聲,身形微晃,後退半步。 曲青石臉上露出一抹譏詣,饒有興趣地望向老九,問道:「怎樣?」 老九釋放銳金氣勢針對廟中人,當然逃不過曲青石的眼睛,不過裡面小活佛坐鎮,才不用他去操心,眼看著對方吃癟小白臉的心情更好了。 老九目光炯炯地盯著廟門,回答得異常認真:「了不起的很!」說完,他又望向曲青石:「原來能打的不光你一個!裡面還有個更凶的!」 曲青石卻搖了搖頭:「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能打的,不過你查探不到罷了。」 老九神情既驚訝又不信:「剩下的最高也不過六步中階,哪還會有厲害人物?」 曲青石笑容更盛:「所以才說,你探查不到的!」 老九眉頭大皺,側頭看了看顧回頭,欲言又止的樣子。 顧回頭神情輕鬆,揮手笑道:「這下服氣了吧?天外有天這個道理,我可都不記得給你講過多少次了!」跟著他目光一轉,對著曲青石笑道:「我這位小師弟不諳世事,白長了一副大個子,可心境卻單純得很,還有些娃娃天真,都是我這個師兄教導無方。」 他發覺老九調運威壓的時候,心中著實嚇了一跳,想阻止已經晚了,好在後來見曲青石未見怪。顧回頭為人何其精明,乾脆也不再斥責,而是話鋒輕調,把自己和曲青石都擺在了兄長位置上,老九則變成了不懂事的弟弟。 至於廟裡藏有邪道人物,顧回頭當然不會去揭破,他是來做交情的,又不是來剿匪的。 老九終於還是沒忍住心裡想說的話,傳音入密對著顧回頭道:「一個都夠嗆,兩個絕對打不過,可人家說有三個能打的,七哥,咱走吧」 饒是顧回頭心機深沉,這下也啼笑皆非。老九的話可笑,但是更讓他無奈的是,人家近在咫尺,老九還傳音入密,實在太小家子氣、太矯情了。 顧回頭咳了兩聲,對著曲青石苦笑:「這小子說打不過,想拉著我逃跑」讓你見笑。」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便逕自轉入正題:「白頭峰前顧回頭夜郎自大,妄動法術,幸得先生高義,處處留有餘地,這番眷顧顧某銘感五內!」 曲青石呵呵一笑,也不去文縐縐地措辭,直接說道:「陣法雖然失效,可貴宗戰力尚存,完全可以放手一搏,顧兄退兵罷鬥,也同樣給我們留出了餘地,在下的心中,也著實感激。」 說完,曲青石把話鋒一轉,坦然開口:「金戈鐵馬實力驚人,喝退金甲只是僥倖罷了,這件事,我正要請教,還請顧兄不吝賜教。」 顧回頭和秦孑一樣,在遍地老壽星的修真道上,都能算得上是精明人物,除非他們自己願意,否則想要去誑套他們口中的實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曲青石才不會去白費力氣,開門見山直接把話問了出來。 這倒讓顧回頭微微詫異,他神情裡的疑惑也不是矯揉造作,開口反問:「先生的意思,」你也不知道為什麼, 曲青石點頭:「墨劍橫空輕吟,金戈鐵馬便凝滯不動了。」 顧回頭不說話了,眉頭輕輕皺起,眸子中目光閃爍,曲棄石也不催促,就站在一旁微笑等待。 過了半晌之後,顧回頭才終於吁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又復輕鬆:,「讓先生見笑了。」 曲青石則莫名其妙地回答了句:「人之常情,倒是我冒昧了 「金戈鐵馬,是金玉堂窮盡無數心血才研創出的合擊大陣,威力之大猶勝破月三一,於金玉堂而言,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首次亮相就宣告無效。這不是陣法的問題,而是曲青石的墨劍神奇。 可以說,墨劍就是「金戈鐵馬。的一個無法彌補的破綻。偏偏曲青石還不明白這個「破綻。的道理,直接來問顧回頭,按常理而言,任誰也不會去把事情解釋清楚」讓對方更瞭解這個破綻,好來對付自己人麼? 不過顧回頭的心思自有獨到之處,猶豫片刻他便想明白了,「破綻,與「破綻的道理」根本就是兩回事。 這就彷彿老鼠害怕貓,家裡鬧了鼠患,抱養只花貓來就能得以解決,對於普通人來說,只要知道貓能克鼠就足夠了,又何必去深究貓為什麼就喜歡抓老鼠;於墨劍與「鐵馬金戈,也一樣,即便不解其中道理,曲青石也能明白墨劍能克制這道法陣,再對上「金戈鐵馬,的時候,亮劍就能完勝。 既然如此,把這個道理瞞著他,實際沒有一星半點的意義,如實相告的話倒是還能換回來一份交情。 顧回頭搖了搖大腦袋:「也是也不算什麼機密事,能讓金戈鐵馬止步的原因只有一個 正說到關鍵處時,顧回頭突然覺得,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 顧回頭大吃一驚,而身旁的老九和曲青石就同時臉上變色,冷哼了一聲。 遠不止廟外的三個高手,廟裡的眾人也一樣,在剛剛那一瞬間裡,上到身具三蠻之力的小活佛,下至修為淺薄的莊不周,所有人都覺得,有人貼著自己的耳垂,往耳朵裡吹了口氣,熱烘烘、濕漉漉的一口氣! 還不等眾人發動靈識去搜索敵人,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仍舊是緊貼耳畔,彷彿有人正在趴在自己肩膀上低低耳語,眾人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對方說話時,從口舌間噴出的熱氣:「你們都是修士?」 「耳語,聲顯得無精打采,雖然在提問,可語氣裡只有淡漠,全無關心之意。 對方停頓了片刻,又說道:「別修了,瞎耽擱功夫」語氣瓜厭,彷彿一個心情不好的私熟先生,正不耐煩地轟孩子們回家去。 第一個翻臉的當然是瓊環,對著手下叱喝道:「愣個抓子麼,列陣」。 修真門宗誰家都有得意的合擊陣法,纏頭宗雖然離經叛道逍遙獨行,可在陣法之事上也不例外,瓊環諭令傳下,以血河屠子為首的眾多妖人齊齊發出一聲大吼,幽綠慘紅各色光芒閃爍而起,一百多名纏頭弟子縱躍而出,圍住小廟結成大陣,嚴陣以待。 曲青石和顧回頭等人就在小廟門口,纏頭宗列陣之下,把他們也護在了陣中。 瓊環站在陣首,先氣急敗壞地用袖子抹了抹耳鬢,繼而厲聲斥罵:,「縮頭的兒,不敢出來見人麼?。 話音落處,百餘丈外空氣輕輕一跳,一個老頭子悄然現身。 老者年輕的時候身形應該異常的哥大,可現在卻瘦得只剩皮包骨頭,身體重重地佝僂著,下頜幾乎與胸腹平齊,他不抬頭,目光只盯著地面,半長的頭髮披散下來遮住臉頰,眾人看不到他的長相,除非又誰肯自告奮勇,跑過去躺到老頭子腳邊,才有機會看到他的臉。 曲青石又瞇起了眼睛,敵人就藏在百丈之外,他們卻無一察覺,雖然自己人這邊高手林立,可能不打就一定不去打。 顧回頭輕輕拉扯了下老九的袖子,帶著師弟向旁邊退開了兩步,老頭子來得詭異,敵友莫辨,可不管怎麼說,對方都不會是金玉堂的朋友」更不應該是金玉堂的敵人。 瓊環還想喝罵,血河屠子生怕她言語無禮,惹來一場無聊架,搶先開口問道:「老漢兒你是啥子人,又來做啥子麼?」 老頭子腦袋低垂,淡淡回答:「我來帶齊青走。 敵友分明,曲青石的心裡突然踏實了,走上幾步,把纏頭弟子擋在身後,對瓊環道:「此事與你們無關,請退開。」 瓊環哪會理會這樣的話,撇著嘴角冷笑了聲:「你管好自己就成了,還管得我們纏頭弟子撒」。 血河屠子也附和著開口:「小女鬼差點害得我們瓊環姐兒,曲娃要放人,我們也莫得同意,這事莫得商量」。說完,他伸手大刺刺地一指老頭子,再沒有一點客氣:「老龜兒,把你的狗臉抬起來,讓老子瞅瞅你的鬼樣子!」 撲哧一聲,琅琊笑出了聲,又忙不迭伸手摀住了嘴巴。 老頭子似乎有些猶豫,沉默片刻之後,才有氣無力地開口「我出來之前,他囑咐我,只把齊青帶走就好,盡量別殺人。你們自己可都不知道,在他心裡,你們個個都是寶貝,珍貴的緊呢!不過」 說著,老頭子那份絕對淡漠的語氣有了些變化,好像略帶興奮,另外還有些古怪意味,讓人難以理解:「我雖然聽他的話,但是也有個自己的規矩,記不清是多年前了,我便立誓,見過我臉的外人,是一定要殺的。他說過,他的話只是囑托,我的規矩,卻可以當做天道!」 血河屠子立刻改口:「你莫得抬頭了,老子改了主意,不想看你那張老臉了,免得夜夜發噩夢」。 老頭子突然笑了起來:「歇了這麼多年,終於出來了一趟」他的笑聲低糜,好像一隻雞在哭:「你們還是看看我的臉吧」因為今天我想殺人!」 說話之間,老頭子徒然抬頭」不是抬頭,而是在一聲爆裂的怪響中,佝僂的身體突然繃直,那張垂向地面的臉,也由此改變了方向,面對眾人。 眉清目秀、鼻樑通透,只是他的嘴,並非長在鼻下,而是側立於左枷」 神仙相!() 第二七三章 十一個字 這幅長相雖然駭人,可還嚇不到纏頭弟子,他們潛伏在西蠻之地,什麼樣的醜陋怪物沒見過,一群邪道妖人不僅沒有驚詫,反而還笑了起來。瓊環更是沒心沒肺,對著老頭子笑道:,「還當你龜兒長得多驚人咯,原來也不過如此 說著,她伸出玉指,指了指身邊的血河屠子,俏臉笑容更盛繼續對老頭子道:「要比起來,你還不如他醜勒!」 老頭子也笑了:「你們不明白,我這幅相貌下藏著的道理,足以毀了這座世界,和醜俊沒有半點關係。」 鼻子之下空空如也,只有平滑面皮,看上去或許還不太恐怖,可老頭子說話時,左頰上的嘴跟著開闔不停,甚至還噴出了幾枚唾沫星,著實顯出了幾分詭異。 瓊環面色厭惡,光潔的額頭上肉眼看見,跑過了一排雞皮疙瘩。血河屠子接過話茬,怪聲道:「嚇死人的道道,這麼大的口氣,老龜兒你這張嘴不該長在臉頰上,應該長在天靈蓋上才對,把口水對著天噴去!」 老頭子搖了搖頭,並未多說是什麼,而是顫巍巍的邁步,自耳丈之外,緩緩向著眾人尖來。 纏頭弟子的修為參差不齊,可清一色都是從蠻荒凶地摸爬滾打出來的,全都是打架的好手,臉上雖然滿滿掛著不屑,但此刻人人催動真元,謹守陣意,只等首領一聲令下,便會爆起一擊! 這個時候,始終沒哥說話的曲青石開口,問道:「你是賈添的手下?」 掛在臉頰上的嘴巴,兩端勾勾,露出了個笑容,老頭子腳步不停:「算起來,他應該是我的師父,不過他不認,始終待我如兄 百丈距離不算短,對方走得又不快,倒是夠雙方說上幾句話曲青石輕輕佻了下眉毛,又問道:「你是賈添的朋友?在中土上結識的,還是趁著上次大潮和他一起來的中土?」 老頭子緩緩回答:「當然是在海外結識的,在上次九星連線之前,中土上可沒有我們這樣一群人」。 纏頭弟子們個咋小面露不耐,曲青石卻不急著開打。心思轉動如電,馬上找出了一個有望暫時穩住對方的話題:「東渡而來的?追隨著百無一用?」 廟裡還藏著梁辛和小活佛,他們在此間的力量足夠強大,可即便如此,曲青石心裡也明白,待會那一戰自保或許不難,但是想要抓住活口幾乎不可能,想要套些話出來,也只有現在這一個機會。 果然,老頭子聞言後微微愣了下,隨即停住了腳步:「你還知道百無一用?」說話時,他的眉宇間露出一份意外,可因為少了嘴巴的配合,讓這份神情變得有些滑稽,更有些恐怖! 曲青石點頭,一邊在心裡盤算著如何才能引入正題,誑些有用的信息出來,一邊淡淡的應道:「百納、無仙、一概和用掩,上一次浮海東渡時的首領,合稱百無一用。 老頭子歪起了腦袋,左頰上的嘴巴朝天。似乎是提及往事,讓他的精神振作了些,說話的聲音裡也有了些力量,不再那麼厭厭地讓人心煩:「這四個名字,可有多久不曾被人提起了?想不到,今天又從一介。娃娃口中聽到了!」 曲青石生點了點頭,循循善誘:「百無一用,都是領悟天道的絕頂高手,這樣的人物,按理說都應該渡劫飛仙,離開凡間才對」說到這裡,他就收聲不語,靜靜望向了對方。 老頭子卻並未追著曲青石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古里古怪地笑了起來:「百納精通天地造化;無仙擅長萬法自然;一橢會一字成道;用掩有回天之術」其實不止這四個老傢伙,每個浮海東渡之人都領悟了一重天道,由此也得到了一門規則之力,只不過百無一用的資格最老,而且他們由天道得來的力量也最強悍,這才成了首領。」 開始的時候顧回頭只是一心看戲,並不想參與其中,可雙方短短的幾句話裡,竟然扯出了天道! 領悟天道是所有修士的終極,顧回頭也不倒外,驚訝之下再顧不得什麼,皺眉問:「每個人都領悟了一重天道?此話何解?天道還分作許多重麼?」 「天道是什麼?天道就是規矩,是乾坤間的規則、律法。它包羅萬象,掌管萬物萬類,這份「規矩。自然也不止一條,而是千條、萬條老頭子聲音不緊不慢:,「修士修行,只求領悟天道,可天道浩蕩,疊疊無窮,就算你有無窮智慧、有無窮壽命,也休想把它盡數掌握 事關悟道,顧回頭不敢有絲毫地怠慢,仔細咀嚼老頭子的話之後追問道「你的意思,我輩修天,只要領悟出一個規則,就算悟出天道了?。 老頭子頜首笑道:「差不多吧。這裡有一個關鍵處,你在悟道之前,以為領悟的是全部天道;可悟道之後便會發現,你參透的,也不過是萬千規則之中的一條。由此,才有了一重天道之說他的話雖然拗口,但意思卻明白得很,誰都能聽得明白。 顧回頭不再開口,默默思索著老頭子說的這番道理,身邊的老九則面露不屑,撇嘴道:「一萬個規矩裡只悟出一個,這又算哪門子的悟道,難怪你們都沒有飛仙 聽著老九的話,老頭子雙眉緊皺,足足過了半晌,突然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包括曲青石這樣的好手在內,廟裡廟外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黑,繼而又復明亮,老九更是大吃了一驚,這哪是老頭子在眨眼,根本就是天在眨眼! 眨眼之後,老頭子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對著老九淡然道:「沒有第一重天道,又哪來第二重?至於你說的,難怪我們沒有飛仙 說到這裡,老頭子霍然爆發起一陣驚天動地的滾滾大笑,高聲唱出八字歌訣:「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再無飛仙了!」笑聲之中,他再度邁步,向著眾人走來! 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弄清楚,冉青石仍不想動手,朗聲說道:「我見過百納與一概,他們還又話要交代!」 這句話是曲青石早就編好的,心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夠讓對方再度止步。 卻不料,老頭子的身形並未有半分的停留,只是大笑著回答:「已死之人沒有天道了,說過的話也是放屁」。說話之間,他 不見神通,沒有法術,老頭子歪歪斜斜衝了過來,掛在臉頰上的那張嘴卻仍在大開大合,笑個不停,」 交談中,最有耐心的是曲青石,但動手時,反應最快的也是他,手印盤結下,空氣中爆出一聲銳響,千萬片楓葉如蝗,向著敵人撲面而去! 瓊環只比曲青石慢一瞬,脆聲喝道:「陣戰!」 百名妖人震天價般同聲喝應:「荒蕪!」 纏頭陣法隨之發動,一片灰白色的影子,緊貼地面流轉而出。無聲卻洶湧,奔流沖襲。 「接葉,鋪天,綠葉盎然生機燦爛;「荒蕪,蓋地,灰白糾纏死氣瀰漫」兩道法術充斥了所有空間,去勢更快如閃電,轉眼將老頭子裹在其中。 每一片葉子都是由木靈凝化,孕育的力道足以分金裂石,毫不留情地擊向敵人;「荒蕪,邪陣也不示弱,灰影傾覆之處,萬物生機寸斷! 可老頭子的身體卻彷彿金剛不壞,任憑法術侵襲,都只當清風拂面,就那麼尖牙咧嘴地向前跑著,一步一步的靠近」 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老九臉上的肥肉跳動個不休,問顧回頭:「打不打?」 顧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正身處神通轟擊中的老頭子突然咧嘴笑道:「打不打都一樣,你們問道於我,所以要第一個死!」說著,老頭子突然加快了速度,三步並作兩步,直直向著他們兩人撲來。 老頭子衝入人群中,「楓葉小與「荒蕪,仍對他追襲不休,這兩道神通不僅威力了得,也都與主人心意相通。看上去裹天裹地亂成一團,可所有的攻勢,都只沖老頭子一人,並不殃及同伴。 雖然是加快了速度,但是在一群宗師高手的眼裡,老頭子還是慢的可以,還不等他欺身而近,顧回頭的回答也便響起來:「打!」說話之間,他催動金劍搶先動手! 老九早就等著動手了,隨著師兄一起結印出手,繼而眾人只覺得疾風撲面,也是一柄劍,金色,巨劍! 顧回頭的劍本來就大的驚人,長逾二十丈,揮動之中氣勢煌煌,可是和老九的巨劍一比,就彷彿在芭蕉扇旁擺了個蒼蠅拍」 兩柄金劍在襲殺之中,全不會影響到旁人,鋒銳之處只對老頭子一人! 老頭子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仍是癲狂怪笑,雙手揚起,就好像捏蜻蜓似的,輕輕在身前一捉,竟真的捏住了一雙劍尖。兩柄飛劍一起爆出驚鳴,也分不清它們是想奮力掙脫。還是想拚命斬下,可無論如何它們掙扎,都無法掙脫敵人的手指。 老九的飛劍還好,顧回頭的金劍未能支撐片刻,便在「啪、啪,的鈍響中長出裂紋! 就在兩人大驚失色之際,一連鏘大吼幾乎同時響起。 「明月入楓!」 「荒蕪披血!」 「借韋陀一用!」 「散散散!」 四聲怪叫,喚來的是浩蕩神力! 楓樓道法,自有獨到之處,「樹大招風,為守,「明月入瑰,為殺。此時距離黎明只差一線,漫天星月已經悄然隱退,但隨著曲青石一聲諭令,一抹森森月弧突然出現,射入陣中,千萬片愧葉青綠盡視,全部化作銀月之色,威力也隨之暴增,繼續攻向敵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墨色光華激射,曲青石墨劍出手。 荒蕪大陣,是老蝙蝠費盡心機,為手下親自尋來的古法陣圖,威力遠不止看上去那麼簡單,「荒蕪小發動之際,陣意會凝聚成一道陰戾魂魄,再以血飼,邪神轉生,奉主殺敵! 纏頭弟子早都準備妥當,等瓊環傳令時,人人咬破舌尖,噴血養煞,只聽冥冥中一聲詭笑,無盡灰影流轉凝聚,轉眼化作一頭猙獰羅剎,鬼爪如刀飛撲神仙相。 而荒蕪大陣還有另一個厲害之處,當陣中殺意盡化邪神,便不再需要費心控制,所有纏頭弟子都得以脫身,同時發一聲喊,盡數催動法寶,狠砸老頭子! 小活佛是廟裡成精,妖術也飽蘊禪意,早在老頭子「吹氣,時,他就在準備神通,此刻終於得以施展,一道咒唱直衝蒼穹,方圓數百里內所有佛地中聚集的凡人念力。被盡數喚起,凝華成一座猙獰韋陀,自空中掄起降魔杵,直擊敵人天靈。 小活佛自己也不閒著,自小廟中飛身撲出,掌蘊風雷轟殺而至。 還有串串漣漪、金光綻裂,梁辛曾在雜錦孤峰之下一稍苦戰。比誰都瞭解神仙相的可怕之處,出手之間不留絲毫餘地,北斗拜紫薇、十二星陣、金鱗崩碎! 老九在百忙之餘,還驚呼了一聲:「果然是三個!」旋即滿臉興奮,週身上下都綻起銳金之意,猛衝敵人! 修金、修劍小胖子最得意的法寶,就是他自己以血肉之軀,煉奪世鋒銳。所有人同時動手,月稅、墨劍、羅剎、各色法寶、韋陀、佛妖、金鱗,還有個化身利劍的小胖子」上一次人間出現這樣的力量,還是十三蠻圍攻謝甲兒時! 狂風暴雨般的轟襲中,老頭子的臉色終於變了,雙手早就放開了金玉堂雙劍,胡亂揮舞著,徒勞地想要保護身體,人也腳步不穩搖晃起來,似乎隨時都會跌倒。 雖然身形狼狽,雖然神情痛苦,可老頭子的嘴角卻微微上揚。彷彿享海風、陽光似的,任由諸般神通加身! 所有人的心裡都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個老頭子未免也太禁打了些,這樣的攻擊,就是一座大山此刻也化作齏粉了,可他卻還能勉強站立、苦苦支撐。 狂攻不休! 不知何時,片片血霧飛濺而起,老頭子已經遍體鱗傷,身上嵌著瑰葉、金鱗,額頭被韋陀砸得皮開肉綻,左手被墨劍斷掉三指,右肩被小活佛拍得塌陷,臉頰上的嘴巴被羅剎撕破了個大口子」 直到老頭子又吐出一口鮮血,再也無法支撐下去的時候,他才有些捨不得的歎了口氣,開口說道:「萬法自然,歸塵、歸土、化風去!」 十一個字,輕,且無力! 第二七四章 萬法自然 可下一個瞬間裡,月槐消散無形、羅剎粉碎碎骨、韋陀悄然隱退、各色法寶頓時光芒跌落滿地」本已被洪浩法術煮沸、撐爆的的天地,突兀地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神通道法,盡數消失不見了! 小胖子老九的銳金劍氣散了小活佛也從佛像變回真身,憨子從他的肚皮中掉出來,猶自雙目緊閉、呼呼大睡,, 百多名高手愕立當堂,目瞪口呆,沒人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情:老頭子用一句話,驅散了所有人的法術攻擊! 此刻,有天盡頭,一抹朝霞破空,天現黎明。 悉悉索索地細響不停,老頭子身上的縱橫傷口,肉眼可見的癒合著」老頭子仍處在眾人的包圍中,臉頰上的嘴巴開闔:「萬法自然,就是我的天道,你們明白了?。 梁辛對道法所知甚少,可也能大概明白,這個老頭子掌握的規則,是將所有真元神通還原成天地靈元,歸還天地間!無論什麼樣的法術砸來,只要他願意,都會化作一團清風,消隱於空氣間。 在老頭子面前,根本就沒有神通可言! 梁辛都領悟,其他的宗師們自然也都能明白眼前的狀況,眾人的心直接沉了下去,法術沒用了,這一仗還怎麼打?用血肉之軀去撞麼? 瓊環的俏臉蒙霜,把牙齒咬得卡卡響:「老龜兒,有這樣的本事先前還要忍痛挨打,腦喜傻掉了麼?」 老頭子的眉宇間居然透出了些回味之情,回答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明白,不到臨死之際,就悟不出活著的意思 墨劍就跌落在腳旁,曲青石若有所思:「萬法自然?剛剛你說過,百無一用之中,無仙精通道法自然,」 話還沒說完,老頭子突然笑了起來。 曲青石的神情再變,驚訝之情於一閃即滅,隨即又恢復了那副陰測測的小白臉模樣,點了點頭:「原來你是無仙!」 梁辛苦笑」他曾與女魔一橢惡戰,那個時候同伴雖然只有柳亦,可是一概也是強弩之末,重傷始終無法瘡愈,拖了千萬年不死,又在三百年前與拓穆惡戰,所剩修為遠不及全盛時。 現在的生死大敵,卻是神仙相四大首領之次,排名猶在一字成道之上的無仙。 大難臨頭之際,曲青石卻還在追究著細枝末節,語氣中帶了些懷疑:「你真是無仙?」 「無仙這個名字很值錢麼?冒充了有好處?。無仙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咧嘴笑著,語氣也隨之輕鬆:「萬法自然,在我眼前不見神通,所以我叫做無仙。」 曲青石也勉強笑了下:」不是懷疑你冒充,而是」如果你是主,仙,道理就說不通了 梁辛略略尋思,馬上就明白了二哥的意思,當即接口說道:「無仙是二首領,除了百納之外,怎麼會聽從別人的吩咐?更不胡隨著賈添一起叛亂!」 上次浩劫東來之際,百納在凶島上芶延殘喘,來到中土上的神仙相,就以無仙為首,可賈添是個叛徒」無仙又怎麼會夥同賈添一起,來造自己的反。 無仙的本領驚人,但卻是個「書獃子,型的神仙相,對梁辛兄弟的話琢磨了一陣,才勉強明白了他們的疑惑。搖頭笑道:「我得賈添點化,得窺第二重天道;我們那些同伴卻冥頑不靈 說著,無仙自嘲似的笑了下,又繼續道:「我們所有人,都有大智慧,所謂的首領,也不過是資格老些、本領大些,又哪有什麼真威望?賈添於我指出了一條新路,他們卻仍只認著老路,不得已,就只好甩掉他們了。」 曲青石神情淡然,語氣輕鬆:「新路是第二重天天道?那老路又是什麼?。 在場之人中,只有梁辛知道曲青石在問出這句話時,心裡何其緊張,「老路」就是第一撥神仙相來中土的目的,而三十年後,第二波神仙相,還要繼續走到這條老路上來! 無仙翻了翻眼睛,笑了:「這個事情,我永遠也不會說的。要是過了今天你們還有命活著,倒不妨去問問賈添,他這個人沒心沒肺,或許會告訴你們也說不定 曲青石一曬,換過了個更重要的問題:「我們到哪裡去找他呢?」 無仙聳起了肩膀,看情形,很有些替曲青石無奈:「他棲身何處我不知道,一般都是他來找我,偶爾我有事。便以清香喚之。」 兩個關鍵問題,第一個不肯說,第二個不知道,曲青石可也沒什麼辦法,就此岔開話題:「萬法自然是天道,有什麼力量可以破解它?」 曲青石問得挺大方,一點也不忌諱無仙就是「萬法自然。的主人。 無仙略顯詫異,禁不住笑道:「這是找法子來對付我呢?便說與你聽也無妨的,修士想要破我的,萬法自然。不難,只要找到兩種力量即可,其一,逆天之力;其二,不屬天下之力。」第一種力量,要強過天道;第二種力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這種廢話讓所有人都撇了撇嘴巴,曲青石卻挑了下眉毛,若有所思。 這個時候金玉堂老九插口,又把話題兜了回來仙:「賈添為你指明了第二重天道?讓你又多領悟了一個規則?。 說著,老九笑了起來:「你自己都說過,天道是千萬個規則,領悟一個、領悟兩個,也不見得有什麼大的差別吧?」 左頰上的嘴巴笑容歡暢,無仙饒有興趣地笑道:「你這是在問道。可知想我問道的下場麼?」說著小伸手一指神情委頓,靠於老九身旁的顧回頭。 其他人都是法術失效、飛劍無用,可顧回頭在甫一開戰就被無仙捏碎了法寶,由此也成了場中唯一一個受傷之人。 見老九撇嘴,無仙也不以為意,逕自開口解釋「一個規則,便是一重天道,可第二重天道卻不是兩個規則,而是」終極,凌駕於所有規則之上的終極,天道的終極」。 老九嚇了一跳,渾不在乎自己已經死到臨頭,自顧自地失笑道:,「好歹你也年紀不小了,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無仙有些失落似的,歎了口氣:「你連一重天道都理解不了,自然不會明白我的話,這其中的道理小跟你解釋不通的!」說完便不再理會老九,而是望向了曲青石。 無仙把他當做了眾人的首領:「怎麼,你們不逃的?打算品潯。,吊然是問向,可亢仙的語與又恢復了最初時的聯聯一漠然。 「法術沒用了,逃跑只能靠腿」曲青石一反常態,居然搖著頭苦笑了起來:「再說,逃跑有用麼?逃得掉麼?。 無仙有些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的確逃不掉,」 他的話還沒說完,曲青石陡然舌綻春雷,開聲大喝:「逃」」說著,右手拉起老九的胳膊,左手抓住瓊環的皓腕,轉身就跑! 本來他還想拉梁辛來著。不過梁老三跑得比他快,沒抓住」 百多好手,人人反應如電,在曲青石的大吼之下,哄得一聲四散而逃」老九百忙之中也不忘抱起大胖子顧回頭,腳步沉重剛跑了兩步,身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更沉重、好像砸夯似的腳步聲,側頭一看,小活佛正抱著憨子,和他並肩狂奔。 見老九望過來小活佛還「抽空。笑了下,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和你可不一樣,咱倆,」咱四個不一樣 大伙說逃就逃,反到是無仙被嚇了一跳,失笑中突然提高了聲音,再度揚聲,仍是他那一重天道:「萬法自然!」 諭令之下,所有的修士都覺得胸口猛地一悶,身體中的真元,竟然全部消散無形! 惡鬥時的「萬法自然。只是消餌了漫天神通;而此刻無仙的規則,卻連大家體內的真元都驅散一空。 四個字中,無論六步宗師,還是低階修士,盡數變成了普通人!毫無徵兆中,幾乎所有人都兩腿酸軟摔倒在地,面色癡癡呆呆,辛苦修煉一生的真元不見了,對修士而言,與魂飛魄散、粉身碎卓恐怕也沒有太多差別。 抱人逃跑的小活佛與老九摔得最慘,乾脆就是直接戧在地面上,懷裡的人自然也摔到了身旁,顧回頭臉色驚恐,憨子也張開了眼睛,有些納悶的左顧右盼。 無仙縱聲大笑,語氣中飽蘊狂狷:「天道,又豈是你們能逃得過的!」說著,先前步履蹣跚的身形一躍沖天,猶如一頭怪梟,掠向老九,兩隻乾枯老手向著他的頭頂狠狠抓下,語氣突然淡漠了下來:「問道者先死 老九也好,顧回頭也罷,此刻與行屍走肉恐怕也沒什麼分別了,兩個人都目光呆滯,愣愣望著無仙飛撲而至,卻連一絲躲避的念頭都不曾興起」 就在無仙的手距離獵物只剩三尺之遙時,一道清脆劍鳴震裂而起,本應失效的墨劍突然躍出! 無仙的右手,正一把攥在墨劍的鋒銳上! 而另一雙修長、有力的手,並結在一處,穩穩抵住了無仙的右手」曲青石! 饒是無仙活了無盡歲月、早已寵辱不動,也忍不住低低驚呼了一聲,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萬法自然,是天道,曲青石和墨劍又怎麼可能突破天道,仍保有真元之力? 繼而右手炸起劇痛;左手間洶湧澎湃地草木妖力猛攻而至,在略一體會之下,無仙的疑惑霍然而解,可神情中的驚駭卻更甚。墨劍的力量雖然強大,不過對無仙而言還算不得太恐怖,但是這柄怪劍中蘊含的劍意卻凜冽到無法想像,甚至比著「天道,還要更倔強」說穿了,它是一把逆天之器,不服天道; 而正從曲青石雙手間猛攻過來的力量,飽含草木之狂,其中卻還裹雜著一份詭異古怪的妖邪氣息,這份草木力,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它不是自然孕育而出的,當然也不會被歸散於自然! 剛才那場合擊時,無仙的天道,於曲青石的神通、墨劍無礙,不過大家的法術都散了,他也撤掉攻勢,隱忍待發,對敵時姓曲的就是一副毒蛇性子,等待時機咬上一口,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剛剛去問無仙如何才能破解「萬法自然」他也是在真心求解。 曲青石和金玉堂的人談不上什麼交情,救老九也僅僅是因為這是個。突襲的好時機,妖元與墨劍同時發動,果然,猝不及防之下,無仙立刻吃了大虧,右手血流如注,臉膛則透出一抹古怪的草木青綠。 可無仙的修為已如化境,身體堅韌到旁人無法理解,雖然受傷戰力猶存,於頃刻間便調整完畢! 但是還不等他凝力反擊,耳邊又響起了一聲悶鈍大吼,躺在地上的憨子突然翻身跳起,揚起蒲扇似的大手,轟然一擊正中無仙的頂蓋天靈! 大小活佛,共享三蠻之力,如果這份力道在小活佛體內,絕無法逃過無仙的「萬法自然」但是小活佛早在眾人交談時,就將十之八九的力量交還給憨子。 憨子掌握的力量,就連天道也奪之不去」大活佛是苦修之人,雖然神智已亂,可他刻苦修行的禪心仍在! 佛徒修持,追求一人一天地。講究主觀世界。 於天地間行走、與大世界交匯,但是卻自成方圓、溶於乾坤卻不屬於乾坤。因為神智迷亂,所以憨子的禪心就算再純淨,也無法悟道,更不能像涵禪那樣渡劫飛仙;可也是因為神智迷亂,讓憨子更加封閉,與外間幾乎全部隔絕,也讓他的一人天地更加完整。 可以說,憨子自己就是一座小天地、一個小世界,無仙的天道於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 曲青石的草木妖元,是因為它並非源於自然,所以是「不屬於天下之力,;而憨子的力量雖然來源於自然,但因為他自劃方圓,不受天道,所以他的力量算得上是另一種「不屬於天下之力,! 終於,有人尖叫出聲,瓊環失魂落魄,聲嘶力竭地大哭嘶吼:「殺他,殺他!」 修為已失,一世辛苦付諸東流,百多名妖人最後一份虐戾心思,就是看著無仙被大卸八塊」絕不可能事先的願望,卻因為曲青石與憨子的爆起而顯出希望! 瓊環的哭喊轉眼喚醒了所有同伴小廟週遭,只有兩字哭號:「殺他!」 兔起鶻落,連番變化不停,無仙被憨子全力一掌砸得七竅沁血,一雙眼珠都險些爆開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除了曲青石之外,場中竟然還有第二個人能躲開自己的天道。 不止兩個! 在纏頭眾人歇斯底里的殺聲之中,第三個未被萬法自然影響的人,正踏著古怪身法,撲向無仙」梁磨刀! 無仙快要瘋了。 第二七五章 哪不好了 …辛也躲討了仙法自然」靠得當然是身法 乾爹賜下的身法,是天下人間的基礎。追求身體協們、本能的極致。 這份身法生於天道,卻逆於天道!憑著梁辛現在的造詣,若一對一的較量,恐怕難逃老頭子的萬法自然。可無仙面對的是百多名精銳高手,在前面的惡戰之中,梁辛又主要以星陣與金鱗禦敵,雖然攻勢凌厲,卻也沒引起對方的注意。 當眾人修為頓失時,梁辛已經將身法發揮到淋漓盡致,勉強避過天道一擊,繼而曲青石、憨子十一相繼發難,不等無仙有所反應,梁辛便轉頭殺了回來。 串串漣漪勾連,無盡金光綻裂……先前無仙被群雄圍攻,是他主動不去還手,而此刻是於猝不及防中被偷襲狠打,前者故意,後者失神,雖然都是挨打,可其間差異何其巨大。 更何況法則也好、規則也罷,也都是一種力量,無仙發動萬法自然,也會消耗掉不少力氣,所以第一次挨打的時候,他體力充沛;第二次連遭重擊時,他有些疲憊了…… 墨劍、草木妖元、三蠻之力、星陣和金鱗接連五次重擊!從曲青石爆起反擊到梁辛折返狠撲,前後也不過是兩個呼吸間,饒是無仙有一重天道在手,一時間也消受不了連番巨力。和著慘叫聲,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彷彿散了架似的,手腳歪斜向著一旁重重摔去。 所有人都爆發出一聲瘋狂的歡呼,瓊環的臉上猶自掛著淚痕高聲尖叫:「碎屍萬」 曲青石口中與同伴叱喝:「除惡務盡!」話音落處,帶著墨劍一起急掠如風,擊殺無仙!憨子咧嘴傻笑,但是劈山斷岳的一掌卻沒有絲毫停頓,追著無仙的腦袋又拍了下去。 兩大高手的追擊快若閃電,可第一個再度衝近敵人的卻是梁辛!短途之內,以速度而論梁辛為最。 旋即眾人眼前的情形突然凝滯! 半空裡的那個戰團,於毫無徵兆間被「凍,住了。 無仙面目猙獰、身體和四肢都在不自然的扭曲著,身後還掛著一串散落的血珠;憨子的大手懸於無仙頭頂三尺處;曲青石引蕩墨劍,雙眼微微瞇起,正作勢欲刺」一場凶險撲殺,突然被定格在空中,變成了一幅「畫」殺氣騰騰不假,可詭異悚然更真! 惟獨梁辛能動,只可惜是亂動」他也置身「畫。中,手抖腳顫,臉色凝重,身體好像條泥鰍似的亂舞亂轉。 梁辛的身法練得還不到家,他是天下人間之內唯一能動的人,不過也沒法子向乾爹那樣走過去殺人,他得把全部力氣都拿出來應付亂流反噬。 眾人之中,沒幾個見過天下人間,更不曾想到梁老三是在施展絕世魔功。一時裡瓊環都忘了哭鬧,愕然問道:「他做抓子麼?」 血河屠子就摔在她身旁,胡亂回答:「好像在跳大神」 話正說著一半,金光再度蕩漾而起,七股金鱗聽到主人召喚,衝入天下人間,圍住無仙亂斬不停! 眾人再度歡呼,天下人間也好,跳大神也罷,他們無所謂。修為已廢,登仙無望,只剩一個。心願,就是殺了這個嘴巴歪到臉蛋上去的怪物! 黑白無常修為低淺,真丟光了他們也不當回事,神情到都還從容得很,哥倆知道梁辛的底細,對他施展天下人間到不怎麼奇怪,真正讓他們納悶的,是梁辛釋放魔功的時機。 莊不周笑呵呵的跟他兄弟說道:「梁掌櫃這可顯得有些心急了,連曲二爺和十一都被他困住了。」 宋恭謹點頭:「是啊,好歹也要等到同伴再轟無仙一次之後再施展魔功」 哥倆身邊的艱挪螓首輕搖,顯得心不在焉,隨口回答:「不是故意的,他控制不好魔功,平時想打的時候打不出來,這次還沒想打,魔功就趁著他催動身法的空子裡自己跳出來了。」 黑白無常不解,幾乎一口同聲地問道:「自己跳出來?」 可狠御卻不想再多說什麼,她的神情也與眾人不同,既不為失去修為而苦惱,也不太在意半空裡的追殺,而是微微皺著眉頭,似乎在琢磨著一件要緊事 莊不周見她不說話了,訕訕地笑了聲:「琅娜仙子心竅玲瓏,見解自然比著我們哥倆強多了。」 琅娜的確沒說錯,這次天下人間真的是,自己跳出來。的。 道法自然是天道;天下人間卻是老魔頭幾世為人,因天道漏洞而創的邪魔功夫。前者的力量來自規則,後者的力量是為了對抗規則,一正一反、一黑一白,在加上追殺敵人時,梁辛施展了身法,又戰意熊熊心情激盪,天下人間自然而然被激發,若非如此,他又哪能把同伴一起困住。 梁辛此刻哪還顧得上懊悔,全部心神都只用來做兩件事:催動身法躲避亂流、指揮金鱗擊殺強敵。 天下人間之內,金光迴旋,七盞巨刃翻飛呼嘯! 無仙本已失力受傷,自從他悟到之後身體從不曾像現在這般贏弱,再被金鱗狠斬不休,很快便支持不住了,肉眼可見他的身體被金鱗割裂出一道道巨大的傷口。 沒人再追究梁辛的功法了,無論是天門弟子還是邪道妖人,都是一副模樣:神情一半淒厲,一起癡狂,目光裡儘是瘋狂地興奮,口中發出一陣陣毫無意義的音節,分不清是在哀嚎還是在歡呼! 在他們眼中,現在勝券在握,大仇得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唯獨梁辛的心裡集急不已!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身遭的亂流越來越激烈,這是因為無仙正引蕩巨力,試圖突破天下人間的狂抬。 在雜錦孤峰之下,他困不住女魔一櫥;這一次他也困不住無仙! 一概逃出天下人間時,還有一道玲瓏輾轉狙殺;可無仙掙脫枷鎖之後呢?遍地高手盡成凡人,又有誰去給他致命一擊? 所幸,比著上一次時的殘鱗小金鱗的威力要大上許多,每一擊都讓無仙傷得不輕。 不過也僅僅是傷的不輕,無論金鱗如何急旋,也割不斷敵人那根細細的脖子,」 身法已經發揮到了極限,梁辛拚命拖延著敵人脫困的時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在無仙突破天下人間之前,將其真正重創,殺傷! 發瘋似的狠打,無仙的表情越來越痛苦,外面的人歡呼如雷,看敵人受罪恐怕是他們唯一的享受了,他們不知道,這份已經開始變化的表情,正是時間之鎖漸漸失去,五」先兆。 琅獅輕輕歎了口氣:「無仙這就要掙脫出來了,只看他還有沒有力氣再戰了。」莊宋二人對望了一眼,隨口搭腔:「以前可還真不知道,狠獅姑娘對粱掌櫃的功法這麼瞭解。」 這邊話音剛落,前方的戰團中,突然爆起了一串尖銳暴鳴,梁辛與無仙同時發出了一聲震天大吼,一向東一向西,各自向後摔飛開去,天下人間,散碎無形! 魔功被破,梁辛受巨力逆沖,雖然有身法相護,沒受太重的傷,可氣血倒行之下,胸口間窒悶壓抑,仰頭向天噴出一口淤血。 梁辛只是口吐鮮血,可無仙卻是全身上下一起在湧、在灑、在噴血!天下人間中時間凝固,金鱗割裂出傷口,但鮮血卻無法流出。此刻時間回復正常,無仙週身無數傷口同時爆裂開來,在他週身上下盡數血霧瀰漫! 不僅如此,在無仙摔退途中小還有數不清地小塊碎肉掉落,其間不乏手指腳趾,就連鼻子也棄他而去」, 轟! 一聲悶響,泥土轉眼與血霧裹成一片泥濘,無仙重重跌落於小廟前的空地上。 好個無仙,即便遍體鱗傷,卻還有餘力,猶自想戰,身體甫一落地,便又彈射而起,看勢子還是要飛撲梁辛,可等他沖躍起三丈之後才突然發現,自己的身子輕了」他的右臂和右腿,全都留在了地上! 早在上一次九星連線,混沌深海中兩大強族惡戰,要不是螻蠟數量稀少,神仙相早已全軍覆沒,梁辛的金鱗是由的煩的精血煉化,所蘊巨力即便是無仙也難以消受,那一腿一臂在天下人間中就被砍斷了。卻等到落地時才真正離開了身體。 無仙的神情痛苦,這一點自不必說,可眉宇間還夾雜著一份意外、一份納悶,以及一份」,不敢置信,彷彿對自己會傷成這樣,很是不解天下人間一散,曲青石和憨子也得以脫困,哪還會等著無仙殺過來,兩個人同時咆哮大吼,飛身衝向敵人!梁辛也一樣,甚至口中還含著殘血,金鱗便又復呼嘯而起! 斷胳膊折腿、鼻子沒了、屬於自己的手指腳趾加起來也不到五根了,更丟了半身鮮血」千萬年中,無仙終於在隱約之中看到了一個碩大的「死,字! 時至此刻,無仙銳氣盡喪,眼中只剩恐懼與慌亂,哪還敢再去看一眼正如狼似虎撲過來的敵人,倉皇地驚叫一身,轉身便逃,也許是心神失守慌不擇路,一個小早已悟道的絕頂劍仙,似乎被打得昏了頭,竟一頭撞進了宗蓮寺。 轟然悶響中,塵土飛揚,本就搖搖欲墜的小廟終於坍塌了! 旋即一道紫光從廢墟中沖天而起,無仙遁法而逃。梁辛等三個人的攻擊也同時而至,正中紫色光華,無仙再度長聲慘叫,又把左臂留了下來,可法術不滅,勉強著遁飛九天。 天道高手,逃跑時也是極快的,轉眼便消失不見,即便梁辛等人追之不及,滿臉都是不甘,可也沒什麼辦法,, 苗女瓊環見這樣子都被敵人給逃了,氣得直跺腳,正「你妹,「格老子,的亂罵無仙,突然好想發覺了什麼似的,猛地閉上了嘴巴。大大的眸子轉動片刻,低聲問身邊的血河屠子:「你有沒覺得,修為、修為散了,卻沒跑遠?」 血河屠子的聲音乾澀:「覺得,覺御…」 跟著兩人同時驚呼了一聲,在顧不得廢話,各自擺出個古怪姿勢,閉目入定! 無仙的萬法自然雖然是「天道」可在他的施展之下,也不會覆蓋整座天地,而是和梁辛的天下人間一樣,有著一個範圍。 他驅散眾人真元,其實就是將真元從眾人體內奪走,然後拋於空氣中,可他的天道籠罩範圍不大,有限的空間裡,又哪能吸收這麼多高深修士的原力。這個過程就像賊去偷東西,之後又把贓物都拋在地上。 如果無仙獲勝,眾人盡數慘死,那些真元也就成了無主之力自然會慢慢被天地消解。可無仙敗退,他的天道也就失去了力量,一群失主又發現,自家的銀子雖然不不在兜裡了,可也並沒被賊人帶走或者毀掉,就躺在地面上。 這下子誰還顧得上再去嘮叨廢話,強抑狂喜,忙不迭去催動心法,引導真元入體,大家的修行各不相同,別人的真元對自己沒什麼用處,自然也不會有貪心爭強的事情發生。 這是樁意外之喜,剛剛要死要活勢如瘋魔的,原來都是虛驚一場」 曲青石等人功虧一簣,未能擊殺強敵,不過無仙傷得只剩下了一條左腿,就算他領悟天道,沒有百年光陰也休想瘡愈,暫時不足為患了。而且這次傷得太重,即便百年後他又長出了胳膊腿和鼻子,修為也會大打折扣。 曲青石也不懊悔什麼,取出一塊嶄新的帕子遞給梁辛:「傷得怎樣?」 梁辛只是一時氣血激盪,把血吐出來也就無妨了,搖了搖頭示意無妨,跟著又笑道:「天道還真靠不住!無仙倒霉就倒霉在自己的天道上了。」 這一仗打得慘烈,勝得更是僥倖,無仙之所以會慘敗逃亡,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他太相信自己的萬法自然,全沒想到竟然會有人能不受制裁,這才被三大高手聯手偷袁。如果他加著一點小心,或者乾脆就以神通法術禦敵,憑著他的修為和身體,梁辛等人也只有敗亡的份! 曲青石明白自家老三的意思小略略尋思了片刻,才開口回答道:「不是天道靠不住,是他們只領悟了一重天道」天道掌管乾坤,靠得是千萬條規矩交織成網,疏而不漏;無數法則相輔相成,幾乎沒有破綻,所以才威力無窮。無仙只有一條規則,制不了所有人。」 說著,曲青石又笑道:「更何況,你的功法,是整座天道的破綻!」 梁辛笑的挺不好意:「還是差點事,要是乾爹出手,直接就在天下人間裡把無仙的腦袋扭下來了。」 一場劇戰,過程雖然驚險,可結果卻還算圓滿,兄弟倆各自放鬆,憨子更不用說,他始終都挺放鬆小笑呵呵的看看梁辛,又看看曲青石」 正說笑談論著,曲青石卻突然愣了下,隨即好像想起了什麼,臉色突然一變,沉聲說了句:「不好!」 梁辛如臨大敵,頃刻晃出七片金鱗,忙不迭追問:「哪不好了?」 第二七六章七彩蓮花 曲青石顧不上回答,而是匆忙閃身,撲入小廟的廢墟中。梁辛也隨之恍然大悟,,齊青。 齊青本就重傷昏迷,又被曲青石接連加了幾道封印,也不用留人專門看管,在與無仙惡戰時,她就被丟在宗蓮寺之內,」 殘垣斷壁中,齊青身首異處,腦袋被硬生生地扭下來,拋於腔子旁邊。 無仙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帶走她,但激戰之下身負重傷,再沒有能力救人,這才在離開前衝進小廟,將齊青殺掉滅口,繼而逃離。 千辛萬苦抓來的俘虜,到最後還是死了,曲青石又瞇起了眼睛,梁辛卻突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用肩膀撞了下二哥,笑道:「這下倒好,大夥一拍兩散,全都瞎忙活了,敢情就無仙白挨了頓打。」 曲青石的臭臉扳不住了,也跟著梁辛一起笑了起來,隨即他又低下頭略作沉思,把剛才那一戰的經過回想了一遍,開口道:「以前咱們都疏忽了,誰也沒想到,賈添竟然還有神仙相的手下。」 梁辛也心有餘悸,點頭附和道:「更沒想到,賈添自己不是首領,但是他把無仙都收服了。難怪他能把整個神仙相大軍都坑在大眼中,原來是有無仙幫忙!」 說著,他又面露迷惘,語氣裡帶了些猶豫:「不過,」方纔那一戰,還是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無仙的實力,好像有些差勁。」 曲青石嚇了一跳,瞪著自家老三道:「我、憨子、你,三個人靠偷襲搶到先機,到最後他還能先滅口再逃走,這樣的實力還差勁?那你說給我聽聽,不差勁的是啥樣的?」 梁辛搖頭笑道:「也不是說他真差勁,只不過和一橢比起來,總覺得無仙的實力,應該比著方纔的表現更強些。」 這種感覺很模糊,梁辛也說不出具體的道理,剛剛那一仗打得也異常慘烈,只差一點就全軍覆沒,不過論起驚心動魄之處,卻遠不如在雜錦孤峰下他和一概的那一戰。而女魔當時已是強弩之末,完全要靠著天地歲的靈力才能勉強活到現在。無仙因偷襲所受的傷,遠輕於一橢的固疾;而梁辛的天下人間也並沒有變得更強,所差的也僅僅是陰沉木耳更強大了」相較之下,沒受傷時的無仙,的確比芶延殘喘的一橢強,可強得也並不是太多,梁辛也是由此才覺得納悶。 但是無仙逃走時就剩下一條腿了,傷成那副德行,當然不會是隱藏實力。 琢磨了片刻,梁辛還是想不通,而曲青石壓根沒在這件事情上費腦筋,很快便岔開了話題:「神仙相的修為,固然是極高的,耳他們最大的依仗,還是自己那一重天道,在天道之下,修士也變得和凡人沒什麼區別了!神仙相對上修士,絕對是一掃一大片,」 說到這裡,梁辛才想起來,乾爹傳下的魔功不受於天。不怕天道沒啥可奇怪的,倒是二哥,竟然也躲過了「萬法自然」這才令人費解。 曲青石明白他的疑惑,當即把草木妖元是「不屬於自然之力。的情況大概解釋了下,說完之後停頓片刻,又突然加重了語氣:「老三,你可還記得,我的真元從何而來?」 梁辛當然記得,也更明白二哥問起這件事不是為了考教自己的記性。 曲青石繼續道:「要想得到草木妖元,就只能變成賈添的傀儡,我只是個例外罷了。」 梁辛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比悟道:「賈添創出的傀儡邪術。不是為了對付修士,而是為了應付下一次浩劫!」 草木妖元與傀儡邪術是賈添的獨門手段,只有他和自己的門徒會使。 這個手段對付修士固然可怕,但它最大的用處或許就在於:草木傀,儡,不受天道! 如果神仙相對上草木傀儡,前者的天道優勢就沒有了任何用處,只能依靠道法或者神力來對抗、打殺。如此一來,便等於抹去了神仙相的大半戰力。 梁辛的神情輕鬆了些:「賈添這個人鬼鬼祟祟,不過創出草木妖元這門本事,到是做了件好事,至少在對付下次浩劫這件事上,大家目的一致」 不等他說完,曲青石突然歎了口氣:「老三,你再想想看,賈添要靠著草木愧儡來對付神仙相」那他的傀儡從哪來?」 話音剛落,梁辛悚然而驚,「啊,的一聲驚呼脫口而出! 下一次九星連線,神仙相浮海東渡,欲擊中土;賈添則統御著草木傀儡,狙殺這群怪物。 以方纔那一戰為例,如果修士群中沒有梁辛、曲青石和大小活佛;而無仙不用天道,雙方只靠修為硬拚,也只能有一個結果:無仙帶走齊青,纏頭弟子盡喪於此。 更何況,在中土修真道上,這群纏頭弟子已經是一支極強大的力量了,除了八大天門、北荒巫之外,還有誰能把他們一口吞掉。 即便沒有了天道優勢,單憑神仙相的神通修為,對上中土高手,也能以一敵百、敵千! 按照上次浩劫的規模計算,神仙相有數千之眾,賈添想要獲勝,就要以百萬、甚至千萬計的傀儡大軍來迎戰,, 不難想像,三十年後,一支愧儡大軍浩浩蕩蕩,自賈添身後直連天際,若耐心尋找,便能從中發現許多熟悉的身影:秦孑、屠蘇、顧回頭、蛤蟆、跨兩、娘娜、長春天」光修士還遠遠不夠,應該還能找到胖海豹、高健、程七鏈子、黎黃籐這些凡人中的強者。只不過那時候,他們全都目光呆滯,臉上掛著僵硬微笑」, 賈添的傀儡從哪裡來?當然是中土修士,人間武者。 研創草木妖元,輔以傀儡邪術,將天下強者盡數化作不懼天道、不懂恐懼、忠心聽令的曠世強兵小以求擊敗神仙相! 梁辛額頭的青筋直蹦,難怪賈添總說「每一個修士,都是我心眼裡的寶貝,傷不得」。 都是為了應付「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八大天門蟬精竭智,創出十萬合擊大陣「相見歡」可這份堪稱曠古爍今的大成就,與賈添的設計一比,乾脆就變成了小孩子的家家酒! 曲青石看上去表情平靜,可心裡也早都掀起了驚濤駭浪,開始時他也純粹是因為多年當差養成的習慣,遇到事情就會多去尋思幾步這才順著草木妖元不受天道這個線索追想了下去,但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最後竟「順理成章。的拉出一個足以砸碎半座中土的圖謀。 哥倆都被驚得有些失神了,愣愣站在原地,誰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半晌之後,曲青石才咳嗽了一聲,聲音裡還帶著些乾澀,但是卻把話題轉開了,問道:「這個事情,你怎麼想?」 梁辛有些莫名其妙:「什麼著麼想?」 曲青石找了截三尺殘牆坐了下來,神情…他小漢鬆了此,繼續道!「如果咱們猜對的話,賈添是知以川股神仙相,且不提這其中的圖謀,單論事情,倒扣合了梁大人的搬山之志。不論結果如何,修真道肯定是毀了。」 說完後,曲青石停頓片刻,又補充道:「當然,還會搭進去不少普通人中的健者、武士,可要是算算起得失的話 後面的話不用說出來,任誰都能明白,中土億萬凡人,這份「陪葬,雖然昂貴,可還能出得起「價錢。 梁辛的神情變得有些躊躇了小似乎有話想說,可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曲青石瞇著眼睛瞪他:「有話就說,扭捏個什麼!」 梁辛聲音挺小:「怕你生氣。有點不稀兌。」 曲青石被他氣樂了,言簡意核:「說!」 梁辛也笑了,不再裝模作樣。直接道:「其實,好多人都誤會了,我現在做的,和先祖沒有太多的關係,也不是沒有關係」他甫一開口就把話給說亂了小又費力措辭一陣,才再度開口二「就說先祖當年的案子吧,我發現與先祖有關的事情時,就會去努力追查,以求破解謎案,可我又動腦子、又動刀子,去冒險調查,並不是完全為了先祖。」 曲青石聽得迷糊,當即眉頭大皺,追問:「那你為的是什麼?」 梁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也是為了我自己。你莫誤會,這個為了自己,不單單是翻案、恢復身份,更多的是」是這件事情本身,我身處其間,就會認真去做好它。越是努力,也就越是有趣,到最後做成了這件事,我會快樂得很;萬一事情敗了,我也不會再去懊惱什麼。可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做完了,我又會去再找下一件事情來做」 「越是努力,也就越是有趣」曲青石喃喃咀嚼著梁辛的話,臉上的神情也在慢慢變化,先是若有所思,繼而恍然大悟,最後卻又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是」好玩?」 梁辛樂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我認真以對,由此也墜身其中,所以再枯躁的事情,也會變得有趣起來,,又比如說、就說吃飯,我胃口大,總是吃個不停,其實好多時候我已經不餓了,但是我卻讒!你能明白不?如果只為填飽肚子,根本用不著吃那麼多,可是我貪圖那些飯菜的美味!」 曲青石呵呵而笑:「好個不餓了,但卻饞!」 梁辛用力點頭:「便是如此了。 無論做什麼,我貪圖的,是箇中滋味。」 曲青石一曬,饒有興趣地追問:「那你覺得,「搬讓」的滋味在哪裡?」 「搬山的滋味,在於兩個字:無愧!修士中手染血腥的固然不少,可身家清白的卻更多」梁辛想都不想,顯然心中早有定案,認真回答道:「按照先祖的想法,無論他們是否殺過人,只看他們無視凡人性命,便統統該死。但是,凡人中,老張想殺老李,只要他不曾真的去殺,便不會被定罪,,這樣事情就不對頭了,「無視性命。難道比著「想殺人,的罪過還要更大麼?」 梁辛越說越流利,這些話其實在他心裡已經憋了許久,只不過始終不曾提及罷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修士們擁有大力,他們的「方,視」要比凡人的「想殺」危害更大,但是,擁有大力,這又算是個小什麼罪過?我也擁有大力,真把我惹惱了,我連天門都敢闖,那是不是我也該死了?」 曲青石不在笑了。微微皺起眉頭:「老三,你的理歪了」 梁辛卻搖了搖頭,打斷了二哥:「我的理不歪,只是有些「邪」可道理這個東西,本就不該分出正邪的。道理就是道理,單純得很,不該被拿來當做殺人的借口!我說的「無愧」也只是不想讓道理變成借口。」 梁辛難得機會一抒胸臆,哪捨得就此住口,繼續向下道:「我要想毀了修真道,其實簡單的很,只要把仙禍宣揚出去,再胡亂殺幾個天門高手,互相栽贓嫁禍,修真道就完了」可這樣做我不開心,許多清白修士也會慘死。但是我又想去繼承先祖的遺志。所以我要想法子,去真正搬山,而不是炸山、開山,修天不是罪責,只要修真道能不影響凡間,或者修士能遵循凡間律法,這便皆大歡喜了!」 「就好像我銅川開日饞,左右兩間喪鋪,憑著我當時的修為。要解決這件事的辦法多得很,實在不行我還能把莊宋二人直接捏死,隨便找個草坑一扔」可我卻煩惱的不行,又做對聯又買桌子,就是因為只有如此,到最後贏了,才會讓我開心!日饞如此,搬山如此,應付「九星連線,更是如此,我不只要勝,還要求取勝途中的滋味!」 連續說了這麼的一大堆,梁老三終於痛快了,語氣裡滿是執著,對曲青石誠懇道:「對先祖我無比仰慕,可這份仰慕,與我行為處事並沒有什麼關係的。先祖搬山,是為了中土凡人;東籬紅袍搬山,是為了先祖,可我搬山,卻只是把它當做一件事情來做,做它,則是為了求一份快樂滋味!搬山這份樂趣就在於,大部分修士們既有害可是又無辜,我該如何去對付這座山」就是因為有無辜,所以我連仙禍輕易都不捨得扔出去,又怎麼能看著賈添去把他們盡數變作傀儡?」 曲青石眉宇含笑,點了點頭:「明白了,說到底」還是好玩。不是說山沒了就算了,而是一定要把修真道這座「讓搬。成你想到樣子,你才會高興!」 梁辛嘿嘿嘿地笑了:「不止搬山,其他的事情也一樣,不是光贏下來就算了,還要按著我喜歡的方式去贏,這才夠味道!」說著,梁辛的笑容愈發歡暢:「這個」也算沒事找事吧?!」 「就直接說你要對付賈添便好了,還扯得這麼多廢話出來,不嫌囉嗦麼?」曲青石冷曬,繼而又瞇起了眼睛:「不過,平心而論,賈添的法子雖然狠毒,但是勝算卻比著天門的大陣更高的多,你要壞了賈添的事,那浩劫東來你又如何應對?你要勝,還要箇中滋味;可要求滋味就必敗無疑的時候,你怎麼辦?!」 曲青石的問題狠辣,可梁辛的表情卻還是先前那副樣子,笑呵呵地回答:「三十年後,大群神仙相殺上中土,這一仗或許贏不了,但卻肯定不會輸的。」 曲青石咦了半聲,饒有興趣地追問:「或許贏不了,但也不會輸,這話怎麼說?」 「大哥二哥小青墨、師父娘親大祭酒、老叔小汐老蝙蝠」中土世界比罪戶大街大,可、可也就是大出來了你們」梁辛臉色慷慨,看樣子很像來激烈陳詞一番,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變得又狼狽又著急,全身都在使勁,偏偏就是找不到合適措辭。 這:旁邊突然有人接口道!「梁辛的意思我明白,由我好?」 琅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收斂完畢自己的修為,正走過來。 小廟附近的修士們,大都還在引導真元回歸身體,不過梁辛的那幾個同伴卻都早早收工了小活佛的修為幾乎都在憨子體內,游散出去的只有一點點,很快就被他收了回來。至於黑白無常、琅娜和頭七,則是因為修為低淺,他們被丟到地上的「錢,最少,撿回來的速度自然也是最快的。 插口之後,也不等梁辛點頭同意,琅綁就逕自向下說道:「罪戶大街貧癮無望,中土世界廣闊豐饒小但是在他梁磨刀的心裡,這二者間最大的區別,就是多了你們這群親人朋友,說穿了,中土世界好,是因為你們都在此間!」 說著,琅挪停頓了片刻,俏臉上顯出了盈盈笑意:「又或者,換個。說法就是,只要你們都活著,中土世界究竟會不會被摧毀,他無所謂的。」 梁辛長出了一口氣,先點頭謝過娘輒,這才又復望向二哥,繼續道:「大概就是這個小意思,我說的不會輸,就是因為不管浩劫如何,中土如何,我的親人朋友都還有兩條退路,大家誰也不會死在浩劫中。」 「我能想到的,一共兩條退路」跟著梁辛扳起了手指頭,給曲青石數到:「第一處比較好,算得上是一座世外桃源,咱們先前在海上發現的那座青蓮小島!神仙相的目的在於中土,對那座小島應該不會太在意,何況大海茫茫,想要發現一座小島又談何容易,神仙相多半找不到。第二處麼,雖然不如島那麼清幽舒服,但卻更安全」鎮百山下小眼!那是天字第一號的避難所,有浮屠坐鎮,神仙相也只有繞道而行的份!」 梁辛的聲音,漸漸響亮了起來,談不上什麼豪氣,但卻著實多出了幾分興奮:「有了這兩條退路,不管神仙相有多凶狠,大家也都是安全的,由此我也有了底氣。敢放手出去拚一拚!」 梁辛這份執著於個,中滋味的性子,和他罪戶出身有著莫大關係,嘗過了今生無望的味道,便懂得了「事事有趣,的道理,搬山、破解先祖謎案、對付賈添、對付神仙相,這些事情對梁辛而言,其實和開日饒館也不見得有太大的區別,都是他的遊戲! 世上原本就有這樣一種人,雨中垂釣不是為了捉魚嘗鮮,冒雪登讓不是為采椒奇葩,遠渡重洋不是為了新奇大陸」有苦有樂,到了最後,上鉤的大魚、雪頂的聖果、彼岸的新世界也只不過算是個獎勵罷了,反倒不那麼重要了。 別人眼中的「活受罪沒事找事」卻是我夢中的七彩蓮花,僅此而已吧! 「思想,這種東西,寫起來最煩人了,又吃力又不討好,果不其然,寫這章累得我要死,可還是捨不得不寫,, 順便再緣叨幾句 最近這幾章,質不高量又少,總是要解釋下的。 主要是快過年了,單位和家裡都有點忙…… 豆子心理比較脆弱,事情一多心思就不整齊了,每天碼字的時間不比原來少,可效率大大降低。 所以「無仙。這塊寫得比較吃力,自己感覺也寫得不太好,不過該挖的坑倒是都挖出來了,呵呵。 說到挖坑填坑,有兄弟姐妹提醒我,挖的坑一定要填」其實這一點不用擔心的,我的壞毛病就是「用坑填坑」所以乍一看上去好像總是在不停的挖坑。 這書裡的深坑,比如賈添的圖謀,神仙相的來歷目的,梁一二的往事,還有麒麟島骷髏老兄的身份等等,彼此間都是有聯繫的,精通化學的同學可以把它們都想像成苯環,一個又一個小烏龜,是要連成串的」另外再說小坑,比如天地歲裡的拓穆、千個圈圖等等,它們都是為了填大坑才挖出的小坑,為了設計這些我頭髮都掉了二斤多,又怎麼會不填勒。 除了大坑小坑,還有一種坑比較可愛,我也不知該叫它啥,暫時命名隱形坑吧」這種坑看上去是已經填上了,可實際它們還是會對後面的故事有很大影響的。 還是舉例子,老實和尚悟道那一段情節,老實和尚飛昇了走了,不是說這個角色就不存在了,他以後還會有用處的,這一點兄弟姐妹姐妹姐妹們能看得出來,不用我囉嗦。 不過除了老實和尚之外,那一段情節其實還有兩個用處的。 一是交待出「生具慧根。之人這個概念,這是為了朝陽的情節做的準備,同時也解釋了為什麼賈添會看重朝陽; 第二個用處則是說明修佛者的「主觀世界」當時把小活佛點化老實和尚的過程寫詳細,其實是為了憨子不怕無仙而做得鋪墊(另外提一句,如果書友中有學佛背景的,不用太較真搬山裡的佛家理論,兩回事,你們心中的佛是真的,是為了普度眾生;搬山裡的佛是假的,是用來講故事的)。 寫到這,我都忍不住去照鏡子對自己磕頭,寫這故事。真是用盡心思了(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我好多時候真是這樣想的,兄弟姐妹們看搬山,也許不是因為這書有多好看,而是覺得豆子挺用心,這就好像有人費勁巴拉地給咱炒了個菜,雖然味道不好,可咱也得笑嘻嘻地吃下去不是)。 說回正題,其實這種隱形坑有很多,就最近而言涉及到的,血河屠子要找的四種命格、張老狗的夢裡南柯、不老宗的三座地牢」這些其實都是坑,或者說是伏筆,在現階段裡,它們不重要,可我都交代的比較詳細,因為在將來都是有用處的。 我自己總結了下,一般而言。咱把一個看上去不怎麼重要的事情,囉哩囉嗦說上一大堆的時候,大約是二八分賬,其中八成是以後會用到,另外那二成,是我一時興起」你們可以說我二,但是不許說我灌水湊字數! 其實囉嗦這些,也是一時興起。 搬山這個故事,是我早就醞釀的,可搬山這本書,卻是趕鴨子上架,強寫出來的,說真的,還不是時候來寫它。 到現在我也覺得,我真沒有這個能力,把它像我想像時那樣完美的寫出來。 每個角色的能力不同、經歷不同,所以他們眼中的天道也就各不相同,我不是個老學究,更不是個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所以我碼字的時候有些誠惶誠恐,既怕想表達的表達不出來;更怕想表達的這些是錯誤的和幼稚的,這麼說,兄弟姐妹們能懂不? 所以,我能做的,也只剩下多花點心思去安排情節、多花點心思去把文字寫得好看些吧! (豆子碎嘴,不要錢) 第二七七章金行至尊 花消說下,在二七六章後面,鉅子囉嗦了大堆,大字,本來上傳的時候,弄得是免費,可後來才發現,也不知咋搞的,發佈出來後那些碎嘴話都變成收費正文了,心情很沉重啊,負罪感很強啊」跟著又檢查了下以前囉嗦的地方,發現還有一章,就元旦時的那章的題外話,竟然也是收費的,瘋了,心情更沉重了,負罪感更強了 本著缺一罰二的原則(缺了一多千字。豆子比較二,所以便有了缺一罰二這個成語),這章就弄成免費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弄得成,下面是正文了。 另外,正文後還有一段題外話,很重要的,請大家一定要看一看! 曲青石一笑,與旁人不同,他天生面相陰戾,笑時眼角不是垂低,而是微微上翹,由此也更顯得刻薄,不過他眼睛裡的笑意,卻是真正的和暖洋洋:「因為不會輸,所以你就要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玩了?嗯,要說起來,也算有趣!」 說完,曲青石的笑容一斂,神情又復凝重了:「姑且不論你那份「箇中滋味」賈添也是一定要對付的!若不能毀了他,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便會殺上門了!以往他對咱們和顏悅色,以後便只剩下你死我活!」 梁辛今天把話說痛快了,滿心眼裡都是高興,突然聽到二哥「危言聳聽」心裡微微吃驚,膛目道:「這麼快就你死,,他死咱們活了?怎麼說?」 曲清石神情鄭重,緩緩說道:「無仙敗逃回去,賈添便知道我身負草木妖元了,憑著他的心思,多半會猜到咱們已知他的圖謀,接下來就要殺人滅口了。」 梁辛還有些猶豫,可還不等他開口,曲青石便繼續道:「賈添的這個圖謀大到驚天動地,由此他也容不得其間會出現一點差錯,寧殺錯不放過,這是不會錯的。」 說著小白臉面露冷笑:「易地而處。莫說賈添,我也會殺人滅口!」 妖女琅娜的心思別透,尤其對這些陰謀算計來得更加精明,輕聲插口道:「另外還有一點,曲二哥身懷妖元,卻不是傀儡,對賈添而言,就已經是死罪了。」 賈添要的是一支忠心聽令的傀儡大軍,而不是一群心思各異、卻身懷妖元的修士高手,可曲青石卻成了「破綻」只憑這一點,他就一定要殺掉曲青石。 不過把這件事換個角度一想,梁辛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二哥靠慈悲弓的力道,殺了傀儡妖魂,這才只佔妖元,卻未成愧儡,這個破綻要利用好的話」說著半截,他自己就搖頭苦笑了起來:「當、當我沒說,靠著一隻弓,去給百萬愧儡大軍來還魂」多半辦不到的!」 曲青石沒再繼續去說賈添尖口的事情,而是岔開了話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逼著咱們一定要去對付賈添!若所料不差的話賈添的下一步大棋,便是如何把中土強者盡化傀儡。 修真道上門宗林立,凡間江湖中的幫派強族更多如牛毛,就算賈添另外還有一百個分身,也不可能一家一家的找上門去催動邪術。」 梁辛略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接口道:「所以,他要準備一項**術,發動之下只要符合條件的人,便都會化為草木傀儡!既然是法術,便沒有人情可講了,到時候所有能打的人,都會變作傀儡。」 很娜也顯得憂心仲仲,眉心微蹙,望向梁辛的目光裡,除了擔憂還透著幾分難過:「這樣一來,根本等不到浩劫東來,你就已經敗了。」 「此事已經關係到咱們了。」梁辛長長呼出了一口濁氣:「賈添大變愧儡的邪術,多半便是那口半了,獨木井,,上次井中靈元洩露,中土上無數人發瘋發狂,雖然不是邪術的全部,不過也能窺出些端倪了。」 曲青石點了點頭:「那口邪井一定要毀掉,想找井的話,就得先找到桑皮。」 一旁的小活佛聞言笑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咱馬上動身,去把鬼道士抓回來這個時候,黑無常莊不周搓著手心,滿臉訕笑小心翼翼地插口道:「有句話憋在心裡,不吐不快,說出來諸位千萬別見怪。賈添的圖謀驚天動地,相比之下,八月十五那場聚會倒顯得不太重要了,梁掌櫃、曲二爺小活佛三位都是修為通天、又不受天道的高手,這個時候大家應該齊心協力,先捉拿鬼道士破了賈添的邪術,至於邪道三宗的事情」一來,纏頭老爹也是絕頂人物,諸位就算不去幫忙,他也能獨佔鰲頭;二來麼,萬一老爹他真要失手了,也不會責怪諸位的,畢竟,事情都分個輕重緩急不是。」 只可惜羊角脆不再,這是個鄭重點頭的好時枷」 這番話說得客氣的很,道理也是明擺著的,曲青石卻果斷搖頭,語氣斬釘截鐵:「不行!三宗合一也與賈添有關,雖不知目的,可賈添是什麼樣的人物,每一件事都必有圖謀,這個邪道魁首的位置,決不能讓不老宗得去。」 琅娜也贊同小白臉:「獨木井和扶持不老宗,都是賈添的算計,若非選其一的話,反到應集中全力去奪邪道魁首」畢竟,八月十五迫在眉睫,而浩劫東來卻還有三十年,獨木井想來也不會現在就發動的。」 而小活佛也混不把賈添放在眼裡,更不再耽擱時間,拼著身體受苦,發動天眼明神通,搜索鬼氣凝重之地。片刻之後小活佛猛的大笑了一聲:「北方煞氣陰森,簡直鋪天蓋地」原來桑皮逃到草原上去了。」說著拉起憨子就要去捉鬼。 梁辛還有些懵懂,曲青石可反應如電。忙不迭跳起來拉住了小活佛:「不對,草原上是 梁辛這才反應過來,在嚇了一跳的同時更哭笑不得,連聲暗道好險小活佛這是要抓大司巫去了」小」 此刻早已天光大亮,纏頭弟子們開始三三兩兩地恢復過來,畢竟大家只是把真元引導回來,又不是從頭修行,這個過程不需要太長時間,待到午時將至的時候,除了小胖子老九外,所有人都恢復了。 顧回頭直接找到曲青石,對先前那場惡戰,他還心有餘悸,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客套,繼而打聽無仙的來歷。 曲青石大概解釋了一下其中的緣由,饒是顧回頭心機深沉,在聽說了賈添、神仙相與浩劫東來之間的關係後,也驚得目瞪口呆! 直到半晌之後,顧回頭才費力地呼出了一口悶氣,在苦笑中,又提及因無仙出現而打斷的話題:「先生先前問過,敝宗的金戈鐵馬為何會失效。其實道理簡單得很,陣法中的金甲士兵,都有著一份由金靈鍛造的「戰魂」金甲止步,是因金靈退卻。而金靈退卻,則是因為金尊現身!說穿了,一句話:先生的墨劍,是金行至尊!」 說著,顧回頭的胖臉上掠過一絲期望,語氣誠懇:「顧某畢生都在修煉金行,可也從未奢望,有朝一日能親眼目睹金行尊,」不用等他說完,曲青石就微微一笑,翻手取出墨劍,倒轉劍柄遞了過去。 歡喜、癡迷、貪婪」顧回頭的神情複雜之極,接過墨劍,伸手在劍身上來回摩挲。 瓊環從旁邊看著有趣,對顧回頭脆聲笑道:「你娃麻煩大了!修為失而復得,搞得道心不穩,又得知大災臨頭嚇破了膽,現在抱著墨劍還妄動貪心,這個要喪了道行咯!」 梁辛就站在曲青石身側,聞言一愣:「怎麼,道心不穩?」 修為突兀姿喪,道心自然鬆動,可更麻煩的是,纏頭弟子也好、金玉堂長老也罷,在萬念俱灰時,沒有一個人去謹守清明,盡數變得歇斯底里,又哭又鬧,任由心魔滋生,對道心的傷害極大。 現在雖然撿回了真元,可道心修復起來卻困難重重,幾乎所有人的修為都大打折扣,本領猛退。 瓊環撇著小嘴,用力揮手:「莫再提這個事咯,越想就越心疼,越心疼道心就越不穩!」 這個時候琅娜湊到梁辛耳邊小呵氣如蘭:「我的道心也不穩了,你再加把勁,沒準我真會喜歡你也說不定」 梁辛咳了一聲,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該說點啥了。 顧回頭對墨到愛不釋手。曲青石也無所謂,反正對方也不可能抱著墨劍跑了。 梁辛從一旁開口問道:「這柄劍是金行至尊,它是用什麼材料鍛造的?」言下之意大有采椒晶石靈礦、再請鐵匠打出一把墨劍的意思。 顧回頭頭也不抬,回答得含含糊糊:「材料不重要,重要是絕**力和絕大造化,這是神仙術鍛出的神仙器」 瓊環實在看不得大胖子那一臉貪婪,伸手拍了拍顧回頭的肩膀:「醒來醒來,把墨劍還來!」 不知是不是道心不穩的緣故。顧回頭聽到「還劍」竟毫無風度,抱著墨劍連退了幾步,目光凶狠望向瓊環! 瓊環比大胖子橫多了,散出一身零碎就要打架。 幸虧顧回頭馬上恢復清明,的現赧然。把墨劍交還個曲青石。 曲青石也不以為意,一邊接過墨劍,一邊微笑道:「隨時可以取閱此劍,無妨的。」 劍是死物,可其間飽蘊銳金至意,對修金之人的感悟有著極大幫助,顧回頭聞言大喜,忙不迭用力點頭,跟著,他的表情又變得躊躇起來,過了片刻,似乎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心,深吸一口氣道:「於金行至尊,我還知道些其他事情,便一併告與先生,只盼你能記得顧某今日坦誠,以後再有得罪,還請你一笑瞭然!」 曲青石挑了下眉毛:「以後再有得罪?你指的是正邪之爭?」 「浩劫將至,還有那個賈添虎視眈耽,可正道也好,天門也罷,九成九的修士都會說「攘外必先安內邪魔外道易收盅惑,將來必定淪為怪物的馬前車」金玉堂也不例外,顧某人微言輕,勸不動同門、更勸不動掌門的。」顧回頭的語氣凝重。神情也認真的很:「你與纏頭弟子一起,諸位間的關係,我能看得明白,,遲早有一日,金玉小堂會和你們對上」 不用等以後,曲青石現在就一笑了然了:「你用所知之事來換交情,實在夠矯情了,我要真把金玉堂當做敵人,白頭山前,你們想要退走,總還要先吃一記明月入槐。」 顧回頭笑了,很有些費力地彎下滿是肥肉腰身,對著曲青石躬身一揖:「是我小氣了,可剛剛說的話,也是我的真心意。」跟著,也不再廢話,直接道:「故老相傳,金尊之下還有五僕聽令,分別喚作金戰、牟瞅、銅劫、鐵斷、錫難過!至於這五僕究竟是人是鬼是法寶、他們又藏身何處、如何喚醒,便不得而知了,言盡於此,這便告辭了,白頭峰下的放行之義、宗蓮寺前的救命之恩,顧某無以為報,唯祈諸位珍重,來日相逢,再訴傾仰!」言罷,身子一晃,遁化金光」 轉眼之後,金光退散,顧回頭又回來了:「那個」,把老九給忘了,我得等他。」 別人還沒說話小活佛大笑起來,對著梁辛兄弟道:「他不走,我們該走了,找到好幾處陰森之地,這便趕過去看看,有沒有鬼道士的蹤跡!」說著拉起憨子,飛縱入雲,轉眼消失不見。 黑白無常也不再囉嗦停留。與梁辛等人打過招呼之後,帶上女鬼齊青,趕往離人谷。 曲青石對著顧回頭擺擺汀,父直!「你那番道別沒錯的,我們辦該啟程了。就此告叫叫說話之間,催動青光裹住一眾同伴,真奔東方而去! 此間事了,大家各有重任小活佛去抓鬼、黑白無常對付六百和尚、離人谷與火狸鼠等人要破解千個圈圖、青墨天天抱著天地歲求師父出手」梁辛等人趕往海外,八月十五、月圓之夜,一統邪道三宗! 朝陽很有些惶恐。 賈添師祖為了彌補獨木井的裂隙幾近脫力,在幾個高僧的扶持下靜心休養去了。離開之前,他扔給朝陽一塊玉訣,疲憊道:「最近萬一有什麼事情,你拿主意就好!」 朝陽嚇了一跳,捧著玉訣的雙手都有些發顫:「我、弟子如何敢當,萬一耽誤了師祖大事,便萬死莫贖了」 賈添有氣無力地罵道:「怕個什麼?不久之後你便是仙家了。處理些凡間瑣事,沒什麼大不了!」 平心而論,以前朝陽好歹也是一門之掌,心思和手段都頗有可取之處,處事時雖不能說驚采絕艷,但也算得上中規中矩,尋常瑣事難不住他。 可賈添的圖謀何等宏闊,更要命的是。即便到了現在,朝陽也根本不知道師祖到底在做些什麼。 他對賈添的瞭解,甚至還不如梁辛多」這讓他如何敢接令應命。 朝陽想把玉訣還回去,可又怕惹師祖生氣,愁眉苦臉站在原地,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見他這副樣子,賈添突然笑了起來,很有些費力地擺擺手,笑道:「嚇你的,沒點出息的後生!諸般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不會出差錯。也不用你去做什麼,我這一段時間要靜養,閉關之下與外界隔絕,這塊玉就是枚諭令靈引,做傳訊之用的,要是有人找我,你記下口訊,等我出關時呈報上來就好。」 朝陽這才鬆了口氣,不責決策只記口訊,這種事做起來倒沒什麼壓力,當即躬身應命,恭送師祖離開…… 短短二十個時辰之後,朝陽正在打坐時,懷中靈玉突然一震。旋即一個聲音從耳畔響起:「我已去過咦。你是哪個?」 聲音低沉,語氣厭厭,尤其讓人難受的是,雖然是法術傳音,可說話之人彷彿就趴在自己耳邊低語,朝陽甚至都能感覺到對方在說話時,把滑膩膩的熱氣都噴進了自己的耳道中。 雖然厭惡,但朝陽不敢有絲毫怠慢,恭聲回答:「師祖閉關靜養,臨行前賜下靈玉,責弟子記錄口訊,前輩 不等他說完,對方突然咳嗽了幾聲。 朝陽表情不變,可心中著實吃了一驚。能通過這塊靈玉與師祖聯繫的人,不用說也是絕頂高手,又哪會染病咳嗽。 咳過之後,對方的語氣更虛弱了,嘿了一聲說道:「閉關?他倒會躲清閒!等他出來,你記得告訴他齊青已死,對方有幾個好手。我受了些傷」等把他交待的另外那件事辦妥。我也要閉關療傷,百年之內,怕是不能相見了!」 朝陽一字一句用心記好,又小心追問了句:「還請前輩賜下仙號。」 「無仙!」 兩字之後,再無聲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今天的分割賊有點多,不過這條還是異常重要的,請大家一定一定耐心看完這段,拜託了。 以前豆子說過,我在給大伙推薦書的時候,一般分作兩種情況。 一種是朋友的書,豆子的寫手朋友開了新書,我會推薦給大家,基本都是簽約作品和老作者,質量和人品有保證的; 另一種就是我自己在起點瞎翻騰,發現了一本好書之後,趕緊獻寶似的介紹給你們,嘿嘿,看書是件大享受。發現了好書,是一定要分享的。不誇張地說,我推書的時候,可能還不認識作者。 今天推薦的這本書,就是第二種情況。是我無意中從新書中淘出來的,作者好像是個新人,我不認識,但是書卻讓我笑抽了,中午吃飯的時候,笑到筷子落地」實實在在的好看。我敢和你們打賭說,這本書你們一定會喜歡的,沉浸其中! 不賣關子了,直接給結果。 書名:史上第一混搭 作者:的卜花簡介: 人家穿越,我還是只能被穿越 人家泡妞,我還是只能被妞,, 在我的龍門客棧裡,我接待了老楓樹精、女鬼、神獸混血兒、冒牌茅山道士等人,發生了一連串讓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本書惡搞氣氛濃重,修真、穿越、都市、愛情一個也不能少。所以名之以「史上第一混搭」 註:」非吃老本作品。 2,本文系紀實文學,口述:龍羊羊,筆錄:張小花。 好吧,不知道我認識張小花的,請無視下面的話,知道我認識張小小花的,請無視上面的字,不管知道不知道的,都不許啐我 花仔這本書寫得很好,看得我真想去搖晃搖晃他的腦袋瓜,看看會不會從他耳朵裡摔出個妖精來,你說他都是怎麼想的?我也碼字。人家也碼字,可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勒」, 新書期間,推薦點擊和收藏都是很重要的,說句矯情的話吧豆子寧願把《搬山》每天裡的推薦票除以二,去換到混搭身上,幫小花去沖榜。 因為是本好書,還因為我懷念追混亂時的美好感覺、以及當這種感覺又重新出現後的驚喜! 書頁上有直通車,拜託了,史上第一混搭,推薦、收藏、點擊,謝謝兄弟姐妹們! 花消說下,在二七六章後面,鉅子囉嗦了大堆,大字,本來上傳的時候,弄得是免費,可後來才發現,也不知咋搞的,發佈出來後那些碎嘴話都變成收費正文了,心情很沉重啊,負罪感很強啊」跟著又檢查了下以前囉嗦的地方,發現還有一章,就元旦時的那章的題外話,竟然也是收費的,瘋了,心情更沉重了,負罪感更強了 本著缺一罰二的原則(缺了一多千字。豆子比較二,所以便有了缺一罰二這個成語),這章就弄成免費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弄得成,下面是正文了。 另外,正文後還有一段題外話,很重要的,請大家一定要看一看! 曲青石一笑,與旁人不同,他天生面相陰戾,笑時眼角不是垂低,而是微微上翹,由此也更顯得刻薄,不過他眼睛裡的笑意,卻是真正的和暖洋洋:「因為不會輸,所以你就要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玩了?嗯,要說起來,也算有趣!」 說完,曲青石的笑容一斂,神情又復凝重了:「姑且不論你那份「箇中滋味」賈添也是一定要對付的!若不能毀了他,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便會殺上門了!以往他對咱們和顏悅色,以後便只剩下你死我活!」 梁辛今天把話說痛快了,滿心眼裡都是高興,突然聽到二哥「危言聳聽」心裡微微吃驚,膛目道:「這麼快就你死」他死咱們活了?怎麼說?」 曲清石神情鄭重,緩緩說道:「無仙敗逃回去,賈添便知道我身負草木妖元了,憑著他的心思,多半會猜到咱們已知他的圖謀,接下來就要殺人滅口了。」 梁辛還有些猶豫,可還不等他開口,曲青石便繼續道:「賈添的這個圖謀大到驚天動地,由此他也容不得其間會出現一點差錯,寧殺錯不放過,這是不會錯的。」 說著小白臉面露冷笑:「易地而處。莫說賈添,我也會殺人滅口!」 妖女琅娜的心思別透,尤其對這些陰謀算計來得更加精明,輕聲插口道:「另外還有一點,曲二哥身懷妖元,卻不是傀儡,對賈添而言,就已經是死罪了。」 賈添要的是一支忠心聽令的傀儡大軍,而不是一群心思各異、卻身懷妖元的修士高手,可曲青石卻成了「破綻」只憑這一點,他就一定要殺掉曲青石。 不過把這件事換個角度一想,梁辛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二哥靠慈悲弓的力道,殺了傀儡妖魂,這才只佔妖元,卻未成愧儡,這個破綻要利用好的話」說著半截,他自己就搖頭苦笑了起來:「當、當我沒說,靠著一隻弓,去給百萬愧儡大軍來還魂」多半辦不到的!」 曲青石沒再繼續去說賈添尖口的事情,而是岔開了話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逼著咱們一定要去對付賈添!若所料不差的話賈添的下一步大棋,便是如何把中土強者盡化傀儡。 修真道上門宗林立,凡間江湖中的幫派強族更多如牛毛,就算賈添另外還有一百個分身,也不可能一家一家的找上門去催動邪術。」 梁辛略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接口道:「所以,他要準備一項**術,發動之下只要符合條件的人,便都會化為草木傀儡!既然是法術,便沒有人情可講了,到時候所有能打的人,都會變作傀儡。」 很娜也顯得憂心仲仲,眉心微蹙,望向梁辛的目光裡,除了擔憂還透著幾分難過:「這樣一來,根本等不到浩劫東來,你就已經敗了。」 「此事已經關係到咱們了。」梁辛長長呼出了一口濁氣:「賈添大變愧儡的邪術,多半便是那口半了,獨木井」上次井中靈元洩露,中土上無數人發瘋發狂,雖然不是邪術的全部,不過也能窺出些端倪了。」 曲青石點了點頭:「那口邪井一定要毀掉,想找井的話,就得先找到桑皮。」 一旁的小活佛聞言笑道:「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咱馬上動身,去把鬼道士抓回來這個時候,黑無常莊不周搓著手心,滿臉訕笑小心翼翼地插口道:「有句話憋在心裡,不吐不快,說出來諸位千萬別見怪。賈添的圖謀驚天動地,相比之下,八月十五那場聚會倒顯得不太重要了,梁掌櫃、曲二爺小活佛三位都是修為通天、又不受天道的高手,這個時候大家應該齊心協力,先捉拿鬼道士破了賈添的邪術,至於邪道三宗的事情」一來,纏頭老爹也是絕頂人物,諸位就算不去幫忙,他也能獨佔鰲頭;二來麼,萬一老爹他真要失手了,也不會責怪諸位的,畢竟,事情都分個輕重緩急不是。」 只可惜羊角脆不再,這是個鄭重點頭的好時枷」 這番話說得客氣的很,道理也是明擺著的,曲青石卻果斷搖頭,語氣斬釘截鐵:「不行!三宗合一也與賈添有關,雖不知目的,可賈添是什麼樣的人物,每一件事都必有圖謀,這個邪道魁首的位置,決不能讓不老宗得去。」 琅娜也贊同小白臉:「獨木井和扶持不老宗,都是賈添的算計,若非選其一的話,反到應集中全力去奪邪道魁首」畢竟,八月十五迫在眉睫,而浩劫東來卻還有三十年,獨木井想來也不會現在就發動的。」 而小活佛也混不把賈添放在眼裡,更不再耽擱時間,拼著身體受苦,發動天眼明神通,搜索鬼氣凝重之地。片刻之後小活佛猛的大笑了一聲:「北方煞氣陰森,簡直鋪天蓋地」原來桑皮逃到草原上去了。」說著拉起憨子就要去捉鬼。 梁辛還有些懵懂,曲青石可反應如電。忙不迭跳起來拉住了小活佛:「不對,草原上是 梁辛這才反應過來,在嚇了一跳的同時更哭笑不得,連聲暗道好險小活佛這是要抓大司巫去了」小」 此刻早已天光大亮,纏頭弟子們開始三三兩兩地恢復過來,畢竟大家只是把真元引導回來,又不是從頭修行,這個過程不需要太長時間,待到午時將至的時候,除了小胖子老九外,所有人都恢復了。 顧回頭直接找到曲青石,對先前那場惡戰,他還心有餘悸,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客套,繼而打聽無仙的來歷。 曲青石大概解釋了一下其中的緣由,饒是顧回頭心機深沉,在聽說了賈添、神仙相與浩劫東來之間的關係後,也驚得目瞪口呆! 直到半晌之後,顧回頭才費力地呼出了一口悶氣,在苦笑中,又提及因無仙出現而打斷的話題:「先生先前問過,敝宗的金戈鐵馬為何會失效。其實道理簡單得很,陣法中的金甲士兵,都有著一份由金靈鍛造的「戰魂」金甲止步,是因金靈退卻。而金靈退卻,則是因為金尊現身!說穿了,一句話:先生的墨劍,是金行至尊!」 說著,顧回頭的胖臉上掠過一絲期望,語氣誠懇:「顧某畢生都在修煉金行,可也從未奢望,有朝一日能親眼目睹金行尊」不用等他說完,曲青石就微微一笑,翻手取出墨劍,倒轉劍柄遞了過去。 歡喜、癡迷、貪婪」顧回頭的神情複雜之極,接過墨劍,伸手在劍身上來回摩挲。 瓊環從旁邊看著有趣,對顧回頭脆聲笑道:「你娃麻煩大了!修為失而復得,搞得道心不穩,又得知大災臨頭嚇破了膽,現在抱著墨劍還妄動貪心,這個要喪了道行咯!」 梁辛就站在曲青石身側,聞言一愣:「怎麼,道心不穩?」 修為突兀姿喪,道心自然鬆動,可更麻煩的是,纏頭弟子也好、金玉堂長老也罷,在萬念俱灰時,沒有一個人去謹守清明,盡數變得歇斯底里,又哭又鬧,任由心魔滋生,對道心的傷害極大。 現在雖然撿回了真元,可道心修復起來卻困難重重,幾乎所有人的修為都大打折扣,本領猛退。 瓊環撇著小嘴,用力揮手:「莫再提這個事咯,越想就越心疼,越心疼道心就越不穩!」 這個時候琅娜湊到梁辛耳邊小呵氣如蘭:「我的道心也不穩了,你再加把勁,沒準我真會喜歡你也說不定」 梁辛咳了一聲,眨巴著眼睛,不知道該說點啥了。 顧回頭對墨到愛不釋手。曲青石也無所謂,反正對方也不可能抱著墨劍跑了。 梁辛從一旁開口問道:「這柄劍是金行至尊,它是用什麼材料鍛造的?」言下之意大有采椒晶石靈礦、再請鐵匠打出一把墨劍的意思。 顧回頭頭也不抬,回答得含含糊糊:「材料不重要,重要是絕**力和絕大造化,這是神仙術鍛出的神仙器」 瓊環實在看不得大胖子那一臉貪婪,伸手拍了拍顧回頭的肩膀:「醒來醒來,把墨劍還來!」 不知是不是道心不穩的緣故。顧回頭聽到「還劍」竟毫無風度,抱著墨劍連退了幾步,目光凶狠望向瓊環! 瓊環比大胖子橫多了,散出一身零碎就要打架。 幸虧顧回頭馬上恢復清明,的現赧然。把墨劍交還個曲青石。 曲青石也不以為意,一邊接過墨劍,一邊微笑道:「隨時可以取閱此劍,無妨的。」 劍是死物,可其間飽蘊銳金至意,對修金之人的感悟有著極大幫助,顧回頭聞言大喜,忙不迭用力點頭,跟著,他的表情又變得躊躇起來,過了片刻,似乎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心,深吸一口氣道:「於金行至尊,我還知道些其他事情,便一併告與先生,只盼你能記得顧某今日坦誠,以後再有得罪,還請你一笑瞭然!」 曲青石挑了下眉毛:「以後再有得罪?你指的是正邪之爭?」 「浩劫將至,還有那個賈添虎視眈耽,可正道也好,天門也罷,九成九的修士都會說「攘外必先安內邪魔外道易收盅惑,將來必定淪為怪物的馬前車」金玉堂也不例外,顧某人微言輕,勸不動同門、更勸不動掌門的。」顧回頭的語氣凝重。神情也認真的很:「你與纏頭弟子一起,諸位間的關係,我能看得明白」遲早有一日,金玉小堂會和你們對上」 不用等以後,曲青石現在就一笑了然了:「你用所知之事來換交情,實在夠矯情了,我要真把金玉堂當做敵人,白頭山前,你們想要退走,總還要先吃一記明月入槐。」 顧回頭笑了,很有些費力地彎下滿是肥肉腰身,對著曲青石躬身一揖:「是我小氣了,可剛剛說的話,也是我的真心意。」跟著,也不再廢話,直接道:「故老相傳,金尊之下還有五僕聽令,分別喚作金戰、牟瞅、銅劫、鐵斷、錫難過!至於這五僕究竟是人是鬼是法寶、他們又藏身何處、如何喚醒,便不得而知了,言盡於此,這便告辭了,白頭峰下的放行之義、宗蓮寺前的救命之恩,顧某無以為報,唯祈諸位珍重,來日相逢,再訴傾仰!」言罷,身子一晃,遁化金光」 轉眼之後,金光退散,顧回頭又回來了:「那個」把老九給忘了,我得等他。」別人還沒說話小活佛大笑起來,對著梁辛兄弟道:「他不走,我們該走了,找到好幾處陰森之地,這便趕過去看看,有沒有鬼道士的蹤跡!」說著拉起憨子,飛縱入雲,轉眼消失不見。 黑白無常也不再囉嗦停留。與梁辛等人打過招呼之後,帶上女鬼齊青,趕往離人谷。 曲青石對著顧回頭擺擺汀,父直!「你那番道別沒錯的,我們辦該啟程了。就此告叫叫說話之間,催動青光裹住一眾同伴,真奔東方而去! 此間事了,大家各有重任小活佛去抓鬼、黑白無常對付六百和尚、離人谷與火狸鼠等人要破解千個圈圖、青墨天天抱著天地歲求師父出手」梁辛等人趕往海外,八月十五、月圓之夜,一統邪道三宗! 朝陽很有些惶恐。 賈添師祖為了彌補獨木井的裂隙幾近脫力,在幾個高僧的扶持下靜心休養去了。離開之前,他扔給朝陽一塊玉訣,疲憊道:「最近萬一有什麼事情,你拿主意就好!」 朝陽嚇了一跳,捧著玉訣的雙手都有些發顫:「我、弟子如何敢當,萬一耽誤了師祖大事,便萬死莫贖了」 賈添有氣無力地罵道:「怕個什麼?不久之後你便是仙家了。處理些凡間瑣事,沒什麼大不了!」 平心而論,以前朝陽好歹也是一門之掌,心思和手段都頗有可取之處,處事時雖不能說驚采絕艷,但也算得上中規中矩,尋常瑣事難不住他。 可賈添的圖謀何等宏闊,更要命的是。即便到了現在,朝陽也根本不知道師祖到底在做些什麼。 他對賈添的瞭解,甚至還不如梁辛多」這讓他如何敢接令應命。 朝陽想把玉訣還回去,可又怕惹師祖生氣,愁眉苦臉站在原地,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見他這副樣子,賈添突然笑了起來,很有些費力地擺擺手,笑道:「嚇你的,沒點出息的後生!諸般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不會出差錯。也不用你去做什麼,我這一段時間要靜養,閉關之下與外界隔絕,這塊玉就是枚諭令靈引,做傳訊之用的,要是有人找我,你記下口訊,等我出關時呈報上來就好。」 朝陽這才鬆了口氣,不責決策只記口訊,這種事做起來倒沒什麼壓力,當即躬身應命,恭送師祖離開…… 短短二十個時辰之後,朝陽正在打坐時,懷中靈玉突然一震。旋即一個聲音從耳畔響起:「我已去過咦。你是哪個?」 聲音低沉,語氣厭厭,尤其讓人難受的是,雖然是法術傳音,可說話之人彷彿就趴在自己耳邊低語,朝陽甚至都能感覺到對方在說話時,把滑膩膩的熱氣都噴進了自己的耳道中。 雖然厭惡,但朝陽不敢有絲毫怠慢,恭聲回答:「師祖閉關靜養,臨行前賜下靈玉,責弟子記錄口訊,前輩 不等他說完,對方突然咳嗽了幾聲。 朝陽表情不變,可心中著實吃了一驚。能通過這塊靈玉與師祖聯繫的人,不用說也是絕頂高手,又哪會染病咳嗽。 咳過之後,對方的語氣更虛弱了,嘿了一聲說道:「閉關?他倒會躲清閒!等他出來,你記得告訴他齊青已死,對方有幾個好手。我受了些傷」等把他交待的另外那件事辦妥。我也要閉關療傷,百年之內,怕是不能相見了!」 朝陽一字一句用心記好,又小心追問了句:「還請前輩賜下仙號。」 「無仙!」 兩字之後,再無聲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今天的分割賊有點多,不過這條還是異常重要的,請大家一定一定耐心看完這段,拜託了。 以前豆子說過,我在給大伙推薦書的時候,一般分作兩種情況。 一種是朋友的書,豆子的寫手朋友開了新書,我會推薦給大家,基本都是簽約作品和老作者,質量和人品有保證的; 另一種就是我自己在起點瞎翻騰,發現了一本好書之後,趕緊獻寶似的介紹給你們,嘿嘿,看書是件大享受。發現了好書,是一定要分享的。不誇張地說,我推書的時候,可能還不認識作者。 今天推薦的這本書,就是第二種情況。是我無意中從新書中淘出來的,作者好像是個新人,我不認識,但是書卻讓我笑抽了,中午吃飯的時候,笑到筷子落地」實實在在的好看。我敢和你們打賭說,這本書你們一定會喜歡的,沉浸其中! 不賣關子了,直接給結果。 書名:史上第一混搭 作者:的卜花簡介: 人家穿越,我還是只能被穿越 人家泡妞,我還是只能被妞」 在我的龍門客棧裡,我接待了老楓樹精、女鬼、神獸混血兒、冒牌茅山道士等人,發生了一連串讓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本書惡搞氣氛濃重,修真、穿越、都市、愛情一個也不能少。所以名之以「史上第一混搭」 註:」非吃老本作品。 2,本文系紀實文學,口述:龍羊羊,筆錄:張小花。 好吧,不知道我認識張小花的,請無視下面的話,知道我認識張小小花的,請無視上面的字,不管知道不知道的,都不許啐我 花仔這本書寫得很好,看得我真想去搖晃搖晃他的腦袋瓜,看看會不會從他耳朵裡摔出個妖精來,你說他都是怎麼想的?我也碼字。人家也碼字,可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勒」 新書期間,推薦點擊和收藏都是很重要的,說句矯情的話吧豆子寧願把《搬山》每天裡的推薦票除以二,去換到混搭身上,幫小花去沖榜。 因為是本好書,還因為我懷念追混亂時的美好感覺、以及當這種感覺又重新出現後的驚喜! 書頁上有直通車,拜託了,史上第一混搭,推薦、收藏、點擊,謝謝兄弟姐妹們! 第二七八章 惹誰不好 朝陽接到無仙傳訊的時候,梁辛正隨同二哥和一眾纏頭高手,啟程趕赴八月十五之會! 本來梁辛挺高興來著,自己這一方實力強勁,中秋之夜幾乎穩操勝券。大場面、大勝算,讓他滿心興奮。可走了一陣之後,他就無聊起來。 隨行的同伴雖多,但是誰也不搭理他,, 曲青石懷抱墨劍」臭著臉瞇著眼,口中反覆念叨「金銀銅鐵錫難過」粱辛和他說話,他聽都不聽; 瓊環、屠子這群纏頭弟子道心不穩修為大跌,或者靜坐養神以求恢復;或者唉聲歎氣指天罵地,人人都挺忙; 就連一貫視梁辛如「蜜糖,的琅挪,居然也在愣愣出神,雖然還是「巧笑倩兮」但總透著股心不在焉的勁兒,說三句答一句,還答得雲山霧罩」, 梁辛騷眉搭眼,成了個正經閒人,心裡大是後悔,早知如此至少應該把羊角脆帶來做伴。 不過這一路上總算風平浪靜小不久,梁辛等人來到東海之濱,瓊環與哥哥跨兩說好一起出海,大隊人馬暫時駐紮,三天後跨兩如約而至。大家一見面,還沒來得及說話,跨兩便臉色一變,右手輕輕搭住妹妹的脈門,神情裡滿是擔心:「怎麼搞的,怎麼會修為大減咯?。 說完,生苗又把臉色一換,另只手一把揪住血河屠子的衣襟,獰眉瞪眼道:「龜兒子,老子讓你照顧瓊環,你都照顧到龜殼上去了」。 血河屠子滿臉冤枉:「老子的修為也丟了不少咯,那個龜兒會天道,四個字一唸咒,就把咱整個纏頭宗都砸趴下來」纏頭妖人湊到一起,好像吵架似的解說起過望之事,曲青石等得不耐煩,催動青光把所有人都捲住,就此出海,繼續向東而行。 這一路走得梁辛無聊透頂,見纏頭弟子湊到一起吵鬧不休,倒挺興奮來著,也鑽進人群,煞有介事地跟著解姚, 清空萬里,碧海無垠,有近海捕作的漁民,在無意中抬頭,霍然發現一團青色光芒正掠海疾飛,還道是蓬萊仙家出遊,也顧不得多想,急忙招呼同伴跪於船頭拜仙,可還不等他們禱告出聲,青光上便傳出陣陣怪叫:格老子、龜兒子、仙人板板、你妹,, 直到曲青石飛出了五百里,纏頭弟子才總算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兄弟聯手殺破榮枯、六個丑娃上演大戲、墨劍橫斜喝退天門,最後又亂鬥神仙相,這一串經歷把跨兩是說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之後才緩緩吐出了口氣,拍了拍瓊環的肩膀,安慰道:「能活得性命,就算祖宗顯靈了,丟了些修為,再練回來就是了。瓊環吊起眼睛:「練回你妹,道心不穩咯,以後都難有寸進」。 妹妹一肚子不甘心,但是哥哥倒很快想開了,擺著手笑道:」你娃子沒了修為更好,找個男人嫁了,以後安穩過日子,比你現在個瘋戳戳的樣子好得多 瓊環大怒,揚起一身零碎就要動手,跨兩哈哈大笑,閃身躲開了她,來到曲、梁二人身前認真道謝。 曲青石一笑搖頭,梁辛也不容跨兩多說啥,笑著岔開話題:「你這趟中土回得神神秘秘,既不跟在老爹身旁,又不和同門一路,到底是什麼差事?」 跨兩咧開大嘴,露出了個古里古怪的笑容:「啥子差事不能告訴你娃兒,但是這趟差事辦得還算不錯!」說著,他翻起怪眼望向曲青石,後者則微微點了下頭。 此事應該是纏頭宗內務,梁辛也就是隨口一問,本來沒想著對方能回答,可看到跨兩和曲青石再人鬼鬼祟祟,不由大是好奇,轉頭去問二哥:「跨兩的差事,你知道?。 曲青石不肯說實話,只是笑著敷衍道:「沒你什麼事,不用跟著操心」。 這個時候,一路沉悶著的琅琊,輕移蓮步走過來:「梁辛,我想問你件事情說著,扯起他的衣袖,拉著梁辛向旁邊走開。 兩個人離著眾人稍稍遠了些小狠御才站住了腳步,靜靜望著梁辛,卻又不說話了。 琅娜的表情全無往日般明浩俏麗,而是微微皺著眉頭,似乎正被一個重大問題困擾著。梁辛也不多問什麼,就靜靜地等在一旁。過了一會,琅娜才終於開口:「若我死到臨頭,你會出手相救麼?」 即便狠娜一反常態,梁辛也還是滿心警惕:,「這個要看具體情形,你這人花花手段太多,不能一概而論,不過」要只是遇到敵人的話,我總不能看著你被別人殺了 琅娜揚起一隻白哲小手,輕輕地數道:「銅川、柳暗花溟;乾山、丹鳳朝陽;我直接救過你兩次,除此之外,你的七盅星魂和天下人間這兩大絕學,也都和我有著莫大的淵源,雖然以前我對你一直沒按好心,但是」說著,琅娜展顏一笑,眉宇間又恢復了那副俏皮精靈的神氣:「不管是害你、救你還是利用你,到最後卻都成全了你,算起來,我可是你命裡的貴人,你當然不能看著我被別人一掌打死 梁辛挑起了一根眉毛,搖著頭笑了:「你還是沒明白,數這些是沒用的。救人又不是做買賣,我不看你那些算計,以後真要救你,也不是為了還債。」 琅獅的眸子一亮,神采飛揚小語氣中帶著誰也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期待,追問道:,「那你又為什麼救我?」 「你到苦乃山避難後,挺安穩來著,幾次見面也都相處不錯,平時在一起有說有笑,哪能忍心看你被人打死。」 梁辛的話說得不鹹不淡,狠御略顯失望,微微歪著螓首,又仔細琢戊件,最後又展顏笑!「不管為什麼,只要我知道你會猶接好!」 說到這裡,很御突然把話鋒一轉,轉眼之間笑容消斂不見,換而認真執著,盯住梁辛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要你來救我,而是要你……屆時不許救我!」 跟著狠娜素手輕揚,取出了馬三姑娘的臉皮,直接塞到了梁辛的手中:「這次隨你們過來本來只想看看熱鬧,不過被無仙的天道擊中後,道心鬆動了許多,由此也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情,等到了地方,我要與長春天之間有個交代,他要殺我,請你不要出手,坐視不理便好了。」 說著,琅娜又復微笑:「你們要統一邪道三宗,而我卻是長春天心中的一根刺,雖說一切都以實力為尊,可有我在,多少也都是個障礙。到時候我自己走出去,於大家都有好處。」 別說以妖女的為人,基本上隨便是誰,都不會為了成全三宗合一主動去犧牲自己,梁辛在驚訝的同時,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琅琊有秘密手段要擊殺長春天。繼而各種念頭紛至沓來,大部分都是胡亂猜測而最大的疑惑卻是:琅娜到底想要幹什麼? 很挪不再多說什麼,回頭走開了,但是踏出兩步之後,卻又轉身回來,荔臂舒展竟輕輕抱住了梁辛。將螓首搭在他的肩膀上,於梁辛耳邊呵氣如蘭:「千萬莫救,求你。」 忽然之間,口哨聲與哄笑聲沖天而起,川剛還垂頭喪氣的纏頭妖人們,突然見到兩個娃娃抱在了一起,一個個立刻變得精神百倍,怪笑著大聲起哄。 很娜最後又囑咐了兩字:「拜託!」跟著放開梁辛,神情恢復如初,也不在意纏頭眾人的哄笑,笑嘻嘻地拉著瓊環聊天去了。 梁辛又尷尬又疑惑,和曲青石低聲交談了一陣,小白臉也猜不到狠娜究竟想幹什麼。只不過此事看起來,更像艱御與長春天之間的師徒恩怨,於其他人沒太多關係,說了一陣,曲青石也就不再去追究了,只是淡淡道:「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梁辛揮了揮手中的「馬三姑娘」苦笑問道:「那這個怎麼辦?給誰戴?」 小白臉心高氣傲,是無論如何不會變成個肥壯婆娘,梁辛到是無所謂,不過他是「內定,的邪道首領,於大會時還要跳出去露臉,曲青石也不讓他戴。 弦子早就聽血河屠子吹噓過這張臉的神奇之處,湊過來有些怯生生地說:「要是這張臉沒有其他用處,不如給我戴上,我以本來面目去見舊日同門,怕是不方便。」 片刻之後,醜八怪弦子變成了馬三姑娘,伸出五指,用滿是泥垢的指甲卡卡撓著頭皮,直眉瞪眼地問血河屠子:「你耳還認得我麼?」血河屠子看看狠娜,又看看馬三姑娘,不知道該說點啥,, 曲青石的青光飛得極快。不知不覺裡已經出海千里,這一路上,都有纏頭弟子指引方向,此刻應該已經到了中秋之會所在的無名島附近,可梁辛自天空鳥暇,四下裡只有無盡海水,哪有島礁的影子。 正疑惑的時候,跨兩笑道:「不老宗鬼鬼祟祟,生怕聚會被正道發覺,用法術隱了小島的痕跡!」說著,從懷中取出不老宗事先交予他們的鈴銷,用力搖動幾下,同時放聲道:「西蠻之地,纏頭仙宗,跨兩、瓊環,攜門下弟子赴會而來!」 瓊環對哥哥這麼文縐縐的措辭大是不滿,撇嘴嘟囔了句:「赴你妹會你妹而來!」繼而又氣貫中元,大笑著替跨兩補充了句豪放開口:「爺爺們來了,龜兒還不出來迎接!」 話音落處,只見海天之間陡然綻放起瑰麗霞光,眾人前安十餘里處,一座規模宏闊、足有百里方圓的黑色大島,於彩霞流轉之中緩緩現身。 不老宗命不好,出手慢了一線,倒好像跨兩叫門不開,非要等到瓊環罵門才撤掉禁制,纏頭宗眾人皆盡大笑,苗女更是滿臉得意。 這次邪道聚會,日子、地點都是由不老宗訂下的,不老宗自然也就成了東道,有兩個分別身著金、銀色袍子的醜娃娃,率領著十幾個門人,飛上前來迎接眾人。 金袍、銀袍兩人,看上去比著弦子還要小一些,不過十歲出頭的模樣,雖然都是醜陋驚人,可面相卻截然相反,金袍是一副天生笑模樣,而銀袍則是滿臉哭喪相。 兩人上來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一個粗豪的女人聲音從纏頭弟子中傳了出來:「這倆小子都有外號小一個叫天娃笑,一個叫地嚎喪,在不老宗地位不低,和跨兩哥兒、瓊環姐兒差不多!」 金銀童子是不老宗門內要人。可在修真道上卻沒有一點名氣,沒想到一見面就被人叫破了身份,舉目望去,說話的人並不認識,是個又粗又壯、週身上下卻沒有一絲靈元波動的肥壯村姑,哥倆都有些發愣。 馬三姑娘自己也嚇了一跳」,弦子才剛剛把臉戴上一會,一時之間還有些不太適應,本想小聲念叨,不成想一開口就是扯著嗓子大吼。 梁辛失聲而笑,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琅綁一眼,能從小山村落中找出這樣一位姑婆,也算她有本事了。 天嬉笑滿臉都是醜陋笑容,對著馬三姑娘點點頭:「我們哥倆修行粗陋,怕丟人現眼所以不敢在外面走動,不成想您老還知道我們的詳號,榮幸之至!」 地嚎喪沒理會馬三姑娘,目光轉動從眾人臉上滑過,他的修為與跨兩相若,一掃之下便發現,大名鼎鼎地纏頭幫眾之中,除了跨兩還算不錯,居然再沒有像樣的人物了,當裡就掛上了幾分輕蔑!,「纏頭宗的諸位來便惡語相向,聯…平時在蠻荒野地裡都霸道慣了,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瓊環滿臉不待見,根本也不廢話去辯解,直接豎起眉毛:「龜兒,想打架麼?。 跨兩知道妹子心情不好,也不阻攔,就抱著肩膀從一旁笑呵呵的站著,可眼睛裡早就填滿了凶光,惡狠狠地瞪著地嚎喪。 金袍子天嬉笑不想惹事,厲聲斥責同伴道:「放肆!」同時伸手把地哭喪拉到身後,臉上一副自來熟的神氣。居然操起了一口夾生苗話,對著纏頭眾人開著玩笑說道:「打個抓子麼,都是好朋友,莫咯鬧氣,歡歡喜喜!這瓜娃兒不懂事,莫得跟他一般見識!」 揚笑臉人,瓊環撇了撇嘴角,不再說啥了。 天嬉笑把目光從人群中掃過小又恢復正常語氣,就此揭過剛剛的小小衝突,有些納悶地問道:「諸位師兄不曾與纏頭師伯同路麼。」 跨兩愣了下:「我家老漢兒還未到?。 天嬉笑搖了搖頭。 雖覺意外,但是大伙到也不怎麼擔心,跨兩當即笑道:「日子還沒到,我家老漢兒來這麼早做個抓子!」 此時已經到了八月十三,距離正日子倒還差著兩天功夫。 天嬉笑也不再多問,伸手做請路狀:「諸位師兄請隨我上島。」說著,轉過身走在頭前引路。 血河屠子咳了一聲:「島子就在前面,還用引路,麻煩咯」。 牟既地嚎喪冷笑接口:「島子上有不少凶獸,都由不老宗弟子統御著,可那些凶物天性桀驁,見到有生肉上烏,說不定會不尊號令衝殺出來,要是沒人領護,再讓諸位受傷可就不妙了 馬三姑娘的語氣有些納悶:「不老宗裡何時有了駐獸之術?我怎麼從不知曉?」 金袍天嬉笑呵呵地笑了起來:「這位大姑可有趣地緊,好像對敝宗瞭若指掌似的!」說著,手一翻亮出一枚鈴鎖,輕輕搖晃了兩下。 旋即,從島上突然炸起了一片凶獸嘶嗥,轉眼之間凶焰滔詣腥風大起!除了跨兩、瓊環、血河屠子等幾個首領之外,其餘的纏頭弟子全都皺起了眉頭,他們修為大減之下,竟有些受不住這些惡獸威風! 瓊環怪聲笑道:「好傢伙,龜兒的下馬威,怎麼這麼臊氣!」說話時身形晃動,就要撲過去先打一架再說了。 曲青石、梁辛、跨兩等人自然也都要撲上去幫忙,可還不等他們跳起來,遽然一道水中自海面沖天而起,在眾人滿是驚愕的目光裡,老蝙蝠竟然從大海裡竄了上來! 柳亦也緊跟在師父身後,笑嘻嘻地跳到半空。 老蝙蝠現身之後,先是掄起巴掌,啪啪兩聲,把天嬉笑和地哭喪全都扇進海中,嘴裡罵道:「滾蛋!帶個屁路 跟著又對一群晚輩弟子一揮手:「都跟老子上島去,看哪只三眼王八敢跳出來咬你們!」 金銀童子又驚又怒又無奈,所幸老蝙蝠只打臉沒殺人,他們倆只是狼狽落海,到並未受傷。 兩個丑娃娃剛從海中跳出來。正掠過他們頭頂的曲青石,低下頭對著兩位微微一笑,徒然將收斂於體內的浩蕩威壓綻放開來! 威壓不傷人,但那份氣勢足以讓普通修士心膽沮喪,哥倆就覺得好像有一座苦乃山正轟轟烈烈向著自弓砸來下,駭然之下,體內流轉的真元也隨之一滯,又驚叫著摔回到海裡。 天嬉笑和地哭喪,好歹也是六步中階的厲害人物,第二次落海之後,各自收斂心神,馬上又復躍起,事關門宗臉面,而不老魁首責罰森嚴,他們可不敢因為被瞪了一眼就留在海裡泡著。 但是兩人沒想到,這次才剛剛離開海面三尺,突然一連串鋒銳到足以把他們大卸八塊、但卻隱形不見的殺意,分作七個方向追斬而至! 梁辛正哼著小小曲,指揮著七隻湛清水鱗削丑娃娃」天、地二人第三次落海,再不敢胡亂往上竄了小一笑一哭兩張醜臉上儘是駭然」 大片青光掠過,站在最隊尾的血河屠子,自半空中,向著海裡的哥倆吐了口唾沫。 琅娜的小臉上滿滿都是心疼。望著海中或沉或浮的兩個丑娃娃:,「惹誰不好,你得罪他們 有個事情哈,想要拜託下兄弟姐妹,大家看看能不能幫我唄 我媳婦,女豆,每天都很操勞,吃飯、吃菜,吃零食、看電視、聽相聲、照鏡子、打遊戲」忙得不可開交,可就算忙成了這樣,也念念不忘一本書:《重生打造完美家園》 我一般不怎麼看女頻的,可女豆追這本書追的興致勃勃,一定要我給做個章推,她的邏輯很清晰,章讀者多了作者興奮加更一她就能多看。 我平時很少看女頻,不過對這本書有耳聞,讚譽很高的,主站和女頻的票是不衝突的,由此豆子也呼籲下,主站的票請投給小小花,女頻的票請投這本書」三謝謝撒,如果有分紅票的話就更好了。呵呵,剛剛對女豆的形容都是開玩笑的,豆子白天上班,晚上碼字,平時家裡的事情幾乎都不管的,也多虧她的支持,另外我對她的審美,也只有兩個字:信任。就衝她能嫁我,我也得信任不是」 雖然沒看,但豆子也基本確定,書肯定好看。 難得她讓我章推一次,兄弟姐妹們幫忙,點擊下,收藏下,留言下,投一投各種票,豆子鞠躬! 第二七九章 很有意思 維圳梁辛等人趕到黑煮小島的時候,宗或寺前的金玉有咒川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隨即又被眼前的陣勢嚇了一跳。 地面上人影憧憧、空氣中金靈瀰漫、天空裡還有一道道劍氣穿梭,正有大群金玉堂弟子於附近嚴加戒備。 老九腦子慢,還不明白是咋回事,愣愣望向了身旁的顧回頭。 後者笑罵:,「傻小子,你運功入定,我又被毀了金到受傷不輕,自然要傳訊門宗,派人過來護著點你!」 老九這才優然大悟,眨巴著眼睛四下亂看,口中問道:,「家裡派誰來了?大哥、二哥他們?,小 話音剛落,一個威風雄壯的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來:「甭哲摸了,是老子帶著人過來的 老九怪叫半聲,忙不迭跳起、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說話之人跟前,一邊跪下磕頭,一邊喜滋滋地問道:「師父,您毒麼把自己給派出來了!」 老九的師父,就是金玉堂的掌門,秦瘦。 秦瘦一點也不瘦,身材高大更渾身肥肉,顧回頭就已經是人間少有的大胖子了,可是和秦廈一比,他就好像剛從罪戶大街裡走出來似的。和所有金玉堂門人一樣,秦瘦也披金戴銀,從頭到腳珠光寶氣。金玉堂、金玉滿堂,全都被他們穿戴了起來,, 與其他天門高手相貌堂堂、清雅脫俗不同,金玉堂弟子大都生的肥頭大耳,滿臉橫肉,再配上一身煌煌爍爍的金珠玉珮,乾脆就是個暴發戶,秦瘦身為掌門,這幅氣質更甚。 除了俗氣,秦廈還舉止粗魯說話惡聲,於俗不可耐之間,又多出份混橫勁兒,哪像個天門尊長,活脫脫一個開娼館賭坊的土霸王。 中秋時節,天氣已經微涼,秦廈不動不搖仍熱得不行,滿臉大汗,回答老九:「你可是我手裡的寶貝疙瘩,聽說你出了事,我不放心。」 老九喜笑顏開:,「我沒事,修為一分不差,全都撿回來了,以前什麼樣的本事,現在還是什麼樣的本事!」 旁邊的顧回頭聞言微微一愣。語氣裡略帶了些納悶:「修為散而再聚,於道心有著莫大影響,老九你卻沒事」 不等他問完,秦瘦就搖頭打斷:「老九的情形特殊,他的修為和道心沒什麼關係的 顧回頭大感詫異,片刻之後似乎猛地想到了什麼,瞪大眼睛望向掌門,嘴唇動了動,但卻沒說什麼。 秦瘦撇嘴:」猜到了?金玉堂有九個護法。其中七個都是傻子,也就你還有點腦子!」 老九從旁邊小心翼翼的插口:,「師父,還差一個勒 「剩下那個是頭豬!」秦廈粗聲大氣,說話中抬起一腳,把老九踹得倒退出好幾步,沒再繼續顧回頭引出的話題,而是問老九道:「老七把這裡的車都跟我說了,跟纏頭混在一起的那幾個小子,一對一的話,你打得過麼?」 老九挨了一腳,壓根不當回事,伸出手啪啪拍騰著自己肚皮上的鞋印子:「要打過才知道!」 秦瘦瞪眼。目露凶光:「不打,你估計!」 「用劍的、佛像妖怪、傻大個,這三個我都沒啥希望!剩下那個鄉下小子麼,,也打不過 秦淒抬腳又踹,口中大罵:「廢物玩意,說話還學會大喘氣了!」 這次他用的力氣大,老九一屁股摔坐在地,語氣裡帶了幾分無奈:,「最後他亮出來的那個法術太邪門,任誰被套上都會被定住身形,只有挨打的份。」 秦瘦滿臉都是不耐煩,轉頭瞪向顧回頭:「以前有聽說過這樣的邪術麼?」 將岸的天下人間威震修真道,但是以前見過這門神通的人幾乎都死了,當時都沒人知道天下人間在施展時的樣子,後代修士就更不得而知了。 顧回頭搖頭苦笑:「弟子不識得!其實又何止那個鄉下小子,另外的金尊墨劍、佛陀成妖,這些事以前連聽都不曾聽說過,現在這些人與邪道妖人糾纏在一起 秦瘦突然換了副神情,從暴躁凶狠小一下子就變成了冷靜深沉,其間都沒有一絲過渡,聲音隨之平靜,不等顧回頭說完,就淡然問道:,「你想勸我?」 顧回頭眼中閃過一抹畏懼,可還是咬著牙說道:「那幾個人都不好對付,邪道得了他們相助,便不得了了 秦瘦低垂眼皮,沉默了片刻,才再度問道:」你怕打狗不成反被狗咬?。 顧回頭先點了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不是打狗,而是打虎。榮枯道就被他們咬了,被咬死了。另外」我更覺得,這幾個突然冒出來的高手,把浩劫東來看得,要比正邪之爭更重 「兩個小結果秦瘦抬起手掌,豎起兩根小棒槌似的手指,指根上的巨大金戒指刺目得很:「正邪之爭只有兩個結果。如果正道贏了,若我們卻從始至終未去參與,你猜,那幾座天門在剪除邪道之後,會不會就勢殺上金玉堂?」 顧回頭的臉上一變,搖頭回答:「弟子不敢猜。」 秦瘦繼續道:,「如果邪道贏了呢,你能確定,他們在摧毀另外幾 顧回頭只有搖頭:「弟子不敢確定 秦瘦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如死水無瀾:「不止是你,只要不是豬就能明白,浩劫東來確有其事,正邪再鬥實屬不智,最好的局面應該是雙方並肩聯手抗敵,可關鍵是」這份信任從哪來?五大三粗之間也彼此靠不住,不過我把後背交給他們,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他們不管我,自己逃掉了;可我要把後背交給纏頭不老長春天,你敢保證他們不會直接捅我一刀?」 顧回頭第三次搖頭:「弟子不敢保證。小 秦瘦笑了,嘴角上翹,目光裡卻殊無歡愉:「自古以來,不該打的仗多了去了,可還都是一場一場打了下來,你道以前那些謀臣、智將都是傻子麼?無奈罷了!」 顧回頭長長地歎了口氣,躬身大禮,認真道:「弟子明白了 這個時候,秦廈懷中突然響起了一串清脆鈴聲,轉眼間他又恢復了那副暴躁模樣,對著身邊眾人道:「該走了,都等著我呢!」說完,又恨恨聳了句:,「催催催,催他媽個□! 一群子弟兵跟在老蝙蝠身後,罵罵咧咧大搖大擺登上黑色島嶼,血河屠子罵得尤其響亮,有老爹做主,他的腰板硬得很。 剛一上島,便從前方密林中走出了一老一小兩人,其中那個老者遙遙對著老蝙蝠笑道:「老纏頭,放著萬里晴空不飛,卻從海裡跳出來,你該洗澡了麼?」 馬三姑娘「;卜心翼翼,地對著同伴吼道:,「這位便是不老宗的魁首,他就叫不老,有時也自稱老不死。 那個娃娃,,我卻不認得。」 梁辛仔細打量著這位邪道巨孝,心中頗為驚奇,不老宗選拔弟子都要看皮相骨相,口納拳、額走馬、唇如鉛、目如魚」以非凡之相求非凡之福,所以他門中弟子個。個相貌醜陋,只不過不像神仙相那麼誇張罷了。 這位「老不死,的長相也不怎麼樣,但是卻不是醜娃娃的那種難看,而是瘦嘴嘬腮、薄唇尖鼻,即便梁辛不懂相面之道,也能一眼看出來,他生就一副薄命短福的倒霉相。 再看那個娃娃,也就三四歲的樣子,走路都還有些不穩當,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卻有青得發紫,眉角、眼角、唇角無一處不在向下耷拉,如果脖子上再套根繩子,活脫脫就是個小吊死鬼,這樣長相的娃娃,更不用提什麼福氣了。 老蝙蝠根本懶得搭話,逕自領著隊伍前行。 不老隻字不提兩個弟子被打進海裡的事情,更不把老蝙蝠等人的冷漠當回事,領著娃娃迎上來:「來了也不打聲招呼,讓我去迎迎你」。說著,把娃娃拉上前一步,繼續道:「這是我孫子,叫小小吊!」 老蝙蝠掃了祖孫兩人,隨即咦了一聲。目光在小吊,身上著實流連了一陣,點了點頭說道:「名字起得不錯!」 纏頭弟子人人發噱,娃娃長了副吊死鬼相,又被喚作小吊,倒還真算貼切。 不老笑著點點頭:「這孩子長相福薄,怕是養不大,就起個倒卦的名字沖一衝,雖然不好聽可也沒辦法」。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吊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眾人低頭一看,只見一條不知從哪竄出來的小蛇小正張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眾人又是吃的又是好笑,這麼多人偏偏娃娃被蛇咬,這福氣也實在太薄了些。 不老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一邊俯身驅蛇,一邊笑道:「一天裡總要趕上幾件倒霉事,不省心勒!」說完,又感同身受似的歎了口氣:「和我小時候一樣!」 弦子做了馬三姑娘,也和琅琊一樣盡職盡責,給梁辛解釋道:,「不老自幼多難,幾乎每天裡都會有無妄之災,不知死裡逃生過多少次,可他是個異數,不僅沒死,反到被這些劫數鍛煉得越來越強,最終成了睥睨一方的強者 梁辛就當聽故事,沒心沒肺地笑道:「那他挑選門人的時候。應該選薄命弟子,重走他的舊路才對啊。」 馬三姑娘應道:,「據說開始時他就是如你所說那樣,可那些苦命人都沒活過十五」後來才換到另一個極端,終於成了氣候 馬三姑娘不會小聲說話,所說的這些事情,雖然不是秘密但也不曾外傳過,就連同在邪道的跨兩等人都不知道,不過不老對她卻根本都不看一眼,只是一邊哄孫子,一邊對老蝙蝠絮絮叨叨地拉家常。 老蝙蝠幾乎不理他,仍仔細端詳著小吊,過了一陣突然開口問道:,「娶老伴了?」 不老咳了一聲,搖頭笑道:「我既不是歡喜修、又不是雙合修,就一個人 老蝙蝠翻起怪眼,望向不老:「那你這孫子哪來的?自己生的?」 不老哈哈大笑:「就算自己生的,那也是兒子,不是孫子!至於我家小吊麼」是老天爺送給我的!」說著,他的笑聲裡突然滲出了一股寒意:「我照顧著他,幫他驅趕小蛇;他也心疼著我,見我生氣時,他也會著急 老蝙蝠面露不屑:「等中秋,有的訃;二,到時候我看他怎麼著急」跟著也不等對方再說啥元開話題:「長春天到了麼?」 不老搖了搖頭,還沒說什麼。老蝙蝠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知道了,懶得應酬你了,有話到中秋夜再說!」 不老也不著惱,俯身抱起小吊,真就像個爺爺逗弄孫兒似的:「去和纏頭老爺子說再見。」 小吊很聽話,自爺爺懷中扭轉身體,剛一抬手,突然從他懷中發出「啪,的一聲輕響,跟著小吊再度放聲大哭…… 瓊環的神情無比古怪,嘟囔了句:「小娃子肋骨斷的咯!」 不老是大宗師,抱娃娃時當然不會沒輕沒重,小吊雖然身體瘦不過也不是泥捏的,但是一個小小動作就扭斷了一根肋骨」只能算是巧合、或者說他太到霉。 不老帶著孫子回林中施治,纏頭眾人也不再深入大島,就在近岸處紮營,彼此訴說分別後的經歷。梁辛和柳亦師徒分別還不到一個月,可經歷的事情卻著實不少,連老蝙蝠都聽得動容。 至於老蝙蝠這邊,早在雙方分手之初,他們就探過了這座島嶼。不老宗還算老實,並未在島上弄什麼坑人伎倆,只是把秦養在中土的大群凶獸帶到此處,用來揚威造勢,老蝙蝠親眼看過那些畜生,其中著實有些厲害傢伙。 說到這裡,馬三姑娘又對著同伴再度強調:「以前我從不知道不老宗還有馭獸之術,想來應該就是、就是那個神仙相傳下的本領吧。」 老蝙蝠無所謂的搖搖頭:「凶獸不算什麼,再怎麼厲害,也湊不出一個大宗師。倒是那個小吊」說著,一生自負的老蝙蝠居然抬起頭去徵詢曲青石的意見:「你有察覺異常麼?」 曲青石的神情有些躊躇:「感覺古怪的很,絕不是普通娃娃,可又察覺不到哪裡不對勁,對上他的時候,要多小心。」 老蝙蝠冷曬了下,沒再說什麼。 梁辛耐不住好奇,又追問柳亦,他們師徒為什麼會從大海裡跳出來,柳亦眉毛一挑,滿臉得意,可還不等他開口,老蝙蝠就說道:「從海下轉轉,探下不老宗有沒有在水面下面藏什麼法術機關。剛巧你們那時候就過來了 梁辛哪會被這樣的話糊弄過去,不過也看起來老蝙蝠還不想透露詳情,也就不再追問。 眾人正低聲談論著,突然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從禁制之外傳了進來:「淨瞎整,還弄個隱形法術,纏頭不老長春天湊一起,還怕他們五大三粗知道咋地?快開門!」 琅獅那長長地睫毛輕輕一顫道:「師父來了!」 不老宗弟子撤掉法術,長春天及數百門徒也由此現身,讓梁辛等人頗感意外的是,他們不是凌空跨海疾飛而至,而是人人腳下一根樹幹,「漂,過來的。 那些樹幹取材不一,有粗有細,既有數十丈長、粗堪十抱的喬木,也有三尺長短、筆管粗細的籐木也不算太粗大,每個人長春天門人的腳下踩著的樹都不相同,胡楊、白樺、梧桐、銀杏、針松」林林總總,但是也都不是什麼新奇樹種,更沒有離人篷滂那樣的神樹。 梁辛看得新奇,轉頭望向琅挪,面帶垂詢。 琅娜的神情也有些納悶:「都把「天梯,帶來了?可帶來有又什麼用呢?」 長春天弟子的功法以木行為主,有所成就之後都會在首領的幫助下,選一個好樹,煉化成「天梯。 雖然名頭聽起來嚇人,其實道理卻沒什麼的人之處,也不過是通過獨門法術,讓修士與這棵樹五感相連。「天梯,之樹的榮枯、生死,與主人的性命和修為都沒有星半點的關係,樹木唯一的用處也就是幫助著主人體會自然之道。 在爭鬥殺伐中,這些樹木更是派不上什麼用處,琅琊也是由此才會覺得奇怪。 梁辛忍不住問了句:「那你的天梯之樹是什麼?」 很挪一笑嫣然:「五展梅,有毒的。」 十餘里外,先前落海的天嬉笑和地嚎喪又向著長春天眾人迎去,長春天看了看他倆,樂了:「濕了啊?剛洗海操呢?」 仍和以往一樣,除了魁首之外,長春天門下人人都以面具遮臉,唯獨一個消瘦老者是例外,神情淡漠,俯首站在長春天身旁。 老者既不看迎客娃娃,也不望向黑色島嶼,只是目光低垂,望著海水。 另外,在隊伍中間還有一盞猩紅色的大轎,顯得尤為醒目」琅琊對梁辛搖了搖頭,示意她也看不懂長春天擺出的陣勢,不明白「天梯,何用、不知道轎中是誰、不曉得那個冷漠老者是何方神聖! 毫無徵兆的,老蝙蝠突然笑了起來:「很有意思!」 八月十五,三宗聚首,不老宗得了賈添支持,雄心勃勃;纏頭老爹顧念著「半個朋友」打定主意要給梁辛一個「名分。;長春天也不甘寂寞,早就有了周密准余… 三宗魁首,個個勝券在握! 第二八零章 我來道別 「春天眾人卜島!後,不老叉帶著胸腹間打卜夾板的小吊來,長春天不像老蝙蝠那麼拒人千里之外,雙方著實寒暄了一陣,其間小吊大哭了三次,不知又遭了什麼難」 等不老祖孫走後,長春天弟子也近海處紮營,與纏頭等人相距不過百餘丈,幾百人忙忙碌碌,都在挖坑種自己的「天梯」那頂大紅色的轎子就安放在「天梯,樹林中央小轎中人並不露面,另外那個清瘦老者則隨隨便便找個。地方一坐,也不理會旁人,仍自低頭沉默。 長春天自己背負雙手,溜溜躂達地來到了纏頭營地前,遙遙對著老蝙蝠拱了拱手,操著他那口濃濃的東北腔打招呼:「長春天見過老爹,您老挺好的唄?」 老蝙蝠從鼻孔中嗯了一聲,算是應 長春天知道他的為人,也不動氣,目光掃過纏頭的陣容,其間還不忘和跨兩、梁辛甚至琅挪都點頭打過招呼。最後又把目光停留在梁辛身上,有些意外地問道:「怎麼,只你自己來了,北荒巫和苦乃山裡的大妖沒跟著一起來?」 梁辛應道:「此行只是為了長些見識,不敢驚動那些前輩。」 長春天挑了下一字眉,顯得有些滑稽:「剛剛老不死對我說,大會之前,他們要動用大法陣,在匿蹤法術之外,再套上個堅固罩子,據說連破月三一都攻不破。之前沒進來的人,之後可就進不來了,伏下厲害幫手在中秋之際突然現身的打算,可行不通…」 正說著半截,跨兩就怪聲打斷了他:「不是哪個都像你那麼小心眼,纏頭赴會之人已經齊至此處,莫得再有旁人咯!」 長春天哈哈一笑,不再糾纏此事,岔開話題:「你們說,不老宗為啥不只把小島封住了事,偏還要擴大禁制。連外面的十餘里大海一起封住,平白浪費法術,這是整啥玩意呢?」 說完,也不等別人回答,長春天就直接給出了答案:「照我猜測,老不死在海裡藏了些東西」這到正常,他們不知從哪學來了駐獸法門,既然能給島上弄來了不少飛禽走獸,自然也會在海裡準備些怪魚惡蛟。」 隨即他又自顧自的感慨道:「不老宗了不得了,陸上海中都有畜生幫手,還有力氣發動殼子法陣,再加上那個邪裡邪氣的「到霉孩子,」都是你說的那個神仙相幫的忙麼?嘿,自從上次苦乃山一別之後,我冥思苦想,可就是想不通,神仙相傻啊?為啥不找我合作。 長春天自說自話,表情時而凝重時而納悶,顯得煞有介事,可纏頭眾人中,上至老蝙蝠、下到普通弟子都各忙各的,根本沒人搭理他,只有琅娜始終把眸子盯在他身上,認真聆聽,, 說了一陣,長春天終於覺出自己無聊來了,呵呵笑了幾聲,居然還不肯走,又望向粱辛重提往事:「北荒巫、妖猿,他們真不來?」 梁辛咳了一聲,搖頭笑道:「前輩正經有些多心了,那次你離開苦乃山不久,妖王大人就對那些面具厭煩了,自然犯不著再千里迢迢出海來找你。」 柳亦和跨兩都樂了,艱御也面露莞爾。回頭膘了梁老三一眼。 長春天彷彿沒聽出粱辛的譏諷,而是有些誇張的鬆了口氣:「不是多心,是放心了!上次想要誅殺叛徒但卻被他們阻撓,這次他們不在,總算沒人攔著了!」 說話之間,長春天眼中陡然閃出了一抹精光,自艱挪的臉上一掃而過。 老蝙蝠咦了一聲,總算撩起了眼皮,望向長春天,饒有興起地追了句:「這次總算沒人攔了?」 纏頭弟子不像修天之士,更像黑道幫派,老大一開口,嘩啦啦都跳了起來,瓊環乾脆已經散出了一身零碎,要不是被跨兩拉住她就衝出去動手了。 長春天的營地與他們不過相距百丈,這邊一動他們也忙不迭圍攏過來護主,只有那個冷漠老者和大紅轎子未動。 長春天揮手按住門徒,神情不變,目光直視老蝙蝠:「我的家事,老爹也要插手麼?」 這個時候琅琊開口了,對著長春天輕聲道:「我只是隨纏頭仙宗的隊伍而行,並非要托於他們的庇護,你耐心些,等到中秋時,我會給你個交代。」隨即,她又對著老蝙蝠斂衽施禮,誠懇道:「在來時路上,晚輩便決定了心意,前輩盛情,晚輩拜領於心,來世必報。」 老蝙蝠才不廢話去勸,只是對長春天道:「中秋之前,別找她麻煩,否則你我兩家直接開打!」 長春天正面色狐疑地打量著琅娜,聞言後嚇了一跳,他知道老蝙蝠說得出做得到。他敢來赴會,自然不會怕了纏頭幫,可正日子沒到,也實在犯不著惹麻煩,平白便宜了不老宗,當即笑呵呵的一點頭:「成了,您老怎麼說我就怎麼做,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跟著長春天又轉頭望向琅娜:「其實,即便我現在捉了你,也要留到中秋大會結束時,再當眾懲戒。」 很娜似乎根本都不關心自己的下場,幾剛著長春天的話琢磨了片刻,笑道!「把我留到最後再幕三宗後用來揚威服眾、殺雞做猴?」 長春天滿臉都是讚許:「伶俐丫頭,總是能說到我的心坎裡!」 老蝙蝠又來了興趣,接口問道:「這麼充足的底氣,就憑那頂轎子,和他?」說著,老蝙蝠揚手小指向百丈外的冷漠老者。 而對方也終於抬起了頭,望向了老蝙蝠,目光異常平靜,兩人對望了片刻,冷漠老者又復低下頭,繼續去看地面。 老蝙蝠臉上的笑容卻更濃了,突然問長春天道:「能請來這樣的人物,花了大價錢吧?以後的日子不過了?」 長春天搖了搖頭,一反常態地露出了抹苦笑,低聲道:「三宗合一。隊伍大了同門多了,於小的們來說事件好事,可對大的來說,卻是殺身之禍!不能獨佔鰲頭,基本也就只剩死路一條了」性命攸關,不能計較代價了。」 「這倒是句實在話。」老蝙蝠笑著應道:「還有什麼話都直接說出來吧,別接彎抹角,麻煩得很!」 長春天的笑容又輕鬆了起來:「還有幾句實在話,我說了,老爹可別發怒。」 老蝙蝠大方點頭:「有話就說吧。」 長春天直言不諱:「我本以為,老爹會有山中妖王和草原巫士相助,沒想到老爹只帶了些娃娃過來」說到這裡,長春天閉上了嘴巴,剩下的話不用說。任誰都能聽得明白,與不老、長春天兩家亮出的實力相比,纏頭的陣容實在有些單薄了。 纏頭老爹摸了摸下巴,呵呵地笑了:「也不是那麼糟糕吧?」 長春天會錯意,還道老蝙蝠的意思是想獨挽狂瀾,憑一人之力挫敗另外兩家,搖了搖頭說道:「老爹是千年前就名揚天下的大宗師,修為自然了得,不過老不死既然敢定下這場中秋之會,就算計到了你我兩家的實力,可我有他算不到的奇兵,您卻沒有。所以您老輸定了。」 這個時候血河屠子從旁邊插口:「長春天,囉哩囉嗦越扯越遠要想拉攏我家老漢兒就直接說麼,先開個價錢出來聽聽!」 聽到現在,梁辛也覺得長春天是想來拉攏纏頭的。 不料長春天卻正色搖頭,對著老蝙蝠道:「迫不得已時,我敢和你拚命;可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敢小看了你!要是能被我拉攏過去,您就不是纏頭老爹了!」 老蝙蝠哈哈大笑,身形一晃來到長春天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了,本想今晚去燒了你家的林子,就衝你這句話,不去了。」 長春天紋絲不動,神情坦然,也隨著他一起笑了起來:「老蝙蝠是什麼樣的人物,豈能為我所利用。拉攏?嘿,自討沒趣罷了,我可不找那份不自在。」 血河屠子又忍不住插口問道:「不拉攏,那你娃來做抓子麼?」 長春天沒理會屠子的問題,而是拉回了話頭,自顧自地向下說:「三家爭雄,纏頭獨弱,可老爹卻倔強得很,不受拉攏,那也只有一個結果了:大會之初,不老與長春天聯手,先除去老爹這塊絆腳石,之後再一決雌雄。」 說著,長春天頓了頓,又補充道:「老爹莫誤會,我和老不死之間,從未有過共同對付你的約定,只不過。有什麼樣的情勢,就會有什麼樣的措施,算是份默契吧!這場拚鬥,爭得不是名分,而是勢力,只要除了老爹,我也好、老不死也罷,都有的是手段來收攏小的們」 跨兩皺眉,屠子瞪眼,瓊環直接往天上扔法寶,到是老蝙蝠沒啥反應,揮揮手壓住了兒郎們的躁動。 長春天根本不去看其他人,只靜靜望著老蝙蝠:「月圓之時,三宗魁首之中,第一個出局的,就是老爹您,我說了這許多廢話,其實只為一件事……道別。」 這個「目的,就連老蝙蝠都大感意外,有些詫異的笑道:「道別?就憑著咱倆的交情,還配不上這兩個字吧?」 「交情是沒有,不過欽佩卻有一些,老爹黃泉在望時,總要來道別的。」這番話說得難聽,可長春天卻目光清透,其間並無一絲嘲諷和惡意,說完之後,對著老蝙蝠躬身一揖,竟不再多言,轉身返回自家營地。 老蝙蝠沒生氣,但是心癢難耐,揚聲喊道:「欽佩我什麼?」 長春天腳步不停,向後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應道:「等拜祭老爹時,一定如實奉告!」 老蝙蝠眉頭大皺,被吊起了胃口,心裡不上不下地難過之極,忍了片刻還是覺得胸口憋得慌,陡然揚聲斷喝:「老不死,應個聲!」 不遠處的密林中傳來「不老。的回答:「有事?」 「告訴你一聲,這兩天裡找個時間,老子要去放掉你養得那些畜生!」 明顯,老不死大吃了一驚,脫口應道:「別來!你這人」長春天惹你生氣,你幹嘛來找我的麻煩!」長春天與纏頭宗交談時,並未佈置隔音法術,說話的聲音雖然不算大,可憑著七川」大宗師的修為,懷是能聽得一清三楚六「老子說到做到,答應長春天不找他麻煩,就不會再去了,說放了你家的畜生,就一定會放!」老蝙蝠的回答鏗鏘有力,纏頭弟子上下歡呼,長春天則笑道:「哎呀媽呀,老不死,我剛才和老爹說的啥你都聽到了,我可沒挑撥,這事和我們沒關係。」 老不死的聲音又恨又無奈:「我知道,和你無關,是他混蛋!」 老蝙蝠心懷大暢,瓊環更是眉飛色舞。搶步上前主動請纓去密林裡放火趕畜生。 跨兩知道老蝙蝠絕不會派妹妹做這件差事,但是又怕瓊環自作主張,惹禍倒無妨,可密林裡有老不死坐鎮。豈是普通宗師能去的地方,忙不迭阻攔道:「你娃兒的道心不穩,修為變成了半瓶子,絕不能去!」 瓊環眸子中的興奮立刻消失不見,咬著牙想罵,可片刻之後,罵聲不曾出口,紅紅的嘴唇卻撅起來了小臉上儘是委屈,這次是真彆扭了。 跨兩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殺人是內行,勸解開懷卻是個外行,站在妹妹身邊,嘴裡吶吶半晌也沒能說出句整話,最後還是望向老蝙蝠求助:「老漢兒,你、你到是說句啥子麼!」 老蝙蝠滿臉無所謂,勸慰道:「你那點修為算個屁,全丟了也不算啥,甭一臉哭喪,沒啥!」 不「勸。還好,老蝙蝠一開口,瓊環都快哭了,眼眶中淚水打轉,透過淚水目光變得模糊了,身前的同伴也都變得朦朦朧朧,正琢磨著放聲大哭和動人究竟那樣更痛快些的時候,突然隱約著看到老蝙蝠揚手扔給了自己一樣東公同時笑道:「這個送你了,丫頭,就看你的造化了。」 瓊環揚手抄住老蝙蝠扔過來的東西,抹去淚水一看,是一枚鐲子」又粗又寬,花紋古拙,入手沉甸甸的。 瓊環不識貨,有些狐疑地望著老蝙蝠:「這是抓子麼?糊弄娃娃」 話還沒說完,跨兩和梁辛三兄弟就同時驚呼出聲! 梁辛知道老蝙蝠狂狷豪邁,可沒想到他會這麼狂,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來自麒麟島骸骨老兄的寶貝鐲子送人了。 柳黑子也額頭冒汗,不過他最近都和老蝙蝠在一起,知道師父只要一得閒就會把鐲子拿出來研究,但始終也沒能找到破解之道,此刻他在驚訝之餘,到也猜到了師父的用意。 果然,老蝙蝠對著幾個知情人笑道:「這枚鐲子我破解不開要想看看裡面的東西,便只有砸開了」可我又有些捨不得,乾脆把它送給丫頭。」 鐲子要是送給別人,說不定還是捨不得砸,可瓊環的莽撞之名威震西蠻,這件曠世寶物到了她手裡,便只剩下一個下場了。 跨兩早就湊到妹妹跟前,苗話耳語,把鐲子的來歷交代了一番,還生怕不夠力度,特意指出曲青石的金尊墨劍,與這柄納物鐲子是出自一人之手。 瓊環都快站不住了,望著老蝙蝠,語氣裡甚至帶了些怯生生地問道:「真個真個送給我了?莫得反悔咯!」 老蝙蝠大笑點頭:「就是送你的!可有件事要提前說好,如果真能砸出寶貝來,我要挑選一件,當初答應過胖海豹,有他一份的。」 瓊環神情戒備,好像只護食的小豹子似的,把鐲子死死抱在懷裡:「萬一裡面就一件寶貝怎麼辦?」 說完,她自己就搖了搖頭,撇嘴道:「你都答應人家咯,要是只有一件寶貝,就沒我的份了」 跨兩早都忍不住了,從一旁頓足道:「莫得廢話嘍,先敲開再說!」 與此同時,老蝙蝠揚聲喝道:「纏頭宗有事要辦,哪個過來窺探搗亂,咱們就不用等到中秋了!」 長春天立刻表態:「你忙你的,我這邊沒事。」 老不死則打著商量,傳話過來:「我不給你搗亂,你也別來惹我家凶獸啊。」 老蝙蝠撇嘴:「一碼歸一碼,你那些畜生我惹定了!」說完。口中吶吶唱咒,片刻後雙手一揚,一蓬灰濛濛地霎氣憑空而現,將纏頭宗的營地盡數籠罩,將之與外間隔絕開來,同時空氣中異響大作,彷彿稀泥湧動,其間還混雜著蛇群遷徙、老鼠磨牙的古怪聲音,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顯然都是些厲害禁制,不容旁人靠近的。 瓊環已經暈了,抱著寶貝鐲子轉了半晌,才總算來到曲棄石跟前:「跟你娃商量個事情。」 曲青石翻手亮出墨劍」笑道:「幫你砸開鐲子?」 瓊環用力點頭,隨即又忙不迭地說道:「你小心咯,砸得輕些,只砸開鐲子便好,莫毀了裡面的東西」如此這般,囑咐了不知多少句,最後才終於一咬牙,狠聲道:「你娃動手吧!」 曲青石只挑了下眉毛,沒動手,等了一會之後,淡淡地說道:「想我劈開鐲子,你到是先把鐲子放下啊。」 第二八一章 八月十五 籠罩於纏頭營地上的灰色霧氣仍未消散,此刻八月十五已至。夕陽沉入海面,明月東昇而起。 不老抱著小吊,從密林中走了出來,與長春天相視苦笑:「就快到時辰了,他們還沒完事?」不老宗以卜術入天道,凡是都講求個吉利,三宗聚首這樣的大事,自然也早就選定了合適的時辰。 長春天一字眉斜挑,笑道:「現在著急了?我還道你一直盼著老蝙蝠別出來呢。」 不老明白他的意思,苦笑應道:「先前我盼著他別出來,是怕他惹我家那些凶獸;現在盼他出來,則是怕他錯過了吉時」他的話還沒說完,自纏頭營地之中突然傳出了老蝙蝠開心無比的大笑聲:「不娶媳婦不出殯,還求什麼吉時?隨即一道狂風憑空而現,將營地中瀰漫的灰色霧氣一掃而空,纏頭眾人也隨之現身。 老蝙蝠的臉上滿是疲憊神色,可臉上的那份笑意卻酣暢淋漓。率領弟子們大步而出。 另外兩家魁首迎了上去,不老笑道:「老爹一向說到做到,這次卻饒過了我家那些凶獸,老不死何其榮幸,能讓你食言一次。」 老蝙蝠也不去計較不老的話,搖頭道:「我家丫頭遇到了造化,相比之下你那些畜生算個小屁,哪還有功夫去管它們。不老正想接口,懷裡的小吊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不老還當寶貝孫子又倒霉了,忙不迭去查看小吊卻用力搖頭,伸出一隻小小手,牢牢指著跟在老蝙蝠身後的瓊環。 瓊環還是苗女打扮,看上去沒什麼變化,唯獨臉上多了一隻青銅面具。 面具是個無人識得的青目獠牙的鬼臉,雕工粗糙線條簡單,全無古拙或者徑直可言,比著民間娃娃的玩具還不如。 不老這才知道小吊這次不是遭災,而是被嚇哭了。 瓊環嘻嘻一笑,收起青銅鬼面露出俏臉,對著小吊做了個鬼臉,娃娃立刻止住哭號,咯咯地笑了起來。苗女從手鐲中得到了好東西,此刻心情大好,伸手從乾坤袖中摸了摸,居然拿出來一塊蜜糖,對著吊晃了晃:「要不要吃?。 小吊立刻從爺爺懷裡掙扎起來,死乞白賴地跳到地上。毫不猶豫地想著瓊環跑去,剛跑了兩步就踢在了石子上,一個跟頭摔向地面。 在場的都是高手,哪能著著他摔跤,或驚或笑中不少人出手,閃身搶出攙扶,可誰也沒想到,就是因為救娃娃的人太多,彼此擁擠碰撞,人人都被同伴撞開,竟沒有一個人達到目的,到最後小吊還是一頭戧在地面上小鞋踢飛小手亂揮、哇哇大哭,, 眾人面面相覷,命薄福淺,果然不是亂吹的。 這個時候,不老宗的天嬉笑、地嚎喪兩個丑娃娃躍身半空。 金袍天嬉笑揚聲笑唱道「吉時將近,為防宵護島大陣這便開啟了。」 不老笑呵呵地對著另兩家魁首解釋道:,「這座法陣對外不對內,許出不許進,不會妨礙到兩位和弟子,不過要是還有同伴未到,可也就進不來了 老蝙蝠和長春天沒啥表示,不老這才回過頭,對著天上的兩個丑娃娃點點頭。 銀袍地嚎喪陰聲長喝:」見陣,如鍾」。話音落處,一道七彩光華沖天而起,片刻後自空中徒然傳來一聲驚雷,光華四散灑落,將黑色島與周圍方圓十餘里的海域盡數包裹起來。 又片刻後,一陣鐘聲自小島深處悠揚而起,吉時已到,大戲開鑼! 兩百多名丑娃娃引動法術,自密林中現身而出,列於掌門身後; 長春天門下弟子也紛紛躍起小並不是跟上掌門,而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天梯之樹旁,顯然是在準備一道稀奇陣法; 只有纏頭弟子,稀稀拉拉,隊形鬆散,一個個吊郎聳的,全都擺出了一副看戲的架勢。 天嬉笑與地嚎喪同聲開口,朗聲唱到:「皓月當空之際,三宗聚首之時」 剛唱了兩句,突然一道破空聲起,老蝙蝠躍身半空,衝到天嬉笑與地嚎喪身旁,抬腳將他們踹了下去! 不老臉色微變,抬頭斷喝:,「老蝙蝠,你做什麼?」 纏頭老爹在半空盤旋,衣袂隨風獵獵而響,真就彷彿一頭巨大的蝙蝠,開口時聲音乾枯,聽上去讓人覺得耳朵都要干淚開裂似的:」人人心知肚明,今日聚首只為三宗合一,既然如此,還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長春天一笑,附和道:「不錯,不老宗辦事光顧著排場,忒不痛快,不就是選個首領出來,領著大伙共抗天門,齊登仙途」 老蝙蝠誰的面子也不給,突然斷喝著打斷:「前半句是廢話。後半句是屁話!哪個。告訴你,首領是要領著你們抗天門、登仙途的?首領就是首領,他想做什麼,你們便只有聽令的份。他要開飯館,你們就都去跑堂;他要做龜公,你們便都去給老子賣屁股吧明凶二蘭。不過如此!今夜之會唯我子弟獨尊。不老和長窟;都把名號撤了吧。」說著,老蝙蝠發出一串桀桀怪笑,伸手一指長春天與老不死:「不是說,老子要第一個出局麼?隨你們心願,兩家並肩上,什麼天梯、畜生、轎子、到霉孩子。統統放出來,看看纏頭宗的妖怪們會不會當回事!」 怪笑之下,一群纏頭妖人齊聲歡呼,梁辛更是跺腳大笑,乾爹這半個朋友,果然霸道地不像話! 長春天和不老對望一眼,前者面色無奈:「得瑟啥啊,可總要掂量掂量實辦吧?」 後者則緩緩地搖頭,望著老蝙蝠笑道:「你自己也說,今夜之會是為了三宗合一,又不是誰要滅掉誰,非要說殺人的話,,纏頭宗裡要死的也只是你小的們是要收編的。」 不老的聲音剛落,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哄堂大笑,百多名纏頭弟子幾乎異口同聲,操著苗腔漢話罵道:「放屁!」 「沒打過,老子懶得跟你們提實力,倒是收編這件事」少拿你倆門下的狗子來量我座下的娃娃。」笑聲中,老蝙蝠的聲音徒然陰冷了下來:「廢話和屁話都聽夠了,你們捨不得動手,老子可要開打了!」 說著,老蝙蝠雙臂一斂。俯衝回到自家陣中,回頭對著柳亦道:「徒弟先上,把不老宗養在林子的畜生都給我趕到海裡去,嗷嗷亂叫,聽著心煩!」 梁辛嚇了一跳,只憑那些凶獸的嚎啕之威就能知道,它們絕不是六步初階能對付的,大哥上去純粹是送死。正想請命替老大出戰,柳亦就笑嘻嘻的攔阻了他:「有你忙的時候,先歇著吧!」說話間,大步踏出隊列。 看著柳亦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不老啞然失笑,語氣裡儘是譏詣:「你是老蝙蝠的弟子?是不是得罪你師父了,他才派你出來送死?」 柳亦一點也不講究,呸的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上:「師父讓我對付畜生,你是讓一邊去還是跳上來跟我打,自己掂量!」 纏頭弟子哄笑叫好,不老皺眉冷笑:「想尋死,便由得你了!」繼而回頭傳令:「丑子們,把獸兒帶出來亮亮相吧!」 諭令嘹亮,響徹天地,十餘名赤身裸體的醜娃娃同時躍到半空,手中各自擎著鑼鼓似的古怪法器,鼓噪之下。不老宗秦養於此間的凶獸盡數發動! 小島上,血色的兵蜂、三隻腳的烏鴉、頭頂長刺的怪蛇、身披紫色長鬃的餓狼」數百頭匪夷所思的異獸匯聚一起,嗷嗷怪叫著,在鑼鼓驅趕下,自密林邊緣現身而出; 海面上,或長頸獠牙、或刀鰭大鰲、或龜甲鱗槍,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海獸怪魚浮出水面,振聲狂吼! 小島上下腥風顫顫,數不清的猙獰怪獸耀武揚威,只等主人號令,它們便要擇人而噬。 野獸不易控制,一旦見了血腥便是一場殺戮,不老意在揚威,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放出這些凶物亂殺亂咬。 柳亦被這群醜陋東西嚇了一跳,忙不迭從懷中取出了一枚木鈴鎖,用力捏碎,也不知在向誰傳訊。 就在木鈴鎖破碎的同時,一陣呼呼的怪叫聲,突兀地從海面下傳了出來,即便萬獸嚎啕也遮掩不住!跟著。幾朵毫不起眼的水花濺起,一條腦袋上頂了小半隻殘冠的小蛇浮出海面。 梁辛目力精強,一眼就看見了小蛇,又驚又喜的咦了一聲! 禿腦殼的小播煩,梁磨刀的老熟人了。 小傢伙一露面,片刻前還嚎啕囂張兇猛海怪卻盡數變成了倉皇地魚,忙不迭向著四周散去,遙遙望去,海上的情形頗為詭異,數不清的巨大海獸,圍成了一隻方圓數里的圈子,圈子之內,就只有一條不過二尺的小黑蛇」 禿腦殼煞有介事,把腦袋轉了一圈,先看清楚海上的情勢,這才摔打著尾巴跳了幾下,緊跟著在它身後,又竄出七八條同類,體型都和它相仿,一群小螻甥現身之後,彼此招呼了一聲,立刻催動身形。向著週遭的大海獸衝了過去! 轟的一聲!在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自光之中,大海徒然炸開了鍋。 海上那些怪物雖然體型巨大,但都是些畜生,全無修行可言,半時依仗著牙尖爪利在近海中橫行霸道,但是論起實力,比起當初梁辛在深海遇到的那隻老蚌都遠遠不如; 而這群播煩雖然是小傢伙,但天生是大洋中的霸主。 雙方對上之後,別說斯打,就是小播蠟身上與生俱來的妖威。便讓大群海獸嚇破了膽子,海面上一下子就亂了套,不管是小丘大的螃蟹還是十餘丈的惡蛟,竟沒有一頭敢和小婚蜻放對,全都掉轉身形四散而逃」 饒是不老宗那些弟子全都道心堅固,也忍不住齊聲發出一陣驚呼,數不清的巨大海獸,竟然會被幾條小蛇趕得亂逃亂撞!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海面就平靜了下來,眾多海怪逃了個無影無蹤,幾條小蛇耀武揚威,術二六,終干,秀腦殼發現了烏年的熟人,力刻繃直刁淵,冊得快如離矢,直接竄到梁磨刀跟前,二話不說,先跳起來對著他梆梆梆撞了三下頭。 一群小蛇也都追上來打招呼小梁老三哈哈大笑。 海中的怪魚跑了個一乾二淨小可島子上的凶獸仍自集結,這些天上陸上的畜生對小蟒蛇不怎麼畏懼。仍呲牙咧嘴,吼個不休」 柳亦撇嘴笑道:「還沒完事,叫喚個屁!」 說話之間,撲哧、撲哧,又從海面上傳來了兩聲水響,漣漪跌富中,兩顆濕漉漉的腦袋,從海面下鑽了出來。 腦袋不毛髮更長,被海水浸濕後緊緊貼在皮膚上,連臉孔都被遮住了,根本看不到兩人的模樣」不過就算他們洗了頭,梁辛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大毛小毛。 兩個小蠻子修為淺、眼力差,沒能從遠處人群中找出熟人,彼此對望了一眼,透過毛髮間,哥倆的目光都有些疑惑,好像不知該幹點啥。 柳亦扯著嗓子對他倆大吼一聲:「上來啊,愣著幹啥!」說完之後,就好像沒他什麼事了似的,溜溜躂達的返回同伴之中。 大毛小毛同時怪叫著答應,其中一個揚手晃動金鈴,跟著一道道粗大的水中轟然而起,百餘頭巨蜥躍出海面,一瞬之間小島上的凶獸盡數弓身後退,神情戒備,死死盯住海面! 萬獸齊喑,只剩金鈴急促!小婚煽、尾巴蠻、骨瘤蜥」梁辛又是驚喜又是納悶:「它們怎麼會在這裡?都泡好大糞了?,小 「前陣探島時,看到丑娃娃們忙忙碌碌往這邊運送凶獸怪物,要說怪物麼,可不光他們不老宗才有!師父跟我氣不過,抽空回了趟麒麟島,把你的骨瘤蜥也弄了過來,那個鈴鎖咱們用不好,自然也要把兩個。小蠻子一起帶著!」柳亦笑著回答:「至於泡大糞這事」應該還沒全泡好,不過己經有了些變化了,我和師父從其中挑了一百頭大個的。」 說著,柳亦伸手指了指正慢慢騰騰浮海而渡的巨蜥們:「咱這不是打算抽不老宗的臉麼,生怕事先露了伏兵,就沒大張旗鼓的飛過來,而是從海下潛過來的」 這些巨蜥都從麒麟沼中泡了一陣,身體煉化雖然才剛剛開始,但是也帶上了麒麟的氣息,於不久前隨著老蝙蝠從海下掠過。 麒麟與播螃是天敵,對彼此的氣息異常敏感,剛下海不久,他們就被附近那群小螻甥發現了。 禿腦殼它們已經安頓好了正蛻皮脫變的老祖宗,又變得無所事事,成天在海中嬉鬧玩耍,如果是正經的麒麟氣息,這群小傢伙早就扛著老祖宗逃之夭夭了,可巨蜥身上那點味道也要差得遠,禿腦殼和同伴還當是有娃娃麒麟或者串種的小獸經過,結成隊形張牙舞爪地就殺了過來,到了跟前才發現,原來都是老熟人。 由此,禿腦殼它們也跟著柳亦師徒一起過來玩耍。 到了附近,大小怪物和兩個蠻子娃娃。都被老蝙蝠用法術護著,藏在水下,事先約好只等木鈴鑽傳訊,便由大毛小毛先放出播煽清空海面,再統御巨蜥登陸小島。 梁辛和纏頭眾人未到時,老蝙蝠師徒也懶得上來應酬,就一直待在下面等候。 柳亦大概把其中的過程介紹了下,由此梁辛也恍然大悟,為啥他們上島的時候,柳亦師徒會從海裡竄出來。 哥倆說話的功夫裡,大毛小毛已經搖晃著鈴鎖,帶著百餘頭骨瘤巨蜥登上小島」, 海獸懼怕禿腦殼,是因為小蠍甥的身上有天生的妖威;現在這伙子大蜥蜴,先別說它們出身凶島、戰力驚人。就隻身上帶著的麒麟氣息,便足以讓島上的凶鳥怪獸膽顫心驚! 此刻島上的怪獸,與剛才海中的惡魚如出一轍,誰也不敢和這些大蜥同在一片島礁,哄得一聲四散而逃,任憑天上的醜娃娃敲破了手中的鑼鼓,它們也不聞不問,好像發了瘋似的,會飛的振翅遠遁,沒翅膀的乾脆一頭跳進海中,覓水逃命,不過幾個彈指間,就散了個乾乾淨淨! 海中小婚甥發威;島上,骨瘤蜥稱霸,不老神情驚愕,長大了嘴巴,悄嚨中卡卡作響,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老蝙蝠哈哈大笑,不再看不老,而是要向了長春天營中的那片天梯林:「畜生跑了,該拔樹了,瓊環丫頭 正傳令間,曲青石突然跨上了一步,對老蝙蝠躬身道:「老爹,天梯木行,由我來吧!」 依著瓊環的性子,別人替她打架,和要她小命也沒什麼區別,可一看到是曲青石出來搶生意,居然笑嘻嘻地不說話了。 老蝙蝠無所謂地揮揮手:「誰去都成。只要放倒那片林子就行!」 曲青石輕聲應命,邁步走向了長春天的營地!, 第二八二章 論而不戰 ,蛇游泳。所以海怪盅跑:大蜴岸,繼而群獸潰散,「稼優引比也不過兩盞茶的功夫,沒有一次撕咬、搏鬥。 不管過程如何,總歸纏頭宗的怪物大獲全勝,長春天也總算明白了,老蝙蝠這趟不是白來的。可即便他已收起了輕視之心,在見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要來拔自家林子的時候,臉上還是顯出了些無奈,緩步迎上了曲青石,誠懇道:「回去,換你家老爹吧。」 曲青石也停下腳步:「今夜所有戰事。由我們幾個晚輩承擔。不打算請老爹下場 長春天嘿了一聲,也不再廢話,轉頭便要命弟子發動,不料曲青石又開口道:「且慢,我還有話想說。」說話之間,曲青石揚手亮劍! 長春天冷笑出聲:,「偷襲麼?你還差得遠!」話音落處,一條青青蟒鞭自他身後凌空而現,鞭稍吞吐,直刺曲青石。 曲青石卻未揚劍而攻,只是身形一晃避開籐鞭,隨即將手中長劍的劍柄倒轉,遞向長春天,同時說道:「這把劍,請你過目 長春天凝住神通懸而不擊,並不去伸手接劍,而是望著曲青石道:,「論而不戰,雖無傷亡,卻有輸贏 曲青友點了點頭:「你輸了,就把天梯樹盡數挖出,放躺便好,老爹嫌它們礙眼;我輸了,隨你處置。」 長春天笑道:「我不要人,你輸了,把這把劍中的元神洗去後贈我,另外我還要那些小蛇和蜥蜴!」 曲青石嘴角輕輕抽了下,算是笑了下:「便依著你!」 梁辛在後面看著,見二哥出陣卻又不打,全不明白怎麼回事。琅娜一如既往,趁著長春天與曲青石交談的空子,輕聲給他解釋道:「修士神通威力強大,全力出手常常會難以控制,難免死傷。修真道上原有這樣的一個法子,雙方沒有深仇大恨,只求分出勝負,不想生死相見時,大可「論而不戰」擺一擺神通與道法」如果有一方能服氣認輸,便不用打了。」 「那要是不服氣呢?」 「那就動唄。」 梁辛眉頭大皺:,「那這個」論而不戰。有什麼用,反正都要打 琅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逮誰和誰玩命,這個法子對你當然沒用,可是對我師父多半是有用的,畢竟,他珍惜羽翼呢!」 梁辛弄明白了什麼是「論而不戰」當即揚聲開口,對著長春天喊道:「二哥若輸了,我也賠給你,任你處置!」 長春天哈哈一笑,點頭道:「也好,反正是白賺的。」 曲青石笑著回頭瞪了梁老三一眼,隨即將手中長劍輕輕一抖,遽然一串劍鳴驚天,黑色光芒凌空而起! 剛剛亮劍時,曲青石未展墨劍氣勢,直到此刻才催動劍意。墨歹是金行至尊,躁動之下金之銳意縱橫四溢,原本徐徐而輕柔的海風,都被染得淒厲躁動。 長春天明顯吃了一驚,先前他也只道這把劍不錯,可無論如何不曾想到,此劍竟銳意如斯。 曲青石淡然道:「銳金克木,你如何御之?」說著,再度將長劍遞的長春天。 飛劍法寶,與主人心意相通,自不怕被人抱著逃跑。 長春天剛剛把墨劍接過,手腕便是微微一沉,低聲說了句:「好沉重的傢伙!」跟著伸手拂過劍身,細細感受」半晌之後,長春天才長吁一口氣,將墨劍還給曲青石,認真點小頭:「難怪由你出陣,只憑它,便有資格與我的天梯一戰了。不過,只憑這把劍,你難勝我,,你可聽說過「木舉人。麼?」 曲青石傳承了祝樓牧童兒的全部記憶,對木行有關的道法神通多有瞭解,覺得「木舉人,這三個字有些熟悉。皺眉尋思片刻,終於想起了它的來歷。 「木舉人。是一門木行的奇異功法,早已失傳,來源更不可考,修習的條件極為苛刻,就算學有所成,對自身的真元、神通也沒有一點幫助,還是凡人一個,只不過壽數變得長許多。同時一旦修習了「木舉人」就再不能去碰其他的道法了,否則便會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而將此術修到了極致,也只能施展出一個神通:因材施教。 「因材施教」與點石成金、撒豆成兵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施展之下,可以點化「靈木」化作青木神將,誅妖伏魔,戰力驚人。當然,不同種的靈木所化的神將本領也差異極大。這才有了「因材施教。之說。 只不過,點化出的神將,在行動時會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並不會聽奉木舉人之令。 所謂「靈木,指的是開通靈智、卻尚未成精無法挪移的草木,世間少有,尋之不易。 木舉人修煉慎,,比艱辛:練成!後不能自只打架木,極為難弄罕姚並月到了點化了,神將又不能為己所用」這樣的功法,乾脆就沒有一星半點的用處,失傳了簡直就是天經地義。 其實,這樣的無用功法,在中土上還真有不少。究其緣由,這些功法都是「失敗品。自遠古起便有修天之士。千千萬萬年中,不知有多少法術神通被研創出來,既然是「研創」當然可不能樣樣都大獲成功,像「木舉人,這樣的功法,原創者的本意肯定不會是這樣,可到最後目的沒打成。雖然功法沒有用處,但畢竟有番心血在裡面,燒掉實在捨不得,由此也隨著門宗內的各種典籍一起保存、跟著流傳下來。 長春天見曲青石竟然知道「木舉人」有些意外的同時,也露出了一份輕鬆:,「你能明自就好,否則解釋起來,實在麻煩得很。」 對敵時一向沒什麼表情的小白臉,這次也搖頭苦笑:「這樣的功法,還有人去修煉它?」 長春天無比認真的點點頭:」就連狠娜都不知道的,我的師兄,就是木舉人。」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天梯林中的那頂猩紅大轎,跟著又岔開了話題:「狠御丫頭應該說過天梯了吧?」 說話的時候,長春天遙遙看了琅琊一眼,後者對著師父微微一笑,躬身施禮。 長春天口手了一聲,沒理會狠御,勇度望向曲青石:「天梯只是凡木,只是與我等五感相連,能幫我們感受自然生息,於悟道有利,於神通卻無益。不過」說到這裡,他的神情裡帶了些無奈,不似作偽:「請你想一想長春天的位置,這道天梯之術,又何必傳給門下?」 邪道門宗無時無刻不在應付著天門的圍剿捕殺,長春天自己要追尋天道,修煉天梯倒無可厚非小可對他而言,門下的弟子、高手,最重要的卻不是能否飛昇,而是神通戰力。 有修煉天梯的功夫,還不如讓真元轉幾個大周天強化身體來得更有用」 跟著,長春天又把話鋒一轉:,「不過有了木舉人,事情便不一樣了」。 曲青石也算是當世木行道的大行家,聽到這裡便恍然大悟,忍不住真心讚了句:「果然了不起」。 長春天門徒修行「天梯」雖然沒有人樹合一那麼誇張,但五感相連的過程,實際便是將自己的一部分元神度入其中,去感知天梯生長、以求領悟草木真意。 長春天弟子在感受天梯的時候,天梯體內也就有了靈智,雖然不是樹木自己的靈智,但是也符合「因材施教,的要求,木舉人出手點化,所有的天梯都會變成青木神將。 而這些天梯的靈智來源於長春天弟子。化作神將之後,長春天弟子的意志便是它們的念頭,這一來,自然也就沒了「不聽封。這個麻煩。 其實長春天這一脈,原本只有「天梯」沒有「木舉人」是長春天的師父早年突然奇想,悟道了兩術合一的法子,繼而費勁辛苦,尋來了「木舉人,的法訣,又刻意栽培了一個弟子修行此術。 長春天這才有了個木舉人師兄,否則誰會平白無故去練這門子法術。 這是長春天的殺手銅,就連親信弟子,也只知「天梯」不知「木舉人」八月十五之會,他為了自保、更為了奪魁,才把他們亮了出來。 這次輪到曲青石長吁一口氣,對著長春天拱手行禮:「由衷欽佩,心悅誠服!」 長春天卻顯得很是意外,愕然道:「認輸了?」隨即笑容滿面,東北腔十足:「這事整的,老兄弟還真是痛快人 曲青石失笑搖頭:「我由衷欽佩的是「木舉人。和「天梯。這兩門都沒什麼用處的法術,合到一起居然效果驚人;我心悅誠服的則是想到這個辦法的前輩高人。這可不是認輸,你莫誤會 長春天滿臉失望,哦了一聲。 曲青石繼續笑道:「青木神將雖然厲害,可也得對應靈木的品級,天梯化作的神將多少遜色了些,何況銳金克木,我的墨劍天生就佔了些便宜,要打起來的話,輸贏可還真不好說。」 長春天呵呵一笑:「那就沒法子論了。只能打」 話正說著一半,曲青石又復搖頭:「不用打,我剛只論過了墨劍,還沒完事說完,他退後了兩步,雙手結印,口中低聲念唱咒訣,不久之後陡然揚手一番,低聲叱喝:「長來!」 黑色小島突兀一震,悉悉索索的細響自小島深處傳來,過了片刻,只見一棵祝樹冒出尖兒來,越長越高、越粗壯,一路瘋長不停,竟隱隱有了通天之勢! 長春天是識貨之,只一眼就看出了門道,小小凶!樹大招風。!你是瑰樓傳人。」鵬※ 曲青石有些不耐煩:「其他的回頭再說,先論一論這道法術吧!」 長春天二話不說,抬手向著不遠處的不老宗門徒打出了一記神通,威力著實不可神通衝到半途就突然變向,被天楓引走了,長春天這才點了點頭:「果然是樹大招風,木防之最!」 不老從旁邊冷哼了一聲。大群丑娃娃人人向他怒目而視」 青木神將也就是個稱呼,不是真正的天兵天將,打架時主要靠的都是各種法術,可樹大招風在此,在它們的法術攻破天杭之前,就只能靠身體去硬抗曲青石的墨劍了。 天楓現身,本來也就不用再論了,可長春天還不肯認輸,搖頭強辯:「青木神將身體堅韌,你的墨劍雖然神奇,也未必就能佔到太多便宜 這個時候柳亦從後面怪聲笑了起來:「老二,甭跟他廢話了,論不成,開打吧!咱不拔樹了,咱砍樹」。 賈添想藉著不老宗來一統邪道,曲青石又何嘗不是要幫著兄弟來奪這份勢力,在他眼裡,「木舉人天梯,早都變成了梁辛口袋裡的寶貝,現在要是放手一搏便難免傷亡,他替自家老三心疼。 何況浩劫將近。曲青石連金玉堂都放過了,若非萬不得已,更不會去動長春天的門人。 除此之外,曲青石心中還有個與長春天有關念頭,不過此刻還不能確定,要等到完事之後和大家一起商量。 聽見柳亦的話,長春天心裡挺不踏實。對著曲青石揮了揮手。大方笑道:「打打殺殺,豈不是白論了一場,乾脆算打和吧,沒事了,」 話一出口,纏頭弟子起哄聲四起,琅綁笑得花枝顫顫,對梁辛道:「我師父就是這樣,從不顧及面子。」 曲青石也被長春天給氣樂了,笑著說道:,「除了這一攻一守,還有件事情你不知道。」 跟著他也不容長春天在說什麼,揚手將墨劍放飛空中,繼而口中再度唱念大咒!諭令到處,千萬楓葉現身,匯聚如練,自三宗圍攏而成的空地間奔騰起伏,浩蕩不休,」 島深處,天撥聳立;半空裡,墨劍激射;空地上,楓瀑轟鳴! 而長春天的臉色卻一變再變小最終,也只從牙齒縫中擠出了三個字:,「不可能!」 曲青石徒然提高聲音,縱聲大笑:「你不知道的事情便是,墨劍與天探施展只佔走我小部分力道,我還有餘力催動其他神通法術!」 樹大招風成形之後,會主動聚斂天地間的木行原力,用以消耗敵人的攻擊,其間雖然需要主人維持,可消耗的原力不多,若非這個神奇之處,又哪能有那麼驚人的防禦之效; 而墨劍也與普通法寶迥然相異,一般的法寶與主人元神相通,在發動時會從主人處借力,說穿了,也就和武夫耍大刀一樣,大刀雖然鋒利,可耗用的卻是主人的力量。 但是墨劍之中有一段無智元神,當曲青石以墨劍禦敵時,只需要動動心思。劍的力量都來自這段元神,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一點,倒和梁辛的戾盅紅鱗頗有相似之好處。 樹大招風讓敵人的法術落空;墨劍銳金讓敵人無法招架;如果曲青石再發動一道明月入桅呢? 木舉人因材施教,天梯化作青木神將。長春天的奇術不同凡響,可是對上了曲青石,也絕無勝算! 所以長春天在回過神來之後,也只剩搖頭苦笑,對著曲青石拱手道:「我輸了。閣下論而不戰,長春天承情了說完,又對著門下弟子揮了揮手:「把天梯都挖出來,放躺嘍 天梯漂洋過海的來到小烏上,自然不那麼容易枯萎,只是挖出、放倒,對長春天而言根本沒有損失。 曲青石點頭而笑,轉身走向自家陣中。 先是不老宗群獸潰逃;繼而長春天天梯拔除,接連兩場,兵不血刃纏頭宗大獲全勝! 這個時候,不老突然踏上一步,對著曲青石淡淡開口:「你的身份,總要說清楚才好。畢竟這個島子,不是天門弟子能來的 站在纏頭營地中的柳亦突然笑了,拉過梁辛低低耳語:「跟你論,老二是老魔君的乾兒;跟傳承論。他是槐樓弟子;跟情分論,他恨不得做離人谷的女婿;跟仇家論,他是榮枯道的生死大敵;跟差事論,他是九龍青衣」老二的身份,可還真不容易說清楚!」 梁辛笑得比柳亦可誇張多了,順著大哥的話點點頭:「嗯,還差一個,跟你論,二哥是舅舅!,小 第二八三章 銅頭朋友 年!兔年甲! 祝兄弟姐妹大發橫財! 祝我的編輯。長天巨、紅茶巨、海星…大發橫財! 還要祝小傑哥大發橫財! 恢復更新。最近沒啥特殊情況,應該不會請假。大伙放心哈 一樓爆水管,全樓停水,經多方扯皮最終確認,三五天內修復元,望。豆子攜眷離家,為了水源遷徙,很有生活在非洲草原的悲壯葫蘆老爺有些魂不守舍。 最近這幾天裡,總有一陣陣蜜桃異香出現,香氣誘人,但一閃而過,葫蘆在苦乃山裡跑了幾百年,奇花異果著實吃過不少,可從未聞過這麼香甜的味道。 嗅起來,像極了前輩提到過的靈果「鼠兒螻」讓人著急的是。只有香氣,卻找不見果子。 猴兒谷四周方圓十餘里的地方都已經找遍了。谷內更被他搜索了幾個來回,硬是查不到香氣的來源直到剛才,他才恍然大悟。「鼠兒蠍,的味道,居然是從銅頭嘴巴裡傳出來的。 葫蘆從山谷入口旁經過的時候,銅頭正守著頗質打哈欠, 葫蘆站住了腳步,伸手指了指銅頭的嘴巴:「你吃過鼠兒蠍?。 銅頭點頭。 「還有麼?」葫蘆老爺的目光裡滿是期待:「一枚鼠兒螻,我還你自由」放你一個月的假!」 鼠兒螻對修真練氣的功效。比著百年老山參還不如,它能成為天下難尋的靈果,只有一個原因:太好吃了。 因為「太好吃了」就含了個大妖門房實在有點賠本,葫蘆老爺總算懸崖勒馬。 「只剩這個了……銅頭的腮幫子動了動,把一枚被口水塗得亮晶晶的果核吐到手上:「給你砸曬換三天假成不?。 葫蘆猶豫了下。伸手接過果核,一點也不嫌膀攢,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裡。同時還不忘掉書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隨即目光低垂滿臉享受,口中嘖嘖有聲, 砸麼了一陣,葫蘆才口吃不清地問道:「哪來的?」 銅頭如實回答:「前陣子家裡不是來客人了麼,他們送的上次梁辛把大批修士送來猴兒谷大眼囚禁時,有承天道宗的高手進山來探望大妖銅頭來著。 銅頭的前輩和承天道宗的祖上曾經並肩禦敵,這才結下了些淵源,但是早在幾百年前,雙方先長死後大家就沒了來往,這次承天道不知為了什麼事情突然來訪,還著實送了些貴重禮物。 葫蘆聞言點了點頭。神情淡漠,可語氣裡卻壓抑不住地期待:」他們什麼時候還會再來送果再來看你?既然是你家的集戚。我也去見見。」 銅頭聳了聳肩膀:「也許明日、也許千年,難料斷!」 苦乃山的妖族裡,銅頭這一脈拂韓精怪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葫蘆可沒想到銅頭竟然能說出這樣一句「大智慧褐」暗自吃驚的同時也不甘示弱。慨歎道:「是啊,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盼也沒用。」 葫蘆心中戒備,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思辨。上輸給銅頭,心中轉念如電玩命地去回憶自己記得的那些成語 銅頭直接傻眼了。揚起爪子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愣愣地問:「啥意思?。說完,又把爪子伸向葫蘆:「該還給我了 葫蘆也有點發懵,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只得高深莫測地一笑。回答:「你猜呢?」說完,嘴巴用力,又順了曬桃核,低頭吐還銅頭。 銅頭捧著桃核,大臉上都是迷惘:「猜、猜啥?」 葫蘆總算明白自己是「杞人憂天,了,人家銅頭壓根沒想來思辨。鬆了一口氣,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那些老道什麼時候再來?什麼明天、千年的。沒有個准日子?。 銅頭老實巴交地回答:「天門那些老道最近打算對付一群邪道妖人。不過對方棘手得很,。小 葫蘆老爺皺了下眉頭:「打算請你們出兵?」跟著,他又搖頭道:」別去!」 如果要找出一個詞,來影容苦乃山裡的這些大妖,非,煞有介事,這四字莫屬。葫蘆也好、銅頭也罷。從祖上起就在深山中繁衍生息,少與外界聯絡,日子過得平平淡淡,好多平常小事都被它們看得重要、玩得開心不過,這可不表示它們都是實心眼的傻瓜。銅頭咧開嘴巴笑道:「當然不能去,八大天門都對付不了的敵人,憑著我家這點實力,去送死麼?何況他們也沒請我出山。承天道的人把話說得很明白,五大三粗會先用自己的力量圍剩敵人,勝算頗大。不過這伙妖人的也頗為棘手,說不定就會突圍,所以天門高手才要再佈置一座殺陣,若第一手擊殺失敗。天門自有辦法將敵人引入殺陣。」 葫蘆對成語很敏感,聽到「自有辦法,這個詞,忍不住插話問道:「什麼辦法?。 銅頭卻岔開了話題,提起了另外一樁事情:「這幾天裡,離人谷聯絡了些凡間奇門,在鎮百山附近和咱們苦乃山中大肆搜索」 這個事的內情粱辛早就告知了葫蘆,離人谷此舉是為了破解「千個。圈圖,的秘密,此刻突然聽到銅頭提及,葫蘆有些納悶:」怎麼。有什麼不妥麼?。 銅頭壓低了聲音,滿臉神秘:「當然不妥!離人谷最近風頭好大,連卸甲祥瑞和破月三一都折在了他們手裡,這樣的門宗,突然開始神神秘秘地找東西,而且不和同道通氣,反 間勢力聯年現在外面的傳言很多其中可有不少得,他們是在發現了玲瓏玉匣的線索!」 葫蘆嚇了一跳:「什麼亂七八糟的,純粹謠傳!」說完,又想起了一句好成語,應景地擺出一副高手模樣,背負雙手,淡然笑道:「謠言止於,止於。咳,總之莫在傳了。」 銅頭雙手一攤:「是不是謠傳無所謂。關鍵是其他幾個天門打算著,若第一擊失敗,就用這個傳言弓那些邪道高手進入殺陣!」 葫蘆大概聽明白了,正道想要用這個謠言來佈置陷阱,如此一來,殺陣的選址就只能是兩個,地方:鎮百山或者苦乃山。 前者是離人谷的老巢。天門不能也不敢把火燒到秦孑身上去;而苦乃山中妖族橫行,要想在這裡動用厲害法術,就得先徵得精怪們的同意。由此。與銅頭一脈有些淵源的承天道才被選為了代表,進山來找銅頭,托請它代為疏通。 「天門的意思呢,最好是咱們能伸手幫忙;不過不幫忙也沒關係,退而求其次。只要咱們別搗亂。他們便心滿意足了。」 這個時候葫蘆突然瞇了下眼睛,沉聲道:「你再把這句話重新說一遍!」 銅頭不明所以,當即又重複了一遍。末了才補充著問道:「怎麼了?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勁?」 葫蘆微微一笑,默默念叨了幾遍,把「退而求其次,這五字成語牢牢記在了心裡,這才一揮手,當然不能解釋催促道:「沒事了。繼續說吧。」銅頭也不再追問,逕自笑道:「人間修士打打殺殺。和咱們有個,狗屁關係。就是借個地方佈陣,我估摸著你們也無所謂,我就替大伙做主應承下來了。」 銅頭應承下來的。是借出一塊無主的荒山給天門佈陣。至於請群妖出手幫忙之事他沒答應,這事它可做不了主,山中的精怪大都孤僻。多半不願介入人間修士的爭端。 葫蘆又問道:「天門要對付誰你問了麼?」 銅頭搖頭,也不知道是沒問還是對方沒說,反正不知道答案。 梁辛與邪道之間的淵源,葫蘆一清二楚。橙黃色的眸子溜溜亂轉,琢磨了一陣之後再度開口:「你給承天道傳個話,這個事情,咱們幫忙!施法佈陣也好、領兵殺敵也罷,不管幹什麼,總之這件事咱幫他們!」 天猿一脈是苦乃山中的精怪之首,葫蘆的威望比起銅頭也要高得多。若真要帶著大伙管閒事,山中妖王大都會來湊個熱鬧。 銅頭愣了愣,先前他還道葫蘆不會摻和此事,乾脆都不曾提及。沒想到葫蘆居然主動請纓。 不等銅頭再說什麼,葫蘆便又復開口:「不過不能白幫忙,得有報酬。我要鼠兒螻!」說著,葫蘆緩緩的伸出了四根手指頭,斬釘截鐵道:「三枚鼠兒螻,一叮,都不能少!」 提到鼠兒蠍。銅頭這才想起來手心中還有顆桃核,把大手一抬。將桃核扔進了嘴裡,片刻後歎了口氣:「沒啥滋味了。」 葫蘆認真地說:「你使勁嘬嘬。還有絲兒甜頭。」 一邊嘬著腮幫子,銅頭取出了承天道留下的木鈴鎖, 東海千里之外。黑色的無名小島上。正回歸纏頭陣中的曲青石站住了腳步,轉目望向不老:「我的身份,有什麼不妥麼?」 草木妖元小極樓傳承、金尊墨劍,不久前曲青石「論而不戰,長春天,樣樣手段層出不窮,技驚四座。如果這場「中秋之會,開在百年前。憑曲青石的顯出的實力。大家就不用打了,直接奉纏頭為尊然後散余」 但現在不一樣,不老身後還有奧援。自己也準備得無比充分,就算殺出個年輕高手,他自忖還應付得了,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設法把曲青石拔除,畢竟這個小白臉的威脅太大。所以才要抓住曲青石的出身。不一定非要打殺,至少也要把他趕走。 梁辛和柳亦則借題發揮,嘻嘻哈哈、又是女婿又是舅舅的。說得挺開心,老蝙蝠、跨再等人本來還想站出來替曲青石說話,但是一看他們倆都滿不在乎,便也不吱聲了。 不老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語氣平淡應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曲青石就從自己的須彌樟中取出兩件事物。抬手扔到了不老的腳下,說了句:「你自己看!」跟著再不看對方一樣,邁步回歸本陣。 叮叮噹噹。一串金屬交擊聲,落在不老腳下的,是兩柄飛劍。一柄枯黃之色,另一柄則湛清碧綠。 不老是識貨之人,一看之下便愣住了:「枯木榮花?!桑榆老道的青黃雙劍?」 哄的一聲,不老與長春天兩宗門下弟子。都忍不住低低的驚呼起來。在場之人全都聽說了榮枯道的慘禍。可誰也不知道兇手究竟何人,更不曾想到此人近在眼前。 梁辛等人聯手剎滅桑榆後當然不會放過屍體上的好東西,其中大部分都被梁辛裝走了,不過他不用劍,這雙利器暫時由曲青石保管。 不老翻手拾起雙劍仔細辨認。確認無誤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望向曲青石:「榮枯桑榆。是你殺的?」 曲青石答道:「有我的份。不過不是我自己幹的。」他現在人在纏頭陣中其他兩個門宗都道那場狙殺是纏頭宗主持的。再望過去的目光裡,竟不知不覺裡亮了許多。 邪道三宗,不老與長春天都是正經丹宗。師徒 職務分明;唯獨纏頭好像盤散沙,宗老啥事不管,,事就知道帶著人四處惹是生非。 這兩者間的差異,就彷彿黑道上,幫派與一夥子土混混之間的分別。只不過那伙混子很厲害罷了。 所以這幾百年裡。不老宗、長春天對西蠻纏頭雖然畏懼,但骨子裡都瞧不起得很。哪料到人家竟然真格的幹掉了一座天門。 老蝙蝠自得其樂。看著別人都誤會了。他挺開心來著;血河屠子與有榮焉。神采煥發,要不是他廢話太多。也「拖,不來桑榆老道。屠沒榮枯。屠子居功至偉。 任誰都不會再去懷疑曲青石,管他什麼功法什麼傳承。殺了個天門掌門,不是邪道是啥? 不老一見青黃雙劍」就明白休想在人家的身份上做文章,立刻就轉變了態度,手托雙劍親自送還曲青石,認真讚道:「一浪推一浪。英雄出少年。老頭子佩服!」 曲青石早就恢復了千戶大人的陰冷模樣。並不答話,翻手取回枯木榮花。 小白臉態度生冷,不老略顯尷尬,隨口笑道:「你的墨劍神奇無比,卻名不見經傳,莫不是玲瓏玉匣中的寶貝吧?」 不過是句玩笑話,長春天陣中那個始終低頭不語的老者,突然撩起眼皮望向不老,雙目之間精芒乍現,一閃即滅! 不老是什麼樣的人物,立刻變察覺到對方的目光,可等他再回望過去的時候,冷漠老者已經低下頭。又去數螞蟻了。 不老仔細回想自己剛剛的說話中,究競有什麼地方勾起了對方的反應。想來想去。便只有四個字:玲瓏玉匣! 念及此,不老望向長春天。莫名其妙地說道:「八十斤的力氣。偏要耍二百斤的大錘小心傷到自己」。 長春天有些無聊地摸了摸自己的一字眉。說的話針鋒相對:「舞錘子。總比被當做錘子來舞要好些!」 驅散了獸群、放到了天梯。老蝙蝠心情大好,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幫粱辛揚威,自然不會一路亂打到底,纏頭宗的威風已經有了,暫時也就不用再打了。踏上兩步擺斷了兩宗魁首的口水仗,笑道:「少說廢話了,接著開會,說正事」。 不老大感意外,轉頭望向老蝙蝠:「怎麼,你不打了?又想開會了?。 老蝙蝠放聲大笑,聲音卻乾澀得好像快要裂開似的:「你們握著把刀子在老子眼前亂晃。老子是一定要掰斷的,至於那些還藏在袖子裡的刀子,等你們亮出來的時候,再掰也不遲!」纏頭老爹想打就打。想談就談。拍子全都得隨著他的心思走下去! 說完,老爹停頓了片刻,又歪起了腦袋。目光在長春天和不老之間來回流轉,桀桀笑道:「先前動手,可不怪我,誰讓你們亮刀子來著?」 一直跟在不老身邊的小吊覺得有趣。咯咯地笑起來,學著老蝙蝠的樣子。歪起了腦袋去看人。緊跟著就從脖頸間發出「喀,地一聲輕響,不知是脖子扭了還是肩膀脫向了,反正娃娃又開始哇哇大哭, 老蝙蝠還是歪著腦袋,不過現在的目光都盯在了小吊的身上,口中問道:「老不死。這小孩真是絕頂高手?。 「我沒說過!」不老沒好氣的回答,手上則輕而又輕。小心翼翼地開始幫孫子正骨。 長春天從不遠處笑著接口。接上了老蝙蝠先前的話題:「亮刀子也是沒辦法的事,三宗合一,一定要奪下兒郎們的人心。我種林子不是為了對付誰。更不是來噁心你老爹的。說穿了。這片林子是在給你們纏頭和不老的弟子們打氣。要小的們明白。長春天這邊有前途」。 這倒是番實在話。獸群也好、天梯也罷。都不是用來火拚的而是為了揚威、為了顯示實力。 第一陣雖然輸掉了,但也只是折了氣勢。不老和長春天手中真正的籌碼還未動。當然還要繼續賭下去。 瓊環丫頭早都被老爹寵壞了,壓根不懂得大的說話,小的不能隨便插口的規矩,接著話題笑嘻嘻的問長春天:「種林子是為了給我們打氣?可結果勒?」 長春天大方笑道:「輸了唄,不過輸的不丟人,輸得也無關緊要那個小兄弟修為雖然沒的說。可他的道法通天,又和旁人有什麼關係?誰能把他隨時帶在身邊?但是拜入我長春天門下。便能得天梯。那可是你們自己的青木神將」。 不老見長春天越說越遠,再容他說一陣。估計老蝙蝠又得動手。要說纏頭打長春天,他倒無所謂的,可麻煩的是,老蝙蝠一動手。就一對兒一對兒的打。自己這邊也跑不了,當下手中不停,繼續處理著小吊的傷勢。同時仰頭打了個哈哈。先前準備的那些開場白一概扔掉。直接切入正題。對島上的眾多邪道弟子說道:「中秋之會,只為三宗合一。若能成全此事。其間的好處不言而喻,不過諸位可曾想過,纏頭、不老、長春天凝力一處。等若一場豪賭」。 三宗合併後的實力,比著任何一家天門都只強不弱,正道絕不會允上許邪道就此做大任誰都能預見,這一場邪道月圓結盟大會之後。修真道必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整座正道將對邪道弟子拚命打壓,只要一個應對不慎,邪道便是全軍覆滅的下場了! 呼籲推薦匯剛舊舊口陽…8漁書凹不樣的體蛤! 第二八四章 龍頭韜略 不老把小吊送到天嬉笑的懷裡,先低聲囑咐了句:「小心些!」,隨即回頭望向另外兩家魁首,沉聲道:「龍頭位子只有一個,大家個個想爭……嘿,可你們總要先想好一件事:做了龍頭,你能不能給大家一個好前程?!若不能,要你何用?!兩位,不老想替娃娃們問一句,若你成了大龍頭,當如何應付五道三俗的瘋狂追殺?如何才能給兒郎們一個好前程?」 瓊環丫頭一直躍躍欲試等著開打,沒想到這場戲突然變得文縐縐了,小臉上老大的不耐煩:「做啥子麼?kao嘴巴爭龍頭?莫得讓人笑掉牙齒!直接動手才是正經!」 老蝙蝠應道:「丫頭莫急,這場架是早晚的事情。誰當龍頭,最後還得kao拳頭。」說話的時候,他左顧右盼,彷彿在尋找什麼,顯得心不在焉。 瓊環自幼追隨老蝙蝠,明白他想要什麼,說了聲:「老漢兒等哈!」話音落時身形飄起,掠向不遠處的密林,挑選片刻,將一棵枝椏繁茂的大樹連根拔起、帶回自家陣中,用力cha入泥土。 老蝙蝠身子翻轉騰躍,將自己倒懸在大樹上,長吁了一口氣,笑瞇瞇地嘟囔道:「舒坦了……」 瓊環這才繼續追問:「遲早要打,那直接打個龜兒就是了麼,偏偏還要廢話。」一邊說著,一邊撅起小嘴,不能打架彷彿讓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搶人心這件事,在打之前干,要比著打完再說強得多勒。」老蝙蝠一邊晃著,一邊回答。 瓊環更加疑惑了:「現在搶到了人心,待會卻被打死了,那有個抓子用處麼!」 老蝙蝠大笑了起來:「所以說,老不死有十成十的勝算,能幹翻我和長春天!」 不老笑呵呵地點點頭,cha口道:「言重了……也不止我,長春天和你老漢兒,也都有把握得很勒,既然咱們三個都穩操勝券,現在說說做了大龍頭之後的韜略又有何妨?老纏頭,你先來?」 老蝙蝠搖了搖頭:「老子得先想想,讓長春天先說!」 長春天做魁首多年,無論心思和口才都是是第一流的,何況在赴會之前,無論是打還是說,他早都做了充分準備。被老蝙蝠點名之後也不矯情什麼,抬腿邁步進入場中,卻並不急著開口,而是轉動目光,緩緩掃過所有邪道弟子。 老蝙蝠最見不得這種拿腔作勢的樣子,開口笑罵:「長春天,你挑女婿呢?有話就趕緊說!」 長春天並不理會,將全場都掃視過後,又揚起了右手,五指撐開,這才開口說道:「今夜會後一年之內,修真正道上有五個人會死掉。」 他並未調用真元,只以普通聲音說話,即便在場眾人盡數耳力精強,也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更沒人敢咳嗽交談。 長春天慢慢收攏手指,面色恬靜,輕聲給所有人數到: 「承天道宗,敢當老道。」 剛說完第一個,人群中就爆發出哄的一聲驚呼! 長春天卻充耳不聞,仍自顧自地向下數著:「流連道宗,澤漁老道;鑒火道宗,熔心老道;指夕道宗,聞風老道;金玉堂,秦瘦。」數過之後,右手也由掌成拳,長春天抬頭望向一眾邪魔外道,說道:「五個,人齊了!」 三宗弟子早都亂了套,或者目瞪口呆,或者交頭接耳,就連長春天的門下也不例外,嘈雜聲中,跨兩的怪笑最是響亮:「這龜兒腦殼壞掉了,瘋戳戳咯!」 五大三粗之中,卸甲沒落、榮枯新喪、離人谷置身事外,而另外五家的掌門,便是長春天剛剛合攏起的五根手指! 長春天鬆開拳頭,展顏而笑,可這份笑容卻只顯出了那雙一字眉的混橫勁:「五個老怪物一死,修真五大三粗也就徹底亂了套,那時便是我們的機會了。」 老蝙蝠早都歪起了腦袋,拿眼角斜忒著長春天:「一年之內,狙殺五大掌門?這件事就連老將岸當年也未必做得來吧?」 長春天搖頭回答:「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在明處,何況天門太平安逸慣了,再怎麼謹慎也抹不掉骨子裡那份自大。」說著,他頓了頓,又復lou出笑容:「本來也不用一年那麼久,殺前三個要兩個月也就足夠了,剩下那兩個就該小心防範了,所以才又打出了是十個月的余量。」 「空口吹大氣誰都會,你說殺五個人,老子還說直接去把天門滅掉勒!」跨兩乾脆用看白癡的目光去看長春天,怪聲道:「先莫得說防範不防範,就算把那五個龜兒,一個一個擺來你面前,你殺得掉?長春天,你憑個啥子,總要亮出來給大家瞧瞧!」 長春天伸手指向了身後的冷漠老者:「我的憑仗,就是這位前輩了。」老者並不抬頭,目光低垂,默默望著地面。 跨兩笑嘻嘻地,混不把冷漠老者放在眼裡:「他又是哪個?來了這麼久,總是傻戳戳地數螞蟻。」 長春天笑得一派輕鬆:「他不是哪個,他是咱們大家的老祖宗……魔君,將岸!有他老人家出手,正道天門的那幾個掌門,還能再活多久呢?」 他的聲音仍舊很輕,『魔君將岸』這四個字,在所有人的耳中都變成了一聲炸雷,眾人盡數被震得目瞪口呆,唯獨有一個人大聲咳嗽了起來……梁老三嗆到了口水,咳了個面紅耳赤,恨不得把肺吐出來晾晾。 琅琊的眼中只有梁辛一個人,顧不得再去看『魔君』,一手撫胸一手捶背,忙活著梁辛。 不等把這口氣喘順了,梁辛就要跳出去說話,曲青石和柳亦各自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微笑搖頭,示意兄弟稍安勿躁。 老蝙蝠等人提前都猜到,老不死得了賈添的支持,要收攏三宗這些桀驁不馴之輩,多半會弄出個假魔君來,可誰都沒想到長春天居然也帶了個『將岸』來赴會。 老蝙蝠在樹上晃得更開心了,眼光裡滿滿都是笑意,一會看看長春天,一會又看看冷漠老者…… 看他這副表情,長春天還道老蝙蝠不肯相信『將岸』的身份,冷笑著說:「魔君的身份,不用我多說什麼,過不多久你們便會清楚了。」 老蝙蝠哈哈大笑,搖著頭也不再說什麼。 不老現在從震驚中恢復了回來,暫時也不去追究魔君的真假,轉頭望向老蝙蝠,後者明白他的意思,搖頭笑答:「我還是沒想好怎麼說,你先,你先!」 不老不推辭,逕自開口,沒提『將岸』的話茬,而是順著長春天的韜略說道:「要是能把那五個人殺了,憑著長春天的心機,在亂世中去搶個壯大的機會,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正道修士都死光了,在場的諸位,最多也只有三十年可活!『九星連線,浩劫東來』三十年後大敵浮海東渡,強襲中土,到那時……」 說著,不老望向長春天,同時還學著後者剛才的樣子,又攤手又攥拳,繼續笑道:「你殺不死那幾個天門掌門倒還好,至少浩劫東來時,中土上的正道實力也會出手去對付妖怪;就怕你真把他們五個殺了,讓修真道徹底亂了一團糟,只剩我們自己孤軍奮戰,休想有一絲勝算,平白葬送了一眾好兒郎。」 梁辛和兩位兄長對望了一眼,不老的這番話,果然和賈添的調子一模一樣。 長春天不屑一笑,可還不等他開口反駁,老蝙蝠就從一旁附和不老:「浩劫東來確有其事,老不死的話不是危言聳聽。」 不老很有些意外地看了老蝙蝠一眼,沒想到他會出聲幫腔,對著他微微點頭,才繼續說道:「天門雖然可惡,可現在卻不是殺他們的時候,畢竟大劫之時,還要借助他們的力量……」 老蝙蝠乾脆變成了沒事人,從樹上點評:「長春天是要戰,你卻想求一個安穩?」 不老點頭:「便是如此,我要三十年和平而處,等到劫難來時,才是中土勢力推倒重劃的時候,那些天門高手,都要留下來去殺敵的。」 老蝙蝠晃得悠哉悠哉地,笑著罵道:「老不死,學會了養畜生之後,把自己也養成呆頭畜生了麼?越是浩劫東來,正道的人就越得先安內再攘外,現在是他們不肯罷休,哪是你說和就能和的,為求安穩,你要引頸就戮麼?」 不老毫不動氣,反而還笑了起來:「我可一共設計了三個步驟呢,第一步是這三十年的平安;第二步是浩劫時,讓那些正道修士去與敵同歸於盡;第三步還要領著娃娃們一起去領悟天道,踏足仙途。要是連這第一步都沒把握,我又哪敢張羅這場中秋之會。」 三個魁首畫大餅、搶人心,各自論起自己的統兵韜略,當然也只是從大方向去說,不可能涉及到太多細節。老不死說的這『三步大計』,無論哪一步都難到了極點,幾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相比之下,長春天剛剛說過的『斬首之說』,倒顯得更合理可行了。 除了站在不老身後的天嬉笑和地哭喪之外,在場眾人個個都面lou懷疑,又開始低聲議論,桀驁自負者,乾脆撇嘴冷笑。 不老很有耐心,等著大伙再度安靜下來,才再度開口:「固守三十年,在浩劫之前求一個安穩太平,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等他說完,老蝙蝠就cha口打斷:「的確不是啥難事,只要能打得過他們就成了唄……嘿,你們兩家可真都不一樣了,要是有個不明白的人在此,光聽你倆的話,還道這幾百年裡,是你們把八大天門都打得抱頭鼠竄、不敢lou面勒!長春天的依仗是個來歷鬼祟的老將岸,老不死,你的依仗又是啥?」 不老神態從容,短命相上lou出了一副笑容:「巧極了,我的依仗,也是老魔君將岸!他老人家已經回來了……」 說著,不老彷彿又想起了什麼,抬手輕敲額角,笑道:「差點忘記了個大好的消息,老魔君千年前隱世悟道,早已突破天人之界、洞徹天道,是kao大手段才把自己留在了人間,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破劫飛仙。他老人家雖在人間,卻已成仙!有他主掌攻防,三十年平安唾手可得;有他穿針引線,大家再花些心思,浩劫時引天門與妖物惡戰彼此消耗,不是難事;等塵埃落定,中土上的靈元、仙草盡歸我輩,再請老魔君指點兩句,徹悟天道指日可待!」 不老的話,字字如雷,滾蕩不休,再次把大伙震得瞠目結舌,不過一會功夫就出來了兩個魔君,一個始終不發一言好像啞巴;另一個能成仙而不飛昇彷彿傻瓜…… 梁辛這次沒咳嗽,開始模稜眼珠子了。 老蝙蝠笑得別提多開心了,把枝椏樹葉都震得嘩嘩亂響,伸手指了指小吊,問不老:「老不死,你可別說這個娃娃就是老將岸轉世投胎。」 不老失笑搖頭:「小吊是我的孫子,和老魔君可沒有半點關係!」 「不是就好,否則你弄個娃娃來糊弄大伙,也太不要臉了。」老蝙蝠繼續笑道:「長春天家的魔君可早就來了,一直坐在那數螞蟻;你家的老將岸又在哪裡!」 「該現身的時候,他老人家自會現身,耐心些吧,今夜包你如願以償!」 魔君之事,說上一萬斤的廢話也沒用,只要亮出一手『天下人間』,歸根結底要亮出真本事才行,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犯不著多說什麼,不老和長春天一樣,不再將岸的話題上繼續糾纏,而是望向老蝙蝠,笑道:「該你了,要是實在想不好,不說也無妨。」 在場的邪道弟子倒都有些興奮來著,琢磨著已經出來倆將岸了,人人拭目以待,等著看老蝙蝠是不是能弄出個謝甲兒來。 老蝙蝠咧開嘴巴,給了所有人一個『倒掛』的笑容,顯得詭異陰森:「我可沒地方給你們找將岸去,我要做了首領,大伙就都跟我回西蠻去。做了纏頭弟子,窮凶極惡的繼續去窮凶極惡,莽撞混橫的繼續去莽撞混橫,除了自相殘殺,你們愛幹啥就幹啥去……對付敵人的韜略麼,天門也好、浩劫怪物也好、烏龜王八也好,不管對頭是誰,打死了人家就佔了份便宜,被人家打死了也別死不瞑目,自有老子去給你們報仇!」 纏頭弟子全都樂了,這幾百年裡他們就是這麼過來的,在洞中練功、跑出去撒野,平時哪有正經差事,雖然頂著個『邪宗纏頭』的名號,可實際上就是群凶悍的化外散修。 當然,纏頭弟子人人都以『剿滅正道』為己任,但是這份『使命感』,與其是說妖人本色、正邪不兩立,倒不如說是『因為正道把他們當成妖人,所以他們就要給正道好看』來得更恰當。 長春天也笑了:「你這韜略……可夠省心的!」 老蝙蝠卻把話鋒一轉:「不過,我說的這些全都是狗屁,因為……我說了不算!」說著,他陡然一翻,從樹丫上飄到梁辛身旁,笑道:「小子,你上去說話,就算替我說的!」 不等梁辛回答,老蝙蝠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一把將他扔進了場中,對著另外兩宗人馬大笑道:「他說話才算數,你們都聽他的吧!」 梁辛傻眼了,撕掉假魔君臉皮的事情他責無旁貸,早在摩拳擦掌等著幹架,可跳出來說話的事情根本都沒想過,等他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空地中央了,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纏頭一輩子狂出了圈,這次卻把自己的話說成是狗屁,跟著扔了個鄉下小子出來……眾人驚愕的同時,又興奮起來:謝甲兒,這小子是謝甲兒…… 長春天和老不死對望了一眼,跟著前者笑問老蝙蝠:「他說話,真算數?」 老蝙蝠點頭:「他說的話,比你倆kao譜得多,自然算數。」 不老這才望向梁辛,笑道:「那好,你便替著老纏頭說說吧。」 梁辛不敢連累著老蝙蝠被人輕視,更不想被冒充乾爹的混蛋恥笑,可就算他心思還不錯,倉促之下又哪能找出什麼『殺五人』、『三步大計』之類的韜略,琢磨了片刻之後,最後也只能實話實說:「天門不足為患,浩劫東來才著實可慮,我沒什麼韜略,唯獨卻只有兩個字:可活。不管那場浩劫有多猛烈,就算中土山崩地裂,至少,我能讓此間所有人都活下去。」 活著。最簡單,可也最困難! 不老哪會知道他指的是麒麟島、鎮百山小眼這兩處避難之地,還以為梁辛在賣弄實力,當即搖頭笑道:「那你憑得又是什麼?」 說完,不老又忙不迭地補充了一句:「萬萬別說你是謝甲兒,二魔君雖然也沒人見過,他的樣貌可多有流傳,是一副堂堂霸王像,身高盈丈、豹頭環眼,憑你可冒出不來……」 一邊說著,不老和長春天都笑了起來,彷彿自家的魔君將岸是十足真貨! 「憑兩個,其一,我有避難之地,萬一抗不過那場浩劫時,我能帶著你們活命;其二,憑我!」梁辛也笑了,笑得眉目猙獰:「我能把你們兩家『魔君』的四肢打斷,再把他們的臉皮撕下來!」 第二八五章 蜥如雨下 看似木訥的鄉下青年突然面現猙獰,語出驚人。 不老和長春天兩個人都笑了,他們比誰都明白,自家魔君雖然是假的,可本領卻是真的,甚至兩個都覺得,他們請來的假魔君,比起真將岸來還要更強一些。 可笑著笑著,不老和長春天的笑容卻漸漸僵硬了……因為對面的纏頭眾人也在笑,血河屠子、瓊環、跨兩、柳亦、曲青石、老蝙蝠,人人都在放聲大笑,人人都比他們兩個笑得更開心、更興奮、更由衷! 不老終於止住了笑聲,舉目望向老蝙蝠,語氣雖然輕鬆,可那副短命相中卻隱著著重重疑惑:「老纏頭,你從哪裡找瘋小子,該不會是腦子有病吧?」 長春天對梁辛的瞭解,比起不老要多一些,說話時也留了些分寸,對著老蝙蝠笑道:「還是讓這孩子回去吧,本來大有可為,被你推出來強出頭,枉送了大好前途。」 老蝙蝠並不理睬他們,而曲青石卻附身將一群禿腦殼等一群小黑蛇抄到手中,跟著單臂用力,將它們盡數拋入大海。 眾人莫名其妙,曲青石也不解釋什麼,踏上了幾步,站到梁辛身後三丈處,陰聲開口:「論韜略,便是論依仗,我家老三要論的,便是你們的依仗了。」 柳亦也甩著獨手出列,嘿嘿地笑道:「出來兩個老魔君,最少有一個假的,這件案子只有我家老三能斷,你們兩位,稍安勿躁吧。」 三兄弟犄角而立,鋒銳處便是梁辛那突前的鋒銳一點:「想我回去,先把魔君的事情掰扯清楚!」 不老突然放開聲音,搖頭大笑:「你能斷這件案子?雖然是廢話,可我還是忍不住想再問一遍:娃娃,你憑什麼……」 不等他說完,梁辛沉聲斷喝:「北斗!」七片金鱗憑空躍出,緊守北斗陣位,圍繞帝星層層打轉; 曲青石同時冷笑:「劍槐!」墨劍指天急顫不休,萬盞槐葉迎風而舞,月下生輝…… 三兄弟早有默契,柳亦何嘗不明白,此刻要幫著老三立刀揚威,可他的修為和那片小紅鱗也實在扔不出什麼氣勢,當即想也不想,張嘴便喝:「師父!」 老蝙蝠身形一蕩疾飛而至,寬大的衣袂獵獵迎風,在徒弟頭頂三丈處盤旋不休,而下一刻,霍然一片血光潑灑,近百片巨大的陰沉木耳被老蝙蝠揚撒出來…… 兄弟放法寶,大哥放師父,雖然有些不倫不類,可那份自三兄弟週身爆開的浩蕩威壓卻貨真價實,仿若一場無形卻有質的狂風,轉眼橫掃全島! 突然,從纏頭宗的陣中又傳出一陣清清脆脆的鈴聲,旋即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小毛手搖金領,與哥哥共同騎在一頭大蜥身上,領著百頭骨瘤蜥緩步踏出,一直走到梁辛身畔,小毛猛地怪叫一聲,鈴聲也隨之急促,訓令到處,百頭巨蜥霍然從肋下撐開一雙薄薄的肉翼,在巨大的破空聲中振翅而起! 百頭體型比著犀牛還要大上幾倍的巨蜥,盡數懸於天空,週身瀰漫著淡淡的麒麟妖威,只等主人一聲令下便會俯衝襲殺,這樣的陣勢,足以撐爆每個人的目光…… 幾乎就在巨蜥飛起的同時,大海中也傳來了一陣『呼呼呼呼』的怪叫,禿腦殼大半個身子都立在水面上,跟著小小的身體一跳,而下一刻,巨浪如山! 禁止之內,方圓十餘里的海水遽然炸裂開來,一座座大浪彼此撕咬、融聚,不過彈指間的功夫,便凝成一道湛藍色的厚重水牆,圍住小島整整一周,彷彿隨時都會坍塌,卻還在不停的被濁浪聳動著,越長越高,直到高聳入雲。 小蛇、巨蜥、老蝙蝠;金鱗、墨劍、三兄弟! 整座小島都沸騰了……另外兩家邪道弟子還道纏頭宗要就此發難,忙不迭結法陣亮法寶,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不老和長春天沒什麼動作,而是緊緊盯住梁辛,神情滿是詫異。 讓他們驚訝的不是纏頭宗要開戰,而是纏頭宗根本就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雖然老蝙蝠躍躍欲擊,可他麾下的那一百多個纏頭弟子個個面色輕鬆,三五成群,嬉笑指點著三兄弟的威風。 憑著他們的見識,當然都看懂了: 眼前突然展現出的巨大實力,與纏頭宗並無太大的關係,或者說,要動手的不是纏頭,不是老蝙蝠,而是那個怎麼看怎麼不起眼的鄉下青年,梁磨刀! 這份實力,是梁辛的。 柳亦的黑臉蛋子上殺氣騰騰,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吊郎當:「都是我家老三的,憑這個,夠不夠?」說完,又滿臉討好地看了看天上的師父。 老蝙蝠給面子,在天上一圈一圈的盤旋著,只怪笑,不說話。 不老也抬起頭,望向老蝙蝠,皺眉問道:「你這是……心甘情願替一個娃娃賣命?」 「又何止這一個老纏頭!」不等老蝙蝠說什麼,長春天就搖搖頭,對不老說道:「幸虧你沒把這場大會開在苦乃山或者北地草原上,否則還有你吃驚的……」 說到這裡,長春天若有所思,口中喃喃念叨著『北荒巫、苦乃妖……』,片刻之後臉上顯出了一份恍悟之色:「錯了,錯了,先前弄錯了一件事!」 跟著,長春天望向梁辛:「你才是正主兒吧?」 長春天也是聰明絕頂之人,此刻想著梁辛的身後勢力,再聯繫到老蝙蝠那份只求逍遙不問世事的性子,為何會來摻和三宗合一這種煩人事,便已隱隱猜到,纏頭宗真正的目的,是要撐眼前的梁老三上位。 老蝙蝠飛得低了些,陰森笑道:「長春天,不知道老子飛得怪累麼?少說些廢話,只問你一句,我家的這個後生,夠不夠資格去斷魔君的真假?」 他剛說完,唯恐大伙不動手的瓊環,又從後面興高采烈地補充了句:「要覺得不夠資格,咱就打起來看咯!」 長春天哈哈一笑,背負雙手退開了兩步:「你們執意讓他送死,我又有什麼捨不得的,不過……他家的那個魔君怎麼辦?」說著,他伸手一指不老,意思再明白不過,『自家將岸』和梁辛等人動手無妨,但是卻會白白便宜了不老家那個還沒到場的『將岸』。 梁辛也笑了笑:「只要夠資格便好。」說著,當先收起自己的金鱗:「不急著打,撕他們的臉皮之前,總得先讓他們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其他人隨著他一起收手,曲青石收劍、柳亦收師父,並肩回歸本陣;海上的沖天水牆緩緩平復……只有大毛小毛,可能是飛得太高,沒能理解梁辛的意思,還統御著一群飛蜥在天上浮著。 直到柳亦呵呵笑著對天上大喊:「下來吧,收了!」小毛這才一驚而醒,忙不迭搖晃了兩下鈴鐺,可誰也沒想到……這群巨蜥不是滑翔、降低著陸,而是直接斂起肉翼,就從數十丈直挺挺地砸了下來! 巨蜥塊頭太大,飛到天上後沒法全都聚攏在梁辛的頭頂上,也就散了隊形,此刻彷彿流星墜地,砸到哪裡的都有,摔進纏頭營地有之,長春天和不老宗陣中更是不少…… 小島上轟然大亂,修為淺薄的抱頭鼠竄,修為精強的直接揮出一道神通,既為保護自己,更為了試試這些大塊頭的成色,轉眼裡就有數十件法寶飛沖而起,與轟轟烈烈砸下來的巨蜥撞到了一處,砰砰巨響轉眼連成了一片。 那些打到天上去抵擋巨蜥的法寶,莫不含有分金裂石的大力,但是巨蜥挨上之後,最多也就是打個滾摔落於地,然後晃晃腦袋跳起來。 巨蜥往常裡性情溫厚,食草而無爭,可一旦被金鈴蠱惑就會激起凶性,何況它們又剛『泡過大糞』,身體雖然還沒有顯著的改變,但受到大獸氣息的影響,脾氣比著原來更暴躁了許多,現在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豈能善罷甘休,所有挨上法寶的大傢伙們,從地上跳起來,便悶聲長嗥一聲,尾巴一甩衝向兇手! 巨力、重甲、骨瘤,三樣老天爺賞給它們的寶貝; 小毛祖孫三個被全族尾巴蠻追殺,卻憑著它們的庇護得以保命; 十幾頭巨蜥把頭殼撞得稀爛,就把蟠螭的肉冠砸得稀爛,更把蟠螭頭顱轟陷出一隻大坑…… 骨瘤蜥的實力豈同凡響! 平時行動緩慢,可足蹬、尾撐、更有肉翼助力,這一衝之下雖無靈活可言,速度卻快得驚人,如風疾火烈氣勢磅礡,所過之處,哪有人能擋住他們半步。 毫無張兆,意外之亂! 沉重的腳步夯顫小島,驚呼怒叫和法寶呼嘯聲不絕於耳……當然也少不了纏頭弟子又鼓掌又跺腳的怪聲喝彩。 不老宗與長春天門下也不乏好手,但一來沒想到巨蜥竟然如此扛打,而且看似笨拙,實際卻行動迅速,著實出人意料;二來許多大蜥是直接掉進了他們的陣中,自內而外發起衝擊,讓兩宗根本無法發動合擊之術。轉眼之間,兩家的陣勢都被這群發瘋發狂的大傢伙衝垮,小島上更是亂成了一團…… 鈴鐺不在自己手裡,梁辛想制止也沒這本事,乾脆把兩隻手往袖子裡一揣,不管別人,只把目光凝在那個沉默老者身上。 巨蜥亂衝,法寶亂飛,『長春天家的將岸』哪還坐得住,早都閃身一旁,避開這場大亂,不過他仍是低頭不語,更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眼看著門下弟子吃了虧,長春天和老不死兩個人哪還站得住,但是才剛剛一動,曲青石擎著墨劍、柳黑子領著師父,又同時飄身出陣,穩穩盯住了兩人。 不老眉毛一挑:「老纏頭,現在就開打了麼?」 不等老蝙蝠說話,柳亦就代為回答:「不打,不打,你還是沒明白,我們不想打,可也不能讓你們去打我家的蜥蜴。大伙都站著,讓它們沖一陣發發火就沒事了。」 曲青石也隨之開口冷笑:「論韜略?看來也沒什麼用處,說的天花亂墜,卻連這些畜生都扛不住。」 老蝙蝠最乾脆,伸手指了指另外兩家的弟子:「這些小子手欠,活該!」 不老怒極而笑:「好,我不動,你不動,咱們一起看看,到底是我家兒郎被踩死,還是你家的畜生被屠滅……」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島上陡然又現異變! 本來正凶性大發、就連金鈴都控制不住的巨蜥,突然停止了衝擊,個個都揚起頭顱,鼻端急促抽搐,聞嗅個不休,眼中的凶光也隨之消退,換而欣喜和親切。 跟著,小島上空百餘丈之處,空氣忽然顫抖起來,一條梭形大船憑空而現! 天上的大船。 百餘頭巨蜥也不再理會敵人,盡數展開雙翼,嘩啦啦地飛上天空,好像眾星捧月一般,圍住大船轉個不休。 兩宗弟子本已漸漸歸攏了陣勢,正準備反擊屠蜥,可現在怪船突現,誰也不敢貿然出手,人人都把法寶擎在手中,嚴陣以待。 長春天目光閃爍,一邊仰望大船,一邊開口問道:「老不死,你家的那個魔君?」 不老緩緩搖頭,神情警惕:「他老人家凌空虛度,來去無蹤,又何必依kao這種古怪法寶。」 長春天的神情卻愈發古怪了:「那它是怎麼進來的?你布下的護島法陣是擺設麼?!」 兩個魁首在低聲議論,纏頭宗裡的幾個重要人物也各自驚訝,不過他們的臉上可沒什麼戒備之意,儘是哭笑不得。 曲青石聲音清淡:「老大,看這船,眼熟吧?」 柳亦樂了:「這麼快就運用自如?老曲家的人都聰明,是吧,舅舅?」 天空之船雖然來得震撼、詭異,可三兄弟、老蝙蝠這些不久前剛剛從凶島歸來的人又哪能認不出它:玲瓏玉匣,輾轉神梭! 不用問,小丫頭青墨來了。 神梭的上一任主人拓穆曾說過:上天入地,三江五湖,凡五行所在,不管水深火熱,不管金堅石硬,只要心念一指,神梭便載著我彈指而至! 不老宗布下的守護禁制雖然犀利,卻擋不住這件出自玲瓏玉匣中的寶貝,青墨駕馭著神梭,是破碎虛空而至,根本就不用去接觸法陣。 神梭現身,驚悸全場……可片刻之後它突然在天上跳動了起來,一頭紮向東、又一轉兜向西,四處亂轉的同時,梭子本身也時大時小,彷彿喝醉了似的。 梁辛咳了一聲,苦笑道:「看來還沒能用熟……」正歎著半截,空中突然響起『彭』的一聲悶響,青墨抱著化作三尺大小的神梭,扎手紮腳地摔了下來,邊摔落、邊咯咯笑個不停:「一出一進最麻煩,跑起來倒無妨。」 說話的功夫,她已調整好身形,由摔變飄,輕盈落地。 下一刻,砰砰悶響陡然大作,黑色小島又迎來了第二場『蜥蜴雨』,這次邪道弟子都學乖了,忙不迭催動身法躲避,再沒一個『手欠』的了。 小丫頭青墨被嚇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站在『大雨』中。而那些巨蜥落地之後,一頭一頭翻身躍起,完全無視小毛的鈴鐺,又全都聚攏到青墨跟前,卻又不敢kao的太近,擺出的架勢分明就是一副臣服之相。 青墨不明所以,其他人也都是一頭霧水,小丫頭不久前還和巨蜥們共聚小島,那時可從未有過眼前這樣的情形。 還是老蝙蝠最先反應了過來,也不避諱其他兩宗的首腦,笑問道:「丫頭,你是不是帶著那兩顆麒麟蛋了?」 不遠處的長春天臉皮一抽,雖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聽錯,可仍不敢相信,低聲問不老:「老纏頭剛才說的是、是麒麟蛋?」 不老的聲音也有些乾澀:「是、是吧……」 青墨對著老蝙蝠愣愣點頭,還在迷糊著,三兄弟則恍然大悟,大概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巨蜥們都在麒麟島上的沼池中浸泡過,身體得以改造,等若得了些麒麟傳承,雖然它們還沒有靈智,可本能力已經烙下了『麒麟門下』這四個大字,自然會奉大獸為主。它們簇擁、供奉的不是青墨,而是被青墨隨身攜帶的那兩枚麒麟蛋。 青墨迷迷糊糊,對不懂之事一向都扔到腦後,翻手將神梭收起,喜滋滋地跑過來,從老蝙蝠開始,和一眾親人朋友挨個打招呼。 不老和長春天此刻已經放鬆了下來,憑著他們的眼力,一眼就看穿了青墨的修為,不足為慮。 玲瓏輾轉雖然神奇,可兩個魁首又哪知道這件寶貝不光能飛來飛去,還能用來打人,誰都沒去重視。 至於麒麟蛋……大獸雖然是滅頂之災,可它們的蛋充其量也不過就是盤菜! 第二八六章 只問四字 曲青石從來都不捨得對妹妹扳臉,只是搖頭苦笑:「先前不是說好不來的麼,怎麼又跑來了?」 青墨揮手拍了拍輾轉神梭,喜笑顏開。 依著她的性子,八月十五這場大熱鬧又哪捨得不來,不過最近老蝙蝠出關了,小丫頭不敢亂跑,從草原到東海,要憑著青墨自己的修為,日夜不停玩命趕路,來回也得十幾天的功夫,這才勉強又勉強地說不跟著參與了。 可她得了輾轉神梭這件彈指千里的寶貝,事情也就不一樣了,自從拓穆傳下口訣之後,青墨就開始每日每夜的練習運用,就為了能趕上這場聚會。 而神梭本身也易學易練,不到一個月的功夫裡,青墨就勉強上手了,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至於那棵天地歲,她已經交給了師父,大司巫正在『研究』,暫時還沒有結果。 青墨把事情三言兩語交代清楚,跟著又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笑道:「趕著天亮之前我就得回去,你們趕緊的,咱先打誰?」 別人都沒說啥,只有瓊環,好像找到了知音似的,用力點頭附和…… 梁辛的心思還算細密,見了青墨,在高興之餘又拱出了一個疑問:「你怎麼找到這個小島的?」 在赴會之前,別說青墨,就連梁辛、曲青石也沒問過三宗聚會的具體所在,只知道東海千里的一座小島上,如果不是與瓊環等人同路的話,就只能到了附近再搖鈴聯絡柳亦,請他出來接應。 青墨粗中有細,知道有的話不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先揮手布下了座隔音結界,這才得意笑道:「來之前我先去了趟離人谷,得了大祭酒的指點,才尋到此處。」 梁辛咦了一聲:「大祭酒又怎麼會知道這裡?」 不等青墨再說什麼,曲青石就搖了搖頭:「這些小事情都回頭再說吧,還有兩個魔君等著你去對付。」 青墨哦了一聲,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神神秘秘地說:「離人谷裡出了件怪事!」 剛還風輕雲淡的曲青石立刻眼角一抽,追問:「怎了?」 「前陣子木妖又哭又笑,足足鬧騰了好幾天,然後跑不見了,大祭酒托請咱們代為留意來著……」 曲青石聽說大祭酒沒事,神情又復輕鬆下來,對著梁辛點了點頭。 梁辛也不再多想什麼,對著一眾同伴正色道:「兩個冒牌貨,我的事,你們別cha手。」說完邁步而出,離開了青墨的隔音結界,望向老不死:「怎麼,你家的魔君還未到麼?」 不老攤開了雙手,笑道:「早都說過,該來時他老人家自會現身,你要是有什麼事情想問,我或能代為解答。」 梁辛點了點頭,又望向長春天:「你們呢?我有事情要問,是你來答,還是你家的那位魔君來答?」 長春天笑得挺隨和:「他老人家身份尊貴,性子淡薄,怕是懶得理你,有話還是問我吧,還能活得長些。」 梁辛也笑了,大方地一揮手:「成啊,誰來回答都無所謂,只要能答得出就好。」說著,梁辛笑得更輕鬆了:「老不死家的魔君,該來的時候就會來;長春天家的魔君,身份尊貴性子淡漠……」 說到這裡,梁辛猛地跳了起來,狠狠一拳砸在地面上,轟然一聲,石屑翻飛! 彷彿走火入魔似的,就那麼毫無徵兆地,梁辛神情陡然猙獰,一拳之後再抬頭時,額頭青筋扭曲,雙目赤紅如血:「只怕來不及的人,哪個會放出『該來時便來』的狗屁?五世重修、被妓女娘親的一句話毀掉道心的人,又還會講究身份、裝模作樣?!老魔君為人,喜則笑,怒則罵,五世活過最終煉來的是一副真性情,不是學會去裝聾作啞不吭氣!」 冷漠老者終於抬起了頭,雙目如古井無波,靜靜望向梁辛,看不出有一絲情緒。 梁辛回瞪著他,口中卻嘿嘿嘿地怪笑了起來:「還不動手?因為還有個冒牌貨沒到,生怕與我鷸蚌相爭,老不死漁翁得利?嘿,忍辱負重,可不是魔君的性子。」說到這裡,梁辛的笑容陡然提高,星魂之力充斥其間,震耳發聵:「我氣的,不是你們冒充魔君,而是你們以為自己是魔君,可實際卻扮成了王八!一個是遲遲不到的慢王八,一個是縮頭縮尾的悶王八。」 梁辛突然『發瘋』,就連青墨都嚇了一跳,琅琊卻還鎮靜得很,拉著青墨的手輕聲道:「無妨,天下人間講求至情至性,梁辛要翻臉,要引動魔功,就應該如此,正常的很。」 青墨還是皺著眉頭:「不是有心魔笛子麼,又何必這麼急赤白臉的……」她先前布下的隔音結界仍在,這道法術實用得很,聲音可進不可出,既不影響看戲,又無需忌諱什麼,可以隨便議論。 琅琊一笑,明眸皓齒:「他要替老魔君正名,要kao自己的力量施展將岸絕學,估計不會動用那只笛子的。」 此刻人人都把心思集中在梁辛的身上,就連平時心思縝密的曲青石、柳亦兄弟都忽略了一件事,琅琊對『天下人間』的瞭解,恐怕不遜於梁辛! 梁辛異常暴躁,彷彿被斬斷尾巴的犀牛,正從鼻孔間喘著粗氣,隨時都會爆起傷人。 從梁辛的怒罵之中,任誰都能聽得出,他與老魔頭將岸淵源深厚…… 不過老不死的神情依舊輕鬆,將岸早已失蹤千年,不可能再有傳人,自家魔君是假的,現在這個跳出來『打假』的小子,也未必就是真的,當即搖著頭笑道:「照你的說法,不懂審時度勢,不懂運籌帷幄,堂堂魔君豈不是變成了草包莽漢?」 說著,不老轉頭去望長春天,滿打滿算是兩人相視一笑,再繼續出言譏諷,不料長春天卻在皺眉凝思,並未去理會他。 與不老不同,長春天始終篤信將岸仍在人間,更耗時百年去追查魔君下落,最終功虧一簣,清涼泊也貨真價實地發生過一場巨變,再聯想到琅琊與梁辛之間關係頗為親密……念及此,長春天抬眼望向琅琊。 琅琊何其聰明,馬上就明白了長春天的意思,迎著他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輕輕說了兩個字:「真的。」 不說還好,一說長春天更狐疑了,就連他也分不清琅琊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梁辛才不去理會長春天的疑惑,而是追著不老的話斥道:「就算千年前,他老人家也不曾真個去做邪道之主,更不會糾集手下整合勢力,『魔君』二字也不過是同道尊稱罷了。此刻他若還在人間,看天門不順眼早就直接殺過去了,哪會煞有介事來和你們玩這一統三宗的家家酒。審時度勢?運籌帷幄?在他眼中都是狗屁,他一生所求不是權勢、不是勝負,而是性情!將岸絕學天下人間,歸根結底便是由這『性情』二字而來的!」 說著,梁辛頓了頓,不再鏗鏘斷喝,換而陰聲冷笑:「一家一個魔君,人人都有將岸……既然是將岸,總得知道什麼才是『天下人間』,兩位,我要問的便是這四個字了。」 長春天此刻已經回過神來,別說面前的只是個普通青年,就算是將岸本尊,事到如今他也只有死撐到底了,聞言笑道:「好傢伙,還當是激辯斷案,原來摸底探功法來了。無妨,你想知,我便說。反正你學不去、防不住,待最後還是死路一條。世人只道『天下人間』是一樁功法,謬之極矣,真正的天下人間,其實是……一件法寶!」 梁辛的眼珠子更紅了,忍了又忍,總算沒罵出聲,容對方繼續向下說。 長春天好整以暇,繼續說道:「天下皆知,老魔君五世為人以求破道,最終卻被引出心魔,道心崩塌……莫說我輩弟子多有宗師高手,就算剛剛入道的娃娃也知道,修天修仙,道心尤為重要。就算是大羅金仙,若道心不再,也沒有神通可言了。老魔君他道心塌了,修為也就……」說著,長春天搖頭,輕輕歎了一聲,隨即他又把語氣一轉:「不過,機緣巧合之下,他老人家又尋得了一件寶物,雖然修為不再,可憑著這件寶貝,仍叱吒風雲,奪盡天下高手!」 道心喪、修行毀,這是天下修士皆知的常識,當初將岸的情形曾讓眾人大惑不解,憑著將岸的性子,自然也不會去掰開揉碎地去解釋,由此也引來了無數猜測,長春天此刻所言,也是當年的猜測之一,倒是中規中矩,合理的很。 不用等梁辛開口,老不死就饒有興趣地追問:「是什麼寶貝如此神奇,能讓一個修為盡喪之人,登上魔君之位?」 長春天微笑回答:「玲瓏玉匣。」 四字之後,便是哄的一陣驚呼,所有人都被長春天的答案驚到了。 不老宗、長春天門徒的低呼裡,驚訝且駭然;可纏頭宗眾人的呼聲和他們略略不同,驚訝是沒錯的,但卻是笑的……又驚又笑。 長春天皺了下眉頭,打量了老蝙蝠等人幾眼,不明白這群妖魔鬼怪為什麼又要笑。 老不死沒去管其他人,伸手指向冷漠老者,又追問了句:「他得了玲瓏玉匣?」 長春天面色從容,點頭應道:「若非玲瓏玉匣,天下間哪還有如此神奇的寶物,能助老魔君誅殺無數大宗師?」 老不死目光閃爍,再望向冷漠老者時,神情裡再沒了原先的譏諷笑意,換而凝重戒備,擁有玲瓏玉匣之人,管他是什麼身份,都足以致命。 從一邊旁聽的青墨更把眸子都瞪圓了,看看柳亦,又看看哥哥,本來清脆的聲音都有些乾澀了:「不是說三隻玲瓏玉匣,都被梁一二得去了麼?後來又分給拓穆一隻,這個人怎麼會也有玉匣?」說著,小丫頭恍然大悟,似乎想到了一件塌天大事,口齒都不清楚了:「那個老頭別、別是梁、梁一……」 柳亦搖著頭給青墨解釋道:「梁大人有三個玉匣不假,可天下未必只有三個玉匣,只不過世人只知道其中三個現身過……」 青墨搖頭,沒聽懂。 和老蝙蝠等人一樣,梁辛也在笑,不是剛剛的怒笑、冷笑,而是貨真價實的笑容,好像剛剛撞上了一件有趣的意外似的,對著長春天道:「魔君將岸,玲瓏玉匣,天下人間?」 「道心崩塌,五世苦修付之流水,心喪若死之際山回路轉,又得玲瓏玉匣,怎能不歎一句,天下人間,世事難料!」長春天怎麼看梁辛的笑容怎麼覺得自己底氣不足,可該說的還得接著說:「老魔君,天下人間,便是如此了。」 這個時候不老突然笑了起來:「有件事我還不明白……得了玉匣,所以成了魔君,那謝甲兒又是怎麼當上的魔君?你家將岸把寶貝也傳給徒弟了?嘿,你可別告訴我謝甲兒死後,你家那位老頭子又跑去把寶貝撿回來了,真要去撿,也應該是蠻十三撿,輪不到他。」 長春天是聰明人,早在準備這番說辭的時候,就明白兩代魔君傳承是個難圓之處,可他請來的幫手確實是擁有玉匣之人,他這番謊話無論怎麼編,都不能躲開玉匣,果然,被不老直接抓中了漏洞。長春天也只能不屑一曬:「哪個告訴你,玉匣中只有一件法寶?法寶雖多,可人力有限,老魔君煉化其一便足夠,餘下之物傳承弟子。」 解釋牽強,可也沒留下什麼明顯破綻,梁辛點了點頭,笑道:「還真拆兌上了,不容易。」說著,他把眉峰一挑,轉眼笑容不見,又復滿臉猙獰,轉頭瞪向不老:「你家魔君的天下人間呢?!」 不老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見梁辛凶神惡煞似的問過來,也不計較什麼,搖著頭坦然道:「這門功法的原力,我不懂。」 長春天笑得挺開心,摸了摸一字眉,點頭笑道:「那倒是,你要懂了,也不用找人來冒充,自己扮就好了。」 品評魔君神通,又何嘗不是在搶人心,此刻論輸了,待會即便自家魔君打贏了別家的將岸,也不能算大圓滿,現在不光是梁辛要對付兩家冒牌貨,長春天和老不死之間也互相拆台,好多時候甚至都不用梁辛去開口。 「老魔君研創出的功法豈是我輩能夠臆測的,不過,雖不懂功法原力,可我卻聽他老人家講述過千年前的往事,由此,天下人間的真意,我也略知一二。」老不死不理會長春天的譏諷,逕自說道:「五世苦修,最後卻淪落到道行盡喪。修為丟了,道心散了,從此再無登仙希望……不過,將岸是什麼人?!他的心智幾可通天,心思更偏佞到了極處。數盡天下,他的眼中除了自己,還會有誰?既然自己再無法登上仙途,憑著他的心思,會如何?」 說到這裡,老不死也變得興奮起來,聲音之中飽蘊真元,一字一字,如悶雷一般自半空之中煌煌炸裂:「我若死,便要讓整座中土來陪葬;我若不能破道,便要毀掉所有人的道!就是因為他有了這份心思,所以才有了後來的『天下人間』……」 正說得慷慨激昂,又跑回大樹上去倒吊的老蝙蝠突然打斷了他,怪聲怪氣地笑道:「要不是你一口一個魔君,我還以為你說的這個傢伙是我勒……」 也不知道是動了震怒,還是佯裝發火以求逼真,老不死猛的把雙眼一吊,轉頭望向老蝙蝠,厲聲喝罵:「老鬼,為大局我才忍你,你卻得寸進尺,真道此間沒人能把你抽筋扒皮麼?滾下來領死吧!」 老蝙蝠卻一反常態,不僅沒翻臉,反而哈哈大笑,沒說正文而是忙不迭呵斥了句:「瓊環回來……青墨也別動!」 瓊環已經跳到天上了,青墨正揮手要把神梭砸過去,聞言後兩人悻悻住手,前者撅起嘴巴,後者無奈搖頭,跟著兩個丫頭又對望了一眼,兩雙眸子同時閃過一抹明媚,大有英雄相惜,相見恨晚之意。 喝止住了兩個女娃,老蝙蝠才笑瞇瞇地望向老不死:「你說你的我笑我的,互不相干,豈不是好?你走運了,現在這事輪不到我出手。」 老不死當然不想現在動手,見老蝙蝠沒應他的邀戰,冷哼了一聲也就作罷,可剛剛的慷慨之言已斷,再開口雖然仍做鏗鏘之聲,但氣勢卻不倫不類:「老魔君就憑著這份偏執心思,悟出絕世功法,天下人間的真意便是:窮盡天地,再無飛仙,青天之下,只剩人間!」 青墨正想去找新知己瓊環聊天,突然聽到『窮盡天地再無飛仙』,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她剛從離人谷過來,已經得知這八個字正是贔屭碑文,此刻眸子瞪得更圓了,小臉上滿滿都是驚駭:「這麼說……他請來的假魔君是贔屭負碑之主?骸、骸骨老兄?」 長春天家的魔君是梁一二,老不死家的魔君是骸骨老兄,青墨只覺得天都快塌了,腦子更亂成了一團漿糊,把身邊同伴逗得哭笑不得,曲青石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她去解釋,只有搖頭苦笑:「你快別瞎猜了,越扯越亂……」 說著半截,小白臉就哈哈大笑,說不下去了。 梁辛聽到那八字碑文,心裡也是一動,一時間都有些顧不得再去催促執念維持怒意,神情古怪地追問:「那你家魔君的天下人間,施展之下威力如何?」 老不死又恢復了先前的神采,開聲大笑著重複道:「窮盡天地,再無飛仙,青天之下,只剩人間!憑著十六個字,你還不明白麼?魔功一出,所有神通消散不見,任你金仙下凡還是修羅轉世,在天下人間之內,也只是凡人一……」 不等他說完,梁辛又cha口問道:「是不是還能把別人的修為也一併散去?」 老不死神色傲然,點頭而笑:「想不到你這娃娃還算有些見識,居然能想到這一重……」 正說著半截,突然從前面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纏頭宗的妖魔鬼怪們上至老蝙蝠、下到血河屠子,冷酷如小白臉、虐戾如跨兩,精明如琅琊,莽撞如瓊環,人人都抱住肚子放聲狂笑,彷彿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只有小丫頭青墨一個人站在原地,急得直跺腳,一個勁的追問:「笑啥呢,笑啥呢?」 『窮盡天地、再無飛仙』這八個字,不久前在蓮宗寺時,大家剛剛從一人口中聽到過,隨即聯繫到不老身後是賈添、冒充魔君的人多半也是賈添座下高手,最後又從老不死的口中得知『天下人間』施展下的威力,又哪還會猜不到,一直遲遲未能現身的不老宗魔君是哪個! 就連梁辛也守不住剛才喚起的憤怒了,站在一旁笑了起來,同時從須彌樟中摸出心魔骨笛扔給青墨……既然氣勢不保,待會還是要kao這它來催動執念,打出天下人間。 本擬話一出口便驚悸全場,全沒想到卻換來了一場淋漓大笑,老不死徹底傻眼了,把自己的話從頭到尾都濾過了一遍,明明沒有破綻,更找不到什麼可笑之處……尤其可恨的是,不知誰先領的頭,纏頭宗的混賬們,一個一個,都把雙臂縮回袖子,同時右腿蜷起,只剩一條左腿,撐著身體四處亂跳,一邊跳一邊笑! 什麼意思?玩啥呢? 老不死又急又怒。 第二八七章 以父之名 老不死從目瞪口呆變作惱羞成怒,對著已經從樹上笑到地上的老蝙蝠暴躁大吼:「笑個屁,很好笑麼?」 不吼還好,一吼之下蠻子們的笑聲陡然又高了幾倍。 老蝙蝠勉強搖頭,一邊笑一邊回答:「沒、沒你事,你繼續」說著,又對著一眾兒郎揮手:「不許笑了,誰」哈哈,誰也不許笑了」 過了半晌,纏頭宗這邊總算安靜了下來,狠娜和瓊環一左一右,拉住青墨,開始低聲給她在宗蓮寺發生的那場惡戰,血河屠子和馬三姑娘也湊過來,時不時插口補充兩句。 老不死現在的神情異常複雜,既有無奈也有憤怒,更多的則是疑惑與茫然。 在旁人心裡,將岸就是個偏佞自私、戾氣深重的魔頭。平心而論,如果不是纏頭宗笑翻了天,老不死這番「天下人間,的來歷說辭,倒是可圈可點,完全能夠站得住腳,著實有些說服力,相比之下,比起長春天的玲瓏玉匣之說,顯得更高明。 長春天咳嗽了一聲,雖然他也不明白纏頭宗都在笑個啥,可該拆的台還得接著拆:「你家魔君,是因為自己無法飛仙,所以也不許旁人飛仙,這才創出了天下人間?我可記得你剛剛說過,你請來的那個將岸,已經悟出了天道真意,這可讓人有些納悶了。」 「物極必反、不破不立。」老不死強作鎮定,流利作答:「老魔君從一代高手變成廢人,又悟出絕頂神通,幾經起落間,對天道的理解遠超我輩,尤其到最後,天下人間這門絕學,逆修士之道而行,修煉到了極處時,便是返璞歸真日,由此終於得以破道!」 長春天嗤笑道:「聽著玄,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吃了一輩子素的和尚,到底是怎麼悟出紅燒肉的秘方的。」 老不死心情極差,說話時也不客氣了:「玄麼?莫急,用不多久,你就能親自領教了,等你修為盡散之後,若還有興致,也可以試著去創一門天下人間出來」這次還是說著半截,突然從纏頭營地中又響起了一串清脆地大笑。 小丫頭青墨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哪還忍得住笑聲。 老不死勃然大怒,可還不等他咆哮怒罵,梁辛揮手阻止:「行了吧,省些力氣,難得出了件好笑的事情,你又何必急赤白臉追究個沒完。」 老不死臉色陰沉,抬眼盯住梁辛,沉聲問:「我只想求個明白,你們笑什麼?」 數不清第幾次了,長春天伸手抹過一字眉,滿臉好奇:「是啊,我也好奇得很,你們都笑啥卿」完等了一會,見梁辛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長春天悻悻地把雙手一攤:「捨不得說就罷了,接著說正經事吧。」 「嗯,還有正經事。」梁辛笑了下,目光挪轉,望向長春天:「天下人間,玲瓏玉匣?」 長春天輕鬆點頭:「怎麼,有不妥麼?」 「玲瓏玉匣,匣中玲瓏」你家魔君煉化了其中的寶貝,空匣子不知還在不在?」 長春天呵呵一笑:「不死心?」說著。回頭望向了自家陣中的冷漠老者,目光裡滿是徵詢之意。 冷漠老者還是一言不發。只是翻轉雙手,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隻玉小匣,抬手拋向長春天。 長春天揚手接過,隨即高舉過頭,笑道:「玲瓏玉匣,天下人間,錯不了,假不來!」 在場眾人個個目力精強,見識也都不凡,沒片刻功夫就確認了,長春天手中托著的,正是貨真價實的玲瓏玉匣! 不管冷漠老者是不是真將岸小就憑著這枚空玉匣,便足以惹一惹修真正道了。 長春天弟子得意洋洋;不老宗門徒面色凝重;纏頭宗還是那一臉壞笑」梁辛仰著脖子,最後還不依不饒地伸手,從長春天手中接過玉匣。 玉匣已空,長春天也不怎麼在意,任由梁辛取去,口中還笑呵呵的囑咐了句:小心些,莫打碎了,雖然只是個空匣子,意義卻非同小小可。」 梁辛抱著匣子摩挲了一陣,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對著長春天點頭笑道:「了不起,貨真價實,玲瓏玉匣。」 長春天傲然一笑,可笑容還沒完全展露,就突然驚愕道:「你幹啥?!」 梁辛沒幹啥,只是手一翻,把玉匣扔進了自己的須彌樟中。 長春天啼笑皆非,搖頭道:「空的,你搶去了又有何用」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搖頭笑道:「莫急,莫急,我又不是傻子,搶個空盒子做啥,我是為了給你變個戲法兒。你可別錯眼珠,穩穩看好了!」 話音落處,梁辛雙手一翻,玲瓏玉匣由一變二,左手一隻,右手一隻! 兩隻玲瓏玉匣,雖然有所差別,可毫無疑問,都是真品。 本來因他突然收起玉匣,場中微微有些混亂,而此刻突然又看到梁辛手中兩隻一摸一樣的玉匣,整個小島陡然安靜下來」片刻之後,柳亦、青墨、跨兩等人最先反應過來,一起拚命鼓掌,大聲喝彩著湊熱鬧。 梁辛眉花眼笑,對著幾乎失神的長春天笑道:「一變二,這個戲法我精通的很,要不你也來試試,擔保能變出兩個一摸一樣的長春天」 不等他說笑完,島上其他的邪門弟子終於回過神來,毫無意外,「哄,的一聲驚呼匯聚成巨大聲浪,轉眼把梁辛的「笑話。湮滅! 能修天的基本都不是傻子,沒有人去聽梁辛的胡說八道,任誰都能明白,粱辛手中本來也有一隻玲瓏玉匣。 梁辛抬手把對方那隻玉匣拋還給長春天,又特意把自己那只匣子打開,他這只匣子不是空的,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一盒酥糖。 青墨遠遠地押著脖子,看了半天才總算看清楚盒子裡的東西,臉色驟然一變:「他、他用裝過人頭的匣子裝吃的?」 琅獅還幫著梁辛辯解:「沒事,盒子洗得可乾淨了」 兩個丫頭說話的時候,梁辛已經取出酥糖,分別塞進長春天和老不死的手中,大方說道:「吃吧,吃過玲瓏玉匣裡的糖,你們兩個也就「天下人間,了!」 現在的梁辛,只是針對長春天,可老不死又哪能置身事外,凝視梁辛:「娃娃,你也是得了玲瓏寶盒之人?」 梁辛口中回答不老,可目光卻牢牢盯在長春天的臉上:「玲瓏玉匣是好東西,得了它,不光戰力突飛猛進,還能成為三宗領袖,怪不得人人爭搶。」長春天深吸了一口氣,可還不等他開口出聲,梁辛突然又咧嘴一笑:「我的戲法只會一變二,我家老爹練得比我 老蝙蝠從一旁哈哈大笑,揚聲斷喝:「小子們,看好了!」話音落處雙手一揚,灑出一片青光! 繼而辟啪聲亂響,大大小小無數殘碎玉片被老蝙蝠扔進場中,摔落於地。 雖然是殘片,可質地、花紋都明明白白告訴所有人,它們都是玲瓏玉匣的碎片!只看數量,怕不是四五隻玉匣被砸碎了! 小青墨又急眼了:「這麼多。哪來的?你們找到玲瓏玉匣樹了?」 瓊環的臉上,心疼與得意的神情混合到一起:「你還記得,你們從骸骨老兄那裡得來的手鐲不,八月十三那天咱把它給砸碎了,結果」 話沒能說完,場中便徒然大亂! 曲青石亮出枯木榮花、巨蜥飛上去砸下來、兩個門宗各有一個將岸、長春天的斬首之計、不老寄的「浩劫將至。、纏頭怪物好端端用獨腿亂蹦大笑」自從八月十五之會開始後,或意外事端、或驚人言論,一樁接一樁層出不窮,眾人早都數不清自己已經驚呼過多少次了。可唯獨這一次不是驚呼,而是一場大亂。 地上的玉匣碎片,映著飽滿月色淡淡生輝,顯出一片謙潤晶瑩。碎片在此,寶貝呢?答案不言而喻」到現在,另外兩宗弟子也總算明白了,為啥長春天第一次提及「天下人間為玲瓏玉匣,時,纏頭的蠻子們個個都擠眉弄眼,且驚且笑。 長春天的神情一變再變,可眉宇間那份恐懼始終不曾變化,指著那些碎片,聲音乾澀:「你們纏頭小得了這麼多玲瓏玉匣?!」 這個時候,隨他而來的那個老者終於開口了:「得了玉匣,也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他的聲音,除了略顯尖細之外,並無特殊之處,可這份聲音卻時東時西,上個字在東,下個字又從西方傳來,讓人捉摸不定。 說話之間,冷漠老者飄身而起,雙足距離地面只有半寸之遙,緩緩進入場中。 破空疾飛、御風而行,在場眾人見得多了,誰也不會當回事,可冷漠老者的身法卻獨有一個特殊之處:整個人都彷彿是一蓬青煙凝聚而成,飄行途中,身形竟一陣陣變得「氤氳模糊」可再仔細去看,他還是那麼實實在在的一個人! 冷漠老者來到長春天身旁,語氣和表情,都平靜的彷彿一張白紙:「對法寶的領悟各不相同,發揮的威力也天差地別,放心,沒人能強於我。」 長春天的面色依舊凝重,暫時未去理會老者的話,而是望舟梁辛:「不老宗哪裡還有一個魔君,你卻咬住我家不放,白白便宜了他們。」 梁辛笑,沒多解釋啥;「放心吧,便宜不了他們!」 長春天皺眉片刻,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對著冷漠老者深深一揖:「一切都仰仗前輩了!」說完,也不再理會其他人,轉身回到了自家陣中。 冷漠老者抬頭望向老蝙蝠:「纏頭宗內,得了玲瓏玉匣之人,便請盡數下場,與我一戰。」 其他兩宗弟子緩緩向後退去小終於要硬碰硬地相鬥了,怕被連累的同時,眾人仍做驚訝,冷漠老者竟要以一人之力,去戰纏頭宗眾多得到玉匣的強者。 曲青石和跨兩這兩個做哥哥的手疾眼快,各自抓住了正要躍出應戰自家小妹…… 梁辛則橫移一步,站到了冷漠老者跟前,認真道:「你還是沒明白,這一戰與玲瓏玉匣無關的,天下只有一個魔君。冒充他老人家,便該打了。」他把目光從長春天身上收回來,望向冷漠老者:「若任你冒充,我也就白活了。」 說著,梁辛的衣衫無風而動小獵獵作響:「想知道,什麼才是天下人間麼?」 冷漠老者仰頭與他對視,臉上還是那副讓人恨不得一拳打碎的平靜:「你說,我聽。」 「那一天裡,我終於受不了人間折磨,道心盡喪;」 「那一天裡,我才知道,我的眼淚也是鹹的;」 「那一天裡」 「那一天裡,我徹悟,生老病死,天下人間!」 「修士也好,凡人也罷,都是人。青天之下即為人間,而人間事,不過三個字:來不及!」 梁辛輕輕重複著當年在土坤腹中,乾爹講給自己的「天下人間」語氣平緩,全無情緒起伏小唯獨眼眶早已盛不下不停湧出的眼淚: 「百年忙碌,千年修行,到終了,回頭看:該做之事,未完;應愛之人,已死。天下人間,便只有:來!不!及!」 淚水一滴一滴,接連成線,滑落墜地,摔得粉碎! 黑色小島,鴉雀無聲,只有梁辛一字一頓、一字不差,天下人間,便只有,來不及! 梁辛說完,低頭望著冷漠老者:「他只怕來不及,可你知道,到最後,他怎樣?」 冷漠老者搖頭,同時單手一翻,亮出了一支比著筷子大些有限的棒。 梁辛卻根本不去看那支出身玉匣,曾惹得天下皆驚的小棒,而是閉上雙眼,揚起下頜,猶如夢囈般喃喃道:「滿頭白髮層層脫落;皮膚沒了一絲光澤;黑白分明的眸子游散、渾濁,他咳嗽了一聲,咳出來的卻是一蓬煙塵 曲青石與柳亦對望了一眼,三兄弟共同經歷了那場慘禍,老魔頭將岸撒手人寰之際,他倆也守在身旁,此刻回想,兩個把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漢子,卻都虎目含淚,滿心悲慼! 此刻,冷漠老者手中的小棒小也隨風而長,漸長漸粗,最終化作一丈八寸,顏色烈紅的威風大棍。 棍上層層疊疊,紋飾著誰也著不懂的銘文古篆。 冷漠老者輕聲道:「此棍出自玲瓏玉匣,名喚偷天,玲瓏偷天。」 梁辛全不理會,夢囈不停:「天現黎明之際,他身化槁灰」對我說的最後三個字是:捨不得」他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他啊!」說到這裡,粱辛哇地一聲終於大哭出聲! 低頭、瞪目、雙眼赤紅如血,梁辛彷彿一頭身負重傷的狼子,身形一躍而起,俯衝敵人:「這才是天下人間!」 此戰是為將岸正名,又何須笛子外力? 「來不及」「捨不得」早都讓他的情緒爆裂開來,融入每一寸血脈中去,鮮血早已沸騰滾燙,焚心如火。只等他一個心意,便是天下人間。 哭吼之中,還有七盞戾盅金鱗潑灑而起,追隨梁辛一起撲向冷漠老者。 冷漠老者跨步,舉手,當頭一棒! 第二八八章 偷天一棍 讓泛文八寸,而此刻兩人懷有十餘交的距離。憑著狼巾」入度。根本就夠不到梁辛,但梁辛卻感覺到,一股力量自長棍中斜逸而出,直衝向自己的面門。 長棍尚遠,棍意已至! 這股力量古怪得很,雖然快若光電,但輕飄飄地,恐怕比著一隻摔落的蚊子也不見得更沉重,如果不是梁辛身體感覺異常靈敏,幾乎都無法察覺。 來自玲瓏玉匣的法寶豈同凡響,梁辛拼得狠卻不莽,不敢有分毫的怠慢。心念催促下,七片金鱗陡轉而起,護住主人迎向那一抹「棍意。 啪的一聲脆響,棍意正中一片金鱗! 旋即只聽梁辛「啊,的一聲怒嘯,開聲暴喝:「散、散、散!」金鱗上附著的無數細碎鱗片急噴,化作一蓬獵獵勁風,向著冷漠老者轟擊而去。 幾乎與此同時,纏頭陣中眼力最強的兩人:老蝙蝠與曲青石一起驚呼了起來。 只有他們兩個能看到,那片金鱗」碎了! 輕飄飄的棍意,竟把螻蠟精血煉化、幾乎無堅不摧的戾盅金鱗砸了個紛紛碎碎。 棍意擊碎的,遠不止一片金鱗,而是一舉摧毀了梁辛的北斗星陣! 身處陣中的梁辛直到這一刻才明白,棍意中輕飄飄力量」便彷彿一手抓在火炭上的剎那裡,並不會感覺「燙」而是覺得「冰」物極而反,大重若輕! 哪裡是什麼輕職飄,而是重逾乾坤的洪浩一擊!即便是堪比神物的金鱗,也扛不下! 不過金鱗碎、星陣散,但至少也消餌了冷漠老者的那一擊。梁辛的應變何其迅速,就是爆開其他金鱗,一股腦轟響敵人。 冷漠老者如死水般的雙眸中,也閃過了一絲詫異,在他想來這一棍遞出,此戰便會結束了,卻沒想到只是擊碎了對方的一片金鱗,更沒想到粱辛還能借勢反擊。讓他甚至連一個先機都未能搶到。 冷漠老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小混亂中將長棍潑風亂舞護住自己」 電光火石,各有一攻一守。 而粱辛撲擊的勢子毫不停頓小只要將敵人納入三丈之內,便是自己的天下人間了,, 冷漠老者徒然開聲大喝。在梁辛距自己尚有十丈時一舉破除金風,腳下迅速後退,同時手中長棍又起,與剛才完全相同,又是一抹棍意直衝。 最結實的金鱗星陣已碎,而棍意來得極快,梁辛來躲避都來不及,更母論再去換上其他鱗片沖組星陣。倉促之下只有怪叫半聲。執念陡發。天下人間提前發動。 時間驟停! 梁辛週身三丈之內萬物凝固,即便那一抹棍意能夠將天地洞穿,也充不破時間之力。就此停留在粱辛面前一尺之處,再無法稍動。 旋即梁辛藉著躲避亂流反噬,已然調整位置,翻手扯掉天下人間,繼續飛撲敵人。 那一抹棍意,也從他的頭頂滑過,落空!冷漠老者的眼中驚駭之色更濃,以他的見識,又哪能想不到,如果不能在梁辛近身前將之狙殺、如果自己被困在對方的邪門神通之中,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長棍急顫,老者顧不得每一棍都會耗去大量體力,接連不停,又是兩道棍意,只求在三丈之外。將梁辛擊殺! 兩道棍意,換來了兩次天下人間! 老者舉棍向天,彷彿嘯月猛虎,雙腳不停向後擊退,奮力與梁辛拉開距離一重又一重棍意,足以一舉擊斃大宗師的重擊; 梁辛自上而下,好像一頭鷹隼,風疾火烈只求近身。他只剩天下人間,凝固、躲避、撤掉神通繼續撲擊! 短程之內,粱辛的身法無敵,即便被棍意與天下人間稍加耽擱。速度仍遠遠快過對方,在三次天下人間之後。兩人相距也不過五丈之遙了。 來自玲瓏玉匣的寶物也不過爾爾?棍意雖重,卻還奈何不了梁辛!不止目光,老頭子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可這次不是驚訝、不是駭然。而是濃濃地無奈,將長棍在地上一頓,輕喝:「偷天!」 聲音落處,戰團中異變突起,眼看著就要撲到老者跟前的梁辛,竟然在彭的一聲悶響中,一頭撞到了「牆,上」鬼打的牆。 兩人之間,除了空氣之外不存一物,但粱辛卻被貨真價實地被阻止了。不僅撲不過來,而且根本無法脫身! 似乎有個看不到的大氣泡。將他裹在了空中,進不得,退不得,只能停留在原處。 而冷漠老者手中的長棍,肉眼可見,於無聲之中層層拔裂,沒有片刻的功夫,就盡數化為灰燼」老者淡淡地歎了口氣:「偷天神棍。毀了。 不過」 說著,他又抬起頭望向梁辛,露出了一個略顯僵硬,但卻真誠愉快的笑容:「毀在你身上,也算值得了!」 十餘丈的撲擊,兔起鶻落的攻守,發生於彈指間的惡戰,戾盅金鱗、天下人間與玲瓏偷天之間的較量,就在毫無徵兆中突兀結束。 戾盅金鱗殘損,玲瓏偷天散碎,梁辛被古怪神通所困」 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呆住了,只剩粱辛在無形卻有質的「氣泡。中。東敲敲,西摸摸,顯得既滑稽又詭異。 終於,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打破了小島上的死寂:「什,麼,東,西」 就好像在潛水潛泳時,從水面上傳來的說笑聲:忽高忽低,尖銳嘈雜。讓人無法分辨距離。 說話的人是粱辛。眼中疑惑重重,臉上滿是戒備,問過之後,他又抬手敲敲了困住自己的「氣泡傳出一陣彭彭悶響。 冷漠老者應道:「不是東西」剛說了四個字,他便開始重重地咳了起來,直到半晌之後,才勉強調勻呼吸,費力地喘息道:「是天地,一方小小天地!」 這個時候曲青石冷哼了一聲小身影一晃飄到梁辛身旁,伸手向著自己兄弟的身前按去,想要試探下這個,「氣泡」看看有沒有可能將之擊碎,把粱辛救出來。 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手牽毫無阻隔,竟一路按了下去,甚至穿過了「梁辛的身體。」粱辛就在眾人的目光之中,但卻摸不著、抓不到,彷彿就是個虛影似的!一手劃過,毫無感覺,曲青石的臉色變了。 玲瓏偷天已毀,冷漠老者無疑也變成了普通修士,神情裡卻並沒有太多的失落,相反,還帶有些許解脫之意,話也隨之多了起來:「白費力氣,沒用的!都說過困住他的,是一方小小天地了,天地之間,再成天地!此刻他已置身於另外 ;,廣界中。雖然能看到的,但空間卻不樣,誰也休想聯引他了。」 曲青石言簡意賊:「你放人,我認輸!」 冷漠老者搖了搖頭:「墨劍殺了人,你是墨劍的主人,可你能讓死人復活麼?一樣的道理。」 小丫頭青墨一聽就要翻臉。柳亦一把拉到了身後,語氣也不知不覺嚴厲了起來:「梁辛活著,還不用報仇,莫擾曲青石!」 果然,曲青石這邊並未立刻發怒,而是沉聲說道:「偷天神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望告知。」要助老三脫困,總要先知道那個小「氣泡天地,是怎麼回事。 此刻,島上三宗人馬神態各不相同,老蝙蝠等人臉色鐵青,自不必說;老不死則眼含笑意,梁辛被困出不來了、神物被毀「魔君,無力,這個結局對他而言實在妙不可言;而長春天卻神情躊躇,自己手上最大的籌碼已經輸掉了,按理說這個時候想要再保命,就要和纏頭聯合。以對抗尚未到場的「老不死家的魔君」可要命的是梁辛多半沒救了。憑著老蝙蝠的脾氣,怕是一會就要殺過來了…」 不論是誰,不管再想什麼。現在都沒人去繼續提「三宗合一,的正事。曲青石雖然聲音平穩,可從頭髮梢到腳後跟都在向外冒著殺氣。誰也不會去觸這個霉頭。 冷漠老者笑了:「以前害怕別人知道了這寶貝的神通,會提前有所防範。所以打贏了之後也從不敢去解釋,憋得人難受。現在玲瓏吞天沒了,這是我最後一戰,就算你不問,我也要明明白白給你們講個清楚。說個痛快。」 曲青石沒說話,只是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玲瓏偷天,兩重神通。第一重棍意快若閃電、重入山嶽,一擊之威莫能抵擋。第二重神通喚作「偷天」能夠重塑方圓,凝造出一片小天地。這只玲瓏棍也因此得名。 只憑主人的一芍心意「偷天。便能發動,因為是空間的變化,與速度全無關係,所以敵人根本就沒有躲避的可能。這道神通比起神仙相的一重天道,恐怕威力還要更大些,至少無仙的「道法自然。和一橢的「一字成道,都套不住梁辛。只不過這重神通有個麻煩之處:只能使用七次。 七次之後,偷天神棍便徹底損毀。 「在他之前,我已動用過六次偷天之術了。」說到這裡,冷漠老者自嘲地一曬:「我應長春天之邀赴會,本以為只憑棍意就足以彈壓全場。根本沒想過去用這偷天神通。嘿」 到了現在,曲青石哪還有耐心去聽他坦認身份,皺眉直接切回正題:「被「偷天,擊中之後,只是被困?」 梁辛在半空裡表情專注,雖然嘈雜不清。但他還是能勉強聽到外面的聲音。正用凝神傾聽。 冷漠老者點了點頭,可還不等別人鬆口氣,他又搖了搖頭:「偷天之術只是另造天地,它本身不會殺人,也只能把人困住,不過,法術創造出來的小天地麼,沒有靈元可供滋養、沒有力量可供支撐,堅持不了多久便會枯竭,而這天地中的一切,也會隨之毀滅。」 曲青石的眼角一跳,又復追問:「有沒有辦法在枯竭前擊碎它?」 這次冷漠老者是先搖頭後點頭:「外面的人,休想能夠觸碰得到它。更母論擊碎。但是被它困住的人,要是力氣足夠大,還是能將之打碎的」話沒說完。半空裡立刻傳來一陣咚咚咚的大響,梁老三已經開始揮拳踢腿,想要掙破「偷天,來著。 可粱辛的星魂還在金鱗裡趴著,憑著自己的真元,他那點力氣還不如琅娜大,根本就撼不動牢籠。 冷漠老者雙眼含笑,看了「上躥下跳,的梁辛一眼,繼續道:「可是。就算有足夠的力量能沖碎這道天地,下場也是一樣的,天崩地裂,其間的所有都會化為飛灰!」 梁辛立刻住手,不砸了。 曲青石不再說話。沉默了片刻後,又突然問道:「多長時間?」 冷漠老者豎起了一根手指:「一個時辰。交代遺言吧。」 「這麼說,老三沒得救了?。 冷漠老者笑著點頭:「真沒救了。」 「我不信。」曲青石的聲音平靜且陰冷:「要用過刑。才能聽到實話。」 柳亦大步跨出,揚起獨手捏住了冷漠老者的肩膀:「我來!」說話時。柳黑子目光森然,望向長春天。 長春天輕輕把目光一轉,不去和柳亦對望。沒了玲瓏偷天的老者,修為不過玄機境中階,對他而言已經沒用一點用處了,在長春天心中。現在盤算的只有四個。字:如何脫身。 事到如今,任誰都明白梁辛只剩死路一條,用刑為逼供?抽筋扒皮來報仇吧! 「早在四千年前我就知道,玲瓏偷天被毀之時,就是我喪命之時,沒了這件寶貝,我又何必活著呢?」冷漠老者被柳亦抓在手中,表情仍是一派坦然。輕聲笑道:「殺吧殺吧,前後四千年,一共有七個絕頂高手給我陪葬,莫追煙早就值回了」 島上眾人心思各異,但是聽到冷漠老者自報姓名,仍盡數吃了一驚! 莫追煙。中土間第一個得到玲瓏玉匣之人,從一個不入流的修士一躍而成頂尖高手,隨後便隱遁不見,四千年中杳無音訊,想不到現身於此。 要是其他事情,柳亦早已手上加力酷刑折磨,現在竟不敢下手。雖然明知梁辛必死無疑,可心底卻仍才殘存一絲僥倖,期待著、奢望著老頭子能突然把話鋒一轉,說出解救老三的辦法! 哇的一聲,小青墨大哭出聲! 冷漠老者笑得怡然自得,轉頭望向捏住自己的柳亦:「不動手?以為還有希望?呵呵,何必自欺欺人,他只剩不到一個時辰」 話沒說完,突然一個濃眉大眼、臉膛黝黑的鄉下青年從天而降,落到他的面前。咋舌道:「玲瓏玉匣,忒厲害!」隨即,他又望向莫追煙:「你剛說你叫莫追煙?聽著耳熟來著。」 冷漠老者下意識地點點頭,甚至還打算應承一聲,可他才剛剛張開嘴巴,眸子徒然瞪了個。溜圓。老臉上全是一副見了鬼的神情,到了嘴邊的話也變成了一聲鴨子叫似的驚呼,繼而兩眼一翻,直挺挺地的厥了過去。 而小丫頭的嚎啕大哭也忽然啞掉」於毫無徵兆之間,必死無疑的粱辛竟然脫困而出,回到了夥伴中間! 第二八九章 不怪屠子 匕大的喜悅突然成形,彈指間充塞了所有空間。以車乖松小川被堵住,從胸肺間來回打轉,偏偏卻又喊不出來,憋得人想跳想罵想打架!青石兄妹如此,柳亦如此,老蝙蝠如此,, 片刻之後,老蝙蝠終於嘎的一聲怪叫出聲,心中的喜悅實在不足以發洩,揚手一指對面的長春天眾人,像斷喝更像大笑的暴喝一聲:「給我打他們!」 歡聲雷動! 百多個纏頭妖人嗷嗷怪叫著,彷彿衝出欄護的鴨子,大吵大鬧著衝向長春天的陣勢。 這快活來得太突兀,不動手不足以發洩,不打不行了」 長著天精明,立刻傳令弟子:「只許防,誰也不許還手!」 這一句話,救下了他所有門徒的性命。 「魔君,已經昏過去了,憑著長春天的實力,根本抵抗不了老蝙蝠與曲青石的聯手,何況纏頭中還有梁辛、還有抱著神梭的青墨、還有剛得奇遇的瓊環、還有一大群生猛巨蜥」 乒乒乓乓大響如雷,五彩斑瀾各色神通飛舞」長春天那邊被打得狼狽不堪,防得住就放,防不住就逃,整個亂成了一團。不過纏頭眾人只求痛快、解氣,打得雖然熱鬧,倒並沒有下死手,更不曾亮出那些威力巨大的法寶、神通。 當然,要是長春天門徒奮起反擊,說不定便會勾起真火,以老蝙蝠的為人,真要就勢滅掉長春天,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其間跨兩、屠子幾個個別人,有意無意把神通砸到了不老宗的營地裡去,老不死略略揮手一一阻攔,臉色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是也沒多說什麼。 纏頭幾乎人人動手,就連一向沉穩的曲青石都有些忘形了,興沖沖地去湊熱鬧,更不用說瓊環和青墨等人了。 只有兩個人沒跟著去打,一個是剛破掉「偷天,重返「人間。的梁辛,他正急著查看星魂和金鱗,星魂無礙,盡數被他收回身體,金鱗中六片沒事,但是正中棍意那只卻被徹底打碎、再也無法使用了。 另一個人卻是琅娜,喜滋滋地跟在梁辛身手,時不時伸出一根玉。指,捅捅梁辛的肩膀、捅捅梁辛的後背,見他實實在在小妖女喜上眉梢…… 老蝙蝠領著兒郎們著實亂打了一陣,總算痛快了,把大手一揮。笑道:「收了!」說完,身子一兜又飛回樹上去倒掛,纏頭眾人都笑嘻嘻地回到原地,青石、青墨、柳亦這幾個「近親,把梁辛圍住,還不曾開口詢問,梁辛就捧著金鱗,滿臉心疼道:「碎了,用不了了。」 不知什麼時候,禿腦殼又從海裡跑回到島上,黑豆豆似的眼睛裡也都是心疼,摔打著尾巴圍著梁辛轉個不停…」 別人才不理會他的心疼,忙不迭追問他脫困的緣由。 「是啊,你、你是怎麼出來的?!」剛剛昏厥的莫追煙此刻也甦醒過來,人還沒坐起來,就忙不地的追問,, 梁辛毫不隱瞞,笑著回答:「你自己也說,棍子畫出的小乾坤是法術凝成的,沒有靈元滋養,它本身的力量小的很。」 莫追煙還是有點頭又搖頭的:「是,偷天本身沒什麼力量,可它的關鍵之處不在於力量大」 不等莫追煙說完,梁辛就搖頭打斷:「這麼說吧,大世界和小乾坤內的時間,是同步的。但是大世界的時間有靈元支持,前進中的力量極大,你可以把它當成大象;小乾坤只靠法術維持,所以時間裡力量很姑且將其看做老鼠。老鼠和大象並駕齊驅,跑得一樣快,但二者之間蘊含的力量卻天差地別。」 「天下人間這門功法,會在一個範圍之內,將時間拉住、凝固。」說著,梁辛笑得無比得意:「當時我就想,天下人間能拉住「大象,不再前進,那是不是就能把前進中的老鼠拽著向後退」所以我便試了試,果然靈驗,稍稍一拽就把老鼠拽回了洞裡,我可不就出來了。」 曲青石略略琢磨了下,饒是他常年冷冰冰,此刻也哈的一聲大笑了出來,眉飛色舞:「明白了,明白了!」要論起道理,其間有規則、有天道、有執念、有神通,複雜得一塌糊塗,別說梁辛,就是把「百無一用,請來,一時半時也休想能研究透徹,但若只看表面的原因,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大小兩重天地,時間中蘊含的力量也相差極大。 天下人間能將大天地中的時間「拽,住、使之凝固,就能讓小世界中時間後退、倒流! 梁辛催動天下人間小天地時光到流,片刻功夫就跑回盡頭,變回到尚未成型之態,枷鎖不再,梁辛自然脫困。 小天地規則與大世界的天道相通,無論是大力撐破還是自然枯萎,都相當於「無量劫」身處其間的梁辛逃不過規則的制裁,也只有化作飛灰的份;但是時間逆轉,讓它「反向,消失,這本是絕不可能出現的情況,根本沒有規則去之約,也就沒有了制裁。 梁辛眉飛色舞,著實費了一番口舌,才把其中的情形解釋了個大概,包括老不死和長春天在內,邊回想著剛才驚心動魄那一賊,邊琢磨著他的解釋,一時之間人人都有些出神了」, 最後,還是莫追煙先開口,抬眼望向 梁辛點了點頭,正色回答:「這才是天下人間!」 莫追煙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濁氣,也隨著梁辛一頭,輕聲說了四個字:「心服口服!」話音落處,雙手一探猛的敲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啪啪脆響之中,肉眼可見他的膝骨變形!而在痛哼之中他動作不停,撮指成鑿,左鑿擊中右肩,同一瞬中另一邊也是如此。 當著所有人的面,莫追煙自斷四肢! 跟著,老頭子抬起頭,額頭疼的冒汗。勉強對著梁辛道:「先前你說過,要將冒充將岸之人打斷四肢、撕掉臉皮」我輸得心悅誠服,便不勞你動手了!只是這張臉,自己還、還有些捨不得,由你來吧!」說著,莫追煙揚起下頜,敬請梁辛撕臉。 梁辛卻搖了搖頭,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琅嘩從隊伍裡展顏一笑,輕聲道:「他還是好心腸,下不去手了 一向迷迷糊糊的青墨搖頭反駁:「你還是不瞭解他,他改主意,跟他的心腸好壞沒有一點關係 琅獅神情納悶:「那又是為啥?。 青墨笑:「因為莫追煙足夠強!」 琅獅還有些不解,正待追問小場中的莫追煙也因「撕臉皮,久久未至而睜開了眼睛,皺眉問梁辛:「怎麼還不動手?要嫌撕臉不夠,殺了我無妨,拋心挖肺祭奠將岸,也不錯。」 梁辛咳了一聲:「先前那樣說,是覺得你們冒充干」冒充將岸卻學得不倫不類,給他丟人了、抹黑了,褻瀆了他老人家。可見過了你的本事才知道,玲瓏偷天確是天下一絕!有你這樣的人冒充,憑著老魔君的性子,在天有知怕是都會笑得合不攏嘴!你又自斷四肢,領了懲罰,已足夠了 說完,見莫追煙還是有些懵然,梁辛又笑著補充了句:「不撕臉,是因為你的本事,沒給他老人家丟臉,明白了?」。 琅娜從後面吁了口氣,對著身邊的青墨點頭笑道:「明白了。這子挺有點邪。」 青墨一笑,滿臉不在乎的揮揮手:「少跟我誇他,不愛聽」。 聽了梁辛的解釋,數不清第幾次了,莫追煙又點頭又搖頭,還有些不甘心的追問了句:」要是」要是我不自斷四肢,你是不是也不會打斷我的手腳?」 梁辛樂了,歪著頭問他:「你是想聽「是」還是想聽「不是。?。 這個時候長春天走出隊列,先命人將莫追煙抬下去敷藥,又細細地打量了粱辛一番。 自家的「魔君,已敗,所幸的是事情並未做絕,梁辛完好無算,到了現在長春天也該為自己謀一條出路了。 梁辛被他看得渾身刺癢。隨便拉起了一個話題,笑問道:「能請來這樣的幫手,也算你有一套 長春天隨口回答:「先前的確沒想到你們的厲害,可是不老宗有神仙相幫忙,不容我不小心」 說完,長春天也不再廢話,幾乎沒有措辭,直接切入要害,問道:,「你們會不會殺我?」說著,他微微一頓。又補充道:「只說不會還不夠,一定要給個道理的。 梁辛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大喜之下忙不迭轉頭去看老蝙蝠。後者不耐煩的揮揮手:「早都說過,今天由你說話,少來看我!」 梁辛這才對著長春天笑道:「說實話?。長春天也笑得好整以暇:「當然是實話!」 「你是奸知 長春天吸溜了口涼氣:」也太實話了吧,接著說!」 「你是奸人,做事只看利益。你做事,我們付酬,明碼實價,不用講情面,反而來得更牢靠!浩劫東來確有其事,你若不信,此間事了之後我便帶你去看證據,先前我說的避難之地也實實在在,更可以帶你去看」 說到這裡,長春天笑著打斷梁辛:「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地方。甩開你?」 梁辛把雙手一攤,無所謂:「去看過你就知道了,甩開我,你活不了」。就算真去「看地方」梁辛也不會帶長春天去麒麟島,最多帶著他去小眼,見了浮屠之後。長春天究竟是塊肉還是個朋友,全在梁辛一念之間,何愁不把他死死吃住! 說完,梁辛又繼續道:「不止是活命,還有你夢寐以求的木行珍寶,你想要的,我們給得起。你的修為又很不錯,所以」幹嘛要殺你?大家各取所需,日子越過越好哈。 梁辛說話的功夫,曲青石隨手從須彌樟中取出了幾件來自麒麟島的珍貴草木,混不在意地拋給長春天。 長春天是木行大家,無論修為還是見識都遠超秦孑,怎麼可能不識貨。結果那幾味草、果一看小神情裡便顯出一份驚訝。 梁辛得意洋洋:「事情簡單吧?」 長春天笑了:「簡單得很!」 半天都不曾說過話的不老,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長春天,現在就投靠纏頭是不是早了點?他們能給的,我便給不出麼?。 長春天根本不去看他,口中應道:「不是給不給得出,是做不做得主!你都不過是個傀儡,我又哪能去指望你說的話有用!」 上次與梁辛在猴兒谷見面時。他就得知了賈一老宗合作的事添棄勢力最大的長春天不用,而嬰劃上老宗,這件事中透著古怪,以長春天的精明,又哪會想不到,自己的某些地方,或許對賈添存在著些威脅。 既如此,長春天便不容於賈添了,如果不老宗奪魁,他只剩一條死路。 老不死呵呵一笑,不再說話了,現在就算長春天降了纏頭也無所謂,待會「魔君,到場,出手把幾個首領殺了也就是了。 長春天透出投降之意,梁辛滿心眼裡都是開心,喜滋滋地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笑道:「甭跟不老廢話,一會他們就得到大霉,咱接著說,還有什麼要問的?」 長春天哈哈一笑:「除死無大事,其他的都無所謂,只還有一件事,純粹是好奇,你想答就答,不答也沒什麼要緊」老魔君將岸,是你什麼人?。 不等梁辛開口,曲青石就從旁邊代言解答:「兩年前,魔君將岸於清涼泊土坤腹內,把梁辛收做義子,傳下天下人間。」 老蝙蝠也在樹上接口笑道:「卸甲、磨刀,一個是將岸弟子,一個是將岸義子,別看這小子不怎麼起眼,要算起輩分來,可比你們都要高。 前面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任誰都能大概猜到些梁辛的身份、背景,所以長春天到並不意外,笑著應道:「實話實說,他的這個身份。倒讓我坦然了許多 說完,長春天抬頭望向了老蝙蝠,同時伸手指了指梁辛。 老蝙蝠笑著,穩穩點了點頭。 長春天目光流轉,望向曲棄石,手指仍指著梁辛。 曲青石也認真點頭,還說了句:「不錯 梁辛自己則有些莫名其妙,看不懂他們在做啥。 長春天對著梁辛長身一揖,氣貫中元朗聲唱道:「長春天率門下弟子」 剛喊了幾個字,老蝙蝠突然大吼了一聲:「且慢!」 長春天臉色臉色微變,抬頭望向老蝙蝠,皺眉問道:「怎麼?。事到如今,他也只剩投降服輸這一條路可走,既然是表態,自然越早越好,當即也不再等大會結束,直接便要立誓奉主,此刻突然被老蝙蝠打斷,還道對方刻意刁難。 老蝙蝠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怪聲笑道:「好傢伙,你們東北人都急性子是吧?一個不小心,差點被你搶了頭籌,拜奉宗主這事,得我家先來,你後面排隊去 長春天這才神情一緩,伸手摸了摸一字眉,笑呵呵的讓開了兩步。 老蝙蝠即是長輩也是狂人,自不去理會那些繁縟禮節,大步來到粱辛跟前,揚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大聲笑道:,「老夫率同門下弟子,奉將岸之子梁磨刀為宗主,從今日起天下間再沒了纏頭宗, 說到這裡,老蝙蝠的聲音悶住了,抬眼望向梁辛,目光裡滿是徵詢之意。 三宗合一,奉粱辛為主。自然不能再用以前的「纏頭。之名,可新門宗的名字還沒商量過老蝙蝠做事只看大處,先前就沒去想這碼子事,直到此刻才察覺不妥。 梁辛目瞪口呆,整個。人都被老蝙蝠那句「奉梁磨刀為主。給嚇傻了,他做夢也想到事情竟會如此。 其實憑著梁辛的心思,如果自局外人角度旁觀,從兄弟的態度、老蝙蝠的種種做派,早都會猜到些端倪,但是先入為主,特別還有曲青石、柳亦兩個無比信任的親人一起參與著。又哪會想到他們竟給自己挖了個坑。 現在梁辛腦子裡亂成了一團,到底在想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睛雖然是盯在老蝙蝠身上,可目光渙散,根本沒注意對方的表情。 場面略顯尷尬,曲青石和柳亦哥倆也都有些措手不及,主要是沒想到長春天如此乾脆,這麼快就要表態,而老蝙蝠做事也不講章法,想起一出是一出,不僅沒有去攔住長春天、要他等大會結束後在奉主不」 這個時候,血河屠子突然開口,對自家老爹低聲提醒:「梁娃兒自己有個門宗,叫日饞小 不久前大伙在和尚天劫處對付榮枯道時,狠娜曾親口對桑榆說過,梁辛是日饞的大掌櫃,當時就連桑榆都道「日饞。是個門宗,屠子當然也以為梁辛有股自己的力量,就叫做「日饞」 這事真不能怪屠子,」 老蝙蝠早知道梁辛當初的經歷,可飯館名字這種小事,誰都沒和他說過,」 青石青墨這些知情人聞言大驚失色,可誰都沒有老蝙蝠嘴快還沒來得及阻止,老蝙蝠就繼續喝道:「只有「日禪,仙宗!以我而下,纏頭弟子,盡入日禪下,宗主號令,我輩莫敢不從!」 說完之後,老蝙蝠才皺著眉頭,嘟囔了句:「日禪?怎麼弄了個和尚名字來?」 青墨哭喪著臉,急的直跺腳小一個勁的嘀咕:「完了,完了,這名字「威風。了。柳亦附和著媳婦點頭道:,「嗯,以後門下不用設護法、長老,分封大廚、二廚、賬房小工、跑堂 兄弟姐妹,情人節快樂,豆子祝大家有情人終成眷 匕大的喜悅突然成形,彈指間充塞了所有空間。以車乖松小川被堵住,從胸肺間來回打轉,偏偏卻又喊不出來,憋得人想跳想罵想打架!青石兄妹如此,柳亦如此,老蝙蝠如此,, 片刻之後,老蝙蝠終於嘎的一聲怪叫出聲,心中的喜悅實在不足以發洩,揚手一指對面的長春天眾人,像斷喝更像大笑的暴喝一聲:「給我打他們!」 歡聲雷動! 百多個纏頭妖人嗷嗷怪叫著,彷彿衝出欄護的鴨子,大吵大鬧著衝向長春天的陣勢。 這快活來得太突兀,不動手不足以發洩,不打不行了」 長著天精明,立刻傳令弟子:「只許防,誰也不許還手!」 這一句話,救下了他所有門徒的性命。 「魔君,已經昏過去了,憑著長春天的實力,根本抵抗不了老蝙蝠與曲青石的聯手,何況纏頭中還有梁辛、還有抱著神梭的青墨、還有剛得奇遇的瓊環、還有一大群生猛巨蜥」 乒乒乓乓大響如雷,五彩斑瀾各色神通飛舞」長春天那邊被打得狼狽不堪,防得住就放,防不住就逃,整個亂成了一團。不過纏頭眾人只求痛快、解氣,打得雖然熱鬧,倒並沒有下死手,更不曾亮出那些威力巨大的法寶、神通。 當然,要是長春天門徒奮起反擊,說不定便會勾起真火,以老蝙蝠的為人,真要就勢滅掉長春天,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其間跨兩、屠子幾個個別人,有意無意把神通砸到了不老宗的營地裡去,老不死略略揮手一一阻攔,臉色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是也沒多說什麼。 纏頭幾乎人人動手,就連一向沉穩的曲青石都有些忘形了,興沖沖地去湊熱鬧,更不用說瓊環和青墨等人了。 只有兩個人沒跟著去打,一個是剛破掉「偷天,重返「人間。的梁辛,他正急著查看星魂和金鱗,星魂無礙,盡數被他收回身體,金鱗中六片沒事,但是正中棍意那只卻被徹底打碎、再也無法使用了。 另一個人卻是琅娜,喜滋滋地跟在梁辛身手,時不時伸出一根玉。指,捅捅梁辛的肩膀、捅捅梁辛的後背,見他實實在在小妖女喜上眉梢…… 老蝙蝠領著兒郎們著實亂打了一陣,總算痛快了,把大手一揮。笑道:「收了!」說完,身子一兜又飛回樹上去倒掛,纏頭眾人都笑嘻嘻地回到原地,青石、青墨、柳亦這幾個「近親,把梁辛圍住,還不曾開口詢問,梁辛就捧著金鱗,滿臉心疼道:「碎了,用不了了。」 不知什麼時候,禿腦殼又從海裡跑回到島上,黑豆豆似的眼睛裡也都是心疼,摔打著尾巴圍著梁辛轉個不停…」 別人才不理會他的心疼,忙不迭追問他脫困的緣由。 「是啊,你、你是怎麼出來的?!」剛剛昏厥的莫追煙此刻也甦醒過來,人還沒坐起來,就忙不地的追問,, 梁辛毫不隱瞞,笑著回答:「你自己也說,棍子畫出的小乾坤是法術凝成的,沒有靈元滋養,它本身的力量小的很。」 莫追煙還是有點頭又搖頭的:「是,偷天本身沒什麼力量,可它的關鍵之處不在於力量大」 不等莫追煙說完,梁辛就搖頭打斷:「這麼說吧,大世界和小乾坤內的時間,是同步的。但是大世界的時間有靈元支持,前進中的力量極大,你可以把它當成大象;小乾坤只靠法術維持,所以時間裡力量很姑且將其看做老鼠。老鼠和大象並駕齊驅,跑得一樣快,但二者之間蘊含的力量卻天差地別。」 「天下人間這門功法,會在一個範圍之內,將時間拉住、凝固。」說著,梁辛笑得無比得意:「當時我就想,天下人間能拉住「大象,不再前進,那是不是就能把前進中的老鼠拽著向後退」所以我便試了試,果然靈驗,稍稍一拽就把老鼠拽回了洞裡,我可不就出來了。」 曲青石略略琢磨了下,饒是他常年冷冰冰,此刻也哈的一聲大笑了出來,眉飛色舞:「明白了,明白了!」要論起道理,其間有規則、有天道、有執念、有神通,複雜得一塌糊塗,別說梁辛,就是把「百無一用,請來,一時半時也休想能研究透徹,但若只看表面的原因,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大小兩重天地,時間中蘊含的力量也相差極大。 天下人間能將大天地中的時間「拽,住、使之凝固,就能讓小世界中時間後退、倒流! 梁辛催動天下人間小天地時光到流,片刻功夫就跑回盡頭,變回到尚未成型之態,枷鎖不再,梁辛自然脫困。 小天地規則與大世界的天道相通,無論是大力撐破還是自然枯萎,都相當於「無量劫」身處其間的梁辛逃不過規則的制裁,也只有化作飛灰的份;但是時間逆轉,讓它「反向,消失,這本是絕不可能出現的情況,根本沒有規則去之約,也就沒有了制裁。 梁辛眉飛色舞,著實費了一番口舌,才把其中的情形解釋了個大概,包括老不死和長春天在內,邊回想著剛才驚心動魄那一賊,邊琢磨著他的解釋,一時之間人人都有些出神了」, 最後,還是莫追煙先開口,抬眼望向 梁辛點了點頭,正色回答:「這才是天下人間!」 莫追煙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濁氣,也隨著梁辛一頭,輕聲說了四個字:「心服口服!」話音落處,雙手一探猛的敲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啪啪脆響之中,肉眼可見他的膝骨變形!而在痛哼之中他動作不停,撮指成鑿,左鑿擊中右肩,同一瞬中另一邊也是如此。 當著所有人的面,莫追煙自斷四肢! 跟著,老頭子抬起頭,額頭疼的冒汗。勉強對著梁辛道:「先前你說過,要將冒充將岸之人打斷四肢、撕掉臉皮」我輸得心悅誠服,便不勞你動手了!只是這張臉,自己還、還有些捨不得,由你來吧!」說著,莫追煙揚起下頜,敬請梁辛撕臉。 梁辛卻搖了搖頭,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琅嘩從隊伍裡展顏一笑,輕聲道:「他還是好心腸,下不去手了 一向迷迷糊糊的青墨搖頭反駁:「你還是不瞭解他,他改主意,跟他的心腸好壞沒有一點關係 琅獅神情納悶:「那又是為啥?。 青墨笑:「因為莫追煙足夠強!」 琅獅還有些不解,正待追問小場中的莫追煙也因「撕臉皮,久久未至而睜開了眼睛,皺眉問梁辛:「怎麼還不動手?要嫌撕臉不夠,殺了我無妨,拋心挖肺祭奠將岸,也不錯。」 梁辛咳了一聲:「先前那樣說,是覺得你們冒充干」冒充將岸卻學得不倫不類,給他丟人了、抹黑了,褻瀆了他老人家。可見過了你的本事才知道,玲瓏偷天確是天下一絕!有你這樣的人冒充,憑著老魔君的性子,在天有知怕是都會笑得合不攏嘴!你又自斷四肢,領了懲罰,已足夠了 說完,見莫追煙還是有些懵然,梁辛又笑著補充了句:「不撕臉,是因為你的本事,沒給他老人家丟臉,明白了?」。 琅娜從後面吁了口氣,對著身邊的青墨點頭笑道:「明白了。這子挺有點邪。」 青墨一笑,滿臉不在乎的揮揮手:「少跟我誇他,不愛聽」。 聽了梁辛的解釋,數不清第幾次了,莫追煙又點頭又搖頭,還有些不甘心的追問了句:」要是」要是我不自斷四肢,你是不是也不會打斷我的手腳?」 梁辛樂了,歪著頭問他:「你是想聽「是」還是想聽「不是。?。 這個時候長春天走出隊列,先命人將莫追煙抬下去敷藥,又細細地打量了粱辛一番。 自家的「魔君,已敗,所幸的是事情並未做絕,梁辛完好無算,到了現在長春天也該為自己謀一條出路了。 梁辛被他看得渾身刺癢。隨便拉起了一個話題,笑問道:「能請來這樣的幫手,也算你有一套 長春天隨口回答:「先前的確沒想到你們的厲害,可是不老宗有神仙相幫忙,不容我不小心」 說完,長春天也不再廢話,幾乎沒有措辭,直接切入要害,問道:,「你們會不會殺我?」說著,他微微一頓。又補充道:「只說不會還不夠,一定要給個道理的。 梁辛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大喜之下忙不迭轉頭去看老蝙蝠。後者不耐煩的揮揮手:「早都說過,今天由你說話,少來看我!」 梁辛這才對著長春天笑道:「說實話?。長春天也笑得好整以暇:「當然是實話!」 「你是奸知 長春天吸溜了口涼氣:」也太實話了吧,接著說!」 「你是奸人,做事只看利益。你做事,我們付酬,明碼實價,不用講情面,反而來得更牢靠!浩劫東來確有其事,你若不信,此間事了之後我便帶你去看證據,先前我說的避難之地也實實在在,更可以帶你去看」 說到這裡,長春天笑著打斷梁辛:「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地方。甩開你?」 梁辛把雙手一攤,無所謂:「去看過你就知道了,甩開我,你活不了」。就算真去「看地方」梁辛也不會帶長春天去麒麟島,最多帶著他去小眼,見了浮屠之後。長春天究竟是塊肉還是個朋友,全在梁辛一念之間,何愁不把他死死吃住! 說完,梁辛又繼續道:「不止是活命,還有你夢寐以求的木行珍寶,你想要的,我們給得起。你的修為又很不錯,所以」幹嘛要殺你?大家各取所需,日子越過越好哈。 梁辛說話的功夫,曲青石隨手從須彌樟中取出了幾件來自麒麟島的珍貴草木,混不在意地拋給長春天。 長春天是木行大家,無論修為還是見識都遠超秦孑,怎麼可能不識貨。結果那幾味草、果一看小神情裡便顯出一份驚訝。 梁辛得意洋洋:「事情簡單吧?」 長春天笑了:「簡單得很!」 半天都不曾說過話的不老,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長春天,現在就投靠纏頭是不是早了點?他們能給的,我便給不出麼?。 長春天根本不去看他,口中應道:「不是給不給得出,是做不做得主!你都不過是個傀儡,我又哪能去指望你說的話有用!」 上次與梁辛在猴兒谷見面時。他就得知了賈一老宗合作的事添棄勢力最大的長春天不用,而嬰劃上老宗,這件事中透著古怪,以長春天的精明,又哪會想不到,自己的某些地方,或許對賈添存在著些威脅。 既如此,長春天便不容於賈添了,如果不老宗奪魁,他只剩一條死路。 老不死呵呵一笑,不再說話了,現在就算長春天降了纏頭也無所謂,待會「魔君,到場,出手把幾個首領殺了也就是了。 長春天透出投降之意,梁辛滿心眼裡都是開心,喜滋滋地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笑道:「甭跟不老廢話,一會他們就得到大霉,咱接著說,還有什麼要問的?」 長春天哈哈一笑:「除死無大事,其他的都無所謂,只還有一件事,純粹是好奇,你想答就答,不答也沒什麼要緊」老魔君將岸,是你什麼人?。 不等梁辛開口,曲青石就從旁邊代言解答:「兩年前,魔君將岸於清涼泊土坤腹內,把梁辛收做義子,傳下天下人間。」 老蝙蝠也在樹上接口笑道:「卸甲、磨刀,一個是將岸弟子,一個是將岸義子,別看這小子不怎麼起眼,要算起輩分來,可比你們都要高。 前面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任誰都能大概猜到些梁辛的身份、背景,所以長春天到並不意外,笑著應道:「實話實說,他的這個身份。倒讓我坦然了許多 說完,長春天抬頭望向了老蝙蝠,同時伸手指了指梁辛。 老蝙蝠笑著,穩穩點了點頭。 長春天目光流轉,望向曲棄石,手指仍指著梁辛。 曲青石也認真點頭,還說了句:「不錯 梁辛自己則有些莫名其妙,看不懂他們在做啥。 長春天對著梁辛長身一揖,氣貫中元朗聲唱道:「長春天率門下弟子」 剛喊了幾個字,老蝙蝠突然大吼了一聲:「且慢!」 長春天臉色臉色微變,抬頭望向老蝙蝠,皺眉問道:「怎麼?。事到如今,他也只剩投降服輸這一條路可走,既然是表態,自然越早越好,當即也不再等大會結束,直接便要立誓奉主,此刻突然被老蝙蝠打斷,還道對方刻意刁難。 老蝙蝠翻身從樹上跳了下來,怪聲笑道:「好傢伙,你們東北人都急性子是吧?一個不小心,差點被你搶了頭籌,拜奉宗主這事,得我家先來,你後面排隊去 長春天這才神情一緩,伸手摸了摸一字眉,笑呵呵的讓開了兩步。 老蝙蝠即是長輩也是狂人,自不去理會那些繁縟禮節,大步來到粱辛跟前,揚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大聲笑道:,「老夫率同門下弟子,奉將岸之子梁磨刀為宗主,從今日起天下間再沒了纏頭宗, 說到這裡,老蝙蝠的聲音悶住了,抬眼望向梁辛,目光裡滿是徵詢之意。 三宗合一,奉粱辛為主。自然不能再用以前的「纏頭。之名,可新門宗的名字還沒商量過老蝙蝠做事只看大處,先前就沒去想這碼子事,直到此刻才察覺不妥。 梁辛目瞪口呆,整個。人都被老蝙蝠那句「奉梁磨刀為主。給嚇傻了,他做夢也想到事情竟會如此。 其實憑著梁辛的心思,如果自局外人角度旁觀,從兄弟的態度、老蝙蝠的種種做派,早都會猜到些端倪,但是先入為主,特別還有曲青石、柳亦兩個無比信任的親人一起參與著。又哪會想到他們竟給自己挖了個坑。 現在梁辛腦子裡亂成了一團,到底在想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睛雖然是盯在老蝙蝠身上,可目光渙散,根本沒注意對方的表情。 場面略顯尷尬,曲青石和柳亦哥倆也都有些措手不及,主要是沒想到長春天如此乾脆,這麼快就要表態,而老蝙蝠做事也不講章法,想起一出是一出,不僅沒有去攔住長春天、要他等大會結束後在奉主不」 這個時候,血河屠子突然開口,對自家老爹低聲提醒:「梁娃兒自己有個門宗,叫日饞小 不久前大伙在和尚天劫處對付榮枯道時,狠娜曾親口對桑榆說過,梁辛是日饞的大掌櫃,當時就連桑榆都道「日饞。是個門宗,屠子當然也以為梁辛有股自己的力量,就叫做「日饞」 這事真不能怪屠子,」 老蝙蝠早知道梁辛當初的經歷,可飯館名字這種小事,誰都沒和他說過,」 青石青墨這些知情人聞言大驚失色,可誰都沒有老蝙蝠嘴快還沒來得及阻止,老蝙蝠就繼續喝道:「只有「日禪,仙宗!以我而下,纏頭弟子,盡入日禪下,宗主號令,我輩莫敢不從!」 說完之後,老蝙蝠才皺著眉頭,嘟囔了句:「日禪?怎麼弄了個和尚名字來?」 青墨哭喪著臉,急的直跺腳小一個勁的嘀咕:「完了,完了,這名字「威風。了。柳亦附和著媳婦點頭道:,「嗯,以後門下不用設護法、長老,分封大廚、二廚、賬房小工、跑堂 兄弟姐妹,情人節快樂,豆子祝大家有情人終成眷 第二九零章 意外之人 二現在梁辛終干回過神來了,好像踩到釘子似的,猛地制不,臉上既驚恐又惶急,雙手亂搖,可還不等他把「不行。兩字說出口,老蝙蝠就咧開嘴巴,桀桀怪笑:「我已當著這麼多怪物的面奉你為宗主、奉你的日饞宗為尊,你要想讓我出個大醜,大可拒絕,老蝙蝠這一輩子,可還沒挨過那麼響亮的耳光!」 梁辛想哭的心思都有了,老蝙蝠這句話實在太重,又哪容得他在拒絕」還有「日饞」可要了命了。 「選你做宗主,也不光是為你。更是為了乾爹他老人家。」曲青石也臉色古怪,都是被「日饞仙宗。鬧得。不過還是緊著大事,伸手輕拍梁辛的肩膀:「乾爹門下。兩代魔君,他老人家不是邪道之主,但卻是這條道上的一面擎天大旗!三宗合一本不是我們的本意,而是賈添的算計。他要入主此間,便等若拔了「將岸。這面旗幟,你不出頭,誰出頭?何況」將岸一家,三代魔君,你猜老人家在天之靈,會不會放聲大笑?」 梁辛不說話了,但臉上的不安也也不曾稍減。 長春天眉眼精明,一看梁辛現在的模樣。心裡就大概明白了「這小小子被內定、卻不知情」也更明白粱辛沒啥主意。此間諸事都是老蝙蝠和曲青石做主,這兩個人的態度再明白不過,長春天當然要趁勢去捧這個的場。 當即長春天再到梁辛面前。朗聲高喝,率領門下弟子投入「日饒仙宗」聽奉宗主梁磨刀號令」長春天的誓言比起老蝙蝠可要好聽得多,洋洋灑灑,不用稿子就說了半天,最後更詛咒發誓,從此榮辱與共。絕不違背。 不老始終在冷眼旁觀,既不阻攔也不搗亂,只當老蝙蝠和長春天在陪著梁磨刀扮家家酒,只等自家「魔君。一到,殺掉那幾個領頭的。大局自然掌握手中,只不過讓他略略不安的是,「魔君。是不是來得有些太晚了?梁辛這邊完事了。老蝙蝠完成了一什大心願,心情著實不錯。轉頭望向了老不死,笑嘻嘻地問道:「將岸義子在此,你還不過來磕頭入伙?你可想好了,機會就這一個,過時不候。」 老不死不理老蝙蝠,逕自望向梁辛,大家亮明刀槍,陣營劃分地一清二楚,說話也不再像先前那樣客氣了:「你是不是將岸義子,自己說了不算,魔君待會便至,要是他老人家同意,你再去向他磕頭喊爹吧!」 梁辛不僅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問道:「你家魔君怎麼來?」 「該來時自會」說著半截,老不死才反應過來,梁辛問的不是「你家魔君怎麼還不來,或者「什麼時候來」而是在問「怎麼來。 老不死略顯躊躇,吃不透對方的意思。 梁辛笑得愈發開心了:「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他得蹦著來,用左腿!」 話音落處,一群纏頭弟子轟然大笑,故技重施又把雙臂藏回袖子裡。蜷起右腿,好像一群炸了窩的獨腿螞炸似的,歪歪斜斜四處亂蹦。 不光老不死疑惑,長春天也納悶地很,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啥意思?說說唄?」 柳亦湊上來正想回答,遽然一聲冷哼貼著所有人的耳邊響起:「吵鬧得緊,怎麼,有什麼開心事麼?」 長春天情不自禁皺起了眉頭,來者尚遠。可聲音卻近在耳畔他的耳朵甚至都感受到對方冷哼時。吹出的熱氣! 老不死的臉上陡現喜色,不再理會旁人。拱手向天朗聲道:「不老率同門下弟子,恭迎老魔君法駕!」 旋即,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一條人影全不受護島禁制的影響。閃電般急閃而至,突兀出現在眾人面前! 老不死本是想迎上。拜,可在看清楚對方的樣子之後,老頭子突然睜大了眼睛,滿臉儘是不敢置信,以他的口才和心思,竟也呆若木雞,張大嘴巴,口落嚨裡卡卡作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長春天到吸了一口涼氣,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句:「這嘴歪的!」跟著又放聲大笑,對柳亦道:「我總算明白你們為啥那般耍鬧了!」最後他又望向粱辛,點著頭說:「還真是用左腿蹦來的」也只能用左腿了!」 或驚訝,或好笑,或愕然。或「原來如此」或「果然是你。,島上的眾多邪魔外道表情各異,而表情最精彩、最複雜也最可怕的人,就是剛來的「魔君。了。 嘴巴長在臉頰上,四肢中只剩下一條左腿,神仙相大軍四大首領之二,無仙。 早在幾個月前,無仙就接受了賈添的委託,於八月十五之際趕來島。助不老宗奪下龍頭大位,至於去尋找「齊青」不過是件臨時的差事罷了。 無仙在千萬年裡,幾乎從不過問世事。用盡全副心思突破他的「第二重,天道,以求達到「終極。的境界,雖然和纏頭眾人在宗蓮寺外惡鬥一場,但他不曉得、不認得對方的身份,更不知道這伙子人就是自己的下一趟差事」現在突然又見到這伙子人,心情可想而知。 無仙剛剛遭受重創,所剩的戰力還不及宗蓮寺時的兩成,此刻雖然沒了那個佛妖,再動手也絕沒有他的活路。 曲青石翻手亮出墨劍,與梁辛並肩而立。 很快,無仙就恢復了平靜,對著眾人的嘲笑也並未生氣,喃喃歎道:「笑吧,的確可笑」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把自己變成個笑話!」 可粱辛卻收斂了笑容,神情平靜,目光清透,肝肝,門了丹仙!「莫誤會。我們是在笑讀件事笑老」為勝券在握。不是在笑你。」 對粱辛的說法,無仙頗感到幾分意外:「怎麼,我不可笑麼?」 梁辛的表情談不上認真,但也決不輕佻。笑呵呵地應道:「以你的修為。無論做什麼都不可笑。」 曲青石接口道:「若非宗蓮寺外僥倖傷了你雙臂一腿」 話沒說完,旁邊的不老突然驚呼一聲:「不可能!」 無仙回頭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沒什麼不可能,真的,比他們幾個娃娃砍斷我雙臂一腿更不可能一萬倍的事情,我都經歷過。」 他的話裡有話,老不死卻懵然未覺,臉色蒼白,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曲青石則繼續道:「這裡沒有大小活佛。如果不是因為齊青才引出了那意外一戰,今天我們幾個誰也活不了,說到底你輸在運氣上,沒什麼可笑的。」 無仙側著頭。左頰上的嘴巴勾翹,露出一抹苦笑:「明白了。多謝了。」說完,他猶豫了下,又對梁辛道:「小廟前那一戰,你們三個人聯手,那只佛妖和墨劍小子的功法力道小我倒都能想明白,唯獨你的功法讓我疑惑得很」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告知。」 梁辛也不隱瞞什麼:「將身體的協調、本能發揮到極致,淬煉成身法,再爆發執念擊破天道,魔功之下時間凝滯,你的本領是一重天道,我的功法卻是天道的破綻。 無仙神情聳動,一雙眼睛亮的嚇人,緩而又緩地透出了一口悶氣:「難怪、難怪,嘿……難怪!」 三個「難怪,之後,無仙追問:「這門功法又叫什麼?」 「天下人間,義父將岸歷五世而創!」 無仙吃了一驚,愕然道:「將岸?就是我要冒充的那個將岸?這門神通是他所創?」 梁辛點點頭,沒說話。 無仙苦笑了起來,喃喃地嘀咕了句:「知道要冒充將岸時,我還覺得可笑來著」繼而他面容一整,對梁辛微微躬身:「他日你祭奠將岸時,記得替我說一句:天下人間,無仙領教過,欽佩不已!」梁辛心裡一緊,一股異樣的感覺從胸腹間升騰而起,想哭一聲更想笑一聲…… 說完後,無仙直起腰來,身形向前輕輕一飄,直至梁辛兄弟身前三丈之處:「可以動手了。」 梁辛略帶驚訝:「你現在這個樣子,哪還會有勝算?賈添真值得你明知是死還要打?」 無仙卻搖了搖頭。坦言道:「和他沒太多關係,我是為了悟道。才要打著必敗必死的一仗。」 梁辛不置可否,輕輕聳了下肩膀:「第二重天道?也是賈添傳給你的」說到這裡,他突然岔開了話題:「你的第一重天道,就是那個,「萬法自然」比起當初渡海而來時,是不是退步了」 萬法自然,的厲害之處自不用說,可無仙名列四大首領之二。就那麼敗了,總讓梁辛絕對有些不對勁。這種感覺很模糊,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證據,僅僅是久歷生死惡戰的梁辛的直覺。 「你怎麼知道?」無仙的眉宇間顯出些許驚訝,語氣也略顯感慨:「的確是退步了許多,否則也不會被你們打成現在這副德行。」 梁辛伸手搔了搔後腦勺,語氣實在地很:「我對修天的本事不怎麼精通。但是也大概能明白,神通沒有越練越回縮的道理」說了半句話,他又岔開了話題:「賈添指點你的那第二重天道,他自己悟出來了沒?」 「第二重天道,是這世間萬物所有規則的終極,他若悟了出來。便能破舊則立新規!嘿,凡人、修士,都是天道之囚;我們這些領悟了一重天道的到霉蛋,能算是天道之僕或者護衛;可要是悟出了「終極」那便是天道之主了!要是賈添破道了。哪還用現在這般算計來算計去的。」無仙搖頭答道:「只不過,雖然他自己還不曾破道,可我卻信他,因為他提出的那第二重道,確確實實有道理。」 旁聽的青墨把眼睛瞪得溜圓小咋舌笑道:「好傢伙,天道之主,玉小皇大帝麼?!」 跨兩從一旁回答:「錯了,就算真有玉皇大帝,他也是護道之王,而不是立道之主。」 老蝙蝠解釋的更形象,插嘴說道:「你就當天道是大洪律,玉皇大帝頂多就是個九龍司指揮使,皇帝老子才是真正的主子,也只有他才能改動律法。」 柳亦大拍馬屁:「師父說的真好,」 瓊環一頭霧水:「老漢兒的意思,玉皇大帝還不如皇帝老兒大咯?」 青墨面色疑惑,做結束發言:「是啊,我也納悶呢。」 你一句我一句,轉眼裡把話題從小島扯到天庭又落回京師皇朝,梁辛哪敢去搭腔,全當沒聽到,逕自望向無仙。又拉出了一個新話題:「百無一用遠渡重洋,途中遭遇重創,最終登上中土的神仙相以你為尊,如果沒有你的幫忙,只憑著賈添自己,他可沒法把那一千多個同伴都坑掉吧?」 無仙點頭承認:「不錯,登止中土的那些人,都被我倆合謀困住了。」說完。他直視梁辛:「你到底想說什麼?」 梁辛笑了:「你能悟出一重天道,心智幾可通天,又何必明知故問。我想說的,你怎麼會不明白?!」 左頰上的嘴巴抿起,顯出一副思考的神氣,無仙久久不語。 瓊環和青墨兩個都是急性子。被梁辛前一句後一句說得頭大無比,異 柳亦有問必答:「挑撥離間。」 賈添用自己都不曾領悟的「終極之道。說服無仙,兩人聯手毀掉了這支神仙相大軍;而無仙這千萬年裡,不僅未能參破終極,反而連自己已經掌握的那一重天道都大幅退步…… 梁辛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賈添給無仙指點的「終極」根本就是件「毒藥」不僅用之將無仙盅惑,而且修習之下,還會慢慢損毀他的修為,有朝一日就算無仙反悔或者看破陰謀。也再沒能力去反抗。 半晌之後,無仙終於吐出了一口悶氣。 梁辛挑了下眉毛:「想通了?」 無仙沒急著回答,而是反問道:「如果想通了,你們更得殺我了吧?」 「按理說,你肯定要死,大家要想踏踏實實過日子,無論如何也要殺了你。」粱辛坦然點頭。承認了下來。 如果事情真如粱辛的「挑撥」無仙發覺自己被賈添坑害了千萬年。必會殺回大眼救出同伴。那時候可就真正的天下大亂了了。 「不過」梁辛又把話鋒一轉:「我想你能明白一事,不管殺你的人到底是誰,你真正的仇人都是賈添。 是他坑害你、利用你。」 無仙又露出了思索的模樣。粱辛則繼續道:「所以我有個想法。要和你商量下,我盼著你能把神仙相浮海東渡的前因後果、賈添的神通為人和現在的算計,統統說給我聽小當然,你不白講。之後受我二哥禁制。我們便暫時容你活著,直到當著你的面擊殺賈添,替你報仇。等這些事情完結,才是你的死期,到時你死也能瞑目了。」 這次無仙思索的時間更長了」 還不等他再抬頭,突然一連串「咚咚,悶響遠遠傳來,眾人都嚇了一跳。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人披頭散髮衣衫襤褸,四肢大開大合,催動著一道道神通,拚命轟擊著護島禁制! 咚咚悶響,正是大力衝擊禁制時發出的動靜。 不老宗布下的陣法頗為神奇小就彷彿一座琉璃罩子,將小島連同十餘里的海水盡數扣住,外面的情形從小島上可以一目瞭然,但是「罩子,下套著一層隱形匿蹤的法術小所以從外面看進來,只有海水卻不見小島。 外面那個人勢若瘋魔,可修為有限地很。充其量不過四步修為雖然竭盡全力卻哪能撼動禁制。不過就這麼片刻功夫,眾人已經看清了他的長相,粱辛兄弟、跨兩等這些參加過離人谷與白狼惡戰之人全都大吃一驚! 來的人竟然是木妖」 木妖突然跑來小島的,這份意外的程度。也不亞於從酒罈子裡喝出一個莊不周來,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眾人面面相覷,個個。神情愕然,曲青石對梁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小心看好無仙,莫被他趁機逃走小隨即望向不老宗的人:「是我的朋友。請放他進來。」 銀袍地嚎喪不屑冷笑:「早在會前便說過,閒雜人等是不會放進來的。」 話音剛落,老不死便慘淡一笑,對地嚎喪道:「現在你還計較這些幹什麼,放他進來吧,無所謂的。」地嚎喪一愣,天嬉笑則默默返回法壇,傳令同門施術,將大陣掀開一道縫隙,放木妖進來後又復合攏。 曲青石身影一晃迎了上去,皺眉問道:「怎了,你怎會來這裡?」 木妖初見曲青石的時候。臉上還是那副猙獰模樣,似乎提拳欲打,不過還好,很快他就認出了來人,神情陡然放鬆了下來,喃喃說了句:「老虎借豬,相公借書,我該借點啥」隨即眼睛一閉,直接栽倒在曲青石的懷裡,就此昏厥不醒。 木妖閉眼之前的這句話蹊蹺透頂,曲青石神情詫異,扶著木妖落回地面,同時望了妹妹一眼。 青墨平時糊里糊塗,關鍵時倒還會冒出些機靈勁,明白哥哥的意思,立刻搖頭道:「不會是離人谷出事,我前半夜還見過大祭酒,那時木妖離谷已經有段時間了,何況,就算我走後他又回去,也沒那麼快就趕過來的。」 木妖孤家寡人一個既然離人谷不會出事,他自己也出不了啥麼蛾子。何況他人在此處並無大礙。來得雖然稀奇,大可等醒來後再問。曲青石放下了心,將木妖遞到柳亦手上,自己又返回場中監視無仙。 其間無仙只是撩起眼皮,略略掃了木妖一眼,便有低頭沉思。根本就無視此人的出現,足足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可就這段功夫了,在場所有的人。無論修為高低,週身的感覺都在不停變化:時而如墜冰窟。冰冷如刺;而是驕陽暴曬。渾身燥熱;而是陰風滲滲,心中寒顫;時而如沐春風,懶洋洋地舒服」 不是氣溫一時一變,這份冷暖切換不停。全都來自無仙沉思時無意外洩的氣勢! 那些對無仙不太瞭解的邪道高手,包括老蝙蝠在內,盡數收斂起先前的輕視之心,一重天道,也是天道! 無仙終於再度抬頭,對梁辛道:「你前面的話說得有道理,怎麼想。怎麼覺得是賈添坑我,只可惜,我還是沒想通,咱倆的買賣做不成了。」 說著,無仙神情愈發認真了:「賈添指於我的第二重天道太完美,沒有破綻,我信它是真的。它是真的,賈添便不曾坑我。他不曾坑害我,我又何須你去報仇?」 第二九一章 完美天道 梁辛全沒想到這麼好談的買賣居然『崩』了,皺眉道:「賈添給你指點的『終極』到底是啥,好奇得很。」說完,又忙不迭地補充了一句:「別說什麼問道者死之類廢話……待會便是生死一戰了,臨走前說說吧。」 左頰上的嘴巴一翹,lou出了個笑容,並未矯情什麼,無仙直接說出了兩字:「活著。」 「什麼活著?」梁辛對這個答案大是愕然,繼而啼笑皆非:「賈添告訴的你的終極,就是『活著』,這麼千萬年裡,你就在悟這兩字?你也太好騙……太、太執著了些吧?」 無仙絲毫不在意梁辛的態度,只是淡淡笑著,將目光掃過全場:「這麼多高手,有些已經踏入大宗師境界,可你們活著是為了什麼?」 別人不出聲,老蝙蝠最先笑道:「我本領低微時,記牢著一句話:活著就得呼吸,那呼是出一口氣,那吸是爭一口氣、活著麼,便是這出氣、爭氣了!和人爭,和天爭,和地爭,苦練到後來,差不多該爭的都爭到了,現在就還差一件事!」 柳亦立刻迎上話題:「師父有啥心願?弟子披肝瀝膽!」 老蝙蝠怪聲笑了起來:「別說,這事還真得指望著你。老子被人搶走了個徒弟,這口氣要出、更要爭!」 柳亦何等精明,眼珠一轉,黑臉蛋子上立刻滿佈驚喜:「您老的意思,是要把我練得比謝甲兒還橫?」 老蝙蝠傲然一笑:「謝甲兒不見了,和他沒辦法去比,不過,至少要壓過梁磨刀一頭!」 柳亦把胸膛一挺:「師父放心,我活著就是替您爭氣來的!打不過老三我就不……」說著說著,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細不可聞地嘀咕了句:「您老怕是也打不過老三吧?」 老蝙蝠也不生氣,瞅瞅徒弟,又瞅瞅徒弟未過門的媳婦,老神在在地搖晃起來:「有啥事,都等你倆的喜事之後吧!」說完,抬頭問無仙:「這麼回答,成不?」 無仙不置可否,又把目光望向了老不死。 老不死不去應他的目光,俯身抱著孫兒,滿臉慈愛,低聲叮囑著什麼。小吊笑嘻嘻地,時不時發出一串咯咯輕笑,顯然正被爺爺哄著開心。 無仙吃了閉門羹也無所謂,望向了另一邊的長春天:「你的修為也不錯,說說看吧。」 長春天身在邪道,但卻是正經的修天者,明白無仙臨死前的布道何其珍貴,不敢有絲毫輕視,先躬身長揖,這才回答:「悟道飛仙夢寐以求,此乃上一重;羽翼豐滿摧毀強敵,此乃下一重。上下兩重,此生足矣。」 無仙一笑,轉目望向曲青石:「你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曲青石愣了下,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最終卻搖了搖頭,語氣清淡:「不知道,我沒想過。」 無仙突然『哈』的一聲,大笑出聲:「還是你回答的kao譜,那兩個傻蛋根本都說跑了題目,我問他們活著是為了什麼,他們卻把自己的願望答了出來……活著要是為了願望,那願望達成之後呢?不活了?一頭撞死麼?」 曲青石沒說啥,梁辛乾咳了兩聲對無仙搖搖頭,老調重彈:「你這話說得不講道理,舊的願望之後,還會有新的願望,一個接一個,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只要投入其間,便會事事有趣。事事有趣了,活著也就有趣了。」 無仙聽得饒有興趣,笑道:「事事有趣?這個說法還不錯,沒完沒了的願望,不停的實現,活著也就有趣了。那我再問,這個『事事有趣』,究竟是為了活著有趣,還是為了有趣地活著?」 梁辛被無仙的話繞得發懵,眨巴了幾下眼睛:「這個,沒區別吧?」 無仙的雙臂沒了,但是還可以聳肩膀,看上去顯得很怪異:「談不上區別,不過是換個角度去看,由此便看出了一個新的道理:無論你在做什麼,都是為了『活著』這兩個字。吃喝拉撒這些不做就會死的事情不提,就說**、看戲、泡澡堂子,有了這些消遣,便會讓你開心快活,可你開心快活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能更好的活著……『更好的』,是為了裝飾『活著』這兩個字。」 無仙長篇大論,喋喋不休:「凡人想要嫖個紅倌人,和修士想要登天得道,打從根上說也沒什麼區別的,不過都是個願望。有了『活著』,才會有諸般願望,沒了『活著』,什麼願望全都變成了沒味的狗屁。明白了?」 梁辛實話實說:「更不明白了!」 無仙哈哈大笑:「說穿了,願望是為了活著,可活著不是為了願望!願望與活著有關,可活著,卻和願望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那我再重新問你,你活著,為了什麼?」 梁辛聰明,只搖頭不說話。 其他幾位大宗師也都不出聲,無仙雖然是悟出一重天道的可怕怪物,但顯然不善言辭,一番車□轆話說得拗口無比,繞口令似的『辯道』雖然讓眾人略感迷茫,但打從心眼裡,對『天道的終極』就是『活著』這番說辭,還是心存鄙夷。 無仙倒是說得挺痛快,笑得怡然自得:「稍等片刻,我施展個小法術,不是要動手,可別打殺過來!」說完,口中喃喃唸咒,片刻後低低喝了聲:「現身!」 法術之下,空氣微微一顫,一隻紅色蜻蜓突然跳了出來,看上去沒有全無異常,有些笨拙的飛著…… 曲青石和梁辛都如臨大敵,全神戒備。 如果只論戰力,梁辛的天下人間就足以吃住現在的無仙了,可這個神仙相的天道太可怕,施展之下難免不會波及旁人,萬一又化去了同道的修為便又是一番麻煩,不容的他們哥倆掉以輕心。 無仙神情輕鬆,好整以暇道:「莫擔心,沒機關,就是從外面挪了只蜻蜓進來……你們隨便誰,出手把他捉住。」 瓊環不顧同伴和哥哥的阻攔,跳出來手指一捏,捉住了蜻蜓的翅膀,隨即揚起下頜滿臉挑釁,瞪著無仙:「捉住了,怎麼著吧!」 無仙失笑:「捉住了也不怎麼著,別看我,去看蜻蜓!」 蜻蜓並無稀奇之處,被人捉住了翅膀,和所有同類一樣,立刻開始搖頭擺尾,拚命掙扎著想要掙拖桎梏。 「是只普通蜻蜓,只有短短一季可活,匆忙碌碌無知愚笨,更談不上**,現在被人捉了,只想著能掙拖逃命。你們說,它活著是為了什麼?」無仙的聲音清淡,這次不等別人回答,他便逕自給出了答案:「活著,就是了……活著!蜻蜓如此,蟲豸鳥獸如此,花草樹木如此,魚蝦龜螃如此,人間也是如此。天下萬物,為活而活。」 說著,無仙發出一串低啞的笑聲,望向梁辛:「你也好他也罷,都是為活而活。怎麼,看見了真相,不甘心麼?」 梁辛不甘示弱,搬出老實和尚的論調:「那是你的真相,不是我的。」 無仙一笑,語氣好整以暇,說的話卻莫名其妙:「有個村子,村子裡有個倒霉蛋,七歲死了爹,十二歲死了娘,十七歲娶了媳婦生了兒子,二十歲時媳婦染病死了,兒子溺水死了,二十四歲時他做工摔斷腿成了殘廢,二十七歲時家裡著了火,從此他只能棲身破廟,要飯過活,可他一直活到了六十五,你說,後面那幾十年,他活著是為了什麼?臨死時我特意去問他:想死麼?他搖頭說想活……為了悟道我在中土遊走千萬年,這樣的倒霉蛋見得多到數不清,其中也有受不住打擊自行了斷的,可絕大多數,卻都還強忍著往下活,明明沒希望了,還是要活!他們活著又是為了什麼?你再想一想,有朝一日你淪為他們那般地步,你會尋死麼?嘿,還不是像他們一樣,拚命活著,因為活著,所以活著,而且還要繼續活著……」 「還有些更倒霉的,家境殷實,妻賢子孝,日子過得甜甜美美,自己卻突遇橫禍死於非命,每次遇到我都會趕過去,先lou一手神通讓他以為我是神仙,隨後趁著他臨死前問一句:要是能讓你活命,卻只能孑然一身、寒窯破瓦、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過完下半輩子……一般不等我問完,他們就忙不迭點頭了。人啊,活著最大,和畜生花草也不見得有什麼區別。」 梁辛不說話了,真的不知該說什麼了,他出身罪戶大街,又豈能不明白?童年時的那些街坊鄰居,了無生趣、毫無希望,千百戶人家全都死氣沉沉,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活著。 「凡人如此,修士也不例外,修行之輩斷滅凡情感受自然,只求有朝一日破道飛昇化羽登仙。可飛仙又是為了什麼……長生!修仙便是修長生,修長生便是修活著了。你看,凡人、修士,人人都費盡心機,還是這『活著』兩字吧。你說活著是享福也好,是受苦也好,是功德也好,是贖罪也好,可不管怎麼說,歸根結底,大家全都用足了全副力氣,活著。」 無仙越說越開心,左頰上的笑容也愈發歡暢了:「萬生萬物都是如此,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目的和任務,便只有兩個字:活著!『活著』才是真真正正的天性,與什麼事情都沒有關係,活著就是活著!」 說完無仙毫不停頓,又把話題提升,開始談論天道:「天道啊,就是無數條規矩、法則,世間的萬千生物,都在它們管束下,敢越雷池一步必遭天譴。但是有誰曾想到過,這些規則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些規則林林總總,交織成網,究竟要保護什麼?」 隨即無仙閉上了嘴巴,靜靜等待片刻,見沒人搭腔,略顯無奈地搖搖頭,往下說道:「陰陽之和,不長一類;甘lou時雨,不私一物;萬民之主,不阿一人……天道不偏護一族,不許有人拔尖,也是為了兩個字:平衡!有了這份平衡,也才有了萬生平等,也才有了萬物竟生。天道的目的,是萬生萬物都有機會,去爭、去活!天道,就是讓萬生萬物都活著!」 這時,無仙陡然放開了聲音,於無窮歲月間積累下的雄厚真元,托著他的鏘鏘大喝直上雲霄:「從下向上看,順著草木人獸的目光去看天,它們的天便只有『活著』兩字;自上往下看,我站在天上去俯瞰萬生,萬物都在為了『活著』而爭、而長、而活著!」說著,無仙雙目一瞪,精光四溢,望向梁辛:「這便是賈添告訴我的終極,活著!你若能幫我找出破綻,無仙立誓,助你擊殺賈添之後,再自裁於你面前!」 梁辛無話可說,只有搖頭:「沒破綻,如你所說,這第二重天道完美無瑕。」 無仙笑了,可隨即神情又黯淡了下來:「我知道天道的終極是『活著』,但是知道這個道理,和領悟它根本就是兩回事啊!怎麼才能徹悟『活著』這兩個字?賈添不曉得,天底下也沒人曉得,我也只能自己摸索……我想出的是個笨法子,四個字:死裡求生。」 說話的時候,無仙用力拉抻著自己的身體,好像是在伸懶腰,因為少了雙臂一腿,一個普普通通的動作被他顯得無比古怪,但是他眉宇間那份閒懶後的舒坦,卻清清楚楚落在眾人眼中:「置之死地而後生,嘗過『死』的滋味,多半也就能對『活著』的領悟更深一重了吧?」說著,無仙又搖了搖頭,語氣裡帶了幾分自嘲:「可修為到了我這個份上,想求一條死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能遇到你們,也算是我的運氣了。這一戰,我只求破道!」 梁辛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天下人間之中,力道極難控制,我也只能指揮金鱗拚力狠打,怕是控制不了你的死活……」說到這裡,梁辛突然一頓,彷彿突然想到什麼,神色變得狐疑了:「你執意要打,難不成盤算著自己還有勝算?」 無仙咳了一聲,笑而搖頭:「就我這一身傷,無論你還是那個墨劍娃娃,都能輕輕鬆鬆贏下我、殺了我。我沒勝算,一丁點也沒有!」 梁辛苦笑:「一戰必死,還談什麼悟道?死人可做不了『天道之主』。」 「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半分勝算,都不能算是『死地』,我不踏足『死地』,又怎能算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又怎麼破道?」無仙回答的理所當然,說完後想了下,又補充了句:「不過世事無常,萬事都會有個巧合,有個變化……說不定到最後就會有一絲僥倖,不到塵埃落定,誰又敢狂言稱勝?我已經悟了數不清的歲月,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沒法子了。」 說到這裡,無仙突然放聲大喝:「說穿了吧,我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萬年修行,去和老天賭這一絲僥倖!雖然輸面佔了九成九,可我還是要賭,只因為賭注太誘人,萬一贏了,便有望破道!」 梁辛神情平靜,事到如今便只剩一戰了:「話已至此,梁磨刀以乾爹傳下的天下人間,領教前輩萬法自然!」說話間,手訣晃動晃出七盞陰沉木耳,撲躍而起! 義父傳下的天下人間,與神仙相掌握的一重天道是天生對頭,梁辛全不用激發執念,只等無仙施展『萬法自然』,魔功便會隨之而起,後發制人。 無仙滿臉癲狂,飽吸一口長氣,再度開口時便是四字大吼:『萬法自然』! …… 這一戰毫無懸念。 一重天道之上,又見天下人間。無仙再度被時間之鎖牢牢鎮壓,全無還手餘地。 梁辛暗歎了一聲,最終還是把心念一橫,七片巨大的陰沉木耳旋轉呼嘯,斬向不等稍動的無仙! 此刻,昏倒在地的木妖突然睜開了眼睛,翻身跳起來,對柳亦擠了擠眼睛,又對青墨努努嘴,生就一副狗脾氣的木妖,居然變得嬉皮笑臉,跑到瓊環跟前,手舞足蹈口中咿呀有聲,不知道在念叨著啥。 瓊環對天上那一戰沒什麼興趣,望著木妖,好笑道:「是個顛子麼,可惜了一副俊俏臉蛋。」說著,還伸出手捏了捏木妖的臉頰。 木妖就任由她揪著臉,又把先前說過的那句胡話重新提及,笑嘻嘻地問瓊環:「老虎借豬,相公借書,我該借點啥?」 瓊環的眸子晶晶亮,笑問:「你想借抓子麼?」 木妖一反常態,柳亦、跨兩這些瞭解他的人都大感迷惑,暗中都加了些小心。 木妖笑得愈發『調皮』了,又依依呀呀地說了一段吐字不清的瘋話,眼睛忽然一亮:「我借刀子,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木妖的瘋話落地,小島上異變突起! 第二九二章 借刀殺人 鐵血戰旗與黑色巫刺也憑空現身,轟殺柳亦! 而這三件法寶的主人,小丫頭青墨卻滿臉驚駭,目光僵直,根本不敢相信正發生的事情」她的寶貝竟不薦指揮,自己跳出來殺向了親友。 又何止青墨一人! 瓊環滿身銀飾暴射,裹成一道銀鏈殺向跨兩,另外還有一支青銅鬼臉也從她的乾坤袖中跌落,迎風而長,挾著無盡煞氣飛天轟殺曲青石; 再看跨兩、血河屠子、馬三姑娘甚至瓊環,纏頭宗內所有人的法寶盡數激射而起,毫不留情殺向身邊的同伴! 另外兩宗的情形也是如此。長春天的蟒鞭呼嘯而起,直接把身後兩個心腹砸了個腦漿迸裂;門下一眾弟子也木刺荊棘盡出,彼此亂打;不老宗內,金袍天嬉笑拚命躲避著老不死射來的三根竹籤,自己懷中卻跳出一隻長幡攻向銀袍地嚎喪,而地嚎喪的金錢劍正穿透另一個丑娃娃的胸膛」, 所有人的法寶都「發了瘋」完全不受主人控制,暴起傷人發瘋亂打!發瘋的只是法寶,修士本人還都是清醒的,唯獨老不死懷裡的吊,本來正笑嘻嘻地和爺爺逗趣,突然目光變得凶狠而混沌,兩隻小小手猛伸擊向老不死的胸膛,同時嘴巴大張咬向老不死的咽喉! 憑著老不死的大宗師修為,竟未能抵擋孫兒這奪命連擊,長聲慘叫中,連神通飛劍都難以傷害的身體,居然被小吊的拳頭輕易洞穿,咽喉也被小吊的牙齒連皮帶肉撕下了一大塊」 變故來得太突兀,一瞬間裡小島上便轟然大亂,人人腦中一片空白,奮力催動法術抵禦來自著身邊的凌厲攻擊,臉色驚駭欲絕。 只有四個人的法寶不為所動,一是老蝙蝠,百餘片戾盅紅鱗潑灑而出,隨他心意層層流轉,擋住了來自青墨的輾轉神梭那狠狠一擊! 其二是柳亦,他的那片小小紅鱗牢牢護住主人,與巫刺和戰旗滾滾相鬥。 其三是梁辛,他的法寶也是陰沉木耳,又在天下人間的範圍之內,不曾受到任何影響。 第四個,便是曲青石了。當大亂突顯,他明明白白感受到一股詭異的力量,想要從自己手中奪取墨劍,於此同時自己的草木妖元和墨歹的銳金之意同時綻放,立刻將外力擊潰。 要奪取墨劍的力量,雖然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卻隱隱有著些熟悉之意」但曲青石暫時顧不得多想,急忙催動寶貝,墨劍橫斜,迎上了從瓊環身上打過來的青銅鬼面。 青墨的輾轉神梭來自玲瓏玉匣、瓊環的青銅鬼面來自骸骨手鐲,都是驚天動地的寶貝,老蝙蝠和曲青石被它們纏住,一時間也無法脫身,至於柳亦和其他人,全都陷在亂戰裡無力自拔,誰都沒空子去對付木妖。 小島上人人亂叫亂戰,只剩下木妖仍笑得滿臉油滑,口中嘖嘖有聲,看看這邊,又望望那邊」 無仙被時間凝固,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他有重傷在身,可在天下人間之內仍有掙扎之力,梁辛被他死死拖住,無法撤掉魔功,更無法去接應救護外面的同伴。 長春天陣中的莫追煙,在自斷四肢後,就被敷上靈藥放到一旁,並未受到大亂波及,而此刻莫追煙的神情古怪到了極點,雙眼一眨不眨,愣愣盯住木妖」 這個時候曲青石突然怒喝道:「這也是一重天道,木妖,你是什麼人!」 曲青石在不久前剛剛經歷過「萬法自然」木妖的「借刀殺人,之力雖然與之截然不同,可骨子裡都透著一股規則之意,憑著曲青石的心思,略作尋思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木妖全沒了木先生的刻板,好像個二混子似的,甩著手笑道:「我有一重天道在手,自然也是你們所說的神仙相」只不過出了點事情,換了副身體罷了,前陣子腦筋壞掉了。忘記了好多事情,現在總算把該想的都想起來了。」 木妖也是神仙相! 木妖仍笑得好整以暇,背負雙手在場中的空地中來回溜躂:「別誤會,我的天道可不叫「借刀殺人」而叫「借水行舟」借勢而為,與天地靈元有關之物皆能為我所用,你們的法寶全都經過法術淬煉、真元鍛造,自然也在此列。只可惜,我剛醒來不久,修為還未恢復。借來的法寶還不能去殺主人,否則你們也不用這麼忙碌了。」說著,木妖舉手指了指星空,又繼續道:「其實我倒勸你們省些力氣,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反正也等不了多少工夫了,早晚都得死。」 長春天正手忙腳亂地應付著門下弟子法寶的「圍攻」聞言之下臉色不禁一變,他對「九星連線,之說始終抱有懷疑,此刻聽到連木妖都這樣說,心裡算是踏實了,明白就算活過了今天、逃過了天門圍剿、避開了賈添追殺,不久之後還有一場避不開的大難! 木妖舉目,望舟半空中梁辛與無仙的戰團,笑著對梁辛喊了聲:「差不多得了,我和無仙雖是頭次見面,可怎麼說他也是算是我的前輩,又和我到了個一模一樣的大霉,總有份淵源在裡頭,何況我還有事要問他,總不能讓你打死他!」 說說笑笑,木妖突然抬手,對著半空裡的戰團一點,笑嘻嘻 小島上千多名修士的法寶,不再胡亂殺人,盡數匯聚一起,將木妖裹在中間,一起轟向天下人間! 眾人幾乎人人受創,老不死必死無疑,青墨、柳亦、跨兩、瓊環等人都身披鮮血,甚至連長春天也在混亂中挨了幾劍跌倒在地」只一重天道,大打折扣的天道,比著借水行舟足足跌了一個檔次的天道:借辦殺人! 場中尚有戰力的還大有人在,可木妖藏身於法寶叢中,無論是神通還是身法,根本都無法靠近他。 數千法寶,遮天蔽日,直指半空裡的戰團,其中還有玲瓏輾轉、青銅鬼面、長春蟒鞭、不老命簽和一個哭喪猙獰的小吊」孕育的力量何等驚人!梁辛大驚失色,可天下人間仍被懵然無知的無仙牢牢拖住,撤不掉更逃不走」, 遽然一聲嘶啞厲嘯,曲青石雙臂乍起自高空撲過,橫身將這些木妖與他借來的「刀」盡數擋在天下人間之前! 墨劍鏘鏘,激鳴怒意震裂蒼穹;萬盞楓葉潑灑而起,引明月入楓,只可惜先前那棵巨瑰已經消失,而事發突兀,來不及再喚請新的「樹大招風 就在曲青石擋住敵人的同時小老蝙蝠披頭薩法、桀桀怪笑之中拔地而起,裹挾著大片紅鱗,狠狠撲向木妖! 赤芒如血,陰沉木耳層層翻飛;一道森白長鏈與一蓬墨色疾風彼此糾纏,晝夜雙盅遁化巨力」 纏頭陣中的兩個絕頂人物同時出手,幾乎都是捨命的打法,可姿態卻大相逕庭,曲青石跳到天下人間之前小不求傷敵,只求能幫著自家老三撐上一會;老蝙蝠雖然也看重粱辛,但更不容木妖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囂張,所以不護梁辛,而是硬闖敵陣,」 曲青石,老蝙蝠兩人勢若瘋魔,綻放畢生修為,硬攻硬擋! 在宗蓮寺前,無仙的天道奈何不了曲青石,現在木妖自然也「借,不走他的墨劍; 陰沉木耳雖是老爹的法寶,但卻是靠著望星蟲來指揮,盅蟲性子獨佞,力量源自天外之星,不受天道管束,此刻場中還能資格奮起一戰的,只剩這一老一小兩個狂人。 如果只是二對一,甚至一對一,修為尚未復原的木妖都凶多吉少,但天大的麻煩就在於島上還有一大群閒雜人等,更有幾件堪稱仙器的神器法寶,都被木妖「借,了去,成了人家殺人的刀! 雷霆萬道,煌煌烈烈」,半空裡無數股巨力轟然撞到一起,曲青石和老蝙蝠的長嘯與狂笑越拔越高。越發淒厲、激烈,,法寶一片片被兩人擊潰,而墨劍和紅鱗漸漸笨拙小撫葉與灰風也隨之消餌。 長嘯與狂笑,終於化作嘶啞悶哼,曲青石和老蝙蝠只堅持了片刻,就被巨力擊潰,好像兩隻斷線的鳶子,身形翻滾,和著一路鮮血摔落在地。 木妖借來的「刀,受兩人狠挫,足有半數法寶或爆碎或跌落,青銅鬼面、小吊和老不死的竹籤也在其中,三根竹籤都被折斷,鬼面倒未曾損壞,但也失去了力道小吊則雙目緊閉,一頭栽到鼻血長流,不知是死是活。 餘下的寶物毫不停頓,在木妖的叱吒聲中,一起攻入天下人間! 半空中的情形,壯烈且驚悚,大批飛劍法寶閃爍著神光,扎進梁辛週身三丈之地,立刻便凝立不動,後面的寶物卻仍撲擊不迭,「奮不顧身,地繼續衝鋒…… 天下人間隨時天道的漏洞,但能承受的力量也有一個極限,而邪道弟子實力強勁,大把宗師高手,法寶也都各有不凡,更何況其中還有玲瓏輾轉和長春天的籐鞭,梁辛壓力驟增,也只奮力堅持了片刻,身上就同時爆起四五團血霧,天下人間被擊碎! 梁辛也在長聲慘叫中摔落。 玲瓏輾轉也散了力道,晃了幾晃,再也不動了。 所幸這些法寶先被曲青石、老蝙蝠擋下一陣,鬼面與小吊不在,力量小了大半,否則梁辛根本都沒有慘叫的機余… 無仙一驚而醒,可還不等明白眼前發生的事情,木妖便伸手向他一點,餘下的法寶呼嘯而至! 無仙本就重傷,剛又被梁辛痛打,法力更弱了些,勉強催動「萬法自然。消餌了十餘擊,便脫力墜落,跟著被長春天的紫籐一鞭子抽中背脊,重傷昏厥。 長春天的蟒鞭隨之崩斷,附著其間的元神散碎,變成了兩截凡籐,蜷縮在地,彷彿死蛇。 突變、大亂,前後也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小島終於回歸了平靜,天上,還有不到兩百件法寶,來回飛舞,仍在木妖的掌握之中! 木妖邁步來到無仙跟前,抓住他唯一的左腿,手上用力一擰,「喀,的一聲悶響,將之硬生生扯斷!無仙長聲慘叫,身體猛跳,木妖滿臉歉然,柔聲安慰:「莫急,莫急,你還死不了。」 無仙沒能說出什麼,兩眼一翻再度昏厥。 跨兩兄妹彼此攙扶著,跑去扶持老蝙蝠;小丫頭青墨一手撐住柳亦,拖著重傷的右腿去看哥哥的傷勢;琅挪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紅,搖搖晃晃走到梁辛身旁…… 沒人理會木妖。 木妖就好像抓著一隻死雞似的拎住無仙的脖子,隨即目光轉動,打量著眾人,神情很是躊躇,用自言自語的語氣和所有人都比川引的聲音。笑著說道!「都殺了。壞是饒下來。傷腦,說著,一伸手,將一隻金鈴從天上召至手中,用力搖晃了兩下,跟著饒有興趣地望向大毛小毛:「這個了鈴鎖好像馭獸用的,就是那些大蜥蜴?」 小毛的金鈴也被木妖奪去,否則早就驅趕巨蜥衝上去了,, 這個時候琅娜忽然發出了一聲歡呼:「這都不死,你了不起!」 梁辛還活著,神情也並不算痛苦,但卻滿是睏倦。 身上的傷雖重,不過比起以前吃過的苦頭還不算什麼,真正要命的是:他困極了。 對戰莫追煙時,是為乾爹正名,心意從未如此執著,執念不要錢似的一次次爆發,接連發動三次天下人間。之後雖不覺什麼,可實際上精神的損耗極大,剛剛最後一次天下人間被衝破,壓斷驂鴕那最後一根稻草也終於砸了下來,梁辛覺得心彷彿都被掏空了,困意濃烈到無以復加,腦子裡稍稍轉動下念頭都難受得讓他想吐,但是還有大敵當前,親人生死一線,又哪容得他睡?! 梁辛的聲音很模糊,目光游散著,勉強飄向同伴:「二哥和老余…」 不等他說完,瓊環和青墨就同時回答。 「老爹活著!」瓊環笑得驚艷。 「我哥活著!」青墨淚眼迷離。 梁辛一下子放鬆下來。 木妖神情懶散,砸著嘴巴笑道:「秦孑以前總說你們哥仁講義氣,我看卻不咋地,曲老二的一身本事,都是拜我所賜,柳黑子和青墨丫頭的小命,也全賴那時我催動蓬滂才能保住。現在你們不幫我也就算了,還一個一個拼了命和我為難,你自己說,你們算什麼玩意?」 梁辛隨時都會睡去,哪還有心思和他鬥嘴,心念轉動,六金一青七片巨鱗顫顫而起,平時再輕鬆不過的一個心念,此刻卻真正耗了他「九牛二虎。之力! 木妖的眼力不錯,看了看七盞巨鱗,語氣輕佻:「蠍煩煉化的寶貝?嘿,你又有奇遇?不過也沒啥可得意的,當年我修煉時,造化比著你只強不弱,可到最後」所有的運氣,也只換來了個劫數!」 梁辛沒精神說話了,狠都代為冷笑應道:「播螃就是你們命裡注定的劫數了,從螻煩圍攻下逃了狗命,卻還得死在螻境煉化的法寶上。」 話音剛落,身旁的梁辛突然身體一歪,到在了琅娜懷中,下一刻斯聲響起」, 琅娜的小臉煞白,她可無論如何沒想到,梁辛竟然在這個時候睡著了」早知如此她哪會出頭說大話。 木妖卻並未關注梁辛的狀況,而是皺起了眉頭,目光滿是迷惑,望向琅挪:「播螃圍攻?你說什麼胡話呢?」 饒是娘娜心思機敏,此刻也理不出頭緒了,腦子裡亂成了一團。 木妖是神仙相固然匪夷所思,可更稀奇的是,他先前說不認得無仙,現在又不知神仙相與略精之戰。 木妖出手救了無仙,卻又將其重擊,更掰斷了無仙唯一的腿子。他不是賈添的手下,也不是上次神仙相大軍東渡時的一員? 他是從哪來的? 還不等琅挪想到該如何回答,一個飄渺如煙的聲音,輕輕從長春天的營地中響起:「老虎,你還記得我不?」 說話之人,莫追煙!聽到「老虎。這個稱呼,木妖的神情陡然一變,再循著聲音望去,看到手軟腳軟,正在法術的托扶下緩緩升起的莫追煙,木妖愣住了,油腔滑調不再,換而驚愕與恐懼:「你、你也在此 不等把話說完,木妖徒然尖叫了一聲,揚手將剩餘地所有法寶盡數砸向莫追煙!! 與此同時,生機已斷、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老不死,終於憋足了力氣,從已經被咬碎的咽喉中,猛地發出了一聲模糊且恐怖地大吼:「孫兒,醒來,殺人!」 小吊徒然撩開眼皮,一雙眸子全無黑白之分,只有灰濛濛地一片,噁心而詭異,咯咯笑著,抬起雙手天嬉笑、地嚎喪一指。 金袍銀袍兩個丑娃娃本都已重傷垂危,倒地不起,可是被小吊一指之下,就彷彿詐屍似的一躍而起,臉上全沒有半分表情,動作卻快如閃電,一左一右撲向正欲逃走的木妖!一對丑娃娃的聯手合擊,威力竟大到難以想像,比起曲青石的全力一擊恐怕也不遜色! 轟然大響,莫追姆被諸般法寶砸了個正著,連慘叫都不及發出,就變成了一團血肉模糊,斜飛開去; 淒厲慘嚎,用盡借來法寶的木妖,被金袍銀袍一左一右狠狠擊中,兩排肋骨盡數打碎,胸口重重塌陷下來,木妖口中鮮血狂噴,一頭栽落; 一舉擊殺潰敵後,兩個丑娃娃就像洩了氣的皮球,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摔落地面; 本已垂傷昏厥的無仙卻發出了一聲怪笑,身體一彈與毫無徵兆之間突然跳了起來,一溜煙地逃出小島,轉眼消失不見。 兔起鶻落,連串變化,突兀、混亂、驚人、詭異」梁辛全不知覺,呼呼大睡。 兄弟姐妹元宵節快樂,萬事如意,身體健,! 第二九三章山天娃娃 身體的感覺很古怪,好像比鵝毛還輕、又彷彿比鉛塊還沉,」眼皮已經撩開了,可視線中一片模糊。 一時間還看不清什麼。 「醒了」這麼快?」琅娜的聲音聽起來很遠,飄飄渺渺,讓人有些抓不住。 梁辛費力地長吸一口氣,整個人也清的了不少,視線也漸漸清晰起來,琅娜不在遠處,正把自己抱在懷中,黑漆漆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著自己。 從下面望上去,比著平時換了個角度。 小妖女看起來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樣,略顯陌生,不過還是美得讓人恨不得多看一會。 琅琊心思機靈,見梁辛醒來,知道他最關心什麼,不等詢問便逕自說道:「大伙都活著。 大哥、二哥、纏頭老爹和跨兩傷得最重,不過沒有性命之憂,已經服食靈藥正自昏睡。」 說著,琅娜手上用力,扶著梁辛站起來,去探看同伴。 老蝙蝠等四人正沉沉昏睡,身上橫七豎八,儘是猙獰傷口,每個人的臉色都毫無光澤,蒼白暗淡,所幸呼吸還算平穩」曲青石、老蝙蝠與借刀殺人的木妖硬碰硬,傷勢自不必說。 而跨兩和柳亦本來不會傷到根本,可兩人在大亂初現時,都捨身撲出。 一個。 保媳婦一個小護妹妹,到最後兩個女娃都還好,他倆卻只差一點便要送命了。 瓊環和青墨見粱辛醒來,都是一愣,和琅娜的第一反應一樣,幾乎異口同聲道:「這麼快就醒了?」梁辛愣了下,問道:「我睡了多長時間。」 琅娜苦笑,透著幾分無法分辨真假的心疼:「半個時辰還不到,也就兩炷香的功夫。」 梁辛這才注意到,現在還是黑天,一輪明月高懸,滿天繁星璀璨」他昏睡前,一眾親朋好友生死未卜、生死大敵正自狂妄。 縱然心神不支,可腦海底處那份不安,又哪能容自己一覺睡到盡數回復,當精神稍一恢復勉強夠重新清醒的時候,腦子就強迫自己就醒來了。 原來才睡了兩柱香,難怪現在手軟腳軟,還提不起一絲力氣。 梁辛被很御扶著,靠著先前老蝙蝠用來到懸的那棵樹坐下來抬眼望去,邪道三宗的弟子大都在入定療傷,還有不少被蒙住面孔的屍首,靜靜躺成幾排……很挪三言兩語把梁辛入睡後的亂戰交代了下,又繼續說道:「幾乎所有人的法寶都被木妖借了去,大部分在惡鬥中損毀,剩下的暫時也無法再用。」 修士的法寶中,都被煉入了一縷元神,這才能與主人心意相通。 這次眾多寶物被木妖的天道所擒、所侵,法寶中的元神雖未被抹去,可全都被「蒙蔽」即便已經脫離了木妖的控制,也需要一段時間的溫養,才能「甦醒」重新與主人心意相連。 不僅是普通的飛友、法撰,兩個丫頭的神梭與鬼臉也是如此。 最要緊的也是這兩件寶貝,至少它們都保住了,梁辛又放心了不少。 琅娜口齒伶俐,接著向下說:「木妖被捉住了,不過這廝傷得只剩半口氣,一時間還逼不了口供;老不死也沒能撐多久,臨死前拉著小小吊。 和長春天說了會子話,他喉嚨斷了,說話時正說著,長春天抱著小吊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長春天腳步虛浮,臉色灰敗難看,走到近前隨手把小吊遞到狠挪懷裡,自己坐到梁辛跟前:「醒了?怎樣?」梁辛點了點頭,反問:「你呢?傷得怎樣?」長春天搖搖頭:「挨了幾劍小不算什麼,就是我的長春籐斷了,讓我受創不輕,不過還算好,至少比著老纏頭要好得多!」「還能打?」待長春天確認後,梁辛的神情裡多出了些好奇:「既然還能打,眼前大好機會,你怎麼沒試試?」「試什麼?」長春天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趁著你們全都重傷,把你們這些刺頭都砍了,然後長春天一統三宗?嗯,聽著還真不錯!」說著,長春天把話鋒一轉:「不過」後面我怎麼辦?不說五大三粗,以前我能躲得撫好,大不了以後接著藏。 但是神仙相咋對付?以前得你警告時,我雖然有些警懼,可也談不上太擔心,直到剛才才算真正見識了他們的厲害,一個。 半吊子木妖就差點毀了三宗人馬,嘿,神仙相啊,我對付不了。 再退一步,就算我能逃得過賈、賈添的追殺,把這個龍頭當得風生水起,三十年後呢?浩劫東來時,還不是得靠你帶去避難地逃生,」呃,真有逃生之地吧?」梁辛咳了一聲,笑道:「放心,那裡安全削良,等這邊完事我就帶你去看!」長春天也呵呵地笑了起來:「先前無仙說的那個第二重天道活著,我琢磨著還真是這麼回事。 「龍頭。 這顆果子再怎麼甜,吃了活不久的話,我也不吃。 倒是跟著你,也許還能活。」 說完,長春天也不等梁辛再說啥,就把笑容一斂,切入正題:「你沉睡時,老不死把小吊托付了下來,請咱們代為照顧。」 梁辛轉頭望向小吊,娃娃的臉上猶自掛著淚痕,已經在琅娜的懷中沉沉睡去。 琅娜的扭比。 身子躬著,雙臂端著。 好像捧了尊巨腐做的佛你,小敢托不穩更不敢太用力,見梁辛望過來小妖女面露無奈:小吊太嬌氣,動不動就斷骨頭扭脖子的,不敢不小心。」 梁辛也隨之苦笑小吊天生到霉,的確是不太好照顧」兩人說話的時候,金袍子天嬉笑也由一個丑娃娃攙扶了後來,對著粱辛斷斷續續道:「宗主過世前傳下法旨,不老宗弟子併入日饞仙宗,宗主諭令莫敢不從老不死有沒有傳下這樣的遺命沒法考證,不過不管怎麼說,不老宗的弟子總要給自己尋個出路,在天門重壓之下,要是沒有大宗師庇護。 他們根本活不下去。 金袍天嬉笑的傷勢,恐怕是島上最重的,但他也只是服了些藥物,既不敢入定療傷,也不敢沉沉睡去,勉強保存清醒,就是為了等梁辛醒後,第一時間趕來表決心,此子也有心計,對梁辛的為人早有了個大概的判斷。 雖然老不死之前與眾人為敵,他在「表決心,時仍扣住師父遺命這個前提,以顯為人忠誠。 老不死馭下嚴苛,所有弟子都被他種下禁制,不過法隨身滅,他一死,那些要命的禁制也就隨之消散了。 梁辛沒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他這個。 「宗主,本來就做得惴惴不安,再加上現在事情鬧成了這樣,一群妖魔鬼怪全都變成了老弱殘兵,哪還有能欣喜得起來。 長春天咳了一聲,指了指小吊,又繼續起剛才的話題:「這個娃娃可不簡單」他不是人,而是件寶貝!」說完,他猶嫌不足,又加重語氣道:「真正的天材地寶!,小長春天語出驚人,梁辛十足被他嚇了一跳:「啥意思?」「你有沒聽過「山天畜,?。 長春天問道。 梁辛還真聽說過這個詞,在罪戶大街。 風習習常常會找些奇談誌異來給他看,其中儘是些鬼怪傳說,便有「山天畜。 一說。 相傳古時,有修士學得所成。 出據自行修行,尋得一片清靜山,想要當做洞府。 這山哪裡都好,唯獨有一點麻煩:渾然一體並無一穴一窟。 修士不想風餐露宿,便動用神通開鑿山洞,不料大山看似結實,實卻糠酥,被神通剛砸了幾下小半截山都坍塌下來。 煙塵散盡後,在殘損的半山中,竟嵌著一頭奇形怪狀的怪物。 此物只有小貓大四肢和身體界限不清,頭顱奇大,一雙眼睛勉強睜開,看了看天、看了看地,便死去了。 週遭全是密不透氣的山巖,中間卻出來了個怪模怪樣的小畜生,修士又驚訝又納悶,忙不迭返回師門,請來長輩和一眾同門,同門大都不認得此物,唯獨有個小師弟,修行前是屠戶家出身,仔細辨認之後還不敢肯定,將死掉的怪物帶到附近村鎮,請來了幾個屠夫,幫忙辨別此物,屠夫一見便異口同聲,篤定無疑:分明只頭尚未成形的乳牛胎兒。 而這具乳牛胎兒所到之處,當地的牛盡數雙目流淚,悶聲悲鳴,情形著實詭異。 其後萬千歲月,又有人先後在其他地方,密閉山體中發現了類似之物,羊馬豬駝各不相同,總之都是些畜生,其中有不成形的胎兒、也有成年獸,可全都是一見陽光,眨眨眼就死了。 屍體也沒什麼其特之處,當然也沒人敢去烤來嘗嘗味道」,石頭裡孕出畜生,此事被引為奇談。 這些畜生死後,屍體腐爛殆盡,最終會留下一件「東西」有時是一塊碧玉,有時是一枚木髓,有時是一顆珠子,各不相同,也沒什麼規律。 由此修士們也大致推斷了出這些畜生的成因:這些珠玉怕是些天地初開時便成形的天材地寶,其間飽蘊天靈。 裹在重重山體之內,又得了土行滋養,久而久之凝化成生命,變成了畜生。 這些山石中的畜生,也因為成因而得了個稱呼「山天畜。 至於它們為何只是畜生,卻不能變成妖孽或靈獸,沒有確定的說法,不過最靠譜的猜測是:「成也大山,敗也大止」靈玉寶珠得了大山的土行滋養,所以變成生命,可也是因為被大山牢牢封閉,無法與天地靈元接觸,所以只能是個「發育不良。 凡物。 畜生在石內生長,不接天地靈氣,更無法適應外面的環境,一旦暴露在空氣中便會死亡。 而那些天材地寶在變成畜生之後,其間孕育的、對於修士寶貴之極的先天靈氣也消耗一空,挺值錢,卻沒什麼用處了。 梁辛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聳:「你是說,他、他是山天畜?!」「不是我說的,是老不死說的長春天搖頭更正:,「老不死精通堪輿、命理這些亂七八糟的學問,你可能不知道,他們不老宗有三處靠大山陰戾之勢結化的天然地牢梁辛樂了,這個朝情他也知道,,不老宗的這三個地牢中的一個,設在一座叫做「噬嘖山,的地方。 老不死在百年前,於噬嘖山中處決囚犯,也許是囚犯死得太慘,死前的戾氣深重,竟從山內引出了傳出來一陣啼哭之聲。 老不死自小命薄,倒霉不斷,早就養成了一副謹慎又謹慎的性子,並未急用」一辟嶺,而是小一翼翼的探杳究竟,最終在不曾毀壞山侮下,基本確定了,嶺中孕有「山天畜」如果當時老不死聽見的是一聲羊叫或者犬吠,多半他也不會在意,可他遇到的這只「山天畜,在哇哇啼哭,分明是個嬰兒,事情非比尋常,老不死也重視了起來。 山天畜見光就死,如何才能把這個嬰兒活著弄出來,是個大大的難題,老不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靠著自己對堪輿、命理的瞭解,修改附近山勢,連那座地牢都毀掉了,只為聚攏附妥靈元,同時又將一條水脈引入山內,以水為媒,輸送靈元。 老不死以大宗師之力著實操勞了百年時光,這番心血和工程。 也實在沒法用語言形容了。 而忙碌百年,終於得償所願,山天畜見光而不死,便是他的孫兒小吊了。 小吊被老不死改命,算是逆天而活,自然也就生就了一副薄命相,事事倒霎,福淺命薄。 老不死這百年的心血下,得到的回報也無比豐厚。 說到這裡,長春天揚起下頜,雙目微閉,也不止哪來的興致,吟了句:「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小吊本來是天材地寶所化,沒有靈元滋養就只能是個凡物,可一旦得了靈元,便是件了不起的人形凶器了。 他現在的實力,比著老不死也毫不遜色。 尤其妙的是,這娃娃有一樣與生俱來的本領:王指點將!施展之下,能讓人爆發巨力,一擊斷岳,不過他現在一次也只能指點兩人。 被他指點過的人,發力之後也會身受重傷,得躺一陣子了,」小吊之事,是老不死絕大的機密,整個不老宗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只有金袍天嬉笑知道,弦子已經算是核心弟子了,可莫說小吊。 他連噬咦山地牢已毀都不清楚。 只不過老不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件殺手銅,最後卻奪了自己的性命。 小吊是老不死花費百年心血才得來的寶貝,而且也是天生命薄,和他算是同病相憐,所以他對小吊顯出的那份喜歡、寵愛,到是貨真價實的。 老不死臨死前也明白,憑著小吊的福氣,沒人照顧根本活不了幾天,這才在臨終前托孤,就算被人利用,至少也能得到精心呵護。 老不死是心胸要害被擊穿、同時喉嚨被咬斷,臨終前的交代自然不會太詳細,不過長春天見識非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再向梁辛轉述時,加入了不少自己的解釋,詳細的很。 梁辛等人也隨即明白,小吊既是條小性命,也是件天材地寶,所以才會被木妖借去。 也是事發突兀,誰都沒想到木妖會有一重天道在手,而老不死主要的精神都集中在梁辛與無仙的戰團上。 如果老不死在木妖「借刀。 之前,搶先讓小吊發動起來小吊也不會被木妖控制。 有關小吊的事情,基本算是說完了,這個時候一個長春天門下弟子匆匆趕來,伏在師父耳邊正想說話,長春天就揮手道:「當著宗主的面,有什麼話直接說便是了!」那個弟子諾諾應下,又忙不迭對著梁辛施了個禮,這才說道:「莫老前輩醒來了。」 梁辛又被嚇了一跳,愕然道:「不是說他被一片法寶擊中麼?還活著?」長春天應道:「莫老本身修為雖然不算什麼,可你莫忘了,他是活了四千多年的人物啊!能活這麼久,又哪能沒有些古怪法門!」修士的性命,比著凡人要漫長得多,但是總歸也不算太離譜,像老蝙蝠那樣一活千多年,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了,至於四千年之壽即便在修士裡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長春天拉著梁辛一起站起來,同時笑道:「醒來得剛好,正想問他,為啥木妖見了他就要嚇得逃跑。」 說著,兩人一起走向長春天的營地。 琅獅抱起小吊、青墨和瓊環互相攙扶著,都跟了上去,金袍子天嬉笑略作猶豫,也強撐著想站起來,但是先前扶他過來的那個丑娃娃跑回去照看同門了,此刻身邊沒人,正躊躇時,一雙大手從旁邊伸出。 一把將他抽起。 天嬉笑一看,扶他的正是威風凜凜的「馬三姑娘」正要說句「多謝大姑」不料對方伸手將自己的臉孔撕扯下來,馬三姑娘變成了弦子。 天嬉笑苦笑搖頭:「想不到」還是你有眼光!」弦子扶著他跟在梁辛身後,同時小聲道:「你以前對我都不錯,放吧。」 天嬉笑人如其像,平日裡也都笑嘻嘻的,在門中地位高,心機深,但對一眾師弟都還算和藹,有人犯錯時他大都也會想法回護,能幫的都會幫一把,人緣挺不錯。 梁辛聽到身後兩人說話,這才把天嬉笑想起來,回過頭道:「傷成這樣,先去入定療傷吧,有什麼事都回頭再說。」 天嬉笑恭敬搖頭:「以前的不老宗裡,的確還有些事情,說不定宗主用得上,隨時會問起,我還能再撐一陣。 無妨的。」 梁辛也不再勉強,隨著長春天一起來到莫追煙跟前」剛舊則口陽…8不橙的體蛤! 第二九四章木妖老虎 巾追煙幾乎凡經看不出形狀了,今身上下儘是傷口。 們數馴「從開肉綻,還有些森森骨茬從皮肉下戳出來,面皮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嘴唇掀起,鼻子消失不見,眼睛也碎了一隻。 倒是他的精神還算不錯,見梁辛過來,居然呲牙咧嘴地笑了下:「沒想到,我這張臉還是沒保住,你沒撕,卻被一片法寶給砸碎了,冒充將岸,報應不淺啊。」 自從他自斷四肢開始,梁辛就對這個老頭印象不錯,當下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苦笑著岔開話題:「你怎樣,沒事吧?」「不知道,也沒啥大不了,玲瓏偷天不再,我活著也沒啥味道。」 殘缺不全的臉上,顯出了一份明明白白的無所謂。 長春天從一旁說道:「您老四千年都威風過來了,這道小坎算啥,千萬別說喪氣話。」 跟著他也不再多寒暄,直接問道:「那個木妖見您就逃,以前你們認識?」莫追煙的獨眼發亮,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何止認識,我還殺過他一次,只是沒想到,他改頭換面,又重新活了回來,不過,我認得他的神通,還有那副嬉皮笑臉地神氣!」梁辛立刻追問道:「當時他是什麼模樣?」莫追煙想也不想:「五官錯位,鼻子倒長。」 旁邊的長春天突然現出了一副恍悟的神情!琅挪眼尖,見他的臉色不對勁,立刻滿眼關切地問了聲:「師父,怎了?」長春天應道:「我請莫老出山的時候,他本來挺有些猶豫,要我把對頭的戰力說清楚再做決斷莫追煙語氣輕鬆,接口道:「當時我只剩一次「偷天,可用,事先要打探清楚,看看這場大會,只憑棍意能不能應付下來。」 長春天點點頭,繼續道:「我不敢隱瞞,把邪道上幾個有名的高手都詳細分析了遍」當時我可沒想到來的會是無仙,以為賈添會親自趕來壓場,也就對莫老著重強調,最可怕的敵人,很有可能是長著一副神仙相的無名高手。 不料。 不提神仙相時,莫老還舉棋不定,提及神仙相之後,他無比痛快地就答應下來,」現在總算明白了,他以前殺過神仙相,自然不會把這些怪物放在眼裡!」「上次我殺木妖的時候,幾乎沒費什麼力氣,聽說這場大會最厲害的就是神仙相,只道這份差事手到擒來,長春天開出的價碼又那麼高,哪還會再猶豫!」說著,莫追煙咧開血肉模糊的嘴巴,笑了起來。 一般人丟了寶貝,莫不是愁眉苦臉,可莫追煙卻恰恰相反,玲瓏偷天被毀之後,整個人反而活潑了起來,與初見時判若兩人。 梁辛隨口應酬著兩人的閒話,待他們重新安靜下來後,才深吸一口氣,對莫追煙道:「事關重大,上次擊殺木妖的情形,還請您老細說。」 莫追煙也不再說笑,直接提起往事:「一百多年前,我路過牢山,正巧遇到有人鬥法,激戰的雙方都不是普通人物,修為高得離譜不說。 更古怪的是他們的身份。 一方是十餘個和尚,精通雷霆之術,進退有度合陣而擊,威力著實了得!」自達旦禪院被毀後,修真道上佛家弟子便沒落了,一下子出來十幾個宗師修為的和尚,蹊蹺處自不必說,可更稀奇的卻是和尚的對手」神仙相。 神仙相好整以暇,身形於雷霆之間來回穿梭,時不時吊郎當地說上兩句笑話,其中自然少不了那句「老虎借豬,相公借書,我該借點啥?」過了片刻,神仙相鬥得有些無聊了,也不打招呼,猛地伸手一晃,和尚們手中的厲害法寶便突然反戈,調轉回頭將主人擊斃!殺過人後,神仙相還嫌屍體礙眼,又揮手喚出一道神通,硬是將和尚的屍體焚燒成煙,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這才滿意地笑了幾聲。 揚起下頜向著半空裡莫追煙的藏身處指了指:「久等了哈,輪到你死了。」 莫追煙是隱世四千年,不是閉關四千年。 這些年裡,他四處遊走,依仗著玲瓏偷天著實搶奪了不少頂尖法寶靈丹,當時正在施展的隱身帳也在此列,可被神仙相一指,帳子便再不聽從指揮,輕飄飄地飛到人家手中。 被點破身形的莫追煙不想惹麻煩,解釋了幾句,可對方根本不聽,嘴裡嘻嘻哈哈,言辭卻極盡刻薄。 莫追煙有玲瓏偷天在手,幾千年裡也只有他殺人的份,豈是好惹的人物,翻手亮出了棍子,也不再廢話,冷冷喝道:「棍下鬼,報名!」神仙相見到棍子,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笑道:「我叫老虎!」說著,雙臂一撐崩碎了自己的上衣小身體微側,只見他的背上,赫然紋說到這裡,梁辛心念一動,暫時止住了莫追煙的話頭,伸手指了指不遠處昏迷的木妖,對弦子道:「幫忙,把他弄過來,除去上衣。」 他仍萎靡地很,完全是強打精神去追究真相,實在懶得去動手。 弦子二話不說,依言照辦。 當初在離人谷相遇時,木妖曾說過,他的背上長有數十條永遠無法消除的粗大傷痕,算是他身世的線索之一。 一見之下果然如此,一道道傷痕斜橫斑駁,幾乎佈滿了他的背脊,梁辛盯著這些傷痕,眨著眼睛看了一會,突兀問同伴:「咱們的弟子中,有會畫畫的沒?」長春天搖頭,纏叉宗裡那群妖魔鬼怪更不必說,到是金袍子天嬉笑在略略尋思後,費力提起聲音,對著不老宗門下弟子喊道:「蔡辛,過來。 一個面目猙獰的醜娃娃聞聲而至,先對著梁辛等人認真施禮,這才詢問何事。 天嬉笑問道:「我記得,你平日裡喜歡弄些丹青繪畫」話沒說完,蔡辛就面露恐懼,忙不迭用力搖頭,大聲辯白:「那些雜道小技會影響修行,我早就聽從師父令,戒掉了,全、全都忘了!」長春天咳了一聲,面露莞爾小天嬉笑滿臉尷尬:「不是向你問罪,是有事要借助你的畫功!」梁辛伸手一指木妖後背:「藉著這些傷疤,能不能畫頭老虎出來?」蔡辛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邊諾諾有聲,一邊低頭仔細端詳那些傷疤,沒過片刻功夫他的眼睛就亮了,笑道:「這些傷疤」分明就是老虎身上的花紋麼!」他不說。 誰都看不出來,可提及之下,木妖身後那條條傷痕,看上去與老虎身上的花紋果然有些相似。 就彷彿有人在他背上畫了頭老虎,跟著又把老虎的頭頸四肢和身體都塗了去,只剩下一道道斑瀾花紋。 說著,蔡辛翻手從乾坤袋裡取出筆墨,躍躍欲試地望向梁辛:「我來畫一畫?」梁辛樂了:「不是忘得一乾二淨了麼,還這麼大的癮?想畫就畫吧,剛好再請莫老爺子印證下!」蔡辛抖擻精神,去木妖背上就這那些「傷疤。 畫老虎去了,梁辛等人再把注意力集中到莫追煙這邊,繼續聽他講述過往。 報名之後,莫追煙與老虎放手一搏,玲瓏偷天對一重天道,本應是場驚天惡鬥,可過程卻簡單之際,老虎施展他的借水行舟,未能將偷天神棍「借走」隨即被莫追煙催動棍意,接連三擊打得胸腹洞穿,同時莫追煙實在討厭老虎那張臉,雖然沒能打碎他的腦袋,但是把他的臉也砸了個稀碎。 莫追煙擊斃老虎,搜索屍體一無所獲,也不在是非之地久留,離開了牢山繼續趕路去了,,剛才莫追煙憑著對方的神通和說話口吻,認出了改頭換面、已經變作木妖的老虎。 重傷之下本來不敢再和仇人見面,但他明白木妖今番勢必要屠滅全場,無奈,才強撐著飄身而起,只盼能驚走敵人。 木妖雖未逃走,但乍見強仇心神大亂,將護身法寶盡數砸了過去,老不死抓住他失神的剎那,喚醒小吊施展「王指點將」一擊翻盤,不僅為了自己報了仇,更救下了場中所有人的性命,,事情的經過便是如此了。 莫追煙說完,青墨就急忙追問:「你的玲瓏偷天,那個老虎為啥借不走?」說完,她聳了聳肩膀,語氣滿是無奈。 嘟囔道:「我的玲瓏輾轉,被他一借,就跟著他走了。」 瓊環也挺鬱悶,撅著小嘴附和:「是啊,我的玲瓏修羅也一樣!」青銅鬼面也有個名堂,喚作玲瓏修羅。 「我輩修天,求得不是人間第一,而是悟道飛仙,永生逍遙!沒得到玲瓏玉匣前,我雖在身處修真道,但也明白自己的資質有限,此生怕是難踏仙途了,可得到這件寶貝之後,我又有了個新想法!」莫追煙呵呵地笑了起來,所答非所問:「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雷,玲瓏偷天的神通,與「宇,關聯極大,我便想能不能讓這條棍子,在發動神通時不是去另立天地,而是於現有天地間破開一條縫隙,要是能成功的話」梁辛大悟,神情驚訝,反應比著大宗師長春天還要更快:「破碎虛空,一步踏過,便是神仙家了!」「著啊,你這娃娃看事情倒是透徹!」莫追煙放聲大笑,剛笑了兩聲,便劇烈咳嗽了起來。 倒不是梁辛反應快,而是他前不久還聽人提及,有另時一個人,也是靠著差不多的法子,破碎虛空。 飛仙而去,想不到,眼前的莫追煙,竟和自己那位沒見過面的師兄咳了一陣,莫追煙勉強調勻呼吸,又繼續道:「由此,我這四千年裡,便只做了兩件事:一是搶奪,二是靜悟!」搶奪,是為了續命。 莫追煙儼然一個獨行大盜,奪寶殺人,靠著搶來的仙丹改善身體,這才以玄機境的修為足足過了四千年,並且挨了木妖狠辣一擊,卻還能芶延殘喘。 靜悟,悟得不是神通,不是天道,而是手中的玲瓏偷天。 「它是我的仙途,是我逍遙永生的指望,我把幾千年的光陰,都浸淫於這件寶物上,對它的運用、領悟、體會。 遠非你們的想像,我倆早已融為一體,又怎麼可能被人「借,了去?」說到這裡,莫追煙的目光突然暗淡了下來:「現在,偷天沒了」沉默了一陣。 莫追煙又笑了起來:「不過也好,倒解脫了呵,用不著揪心了!」隨即他把話題拉了回來。 望向瓊環和青墨:「你們的玲瓏寶貝剛到手不久吧?會被木妖的天道所侵,不是寶貝的問題,是你們對寶貝的掌控之力尚弱,莫沮喪,多淬煉一陣,就誰也休想搶走了!」一老兩三個擁有玲瓏至寶的主人交談著,梁辛則盯著木妖愣愣出神,片刻後突然發出嘿的一聲怪笑,跟著一伸手重重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一記,苦笑著罵道:「打你個糊塗東西!」此舉把大伙都嚇了一跳,琅娜趕緊湊過來去看他的額頭,青墨瞪著圓溜溜的眸子問道:「咋了?」梁辛神情古怪:「這場大亂壓根就不該有,我早該想到木妖是個神仙相,自然該打!」青墨更納悶了:「你早該想到?憑啥?」「血肉髮膚、喜怒哀樂、生老病死」「生命」無論是結構還是過程都何其複雜,改造也好、創造也罷,絕不是依靠著法術、見識所能完成的。 這世間大到亙古巨掣到花草蟲秀。 只要是活著的東西,來源只有一個:天地造化!」梁辛突然說出了一段沒頭沒腦的話,眾人更是一頭霧水,全都望向了他,靜靜等他解釋。 「天地造化,神仙所為!」梁辛加重語氣,又說出了這八個字,這才解釋道:「這段話,是在雜錦孤峰時,拓穆講給我聽的。」 拓穆說這段話的時候,在談論「百無一用,之首,百納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天地造化。 其實拓穆也沒有這樣的見識,都是一橢在閒聊時告知於他的。 當時梁辛就覺得隱隱有些不妥,但具體因為什麼卻總也抓不住,後來也就忘記了,直到此刻才回想起來,那時候之所以會覺得不妥,就是因為自己還認識一個小會「創造生命,之人!木妖被秦孑帶到離人谷後大展身手,先後造出諸多神奇樹種,乍一看上去,是他木行法術精湛,可是按照拓穆的話講,這不是「天地造化,是什麼?木妖對「天地造化,這一重天道,掌握得遠不如百納精湛,可是他也貨真價實的造出了這世上沒有的鮮活樹種,,要是梁辛能早點想到這些,就算不把木妖當成神仙相,至少也會和同伴小心戒備,當然也就沒有了今天這場大禍。 琅挪伸手,幫著梁辛揉了揉額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另外,還有件事,還記得師父的那張臉,帶著比臉婆婆其他的臉孔,少了分刺痛…」長春天眨巴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說得啥玩意啊?我臉咋了?」梁辛苦笑更甚,明白了琅挪的意思:長春天的那張臉,是以木妖為胎膜而製成的,所以才會和其他的臉孔帶上去感覺不一樣。 沫絲馬跡不是沒有,只不過沒去注意罷了。 很娜對著師父吐了下舌頭,又轉頭望向梁辛,神情也隨之嚴肅起來:「木妖是老虎轉生的事情,還有好多地方沒法解釋,如何死而復生?為何得了一個草木妖身?原先的鬼長相怎變成了俊俏少年?還有最蹊蹺的一點,大祭酒曾說過,在乾山發動傀儡妖術時,木妖在相隔千里的離人谷之內都有所反應,他和賈添的草木妖元的聯繫又在哪裡」說到這裡小妖女的臉色突然一變,閉上了嘴巴。 離人谷之事,她從頭到尾為都不曾參與,粱辛回來和親人談及此事的時候,也刻意避諱著她,按理說,她根本就不該知道得這麼詳細。 梁辛卻沒留意,一是「沒睡醒,精神多少有些恍惚,二則是他的心裡,正在考慮著一件極可怕的事情,一件他們以前從未想到過的大禍!(訪問h】 第二九五章 回天之術 說話時,金袍子天娃也在和弦子竊竊低弦子雖然是不老宗的核心弟子,可天嬉笑才是老不死真正的心腹,對門宗內情的瞭解遠非他能比。 弦子越聽越驚訝,不久之後,乾脆扶起天嬉笑,一起來到梁辛身旁。 梁辛看到兩個丑娃娃湊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問道:「怎麼,有事情?」 弦子點了點頭:「在苦乃山初次見面時,我提到過不老宗與神仙相的淵源」,有些地方說得不對。」 梁辛不解:「哪裡說得不對?」 弦子回答:」那時我以為,不老宗和賈添是最近這些年才有所聯繫的,是我不瞭解內情說著,伸手拉過天嬉笑:,「還是請他來說吧」。 「師父不老與賈添,早在二百年前就相識了。只不過彼此聯繫不多,直到這次三宗聚首,才算正經第一次合作天嬉笑如實回答。 有關神仙相的時候,梁辛都感興趣,上身微微前傾:「細細說來 天嬉笑重傷在身,可也不敢怠慢,勉強振作精神:「不老宗之下,有三處地牢,一在白頭山,一在噬瞌山,另外一處則在牢山,先師與賈添相識,便是因為牢山這處地牢!」 又是牢山」梁辛心念一動:「詬龜呼六?」 天嬉笑還道弦子曾經和粱辛提及過那處特殊地勢,也沒覺得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可弦子卻面露驚愕:「你怎麼知道?」 梁辛呼出口悶氣:「我聽木妖說過,百多年前他醒來的地方。就在「詬龜呼天」據說也是處戾氣深重的山穴你們接著說 不老宗的三處地牢,都是極端隱秘的所在,別說外人,就是門內弟子知曉的也不多。但是在差不多兩百年前,突然有一夥人進入牢山,直接來到「詬龜呼天」似乎有所圖謀。 老不死還道是正道人物發現了什麼,不敢掉以輕心,親自動身趕去監視,不料很快就被對方看破了行藏。 對方的首腦,便是賈添了。 賈添並無惡意,只是看中了「詬龜呼天。這片地方,想要借這片陰戾不毛之地的氣勢,來囚禁一個人。 老不死和賈添都不想惹麻煩,很快就達成協議,賈添付出一筆不菲的好處,算是向不老宗租借了這座「牢房」雙方也由此相識。 這筆交易做得很順利,不過老不死仍不放心,生怕會是敵人的陰謀,此後的十餘年中,著實花費了不少精力和心思,毒潛入調查「詬龜呼天,中的情形。 論起修為和本領,老不死遠遠趕不上賈添,可他能成為三宗之一的魁首,在天門重壓下存活、發展,自然也有厲害手段,而賈添也是靠著法術引動山勢來鎮壓囚徒,並不需要派兵駐守,平時他也不再牢山中,只佈置了些和尚弟子來警慢四周。 老不死幾經努力之下,終於靠著異術突破了賈添布下的禁制」 說到這裡。天嬉笑語氣無奈:,「所謂突破禁制,並不是破壞或者毀掉。師父想盡辦法,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最終也只是將一抹神識勉強送了進去 「詬龜呼天,之下,也囚禁著一個神仙相。 小丫頭青墨把眉毛一挑,脫口道:「是老虎?」 「不是。長相對不上,此人雙眼如魚,幾乎長到了太陽穴上,和莫老爺子說的那個老虎對不上。」天嬉笑搖了搖頭,繼續道:「這個囚犯厲害之極,師父送進去的神識無比隱蔽,可一進去就被他發覺了,冷笑道:去告訴賈添,大家都有天道,他的傀儡之術控制不了我!我有回天之術在手,他也殺不掉我,就等我從此間脫困,去要他狗命吧,滾」。 顯然,這個。囚徒把老不死當成了賈添的探子,一聲喝罵後,老不死只覺得腦中一炸,潛進去的那份神識就被對方驅散。 在驚訝此人手段了得的同時小老不死也放下心來,「詬龜呼天,內確實有個怪物被囚禁,賈添不曾騙他。至於神仙相之間的仇殺恩怨他沒興趣參與,也就不再理會了。 又差不多四十年後,賈添將「詬龜呼天,歸還於老不死,「牢房。空置,囚犯不再,應該是死掉了。 天嬉笑口齒清楚,言簡意炫,沒用一會功夫就把事情說完。 梁辛把二哥的毛病學了個十足十,眼睛早就瞇了起來。 琅娜幫著他一起動腦筋,輕聲道:「無仙說過,百無一用中的老四用掩,專擅「回天之術」被賈添囚禁在地牢中的人,多半就是他了。可、可用掩不應該是被困在大眼之內麼?。 「多半就是用掩了」說著,梁辛望向琅琊:「上次在宗蓮寺,二哥推出了賈添的算計,他要發動草木邪術席捲中土,來建成一支愧儡大軍,用以狙擊浮海東渡的神仙相,」 說到這裡,琅娜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大眼裡還藏著千多個神仙相,賈添要是能將這群怪物也變成草木傀儡,抵得上十萬中土修士」。 說完,琅挪自己又搖搖頭,道:「冉止如此,要是他的草木邪術連神仙相都能控制,根本……仇有第二次浩劫了。新的神仙相浮海東渡而來。他個卿朱砒去,就啥事都沒有了 梁辛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了,賈添把用掩從大眼中帶了出來,想要用他來試驗愧儡邪術。從用掩的那句話就能明白,賈添失敗了,他的邪術能控制修士,卻控制不了神仙相憑著賈添的修為,想要瞞過葫蘆等人潛入大眼,帶走一兩個神仙相且不留痕跡,根本就不是難事。 如果傀儡邪術能夠控制神仙相,那三十年後的那一仗,賈添不用打就贏定了,所以不管難度有多大小賈添都要試試看。 既然是試驗,在選擇小白鼠的時候,一定會是兩個極端,一是最弱小的,一是最強壯的,大眼中千多神仙相,用掩無疑是那個最強的,由此,賈添帶出了兩個同族,其中之一就是用掩。 實驗失敗了。弱小的那個被他殺掉,可用掩的天道是「回天之術」根本沒人能殺死他。 賈添把神仙相坑在大眼,靠得主要是**幻術的偷襲,在試驗傀儡術中,用掩得以清醒,防備之下賈添沒法再像原來一樣將之「催眠」當然也就不能在把他放回到大眼中去。 所以賈添才要借「詬龜呼天小之勢,將用掩囚禁。 梁辛想到的遠不止於此,繼續道:「知道了用掩的事情,木妖這邊的情形,也能去蒙一蒙了!」 梁辛的「猜」還是大哥、二哥教給他的斷案法門,把諸多已知條件都擺出來,然後去猜想一條最合理的線索,將所有條件都穿起來,如果最後能說得通,大半就是真相了。 青墨在銅川開日饞的時候。就見識過梁辛去「蒙一蒙。東籬仙禍,一時間小丫頭神情有些恍惚,短短兩年,卻藏了不知幾重生死,情不自禁露出個笑容:「快蒙」。 「先不論木老虎的來歷,只提他的所作所為。」梁辛對著青墨一笑,開口道:「也許是得到了用掩的求救、也許是自己查到了什麼線索,木老虎找到了牢山來,賈添布下的妖僧守衛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但他命裡該有一劫,殺掉妖僧之後,又去招惹莫老,」 琅獅和青墨相視莞爾,木妖、老虎,是一個人、兩重生,結果被梁辛捏到一起稱作木老虎,倒也有趣。 「不過木老虎畢竟是神仙相。死而不僵,騙過了莫老,待莫老離開後,他又強撐著進入詬龜呼天,找到了用掩」嘿,用掩精擅回天之術,雖然不明白這門天道到底是什麼,可顧名思義,也能猜個差不多。」 別說琅娜,連青墨都能聽得明白,點頭道:「是用掩治好了木、木老虎?。 梁辛搖了搖頭:,「木老虎的胸腹都被玲瓏偷天洞穿,就算一時不死,也絕沒有生機可言了,用掩不是將其治好,多半是動用天道。為他重塑身體,由此老虎才改頭換面,再世為人,變成了現在的木妖。 至於他的草木妖身,其中具體緣由我說不清,不過大概的道理還是明白的」照我估計,用掩雖然沒被愧儡邪術控制,可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些影響 傀儡妖術,不止是把人控制起來,同時還會送給中術者一身渾厚的草木妖元。 用掩的神智雖然清醒,可體內中卻混雜了大量的草木妖元,以這樣的真元來施術,造出的身體也變成了一副草木妖身。 「用掩的本源之力被改變了,在施展「回天之術」效果自然也有所差異,這就好像」梁辛略略尋思了下,繼續道「這就好像。以前他是用木柴取火來燒烤食物,現在則是用火油取火,按照原來的力度,自然控制不了現在的火候,由此燒出食物的味道也不一樣了 說完,梁辛自己咧開嘴,樂了:「不太貼切,反正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琅娜立刻笑著應道:「能懂,繼續」。 梁辛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出來的這個比方,用來形容木老虎或許還有些牽強,可是用來形容用掩,卻再恰當不過了。 再掩把「火油。當成「木柴,那樣去燒,結果把自己給燒死了」他用新本源去催動舊神通。兩下裡格格不入,「回天之術,的確是成形了,但是也對主人發動了反噬,這一來「回天之術,變成了「換命之術」木老虎得以重生,可用掩卻橫死當堂。 這個下場,就連用掩自己也沒想到,否則他寧可再被囚禁幾萬年,也不會出手去救木老虎。 再說回木老虎,擊殺妖僧前他就已經佈置下法術,阻斷了和尚們向外界求援的途徑,之後再拖著重傷之軀破解禁制,見到用掩時,幾乎就已經死了。用掩不用擔心賈添會聞訊趕來,又怕這個同伴死得太久魂魄消散,當即便施展回天之術。 木老虎被「變了味。的回天之術重塑成草木妖身,新的身體純粹純,淨,力量稍差些到無妨,但是有一個致命之處:支持新身體的妖元中,還殘存著傀儡妖魂的力量,這些妖魂之力對以前的用掩毫無作用,可是對新生的木老虎卻影響極大。 用掩施法後,自己起反噬而死,而木老虎也不好過,他…兒」與草木妖魂亂七八糟糾纏在起,讓他頭痛欲裂,姆憐聯一火入魔的邊緣,其後十餘年的功夫裡,木妖時而化作草木傀儡,時而變成懵懂小妖,比恍惚惚於混沌迷惘中遊走」 畢竟木妖是領悟過一重天道的人,無論怎麼變,當初悟道時心中的那盞去清明不會滅掉,草木妖魂奪不去他的神智,漸漸蟄伏下來可木妖前生的記憶也隨之被蒙蔽,變得一片空白,後來他遇到了大祭酒秦孑,跟著一起去了離人谷。 因為體內的有草木妖魂未除乾淨,所以當麒麟和尚在乾山催動愧儡妖術時,他會有所反應。 梁辛等人初到離人谷時,大家合攏線索。還道木妖是草木愧儡重獲神智,木妖還特意帶著乾山道的愧儡去牢山復驗,可他自己是「死神仙相配變味回天之術」全不是大家猜測的那樣,又哪能「復驗,成功 至於木妖背上的那些老虎紋路,回天之術雖然是一重天道,可也不能憑空捏造身體,用掩在施法時需要以先前那具殘屍為模,多少回帶過來些印記。 在詬龜呼天出事十幾天後,賈添才趕了過來,那時候木妖早都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只剩現場一片狼藉,禁制被毀、用掩伏屍,還有一具臉孔破碎的殘屍,就算賈添心智通天,也猜不透這其中的究竟,賈添又有大事在身,也就不了了之了,好在用掩已死,也不用擔心什麼。 梁辛的推斷,自然不可能把真相中諸多細節全都弄得一清二楚,但是大環節上都沒錯誤,於他們而言已經足夠了。 青墨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神情似夢迷離的,喃喃道:「這麼複雜的事情,你也敢蒙」說完。也不再追究前面的事情,逕自問道:「乖木妖怎麼又恢復記憶了?聽大祭酒說。別人天劫時,木妖的反應頗為強烈,隨後就跑走不見了有聯繫?」 梁辛搖頭:「這個還不好說,而且也不重要,大可以放一放。反正他是恢復記憶了,由此以前悟出的天道也能繼續使用,,另外木老虎除了「借刀殺人,之外,多半還有一重不錯的追蹤之術,當年他能找到用掩,這次又來到這個小島,多半是追著無仙過來的。」 青墨繼續眨眼:「是啊。那他找用掩、找無仙幹啥?還有他的來歷也古怪得很」 梁辛緩而又緩地吸了一口氣,神情也變得肅穆且認真:「木老虎的來歷,才是真正的可怕之處。他也是神仙相,可他不認識無仙,不知道播甥之戰,明擺著不是上次九星連線時過來的」那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以他的本事,隨便做些什麼都會轟動天下,可中土仙凡兩道上,全沒他存在的痕跡,足見他一到中土,什麼都沒干就直接去找用掩了」 木老虎,一個不是在上次「浩劫東渡。時登陸中土的神仙相,於百多年前現身中土,找上了用掩。 梁辛望向了琅琊,妖女的臉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得蒼白了,吶吶地嘀咕道:「天啊 梁辛苦笑:「都以為自己是聰明人,其實全是一群糊塗蛋,這麼簡單的事悄,竟然全都忽略了!」 青墨挺著急:「說什麼呢,忽略啥了?」 「九星連線影響潮汐,會有一道洋流成形,由此神仙相便可以搭乘洋流,穿越混沌之海。三十年後,是九星連線的正日子」不過」梁辛聲音低沉:「神仙相不用那道洋流直擊中土,只要那道洋流能夠帶著他們穿過混沌之海,便足夠了!由此,他們要來中土,不用等到洋流最薦大時、更不用等到九星連線的正日子!」 燈下黑。最簡單的事情,卻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九星未必連線,浩劫卻已東來! 至少,已經有新的神仙相登陸中土了,木老虎便是一例。 梁辛聲音不停,繼續道:「□轆島的司老六曾經說過,最近十幾年裡,有一道東來的洋流,一年變得比一年更強,如果就是這道洋流的話」□轆島距離中土近,距離混沌深海卻尚遠,他們現在都能感受到這道洋流」想來百多年前,洋流受天象影響,便已經成型,雖未至中土,卻也穿過了混沌之海。木老虎便是證明了!」 青墨終於明白了梁辛的意思小駭然道:「你是說,新的神仙相已經到了」木妖便是其中之一?」 「和必是大軍齊至,從木老虎所為來看,他更像個探子。上一次東渡之人全軍覆沒,這次東渡前,先派遣前哨來打探情況,避免重蹈覆轍,這才合情合理。」梁辛總算說了個「好消息」可接下來。他又把話鋒一轉,豎起了三根手指: 「三件事。其一,要盡快弄清楚,來的探子只有木老虎一個麼?」 「其二,神仙相大軍隨時會殺到,不用等到三十年了。 大伙都要警醒些。」 「其三,今天所說之事。決不能讓賈添知道,他要明白了這個關竅,便會立刻發動草木邪術了」 第二九六章並肩攜手 「春天不知道前因後果。 可憑著他的心思,旁聽了泣凶爽,玳膛也就明白事情的真相了,當即把兩手一攤。 操起東北話歎道:「這可咋整啊」。 說了會兒話。 梁辛又困得快要睜不開眼睛了,勉強道:「咋整?一樣一樣地整,破賈添的草木邪術、殺神仙相潛伏在中土的探子、再把第二次浮海東渡的怪物們打回老巢去,就消停了長春天樂了:「你還是趕緊把避禍之地趕緊告訴我,顯得更靠譜些說完,臉上收斂笑容,又拉回到正題,伸手指向一眾殘兵和傷者:「大家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沒法施法趕路返回中土,可此處凶險。 得趕緊想辦法梁辛還沒說話,青墨就皺起了眉頭:「凶險?還有敵人?」長春天摸著一字眉歎道:「最麻煩的就是無仙逃走,怕是用不了多久賈添就會帶人趕來。 咱們現在這個樣子,打起來可糟糕之極」。 他的話還沒說完。 突然心現警兆,舉目望向半空,只見一團血肉穢物。 快得彷彿一盞流星,正從中土方向向著小島疾飛而至小島本來有不老宗布下的陣法守護,但維持禁制運轉的法器,剛才也被木妖一起「借。 了去,法陣也隨之被破壞,禁制不再。 那團血肉差不多半人大越飛越近,梁辛等人都目力精強,稍一端詳人人低聲驚呼哪是什麼穢物,分明是失去四肢,又被打得遍體鱗傷的無仙!無仙回來了?眾人面面相覷。 片刻之後,彭的一聲悶響,無仙摔落於小島,距離眾人不過百餘丈」還不等梁辛等人回過神來,瓊環就先哈哈一笑:「龜兒子,你還敢回來?。 無仙傷得重、摔得很。 人已經看不出形狀了。 可左頰上的嘴巴還是抿出了一個笑容,苦笑:「不是我要回來」外面布下了天羅地網,誰也跑不掉!」青墨雙眉倒豎:「賈添的人?你領兵回來了?」無仙的笑容裡,平添了幾分無奈:「能不能換個明白人來說當然不是他領回援兵來清剿小島。 且不論賈添以為有無仙出面,自己這一方勝券在握。 根本就沒再另伏援兵。 就算真是無仙帶兵回來報仇的,也不會先把自己扔進來。 梁辛由很御扶著,搖搖晃晃來到無仙跟前:「你逃出去後,遇到敵人狙擊?」待無仙點頭後,幾個人幾乎同時追問:「是什麼人?」「修土的、修火的、修水的、修陰陽的」無仙的聲音散亂。 斷續回答:「還有上次在小廟前見到的胖子,修金的!外面早被他們封住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壓過來無仙不問世事,對修真道上的人物全不瞭解,可梁辛等人又哪能不明白,五大三粗!除了清修的離人谷,遭遇重創的卸甲山城和榮枯道,剩下的天門高手都來了。 長春天與天嬉相顧失色,憑著現在的陣容,別說五大三粗,就是九九歸一中隨便來幾個門派,他們也應付不來!長春天畢竟是一方梟雄,驚訝之色一閃而逝,立刻抓住關鍵追問:」現在逃,也沒機會了麼?,小無仙費力搖頭:」我換了幾個方向突圍,都被堵了回來,他們的陣勢封得巧妙,休想了。」 長春天嘿了一聲,不再詢問什麼,轉頭望向梁辛和天嬉笑:「先向林子裡撤吧,能拖得一時是一時天好笑也隨之點頭,兩個人不敢稍加耽擱,並肩站起傳令下去,島上弟子立刻忙碌起來,受傷較輕者扶著、負著重傷之人,紛紛撤入密林。 轉眼之間,邪道弟子臉色鐵青神情肅穆,中秋破曉之際小島上一片蕭殺。 無論纏頭、不老還是長春天門下、無論憤怒還是疑惑,每個人的目光深處,都染起了一抹絕望,傷病殘將對八大天門?這一仗根本不用打!棄墨把牙齒咬得喀喀響,喃喃咒罵不停:「趁人之危,五大三粗,豬狗不如,可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瓊環比著小丫頭性子還要更急躁,心中已經連續幾次催動法咒,可玲瓏修羅沒有一點反應。 寶物被木妖借過之後,一時還無法使用。 恍悟、無奈、憤怒」居然還有些感激,諸多表情混雜在一起,讓梁辛的笑容複雜到了極點,伸手拍了拍青墨的頭頂:「笛子呢?還能管用吧?」青墨翻手取出了人骨笛子:」它沒被木妖借去,應該是能用心魔笛子是由梁辛的鮮血煉化,一來和天地靈元沒什麼關係;二來。 梁辛本身都不受「借水行舟」這支笛子更不會被木妖的天道所擒。 梁辛從青墨的小「過笛子。 聲音懷算輕鬆,可語韋卻不容胃疑!,「你曲著大哥二哥,第一陣我來擋,你不用管,誰都不用管。」 青墨立刻瞪起了雙眼,嘴巴動了動,但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少頃小丫頭的眸子莫名其妙地紅了:「要是萬一擋不住,記得要逃梁辛呵呵笑道:「笛子在手,我便有天下人間,誰能過得來?少廢話了。」 說完。 又望向了瓊環:」你也一樣,進去護好老爹和你哥憑著一根笛子,梁辛要獨擋五大三粗!青墨伸手抹過眼睛,淚水碎了」,梁辛還有一支笛子在手,兩個丫頭卻什麼都沒有。 鬼面與輾轉都不能用。 青墨的戰旗、巫刺,瓊環的銀穗法寶。 都在木妖攪起的那場亂戰中被毀。 法寶與修士元神相連,法寶被毀主人也會受到重創。 不止兩個丫頭,島上的邪道弟子差不多人人如此,十成戰力怕是剩不下一成。 青墨和瓊環沒再多說什麼,各自看護著至親向後島退去。 大毛小毛的鈴鎖也和玲瓏寶貝一樣暫時失效,沒辦法統御巨蜥迎敵。 百頭骨瘤蜥更沒有一點戰意,不過它們彷彿也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不用驅趕,就隨著大夥一起逃進了密林深處。 先前趕來助陣的螻螞幼蛇們,在剛才大局已定、梁辛沉睡時便離開了,只有禿腦殼留下來,蜷在梁辛懷裡。 現在梁辛想讓它遁海逃命,它卻搖頭擺尾,說什麼也不肯走,忽忽怪叫著,大有幫忙之意。 梁辛本來還想再勸勸它。 可轉念一想。 小東西的確能幫上忙,也就不再說啥了。 跟著,梁辛舉目。 望向了長春天。 長春天迎著他的目光笑道:「你不是要我和你一起迎敵吧?雖然比不上老爹他們,可我也傷得不輕,法寶都斷了梁辛搖了搖頭:」不用打,你能逃麼?。 小「死到臨頭了,能不能逃,還不是都要逃,只盼著你能給他們惹出些亂子來,我好趁機逃走長春天回答的實實在在。 「曲青石、柳亦、青墨,纏頭老爹,你逃的時候帶他們走,避難之地他們也知道,否則你就算逃走,也只有三十年可活。」 梁辛心裡堵得很,憑著笛子他還有一戰之力,但他不會飛,沒法子帶著大伙逃命。 長春天沒猶豫什麼,坦然搖頭:」幾個天門聯手而至。 憑我現在。 即便自己逃,賭得也是那半成運氣,率四個不可能,最多帶一個。」 「最多帶走一個」梁辛的聲音更低啞了些:「曲青石、柳亦、青墨,從他們之間選吧親疏有別,四個人中,梁辛捨了老蝙蝠,卻沒法子再從剩下的三個。 親人中選出一個。 至於纏頭老爹,陪他死在一起,也算是個真代吧!長春天久歷生死劫難,此刻仍笑得好整以暇:「青墨丫頭麼,憑著她的性子,大難時我要帶他走多半會和我拚命,至於曲青石和柳亦梁辛翻起怪眼,凶光畢露,每一個字都從牙縫裡擠出來:「三個裡選一個,你愛選哪個就選哪個,給我說不著!」長春天哈哈一笑,背負雙手轉身走了。 待走到密林邊緣時,又轉回頭來道:「這樣吧,我逃走時把他們三個都帶上,要不是逃不走,再一個一個丟下去天嬉笑傷得比著死人也強不了多少,被弦子扶持著一起後撤。 大隊人馬撤進密林,梁辛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搖搖晃晃走到海邊。 在他身後,就只剩下了一個琅娜。 梁辛略顯納悶,回頭看了她一眼。 集娜回報了一個笑容:」你垮了,島子也就完了。 躲在你背後和躲進林子沒啥區別。 何況,你要打仗。 自己吹笛子可不怎麼方便。」 說著,妖女的笑容愈發明媚了:「那可真成自吹自擂了,丟人的很說完,琅都纖手揚起。 接過了梁辛手中的笛子,繼而橫笛於唇下。 擺出了個漂亮姿勢,還有笑靨如花!天海盡頭,旭日初破紅霞妖嬈,妖女衣袂隨風,於碧海銀沙間橫笛俏立,身後密林墨翠,沙沙搖曳梁辛又打了個哈欠,情不自禁。 撲哧一聲,琅挪笑了出來:「你可別睡,要不五大三粗來了。 就剩我一個人在這吹笛子,那氣勢,也太露臉了!」梁辛也笑了,隨口岔開話題:,「五大三粗知道中秋之會,知道小小島的具體位置,甚至提前就布下了口袋你不覺得奇怪?」說完,也不等琅挪回答,他就繼續道:「現在我總算明白了,跨兩奉老爹之命返回中土,到底是幹啥差事去了。」 梁辛先前就已經知曰,口只早都被老蝙蝠和二哥等人內定成了第二位魔君。 函坎,休心會,他們借不老宗搭的檯子推他梁老三「登基。 想通了這一點,憑著梁辛的心思,天門圍攻而至的事情他又哪能不明白:老蝙蝠和二哥乾脆把事情做到了底,不僅要讓梁辛成為魔君,還要再來一場正邪較量,徹底務實自己魔君的地位。 跨兩奉命返回中土,就是為了透出口風,把中秋之會的事情「洩露,給五大三粗。 所以在宗蓮寺擊退無仙之後,曲青石明知鬼道士桑皮的下落至關重要,而中秋之會上,有梁辛和老蝙蝠聯手,足以應付不老、長春天,卻還要執意跟隨梁辛一起出海赴會。 二哥不是另外兩宗會惹出什麼麻煩,他是要幫著梁辛來應付這正邪一戰;大祭酒,她指點青墨來此,她又怎麼會知道小島的所在?自然是五大三粗互相傳訊,核心人物掌握了邪道聚會的情形。 可秦孑明知今晚有事卻不來給他們傳訊當然是曲青石提前就對她交代過「要護著梁辛打一場正邪之戰。 幫他揚威天下,你莫插手此事」老蝙蝠,此人生性狂妄。 想起一出就是一出,但畢竟不是個混蛋。 來自骸骨老兄的手鐲何其珍貴,他才得到了不足一個月,難以破解也不必氣餒,返回中土後還可以查閱典籍尋求古法。 他一見瓊環修為跌損失意,就毫不猶豫把手鐲給砸了」這其中固然有心疼苗女的成分,可更多的原因,恐怕是發現不老、長春天兩家的陣勢強盛、出乎意料。 第一戰的難度陡增,雖能勝但實力被消耗,第二戰怎麼辦,所以老爹才要增強實力,碎鐲取寶!還有瓊環,領著纏頭宗從西蠻出發,一路打砸搶地走過來,天門卻無動於衷?梁辛當時便覺得古怪,卻別曲青石攔住了話頭。 線索太多了,不過梁辛都沒去追究罷了。 如果沒有木妖那場意外之亂,梁辛、曲青石、老蝙蝠、有玲瓏輾轉的青墨、得玲瓏修羅的瓊環、再加上一個長春天,真要對上天門聯手,也全不用擔心。 即便再退一步,不算長春天、臨時得寶的瓊環和意外到場的青墨。 天下人間、戾盅金鱗;金尊墨劍、瑰樓傳承;晝夜雙盅、百餘片陰沉木耳」只憑梁辛、二哥和老蝙蝠三個人,也足有資格打這一仗了。 雖不能說是勝券在握,但自保也綽綽有餘,在天門圍剿之下,梁辛不需要打個打勝仗,只要能帶著大伙逃出生天,便足以讓邪道弟子萬眾歸心了。 可惜,千算萬算,落下了木妖。 念及此,梁辛真恨不得跑回林子裡把木老虎撕了。 很娜放下笛子,也不知是安慰還是譏諷,笑道:「你這人,明明挺聰明,可從不防親人朋友,不手忙腳亂才怪!」梁辛又向前踏出了兩步,站進海水中。 足間清涼,精神也振作了些,笑道:「像你一樣,不論親疏,所有人都防著?累不累麼琅獅撇嘴:,「累,不過你現在這樣,也不見得有多清閒。 仇人心地歹毒,刺過來的肯定是刀子;親人滿腹關心,可端上來的熱湯也未必不是毒藥呢,」只不過他們自己不知道罷了。」 梁辛晃退,攪合著海水:「熱湯也好,毒藥也罷,其實都和「親人。 這兩個字沒有一點關係的,你早都斷滅凡情,不會明白的。」 琅娜也不再此事上繼續糾纏,莞爾一笑岔開了話題:「還有個事情不明白,這一路過來,我看二哥都保守得緊,能放交情就放交情,能不殺人就不殺人。 想來多半是因為浩劫東來的緣故吧,他想大伙能齊心合力,一起對付神仙相。 不過他又和老爹一起弄出了這一場正邪惡鬥。 說不通了這個事情,梁辛已經想通了:「只有打過,才能讓五大三粗明白,他們滅不掉我們:既然兩道沒有信任可言。 合作的前提也就只剩下一樁了:實力。 既然遲早要打,何不趁著三宗剛剛統一、諸多好手盡在的時候來打。 二哥的主意沒錯的,只不過誰也算不出還有個木妖說完,梁辛又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笑了:「他們過來了,拿好笛子吧」。 算起來,此刻島上的高手多不勝數,曲青石、長春天、老蝙蝠,讓。 天娃娃小吊;三個玲瓏至寶的主人,甚至還有兩個神仙相」多大的笑話呵。 琅娜一笑,一隻手拿著笛子,另只手伸進了梁辛的掌中,握住了。 梁辛,很御,並肩攜手而立。 這一戰。 看不到活路在哪裡。 第二九七章等我過去 ,氣變得沉重起不而系的壓力,轉眼彌天海之間,遠處的空氣中無端波蕩起一陣陣巨大的漣漪,彷彿隨時會跳出些什麼;時而還會憑空振起幾道綺麗靈光,一閃即滅;還有些古怪聲響,猶如鍾磐交鳴,顫顫而悠揚」 琅娜的臉色有些蒼白。可依舊如以往那樣,給梁辛解釋著眼前的一切:「這是靈元波動之兆。陰陽、五行諸般靈氣濃郁而聚,彼此交融間常常會引出些異像異響,半空裡的漣漪、霞光、怪聲都在此列。」 異象乘風,從四面八方向著黑色小島層層推進,所過之處潮汐越來越輕、波浪越來越緩,永遠都在翻湧的海面,竟被「它們,抹平,真真正正地安靜下來,」 一炷香之後,空中的異響異象,便已從視線盡頭來到環島十餘里處。就此凝立不再前進,而此刻的大海,一眼望去,視線之內只有無盡死水,水面平滑如鏡,再無一絲波瀾! 清秋時節,破曉之際,海島灘涂上全沒有往日的清涼與閒適。只有被苦苦壓抑的躁動。 壓力已至,陣勢早成,卻遲遲不見天門弟子現身。 梁辛打了個哈欠,惡戰當頭,他只想睡覺。 琅娜規起小指,用尖尖的指甲輕輕戳了下梁辛:「別睡哈 梁辛因得眼眶發紅,有氣無力地搖頭:「待會他們會一股腦攻過來,我一個人,不可能的,擋不住。」 天門的陣勢再明顯不過,徹底把小島圍困其中,只待一聲令下,便會從四面八方攻殺而至。 這座島子雖然不大,可也足有百里方圓,以梁辛一人之力,想要阻止敵人登陸。純粹是癡人說夢。 琅娜也皺起了眉頭:,「那該怎麼辦?。 梁辛聳肩,無精打采地回答:」看看情形再」 話還沒說完,極遠處的海線上,突然跳出了一隻小黑點。梁辛目力仍在,眨眨眼就看了個清清楚楚。是一頭小丘般的大魚,脊背高高聳起,上面影影綽綽站著一群人,大部分是道士,另外還有幾個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的大胖子,尤為醒目。 「五大三粗,坐魚來的?。梁辛愣了愣。一時間都忘了睏倦,失笑道:「搞什麼鬼?!」 很娜咯咯一笑:,「再正常不過,幾家天門聯手,首腦自然要聚攏在一起來指揮全陣,既能時時商議也是彼此監督,至於那條魚麼,多半是流連道飼養的靈獸,諸多掌門亂飛一團總不像話,搭乘這樣一頭怪物。也算排場 梁辛笑呵呵地說道:」不知道這頭大魚怕不怕禿腦殼,要是能嚇跑它倒有趣得緊。」 琅娜搖搖頭:「要是成年煩蜻還有可能,禿腦殼怕是夠嗆,流連道這樣的門宗,養冉來的傢伙非同一般」小 說話的時候,禿腦殼從梁辛的懷裡鑽了出來,眨巴著眼睛看看大海深處的怪物,跟著又把腦袋縮回去了,全當它啥也不知道」 大魚游動地速度極快,幾個彈指間就載著一眾人來到小島並五里處。 魚背上大約三十餘人,承天、流連、鑒火、指夕和金玉堂五大門宗掌門盡在其中,在他們身後,都跟隨了五六個門宗裡的核心人物,其中不乏梁辛的老熟人,金玉堂老七顧回頭、傻乎乎的老九,還有流連道新任長老,蛤蟆。 顧回頭沒什麼表情,好像沒看到梁辛;老九興高采烈對著他打招呼;蛤蟆則神情複雜,好像有話想問梁辛,可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承天道掌門也曾在白頭山下與梁辛有過一面之緣,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隨即悶聲而笑,語氣挪偷:「你是離人谷的三祭酒?秦丫頭不是說你們不插手此事麼?怎麼倒提前攻上島子來了?」 今日之事無法善了,別說一個三祭酒。就算是大祭酒秦孑在此,要想阻攔天門眾人上島擊殺妖人,也只有血濺孤島的份,梁辛當然不會再連累離人谷,搖著頭有氣無力地應道:「我本是魔君義子,投入離人谷只為離間天門,是秦孑有眼無珠罷了」小 話音剛落,魚背上一個紅袍老道突然笑了一聲,揚眉望向梁辛:」你說你是誰?魔君義子?謝甲兒還有餘孽留下麼?」 紅袍老道大約六十來歲的樣子,身材修長,面白如玉,看上去比著一般修士也沒什麼特殊,唯獨左眉上長了一顆香疤大小的硃砂痣。 梁辛搖頭:「我是老魔君將岸義子,梁辛。論輩分,謝甲兒是我師兄。」 琅娜笑嘻嘻地插口:「論輩分,我家宗主算是諸位的師祖輩。另外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幾位,纏頭、不老、長春天三宗已併入日饞仙宗,齊奉梁先生為宗主 說完,艱挪又虛點魚背上的幾位天門魁首,一一給梁辛介紹。 承天道敢當梁辛見過、金玉堂秦廈特徵明顯,這兩個自不必說。 剛剛問過話、左眉生痣的紅袍老道是鑒火道掌門,熔心道長; 流連道掌門道號澤漁,身穿青袍,在蛤蟆等幾人簇擁下,看上去年紀不大,也不過四十來歲,身材瘦高眉目崢嶸,四方臉高顴骨,臉上儘是稜角,目光渙散得很,乍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可稍一仔細端詳便會發現。他的雙眼竟似有波瀾蕩謙,水光流轉不休。 讓梁辛略感意外的是,指夕般矮人天生怒像不同,聞風生就一副笑瞇瞇的模樣,臉盤圓潤飽滿,再加上四肢短看上去憨態可掬,讓人頗覺得有幾分親近。 在指點眾人時,幾家掌門的表現也各不相同,敢當和熔心冷哼一聲;流連澤漁面露惋惜之色,搖了搖頭;指夕聞風則眉開眼笑,對著梁辛連連點頭;金玉堂秦廈乾脆咳嗽一聲,把一口濃痰吐到了魚背上,罵道:「妖孽,死到臨頭!,小 莫名其妙地,梁辛突然想笑,小時候天天上房捉流星,可從沒想到過有朝一日,他竟然會和這些凡人眼中神仙一樣的絕世高人直面相對,不卑不亢,一決生死! 想笑,可咧開嘴巴,又打了個哈欠」琅娜抱怨:「看你這樣。我都困了!」 後島密林中。長春天聽過琅娜對天門掌門的介紹後,歎道:「該來的都來了 血河屠子撇嘴搭腔:「怕個抓子麼,大不了」也沒啥子可大不了的 長春天也不和他計較,搖頭笑道:「不是怕,早在百多年前,我就想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不過沒想到現在還掛了一身的傷,讓人不痛快的很。」 血河屠子大有同感,拍著大腿恨聲咒罵。 瓊環就坐在哥哥跨兩身邊,雙拳緊握。眸子裡儘是煞氣,全副怒氣都憋在心裡發洩不出來,激怒之下抬手一拳砸進身邊的泥土,卻不料這一拳之後,身旁的青墨突然驚呼了一聲。 瓊環吃了一驚:「打到你娃了?對不住的很 青墨用力搖頭,伸手指向身邊的玲瓏輾轉,神情意外蔣氣驚喜:,「它」寶貝動了下,有一點點感應來著!」 兩個丫頭都是一般的迷糊、莽撞,不過比起瓊環,青墨多了些與生俱來的堅持,進入密林之後就閉目入定,集中全副精神去喚醒寶貝。雖然希望渺茫。可她想活、想哥哥、柳亦、梁辛都活。 就在剛才,玲瓏輾轉終於對她的催促有了一絲反應,微微晃動了下。 青墨顧不得再說什麼,再次凝神,全力喚醒寶物。瓊環也忙不達取出玲瓏修羅,捧於手中調運靈識全力轟擊,, 長春天從旁邊看著,神情裡顯出了一線希望,可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是行家,心裡有數,縱然現在玲瓏法寶對主人有了些許感應也沒有用,真要徹底喚醒它們,至少也還需要幾天功夫,惡戰在即,又有誰會再施捨給他們幾天? 這個時候,纏頭宗的一個生苗突然揚聲喝罵:「瞄瞄瞄,瞄個龜兒子麼!老子扣你狗眼珠子!,小 天門逼近,早有弟子發動神識,來回來去掃視密林,探查其中情形,不斷將探查到的情形報於掌門處。 金玉堂秦瘦接到弟子傳報,眼珠子一翻。哈的一聲怪笑出來:「邪魔外道人人重傷,有趣得很」。 「怎麼,你們內訌了?,小保儒聞風笑容滿面,一雙小胖手頗有些費力地負在背後,仰頭遙望梁辛,饒有興趣地問道:「到也是意料之中,我們等到現在才來,本就是想讓你們自己先打一打」咦,你這是幹啥呢?。 聞風老道正把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只見梁辛魚躍而起,撲通一聲,竟一頭扎入海中,蹬腿伸臂,向著他們游了過來。 饒是幾個天門仙長見多識廣,也都顯出驚訝,這樣的情形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魔君之子,三宗魁首,一不飛天二不踏浪,而是游泳前進」鍛煉身體麼? 梁辛游得不慢,不過五里之遙,憑著他的水性也得游上一會了,在海水中一邊游著,一邊仰頭笑答:「等我過去,宰了你們」。 秦瘦哈哈大笑,一身肥肉亂顫,更把滿身珠玉震得叮噹亂響:,「好,等你,你快點游 果然,梁辛手腳用力,加快了些速度。看樣子是貨真價實要殺過去」游著殺過去。 株儒聞風的神情啼笑皆非,眼中卻殊無笑意,死死盯住梁辛。 金玉堂顧回頭微微皺眉,低聲問掌門秦瘦:「這個梁磨刀的功法,頗有古怪之處,任由他游過來恐怕不妥。」 秦瘦大搖其頭:,「海裡的事情,都有流連道主持,輪不到咱們操心。」說完,又向著指夕道聞風一指:「那個坎子也沒憋著好屁,反正咱就是聽吆喝的,等信兒」。 捧儒聞風眉花眼笑,伸出小胖手搔了搔自己的屁股蛋子,笑道:,「誰要是能讓秦老大說句好聽的,我就送他一枚偷香丹!」 秦瘦撇嘴:,「誰要能讓灘子罵句娘,我送他三把破月烏金刺」。 其他幾個掌門相顧失笑」誰都不曾發動攻勢,就看著梁辛一點一點地游過來 一直等他游到中途,距離怪魚差不多二里有餘的時候,沫儒聞風又和聲細氣地開口了,遙遙對他喊道:,「你的門下人人重傷,都指望你來庇護」要是我們現在催動法陣沖衝殺上道,你是該回身去救人,還是繼續來殺我們呢?。 說完,不等梁辛回答,聞風突然尖聲大笑:「諸位師兄,發動吧」。話音落處,五個天門魁首同時揚手拋出一盞令旗, 秦瘦傳令的同時,還不忘撇嘴罵一句:「我就說膛子心眼髒吧!」 五座仙門大陣,凝於黑色小島四周十里處之外,隨用干令旗高舉,頃刻!間盡數發動,壓抑巴久的厚重靈引派開來,遁化做浩瀚神通,貼附海面席捲而過。直擊黑色小島! 流連道掌門澤渣在拋出令旗的冉時,另只手也掐動指訣,對著梁辛吼了聲:「便到此吧。」 他座下高手早有準備,見掌門動手,也隨之一起發難,各自催動攪海神通,決殺梁辛。 流連道水行為尊,在陸地上算不得如何,可一入大海便勢不可擋,當初名不見經傳的蛤蟆憑一己之力,就引海攻破東海乾,此刻掌門與一眾核心高手同時施法,威力何其驚人! 平靜海面轟然炸碎,流連道眾人神通各不相同,掌門澤漁「煎水作冰」梁辛週遭的海水徒然凝結,冰塊不大,卻足以凍住梁辛,刺骨奇寒更能把大宗師活活凍碎;執劍長老「盤水加劍」一片水光湧動凝化無形劍氣;執印長老「鷗水相依」手訣之下濁浪中射出數十頭怪鳥,長嘴如刀一刺斃命」蛤蟆臉色鐵青,手中結印,但最終還是沒有將印訣打出去。 沒人注意蛤蟆,也沒人太在乎他,大海都炸了,梁辛必死無疑,也不差他這一道神通」 而此刻,梁辛懷中的禿腦殼突然呼呼地歡鳴起來,尾巴一甩「煎水作冰,仍在,可梁辛卻從冰牢內投脫身而出! 禿腦殼歡呼不停,一道水箭成形,裹住梁辛徒然提速,比著方才快了百倍、千倍,急衝怪魚。 梁辛求的,就是這一刻! 禿腦殼年幼無力,怪魚背上的那群高人,隨便誰的一刀一劍都能要了它的命,可它天生是海中霸主小它身處一方大海,再由此處而起的水行道法,於它全無效用可言,除非施法之人的實力能強過成年蠍蜻!有它護著,梁辛視流連道諸般法術於無物;當初幾頭小蛇就能扛起掩蠟祖宗四處亂逃,現在有它相送,梁辛的速度快若飛仙。 一切幾乎都發生在同一個呼吸間: 天門催動五道大陣;流連道煮海擊殺梁辛;禿腦殼破法護梁辛急衝怪魚;梁辛揮手散出六片金鱗與一片青鱗,湊足七星之術。 當他沖躍到怪魚跟前三十餘丈時小烏十里外的天門法陣才剛剛「起跑」魚背上的俅儒聞風還未來得及將先前笑容抹去! 怪魚並沒有什麼動靜,魚背上的人卻都是當世高手,反應何其迅捷,見粱辛突然拔速度衝到近前小心中固然驚詫,但手中的指訣、飛劍、法寶都已高高舉起,並無絲毫耽擱。 可還不等他們出手,梁辛便搶先大吼:「散散散!」繼而金光浩蕩,千萬細碎金鱗潑灑而出,淬烈得彷彿艷陽崩裂!當然,還有八十四道漣漪勾連,十二星陣巨力傾瀉。 出手便是傾力一擊,螻甥精血凝化的金鱗何其暴虐,饒是天門掌門也不敢冒險強攻,叱喝聲中神通蕩起,護住自己與身邊弟子。 梁辛毫不停頓,手訣一晃,須彌樟中另外六片水色青鱗盡數現身,自散去「表皮。的金鱗中接應下星魂,繼而七盞青鱗微微一顫,一起消失於空氣之中! 生死頃刻間,梁辛等不及金鱗重聚;金光暴散後,不見蹤跡的青鱗更有奇效。 六片被替換下來的陰沉木耳摔落海中,而梁辛距離怪魚不過十餘丈,七盞青鱗流轉,準備擇人而食,梁辛雙眼猙獰,不看別人只盯住俅儒聞風,不為其他,只是因為他笑得也討厭,說話討厭。 而就在此刻,身畔忽然響起一聲大吼,金玉堂老九竟於片刻間變突破金風,故技重施,週身銳意四起,化身巨劍揚起右臂劈手揮斬! 梁辛只覺得勁風刮面,全身都在對方的劍意籠罩之下,憑借身法或許能夠暫避鋒芒,可戰機卻失不再來,當下想也不想七盞青鱗勾勒漣漪,星陣逆沖老九銳劍。 一聲浩蕩大響,梁辛只覺得氣血翻湧。腦海裡嗡嗡作響。 而老九毫不停頓,右手攻勢過後,左手接路而至,第二斬! 梁辛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咬牙苦撐,再度催促星陣。兩股巨力第二次轟然對撞,氣浪肉眼可見,轉眼向著四下席捲而去,七片青鱗嗡嗡震顫,一個個東倒西歪。 雙手掌劍盡被星陣所措。可老九還有第三擊,頭」 雙掌之後,老九縮背弓腰,大吼聲中把圓滾滾的腦袋狠撞,再攻星陣,第三斬! 老九把自己煉成了一把劍,身體四肢無一處不是他的劍。 星陣再受一擊,七盅青鱗終於再也守不住陣位,齊齊哀鳴一聲,四下裡崩散而去,北斗拜紫薇之陣,被老九一人攻破! 十二陣連打,北斗拜紫薇」他已出全力,可硬撼之下仍是一敗塗地。 梁辛知道這個老九實力斐然。但從未想到過,他的一擊之力。比起三百年前的十三蠻也相差無幾! 星陣已碎,帝星失了七星護衛,空門大開,可老九的頭槌仍蘊有大力,再砸飛青鱗之後殺勢不停。向著梁辛的額頭就砸了下。 梁辛大驚失色,星陣散碎讓他在一瞬間身法不靈,只能眼睜睜看著老九攻殺而至,卻沒有一點辦法」「咚」老九,梁辛,兩人的腦袋撞在一起。 第二九八章 心魔乍起 老丸頭上的力道比著一棕椰乎從檸上掉下來也大不了多少,兩人撞頭的聲音悶得人發帳,可力量著實算不得什麼。 老丸例嘴,胖臉擠眉弄眼,對著染卒一笑繼而發出一聲驚天動她的怪叫,手棒額頭一個任翻,跌回到懷魚背上口 宗蓮寺淤粱早菩人救過老九和頑回頭,此時老九偵不再緊逼,靛,過了粱卒這一進。 粱卒生怕胎識戰機這才硬杭老丸的攻勢,可到頭來還是讓身形受挫,性了片剩,尤其麻炬的是青鱗亂晃亂飛,全不受粱辛拈捍! 星陣散亂不是星魂失神,而是青鮮遭受重創,一時間顫扦不休,連星魂郁難以駕馭,粱辛怒聲北喝,手訣再女,六片從不知效用的黑鱗盤轉而出,另才一枚最普通的紅鱗湊數,第二次狡應下星瑰,重列星陣,再撲敵陣口 而魚背上的人實力何其強勁粱辛的攻勢怯了片刻,偵足夠讓他們驅散令風,緩過手來! 其中拈道宗的保儒聞風出手最幟破掉細碎令鱗後,臉上仍是面田田她笑著,短粗的雙臀高擎,虛扛天空,膘出了一副舉大石砸缸的姿勢,可就算正壽動著黑鱗衝向急衝而起的粱早是那口,缸」聞風手中的,石頭,又是什麼? 聞風隊手空空大笑吼道:「後生,去吧!」證音落處,汛手征拋,句著染辛一,砸」 別人什麼都感覺不到只嗜粱早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陛著誅儒的雙臀一甩,天上的一輪旭日竟猛然向著自已兜頭砸下! 當然不是太陽真的掉下來,而是法、是木、是殺人的神通!天門中卸甲修陰拈夕修陽,聞風這一式,紅日當頭」借的正是艷陽之勢口 眼中合光萬道,讓粱辛日不能視;週身如浴烈火讓粱辛五內如焚;還才頭頂重壓尤甚山嶽! 誅儒一擊拿捏的時機極唯,梁辛月擊退,老九,體內舊力巳散而新力尚禾真正成形,胸中也乞血翻湧,身法正是最散亂的時候。 粱卒沒才別的辦法,只才催動到岡賴過鱗片的星魂列陣護主,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在他心念流轉之下,只才那片紅鱗拇晃著飛過來,北在了他的頭頂,另外那六片嘿鱗不是不聽拈押,而是它們都被纏住 株載著一眾天門甩首的怪魚,本來縣分的很,可它在見到黑鱗之後偵突然暴躁了起來,身形並不稍動,而是埋於水中的頭顱上,盤米起十餘務粗大的令色長鬚,比著長未天的籐鞭略細一些,但卻更長得多,層層半米,將黑鱗裹著、拖著、拉入讒水之中,繼而奮力拉向自己的嘴巴,怪魚竟是要吞吃黑鱗口 黑鱗的掙動並不算激烈,毒不出左衝古突的意思,僅僅是在輕輕顫扦著,分不請它們是失去了反杭的勇乞,還是在凝聚力乞唯備致命一擊。 粱卒只才一片紅鱗韌護星魂如果不能結陣,干臆就屏也不是,哪抵得住保儒老道的全力施展,袁鳴一聲干胚被砸回了小島上,眼看梁早就耍無幸之際。終於,那一聲撩亮骨笛刺破芥窘! 「見我破碎令鱗之際,你偵吹響骨笛口「這是粱辛下海游泳前交代給琅挪的估。 天門的陣勢距離小島十里:大魚載著一群掌門壓在陣法首,距離」島五里。 用禿肚殼中途加速強攻怪魚,在天門陣法攻勢衝上小島首再轍回來,禿肚殼才速度、能避水行法木,粱辛就是想靠著它來打這個時間差,至於究竟會打戍什麼樣,他沒想。 殺上怪魚的第一手攻擊當然是潑出令鱗強龔,而第二手偵是天下人間了,這才吩咐琅娜見到令光便吹響笛乎口 琅綁的動作不可謂不幟,一見遠處令光暴散偵橫笛吹響。 只不過粱辛這偵的連串惡戰,都發生在瞬間裡: 琅挪舉起笛子的時候老丸已經樣手劈斬; 琅挪將笛乎橫於吞下時,老瓦三擊巳畢,退回陣中; 當琅娜吹動骨笛時,聞風老道剛破除令風,發動,紅日當頭; 笛聲飄載五里,再傳入粱卒耳中時,他巳置於誅儒的神通之下,生死只差一棧! 心魔笛子的聲音撩亮且尖銳,而此刻,粱辛的六片黑鱗已經極怪魚拖入口中詣失不見。 可粱辛卻全不知桔,還當那六片黑鱗僅僅是,來晚了」占笛聲入耳,他突然淚水噴淺神色悲慼,而口中卻爆發出了連串大笑,歡價無比。 心魔肆虐,百味崩碎! 罪戶大徘時的個生無望;初見風習習時的驚訝意外;苦乃山逃出生天、重獲自由的枉喜;聽聞義兄獲罪,三堂會審首的焦慮噴恕;乾爹辭世時的悲悔心喪」 人骨笛子一聲銳響真的勾起了梁辛所才的心思! 只不過這件霸道法器歸根結底還是以外力、邪術來催動執念,粱辛這不到二十年的喜恕袁樂雖然得以爆發,可詩艦感特來得卻生硬無比,歡喜處就好像才人在勾拖腳心,硬逼著他去笑;憂份裡則彷彿軼鉗旭拔拈甲,用劇痛強迫他去哭」 笛乎催起的心癟,與自然爆發的執令才所區別,不過粱辛卻來不及去分辨其中的差別心魔暴現,身法略一施展,天下人間耶刻戍形。 方圓二十餘文內時間陡然凝固! 就連粱早自己都不曾悲到,心魔之下,競讓他的天下人間威力大增以住也不過三文範圍,這次竟足足擴大了近十倍!不僅凝住了保儒的殺括,還將怪魚背上那五宗掌門盡欺籠罩,人人無法鞘動。 粱卒枉喜忙不迭催促星魂殺故,可七片陰沉木耳之中,一盞紅鱗被砸飛幾里,六盞黑鱗則喪身魚腹,又哪能應召而至,粱辛這才知道,星現已然不在! 掌門一死弟子勢必大亂」或者,先重創再得虜,控制住這群人,就能給島上的月件旋來一冬活路」可星現沒了,天下人間毫無殺傷力可言,就算罩住了、釘住了敵人,又才什麼月處? 被凍住,的一群人,是當個修真正道上的翹楚、井英,且不鉻那些長老、執事,只說那五個掌門,引蕩趕的反扯之力就何其恐怖!天下人間之內亂流激盪、暴躁到極點,粱辛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陰沉木耳無法使月本來到手的勝算、生機,全都變戍了笑韶,粱早雙目血紅,執念也好,「二幾罷,現在都婪成了二個牢!不甘心!※ 旋即粱辛的身體陡然向前一衝,肩頭爆起一田血霧,被枉躁的亂流連皮帶肉扯下一大塊,可他確確實實距離那些天門高手更近了一些」事到如今,耍殺滅天下人間中的強敵,偵只荊下一個辦法了:像乾爹、隙師兄那樣,將身法發抨到極致,一邊避開亂流反噬,一邊煎進,過去抒他們的腦袋。 小眼中六十年的苦練乾爹傳下的身法,染辛練得很好,可在天下人間之內,也只能勉強自保、強行移動的下場只才一個:被亂流擊中,傷或亡! 第二跳粱辛的肋下被擊穿一個小淚,鮮血四隘;第三跳,頭皮被扛掉巴掌大的一片,頭頂血肉棋糊;第四跳」 外面者不到亂流琅娜的眼睛裡只才粱淬」遠遠望去,粱卒的特形殊為可怖,全身上下都在瘋枉枉動,同時一次又一次先首沖躍,每一步都能跨過兩文,距離敵人更近一些,可每一步之下,他的身上郁活莫名其妙的添些重傷,皮開肉綻、血雨紛飛! 梁卒距故人只才十文之逞,第五趴他的胸口一塌,哇的一口鮮血,盡燕噴到了保儒老道的臉上。 拼過重仿,粱辛已到你擂聞風的跟首,但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耍在亂流中伸出手去擰腦袋,比著五次沖躍逾距十丈還耍更難」咬牙拼吧! 亂流瘋枉中,隊手先後折斷了三根手拈,身上又添兩處仿口,粱辛的古手才棋堪擋到保儒的一隻耳朵。 沒時間了。 粱卒的敵人,不僅僅是盔背上這群老家伏還才小島外十里處、五座天門發動的陣法奇龔,怪魚背後,正是流連道的大陣:潛龍出誨! 天門的陣法目標都是黑色小島,可,潛龍出海,就在怪魚背後,神通衝上小島之前,會先掠過怪魚身辦… 當禿胎殼破法提速時,十里外,五座天門陣法一齊發動潛龍出海也不例外,陣意凝結之下,十七務由碧水真靈凝結而成的青龍法身沖躍而起: 當笛聲勾起心原、天下人間成形之際,十七各法術凝結的青龍距離怪魚還才三里之遙; 當粱辛勉強捎到保儒那只軟軟的耳朵時,一群青龍月時扎進了天下人間! 天下人間因住一群天門首腦都是勉強,又怎能再杭住整整一座天門法陣喚起的強攻,箕箕之中只聽到一聲嘶鳴,庵北被徹底沖碎粱早大吼了一聲,被巨力反衝重重猝入大海。 而重獲自由的保儒聞鳳只覺得左臉劇痛,血流被面」粱淬沒能抒掉他的頭,卻撕掉了他的一隻耳朵! 粱卒甫一殃落海中,禿肪殼立刻施法,帶著他一起拚命向著小島衝去。 在水中,禿腦殼的速度無以怪比身後那些青龍雖然強壯可怕,可也追不上他們」禿腦殼游得,比著神通還耍更快些! 幾乎就在天下人間散碎、粱淬祥入大誨的月時,天門高手腳下的那頭必魚征然發出一聲震天動她的袁鳴巨大的身體霍然膨脹開來,鮮血撐出鱗皮,繼而巨響沖天。整條魚炸了個紛紛碎碎,一顆宮殿大刁、的魚頭飛上半空,足才百文」 四下迸斑的血肉中六盞庚盅黑鱗浴血而出,紛紛發出一串珊鏈長鳴,甩掉身上的血污,追陸著粱串急撒刁 天門高手岡岡脫困還不明白怎麼回事腳下就失了根基,當場便才十餘人落水,其餘修為較高之人也手忙腳亂,施法護住身體,勉強沒掉進海中…… 禿肚殼逃得極快片刻北夫就帶著梁卒沖了回來,粱辛一躍而起,一把拉住琅娜的手腕,旗腿就向密林中衝去,六片黑鱗緊跟在他的身後口 而下一剩占潛龍出海,攻上黑色小島! 不止這一陣其他四家陣法喚起的神通名不相月,不過在速度上卻是齊頭並進,分作多個方向,與流連道的青屯法身月時衝上了刁、島酬 到現在,粱辛的第一仗穩於打完了。 要知道在粱辛捉速衝向怪魚的月時,天門發動了陣法。從十里外的陣法發動,到鍺般神通衝向小島,首後也不過幾個彈拈的北夫,粱早就是趁著這麼一點點時間:沖怪魚、散全鱗、換青鱗、硬杭老九三擊、賴黑鱗、對杭,紅日當頭」施展天下人間、撕掉保儒耳朵,最終又兆在陣法轟至首逃回小島,其間六片鼎鱗還莫名其妙的屠掉了流連道的護道神獸…… 免起鵲落、電光火石間的惡戰! 粱卒拉著琅娜奪路枉奔短途之內,他的身法天下無雙,掄先一步趕回到眾多,日饞仙宗,弟乎的棲身之處,途中還棧到了那片被佔當頭紅日,砸飛回來的紅鱗。 黑色門、島方圓百里五座法陣圍攻而上,粱辛的本領再大十倍,也休悲護住整座小島,可粱辛也不用去護著這個島,他只耍護著島上的月件就好了口 三宗弟子加起來,不過還剩幾百人,所佔的她方充其量百餘文,粱早自竹耍是把身法拼開了,至少能保著大伙再多活一會,至於能多活多久,他沒想過,也不打算丟想。 這是粱辛在逆龔首就訂好的事特,所以天下人間散碎之後,他立刻就逃了回來,其間甚至都沒想過,裡蠱星魂沒了他自己逃回來才什麼月。 幸好,黑鱗的神奇之處遠超想像星魂仍在,粱辛雖然全身是傷,可仍才一戰之力! 老爹、兩位義兄由此沉睡不醒青墨和瓊環兩個丫頭閉目入定口 沒才交流口根本來不及說上一句姑,五座陣法幻化出的種通,偵巳同時攻入密林推杜拉朽一般,將島土樹木層層轟碎,迅速逼近」 小島五里之外,令亞堂毒廈滿臉意外,甚至都頓不得去笑估只剩一隻耳朵的保儒納悶道:「他又回去了?怎麼不逃?」 粱辛逃不了他不會飛」就算才禿肪殼韌助,人在水中,也逃不脫一群大宗師自天空的追殺,何況」真能逃?自己逃? 粱卒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輕輕以了口氣,心今動處,六片黑鱗與一片紅鱗漆足星陣翻飛而起口 大喝聲中粱早一躍而起,身形如鬼蛛艦游戈,圍著一群邪道妖人層層打轉…… 五個天門,五座法陣,來了。 粱磨刀的第二仗,來了刁 第二九九章 天門陣法 承天道的陣法很可笑,法術成形之後,天海之間忽然亂作一團,狗叫雞鳴沸反盈天,集合百餘精英弟子合力施法,喚出的神通居然是兩種再普通不過的畜生:黃色的大公雞、黑色的癩皮狗。 這些畜生都是土行靈元所化,身體很不結實,只能攻出一擊便會爆體而亡。只不過公雞一啄,能將一方房屋大小的頑石戳碎成齏粉;而癩皮狗一撲,就能從天上引來十七枚拳頭大的飛蝗石,每塊石頭的力量差不多相當於四步大成之人的全力一擊。 承天道的陣法,只有這兩種畜生……是兩種,不是兩隻,沒人數的他們究竟造出了多少隻。 東南方向,無數公雞與癩皮狗混雜在一起,犬子引頸狂吠公雞上下撲騰,徹底遮蔽了海面,一路狂奔而至! 承天道,厚土陣:土雞瓦狗。 …… 鑒火道的陣法,人數最多,花的本錢最大,他們不光是催動法術,而是以弟子入陣,化身烈火殺劫。 當陣意被喚醒之際,方圓數百里內所有烈火靈盡數應招,凝化成千餘道火蛇,劃破空氣衝入陣法。火靈吞吐,籐般、蛇般將與陣中弟子層層纏繞,眨眼之後,陣中每一位鑒火門徒週身都翻捲起熊熊烈焰,手中更多了一柄九尺離火杖。 世間萬物,皆可燒灼,離火杖下,火海吞天。 東北方向,千餘弟子被火靈俯身,化身明火修羅,身披烈焰高擎火仗,貼海而飛。 鑒火道,火靈陣:明火執仗。 …… 流連道宗的陣法是以水靈元凝華成十七條青龍法相,看上去並沒太多奇特之處。 不過卻有一點:青龍桀驁,即便是法相,輕易也不受修家召喚。人間修士施法,將靈元幻化成鳳、麟、鵬、蛟比比皆,可惟獨難見青龍相。 他們能凝出一群青龍法相,實在也不用再去告訴旁人,自家的陣法究竟威力如何了。 西南方向,十七條青龍翻騰咆哮,水汽蒸騰遮天蔽日,海面濁浪如山。 流連道,水行陣:潛龍出海。 …… 金玉堂這次施展的陣法卻中規中矩,劍陣。只是這次陣勢小了許多,一共才喚出了千來把飛劍。 陣法之下,千柄飛劍迴盪飛舞,劍陣中飛劍顏色並不相同,形態也相差極大,有長有短,有寬有細,甚至還有斷劍殘劍,列陣而起時殺氣是足夠了,但因為參差不齊,多少顯得有些威風不足。 會如此,是因為金玉堂這一陣中的飛劍,每一把都曾真真正正存在於修真道中,每一把都曾威名顯赫,每一把都曾有過一個有名有姓更有實力的主人! 金玉堂收劍、養劍,從立派至今,不知多少化去了多少時間,才收集了這千把真正的好劍,更不知耗費多少心血,才把這些劍養為所用,陣意流轉之下,每一柄都會喚起當年的榮光,如主人在世一般,一擊而殺! 『金戈鐵馬』懼怕墨劍,是因為金靈畏懼金尊,而此時的劍陣是以劍意為主,墨劍為鯊魚巨鱷、劍陣則是千條嗜血小魚。 西北方向,千柄古劍匯聚成一道並不算太磅礡,但卻承載了不知多少血腥、足以湮滅萬千生靈的森森寒流,激鳴之中凌空渡海。 金玉堂,銳金陣:睹劍思人。 …… 指夕道的陣法,與同道相比最有仙家味道,他們擺弄的是雲彩。 侏儒聞風諭令到處,陣中兩百弟子同時並指戳天,一朵早已懸浮在他們頭頂的濃重雲朵轟然炸碎,化作千百長絹,翩翩陡轉驚若游龍。 白雲長絹有形而無質,每一道所凝聚的攻擊之力,還不如四步大成修士的法寶,可它們的厲害之處就在於……打不退,一擊之下便做散碎,可眨眼之後又會重新成形,繼續和你糾纏不休,死不了的螞蟻,遲早能把大象啃成一堆白骨! 天空,自上而下,白雲舒張,蜂擁而至。 指夕道,陽元陣:風捲殘雲。 …… 五陣齊至,摧枯拉朽! 小島上濃密茂盛的叢林被天門手段層層滌蕩,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堅韌野籐化作槁灰,不過轉眼間,小島就變成了光禿禿的一片……只剩島子中央,還有那麼微不足道、方圓不過百餘丈的林子。 林子之內,便是三宗殘兵的容身之處了……不是殘林堅韌,更不是陣法神通止步,而是梁辛,瘋了的梁辛。 瘋跑、瘋喊、瘋打的瘋子梁辛! 入主星陣,更把身法發揮到淋漓盡致,圍住這最後一片林地,縱躍、穿梭、打轉…… 雞飛狗跳也好,飛劍青龍也罷,看似齊頭並進,可實際上還有著一個細微的差別,或略略突前,或稍加滯後…… 所以,萬千法術,全不在梁辛眼中,他只看那一道最近的!他只求能守住這百丈方圓,無論什麼敢越雷池一步,他便一步衝過去,斬雞頭、熄烈焰、擋青龍、折飛劍、還有撕雲彩…… 短程之內,梁辛的速度天下無雙。他瘋了,就是要用自己的速度來彌補距離、彌補範圍。 而五個方向、五座天門大陣,真就在這一刻,無法突破一個瘋子的防線! 神通浩蕩,巨響疊疊,龍吟狗叫神劍翻飛,說不出的好笑中,瀰漫起的卻是無以言表的慘烈,梁辛不知是哭是笑,怪聲長嗥裡星陣連綿不絕…… 林子裡,屠子雙目如血,他的目光跟不上梁辛的身法,卻能看到梁辛在空氣中拉起的道道殘影,都做披血慘紅! 梁辛浴血,不僅舊傷崩裂,而且另添新創! 屠子身邊的長春天呼出一口悶氣,輕聲道:「就算梁辛能擊退天門,此戰之後,怕也是要大病一場了。這股瘋勁,分明不正常。」 五座天門陣法各有神奇之處,在攻擊上,比起卸甲山城的破月三一,或許還稍差一籌,但也絕對是一個級別的戰陣,當初在離人谷中梁辛被破月一擊打碎了星陣,而現在的梁辛,除了黑鱗異常結實之外,修為上比著那個時候也不見得就長進多少,又身負重傷……他能狂猛如斯,硬生生阻住諸多大陣的前進之勢,都是因為心魔笛子剛剛那一響! 心魔肆虐,在催動起一次天下人間之後影響並未結束,梁辛心中的酸甜苦辣早都化作尖刺,游進血脈之中,隨著鮮血流淌,時刻不停的刺著他的每一寸身體,此刻的爆發,不是潛能乍現,而是真真正正地透支。強大到無以倫比的精神,支持著殘破不堪的身體,僅此而已吧. 勢若瘋魔,可心中的那一點清明尚在,梁辛神智未失,口中歇斯底里地狂叫不停,可大吼深處,卻都帶上了一絲笑意,因他明明白白,看到了一線希望,一線活著的希望……青墨正緊鎖雙目,閉目凝神,而她身旁的輾轉神梭,也在輕輕晃動著,有了甦醒的跡象。 輾轉神梭可大可小,五行遁匿無跡可尋,只要這件寶貝能醒來,大家就還有逃命的希望! 希望脆弱地彷彿一盞螢火,在天門陣法的圍攻下搖曳顫抖,隨時都可能熄滅,梁辛只有死撐,拿著自己這條小命去護著它……活著。 至親好友都在閉目,梁辛卻哪捨得讓他們等死! 琅琊被梁辛帶回到密林中,剛才沒來得及說什麼,直到現在才緩過一口氣,對著梁辛大喊道:「心魔笛子不結實的很,估計是不能再用了,你要心裡有數!」 正如老蝙蝠先前的判斷,北荒巫的娜仁托雅在設計『心魔笛子』時,就把它當做了一對一的專殺之器,根本沒去考慮笛子的耐用程度,反正吹過之後,修士心魔起,修為散,笛子也就沒有用處了。 琅琊手中笛子,在吹響過一次之後,雖然沒有徹底砸碎,但是在笛身上也裂開了一道口子,怕是再也吹不響了…… 精神亢奮,快要把腦袋都撐裂了;身體似乎已經不存在了,輕飄飄的毫無質感,可傷口之痛卻清晰到無以倫比,沒人能體會梁辛現在的感覺。 縱躍、擊殺、縱躍、擊殺,週而復始,由此時間也好像進入了一個輪迴,短暫,卻無窮無盡! 小島外,一群天門核心懸浮半空,鳥瞰著島心處那場一個人的苦戰,幾位掌門的神情皆做驚詫,不知是誰,喃喃歎了句:「將岸之子啊……魔頭!」 一人之力,逆襲、全身而退、獨擋五座法陣,雖然到現在,梁辛也不過才撐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可也足夠對得起『將岸之子』這四個字了。 只有流連道的掌門沒浮上高空觀戰,他正滿臉心疼地收斂怪魚殘屍。 這條魚的壽數,比著他們流連道還要更年長,雖是鯉魚之身,卻生俱天龍血脈……龍鯉。 這種東西,只要修行到了,有朝一日是要化龍飛天的。浩劫東來,是從大海上來,流連道渡劫的依仗,就是這條海中萬獸的老祖宗了。 九星連線只差三十年,如果真有大劫,天門之間就不能是現在這種平起平坐格局了,大難當頭,當然要選出一隻領頭羊,統御整座修真正道應付巨寇,此事雖不曾擺到桌面上,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金玉堂在白頭山拿出『金戈鐵馬』是為了揚威,流連道請出護道神獸,又何嘗沒有此意。 澤漁老道做夢都想不到,龍鯉居然會死……他不明白,早已寵辱不驚不被外物所惑的龍鯉為何會胃口大開,去吞那六片黑鱗;他更不明白,六片黑鱗憑什麼,能把龍鯉碎屍萬段! 金玉堂的掌門秦瘦,在眺望了一陣之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揚手布下了一座絕聲絕目的結界,把自己和門下的幾個弟子隱藏了起來。 其他的天門人物知道他們有事要說,也不太在意,繼續觀戰。 結界之內,秦瘦一指老九:「老子有事找你,怕一會忘了,你退開十步…嗯,差不多了,給我站好了,站直了!」 老九知道他要做什麼,可又不敢不遵掌門諭令,愁眉苦臉地站好。 秦瘦面目猙獰,罵了句:「你***!」隨即助跑幾步,抬起一腳蹬在了老九的大腿上。 咕咚一聲,老九摔倒,秦瘦卻毫不收手,跳起來對著寶貝徒弟亂踹亂踩,嘴裡一通亂罵:「別以為我看不見,你剛能殺了那個王八蛋,你奶奶的,濫好人,惹禍精。」 當然,打得雖凶,可用的都是蠻力,秦瘦再混橫,也不會喚出把神劍去戳徒弟。 顧回頭趕忙上前抱住秦瘦,替老九求情:「師父息怒,師弟為人樸實,在小廟前姓梁的好歹也算救過我倆,師弟這才放他一回,雖然做得不對,可也有情可原。」 秦瘦停住了亂打,琢磨了片刻後,伸手向著前方一指,對顧回頭道:「你也退開十步,給我站好……」 顧回頭臉都黑了,一邊後退一邊給自己分辨:「這裡沒、沒我啥事。」 秦瘦活動著身體,在準備助跑:「你也說老九做得不對,那我問你,他哪裡做得不對?」 顧回頭不敢怠慢,認真回答:「知恩圖報算不上錯,可師弟的做法卻大大不妥。事情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老九的臉上好幾個鞋印子,躺著不肯起來,直接扭過腦袋問:「啥意思?」 「若想報恩,也要出手,可第一擊就要把交情放出去,讓姓梁的知道你能攔他卻不攔,之後梁辛會殺上魚背,他要真擒住兩個掌門,說不定還真能換來活命。他救過你我,你又放過了他,以後越走越近,也算值得了。」 顧回頭神情凝重,口中對師弟淳淳教誨,眼角餘光卻一個勁的去瞄掌門:「要不報恩,當堂就該將梁辛擊殺,於其他幾個掌門面前為我金玉堂揚威。最怕的就是你做得這樣了,又出手攔住了梁辛,害他失去戰機,到最後又放過了他……我若是梁辛,怕是恨你會多過謝你,更何況,你掐掉了他唯一的機會,就算你不殺他,他多活不了片刻,你這算什麼?戲弄他麼?」 老九眨巴著眼睛,也不把剛挨的那頓打放在心上,嘿嘿笑道:「這麼麻煩,我就是看他沖得凶,怕他會傷了你們;可動手之下我又覺得不該殺他。」 顧回頭苦笑搖頭:「一時理解不了也沒關係,日後多想一想,多聽師父教誨,總會明白的……」 話還沒說完,秦瘦拔身而起,大步衝到顧回頭的跟前,一腳把他也踹倒在地,這才開口道:「嗯,說得還算他**有道理!」 顧回頭真恨不得還一句:你打得可他**沒道理。 老九一個骨碌爬起來,望向秦瘦問道:「師父,梁辛死定了?」說著,伸手把顧回頭也拉了起來。 不等秦瘦回答,顧回頭就應道:「五座天門法陣,足夠要他性命了。」 秦瘦則冷笑道:「就算他撐過了法陣也沒用,真正的犀利手段還在後面!」說著,揚手撤去結界,繼續觀戰。 小島上的苦戰仍是老樣子,梁辛化作一團疾風,拚死護住眾人最後的棲身之地,六黑一紅七片陰沉木耳北斗列位,在帝星紫薇的帶領下呼嘯翻轉,漣漪中每一道巨力迸發,都會在冥冥之中引出一串悶雷。 沒人能看清梁辛的身法,所以也沒人能看得到他七竅淌血的恐怖模樣,血色黑紅,斑斑點點,雙眼、雙耳、鼻孔、嘴角……再打下去,他會死。 而且用不了多久。 長春天暗歎了一聲,盤結手印,開始準備逃遁的法術,不過他自己也明白,逃不掉的。 就在此時,梁辛突然身形一震,險些都身法失守,猙獰怒吼道:「少廢話!」 片刻後,他又怪叫道:「當真?」 跟著,他又重複道:「少廢話!」 又過了一會,梁辛再度開口:「好!我以乾爹在天之靈立誓,以我兩位兄長的性命立誓!」 梁辛字字如雷,吼得長春天莫名其妙……V 第三百章 玲瓏修羅 片刻之前……梁辛正風疾火燎地衝來衝去,揮蕩星陣拚命地阻止著五座天門法陣,忽然一個聲音悄然飄入他的耳中:「梁磨刀,快撐不住了吧……」 聲音虛弱至極,但仍抹不掉其中的那份輕佻之意,分明是『借豬借書借刀子』的木老虎。 梁辛大吃一驚,木老虎醒來了,可現在誰還有精力去對付他?氣急敗壞地怒吼應道:「少廢話!」,說話間,星陣蘊力將兩隻土雞,三隻瓦狗摧毀,繼而一個跟頭倒翻出去,迎向背後方向趁虛而入的四個『明火執仗』,人在半空時還小小地兜了個圈子,順路擊碎兩盞指夕流雲。 木老虎把雙眼一睜,眸子晶瑩透亮,並不是精光四溢的神采,而是一種……好奇、有趣的精神:「你一死,是不是我們也都得跟著死?」說話時,他並不起身,他也起不了身,身上肋骨盡碎,五臟六腑都被斷骨重創,就算他有一重天道在手,短時內也難以稍動。 木老虎瘋瘋癲癲,人卻不傻,眼前的情形再明白不過,梁辛一敗,五道法陣頃刻便會摧毀此處,林中人誰也休想活命。 梁辛從心中勉強分出一份精神去盯住他,口中並不答話,一鼓作氣擊破四個明火執仗,並把四個鑒火道士的屍體重重拋起,砸中了一頭青龍的頸側,青龍咆哮一聲,突襲的勢子被阻斷。 木老虎好整以暇,語氣裡都是嬉笑地味道:「要我幫忙不?」說完,不等梁辛回答,又繼續笑道:「指望我發動『借刀殺人』是休想了,傷成這樣,請不出天道勒,不過……我倒還能讓那幾件還在沉睡的法寶醒來。」 梁辛硬抗了一片飛蝗石,頭上添了個大洞,血流不止,口中關切追問:「當真?」 「當真,當然是真的,你們的法寶基本都被毀了,剩下的大都沒啥用處,唯獨兩個丫頭的寶貝,相當有意思,若能派上用場,未必過不了這一關……」 木老虎借到過這兩件玲瓏寶物,當然明白它們的厲害,而以他現在的力量,的確沒法子在去『借刀』,勉強能做的,也僅僅是施法盡快消弭『借』字天道對法寶的影響,使之盡快甦醒過來。 現在駕馭寶物的天道之力就已經不在,可那份被借走後的『迷失』,仍影響著寶物,雖不再為木老虎所用,可也會沉睡一陣,真正的主人也無法使用。 梁辛這邊打得雞飛狗跳,哪有心思聽他嘮叨,忍不住再次咆哮:「少廢話!」 「哈,莫動氣,教你個乖:事急人不急,才是大將之才。」木老虎怡然自得,不慌不忙地切入正題:「我讓兩個丫頭的法寶盡快甦醒,若你們能逃脫此劫,便不得再逼問我什麼,也不得囚禁於我,怎樣?你要答應,就用你乾爹和兩個義兄的性命起個誓,我一準兒相信。」 就算沒有天門來襲這件事,如何處理木老虎,對梁辛而言也棘手的很。此人可恨,油腔滑調地幾乎毀了島上所有人;但此人也確確實實有恩於他們,真要施展手段嚴刑逼供,梁辛還有些不忍心。 何況此時此刻,又哪還有其他選擇,梁辛想也不想:「好!我以乾爹在天之靈立誓,以我兩位兄長的性命立誓!」 木老虎哈哈一笑,伸出手指遙遙向著玲瓏輾轉與玲瓏修羅一點,嬉笑道:「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還了去還了去,物歸原主吧!」 不像咒語,倒更像順口溜的偈言之下,兩件寶物同時一震,青墨和瓊環的小臉上,同時現出了歡喜神色,不過還是沒能馬上跳起來參戰,法寶已醒不錯,但是仍需要片刻功夫來與主人『溝通』…… 木老虎動用法術之後,臉色更加蒼白了,雖然沒有再度昏厥,但也無法再開口說話了,梁辛卻還道他施法失敗,一顆心陡然沉到谷底,臉色鐵青,揮舞星陣發瘋猛打! 失望了? 絕望吧! 當希望陡然熄滅的剎那,梁辛真就覺得自己彷彿要被憋得炸裂開來,怨憤與不甘轉,瞬化作不死不休的戾意、和強烈到無以復加的惡念。 天下人間不僅僅是凝固時間的魔功,另外還有一層將協調發揮到極致的身法,無論魔功還是身法,都受執念影響,執念越強,身法也就越快。 星魂與主人心意相通,當梁辛大喜大悲,星魂也隨之躁動;當梁辛心意決絕,便如帝王執戈血戰疆場,忠心臣子便沸了一腔熱血,炸了一枚虎膽。 身法再度提高,星陣更加犀利……就在隨後的幾個彈指間,梁辛怒氣勃發,於絕地之中瘋狂反撲。 五座法陣,在梁辛突然發起的強攻之下,竟守不住勢子,被硬生生地撐開、撐大,層層後退,兩倍有餘。 一人之力,困獸負隅,獨撐五座法陣! 可短暫爆發之後,便只剩衰竭。剛剛被強行撐開的包圍圈又迅速緊縮,重壓之下的梁辛不停後退,心中的怒氣不再,只剩頹廢無力了,依舊在很拼很打,但卻止不住後退的步子……可就在此刻,梁辛的眸子忽然一縮,目光中的一切都變作了森森血色。 血色天、血色地,甚至連土雞瓦狗青龍白雲,也都變成了血色! 梁辛還道是自己的眼睛碎裂了,可隨即他又聽到了一個清脆的聲音:「梁娃兒,歇咯去,老子來對付龜兒的狗陣。」 瓊環是個女娃子,但是罵人的時候也學哥哥和同胞,自稱『老子』。 梁辛愣了愣,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本能的反應是一聲大笑,可是笑聲擠過乾澀的喉嚨,卻變成了『咕』的一聲怪叫…… 玲瓏修囉囌醒,瓊環起身禦敵! 從骷髏老兄手鐲中得來的寶物,是一盞青銅鬼面,喚作玲瓏修羅,中秋之會上瓊環幾次躍躍欲試,可始終沒機會下場,結果沒想到這件寶貝被木老虎借去,稀里糊塗地打了『處女戰』。 木妖借刀之際,鬼臉並未與主人合體,單獨躍起攻擊曲青石,大家也只是因為曲青石吃力應付,從而推測出此物不同凡響,可玲瓏修羅真正的厲害之處,眾人並不知曉。 直到此刻,瓊環戴上了這只修羅面具…… 無論山野湖泊、無論煞穴福地,面具主人目光所及,盡化修羅血獄。攻入其間的諸般道法,都會為血所困威力頓減,而瓊環卻化身修羅,能借血色而遁,化血光如刀,更能將加身重創攤入整片疆域! 雖然沒有天道、規則、領域那麼誇張,但是血獄不應存於人間,任何人攻入,都會如鯊擱淺灘、如虎落深水,只有瓊環才是這裡唯一的土著、閻王! 血獄,是修羅的天下。 瓊環對寶貝的使用、領悟都還差勁得很,可即便如此,這道血獄也足以覆蓋半座小島。 梁辛、長春天、島上的每一個人,都已置身血獄之內,眼中的一切,自然都會化作殷紅一片。 瞬間之中,所有攻入天門的陣法,盡數變得緩慢、無力了許多,而瓊環早都化作一道血影,所過之處青龍斷角,飛劍哀鳴…… 還不等梁辛放鬆下來,正穿梭如風的瓊環就喊道:「只有一盞茶,老子也撐不得太久咯!」 梁辛忙不迭回過頭去看青墨,這一看之下,才讓他真正地大喜過望:青墨丫頭也跳了起來,指訣、口訣忙個不休,身邊那盞玲瓏神梭正肉眼可見層層擴大! 玲瓏修羅醒了,能幫著梁辛再撐一陣;玲瓏輾轉醒了,便能將大伙帶走,五行遁匿,逃出生天。 而此刻,還有一陣夾雜著咳嗽的怪笑聲響起:「沒想到,這次倒真拖了娃娃們的福……」 老蝙蝠也醒來了,抱著一棵樹幹哆裡哆嗦地站起來,看樣子還想把自己倒吊上去,驚得血河屠子趕忙跳過去扶住了他。 『引天門來攻』就是老蝙蝠一手策劃的好事,他甦醒過來,只一看眼前的情形就明白發生什麼事情了,笑容仍舊凶殘,不過底氣實在不怎麼足。 梁辛和瓊環一起,合力驅趕著五座法陣,如果是真正的戰鬥,兩個人就算都未受傷,都全力以赴,也不可能打贏這一仗,不過現在他們也不需要贏,只要再拖上一陣便萬事大吉。 至於今天的狼狽,等大家養好了傷,還怕沒機會報仇麼? 不一會功夫,輾轉神梭就已經擴得足夠大了,比著當初□轆島海匪的巡海巨艦也毫不遜色,足以帶走所有人。 其實神梭只要有現在的三分之一大小就足夠裝下眾人了,但是梁辛那百頭巨蜥實在太大,青墨一不知道是昏了頭還是財迷,緊迫之際,生死一線,居然還向著那些畜生。 青墨此刻更加忙碌了,神梭密閉無縫,外人根本爬不進去,需要主人以法訣接引才能進入,她和瓊環一樣,操控法寶都馬虎得很,一次引不進去幾個人,忙了個四腳朝天。 梁辛卻想笑,看著大伙直眉瞪眼,想催青墨又不敢開口的樣子,自己真就打從心眼裡覺得那麼開心,忙忙碌碌的逃命……總比沒得逃要咬牙切齒地拚命來得更開心! 活著。 島上的情形突變,海上的一眾天門人物也立時察覺,金玉堂秦瘦眉頭大皺:「草他祖母的,那麼大條船,一群小妖這是要逃!」說著,轉頭望向其他幾個掌門:「趕緊拿主意……」 跟在他身後的老九正伸手拍打著衣服上的鞋印子,聞言後忍不住插嘴:「咱干看著半晌了,早該上了……」一群掌門個個都是大宗師,跟在身後的弟子也都是精英,這股力量足以讓風雲變色。 可還不等他說完,秦瘦就罵道:「閉嘴,你就是頭屁事不懂的豬崽子!你知道豬崽子是啥不?!」 老九低聲嘀咕,含混不清:「懂,就是豬的晚輩下一代……」 這次聯手,天門早有溝通,對自家陣法略作修改,能夠讓五陣相容,彼此間並無衝突,可也僅僅是這五座陣法之間沒有衝突。金玉堂的人如果還要另外出手,即便本家的劍陣能夠相容,可其他四家的土雞、青龍等都不認識他們,只道是外力奇襲,都會奮起反擊。其他四家也是如此,誰要出手,就得在打擊敵人之前先對付另外四座法陣。 否則這群大宗師又哪會在島外『隔岸觀虎鬥』。 侏儒聞風丟了只耳朵,臉上卻還是那份笑瞇瞇地親切,接下秦瘦先前的話題:「這還用想麼?妖人那條梭子看上去古里古怪,沒準真能從圍攻下逃出去也說不定,傳令下去吧,告訴後面陣勢一旦列好就直接發動,毀了敵人吧。」—— 最近一陣修真道上動盪不休,兩大天門隕落;東海乾牽扯出古怪勢力;邪道要三宗合一;還有個三十年後浩劫東來,亂像已然初現端倪。 反觀天門和修真正道,確得了幾百年的修養,可現在的弟子,經歷過的最大打鬥,估計也就是門內選拔,論修為的話,或許不弱於當年那些前輩,可論起鬥志、戰意、同伴間的默契卻遠遠不如了。 這次天門聯手,在剷除邪道的同時,還有個再明確不過的目的:練兵。 不光練自家的精兵,還要練一練正道普通門宗的那些將來的主力軍、大部隊! 流連的龍鯉被殺,澤漁老道的心情也惡劣到了極點,第一個點頭同意,其他幾家掌門也沒人反對,當即便有弟子掐起個劍訣,拋出飛劍傳訊!—— 黑色小島三百里外,陽光格外暗淡……天空都被密密麻麻的修士遮蔽住了,粗略一望,怕不會有泱泱萬人! 九九歸一之中來了三個,只要是三步以上的弟子,都被天門喚來,除此之外,還有諸多大小門宗,所有人都浮於半空。 這些門宗都有一個共同之處,他們的洞府所在,都距離東海較近。幾天之前,天門弟子突然造訪,邀請這些宗門下的弟子出海鎮妖。當然沒有人敢拒絕,準備一番匆匆上路,集結於此待命。 天門的行動機密,動作突然,而且每個出去傳訊的弟子,最差也是初階宗師,每到一處必先施法封印鈴、劍傳訊之術,避免消息外洩。長春天、不老宗本來都有臥底在正道潛伏,但是也沒能得到消息,只道天下太平。 為了保密,他們很晚才啟程,一路匆忙,才剛剛趕到這裡不久,隨即就在天門高手的指揮下列陣……相見歡! 這一次,天門一共集中了將近一萬五千名正道修士,另外,此間還有眾多天門高手。 這道陣法各個門宗早都演練純熟,可萬多人共列大陣,也不是瞬間能夠完成的事情,半空之中人影錯綜,顯得異常紛亂,就在他們剛剛列陣完畢的時候,幾道靈劍低鳴而至,負責統御此間的天門長老摘下靈劍,略作查看之後,彼此對望了一眼,目光之中,都帶了些興奮之色。 一個金玉堂的胖子放開聲音,對眾多正道弟子笑道:「前方師長傳訊,要我等出手,諸位,等了半晌,總算盼到了時辰,相見歡,請陣吧!」 眾人早已結好了陣勢,隨著天門弟子的聲聲諭令,陣意陡然激發,一萬多名修士的修為凝聚一處,再被陣意提高五成後,化作浩蕩一擊。 當巨力初成之際,彷彿連天海都難以承受如此重壓,於冥冥之中爆起了一聲巨響,猶如洪鐘大呂! 大響過後,陣力匯聚,席捲奔騰,向著三百里外的小島奔襲而去! 第三零一章 怒海爭鋒 梁辛、瓊環拚命對抗著五座天門法陣,青墨不停地將同伴送入玲瓏輾轉,小島中心早都亂成了一團。 怪叫怒罵,手忙心亂……可梁辛卻笑得合不攏嘴,一場狼狽到不能再狼狽的大潰敗,在他眼中,竟顯得那麼生氣勃勃、生機盎然! 絕望之後,還有機會活著,真不錯。 青墨已經把百多人送入了輾轉神梭,手訣運用的也愈發純熟了,按照現在的速度,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大伙就能盡數進入神梭。反觀瓊環這邊,雖然壓力極大,可苗女也打發了性子,盡可再堅持住這會功夫。 而就在此刻,從中土方向忽然傳來了一聲巨鐘炸碎般的轟鳴! 三百里外,萬多正道修士的』相見歡』發動,巨力未至,而啟陣時的那聲冥冥大響,已經傳了過來。 巨響浩蕩,掠過海面,直直砸進了梁辛的耳中、心底。 梁辛咕咚一聲,於縱躍中直接摔坐在地!他的身體異常敏銳,這一聲大響之下,頭頂的天空彷彿都在瞬間沉降,驟然壓下的厚重氣勢,讓他全身三萬六千隻毛孔都迅速閉合,憑著梁辛的見識,又哪能猜不到,將會有一股什麼樣的力量即將襲來。 瓊環手疾眼快,催動血光斬殺了一片趁機偷襲梁辛的『明火執仗』,繼而揚聲笑道:「你娃累咯,休息去,我來撐的,莫子問題!」 梁辛不答,躍起閃身來到青墨跟前:「現在就走!」 曲青石、柳亦、跨兩等人早都被青墨置入了神梭之內,梁辛最在乎的幾個人裡,也只有瓊環、青墨和老蝙蝠還未進神梭。 兩個丫頭各有要務,不能進去自不必說,老蝙蝠則是爆發了倔強性子,非要等所有纏頭弟子全都『上船』,他才肯走。 青墨想也不想,直接回答:「現在走不了,封閉神梭還得要半盞茶的功夫,之後才能發動遁術……」說到這裡才反應過來,愕然道:「怎了?」 梁辛明白這點時間根本來不及,當下也來不及解釋什麼,眼珠子模稜了幾下,又把身邊六黑一紅七片陰沉木耳一振,閃身向著大響傳來的方向衝去。 開始的時候其他人還沒太注意,只道梁辛在幫著瓊環一起對付天門陣法,但片刻之後人人都發覺不對勁了,梁辛竟衝出了玲瓏修羅發動的『血獄』範圍,自己一個人跑到外面,面對大海,同時抗擊著周圍的飛劍、土雞等諸多神通! 眼下的情形再明白不過,一道相見歡足以毀滅島子上的一切,另外五座天門法仍陣圍攻,穩穩拖住眾人的同時,還能配合強襲,萬無一失。 五座天門早有定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待相見歡到時,圍攻小島的法陣會閃開一道縫隙,放巨力進來,以免相互衝突。 雖然還不知道天門動用的是『相見歡』,可梁辛能明白強襲將至,更明白現下的情形。 在修羅血獄之內,依靠身法和靈活機動去幫著瓊環殺退神通,倒是沒什問題,可要是發動天下人間或者全力爆發十二星陣,肯定會影響瓊環的修羅之力,梁辛自己跑到外面,心裡也只有一個打算:替大家先擋一陣吧,就算擋不住,多少消弭些對方的力量也是好的。 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交給瓊環了。 梁辛一個人跑出修羅結界,好在神通無智,遠處驅陣的弟子,正全力驅動土雞青龍等對著血獄狂攻猛打,一時間沒來得變陣,梁辛這才僥倖沒變成眾矢之的,而且現在也不需要想先前那般被動地去『圈住一片安全之地』,只要隨風就勢、隨力且飄地應付那些『過路』神通。短時間內還能堅持。 他要在血獄前佈防,又是一人之力,這次擋的,是相見歡! 在梁辛心裡,另外還有一份猶豫,他拿不定主意,應對強襲時,是靠北斗拜紫薇,還是發動天下人間…… 笛子受損,不過心魔對梁辛的影響還在,就算不靠笛子,梁辛自忖,憑著現在的情緒再發動一次天下人間應該也沒啥問題。 論效果,自然是天下人間更勝一籌,可魔功承受的壓力越大,亂流反噬也就越強烈,對身法的要求也就越高。 魔功能消弭掉多少強襲之力,與自己身法的發揮密切相關。就憑著梁辛現在的體力……重傷在前、透支在後,因為精神仍還有些亢奮,所以還能勉強支持,可又能支持多久? 梁磨刀比誰都明白,自己說倒就會倒,隨時都會發生的事情。 倒是十二星陣,發揮的主要是星魂之力,對體力幾乎沒什麼要求,現在的情形,更適合用陰沉木耳。 這個時候,禿腦殼從梁辛的懷裡鑽了出來,衝著他忽忽忽地一串怪叫,腦袋一會指指護在身旁的黑色鱗片,一會又指了指島外的海水。 小傢伙算是神獸寶寶,地位比著我服了還要高(哈哈,這句忽略。),對危險的預知也頗為靈敏,此刻既知道大難將至,更明白梁辛的心思,一個勁的慫恿著他入海去迎敵。 梁辛和它一起有過幾次危險經歷,對『小蛇手勢』解讀熟練,馬上就明白了它的意思,繼而又看它對著黑鱗比劃個不停,心裡忽的一動。 六片黑鱗的用途,到現在也沒挖掘出來,本來梁辛都快將此事忘了,但是就在剛才,這幾片怪東西輕而易舉便將一條成形龍鯉碎屍萬段,相比之下,要比著自己用起來最順手的金鱗更霸道犀利……或許,它們的威力要在海中發揮? 再有,那條龍鯉連禿腦殼都懶得搭理,卻對黑鱗垂涎三尺,非吞入口中不可,這其中有又有什麼玄機? 梁辛也實在沒富裕心思再去琢磨了,低頭對著禿腦殼呵呵一笑:「就聽你的吧!」說著,施展身法,開始突圍入海,掙扎了片刻便成功躍入大海,旋即心念一轉,也不分顏色,將七片陰沉木耳一起浸入海水之中。 黑鱗入水,同時發出一陣輕鳴,聲音雖低,卻像極了成年蟠螭的長嘯! 島上人的一舉一動,全落在督戰的幾位天門魁首眼中,尤其對梁辛更多了幾分關注,見他自己游進了大海,再辨認出他面對的方向和擺出的勢子,人人都眼皮一跳。 侏儒聞風笑得開心極了:「魔君之子,倒是義氣深重,好得很,也算是咱們的福氣……咦,他、他要逃?」 不是梁辛要逃,是禿腦殼要帶著梁辛逃命,他才剛把黑鱗浸入水中,禿腦殼就怪叫一聲,拖起梁辛,搖頭擺尾發力便跑。 梁辛差點被海水嗆著,忙不迭把它揪住,臉色猙獰著本想喝罵,可轉眼一想卻又笑了,主動彎下脖子和它碰了碰頭,笑道:「我要沒趕上也就算了,現在大伙在一塊,還真不能自己逃。」說著,揚手把小傢伙扔遠了些:「你去吧,甭跟我這耗著了!」 禿腦殼尾巴一甩,又跳回到梁辛懷裡,不再拉著他逃跑,可也不肯就此離去。 這個時候,侏儒聞風從雲端揚聲,笑瞇瞇地問道:「不是要逃?為何不逃?萬一逃掉了,至少還能留下報仇不是?」 「不用報仇。」梁辛身體放鬆,舒舒服服地躺在水中:「九星連線,沒有我的指點,你們誰也活不成。你們殺了我們,也就等若把自己的生路掐斷了,到浩劫臨頭,有的是後悔和怨恨等你們,那時候什麼仇都報了。」 侏儒的神情不變,嘴角卻微微一抽,笑而搖頭:「憑著這兩句話,就想換回一條活路?太小看我們了吧?」 「你越不信,我就越開心,再說我沒小看你,你一隻耳朵那麼顯眼!」說著,梁辛手一晃,居然從須彌樟裡取出了一隻耳朵,對著侏儒晃了晃。 誰可都沒想到,先前那麼緊張的情形下,梁辛連青鱗、金鱗都來不及撿了,竟然還有心思把侏儒耳朵保留下來氣人。 一旁的大胖子秦瘦哈哈大笑,老九則伸手向著中土方向一指,對梁辛道:「來了,來了,你小心……咳,小心也沒用。」 話音落處,水聲轟鳴…… 一碗水潑在桌子上,桌面便會被覆上一層薄薄的水面,湊過頭去用力一吹,水面層層後退……梁辛眼前便是這般場景,只不過『桌子』變成了海床,而『水面』便是這數百丈深的海水,至於『那口氣』——相見歡! 巨力無形無色,但是在此刻,由萬多名修士聯手打出的相見歡之力,卻一清二楚地落入所有人眼中: 力量是黑色的,如墨; 寬逾數十丈,見首不見尾,如龍,自視線盡頭咆哮而至。 稍有見識的人都能明白,奔襲的大陣之力太強、太快,縱掠途中,週遭的空氣都被抽卷一空,這才會化作一條墨色巨龍。 就是這條墨龍裹蕩颶風,將附近百丈範圍內的海水盡數排卷而起,兩側濁浪如山,身下則直接露出泥濘的海床! 相見歡,直擊黑色小島。 在小島與墨龍之間,還隔著一個梁磨刀! 揮舞著陰沉木耳、活像一隻想要擋住崩塌大山而張牙舞爪的小螃蟹、呲牙咧嘴滿臉驚駭瞳孔放大的梁磨刀…… 直到此刻,島上的眾人等人才知道梁辛跑出去幹啥,青墨臉色驟變,可還不等她喊一聲、哭一聲,天海之間便陡然安靜了下來。 絕對的寂靜,上至天門大宗師,下至島上重傷的低階妖人,任誰也無法聽到一絲聲響。此刻,正是在相見歡吞噬梁辛的剎那! 巨*激濺,墨龍浩蕩,只能用毀滅、恢弘、壯麗的激烈情形,卻因失去了聲音的陪襯,而變得壓抑到了極點…… 梁辛的身影,已經被巨潮湮滅,不見;而那道彷彿要毀天滅地的墨龍巨力,竟也停住了激猛前衝的勢子,就此凝立,不動。 只是一個彈指間的功夫,卻讓足以讓人難辨西東不識古今,全然忘記了身處何處,而下一刻中,又一聲賁烈巨響,將虛幻天地炸了個粉粉碎碎,重新把眾人引回到現實之中。 水霧瀰漫,氣浪席捲,梁辛所處的位置,翻捲起一道又一道沖天巨*……這些怒浪卻並非是被『墨龍』激起的,恰相反,就是這些裹含了絕大力量的海浪,在不斷撲湧之中,死死攔住了『相見歡』的前進之勢。 方圓百里之內天海渾濁,唯獨梁辛身後的黑色小島,仍在酣甜沉睡! 所有人都覺得要自己要發瘋了,梁辛自己也不例外……片刻之前,當『相見歡』進入視線時,梁辛心裡那點僥倖徹底被驅散,眼前正排山倒海而至的墨龍,像極了一條路,自己的死路。 梁辛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僵咬著腮幫子,耍起星陣,為島上的親人同伴盡最後一點心意,去消弭掉對方的一點力量,哪怕是半成也好。 可就在星陣與『墨龍』相撞前,六隻黑色怪鱗彷彿被猛地驚醒,同時發出了一聲只有梁辛才能聽到的嘹亮長嗥,大蟠螭的怒嘯!繼而黑鱗上陡然散出了厚重煞氣,黑鱗也由此轉為最初的紅色。 黑鱗上附著的煞氣入海,轉眼凝聚成形,游動開來,於渾濁的海水間,梁辛瞧得一清二楚,在自己週身歡騰游轉的,赫然是六條模模糊糊的大蟠螭! 黑色煞氣,凝化金色巨蛇…… 煞氣凝結,週身卻沒有真實血肉,只是由金光虛幻成身體……梁辛終於明白了,為啥浮屠會說『黑鱗不僅是精血煉化,還附著了蟠螭的元魂之力』,這幾片黑鱗上,赫然被『一步陰陽』封印了六隻元魂! 不是一步陰陽自己的元魂,卻實實在在是蟠螭的魂魄之力。 蟠螭一脈,天賜『天目』,而天目又稱陰陽眼,不僅可以看穿混沌,還能洞悉陰陽。此物得天地造化,與生俱來就有一份陰陽之力,同樣,它們也是陰陽身,否則也不會有天眼。 就是因為身體特殊,所以蟠螭天生就是『魂器』,和『天地歲』一樣,可以承載不屬於自己的元魂之力。 『一步陰陽』曾隨同族征戰混沌海,經歷過與神仙相的惡戰,當有蟠螭隕落時,游散而出的元神之力便會附著在同伴身上,『一步陰陽』那時雖然還小,可體內也收集、或者說被附著了六隻成年蟠螭的元魂之力。 不過蟠螭雖然能收納元魂之力,可即便將這份同族的力量煉化,它們自己也無法使用,說穿了就是兩個字:沒用。由此可見造化萬千,或有偏寵,可總不會太絕對、太極端, 而蟠螭用不了,不代表別人用不了,陰沉木耳本身也是陰性之身,既能容納星魂,自然也能容納蟠螭的元魂之力,在凶島時,被困不知幾萬年的一步陰陽為了報恩,將自己收集來的六份同族的元神之力,也煉化、封印到了陰沉木耳之內。 蟠螭元魂之力棲身陰沉木耳,遇水則驚,雖然無智卻有有護主本能。本來就不需要特殊的激發或者煉化法門,梁辛只要在水中使用就沒問題,可是『一步陰陽』在幫它煉化寶貝的時候,自己也虛弱的要命,雖然六片黑鱗成形,但其中的蟠螭元魂之力,還需要沉睡一陣,才能甦醒、使用。 偏巧剛才流連道的那頭龍鯉,修行多年成精在即,而大蟠螭元魂對它是再好不過的補品,這才一股腦將之吞下,以求煉化後修為大增。黑鱗入它體內,受它法術煉化,滅頂之災下,蟠螭元魂之力自然被驚醒,繼而奮力反擊。 這頭龍鯉的修行雖然深厚,但一次吞下六隻蟠螭元魂,並想同時煉化,未免也有些太自不量力了,這些蟠螭元魂當年的主人,隨便哪一頭都是活了無盡歲月、叱吒大海的霸王,就算遇到大獸麒麟它們也敢鬥上一鬥,若是真身相遇,龍鯉恐怕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現在只剩殘魂,實力和活著的時候天差地別,可六個加在一起,也絕不是怪魚能夠消化的,貪心不足蛇吞象,龍鯉被碎屍萬段,而黑鱗也得以覺醒。 再之後梁辛在小島與天門法陣的惡鬥,是在陸上,所以黑鱗中的蟠螭元魂也幫不了啥,直到此刻於水中迎敵,它們才游弋而出,催動巨*狙擊相見歡! 這六隻元魂能動用的力量,也只有水行之力,與週遭的環境有很大關係,可以說,附近的水勢有多大,它們的力量便有多強,如果它們在臉盆裡,那它們能喚起的力量,也就是這一盆水潑出去的力道……開水可能還有點殺傷力,要是冷水,乾脆也就是洗把臉的神通。 不過,它們現在身處大海,水靈浩蕩,任由它們撒歡!殺敵! 方纔,相見歡初至,六條『蟠螭』奮起,兩股難以形容更難以想像的惡力,在對撞的瞬間,曾化作一盞肉眼不可見,可卻真真正正存在的『空洞』,將所有的聲音盡數吸斂一空,所以眾人才會『失聰』片刻,旋即空間便適應了它們的力量,空洞消失,一切又恢復正常。 天門仙長目瞪口呆,三宗妖邪呆若木雞,愣愣望向眼前的惡鬥……一方是中土萬餘修士齊心協力,靠玄妙大陣催動起的相見歡;而另一方卻是六隻蟠螭元神攪蕩起的大海! 就連專心施展『玲瓏修羅』的瓊環,一時間都被震住了,心神失守之下,被天門陣法大舉攻入血獄,這才一驚而醒,忙不迭縮小結界,險而又險地護住了眾人,只差一點就釀成大禍。 一人之力,獨擋相見歡……在一群天門仙長心裡,這不是信或者不信的問題,而是根本就無法理解,眼前的事情,就好像天亮睡醒一睜眼,發現原來是『昨天』;就好像從飯館吃完飯一路走回家,推開家門一看又回到了飯館裡……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比著幻覺還要更幻覺! 也只有身處其間的梁辛,才能明白這一戰的具體情形,蟠螭元魂本能護主,護得並不是梁辛,而是木耳中的星魂;木耳中的星魂受自己指揮,但卻沒法替梁辛去傳遞命令指揮『蟠螭』。其實大家是在各打各的,梁辛催動星魂結陣,震盪漣漪凝結星陣之力;而六條『蟠螭』則翻轉游動,游離於星陣四周,喚起巨*迎頭痛擊『相見歡』。 即便誰都不肯相信,可事實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梁辛不像螃蟹,更像一盞不怎麼起眼卻倔強得出格的釘子,把一道來自相見歡、彷彿一條墨龍似的巨力,死死釘在了小島前方,三里之處! 梁辛笑得猙獰,好像剛吃過人肉包子的活閻王,這一仗打到現在,老子沒輸…… 老子沒輸! 第三零二章 天魔解血 br/> ┌……………………………┐ │您好!│ │由於服務器壓力過│ │大,此頁針對電│ │腦用戶暫作緩存。│ │手機直接閱讀:│ │ 第三零三章 霸王卸甲 手、臂、肘、肩…… 於半空現出的裂隙中,正有一個人緩而又緩地伸出了胳膊、繼而露出肩膀……看樣子,此人要從空間的另一端進入梁辛等人所在的世界! 時間也陡然緩慢了下來,不止梁辛的天下人間,而是週遭百餘丈之內,時間被拉長、拖緩,那就連那兩條墨龍,行動也變得笨拙可笑,扭曲的身體哪還有半分暴躁的氣勢,慢吞吞地好像失去殼子的蝸牛…… 梁辛愣愣看著眼前的異象,全然不明白怎麼回事,此刻的情形,看上去就彷彿有人在他的天下人間之外,又套上了一層天下人間;在梁辛凝固時間的魔功之外的百丈範圍,另有一道力量,讓時間緩慢到壓抑、窒息! 本來,梁辛的魔功在下一個瞬間就會徹底崩碎,可隨著裂隙、怪客的出現,附近的時間都緩慢下來,天下人間破碎的時間也被向後拖延…… 梁辛彷彿置身夢中,幾重『時間』環環相套,讓一切都變得模糊了。 不大的功夫,對方的上半身都已穿透裂隙,梁辛終於看到了他的樣子——胳膊粗壯、肩膀厚實、豹頭環眼、臉膛黝黑、還生著一副亂糟糟彷彿鋼針般的濃重短鬚……一條威風凜凜的大漢,彷彿霸王模樣! 『霸王』並未急著跳出來,而是瞇起眼睛,飽含愜意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過頭,對梁辛展顏一笑:「天下人間?很好!」 『霸王』的長相不怒自威,氣勢逼人,可他對梁辛說話時,從語氣到神態再到目光,其中滿滿當當都是親近、都是友善!宛若一位離家多年,從軍建下不朽功勳的大哥,在多年後返回家鄉見到當年年幼、如今卻已成家立室的小弟時,那一笑。 以至於梁辛在絕望下、虐戾中,在不知對方究竟何人時,竟打從心眼裡升起了無數的委屈,不知該說什麼,只想哭。 梁辛確實委屈……他才多大?如果不算大眼中的修煉,他還不到二十歲。八月十五,接踵惡戰,他用盡了所有的手段、拼出了全部的力量,可還是沒能護住心裡那一點最最嬌貴也最最可憐的希望。 這個時候,『霸王』已經從裂隙中閃出了大半個身子,只還有一隻左腳留在裂隙那邊,繼而抬眼,斜忒那兩條雖緩慢卻猶自翻滾掙扎的墨龍,不耐煩的神氣從他臉上一閃而滅。 對梁辛微笑時,『霸王』只有親近與隨和,可對墨龍的那一眼斜吊,於頃刻之間就讓他變了一個人,從長相威風但心懷家鄉的大哥陡然變成了曾讓血流漂杵、曾讓萬生俯首的人間煞神! 隨即『霸王』雙肩猛震,大吼之中上身前傾,雙手虛向墨龍奮力向前一推。他的掌下除了空氣之外,什麼都沒有,他擺出來的姿勢,就好像要把一面看不見的牆推倒…… 即便在天下人間之內,梁辛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整座天地、整座世界都隨之一震,繼而他身上的壓力驟減,再抬眼一看,兩條『墨龍』已經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霸王』又笑,好像還是剛才那個大哥,卻在無意間對兄弟露出了自己殺過無數人的戰刀,笑容有些『這不算什麼』,可還藏著一絲得意,跟著伸手向著不遠處的海面一指:「挪到那邊去了。」 梁辛還在天下人間之內,雖然壓力大減,可也不能輕鬆回頭,只有借勢略略轉動身體,再努力把眼角餘光瞄過去,追著謝甲兒的指點去看: 兩條『墨龍』並非被擊潰、消失,而是被謝甲兒憑空挪移,直接衝向了天門人物! 梁辛大喜,同時大駭,搬運神通?這樣的本領比著天道又如何?! 霸王的興致很不錯,給梁辛解釋了句:「搬運的不是神通,而是那墨龍所在的那一方空間,空間過去了,墨龍自然也會跟著過去,等它們再衝出來,打的自然也就不是你了。」 天門高手剛摧毀了一條『墨龍』,還沒等等喘勻一口氣,突然就覺得天地猛顫,跟著又衝出來兩條墨龍!一瞬間裡正道眾人轟然大亂,氣急敗壞的嘶吼與倉皇的唱咒聲響成一片,而下一刻,便是連聲的慘叫與哀號。 兩條墨龍奇襲,五個天門魁首中,大胖子秦瘦斷了一條胳膊、流連澤漁的法寶被毀、承天敢當口噴鮮血重傷昏迷、鑒火熔心的一隻右手徹底沒了。 指夕的侏儒聞風運氣不好,五個掌門中他傷得不是最重,但卻是最『慘』的那個,第二次墨龍乍現之際,他躲閃略有不及,硬生生被巨力撕掉了小半張臉孔,左頰的血肉全都消失不見,血流披面之間,能直接看到他的牙齒,模樣說不出的恐怖! 掌門尚且如此,身後的長老更是傷亡慘重,二十餘人中,只有七個人活了下來,蛤蟆命大不僅逃過一劫竟然一點傷都沒有,顧回頭則依靠著老九和秦瘦地奮力匡護,只受了些震盪,也保住了性命。 而五座天門法陣之中,鑒火道的明火執仗與承天道的土雞瓦狗,因為承受不住巨力,被兩條墨龍硬生生地擊碎,施陣弟子人人重傷,東倒西歪摔落大海。 乾坤易位,霸王一擊,五座天門吃了天大的虧! 小島上,只要是還能嘶吼的人,盡數發出了一聲歡呼,這一聲歡呼,壓抑得實在太久,以至聲音嘶啞,宛若嚎哭! 天門遭遇受創,弟子人人驚怒,剩下那三道陣法瘋狂流轉開來,可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打誰。 誰都分不清楚,這兩條墨龍究竟是被半空那個凶漢『推』過來的,還是當初驅動這三道相見歡的主謀早有算計,讓兩條墨龍先佯攻梁辛再突兀轉向謀殺天門魁首…… 事情遠遠超出了天門的預計,更超出了他們能控制的範圍! 聞風傷得比神仙相還要難看,自己卻恍若未覺,雙目直勾勾地望著半空,眼神驚駭欲絕! 傳言中的霸王模樣、本當他已死卻破碎虛空又重返人間、和將岸義子有說有笑神態親近…… 侏儒的嘴巴殘缺不全,喃喃自語時撒氣漏風,口齒不清,翻來覆去念叨著兩個詞:「不可能、都瘋了……」 『霸王』施展過手段之後,根本不再去看下面的天門人物,只是對著梁辛笑道:「我本名鬍子哥,恩師賜我別號『卸甲』,以前,天下人都稱我做謝甲兒,你既傳承了天下人間,就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吧?」 謝甲兒?謝甲兒。 他的聲音雖輕,可落在梁辛耳中,不吝連串驚雷!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已經『飛仙』天外的謝甲兒,再度現身人間。 謝甲兒全不像面相那般兇惡、急躁,見梁辛兩眼發直,不僅沒有催促,反而把聲音放得更輕了些:「你要聽說過我,也就該知道你我之間該如何稱呼,我該喊你師弟,還是喊你師侄?還是幾代玄孫? 說著,謝甲兒伸手撓頭,呵呵笑道:「我也不知道離開這裡多久了……」話他沒說完,他的神情突然一震,聲音隨時跑調,失聲道:「師父?!」 說話間,謝甲兒的目光牢牢盯在了老蝙蝠身上。 謝甲兒原本師從老蝙蝠,後來才被老魔頭將岸搶去做了開山大弟子,老蝙蝠自然也是他的師父。 梁辛知道師兄與兩個老魔頭之間的淵源,略略回過神來後,也不敢多說啥,只是順著謝甲兒的話回答道:「老魔君將岸是我義父,我本名梁辛,別號磨刀。你離開沒多久,幾百年的樣子,修真道上還有你的凶名流傳……」 此刻墨龍已經不再,梁辛一邊說話,一邊想要撤銷魔功,不料謝甲兒忽然現出了一個異常古怪的神情,忙不迭擺手道:「莫撤掉天下人間,我……我沒臉見他老人家。」 梁辛的天下人間之內,時間凝固,老蝙蝠也被凍住,根本不知道身外情形,自然也不知謝甲兒莫名其妙地跑出來了。 師兄叛一門、入一門,在老蝙蝠面前身份尷尬,梁辛點了點頭,抖手抖腳,繼續辛苦萬分地維持著魔功。 謝甲兒明顯鬆了一口氣,笑道:「卸甲、磨刀,你是我師弟,很好。」 梁辛的腦子裡已經全是漿糊了,但心眼裡那份興奮快樂,托著他輕飄飄地如墜雲端,說不出地舒服,先響亮喊了聲:「見過師兄!」跟著又忙不迭追問:「你不是借十三蠻之力,破碎虛空,飛仙去了……」 一個是開山大師兄,一個關門義子,兩個魔君傳人在小島半空說笑,全不理會外物,更沒有人再去把天門的陣仗放在眼中。 梁辛仍維持這天下人間;謝甲兒也並未從裂隙中全身而出,一隻左腳始終留在那一端,好像擋門似的,似乎一會還打算再鑽回去。 不遠處的海面上,五個天門魁首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一邊抬眼凝望半空,一邊傳音入密低聲交談。憑著他們的見識,雖然沒有十成把握,但基本也都確定,天上的凶悍,就是霸王卸甲,謝甲兒。 鑒火道的熔心眼角微微跳動:「是殺是退?你們怎麼看?」 大胖子秦瘦側目撇了他一眼,用教訓老九的那副口吻道:「你是活豬啊?你覺得你打得過當年的十三蠻麼?」 熔心聲音低沉:「你不是活豬。」 秦瘦大怒,連謝甲兒都不去看了,直勾勾地瞪著熔心。 侏儒趕忙來打圓場,他少了半張臉,苦笑比著鬼哭還嚇人:「十三蠻的實力還在六步大成之上,咱們五個,若是遇到十三蠻中的兩個,或可一戰,要是遇到三個……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他要真是謝甲兒的話,」流連道澤漁接口:「足見當年十三蠻撒謊,那一戰,是他們十三個敗了。連十三蠻合力都打不過的人,就憑著咱們現在的陣仗……殺是送死,逃也沒機會,先站著吧,靜觀其變。」 梁辛心底,還再受心魔影響,只有一點清明勉強維持著神智,身邊有謝甲兒,下面有玲瓏修羅,他也沒心思再去關注他天門動向,根本不知道,就因為師兄現身,讓一群天門首領不敢殺、不敢逃,就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 其他幾個天門魁首都靜立不動,唯獨鑒火熔心,沉默片刻後冷笑了一聲:「不敢打也就算了,連逃都不敢?就算謝甲兒是真閻王,這大海上可也不是他的閻羅殿!」言罷,雙手結印,在他周圍陡然爆裂開百多團烈焰,向著四面八方電射而去。 再看熔心老道消失不見,他已藏身其中一團烈焰,依靠烈火遁術想要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謝甲兒正和梁辛說話,見有人施法逃走,也沒太多動作,只是身形略作晃動,揚手在空氣中一按,吐氣開聲,四字鏗鏘:「乾坤何在?!」 話音落處,化身烈焰的熔心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片刻後再抬眼一望,自己明明在向著遠方逃遁,不知為何竟衝到謝甲兒身前,而護身烈焰也隨之熄滅! 仍是搬運空間,區區烈焰障眼之術哪能瞞得過謝甲兒,二魔君一眼便看穿了熔心的真身所在,繼而搬運小空間,直接把熔心『拉近』到自己身旁。 謝甲兒看也不看,揚手一記響亮耳光,重重抽在了熔心臉上,笑罵:「回去老實呆著,我不說話,你不准動。」 熔心一身修為,在謝甲兒掌下卻全無抵抗之力,慘叫了半聲,彷彿死魚一樣,身體在半空中翻滾不停,直接摔回到原地,口中落下二四六八顆牙齒! 抬一抬手便痛打了一個名動四方的大宗師,謝甲兒卻是副無所謂的模樣,轉回頭對梁辛笑了笑,繼續著剛才的話題:「師父傳下的功法,是人間道,雖然天下無敵,但卻無法成仙,我不甘心,這才想出了個法子。」 宇為天地四方,宙為古往今來,將岸的魔功能控制時間,而謝甲兒想出的飛仙辦法,就是以大力轟擊『天下人間』,也就是用力量去撞擊扭曲的時間,藉以撕裂大空間。 第三零四章 一戰如斯 『夾縫』之中,就是無盡虛空,其間亂流激盪,比著天下人間的亂流反噬更強大無數倍,謝甲兒這幾百年裡,無時無刻不再淬煉身法,躲避著粉身碎骨的下場,飛仙雖然成了鏡花水月,可戰力確確實實又提升了幾個檔次。 謝甲兒能成為一代魔君,心志自然堅定無比,身處『夾縫』中,除了保命之外,想得並不是回來,而是想辦法要把仙界的『雞蛋殼』也裂開一個口子,鑽進去!如果按照凡間的時間,謝甲兒被困了幾百年,在這期間,他一心琢磨的,就只有『仙界雞蛋』,對凡間這個雞蛋,連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當初,謝甲兒靠著外力轟擊魔功,得以撕裂天地;而剛才,梁辛爆了最強大的一次天下人間,又在兩條墨龍的強攻下,讓大空間震顫不休。 只憑著這兩道力量的對撞,本來還不足以撕裂空間,不過在另一端的謝甲兒現了此處的異常,好奇之下也出手從另一端猛攻,這才把空間撕開了一道口子,消失數百年的魔君也得以重返世間。 梁辛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大眼小眼也是『時間扭曲』之地,幸虧謝甲兒不知道,否則依著他的性子,當年說不定就會去轟擊一番,看看能不能砸出個飛仙之路的……看著謝甲兒仍把一隻腳留在夾縫中,阻擋著裂隙的閉合,梁辛忍不住皺眉道:「怎麼,你不打算回來?」謝甲兒就憑一隻腳便撐住大空間的裂隙!梁辛看不出這『一腳乾坤』裡是不是還有著古怪神通,但卻能明白,師兄的修為,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深不可測。 謝甲兒一笑:「永生逍遙,是我畢生所求,我能把凡間這個雞蛋殼撕開出來,就能把仙界那個雞蛋殼打碎進去……」說著,他岔開了話題,眼神變得犀利許多,指了指梁辛背上的老蝙蝠:「哪個傷我恩師?」梁辛的神情有些躊躇,回答道:「這個事情複雜得很,不過傷老爹的那人,被我們打得傷得更重,而且已經落到了咱們的手上。」 「那就好,恩師的仇人,還是由他老人家自己去決斷好了。」 謝甲兒神情一緩,笑著點點頭,跟著又問道:「我倆的師父呢……我師父,你乾爹,他老人家還好?」提到將岸,梁辛的神情便是一黯。 他的臉色才剛一變化,謝甲兒就察覺到了,從神情到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叱到:「講!」梁辛沒有絲毫隱瞞,把從土坤腹中相遇老魔頭,一直到三堂會審之後受到乾山道追殺,最終義父身化槁灰只留下一句三字『捨不得』的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邊。 謝甲兒人在半空,眸子裡精光閃爍,臉色鐵青一言不,直到梁辛說完半晌之後,才再度開口,聲音嘶啞且陰冷,一字一頓地問道:「那仇人呢?師父的仇,你報了沒?」梁辛才剛一搖頭,忽然眼前人影亂晃,謝甲兒竟跨步衝入了他的天下人間,身形晃動迅捷無比,全不受時間之鎖,欺到梁辛身旁,厲聲斥責:「大仇未報,你在此處整這些勞什子做什麼?」說完,揚手便是一記響亮耳光!這一掌打得頗重,梁辛的半邊臉頰立刻高高聳起。 梁辛的眼淚立刻就流了出來……雖未失聲大哭,卻淚如泉湧!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是他最不敢去提起的事情,幾次大鬧乾山,最後竟丟了仇人下落!謝甲兒對梁辛怒目而視,而他把身體徹底抽離裂隙之後,那道黑色的縫隙,肉眼可見緩緩消失……當裂隙只剩三尺的時候,謝甲兒的神情突然變了,臉頰抽*動、眉眼猙獰,顯然在他心中天人交戰,正在做一項重大取捨,不久之後,裂隙只剩兩尺,謝甲兒猛地一咬牙,臉上的筋肉都抽搐成了一團,表情也隨之扭曲,碩壯的身體暴退,在裂隙『癒合』前,又把腳插了回去……下一刻,謝甲兒突然『哇』的一聲,放聲大哭,悲聲顫顫,迴盪於天海之間。 痛哭中,謝甲兒忽然揚手,左右開弓,把一連串的重重耳光,盡數落在自己的雙頰上,越打就越哭,哭得越悲就打得越狠!一邊是回到人間給師父報仇;另一邊是重返虛空,再花上無盡歲月,去守住一個踏入仙界的飄渺希望……這幾百年中,他不斷嘗試,對破開另一端的『雞蛋殼』,已經有了諸多想法,正…實踐、嘗試,要他就此收手,他不甘!到最後,謝甲兒還是把一隻腳踏回虛空、阻住裂隙;到最後,他還是捨不得那個成仙之夢。 謝甲兒對自己下手極重,一掌一掌,不多時臉上便已血肉橫飛,可仍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口中也只是嚎啕大哭,並沒有隻言片語。 梁辛心裡堵得異常難受,不是責怪,他根本沒資格去怪謝甲兒,更何況如果不是師兄出現,自己現在早已被相見歡碎屍萬段了。 說穿了,他只是沒法去理解謝甲兒的選擇吧……你眼中的不知所謂,我夢中的七彩蓮花,誰也怪不得誰!梁辛深深吸氣,認真道:「義父的仇,本就該由我去報,請你放心……放!心!」謝甲兒又大哭了一陣,才總算止住了悲聲,他的長相本來威風凜凜,此刻雙頰幾乎都被牙齒硌都快要爛掉了,模樣異常駭人。 他先是對著梁辛點點頭,跟著略作猶豫,居然雙膝一曲跪倒在地,不由分說對著梁辛又重重磕了一個頭:「師父的大仇,拜託你了。」 梁辛想躲,可天下人間之內行動不便,也不敢就此扯掉魔功,要是老蝙蝠見到謝甲兒,指不定還會再生出什麼禍端……就算沒事,也彼此尷尬彆扭。 謝甲兒很快就站了起來,嘴巴動了動,似乎還想再囑托兩句,不過最後還是搖搖頭,岔開了話題:「你怎麼打算?」梁辛也不再去提乾爹的事情,勉強笑道:「帶著大伙趕緊離開此處,先養好傷再說吧!」說話時,藉著躲避亂流的勢子,低頭向島上望去。 島上只剩下青墨、瓊環等寥寥數人,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青墨已經把絕大多數同伴和巨蜥都送進了輾轉神梭,只等他們回去,就能施法封閉法寶,離開此地了。 謝甲兒點點頭,又伸手向著海面上一指:「這些天門人物呢?是留是殺?」他離開人間只有數百年的功夫,天門之內雖然新舊更替,不再是當年那些老傢伙了,但服飾、神通、法寶幾乎都沒改變,憑著謝甲兒的眼力,又哪能認不出他們的身份。 這次輪到梁辛表情猙獰,心中猶豫了……牙齒咬得咯咯響,一直猶豫了快一盞茶的功夫,才總算呼出了一口悶氣,有些無力地搖搖頭:「留、留下吧。」 和天門這場亂戰,梁辛打得艱苦之極,幾來幾往之間,大喜大悲更迭不休,希望也隨之升起、熄滅,但是歸根結底,讓邪道眾人、兄弟朋友遭受重創的不是他們,從頭到尾,幾乎就是梁辛一個人對抗了五座天門,這是他自己的惡戰,打到現在,他活著,他沒輸。 謝甲兒一笑:「知道了!在你走之後,我再放他們離開。」 說完,揚聲對著一群天門人物喝道:「師弟饒下了你們的性命,再多留一會吧!」幾個天門腦人人冷哼,可目光深處卻閃出一份釋然、一絲輕鬆,即便生性暴躁的大胖子秦瘦也不例外。 謝甲兒又望向梁辛,再度開口:「我要拜一下師父,你不用瞎著急。」 說著,又跪倒在地,對著梁辛背上的老蝙蝠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梁辛沒急著走,提醒道:「你來之前,有三道『墨龍』神通,分別砸向我們和天門,蹊蹺得很……」不等他說完,謝甲兒就把手一擺:「放心,我心裡有數,你走吧!」時值此刻,梁辛也實在沒有精神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揮手撤去天下人間,勉強了落回小島,對島上留守的幾個同伴費力道:「沒事了,咱們走!」青墨立刻施展手訣將自己和最後幾人一起送入神梭,緩緩施咒,封閉法寶。 謝甲兒一言不,一腳撐住空間的裂隙,臉上鮮血淋漓,目光卻淡漠清澈,靜靜望住五座天門的高手。 一群正道魁,全都肅立原地不敢稍動,任由青墨施法……片刻之後,巨大的神梭晃動片刻,略顯費力地緩緩升起,繼而又好像喝醉了似的,東一扎西一條,歪歪斜斜地兜了幾個圈子,突然於毫無徵兆之間,消失在小島半空!青墨轉回頭對著眾人點頭笑道:「遁術動,沒事了。」 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金袍天嬉笑把懷裡的小吊交給同門,跟著站了起來,對著梁辛躬身施禮,神情認真:「宗主捨身相救,大恩無以為報,屬下立誓,永奉宗主號令,若有半字違背,天嬉笑魂飛魄散、碎屍萬段。」 誓言無法分辨真假,可梁辛那一連串的拚命卻盡數落入邪道弟子眼中,人人心存感激,更打從心眼裡高興,有一個重義到冒傻氣、本領又的確算得上驚天動地的宗主,對他們而言,實在是一份大福氣。 包括長春天在內,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又一次大聲詛咒誓。 老蝙蝠的手仍穩穩按在梁辛的天靈上,此刻他的傳力也就快結束,照著他的估計,自己修為的四成,都會度給梁辛,而另外那六成……煙消雲散!從此之後,讓修真道聞風喪膽的纏頭老爹,就是廢人一個了。 老蝙蝠卻根本沒想這些事情,在梁辛撤銷天下人間,落回小島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天上的謝甲兒,只不過他什麼也沒說,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片刻之後,老蝙蝠終於傳功完畢,可卻並不收手,而是翻手亮出早已準備好的竹針,不由分說…刺入梁辛的胸膛要穴,等忙活完了,才長出一口氣:「成了,先這樣吧!」而梁辛卻連問一句都來不及,就突然一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幾近凝固、顏色□黑且伴有惡臭的淤血,跟著雙目一閉,軟倒在琅琊的懷裡。 幾番遭遇重創、多次引爆執念,此刻終於逃脫大難,梁辛心如鉛、頭欲裂、元魂彷彿都要隨著身體一起散碎了一般,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直接昏厥了過去。 到最後也沒能贏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只勉強逃生……從天門現身開始,接連不斷的硬仗,每一次對梁辛而言都是一場絕望而徒勞苦戰,能幾次脫險活下來,靠得也僅僅是一份堅持。 這期間有造化和運氣,但是要沒有那份堅持,哪怕只是略早放棄一刻,老天爺的眷顧也不會來!梁磨刀撐了、拼了,所以活了。 他若死掉,算是情理之中;可梁辛最終逃出生天,帶著大家一起逃出生天,又何嘗不是天經地義!輾轉神梭轉眼消失不見,謝甲兒並未急著離開,也沒讓天門就此散去,而是把目光一轉,抬頭望向高空:「還要藏麼?現身吧!」聲音落處,空氣層層顫抖,一個白袍人現身而出。 謝甲兒似乎被對方的樣子嚇了一跳:「原來是個醜鬼,有名字麼?」說完,頓了頓又追問道:「三條墨龍都是你弄出來的吧?」白袍人身材普通,可臉孔卻是『橫』的……彷彿頑童把頭歪過來,讓雙眼、嘴巴和地面垂直、鼻子和地面平行。 他沒歪頭,腦袋是正著的,臉孔是橫的。 神仙相!「叫我螃蟹就是了。」 白袍人的神情陰鷙,但是因為長著一張『橫臉』,無論他再怎麼嚴肅,都顯得無比可笑:「眼力不錯,三道陣力都是因我而起!」謝甲兒恩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問道:「我師弟離開的時候,你怎麼不動手,你的本領不錯,未必怕了我吧?」「如果出手擊殺那個小妖,我吃不準你會不會橫加阻攔。」 螃蟹的語氣平淡,全沒有一絲陰陽頓挫,好像唸經似的說話:「我怕的不是你的神通法力,我是怕你跳出來攔我,會讓那道裂縫消失。」 謝甲兒一曬:「怎麼說?」「我想飛仙!」螃蟹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你的飛仙之道不錯,帶我過去,你我連手砸開仙界的殼子。」 謝甲兒把眉峰一挑,目光裡儘是不屑:「憑你,能幫我?想隨我去,總要拿出點真本事!」螃蟹緩緩地歪起了腦袋,橫著的臉孔『豎』了起來:「我的手段……」不等他說完,謝甲兒就不耐煩地打斷:「大話誰都會說。」 說完,謝甲兒面露笑容,目光流轉,望向著海面上的天門人物。 螃蟹明白他的意思,並無半個字的廢話,右手握拳高舉,繼而食、中、無名三指豎起,如戈如叉,向著天門陣中搖搖一點!天門之中,還有『睹劍思人』『風捲殘雲』『潛龍出海』三道大陣,正浮海凝立,嚴陣以待。 就隨著螃蟹這三指一點,海面上本已漸漸平復的靈元暴潮陡然再度狂躁,劍鳴與龍吟彼此糾纏,轉眼劃破蒼穹,繼而,就在一群天門人物的周圍,憑空躍出了九道大神通:三道睹劍思人、三道風捲殘雲、三道潛龍出海!天門弟子個個大吃一驚!半空中『多』出來的那些陣法,無論是靈元、氣度、威勢甚至陣意,都與自家的法陣全然一致,並沒有分毫的區別。 而這九隻霸道神通毫不停留,直接殺入天門陣中,與五道三俗的弟子和他們原先催動起的三道大戰絞殺在一起,海面上亂作一團!以三敵九,而門宗中的核心高手又大都有傷在身,亂戰之中天門弟子苦不堪言,轉眼間血肉橫飛,傷亡慘重。 螃蟹人在高空,靜靜望了海面亂戰片刻,這才把目光轉向謝甲兒。 謝甲兒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目光也變得明亮了許多:「這是什麼神通?」螃蟹應道:「不是神通,而是一重天道。 喚作『舉一反三』,施展之下,神通道法也好,飛矢滾木也罷,只要是天下之力,都能被我化作三道、為我所用……怎麼樣,夠資格與你同去了麼?」螃蟹也是神仙相,他手中的天道:舉一反三。 他的天道,比著無仙的萬法自然、木老虎的借刀殺人或許略顯被動,只能見神通再複製成三,可也足以保證他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了。 何況螃蟹也不是只會一重天道,論身體的結實,他比著無仙僅稍遜一分,論自身的力量,更遠中土大宗師。 先前那三道墨龍也是他『舉一反三』而來,不過真正的相見歡,距離黑色小島三百里處動,螃蟹複製出來的三道陣力,也要從相距三百里處成形,由此墨龍奔襲而至的時間稍長,給了老蝙蝠為梁辛種奎木狼的機會。 謝甲兒沉吟了一陣,放聲大笑:「這樣的本事,當然足夠資格!」螃蟹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開心,語氣還是平淡得讓人憋悶:「合兩利,無一害,我本也覺得,你沒有拒絕的理由……」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瞧見謝甲兒也學著自己剛才的樣子,豎起三個手指,似模似樣地向著自己一點,旋即螃蟹只覺得身遭空氣猛震,脖頸、胸膛、腰腹之中,三股完全無法想像更無法抗拒的力量,忽然撕裂開來!謝甲兒的三指當然不是『舉一反三』。 他施展的仍是乾坤挪移之術,不過是用了對方的一個手勢,藉以嘲笑螃罷了,而這一次,謝甲兒也不是將敵人抓過來或者砸出去,他是將螃蟹所處的空間,切開三段、搬運開去……空間拆分,螃蟹的身體自然也會跟著散碎!螃蟹大驚失色,他想不通,謝甲兒為社麼會動手殺他。 正如他所言,合做與雙方百利而無一害,兩個人不是去盜墓掘寶,而是合力擊穿空間的壁壘,並肩進入仙界,兩個強者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利益衝突。 就算有一萬個想不通,螃蟹也不肯束手待斃。 螃蟹三指如叉,指點如風,同時開口斷喝以添『天道』威力,可這一次,無往不利的舉一反三,卻未能複製出一絲力量,半空之中,只有海風撩蕩……繼而,彭的一聲悶響,螃蟹的身體隨著空間的破碎,被直接扯斷成三截。 頭顱落入大海,身體和雙腿散落小島……謝甲兒的功法與梁辛一脈相承,都是依靠天道的漏洞而創,天下人間都不受天道,何況天上人間!擊殺螃蟹之後,謝甲兒淡淡說了句:「你要殺我師父和師弟,我又豈能與你同謀為伍。」 言罷,又舉頭望天,悲聲大哭道:「弟子不孝,求師尊饒恕!」哭聲之中,魁偉的身形一縮,謝甲兒自裂隙中退回虛空,就此消失不見!螃蟹一死,舉一反三的天道也隨之崩潰,被他複製出來的諸多陣法神通消散不見,此刻參與圍剿邪道的天門弟子,足足折損了三成有餘,人人心有餘悸,望著空空如也的藍天,不知是該為了一敗塗地而哭,還是為了最終保住小命兒去笑……纏頭不老長春天;鑒火承天流連指夕金玉堂;三個玲瓏之主,青墨、瓊環、莫追煙;三個神仙相,無仙、螃蟹、木老虎;兩個老魔頭傳人,大弟子謝甲兒;乾兒子梁磨刀……天下強者輪番登場,可到最後卻沒有一個贏家!八月十五,一戰如斯!第二場大規模會戰,終於寫完了。 和離人谷那次不一樣,這一戰不是個酣暢大勝,豆子想寫得是絕境裡殺出一線生機的感覺,忒壓抑。 快把自己寫瘋了,估計梁三爺也快被我折騰瘋了,趕緊讓他睡會吧。 為了這一仗,前面埋了太多伏筆了,一些意外看似巧合,其實前文裡都是有交代的;或者說,那些伏筆,都是三爺在這一仗裡活命的本錢。 寫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自己還是是滿意的。 不是說它好看,是說我已經揮到最高水平了。 填上了幾個坑,同時也挖了幾個坑,其中肯定有很多大家不滿意的地方,不過豆子也真的真的敢說一句:我盡了全力。 豆子還要認真說一句:推薦票有沒_稍微解釋兩句,梁辛一個人扛五座法陣,看上去匪夷所思,其實關注下細節兄弟姐妹就能看到,從他返回小島,到瓊環施展玲瓏修羅,其間也不過一盞茶多些的功夫,只是很短的一會,並不是說他打贏了五座陣法,只是靠著他很不錯的身法,轉著圈暫時擋住了一會,為同伴爭取了時間,這只是大戰中的一個過程,如果不是玲瓏輾轉和玲瓏修羅覺醒,梁辛還能堅持多久?天門也根本用不著動相見歡,他只有死路一條。 五個大小伙子靠拳頭想把一個中學生打死,還得花點功夫了吧……至於六道蟠螭元神對戰相見歡,豆子自己覺得是合理的,畢竟,在搬山的設定裡,蟠螭是異常強大的神獸,在數量懸殊的前提下,還能重創神仙相,而且它們在海中,力量是有大幅加成的。 其實我也明白,這種解釋不太有必要,我說服不了誰,只不過是告訴大家我的思路吧。 至於寫法,我承認,我實在是受了溫瑞安巨俠的影響……熟悉溫巨俠的兄弟姐妹應該也都會有感受,他的書裡,常常會出現一些極其牛的人物,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輝煌,跟著,這個極其牛的倒霉蛋被人家一伸手就滅了……哦,原來丫是個配角、龍套、混盒飯的……呵呵,真不是混字數,不管事實究竟是什麼效果,至少豆子沒想過混字數,我總是以為這樣處理能讓情節更險惡、能更好的說明危機所在。 而且說真的,打仗很難寫,可編出明火執仗、土雞瓦狗、風捲殘雲這些勞什子,更花費時間和精力。 編、想招式的名字、療效、功用,比『梁辛目眥盡裂,想要怒喝斥罵,可開口時卻只有哇的一聲大哭;曲青石霍然大笑,繼而縱聲長嘯:樹大招風,槐長,長、長、長!』要更難得多……另外,呵呵,還想說一句,豆子的更新實在不算啥,可許多章節的字數都是*9、*8、*7,混字數界是不帶我這樣玩的。 扯遠了,說回來。 其實這一仗裡,自己覺得最滿意的有兩個地方。 第一處是天門將至,梁三爺托請長春天帶幾個人逃走,在場的一共有四個對他最重要的人,可長春天只答應帶一人,梁辛捨了老蝙蝠,把剩出來的幾率分給了三兄妹……老蝙蝠對他不好麼?不是。 這種感覺是可以想像。 第二處是謝甲兒在報仇和飛仙夢之間的選擇。 我希望,我努力,搬山裡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 不止是貪小便宜、好色、財迷或者有性格的那種活生生,而是會自私、卻難取捨的那種的活生生。 梁辛把老蝙蝠的生機掐斷,分給對他而言更重要的三兄妹,也是一種自私吧;至於謝甲兒,就更不必說了……其實,從無仙『趟趟趟趟』說出天道的終極就是活著、單純的為了活著而活著的時候,就已經給八月十五的大戰定下了調子:灰色的。 好吧,我承認,我虐主了。 好吧,我承認,我還是想要推薦票。 好吧,我承認,我愛你們……你們愛我不?哈哈最後,推薦《我家的劍仙大人》,伴小牧童的新書,他回歸了,有愛都市,這是他喜歡的風格,很好看;還有六六(柳暗花溟)的新書也漸漸肥了,《姐姐有毒》。 這兩本書認真建議大家去看一看,當然,這不是正經的章推,足多只能算預熱,豆子還沒看完,等我看完後,會把後感上來,咱再使勁推_,謝謝你們。 V 第三零五章 林林總總 梁辛醒來,周圍光線暗淡,眼前之人看上去很熟悉,臉上還長有個巨大的金錢斑,可梁辛偏偏卻想不起來他是誰,對方在對著自己說話,但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再動,聽不到絲毫的聲音,跟著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憑空飛來……意識很快又模糊了,再度墜入只有逃亡、絕望的夢境。 甦醒片刻、神智混亂,繼而再度沉睡,週而復始,不知多少次。 耳中永遠是沉甸甸地寂靜,不是因為四周無聲,而是他的腦子完全決絕接受任何聲音,更不會去轉動一絲念頭,所以梁辛連最親近的人都無法認出。 完全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梁辛依稀感覺有人在幫自己活動身體,有人在給自己餵水餵飯…… 麻木醒來,又復沉沉睡去…… 直到有一天,忽然一陣清脆的海鳥啼鳴,遠遠地飄入耳中,跟著,略帶鹹腥的清風拂過,蕩漾出一片清涼,封閉了不知多久的大腦,終於緩緩地開始轉動,由此,也把身體的諸般感覺,悄然還給了梁辛。 梁辛終於醒了。甦醒,且清醒。他已回想起中秋之會的種種。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鬱鬱蔥蔥。 滿眼青青,草木成蔭。 一陣清風掠過,樹葉搖擺,發出一陣愜意而悅耳的嘩嘩輕響,另外還有幾根長髮,被風撩動著,掃過自己的臉龐,癢癢地安逸。 梁辛的身體仍僵硬地很,實在懶得去挪動,所以沒側頭,只斜眼去看身邊。 白衣少女神情恬靜,雙目低垂,睡在了自己身旁,長長的睫毛微微發顫,不知正在做個什麼樣的夢。 守在他身旁的,是小汐。 不只是不是因為剛剛醒來的原因,梁辛全不想開口說話,靜靜躺著,舒服得要命,何況身邊還有個熟睡的美麗少女…… 可沒過多久,地面忽然顫抖起來,一串幾乎要踩翻大地的夯重腳步由遠及近,將梁辛的安逸砸了個粉碎。 小汐一驚而醒,才一睜眼,就看到梁辛正歪眉斜眼地望著自己,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而下一刻,白衣少女好夢初醒、本還略帶迷離的目光,迅速明浩,而她的臉蛋卻漸漸紅了起來。 沉重腳步轟轟烈烈,其間還伴有一陣清脆的金鈴聲,小毛胯下巨蜥,手搖金鈴,大毛坐在弟弟身後,也跟著手舞足蹈,哥倆嗷嗷亂叫著,率領著大群骨瘤蜥從不遠處衝了過去,顯然正在過大將軍衝鋒陷陣的癮,都沒去瞧梁辛一眼。 小汐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醒來了?這次真的醒了?」一如既往,臉上的表情不多,只是眼睛亮得很,可臉蛋仍越來越紅。 見到骨瘤蜥,梁辛也就大致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想要點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脖子直到腳趾,都不是普通的僵硬,而是好像被法術變成了石頭似的,任憑自己怎麼用力,都難以動上一分。 不過也只是僵硬,卻並不麻木。 小汐輕聲道:「莫用力,你身體僵硬是藥力,靜靜躺著就好,沒事的。」 梁辛哦了一聲,眼珠子亂轉,又望了望四周,心裡也就更篤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麒麟島?我怎麼到了這裡來,其他人都還好?」 中秋惡戰之後,青墨發動神梭,帶領眾人離開黑色小島之後。可究竟該去哪裡,讓小丫頭著實犯了難,他們已經驚動了正道,中土之上幾乎沒有容身之處,要帶回草原的話,就憑著大司巫的性子,怕是不等天門來動手,他就要先命手下巫士殺人了。 纏頭老巢西蠻之地倒是個好去處,但那裡地處蠻荒,更沒有高手坐鎮,像曲青石、柳亦等人的重傷,非得趕快醫治不可。 至於苦乃山和離人谷,倒不怕有正道眼線盯梢,不過誰又能保證邪道三宗的弟子中沒有天門臥底。稍不留意,便會把戰火引過去,其中離人谷實力薄弱不堪一擊;而苦乃山雖強,可丑娘就在山裡,小丫頭雖然魯莽,但是也明白梁辛傷得只剩半口氣,這個樣子回去,怕是直接會把丑娘嚇壞。 另外還有一處就是麒麟島了,但這個地方是梁辛選定的避難桃源,而且島上仙草遍地,一旦暴露就會引來更大的爭鬥…… 自己人中有主見有主意的全都昏迷不醒,而邪道裡的長春天、天嬉笑、琅琊雖然也是多智之人,可他們的話青墨如何敢信。瓊環倒也跟著一起動腦筋來著,不過主意一個也沒拿出來。 幸虧同伴之中,還有個血河屠子神志清醒,此人性情乖張、看似暴躁,但心思也著實不差,認真盤算了一陣之後,這才定下眾人的行止。 青墨先取道西蠻,將所有的普通弟子,無論傷勢全都送入纏頭老巢;隨即青墨再度啟程,帶梁辛三兄弟、跨兩、老蝙蝠、山天娃娃、長春天、天嬉笑,無仙,這些個重要人物趕赴離人谷,以青墨的骨珠為引,直接送入小眼之內。 正邪之間一場惡戰,天門豈會善罷甘休;不等九星連線浩劫便會東來,新的神仙相已經現身;這一次賈添雖然沒出手,可不難想像事後他會何等震怒…… 大亂之勢已成,後面馬上就會有數不清的惡戰,滅頂之災隨時會從天而降,就看曲青石等人這一身傷,想要痊癒最快也需要幾十年功夫,將他們送入小眼修養,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另外,邪道上的高手幾乎盡數重傷,全都無力再戰,神仙相無仙已經徹底昏迷,但他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太可怕,哪怕只恢復個兩三成,就夠惹得天下大亂了,除了有浮屠當家的小眼之外,把他們囚禁在任何地方都不保險。 至於木老虎,他已得了梁辛的承諾,按照屠子、長春天等人的意思,立下的誓言算個屁,直接把他抓到小眼裡去逼供就好,不過飛梭裡做主的人是青墨,丫頭始終念著木老虎對曲青石的救命之恩,不忍對付他。 聽到這裡,梁辛使勁眨了眨眼睛,追問道:「那後來呢?放了他沒有?」 到底該如何對付木老虎,梁辛自己也矛盾得很,現在覺得自己當時就暈了也不錯,至少不用為他費腦筋了。 小汐微笑:「自然是放掉了,青墨一到中土,就把他扔下了。不過在臨走前,他說了件事情。」 梁辛精神一振:「什麼事?」 「螃蟹!」小汐脆生回答。 螃蟹也是神仙相,修道的時候,他和木老虎就是同門師兄弟,修煉有成之後,兩人的天道也相輔相成,一個『借用』別人法寶,一個『複製』修士神通,聯手之下著實了得。只不過,木老虎要說的重點,並不是螃蟹這個人,而是螃蟹登陸中土的時間…… 便如梁辛在黑色小島時猜測的那樣,木老虎是下一波神仙相大軍的斥候,提前一步來到中土,只為調查上一次神仙相渡海失敗的原因,但是,木老虎來的時候並無同伴,他是一個人來的。 算起來,他是上一次九星連線之後,第一個在此穿越混沌海的神仙相。 梁辛瞇了下眼睛,點頭道:「明白了!」 螃蟹是在老虎變成木妖、喪失記憶之後才來到中土的。如果木老虎是第一批斥候,那螃蟹就是第二批,或許還有第三批、第四批,天知道現在的中土上,究竟還藏著幾個神仙相。 木老虎是在見到『舉一反三』之後,才曉得螃蟹到了;而螃蟹怕是到死也不知道,他始終聯繫不上的木妖,當時就在黑色小島上。 梁辛呼了口悶氣,又問:「當時有沒有問過木老虎,他為何要和咱們說螃蟹的事情?」 小汐點頭:「琅琊問了。」 當時木老虎嬉皮笑臉,很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早都說過,我手中的天道,叫做『借水行舟』。講究的就是『借勢』這兩個字,以後說不定,咱們還得多親近!」說完後,也不在解釋什麼,在青墨的手訣下離開神梭,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的話說的不清不楚,可神梭中也有不少聰明人,略加琢磨,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木老虎現在的身份尷尬地很。 他有一重天道在手,但受身體所限,修為也不過四步。要是不做防備,就算是大宗師也會被他坑了;要是略加小心,玄機境修士一招殺他十次,所以他害怕修真道; 而他到達中土之後就再沒和自家的『中軍大帳』有過什麼聯繫,任誰都會當他叛了或者死了,現在又改頭換面跳出來,能不能再取得同伴信任絕對是個大問題,所以他還要防著神仙相。 如果這次他能抓到無仙,破掉上一波神仙相全軍覆沒的大案,自然能回到同族中去,可現在事情敗了,他又哪能不為自己盤算盤算,多放些交情出去,將來誰家的勢更大,他就去借誰的勢力吧。 木老虎走後,青墨按照屠子的指點,有序送人。 瓊環本來是要留在西蠻坐鎮的,結果無論屠子如何勸說,她都不肯離開哥哥和老爹半步,也跟著一起去了離人谷。 西蠻之地,也只能由血河屠子代為管轄了。 來到離人谷後,青墨幾乎把自己的手鏈拆掉了一半,才算把一群人都送了下去,而剩下的骨珠,她盡數交給了大祭酒,請秦孑來照看下面的兄長和親人朋友。 秦孑手上有著大量上次從麒麟島採擷回的仙草靈藥,木行主生,她又是此道宗師,由她來照看傷者最合適不過。 安頓好眾人後,青墨又把大毛小毛、巨蜥、禿腦殼這一群怪物送回麒麟島,繼而胡亂從島上採了些果子,準備回去巴結師父,這才動身返回草原。 幾乎所有人都安頓妥當,只有琅琊變得心事重重,並未如以往那樣守在梁辛身邊,而是拿著已經徹底損毀的人骨笛子來回端詳,若有所思,最後她也不返回苦乃山去尋臉婆婆,而是央求著青墨帶她一起去草原。 青墨猜不透她想做什麼,不過也能確定妖女和眾人之間,即不存敵意,也沒有利益衝突,小島惡戰之中大家也算同生共死,攢下了幾分交情,便帶著她一個人,一起返回草原了。 回去路上,青墨的心神凝定了許多,這才想來一個疑惑,還是三宗講論龍頭韜略的時候,老蝙蝠大把大把地向外面扔玲瓏玉匣的碎片,忙不迭去追問琅琊。 這些玉匣碎片,都來自骸骨老兄的手鐲,他們靠外力強攻,手鐲被打開之際,也是損毀之時,其中的幾個玉匣隨之爆裂,裡面的寶貝自然也隨之損毀,到最後也只保留下一件『玲瓏修羅』,歸了瓊環。 青墨本來就生著一雙圓眼睛,驚駭之下,也就瞪得更圓了:「骸骨老兄就是玲瓏玉匣的主人?我這神梭、還有莫追煙的棍子,都來自於他?」 琅琊不置可否,只是苦笑搖頭:「或許是主人,或許玉匣也是他收集來的,這其中的端倪,實在沒法去猜。」 青墨心疼地直撇嘴:「鐲子裡的寶貝,只剩下一件?」 破開鐲子的時候,琅琊就在旁邊,對事情一清二楚,此刻也滿臉都是心疼:「都毀了,也就那件玲瓏修羅,結實得不同凡響,總算保住了一件。」說著,妖女又笑了起來:「也幸虧就有一件,要真是當時弄出四五件玲瓏寶貝,到時候卻被木老虎借了去……那也就不用等五大三粗來對付咱了。」 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她們便到了草原,琅琊就此告別,孤身離開。 青墨用法術傳訊,給大伙報了個平安,就趕著去找師父了。 小眼中的眾人,老蝙蝠甦醒的最快,按照外面的時間來計算,他只沉睡了『一個時辰』,而後又過了『幾天』,除了梁辛之外,其餘人等陸續從入定之中醒來,其中曲青石耗用的時間最長,整整用了『八天』。 人間一天,小眼六年,這一番療傷,在外面看來微不足道,可實際卻足足用去了幾十年的光景。基本上,眾人的傷勢也都得以控制,不過想要徹底痊癒,且不傷修為,就需要靈藥調養了。大祭酒身上的事情極多,而曲青石本身就是木行大家,也就不再麻煩她了。 像柳亦、瓊環、尤其是老蝙蝠這些人,在小眼中已經待得太久,早都覺得無聊透頂了,曲青石乾脆帶上大家離開小眼,一起取道麒麟島,全當散心消遣,順便替自己和同伴配置靈藥。 無仙仍未甦醒,還得請浮屠幫忙看管。 長春天、天嬉笑和跨兩三人,則貪圖小眼中的時間神奇,自願留在其中修煉。讓大家略感意外的是,小吊和浮屠親近地不得了,也不肯離開小眼,大家也就由得這個娃娃了。 梁辛在小眼中也是一睡幾十年,其間常常醒來卻意識淡薄,不過隨著他醒來的次數漸多,大家也能明白,他也就快徹底甦醒,曲青石一併把他帶了出來,畢竟外面有風有雲,比著暗無天日的小眼要舒服許多。 至於他身上的藥,都是曲青石連草熬汁所制,對他頗有好處。 此時,距離梁辛離開小眼已經月餘的功夫了,現在同行眾人裡,大部分都還在島上,只有老蝙蝠和瓊環不在。 老蝙蝠基本算是修為盡喪,不過他的性子異於常人,倒也看不出有太多懊惱。 抵達小島之後,他想起初探此地時,曾答應過胖海豹,待破開手鐲後分他一件寶貝。 手鐲裡只砸出來了一隻面具,老蝙蝠畢竟心疼自家娃娃,將其給了瓊環。不過老蝙蝠搜羅記憶,倒也找出了一套對胖海豹極其合適的咒言,便命瓊環送自己去□轆島,要將咒言傳於胖海豹,也算有個交代。 把梁辛昏迷後的事情大概交代過了一遍,小汐又說起了自己這邊的事情。 小汐本來是跟著隨著火狸鼠、離人谷弟子等人按圖索驥,對照著骸骨老兄留下的『千個圈圖』中指引的地點去搜索,可沒料到她才剛出去不久,就接到了九龍司從各個途徑中傳來的消息,指揮使石林傳令青衣,尋找小汐。 石林於小汐,既是上級、也是師父、長輩、恩人,當初請下長假是聽了曲青石的分析,害怕石林會有問題。不過現在對方找她找得無比急切,小汐心裡也頗為猶豫,最終還是現身去見了他一面。 與石林會面後小汐返回離人谷,正趕上曲青石等人小眼下面爬出來,白衣少女自然要照顧梁辛,也就一起跟來了麒麟島。 梁辛奇道:「指揮使找你什麼事?」說完,他又對著小汐打量了一陣,好奇笑道:「還有,你臉紅個啥?」 兩人說了會子話,小汐的臉色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紅了。 還不等小汐有什麼反應,不遠處就傳來了柳亦的大笑:「因為你沒穿衣服!」 梁辛哇呀怪叫,身子僵得不能稍動,居然也猛地一跳,彈起來一尺多高,跟著重重摔回地面,小汐是再也呆不下去了,白衣飄飄,轉眼逃了個無影無蹤…… 梁辛昏迷時,身上被塗了層層藥汁,自然不能穿衣服,雖然男女有別,不過小汐是照顧『病人』,也實在不用顧忌太多。但是等他醒來之後,小汐無論如何也鼓不起勇氣去揭穿真相,更不好意思去找點東西來蓋他,就那麼一直耗著、僵著,直到柳亦、曲青石等眾人回來。 梁辛除了顆腦袋之外,身子無一處不僵,可見到兩位義兄身神采奕奕顯然舊傷無礙,心中也著實高興,窘迫、丟人、開心、惱羞成怒,諸般滋味混在一起,比著聽一聲心魔笛子的感覺可也相差不遠了。 曲青石也笑得無比暢快,隨手取出一件長袍把他蓋住了,三兄弟間少不了又是一番說笑詢問,等把閒話說盡,曲青石這才拉回到正題:「石大人找小汐事情,小汐已經和我說過了……」 好吧,這章我實在不知該叫啥名字了,打完以後總得交代一番……V 第三零六章 鏡花水月 石林覺梁辛等人對他抱有敵意,這才通過小汐傳話,想和梁辛三兄弟見上一面,以求澄清彼此間的誤會,同時也把鎮山生的的慘案、老狗會托夢的手段告知小汐。 小汐折返時,曲青石等人剛出小眼,尚未離開離人谷,在聽了小汐關於鎮山之事的詳細轉述之後,曲青石很快也就明白了,他在白頭山的時候,那六個丑娃娃唱的『大戲』,其實就老狗托給齊青的夢。 繼而曲青石又按照石林的推測,趕忙請離人谷的大祭酒來睡上一覺,秦孑果然做了一場怪夢。 可是這場夢卻殘缺不全,各種畫面凌亂無序,夢中人聲音模糊,更看不清模樣……秦孑糊里糊塗地醒來,知道事關重大,盡量將夢境描述明白。 石林猜測張老狗會把夢托給鎮山會審現身的三位長老,其中金玉堂顧回頭他們無法詢問,所以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是,張老狗的至少是把自己臨死前的所見所聞,盡數托夢於齊青、秦孑兩人。 只不過,不曉得是張老狗疏忽了,還是他壓根就不知道,修為到了天門長老這個地步,早就不再像凡人那樣還需要睡覺了,而入定時,他們會摒棄一切繁雜思緒,只專注於真元運轉,老狗的夢,人家一直都沒機會去『做』。 齊青是因為重傷之下陷入昏迷,算是睡了一覺,恰好六個丑娃娃以元神入陣,這才把夢境經過『演』了出來。曲青石雖然當時沒有深究,但是也將其當做了一件大事,牢牢記在了心裡。 等到大祭酒『做夢』時,鎮山慘案已相隔多日,維持夢境的力量雖然玄妙詭異,但畢竟也是一份力量,會隨著時間而被慢慢消耗,所以變得殘缺不全。 幸好曲青石看六個娃娃唱大戲在前,聽大祭酒以靈鶴傳諭之術說夢在後,彼此之間既是對照,也是補充,曲青石潛心思索之下,果然悟出了不少事情! 略略解釋了幾句,曲青石坐到梁辛跟前,將『整理』之後的老狗夢境,講述了一遍,其間難免丟失了一些細節,不過大體都能和事實對應得上,跟著,他繼續說出自己的看法:「殺人兇手是賈添、咱家的仇人朝陽也在場,那時他被賈添藏在了鎮山浩蕩台中,這些事顯而易見,不用多說。倒是賈添勸朝陽的那番話,裡面的東西多得很!」 梁辛剛剛從幾十年的混沌大睡中醒來,思路清晰得很,接口道:「朝陽和老實和尚一樣,都是生具慧根之人,再加上賈添的點化,他便能一朝悟道平地飛仙,這應該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他卻哭得好像死了爹!」 「兩人還提及驢子,修士是被戴了眼罩的驢,以為終點是眼罩上的漂亮畫,實際卻是大沙漠!」柳亦也從旁邊開口:「修士的終點,會是哪裡?」 「除了飛仙,還會是哪裡?!」梁辛想也不想,直接回答。說完之後,又琢磨了片刻,他的神情才悚然而驚:「驢子以為眼罩上的漂亮畫是終點……修士的飛仙夢,就是眼罩上的漂亮畫?是鏡花水月,根本不存在?那他們天劫之後都去了哪裡?」 曲青石眼角跳動,雖然他早在十幾天之前就得出了結論,可每一提及還是會覺得心驚肉跳:「天下無數修士,不論功法如何,根本都是要了領悟天道……你再把事情拉開來想,最近這些日子裡,咱們也見過不少有天道在手之人了。」 梁辛低低地哼了一聲! 中土修士在不斷的領悟天道,渡海而來的神仙相卻都有一重天道在手。 曲青石聲音不停,繼續向下說著:「無仙說過,這天下沒有單修一重天道的道理,之所以神仙相只有一重天道,是因為在悟道前,他們以為自己參悟的是整座天道;而悟道後才會現,自己參透的,只是天道中的一條規則。」 用這句話去套中土修士,修士們只道自己參悟的,是天道的全部,可要等到真的破道飛仙,才會現,自己手中也只有一重天道……神仙相也都有一重天道在手。 梁辛的腦子裡嗡嗡亂響,長久以來,他都把神仙相當做是遙遠大陸上的一群厲害土著,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不用去仔細琢磨,不僅梁辛,幾乎所有人都是這個想法。 直到『偷聽』了賈添與朝陽在鎮山的交談,再將他們已知的事情加以對照,才將原先那個『理所當然』的想法徹底推翻! 「無仙和咱們打的交道最多,他這個人也沒什麼心機,從他口中,實在聽到過不少古怪話,只不過那時咱們聽不懂罷了!」曲青石的語氣平靜,聲音卻有些乾澀,認真地數著: 「無仙說過,他那幅相貌下藏著的道理,足以毀了這座世界;」 「無仙說過,上一次九星連線之前,中土上根本沒有神仙相;」 「無仙說過,他曾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 「還有初見無仙時,他對你我和那些纏頭弟子說的第一句話,別修了,瞎耽誤工夫……」 說到這裡,已經足夠了,曲青石閉上了嘴巴。而柳亦卻又跟著開口:「再說賈添,且不論他為何要背叛同伴,只說他現在的所作所為:老實和尚得道,他趕去阻撓,失敗後為何要留下一句:反正也不多他這一個?還有他為何要點化朝陽,於他而言有什麼好處、或者說是圖謀?」 到了現在,梁辛哪還能不明白兩位兄長的意思。 修士渡劫飛仙,並未變成神仙,而是成了神仙相; 修士渡劫飛仙,也沒能去往仙界,而是跑去了混沌之海的另一端,一塊不知道模樣的大陸上! 上一次趁著九星連線而來的無仙、賈添也好;最近才悄然潛上中土的老虎、螃蟹也罷,這些神仙相,都曾是中土上最最出色的修士,論修為,全部晉身嫦娥境;論輩分,他們是現在中土所有修士的老祖宗;再加上破道渡劫後多出的一重天道神通,難怪實力會強勁如斯! 而柳亦提出的問題,也隨之而解! 賈添準備在三十年後對付第二波神仙相大軍,現在少一個人飛昇,以後他就少一個厲害敵人,兩次九星連線中間的這段歲月裡,中土上不知有多少已悟道卻還沒來及渡劫的大宗師,死在了他的手中; 賈添要點化朝陽,當然不是閒著好玩,他是想給混沌海另一端的神仙相大軍送去個新兵、送去個臥底。 真相駭人,梁辛真恨不得再睡一會去…… 神仙相竟然是中土中取了得最高成就、得以破道飛昇的劍仙。這個結果對所有人而言,都是絕對無法想像的,徹底就是顛覆! 梁辛能在三言兩語之間看破這重真相,其實與柳亦、曲青石的暗示有著極大關係,雖然兩位義兄沒直接把結果說出來,但在言辭、語氣、態度之間,早都擺明了思路,一步一步引著梁辛去想,這才讓謎題變得簡單了許多。 可是在十幾天前,曲、柳二人剛剛聽大祭酒描述過夢境、再與照白頭山六個丑娃娃的『戲文』加以對照的時候,兄弟倆全都一頭霧水……這不是謎題有多難的問題,而是『中土飛仙的都變成了神仙相』這個結果,根本就不再他倆的認知之內。 直到曲青石又想起了另外一個人:木妖。 為何老實和尚天劫的時候,木妖狂性大,消失幾天之後就恢復了全部記憶,從離人谷木先生變成了神仙相木老虎? 和尚的天劫,與木妖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憑什麼會讓他先瘋,再甦醒? 除非木妖也曾經歷過天劫。 修士早已斷滅凡情,還有什麼事情能始終埋藏在他們的心底,就算再世為人卻仍印象深刻? 天劫吧。 和尚的天劫,讓木妖回想起自己的渡劫,這才炸碎清明,封閉心底多年的記憶隨之而醒,木妖也終於回想起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在想通木妖的事情之後,曲青石和柳亦才真正敢去確認,神仙相的真實身份。 梁辛又仔細把事情理順一遍,他才深吸了一口氣,跟著,毫無徵兆地突然笑了起來,一直笑到自己涕淚橫流,卻仍不住口! 修士無法飛仙、天劫後會變成神仙相、去到混沌海的另一邊,這些事情和他沒有半個銅板的關係,梁辛這場流淚大笑,只為一件事:他知道該怎樣找到仇人朝陽了。 賈添要點化朝陽,將其送至混沌之海的另一端……等下一次,中土上雷暴再起,又有天劫時,渡劫的那個便一定是朝陽。 曲青石和柳亦對望了一眼,他倆都知道梁辛的心思,也不會去多勸什麼,就靜坐在一旁等著。 過了半晌,梁辛才收斂了笑聲,眼珠轉來轉去示意『誰來給我擦把臉』…… 柳亦沒帕子,這事得曲青石幫忙,小白臉一邊幫他擦臉,一邊輕聲說了句:「放心,總能想出辦法,到時候他得死,走不了的。」 梁辛呵呵一笑,也不再多提報仇的事情,把話題拉扯開:「神仙相……乾脆就是天下修士的祖師爺,那又何必搞出這麼多事情,直接渡海過來,要中土上的修士喊爺爺,聽命令不就好了?」 柳亦咳了一聲,笑罵道:「睡傻了是吧?熙宗皇帝要砍你的頭,你怎麼辦?」 「跑唄!」梁辛想都不想。 柳亦繼續追問:「要是不光砍你的頭,還要砍我、砍老2、砍你所有親戚朋友的頭呢?」 「那就得反了……」梁辛回答得滿臉不好意思,裝模作樣勁把兩個兄長都給逗樂了。 不管神仙相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他們有什麼目的,這群怪物要毀滅中土,徒子徒孫們不拔刀子拚命才怪。 梁辛的確是問了個傻問題,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去,撓了撓後腦勺笑了笑,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臉色一變,彷彿不敢置信似的,又把手揚起來,在自己眼前使勁晃了晃。 柳亦和曲青石見他神情有異,同時跨上一步,異口同聲問道:「老三,怎了?」 說著,柳亦攬臂將梁辛扶了起來,曲青石則怕他給梁辛配置、塗抹的靈藥有害,捉住兄弟的手腕就要注入真元去查探。 梁辛的表情,此刻已經變得複雜之極,眼皮微微跳動,嘴唇輕輕顫抖,顫聲道:「我能、能動,還能動……」 曲青石抓著梁辛腕子的手一僵,眉頭微皺:「真地睡傻了?你當然能動。小汐沒告訴你麼,我給你塗了些溫養元神滋養身體的草藥,待藥力過了自然也就能動了。」 而此刻柳亦已經想明白了怎麼回事,忽然爆出一陣哈哈大笑:「這小子,還道自己傷的太重,殘廢了,以後都不能動了!」 正如柳亦所說,梁辛醒來之後,身體都不能稍動,但凡有點心思的人都愛多疑,在他以為,什麼敷藥、藥力之說都是親人的敷衍之詞,真相就是他傷得太重,殘廢了、從此就只能躺著了…… 這倒也不能全怪他,他都睡了幾十年,有什麼傷早就該養好了,又何必再用敷藥。 不過梁辛有一點好處,在親人跟前,他會裝傻,既然大伙不說破,他也不悲悲切切,免得去勾起大伙的心思,醒來半晌心裡再怎麼沉重,愣是沒捨得表現出來…… 梁辛以為自己殘了,結果藥力減弱,他能動了,狂喜與驚訝之下,哪還顧得上再掩飾! 一經柳亦提醒,曲青石也明白了,甩手把梁辛的腕子扔回去,又好氣又好笑:「笨到骨子裡,沒救了!」說完,頓了頓,神情和語氣都不變,唯獨聲音略略輕了些:「就算真殘廢了,也用不著這麼裝,憋著很舒服麼?」 梁辛騷眉搭眼……而下一刻放聲大笑! 哥仨笑了一陣後,梁辛已經能手軟腳軟地爬起來了,胡亂把長袍裹在身上,又把話題來回來,搖頭感慨道:「知道了神仙相的來歷,再想想猴兒谷大眼前的贔屭負碑,『窮盡天地,再無飛仙』,這八字碑文就變得有趣了!早在千萬年前,那位骸骨老兄就知道天地間沒有飛仙這回事了,敢情他是立碑警告後世子孫……」 曲青石搖了搖頭:「這座碑為何要立在大眼之前?」 梁辛眨巴了眨巴眼睛,不知是自己想耍無賴,還是要侮蔑二哥耍無賴,振振有詞:「這座碑要是立在罪戶大街跟前呢?是不是咱也得問問他為啥要選在哪裡?立碑嘛,選址未必是有什麼深意,又說不定中土各處都有這種碑,只是咱們沒現罷了……」 「上一波神仙相可沒去罪戶大街!」曲青石被梁辛給氣樂了:「他們找去大眼,是巧合?還有,要是如你所說,那碑文上應該寫『本無飛仙』才對,一字之差,起來卻是兩重意思了。」 梁辛又開始吸溜涼氣了,他明白了曲青石的意思,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位骸骨老兄的手筆,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柳亦見不得他倆一個比著一個神色凝重,揮手打斷了梁辛的思路,笑道:「這個題目太大,現在想的也都是胡猜,還是等火狸鼠那邊對絲帕探索的結果出來,說不定還會有新線索,到那時咱再商量。」 曲青石也點了點頭,任誰都明白,骸骨老兄的絲帕裡藏著個重大的秘密,與其現在浪費心思,還不如等一等火狸鼠那邊。隨即他又想起一件事,提醒道:「修士渡劫會變成神仙相的事情,只有咱們三兄弟、小汐、纏頭老爹和大祭酒知道,就連瓊環跨兩他們還都不清楚,更毋論長春天等人了,你小心莫說漏了嘴。」 梁辛點了點頭,琢磨了片刻後,又歎了口氣。 修士斷滅凡情,心中最根本的願望只有飛仙,要是真相傳播開去……絕望之下,便是暴*了。 三兄弟又閒聊了會,對修真道上現在的情形,曲青石瞭解得也不是很多,只知道五家的魁尚在,都已返回門宗,暫時沒有什麼動靜。 不久之後老蝙蝠和瓊環也回到了麒麟島,見梁辛醒來,自然又是一番欣喜,這個時候梁辛身上的藥力也徹底消散,他不再多說什麼,隨便倚著一棵大樹坐下,凝神去體會身體中的力道。 七蠱星魂早已甦醒,運轉有序,已經恢復了活力。而老蝙蝠度給他的奎木狼,卻被封閉在膻中穴,這道蠱攜帶了老蝙蝠四成的力量,靜靜趴伏,一動不動。 老蝙蝠從旁邊解釋道:「我給你傳蠱之後,就施針封住了它,主要是怕它會去搶奪你星魂上的力道。」 奎木狼貪婪成性,不光搶奪外力,就連七蠱星魂的力量它也不會放過,只不過在黑色小島的時候,梁辛要對抗強敵,外界壓力極大,奎木狼要全力運轉來保護主人,而且老蝙蝠的傳功也未完成,它顧不得去搶七蠱星魂。 七蠱星魂之所以犀利,就是因為能引北斗入陣,如果被奎木狼搶走了,七蠱合一,力量也不過是兩個五步初階,以後也再無法運轉星陣,梁辛的戰力反而會大損。 所以眾人撤入神梭之後,老蝙蝠一俟傳功完畢,就在第一時間就封住了奎木狼,以保護星魂。 當時老蝙蝠已經功力消散,不過施針鎮蠱是法門,不是功法,也不需要施針的人有修為。 老蝙蝠大概解釋了兩句,又繼續道:「解開封印,奎木狼中的力量就能為你所用,只不過放開這一道蠱,北斗星魂就不能在你體內繼續待了,可以置入陰沉木耳。」 七蠱星魂入主木耳之後,奎木狼自然也就搶不走了,對梁辛而言毫無損失,他早就不再自己打星陣了,都是靠陰沉木耳成陣。 但是星魂不能呆在體內,有個麻煩之處,陰沉木耳一旦接納星魂,就不再是死物,無法置入須彌樟了,以後梁辛又得帶著七片巨大的陰沉木耳趕路,或者像上次那樣,再定做一個大箱子……曾經縱穿大洪、騙吃騙住騙車老闆、被刑部通緝的光頭大盜就快回來了……V 第三零七章 黃道吉日 老蝙蝠知道他在想什麼,哈哈一笑,翻手從兜裡掏出了一疊不過茶杯口大小的陰沉木耳,扔給了梁辛:「這事是柳亦替你想到的,剛好我要去□轆島,他請我幫忙,給你採了些小木耳,平時你將星魂置於此,揣在兜裡也不佔地方,禦敵的時候再換上大片的木耳便是了。」 梁辛大喜,老蝙蝠卻不容他說話:「現在你又多了一枚蠱,禦敵時的花樣也多了些,反正老子的四成修為,算是送給你了!」 奎木狼也是星蠱,梁辛可以將其安置體內,用來加快身法、增加力量,也可以將其放入陰沉木耳,這便相當於在『北斗拜紫薇』之外,又多出一路『奇兵』。不過奎木狼性情特殊,最善奪力但孑然一身,無星陣可打。 這個時候柳亦從旁邊插口,對梁辛道道:「我已經問過師父,就憑著奎木狼中的力量,你駕馭純熟之後,戰力不遜於秦孑、跨兩他們。」說完,柳亦頓了頓,又加重語氣:「我說的戰力,指的是戾蠱之力,不施展身法、不動用北斗星陣的情況下,只憑師父送給你的修為,你不弱於大祭酒!」 說到這裡,柳亦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轉頭望向老蝙蝠:「師父,不對勁啊。青墨傳承了大司巫的三成修為,就落了個六步初階;您的四成功力,讓老三跨過了六步中階……這樣算的話,你比著大司巫厲害多了,可您老又說你們老哥倆在伯仲之間。」 老蝙蝠怪笑:「青墨傳承了老鬼三成修為是錯不了的,不過這三成力道,可不全都能用,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要用來給女娃娃改造體質!梁老三則不用,他本來就有蠱在身,對奎木狼適應得很。」 柳亦聽得眼皮一跳,曲青石也同時皺眉。大司巫是個鬼,以他的本源來幫青墨改造體質,那青墨豈不是也會變成個小鬼? 老蝙蝠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莫忘了,丫頭被送到老鬼那裡的時候生機已斷,不改造體質根本活不了!何況她也只是一副真陰之身,元魂還是自己的,沒有一點壞處!」 柳亦的臉都黑了,眼珠子轉來轉去,憋了半晌才總算問出一句:「那青墨她、她以後還能生孩子吧?」 「能!旺夫旺子,蔭澤百世!」老蝙蝠回答得響亮,可誰也不敢信…… 梁辛對青墨的事情不怎麼擔心,憑著大哥的為人,別說青墨只是陰身,就算真變成了頭七那樣的女鬼,柳亦也照娶不誤。 現在梁辛心裡,滿滿當當都是對老蝙蝠的感激,他平時嘴巴還算利索,可一到關鍵時刻就不好使,想謝又不知道該怎麼謝,乾脆二話不說,直接跪倒老蝙蝠身前,用力磕頭。 老蝙蝠就站在原地,坦然受梁辛大禮拜謝,等他磕過頭之後,才怪聲笑道:「我先前就說過,傳功給你,是為了讓你用天下人間去抗墨龍,是為了救我自己的性命,用不著磕頭。」 梁辛懵住了,以老蝙蝠的性子,要是不用他謝,就絕不會受著幾個頭,梁辛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心裡則胡亂琢磨著:不用我謝,難不成他老人家一會還要把頭磕回來? 老蝙蝠繼續道:「不過,我把自己這點修為都給了你,你貨真價實地得了好處,總要還回來些東西,我要學你的身法……嘿,我學將岸的身法,也不算辱沒了他吧?」 梁辛愣了愣,沒想到老蝙蝠的要求如此古怪。 不過傳功倒是沒什麼問題。老蝙蝠雖然沒有了修為,可他的身體,經歷千年風霜、更被戾蠱之力淬煉過無數回,單論感知的敏銳,比著梁辛也只強不弱。 只不過,這樣一算,老蝙蝠更應該把剛才自己磕的頭還回來了…… 老蝙蝠沒有要『還磕頭』的意思,見梁辛痛快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顯得挺開心,笑道:「至於你那幾個頭,我不會白受,現在還沒想好,你也用不著多問,等著吧!」 老蝙蝠不說,自然也沒人敢再去問什麼了。 一直等在旁邊的瓊環,見他們的話題說完,望著梁辛問道:「胖海豹那個瓜娃兒,是你的朋友咯?我看也不怎麼樣,莫子人品麼!」 梁辛咦了一聲:「他得罪你了?」 胖海豹也算是他出生入死的朋友,這個人性子憨直,義氣也不差,卻得了這樣一句評語,讓梁辛大感意外。 瓊環撇嘴,滿臉不屑,顯然看不上胖海豹。 她和老爹到達□轆島的時候,剛好趕上胖海豹在準備行船出海,在他身邊,還跟著一群壯漢海匪。 老蝙蝠命瓊環迎上去,先將咒訣傳下,跟著又閒聊了兩句,這才知道胖海豹和島上的諸位當家鬧翻了,正要離開老巢,起航中土大陸。 究其原因,簡單得很,胖海豹在□轆島上就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加上他性子糊里糊塗,大家雖然不欺負他,可也不怎麼重視他。島上的人都是習武出身,幹得又是沒本錢的買賣,平時說笑裡也都罵罵咧咧,要是在以前,胖海豹自己也不太在意;但是從凶島回來,他就不同了,啃了一口天地歲,變成了中土凡人中的頂尖高手,別人再拿他來說笑,胖海豹就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了。 胖海豹突然得了宗師之力,□轆島上自然也有一批趨炎附勢之輩,圍攏在他身邊,天天恭維奉迎,可島上的六位大當家和大多數海匪都不買他的帳。 一天兩天還好說,可兩個月下來,胖海豹和昔日同伴之間的隔閡也就越來越深,海匪們舉得胖海豹是小人得志;而胖海豹卻當其他人是心懷妒忌,那六個當家在他眼中也不例外。再這樣下去,說不定那天衝動之下真會鬧出人命。乾脆他領著一群擁躉離開了島子。 憑著胖海豹現在的本領,都足夠到修真道上去開宗立派了,當下也不打算再繼續做海匪,想要回到中土去再做打算。 瓊環聲音清脆,三言兩語把胖海豹的事情交代完,梁辛聽得大是詫異,在他印象裡,胖海豹這個人小自私是有的,可大義氣上也沒的說,算得上是一條好漢子。 梁辛搔了搔頭皮,苦笑搖頭:「為了這麼點事,就鬧翻了?小孩子們過家家酒麼?」 瓊環仍是撇著嘴巴:「是咯,所以我說,胖海豹這龜兒不怎麼樣!」 這個時候旁邊的老蝙蝠插口:「很奇怪麼?天下人都是這個樣子,錢多了、力氣大了、有勢力了,心思也就不一樣了,能一起受罪的兄弟、夫妻有的是,能一起享福的卻沒幾個。再說這個事情也不能全怪胖海豹,你們誰敢說,島上那幾個當家,島上那群海匪,不是真的心懷妒忌?或者……他們已經妒忌了、排擠了,自己卻還不知道吧!是人都是這個樣子,烙在骨頭裡的性子,改不了的。」 瓊環的嘴角撇得更厲害了:「我就不是,我得了玲瓏修羅,還不是高高興興地侍奉您老。」 老蝙蝠露出了個古里古怪的笑容:「沒有玲瓏修羅時,你在西蠻還不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誰敢和你磨牙、拿你來開玩笑?可你要是個最普通的纏頭娃娃,成天被屠子他們呼來喝去,得了玲瓏修羅之後,你會怎樣?」 瓊環眨眨眼,又伸手一指梁辛三兄弟:「那他們三個勒?哪個不是一步登天,也沒見過他們互相不服,分家拆伙。」 「他們三個不一樣!不是說骨性,而是他們的經歷和胖海豹不同,所以磨練出的心思、感情自然也和那個海匪不一樣。」 瓊環收起下頜,低頭嘀咕:「說的抓子麼,聽不懂咯!」 老蝙蝠的神情又不耐煩起來:「一會這個掉茅坑裡了,一個那個掛樹上了,一會第三個又溺水了。今天漲了修為,顧不上瞧不順眼旁人,就張羅著去救另外兩個,轉來轉去,修為又變得差不多了,自然鬧不出什麼來!再說回胖海豹和海匪,他們沒這番經歷,誰都覺不到對方的好處,前者窮人乍富,後者心懷嫉妒,能接著過下去才怪。」 這番話說得三兄弟都有些哭笑不得,柳亦打了個哈哈,從旁邊說了句:「其實也沒啥可說的,像胖海豹和海匪,處不下去了,無可厚非;像我們哥仨這樣的,也是人之常情。」 說完,柳亦就岔開了話題,張羅著讓梁辛去試試老爹傳承下的奎木狼。 梁辛先將星魂置入陰沉木耳,跟著老蝙蝠幫忙解開了奎木狼的封印。在老蝙蝠的指點下,梁辛緩緩運行戾蠱,他本就練過七星蠱,現在對奎木狼全無一點排斥,巨大的力量隨他心意四處流轉,很快便一個大周天運轉下來,再睜開眼睛時,只覺得四肢百骸間勁力充盈,眼前的世界變得更明亮、頭頂的天空變得更高遠、就連眼前的大海也變得更加透徹了…… 奎木狼內力量浩蕩,梁辛以前靠著星陣,能夠打出差不多六步大成的力量,可震盪星陣與自身擁有的力量,完全是兩種概念,前者就彷彿梁辛能驅趕大象,但自己卻就是隻兔子;而現在大象仍然聽命,他自己卻也變成了一頭犀牛……至少也是只野豬。 梁辛越是體會就越是驚喜,可越是驚喜,心裡也就愈不安,忽然心中靈光一現,脫口對老蝙蝠道:「老爹,這道奎木狼,您是不是還能再領回去?」 老蝙蝠是天字第一號的蠱術宗師,既然能種蠱,當然也能收蠱。 老蝙蝠哈哈一笑,直言不諱:「能收,不過老子這一輩子,送出去的東西都不曾再收回來過,先給你帶著吧,不過……說不定什麼時候老子就會後悔,到時候你要不想還,直接一巴掌打死我便是。」 梁辛趕忙再勸,奎木狼雖好,但於他而言就是錦上添花,可對修為全喪的老蝙蝠來說,卻是彌足珍貴。 老蝙蝠性子古怪,待梁辛絮絮叨叨又說了半晌之後,他直接把手一揮:「滾我遠點!」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清脆的鈴聲,忽然從曲青石的山上傳了出來。 曲青石笑道:「是離人谷,不知有什麼事……」說著,取出了鈴鐺側耳傾聽,旋即臉色倏然變得鐵青,聲音也隨之森冷:「有外人攻打離人谷,不知什麼來頭!」 說話間手訣一盤,青光撩蕩而起,老蝙蝠立刻道:「一起去!」 而瓊環則放開聲音,大聲招呼道:「小汐,出來……」幾個丫頭之間,相處得倒都還不錯。 片刻之後,曲青石隱遁青光,載著眾人,如風馳電掣般,向著中土疾飛而去。 事情來得突然,眾人心裡都有些不安,梁辛在心中盤算著,這個當口,有理由還有實力去離人谷找麻煩,究竟會是哪一批敵人。 越盤算,他就越覺得心驚肉跳! 因為梁辛,八大天門多少會懷疑離人谷,雖然不太可能,可也不能排除;因為木妖,離人谷中有小眼重地,說不定他又領了同伴回來惹禍;因為無仙,一直沒露面的賈添,哪能任由這個活口被梁辛擒住…… 急飛了差不多半天功夫,曲青石牢牢握在手中的鈴鐺又響了起來,眾人立刻圍攏過來。 這一次鈴鐺響了很久,顯然要傳遞的訊息很多,曲青石聽得異常認真,過了一陣才放下鈴鐺,神情裡輕鬆了許多,但是又多出了幾分疑惑:「對方是兩個人,一人是水行宗師,修為不在大祭酒之下,另外一個則重傷模樣,由那個水行高手背著,沒力氣動手……」 柳亦也挺意外:「就只有兩個人?就敢強攻離人谷?是來找事的,還是來自殺的?」 曲青石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繼續給同伴解釋著剛才的鈴聲:「只憑著大祭酒,還擒不下敵人。」 老蝙蝠笑道:「那倒無妨,小眼裡還有跨兩、長春天和天嬉笑三個!」 曲青石笑呵呵地點頭:「不錯,大祭酒又廢了一枚骨珠,讓人把他們三個請了出來。」 長春天是大宗師,天嬉笑和跨兩都不弱於秦孑,這三個人在小眼裡連療傷帶修煉,一共逗留了四十天,算起來就是足足二百多年的修煉,實力更上層樓,三個妖人外加秦孑聯手,兩個敵人立刻被擒了下來,現在離人谷已經平靜了下來。 對人犯,秦孑只是簡單的問了幾句,對方傲然不答,秦孑也懶得理會,鈴鐺中說得明白,這兩人來歷古怪,且與離人谷毫無瓜葛,怕是和梁辛這伙子人有什麼關聯,便等曲青石回來再做定奪。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可眾人的心全都放下來了,梁辛更是笑得賊眼忒忒:「看來二哥和大祭酒是愈親近了,旁人攻打離人谷,她卻要等著二哥回去做主。」 出乎意料的,曲青石沒冷哼,沒瞪眼,而是苦笑了起來,傳音入密:「不是你想的樣子,最近這段,秦大家根本不理外物,幾乎什麼事情都不去管。」 梁辛先是有些納悶,略一琢磨便恍然大悟! 大祭酒是朋友,自從三堂會審以來,離人谷和梁辛等人的交情越來越厚,已經算是同一陣營了,但歸根結底,秦孑是修士。甚至說,修谷離人,比著其他幾家天門來,還要更純粹一些,少了幾分傾軋爭鬥,多了些清靜之心。 秦孑也已斷滅凡情,在她心裡,最根本、也是最直接的**,就只有兩字:飛仙。 飛仙變成神仙相,真相何止驚人,簡直就是個笑話。 真相對梁辛等人無所謂,但在大祭酒眼中,乾脆就是天塌地陷! 一生期盼、百年辛苦、無數心血和努力……大祭酒又哪還能把持得住心境,心喪若死,懶得再去理會外物…… 梁辛搖了搖頭,不再去操這份心,換上副好心情,騷眉搭眼地向著小汐走了過去,他越靠近,冷漠少女的臉蛋就越紅…… 曲青石全力催動法術,也還差不多用了兩天功夫,才趕回離人谷,大祭酒神情仄仄,勉強笑著打過招呼,直接帶領眾人來到關押兩個敵人的小境。 而梁辛一見之下,立刻怪叫了一聲,既喜,且驚,還有一份驚慌! 幾乎與此同時,谷外又傳來了一陣喧嘩,馬上就有弟子通報過來,去按圖索驥、探索絲帕的火狸鼠眾人回來了; 這邊的通報還沒完,離人谷深處又有弟子跑來,稟報大祭酒,頭七、黑白無常對六百和尚的『移魂之術』,有了重大突破,請大家趕快過去; 彷彿還嫌不夠亂似的,秦孑還沒來得及細問一句,天空中忽然飄來一重墨色巫風,一個黑胖子巫士操著生澀漢話:「阿巫錦不放心,著我來看看。」 黑胖子巫士曾跟隨青墨一起在離人谷禦敵,還幫著梁辛製作了人骨笛子,是大家的老熟人,不過他的樣子異常狼狽,看上去好像剛剛打過一場打架。 所有的事情都趕到一起來了,柳亦的獨手直拍腦門,笑道:「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所有人都扎堆來?」 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又炸起一連串怪響,一頭銅澆鐵鑄似的狒狒精怪破空而來,口中嘶嘶怪叫,二話不說直接和黑胖子巫士打成了一團。 曲青石大是愕然:「銅頭?」 小汐篤定點頭:「銅頭!」 柳亦急的直跺腳:「費什麼話,上去把他倆分開……」 話正說著一半,遽然『彭』的一聲大響,只見一尊大佛從天而降,正正砸在了眾人身旁,繼而,佛像嘰咕了幾下眼睛,與寶相莊嚴之間,露出了一份妖精頑劣…… 大佛落地震起的塵囂未落,視線盡頭又有一道金色光芒掠起,其中傳出一個笑呵呵的聲音:「金玉堂顧回頭求見大祭酒……」 {{{、{{n 第三零八章 兩大凶人 離人谷亂成一團,梁辛卻不聞不問,快步趕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扶起了那兩個囚犯。 其中一個年約六旬,鬚眉皆白精神矍鑠,一副飽學鴻儒的大氣派,細看之下,眉宇間還蘊著幾分桀驁;另一個面相醜惡,翻鼻佞眼,身著一件大紅袍,五短身材,分明是個先天畸形的侏儒……宣葆炯、宋紅袍!乍見故人,梁辛那份驚喜之情自不必說,而更讓他驚慌失措似的,宋紅袍目光渙散,臉色青灰,生機已經淺淡得很了!宣東籬和宋紅袍兩個人都特徵明顯,又『擺』在一起,即便柳亦、曲青石以前沒見過他們,此刻也都明白了他們的身份。 曲青石略帶詫異,低聲問了句:「東籬和紅袍?」梁辛一邊攙扶著兩人上座,一邊點了點頭。 本來,離人谷中的黑白無常也認得這兩位梁一二的舊部,不過兩位無常最近這段時間都被安排在最靜謐的小境中,配合著頭七去給六百和尚做移魂法術,根本不去理會外物,即便有人攻打離人谷,他們也不聞不問。 長春天見梁辛對兩個敵人竟然恭敬有加,趕忙對梁辛等人解釋道:「那個紅袍人,來的時候就已經快不行了,不是我們打的。」 說著,飄身上前解開兩人身上的法術禁制。 天嬉笑從旁邊也附和道:「不錯,我們沒傷他,而且還備了些靈藥幫他續命來著……」而東籬在乍見梁辛之後,神情也明顯是一愣,待坐穩後才皺眉道:「怎麼,你還活著?」說著,又露出了個笑容:「嗯,還活著就好。」 東籬狂傲,曾在銅川仙禍中驚煞旁人,不過在平時裡他性子卻謙和的很,從幫著梁辛寫對聯這件事便得窺一二。 說完後,東籬伸手拍了拍宋紅袍的肩膀,繼續笑道:「老宋,使勁看看吧,梁老大的後人還在!」宋紅袍已經無力說話,身子勉強倚在椅背上,目光略略亮了下,隨即很快又黯淡了,怕是再沒多少時間好活了!梁辛明白兩位前輩攻擊離人谷,其中怕是有誤會了,可現在宋紅袍奄奄一息,哪顧得上去追問詳情。 曲青石不用梁辛開口,早已搶上一步,將一道真元注入宋紅袍體內,去探查他的傷勢。 木行主生,在場的木行宗師不少,論起救人的手段,長春天、秦孑比著曲青石也不遑多讓,可他們兩個卻站著沒動。 見梁辛的目光望過來,長春天緩緩搖頭:「他的傷勢我先前就已經探查過,情形古怪,生機將滅,我無能為力。」 秦孑乾脆拍了拍梁辛的肩膀,沒去提這件事,而是低聲道:「我去看看其他狀況,有事喊我便是了。」 天上銅頭和黑胖子打得正熱鬧;小活佛見沒人理他,又飛上半空去看打架;外面還有個顧回頭等著求見;火狸鼠等人正進入山門;黑白無常那邊也不知出了什麼事……離人谷裡裡外外都亂得不像樣子,這些事情秦孑都不能不理,忙著打點去了。 曲青石雙眉緊蹙,神情凝重,直到半晌後才收回了真元,對梁辛搖了搖頭。 梁辛的心沉了下去,以曲青石的手段、再加上麒麟島的無盡仙草,加在一起竟救不回來宋紅袍?!正悲苦間,一直站在梁辛身後的老蝙蝠忽然罵了句:「自以為是的小子,救不了就站到一邊去!」一邊說著,一邊邁步上前,走到宋紅袍跟前,卻並不急著做什麼,而是瞇著一雙昏黃的眸子,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對方。 曲青石趕緊跑到一旁去了……宋紅袍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可對著老蝙蝠那副『挑剔』的目光,眼中竟又顯出些戾氣,吃力無比地翻起怪眼,回瞪。 老蝙蝠滿臉不屑,直接指著宋紅袍的鼻子罵道:「西蠻蠱術博大精深,憑你摸索個半吊子就敢亂用,死了天經地義!」宋紅袍眼中的虐戾愈濃重了,但一點力氣都沒有,全說不出話來。 老蝙蝠桀桀低笑:「半吊子,你不服氣?!」說著,伸出鬼爪子似的雙手,抓住侏儒的大紅袍,繼而雙手用力一分……沒能撕動人家的袍子。 撲哧,人群裡的瓊環沒心沒肺地笑出了聲。 老蝙蝠雙手再用力,還是沒能扯開那件大紅袍,老頭子惱羞成怒,回頭對瓊環兄妹和柳亦等人破口大罵:「笑個屁,過來幫忙,撕他袍子!」宋紅袍又怒又笑;老蝙蝠滿臉無可奈何,兩大絕世凶人都挺尷尬來著。 東籬比誰都更瞭解宋紅袍的傷勢,見老蝙蝠要撕扯袍子,不僅沒有怒,反而露出一絲驚喜,不等別人過來,就搶先抬手,一把將侏儒的外罩扯碎。 跟著,梁辛、柳亦這一群圍觀之人盡數出了一聲低呼。 侏儒體態畸形,胸骨肋骨都擠成一團,加上宋紅袍又極瘦,皮膚下骨頭高高凸起。 而在他胸口中央,正正擺著一個茶杯口般的巨大膿瘡。 膿瘡已然爆開,裂出七八道猙獰的口子,一眼看上去,赫然是一張鬼臉!而更駭人的是,傷口還在緩緩蠕動著、潰爛著,彷彿鬼臉正在獰笑、咀嚼。 老蝙蝠哈哈一笑,取出隨身攜帶的黃金匣,打開翻了翻,摸出來一根長針。 長針碧綠,看上去應該是青竹所制,可竹針上,卻長滿了斑斑銹跡,著實有些古怪。 怪針一亮相,梁辛只覺得身體猛震,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頭性情凶狠貪婪的奎木狼,竟倉皇地顫抖了起來!於此同時,柳亦也悶哼了一聲,他體內的『懶蟲蠱』也有所感應。 顯然,這支『長了銹的竹針』,是蠱蟲的剋星。 老蝙蝠不由分說,抬手就把長針插在了膿瘡上,直入三寸!那張『膿瘡鬼臉』真是活的,中針之下,陡然出了一聲尖銳地慘叫,整張『臉』都抽搐、扭曲起來。 宋紅袍也仰頭噴出了一口黑血。 老蝙蝠哈哈一笑,混不理會旁人的驚呼,伸手去戳宋紅袍的額頭:「半吊子,服氣麼!」宋紅袍不等把嘴裡的血吐乾淨,突然開口大罵:「服你個屁……」說著,竟然一翻身跳了起來,直接站到椅子上,伸手就去掰老蝙蝠戳過來的手指頭。 轟得一聲,週遭眾人再次驚呼,老蝙蝠真成了醫仙下凡,一針下去,本來只剩半口氣的宋紅袍,不僅能罵能跳,似乎還能打架了。 老蝙蝠一伸手,把宋紅袍推倒了……倆人都是修為全喪,比乾巴力氣,老蝙蝠更勝一籌……侏儒摔倒在椅子上,就好像個突然洩氣的皮球,剛剛爆出來的那點力氣盡數消失,又變回先前那副就快死掉的模樣。 老蝙蝠不驚不忙,似乎早就料到宋紅袍會如此。 東籬見識不俗,伸手扶住宋紅袍的同時,認真望向老蝙蝠:「你能救他?」老蝙蝠用左手緩緩往回抽長針,右手則又捏起一根金色短針,在宋紅袍身上亂刺:「他的傷是從蠱上來的,旁人沒辦法,只有我能讓他活命,不過得先受點活罪。」 說著,左手微一用力,將長針徹底拔了出來。 隨著長針拔出,宋紅袍陡然爆出一聲慘叫,雙目如血面皮抽搐,身子也猛地僵硬繃直,肉眼可見,一個又一個指肚大小的血泡,從他皮膚下層層鼓起,爆開,而胸口上的鬼臉也出一陣陣尖銳地哭號,開始拚命掙扎,想要掙脫出來似的……眾人看得毛骨悚然,只有老蝙蝠好整以暇,伸手拿起離人谷弟子剛剛送上來的漩渦茶,湊到嘴邊抿了一口,結果被茶水潑了一臉。 老蝙蝠破口大罵,把茶杯砸地上去了。 東籬與紅袍感情深厚,看著侏儒受罪,東籬先生眉頭深鎖,問老蝙蝠:「他這是……」老蝙蝠一邊擦臉一邊搖頭:「亂用戾蠱,就算天賜蠱身也得被反噬。 要救他,也不一定就非得讓他疼成這樣,不過這矮子偷學蠱術,我看不順眼,下手自然不會輕!」說著,老蝙蝠頓了頓,又陰□□地對著宋紅袍笑了起來:「矮子,忍住了,別活活疼死!」宋紅袍此刻已經無法忍受劇痛,口中開始嘶啞慘叫,聞言後卻還咬著牙還了句:「你放心,老子疼不死!」梁辛這才知道老蝙蝠是誠心要宋紅袍受罪,走上兩步正要勸解,老蝙蝠就瞪了過來,叱道:「你想他疼了再死就開口,想他疼了以後活命就閉嘴!」梁辛趕緊又退回去了。 東籬側目,斜忒著老蝙蝠,淡淡說道:「你救人的恩我會還,你禍害老宋的仇,我也是要報的。」 老蝙蝠冷曬,根本不搭理他的話茬,仔細收好長針後,隨口問道:「說說吧,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打離人谷幹啥。」 銅川仙禍公課功敗垂成,東籬重傷、紅袍散功,更連累了滿城無辜,兩人與梁辛分別後,就一路向北而去,一直來到極北冰原。 冰原是宣葆炯以前的門宗『摩羅院』所在地方,此處的環境,對他療傷多有幫助,不僅如此,宣葆炯還在意外下找到門宗故老清修的一處洞府。 洞中先輩早已化身枯骨,但卻留下了一件冰蠶蒲團和些本門靈藥,所以東籬先生療傷進境大大加快,差不多兩年後便已痊癒。 可等宣葆炯出關後才現,宋紅袍快死了……嚴格的說,宋紅袍其實沒受傷,而是散功變成了廢人,功力或許無法恢復,不過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可宋紅袍萬般不甘,趁同伴閉關之際,他又開始鼓搗起隨身攜帶的戾蠱,以求能夠恢復戰力。 在老蝙蝠眼中,宋紅袍當然是個半吊子,可實際上,宋紅袍於蠱術的天分絕對不低,在冰原上擺弄戾蠱時謹慎小心地很,一番努力下,戰力也極緩慢地開始恢復,本來他已經跨過了最凶險的門檻,一切都開始步入正軌,不料就在今年春天時生了一件意外。 有一天,正在運蠱的宋紅袍突然覺得胸口劇痛,彷彿被人狠狠打了一記法寶似的,隨即只覺得天旋地轉,再也守不住心神,無法控制蠱蟲,這才被戾蠱反噬,當場昏厥。 宋紅袍甦醒後,戾蠱的反噬已然成型,五臟六腑都受到了重創,再沒有一絲力氣來挪動身體。 仔細琢磨了好一陣子,宋紅袍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為啥會好端端的心口劇痛了:他的游騎命牌碎裂了!青衣游騎的命牌,都是由主人的精血所鑄,游騎死則命牌碎;而反過來,命牌碎裂,主人也會有所感應,心悸胸痛。 說到這裡,梁辛的臉都白了。 他的游騎命牌,就是宋紅袍給的,他拿著這塊牌子著實招搖撞騙了一陣,直到在今年春天,在離人谷中決戰一群卸甲高手……那一戰裡,當他從小眼中出來時,迎面正遇到一群卸甲祥瑞,梁辛忙不迭掐手訣從須彌樟中取戾蠱紅鱗禦敵,可那時候他的手訣馬馬虎虎,一引之下,不止放出了紅鱗,須彌樟之內的臘肉、燒酒、燒雞饅頭連同游騎命牌都一股腦地扔了出來,繼而紅鱗成陣與祥瑞神通強力碰撞,諸多零碎在巨力交擊中盡數化作齏粉……宋紅袍的游騎命牌,就是那時候被毀掉的;與此同時,遠在極北之地的宋紅袍也倒足了大霉。 在宋紅袍以為,命牌被毀了,那它現在的主人梁辛多半也命喪黃泉……宋紅袍苦忍反噬劇痛,終於等到宣葆炯傷癒破關,立刻將此事告知。 兩個奇人奉梁一二為雄主、為摯友,當初自銅川逃難出來、得知梁辛是梁氏後人時的欣喜溢於言表,他們沒想過要繼續奉梁辛為主,但卻打算日後照顧梁辛、護著他好好過活、為梁一二留下這株香火的心思,是絕不會錯的。 東籬狂妄,紅袍凶戾,可再得知梁辛的『死訊』之後,只覺得愧對梁一二,一時間萬念俱灰。 宋紅袍與命牌心血相連,知道出事的地方是鎮百山,而鎮百山裡唯一的勢力,就是位列天門的離人谷。 那時宋紅袍傷勢加重,已經必死無疑,東籬重義,明白矮子最後的心願就是拚命,乾脆背著已經不能說話的宋紅袍一起來離人谷拚命了。 連個故人唯一的娃娃都沒能照顧好,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心思,能報仇就最好,報不了仇也實在沒臉再活了!大祭酒不識得他們,動手的東籬是玄冰道法,也算水行道之屬,這才在鈴聲中通知曲青石,敵人是水行功法。 離人谷中高手不少,還有一個長春天是大宗師,就算東籬的修為不弱,也沒能掀起太多的風浪,很快就被生擒,憑著東籬的性子,當然不會和他們廢話,這兩天裡始終一言不。 東籬說到這裡,老蝙蝠忽然跳了起來,仍是左手銹竹長針、右手黃金斷刺,雖然修為盡喪可出手仍又快又穩,在宋紅袍身上迅施針,宋紅袍身上不停湧起的巨大血泡,很快就平復了下去,那隻鬼臉變得乾巴巴的,失去了光澤。 忙活了一陣之後,宋紅袍全身痛苦盡去,再沒力氣獰眉瞪眼了,就此沉沉睡去。 老蝙蝠也不解釋啥,又從黃金匣子裡取出一個藥丸,扔給東籬先生:「先讓他睡會,等醒來後和烈酒給他服下,然後把他埋入地下三尺,每個六個時辰挖出來晾半個時辰,再埋回去,往復七次之後再來找我。」 說完,又冷笑道:「記得留氣孔,否則也不用挖出來了!」宣葆炯接過藥丸,略略猶豫了片刻,對老蝙蝠點了點頭:「多謝。」 三兄弟相視苦笑,老爹、宣葆炯、宋紅袍都不是正常脾氣,本來一件歡歡喜喜的好事,非得弄得別彆扭扭他們才開心……宣、宋兩人在梁辛心中地位特殊,在知道他們的經歷後,梁辛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當然也少不了那份開心,他們的事情暫時算是告一段落,他也著實鬆了口氣。 此刻,大祭酒已經去應酬顧回頭了;小活佛先前應秦孑所托,總算是把巫士和銅頭分開來,三個怪物都望著梁辛,顯然都有事情要說;火狸鼠、鄭小道等人也進入這個小境,神情頗有古怪,估計他們對絲帕的探索怕是有了突破;從黑白無常那裡過來的傳訊的離人弟子也在眼巴巴的等著……銅頭是從苦乃山來,梁辛擔心家裡有什麼要緊事,先選了它問道:「前輩怎麼來了,山裡有事?」銅頭『力拔頭籌』,好像打了個勝仗似的滿臉得意:「山裡現在沒事,以後會有點事,八大天門借了咱們苦乃山的地方佈陣,說是要對付邪道妖人……葫蘆要我來問問你,你是邪道妖人不?」眾人大是詫異,跟著全都樂了,梁辛點頭笑道:「要是八大天門的話,多半是為了對付我來的。」 銅頭笑得比誰都開心,大腦袋點個不停:「那成了,天門現在還沒啥動靜,咱們先心裡有個數,有事我再來找你,走了!」說完,銅頭伸手一指黑胖子巫士:「我的事說完了,你跟我出來,咱接著打!」黑胖子轉頭就要跟他走,柳亦趕忙把他拉住:「銅頭的事說過了,您老的事可還沒說呢。」 黑胖子瞪眼,操著生硬漢話道:「我沒事!」「咳!」柳亦被他給氣樂了:「沒事您幹嘛來了?」 第三零九章 青絲釣魂 黑胖子的確是沒什麼事,青墨最近都守在師父身邊練功,脫不開身,心裡又惦記著一群親友,這才請他出山,來離人谷看看狀況。 銅頭從西北苦乃山而來,黑胖子從草原出,走到半路剛好遇上,兩人也沒什麼大過節,就是互相看不順眼,又都是暴戾性子,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他們修為相若,鬥得也是旗鼓相當,一直打到了離人谷。 梁辛等人哪能放他們出去再打,三兄弟齊上陣,好一通相勸,這才算是不用打架了。 黑胖子巫士見到眾人平安,本打算就此告辭,不過聽說後面還有女鬼、無常、和尚『合力』施展移魂之術,巫士修煉的就是陰喪鬼術,對這種法門頗感興趣,就多留一陣,等看過後再離開。 片刻後黑胖子又想起來一件事,費力無比地用漢話對梁辛道:「大草的事情,還要再等一等。」 梁辛愕然:「什麼大草?」「草原話,拓穆,大;顎布蘇,草!蠻子漢話,拓穆顎布蘇,大草!」梁辛失笑,這才明白黑胖子口中的『大草』,指的是天地歲裡的拓穆顎布蘇。 柳亦也喃喃著笑道:「老頭子的漢名叫大草?聽著可不怎麼威風。」 拓穆的記憶被巫士用『催眠』的手段封印,手法著實高明,按照大司巫的估計,應該是他師姐娜仁托雅的手段。 而娜仁托雅早就已經消失不見,就連大司巫也不知道她的下落,由此,要想解開『大草』的記憶封印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 等到現在,小活佛終於沒了耐心,也不打招呼就逕自走到梁辛跟前,伸出大手拍了拍自己的草包肚皮,隨即『彭』地一陣妖風繚繞,他從佛像又變回了妖身本相,同時身邊又多出了兩個人。 憨子自不必說,另一個則是個面皮青黑凸目獠牙的鬼道士。 小活佛受曲青石所托去捉拿鬼道士,果然不負所望,將其生擒活捉。 梁辛一見之下霍然大喜。 雖然變了鬼,相貌也隨之猙獰恐怖,可眼眉模樣還依稀可辨,分明就是乾山之役中鑽進枯木井的桑皮老道。 找到了桑皮,便等若找到了枯木井的所在!鬼道士被放出後,神情異常木訥,仔細打量著周圍,最終把目光停留在梁辛的臉上,歪起腦袋若有所思,似乎覺得梁辛有些眼熟。 梁辛走上了兩步,試探問道:「桑皮,還記得……」他才剛剛出口,鬼道士的臉色顯出一份淒厲與暴躁,口中爆出一聲嘶嗥,動作快如閃電,揚起鬼爪子猛抓梁辛胸口,挖心!鬼道士動作雖快,可這座小境裡,最不值錢的就是宗師高手,豈容他這頭喪物放肆,叱喝聲中人人動手,只有曲青石沒撲上去,而是將墨劍一橫,穩穩護住了修為最差勁的老蝙蝠師徒。 彭!一聲悶響,憨子十一咧開大嘴,對著梁辛笑了,在其他人衝上來前,憨子先拔頭籌,當然還是老辦法,狠狠一掌把鬼道士直接釘入了泥土,髻與地面齊平,不仔細看,都不知道剛下去了個人。 小活佛放開聲音,雷霆似的哈哈大笑,對著梁辛擠眉弄眼:「嚇到了沒?嚇壞了沒?」在小活佛捉到鬼道士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桑皮已然煞氣入腦、清明泯滅,徹底變成了只知嗜血殺戮的怪物,可妖性頑劣,明知如此也不直接告訴梁辛,非要嚇朋友一跳他才心滿意足。 梁辛咳了一聲,苦笑著搖搖頭,對小活佛的胡鬧玩笑他不當回事,但是鬼道士現在的狀況,實在讓人開心不起來,清明不再,抓他回來還有什麼用?在場眾人裡行家不少,對喪鬼道也多有瞭解,一般而言喪物可怕、嗜殺,但大多數也都還會保有神智,比如老叔和頭七,他們都是鬼,可行動思維和常人也沒太多的區別。 不過桑皮卻不在此列,他能變鬼不是執念尖銳刺破天道,而是靠著枯木井中的邪氣滋養,死後化屍,再由屍變鬼,要是普通人或者低階修士,醒轉過來後就是具懵懂惡屍。 桑皮好歹是六步宗師,初醒後多少還保留了些活人心思,可煞氣會漸漸侵蝕元魂,堅持不了多久後,心中最後那一點清明也被戾氣徹底熏染,再無神智可言了。 其實嚴格講,桑皮不能算鬼,只能算是殭屍、惡魃一類的陰身怪物。 現在的桑皮,不認人、更聽不懂人話,甚至就全無思維可言,自然沒法再說出什麼。 對此,就連修煉喪術的黑胖子巫士都沒有辦法。 鬼道士唯一的價值恐怕也只剩送去小眼中喂浮屠了。 不過浮屠這個大鬼好像不太喜歡吃小鬼。 大夥一籌莫展之際,天嬉笑對長春天道:「長春爺,勞您大駕,把這頭喪物弄出來,我想看看。」 桑皮死前是六步中階,化作鬼道士之後修為又猛竄了一截,天嬉笑就算在小眼中多修煉了二百年,也還是沒把握能制住對方。 長春天一笑:「客氣啥呀,這事好整!」說話間,伸手將本就昏厥過去的鬼道士揪了出來,隨手在他身上拍了幾下,加持禁制,牢牢制住了對方。 天嬉笑這才走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穩穩抵住鬼道士的眉心,凝神探索了起來。 這個時候,宋紅袍緩緩甦醒了過來,東籬大喜,按照老蝙蝠事先的吩咐,喝著烈酒給他灌下藥丸,跟著二話不說,就近挖了個三尺坑,抱起宋紅袍就往坑裡送。 宋紅袍大是納悶,梗著脖子問道:「不是不用死了麼,怎麼還要埋?」東籬先生心情大好,笑道:「就是趁著你還沒死,所以才要趕緊埋!」梁老三打從心眼裡覺得高興,暫時也不去管鬼道士了,跟著宣葆炯一起挖坑填土地忙活著,老蝙蝠則一言不,微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時而抬眼打量下宋紅袍……把宋矮子活埋好,天嬉笑那邊也收回了手指,轉頭望向梁辛,神情裡略略帶了幾分躊躇:「這個鬼道士沒救了,倒是按照不老宗的秘法佈陣,能把他的陰喪修為奪過來,另外施陣奪力時,陣中弟子會以元神相侵,說不定還能挖掘出些有用的記憶,但是能挖出多少,實在難說的很。」 一旁的曲青石突然笑了,不老宗的這個手段,他早在白頭山時就見到過。 「不過,」天嬉笑忽然把話鋒一轉:「這件事有個麻煩之處,要佈陣,我需要找出四種罕見命格……」說到這裡,連梁辛都笑了起來,接口道:「日照雷門、明珠出海、英星入……入哪來著?」雖然他才說出兩種半命格,也足夠天嬉笑大吃一驚了,失聲問道:「你怎麼知道?」白頭山的事情,並無人和天嬉笑說起過,他不吃驚倒奇怪了。 梁辛三言兩語,把白頭山的事情略略說過兩句,天嬉笑倒也鬆了口氣,笑道:「這樣倒好,弦子上次就解釋過一次,省得我再囉嗦了。」 曲青石也點頭道:「不用再解釋了,麻煩你先去一趟西蠻,挑選合用的弟子幫忙佈陣,至於那四種命格取血之事,也不用再去另外尋找,苦乃山猴兒谷下就有現成的。」 四種命格凡人罕見,需要到修士中尋找,要在平時這點事不算什麼,但正邪之間剛剛打過一場硬仗,整座修真正道此刻風聲鶴唳,一個小衝突說不定就會勾起一場天雷撞地火,現在實在不宜再生事端;而邪道弟子都在西蠻之地,想來大部分人都已入定療傷,要取血必會打斷、耽擱他們的恢復。 由此天嬉笑才會覺得尋找命格是個麻煩事,沒想到全不費力就得以解決。 曲青石還多想了一步,指了指桑皮,繼續對天嬉笑道:「至於他的修為,就你和弦子分了吧。」 不料天嬉笑卻搖了搖頭:「我不要,佈陣的時候試試看,盡量都給弦子。」 天嬉笑懂得進退之道,他是敗軍後的降將,自知地位遠遠比不上弦子,按照他的邪道中養出的心思,自己修為越高,對弦子的威脅也就越大,要真引來了對方的報復,對方有曲青石、梁辛這群大高手撐腰,自己只剩死路一條,讓出修為,實際是讓出地位,換個平安罷了;而且這個鬼道士的腦子裡,怕是藏了什麼重大秘密,天嬉笑不敢問也不想問,寧可置身事外。 曲青石明白他的心思,對天嬉笑點點頭:「你很好。」 梁辛聽得雲裡霧裡,要不是身邊還有事情,他非得問二哥一聲:天嬉笑哪好?天嬉笑並不停留,就此出趕往西蠻之地,去挑選幫手準備佈陣之事。 可惜銀袍子地嚎喪死在了中秋之會,否則就憑金銀童子兩個人,就能夠布下大陣。 鬼道士身上又被曲青石設下了幾層禁制,暫時收押於離人谷內。 事情一件一件的處理著,待天嬉笑離開後,小就只剩下火狸鼠和六百和尚的事情了。 火狸鼠眉眼精明,笑道:「我這邊不著急,最後再說就成。」 梁辛呵呵一笑,也沒再多客氣什麼,由離人谷的弟子引路,匆匆趕往六百和尚所在的小境。 憨子乍見東籬紅袍,口中雖然沒什麼表示,可心裡卻著實掛念著,就守在宋紅袍的『墳』前,哪都不去,小活佛自然也跟他一起留下來。 至於長春天,他和天嬉笑是一樣的想法,除非必要,否則對梁辛等人的事情,盡量少去摻和,隨便扯了個借口,留在原地沒跟過去。 ……六百和尚所處的小境,是離人谷中最靜謐的所在,不僅如此,在頭七到來後,秦孑還特意施法,布下一盞結界,將之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來,流風難入,更不透陽光,此間只有一片漆黑!六百和尚居中、黑白無常分列左右,三個人並肩坐成一排,全都雙目緊閉,面無表情。 中土人士常年蓄,此刻黑白無常脫帽解簪,任由一頭長披散在肩膀上。 女鬼頭七靜靜懸浮於三人頭頂七尺處,雙臂抱胸。 見到梁辛等人進入小境時,頭七略顯意外,顯然沒想到來得不是大祭酒,而是昔日有過一面之緣的梁磨刀。 梁辛笑得親切,對著頭七認認真真施晚輩禮,他從老叔那邊來算輩分。 頭七趕忙還禮,女鬼的氣質和大祭酒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只不過二者間的氣度天差地別,大祭酒說笑隨和,可舉手投足之間,雍容遠大於從容;而頭七則多了些溫婉賢淑。 這段時間裡,頭七一直在進行和尚移魂之事,但六百和尚『生前』修行邪術,元神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挪移的,所以頭七幾次施術都沒能成功,直到梁辛等人入谷時,她才有所突破,隨即停下法術,喚人去請大祭酒過來。 略略客氣了幾句後,頭七雙手一分就準備施法,這時候黑胖巫士忽然開口:「強用功,傷你陰身!」頭七的確是在強行運功,就算第一次在官道上相處得再怎麼融洽,頭七也打從心裡害怕這群請她來幫忙的大宗師。 而秦孑等人越是客氣,頭七就越不敢怠慢,她生怕惹得這群厲害人物不耐煩,一直都在勉力運功施術。 黑胖子琢磨了片刻,從乾坤袖中摸出了一小團乾枯、腌臢的毛,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死人的頭。 這團『頭』一出,小境之中陡然捲起陣陣陰風,鬼哭狼嚎隱約可聞!「棺青絲,釣魂用!我幫你!」說著,黑袍巫士大手一揚,那團死人頭好像活了一般,層層展開,越長越長。 『移魂鬼術』這門本事,是鬼物突破四步修為時得到的本領,幾乎可以看做是他們的本能,胖子巫士也修煉鬼道、修為更遠頭七,可他不會這個法術,無法代為出手。 不過這團『棺青絲』是喪門法器,胖子巫士能靠它來鬆動六百和尚的元魂。 梁辛等人來之前,頭七幾次施術不成,就是因為六百和尚的元魂在體內極為安穩,難以將其移出;現在有黑胖子先用『棺青絲』將其鬆動,再由頭七來挪移,施法會變得容易許多。 那團死人頭已經盡數伸展開來,一共七根青絲,一端連在巫士手中,另一端游弋、蜿蜒,向著六百和尚延伸而去。 黑胖子巫士的神情也緊張起來,雙唇輕輕嗡動,低聲念唱口訣,目光緊緊盯住了『棺青絲』的末端,時不時調整手訣……而小境之內的鬼哭哀號之聲,也愈濃重!不大的功夫,『棺青絲』在游到六百和尚面前一尺處,隨著黑胖子一聲叱喝『去!』,青絲驀地加快度,蕩起一片黑色浮光,七根頭的末梢盡數扎入和尚七竅。 幾乎與此同時,小境內的鬼哭狼嚎也猛地變了調子,從淒慘哀號一下子變成了心滿意足地呢喃、咀嚼聲。 棺青絲,釣元魂!女鬼頭七知道自己施術的時機已到,自口中陡然出一聲尖銳長嘯,身體自半空裡一轉,從先前的正立懸浮,變作頭下腳上的倒掛,滿頭長也由此如披散下來,根根仿若鋒銳尖針,竟盡數刺入了六百和尚的頂蓋天靈!轉眼裡女鬼與和尚一上一下,頭頂相抵,女鬼長盡數沒入和尚顱內,卻不見有鮮血腦漿溢出。 柳亦只覺得全身上下只冒涼氣,又是驚愕又是納悶,低低地嘀咕了句:「這不直接把人扎死了?」老蝙蝠側頭瞪了他一眼,低聲冷笑:「造化神奇,人為萬物靈長,身體構造尤為細密,大到四肢五臟、小到指甲毛孔皆有其用,唯獨頭,看似沒什麼用處。」 柳亦仔細一琢磨,果然是這個道理,於人體而言,頭乾脆就是個累贅,如果說保護頭顱的話,人的頭骨最為堅硬,又何需頭『幫忙』。 移魂鬼術即將成形,老蝙蝠也懶得再仔細解釋下去,就簡單道:「通魂,頭七不是用頭紮人,而是以青絲鋪路,來接引和尚元魂!」說話的功夫,女鬼頭七又有動作,雙手一分,在黑白無常的虛引,莊宋二人的長隨之直衝而起,亂七八糟地纏住了頭七的雙腕,繼而,三個人同時篩糠般地顫抖起來。 場面殊為駭人,七根棺青絲,端在巫士手中抖動不休,末端則鑽入和尚七竅,青絲抖個不休,帶動著和尚的面皮也跳動不休,彷彿在對著大家擠眉弄眼;女鬼身體倒掛,雙臂大張,滿頭長直接扎進了和尚的頭頂;而莊宋二人的頭,分別纏住了頭七的雙手……幾個人擺出的姿勢匪夷所思,人人都以為媒,連成了一個整體。 六百和尚的臉皮上,也顯出了些痛苦神情,已經數十年不曾稍動的頭顱,開始費力地轉動、搖擺,好像想要掙脫什麼。 又過了片刻,頭七、莊不周、宋恭謹三人同時在顫抖中展開嘴巴,飽吸一口氣後,接連開聲大吼:「請!」頭七聲音淒厲。 「請!」莊不周斷喝如雷。 「請!」宋恭謹仿若大哭。 請、請、請!三聲怪吼之下,小境之內遽然寂靜了下來,再沒了一絲一毫的聲息……頭七姿勢不變,緩緩睜開了雙眼,嘶啞著對梁辛道:「成了,和尚的元魂已經請入莊宋兩位先生體內,你又什麼要問,便可開口了。」 黑白無常雖是活屍,可修為低微,生怕一人之力承受不住和尚的元魂之力,所以哥倆同時入陣,以求分擔壓力,而和尚的元魂,也會以頭七的身體為橋,在兩個無常之間來回遊走。 梁辛點點頭,暫時顧不上再和女鬼客氣什麼,正要開口詢問,不料就在此刻,黑胖子巫士的額頭青筋暴起,大喝示警:「小心,還有一個!」話音剛落,六百和尚猛地睜開眼睛,口中出一聲大笑……尤其不對勁的是,六百和尚早在被抓之前,就已經眼瞎耳聾了,但此刻他笑聲響亮,眼帶異彩,全然是一副健康模樣。 隨即,黑胖子高聲慘叫,張口噴出一蓬鮮血,身體軟倒在地!《凡人修仙傳》的主題曲,很好聽。 第三一零章 何家青衣 黑胖子巫士以『棺青絲』來鬆動九百元魂,幫助女鬼頭七施展移魂之術。 前面一切正常,頭七在他的協助下,順利『請』出了九百的元魂,將之挪移至活屍體內。 至此,黑胖子已經完成了差事,本應撤回法器,可那七根棺青絲,又在和尚體內現了一個古怪封印。 黑胖子本來不是莽撞之輩,但他修為精深,而和尚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地小腳色,巫士根本不把對方放在眼裡,好奇之下,便以青絲探索封印。 不料,那道封印已經脆弱之極,棺青絲才輕輕一碰便就此散碎,而封印之下,竟然是另一隻元魂!一個和尚,體內居然有兩隻元魂!不僅如此,這道元魂的力量還強大之極,轉眼間變控制了和尚的身體,就在黑胖子出聲示警的同時,它已動反擊,陰森之力隨著七根棺青絲逆襲而至,猛衝黑胖子。 黑胖子是九步中階,修為何等精深,可在『和尚』的奇襲之下,竟全無還手之力,只覺得眼前炸起熾烈強光,耳中轟轟巨響,噴了口鮮血、失去了意識,七根青絲也隨之崩斷!『和尚』偷襲了黑胖子後動作不停,身體向後一縮,不動不搖憑空退開數丈,擺脫了女鬼的長,跟著跳起來轉身就跑!一切都生在轉瞬之間,『和尚』迅捷如電,可在場眾人不乏絕頂高手,應變極快,梁辛第一個出手,且他的身法在短程之內天下無雙,就在『和尚』躍起之際,他已合身撲到近前,雙臂一箍,一把將其撲倒在地。 早在修習天下人間之前,梁辛就在與小天猿的打鬥磨練中,將揉摔、拳術和猴子亂抓練成了本能,撲倒對方之後他連想都不用想,臂彎腿盤,動作一氣呵成,將之牢牢鎖住。 可還不等梁辛鬆一口氣,雙臂就是一空,和尚竟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身形縮小了一半,一骨碌滾出了自己的懷抱,繼續向前逃竄。 而此刻曲青石的墨劍已至,黑色光芒一閃,鮮血噴濺之中,『和尚』長聲慘叫,一截小腿被小白臉辣手斬斷。 生死攸關,『和尚』只剩一條腿,卻還勉強向前蹦著,一躍數丈!曲青石身形一晃,毫不費力地追上了『和尚』,抬手按住了他的頭頂,冷笑道:「還要逃……啊!」再看曲青石手中,哪有什麼和尚,只有一截鮮血淋漓地小腿!『和尚』變成了被砍下的腿子;那截被砍下的小腿呢?眾人忙不迭又向著地上的斷腿望去,果然,小腿變成了『和尚』,正迅地沒入泥土中。 墨劍犀利,『和尚』也躲避不開,可他卻在中招後的剎那裡,將自己變成了小腿,同時將自己那截殘腿幻成了法相,這一道『移形換化』,施法的度極快,真就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的,而且幻化的形質也逼真無比……『和尚』半身沒入泥土之中,遁法即將成行,眼看著就要阻攔不及之際,一根黑色的長籐凌空躍出,盤轉如蛇,猛地捲住了他的頭顱!長春天出手。 論反應和戰力,長春天不及梁辛和曲青石,但他是邪道魁,前半輩子幾乎都在刺殺與逃亡中過活,惡戰的經驗遠非兩兄弟可比,尤其眼力驚人,在曲青石抓『和尚』的時候他就覺了不妥,即刻動長籐去抓『小腿』。 長籐勒住『和尚』的頭顱,力猛拽,只聽『嗖』的一聲銳響,『和尚』好像個蘿蔔似的,被長籐拔了出來。 可眾人還沒來得歡呼一聲,又盡數瞪大了眼睛……長籐之間,不是『和尚』,而是一層完完整整的人皮!和尚會縮身、會幻形、還會蛻皮!不過『和尚』還是被長籐拖住了片刻,曲青石雖來不及再撲過去,卻還有機會施法,他的雙手猛地按向地面,開聲低吼:「破土,木盤根!」諭令響起,法術成形,小境的黑色地面頃刻變作深褐,土石盡化木根。 『和尚』要土遁,曲青石就以木破土,將此間變作木行乾坤,『和尚』的土行遁術自然失效。 但『和尚』卻不曾有絲毫停滯,身形猛沉,眨眼間連嘴巴都已沒入『土』中。 曲青石臉色再變,抬手以墨劍猛刺大地,再度斷喝:「伐木、金何在!」『和尚』不止會遁土,而且還精通木遁之法,曲青石將地面由土化木攔不住他,便再以金尊破木!大地顏色再變,如同被銅汁染過一般。 而和尚的逃遁仍毫不受影響。 金行遁!『和尚』一身奇術,三個大宗師接踵出手,居然都被他…避過。 兔起鶻落,連番變化看得旁人眼花繚亂,但這番追逃還沒完事,就在和尚的頭頂堪堪沒入地面的同時,梁辛又至,四肢亂舞之下,方圓數丈內,一切都被時間凝固。 天下人間!直到此刻,柳亦終於鬆了口氣:「總算捉住了。」 說完,又納悶道:「老三能隨時打出天下人間了?」除非謝甲兒,否則還有誰能逃得過梁辛的魔功。 時間之鎖桎梏一切,梁辛終於鎖住了敵人,繼而七片陰沉木耳進入『天下人間』,上下翻飛鏟掘泥土,挖『和尚』。 『和尚』一動不動,身上沒有皮膚,血脈肌肉都直接裸露,血淋淋的臉上,仍擺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卻渾濁混沌,好像沒睡醒似的。 梁辛不敢掉以輕心,挖出『和尚』之後,又指揮七片木耳前後左右緊緊將其抵住,只要他再想逃遁,立刻就會被大卸八塊。 等一切弄妥之後,他才撤掉了天下人間。 時間回復了正常,『和尚』身上立刻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怪響,一層肉芽從赤1uo筋肉中長出,緩緩『織補』皮膚,那條被砍斷的殘腿,也開始凝骨生筋……梁辛先是被嚇了一跳,跟著恍然大悟,九百和尚修煉邪術,身體尤其邪門,被凌遲了幾十年都能活得好好的,何況現在這點小傷。 曲青石快步上前,把自己知道的禁制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一個一個往『和尚』身上去扣。 而『和尚』的目光,也漸漸變得明亮、清透了起來,不等梁辛等人問話,他就自行開口:「曲青石,什麼干呢?!綁我可恨!」他的口音僵硬,漢話說得拗口無比。 曲青石神情一愣,正要加持禁制手僵在了半空……嗓音雖然有所差異,可語氣語調卻熟悉的很,和尚說話,像極了黑胖子巫士,何況『和尚』又哪知道他的名字。 梁辛心裡也掠過了一絲不祥,急忙回過頭去找黑胖子巫士。 胖子巫士不見了。 剛才眾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三大宗師抓『和尚』的惡鬥上,誰也沒注意,本已昏厥倒地的巫士,不知何時悄然溜走。 三兄弟仍不甘心,又仔細盤問了一陣,最終確認,『和尚』體內的魂魄,就是黑胖子巫士!所有人全都傻眼了……事情的經過很快就被眾人理順:九百和尚體內有兩個元魂,一個是和尚自己的,另一個則是被封印的『怪魂』;九百自己的元魂被挪移到了黑白無常體內,而怪魂卻在棺青絲的『幫助』下得以脫身;『怪魂』甦醒,因其力大,九百和尚的五聽也盡數恢復,隨即『怪魂』通過棺青絲奪下了黑胖子的身體,又把黑胖子的元魂趕入了和尚的身體;不僅如此,『怪魂』還有邪門的法術,在短時間裡將『和尚』控為傀儡,逗著小境裡的高手演了一場追捕、逃亡的戲碼,黑胖子真正的元魂那時候雖在和尚體內,但卻被蒙蔽,對外界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怪魂』控制著新身體,趁著混亂的空子,悄無聲息地逃走了……而這件事真正匪夷所思的地方在於,縮骨、幻形、蛻皮、土木金三行遁術,胖子巫士一樣都不會,這些古怪的法術,都是『怪魂』賦予傀儡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一次連桀驁不馴的老蝙蝠都被搞懵了,過了半晌也搖頭苦笑道:「了不起,實在了不起!」人人臉色驚疑不定,變成了和尚的黑胖子更是氣得咬牙切齒,他最倒霉,丟了自己的身體不說,還白挨了好幾頓打,要不是梁辛等人想著要抓活口,他現在都變成了死人。 曲青石立刻招呼上另一座小境中的小活佛,與長春天、跨兩、瓊環等人催動法術,向著四下裡追了出去,雖然明知希望渺茫,可也總得試試。 梁辛和柳亦師徒留在了原地,他們面前還有件要緊事:『怪魂』逃了,而九百的元魂,還在黑白無常體內。 頭七、莊不周、宋紅袍三人,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不曾稍動。 梁辛走到他們跟前,原先準備好的開場白現在也全沒心情說了,直接問道:「你在哪裡?」莊不周睜開了眼睛,很有些彆扭地對著梁辛點點頭,張開嘴巴,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卻出了一陣咳嗽……只有八十歲的老者,在被濃痰糊住氣嗓的時候,才會有的咳嗽聲,無力、低迷、渾濁。 梁辛略略猶豫了下,沒急著去追問復原人頭的正題,先問起了剛剛那道怪魂的由來。 『莊不周』沒理會梁辛,目光慢慢轉動,打量著眼前的眾人,最終卻把目光停留在了隨著大家一起來這裡看熱鬧的火狸鼠身上。 火狸鼠被他看得心頭冷,忍不住皺眉道:「怎麼,有不妥?」『莊不周』的目光暗淡,沒什麼神采:「你是黎家的弟子?」機關黎是江湖世家,門下弟子的服飾上都有特殊標記,稍有見識之人都能認出他們,倒算不得太奇怪,火狸鼠知道這個和尚的來歷,回答毫不客氣:「怎麼,當年被我家前輩所擒,還念念不忘,想要報仇麼?」『莊不周』愣了愣,表情變得異常古怪,似乎想笑,卻還帶了幾分無奈與沮喪,沒理會火狸鼠的質問,主動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我的本名,喚作何山沖。」 火狸鼠面色迷茫,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向自己報名,尋思了一陣,終於醒悟了過來,神情裡頗為詫異:「你是何家的人?山、山字輩,十一代之前的前輩?」何江湖、黎機關,兩大世家同為凡間望族,早在數百年前就結下了深厚交情,彼此守望相助,代代和睦,火狸鼠是黎家要員,對江湖術何家的事情也多有瞭解,略一盤算就倒出了何家的家譜。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心下略感詫異,凶名昭著地『百色妖山吃人廟』的主持,竟會是何家的前輩。 火狸鼠還有些不肯相信,可幾句切口盤問下來,就篤定了對方的身份,當即對和何山沖行晚輩大禮,待禮畢後,才恭聲道:「姓何的姓黎的,是一家人,可公是公、私是私,老爺爺的案子太大,沒得改了,您要是有什麼心願,就全交給我。 在公事上,還請您答了梁三爺的話。」 何山沖似乎被他的話勾起了心思,臉上的笑容古怪,口中喃喃自語:「公事…公事?嘿,自從梁大人死後,我早就沒有公事在身了。」 他的聲音雖低,可梁辛和柳亦的耳力何其精強,都聽得清清楚楚!柳亦立刻追問:「你口中的梁大人是哪個,可是梁一二,梁大人?!」從現任何家大家長向上再追十一代,三百餘年的功夫總是有的……何山沖語氣裡透著幾分無所謂,應道:「當然是梁一二大人,除了他,還能有誰?」「這麼說,你也是九龍青衣?」「搬山院,青衣僉事,何山沖。」 能說出『搬山院』這三個字,事情就錯不了了。 柳亦心思極快,伸手一抓梁辛,哥倆一起對著『莊不周』躬身施禮,柳亦大聲道:「我家老三,梁辛梁磨刀,便是梁大人之後,閣下曾追隨梁大人身邊,便也是我們的前輩!」莊不周的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以他的修為,無法承擔外人元魂太長時間,尤其此刻元魂的精神巨震,對他壓力更大,何山沖移轉進入了宋恭謹體內,這才問道:「當真?」本來是對『莊不周』作揖,可現在說話的又變成了宋恭謹,柳亦拉著梁辛一起挪動了兩步,顯得挺狼狽,不過口中不停,把梁辛的身世迅說了下,其中自然少不了風習習、東籬、紅袍和拓穆這些重要人物。 何山沖以前官拜僉事,地位頗高,對東籬等人就算沒見過,也有所耳聞,事實就擺在那裡無可懷疑,再細看梁辛,果然與梁一二當年有幾分相像!九百和尚體內另藏著一隻厲害元魂;泯滅人性的兇手變成了搬山要員、還曾經追隨過梁一二搬山逐仙;移魂之術到現在,變成了認親……所有事情都在意料之外,人人都有種做夢的感覺。 雖然還談不上推心置腹,但雙方的關係也確確實實被拉近了許多,何山沖借黑白無常之口,緩慢說起了事情的過往。 早在三百年前初建九龍司時,何黎兩家的精英高手就跟在梁一二身邊,何山沖辦事穩妥、身手又好,梁一二對其頗為器重、刻意栽培,也算是把他當做了心腹。 和東籬、紅袍等人一樣,何山沖對梁一二欽佩無比,跟著此人辦差,從不用去管『能不能』、只需要去想『該不該』,歸根結底,只有兩個字:過癮。 搬山青衣對付的是修士,不止是打殺、破案那麼簡單,也常常會辦些匪夷所思的差事,就在何山沖晉陞僉事不久後,梁一二對他也交待下來一件古怪任務:借身體一用。 梁一二要借他的身體,來封存一道元魂,具體是這個元魂是誰的,梁一二沒說,何山沖自然也不敢過問。 梁辛早就瞇起了眼睛,剛剛逃走的怪魂,居然是先祖封印在和尚體內的。 柳亦則皺眉追問:「老前輩,您別嫌我嘴碎,我這人一向是有不明白的就要問,搬山院那麼多青衣,梁大人為啥只要借您老的身體來封印元魂?」「江湖術中,有一門本事叫做『眼不見,心不煩』,我精通此道,所以梁大人選了我。」 所謂『眼不見心不煩』,說穿了就是自封五聽!元魂被封印在何山沖的體內,可這段元魂還是會和他的身體有所關聯,世間的山、水、人、情會影響何山沖,也會惹得那只元魂躁動,遲早都衝破封印。 當然,在最初時,何山沖不用自閉五聽,還能像正常人一樣,聲色犬馬、酒色財氣地過活,但是隨著封印之力的衰減,就需要他將五聽…封閉,以隔絕外界對這只『怪魂』的影響,等到最後,他的五感全消,那只怪魂也會陷入沉睡。 何山沖精擅『眼不見心不煩』,可平時施展時,最多封四感他就不會再繼續施術了,一旦五感全滅,他就會變成活死人,徹底與外界隔絕,到那時就連他自己也無法重新甦醒過來。 何山沖接下了這樁差事,梁一二將『怪魂』封印到他體內,跟著又以秘法煉化他的身體。 由此,何山沖也得了千年壽命,而他的身體能夠迅再生,也和邪術沒有半點關係,都是拜梁一二所賜。 何山衝要是死了,封印在他體內的怪魂也會隨之消亡。 梁一二為何山沖『續命』,由此可知他並不是要殺掉這個元魂。 在感覺上,梁一二封印怪魂的舉動,就好像是將一把快刀浸入煤油、繼而悉心封存、仔細保管……遲早有一天,還是要將其取出、去殺人的!先祖行事,高深莫測,梁辛猛抓頭皮,根本就想不通其中的緣由。 有最新章節更新及時 第三一一章 妖僧邪術 三百年前,梁一二獲謀逆大罪,於如日中天之際突然被問斬,九龍司搬山院也隨之撤銷。 梁一二之死,對九龍司的衝擊並不算太大,但搬山院裡的幾個核心人物,還是要被清除掉的,何山沖身體特殊,尤擅裝死,僥倖逃過此劫,從此改姓埋名,隱遁深山。 隨著時光消磨,體內封印的力量越來越弱,怪魂的掙扎也越來越強烈,它攜帶的力量異常強大,一旦掙脫出來,何山沖就只有一個下場:身體被怪魂所奪,自己的元魂要麼被毀、要麼被囚。 本來就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了那個時候,何山沖就應該自封五聽,將自己連同怪魂一起,徹底與外界隔絕開來。 但是梁一二已死,當初何山沖接受任務、借出身體時的豪氣早已煙消雲散,他還想繼續逍遙過活,不想就此封閉五感變成一個活死人。 所以,何山沖遊走深山,探訪古洞,以求能找到一個自救的法子。 修真之事,已在中土流傳千萬年,深山之中不知留下了多少古時隱修洞府,不過這些地方大都隱秘、凶險,絕非一般人能夠找到的,但何山沖有近乎『不死之身』,歷盡艱險、辛苦兩百多年,終於從一個邪修洞府中,找到了一項何用的法術。 說到這裡,何山沖神情黯淡,歎了口氣:「這門邪術,便是我在百色山殺人廟的那番佈置了。」 這門邪術練到極致,就能夠給自己煉出一個『身外身』。 何山沖並沒仔細解釋邪術成形的道理,直接說出結果:「所謂『身外身』,就是煉化出一個新身體,我的元魂能夠在這兩具身體之間自由出入,想用哪個都可以。」 梁辛點了點頭,明白了他的想法:何山沖沒法驅除體內封印的怪魂,就想用邪術來給自己煉化出一個新的身體,等法術成形,他將自己的元魂引入新身,原來的那副皮囊,乾脆就送給了怪魂。 說到底,何山沖修煉邪術,所為的只是要給自己尋一條退路罷了。 雖然有了邪術、有了退路,可留給他的時間卻不多了,封印之力越來越弱,何山沖不得以之下,先自封雙目,過了一陣,又自封雙耳,以求拖住怪魂,同時加緊修煉邪術。 何山沖的身體,遭凌遲都不死,又怎會患上耳目疾病,就算把他的眼珠子扣掉,他閉上眼皮睡一覺,再醒來時眼睛又會復原如初。 他落案時的耳目雙殘,根本就是他自己封閉所致。 但是到最後,何山沖事情還是敗了,吃人廟事,黎角破獲大案,親手將其緝拿歸案。 九龍司對他處以極刑,何山沖自知再無翻身之日,就此施術,熄滅了自己的五感,變成了活死人,永鎮怪魂……時隔三百年,兜了一個大圈子,結果還是被九龍司所擒才又完成了當年的誓言,就連何山衝自己都不知道是該歎一句天網恢恢,還是該笑一聲造化弄人!何山沖說話的時候,曲青石、長春天等人也都返回了小境,不出所料,『黑胖子』已經逃得無影無蹤,眾人無功而返。 梁辛簡明扼要,把妖僧的事情給二哥大概說了下,講述時,語氣中多少帶了些唏噓。 曲青石的情緒全不為何山沖的經歷所動搖,只是凝神思索。 怪魂的來歷、梁一二封印它的目的,根本不是能靠聰明、縝密就能破解的,就算想破了頭也白搭,曲青石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自然也不會在這些事情上浪費心思,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梁辛也不打擾他,又回到宋恭謹面前,問道:「你會摸骨還相之術,我有顆乾枯人頭……」話沒說完,『莊不周』就苦笑道:「我在這裡…」跟著,他又搖頭道:「我不會你說的那門子本事。」 梁辛對何山沖究竟在誰體內不怎麼感興趣,可對他的回答卻頗感意外:「你不會?」要知道,黎角將其擒獲的時候,妖僧早已耳聾眼瞎,可他用娃娃屍骨做出來的羅漢像,極為傳神,眉眼五官和苦主像了個十足十。 瞎眼和尚,如何能夠按照娃娃的相貌來捏羅漢像?自然是靠著摸骨還像,梁辛等人費了不少力氣,又劫獄又移魂,所為的就是妖僧的這項本事。 梁辛眉頭大皺:「那你吃掉的娃娃,和羅漢的相貌……」不等他說完,何山沖就答道:「羅漢的相貌,不是我捏的,而是泥胎受了邪術,自己長成娃娃模樣的!」偷娃娃、啖皮肉、埋屍骨入泥胎……邪術之下,泥胎緩緩成形,會變成娃娃模樣。 每成形一座『娃娃羅漢』,妖僧的邪術修為就增加一分,直到五百羅漢成形,邪術修煉也隨之大成,第五百另一座羅漢像,就是何山沖的『身外身』了。 邪術詭異,梁辛聽得背脊上直竄涼氣。 柳亦的心思比老三要堅定得多,緊緊抓住正題繼續追問:「如果不吃皮肉,只以枯骨入泥胎、再施以邪術,能不能還原出他的本來面目?」『莊不周』神情疑惑,顯然從未想到過此事,沉吟一陣之後,才猶豫著回答:「我沒試過,不過……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柳亦、梁辛等人皆盡大喜,這一番辛苦,總算沒落空!何山沖又開口道:「施法之事,我盡力而為,你們不用太擔心,不過……我還有個請求。 事成之後,就、就請留我一命吧。」 他的身體已經歸了別人,就算別人都同意,他也回不去了。 此刻寄居於黑白無常身上,何山沖雖然也修煉邪術,可邪術淬煉的是『身外身』,與他元魂並無太多改變,說穿了,他不過是一段遊魂罷了,與原先體內封印的『怪魂』雲泥之別。 憑著他的力量,絕無法與本主抗衡,現在是莊宋二人故意讓出身體,他才能說話,否則也只能蜷縮在角落中。 不僅如此,若頭七再施移魂之術,隨時都可以把他『驅除』出去,倒是只有魂飛魄散一個下場。 何山沖苦笑了起來:「我已落到這般田地,本來以為苟延殘喘也沒什麼意思,可、可現在又覺得,哪怕不能說不能動,只蜷縮在人家的身體內,藉著人家的眼睛看看花草世界,聽聽你們說話談笑,原來也是很好的……捨不得魂飛魄散啊!」身體是黑白無常的,梁辛做不了主,何山沖關心自己的下場,馬上就退到一旁,請『莊不周』回來商議此事。 莊宋二人哪敢立刻答應下來,而是向諸多大宗師仔細詢問了一番,特別是精通此道、剛剛變成妖僧的黑胖子巫士,最後再確定了,這段元神沒份量、沒後果、甚至不施法時都無法於黑白無常溝通、全無力控制身體更不會影響他們什麼之後,哥倆馬上大方了起來,一個猛拍胸脯一個滿臉義氣,應承地無比豪邁。 何山沖再出來,知道自己不用魂飛魄散,心中那份驚喜溢於言表。 還不等他道謝,始終在一旁默默沉思的曲青石忽然開口,問道:「你的身外身邪術,鬼能修麼?」話音剛落,梁辛就哎喲一聲,抬手照著自己的額頭重重一拍,心中暗罵了自己一聲:該死。 身外身,為自己煉化另一個身體,兩具身體之間,元魂可以隨意穿梭、入主……而鬼是什麼?以執念刺破天道,人死魂飛卻並不消散,從此變作遊魂。 鬼就是遊魂。 就算他們有了些修為,能以魂魄之力凝化身體,可歸根結底,他們的身體是假的,本質上,鬼只是一道魂魄之力。 這其間的區別就彷彿,凡人身體是一隻匣子,魂魄則是匣內一汪清水;鬼物沒有匣子,只能依靠法力凝水成冰,為自己做一隻假匣子。 假的匣子,騙得過所有人,但卻騙不過小眼!梁辛終於明白二哥一直在想什麼了……老叔。 如果鬼也能修煉何山沖的邪術,為自己做一個真『匣子』,繼而容身其間,雖然不是轉生還陽,但或許能騙過小眼禁制,重返人間!若非曲青石心思縝密,說不定所有人都會漏過這個重大關鍵。 念及此,梁辛的呼吸都粗重了。 何山沖不敢擔保什麼,回答得頗為含糊:「這個不得而知,總要試試才能確定。」 曲青石本也沒盼著他能直接點頭肯定,只要不是馬上搖頭否定就好,當即又追問了下一個關鍵處:「吃人肉、以骸骨塑泥胎,必須是娃娃麼?」老叔生性厚道老實,要他吃人煉邪術,怕是難比登天,更何況是娃娃。 若只需要活人,事情還好辦,中土『地大物博』,要找出五百個罪該萬死之人全不費力,吃掉他們雖然殘忍,但比起他們犯下的罪惡事,也算不了什麼,只要能過自己這一關就好。 可要吃的只能是娃娃的話……曲青石問不過自己的良心。 可何山沖的回答讓所有人都失望了:「必須是娃娃,七歲之下的娃娃。 要趁著他們與生俱來的那點先天靈氣、尚未被俗世蒙蔽之前,才能用來施術。」 曲青石瞇起雙眼;柳亦眸子裡精光閃動;梁辛面沉如水,三兄弟心中都有一個想法,可誰也不敢說出來……不止不敢和別人說,更不敢對自己說。 這個時候老蝙蝠怪聲怪氣地笑了起來:「三個小王八蛋,都動了狠辣心思!」老叔和五百個娃娃,誰輕誰重?梁辛正視這個前所未有的選擇時,只覺得心驚肉跳!老蝙蝠的笑容愈暢快了,伸手挨個點過三兄弟:「以前最多也就覺得自己不算好人,可也不以為自己是壞人,結果沒想到,只要給你們個機會,立刻就能變成惡鬼修羅!」說著,他乾脆哈哈大笑了起來:「天底下早都沒了一個好人,你們乾脆也別自己找彆扭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梁辛心裡別悶得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順著老蝙蝠的話,搖頭道:「您老說得也太……至少、至少老叔是個好人吧!」老蝙蝠猛的收斂笑容,昏黃的眸子裡邪光蕩漾,盯住梁辛的眼睛:「風習習是好人?嗯,就算他是好人……可他死了,變鬼了。 好人,死了!」說完,老蝙蝠又復爆出一陣響亮大笑。 大笑過後,老蝙蝠不再理會三兄弟,邁步走到何山沖跟前:「你的邪術,先把功法寫一份出來,我琢磨琢磨。」 何山沖自然滿口答應,柳亦則略帶納悶,問師父:「您老對邪術也有興趣?」「有個屁興趣。」 老蝙蝠開口便罵:「我是看不慣三個小王八蛋那副假惺惺的愁眉苦臉,這才討要功法,看看能不能改動下,不用去殺那麼多娃娃。」 柳黑子哈的一聲大笑,帶著兩個兄弟一起,忙不迭給老蝙蝠施禮,沒口子的道謝。 老蝙蝠也不再亂罵,解釋道:「邪術要殺娃娃,為得就是娃娃身上帶著的那點先天靈氣,要說這先天靈氣麼,你們手中可有好大的一坨。」 三兄弟面面相覷,誰也不明白老蝙蝠的意思,柳亦又追問道:「什麼好大一坨?多大的一坨?」老蝙蝠隨手比劃了個『很大『的手勢:「差不多三十丈開外,麒麟那麼大的一坨!」三兄弟愕然對望。 老蝙蝠指的,竟是他們得自青蓮小島、一直由曲青石收藏、卻還沒機會煉化的那頭半大的麒麟屍體。 麒麟是神獸,生來得天地眷顧,即便是屍體,其中也仍保留了磅礡的先天靈元。 而何山沖的『身外身』邪術,需要幼兒才能修煉,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煉化小娃身上的先天靈元。 老蝙蝠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要試著修改邪術,從吃活娃娃變成吃死麒麟,用麒麟屍體來幫老叔造一具身體。 若能成功,好處遠不止饒下娃娃那麼簡單,以麒麟為基來造出的『身外身』,比起『五百個娃娃』,又強了何止千萬倍!邪術雖然詭異,可現在梁辛身邊有的是大宗師,就算老蝙蝠自己力有未逮,眾人合謀之下,要修改這份功法,還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梁辛的心病盡去,心裡那份歡喜早都掛在了臉上。 曲青石也一反常態,展顏大笑:「事有可為,大可放手去試試,就算把麒麟屍體糟蹋乾淨了也沒關係,咱們還有一頭贔屭,一定要讓老叔脫難!」柳亦先是大點起頭,跟著又裝模作樣擺出了副為難的神情,笑道:「最好還是只用到麒麟,那頭贔屭可是葫蘆老爺的命根子,為了它還專門配了個大妖看守來著……」見梁辛開心,小汐也笑著湊趣:「嗯,火尾天猿,德藝雙馨的神碑,不到萬不得已可不敢動!」大笑聲中,事情被迅安排下去,最近這段時間,黑白無常和頭七三人無疑要辛苦些,維持著移魂法術,何山沖先寫下邪術功法,交由老蝙蝠等人去鑽研。 跟著何山沖還要借身施法,去還原梁辛手中的那顆乾枯人頭。 因為不吃肉、只埋骨,何山沖也說不好泥胎要多久才能還原出人頭模樣,這些事情急不來,大家只能耐心等待。 黑胖子巫士遭受重創,他現在的遭遇誰都幫不了忙,梁辛萬般過意不去,商量著麒麟要是富裕的話,趕回幫著他也做個新身體……對這種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黑胖子』也不怎麼在意,其實妖僧的身體也有奇特之處,只不過他一時間還無適應罷了,此刻也不想再多做停留,就此啟程返回草原。 六百妖僧的事情,著實算得上是圓滿結局,不僅能復原人頭,還順帶找到了解救老叔的辦法,只是那道怪魂來得太古怪,被它逃了,說不定以後又會惹出什麼禍事……此間事了,等何山沖原原本本寫好功法之後,眾人便向小境外撤去,柳亦快走兩步,來到梁辛跟前舊事重提:「天下人間,現在說打就能打麼?」梁辛點了點頭:「怪魂逃得太快,當時顧不得細想,只求爆執念動魔功擒住他,結果才略略一調動心思,執念便引動了天下人間。」 不等梁辛說完,柳亦和曲青石就滿是驚喜的對望了一眼,同時露出笑容。 不料梁辛卻又皺了下眉頭:「不過……這份執念,和以往都不太一樣。」 爆執念,其實就是讓自己真正激動起來,以前梁辛常用的法子不外是努力去想以前的快樂事、悲傷事,拚命去調動情緒。 不過這麼做效果一直不怎麼樣,天下人間也時有時無。 這次梁辛也不例外,不料剛一鼓動情緒,心裡立刻升起一股濃濃的殺意,感覺上像極了中秋之戰最後時,被損壞的心魔笛子勾起的那份惡性,只不過程度上要遜色不少。 殺意也好、惡性也罷,也都算得上是執念,天下人間得以從容動。 可施展魔功之後,梁辛心裡的殺意仍濃烈得很,恨不得找群敵人大殺一場才甘心,梁辛當時著實費了不少力氣,才勉強壓住了那股戾氣。 老蝙蝠走在前面,聽了梁辛的話之後,轉回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做了個陰□笑容:「骨子裡的殺性,在小島上被勾起來了,想要再把它封起來可不太容易了!你再多用幾次天下人間,說不定就會嗜殺成狂了……」說著,老蝙蝠笑得更陰冷了:「也不錯,古時的修真道上,本來就有一條修羅道,修這一道的人,以殺破道,厲害得很,沒人不怕他們!」曲青石眉頭微皺,對梁辛道:「如此的話……以後盡量少用天下人間吧。」 柳亦卻大搖其頭,獨手拍著梁辛的肩膀:「沒事,該殺就殺,不算啥!」梁辛咳了一聲,搖頭苦笑,沒再說什麼。 等他們扯出這座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小境之後,才現天早都黑了。 此刻顧回頭早已離開了離人谷,大祭酒卻沒回來應酬梁辛等人,只派與她一起接待顧回頭的屠蘇過來等著大伙。 飛仙真相讓大祭酒萬念俱灰,梁辛等人都明白她的心思,當然也不會去怪她…… 第三一二章 篡改天地 娃娃屠蘇早都等得不耐煩了,見梁辛回來,三蹦兩跳地趕過來,說起了白天時與顧回頭的會晤。 這一次,顧回頭只是以個人名義來拜訪大祭酒的。 除了一番客套之外,顧回頭真正想追問的只有主題:神仙相具體是什麼來歷,他們的目的又何在。 三十年後的那場浩劫,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大祭酒推說不知,隨口岔開了話題。 顧回頭旁敲側擊,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能問出來,之後又聊了幾句正邪之戰。 幾大天門在黑色小島鎩羽而歸,不過事情的經過他們都看得明明白白,最可怕的謝甲兒破碎虛空,不是想回來就能回來的。 邪道之中真正的力量,充其量也不過一個梁辛、一個修羅,接下來的那一仗,正道還是一定要打的。 現在的梁辛,在天門眼中不過是一個『膿瘡』,但是等到浩劫東來時,這枚瘡就會變成一顆瘤子,『攘外必先安內』,這個道理亙古不變。 對此大祭酒也沒什麼表示,只是笑得讓人摸不到頭腦。 顧回頭也不再多做逗留,躬身一揖轉身離去。 秦孑既不送也不留,任由顧回頭離去。 顧回頭乾脆是白來一趟,於正邪雙方都沒什麼意義,也僅僅是個人對梁辛等人表現出了些善意。 可他自己的善意,也實在沒什麼用處。 天門還是要打。 梁辛笑呵呵的,打就打,無所謂!其他人的事情,差不多都處理過了,梁辛轉目望向火狸鼠,略帶幾分歉意,笑道:「黎大哥久等了,您這趟……」火狸鼠笑而搖頭,並未急著說什麼,而是看了看梁辛身邊的眾人。 梁辛會意,請屠蘇引路,他們又來到了一座僻靜小境,繼而退散眾人,只留下兩位兄長和老蝙蝠。 另外在火狸鼠身邊,還跟了一個離人谷弟子,此人五步修為,為人幹練,在谷中也很有些地位,算得上是秦孑的心腹,火狸鼠這一路的事情,都有他來配合。 等周圍徹底安靜下來之後,曲青石翻起手訣,又加持了一道隔音結界,梁辛才對著火狸鼠點了點頭。 火狸鼠換上一副嚴肅神情,認真稟報他們這一路探索的結果……什麼都沒現。 不久前,骸骨老兄留下的『千個圈圖』被火狸鼠初步破解,將圖中地位特殊的兩個朱紅圓圈分別對應鎮百山與猴兒谷,而其他的黑色墨圈在地圖上就勾勒出一個又一個地點。 差不多兩個月的功夫裡,火狸鼠率領離人谷弟子和精通搜尋的何家精英,對諸多黑圈映襯下的地點仔細搜索,說一句『掘地三尺』也不為過,但卻一無所獲。 不過,因為他們的動靜頗大,且隊伍裡仙凡混雜,倒在修真道上惹出了一個『離人谷有可能現了玲瓏玉匣線索』的謠言。 老蝙蝠聽得直心煩,什麼都沒找到還說個屁。 梁辛倒不著急,他和火狸鼠共處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不過也知道此人辦事牢靠,要真的沒有一點現,也不會如此煞有介事。 「不瞞諸位,差不多半個月前,我自己就已經洩氣了,這麼個找法,似乎有些不對頭。 怕是咱們在解圖上出了問題。」 由此,火狸鼠請同伴繼續翻地皮,自己則暫時退出搜索,又開始仔細研究起絲帕。 說著,火狸鼠從懷中珍而重之取出絲帕,看樣子想要展開,可帕子要全不打開,足有十餘里的方圓,小境空間狹小,無論如何也休想將其徹底鋪開。 曲青石會意,笑道:「咱們上去說!」話音落處,催動法術將一群同伴托到半空。 繼而又擴大青色浮光的面積,其他幾人則忙活著,和火狸鼠一起,將帕子盡數鋪展開來。 絲帕從中一分,左右兩邊差異極大:其中半面儘是空白,只又一枚紅色圈圈;另外半面則要熱鬧得多,不僅有一枚紅色圈圈,另外在紅圈四周還有無數黑色的圈圈,密密麻麻,排列毫無規則可言。 火狸鼠歎了口氣,伸手分別指向左右兩枚紅色圈子:「當初咱們把這兩個紅色地方,當做了大眼、小眼,這才初破此圖,結果搜索之下,全不對勁。 我又再細看,諸位且看此處。」 說著,他將手指一轉,指向了一個黑色圈子。 絲帕上的黑色圈子,誰都沒有細數過,但粗略一看,怕不有千百之數。 所有黑色的圈子都是『空心』的,唯獨其中一枚,是實心的,好像個墨汁疙瘩。 對這個實心疙瘩,大伙也都明白它肯定有什麼深意,不可能是骸骨老兄畫圖時手哆嗦了,只不過它的意義實在難以揣測,而大家在解圖時,也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更醒目的紅色圈子上。 火狸鼠繼續道:「這麼多圈子,一共就這『兩紅一疙瘩』三個特殊的,既然咱猜到了是天下最重要的靈穴就只有大眼、小眼,乾脆…試過來也就是,充其量,不也就是多付些報酬,請『挑一坊』按照不同比例,多做幾幅中土版圖。」 說著,火狸鼠望向梁辛,試探問道:「我這麼說,梁爺能明白不?」梁辛早聽傻眼了,也不敢點頭,含含糊糊地說:「你繼續。」 火狸鼠也不再解釋什麼,逕自向下道:「承離人谷仙家的幫忙,挑一坊很快就把幾種比例的中土版圖都送了過來,其他的都看不出什麼稀奇特殊,唯獨一幅圖……」說到此處,他的眼睛也隨之明亮,滿臉壓抑不住的興奮:「這幅圖,將黑疙瘩定做了大眼、將距離較近的那只紅圈定做小眼,繼而按照這個比例製成的。」 說著,火狸鼠回過頭,望向了身後那位離人弟子。 離人弟子明白他的意思,翻手從須彌樟中取出一副不知什麼質地,但卻半透明的巨幅中土版圖,鋪展開來,重疊於絲帕之上,其中,苦乃山猴兒谷正壓中『黑疙瘩』,而鎮百山則扣中了無數黑圈中的那只紅色圈圈。 雙圖累疊,絲帕上的圈圈盡數透映到中土版圖上……梁辛還看不出什麼新鮮地方,老蝙蝠卻在掃了一眼之後,情不自禁地咦了一聲!梁辛不敢怠慢,又凝起眼神仔細關竅,在圖上找了半天,他也只找到了三處有些古怪的地方:東海乾描金峰上,印著一隻黑色圈圈;大草原深處,大致大司巫黃金帳篷的位置,印著一隻黑色圈圈;中土偏西,曲青石曾以一人一劍獨擋諸多天門的白頭峰,印著一隻圈圈……梁辛只找到這幾個古怪之處,原因很簡單:他踏入修真道時間尚短,全不認得各大門宗的所在之地。 這幅圖,每一個黑色圈圈,都死死圈住了一家門宗的所在之地……中土修宗,從古至今,盡在圖中!不僅五大三粗、九九歸一這些現在的名門,還有達旦禪院、槐樓、甚至極北摩羅院這些早已被滅到的門宗。 骸骨老兄是遠古時的人物,當然畫不出後世修真門宗所在地的分佈圖,這幅千個圈圖,點出的是中土每一處靈元濃郁的所在之處。 修真門宗都會將門宗重地選在靈元濃郁之處,所以才會有了現在的效果,一眼望去,幾乎每個黑圈之下,都是或者曾經是一處修真名門。 千個圈圖,這才真的得以初破。 雖然還不知道骸骨老兄花這幅圖來要做什麼,但這張絲帕、特別是畫滿了圓圈的那一半,標注了中土之內所有的靈山福地。 三兄弟先是目瞪口呆,繼而同時陷入苦思,直到半晌之後,曲青石才第一個回過神來,對著火狸鼠長身一揖:「黎大哥辛苦了,這個突破關係重大!」火狸鼠說完了正事,此刻已經恢復了常態,擺手笑道:「我也是實在無計可施,這才胡亂相配,純粹是運氣好,才破掉了這副圖。 更得多謝離人谷諸位仙人。」 離人谷的那位弟子也跟著客氣了幾句,他和火狸鼠都是精明之輩,關於這幅圖他們算是解開了,明白接下來三兄弟之間就要有一番密議和討論,便不再逗留,告辭而去。 結界之內,就只剩老蝙蝠和三兄弟四個人了。 曲青石猶豫了下,又親自跑去把秦孑請來,大祭酒知道事情的真相,與之有關的事情,都不好去避諱她的。 等秦孑和曲青石返回之際,梁辛等人已經收好了絲帕和版圖,躍回到小境之內。 曲青石先將事情的經過簡要和秦孑說過,這才望著梁辛,開口問道:「怎麼看?」梁老三早知道二哥會有此一問,立刻應道:「骸骨老兄畫出中土靈元積聚之地,他想要幹什麼暫時還不得而知,不過……這不重要!」說著,他忽然把話鋒一轉:「真正重要的是,一個紅圈是小眼,黑疙瘩是大眼,那遠在絲帕另一半的那只孤零零的紅圈子,又是什麼?!」趁著曲青石去請秦孑的功夫,梁辛已經仔細想過這件事,此刻再說起來,嘴巴流利的很,可神情裡,卻浮現起了一份恐懼,或者說是震駭!曲青石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梁辛卻岔開了話題:「鎮百山下,小眼為陰,人間一天,其中六年;猴兒谷下,大眼為陽,人間六年,其中一天。 不過大眼和小眼比較起來,卻有些不對勁。」 「小眼自成規則,會吸斂附近的陰身喪物進入其間,而活人則無法入內,除非有骨珠這一類的鬼道寶物;可大眼卻能任人出入,並無限制;」「小眼自成空間,看上去並不算大,但卻無遠弗屆,浮屠窮盡無盡歲月吞噬了數不清的生靈,身體就算比不得滄海,至少也大若平湖,卻能盡數承於其間;可大眼雖然不小,但也實在沒有多大,其中的空間,都是實實在在的,和外面沒太多區別;」「小眼的所在……古怪得很,我的意思是,就算有人施法將鎮百山全部炸平,再掘地萬丈,他也還是無法現小眼;可大眼就在猴兒谷水潭下,別說修士,就是凡人,弄把鏟子一路挖下去,就會找到大眼;」……梁辛還想繼續說下去,曲青石卻搖頭打斷了他,微笑道:「夠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小眼渾然天成,是天地造化!而大眼卻……和小眼比起來,猴兒谷內的大眼,實在顯得很、很粗糙!」梁辛用力吸了一口氣,卻還是不能壓抑中聲音裡的顫抖。 「絲帕上兩個紅圈圈彼此對照、呼應。 按理說,亂糟糟的半面的紅圈如果是小眼,乾乾淨淨那半邊的紅圈就應該是大眼才對……」梁辛又把話題撤了回來:「可黑疙瘩也是大眼,但是這個大眼和小眼比起來,又顯得那麼粗陋、全沒有天地靈穴渾然天成的味道,倒更像……」說到這裡,梁辛忽然加重了語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倒更像是個人為開鑿出來的,黑疙瘩、猴兒谷中的那隻大眼,是他**的被人硬生生造出來的!」說著,梁辛有些壓抑不住心頭的震駭了,手訣一晃,從須彌樟中取出了幾隻酒瓶,分給身邊的同伴,當然也少不了大祭酒秦孑。 曲青石結果酒瓶繼續追問:「大眼是被人造出來的?誰造的?為什麼?」梁老三仰頭灌了一口烈酒,只覺得一股**從胸腹間升起,直衝天靈!聞言後咬牙笑道:「還能是誰?當然是骸骨老兄的手筆。 他為什麼要造出一隻大眼?贔屭負碑上的八個字,寫得明明白白:天地之間,再無飛仙!」曲青石也仰頭灌了口酒,瞇起眼睛道:「你把事情說明白了,別總半句半句的等我追!」「都是我猜的,你們聽聽靠譜不。」 梁辛點點頭:「大眼通天、小眼連陰,這兩處奇穴是天地乾坤的陰陽兩極、是這個世界的兩顆定盤星,其中那一枚小眼坐落於中土,另外那座真正的大眼,則遠在大海的另一端。」 其他人都緩緩點頭,梁辛現在的說法,都是由絲帕上揣度來的。 「大眼小眼,掌管著天地間的靈元流轉,而那位骸骨老兄突奇想,在中土另造一座了『大眼』,便是猴兒谷水潭下的那一處所在,而後,大靈元流轉的方向也大受影響,整座天地的靈氣格局,都盡數被他篡改了;」「骸骨老兄的動機不得而知,可他的目的卻再明白不過,贔屭負碑便是個證明了。 他不喜歡別人飛仙,所以才造了出一座『假大眼』,取代了大海另一端的真大眼,大靈元被篡改,天地格局也隨之變化,從那以後,窮盡天地再無飛仙!修士在經歷天劫後無法登仙,而是全都跑到了混沌海的另一端,變成了神仙相;」「絕頂修士變成神仙相後,不知為何但他們現了真相,所以才要回到中土,摧毀假的大眼,假靈穴被毀,靈元走向和天地秩序才會恢復正常,他們或許就能再度飛仙,從神仙相變作真的神仙……不過,也只是或許吧,糾正了錯誤,真正得益的是後代修士,至於他們這些『被害之人』,卻未必能得到什麼好處,可不管怎麼說,他們總得試試;」「神仙相得知真相,他們知道真小眼的所在,但卻不知道骸骨老兄造出的假大眼在哪裡,不過沒關係,他們有辦法,所以才有了上一次東渡時,先釋放浮屠,再引他墮入小眼,狠狠撞擊之下,小眼巨震,同在中土的假大眼也隨之呼應,由此他們便找到了猴兒谷;」「神仙相挖掘大眼,所為的就是要找出骸骨老兄法術設置的所在,並將之摧毀,結果功虧一簣,賈添說服了無仙,把那一千多個同伴盡數坑在了其中;」「現在的中土,雖不能說風調雨順,但也養育了無盡生靈,可這一切,實際是真小眼與假大眼的功勞,若神仙相得逞,毀去假大眼,屆時必有一場天崩地裂,萬生塗炭。 所謂浩劫東來,真正的災難是他們要毀掉那座假的大眼;」「修士渡劫變成神仙相,不是『天生』的,他們是被人害了,否則,他們返回中土還有情可原,可毀掉中土卻全無道理!」……不是梁辛機敏,而是贔屭負碑、大眼中被困的神仙相、上一次九星連線時神仙相的作為、神仙相還要重返中土的目的等諸多事情,早都積聚出太多的疑問,可就是因為缺少關鍵線索而無法理順。 真正讓梁辛看破真相的是:絲帕上的兩枚紅圈,其一是真小眼,而與之對應的大眼卻是那個黑墨疙瘩……那另外一枚紅圈代表什麼?再聯想到猴兒谷大眼與真小眼之間的諸多差異,便猶如一聲驚雷,陡然照亮漫天陰云:兩枚紅圈,分別是真小眼和真大眼,而黑疙瘩,是個假大眼。 由此所有的事情都有此串聯,成線!其間也還有諸多疑問未解,比如骸骨老兄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何這麼霸道,不許別人飛仙等等,可這些疑問於大的線索無礙。 說到最後,便只剩下了八個大字:窮盡天地,再無飛仙。 就憑著八個字,便足以證明,麒麟島上的那位骸骨老兄,在無盡歲月中,坑害了無盡修士!說著這裡,梁辛忽然升起了一個古怪念頭,骸骨老兄硬造了一隻大眼,從此改變了天地格局,把渡劫的修士全都變成了神仙相;賈添也通過兩位妖僧國師,悄然修改了中土的靈元走向,來滋養他的怪井,所為的則是要對付東渡的神仙相……算起來,他們兩個的手段倒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只不過,凡事都怕相比。 八大天門為了應付九星連線,研創下相見歡大陣,這種手段和賈添的改小風水、養怪井、化天下高手為傀儡雄兵的設計一比,就變成了娃娃兒戲;而賈添的『大手筆』,和骸骨老兄一比,又不值一提了!梁辛一口氣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說了出來,仰頭又猛灌下幾口烈酒,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搬山搬山,山早他**的被骸骨老兄給搬走了,不過誰也不知道罷了!」梁辛抖,與『搬山』無關,更不是因為悲慟難過,只是他真真切切的敬畏!一隻螞蟻看到金龍暴怒、摧毀巨川時才會有的敬畏……小境中的幾個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即便他們在梁辛『趟趟趟趟』大段說出推斷之前,都幾乎猜到了事情的經過,可事情的本身,就足以讓他們心驚肉跳了。 太古時,天下兩處兩穴,一處為小眼,坐落於中土鎮百山下;另一處為大眼,坐落於滄海之外的某處。 大小眼分掌陰陽,天地靈元在它們的影響下,流轉循環,往復不休。 那時的修士們斷滅凡情、感悟天道,破道時引來天劫,或粉身碎骨,或平地升仙,一些都正常得很。 到後來,骸骨老兄橫空出世,施展驚人手段,在中土上另造一座陽極大眼,靈元流向從此被更改,天地格局也隨之變化了。 從此,修士渡劫之後,盡數變成了神仙相,他們也無法去往仙家之地,而是被盡數送往了混沌之海的另一端。 天劫,實際是一種力量,它能洞穿空間,將人間與仙家境界暫時連通……這是修真道上早就有的共識了。 所以天劫既是對修士的考驗,也是接引修士的仙光大路。 猴兒谷中的假大眼,通過修改靈元流向來改變天地格局,最終改變了天劫的力量,『新的』天劫依舊能夠洞穿空間,可是和謝甲兒的天上人間一樣,它洞穿的、挪移的,僅僅是大天地下的小空間,所以修士們沒能被送到仙界,而是被一股腦扔到了大海的另一端……這就好像坐船航行。 修士們花錢買了票、船也按時來了,可誰也不會想到,航向已經悄悄被骸骨老兄給篡改了。 反觀猴兒谷中的假大眼,遠古沒有它的時候,中土或許只是貧瘠些,但總也有平原、有沃土,環境不好,但凡人至少能活;而現在中土上儘是福地,也算得上風調雨順,假的大眼早已變成了中土的靈元根脈,一旦被拔除,靈元必會在一段時間內紊亂暴躁,引得天塌地陷,萬生不存!短短幾天的功夫,梁辛等人連續勘破兩重真相,不僅知道了神仙相是個什麼東西,更明白了神仙相來中土搞什麼東西……不管怎麼看,神仙相啊,實在是一群倒霉蛋!那位骸骨老兄,也真格是個心狠手辣之輩,悄無聲息中,不知害了多少頂尖修士,更給中土後世留下了一場滅頂之災! 第三一三章 掌門諭令 來了離人谷後,一夥人接著一夥人找個不停,直到此刻才算真正清靜了下來,梁辛使勁伸了個懶腰,心裡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又把先前的諸多事情仔細整理了一遍。先是宋紅袍的傷勢,他被戾蠱反噬,幸好有老蝙蝠肯出手相救,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對此老蝙蝠極有把握,點頭笑道:「放心,矮子死不了!」 第二件是當頭大事,還是要靠老蝙蝠和其他幾位宗師高手,盡快修改好何山沖給出的邪術功法,用麒麟來為老叔重塑身體,把他老人家救出來。 第三件是挖出鬼道士的記憶,此事也刻不容緩,找不到賈添的怪井,梁辛的心就始終懸著,說不定什麼時候,身邊的親人朋友就都會變成傀儡。 第四件事是何山沖藉著黑白無常的身體來施展邪術,試著還原人頭,此事關係著先祖當年的機密,但並不急在一時。 最後一件事,便是他們『日饞仙宗』和正道之爭了,銅頭和顧回頭這兩處都傳回了消息,天門不會罷手,雙方勢必還要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決戰,不過仙宗掌門樑先生全不擔心,此刻『日饞』門下高手個個生龍活虎。 盤算下實力,日饞字號裡的好手,有梁辛、曲青石、長春天三個大宗師,其中梁、曲二人的戰力,實際已經遠超九步大成;瓊環丫頭有玲瓏修羅,實力比起大宗師只強不弱;跨兩、天嬉笑兩人在大眼中前後待了『一個多月』,從傷勢痊癒後算起來足足兩百多年的修行,修為大有提高,已經跨過九步中階,正向著大成境界突飛猛進,實力不可小覷;另外,他們還有個山天娃娃,倒霉孩子小吊…… 如果再算上『外援』的話,玲瓏輾轉曲青墨;坐擁三蠻之力的大小活佛;而天門把新的戰場擺在了苦乃山,山裡十幾個妖王盡數有九步中階之力,而葫蘆大王修為更高……念及此,梁辛打從心眼裡納悶,天門高手不知怎麼想的,居然選了苦乃山來和自己決戰。 有關絲帕的秘議已經結束,長春天、跨兩等人也都回到他的身邊,小活佛也不願再陪著憨子看墳,自己跑來找其他人。 眾人看梁辛神情凝重,低頭盤算著什麼,誰都不去打擾,靜立於旁邊耐心等候,沒想到等著等著,梁辛居然傻笑了起來…… 老蝙蝠失笑罵道:「怎麼著,琢磨娶媳婦了是麼?」 曲青石也咳了一聲,傳音入密:「後面該做些什麼,大伙都等在等你的主意。」 梁辛還有些納悶,望向曲青石:等我主意? 他不會傳音入密,但是曲青石會讀唇,他不用出聲動動嘴巴就成。 「日饞仙宗掌門,連老爹都是你的手下,當然要等你拿主意!」 這下梁辛正經懵住了,再望向曲青石,對方卻不再看他了;他又去看柳亦,大哥也是如此。開幫立派不算啥,梁辛沒事的時候還做夢當過皇帝來著……可冷不丁被大伙架起來,他還真不知道該說點啥,呆了半晌,才斯斯艾艾地開口:「三宗合一,咱們成了一家人,總要弄個像樣的禮典,既然有了門宗,就不怕讓別人知道!這個算是第一件事吧。」 小活佛哈的一聲大笑,點頭道:「不錯,光派請帖,五大三粗九九歸一一個都不能落下,倒要看那天,他們是來送禮,還是來搗亂!」 聽到『送禮』二字,梁辛眉飛色舞。 長春天言簡意賅:「門宗選址何處?」 梁辛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以前重鎮銅川,現在一片廢墟。」 長春天愣了下,修天門宗選址,莫不是在靈秀山川之中,哪有選在平原上的道理,不過在略作尋思之後,長春天又點頭道:「銅川向西不遠是苦乃山,向北略退便是北巫草原,真要打起來會從容的很,好地方!」 在梁辛的心思裡,銅川的意義極為特殊,他到了這裡才算真正入世。銅川是他一腳踩入修真道的,是他瞭解先祖搬山、見識修士仙禍的所在,更是他初嘗做人滋味、發現『事事有趣』的地方,由此才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長春天會錯了意,不過他點出的這兩點,也算恰到好處,苦乃山和北荒草原,既是奧援,也是撤身的退路。 「不過這件事我想等老叔出來再辦……」梁辛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出息了,但是這場熱鬧,如果缺了老叔,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眾人一頭,繼而也都明白了,自家掌門說的第一件事,基本算是廢話了。 長春天倒無所謂:「不妨,既然要建門宗,總還有一番土木勞作,回頭我去安排下去。」 「往大裡蓋,越氣派約好。」梁辛神情認真,完全是把它當成一件大事來囑托。 長春天點頭:「記下了,宗主放心。」 說過門宗的事情,梁辛的嘴巴也流利得多了:「再就是留在西蠻的弟子們,大都傷得不輕,可把大伙都帶來小眼也……」 話還沒說完,瓊環就吐了吐舌頭,笑道:「下面那顆人頭要吃人,凶巴巴咯,風習習拼了老命才勉強護住咱們幾個,要是再把那幾百個娃弄來,非饞死個龜兒,到時莫得說療傷,先都被他吃咯。」 梁辛閉著眼睛也能猜到,浮屠乍見一夥子人下來時那副驚喜欲絕的樣子,跟著發現一個都不能吃後的雷霆大怒…… 大伙都笑了,曲青石也笑了幾聲,跟著手訣一番,從須彌樟中扔出了一大堆花花草草。8.N他剛從麒麟島回來,採摘了大批靈草,為得就是幫『日饞』眾多門徒療傷,有了這批寶貝,眾人痊癒指日可待。 不過在之前,還要先將其盡數煉化成丹,才能發揮效用。 長春天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無法轉動了,來自青蓮小島的靈芝仙草,哪一樣不是修士眼中的寶貝? 曲青石笑呵呵的說道:「這才花草都要盡快煉化,曲某力有未逮,還要請長春天前輩相助。」 單以對木行道法的造詣而言,長春天比著曲青石也遜色不了多少,煉化丹藥的事情有他幫忙事半功倍。 長春天被人『點名』,這才回過神來,趕忙點頭應道:「分內事,曲二爺太客氣了。」 建門宗、醫門徒,兩件事說完之後,梁辛的思路也就更清晰了:「下面這件事比較麻煩,第二次九星連線將近,神仙相的探子已經來了幾個,說不定什麼時候大隊人馬就會殺到……我是想,能不能弄幾個崗哨類的東西或者法術,只要他們一出混沌之海,咱們就能知曉。」 曲青石早就琢磨過此事,當即說道:「以前槐樓中有一門陣法,喚作『風吹草動』,此陣專做警戒之用,只要一有法術波動,陣法便會向陣主示警,神仙相渡海靠的是天猿織錦,織錦也在法術之列,避不過風『吹草動』的勘察。」 梁辛滿心高興,點頭道:「這就省心了,咱們在洋流與混沌海交匯處布下陣法便好了。」 曲青石可沒他那麼輕鬆:「想要佈陣,要先找到洋流,再逆流而上去到混沌之海的邊緣,海事洋流咱們都一竅不通,還是要靠□轆島司無邪幫忙。」 梁辛一樂:「司老九是狗脾氣,不過為人也講義氣,找他幫忙問題不大,等此間事了,我和你一起去□轆島找他。」 「哪有大事小事都勞煩宗主去跑的道理,我自己去找司老九就成,」曲青石笑著回答,隨即又接著說道:「另外,在海中佈陣,與陸上差異不小……」 對法術事,梁辛一竅不通,直接問道:「就是要把『風吹草動』的陣法修改一番?」 「陣圖是一定要修改的,這件事我自己未必做得來,還要仰仗春天前輩。」曲青石對著長春天點點頭,後者哈哈一笑,痛快答應。 曲青石又繼續道:「『風吹草動』的覆蓋範圍,充其量不過數十里,現在咱們人在中土,想要靠它來監視幾千里外的深海除了陣圖,非得大大的擴充陣基不可。說完,他又加重了語氣:「需要很多!」 長春天也算一代梟雄,不管他是真心歸附還是虛與委蛇,此刻都不會再自己那點『家產』上去計較什麼,馬上說道:「原先我長春天一宗,雖然比不得八大天門,但好歹也有過幾百年的經營,還有些家底,回頭再找天嬉笑來問問,大家湊一湊。」 跨兩也笑道:「也別落下我們,纏頭弟子不光管打架的事,湊錢也不算啥子!」 梁辛不置可否,就此結束了『監視神仙相東渡』的話題,在他腦子裡還有另外一件事:「天門正道還要接著和咱們打,既然要打,咱們總要有個態度。何況三宗合一大事已成,總要抖抖威風才像樣!」 他的話說得詞不達意,可一群邪魔外道全都聽懂了,愣住了。 不久前大家商量著如何對付鬼道士,為了四種命格的來源,天嬉笑還頗為躊躇,不願再刺激正道,在那時梁辛還想著暫時莫惹事。可很快,從銅頭、顧回頭兩處都傳來了正道的意思,正邪之間,還要有一場決戰。 論前世成敗,當初是邪道慘敗,現在梁辛的『門徒』充其量只能算作餘孽;論近年恩怨,梁辛在中秋之戰幾乎被他們打死,可到最後還是請謝甲兒收手,沒有對天門趕盡殺絕……既然人家還是要打,憑著梁辛的性子,他自然也就改了主意。 還是那句話,打就打吧,無所謂的…… 瓊環立刻喜上眉梢,已經開始算計著,先去打五座天門中的哪一家了;倒是跨兩,一反常態地搖頭勸道:「要煉藥救人,要出海佈陣,還有鬼道士、風習習、何山沖……一**事情了,現在和天門打,鬧大了麻煩咯!」 柳亦樂了,獨手猛拍跨兩肩膀:「直到今天,我才總算看出來,你還真是那個謹慎的。」 跨兩用怪眼翻他,心裡琢磨著柳黑子究竟是誇自己還是罵自己。 柳亦繼續道:「天門選了苦乃山來佈陣,就得連褲子都輸進去,這場好戲,老三哪捨得不看,他才不會讓咱們現在就去打天門,不是不敢打,是不捨得到去打!」 梁辛也笑道:「還是大哥瞭解我的心思,先不去惹天門,咱打其他的門宗。」說著,梁辛的眼角跳了下:「特別是距離東海較近的那些門宗!」 諸多『日饞』高手早都弄清楚了,中秋之戰時的那條墨龍,就是相見歡大陣。自然也能想到入陣弟子來自毗鄰東海的諸多門宗。 瓊環恨不得現在就隱遁神通出去惹事,很有些不耐煩地追問:「怎麼打,聽你咯!」 梁辛琢磨了下,才回答:「炸洞府,殺靈獸,毀陣法,搶寶貝!盡量莫殺人就成了,其他的都往絕處做!」說著,梁辛笑了起來:「尤其他們的手上的那些靈石,統統都要搶過來,咱們布風吹草動是為了整座中土,總不能自己掏腰包!」 小活佛在剛才已經聽說了中秋之戰的始末,他是精怪性子,出去惹禍比誰都來得開心,可嘴裡還要的便宜賣乖的說上句:「這些門宗,都是奉天門差遣,說起來也挺有些無辜。」 「不管,中秋時他們差點把我嚇死,現在我也得把他們嚇死!」梁辛回答得咬牙切齒…… 說了這半天,自己人、天門、神仙相,梁辛已經把能想到的事情差不多都提出來了,且都有了初步的安排,其中只差一個賈添,不過此人行跡難尋,想要對付他只能等天嬉笑那邊的結果。 梁辛算了算,現在大伙忙的忙,閒的閒,分工著實不均,大部分事情都壓在了老蝙蝠、曲青石和長春天身上,前二者還好說,算得上是自己的親人,不會計較什麼,倒是長春天,才一入伙就攬下了一大堆差事。 長春天自己卻毫不在乎,笑道:「以前我主掌一宗,大事小事全都要操心,現在這幾件事,和那是比起來,輕鬆得緊了!」 事情有緩有急,倒是大伙的性子都有些壓不住了,略作商議,眾人以三天為限,把所有事情都放到一邊,先跑出去大鬧修真道! 小活佛背了兩蠻之力,自己一路;曲青石與柳亦一路;跨兩兄妹一路,分作三個方向殺出離人谷。長春天是大宗師的心境,對這種事不怎麼在意,本打算留下來煉藥,沒想到曲青石刻意招呼著一起出去打砸搶,想來應該有事情要商量,長春天也不推辭,就跟著曲、柳二人一起去了。 臨行之前,梁辛還特意囑咐了過眾人,打得是修士,切不可連累到凡人。 梁辛現在的身份不同,從老蝙蝠到曲青石,人人都不許他親自出馬,大龍頭親自跑去打小門宗,大伙都覺得丟人…… 相比於打砸報仇,梁辛更惦記著老叔,此刻終於將諸多瑣事都處理完畢,急忙找大祭酒討了顆骨頭珠子,潛入了小眼。 甫一落足骨海,腳下就蕩漾起一片嘩啦啦的亂響,老叔、小吊、浮屠和無仙,四個人個個奇形怪狀,好像巡海夜叉似的冒了出來。 風習習見梁辛無恙歸來,老臉上又是開心又是心疼,嘴裡一個勁地念叨著『閻王爺保佑』,拉著他的手再也不看鬆開了。 叔侄兩個著實說了一會子話,梁辛眼窩發酸,如果按照外面的時間計算,他和老叔差不多每隔三兩月就能見上一面,可小眼之內時間扭曲,風習習這份惦念,早已刺破千年! 悲喜嘮叨之後,梁辛趕忙把麒麟屍煉化身外身、老叔脫身有望的大喜訊說出來,風習習臉上的金錢斑都隨之明亮,口中除了『閻王爺保佑』,更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浮屠見是來得活人又是個熟人,明顯有些失望,不過對何山沖的邪術倒也大是驚奇了一番,在他看來此事也大有可為。 有了這個喪物祖宗的肯定,梁辛更覺得信心大振,跟著又把念頭一轉,對浮屠道:「這個邪術對你有用麼?或者幫你也煉化一個身外身?不過你出去了,不能隨便吃人……」說著,梁辛幫他安排著食譜:「你去海裡吃魚,有的是,只要小心著別吃蟠螭。」 第一次,浮屠的臉上顯出了一份哭笑不得的神情:「風習習是鬼,他沒真正的身體,就算修為再怎麼高,根子上他也是道元魂,所以能用身外身之術逃出去;我不一樣,我是喪物卻不是鬼,有身體、而且身魂一體,分不開的。」說著,骨海一蕩,嘩嘩巨響震耳欲聾。 浮屠出不去,梁辛也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該歎口氣。 顯然,浮屠對這個話題不想多談,圓滾滾的腦袋搖晃著,說道:「你送下來的那坨肉,古里古怪的。」 說話間,從骨海內飛出了一支手骨,指了指不遠處的無仙。 小吊立刻咯咯笑著,也跟著那隻手骨一起去指無仙。 娃娃是『山天大獸』,算起來也是天生地養,由造化、氣運而生的異種,與浮屠雖不是同宗,但卻是同源,所以這一大一小兩個怪物見面之後,就打從心眼裡覺得親近,相處得極好。 浮屠不僅從未動過吃娃娃的念頭,看樣子如果真有活人可吃,還會分給小吊一條腿…… 無仙仍昏迷不醒,梁辛下來之後只大略看了他兩眼,並未太加注意,現在循著浮屠的指點仔細端詳,繼而情不自禁地『咦』了一聲…… 無仙雙目緊,眉宇之間飽蘊痛苦與不甘,分明還是在黑色小島上倉皇逃返時的那副表情。可他這一場昏迷,到現在已經足足三百年了。 不僅表情一如剛剛昏厥時,甚至連他的傷口,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他最後一條左腿被木老虎從根上齊齊扭斷,斷裂的骨茬參差、猙獰,巨大的傷口既沒有痊癒也沒有潰爛、生瘡,只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三百年的沉睡,從神情到傷勢,無仙和剛剛昏迷時全沒有任何變化。彷彿他的身體已經拜託了時間的控制,從而陷入了一種絕對靜止、絕對沉寂的境地…… 你正在閱讀第三一三章掌門諭令,如有錯誤,請及時聯繫我們糾正! 返回:搬山推薦您使用QQ瀏覽器有最新章節更新及時 第三一四章 七星七主 梁辛又是驚訝又是納悶,皺眉望向浮屠:「他這是怎麼了?」說著,試探伸手,按住了無仙的胸口,細探他的心跳。初探下還道他已死了,過了一陣才發現,無仙的心跳緩慢之極,怕不是要一盞茶的功夫才會跳一下,但每次跳動都異常有力,重若擂鼓,幾乎都震動了梁辛的手掌! 浮屠搖了搖頭,說得話卻沒頭沒腦:「你知道,我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吃點活物……」 梁辛被他搞的莫名其妙,笑道:「什麼跟什麼,怎麼又扯到吃肉是上去了。」 浮屠沒理會梁辛的插口,逕自向下說道:「我鼻子靈得很,一聞到生肉的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不過……這個無仙的味道,聞起來卻讓我沒了胃口。」說著,浮屠面露無奈,似乎很有些委屈似的:「我一聞,就不想吃他。」 梁辛聽得更稀奇了:「為什麼會這樣?他的氣味有什麼特殊?」 骨海中又跳出了一隻手骨,對著梁辛豎起了兩根手指,小吊也忙不迭跟著手骨一起,對梁辛比劃了個『二』。 浮屠則開口道:「我不想吃的活物,只有兩種,一是喪物,畢竟大家都是同宗。」說著,那隻手骨指了指風習習。 跟著,手骨一轉,又指向了小吊,浮屠繼續說道:「第二種,就是小吊娃娃這一類、應天地氣運而生的精靈,他們和我算是同源,所以不吃。」 同宗、同源,饕餮天下的浮屠,只有這兩樣活物不吃。 梁辛大概明白了些浮屠的意思,用下頜一點無仙,問道:「他呢,是哪一種?」 「後一種,在他身上,我能嗅到『天地氣運』的味道,」浮屠應道:「而且越來越濃,他剛下來的時候,那股味道很淡,若有若無;到現在快要趕上小吊了。」 梁辛不懂修行的事情,但對無仙的經歷卻再瞭解不過,越想心裡越是驚疑,沉吟半晌之後,才有些費力的開口了:「照你看,會不會是…無仙要、要破道?第二重天道?」 浮屠卻把大腦袋用力一搖:「不知道,反正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樣子的!」 說完,浮屠停頓了片刻,圓滾滾的腦袋或沉或浮,游到梁辛身旁,鬼鬼祟祟地開口:「他的狀況稀奇古怪,沒準真要成仙也說不定。他是你的對頭,此刻要叫醒他難於登天,可想殺他易如反掌!要不要現在就……」說話間,小吊和那隻手骨一起,揮掌虛砍,做了個殺人的手勢。梁辛默然不語,臉上的神情在不停的變化著,不是決絕,而是猶豫……過了一會,終於搖了搖頭。 浮屠滿臉不屑,把嘴巴一撇:「瞎心眼的厚道,小心害人害己!」 梁辛已經打定了主意,神情又復輕鬆了起來,呵呵笑道:「不是厚道不厚道的事,他要真能成仙,就一定要讓他成仙,說不定會有好大的用處!」 浮屠表情愈發輕蔑:「你的意思,還盼著他成仙之後,會幫你做事?你這娃子,莫不是真長了個瞎心眼……」說到一半,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引得骨海亂顫,不知多少骨頭棒子四下亂飛。 梁辛也跟著笑道:「不是你想的樣子,沒打算支使他做什麼,是他能成仙這件事,本身就會有大用處!」 浮屠一愣:「啥意思?」 梁辛搖了搖頭,回答得頗為含糊:「現在我也說不太好,但願……」說著一個縮背藏頭,險而又險地躲開一掛巨大的脊椎骨,隨即又把話題岔開了:「倒是另外有件事我不放心,萬一他真的在此破道,就會把天劫引到小眼中來。」 小眼是靈穴禁地,一旦受創就會在中土引發地裂山崩,梁辛可不敢讓無仙在這裡渡劫。 浮屠明白他的意思,渾不在乎道:「放心,就算他真要破道,在天劫之前我也能把他扔出去……」話還沒說完,忽然從他們身後傳來了哇的一聲大哭,小吊滿臉痛苦,身子僵裡原地,哇哇哭號。 大伙都嚇了一跳,不知道倒霉孩子又遭了什麼災,忙不迭湊過去照看…… 等梁辛從小眼中返回離人谷時,天色已然破曉。小汐沒什麼事做,就一直守在不遠處,靜靜等他回來。梁辛上來後,兩小相視一笑,並肩而行。 在得知無仙的異狀後,小汐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只略帶好奇的問道:「為什麼不殺他?」 不是質問,更不是責怪,不過是就著一個話題隨口說下去,小汐的目光平靜安逸。 「你覺得,我們對付得了修真正道麼?」梁辛沒急著回答,而是反問道。 「要看你的『對付』,究竟是什麼意思了。」小汐猶豫了下,才開口應道:「日饞勝在有幾位絕頂好手,兵不多,但足夠精,算起來日饞如刀;天門則修整了多年,論單打獨鬥,或許比不得你和曲二爺,可他們的宗師高手數量多,再配以諸多合擊戰陣,整體的實力雄厚,何況還有正道上數以十萬計的普通修士,他們的勢力如槌,雖不鋒利,但也足夠厚重了。見梁辛點頭,小汐笑了,毫不張揚卻清甜清澈:「真要生死相搏的話,正道未必能摧毀日饞,可日饞也不可能把全天下的修士都殺光……倒是你現在的打算,成算還是極大的,畢竟一場浩劫壓在頭頂,大家打到一定程度,明白誰也滅不了誰的時候,自然也就會停手了。」 小汐做青衣的時候,從來都不理會韜略事,只管出手殺人,不過她畢竟是石林撫養長大的,看待戰局雖不能說見解獨到,但形式狀況還能分得明白。 八月十五之後,正邪兩道算是再度開戰,梁辛莫名其妙的成了數千年以來的第三位魔君,現在一想他還覺得有點發飄來著……但是不管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心中的念頭是不會變的,他想對付第二次浩劫東來。 面對正道圍剿,奮起突圍是本能,脫身後發動反擊是本性,不過在這場亂戰中,梁辛最根本的目的也不過是:猛挫正道,以戰迫和。 按照神仙相表現出來的實力,和上次浩劫東渡的規模,要靠中土修士來擋住他們,實在力有未逮,可要是連修士都不去擋,中土的下場便只剩四個字:萬劫不復。 在浩劫東來之前,他沒想過、也沒能力要屠滅正道,而是要和正道結盟。以梁辛的性格,不管這件事能不能成功,他都會盡力去做。 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幾乎全無勝算的一戰,至少還剩下一個梁辛在忙忙碌碌,備戰吧! 梁辛轉頭望向小汐:「還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沒想過,先不論神仙相,或許真有一天,我會和中土修士為敵。」 說著,梁辛加重了語氣,繼續道:「不是現在的以戰迫和,而是真正的生死對立,除非任由他們毀了中土,否則便要殺盡修士;也不是現在這樣帶領邪道三宗與正道為敵,而是你我、大哥二哥、青墨老叔,只有這幾個人,卻要對付整座修真道,不論正邪,要殺我們的不光是天門,還有長春天、瓊環、跨兩,大祭酒……所有所有的修士!」 小汐愣了一下,一抹驚訝從她臉上閃過,可很快也就恢復了正常,將雙臂橫抱於胸,輕聲道:「真要有那一天,也無所謂的,打就打吧,我幫你。」 梁辛笑著點了點頭,向前走了幾步之後,終於咳了一聲,『危言』之下未能『聳聽』,多少有些不甘心:「你怎麼不問問為啥?」 小汐哧的一笑:「聽你說得嚇人,光顧著表決心來著……為啥?我們要和瓊環跨兩他們,所有修士開戰?」 「百無一用那伙神仙相,在上次東渡時,也許是因為太過自負,也許是覺得渡劫變成神仙相太丟人,所以並未公佈真相,而是直接去尋找大眼。神仙相重返中土,是為了擊毀猴兒谷中的假大眼,還天地格局於本來面目。如果成功了,神仙相能不能重新飛仙還不好說,但普通修士卻一定能夠受益。 或者說,神仙相毀掉假大眼,會讓中土天崩地裂,但對普通修士而言,卻是一件大好事。 「試想,新的神仙相渡海而來,並不急著直搗黃龍,而是傳訊天下說出真相,跟著再說上一句:我將擊碎假的大眼,還天地秩序於本來面貌,只有如此,你等才有望登仙。在之前,但有敢阻撓者,你等格殺勿論。誅盡逆天狂徒後,便請暫時出海避禍……你猜,修士們是會藉著和我們一起對付神仙相,還是倒戈一擊?」 三步以上的修士,便都已斷滅凡情,飛仙大事在前,中土與他們而言,不見得比別人家的墳頭來得更珍貴。 兩年前,在銅川時梁辛聽課,從東籬先生的口中懂得了第一重『仙禍』,修仙之人為凡間之禍。 昨天,梁辛從骸骨老兄的絲帕中,悟出了第二重『仙禍』,神仙相志在拔除假的大眼,可這處靈穴早已和中土氣象連成一體。 兩重仙禍,前者小,後者大,梁辛本想聯小而搏大,可現在看……說不定兩重仙禍真的會相容相通,變成一樁改無可改的、抗無可抗的仙災、仙禍! 梁辛呼出了一口悶氣:「無仙要是真能破道,也就證明了他的終極確實存在,在第一重天道之上,還有一層真正道。」 小汐聽著聽著就跑題了,饒有興起地問道:「我聽旁人提起過,說無仙的終極是活著,真這麼玄奇?這兩個字就是終極?」 梁辛正色道:「無仙沒什麼心機,可他對天道的領悟,絕對在中土所有修士之上,就連神仙相中,他也是第二號的人物,這一點錯不了的。我聽過他講道,他說的那些東西,乍一聽是完美無瑕,細一想漏洞百出,可為什麼會這樣?想來想去,還是因為我的境界不夠罷了,他講的是蓋屋頂的道理,咱們卻連地基都沒打過,自然也就聽得似是而非,卻不能因此就說無仙是錯的。最關鍵是……要看無仙能不能真飛仙!」 如果無仙真能在第一層天道的基礎上再有突破,對於神仙相而言,意義大到驚天動地。梁辛隱隱嗅到,這其中會有一個對他而言非常有利的重大契機,可這重契機到底是什麼,他又該怎麼做,現在還都模糊的很。 不過說來說去,最重要的還是,無仙是真的要領悟終極才行。 見梁辛自己還稀里糊塗的,小汐也就不再追問『契機何在』,而是把話題掉轉了過來:「如果無仙沒能飛仙,神仙相和天下修士吭沆一氣,你怎麼辦?」 梁辛的眼中忽然閃出了一份凶光:「不熟的那些,能殺多少殺多少,然後帶著大伙去麒麟島避禍。」 小汐眨了眨眼睛,也和梁辛一樣,露出了一副要殺人的神氣…… 兩人低聲交談著,沒一會功夫就來到了留守離人谷的幾個同伴棲身的小境。 宋紅袍已經被『翻土』過一次,憨子一動不動守在『墳前』。東籬靜坐在不遠處,微笑著對梁辛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火狸鼠、鄭小道等人,也都在這座小境中,見梁辛回來,紛紛站了起來。 老蝙蝠正坐在一張大椅中,細細看著何山沖抄錄給他的邪道功法,老頭子一臉的疲憊,修為全失之後,他的精神比起普通老人也強不了多少,到了離人谷之後又事事費心,熬了這麼一段也著實辛苦了。 梁辛看得心疼,但明白老蝙蝠的脾氣,不敢多說什麼,只能靜靜侍立在一旁。 老頭子根本不去看梁辛一眼,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邪術功法上,口中時時念叨幾句,有時還會翻目望天,仔細思索著…… 過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的功夫,老蝙蝠才轉回頭望向了梁辛,同時抖了抖手中記載邪術的紙張:「我大概看了下,咱們先前想的事情,應該能行得通。」 跟著,老蝙蝠又伸手指了指宋紅袍的墳:「剛才給矮子翻土的時候,我也親自看過,性命無礙,大可放心。」 梁辛大喜,忙不迭施禮,老蝙蝠一臉地不耐煩,沒興趣應酬他的道謝,直接把一隻手伸到梁辛面前:「把你的北斗星魂給我一隻。」 梁辛不明所以,從兜裡取出了那疊由星魂棲身的小木耳,遞向老蝙蝠手中。後者卻把手一擺,並不去接:「不要木耳,是讓你把一枚星蠱度進我身體!」 梁辛急忙調動心念,指揮著其中一枚星魂,從木耳中鑽入老蝙蝠體內。 老蝙蝠接下星魂,就此閉上雙目,似乎在感受著什麼,足足過了有兩柱香的功夫,他才再度開口:「再來一個!」 梁辛依言照辦,又把一枚星魂送了進去。 老蝙蝠卻仍不『知足』,半晌後又要第三枚星魂……如此往復,一直從天亮到下午,老蝙蝠將梁辛的北斗星魂盡數要到了自己體內,跟著又開始入定了。 梁辛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站在旁邊等著。直到傍晚時分,老蝙蝠才總算睜開了眼睛,雙手一揮,拂過面前那七片先前存放星魂的木耳,將星魂盡數還了回去。 旁人覺得還無所謂,梁辛卻著實吃了一驚! 望星蟲這種小東西雖然是畜生,可性子上和西蠻人一樣的桀驁不馴,就只聽主人命令。就算梁辛這些星魂是『七星五主』,已經落了下品,可外人想要指揮它們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老蝙蝠卻不用自己幫忙,只憑一天功夫的感受、飼養,就命星魂自己還巢,實屬罕見了。 老蝙蝠明白他在驚訝什麼,把嘴角一抽,勉強算是笑了一下:「一來,你的星魂主人太多,蟲性已然不純;二來,老子是天賜蠱身,天生就是蠱蟲的朋友,所以想要支使它們挪動幾下,還不算太難。」 說著,老蝙蝠把話鋒一轉,毫無道理的開始點名:「莊不周、宋恭謹、風習習、小汐。」 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小汐俏立身後,聞言後跨上一步,脆聲道:「聽憑前輩吩咐!」 「一邊去!」老蝙蝠對女娃娃也不怎麼客氣:「我說的這四個人,都是七蠱星魂的主人,沒錯吧?」 梁辛點了點頭,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差我了……」 「先不用算你!」老蝙蝠對他一樣沒好氣,逕自向下數到:「另外,鄭小道是北斗七蠱原來的主人,星魂勉強還能認他。」 鄭小道一溜小跑,肅立於老蝙蝠面前。 老蝙蝠根本不看他,又伸手一指宋紅袍的『墳』:「還有個醜鬼矮子,他和星魂沒點狗屁關係,但卻和我一樣,都是天賜蠱身,只要用對了法子,稍加修習,想要控制一枚星魂不難。」 到最後,老蝙蝠又把所有人都重新數過一遍:「黑白無常,小鬼、女娃子、鄭小道、宋矮子……」說著,他伸手指向了自己:「再加上老子,剛好七個人,七枚蠱!」 現在梁辛哪還能不明白老蝙蝠的意思。早在幾個月前,老蝙蝠就給梁辛講過提高星陣的法子,可那時沒算老叔、宋紅袍和老蝙蝠,是以五人入陣,控制七片陰沉木耳來打星陣。 此刻又多出三人,七星控七鱗,再七人控七星,真要將這道陣法演練純熟,想要打出一道從初一到三十的真月星陣,指日可待。 若梁辛能再以紫薇入陣,只憑這一道大陣之力,天下又有幾人能擋?有最新章節更新及時 第三一五章 小打小鬧 馬羅山,石蹄淵,七字劍宗。 自從一個多月前,七字劍舉派上下從東海歸來後,掌門歲印上人就有些心緒不寧,他如論如何也想不到,在東海上的那一戰,竟沒能剿滅妖人,連他們參與的相見歡都沒能見效……歲印連修行都暫時放下了,每天都要在山門內巡查一遍,看看護山大篆是否運轉正常,檢查下隨時準備去向一線天求援的法術是否妥當。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讓歲印提心吊膽,他也粗通命理,早就給自己卜過多少次了,今年他命犯太歲,必有劫難,現在已經進了十月,前面雖然小麻煩不斷,但勉強也還還算是平平安安,可現在邪道一鳴驚人,說不定又會掀起什麼禍端,他實在不敢疏忽、怠慢。 這一天,他才剛剛巡查完畢,回到自己的修煉之處,還沒來及座下,忽然一聲震天價般的大響,毫無徵兆的沖碎了深山寂靜,繼而整座大山在嘎拉嘎拉地悶響中劇烈顫抖起來!歲印老臉變色,翻手一引,二十七柄飛劍震爍而起,護著他的身形衝到洞外。 石蹄淵上流光溢彩,有人強攻山門。 護山大篆已經運轉到極限,但是這道能穩穩抗住六步中階宗師猛攻的大陣,竟在兩個呼吸間就被敵人攻破,強光陡然爆裂,大陣散碎無形。 隨即歲印只見一條黑色長籐翻捲如風,一柄墨劍煌煌威鳴,所過之處七字劍弟子被殺得潰不成軍!七字劍不是一般的小門小戶,神通道法多有精彩之處,門下弟子陣容強盛,乾山道傾覆之後,他們是最有希望接替空位、補足九九歸一之數的門宗,可在敵人面前,全沒一絲反抗之力。 又是一陣隆隆大響,雄偉大殿在墨劍一擊之下,比著豆腐渣也並不結實多少,轉眼坍塌化作一片廢墟。 歲印氣急敗壞,可還不等他出手,空中那條黑色長籐一吞一吐,護於他週身的飛劍齊齊爆出一串哀鳴,全都被籐子擊碎!歲印痛吼一聲,臉色蒼白摔倒在地。 黑籐圍在他身邊,緩而又緩地旋轉一周,跟著長籐一震,不再理會他了,與墨劍一起,四下橫掃,把七字劍宗用幾百年功夫經營起的神殿庭閣盡數拆了個乾乾淨淨!前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石蹄淵內一片廢墟,可怕的巨響停歇下來,煙塵散去,敵人終於露出身形:三個人,一個消瘦冷峻,神情仄仄,看上去就是個性子陰戾的小白臉;一個粗黑肥壯,嬉皮笑臉,只有一隻獨手;另一個人過中年,看上去毫不起眼,長著一雙平直濃重的橫眉。 七字劍的門宗被毀,弟子們卻沒什麼傷亡,大都是被擊碎法寶受傷倒地,看得出敵人手下留情了。 小白臉的目光掃過眾人,開口:「掌門是哪個?」歲印硬著頭皮正想應聲,可還不等他出聲,小白臉便又說道:「哪一個都無所謂,一盞茶內,把你家的靈石都拿出來,否則雞犬不留。」 黑胖子從一旁笑道:「靈石的元力波動,瞞不過我們的,為保命,千萬別財迷。」 ……也就半盞茶的功夫,七字劍的百年積蓄全部交到了三人手上,小白臉仍是面無表情,翻手一引飛劍,在石崖上留下八個大字,跟著一道青光掠起,裹住三人轉眼消失不見。 歲宇佛,慈悲為懷!佛爺只翻垃圾堆,不殺人,的確夠慈悲了。 歲印臉色灰敗,全然想不通是怎麼回事,可不管怎麼說,人都還活著,人在門宗就還在,他這個掌門還要站出來收攏殘局。 就在他剛剛開口,還沒來及出聲的時候,天空突然變作赤紅顏色,一朵綿延數十里的血色積雲漂割佛也罷,都是少打一家就好像吃了多大虧的性子,在掃蕩一天之後,不約而同轉向,殺進了曲青石的『地盤』。 像七字劍這樣被三路妖人連續『光顧』的,也實屬罕見,算起來,還是歲印命不好。 青芒、佛光、血雲,在天空急掠如電,每一停頓,長則半個時辰、短則一炷香,其後必有一處修真門宗遭難!一線天的法壇重地,也同東海附近的修真正道一樣,早都亂作了一團,飛劍傳書、木鈴傳音、靈鶴傳諭……修真道不能直接聯絡五道三俗,各門各派都把求援訊息送到一線天,最近這十幾個時辰裡,幾乎就沒停歇過。 天字執事木劍老道神情淡漠,背負雙手眺望遠方。 和他一貫交好的笑川卻有些耐不住了,略略猶豫之後,低聲問道:「師兄,要不要再、再向師門呈稟下狀況?」早在動亂初起的時候,一線天諸位長老就向天門上報了情況,不過各家的回復都一樣:不可妄動,靜觀其變。 木劍一笑,回過頭問道:「到現在,有多少家被妖人襲擾?」「二十一家門宗,其中還有一座九九歸一。」 木劍笑得更輕鬆了:「才二十一家……」話未說完,遠處有一頭靈鶴振翅而至。 笑川歎了口氣:「二十二家了。」 「中秋那一戰的情形,你也聽門中長輩提過了吧。」 木劍仍是好整以暇,根本都不去看一眼那頭鶴子,逕自向下說道:「從海上歸來之後,幾座天門都在籌備著一場大戰,屆時一舉殺滅邪魔,至於這之前,妖人有什麼小打小鬧,就由得他們猖狂去吧。」 笑川還有些不甘心:「這還是小打小鬧?」不等他說完,木劍忽然露出了一絲苦笑:「小打小鬧……話只是這麼說,不用問,這次邪道上出手的,必是那幾個絕頂高手,普通長老去了根本沒用,真要是幾位掌門和那些閉關的宿老下山,妖人又會聞風而逃,我們反倒落了個被動,不如靜觀其變。 木劍頓了頓,又繼續道:「何況,真要是諸位掌門堵住了妖人,萬一要也沒用呢?」木劍是一字天的主事,修為雖然不算什麼,但地位不低,他對中秋之戰的瞭解,遠比笑川更詳細。 笑川還有些不明白,皺眉道:「怎麼可能沒用?」木劍苦笑更濃:「還真有可能沒用!」三天已過……出去搗亂的六個『日饞』棟樑先後返回離人谷,個個都興高采烈,這一趟他們算是過足了癮,就連性子穩重的長春天也不例外,呵呵直笑:「躲藏得太久,偶爾出去打一打,順氣得很!」。 柳、曲和長春天三人剛進離人谷,迎面正碰到小汐,平日裡纖塵不染的白衣少女,此刻卻異常狼狽,長散亂,白裙蒙塵,小臉上也僅是污泥。 一見之下,柳亦就大吃了一驚,愕然問道:「你挨打了?誰、誰敢在這打你?」小汐假裝沒聽見,身子一弓,只用右腿左臂支持身體,歪歪斜斜的跑走了,沒跑兩步就失去了平衡,一跤摔在了地上,隨後又跳起來接著跑。 片刻之後,鄭小道也一摸一樣地跑過柳亦眼前……曲青石咦了一聲,對著柳亦笑道:「他們這是在練習老三的身法呢。」 不久之後,梁辛就迎了上來,先說了說小眼內無仙的異狀,隨即又提起了老蝙蝠對北斗星陣的指點。 因為宋紅袍歸來、風習習脫困有望,而老蝙蝠自己也沒了修為,再加上以前就提到過的黑白無常、小汐和鄭小道,老蝙蝠乾脆算計出了一個七人扮七星的北斗大陣。 七個人各指揮一枚星魂,列陣之下,每人只需打出三十個星位,就能湊成一道真月大陣。 入陣的七個人,或是天賜蠱身,或是星魂認可的主人。 而老蝙蝠是西蠻蠱的正宗傳人,現下沒有了修為,但煉蠱的本事還在,假以時日以秘術煉化,他們對星魂的控制還能再提升一大截。 北斗星陣的複雜之處,在於『變化』二字,不僅每一顆星魂要移轉換位,而且整座星陣還要追隨『帝星紫薇』迅移動,這就要求入陣者之間必須默契無間、心意相通。 陣中的眾人,滿打滿算彼此認識的時間還不到兩年……但是老蝙蝠以前就說過,入陣者彼此無法心意相通不要緊,因為七蠱星魂之間與生俱來就帶有一份默契,這份默契與旁人無關,可在結陣之後卻能為人所用。 換而言之,七個人能夠通過星魂、就陣位變化這件事心意相通。 柳亦以前聽過這番道理,梁辛略一解釋他就明白了,神情頗為歡喜,笑道:「這一來便沒有麻煩了,等老叔他們主僕三人脫身,就能張羅著煉化星陣了。」 不料梁辛卻搖了搖頭:「也不是那麼容易。」 和上一次於凶島歸來時指點『五人成陣』不同,這次老蝙蝠的八人列陣,把他自己也『搭進去』,所以這一次,老蝙蝠想得更加周到,不僅如何才能讓星陣成形,就連對敵時的情形,他都仔細尋思過,由此也現了一個破綻。 在之前,五人也好,八人也罷,除了梁辛自己就是帝星、無法替代之外,老蝙蝠想得都是以陰沉木耳去打陣:由七個人去指揮七枚星魂、再由星魂控制木耳,圍在梁辛身旁一起去殺敵。 可這樣一來,陣法的罩門,也變成了八個人。 梁辛帶著木耳一起出去殺敵了,後面的七個人卻全不設防,除了老叔之外,其他的除了凡人就是廢人,根本擋不住人家的攻擊。 而老叔的性子老實木訥,要他保護眾人,同時還要凝神確保星位準確,他老人家的心思還真轉不了這麼快。 對此,老蝙蝠想不出太好的法子,唯一的辦法也僅僅是:捨棄陰沉木耳,七子攜帶星魂,以肉身入陣:以前梁辛是帶著七片陰沉木耳行前衝,以後是帶著七個活人向前衝……所不同的是,以前的七片木耳,要依靠他的指揮才能列陣;以後的七個活人,全不用他來操心,會隨著他的身位自行變化,凝化北斗之力。 說到這裡,柳亦恍然大悟:「難怪師父要學你的身法!」不只老蝙蝠,而是所有入陣之人都要修煉這門身法。 精通此道,才能跟上梁辛度,否則紫薇在前面嗖嗖亂跑,北斗從後面咬牙猛追……此外,星位變化要求轉瞬挪移,除了天下人間的身法,怕是也沒有其他法子能達到成陣的度要求。 入陣者個個都沒有道心,而人人都能調用調用星魂的力量,完全能夠達到修習身法的條件。 而且以人入陣,也不是說就把木耳收起來,從此再也用不到了。 要知道老蝙蝠現在提出的辦法,算得上是最高的標準,成功之後,再退回來一人控制一片木耳來結陣,幾乎毫不費力。 到了打鬥時,完全可以根據敵人的情況來選擇打法。 現在入陣的七個人裡,只有小汐和鄭小道閒著沒事,兩個人也不肯多等,各自找梁辛要了一枚星魂,開始修煉身法了。 曲青石聽得認真,插口問道:「時間呢?修煉身法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梁辛向著小眼的方向一指:「肯定要下去練習的。」 曲青石瞇了下眼睛:「那黑白無常怎麼辦?」莊宋兩位掌櫃是活屍,下到小眼裡就出不來,按照老蝙蝠的算計,只能給他們兄弟也煉化出一個『身外身』,就是不知道手上的這頭麒麟夠不夠用。 曲青石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長春天一直沒開口,等他們都說完後,才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風習習也列入星陣?」老叔在小眼中被浮屠煉化了千年,要是再得了麒麟身外身,怕不會成為中土第一高手?這樣的戰力只用來控制一枚星魂入陣,未免也有些太浪費了;反觀星陣,當初商議的五人成陣尚有可為,何況現在又多出了兩個用蠱的行家,就算沒有老叔,真月大陣也照樣能打得出來。 不用梁辛開口,柳亦就笑著回答:「你是不清楚老叔的為人,他是天下第一號的老實人,一輩子膽小怕事,從不敢出手傷人。 倒是跟在星陣中,從打人變成給老三幫忙……」曲青石也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這是其一,另外麼,就老叔的性子,要他出手殺人,也只有一種情況……」長春天若有所悟,伸手抹了抹自己的一字眉:「梁辛危在旦夕?」柳亦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星陣被破掉的時候,老三自然危在旦夕!敵人能破掉星陣,手段肯定高明得很,可就算他真是神仙,也想不到咱家陣中不僅有了個天下人間,另外還藏著個天下第一!」說著,幾個人相顧而笑。 待收斂了笑容之後,曲青石又對梁辛淡淡說道:「老爹的情分,你要心裡有數。」 老蝙蝠對梁辛的情分,的確大得很了,不止是幫他設計星陣打法。 眾人修煉身法、星陣,梁辛的七蠱星魂要分給其他人,別說以後,現在梁辛的星魂就已經不在身上了,其中兩枚交給了鄭小道和小汐,另外的都由在老蝙蝠那裡。 至少在新的星陣未成形之前,梁辛自己就只剩天下人間了,再看老蝙蝠把自己的四成修為化作奎木狼送給梁辛,這其中的苦心也就不言而喻。 柳亦略顯鬱悶,呼了口悶氣道:「師父對老三,比對我可強多了……憑啥?」也許是性子相近,曲青石對這件事看得倒比其他人更透徹,笑著答道:「也不是老爹就對梁辛青睞有加,事情得連起來看。 中秋時他傳奎木狼給老三是為了保命。 事後,憑著他老人家的性子,送個晚輩的東西絕不肯再要回來。 再之後老爹又設計出北斗的新打法,七人分走星魂之後,那份奎木狼,卻又顯得更加珍貴了……」說著,曲青石停頓了片刻,才又繼續道:「此事和老爹的性情有關,未必就是他為了老三心甘情願披肝瀝膽,不過老三也實實在在得了大實惠,不管怎麼說,這個情分都重得很。 第三一六章 小小破綻 星魂的事情有老蝙蝠做主;無仙那邊有浮屠看著,旁人也沒什麼可操心的,三兄弟和長春天一邊說話,一邊返回到日饞高手棲身的小境。 和跨兩、小活佛等人見面之下,第一件事自然是亮出自己搶來的靈石,大家比一比誰的收穫最多。 出乎意料的是,搶到寶貝最多的,居然是實力最弱的跨兩兄妹,究其原因,主要還是瓊環經驗豐富……盤點之下,這一趟掃蕩的收穫著實算得上豐厚,足以支持『風吹草動』了。 曲青石和眾人說笑了幾句,就此岔開話題,望向梁辛:「這幾天裡,除了掃蕩那些小門宗,我和長春天前輩也聊了一件事情。」 三天前二哥叫上長春天同路而行,梁辛就明白他們有事要談,此刻聽曲青石提及,立刻提起了精神。 曲青石並未直接去說正題,而是反問梁辛:「賈添為什麼要統一邪道三宗?」這件事梁辛早就想明白了,笑著回答:「因為他財迷!」九星連線之勢將成,五大三粗雖然不能確定究竟有沒有浩劫、究竟是是什麼樣的浩劫,但是不敢怠慢,秣兵厲馬準備迎抗大難,不過在此之前,天門還有一件大事要做:欲攘外,先安內,屠滅纏頭不老長春天。 賈添應付浩劫的辦法是傀儡大陣,每一個修士在他眼中都是『寶貝疙瘩』,邪道這股力量不容小覷,他自然捨不得放棄。 中秋之會不老在講『龍頭韜略』時,也曾多次提到,要保住修真道三十年的平安,想來賈添已經為他們找好了藏身之地,若老不死奪魁,便要帶著大家去匿藏起來了。 賈添的目的簡單而直接,統一邪道就是為了行動方便,他要護著邪道上的這群高手,把他們藏好,不讓正邪直接有機會火拚,直到他動邪術的那天。 天下所有的修士、強者,都是他的傀儡兵,自行殘殺這種事,賈添要管。 梁辛大概解釋了幾句,把事情說明白。 「還不錯。」 曲青石點了點頭,笑呵呵的讚了老三一句,跟著又說道:「當初得知中秋之會是賈添主使的時候,咱們有過一個疑惑:他為什麼不找三宗裡勢力最大的長春天合作,而是找上了老不死。」 至於纏頭宗,老蝙蝠特立獨行、桀驁不馴,賈添再傻也不會去找纏頭老爹合作。 「不是說賈添早在百多年前就和老不死相識了麼,做生不如做熟……」說著半截,梁辛也覺得不對勁了。 賈添和老不死相識在先是沒錯,可賈添是什麼樣的人,做事只看得失成敗,又哪會去顧著交情,何況他們之間根本談不上什麼交情。 梁辛一度還道這個疑惑已經解開了,沒想到稍一推敲,就現問題還在,當下苦笑著搖了搖頭:「前陣還真沒太在意此事。」 曲青石則不然,在中秋之夜他和長春天『論而不戰』,談及木舉人和他天梯的法術,他便悟出了些門道,不過後來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始終沒機會去仔細琢磨,直到這次藉著掃蕩三天的機會,才拉上長春天一起印證了此事。 「算起來,木舉人因材施教,點天梯木化作青木神將這門法術,是傀儡邪術的一個小小破綻!」曲青石知道梁辛不懂法術,也就沒再如往常那樣由他去猜,逕直給出了答案。 賈添的傀儡邪術,最厲害的地方莫過於草木妖元奪舍修士,當初位列十三蠻中的牧童兒,在奎木狼的幫助之下,尚且抵擋不住妖元奪舍。 何況槐樓被妖元襲擊,是幾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賈添還未曾經營邪井,到現在,他的傀儡之術怕是更加圓滿了。 不過,妖元奪舍只針對修士、強者,不會去奪舍樹木,一棵再怎麼健壯的大樹,也無法阻止敵人行軍,賈添才不會去白費這個力氣。 離人谷的篷滂就不曾被草木妖元奪舍奪力,由此也可見一斑。 反觀長春天門下的天梯木,被點化成青木神將之後,雖然有了神志、能夠作戰,但本質上還是樹木,妖元不會去擒下它。 曲青石已經盡量說得膚淺了,梁辛還是聽得雲裡霧裡滿臉迷惘,倒是一旁的跨兩聽得挺入神,皺眉道:「草木妖元不撲青木神將,只撲修士可神將和長春天門徒心意相通,主人被草木妖元擒下,變成了傀儡,神將就變成了傀儡的傀儡,這算啥子破綻麼,分明是買一送一咯!」中秋夜『論而不戰』時長春天說得明白,青木神將的魂魄,實際是主人送入天梯之中的一部分元神。 之後再經木舉人點化後,神將才會完全聽奉主人的號令。 所以說,青木神將乾脆就是主人的提線木偶,主人變成了傀儡,還能指望木偶做什麼?長春天搖著頭接下了話題,對跨兩解釋道:「青木神將的情形特殊,他們不是法寶,一旦神將戰死,他的魂魄也不會就此消散,而是還於主人體內。」 跨兩略略琢磨了片刻,明白了……這是個破綻,但只是個『小小』的破綻。 試想,長春天身中賈添邪術,變成個只懂聽命的傀儡,這個時候若梁辛等人殺了他的青木神將,那神將中的元神就會回到主人體內。 這一段元神沒有被『污染』過,一旦回到體內,長春天就能恢復些正常神智,但是用不了多長時間,這段元神還是會被草木妖元擒下、鎮壓,長春天也會再度變成傀儡。 先變成傀儡,再清醒片刻,最後又變成傀儡……這『清醒的片刻』,就是那個小小破綻了。 跨兩態度也沒什麼變化,搖頭撇嘴:「清醒一會,又有個啥子用處。」 曲青石搖頭一笑:「只要能夠射一箭的功夫,便足夠了!」只清醒片刻,的確沒什麼用處,但如果慈悲弓在手呢?藉著清醒的一瞬引弓而射!有關賈添的邪術,大家所知的也僅僅是邪元奪舍,對其他的全都一無所知:不知道邪術覆蓋的範圍有多大,是否會連著大海一起籠罩其中?如果海外都無法避難,大家就只能躲進小眼了,且不說眉骨珠子何其珍貴,就憑著浮屠的性子,萬一忍不住偷吃兩口,就誰也受不了;不知道邪術動時持續的時間會有多長。 妖元奪舍不是一蹴而就,至少從牧童兒的經歷來看,修為高深元神穩固之人,都能抵擋上一陣,手中如果有慈悲弓,大可在此時挽弓……不過,要是邪術要是持續幾個時辰呢?邪元浩蕩,橫掃天地,彎弓一箭殺死了侵入身體的妖元,可侵襲未止,還會有新的邪元不斷殺進來。 那幾個時辰裡只有抱住神弓不撒手,一遇侵襲就引弓,才有望撐過去,弓不能離手,由此,一把弓救不下幾個人。 一旦奪舍完成,神弓也就沒了用處,傀儡只聽賈添之命,當然不能指望賈添去命令傀儡舞弄慈悲弓。 倒是青木神將這個小小的破綻,能在邪術動完畢、妖元奪舍之後再加以利用,雖然談不上扭轉大局,但至少能救回些同伴……在安排三宗合一之前,賈添早都窺探過三宗的魁、並改容易貌,對三宗高手…出手試探。 長春天是以『感受木葉生息』的名義,要門下弟子修煉天梯的,這在木行道中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而大紅轎子中的木舉人,自從修行以來就從未在修真道上露過面,是長春天最核心的機密。 是以賈添也沒現什麼,否則以他的手段,豈容木舉人活下來。 但賈添畢竟是渡劫、破道的絕頂人物,眼力自有獨到之處,他試探不出長春天究竟哪裡不對勁,但卻能察覺到此人的確對自己有威脅。 賈添自然不會和一個對自己可能有威脅的人合作,不過他也沒立刻殺掉長春天。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賈添那份『財迷』的性子,在三宗合一之前,長春天若死,門下的勢力也會立刻被正道剿滅,賈添實在捨不得那千多個厲害修士。 在他的算計裡,長春天是要死在中秋之會上的……事情大概弄明白了,梁辛望向長春天,後者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開口就應道:「放心,我這就開始準備,幫我們的人煉化天梯。 也不一定都得是木行出身,只要修為到了四步都能煉化,不過修成的神將戰力遜色些。」 到現在神將的戰力已經不重要了,甚至可以說,它們越弱、越容易殺就越好,神將真正的用處不是能打,而是保住日饞弟子們的一份元神。 梁辛追問:「時間呢?」長春天盤算了片刻,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最快也要一年的功夫,前提是西蠻的兒郎傷癒,而且我還要向曲二爺求幾樣珍貴的草木,加以煉化後輔助弟子們,才能達到這個度。」 一年的時間著實不算短暫,但是比著梁辛的預想已經要好得多了。 梁辛點了點頭,對長春天誠懇道:「前輩辛苦了。」 後者聞言一笑,並沒多說什麼。 瓊環是大砍大殺的性子,才懶得去理會這些小破綻、小手段,等大伙都說完之後,才撇嘴道:「算計這麼多,不嫌腦筋疼麼,催著天嬉笑趕快佈陣,挖出鬼道士的記憶,直接毀掉獨木井才是正經大事。」 梁辛笑著點頭:「這是自然,不過多準備些補救手段,總不會錯的。」 獨木井是賈添的根本所在,不用想也知道,那裡的守衛何其嚴密,就算大家真的找到了它,能不能攻下來也是未知之數……事情越來越多,先前定下的諸多瑣事還沒落實,現在又多出了一樁『煉化天梯』,大家商量過正經事後,誰都沒心思再去說笑閒聊,就此散開各自忙碌去了。 跨兩兄妹性子莽撞,心機一般,但勝在修為高、對修真道法的瞭解也足夠淵博,雖然不足以獨自主事,但卻能給老蝙蝠、曲青石等人做個好幫手。 至此,離人谷中的『日饞』高手人人有事可做,就只剩下了兩個大閒人:柳老大、梁老三。 梁辛不肯『坐以待斃』,離人谷裡的事情他幫不上什麼忙,乾脆就喊著大哥一起,先返回西蠻,看天嬉笑的陣法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再去苦乃山探望師父、老娘,順便打探下天門的動靜,最後他還想著去一趟北荒草原。 去找北荒巫,一共有四件事。 一是瞭解下拓穆的狀況,看他何時能夠恢復記憶,此外梁辛還有個念頭,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幫那個倔強老頭也煉化出一道身外身。 三百年前,拓穆為了幫梁一二才陷身天地歲,三百年後,他從一橢手下救了梁辛的性命,還把玲瓏輾轉送給了青墨。 這不是報恩不報恩的問題,而是梁辛力所能及,真想幫他做些什麼。 第二件事是詢問大司巫,能不能多製出幾把慈悲弓來。 另外青墨留下的眉骨珠子,現在又重新串成了一串,戴在了小吊的手上……眉骨珠子是北荒巫的寶貝,青墨擅自做主,把自己那串耗用乾淨,就已經沒法子和大司巫交代了,也實在不能指望她再幫著大伙弄一些過來,但以後無論是煉化身外身,還是修煉身法和星陣,甚至躲避劫難,都需要下到小眼中去。 梁辛這一趟過去,倒沒打算再討要珠子,而是想請巫士出手幫忙,煉化些其他的喪家法器,不需要威力如何,只要能把人帶入小眼就足夠了。 最後一件事,梁辛要說服大司巫,他想讓北荒巫這一族,盡數修煉天梯林。 這不是壞事,不過北荒巫性子古怪,甭管是好意還是歹心,在他們眼裡統統都是驢肝肺。 曲青石琢磨了下,又從須彌樟中取出了幾樣草木花枝,遞到了梁辛手中:「大司巫和咱們沒太多交情,不過,不管是青墨丫頭,還是眉心骨珠,咱們都從人家那裡得了好處,你這趟過去,想要辦的事不管能不能辦成,都把這幾樣東西給人家留下。」 梁辛根本不知道,青蓮小島雖然遍地仙草,可曲青石遞給他的這幾樣,都是其中的翹楚奇葩,論『珍貴』或許比不得玲瓏玉匣,可論『珍稀』卻毫不遜色。 囑托之後,曲青石忽然笑了起來,伸手一拍梁辛的肩膀:「這才入世幾年啊?所過之處,不是惹下了一夥子仇家,就是欠了一屁股的人情,多走走腦子,該還回去的情分,要隨時記得。」 梁辛也笑了,對他有恩、有好處之人,他從不敢忘記,但也從沒刻意去想過怎麼去還這些人情債。 不過他們有難時,自己會全力以赴罷了。 柳亦瞭解自家老三的性子,更明白他的心思,笑著問他:「那你是盼著他們有難,能讓你一顯身手還上恩情;還是盼著他們平平安安,一輩子也用不到你呢?人來人往,也不全是你自己想當然的,時刻惦記著些,沒壞處的。」 老蝙蝠在聽說梁辛要去北荒之後,低頭琢磨了片刻,此時喚過柳亦,吩咐道:「正好,藉著此行,你去向老鬼提親!」柳亦嚇了一跳:「這大忙忙的時候,正經事都忙不過來……」話說著半截,老蝙蝠便搖頭罵道:「你有個狗屁正經事,提親、結婚、洞房花燭,就是件天大的正經事!」柳亦乾巴巴地笑了,這才明白,在師父眼中,自己的三件天大事,原來是提親結婚和洞房。 說完,老蝙蝠從懷中摸索了片刻,把何山沖的邪術功法遞到了柳亦手中:「把身外身的功法也給他帶過去吧,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鬼,估摸著也會盼望能有個正經身子。 還有那個黑胖子,現在變成了呆和尚,這門邪術的確好使,用得上。」 柳亦點頭應命,接過心法小心收好。 臨行前,梁辛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不迭跑到老蝙蝠跟前,沒頭沒腦地問了句:「老爹,我能學飛了不?」「能,但奎木狼畢竟不是你的本源,修煉起來多少有些麻煩,想要修行蠱力中的御風法門,總要有個兩三年的功夫吧。」 老蝙蝠挺開心:「不過,我的四成修為擺在你體內,你快點跳,比著飛也毫不遜色!」老蝙蝠的鼓勵對梁辛觸動不大,兄弟倆和一眾同伴打過招呼,就此上路。 柳亦的蠱力精純,早就會飛了,拉著梁辛向西而去,這一路都平安順利,不久之後到了西蠻腹地。 此處由血河屠子主事,一切都被他安排得妥妥當當,雖然是『逃難』回來,且又三宗混雜,但營地中一派平安景象,諸事井然有序,絲毫不亂……現在也沒啥可亂的,十個妖人中倒有九個半在入定療傷,哪還有精力鬧事。 血河屠子本來也傷得不輕,但他肩負重任,不僅不敢去療傷,還拖著重傷之軀佈置警戒陣法、監視護山大篆,諸多瑣事忙活個不停,拖到現在,臉上的白堊塗得再怎麼厚重,都掩不住皮膚下的慘綠了。 梁辛心裡感動,可笨嘴拙舌地也說不出什麼,心裡打定主意,趕回要請二哥第一個給屠子療傷。 西蠻腹地安寧的很,邪道弟子都在修養,唯獨梁辛要找的人卻不在此地。 天嬉笑的確來過,可耽擱了一陣之後,他和弦子一起離開西蠻,去了牢山。 V 第三一七章 外地螞蟻 不久前天嬉笑來到西蠻,找弦子一起商量對付鬼道士。 弦子被囚白頭山時,和六個丑娃娃達成交易,著實花費了一番心血,將那裡的『牢獄』法陣修改成向齊青奪力的陣法。後來六個丑娃娃奪力齊青功敗垂成,是因為齊青的鬼魄中,有賈添親手加持的厲害禁制,而弦子的設計本身沒有任何問題。 事情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天嬉笑和弦子都不敢怠慢,又把當初弦子的那番設計仔細核查了一番,最終才確認下來。 再說不老宗的那三處牢獄,在法術道理上完全一致。只是老不死為了養成山天娃娃自毀噬嗑山;曲青石獨擋五道三俗,激戰中毀了白頭山。三處牢獄兩處被毀,只剩下牢山。 牢山也出過事,神仙相老虎和用掩曾經在此處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天嬉笑和弦子這才聯袂趕了過去,檢查陣法是否還能用。 如果牢山裡的不老宗陣法還完整的話,那兩個丑娃娃只需要『照方抓藥』,將其修改一番就能奪下鬼道士的修為和一部分記憶了,比著從頭再去設計、整列新陣要省時省力得多。 梁辛兄弟聽血河屠子說過原委,也不再多做停留,找了個丑娃娃帶路,又向著牢山趕去。 梁辛身上的事情不少,不過細數起來,哪一件都比不上對付鬼道士重要,何況此行又不算繞路。大洪座下九州三十一府,其中偏靠西南邊陲的,是天下聞名的富庶之州:蜀。 牢山就坐落於蜀地之內,算起來距離西蠻倒不算太遠。 差不多黃昏時分,他們就進入了牢山界內,在隨行的醜娃娃指點下,他們先來到法陣總壇的坐落之處,卻不見天嬉笑和弦子的蹤跡,梁辛略感心慌,又命丑娃娃帶路,急急忙忙找到了『牢獄』的所在:詬龜呼天。 詬龜呼天這處地勢果然名副其實,一片扁平的山崖斜插於地面,遠遠望去,像極了一隻正躍起身形,對天嘶吼的凶龜,再稍加端詳,龜子的足、首甚至背殼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辨! 而天嬉笑和弦子兩個丑娃娃,正並肩蹲在『詬龜』崖下,眉頭微皺、眼睛死死盯住地面,彷彿在數螞蟻。 很快天嬉笑就發現有人靠近,一把將傷勢未癒的弦子拉到自己身後,同時翻手亮出了從小眼內重新煉化的法寶,不過隨即發現來的自家人,神情也就放鬆了下來,對著梁辛招了招,笑道:「來得正好,正要找人幫忙來著!」 梁辛等人躍到了崖下,也不用多客氣什麼,逕自問道:「怎了?」 天嬉笑並未急著解釋什麼,而是伸手向地面一指。 梁辛循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地面上分佈著幾個香頭大的小孔,小孔周圍還堆積著小小的一撮粘土,彷彿縮小了千萬倍的火山口……分明就是幾個蟻穴的出口。出口附近,還有不少螞蟻在忙忙碌碌、跑來跑去。 柳亦略顯納悶,笑呵呵地問道:「剛才你倆蹲這,還真是在數螞蟻?」 天嬉笑點了點頭,他也在笑,但目光卻認真的很:「螞蟻沒問題,不過長在這裡,就不對勁了。」 弦子言簡意賅,從旁邊解釋了幾句,『荒時暴月』也好,『詬龜呼天』也罷,都是中土上第一等的陰地凶穴,打從這份地勢成形之日起,滋生的就只有蛇蠍和毒草,絕不會有普通的動物、植物。 可現在的『詬龜呼天』中,毒蟲毒草消失不見,光禿禿的倍顯淒涼,卻多出了幾處蟻穴,這便說明,這一處地勢的陰重戾氣,被洩去了。 不老宗的牢獄與陣法相輔相連,現在牢獄的勢子變了,陣法也就不能再用了。 詬龜呼天的戾氣不再,多半是因為週遭的山水態勢發生了改變,由此,兩個丑娃娃在梁辛到來之前,就已經仔細過這附近的山貌地勢,按照他們兩個的心思,本來是想找出環境改變的原因,再試試看能不能加以復原,畢竟大家都是宗師修為,普通的土石搬移不在話下。 可一番檢查之後,兩個丑娃娃就發現,這附近的山水形態,比著原來沒有絲毫的變化。 柳亦聽得直皺眉:「這周圍的地勢都沒有任何變化,唯獨詬龜呼天好端端的被洩了戾氣?總得有個原因吧?」 弦子笑呵呵的,回答:「所以我和天嬉笑又轉回頭,開始研究螞蟻。」 柳亦追問:「有新發現麼?」 「有!」弦子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答:「它們都不是本地螞蟻。」 柳亦被弦子的答案震住了,徹底不知道該說點啥了,梁辛也有點傻眼。倒是幫他們指路而隨性的那個丑娃娃,聞言之後若有所悟:「師兄的意思,這些螞蟻是從其他地方挖過來的?」 這個丑娃娃俯下身,捻起一隻螞蟻在手中端詳,片刻之後恍然笑道:「是『降砂』啊!」,說著,他把螞蟻托高,請梁辛兄弟觀瞧。 螞蟻的外形和體態都沒什麼特殊,但仔細觀察就發現,它的上顎比著同類略顯凸出,看上去好像頂著一把小小的方鏟似的。 「這種螞蟻天生帶有木行力,要較真起來,也算是靈獸,不過它們攜帶的木靈元實在太少,根本不值一提,就是和其他螞蟻打架,也佔不到啥便宜。」 梁辛是日饞掌門,丑娃娃不敢有絲毫怠慢,解說起來神情嚴肅,語氣沉穩:「它們也沒什麼別的本事,唯獨喜歡探穴鑽洞,在土裡亂鑽。又因為青木克土,所以它們挖土又快又遠,由此也得了個名字,喚作『降砂』,這些小東西,動輒就會挖個幾十上百里的,毫不稀奇。」 梁辛指著地上的『降砂』問道:「所以它們都不是本地螞蟻,是從另一處挖土過來的?」說完,又試探著問道:「螞蟻從遠處挖到了這裡,鑽出了幾個小洞,然後就把詬龜呼天的山陰戾氣盡數洩掉了?那這天下數一數二的凶穴也太、太不結實了吧?」 「當然不是幾個小孔就能洩掉此處的重勢,主要還是看『降砂』究竟是從哪裡挖過來的。」弦子接過了話題,搖頭笑道:「如果蟻穴的另一端只是普通的地方,詬龜呼天不僅不會改變,還會染得那邊也變成一座凶地。反之,如果蟻穴的另一端,是一處福地,也會影響這邊的地勢……」 說到這裡,弦子忽然把話鋒一轉,語氣也隨之低沉:「不過,詬龜呼天是天下第一等的凶穴,放眼中土,也只有它去熏染他處的份!」 梁辛終於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邊模稜著牙齒,一邊吸溜著涼氣。 蟻穴的另一端,連著的究竟是什麼地方?只憑著些螞蟻挖成的通道、小孔,就讓祥福氣息穿透過來,徹底消弭了詬龜呼天的凶氣,直接把這座能在中土派到前幾位的凶穴,直接熏染成了個普通所在! 柳亦咋舌,也不知道他在問誰:「小眼裡有螞蟻麼?」 中土上最『厲害』的靈穴,非小眼莫屬了,能馴服詬龜的,怕也只有小眼了。 梁辛的腦筋開始亂套……有點不明白,這事怎麼又跟小眼聯繫到一起了。 「肯定不會是小眼,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弦子生怕他們越想越偏,趕忙又開口解釋:「小眼主掌天地間的靈元走向,固然是奇特無比,但它本身於凶吉福禍無關,和逆沖凶穴的祥福寶地完全是兩回事。而且小眼的格局渾然天成,別說不可能被挖出些小孔來,就算真被挖出幾個大洞,它的靈元之力也不會外洩。」 梁辛聽得似懂非懂,不過也能明白這裡的事情和小眼沒有關係,心裡著實鬆了口氣。 天嬉笑也篤定點頭:「蟻穴的另一端,肯定與小眼無關,只是一處絕佳的福地……憑借堪輿之術都無法探到、任天下的風水大家咬牙切齒,也無法想像的福地!」 法術、數術、方術、蠱術……什麼術都好,在理論上總會有一個極限,一旦有事物超出了這個極限,那這件事物也就『不存在』了,不是它真的不存在,而是現有的方法,根本無法去探測、發現它。 九龍司小心保護的趙慶一家、死不瞑目的老不死、甚至主使國師修改小風水的賈添,隨便哪一個都是當世的堪輿大家,也都曾遊走天下,尋訪福靈之所在,可就憑著他們的手段,卻從未發現過天下還有這樣一處福地。 簡單地說,蟻穴彼端的福地,已經『福』到大行家都難以理解的地步了。 柳亦的眼睛亮得嚇人,喃喃歎道:「那別再是神仙家的院子吧……估計還不是一般的神仙。」 不管信不信風水,能發現這樣的一個地方,小到販夫走卒、大到修天宗師,都不會輕易放過。 另外,到現在為止,『螞蟻惹的禍』還只是在推測階段。兩個丑娃娃還想恢復詬龜呼天的氣勢,更要探一探蟻穴的另一端究竟是不是有個大福之地。如果有的話,事情也就簡單了,他們只需將蟻穴堵死,將兩地重新隔絕開,就能重新啟用『牢獄』陣法了;如果沒有的話,說不得,哥倆想要利用此處的陣法,就得去找詬龜『洩氣』的原因。 不老宗篤信命理、地勢這些奇門學問,門下弟子大都通曉一個『束靈成線,綿延千里』的法術,本就是用來探穴尋脈的,此刻剛好能爬上用場,循著蟻穴去尋根溯源。 要施法就得入定,非得有人護法不可,施法的當然是天嬉笑,可弦子重傷未癒無力護法,在梁辛等人過來之前,兩個丑娃娃正商量著要不要搖鈴從家裡調派高手過來,所以天嬉笑一見梁辛,第一句話就笑道『來的剛好』。 挖掘鬼道士的記憶是正經事;挖掘蟻穴另端的大福地是大便宜,梁辛直接把胸膛一拍,對天嬉笑道:「探!趕緊的!」 天嬉笑二話不說,雙腿一盤,坐倒在地開始唸咒……這番準備時間漫長的很,梁辛從黃昏等到月上中天,天嬉笑才終於動了動身體,飽吸了一口氣後,將早就盤結好的手印,緩而又緩地按到了蟻穴上。 半個時辰之後,天嬉笑沉聲開口:「十里!」 柳亦臉上一喜:「福地距這裡才十里?」 弦子趕忙搖頭:「是他的法術已經探出了十里。」 柳亦傻眼了:「半個時辰,探出十里……就是個瘸子,這功夫也跑出十里去了。」 弦子想笑又覺得有點不合適,表情古怪地很:「這個法術最重要的地方是『綿延千里』,速度上麼……的確沒什麼可取之處。」 又是半個時辰,天嬉笑再報:「二十里!」 …… 到了第二天晌午時分,天嬉笑『跑』到一百二十里,蟻穴的盡頭卻還遠遠未到。柳亦終於坐不住了,和梁辛商量了幾句,與其大家在這裡乾等,還不如兵分兩路。 護法事大,柳亦的修為怕是力有未逮,就留梁辛在此處,小心看護著天嬉笑。 柳亦和弦子趕往猴兒谷,下到假大眼中,去採集四種命格的生血,不管是修改法陣還是重列奪力大陣,都需要這些生血,而且這些血液放在修士的乾坤袖中,也不怕它們會變質**。 取血、打探下天門在猴兒谷中的作為,再返回此處匯合。定議之後柳亦帶上弦子即刻啟程,向著苦乃山疾飛而去。 從西蠻跟過來的那個丑娃娃幫不上什麼忙,身上的傷勢還頗重,梁辛也就不讓他再強撐著陪同,打發他回去療傷了…… 又等了差不多兩天的功夫,在報過『五百四十里』之後,天嬉笑的眼中終於略過了一絲喜悅!隨即他又把雙手一番,換過一個手印,他的法術不光是尋根溯源,還有初探端倪之用。 這次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天嬉笑好像忽然發現了極有趣的事情,竟於施法之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得突兀,再加上丑娃娃的長相比鬼都難看,梁辛立刻被嚇出了一聲冷汗,脫口道:「笑個啥?!」 天嬉笑隨之從入定中清醒回來,醜臉上稍帶赧然:「剛剛不是我要笑,而是法術如此……那邊確確實實就是一方福地,靈犀動人,才引得我由衷發笑。」 梁辛眉飛色舞,心裡卻嘀咕了句由衷發笑都笑成那樣…… 天嬉笑把神情整了整,繼續道:「東南方向五百餘里,福地是錯不了的,不過法術的探知有限,再想具體瞭解,總要到實地去探。」 說完,他也不再廢話,喚出法寶迅速在地上挖掘起來。 梁辛更是大吃一驚,滿臉都是愕然,丑娃娃這是打算挖過去?那又何必弄什麼束靈成線、找人護法,打從發現蟻穴就開始挖不就得了,憑著他們的宗師力氣,挖地的速度比起『瘸子跑步』也只快不慢。 天嬉笑眉眼精明,看梁辛的神情就知道他誤會了,先咳了兩聲,跟著才笑道:「不是要挖過去,我這是先坑後埋,阻斷兩處異穴見的聯繫,這邊的地勢和陣法咱還有用不是。」 不大的功夫,他就挖好了一個數十丈的巨大深坑,繼而催動法術,於泥土中揉入絲絲金行脈絡,重新把地面充填平整,因為有了淬金相摻,『降砂』螞蟻也就再無法挖出小洞了。 就在天嬉笑整理好地勢的同時,梁辛真就發覺,整個『詬龜』崖下,陡然變得寒意透骨!不是天冷風寒的涼意,而是……被死人的眼睛死死盯住的感覺! 原先地面上殘留的一些螞蟻,此刻也開始沒命地狂奔,飛快逃出『詬龜崖』籠罩的範圍。 這種地方任誰也不願多待,梁辛等人也退出此地,天嬉笑神情滿意:「這裡的陰重勢子應該是復原了,等弦子回來,先讓他主持法陣,把我關下去試試看,要是沒問題,我們就動手修改陣法。」 梁辛急於知道結果,本來想讓天嬉笑去主持陣法,自己去當囚徒試探監獄,話到嘴邊又懸崖勒馬,總算沒說出來。萬一自己被關押下去之後天嬉笑跑了,這事就麻煩了……連用掩都逃不脫的監牢,梁辛自忖也夠嗆能越獄。 等人無聊,眼下又沒事可做,梁辛和天嬉笑之間的最大談資,自然也就是東南五百里外的那處大福地。梁辛入世時間沒多長,對中土各地基本沒太啥概念,而天嬉笑搜盡記憶,也想不起那裡有什麼特殊的名堂。 其實想不到更好,越沒有名堂,也就越說明那裡還是片處*女地。 再有就是關於大福地的用途,梁辛問過天嬉笑:「那裡除了能當祖墳之外,還有什麼用處?」 天嬉笑樂了:「其實,這種福地最大的用處也就是埋死人,不過,這個地方的祥福之意實在太…太驚人,我懷疑其中怕是有真正的寶貝也說不定!」 有寶貝,梁老三聽懂了,記牢了。 讓梁辛頗感意外的是,他又足足等了九天,也不見柳亦回來,事情就是這樣,總以為馬上就回來,所以也就一直拖著、等著。要是從天嬉笑探出福地時,他就起程去找柳亦,現在早都到了苦乃山好幾天了。 天嬉笑也挺鬱悶,他想的是有這個時間,都足夠他去探一探五百里外的福地了。 梁辛越等越心慌,可細細一琢磨,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牙根發酸。 大眼雖然是假的,可時間卻貨真價實跑得飛快,當初他把眾多昏迷修士帶回猴兒谷的時候,自己根本不曾下到其中,只是托請天猿代勞。而這次柳亦回去,到了大眼內,先別說就地采血,就算弦子只從千多人中辨認那幾個硬格之人,最快也得小半個時辰吧…… 大眼的半個時辰,就是凡間的三個月! 幸好,就在梁辛相通這個道理的時候,柳亦回來了。V 第三一八章 大福之地 柳亦是自己回來的。 他到猴兒谷的時候,先前那個被葫蘆安排著、送昏迷修士進入大眼的天猿還沒上來呢。 梁辛先是嚇了一跳,仔細一算還真是這麼回事,上次他帶過去的人著實不算少,隨便擺放一下怕也得個把時辰…… 柳亦多聰明,當然不會去把時間耽誤在大眼裡,就請天猿帶著弦子下去。他探望過葫蘆和丑娘之後,便折返了回來。 天門到現在,在苦乃山內還沒有太多的動靜,想來他們要佈置的手段非同一般,進山之前還要大大花上一番準備功夫。 家裡沒什麼事情,柳亦沒進小眼,憑著他的速度,從牢山往返猴兒谷,有三四天功夫也就足夠了,梁辛更覺得奇怪:「怎麼耽擱了十來天?」 柳亦從師父賜給他的乾坤袖裡掏了掏,取出一卷又粗又長的畫軸,畫軸貼有封條,方方正正的幾個大字寫得明白:大洪國蜀州詳版——九龍司松陽鎮撫。 柳老大做事細緻,估摸著天嬉笑施法之後,大家多半要查找具體地點,在返程時特意從去了一趟附近的九龍司衙門,取了這幅精繪的蜀州版圖過來。 這幅圖來的正是時候,天嬉笑大喜,連聲道謝中忙不迭展開地圖,去對應查找自己的探測結果。 柳亦的神情裡,卻沒有往時那種做了一點小事就神采飛揚的得意,對梁辛道:「我去司所取地圖,由此也知道了一件事,這才耽擱了時間……福陵州的青衣,傷亡慘重。程七爺被人打成了殘廢,高老大帶人趕去,也落了個重傷昏迷,到現在還未醒,隨行的三百多個青衣大都慘死,至於當地兵勇、鐵騎,就不用算了!」 福陵州地處東南沿海,從梁辛第一次落海歸來時,高健和程七鏈子兩大游騎就被指揮使派到了那裡,一是為了偵辦海匪,二是要追查先前青衣精銳被殺的案子。 梁辛的額頭上立刻跳起了青筋! 他和高、程兩位青衣共處的時間很短,但都是用性命拼出來的交情,這兩個游騎狡猾、市儈,可也是真正的好漢子。 柳亦嘴角一抽,似乎是笑,古怪且陰狠:「兇手也是咱們的老熟人!」 梁辛先是一愣,隨即腦子裡嗡的一聲響,聲音乾澀,語氣裡一千個不情願:「是胖、胖海豹?」 柳亦點了點頭,目光陰鷙。 這樁案子大到駭人聽聞,但是其中的過程卻異常簡單。胖海豹和□轆島鬧翻,領著一群擁躉返回中土,算起來,梁辛和柳亦到了牢山的時候,他們也才剛剛入港、上岸。 □轆島孤懸海外,但也和大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胖海豹這一夥子人要想悄然上岸本來也不難,可『窮人乍富』之下,行事也就沒了分寸,首領是一個六步宗師,他們又哪還會將凡人差官再放在眼中。 近百名滿身水銹、滿目凶光的赤膊大漢,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靠棧登陸。 青衣如何能不重視,剛一上岸就截住了他們加以盤查。 程七鏈子就在當地,接到傳訊後也趕了過去,他是暗線,本沒打算暴露身份,只在暗中觀察。 胖海豹這一夥人本來就是海匪,一個兩個還有希望矇混過關,這麼多人湊到一起,怎麼可能瞞過青衣,何況……他們本也沒打算去瞞,且不說胖海豹,單說那群擁躉,就是石林、洪熙宗站到面前,他們現在也敢一個巴掌扇過去。 而且從司老六的態度就能看出來,□轆島的海匪雖然是青衣後人,但他們對青衣只有敵意。 還不等緝拿、法辦這些手段,在盤查時雙方就衝突了起來,胖海豹回護自己人、對青衣也沒什麼好印象,他一出手,青衣立刻吃了大虧,整整一旗差官盡數喪命。 程七鏈子職責所在,出手救人,可他又哪是胖海豹的對手,中了對方一擊天音吼,七根銀鏈全被震斷,一條右臂也被炸了個粉碎,所幸胖海豹先前不知道他的修為,還到他也是普通青衣,在天音吼中幾乎沒怎麼用力,這才算保住了性命。 高健聞訊,統御福陵精銳趕來圍剿,要論起正面攻殺,數百個差官在六步宗師眼中也不值一提,但青衣還有機關術、江湖術等種種奇門手段相輔; 反觀胖海豹,他的巨大力量是突然獲得的,在使用起來還不夠得心應手。何況他的天眷神力剛剛覺醒不久,身體還在提升、適應的過程中,尤其是靈覺、輕身等方面還差得遠。算起啦,他有六步之力,但卻沒有六步的戰力。 高健指揮的這一仗打得無比慘烈,隨行高手大都陣亡,自己也被天音波及,昏迷至今。胖海豹身邊的擁躉盡喪,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不過還是憑借他的縱聲大吼,衝出重圍,逃走了。 大案驚天,指揮使勃然大怒,各地青衣盡數被調動起來,務必緝拿兇手歸案,而胖海豹邊戰邊逃,幾次突破圍捕,手上不知又添了多少人命,從沿海跑入內陸。柳亦去到松陽人字院司所借地圖的時候,得知了此事。 梁辛明白,單只這個消息,不會耽誤大哥幾天的行程,柳亦出手了。 柳亦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在凶島上胖海豹偷吃過天地歲之後,兩人之間就不怎麼再說話了,不過也不是全無交情,這次出手對付胖海豹,並不是故意針對,也只能說明:九龍司在柳黑子心裡,比著胖海豹要更重得多。 梁辛歎了口氣,問道:「胖海豹死了?」 柳亦搖了搖頭:「活捉的。胖海豹本來就傷的不輕,老爹的咒法才剛傳給他幾天,還來不學,他不是我的對手。」說著,柳亦翻起雙眼,望向了梁辛:「還記得在雜錦孤峰的時候,拓穆和咱們說過的話吧……他的話,應在胖海豹的身上了。」 拓穆曾明言,天賜神力之禍,比著修士之禍猶有過之! 梁辛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轆島對九龍司早有怨恨,這次碰了個正著,打殺起來,也……也沒什麼可說的。」 「以前他是普通人時怎麼不打?」柳亦神情淡漠:「不想在□轆島受氣,走就是了,又何必帶上一群嘍囉,這麼做沒什麼,只不過會讓幾個首領威信鬆動罷了,一群草莽聚在一處,首領的威信鬆了,大亂也就不遠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不懂麼?他懂,不過他飄了,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格吧!青衣盤查時,他要護著手下脫身易如反掌,何必開口就殺人,還是那句話,他覺得自己有個這資格。」 他截住胖海豹的時候,後者破口大罵全力出手,想置柳亦於死地。可回顧過往,柳亦不曾欠過他半分人情,相反,還在對付苦栗子、逃避海底惡炎時幾次救下了他…… 這個事情柳亦沒對梁辛提起,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胖海豹拚命反抗也無可厚非,只不過在事後,一向沒心沒肺的柳亦,也難免有些感慨了。 梁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都分不清胖海豹到底是對是錯。 「我只是就事論事,和胖海豹其實沒太大關係。換過誰去經歷胖海豹的這些事情,惹出的禍事也不會更小……談不上對錯,本性如此!」柳亦停頓了片刻,把話題岔開了:「還記得初遇老爹時,提到的他『吃』徒弟的事情麼?」 老蝙蝠尋找適合養蠱的普通人,事先約定傳力種蠱,並助其逍遙百年,待期滿後在吃掉。 「所有人都一口答應下來,所有人在百年期滿後都反悔了,逃亡者有之,忤逆弒師者有之,乾脆自裁寧自毀身體也不讓師父得利者有之,臨死之前更無一例外,破口大罵,全忘了當初得到的好處,更忘了自己親口承下的諾言。」柳亦的聲音愈沉,又重複道:「其實人人都會如此,談不上對錯,只不過是本性罷了。」 到這裡,柳亦自己也不願再繼續了,最後又說了句:「緝拿了胖海豹之後,石大人趕來,接收了人犯,我請他通融,好歹等你去見他一面之後,再定罪問斬。」 梁辛心裡堵得難受,神情茫然的點了點頭。 柳亦也不再說什麼,默默地歎了口氣,頭枕單臂,躺下來望天。 半晌之後,弦子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總算打破了沉默,柳亦身子一繃勁,直挺挺地站了起來:「怎樣?找到大福地了?」 梁辛也暫時拋開心事,一邊揉著眉頭,一邊湊了過來。 弦子的臉色不錯,手指牢牢按住了版圖上的一處所在:「應該就是這裡!」 他所指的地方,也是一片小小的山區,在版圖上毫不起眼,而且九龍司的地圖,每一處重要地點都有詳細標注,在這片地方旁邊一片空白,足見其全無要緊可言。 柳亦挑了下眉毛,對梁辛道:「怎麼樣,繞過去看一眼?」說著,又望向了天嬉笑。 天嬉笑明白他的意思,應道:「那裡是大福之地,絕不會有什麼凶險的,我用性命擔保!」說話間,醜臉上滿是躍躍欲試地神情,他們不老宗弟子篤信命理,遇到這樣一個絕佳的福地,他又哪能忍得住不去看一看。 梁辛身上沒有太著急的事情,去採血的弦子估計一時半時也回不來,當下痛快答應。 兄弟倆收拾心情,由飛得最快的天嬉笑帶著,立刻啟程,向著天下第一祥福之地趕去,一路平安無事,不久之後也就趕到了那片無名小山。 從天上遙遙望去,三個人都有些詫異,這裡的山峰全都一個樣子:東缺一角,西少一片,或者被鑿穿深洞、或者被戧掉山皮,光禿禿的岩石裸露,看上去又破敗又狼狽,好像一嘴巨人的爛牙似的立在那裡(這比喻,自己打了個激靈),哪有一點祥瑞福地的樣子。 等他們三個落腳到小小山村,和山民一打聽才知道,此處哪是什麼無名之地,恰恰相反,這片殘破的小山曾經名噪中土!只不過,它荒敗了,早在兩千多年前就荒敗了。 無數美玉曾出產於此間,只貢帝王家,偶爾有一兩塊流傳於民間,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不僅如此,山中玉礦被開採到最後,又挖掘出三塊震驚天下的古怪石頭: 一塊有留聲之效;一塊具錄影之能;第三塊石頭直到遺失亂世,它的用途也未曾被破解開來…… 『長舌』、『冷眼』、『糊塗蛋』。 梁辛等人踏足的地方,就是『蜀藏』了,這片小山也不是無名山,因藏得名,喚作大藏山。 只不過美玉已盡,此處荒了兩千多個年頭,昔日盛名不再,只剩下滿目蒼夷。 本來是要找大福之地,長長見識順便挖個寶貝,結果卻尋到了『蜀藏』中來,這個結果可是梁辛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天嬉笑和柳亦更是信心大振,兩人都是一個念頭:『蜀藏』之中,怕是還藏著第四塊石頭! 果然,在不久之後,天嬉笑按照自己先前的靈元查探,帶著眾人來到其中一座小山上,指著山體上開鑿出的礦洞:「應該就在這下面。」而他們聘來的山民嚮導也言之鑿鑿,這處洞子就是當年的主礦所在,長生冷眼糊塗蛋也就是出自這裡。 天嬉笑隨手拋給了嚮導一塊十足真金,道了聲謝,踏步走入了礦洞。梁辛被那麼大一塊金子給耀花了眼,快步跟了上來,嘀咕著問天嬉笑:「你挺有錢啊。」 天嬉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乾笑了幾聲…… 礦洞斜傾而下,不久後就變得一片漆黑,兩千年前的遺跡,到現在破敗成什麼樣子不言而喻,不過憑著他們三個的修為,又哪會顧及這種小事。而此處至多也就是有些崎嶇,比起苦乃山挖石脈似的凶險、比起雜錦孤峰的詭異,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走了一陣,柳亦伸手從石壁上一捉,繼而攤開手掌,將一隻螞蟻托到了梁辛眼前:「錯不了了,是降砂。」 天嬉笑也接過螞蟻看了看,表情更興奮了些,隨即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對兩人道:「有件事忘記說了,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降砂從這裡一路挖到牢山,看上去好像巧合,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降砂身具木行之力,雖然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要較其真來,它們也算是靈獸,既然是靈獸,就會追逐同源之力。按照天嬉笑的估計,當年詬龜呼天中,用掩以幫老虎改天換命,最後被反噬而死,他體內的草木妖元就此散去,其中大部分都隨風飄散,但是因為詬龜地勢特殊,有些許木原被留在了崖下。 螞蟻感覺敏銳,這才追著『味道』,一路挖掘了過去。 若是天嬉笑不解釋,梁辛也就把這件事當成個單純地巧合,可在解釋了之後,就又冒出了新問題:「降砂要從這裡挖到牢山,大概要多久?」 「具體不太好說,不過,最多也就一兩年的樣子吧。」天嬉笑應道。 梁辛的眉頭皺了下:「這麼說,『降砂』也是最近才到蜀藏中來的?」 用掩早都死了百多年,要是降砂早就在蜀藏坐窩,也不會現在才爬過去找木元。 梁辛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於牢山而言,『降砂』是外地螞蟻,於蜀藏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梁辛把聲音壓低了些:「關鍵是,這些螞蟻是自己遷移到蜀藏的,還是被能人帶過來的。要是前者自沒什麼可說;要是後者,他帶著最會鑽洞的螞蟻來這裡,怕也是來、來探福地的。」 柳亦忽然樂了,對梁辛道:「直接說心裡話!」 「來搶咱寶貝的。」梁辛咬牙:「咱得快點,別讓他把寶貝摸了去。」 凶光從天嬉笑的眼中一閃而過,憑著他的心思,就算被人摸了去,只要人還在就不怕,殺人奪寶這種事實在不值一提。 梁辛明白他的想法,正經搖了搖頭。 柳亦也贊成兄弟,對天嬉笑沉聲道:「不可造次,寶貝要在別人手裡……沒準人家一亮寶貝,就弄死咱了!」 梁辛咳了一聲,笑道:「不是那麼回事,對方又沒得罪咱……」 還不等梁好人把話說完,走在最前面的天嬉笑臉色猛地一變,伸手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片刻之後,天嬉笑傳音入密:「深處,果然有人!」說完,天嬉笑把手印一盤,催動隱匿聲息的法術籠罩住同伴。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礦洞深處傳了出來,語氣裡甚是歡喜:「不用遮不用遮,我知道你們來了!」 聲音清脆,聽上去是個娃娃說話,雖然是以真元傳音,不過也實在有些嘶啞散亂,就連梁辛都能聽得出,對方的修為很一般。 可反過來看,天嬉笑現在已經突破了六步中階,他才剛探知娃娃的存在,人家就知道他們三個來了,能有這樣的手段,至少就說明人家的本事不會比天嬉笑更差。 三個人對望了一眼,當然談不上害怕,不過都有些納悶罷了,天嬉笑撤掉法術,既然被對方叫破了,也就不再匿藏,大步向著礦洞深處走去,口中笑著試探:「閣下好修為,我們才剛進來,便被你窺破!」 深處的娃娃毫不隱瞞,顯得沒什麼心機,笑著應道:「不是我的修為怎樣,是螞蟻告訴我的。」 梁辛隱隱覺得聲音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從那裡聽到過,當下沒有多問,快走兩步超過了天嬉笑,把兩個同伴都護在身後。 先不論大家不是敵人,沒架可打,就算裡面藏了個神仙相,也未必能跨得過天下人間! 走了一陣,再拐過一個彎道之後,三人眼前同時一亮,礦洞已到盡頭,方圓數十丈的空曠之地,正燃著幾隻火把。 火光下當然沒有神仙相,只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沙彌,笑嘻嘻地望著他們,神情顯得頗為開心。 小和尚長得白白淨淨,眉眼清秀,可神態了卻帶了股憨勁,看上去就討人喜歡,在他手上,正把玩著一隻螞蟻……V 第三一九章 天縱奇才 柳亦是青衣出身,誘供問話這種事情輪不到別人去做,當下從梁辛身後繞出來,對著小和尚笑道:「想不到在這麼荒的地方,還能遇到高人,柳黑子三生有幸,拜見小活佛。」說話間,依著佛徒的禮數,向著對方合十施禮。 天嬉笑悄然發動搜神之術,馬上確定此處除了他們,就只有小和尚一個人。 小和尚被柳亦的稱呼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還禮,同時光禿禿的腦袋瓜用力搖晃:「我只是和尚,不是活佛,也不是高人……你們才是高人,修為高得嚇人,我都看不透。」說著,他伸手撓了撓自己禿腦殼,由此,手上的那頭螞蟻也留在他的頭頂上。 一個小和尚,頂著一隻螞蟻,看上去顯得很有趣。 這個時候,丑娃娃天嬉笑突然斷喝一聲:「和尚納命」,空洞內金光亂射,一柄金錢劍憑空躍出,直刺小和尚的眼睛 天嬉笑的法寶本來是一柄白色長幡,在中秋之亂時被毀,後來進入小眼療傷、修煉,重新祭煉寶貝。可小眼吸陰,他的白幡含有陰喪之力,就算煉回來也帶不出去,乾脆煉了這把金錢劍。 金錢劍全力出手,速度快於光電,小和尚甚至連眨眼的機會都沒有,一點劍鋒便已刺到了他的眼睛 刺到,卻不是刺入,金錢劍陡然凝止,劍尖穩穩抵住小和尚的眼睛,其間不留一線空隙。 天嬉笑意在試探,不是真要殺人,不過在出手的時候,他還沒想好到底是不是要廢掉對方的眼睛……看心情吧。 丑娃娃現在心情不錯,小和尚保住眼睛。 足足又過了兩個呼吸的功夫,小和尚才終於反應了過來,小臉蒼白雙眼無神,哇呀怪叫了一聲,身體直挺挺地向後仰倒。 天嬉笑一不做二不休,搶上一步,在小和尚倒地前就捉住了他的手腕,直接度入真元,去探對方的修為。 片刻之後,丑娃娃冷哼了一聲,抬手把小和尚扔到了地上,同時傳音入密同伴:「不值一提,沒特殊。」 柳亦哈哈一笑,閃身上前拉起了小和尚:「小師傅莫見怪,我這個同伴小時候受過傷……」說著,柳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這裡不好使,不止做事魯莽,常常還會喊打喊殺,每天都得鬧上幾回。」這種鬼話連狗都騙不了,不過是給大伙個台階罷了。 天嬉笑眨巴了眨巴眼睛,沒說啥,翻手收起法寶,邁開腳步在礦洞中四處溜躂,時不時揚手按照石壁,以靈元探查,跟著又對梁辛秘言道:「福地還在下面,應該很近了,但要查知具體所在,還要再施法。」 蜀藏已經到了盡頭,但這裡仍不是『大福地』的所在。梁辛點了點頭,又望了小和尚一眼。 天嬉笑會意,小和尚來路不明,有什麼事情,都等把他查清楚了再說。 小和尚神情裡的歡喜之意早都換成了恐懼,怯生生地看著天嬉笑。 「沒事,他瘋過一次就能消停好一陣……」柳亦笑呵呵地隨口胡說,又著實安慰了幾句,跟著把話鋒一轉:「小師傅在這裡修行,不嫌此處太荒涼了麼?」 小和尚驚魂未定,勉強吸了一口氣,結結巴巴地回答:「不、不是來修行,是兩位師父囑咐我,要我來這裡避難。」 「避難?避什麼難?」 小和尚搖頭,臉色裡多了些沮喪:「師父們不說,我也不敢問。」 柳亦追著他的話問道:「小師父的師承又是哪裡?」 小和尚卻還是搖頭:「我是不肖弟子,不敢再提恩師名諱。」 柳亦既不著急更不氣餒,臉上笑容不變,繼續不緊不慢地問:「那小師父自己,總也該有個法號吧?」 小和尚終於不再搖頭了,略略猶豫了下,雙手合十,低聲回答:「小僧法號歡喜。」 梁辛恍惚了下,很快就想到了小和尚的來歷:麒麟、千煌,兩位國師座下六弟子:小和尚歡喜。 梁辛與幾位國師門徒,曾在解鈴鎮決一死戰,當時這個歡喜小和尚和幾位師兄一起,揚聲唱念法號,在開戰前通報了名號,由此梁辛記住了『歡喜』這個名字。 歡喜和尚深得兩位師父與幾個師兄的喜愛,但因為年紀小,性子又貪玩,修為稀鬆平常,不過他有一樣特殊的本事,能夠驅馭怪蟻降砂。在解鈴鎮的惡戰中,黎角布下的逃生密道就是被他的螞蟻破掉的。 那一仗打得異常慘烈,解鈴鎮毀於一旦,司天監的實力也被消磨殆盡,唯獨這個小和尚逃得了性命。不過梁辛和小和尚並未照面,彼此都不認識對方。 驚奇之餘,梁辛忽然覺得好笑。 蜀藏,歡喜……在一個只聞名、卻直到踏足其間才恍然得知的地方,遇到一個只聞名、卻見面不相識的小和尚。 這一趟行程,從西蠻到牢山,再從牢山到蜀藏,事先連梁辛自己都沒料到,都是臨時成行,不可能被賈添料中,眼前這個小歡喜,自然也談不到什麼陰謀。 柳亦也知道歡喜的身份,語氣和神情都沒有一絲變化,但旁敲側擊之間,盤問得更加細緻了,說一句『滴水不漏』也毫不誇張。 而小歡喜的回答也全無疑竇,師父被強敵重傷,遁去療傷之前,命他進入蜀藏,並言明『蜀藏是你將來的避禍之地,為師傷癒後便會來探你,在我不來之前,決不許你離開』。 可不久之後,他和師父之間用做傳訊木鈴鐺無端粉碎,歡喜由此得知師父已然喪命。師父、師兄盡喪,沒有了親人,小和尚又顧念著師父遺命,就始終留在此處。 歡喜修為不精,見到又人下來先是歡喜,接著被天嬉笑嚇了個半死,後來在敘述中又勾起了心事哭了一陣,等說完後精神不振,他也不運功,就胡亂找個地方,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偶爾會有一兩隻螞蟻從地縫或者石壁爬過來,用鬚子碰碰小歡喜的光頭,好像在慰問的樣子。 柳亦不出聲,靜靜琢磨著小和尚的話,眸子越來越亮;梁辛也在默默尋思,時而瞇起眼睛;天嬉笑早就停止了探索,站在梁辛身後……礦井深處一片寂靜。 過了一陣,梁辛兄弟都把事情理出了頭緒,彼此對望了一眼,梁辛低聲道:「先布下個隔絕聲音的法術吧。」 柳黑子獨手一攤:「沒學過」 天嬉笑樂了,催動法術布了個結界。 梁辛先開口,說起了事情的因由。麒麟是在三堂會審時身受重傷的,對照著歡喜的話,麒麟從鎮山大洪台逃走之後,並未把歡喜帶上乾山,而是命令小和尚去蜀藏中等待。 「關鍵是避禍,避什麼禍。」柳亦接口道。 朝陽在官道上追殺三兄弟,害死將岸;不久梁辛的戾蠱奪力,讓他實力大增氣候初成,從而殺上乾山復仇;大鬧一番之後,梁辛巧遇娃娃幫,這才有了三探乾山,最終乾山道變成了傀儡門,而麒麟也力竭而亡。 事情的發展,是被一連串偶然或者巧合推動著的,誰都不會事先料到結局。麒麟千煌藏身乾山道,本來是絕對安全的設計。妖僧安排歡喜去蜀藏,躲避的肯定不是『梁辛大鬧乾山』之禍。 歡喜只是個娃娃,本領不值一提,又名不見經傳,只要他自己不說,根本沒人知道他是國師弟子,要是為了躲避正道追殺之禍,也犯不著專門指定蜀藏,中土上的荒山野林子有的是,哪裡都能藏身。 不是梁辛之禍、不是正道追殺…… 兩人正密談著,一隻螞蟻從地縫中爬了出來,飛快跑到歡喜身邊,鬚子一上一下,來回敲打和尚的光頭,忙得不亦樂乎。不過梁辛和柳亦誰都不怎麼在意,在他們眼裡,螞蟻成天到晚都是忙忙碌碌的樣子。 而片刻之後,小睡夢中的小和尚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把梁辛兄弟都嚇了一跳。 歡喜也醒了過來,眼眶通紅,小臉上掛滿了淚水,抽抽嗒嗒地對柳亦解釋了一句:「夢到師父了。」說完,把瘦小的身體蜷縮起來,雙臂抱膝,又閉上眼睛再度睡去了。 梁辛歎了口氣,與國師之爭早就過去了,正主都已慘死,對這個小和尚,自然也談不到什麼仇恨了,現在也只是覺得他可憐得很。 柳亦全不為所動,重新來開話題,很有些突兀地問梁辛:「你覺得賈添這個人怎麼樣?」 梁辛明白大哥的意思,搖著頭說道:「我覺得他怎樣,都沒關係的,關鍵是麒麟對他五體投地,信服無比。」 柳亦笑道:「這就是了,麒麟對小歡喜青睞有加,打算保住他的小命。可把他藏在哪裡,也不如托付給賈添來得更妥當吧?」 梁辛認真點頭:「所以……麒麟藏歡喜,不是為了躲別人,只是為了避賈添賈添要殺歡喜麼?犯不著,不過他的傀儡法術,可不分親疏。」 柳亦放緩了聲音:「還有一點,賈添修改天下風水,都是由兩位國事主持的,麒麟千煌,也是青烏大家。」 一直沒開口的天嬉笑,此時也插了句:「風水之中,本也有這樣一個說法:祥瑞福地,青天庇佑。」 幾個關鍵之處一一被打通,整件事情也立刻清晰起來。 在苦乃山司所中,麒麟發現了冷眼寶石,為了讓曲、柳落罪,他要找到讓石頭出聲的辦法。 火狸鼠說過,要破解石頭,多半要到蜀藏中來尋找辦法。他能想到的,國師當然也會想到。 麒麟是風水大家,下到蜀藏盡頭,發現此處的有些異常,細細探索之下,便查明在蜀藏下方,有一塊『驚天動地』的祥福寶穴。 麒麟自從修行有成,就一直在幫賈添做事,但他死前對梁辛說得明白,他只是做事,卻從不知為何要做這些事。一直到死,他也不知道賈添的傀儡大計。 不過,憑著他的心思,就算不知道具體的設計,至少也能猜到賈添在準備一項威力空前的**術,施展之下天搖地動,到時天下修士都會經歷一場大劫難。 風水術在中土流傳已久,論起歷史,比著修天道法毫不遜色,也分出了無數流派,不同流派觀察的重點、探究的方式也大相逕庭,對這塊寶地,天嬉笑想得更多的是寶貝,而麒麟想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祥瑞福地,青天庇佑。 按照青烏經典上的說法,此處邪氣繞行災禍難侵,是避禍的絕佳所在。 上面有個甘心效命的師父,下面有個視若己出的徒兒,原本難兩全的事情,卻因為無意間探索到這處寶地而輕易解決了。當時有會審大事壓在頭上,麒麟來不及挖掘寶地,就命歡喜先躲在此處。 麒麟本想等養好傷勢之後,再來蜀藏,幫徒弟挖好這個避難的『地窖』,不料朝陽惹出了大禍,把小魔頭引到乾山,最終國師慘死,去救護幼徒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蜀藏下的寶地,究竟能不能抵擋草木妖元的侵襲,這事誰也不知道,非得等賈添發動邪術之後才能見分曉,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麒麟和尚把發現寶地的事情隱瞞了下來,並未告知賈添。 否則這裡早就變成一片廢墟了,即便只是一種理論上存在的『可能性』,賈添也不會容忍此地存在的。 再說小和尚,於三堂會審後不久,就進入了蜀藏,日子過得自然乏味之極,看他的性子,估計寧可閒死也不願意練功,百無聊賴之中,最大的樂趣怕也就是擺弄『降砂』了。 螞蟻被他招來了不少,打洞挖土,追逐本源,耗時近兩年,從大藏山下一路挖進了牢山,又把梁老三等人給引了過來…… 事情弄清楚了,其間大部分都是梁辛說的。柳亦轉頭對天嬉笑道:「咱家掌門,腦筋不錯的很」 天嬉笑不敢怠慢,醜臉繃得無比嚴肅:「魔君天縱奇才,手段通天,心思更是通天」 噗的一聲,柳亦笑了,神情裡倒是滿滿噹噹的開心。 『天縱奇才』這種說法,實在有點寒磣人來著,不過梁辛的心思,也的確不錯了,至少比起他的兩位兄長不遑多讓。 梁辛的性子有執拗之處,心地也算是善良,再加上總也脫不開成長時在深山裡養出的『鄉土』氣,所以總是讓人覺得有點憨。可實際他不笨,不僅不笨,還有幾分小聰明。 而且什麼樣的環境,就會磨練出什麼樣的心思,自從他到了銅川之後,遇到的事情:東籬仙禍、三堂會審、乾山之仇、離人谷惡戰、凶島惡海……哪一件事都凶險莫測;再細數他遇到的師友和敵人:魔頭將岸、麒麟妖僧、卸甲祥瑞、百無一用、叛徒賈添,甚至指揮使石林和妖女琅琊,不論他們的修為如何,哪一個不是滿腹心機,驚采絕艷的人物。 曲青石和柳亦教會了他想事情的法子,而最關鍵的,在入世後的經歷中,他時時刻刻都要用到這些法子:在銅川時,於開課前就分析出誰是殺害修士的兇手;鎮山大洪台上,壯著膽子激辯國師;小眼苦練前,幫浮屠分析出被引入小眼的原因……謎題從小到大,連番磨礪下來,就算是塊頑鐵也都打磨成利刃了。 磨刀,磨刀,人如其名,梁老三是被一步一步打磨出來的,到了現在,他也一把解謎的好手了。 天嬉笑的馬匹太響亮了,乍聽上去,讓梁辛有點分不清是恭維還是耳光來著,嘿嘿傻笑了幾聲,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此刻他最關心的莫過於『祥瑞福地,青天庇佑』這八個字,抬頭問天嬉笑:「福地真能抵擋災禍?」 天嬉笑面露遲疑:「倒是有這樣一個說法,但是不絕對,有不少風水寶地都被地震給掀塌了不是……寶地能不能趨吉避凶,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力量。」 如果寶地的祥福之力大過災禍中蘊藏的虐戾,自然趨吉避凶,反之,也不見得就比普通地皮更好。所謂福氣、戾氣,這些東西用力量來衡量,本來就顯得太過虛無,所以青天庇佑的說法,可信度也不怎麼高。 天嬉笑還是把目光放在寶貝上,咧嘴笑道:「歸根結底,還是先下去看看,到底是什麼寶貝,撐起了這麼一塊大福寶地。」 梁辛喜滋滋地點頭,小和尚對他們全無威脅可言。天嬉笑也不再廢話,收斂心神開始準備法術。 『束靈成線』的法術,準備起來時間漫長,梁辛等得無聊,背負著雙手隨處亂走,仔細觀察著礦洞巖壁,想要找一找,有沒有破解長舌的線索。 麒麟以前就來過此處,試圖破解長舌,結果無功而返,梁辛明白自己這麼瞎找多半也是白費力氣,可他就是這樣的脾氣,只要有一絲可能,也要試試看。 石壁坑坑窪窪,一道道裂紋縱橫其間,梁辛又摸又聞,要不是還有些螞蟻爬來爬去,他還想舔一舔石壁來著…… 等了不知道多久,天嬉笑的法術還沒準備好,歡喜又醒了過來。小和尚這一覺睡的不好,神情仄仄地,摸索著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一塊乾巴巴的饃,掰著往嘴裡塞。 梁辛瞧得心疼,晃晃須彌樟,取出一瓶玫瑰露,又拿了幾塊糖,一併遞給他,同時壓低了聲音問道:「小和尚,你能吃肉不?」 歡喜眼睛一亮,一邊搖頭一邊吞了口口水。梁辛笑,又取出了一隻雞腿,硬塞到歡喜手中。 小和尚吃得香甜無比,嘴唇上塗得亮晶晶一層油漬,等吃飽了之後,精神也隨之好轉,看看梁辛兄弟,又看看天嬉笑,突然開口問道:「你們是來找大蛋的?」 第三二零章 吃你雞腿 柳亦愣了愣,瞇著眼睛笑道:「什麼大蛋?多大的蛋?」 歡喜指了指地面:「下面十里左右,有顆蛋。」說著雙臂一圈,比劃了個『很大』的樣子:「蛋好大,有四、五里的方圓不過蛋的一端破了,裡面早就空了,只剩個大蛋殼。」 柳亦饒有興趣地追問:「你怎麼知道?」 小歡喜想了想,分不清柳亦的『怎麼知道』,指的究竟是自己為何對大蛋瞭解得如此詳細,還是指自己如何得知三人是為了大蛋而來,乾脆都做出回答:「我有螞蟻,它們爬上爬下,早都探索得明明白白了……這裡荒敗了好幾千年,你們三個又厲害得嚇人,來此處當然不是為了玩,想都不用想,只能是為了大蛋。」 說完,歡喜聳了聳瘦弱的小肩膀,又加重語氣重複道:「蛋殼空了,螞蟻爬進去好幾十隻了,什麼都沒找到。看樣子像是裡面孕化的怪物成形,嗑碎蛋殼離開了。」 梁辛的眼睛亮得很,神情裡滿是愕然。一隻蛋殼?那下蛋的、和蛋裡孵出來的,又會是什麼東西? 柳亦的心思還在小和尚身上,繼續追問:「你在這裡待了快兩年,就從未想過下去看看那隻蛋殼?」 歡喜面色赧然,搔著後腦勺笑了:「下面的巖土堅硬得很,我這點修為可挖不動。」 柳亦不置可否,探出獨手按在地面上,勁力湧出略作試探,果然如小和尚所言,此處的山巖比著普通石塊要更堅硬的多。 歡喜繼續解釋道:「我有螞蟻傳訊,越靠近蛋殼的地方,土石就越堅硬,再向下幾里,怕是比著金剛石還要更結實,我還是省省力氣吧,挖了也白費勁。」—— 又等了半晌,天嬉笑終於從入定中醒來,開始施展束靈成線的法術,一番細探之下,結果與歡喜所言幾乎一致,只不過天嬉笑的探索,遠不如螞蟻們細緻,他只能確定大福地在地下十里處,形若橢圓,有一層堅硬外殼相護,只在一端留有出入之門。 剛才三個人談論時丑娃娃已經運功入定,沒聽到他們的話,此刻臉色古怪,遲疑著說:「看起來,倒有些像、像……」 不等他說完,歡喜就咯咯笑著,把『螞蟻爬蛋』之事又重複了一遍。 天嬉笑這才恍然大悟,伸手一拍大腿,笑道:「就是個蛋,果然是那麼回事」 跟著,他又露出思索的神氣,雙唇用力抿起,顯得下巴都翹了出來,片刻後才再度開口:「大藏山中的地勢,並沒什麼特殊之處,『大福地』本身與週遭的山水態勢並沒有什麼關聯,它就是一塊天生的福地,而且『福』得全無道理可言……下面是個蛋的話,事情倒能完全能夠對的上了,咱們要找的福地,就是個蛋殼之內的空間。如此算來,這枚蛋殼擺在哪裡,哪裡就是大福之地了」 蛋殼空了沒關係,關鍵是它本身就是件驚人的寶貝了。梁辛眉花眼笑,已經開始盤算著,把這枚蛋殼起出後,究竟是擺到猴兒谷好,還是放到麒麟島去。 還有就是……一枚空蛋殼就來的如此神奇,那產下它的、和它孵出來又會是什麼樣的怪物? 梁辛早都等得不耐煩了,又把鱗片亮了出來:「能挖了吧」 天嬉笑哈哈大笑,也翻手亮出法寶:「屬下可早都等不及了」 見他這麼慷慨,梁辛反倒不放心了,忍不住問了句:「不會毀了下面的福地吧?蛋殼怕是不怎麼結實。」 天嬉笑答道:「現在無妨,等靠近了大蛋,手上就需留些分寸了。宗主放心,屆時屬下自有辦法」說話間,金錢劍急顫不休,沒入泥土,飛快地挖掘起來。 梁辛也不再廢話,揮舞戾蠱紅鱗,又幹起了開山破土的老本行。 柳亦的修為比著天嬉笑只差了一個小境界,可力量卻差出了一個大天地,乾脆也不去幫忙,伸手拉過歡喜,退到了不礙事的地方。 天嬉笑當真幹練,不停催動起一道道法術,以真元凝化棟樑支撐、加固山體;幻化疾風將廢土捲出礦洞……在指揮法寶挖土的同時,他擔下了所有閒雜活計,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正如歡喜小和尚所說,越往下挖掘,土石也就愈發堅硬,開始的時候還好,在深入數里之後,大塊的岩石堅如精鋼,法寶到處火星四濺,以紅鱗的鋒銳,每次也只能鏟下井口大的一塊。 再向下挖掘,等到了八里左右的時候,紅鱗一鏟,就只能將岩石敲出一道裂隙,需要連續數擊才能磕走一片石皮 梁辛不禁咋舌,柳亦則對怪蟻降砂另眼相看了,天生造化,萬物神奇,降砂那點力量在修士眼中連個屁都算不上,可就是這點力量,剛好能克制土行厚重。 天嬉笑也若有所思,一邊忙活著,一邊對同伴說道:「那個蛋……既然是蛋,肯定是被什麼東西下出來的。」 梁辛咳了一聲,笑罵廢話。 天嬉笑搔了搔腦袋,也笑了:「我是想說那個下了蛋的怪物,多半是個土行神尊。」 所謂至土生金,土行到了極致,便會化作銳金。但是在五行相生之上,還有返璞歸真一說,至純的土,無論它發生過什麼變化,到了最後,它的本形依舊還是土。 大蛋附近的土石,論起堅硬而來,比著銳金還要猶有過之,可這裡的石頭就是石頭,並非金銅。這就是返璞歸真了,土還是土,卻更勝銳金 能讓土石純厚到這種程度,早就超出了人力的極限,也只有土行神尊才能做到這一點。由此天嬉笑才有了剛才的推斷。 梁辛隨口應道:「土行尊,不是坤麼?我和土坤打過交道,那種怪物應該還到不了這種程度。」說完,停頓了片,又繼續道:「我對付的那條土坤,身體盤捲著,還佔地百里方圓,估計也算得上是坤中的霸王了。」 兩人運足力氣,又挖掘了好一陣,距離蛋殼也只剩下十餘丈厚的一層岩石了,懸浮半空的柳亦已經能清楚地看出『大福地』的輪廓,真就是一隻巨大的雞蛋。 梁辛和天嬉笑動土的面積很大,並非單純去打通通道,而是層層剝去泥土,將大半個『蛋殼』都挖掘出來。 歡喜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臉上儘是好奇和期待,一隻螞蟻在他手上爬來爬去,略顯躁動。 到了這裡,梁辛已經收手退開,剩下的細緻活都交由天嬉笑去做。 丑娃娃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不再催動法寶強攻,而是催動起法術,真元之力以無厚入有間,緩緩去鬆動土層,這一來進度也就更加緩慢了。礦洞下日月無痕,全沒有時間的觀念,梁辛算不出時間,只知道其間小歡喜吃了他二十多個雞腿,還有不少臘肉鹵蛋…… 終於,不停在土石上爬來爬去的天嬉笑,把矮小的身子一挺,跳了起來。醜臉上儘是疲憊,但神情中卻滿是興奮和喜悅,對著同伴笑道:「風大沙子多,當心別迷了眼睛」 說笑聲中,丑娃娃把雙手一盤,一陣狂風憑空而起 先前那些堅硬岩石,已經被天嬉笑震碎,全都化作齏粉土屑、但仍保持著先前的形狀,此時被大風一蕩,呼的一聲盡數卷揚而起,轉眼間匯聚成一條粗大的土龍,被狂風帶著,直直衝出了礦洞。 不長的功夫,塵土散盡,『大福地』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一層層柔白色的光芒流轉不休,於寧靜之中透出一份雖然淺淡、卻真實存在的仙家瑞意 一時之間,梁辛等人都覺得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興奮開闔,懶洋洋地舒適。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使勁望向『蛋殼』,唯獨歡喜淚眼濛濛……這小和尚真迷眼了。 一般而言,蛋殼無論再怎麼平滑,也會有些小孔,肉眼難辨,但憑著梁辛等人的眼力,都能夠輕易看到,就連青蓮小島上的那兩枚麒麟蛋也不例外。 可眾人眼前這只巨大的蛋殼卻是例外: 巨殼上面絕沒有任何孔洞,卻佈滿了層層紋路,看上去,就好像織造府中機杼上的梭子,一層層被細絲裹著而產生的紋路,均勻、細膩、緊密。 另外,這枚蛋殼也不是純白顏色,而是呈半透明狀,整體晶瑩清透,可要是仔細端詳,就能發現殼內有幾處小小的黑點。梁辛正仔細看著,殼內的一處『小黑點』突然移動了起來,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幸虧歡喜淚眼摩挲地解釋了句:「我的螞蟻,有不少都在裡面。」 梁辛這才知道那些小黑點是什麼東西,失笑中掠到蛋殼旁,探出手,大著膽子去摸寶貝。 蛋殼光滑細緻,觸手傳來絲絲清涼,彷彿一盞錦緞滑過手掌的感覺。梁辛無比小心地加了一點力道,略略向下一按,跟著卻皺起了眉頭。 堅韌。 蛋殼不是硬邦邦的,而是堅韌中飽蘊彈性,梁辛能清晰地感覺到手掌按壓下,傳回的反彈之力。 柳亦、天嬉笑跟在他身旁,或伸手或催動靈元,小心翼翼地探查蛋殼,歡喜看樣子也想去摸,但又有點害怕來著。 過了半晌,還是柳亦先開口:「蛋殼沒孔、豎絲細紋、半透明、不硬卻韌……這、這是蛋殼麼?」 說完,他又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略顯乾澀,但語氣卻篤定的很:「這不是蛋殼,而是個……巨大的繭子」 桑蠶成熟,裹絲做繭,繼而破繭成蝶。 其他人這才恍然大悟繭子和蛋形狀相近,雛幼破殼,常常會將蛋殼的一端敲碎後爬出去;而蛾子破繭又何嘗不是如此,要咬開繭子的一端才能展翅而飛。『螞蟻傳訊』不清不楚,由此小和尚才把它當成了一枚蛋,至於天嬉笑,他連『蛋』都沒探出來,思維上自然也跟著歡喜一路,把它當成了個蛋殼。 一蛋一繭,看似相近,可實際卻天差地別,蛋內是幼獸,就算再怎麼靈瑞天眷,力量終歸有限得很,留下的空蛋殼哪能形成一方空前絕後的福地,麒麟、蟠螭這些傢伙也都算神獸,可單以『蛋』而論,也是在沒太多驚人之處,比起雞蛋來也就是更補些罷了…… 而繭子之內,則是修持大成的怪蟲,真要織出了一方福地,也盡可說得過去。 先前判斷上的小小失誤,對梁辛等人倒也沒什麼影響,驚奇一番也就罷了,循著繭子一路向前,很快就飛到破口的位置。 繭子大致數里方圓,破口處也寬敞得很,別說是人,就是一座樓閣都能塞進去。向內望去,裡面光線柔和,但空空如也,還有些螞蟻百無聊賴地爬著,看不出什麼神奇之處。 幾個人正仔細端詳著,歡喜彎下身子,把手中的螞蟻放到了地上,隨即摔噠著小手,舉步就像繭內走去。 柳亦立刻沉聲問道:「你作甚?」,他對歡喜談不上敵意,但始終抱有戒心。 歡喜回答得理直氣壯:「進去逛逛啊,好容易挖下來,當然要進去。」 梁辛搖頭勸道:「先探過再說,你老實呆在一旁。」 歡喜嫌他太小心,伸手指了指繭子裡的螞蟻:「放心,裡面安全得很,估計還很暖和舒適,我的螞蟻進去了都不想再出來呢。」說著,走上幾步雙腳一撐,喜滋滋地跳進了繭子之內,隨即又轉回頭,小臉略顯失望:「和外面差不多,也不怎麼暖和。」說完,一路小跑著去探繭子了。 螞蟻沒事,和尚沒事,宗師應該也沒事。 天嬉笑時刻記著尊卑之別,有自己在場,自然不能讓掌門去涉嫌,急忙搶上幾步,說了句:「宗主稍待」就趕在梁辛之前跨入繭子,同時亮出金錢劍小心護住身體。 迅速遊走一周之後,天嬉笑才對著外面的同伴點頭笑道:「全無異狀,咱們都有些太小心了。」 梁辛笑得有些訕訕的,讓同伴去打前站,心裡總覺得有些彆扭,聞言後點點頭,也跨入了繭子之內,柳亦卻沒急著進去,倒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做了十幾年的青衣,早都養成了習慣,只要是莫名之地,總要留下一個人守門斷後。 梁辛跨入繭子,毛孔又是一陣快活開闔,心中感歎著『大福地』果然讓人身心舒愉,臉上露出笑容,正想招呼著大哥也進來,不料正在前面撫摩絲牆的歡喜忽然轉過頭來:「梁辛,對不住,剛我說謊來著。」 梁辛微微變色,盯住小和尚問道:「哪裡說謊……」話沒說完,他又猛地想起一事,神情也愈發警惕,心念到處,奎木狼帶動紅鱗滾滾翻騰,立刻護住了他的身形 歡喜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歡喜的小臉上,早都沒有了先前的快樂,但也不是仇恨憤怒,而是……黯淡:「你進來也就夠了,讓柳亦止步吧,不用搭上他了。」 柳亦不是莽撞之徒,並未急著衝進來,而是全身戒備,幫老三守住了門口、守住了退路。 天嬉笑的動作也極快,手訣一翻,金錢劍猛地抵住歡喜的脖子,陰聲道:「哪怕你只動一下小手指,腦袋也會落地。」 繭子之內還是天下太平,梁辛靜靜等待了片刻,仍不見有分毫的凶險,也不急著追問什麼,躍上前去將歡喜橫抱在腋下:「出去再說」,說著,身形一晃退向出口。 天嬉笑揮舞金錢劍,護著掌門一起撤退。 可梁辛萬萬也不曾想到,等他到了『門口』才知道,退不出去了 『出口』內外,至多半步之遙,可就是這半步,無論他如何催動身法、發力奔跑,卻始終無法逾距。阻隔他的不是看不見的牆、無形卻有質的力,而是距離,完全扭曲的距離。 眼中的半步之遙,在腳下卻彷彿萬里之途,仍他怎麼跑,也都跑不到盡頭。最後這半步,好像腳下的路會隨著他的身形一起流轉,由此將他的腳步盡數抵消,無法前移一分。 可柳亦就在眼前,焦急表情清晰可見、低聲咒罵清晰可聞。 小歡喜低聲道:「這只繭子,許進不許出的,我的那些螞蟻,不是想呆在裡面不出來,而是它們出不來,所以我才說自己騙了你。」 梁辛努力半晌,仍是徒勞。天嬉笑心有不甘,試過幾次,也沒有任何效果。柳亦卻不那麼緊張了,至少現在看來,老三隻是被困住了,並沒有性命之憂。 眼前的情形,雖然有些窘迫,但也談不上什麼危機,至少老大在外面,實在不成還能回家喊人來幫忙,梁辛的心裡,也是無奈大過著急,胳膊一鬆把歡喜放到了地上,指了指繭子問道:「這裡怎麼回事?」 歡喜卻搖了搖頭,回答得老實巴交:「我也不知道。」 小和尚在蜀藏中躲了快兩年,螞蟻上上下下早就將附近的情形探查清楚,對於這只『本以為是大蛋的怪繭』,他所知的也僅僅是:螞蟻能進不能出。前後已經有幾十隻螞蟻陷落其中了。 能困住螞蟻,不代表就能困住梁辛,可小歡喜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來報仇,唯一能期盼的,也就是這只繭子足夠怪異,大小通吃。 梁辛並不惱怒,繼續問道:「你怎麼會認出了我,我可記得咱們沒見過面,以前好像也沒通過話。」 「我不認得你。」歡喜如實回答:「不過,我睡覺的時候,前陣爬去牢山的螞蟻跑了回來,告訴我你叫梁辛,他是柳亦。我才知道你們就是仇人,忍不住還哭了一聲。」 說話的時候,小歡喜的鼻頭紅了,眼淚又開始辟里啪啦地向下掉。 算算時間,梁辛等人在牢山足足耽擱了十幾天,這才啟程趕至大藏山,而他們在牢山交談時,自然也不會避諱什麼,稱名道姓再正常不過。 『降砂』世世代代被人輕視,可好歹它們也算是異獸,與小和尚之間心思相通,歡喜躲藏在蜀藏深處,唯一的樂趣也就是通過螞蟻去探知外面的事情,早在螞蟻們出發之前,就都得了『盟主諭令』:遇到點啥事,都得回來報告。 所以一隻腳程最快的螞蟻,在梁辛等人到達牢山後不久,就『六足翻飛』,跑回來給小和尚講故事…… 梁辛伸出袖子,幫小和尚擦掉眼淚,笑道:「你可是個笨和尚,就算你不進來,我們試探一番之後,多半也是要自己進來轉一圈的,結果還是被會困於此,你又何必把自己也搭進來。」 歡喜鼓著嘴巴,忍哭的樣子,很用力的搖搖頭:「我不是害人,我是報仇,總得做點什麼,我先一步進來,至少能讓你們減低一絲戒備……我、我也只能做這麼一點。」 梁辛可沒想到小和尚這麼可愛,雖然身處困境,還是忍不住心疼得慌。 這個時候,柳亦從外面開口問道:「小傢伙,既然要報仇,怎麼還那麼不乾脆,老三進去後,你又提醒不要我也進去?」 「你們是一夥的,可當初你是冤枉的,是師父辦錯了案子、可你們又是一夥的……」小歡喜語無倫次,說的話顛三倒四,最終還是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算、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報仇…不知道該找誰報仇,該怎麼報仇……」 柳亦嘿了一聲,獨手揚起來搔了搔頭皮,沒再追問什麼。 梁辛更是動容,耐心等小傢伙哭了一陣之後,才說道:「不許哭了,過來吃雞」 「哦。」 歡喜答應了一聲,屁股挪動,向著梁辛湊近了些…… 接過雞腿,正要大口咬下,小和尚又想起一件事,轉頭望向天嬉笑,滿目歉意:「對不住,連累你了。」 「少廢話,吃你雞腿」天嬉笑沒好氣。 第三二一章 劍走偏鋒 平心而論,梁辛得知自己被怪繭子困住之後,心裡的確不怎麼著急。一來,繭子足夠怪異,但卻毫無凶險,呆在其中還身心都愉悅的很,挺舒服來著。 二來……石煞礦洞、土坤腹中、深海之下、蛇蛻之上、凶島惡海甚至玲瓏偷天,自從離開罪戶大街,他被困的次數實在太多,早都見怪不怪了。 小和尚抽抽嗒嗒的,坐到一邊吃雞腿去了,梁辛起身走到出口旁,對柳亦道:「我用木耳沖一下,你小心。」 待柳亦退開之後,梁辛心念微微一轉,陰沉木耳破空銳響,向著繭子的出口激□射而去! 法寶沖關,和梁辛用身法去逾距也沒太多區別,木耳呼嘯旋轉著,明明白白在就是在向前急飛,可出口處的空間,彷彿也隨之無限延長,永遠也無法衝出去。 半步之遙,咫尺天涯! 梁辛搖了搖頭,對大哥說了句:「出口不行,我去試試其他地方!」說完將身形一展,帶著陰沉木耳鬼魅般遊走開來。 漣漪蕩漾,星蠱巨力在梁辛的催動下不停爆發,前後至多兩柱香的功夫,他就打遍了繭子內壁每一處地方! 小和尚以為他發瘋了,三口兩口,趕緊把雞腿吞下肚。 梁辛落回原處,臉上滿滿都是驚訝,剛才那一連串猛擊,每一下都是他全力施為,可轟擊之下,繭子沒有一點反應。 是真正的毫無反應,甚至連一絲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繭子結實不足為奇,但它這麼『漠然』,著實有些出乎意料了。 天嬉笑也揮起金錢劍,他沒去像梁辛那樣連片亂打,而是找準一點,以飛劍瘋狂竄刺,最後也是無功。 頹然收劍後,丑娃娃又將雙手按在了絲牆上,以靈元仔細探測,過了一陣,醜臉上的沮喪神情更甚,顯然一無所獲。 柳亦從外面問梁辛:「力量打上去,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 憑著天嬉笑和梁辛的本領,都陷在繭子內出不來,柳亦自問也幫不上什麼忙,心中已經有了定議,這就要趕回去搬請救兵,畢竟家裡還有曲青石、大小活佛、長春天等大批高手,這麼多天下頂尖的人物,湊到一起還能破不開一隻繭子麼。實在不成還有個小青墨,玲瓏輾轉遁化五行,救人再合適不過。 不過在之前,他要把具體情形都問清楚,回去才好通知家裡的高手。 梁辛的神情納悶:「感覺就像……就像把鹽巴丟進了水裡,力量轟上去,才剛一碰到繭子,就立刻被驅散、消失不見了。說完,他又沒心沒肺地笑了:「這繭子還真是寶貝!」隨即邁步來到繭壁之下,伸手按了上去。 進入繭子後就出了變故,梁辛一直沒能顧得上去摸一摸繭子的內壁。現在摸過去,本來也沒打算能發現什麼,不過是覺得繭子神奇,本能去以手相探。 繭子內壁,不像外壁那樣冰潤透涼,相反還帶了些微熱,摸上去暖呼呼的舒適,可梁辛還沒來得露出個微笑,就猛地怪叫了一聲,好像被刀子刺到腳心似的,一蹦三丈,閃電縮手。 天嬉笑時刻牢記護主之責,迅速搶步上前。柳亦也大吃一驚,險些就衝進繭子,急聲問道:「怎了?」 梁辛神情驚疑,並未急著回答柳亦,而是望向天嬉笑:「你、你剛摸繭子,沒事?」 天嬉笑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如實回答:「觸手溫熱,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梁辛臉上的疑惑更深了,皺著眉頭又走到繭壁下,這次謹慎了許多,小心翼翼地伸手,再次按了下去。 天嬉笑知道他有所發現,略作猶豫之後,也學著他的樣子,把手按到了內壁上。 片刻之後,梁辛的眼角、嘴角都是一抽,身子又是向後一仰,退得無比狼狽,再看天嬉笑,醜臉上滿是納悶,愣愣望向梁辛,顯然不明白自家掌門抽了什麼瘋。 梁辛見天嬉笑一副茫然模樣,眉頭大皺:「還沒看見,真沒看見…沒看到那頭怪物?」 天嬉笑大搖其頭,心說我光看見您老又蹦又叫來著。 柳亦在外面早都等得焦急不已,揚聲催問:「到底怎麼回事?你看到什麼怪物?」 梁辛長長吸了口氣:「看不清楚,飛沙走石,裹著一條巨大的怪蟲!」 梁辛的手掌與繭子內壁接觸之後,開始還好,可他剛一穩定心神,打算細細感受的時候,眼中就看到漫天昏黃,沙塵肆虐,一頭分不清是巨蟒還是大蟲的妖物,週身裹挾著滾滾黃土,從他面前飛撲而過! 至於怪物的模樣,一時間他還看不清楚。 天嬉笑大是詫異,又去摸索內壁,就連小和尚歡喜也覺得好奇,張著一雙油膩膩的小手,向著繭子摸了過去。 半晌之後,一丑一光頭,兩個娃娃都搖了搖頭,他們什麼都感覺不到。天嬉笑見識淵博,略作琢磨,就已經有了論斷:「不管是什麼樣的蟲子,在做繭時吐出的絲,都是畢生積攢的精華,這座怪繭的主人更是不得了的神尊,絲也就更顯神奇,其中留下些它前生記憶,倒也不足為奇。」 說著,天嬉笑微微停頓,直到梁辛點頭表示理解之後,才繼續道:「絲裡藏了怪蟲的記憶,由此宗主以手探之,加以接觸時,就能將之讀出。我卻毫無反應,是因為我有道心。」 道心堅定,不為外魔所侵。絲牆內壁存留的怪蟲記憶,算不上邪惡,但它是由魂力幻化而來,也在『外魔』之列,全都被道心擋在了外面,由此天嬉笑什麼都感覺不到。 梁辛是凡人心,『外魔』隨便侵擾,所以他能感受到絲中記載。 天嬉笑的分析句句在理,小和尚卻還有疑問,怯生生地道:「我也沒道心,可還是啥也察覺不到……」 天嬉笑口中回答歡喜,手上卻向著梁辛一揖:「宗主功法別具一格,論身體的敏銳,更遠超常人,小和尚則渾渾噩噩,宗主能探的,你探不到也不稀奇。」 梁辛大概能聽懂其中的道理,驚疑盡去後,好奇心卻更重了,笑著說了句:「我再探探,待會給你們講故事!」走上幾步,雙目閉合,第三次將雙手按住了絲壁。 記憶傳遞,直接送入心底深處,梁辛感同身受,否則剛才也不會被一個幻象嚇得雞飛狗跳。 現在明知道,撲面而來的種種並不是真實存在的,可身處其間,週遭的情形栩栩如生,還是讓他神情駭然,眉目猙獰。 但是過了一陣,梁辛的表情漸漸變了,有驚詫意外、有恍然大悟、有啼笑皆非,還有些……失魂落魄。諸多表情混雜在一起,到了最後,就只剩下疲憊! 這一次探索,足足用了近一個時辰的光景,梁辛才睜開眼睛,緩緩走到出口前,坐了下來。 柳亦在出口外,也隨著他一起坐下來:「怎樣?」 「絲中的記憶只有我能察覺,除了道心凡心和身體敏銳之外,應該還有個原因……我的本源是惡土力,後來本源散入體內,我也就勉強算作惡土身了。」梁辛所答非所問,聲音也低沉得很:「我和這頭怪物有同源之力,所以才會如此。」 說著,梁辛轉頭望向了天嬉笑:「先前你說的沒錯,做繭的這條蟲子就是土行中的神尊,坤!」 柳亦眉頭微皺:「清涼泊那條身形百里,都沒輪到做繭,這一條不過幾里大,就修到圓滿了?」 梁辛吐出了一口悶氣,苦笑搖頭。絲中留下的記憶,殘缺且跳躍,不過也足以讓他辨出真相了。 繭子的主人,和清涼泊的那條怪蟲一摸一樣,身體一鼓一鼓,好像一串巨大的念珠,頭上只有一隻小小的眼睛和一張滿是獠牙的大嘴,土行尊,坤蟲。 要是論起輩分,做繭子的這一頭,怕是清涼泊那條蟲子的老祖宗。 這條怪蟲不知何時誕生,更不知修行了多少年,越長越大,梁辛就在記憶中『看』到一幕,蟲子不知為何發了脾氣,將身體一抖,目光所及山崩地裂,塵土遮天蔽日,轉眼裡四下只剩下無盡漆黑。 論體型、論威風,都遠勝清涼泊那只『小傢伙』。 不過這條蟲在長到一定規模之後,體型又開始緩緩變小。 因為壽命相差太多,所以人間高手,無法得知土坤的生長規律,也就是梁辛讀出了絲中的記憶,這才明白,土坤是先小後大,繼而再由大變小。單去用體型來分辨的話,根本無法看出它們究竟是成蟲還是幼蟲。 清涼泊的土坤便是一例,它佔地百里,但誰也不知道,他是從千里大小縮回到百里方圓,還是剛剛從小蟲子長到現在的體魄?不過,從戰力計算的話,清涼泊土坤應該還沒到『返璞歸真』的程度,只是條小蟲罷了。 再說眼前這條土坤,長到極限後,身形由大變小,又過了無盡歲月,只剩下兩三里的樣子,選了大藏山做它最後的棲身之地,鑽入了土中。 坤是土行尊,鑽地也不是降砂螞蟻那種打洞挖土,這個過程與青墨的神梭遁化很相似,蟲子鑽到了山巖之下,可岩石土壤並未遭到破壞,自然也沒留下什麼坑洞隧道。 大藏山內玉礦如此豐饒,堪稱天下一絕,怕也和這條土坤在鑽土時吐納靈元有關。 這時,天嬉笑小心翼翼地插口道:「不是普通的吐納靈元,而是它做繭在即,要求真身純淨,體內稍有不純的真元,都會被當做垃圾排除出去。」 與麒麟島的『糞坑』一個道理,土坤體內的垃圾,對凡人而言就是天地精魄,深山之內的巖土被其熏染,盡數化作絕品美玉。 土坤潛到此處,修持也終於圓滿,開始吐絲做繭。 到最後,土坤化蝶,破繭而去! 說到這裡,梁辛停頓了片刻,摸出瓶楊梅露,潤了潤喉嚨之後,隨手把瓶子遞給了歡喜。 歡喜像碰寶貝似的接了過來,同時還追問道:「坤化蝶之後呢?又飛去了哪裡?」 「絲中的記憶到它破繭也就停止了。」梁辛答道:「不過結果倒不難猜,坤為蟲時就是土行至尊,厲害到天下無敵,化蝶後又哪會還留在人間?自然是破碎虛空,飛仙了!」 天嬉笑心細,目光流轉望向繭子之外,這附近並無雷噬的焦痕。不過這倒不重要,也許土坤本來就是神尊,飛仙不用渡劫;也許坤蝶飛得快,將劫雲引到了其他地方。 事情雖然離奇,但過程不難理解,前後也就幾句話,梁辛就解釋得清楚了。 說到現在,土坤之事已經告以段落,不過柳亦卻又說了句:「接著說。」 兄弟相知,柳亦對老三的性子瞭解得很,梁辛要只是從土坤的記憶中瞭解到這些,先前的神情也不會那麼複雜。 果然,梁辛笑了笑:「大概就這麼多,不過它的記憶另中有一幕,很是怪異……在蟲子縮身,即將進入大藏山之前,被三個人給堵住了。」 歡喜咋舌:「還有人敢找坤蟲的麻煩?不用說,肯定被一口吞掉了。」 「不錯,他們都掉進了土坤的肚子裡,」梁辛點了點頭,可隨即臉上又露出了一份古怪笑容,同時把話鋒一轉:「但是這三個人不是被坤蟲吞掉的,而是……自己跳進來的。」 這一幕一閃而過。梁辛沒能『看』得太真切,但是也能清晰分辨出來,三個人好像特意趕來自殺似的,瞅準時機縱身一躍,攜手跳進了坤蟲的大嘴之內,而他們的神情,不僅沒有恐懼、絕望,相反還充滿歡喜快活,梁辛甚至還聽到了其中一人的大笑。 歡喜張大了嘴巴,這事也的確不是他的小腦袋瓜能猜透的,愣了一陣,才喃喃地嘀咕道:「他們仨……瘋子吧?」 三里坤蟲,修行大成。 跟蹤、潛伏、堵截,還能瞅準時機全身跳進它的嘴巴裡,足以說明那三個人的本領了。 就算是瘋子,這三個人也是修為絕頂的瘋子。 小歡喜不明白,可是梁辛、柳亦和天嬉笑,又怎會想不通? 天嬉笑的眼珠來回亂轉,語氣仿若夢囈:「三個人成心進入土坤體內,他們是、是來搭車的?」 土坤化蝶,扶搖九天,破碎虛空遁入仙界。這三個人自己無法破道,就鑽進土坤的肚子裡,等著坤蝶破繭,把他們載往仙界! 柳亦也吸溜了一口涼氣,歎道:「這是、真是狗膽包天了!」跟著又追問道:「那他們三個飛走了沒有?」 「不知道,關於這三人的記憶,也只有這麼一幕。不過有他們的經歷,讓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梁辛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下來:「乾爹。」 柳亦愣了愣。 「清涼泊土坤腹中,我曾問過乾爹為何會陷落於此,他老人家惡狠狠地瞪我,永遠不許我再提這事。」梁辛聲音不停,繼續道:「還有,不久後我們爺倆脫困,在土坤獠牙之間,他為點我入道,第一次施展天下人間。我始終不明白,那時他已近燈枯油盡,卻還能穩穩壓制怪蟲,在千年前鼎盛時,又怎麼可能被那條小坤吞掉?」 「乾爹修行的是人間道,不羨飛仙。羨不羨仙,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師兄謝甲兒羨、大祭酒秦孑羨、顧回頭老九他們也羨,但乾爹不是,他道心盡喪後,對修仙破道一百個看不上眼。不過,不羨慕和不好奇卻是兩回事。也許是一時興起,想去仙界轉轉;也許是桀驁狂狷,想和神仙比試……」 「老爺子的腦筋是極好的,否則也創不出天下人間不是,論到劍走偏鋒,當世無人能及,他和那三個遠古修士,相隔了千千萬萬個年頭,但想到了一樣的主意。」 「只是,乾爹算差了一點啊,他不知道土坤從小長大再由大返小,他看到清涼泊的坤蟲,好傢伙,百多里,天下第一大蟲,還當它快圓滿了。哪知道它還是條小傢伙,別說一千年,就是再等一萬年,它也做不了繭,更化不成蝶。」 「土坤肚子裡的情形,應該也超出了乾爹的估計,怪蟲畢竟是一行至尊,胃液犀利的很,乾爹來不及再施展魔功,只能撐起法寶護著自己,所以才被困住了。」 說著,梁辛抬頭,望向了柳亦:「其實幹爹和老爹,許多地方真挺相像的。」 柳亦笑了,緩緩點頭:「都狂得那麼不著邊際,都不喜歡算計,最相似的,兩個老魔頭都是想起來一出是一出,只要一高興什麼都敢去做,後果啥的,在他們眼裡都是狗臭屁。」說著,柳黑子頓了度,跟著把聲音壓得極低:「你說,咱家這兩位長輩……算不算挺不著調來著?」 梁辛哧地笑了:「你回去見到老爹,有種把這話再說一遍。」 柳亦故意說胡話來引兄弟開心,哈哈大笑:「我可不敢,別再把他老人家吃徒弟的癮頭給勾起來!我又生的肥壯,看著就好吃。」 梁辛笑而搖頭,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和那三個瘋子一樣,乾爹也是自己跳進土坤肚子中去的,結果這次真鬧了個大笑話,進了條『娃娃坤』不說,還被怪蟲的胃液給困住了,難怪他吼我,說自己死前不許我再問這件事的緣由……」 說著,梁辛蜷起雙腿,雙臂環膝,對柳亦道:「放心吧,我沒事。不過是被坤蝶的記憶勾起了心思,有點……有點想他老人家了。」 (未完待續…) 只要輸入就能看發佈的章節內容有最新章節更新及時 第三二二章 三件靈石 柳亦曾經笑言,梁老三命犯水土雙劫,只要他一下海或者一挖洞,就肯定會引出大禍。這話還是哥倆在凶島遇險時說的,在那之前,梁辛的經歷都被扣在這句話裡,而之後,中秋惡戰和這次探索蜀藏,也都應驗了…… 梁辛在說過絲中記憶之後,又和天嬉笑跳起來,重新凝力、施法,把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全都用過了幾遍,繭子巋然不動,全無鬆動的跡象。 其間梁辛想到上次從玲瓏偷天中脫困的經歷,在繭子之內也施展了幾次天下人間。 『偷天』與繭子不同。前者是神通凝化出的一個小天地,自劃方圓,與大乾坤格格不入;而繭子是就是天地內的『東西』,嚴格算起來,和一棟房子也沒太多區別,只不過房子的大門口空間詭異,同時又四壁結實。 繭子內的時間,就是大天地的時間;繭子內的空間,也在大天地的統轄之下。 梁辛想用天下人間來倒流時間的法子脫困,非得將整個世界都拖回到三里坤做繭前的時空不可……別說是他,就是來了個真神仙也不可能做到。 天下人間毫無效果,梁辛也算踏實了。只憑著他和天嬉笑兩個人的力量,肯定出不來。 柳神算一邊念叨著『等打過神仙相我就去支個算命攤子』,動身趕往離人谷去搬救兵了。 他隨身帶有傳訊法器,不過這裡的事情有些複雜,單靠法器怕是說不清楚。而且梁辛現在的境地,尷尬足矣但還談不上危難,反觀家裡的一群高手都身負重任,只聽鈴聲還道他們出了大危險,真要中斷了手上的重**術,倒有些得不償失了,由此,柳亦還是覺得親自跑一趟更穩妥些。 算一算時間,梁辛等人先是在牢山耽誤了十幾天,挖繭子也差不多有十來天,再加上路途耽擱,此刻距離他們離開離人谷,差不多快一個月了。 被困住的三個人也不再徒勞嘗試破繭,乾脆圍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起來,議論的話題自然也離不開『三里坤』化蝶、和鑽進坤肚子的那三個奇人。 「三里坤為求純淨身,在此處吐盡糟粕,化頑石為靈玉,這才有了天下聞名的蜀藏。」閒談中,天嬉笑突然想到了一個疑惑之處:「點石為玉倒沒甚稀奇,可冷眼、長舌、糊塗蛋這三塊石頭,上面都有細緻紋路,更有神奇功效,不像能被靈元熏陶而成的。」 梁辛尋思了片刻,也點頭贊同:「有道理,關鍵是石頭上有層層紋路……除非三里坤吐出的靈元會雕花。」 天嬉笑咳了一聲,石頭被潮汐侵蝕還會產生紋路,何況被土尊的靈氣熏染,他的本意是這三塊石頭與其他的美玉差異太大,來路可疑,未必是蟲子造成的,結果被梁辛歪解。丑娃娃也不敢反駁什麼,含含糊糊地說了聲:「宗主明見。」 在得知梁辛等人的身份後,歡喜本來矛盾得很,是師父先去害人,最後反被其害,只能算咎由自取。所以從道理上,他不恨梁辛;可是從感情上,不報仇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和自己交代。 現在他總算用自己的法子『報了仇』,將梁辛拖進了這座出不去的繭子。小和尚心底單純,這一來已然心結盡去,坐在梁辛身邊聽他們交談。 聽他們提到了三塊石頭,歡喜皺了下眉頭,記起了一件往事,小心翼翼地插口道:「師父跟我說過,他在苦乃山的青衣司所中,發現的不止『長舌』,還有『糊塗蛋』。」 梁辛心中吃驚,急忙追問詳細緣由。 歡喜也只知道糊塗蛋被藏於司所機括的中樞下,是麒麟和尚搜索此處時無意間發現的。至於它的放於此的原因和用途,一概不知。 梁辛瞇起了眼睛,仔細琢磨了一陣,最後又追問了句:「糊塗蛋確實是在機括中樞被找到的?」 歡喜點頭:「師父說的,我記得牢,錯不了。」 當年的一個小小細節,以及由此產生的一個小小疑問,被梁辛解開了。 司所前,三兄弟遭遇大敵,特別是在對付邪修竹五的時候,他們能活下來的關鍵之一,就是司所的機關神奇,發動之下能夠消弭修士的法術與法寶。 機括術只是凡人手段,射冷箭潑毒汁並不稀奇,可能夠抹殺修士的法術,未免就有些驚人了。以前三兄弟都不懂法術,只道搬山青衣的手段犀利,誰也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再後來哥仨乾脆都把這件事忘記了。 直到剛才小和尚提起,『糊塗蛋』處在機括中樞,梁辛才恍然大悟,司所禁制發動之下,週遭絕盡法術,多半與這枚石頭有關! 要是這樣的話,足見梁一二已經破解了『糊塗蛋』,而這枚靈石的效用,就是在被激發之下,能夠形成一片禁法之地。 梁辛把司所前發生的事情,和他對『糊塗蛋』的推斷,大概解釋了幾句,天嬉笑聽得異常認真,之後卻沒急著說什麼,只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歡喜對三塊石頭的功用不怎麼感興趣,倒是對它們的來歷更好奇,等梁辛囉嗦完,又趕忙把話頭扯了回來:「當年有三個怪人鑽進了三里坤的肚子;後來蜀藏裡留下了三塊石頭……」 說著,小和尚面露駭然,顯然是讓自己的結論給嚇到了:「三塊石頭是那三個人變得,捨、舍利子?」 天嬉笑神情凝重:「由此可見,那三個奇人,其一精通天耳通,由此化做靈石長舌;另一精通天眼通,化為冷眼……」說到這裡,丑娃娃忽然伸手,給正不住點頭的小和尚來了記暴栗,哈哈大笑道:「打你個糊塗和尚,你自己想想,這事靠譜麼?!」 梁辛本來都信了一大半,這才明白天嬉笑實在說笑,趕忙大搖其頭:「不靠譜,不靠譜!」 三個人,被蟲子吞下,變成了三塊神奇石頭……這事聽起來的確不著邊際,趕得上民間傳說了。和尚抱著腦袋,愁眉苦臉:「那這三枚舍利子又是從哪來的?」 「狗屁舍利子,石頭!」天嬉笑對小和尚一直不怎麼客氣,跟著又換上鄭重神情,轉頭望向梁辛:「這三塊石頭,屬下心裡有個計較,不過也只是個想法,沒什麼把握的……」 梁辛最不耐煩的就是天嬉笑這份謹慎勁,不等他說完就揮手笑道:「說來聽聽!」 「先說『糊塗蛋』,宗主說它能夠禁法,這是不會錯的。能禁法的緣由,一般而言不外兩種:一是驅散法術成型時凝聚起的靈元;第二種大同小異,不過不是驅散,而是將靈元盡數吸斂、吸收。總之就是讓對方的法術無靈力可用。」說著,天嬉笑還是沒忍住,又補充了句廢話:「至於無仙的萬法自然,那是一重天道,不在此列,應另當別論。」 梁辛不懂法術,常常要在探究真相時,先給他解釋下相關道法的道理,好在天嬉笑雖然囉嗦,但是在『講道理』的時候深入淺出,很容易就理解了。 天嬉笑繼續道:「把三塊石頭連起來看的話,屬下覺得『糊塗蛋』禁法,更像是第二種情況,它能吸斂靈元。由此,三塊靈石的第一重效用是:記聲、錄影、吸斂靈力。只不過前兩塊石頭能直接記錄聲影;而糊塗蛋需要用特殊手段,將其激發後才能吸斂靈元。」 梁辛點了點頭。歡喜眨巴眼睛,滿臉迷惘。 天嬉笑低聲告罪:「屬下造次,宗主莫笑。」 話音落處,他雙手盤印,手訣連連變化;口中高聲唱念,咒言湧動,片刻之後法術成形,三條黑紫se鐵鏈憑空而現,在叮噹亂響中揮舞了一番,氣勢著實驚人。歡喜滿臉納悶,不明白天嬉笑說的好好的,為啥要施法。梁辛也不懂,不過他倒不著急,知道天嬉笑此舉必有深意。 過了一陣,法術消散而去,天嬉笑又告了個罪,這才接著說道:「諸般道法,威力上天差地別,但是施術時的過程都差不多,手訣引之、咒言令之、再配以靈元支持,是以成術。宗主試想,若我剛才施法時,身邊要是有長舌、冷眼、糊塗蛋這三塊石頭的話……」 梁辛明白了,恍悟中接口說道:「長舌會記下你的咒唱、冷眼會錄下你的手訣、糊塗蛋則會把你催動起的靈元吸個一乾二淨!更因為有了糊塗蛋,你的法術肯定是施展不成了。」 「三塊石頭能收,便能放。它們真正的神奇之處,就著落在這個『放』字上了!」天嬉笑的神情愈發莊重了:「不僅是使施法無效,石頭的主人,再以秘法激發寶石,長舌會唱我的大咒、冷眼會擬我的手印、糊塗蛋則釋放我施法時的靈元……三塊石頭配合之下,能把我的法術原封不動地打出來,想打誰就打誰!」 讓你施法失敗,還用你的法術打還你…… 雖然具體的威力還不得而知,可單以理論上的效果而論,三塊石頭配合在一起,就相當無仙『萬法自然』、木老虎『借刀殺人』這兩重天道疊加。 說到這裡,天嬉笑加重了語氣,終於給出了最終的論斷:「這三塊石頭,是法寶,驚破天的法寶,比起玲瓏玉匣中的神物也毫不遜se!」 天下人都以為這三塊石頭天然成形、是蜀藏中土生土長的古怪寶貝,循著這個思路,最多也就只能將它們的效用破解到留聲、錄影這一層,至於糊塗蛋的效用,乾脆沒有人知道。 唯獨梁一二,不知道靠什麼法子破解了糊塗蛋吸收靈元的效用,並將之佈置在最重要的苦乃山司所。 梁辛又得到了絲中的殘缺記憶,得知當年曾有人進入土坤之內,隨即蜀藏中留下了這三塊石頭。 諸般線索匯總到一起,天嬉笑這才想到了前人從未料到的一個新結論:三塊怪石,是修家的厲害法寶! 天嬉笑的推斷未完,又繼續道:「三塊石頭相輔相成,要湊到一起才能產生真正的大威力,它們是一整套的寶貝,照我看,應該不會是三個人各持一塊,而是一個人的寶貝。」 這是純粹的推斷,並沒什麼證據,也不敢肯定這個論斷就一定是對的,只不過是以常理度之。相比三塊石頭一人一塊,它們共為一人所有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一般而言,如此犀利的法寶,主人是不會放手,這三塊石頭卻被三里坤吐了出來,算起來……石頭的主人多半已喪生於怪蟲腹中了。」 三個人中,死了一個。至於另外兩個的下場如何,無人可知。 憑著蜀藏中的經歷,能推測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其實這些遠古往事,於他們現在的困境並沒太多關係,充其量也就是個談資,沖緩些無聊罷了。 繭子深處地下,看不到日月輪迴,幸好是三人被困,談談說說,至少還不算寂寞。等了一段時間之後,家裡的人終於來了。 讓梁辛等人大感意外的是,最先趕來的居然是大小活佛。 柳亦回到離人谷的時候,曲青石和長春天都不在谷內,而是帶著剛煉好的靈藥,到西蠻給弟子們療傷去了。餘下的眾人手上也都有要事,不宜立即打斷,略作商議,大家還是決定稍等幾天,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畢,再結伴趕來。 唯獨大小活佛是兩個閒人,小活佛又是精怪性子,聽說了事情經過,也不和別人打招呼,就帶著憨子先趕來了。 兩位佛爺到了地方,二話不說,先催動巨力,從外面對著繭子就是一場狠打。 三蠻之力,在世間算得上是頂尖的力道,可『三里坤』是得了大圓滿的土行尊,結繭的絲更是它畢生精華所在,任憑大小活佛如何努力,繭子甚至連搖晃、震顫都沒有! 小活佛眉頭大皺,頹然收手,腳步踢踏著來到了繭子門口,對梁辛搖了搖頭:「麻煩了。」 語氣沉重之極,彷彿老友已被判了『斬監候』,但那份幸災樂禍,可全都寫在他臉上了,對梁辛擠眉弄眼地道:「被困住了也沒事,反正也死不了……啊?」 小活佛正貧氣著,大活佛憨子已經邁開大步,直接踏進了繭子,笑呵呵地和梁辛打招呼去了。 誰也沒注意,誰也沒想到,幾個人都有點傻眼了。天嬉笑伸手直拍腦門:「嘿,又送進來一個!」 小活佛和憨子這幾百年裡幾乎就從未分開過,見憨子進去了,他雖然哭喪個臉,但腳下沒有絲毫的猶豫,也跟著鑽了進去……再之後兩佛又併力一處,或揮拳或施法,對著繭子的內壁和出口著實大鬧了一陣。 按照他們的打法,在外面的話就是一座山現在也被za塌了,繭子卻巋然不動,穩當得很。 大活佛沒啥事,樂呵呵地進來,樂呵呵地拍繭子,現在不打了,又樂呵呵地往梁辛身邊一坐。小活佛可實實在在被氣壞了,搓著雙手來回亂轉,口中喃喃咒罵,時時揮起一掌向著絲牆狠狠拍去。 梁辛和天嬉笑知道小活佛看著像佛,實際是個妖孽,早都見怪不怪了,可小歡喜好歹是個和尚,眼見一尊佛陀罵罵咧咧,心裡著實過意不去,小心加小心地勸了句:「您老息怒……」 小活佛這才注意到歡喜,先是略略愣神,跟著眼睛一亮,轉頭望向梁辛:「我聽柳亦說,有個小和尚要找你報仇,就是他?」 梁辛笑著擺手:「就是這小子,不過過去了,不用再提了。」 明顯可見,小活佛猛地來了精神,走到小和尚身前,雙膝一盤坐於地面,單手豎起拇指與中指相拈,其餘各指自然舒散,結做佛陀說法印,臉上也化作莊嚴寶相,於肅穆中透出一份清澈從容,目光和藹地望著歡喜,緩緩開口:「萬法皆空,唯獨因果不空,你心中有惡因,又怎能結出禪果子?」 歡喜眼神納悶,小臉上都是迷惘:「您、您老說啥?」 小活佛毫不氣餒,反而輕輕一笑:「迷惑了麼?煩惱即菩提,有了迷惑,才有機會參悟禪機。不是壞事。」 歡喜懵住了,愣愣望了一陣小活佛,又偷眼去看梁辛。 梁老三樂不可支,伸手一拍小活佛的肩膀:「見到和尚你就要點化?上癮了是吧?我和歡喜共處這段時間裡,從沒見他練過功夫,更何況修禪,你白費勁吧。」 小活佛眨巴了眨巴眼睛:「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說完又望向歡喜:「先說惡因何在……」 繭子裡的三個人沒出去,趕來救人的倒被搭進去了兩個,梁辛又開始眼巴巴的盼著柳亦帶著家裡的明白人過來,其實也就是再等了幾天功夫,但卻顯得尤其漫長。 五個人中,最無所謂的是憨子;最高興的是找到機會去點化和尚的小活佛;最愁眉苦臉的那個,自然就是小和尚歡喜了…… 終於,外面一陣喧嘩聲傳來,真正的大隊人馬總算殺到了。 纏頭老爹、跨兩兄妹、兩位義兄、東籬紅袍大祭酒甚至鄭小道、火狸鼠……就連青墨也接到離人谷傳訊,帶著神梭匆匆趕來。 待大伙看到大小活佛也身陷其中,個個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倆。 對眾人的驚訝,大活佛笑容憨厚,平和以對;小活佛忙著點化歡喜,沒工夫理會外人。 (未完待續) 只要輸入就能看發佈的章節內容有最新章節更新及時 第三二三章 三個辦法 第一個出手的是青墨,神梭能夠遁化五行,進繭去、接上大伙、再出繭來,若能成功。救人就再簡單不過了。 青墨抱著寶貝梭子,大搖大擺地就要從破口往裡進,丫頭的想法是先進繭子,再催動法寶救梁辛出去,嚇得眾人呼啦圍上去,把她拉住了。萬一神梭對付不了繭子,又得搭上一個青墨。 商議片刻,還是決定由繭子一側去發動神梭,這個辦法比較穩妥,畢竟,要是能從外壁突入,也就能從內壁突出。 神梭打人的時候,不一定非得要主人在其內,但用作遁法載人,青墨必須在梭子內主持。 定議後青墨略作準備,縱身躍入法寶,繼而神梭東搖西晃地飛起來,亂轉一陣陡然一震,化作一道神光,向著繭子激射而去 旋即『彭』的一聲悶響,梭子從神光又幻化成本形,尖端處正抵在繭子的外壁上。 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沉,就連玲瓏輾轉都無法突破絲皮,被穩穩擋在了外面 青墨如何能夠甘心,全力催動起寶貝,只見神光繚繞,圍住繭子團團打轉,時不時就會在彭彭悶聲中化作本形,無一例外,神梭的每次潛入都被絲皮擋住。 能夠遁化五行,無往不利的寶貝,在繭子面前,比著一輛獨輪車也沒什麼特殊……神梭失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青墨『敗』下陣來,曲青石、長春天和秦孑,並肩跨出隊伍。 繭子是坤留下的,從五行而論當屬厚土一脈。青木克土,幾個木行行家剛好派上用場。 籐子、樹葉、草、木刀、蒺刺、花蕊針……長春天說不定還會有所保留,可曲青石絕對傾盡所知,把槐樓諸般道法從頭用到了尾,但繭子絲毫不為所動木克土是沒錯的,但五行相剋的前提,是二者相差不能太過懸殊,好像老鼠怕貓,但水牛大的老鼠精,又哪會在乎幾隻呲牙咧嘴的小花貓。 木行道沒用,其他人也各出奇謀,圍著繭子不停去試自己的辦法。 老蝙蝠修為不再,幫不上太多的忙,也就沒跟著大夥一起忙活,而是信步溜躂著,仔細地端詳繭子,口中時而嘖嘖稱奇,時而喃喃自語。 走了一陣,老頭子忽然發出了一陣哈哈大笑,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老蝙蝠恍若未覺,自顧自地大笑著,口中罵道:「老魔頭啊,你想瞎了心好端端地…哈哈…非要跑到仙界去發瘋,結果坐了千年的大牢,臨死臨死鬧出了大笑話,哈哈哈,遺臭萬年了吧你鑽的那頭坤就是條小蟲,睜開你的老眼看看,這才是真正的坤王留下的繭子,哈哈哈哈……」 彷彿大笑還不足以宣洩似的,老蝙蝠又揚起乾瘦的巴掌,一下一下用力拍著繭子。 梁辛心眼厚道,生怕老蝙蝠修為散盡之下,情緒太激盪會傷身體,皺眉望向了柳亦。 早在梁辛陷入繭子之初,柳亦就用光了自己的辦法,現在也不再徒勞嘗試,就坐在繭子的破口前,見老三望過來,他搖頭笑道:「無妨,師父這是恨乾爹要去仙界搗亂,沒喊他呢。」 梁辛仔細一琢磨,也樂了。幸虧老蝙蝠和乾爹只是『落花有意、但流水無情』的半個朋友。 要是兩個老魔真有交情,乾爹肯定會把借土坤飛天的想法告訴老蝙蝠,後者必定大呼過癮……那樣的話,梁辛在清涼泊土坤肚子裡就能找到兩個老頭了。 老蝙蝠發瘋,誰也不敢去攔,更不敢去笑他,全都假裝沒聽見,繼續低頭忙活著自己的事情。繼青墨、青石等人之後。 最先收手回來的是東籬先生宣葆炯,他修的是水行道,本來就被克於土,連那些能克土、修為更遠勝於他的木行道大宗師都辦不到的事情,東籬更是束手無策。 東籬也坐到了出口旁,對這梁辛歎道:「我這點本事,還差得遠」 梁辛對他始終心懷敬佩,搖頭笑道:「先生辛苦了,為了我的事情特意趕來……」 東籬不想在此事上糾纏客套,把手一擺,隨口岔開話題:「一個繭子都如此,何況從中飛走的那頭蛾子提到神奇蛾子,我倒想起來一件趣聞。」 東籬宣葆炯受梁一二之命,為查案在修真道臥底三百年,在不知多少家門宗內做過弟子或供奉,曾經便有一家他所在的小門宗,門下弟子常常會進入南疆採藥。 南疆和北荒、西蠻一樣,都是蠻夷之地,不在大洪治下。那裡是大片的濕沼和雨林,其中也有不少土著。東籬所在的那個小門宗,在採藥求丹時,自然也免不了和南疆土著打些交道,因而得知,在南疆深處有一族野人,就拜奉蛾子為神。 說著,東籬笑道:「土著崇拜,大都分作兩種,一類是天魔、巫母這類不知所云的東西,另一類則是熊、鱷、蟒蛇那些兇猛的畜生。蛾子笨拙、難看,又沒有自保之力,拜奉它的,實在算是另類了,由此才被當成了個趣聞笑話。不過看著個繭子,也就明白了,蛾子可也不簡單勒」 歡喜還是個娃娃,自然喜歡聽故事,小臉上滿是認真,接口道:「南蠻野人拜的蛾子,別就是坤蝶吧?」 小活佛立刻那手指頭點他眉心:「你心不靜」 東籬狂傲時,天地、神仙、君王統統都不放在眼中,不過在平日裡,他卻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學究。他隨口說些趣事,只為來安慰繭子裡的晚輩,並無它意,聽到小和尚的話搖頭笑道:「估計不是,土坤破繭後就飛仙了,凡人哪有機會見到它?野人圖騰的,估計是另一種厲害的蛾子吧。」 說話的功夫裡,跨兩也用盡了手段,垂頭喪氣地退了回來,不久後瓊環收起玲瓏修羅,罵罵咧咧地回來的,小臉上全是不服氣…… 所有人的手段用盡,都奈何不了繭子,事到如今,也只剩下一個笨法子了…… 隨著老蝙蝠的一聲吆喝,外面的一群高手唱咒掐訣,同時催動神通和法寶,對著繭子外壁的一點全力猛攻 繭子中的梁辛等人也一躍而起,配合著趕來的同伴,自內而外轟砸不休。 尚有修為在身、能動手的,大都坐擁都是大宗師、甚至大宗師之上的力量,剩下的也都跨過了六步中階,這樣的力量集合到一起,前後持續了幾個時辰的強襲,到最後仍舊徒勞無功 現在,梁辛終於傻眼了。 小汐也坐在破口旁,長腿蜷起,雙臂環之,下頜抵在自己的膝蓋上,望著梁辛道:「莫慌,總會有辦法,真要出不去了,我便進去陪你。」說著,白衣少女對他盈盈一笑。 眾人盡數默然,只有小活佛妖性躁動,被困在這裡比殺了他還更難受,再也繃不住佛祖寶相,伸手啪啪地拍著自己的額頭,在繭子裡又跳又罵,隨即又想起一件事,抬頭望向梁辛:「你說,我要是能點化了小和尚,他飛昇時總得破繭吧,到時是不是就能把咱們帶出去?」 梁辛模稜兩可地點頭:「可、可能吧。」 小活佛於絕境中又看到了一絲希望,猛轉身,伸手一指歡喜:「小和尚,我非把你超度了不可」 「超度?」小歡喜大吃一驚,小臉煞白,搖搖欲倒。 「…說錯了,不是超度,是點化,莫驚,是點化……」小佛妖說跑了嘴,又急忙糾正。 「小活佛說的倒也真能算是個辦法,不過小和尚未必身具慧根,點化起來怕是不容易。」這個時候長春天從外面笑道:「另外,我也想到了個主意,還要大家幫忙一起參詳。」 長春天伸手敲了敲繭子:「憑著咱們的力氣,砸不開這件寶貝,不過要搬移它,或許還不太費力。」 現在的繭子大半裸露,下部還有小半牢牢嵌於崗巖土石內,只要將地下的土石挖開,想要搬走它,可能性極大。 長春天不賣關子,簡單鋪敘後,直接道:「搬它去海裡,然後喚醒黑鱗中的六隻蟠螭殘魂,引海而攻」 黑鱗上的蟠螭殘魂遇水而驚,同時水勢越大,它們能發揮的力量也就越強,蜀藏內沒什麼水,自然指望不上它們,可要搬繭入海,它們就能派上用場了。 有了六隻殘魂的強助,鑿穿繭壁的成算大增。 「可是,還有一點咱們誰都吃不準。」長春天把聲音提高了些,語氣也愈發鄭重:「就算真能把繭壁打出一個缺口……新的缺口,會不會也像現有的那個洞口一樣,空間特殊?」 三里坤織出的繭子,本來就是一個整體,一端的破口未出現前,那處繭壁與繭子的其他地方應該並無區別。 後來坤蝶成形,咬破了繭子,可破口處卻多出了空間禁制。 所以,就算打出了一個新缺口,其間多半還是會有古怪的空間禁制,梁辛等人照樣走不出來。 脫困的關鍵,不是把繭子砸個窟窿,而是要像坤蝶那樣,破除破口處的禁制。 曲青石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狹長的縫隙,其間精光閃動,思索片刻後臉色忽然一喜,抬頭道:「只要能挪動繭子便好,不用再去鑿新的口子,更不用去大海。」 青墨見梁辛被困,現在都快愁死了,聽哥哥的聲音嘹亮,立刻來了精神:「那把繭子運去哪裡?」 「小眼邊緣再給梁辛一件喪家法器」 青墨丫頭略一琢磨,立刻歡呼一聲:「繭子的破口,肯定敵不過給天地乾坤做定盤星的小眼」 小眼吸陰,一旦有陰身喪物靠近,都會被它吸斂進去,就連陰喪家的老祖宗浮屠都被它所攝。曲青石的辦法巧妙無比,也淺顯無比,借小眼的規則來破繭子的禁制。 梁辛帶一件喪家的寶貝,隨著繭子靠近小眼,小眼見陰便奪,繭子破口處的空間就算再怎麼古怪犀利,也敵不過小眼吸陰的規則。如果成功,梁辛再從小眼中回來便是了。 可惜現在眉心骨珠已經用完了,青墨是急性子,這就要駕馭神梭返回草原,心裡打定主意,拼了讓師父責罰,無論如何也要在弄些珠子回來九老三。 不料老蝙蝠伸手,把青墨攔了下來:「稍安勿躁,小白臉子的辦法是不錯,不過說不好就會惹出大禍」 曲青石的確是小白臉,但人人都在心裡喊,誰也不敢直接從嘴裡叫出來,唯獨老蝙蝠不管哪套。 曲青石的臉都黑了。 老蝙蝠哪會去留意旁人的表情,繼續道:「小眼內時間扭曲;而繭子破口處的空間詭異,用曲青石的法子,等若以梁辛為媒,將繭子的破口和小眼連接起來。嘿,一方是錯宇,一方是謬宙,尤其小眼還是世界的定盤星……連起來的話……」 說著,老蝙蝠怪笑著搖了搖頭。繭子和小眼連起來,具體會有什麼後果誰也不知道,也許天下太平相安無事,但也有可能會引得時空失控,乾坤浩劫 小活佛聽得認真,心裡琢磨著,還是得靠自己去點化小歡喜。 老蝙蝠望向了梁辛,怪笑中又把話鋒一轉:「其實曲青石和長春天的法子,也不是不能用,不過是現在還用不到,等你真的無法脫困時,再去試吧。」 梁辛一愣,馬上就琢磨出了老爹話中的味道,喜道:「您老還有更穩妥的法子?」 「這只繭子最古怪的地方就是破口處空間古怪,可你們將岸門裡,也有挪移空間的本事,未必對付不了它」老蝙蝠踏上了兩步,走到破口前:「你猜,要是繭子裡的人是你那個師兄,他會被困住麼?」 說著,老蝙蝠又笑了起來:「別總指望旁人,全當是修煉吧到最後要還是不成,再琢磨搬繭子去大海、去小眼。」 中秋之戰的最後,謝甲兒現身半空,和梁辛說了會子話,其間也簡單交代了『天上人間』與『天下人間』的差別。 天上人間,是從將岸的魔功脫變而來,其間所差的,說穿了只有一句話:在天下人間之內,以大力轟擊扭曲的時間,藉以撕裂空間,乾坤挪移。 而引力自擊天下人間,也不是說隨便打出一股力道就能乾坤挪移,這其間的法門謝甲兒未曾細說,梁辛要想成術,就只能靠著自己去揣摩。 梁辛發動魔功時只能勉強自保,本來沒有餘力去從內而外轟擊天下人間。不過他能將戾蠱紅鱗引入魔功範圍之內。 但一個人的心思終歸有限,在躲避亂流的同時,催動紅鱗打出一個星陣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有哪還有富裕心思,去揣摩該怎麼發力,該轟擊哪裡。 就算知道了最根本的道理,想要讓天下人間再升一級、脫變為天上人間,又談何容易? 梁辛越想心裡就越涼,在他想來,自己悟出天上人間的機會,未必比歡喜立地飛仙更多。 「陰沉木耳能進入你的天下人間,行動自如,並且不受亂流反噬。」老蝙蝠出言提點:「陰沉木耳不受天下人間,是因為其中載了你的星魂。」 梁辛點了點頭。星魂拜梁辛為主,它們進入陰沉木耳之後,既是外物又是梁辛身體的延伸,兩種絕不可能同時出現的屬性共容於木耳,所以才成為天下人間的『漏洞』。 「那你為何不試一試,把陰沉木耳換成個大活人,會怎樣?」老蝙蝠的笑容,總是陰測測的。 梁辛恍然大悟。 把木耳換……一個能容星魂的同伴,攜帶星魂進入自己的天下人間,如果也能行動自如,該如何發力、如何去轟擊魔功,就都交由同伴去試,全不用梁辛去操心了 這便等若,把一個人的活計分給兩個人做。 梁老三的眼睛亮了,盯住了老蝙蝠,眼睛裡要是能伸出小手的話,老蝙蝠現在就已經被他拽進來了,論到對星魂的控制,論起對蠱力的運用,無人能出其右,攜星魂進入魔功,助自己『乾坤挪移』的最佳人選,自然也是他老人家。 老蝙蝠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把乾枯的手掌一揮:「少打我的主意,萬一不成,老子也就出不來了!另外也別打北斗星魂的主意,這些蟲兒自己的力量一般,非得成陣才能顯出威力,要旁人修煉星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這也不能指望,那也不能指望,青墨瓊環等人越聽越喪氣,但梁辛的眼睛卻愈發明亮了,他的蠱力,現在可不止北斗七星,還有一記蘊含著老蝙蝠四成修為的奎木狼。 北斗星魂將梁辛認作紫薇,奎木狼雖然不理會帝星,但也被老蝙蝠煉化,奉梁辛為主人。 而繭子之內,就有一個曾叱吒風雲的強者,於幾百年之間,先被奎木狼送力、又被奎木狼奪力,前後兩次中過這道戾蠱……憨子 老蝙蝠見他懂了,哈哈大笑道:「還算你有點機靈勁,把奎木狼度給憨子,讓他進你的天下人間,去幫你尋找乾坤挪移的法子吧……尤其妙的是,憨子自身也修為雄厚,他能不能找到法門不好說,但至少,力氣是足夠了」 奎木狼不是想給就能給的,施蠱之人必須要以西蠻秘法催動,才能將戾蠱種到別人體內,但是憨子曾經被謝甲兒、宋紅袍兩次種蠱,他的身體對這道蠱再適應不過了,所以梁辛再給他傳蠱,全不用費力,直接拉著手塞過去就成…… 第三二四章 順籐摸瓜 坤,為五行之中的厚土至尊,與龍、鳳是一個級別的怪物。 麒麟、蟠螭也是天地間的異獸,對它們的實力,人間修士只有仰望的份,根本無法分清這些個怪物之間,究竟誰更厲害些。 算起來,或許都差不多吧。 不過這個『差不多』,是有前提的,一是要各種怪獸要年紀相近,力量才會差不多,比如,六千歲的麒麟對上五千五百歲的青龍,大家應該能鬥個旗鼓相當;可要是八百歲的神鳳遇到三千歲的蟠螭,就得趕緊振翅而逃了;二則是機遇了,吃過神果、飲過仙露的怪物,肯定比吃蘋果喝山泉長大的同齡怪物更厲害。 三里坤,從一條小蟲開始,慢慢將身體長到到千里方圓,繼而返璞歸真,又縮回到三里大小,修行歲月漫長到難以衡量; 而蟲子身的坤就是土行之尊了,雖然『理論』上還能夠脫變成蝶,可要想將之實現又談何容易,非得另有大造化不可。 活了無數年,有過大造化,三里坤的力量也和壽命一樣,大到凡人沒法去理解,更無法去計算。 如果跨越時空,讓青蓮小島上的那五頭大獸麒麟,與三里坤同處於一個時代,五頭大獸絕不會靠近三里坤所在千里之內的任何地方。 結繭的怪物,是三里坤,結繭的絲是它畢生修行的精華,所以一群大宗師對這個繭子束手無策也毫不奇怪。 到現在看上去最可行、不會引發可怕後果、還能讓梁辛修為精進的辦法,就是天上人間了。 雖然還需要憨子的配合,但如果成功的話,梁辛對天下人間的理解和使用,無疑會大大提高。 小活佛和憨子心意相通,幫著梁辛把事情對他解釋了好幾遍,到最後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了沒有,反正憨子始終笑得那麼厚實。 外面的人暫時都幫不上什麼了,也實在沒必要都在這裡耗著。 秦孑正指揮弟子搬往青蓮島;曲青石長春天還要去救日饞門徒;老蝙蝠對身外身的邪術正修改到關鍵部分,身邊需要跨兩兄妹隨時幫忙,同時他也開始用秘法煉製梁辛的七星蠱,以加強入陣者與蠱蟲間的聯繫,小汐、鄭小道和宋紅袍都是入陣之人,都要配合他的煉化,這次趕來就已經耽誤了進度,不能再逗留太久;青墨也挺著急,和以前一樣,這次她還是偷跑出來的,得快些趕回去;柳亦和青墨同路,梁辛本就有幾件事要去找大司巫商量,現在他被困住了,這一路就由柳亦去跑,另外還有件『提親』大事要辦。 算到最後,日饞高手個個有事,真正的閒人就只有兩個:火狸鼠和宣東籬。 火狸鼠留不留都無所謂,也就跟著眾人一起回去了,倒是東籬先生,有見識有本事還會講故事,留下來再合適不過…… 眾人一一和梁辛道別,就此散去,梁辛也不再耽擱什麼,先將奎木狼度入憨子體內,繼而退後十餘丈,避開天嬉笑等人,開始施展身法,片刻後猛地一聲低吼,魔功天下人間隨心而起 上次在小島被殘損的心魔笛子勾起殺心惡性之後,梁辛就只要願意,就能隨時以這種惡性來催起執念,藉以發動天下人間。 天下人間時靈時不靈的日子終於一去不回頭了…… 看來憨子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梁辛那邊魔功一起,他就邁開大步,閃身進入天下人間,彷彿閒庭信步般,在梁辛身邊不停徘徊。 至少第一個步驟成功了,憨子身帶來自梁辛的奎木狼,也如戾蠱紅鱗一樣,能夠不受魔功所制,在天下人間的範圍自由行動 梁辛霍然大喜,忍不住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憨子見梁辛開心,他跟著一起高興,來到梁辛跟前,輕輕一點頭,也露出了一個燦燦笑容,繼而背負雙手,一路溜躂,緩緩離開了天下人間…… 大小活佛心意相通,可天下人間也有自己的禁制,憨子一進入其間,小活佛就無法和他聯繫了。 另外,兩個活佛間能夠互轉真元是沒錯的,但奎木狼不能轉。小活佛是吸斂貪癡嗔三念成形的精怪,體質特殊,奎木狼一進入他的身體,力道就都會被他搶走化為己用,當初活佛十一能活命就是這個原因。 所以小活佛能做的,也就是在外面來對憨子講道理,其他的全幫不上忙。 費勁唇舌、多次嘗試之後,憨子終於不是進來轉一圈就走了,開始按照同伴們事先的指點,留在魔功範圍之內,神情迷茫,時時攤開雙臂,看樣子的確是想要去感受、體會。可天下人間除了時間凝固之外,就只剩對主人的亂流反噬,憨子兩者都不受,完全感覺不到什麼,有心發力,卻不知該怎麼去打。 等了半晌,憨子明顯不耐煩了,臉上漸漸顯出韋陀怒像,低低吼叫一聲,舉手投足,乾脆發力亂打,全沒有任何章法,更沒有目標,甚至有幾次,掌風都險些傷到梁老三…… 事情遠比想像中更困難,小活佛垂頭喪氣,梁辛自己倒不氣餒,笑道:「其實……亂打也是個法子,既然摸不到法門,也只能靠亂打來碰運氣了。」 謝甲兒志在飛仙,對中土天下毫不留戀,自然犯不著說謊話去騙小師弟。由內而外以大力轟擊扭曲時間,能夠乾坤挪移,這一點是不會錯的。至於具體的法門,既然無從摸索,也就只能靠亂打來碰運氣了。 小活佛滿臉不屑:「靠運氣?運氣要是不來呢?」說著,伸手指著來梁辛的鼻子,轉頭去問天嬉笑:「你們不老宗都會相面,你來看看,他這張臉長得有運氣麼?」 「宗主洪福齊天,鴻運當頭人中龍鳳,上上之選」天嬉笑聲音響亮,他看不看都得這麼回答。 小活佛繼續撇嘴,顯然明白不能把馬屁當實話,繼續對梁辛道:「趁早別費勁,乾脆再把大伙請回來,搬著繭子先去大海,不成再去小眼才是正經。」 妖精心思,為了自己能夠脫困,連累世界崩塌毀滅,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梁辛對『連累世界』這種事也不想去矯情,不過他的心思在另一重:「正道緊鑼密鼓,張羅著決戰;神仙相很快會渡海而來;賈添的傀儡邪術也隨時會來……家裡人都忙成了一團,法術事實在不宜頻繁打斷。倒是我,馬上出去了也沒什麼事情。等他們處理好手上事,自然會再回來。在之前,咱們還先是碰運氣吧,萬一碰上了,也就省了他們的麻煩。」 梁辛的脾氣隨和,可心思卻執拗的很,他打定主意在繭子裡碰運氣,小活佛也只得依他,接下來的,又是天下人間、憨子亂打…… 不久之後,一直在外面關注梁辛的東籬先生看出不對勁之處,在梁辛休息時將他喚到了門口:「你身上的虐戾氣息與日俱增,現在幾乎已經肉眼可辨,特別是你施展魔功之後尤其明顯,到底怎麼回事?你修煉的魔功對心性有反噬麼?」 魔功對心性沒有影響,但梁辛靠骨子裡的惡性來引動天下人間,每次施法都會讓他殺心湧動,事後都要必須奮力壓制。 東籬先生雙眉微蹙:「骨子裡的殺性?這種本性裡的惡根一旦被撩撥起來,就再難控制,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去惹它,不怕真有一天會變成嗜血的瘋子麼?」 梁辛搔了搔腦袋,笑道:「現在倒還盡能控制得住,應該無妨。何況……就算它真是惡根,也是我的惡根,只有我放它、收它的份,輪不到它來控制我。」 東籬愣了下,隨即哈哈一笑:「這個調子,倒是投了我的脾氣」 話雖這麼說,老先生還是放心不下,又將小活佛喚請過來,請他每次在天下人間結束後,唱誦**助梁辛壓制殺心。 小活佛聞言,立刻掛上了一副愁苦相:「唱經這事……換成打機鋒成不?」 他是妖身,平時說佛偈、打機鋒都無所謂。但是要唱誦**,就和發動佛門天眼通一樣,沒問題,可是會讓他痛苦不堪。不過小活佛還算講義氣,也不想梁辛突然有天會變成個嗜血瘋漢,勉為其難總算答應了東籬。 隨後差不多一個月裡,天下人間、憨子亂打、梁辛收斂魔功、小活佛趕上去唸經……如此往復,單調枯燥,幸好外面還有東籬陪著,間歇時說些異聞和趣事,幫他們打發無聊。 天下人間絲毫沒有突破的跡象,不過在試過多次後,梁辛也漸漸有了些想法,把幾個同伴聚攏到一處,先把施展魔功時的情況,又簡明扼要的介紹了下,這才切入正題:「師兄要以大力轟擊扭曲的時間,可『扭曲的時間』……是什麼東西,它在哪裡?」 說著,梁辛豎起了兩根手指:「我仔細想過,天下人間之內空無一物,不外兩個特殊之處:一是時間扭曲,二則是亂流反噬……這兩者其實是二而一的關係。時間被人扭曲,由此釋放出力量,形成亂流,又對始作俑者反噬。便是這樣的一個過程了。」 見眾人點頭後,梁辛又繼續道:「扭曲的時間,看不見、摸不著。不過亂流卻明明白白的存在,稍有不慎,就會傷到我。」 說到這裡,東籬已經若有所悟:「你的意思……順籐摸瓜?」 梁辛哈的一笑,跳起來對東籬躬身長揖:「先生大才就是這個意思,亂流是由我扭曲了時間而來的,所以我要能發力轟擊亂流,讓亂流逆衝回去,也會影響到『扭曲的時間』。」 「順籐摸瓜,倒襲逆流去影響扭曲的時間,這個道理我能明白,但是……」天嬉笑謹守本分,一般而言,如果不是梁辛特意追問,他都不會開口,不過能修煉到他這個程度的人,在性子裡都有一份對功法的癡迷,此刻也插口問道:「要是真能做到這一點,將亂流盡數逆衝回去,對『扭曲的時間』的影響就是……就是時間回復正常啊這會讓天下人間失效,又何談乾坤挪移?」 這番道理說得天嬉笑自己都頭疼不已,其中涉及『扭曲的時間』和『由時間扭曲而產生的力量形成的亂流』,不僅拗口,而且還虛無縹緲,實在不那麼容易懂。 不過梁辛卻能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道理是沒錯的,可關鍵是,我沒打算把亂流盡數逆衝回去,而是胡拍亂打」 天嬉笑懵了,使勁的眨眼睛,不敢再開口,生怕越問越亂。 「一條小河正在流淌著,我向其中扔了塊石頭,由此小河翻起濁浪,流淌的速度、順序、方向都被暫時打亂,可小河也被石頭濺起了一大片水花,盡數向我潑濺過來。」梁辛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乾脆胡亂舉例子: 「水花向我潑過來,如果我又發力,把水花都砸回到河裡去,應該會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就是你說的那樣,我龍王爺附體,用的力道全都恰到好處,水花濺起時是什麼位置,回去的時候還是那個位置;水花濺起時是多大力道,回去時還是那樣的力量。如果真正做到這一點,先前扔進去的石頭就會被反彈出來,小河也會瞬間恢復正常,就好像從沒挨過石頭砸一樣,這是不會錯的。」 「第二種情況,我不管那套,那些被石頭濺起的水花湧過來,我就亂拍亂打,把它們再拍回到小河裡去,至於力道啊、位置啊,我全不管,這樣一來會怎樣?」 天嬉笑豁然,點頭笑道:「那小河就會更亂,亂成一鍋粥」 小河就是時間了,至於濺起的水花,就是反噬的亂流。 梁辛的神情愈發興奮:「師兄用巨力轟擊天下人間,其實轟擊的魔功內的亂流,而轟擊之下,本來就扭曲的時間,會變得更亂、更扭曲……等時間錯亂到一定程度,就會引發空間錯亂,由此『天上人間』成術」 梁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時間與空間相互影響,乾爹研創出扭曲時間的神通,但是在他的神通中,時間扭曲地還不夠,不足以改變空間;師兄就『加大了力度』,讓時間更亂,終於得以錯動空間,由此乾坤挪移。 梁辛悟到的,只是最根本的道理,在道理之上,還有只能用『可怕』二字來形容的技巧……或者說是規律。 比如,當天下人間中的時間足夠混亂,達到了『乾坤挪移』的要求,而此刻,一共有一百道亂流向施術者反噬,以不同的力量,去回擊或者改變不同的亂流,就會引出不同的空間挪移。只有真正掌握了全部的規律,才能隨心所欲地移轉空間,或讓自己瞬移至他處,或把敵人憑空分屍。 可就是最普通的『天下人間』之內,亂流又何止百道?再配以不同的力道,怕是中土史上最有名的神算子溫樹林復生,也算不出究竟會產生多少種結果。 謝甲兒卻掌握了所有這些規律 乾爹將岸驚采絕艷,師兄卸甲又何嘗不是天縱奇才和他們一比,五道三俗、蠻十三甚至那些『飛仙到丟了臉』的神仙相,都算個屁。 梁辛眉飛色舞,兩個絕頂人物,一個我爸,一個我哥 梁辛不笨,可就憑著他的資質,想要像謝甲兒那樣,在沒人指點的情況下,靠著摸索去掌握『乾坤挪移』的規律、技巧,純粹是癡人說夢,而且還是凡人的傻子說了個神仙才有資格做得夢。 不過梁辛有梁辛的辦法,沒技巧不要緊,他能蒙……他就守在繭子的破口前,發動一百次天上人間,就算是上下左右的亂『送』,至少也會有一次能把他『送』到繭子之外。 梁辛越說就越興奮,跟他已經能讓時間更加扭曲,從而使天下人間脫變成天上人間似的。 東籬咳嗽了一聲:「關鍵是,憨子發力,能影響亂流麼?」 梁辛認真點頭,雖然已經努力遮掩,可臉上的興奮勁仍舊明顯的很:「能就是因為他在亂打中,擊中過反噬我的亂流,我才想通了這些事情」 說著,梁辛長吸了一口氣,總算讓自己冷靜了些,又把話鋒一轉:「不過,在天下人間之內,亂流都是從我身邊乍起乍現,憑著憨子現在這樣亂打,偶爾能擊中它們已經是僥倖了,想要大片去掃中,引出天上人間,還差得遠。」 憨子感受不到亂流,而亂流也都是在梁辛身周咫尺範圍裡憑空躍出,真要靠憨子去主動捕捉、追襲,怕是不容實現。 梁辛伸手拍了拍憨子的肩膀:「也只有一個辦法……」 小活佛接口道:「讓憨子直接出手打你?」 亂流圍著梁辛打,憨子出手打梁辛,倒還真能打到亂流。 梁老三嚇了一跳:「可不敢瞎說,萬一打中一下我就活不成」 其實梁辛心裡的主意也危險得很,比起讓憨子運力去打他,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他想和憨子『移形換位』 亂流只反噬梁辛,其中蘊含的力量只對梁辛有效,就算它們打到憨子身上,也不會傷他一根頭髮。但是憨子的發力猛打,是會影響亂流的。 拼著被亂流擊中,梁辛也要動起來,先是自己移動身位,跟著憨子進入自己先前的位置,只要兩個人的配合足夠默契,完成入位的時間足夠短,亂流在那個瞬間裡就會『襲』向憨子。 在那個瞬間裡,憨子全不用管亂流在哪裡,因為亂流已經將他包圍了,只要閉眼亂打,就足夠了 只不過,時機快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而梁辛『讓位』,是一定會受傷的…… 關於時間和空間的相互影響、天下人間升級到天上人間的道理,物理優秀的兄弟姐妹別追著我打…… 這就是個娛樂小說,就是個離奇故事,功法、力量上的事情,大概說得通就好了,咱也不用太糾結哈^_^ 先謝謝大伙撒。 第三二五章 天上人間 和他一起出生入死,雖然都是凡人,可梁辛的同伴對他們幾個都重視的很,曲青石在出海前,特意準備了重禮,托請火狸鼠代為引薦,帶著他們去了一趟江湖術何家。的目的很直接:求何紅酥傳下江湖術中的潛行法,並立下重誓,此技只限六位青衣,絕不會再外傳。這六個人算得上是梁辛最初的班底,曾 開個玩笑,沒看過小仙的也不打緊,搬山裡的『溫樹林』就是個歷史上的名人,以擅長數術而聞名天下,為後世敬仰,並尊其為『神算子』。咱這裡就是借用了個人名,和小毒物們 ,和以往一樣,亂流激盪,毫無規律與順序,就那麼亂糟糟的,從四面八方向著自己湧來……梁辛雙目閉合,仔細感受著反噬的亂流 ,手腳麻利幫他敷藥、包紮傷口。小活佛則牢記使命,愁眉苦臉地到梁辛身邊,嗚哩哇啦地給他唸經。天嬉笑回過神來,快步趕過來扶起梁辛 禪院活佛十一的拿手絕技。『步間』、『針斗』,五百年前,達旦 』產生了莫大糾結^_^,看過小仙的同學應該都知道,這老頭逮啥算啥,天天算術以求道。那啥,嘮叨一句哈,有同學對『溫樹林 的同時,來自大活佛的無數金針就已經衝入其間。衝向梁辛的亂流,在轉向去繼續追襲他 這就是他的事事有趣了。 的鬼話大咒提親,大司巫剛聽了半段就答應了…不過柳亦是西蠻傳人的身份不敢透露,否則怕是小命難保。到了草原之後,柳亦用從浮屠那裡學來 ,從此中土間再沒了離人谷的字號,這件事尚未公開,就連其他幾座天門也不知道。另外大祭酒的傳訊還特意提到了那些骨瘤蜥,最近幾個月泡大糞的效果明顯,巨蜥大都發生了變化:頭頂上的巨大骨瘤漸尖漸細,有化角之勢;大祭酒已將門下弟子盡數遷至了青蓮島 ,一趟一趟,來了五六隻鶴子,才算把事情說了個大概:柳亦從北荒傳回來的消息就複雜的多了 向東南而行,出海去籌備『風吹草動』警戒大陣。長春天則留在原地,開始幫助其他弟子煉化天梯。此刻曲青石已離開西蠻,帶了大批靈石 自己手上的事情交代了一番。同時,藉著這次傳訊,外面的同伴也把 …… 那道奎木狼,浩蕩修為,盡數隨著那一聲『斗』字怒言凝化金針,四散而出逆襲亂流憨子此刻身帶兩蠻之力,再加上梁辛的 ,猛地裹住了梁辛……淨忽然之間,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怪異感覺 動作都那麼清晰、那麼緩慢、那麼難看;可那一邊,梁辛剛剛騰出的空位中,竟又出現了一個大活佛這一邊,大活佛還在舉手投足,每一個 色飛劍、靈鶴紛紛飛來,外面的一眾高手都有要緊事,誰都無法特意趕來,也只能以法器傳訊,各個措辭興奮,更少不了對梁辛大大的讚揚一番。不久之後,蜀藏深處就熱鬧了起來,各 ,大司巫抬手扔給他一隻黑色的木匣:「你要的的東西,拿去吧」第二天柳亦如約而至,剛一進黃金帳篷 體卻微微弓起,看到梁辛向自己望過來,憨子吞了口口水,咧開嘴巴,樂了。憨子還是那副傻乎乎的神情,魁梧的身 梁辛不明所以,眨巴眼睛。 恨不得先笑一個時辰再說,心裡全無殺性,哪還用再聽佛經,一把拉過小活佛,口水橫飛開始吹牛。這次情形特殊,梁辛心情好得不得了, 先是西蠻深處的消息: 們兩個實實在在地乾坤挪移了雖然還在繭子之內,沒能逃出去,但他 修煉方式,練出來的效果也不負重望。四聽不再,只留身體感觸,這麼極端的 靈鶴傳訊,將梁辛突破天上人間的好消息通知外面的眾人。在繭子之外的東籬也歡喜不已,立刻以 活佛施法的同伴,個個都張大了嘴巴,臉上的神情又是驚喜又是意外繭子內外,那幾個全神關注著梁辛、大 出來吧。」說著,指訣一晃,把須彌樟中的存貨盡數放了出來:「無妨,以後我常來看你,你要改了主意,我再帶你出去」終於,梁辛笑了笑:「把你的乾坤袋拿 的身法自然比不得梁辛,但施展開來也著實不凡,猴兒谷的那些小天猿,再也摸不到他們的衣角。六個青衣受到自身力量的的限制,練成 上,心思念頭都簡單得很,直到聽了外面同伴傳回的訊息,才想起來,日饞仙宗的頭上,竟然還頂著這麼多的事情。也幸虧梁辛身邊人才濟濟,別說宗主不在,就是宗主死了,大伙也照樣能過把日子過得好好的……梁辛最近的心思都在『脫困』這兩個字 萬載一統江湖』了,何紅酥看事情也開透的很,潛行身法已經傳了外人梁辛,就算她不答應,日後六個青衣還是能學到,實在沒必要敝帚自珍了,當場就痛快答應了下來。曲青石準備的禮物,足以讓何家『千秋 過了一個月,諸般瑣事都有了不小的進展。算起來,距離上次大家從此處散去,又 一次,就能再回來帶上你離開第二次」話音落處,身形晃動回到大小活佛等人身邊,繼而催動執念與身法,再次爆發天下人間。一邊說著,梁辛站了起來:「我能離開 吼之後,他就彷彿一隻被人拎住脖子的木偶,詭異地憑空躍升七尺。梁辛深深吸氣,繼而喝道:「來了」大 腰、跨步……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很不自然,乍看上去,就好像一串連貫被拆散後,一個個單獨拿了出來、擺放到憨子的身上。『間』字咒起,大活佛抬頭、揮手、沉 楚,梁辛又和他在繭子裡演練過多次,直到兩人配合無間,梁辛才又一次撐開了天下人間。先由小活佛把要做的事情對憨子解釋清 自己死了,他還是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剛死片刻,還是已經被掩埋千年。死了就是這種感覺吧?可就算梁辛覺得 澈,神情堅定。梁辛靜靜地看了他一陣,小歡喜目光清 氣、碰移轉的方向了,說不定再試一百次都不會成功,也沒準下次就能脫困,所以梁辛再施法時,要帶上所有的同伴,一旦能出去,就是大家一起出去。天上人間已經成術,剩下的就是去撞運 活動了下手腳,覺得身體無礙,就準備施展魔功,再去嘗試脫困,動手前把繭子裡的幾個同伴都聚攏到了一處:「我再催動天下人間,會把大家一起籠住,放心,魔功內只是時間凝固,對你們全無傷害。」梁辛初窺神奇功法,如何耐得住等待, 遠的困住你們,才算真正報了仇。現在你們要走了,我攔不住,但也絕不會跟你們一起離開的。」不等他說完,歡喜就搖了搖頭:「要永。柳亦打開蓋子一看,只覺得毛骨悚然,滿滿一盒子,都是手指大小的人形骷髏。木匣不大不小,差不多能裝下一個人頭 會向上、向下、向左、向右,距離他們脫困的日子還遠,梁辛要多次讓位去碰運氣,指不定還得再受多少傷。這次是向後移動了幾十丈,下次說不定 這一邊影像猶存,那一邊大活佛已昂首入位看似緩慢笨拙,實際卻快若流光閃電,。過了片刻,梁辛張開眼睛,望向了憨子 完成了。來自玲瓏玉匣中的人頭被養入泥胎,不需要再施法,只要耐心等待泥胎成形就可以了,按照何山沖的計算,最快也要一兩年的功夫,泥胎才能找到眉目可辨的地步;何山沖借黑白無常之軀施展的邪術已經 會喃喃著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但從未曾過開口喝咒,唯獨這一次,就連他都明白事關重大,動身時鏘鏘一吼自從相識以來,憨子有時會傻笑,有時 可不怎麼放心,老蝙蝠特意打發行事『謹慎』的跨兩進入苦乃山居中聯絡,追查天門的動向。同時又請葫蘆老爺出面,向臉婆婆求了一張新臉給跨兩。葫蘆大包大攬,自信滿滿,但是其他人 沒耽誤他憨笑……梁辛也笑了:「準備?」看得出來,十一有點緊張,不過緊張也 ,從憨子的手指、五官、頭頂、雙膝雙足甚至肚子屁股肩膀後頸各處,四散擊出吼聲下,肉眼可見,無數淡金色的光芒 老蝙蝠抓住進入了小眼,老蝙蝠已經初步改好了邪術,這次是帶著麒麟屍體下去的,正式開始幫助老叔師徒三人煉化身外身;黑白無常重獲自由,剛溜躂了兩步就被 佛入位、施展『針斗』之後,兩人周圍的空氣陡然掀起了一陣亂顫,繼而兩人消失不見。而同一時刻,梁老三和憨子,在繭子之內、距離施法處數十丈的地方掉了出來,亂七八糟地摔到地上。片刻之前他們明明白白的看到,當大活 事情,大司巫不同意,前者是草原聖器,不容複製;而後者是來自漢地的法術,巫士反感的很。柳亦也不灰心,暫時留在草原,一是為了和大司巫、巫士套近乎;二是找機會,努力去說服大司巫。至於打造慈悲弓和幫巫士煉化天梯林的 如雷而起:「斗」入位之後大活佛的吼聲不停,第二字又 幾乎與此同時,憨子開聲大喝:「間」 力量、速度的控制,早已臻至化境,移形換位這種事情實在再簡單沒有了。梁辛和大小活佛這樣的高手,對身法、 些,個個都在外面忙的不可開交;本來閒著沒事的那幾位……」東籬先生繼續笑道:「有要事在身的那 發生於一個剎那之中。從梁辛『讓位』,到活佛『針斗』,只 讓魔功脫變,乾坤挪移,梁掌門又得咬著牙拼了。可這次,為了讓憨子能擊中亂流,從而 點並不算耀眼的寒芒,竟刺得外面眾人雙目劇痛金光清淡,但卻凝聚成針,尖銳處那一 忙碌碌地準備著什麼,葫蘆老爺暫時還看不出他們在張羅啥,不過他老人家通過弦子傳出話來,要徒弟放心,他老人家的話『一字千金』,有他『一夫當關』,不管天門在擺弄什麼,到最後肯定是『一事無成』、『一窮二白』和『一貧如洗』而天門的高手,也總算進駐了大山,忙 :「你已經引我入甕,困住了我,算起來,兩位國師的仇你已經報過了……」梁辛能明白他的心思,呵呵一笑,勸道 閒著沒事的,幾乎全都被關進了繭子」說到這裡,梁辛也哈哈大笑:「不錯, 酥糖往自己的乾坤袋裡扔……小歡喜急急忙忙,把諸多臘肉雞腿鹵蛋 蜀藏深處,一片寂靜。 歡喜卻搖了搖頭,退開了兩步:「我……不跟你走。」小活佛和天嬉笑自然沒話說,可小和尚 到地,從自己到世界,一切的一切全都不見,就連身體也不存在了,甚至他都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強光萬道還是漆黑一片,分不清耳中是風雷咆哮還是沉靜寂寞,分不停自己是熱得血液沸騰還是冷得皮膚凍結……真正的淨,彷彿一切都突然消失,從天 再就是離人谷的事情: 面的宣葆炯、天嬉笑等人的眼中出現了一副奇異景象:可就是這麼僵硬、突兀的動作,竟讓外 丹,傷勢大有起色,其中血河屠子和部分三宗骨幹,都得到了兩大高手的特別照顧,現在已經恢復如初;西蠻弟子得了曲青石和長春天煉化的靈 不過他『適可而止』了。關於『一』的成語,葫蘆還知道很多, 顯得很是猙獰,可他目光裡那份開心快樂,張揚四溢梁辛笑得呲牙咧嘴,臉頰上的傷口笑容 讓位入位、隨即針斗逆衝亂流,又見天上人間片刻之後,憨子的『間』字大吼再起, 疼啊。 了,一雙銅鈴似的大眼緊緊盯住梁辛。憨子喉結一滾,又吞了口口水,不再笑 他的戰力並無太多好處,畢竟要兩人才能成術,而且想要從容移轉的前提,是要摸出如何轟擊亂流、才能引發不同移動位置的規律。且不說憨子的腦筋如何,他都無法感受到亂流,只能憑空亂打,所以絕沒有摸出規律的可能。平心而論,這一次乾坤挪移的成功,對 受的傷,此刻盡數發作起來,**辣的難過,如此鮮活的難過,比起那份『淨』顯得如此美妙的難過,身體回來了,一切都還在。臉頰、肩膀、肋下和腳踝,先前讓位時 暫時不宜再動,不過他早就將本源真力煉入了身體,再加上天嬉笑的傷藥靈異,不到十個時辰,那些皮外傷就盡數痊癒了。梁辛在剛剛的『天上人間』時受了傷, 硬格生血,又從西蠻中挑選了幾個弟子,開始動手修改牢山中的大陣,沒有天嬉笑的幫忙會麻煩些,不過也完全能進行的下去。這件事關乎鬼道士的記憶,非同小可,老蝙蝠怕他們實力太弱,遇到敵人難以自保,特意派瓊環過去護衛;弦子從大眼裡出來了,成功採到了四種 地:「我不跟你走,你要強行把我帶出去,我就以死謝我師父。」說著,歡喜又退了幾步,抱膝坐回了原 以兩年為期,到時便會自然而解。所以封閉視、嗅、味三覺的異術,被定 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眼前又是一黑,憨子四仰八叉地砸到他身上,沉甸甸的……跟著梁辛摔到了地上,還沒來得及弄清 任誰都想不到,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 笑聲響了起來,梁辛恢復了清醒,只看自己落地的位置他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好像個傻子似的,伸手抱著憨子,咯咯怪笑。過了一陣,忽然一串『咯咯咯』地古怪 也視若珍寶。柳亦眉眼機靈,趁著大司巫高興的空,提出了求喪家法器之事。眉心骨珠珍貴無比,可柳亦求的也不是骨珠,只要陰喪氣『活靈活現』、能夠將人帶人小眼的法器,就足夠了。他帶給過去的身外身邪術功法,大司巫 苦乃山裡也傳出了消息: 事情說完,跟著老先生樂了:「造化神奇,什麼事情都好像是注定的」宣東籬說得口乾舌燥,才總算把所有的 終於,一串劇痛,將古怪感覺盡數驅散 能動,但只能被動的去躲。他修煉的時間尚短,無論是感知、反應還是協調,都還沒達到在天下人間一邊躲避亂流,一邊從容移動的地步。一旦魔功發動,梁辛就被亂流包圍,他 古怪低笑變成響亮大笑。笑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漸漸從 這份快樂,和脫困、和戰力提升根本就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而是最最單純的那種開心可梁辛就是打從心眼裡覺得那麼高興, 要搬山、要對付浩劫東來,他的野心大得不得了;可要是再仔細想想,給他倆蘿蔔仨土豆一根黃瓜要他去炒菜,他也能因為不同組合配出不同味道而大呼小叫、一驚一乍。乍一看,梁辛傳承魔功,一統邪道,還 了離人谷,一試之下果然靈異,足以帶人下到小眼中去,下去的人再回來後帶出消息,浮屠老爺對這種小骷髏也著實喜愛,都被他當酥餅吃了……那一盒子小骷髏被他托請巫士,先帶回 在一天裡,熊大維等六個青衣,突然都恢復了視、嗅、味諸覺。其實當初在催眠他們的時候,施術的北荒巫士就說得明白,只不過同伴後來忘記轉告梁辛而已。這種封閉感知的法術,不能持續時間太長,至多也就兩年。並不是法術有期效(有人沒有人看成『有效期』?),而是受術者會受不了,眼睛、舌頭、鼻子這些『東西』,如果太長時間不用,就真的會廢掉、再也用不了了。另外,苦乃山裡還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性子,不過他為人還算公平,而且煉製那些東西對他們北荒巫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命柳亦明天此刻再來,隨即又把幾個北荒高手喚了進來。大司巫為人小氣,又是一副陰森森的鬼 人間的外面。不過『簡單』二字,指的是外面,天下 空洞靜靜望向柳亦。每一隻小骷髏,都是巫士高手用一頭狼和一頭禿鷲煉化而成的,其中,那頭狼吃過活人,那頭禿鷲吃過屍體……喪門煉出的法器,果然足夠喪氣。骷髏雖小,但惟妙惟肖四肢俱全,雙目 傷口同時綻開亂流反噬激烈,想跳就得流血。在他的臉頰、肩頭、肋下和腳踝,數道 宋紅袍重煉了星蠱,由此他們與北斗星蠱間的聯繫大大增強,此刻幾個人都留在谷內苦練天下人間的身法,天天摔得天翻地覆。在之前,老蝙蝠也幫著小汐、鄭小道和 這次斜飛半里,還是沒能出去。 次努力、因為證實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因為做成了一件事、因為成功完成了一 第三二六章 我的園子 花團錦簇、松竹青翠,既有青木挺拔,也有古樹斜逸。除佳木蔥蘢,還有大大小小的奇石坐落其間,相映成趣。雖然已到了寒冬時節,此處卻仍生機盎然,滿眼活潑。 朝陽卻沒心思去欣賞這份精緻景色,他正垂首肅立,不敢稍動,就連呼吸都已改為內息,生怕發出一點聲息,會驚擾了師祖。 不久之前,賈添突然出現在朝陽面前,聽他說話的語氣輕鬆得很,顯然這幾個月裡修養的還算不錯。 可很快,在朝陽將無仙上次傳來的口訊轉告於他之後,賈添的語氣就低沉了下來,追問道:「之後,無仙沒再傳訊過?」 朝陽搖了搖頭。這幾個月裡,他只收到了一條口訊,而且還是在八月十五之前。 賈添掐訣、施法,連試了幾次,都聯繫不到無仙。 跟著,又有和尚走上前,將『邪道三宗併入日饞仙宗,奉掌門魔君義子梁磨刀為主』、和『一個月前日饞仙宗門下高手強襲多個正道小門宗』這兩件事稟告於賈添。 賈添聽過後沒說什麼,就盤腿往一塊磐石上一坐,閉口不言。 和梁辛、曲青石等人先前估計的而不同,賈添和修真道之間的聯繫,其實少的可憐,甚至都沒像長春天、不老宗那樣去修真門宗安插臥底。 這是因為眼界、或者說是目的的差異,長春天受正道追殺,要時時刻刻去關注正道門宗的動向,所以才會派出死間;但是賈添不同,修真道在他眼中沒有威脅可言,天下修士不是敵人,而是工具、刀槍、傀儡將士。 說得誇張些,賈添甚至都不怕修士們知道他的傀儡大計,因為知道了也沒用,除非修士們能找到賈添或者他法術設計的中樞所在,並將之擊殺或者毀掉,否則就無法逃脫變成傀儡的下場。 賈添只要做好兩件事就足夠了:維持住修真道的安定,在邪術發動前,最好天下間所有的修士都活著;把自己和邪井藏好,別被人找到。 自從正邪惡戰之後,這幾百年裡,修真道上雖然也小風波不斷,但大局始終太平安穩,五大三粗把秩序維持得很好。所以賈添根本不需要去安插臥底,要臥底去做什麼?平白給修士送去個找到自己的機會麼? 命麒麟收朝陽為徒,佔據乾山道,也不是為了『臥底』,而是因為乾山應對日出,地勢特殊,賈添需要在山中養井。 雖然沒有臥底,但邪宗日饞異軍突起、邪道高手搶襲正道門宗這兩件鬧出的動靜極大,賈添手下的和尚自然也會收到風聲。不過他們所知的,也僅僅是『結果』,對其間具體的過程全不清楚。 ……朝陽靜靜地等待著,不敢隨處亂看,目光緊緊盯住自己的腳尖。雖然看不到師祖的表情,不過朝陽卻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冷。 不是神通功法的緣故,而是週遭的天氣,真真正正變得寒冷了,陽光暗淡,風吹透骨。 終於,朝陽週身一暖,週遭的環境又恢復了正。 朝陽稍稍鬆了口氣,再抬起頭一看,立刻被嚇了一跳,在他們周圍,不知何時聚攏了百多個和尚。 這些僧人和兩位國師一樣,都是賈添門徒,被佈防於此處,先前感到賈添的氣勢異樣,悄無聲息圍攏而至,肅立聽令。 「梁磨刀是將岸的義子?」賈添笑了,聲音輕鬆且歡愉:「這可失算了,無仙冒充的假魔頭碰到了真義子,不被拆穿才怪」 說著,賈添伸手,敲了敲了額頭:「不過,被拆穿和被打敗是兩回事吧。我不明白的是,梁辛憑什麼能擊敗無仙。」 朝陽小心翼翼地開口:「梁磨刀的身後還有勢力,想必是一擁而上、群起而攻……」 賈添語氣不變,說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如果沒有意外,只憑無仙一個人,就能殺盡天下修士,和人多人少沒關係的。」 說完賈添不再理朝陽,手指繼續輕彈額角,喃喃自語:「要敗無仙,非得有不受天道之力才可以,中土上還有這種力道麼……不受天道……」 正嘟囔著,賈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身體都微微一顫,猛地抬頭,臉上的千萬『碎片』都炸起一份恍然大悟,同時脫口叱喝:「槐樓槐樓啊,這麼大的事情竟疏忽了」 隨即賈添舉目望向和尚們:「找三個人。第一個,梁磨刀,只要找到他即可,不用動手,傳訊回來我親自去見他;第二個,曲青石,帶回來,腸穿肚爛四肢打折都沒關係,但一定要是活的;第三個,長春天,直接殺了」 雖然不知道天梯、青木神將,但賈添也隱隱察覺到長春天會對自己的傀儡之計有所威脅,本擬在中秋之會時,先收編了長春天的勢力,再由老不死或無仙將之除去,可自己對邪道的圖謀敗了,賈添也沒耐心再去探究什麼,直接將其殺掉了事。 找曲青石,則是因為槐樓 正如梁辛等人所料,幾百年前以傀儡邪術滅掉槐樓的正是賈添。 『傀儡邪術』是為了應付第二次『九星連線』而絞盡腦汁、窮盡光陰才創出的神通,直到幾百年前才初步成型,他去襲擊槐樓,是為了試驗邪術的效果。 不過那個時候他的法術還有重大缺陷。這個『缺陷』並非邪術的力量有問題,而是在施展之後,會讓賈添暫時脫力。所以牧童兒跳出來拚命時,賈添只能遠遠避開,任由傀儡們和牧童去拚命。否則牧童兒哪有機會撐到老⼳鬚根來救。 那次『試驗』的結果,現在在賈添眼中無關緊要,關鍵是:槐樓已經徹底被自己毀掉了,曲青石的一身槐樓神通又從哪來? 梁辛最後一次大鬧乾山的時候,賈添曾與曲青石見過一面。可雙方並未動手,他也看不出曲青石身負的真元是他的草木邪元。 當時對曲青石傳承槐樓絕技,賈添雖然驚奇,但也沒有去仔細琢磨,只當世上還有槐樓『餘孽』,又通過灌頂之類的法子,『催生』了曲青石這個大宗師,畢竟,賈添心中有個根深蒂固、也是理所當然的認知:有妖元之力,就得是自己的傀儡;不可能有修士得了妖元,卻不被傀儡。 賈添不是一眼就能洞徹所有奧秘的老君、佛祖。他想問題也動腦筋、算計謀也得用心思,何況在他身邊,並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同伴,所有的事情都要靠他一個人來謀劃,會有些疏漏再正常不過。 一個人,再怎麼手眼通天,再怎麼計智縱橫,也算不完天下 更何況,他未曾算到的,也的的確確都是正常情況下絕不會發生事情。 不過,無仙是有一重天道在手的,怎麼會被梁辛慘敗下落不明,除非梁辛身邊有人擁有了不受天道的力量。 想通這個道理,再想到曲青石和梁辛的關係、曲青石的槐樓傳承、當年槐樓弟子的下場……以賈添的心思,即便算不出事情的真相,至少也能猜到一個極大的可能: 有當年的槐樓『傀儡』殘存了下來,曲青石不知通過什麼樣的手段,從『傀儡』處獲得了草木妖元;而且這個『傀儡』多半已經清醒,否則曲青石也只能得到妖元,不會繼承下槐樓的法術。 這個結論讓賈添如何能夠不驚無論是傀儡恢復清醒、還是有人能『奪力』傀儡,都是他邪術中的重大破綻。 由此他才要活捉曲青石,無論如何也要將此事弄清楚。 至於梁辛,在諸多經歷之下,一步一步推出了賈添的圖謀,可對此賈添卻並不知情,他暫時不能確定什麼,又不想直接殺掉了事。畢竟梁辛一死,邪道又會變成一盤散沙,轉眼就得死個乾淨,他還真有些捨不得。 所以他要見梁辛一面,再做下一步的決定。 一眾僧侶齊聲應命,卻並不散去,低頭肅立於原地,等候賈添是否還有其他諭令。 果然,在略作盤算後,賈添又道:「那個桑皮,算起來,他現在應該神智全失,沒啥子危險,不過還是找一找吧。」 「還有,天門不怎麼管那些小門宗了,他們不管我管,都警醒些,要是再有邪道上的人物去正道門宗搗亂,你們要去攔下。趕走就好,沒我諭令前,盡量少殺人。嘿,都是好瓷器,別互相碰爛了。」 又連續傳下兩道命令之後,賈添就恢復平時那份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態度,目光流轉,掃過身邊眾多和尚,忽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個個對我低著頭,讓我眼裡只有一片光頭,我都分不清你們誰是誰,八兩呢,八兩何在?」 一個白面中年和尚聞言,立刻跨出了幾步:「弟子在。」 「那十個口袋怎樣了?」 八兩和尚能明白賈添的意思,應道:「半月前剛弄好,威力上沒問題了,但腦子還不好使,一定要有人帶著才可以……」 「那就成了,」賈添擺了擺手,打斷了八兩和尚:「帶他們出來溜溜吧」 朝陽從一邊旁聽,聞言瞇了下眼睛,心裡滿是納悶,十個威力大成、腦子不好、要被帶出來溜溜的『口袋』? 八兩和尚點頭應命,跟著又想起一件事,恭聲道:「師父閉關前,曾進入井中施法,當時幾位師弟聯手發動雷法,轟襲白頭山,想要接引齊青回來……」 賈添知道這件事,要不是因為接引失敗,他也不會請無仙出手,直接問道:「你想說什麼?」 「那時在白頭山附近,有人想要尋根溯源,找到我們的所在,用法術追蹤幾位師弟的雷法。弟子怕洩露師尊仙蹤,就出手截斷了法術,並反擊過去,將對方擊殺。事後師父閉關修養,此事一直沒來得及向您稟報。」 八兩並不知道,白頭山下施法追蹤過來的那位指夕高手,修為也有獨到之處,雖然沒能逃脫一死,但還是說了句『雷法來自雞』。 不過對這個『雞』,天門高手到現在還困惑的很。 「截斷了就成了,這樣的事情以後不用囉嗦了。」賈添懶得理會這些小事,把話鋒一轉,又加重語氣,最後叮囑道:「最重要的就是活捉曲青石,他的修為怕是不得了了,你們要捉他,一定要帶上口袋,否則我怕你們回不來」說完,揮手驅散了和尚。 和尚們轉眼消失,賈添又望向朝陽:「怎麼,有疑惑?」 朝陽對師祖的脾氣比較熟悉了,也不多做鋪墊,直接開口:「弟子聽師祖的語氣,那個曲青石一定重要之極,可您老把這樁差事交給了師伯們。師伯們的本領和手段自然能夠完成重任,但、但總不如……」 「曲青石又重要又難纏,為啥我不親自出手?」 朝陽弓著身子,微微點頭:「弟子的第一個疑惑,就在於此。」 賈添從地上站了起來,伸手一拍朝陽的肩膀:「隨我走走……站直了走,甭總佝僂著身子,累不累?」說著,賈添輕鬆邁步,在松竹花木間閒逛起來,溜躂了一陣,才開口問道:「法隨身滅,這四個字你懂得吧?」 這是連剛入門的小童子都知道的事情,朝陽當然明白。 「要把這四個字的道理,倒過來看呢?迷住大眼裡那千多個倒霉蛋;維持著井子有序行轉,這兩件法術都還壓在我身上,而且壓力大得很呢」 賈添略略一說,朝陽也就明白了,這些正在運轉、不能停撤的法術,時時刻刻都在消耗著施法者的修為和精力,師祖縱然神力通天,可這兩項法術也都非同小可,這個負擔著實不輕。 賈添似乎也有些不勝疲憊,撐開雙臂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所以呵,能不動盡量就不動了,硬打硬殺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還輪不到我去做……而且八兩他們也都成了氣候,又帶著口袋呢,曲青石跑不了的。」 說著,賈添來了興致:「要不咱倆打個賭?我賭曲青石絕對逃不掉,否則我管你喊……算了,不太吉利。」 前車之鑒,的確不太吉利,賈添懸崖勒馬。 朝陽也笑了,不敢去接打賭的話題,而是追問道:「那些口袋……」 賈添搖頭大笑:「口袋是綽號,不是真口袋。」對此事他也不打算多解釋什麼,笑了一陣,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另外,我還有一件頂頂要緊的事情要做,想一想便頭疼,實在懶得再分心去對付曲青石……時候差不多了,你也該過去了。」 朝陽明白,師祖的意思是準備要點化自己,一朝悟道,平地飛仙 只可惜,在得知了真相後,『飛仙』這個美夢早就變成了酸澀李子,朝陽一想起它,兩腮就情不自禁地釀出些酸水來。 朝陽明白賈添的性子,也師祖面前也不用假惺惺地去掩飾什麼,一邊點頭一邊露出了個苦笑,問道:「這個『點化』,大約需要多長功夫?」 「憑你的資質,快則一年,慢的話麼,三年也足夠了」 生具慧根之人的飛昇,看上去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全不用像修士那樣按部就班地去積累、去修煉。可他們的慧根覺醒,還需要一個重要的前提:徹悟。 所謂『點化』,其實就是個講道理、讓其真正領悟的過程。 當初老實和尚徹悟,從頭到尾也不過一天的功夫,那是因為和尚的道是『淨』,而他本來就已經『淨』得沒法再淨了,距離證道只差最後那一層窗紙。 可朝陽比起當時的老實和尚,境界還差得遠,即便有賈添出手點化,他想要徹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總得花上些時間,去思量,去感悟。 「悟道、重塑真身,跟著就是渡劫了。」賈添的語氣不變,聽上去挺高興:「天劫無情,不是兒戲。憑你自己去當,成敗之數還在五五之間。」 朝陽的笑容更苦了,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賈添並未回頭,卻已經探清了徒孫的神情:「不用請出一副苦瓜臉來,麒麟養你教你,我救你帶你,可不捨得讓你就那麼被天雷擊碎了,到時候我會出手助你渡劫,放心好了」 朝陽著實吃了一驚,愕然望向師祖。 賈添身上壓著兩件**術,而點化弟子這件事也會心神耗用不小,再之後他還打算出手幫著朝陽擋一部分天劫,也難怪他把對付曲青石的事情,交給了下面的弟子。 賈添擺了擺手,聲音輕佻:「你說,當個師祖容易麼?徒孫飛仙,我還得跟著操心。」 朝陽氣結,心裡念叨著『也不知道是誰非要送我飛仙』。 跟在賈添身後閒走了一會,朝陽又復開口:「師祖,弟子還有一件事想不通。梁磨刀絕非池中物,再姑息怕是真會壞您大事……師祖要天下都上平平安安,可梁磨刀性子陰戾,睚眥必報,等他緩過一口氣來,又不知會在修真道上掀起多少風浪……」 賈添站住腳步,隨手採下了一片樹葉:「覺得我對梁磨刀太寬厚了?」 朝陽垂首肅立:「師祖心思,弟子不敢揣測,只是以事論事。」 賈添將手中的樹葉置於鼻下,輕輕一嗅,一抹淡青色的生氣,飄入了他的鼻子,而葉子轉眼枯萎焦黃:「我對他寬厚,財迷心疼那些邪道人物,算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我有個大大的笑話,想要說給他聽,這個笑話憋得越久也就越有趣,不捨得馬上就告訴他。」 說完,賈添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打從心眼裡那麼開心 師祖不說『笑話』是什麼,朝陽也不敢去問,也跟著訕訕地笑了兩聲,隨口道:「師祖出關之後,精神健旺,心情也開朗了許多……」 自從傳下幾道諭令,賈添的確是有些開心的離譜,凡是都要笑個不停,可實際上梁辛已經給他找了**煩,也不知道賈添搭錯了哪根筋。 朝陽的那些吉祥話還沒說完,不料賈添突然收斂了大笑,轉回頭望向朝陽,同時抬手一指周圍的景致,很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我的這個園子還不錯吧?」 朝陽趕忙點頭。 「這座園子是我的,你不用管我是怎麼得來它的,反正它是我的。」 「我的園子裡有些小跳騷,慢慢長大了、逃走了、變得厲害了,又勾搭在一起回來毀園子。我早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所以費盡心思想,準備了不知多久……嘿,他們終於快來了,我興奮得很呢。」 「可我沒想到的是,我的園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又鑽出來一條小蟲,張牙舞爪地越長越大,尤其妙的是,他不打算離開園子,更不想毀了園子。他跟我搗亂,想扳倒我,同時還要對付外面那群傢伙。」 「這一來事情就有些亂套了,可亂套了,才會真正有趣 「活了不知多少年,再怎麼忙,再怎麼算,日子也有些無聊了。現在有一盤看不清結果的亂棋,我又哪捨得不下」 賈添的聲音裡早就沒了笑意,但是語氣中的那份亢奮、那份激動,甚至讓他的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知道外面的神仙相、我賈添、梁磨刀這三方的區別在哪裡麼?外面那些人,再不會覺得自己和中土有一點關係;可在我眼中,中土是我的園子,誰也別想動;而梁磨刀卻和我正相反……他沒覺得中土是他的,倒是以為,他是中土的」 「這盤亂棋我要是贏下來,自然沒什麼話說;可我要是輸了呢?在棄子之前,我是該把傀儡大軍送給梁磨刀,讓他繼續去保護園子;還是『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保住』,乾脆放出大眼裡神仙相,讓他們合兵一處,徹底毀掉這裡?」 「如果最先輸掉的是梁磨刀呢?他會為了保中土而幫我;還是為了報我把他親戚朋友全都變成傀儡的仇,而去投靠到那一邊呢?」 「浮海東來的那群倒霉蛋也一樣,窮途末路時,他們會幫誰?」 「想不通,不知道,哈哈,真的有些傷腦筋」 說完,賈添長長的呼了口氣,望著朝陽笑道:「懂了?」 「弟子愚笨,理會不到師祖深意」,朝陽躬身,回答的言不由衷。心裡卻念叨著:懂了,你是閒得難受。 賈添呵呵一笑:「扯得太遠了,沒準……也太高看梁磨刀了,還是走著瞧吧」 第三二七章 見九成祥 「第幾次了?」梁辛撐臂扭腰,煞有介事地活動著身體,準備下一次天上人間。 天嬉笑算的清楚,聞言後立刻回答:「再就是第九次了。」說著,移動腳步,與大小活佛一起走到梁辛身邊,又繼續道:「屬下斗膽,在這幾天裡為宗主卜了一卦……」 梁辛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問道:「怎樣?大禍還是大福?」 天嬉笑笑道:「與福禍無關,我卜的是數運,宗主見九成祥,遇九而順,這第九次施展神功,從命理上講,成功的可能是極大的。」 見梁辛大喜,天嬉笑又趕緊補充了句:「命理的學問淵源,屬下只懂些皮毛,算得未必就准,宗主聊且一笑就好,也不用太當真。」天嬉笑謹慎,生怕梁老三現在興高采烈,待會沒能出去又惱羞成怒。 別說天嬉笑的卜卦本領,就是他師父老不死,不還是死在精心算出的、於自己有大吉大順的八月十五 梁辛哈哈一笑,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沒再多說什麼,開口低吼了一聲,身法、執念……天下人間隨之而起。 梁辛讓位、大活佛入位、繼而針斗、乾坤挪移…… 東籬先生面帶微笑,等在繭子外面,每次梁辛試圖突圍,他都這副樣子:心中期待,而面如平湖。 但是片刻之後,老先生的笑容變得僵硬了 天上人間乾坤挪移,帶著梁辛、天嬉笑、大小活佛於他們的立足之處消失不見,可這次和以往不同……他們沒從另一個地方出來,而是消失不見 繭子之內,不過三四里的方圓,東籬站在破口處對其中的情形一目瞭然,不見梁辛等人。 可繭子之外,也沒有他們的影子。 歡喜的聲音略顯驚惶,問東籬:「他們、他們出去了?」 東籬不答,目力與靈識發揮到極致,想要去追探同伴的蹤跡,可又哪能追得到一絲氣息 老先生又驚又怒,猛地長嘯一聲,展開身形圍繞著繭子迅速遊走,逢土破遇石碎,一邊吼著梁辛的名字,一邊如電穿梭,搜索著眾人的下落。 歡喜也被嚇到了,跑到破口前眼巴巴地等待著,一直等了半晌之後,東籬又回到繭子的入口旁。 小和尚吞了口口水,問道:「找到他們沒?」 東籬微微一搖頭,並未回答什麼,先施法傳訊,將此間的異狀通知外面的諸多日饞高手,隨即背負雙手,邁開雙腿,竟一步踏入了繭子之內 歡喜大吃了一驚:「你、你、你怎麼能進來,進來就出不去了,哎」 東籬不去理會他,而是緩步而行,仔細查探著繭子的內壁,特別是梁辛等人消失的地方,被他檢查了良久。 足足過了快一個時辰,一無所獲地東籬才回到歡喜跟前,露出了一個慈祥笑容:「到底怎麼回事?」 小歡喜有些莫名其妙,繼而恍然大悟:「你是懷疑我搞鬼?我又哪有這樣的本事?」 東籬笑得親厚:「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問你。巧的是,你不肯和他們一路走。」說著,他頓了頓,突然岔開了話題:「三百年裡,我在修真道上查出了五十多樁案子,既然是查案,抓到疑犯或者涉案之人,難免要用些手段,來逼問口供,我運氣不錯,沒遇到一個真正的硬骨頭。」 『硬骨頭』三個字,東籬稍稍加重了語氣,他當年查的案子,牽扯都不小,被他用刑逼供的也都是修真道上的高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要從這些身懷大本領的犯人口中撬出真相,需要的手段何其犀利 歡喜退後了兩步,小臉都被嚇白了。 東籬毫不在意自己『進得來出不去』,甚至連語氣都沒有一絲變化,從容且和藹:「我也不敢確定什麼,可你的嫌疑不算小,我總不能不來查一查。你看,我都進來了,決心和誠心,也就不用再囉嗦了吧?」 歡喜哭了,眼淚辟里啪啦地向下掉:「你冤枉我。」 東籬伸手,輕輕摸了摸和尚的小光頭,柔聲道:「莫哭,莫哭,天下事就是如此,談不到冤枉或者不冤枉,可力弱之人,是一定會受委屈的。不過你看,我不是已經遭報應了麼,再也出不去了……」 明裡有眾人所托,留下照看梁辛;心中則惦記著梁一二的知遇恩義,早就打定主意要保梁辛一個平安。眼前的怪事,雖然和東籬沒有一點關係,更遠超他的能力之外,可東籬的性子外柔內剛,滿腹狂傲,眼睜睜地看著梁辛消失,他又哪肯置身事外 大半個時辰之後,青墨和柳亦最先趕來,在繭子的破口前與東籬見面,後者先又梁辛的情況仔細解釋了遍。 柳亦的臉色陰沉,事情匪夷所思,可結果又明明白白:天上人間,梁辛等人突然消失不見 青墨的小臉也驚疑不定,嘴裡喃喃念叨著不可能,目光轉動裡,無意中看到東籬先生的長袍上斑斑點點儘是血跡,一愣之下,這才反應過來,老先生此刻竟然是在繭子之內。 東籬明白她的疑惑,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側身讓開入口,伸手指向不遠處已經沉沉昏迷過去、在夢中卻仍發抖抽泣的小和尚,歎道:「我冤枉這孩子了。」 青墨滿眼心疼,不知該說些什麼,柳亦卻只張望了一眼,就不在去關注,對東籬點了點頭:「辛苦先生了我這便出去,招呼同伴找人」 梁辛消失不見,也沒準是魔功出現了什麼異常,讓他遠遠的掉在了外面。 雖然前面幾次他施展的天上人間,不論方向,移動起來都從未超過百丈,這次被遠遠『扔出』幾千里的可能性極小,可也不是沒有。 說完,柳亦甚至都忘了和青墨招呼一聲,轉身離開蜀藏,出去發動人手,尋找梁辛—— 梁辛不知道小歡喜因為他受了委屈、吃了大苦…… 不久前,他施展天上人間,魔功先成形、再脫變,這個過程感受起來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片刻功夫乾坤挪移結束,咕咚一聲,梁辛和三個同伴從半空裡『掉』了出來,不等摔落在地,他就撐開眼皮,望向周圍。 映入眼中的,終於不再是繭子內的柔柔白光,隨即身體著地,背脊上傳來的感覺,也不是繭子內壁的光滑、堅韌,而是土石的堅硬、嶙峋,硌得他後背生疼。 梁辛霍然大喜,顧不上『讓位』時亂流留下的傷口,身子一挺縱躍而起,低頭細看,腳下果然是地面泥土和石頭混在一起的大地 可很快他就發覺不對勁了,從繭子裡出來是絕不會錯的,不過他們踏足的地方,卻不是蜀藏深處…… 腳下雖然有地面,可眼前卻沒有去向,運足目力向四周望去,無草無木無水溪,身前的大地,只有無盡斑駁且猙獰裂隙、和一塊塊突兀嶙峋的巨石;而頭頂上天空黯淡,無盡沙塵漂浮遮蔽蒼穹。 視線之內有只滿眼昏黃,沒有繭子,更沒有東籬先生。 的確是脫困了,可這又是個什麼鬼地方? 其他幾位同伴也都發現了異常,天嬉笑俯身去觀察泥土,小活佛身形一振飛上了半空。 很快,天嬉笑就站直了身體,對梁辛回報:「這裡的泥土堅硬得不像話,比著繭子周圍的土石還要更結實」說著,翻手亮出金錢劍猛擊地面。 火星迸濺,金錢劍的全力一擊,竟連一絲痕跡都沒能留下來 天嬉笑並未就此收起法寶,而是將金錢劍護在身邊三丈之內,目光裡儘是警惕:「此地莫名其妙,宗主千萬小心,說不定會有凶險。」 說話的功夫裡,小活佛也落回地面,咋舌道:「飛上去著實吃力,這裡的天,沉重的很」 梁辛納悶:「天沉重?」 小活佛向上一指,說的話詞不達意:「天上飄浮的那些塵土,不是沙子。」 梁辛靠身體感知來警戒四周,不耽誤動腦筋:「啥意思,塵土不是沙子?」 一向都滿不在乎的小活佛,臉上少見地現出了凝重:「不是沙子,也不是塵土,那些東西都是……厚土靈元,濃厚到了極致,所以變得肉眼可見的土靈真氣」 梁辛對法術、靈元的所知甚少,天嬉笑卻見識廣博,全能明白小活佛這句話的份量,驚愕道:「此話當真?」 小活佛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應道:「不信自己上去看去」 天嬉笑本來正準備施法飛天,聽到小活佛的話倒不好意思去了,愣了愣,訕訕笑道:「信的,信的……」 小活佛不理他,喚過憨子一起動手去夯擊地面,不料就憑著他和大活佛的合力,竟也無法讓地面破開哪怕一個小小的口子 堅硬到無以復加的大地、返璞歸真還原成本態的土靈天空,天嬉笑眸子晶亮,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這裡是土行的極致,算得上是真、真土境了,中土上可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 從繭子裡出來,就掉進一片『真土境』,再回頭看看,哪還有繭子的蹤影,他們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 『乾坤挪移』居然挪出了這樣的結果,任誰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梁辛暫時也理不出什麼頭緒,從憨子體內收回了奎木狼,隨即晃動手訣,放出一片陰沉木耳護住身形,隨便找了個方向一指:「先走一走,看看狀況。」 天嬉笑應了一聲,立刻邁步前行,緊緊守在梁辛身前十丈處。 梁辛知道他時刻牢記『本分』二字,也不勉強什麼,反正十丈距離,真要有什麼危險,自己也全有把握趕過去接應。 一行四人壓住腳步,雖然也催動身法,但速度卻並不太快,以求意外時能迅速反應。 可走了良久,週遭的景象幾乎沒有任何變化,昏黃天地見,彷彿只有無盡壓抑,一塊塊怪石威嚴聳立,彷彿天神凝化的法身,神情威嚴卻目光輕蔑 梁辛在憋悶、煩躁的同時,心裡也開始有點後悔了……須彌樟那些好吃的,應該自己也留點才對。 又是一個不見天日、無法衡量時間的古怪所在,百無聊賴的行走中,梁辛忽然心念一動,轉頭望向身邊的憨子,小聲問道:「大佛爺,你會數數麼?」 他想起來在土坤中初遇乾爹的時候,老魔頭就靠數數來衡量時間,這麼枯燥的法子梁辛沒膽子嘗試,不過要是大活佛會數數的話,那就妙得很了。 憨子總是笑呵呵的,先想了想,跟著認真點頭。 梁辛大喜,正想請憨子來個報數計時**,不料憨子又像他張開了雙手,右手五指張開,左手則握拳,只挑起一根大拇指,加在一起,一共豎起了六根手指,應該是個『六』的手勢。 梁辛眨了眨眼睛,轉頭望向小活佛:「大活佛的手勢在說啥?」 小活佛樂了:「他就能數到九」 「他比劃的是個六啊。」 「六和九他分不清」 梁辛的數數計時之計落空,嘿嘿地乾笑了幾聲,正要隨便說點什麼來掩飾尷尬,忽然覺得餘光裡,不遠處有一塊圓形石頭略略有些眼熟,當即咦了一聲,身形倒退,又回到那塊圓石跟前。 天嬉笑見梁辛似乎有所發現,立刻退回他身邊,先前他曾留意過這塊石頭,可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 這塊石頭土黃顏色,不算太大,差不多磨盤方圓,一半埋於土下,另一半裸露土表,露出地面的部分呈半球狀。 一塊半圓形的石頭,看上去並沒什麼稀奇,不過,要是把視線在略略放得遠些…… 半圓的石頭旁邊,還有一塊整圓的『石球』,體型差不多就是『半圓之石』完整時的大小,而『石球』隔壁還有一個石球…… 一隻隻石球相連,一直相連里許才到盡頭,如果從高空鳥瞰,就彷彿是一串念珠,被半掩於土中 梁辛越看越眼熟,追著『石球』一直來到『念珠』的盡頭,終於吐出一口悶氣,對幾位同伴道:「土坤,這是條土坤」 最前端的一隻『石球』上,赫然長著一枚比指甲蓋還不如的小眼睛,眼睛下一張血盆大口,不過口中的獠牙還沒成行,最多也只能算是乳牙。 天嬉笑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怪物,所以剛才路過時才未加注意,別說是他,就連梁辛都險些忽略了過去。 這條土坤的眼睛半閉,完全沒有一絲光彩,就是金錢劍扎上去,它也毫無反應,天嬉笑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半晌,才總算停下手,轉身回報梁辛:「是屍體,早已死了多時。」 梁辛瞇起眼睛,打量著死坤:「這是條真正的小傢伙,比起清涼泊的坤還要小得太多了……清涼泊的那只算是『娃娃坤』的話,這條就是『寶寶坤』了。」 是『寶寶坤』而不是三里坤,主要還是從牙齒來分辨的,這條『小』蟲的牙稀疏地很,才剛剛從牙床中鑽出來小小地一截。 而且天嬉笑在試探它的時候,金錢劍過處幾次輕易撕裂蟲皮,要是三里坤的話,即便是死了多年的屍體,也絕不是金錢劍能傷到的。 又探查了一陣,確定此處再沒其他異常之後,一行人又展開身形,繼續向著『真土境』的深處搜索。進入此間已經不斷的時間了,天空、大地始終死氣沉沉,雖然找不到盡頭和出路,不過也不見有什麼凶險,幾個人的膽子都大了許多,乾脆散開了隊形,只要保證同伴還在自己的靈識之內就好,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大家留意之下,更多的土坤屍體又被發現,無一例外的,所有的坤都是幼蟲。 只有死蟲,沒有活的,更沒有大的蟲子。 這些『蟲寶寶』死時的樣子也都差不多,頭顱所在的上半部身體裸露在空氣中,下半身還留在土中,一共發現的幾十具屍體中,沒有一條是全部露出大地的。同樣,也沒有一條不是頭上腳下,足見死時,它們都在鑽出泥土,而不是要鑽入大地。 這一次著實搜索了良久,眾人才停下了身形,找到現在,這麼多條寶寶坤的屍體,已經足以說明些什麼了。 梁辛隨便依了塊大石坐下,望向天嬉笑:「怎樣看?」 話音剛落,他自己就笑了,這口氣可像極了自家的大哥、二哥。 天嬉笑並未急著說話,而是將乾坤袖中一抖,『啪啪』聲響,居然掉出好幾包醬肉燒雞,不光是大魚大肉,還有些清口小菜。 梁辛先是愕然,隨即喜上眉梢,笑道:「你身上怎麼也帶這個?」 「宗主是有口福之人,屬下前陣趕路時就選了些帶在身上,以備不時只需。」 梁辛大笑:「不用遇九成祥,遇你我就福氣的很了」 有天嬉笑這樣一個精幹、本分、細心的手下,著實算的上福氣了,尤其不錯的是,天嬉笑帶了美食卻並不急著獻寶,梁辛有吃食的時候,他從不曾湊上前說過『您嘗嘗我的』……該準備的都去準備,不到需要時並不提醒,真要用不到,也不會去邀功。 見梁辛吃的開心,天嬉笑也與有榮焉,開始說起正經事:「繭子、真土境、寶寶坤屍體,這些事情是能連在一起的,屬下有個想法:落入此間不是宗主神功挪移有誤。而是……要麼就永遠在繭子裡出不來,但要是出來,就只能來到這個地方……」 說著,天嬉笑頓了頓,見梁辛同意點頭,精神一振,繼續道:「因為這裡,坤蝶也曾經來過,這個真土境,就是它產卵的所在」 這裡如此多寶寶坤是哪裡來的?當然是坤蝶產卵、孵化而成的……—— 讓小和尚受委屈了,心裡老大不落忍的……哎。 第三二八章 纏頭禁制 第三二八章纏頭禁制 血河屠子身體極不再然地扭曲著,彷彿被剪斷吊繩的木偶,就那麼亂七八糟地堆在地上。屠子的臉色蒼白,沒有血色,不見半點生機,如果不是四肢還偶爾抽搐一下,根本看不出他還活著。 在他面前,一個僧袍潔白的青年和尚,正滿目慈悲地望著他:「長春天在哪裡?」 血河屠子的嘴唇輕輕顫抖了兩下,似乎有話想說,可喉中猛地一嗆,又湧出一片血沫子,把他的聲音盡數淹沒。 『啵』,一聲輕響,兩人不遠處的一座稀沼泥潭中,爆開了一個泥泡泡,氤氳起一陣惡臭…… 今天一早,屠子手中用來監視外圍禁制的木鈴忽然碎裂了,跟著,一些在外面負責警戒的西蠻弟子也失去了聯繫。 風聲鶴唳之際,西蠻邊緣的禁制被破,外圍弟子失蹤,屠子又怎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前陣子經過曲青石、長春天兩人的治療,留在西蠻的眾多日饞門徒,傷勢都大有起色,可真正痊癒的只有血河屠子等寥寥幾人,其他人尚未恢復戰力。幸好,現在他們身邊還有個大宗師:長春天。 屠子與長春天略略交代了幾句,便潛出老巢,親自去查探外面的狀況,長春天留守本陣策應。 西蠻深處,遍地都是昔日老蝙蝠和西蠻妖人布下的機關禁制,屠子傷勢盡愈,更比誰都熟悉這些陷阱,出來查探,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屠子潛行大半日後,終於發現了敵人的蹤跡,一個年輕的白袍和尚。 屠子的潛伏法術,並不算太精妙,但惟獨有一點:他生在西蠻、長在西蠻、修煉也在西蠻,早就與此地融而為一。 離開西蠻,他的潛行術不值一提,但在此地,他如魚得水。 西蠻之境已經接受了他,能大大加成他的潛伏,除非對方是大宗師,否則絕難發現他的蹤跡。 白袍和尚是大宗師……就在屠子窺到他的同時,他也察覺到了屠子 屠子一見自己暴露了,二話不說跳起來就逃,可雙方的修為差距太大,一路上屠子用盡手段,卻始終無法擺脫和尚的追襲。途中屠子幾次搖鈴向同伴求救,可所有的傳訊法術都被和尚輕鬆截斷…… 最終,逃到這座泥潭旁邊的時候,他被和尚的佛珠擊中要害,摔倒在地。 從被擊倒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個時辰了,這其間,白袍和尚只問過一句話:「長春天在哪裡?」 屠子不答,他就再問一遍,耐心好得很,一個時辰的光景,就這一句話,他問了差不多幾十遍。 所以,屠子的十根指甲不見了,不是被拔掉,而是被一種古怪的小鏟子緩而又緩的頂回到肉槽內;屠子的肘、胯、膝、腕等諸多關節都變大了,關節的骨頭縫中,都被和尚塞進一種薄薄的石片,撐開關節,卻並不會使其斷裂;屠子的左耳很沉、很燙,耳洞中被灌入了紅色的銅汁;屠子的右眼只能看到『半幅景象』,因為那隻眼珠被和尚小心翼翼地剜掉一半,一邊剜一邊不停敷藥,和尚的手法靈活而細膩,到了最後,屠子只剩半隻右眼,但半隻眼睛的視力卻還在…… 屠子身下的一片泥濘。鮮血、尿液、胃液,混合在一起,融化了泥土,正匯聚成一條淺淺的流,蜿蜿蜒蜒,向著那潭泥沼流去。 「長春天在哪裡?」 屠子咳血,讓身下那道費力流淌的血流更『飽滿』了些,流動的速度也稍稍加快。 白袍和尚歎了口氣,從那件裝滿了各種古怪刑具的乾坤袋中,又取出了一把黑色長針。 摩挲著長針,和尚的神情忽然變了,再沒了慈悲與祥和,換而狂熱和快樂,破天荒地不再單調重複那一句話,而是伸出另一隻手,去撫了撫血河屠子的頭髮,讚道:「你的頭髮真多。」說著,手指一彈,將一根長針輕巧地拈在手中:「這些不是針,而是『套』、是『管』,它們都是中空的,剛好套中一根頭髮。」 和尚手指舞動,將屠子的一根頭髮小心地送入針形的細管中,繼續輕聲解釋道:「為什麼要用細管子套頭髮呢,因為這些管子上有法術,稍一催動,就能讓你的頭髮倒長……施主明白什麼叫做頭髮倒長麼?」 和尚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倒長,就是這根頭髮不再向上長,而是倒著扎進頭皮,磨穿你的頭蓋,再扎進你的腦子裡,放心,你還不會死,頭髮還會繼續倒長,至於它最後會從哪里長出來……也許是眼睛,也許是嘴巴,也可能是肛、臍,說不太好了。據說,癢得很呢。」 話音剛落,那根被套住的頭髮肉眼可見,竟真地緩緩地縮了下去,血河屠子陡然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地慘嚎,本已失去所有力氣,再也無法稍動的身體也隨之亂彈、瘋狂抽搐 過了足足兩柱香的功夫,那根頭髮從二尺長短縮得只剩寸許的一截,而頭髮的另一端,從屠子的傷眼中長了出來。 和尚大為開心,哈哈笑道:「這可剛剛好,原來我挖你眼睛,是早有先見之明呢」笑聲中,和尚手上動作不停,大把『長針』一一套中屠子的頭髮…… 血河屠子的神情終於鬆動了,拼出了所有的力氣,卻也只能稍稍一動下手指,哆嗦著向著身旁不遠處的泥塘一指。 和尚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皺了下眉頭:「施主的意思是,長春天在泥塘裡?這個……打誑語不好,要是騙人太多,死後會下拔舌地獄的。」 說完,他又搖頭笑道,自顧自地嘀咕了句:「其實,拔舌這種事,也不一定非得地獄才能辦得好。」 血河屠子的喉中卡卡作響,費力地搖著頭,似乎怕了和尚的手段,想要告訴他什麼,手指也微微調整了方向,可指著的地方仍是泥塘。 白袍和尚停下手裡的活計,又仔細看了看屠子指點的地方,這次的語氣中帶了些納悶:「你是想告訴我,你的血,快流進泥潭了麼?」 屠子身下的那道血流一路流淌,此刻正流到泥塘的邊緣,眼看著那些血汁就要融入泥潭。 和尚探臂,隨手撅斷了屠子的手指:「亂指也不好,會讓人糊塗的。」 屠子沒力氣再慘叫了,只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身含混地悶哼。 就在悶哼響起的同時,血液匯聚的小溪,也終於流入了泥塘…… 而下一個瞬間,方圓足有十餘里的巨大泥潭,就彷彿正於沉睡中被猛地斬斷尾巴的豹,在飽蘊著痛苦與憤怒的嘶嗥裡,如電而起 潭中所有的腐臭稀泥,盡數潑蕩湧起,轉眼凝化成一條粗逾小丘黑色大蟒,裹挾風雷,一頭衝向白袍和尚。 老蝙蝠性子偏佞,護短護到骨子裡,自然不容自家弟子在西蠻的地頭上被人欺負。所以他借用著當年西蠻蠱遺留下的設計,親手替每一個纏頭弟子,在西蠻腹地的外圍,做了一項法術禁制,血河屠子也不例外。 如果纏頭弟子突遇敵人,來不及回到門宗求援,至少還能靠著這道禁制來殺敵。 一個纏頭一個禁制,只有本人才能發動禁制中的法術,成形一擊,不遜於老蝙蝠的全力施為 老蝙蝠留給屠子的陣法,就在這隻大泥塘中了,所以屠子才拚命向著此處逃跑,而發動泥潭惡力的引子,就是屠子的血。 整座泥塘,稀泥何止萬鈞,其中本就殘存著西蠻蠱當年的陣力,再經過老蝙蝠的親手加持,爆發的力量何其驚人 白袍和尚的修為,甚至比著進入小眼前的長春天還要略高一線,可突兀變故下也無處躲閃,只有拼出全身神通,去硬擋這迅猛一擊。 和尚倉促佈於身前的念珠、木魚和一本不知名的古經,被巨蟒層層碾碎,最終轟得一聲巨響中,稀泥層層砸碎,林中惡臭卷揚,和尚口中鮮血狂噴,雙手齊腕粉碎,一雙臂骨也扎出了肩膀,白森森的骨岔上還混著碎肉、紅筋、鮮血和污泥。 巨震過後,又是一陣辟里啪啦的亂響,被揚撒到空中的稀泥大雨般的澆了下來,把屠子都快埋起來了……屠子壓著牙奮力抬頭,勉強搜索著敵人的蹤跡,片刻後心裡一沉,和尚仍在,搖搖欲墜,但並未倒下。 和尚的一隻眼珠在抗擊巨蟒的時候爆碎了,獨眼通紅盯住屠子,聲音裡說不出的怨毒:「沒想到……當真沒想到,幸好,你沒死,我也沒死。」 與老蝙蝠全力施為相若的一擊,也只是重創此獠,還並不足以殺掉他。 不過,泥潭的猛擊已過,可禁制中的異術卻尚未結束……時值黃昏,夕陽無力斜照,把和尚的影子長長地甩在地上,幾隻隨著稀泥一起上岸的幾條怪蟲,正笨拙地扭動這身體,爬上了和尚的影子。 怪蟲的樣子有些像水蛭,可身體更為粗大,若洗去身上的污泥便能看到,它們的身體慘白,身上還有幾道怪異的花紋,蠕動間就彷彿背著一張笑嘻嘻地人臉 最大的一條人面蛭,一直爬到了影子的頭部、大概是眼睛的位置,這才彷彿終於到了目的地,短粗的身子一探,口器悉索,猛啃影子覆蓋下的泥土。 啃的是影子,可慘叫的卻是和尚 和尚殘存的那一隻眼睛,莫名其妙地飆出一蓬濁液,隨即啵的一聲爆裂開來。 另外幾隻人面蛭也不甘落後,衝到影子的頭部,亂啃亂咬。 影子遇襲,便是和尚遇襲。 和尚嗷嗷慘叫,頭上臉上,憑空顯出了一個個血窟窿,不片刻的功夫,白骨森然可見。 本就重傷的和尚再也堅持不住,不迭的慘嚎中摔倒在地,身體亂扭。他用刑的手段高明,可忍痛的本事,似乎很不怎麼樣。 越來越多的怪物水蛭,從四面八方匯聚而至,也不再去啃咬影子,直接爬上了不停翻滾著的和尚……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和尚的淒厲慘嚎就變成了氣若游絲的呻吟,就在此時,附近一棵巨樹的枝椏間,悄無聲息地顯出了一個人來,長春天。 長春天一見此間的情形,微微吃了一驚,當即催動法術,喚出長籐連怪蛭帶和尚一起綁住,身形則躍向屠子,小心地注入了一道真元,沉聲問:「怎樣,還好麼?」 屠子的精神才略略振作一點,臉上就顯出了兇惡像:「那個龜兒呢,莫得讓他死咯千萬莫咯死掉」 長春天放心了不少,用細籐一一摘下水蛭,再細探後笑道:「放心,活的」 血河屠子面露喜色,跟著又把他的一隻半眼睛一翻,望向長春天:「你老漢怎麼來了,不是要你護著小的麼?」他語氣凶巴巴的,對長春天趕來幫忙毫不領情。 長春天才不和他計較,催動法術帶起他和俘虜向回飛去,同時道:「看你太久不回來,怕你死了,就出來接應下。」 屠子撇嘴,正反都是他的道理:「那怎咯現在才來?早點出來麼」 長春天的神情卻微顯異樣,右手下意識地背向了後面,可屠子少了半個眼珠,眼睛還是尖的很,看到同伴的右手鮮血淋漓,好像被熊瞎子狠狠嚼過幾下似的。 屠子先是一愣,馬上就認出了這個傷口,有氣無力地咕咕怪笑,又把話倒了回來:「讓你老漢莫子出來,莫子出來,你不聽,吃苦頭喲」 長春天沒瞞住,乾脆也不再隱瞞,臉上的神氣古怪:「西蠻的禁制都是些啥玩意啊,古里古怪,惹人討厭,淨瞎整。」 他在腹地等了一陣,見沒什麼動靜,就像西蠻弟子仔細詢問了護陣的關鍵,出來接應屠子了。哪想到他就算知道了重重守護陣法的設置和關鍵所在,可西蠻的法術還有諸多古怪的細節,一會是螞蟻搗亂,一會是烏鴉殺人,把他鬧了個手忙腳亂,由此大大地耽擱了時間,這麼久才趕來。 最讓長春天又氣又恨的是,自己是個木行道大宗師,偏偏被重創的右手,是被一棵怪樹給咬傷的…… 血河屠子只剩半口氣了,嘴巴卻還閒不住,一隻半的眼珠子全都盯在和尚身上,口中問長春天:「你家有沒有特別厲害的刑罰,逼供、折磨人的那種。」 「痛不欲生法子有的是,都大同小異,沒什麼特別之處,不過又幾個特殊法門,還是很有趣的,比如弄根籐子把他的眼睛頂出來,但卻不瞎,讓他的左眼能看到自己的右眼。呃,和尚已經瞎了;還有,我能把他的腸子勾出來,卻不傷胃口,然後再逼著他吃東西,半天功夫,他就能變成個活著的糞包,臭氣熏天,這時候再放幾隻我小心餵養的蒼蠅進他嘴裡……」 屠子眉飛色舞,一邊嗆血一邊哈哈大笑著問:「這些法子,你門下弟子有會的麼?」 「有兩個人會,就在大營之中,不過用不到他們,我親自動手幫你報仇……你什麼意思?」長春天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屠子雖然雖然脾氣古怪,但心思也有過人之處。 屠子收斂了笑聲:「除了大小活佛,也只有賈添手下的和尚,才會如此厲害……這個和尚不是來對付日饞的,他要找的是你。」 長春天伸手,抹了抹自己的一字眉,神情裡沒什麼變化:「明白了。」 「和尚應該是來探路的,不過龜兒自負了些,折到了老子手裡,怕是用不多久,賈添那邊的高手就會殺過來,現在的地方呆不得了,回去後得趕緊搬家,我領著大伙再往西蠻深處撤,你老漢兒乾脆不能留在此地了。」 西蠻被老蝙蝠苦心經營了千多年,不僅設下了重重禁制,更因為有上次被中土大軍剿滅的前車之鑒,老蝙蝠在西蠻深處特意開闢了一個避難之地,供手下藏身。 「梁娃兒莫名其妙地丟了,老爹現在也做不了太多,你去找曲青石,你們兩個聯手,就是遇到賈添,也能打一打」血河屠子聲音嘶啞,語氣少有的沉重。 梁辛消失的消息,早在十幾天前就蜀藏中被東籬先生傳了過來,當然,此事只為幾個核心人物所知,普通的邪道弟子尚不知情。另外,曲青石暫時聯繫不到,他去了混沌海的邊緣,距離太遠,早已超出了傳訊法器能到達的範圍。 其後不久柳亦也來過西蠻,他本想調動人手出去找人,但冷靜之後又發覺這樣不妥,日饞掌門失蹤的事情一旦傳出去,天門的狠撲便會接踵而至。 幾個人仔細商議之後,還是決定一切照舊,由柳亦和青墨借神梭之利,先趕往□轆島,探明方向後再去尋找曲青石。 現在的日饞核心中,曲青石戰力最強、心思也最重,老三『丟了』這件事,一定要讓他盡快獲知,才能定出下一步的行止。 見長春天沉默不語,屠子還道他在發愁該如何去尋曲青石,接著給他說道:「你要先去牢山,找瓊環姐兒,請她指點你□轆島的所在,你到了□轆島,剩下的事情就好辦……」 不等他說完,長春天就搖了搖頭:「賈添對我動手,多半也會對曲老2動手,這才是我去找他的關鍵。」 大家都是經年老怪,雖然猜不到賈添諭令的細節,但是幾個重要之處,長春天還是能想通的,論起目光和心思,他要比著屠子更勝一籌:「牢山不能去,萬一把和尚引過去,發覺咱們正想法對付鬼道士,就更麻煩了,只要能到海邊,總有辦法找到□轆島的。」 對梁辛失蹤之事,長春天並非沒有想法,但日饞不是當初的邪道三宗,它不僅從水下浮了上來,而且直接竄上了風口浪尖,要全靠這幾個頂尖好手撐著才能接著向下走。現在要是趁著梁辛不在去奪權造反,別說成功不了,就算真成功了,他也對付不了天門。 長春天長長地呼出一口悶氣:「屠子,咱們修行是為了啥?」 「飛仙唄」 長春天追問:「飛仙之前呢?」 屠子樂了:「打架」 「不錯,飛仙還遙遙無期,不過我琢磨著……打架的時候差不多到了」說著,長春天岔開了話題:「送你回去之後我便啟程出海,你自己小心,敵人攻過來,萬一不敵也不用拼到魚死網破的地步,照我猜測,賈添還沒想著毀去你們,他主要是想對付幾個關鍵人物。另外,修煉天梯的事情,我會交代弟子們幫忙。」 屠子挺不耐煩:「老子這邊的事情,你莫得管,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長春天笑呵呵的點頭:「還有件大事,非得再囉嗦一句不可,我不在的時候,你記得要推薦票。」說完,長春天仔細打量了屠子幾眼,笑得更開心了:「你現在像個殘廢,要起票來,誰捨得不給」 (最後一段與正文無關^_^推薦票~~~) 第三二九章 仙光乍現 小活佛是精怪,修為驚世駭俗,但是論起學識,特別是與『佛』無關的道理,比起天嬉笑要差出一個天地那麼遙遠。 聽到天嬉笑提及『真土境』的來歷後,小活佛眉頭大皺:「你的意思,坤蝶咬破了繭子之後,鑽到了這裡,然後施法凝造出一片真土境產卵?然後,這個產卵地和繭子距離不遠……沒準它就藏在繭子下面的土層中,剛巧梁辛的天上人間這次把咱們向下挪,所以進了這裡。」 說著說著,小活佛眉花眼笑,顯然覺得自己這番論斷很有道理。 天嬉笑卻不置可否,只是含含糊糊地說道:「活佛言之有理,不過…和我的想法還有些差別。」說完,他又望向梁辛:「我以為,這處真土境不一定就在繭子下面,看上去,它更像一個、一個化外之境,與莫追煙造出的玲瓏天有幾分相似之處,不過此處比起玲瓏天要更遼闊、更結實、更牢固的多」 按照天嬉笑的意思,這裡是一處『單獨空間』,自成方圓。它土行至厚,在坤蝶破繭時隨之成形,專門用做產卵、孕育土坤幼蟲。 這個『真土境』的產房,肉眼不可見,法術無所循,而到達這裡的途徑,就只有一條:先進入繭子,再從繭中來到這裡 「先前諸位仙宗高手就曾說過,繭子上有古怪的空間禁制,就算咱們打出另外一個破口,怕還是會和第一個破口一樣,怎樣用力也走不出來。」天嬉笑生怕解釋得不夠明白,情不自禁又犯了囉嗦的毛病:「所以我覺得,繭子的空間禁制下,並不與中土世界相連,無論咱們是不是從破口出來、或者從哪個位置出來都會來到這裡……因為繭子之外,不是大天地,而就只有這個真土境」 繭子上附著著空間禁制,而這個禁制,要麼就突破不了,一旦將其突破,就會被送到這裡來。 別說小活佛,就連和天嬉笑看法一致的梁辛,在聽了這一番拗口道理之後都覺得頭大。倒不是說事情有多複雜,而是『宇為天地四方』,這個題目太大,就算是高深修士,輕易也不會去研究它,中土世上流傳的與『宇』有關的爭論從來就沒停息過,一旦涉及,非得長篇大論外加『翻來覆去』的車□轆話不可。 天嬉笑繞來繞去,自己也有點暈,不敢再去辯道理,而是加重語氣,再次強調了自己的結論:「由外而內的來看,蜀藏之中,藏了個坤繭子;可由內而外去想,坤繭子外面,卻不是中土世界,而是這片真土境。蜀藏、繭子、真土境三個空間是交錯的……呃……屬下無能,說不明白了。」 「不是,現在還是能明白的,不過你要再解釋下去,可就真不明白了。」梁辛撓頭苦笑,他曾被困於玲瓏天,後來又摸索出天上人間,對『宇』之術的認識,反倒比著其他人更清楚,對天嬉笑道:「其實真正的關鍵,剛才你已經提到過了,就是繭皮上的法術禁制這道禁制,也許是坤蝶的法術,也許是天道對坤蝶的規則。反正只要咱們一出來,禁制也不管咱們是不是坤蝶、會不會產卵,都會送咱們到這個地方來,這個大概是不會錯的。」 天嬉笑長出了一口悶氣:「宗主明見萬里,屬下拜服」 小活佛早都聽得滿臉不耐煩了,像轟蒼蠅似的胡亂揮手:「馬屁等回頭你倆單獨去拍,咱們怎麼進來的都無所謂,關鍵是你們想到出去的辦法了麼?」 梁辛笑道:「不用著急,這裡的確是自成空間,不過中土上可是有土坤的」 天嬉笑點頭:「要是回不去,坤早就絕種於中土了,這裡必定與中土接連,只要找到接連之處,就有望回家了。」 小活佛又皺起了眉頭:「聽著好像有點道理,可要是能回去,這些小蟲子怎麼會都死在這裡?」 梁辛啃完了一隻鹵鴨,又抓過了幾隻醬羊蹄子:「這個……應該就是『天道』了吧,要是這麼多坤都跑到中土去生長,世界上哪還有別人的份,統統得變成土坤的天下。也是這個道理,所以坤蝶才會來到這裡產卵,要是任由它在中土產卵,一窩少說也有千百條怪蟲,中土早就完蛋了」 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裝,天嬉笑滿臉敬佩,大點其頭:「正是這個道理,無仙在中秋時就說過,天道的關鍵在乎平衡,萬物都有機會,像土坤這種絕頂怪物絕不會太多,所以……坤蝶生下來的卵雖然很多,但孵化成形後,真正能進入中土的卻極少依我見,天道於坤的規則,就是一窩中,只有少數能進入大世界,一旦有回去的,其他的坤就會被天道殺死。」 「天道殺『人『,自然不會明火執仗,而是利用重重規則,」說著,天嬉笑來了精神:「坤蝶破繭,天道不許它在中土隨意產卵,所以賜給它這樣一方所在,而這片真土境中,也是有限制的……」 「試想,此間初成時,並無地面,只是無盡厚土真靈瀰漫的虛空……就當此處是一片混沌吧而這片混沌與中土世界還並未連通,小蟲兒要想進入中土,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開裂出一條通道。」 「眾多坤卵懸浮於此,緩緩孵化,成型之後個個爭先,或用力或施法,想要破開通道,或許其中還會有坤蝶的幫忙。總之,終於有一條蟲衝了過去,進入了中土世界。不去說那條走運的蟲兒,只說這個真土境,當通道建立,中土的清氣也隨之湧入。由此這裡的混沌被破掉,一部分真土靈元迅速沉降,凝化實質,變成了咱們腳下的大地,可那些還沒能衝開通道的蟲子,都盡數被凍結在泥土中。」 「這裡的坤只是幼蟲,力量有限,就連大小活佛都無法撼動分毫的惡土,憑它們那點力量又如何能夠掙脫?即便它們有土行真身也不行,被凍住之後,掙脫不開,也只能死掉了。咱們是看到了、找到了些露出半截身體的娃娃坤,在大地之下,指不定還會有多少條沒來得及掙出的娃娃坤勒……這便是天道,你看不見它,可它用『規律』二字,牢牢制住了所有生靈,就是強若土坤的巨惡,在它面前也無能為力」 天嬉笑的猜測匪夷所思,不過,雖然談不上絲絲入扣,但至少合情合理,關鍵是這番道理解釋了天道的『制衡』。 其實他的推測,對也好錯也好都無關緊要,不過是給了死去的這些娃娃坤一個『說法』。 小活佛聽得直眨眼,半晌之後才一驚而醒:「那、那連接中土的通道還在麼?要是還在的話,會在哪裡?」 梁辛笑得自信滿滿,先指了指不遠處的坤屍:「小佛爺沒見,這些蟲子都是頭朝上死的麼?死前,它們都正在向上衝……一群人被困在一間大屋中,所有人都在忙活著、各自想辦法鑿穿牆壁,終於,有個人打出了一隻洞子,逃了出去,那其他人會怎樣?」 天嬉笑隨之接口:「自然是扔下手中的活計,一窩蜂地向著那個出口衝過去」 「一樣的道理,第一條小坤不知用什麼辦法,弄出了一條通道,得以進入中土,其他的蟲兒忙不迭趕過去,大家都想藉著這條通道回去,不料它們正衝著,土元沉降,大地成形,把它們盡數凍住。」 小活佛哈的大笑了一聲,一個勁地點頭:「明白了,那只通道如果還在的話,就在上面」說著,伸手指向了天空。 憨子傻乎乎地仰頭,順著小活佛的手指使勁虛乎眼,向上望去。 梁辛講通了一樁道理,『事事有趣』又告發作,眉飛色舞喜不自勝。不過再怎麼歡喜現在也不能耽誤正經事,望著小活佛問道:「咱們剛進入此境時,小佛爺曾飛天試探,說這裡的天空很沉……」 小活佛明白他想問什麼,不等梁辛說完就開口打斷:「土靈厚重,飛起來頗為吃力,所以沒什麼事情,我也不會去白費那份力氣,不過,懶得飛和飛不起來是兩回事,少說廢話,先飛上去試試」 說著小活佛伸手拍了拍憨子的肩膀,後者會意,退開幾步後雙手合十盤膝坐倒在地。而小活佛就像只衝向蜂蜜罐的小狗熊,邁開雙腿大步撲向憨子,就在兩人撞到一起的瞬間,一蓬熾烈金光陡然從他們身周炸散開來。 彈指之後金光散盡,憨子和小活佛都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一座巨大的佛像聳立。 小活佛又幻化成大尊佛像,將憨子裝進了肚子裡,這一來,他們飛天時便有了三蠻之力。 小活佛伸手一拍碩大的肚子,發出一串咚咚悶響,甕聲甕氣地問梁辛和天嬉笑:「你們兩個,是進我肚皮來,還是坐我肩膀上?」 梁辛實在吃不準進他的肚皮裡,是待在草包泥胎中,還是會被裹進一個碩大的胃囊,乾笑著搖頭道:「我倆做你肩膀上就好,萬一有事還能有個照應。」 小活佛也不勉強,抓起他倆往自己肩膀上一扔,口中發出兩字鏘鏘大吼:「飛天」話音落處金色霞光綻爍而起,托著這尊大佛飛沖蒼穹 剛飛起時梁辛只是覺得勁風撲面,並沒其他感覺,可越往高處飛,周圍的厚土真元越來越濃厚,先是遮蔽視線,讓他運足目力也望不穿十丈巨量,繼而濃厚靈元又開始遮蔽他身體的感知,不久之後,梁辛彷彿置身於盲井之內,除了還能勉強探查到身邊的同伴之外,再也察覺不到其他。 不僅如此,還有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彷彿有一座巨大的沙丘在了他的雙肩,讓他抬不起頭、直不起腰、甚至都睜不開眼睛 連他都覺得重壓如此,何況施法沖天小活佛。 小活佛臉色猙獰,口眼抽搐,早就沒了佛祖的莊嚴寶相,不過心中卻平靜異常,所有雜念都已被他摒除,心境完全與修為融合一處,催動法術,在對抗強壓中,一路疾飛向上 三蠻之力非同小可,全力運轉之下,化作有如實質的佛光,層層擊碎土行靈元,護著眾人扶搖直上,可沒人能看到,他們每衝上一丈,佛光就悄然暗淡一分。 苦行路上,時間全沒了一點意義。梁辛分不清他們已經向上飛了多久,也許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也許足足花費了一個月的光陰……終於,梁辛發覺,自己的身體稍稍鬆動了一些,壓在他頭頂的巨重稍稍減弱 又過了片刻,身體雖仍不能一動,但眼睛卻能撐開一條縫隙,隨即梁辛發現,眼前的情形略顯古怪: 厚土真元依舊昏黃、濃稠,不過其間卻還透出些其他顏色的光芒,微弱,但卻絢麗、清涼。 這種情形很像自大海深處上浮,不停的上升中,彷彿永遠都漆黑一片的海水,逐漸會變得渾濁……不是海水真的渾濁,而是距離海面近了,有光透射下來,但光線還很微弱,由此周圍的海水也顯得混亂、污濁。 梁辛還無法抬頭,只好拚命翻著眼睛向上望去,透過昏黃之境,隱約可見……天幕 瑰彩迷離,各種顏色交錯晃動,不停交匯、散碎,繼而又凝化成新的虹,而整座天空就是由千千萬萬條這樣的虹編織而成。 小時候讀的那些誌異上有記載,在中土盡頭,極北之地的冰原上,時而可見這種綺麗仙光。 透過漸漸稀薄的土行靈元,新的天幕已經肉眼可見,第二重天,彷彿觸手可及 梁辛情不自禁咕咕怪笑了兩聲,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土行壓力又弱了許多,自己已經能夠開口講話,可還不等他說什麼,從小活佛的口中,忽然發出了『喀』的一聲脆響。 跟著小活佛苦笑:「不成了」隨著他開口,一顆和著鮮血的斷碎牙齒,被吐了出來,上升的勢子也猛然一挫。 即將衝破土靈天之際,大小活佛的三蠻之力也終於告罄,苦撐到咬碎牙齒,卻再無法喚出一絲力氣了,若再拼,兩個活佛中最少有一個會力竭而亡。 上升的勢子轉眼消弭殆盡,任誰都明白,在下一個瞬間,眾人就會摔落地面,就在此刻一聲長嘯又從梁辛身邊沖天而起 天嬉笑彷彿隻猴子似的靈巧一翻,自大佛肩膀翻到了腋下,旋即朗朗咒唱響徹昏黃混沌之中,丑娃娃發力,托住同伴繼續急衝 天嬉笑的修為遠遜大小活佛,但畢竟也是逼近六步大成的宗師,全力催動之下,上升的勢頭陡然強猛許多,梁辛大喜過望,忘形大笑:「天嬉笑,回去讓你做副幫主」 天嬉笑沒去喊一聲『多謝幫主』,全神高唱大咒,週遭的土行靈元已經稀薄了許多,可對他而言仍壓力重重,不敢又絲毫怠慢。 咒唱響亮,金錢劍鳴嘯,一個滿臉肅穆的醜娃娃,一尊神情疲憊的大佛,還有一個眉飛色舞的幫主,三個怪物抱在一起扶搖而上 飛…飛…飛…飛 就在天嬉笑的大咒剛剛顯出些許嘶啞的時候,幾個人同時覺得,頭上腳下猛地一輕身邊的土行靈元早已漸漸稀薄,但誰也不曾料到,它們散去的竟如此毫無張兆。一行人終於沖透了那一層厚土黃天,第二重瑰麗天空。 眼前遽然變得明亮、清透,各色霞光光怪陸離,毫無規律的切換著,彷彿千千萬萬盞各色閃電,連成一片,急震不休。 梁辛還沒來得及喝一聲采,突然身生警兆,一道巨大而犀利的力量從天而降,壓得他全身毛孔都急促閉合驚駭之餘,梁辛怪叫一聲,奎木狼主宰一片黑鱗急衝而起,迎向偷襲的惡力 轟的一聲巨響,戾蠱黑鱗遭受重擊,顫抖著斜飛開去,滅頂惡力也隨之被化解,梁辛這才看清楚,襲來的,竟然是一道絢麗的『仙光』。 仙光看似輕柔卻藏有巨力,稍一觸碰便會被碾成一灘碎肉。 這第二重天空,乾脆就是由無數條這樣的仙光組成的……幾個人已經身處第二重天,就算想回頭也來不及了,仙光兜兜轉轉,從頭上、腳下、前後左右蜂擁而至 天嬉笑護在大家身邊的金錢劍,甚至連一聲哀鳴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道道仙光碾成了齏粉,丑娃娃也由此遭受重創,咒聲突然嘶啞。 這些絢燦光華哪還有一絲明媚之意,就只剩森然殺機。 驚怒交加,梁辛根本沒有時間再去多想什麼,怒罵之中執念爆發,天下人間頃刻成形,三丈之內時間凝固,仙光,止步 彩弧仍炫目的驚艷…… 天下人間中,梁辛已經明明白白的感受到,這哪是什麼『仙光』,而是風凜冽到極點的風,掠動之中撕碎空氣,這才引出了一層層夢綺光華 梁辛氣得破口大罵,雖然他也不知道該罵誰,他們這一夥子人又找又看、又辨道理又玩命飛,衝出了土行靈元的阻障,到頭來竟然一頭扎進了狂躁風暴裡……送死來了 咒罵中,梁辛喚回黑鱗,將奎木狼收回身體,藉以加強力量提高身法,以求能讓天下人間多撐一陣。 如果能把奎木狼給憨子,他們還有一兩成的機會,發動一次『向下』的天上人間,可現在憨子已經脫力不說,還被時間之鎖牢牢禁錮在小活佛的肚子裡。而小活佛體質特殊,奎木狼一給他就會被化去,無法傳蠱。 都是被困,但是和此處一比,無論是蜀藏裡的繭子,還是下面的真土境,好得簡直堪比仙界一樣了…… 獵獵罡風,如黑鱗、如墨劍、如長春天的籐子,飽蘊巨力,瘋狂而猛烈,呼嘯旋轉著,不停地抽打天下人間 執念是殺心,梁辛越罵心裡也就越憋悶,可也唯有咒罵,才能稍稍發洩雙目血紅,嗓子早已喊破了,嘶啞到淒厲……對脫身,梁辛沒有一點辦法了。現在的境地,與其說成被困,還不如說等死。 與以往不同,這次堅持真的與希望無關,只不過是本能吧,梁辛天性開朗、樂觀,可他不是憨子傻子,這樣的境地裡,不可能再有援兵了。 疼……魔功之內,一道亂流滑過頭頂,漸漸脫力的梁辛躲閃稍慢,頭皮被刮掉老大一片。 不久之後,劇痛再度傳來,這次是小腿,骨頭斷了……罡風的壓力太大,梁辛的力量被迅速消耗,怕是再堅持不了多久了吧。 梁辛慘笑,閉目,等死……可就在他眼皮合攏前的一瞬,一道人影忽然閃入了他的視線 等他再撐開眼皮的時候,對方已經到了他的面前。梁辛萬萬不曾想到,死沒等來,卻等來了一個大活人……一個連漫天罡風奈何不了、一個連天下人間都無法將其桎梏的大活人。 在看清對方的模樣之後,梁辛突然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你怎麼才來」 這句哭鬧,和來的具體是誰無關,純粹是死裡逃生、吃飽了苦、受足了罪的梁磨刀,再乍見親人朋友之後,打從心眼裡的一份委屈吧 來得那個人卻哈哈大笑:「哭個屁,我早就看到你來了,一直沒出來,就是想看看你能撐多久,說實話,師父傳下的本事,你練得可不怎麼樣」 笑聲滾滾,來人雙手一撐,狂風都被無形盡力擋住,梁辛身上的壓力盡去 第三三零章 五金奴才 第三三零章五金奴才 梁辛撤了自己的天下人間,伸手抹掉臉上的鼻涕眼淚,又想了想,乾脆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來人,笑了:「還真沒想到,我又死裡逃生來著。」 被他抱住的那人眉頭大皺,滿臉都是彆扭和煩悶,只讓梁辛抱了一彈指的功夫,就抓著他的脖領子把他揪開了:「肉麻討厭,跟誰學來的?」 「當然是師父」梁辛的笑聲更響亮了:「當初師父從殼子裡逃出來的時候,可也是這麼抱我來著」說完,梁辛退開了幾步,向著對方躬身施禮:「梁磨刀拜見師兄,拜謝師兄救命之恩」 來的那個人,豹頭環眼,身形魁梧,威風凜凜一副霸王模樣,不是謝甲兒是誰 逃得了小命的梁辛,在驚喜過後,腦子就亂成了一團,愣愣望著謝甲兒,全不明白師兄怎麼能在這個要命的當口及時趕來。 謝甲兒不等他開口,就搶先問道:「你怎麼到的這裡?」神情裡的好奇,比著梁辛可要重的多了。 梁辛把蜀藏、繭子、真土境、飛天找『通道』回中土的連串經歷講了一遍。 聽過之後,謝甲兒嘿了一聲,罵道:「進入真土境之後,前面那一番分析都靠譜。唯獨最後一條……榆木腦袋,哪個告訴你,從這裡回歸中土的同道是在天上?」說著,揚起巨大的巴掌向著梁辛的頭上打去,旋即又發現梁辛的頭皮受傷,險而又險的收了手。 「下面死的那些小坤個個揚頭向天,不是向著通路衝鋒麼?」雖然事前未曾料到『天幕』中罡風奪命,不過到現在梁辛也不覺得先前的分析錯在哪裡,只要能穿過這片疾風暴潮,多半就會『掉』入中土世界。 謝甲兒搖頭:「厚土重地突然成形,蟲子們逃命,自然要是往大地上面逃,死時不昂首向天才怪」 梁辛眨巴了眨巴眼睛,臉上的表情好像是想笑,可卻更像要哭。果然是那麼回事,自己先入為主之下,竟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給忽略了。懊惱之餘,又追問道:「那總會有條幼坤穿回了中土吧?那條通路又在何處?」 謝甲兒並未急著回答,而是催促神力破開疾風,帶著梁辛等人迅速沉降,送著他們又穿透『厚土黃天』,落回到地面。 對真土境的情形,謝甲兒居然很熟悉,輕車熟路地將他們帶到一處巨石坳中。 巨石遮天,雖然真土境裡不會下雨颳風,但頭頂身邊都有遮蔽,對梁辛等人來說,還是會感覺到異常安心、舒適。 安頓好幾個人之後,謝甲兒這才再度開口。 其實謝甲兒的對真土境的想法,和梁辛等人先前的判斷大同小異,差別僅僅在於兩處,第一個是打通通道的那只幼坤,絕不會是飛天遁去,連梁辛、天嬉笑這樣的好手都扛不住的罡風暴潮,還是蟲寶寶的小坤哪有能力穿越。 「一條小坤打通了通道,進入中土,同時也引起了真土境的厚土沉降,害死了它的兄弟姐妹。但是這條通道,你還是別想了,上次我倆見面的時候,你也見過時空裂隙的樣子,裂隙維持不了太久就會閉合如初,通道早就沒了。」 對此梁辛有心理準備,聞言臉色也只是略顯沉重了些。 「第二處不同則在於……」謝甲兒的聲音平緩,語氣卻很重:「你們忘了一個大傢伙,坤蝶坤蝶破繭,進入真土境產卵,之後它去了哪裡?」 見梁辛茫然搖頭,謝甲兒一笑,直接給出了答案,伸手向著天上一指:「坤蝶飛上了天,衝出厚土之境,進入了罡風暴潮」 梁辛卻更迷糊了,皺眉反問:「傳說……坤蝶是要飛昇仙界的,不引雷渡劫,而是鑽進暴潮,自殺麼?」 謝甲兒忽然大笑了起來:「說你傻你就流鼻涕給我看,誰規定的,進入仙界一定要引雷渡劫?像我一次破碎大空間,先離開凡人界,二次破碎大空間,再進入神仙界,不也一樣是飛仙算起來,坤蝶飛仙的途徑,和我的法子可像得很了」 說完,謝甲兒也不容梁辛多想,直接岔開了話題:「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過的話麼,人間是一個雞蛋,仙界是一個雞蛋,兩個雞蛋殼之間是有縫隙的,其中亂流激盪,遠勝天下人間中的反噬?」 卸甲額的目光裡,不知何時已經變得興奮、甚至有些狂熱:「剛剛險些殺掉的你、浮於真土境之上的,就是兩層蛋殼間的虛空了」 梁辛的腦子裡正經亂成了一團糨糊,而且還是經過機關黎家特別煉製、能夠把熊瞎子粘到大樹上的那種強力糨糊。 謝甲兒也沒指望梁辛能自己把事情想通,笑著說道:「不用胡亂琢磨,只要聽我說便好。中土和仙界還是雞蛋,兩枚雞蛋中間的亂流,就是那些看似絢麗實則殺人無形的仙光,而你現在所處的這個真土境,不妨就把它當做、當做…一間驛站」 「這間驛站有前後兩個大門,前門和中土雞蛋相連,後門外面則是縫隙虛空。坤蝶咬破繭皮、爬出繭子之際,實際就已經離開了中土世界,進入了這間驛站。坤蝶在此產卵,無數小坤得以孵化、成長,繼而有一條蟲兒又從前門回到了中土。而坤蝶卻振翅而飛,由客棧的後門進入虛空,它不回中土,它要穿越亂流,再咬破仙界的雞蛋殼,從此晉化神物」 謝甲兒的解釋,乍一聽讓人頭暈,可仔細一想,其中的道理卻簡單的很。坤蝶在破繭時,實際就已經破碎了一次大空間。 『坤蝶破繭』和『謝甲兒引十三蠻全力而攻』這兩件事,過程和動用的手段不同,不過在實際效果上完全一致: 坤蝶和謝甲兒都打破了凡人世界的壁壘,他們兩個都離開了『第一枚雞蛋』,但都還沒能進入第二枚雞蛋。 只不過,坤蝶離開凡間,是『造化』、是『天道』、是它這一族生長、晉級的規律。從蟲化蝶後它想不離開中土都不行,除非它在繭子裡待上一輩子,否則就只能進入這間真土境『客棧』; 而謝甲兒的破碎空間是鑽空子、是欺瞞天道,所以他沒有『客棧』,一離開第一枚『雞蛋』,就立刻陷入了虛空亂流之內。 但是一個魔頭、一個巨怪之間,最終的歸宿卻沒有絲毫差別。因為『客棧』不是連接中土與仙界的通路,充其量只能算個棧橋,客棧能接引坤蝶離開中土,卻不能將它送進仙界,坤蝶要想升仙封神,就必須要離開這裡,穿越仙光險阻,靠著自己的本事去咬破仙界壁壘,進入其間。 坤蝶早已飛不見了,但是這片真土境卻得以保留,牢牢貼附於『中土雞蛋』的殼上,外面則是湍急亂流。 謝甲兒在亂流中闖蕩了幾百年,早就發現了此處,也曾加以探索。憑著他的見識,見到此間的真土靈元和數不清的幼坤屍體,大概也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過這處『客棧』,對他現在而言,除了能歇歇腳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不久前,梁辛誤入虛空,在亂流之中被迫催動天下人間保命,謝甲兒和他共處一片虛空之中,很快就發現了『客棧後門』正有人施法,趕來一看,這才發現居然是自家師弟。 謝甲兒出現的莫名其妙,不過把這一番道理講通之後,梁辛也就明白了,師兄來了是應該的,他不來才是真正莫名其妙…… 說到這裡,謝甲兒笑道:「要是幾百年前,我還在中土的時候,就發現蜀藏裡的繭子該多好,鑽進去直接來個天上人間……比著和十三蠻亂打要省心得多。」 提到十三蠻,卸甲兒轉頭,望向了已經分開的大小活佛,神情裡看不出什麼,但目光炯炯明亮,讓人分不清是在挑釁還是在威脅:「當初我給十三蠻種下奎木狼,也不全是為了讓你們漲力助我離開人間,其中還存了一份看熱鬧的心,十三道可以互相搶奪的大力,就是十三份禍根……嘿,不管怎麼說,你們伏擊我,都存了殺我之心,我有哪捨得不給你們留下些『好處』?卸甲在此,老十一要不服氣,儘管動手吧」 十一已經變成了憨子,但他對卸甲兒印象何其深刻,自從見到他之後,憨子就充滿了敵意,連帶著小活佛一起擰眉瞪眼。 謝甲兒可不知道他傻掉了,還道他是那個嫉惡如仇、遇到邪魔不論實力都一定要剷除掉的活佛十一,以二魔君的性子,又哪會對別人的敵意視而不見,直接出言挑破,大不了就殺掉了事 大小活佛怒目而視,謝甲兒冷漠微笑,梁辛夾在中間拚命擺手,不過誰也不搭理他……但是過了一陣,憨子的目光又平靜了下來,盤膝坐倒在地,不去理會謝甲兒了。 小活佛卻仍佞著眼神,冷聲道對謝甲兒說道:「十一的心思我明白,他腦你不假,但卻談不到恨你。你留下奎木狼禍根雖然可惡,可歸根結底,還是十三蠻受不住誘惑自相殘殺。」 道理淺顯得很,就好像有人在路上丟了塊金子,發現金子的人爭搶、打架,都是自己的貪心,至於那個丟金子的人,究竟是無意而為還是髒心爛肺為了看笑話,其實都無所謂的…… 謝甲兒呵呵一笑:「老十一的悟性高,佩服了,不過……小佛妖,連十一都放下了,你還對我滿臉憎恨,難道不服氣麼?」 小活佛冷曬:「要不是打不過你,我早和你拼了」 謝甲兒傻眼,不知該說點啥了,乾脆轉目是望向梁辛,又把話題撤回到蜀藏:「先前你提到有三個人鑽進了坤蝶肚子,具體又是怎麼回事,仔細說來聽聽。」 方才梁辛訴說自己這一邊的諸般經過時,提到了他從坤蝶繭子中傳承的記憶,不過也只是一帶而過,並未細說,現在聽師兄問起,便又把此事和相關的猜測都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卸甲兒聽得異常認真:「這三位前輩的飛仙手段,比起我來可更要高明了,由此,倒也解了我的一個疑惑。」 梁辛饒有興趣,師兄的疑惑肯定不是小事,滿臉興奮的追問緣由。 在進入『夾縫』虛空後,謝甲兒無比意外地發現了一件古怪事物,正裹在亂流之中,隨波逐流胡亂飄蕩,好奇之下謝甲兒入身那段亂流,截住了此物……一個八尺有餘的純金人偶。 人偶塑造得惟妙惟肖,滿臉謙卑之意,做點頭哈腰的奉承之態,好像個正諂媚主人的奴才。此物的衣著紋飾也古樸詭異,在『他』的戰裙邊角還鏤著兩個古撰銘文,但是遠古文字,今人無法識別。 絕不該有人跡的夾縫中,出現了這樣一個怪東西,謝甲兒百思不得其解,暫時就將金人偶收起,繼續去忙他的大事。沒想到不久之後,他又遇到了一個人偶,體積形態都和第一個金偶大同小異,不過這次的人偶是熟銅質地。 梁辛聽得好奇,咋舌笑道:「虛空裡的前人古物,怕不會是仙器吧?兩個人偶還在不,師兄給我開開眼界。」 謝甲兒並沒急著獻寶,而是搖了搖頭:「不是兩隻,而是五個……這些年裡,前前後後我一共找到了五個『奴才人偶』,質地各不相同,一金一銀一銅一鐵一錫至於還有沒有第六個,暫時不得而知,不過五個人偶是薈萃『五金』,應該是整套的,齊了。」 梁辛更加驚奇了,同時心裡也隱隱覺得,『金銀銅鐵錫』這五金奴僕,似乎和自己所知的一件事有些牽連。 謝甲兒顯得有些興奮,臉上的笑容也更盛:「我集齊了五件怪東西,心裡也不敢怠慢,特意抽出些時間來琢磨它們,結果給了個我一個大大的驚喜,這五個人偶是一套犀利法器,看上去個個都是一副奴才相,發動起來竟有莫大的金行威力,足以把大宗師打成一灘碎骨爛肉到現在我也只破解了第一重使用它們的法門、能讓它們各自為戰。不過我覺得,既然是五金成套,它們應該還有一副合擊戰法,可惜發掘不出來,其間缺少了一個關鍵……這個關鍵是什麼,我始終沒能想通。」 說完,謝甲兒又話題拉了回來:「我剛才所說的疑惑,是指這五件寶貝的來歷,現在想來,『五金奴才』的來歷,應該和『長舌冷眼王八蛋』一樣,都是坤蝶肚子裡那三個人的貼身法寶……」 小活佛樂不可支,糾正道:「是糊塗蛋,不是王八蛋」 「什麼蛋都無所謂,」謝甲兒也笑了:「反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三里坤做繭之前,第一個人就死了,他的三塊石頭被蟲子吐了出來;等坤蝶進入了虛空,第二個人也死了,他的五金奴才也被吐了出來,從此就留在虛空之中,便宜我了。」 說到這裡,梁辛終於想通了剛剛的隱約念頭,脫口問道:「五金人偶,個個都在衣角上留有篆字?而且每個『奴僕』身上的篆字都不相同?」 謝甲兒點頭:「不錯,這些篆字應該是它們的名字……」 沒等他把話說完,梁辛又追問道:「其中金銀銅鐵四偶身上都是兩個字,唯獨錫偶的身上,是三個字?」 謝甲兒先是本能點頭,隨即猛地醒悟過來,目光裡儘是驚奇:「不錯,正如你所說,你怎麼會知道?」 梁辛樂了,眼角眉梢裡滿滿都是開心快樂:「如果沒猜錯,這五個人偶的名字,應該是…金戰、銀破、銅劫、鐵斷、錫難過」說完,先不急著解釋什麼,從須彌樟裡摸出了一隻酒瓶,塞進謝甲兒手中:「師兄,這是好酒。」 謝甲兒不疑有他,接過酒瓶哈哈一笑:「酒?幾百年沒再嘗過,劣酒在我嘴裡也變瓊漿了」說著,仰頭豪飲。 看師兄喝酒痛快,梁辛也滿心眼的高興,湊近了些,笑呵呵地說道:「這五個人偶,師兄送給我吧……」 噗……梁老三話沒說完,謝甲兒一口好酒就全糟蹋了。 霸王怪眼圓睜,瞪了梁辛一會,堅決搖頭:「想也休想」說完,又覺得自己語氣重了,翻手晃了晃自己的乾坤袖,有法寶有丹藥、從中辟里啪啦掉出來好幾樣東西,二魔君的收藏,不用問也是寶貝。 謝甲兒繼續道:「這些東西也都不錯,你要是喜歡,便盡數拿去,但是五個奴才不能給你,趁早絕了念想。五金人偶別說憑你的修為,就是真正的大宗師也發動不了,你要它們有什麼用?」 「不是我用,是給我二哥……」梁辛結結巴巴,把曲青石金尊墨劍的來歷、墨劍和金戰、銀破、銅劫、鐵斷、錫難過這五金之僕間的關係,又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既然提到墨劍來歷,自然也少不了骸骨老兄,梁辛乾脆就把到現在為止,他們對骸骨老兄所有的瞭解全都講了一遍。 謝甲兒聽得時而皺眉時而驚訝,其間自然也免不了幾次倒抽冷氣,等他再開口時,直接就跑了題,伸手一拍大腿:「這就對了,五僕無法合擊結陣,所差的那關鍵一環,應該就是那柄墨劍……或者是墨劍裡的那段無智元神」 梁辛聽得後背直冒涼氣,幸虧謝甲兒不打算回中土,否則自己要五僕不成,沒準還得把二哥的金尊搭進去。 第三三一章 暴殄天物 第三三一章暴殄天物 不等梁辛繼續遊說,謝甲兒又跑轉了話題:「骸骨老兄是墨劍的主人,那事情就不對勁了,五僕和墨劍是真正一整套的寶貝,三個鑽進三里坤肚子裡的人,應該有他一個,可他沒死,五僕卻遺落在虛空……」 沉吟片刻之後,謝甲兒面露恍悟,猛地放聲大笑:「想通了,想通了,骸骨老兄也算錯了一步」 梁辛對骸骨的事情也頗為關心,暫時不去提討要寶貝的事情,就著師兄的話追問:「哪裡算錯了?」 「假如你是老骸骨,鑽進了三里坤的肚子之後,你會怎樣保命?保命之後又該做些什麼?」 梁辛進過土坤腹中,知道這種怪物的胃液厲害無比,想也不想地回答:「要麼靠法術,要麼靠法寶,總歸是要把自己護起來,然後……就只有等待了,等著三里坤結繭、化蝶、破繭、飛仙……」 謝甲兒點頭笑道:「不錯,是這麼個道理,我再問你,你在蟲子腹中,又如何得知什麼時候該出來?」 梁辛啞然,這倒的確是個問題,人在坤腹,又自我封閉在法寶或者法術之內,根本無法獲知坤此刻所處的位置。 骸骨老兄對『出來的時機』,唯一的評判標準也僅僅是『震動』。 漫長的等待之後,第一次劇烈的震動,應該是三里坤成蝶、破繭; 第二波劇烈的震動,應該是坤蝶產卵; 第三波劇烈的震動,應該是坤蝶振翅,從真土境飛入虛空、破開仙界壁壘…… 可又有誰知道坤蝶會在虛空中逗留多長時間、一天、一年、還是一千年? 另外,骸骨老兄在借坤飛昇之前,就算把坤這種怪物研究到極致,範疇也僅限於坤在中土世界的生長軌跡,他不可能會知道坤蝶產卵後無法直接飛昇,還得穿越虛空、破掉壁壘才能真正進入仙界。 梁辛也不算笨,領悟了謝甲兒的意思,由此更瞪目結舌:「你是說骸骨老兄他、他出來早了?」 謝甲兒一邊說,一邊笑,完全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氣:「不錯,這位老兄等啊等啊,到坤蝶產卵過後,他又等了一陣,自己琢磨著也該差不多了,便用事先想好的辦法,逃出了坤蝶身體,結果可沒想到掉進了虛空裡」 梁辛也笑得挺開心,聽『神仙』吃癟,對他而言總是那麼安慰:「骸骨老兄的遺骸是留在中土的,算起來,應該是他在虛空亂流中,又靠**力沖碎了凡人世界的雞蛋殼,所以回到了人間。」 謝甲兒卻搖了搖頭:「我看未必,他要是能擊穿蛋殼重返人間,就說明他在中土時也能破碎虛空,進入夾縫……那他又何必藉著坤蝶飛天?在飛出來之前,可沒人知道人間的天外,不是仙界而是夾縫。這是從修為上論出的結果,當然,骸骨老兄的修為,肯定是比我強的,但師父的功法曠古爍今,比打架、比施法、比手段我或許不如他,但是比挪移乾坤,他也只有乾瞪眼的份。」 說完,謝甲兒頓了頓,又繼續道:「何況,就算不提修為,只說人的性子,若你是骸骨老兄,想要搭乘坤蝶飛仙,結果卻早出來了一步,你是會抵抗著亂流、同時轉頭返回人間,還是冒著同樣的亂流風險、緊緊綴在坤蝶身邊,等坤蝶咬破仙界壁壘,藉著那個縫隙鑽入仙界?」 「而且,梁磨刀,還有件事你不知道,其實人間和仙界,這兩枚雞蛋的蛋清、蛋黃不同,但它們的殼子都是差不多的,就是說,你能破開人間的蛋殼,用差不多的力道也就能擊穿仙界的蛋殼,骸骨老兄是來飛仙的,他沒道理棄仙界而重返中土的。」 「至於五金法寶,多半是他護在身邊用來抵擋亂流的,但是進入仙界的時候,要麼時間緊迫,要麼發生了什麼變故,才讓他把這套寶貝遺落於此。」 聽起來,一切都順理成章,可梁辛心裡還有個最大的疑問:「骸骨老兄進入了仙界,可他的屍體怎會留在人間?」 「這又有何難解,或許是他在仙界得到了絕**力,從此能夠隨意從兩個雞蛋之間穿梭;或許仙界有一條大路能夠直通人間,循著這條路,仙界之人可以隨意去到中土世界,總之,凡人去仙界不易,可要從仙界去人間,又哪會是什麼難事。」 謝甲兒的話無可辯駁,於情於理,落入虛空的骸骨老兄都是去了仙界。 梁辛先前可沒想到,自己去了趟蜀藏,居然把骸骨老兄的『生平履歷』給弄清楚了:此人與兩個同伴借土坤飛仙,雖然多有波折,還是進入了仙界,可到最後又回到了人間。至於他篡改凡間天地,用假大眼坑了天下修徒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時候做的,現在還不得而知。 謝甲兒明白梁辛在想什麼,笑著說道:「骸骨老兄絞盡腦汁,才設計了這麼一出飛仙大戲,足見他也是慕道之人,仙界又不是戲園子,滿座了別人就不能去了,他沒道理阻止別人飛仙,依我看,多半是到達仙界後,又出了什麼變故,這才讓他重返人間,以假大眼阻斷了飛仙路徑。」 這只是推測之言,對或者不對,都與大局無關。梁辛也不再多想什麼,又從須彌樟中摸出了一瓶好酒,賊眼忒忒地笑著,又把最初的話題扯了回來:「師兄,你志在飛仙,那五金奴僕留著也沒用不是……」 謝甲兒伸手奪過酒瓶,笑道:「你少廢話,先等我耍個木偶戲給你看」言罷單手結印,口中唸唸有詞,最後縱聲大呼:「五僕何在」 隨著魔君的諭令,叮叮噹噹的金屬交擊聲由遠而近,不過片刻功夫就從遠處的輕響變成洪鐘大呂般的浩浩轟鳴,五個奴才模樣的金屬人偶從天而降,落在眾人身旁。 五個人偶彼此互相毆擊,表情看上去謙卑得很,可出手間每一擊莫不蘊含大力,被困在中土境上的都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即便大小活佛進入它們的戰陣,怕也是凶多吉少的下場 五金之僕實際是人形的法寶,全無靈智可言,只懂聽奉主人的命令,顯然是謝甲兒故意讓它們互毆,人偶的出手狠辣,完全是硬打硬砸的路子,而且不知已經打了多久,一個個身上都變得坑坑窪窪,慘不忍睹。 梁辛心疼得直咬牙:「師兄,會毀了寶貝,快停手,暴、暴什麼天物來著……」 「殄。」天嬉笑小聲應道。 謝甲兒沒理會急赤白臉的梁辛,而是反問道:「我離開中土的時候,有十三蠻幫我破碎虛空,可是在『夾縫』裡,我又上哪去找十三蠻?」說著他一揮手,五個人偶又一邊廝殺著,一邊飛往高空,轉眼就清淨了許多。 梁辛還有些糊塗,天嬉笑卻已經恍然大悟:「大魔君的用意是,要靠用五金之僕來代替十三蠻,讓它們轟擊您老的神通,從而洞穿仙界壁壘?」 將岸、卸甲、磨刀,一家三口老魔君、大魔君、小魔君,天嬉笑的稱呼絲毫不亂…… 「差不多,不過不盡然,這五個人偶勝在身體堅硬,所以無懼亂流,可它們的力氣加在一起,還比不上當年十三蠻的合擊戰陣,單靠他們來打我,是衝不破仙界的殼子的。最靠譜的法子,就是毀掉這幾件寶貝」 所有的法寶都一樣,再被摧毀的瞬間,都會迸發出巨大的力量,謝甲兒要借『五金奴才』被毀時爆發的巨力來衝擊自己的魔功,以求能夠在此撕裂大空間進入仙界。不過五個人偶各具一方金行真意,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結實,就連謝甲兒都難以將其摧毀,這才讓它們彼此互毆。 在謝甲兒心裡,覺得最有希望衝破仙界殼子的,還是『五金俱毀之力衝擊魔功』這個法子。但是人偶太結實,叮叮噹噹彼此狠打了幾百年,硬是還能堅持。 這期間謝甲兒也不肯閒著,不停去想、去試其他的法子,可惜都沒什麼效果。 說到這裡,謝甲兒笑了起來,又把目光落回到梁辛身上:「不過這番等待功夫總算沒白費,這五個人偶就快不行了,飛仙之日,近在眼前了現在你明白了?五金奴才是我去仙界的依仗,其他的東西我都無所謂,唯獨它們不能給你。」 天嬉笑自然是向著梁辛說話,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請大小活佛和五金人偶一起向著您老動手呢?兩位活佛身具三蠻之力……」 不等他說完,謝甲兒就搖頭:「五金奴才各自亂打,加在一起能抵得上六、或者七蠻,再加上三蠻也不夠助我撕裂大空間。另外,上次我回中土的法子,在這裡也是沒用的。」 中秋時梁辛抗擊三條『墨龍』,引得凡間壁壘震顫,虛空中的謝甲兒從另一端發力,這才得以進入中土世界。這個法子有個關鍵之處,一定要大小兩個魔頭分處『殼子』兩端才行,現在兩個人都在夾縫中,梁辛再怎麼催動天下人間,也只能引得虛空亂流更加狂躁,對那兩隻『雞蛋』是沒有一點影響的。 五金奴才要不過來也就算了,一邊是二哥,另一邊是師兄,骸骨老兄留下的至金法寶至少都便宜了自己人。在謝甲兒提到了飛仙破界的辦法之後,梁辛又開始琢磨自己該如何『回去』。 見梁辛欲言又止的樣子,謝甲兒立刻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等他開口,謝甲兒便搖頭道:「靠著這套奴才,的確有希望鑿穿殼子,但人間、仙界兩個殼子,我手上卻只有一次機會,沒得選的。」 有了繭子,謝甲兒可以輕易再從中土返回到『夾縫』,但現在的問題根本就不是回去後如何再出來,而是謝甲兒手中只有一次機會,要回中土就去不了仙界。他若把梁辛送回中土,即便能再回到夾縫,那時沒了五金奴才,他再難以進入仙界。 梁辛默默歎了口氣,師兄一心飛仙,也實在不能指望他把飛仙的機會,用在送自己返回中土上。 「不過」,謝甲兒又繼續道「咱們進入仙界之後,你要是還想重返人間,最多我幫你尋找回去的法子。」從骸骨老兄的下落就能看出來,仙界裡必有進入人間的辦法。 話音剛落,旁邊的天嬉笑就霍然大喜,拚命壓抑著、可還是沒能擋住從喉嚨裡衝出來的那一聲歡呼,聲音顫抖著:「大魔君是要帶、帶我們一起過去?」 謝甲兒無所謂地一曬:「只要能撕開口子,進去一個和進去五個,也沒太多區別,順便為之吧。」 梁辛略帶納悶的看了丑娃娃一眼。 在梁辛看來,師兄帶自己這群人進入仙界,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這事不受人頭限制,只要有辦法,去多少都無所謂。他心裡對仙界也有滿是期待,不過也不會像丑娃娃似的高興成那個樣子。 小活佛得知自己有機會進仙界,也變得異常興奮,一雙巴掌搓得嚓嚓響,嘿嘿笑道:「進仙界,以前還真沒想過……我這副樣子,進去見到真佛陀,合、合適麼?」 他是佛像成精,本相就是佛陀的模樣,平時在凡間沒少嚇唬人,這次進去要見了『真佛』,倒還真有些尷尬來著。 謝甲兒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小活佛的後背上:「沒什麼不合適的,他要是不樂意,就讓他去換張臉我先走了,你們在此安心等我回來。」 謝甲兒也是『說做就做、盡力而為』的性子,不肯光去等五個人偶,他還有幾個破碎蛋殼的手段,在救下梁辛前正在不斷嘗試,此刻閒話說盡,他還要回到原處,繼續去努力『飛仙』。 大笑聲中,謝甲兒一飛沖天,梁辛等人留在真土境中,也只有等待的份…… 直到師兄的身影消失不見,梁辛才把目光從天空中收回來,轉頭望向天嬉笑:「咱們離開中土多久了,你能算出個大概麼?」 天嬉笑面露難色,緩緩搖了搖頭:「這裡暗無天日,屬下無能為力……」說完頓了頓,又寬慰道:「宗主不用擔心,仙宗之中還有曲二爺、纏頭老爹和長春天這麼多頂尖好手,有他們主持大局,想來不會有事。」 梁辛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梁辛已經離開中土一個月了,而長春天也終於來到了東南海濱。 從西蠻腹地到海邊,足足斜跨了大半個中土,路途雖然遙遠,可憑著長春天的修為,也用不了將近二十天的功夫……他要小心隱藏身跡,不敢傾力疾飛。 自從離開西蠻,他幾次察覺到針對木行道的法術禁制,有時在天上,有時在林中,有時在河裡,甚至還有一處是布在一隻到處亂跑的兔子身上的,這些禁制隱秘得很,沒什麼威力,但設計得極為精巧:方圓數里之內,只要一有木行宗師的氣息,無論此人是否收斂氣息,都會觸發禁制,將布下此術之人引來。 八大天門中的兩個木行宗,一個隱遁海外,另一個元氣大傷,都不怎麼理會世事了。這些只對木道宗師有效的禁制是為了找誰,自然不言而喻。長春天心中吃驚,禁制覆蓋的範圍雖然不小,但中土何其廣博,對方為了抓人,竟用出這種大海撈針的法子,手筆未免也太大了些 所幸長春天是邪道出身,前半輩子都在藏匿中度過。他的修為之所以是三宗魁首中最差的那個,就是因為把大把修煉殺敵神通的時間,用來修行逃遁、反察、匿蹤這些『旁門小術』。中土上比他修為高的人不算少,比他擅謀的人不算少,但比他更謹慎、更小心、更精通藏匿之道的人少之又少,警惕行進之下,總算沒立刻就暴露了行跡。 但隨著他越深入中土,禁制也就越多越細密,長春天甚至都感覺自己鑽進了一張大網中,被發現只是遲早的事情,所以他轉向了,就近轉入了金玉堂的勢力範圍。 賈添志在梁、曲、長春天三人,無意驚動天門,果然,長春天一進入金玉堂方圓三百里之內,就再沒有追蹤木行道的禁制了。 長春天當然不會去做跳出狼窩又進虎穴的事情,他只是沿著金玉堂的邊緣曲折前進,待路途窮盡後,又小心翼翼地鑽入禁制『大網』,潛行一陣,又繞了個彎子,進入指夕道控制的區域……就這樣,一段天門範圍、一段中土人間,繞了不知多少冤枉路,他總算有驚無險,看到了大海。 □轆島雖然隱秘,但對他而言,想要確定小島的位置也實在不是什麼難事,海匪之間彼此多有聯繫,他隨便找到一窩海匪,也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長春天依舊不敢怠慢,從不去高空,只在海水三尺下急行。 從出發到現在,長春天就封住了傳訊用的諸般法器,不再於包括曲青石、柳亦在內的任何人聯絡,法術傳訊雖然方便迅捷,卻不可靠的很,光他就通曉四種截取、追蹤法訊的異術,妖僧在中土廣佈禁制,難保不會布下截訊之術,長春天才不會去冒這個險。 幾天裡,始終風平浪靜,長春天又有些不安了…… 中土間禁制密佈,有如層層蛛網,可自從出海以來,長春天竟連一道禁制都沒發現,海水湛藍,時而風暴時而潮湧,正常得沒法再正常,全無一絲法術的痕跡。 長春天仔細想過,會不會是海中有禁制,這些法術比起中土上的更隱蔽,連他都無法發現一點痕跡,可要是這樣,自己的行跡也就暴露了,早該有妖僧追殺過來。 妖僧沒來,任由自己把後半輩子的泳都在這幾天裡給游完了……那就只剩一種可能了:大海中,確確實實沒有禁制。 沒有禁制,就是不需要禁制。 妖僧不怕他們會進入大海中。再追想一步……長春天幾乎都要調轉方向逃回中土了。 長春天在冰冷的海水中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咬著牙,嘴唇嗡動,連著念叨著『唇亡齒寒』、『一條繩上的螞蚱』、『這事整的,啥玩意啊』,跟著又向著□轆島的方向游去。在心裡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早就封閉了傳訊法術,同伴和妖僧都不知道:我來了。 爺爺我,長春天來了 第三三二章 七腿螃蟹 第三三二章七腿螃蟹 時值寒冬,草原上早已經冰天雪地,可地處東南深海的□轆島,仍炎熱得很。 正逢退潮,梁辛撈上來的那半截陰沉木巨艦正斜陳於灘涂,幾隻海鳥乍著膀子,在船頭上走來走去,異常威風……銀灘、紅船、白鳥、碧海、藍天,相映成趣,另外還有個小青墨。 青墨手裡把玩著幾隻漂亮貝殼,坐在紅船的側舷上,褲腳挽起到膝蓋,赤著雙足,向著東方遠眺,看了半晌,實在看不到什麼,小臉上終於顯出了些無聊,問道:「你說,我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柳亦就站在她身後,搖頭道:「不知道。」 「還有梁老三,他什麼時候回來,他、他還回得來麼?」 柳亦還是那三個字:「不知道。」 青墨回過頭,看了看柳亦,輕輕歎了口氣:「什麼都不知道,要你有什麼用啊……」 梁辛失蹤後不久,柳亦和青墨就出海,來□轆島尋找曲青石。 受九星連線的影響,每年夏秋交際,都會有一道洋流自遠東成形,穿過混沌深海,向著中土而來,曲青石就是要追著這道洋流去混沌之海的邊緣佈陣。 但現在這個時節,洋流已經消失,整個□轆島上,只有最精海事的司老六,能夠探查、追蹤到消失洋流留下的痕跡,其他海匪誰都沒這個本事。 等柳亦兩人趕到此處,司無邪早就跟著曲青石去遠洋了,島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們的去向。 柳亦『兩口子』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在島上乾等,一等就是一個多月。其間兩人也多次催動法術傳訊,可曲青石去得太遠,始終聯繫不到。 柳亦和青墨知道□轆島上的海匪,對自己這一夥人不存好感,也就不去自討沒趣,留在空曠外島上,等待曲青石和司無邪回來。 青墨坐的厭煩了,雙手在船幫一撐,跳到了灘涂上摸螃蟹去了……憑著小丫頭的宗師修為,被潮水留在海灘上的螃蟹算是倒足了大霉,不一會功夫就被青墨抓了兩大串。 這也算是青墨在□轆島最大的樂趣了,實在沒事可幹時她就去抓螃蟹,不吃,抓了放放了再抓,幸虧螃蟹這種東西生命力旺盛,被折騰兩回也沒什麼大礙。 玩了一會,青墨好像發現了什麼,輕輕咦了一聲,反過來復過去開始擺弄自己抓到的螃蟹,著實鼓搗了一陣後,似乎是實在覺得無聊了,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柳亦:「柳亦,你可知道,螃蟹一共有幾條腿?」 柳亦咳了兩聲,無奈而笑:「這事我知道,螃蟹八條腿子」 不料青墨卻笑嘻嘻地搖搖頭,揚起皓腕把手中那兩大串螃蟹對著柳亦一晃:「八條腿的,是普通螃蟹,卻不是□轆島的特殊螃蟹」 隨著抖動,大小螃蟹一起遙對柳亦張牙舞爪,耀武揚威。 柳亦只道是小姑娘沒事找事,心不在焉地接了句:「怎麼,特殊螃蟹都二十條腿麼?」 青墨繼續搖頭,笑道:「錯了,這裡的螃蟹七條腿,每一隻都是七條腿」 柳亦本來正呵呵笑著,聞言神情忽然一變,飄起身形躍到青墨身前,接過那兩串螃蟹逐一查看,果然,每隻螃蟹都只有七條腿。 青墨於百無聊賴中發現了『特殊螃蟹』,神情挺得意來著,笑道:「七條腿,錯不了……」 柳亦也在海灘上尋覓起來,隨手也捉了幾隻螃蟹,一看之下全無例外,都是七條腿。 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腳步聲,一個中年海匪笑呵呵地,從內島向著他們大步走來。這一個多月裡,海匪們雖然沒請柳亦和青墨入島,但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有的,每隔一兩天,這個中年海匪都會出來寒暄幾句,問一問兩人有什麼需要。 中年海匪走路生風,來得飛快,見到兩個宗師竟然在捉螃蟹,明顯愣了下,隨即笑道:「兩位好興致,不過□轆島算是深海,這裡的螃蟹個頭雖大,但肉粗脂腥,味道很一般,二位要是稀罕這口,我吩咐兒郎去趟中土淺域,那裡的螃蟹才算有點滋味。」 柳亦丟掉了手中的螃蟹,嘴裡打了個哈哈:「不敢有勞,我們兩個閒的難受,這才做些無聊事情來打發時間……」 正說笑到一半,一道赤色光芒乍現,陰沉木耳現身,斬向海匪 不問緣由,沒有叱喝,柳亦臉上笑嘻嘻的神情甚至都沒有絲毫變化,就已發出了奪命一擊。 □轆島海匪都是搬山青衣的後人,可他們畢竟還是凡人,如何能對抗宗師一擊,那個中年海匪連驚駭的機會都沒有,頭顱就被陰沉木耳斬掉,斜斜飛出摔落在沙灘上。 直到人頭落地,青墨才驚呼了一聲,全不明白柳亦為何要突然殺人。 可還不等青墨問出口,沙灘上的那顆人頭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隨即人頭肉眼可見迅速變色,轉眼間完全變了個樣子。 人頭還是『人頭』,不過不再是血肉筋骨,而是一蓬蒿草……一顆稻草人的頭。 下一刻綠色的瘴氣氤氳瀰漫,稻草人的頭憑空消失,最終還海灘上,只剩下一片綠葉。 而『海匪』的無頭腔子也氤氳起綠色瘴氣,但並未化作綠葉,迷霧散去後,腔子變成個中年白面和尚。 柳亦也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的全力偷襲都未能傷到敵人,僅僅是破去了對方以草木幻形的法術,當即催動戾蠱紅鱗,再去猛攻敵人 中年和尚右手低垂,左手中捏起一道青光,笑得饒有興趣:「你怎麼能看破我的法術,好奇得很,還請施主成全。」 柳亦混不理會,口中大吼連連,使出全部力氣攻敵,可任憑他的陰沉木耳如何厲嘯、猛撲,就是無法突破和尚手左手中的那一點青色光芒。 青墨再怎麼糊塗也知道打架的時候到了,亮出玲瓏輾轉,雙手盤印就要將之發動。 和尚是識貨之人,一見玲瓏輾轉,他的身形陡然旋轉開來,一步就繞過柳亦來到青墨近前,舉起右手向著青墨的額頭印了下去 輾轉梭是至強的寶貝,不過青墨得到寶貝的時間尚短,用作遁法時要著實準備一陣,揮蕩殺敵時要快上許多,但總還需要一個結印請咒的短暫功夫。 只需要一個短暫功夫,可是和尚的修為遠勝於兩個巫蠱傳人,在神梭將將現身卻還沒來得及發動的剎那裡,他的手已經狠狠砸下。 青墨大驚失色,顧不得再催動寶貝,腳步踉蹌著飛速向後退去,可惜和尚的速度比著她要快上太多,丫頭根本逃不開那只索命的手掌。 眼看青墨就要斃命,突然一條黑色長籐凌空而現,自上而下直劈和尚頭頂不用等和尚追上青墨,籐子足能抽碎那顆光禿禿的腦袋 籐鞭長百丈,另一端,牢牢握在正從海中縱躍而出的長春天手中 長春天早在十天前就到了,但他始終不曾現身。在出航後不久他就發現大海上沒有任何禁制。妖僧不設禁制,自然是不怕他們到大海上來,或者說,妖僧知道他們到了大海後會去哪裡。 憑著長春天的心思,很快也就猜到了最大的可能性:妖僧不知通過什麼法子,探查到了曲青石的行蹤,並在□轆島布下天羅地網。 其實,妖僧們是在柳亦和青墨登上□轆島幾天後才來的,不過這一行妖僧都是賈添的愛將,修為遠勝柳亦兩人,不露一絲痕跡就控制了島上的海匪,悄然布下陷阱,柳亦『小兩口』又不去內島打擾,是以全不知情。 但妖僧也不知道柳、曲兩人是因為有急事才來找曲青石的,還道他們早就約好在小島見面。為了不讓曲青石返回時起疑,他們也沒捨得去動這兩個人,而且直到剛才青墨亮出神梭之前,妖僧都不曉得她還有如此神奇的寶貝,全沒把他們兩個放在心上。 長春天猜到島上有埋伏,哪敢貿然現身,就藏在海中靜靜觀察,在發現青墨喜歡摸螃蟹之後,他就開始掰螃蟹腿,大宗師的修為去做這事倒簡單的很,就是螃蟹實在太多,搞得他頭疼…… 天底下沒有七條腿的螃蟹,除非是有人將其一足掰斷。要是一隻兩隻螃蟹少腿不足奇怪,但所有的螃蟹都丟了一條腿……丟腿之意,便是『失足』了。 □轆島,失足。 柳亦看懂了長春天的示警:自己和青墨已經『失足』。 負責這次狙擊、裝扮成海匪的這個妖僧,是八兩和尚。此人修為了得,心思更是老辣,長春天已經做得無比隱秘了,可是在柳亦剛剛有所警惕,還沒來得及和青墨明言的時候,八兩和尚就趕來試探。 八兩沒發覺長春天和『失足』,他只是覺得柳亦在看螃蟹的時候,顯得有些太專注了。雙方都不是『省油的燈』,柳亦知道身在險境,乾脆連試探都免了,直接祭出殺手…… 動手之下,長春天也不再匿藏,倒不是他有多仗義,主要是玲瓏輾轉神奇,是逃命的好寶貝,可不能就這麼讓青墨死掉;另外,長春天也實在有點心虛,依著曲青石那副脾氣,對自己『見死不救』的恨,比起妖僧殺他寶貝妹妹的仇,怕是也差不了多少。 長春天的修為,絕不是柳亦青墨能夠相比的,始終好整以暇的八兩和尚也變了臉色,前衝的勢子陡然消散,整個人身子一矮,就在疾奔中直挺挺的坐禪在地,雙手並舉,於胸口處結做不動金剛大印。 一道混雜著絲絲青綠的斑駁佛光從手印中熾烈綻放,有如實質正正迎向籐鞭。 不喚法寶,憑雄渾修為,硬擋長春籐一擊 兩道巨力碰撞,交匯處一圈宏大氣浪咆哮而起,轉眼橫掃四周 長春籐受佛光反挫,向後卷揚翻起;而妖僧臉上,也閃過一抹慘白。 長春天一旦動手,就絕不再留一絲餘地,一字眉斜斜挑起,冷笑道:「不用法寶,禿驢狂啊」笑罵同時,大袖捲起雙臂用力向著左右一撐,他腳下的海水在轟地一聲悶響中盡數炸碎,數百條粗大長籐,彷彿吞天噬日的惡蛟,從海面下衝天而起,從四面八方向著八兩妖僧席捲而去 剛剛被擊退的那條黑籐,也再度一震,匯入籐潮。 黑籐是他的法寶,而後這一片巨籐則是他的法術,長春天貴為邪道上的一方尊主,修為豈容小覷。 惡籐猙獰,電射而至,八兩和尚本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強撐著當下第一擊,此刻再拼就得死無葬身之地,倉皇裡怪叫了一聲,身子靈活後翻,也來不及施展法術,撒腿就跑。 任誰都想不到,妖僧的身法真正施展開竟快得駭人聽聞,憑他兩條腿,跑得居然比著長春天的籐子法術也毫不遜色。 就連冷笑中的長春天也『呃』了一聲,驚詫到極點。而此刻,一個清脆的聲音從灘涂上響起:「逃不掉,輾轉」青墨趁著長春天搶出的空子,終於發動了玲瓏輾轉。 神梭震爍,裹挾著一層絢麗弧光,直擊妖僧 就在青墨喚出輾轉的同時,妖僧也倉皇怪叫:「口袋」聲音到處,兩個紅袍人全沒一點徵兆,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八兩和尚身後。 兩個紅袍子來得太快,真就彷彿破碎虛空而至,其中一個十指急交叉、雙手合攏成錘,看也不看直接鑿向神梭;另外一個則躍身半空,一頭扎進密密麻麻地怪籐之中,四肢亂舞,和籐子亂七八糟地裹成了一團。 轟的一聲悶響,第一個紅袍人的拳錘與輾轉撞到一處,身體受巨力所沖,連著後退了七八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兩枚眼珠一起爆碎,卻沒濺出半滴汁液。而神梭蕩起的可怕力道,竟也由此被他消弭,攻勢被完全化解 不等第一聲大響消散,又是一連串辟里啪啦彷彿爆豆似的脆響,第二個紅袍人憑著自己的血肉之軀,將數百條長籐寸寸崩斷只有黑色的長春籐得以倖免,迅速退回到了主人身邊。 這個紅袍人自己也狼狽不堪,渾身上下都被籐子割離出深可見骨的傷口,臉上更是被打爛了,連五官都無法辨認了。此人落地之後,伸手在臉上抹了抹,又用力一甩,將碎肉殘皮盡數甩到了地上……—— 莫追煙曾經說過,玲瓏匣中的寶貝雖然不同凡響,但主人對寶貝領悟的層次不同,發揮出的威力也相差極大,青墨得到神梭時間尚短,而這件寶貝在攻敵時有兩重威力:神梭單獨飛襲只能算是下乘;主人入主其間,駕馭梭子殺敵才是上乘手段,青墨到現在為止,進了梭子就只會逃跑,還沒學會『馭梭撞人』。 可即便她只能發動下乘之力、領悟也還遠遠不夠,神梭卻是貨真價實的寶貝,一擊之力何其強勁而長春天融合了法寶與大修持的傾力襲殺更不必說。就這樣的兩股力道,硬是被敵人以血肉之軀接下了…… 怕也只有當年的十三蠻,才能做到吧 現身的不止兩個紅袍人,而是四個,另外兩個並未動手,只是靜立在海面上,穩穩封住了長春天等人的退路。 除了紅袍人,還有八個和尚,從內島飄然而出,人人都面容恬淡,並立於八兩身後,對著長春天等人點頭微笑。 兔起鶻落,宗師、至寶、和尚和怪人連番出手,也不過才幾個呼吸間的功夫。 長春天和柳亦、曲青墨聚到了一處,心中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神情卻沒有太多變化,先提著鼻子嗅了下,說道:「好重的屍臭味,現在的和尚都不唸經,做起驅煞趕屍的勾當了?」 九個妖僧都是活人,但那四個紅袍子渾身惡臭瀰漫,面色青黑眼窩烏紫,臉上神情僵硬,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都是死人。特別是其中一個屍煞,當初身亡時應該是『碎屍萬段』的死法,但又被人仔細拼湊起來,臉上頸上這些裸露之處,縫補痕跡清晰可辨。 八兩和尚又復微笑起來,伸手指了指四個紅袍子:「剛剛施主說我狂妄來著,施主誤會了,我有『口袋』,又何必再去煉化法寶。」 長春天一笑,並不去追問『口袋』的緣由,而是一拍青墨的肩膀,也不避諱妖僧,呵呵笑道:「丫頭,還不發動梭子,該逃命了」 青墨愣了愣,參與過中秋之戰的人都知道,她的神梭不是說飛就能飛的,要發動遁法,要經過盞茶功夫的催動才行,此刻強敵環飼,又哪會給她這個時間,與其徒勞去想著逃走,還不如引梭抗敵。 長春天明白她的心思,伸手抹了抹:「安心發動你的寶貝,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等逃跑的時候別落下我就成。」 妖僧八兩好像也在自說自話,伸出了三根手指:「找梁先生,抓曲先生,殺長春天施主……」說著,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三件差事,總算能交辦一件了。」 話音落地,四個紅袍蕩克同時發難,而長春天也在一聲:「滾犢子」的喝罵中,全力出手 與中秋之戰如出一轍,柳亦無能為力、青墨咬牙拚命催動神梭,所差的也不過是替同伴爭取時間的那個人,從梁磨刀變成了長春天 籐子,無窮無盡的籐子…… 第三三三章 四個口袋 第三三三章四個口袋 灘涂碎了 數不清的籐子拔地起、迎風長,遮天蔽日。這一次籐子沒再攻向敵人,而是彼此糾纏、層層穿插盤繞,在悉悉索索的怪響中,頃刻編織成一座方圓數里的『籐丘』。 『籐丘』彷彿一隻倒扣的厚重大碗,將柳亦和青墨護在其中,把妖僧和口袋牢牢隔絕在外。 青墨再不廢話,集中精神開始催動神梭。柳亦幫不上什麼忙,乾脆連陰沉木耳都收起來,靜立於一旁。 長春天也在『碗』中,不過他不在柳、曲二人身邊,這是他的法術,他的籐陣,他要以身入陣,正在編結得幾乎毫無縫隙的長籐中不停穿梭。 八兩和尚還當長春天要拚死反擊,不料對方居然是用無數籐子編出一個巨大的『龜殼』來,妖僧失笑搖頭:「邪道上的人物,也就是這樣的手段吧……」列於他身後的那些妖僧也都表情輕鬆,真正動手的,就只有那四個『口袋』 早在『籐大碗』成形之際,紅袍屍煞就已經合身撲了上去。 屍煞的動作僵硬,撲擊卻迅捷;他們幾乎不會法術,可舉手投足蕩起的蠻力足以睥睨大宗師的奪命神通。 四個『口袋』口中呵呵低嗥,從四個方向扎進密密麻麻地籐子,隨即就像裹入亂麻的血猴子,手足亂舞,奮力掙扎……可他們的力氣太大,一條條磨盤粗細的法籐在辟啪亂響中,被他們層層崩斷 無數的斷籐遠遠崩出,摔落在地後,還像剛剛被扭掉腦袋的泥鰍,猶自亂跳、亂扭…… 仍有長籐不斷破土而起,猙獰搖擺著,去彌補被敵人撕裂的缺口,但籐子生長、織補的速度,遠遜於口袋的突破。 毫無懸念的一戰。 『口袋』力量駭人,身體也古怪,皮肉稀爛但筋骨堅韌到難以想像,任憑籐子抽掉他們的頭皮、五官和週身血肉,但於他們的戰力卻沒有絲毫影響。 單以身體、力量而論,長春天絕敵不過一隻口袋。不過口袋無智,相較於大宗師來說,他們的反應稍顯緩慢。 反觀長春天剛從小眼中修煉歸來,修為大增,但即便如此,雙方如果一對一來打一場狠的,勝負之數也在三七左右,長春天有逃命的機會,想取勝卻難。 可現在這樣的打法,完全是靠力量說話,與反應和身法都沒有一點關係,又是以四敵一,長春天必敗無疑。從動手到現在,也不過才幾句話的功夫,『籐碗』外壁就被削薄了一半,又哪還能撐過盞茶功夫容青墨發動起逃命的寶貝…… 啪啪的急促爆響越來越近,外面的籐子敗象畢現,柳亦雖然還沒能看到『口袋』的影子,但屍體身上的腐臭味道已經清清楚楚地傳了進來,『口袋』與他和青墨,也不過相隔數丈了 青墨摒棄外物,全副心思都放在神梭上,全不知會外面的情形。可柳亦的臉色在不停變化,先是焦急、繼而猶豫,漸漸又有些決絕,開口道:「我還是喚醒青墨吧,前輩也不用再撐了,併力而戰也未必殺不出一條活路」 長春天的聲音自籐叢中響起,幾乎每個字傳出的方向都不相同,足見其移動之快:「趁早把殺出去的念頭掐了吧,不靠梭子,咱們沒機會」說完,頓了頓,又繼續道:「不用理會外面,我還能撐。一盞茶,我看成」 又片刻後,籐叢中的長春天忽然笑了一聲:「哎呀媽呀,較勁的時候到了……」 東北口音響起時,四隻『口袋』已經徹底撕碎九成九的長籐,在他們面前,只剩最後一層由手指粗的細籐條編製的屏障。 長春天的身形也由此顯露,臉色沒什麼異常,甚至還帶著些笑意,但他的姿勢顯得有些…忸怩: 一個人赤身**,在自己的屋子裡待著,忽然房門被撞開,一群閒雜人等衝了進來,這個人會是什麼姿勢? 雙臂抱胸,蹲下。 長春天現在就是這個樣子,當然,他身上穿著衣服呢。雖然是蹲姿,還在最後一層籐編屏障中迅速移動,身法極快,出沒無蹤 幾乎全不費力就扯斷了外層厚重籐壁的四個『口袋』,迅猛前進的勢頭,也終於在著最後一層薄薄薄薄壁壘前停頓下來。 這一層的籐子雖然纖細但卻堅韌到匪夷所思,就憑著四個屍煞分金裂石的可怕蠻力,一時竟對它們奈何不得。 『口袋』不停的扯、砸、踹……甚至於嗷嗷怒嘯中撐開大口奮力撕咬,細籐間不停發出吱吱的怪響,但就是不曾崩斷一根都沒斷 柳亦探知四個怪物終於遇到了阻礙,驚喜之餘更是佩服,由衷讚道:「前輩法術神奇,正經讓柳黑子大吃一驚」 「不是法術。」長春天就像一隻瘋狂的蜘蛛,在辛苦織就的大網中飛速游弋,聞言後笑到:「被屍煞扯碎的外面那些大籐子,是我的法術;可最後這層小籐子,卻是我的本源。」 長春天移動的速度太快,柳亦的目力不濟,跟不上他的身影,所以也就不曾看到,現在的長春天,手掌上根本沒了指頭他的十根手指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彎彎細籐,而這最後一道屏障,就是這十根瘋長的『手指』編製而成。 這層細籐,已經不能算是法術,而是長春天的性命、身體、修行多年以來所有的精華所在 長春天語氣從容,但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聲音的疲憊:「四頭老虎想要殺一隻豹子,也得花點時間,撐得,撐得,放心吧」 像極了中秋時的梁磨刀,長春天又何嘗不是用性命去拼時間、去護住逃生的那一抹希望。 不過長春天既然做了好人,就一定得把自己的辛苦說清楚,如果換做是老蝙蝠,就算是拚命,也犯不著去和小輩解釋什麼。 四個口袋,猶自發狂狠打 細籐未斷,但長春天的臉色已經慘白得有些透明了…… 此刻的情形,與其說是他施法抗敵,倒不如說『口袋正在殺長春天』來得更貼切些。口袋撕本源凝化的籐子,與直接去轟擊長春天的身體沒有絲毫區別。長春天現在的依仗,也不再是精深的修為,而是他修煉木行而得到的韌力和強大旺盛的生命。 忽的,擺在地面上的神梭輕輕一震,玲瓏輾轉有了反應,小丫頭的遁法堪堪成形。就在此刻,一道昏黃的雷霆突然從天而降,轟向籐壁。 九個妖僧結陣出手 轟籐子,就是殺長春天。八兩和尚看透了這個關鍵,他要辦差,賈添交給他的三件差事之一。 九個妖僧聯手打出的雷霆,也不過兒臂粗細,談不上多壯烈,唯一的奇特只是,這道雷光暗淡昏黃……雷光本來絢麗華美,可就是因為它太燦爛,甚至將劈落途中所有的光線都盡數吸納。 直到雷霆擊中籐結,刺目的強光才陡然暴散開來,獵獵光輝直衝九霄,更將整整一座□轆島映襯成仙境靈山 籐結仍在,看不出有絲毫鬆動跡象,可長春天卻哇的噴出一口血。 璀璨、艷麗到極點、讓人一望之下就會將目光深陷、若潑灑老樹甚至會讓此木化作妖孽的百煉精血 長春天的身體迅速枯萎,原本飽滿的皮膚肉眼可見拔出一道道晦暗的乾裂,不過一個呼吸間,他就從中年人變成了一副沒法形容的鬼樣子。 不是變老了,而是變得乾巴了,就好像一棵爛根爛皮爛枝爛葉的朽木,只剩還略顯明亮的目光能說明他還是個活人。 第一道昏黃雷光消散,四個口袋狂性大發,第二道雷光又復醞釀,而搖搖欲墜的籐障下也終於傳來青墨的一聲叱喝:「成了」 神梭遁術發動,長春天也再難支持,直挺挺地摔下來,倔強到讓『口袋』咬碎爛牙的籐障隨之消失。 青墨手訣翻轉,將自己和兩個同伴迅速送入法寶之內四個屍煞撲到時梭子已經封閉 對玲瓏輾轉的控制,青墨還是沒有半點長進,和以往每次遁化時一樣,神梭雖然已經封閉、發動,卻無法即刻遁形,而是東搖西擺著騰空而起。 四個屍煞雖無智卻嗜殺,見敵人要逃走,全都化身瘋魔,紅色的身影縱躍如風,拼出所有的力氣,直接用身體去狠撞神梭 四頭屍煞在一個剎那間,同時擊中玲瓏輾轉轟的一聲巨響,震得海浪倒捲,向著四下裡遠遠摔退開去。 神梭之內柳亦和長春天只是感覺梭子劇烈震動,並未有其他異常,但以心神入法寶、正全力控制梭子的青墨,在巨震之中七竅同時沁出血線 四個口袋的合擊,蠻力毫不保留盡數綻放,神梭是異寶是以無恙,但以神馭梭的青墨修為尚淺,惡力的餘波也足以讓她身心受創。 其實,以青墨現在對梭子的領悟和控制,從玲瓏輾轉搖晃而起到隱遁不見,加起來也不過幾個彈指的功夫,這段時間對凡人極短,可對頂級修士而言,已經足以發動幾輪神通 口袋合擊剛退,昏黃雷霆又劈頭斬下;雷光尚未消散,四個化身瘋魔的口袋又撲擊而至…… 青墨篩糠般顫抖起來,她想撐,她拚命撐,但是人有力竭時,再又一道雷霆劈中神梭時,青墨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忽然化作淋漓血色,耳中彷彿有一千枚大洪火雷同時爆炸,小小的身體就那麼毫無徵兆地一彈,重重摔了開去,就此昏厥過去。 下一刻,神梭從半空裡一頭栽回地面,法寶無恙,但主人昏迷,法術就此消散,三個人都被神梭甩了出來。 『口袋』見神梭跌落,一起張開臭氣熏天的大嘴,齊聲長嗥,個個張開大手撲了過來,想要活撕獵物。卻不料就在他們要殺人的時候,又是一條黑色長籐凌空而現,對著衝在最前的屍煞凌厲一擊 籐鞭的另一端,握在正滿臉虐戾,呲牙怪笑的長春天手中他的法術被破掉、本源也剩不兩成,可他的長春籐只在初遇妖僧時使用過,仍舊保存完好威力十足。 第一個口袋猝然遇襲,加之反應遲緩,根本來不及躲避,啪的一聲脆響中,被鞭子直接抽翻在地,臉上的腐皮爛肉受不了巨力衝擊,向著四周崩碎開來,露出森森頭骨 長春天嘶聲而笑,手中籐鞭翻捲如龍,身形不退反進長春天惜命、從不捨得拚命……可不捨得不代表不會。 拚命,誰不會? 籐鞭脆響,一次次抖碎空氣,每一擊都傾注全力,『口袋』身上被打得爛肉翻飛身形踉蹌,但卻毫無退意,他們的筋骨彷彿都是有土基金髓所鑄,憑著長春天現在的力氣,根本無法將之摧毀。就連最先被擊倒的那只口袋,也搖晃著光禿禿的顱骨,跳了起來。 八兩妖僧回頭,與身後的一排和尚相顧而笑,神情歡愉,如釋重負。 『口袋』們不理籐鞭,逕直猛衝。長春天慘笑,嘴巴動了動,不知是想罵還是要歎,但還不等他發出聲音,半空裡猛地炸起一聲飽含怒意的大吼:「妖人而敢」 聲音響起時,高深金行的淬礪之意瀰漫於天海之間 金光如電,足以洞穿巨川的銳意直指四個『口袋』中身材最為臃腫肥胖的屍煞。 那只肥胖屍煞看也不看,對著金光他抬手就是一拳數不清已經是第幾次巨響了,但這次大響裡,還夾雜了兩聲清脆地人骨斷裂聲…… 肥胖屍煞慘嚎一聲,堅若金精的臂骨就此折斷而來襲的金光也隨之消散,一個白白淨淨、『不算太胖的胖子』摔落在長春天身邊。 長春天認得這個小胖子,完全是下意識地問一聲:「你是不是打錯了人?」 小胖子也算梁辛這伙魔頭的老熟人,金玉堂,老九。 讓長春天納悶的是,老九又何必摻和到這場在正道眼中『狗咬狗』的惡鬥中,就算老九手心發癢忍不住要殺人,也應該來殺『著名魔頭』長春天,犯不著和屍煞動手。 老九卻虎吼了一聲:「沒打錯,師祖法身,絕不容妖人褻瀆」說著,又翻身而起,以身入劍,煌煌烈烈地撲向了肥胖屍煞。 剛剛那一擊老九拼出了所有的力量,雖然斬斷了肥胖屍煞的胳膊,可自己也不好過,化劍的右掌,五根手指都不自然地扭曲起來,不用問,骨頭斷了。而老九卻渾然不顧,臉上筋肉抽搐,滿眼都是殺意,若不毀去那只『胖口袋』他絕不甘心。 籐鞭再度翻捲而起,從旁匡護老九,拚命的人哪還去分什麼正邪 肥胖屍煞毫不畏懼,跳將起來,呲著滿口爛牙迎上了老九……其他三隻口袋也同時動手。 老九的修為充其量能對付一隻屍煞,甫一陷入敵陣就險象環生。 長春天一邊咳血,一邊笑了起來:「管你為啥現身,都是個送死的蠢貨,罷了,沒想到會和蠢貨並肩……」 正說著,長春天忽然想到了什麼,舉目又仔細看了看那四具屍煞,繼而臉色驟變,即便死到臨頭了,也難擋心中的內心的震撼,望向一群妖僧失聲道:「蠻、蠻十三,他們四個是蠻十三」 妖僧八兩面露笑意,遙遙對著長春天合十施禮:「施主法眼如炬。」 蠻十三就是十三蠻,其中老五牧童兒為人所救、十一活佛仍活在世、老⼳鬚根下落不明,剩下那十個的屍體,全都被賈添收集起來,煉化成了屍煞 當初這十三個高手都是被灌頂之術催生而成,體質在活著的時候就被改變了,後來又被奎木狼再『撐』大了些,這才有了『口袋』之說。賈添就是看中了他們的身體、或者說屍體能夠容納大修為,這才花費不少心思,煉化妖元入屍,把他們變成*人形蕩克。 現在的口袋,比起當年的蠻十三也毫不遜色,而其不知疼痛不懼損傷,也足以彌補了反應緩慢帶來的影響……他有十個『口袋』,就是有十個蠻十三 雖然不知道老九為何會來經過□轆島,但長春天至少能明白,老九認出了自家仙長的屍體被妖人褻瀆,這才不管不顧地出手,要毀掉屍煞,再殺妖僧…… 長春天不再理會八兩,而是對著老九嘟囔了句:「咋這不冷靜,你道心修哪去了?」說話時拼著最後的一點力氣催動籐鞭,與老九並肩而戰,對上四個蠻子,即便青墨能戰、自己不曾受傷也絕無勝算,何況還有九個妖僧虎視眈眈? 不過必死之人,又何談絕望呵。 八兩和尚向著浴血苦戰的老九凝望片刻,又轉回頭望向身後的同伴,目光裡有些徵詢之意,依著他們的本意,現在還不想去惹上天門。 八個和尚同時緩緩搖頭,其中一個柔聲道:「他認出了口袋,最好不要留下。」 八兩正想說話,眼前忽然翻捲起一道赤色光芒,陰沉木耳近在咫尺,直劈光頭。 天地蠱能夠入勢,與週遭融為一體,柳亦自從跌出輾轉後,就將戾蠱注入紅鱗,沉入泥土緩而又緩地開始潛行,所為的就是這枚光頭在這場苦戰中,他只是小腳色,誰也不沒太注意他,直到紅鱗現身 惶急中八兩怪叫了一聲,縮身如電,但還是慢了一瞬,一小段鼻子被紅鱗掃中,立刻鼻頭落地血流如注。 柳亦的神情又是惋惜又是歡喜,哈哈大笑:「和尚,你敢不躲麼?」 「不敢」避過斷頭厄運的八兩,並不見如何憤怒,聲音依舊平靜、輕柔:「不過我敢殺人,殺你。」 說著,八兩邁步,向著柳亦緩緩而行,不料才踏出兩步的時候,又是一聲驚鳴從天角盡頭綻放開來,轉眼響徹蒼穹 一柄墨劍裹蕩風雷,在青天下劃出一道墨色長虹,直衝小島而來。 在墨劍旁邊還有一道青色光華,青光之中諭令如雷,聲聲大咒四散遠播 第三三四章 不得好死 第三三四章不得好死 墨劍現身,青光急衝,曲青石總算回來得還不太晚 八兩和尚不識金尊墨劍,但也明白敵人又有強援,沒有半分的猶豫,低聲唱響一句佛偈,身後的幾個妖僧各自踏上兩步,結做法陣,灘涂上十餘丈處空氣又復顫抖起來,絲絲雷光迅速匯聚,昏黃雷霆堪堪成形 強敵將至,妖僧的心思再明白不過,先聯手毀掉現在島上的敵人,再去專心對付曲青石。 青光中的咒唱陡然高揚,就在□轆島空中雷法成形的同時,大海中猛地捲起重重巨*,一支宏偉到足以撐爆目光的天槐,頂破汪洋,開枝散葉 而下一個瞬間,妖僧喚出的昏黃雷霆,就彷彿發現生死仇敵的惡龍,無視主人號令,不去擊殺島上的敵人,而是將身軀一擺,撲向海中的巨槐。 妖僧大吃一驚,一道法術失效後,他們想也不想,純粹是本能地加強陣法,和尚們穿梭不停,法咒疊疊唱和,只見半空之中,昏黃雷霆接踵而現 前後十餘道驚雷,也全和第一道法術一樣,甫現身就詭異轉向,奔襲巨槐。 不止妖僧的雷法,還有長春天手中的籐鞭,猛然掙脫了長春天的控制,翻捲起重重風雷,攻向了天槐。 槐樓,樹大招風。 狂雷正中天槐,海面上強光暴現,好像正有一輪烈日炸碎於此間而□轆島的灘涂上,卻忽然下起了『雨』……槐葉翻飛,如大雨瓢潑 本應輕盈的槐葉兒,此刻片片沉重,掠動之中帶起尖銳地破空聲,葉齒邊緣透出木靈猙獰,分金裂石銳不可當。 繼而墨劍如電殺到,狠橫一擊,正中一隻『口袋』,曲青石殺到 曲青石在混沌深海的邊緣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帶著司無邪返回,在數百里外他就察覺到□轆島上有巨力碰撞,尤其清晰的是隨著長春天施法而氤氳綻放的木靈氣息。 曲青石心中警惕,放下司無邪獨自趕來,又飛了片刻就發現了灘涂上的異樣,長春天強弩之末、胖子老九咬牙苦鬥,九個妖僧含笑觀戰他傳承了牧童兒的記憶,又哪能認不出,正在圍攻自己人的屍煞就是當年的蠻十三 而真正讓曲青石暴怒成狂的是,平時都被他擺在心肝尖尖上的寶貝妹妹,此刻雙目緊閉生死不知,大怒之下,曲青石全力出手。 樹大招風、葉如雨下,還有墨劍狂攻,在一瞬間他就暴散自己所有犀利手段 一具口袋中墨劍一擊,口中長聲慘叫,小半邊身子都被炸碎於無形,可跌倒在地後,又呵呵嘶吼著翻身爬起,全不顧左邊的肩膀、胸口已經全然不見,揮舞著殘臂再度撲上。 曲青石落地,護在青墨和柳亦身前,先怒聲大吼:「老大,我妹妹……」 柳亦知道他最擔心什麼,立即應道:「丫頭傷了,性命還在」 曲青石目光中稍顯放鬆,可臉上的陰狠殺意卻不曾少見,也不再多說什麼,叱喝一聲引動墨劍加入戰團,和小胖子老九一起,死死扛住四個蠻十三的屍煞圍攻曲青石何嘗不知道應該先殺妖僧的道理,但他已無法抽身,有他擊殺妖僧的空子,四個屍煞也足以撕碎自己的同伴。 而且屍煞的狂性已發,就算殺掉妖僧,他們也不會收手,不殺掉曲青石等人,他們決不罷休 樹大招風,能引走神通和飛劍,長春天的籐子也被引走,至此他也再無戰力,歪斜著摔倒在地,被柳亦扶到青墨旁邊。不過金玉堂老九的戰法是以身入劍,他的劍就是他自己,不受槐樓法術的影響,仍有一戰之力。 四隻口袋也是如此,他們靠的是屍身和蠻力,廝殺中不用法術,樹大招風引不走他們。 灘涂上的惡戰陡然升級,曲青石怒火中燒攻勢如雷,老九的把自己煉成了劍,打法自然悍不畏死;四個口袋更不懂疼為何物,撲擊兇猛。惡鬥完全是對攻……雙方不論是活人還是屍煞,都是世間巨獠,天下最頂尖的力量,用的卻是最原始的打法 曲青石的修為得自十三蠻卻高於十三蠻,再加上一柄墨劍,足以抵擋三個口袋,但老九先前受傷不輕,雖然還在咬牙苦鬥,卻對付不了一個屍煞,對方的大半攻勢還是曲青石替他接下的。 片刻之後,那頭殘損的『口袋』被墨劍困住、狂攻,再受了不知多少次重擊後,再也支持不住,慘嚎了半晌,整個身體轟然爆碎開來,這次不止是爛肉腐皮,崩碎地還有他那身堅不可摧的筋骨……一隻口袋伏誅 而另一邊苦戰的曲青石,胸口上也現出了幾條血肉淋漓的傷口;老九雙臂都已折斷,軟塌塌地垂在肩下,饒是如此,老九仍不後退,嗷嗷怪叫著『掄』起腦袋,殺敵…… 八兩和身後的幾個妖僧也終於回過神來。 巨槐長於海中,水木相濟。在雷霆轟擊下,槐樹也只是搖晃不已,卻全不見敗象。 八兩揮手停止陣法,回頭望向了幾個師弟,微笑道:「法術沒什麼用處了。口袋是師父的寶貝,可不能都被毀了…這就入戰吧」 少了半截鼻子的笑容,顯得異常凶狠。 八兩的修為,與入中秋時的長春天相若,穩穩踏在大宗師境界,身後那八個妖僧雖然不如他,但合在一起力量也不容小覷,他們要放棄法術,以肉身入戰,入戰,與口袋聯手圍殲強敵。 另外幾個妖僧齊聲應諾,與八兩一起撲向戰團 可和尚們誰也不曾想到,就在他們躍起的同時,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粗聲粗氣的惡罵:「草你**禿驢」隨著咒罵,一個穿金戴銀、渾身珠光寶氣的大黑胖子,彷彿一座肉山似的從天而降,比著熊掌也毫不遜色的大腳丫子正蹬在一個妖僧的肚子上,同時揮起一掌去切八兩的脖子。 金玉堂掌門,秦瘦。 八兩反應極快,躲過了秦瘦的襲殺,但被踹中的那個妖僧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腸穿肚爛死於非命。隨即秦瘦與另外幾個妖僧惡鬥一處 憑著秦瘦的修為,如果沒有『樹大招風』,是敵不過一行妖僧的。但現在大家都不能用法術,而金玉堂的弟子畢生都在金行靈元中淬煉身體,在肉搏上比起其他幾宗的修士都要強得多,此消彼長,這一場混戰也鬥了個旗鼓相當…… 顧回頭在宗蓮寺前與曲青石有過一番長談,所以金玉堂對『浩劫東來』的瞭解,比起其他幾座天門要更清楚。中秋惡戰之後,幾家天門開始在苦乃山準備決戰之事,金玉堂也參與其中,不過這些事情,都由門中長老去料理,秦瘦則帶著老九,親自來追查與浩劫東來有關的諸般線索。 早在二十天前,秦瘦和老九就來到了□轆島,想找司無邪核實潮汐的日期和規模等細節,不料還未上島就發現了灘涂上的柳亦和青墨。秦瘦和老九也就隱遁在遠處,潛伏了下來。 他們的本意是想看看這兩個邪道上的重要人物在等誰,又有什麼圖謀,沒想到等了大半個月後,竟等來了這樣一場大戰。 四個口袋現身之後,秦瘦幼時憑著門中宿老的描述,和門宗中的先祖畫像認出了已變成屍煞的『老十二田黃』,否則憑著老九的資歷和見識,又哪會認得幾百年前的人物。 不過秦瘦可沒想到老九居然這麼衝動,自己才剛剛點名『田黃』,老九就殺出去了……這下秦瘦在大怒之餘,心裡也頗為猶豫,自己下去也是送死,可眼睜睜地看著老九被大卸八塊,他又無論如何都捨不得,幸好曲青石殺到,幫他解了個大難題。 秦瘦又耐心等了一陣,順便讓屍煞和妖人互相消磨實力,待妖僧剛動、全副精神都放在曲青石身上時,他才出手偷襲…… 兩個戰團滾滾惡鬥,很快就打到了一處,除了曲青石還有神通和法寶,所有的大宗師都在用鐵馬鐵橋的硬功夫互毆。 天亮、天黑,又復破曉…… 和尚死了八個,殘碎不堪的屍體浮在海中,隨波逐流;八兩也只剩下半條命了,胸口徹底塌陷,血流披面猶自咬牙苦鬥;四隻口袋加起來還剩一個……是兩個『半截』:一隻是『橫一半』,他的雙腿被齊胯斬斷;另一頭則是『豎一半』,右膀右臂右胯右腿都不見了。可即便受創如此,『兩個』口袋還想著殺人 金玉堂和日饞這邊也不見得比他們好多少,老九已經昏迷倒地,四肢都詭異的扭曲著,內中的骨頭不知斷碎成了多少節;秦瘦還在苦撐,但胸腹間被破開了幾個大洞,還有一截白花花的腸子露出體外;曲青石身體受創不大,但前前後後已經吐了七口血,濃稠血漿早把胸襟染紅,墨劍也無力再揮動,斜斜地插入泥土中。 柳亦也加入了戰團,臉色鐵青,指揮著陰狠木耳發狠猛打。這一戰本來他全無資格參與,但大小怪物們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柳亦也變成了生力軍。 再過片刻,又一具屍煞粉身碎骨,但他臨死前,也撕掉了秦瘦一條胳膊,大胖子震天價般虎吼一聲,身子重重跌出,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一仗打到現在,已經不會有贏家了,再拼下去的結局也不外乎兩個:死在這裡,或者倖存勝出但徹底脫力,把死期向後拖延上幾天罷了 曲青石氣喘吁吁,一呼一吸之中,從肺到喉都針扎般地刺痛,每一次攻擊都是從骨頭縫中搾出的力量……一次對上幾個化為屍煞的十三蠻,縱然是曲青石,也熬得痛苦不堪。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現在就像一根已經繃到極限的棉線,之所以還未崩潰,並不是自己有多結實,只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最後兩個敵人的身法散亂、移動遲緩,但落在曲青石的眼中,他們的身影變得漸漸模糊、扭曲。曲青石暗歎了一聲,明白自己的目光散亂了,過不多久就應該出現幻聽幻象、接下來就是脫離而亡…… 目光中的一切變成了血紅色,曲青石只覺得天旋地轉,一時都無法分清世界變成血色,是因為幻象還是因為自己的眼珠爆了,可隨即,一雙柔軟但卻有力的手,滿是憐惜的撐住了他的身體,一個明明就在耳邊、但聽起來越極其遙遠的聲音,輕柔響起:「曲青石,莫子擔心咯,我來了。」 顯而易見的事情,曲青石卻要努力思考,才能想明白,這個熟悉的聲音是誰,而目光中的一切都變成血色又是因為什麼……日饞門下還在中土的最後一個絕頂高手到了。 血獄、修羅、玲瓏瓊環 …… 樹大招風,吸引的不僅僅是殺人法術,而是諸般神通皆為所誘,當然也包括傳訊的法術,現在海中的那棵天槐上,正站著七八隻傳諭用的靈鶴,既有金玉堂的,也有妖僧放出的。 來得莫名其妙,但也沒時間去解釋什麼,瓊環把曲青石送入柳亦懷中,繼而一聲怒罵,衝向的妖僧和屍煞 修羅過處,血蹤迸現,島上的最後一隻口袋,老三指夕飛沙,被修羅徹底撕碎。八兩和尚也挨了一掌,肚子都被打穿。而妖僧也藉著這一擊重擊的力道,向後飛遁欲逃,可他又哪能逃得過『生龍活虎』的瓊環。 不過還不等瓊環追上去,旁邊的曲青石和柳亦就一起大吼撲出,正截住妖僧。 兩個狠辣即不勸降也不活捉,柳亦環臂熊抱,拼著受妖僧的反挫,死死將其抱住,曲青石則雙手向前一探,十根手指同時用力,隨著妖僧的痛苦嘶嗥,被硬生生地掀掉了天靈蓋 傷青墨之人,統統不得好死。 …… 灘涂上血跡斑斑,殘碎的屍塊散落四處,曲青石回頭看了看猶自昏迷的青墨,想靠近過去,腳下卻忽的一軟,摔倒在地。 打得雖然慘烈,但總算是活著,曲青石等人都拼了一身重傷,也就比著死人多出一口氣,不過他們有滿育珍草的麒麟島,日饞門下的大小魔頭,最不怕的就是受傷。 殺敵後,瓊環一反常態,俏臉上表情嚴肅,並不稍作停留,施法一引,將諸多同伴盡數納於身邊,催動法術立刻離開了小島。 曲青石也實在沒力氣多問什麼了,勉強指點了一個方向,請瓊環接上了司老六,就此沉沉睡去。 修為最差勁的柳亦,倒是一行人中除了瓊環外受傷最輕的那個,先逐一檢查同伴,確認大伙都還活著之後,這才去詢問瓊環為何會到此處來。 算起來,大伙能夠獲救,全都是沾了屠子的光。 長春天離開西蠻後,血河屠子也不敢大意,一邊領著邪道弟子撤往西蠻深處,同時以纏頭秘法將此間的消息傳遞至牢山。 屠子對大局的把握異常準確,明白賈添這次要對付的是日饞門下的三大魔頭,輕易不會牽扯到天門這團亂麻中來,離人谷再怎麼說也是天門之一,妖僧只要進來,就等若與天門宣戰了。所以離人谷與梁辛有淵源雖然天下皆知,看似危險,實際卻安全得很,何況老爹現在多半還在小眼中,至少安全無虞。 倒是長春天、曲青石那一路,讓屠子頗為擔心。要是這兩位出事了,日饞的天就塌了大半 正如屠子所料,離人谷周圍早已被妖僧的勢力封鎖,但僅是監視,並不會動手。 屠子傳訊瓊環,想請她也出海去接應一下,但當時瓊環無法脫身。 弦子和幾個丑娃娃在牢山佈陣,因為有了齊青的前車之鑒,弦子這次對陣圖又加了幾項改動,以保萬無一失。但他們的動作也由此變大了許多,屠子的訊息到達時,陣圖正刻畫到關鍵時刻,牢山中靈元震盪不休,瓊環正主持結界,封閉法術引發的靈元震盪。 直到弦子正式改好了陣圖,至此,牢山陣法之事已經徹底準備完畢,隨時都可以像鬼道士奪力了。瓊環這才匆匆離開,臨行前惡狠狠地叮囑,無論如何也要等自己回來後再奪力鬼道士,否則她扒了丑娃娃的皮…… 弦子也不是莽撞之徒,知道事關重大,鄭重答應。 瓊環出來的晚了,但總算還是及時趕到,救下了大家的性命。 另外還有一件要緊事,瓊環趕到海濱時,曾察覺到一股暴戾威勢震盪,當時她有事在身,千忍耐萬忍耐,總算沒去節外生枝趕去查探,委屈無比地出海了。等她感到□轆島親手對付口袋時,恍然發覺在海濱時感受到的可怕威勢,與此間的屍煞出一轍。 柳亦吃了一驚,明白了瓊環的意思,還有『口袋』正向著□轆島趕來。只不過新來的妖僧和口袋,並不知道□轆島上出事了,所以並未急著趕路…… 賈添手下一共十個『口袋』,平時都歸八兩妖僧統御。這次八兩出來辦差,親自帶了四個來埋伏曲青石。另外六隻中,四隻交由師弟負責監視中土,追查長春天、梁辛和鬼道士的下落,最後兩隻則留守師門。 賈添對交下去的差事並不太過問,後來無意中看到那兩頭看家的口袋,由此得知八兩的安排。賈添不以為然,他已盡數恢復根本不用護衛,就打發著其他弟子,帶上家裡這兩隻口袋去和八兩匯合。 其他的妖僧也會統御『口袋』,但技法不如八兩嫻熟,屍煞偶爾會發作凶性、釋放虐戾威風,這才被瓊環探知。 瓊環帶著大伙飛了好一陣,沒見到有追兵到來,放心了不少,望向柳亦問道:「去哪裡?小眼還是西蠻?」 柳亦立刻搖頭:「不敢回中土……至少等老2他們都恢復了再說,去麒麟島吧」 瓊環把大眼睛瞟向長春天,柳亦知道她的意思,呵呵笑道:「長春爺這次是真格拚命了,麒麟島的事情,再瞞他就不仗義了。」 忽的,本正昏迷沉睡的長春天笑了下,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笑道:「那我也不裝暈了,顯得不仗義。」 柳亦和苗女都嚇了一跳,繼而相顧大笑。 瓊環又指了指兩個金玉堂的人物:「他們呢,怎麼辦?」 秦瘦和老九傷得頗重,不過沒有性命之憂,按照柳亦的意思,敷藥之後隨便找個小島放下他們倆,等他們醒來自會聯絡同門。 長春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勉力搖頭道:「別丟,一起帶走吧。這兩個人說不定我有用處。」 柳亦皺了下眉頭:「不提秦胖子,只說老九,雖不能算是朋友,但和咱們也存了幾分義氣……」 不等他說完長春天就笑道:「想到哪去了,我想得不是害人,放心好了。不過咱們的去處機密,這一趟要施法維持著,不能讓他倆醒來。」 瓊環丫頭大包大攬,應承了下來,跟著又忍不住好奇,追問長春天:「不害他們,還要他們兩個有爪子用處麼」 長春天一邊咳嗽著一邊應道:「給他們種天梯」 正邪兩道涇渭分明,除非梁辛能夠再把八大天門也變成日饞分號,否則休想讓正道人物去接受長春天的法術……柳亦醒悟之餘,對著長春天直挑大拇指,呵呵笑道:「趁他病,種他樹?長春爺好手段」 瓊環對這種事情不怎麼感興趣,趕路無聊之際,嘀咕著算道:「口袋是十三蠻,老五、十一都活著,現在又少了四個……就算老⼳也變成了口袋,賈添手上至多還剩七個……」 說著,瓊環眸子大亮:「曲青石、青墨、長春天,再加上老子,有的打咯」 柳亦咳了一聲,把聲音壓得極低:「最、最好別算青墨,她那梭子不太靠得住……」 第三三五章 初到貴境 第三三五章初到貴境 除了死坤,真土境中什麼都沒有。地面堅硬到難以想像,無法挖掘;天上永遠是灰濛濛地一片,既沒有黑夜白晝,更不見日月星辰。 此間全沒辦法衡量時間,由此等待也顯得更加漫長了。謝甲兒一去不回頭,梁辛除了練功之外,也實在沒什麼事情可做,不過他的身法已經到了極限,除非另有機遇,否則想再突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苦練之下,也沒什麼進境。 終於,過了不知多久,正在揮舞著墨鱗縱躍狂奔的梁辛,忽然覺得眼前一花,謝甲兒突兀出現在面前。 不等梁辛問什麼,謝甲兒就徑開口道:「時候差不多了,這就跟我上去吧」說著,伸手一引,催動結界,裹住地面上的四個人扶搖而起…… 先是厚土黃天,繼而燦燦仙光。 滿眼旖旎瑰麗,看似美麗,卻是虛空中的罡風所致,其中蘊含巨力,曾讓梁辛吃足苦頭。但現在,這些『仙光』對謝甲兒彷彿全無傷害,任它們如何璀璨閃爍,碰到霸王的結界,便立刻消散一空。 謝甲兒臉上還算平靜,只不過,不知是不是被『仙光』映襯的緣故,他的眸子亮的嚇人。在途中他一言不發,他不說話,旁人自然也不敢去囉嗦什麼,梁辛也不敢。 謝甲兒飛縱的速度極快,沒過多少時候,腳下的真土境就已消失不見,方圓七丈的結界之外,只剩一眼如夢卻殺人無形萬道仙光。 再向上飛馳了差不多兩柱香的功夫,週遭的仙光卻漸漸『少』了……越向上,仙光也就越稀薄,由此,視線中的一切更加暗淡了,看起來仙光隱隱有了消散的跡象。而此刻,在仙光濃烈時都絲毫無恙的結界,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梁辛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眼前的狀況。仙光稀薄了,並非亂流變得平穩,恰恰相反,就是因為亂流更加激烈了,所以才會如此。虛空深處,罡風太過迅猛,那些絢麗顏色盡數被它們吸斂、吞噬 結界顫抖得愈發激烈了,即便明知道師兄不會帶著自己來送死,梁辛還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彷彿一隻被甩進滔滔洪流的螞蟻,在發現自己的渺小、在發現一切都無力掌控後,那種打從心眼裡瀰漫而起的恐懼 謝甲兒淡淡開口:「要動一動了,不過也不用擔心。」 梁辛心裡納悶,不明白什麼叫『動一動』,可還不等他開口詢問,謝甲兒陡然叱喝一聲,帶動著結界一起,於虛空之中如電穿梭 在之前,結界之力足以抵擋亂流侵蝕,是以全不用理會外面,只要一路向上即可;但現在,亂流變得狂猛起來,單靠結界難以支持太久,所以謝甲兒要施展身法,於亂流中尋找一個個『瞬間的空隙』,穿插前進。 謝甲兒的身法遠非梁辛可比,於此間消失的同時,他就帶著幾個『小傢伙』從另一處現身,梁辛甚至都分不清,師兄究竟是在單純地施展身法,還是已經祭起了天上人間的魔功 「是身法,不是天上人間。」謝甲兒看出了師弟的疑惑,隨口解釋了一句。 頭暈目眩之際,梁辛還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目光興奮:「你是咋、咋練成的?」 「遁入虛空幾百年,我沒死,自然也就練成了。」 比起初入虛空時,謝甲兒的感知、身法不知強了多少倍。他想飛仙,拼著險惡殺機,從仙光濃稠處一點一點向著暗淡處深入。整整五百年,無時無刻不再對抗亂流…… 不知何時,最後一抹『仙光』也消失不見,結界之外不存一物,只有濃濃黑暗。以梁辛的目力,也看不透這份純粹到極點的黑。 除了謝甲兒,沒人敢去凝視虛空,這份黑暗太濃稠,看得時間稍長,就會忽然失去方向、失去平衡,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彷彿失去,天嬉笑如此、梁辛如此、共承三蠻之力的大小活佛也如此 眾人被謝甲兒護著,在無盡漆黑中不知穿梭了多久……小活佛有些忍不住了,望向卸甲兒:「還沒到麼?」 不用謝甲兒開口,梁辛就代為答道:「估計已經到了。」 大小魔頭的功法一脈相承,雖然修為上遠遠不如師兄,但梁辛也能感覺到,現在謝甲兒的縱躍,和先前大不一樣。 之前謝甲兒無論如何移動,大方向始終是向上而去;而不久前開始,謝甲兒雖仍在閃電般游移,但止住了向上的勢頭,他只在附近『跳來跳去』,藉以躲避亂流衝擊。 小活佛眨巴了眨巴眼睛,又使勁向外看了看,神情裡更納悶了:「到了?那五金奴才在哪?」 對朋友,梁老三一向耐心不錯:「應該就在咱們附近,不過這裡漆黑一片,咱看不見罷了。」 小活佛撇嘴:「五金奴才互毆,不往外崩火星子麼,總得有點亮兒不是?」 梁辛咳了一聲,無奈搖頭:「虛空深處的亂流,連仙光都被吞噬,更別說火星子。」 「沒火星子,怎麼也沒聲音,應該叮叮噹噹亂響成一片才對。」 這下連梁辛都不耐煩了:「一個道理,光都不見,聲音自然也被亂流吞掉了。」 小活佛眉頭大皺,不知該說點啥,憋了一會,突然念了句佛偈,隨後滿臉莊嚴:「大音希聲,是以難得聞聽……」 旁邊的天嬉笑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佛爺,混了,『大音希聲』出自《道德經》,是老道的詞兒。」說完,丑娃娃也不敢去看小活佛的臉色,趕忙岔開話題:「虛空之中不見聲光,不過……仙界壁壘又在哪裡?」 這倒把梁辛給問住了,在他以為,仙界壁壘雖然不會真是個雞蛋殼的樣子,但總要有個實實在在的形狀,就好像修士布下守護法陣那樣,比如一盞紅色光壁什麼的。 謝甲兒一反常態,神情漠然並不多語,對其他人都不理會,但見到梁辛有疑惑時,他還是會開口:「壁壘無形卻有質,不可見,不可辨。」 謝甲兒解釋得很簡答,其實真實情況事關『空間』,遠比『不可見、不可辨』要複雜得多。非靈覺或感知特殊,根本就無法發現壁壘的存在。 『壁壘』並不會阻擋什麼,只要你能扛得住亂流侵蝕,大可一步跨過去『穿』過壁壘,但你還是置身於縫隙虛空。也只有用乾坤之術,才能真正撕裂屏障,進入它背後的世界。 說過幾句之後,結界之內又復沉寂,誰都不再開口。毫無意外,時間再次失去了意義,只剩下靜靜等待……終於,謝甲兒開口:「來了」 短短兩字,聲音低沉,但卻壓抑不住的顫抖、壓抑不住的希望、壓抑不住的恐懼。 一串淒厲暴鳴聲突然衝入所有人的耳鼓,於數百年的互毆中,五金奴才終於再也扛不住重壓,一起爆碎開來堪比神器的寶貝於最後一瞬,在爆發出巨大力量的同時,也沖碎了亂流之威,把那一聲仿若痛哭的銳響送出。 謝甲兒縱聲大吼,在剎那中調整位置,蓄勢已久的天上人間激發而起魔功之內,梁辛、天嬉笑、大小活佛全都失去了五感,墜入無盡混沌之中,由此也沒人能看到,就在此刻,睥睨天下談笑殺人的霸王卸甲,淚流滿面。 五百年的……死寂,死一樣的寂寞。 五金爆碎,巨力轟襲,天上人間,挪移乾坤 而下一個瞬間裡,一道湛藍色的光芒,輕而又輕地出現在謝甲兒的眼前。 湛湛青藍,是天空的顏色 另一個世界透出的微光,裂隙成形,窮盡五百年,謝甲兒美夢成真 藍色光芒並不算熾烈,卻足以照亮天地宇宙,半生殺伐從不曾有片刻遲疑的謝甲兒,竟不急著去穿越裂隙,而是靜靜浮於光芒之前,仔仔細細把眼中的情形,認真烙在心底。 片刻之後,謝甲兒咕地低笑一聲,身形一展,先將五金奴才的『殘肢碎骨』收集起來,這才從容動身,跨入裂隙……—— 天上人間消散無形,梁辛一屁股坐倒在地,愣了愣才回過神來,忙不迭跳起來,向著四下張望。 藍天、白雲,身邊清風浮蕩,腳下不遠處,幾枚野花綻放於青草之間,空氣都帶了些淡淡花香,深深呼吸,惹得滿身歡暢。不是洞天福地的那種靈元氤氳、修塑神形的快活,而是一種清恬、寧靜。彷彿在酷暑之際,端起一碗冰鎮的酸梅湯,糖水尚未入口、但冰塊碰擊細瓷的叮咚輕響已然入耳時的感覺 梁辛的心砰砰亂跳,莫名其妙地緊張,聲音也乾澀的很,拽了拽師兄袖子:「咱們進來了?」 謝甲兒笑,忍住,點頭。 梁辛還怕聽錯了似的,又加重了語氣:「仙、仙界?」 謝甲兒又笑,忍,沒忍住,笑,繼續點頭。 不遠處的天嬉笑,身體忽然篩糠般地顫抖起來,嘴唇哆嗦著,目光僵直而散亂,看了看梁辛、又看了看謝甲兒,似乎有話想說,但喉嚨裡只有卡卡的怪響,一張醜臉都被憋得通紅,不知不覺裡,眼淚都流了下來,可他喉嚨中的怪響,卻變成了咕咕的怪笑。 就在此刻,一串只能用歇斯底里來形容的大笑聲,從梁辛身邊響起,剛剛還穩重平靜的謝甲兒,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狂喜,就那麼毫無徵兆地變成了癲子,一個跟頭翻到空中,雙手雙腳亂揮亂踢;眨眼間又跳回地面,用爬的、用跳的、用滾的,放浪形骸亂追亂鬧。 本打算進入此間,要先謹慎收斂,小心試探,可沒想到心中的那份歡快,根本就壓抑不住到了現在,哪還會顧得會吵到仙家,會惹來神將,就算面前真站著個玉皇大帝,也攔不住老子的大笑 打從眼眼裡溢出來的……大笑、大笑、大笑 梁辛和小活佛既沒有道心,對飛仙事也沒太上心過,可現在也忍不住要笑。 這份高興簡單得很。到了仙界?到了仙界那自然要開心快樂 小活佛比著梁辛還要更瘋一些,撒開雙腿圍著憨子亂跑,舌頭忙成了一團,一邊笑著,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念著佛偈,還不忘追問憨子:「仙界了,能成佛麼?咱還回去麼?還回去麼……哈哈,還回去個屁」—— 縱情宣洩,十足鬧了半晌,謝甲兒總算又清醒回來,對著幾個同伴揮了揮手:「莫在鬧了……」 幾個人一起樂呵呵地瞅著謝甲兒,就他鬧得最凶鬧得最久,旁人早都回過神來了。 謝甲兒心情大好,也不在乎同伴的目光,笑道:「人生地不熟地,都小心些吧,都跟在我身邊,先探探再說。」 梁辛也跟著笑道:「是要小心些,鬧了這麼久,怕是早就惹得神仙不高興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遽然一道破空聲響,一支利箭呼嘯而來,直射梁辛眉心 箭來得又快又準,單看勢頭,大致相當勁弩寡婦的一擊,可這樣的箭,對梁辛這群怪物來說,也實在不比一隻蜻蜓來得更有威脅。 不過此刻所處的地方非同小可,誰也不敢怠慢,謝甲兒斜身搶步,翻手亮出了一道不知名地黝黑木盾,護在身前。 木盾是他在中土橫行時搶來的寶貝,談不上又多神奇,但能擋住六步大成的一擊,謝甲兒沒指望去擋下這一箭,他意在試探。就算木盾炸碎,他也能施展天上人間避開飛襲。 可誰都沒想到,利箭在擊中木盾的瞬間,『啪』的一聲就此折斷 謝甲兒一個沒剎住,還是施展出天上人間,帶著大伙後撤了十餘丈。 小活佛還道他是扛不住一箭之威,才施展魔功退避的,咋舌道:「七步勁力?嫦娥境界?」 謝甲兒搖頭:「充其量也不過是三步初階,不對勁得很。」 眾人都被他的答案嚇了一跳,小活佛沉聲道:「反常為妖,先找出偷襲之人……」正說著半截,他就閉上了嘴巴。 不用去找了,偷襲之人以自遠處現身,正彎弓、搭箭,又是一箭射來 梁辛又是吃驚又是納悶,雙方相距不算太遠,憑著師兄、大小活佛的護身靈識,先前竟沒能發現有人潛伏,足見箭手了得。可對方射過來的箭,在凡人中都不算最頂尖的,實在沒什麼稀奇。 再來的飛矢仍是三步力道,仍是遇盾而折,箭手卻毫不氣餒,於百丈開外,一次次引弓,片刻功夫,就將箭壺射空。 而梁辛在盯了箭手一陣之後,也恍然明白了,為何先前自己未曾察覺到他……相較於中土,仙界是一處全新環境,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蟲豸畜生,對眾人的靈識或者感知而言都無比陌生,一時間難以分辨再正常不過,不是靈識不管用,而是短時間裡有些不適應罷了。 現在箭手的現身時候稍長,梁辛不用眼睛,也能清晰分辨他的位置、探知他的存在。 箭已射盡,箭手卻並不退走,垂下長弓肅立於原地,默默望著幾個外人,一言不發。 天嬉笑猶豫了下,低聲道:「搞什麼鬼我過去抓他試試,還請兩位魔君代為照應。」說著,肩膀微晃就要衝出去,謝甲兒卻伸手攔住了他:「莫躁動,他身後還有人。」 梁辛聞言向箭手身後望去,片刻之後,滾滾塵土出現在視線盡頭,又等了一陣,只見遠處旌旗蔽日,馬蹄聲和踏步聲幾乎踩翻大地,來得不是神仙,竟然是一支大軍 五個人面面相覷,除了憨子仍自鎮定,其他幾個都滿臉古怪,小活佛長長地吸溜了一口涼氣:「敢情還真有天兵天將那麼回事?」 仙界即天庭,其中有皇帝,有大臣,更有無數天兵天將,護佑人間匡扶正氣……這些說法,不過是農戶村婦的見識,神怪誌異的故事。在修士看來,神仙境地,是逍遙世界、長生世界,大願得償隨心所欲,又哪會再弄出凡人那套綱常法制來。 可眼前貨真價實,正有無數雄兵從正前方開過來隊隊兵馬來回穿梭,一眼望去,鐵甲沉沉,刀戈刺目 謝甲兒的語氣忽然清淡了,說的話也莫名其妙:「但願他們真是天兵神將才好」說話時,霸王面沉似水。 梁辛的心思全都放在對面的軍隊上,沒太注意師兄的態度,納悶嘀咕著:「天兵天將,都靠兩條腿來跑麼?」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鐵甲雖然威武,但其中有些兵丁,因為跑得太急,呼吸都有些亂了…… 另有一點稍顯稀奇,如此多的兵馬,於行動之際,馬蹄、腳步、甲冑摩擦、刀槍碰撞,諸般響聲震耳欲聾,但其中卻沒有號角調度、戰鼓激勵,士兵也不曾發出一絲吼聲。 謝甲兒一動不動,就任由對方步步逼近,他不動,其他人也不敢亂動。 沒過多少工夫,大軍便來到近前,隨即紮住了陣腳,軍威強盛,比起大洪鐵甲也毫不遜色。而細看之下,隊列中的士兵,竟無一例外,全都是俊美之人 眸子清透,劍眉斜挑,鼻樑通透……天兵天將的長相無可挑剔,尤其難得的是,每個人都從眉宇間透出一份清爽氣度,就彷彿青巖白玉,賞心悅目。 相比之下,更顯得梁辛這幾個人『妖魔鬼怪、面目可憎』了。 第三三六章 打我一頓 第三三六章打我一頓 刀槍如林,氣勢如虹。 數不清的大旗高挑,隨風翻捲獵獵作響。 旗子上的字彎彎曲曲,一筆一劃都好像是『蚊子腿』似的,梁辛這幾個人誰都不識得寫得是什麼。 偌大的一支軍隊,一眼幾乎望不到盡頭,怕不有十萬之眾,可這麼多人,竟連一個竊竊私語者都沒有,人人嘴巴緊閉,神情肅穆。 梁辛摒心靜氣,運足耳力全身凝聽……只有呼吸聲 謝甲兒仔細打量著對面的大軍,先開口道:「有會說人話的麼,出來一個。」 馬蹄上噠噠,一個主官模樣的小將催馬上前,來到謝甲兒等人百餘丈開外,與之前現身的那個箭手並立。 小將先把馬背上的箭壺遞給同伴,隨即才望向謝甲兒,但嘴裡並不出聲,而是抬手指了指天空,跟著做出一個『請回』的手勢。 謝甲兒挑了下眉毛:「你讓我回去?千辛萬苦才過來,憑你一個手勢,就讓我回去?」 梁辛倒是挺想問一句『我也想回去,你能幫忙不』,不過看師兄的神情,他沒敢插話…… 小將對謝甲兒的話無動於衷,又把動作重複了一遍。 謝甲兒的語氣清淡:「你是啞子,只會比劃,不會說話?」說話的時候,他抬起一根手指,遙點小將,意思再明白不過,再不開口,霸王就要動手殺人了 小將緊緊閉著嘴巴,第三次揚起手指向天空…… 此刻,站在梁辛身邊的天嬉笑猛地叱喝一聲,隨手從腳下撿了塊石頭,向著對方擲去 天嬉笑投石,打得是小將的胯下駿馬。丑娃娃性子謹慎,生怕大魔君真殺了人,就此和『仙兵』結下死仇,再沒有開解的餘地,這才搶先動手,射馬留人。同時他也吃不準對方的底細,不敢直接祭出法寶,就以石塊試探。 拳頭大小的石塊,凝聚的卻是宗師之力,去世何其迅猛,啪的一聲悶響中,駿馬的頭顱被石頭打了個粉碎,小將也摔倒在地 天嬉笑全沒指望這一擊能夠得手,一時間有些發愣。同時他身邊的梁辛也咦了一聲,脫口低呼:「馬怎麼回事?」 馬的身體也隨著腦袋一起,在嘩啦啦的怪響中散碎了。 天嬉笑那一擊盡力斐然,打碎馬頭同時震碎屍身也不是不可能,但駿馬『碎屍萬段』,並沒有鮮血迸濺,那一塊塊『碎屍』摔倒地上,居然變成了一堆碎石頭…… 天嬉笑立刻回過神來,低聲對梁辛道:「我純以蠻力而擊,並未動用法術。是馬本身不對勁,它是石頭幻化的」 馬匹看上去活靈活現,沒有一絲異常,若非無意中殺掉一匹,就連謝甲兒也不曾發覺,小將胯下的駿馬,居然是法術所化、土行的傀儡獸。 馬是傀儡,那人呢?謝甲兒反應何其迅速,心中疑問閃現之際,乾坤挪移的法術便已成形,那個小將才剛剛從地面上跳起來,還沒來及站穩,就已經被他抓到了跟前 『仙兵神將』,在謝甲兒面前,竟和凡人無異,全沒有一點掙扎的餘地。 謝甲兒大手揮起,向著小將的頭上便拍。 而梁辛卻猛地怪叫了一聲:「別殺」說著,身子一晃,抓住小將的衣袍拚命拉扯,險而又險地將他從謝甲兒掌下給拽了出來。 謝甲兒要想殺人,又豈是梁老三能攔得住了,不過霸王見師弟神情惶急,也就收手了。 梁辛救下了小將,可又怕對方還有什麼奇特的本領會傷到自己,忙不迭又把他扔了出去,這才對師兄說道:「他應該是活的……」 梁辛的感知和身法,都有特殊之處,由此對事物的觀察也要更加細膩。片刻之前,就在謝甲兒落掌之際,梁辛看到小將的臉上,明明白白閃過了一抹苦笑,還有他眼中那份『不捨、不想死』的神情 傀儡無智,哪會有什麼表情,而小將死前一瞬的神情,完全是心底流露,做不地假。 梁辛不是個濫好人,受乾爹影響骨子裡又染了魔頭性子,雖然談不上殺伐決斷,在對敵時也不會優柔寡斷。可在他心裡,因為罪戶出身、銅川仙禍等經歷,讓他對『無辜』兩個字看得頗重,罪不至死的,能不殺就不殺,這一點是絕不會錯的。 尤其是這個小將,無論從神情、反應和身手上看,都不像神仙人物,倒像極了青衣衛中那些凡人武者,以修士神力屠戮普通凡人,這樣的事他總忍不住要管。 梁辛能發現的、能想到的,謝甲兒都看得更清楚,只不過拍碎對方的腦袋會更直觀些罷了,見師弟救下小將,謝甲兒只是略顯不耐煩,倒也沒多說什麼,抬起手指對著正遠遠摔去的小將肩膀遙遙一戳。 指尖勁力激射而去,立刻將小將的肩膀洞穿了一隻小洞,鮮血飆濺而起,小將神情痛苦,重重摔在了地上。 試探之後,謝甲兒語氣篤定:「馬是傀儡,人卻是活的。」 仙界、石馬、活人、凡間力道…… 天嬉笑殺馬、謝甲兒抓人、梁辛救人到謝甲兒再傷人,前後也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在小將摔落在地的同時,對面的大軍也終於有了反應,第一個現身箭手又復引弓遙射。 而一箭之後,天空陡然陰暗 無數箭矢破空而起,大軍陣中所有射手同時引弓一個瞬間裡,不知多少箭矢破空而起,密密麻麻,向著梁辛幾人射來。 尖銳的破空聲匯聚到一起,化作怒潮激湧時的隆隆巨響 雄兵箭陣,氣勢煌煌,梁辛抬頭望著無盡飛矢遮天蔽日,向著自己呼嘯而來,心中卻更加疑惑了。箭陣聲威驚人,可箭矢上所蘊的力道,也不過如此……仍和剛才一樣,不過是凡人力道 謝甲兒忽然笑了一下,眉宇間殊無歡愉之意,相反,卻蘊著濃濃失望眼前的飛箭襲殺對他們全無傷害可言,可謝甲兒卻仍踏出一步,彷彿不用力就不足以發洩似的,開聲大喝,同時陡然雙臂一撐,滿天飛矢於他頭頂十丈處陡然凝滯,再無法寸進,彷彿被凍入看不見的玄冰之中 而大軍之中旌旗翻揚,箭手都好像麻木到了極點,對謝甲兒的神通視而不見,在旗令的催促下,一次次彎弓搭箭。 弓弦攪動、利箭破空,一盞茶的功夫之後,箭陣終於停歇,軍中射手箭壺盡空。謝甲兒雙手擎天,十丈之外,千萬支利箭凝聚成一片寒光四射的烏雲,飽蘊殺機。 雖然還沒有真正對沖對戰,但憑著謝甲兒的眼力和幾個『越界』宗師的靈識,與敵人接觸一陣後,都已經探得明明白白,眼前的隊伍行動再如何整齊、裝備再如何精良、訓練再如何有素,也都跳不出『凡人之師』的圈子……這支軍隊,別說是『天兵天將』,他們連中土的修士都不如,無一例外都是普通人 謝甲兒忽然放聲大笑,笑聲淒厲且憤怒,字字如雷震盪天地:「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仙界之中,又怎麼會有凡間的軍隊」 鐵甲仍舊沉默,回答謝甲兒的,是一道輕輕的摩擦聲……長刀出鞘時的倉倉輕響,先前負傷的小將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全不顧肩膀血流如注,正將腰際的長刀抽出,遙指卸甲兒。 金鐵交鳴,刀光勝雪隨著少年將軍揮刀,整支鐵甲人人亮出武器,壓住馬蹄開始緩緩前進。 大軍行動,謝甲兒面色張狂,『托天』的雙手上,十根指頭都跳到了幾下,一陣金屬嗡鳴聲隨即響起……懸在梁辛等人頭頂十丈處的無數利箭,都隨著霸王手訣緩緩轉動,原本向下的箭簇盡數掉轉,直指對面的雄兵 只要霸王一個心意,千萬支利箭便會呼嘯而去。 大軍絲毫不為所動,繼續逼近。士兵眼中只有幾個外來強敵,誰都不去看那片正對自己的黑壓壓的利箭烏雲。謝甲兒嘴角一抽,冷曬。旋即破空聲尖嘯,千萬箭矢中的一支激射而起,仿若流光掠影,直射敵陣 箭光奇快,彈指間便穿越數萬鐵甲,轟的一聲,炸入極遠處一方山石。謝甲兒意在警告,這一箭並未殺人,不過……不殺人,比殺人要更難得太多了。 對面無數軍馬,人影疊疊,摩肩接踵。憑著謝甲兒的勁力,真要射穿一連串的士兵毫不稀奇。而他這一箭直線射出,速度奇快且平均,之所以沒傷人,僅僅是因為:箭在『鑽空子』。 前進之中,人人身體顛簸、四肢搖擺,動作中會留下一個個『空隙』。 數萬人馬鋪滿視線,每個人都有『空隙』,在某一個瞬間,於某一條線路上,所有士兵舉手投足的『空子』連成一條直線……以一箭要穿過大軍卻不傷一人,眼力要何其驚人,算計要何其精準 一箭之後,謝甲兒沉聲開口:「屠戮此間舉手之勞,找一人出來答我所問,便誰都不用死。」 若在中土,只憑著一箭,莫說凡間軍隊大洪鐵騎,就是修士組成的大軍,也要驚悸止步了。可對面的鐵甲仍在前進,陣中士兵們都不見絲毫驚訝。彷彿謝甲兒本就該有這樣的本領;彷彿宿命如此避無可避,他們……本就是送死來的。 立於陣前的少年將軍,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手中長刀揮舞而起,猛地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向謝甲兒衝來而他身後的數萬雄兵,驀地放開速度,隨同主官開始衝鋒 沙塵這天,蹄聲如雷,大地簌簌顫抖,卻仍無一人開口,只有刀光刺目,卻無吶喊嘶吼,殺氣瀰漫了天地,但隨之而起的死寂更要憋爆了這個世界。 梁辛心裡也被憋得無比煩躁,但還是勸謝甲兒道:「怎麼看都是普通人,傷不到你我,師兄饒下他們吧。」 謝甲兒舊話重提:「仙界之內,怎會有凡人的軍隊?」 梁辛又哪能答得上來,只有皺眉瞎猜:「說不定是神仙的奴僕家兵……」這話梁辛自己說得都沒底氣,連修士都不與凡人為伍,飛昇後的神仙又怎麼會養一支普通人的軍隊。 「如果不是呢?」謝甲兒的聲音清淡,但語氣裡卻蘊著莫大的怨毒 梁辛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謝甲兒的意思,可轉念一想便恍然大悟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神仙的家丁,眼前的大軍是什麼? 軍隊就是軍隊,再也簡單不過的事情了……由此問題又繞了回來,仙界之中,怎會有凡人鐵甲。 除了塑石為馬的傀儡法術稍顯異常,面前的兵馬比起大洪鐵騎,也實在沒有特殊之處。而大洪朝的軍馬中,也有精擅各種異術的特殊部隊,只不過規模都不似眼前這般宏大罷了。 凡人雄兵,不應存在仙界之內。那有凡人軍隊的地方,自然也就不是仙界。念及此,梁辛只覺得口乾舌燥,腦子都亂成了一團,這裡不是仙界,它又是哪裡? 另一個凡人世界? 「凡人、凡間。我苦熬幾百年,卻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你覺得,我恨不恨這個地方?你覺得,我恨不恨他們?不毀了這裡,不殺了他們,我如何洩恨?」謝甲兒毫不掩飾心中的惡念,目光炯炯,逼視梁辛。 梁辛心裡害怕,情不自禁後退兩步,跟著只覺得肩膀一沉,一隻大手穩穩扶住了自己。回頭一看,原來是憨子。 大活佛還是那副憨笑模樣,唯獨目光是恬靜安寧的。沒人知道憨子是無意而為,還是靠著心中的一點慈悲佛性所以站出來支持梁辛。不過有他這一扶,就足夠了。 梁辛先退後進,又回到了謝甲兒身前。後者語氣淡漠:「怎麼,你真要攔我?」 梁辛結結巴巴,可還是咬牙開口:「他、他們沒請你來,是你自己要來……」 和謝甲兒講道理,是天下一等一的蠢事,幸虧梁辛還不算太傻,見師兄臉上的戾氣愈發濃重,馬上醒悟過來,又急忙改口:「乾爹五世為人,創出逆天神通,而他老人家的心思也變成了凡人性子,他也不許修士去找凡人的麻煩……」 後半句純粹是情急之下胡編亂造,老魔頭的確看不上修士,但是也沒有過梁一二『搬山』的心思,梁辛盼著能用抬出乾爹的旗號來勸住謝甲兒,可這次也是話到一半就再度閉嘴,對乾爹的瞭解,師兄比著自己可要多得多,自己這番『花言巧語』純粹是找死。 梁辛立刻改口:「殺不殺他們也無關大局,咱們一飛,他們又哪攔得住……」 這也是廢話,現在是謝甲兒想要殺人洩憤,能退也不會退。 到最後,梁辛也實在不知該怎麼勸,伸手一拍大腿,苦著臉道:「你要是在不解氣,就打我一頓得了。」 幾句話的功夫,不知死的大軍已經來到近前,衝在最前面的那個小將,把手中的長刀舞成一團銀光,作勢欲縱。就在此刻,謝甲兒陡然揚聲大吼,雙臂向前狠狠一掄。 被他托在半空的『箭雲』轟然炸碎,千萬支利箭激射而去,快若浮光掠影,盡數飛襲敵陣 隨即轟轟巨響撼天動地,鐵甲雄兵人仰馬翻,轉眼亂作一團。可即便如此,仍沒有一個人開口,連一聲慘叫都不曾響起……就算是真正的聾啞殘疾,也僅僅是不會說話而言,在摔倒時也會驚呼、疼痛時也會慘嚎。 梁辛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說了半天,師兄還是出手了,憑著霸王手段,這些凡間甲冑有怎麼可能還有活路。 謝甲兒砸出萬箭之後,看也不看眼前的兵馬,對梁辛說了句:「你欠我一頓好打」說完轉身便走。 梁辛聽出了師兄話裡的味道,急忙抬頭再去看不遠處的兵馬,數萬雄兵幾乎人人倒地,摔得狼狽不堪,其中也不乏被自己或者同伴武器誤傷之人,但略略看過,並無一人被箭矢所殺。 再仔細看,鐵甲腳下的地面坑坑窪窪,遍佈著無數個大坑……剛剛謝甲兒動手,利箭射入大軍,但卻並未殺人,每一支箭矢都射入了士兵腳旁的地面,箭上凝聚大力,轟得泥土粉碎,眾鐵甲人人立足不穩,摔翻在地。 鐵甲倔強,被摔得半死,但能動之人,卻都在奮力爬起,沖在陣列最前的那個小將,也正在用長刀做拐,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 又驚又喜又氣又恨,前兩者歸師兄,後兩者對鐵甲,梁辛身形急震,猛衝到小將跟前,抬起一腳把他踹翻在地,跟著又衝他吐了口唾沫,罵道:「給老子躺著」 罵過之後又忙不迭轉身去追謝甲兒,追上後嘿嘿笑道:「師兄神技,萬箭射萬人,卻未殺一人。」 謝甲兒無意和梁辛計較什麼,他已經煩躁透頂,但心裡對『此間即仙界』之說還抱有一絲希望,只想離開這裡再去別處探探。 待梁辛趕上來,謝甲兒一抓他的肩膀,同時招呼上其他三個會飛的同伴,正要飛天而起,不料天卻突然黑了下來。 驟然而來黑暗,從朗朗乾坤到漆黑一片,沒有任何過渡……不是月升日落黑夜降臨,而是無盡烏雲,不知從何而來因何而聚,於毫無徵兆之間,陡然鋪滿蒼穹 黑雲如鉛,沉沉欲墜。在中土的時候,也只有老實和尚天劫那次,梁辛才見過這般厚重的墨雲。 小活佛眉花眼笑,搓著手心道:「打完了假天兵,真天兵就來了?」 謝甲兒沒理會小活佛的笑話,但神情裡也興奮了許多,瞇起眼睛說了句:「好像有些意思」 第三三七章 赤涅羅剎 第三三七章赤涅羅剎 片刻之後,漫天墨雲同時一震。正抬頭仰望的梁辛恍惚間覺得,彷彿天空要崩塌或者沉降了似的,腳下一軟險些坐倒在地。 小活佛滿臉不以為然,伸手扶住他的同時撇嘴笑話道:「以前也沒覺得你這麼膽小。」 不等梁辛說話,謝甲兒就冷笑開口:「不是梁磨刀膽子小,是你感覺不到」 梁辛探知外界不靠靈識,而是靠自己身體的敏銳感覺,就在墨雲震動之際,梁辛清晰感覺到其中蘊含了他無法想像的絕大力量,由此才會產生『天塌壓頂』的錯覺。 說話的時候,空中烏雲又起變化,又震顫了幾次之後,緩而又緩地開始流轉……看上去,就好像有一條惡龍,正搖頭擺尾不斷盤旋,由此也帶動了墨雲一起旋轉。 墨雲流轉由緩而急,前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此刻落在梁辛眼中的,已經不再是黑沉沉的天,而是一隻壓在千丈高空、正飛快旋轉的巨大漩渦 天現異像,幾個中土來者面面相覷,誰也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一隊『本地』雄兵,現在也重新列隊,不過並沒有再衝過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上的漩渦吸引。 兵卒面色平靜,和對陣謝甲兒時情形相若,沒有人發出一絲聲息,從他們的臉上也看不到太多恐懼,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情形。 漩渦越轉越快,不知何時開始伴有隆隆巨響,彷彿千萬頭猛□巨象正從天上踩踏狂奔……小活佛也不再說笑了,與憨子並立一處,嚴陣以待。 梁辛看得頭昏眼花,天上那只漩渦轉得太瘋狂,以至於它自己都無法再控制所有的力量,已經隱隱現出崩碎之勢,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遮蔽蒼穹的『黑幕』就會支離破碎 果然,又過了不久,冥冥之中陡然爆起一聲巨響,繼而漫天烏雲轟然散碎,那只可怕的漩渦竟真的給自己給『轉』散了。 可就在漩渦消散前的瞬間,自它的斗眼中,突兀地墜落出一團五彩斑斕的怪東西……下一刻,青天再現,世界又復明媚了。 漩渦中掉出的那團『怪東西』,『咚』的一聲摔落在地面,所落之處正處在鐵甲大軍與梁辛等人中間,距離雙方差不多都有百丈距離。 怪東西顏色明艷,形狀看上去好像一個大個的『肉圓子』,落地後忽然一分為二……梁辛這才看清楚,哪是什麼肉丸子,而是抱成一團的兩個人,摔到地面後,分開跳起。 突兀出現的兩人一男一女,都渾身赤luo。其中的女子體態高挑風姿絕倫,大約二十幾歲的年紀,五官精緻玲瓏,自眉宇間凝著一副媚氣,一頭濃密長髮直垂腳跟,其中還有幾縷散落披於身前,於高低起伏間更顯誘惑,除了美艷無方,這個女子與普通婦人還有一處區別,白皙肌膚上,蔓延著幾道古樸、粗豪且詭異地紅色紋路。 梁辛吞了口口水,看完了女的,再去看男的,一眼望去心裡立刻翻了個個。 『男』的身體粗壯,四肢強健,脖子比著金玉堂秦瘦的大腿還粗,可他壯則足以,卻完全談不上『健』,他的身體長得根本不成比例,與其說像人,到不如說是一隻巨大的野豬人立而起。此人皮膚黝黑,胸上腿上都長滿鋼針似的鬃毛,紅髮、綠眼,一雙三寸長的獠牙倒長,呲出口唇。 另外在他身上,也和女子一樣,長著紅色紋路……這個男的,乾脆就不是個人 梁辛看得頭皮發麻,趕緊掉轉目光,再去看女子,養養眼睛……一邊吸溜著涼氣,問身旁的同伴:「這兩個是人是鬼?」 他也只是隨口而問,本沒指望得到答案,不料小活佛忽的冷笑了一聲,反問道:「梁磨刀,你聽說過羅剎麼?」 梁辛想也不想就應道:「當然聽過,瓊環發動玲瓏寶貝,就化身羅剎……」 話還沒說完小活佛就怒道:「放屁,瓊環那個是玲瓏修羅,修羅是修羅,羅剎是羅剎,兩回事」 梁辛對這些神怪的見識,都是來自童年時、老叔帶個他解悶的那幾本民間怪談,他還真分不清修羅和羅剎之間的區別,反正都是魔鬼就對了。 在『正統記述』中,這兩種惡物雖然都是魔,但其間差異卻不小。 修羅恨天,不過他們的性子高傲無比,所以從不欺凌弱小、更不會滋擾人間,修羅生平只與天神為敵; 而羅剎卻生性殘暴,殺仙殺人殺鳥獸甚至同類相殘,這一族中男的長相可怖,但羅剎女卻是『絕妙相』。 小活佛三言兩語,梁辛就明白了眼前這對怪物是什麼東西,恍然:「兩個羅剎?從天上掉下來又是怎麼回事?」 小活佛目光炯炯:「從天上掉下來的事情我猜不透,不過,兩個羅剎身上都長了煞紋,他們便不再是惡鬼了……而是凶魔,赤涅羅剎」 小活佛的聲音少有的低沉,其中還夾雜著一份深深的敬畏、恐懼 與眾生相同,羅剎也是能夠修煉、有機會飛昇的。 所謂飛仙,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就是『晉陞』。 修士『晉陞』了,從此變成仙家;而羅剎身上盤有煞紋,便說明他們也『飛仙』過,從普通惡鬼化作了更加神通廣大的凶魔,喚作赤涅羅剎,一般來說就直接把他們叫做『涅羅剎』。 「他們兩個…飛昇後的羅剎?」梁辛開始模稜眼珠子,腦子又亂了。 初入時他們只道此間是『仙界』,跟著見到凡人鐵甲,又道這裡是個和中土差不多的一個『凡人間』,可現在又從天上掉下來兩個飛昇後的羅剎……有涅羅剎的地方,是凶魔境界? 仙人不會豢養凡間軍隊,涅羅剎說不定喜歡弄支鐵甲大軍來玩?這樣倒是能說得通,但看上去又不像:那些雄兵對兩個涅羅剎也顯示出強烈地敵意,刀槍鋒銳盡指向兩個魔物,只等主官號令便會再次發起衝鋒。 謝甲兒見梁辛的臉色一時一變,咳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瞎猜無益,等等看吧」 他們說話的時候,兩個涅羅剎沒什麼動靜,就在站原地,神情興奮地打量著四周,那個男的一邊亂看一邊不停地抽*動鼻子,用力嗅著空氣中的味道;那個女子面帶甜甜笑容,美目流盼,眼光**…… 過了一陣,兩個涅羅剎好像終於回過神來,對望之下,同時發出了一聲歡呼,全不理會旁人,各張雙臂,又復擁抱成一團。 梁辛笑得挺厚道,對身旁眾人低聲道:「像是兩口子。」 謝甲兒冷哼了一聲:「再仔細看看,有趣得緊」 仔細端詳,兩個魔物不單單是擁抱在一起,他們各自都還有些『小動作』,男的埋頭,鼻子仍不斷的抽*動著,正沿著女子身體上的煞紋嗅個不停,神情裡儘是貪婪,嗅得久了,似乎再也忍受不住美味的誘惑,伸出舌頭,輕輕舔著女子的煞紋…… 女鬼發出了一陣咯咯低笑,眼神卻更加明亮興奮了,玉指溫柔滑動,滿是愛憐地輕拂男鬼的醜陋身體,而她手指摩挲之處,也是男鬼身上的煞紋。 一對涅羅剎都顯得異常興奮,而他們的關注、愛撫之處,都是對方身上的煞紋。 梁辛終於看出了些端倪,語氣裡糾纏著納悶與驚訝:「這兩個怪物,都稀罕煞紋,好像以前沒見過似的……他們是剛飛昇的?」 謝甲兒皺眉不語,他也想不通其中的關鍵。 幾個人正在沉吟之際,對面那支鐵甲,忽然炸起一陣金屬摩擦聲,領頭的年輕小將再度舞起長刀,帶領大軍再度開始衝鋒。 大軍又動,依舊不存嘶吼,只有隆隆腳步與刀槍驚鳴 不久前他們被謝甲兒阻擊,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摔得極慘,被刀劍誤傷有之、摔斷了胳膊大腿有之、鼻青臉腫面皮戧傷更比比皆是,可即便如此,在第二次衝鋒中,所有士兵仍在拚命前進,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悲喜,看不出彷徨,也看不出憤恨和勇猛,只有……慷慨送死般的慷慨。 鐵甲的聲勢大不如以前,可前進的步子毫不停頓 兩個涅羅剎本來就是惡鬼中的惡鬼,平時只有他們殺人的份,又哪遇到過別人的主動襲擊,大軍才甫一動身,兩個魔物就一起發出一聲淒厲長嘯,同時躍起,不退反進迎上鐵甲。 旋即,兩條泥沼血路,霍然出現在大軍之中 以凡人之力,又如何抵擋『飛仙』後的惡鬼羅剎。兩個涅羅剎甚至都不用動手,只憑身體一路撞去,面前的鐵甲連耽擱他們半步的資格都沒有只稍一碰觸,士兵就會在彭的一聲悶響中徹底炸碎,只剩一蓬鮮血飛濺半空…… 片刻功夫,兩個涅羅剎就分作兩個方向,各自從大軍中兜了個圈子,不知多少人被碎屍萬段 男羅剎鬼殺的興起,全身上下故意裹滿血漿,嘴裡不停發出嘶啞的歡呼;女魔也一樣的興奮,但眼前這群人實在太脆弱,讓她在殺戮中也產生疑惑,張開小嘴,對著遠處的同伴發出一連串古怪地音節。 羅剎的『話』,聽起來就好像一大堆貝殼互相碰撞,稀里嘩啦的脆響,短暫而急促,聽的人心亂。 男羅剎大吼著回答了幾聲,雙臂陡然揮舞了起來,不僅沒有退開,反而殺得更賣力了 明媚天地轉眼變成惡鬼的屠場,梁辛看得眼角直跳,牙齒咬得發酸。身邊的天嬉笑忽然伸手,死死拉住梁辛的胳膊:「是那些士兵自己送死,其中怕有深意,宗主先請稍安勿躁,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何況,那兩個惡鬼,怕、怕是不好對付。」 丑娃娃的目光深處,藏著一抹恐懼,那兩個而退的身法,至少憑著他的目力,完全跟不上。天嬉笑自忖,以自己的修為,在兩個涅羅剎面前,怕是比著那群凡人士兵也沒什麼區別。 鐵甲中還是沒有慘叫響起,沉默中的衝鋒,沉默中的屠殺……悍不畏死,但卻死的全無意義,每個人的眼中明明都寫出了『不想死』三個字,可衝鋒依舊,無人退卻 梁辛口中苦澀,天嬉笑的阻攔固然有畏懼摻雜其間,但道理卻再明白不過,這些人和自己沒有一個大錢的關係,甚至還可以算作是敵人,而且他們是自己送死,他們有他們的目的,只不過旁人不知道罷了。 可是沒有理由,梁辛就是想幫他們……與正邪無關,與對錯無關,或許只是心中那一線……與生俱來的善。 性本惡?只去想著那份惡性,自然也就忘記了、看不見另一份與惡共生的天性善良 就在梁辛甩開天嬉笑的時候,另一道強壯的身影已經搶先一步,飛縱而起,於雷霆大吼中直撲羅剎……大活佛,十一。 第一個出手的是憨子。 滿臉韋陀怒像,目光卻永遠平靜,大活佛氣勢煌煌撲入『屠場』,掌蘊驚雷向著男的涅羅剎當頭一擊 涅羅剎滿眼狂熱,正全神享受著他的屠戮盛宴,見大活佛撲至,神情更加亢奮,想也不想抬起粗厚的巨爪,直接應向憨子。 彭的一聲悶響,兩隻手掌交擊一處 雙掌相抵,大活佛在上,涅羅剎在下,於交擊瞬間裡,兩個人的身體都微微一晃。旋即涅羅剎站穩腳步,呲著獠牙露出獰笑;而憨子的身體卻陡然擴大了一周,裸露地皮膚上,粗粗細細的血脈盡數高高鼓起,彷彿一層黑色的蛛網突然爬滿他的全身。 大活佛被巨獠的惡力反衝,只怕堅持不了片刻就會暴體而亡而下一個瞬間,雷霆般的大罵響起,小活佛遁化金光隨行而至,雙手同時按住憨子的肩胛,將自己的力道盡數送入同伴體內,三蠻之力共抗涅羅剎的一隻鬼爪 小活佛是妖,惡鬼屠戮凡人在他眼中,和凡人踐踏草皮真沒有太多的區別。他本無意此戰,可他更不能捨了數百年裡相依為命的憨子,罵歸罵怕歸怕,該打還得打,憨子去送死,他也哇哇大哭著、罵罵咧咧著、滿心不甘地……跟著去。 三蠻之力,放在中土世界,又幾人能擋?可涅羅剎高擎的單臂只是微微一沉,身形並未再見一絲搖晃涅羅剎笑容愈發猙獰,另只手探出抓向憨子頭頂。 就在鬼爪子堪堪摸到憨子頭頂時,又是一聲怒喝傳來,第三條人影如電而至,梁辛趕到,旋即天下人間 數丈之內時間凝固,涅羅剎僵立不動。中土世界的天道漏洞,放在此處依舊管用,但與以前稍有不同的是,魔功剛一成形,梁辛的身上就同時顯出幾道猙獰傷口。 反噬亂流太過兇猛,遠超以往 魔功一切正常,只不過被困住的那頭雄涅羅剎的反掙之力太強怪物掙扎的力量越大,天下人間內的亂流也就越激烈,梁辛才一出手就遭重創。 梁辛咬牙苦撐,心念急轉,召喚衝來途中便已放出的陰沉木耳。奎木狼應詔,帶動戾蠱黑鱗呼嘯而起,衝向天下人間 戾蠱黑鱗的破空聲在剛剛想起,便戛然而止,旋轉擊中的勢子也就此消散…… 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而又輕地捏在黑鱗的邊緣……飽蘊老蝙蝠四成修為的黑鱗,就像一隻被捏住翅膀的蜻蜓,上下顫動反覆掙扎,卻沒有一絲效果 女涅羅剎出手。 女子絕美,將巨大的木耳捏在雙指間,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件凶器,同時另只手向著旁邊輕輕一彈,將天嬉笑刺向她的金錢劍輕鬆擊落。 看了兩眼,女子便對黑鱗失去了興趣,十指同時搭上木耳,柔若無骨的雙臂輕盈一顫,『啪』的一聲脆響,生長無數年頭、又被蟠螭精血煉化的戾蠱黑鱗,好像一直脆弱的細瓷盤子,竟硬生生地被掰她掰碎了 與此同時,梁辛也再也扛不住亂流壓力,怪叫了一聲,天下人間散碎無形,魔功籠罩下的幾個人同時摔倒在地。 男涅羅剎脫困,立刻怒嘯一聲,鬼爪抓向梁辛,要活撕了他涅羅剎的動作何其迅速,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眼前這三個敢跳出來對付的『小東西』,忽然消失了…… 突兀、怪異、莫名其妙,一下子就沒了 同時,大小活佛和梁辛三個人,亂七八糟地從『空氣』中掉了出來,遠離戰團,正摔在謝甲兒身邊。 天嬉笑顧不得去撿法寶,忙不迭趕上去扶起掌門。不用問,自然是謝甲兒施展空間挪移的奇術,於生死一線間救下了幾個人。 謝甲兒低頭看了梁辛一眼:「你欠我那頓打,我自己不太好意思動手,就讓羅剎鬼代勞了。」 梁辛死裡逃生,臉上還沒恢復血色,結結巴巴的應道:「下次你別、別不好意思了……」 謝甲兒冷曬,沒搭理梁辛,而是接著自己的話繼續說下去:「不過,羅剎鬼打了我師弟,這個仇卻是要報的。」 說著,謝甲兒踏上兩步,把幾個小的全都擋在身後,舉目望向了那一對涅羅剎。 替師弟報仇、救那群凡人性命,也不過是些說辭吧,謝甲兒傾盡心機,卻『飛仙』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心裡早都煩躁不已,不狠狠打一架,霸王不痛快 兩個涅羅剎,天生就是殺戮性子,就算梁辛等人不動手,在殺盡凡人後他們也會主動追殺上去,此刻對方敵意盡顯,雙鬼哪還有半分猶豫,隨手扯碎身邊的幾個鐵甲士兵,彼此招呼一聲,縱躍而起,一左一右自半空裡劃出兩道血淋淋的長弧,撲向謝甲兒 第三三八章 玲瓏慈悲 第三三八章玲瓏慈悲 前面又出bug…… 在329章,天嬉笑的金錢劍被『仙光』摧毀,結果寫到上一章,一激動給忘了,又讓天嬉笑朝著羅剎女扔寶劍來著……現在已經修改過了,改成天嬉笑沒扔寶劍,他打了個神通過去。 萬分感謝捉蟲的非枯非榮同學—— 不等涅羅剎撲進,謝甲兒就將雙手一探,十根手指急促跳動,與擊殺『螃蟹』時如出一轍,兩個涅羅剎所在的空間盡為他所控。 空間被鎖,二鬼急衝的勢子也陡然凝滯,呆立半空謝甲兒的臉上微微顯出了些失望,淡淡說了句:「不過如此。」說著,十根手指同時一彈,鎖住怪物的小空間四分五裂,濃稠的鮮血潑濺而出。 因為空間的錯亂,兩個涅羅剎的慘叫聽起來無比遙遠,斷骨碎肉被揚撒得到處都是,連完整的屍體都沒能留下…… 即便以前見識過師兄的手段,梁辛也沒想到,這一戰放在謝甲兒手中竟然如此簡單,打從心眼裡泛起來的,有震駭有畏懼也有敬佩。 小活佛也看傻了眼,眨巴著眼睛嘀咕道:「這、這也太魔障了……」 他的感慨尚未完結,不料從兩個涅羅剎喪生的半空裡,遽然響起了兩聲嬰兒般地啼哭,兩頭怪物又突兀出現,身形毫不停留,再度向著謝甲兒撲來 那些碎屍、斷骨還散落在地,可兩個怪物竟然又出現了,而且單以撲躍的力量來看,實力比著先前毫不遜色尤其稀奇的是……『新來』的兩個,雖然也是怪物,但卻不是涅羅剎了。 仍是一男一女,但長相都醜陋無比,面目猙獰讓人憎惡,頭上長瘤肋生肉翼,背上還高高鼓起個駝峰似的東西,四肢卻尤其粗壯。 小活佛眸子一縮,驚愕道:「這兩個是夜叉……羅剎怎麼變成夜叉了?」 謝甲兒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他也不想明白,不管什麼東西,大不了再殺一次便是。強敵又至,便只換來他『哈』的一聲大笑,神通再起 比起『前任』,夜叉的實力相若,但要更警覺得多,飛撲的速度極快,且軌跡變化多端,不讓謝甲兒輕易逮到。雙方相持片刻,一頭夜叉終於在迂迴中衝到近前,鬼爪猛起抓向謝甲兒的胸膛。 鬼抓下,霸王的身形陡然消失。乾坤挪移不止能殺敵,更能讓主人任意穿梭於空間。那只夜叉鬼爪落空的同時,謝甲兒已經從他背後跨出,魔功一引,夜叉所在的空間轟然爆碎。和上次一樣,怪物慘叫聲中,血漿飛散,碎屍灑落。 另一頭夜叉怒嘯連連,飛撲而至。謝甲兒正要伸手相迎,不料他身前的空氣猛地一顫,一抹雪亮的刀光閃過,自第一頭夜叉喪生之處,竟又跳出來一個渾身裹滿烏黑煞氣的冷面男子,引刀刺向謝甲兒 謝甲兒大吼一聲,藉著乾坤挪移,險而又險地躲開了突兀出現的敵人…… 一個中土奇葩,與兩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物滾滾相鬥,打成一團,論起『真實本領』,自然是謝甲兒更勝一籌,可那兩個怪物竟然是『殺不死的』。 不是殺不死,每次怪物被魔功擊中,都會碎屍萬段,死得不能再死,可舊的那個死了,又會從身死之地再跳出來一個新的,而且每次『跳』出來的這個新的怪物,都與前次形態不同: 羅剎死了,來了個夜叉;夜叉死了,又來了個煞鬼;煞鬼死了,又有修羅現身…… 相鬥了一炷香的功夫,謝甲兒最少殺掉了十幾頭怪物,地上到處都是惡臭的血漿,可不管他怎麼殺,怪物永遠是兩個 梁辛、大小活佛都傷的不輕,先前與涅羅剎那一戰,梁辛被亂流反噬,雖然沒有傷及要害,但骨頭斷了好幾根,一時間都沒法再站起來;大小活佛則被惡力反衝,經絡受創,面色蒼白。 不過幾個人誰都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早被眼前這場詭異之戰驚呆了,怪物的實力固然可怕,可他們的『能力』,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這樣打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小活佛終於看出了端倪,身子晃了晃:「輪迴,這是輪迴…兩個涅羅剎也、也是領悟了天道的他們手中握著『輪迴』天道,這一世死了,下一世就會出來」 「操」一向不怎麼說髒話的梁辛,也忍不住罵了一聲:「這也太扯了吧」 小活佛失魂落魄,搖頭苦笑:「不扯,不扯,人也好、鬼也罷,飛昇這種事,都是一樣的……」 別說真正的修士飛仙,就是中土世界中的神仙相,在渡劫之後,都會掌握一重天道。羅剎也是如此,它們渡劫飛昇,不是光靠著實力強大,也要有所領悟。這對涅羅剎領悟的天道,便是小活佛所說的『輪迴』。 不過這對涅羅剎,無論是身體力量還是手中的天道,至少看上去都要比著梁辛打過的神仙相厲害得多。 特別這道『輪迴』,幾乎給了涅羅剎不死之魂絕非梁辛對付過的神仙相可比。 其實在這其中,有個關鍵之處,就是『天劫』。 悟道和飛仙並不是一回事。悟道之人,還要經歷天劫才能夠破界飛仙,在猴兒谷的假大眼成形之前,中土世界上不知多少悟道之人被天劫轟得神形俱滅。只有最最優秀、強大的悟道修士,才有機會飛仙域外。 後來骸骨老兄改變天地,修士天劫也隨之被篡改,原本一炷香到半個時辰爆發完畢的雷劫被拖延到六個時辰之久,『渡劫』變得簡單了許多。考試的難度降低了,通過的人也就多了,但合格者的整體『質量』自然也隨之下滑。 這也造成了神仙相實力參差不齊,其中也有佼佼者,以『百無一用』的修為,遇到真劫也未必過不了。只可惜他們永遠也沒機會去試一試了……無仙也好、一橢也好,這兩大首領,前者為領悟活著而荒廢修為、後者則因重傷而戰力驟降,這才被梁辛擊敗。 兩個羅剎鬼不是從中土世界飛昇的,他們的天劫,比起神仙相的天劫不知嚴格了多少,能活著渡劫,實力自然要比普通神仙相更強。 涅羅剎的實力,便是骸骨老兄未篡改中土時,成功渡劫的劍仙實力 所以,涅羅剎不一定比神仙相更厲害,但他們肯定會比絕大多數神仙相更強。如果扭轉時空,讓這對涅羅剎對上四大首領全盛時的任意兩人,勝負還是未知之數。 兩個怪物的實力固然驚人,可梁辛更關心的是如何才能破掉他們的『輪迴』。小活佛苦著臉搖頭,他能猜透對方的天道真意就不錯了,又怎麼可能知道如何破道。 謝甲兒倒是無所謂,於劇鬥中哈哈一笑:「把兩個鬼子的今生來世都殺乾淨,自然破道」 旁人早已記不得兩個涅羅剎已經『幾世輪迴』了,而謝甲兒的身上,也幾次被怪物的狂攻掃中,粗壯的身體上添了不少鮮血淋漓的大口子。謝甲兒越恍若未覺,神情越來越興奮,聲聲大吼也越來越響亮 至少到現在為止,師兄還未落下風,梁辛還不算太擔心,除了天嬉笑之外他們幾個都傷的不輕,想動也動不了,幫不上忙。何況就算能動,衝上去或許不難,可那純粹是添亂,只能讓謝甲兒分心。 天嬉笑抽了個空子,把破碎的戾蠱黑鱗撿了回來,梁辛暫時也顧不上心疼,所幸黑鱗雖然碎裂,但奎木狼無恙,隨著梁辛的心意,回到了主人體內。 惡戰正酣,梁辛等人緊張觀戰。可誰都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又有異變突起……那支鐵甲,竟又殺了上來 士兵們不管不顧,有的揮舞利刃,有的乾脆赤手空拳,潮水般撲湧而至……盡數撲向三個絕世強者的戰團。 謝甲兒和兩個涅羅剎,都在如電移動,眨眼前在天上,眨眼之後又跑回地上,就連梁辛也未必能隨時跟住。可鐵甲人數眾多,一旦湧過來就是『漫山遍野』的一大片,只要三個強者落到地面上,就會進入大軍籠罩的範圍。 謝甲兒既然答應了梁辛,就不會再去對付這些『啞巴』凡人,但戰局險惡,時時刻刻都是生死一線,他在不停的挪移空間時,也不會去刻意避開大軍,於他而言,凡人上來或者不上來根本無所謂,他該怎麼打就還怎麼打。 而兩個涅羅剎,雖然『輪迴』個不停,但凶根本性不會改變,能多濺血多殺人,他們求之不得……甚至都不用主動動手,單單撲躍時蕩起的罡風、對撞時掀起的巨力,就足以絞殺附近的凡人。 戰團『閃爍』,時時變換位置,可只要一落地,便會濺起一蓬血雨 大軍,送死雖然跟不上三個怪物的移動,但每個人都在努力、奮力捕捉著『戰團』,好像生怕下一個死的不是自己…… 梁辛看得眼睛發脹,全然想不通,更無力去阻攔。 鐵甲大軍對兩個涅羅剎明顯要更憎恨得多,飛蛾撲火般的圍堵都是衝著兩個怪物去的。 也許是梁辛等人先前與涅羅剎為敵,贏下了大軍的好感,鐵甲第這第三次衝鋒,並無一人去針對他們。 整座戰場中都瀰漫起濃濃的腥味,刺得梁辛心胸翻騰。 沉默、送死、一次又一次,毫無道理…… 天黑了。 這次是真正的天黑,遠處太陽落山,月亮卻未曾升起,夜空中的星光慘淡。可殺戮未完,血肉仍在潑濺。梁辛救不了這些本來都不需要去救的人,幾個時辰的慘戰,幾乎讓他麻木了。 兩個涅羅剎仍在凶悍撲擊,一次次被殺,一次次輪迴,天知道他們還有多少個『來生』,謝甲兒的神情未變,但身上的傷口卻添了許多,這一仗的勝負,已經不在攻守之間了,而是……磨。 雙方都在磨,謝甲兒想活下去,就要在力氣耗盡之前,磨盡二鬼所有的來生;兩個涅羅剎也是如此,他們要用自己的一個個『來生』,磨光謝甲兒的修為 鐵甲已經傷亡了七成,剩下的殘兵,猶自踩著同伴的屍骨、血沼不停的撲擊,不停的滑到,不停的被殺—— 梁辛開始後悔了。 小活佛平時渾渾噩噩,但這次卻看懂了他的心思,挪動著屁股,費力坐到他身旁:「你還是不瞭解涅羅剎的性子,咱們不惹他,他也不會和我們相安無事。這種東西,只要是活著就一定會殺人,現在大家同處一片天地,就算今天撤走,遲早也會再相見,到時候還會有一場生死惡鬥。」 聽了小活佛的話,梁辛心中稍安,輕輕歎道:「還是盼著師兄……」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角餘光之中忽然閃出了一道青色光芒,當即顧不得再說話,急忙舉目望去。 夜空之下,一個玄衣老漢,正催動法術急掠而至,在他手中正拿著一件青色事物,青光也由此而起。 旋即,轟的一聲巨響,老漢砸夯似的跳到地面上。他落地引出的動靜,比著一塊大隕石也毫不遜色 老漢的長相普通,和那些俊美鐵甲完全沒法比,倒更像個中土上的老掌櫃,微微有些發福,大約六十幾歲的年紀,頭髮花白,睡眼惺忪,在他手中拿著的,是一隻青銅面具。 面具的大小和瓊環的玲瓏修羅差不多,質地似乎也相近,不過它被老漢倒拿著,梁辛只能看到內側,看不出是個什麼樣的臉譜。 老漢一現身,殘存的士兵的臉上立刻顯出狂喜,終於停止了送死似的衝鋒,向著四下裡迅速退散而去…… 老漢對滿地的屍體與血泊並沒太多表示,望向兩個涅羅剎的眼神也沒太多稀奇,但是對謝甲兒、梁辛等人卻滿是意外,口中情不自禁『咦』了一聲。 即便身處惡戰,謝甲兒的反應仍比著梁辛等人更快,立刻追問道:「老漢,你會出聲,你會說話?」 老頭的神情更加驚愕了,顯然聽懂了謝甲兒的話。 看上去,他的驚愕,不是因為謝甲兒說了什麼,而是因為……他能聽得懂 片刻之後,老漢總算回過神來,嘿嘿地笑了幾聲,想說點什麼,可張開嘴巴半晌,眉頭皺得老高,喉嚨裡也只響出了幾個古怪音節,似乎沉默太久,他會說話卻忘了該如何去說。 憋了半晌,老頭子最終還是搖搖頭,暫時不去說什麼,而是對著謝甲兒揮了揮手,示意他退開。 謝甲兒好容易遇到了一個能聽、而且還很有可能會說的大活人,心情變得大好,開口笑道:「兩個涅羅剎不好對付,你成不?」 老漢仍是笑著,拍了拍手中的青銅面具,跟著把手一翻,掉轉面具將其扣在了臉上。旋即,天地變色 一道淡金色的光環,從老漢腳下現出,轉眼擴大,向著四下裡席捲去,眨眼間的功夫,梁辛的視線所及之處,盡數氤氳起淡漠、柔和、恬靜的安詳佛光; 地面上的血污與殘屍消失不見,朵朵青蓮盛開,清香瀰漫天地,先前的滿心焦躁被洗滌一清,換而舒適喜樂; 不知何處,隱隱傳來靈雀歡唱,鐘磬輕鳴中,還透出陣陣梵音…… 此刻梁辛也終於看清楚了面具的樣子,無論外形還是那份古拙氣質,都和瓊環的面具如出一轍,只不過,老漢面具刻畫的,是一個羅漢。 不光樣子像了個十足十,甚至連威力也大同小異,瓊環的修羅面具能夠化身外四方為血煉苦獄,老頭的羅漢臉譜將此間變作了靈山禪境 瓊環是化身修羅,而老漢則是變作金身羅漢,盤結伏魔印,向著兩個涅羅剎縱身攻去。 梁辛身處面具凝化的『禪境』之內,能夠明明白白的感覺到,佛光雖然讓人心曠神怡,但也實實在在限制了自己的力量,如果在這裡和老漢相鬥,無疑要吃大虧。 佛光、青蓮、梵唱,對兩個涅羅剎的影響尤其巨大,兩個鬼物就彷彿陷在泥沼裡的麻雀,拚命掙扎但步履維艱,在『金身羅漢』的猛攻下,幾乎只有挨打的份。 謝甲兒見老漢大佔上風,也就不再動手,撤回到梁辛等人身邊,微笑觀戰。 梁辛還有些擔心,也不管老漢能不能聽懂,放開聲音提醒道:「兩個惡鬼悟出了『輪迴』,打死了今生,來世還會再來。」 『羅漢』轉頭,對這裡梁辛微微一笑,神情安穩,顯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小活佛從廟裡長大,對佛家法力爛熟於胸,眉飛色舞地笑道:「用不著擔心,我佛慈悲,不殺人……但能耗盡、或者封住羅剎的力量,他們不死,怎麼輪迴?卻又沒有力量,爛泥一灘」 神通事、法術事本來就有相生相剋之說,老漢的佛家力量,天生就是羅剎的剋星,兩個惡鬼遇到了他,就只有自認倒霉的份,就連『輪迴』都沒了用處。 謝甲兒殺不掉的惡鬼,被『羅漢』降服,也並不是說霸王敵不過老漢,不過在對付涅羅剎這件事情上,老漢更勝一籌罷了 謝甲兒突然嘿了一聲,滿臉懊惱:「犯傻了犯傻了,不該直接去殺,就把他們的四肢絞碎,估計早贏了……」聽上去有道理,但實際也不太好說,沒了四肢也未必就會『耽誤』涅羅剎的凶狠撲擊…… 古怪的老漢趕來,戰局斗轉直下,眼看著兩個涅羅剎漸漸乏力,敗局已定,梁辛疑慮盡消,不再關注羅剎羅漢,開始研究老漢的面具,仔細端詳了一陣,轉頭望向天嬉笑:「老爺子的這件法寶,和瓊環的那件幾乎一樣,不過幻化的境域、主人不同。」 天嬉笑認真點頭,篤定道:「兩件面具,出處肯定是一個地方。」 梁辛暫時沒去想那些更複雜的謎題,高興之餘把心思都用在胡思亂想上,他把聲音壓得極低:「那老漢的這個面具應該叫啥?瓊環那件是玲瓏修羅,那他這件叫玲瓏羅漢?玲瓏金剛?還是…玲瓏我佛?」 聲音雖低,可在禪境,沒有一絲動靜能夠逃過老漢耳目,『羅漢』在聽到梁辛提及『玲瓏修羅』之後,身體明顯一顫。 面具扣在臉上的時候,就不再是冷冰冰的金屬,而是於主人融為一體,表情生動。此刻『羅漢』的神情古怪之極,又意外、又興奮、又迷惑,而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 老漢手中不停,猛攻涅羅剎,同時再度轉頭望向梁辛,費力半晌,終於乾澀開口:「玲…玲瓏慈、慈悲」 玲瓏慈悲 第三三九章 完美世界 第三三九章完美世界 『羅漢』的聲音晦澀,結結巴巴的幾個字裡,重音壓得也完全不對,聽上去不像漢話,倒更像跨兩附了黑胖子巫士的體,然後又故意模仿長春天的口音似的。 不過梁辛也還是聽懂了,老漢的青銅面具,果然與瓊環那件淵源深厚,也冠以『玲瓏』之名。 梁辛正想繼續追問,可還不等他再度開口,那兩個涅羅剎就趁著『羅漢』分心之際,拼出全身裡力氣陡然掙脫束縛,縱身掠到高空 『羅漢』吃了一驚,作勢欲追,可身形卻微微一晃,飛起得慢了剎那。 眼看兩個涅羅剎就要逃遁不見,身在『禪境』謝甲兒,竟似全不受境域影響,抬手對著怪物遙指急彈,這次不是用空間撕裂,而是最直接的乾坤挪移。 眨眼間涅羅剎又被謝甲兒抓了回來,重新扔到羅漢的腳下…… 羅漢顧不得道謝,收斂心思,全神貫注去降服怪物。 梁辛也不敢再多嘴了,就憑『羅漢』剛才那『被耽擱的一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老漢也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從容…… 縱然面具神奇,能營造『禪境』克制羅剎,這一仗也打了幾個時辰,直到破曉之際,那兩個怪物才徹底失去了力量,倒在地上再也無法稍動。 『羅漢』又施法術,在每個涅羅剎身上都封了十幾枚符撰,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至此,兩個涅羅剎總算被降服了,再無力作惡。 『羅漢』滿臉疲憊,除下面具後老漢更是臉色蒼白,幾乎都有些立足不穩,踉蹌著坐倒在地。 鐵甲大軍中剩下的兵將並未散去,而是躲到了一旁觀戰,眼見大功告成,人人神情歡喜,先前那個主官小將也倖存下來,快步走到老漢跟前,雙手飛快不停地比劃著,偶爾還會向著梁辛等人一指,應該是在向老漢稟報先前發生的事情。 這一番比劃,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到最後老漢點了點頭,又對著小將做了幾個手勢。 小將轉身,來到梁辛等人面前,除掉帽盔,對著幾個人躬身施禮,意在道謝。 他一動,所有倖存兵將,都勉力站起、脫帽,紛紛施禮。 眾鐵甲除掉了頭盔後,梁辛這才恍然發覺,他們沒有耳朵。所有人都一樣,中土凡人長耳朵的位置,在他們臉上只是平實的肌膚……他們果然都是聾子,或者說,他們乾脆就是五感缺一,天生沒有聽覺。 不生雙耳,自然也不會、不需要發聲,喉嚨裡也沒有聲帶 此間的人物,個個相貌俊美,少了耳朵倒無傷大雅,但在留意之後,再看上去說不出的古怪。 謝甲兒不耐煩地揮手:「退開吧,用不著謝」說完才想起對方聽不見,自嘲似的笑了下,大步走向了老漢。 梁辛也由天嬉笑扶著,跟在了師兄身後,沒想到剛到身前,那個老漢就費力的搖了搖頭,結結巴巴地說:「我…睡、睡了…你…他……回頭…說……」話沒說完,鼾聲便起,老漢居然在頃刻間就睡著了。 下一刻,被他握在手中的『玲瓏慈悲』又透出絲絲縷縷的佛光,將老漢層層包裹,不長的功夫在梁辛等人的眼前就出現了一隻淡金色的『繭子』,跟著空氣微微一顫,一切都恢復正常,但老漢、面具已經不見了。 待老漢消失之後,小將先對著梁辛等人點點頭,比劃了個『稍等片刻』的手勢,之後他忽然跳起來,快步衝到兩個『涅羅剎』身邊,舉起手中的鑄鐵偷窺,發瘋猛打。 不止小將,鐵甲中只要還能動的人,全都圍攏而至,或揮舞刀鞘或高舉石頭,傾出所有的力量,去無聲的哭,去用力的打 涅羅剎已經被封住,既無法『輪迴』更無力反抗,但他們的身體也不是凡人力道能夠傷害的,所有倖存者都可以盡情洩憤,卻不用擔心打死他們又惹出『來世』。 瘋狂的圍攻,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小將才止住了眾兵,命人將涅羅剎帶走關押。 這期間謝甲兒一言不發,靜靜坐在一旁閉目養神,與涅羅剎的惡鬥,時間雖然不算太長,傷得也不算嚴重,但消耗卻不小,就連霸王也有些疲憊了。 其他幾個人也都守在謝甲兒身邊,各自修養。旁人的表情大都平靜,唯獨梁辛始終皺著眉頭。 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問,老漢就消失不見,雖說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去問小將,但所有鐵甲都是最徹底的聾啞之人……這讓他們怎麼問? 謝甲兒聽到騷亂平息,又復睜開眼睛,沒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梁老三的愁眉苦臉,很快謝甲兒就明白他在發愁什麼,當即哈哈一笑,說道:「他們學不會說話,我們還學不會比劃手勢麼?也就是耗些時間罷了」 謝甲兒等了一輩子,吃了無數苦頭,才到了這個地方,結果一切都變得莫名其妙,為了找出真相,他哪會害怕再去學一門『手語』? 說著,霸王大步向著小將走去…… 兩天之後,梁辛已經恢復如初。他被亂流反噬,當時傷得雖重,但都是些皮骨傷害,並未觸及根本,憑他的底子和天嬉笑的靈藥養護,身體回復的極快。 大小活佛也沒什麼大礙,不過總還要再靜養一陣。 師兄卸甲兒則集中精力,正努力和小將等鐵甲將士學習各種手勢。謝甲兒天資自是不用多說,可要從頭學習一門手語也不是簡單的事情,特別是這裡並非中土,人們生活的習慣、繼承的傳統甚至觀察事物的角度都截然不同,學習的難度可想而知。 而且『真相』,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仙家境界裡,一心送死的凡人鐵甲、天道在手的飛昇羅剎、打完就睡的古怪老漢,外加一隻同以玲瓏冠名的青銅面具……所有的事情,都來得莫名其妙,甚至毫無道理。想要徹底瞭解這些秘密,非得把『手勢』打得爐火純青不可。 這麼麻煩的事情,梁辛是不敢靠前了。 幸好小將看出他百無聊賴,同時也在先前的惡戰中明白了梁辛的心性。當下連比劃帶畫畫,總算對梁辛說明,如果沒事可做,小將可以安排兩個手下,引著他去四處逛逛。 梁辛大喜,喊上天嬉笑,就請小將的手下帶路,高高興興地遊覽『仙界』去了…… 頭上青天腳下厚土,日昇月落晴雨交替……乍看上去,『仙界』和中土似乎也沒太多,但只要在遊覽中略略加一些仔細,就會發現此間與中土,其實處處不同: 『仙界』的天空,比起中土世界要更加清澈,由此也顯得更高遠些。 白天時這裡的太陽,要更加紅潤。如果中土的日頭像一團火焰、一個火球的話;那『仙界』的太陽,則更像一塊剛剛被融化的一碗銅汁; 天黑之後再仰望夜空,區別也就更大了,仙界居然有一大、一小兩個月亮,不是同時升起,而是大月將落、小月才升,夜頂的星圖,乾脆和中土全然不同,梁辛不知找了多少次,結果連紫薇和北斗都沒找到…… 『仙界』之內,既有廣漠平原也有山川湖泊,但這裡處處都是青綠盎然,生機旺盛同時『友善』,根本找不到像『西蠻』、『南疆』那樣的窮山惡水,更沒有沙漠、荒丘那樣的貧瘠土地。 以中土玄學的認知,天下地勢之所以各有不同,有的地方是秀水春山、而有的地方卻是荒嶺凶山,是因為靈元分佈不均,豐饒靈秀之地必定靈元濃郁,反之亦然。 按照這個說法來看,『仙界』簡直就是個大同天地,這個世界裡不僅靈元濃厚,而且還分配得異常平均,沒有一處荒瘠。天嬉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直到有一次梁辛突發奇想,想要去看看『仙界』的大海,對著兩個嚮導比劃了一番,可對方始終神色迷惘。到了最後,梁辛才終於弄明白,此間根本就沒有大海。 『仙界』無海,梁辛最多也就覺得有些稀奇,心裡也不太當回事,但是天嬉笑卻著實吃了一驚。 梁辛見他面色有異,便追問緣由,天嬉笑卻沒急著回答,在隨後一段時間裡,丑娃娃時時刻刻都捧著隨身攜帶的羅盤,偶爾還會施法追逐風向、水流,看樣子他是要給『仙界』掌一掌風水…… 丑娃娃神神叨叨地忙活好一陣子,總算有了個大概的結果,對梁辛道:「這個地方四象不全,五行有缺」 梁辛愣了下,他不懂青烏堪輿的門道,不過也能明白『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繼而才有八卦、萬物』,如果『四象不全』,世界根本就不能成形,可是這裡地上有人天上有鳥,雖然形態不同,但物種豐富,比著中土只多不少。 天嬉笑師承淵源,對風水有大造詣,可對上什麼都不懂的梁掌門,丑娃娃那一肚子深奧道理全都用不上,著實措辭了一陣,才再度開口:「這個地方的水行至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梁辛也耐下心,不去反駁什麼,而至就著天嬉笑的話提出自己的疑問:「水行至弱,就是這裡的水少?」 天嬉笑勉強點了點頭:「差、差不多吧,這個事不容易解釋,宗主的說法也不能算錯。」 「差不多就成,」梁辛笑呵呵地繼續問道:「這陣子裡,下雨遇到過幾次,大江大湖也見過好幾處,水也不比中土少吧……」 「但是這裡沒有海,只靠那幾個湖泊,差得遠了。」 在『水行與水』的關係這件事上天嬉笑點到即止,又換過了話題:「四象分作太陽少陽、太陰少陰,其中太陽火、少陽木、太**、少陰金。至於土既不屬陰也不屬陽,是陰陽之間的平衡氣。這是四象與五行之間的關係。」 「咱們最近這段遊覽,輾轉了幾千里,每到一處我都仔細測過,由此才敢斷定這個世界五行缺水。這點絕不會錯的,可它還能成形、成就萬物,則是因為……此間厚土旺盛。」 按照丑娃娃的說法,『土』為天地陰陽的平衡,雖然『仙界』水行稀薄,但因為『土』這個平衡之力足夠強大,所以還是勉強托住了『仙界』。 「這就好像是個方形的泥盆,在盆的四個角上,分別壓上『金木水火』四個秤砣,一般而言,四個秤砣中,如果有一個遠遠輕於其他秤砣,泥盆多半會傾倒、傾斜。但是如果這個泥盆自身足夠沉重,那它也能保持平穩。」 天嬉笑舉例子的時候,居然在咬牙切齒。這讓梁辛大為奇怪,點頭道:「意思我大概明白,可你咬牙做啥?」 天嬉笑如實回答:「因為我說的不對。」 梁辛立刻就懵了,又想了想,氣樂了:「你啥意思?」 「我剛舉的例子、講的道理,都漏洞百出。要是行家聽見,非用口水啐我不可,但要不這麼說,就沒法給宗主講明白……那些真正的道理,晦澀拗口而且囉嗦無比……」天嬉笑也挺發愁來著:「總之,四象五行與世界乾坤之間的諸多牽扯,您不用太理會,您只要明白『這個世界五行缺水、而土行奇厚』,也就足矣了。」 梁辛咳了一聲,明白天嬉笑的意思——丑娃娃發現了這裡的異常,並告知自己,但丑娃娃是下屬,對宗長程秉事情,並不是光說明『結論』就可以的,還要講明白其中的因果關聯。麻煩就麻煩在這裡,如果想要講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得先請宗長去修上三十年的風水五行之學。 所以天嬉笑給出的『缺水卻旺土』的結論是正確的,但解釋這個結論時用的道理、舉的例子卻似是而非,千萬不能去深究。 梁辛也不會去深究,別說只是『四象不全』,就是『四象全沒有』他也無所謂的。 天嬉笑鬆了口氣,在說『明白』了『仙界』五行缺水之後,他還有幾樣與之相關的事情要講:「五行與五官,也是呼應對稱的,其中耳朵對應的便是水行。」 梁辛皺了下眉:「這個世界缺水行,所以這裡的人都不生耳朵……這也太玄了吧?」 天嬉笑笑道:「不是玄不玄的事,只是有了這個關聯,所以也就有了這種可能,造化這個題目太大,屬下只是胡亂一猜,宗主不妨姑且一聽。」 見梁辛點頭,天嬉笑又繼續道:「此間的異常,對凡人凡物繁衍生長並沒什麼影響,但因為五行缺一,所以天地靈元也渾濁不堪,這裡的山川明秀,和靈元沒有一點關係,而是托了瑞土之福。這倒無所謂,真正的關鍵是……靈元渾濁,修士是無法修煉的」 「也不是絕對無法修煉,而是會變得異常困難,而且成就也有限的很,屬下敢斷言,把中土上所有的修天典籍都拿過來,再把中土所有天資絕頂之輩盡數集結於此,窮盡萬年光陰,也絕培養不出一個四步之上的修士」說到這裡,天嬉笑的語氣鄭重起來:「連四步修士都無法培養的地方,又怎麼可能會是仙界」 梁辛歎了口氣,誰都不是傻子,進入此間後的經歷,再加上最近這段時間的遊覽、見聞,他哪還能不明白,這裡也不過是另外一個凡間界,這次師兄算是鬧了個大烏龍,徹徹底底地失算了。天嬉笑的發現,也不過是讓『此間非仙界』的說法更鑿實些罷了。 在見識風土的同時,自然也少不了領略人情,『仙界』人口眾多,從他們走過的地方來看,應該不遜於中土。 『仙界』人物,無論男女老幼,都是俊美之人,但無一例外的,所有人都不生雙耳,看上去多少有些古怪。 也許是『土行至厚』的原因,這裡的人雖然無法修煉,但都會一門『捏土為畜』的本領,當初和梁辛打仗的那些『天兵天將』,胯下駿馬就由此而來。 不知因為什麼原因,當地人對『長耳朵的醜八怪』極為牴觸,但是鐵甲士兵卻更受愛戴,有兩個嚮導代為紓解,當地人對梁辛和天嬉笑立刻就放下成見,友善相待。 『仙界』風俗,也多有特異之處,其中比較有趣的是,無論是村落或者集鎮,家家戶戶都沒有『自己的』孩子,每一個孩子,都由全村的大人共同撫養,這樣看似原始,但每個娃娃都是自己的兒女;每個大人都是自己的父母;每個同齡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同一個村鎮之內,一般不通婚,年輕人長大後會離開家鄉,有的嫁到了外地,有的領回了新娘……由此,整座人間,是為一家。 共養後嗣這個『原始』習俗賴以傳承、並且千萬年不曾改變的,有兩個原因: 第一,『仙界』受厚土之福,物產極為豐饒,這裡就沒有窮富之分,因為財富沒有任何意義,我在自己家存了一千斤蘋果,可出門一看,外面還有一萬斤桃子掛在樹上,根本沒人去摘…… 而第二個原因,則是土著與生俱來的純善,這一點無法言喻,只能在融入其間之後才能體會。單純、滿足、快樂、善良……所有這些美好詞彙,融合到一起,最終變成了一份真正的安寧。足以消弭所有戾氣,讓人無論在睡、在醒、在忙碌、在閒暇時都會面帶笑容的……安寧。 此間無聲,卻絕不寂寞。 對修士而言,這裡四象不全、五行缺一,以至靈元渾濁無法修煉,簡直比著最最貧瘠的荒山還要更惡劣一萬倍;但是對無心望道的普通人而言,這裡又何嘗不是一個完美世界? 第三四零章 中土漢話 第三四零章中土漢話 『仙界』內人口眾多,卻沒有國家、或部族的概念,也沒什麼制度或者律法可言。人們聚集一處結伴而居,僅此而已。 無律、無制、無國家種族之分……這些看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都因這個物產豐饒和人們本心的純善得以保障、延續,不知持續了多少年。 沒有國家,沒有爭鬥,自然也就沒有軍隊,放眼整個世界,就只有梁辛等人剛進來時遇到的那支視死如歸的大軍。 現在想來,那支無聲鐵甲,唯一的作用,似乎也僅僅是送死…… 算算時間,梁辛出來遊覽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四處閒逛,完全是隨意遊走,仙界之內根本沒有禁地,別說神仙,就連猛獸幾乎都沒見過一頭 這段時間裡,梁辛始終沒得到師兄的召喚。 虛空處有五金奴才,此間有與玲瓏修羅如出一轍的玲瓏慈悲,稍一思索就能明白,骸骨老兄當年多半也和梁辛一樣,進入了這個世界。而後來自然也能發現這裡不是仙界,所有又回到了中土……關鍵就在於此,骸骨老兄來過,又走了。 他是怎麼走的?有沒有留下一條返回中土的『道路』?梁辛最關心的就是這條『通路』了,親人朋友都在中土,天門緊逼、浩劫將至,還有個賈添虎視眈眈、傀儡邪術一觸即發,這麼災厄壓在自家的房簷上,梁辛不放心。 雖然他在中土也未必能幫上忙,但是一定要回去的…… 不過,學習手語不是件簡單的事,想來師兄到現在還沒能把事情弄清楚,梁辛再怎麼著急也沒用,只有盼著謝甲兒能盡快破解真相。 這天梁辛等人落足一個不知名的小小村落,正在當地人的輕輕微笑中大嚼特產美食,忽然天空暗了下來,彷彿黃昏突兀降臨,夕陽斜照之中,一切被染上了一層昏昏暗紅。 只不過此刻的『紅』,要比夕陽更強烈得多,籠罩住世界的紅色光芒,妖冶、詭異卻生機勃勃,以至梁辛在恍惚中,想起陷身修羅血獄時的情形。 梁辛與天嬉笑招呼著,一躍而起同時仰頭向天張望。 整座天空,仿若火海 一重又一重的紅燒雲,於毫無徵兆中出現,從蒼穹一端直鋪視線盡頭…… 梁辛吃了一驚,眼前的情形,與涅羅剎現身前何其相似,只不過是把當初的墨雲換了個顏色。 烏雲滿天之後,掉下來兩個羅剎鬼;那紅雲散去時呢?殺出來幾個火雲邪神?梁辛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催動奎木狼入主黑鱗,天嬉笑則忙不迭搖鈴做法,傳訊大小活佛和大魔君。 兩大日饞高手正忙活著,正站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個中年婦人,向他們搖了搖頭,跟著又慢慢地比劃了個『沒事,不用擔心』的手勢。 其他村民也發現了客人的緊張,紛紛報以微笑。 梁辛這才發現,整整一座村子,就只有自己和『副幫主』大人急得咬牙瞪眼,其他人雖也都在仰頭望天,但大家的神情都平靜得很,既沒有恐懼也不見驚惶。 不過,再仔細些看看,梁辛很快就發現,在每個人的目光深處,都蘊著一絲古怪神情。 不是憤怒、不是害怕,而是……無奈。 沉沉的紅色鱗雲,從現身一刻起就壓碎了『仙界』的安詳,把這座世界的寧靜又染成了壓抑顏色 梁辛明知有異,但苦於無法溝通,也只得作罷,護身的陰沉木耳也不曾收回,與眾人一起仰望紅雲。 片刻之後,層層疊疊的火燒雲忽然震顫起來,並未像『羅剎劫』時的烏雲那樣轉成巨大氣漩,而是一片片彼此擁擠著、撕扯著,就好像一群食人惡魚在互相攻擊、彼此吞噬。但紅雲的實在太多太密,即便它們流轉起來彼此傾軋,空中仍是一片火紅,不留一絲縫隙…… 不知互相『排擠』、『湧動』多久,一小片紅雲再也堅持不住了,悄無聲息地散碎無形,由此,厚厚『紅幕』中終於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破綻。自下向上仰望,就好像一張窗紙被捅出了個小洞。 而一注陽光,也從這只『小洞』中傾瀉而下,射入這個世界 遠遠望去,無盡妖紅的世界中,陽光透出的那一道金色光柱尤為顯眼,有如實質。 說也奇怪,當這『一柱陽光』透入,天上那無盡躁動紅雲也隨之安靜下來,就此蟄伏不動,卻並不消散。 梁辛正看得奇怪時,這幾個月間始終伴著他們的那兩個鐵甲嚮導,並肩走上來,比劃著手勢示意,想請梁辛兩人施法,載著他們去陽光洩落的地方。 天嬉笑生怕貿然過去會有危險,正有些躊躇,他手中的鈴鐺忽然響了起來,大小活佛的回訊已至。略作傾聽之後,丑娃娃臉上一喜,對梁辛道:「大魔君和兩位活佛,已經向著陽光落地之處趕去了,約咱們在哪裡匯合」說著,催動起法術,載上幾個同伴疾飛而去…… 『陽光之柱』的落地之處,是在一處山嶺間,距離梁辛等人的所在村落只有數百里之遙,天嬉笑全力而遁,沒過多少工夫便順利抵達。山上的人不算少,謝甲兒和大小活佛自不必說,鐵甲的主官小將和十幾個部下將領也在,顯然都是謝甲兒帶過來的。 不過幾個月的分別,謝甲兒自然不會有什麼變化,還是那副威風凜凜的霸王氣度,倒是大小活佛,修養了這一段,傷勢已經痊癒,精神得很,見梁辛過來,一個憨笑不語,一個大呼小叫,都迎了上來。 謝甲兒沒急著說什麼,回過頭和小將打了一番手勢,之後又催動法術,把所有人都帶上,一起返回大軍的駐地。 在於涅羅剎的送死之戰中,這支鐵甲只剩下三成不足,這幾個月的功夫裡,又從民間徵召了大批青壯入伍,補足了十萬之數。眾人回來後,小將沒有片刻的耽擱,一連串命令頒布下去,大軍即刻收拾行囊,準備開拔。 小將在頒下軍令時,也不避諱眾人,巨大的版圖攤開,大軍的目的地,正是剛剛梁辛去過的那一注金光的傾瀉之地。 『天兵天將』們開始無聲忙碌,梁辛顧不得去管他們,追著謝甲兒問道:「師兄,問出啥了沒有?」 「問出來的東西有限。」謝甲兒應道。 謝甲兒學習手語,其中最麻煩的地方就在於,兩個世界的文化、習俗迥然相異,由此對事物的認知和許多最基本的概念都不一樣,即便謝甲兒天資絕倫,學到現在也只能保證最基本的溝通,稍微複雜些的事情都難以說明白。另外,這個小將也不是百曉生,許多遠古時的事情他也不甚瞭解,再加上溝通困難,能說清的自然少而又少。 也不等梁辛再問,謝甲兒就把自己已經弄清的事情講了出來:「這裡的土著,衣食無憂,又生性純善,平時大家的日子都過得不錯,算起來也是一方桃源淨土了,可惟獨有一樣麻煩……此間會有羅剎鬼越界,而且過來的還都是領悟了天道、成功渡劫飛昇的涅羅剎。」 梁辛嘬了下牙花子。涅羅剎是什麼樣的怪物?只要活著就不忘殺戮,別看只有一兩頭,可若是沒人去降服,它們真能屠戮世界。 『仙界』一切都好,就有『涅羅剎』越界這一個麻煩,但是就這一個麻煩,便足以讓萬靈塗炭,血染蒼穹了。 「每次越界而來的涅羅剎,數量都不會太多,至多也就是兩頭。另外越界也沒什麼規律,有時候幾百年也未必能進來一隻,有時候一年裡會來好幾波。至於那個玲瓏慈悲的老頭子……在這裡,他被所有人都當做神仙。」 小將對老頭子所知甚少,但在提及他時,小將滿目尊崇。 從遠古時,老漢存於此間,平時都隱在面具中沉睡,但只要有涅羅剎越界,老漢必會甦醒、現身,以『玲瓏慈悲』之力對付惡鬼,或降服或擊殺,無往不利。『仙界』之所以是一個太平世界,全賴此人。 梁辛略有感慨,歎氣道:「別說是位老漢,就算他是個陰魂喪物,不滋擾人間又擊殺巨獠,也會被大伙當做神仙去供奉吧。」 謝甲兒笑了下,對『萬家生佛』、『匡護人間』的大情懷,他從來都不怎麼感興趣。 隨即梁辛又想到一件事情,追問道:「涅羅剎自有老漢去對付,那些鐵甲士兵又拚命、又送死,圖得是什麼?」 謝甲兒沒去直接回答,而是莫名其妙的說了句廢話:「老漢以前不老,是個壯漢……」 玲瓏慈悲的主人在護佑『仙界』,誅殺越界惡鬼,不知過了多少個年頭,漸漸從壯年變成老漢,直到千多年前,他突然現身,將『仙界』中德高望重的長者集中在一起,明言自己已入遲暮,精力大不如前。以往一有惡鬼越界,他都會從面具中驚醒,但以後還能不能及時醒來,他自己也沒把握。 小活佛最近這段日子雖然也在大軍駐地之中,但平時和謝甲兒沒太多相處,也是第一次聽他講述老漢之事,聽到這裡沒心沒肺地笑道:「那就請老漢別再睡了唄。」 霸王斜忒了他一眼,看樣子是不想搭理他,不料轉目一看,梁辛正滿臉贊同地點頭……謝甲兒無奈道:「要是真神仙,又哪會成天睡不沒完。平時他隱在面具中,多半不是睡覺,而是龜吸,為了能讓自己多活一陣子罷了。否則他憑什麼從遠古活到現在。」 略作解釋之後,謝甲兒又拉回正題。老漢把自己沉睡不醒,無法及時誅殺惡鬼,這才召集『仙界』宿老過來,提出了一個辦法。 老漢的面具,化禪境、塑羅漢,無論功用還是法力,都算是佛家的寶貝,其間也飽蘊了佛家的慈悲之意。由此面具對外間的戾氣、冤魂氣極為敏感。 若某一刻怨氣沖天,玲瓏慈悲就會受到『刺激』,劇烈震動…… 老漢平時隱在面具凝早的化境中沉睡,以前有惡鬼時,他就會心有感應,甦醒後遁出化境,帶面具一起來降妖; 而衰老之後修為減退、靈覺遲鈍,難以再感知涅羅剎越界時的靈元震盪。所以他需要有大量戾氣、冤魂氣去衝擊玲瓏慈悲,從而引發化境震盪,把自己搖醒。 按道理來講,涅羅剎生性喜殺,所到之處必定血海滔天,遲早都會驚醒老頭子,但是『仙界』中人本性馴良,就連死時的惡念,比起中土人士也大為不如,要單靠『戾氣』和『冤魂氣』去喚醒老頭,怕要以百萬計的性命才可以。 為了將強外界對玲瓏修羅的刺激,老漢又提出來,要在『戾、冤』二氣之外,再加一道『殺戮念』。 殺戮念,顧名思義,就是對敵時的殺心惡念。 由此仙界之中,便有了這樣一隊鐵甲雄兵。 這支軍隊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送死,而他們送死的唯一目的就是喚醒老漢,降妖除魔。 與祭祀何其相似…… 在中土,如果真有一支與之相似的軍隊,行伍士兵也必是奴隸、死囚。但在這個世界卻不然。烙在骨子裡的善良,還有所有人之間只有的三個關係:父母、兒女、兄弟姐妹……入伍是至高的榮譽,原本安逸的生命中,悄然多出了一個新的意義:為了讓更多人活下去。 鐵甲建成的千多年中,惡鬼多次越界,而每次『送死之戰』,將士傷亡也越來越多,從最初損失數千人老漢便會趕來,到這次折損七萬死士老漢才勉強甦醒……不難看出,老漢的反應越來越遲鈍,醒來得越來越慢。 幾個人同時歎了口氣,梁辛低聲道:「來日不多。」,天嬉笑嘟囔了句『油盡燈枯』,小活佛則歎道:「強弩之末了……」 謝甲兒沒理會幾個同伴的感慨,繼續道:「有關老漢的事情,土著們就知道這些,要想瞭解更多,就只能卻問他本人了」 梁辛皺眉苦笑:「可老漢不知睡到哪裡去了,除非喚醒他才能……」說到這裡,梁辛猛地想起了什麼,繼而悚然大驚,伸手握住謝甲兒粗壯的手腕:「師兄,使、使不得啊」 喚醒老漢的辦法就在眼前:殺人 殺鐵甲也好,殺凡人也好,只要殺夠了數,喚起足夠戾氣,就能讓老漢醒來。 謝甲兒雖然不曾『斷滅凡情』,但也是個殺伐決絕的人物,和『仙界』土著又全無交情、感情可言,為了弄清諸多秘密,殺人喚醒老漢,這件事他未必就做不出來 謝甲兒明白師弟的擔心,冷曬道:「我本來也在猶豫,不過……放心吧,這次不用我動手」 師兄話裡有話,梁辛又哪能放心,趕忙追問道:「不用你動手?這話怎麼說?」 「赤涅羅剎,又要來了」 冥冥之中自有造化,『仙界』飽受涅羅剎之苦,但在惡鬼越界之前,這裡也會有所預兆。 謝甲兒繼續道:「涅羅剎現身時,是烏雲蓋頂;越界前的預兆,就是剛才的漫天火海了。」 「多長時間?」天嬉笑追問。 「四月之期,一百十二天整,四個月後,惡鬼越界而來,從古至今從未錯過。他們落下的地方,就是那道陽光漏下來的所在。」說著,謝甲兒露出了個古怪笑容:「不知是太巧還是太不巧,咱們破碎虛空、進入這裡的四個月之前,也是紅霞漫天;而咱們落足之地,就是上次漏日之處。」 梁辛以前也想過這件事,為何他們才一落地,『天兵天將』就接踵殺到,這個世界何其廣博,別說靠兩條腿、靠傀儡馬跑,就是高深修士施法飛縱,也來不了那麼『及時』。 現在終於有了答案,十萬鐵甲早都守在附近,本來是要對付涅羅剎,結果先對上了他們這一群人。 至於鐵甲當時的敵意,一來,這支大軍本就是『祭品』,只要戰死,死在誰手裡都無所謂,要是早死一陣,還能請老漢早趕來一陣;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所有越界之人,都是凶魔 第二個原因,出處早已不可考,但在仙界土著之間卻口口相傳,早已置入了每個人的內心。 越界而來的,不管是惡鬼還是仙女,都是凶魔,都是敵人。 當時那個少年將軍,見來得不是羅剎,對著梁辛等人做出了個『請回』的手勢,至少還留了一線餘地,但是梁辛等人『不肯回去』,那便沒什麼可說的,刀兵相見吧…… 外面的大軍動作極快,謝甲兒把最近探明的事情說完,他們就已經收攏、集結完畢,就此開拔,浩浩蕩蕩向著『漏日之處』啟程而去。 他們這一行人也隨著大軍一起前進。 梁辛的心裡很有些躊躇,涅羅剎雖然可怕,不過只要不是『輪迴』那麼離譜的天道,師兄盡可從容對付…… 如果師兄出手,這裡的人一個都不用死。但要想喚醒老漢,身邊這一趟沉默之師,又有幾人能回? 說真的,梁辛捨不得他們死,心中用力盤算,這次能不能請師兄出手,同時還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謝甲兒去和旁人討教『手語』去了,並不在身邊。天嬉笑則看出了梁辛的念頭,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勸道:「大魔君的心思明白得很,待鐵甲被重創、老漢趕來的時候,他才會對涅羅剎出手,所為的自然是省下老漢的力氣,以追問真相……要大魔君提前動手,恐怕不可能。」 梁辛又何嘗想不透這一重,眉頭蹙成一團,正想說什麼,忽然間一個蒼老的聲音,飽蘊迫切之意,從天角盡頭響起:「那幾位小友,是從中土而來?可在行伍之間?還請現身相見」 發音雖有些古怪、語調還有些不正,但每一個字梁辛都聽得清清楚楚,正是中土漢話 第三四一章 別生氣啊 第三四一章別生氣啊 賈添面沉如水,坐在一塊巨石上,久久不曾開口。 在他身前,正擺放在四攤亂肉四個慘死的『口袋』。除此之外,那個被曲青石掀掉了天靈蓋的八兩和尚,也冷冰冰的躺在旁邊。 百多名妖僧垂首肅立,此刻,沒人敢去勸上一句『恩師息怒……』 從日昇到日落,整整七個時辰,賈添才終於抬起來頭,目光掃過門下弟子,一字一頓的問道:「丟了四個口袋,都沒能換回些推薦票麼?」 ^_^呼喚推薦票~~~~~ 兄弟姐妹放心,這陣咱不會岔線去『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一口氣搞定梁辛這邊^_^—— 隨著呼喝,天空中一道人影疾飛而至,快若浮光掠影,正是不久前降服涅羅剎、被此間凡人奉作神明的那個玄衣老漢。 此時的老漢,滿面紅光精神健旺,一雙眸子精光四射,哪還有一絲疲憊睏倦之態,飛掠途中鬚髮迎風飄揚,衣袂獵獵作響,真就一番神仙風采 片刻之後,轟得一聲悶響,一如上次現身時那樣,砸夯似的落在地上。 正行進的大軍突然躁動起來,乍見老漢,所有鐵甲的臉上都顯出意外與狂喜火燒雲現,死期已定無可更改,可誰都沒想到,老漢竟提前醒來……他已醒,不用再喚,自然也就不用再去送死 頃刻間,甲冑摩擦聲響成曠野,十萬大軍盡數跪倒在地,對著心中的神仙頂禮膜拜。 謝甲兒可也沒想到老頭子突然醒來、找來了,當即『哈』的笑了一聲,大步迎了上去,梁辛這幾個人也都快步跟上了師兄。 見到謝甲兒等人果然在這裡,老漢滿臉笑容,又追問道:「你們可是中土來的?」 不僅精神、氣度變了,甚至連嘴巴也變了,上次老漢為了說出幾個字,花費的力氣不必降服惡鬼少幾分,但這次吐字清楚聲音洪亮。梁辛和天嬉笑對望一眼,目光裡都有疑惑之色。要不是老漢的腰際還別著那只『玲瓏慈悲』,梁辛還真不敢相認了。 待梁辛等人點頭後,老頭子霍然大喜,全沒一點忌諱,伸手去抓謝甲兒的手腕,看樣子想要拉起他到僻靜處去說話。 謝甲兒是什麼人,豈容『不三不四』之人抓他手腕,眼中凶光一閃,小臂輕抖,不僅躲開了老漢的一抓,反而啪的一聲,抓住了對方的腕子。隨即謝甲兒的神情中,明顯閃過了一絲驚訝,眉頭微皺,放開了對方的手腕。 老頭子全沒在意這些細節,又復伸手去拉霸王的胳膊:「來來來,這邊來說話」 拉著謝甲兒走了幾步,老漢才突然看到,周圍還有無數鐵甲伏地跪拜,揮手道:「都起來吧,不用磕頭了,以後都不用再磕頭」 見眾兵沒有任何反應,老頭子這才省起他們根本都聽不見,咳了一聲,搖頭笑道:「忘記了,忘記了,乍遇小老鄉,高興得忘形了。」說著,隨手扶起身邊幾個士兵,飛快地打了幾個手勢。 大軍起身,不再張羅著趕路,就此停步紮營,一群將領都守在附近,隨身聽奉仙長召喚。 老漢不再理會大軍,拉著梁辛等人,隨便找了方樹蔭坐定,老眼中滿是期待:「快與我說說,中土現在如何?」 謝甲兒隨口應道:「中土麼,還是那副德行。富家子玩女人,窮漢子打老婆,皇帝老子坐龍庭,要飯花子睡破廟。」 小活佛接口,滿臉不屑,語氣裡卻透著壓抑不住地幸災樂禍:「還有那些修仙的,修得莫名其妙,成天打來打去,打了不知幾千幾百年,還沒打夠,現在正憋著勁決戰勒」 謝甲兒的回答純粹是敷衍,老漢卻好像聽到了最有趣的事情,放開聲音哈哈大笑。不過再聽了小活佛的話,老漢的笑聲戛然而止,神情略顯錯愕:「中土上還有大批的修家麼?這、這麼說老魯敗了?可也不對,這些年都沒只有羅剎……」 嘟囔了兩句,老漢搖了搖頭,把疑惑暫時丟開,又復開口問道:「你們怎會來到此處?」 謝甲兒異常耐心,把自己『飛仙』破界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霸王開口在先,梁辛自然也不會再隱瞞什麼,跟著又把他們幾個人誤入繭子、遁入真土境等諸般經歷也都說了出來。 老漢好像上足了發條似的,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好的興致、那麼好的心情。聽著幾個人的『飛仙』事,時而眉飛色舞,時而捧腹大笑,梁辛不會和他計較,可生怕會由此惹惱了師兄,偷眼望去,幸好謝甲兒的臉上沒什麼怒色,甚至還有幾分笑意,全無發難之意。 終於,老漢總算是笑夠了,也不等旁人追問什麼,逕自說道:「中土世界,有過三個結拜兄弟,齊福、魯執、楚慈悲……三兄弟人人身負絕學,聯手之下舉世無敵。可力氣再大又有什麼用,受天資所限,三個人誰也飛不了仙。」 老大齊福,天生廢人,耳目雙殘,五感只剩其三,根本沒資格感悟天道; 老2魯執,非人非妖,而是和『小吊』出身相同,他也是個人形入胎的『山天大獸』,靠著機緣重見天日又得以存活,苦修之下戰力驚人,但他就算修成了人心、人骨、人脈,終歸還是不被天道認同,只能於世間稱王,卻無法破道飛仙; 老三楚慈悲天縱奇才,卻人如其名,心性之中總捨不去對身邊事、身邊人的悲憫,順不得天道無情,又何談悟道飛昇。 自古以來,悟道飛昇的人,一定都會有強大實力;但強橫的人物,未必就能夠飛昇。論起本領,將岸、謝甲兒甚至小眼中的浮屠,隨便哪個戰力都能嚇退神仙,可他們誰都無法破道。 「飛不了仙,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可也總會有點不甘心,結果三兄弟研究來研究去,找到了個絕妙主意……」說到這裡,老漢忽然對著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呸,什麼絕妙主意,簡直餿主得不能再餿」 老漢自顧自的罵了幾句,又抬頭望向梁辛:「你從繭子裡看到三個鑽進坤蟲肚子,藉以飛仙的倒霉蛋,就是這三兄弟,其中老大齊福還沒等三里坤化蝶就死了;老2老三也不是一帆風順,經歷了些波折,還鬧了個大笑話……兩個人出來得早了些,掉進了裂隙虛空。」 說到這裡,老漢又對著謝甲兒點了點頭:「虛空中那五個奴才人偶,就是老2的寶貝,用來抵禦亂流的,你先前所料分毫不差。」 謝甲兒沒說什麼,只是做了個『你繼續講』的手勢。 「不管怎麼說,老2、老三總算得償所願,藉著坤蝶咬開的裂隙,進入了『仙界』,再後來,老2魯執又回中土去了,只剩老三留在此地。」老漢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那個老三,楚慈悲」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些準備,可是在聽到老漢親口承認自己就是『借坤蝶飛仙』的三人之一,梁辛還是驚悸了下,隨即追問道:「三人中的那個老2魯執,隨身的法寶,可是一柄重於千鈞的墨色長劍?另外還有一隻用作乾坤收納之用的粗大手鐲……」 話還沒說完,梁辛只覺得眼前人影晃動,老頭子勢若瘋魔,陡然撲躍欺身而近,快得連梁辛都來不及反應,繼而只聽到一連串叱喝,謝甲兒生怕楚慈悲會傷到師弟,即刻出手,催動挪移之術逼退對方。 而楚慈悲也有一身絕頂修為,遇襲之下本能反擊 兔起鶻落,兩大高手在剎那間換過一擊,各自退回原地,謝甲兒橫臂將師弟護在身後,冷冷說道:「有話就說,少來動手動腳。」 楚慈悲手中握著面具,不過並未扣到臉上去,而是又收了起來,看也不看謝甲兒,逕自瞪著梁辛嘶聲追問:「墨劍、粗鐲都是魯執的東西,你在中土見過老2?他還在人間麼?」 直到此刻,梁辛也終於知道,麒麟小島上那位設計假大眼、篡改中土天地、坑盡天下修士的骸骨老兄,本名『魯執』,出身『山天大獸』 梁辛並不隱瞞,把自己所知的關於骸骨老兄的一切,都如實相告,更明言此人早已死了不知多久,於青蓮小島上坐化枯骨。楚慈悲聽得異常認真,一字一句都不肯放過,只要稍有不詳,他都會立刻追問。直到梁辛說完,老頭子才點了點頭,緩緩地坐回原地,喃喃道:「老2是山天獸出身,壽命雖長,但也不是不死之身。他又不像我,有這件龜吸養性的寶貝,哪能活到現在,是我一廂情願罷。」 自言自語時,老淚縱橫…… 楚慈悲流淚,神情裡卻並沒有太多悲傷,只有不盡的唏噓 直過了兩柱香有餘,楚慈悲才揮袖抹掉眼淚,也不再感慨蹉跎,直接換過了新話題,望向梁辛等人問道:「來了仙界幾個月,覺得這裡如何?」 不等別人說話,小活佛就嘿了一聲,懊惱道:「哪是什麼仙界,不過是另一個凡世人間」 楚慈悲忽然露出了個古怪的笑意:「這裡就是仙界,你們沒來錯地方。」 小活佛愕然,摩挲著頭皮笑罵:「老漢糊塗了吧,仙界會是這個樣子?」 「那仙界應該是什麼樣子?」楚慈悲的笑容,愈發濃厚了:「哪個告訴你,仙界之中就應該是蓮花遍地,絲竹飄飄?哪個告訴你,仙界之中就一定會七彩旖旎,芬芳繚繞?」 小活佛哪會被這種沒味的話辯倒,撇嘴應道:「別的有沒有無所謂,可仙界裡總該有神仙吧?」 楚慈悲顯得有些『神經戳戳』的,居然點點頭表示贊同:「這個倒是,仙界裡是一定會有神仙的。這裡本來有的是…而且還不止一路神仙,劍仙、妖仙、鬼仙、屍仙、凶魔一應俱全,而且還有些你們聽都沒聽說過的古怪活物,個個都法力不凡,人人都領悟天道不過現在都沒了……」說著,老漢終於笑出了聲音,笑聲裡滿滿噹噹的痛快之意:「都被我們給弄死了,一個不剩,統統弄死了」 「我說這裡就是仙界,因為中土世界上,所有悟道飛仙的人,只要能成功渡劫,便都會被送到此間」老頭子的神情,變得有些瘋瘋癲癲了:「遠不止中土一家,與此間相連的一共有九個世界,九個世界中,只要有人破道飛仙,便會進入這裡」 「現在你們幾個明白了?幾個月前,你們遇到的那對涅羅剎,就是剛剛從惡鬼世界中悟道、飛昇,撐過天劫之後,稀里糊塗地就掉進了這裡。惡鬼越界……嘿,不是惡鬼想越界,它們和所有人間修士一樣,只求飛昇,結果飛昇了才知道,原來…仙界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這下不止梁辛、小活佛,就連謝甲兒也驚得呆住了……這裡就是仙界,就是人間修士飛昇的目標所在。 只不過仙界沒有瓊瑤玉樹,沒有長生不老,而是一片殘缺天地、無聲世界。 修士也好怪物也罷,斷滅凡情,經歷無數痛苦磨難,窮盡此生只求飛仙逍遙,終於捱過了天劫,帶著滿心狂喜進入了這個世界,可接下來就發現,這裡的的確確就是仙界,但仙界中應該有的它全沒有,逍遙何在?永生何在? 而真正讓人絕望的是,這個世界四象殘、五行缺,根本無法修行,自然也沒法再度去突破什麼……這裡不是飛仙必經的劫難、不是修行途中的中轉站,它明明白白,就是終點 無論神通,無論領悟,無論種族,修行至此,已到盡頭。 謝甲兒的神情瞬間猙獰 在此之前,他都以為自己『犯了錯』,要麼用錯了法子,要麼在破界途中用錯了手段,這才鬧了烏龍,從中土凡間進入了另一個『聾啞』凡間。 犯錯,雖然懊惱、雖然挫敗,但至少還有改正的機會……真正可怕的是,他沒錯,他是對的,結果本就如此 謝甲兒的牙齒咬得咯咯響,幾乎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了三個字:「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楚慈悲大笑,滿臉無所謂地應了句。 說完,楚慈悲好像還生怕霸王不會暴怒成狂、放手殺戮似的,又歪起腦袋,對著謝甲兒仔細端詳了一番,又復笑道:「連你都被氣成了這個樣子,那些為長生拋妻棄子、求逍遙離家忘本的薄性子修士又會怎樣?反覆查探、終於確認了真相,絕望之下,誰還會守得住自己的心性?個個暴怒成狂,恨天恨地,更恨上了這個世界」 梁辛生怕師兄會暴起傷人,顧不得再去聽楚慈悲的瘋狂故事,坐到謝甲兒,想勸他幾句,可張開嘴巴又啥都說不出。真相就在那裡擺著,又哪還有開解之詞可用,吶吶半晌,到最後梁辛也只有反過來復過去的一句話:「你別生氣……別生氣啊。」 用一句話勸了半天,謝甲兒實在煩得不行,怒道:「有完沒完。」伸出大手把梁老三推一邊去了,跟著又望向楚慈悲,千萬個不甘心,又變成了老問題:「這裡,當真是仙界?」 楚慈悲比著他還要更不耐煩:「有完沒完」 謝甲兒陡然怒吼了一聲:「放你**屁」話音落處一躍而起 梁辛忙不迭跟著一起跳起,可還不等他去阻攔,就只覺一陣頭昏眼花,五聽瞬間渾濁,所在的一方小空間被謝甲兒鎖住,再無法稍動。 而此刻,另一條魁偉的身形便一閃而至,攔在了謝甲兒身前…… 大活佛。 憑著謝甲兒的本領,根本沒人能攔住他,但這次謝甲兒並未施展身法,他的意思再明白沒有,他不躲、不繞,誰攔他,他殺誰 謝甲兒雙眼通紅,目光之中儘是濃濃戾氣,瞪著憨子桀桀笑道:「呆頭和尚,平白多活了五百年,夠了麼?」 小活佛嚇得臉色煞白,可還是跑上前,與憨子並立,牙齒格格亂響,梗著脖子應謝甲兒:「怕、怕你怎地。」 憨子還是那副傻笑模樣,揚起巨大的巴掌,略作猶豫之後,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直接拍向了謝甲兒的頭頂 謝甲兒則放聲獰笑狂態盡現,並不閃避,與憨子一模一樣,揚起大手,用同樣的掌勢,向著憨子頭頂拍落霸王不用躲,即便大活佛的猛擊轟到頭頂,憑著乾坤挪移之術,他也能把對方的巨力移轉開。 憨子的大手,扣中霸王天靈,可那一掌之中,並無一絲力道這一掌,不是拍,不是殺,而是……揉。 彷彿慈祥長輩安慰自家受了委屈的孩子,伸手在娃娃頭頂摩挲、撫摩……大活佛憨笑,目光之中儘是慰藉。 謝甲兒的手掌此刻也扣在憨子頭上,一愣之下,情不自禁收回了已經吐出的浩浩巨力。 即便收發隨心,可磅礡之力一出一回之中,還是引發巨震,憨子悶哼一聲,雙目雙耳同時沁出血線,顯然受傷不輕。 憨子身體晃動,搖搖欲墜,目光裡露出了一絲納悶,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挨打,但是在軟倒之前,還是堅持著、執著著、同時也無比拗口、無比費力地,說出了一句他剛剛學會的話:「別、別生氣啊……」 憨子會說話,平時都會自言自語,只不過一般不去理會別人罷了。 說完,大活佛身子一仰,直挺挺地向後摔去。 哇的一聲,小活佛嚎啕大哭,還道憨子被謝甲兒殺了,矮胖敦實的身子直衝而起,雙手凝化金光口中嘶嗥:「我拼了……」 彭的一聲,小活佛凝聚起自己身帶的全部蠻力,狠狠擊中霸王胸口 謝甲兒悶哼了一聲,身子微微晃了晃。 小活佛哪肯就此罷休,虎吼聲聲,再度凝聚神通,可這次還沒來得及轟出第二擊,謝甲兒一探手揪住了他滿是肥肉的後頸,不耐煩道:「人沒死,鬧個屁」 「我不信」小活佛瘋了,手舞足蹈,發瘋猛打,但足以劈山斷岳的力道,都被謝甲兒移轉乾坤,盡數卸掉了…… 「你愛信不信」謝甲兒直接把小活佛扔上了九霄雲外,伸手扶起了憨子…… 人心肉做,便是如此了。霸王心軟了,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仙界、老漢,大活佛,都他娘的莫名其妙。 第三四二章 瘋狂石頭 第三四二章瘋狂石頭 小將和一眾鐵甲全都臉色迷茫,不明白這幾個『外人』之間,怎麼會突然鬧了起來,卻不知道,憨子挨了『半掌』,換回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憨子受傷不輕,但性命無礙,謝甲兒略略放心,解開了加持在梁辛身上的法術,也懶得去說什麼,對楚慈悲道:「接著說吧。」 楚慈悲繼續道:「還是那句話,來到了這樣一個仙界,你尚且如此,何況那些真正靠悟道、飛仙的修士」 遠古時後,魯執與楚慈悲兄弟進入仙界,還沒等他們歡喜慶幸,就悚然發覺,這個神仙境界,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人間煉獄 坐擁大力,掌握天道的『仙人』比比皆是,可他們全都在陷入魔障了。 生命中唯一的目標,唯一的意義被無情摧毀,『仙人』們無一例外,都恨極了這個世界,自然也會就恨上了此間的土著。 或以殺人為樂;或豢養猛士,彼此『鬥狗』為戲;為凡人塑造信仰、再抬手摧毀,看著那些土著的絕望拍掌大笑……此間神仙無數,但個個都是瘋子 梁辛聽得脊背上直冒涼氣,皺眉道:「這也太誇張了些吧。」 楚慈悲笑了下:「絕望之下,積攢了無數念頭的心魔爆發,不瘋才怪,沒什麼可奇怪的這個世界裡的一花一木,一山一水,還有數不清的凡人,也就都變成了瘋子們發洩的玩具。」 三兄弟中成功越界的兩人,是靠『歪門邪道』進入的仙界,並非渡劫而至,所以來得悄無聲息,並不為『眾仙』所知。而他們的『飛仙』,與其說是為了『長生逍遙』,還不如說是三兄弟窮極無聊,來仙界遊覽玩耍。所以在窺探到真相後,魯執、楚慈悲倒談不上生氣、懊惱,倒是啼笑皆非更多一些。 聽著楚慈悲的敘述,梁辛情不自禁笑了起來,拍了拍師兄的胳膊:「乾爹要是到了這裡,估計也是先嚇一跳,然後就會對著那些『仙人』大大地嘲笑一番。」 謝甲兒嘿了一聲:「嗯,順便還得賞我一個大嘴巴。」說著,大魔君自己也笑了起來,眼中最後那一絲力氣也消散不見了。 仙界是個笑話,『仙人』貽笑大方,魯、楚兩人自然不會和那些瘋子為伍,苦笑之餘,默默潛入世間,又開始商量著『回去』的辦法。 小活佛現在已經知道憨子無恙,心裡高興得很,聽著楚慈悲的故事,忍不住插口道:「要說,你們兩個也夠…夠神經的,之前千方百計的過來,過來後又費盡心思的想回去。」 楚慈悲笑答:「活著麼,活得就是這份折騰勁」 魯、楚二人悄然入世,為了『回去』殫精竭智,轉眼耗去百年光陰。 剛又說了一句,楚慈悲忽然岔開了話題,問幾個老鄉:「你們覺得,這裡的人怎麼樣?」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相處,梁辛卻認真點頭,語氣篤定:「好得很。」 楚慈悲的聲音低沉了許多:「當然好得很,他們要不好,我也不會後悔,後悔忍了一百年才動手。」藏在仙界的百餘載,兩兄弟一共搬過九次家。每次『搬家』的原因都只有一個:有『仙家』看上了那一處的凡人,過來『取樂』。 仙家殺到,凡人大亂,魯執兄弟施法悄然離開……如此往復,整整百年。 楚慈悲天生心軟,可性命事大,此間不同中土,『仙家』不計其數,又統統是領悟天道身懷絕頂法力的高手,真要惹起事端,後果難以預料。 直到第十次,又要『搬家』的時候,就連楚慈悲都沒想到,自己還在天人交戰,自家的二哥卻忍不下去了。 楚慈悲有些費力的長吁了一口氣:「我們棲身的鎮子差不多有千多戶人家,子夜時分,忽然幾道火龍咆哮而過,小鎮立刻就毀掉了大半繼而空中玄光閃爍,托著一群神仙現身。我記得清清楚楚,一共九個神仙,其中四個是中土劍仙,另外還有三妖二鬼,四個劍仙哈哈大笑,其他幾個則喃喃咒罵,看樣子應該是用這個鎮子來賭鬥法術。」 鎮子上的凡人突遭巨變,於無聲之中痛哭奔逃,可又哪能逃得過『仙家』神通,楚慈悲默默準備法術,仍想像前幾次那樣悄然離開,不料魯執揮手止住了他:「不躲了。」 楚慈悲當時一愣,抬頭望向自家二哥。 魯執又道:「不想躲了。」說完,他扯掉易容法術,露出本來面目,引墨劍對著天上的那群神仙,抬手就是雷霆一擊 魯執不是『爹生娘養』,而是『山天大獸』的出身,但既以人形入胎,那他就是個人,這一點是絕不會錯的。甚至從某些方面來看,他比著天下人還要更『純粹』,就連天性心軟悲憫世人的楚慈悲還在算計、猶豫、忍耐的時候,他卻先翻臉了。 魯執之力,驚天動地,一劍之下血肉橫飛,直接將九個『神仙』中的兩個碎屍萬段,另外幾個又驚又怒,可還沒等他們有所反應,遽然一道怒雷煌煌,怒尊法相從天而降……在墨劍揮斬之後,楚慈悲毅然出手 一場惡戰,九仙隕落,兩兄弟身負重傷…… 這一戰,也不過是個『開始』罷了。不久之後仙界大亂——是真正的『仙界』大亂,死得不再是凡人,而是此間神魔劍仙。 魯執本來無名無姓,他的名字是在三兄弟相遇之後,由齊、楚二人給他取的,其中『魯』是指他的生身之地,而『執』則是取自他的性子。此人天性執拗、執著,對凡事都一樣,要麼不做,可一旦開了頭,就一定會做到底。 無名小鎮兄弟出手,這件事既然已經開了頭,除非魯、楚兩人身死,否則就不會停下去,他們兩個比著全天下所有的瘋子加起來還更瘋、更癲,他們要在仙界,誅仙 咕嚕一聲。梁辛覺得喉嚨乾澀,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做夢也也不敢相信,『仙界』是這個樣子,單以風土而論,甚至還不如凡間;要不是親耳所聞,他更永遠想不到,竟然還真有這樣的人物,跑到仙界中來殺神仙。 「別說是我,估計就連精通人情世故的死鬼老大齊福,也萬萬料不到,在中土時那個雖不為惡但也極少積善的魯二,竟然會變成仙界的俠客」事情已經不知過去了多少年,可是楚慈悲在提及往事的時候,仍唏噓不已,由此也感慨道:「自從凡人降世的那天起,大家就在爭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魯執是『天造』,其實,從他的性子裡,就能看出造化之下的凡人本心……每一副皮囊裡,都藏著一份俠意,善惡之分,只在這份『俠意』的一念之間罷」 謝甲兒忽然開口,問道:「那你說的『俠意』,又是什麼東西?」 「不是東西,是四個字,『我看不慣』」楚慈悲的眼睛亮極了:「為善為惡,就在你……你敢不敢『我看不慣』」 謝甲兒抿起了嘴唇,片刻後猛的大笑了一聲,未知可否,而是轉回頭對著梁辛喝道:「磨刀兒,酒來」 「早喝光了……」 就因為一個『我看不慣』,兩個冠絕中土、坐擁大力但始終無法正統飛仙之人,在進入仙界百年之後,開始大打出手。而這次的對手,要遠超三兄弟以往經歷過的任何苦戰。 此間,遍地神佛 這個時候,始終沒怎麼吱聲的醜娃娃天嬉笑忽然開口:「我不明白,就憑你們兩個人,又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贏?」 楚慈悲哈哈一笑:「是啊,贏了,本來我們可也沒想到,居然能贏」 這裡的眾多神仙並非鐵板一塊,其間的傾軋也異常凶狠,多少給兩人留出了『空隙』。可即便如此,在『揭竿而起』之初,魯執和楚慈悲也從沒覺得自己有打贏的可能,之所以去打,也僅僅是因為『看不慣』。 兩人本來的實力,比起真正的劍仙的確要強上一大截,但這種差異並不是一個『質』的區別,兩兄弟猛如虎,但仙界高手也悍勇如狼,不以偷襲而論的話,一對一兩人輕鬆能勝,一對三還可以試著打一打,一對五的話能否逃命,就要看運氣了,要是敵人再多,就只剩死路一條。 這樣的實力,充其量也就是個『騷擾』罷了。 可真正讓他們意外的是,自從『誅仙』開始,在這片『四象殘五行缺』、根本無法再修煉、再進步的世界中,魯執的修為突飛猛進。 魯執修得不是道,而是自己那份與生俱來的力量,他是『山天獸『、『石中人』,因土而生,以土為命,一身金行修為也是『至土生金』而來,算起來,他就是塊『瘋狂石頭』。 而天地萬物,都分正反陰陽,這裡雖然是殘缺天地,具體到一行一屬之間,也都分做兩極,仙界中的至厚土行也不例外。 小到一草一木,大到靈山秀水,仙界中的一切都是靠著厚土相護才得以成形的,這份得以表現的厚土之力,承天護界,是為『善』,可並不是說仙界中的土行之力只有『善』。它也有『惡』的一面,而且按照陰陽之說,『善』有多重,那『惡』就有多沉,是完全對等的。只不過這個世界的土行之惡,都在『隱藏』、並未表現出來罷了。 直到魯執這塊『瘋石頭』決意誅仙、殺心迸現之後,就因他的至純土命和殺心惡性,將仙界中煌煌的惡土之力激發了出來……又或者說,仙界中的土行惡力,通過魯執而得以表現。 在魯執面前,是大批的飛昇仙魔;在魯執身邊,只有一個天性心軟、修煉佛家本領的楚老三;可是在魯執身後,卻是這個世界中最厚重、最磅礡的土行之陰、之惡。 善之土撐起了這個世界,陰陽對稱,可知魯執身後的歷練何其磅礡……當然,魯執的修為再怎麼猛漲,也不可能一次傾盡如此厚重澎湃的巨力。 這就好像,原來的魯執是個勺子,後來飛快成長、變成了酒杯、飯碗、銅盆、木桶……可在他身後的惡土力乾脆就是一座浩瀚大海,就算他變成了大瓦缸,一次能盛出來的水也有限。只不過,身後有海,水無盡,可供『瓦缸』隨時取用。 魯執修為暴增,誅殺仙魔越來越得心應手,尤其妖孽的是,不管他受了多重的傷,只要不死,睡上片刻立刻就生龍活虎,又去大殺四方。 另外,魯執在能夠隨便調用仙界惡土之力後,立刻就得到了一個強助:坤蝶 坤是土行尊,坤蝶自然也屬土行巨怪,它不為任何人所用,遁入仙界,只臣服於此間的厚土造化。魯執得到了仙界惡土的『認同』,也就順理成章地變成了蝶子的朋友。 可惜的是,與那些仙魔相比,坤蝶在破繭、產子、『飛昇』後,壽命非常短暫。在這個世界中,蝶子只活了三百年就壽終正寢。 但對於魯執和楚慈悲而言,正是坤蝶幫他們撐過了最最困難的開始…… 「魯二戰力突破、又得坤蝶相助,固然值得高興,但更讓我們歡欣鼓舞的是,除了這世上的聾啞凡人之外,還有與兩兄弟志同道合之人。」 不是所有的『神仙』都瘋魔殘忍,也有些飛仙者能守住內心清明,不去禍害這個世界。 這些人有的心灰意冷,對外事外物毫不關心,他不去殺人,但也不覺得凡人死掉有什麼可惜; 有的則確實看不慣『同類』所為,但自忖改變不了什麼,也就如兩兄弟在最初百年時那樣,遁世隱忍了,而這一部分人,大都是『生具慧根』之人,一朝悟道平地飛仙,在飛昇之前,不曾斷滅凡情,而悟道之時,他們看穿的天意,也和感情無關。 兩兄弟揭竿而起,把事情越鬧越大,身邊漸漸又有高手加入…… 血戰一場接著一場,每一次都有仙魔授首,到了後來就連楚慈悲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他們是為『看不慣』、為了還此間凡人一個清靜世界而誅仙;還是單純就把『誅仙』當成了一道題、投入期間,雖苦雖難,但卻樂在其中 凡人絕無法想像的惡戰,不知打了多少年,魯執楚慈悲終於蕩盡仙魔。不過他們也傷亡慘重,到最後算上兩兄弟,只剩下來十二個。 而這十二個也不全是人,有劍仙,有修羅,還有大妖厲鬼,其中翹楚當然是來自中土的魯執,但其他十一個人也不容小覷,能在誅仙之戰活下來的,就足以說明他們的實力了 倒是此刻坐在大家面前的楚慈悲,是十二人中最差勁的那個,但他是魯執『親生的朋友』,以往惡戰中雖也奮勇,但時時刻刻都被二哥照顧,這才活了下來,否則早就被那些邪魔碎屍萬段了。 現在的楚慈悲已經完全沉浸在往事中,說話囉哩囉嗦,一會去講述魯執變強的原因,一會又去說仙界凡人的可愛,又時還要提一提他們當年的戰友是如何厲害,其間更穿插了無數次與仙魔慘戰的情形。本來一件驚心動魄的誅仙事、俠義事,被老頭子顛三倒四,說得人頭昏腦脹……不過,所有的過程都不重要,遠古時仙界中這場的慘烈戰事,真正讓梁辛血脈賁張的只有兩處: 一是引發的原因——魯執『我看不慣』;二則是它最終的結果,魯執大獲全勝這塊『瘋狂石頭』,把『不請自來』、繼而又恨天罵地的九界神魔,砸了個頭破血流 …… 誅仙已成,不過事情還沒完。仙界與九個世界相連,每隔不久,就有新的仙魔入界,十二高手會第一時間趕去圍剿,永遠沒有盡頭的忙碌著。 如果是其他人,事情辦到這個地步,也就可以收手了,畢竟新入界的仙魔數量有限,十二高手雖然忙碌些,不過也完全能控制得住局面。但是魯執是做事到底的性子,既然事情開了頭,就一定要有一個徹底的結局。 魯執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他們能來,我們就能去,進入九個世界,一一掐斷禍根,從此宇內再無飛仙,仙界之中,永葆一方無聲樂土 魯執埋頭於術,尋找『過去』的辦法,又是一個『無盡歲月』,歷盡無數辛苦…… 魯執的想法是煉化出一件能夠撕裂乾坤的絕倫法寶。 厚土之力能夠承天護界,也能埋沒蒼穹;能夠滋養萬物,也能煉骨化屍。魯執靠著仙界惡土,煉化法器本就舉手之勞。而他煉化法器的材料,就是被他們殺掉的那些仙魔屍骨 在最初的千百年中,魯執始終沒能煉出自己想要的法器。 不過一番辛苦也不算白費,雖然沒能得到撕裂乾坤的寶貝,但也因此煉出了幾件一等一的犀利法器。魯執乾脆又加了把勁,循著這條路子,一共煉出了十一件這種法寶,將之裝入玉匣,送了給十一個同伴。 聽到『玉匣』兩字,梁辛福靈心至,追著問道:「玲瓏玉匣?」 楚慈悲笑著點了點頭。 得知玲瓏玉匣的出處,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穫了,循著楚慈悲說的那些往事,梁辛再仔細去想一想,玲瓏輾轉、玲瓏偷天、玲瓏修羅、玲瓏慈悲……他見過的所有這些玲瓏寶物,果然每一件都與空間之術有關 輾轉和偷天自不必說,修羅和慈悲也是劃定一隅,自成疆域。 魯執打造出十一隻玲瓏寶貝,但真正的目的還未達到,又再度埋頭苦修……這次他發狠了,請出了仙界中,最有潛力、也是他最珍惜的一具屍體:坤蝶 煉化的過程繁複之極,這些都是法術事,不用多說什麼,到了最後,魯執終於大獲成功,將坤蝶的屍體,煉化成一件飛舟,能夠搭載眾人,從容往返於仙界與另外九個世界之間。 魯執憑著坤蝶屍體中飽蘊的神力、憑借仙界的惡土支持,真的完成了一項只能用『造化』來形容的壯舉。 梁辛吃驚之餘,心也迅速沉了下去。魯執沒留下什麼『通道』,他是靠著坤蝶屍體回去的……這位遠古奇人已經變成了青蓮小島上的骸骨老兄,那件『坤蝶』飛舟,說不定就在他的手鐲之內,隨著鐲子炸碎而被毀掉。 不管那件寶貝有沒有被毀,它都不會還在仙界,那自己這些人又靠什麼回去? …… 仙界有了飛舟,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駕馭這件絕倫法器進入其他世界,掐斷『飛昇』的源頭了。但這件事裡,還有一個關鍵。 最後的十二高手,出身遍佈九界,他們能義憤而起匡扶『仙界』,對自己的家園自然也會有所眷戀,就連十二人中來自惡鬼世界的大修羅,也絕不能容忍這一夥人殺過去,徹底毀掉家園。所以眾人約定了兩條章法: 其一:入界,不是要去摧毀那個世界,而是截斷修煉事,只讓那個世界中人在無法飛仙,最好能讓修煉事徹底消失,但不能大開殺戒; 其二:抓鬮,天意抉擇,他們進入九個世界的順序。 第一條自不用說,至於第二條,梁辛等人的中土世界,『運氣』還不錯,被派到了倒數第二位。最後一個則是惡鬼世界。 議定之後,十二個留下一半來守護仙界,另一半則通過飛舟,進入其他世界,因為魯執是同伴中最熟悉飛舟的,所以每次『入界』,他都要親自帶隊。 入界後的事情,不用說梁辛也能猜到,自然是篡改天地,讓那個世界的修行變得全無效果…… 第三四三章 乾坤之怒 第三四三章乾坤之怒 第三四三章乾坤之怒 事情進展得無比順利,每次魯執等人去過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就再沒強者飛昇、自然也再沒人進入仙界。直到從第七界回來後的一天,魯執找到了楚慈悲。 當時魯執的神情有些陰鬱,兄弟間也不需鋪敘,直接引入了正題:「中土,怕是不好辦。」 楚慈悲不解,皺眉問道:「不好辦又是什麼意思?」 「咱們先前去過的那七個世界,雖然不像仙界那麼誇張,在行屬上都有瑕疵。相較之下,只有中土是真正的四象整齊,五行生剋、八卦輪轉、萬物相濟」說著,魯執搖頭而笑,感慨道:「以前真不曾想到過,原來中土,才是真正的完美乾坤這許多的世界放在一起,如果真要『選』出一個仙界的話……非中土莫屬」 楚慈悲始終在留守,並不知道其他世界的情況,聞言後先是愣了愣,繼而突兀地笑了起來……中土才是完美世界,想想以前家鄉中的修士,修啊修啊,原來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麻煩的是,」魯執輕歎:「中土太完整,要改它的靈元,徹底抹掉修真事,怕是不會容易,至少我現在沒太多的把握」 修改其他的世界,能夠利用它們自身的瑕疵,以巧破道;但中土世界,卻完美到了極點,至少魯執當時還無法找到可以利用的漏洞。 雖然不好辦,可該去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略作修整之後,魯執與同伴再次踏入飛舟,遁化虛空,趕往中土世界,不過這次不是去一半留一半,而是十一人趕赴中土,只剩楚慈悲一人留守仙界: 一來,中土『完整』,楚慈悲感到事情棘手,要多帶幫手;二來,九個世界中只剩兩個還有飛昇事,而魯執等人去到中土,就算沒能及時改變局面,至少也會阻止中土修士渡劫。這樣的話就只有惡鬼世界的高手越界,楚慈悲修行的是佛家神通,玲瓏慈悲更是伏魔利器,從行屬上剛好能夠克制惡鬼力量,由他留守再合適不過。 說到這裡,楚慈悲忽然閉上了嘴巴,再沒有隻言片語 突如其來的沉寂,幾個聽眾都默默地歎了口氣。直到半晌之後,楚慈悲才再度開口:「當年一別,再無相見。」 十一個人,一個都沒有再回來。只剩一個楚慈悲,孤守仙界,於無窮無盡的歲月中,擊殺越界惡鬼…… 楚慈悲轉目望向梁辛,聲音中略略顯出了些疲憊:「要是不嫌麻煩,能不能把『骸骨老兄』的事情再給我說一遍?」 老頭子剛剛現身的時候,梁辛已經自己所知的、有關骸骨老兄之事盡數交代過,可現在,楚慈悲想再聽一遍。 梁辛沒有絲毫的耽擱,立刻開口,又把有關諸事,再仔仔細細地講了出來。 分送給其高手的玲瓏玉匣,或遺落中土,或被骸骨老兄收回,事情再明白不過,玉匣原來的主人都喪身於梁辛家鄉。 一旦離開仙界,楚慈悲也就失去了這裡惡土之力的支持,可即便如此,就憑著他們這十一個屠滅仙界的絕頂高手,又各有一件玲瓏法寶在手,中土世界又哪有人能傷得了他們? 玲瓏至寶,都是由仙魔屍體煉化而來,在最初的主人手裡,發揮出的威力,絕非青墨、瓊環、莫追煙這些後人可比…… 這個時候,天嬉笑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梁辛知道他有話想說,點了點頭示意但講無妨。 得了宗主許可後,天嬉笑才開口:「屬下的出身,諸位是知道的,因為先師的緣故,我們這些弟子也都修習過些風水、堪輿……」 剛鋪墊了兩句,謝甲兒就不耐煩打斷:「直接說正題就好了」 天嬉笑答應一聲,果然不再囉嗦:「堪輿之中,有『無應』一說,指得是一道劫數。天地風水自有定數,普通改動倒無妨,但要驚動了真正的大氣脈,便會引來這道大劫不過這也只是個說法,至於冥冥之中,是否真有『無應』,沒人能說得準……」 堪輿玄術之中,有些說法太過飄渺,但是天嬉笑提出的這道『無應劫』,倒是讓謝甲兒恍然大悟,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 中土由陰陽化萬象,其中各道行屬彼此交匯、協調,無數巨大的力量或相生或相剋,最終才成就了這個完美世界,一旦有另一股力量介入,想要強行改變它運轉的軌跡,必會引來可怕的後果。 「兩種可能。」謝甲兒的語氣斬釘截鐵:「第一個是魯執篡改天地,由此他們十一個人引來了『中土世界的反噬』,不是什麼天劫,是真正的乾坤之怒」 「第二個可能也差不多,不過這道反噬不是單獨針對十一個人,而是針對整座中土……就是說魯執篡改天地,結果惹了大禍,弄不好會讓中土崩塌,因為有約在先,他們沒一走了之,而是齊心協力消弭了這場大禍,不過最後也傷亡慘重。」 是針對十一高手個人、還是針對整座中土但十一高手挺身而出,總之魯執等人都惹出了、也都對上了中土乾坤中蘊含的可怕力量,一群殺滅無數仙魔的絕頂人物,在『蒼天震怒』之下,最終損兵折將。 但是不管過程怎樣、傷亡如何,至少魯執撐過了『反噬』、收集了一些死去同伴的玲瓏玉匣,而他對中土的『改造』最終也成功了,『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再沒有一個中土修士飛昇仙界。 小活佛聽得挺認真,在弄清楚了諸般經過之後,眉頭也皺成了一個大疙瘩:「中土再無飛仙,魯執也算大功告成,為什麼不回來,戀家?」 「哪個告訴你,老2大功告成?要是別人,或許早就回來了,可他叫魯執,他是魯執」楚慈悲忽然笑了起來,可笑容裡又哪有絲毫的快樂之意:「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八字碑文不是他的墓誌銘,更不是發狠放話,你仔細想想,他寫這八個字,是給誰看的?」 留在中土的碑文,自然是給中土人士看的。 小活佛還在迷糊著,梁辛卻猶如醍醐灌頂,猛地明白了:魯執的留字,對仙界、對那些已經獲知『修士飛昇去不了仙界,只能變成神仙相』這個真相的人,的的確確是應驗了。但贔屭碑上的留言,不是寫給仙界的,而是寫給中土人看的…… 中土之人,並不知道修士渡劫後去不了仙界,而是被『流放』到大海的另一端。 他們只看到,修身入道、斷滅凡情、感悟力量與規則,有朝一日突破境界,繼而天劫到來……一切都沒有變化,天劫還在,所以飛仙還在。 魯執的確篡改了天地,對於仙界而言效果圓滿。但是對於中土人士而言,卻沒有任何意義,大家該怎麼修煉還怎麼修煉;對迎來天劫的『仙長』們,該怎麼羨慕還怎麼羨慕 贔屭碑上的八個大字,從不同的角度去看,根本就是兩個意思從仙界的這邊去品讀,魯執大功告成;但是中土上的凡人和修士們看到碑文,只會當它是醉漢的瘋言瘋語…… 對中土人士而言,什麼才是真正的『窮盡天地,再無飛仙』? 任你天資如何驚艷,任你悟性如何了得,任你心志如何堅毅,任你修行如何刻苦……可到頭來,你永遠也等不到天劫,永遠也沒機會飛昇仙界 沒有天劫的淬煉與洗髓,身體中的濁氣永遠也無法清除,充其量只有一兩千的壽數,充其量也只有六步大成的力量,永遠也不會有永生,更毋論逍遙。到頭來一事無成,回頭看看,你的確是比著我活得長,可我賞花踏青泡山泉,你在修行;我飲酒作樂斗小牌,你在修行;我呼朋喚友鬧通曉,你在修行;我娶妻生子找小妾,你還是在修行……斷滅凡情、清心寡慾,活成了一棵樹,而且絕沒有出頭之日,別說一兩千的壽數,就是讓你這樣活上萬萬年,又有個屁用 這才是魯執給中土世界立碑留字的本意。可中土上仍有天劫,魯二留字的意義又何在? 謝甲兒、梁辛、天嬉笑都已經明白了,唯獨小活佛還滿臉迷惘,眼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個都露出恍悟神情,急得他煩躁不已,伸手猛拍梁辛後背:「到底咋回事,咋回事?」 梁辛口乾舌燥,由此,長長呼出的那口濁氣,也略顯嘶啞:「你要順著碑文在中土凡人眼中的意義去想……如果沒有天劫了呢?中土修士再怎麼精修,他們也就沒法飛仙,這時再看骸骨老兄留下的贔屭碑,是不是就順理成章了?」 不解釋還好,解釋之後小活佛更糊塗了,獰眉瞪眼,好像要打人…… 「一個笨嘴拙腮,一個草包飯桶」謝甲兒終於不耐煩兩個小傢伙的糾纏不清,從旁邊開口解釋:「碑文是給中土人看的,所以那八個字的本意,是『你們看到了吧,這個世界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飛仙了』;而不是『明明還是有天劫,可我就說沒飛人能飛昇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納悶去吧』,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能明白不?」 小活佛勃然大怒:「卸甲磨刀,你們師兄弟合夥欺負人麼」 謝甲兒濃眉一軒,可再仔細一琢磨自己給出的解釋,別說…還真比著梁辛的說法更讓人糊塗。 天嬉笑趕忙跳起來打圓場,對小活佛耐心解釋道:「當初那位魯執前輩,以假大眼替換真靈穴,施展大手段改變了中土格局,由此改變了天劫,讓中土修士渡劫之後,再無法真正飛仙,而是盡數去了混沌海另一端的窮惡大陸,變成了神仙相……不過照我的猜測,這並不是魯二先生的本意。」 小活佛氣哼哼地點頭,表示還能明白:「接著說,那他的本意是什麼」 「他的這番手段,最根本的目的,不是改變天劫,而是要讓天劫消失也只有如此,才能扣合上魯前輩做事徹底的性子、才能扣合上贔屭碑上的八個大字。」 「小佛爺試想,遠古時,猴兒谷假大眼成形,魯二先生滿心豪邁,以為從此中土再無天劫,過不多久,修行事也會漸漸消失,所以留下了那座贔屭神碑,不料,還沒等他從中土返回這裡,就發現竟還有修士渡劫,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算計失誤了。」 「天劫依舊在,飛仙依舊在,修行之事當然更不受半點影響……其實事情到此為止,也算是圓滿了,畢竟中土格局變了,中土修士再也沒機會去仙界。如果換成其他人,多半也就會返回仙界了,但魯執先生天性執拗,事情沒辦成他想要辦的樣子,他就不肯罷休,留在中土繼續想辦法,非要讓天劫徹底消失不可。」 天嬉笑雖然囉嗦得緊,但也細緻的緊,尤其他的這番解釋,是順序而下,先假設魯執的做法,再去與碑文『相扣』,而不是從碑文去倒推著說,由此清晰的很,小活佛很快就明白,嘿嘿嘿地笑道:「也沒多難懂,就是一時沒繞過彎來。」 天嬉笑著實鬆了口氣,又繼續道。「另外照我估計,魯前輩留在中土不肯回來,應該還有另一重原因……」 魯執發現有中土還有天劫,自然要去追究真相,憑著他的修為、見識,不難發現自己那一番作為之後,造成的真正後果是什麼。 那些被自己坑害的修士,雖然變成了副鬼模樣,但也都擁有了漫長的壽命和一重天道,實力突飛猛進。有資格成為神仙相的,都是心智縱橫之人,遲早有一天他們會發現真相,也說不定會利用某種契機穿越混沌之海,重返中土摧毀假大眼,還中土於本來面目以求真正飛仙。 到那時,又會有新一番的靈元震盪,大劫再至山崩地裂……且不論『我看不慣』或者『心性執拗』,魯執回中土的根本目的,是為了還仙界一個清靜,但現在事情卻變成了:他救了一個世界,但卻很可能因此而摧毀另一個世界。而且要被摧毀的世界,還是他的老家。 這樣一來,魯執更不肯一走了之,就此留在中土,窮盡心思,想要修正自己的錯誤。 直到梁辛發現的他的屍骨時,在魯執的手中,還捏著記錄了中土所有靈犀福地的長娟 可以說,魯執對中土的改造,並未真正完成,而曾經屠滅仙魔的十一名絕頂高手,也盡數喪身於此…… 靠聽的,靠猜的,有關骸骨老兄的事情,總算弄清楚了。 有關飛仙,有關神魔,有關十個世界 自從入世以來,梁辛或聽說,或結識了數不清的厲害人物,論起驚采絕艷,以先祖梁一二、乾爹將岸和大師兄謝甲兒三人為最,可這三個絕頂人物與骸骨魯執一比,真就成了『小巫見大巫』。 梁辛覺得心裡有些發慌,一半是被魯執的生平震懾,另一半則是因為……飛舟不再,自己回不去中土了。 楚慈悲語氣裡,有些古怪:「到了仙界,還想著回去?」 梁辛歎了口氣,沒說什麼。不料楚慈悲突然把話鋒一轉:「當年,差不多就在魯二等人駕馭飛舟趕赴中土的同時,此間出了件小事……又有一頭坤蝶,穿越虛空、咬破壁壘,進入了仙界。」 九界『仙魔』飛昇,到了仙界就會化身惡鬼,但『坤蝶』卻並非如此,它們臣服於仙界的厚土之威,越界後並不滋擾一草一木,只逍遙飛舞,享受著最後的三百年生命。 「將坤蝶煉化成飛舟的法術,魯二給我講過。他們一去不回頭,我越等越心慌,自然也就生出了去找他們的心思,在那頭坤蝶死後不久,我就按照魯二的法子,開始煉化新的飛舟。」 梁辛的目光又復明亮起來,謝甲兒卻冷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給師弟潑冷水:「光知道法子有什麼用,楚三沒有魯二的力氣,沒有此間惡土的支持,要是真能煉成這件寶貝才見鬼了」 楚慈悲卻搖了搖頭:「我雖然沒有老2的力氣,可你們別忘了,我有的是時間……積年累月、水磨工夫,一點一點的來,總會有成功的時候」 法術事看重的是『力、術』兩道,與時間沒太多關係,可是這一重『沒關係』,並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比如,一個玄機境的法術,在五步修士而言,只需要稍作準備即可成形;可一個四步修士要想施展同樣的法術,就得經過一個漫長的準備,也許憋足一百年、一千年,也有成功釋放的可能……法術的籌備功夫,比著修士的命還長,這事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可楚慈悲的時間實在太充裕了,一千年?一萬年?十萬年?或者更長 楚慈悲能活到『十界第一長命』,與魯執送給他的那件『玲瓏慈悲』有著極大的關係,這件寶貝不僅於攻戰時有莫大威力,而且只要主人內心清淨,就能從面具中得到滋養。 謝甲兒忽略了楚慈悲『很能活』這件事,略略一愕,梁辛則又驚又喜,從地上一躍而起:「這麼說,你煉成了飛舟?」 楚慈悲哈地大笑了一聲:「煉成了但是卻用不上,否則我早他**的回去找魯二了」說著,翻手掐了個指訣,搖搖向著遠方一指。 下一刻,只見一道黑色長虹裹挾風雷,從天角盡頭如電而至,梁辛目力精強,遠遠就看清楚,疾飛而來的,正是一頭黑色的巨大飛蛾。 轟的一聲,飛蛾摔落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濺起無盡沙石,遮天蔽日 第三四四章 最後一人 第三四四章最後一人 黑蝶是死物,摔落在地一動也不不動。不用問,此物就是楚慈悲煉化的『飛舟』。 只不過,楚慈悲並未化去它的形狀,看上去,它還是只蝶子模樣。其實不止這一隻,當初魯執煉化的『飛舟』,也保留了坤蝶的原狀。魯執曾受坤蝶大恩,捨不得毀了這位老友的身形。 不遠處的坤蝶,除了體型有三里之巨,與普通的蝴蝶也沒太多區別。 這麼大的蝴蝶,又是最頂尖的神獸,本應威風凜凜,氣勢煌煌,可眼前的這頭蝶子,卻顯得很……狼狽。 巨蝶通體都是黑色,但是黑得很不勻稱,顏色有地方深有地方淺,越看越顯得斑駁、噁心,由此全沒了神獸的威風,氣質上倒像極了長賴皮的貓,從水坑裡爬上來的狗,剛被燒掉尾巴的烏鴉。 楚慈悲的語氣裡,多出了幾分尷尬,呵呵笑道:「蝶子本色是純純潔白,脫俗清麗,不過我的法術麼,有些、有些不夠得心應手,煉化時難免出些岔子,總之……弄成這幅樣子,對不住它了。」 梁辛對飛舟的樣子不太關心,一笑了之,直接把話題拉了回來:「飛舟煉成,但卻用不上…您老剛才的話,我不明白。」 楚慈悲靠著時間來磨,才煉化好這只坤蝶飛舟,雖然也勉強算是『成功』,但比起魯二的那只天差地遠,其中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要催動這件法寶,光靠口訣遠遠不夠,還需要一股巨大的外力推動。 雖然法術、道理不一樣,但是在途經上,倒與『謝甲兒受五金奴才自毀之力』有幾分相似。 楚慈悲花了不知多少心思,卻始終也未能解決『外力推動』這個問題,所以他走不了……放眼仙界,在梁辛等人到來前,除了他自己,根本沒人有這個能力,去『推』坤蝶一把 飛舟近在眼前,此間也不缺高手,回家的希望陡然高漲,小活佛霍然大喜,咧開大嘴剛笑了兩聲,轉頭一看,同伴們個個鎖起了眉頭…… 包括楚老頭在內,人人都想回去,誰留下來去推飛舟一把?抓鬮麼? 天嬉笑醜臉煞白,論地位、論身份,要留下來的那個肯定是自己……回不去中土倒也罷了,要命的是四個月後就會有惡鬼飛昇而來,到時候麻煩大了。 「發動飛舟的口訣,我隨時可以傳給你們,不過你們要依我兩件事至於去哪裡找一股大力來推它,你們自己去想辦法,我不管,也管不了。」 老頭子的話聽起來古怪的很,梁辛愣了一下,謝甲兒卻彷彿早就料到事情會如此,大手一揮:「說吧,哪兩件事。」 「第一件事簡單得很,你們要是有機會返回中土,把我的屍體帶回中土,也不用入土立碑,就擺在魯二身邊即可。第二件事就稍稍麻煩些了,我想,」楚慈悲望向了謝甲兒:「你能留下來,幫我照顧這裡,不用太久,一、一百年可以麼?」 說完,楚慈悲低低地歎了口氣,抬起目光遠遠眺望著這一方天地,呢喃道:「身死之後,再送你們百年平安,我能做的僅止於此了。但願吧……」 梁辛皺起了眉頭,楚慈悲的話聽了來,彷彿他就快撒手人寰。 謝甲兒明白梁辛的疑惑,漫不經心地解釋道:「楚慈悲的壽數到頭了,生機已斷,活不過一天半日了。你道他為啥突然說話流利了?臨死之前迴光返照。」 楚慈悲剛來的時候,曾被謝甲兒捉住了腕子,當時大魔君以真元勁力攻入對方體內,本意是想教訓老頭,不料一探下,發覺對方已經沒有了生機,再聯想到楚慈悲說話突然流利、本來除了沖天戾氣都無法喚醒卻突然醒來,謝甲兒又哪能想不到『迴光返照』這四個字。 還有,楚慈悲聞聽魯二死訊,只見唏噓之情,卻不見太多悲傷之意。何嘗不是因為他自己也時日無多,不久閻羅殿中,就有一番好相聚了……但願幽冥之中,是一個太平世界,滿天神佛都要保佑著,那一間中千萬別有再讓他們兄弟『我看不慣』之事,否則兄弟重逢後,又哪怕再鬧他個天翻地覆 梁辛情不自禁,啊的驚呼了一聲繼而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打從骨子裡升起的難過,染得眼前的天色都黯淡了。 與乾爹去世時那份撕心裂肺不同,眼前這份哀傷,更像一蓬晨霧,清淡卻瀰漫,揮之不去。 謝甲兒並沒急著應承楚慈悲,而是饒有興趣的笑問他:「我不明白,你想我們替你守護仙界,又何必提什麼勞什子條件,就把坤蝶飛舟事情爛在肚子裡、帶到棺材中便是了。我們都被困於此,回不去中土,有惡鬼越界,不打也得打。」 楚慈悲也笑了下,應道:「你的性子。」 謝甲兒是霸王相、霸王心,豪邁驕傲,但殺性也奇重,幾百年的辛苦經營一敗塗地,本就恨極了此間的一切,要是被困得久了,非得大開殺戒不可。對付越界惡鬼,他會出力,可屠戮這裡的凡人洩憤,他也不會手軟。 楚慈悲活了數不清的年頭,平時笑呵呵的老好人一個,但看人極準,困住霸王只會給仙界多添個惡魔,反不如求他一諾,憑著霸王性子,只要答應了,便是仙界的百年平安 任誰被別人猜透了性子,心裡都不怎麼舒服,謝甲兒瞇了下眼睛,轉過了話題:「仙界對你就那麼重要?活著時苦守了一輩子,死後還要再送它一百年的平安?」 「本來也不覺得它有什麼重要,可當年那些惡戰一場一場打下來、看著魯二一個世界一個世界的去掐斷禍根、再之後我一年一年的守住、等著,」楚慈悲的聲音平靜,緩緩說道:「數不清殺了多少凶魔、數不清救了多少凡人、數不清留守了多少年……這麼多的數不清,又哪能不愛它。」 「早在你們來之前,我心裡就明白魯執早就死了。飛舟始終不能用,可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是它真的能帶我返回中土,我到底會不會走……中土就像我娘,但我不在她仍活得安康;仙界卻像我的兒子,離得稍遠,他就會被人欺負、就活不下去了。呵呵,我守不住了,最後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求你一諾。」 謝甲兒揚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老頭的屍體,你負責帶回去。」說完,他又望向楚慈悲:「第二件事,我應你,你死之後,我幫你守足仙界百年……去你母親的百年,若我在此,仙界太平;若我離開,先去惡鬼世界,掐斷禍根,你放心死吧」 包括梁辛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楚慈悲的那份狂喜更是溢於言表,從地上一躍而起,隨即又雙腳一軟跌回了原地:「當真?為、為何?」 謝甲兒上身微微前傾,目光炯炯,甚至有些凶狠地盯住了楚慈悲:「我問你,是誰定下的天地方圓?是誰劃出了重重天道?是誰寫了第一本佛卷道經?又是誰把此間與九個世界相連?老漢,你說這裡就是終點,開始還真把我嚇了一跳,可再仔細想想,要是沒有真正的神仙,這些勞什子都從哪來?我不信你的鬼話,此間絕不會是終點,充其量不過是場『途中劫』」 說到這裡,謝甲兒霍然大笑,笑聲嘹亮滾滾播散:「楚慈悲,你明白了?」 楚慈悲愣愣的看了謝甲兒一陣,終於點了點頭:「明白了。」 謝甲兒立志登仙,即便親眼見到了真相,他還是要繼續去找『更進一步』的辦法這裡是『仙界』,至少從級別上論,比著中土人間或者虛空裂隙都要更高,謝甲兒要把這裡做一個全新的,再去尋求突破……現在就是能回中土,謝甲兒也不肯回去 在有所突破之前,他都要留在這裡,遇到惡鬼越界,自然殺掉了事;如果真能有突破,或許他就能真的『封神登仙』,那時要掐掉惡鬼世界這最後一隻『禍根』,簡直易如反掌。 楚慈悲也露出了一個笑容:「瘋也好,傻也好,總之,都是要謝謝你。」 謝甲兒毫不客氣:「你謝我是應該,你說我瘋傻,卻遲早要後悔」 楚慈悲笑著搖頭:「奄奄一息,後悔的事情多了,也不少你這一樁」說著,伸手扶住身旁的梁辛,很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不久前他趕來時還能施法疾飛,而現在他已經到了燈枯油盡之際,連站起來都要有人扶著才行。 楚慈悲起身後,抬起手對著始終關注著自己的小將和鐵甲眾將,飛快地比劃了幾下。 小將見老漢對他『說話』,本來面帶微笑神情尊敬,可看過對方的手勢,神情猛就是一愣,眼淚毫無徵兆間湧出,隨即咕咚一聲,直挺挺地摔到在地,昏厥了過去。 他身後的那些將官也好不到哪去,這群把赤涅羅剎羅剎都不放在眼裡、把死乾脆當做快樂歸宿的鐵甲,人人癱軟成一團,涕淚橫流,無聲大哭 突然,一陣輕柔禪唱,從梁辛身後響起。誦聲雖低,卻輕靈遠逸,轉眼飄散而去,籠罩整座大軍營地。 聾啞的鐵甲聽不到誦經,但卻能感受到禪音中的清靜平和,就如一抹清風拂身而過,平添一份恬寧,滿心悲苦仍在,但胸臆之中卻少了那份撕裂劇痛…… 梁辛回頭一看,低聲誦經的正是小活佛。 小活佛出身大慈悲寺,什麼經都會念,但他是妖身,一旦動用這些佛家咒就會劇痛加身,他用妖力托請佛家清寧力,疼得自己滿頭大汗,眼淚都流出來了,可一字一字,念得不曾有絲毫馬虎。 小將和身邊的將官再度站起,而此刻,十萬雄兵也得知了真相,盡數聚攏而至,列隊在主官身後……遍野大軍之前,楚慈悲面帶微笑,時而指一指自己,時而指一指霸王卸甲,又把沒『說完的話』,繼續比劃了下去。 不久之後,楚慈悲把事情交代完畢,對著鐵甲大軍最後打出的手勢是:散去吧。 十萬鐵甲,人人身形繃得筆直,滿是血色,腮上掛著淚,卻不肯就此散去……直到突然間,有一個老兵咕咚一聲摔倒在地,身體蜷縮著、扭曲著,雙手死死死死抓住自己的胸襟,張大嘴巴,想咳卻咳不出來,想哭卻哭不出聲。 大軍頃刻散亂,不知多少人撲到在地,以頭搶地,用拳頭打自己,臉上的筋肉抽搐到扭曲……可仍不聞嚎啕,此間只有一個寂靜天地 梁辛動容,真想替他們大放悲聲,但喉嚨裡彷彿被什麼堵住了,連呼吸都困難,又哪哭得出一聲半響……謝甲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對鐵甲、對梁辛還是對他自己,冷聲說道:「天下人間,生老病死,難過個屁」說完,轉頭望向楚慈悲:「老漢,還有多長時間?」 楚慈悲一笑:「三四個時辰的樣子吧。」 謝甲兒點點頭,揮手捲起一道濃稠的白色颶風,托住了楚慈悲和幾個同伴:「臨死前,我再帶你轉轉去吧……不過,你守在這裡無數年頭,早該看膩了。」 楚慈悲笑著搖頭:「看不膩,總也看不膩,說來也奇怪呢。」 大笑聲中,霸王催動法術,颶風扶搖而起,托著眾人不徐不疾,向著遠方飛去…… 半空裡,楚慈悲目光貪婪,仔細看著他的清寧世界,口中卻忙個不停,先把催動飛舟的口訣傳下。除了口訣催動、外力相推,想要返回中土,另外還有一個關鍵:對飛舟的駕馭、操縱。 仙界一共與九個世界相連,操縱之間稍有不慎,說不定梁辛等人就會掉入中土之外的另一個世界,到那時可沒人能再『推』他們一把。 楚慈悲傳過口訣,又把操縱飛舟的法子交代下來,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囑咐著各種細節,梁辛聽得頭大無比,大小活佛更指望不上,也幸虧這次梁辛『飛仙』帶過來了個『副幫主』。 天嬉笑不敢有絲毫怠慢,神情認真,用上全副心思,與楚慈悲處認真學著…… 幾個時辰彈指而逝,就在日落西山之際,楚慈悲已經站不住了,躺在眾人身邊,再也說不出隻言片語了,氣若游絲,目光渙散……忽然,楚慈悲抬起了手,顫抖著,探索著,老漢想說什麼,卻只從喉嚨間發出卡卡的輕響,看他的口型,像是在喚『謝甲兒』三字。 謝甲兒知道他找自己的原因,湊到近前,低聲道:「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都是哄你開心的,你一死,我立刻大開殺戒,這個混賬仙界之中,誰也別想活」 梁辛啊的一聲驚呼,身子一晃險些摔落雲頭。楚慈悲猛地發出了一聲悲呼,本已再難稍動的身體,硬生生地彈起來,左手五指如鉤,狠狠扣住了謝甲兒的肩膀,右手則抓起掛在腰間的面具,老臉上儘是不甘,嘶聲吼道:「你……」 謝甲兒忽然哈哈大笑,伸手把老漢推了回去:「謝甲兒一諾千金,答應你的事情自會辦到,倒是你罵我瘋罵我傻,不能讓你這麼痛快就死了,現在兩清,成了,放心死吧。有我在,此間就是太平樂土」 謝甲兒是纏頭老爹與魔君將岸兩大邪道頭子調教出來的愛徒,骨子裡就帶著幾分邪性,沒讓楚慈悲死不瞑目,已經是他『法外施恩』了。 楚慈悲臉色轉瞬釋然,摔回原地時已經恢復了淡淡笑容,在吐出最後一口氣的同時,嘴唇嗡動,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喃喃笑罵:「奶奶的……」喪身之際,楚慈悲將青銅面具牢牢抱在了懷中。 三字隨風而散,中土三位神奇兄弟中的最後一人,仙界誅仙的十二絕頂高手中的最後一人,就此撒手人寰,溘然辭世 就在楚慈悲閉目同時,他懷中的玲瓏慈悲,肉眼可見的爬起一層層斑駁銅,不多的功夫,就讓這盞羅漢面具徹底暗淡下來,再無一絲光澤,臉譜也被銹蝕得難以辨認了。 當年魯執一共煉化了十一個玲瓏玉匣,匣子的寶貝每一件都是絕倫之器,而他送給楚三這件,更是不同凡響,楚慈悲能活得如此長久,都是因為玲瓏慈悲滋養的原因,從另個角度講,楚老漢能活多久,完全取決於面具的力量。 此刻,楚慈悲壽數已盡,面具中的靈力也消耗乾淨,從頂尖的法寶,變成了凡鐵一塊。 楚慈悲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只把仙界托付給謝甲兒,卻沒把這件有降服惡鬼之力的寶貝一併傳下…… 斯人已逝,任誰都少不得一場難過,可剩下的人還活著,還有無數事情要做 謝甲兒載著老漢的屍體,和一眾同伴返回坤蝶飛舟之處,梁辛要返回中土,家裡還有著幾場大戰,等著他回去打。 臨別之際,梁辛明明有一肚子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謝甲兒笑道:「少來囉嗦,煩人得很。」說著他一抖袖子,丟出一堆『破爛』,落在地上叮叮噹噹一陣亂響。 殘軀、斷肢、碎皮……五金交雜,正是助一行人越界的功臣,五金奴才爆碎後的殘骸。 「不是說你家結拜二哥的墨劍是五金之主麼,這些五金奴才的碎骨殘肢,也許還有用也說不定。」 說完,謝甲兒又對著天嬉笑揮了揮手:「趕緊把他們弄走,省的肉麻著我」 梁辛知道師兄的性子,也不再多廢話,收好五金殘骸,也笑道:「走了,師兄珍重。」 天嬉笑施展手訣,與青墨催動輾轉神梭時相似,將梁辛、大小活佛和楚慈悲的屍體一一送入飛舟,自己又對著謝甲兒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這才縱身一躍,也遁入飛舟之內。 按照事先的預定,待丑娃娃連連施展法術,將諸般準備功夫都做好之後,外面的謝甲兒大笑了一聲:「去吧」聲音落處,雙臂上磊磊肌肉猛地賁起,霸王傾盡全身修為 浩浩之力推動巨蝶,沖天而起,帶著滾滾風雷,一路扶搖直上,與高空中碩大的飛舟猛地一震,就此消失不見。 謝甲兒哈哈大笑,正想轉身離開,臉色卻又猛地一變,舉目望向遠方。片刻之後,蒼穹裡陡然炸響一聲悶雷,空氣簌簌顫抖,巨蝶又掉了出來,直挺挺地摔到了千里之外…… 第三四五章 五路神通 第三四五章五路神通 就在巨蝶落地的同時,謝甲兒便已經趕到了。 天嬉笑灰頭土臉地跳回地面,謹慎又謹慎、小心又小心地開口:「外力還不夠……」 謝甲兒的臉色發黑,沒有廢話,直接喝道:「再來」 天嬉笑答應一聲,再次遁入巨蝶,跟著又是霸王怒吼、巨力噴薄,飛舟呼嘯破空……然後直挺挺摔回來。 謝甲兒一連試了十餘次,可人力有窮盡時,即便他拼了命,打出的力量仍不足以助飛舟破空。 這件事可始料未及,任誰都想不到,憑著謝甲兒之力,送不走飛舟。 而且,謝甲兒之力,與坤蝶破空的需要,相差得竟還不少……至少後來小活佛也在一萬個不情願中,以三蠻之力助謝甲兒共推飛舟,可飛舟還是走不了。 而且根據楚慈悲死前的交代,以外力相助來發動飛舟,如果能夠成功,也不是現在這樣的情形。 飛舟發動,之所以需要外力相加,是要靠外力來引發設計在坤蝶上的一項破碎虛空的**術,飛舟穿越十個世界,都要靠這門法術。可現在謝甲兒用力之下,乾脆就是把坤蝶給『打飛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歸根結底,還是謝甲兒的勁力不足,竭盡全力的猛擊,也還不足以引出巨蝶破空的法術。 梁辛傻眼了…… 謝甲兒的臉膛更黑了,琢磨了片刻後,嘿了一聲:「我一個人還不成,等著吧。」 小活佛事事都不會落下自己,忙不迭借口歎道:「算上我也不成……」 梁辛苦著臉,沒理會小活佛,而是接著師兄的話問道:「等?等多久,又等誰?」 「等四個月,等那頭飛昇的惡鬼過來時,我再送你們走」說完,霸王也懶得去解釋什麼,隨便找塊石頭一倚,開始閉目養神。 師兄不累,但師兄生氣了……梁辛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惹他,甩著手,騷眉搭眼地坐到一旁去了。 這事就算再怎麼著急也沒有,只好耐下心來等著,好在四個月的時間還不算太長。至少師兄沒說:等我悟出真正的仙道再送你走…… 隨後一段日子,梁辛過得百無聊賴,其間也向謝甲兒請教乾坤挪移的手段。 『天上人間』是謝甲兒生平第一得意之事,對唯一的師弟更不會有所保留,知無不言言無不細,甚至還在梁辛發動魔功時,親自踏入師弟的『天下人間』,悉心指點。 在蜀藏的繭子中,梁辛就已經悟出了『天上人間』最根本的道理,只是對『如何抗擊亂流、藉以調整挪移的位置』這些規則技巧還全然摸不到門路。 不過要掌握這些技巧,有個極大地關鍵,就是梁辛首先要對魔功內諸般反噬亂流有個清晰的認識:上一路從何而來、下一路何時會出現等等。可是他現在連在『天下人間』中從容移動都做不到,身體的感知還差得遠,又何談去摸索天上人間的規律。 師兄教得認真,師弟學得刻苦,奈何基本功還不成,哥倆再怎麼努力,梁辛也學不會天上人間。 到後來連謝甲兒都洩氣了,一巴掌拍在梁辛的後背上:「先給我練基本功去有啥事都等你能從天下人間之內跑起來再說」 …… 另外,上次飛昇而來的那對赤涅羅剎,也還被牢牢鎮壓著。 當時楚慈悲用來封印惡他們的符撰,是以前從中土帶上來的寶貝,所以並不會『法隨身滅』,在楚慈悲去世之後,法寶之力仍能牢牢克制它們。放眼仙界,有能力解開符撰的人,就只有梁辛這一夥子人。他們也沒那個本事。 是以,對這對赤涅羅剎,全不用擔心什麼,除非謝甲兒抽風,否則它們永無出頭之日。 四個月轉眼而過,眨眼間,正日子到了。謝甲兒和梁辛等人都等在預兆中的『漏日之地』,巨大的坤蝶飛舟就擺在眾人身旁。 讓梁辛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來到此地的不止他們這一夥,還有一隊隊雄兵縱橫山間,在自家將領的帶領下,列隊進入戰場。 四個月前謝甲兒應下了楚慈悲的兩個願望,從此成了此間的『護界神仙』了,憑著他的性子,又哪會去和那些聾啞凡人打成一片,早就讓鐵甲退散,對他們也不聞不問。沒想到,鐵甲雖然退走,但並未散去。 就算楚慈悲已死,再不需要人去喚醒,那只聾啞大軍卻仍還在,這幾個月間,操練也從未停止。沒人知道他們究竟在想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或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吧。 十萬鐵甲開入戰場,盔明甲亮旌旗招展,雖是沉默之師,但那份飽滿的戰意卻在無聲中扶搖而起,瀰漫山間…… 謝甲兒滿臉不耐煩,鬚眉乍起,對著領隊的眾將怒吼:「滾」將士無耳,但霸王一喝中飽蘊真元,裹蕩狂風席捲而去,無數旌旗迎風獵獵而響。 主官依舊是那個小將,縱馬而出趕到謝甲兒身前,迅速地打著手勢,示意他們也要參戰,求霸王許可。 謝甲兒怒極而笑,連手勢都懶得打:「看我自己打,你們覺得不好意思?」說完,氣貫中元再度揚聲大喝:「滾」 雖然聽不到,但任誰都能看懂謝甲兒的態度,小將雙手比劃著還想說什麼,謝甲兒揮手一拳,將身邊的一塊大若房屋的巨石徹底轟了個粉碎隨後,他又隨手從周圍選了塊大小差不多的石頭,輕鬆掰下來扔到小將身邊。 跟著霸王又用手指了指自己剛剛砸碎的那一片隨時。意思在明顯不過,想留下來可以,先把這塊打碎了再說。 小將窘迫交加,嘴唇用力抿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可還不肯退走,雙手仍在比劃…… 謝甲兒卻轉過頭,根本不再去看他。 小將尷尬住手,咬了咬牙,又繞到謝甲兒面前,不料還不等他再比劃什麼,謝甲兒就第三次大喝:「滾」 一字之下,勁力湧動,小將就算一身好武藝,也抵受不住霸王勁力,立刻摔成了個滾地葫蘆。梁辛咳了一聲,想要躍出扶起對方,謝甲兒卻沉聲道:「你敢扶他,我就敢殺他不知死活的東西,就不用活著了」 師兄說到做到,梁辛立刻止步,不敢妄動了。 小將被摔得極慘,吃力半晌才勉強站起來,又默默注視了謝甲兒一陣,最終還是低下了頭,躬身對著他長施一禮,神情黯淡地對著眾將揮揮手,本一副視死如歸慷慨而來的大軍,黯然退出了眾人的視線。 謝甲兒冷哼了一聲,自始至終對他們也不曾稍加顏色…… 四月前是正午時分紅雲燒天,飛昇惡鬼應該也在這個時辰降臨,謝甲兒抬頭看了看天色,對梁辛道:「入飛舟去吧,等惡鬼越界後,我送你們離開。」 師兄始終不曾提過如何送他們走,不過梁辛也早就想通了,謝甲兒精通空間挪移之術,是要引惡鬼重擊,再將這份力道轉到飛舟身上,同時謝甲兒再傾出自己的力量。這便等若霸王又找到一個飛仙高手相助。 這個法子聽上去有些離譜,不夠謝甲兒的神通擺在眼前,十足可行。 梁辛也不再說那些沒用的客氣話,對著謝甲兒認真點頭:「師兄小心」說著,對丑娃娃做了個手勢。 天嬉笑會意,但卻沒急著發動手訣,而是猶豫著,望向謝甲兒,似乎有話想說。 謝甲兒最煩此子謹慎囉嗦,皺眉道:「有話就說,用不著猶豫」 天嬉笑吞吞吐吐:「大魔君的眉心…隱隱有一道煞紋,我怕、怕是這次越界的惡鬼也不好對付,您老千萬留心……」 謝甲兒還道是什麼事情,呵呵一笑,點頭道:「明白了」 天嬉笑不再廢話,就此發動咒訣,引同伴進入飛舟……憑著謝甲兒都無法推動的巨蝶,中土世界上怕是也沒人有個這本事了,今日一別,後會無期 飛舟神奇,梁辛等人身處其中,但是對外界的情形都清晰可辨,自內而外的感覺,就好像鑽入了一個純淨的琉璃泡泡,視聽五感都全無障礙。 天嬉笑在飛舟之內連連變換手訣,神情專注,口中喋喋不休,請動諸般法訣,著實忙碌了一陣,這才放鬆下來,轉頭對梁辛道:「萬事俱備,只差大魔君引來的外力了。」 幾乎就在他說話的同時,仙界陡然陷入無邊漆黑 先是無數墨雲密佈蒼穹,繼而雲層流轉,越來越快,漸漸凝華成一道宏闊漩渦,一炷香之後漫天烏雲崩碎……一切都和上次那對惡鬼越界時差不多,甚至這次飛昇進入仙界的,也是赤涅羅剎。唯一的區別也僅僅是,這次來的只是一頭。 這頭赤涅羅剎,應該是個『男』的,皮膚黝黑、赤髮碧眼、皮膚上爬滿煞紋,但『他』看上去,卻比著上次那個順眼得多——體型瘦弱,眉眼五官雖然醜陋,但臉上的神情卻全無猙獰可言,彷彿還有些羞赧似的,目光程亮,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次飛仙的……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小傢伙』,身形比著普通的十歲娃娃還要更矮小些。 尤其有些古怪的是,這頭赤涅羅剎的頸下,還有五枚龍眼大小的佛珠似的紋路,栩栩如生,乍一看還道他真的帶了五顆珠子。 小羅剎四顧左右,終於看到了正懸在半空,抱胸冷笑的謝甲兒。羅剎似乎嚇了一跳,略顯侷促地退後兩步,站穩後,竟雙手合十,循著佛家禮數,遙遙對著謝甲兒施了一禮。 梁辛躲在飛舟之內,眼看著這次越界的小羅剎古里古怪,居然還會裝和尚,心裡著實詫異了,轉頭望向小活佛:「這個小鬼是怎麼回事……」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活佛,此刻竟雙目緊閉,似乎全不敢再向外面張望,額頭上滿滿都是豆大的汗水,身體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梁辛大吃一驚,可還沒等他去追問,外面那頭小羅剎再對謝甲兒施禮後,又半轉身子,對著飛舟內的梁辛等人,合十施禮。飛舟就是坤蝶,從外面如何能看得穿其中情形?可小羅剎卻彷彿開了蟠螭才有的天目,輕而易舉便洞悉了一切 現身的、隱藏的,小羅剎認認真真,對著所有人都施禮之後,這才重新站直身體,歪著頭尋思片刻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雙手翻了幾個手訣,繼而一搓,好像變戲法似的,從他身後顯出了一朵碗口大小的潔白蓮花,白蓮顫抖了下,很快又消失在空氣中…… 謝甲兒才不去理會他究竟在弄什麼玄虛,就在半空裡冷笑以對。 忙活完畢,小羅剎不厭其煩,又對著謝甲兒咧開嘴巴笑了。笑容燦燦,毫無醜陋可言,只有一份由衷地開心與友善。 而就在這份笑容綻放的同時,小羅剎地口中陡然發出了一聲只能用『鬼哭狼嚎』來形容的長嗥跟著雙足一蹬,小小惡鬼如風竄起,直撲謝甲兒身形之快,就連梁辛的目力跟不上 說打就打,小羅剎凶相畢露,不過他的突襲雖快,但謝甲兒是什麼人,豈能被它這點伎倆坑到,不屑冷笑中不閃不避,也不急著動用神通,抬手一拳迎向對方 一隻小小的鬼爪子,一隻粗壯結實的霸王拳頭,兩隻手一觸即分,兩個人同時都是一晃,各自後縱躍開。 謝甲兒的眼中現出了濃濃的興奮,而小羅剎的表情竟也是喜不自勝,兩人彷彿有默契似的,各自大吼一聲,身形急閃如電,轉眼鬥在一起,誰都不用神通,只憑蠻力相搏而當兩條人影交織在一起,相鬥片刻後,那第一擊對抗時的破空巨響,才堪堪綻裂開來 梁辛眼中只有無盡殘像,全然找不到兩個正相鬥之人的真身,不過在感覺上至少是師兄未落下風,略略踏實了些,又忙不迭去搖晃小活佛:「莫擔心,師兄能勝那個羅剎到底怎麼回事?」 「它也是赤涅羅剎…但他頸、徑下,掛著五顆珠紋,天下竟真有此物。」小活佛仍是緊緊閉著雙眼,聲音裡充滿了由衷地恐懼:「一枚珠子的紋路,就說明他修出了『五神變』中的一路」 『五神變』,是五道佛家大神通 惡鬼世界的夜叉、羅剎、修羅、魔羅明明都是凶魔惡鬼,但卻天生只能修習佛家本領,這一點從先前越界的那對惡鬼身上就可見一斑,那兩頭赤涅羅剎的天道,正是佛家的『輪迴』。 正因為體質與神通相剋,所以他們修煉起來也最凶險、最困難,或許這也算是一份冥冥之中對其他世界的眷顧之意吧。 傳說之中,惡鬼能修行到的最高境界,就是盡通五道大神通,修成『五神變』,不過傳說歸傳說,任誰都不會相信有這樣的事情,因為……就算真正的佛陀,也只能修成六神通,比起惡鬼只多出一門漏盡通。 赤涅羅剎還是赤涅羅剎,只不過這次來的,是一頭煉到『五神變』的羅剎 謝甲兒的運氣好到了十足十,楚慈悲苦守此間千萬年,都從未遇到過一頭這樣的頂尖惡鬼。 小活佛的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了,他雖然與佛無緣,心中更沒有禪意,但畢竟是廟裡出身的精怪,在天性上,就怕極了這種幾乎修成邪佛的惡鬼,打從心底深處瀰漫而起的恐懼,根本就無法抑制,此刻他還能勉強開口,膽子就已經算是大得離譜了:「五神變,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他心通,神足通……」 「天眼通,修得與色界天人同等的眼根,不論遠近內外晝夜,不論阻隔障礙,都能看透,所以咱們躲在飛舟之內,他也照樣看得見;」 「天耳通,與天眼相似,只要他想聽就能聽得到……」小活佛說話時,那頭正與謝甲兒滾滾惡鬥的羅剎,正微笑點頭。 「宿命通,能夠知道自己在六道之中的過去生死,過去生中的事,這頭惡物都能回憶,瞭如指掌…就是說,前生的法術、學問、本領,他今生盡數用得」 小活佛剛說到第三路神通,謝甲兒陡然揚聲大吼:「便是此刻了」 謝甲兒身負驚天魔功,卻和這頭小鬼以蠻力相鬥,就是為了引出對方的大力轟擊,再將之移轉,配合自己的力道,先把梁辛等人送走,此刻相鬥已久,時機恰到好處,胸腹間賣出破綻,只等惡鬼猛擊。 小羅剎果然上當,醜臉上滿滿都是狂喜,身形疾撲而至,一雙鬼爪子狠狠襲向了謝甲兒的胸膛。 謝甲兒雙指一剪,就在小鬼的勁力堪堪擊中自己前的瞬間,乾坤挪移之術發動,隨即,霸王臉色驟變……小羅剎那雙鬼爪子上蘊著的力道,乾脆連蒼蠅都拍不死,挪是挪走了,可這麼小的力道又有什麼用? 謝甲兒眼中精光四溢,心中著實詫異,對方竟早都知道了自己的想法,這番撲擊,乾脆是戲弄自己來的…… 小羅剎滿臉歡笑,口中依依呀呀,吃力無比的說出了三個字:「他…心…通。」 他心通,小羅剎的『五神變』之四,修成此道,能洞悉他人種種心相,讀人心思,時刻掌握先機,不怕被暗算,更不會被利用。 小羅剎早都讀出了謝甲兒的心思,又豈能讓霸王稱心如意? 想要借它之力送走巨蝶,難上加難 第三四六章 活佛做主 第三四六章活佛做主 謝甲兒誤入裂隙在前,進入『聾啞仙界』在後,幾次失算,沒少鬧笑話,但每次讓他失算的『主謀』都是『天地造化』,何時又被其他東西這般戲弄過,如雷大吼之中,額頭青筋暴露,動了真怒,攻勢陡然狂猛了不知多少,無盡拳影震碎蒼穹,向著小羅剎潑風般打去。 不止是蠻力猛攻,還有撕裂空間的絕倫魔功,一次次將空間剪碎 小羅剎也不同凡響,他天目、天耳、他心三路神通彼此配合,讓他預知危險的本領遠勝普通仙魔,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提前變向,躲開謝甲兒的奪命神通。 可謝甲兒對魔功的運用,已經臻至化境,惡戰裡不單單是去一味撕裂敵人所在的空間,時而將自己遁入空間,突兀強襲,而是抓住敵人拉到近前…… 在惡鬥中捕捉戰機,對謝甲兒這種高手而言,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奔襲或縱躍之間,幾乎不用動什麼念頭,就算去想也只是一瞬而過的心思,小羅剎能夠時時捕捉,卻來不及時時品讀。 霸王動用了真實本領,小羅剎立刻就處到了下風,幾次險些粉身碎骨,再也不敢強撐,手舞足蹈嘶嘶怪叫,佛光、符撰、韋陀化形、金鵬法相…… 『宿命通』,不知幾次輪迴,過往前生裡修得的神通,盡數被小羅剎發動出來。 數不清的神通撐碎目光,於毫無徵兆間現身,同時向著謝甲兒轟擊而至 謝甲兒的立身之處,陡然炸起刺目強光,狂怒中的謝甲兒竟沒能及時避開,被一道道浩蕩神通打了個正著。 梁辛啊的一聲驚呼,只覺得全身熱血盡數衝到了額頭,正想撲出去拚命,不料強光之中,陡然響起了淬礪大笑,而下一個瞬間裡,只見那一道道神通突兀轉向,一起奔向坤蝶同時師兄的偉身形也衝破強光,拼出所有的力道,向著坤蝶重重一擊…… 小羅剎兇猛且奸佞,又能讀到他人的心思,謝甲兒想要偷轉他的力量,就只有一個辦法了:突然轉變念頭。 由此霸王把全副心意都寫在了一個『殺』字上,集中精神再不去想師弟的事情,全神貫注對付敵人。 突然轉念有個極大的險惡之處:一定要等惡鬼的神通打到身上,才能施展魔功,若是早了半分都會被敵人洞穿心思,圖謀落敗。 先被神通加身、再轉念、施展魔功……看似一氣呵成,都在轉瞬間完成,但謝甲兒在『轉念』時,已經明明白白,被羅剎喚來的神通擊中了 雖然很快神通就被挪轉向飛蛾,可謝甲兒也硬抗了其中的兩成力道。 修成『五神變』的赤涅羅剎,用出全部修為幻化的神通猛擊……便只是其中兩成惡力,也足以劈山斷岳而謝甲兒為了送走師弟,並未運足全部真元抵擋,他還把大部分力道留住、用在自己的那一『推』。 這便是霸王的心性了,不是疼愛師弟之情有多深,不是心懷捨己為人的大根骨,他如此做,便只有四個字:一諾千金。 答應你們四個月後離開,到時候保證讓你們滾蛋 神通法術,也是力量。小羅剎的八成之力; 謝甲兒受傷在先,再推出的力量也打了個折扣。以往時的八成之力; 平心而論,這只羅剎的力道,比起謝甲兒來還要差上一些……兩個八成之力,就湊出『一個半』謝甲兒的全力而攻 巨響轟疊,坤蝶受力下,發出了『嗡』的一聲震鳴,與以往每次都不同,它並未疾飛天際,而是猛地躍起三尺,就此凝立不動。天嬉笑的醜臉上顯出狂喜,大聲歡呼道:「成了」旋即一個跟頭倒翻起來,手訣晃動,顯得很有些瘋狂地忙碌起來。 小羅剎看上去只是個『娃娃』,目光裡從來都是和藹一片,可他才是真正的凶物,同在惡魔世界時,上次越界的雙鬼,從來不敢靠近他所在的千里之內 在有『他心通』的情形下,仍被謝甲兒『算計』了,這讓小羅剎勃然大怒,嘶聲怪叫著,凝聚去所有修為,發瘋般催動神通,一股腦轟響坤蝶 一道道強**力破空而起……但這些可怕神通,竟無法傷及坤蝶分毫 不是坤蝶又多結實,而是無論什麼神通,都無法擊中它……巨大的飛舟就好像是一道天神幻化的虛影,什麼神通過來,從其中穿過,毫無阻隔,傷害更無從談起。 此刻飛舟的情形,與中秋惡戰梁辛被困於『玲瓏偷天』時如出一轍。巨蝶已經進入了另一方空間,雖然肉眼可見,但卻分屬兩個『乾坤』,憑著小羅剎,還也休想傷到它。 這才是魯執的設計,這才是坤蝶飛舟真正得以『發動』的樣子,先凝化一片成稱方圓的小乾坤,再『以小乾坤破大天地』,從容穿梭於十屆之間 只不過在魯執的設計中,飛舟經法術催動,能以坤蝶屍體的力量直接去『自化天地』;但楚慈悲沒能做到這一步,所以才需要外力相加,再通過法術,借外力助坤蝶凝化小乾坤。 這也是必須要留下一個人在仙界的原因了。就算謝甲兒有天上人間在手,如果不靠外力轟擊,他也只能在同一片乾坤下游轉,一樣沒法從大世界中撕破壁壘,進入『啟動』後的飛舟小乾坤。 飛舟將自身所在化為小乾坤的同時,梁辛幾人的腳下,忽然流轉出一道道細沙。 細沙層層流轉,很像漲潮的樣子,越積越多,一直『埋』到了眾人腰際才告停息。 楚慈悲死前曾交代過,這一樁設置必不可少。飛舟破空時舟內巨震,就連頂尖高手也抵受不住,細沙中飽蘊土行的純厚之力,屆時能夠保護所有『乘客』。 梁辛的雙腿都陷在細沙中,立刻感受到一股厚實溫暖的力量,穩穩托住了自己,但卻並不會限制他們的行走、移動。這份感覺,就好像走進了爹娘居住的那件屋子,打從心眼裡瀰漫起的那麼踏實,那麼暖和、那麼安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細沙湧起後,梁辛等人的五感也被阻擋回來,無法再探知仙界中的惡鬥。 丑娃娃的神情異常認真,在飛舟裡前後縱躍,忙個不停。他現在的這份忙碌,已經和『破碎天地』沒有太多的關係了,而是專注於『細節』的調整,以確保目的地的準確。這是個細緻且費神的活計,他們一旦飛起,就只有一次機會,容不得絲毫差錯。 坤蝶尚未離開,還在仙界中人的視線之內,但已經進入自化乾坤,任誰也休想再傷到他們,安全完全不用擔心…… 小羅剎見傷不到坤蝶,沒有分毫的猶豫,立刻掉轉矛頭,衝向謝甲兒。 大魔君凝聚力道迎向強敵,再度與之鬥在了一處 謝甲兒受傷不輕,單以力量而論,已經比不得羅剎鬼了,但乾坤挪移之術何其可怕,就算他的傷再重一倍,也絲毫不懼面前的凶魔。 可是謝甲兒萬萬不曾料到,這頭剛剛飛昇到仙界的羅剎,竟然還有幫手……兩人才激戰片刻,遽然一串飽蘊殘忍之意的長嗥遠遠傳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一閃而至,同時攻向謝甲兒。 衝來的兩個怪物,相貌迥然相異,一個高大粗壯、凸目獠牙,醜陋駭人;另一個苗條婀娜、眉目嫵媚,美艷異常。可這一男一女兩個怪物,身上都長有紅色煞紋……正是上次越界而來、手握輪迴天道的那對赤涅羅剎 饒是謝甲兒生平惡戰無數,心智早已堅若磐石,乍見這對赤涅羅剎加入戰團時也大吃了一驚,不明白它們兩個如何能夠脫困…… 那頭小羅剎的臉上,不知何時又恢復了滿滿地笑意,用惡鬼的喉舌,再度費力地說出了三個中土漢字:「神…足…通」 『五神變』之中的最後一路神通:神足通,或又喚作身如意通,目之所見,法身而至、神通而至 雖然小羅剎的『神足通』,遠不如謝甲兒的『天上人間』乾坤挪移,但卻有個極大的好處:能夠凝化出一枚蓮花分身,帶走本尊一成修為,飛遁遠行,隨主人心意而為。 在小羅剎現身剛『漏日之地』時,他就發動了『神足通』,凝化出白蓮分身,帶上他的一成修為遠遁而去……所為的,就是去『殺』掉那對赤涅羅剎 『他心通』,讓他甫一入界就明白自己身處絕大危險之中;『天目』、『天耳』兩項神通,又讓他很快發現,在此間還有一對精通『輪迴』天道的同族被鎮壓 小羅剎不用煞費苦心地去替同類解開符撰,只要殺掉那對惡鬼的今生,自然也就放出了它們的來世。白蓮分身雖只承載了本尊的一成修為,但要殺死兩個修為耗盡的赤涅羅剎,還綽綽有餘…… 不知是小羅剎的法術使然,還是到這一世那對惡鬼本就是羅剎,這次在『輪迴』後涅槃重生,趕來參戰的,又變成了赤涅羅剎 三個惡鬼世界的凶魔,一個凡人間的霸王,四條人影急速閃躍,半空裡儘是層層殘像,啪啪地悶聲如爆豆般連串響起,終於,隨著幾人同時怒吼,戰團倏然散開。 謝甲兒落在地面上,胸腹間破開幾個大洞,鮮血泂泂,一條左臂軟綿綿的垂在身旁,右足扁平、腳背上的幾根骨頭都被敵人砸折了; 小修羅的半張臉被硬生生地撕下來,腮上沒了皮肉,露出兩排森森白牙,左腿齊膝之下消失不見; 『輪迴』二鬼中那個男的,雙手十指盡碎,只剩下兩隻光禿禿的手掌;那個女的乾脆被掰掉了下頜,一張臉長得再怎麼美艷,沒了下半張嘴,也只剩噁心 三個羅剎身上,也佈滿條條傷痕,深可見骨。 謝甲兒笑容狂放,嘴裡卻輕聲嘀咕了句:「我眉心顯煞紋?**,丑娃娃還真會看相」 三個赤涅羅剎,那頭小的與謝甲兒實力相當,另兩頭『輪迴』在手,同時也坐擁飛仙之力。而自己卻受傷在前,被偷襲在後。猝然應戰下,看上去勢均力敵、兩敗俱傷,可謝甲兒心裡明白,這一次,自己怕是走不了了…… 胸腹間破開的大洞都在要害處,傷勢著實嚇人,但真正要命的,卻是右腳和左臂的骨折。 無論是老魔君的天下人間,還是大魔君的乾坤挪移,都以身體的平衡、協調和迅速反應為根本,此刻四肢中損了兩個,又哪還談得上協調?身法沒了,魔功自然不再,謝甲兒再無法施展乾坤之術。 傷他手臂腳背的,正是那頭小羅剎,此物狡猾無比,洞悉了謝甲兒魔功的基礎所在,在上一輪激鬥中,由兩個同類掩護著,專攻對方手足,拼著重傷,終於破去了謝甲兒的身法、魔功。 大魔君的神通,除了天上人間之外,本來還有一身出神入化地西蠻蠱術,但仙界中的日月星辰,與中土全然不同,戾蠱自身攜帶的力量雖然還能照常發揮,但卻無法借應星辰之威引發諸般奇異法術,說穿了,霸王此刻,就只剩下一身蠻力了,而且重傷之軀,也無法將蠻力盡數發揮。 三個羅剎都疼得呲牙咧嘴,目中滿滿都是恨意,彼此對望了一眼,同時尖嘯一聲,又復撲起。 謝甲兒從容大笑,舉手投足之間裹蕩風雷。自忖必死,卻也不妨一戰。 戰團再度成形,謝甲兒雖以取勝無望、逃生無望,但想要殺他又豈是件簡單事?這一戰還有的打…… 可就在四人剛剛又開始相鬥的時候,大地忽然顫抖起來,謝甲兒餘光掃去,只見遠處塵煙滾滾,一支無聲鐵甲正奔襲而至,為首的正是那個請戰未果、被謝甲兒罵退的小將。 鐵甲退出了戰場,但並未真正遠離,身為土著,他們也有依靠鷹隼觀測戰局的手段,一見謝甲兒吃緊,全不去琢磨自己能不能幫上忙,立刻開始突襲…… 長刀勝雪鐵甲如墨,傀儡馬踩翻大地,十萬雄兵沉默、衝鋒,鋪天蓋地。 傀儡馬的速度,遠勝中土駿騎,不一會的功夫,鐵騎殺到。十萬悍不畏死的雄兵,放在凡間足以掀起滔天大禍,但對上三個那三個絕世凶魔,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三個羅剎鬼確實在笑,殘忍,興奮,打從心眼中溢出的快活,鮮血越多越好,屍骸越多越好,送死的人越多越好 又是一座修羅屠場,鮮血迸現,長刀兩段一隊隊騎兵被惡鬼屠滅,鮮血融入泥土,讓明秀山崗轉眼變成一片血腥沼澤……謝甲兒臉色鐵青。 莫說只有十萬鐵甲,就是整座仙界的凡人全都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去眨一下眼睛,但他不願讓別人看見自己敗於三個凶魔。 謝甲兒可以敗、可以死,不過卻不願死在這群『聾子』、『啞子』面前,重重一腳將撲到跟前的羅剎女踹得倒飛開去,同時鬚眉怒張,對著鐵騎怒吼:「滾」 沒人聽得見,更沒人理會,就算以謝甲兒之威,也沒辦法把一群本就是趕來送死的狂徒喝退。 謝甲兒縱聲長嘯,身體猛如鷹隼,與一頭赤涅羅剎換過一連串的猛攻,繼而又一回頭,第二次大吼:「滾」而這次,在他面前卻並無鐵甲,只有一隻懸空三尺,振翅嗡鳴,卻始終不曾遁離的黑色巨蝶梁辛等人到現在尚未離開 霸王怒吼之際,天嬉笑還在忙碌著,要想保證這次破空之行能夠準確到達中土,他不敢有分毫的大意,細心完成著諸般操控飛舟的細節。 梁辛等人正靜靜等待一旁,就連呼吸都改做內息,生怕會發出一點動靜,打擾到天嬉笑。飛舟自遁入『小乾坤』後,他們就無法再探知外面的情形,連輪迴雙鬼被釋出趕來都不知道,更毋論其他。 又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天嬉笑終於長吁了一口氣,饒是他平時性子沉穩,現在也忍不住笑道:「諸位仙長,都弄妥了,只待宗主一聲令下,咱們便重返中土……」 說著丑娃娃轉回頭去看梁辛,滿擬幫主大人也會滿臉歡笑,不料一望之下,天嬉笑大吃了一驚:不知為何,此刻梁辛額頭上青筋暴露,雙目染血,臉色更是猙獰憤怒,彷彿要擇人而噬 尤其可怕的是,在他手上、頸上、臉上,所有裸露的肌膚處,都好像突然生了白癜風似的,悄然爬出一塊塊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斑,只不過這些斑不是白的,而是黃色。 土黃色的銹斑 天嬉笑神情驚駭,閃身來到梁辛身前,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捉他的脈門,想要探查宗主『中了什麼邪』。可還不等他碰到梁辛,小活佛就大吼一聲:「碰不得」說話間,一把推開了丑娃娃。 天嬉笑也一驚而醒,梁辛此刻的情形異常,不明狀況時萬萬觸碰不得,否則害人害己,當即轉目望向小活佛:「宗主的樣子有些像走火入魔,又好像被土毒侵染……」 小活佛眉頭大皺,接口道:「另外,還有點像被強行灌頂。」他和憨子心思相通,曾於對方殘損的記憶中,見到過大活佛當年入選十三蠻時,被門宗師長灌頂時的痛苦,和梁辛現在的情形的確有幾分相似。 天嬉笑長長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鎮靜了些,不再去毫無意義地揣測梁辛現狀,而是指了指飛舟,問道:「那咱們現在走不走?還請小佛爺做主」走不走這件事,丑娃娃可不敢做這個主。 小活佛哪知道該走還是不該走,琢磨了片刻,彎腰去脫鞋:「待會扔起來,鞋面向上咱就走,鞋底朝天咱就留……」說著,扔鞋 小佛爺忘了一件事,腰際之下都是柔軟細沙來著…… 隨即小活佛愣住了,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等等看、等等看吧,要是一會他醒不過來,咱就再扔一次。」說著,他伸手,把直直插在細沙中的鞋子取了回來。 第三四七章 兩惡相爭 第三四七章兩惡相爭 不久之前,舟內細沙已起,但天嬉笑尚未完成諸般細節操作時,梁辛忽然耳中聽到了一陣怪響,乍一聽上去,好像是人吼馬嘶、怒嘯與慘叫、咒罵與哭號混在一起,可再仔細分辨,卻又不是什麼哭聲,而是來自冥冥之間,由元魂戾氣所凝化的銳響; 繼而,他又嗅到絲絲縷縷的血腥氣,雖然不算濃重,但卻腥臭到了極點,熏人欲嘔;同時眼中也顯出了幾滴血色,不過是寥寥點點,但每一滴都足夠鮮艷,紅得讓人心驚肉跳。 怪聲越來越響,漸至震耳發聵;腥氣越來越重,讓他胸悶憋悶欲炸;血雨越來越磅礡,由點串線,再到徹底瀰漫視線,讓他眼中只剩淋淋殷紅 飛舟內一片太平,沒人慘叫更沒人流血,梁辛的眼中所見、耳中所聽、鼻中所嗅,去不是幻聽幻象,所有這些,都是外面的情形……這是坤蝶傳遞進來的訊息。 大軍奔襲入場,由此謝甲兒與三頭邪魔的惡戰也變成了屠殺,每個眨眼功夫,都有千百鐵甲被碎屍萬段,血染青崗,已死之人殘念陰戾,未死之人戰意沖天,加在一起,除了激起沖天戾氣外,另外還驚動了仙界中那份平時都隱藏不露,但卻磅礡厚重的至土惡性 坤蝶本就臣服於此間的厚土之威,即便已經身死無數年頭,它也還是這裡的一份子。 隨著法術成形,黑蝶已經進入了小乾坤,但是在破空之前,雖外人不可碰觸外力無可傷害,它仍處於仙界天地,與大天地的聯繫還在,是以對外間的殺戮戾氣與至土惡性有所感應。 不過也僅僅是感應而已,莫說只是一頭由蝶屍煉化的飛舟,就算它還活著,也不會主動參與什麼。 正在飛舟之內的四個人,其他三個都感覺不到有什麼異常,可梁辛不同,在十二歲時,他就奪了苦乃山玉石雙煞的惡力,而後先將其中四分之一化作本源,跟著又在大海深處『散功入體』,這一連串的機遇之下,讓他得了個土行真身。 早在第一次趕赴離人谷,為曲青石『返老還童』時,大祭酒就曾點明了他身體中的土性。當然,梁辛的土行身,遠沒有骸骨老兄『山天大獸石中人』那麼純淨。 不過不管怎麼說,玉石雙煞也都是了不起的惡土精怪,何況它們和坤蝶都是中土出身,既是同根也是同源,所以梁辛的土行身得到了坤蝶的『認可』,能感覺到飛舟上傳遞來的訊息。 事情又何止『感覺』那麼簡單。 …… 在中秋惡戰那次,被殘碎的人骨笛勾起惡性後,梁辛就靠這份『噁心』來催動天下人間,之後他每動用一次魔功,殺心就會更濃一份,一直積攢到現在。若是他的殺心不加以控制、毫不保留爆發而起的話,怕是比起外面那三頭赤涅羅剎也毫不遜色。 耳中戾氣銳響、鼻端血腥熏人、眼前鮮紅淋漓,梁辛看不到具體慘禍,只能通過坤蝶屍體感受到外面的慘禍,殊不料這種彷彿從冥冥中透出的感覺,雖然略顯模糊,卻越過了他所有的思維,而直擊他內心深處。 直接,有效,更不受控制,而蟄伏在他心底的殺心惡性,於剎那間就被盡數勾起 土行身、殺心起、惡性生,此刻的情形,又與魯執當年受此間惡土封王的狀況何其相似……但是梁三比起魯二來,雖然都是土行身,可成色實在差得太遠了,就算他的殺心比著魯執當年更前,也難以獲得仙界厚土惡性的共鳴。 也是因為『成色不足』這個原因,所以他初到仙界時,也曾置身於殺戮屠場中,也一怒而戰興起殺敵惡念,但戰力沒有一星半點的變化,更不曾得到此間惡土的呼應。可這次的情形不同,梁辛正身處坤蝶之內…… 飛舟破空在即,坤蝶腹中細沙流轉,將眾人包裹,把每一個『乘客』都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梁辛也不例外,此時他就彷彿一塊掉進沙堆的土疙瘩,既涇渭分明,又融合一處。由此他的殺心,在仙界的惡土之力『看來』,也就成了坤蝶的惡性 土行惡力『挑剔』卻無智,梁辛的半攙子土行身不夠格,但坤蝶何其純淨,立刻就得到了『它』的認可。而『它』又分辨不出坤蝶究竟是死是活,惡土之勢氤氳而起湧向坤蝶—— 大天地、小乾坤,兩處空間並非完全隔絕,只是憑著謝甲兒、羅剎鬼的本領,還無法察覺到這其中的聯繫罷了,仙界的土行惡性要輸力卻全無問題。 飛舟得到了惡土之力的滋潤,但它終歸是件死物,並無法吸收,可梁辛是活的,又因自己的土行身,和坤蝶融為一體,一部分惡土之力,也進入他的身體,不過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說穿了,梁辛的情形與當年魯執的遭遇,所差的僅僅就是:以坤蝶為媒。 大小活佛和天嬉笑,雖然與梁辛同處於坤蝶、細沙之中,但因沒有土行真身,完全感覺不到惡土之力的流淌。 這份造化,無論對普通修士或者骸骨老兄而言,都是老天爺絕大的眷顧,若想修煉,只要催動心法,將進入身體的厚土靈元不停煉化,修為就會節節高昇;如果想攻敵就更簡單了,可以直接將身體中滔滔不絕流轉而過的惡土靈元化作法術神通,打出去殺人……可梁辛幾乎不懂法術,當年葫蘆老爺送給他的那本『土行心法』也不是什麼高深秘籍,煉化真元的速度堪比『老牛破車』,當惡土之力源源不斷從體外流入,他根本就啥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又看著這些大好力道從身體中轉上幾圈,又復消散而去。 但是有一件事不用梁辛動手,惡土之力自己就會完成:給他洗煉身體。 雖然道理、概念不一樣,但這個過程,就好像山澗中的鵝卵石,被溪水不停沖刷,石頭上的雜質都會被帶走,由此也被打磨的得異常光彩漂亮。 如果只是惡土靈元流淌、『洗煉身體』,梁辛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痛苦,甚至應該還是能說、能動的。 但他此刻目眥盡裂,滿面猙獰,彷彿痛不欲生,身體也牢牢凍住了,無法稍動一份……之所以會如此,全是拜他體內的那枚奎木狼所賜。 奎木狼是貪婪蠱、奪力蠱,見有外力之力流轉進來,全不用主人號令,撲出來,瘋狂吸斂著土行惡力。 枯木狼奪力,是先吸斂,隨後在將其煉化成能為自己所用的蠱力。 可是,所謂『塵歸塵、土歸土』,厚土之善能夠承天護界、滋潤萬物,但其惡也足以湮滅天地,將萬物都化作泥沙。惡土的本性就是煉化一切、同化一切 奎木狼再吸收了惡土力之後,還不一定是誰煉化了誰…… 一旦老蝙蝠傳下的蠱力被煉化成土行,奎木狼也將無所依無所用,立刻就會『死』掉、消散。奎木狼尤其是易於之輩,讓『別人』去改變它的力量?在它發現這股惡土之力會要了它的命之後,立刻團成了一團,不再去搶力,而是旋轉開來,拚命去抗拒惡土之力進入主人身體。 從品級、力量上而論,自然是仙界惡土佔據上風;但奎木狼坐擁『小主場』,對梁辛的身體熟悉無比,這番相鬥甫一開始便激烈無比。 兩股巨力都在依靠本能行事、相爭,在梁辛體內開戰,而梁辛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打來打去,從五臟六腑到四肢百骸都萬分痛苦,身體更是無法稍動…… 外間的殺戮;仙界的惡土;坤蝶飛舟的細沙包容;梁辛的半吊子土行真身、心底的濃重殺意和貪婪成性的奎木狼……諸般緣由湊到一起,才演出了一連串的複雜變化 雖然現在奎木狼與惡土相爭還在繼續,但最終的結果卻可以預見: 惡土之力源源不絕,奎木狼遲早會落敗,由此老蝙蝠那四成修為會被煉化成土行力。惡土本性在於『煉』,而不是『奪』,所以這四成修為變成土行力後,並不會離開梁辛的身體,而是會隨著惡土對梁辛身體的『修煉』,而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從此這份力量再不是蠱力,更不是修家真元,而是梁磨刀自己的蠻橫力量……—— 小活佛等了半晌,見梁辛非但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反而身上的土銹越來越重,幾乎已經將他徹底覆蓋,看上去他就像個掩埋千年才剛被挖出來的陶土人俑。小活佛不耐煩了,又把自己的鞋子拋了起來。 這次運氣不錯,鞋子沒再直插進細沙,而是『啪』的一聲,平面落下,鞋面向上。 小活佛立刻把手一揮:「天意在此,沒得說了,咱們走」 只要有人做主就好,天嬉笑毫不猶豫,立刻答應了一聲,雙手盤轉,大聲催動咒訣大咒不過百字,嘹亮的唱誦聲響起不久便高停歇。 幾乎就在大咒停歇的瞬間,幾個人耳中陡然炸起一串串悶雷般的怪響,同時飛舟劇烈跳動起來,小活佛只覺得天旋地轉,而身下的細沙此刻也終於顯出了神奇,雖依舊柔軟,但卻猛地堅韌了許多,彷彿化作一片粘稠到無法想像的泥沼,牢牢將其護住 若非如此,就算大小活佛有三蠻之力,也休想控制住自己的身體,非得一頭撞死在飛舟內壁不可…… 巨震不知持續了足足有兩三個時辰之久,終於在轟隆隆的一聲巨響中,飛舟又突兀地平靜下來。 小活佛喜形於色,伸手抹掉被甩得滿臉的口水,望向天嬉笑:「回到中土了?」 丑娃娃臉上的神情卻驚駭欲絕 還不等天嬉笑回答什麼,小活佛只覺得眼前一亮,飛舟上屏蔽五感的法術消散,由此,舟內眾人又能看到外界的清醒了。 小活佛舉目向外一看,先是一愣,繼而猛地驚呼了一聲,神情也變得和丑娃娃一樣……驚恐 青青山嶺鋪滿濃濃血漿、散碎屍體……一眼望去,目光之中只有無盡血沼這又那是中土,分明是一處修羅屠場。 隨即,又是一陣因巨力相撞而炸起的悶雷聲傳來,小活佛舉目望去,只見四個渾身浴血的怪物,正自瘋狂纏鬥 雖然鮮血早已裹滿了那幾人,但憑著小活佛的目力,還是馬上認出了他們,其中那個彪形大漢,正是大魔君謝甲兒;而另一頭身形尤其矮小、好像個血猴子似的怪物,分明就是『五神變』羅剎…… 輪迴雙鬼化身疾風,圍住霸王瘋狂旋轉、潑風般亂打,小羅剎站得稍稍靠外,舉手投足不停喚出神通,轟砸強敵…… 到現在小活佛也終於明白了,坤蝶根本沒『飛』起來。不僅沒走成,反而還丟掉了千辛萬苦才發動的小乾坤,又跌落回仙界天地。 天嬉笑的醜臉上,既有驚慌恐懼,也有納悶稀奇,他想不通,法術和手訣都沒有半點差錯,為何已經初步『發動』的飛舟,竟會『掉』了下來。 他不知道,在他正式催動飛舟破空前,仙界的惡土之力正氤氳浩蕩,分作數十道,從大世界中湧入小乾坤,流轉一周之後,再重回大世界。這些流轉的惡土之力,就彷彿一條條繩索,將大小兩重天地牢牢綁繫在一起。 飛舟發動,就等若讓巨蝶直接去和這些惡土繩索衝撞到一起,巨力翻騰滾蕩,一番『較量』之後,坤蝶凝化的小乾坤終於再承受不住巨震,就此散碎無形,巨蝶也由此掉落。 同時也幸虧這些惡土之力,在大小兩處天地間形成了紐帶,所以小乾坤震裂時,坤蝶並未隨之一起被毀,而是藉著這些『紐帶』及時逃回了大世界…… 此刻十萬鐵甲早就被屠滅,沒有一個人活下來。霸王也如遠山旁那道赤紅夕陽,到了窮途末路,正全不顧後果,傾盡餘力瘋狂搶攻每一擊都飽蘊巨力,衝到慘慘沙場中,激起無數血濘與殘肢 事情遠遠超出預料,小活佛彷彿墮入了一個噩夢,可還不等他回過神來,一股陰冷到骨子裡的感覺遽然降臨,將他重重包裹起來……那頭『五神通』小羅剎轉回頭,目光穿透坤蝶,望著小活佛,笑嘻嘻地點了點頭,跟著,和初見時一樣,他又對著他使了個佛家禮數。 不過現在,小羅剎已經變成了真正的惡鬼模樣,僅剩的半邊臉幾乎也被謝甲兒打爛了,一個胳膊也徹底斷裂,只靠一點皮肉的連接,勉強掛在肩膀上,無法再雙手合十,只能以單掌豎在胸前施禮……謝甲兒必敗、必死,可想要殺他的那個,也休想能再有個囫圇身體。 就算惡魔世界的第一人,修成五神變的小羅剎也休想 施禮之後,小羅剎不再理會小活佛等人,與他而言眼前大敵仍是兇徒謝甲兒,至於藏在巨蝶中的那幾個,沒什麼危險,更沒機會逃走……小羅剎猛一轉身,單掌急刺,卻並未攻向霸王,而是直接插入那頭羅剎女的後背,和著一蓬污濁血漿,將對方的心臟活生生地挖出來、捏碎 淒厲慘叫中,被偷襲挖心的羅剎女屍體落地,同時又是一聲厲嘯,一頭醜陋夜叉憑空現身,繼續猛攻謝甲兒。 雙修飛昇的兩頭羅剎有輪迴在手,謝甲兒知道了他們的天道,在惡鬥中也就不再一味下死手去擊殺它們,而是掰腿、折骨、撕肩臂,以耗掉對方戰力為主。 這是對付他們的最好辦法,因為是自己的『輪迴』,所以兩頭羅剎不能自殺,否則手中天道立刻散碎了;同樣這兩個凶魔是雙修飛仙,骨血相連,互相殘害也和自殺無異……但那頭小羅剎,只要一見有同伴受傷或戰力下降,立刻就辣手相殘,殺掉『疲軟』今生,換來生龍活虎地來生。 這一仗打到現在,輪迴雙鬼已經在小羅剎手中不知『死』了多少次 飛舟外惡戰不休,而飛舟內,梁辛仍僵立不動。 始終不言不動的大活佛忽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天嬉笑跟前,抬手向著外面的戰團一指。憨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要出去。 天嬉笑愕了下,轉頭望向了小活佛:「請小佛爺相勸。」 小活佛天性被五神通羅剎克制,現在又被嚇得雙目緊閉,手軟腳軟,卻還勉強跟在憨子身後,聞言後搖了搖頭:「我要能勸得住,他也不會站起來找你了。」 天嬉笑不再指望小活佛,對著憨子正色搖頭:「出戰即送死,天嬉笑擔當不起,除非宗主醒來親口傳令,否則晚輩不敢引尊駕出戰,還請大活佛體諒。」 憨子皺了下眉,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丑娃娃拒絕了自己,陡然揚起大手,掌貫風雷向著天嬉笑當頭拍下…… 天嬉笑的醜臉蒼白無比,艱難地吞了口口水,澀聲道:「多謝大活佛手下留情。」憨子的手掌最終還是沒有砸下去,就懸在天嬉笑頭頂三寸處。 又凝視了片刻,憨子收回了手掌,一言不發,轉頭坐回了原處……憨子請戰、被拒的功夫,夕陽沉落不見,只在天邊留下了一抹餘韻,而此刻,外面那場苦鬥又現突變—— 如此蛋疼的一章,前面那段寫得我發瘋,不管是這本書還是下本書還是下下本書,我再也不去設計這種一大堆原因湊到一起的功法突破了,打從小仙有毒時候落下的毛病,得改 看這章受傷的同學,實在對不住了……梁辛這次洗煉是早就設計好的,要算伏筆的話,遠的近的也有好幾條,只不過沒想到真正寫的時候,會這麼費勁來的,對不住,對不住哈。 第三四八章 天魔卸甲 第三四八章天魔卸甲 謝甲兒再也應付不了不住三頭羅剎的猛攻,勉強避過小羅剎打向胸腹要害處的三道神通,同時與男鬼硬碰一記,逼退對方,卻再也避不開羅剎女的偷襲,右臂被對方死死扣住。 羅剎女面色狂喜,口中咯咯嬌笑,一雙鬼爪子正要用力扭斷敵人的胳膊,不料手上忽然一輕,再一看謝甲兒的右臂已然脫離了他的肩膀…… 還沒發力,對方的胳膊就斷掉了? 女鬼稍顯納悶,不遠處的小羅剎則在剎那中讀出了謝甲兒心思,驚呼了一聲轉身便逃。 謝甲兒卻獰笑著,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身體於完全不可思議的角度突然翻起,並不理會女鬼,也不去追襲正斜斜摔飛的男鬼,而是直撲小羅剎 胳膊,是謝甲兒自己卸掉的……天魔解體。與老蝙蝠在中秋之戰中施展的他天魔解血如出一轍,只不過老爹是用『以後修為盡喪』來換取真元,而謝甲兒則是靠斷碎身體來重獲戰力。 解掉的不過是一截右臂,可這已經是謝甲兒唯一的『籌碼』了早在輪迴雙鬼現身不久時,他的左臂和右腳掌便告骨折,再後來左腿也被打斷,到了此刻,全身上下唯一還有用的、還能用來向邪門功法來換取力量的,就只剩這一段右臂。 撲擊中,謝甲兒施展的不是乾坤挪移之術,而是和梁辛平時一樣,單純以師門身法縱躍急行,迅速絕倫,自半空裡兜出一道詭異的弧,截向小羅剎。 四肢或殘或斷,但靠著勁力支撐,還能勉強抖動起來,只要能動,霸王就追…… 一個神足通,一個魔功身法,兩條人影快如閃電,一追一逃輪迴雙鬼則嗷嗷怒嘯著,緊緊綴在兩人身後。 這一仗打到現在,小羅剎又何嘗不是滿身重傷、消耗甚巨。他的五路神通都大打折扣,神足神通也不例外。反觀謝甲兒謝甲兒,靠天魔解體,捨臂換來充沛勁力,而天下人間的身法,雖然不如乾坤挪移那麼妖孽,但也獨步天下近程無敵。 此消彼長之下,謝甲兒越追越近,終於在迫近小羅剎十餘丈時,謝甲兒的身體突然古怪地扭動起來,同時開聲大吼:「殺」 吼聲落處,魔功發動,天下人間 先有天下人間,才有天上人間…… 即便有天魔解體換來的力量,謝甲兒也無力在發動一次乾坤挪移了,但他還有師門傳承,小羅剎落入桎梏 不僅小羅剎,追在他們身後的輪迴二鬼,也一起陷到了『天下人間』之中。 這次突襲,是謝甲兒唯一的機會了。 他剛被三鬼圍攻時,也有能力發動天下人間,可那個時候小羅剎真元充沛,連乾坤挪移都奈何不了他,又怎麼能會被天下人間去套住。也只有等自己到了強弩之末,拼出、磨到小羅剎也消耗巨大,再以天魔解體換取新力。霸王所求的還是那四個字:此消彼長。 看上去,這一連串的變化,都是謝甲兒提前設計好的,但小羅剎有『他心通』,能預知敵人的一切算計、一切心思,如果是『預謀』,這頭小小惡鬼哪會被『捉住』? 其實,天魔解體不過是謝甲兒臨時閃出的念頭……霸王好戰,搏殺之道早已被他煉入根骨、化作本能……何必處心積慮,等到戰機閃現時,身體自然便會去反應、去捕捉 身體的反應,甚至在心思之前。 天下人間之內,斷臂處血流如注,謝甲兒卻笑得無比張狂,拖著殘軀向著小羅剎緩緩靠近。 老魔頭將岸傳承下的魔功套住三個赤涅羅剎,其間亂流何其強烈,瘋狂奔湧反噬主人,謝甲兒能躲則躲,躲不開便硬生生的扛下來在魔功籠罩之下,他距小羅剎不過十丈之遙,可走完這一路,又讓他連受亂流重擊,一道道傷口就於毫無徵兆間的突顯,亂流幾乎打爛了霸王的滿身血肉 兔起鶻落,連串驚變,飛舟之內的天嬉笑看得目瞪口呆,但驚駭之餘,丑娃娃心裡還有些不解:天下人間……有用麼? 大魔君套住了敵人,又有什麼用?若在霸王全盛時,大可走過去一圈一圈扭下敵人的腦袋,但現在,他連亂流反噬都躲不開……這樣的天下人間,比起梁辛的魔功,也實在強不到哪去。 大魔君身體結實異常,能撐住亂流反噬,可就算他走到小羅剎跟前,雙腿和左臂都以骨折、右臂乾脆沒有了,他又靠什麼殺敵? 下一刻,丑娃娃的疑惑霍然而解 謝甲兒一路踉蹌著來到小羅剎跟前,猛然張嘴,一口咬中了敵人的喉嚨,繼而雙頰用力,狠狠向後一扯……仿若一頭暴怒雄獅,直接咬斷敵人的喉嚨 即便是邪道出身,雙手沾滿鮮血的天嬉笑,見狀也覺得胃中一陣翻騰,嘴裡卻情不自禁爆發出一聲歡呼。 謝甲兒滿目暴虐,隨口吐掉了口中的碎骨、喉管、皮肉,卻不肯就此離開,任由反噬的亂流擊中自己,猩紅的目光仍在敵人身上來回巡梭。霸王明白,憑著小羅剎的修為,只咬斷他的喉嚨,還遠不足致命。 片刻之後,謝甲兒似乎終於想到了辦法,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由衷的開心,由衷的殘忍,由衷的狠辣……謝甲兒又向著對方靠近了些,繼而霸王的頭猛然揮動起來,自上而下,挾著萬鈞的力道、萬鈞的霸道,狠狠砸在了小羅剎的面門上 手斷了、腿折了、霸王卻還想、還要、還能殺人 天嬉笑在坤蝶中,彷彿都聽到天下人間裡霸王頭槌砸出的那一聲悶響,丑娃娃的身體一跳,臉上只有震驚,口中翻來覆去,念叨的也只有兩個字:魔王、天魔…… 一下、兩下、三下……『天魔解體』之後,謝甲兒真就彷彿化身天魔,頭槌不停,每次砸下,嘴裡都會應喝出一聲大笑肉眼可見,小羅剎的鼻子斷碎、額頭一點點塌陷下去、嘴唇不見繼而又是牙齒散碎,不知多少次重擊之後,惡鬼的整張臉都碎了、塌了 謝甲兒終於不再砸了,『停手』之後,根本不再看小羅剎一眼,而是轉回身,又費力無比地向著輪迴二鬼移去…… 輪迴二鬼的身體遠遜小羅剎,各挨了三擊頭槌,他們的腦袋便徹底爆開。至此,謝甲兒終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再也維持不住魔功了…… 就在魔功消散的同時,小羅剎的頸上、臉上同時噴濺出濃稠血漿,雙手想去捧臉卻又不敢碰觸,整個人跌落地面,就好像一條被火油燙到的泥鰍,瘋狂慘叫,瘋狂扭動、打挺; 輪迴雙鬼屍體今生的屍體摔落,而來生又至,只見空氣一抖,男鬼化作一頭夜乞叉,口中厲聲長嘯,作勢就要撲向霸王,可隨即他又止住了勢子,左顧右盼,口中急切的尖聲怪叫,好像再呼喚著什麼…… 一對赤涅羅剎喪生,只『輪迴過來』一個 男鬼的臉色變得蒼白了,本來陰森森的目光也成從內心深處升起的恐懼不知多少次輪迴之後,終於,女鬼的來生不見。 她輪迴到頭了,死了地上那具頭顱爆碎的屍體,就是她的最後一世 二鬼雙修,共轉輪迴、共享來生。這就好像兩口子,你有十兩銀子,我有八兩銀子,但是兩夫妻不會分著算,而是把錢湊到一起花。妻子徹底沒錢的時候,丈夫最多也只剩握在手中、還沒花出去的一兩銀子。 『輪迴』也並不是沒完沒了,永遠不停的轉生下世,二鬼終於把自己的『天道』走到了盡頭,女鬼不見,或許證得阿羅漢果、得涅槃樂,從此超脫泥潭,容身宇宙;或許諸世積惡太多,魂飛魄散消失不見。不管怎麼說,結果就是兩個赤涅羅剎的天道,耗盡了……而且想一想自己的心性和生平作為,男鬼覺得女鬼『證得阿羅漢果』也不太現實。 輪迴已破,二鬼只存其一,而且也只有這一世可活這對赤涅羅剎最大的依仗終於沒有 也許是恐懼,也許是暴怒,男鬼嗷嗷嘶嗥著,再度轉身望向霸王,眼睛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謝甲兒週身上下血肉模糊,半躺半坐在地面上桀桀低笑,毫不退讓地與男鬼對視,不過他的目光裡全無怒意,儘是散漫和不屑,彷彿在他面前嘶吼不是飛昇惡鬼,而是一頭癩皮狗。 霸王低笑,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把一塊粘在唇邊、不知是自己還是羅剎的碎肉捲回嘴裡,咀嚼幾下,吐掉了…… 男鬼面目猙獰,一張血盆大口盡數張開,對著謝甲兒連連怒吼,但凶光閃閃的眸子深處,卻是驚疑與恐懼,腳下更不敢再踏上一步 羅剎這種惡鬼,男女性格各異,羅剎女長相『絕妙』,性子卻硬得很,一旦發怒就會不計後果的出手,寧折不彎;男羅剎雖然長得凶狠、也嗜殺成性,可骨子裡卻欺軟怕硬,此物最是不堪,遇到弱小絕對會玩弄、殺掉,遇到強者則趨炎附勢,連逃跑都不敢。 這頭男鬼也是如此,以前與謝甲兒惡鬥時的狠勇彪悍都來源於他那份『死不完』的天道。現在他的輪迴已滅,只剩下一條性命。再加上謝甲兒何其悍勇,連串搏殺中早都嚇破了他的鬼膽。雖然謝甲兒傷得幾乎都沒了人形,但男鬼仍吃不住他是否還有戰力,所以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坤蝶中,小活佛受邪魔所攝,一直不敢睜眼觀戰,耳中聽著外面只有羅剎的慘叫與怒吼,卻沒了激鬥時的陣陣風雷,耐不住心裡的好奇,顫聲向天嬉笑追問緣由。 天嬉笑三言兩語,把剛剛那場血戰大概說了下,小活佛聽後,全不去關心謝甲兒與男鬼的對峙,而是急急忙忙地追問:「那頭小羅剎,你看看小羅剎的頸子下面,那個珠子的紋路,還有幾顆?」 天嬉笑不敢怠慢,立刻舉目望去:「還有四…不是四個,是三顆半。」 小活佛的聲音中殊無歡喜之意,相反還充滿了失望:「還有三顆多…這麼多」 小羅剎修成了『五神變』,頸下就多出五顆佛珠樣的紋路,而此刻,這些珠形紋莫名其妙地少了一隻,另外還有一隻也在變淺、變淡,正慢慢消失。 就在珠形紋路消失的同時,小羅剎那張被霸王徹底砸碎的臉,竟也緩緩的『整齊』起來,肉眼可見,他的額頭逐漸飽滿,戳如顱內的碎骨被一一頂出,獠牙、口鼻都在一點一點地成形 『五神變』雖然沒有『一般變化便是一條性命』那麼誇張,但這五道都是第一等的佛家神通,飽蘊慈悲與生機。 遭遇重創時,可以散去神通,用其中的神力來迅速彌補生機、治療重傷。可以說,修成五神變的人,只要還沒死,就能夠用『神通換性命』。至於要損失幾路神通才能徹底痊癒,就要看傷勢的狀況了。到現在為止,小羅剎捨了天眼通但仍未夠,正在調用天耳通之中的神力救命。 「動用五神通之力療傷,一旦開始,除非傷者徹底痊癒、或者神通力耗盡,否則都不會停下來。這個過程了裡小羅剎自己做不了主,一路神通中蘊含的力量,沒能讓他痊癒,那第二路神通之力就會自動去續上……」小活佛嘴唇哆嗦著,還沒解釋為完全,憨子就再度來到天嬉笑身前,大手無比堅定,向著外面一指。 與上次請戰情形不同,如今霸王硬是從死路中拼出了一線生機。有機會,天嬉笑就敢拚了,沒再拒絕憨子,立即催動手訣。眨眼功夫,只見坤蝶旁的空氣突兀一震,大小活佛與天嬉笑三人並肩躍出 其中憨子與天嬉笑並肩撲向五神變凶魔,二話不說圍住他猛打,小活佛雖然也跟著一起出來了,但手軟腳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好歹他總算把眼睛睜開了,身體顫顫著坐倒在飛舟旁邊…… 看著同類被狠打,另外那只惡鬼仍站在原地,既不阻攔,也不去強襲謝甲兒,而是神情頻頻變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片刻後,男鬼終於下定了決心,猛地怪叫一聲,縱躍而起撲向小羅剎。 男鬼還是動手了,天嬉笑和憨子反應各異,前者驚駭之下轉身就逃,大活佛卻開聲暴喝,縱然修為遠遜,仍飛身、迎上、舉掌扣下。 可任誰都不曾料到,男鬼身子一兜,閃過大活佛,也沒去追天嬉笑,更沒有抱起小羅剎逃走,而是亮出一雙鬼爪,狠狠插進了小羅剎的胸口 隨即男鬼又抽出鬼爪,高高縱起後併攏雙膝,以跪姿下落,重擊小羅剎的頭顱。跟著拳打腳踢,嘶吼連連…… 眼前的男鬼正貨真價實地暴打小羅剎。包括謝甲兒在內,所有人都有些懵住了,不明白男鬼是抽風還是真瘋了。 男鬼出手,每一擊都用足全力,打了一陣似乎又覺得光自己動手還不夠,又抬起頭對著大活佛與天嬉笑招了招手,示意『大家一起來』,同時還不忘對著不遠處的謝甲兒露出個醜陋無比的笑容。 雖然摸不透真實原因,但男鬼的的確確陣前倒戈,不傷謝甲兒等人,開始出手對付小羅剎 天嬉笑仍自驚疑不定,大活佛卻不管哪套,再度揚起大手衝向小羅剎眼見憨子動手,丑娃娃咬了咬牙,暫時不再多想什麼,縱身加入其中…… 剛剛與霸王對峙,是因為男鬼怕謝甲兒還有餘力,不過它好歹也是飛昇的仙魔,眼力不弱,稍作鎮靜也就就明白了,謝甲兒已經真正到了燈枯油盡的境地。可男鬼還不敢動手,因為他忌憚另一個人、另一個讓他吃足苦頭、身處此間、同時也是霸王一夥的絕頂高手:楚慈悲。 男鬼當然不知道楚慈悲已死,還道他是被什麼原因耽擱了,就算今天不來、明天不來,但遲早會來。他對楚老漢忌憚之極,二鬼健在輪迴在手的時候都打不過人家,憑自己現在的狀況,對上楚慈悲必死無疑。 尤其楚慈悲修行的是佛家力,不管這個世界又多大,只要老頭想找他,男鬼就逃不掉。 再說羅剎這一族,個個嗜血冷酷,同族之間也毫無情義可言,這頭『五神變』小羅剎更是最凶殘魔頭。男鬼以後做他的手下,日子也絕不會好過。但輪迴二鬼既打不過楚慈悲,更對付不了謝甲兒,這才跟在了小羅剎身後。 本指望著小羅剎,能先除霸王、再殺掉楚慈悲。可現在看來,小羅剎傷及根本,就算能夠撐過眼前這一關,殺盡霸王一夥,他自己也會修為暴跌、戰力受損,就算再修養一百年,遇到楚慈悲也有活路。 尤其這個小羅剎,在惡魔世界凶名卓著,輪迴二鬼對他早有耳聞,知道他有一項生啖夜乞叉煉化修為的本領,偏偏自己這最後一世的輪迴,該死不死就是夜乞叉。 要是輪迴還在,夜乞叉就夜乞叉吧,大不了給小羅剎吃一次,全當餵狗了,可現在自己只剩今生一世…… 算來算去,繼續跟在小羅剎身後,就只有死路一條;倒是臨陣倒戈,助謝甲兒等人擊殺小羅剎,說不定能換回來對方『垂憐』,保住小命。 第三四九章 半個惡鬼 第三四九章半個惡鬼 小羅剎修為太高,要是讓他成功恢復,就算沒有了那五路神通,也照樣能夠擊殺所有人。 兩個人一個夜乞叉,出手間沒有絲毫保留,尤其那頭最後一世化為夜乞叉的羅剎,實力著實了得,有他相助,小羅剎頸下珠紋消失的速度更快,此刻第二枚『珠子』已然消失不見,天耳通已經耗盡,宿命通的珠紋開始變淺。 可三個高手的攻擊,也僅僅是讓珠子紋路變淺的速度加快,卻不能阻止小羅剎傷勢地癒合…… 現在的情形,乾脆就是三個高手『破壞』與五神變『修復』的比拚,二者的『戰場』,便是小羅剎的身體: 如果天嬉笑等人造成的破壞,強於五神變的修復,那小羅剎在珠紋變淺的同時,傷勢也會漸漸加重。 眼前珠紋雖淺淡下去,但是那些恐怖的傷口,卻在緩緩癒合……他們的轟殺,還比不上五神變的療傷之力 憨子大吼疊疊,天嬉笑青筋暴露,夜乞叉滿臉焦急,三人傾盡全力勢若瘋魔,可力有窮盡時……全無花哨可言,更沒有計謀可用,最簡單最直接的對抗,敵不過就是敵不過在宿命通消耗殆盡、第四顆『他心通』珠紋開始消散時,小羅剎的臉已經有了個囫圇樣子,隨即他的眼皮輕輕撩開一條縫,目光裡滿是既有殘忍也有笑意,一一掃過三人。 天嬉笑被他看得腳跟發軟,怒吼中砸出連串重擊,總算把小羅剎剛剛長好的眼珠子重新打爆,而此刻對方的嘴巴也完全長好了,『咕』的一聲,小羅剎怪笑出聲。 三人都能明白,憑著自己的力量阻止不了小羅剎恢復,夜乞叉再也堅持不住,從胸腹深處發出一聲充滿恐懼的尖叫,背後雙翼一撐,再次背叛同伴自己倉皇逃走,轉眼消失不見…… 男鬼逃遁,剩下的兩人也就更打不出什麼效果了。天嬉笑勉力又轟出幾道神通,轉頭望向謝甲兒:「大魔君,還請進入飛舟暫避其鋒」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飛舟密閉、外殼堅固,至少也能用作避難。謝甲兒沒說什麼,算是默許,天嬉笑立刻催動手訣,把外面的四個同伴都送進了坤蝶……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小羅剎從地上一躍而起。不僅頭顱、臉面、頸子等處的致命傷盡數痊癒,就連再之前前受的那些重創也全都消失不見。 他的頸子下面只剩下最後一枚『神足通』的佛珠紋路了……『五神變』是小羅剎畢生修行的所在,其中每一路都花費千年光陰、歷盡無數辛苦,他飛昇前做夢都不曾想到,自己打了一架,還是偷襲在先、又有輪迴二鬼相助的情形下,竟還是被霸王毀去了其中四道神通不只是神通不再,他的身體雖然得以痊癒,但修為和戰力也隨著珠紋消散而驟降,只剩剛越界時的一半。 小羅剎背負雙手,圍著巨大的坤蝶緩緩踱步,眼中無限怨毒,臉上卻仍是笑瞇瞇的,毫不著急的樣子。 即便有飛舟相隔,天嬉笑也還是抑制不住從心底泛起的惶恐,望向小活佛情不自禁地問道:「他、他打不進來吧?」 小活佛比著他還要更害怕,張開嘴正想說什麼,外面的小羅剎發出一串嘰嘰怪笑,抬腿跨步,穿過了坤蝶的阻隔,突然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僅剩的神足通雖不像乾坤挪移那麼霸道,但五神變之中最後修成的神通,又豈同反響除了白蓮分身,上天入地無處不可去,無論遠近只用一步,無論障礙只需一跨神足通,身如意通,在這道大本領面前,就根本沒有『阻隔』這兩個字。只要在同一片天地中,任何地方,小羅剎想去就去,坤蝶腹中也不例外。 小活佛對『身如意通』,也僅僅是聽說過,並不太瞭解它真正的神奇之處,全沒想到煞星竟竟然毫不費力地穿跨坤蝶,來到眾人身前。 而再一眨眼,小羅剎又消失不見了。 小活佛還道是『疑心生暗鬼』,讓自己眼花了,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但是還不等他把濁氣吐進,就陡然狂怒,聲嘶力竭地嘶吼:「混賬混賬混賬」飛舟內消失不見的,不止是小羅剎,還有大活佛 小羅剎進入飛舟,抓住憨子又回到了外面……憨子摔坐在地面上,神情委頓,被捉時就已經被凶魔種下禁制,無法稍動。小羅剎伸出一根手指,在憨子的光頭上輕輕畫圓,一圈又又一圈。 凶魔的心思簡單得很,眼前這幾個人,誰也別想活,更別想痛快死掉,他抓憨子出來,在其他人面前慢慢炮製、一點點地去折磨,等弄死了大活佛,就再去抓小活佛,然後天嬉笑……最後才是謝甲兒。 一定要讓謝甲兒看到同伴個個慘死在他面前,也只有如此,小羅剎才會稍稍開心一點。 至於梁辛,他此刻的情形,看上去不是走火入魔就是中了土行劇毒,毫無威脅可言,小羅剎進入飛舟時看到了他,但懶得去理會,反正此人也要死在霸王面前就是。 小羅剎不在飛舟內停留,跑到外面施刑,則是因為飛舟內有一股雖然沒傷害、但卻讓他極度厭惡的氣息:慈悲之意。 將坤蝶煉化成飛舟,是魯執留下的法子,可出手之人畢竟是楚慈悲,千萬年的煉化下來,坤蝶也染了濃重的佛家氣息。來自惡魔世界的鬼怪雖然也修行佛家神通,但它們本身對禪意厭惡至極。 另外,飛舟裡還有楚慈悲的屍體,老漢已經死了四個月,但屍體不腐不化,眉眼表情栩栩如生。小羅剎本來喜歡『死人』,可不知為什麼,偏就對這具屍體打從心眼裡那麼厭惡,不想在他身邊多做停留。 小惡魔覺得飛舟裡的味道很噁心,不願多做停留,折磨人這件事,還是趁著星河明月、夜風清涼來得更愜意些…… 小活佛暴跳如雷,伸手抓住天嬉笑地衣襟,咆哮道:「送我出去」 丑娃娃站在那裡臉色青灰,眼睛裡滿滿都是絕望,任憑小活佛如何搖晃推搡都無動於衷。 謝甲兒早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由此也更不會把大活佛等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望著陷在細沙中的梁辛,略顯納悶地問道:「梁磨刀咋回事?」 梁辛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和身上皮膚一樣,他的眸子裡也都是濃濃的土銹顏色,眼珠子裡昏黃、渾濁,但目光卻凶悍、暴怒 其他兩個或狂亂或麻木,沒人去關注小魔君,也沒人去回答大魔君,謝甲兒冷哼了一聲,不再關注梁辛,又將目光轉向坤蝶之外。 小羅剎沒了天耳天眼,不知道坤蝶內的情形,不過他明白裡面那幾個人都在看著自己,由此,臉上顯出了個略顯羞赧的笑容,跟著伸出手捏住了憨子的耳朵,手腕用力,緩而又緩,甚至小心翼翼地去撕大活佛的左耳…… 憨子全無還手之力,面色中有些痛苦,可目光裡仍是平靜清寧,全看不到一絲恐懼 足足用了半盞茶的功夫,小羅剎才總算把那只耳朵完完整整地扯下來,先對著飛舟晃了晃,隨即將其送到了憨子的嘴旁,示意要憨子自己吃掉。 憨子毫不理會。 小羅剎笑容愈發開心了,目光中滿是勸慰,另只手也抬起來,伸向憨子的嘴巴……而就在此刻,小羅剎臉色驟然一變,神情猙獰,抬眼望向天空 夜空靜謐,披染膿血的山崗只有死一般地沉寂,全沒一絲動靜,可剛才小羅剎卻聽到、聽到有人罵他。 罵的是什麼他沒聽清楚,但那份感覺清楚得很,絕對不會錯,自己被人罵了。 小羅剎桀桀低笑,正想搜尋敵人,心中忽然一動,事情不對勁。『他心通』不再,除了羅剎鬼話,他根本聽不懂別人說話,又怎會知道自己是在挨罵? 除非是那頭變作夜乞叉的羅剎又跑回來罵自己,可小羅剎不信他還有這個膽子,何況就算夜乞叉敢來,也逃不過自己的靈覺。 正疑惑間,突然一連串悶雷般的大響陡然炸碎,即便以小羅剎的修為,竟也被這片跌宕狂躁的轟鳴,震得心智失守,雙腳一軟跌倒在地。 周圍明明還是寂靜一片,既不見山獸驚醒咆哮,也不見夜鳥倉皇疾飛,山崗附近根本沒有一絲動靜。 可那片浩浩巨響,明明白白正從自己的耳中一路咆哮、滾蕩不休,最終炸響在心底……小羅剎猛然醒悟過來,這份連綿巨響,只有自己才能聽到,而且罵自己的聲音,就是『它』 諸多神通不再,不過還有一身靈識還在,小羅剎已清晰地發覺: 腳下草、身前石、附近山崗、過境夜風……這天這地,這世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對自己升起濃濃敵意而那份只有他能聽到、直接炸碎於心底的怒響,就是整座乾坤對自己的怒意 不用語言,不用解讀,怒罵自己之『人』,竟是這個世界…… 小羅剎以惡鬼軀修佛家力、以罪噁心度飛昇劫,他的修行本來就是一件逆天事,尤怎會懼怕天怒。此刻雖然不明白這份乾坤敵意究竟為何而來,片刻功夫他便重新鎮靜,不僅沒了恐懼,反而變得虐戾起來,引頸嘶嗥與天地對罵,同時一躍而起,隨手抓住腳邊的一塊大石,想將其拋出去……砸天 小羅剎還是想差了一件事,這個世界都對他顯出敵意不假,但是這份敵意、怒意卻並不是來自天,而是來自地,來自仙界中的至厚土行,惡土。 梁辛醒來了 或者說,他根本都沒睡,身外發生的事情,每一樣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只是在劇痛之中不能稍動,也無法調運心思。 體內兩股巨力始終在爭鬥不休,現在也沒有停止,不過奎木狼雖然凶狠,終歸還是敵不過無止無休的仙界惡土,此刻已經有半數蠱力都被惡土煉化。 奎木狼勢微,惡鬥的程度隨之減弱了許多,梁辛也得以恢復神智,雖然還沒法掙脫細沙跳出去拚命,但是他的心思能動,他想殺小羅剎 他的心思,在仙界惡土的『看來』,就是坤蝶的心思,由此,土勢激盪,也對小羅剎顯出深重敵意。 厚土震怒,又豈會再讓凶魔去動一沙一石?小羅剎抓住大石,卻沒能將之搬起。石頭彷彿生了根,任憑他如何用力,除非能將整座仙界大地都一併舉起,否則絕動不了這塊石頭 小羅剎正惱怒間,一道巨大的陰影突兀降臨,將他穩穩籠罩,小羅剎抬頭一看,立刻驚得魂飛天外,那頭身形足有三里之巨的墨色蝴蝶,騰飛而起……這麼大的屍體究竟是何時飛起來的,他居然毫無察覺。 而下一個瞬間裡,巨蝶雙翅猛震,自半空中直撲小羅剎 …… 梁辛不是個憨小子,以前聽過魯執的故事,又有在飛舟中的親身經歷,很快也就明白自己正處的狀況。同時他更清楚,憑著現在這副樣子,別說還掙不脫,就算真跳出去也只會送死,根本救不了人。但是,他可以『借勢』,借坤蝶與惡土之力剷除強敵。 事情出乎意料地簡單,他只需集中全部心思,去盼望:坤蝶飛起撞爛羅剎。 『梁辛的念頭就是坤蝶的心思』,而仙界惡土又認可坤蝶……讓飛舟凌空,繼而猛擊敵人的不是梁辛,而是惡土托動、惡土推起,這霸道一擊之中,梁辛所做的也不過是動了動念頭,『穿針引線』罷了 本來,坤蝶飛舟不是玲瓏輾轉,一旦發動起來,就會遁入小乾坤,繼而破碎虛空穿梭世界,所以它不是件攻敵的寶貝,但是就連土疙瘩都能砸別人腦袋,又何況這麼大的『土行真身』。 平時不用它去砸人,是因為它太沉重,就算能被揮動起來,速度也不會太快,敵人大都能從容躲避;但這次,把它舞起來、砸出去的,不是什麼仙魔精怪,而是這座仙界 飛舟急衝落點奇準,三里之巨的龐大身軀,轟擊的目標就只有小羅剎,絕不會傷到三尺外的大活佛……這一擊突兀且迅疾,就算小羅剎也來不及去把憨子抓來做盾,只有怒嘯急撤。 又是一追一逃,同樣快若流光,旋即便是轟然巨響,坤蝶一頭戧在地面上,而小羅剎面色蒼白,就在坤蝶頭前不足七尺處憑著神足通,凶魔還是逃開了奪命一擊,但也被嚇得魂飛魄散。 坤蝶的狠辣一擊,怕是比起『天上掉下做苦乃山』也不遜色,奇怪的是如此巨力夯砸,僅僅就換來一聲悶響,全沒有想像中的山崩石濺,泥土沖天,甚至飛灰塵埃都未被驚起,唯獨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石塊……惡土強攻,又豈會一擊了事 坤蝶未能砸到強敵,但衝到地面之後那份霸道力量並未四散席捲,盡數集中於一處,又崩起了一塊全不起眼的小石頭,繼續襲向小羅剎。 見坤蝶落地,小羅剎也沒有絲毫的放鬆,不過他的心思大都放在防備坤蝶上,等發現石頭襲來時已經晚了半瞬,但身如意通豈同反響,心念到處立刻抽身而起。 小小的石頭,小小的惡鬼 小羅剎的身法太快,石頭也未盡全功,幾乎從對方腳下掠過,只勉強擦到了敵人的一根腳趾……在半空裡,小羅剎已經調整好了身形,下一刻他就會逆襲,殺入飛舟之內 至於被石頭擊中的腳趾……不過一根趾頭罷了,他丟得起。 小羅剎以為自己足夠重視,這才不去抵擋,而是拼出所有修為去躲石頭。可他還是『輕敵』了,石頭雖小雖不起眼,但其間承載的卻是坤蝶與大地碰撞下的全部力道。只是一根腳趾麼? 是整整半個身體 石頭撞上了腳趾,可爆發的巨大力量,竟生生炸碎了小羅剎的下半邊身體。 血肉翻飛,小羅剎高聲慘叫,自腰際以下,雙足、雙腿和大胯全都消失不見,腸子也丟了半掛,就好像被大洪火雷炸飛的鬼猴子,半截身體翻滾著,直衝天空,身下灑落濃濃血漿 連串突變,於頃刻間發生的事情,飛舟內的幾個人全都驚得目瞪口呆,就連謝甲兒也不例外。 可還不等他們有什麼反應,頭頂處怒嘯響起,小羅剎又凌空撲下,一頭扎進了飛舟之內 肉眼可見,『掛』在他頸下的最後一枚珠紋,正在迅速變淺,只剩半截身子,就算強如小羅剎也活不了,只能動用自己僅剩的一路神通療傷,不過珠紋徹底消散之前,他的身如意通還能使用,趁著最後的機會,小羅剎撲進飛舟。 與剛才那次療傷稍有不同,上次是腦袋幾乎被霸王砸碎,在腦袋長好前小羅剎無法稍動;這次是少了下半截身子,他神智尚在,可以一邊殺敵一邊療傷。 小羅剎滿身血漿,神情痛苦且淒厲,根本不去理會其他人,鬼爪高舉狠狠抓向現在細沙中不能稍動的梁磨刀。 凶魔認定是梁辛『發動』了這件巨**寶,把其他的人其他事都放到了一邊,當頭第一要緊就是活撕了梁磨刀 鬼爪加身,卻未見血光,憑著小羅剎足以扯斷金精鐵髓的利爪,竟未能刺入梁辛的身體。 小羅剎想也不想,半截身子飛旋起來,改爪為拳重擊連連,圍住梁辛發瘋狠打 大魔君破口怒罵;小活佛一跤坐倒;天嬉笑身體顫抖,緊緊握著雙拳,想出手阻止可無論如何也鼓不起勇氣…… 第三五零章 唯獨一人 第三五零章唯獨一人 飛昇到仙界的小羅剎,與謝甲兒、梁辛這一夥人的惡戰,有六個字貫穿始終——圍住、發瘋猛打。 先是三個羅剎鬼圍住霸王發瘋猛打,後來天嬉笑三人圍住小羅剎發瘋猛打,現在又攻守易位,輪到小羅剎圍住梁辛發瘋猛打…… 羅剎這一族,惡鬼身,虐戾心,佛家力,但幾乎沒什麼神通,攻敵之際多以大力轟殺,先前小羅剎能連連催動神通是因為他有『宿命通』,前世中修行到的功法能盡數使用,現在宿命通丟了,神通也隨之不再。 梁辛體內的惡鬥還在繼續,身體無法稍動,又哪躲得開敵人的狂毆,本來只有閉目等死的份,不料小羅剎衝上來的那一爪子竟沒能傷害自己半分,跟著一道道拳影彷彿暴風驟雨般打過來,梁辛能清晰察覺,敵人每一擊在出手時都重如山嶽,但是打在自己身上,居然就變成了一抹清風,全無傷害可言。 梁辛再怎麼樂觀,也沒舉得自己這麼快就煉成了『金剛不壞』,何況就算小羅剎戰力一減再減,憑著他現在這股瘋狂力道,真把個金剛替換過來,多半也早都被打爆了…… 小羅剎的拳力雖重,可『現在的梁辛卻不只是梁辛』梁辛與坤蝶融做了一體,重拳過來,立刻就被無數細沙『分攤』到坤蝶身體的每一處;而坤蝶又得了仙界惡土的認可,由此它受到的力道,又被整座大地『分攤』開來。 就這麼『一環套一環』,小羅剎根本不明白,看上去自己打得是梁辛,實際卻是在夯砸整個仙界。 要靠外力轟殺梁辛,除非砸碎這座天地。 憑小羅剎?他差得遠。 就連魯執,也是到了誅仙惡戰過半後,才將身體煉化到與厚土『身和而神離』,利用仙界惡土來幫他分擔敵人猛攻,戰局也由此急轉直下,無數仙魔飲恨。而梁辛能在第一次『認可』就如此,說穿了還是那個原因:惡土認可的不是他,而是坤蝶。 單以土行體質而言,出身山天大獸的魯執不遜於坤蝶,但他是外來者,而所有的坤蝶都生自於真土境、長於中土世界,最後的歸宿卻是仙界,這份習性是冥冥中的造化,追究起來,坤蝶於仙界而言不是外人、客人,而是本就該來、遲早會來的遊子。 坤蝶視仙界為歸宿;仙界當坤蝶為遊子,接納起來,要比魯執更簡單得多…… 梁辛沒被打死,既沒有驚訝,更談不上納悶,此刻於他心中,就只有一種情緒:暴怒 彷彿被困在籠中的凶獸,眼看著仇敵耀武揚威,雖不會被對方傷害,但仍暴跳如雷。 殺心惡性早被勾起,就算小羅剎傷不到自己,但他明明白白,就是在打我可恨身體無法稍動,不能還他拳頭,不能擰他狗頭 小羅剎現在當然已經明白,面前的人間小子不是什麼中毒發瘋,而是突破在即不過他也僅僅能看到此,就算這頭凶魔心智通天,他也猜不到梁辛身上發生的事情,只道『不能動時尚且如此,若被他脫身、完成突破,以後哪還會有自己的活路』。 最後一枚珠紋終於消失不見了,小羅剎傷得太重,憑借一枚『珠子』也只勉強讓他保住了性命,沒法再長出屁股和雙腿,就算他能活下來,從此也永遠半個鬼這讓小羅剎滿心怨毒更甚。 利爪、拳腳猛攻無效,小羅剎突然將身勢一收,直挺挺地掉在地上,無盡殘影同時消散不見。 而此刻,身後猛地響起一聲炸雷般的怒吼:「還十一的耳朵來」大吼落處,小活佛終於回過神來,全不管週身空門大開,更不去想三蠻之力都在憨子體內,自己幾乎沒多少修為,扎手紮腳地撲上來,伸手就去撕小羅剎的耳朵。 小羅剎好像哄蒼蠅似的,揮手就把小活佛打飛到一旁,而另一隻鬼爪子探出,穩穩按住了梁辛的胸口,隨即,勁力猛吐 外力的狂轟毫無效果,所有小羅剎攻勢再變,束元成刀,直接逼入梁辛身體。從外而內不成,那就有內自外,小羅剎要自己的浩蕩真元直接去碾碎敵人的心肝脾肺,如果運氣好的話,他還能看到梁辛的肚子好像個皮球似的越漲越大,然後彭的一聲…… 小活佛哇哇怪叫著摔回原地,也幸虧當時小羅剎將全副心思放在梁辛身上,力道幾乎都凝聚在另只手上,否則就是八個小佛爺也休想再活著。 小活佛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仍咬牙跳起來,邁開大步又衝向小羅剎,憨子的耳朵不還不行才跑了兩步,他就站住腳步,疑惑道:「咋回事?」 梁辛仍是滿臉猙獰,沒太多變化,但半截身子的小羅剎卻滿目驚駭,臉色更蒼白得嚇人,按住梁辛胸口的那條胳膊更是簌簌發顫,抖動的厲害,看上去,羅剎不是在發力猛攻,而是想要把手抽回來…… 謝甲兒突然『咕咕』地怪笑了起來:「奎木狼,梁磨刀有奎木狼」 胸口是要害所在,更是梁辛體內這只奎木狼最後困守的『戰場』,這頭戾蠱被仙界惡土打得苦不堪言,陷入困境無法自拔,就要消亡之際,忽然又見到一股外力用力,自然把它當做救命稻草,陡然運轉開來,瘋狂吸斂小羅剎的力量,藉以抵抗仙界惡土的煉化。 小羅剎是從惡魔世界飛昇來的,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天下還是有『奎木狼』奪力這種古怪法門。更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殺人不成反而變成了送菜,勁力才剛剛一吐,對方的身體裡彷彿立刻升起了一道可怕漩渦,修為全不受自己控制,彷彿決開口子的大湖,盡數湧向了梁辛……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得徹底變成廢人。 大駭之下,小羅剎哪還顧得上再去傷人,馬上收斂心神,努力去控制自己的真元 小羅剎身上的煞紋,遽然『活』了起來,好像一條條靈蛇迅速游弋,從身體各處匯聚到他按住梁辛的那條胳膊上,層層環繞,竭盡全力助主人堵住『缺口』。 到底是十世中最頂尖的凶魔,全心收斂之下立見成效,不過片刻功夫,小羅剎的神情便又復安靜下來,胳膊也停止了顫抖,勁力緩緩收斂,怕用不了多久便會『抽身而出』。 這個時候,謝甲兒的笑聲突然響亮了起來,傷得只剩一口氣的人,笑聲中居然還透出了一份豪邁痛快,也不管梁辛聽不聽得見,逕自對他笑道:「本來不想佔你便宜,可這麼一隻千載難逢的大個王八,被他逃了實在可惜」一邊說著,身體勉強彈了一彈,自他懷中落出一方金色盒子。 雖然重傷在身,但謝甲兒對力量的控制仍巧妙的很,盒子剛好落在他身前,蓋子被崩開,十幾枚小手指甲大小、顏色各異的蠟丸滾落在地,另外還有一把翠綠色的竹刀,和一根長長的銀針。 蠟丸都成半透明,透過封皮隱約可見,其中各有一條小蟲兒在緩緩蠕動……謝甲兒用舌頭挑出了其中三枚,轉頭瞪向天嬉笑:「過來給我幫手,華蓋、丹田、海底三穴,以竹刀豁口半寸……」 天嬉笑不懂種蠱,但修為擺在那裡,手腳極穩,在謝甲兒的指點下,豁開要穴、剝開蠟丸,小心翼翼地將三枚蠱蟲置入體內,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 繼而謝甲兒再度吩咐道:「拋我過去,去他們中間,要緊的是我的身體,一定要同時能碰到兩人」 天嬉笑明白事關重大,沒有絲毫的猶豫,托住謝甲兒血肉模糊的身體,說了句『大魔君小心』隨即真元輕吐,輕輕將其拋到梁辛和小羅剎中間。 丑娃娃分寸拿捏精準,謝甲兒落下時,腦袋正頂在小羅剎的肩膀上,屁股則穩穩擠住了梁辛的一條胳膊……這個姿勢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所幸達到了他的要求:身體同時碰到兩人。 謝甲兒幾乎戰力全喪,但是和老蝙蝠一樣,還有無數控制戾蠱的嫻熟技巧,此刻與另外兩人身體相連,立即指揮自己的戾蠱忙碌起來,他要助梁辛奪力。 剛剛他給自己種下的三枚戾蠱,一枚是奎木狼,另外兩枚為『參水猿』。參水猿與奎木狼同為西方七宿,且水木相濟,前者是後者最好的『搭檔』。 參水猿不會自己奪力,但它進入敵人體內,去呼應奎木狼,兩條蠱,猴子引、餓狼接,配合起來再默契不過 三枚戾蠱,奎木狼留在霸王體內,第一頭參水猿直接奪入小羅剎體內,兩道蠱立刻呼應起來,在謝甲兒的指揮下,開始奪取小羅剎之力,這便等若在惡鬼的那只『大湖』上又掘開了一個口子若在平時,這樣奪力根本不可能,就算敵人是傻子,也不會容你又種蠱又度蠱的忙活,可現在,大家誰都不能動,只能任由小蟲爬…… 第二頭參水猿,則被謝甲兒送進了梁辛體內。 梁辛的奎木狼感受到『同伴』,拼出全力,從惡土包圍中硬衝出一條同路,接引第二頭『參水猿』到身邊,旋即兩頭戾蠱耳鬢廝磨,同時謝甲兒全力催動,將自己的參水猿認奉梁辛的奎木狼為主。 一會功夫,兩頭戾蠱就彼此相應,跟著第二頭參水猿也進入小羅剎體內,與梁辛的奎木狼遙相呼應,一個引、一個接……由此,梁辛的奎木狼對羅剎之力的搶奪,又猛地凶狠了許多 只可惜老蝙蝠不再,否則還能再添一路奪力戾蠱…… 小羅剎一個差錯,便讓自己徹底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而謝甲兒對蠱術的控制,僅就比老蝙蝠略遜一籌,此刻有他主持大局,兩套『狼猿』彼此呼應,同時謀奪敵人力量,小羅剎又哪還能再堅持得住,才剛寧靜不久的臉色轉眼又告慘白,身體篩糠般的顫抖著,原本凶狠嗜血的眼神,現在就只剩恐懼與無助 仙界惡土、坤蝶飛舟、飛昇羅剎、大魔君卸甲、小魔君磨刀,還有洗煉事、煉化事、奪力事、戾蠱與惡土相爭事……三個人姿勢可笑糾纏在一起,誰都不能稍動,可其間諸般力道與變化,又何其複雜。 小活佛把撕耳朵的事情暫時忘記了,愣愣看著眼前的三個人,有點不知所措來著……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小羅剎的所有力道,終於被卸甲、磨刀兄弟瓜分一空絕世凶魔已經真真正正變成了副只剩半截身體的臭皮囊。 自從惡戰開始,小羅剎連受重創,修為一降再降,等他想要以內勁擊斃梁辛的時候,就只剩全盛時的三成力道。 最後這三成力道中,其中一成被謝甲兒奪取,另外兩成則歸了梁磨刀。畢竟梁辛的奎木狼是帶力奪力,又動手在前,所以搶到的更多。 小羅剎這一成力道,要是在以前,丟在地上謝甲兒都未必會去看一眼,可現在,卻是真真正正的好東西。 謝甲兒苦戰脫力外加一身重傷,修為幾乎耗得涓滴不剩,非得需要漫長修養才能痊癒,但得了小羅剎的一成真元,再以此為基,療傷事半功倍。 …… 小羅剎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黑氣,連生機都不再了,又何談之前的假裝慈悲、實卻跋扈的神氣;梁辛的表情卻更加猙獰痛苦,搶到大把惡魔真元的奎木狼又變得張牙舞爪,繼續和仙界惡土決戰不休,兩股巨力反覆撕扯,一時難分高下,唯獨苦了日饞仙宗的掌門大人。 三個人糾纏的姿勢不變,小活佛和天嬉笑看不出奪力已經結束,還在傻乎乎地等著,直到謝甲兒突然哈的一聲大笑,對天嬉笑喝道:「成了……」說著,謝甲兒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了聲『且慢』,隨即把他頂在小羅剎肩膀上的腦袋一轉,張開大嘴,一口將惡鬼的耳朵硬生生咬了下來,向著小活佛吐過去,笑道:「你要的耳朵」 小活佛一直在懵著,直到羅剎的耳朵掉在自己身前,才吶吶道:「是左耳,不要右邊的」 謝甲兒心情大好,笑道:「那邊的老子夠不著,你想要就自己去撕羅剎鬼可活不了太久,你要活撕耳朵,就得趕緊動手。」說完,催動體內剛剛奪來的真元,魁偉的身軀略顯笨拙地飄起,離開了另外兩人。 謝甲兒剛飄落在地,小活佛那邊就爆發出一聲歡呼……他果然把羅剎鬼的左耳給撕下來了,毫不費力。 不料歡呼聲未盡,小羅剎忽然動了一下,緩緩轉頭,望向謝甲兒 勁力全失,奎木狼自然也就放開了他,由此小羅剎也能在臨死之前動一動了。 小羅剎的眼神裡,絕望、痛苦,還有不甘…… 謝甲兒心思了得,又以戾蠱探過師弟的狀況,早在奪力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了,梁辛的情形與當年魯執差不多,都是得了仙界惡土相助,當即迎上小羅剎的目光:「不甘心也沒用,殺你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師弟,是這座仙界、是天殺你」 小羅剎竟似聽懂了謝甲兒的話,整張鬼臉都痙攣、抽搐了起來,嘴巴顫抖著,一個字一個字嘶聲低吼:「天殺、我。我就…殺、天」 迴光返照,本已消失他心通又略略顯出了些許力道,讓小羅剎能說出中土漢話。 小羅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盡自己最後一點力氣,吐出兩個字:「菩…提」 話音落處,小羅剎倒頭栽到地上,就此氣絕身亡,而他手中的那一重天道,也隨他死時盡數爆發 菩提,本是明心見性,徹悟而證得最終光明的自性,得菩提者即涅槃,凡人胎骨盡去,容身極樂世界。 但小羅剎的菩提,卻不是自己的涅槃,而是他所在天地的毀滅。 我存則天地在,我喪則乾坤滅,這才是他窮盡千萬年參悟的天道,這才是他最後的瘋狂,如他所言,天殺我,我便殺天 一路惡戰,小羅剎只以五路神通禦敵,全不像其他仙魔,早早打出自己的天道,唯一的緣由也僅僅是,小羅剎的菩提,不是殺,而是毀;不是殺掉誰,而是毀滅整座世界,只有在他身死瞬間才會成道、綻放。 與力無關,這是他的道,既然他能飛昇,就說明他已證道……菩提 身死之際,惡魔的天道降臨。 一切陡然變得『氤氳』了,梁辛、天嬉笑、小活佛甚至整座坤蝶飛舟,謝甲兒分不清,是自己的視線模糊了,還是乾坤造化真就這麼混蛋,竟讓一個絕世凶物,悟出了以菩提為孽的天道。 不過眨眼功夫,所有景象都在開始了瘋狂顫抖,就只有小活佛的一聲哭號清晰無比:「就是佛家的大涅槃之力,讓他修出五神變也就罷了,你還送涅槃力給他,你是佛陀,還是魔羅」 大涅槃之力,不是去砸碎、殺死,而是『抹掉』,讓一切都化作風、化作塵,從此消失不見…… 一聲暴喝,謝甲兒憑著剛強來的那一成惡鬼修為,拖起殘軀勉強再次施展天下人間,身體太吃力,是以他能籠罩的範圍小的可憐,勉強只把自己和梁辛護在其間。 魔功是天道漏洞,是以不受『菩提』,只是憑著謝甲兒現在的身體,又能堅持多久? 單以修為而論,小羅剎大概和謝甲兒、楚慈悲相若,遠遠敵不過當初的墨劍魯執,但是這個凶魔的天道不同於往昔所有的渡劫仙魔,別人參悟的與天地共存,而他修行的卻是與乾坤俱焚 謝甲兒在苦苦支撐中,卻突然發現,天下人間之外所有的一切,包括小羅剎的屍體在內,都在顫抖中漸漸變淺,卻惟獨有一人,還是那麼清晰,竟似絲毫不受『菩提』所制。 楚慈悲。 第三五一章 肉身菩薩 第三五一章肉身菩薩 楚慈悲已經死了整整四個月,屍體不腐不蠹,一直保持著死前模樣,就連那副悲憫神情都不曾稍變。 老漢生前是絕頂高手,修為不遜於謝甲兒,死後肉身不腐,算不上太稀奇的事情,是以誰都沒去留意過。 可現在,小羅剎的天道『菩提』降臨,大涅槃之力顯現,此間的一切都被緩緩『抹去』,萬事萬物都在氤氳裡變淺、變淡,漸漸失去顏色,惟獨楚慈悲的屍體,仍舊那麼清晰、那麼真實、那麼飽滿 小活佛和天嬉笑的神智已經模糊了,無法抗衡的困意將他牢牢籠罩,身子好像極輕隨風就能飄起;卻又彷彿沉重到無以復加,沒辦法再稍動哪怕一根小手指…… 謝甲兒的心神動搖,勉強撐住魔功,自然又少不了被亂流襲擊,本就慘不忍睹的身體被打得更加破爛了,可謝甲兒根本不在意這些,只是死死瞪住楚慈悲的屍體,口中喃喃自語:「肉身菩薩?」 中土禮佛之風長盛不衰,自古以來就常有大德高僧圓寂後肉身不腐、毛髮未損甚至異香撲鼻,是稱肉身菩薩。 佛學講求四大皆空不著於相,眾多高僧身後也大都不會再留一具『臭皮囊』,遺命弟子火化屍體。 而肉身菩薩圓寂前要囑咐門下保留遺體,則是為了『慈悲度生』,留此肉身只為以身弘法、以身說教,讓世人目睹奇跡,以證佛光普照。 這是一份『別願』,一份大悲憫心。 楚慈悲死前,從沒想過要『普度眾生』,更不會去乞求佛祖留他肉身不腐藉以讓仙界凡人拜服,但是,他臨死之際,對這個無聲世界的庇護心、對仙界凡人的憐憫心,比起那些大德高僧也毫不遜色 再說生前,能夠修成肉身菩薩的僧人,行跡各不相同,有的隱遁深山,有的入世行走,有的瘋瘋癲癲,但無論哪一個,都修持嚴謹,從而心體廣大,內心寧靜;而楚慈悲匡護仙界,他的內心談不上清寧,時時刻刻都在防備著惡鬼越界,又是準備法術,又是等著打殺……但殺伐背後的那份大善大德,又有哪個高僧能夠相比。 生前窮盡無盡歲月,保護仙界凡人;死時念念不忘,再求百年平安,楚慈悲修行的又是佛家力……他死後不化肉身菩薩,十屆之內還有誰敢再去信佛? 肉身菩薩,又稱全身舍利,楚慈悲。 小羅剎的菩提天道,是以『我在天地存,我死乾坤滅』為根基而求來的涅槃大力;楚慈悲的肉身菩薩,卻是以『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別願以身度凡塵』做信條而引動的浩蕩慈悲,兩股力量同根同源,本來互不衝突,可一個為了殺天滅世,一個為了護佑乾坤,於此刻真真正正的較量在了一起 兩具屍體,兩個死人之間的較量。勝負之間只有兩個可能: 其一,菩提涅槃勝,肉身菩薩毀,小羅剎的天道在此得以證明,整座仙界都會化作塵埃; 其二,肉身菩薩存,菩提涅槃散,惡鬼的天道被楚慈悲擊破,仙界得以保全。 小惡魔的『菩提』,宏大而磅礡,足以覆蓋整座仙界,而楚慈悲的『禪念』簡單卻執著,為證佛法而牢牢守住他的法身……兩股力量各佔勝場,本應相持不下,但是這其中,還有個關鍵所在 羅剎殘忍,禪心更是無從談起,所以他對佛家之力運用的再怎麼嫻熟,從根本上都和狂徒推翻佛像去砸人是一個道理,佛像不是他的追求、他的安寧,而是他的凶器。 但是楚慈悲是真慈悲,在他的心底,眾生的安樂比著西天的佛要更重要的多……所以他才是真正佛。 兩股力道,一個是借來利用,另一個卻是發自本心,境界高下立時可判,因而,羅剎鬼的假菩提,化不掉楚老漢的真慈悲 相持一陣之後,楚慈悲的屍體不僅沒有絲毫黯淡,反而愈發生動,於他的髮膚之中,甚至開始隱隱透出一抹清透光芒,而週遭本已變淺、失色的一切,在光芒映射下,又復鮮活起來……突然,冥冥之中炸起了一聲嘶啞淒厲的惡鬼嘯叫,而嘯叫聲才剛起,就被輕靈悅耳的顫禪唱聲徹底湮滅。 下一刻裡,空氣猛地一顫,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小羅剎的菩提散碎,涅槃天道消散不見 楚慈悲仍舊栩栩如生,面帶微笑……肉身菩薩,萬家生佛 以小羅剎的修為,早在千百年前就夠資格渡劫,只因為他要領悟菩提,這才耽擱到了現在。別人是法隨身滅,他卻是身滅道起;旁人領悟的是『共生』;而他修行的是『俱滅』,抹掉整座世界,算得殘暴無邊。 但是『菩提』化不掉『慈悲』,涅槃大力隨之消失。由此,要在仔細琢磨就能明白,其實小羅剎的天道,也不見得就比其他仙魔的天道更可怕。 按照無仙所言,第一重天道,就是『規則』,千條萬條多不勝數,但都是為了『平衡』而存在,其間並無強弱貴賤之分,至於仙魔之間的天道比拚,勝負只在於一點:看誰對自己的天道領悟得更透徹了。 就以神仙相的四大首領『百無一用』為例。 若『菩提』對上百納的『再生造化』,一滅一生,孰強孰弱? 當大涅槃力降臨,無仙以『萬法自然』化之,又會如何? 一橢精擅一字成道,連連催動『散』字訣時,能不能摧毀菩提天道? 還有用掩,他精通『回天之術』,在『菩提』之下,他肯定救不了整座世界,但能不能救活自己呢? 如果『百無一用』對自己的天道領悟得更深刻、更透徹,那菩提就殺不掉他們。而大涅槃必須是天地盡滅,只要有一物化不去則巨力崩塌消散。所以,如果菩提殺不掉百無一用,也就無法毀滅他們所在的世界。 如果對上菩提的不是百無一用,而是小眼中的浮屠呢? 天道是引動規則,而規則之所以能成為規則,也還是因為它帶有大力,能夠制約一切。但這並不絕對,當初曲青石的墨劍在無仙的『萬法自然』下,毫不受影響,就是因為墨劍,強過了無仙手中那一重天道的規則之力。 和楚老漢的『慈悲』一樣,只要浮屠強過了『菩提』,那小羅剎天道還是沒用—— 小活佛一驚而醒,看了看左右,同伴還在;拍了拍頭頂,腦袋還在,這才在長出一口氣的同時,愕然道:「咋回事,咋回事?」說著,也不等別人回答,跑上兩步狠踢小羅剎的屍體。 彭地一聲,謝甲兒扯掉魔功,重重摔倒在地,隨即謝甲兒抬頭望向小活佛:「死了便罷,別再欺負屍體了。」 小活佛撇嘴:「挫骨揚灰我都不解氣……」 謝甲兒皺了下眉頭:「到此為止。」 小活佛色厲內荏,眼看謝甲兒的神情認真,也就悻悻住手,納悶道:「你幹啥護著他?」 「天殺我,我就殺天。」謝甲兒把小羅剎死前的話重複了一邊,繼而濃眉一軒:「不錯」 說完,謝甲兒笑了:「小羅剎才是正經魔頭,這一架打得過癮……死了也不冤」 小活佛嘟囔了幾句誰都聽不清楚的話,好像是在罵街,跟著不再理會大魔君,轉頭去催促天嬉笑送他出去找憨子。 法隨身滅,小羅剎死後,憨子身上的禁制也盡數消失,大活佛只是丟了只耳朵;謝甲兒傷得雖重,但他得了小羅剎的一成修為,只要安心靜養,不久就能恢復如初。 其他人都還好說,唯獨梁磨刀還有的罪受,奎木狼得到小羅剎的兩成真元,又跑去和仙界惡土拚個你死我活,一時之間難以分出高下,梁辛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偏偏又無法昏厥過去。 仙界惡土,會隨著他心態平和而消,但梁辛在劇痛之下,又怎會平心靜氣? 惡土湧入坤蝶,一部分力量流轉過梁辛,在幫他洗煉身體的同時,又煉化奎木狼之力。奎木狼壯大後,雙方鬥得也就愈發兇猛。而鬥得越狠,梁辛也就越疼;梁辛越疼,本能刺激之下殺心也就越重;殺心重了,惡土湧入坤蝶之勢便更強,由此他體內的惡鬥也就越來越激烈,這一連串的反應便成了一道輪迴般的循環…… 不過,時至此刻,謝甲兒答應楚慈悲後匡護仙界的第一場惡戰終於打完了。數不清的變化,數不清的險惡,數不清的轉承啟合,而結果…… 小羅剎虐戾可恨,但是修為足以讓所有人欽佩,喪身時竟要『殺天』,又何嘗不是一份殘暴到無以復加狂妄,瘋狂到無以復加的豪邁; 可真正讓人唏噓的,卻是已經死了四個月的楚老漢,任誰也想不到,到最後救下所有人性命的,竟是他的慈悲。生前他執著護界,讓無數人平安喜樂;死後竟又破去『菩提』,救下整座世界,此間凡人奉他為神,老漢當之無愧 外面還有一頭化身夜乞叉的修羅,對眾人而言仍是個極大的威脅,好在這頭惡鬼沒有身如意通,進不來坤蝶飛舟,眾人暫時都不出去,就在坤蝶腹內修養療傷。 時間又一次失去概念,梁辛每時每刻都在承受煎熬,直到整整六個月後,他的奎木狼終歸抵受不住無休止的惡土侵蝕、煉化,丟掉了所有的蠱力,星魂也隨之消亡。 至此,老蝙蝠的四成修為,小羅剎的兩成真元,都被仙界的惡土煉化土行力道,隨著洗煉融入了梁辛的四肢百骸 仙界、坤蝶,都是厚重土基,梁辛置身於兩重沉重土勢的大環境之下,所以他這番『洗煉』比起正常情形要快出了太多,否則且不說老爹的力道,就是惡鬼那兩成真元,又怎麼可能在不到兩百天中盡數與他身體融合。 另外,因為梁辛對修煉事幾乎全不摸門,所以在這次洗煉中,幾乎沒能得到惡土之力,說穿了,惡土並沒有直接給他什麼,而是幫他煉化了老爹和小羅剎的力量,再通過洗煉真身,讓這兩份力道徹底融入他的筋骨皮肉…… 即便如此,他也受用不盡了,在半年前那場惡鬥中,梁老三從頭到尾沒動手,光跟著咬牙暴怒來著,結果倒也立下大功,更得了大『紅包』。 強敵早就喪生,劇痛停止之際,梁辛的殺心惡性也隨之消散,仙界土行的惡勢再度隱身不見,放眼望去,厚土承天,只有無盡善良。 梁辛身子一翻,從細沙中跳了出來,雖然還在飛舟內,但也能明明白白地察覺到,從腳下到遠方,整座世界都變得更清透、更細膩、更分明 這是一種以前完全無法體會的感覺,現在回頭想想,彷彿當初是蹲在一隻不怎麼乾淨的大琉璃瓶子中去看世界,一切都模模糊糊;而此刻瓶子碎了,天地萬物,都在他面前清晰呈現……更純粹的土行真身,還有煉入身體的厚重真元,讓梁辛感覺飄飄欲仙。 天嬉笑和大小活佛見他醒來,各自大喜,丑娃娃上前大聲道喜,小活佛則把三蠻之力全都弄到自己體內,揮著手對梁辛道:「來,比劃比劃」 梁辛算了算自己現在的力道,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搖頭道:「別試,剛煉化的,控制不好容易傷人。」跟著,喜滋滋地把小活佛扒拉到一旁,轉頭望向天嬉笑:「師兄呢?他怎樣?」 大約在一個月之前,謝甲兒初步恢復,不過那條斷臂是長不出來了。他曾答應楚慈悲匡護仙界,心裡始終『惦記』著逃走的惡鬼,甫一恢復,就離開坤蝶去找他了,現在還沒回來。 雖然不太擔心謝甲兒,但梁辛剛獲大力,心裡好像長了草似的又癢又躁,乾脆離開了坤蝶出去找師兄,也不用天嬉笑幫忙,就靠著一雙腿,放開力量猛跑…… 仙界恬靜而美麗,於青山綠水間縱躍奔騰,因為身體的探知更加敏感,由此世界愈發美麗;因為身體中有著幾乎用不完的力量,由此盡情享受速度帶來的快樂,梁辛喜不自勝,如果不是還在掛記著中土親友,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會比著現在來得更加逍遙。 還有此間的凡人,不知他們用了什麼法子,偌大一個世界,居然所有人都知道,是梁辛這一夥人擊殺了越界凶魔,護住這個天下,由此,所有梁辛在經過凡人聚集處時,得到了無數笑臉、友善……也許是仙界和中土的認知不同,同樣是奉作神靈,但仙界中人對他們心中的神明,談不上太多敬畏,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他們,她們,喜愛自己的神。就像對兄弟姐妹,對父母妻兒,簡單到全不用形容,也真摯到絕無法形容……這個世界,這一群人,值得魯執一怒拔劍,值得楚慈悲枯守萬年,值得謝甲兒天魔解體 跑了快一個月,梁辛始終沒能找到師兄,結果還是天嬉笑留給他的木鈴鐺響了,傳訊過來,謝甲兒已經擒下了夜乞叉。 梁辛立刻掉頭……等他跑回飛舟,謝甲兒和幾個同伴盡數迎了出來,在眾人身後,那頭夜乞叉亦步亦趨地跟著。 見到師兄又恢復了先前那副威猛模樣,梁辛打從心眼裡覺得開心,跟著看到謝甲兒右肩下空蕩蕩地一片,又覺得有些心疼、難過。 謝甲兒見不得他那副悲喜交織的『軟蛋』神情,也不去寒暄、問候,逕直去問他的修為進境。 這可正提到梁辛的得意處,眉花眼笑地說了句:「請師兄指點。」話音落處,身形一震,舉手一拳向著謝甲兒打去。 謝甲兒哈哈一笑,並未抵擋,而是腳步一錯,也不使用乾坤挪移,就施展身法與師弟周旋,兩個人一追一逃,閃轉的地方始終就在十餘丈之內,不多時就拉出一道道虛影。不過梁辛一直也未能追上謝甲兒。 大小魔君兩人的速度不算慢,但也不比遇到小羅剎之前更快,這番切磋望上去眼花繚亂,實際卻無聊之極,小活佛越看越沒精神,嘴角都快從臉上撇下來了:「家家酒麼?很有趣麼?」 天嬉笑也覺得不對勁,又仔細看了一陣,直到在縱躍之中,梁辛好像中了暗器似的,肩頭莫名其妙地被豁開一道小小的口子,丑娃娃才恍然大悟……的確是在追、逃,不過師兄弟兩人實在天下人間中,一追,一逃 不用問,這是梁辛的天下人間,雄厚真元入體,讓他身體感知和身法速度全都得以暴增,再經過一個多月的肆意狂奔、適應,現在在魔功之中,已經能夠清楚感受亂流,並從容閃避、行動。 這種感覺很奇妙,以往天下人間之內混亂無端、且異常兇猛的亂流,現在在梁辛看來,一條條紋路清晰,同時也好像慢了許多……當然不是亂流有了變化,而是他的身體更強,由此感知與反應都提升了不知幾個檔次,讓一切都變得清晰可辨,讓自己應變起來也游刃有餘。 這才是真正的突破,至此,梁辛終於也能如乾爹一樣,成了『天下人間』的主人,在魔功範圍內自由行走,生殺予奪 第三五二章 大好奴才 第三五二章大好奴才 天下人間一共三重,第一重是身法,第二重煉真元入體,第三重則是感悟凡間。 梁辛小小年紀,不算小眼裡的六十年苦修,才入世幾年?再怎麼感悟所得也終歸有限。但他造化之下,讓他第二重遠遠超出了極限、超出了老魔君的想像,由此身體的感知也得以突破,彌補了感悟不足。 其實謝甲兒同樣是靠著身體的異常強大,來彌補感悟不足的,畢竟不是誰都有老魔頭的機緣,能夠五世為人。 這樣『以身補感』倒沒什麼問題,至少卸甲磨刀都修成了天下人間,謝甲兒更進一步,摸索出亂流激盪的規律,把魔功從控制時間發展到挪移空間。只不過,這樣修煉魔功,會有個小小缺憾: 老魔頭將岸曾說,什麼樣的感悟,就會有什麼樣的『天下人間』,每個人對世界的領悟不同,所以練成的『天下人間』也各不相同。兄弟倆的感悟都不足,雖然靠身體彌補過來,可修煉時也只能『照本宣科』,最終煉成的魔功,是乾爹的『天下』,卻不是自己的『人間』。 從戰力上來看自然沒有任何不妥,誰的魔功都能殺人。不過,要是再提升一個高度去想,『天下人間』不單是一項殺人本領,它還是老魔頭對世界的領悟、對生命的思量。 論本領,謝甲兒或許早就超過了師父將岸,但是論成就,論境界,他卻遠遠不如。 小活佛也總算看明白了師兄弟的較量,是在天下人間中進行的。在驚訝同時,還有濃濃的好奇:「怎麼,梁老三的魔功,對謝甲兒沒用麼?」 也就是因為卸甲、磨刀兩人修煉的都是乾爹的天下人間,所以梁辛的魔功,才對謝甲兒無效。雖然執念各不相同,但要達成的目的卻毫無差異,由此兄弟倆的本領並沒有真正區別,都能靠著自己魔功,在對方的天下人間內自由行動。 天下人間能夠運用自如了,現在的梁辛已經可以開始參習、修煉師兄的天上人間,但魔功內亂流無數,想要一一理清規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摸到門路是一回事,要真正煉成空間挪移的本事,還得需要一兩百年的時間,至少眼下是沒啥希望。 師兄弟又鬥了半晌,梁辛眉目猙獰,魔功拖得越久他的殺心就越重,謝甲兒不怕師弟會發狂,可跑來跑去實在無聊,閃身撤出戰團,笑道:「不打了,沒意思,不過還不錯」 梁辛也撤掉魔功,回到師兄身旁,深吸一口氣,努力去平復心底不斷湧出的狠辣惡性。不料謝甲兒想了想,又對著身後的夜乞叉一擺手:「你上去打,不用小心留情。」 夜乞叉聽不太懂中土漢話,但會察言觀色,所以對謝甲兒的命令,也能理解無礙,當即快步走上前,對著梁辛點頭哈腰,醜臉上儘是一副諂媚相,哪還有當初殺滅凡人時的威風霸道 謝甲兒對著梁辛道:「他已被我下種下戾蠱,從此都是奴才了,但是一身本領還在,你和他試試,打過一場,對自己的本事也就該心裡有數了。」 梁辛皺了下眉頭,他對夜乞叉沒有半分好印象,不過既然被師兄收服了,也不便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催動身法撲了過去。 夜乞叉也隨之低吼,震動雙翅,轉眼與梁辛鬥到一處 第二場比拚,比起兄弟過招要精彩的多了。羅剎此生是夜乞叉,本就以『迅捷』見長,全力施展下,梁辛跟上他不難,可是想要再發動魔功套住他卻不容易。 而且夜乞叉也不僅僅是在逃,常常會突兀提速反擊梁辛,而梁辛現在的身體不是一般的可怕,對夜叉奇襲也能從容應對,揮拳相迎毫不示弱。 一人一鬼滾滾相鬥,空中不時因他們的互相攻擊爆起陣陣悶響 速度相差無幾,力量不相上下,發什麼夜乞叉要顧及著梁辛的魔功,所以始終落在下風,雖堅持良久也不曾落敗,但也幾乎沒有翻盤的可能。 此刻梁辛也總算對自己的戰力有了個真正的概念……七步,嫦娥境 謝甲兒哈哈大笑,喚回氣喘吁吁的夜乞叉,也不在師弟修為的事情上多廢話,又問起在上次惡戰中仙界惡土被喚起的事情,梁辛把當時的情形、感受和自己的猜測都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出來瘋跑這期間,梁辛也等調動殺心,但他都快把自己『氣瘋了』,卻始終無法再喚起惡土呼應,他也大概能想通,仙界惡土認可的是坤蝶而不是自己,當即笑道:「我進飛舟去,就會有惡土呼應」說著,轉頭對天嬉笑擺了擺手。 丑娃娃會意,催動手訣把他送入坤蝶腹中。 結果梁辛全沒想到,自己在坤蝶腹中憋了半晌,此間的惡土之勢仍沒有一絲動靜……最後還是垂頭喪氣地出來了。 謝甲兒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讓梁辛進入飛舟去嘗試,也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罷了,笑呵呵地安慰道:「反正你回到了中土,這裡的惡土之力也用不上,再無法喚起也無所謂的。」當下也不去解釋什麼,就此岔開話題:「先前給你的那些五金奴才的殘肢碎片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說著,謝甲兒一拍自己右肩下僅剩的小小一截殘臂:「少得這條胳膊,說不定能夠靠它們補上。」 五金人偶身高八尺,比著謝甲兒只略略矮上幾分,而且它們雖都是奴才相,但身材也都著實魁梧,要是有條合適的胳膊,真能幫師兄裝上的話,相差還真不會太多。 梁辛霍然大喜,立刻從須彌樟中把諸多殘肢碎片都倒了出來,旋即又歡呼了一聲,其中正有一條完整的胳膊,胳膊在陽光下綻起爍爍金光,應該是五僕之首『金戰』之臂。 梁辛跟獻寶似的,舉起這只胳膊送到謝甲兒眼前:「師兄,這個正好」 謝甲兒看了胳膊一眼,神情淡漠,居然全不領情,自顧自在眼前那堆五金殘骸中尋找合用的材料。 梁辛納悶之餘,繼續賣力『推薦』,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謝甲兒有了反應,又抬起頭,盯住梁辛的眼睛,問道:「梁磨刀,你不分左右麼?」 …… 梁老三舉著『金戰』的左臂,騷眉搭眼地退下去了。謝甲兒從那堆殘骸中仔細搜索了一陣,先後挑出了三十餘塊碎片,拼湊到一起,正是一條完整的右臂。 挑選過後,謝甲兒讓梁辛把其他殘骸收回,繼續道:「都上坤蝶去吧,我和夜叉合力,試試看能不能把你們送走。」 梁辛卻愣了下,發動飛舟返回中土,最關鍵之處就在於外力衝擊,上次靠著『一個半謝甲兒』的力量,飛舟就才得以發動。 當然,這不是說要送走飛舟就必須『一個半』謝甲兒,或許一個另一成、一個另兩成的謝甲兒也能成事,但至少,單靠一個謝甲兒是不夠的。 夜乞叉的力量,大致相當於謝甲兒的兩成,師兄現在說要試著送走飛舟,那他至少能有九成以上的力量了,這樣算來,他已經盡數恢復了? 梁辛大是意外:「你修為盡復了?」 「哪有這麼快,拜小羅剎那一成靈元所賜,療傷的事情進展順利,現在差不多有原來的一半了。剩下的修為想要恢復,就得慢慢熬了。不過拚一拚,現在還是能打出一下子十成之力。」 其實這個事情倒不難理解,修為恢復了一半,拚命之下,也未必就打不出全盛時的十足力道,不過最多也就能打出一次,不能像全盛時可以連擊十次百次。 對梁辛而言,分別是遲早的事情,但沒想到來得這麼突兀…… 謝甲兒不會去客套什麼,把該說的都說過後,也並沒有太多囑托,直接命天嬉笑施法,將眾人盡數送入飛舟。最後在天嬉笑離開之前,突然又把他喚住,問道:「你再看看,這次我眉心還有煞紋麼?」 天嬉笑認真回答:「大魔君雙目溢彩,天庭弘光,真正好神氣。」 謝甲兒哈哈大笑,揮手把丑娃娃也趕上了飛舟,隨即對著夜乞叉招呼一聲,主僕並肩,催動所有的力量,向著坤蝶狠狠一擊。 下一刻,坤蝶微微一震,帶動著週遭空氣一起抖了抖,順利凝化小乾坤 謝甲兒笑了,退開幾步盤膝閉目,十成的一擊是透支而為,他還要靜養一陣。夜乞叉受他戾蠱所制,不敢有半分悖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為主人護法……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至黃昏,飛舟早已破空而去,夜乞叉仍站在他身旁,連姿勢都沒變過。 謝甲兒呵呵一笑,搖頭歎道:「倒真是個好奴才。」 夜乞叉能感受到主人的誇讚,立刻露出了副受寵若驚的神情。 「知道磨刀兒自惡戰之後,就再無法喚起惡土之力的緣由麼?」謝甲兒有些突兀地說起了個不相關的話題。 夜乞叉聽不懂,滿臉迷茫地搖搖頭。 「是因為十萬鐵甲。厚土的惡性,是先被十萬條人命勾起來的,恰巧梁辛也凶性爆發,通過坤蝶傳遞,這才有了後面亂七八糟的事情……總之,要勾起惡土凶性,先要以殺戮為引才可以。」謝甲兒也不去管夜乞叉,自顧自地繼續道:「十萬鐵甲勾起厚土凶性,師弟才得到了契機,結果就是在這份契機裡,師弟得了造化,也保全了我的性命,算起來,那些聾子啞巴,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謝甲兒的語氣平淡得很,全聽不出有一點心疼、唏噓或者感慨。是以夜乞叉也不覺得怎樣,就彎著腰,從旁邊仔細聆聽,時時迎上主人的目光,再送出個醜陋笑容。 「我收你為奴,是為了送磨刀兒他們離開,現在這樁事情辦完了,就該算算另外那筆帳了。你殺了我幾萬個救命恩人,我又豈能容你。何況,我還答應過楚老頭……」說著,謝甲兒抬手,與毫無徵兆間突然向著夜乞叉頭上一按 夜乞叉毫無防備,如何又能躲得開,連慘叫都沒有,全身都被霸王勁力轟碎,化作一灘碎肉…… 霸王隨手把污血往地上一抹,站起身,搖頭笑道:「說了這麼多廢話才殺你…嘿,還是因為捨不得你這個好奴才吧。」話音落處,身形一閃,就此消失不見—— 滂沱大雨。 仲夏時節的大雨,總帶著幾分狂躁氣,放眼望去,整座天地都被暴雨激起的水煙氤氳。 忽然,方圓數里之內,空氣都迅速地顫抖起來,一頭巨大的黑色蝴蝶突兀現身。而奇怪的是:蝶是蝶、雨是雨……二者毫無『接觸』,雨水全無障礙地穿過巨蝶,砸在地上,濺碎成一蓬水霧。 片刻之後,巨蝶又輕輕一蕩,終於從小乾坤落入大天地,彭的一聲砸在地上,濺起沖天泥水,繼而人影晃動,梁辛、大小活佛和丑娃娃魚貫而出。 大活佛的懷中,正穩穩橫抱著楚慈悲的屍體。 梁辛滿心忐忑,目光裡幾乎帶了些『怯生生』的味道,終於回來了,可現在誰敢說,他們回到的地方就一定是中土。 巨蝶著陸的所在,是一片莽莽叢林,舉目四望,視線之內只有莽莽叢林,並無人煙。 密林連綿不絕,生機旺盛,在浩蕩天水傾瀉中,甚至顯出了幾分妖氣,彷彿那些長籐古樹,隨時都會從泥土中掙扎而出,化作山魈木怪 梁辛顧不得避雨,問身邊的天嬉笑:「中土?」 天嬉笑應道:「楚前輩傳下的諸般法術都做得絲毫不差,應該錯不了。」說著,他翻手取出平時用來與日饞重要人物傳訊的鈴鐺,迅速施法,傳出消息。 可等了半晌,並不見有任何回饋,天嬉笑的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了…… 趁著這個功夫,小活佛飛上天空,大大地兜了一圈,回來後大搖其頭:「啥也沒有,全是林子,沒完沒了的林子」 說完,小活佛還怕同伴心沒涼透似的,轉頭去問梁辛:「楚菩薩說九界的時候,有沒有提到過木頭世界?」 梁辛受不了這話題,沒去搭理他,沉聲道:「選個方向前行,先離開這片林子再說」說話間,手訣一引,想把飛舟納入須彌樟中,卻不料諭令到處,飛舟竟毫無反應,趴伏在地紋絲不動。 須彌樟的收納,是依著主人力量而定的,只要是主人能拿得動的東西,它都能收的下。要是以前,梁辛肯定搬不起坤蝶,但現在他得了小羅剎的兩成力,穩穩能夠舉動坤蝶。 須彌樟不收『坤蝶』,這可到奇怪了。 梁辛又試了幾次,仍不見有效果,正納悶間,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過頭去問身後的天嬉笑:「在仙界的時候,有見過師兄或者楚慈悲,把坤蝶收入乾坤袋中麼?」 楚慈悲把坤蝶飛舟送給梁辛等人的時候,並非從乾坤袋中取出,而是引動法術,讓它自己『飛』來的,在他死後,梁辛等人也搬運過幾次坤蝶,每次都是師兄拎來拎去。 天嬉笑仔細回憶了一會後,篤定搖頭:「從沒有過……」說著,他已經明白了梁辛的想法,一雙小眼睛猛地一亮,又用力點頭:「宗主明見萬里,大有可能」 坤蝶『死得不能再死』,而它的份量又遠遜梁辛的力氣,可須彌樟卻裝不下它。不止梁辛,就連謝甲兒、楚慈悲這兩個大高手都無法將其收納,那便只有一個解釋了: 坤蝶飛舟不受乾坤收納之術。 坤蝶在活著的時候,能從中土進入仙界,它本身就帶有破空之能,再經煉化,能夠於個個世界之間穿梭,無疑是十界最最頂尖空間法寶。 乾坤袋也好,須彌樟也罷,也算是空間法寶,但是無論基礎的材料還是煉化的手段,又哪能與坤蝶飛舟相比……桑皮紙糊成的袋子再怎麼大,也裝不了金精鐵髓打造的快刀。 小活佛受不了他們兩個打啞謎,湊過來滿臉好奇地問道:「啥意思?」 「魯執的那條飛舟,未必裝在手鐲裡…何況,飛舟總會比著玲瓏修羅更結實,沒道理那只面具能留下來,飛舟卻毀得連渣滓都沒剩下一點」梁辛的神情興奮起來:「第一條完美飛舟,說不定沒被魯執帶在身上,而是還在中土某處,要是能找到的話……」 撲哧一聲,小活佛樂了,伸手拍了拍梁辛肩膀:「說這有個屁用,有啥事都得先弄清楚咱是不是回了中土。」 梁辛咳了一聲,現在也實在沒必要去想其他事情,先弄清楚自己到了哪裡才是正經,正想就此起步去探索一番,遠遠播散於四周的敏銳感知忽然一震,隨即一根利箭穿透雨幕,向著他激射而至 在梁辛看來,這快若流光的一箭,速度比著一頭衝鋒的螞蟻也不見得更出色,箭身上的細節也能一目瞭然:飛矢簡陋,只是一根削箭的木枝罷了,箭簇三寸閃爍著妖冶的黑色光芒,應該染了劇毒。 箭上附著的力量不算小,堪比三步大成的修士一擊,不過這樣的偷襲對他們又哪會有效,但是四個人卻好像都被踩到尾巴似的,個個都忍不住跳了下,就連大活佛也不例外…… 又有人射箭,剛到仙界的時候,他們就被冷箭偷襲來著,天底下,怎麼那麼多人喜歡射箭 第三五三章 日饞高手 第三五三章日饞高手 冷箭根本沒能近身,還在數十丈外就被天嬉笑的法術打成碎屑。而丑娃娃這一擊,就好像惹了馬蜂窩似的……第一箭斷碎同時,破空聲陡然大作,千百支毒箭從前方密林鑽出,和著暴雨一起,尖嘯而來。 箭陣並不算太宏大,但是箭上的力量都不弱,有三步也有四步,甚至還有個別幾箭達到了五步初階的力量,要知道這樣的箭陣,已經有資格襲殺中土修真道上的小宗派了。 梁辛的身體感知敏銳,密密麻麻飛過來的箭矢,於他的眼中,每一支箭的線路都清晰呈現,由此他也恍然大悟,放箭之人的目標並不是他們,而是他們身後的坤蝶。 只不過梁辛等人,恰好擋在了利箭的線路上。 小活佛大袖翻飛,把飛矢層層擊碎,隨即向前急衝,對著梁辛大吼道:「我去抓幾個回來」 梁辛驚訝足以,不過敵人實力一般,全談不上緊張,伸手把小活佛拽了回來,笑道:「不用去,它們這就來了」果然,不久之後密林中就響起一陣隆隆地戰鼓催促,旋即,嗚哩哇啦的鬼叫聲陡然響徹天空,數百個怪物縱躍而出,個個張牙舞爪,滿臉都是狂怒,氣勢洶洶地撲上來。 是人……把自己塗成了怪物的人。 五官四肢樣樣俱齊,但是身上都塗著亂七八糟的濃重油彩,再趁著撲擊地勢子,看上去倒更像花臉狒狒。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土著都有自己的秘法,能夠遮蔽行蹤,如果不是靠得近了,無論是梁辛的身體感知,還是小活佛、丑娃娃的靈覺探查,都無法發現他們。 見『花臉狒狒』們殺出來,天嬉笑愣了下,旋即面露喜色,對著梁辛大聲道:「看上去,好像是蠻族」說著,跳上前去擋住同伴,口中高唱咒訣,雙臂急舞不停,兩條小棒槌似的胳膊,彷彿化作了一雙蛇子,柔若無骨,於全不可思議的角度詭異盤旋,只見他身前的正瘋狂傾瀉的雨水,竟串串凝結,轉眼凝華成兩條巨蟒般的長練,向著幾百個蠻子席捲而去 逼近六步大成的修為,狙殺越界惡鬼力有未逮,可對上三步為主、四步很少、五步更是鳳毛麟角的蠻人,立刻就顯出了威力,蠻人被丑娃娃的法術打得人仰馬翻,要不是梁辛囑咐了句『別殺人』現在怕是就得有百多具屍體橫陳了。 蠻人衝不過天嬉笑的法術,急得嗷嗷怪叫,卻仍義無反顧,一次次地猛衝,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大的恨意。 應付一支不到千人的蠻族,只憑天嬉笑一個就綽綽有餘,其他人都不再動手,小活佛在梁辛身旁觀戰片刻,看得又皺眉又撇嘴:「看上去還真有點像仙界的鐵甲,就是氣勢不夠,人太少。」 沒想到話音剛落,從另一個方向上,又傳來一陣牛角號,隨即腳步夯重,一大群體型比著謝甲兒還要更魁偉的蠻人,呲牙咧嘴地衝出來。除了體型外,這群蠻族都剃了個『陰陽頭』,半邊長髮飄飄,半邊青光頭皮,身上也沒塗油彩,和第一批應該不是同族,是來幫忙的。 沒過半盞茶的功夫,又有一片刺耳的竹哨聲響起,這次殺來的蠻族全部在脖子上掛著一串骨頭項鏈,身形矮小,比起天嬉笑還要更瘦小些,但人數著實不少,足有數千之眾。 接下來整片密林都沸騰了,古里古怪的喇叭;清脆地木頭梆子;低沉得恨不得讓人蹲到地上去聽的銅鼓;腔調古樸卻邪yin的戰歌……每一種怪聲響起,就會有一族蠻人嗷嗷叫著衝殺而至;穿環的、紋身的、插羽毛的、一族一族的蠻人接踵而至,林林總總各不相同,也分不清是來洩憤的還是來幫忙的,總之這片莽莽叢林之中,諸多部落的蠻子全都來了。 小活佛都忍不住感慨一聲:「還真團結。」說完,又回頭問梁辛:「你猜,後來的那些,知道為啥要打麼?」 梁辛苦笑:「別說人家,你知道咱為啥挨打麼?」 總有新的蠻族不停加入,而梁辛幾個又不願胡亂殺人,這一架越打越大,到後來,憑著天嬉笑一個人已經擋不住了,梁辛和大小活佛一起動手幫忙。密林中人影憧憧,怪叫連天,到處都是蠻子的身影,數不清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但至少也不會弱於仙界鐵甲那十萬之眾。 相鬥越久,天嬉笑的神情就越興奮,遙遙對著梁辛大笑道:「恭喜宗主,咱們已到中土,此間是南疆,這些蠻子都是南疆土著,其中有幾族我識得,錯不了」 小活佛忙不迭潑冷水:「仙界那些聾啞鐵甲,你不把也把他們當中土人了?木頭世界未必沒有和南疆一樣的蠻子」 梁辛不理會小活佛,他從小看誌異,也識得些蠻族,最早在苦乃山時他就認出了項蟾蠻,現在有好幾家蠻族都對上號了,再聽天嬉笑一說,也就愈發篤定了。 打到此刻,天嬉笑也察覺出異常,蠻子的主攻方向,似乎並不是他們這幾個闖入者,而是想要去摧毀坤蝶飛舟。 已知此處是中土人間,梁辛正猶豫著是打翻蠻子追查對方敵意的來由,還是馬上去尋找大哥二哥他們,忽然左手腕上三寸之處,傳來一陣劇痛,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把一塊稜角鋒利的鐵渣子硬生生塞進了自己的血管中,從裡向外、全無法排解的劇痛。 梁辛還道中了蠻族的古怪法術,先是嚇了一跳,可隨即就反應過來,作痛的是自己的須彌樟,探查之下更是吃驚,原來是『五金奴才』造反了 五金奴才都已經變成了殘骸碎片,但此刻,每一片殘肢都顯出了濃濃的戰意,彷彿冥冥之中,正有什麼在召喚它們,去參加一場惡戰。 略略尋思片刻之後,梁辛的神情再變。 魯執身化枯骨、霸王人在仙界,這裡還有什麼東西能召喚五金奴才……除非墨劍而奴才的戰意皆因主人而來,殘骸起了這麼大反應,便說明墨劍正在全力施為,曲青石正身處苦戰之中。 梁辛哪還有心思再和蠻子耽擱,對同伴大吼:「二哥苦戰,隨我去」 大小活佛痛快答應,可天嬉笑卻遲疑了下,揚聲道:「此間事情蹊蹺,請宗主容我留下探查。」 丑娃娃的戰力無關緊要,可他心思縝密,又察覺異常,留下調查再合適不過,梁辛應了聲:「你也小心些」隨即被大小活佛的法術拖著,疾飛而起。 按照五金殘骸的指引,梁辛點明方向,小活佛全力催動遁法,轉眼消失在暴雨之中……—— 一天之前,牢山也在下雨,暴雨。 牢山深處,一座比著山峰也不遜色的巨石斜斜傾立,彷彿一隻憤怒的老龜,正在對天嘶吼,若仔細觀察,『老龜』四肢俱全、口眼皆在,甚至龜背紋路都清晰得很……都詬龜呼天。 長春天絲毫不嫌這片虐戾之地不詳,就在『龜腹』下避雨,妙的是他居然還隨身帶著一把搖椅,坐上去坐上去舒舒服服地搖著。 從早上一直搖晃到下午,大雨不僅沒有停歇,反而下得更瘋了,長春天越坐越無聊,喃喃念叨了句:「整啥呢,還來不來了?」 雖然還是那副濃濃的東北腔,但他的聲音與平時大相逕庭,尖銳中還帶了一點點嘶啞,好像個染了風寒的老太監似的,全沒了往日的低沉、威嚴。 出身不老宗的弦子,和另外幾個丑娃娃,全都並肩站在他的身後,神情肅穆,靜靜等待著什麼。 就在長春天開始發牢騷的時候,遽然一道人影出現在遠山之巔,略略一辨方向,又縱躍而起,於漫天暴雨中劃出一道淋漓的弧,不長的功夫便衝入詬龜崖下,來到長春天跟前。 來的人長相醜陋,眉眼之間戾氣十足,頭上還纏著厚厚的頭巾,正是昔日纏頭宗兩大執事之一,生苗跨兩。 「就你自己?他們還莫子到咯?」跨兩看了看空蕩蕩的空地,對弦子等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後望向長春天問道。 跟著他跟著甩了甩腦袋,一點也不在乎把頭髮上的雨水濺到長春天身上, 長春天身子沒有稍動,卻帶著搖椅一起向旁邊橫移出七尺有餘,應道:「都還沒到,再等一會吧。」 他一開口,尖銳中帶著嘶啞的聲音,立刻把跨兩嚇了一跳:「你的嗓子咋咯,自宮了?」 長春天被他氣樂了:「滾犢子」說著,忍不住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咽喉:「上個月和妖僧、口袋打了場硬的,被人傷了喉嚨還沒好……」 算算時間,梁辛等人從蜀藏消失到現在,已經一年半了。 自從長春天、曲青石等人在□轆島與四個口袋那一戰之後,情勢也就變得更加緊張了。除了賈添本人在專心點化朝陽無暇分身之外,他門下的勢力盡起,帶著六個口袋四處搜索曲青石和長春天。甚至有一次,連青蓮小島都險些暴露。 青蓮小島上仙草無數,是『日饞仙宗』最大的依仗,無論長春天還是曲青石,都不能讓這塊寶地被賈添發現、毀掉,由此眾人離開小島返回中土,此舉也有伺機逆襲的心思在裡面。 這段時間裡,雙方著實打過幾場惡仗,日饞這一邊,所有頂尖的高手有曲青石、長春天和玲瓏修羅瓊環,小丫頭青墨馬馬虎虎,勉強又勉強地也能算上一個;而妖僧之中也不乏六步中階、高階的好手,同時還有六個『口袋』,總體實力明顯更高一籌,所幸曲青石等人始終聚在一次,幾場大戰中情勢都比較凶險,但最終也都化險為夷,平安脫身。 不止明爭,還有暗鬥。 賈添門下的那些妖僧主修雷法,但除此之外,他們還精通多項奇門異術,比如捕捉木行大宗師氣息的禁制,追蹤諸般傳訊法術的手段等等;而曲青石等人也都做事謹慎,幾個人始終沒去過離人谷、苦乃山、西蠻北荒這幾個重要地方,以防妖僧會跟過去。另外在小心隱藏行跡的同時,他們絕不用法術去傳訊…… 日饞門下所有人都廢掉了傳訊法器,天嬉笑的木鈴鐺自然得不到回應。 在這段時間裡,真正派上用場的,是梁辛手下的那六個聾啞青衣。 熊大維等人初步練成了『天下人間』的身法,繼而又習得何家的潛行奇術,除非肉眼所見,否則在修士的靈識中,他們就是『老鼠』、『刺蝟』、『賴皮蛇』,一年多裡的時間裡,六個青衣乾脆做了信差,在『流寇』曲青石等人與西蠻、離人谷、苦乃山之間穿梭往返,傳遞訊息。 就在不久前,弦子從牢山傳出了一個重要消息:鬼道士桑皮快死了。 因為梁辛、大小活佛不在,讓邪道實力大損,而六個口袋始終聚在一起,曲青石一夥多次伏擊都險些變成自殺,也就收起桀驁性子,老實下來。現在『日饞』基本是在偃旗息鼓,曲青石、長春天都在等:等老爹完成離人谷中的事情,等風習習獲得麒麟身外身重見天日,等七人北斗大陣成形。在這之前,他們不想主動去刺激妖僧,所以也就暫停了牢山的圖謀,弦子始終沒對鬼道士『下手』。 到現在,除了丑娘、老叔、小汐丫頭,基本沒人還在等梁老三回來了……不是曲青石、柳亦等人不夠義氣,只不過他們會更理智些吧 上一回白頭山上六個丑娃娃謀奪齊青法力,就引來了妖僧的追殺,這次弦子奪力桑皮,多半也會被妖僧發現。 可桑皮化鬼受怪井中的詭異煞氣所激,情形特殊得很,他『活』不了太長久,現在已經全身僵硬不能稍動,怕是再過一陣就真地死掉,再不下手也就真沒機會了。 對付鬼道士,奪力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為了追查賈添怪井的下落,此事關係重大,不能輕易放棄,曲青石和長春天仔細商議之後,還是決定冒險出手,讓弦子催動陣法,奪力桑皮。 由此,曲青石等人開始集結門下高手,準備為弦子護法,跨兩也是為了此事特意從苦乃山趕來。 奪力陣法若是能躲過妖僧耳目最好,萬一躲不過,就只有硬碰硬地拼上一場了,無論如何,也要保著弦子能夠挖出桑皮的記憶。 離人谷那一路,老蝙蝠還沒忙活完,老叔主僕三人的身外身未成,七人星陣當然也無從演練,這次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老爹早就憋得發慌了,在聽說此事之後,一定要來看這場熱鬧。 曲青石等人也就兵分三路,瓊環和青墨去離人谷附近接應老蝙蝠;柳亦兄弟趕赴西蠻深處去召集長春天則留在牢山內接應。 等人無聊,跨兩又是個閒不住的性子,背著手走來走去。長春天抖了抖乾坤袖,又掉出來一隻搖椅,笑道:「溜躂啥啊,晃得我眼暈,坐」 跨兩一點不客氣,大馬金刀往搖椅上一坐,隨口問道:「這場架,你覺得咋樣?」 「會打成什麼樣,關鍵要看賈添對鬼道士又多重視。」 跨兩的臉上都是找彆扭的神情,斜忒著長春天:「說和沒說一樣,你老漢不痛快咯。」 長春天也不示弱:「纏頭老爹痛快,有事你去問他唄,問我干哈?」 正鬥嘴的時候,一條條流光衝破雨簾,血河屠子帶隊,曲青石兄弟壓陣,日饞仙宗大隊人馬趕到 血河屠子和平時一樣,臉上仍塗滿厚厚白堊,被雨水一沖,立刻變成了一條一條,好像個白癜風的西瓜。 這次跟過來的,一共三百餘人,都是突破了宗師境界好手,是日饞中最精銳的力量。而且這些弟子,除了個人修為了得,還精擅三宗時修習的陣法,戰力著實了得。 長春天從搖椅上一震而起,笑呵呵地走上前,迎上了隊首的血河屠子,笑問道:「你的傷好了?那個傷你的白袍和尚怎樣了?」 血河屠子露出了個殘忍笑意:「我好得很,那個和尚也好沒死。」 長春天口中嘖嘖有聲,完全能想像逼供不成反被捉的倒霉和尚的下場,又笑問道:「我門下的弟子有幫你行刑麼?尤其上次和你說過的,那個『不傷胃口只把把腸子勾出來、再餵他飽餐,讓活人變糞包』的法子,其實有趣得緊。」 屠子不耐煩地搖頭,一隻半眼珠也跟著一起亂晃:「麻煩咯,老子直接拉他嘴裡,逼他吞來著。」 長春天打了個機靈,忙不迭換過了話題…… 過不多時,詬龜崖下的空氣突兀顫抖起來,輾轉飛梭現身。瓊環和青墨一左一右,簇擁著老蝙蝠躍出神梭,尤其讓人心中一寬的是,瓊環懷裡,還抱著個滿臉短命相的娃娃。 山天娃娃小吊也來了。 按照小眼的時間,娃娃怕是在裡面呆了幾千年,但他體質特殊,居然沒有一點要長大的意思,還是原來那副模樣,左胳膊上可憐巴巴地打了個夾板,不用問,倒霉孩子的運氣還是沒有半點好轉。 長春天又迎了上去,對老蝙蝠施禮問安後,問道:「宋紅袍他們,還在小眼裡修煉?」說著,又笑了起來:「旁人都還好說,就是那個小汐丫頭,您老把她放在小眼裡這麼久,現在早就變成老太婆了吧,等咱家的掌門大人回來,怕是會發瘋……」 老蝙蝠和眾人久別重逢,心情著實不錯,難得沒甩臭臉給長春天,而是桀桀笑道:「放心,這門親事還在,跑不掉」 小汐等人,這一年多裡始終不曾離開離人谷,不過除了老蝙蝠之外,其他人只在小眼裡呆了『兩天』。 小眼陰極所在,任何生靈在其中,生長都會被大大延緩,但這份『延緩』,和小眼中緩慢的時間卻不成比例,當初梁辛在小眼裡待了六十年,老了四五歲,而凡間只過了十天。 於小眼而言,六十年只老了四五歲,梁磨刀大佔便宜;從人間來看,十天就老了四五歲,梁辛可就吃了大虧。 高深修士壽命較長,在小眼裡耗上一陣,還能賠得起;可小汐、鄭小道、宋紅袍比起凡人可也強不了多少,真要下到小眼裡一年半載,就算小眼中生長再怎麼遲緩,他們怕是也得老死在裡面。 再說小汐等人要修煉的,一項是天下人間的身法,一項則是北斗七星陣法,這兩樣修煉,都有一個極限,達到極限後,就算再怎麼努力也都無法繼續突破,磨時間也只能保證不退步,想要進步也幾乎沒可能。 所以小汐、鄭小道和宋紅袍只在小眼中呆了『兩天』,他們三個和老蝙蝠一起,用小眼來修煉梁辛傳下的身法。在之前,老蝙蝠已經用秘法幫所有人加強與星魂間的聯繫,人人都沒有道心,人人都有三步以上的力道,苦修十餘年,也足以練好這道身法了。 練好身法之後,剩下的事情就是以麒麟屍體幫老叔主僕煉化身外身,有了真身,他們才能演練七人北斗大陣。 此刻身外身的邪術已經發動,老蝙蝠也早都從小眼中回到人間,剩下來的,便還是那個字:等。 等邪術成形,風習習、莊不周、宋恭謹三人還陽。 牢山之中,詬龜崖下,日饞仙宗眾多高手齊聚一堂,為弦子奪力桑皮護法…… 隨後日饞子弟佈陣,幾位戰力卓絕的大首領準備法術,但鬼道士桑皮已經『奄奄一息』,沒給他們太多時間,一天之後眾人草草完成了準備功夫,隨著曲青石點頭示意,弦子立刻入陣,開始奪力鬼道士 第三五四章 你不許走 第三五四章你不許走 弦子在修改陣圖時,曾花了大把精力,去掩飾大陣啟動時的原力震盪。可還是難以避免,會有少許靈元洩露出去。 當鬼道士氣息流露,大群妖僧彷彿嗅到血腥味的惡魚,立刻追蹤而至。 曲青石料到了妖僧會趕來,但他不知道,鬼道士桑皮也是賈添特意吩咐下去,要妖僧門徒尋找的人之一。更沒想到這次妖僧全沒前哨探查、法術試探,而是精銳盡起勢在必得 這一仗,甫一開始便直接進入白熱化 百餘妖僧突兀從半空現身,繼而無邊雷霆煌煌霍霍,和著暴雨席捲而至; 六十名邪修,打扮各異卻都用青布纏頭;九十個頭大脖細面貌奇醜的少年;還有百多個灰袍高手以鐵面遮住面容日饞高手早都嚴陣以待,分作三路,成鼎足之勢護在弦子的奪力大陣周圍,一見妖僧來襲立即高唱大咒,舉陣而起 纏頭荒蕪,不老妖風,長春紅籐,邪道三宗雖已併入日饞,但數百年裡刻苦經營的合擊大陣還在,發動之下,一道道威力狂猛的妖法立刻與漫天雷霆絞殺於一處。 就在雙方弟子各引大陣時,空中傳來一串和藹地笑聲:「原來曲施主也在,你還欠和尚一隻天靈蓋,要還的。」 笑聲響起處,一個中年僧人自暴雨中現身,揮手捲起重重雨箭,飛撲曲青石 中年僧人正是在□轆島上伏擊未成、反被兩兄弟合力揭掉天靈蓋的妖僧八兩。沒想到他竟未死,沉寂一年有餘後,又生龍活虎地殺出來,新的天靈蓋不是骨肉,而是由一道道古怪細籐編織而成,看上去著實帶了幾分邪氣。 而八兩和尚身邊,還跟個六個膚色青黑的怪人……口袋。 曲青石二話不說,右手執劍左手催動槐樓神通,化身驚鴻直衝強敵長春天揮舞籐鞭、瓊環帶上修羅面具,青墨駕馭輾轉,緊隨曲青石,與妖僧、口袋混戰在一起 因為弦子在施陣,曲青石不敢動用樹大招風。 在梁辛『消失』的這段時間裡,曲青石一夥數不清多少次對上六個口袋,早就是老熟人了,於對方的實力都瞭然於胸。長春天與瓊環差不多各能勉強對付一隻口袋,青墨差一些,與哥哥聯手的話,能抵住三個。但口袋一共有六隻,惡戰中穩穩佔據上風。 幸好口袋都是屍煞,應變稍慢,而其他妖僧對口袋的控制也不如八兩嫻熟,所以每次曲青石等人能有驚無險,安全脫身,可這一次他們要護著弦子完成法術,之前絕不能退,只有咬牙苦撐。 本就實力遜色,何況敵人陣中又多出個最善操控屍煞,本身又是大宗師修為的妖僧八兩。 兩宗下的絕頂好手才一交手,曲青石等人就落了下風,而此刻在下面觀戰的老蝙蝠,伸手一指半空,對小吊說:「幫忙,打和尚去」 小吊本來正笑嘻嘻地舔著一根棒棒糖,聞言立刻把糖丟到嘴巴裡亂嚼,三兩口吞了下去,隨即縱聲怒嘯……跟著開始拚命大咳,糖渣嗆到氣嗓裡去了。老蝙蝠毫不見怒色,伸手輕拍小吊後背,哈哈大笑:「就知道指不上你娃娃」說完,雙臂一振,於他身後遽然炸起刺目血光,數十盞戾蠱紅鱗突兀現身下一刻中,老蝙蝠已經帶上這些利刃一飛沖天,撲入曲青石等人與口袋的戰團 老爹此行,不僅帶了小吊助陣,還從小汐、宋紅袍等人那裡收集了梁辛的七蠱星魂…… 七蠱星魂在老蝙蝠與數十片紅鱗中如電穿梭,時時漣漪震顫,星陣凝結巨力轟殺口袋;過不多時,小吊也總算咳嗽完了,小臉上的紅潮還未退去,就已經殺上了半空。 又有兩個高手入陣,曲青石等人總算止住了頹勢,雖然還處下風但至少防線還算穩固,將八兩與六隻口袋牢牢纏住 惡戰中的曲青石,始終皺著眉頭。不是因為敵人強悍,而是墨劍。 墨劍攻敵時雖然兇猛依舊、鋒銳依舊,可總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具體是怎麼回事,曲青石自己也弄不出清楚…… 惡戰如火如荼,從天降破曉一直打到黃昏時分,邪道高手拼出全部修為,硬是撐住了整整一個白天,始終沒讓妖僧與口袋越雷池一步這個時候,從弦子的陣法中遽然閃出一道七彩祥光。 這是奪力之術完成的前兆,眾人等著這道祥光已經多時了,曲青石神色一喜,轉頭望向青墨。 小丫頭不用哥哥說什麼,閃身離開戰團,回到山谷中,全力催動神梭,準備接應同伴撤走。 自從上次在葫蘆島險些誤事,青墨就發狠苦練神梭,尤其是載人穿梭之術,現在已經大有提高,轉眼神梭就準備完畢,只要再等片刻弦子收陣,日饞弟子就能按照事先的安排有序撤走,結束這場有驚無險地惡戰。 可誰也不曾想到,就在此刻,神梭猛地跳了起來,全不受法訣控制,兜頭罩住了青墨繼而一道粗豪到堪比巨廈、熾烈到幾乎湮滅五感的白色豪光,突兀現身,直直擊中神梭 所有人都在苦戰,無暇旁顧,只聽一聲轟然炸響,神梭被巨力掀起數十丈,雖不曾受損但剛剛成型的法術被擊潰,至此青墨才知道,不是神梭『造反』,而是寶物通靈護主,若非有它相護,小丫頭現在連屍體都剩不下。 雖然有神梭相護,但沒有主人的諭令,寶物也無法發揮全效,巨震之中青墨也收到波及,翻身躍起後,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又一跤坐倒在地,小臉煞白神情委頓。 隨著白芒神通出手,偷襲之人的隱形法術也消散無形,於高空處,一個少了小半張臉、缺了一隻耳朵,但仍還擺出一副和藹笑容的侏儒老道現身而出,在他身後,還有數百道裝弟子結陣而立…… 牢山這一仗打得太大,方圓千里之內的修士都有察覺,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天門的,距離牢山較近的天門,是指夕道宗,掌門就是中秋之會時在梁辛手上吃了大虧的侏儒聞風。 指夕道的高手早就趕到,只是始終不曾現身、干預,牢山之戰與他們而言是『狗咬狗』,樂得旁觀,而且指夕道的十三蠻飛沙,是□轆島被毀的四個口袋之一,並不在此刻的六個口袋之中,是以指夕道全無壓力。 曲青石等人都身處險境,全神貫注對付大敵,並未發覺指夕道靠近。 直到青墨祭出神梭,日饞高手露出撤退的勢頭,聞風才率同門下偷襲出手,志在毀掉青墨斷了日饞退路,好讓這兩條狗子繼續撕咬下去。 妖僧目的是奪鬼道士、殺長春天、捉曲青石,對指夕道全不去理會,仍集中全力對付邪道人物。 退路已斷,妹妹重傷,曲青石恨不得甩開口袋,不顧一切反衝指夕道,可身邊還有老蝙蝠等一眾戰友,他要撤出戰團,便等若把同伴送給『口袋』去殺,小白臉目眥盡裂,牙齒都咬得喀喀響,卻不敢離開半步。 聞風也有些意外,這樣一道狠擊只破去了法術,既未能摧毀神梭,也沒能殺掉妖女,侏儒滿臉遺憾地搖搖頭,不過邪道總算暫時無路可退,了想到此,聞風又咧開嘴巴對著曲青石等人一笑,揮手率領門徒向後退去,以免被『瘋狗』反咬一口……可聞風做夢也想不到,他是躲開了曲青石,卻正好迎上另外一條更凶更猛的『瘋狗』。 一頭剛從仙界回來的瘋狗。 按照五金奴才的指引,梁辛和大小活佛一路疾飛,終於趕到了牢山。 遠遠他就看到牢山中的惡戰,一眾親友幾乎都在,可還不等他高興大吼,就見白光綻放,青墨受創,一瞬間裡梁磨刀就被氣瘋了 也許是受到仙界聾啞鐵甲的影響,也許是被惡土洗煉身體後得了一份穩重性子,暴怒裡的梁辛並未像以往般長嘯怒嗥,而是緊咬牙齒,一聲不吭地從活佛身邊撲躍而起,快若流光撲向指夕道宗。 就在梁辛殺出去的而同時,大活佛也陡然猙獰,將手中橫抱的楚慈悲屍體背在背上,雙手猛揮裹蕩風雷,直直衝進曲青石與口袋的戰團……六個口袋,都是昔日同伴,大活佛雖然變成了憨子,但殘損的記憶還在、心中的佛性還在,又豈容妖人褻瀆死去同伴的屍身 指夕道宗自東向西後撤,而梁辛則是從南向北而來,從側面切入敵陣,侏儒聞風之前潛伏了幾個時辰,也不見梁辛現身,只道他缺席此戰,全沒想到他會突然從身旁鑽出來,幾乎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覺得耳朵根子一疼,唯一的一隻耳朵也被梁辛撕掉了。 撕過耳朵,梁辛忽然捨了侏儒,轉身衝向十幾個距離他最近的指夕弟子,拳打腳踢把他們盡數打落地面。 聞風侏儒哪敢去反攻敵人,掐起指訣起身便逃,但是才縱出不到百丈,身邊忽的冷笑聲響起,聞風轉頭一看,梁辛竟然又從側面兜了過來,甩手就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耳光這種打法,一般來說侮辱成分大,卻沒什麼殺傷力,可梁辛的修為堪比輪迴雙鬼,他的巴掌何其恐怖,就連六步大成的聞風也消受不起,五官移位,一張老臉立刻被抽歪,滿口牙齒盡碎,尖聲慘叫著斜飛開去。 打飛侏儒,梁辛又不去追了,回身擊落指夕弟子打過來的一片法寶,直到聞風穩住身形,又開始逃出百餘丈後,梁辛才冷笑出聲,兜起半個圈子,仍是從側面截擊,雙手一錯掰斷了侏儒的胳膊。 之後,梁辛再度離開,又去和指夕弟子為難。 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氣的,聞風只覺得腦子都快要炸開了,心裡則顯出了四個字:貓捉老鼠 貓捉老鼠,即便老鼠知道自己逃不掉,可還是要不停的逃,聞風也一樣,強忍疼痛再次催動遁術,仍是百丈、仍是冷笑,仍是那個煞星 返回中土前那次『切磋』中,就連以迅捷見長的飛昇惡魔都甩不開梁辛的追襲,聞風又豈能逃得掉…… 另一邊的惡鬥中,大小活佛攜三蠻之力入戰,甫一出手就合力擊毀了一隻口袋。 不過他倆突兀現身,實實在在嚇住了所有日饞魔頭,從老蝙蝠到曲青石,人人驚愕住手,愣愣望向兩位佛爺。 瓊環的眼睛最尖,第一個遠處發現正痛打指夕道的梁辛,驚呼道:「梁、梁老三」大夥一起轉頭望去……大小活佛被五個口袋和八兩妖僧圍攻,立刻就吃不勁了,直到小活佛破口大罵,眾人才終於回過神來,或歡呼或大笑,惡戰中被劇烈消耗的真元彷彿也一下子變得充盈了,精神抖擻反攻強敵。 便以曲青石的陰沉性子,此刻也不禁聲音顫抖,一邊催動墨劍猛攻,一邊澀聲問道:「你們去…去哪了?」 「仙界」小活佛的聲音響若奔雷,說不出的得意。 「放屁」老蝙蝠不信,開口便罵。 眾人合力,轉眼間又一隻口袋被碎屍萬段,八兩妖僧也算個人物,眼看敗局已定,口中呼嘯連連,大群妖僧立刻開始逃遁。而剩下的四隻口袋在主人的號令下,盡數發瘋,留下阻敵斷後。 四個口袋雖已不成勢,但不畏疼痛不知生死,以十三蠻之力瘋狂阻擊,日饞等人一時也難以沖普他們的攔截。 纏頭不老長春天三宗法陣,始終是在被動防守,敵人突然逃遁,三宗精銳一時間也來不及變陣阻止敵人逃走。 妖僧逃了,就再難抓住;指夕道宗逃了,想要搬家可不那麼容易,曲青石大局分明,立刻大吼:「老三,抓妖僧」 梁辛聽到二哥召喚,都懶得再去看聞風一眼,倒翻開去,轉身去追趕逃散的妖僧。 修為暴增,又有乾爹身法相助,梁辛的速度無以倫比,憑著普通法術,妖僧絕無法逃逸,八兩也明白眼前的危局,就在梁辛撲來的同時,他也對同伴揚聲大吼:「引符遁走」 賈添門徒都隨身帶有隱遁神符,一旦發動,會以身體受創為代價,頃刻逃出千里,再無法追趕。 隨著八兩傳令,和尚們同時翻手亮出神符而梁辛全不理會旁人,眼中只有那個用細籐子編製頭蓋骨的妖僧。 再一眨眼,八兩手中靈符化作青煙,而梁辛據他還有十餘丈的距離,眼看著妖僧就要逃走。而下一個瞬間裡,靈符發動後凝化的青煙,忽然詭異地被『凍』住了……天下人間 梁辛想要抓人,未必非得去揪住對方的衣襟才算數,魔功籠罩之下,除了謝甲兒還有誰能逃得脫? 隨即梁辛飛身上前,抬手對著八兩的後背輕輕一砍,直接打斷了和尚的脊椎。 其他的妖僧紛紛引符逃走,梁辛拿住了首惡,也不再去管那些小角色,撤掉天下人間,把八兩向著同伴身邊一扔,又轉頭瞪向了指夕群道。 老蝙蝠退出戰團,揚手接住八兩,雙手飛快舞動,接連種下幾道戾蠱,將妖僧徹底徹底控制住。 另一邊的指夕弟子哪敢停留,正簇擁著掌門全力逃遁,梁辛剛要去追,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梁磨刀,你不許走不許走不許走」 隨著尖叫,剛受重傷的青墨踉踉蹌蹌向著他飛過來,本來蒼白的小臉上,儘是濃濃地喜悅,趕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開心地又蹦又搖又跺腳 這下可把梁辛給心疼壞了,胸中的殺心惡性盡滅,更顧不得再去打老道,何況又是青墨親自來『抓』他,忙不迭架住丫頭的胳膊,一起落回地面。 這個時候又有兩個口袋被眾人合力擊碎,梁辛猛然想起還在自己須彌樟中鬧個不休的五金奴才,立刻對著曲青石喊道:「二哥,五金奴才在我這裡,便是它們引我來的」 說著,還生怕曲青石忘了『墨劍金尊五僕相奉』的事情,又提醒了句:「就是金戰銀、銀啥銅鐵啥的錫難過。」 久別重逢,跟來的就是大喜大怒,激動之下梁辛的腦子有點混沌,五金奴才就還記得一頭一尾。 曲青石當然能明白老三的意思,欣喜同時更是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的寶貝墨劍為何會『心不在焉』了。笑聲之中,梁辛快步來到二哥身旁,托著長聲道:「五金奴才現身」聲音落地,掐起指訣對著須彌樟一晃,旋即只見一大堆殘骸碎肢稀里嘩啦地掉出來,圍住墨劍層層打轉。 曲青石的臉立刻黑了。 五金奴才的殘骸現身,墨劍立刻發出一連串哀鳴……真就彷彿多年無法相見、再得音訊時才發現竟已陰陽相隔地骨肉兄弟,劍鳴淒淒,陡現悲涼。 除了哀傷之意,墨劍與五金奴才重聚之後,也並不見其他神通,看來是因為劍奴已毀,再無威力了…… 又過了片刻,只見墨劍一震,劍鳴聲再度清澈嘹亮,五金殘骸之間也都爆起一串亂響,旋即殘骸自行散開,金銀銅鐵錫五金分為五路,分作五個方向激射而去,轉眼消失不見,快得連梁辛都沒來得及去追趕。 半空裡,又只剩下孤零零地一柄墨劍。 眾人都有些懵了,面面相覷,長春天滿臉遺憾,眉宇間卻掩飾不住地幸災樂禍:「唉呀媽呀,咋走了呢?」 瓊環一貫向著曲青石,對長春天口出惡言:「走你妹」 倒是曲青石,雖然略有失望,但又怎抵得上梁老三回來的大歡喜,露出個漂亮笑容:「先殺口袋」 眾人手上加勁,也不再等著墨劍試招,合力把最後兩個口袋打爛。 此刻弦子的陣法已經完成,正閉目靜養,鬼道士失去力量,轉眼化作一灘枯骨 強敵逃散,日饞仙宗大獲全勝。唯一略顯不足的是八兩妖僧竟不受老爹蠱力所制,死了。 他的籐子頭蓋悄悄生長,直刺入腦。 第三五五章 大好時機 第三五五章大好時機 大戰告捷,眾人也不再牢山多做停留,所有人暫時都隨從大隊,返回西蠻腹地。一路上要照顧傷者,還要戒備在有強敵偷襲,大家都集中精神,並未多說什麼。 一直回到西蠻深處,梁辛、大小活佛和留在中土的眾多同伴才湊到一起,屠子指揮手下抬出自釀的美酒,這一次大家可有的是話要講。 最先問起當然是梁辛這段時間究竟去了哪了,梁辛正想回答,老蝙蝠忽然伸手指他的鼻子:「你要也和小妖佛一樣,說自己去了仙界,小心我罵你放屁」 眾人哄笑,梁辛卻聽出了老蝙蝠話中的味道……『日饞仙宗』與正道相抗、與賈添為敵,但門下九成九的弟子、高手也都斷滅凡情後的修行中人,就連骸骨老兄篡改中土靈元之事,現在也只有四兄妹、老蝙蝠、大祭酒等寥寥幾人知曉真相。要是把仙界天殘地缺聾啞無聲的事情說出來,日饞門徒恐怕立刻就會變成一群瘋子。 由此梁辛也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天嬉笑。 剛剛得知真相的時候,天嬉笑也曾悲憤欲絕,但過不多久就調整過來,做起事情有板有眼,沒有半分懈怠,絕不是『強顏歡笑』的樣子,這其中的緣由,再見面時倒要仔細詢問。 這一來,『仙界』之旅就有了好多不能說的地方。好在剛到仙界、未與楚慈悲長談之前,梁辛等人也曾一度以為是謝甲兒『另類飛仙鬧出的烏龍』,當下就直接把當初的錯誤認識當成真實景象,總算圓圓滿滿地講了下來。 至於齊魯楚三兄弟,在梁辛口中也變成『飛昇不成落入另個凡間』,其中齊大死在坤蝶腹中、魯二重返中土、楚三則留守當地…… 小活佛本來預備了大段說辭,準備去搶梁辛的話頭,沒想到梁磨刀不說實話,這下小活佛也不敢胡亂插話了,氣鼓鼓地坐在一旁。 即便如此,眾人也聽得又驚駭又唏噓,而最讓人驚喜的,是梁辛現在的實力。 七步強橫,又有天下人間在手,只憑他一人,便能托住整座日饞仙宗了 何況大小活佛歸來,更讓他們實力猛增。 日饞的眾多核心人物,也一年多不曾會面,雖然有六位聾啞青衣負責聯絡,但是靠人力傳訊,也只能保證最基本的需要,此刻眾人聚在一起,還有不少事情要說。 屠子不用別人發問,直接說起自己這邊的情形,躲在西蠻深處的邪道弟子,昔日重傷都以痊癒,同時天梯法術修煉順利,雖然談不上如何了得,但至少此間的日饞門徒人人都有了自己的天梯。 賈添門下的妖僧也曾入境尋找陷落在此的同伴,同時查探長春天、曲青石的下落,不過屠子等人藏得隱蔽,對方始終沒能找到人。 「這邊的情形基本還算良好,不過,從一個月前,西蠻的地界裡開始有天門的龜兒現身,最近越發多了。幾次惹上了咱們的禁制,前後丟下了幾十具屍體」屠子說話的時候,一隻半眼珠子都在冒精光,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天門越界生氣,還是因為對方死了幾十個人而開心。 聽到這裡,跨兩嘿嘿低笑,接過了話題:「天門的龜兒,在苦乃山布好了陣勢,不料咱們都沒了蹤跡,自然不甘心,要到處找一找咯」 曲青石眉毛一挑:「他們的陣勢布好了?仔細說來聽聽。」 「能說的,其實也沒多少,」跨兩搖了搖頭:「開始的時候,天門還請山中妖族幫忙,大家一起夷平了幾座荒峰,再之後凡事都由他們自己動手了。前後一年的功夫,又在夷平的山峰位置,堆起來幾座千仞高矮的大丘,具體他們的設計如何,咱們還弄不清楚。」 在幾座大丘周圍,天門設下了重重禁制,威力怕是比著他們自家的護山大篆也不遜色,只要有闖入之物,無論人畜鳥獸都一律轟殺,葫蘆老爺倒是說過,它們還有個查探的辦法,但是要再等上一陣才可以。 至於天門為了引邪道人物墮入陷阱的誘餌,最初的設計,是借離人谷為破解手帕圈圖而大肆搜索時、引出的『有玲瓏玉匣藏在苦乃山』謠言,但是在中秋之戰裡,天門發現邪道頭子竟然就是離人谷的『三祭酒』,這一來玲瓏匣這道謠言根本就誘惑不動人家,具體現在改成什麼還不清楚。 對這些天門伎倆梁辛全不感興趣,倒是跨兩從苦乃山來,被他著實追問了一陣家裡的狀況。在得知老娘、師父、羊角脆一個比一個康健,這才放下心來。 等梁辛都問過了家人,曲青石才開口去問跨兩:「天門的陣法已經佈置好了,為何還不發動?」 跨兩怪笑:「發動個屁,咱們這一年多都偃旗息鼓,全無蹤跡,他們可吃不準咱們是在中土還是在海外。」不管誘餌是什麼,總得被邪道中人發現才有效,天門多次派人赴西蠻查探,就是要確定邪道人物,是否在中土,否則自己傻乎乎地動用誘餌,結果人家全不知道,真就成『俏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曲青石點頭:「剛剛老三指夕道打得落花流水,咱們也算顯出了行跡,天門的誘餌,也就快扔出來。」 聽二哥戰意飽滿,梁辛也來了精神,笑道:「明知陷阱也要去闖一闖?你去我就去」 瓊環立刻大聲贊同,小丫頭青墨服下靈藥,傷勢無礙但力氣還不足,可也跟著有氣無力地附和:「我也要去……」 跨兩眉飛色舞,摩拳擦掌:「早該跟龜兒們有個了斷了」 曲青石要去決戰天門,梁辛當然義無反顧的跟一起,但是去歸去,梁辛總覺得這事有些古怪,全不像二哥的作風。要是恨天門,還不如直接去掀山門砸老巢,憑著他們現在的實力、手段,把五大三粗一家一家地砸下來應該也不是不可能,又何必去闖對方精心佈置的大陣仗。 曲青石的心情看來的確是好極了,居然學著生苗兄妹的口音,笑著說了句:「急個爪子麼,先看看弦子的情形再說。」 休養了這一段,弦子已經勉強醒來,他要徹底調理好真元還需要大把功夫,但是他從鬼道士那裡挖出了重大信息,所以醒來後不敢再度入定,一直坐在遠處,等待梁辛等人召喚。 見曲青石向他招手,立刻走上來。老蝙蝠把手一擺,止住了他的行禮:「挑有用的事情說,說完後趕快去入定。」 「司天監」弦子切入正題的速度,讓大伙都吃了一驚,可無論如何,大家的辛苦圖謀、曲青石等人的冒險,總算有了回報,枯木井線索終於顯露 怪井坐落於一個巨大的庭院之內,桑皮逃出庭院後,曾回頭看了一眼,門庭上懸著一塊巨大匾額,上書『司天監』三個大字。 弦子在奪力時,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塊匾。 一直不曾開口的柳亦立刻追問:「匾額是什麼顏色?」 「紅底金字」弦子篤定回答。 柳亦和曲青石對望一眼,彼此點點頭,同時說出了兩個字:「京師」司天監於大洪境內多處都有理辦分支,但地方機構都是藍底黑字,唯獨京師總監的匾額是紅底金字。 司天監本來由麒麟、千煌兩位國師主持,自從鎮山會審、兩個妖僧事敗後,熙宗陛下大為懊惱,頒下聖旨,選址新建『欽時監』,接管司天監所有事物,同時徹查原司天監下大小官員,並且將舊司廢棄不用,算是對修真道做出了一個姿態,同時也算對受國師打擊深重的九龍司一個交代。 現在的司天監,早就荒棄了,變成繁榮京師中的一塊荒地。 隨即,柳亦忽然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跟著問曲青石:「老2,還記不記得,上次你在對付妖僧雷法的時候,那個『雞』的謎題?」 這件事是秦孑聽天門同道所說,後來轉告三兄弟的。那一次白頭山上六個不老宗丑娃娃奪力齊青,卻引來妖僧雷法轟殺,當時有指夕高手動用『千里一線』神通追蹤雷法來源,結果被逆襲,臨死前只說勉強說出『雷法來自雞』。 這只『雞』著實讓天門高手苦惱了一陣,但在知道枯木井所在後,再去推敲此事,三兄弟恍然大悟,哪是什麼『雞』,那位指夕長老想說的是『京城』、『京師』、『京都』,最終卻連頭個字都沒來得說完。由此京變雞了。 謎題成了笑話,一群邪道人物哈哈大笑,其中跨兩兄妹、青墨、小活佛這些好戰之人,臉上又顯出躍躍欲試之意,終於找到了邪井的所在,剩下的事情自然盡快將其搗毀,先除了壓在頭頂的『草木傀儡』這個大患。 可曲青石卻還是那句笑話:「急個爪子麼?」 柳亦的心思不弱於曲青石,小白臉的顧慮他全能明白,轉頭望向梁辛:「老三,你要對上賈添,勝負怎麼說?」 「沒見過賈添真正的手段,不太好說。」梁辛連真兇魔都打過,全不怕這些假神仙,不過回答得還是挺謹慎:「不過,如果再遇到無仙那樣的神仙相,應該是穩贏。」 柳亦點點頭:「光能贏還不夠,你有沒有把握在賈添發動邪井前制住他。尤其你今天痛打聞風、擒下八兩,露了實力,讓賈添有了防備。」 摧毀邪井勢必要對上賈添,事情不單是梁辛能夠打贏他那麼簡單。關鍵在於賈添很可能會狗急跳牆,見勢不妙就引動邪井。 誰知道賈添發動邪井,需要三年時間唱咒施法,還是只需眨眼片刻掐訣一指? 而且神仙相的實力參差不齊,他們渡的劫威力小,卻並不代表他們過不了真正的劫,尤其賈添心機深沉,雖然在上一波東渡神仙相中排不上名,但憑著他的手段來看,多半是故意隱藏了實力。 如果賈添的實力,與夜乞叉相若的話,摧毀怪井的事情就會麻煩得很。 事關重大,梁辛也不敢大包大攬,正想坦言自己沒有把握,忽然福靈心至,想通了二哥先前說的那些,當即就笑了起來:「大哥二哥早都算計好了,我老老實實當打手就成了。」 曲青石和柳亦也相顧而笑:「跑出去一年半,回來還沒變笨,難得。」 因為要專心點化朝陽、助他悟道飛昇,所以賈添沒來親自對付曲青石等人。雖然不知道這個具體緣由,不過賈添始終不曾現身,憑著柳亦兄弟的心思,也能猜到他肯定是在忙碌著其他重要事。 但是牢山一戰,口袋盡毀,要想再對付曲青石等人,就非得賈添親自出手不可了。 無論是殺是擒,賈添要對付日饞這一夥核心高手,什麼時機最好? 所以曲青石才想要去決戰天門、去闖五大三粗在苦乃山設計的大陣、去認認真真地『墮入』正道苦心經營的陷阱……所為的,就是送給賈添一個擒殺自己人的『好時機』 只要賈添『離開家』,摧毀邪井的事情也就簡單了。 賈添雖強,可憑他一個人畢竟算不盡天下,不會知道弦子奪力是為了挖掘鬼道士的記憶,更不會知道現在日饞高手已經得知邪井設立於司天監。 曲青石已經算過了,天門設在苦乃山的陣仗絕不會小,但自己這邊有添了大小活佛,又有苦乃山妖族相助,大抵能夠應付下來,留出梁辛專心對付賈添,至少大家在苦乃山的安全應該無虞。 而真正讓曲青石有些猶豫的,是去摧毀邪井的人選。 這個人要有六步大成的修為,就算賈添『不在家』,邪井附近也會有妖僧守護,不是大宗師,去了也白去;要細數起來,身邊能夠但當此任的:梁辛、自己、長春天、瓊環、大小活佛,青墨也勉強能算一個,人才濟濟,可所有這些人,也早都被賈添看在了眼裡。 事情可以想像,苦乃山正邪決戰,賈添未必會第一時間趕來,很可能會派爪牙先來探訪狀況,屆時邪道眾多頂尖高手,只要有一人沒到,就會引起他的警覺。 以賈添的心思……曲青石不甘心存僥倖。 曲青石把自己的算計從頭到尾細說一遍,最後望向老蝙蝠:「老爹,老叔『出世』還需要多久?」 老叔得了浮屠煉化,再得麒麟身外身,從小眼裡出來之後怕不是天下第一高手?憑實力,他是去摧毀邪井的最佳人選,不過風習習的性子太軟,能不能但當重任還未可知,但曲青石實在想不出更合適的人選了。 老蝙蝠搖頭:「鬼知道我等得比你急」 梁辛皺著眉頭,想了一陣,猶豫著說道:「金玉堂的老九……」話沒說完,自己又苦笑著搖頭,閉上了嘴巴,老九雖然不錯,可他畢竟是正道人物,合作的話,實在有太多麻煩。遠的不提,就說眼前的苦乃山正邪決戰,天門人物要是知道他們的打算,最終究竟會和誰去合作,可都不好說 賈添的傀儡邪術確有其事,但是所有的一切全是梁辛等人推測而來,拿不出確鑿證據。在正道眼中,這些都是『妖人的一面之詞』。 青墨皺眉眉頭,想了半晌,猶豫著對哥哥道:「或者…我去求求師父,請他老人家出手,幫咱們這……」 還不等她說完,老蝙蝠就怪笑著打斷:「憑著老鬼的為人?丫頭你趁早掐斷這個念頭」 青墨不敢頂嘴,只是輕輕歎了口氣:「其實師父對我恩重如山,倒是我……」 老叔出不來,老九指不上、大司巫絕不會管閒事、葫蘆老爺不會離開苦乃山,三兄弟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合適的人選,無奈之下,柳亦苦笑道:「實在不成,就從咱們之中挑選吧,賈添也未必就那麼機靈,會察覺異常。」 曲青石點了點頭,至少現在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這個時候,老蝙蝠忽然咕咕地低聲笑了起來,一群晚輩還道老爹想到了合適人選,盡數神情一振,一起望向他。 不料老蝙蝠卻笑道:「提起大司巫,老子想起來一件大事。」說著,伸手指了指柳亦和青墨:「兩個小娃娃情投意合,又提過了親,該辦喜事了」 青墨哎喲一聲,臉蛋通紅,啥也不敢說了,柳亦則吃驚不小,愕然道:「辦喜事?現在?」 老蝙蝠理所當然地點頭,向著寶貝徒弟瞪眼道:「梁老三回來了,人齊了,還要等什麼時候?苦乃山打陣前,先把喜事辦了。」說完,他又轉頭望向梁辛等人:「待會說完正事,你們就張羅賀禮去,準備好就護送黑子和丫頭回北荒,讓那個老鬼張羅喜事」 即便早知道老蝙蝠從來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大伙還是都懵了,愣了半晌之後還是梁辛吶吶開口:「我想先回家看看娘親和師父,再去離人谷探望老叔和小汐……然後再啟程北荒成不?」 老蝙蝠慷慨答應:「正好,我跟你一起去苦乃山,找臉婆婆給我做張臉,徒弟結婚我得觀禮」說完,他想了想,又問道:「柳亦和猴兒谷那群妖精有交情、青墨更算是葫蘆的半個徒弟,他倆結婚,猴子人們人不到,禮得倒吧?」 梁辛實話實說:「不好說……」—— 七十年一遇的重感冒,豆子被撂倒了。 女豆很著急,天不亮就背上竹簍、帶著飛虎爪,起身去附近的山上採藥,回來後又洗又研又熬又煉,辛苦了很久,終於製成了一盒康泰克,兩盒通宣理肺,兩盒連花清瘟和兩瓶強效枇杷止咳露,為了報答她,我會把這些藥都吃掉。 話講,你們在看書的時候,有沒有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勒~ 第三五六章 山中老妖 第三五六章山中老妖 梁辛平安歸來,修為進入嫦娥境,成了名副其實的魔頭,大喜。 四兄妹、老蝙蝠、長春天、大小活佛、跨兩瓊環……眾人都在,除了老叔主僕三人尚需時日,所有日饞高手列位,大喜。 牢山一場惡戰,擊潰賈添門下主力,一年多來,壓得眾人頭頂、讓大家都戰戰兢兢的巨大危險,煙消雲散,大喜。 弦子奪力成功,不僅修為激增,跨過六步中階,直接逍遙境大成,同時還不負所望,終於找到了邪井的所在,大喜。 老蝙蝠不肯再等,一聲令下,柳亦青墨要結婚,喜上加喜 所有人喜笑顏開,只有柳亦,為了這最後一樁喜事有點心緒複雜。既有歡喜,也有忐忑,當然,還有大把的心虛……婚好結,可『娘家人』實在難惹。大喜轉日,大司巫得知真相後,會不會一伸手就要了他們兩口子的小命,還真不太好說來著。 這場喜事,是早在老蝙蝠收柳亦為徒之初就定好的事情,事到如今再無更改,可就算能改,柳亦和青墨也不會去改了,兩人情事,與身份無關吧 商議之後,大家就此散開,長春天與一對準新人先趕赴北荒籌備喜事;曲青石帶著大小活佛,先護送楚慈悲的屍體去青蓮小島,再趕赴京師接父母大人;瓊環、小吊與老蝙蝠、梁辛一路,規劃了下行程,還是先去離人谷,再去苦乃山,隨後趕去北荒;跨兩則自己一人,先趕回苦乃山,一來準備著接應梁辛進山事宜,二則托請臉婆婆,多做幾張面具。 在趕往離人谷的路上,梁辛兜了個小小的圈子,深入蜀藏去探望東籬和歡喜。 被困在繭子之內永無出頭之日,可老先生與小和尚兩人,一個飽經世故,骨性雖狂但內心平靜;一個經歷巨變,天資聰慧且頗有慧根,都不是自哀自怨的人,由此也全不見有什麼沮喪。特別是東籬冤枉過歡喜後心中愧疚,更著意對他友善,兩人的日子雖然無聊,但是也能苦中作樂。 梁辛到時,東籬正在給歡喜講自己的經歷,老頭兒做過幾百年的臥底,又遊學數十載,肚子裡的東西講上十年都不會有重複,小和尚聽得津津有味…… 從蜀藏離開,去往離人谷的路上,梁辛有些不開心來著,當一老一小聽自己說過如何返回中土的經歷後,兩人明亮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歡喜一言不發,默默坐回了原處。 東籬則對梁辛笑著點點頭:「不管怎麼說,能回來是好事。」跟著還想囑咐些什麼,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除了完成梁一二遺志,宣葆炯最大的心願就是護好這個『故人之後』,給他一份平安康健的好生活,可現在看看,昔年那個開飯館的普通小子,現在成了一方尊主,無論是自身修為還是麾下高手,都超過梁一二當年…… 老友的志願,自有後人承擔;後人的安危,何須自己操心?東籬先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歎,而被困於此間,更讓老先生明明白白地升起了一份『英雄遲暮』的唏噓,對梁辛擺了擺手,回到了小和尚身旁:「剛才的故事,講到哪裡了……」—— 趕到離人谷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時分了,仲夏之際陽光燦燦,更顯得谷中生機勃勃。因為星魂被老蝙蝠帶走了,谷中的三個人無法練功,各自『忙碌』著:鄭小道拉著宋紅袍,手腳不停口水橫飛,不知道說些什麼;宋矮子則滿臉不耐煩,也不搭理對方,也不知從哪弄來的燃料染缸,專心致志地染著一件大紅袍。 小汐則將一張書案搬到小境中,素手執筆、平端皓腕,正認認真真地在紙上寫著什麼。時而筆走龍蛇一氣呵成、時而一筆一劃仔細雕琢,有風掠過,捲著手旁那一疊寫過的字稿嘩嘩輕響,也蕩起小汐的幾根長髮輕輕飄搖。 另外火狸鼠也在離人谷,坐在小境的角落裡,手裡捏著一把小刀,全神貫注,在一塊鵝卵石上雕刻著古怪紋路。 乍見老蝙蝠等人歸來,幾個人臉上一喜,站起身來,可還沒等開口,又見到緊跟在老爹身旁的梁辛,一下子又都愣住了。 『啪』的一聲輕響,小汐手中的筆落到了桌子上,墨汁濺起,落在白色的袖子上,顯出了幾分肆意、幾分突兀、幾分快活 鄭小道反應最快,略略愣神之後就笑出了聲,搶上兩步伸手猛拍梁辛的肩膀:「梁磨刀,去哪了?」 宋紅袍也附和:「是啊,去哪了?」矮子的聲音總是那麼陰毒狠辣,彷彿梁辛要不解釋清楚,就會被他抽筋扒皮似的。 長長睫毛在抖,不遠處的那個梁磨刀,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在眼淚掉下來前,小汐就已經轉過了身子:「先去看望老叔吧,他老人家對你掛記得很,我等著、等一會……」說著,少女快步走開了。 除了一處停斷,小汐的聲音平靜的很,可就連火狸鼠都能聽出來,她用了最大力氣,才抹去了這幾個字中抽泣。 小汐轉眼消失在這座小境中,梁辛走上兩步,來到書案前看她的字,每張紙上都寫兩字:日饞。 各種各樣的『日饞』,有的漂亮,有的威風,有的力透紙背大開大闔,有的字跡輕柔飄飄欲起……梁辛都差點忘記了,白衣少女的願望,他答應過的。 鄭小道抱著裝滿小骷髏的盒子湊過來:「怎地,追女娃去,還是下小眼去?」說著,晃了晃盒子,嘩啦啦的怪響。 梁辛揮手將字稿收進須彌樟,吸了口氣,應道:「先看老叔。」 下到小眼中的,只有梁辛、老蝙蝠和小吊三人。只可惜,老叔不知道梁辛回來了。煉化身外身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老叔正在按照邪術功法『溫養元神』,以求待麒麟身煉化成功後能夠順利『穿梭、換身』。養神時五聽俱滅,全然不為外物所動。 小眼中最醒目之物,莫過於蒙在紅布下的三座『身外身』,只看輪廓,其中一具差不多有二十丈之巨,著實宏偉,不用說這個是給老叔了,另外兩具就小的多了,比著張桌子也不見得更大。在邪術大功告成之前,這層紅布還揭不得。 梁辛坐到風習習身旁,也不管老叔能不能聽到,時而傻笑,時而咬牙,把自己這一年多的經歷都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老叔的神情始終不曾有半分變化,倒是浮屠聽得一驚一乍,大是過癮…… 等梁辛重返離人谷時,小汐已經回來了,白衣長裙,含笑而立,眼睛清清澈澈,就站在不遠處。 小汐的臉上,薄薄塗了些脂粉,由此再看不出她流淚過的痕跡。 其他人互相招呼著,全都去忙些不相干的事情去了,眨眨眼就不見了影子,偌大一座離人谷中,彷彿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梁辛心裡癢癢的,一時間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想了又想,莫名其妙地說出了兩個字:「包場。」 小汐略顯納悶,微微歪起了腦袋。 「銅川時,有一座大戲院,票價不菲卻也場場滿座,一票難求。青墨也想去聽戲,我咬牙又咬牙……咳,不提咬牙的事。一天我總算帶著青墨去了,結果卻沒有票賣,不光那一天,而是連續十天不賣票。一打聽才知道,有個富商公子,為討美人歡心,包下了整座戲院,一連十天。」 梁辛和小汐並肩而行,隨口說笑:「現在想想,那小子比我差遠了,他包的不過是是個戲園子,咱們包下的卻是八大天門之一、離人谷。」 小汐想搭腔,但是仔細琢磨,梁辛說得完全是兩回事,根本沒法往一起去比,乾脆就算是胡話,沒法接茬。白衣少女笑了,乾脆轉開了話題:「去了哪裡?」 「仙界」 撲哧,小汐終於笑出了聲音,好看得很。 兩個人並肩而行,梁辛不住口地說著自己的經歷,他這一趟飛仙之旅太過玄奇,其間更涉及了遠古時的奇人奇事,任誰都會被他的故事吸引,小汐當然也不例外,時而驚訝時而蹙眉,但無論表情如何,眸子裡那份清透、明亮總不會變,目光也自始至終注視著梁辛,有時候兩人的目光相遇,小汐總會報以微笑,隨後悄然轉開眼波。 等梁辛轉回頭後,她又會再度注視。 走了一陣,梁辛忽然察覺了一件事……小汐不對勁。或者說,她和以前不一樣了。 白衣少女殺手出身,自從梁辛認識她那天起,無論大敵當前還是閒暇說笑;無論是睚眥手尚在時、還是勁力星魂奪走之後,無時無刻始終她都會保持著一份警惕。 這是從骨子裡散出的態度,與面對誰、又或處於什麼樣的情勢下無關。 可現在,她卻放鬆了,真正的放鬆了。雙手負在背後,腳步雖慢、雖穩,卻全無節奏可言,還有雙肩……當梁辛說到有趣處的時候,小汐會笑出聲音,甚至還會全不成體統的晃著膀子走上那麼一會。 每個人高興的時候都會如此吧。 放鬆的小汐,閒散的小汐,開心的小汐。 說起柳亦和青墨的喜事,梁辛更是眉飛色舞:「聽說草原的習俗,不喝得滿地亂爬就不算盡興,正好你好酒量,這一場得喝出咱們中土的威風」 小汐的眼睛悄然一亮,卻又搖了搖頭:「我不喝酒了。」 梁辛大手一揮:「大哥的喜事不一樣,開心酒,不醉人的。」他的手落下時,掌心中鑽進來另一隻小手,柔軟、指尖微涼。 小汐從不會去矯情什麼,想了想之後,笑道:「那好,爭取讓他們爬,我不爬。」 梁辛笑得更開心:「萬一要爬,我肯定爬你旁邊」 說說笑笑,真正的半日清寧,路過昔日木妖棲身的小境時,小汐拉著梁辛跑了進去,片刻後再出來,兩小手中各多出了一隻椰子,正用麥管吸溜吸溜的嘬著……這種水果只產於東南沿海,不過木妖精通天下木行,在他的小境裡,就有三棵又高又直的椰子樹。 日饞在離人谷中的設計,除了老叔、星陣之外,還有另一樁尤其重要的事情:還原玲瓏玉匣中的乾枯人頭。 與老叔主僕三人的身外身一樣,養下玉匣人頭的泥胎也被蒙以紅布,邪術大成時紅布會自行散碎,在此之間決不能擅自揭開,現在時候未到,要一睹人頭真容,還要耐心等待。 另外,這一陣子裡,火狸鼠對如何破解長舌也有了些新的想法,不過石頭不在,說什麼都是白搭,他也沒仔細去解釋給梁辛聽。 離人谷中的探望告一段落,梁辛等人再度啟程,直奔苦乃山而去,這次他們的人數多了不少,小汐、鄭小道、宋紅袍、火狸鼠四人也跟著他們同路,柳亦的喜酒,大家都想去湊個熱鬧…… 天門正道在苦乃山經營大陣,更在大山四周廣佈眼線,但是有跨兩與妖族接應,眾人沒怎麼費勁就進入山內。 來到猴兒谷外,梁辛忽然咦了一聲。篆刻著『火尾天猿德藝雙馨』的贔屭神碑前,大妖看守銅頭不在,換成個沒尾巴的小天猿,手裡捏著根樹枝子,正煞有介事地左顧右盼……羊角脆神情肅穆,不管是邪魔還是小賊統統望而卻步。 梁辛納悶出聲,立刻引來了滿心警惕的羊角脆察覺,手中樹枝高舉,滿臉凶相地張望過來,別看是小猴子、細樹枝,擺出的卻是一副標準地韋陀高舉降魔杵的姿勢。 而下一刻,韋陀老爺哇呀怪叫一聲,一把把自己的降魔杵扔到屁股後面,喳喳歡呼著,直衝梁磨刀。 羊角脆的尾巴始終沒能再長出來,平時加以留意,奔跑跳躍全不受障礙,可現在心情激動,甫一開跑就把自己摔成了個滾地葫蘆,梁辛趕忙掠過去把小猴子抱起來。 羊角脆輕車熟路,抓住梁辛的肩膀一翻,騎到了主人脖子上,兩隻爪子箍住梁辛的腦門,說什麼也不肯鬆開了。 跟著小汐上前,翻手亮出了個脆瓜,這可給羊角脆出了個大難題,心眼裡一百個想把脆瓜抓進手裡,可又實在捨不得此刻懷中的那顆腦袋…… 梁辛哈哈大笑,對小汐道:「把脆瓜放我頭頂上就好。」 頭頂上的脆瓜,就在小猴子的眼前,憑著梁辛現在的身法,就是來一群大宗師打他,也能保住脆瓜不掉。 屁股騎著個主人,眼前擺著個脆瓜,羊角脆歡喜同時,還不忘自己要守衛贔屭神碑的大責任,左右踅摸了一陣,又可憐巴巴地望向了和它同在草原時混得挺好的鄭小道。 鄭小道啼笑皆非,可一想自己進不進猴兒谷都無所謂,乾脆哈哈一笑:「成,我替你守著大龜」 羊角脆居然還沒忙活完,大喜之餘,又望向小汐,跟著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脆瓜,又指了指鄭小道,大有『你也賞他一個唄』之意。 小汐會意,又從兜裡摸出了只脆瓜拋給鄭小道,輕聲笑道:「不讓你白守,這個算是羊角脆送你的,去吧。」 羊角脆總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心滿意足,又開始催促著梁辛趕快進谷去拜見長輩。 接下來便是一番熱鬧,見過丑娘、見過師父,與梁老三關係親近的大小妖猿也都圍上來不散……久別重逢無恙歸來,這其中的辛酸和歡喜也實在不用多說了,幸好,總算是個大團圓,大喜事,所以丑娘的眼淚,也是甜的。 直到子夜時分,丑娘終於耐不住悲喜後的疲憊,沉沉睡去了,梁辛悄然退出小屋,又去見過師父。 不料在谷中轉了一大圈,也不見葫蘆老爺的影子,最後梁辛還是在贔屭神碑前,找到了不放心別人、一定要親自守夜的師父。 梁辛略帶好奇:「銅頭呢?家裡又來親戚了?」說著,從須彌樟裡取出個椰子,敲開殼插上麥管遞給師父。 葫蘆嘬了兩口才應道:「銅頭去探天門的陣法了,這幾天沒工夫守神碑。」銅頭不在的時候,白天就有其他天猿輪流站崗,晚上則是葫蘆老爺親自值夜,嚴防死守,以保神碑無恙,梁辛白天到時正好羊角脆『當班』。 梁磨刀更是奇怪了:「它去探陣?」天門陣法有重重禁制相護,就連葫蘆都無法潛入,何況修為差上一大截的銅頭。 葫蘆點了點頭:「它不是自己去的,請了幫手來。」 苦乃山中不止大妖小妖,還有幾頭早已結廬閉關、不問外物的老妖,其中便有一頭精怪,本來不是山裡的土著,但後來得罪了厲害仇家,也記不清在幾千年前,逃進了這片中土最廣博連綿的山中。 逃難進來的是個土行巨孽,又得了大山庇護,仇家來找過幾次都沒能捉到他,也就不了了之了。 據說那個『仇家』行事狠辣,睚眥必報,來避難的精怪不敢離山半步,乾脆就留在了此處頤養天年,現在已經耄耋垂老了。 「咱們天猿這一族,不怎麼喜歡外來的傢伙,所以和那頭逃難的精怪沒打交道,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葫蘆又用力一嘬,手中的椰子空了:「不過銅頭的祖上,倒和他混得挺熟,銅頭前幾天算計著,那頭精怪差不多是時候睡醒一覺了,就跑去請他幫忙,畢竟,『破土』是土行大妖,能悄然潛入天門的陣法也說不定。」 「破土?」 葫蘆點了點頭:「他的名字叫破土,是頭穿山甲修煉成的精怪,修為麼…六步大成總是有的。」 能偷著探一探天門法陣,這倒是個好消息,梁辛開心之餘,又純粹是有些好奇的追問:「破土六步大成,還一輩子躲在山裡不敢出去……那他的仇家,豈不是該飛昇的神仙了?」 葫蘆聳了聳肩膀:「不曉得,只聽說是頭貓妖來著……」 梁辛一行人來到苦乃山,並不會急著啟程,還要等臉婆婆製作幾張新面具,以供老蝙蝠去北荒參加婚禮之用。正好趁著這段時間,梁辛也多陪陪老娘和師父。 不過,在第三天梁辛就『消失』不見了。等到第七天傍晚,梁辛還沒回來,但是大妖銅頭興高采烈的回到了猴兒谷…… 在銅頭的肩膀上,還背上一個碩大的麻袋。 第三五七章 人頭大丘 第三五七章人頭大丘 苦乃山的妖怪,人人練就一副『煞有介事』的好本領,銅頭更是如此,明明腰間繫著乾坤袋,他卻不肯用,非要抗著一個**包,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這一趟探陣大有所獲。 給他幫忙的那個穿山甲大妖不喜應酬,並未跟來猴兒谷,回到自己的洞府睡覺去了。 眾人立刻把銅頭迎入山谷,待坐定後,銅頭飽吸一口氣,指手畫腳唾沫橫飛,說起自己此行如何驚心動魄、凶險詭異,結果被葫蘆老爺兩句話逼出了真相,他就是個把風的,一直在外面等著,從頭到尾都是那位土行大妖在忙活…… 葫蘆滿臉不耐煩:「探出什麼來了,趕緊說。」 銅頭訕訕地笑了幾聲,總算把肩膀上的麻袋卸了下來,雙手輕輕一抖,麻袋中的東西滾落一地: 一顆一顆,儘是人頭骷髏。 整整一個麻袋的骷髏頭。人頭上的皮肉早都腐爛殆盡,只剩下森然白骨。小汐青衣出身,毫不嫌腌臢,隨手撿起兩枚仔細觀察,仔細端詳一陣,又換過另外兩枚…… 銅頭刻意壓低了聲音,弄出幾分不倫不類的神秘感:「那幾座大丘,已經一一探頭,每座都一樣,只在外面有層土皮,裡面密密麻麻,全都是這種人頭骷髏。」 天門先平山,後立丘,而這些新立起來的大丘,乾脆就是一座座『人頭』山。每座大丘都有千仞雄偉,幾座加在一起,怕不要數百上千萬的顆人頭才能填起 鄭小道的眼皮直跳:「天門這次要動用邪法了麼…邪法倒還罷了,為了施術,就要攢齊百萬千萬的性命……」 話沒說完,小汐就搖頭打斷:「人頭是天門收集的不錯,卻未必是他們砍下的。」 每一隻都面目猙獰,脖頸處斷頭平滑,應該都是被利刃砍斷的。不過,所有的骷髏都已石化,死了最少也有數千年之久,這些亡人,應該比著天門還要更年長些。 一邊說著,小汐一邊擺弄著骷髏,不過能找到的信息也僅此而已。 眾人能確定的也僅是天門這次施展的法術,多半是喪門手段,老蝙蝠懶得再琢磨什麼,乾脆把手一揮:「既知是喪門的法術,剩下的也就不用咱們瞎猜了,等到了草原上,去問問那伙子巫士就是了。」 說過此事,銅頭看了看左右,又納悶道:「梁磨刀呢?他沒跟你們一起來?」 葫蘆老爺隨口應道:「他去大眼了,殺神仙相。」 當初不去動那些神仙相,是因為他們實在太強,身體結實到難以想像,憑著日饞這些高手的力量,根本動不了人家。而現在梁辛跨入嫦娥境,哪還會再留下這些禍端。 不殺大眼中的神仙相,就不能殺賈添,這個道理再淺顯不過,『法隨身滅』,賈添一死,被困住的神仙相大軍立刻就會甦醒,到那時也不用再等『浩劫東來』了。 鄭小道見梁辛不再,只道他去辦正經事,所以一直也沒多問,沒想到他居然是進入大眼去剷除禍根,愣了愣之後,神情略顯複雜:「這些神仙相,從未和咱們為敵,以梁磨刀的性子…他下得去手?」 老蝙蝠冷曬:「梁老三的性子,比你想得凶狠得多。」 正經事幾句話就說完了,葫蘆老爺不看別人,就直勾勾地盯著銅頭,後者不和葫蘆的目光接觸,左顧右盼、和其他人沒話找話,堅持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坐不住了,站起來對老蝙蝠等人嘿嘿笑道:「你們坐,我去守神碑……」 隨後幾天裡,小汐除了陪丑娘,就是在水潭便哄羊角脆玩,等著心上人歸來。大約在梁辛進入大眼後的第十天傍晚,平靜的水潭忽然變得渾濁起來,一層層漣漪滾蕩不休,旋即一抹血色輕飄飄地浮上水面。小汐大吃一驚,縱聲示警的同時,身子一飄縱向水潭,不料她尚未入水,梁辛就從潭中躍起,在半空裡伸手一抄起,攬住白衣少女,一起回到了岸上。 見他無恙歸來,小汐面色一喜,但是又見他衣衫開裂,歡喜立刻變成了關心。 梁辛笑道:「放心,血是神仙相的,我沒事,就是衣衫破了。」 無論歡喜還是關係,都一閃即滅。比起以前,小汐已經活潑了許多,但是總還不太習慣,把自己的情緒過多流露,聞言後輕輕一笑:「我幫你縫補。」 五個字,小汐說得有些底氣不足,她不會縫補衣裳……小汐有些苦惱的搖了搖頭,實在有太多東西要學了。 跟著少女又問道:「怎麼了,有麻煩?」 「比想的麻煩,這趟下去才殺了三個。」梁辛放下小汐,開始抖落著身上、發中的水珠,濺了羊角脆一身,小猴子也立刻甩頭甩腰甩屁股,跟著主人一起抖落水珠。 擊殺神仙相,遠比梁辛想像中更複雜。 大眼中時間飛快,其中一天人間六年,敞開了往大出算,就當他們被困了『六十萬年』,在大眼中也僅僅是『十萬天』,算下來,不過才三百多年。這點時間對神仙相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所以大眼中這群怪物雖然被幻術擒住,但身體和修為都還處在最鼎盛時期。 梁辛下去殺『人』,第一個異常順利,但是再殺第二個時,劇痛中,竟讓對方從幻術中醒來,立刻催動天道反擊。 論實力,梁辛要比著對方強得多,可麻煩的是大眼位置特殊,不能大動干戈,否則中土都會『大地震』,所幸敵人的天道也不算動靜太大,梁辛盡能控制得住,費了些手腳,總算成功將其誅殺。 小汐略略皺眉:「天下人間呢?你沒用魔功?」 梁辛尚未回答,聞訊趕來的老蝙蝠就從背後搭腔:「是我叮囑的,讓梁老三在大眼中盡量莫動魔功。」 與小眼不同,大眼是被魯執以大手段強行開闢的,它是一處假穴,時間扭曲的原理誰都不清楚,如果在其中貿然動用另一道改變時間的神通,說不定真會引出什麼可怕後果 跟著老蝙蝠問梁辛:「大眼中不好動手,你沒試著把神仙相弄出來再殺?」 「試了,不好弄」梁辛苦笑搖頭。 老蝙蝠怪眼一翻:「不好弄?啥意思?」 大眼下的幻術頗為神奇,那些神仙相並非木雕泥塑,他們在『專心吃飯』,本能上抗拒外力,梁辛去拉他們,他們會在迷茫中拚命反抗。 梁辛大費周章,總算弄上來了一個,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幻術本身居然也和大眼有關,他拉著個奮力掙扎的神仙相,才一離開三層織錦的範圍,對方立刻清醒了,二話不說直接出手想要擊殺梁辛。 剛才的水潭波蕩就是兩人在水下動手。 撈上來很難,更麻煩的是大眼時間異常,這一『撈』最快也得兩三天的功夫,而且就算弄出來,還有一場『神仙之戰』要打,即便強如梁辛,也休想在一朝一夕內把千多個神仙相盡數誅滅。幾個人就站在水潭旁邊,商議一陣,也實在想不出太好的辦法…… 這個時候,跨兩喜滋滋地來到梁辛等人身旁,笑著說道:「曲青石接了親家老頭,已經到草原了,剛剛傳了消息過來,大司巫同意了小兩口的婚事,佳期定在九月初九。」 牢山一戰擊潰賈添主力,日饞高手不用再低調躲藏,便又重新啟用了聯絡用的法器。 梁辛笑了起來,九月初九,是個好日子。 大喜之日距現在還有一個多月,梁辛離家久了,剛好趁著這段時間多在家裡陪陪老娘。 另外,臉婆婆的傷勢已然痊癒,她能好得這麼快,也是『日饞高手』賜藥,老太婆雖然孤僻,但也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所以對做臉的事情也都痛快答應。 這次日饞眾人的要求不高,不需要惟妙惟肖,只要能隱去真實模樣就好,也不用維持太長時間,臉婆婆手上本來就有幾件存活,不需要從頭製作,只稍加煉化便好,完全能趕得上佳期。 和老娘、小汐一起扯扯閒話、聽葫蘆師父掉書袋、帶著羊角脆四處瘋跑,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梁辛天天沒事,但天天都忙得不亦樂乎…… 唯一的麻煩就是小吊,浮屠挺喜歡這個娃娃,可是也不願意讓他總在小眼中待著,便讓老蝙蝠把他再次帶出來,去草原上湊熱鬧。小吊太容易『被倒霉找』,時時刻刻都要小心照看著,這個事梁辛等人全都做不來,小汐也不行,只有丑娘還能勉強為之。 這其間天嬉笑傳訊回來,並未太仔細說什麼,只提到他在蠻人中發現了些事情,請梁辛在給他些時間,容他追查下去。眼前並無戰事,何況天嬉笑的修為雖高,但是在日饞中還真排不上他,梁辛托請跨兩幫忙施法傳訊,同意了天嬉笑的請求,要他多加小心,有事隨時喊人。 猴兒谷裡每天都會亂哄哄的,但不管如何吵鬧不堪,那份祥和是永遠不會變的。不過谷外,苦乃山卻漸漸喧囂了起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山裡出現了人間修士,這些人大都是附近的散修和小門宗,並不是天門中人,或獨自而行,或成群結果,在山中來回遊走,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修士越來越多,等到八月下旬,苦乃山中已經隨處可見修士身影,這個時候如果不小心碰破了鼻子,仰頭止血的空子裡,肯定能見到空中會有馭劍而過的仙家身影。 不用去刻意探聽,梁辛也能明白,是天門散出去了風聲,『苦乃山將有天材地寶現世』,引得天下修士趨之若鶩,天材地寶這四個字實在不輕,來一趟就算沾不到好處,至少也能開開眼界。 散些風聲出去,也不過是造個聲勢,真正的誘餌天門還沒放出來,但是不管怎麼說,在牢山一場惡戰、日饞高手盡數現身之後,天門終於有了反應,準備發動他們苦心經營的人頭大丘了。 進山的修士多了,就難免惹到妖族,最近這幾天裡已經發生過幾次衝突。對此五道三俗的高手不聞不問。天門不插手,那些小門宗如何是苦乃山妖族的對手,惹上了山裡的妖怪,也只有自認倒霉的份。 葫蘆老爺給山中的諸位大妖傳下話:該打就打,不用留手,要幫忙就扯脖子喊一聲…… 梁辛才懶得理會這些事情,與天門決戰是早已商量好的事情,現在全不用去費心琢磨,等喝過柳亦和青墨的喜酒之後,五大三粗千年的威風也就該到頭了。 這天已經到了八月三十,梁辛正坐在贔屭背上,和銅頭隨口閒扯,感覺週身毛孔都微微一緊,警兆之下,立刻翻身躍起,凝視前方。 自此山裡進來修士,猴兒谷外十里之地,都有大天猿把守,外人絕難靠近。 銅頭仍毫無察覺,見梁辛的樣子,滿心納悶地眨眨眼睛:「被蛇咬了?」 梁辛忽然笑了起來,臉上的戒備之意盡去,換而由衷開心,笑道:「不許藏了,統統出來」 仙界的煉化,提高的不單純是身體感知,而是五聽俱強,在剛剛察覺到異常之後,梁辛便聽到一陣幾乎細不可聞、但卻再熟悉不過的鈴聲。 隨著梁辛的笑聲,猴兒谷前的空地上,空氣倏地抖動了起來,旋即在『啵』的一聲輕響中,一大群巨大的怪物突兀現身。 數百頭巨大的蜥蜴,每一隻的體型,都比著犀牛還要大上幾倍 稍顯可笑的是,大蜥蜴的嘴巴裡,都銜著一片芭蕉似的巨大葉子,這是大祭酒煉化出的『障目一葉』,要是沒有這道法術,這麼大的陣仗又哪能悄然進入猴兒谷。 銅頭老爺乍見大群怪獸,吃驚下全身長毛都乍了起來,怪叫一聲就要出手,梁辛剛忙把他拉住:「自己人,都是親戚。」 在為首的三頭蜥蜴上,正端坐著三個娃娃:大毛、小毛,還有離人谷二祭酒、梁磨刀的老熟人,屠蘇。 三個娃娃同時從坐騎上跳下來,圍住梁辛著實親熱,大毛小毛都不會說話,依依呀呀比劃個不停,時不時還要伸手撥開臉上的長毛,把傻乎乎地笑容露給梁辛看,屠蘇笑嘻嘻地說道:「前陣子曲二爺送楚菩薩去島上,跟咱們聊了一陣,二爺的意思,雖然和天門決戰的真意,是為了引賈添離開怪井,可決戰畢竟是決戰,總要趁著這個機會,把那五大二粗真正打服了,現在這些大蜥蜴都泡好了大糞,脫胎換骨,是打架的好幫手,大家姐便著我護送著過來。」 梁辛大喜,又向後張望了下,問道:「大祭酒呢?她怎麼沒來?」 屠蘇的小臉上顯出些沮喪,搖了搖頭。大祭酒秦孑修仙夢碎,對諸事都不怎麼關心,就連柳亦和青墨的喜酒都推辭掉了,引巨蜥前往猴兒谷的重任,也交給了小娃娃去辦。 梁辛暗暗歎了一聲,不再多問,笑著把大手一揮:「隨我進山谷,進去再說」 小毛搖動金鈴,巨蜥盡數起身,浩浩蕩蕩進入猴兒谷。旋即,猴兒谷中寂靜無聲正滿世界瘋跑亂跳的大猿小猿盡數和銅頭老爺一樣,甫一見到大群醜陋怪物,猛地瞪起圓溜溜的眸子,一身漂亮絨毛全都乍起來了。旋即,幾頭大猿還道是外來妖怪搶地盤,引聲怒嘯,氣勢洶洶地就要過來打架,梁辛趕緊攔了上去…… 等解釋明白之後,猴兒谷中也就炸了窩,天猿們像搶蘋果似的衝向巨蜥,爬上爬下,你騎一騎我也騎一騎,幸好巨蜥性子木訥,鈴鐺不響便不會傷人,否則早就惹出大禍了。 大毛小毛本來就帶了天猿血脈,與這裡的猴子算是半個親戚,見面下自然而然就覺得熟悉,天猿對生人一般都活撕了事,不過對兩個小『尾巴蠻』倒親熱得緊。 等都安頓好了,梁辛才仔細打量這些巨蜥,頭上的骨瘤已經消失不見,變成了一隻四尺有餘的紫色長角,在陽光下氤氳著映出一層層炫目光暈;沿著它們的脊背,從脖頸到尾巴,也生出一道純金色的鱗片紋路。 單看外形,變化並不算什麼,但巨蜥週身瀰漫的氣勢卻完全變了個樣子,否則又怎會把大妖銅頭都驚得乍毛。 屠蘇眉飛色舞,彷彿這些巨蜥都是他出手煉化的似的,對梁辛道:「巨蜥裡,有九頭最大的,單打獨鬥,就連大家姐都只有退讓的份,剩下的那些稍遜,不過隨便拉出去一隻,給小門宗做個鎮山神獸也戳戳有餘了」說完,又壓低了聲音,努力做出一份神神秘秘的樣子:「另外,還有三頭蜥蜴,說什麼也不肯從大糞池裡爬出來,說不定是得了機緣,等出來的時候,不定會凶成什麼樣子」 骨瘤蜥原來就戰力驚人,現在變成了骨角蜥,也就更不得了了,梁辛眉花眼笑,巨蜥能打自然是好事,但是打從心眼裡說,梁辛最喜歡它們的原因卻是:威風、排場、有面子…… 和屠蘇說話時,天猿之中騷亂又起,猴子們全都離開了蜥蜴,一股腦圍住首領葫蘆,手舞足蹈怪叫個不休,葫蘆老爺面色篤定,隨手點選,被他選出的天猿樂不可支,沒被選到的那些更急不可耐,恨不得把臉直接戳到妖王的手指頭上去。 梁辛看了一會,這才恍然大悟,葫蘆老爺是在給巨蜥選『騎士』呢。 猴兒谷中亂成了一片,小汐也跟著一起開心,站在梁磨刀身旁,小臉上笑容滿滿,不經意間手上一暖,低頭看,梁辛目不斜視,嘴裡和屠蘇說笑,可手悄悄摸摸地伸了過來,牽住了她。 可不久之後,梁辛的身體忽然一顫,抬頭向著東南方向望去,神情裡帶了幾分疑惑……而短短半盞茶功夫,疑惑不再,梁辛的臉色變得鐵青,目光之中儘是濃濃的怒色 梁辛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東南遠處成形——暴虐、強烈,彷彿大海上突然成形的風暴,但它的威力,要遠比風暴強上千萬倍。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在遇到老實和尚之後,他曾感受過一次。 東南方向,正由天劫成形,有人渡劫—— 天劫之威何其浩蕩,不止梁辛一人,包括猴兒谷在內,整座苦乃山的修士高手都被其驚動,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凝住身形,舉目望向東南……左游真人也不例外。 左游是個散修,在修真道上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不久前收到風聲,也帶了幾個弟子趕來苦乃山碰運氣,而東南方有人渡劫,讓他心裡頗為躊躇,既想趕去觀摩一番,又怕錯過了苦乃山中的寶貝,正猶豫的時候,遽然一道罡風從遠處捲來,快速絕倫擦過他麼身旁。 左游只被罡風邊緣掃中,就覺得半邊身子如遭雷擊,哇呀怪叫著摔出了十餘丈遠,勉強再抬頭望去,只見那道罡風中裹著一個人影,也不用法術飛天,就那麼狂奔縱躍著,向著天劫方向疾馳而去,眨眼就消失不見 第二五八章 動物兇猛 第二五八章動物兇猛 東南方天劫顯現,梁辛對同伴留下了句:「你們留下,我過去」便急衝而去,趕赴天劫之處。 中秋之戰後,梁辛等人破解了張老狗從鎮山送出的『夢裡南軻』,由此得知朝陽是生具慧根之人,賈添會在『浩劫東來』之前,讓他渡劫飛昇。 梁辛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朝陽,所以他一直在等著『天劫』 梁辛現在還不會飛,近路遠路都靠跑的,不過憑他現在的修為,躍千仞高山只需要幾次飛縱,渡百里大湖只留下一串漣漪,發力狂奔下,比起中土頂尖高手疾飛也毫不遜色。 一路急行,在天劫開始五個時辰之後,梁辛終於遠遠地望見了天角處那一片璀璨卻狂猛的雷暴,天劫所在,正是梁辛的成名之地:京郊,鎮山,浩蕩台。 獨木井在京城,天劫在京郊,此刻正端坐於劫雲下,咬牙抵擋狂雷轟砸的,不是朝陽又是哪個。 乾爹的大仇,梁辛已經耽擱得太久了,以前始終留朝陽一條命,是為了讓他在死時能嘗到『捨不得』的滋味,但是後來越鬧越大,甚至從東海乾牽扯出了傀儡妖術、神仙相賈添,由此事情也脫離了梁辛的控制,一度把朝陽給『弄丟了』。 傾力狂奔,七步之威,梁辛蕩起的罡風,在他身後捲起濃重塵煙,彷彿一道灰色的惡龍,滾滾而來,所過之處土石崩裂巨木粉碎,聲勢著實浩蕩 此刻鎮山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修士,乍見這等聲勢人人皺眉,正交頭接耳時,『惡龍』之中陡然衝起一陣怒嘯:「朝陽,是你在渡劫麼?」 鎮山附近修士大吃一驚,朝陽在修真道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任誰都沒想到,這次渡劫的會是他。 而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隨著梁辛的喝問,天劫中傳出了一串輕蔑笑聲:「就是我,錯不了梁磨刀,瘋狗啊,這個時候你還趕來,想在天劫中找我報仇麼?」 哄得一聲,此間眾多修士盡數大嘩,不止為了渡劫之人還能笑能說話,還為了『梁磨刀』這三個字。 雖然八大天門竭力封鎖消息,可一年多之前海外那場中秋之戰的細節,還是在修真道上流傳開來,現在已經人人得知,邪道重整旗鼓,拜奉將岸義子為尊,新『上任』的魔頭匪號,正是梁磨刀。而真正讓所有人咬牙到酸、瞪眼到疼的是,看起來,這個小魔頭氣勢洶洶,竟是想要衝到天劫中去殺人 梁辛才不去理會那群普通修士,朝陽的聲音他聽得明明白白,又哪能容他飛昇到混沌大海的另一端去,他就是要衝到天劫裡去揪出仇人。 修為暴增之下,曾經在眼中煌煌不可逼視的天劫,也變得不過如此……無盡罡風遽然崩散,只剩一條單薄身影,縱躍之中衝上鎮山,直直向著雷暴衝去 而就在他距離雷暴不過百餘丈距離的時候,突然從身邊炸起一聲怪響,一條純白色的長蟲於毫無徵兆間躍出,三角腦袋吞吐如電,向著他咬來。 蛇子快,梁辛更快,衝擊的勢子不停,伸手一捉便捏住了長蟲的腦袋,繼而肩膀用力將它向著地上猛掄,那條七尺大蛇,就彷彿一條鞭子似的,狠狠抽在大地上。 不見土石崩碎,只有嘎啦啦的悶響,隨著蛇子的那『一鞭抽下』,一道猙獰裂隙赫然出現在梁辛身前,巨力中裂隙猛漲,蔓延出千丈之遙,而白色的長蟲竟還未死,尾巴又倒翻捲起,想要去纏梁辛的脖子。 梁辛又驚又怒,另只手捉住蛇尾,旋即雙腕翻轉,好像纏護臂似的,把長蛇層層圈在雙臂上,直到手中只剩一尺有餘,才在暴喝中猛然發力,啪的一聲悶響裡,長蛇被他拉斷,兩截屍體甩掉地上,猶自辟啪亂蹦。 可還不等了梁辛再向前衝,又一頭身形矯健地黑山羊現身,晃動雙角向著他急衝而至。 梁辛抬手一拳猛力揮出,正中山羊頭頂。 山羊慘叫著,遠遠摔飛開去,濺起無邊土石,梁辛心頭卻更加駭然,山羊比著長蟲還要更結實,自己的全力一擊,打得實實在在,就連六步大成的宗師也會被炸得碎屍萬段,可山羊卻只摔了個大跟頭,掙扎了幾下又搖晃著腦袋跳起來。 隨即又是一聲怪叫響了起來,一條藏青色的惡犬從他身後憑空躍出 待惡犬被擊踢翻後,梁辛身旁遽然亂成了一片,紅冠紫翎的公雞,渾身油光的長耳兔子,看上去有些木訥的黃牛……甚至還有一頭膘肥體壯的大肥豬,幾頭動物同時躍出來,一股腦衝向梁辛。 這些畜生看上去,比起它們的同類也不見太多差異,但力量大到匪夷所思,速度更快若閃電,就連梁辛一時間都無法閃躲,只能傾力硬抗 巨力相撞下,連串暴躁的悶響,甚至壓過了天劫的雷聲,梁辛一連串的重拳轟砸出去,逼退了畜生,但是向前猛衝的勢子也被打斷。 修士們全都跑到了遠處,遙遙觀戰,豬狗牛羊,十二生肖麼?直到又有一頭老龜和兩頭野狼現身,眾人才釋然,動物就是動物,和生肖無關。 前後一共九頭怪畜現身,死死纏住了梁磨刀。 仇人近在眼前,自己卻被幾頭古里古怪的畜生纏住無法寸進,梁辛暴跳如雷,遊走之中縱聲大吼一聲,天下人間籠罩此間…… 朝陽正端坐在天劫之中,眼前雷光萬道,無法看清楚外面的情形,不過他篤定的很,師祖臨時有要事無法抽身,但是安排了十頭大畜替他護法,助他順利渡劫,他不信梁辛能衝過神獸的阻攔,更不信梁辛敢衝到天劫裡來對付自己。 修行是個笑話,飛昇就變成怪物,朝陽早已萬念俱灰,但是能渡劫時,聽聽那條『瘋狗』的怒叫,倒是個不錯的消遣,只可惜雷光太耀眼,要是能再看看『瘋狗』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就更愜意了 朝陽做夢也不曾想到,他的夢想成真了。 突然一個黑黝黝的圓形扁石衝進雷暴之中,在狂雷猛劈下哀號個不停,朝陽凝神望去,哪是什麼石頭,分明是一頭被掰斷了尾巴四肢、卻還未死的老龜,被人直接扔進了劫雲下。 而下一刻,一道人影全不顧天劫之威,一頭就鑽進了雷暴。 梁磨刀。 片刻前,天下人間之中,怪物被盡數禁錮,梁辛獰笑遊走,一一掰斷狗頭、羊頭、豬頭……只有最後這隻老龜,頭恰好縮在殼子裡揪不出來,才被他當成了石頭餅子……這些畜生能替朝陽守護天劫,就能助賈添看守邪井,是以一頭都留不得。 魔功消散時,惡獸屍骸落地,梁辛看都不看一眼,先扔出『石餅』再衝進天劫。 劫雲之下狂雷密佈更蘊著足以開山斷岳巨力,梁辛的身形並不快,卻飄忽而不可捉摸,一路從容遊走,穿梭於層層雷霆之內,有時難以躲避,就乾脆以肉身硬抗狂雷一擊梁辛輾轉不休,但明明白白,是在向著朝陽逼近。 朝陽幾乎瞪爆了自己的眼睛,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梁辛真得衝進來了,更不敢相信天劫之力,竟都還殺不掉他 老道駭然的同時,梁辛也在驚愕,甫一跨入天劫,他就明白了,為什麼朝陽在天劫中還能開口冷笑。 朝陽盤膝而坐,五心向天,正坐在雷暴中心,而漫天雷霆,並沒有一道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後,還端坐著一頭高大的黑色巨熊,一雙熊掌平端,將朝陽整個人都穩穩護在其中 雖然中土的天劫被拉長了,威力小了太多,可渡劫還是有風險,賈添要朝陽去『臥底』,自然捨不得他去冒險,外面有九隻妖獸護佑,以防萬一有人搗亂;劫雲下則由這頭巨熊相護,等天劫即將結束時巨熊才會離開。 如果一切正常,沒有梁辛搗亂的話,附近圍觀天劫的修士會駭然發現:在無邊雷霆消散之前,會突然衝出來一頭大熊……不久前賈添和朝陽說起自己的安排時,幾次笑出了聲音。 朝陽得知師祖還有十頭可怕大畜的時候,眼中露出了一絲迷惑,有這樣的力量,為何不交給八兩所用,以至十隻口袋盡喪,百多名門徒都因引動神符而重傷。 賈添明白他的疑惑,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釋道:「這些大畜無智,無法單獨成事,又只聽我的指揮,八兩帶不動的。另外,它們本來還在養,多養一天力氣就會大一分,我本想等到你回來的時候再喚醒它們,不過現在……顧不得了」 十頭大畜,以這頭黑熊為尊,實力遠超其他。 別說是頭怪熊,此刻坐在朝陽身後的就算是手執墨劍的魯執,梁辛也會模稜著眼珠子衝上去 而梁辛才剛一靠近,巨熊也突然動了起來。 當梁辛發現它在動的時候,黑熊竟已到了他的面前,一雙爪子裹蕩腥風劈砍而至。 梁辛念頭急轉,早已蓄勢待發的天下人間隨之而起,可是當魔功成形之際,大熊竟已暴退開去。 身形看似笨拙,而行動敏捷之處,巨熊比著夜乞叉猶勝一籌,更皮憨肉厚力大無窮。梁辛揮手撤掉天下人間,再度向著朝陽閃去,而大熊又如影隨形,急追而至…… 雷暴之中,再度爆起了串串悶響,梁辛被巨熊死死纏住,在劫雲之中惡鬥不休 梁辛目光陰鷙,不再嘶吼怒喝,就那麼沉默著,與大熊相搏,偶爾轉目去望朝陽一眼。 鬥了一陣,梁辛漸漸發覺,這頭怪熊不止是力量強大,它還……得勢彷彿就是此間的地主,雖然週遭天雷煌煌,但是這鎮山之中的氣勢,全部都能為它所用,時時刻刻助它來遏制強敵。梁辛能清晰趕到,落足之處地面會突然變得稀鬆、難以借力;縱身之後空氣尤其沉重,讓他不得不多用出一份力道…… 這些影響都很小,但是稍一疏忽,就會讓自己露出個小小破綻,被敵人所趁。 一人一熊,都坐擁大力,都身形如電,都身體強橫,梁辛有天下人間,而大熊能引鎮山之勢,天劫之下的惡戰,勢均力敵…… 生具慧根之人,在『悟道』時,會被天地靈元重塑真身,現在的朝陽,已經不再是那個五步大成後再無法寸進半步的乾山掌門,他的天劫,大熊幫他撐了大半,後面的雷霆,憑著他的真身也完全能夠應付。 只不過梁辛時時望過來的目光,彷彿比著正劈下來的狂雷還要更虐戾,讓朝陽做作針氈……以前每次想起渡劫後要去的地方那個,朝陽就會覺得滿嘴苦澀,可現在他只盼著老天爺能快點快點再快點,趕緊消散天劫,把自己扔到混沌大海的另一端去。 中土世界的天劫,一般都在六個時辰左右,梁辛趕到時就已經過了五個時辰,只剩一個時辰,卻又遇到了同樣坐擁嫦娥之力的怪熊時間過得飛快。 雷劫之外,聚攏了差不多兩千多名修士,沒人能看清雷劫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所有的目光,仍死死盯住天劫所在,今天發生的事情,堪稱千古奇聞了,若非親眼所見,是決計不敢想像、更決計不敢相信的。 修士中有不少五步高手,自詡道心堅定寵辱不驚,可現在也免不了有些失魂落魄了……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忽然綻起一片粉色流雲,雲頭上有老頭,有小孩,有少女,還有兩個苗人。 粉色雲彩消散,幾個怪人落地,苗人中那個長相凶狠地中年漢子,抬手一指眾多修士,厲聲叱喝:「滾」 兩千修士,豈會被一個生苗喝退,眾人正要開口喝罵,忽然聽到一聲咯咯嬌笑,兩個苗人中那個俏麗少女,翻手將一隻醜陋的青銅面具戴在了臉上,旋即一片血色瀰漫,苗女化身修羅 幾乎就在血獄成形的同時,又有幾道流光疾馳而至,一個身材消瘦、長相俊俏卻面容陰戾的小白臉現身,隨手抓住了一個老者,同時對著其他修士再度叱喝:「滾」 聽說過梁磨刀,當然也聽說過修羅苗女和墨劍青衫,眾多正道修士這才知道來得是誰、這才明白能『滾』已經是莫大慈悲了,哪還有一個人敢在說一聲『正邪勢不兩立』,轉眼逃了個乾乾淨淨。 剛剛參與過牢山之戰的眾多高手,幾乎全都到齊了,不過小丫頭青墨沒來,按照北荒習俗,在訂下佳期到辦喜事之前這段時間,準新娘不能離開草原,青墨不管那套,但曲青石不許他跟來。 小吊這次也跟著一起過來,但是在落地之後,見到滿地畜生的屍體,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掙脫小汐的懷抱,跑過去輕輕撫摩著那些大畜……旁人無暇去理會娃娃,柳亦向抓來的老者追問過事情經過,便放開了他,轉頭對同伴道:「老三進去了半個多時辰,還沒出來,怕是有麻煩了。」 曲青石手挽墨劍,踏上了兩步。 憨子伸手一抹,直接將小活佛所帶的修為引入自己身體,走出一步與曲青石並肩而立;瓊環心思流轉,修羅血獄迅速縮小,緊緊圍繞在主人三尺周圍,跟著也走出隊列,站到了曲青石的另一側。 其他人誰都不再動了,人人都明白,自己跟進去只能添亂,只有他們三個,才有資格去闖一闖天劫。 三個高手對望了一眼,曲青石神情淡漠,大活佛永遠是一副憨笑模樣,瓊環帶著面具看不出表情,不過眸子明亮,滿滿地興奮。 曲青石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有勞了。」 瓊環咯咯一笑:「勞你妹,走上咯」 笑聲落處,三個高手同時祭起護身法術,可就在他們正要起身衝入天劫的剎那裡,不遠處的空氣遽然一顫,一柄三丈餘長、週身氤氳異彩的狹長飛梭急閃而出,搶在他們之前,衝到劫雲之下……丫頭青墨,還是來了—— 梁辛並不知道同伴已經趕來,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強敵身上,天劫即將結束,可黑熊才剛剛顯出有些被動,距離擊敗它還早得很。 朝陽已經鎮靜了許多,重塑真身,他的眼力也隨之大增,此刻也看明白了兩強的惡戰,怪熊絕對能把梁磨刀纏到天劫結束,梁辛想要傷自己,除非拼著挨上熊羆的連串猛擊…… 想到這裡,朝陽忍不住笑了下,但是當他的目光再度與梁辛接觸的瞬間,一顆心猛地沉了下去,朝陽看懂了梁辛的眼神,就像自己想得那樣,他不等了,要拼著被惡熊重傷,來殺自己 朝陽腦子裡嗡的一聲,情不自禁地咬牙罵道:「瘋狗瘋狗」 『瘋狗』大笑,正要不顧一切先去誅殺仇人,不料輾轉神梭突兀而至,快得彷如流光掠影,不偏不倚直擊朝陽 天劫之內,一個仙界歸來的小魔頭,正要捨身報仇;一個嫦娥戰力的畜生黑熊,嘶吼著拚命阻攔強敵;一個剛得真身正擬飛昇的『准神仙相』被嚇得失魂落魄,就在此刻,玲瓏輾轉洞穿雷暴,打出凌厲一擊。 三個人誰都來不及反應,下一個瞬間裡,朝陽老道被神梭狠狠擊中 兩個人同時口噴鮮血…… 青墨與玲瓏輾轉合身而擊,她有神梭相護,但她的修為實在差得太遠,天劫神雷擊中神梭引來的巨震,也讓她如遭重擊,嘔血重傷; 朝陽的八成修為都在用來抵抗天劫,勉強分出兩成真元,打算跳起來躲避梁辛的擊殺,根本無力抗衡神梭猛擊,嘴裡鮮血噴湧,身子更在神梭猛擊之下斜飛出去,竟一頭摔出天劫。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曲青石等人還沒來得殺進去,朝陽就已經被撞了出來…… 第三五九章 三人平分 第三五九章三人平分 上一章標題序號寫錯了,居然寫成了『二五八章』……但是標題不能修改,只能這樣擺著了,大伙多包涵哈~—— 鎮山上,是朝陽的天劫。所以朝陽動,劫雲也隨之而動。 朝陽七竅溢血摔出劫雲,斜飛出三里有餘,一頭砸進一座不知名的神廟。他才剛一落地,劫雲便裹挾雷暴追了過去。 而原先天劫的所在之處,陡然『清靜』了,之前被雷霆籠罩的一切,隨著劫雲移轉雷暴消失,盡數顯露在眾人面前:輾轉神梭斜翹,大半沒入泥土之中,猶自微微顫動。梁辛不見蹤影,只有一頭大熊怒不可遏,振聲嘶吼中揮動四肢,發瘋般衝向神梭 未能護住朝陽、違背了主人重托,讓這頭熊羆暴怒成狂,全副怒火都指向神梭,在畜生心裡就只剩下一個念頭:活撕了那只梭子,活撕了梭子裡的人。 風疾火烈,熊羆撲到神梭之前,就連曲青石、大活佛都來不及去阻攔 就在熊羆揮抓,堪堪就要擊中神梭時,忽然一聲熟悉的叱喝響起,隨即就見那頭怪熊動作倏地一僵,彷彿被施展了定身術似的,再也無法稍動半分,變成了『木雕泥塑』——天下人間。 隨即梁辛從神梭下的泥土中縱躍而出…… 熊羆力大無窮,但它不是精怪而是畜生,只懂遵奉主人命令,就算再怎麼凶悍勇猛,在遇到意外或突發狀況時,根本不知該如何應變。 梁辛卻是名副其實的小魔頭,輾轉剛衝入天劫時他來不及做什麼,但神梭擊飛朝陽瞬間他就反應了過來,當即轉身急躍到神梭尖端處,奮力抵住了這件寶貝。 梁辛明白,引梭硬抗天雷狠擊妖道,青墨也必受重創,怕是再也經不起劇烈震盪了,這才撲上前以以自己的身體、力量來化解神梭餘力。 若非如此,玲瓏輾轉又怎麼會只入地兩丈就止消了急衝的餘勢?而青墨也得以免去接下來的一串巨震之苦,傷勢沒有再加重。 梁辛土行真身,力量絕倫,消解輾轉的餘力綽綽有餘,並未受傷,不過也隨著梭子一起扎進了泥土中……待劫雲去追朝陽、熊羆回過神來,要狂擊神梭洩憤時,梁辛還沒來得及從泥土中鑽出來。 畜生畢竟是畜生,熊羆既忘了身邊還有個強敵梁辛;更沒想到應該追著劫雲去繼續保護朝陽,狂怒下它就只想著摧毀神梭。 地面上發生的事情,梁辛一清二楚,就勢發動天下人間,終於套中了這頭怪熊。 梁辛臉色青佞,縱身上前,雙臂牢牢怪熊那顆巨大的頭顱,同時身體飛起奮力一旋看上去,梁辛就像一隻怪鳥,圍住大畜輕輕地飛了一周……怪熊的腦袋也隨之一起,旋轉一周。 梁辛撤掉魔功,怪熊的腦袋軟軟搭在胸前,巨大身軀轟然倒地。 梁辛沒有分毫停留,對著外面同伴招呼了一聲:「去看青墨」自己則身化流光,又衝向不遠處的天劫雷暴 而下一刻,劫雲之下,轟轟蕩蕩地雷霆怒響之中,陡然傳出了一聲暢快之極的歡呼:「老天保佑」話音落處,只見人影晃動,梁辛猙獰大笑著,又從天劫內衝了出來,在他手中,還拖著一個人,仇人,朝陽。 此刻的朝陽,只能用『千瘡百孔』來形容,頭髮焦糊,口中鮮血不停湧出,眼珠子爆碎了一隻,五官抽搐成一團;身上處處都是神雷打出的焦痕、皮肉翻開卻不見鮮血,只有絲絲縷縷的青煙;尤其醒目的,在他胸口被炸開了一隻碗口大的透明窟窿,正是拜青墨輾轉所賜…… 朝陽還沒死,不過也活不成了。 時值此刻,終於把仇人牢牢抓在了手中 梁辛抓著朝陽的腳踝,拖著他閃電般游弋,躲避著劫雲追襲,每跑上幾步,梁辛就會回頭對著仇人獰笑道:「你的劫,渡一渡?」話音落處猛然站住不動,任由天劫追上來,任由狂雷劈在自己和朝陽身上;而片刻之後,梁辛會又怪叫著拖著朝陽再逃出來,跑上一會重新站住,再去洗一洗雷霆之怒,如此往復不休。 數不清第幾次,梁辛再從天劫中衝出來,正要發力跑上幾步,忽然驚呼了一聲,在他手中,只剩下半截腿子。小魔頭驚呼了一聲,想也不想轉身就衝回雷暴之內,繼而大笑聲傳來,人影一閃,梁辛又拖著朝陽跑出來,口中一個勁的笑道:「好險,好險。」,這次抓著的是手腕子…… 梁辛真正瘋魔了、癲狂了 先前趕到鎮山來『瞻仰』天劫的修士,並未全部逃散離開,有幾個膽子大些的,依仗著自己有隱藏身跡的奇門法術或法寶,正隱在遠處,偷偷窺探著。見到此刻的情形,這幾個人只覺得胸口憋悶欲炸,腦子裡嗡嗡作響,天旋地轉……小魔頭髮瘋不奇怪,邪魔外道都是這幅德行,可是他竟然是在拿天劫來發瘋 …… 沒過多長時間,六個時辰已滿,劫雲行將崩散,此時梁辛正拖著仇人『沐浴』狂雷,而就在天劫消散的瞬間裡,本已垂死的朝陽,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遽然把身體一挺,體內殘餘真元裹束成刀,猛地解下了自己被梁辛抓住的那條胳膊。 隨即一股怪力突兀降臨,將朝陽裹住,跟著就見朝陽的身形迅速『變淺』、『便淡』,眼看著就要消失不見 修士渡劫,若未死就會被『接引』飛昇,這股接引之力只對渡劫者一個人有效,旁人根本看不到。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抓住渡劫者,『接引之力』就不會出現,否則魯執兄弟、將岸師徒又何須靠『歪門邪道』去仙界,隨便抓住個渡劫修士一起飛仙就是了。 天劫即將結束,朝陽還沒死,但因為他正被梁辛抓著,所以這股『接引之力』本來不會再出現了。但是朝陽從賈添處獲知飛昇細節,明白這是自己逃出『魔掌』的唯一機會,由此毅然斷臂。 解掉一條胳膊,兩人分離開來,『接引之力』陡現裹住朝陽 梁辛反應何其迅捷,幾乎就在朝陽逃脫的同時便已合身撲出,可他全沒想到,自己撲中了,卻也撲空了……與偷天、坤蝶一樣,『接引』也是凝化小乾坤,外力無可阻礙。 一衝無效,梁辛想也不想,沉悶低吼之中,魔功倏然發動,天下人間,凝固時間。就連梁辛自己也不知道,靠著天下人間能不能桎梏住接引力形成的小乾坤,他施法純粹是本能。 方圓十餘丈之內,除了梁辛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突兀凍結,就連正在迅速『消失』的朝陽也不例外 本已變淺變淡,眼看就要被接引飛昇的朝陽,在天下人間之中,竟也就此凝固,停止了『消失』的勢頭。 大天地、小乾坤,兩重世界,看似毫不相關,來自大天地中的力量,全無法去傷害小乾坤。玲瓏偷天、坤蝶飛舟和此刻的朝陽接引都是如此。但是朝陽所在小乾坤的成形原力,與前兩者卻有著一個不小的差別。 偷天用來凝結小乾坤的力量,是由內而外、是這件神器寶貝自身攜帶的力量; 墨色坤蝶也是如此,它是靠自己的力量來凝化小乾坤的,但是要啟動這份力量,必須要靠外力猛擊才可以,歸根結底,謝甲兒和小羅剎送過來的力量,是為了啟動坤蝶自身攜帶的、另外一份更大的力量。 而接引朝陽的小乾坤,之所以能夠成形,則是完全依靠外力相助,是靠雷霆之力才凝化而成的。 且不論威力大小,只說三個小乾坤的成形道理,就彷彿三隻盆子,一旦裝滿金幣就會消失於此間的盆子: 第一隻『偷天盆子』最神奇,它能自己生出金幣,盛上滿滿一盆; 第二隻『坤蝶盆子』稍顯不如,它需要先投入一枚金幣進去,才能生出滾滾金幣; 第三隻『接引盆子』最差勁,它不會生金子,完全要靠『旁人』傾囊相助,把大把金幣投入其中,才能盛滿它。 前兩隻盆子,梁辛就算大天地的凝固時間,它們也不受影響,繼續生出金子,待盆子變滿後就會離開此間;可最後一隻盆子卻沒這個本領 天下人間凍結朝陽周圍十丈之地,天劫神雷之力也隨之凝固不動,無法再去支持小乾坤,由此朝陽也在飛昇著半截的時候,被梁辛扼止。 梁辛凍住的不是小乾坤,他凍住的,是從大天地正在送往小乾坤的力量。 梁辛截斷了金幣的來源,『接引盆子』不滿,也就無法離去,僵在了遠處…… 朝陽也算是曠古爍今了,自從中土有了『飛昇』之後,他是第一個飛昇到一半、又被人硬生生攔下來的人。 方圓十丈的天下人間,扣得住朝陽,卻納不下整個天劫,魔功之外時間正常流轉,眨眼之後天劫消散一空,梁辛撤掉魔功,背負雙手,冷冷看著仍在小乾坤內的朝陽。 怒火中燒、驚駭欲絕、不敢置信……朝陽的神情複雜到了極點,愣愣望向梁辛,腦子裡亂成了一團,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麼回事。 天劫已經不再,接引朝陽的小乾坤失去外力支持,無法帶他飛昇,更堅持不了太久,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在『彭』的一聲悶響中,小乾坤炸碎,朝陽也慘叫一聲,又摔回到梁辛腳下。 小乾坤毀滅,身處其間的朝陽也相當於經歷了一場『滅世無量大劫』,全身骨骼盡碎,皮肉盡數稀爛,但他在悟道後、被天地靈元重塑真身時,得了賈添的秘法煉化,連遭重創竟還殘存著一口氣,蜷成一團費力地喘息。 這個時候,曲、柳兩位義兄走到了梁辛身旁,曲青石的懷裡,正橫抱著青墨。 小丫頭蜷縮在哥哥懷中,臉色慘白,雙目無神,下頜上儘是血漿,但神智還在,對著梁辛吃力無比地露出了個笑容:「仇…報了、別氣了。」 青墨來得意外,來得莽撞,也來得恰到好處…… 如果她不來,曲青石、大活佛、瓊環三人就會殺入雷暴,憑他們的修為,對上天劫能不能全身而出,誰也不敢說;如果她晚到片刻,梁辛就會拼著挨上怪熊猛擊,去擊殺朝陽,最好的結果也是朝陽死而梁辛重傷,嫦娥之力的熊羆暴怒,卻還完好無損。 這一趟天劫惡鬥,扭轉局勢的,便是青墨的魯莽一擊。 幾年前,三堂會審結束,在離開鎮山趕往草原的官道上,老魔頭將岸說出『雖然還沒見過面、可她也是老夫的青墨兒』的時候,任誰也不會想到,真真正正替老魔頭報仇的那個,正是青墨兒 梁辛的心都縮成了一團,心疼乾爹,也心疼青墨。 曲青石用袖子抹掉青墨小臉上的血漬,又伸手在她眉心輕輕一點,柔聲道:「睡一會吧。」 小丫頭受了法術,合攏雙眼,沉沉睡去。 柳亦對著梁辛輕輕搖頭:「青墨的性命無礙,總算萬幸。」說完,又用獨手指了指幾乎不成*人形的朝陽:「他怎麼辦?」 不等梁辛回答,曲青石就淡淡應道:「趁他沒死,平分了吧。」 三兄弟對望了一眼,旋即同時閃身,也不嫌那一身爛肉腌臢,分從三個方向,各自捉住了朝陽的身體,同時發力、暴退。 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朝陽體內所剩不多的鮮血沖天噴起,被三兄弟『平分』了 隨著朝陽被活活撕裂,叮咚一聲,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落在地,彈了兩彈,滾動幾下,就此不動。 石塊圓潤,色澤青黃,表皮上滿是古怪紋路——能夠記錄聲音的寶石,長舌。 在臨死瞬間,朝陽的目光也落在了冷眼寶石上…… 這塊石頭早就被師祖賈添收了回去,從此就再沒提起過,朝陽沒想到,師祖已經破解了還原長舌聲音的辦法,朝陽更沒想到,師祖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將這塊石頭種進了自己的身體。 飛昇、臥底……賈添還是不信任朝陽,他信任的是這塊石頭,與其說是要朝陽過去做內應,倒不如說是送這塊『長舌』去臥底。 朝陽死了,最後的目光裡,有錯愕,有不甘,也有迷惑…… 至此,仇人終於伏誅,梁辛頓地大哭。老蝙蝠卻桀桀怪笑,對著『半個朋友』的在天地靈,喃喃地說這些什麼。 半晌之後,梁辛抹掉了眼淚,目光裡還有些悲慼,不過神情已經恢復如初。 小汐輕輕走過來,她不太會安慰人,握住了梁辛的手,同時給了他一個笑容:「恭喜。」 梁辛想還個笑容,卻笑不出來,只是點了點頭。 小吊仍在抽泣著,小手來回撫摸著十頭大畜的屍體,小臉上滿滿都是難過。 老蝙蝠走上前把娃娃抱了起來,盡量把聲音放得柔和些,問道:「這些,都是山天大獸?」若非天山大獸,又怎麼可能強大到連梁辛都奈何不了;若非天山大獸,又哪能換來小吊的一滴眼淚。 小吊點了點頭,哇的一聲,又復大哭了出來,拚命掙脫了老蝙蝠的懷抱,跟著十指用力挖掘泥土,他要葬了這些『同類』。 老蝙蝠嘿了一聲,對著跨兩兄妹揮了揮手,後者會意,同時上前幫娃娃一起挖掘墳墓,埋葬十頭大獸。 正在挖掘的時候,天空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梁磨刀啊,你可壞了我的大事。」聲音飄忽,分不清傳來的方向,就那麼突兀地在空中響起,語氣閒散的很,雖然說是『大事』,其中卻不見一絲憤怒,反而還帶了些笑意。 梁辛聽得清楚,正是賈添口吻,立刻翻起怪眼望向半空:「可惜只是十頭畜生,你不在。」 嗤,空中傳來一聲輕笑:「今天時候不對,本來有些話想和你說來著……等一等吧,改天再聊。」 賈添並未現身,只以傳音之處說話,之後便再無任何聲息了。 沒人注意到,曲青石輕輕皺了下眉頭,臉上儘是失望之色。 鎮山這一戰打得驚天動地,賈添近在京師卻沒能趕來,必是被什麼要緊事絆住了,曲青石本擬此間事了,冒險入京去突襲怪井,可賈添忽然傳音而至,顯然他已經處理好棘手之事,搗毀獨木井的時機已過。 眾人等了一陣,始終不見賈添再說什麼,老蝙蝠最先不耐煩起來,招呼了幾聲,一道道流光翻捲,日饞眾多高手騰空而去,青墨重傷睡去,好在她的寶貝梭子不算太沉,其他人盡能抱得動。 繼而,一串響亮笑聲突然從天上響起,老蝙蝠放聲大笑。 在他之後,梁磨刀、曲青石、柳亦先後開口,盡做大笑……轉眼之後眾人消失在天角盡頭,只留下滾滾大笑,只留下無盡猖狂 邪道魔頭,闖進天劫中,殺人—— 遠離京師後,眾人分成兩路,從草原來的回草原去,梁辛、老爹等人則重返猴兒谷。 回到谷中,梁辛和諸位長輩保過平安後,迫不及待把火狸鼠找來:「前幾天你說過,對破解長舌有了些新想法?」 火狸鼠點了點頭,繼而無奈一笑:「想法是有,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不過總得先見到石頭……」正說著半截,他只覺得手中一沉,低頭一看,梁辛把一塊圓形石頭塞進了自己手中。 火狸鼠還有些迷糊,皺著眉頭,把石頭舉到眼前仔細端詳,而片刻之後,猛地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地:「長、長、長……」 梁辛被他憋得夠嗆,笑著替他說道:「舌」 火狸鼠這幾年裡,日思夜想的就只有這塊石頭,此刻美夢成真,卻又不敢相信了,呆若木雞站在原地,猶自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真、真的是長舌?」 不用等梁辛確認,羊角脆就已經鄭重點頭了。 片刻之後,火狸鼠突然怪叫了一聲,把石頭牢牢抱在懷裡,轉頭就跑,彷彿一頭尾巴著火的兔子似的,三縱兩躍,最終撲通一聲,合身跳進了猴兒谷的水潭中。 這次輪到梁辛傻眼了……開心到投河自盡麼?得要多高興才能這樣啊。 第三六零章 敬畏之心 梁辛還在仙界的時候,火狸鼠大多時間都待在離人谷中,有次他突然找到老蝙蝠,畢恭畢敬地問道:「老爹,有個關於修行的事情,想向您老請教」 老蝙蝠略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修行?年歲大了些……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說著,老爹把身體坐直了些,一臉大包大攬地神情,火狸鼠江湖出身,老爹可不覺得他能提出什麼難住自己的題目 火狸鼠趕忙道謝一番,奉上一杯香茗,開口問道:「蜀藏前,三個怪人鑽進坤蟲肚子,按道理說,既然是結伴而行,三個人的本領也不會相差太多,您老覺得,為啥就三塊石頭的主人第一個就給死了?」 老蝙蝠差點把茶杯摔地上去,翻起怪眼死死盯住火狸鼠,想從對方表情上分辨,他是真心請教,還是拿自己開心來了…… 火狸鼠被老爹的眼神嚇了個哆嗦,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抖著嘴唇繼續道:「晚輩是覺得、是有個想法…五行相剋,厚土鎮水,三塊寶石的主人,會不會是個水行高手,所以他最受不了坤的土性,不等蟲子化蝶就死了?」 老蝙蝠咳了兩聲,這種可能性倒也不是沒有 三兄弟都是中土奇人,不管是不是水行修士,敢鑽三里坤肚子,在之前就肯定會有過完全準備,不過也可能齊福覺得自己準備得足夠充分了,可還是低估了三里坤的土行烈 老蝙蝠不置可否,逕直問道:「你怎會想到這個?就算三塊石頭的主人是修水的,又怎了?」 火狸鼠的神情立刻興奮了起來:「我聽梁三爺提過,當年十三蠻之中,有個人會發動冷眼寶石……」 梁辛第一次造訪離人谷的時候,遭遇卸甲祥瑞強攻,那時大祥瑞白狼曾提起五百年前,十三蠻與謝甲兒的那些往事,十三蠻中的老三飛沙,靠著還原『冷眼』記錄下的影像,這才弄清了那一戰的真相 事後梁辛曾經轉述給火狸鼠等同伴 對修真道上的那些破落事,火狸鼠全不在意,真正讓他感興趣的是,飛沙是如何還原『冷眼』的……飛沙施法的過程,白狼只是一帶而過,但是這其中有個細節,被火狸鼠牢牢記在心裡:冷眼中記載的影像,最終被還原到了一片巨大的瀑布水幕上 三塊石頭同宗同源,還原的方法不會相差太多 再加上石頭主人是水行修士的推測,火狸鼠對還原長舌的想法、靈感就是:水 所以現在他才會抱著石頭跳進猴兒谷深潭…… 梁辛哪知道這些緣由,雖然不太以為火狸鼠真會『開心到投河』,不過也還有點怕他真失心瘋發作,也跟著跳進水潭把他撈出來了 火狸鼠被潭水泡了泡,倒是清醒了許多,把自己對長舌的這些想法,原原了一遍 梁辛聽得似懂非懂:「水的話…澆水?沖水?放水裡煮?又或者……」 火狸鼠笑著應道:「具體怎麼辦還不好說,先一樣一樣地試過再說」 梁磨刀自然沒有異議,但猴兒谷的水潭事關重大,不太好拿來試驗石頭而苦乃山綿延數千里,其間有的是溪潭水澗,有的是地方可用,梁辛請了兩個天猿大妖幫忙,帶著火狸鼠去找有水的地方做實驗,同時代為保護火狸鼠與石頭 葫蘆老爺聞訊之後,又特意請到山中的一個修煉水行的妖王幫忙,全權聽候火狸鼠的指揮 火狸鼠大喜,信心滿滿地帶著石頭,跟著幾個大妖出谷去了 隨後梁辛又恢復了報仇之前的狀態,日子過得閒散舒適,可是無論他如何開心歡喜,眉宇間總是凝著份鬱鬱小汐早就看出來了,本不想去說什麼,但是三天過來,他還是那副德行,小汐也就不再『視而不見』了,找到梁辛問道:「報仇之後,卻不見你開心,為什麼?」 梁辛本來笑吟吟的,聽到小汐的話之後,笑容黯淡了些,過了一陣,才緩緩開口:「仇報了,但是報得不痛快,報得和我想得不一樣」 乾爹喪時,梁辛就已經訂下了報仇的『方略』,他想要在朝陽即將獲得『畢生所求』之際,再去擊殺他,所為的,就是要朝陽也嘗一嘗什麼叫做『來不及』,什麼叫做『捨不得』 可是後來,事情出了自己的控制不說,朝陽也從賈添處獲知『中土修行不過是個笑話』,梁辛根本就不知道仇人還有何所求,又何談讓他去『捨不得』? 朝陽被從天劫中拖來拖去,又經歷了一個小世界無量劫,最後被三兄弟『平分』,死得不可謂不慘,可梁辛還是覺得不夠…… 梁辛長長呼出一口氣,聲音略顯淡漠:「與其這樣,還不如我第一次登上乾山的時候,就殺了朝陽來償命,又何必多讓他再活上好幾年」 談不到『心結』那麼嚴重,但是無端端地讓朝陽多活了好幾年,梁辛總是覺得彆扭,覺得愧疚 別說面前是不善言辭的小汐,就是那個機變百出精靈古怪的小妖女琅琊,也找不出說辭來替梁辛開解 沉默了許久,小汐始終沒有再說什麼,她竟然有些走神了……直到羊角脆從梁辛頭上爬到小汐懷中,她才一驚而醒 梁辛隨口問:「在想什麼?」 「我在想…」小汐皺了皺眉頭,彷彿不知該如何去說自己的念頭,措辭片刻才繼續道:「將岸看到你現在的成就、修為,應該會高興?」 將岸一生自負,對自己在土坤肚子裡收下的乾兒子,是高看一眼如今梁辛身具嫦娥之力,成為邪道魁首,整個中土也沒幾個人能在他眼中,可整個中土又有誰敢不把他放在眼裡?憑著老魔頭的性子,見到梁辛今時今日的凶悍,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說不定此刻他正在幽冥之中、一□手拍著個陰魂朋友的肩膀,另一□手指向陽世裡的梁磨刀,得意洋洋道:「那小子,我兒子」 見梁辛呵呵笑著點頭,小汐繼續說了下去,聲音很輕,說得也很慢:「那你有沒有想過,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實……和你最初對付朝陽的那個想法,是分不開的」 梁辛先是有些不解,而後再仔細想了想小汐的話之後,他愣住了 第一趟登上乾山時,戾蠱星魂就已經得到了雙份五步初階之力,有能力直接擊殺朝陽,可他要讓『朝陽』捨不得……就是因為那次沒殺朝陽,才有了窺破麒麟陰謀的機會,才有了後來大海中的修煉其中前者成為他挖掘諸多真相的一個重要契機,後者則成為他日後再一步突破、去提升的基礎 要是在追究一步的話,那次沒有直接擊殺朝陽,引出的事情,遠不止『發現麒麟妖僧陰謀』和『墮入大海療傷』那麼簡單 從何家學到潛行、從黎家得到一個高手、與小蟒蛇禿腦殼的生死交情、從海底拉出半條戾蠱紅船、和□轆島司老六、胖海豹結緣……所有這些人物、這些事情,都是因此而來、而起 而這些事情,幾乎都在以後成為了某個契機,直接影響了梁辛後來的經歷 如果當時就殺了朝陽,現在的梁辛會是個什麼樣子……天知道 「讓朝陽早死幾年;和讓你成了今天的小魔頭,老魔君會覺得哪一樣開心?」小汐呵氣如蘭,不知是不是為了讓梁辛開心些,她這幾句話是湊到梁辛耳邊說的:「朝陽晚死了幾年,義子卻由此成了天下第一流的人物,老魔君的在天之靈,會笑的」 汐勸解不了梁辛什麼其實不管朝陽怎麼死,什麼時候死,乾爹也回不來,『報仇』這兩個字,永遠和開心、痛快沒有半點關係 但是小汐的話,卻讓梁辛有了另外一層念頭,由第一次上乾山卻未殺朝陽而浮想開去……他琢磨的,是一個老朋友:小蟒蛇禿腦殼 在乾山巖洞中隨手救下小蟒蛇的時候,沒想到不久後自己就會落入大海,要靠著小蛇保護才能活命;沒想到蛇蛻能托著他,在大海上漂泊大半年;沒想到有朝一日,蛇蛻會受到小蟒蛇的召喚,載著他們一起進入苦栗子和尾巴蠻把持的凶島惡海……這些,還只是因為救下小蟒蛇而直接引出的事情 在這些事情之後,又引出了太多其他經歷:魔功突破;潮汐東來;半條紅船;凶島上殘存的神仙相;煉化三se木耳;發現青蓮小島;骸骨老兄的三件寶貝……一切,都來自蟒蛇 救小蛇,一個『無意而為』,卻讓所有的事情都變了樣子 梁辛突然想不下去了,因為再後面的事情,幾乎就是個爆炸似的發展,一事引出下一事,下一事又引出無數事,永遠沒有結束,永遠也沒有盡頭 這只是小蟒蛇這『一條線』,還沒去算乾爹的『那條線』,義兄的『那條線』,師父的、青墨的、老叔的、小汐的、甚至黑白無常的、羊角脆的……一條又一條線,而每一條線,或多或少都會引出些事情,所有這些事情密密麻麻雜亂無章,全無道理卻又理所當然地交織在一起,拼湊著、積累著、最終才有了現在的梁辛 如果第一次自己大鬧乾山,早下山片刻,或者步子邁得稍大些不落進那個陷阱,就不會遇到來乾山偷寶石的娃娃幫,自然不會再去兩次探乾山,那自己就永遠不會認識小蟒蛇、也學不到何家潛行術、得不到黎家高手相助,那現在的自己,又會是怎樣? 如果開山破煞之初,小白臉千戶帶兵接管罪戶,老叔躲得遠一些,或許就不會被曲青石發現,認不出老叔的金錢斑,曲青石又哪會知道梁辛的身份,又何談三兄弟結義、苦乃山中連串冒險? 乾爹,他鑽進土坤肚子等飛仙,就是個『一時興起』,可最終卻成全了千年後的『父子相認』 何止這些親近人,苦乃山司所中,葫蘆老爺留下四頭大猿保護三兄弟,結果四隻猴子自己跑出去玩,這才惹出四兄妹對抗乾山高手,這才有了梁辛引邪弓而射,這才引出了他煉化玉石雙煞的契機 甚至,二哥老曲家代代傳承的『陽壽邪弓』,如果不是曲氏先祖無意中得到了這件殺魂聖器,也不會有梁辛後來的經歷了…… 自己的無意而為,別人的無意而為,看似毫不相干,可歸根結底,明明白白、實實在在,所有的事情都那麼緊湊、那麼精密、那麼匪夷所思地咬合在一起,這才有了現在這個拉著小汐的手、站在猴兒谷笑笑的邪道宗主 這是自己被影響,同樣,自己也在一個個不經意之間,影響了別人…… 咕咚一聲,梁辛一屁股坐倒在地,臉se蒼白,他忽然覺得害怕,不是那種危機降臨時的恐懼,而是敬畏 敬畏這所有事情背後的主使,敬畏那個安排了這一切、讓一樁本不起眼的小事漸漸醞釀漸漸影響、最終掀起一場席捲天下的大風暴的無形之手 不是天道,不是造化,不是什麼神仙凶魔,而是……命運? 命運?命運 梁辛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嘴裡喃喃念叨著『命運』兩字,小汐秀眉微蹙,俏臉上儘是不解,羊角脆則鄭重點頭,滿面高深,一副都快能招來天劫的大智慧像 不可預估,不可思量,一切都無從捉摸,一切又都有跡可循,或許今天早出門片刻,一生都會因此改變而重要的是,即便我永遠不曾『早出門片刻』,在不知不覺裡,我還是被改變了……這是早就設計好的?還是撞大運似的走著瞧? 梁辛的腦子裡亂成了一團 汐等了一會,見梁辛還是坐在地上呆呆發愣,正想伸手去扶他,忽然『咚』的一聲,不知從哪飛來一小塊土疙瘩,正打在她的額頭上 土疙瘩來得奇快,小汐沒帶著星魂,單憑自己的身法竟未躲開,好在土塊上未蘊力,打在頭上也不疼白衣少女回頭一看,扔自己的竟然是老蝙蝠 羊角脆本來都跳到地上,舉起一塊自己能搬得動的最大的石頭,準備替小汐報仇,結果一看是老蝙蝠,它又把石頭扔了 汐也哭笑不得,心說你好歹也算個大宗師,拿土疙瘩扔小姑娘…… 老蝙蝠絲毫沒舉得自己有啥不妥,對著小汐招招手,嘴唇嗡動,無聲道:「莫搭理他讓他自己琢磨去」 而對此,梁辛恍然未覺,只顧抱著腦袋冥思苦想 汐輕輕移動腳步,一直跟老蝙蝠走到遠處,才開口問道:「梁辛他……」 老蝙蝠應道:「有什麼樣的執念,就有什麼樣的天下人間」見小汐還有些不解,他又解釋了句:「梁辛現在的天下人間,不是他自己的,是搬辦老魔頭的」 汐的眸子隨之一亮:「您老的意思,梁辛要悟出自己的天下人間了?」 老蝙蝠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個凶巴巴地笑容:「哪有那麼容易,不過多想一想,總歸有好處」說著,他的笑容愈發歡暢了:「你說,這小子悟出的天下人間會是啥?他開過飯館,悟的難道是se香味?」 汐不笑,羊角脆想點頭,結果也被少女箍住了腦袋,不許它跟著老蝙蝠一起寒磣心上人 對命運升起敬畏之心,梁辛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以前這個念頭是一閃而過,不像這一次,追究到這麼深,想到這麼多 梁辛入世加在一起也不過短短的幾年功夫,可是真要算起經歷,從開山破煞到仙界歸來,幾乎每一樁大事之中,都會有一場甚至幾場生死,讓他的經歷遠比旁人豐富 而且這些經歷也並非單純的打殺,其中還糾纏了先祖搬山、浩劫東來、賈添圖謀、魯執兄弟護界等等太多的古時秘密和前人的心機手段,又哪能讓梁辛不會生出一份唏噓、一份感慨: 先祖、乾爹、師兄、神仙相、賈添、魯執,每個人都驚采絕艷,每個人都有心計有手段,可這麼多絕頂人物,竟沒有一個能夠圓滿完成自己圖謀的大事有的人已經死了,未完事無法再繼續,卻還在影響著現在;有的人還活著,還在努力執著著,可是究竟能不能成功,猶未可知 或許一個人能夠毀滅乾坤,但是一個人絕對無法算盡天下……因為,有太多的想不到 每個人都會在不知不覺裡,受到旁人某件瑣事的影響;同樣也會因為自己做的某件事而去影響到旁人天下人、天下事由此交織成了一張大網,誰也逃不開這張網 這網就是『命運』了只要人在其中,就又會無數個『想不到』在等著你有的『想不到』在事後會讓你看見,但還有些『想不到』,你到老到死都不會察覺,任憑你再怎麼強也沒用 天下強者,沒有一個會信『命』,可人在網中,就會受到這張網的影響,和信不信它全沒有半點干係 多少人咬牙切齒,對天詛咒發誓『老子不信命,老子要抗命而活』,有朝一日擺脫逆境,得意大笑『我命由我』,可他敢不敢坐下來想一想,現在的春風得意,現在的榮華富貴,其實也是『命』 命運,不是件事物,不是個活物,它只是一樁『因』之後一個『果』,而這個『果』又會成為另一個『因』,就這麼毫無規律,卻又理所當然的循環著,它不會去刻意捉弄誰,犯不著去故意坑害誰,歸根結底還是那句話,你的活,就是這張網沒了網就沒了活,可有了網,也就有了『命』 把『命運』當成了神鬼,錯了錯了 敬畏命運並不是消極,因為梁辛正苦思冥想的『命』,不是『命中注定』,恰恰相反,它是:想不到 梁辛不是飽學鴻儒、大德高僧,他的感悟,不是要去想通什麼道理,而像是一種對自己這數年過往、成長的經歷的態度和總結,所以這份感悟,與對錯無關,不會有什麼標準答案 其實,乾爹五世為人,領悟的『來不及』,又算哪門子的道理,又何嘗不是他的態度,他的總結 乾爹的人間,只恨『來不及』 梁辛的人間,卻有了太多的『想不到』 梁辛的性子執拗,但對事的心思卻跳脫得很,如果不是因為報仇後的那份空落落無所依的鬱鬱,絕難坐下來去仔細琢磨這個『想不到』 起來可笑,他都想不到自己現在會坐在猴兒谷中,認真思量著『想不到』 隨後兩天裡,梁辛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想不到』這個題目實在太大,著實夠他迷惘一陣了而到了第三天頭上,陪著火狸鼠去想辦法還原『長舌』的一頭大天猿跑回山谷,拉起梁辛就向外跑,顯然火狸鼠那邊有了重大發現 梁辛精神一振,暫時不顧的『想不到』了,喊上老蝙蝠等人,追著大天猿匆匆而行…… 未完待續 第三六一章 冥冥注定 火狸鼠等人破解石頭的地方,是另一處靜謐山谷,其間也有個不小的水潭。 火狸鼠渾身濕透,順著頭髮、衣角還在不停向下淌水,顯然剛從潭裡上來不久,懷裡牢牢抱著長舌寶石,神情裡儘是興奮,見梁辛等人趕來,他快步迎上,喜道:「石頭出聲了!」 梁辛也是一喜:「破解了?!」火狸鼠卻搖了搖頭…… 這幾天裡,火狸鼠一直在不停地嘗試著各種與水有關的法子,直到剛才,石頭中突然發出了些聲音。 現在也只是讓石頭發出了一段以往記載的聲音,至於完全破解、還原石頭,還早得很。 聞言後,瓊環撇起了嘴角:「石頭裡藏了不知多少年的聲音,就誤打誤闖還原出來一段?大驚小怪咯。」說著,又晃悠著身體,全沒一點宗師風度地用肩膀扛了下梁辛,繼續對火狸鼠道:「梁磨刀正悟道,打斷了,你娃罪過大得莫子計數咯!活刮三天未必嘗得上……」 火狸鼠被苗女胡亂扣帽子,當即嚇了一跳,趕忙解釋道:「就憑著一點聲音,本來也不會去找諸位過來,不過,還原出來的這段聲音裡,提、提到了『天上人間』,我不敢怠慢……」 話還沒說完,被大猿引來的所有人就全都炸了窩,嘩啦啦地跳過來,七嘴八舌追問緣由。 長舌寶石中竟然有提到『天上人間』的聲音,這個結果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一群人同時開口,火狸鼠根本不知該從何答起,滿臉都是苦笑,最後還是老蝙蝠揮手,止住了所有人之後,獨自問道:「剛才能還原出,現在還行不?」 火狸鼠立刻點點頭:「應該沒問題!」說著,對大伙擺了擺手,抱著寶石跑上幾步,直挺挺地跳進了水潭中。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他一樣,連問都不問,齊刷刷地往潭裡跳。只有小汐,穿得白裙太單薄,太不合適下水,留在了岸上。 下水之後,大伙才注意到,葫蘆請來的那位水行妖,正在潭底盤腿而坐。 火狸鼠潛游過去,比劃了幾個手勢,請它照著剛才的辦法再來一遍,水行妖會意,二話不說,先接過長舌寶石至於身前,隨即張開雙臂,饒住寶石輕輕搖擺,它的胳膊柔若無骨,在水中擺開,像極裡兩片怪異水草。 隨著水行妖施法,整座水潭都緩緩而動,順著一個方向開始流轉,不過片刻功夫,便以長舌為心,旋選出了一個平穩地漩渦…… 片刻之後,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轟轟烈烈炸碎在所有人的耳膜中。 梁辛大吃一驚,還道石頭爆碎了,仔細一看寶石還在,這才明白,這聲大響是石頭中藏蘊著的聲音,而尤其古怪的是,眾人此刻都潛游在水中,潭水不僅沒有遮蔽長舌,反而促使其清晰傳遞。 由此,眾人盡數恍然,要還原長舌的聲音需要水,要聽長舌『講故事』,也需要在水中! 那一聲大響滾滾迴盪,良久方歇,再之後,又一陣粗獷笑聲響起:「偷襲?沒用的。你們的神通,就算能把天轟塌,也傷不到我。」 咕咚一聲,梁辛張大嘴巴,猛地被灌了一口水,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語氣、口吻,還有那份霸道勁,不是師兄謝甲兒是誰! 而更讓梁辛驚駭的是,師兄的這句話,他似曾相識…… 隨即,又是一連串的驚天巨響,一次比一次更強更猛,說一句山崩地裂也毫不誇張,顯然正有大宗師在拚命出手,正竭盡全力,想要擊殺謝甲兒。 再之後,謝甲兒的語氣裡帶了些失望:「你們,沒□力了?這麼快?」停頓片刻,師兄又復笑道:「不妨事,還有天上人間呢!」 旋即,謝甲兒陡然發出了一聲歡快的長嘯。 到了現在,梁辛又哪還會又疑惑,這塊石頭中記載的,分明就是五百年前,正道十三蠻圍攻謝甲兒那一戰! 梁老三的腦子裡亂成一團,十三蠻與師兄惡戰時,長舌寶石就在附近?那當時這塊石頭的主人呢,也躲在附近偷窺麼? 接下來,巨響又復響起,一聲接著一聲,要是再仔細分辨,巨響中還夾雜著謝甲兒的喃喃自語,不用問,謝甲兒那個時候,在努力思索著,要如何借用十三蠻的猛擊,助他撕裂天地,飛出『雞蛋殼』…… 梁辛的腦中忽然一醒,屏息凝神,全力去分辨師兄的那些喃喃自語,謝甲兒口中念叨的,都是與『天下』、『天上』兩重魔功有關的原理。 這很正常,謝甲兒正在摸索魔功在外力下的『用法』,全神思索中,自然會念起魔功成形的諸多細節,並從其中尋找破解大空間之道。 巨響沒能持續再持續多久就結束了,石頭中還原出的聲音,就只這麼多。 嘩啦啦地一陣水響,眾人都從潭下回到谷中。 火狸鼠能夠破解出這段聲音,看上去好像是個巧合,其實也算『理所當然』——這一段聲音,怕是最近這千年中,長舌經歷過的做大的靈元震盪,也是最容易被激發還原出來的。這個道理和當初麒麟妖僧還原出南陽真人飽蘊真元的斷喝是一樣的。 至於齊福時,自然也會經歷過許多更磅礡的大戰,但那是太古時候的事情了,年代太久遠,就算仍存在長舌中,想要把它們還原出來,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汐在岸上,根本沒能聽到一絲聲響,梁辛簡明扼要,把石頭中發出的聲音給她講了一遍。小汐也曾參與過離人谷與卸甲山城的惡戰,聽白狼說過這段往事。而她的疑惑,也和梁辛先前的不解完全相同:「十三蠻和大魔君相鬥時,還有旁人帶著寶石藏在一旁麼?就算大魔君無所謂,十三蠻也沒發覺他麼?」 在出水前梁辛就已經想通了此事,搖了搖頭,並未直接回答小汐:「師兄在十三蠻不停圍攻下,低聲呢喃著魔功的諸多細節,其中不乏這門功法的成形原理……要是有心人,真能靠著師兄的這些瑣碎話,理出修習天下人間的線索。」 小汐啊了一聲! 天下、天上兩重人間其實是一脈相承,而放眼中土,會這門絕學之人,就只有四個,三個魔君自不必說,另一個就是十三蠻中的老⼳,鬚根。 只要想通一個關鍵,整件事就會清晰明白了。 這個關鍵便是:長舌寶石,曾經是鬚根之物。 五百年前,十三蠻圍攻謝甲兒,其中老三飛沙擁有寶石『冷眼』,而老⼳鬚根則帶有『長舌』,大魔君飛昇之後,飛沙還原了冷眼中的記載,由此眾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但老⼳卻並未亮出自己的『長舌』……老⼳從冷眼中見過了當時的情形,又有『長舌』中記載的諸多魔功細節,再加上他本身資質絕倫、十三蠻道心不穩,由此悟出魔功雖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老⼳鬚根早已消失了幾百年,他如何學會魔功的,也成了一樁懸案,能解開這道題目,倒也算是個意外的收穫了。 把事情解釋清楚,梁辛繼續道:「這樣算起來,長舌曾經是老⼳鬚根之物,可後來又輾轉流落到先祖手中了。」 說完,又尋思了片刻,梁辛忽然抬頭,問身邊的諸多同伴:「這樣的話,我家先祖是不是也會天上人間?!」 這個問題可沒人能回答,個個都苦笑搖頭,就只有羊角脆比較捧場來著…… 即便還原出一這段聲音,想要真正破解寶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充其量火狸鼠也只能算是找到了個正確的方向,還需要花費大把功夫,去慢慢總結、慢慢完善還原聲音的法子。 其他人也不再打擾,一邊說笑著,一邊返回猴兒谷。 剛走到贔屭神碑旁,臉婆婆就從另一邊轉出來,在老太婆的手中,正捧著三張『臉』。 已到九月初五,距離草原上的那件大喜事,只剩下幾天功夫了,而臉婆婆也終於完工,至此諸事齊備! 梁辛哪還顧得上什麼『想不到』,此刻他真就覺得,一切都變得歡快起來,該去草原了,柳老大,曲小四,要結婚! 接上丑娘,帶上羊角脆,一行人誰也不願再多等,就此啟程趕往北荒草原。美中不足的是葫蘆老爺恪守祖訓,不肯離開苦乃山半步,狒狒銅頭倒是想去,可葫蘆不給他放假…… 似乎老天爺都很關照,今年的冬天來得很晚,九月初的塞外上全沒有一絲寒意。剛一進入草原,天空就陡然變得高遠了,放眼望去滿眼青青,間或幾朵野花盛放……打從心眼裡泛起地寬廣豁亮,讓梁辛笑逐顏開。 出關後不久,巫風滾滾裹蕩,幾個巫士迎上來,他們早都得了青墨的囑托,專程在此處等候梁辛等人,其中兩個巫士還曾參與過離人谷之戰,與梁辛、鄭小道等算熟識。尤其讓眾人驚喜的是,在迎接『親家』的巫士中,還有個光頭和尚……黑胖子巫士。 黑胖子被梁一二封印在何山沖體內的妖魂偷襲,丟了自己辛苦修煉的法身,變成了『六百和尚』,之後就再沒了消息,人家是為了給自己幫忙才惹上麻煩,梁辛始終心懷愧疚。 倒是黑胖子,笑呵呵地搖搖頭,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擔心,不用,壞事,也不是!」 梁辛聽地納悶,再追問對方卻不願多說,只大概提到,大司巫得了身外身邪術,已經答應幫他再重塑一具身體。不過他們不喜歡吃小孩,正在尋找神獸屍體。 梁磨刀立刻開始轉動心思,打起了師父那頭贔屭的主意,另外,他手上還有一具更強的『屍首』:墨se坤蝶。中土上沒人能讓它發動起來,這支天舟已經算是廢了,只是不知道它經過楚慈悲的煉化後,還能不能再煉成身外身……想到坤蝶,自然也就想到了天嬉笑,丑娃娃仍留在南疆,最近幾天裡並沒太多聯繫,不過憑他的機警和修為,也不會遇到大麻煩,梁辛倒也不怎麼擔心。 心中盤算著,但是事情沒成型之前,梁辛也不會和巫士們交代太多,眾人裹在巫風之中,一路向著大司巫的黃金帳篷趕去。 走了一陣,眼前的情形也漸漸變得熱鬧了起來,只見一支支馬隊馳騁,規模從數十人到上千人不等,所有的騎士都是不著鎧甲,而是身穿盛裝,從四面八方匯聚,前行的方向卻與梁辛等人一致。 阿巫錦結婚,這是草原上天大的事情,所有大帳、貴族盡數趕往大司巫處觀禮。 而草原深處的景象,也徹底變了樣子,青草依舊,但卻多出了數不清的紅花叢,嬌艷而醒目,不用問,這些紅花都是巫士們專門施法催生的。 越往前走,紅花就越茂盛,從一叢叢,漸漸匯聚成海,等到了黃金大帳,目光之內,便只剩下艷艷喜se! 要算起來,柳亦和青墨的喜事,很有些不倫不類。照著現在的情形,不像青墨嫁老公,倒更像阿巫錦『娶新郎』,可柳亦又不是去做上門女婿……歸根結底,還是老蝙蝠的『氣死大司巫』之計。 不過再怎麼說,也是阿巫錦大婚,此事轟動了整個草原,是一場真真正正的大熱鬧。 草原巫士不喜歡外人,而且北荒西蠻兩家勢不兩立,所以這次從中土過來觀禮的,也只有日饞中的幾位大首領和新人的至親眷屬,梁辛這一路來得最晚,先到的眾人遠遠及迎了上來,兩位准新人也在其中,青墨傷勢尚未痊癒,但是行走說笑一切如常,就是暫時還不能動真元。 大家見面後自有一番親熱,特別是人群中有丑娘、青墨父母等幾位長輩,少不了還要一場亂哄哄的見禮問安。 等寒暄過後,梁辛無意一撇,發現長春天的氣se有些異樣,談不上生氣或者開心,但是總顯得有些古里古怪的,納悶道:「怎了?」 「曲老二。」長春天嘿了一聲,又去抹他的一字眉:「你是沒看到,他給大司巫送來的厚禮……我估摸著,青蓮島現在都被他拔禿了!」上次見面大家要『打天劫』,顧不上扯這些閒話。 其實曲青石的心思不難理解,青墨受了大司巫的大恩,但是她這個徒弟一直當得馬馬虎虎,成天光幫著自家親戚打架來著,還幾次從草原調人去幫忙,又把巫士們視若珍寶的骨珠全都丟到了小眼中,所以藉著這個機會,曲青石托老父之手,給大司巫送了一筆重禮以示酬謝。 比起以前幾次出手,曲青石這次的確是大手筆。 梁辛咳了一聲,知道長春天是心疼了,笑著應了句:「沒事,草嘛,還能再長!」說著,把羊角脆隨手往長春天懷中一放,自己拜見大司巫去了。 於情於理,梁辛都要去見一見大司巫,本來他還怕大司巫性子冷漠不願見他,沒想到在通傳之後,對方痛快答應,請他進賬。 比起上次相見,大司巫的氣se好了許多,雖然還是那麼瘦、那麼老,彷彿乾巴巴的枯屍似的,但眸子變得清亮了許多,透出一份濃濃地生機,不知是曲青石送來的仙草之效,還是梁辛留下的那只無心瓶對他有所滋養。 大帳之中一如往昔,滿眼強光閃爍,各種各樣的黃金遠遠鋪將開去,富貴氣逼人。『裝』著拓穆魂魄的天地歲也在其中,正孤零零地立在一旁,見梁辛進來拓穆也沒什麼動靜,應該正在沉睡之中。 另外在大司巫身旁,還擺放著一張黃金榻,榻上有人,但是看不到樣子,被一張黝黑的毯子從頭蓋到腳,看輪廓的話,體型比較魁梧。 梁辛不敢多看,搶上幾步,按照晚輩敘禮,一絲不苟地磕頭、問安,之後先道謝、再道喜……一陣忙活下來,大司巫始終沒有一言半語,就坐在一大摞金磚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梁辛。 梁辛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問:「晚輩有什麼不妥麼?」 大司巫搖頭:「沒什麼不妥……我聽青墨說過,你家先祖是當年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立志搬山,要還中土於凡人。」 梁辛不明白他為何會提到先祖,只是認真點了點頭,並未搭腔。 大司巫微笑著,繼續道:「聽說你也繼承了梁一二遺志,處處與中土修士為敵,這幾年裡著實幹出了幾件大事。」 對大司巫的話,梁辛不知該如何去應…… 與中土上的主流修士為敵不假,連天門都被他打過幾家,可是細想起來,他和『各路神仙』打了不知多少場,這些惡戰,有的是為了自保、有的是為了義氣、有的是為了親人朋友……幾乎沒有一戰是為了『搬山』。 不過,要再仔細琢磨,遠古時魯執搬山、三百年前梁一二搬山,這兩人對後世修行道的影響極大,梁辛經歷的惡戰中,有不少都與兩個前輩奇人的『搬山』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繫。 尤其是先祖留下的『身後事』,風習習三百年後報恩、曲青石在苦乃山護佑、葫蘆老爺還上當年承諾、銅川府東籬仙禍……梁辛的機遇無數,可到現在為止,他所有機遇的根基,都來源於這一連串的事情。 也是這些事情,直接把梁辛這個罪戶娃娃,一路猛推著,讓他一頭扎進了中土人間,對上了各種各樣的修士強敵。 冥冥中早有注定? 如果較真的算起來,梁辛的成長與經歷,不是在搬山,但是卻與搬山有關。 第三六二章 大喜之日 對先祖為人,梁辛只有欽佩拜服的份,打從心底深處也無比仰慕。 但是自始至終,梁辛對先祖的『搬山』,都有著自己的想法,起初還一直模糊著,只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妥,直到他從仙界歸來後,這份想法才算真正清晰了起來。 魯執『搬山』,無論他在中土如何小心行事,如何不願傷害人間,但歸根結底他是為了仙界中人,才回到故鄉搬山。 仙界天殘地缺、寂寥無聲,卻是真正的完美世界,人人內心平靜,他們目光裡的每一個『同類』,都是自己的親人,所有人都默默付出,卻從不以為自己在付出,如果不被打擾,他們根本不需要『力量』這兩個字……無爭天地,要力量何用。 梁一二『搬山』,是為了還中土一個清靜,可是中土不是仙界,此間凡人不是仙界眾生。 也許是天道使然,在中土世界,每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有一個巨大的『爭』字壓在了頭頂。先祖的搬山,是要徹底把修真道za個稀爛……可之後呢,殺盡天下修士,燒掉所有典籍,甚至所有人都相信『仙界還不如中土』,又會怎樣,就沒人去修煉了麼? 照樣還會有人去修行,因為此間凡人要『爭』,修行能得大力,而力之所在,榮華富貴;力之所在,萬人俯首……說穿了,修煉事,在本質上與鑄刀養馬擁兵自重也沒太多的區別。 當飛仙夢在時,斷滅凡情,修天望道,以求一朝渡劫而去,從此永生逍遙;當飛仙不成,還能退而求其次吧……像南陽那樣,強行給弟子『斷滅凡情』固然可恨,可天下也不全是有情有義之人,薄情郎、不孝子、狠心爹娘數不勝數,有的是人不用強迫,就已經斷滅凡情了。 中土世界,以爭為本,放眼望去,人人都是山! 要真正去搬中土的山?除非殺光天下。 至少,梁辛現在想來,在中土世界中,不可能『絕對的搬山』,最完美的結局也僅僅是:約束、制衡。可是約束修士、讓他們不敢越界、不敢恣意妄為、不敢不拿凡人性命當回事的制裁之力又在哪裡,梁辛想不好。 梁一二的搬山,很有些不管不顧、只求摧毀修真道的味道。由此梁辛不明白,『在中土,殺光修士和搬山是兩回事』這個並不算太難理解的道理,為什麼先祖會不聞不問……或許是自己想得不對? 見梁辛低頭沉思,臉se一時一變久久不語,大司巫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冷冷地哼了一聲。 梁辛也一驚而醒,自嘲地笑了笑,對大司巫歉意道:「一時走神,還請前輩恕罪……不過,晚輩不明白,大司巫為何突然提到我家先祖?」 大司巫忽然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搖了搖頭:「沒事,隨便問問。」 梁辛也不敢再追問,就此岔開話題,指了指不遠處的天地歲:「拓穆他老人家還好吧?我聽青墨說,他的封印很不容易開解,大司巫多費心了。」 大司巫的笑容卻更加古怪了:「我自有分寸,你也不用著急,幾天之後他就能和你說話了。」 梁辛大喜,忙不迭又是一連串道謝,大司巫瞇起了雙眼,不再去看梁辛,等把那一番『歌功頌德』聽過了癮,才揮了揮手,把梁辛轟走了。 從帳篷中出來,梁辛一眼就看到,長春天正在『擺弄』羊角脆…… 梁辛嚇了一跳,還道羊角脆不聽話,被長春天教訓了,趕忙搶上兩步,先把小猴子搶到懷裡,這才笑呵呵地問道:「怎麼了?」 長春天平攤雙手,示意自己沒對小猴子不利,跟著反問道:「琅琊是不是和羊角脆關係不錯?」 要算起來,琅琊和小猴子倒也是熟人,混得挺好,梁辛愣愣點頭:「怎了?」 長春天笑了起來:「猴子身上,有『耳目』。」 『耳目』,也是長春天的獨門法術,與當初那根『銘心刺』頗有幾分相近之處,一顆妖種種下去之後,相距五里之內,受禁制者眼中所見、耳中所聽,便能為施術者所知。此術對人毫無傷害,而且勝在隱蔽,除非刻意探查,否則絕難發現。 不過這份法術本來就是長春天的,自然瞞不過他,抱了小猴子一會,很快就發現了。 當初在鎮山的時候,梁辛曾看破琅琊給小猴子種邪術,只是沒想到琅琊種下的妖種不止一枚,如此算來,自己每次回到苦乃山,與親友、師父說過的話,小妖女全都能知道。 「聰明的人大都沒長性;有韌勁的人又都不怎麼開竅。可我這個徒弟,機靈得很,性子更執拗得很,她想做的事情,總是要做到底的。」說著,長春天隨手解掉了羊角脆身上的法術,淡淡笑道:「天下人間。」 梁辛明白長春天的意思,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幾天時間彈指而過,轉眼就到了正日子,阿巫錦這場喜事,規模盛大無比,場面更混亂無比。 草原上只要有些身份的人全部趕到,再加上隨從、護衛,人多到沒法去算,但是北荒人,從巫士到牧民,心思簡單行事潑辣而直接,喜事上全不像中土人家那樣有司儀、有知客、有迎賓,大批的賓客都沒人招呼,也不用招呼,找地方隨便坐…… 破曉時分,大司巫登台,拜神、賜福,簡單主持過一個儀式之後,就算禮成了,再之後就是只有無數的美酒與烤肉,和徹底亂了套的盛大狂歡。 到處都載歌載舞,可跳舞的人有幾百伙,伴奏的曲子自然也有幾百支,歌聲琴聲同時響起來,每一家都不管別人,自顧自的玩命彈唱,生怕聲音太小自家的舞孃會聽不到,再加上喝酒哄笑、大吵大鬧,幾乎連天都要塌了。 梁辛傻眼了,曲青石傻眼了,中土過來觀禮的人全都傻眼了,一對新人早找不到了,不知被那一家圍住喝酒…… 眼看著一夥又一夥全不認識的大漢,抱著酒罈扛著烤羊跑過來找他們喝酒,長春天有點膽戰心驚,也不知道跟誰說話,小聲道:「要不…我給咱們這施個守護法陣?」 開始被草原的氣勢懵住,可過不多久,諸位大宗師們就回過神來,吵鬧到駭人聽聞,但是也歡喜到無以復加,偏偏就是這份讓人驚駭無比的大亂,襯出了那份讓人開心無比的大喜。 曲青石瞇起了眼睛,聲音低沉:「守,怕是守不住。」 鄭小道沉吟片刻,緩緩開口:「既無可守,倒不如衝將出去!」 宋紅袍冷冷一笑:「老子打仗的時候,從來不知道守,只有我沖別人的份。」 換了張臉的老蝙蝠攤開手掌,伸出了五個手指頭,森然道:「每個人,最少撂倒五個,否則別回來見我。」說著,突然伸手抓過一隻酒罈,往地上重重一頓,大笑道:「還等個屁,給我出去喝!」 一群日饞怪物哈哈大笑,轟然應諾,學著草原人的樣子,扛上肥羊抱起酒罈,呼啦啦地散了出去,也不管哪家跟哪家,看著順眼就跳進去敬酒,看著不順眼更要衝進去猛灌…… 酒越喝,人越瘋,可不發瘋,又哪來的快活! 整整一天,都是混亂無邊歡慶,梁辛和小汐不知喝了多少家,到了黃昏時分,終於遇到了柳亦和青墨。 青墨穿著一身紅se的小禮袍,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因為晚霞映襯,白皙的臉蛋上顯出幾分酡紅,圓溜溜的眸子裡儘是開心快樂。梁辛卻使勁眨了眨眼睛,直到此刻,他才恍然發覺,那個咬牙發狠為了哥哥打師父的小丫頭,居然真的變成了一個大姑娘,變成了一個新娘子! 青墨和梁辛一起長大,才不會避諱什麼,在喝過酒之後,一手抓住梁辛,一手拉著小汐,笑嘻嘻地說:「先喊聲嫂子來聽聽!」 梁辛和小汐異口同聲,笑道:「嫂子!」 喊過一聲之後,新娘子神情古怪,好像老大的不得勁,又問梁辛:「這麼喊彆扭不?」 梁辛點了點頭,實話實說:「不是一般的彆扭。」 「我聽著也怪刺耳,」青墨一邊嘀咕著,一邊皺眉,片刻後把身邊的柳亦拉上前幾步,又對梁辛道:「要不…你喊他聲妹夫試試?」 反正新娘子說啥就是啥,梁辛痛快無比地對著柳亦喊了個『妹夫』,結果人人額頭都竄起來一溜雞皮疙瘩,柳亦本人更打了個哆嗦。 青墨著實有些煩惱了,用小手拍著額頭,躊躇道:「這一來,可沒法論了……」 柳亦咳了一聲,笑道:「論個…論個石頭!以前怎麼叫,以後還怎麼叫吧,辦正經事,趕緊的!」說著,從懷裡摸出一根金黃se的草芽,不由分說直接塞進了梁辛的手中。 青墨也忙不迭從袍子裡取出一根銀se草芽,交給了小汐。 金銀草,和合仙,由新人交給一對情侶,祝福之意不言而喻,小汐接過來,臉蛋紅了…… 梁辛呵呵笑著,一時也不知道該說點啥,憋了半晌,才吶吶說道:「老大和青墨的這兩根草,貴重的緊!」 「嗯,這禮不輕!」柳亦一點沒客氣,說完又把獨手一揮:「成了,不墨跡了,還有得忙。」跟著又從懷中掏出那一大把金草芽,挽起青墨:「趕緊,天黑之前都得發出去。」 小兩口轉眼消失,只剩下梁辛和小汐面面相覷…… 又過了一陣,天邊最後一抹餘輝消散,草原徹底陷入黑夜,無數賓客幾乎同時爆發出一陣歡呼,所有人都來來回回,大吼著幾個古怪發音。 梁辛找來鄭小道一問,才知道喊的是『入洞房』。 幾個禮袍巫士分開人群,接上兩位新人,一路催動著諸般眼花繚亂的喜慶法術,一邊引著阿巫錦小兩口去新房了。眾人裡只要還能動的,都扔下酒罈子,呼啦啦地跟了過去。 新人的帳篷,就在大司巫的黃金帳篷以東三里處,極盡奢華喜慶,北荒巫家大業大,阿巫錦的新房,便只有四個字能配得上:天下無雙! 草原上沒有『鬧洞房』的習俗,就連引路的禮袍巫士,也是送到門口便止步,這一天中只有一對新人能夠踏足新房,其他人則圍著新房結做一個巨大的圓陣,繼而所有人都同聲高歌,唱起草原的喜慶調,祝福調。數萬人的歌聲,嘹亮到驚天動地。 而歌聲下,圓陣也緩緩轉動,一支歌,一支舞,雖然毫無整齊可言,但是濃濃的喜氣歡樂氣,足以衝破蒼穹,把夜空裡的星星都洗得閃閃發亮! 一曲終了,又是一場齊聲歡呼,至此,阿巫錦的大喜事,也終於落下帷幕,眾人從新房處退回到先前酒宴的所在,有的就此告辭散去,有的則留在原地,或休息,或喝酒。 梁辛等人先服侍著幾個凡人長輩,進入早就準備好的帳篷中安歇下來,跟著又湊到一起 到了二更時分,草原上已經基本安靜了下來,梁辛這群人幾乎都不用睡覺,仍圍攏篝火低聲說笑。 身體雖然毫不覺勞累,但是在一場大歡樂之後,精神卻有些疲憊了,這一天裡都鬧得太瘋太開心,此刻喧嘩退散,心中也隱隱生出了些空落落的倦怠,由此,梁辛又有些走神了。 曲青石見他心不在焉,略顯意外地笑問:「老三怎麼了?」 不等梁辛開口,瓊環就搶著回答:「梁磨刀最近在悟道,他要悟自己的天下人間勒!」 「哦?」曲青石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坐到梁辛身邊,饒有興致地問道:「說來聽聽,在想什麼。」 「我在想『想不到』。」 曲青石有點傻眼,小活佛則嗅到了『打機鋒』的味道,如臨大敵,瞇縫著眼睛瞅梁辛。 梁辛咳了一聲,把自己在猴兒谷中的所感所悟大概說了說,不過那些事情玄虛的很,憑著梁辛的口才根本就說不明白,旁人都聽了個一頭霧水。 見同伴不解,梁辛也不著急,乾脆舉了個例子:「要不是當初黎黃籐一句無心戲言,我也不會有今天的修為。」 曲青石更懵了,他知道黎黃籐是機關黎的大家長,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他和自家老三的修為能扯上什麼關係。 「黎黃籐在家裡閒聊時,說他想見識見識『長舌』寶石,這句話被娃娃幫聽見來,由此娃娃幫到乾山盜寶,我下山時正遇到他們,若非如此,我不會再折返回描金峰,沒了後面那些事情,也不會救下禿腦殼……」梁辛仍是以禿腦殼做例子,把小蟒蛇『這條線』上的因果起落對自己的影響,仔仔細細說了一遍,最後才把手一揮,長出了一口悶氣:「所以說,要沒有黎黃籐那句話,就沒有現在的我了。」 黎黃籐那一句『我做夢都想看看長舌寶石』,不能成全現在的梁辛;但是他要是沒說過這句話,就肯定沒有嫦娥境梁辛。 梁辛想到還不止如此,繼續道:「他這一句話又何止影響了我一個人。沒有禿腦殼,□轆島的胖海豹也不會和咱們淪落凶島,見不到天地歲,他的天賜神力便無從覺醒。那樣的話,他現在還在島上當個小嘍囉,不會來到中土惹是生非,也不會有那麼多青衣、士兵被他所殺……」 事情越說越大,連串的因果反應之後,竟又『扯』上了千百差官的性命,而這些被胖海豹所殺之人,也都有妻兒老小,家中的頂樑柱塌了,這些人的生活也會隨之改變,『舊的果變作新的因』,影響繼續蔓延……黎黃籐的一句戲言! 這個道理,實實在在把周圍所有人全都說得傻眼了。 「想不到,這就是想不到了!」梁辛隨手舉一碗酒,仰頭灌進了肚子裡。 也許是一碗酒讓梁辛又來了新的興致,也許是這幾天裡,他對『想不到』、對『命運因果』想得太多不吐不快,他又繼續道:「我剛說的那些,都是黎黃籐那一句話之後引出的事情,可在此之前呢?要是在從這句話向上追溯呢?」 黎黃籐想看『長舌』寶石,是無心之言,但不是空穴來風,『聲光之術』是黎家鑽研機關奇術的重點之一。先有提出『聲光』能入機關的那位黎家大才前輩,才有了後世黎家弟子鑽研此術,才有了黎黃籐這句『闖了大禍』的妄語。 可始作俑者也不是那位黎家前輩,畢竟,黎家要不是以機關術立家,那位前輩也不會去琢磨聲光與機關的關係。 由此,這一條因果線上的事情也就更加驚人了! 機關黎家以前雖也強,但真正讓家族實力大振的,是因為那張『千須河圖』,破解了這張圖,不僅得到了無數前人留下的精巧機關,更讓黎家開始接觸風為引、水為媒的奇妙領域。 在千須河圖之前,黎家只是以人力、機械力作為機關的基礎;而河圖之後,他們正式跨入了引自然力入機關的境界,再之後才有了聲光入術之說。 可以說,沒有千須河圖,就沒有黎黃籐的『我要看石頭』。 而這張『千須河圖』,在已經產生了連串的影響之後,又另起了一道新的『因果』——梁辛等人破解絲帕,就是從千須河圖上尋來的靈感…… 梁辛終於把『這條線』上自己想到的,能夠向上推、向下追的所有事情全都說完了。 人人靜寂,誰都不知該怎麼去接口,只剩篝火搖曳,偶爾爆出一團火星,發出串串辟啪輕響…… 過了一陣,曲青石才再度開口:「你的『想不到』,要是領悟出來,會有怎樣的天下人間?」 幾乎同時,跨兩也接口道:「謝甲兒的天上人間,有輪迴時間和乾坤挪移兩重惡力,估計梁辛悟出來的也會差不多……」 不等他說完,老蝙蝠就罵道:「狗屁!他的那個天上人間,脫變自將岸的魔功,哪是自己悟出來的,兩回事,別扯到一起。」 老蝙蝠對功法事看得極準,謝甲兒的天上人間,能夠時間輪轉、乾坤挪移,由此讓魔功威力大幅提升,但它的根基,還是老魔君的『來不及』,並不是謝甲兒自己的悟道。 而梁辛的『想不到』,一旦能夠領悟、突破,就會得到自己的天下人間,到時魔功之內,究竟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這個可不好說,多、多半和『因果』有關吧。」梁辛苦笑搖頭:「再說,能不能真正領悟還未可知。」 說完,梁辛活動了活動肩膀,大大伸了個懶腰,笑道:「先不說這些了,一提起來就覺得心裡發慌。」 老蝙蝠從旁邊突然笑了起來,語氣古怪,目光卻興奮得緊,接了句:「心慌?嗯,今天晚上,還有得心慌!」 他的話莫名其妙,可任憑別人怎麼追問,他都怪笑搖頭,遇不理睬…… 曲青石呵呵一笑,就此換過話題,篝火旁又從新熱鬧了起來。 未完待續) 第三六三章不同凡響 不久之後,曲青石好像想到了什麼,手訣一晃,從須彌樟中取出了一隻小小瓷瓶遞給梁辛,笑道:「險些忘了,婆娑煉好了,一滴的話,大抵能用上十天左右」 梁辛早都把此事忘記了,琢磨了片刻才回想起來,這是青蓮島上的婆娑蘑菇,煉化成汁用來洗眼,能夠看穿天下一切幻形法術當即仰頭滴了兩滴,再睜開眼睛,也不覺得視線變得清晰,看不穿旁人的衣服…… 小汐關切問道:「怎麼樣?」 梁老三撇嘴:「就那麼回事」 曲青石哪知道梁辛的混賬念頭,抬手指向老爹和跨兩兄妹,對他道:「你看看他們三人」 三個纏頭的大首領,在來之前都帶上假臉隱藏身份 梁辛依言,轉目望向三個帶了假臉的同伴,愣愣盯了一會,突然咦了一聲……用婆娑汁液洗過眼睛之後,也不是一眼就能洞穿幻象,而是個『緩緩變化的過程』 老爹的臉是個中年漢子,梁辛剛一望過去的時候,並不見什麼變化,而看上一會,就會發覺,眼前那張中年漢子的臉,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慢慢模糊、慢慢變淺,直到兩柱香的功夫,『中年漢子』的臉徹底變成了個『白板』 過了片刻,『白板』模糊起來,變回了中年漢子,就那麼週而復始,看得梁辛直暈 再看跨兩兄妹,也是如此 曲青石當然知道梁辛眼中的景象,微笑著解釋道:「婆娑淚眼只能看穿幻術,卻看不透阻隔,老爹帶著的這張臉,既是幻形法術,同時又是個面具,由此,你也只能看穿幻形術的真相,卻無法見到老爹的臉孔」 「還有,」曲青石頓了頓,又繼續道:「對方的幻術越高明,婆娑『看出真身』的時間也就越長,像老爹這樣要用兩柱香才能看穿的幻術,也算得上驚世駭俗了」 梁辛笑了,大唱反調:「幸虧臉婆婆的手段高,要老爹在電光火石之間,換了六個來回的臉,非晃死我不可」 大家正笑著,梁辛遠遠播散開去的護身『探知』輕輕一震,梁辛也由此轉頭看去,隨即又輕輕地咦了一聲…… 眾人一起循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大司巫緩緩向著他們走來,在他手上,還捧著那根天地歲 另外在大司巫身後還跟著個人,身披肥大的長袍,臉上還扣著一隻黃金面具,見不到,不過從身形輪廓看應該是個壯漢 大司巫親自來訪,雖然意外但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他身後跟著古怪跟班也算正常,但奇怪的是,他居然自己舀東西,跟班卻甩著兩隻手,顯得清閒得很 老蝙蝠嘿嘿一笑,沒□理會正在走進的大司巫,而是轉頭望向了人帳篷的方向,笑了笑,目光裡儘是得意 看似緩慢,實則走得極快,眨眼功夫,大司巫兩人就來到眾人跟前,臉上還是那副幾天前和梁辛見面時的古怪笑容 眾人都站了起來,請大司巫入座大司巫也不客氣什麼,就盤腿往篝火前一座,隨手將天地歲放在身旁,跟來的那個『金面具』,也一起坐了下來 靠近之後,大伙才察覺『金面具』身上帶著一股怪味,渀佛把一塊腐爛變質的臭肉,浸入一罐玫瑰和蜂蜜調和的蜜露罐子,又封存三年後再打開後的味道,讓人五臟翻騰,著實不好聞 坐定之後,大司巫並未直接開口,而是目光轉動,緩緩看過在座的所有人,老蝙蝠面se如常,報以一笑 梁辛略略有些納悶,不過隨即也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笑著說道:「前輩放心,這些都是我的至親好友,說話全不用避諱什麼」 大司巫無所謂地搖搖頭:「你不在乎,我又有什麼可不放心的」說著,伸手一拍擺在身邊的天地歲,直接切入正題:「你托請青墨來求我的事情,已經辦妥了,拓穆的封印解開,記憶盡數回復,剛剛才醒來不久,你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去問」說完,大司巫並未起身離開,而是從懷裡取出一隻黃金酒壺,優哉游哉地喝了起來,看樣子是要一起旁聽 見對方捧著天地歲過來,梁辛就大概猜到了些端倪,不過聽到大司巫的親口確認,也還是讓他神情一喜 拓穆顎布蘇是先祖麾下大將,同時兩人的關係親近,彼此引為兄弟,梁一二當年所有事情都不瞞拓穆 而拓穆的記憶,也是梁一二請厲害巫士出手,施法催眠、加以封印的,這件事背後的深意,實在難以理解,根本就沒有去揣測的餘地,想要解開謎團,就得先給他回復記憶再說 所有人都能明白,拓穆的記憶,與梁一二當上九龍司指揮使前的經歷,有著重大關係 欣喜同時,梁辛也莫名其妙的有些緊張了,等上一陣,卻始終不見拓穆開口,忍不住低聲問了句:「拓穆前輩?」 拓穆終於緩緩開口:「梁磨刀,我且問你,那些陳年往事,你真的要聽麼?」 因為有著梁一二這一層關係,拓穆雖然性子古怪,但是在凶島時,和梁辛聊天總會透出一股親近勁,可是此刻,他的聲音冷漠,語氣平淡,完全不同以往 不等梁辛開口,曲青石就接口道:「前輩的話,問了等若沒問,老三又怎麼會不去聽」 幾乎與此同時,長春天站起來,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笑道:「內傷未癒,坐不住了,休息去」 長春天為人精明,到現在哪還能看不出,拓穆要說的事情,怕是不怎麼好聽,多一個人知道,梁辛沒準就會多一份尷尬,再換個角度而言,秘密就是『麻煩』,他才不會去尋這個麻煩 長春天不僅自己走了,而且還請跨兩兄妹給自己『護法』,後者大是不甘,但是被老蝙蝠一瞪,也就乖乖離開了 從不理會外事的大司巫,笑容古怪地留了下來;寬袍大帽的怪人,黃金面具在篝火映襯下,顯得有幾分猙獰;恢復記憶的拓穆又一反常態,語氣冷漠……草原上的氣氛陡然詭異了起來 梁辛和曲青石對望一眼,都能察覺事情有些不對頭可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此刻,從距離眾人不算遙遠地地方,陡然炸起了一聲巨響 毫無徵兆,卻響徹乾坤,大地都被震得狠狠一跳,梁辛面前的那堆篝火,竟被巨震掀飛到半空 何止篝火,還有酒罈、大漢、牲口甚至帳篷,目光所及,所有的一切統統被巨震掀起梁辛經歷過無數惡戰,身體探知又遠旁人,能夠明明白白地出『算』出,就憑這一響、這一震,其間蘊含的力量,比起大小活佛的三蠻猛擊猶有過之 梁辛應變極快,身形一轉如風而去,穩穩攙扶住不遠處剛『飛起來』的老娘,同時曲青石也去跑去接下了自己的爹娘 而那些逗留在此處的觀禮賓客可就沒那麼好運了,直直飛起一丈有餘,繼而重重拍落地面,也幸好草原上土地鬆軟,再加之草原牧民身體結實,都摔得狼狽不堪,但總算沒出人命 循著響聲起處望去,只見一黑一白兩道粗豪光芒扶搖而起,渀佛兩條巨蟒,彼此纏繞、撕扯著,聲勢浩大越升越高,一路直衝蒼穹 異響、異象,驚呆了包括大司巫在內的所有人,全都愣愣站在原地眺望……直到片刻後,異象消散,不知是誰低聲說了句:「是、是人的喜帳?」,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兩道煞氣沖天的起源處,在大司巫黃金帳篷以東三里,正是柳亦和青墨的喜帳 這還了得,曲老二梁老三都一驚而醒,額頭上青筋直蹦,口中引聲長嘯就要趕去馳援,不料人還未動,喜帳出就傳來了一聲雷霆般的大吼:「都別過來,誰過來殺誰」 聽嗓音正是柳亦無疑,但…但他的聲音未免太大了些,堪比天劫狂雷,從空中滾滾而過,比起剛才的那聲巨響也毫不遜se,以柳亦的修為,就算他聲貫真元,也決計喊不到這麼響亮 梁辛如何能放心的下,也縱聲問道:「老大,沒事?」 「沒事沒事,好得很,老二老三,助我清場,莫讓別人靠近」柳亦的回應聲動千里隨即又壓低了些,但方圓百里之內仍清晰可聞:「別傻愣著了,快穿衣服」 「你小聲…啊」青墨叱喝響起,一開口也渀佛怒雷激盪,明顯丫頭也被自己的大嗓門嚇了一跳 「小、小不了,這他媽怎麼回事」柳亦抱怨地驚天動地 一對人先後開口,梁辛等人寬心之餘,卻也加疑惑了,誰都弄不清是怎麼回事,看來就連青墨和柳亦也在納悶著 梁辛等人面面相覷,人人神情驚疑,突然間,小汐撲哧笑了下,馬上去忍、沒忍住,又笑了、再忍……乾脆不忍、也實在忍不住了,先是咯咯的輕笑,很快就變成了大笑,而且是坐在地上,雙手摀住肚子、全沒有一點端莊的發生大笑 梁辛、曲青石、宋紅袍鄭小道又憋了片刻,終於也都再忍不住了,猛地爆發出一陣大笑,個個都樂得東倒西歪,先不管到底有什麼古怪,洞房到『天崩地裂』的,就只柳亦一家 柳老大和曲小四的喜事,也真真配得上『不同凡響』這四個字了…… >老蝙蝠也在笑,而且笑得比誰都歡暢,比誰都忘乎所以,甚至在狂笑中,竟一把扯掉了假臉,隨手拋到了地上 面具落地,笑聲也戛然而止…… 驚愕之中,梁辛等人閃身而至,護在了老蝙蝠身旁,以防大司巫暴起發難 一對人衣衫不整地跑了過來,小兩口都快瘋了,洞房花燭溫玉軟紅,自有一番纏綿相悅,沒想到才剛完事還不及起身,兩人就覺得一股無法想像的巨大力量,猛地從自己身體中炸散開去,直接把喜帳給崩碎了,跟著兩人頭頂一個升烏光一個躍銀芒,身體中的蠱元巫力亂成了一團…… 手腳酸軟好歹穿上了衣服,急匆匆地趕來,本來想說什麼,可一見老蝙蝠除去面具,就以本來面目傲立於草原,小兩口同時驚呼了一聲 咕咚一聲,青墨拉著柳亦一起跪倒在大司巫身前,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麼,可是還不等她開口,大司巫身形一飄,繞過了她,青墨不敢追上去,就在原地轉向,小心翼翼地跪對師父 大司巫對青墨毫不理會,逕直來到老蝙蝠面前,西蠻蠱、北荒巫,兩大魁首四目相對 大司巫一言不發,老蝙蝠猶自狂笑 而後,四周巫風大作,眾多巫士自半空現身,隱隱合圍,每個人的目光都盯在老蝙蝠的身上,彰顯敵意,只等首領一聲令下,便是一場大戰了 這個時候,那個佩戴黃金面具之人,走上幾步,伸手按住了大司巫的肩膀 而大司巫週身凝結的陰冷煞氣,也隨著此人的輕輕一按,盡數消散無形,大司巫也瞬間放鬆了許多,澗勢沒變,表情沒變,但氣勢變了,和老蝙蝠再對望了片刻,終於退開了幾步,對著半空裡的巫士揮了揮手 眾多巫士撤去巫風,躍回到地面上,卻並未就此散去,而是盡數回到首領身後 而老蝙蝠在大笑之後,也不去理會大司巫,逕自望向柳亦:「小子,還記得天地蠱,懶蟲蠱之說麼?」 雖然在和媳婦一起跪大司巫,可柳亦的師父是老蝙蝠,師父說話,他自然要應,身子一挺就要站起來回話不料老蝙蝠一揮手:「先跪著說,反正跪他你也不吃虧」 柳亦雷霆般的『哦』了一聲,接著師父先前的問題答道:「弟子記得,師父說過,西蠻前輩窮盡心機,始終無法破解懶蟲蠱的用法,直到後來發生了一個機緣極大的巧合,這才參破了這道戾蠱……那個機緣,是、是、是結婚?」 『結婚』兩字,柳亦恍然大悟,聲音大得震撼四野,狼逃馬跳…… 柳亦此刻身體酸麻,燥熱難當,說話時聲音完全無法抑制的『驚天動地』,只能勉強跪在這裡和師父說話,至於體內的蠱力,全然感覺不到青墨的情形也和他差不多 不過說完之後,柳亦自己也覺得不對勁,『結婚』和『機緣極大』,實在差的有些太遠 老蝙蝠卻點了點頭:「結婚?也算沾邊不過,是和死人結婚」 遠古時,巫蠱本是一家,不分什麼西蠻北荒,而再向上追溯,最初時,卻只有蠱,沒有巫 那時西蠻已經摸索出以『蠱血』飼養『懶蟲蠱』的辦法,但是如何才能讓其覺醒,喚出這道蠱的真正實力,還是個絕大的難題,數不清的蠱術好手殫精竭智,窮盡數千年,始終未解 直到後來,一個身帶『懶蟲蠱』、叫做蚩裂的西蠻高手……結婚 一對人情投意合,西蠻族人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為兩人祝福,不料天妒佳偶,就在大喜當日,娘突遭意外,死於當場 這下樂極生悲,可是蚩裂卻執意要把婚禮辦下去,就算她死了,他也要娶 雖然所有人都笑不起來了,但這場喜事還是繼續了下去,直到將兩人送入洞房 「至於後面的事,既有些噁心了,」老蝙蝠怪聲笑了起來:「一人一屍入了不僅入了洞房,而且蚩水裂還真的睡了他的死人娘……」 而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和柳亦、青墨情形相同,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房炸碎,所有西蠻族人都被驚動,而讓他們驚駭欲絕的事情還在後面:娘活了 三天之後,一對人平添大力,郎體內蠱力覺醒,得天地呼應;娘得陰喪真身,煞元磅礡 娘是陰喪身,修習不了上乘蠱術,但是她有一身神奇的陰鬼喪術,由此又在西蠻奇術中,創出了喪巫道,傳承、發展之下,喪巫道逐漸壯大,與蟲蠱道並駕齊驅,才真正有了巫蠱之說 最關鍵的是,西蠻高手也由此破解了喚醒天地蠱的辦法:陰陽婚 不過陰陽婚,也不是帶著天地蠱隨便睡個死人就能成術的,一對人必須要情投意合才行 誤打誤闖,找到了天地蠱覺醒的方法,再之後西蠻高手才逆推出其中的道理,『天地蠱』是特殊蠱,這條蠱蟲不採星力,就是應運中土天地而生、而活,它的力量中陽元旺盛到無以倫比,但獨陽不活,非得有真陰調劑,陰陽交融,才能喚起這份力道 陰陽交融,不僅是『鬼娘』的真陰激發了天地蠱的元陽,同樣,天地蠱中的勝陽之力,也讓『鬼娘』脫胎換骨,聚斂煞氣,凝結真身……而促成陰陽交融的,就是人之間至真的那份心心相映、或者說……執念 對天地蠱覺醒的道理,老蝙蝠只是一帶而過,並未過多解釋,反正說得深了,柳亦兩口子也聽不懂 梁辛在一旁聽著,一想到『陰陽婚』,就覺得從後背往脖子上竄涼氣,轉頭看了看身旁的曲青石,用唇語無聲道:「聽上去怎麼、怎麼這麼扯呢?」 小白臉神情不變,好像沒看見梁辛的『話』,不過片刻後,傳音入密,二哥的聲音在梁辛的耳中響起:「不是一般的扯」 老蝙蝠說得口乾舌燥,接過瓊環遞上來的酒罈,仰頭猛灌一起,跟著隨手把酒罈丟開,望向柳亦問道:「現在你明白了?」 柳亦愣愣地點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敷衍 老蝙蝠卻不依不饒,又追問道:「真的明白了?」說話同時,又舉目望向大司巫 青墨一頭霧水,拉了拉夫君的袖子:「啥意思,明白什麼了?」 柳亦苦笑:「我哪知道,身早都亂套了,啥也想不到」 兩口子的『悄悄話』震裂長空,梁辛捂著耳朵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第三六四章 巫秀蠱煦 柳亦跪在地上,耳朵裡轟轟亂響,渾身酸麻,難受得不行,再加上『洞房突變』,本來一副精明心思此刻徹底散掉了,腦子裡亂成一碗糨糊,全不知該怎麼去應師父的問題。 這個時候,跟在大司巫身旁的、卻始終不曾說話的『黃金面具』邁步而出,裹挾著一身怪味走到小兩口身前,先伸手將兩人攙扶,跟著開口道:「有三個關鍵,弄清了,你就明白整件事了。」 金面具一出聲,在場眾人都忍不住微微皺眉,此人聲音嘶啞難聽,卻還帶著一股尖細調子,好像一個剛剛吞下火炭的老太監,在費力說話似的。 柳亦顧不得金面具『難聞難聽』,恭恭敬敬地說道:「請前輩指教。」 「第一個關鍵,喚醒天地蠱的夫妻,在巫蠱弟子中的身份和象徵。」金面具豎起了一根手指,他的手也包裹在羊皮手套中,全身肌膚無一處暴露在空氣中。 遠古時的一場陰陽婚,讓天地蠱覺醒,其中那位蚩裂由此獲擁大力;而他的『鬼新娘』也凝煞陰身,更是喪巫這一道的創始之人,所以蚩水裂夫婦,被族人奉為:巫母蠱魁。 柳亦要不是身子燒得實在難過,肯定會納悶插句:母對魁,這稱呼不對稱…… 後世巫蠱弟子將蚩水裂夫婦奉為神祇,而再之後得到、喚醒天地蠱的小夫妻也身份尊崇,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巫秀蠱煦。 天地蠱無法飼養,罕見難尋,所以巫蠱族中,有『巫之秀、蠱之煦』的時候不多,但是造化使然,只要族中出現『巫秀蠱煦』,族中便會有一個百年之上的繁榮盛景。 由此巫之秀、蠱中煦這兩個稱呼,雖然並不代表什麼權力,但是地位崇高,這對夫婦一現身,就說明巫蠱弟子的好日子來了。 秀為秀水,煦指煦風。秀水煦風,和暖盛世。 除了老蝙蝠、大司巫這寥寥幾人,就連那些資深大巫都不曾聽說過有關天地蠱、巫秀蠱煦這些古時典故,所有人都凝神聽講。 說完了第一個關鍵,金面具停頓了一陣,豎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個關鍵,巫蠱分道揚鑣後,當時的巫主曾說過一句『若要巫蠱歸一,除非蠱家衣缽得煦,而巫家傳人見秀。』」 古時巫蠱同族,本是一家,都在西蠻之地休養生息,可後來喪巫道從中剝離了出來,這才有了現在的西蠻蠱、北荒巫的格局。 對於巫蠱先祖間的恩怨,『金面具』一帶而過,只是提到分家之事錯在蟲蠱道,待巫士們離開後,蠱道的大首領後悔莫及,曾經親自來草原找到巫主,想請他們再回去,巫主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除非蠱家衣缽得煦,而巫家傳人見秀』。 這是一句決絕之詞,就算西蠻蠱家能夠再找到新的天地蠱,北荒巫的衣缽傳人、歷代大司巫門下也絕不會有人去給他們做『鬼新娘』,何況,喚醒天地蠱的前提,除了陰陽婚之外,還必須是兩情相悅。 第二個關鍵說完,『金面具』並未急著再說下去,而是轉頭望向了大司巫。後者居然笑了一下:「你說吧,無所謂的。」 金面具點了點頭,目光一轉,又望向了青墨:「第三個關鍵,拜那頭老蝙蝠所賜,你師父是個鬼。他的法身早喪,靠著巫法中的法門,凝煞真身,才勉強『活』了下來。當初你被送來的時候,生機將斷,你師父捨了三成修為,以純厚陰元給你洗煉身體,重塑經絡,不僅讓你保住了性命,還因禍得福,得了一副不錯的陰喪真身。」 金面具頓了頓,聲音忽地低沉許多:「陰喪真身,是什麼意思,你明白麼?」 之後也不等青墨回答,他就笑了起來,逕自道:「便是說,單從身體上看,你是個死人」,跟著伸出手,虛點柳亦和青墨兩個人:「所以,你們兩人的喜事,也能勉強算得上是陰陽婚了。」 說到這裡,或許青墨還有些迷糊,可柳亦哪還能不明白 三重關鍵,倒推而起,柳亦和青墨兩情相悅,又是陰陽婚,喜事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老蝙蝠一清二楚,從他收柳亦做西蠻衣缽傳人開始就算計著這一天了……洞房一進一出,巫秀蠱煦重現天下,其中巫秀為喪物傳人,而蠱煦繼承了蟲蠱道衣缽。 前輩巫主的決絕之言得以應驗,從此巫蠱合一,再不見北荒、西蠻之分,天下只有巫蠱傳人這一個字號。 而『巫秀蠱煦』是祥瑞之兆,合一後的巫蠱家,必會有一番盛世美景 金面具笑了起來,目光一轉望向老蝙蝠:「我只道纏頭老爹殘忍暴虐行事衝動,直到今天才明白,傳言不實,天下人都小看你這頭蝙蝠了。」說著,又踏上幾步,來到老爹面前,身體微微前傾,與之四目相對:「當初你毀掉大司巫的法身,讓他變成鬼,就算著這一天了吧?」 「當時也沒太怎麼仔細計算,總之先大司巫變成鬼,有備無患吧」老蝙蝠桀桀而笑。 老蝙蝠繼承蠱術衣缽的時候,西蠻蠱道早已凋零,不過他的機緣不淺,找到了前人夢寐以求的『一家三口』,只可惜,老蝙蝠從不把男女之情當回事,少了兩廂情願這重執念,他一輩子也沒機會讓天地蠱覺醒。所以他只將日月雙蠱煉化為本命蠱,另外那一枚懶蟲蠱當然也不能踩死了事,被他養在了體內。 等煉化好本命蠱之後,老蝙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上草原,坑殺大司巫。他知道以大司巫的修為,在依靠巫術中的神奇法門,死不了,但是會變成鬼。 老爹害大司巫變鬼,的確是為了讓『巫蠱重新歸合一族』而做得準備。 先讓大司巫變鬼;再找個重傷的女娃去給他療傷;再讓自己徒弟去討女娃娃歡心;然後小兩口結婚、洞房、大爆炸……不過老蝙蝠在幾百年前做出這一連串的『算計』時,除了第一步之外,後面的事情他全不知該怎樣才能實現。 先不去管其他,都把大司巫變成個鬼再說,有備無患就是了。 而後的事情,所有人都能想得通,『半個朋友』現身鎮山,老蝙蝠聞訊趕來相見,最終卻緣鏘一面,不料意外得知了有個女娃娃被大司巫救了,而女娃娃的黑胖子心上人就他在眼前…… 其實,巫蠱分家數不清多少個千年了,老蝙蝠也好,大司巫也罷,都只看重自家的傳承,早都不把遠古時巫蠱同族的盛景放在心裡了,現在也挺好,能不能在讓兩族合一,無所謂。 但是以老蝙蝠的桀驁,在得知前代巫主以決絕之詞回拒西蠻先祖的往事後,心裡無論如何也不服氣,千百年裡憋著勁就要給北荒巫一個『好看』,別說『北荒巫見秀西蠻蠱有煦』,你就是要『紙裡包火』、要『火上種花』,我也包給你看,種給你看。 這一記耳光他要不扇回去,他死都閉不上眼睛……弄出這一大堆事情,就是要替西蠻祖宗把這口惡氣吐出來。這倒真應上老蝙蝠的性子。 事情一清二楚,三兄弟現在也都明白了,為什麼每次柳亦和師父抱怨自己修為太低時,他都會說上一句『都等辦了喜事再說』,洞房這一進一出,除了巫蠱合一之外,還有個『功力大進』啊。 梁辛最近『悟道』悟得自己都有些魔障了,在弄清楚了事情經過之後,自然而然就去追究那一線因果,繼而又感慨良多:乾爹『欠』了老蝙蝠一個弟子;老蝙蝠的『有備無患』;自己以無心瓶換來大司巫出手救丫頭青墨;乾爹在官道上大包大攬,替柳亦和青墨訂下婚事;老蝙蝠趕來探望半個朋友……一件又一件事情,看似毫不相關,實則環環相扣,最終連成了一串因果,應在了柳老大和曲小四身上,變成了他們的大造化,又是一個大大的『想不到』 看他愣愣出神,小汐知道他又神飛天外『跑去悟道』了,少女無奈苦笑,現在也還真有些擔心了,擔心梁辛會慢慢變成個傻子…… 小汐不知道,與修士參悟不同,梁辛並不是要去找出一個答案、或者悟出一個道理;而是在追逐一種『態度』、一個『總結』。 兩者都需冥思苦想,但是修士悟道,求的是『公理』,適用於天下,適用於一切,所以會有對錯之分。它是一道題,一道有著標準答案的謎題,悟道之人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去入題,一定要心靜如水,不能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梁辛的悟道,只是針對自己的生活、生命,它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道菜,而梁辛不僅是大師傅、還是食客,甚至他自己還是食材、是那道菜本身,他早已置身其中,去品味酸甜苦辣。 也就因為梁辛的『悟道』,只與他自己有關,所以他會有強烈的感情刺激,越是與自己有關的事情,他在感悟的過程裡,感情調運得也就越充分,而感情澎湃、激揚,在達到極限時,就會成為『執念』 眼前的事情,直接與梁辛最關心的兩個人有關,由此而來的『感悟』,也比著平時的胡思亂想要更強烈的多,更『有效』的多。 由乾爹大仇得報而起,再由柳亦和青墨驚天動地的洞房花燭而更進一步……這是梁辛的機緣,他愣愣出神得『正是時候』 幸好小汐不是琅琊,見梁辛發呆,她擔心,卻不去打擾;要是琅琊的話,或許早都找出許多不相關的話題,拉著梁辛東扯西扯,來給他寬心分神了—— 新力成形需要三十六個時辰,小兩口現在還覺不得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愣愣站在原地,一陣臉紅,一陣竊喜,一陣心慌來著。 還是金面具,望向大司巫開口:「給巫秀蠱煦找個清靜些的地方吧。」 對此人,大司巫幾乎言聽計從,回過頭對著身後的巫士低聲交代了幾句,巫士領命,對著一對新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金面具又轉回頭,對柳亦和青墨說道:「三天裡,什麼都不用做,體內真元有什麼變化也全不用理會,守住心神就好。」 柳亦望向老蝙蝠,後者也痛快點頭,笑道:「放心去吧,老鬼還不至於偷偷摸摸把你殺了。」 一對新人也不敢多說什麼,由幾個巫士帶著飛起。 老蝙蝠放心,曲青石和梁辛可不踏實,不過還不等梁辛開口,長春天便已騰空而起,笑呵呵地說了句:「前陣受了傷,真元躁動得很,剛好隨著他們一起去靜養幾天。」在大司巫剛來的時候,長春天就拉著跨兩兄妹離開,可隨後喜帳『大爆炸』,驚動整座草原,他們幾個生怕出事,立刻歸隊。 在長春天身後,還跟著跨兩兄妹,兩個生苗乾脆連說辭都懶得找,擺明了就是去做保鏢的,三人一起,隨著巫士和一對新人,向著草原深處飛去。 待一行人離開後,老蝙蝠又把目光轉回到金面具身上,來來回回打量了半晌,這才遲疑開口:「草原上除了大司巫之外,還有人對巫事蠱事都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是…娜仁托雅?」 除了大司巫的師姐娜仁托雅,天底下還有誰能通曉恁多巫蠱往事,能讓大司巫言聽計從。 金面具咦了一聲,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老蝙蝠卻皺起了雙眉:「真是你?現在…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早年曾與娜仁托雅見過幾次,記得對方是個瘦小女子,全不像現在這個『輪廓』,嗓音也更差得離譜。 娜仁托雅低聲一笑,並未回答。倒是一旁的梁辛恍然大悟,之前青墨就曾說過,對拓穆的催眠複雜之極,看手法多半是師姑所為,憑著大司巫的手段都難以解除,現在娜仁托雅回來了,有她出手,拓穆的記憶封印自然得以開解。 見對方不答,老蝙蝠也懶得去追問,把話鋒一轉,直接去吩咐大司巫:「從今天起天底下就沒了北荒巫這個字號,記得傳令下去,告訴你那些手下,以後再打架,要報『巫蠱傳人』的名號,你要不願意改字號、還想接著當『北荒巫』也無所謂,只要說上一句『北荒巫先祖巫主的話,就是個屁』便可……」越說老頭子就越得意,話沒完又復哈哈大笑起來。 大司巫臉色焦黃,悶哼一聲。 隨著一聲悶哼,草原靜夜倏然陰冷起來,一陣陰風從他腳下席捲而起,繼而冥冥之中鬼哭聲大作 大司巫越生氣,老蝙蝠就越高興,一雙老眼都已經笑得開不見了…… 娜仁托雅這次沒再站出來勸解,雖然她是師姐,但北荒巫的衣缽落在了大司巫身上,真正的大事都要他來做主,娜仁托雅只會去支持,不會去干涉。 對峙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大司巫終於還是沒出手,沉聲道:「先祖的出口之言,做晚輩的自當遵從,絕不會背信,你放心便是,從今日起,天下再沒有北荒巫這三字。不過,你害我肉身喪滅這樁事,總要有個算法。」 老蝙蝠撇嘴,滿臉不屑:「怎麼個算法,你說出來聽聽」 「巫秀蠱煦重現人間,巫蠱也成了同門,由此我才未對你出手。」大司巫的聲音,乾枯得都能聽出幾道裂璺:「但你毀我的法身,卻要還來。你用什麼法子與我無關,總之,下次來草原的時候,帶一具仙獸屍體過來吧見了屍體,我當傳書天下各大門宗,通告天下,巫蠱合一。哪個再和煉蠱的找麻煩,就等著被巫家煉化成屍煞吧」 大司巫的條件並不高,但是最後一句話,又狠狠戳了老蝙蝠的肺管子,明擺著就是蟲蠱道不成勢了,由喪巫道來撐腰…… 老蝙蝠冷笑:「仙獸屍體?何須向我求,青墨兒手上就有兩個麒麟蛋蛋,你是她師父,找她去要啊…恩,用麒麟蛋煉化身外身,煉成之後,就是身外身個蛋」 大司巫勃然大怒,老蝙蝠寸步不讓,他沒了修為之後,倒比著原來更蠻橫了。 梁辛在『悟道』,眼前發生的事情都不入腦,全然無動於衷;小汐、鄭小道等人全然說不上話;小活佛巴不得趕緊打起來;幸虧還有個曲青石識大體同時也有些份量,趕忙擋到兩個老頭子中間,好一番勸解,把奉上仙獸屍體的事情一力承擔下來。 曲青石藉著青墨喜事的由頭,剛給草原送了難以想像的重禮,按照長春天的說法『他拔禿了麒麟島』,大司巫不好對他發火,又得了奉上仙獸的承諾,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而老蝙蝠這次揚眉吐氣,是大大的贏家,自然也不會再沒完沒了地追究下去…… 西蠻北荒聯姻,良辰美景洞房飛天,驚得草原變色,不過到最後,總算是個和美收場,大司巫恪守先祖之言,對老蝙蝠的宿怨也不再追究;巫蠱合一的大勢已成,雖然天底下也沒啥『蠱』了;而最值得歡喜的,就是柳亦和青墨的修為,將會於三天之後突飛猛進 『洞房』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大司巫也不再多說什麼,而是望向了猶自走神的梁辛,冷聲道:「醒來吧,該你了」 曲青石皺了下眉頭,沒去深究大司巫的話,而是走上前喚醒了自家老三。 梁辛一驚而醒,急忙收斂心神,招呼眾人重新圍坐於篝火前,前面的紛亂結束,下一件事,就是請天地歲中的拓穆,講一講有關先祖的往事了。 在梁辛出言相請之後,拓穆卻仍沉吟著,好像不知該從何說起,過了片刻,他才終於開口,並未直接去提梁一二或者自己,而是很有些突兀的說出三個字:「須彌樟」 第三六五章 想飛仙麼 第三六五章想飛仙麼 苦乃山,橫鎮中土西陲,綿延數千里,山中既有洞天福地,也有惡穴喪嶺,其中有一片荒蕪之地,方圓三十餘里,界內雖然也是草木繁茂,但是稍加留意就能察覺到,花草也好、樹木也罷,都沒有一絲生氣可言。 草木還是草木,只是氣氛古怪,彷彿這些大樹小草,都是被祭奠死人的那種扎紙裁剪成形,最後又被塗上了綠漆……而此間的山,也毫無稜角可言,放眼望去,都是一座座高達千仞的巨大丘陵,好像放大萬倍的墳包。 方圓三十里,加起來,一共九座大丘。 最近苦乃山不太平,自從『異寶現世』的傳言散出,數不清的修士湧入大山,也有過不少人探訪到此,有的轉了一圈,覺得如此陰森之地,絕不會生出什麼寶貝,也就離開了;另外一些人卻不肯罷休,試圖挖掘大丘……所有試圖挖掘的人,都死了。還不等他們的法術、法寶觸及丘陵,必會有一道凌厲神通無聲閃過,每個在場之人都被無情擊殺。 草原上,阿巫錦的喜帳被炸上天的時候,在苦乃山這片陰戾之地中,忽然空氣晃動起來,大群白袍道家弟子現身,為首之人是個口歪眼斜、雙耳不見、一隻胳膊上還裹滿繃布的侏儒老道。 侏儒老道的身上散出濃濃地藥味,顯然還有重傷在身。他這身傷都是拜梁磨刀所賜……指夕道,聞風。 指夕道眾人之中,除了侏儒聞風外,還有個道士分外惹眼。此人看上去相貌平常,大致六七十歲的年紀,沒什麼特殊,但他實在高得離譜,身材盈丈,怕是比著謝甲兒還要高出一頭有餘。 除了高,他還瘦得驚人,一身道袍罩在他身上,空蕩蕩地隨風飄擺,任誰都要情不自禁地擔心,下一刻老道就會變成一隻風箏,被風吹跑了…… 指夕道大群高手才一落地,不遠處又是一陣金光亂顫,一批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的大小胖子,在掌門秦瘦的帶領下,闊步走出。 秦瘦一見聞風的倒霉樣子,立刻來了精神,大聲道:「聽說你讓梁磨刀給揍了,嘖嘖,臉都歪了……」 說完,大胖子笑了幾聲,見聞風不搭理自己,又湊近了幾步,低聲道:「問你個事,兩隻耳朵沒了,是聽得更清楚了,還是啥都聽不到了?」 聞風嘴角一抽,露出個笑容:「想知道?自己撕下來試試,你要下不去手,大可找貧道幫忙。」 秦瘦一本正經地應道:「不勞師兄動手,等我真不想要耳朵的時候,我就去找梁磨刀,他手藝比你熟」說完,大胖子哈哈大笑。 正大笑著,指夕道中那個瘦高老道,身形一飄,來到秦瘦跟前,對著他低頭冷笑:「小輩,舌頭發癢,乾脆拔掉好了。」 秦瘦看了看眼前這個『用一根手指就能戳折的竹竿』,強忍笑意問道:「你是哪位?」 「指夕,回寰。」瘦高老道應道。 秦瘦明顯被嚇了一跳:「寰字輩?」說著,轉目望向聞風:「是你的、你的……」 侏儒聞風笑得一團和氣:「太師叔,是我的太師叔。」 聞風的太師叔,怕是千年前的人物了,比著老蝙蝠還要大得多。其實在天門裡,年歲大也沒什麼了不起,年歲大不代表修為就高,至少不會比著那些六步大成的掌門更高,否則早就飛昇去了。 但是輩分畢竟擺在那裡,天門同氣連枝,秦瘦挪揄聞風毫無顧忌,可遇到長出兩輩的師長,也不能太過分,大胖子當即嘿嘿一笑,好像沒事人似的,興高采烈地對著回寰喊了句:「小子秦瘦拜見見過太師叔」 大胖子不拿臉皮當回事,誰真去跟他較真誰就是個傻子,回寰冷曬一下,折返掌門身後,聞風也再去糾纏什麼,對著秦瘦笑道:「你還不曉得,咱們布下的這座大陣,陣圖便是太師叔傳下的。」回寰老道是指夕道中現存的輩分最高之人,年輕時資質絕頂,遠勝同輩師兄弟,本來是那一代弟子中最有希望破道之人,但是因為癡迷陣法,耽誤了修行,以至基礎都打得不穩,到現在才將將突破六步中階,論起打架的實力,比起秦孑恐怕也強不了多少。 秦瘦更是吃驚了,他只道這道陣圖是指夕道的家底,沒想到居然出自回寰之手。 回寰看出他的詫異,語氣淡漠地應道:「早年遊歷時,機緣巧合,找到了一座『逐鹿丘』,胡思亂想裡,就依著大丘的氣勢,設計出這座陣法,本打算用來對付謝甲兒,沒想到等陣圖完善了,天下早都太平了,更沒想到,它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逐鹿丘』,便是這些人頭大丘了。 數千年前,中土亂世中,曾有一路血腥諸侯,每場大戰之後,無論死活都會斬下敵人的首級,凝鑄成大丘,用以彪炳戰功,震懾敵人。 到最後這路諸侯真就統一了中土,不過前後也做了十年天下,就因其殘暴引來全境暴動,最終煙消雲散。 舊朝崩塌而逐鹿丘猶存,回寰就靠著逐鹿丘,設計成現在苦乃山中的這座大陣。 九座逐鹿丘,數百萬顆橫死之人的首級,其間蘊藏的戾氣何其驚人,可回寰的這座大陣,卻並非利用戾氣凝化殺人尖刀,而是以之為『引』,引更大、更可怕的殺劫入陣 大陣的威力驚人,同時催動起來也複雜的驚人,不僅需要眾多高手,還需要陰陽五行一共七個大類、數百道法術,絕不是一個門宗就能施展的,否則只憑著這座陣法,指夕道就能成為『天下第一』了。 這次調動起來的,不止在中秋之戰中現身的五座天門,就連遭受重創、已經半做歸隱的榮枯道和卸甲山城,也盡起精銳加入其間。 秦瘦與聞風隨口閒聊的時候,逐鹿大丘之間流光紛呈,其他幾家天門首腦,也先後趕到,見面之下自有一番寒暄。 七座天門盡數到齊,承天道敢當先踏出一步,對其他人笑道:「我這邊的差事已經辦妥,七十九窟都已傳令,大隊弟子在敝宗長老護送下啟程,七日之內集結完畢。」 就連離人谷都不知道『七十九窟』,這是其他幾座天門的默契…… 修士都是人,修真門宗無論大小,門下弟子也都是從凡人中來,每一座天門平時都有不少好手在人間穿梭,從凡人中挑選門徒。 其中,那些資質絕佳的娃娃,都能夠直接進入門宗,得到最好的資源和教導;可『上上之才』畢竟只是極少數,除此之外,還有大批有資格修行,但卻不夠格進入天門修煉的少年。這些少年,天門也不會就此放棄,更不會把他們送給那些小門宗,而是將其集中起來,也指派師長,引他們進入修行道。 這一部分弟子中,除了特別出色的,絕大多數都不會被列入門牆,窮其一生都會在天門為他們選定的深窟中修煉、參悟,算起來,他們才是天門真正的『附庸』。 雖然資質不夠太出色,但是被送入七十九座深窟的弟子,勝在數量眾多。同時以天門手中掌握的資源,積年培養下,實力也著實不俗,比起九九歸一猶勝一籌。 上一次中秋之戰,天門調動了萬多名普通門宗的修士結成相見歡;這一次,在逐鹿丘大陣外,他們仍要再佈置一座人數更多、威力也更磅礡的相見歡,可『苦乃山有寶』的傳言決不能被揭穿,由此天門調用了這一批窟中弟子。 七十九窟,三萬修徒,實力以四步、五步為主 敢當交代過自己這邊的差事,又望向秦瘦,對大胖子,敢當也不依道家禮節,笑著問:「老秦,娃娃們那邊沒問題,您這邊……」 秦瘦大手一揮:「放心,我這邊絕不會出差錯老九,過來」 小胖子老九,正在看樹…… 一年多前,秦瘦、老九與日饞那幾位大首領,在□轆島與妖僧和『口袋』打了一場惡仗,當時傷得太重,兩人雙雙昏厥,等再醒來時,他們已經置身於中土間一座無人荒山中,想來妖人們還有些義氣,沒直接把他倆殺掉了事。 秦瘦看著粗魯實則心細,事後曾檢查自己和老九,以防妖人偷偷給自己種下什麼妖法禁制,仔細查過確認無礙後才放下心來。可自那之後,老九一見到樹木花草,就打從心眼裡覺得那麼親切,就連他自己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 聽到掌門召喚,老九戀戀不捨地把目光收回來,轉頭望向秦瘦:「掌門放心,絕不會誤事。」 秦瘦滿臉不耐煩:「跟我大包大攬有個屁用,不放心的不是我,是他們,你自己和他們去說」說著,小棒槌似的手指揚起,一點不客氣地去指另外幾家掌門的鼻子。 老九眨巴著眼睛,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還是顧回頭走上前替他解圍,對著其他天門首腦施禮道:「諸位前輩盡可放心,我家九弟以法身入神劍,神通一旦發動起來,他自己便是威力絕大的仙劍,足以將相見歡發揮到極致」 兩年裡,天門不只經營苦乃山中這一座法陣,同時還耗用大量精力,對相見歡做了修改。 以前的相見歡,只是將眾人的力量合在一起;而修改自後,一座相見歡,就彷彿是一個高手,諸多勁力在匯聚之後,形成的不再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而是類似於修家高手靈元真氣。修改前後,其間所差的便是:力量,只能夠轟出去了事;而靈元真氣,能夠激發法寶之力。 這就彷彿,前者只是將千鈞之力,凝結做一拳擊出;而後者將同樣的力道化作真元,去催動法寶,從而讓殺傷再成倍提升。 老九,就是那件『法寶』了,或者說,他就是相見歡的刺 秦瘦對自家的差事全不當回事,不等顧回頭再詳細解釋,就把他轟回身後,繼而直勾勾地望向鑒火道,搓著手心問道:「帶來了麼,快取出來瞧瞧」 鑒火道熔心老道一笑,指訣晃動,從乾坤袋中辟里啪啦地抖出一堆『廢銅爛鐵』。 傾倒過銅鐵碎片之後,熔心並不停手,又從袋子中取出了七八塊『碎石』。 秦瘦從一旁看著地上的『廢銅』和『碎石』,泛著油光的胖臉上儘是心疼之色:「神仙之器、乾坤異寶,可惜,早就碎了,碎了啊」說著,又發出了一聲心滿意足的慨歎:「就算是碎片,能看一看也過癮」 熔心老道取出的,是兩件上古神器的殘骸。 其中那堆『廢銅』是一盞方鼎,喚作『噬滅雷鼎』,完整時能夠喚起磅礡雷霆,奔襲千里之外,所過之處盡化焦土,莫可御之;那幾塊碎石,拼湊完整的話則是一輪石盤,喚作『南斗星盤』,施展時能夠接引南頭六星之力,匡護主人,是絕佳的防禦法器。 這兩件寶貝都曾在遠古時威震天下,名頭遠在玲瓏玉匣之上,是真正的仙家神器,就算比起神劍誅仙,也毫不遜色。 不過它們也早在遠古時就會摧毀成碎片了,到了現在早就再沒了一絲半點的威力。 這次取出來,不是天門有辦法能讓它們恢復威力,而是要接它們來『誘敵』。 寶物被毀,威力消散,但殘骸之中,還保留了當初煉化成形時收斂的祥瑞之意,天門要通過秘法來還原出這份氣息,藉以營造『天材地寶』現世的假象。 屆時祥瑞氣息非同凡響,怕是比著典籍是上記載的每次『異寶出世』,都會更有氣勢,天下修士都會為之瘋狂,天門不信日饞妖宗能夠沉得住氣。 不過,連九九歸一都不知道這是做陷阱,到時候怕是會有不少『同道中人』,會陷入此間殺陣,做了枉死鬼……為了誅妖辟邪,也實在顧不了那麼多吧 本來如何誘敵,對天門而言是個大問題,想來想去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最後還是熔心老道,突然想起自家門宗裡還收藏著這兩件神物殘骸,同時他們的烈火之術能夠喚醒其中的祥瑞氣息,這才算是解決了這個麻煩。 侏儒聞風望向熔心:「還原出寶物中的祥瑞意氣,需要多少時候?」 熔心老道應道:「短則三五天,長則十餘日,具體說不太好,不過,總不用等太久。」 聞風點了點頭,隨即笑了起來:「邪道妖人,命不久矣」 話音落處,其他幾家天門首腦,也一起展顏而笑,只有秦瘦唉聲歎氣,蹲在熔心腳旁,翻來覆去的扒拉著廢銅、碎石……—— 天門魁首在苦乃山深處歡笑之際,梁辛正在草原上皺眉頭。拓穆突然提到『須彌樟』,搞得他一頭霧水。 曲青石也不明白拓穆的意思,問道:「還請前輩詳解。」 「我見過梁磨刀身上有須彌樟,當時不認識,現在卻能想起來了。既有須彌樟,即便不是離人谷的弟子,也會和離人谷有著莫大淵源。」茅吏的聲音雖然談不上洪亮,但吐字清晰、顯得中氣十足,看來不僅恢復了記憶,而且元神還得到了不錯的滋養,全不像在雜錦孤峰下那樣說一句、喘三喘那麼疲敗。 也不等梁辛回應,拓穆又繼續道:「既然和離人谷有淵源,應該聽過說,離人弟子之中,有一個叫做『茅吏』的書獃子吧?」 梁辛覺得『茅吏』這個人耳熟,稍一琢磨就回想起來,當年十三蠻中的老⼳須,曾經從離人谷中帶走一個熟識草木性子的同門,以助他化解錯亂、反噬的真元。 曲青石傳承了槐樓牧童兒的記憶,梁辛還在尋思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茅吏的來歷,接口問道:「被鬚根帶走的那個茅吏?」 拓穆不置可否,而是岔開了話題:「我的草原名字,叫做拓穆顎布蘇,直譯成中土漢話,便是『大草』。」 上次才離人谷見到黑胖子巫士的時候,對方也曾提及『拓穆顎布蘇』譯意,『大草』這個名字稀奇古怪,是以眾人都記得清楚。梁辛正想點頭,腦子裡忽然一閃念,跟著『啊』的一聲低呼。 茅吏……茅,茅草;吏,官吏。茅草官吏,草木中的官。 茅即草,吏為大。 拓穆顎布蘇五個字直譯,是大草,可稍加變通,又何嘗不是『茅吏』。茅吏,大草……根本就是一個意思,不過是北荒語言與中土漢話之間,在互譯時的帶了些差異吧 再加上拓穆又刻意提到了離人谷,梁辛哪還能不明白,這個被困在天地歲中的拓穆顎布蘇,就是當初那個被鬚根帶走、至今下落不明的的離人谷中高手,茅吏。 拓穆就是茅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讓梁辛等人更加疑惑了,曲青石瞇起雙眼,從一旁開口追問:「你是茅吏?那鬚根去了哪裡?你又怎會和梁大人結交莫逆……」 「我先幫鬚根歸攏體內錯亂真元,再和梁一二一起搬山,最後又被困在天地歲裡三百年,便是如此了。」茅吏又笑了起來,語氣忽然變得輕鬆了:「事情總要一件一件的說,莫心急就是了。」 說完,他頓了頓,又把話鋒一轉:「你們可知南疆之中有一支蠻族,以蝶做圖騰世代拜奉,將其視作神靈。這只蝶子確有其事,身形足有三里之巨,通體雪白,絕非凡物。」 這一下就連小活佛都面露驚愕,回到中土的坤蝶一共有兩隻,一隻保持生前模樣,通體雪白,是魯執親手煉製的完美飛舟,能夠於十屆之中從容穿梭;另一隻則黑灰斑駁,是楚慈悲煉化的……茅吏口中所說的那隻,來歷不言而喻。 果然就如梁辛先前所料,魯執等人乘坐的第一隻『完美飛舟』並未被毀去 梁辛心裡本來有些著急,恨不得茅吏能直接去說與先祖有關的事情,不過對方已經明言,要『一件一件』慢慢講,他也就耐下性子來聽。 而茅吏講的事情,居然又和魯執的飛舟有關,也大大勾起了梁辛的興趣。 南疆之中蠻族眾多,其間也流傳著不少奇異法術,鬚根和茅吏為了化解體內的反噬真元,曾在當地逗留過很長一段時間,最終助鬚根倒出真元的『蕃薯』,也是融合了南疆異術才煉化而成的。 其間鬚根和茅吏與『拜天蛾』的那支蠻族多有接觸,並親眼目睹了那只巨大的蛾子,兩人並不知道坤蝶的典故,不過也能明白,這頭飛蛾屍體絕不是凡物。 鬚根貪心,見到屍體就想納為己有,茅吏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異議,便以法術掩藏身跡,潛行到『天蛾』附近,結果愕然發現,這件屍體絕無法裝入須彌樟,要偷的話就只能扛著它跑,非得惹來整座南疆的追殺,就算兩人修為精深,也不敢去惹這個麻煩…… 茅吏嘿了一聲:「當時鬚根體內,諸般真元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說朝不保夕或許誇張,但是如果沒有好辦法將其疏導,也絕活不了太久,他居然還在想著做賊,這份貪心,也算得上天下少有了。」 須根絕對不是什麼好人,不過因為和離人谷的淵源,眾人對他也沒什麼太壞的印象。而曲青石傳承了牧童兒的記憶,更覺得鬚根有幾分親切,所以聽到茅吏如此說,眾人都笑了起來。 兩個宗師修為的賊,眼睜睜看著大好神物流落在蠻荒之地,卻沒辦法弄走,又如何能甘心離開,兩人圍住『天蛾』仔細探索,試圖找出這件屍體無法進入須彌樟的原因。 摸索過一陣,鬚根倏然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茅吏還道他遇到了凶險,急忙躍過來接應,不料鬚根什麼事都沒有,但臉色卻異常震駭,一隻手牢牢按在『天蛾』的肚皮上,雙目緊閉,額頭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片刻之後,鬚根收回了手掌,又指了指自己先前所按的位置,對茅吏道:「你也來摸一摸。」 茅吏依言而行,把手按在鬚根所指的位置,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傻乎乎的。 鬚根卻神情關切,低聲追問:「怎樣,感到什麼沒有?」 除了之前鬚根留下來的汗水,茅吏什麼一無所覺,愣愣搖頭:「感覺什麼?」 說到這裡,梁辛陡然想通了當時的情形,脫口追問道:「鬚根從蛾子身上讀出了些散碎的記憶?」 果然,天地歲中的茅吏大吃一驚:「你怎麼會知道?」 在蜀藏的時候,梁辛就從繭子中『摸到』三里坤的殘存記憶。既然繭子能保留『記憶碎片』,坤蝶身上帶有些『信息』也不足為怪。 在繭子裡,其他人都摸不出什麼,只有梁辛能『看到』三兄弟跳入坤蟲肚子,是因為梁辛修煉『天下人間』,體質與修士和凡人都迥異;而鬚根也修成了魔功,說不定比著梁辛還更嫻熟一些,所以他也能『摸』出些端倪,茅吏的修為雖然不錯,但也只是普通修士,什麼都察覺不到。 當時鬚根見茅吏什麼都『摸不到』,也就不再理她,又開始專心摸索,仔細感受。 一連數月,鬚根都要潛到『天蛾』處,認認真真、反覆摩挲著這具屍體。直到他確認自己已經得到了所有能夠獲得的信息之後,這才罷手,但他摸到了些什麼,始終不曾和茅吏提起…… 再之後,兩人又專心致志,用上全部心思去梳理鬚根體內的錯亂真元,並成功培育出『蕃薯』。到最後,鬚根千辛萬苦奪來的厚重真元幾乎消散一空,自身修為不過四步,但他從謝甲兒處學得了魔功,放眼天下也沒幾個他殺不掉的人。 至此,茅吏順利完成使命,本應返回離人谷,但是在臨行前,鬚根攔住了他,笑呵呵地問他道:「茅吏,想飛仙麼?」 第三六六章 梁一十二 第三六六章梁一十二 茅吏先是被鬚根的話嚇了一跳,隨即,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修天望道之人,哪一個不想飛仙。 鬚根為人心狠手辣、貪得無厭,但他卻有一個好處,對自己認可的朋友,他會毫無保留,繼續笑問:「憑你自己的修行,有望飛仙麼?」 茅吏為人木訥,但修為著實不俗,當時已近逼近六步大成,比著現在的天嬉笑還要更強些。可他也到此止步了,很難再有所突破,想要飛昇,希望渺茫。 不過就算希望渺茫,修士們也不會放棄,別說他已經逼近六步大成,有許多修士終其一生,連四步高階都無法達到,可是在死之前還是執著修行,以求那份萬分之一的希望能夠實現…… 見茅吏呆呆發愣,鬚根笑得更開心了,低聲道:「還記得咱們在南疆中見過的那頭大白蛾子麼?它不光是一頭神獸屍體,還是一架仙舟,能夠穿梭於中土與仙界之間、接引凡人前往仙界的仙舟」 茅吏自然大吃一驚,急忙追問緣由。鬚根也不再賣關子,把自己的探索所得如數相告。 和梁辛摸繭子稍有不同,鬚根摸坤蝶,得來的並非這只坤蝶生前的記憶,而是一些散碎的聲音、對話。 對繭子,梁辛摸著『聽』、還能摸著『看』,這是因為他不只修習了天下人間,同時還是『土行真身』,與坤同源;但鬚根只有魔功,沒有土行身,所以他只能聽而且還聽不全,感受到的信息要比梁辛少很多,只能聽不能看。 坤蝶的屍體體質特殊,再加上與魯執的法術影響,讓十一兄弟在從仙界飛奔中土途中的一些『片段』印在了坤蝶的身體上。鬚根摸索了數月,集中了所有的散碎信息,也得出了一個結論:一共有十一個『人』,乘坐仙舟來到中土,只為『掐斷』中土上的飛昇事。只要中土再無飛仙,仙舟便會離開此間,重返仙界。 另外,這些人都有一件威力絕大的法寶,按照鬚根推測,便是名震天下的『玲瓏玉匣』。 鬚根是被秘法灌頂催生出來的高手,本來就道心不穩,後來種蠱、奪力、修習魔功、反噬、散功,一連串的變故下來,道心早已崩塌,就算戰力再怎麼強悍也破道無望。可是,道心雖不再飛仙夢猶存,鬚根在發現『飛舟的秘密』之後,心中就只剩了四個字:天可憐見。 天可憐見,我還有飛仙的機會 梁辛、曲青石、小活佛……除了羊角脆之外,日饞中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梁辛只覺得兩腮發緊,一個勁的往嘴巴裡釀酸水,又一個『想不到』吧不是自己的,是鬚根的。 鬚根想不到,他從坤蝶上得來的訊息的確沒錯,但是因為殘缺不全,所以意思完全都弄岔了 中土再無飛昇之後,天舟的確會返回仙界,但是……得有人去駕馭,蛾子才能飛走。 咕嚕一聲,小活佛吞了口口水,很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鬚根是覺得,斷滅了中土世界的飛仙事,仙舟就會功德圓滿,自己、自動啟程返航?」 茅吏點頭回答:「不錯,中土飛昇不再,仙舟功德圓滿,屆時便會有大接引力從天而降,引著仙舟返航,只要搭乘上去,便能進入仙界了。」 聲音剛落,篝火四周陡然響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聲,小活佛、老蝙蝠、宋紅袍等人盡數放聲大笑,日饞妖人裡,就只有三個人沒笑: 曲青石沒笑,他覺得鬚根無比親切,聽到『生前好友』鬧出了大烏龍,他絲毫不覺得可笑。 梁辛沒笑,隨著茅吏的敘述,他心裡升起了一個可怕念頭,讓他忐忑不安,又哪能笑得出來。 小汐沒笑,她冷漠慣了,絲毫不覺得事情有什麼好笑,何況心上人也沒笑。要是梁辛笑起來的話,白衣少女倒不介意也笑上幾聲。 眾人大笑,茅吏先是滿頭霧水,繼而勃然大怒:「笑什麼?笑個屁」 老蝙蝠吃力揮手,止住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大笑,對著天地歲道:「不笑,不笑了,你繼續……」正說著半截,他沒忍住,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鄭小道又旁邊插口問了句:「仙舟裡的十一個神仙,本就是來中土掃滅飛仙事的,可見咱們中土世界的人,在仙界人緣不怎麼樣,你們兩個藉著仙舟回去,不怕被人家打死麼?」 「那十一個人死了,事情敗了,未能完成仙界使命,鬚根和我繼承遺志,真要能回去,就說明我倆成功了,是有功之臣,怎麼會有打殺。神仙境界逍遙同樂,你倒是江湖門宗麼,打打殺殺」 『天蛾』是一座仙舟,這件事落在茅吏耳中,未免也太匪夷所思,可鬚根說得信誓旦旦,又不容他不信,由此兩人又聯袂返回南蠻,再去探索那具坤蝶屍體。 蠻人對『天蛾』的守衛,哪防得住大宗師的窺探,兩個人晝伏夜出,仔細研究飛舟。 魯執煉化飛舟動用了大力,對飛舟操控法術,設計的簡便輕巧,否則天嬉笑又怎麼能在幾個時辰裡就盡得楚慈悲真傳,學會了駕馭飛舟的法子。 茅吏的學識也著實淵博,在兢兢業業鑽研了十餘年後,竟真的被他破解了進入坤蝶的辦法。 這一來,鬚根和茅吏也就更加篤定,天蛾就是仙舟隨後,茅吏繼續鑽研飛舟,鬚根則將承載了三個半蠻之力的『蕃薯』送回離人谷,同時留下了那一句:茅吏找到了個新玩意,忙得不亦樂乎,一時半時回不來 新玩意,就是魯執等人留下的完美天舟了。 梁辛坐過天舟,知道天舟之內並沒有操控樞紐,倒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古篆符咒,不過魯執那時的法術咒文與現在天差地遠,根本沒人識得,就連茅吏和鬚根也破解不了。 這個時候,小活佛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插口道:「茅吏,你真的就從未想過,天舟返回仙界,未必是接引力,而是要靠舟中人以法術催動?」 雖然看不到模樣,但是所有人都能明白感到,茅吏在天地歲中愣了一愣,半晌之後才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個,我從未想過。這麼說,就算中土再無飛昇,它也飛、飛不起來,飛不回去?」 曲青石忽然歎了口氣,望著天地歲道:「你沒想過,但鬚根他未必沒想過。」 因為牧童兒的記憶傳承,所以曲青石對鬚根極為瞭解。 茅吏是個『書獃子』,看事簡單,想不到飛舟需要有人以法術操控才能飛,不值得奇怪;可須根絕頂聰明心思縝密,又哪會想不透這一重? 只不過他也確定不了,最後飛舟到底是會被接引離開,還是要靠法術催動……既然不確定,便不妨一賭了。賭贏了,飛昇仙界;賭輸了,也不見得有什麼損失。至少,我不得飛昇,旁人便誰也別想去仙界,想一想,鬚根也覺得挺有些開心…… 再之後,茅吏留在南疆,而鬚根卻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算一算,差不多有百餘年的光景,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大洪朝的天下了。 雖然對茅吏有所隱瞞,但鬚根已經將他引為好友,否則也不會把仙舟的秘密告訴他,兩人分別百年,再見面時自有一番欣喜,說笑一陣之後,鬚根一掐指訣,從須彌樟中取出了三隻玉匣,擺放到老友面前。 茅吏仔細端詳,跟著大吃一驚,失聲道:「玲瓏玉匣?」 鬚根點頭應道:「不錯,一共三個匣子,其中有兩隻是空的,你來挑,挑中的那只歸你,看你運氣如何了」 茅吏忐忑到幾乎有些站不住了,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戰戰兢兢地選中了一隻,抱入懷中打開一看,居然真的中了,其中赫然擺放著一隻精緻無比的小小神梭,是名『玲瓏輾轉』。當時那份驚喜,幾乎讓茅吏道心崩塌,鬚根哈哈大笑,這才告訴他三個匣子都是『實心』的,每一隻都有寶貝,賭運氣不過是個玩笑罷了。 茅吏好歹也是個幾百歲的大宗師,卻被鬚根當做穿兜兜的小dd來耍笑,自己也覺得哭笑不得,這才問起鬚根這百年中的行跡,和他如何獲得三枚匣子的。 「前面幾十年都在瞎撲騰,就最後這十來年裡,算是忙到了點子上。」說著,鬚根對他抖了下袍子。 茅吏這才注意到,鬚根穿得居然是一件威嚴板正的官袍,愕然問道:「你…當官去了?」 鬚根笑著應道:「是,而且還是大官。」 茅吏懵了,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憋了半晌才吶吶道:「你跑去跟、跟凡人摻和什麼?」 而鬚根也嚴肅了起來,不再說笑,神情認真:「茅吏,你有沒想過,為什麼仙界會派遣這十一位仙家,來截斷中土世界的飛昇事?」 茅吏搖頭,這個事情他想過但是想不通,最後得出的答案和剛才鄭小道所說的差不多,『中土飛仙過去的,在神仙圈裡人緣不太好』。 「我本來也不明白,不過出去轉了這百多年,倒是有了個大概的想法……仙禍」鬚根的聲音低沉,眼睛卻亮得嚇人:「斷滅凡情,修天望道,雖然沒什麼修士會故意為難凡人,但修士都坐擁大力,無意而為也足以給凡人釀成大禍了,遠的不提,只說我們十三蠻與謝甲兒一戰,八百里夷為平地,比著什麼天災都更兇猛」 茅吏繼續發愣,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心裡更不明白,鬚根怎麼會變得『慈悲』了。 鬚根一眼就看穿了茅吏的疑惑,搖頭道:「不是我慈悲,是神仙慈悲,看不慣修士為禍凡間,所以才要使出手段,斷絕中土的飛仙事,還此間凡人一個清靜凡間。若非如此,上界天仙直接降下無量劫,毀掉中土豈不乾脆,又何必派人過來只對付修士。」 鬚根離開南疆百餘年,本意是想去試著尋找『玲瓏玉匣』、尋找十一位神仙留下的痕跡和他們為何全軍覆滅的原因。 他想要追查的『真相』太龐大也太久遠,絕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能夠完成,而『十一神仙』、『仙舟』的秘密又不能為修真道所知,他只能借助凡人力量。 在他入世之初,剛好是正邪惡戰之末,最最慘烈的時刻,中土人間隨處可見『仙禍』,神通糾纏殃及城鎮、為絞殺妖人摧毀鄉村……鬚根對凡人沒什麼眷顧之情,但是仙禍見得多了,卻由此悟出了『仙界要掐斷中土飛昇』的『原因』。 他只道『仙佛慈悲,見不得修行弟子擾亂清靜人間,所以降下神罰,派十一仙家斷滅此間飛昇』。 鬚根不知道仙界的真相,更不知道魯執等人來到中土的原因,所以他有這樣的理解再正常不過。 畢竟,只斷『飛昇』、卻不毀滅『凡間』,這兩點本來就是個矛盾,唯一的解釋就是天仙慈悲,眷顧此間凡人,所以『神仙』針對的只是修士。 鬚根的語氣篤定,繼續對茅吏說道:「人間太平、再無飛仙,這是兩個關鍵,能明白麼?」 茅吏越聽越迷糊,點了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 「那十一個神仙,是為了匡護人間,才來此斷滅飛昇事。這是一而二、又二而一的事情。仙佛慈悲,派仙舟來搭救中土凡間,所以仙舟離開的條件,是再無飛仙事的中土盛世。」對最後四個字,鬚根咬得語氣極重。在他看來,除了『斷滅飛昇』之外,建立一個『中土盛世』,或許也是一個仙舟返航的關鍵條件。 鬚根的語氣又復輕鬆了,笑道:「當然,這也只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也許飛昇一斷仙舟就會離開,和盛世無關。不過多做一些,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鬚根領悟到仙舟降臨的『真相』,由此推測出仙舟離開的『條件』,茅吏終於明白了,滿臉恍悟,指著鬚根的官袍:「所以、所以你跑去,幫凡間去建立太平盛世了?」 鬚根哈哈大笑:「既然仙佛要照顧凡人,那我就去照顧凡人好了,這一點總不會錯的」 在悟出『真相』後,只要他見到仙禍,必會出手懲戒,幾十年中不知多少正邪修士,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死在他手裡,當時修真道上也亂的很,再加上鬚根做事謹慎,始終就沒人發覺他的存在。 除了懲戒仙禍,鬚根還從人間中選了一路諸侯,助其征戰四方,以求盡快結束亂世。有他相助,這一路兵馬自然天下無敵,直到最後大洪朝一統中土,洪太祖登基稱帝。 至此,中土人間又恢復了平靜。 匡護洪太祖的十幾年,在四處征戰中,鬚根發現了幾處『十一神仙』留下的痕跡,並先後得到了三隻玲瓏玉匣,因此他也更加篤定,冥冥之中自有仙佛關注,想要飛仙上界,那兩個關鍵缺一不可。 遠古時隨同魯執而來的諸多仙魔,都被『無應劫』所攝,傷亡慘重,而後魯執也未能將同伴的玲瓏玉匣盡數收集,有半數散落於中土各處,鬚根找到的那三隻玉匣都在此列。 茅吏還有疑惑:「那你怎麼就當了個大官?直接做皇帝豈不是好?」 鬚根失笑搖頭,他有手段有心計,但論起統御人間的本領,比起洪太祖來要差得遠。 洪太祖也是一代英才,胸中韜略縱橫,否則鬚根也不會選他來相助。鬚根是為了自己飛仙,才致力打造人間盛世,有人比他更能當好皇帝、建好盛世,他求之不得。 簡單解釋兩句,鬚根又繼續道:「如今大洪朝威加宇內,天下太平,盛世之像已現,所差的就只剩下『搬山』了」 「搬山?」茅吏愣了愣,隨即就明白了這兩字的意思,笑道:「仙字去山,是為人,你想出的這個題目有些意思。」 鬚根的心性,和魯執來天差地遠,『掐斷飛仙』,這件事在他來做,就只有一個辦法:摧毀修真道,讓人間再無修士。 天下修士多到難以計數,憑著鬚根自己絕無法傾覆整座修真道,非得借助凡間之力不可。而洪太祖也是桀驁之人,不信鬼神,更不服修士為禍人間,在鬚根的勸說下,籌備九龍司搬山院,徵召天下能人異士入司。 「靠凡人之力?凡人又能幫得上什麼?」茅吏問道。 對『搬山』事,凡人的確幫不了太多,別說只是個青衣搬山院,整座九龍司,天、地、人、搬山所有人加在一起,也奈何不了一座天門。 不過鬚根的目的,也並不是要真的以凡人之力去誅滅修士,至少目前不是。在他的籌劃中,摧毀修真道不是朝夕之事,這一『仗』總要打上幾百年。 可是在這幾百年裡,還有不停有凡人進入修真道……鬚根這邊去殺,凡人從那邊去入道,『搬山』事倍功半。 九龍司搬山院的成立,是一個朝廷的態度。朝廷管不了修真道,但是卻能管束凡人,不讓凡人去進入修真道。 說到了得意處,鬚根愈發開心:「現在搬山院還秘而不宣,但至少朝廷的態度已經有了,假以時日,搬山院做成幾件大事,這個『態度』也就會越發明顯,慢慢影響下去,敢去修行的人越來越少……」 梁辛身邊不乏聰明人,可是包括曲青石在內,所有人都沒想過,成立搬山院,竟然還有一層『釜底抽薪』之意。 隨著茅吏一點一點將往事還原,梁辛只覺得心頭發緊,呼吸都有些不暢快了,喉嚨更是乾澀異常,幾乎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想要喝口酒去潤潤嗓子,不料卻又被酒水嗆到,大咳了起來…… 天地歲中的茅吏並不理會梁辛,而是繼續講了下去。 當時鬚根把自己這百年感悟、百年經歷仔細解釋過後,又對茅吏道:「現在的大事便是搬山了,光靠那些凡人還差得遠,特意來找你幫手」 茅吏答應得痛快無比,兩個人相視大笑,而後鬚根又拍了拍自己的官袍:「我現在的身份,是大洪朝九龍司的指揮使,而我現在的名字麼……既已入世,也就恢復了我凡間的姓氏。」 「我祖上姓梁,如今十一神仙已喪,我便第十二個,所以我的名字便是:梁一二。」 講到這裡,茅吏閉上了嘴巴,草原上倏地安靜了下來……死般沉寂。 片刻之後,茅吏忽然咕咕怪笑了起來,聲音也由此顯得飄忽、詭異,再度緩緩開口:「梁一二,憑空跳出來的大英雄,凡人之身,神仙本領。一力匡護人間,助洪太祖結束亂世之後,又組建九龍司,著手對付修真道……天底下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人,他又圖個什麼?除非,梁一二就是鬚根。」 說著,陰聲低笑猛地變得癲狂大笑,茅吏的聲音響徹草原,放聲重複:「梁一二,他就是鬚根啊他也不該叫梁一二,應該叫梁一十二才對」—— 今天我填上了搬山裡最大的一個坑,心裡老痛快了,我可算寫到這一章了,打從寫搬山開始,我憋了多少扣子啊,神仙相是飛昇的修士、仙界的真正秘密、乾爹為啥會在土坤肚子裡……可哪個扣子也不如梁一二就是鬚根更讓我咬牙,我終於把它給揭開了 梁一二就是鬚根,很早之前也是有伏筆的,在幾章之後會有提起。 嘿嘿,猜到這個真相的同學請眉飛色舞昂首挺胸地投月票,沒猜到的同學請咬牙切齒黯然**地投月票,不甘心的同學,請在投過月票之後,再投推薦票,哈哈,呼喚各種票~~~~ 大開心,特有成就感,不管寫得好不好,都特有成就感。 怎麼著吧,我就成就感了我~ 再呼喚書評,書評怪冷清,我以後常駐,大伙多發言^_^ 第三六七章 無根之人 第三六七章無根之人 茅吏的狂笑淒厲,於夜空之中來回飄蕩,梁辛坐在原處一動不動,臉色慘白,眼神渙散。 在聽到『鬚根歸來,身著官袍』時,梁辛就已經預感不祥,可心中卻始終帶了些僥倖,直到真相到來……彷彿一把在凍結萬年的玄冰直刺,狠狠紮了自己一個透心涼 遽然一個怒罵從梁辛身後響起,打斷了茅吏地狂笑:「放你**屁」隨著怒罵,侏儒宋紅袍撲躍而出,一腳踹翻天地歲。 宋紅袍暴跳如雷,拳腳中蘊足全力,發瘋般猛打天地歲天地歲是人間仙物,何其堅固結實,憑著宋紅袍的力道如何能夠傷到的它。 茅吏安然無恙。 任憑宋紅袍亂打個不休,茅吏卻好整以暇,低笑道:「你怒也沒用,就算真能砸斷天地歲,讓我魂飛魄散也沒用,梁一二就是鬚根,錯不了,改不了我奉谷主之命,隨鬚根出山,百多年後,這世界上沒有了鬚根,就只剩下梁一二,我便跟著梁一二了」 魯執兄弟之後的天下第一人,傾盡畢生之力立志搬山、只為還中土凡人一個清靜世界的、最終含恨而死的梁一二,竟是那個私藏謝甲兒功法、更為奪力襲殺諸多同伴的老⼳鬚根? 而他助洪太祖創建中土盛世,是為了自己飛仙;他要搬山、殺盡天下修士,也是為了自己飛仙? 有誰能信,又有誰敢信。 單憑茅吏的一面之詞,或不足以證明梁一二就是茅吏,但是,要再算上那枚能夠記錄聲音的神奇寶石呢?長舌本來就是茅吏之物,又怎會輾轉流落到先祖手中…寶石不曾易主,因為兩任主人是同一人 大司巫對宋紅袍暴打天地歲不聞不問,他就是個看笑話的,眼前有笑話,他看得開心,乾枯的老臉上帶了些笑意。 老蝙蝠卻有些不耐煩了,對著身旁的鄭小道揮了揮手,後者會意,趕上前抱住了狂怒中的宋紅袍,把他拉了回來。 天地歲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茅吏卻毫不在意,在其中開口問道:「叫磨刀的小子,你可知道,鬚根是什麼人麼?」 梁辛的聲音有些嘶啞:「什麼人?」 茅吏聲音裡的笑意忽然消散了,換而平靜、低沉:「他是無根之人……」說著,茅吏歎了口氣,喃喃道:「我問過你的,是你自己一定要聽。」 梁辛的眼睛裡倏然佈滿血絲,仿若泣血 還有心肺憋悶欲炸、咽喉憋悶欲炸、頭腦眼珠憋悶欲炸……耳中嗡嗡作響,目光中的一切都在歇斯底里地顫抖著,梁一二是鬚根,鬚根是太監、是無後之人,那現在的梁磨刀又該姓什麼? 姓張姓王姓烏龜,姓李姓趙姓石頭,姓什麼都好,總之他不姓梁。 茅吏的聲音平淡,話不停:「我以前一直在奇怪,梁一二的那個兒子,梁路飛,一副紈褲德行,除了長相,就全沒有一絲像他爹的地方,現在算是明白了,嘿,抱來的,掩人耳目的。」 既然是掩飾身份,抱養時總要選個和自己又幾分相像的娃娃,梁辛的先祖不是梁一二,而是那個紈褲梁路飛。人人都說梁辛與梁一二有幾分相像……他像的也不是梁一二,而是梁路飛吧。 哇的一聲,梁辛猛地開始嘔吐。 先是酒肉穢物,再是酸臭胃液,最後吐盡了一切,卻還在不停地嘔。 梁辛沒哭,止不住地嘔…… 入世之後,梁辛沒去做先祖未盡之事,他也不覺得先祖的『搬山』正確,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認知,可不管怎麼說,『梁氏子孫』這四個字,都讓梁辛覺得無比自豪,對先祖的敬仰不曾有絲毫虛情假意,而梁一二的生平事跡,也實實在在影響著他。 不做一樣的事情、做不了一樣的人,可絲毫不會影響那份敬仰,那份崇拜,那份自豪。 又有哪個少年人,在得知自己先祖曾是昂立天地的英雄後,不會覺得興奮?不會覺得熱血沸騰?不會立下一份豪情壯志、去重現血脈中與生俱來的萬丈榮光 沒想到,都是個笑話,讓人笑掉大牙的笑話。 梁一二是個假英雄,梁磨刀更是個假子孫 心肺五臟抽搐著、痙攣著,撕扯地疼。這份疼痛的根源無法言喻……這又是哪一條線上傳來的因果?這才是真正的『想不到』 不知是天性使然,還是受乾爹影響,梁辛從來是喜則笑,怒則罵、痛則哭的性子,可是此刻,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罵,該笑還是該恨。 哭,哭自己麼?自己沒犯錯,沒丟人,沒失去什麼心愛之物,因為那份心愛本來就不是自己的; 罵,去罵誰呢?從魯執到鬚根再到面前的茅吏,沒人對不起自己,更沒人想過要算計自己; 笑或恨,笑哪個?恨哪個?所有的事情,在發生時都和自己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可自己卻實實在在陷入其中…… 本是至性人,心緒巨變之際卻無從宣洩,更讓梁辛憋悶到了極點 沒什麼來不及,沒什麼捨不得,就只有想不到想不到,而且他**的想不通…… 小汐被嚇壞了,一手舉著水瓶,另只手想去輕拍梁辛的後背,但是見他臉上筋肉抽搐、額頭青筋扭曲,一時間又不敢去碰他,正想向曲青石求助,不料梁辛突然發出一聲嘶啞大吼,從篝火前一躍而起,雙手狂舞,亂跑亂跳 惘然、憤怒、驚愕、恐懼、可悲可笑……諸多情緒,每一股都強烈到無以復加,彼此糾纏在一起,雖無形卻有質,在梁辛的胸口中、腦殼裡亂衝亂撞,讓他憋悶到無法自已,再坐下去梁辛覺得自己真就要爆碎開了。 現在,他覺得或會宣洩一些、讓自己舒服一些的唯一辦法,就是身法,乾爹傳下的身法。 梁辛跳起來瘋狂催動身法,根本就不曾多想,純粹是本能。就好像皮膚癢了抬指去抓、傷口綻裂伸手去按一樣,只是最簡單、最直接的反射、反應。 早在小眼中練成『天下人間、來不及』的時候,靠著浮屠的指點,梁辛就已經領悟,魔功要靠身法和執念配合才能夠成形。具體的道理是:協調、平衡到完美的身法,讓人溶於自然,順應天地;但執念卻天道所不容,是逆天而為,一正一反同時發動,便是『絕對不會一起出現的兩件事同時爆發』,在『規則眼中』,這是不可能會出現的情況,由此天道也沒有相應的制裁『措施』,施術者騙過天道、不受約束,自化一隅,魔功成形。 身法和執念,是發動魔功的兩重關鍵,其中,身法是『順』,是將自身融合於天、於地、於風、於世間萬象,梁辛在憋悶、難過到無法宣洩之際,自然而然施展身法,以求容身大天地,把痛苦分攤出去,就彷彿一滴被『燙傷的水』投入池塘,藉以引走內中燒灼…… 道理是沒錯的,若只是些小辛酸、小難過,施展一回身法下來,的確能人排解許多、振作許多,但是梁辛此刻的情緒何其猛烈,比起他的『殺心執念』也毫不遜色當心思化作執念,他就不再是一滴『被燙傷的水』,而是一枚週身烈焰滾蕩、內核更帶上熾烈高溫的隕石,一旦投入池塘,便是一場熊熊崩裂 小汐駭然驚呼,還道梁辛是被氣血逆沖蒙蔽了神智,真的發瘋了,忙不迭跳起來去追趕。 可別說只是小汐,放眼中土,偌大世界裡,有誰能追得上梁辛……梁辛並未跑遠,只是在方圓數十丈的範圍內縱躍穿梭,快若鬼魅,小汐傾盡全力,卻連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還是老蝙蝠,似乎看出來些端倪,大聲喝止住小汐:「讓他瘋跑一陣吧,總比坐在那裡干忍著強。」就在此刻,梁辛忽然發出『啊』的一聲驚呼,彷彿遇到了什麼極大的意外,不過還不等別人追問,他就開口:「我無妨」 梁辛越奔越快,身形倏然出沒,在身後不停劃出一道道殘影,乍一望去,方圓三十餘丈之內,竟有十幾個梁辛在不停的出現、消失 起落之間,只見他一個人蕩漾起的層層身影,但不聞一絲風聲,更沒有衣袂震動、落足聲響,梁辛疾縱狂奔卻不帶任何聲息,其他人也默不作聲,輕飄飄的寂靜瀰漫而起,讓那一片篝火周圍,也顯得有些模糊、有些不真實了。 過了不知多久,梁辛終於開口,身法並未停下,繼續圍住這附近迅速奔馳,只沉聲吐出一個字:「講」 片刻後,茅吏歎了口氣,又繼續說起下面的事情。 鬚根只知十一仙魔靠仙舟降臨中土,卻不知還有個楚慈悲留守仙界。他不該叫梁一二,應該『梁一三』才對…… 始終留在南疆的茅吏,也隨鬚根入世,致力搬山,以求有朝一日能借仙舟飛昇,而獲永生逍遙。入世之後,茅吏有次無意中問起,『搬山』事,天下修士一個都不能逃,那離人谷怎麼辦? 鬚根早就想過此事,應道:「天下修士,數以十萬計,先『搬』哪裡都一樣,離人谷留到最後再說。」 見茅吏還是滿臉迷惑,鬚根笑了起來:「對付天下修士,又談何容易,離人谷是最後一個,如果在之前咱們就敗了,自然傷不到它;如果僥倖成功了,到那時,中土人間就只剩我們兩個和離人谷……那也說不得了」 說完,鬚根又揮了揮手:「先用不著想這麼多,總之,咱們百年之內,都不會碰上離人谷有什麼事情,等到時候再說吧。」 …… 茅吏的修為不錯,又有玲瓏輾轉相助,著實是個得力幫手,不過他的性子木訥,打打殺殺還行,勾心鬥角事完全不在行,也因此幾次陷入敵人陷阱,險些出事。其中最嚴重的一次,竟被對方誘出了『搬山』的真相,幸虧鬚根趕到,及時滅口,這才沒把他們的秘密洩露出去。 這件事把鬚根驚出了一身冷汗,在當時,他身邊沒有堪起大用的高手,對茅吏還要多有倚重,也不能就此將他捨棄不用。 先是自己思量,而後又與茅吏仔細商量過,兩人決定遠走草原,請巫士出手,封印茅吏的記憶,如此一來便不怕再『脫了嘴』。 封印記憶,這四個字說著簡單,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卻著實有些難度,既要讓茅吏徹底不記得前塵裡諸般過望,還要讓他會覺得『梁一二』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心甘情願為他所用,這樣的手段,就連大司巫都沒有,放眼草原,就只有女巫娜仁托雅能夠做得到。 「再後面的事情,也實在沒什麼可說了,鬚根帶我找到娜仁托雅,之後我睡了一覺,再醒來時,面前站著個中年漢子,對我微笑,告訴我我的名字叫做拓穆顎布蘇。他要我隨他同去搬山,我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因為…沒什麼可想的,我打從心眼裡就覺得,他的話,我要聽」 因為以前的記憶被盡數封印,以前的道法、修為盡數都不能再用,同樣,對控制玲瓏輾轉的咒言、手訣也忘了個一乾二淨,待拓穆醒來後,梁一二又將玲瓏輾轉重新送他、教他了一回…… 「我是茅吏時,跟著鬚根離開離人谷;百多年後,我變成了拓穆,就追隨在梁一二身邊了最後在凶島一戰,成了天地歲裡的孤魂野鬼……嘿,還有雜錦孤峰上的無根之木,要靠女娃娃告知,我才知道自己是木行修士幸好,醒來了,不再糊塗了。」雖然不用呼吸,但是說到這裡的時候,茅吏在天地歲中,還是長長呼出了一口悶氣:「我這邊的事情,就是這些了。說完了,總算說完了。」 天邊已經隱隱顯出些赤紅微光,破曉在即。 梁辛仍在默然奔跑,一言不發。 片刻之後,茅吏又復開口,不是對梁辛、曲青石等人說話,而是對金面具道:「娜仁托雅,鬚根對你所為,我本不知情,不過凡事都是因我倆而起,他已死三百年,要報仇,你便對我來,茅吏絕無怨言。」 娜仁托雅走上幾步,側頭看著天地歲,語氣清淡得讓人窒息:「找你報仇?你配麼?」 說完,她不再理會天地歲,而是目光一轉,望向曲青石:「你妹妹曾經在草原上幫你吹牛,說你心思縝密,做青衣時,是凡人間第一流的差官,辦過數不清的奇案。」 饒是被真相驚得心緒起伏,曲青石還是被女巫的話嚇了一跳,不知是該該苦笑否認,還是去追究對方話中深意。 娜仁托雅繼續道:「我身上也有樁案子,想請你幫我斷一斷。」說著,見曲青石的面色警惕起來,又搖頭笑道:「莫多心,不是什麼算賬報仇,是真心求教,這件事讓我迷惑了三百多年」 也不等曲青石說什麼,娜仁托雅逕自說了下去:「早在鬚根還是十三蠻的時候,我就識得他,雖然談不上至交好友,可也有幾分交情……」 曲青石聽到事情又與鬚根有關,立刻集中心思,凝神聽講。 三百多年前,鬚根帶著茅吏來到草原,請娜仁托雅出手,女巫並未追問緣由,就此施展奇術,既封住茅吏記憶,又讓他對鬚根保留了、甚至更加重了親切。 大功告成之後,鬚根又向娜仁托雅追問有關『催眠』的諸多細節,他問的並非如何施術,而是施術後能夠達到的效果,女巫一一做出詳解,鬚根若有所思,當時並未多說什麼,留下些不錯的寶貝作為酬勞,就帶著茅吏離開了。 大約過了七八個月的光景,鬚根隻身重返草原,又找到娜仁托雅。 老蝙蝠聽故事聽得入神,情不自禁追問了句:「找你做啥?」 娜仁托雅發出『咕』的一聲怪笑:「他來找我、找我封印他自己的記憶」 聲音落地,所有人都愣住了。三百年前,在娜仁托雅剛剛聽到鬚根的要求時,她的表情也和老蝙蝠等人一樣…… 鬚根卻並不解釋什麼,只是提出了一個要求:在封印記憶的同時,請女巫在他的心裡『種』入一種『情緒』——一份對世間凡人的悲憫之心,以及由此對修士仙禍的憎恨之意。 當時娜仁托雅很有些哭笑不得,鬚根此舉,是打算去修佛陀修慈悲麼? 鬚根也笑了,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你就說你能不能辦得到吧?」 娜仁托雅沉吟了一陣,點頭道:「應該沒什麼問題。」 聽到這裡,曲青石、老蝙蝠等人就已經恍然大悟。鬚根做事徹底,生怕自己『心不誠』會影響『搬山』,達不到仙佛的要求,乾脆竟要連自己的記憶封印起來,去真真正正做一個『悲憫世人的活神仙』 宋紅袍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封印了記憶,什麼都記不得了,他以後豈不是要變成個傻子,還談什麼搬山?」 人的記憶何其複雜,縱然『催眠』之術神奇,也沒辦法『封』一半『留』一半,一旦施術成功,鬚根就會記憶盡喪,連自己姓什麼都不會再記得,還談什麼搬山。 老蝙蝠搖頭道:「鬚根這麼做,自然也準備好了『後事』,不可能讓自己真變成個傻子。」 娜仁托雅冷曬了下,點了點頭:「早在第二次來找我之前,他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否則,我又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說著,她抬起手,在自己的金面具上輕輕敲了幾下。女巫手上戴著羊皮手套,由此,在敲擊之下,黃金面具發出的響聲並不清脆悠揚,只是噠噠的悶聲。 封印自己的記憶,以求在心境上達到『神佛』的要求,保證自己搬山後能夠順利飛仙……這件事在旁人想來,簡直荒唐無比。 鬚根卻不這麼想,自從發現『仙舟的秘密『之後,他就篤信青天之上,真有悲憫神佛,正在俯瞰人間。自己要靠仙舟飛昇,除了完成盛世、搬山之外,還應再有一份能夠打動信佛的虔誠心。 這份『虔誠心』與啟動仙舟是否有關,鬚根自己也不確定,不過做了總勝過沒做,飛仙的唯一機會,不容得絲毫怠慢。仙佛事,心誠則靈。可心裡那份為了飛仙才去搬山的念頭永駐,又怎能心誠,由此鬚根才又來托請娜仁托雅出手,他要忘 至少在完成『搬山』之前,他要讓自己真真正正變成『梁一二』,姓梁的,第十二個,從仙界來的神仙,只為搭救人間 一件荒唐事,卻是一份狠辣手段……鬚根做事狠辣,對別人如是,對自己也不例外。 第三六八章 一座荒墳 第三六八章一座荒墳 正如老蝙蝠所說,鬚根在重登草原、請娜仁托雅封印自己的記憶之前,早已準備好了諸般『後事』…… 三百多年前,鬚根見娜仁托雅點頭應允,神情中閃現喜色,跟著又取出一隻厚厚的大信封遞了過去:「這件事也要拜託你,待施術之後,再把這信還我,上面記了了重要事情,忘不得的。」 娜仁托雅和他算是朋友,且關外人士天性豪爽,並無太多拘謹,接過信後笑道:「這麼重要,能看看不?」 鬚根大笑:「敢托付給你就不怕你看,想看打開它便是」 娜仁托雅也不去假惺惺地避諱,好奇之下,打開了信封,裡面一疊信紙,足有十幾張,著實不算少。前幾頁記載地全是『梁一二』的生平履歷,和他在凡間、官場的關係網,其中尤其詳述了建立九龍司搬山院的初衷。憑著這些記載,鬚根失去記憶之後,就會真的變成『梁一二』。 後面一部分,密密麻麻寫滿了修士為禍人間的諸多罪狀,其間涉及了大大小小數十個門宗,每一件都是慘禍,莫說心懷慈悲之人,就是個普通村夫見了這些,也會恨得咬牙切齒。 最後一頁則是一副地圖,其中用硃砂紅筆圈住了一處所在,另外還寫了人名:馮羽。 看過信後,除了對最後一頁還稍有疑惑,娜仁托雅已經確認無疑,這個十三蠻中的老⼳,是真的不打算當修士了,在封印記憶之後,他想的就是回到凡間,去和中土修士狠狠去幹上一場 鬚根在留給自己的信中,對『搬山』事交代得明白,就是針對斷滅凡情的中土修士。而北荒巫修行的是陰喪道,沒資格升仙,也並無道心一說,『梁一二』將來不會針對他們。 北荒巫自來對中土修士沒什麼好印象,女巫樂得從旁邊看熱鬧,當即也不再多問什麼,準備了一番,按照鬚根的要求,開始對他施術。 不過,娜仁托雅也不是傻瓜,她明白鬚根要改頭換面,自己是封印他記憶的人,算得半個知情人,說不定將來也是『梁一二』大人要剷除的對象,由此在施術中,特意給鬚根『加料』,多種入了一份『北荒巫是朋友,娜仁托雅是恩人、親人』的心思。 不僅如此,娜仁托雅又給鬚根加了一段『昏迷之期』,藉著這個空子,她親自去了趟中土,找到了信箋最後一頁上標注的地方。 她要去找那個叫『馮羽』的人,去仔細探一探,鬚根到底有沒有存下對付自己的心思,如果沒有則萬事大吉,如果有,娜仁托雅就永遠不讓鬚根醒來了。 娜仁托雅講到這裡的時候,鄭小道皺起了眉頭,插口問道:「又何必費這樣的手腳,我在離人谷見識過催眠手段,受術之下,此人會被巫士掌控,前輩當時直接誘鬚根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不就好了。」 女巫搖了搖頭:「哪會這麼簡單,鬚根來之前早就做了準備,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能穩穩抗住我的yin*,他的記憶封上不難,但要他說出些什麼,就連我也做不到,否則我何必要跑去中土」 要是沒有這個把握,鬚根也不會去找娜仁托雅了…… 娜仁托雅按照信箋地圖的指引,沒費周折就找到了地方,可結果卻讓她頗為意外,地圖上標注的地方,居然是一片亂葬崗子。 信箋中提到的『馮羽』,也不是個活人……墳地中,有一塊毫不起眼的石碑,刻著『馮羽之墓』。 娜仁托雅毫不客氣,立刻挖墳開館,果然,棺材裡有不少鬚根事先留下的東西,不過都是官袍、官印、令鑒、命牌、丹藥之類的尋常事物。 女巫仔細查探了一番,並未發現任何異常,這才最終確認,鬚根是真的要去做『梁一二大人』、要凡人對付修士,並未沒存下要對自己不利的念頭。 隨後娜仁托雅將墳塋恢復原樣,重返草原。 巫士重諾,按照先前的約定,待鬚根甦醒之後,娜仁托雅將信箋交還給他,鬚根滿面迷惘地離開了草原…… 可是半年之後,『梁一二』第三次來到草原,這次,他是來殺人的,出手無情,直接殺掉了娜仁托雅那時候娜仁托雅已經不再和北荒巫同住,而是自己在更深處開闢洞府,平時少與同門往來,是以她被鬚根所害,大司巫等人一無所知。 宋紅袍怪眼向上一翻,瞪向金面具:「鬚根把你殺了?那你現在也是個鬼?」 娜仁托雅並不回答,而是雙臂猛分,『啪』地一聲,直接崩碎了罩在身外的碩大長袍,袍子下,她只著一條短褲,就那麼半裸著,把身體亮給於眾人面前。 女巫的身體觸目驚心,遍佈著大大小小的潰爛,根本沒有一寸完好肌膚,不像活人,倒更像一具正在腐爛的屍體。可真正讓所有人都驚駭不已的,不是她全身膿瘡,而是這具身體……分明是個肥壯的那人身軀,絕沒有一分女人特徵。 跟著,娜仁托雅揚手,直接掀掉了自己的金面具。 所有人在望過之後,盡數『啊』的一聲驚呼出來,就連老蝙蝠也不例外 娜仁托雅臉上的皮肉,也如身體一般潰爛,但真正讓眾人驚訝的是,面具下的眉眼還依稀可辨,正是大伙的老熟人,幾次幫小丫頭青墨去打架的黑胖子巫士。 女巫的這具身體,是黑胖子巫士的。 由此,曲青石也恍然大悟,脫口道:「梁一二封印在何山沖體內的那只怪魂……就是你?」 『黑胖子』咧開嘴巴,笑了起來,同時點了點頭。她的動作稍大,臉上的幾塊膿血亂肉,也被甩落在地。老蝙蝠也嘿了一聲:「難怪你的嗓音,會這麼彆扭。」女人魂,控男人身,說出話來也變成了『不男不女』的太監調子…… 娜仁托雅有奇術防身,肉身被『梁一二』擊殺,但魂魄卻得以不死,假以時日,就能像大司巫一樣再修煉出一具陰喪身。 『梁一二』當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但他畢竟也沒辦法徹底摧毀娜仁托雅的魂魄,這才藉著江湖何家的『眼不見、心不煩』之術,將女巫魂魄封印在何山沖身體中。 離人谷時,黑胖子巫士在『喚醒』何山沖時,無意中衝破了梁一二的封印,由此『怪魂』借勢逃遁,娜仁托雅在暗無天日中被封印了三百年,甫一脫困,根本想都不想,更分不清週遭的情形,立刻衝出去搶下了黑胖子的身體,隨即逃遁而去…… 老蝙蝠咳了一聲,拍著自己的腦門,搖頭笑道:「是我老糊塗了,早該想到是你,若非娜仁托雅,還有誰能有那麼多古怪伎倆」 離人谷怪魂逃遁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怪魂脫身的時候,古怪法術層出不窮,梁辛、曲青石等人先後出手,最後還是被她搶了黑胖子的身體逃掉了。 搶下了身體,也就無法再還回去了,而且這種硬搶別人軀體的法門異常霸道,奪下之後,會有一個強烈的反應過程,所以現在週身都在發爛,最少要持續數年。 而娜仁托雅的魂魄本就受創不輕,又被封印了三百年,無法再像大司巫那樣凝練陰身,暫時只能在這具身體中休養了。不過,身外身的邪術如果能夠成功的話,女巫也能得到一具新的身體。 娜仁托雅被鬚根殺身、攝魂,究其根底還是她心軟,明明猜到鬚根要改頭換面去做『梁一二』,很可能會容不得自己這個『知情人』,可是在一番探查、自忖不會危及自身之後,還是助其施術了。 但換個角度去想,女巫的這份『心軟』,又何嘗不在鬚根的算計之中,草原人重諾重義,只要鬚根事先準備充分,不露馬腳,娜仁托雅就不會殺他。 如果把娜仁托雅換成長春天,管你鬚根佈置了啥,都直接殺掉了事,滅絕後患……可是真把女巫換成了長春天,鬚根也不會去求他幫忙的。 「鬚根殺我之事,沒什麼可說的,就怪我自己瞎心眼信了他,」娜仁托雅取出新的長袍,重新將身體罩住,跟著又帶回面具:「但我不明白的是,我仔細檢查過他給自己佈置的『後事』,其間全無針對我的算計,且他失了記憶不說,心中還會多出一份對我的親近眷顧。就算鬚根事先囑咐過旁人,見到他後提醒他一定殺我,也絕不可能敵過我給他種下的『親近』……」 娜仁托雅歎了口氣:「這就是我疑惑了,我想不通,他要殺我的念頭,究竟從何而來。」說著,轉頭望向了曲青石。 曲青石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沉吟了片刻,把事情都仔細濾過一遍,又向娜仁托雅追問了一個細節:「馮羽的棺中,有屍骨吧?」 娜仁托雅點了點頭。 「其實事情也談不上太複雜,只不過,有兩個關鍵前輩不知道罷了第一個關鍵,馮羽不只是座墳、不只是個死人,他還是個小鬼,梁一二的鬼僕,天下第一老實,更是天下第一忠心」說著,曲青石也苦笑搖頭:「馮羽,風習習,想不到老叔的古怪名字,是借了前生的姓名。」 那時的鬚根,已經收下鬼僕風習習。在去找女巫封印記憶之前,他就安排鬼僕在自己的葬身之處等候。 女巫或者是其他人來亂葬崗調查,風習習都不會現身,但是梁一二回到此處,老叔自然會現身相見,並將梁一二事先留給他的重要信息,加以轉告。 事情再明白不過,信箋最後一頁,記錄的那個地址、那座墓碑,真正的用意不是墳中那些瑣碎事物,而是平時都留在自己墳塚附近的那頭小鬼 鬚根回到墳地的時候記憶已經不再,不過他不需要去記得風習習,只要風習習能夠認識他就足夠了。 娜仁托雅的聲音略帶疑惑:「你的意思,是風習習告訴鬚根,要來殺我?」說著,她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就憑著一個鬼僕的話,絕對敵不過我種在鬚根心中的那份『親近』」 曲青石繼續搖頭:「不是老叔告訴鬚根要來殺你的,你死在第二重關鍵上……鬚根有一塊神奇寶石:長舌。」 前後兩重關鍵,事情也立刻清晰了起來,鬚根把對於自己真正重要的信息,都記錄在『長舌』寶石之內,而有關寶石的所在和使用的方法,被藏在了某處,這個地方,就只有鬚根和風習習兩個人知道。 失去了記憶之後,鬚根按照信箋指引,來到『馮羽』墳前,風習習見主人歸來,立刻現身,按照鬚根事先的吩咐,將藏石頭的地點告知…… 曲青石看著娜仁托雅,語氣篤定:「鬚根在找你催眠之前,就存了殺你的心思,且將此事錄於『長舌』,你給他種下的那份『親近』再怎麼濃厚,怕是也敵不過他自己對自己說的話吧。」 到底是青衣差官出身,再加上瞭解的信息又多,曲青石的這番推測幾乎分毫不差。而且鬚根之所以敢於封印自己的記憶,也正是因為自己手上有長舌寶石。 長舌中鬚根自己給自己的留言,分作了四段。 第一段,是全部真相,其中包含了自己的身份、來歷、經歷,他破解的仙舟秘密、以及他所有的圖謀,但是這段留言,被鬚根事先加持了一道特殊封印,靠著普通的方法無法還原出來; 第二段,是他全部的手段,包括兩隻玲瓏玉匣的藏匿之處、玲瓏至寶的用法,當然,也有謝甲兒魔功功法。玲瓏法寶簡便易用,能夠很快上手;魔功則像乾爹所言『學會游泳,一輩子也忘不掉』,靠著第二段『留言』,梁一二縱然記憶全失,也能迅速回復戰力; 第三段,卻是他『自己騙自己』的話,對真相幾乎未提,只說修家為禍凡間,梁一二繼承十一位下凡仙家未完之願,以搬山為任,要為凡人剷平修真道。若搬山大事成功,帶上『拓穆顎布蘇』再趕到仙舟所在之地,即可飛昇天外。在這段留言中,『前生』認真囑托『來世』,事情的真相不止如此,但是現在決不能去聽,否則會壞了大事,只需抱有一顆『悲憫之心』去剷除修士,還中土一個清靜人間即可。有朝一日修真道灰飛煙滅,等他登上仙舟之後,再去按照『前生』留下來的法子,去解開第一段聲音,自然會真相大白。 第四段,主要在說他的『凡間身份』,以指揮使的身份,不僅有利搬山,還能維護人間盛世,不可輕易放棄,『前生』對『來世』笑言,要他娶個妻『生個娃』,來遮掩身份。同時還要深居簡出,不在中土修士面前露面。至於如何能把這個身份在凡間維持數百年,直到搬山結束,鬚根也提到了幾個想法。另外就是他對如何摧毀修真道的設想,以及正在著手進行的幾件事情,最後又加重語氣提到,一定要盡快誅殺草原女巫娜仁托雅,此事關係重大,絕容不得絲毫的慈悲之心。甚至『前生』都已猜到,在自己的『來世』心中會多出一份對女巫的親近之情,指明這是女巫妖術。 鬚根心思縝密,在長舌寶石中的留言,把諸般事宜都交代得詳細妥當,全無一絲遺漏之處。 從草原歸來後,鬚根在風習習的指點下,找到了長舌寶石,按照寶石旁邊事先留下的記載,先後還原了後面三段聲音,待恢復戰力,做的第一件事重返草原擊殺女巫。 而且,鬚根也是非常人,雖然封印了記憶、心中多出了對凡人的悲憫、對修士的憎惡,可那份對敵狠辣、對自己更狠辣的性子未變,既然已經得了『囑托』,不能先去聽第一段留言,那他就真的不去聽 從此十三蠻中的老⼳鬚根搖身一變,徹底與鬚根的身份一刀兩斷,化作凡人間的第一英雄,一心一意匡護凡間,心甘情願傾入畢生之力搬山。 鬚根在凡間做得官很大,但修真道高高在上,就連皇帝都不放在眼中,何況一個武官,且『梁一二』雖然不知自己為什麼不能讓修士認出來,但得了『前生』的囑托,還是小心翼翼刻意隱蔽,天下誰也不知,威名赫赫的十三蠻老⼳,做了九龍司的指揮使。 後來他又與苦乃山天猿結盟,長舌寶石也被他藏在山中司所,只等搬山後將其啟出帶上仙舟。第一段留言,他始終沒去聽,直到死時,他還是那個悲天憫人,匡扶中土凡間的梁一二 對這些細節,除非完全破解鬚根在寶石中的留言,否則誰也不可能完全猜準,不過對曲青石等人來說,能夠推測出鬚根此舉的用意,就已經足夠了:梁一二,子虛烏有;老⼳鬚根,貽笑大方。 鬚根從頭錯到了尾,他猜錯了天舟重返仙界的條件,後面就算弄出再多的花樣也沒用。尤其讓他變成個笑話的是,他又在『破解仙舟秘密』之後,引申出了一個又一個『新條件』,弄出了一件又一件麻煩事。可是,如果不去想原因和目的,只是單純去看他做的事情:建立大洪盛世、封印自己記憶、搬山……也真就配得上『狂妄一生』這四個字了 第三六九章 一重因果 宋紅袍神情疲倦,短短幾個時辰,彷彿足足老了一百歲,從一個凶眉橫眼、滿臉殘暴的醜陋侏儒,一下子就變成了生機將斷的垂垂老者,坐在已經熄滅的篝火旁,任憑草原上的晨風從身旁掠過; 曲青石面沉如水,曲氏一脈窮盡三百年,歷代家主恪守祖訓,用盡一切手段去給梁一二翻案,所為的還不是敬佩他的所做作為; 梁辛仍在縱躍穿梭,一言不發,把所有的力量投入到瘋狂地跑跳中…… 『梁一二』不止自己是個笑話,還讓無數與他有關之人,統統都變成了笑話。 鄭小道的臉se也不怎麼好看,『梁一二』和他沒太多關係,但是也被這個故事駭得心驚肉跳,聲音乾澀地笑了幾聲,感慨道:「鬚根弄出這麼多事情來,說到底,就是因為、竟是因為他、他迷信?」 老蝙蝠翻了他一眼,問道:「很可笑麼?」 不等鄭小道回答,老蝙蝠又陰聲開口,連串問道:「魯執因為『好奇』,靠著坤蝶去了仙界,惹出了多少事?東籬因為『義氣』,在銅川開課,害死了多少人?謝甲兒因為『不服』,留在了仙界,他又護住了多少生靈?」 說完,老蝙蝠嘿嘿地怪笑了起來:「這天底下的大事,未必每一件都發生得那麼順理成章。這天底下的英雄,也沒幾個是仁義之輩……」 老蝙蝠正說著半截,梁辛猛地發出一聲嘶啞長嘯,隨即身子一歪,從半空裡直挺挺地摔落在地,就此昏厥過去。 幾乎在梁辛落地的同時,其他人便已圍攏而至,取丹藥的、以靈識相探的、抓著腕子聽脈的……個個忙得不行,唯獨老蝙蝠,眉頭大皺、滿臉都是失望,喃喃道:「暈了?這就完了?還道今天能有個新的天下人間勒。」 此刻已是清晨,地平線上,正露出半輪旭日。 柳亦青墨的佳期,也真就像老蝙蝠先前所說:這一夜,有的心慌了! 梁辛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天之後。 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目光的,就是大哥,二哥和長春天三人,另外金面具娜仁托雅也在帳篷之內。梁辛身體無恙,只是大喜大悲連番激盪,情緒劇烈波動下,耗盡了所有精力,這才昏厥了過去,接下來便是一場誰也叫不醒的大睡,此刻精力恢復,自然也就情醒了回來。 柳、曲二人見自家老三醒來,神情都是一喜,異口同聲問道:「還好?」 梁辛先是點了點頭,隨即蹙起雙眉,彷彿在琢磨著什麼。 柳亦已經知道了當晚發生的事情,見梁辛才剛剛甦醒就皺眉回憶,怕他又會胡思亂想傷了心思,當即咳嗽了一聲,笑道:「你睡的這幾天,出了件天大的喜事……」曲青石也笑了起來,跟著一起點頭,看來的確是有好事。 梁辛不等他說完,就搖頭打斷,轉目望向了娜仁托雅,有些莫名其妙地說道:「三足金砂蟾蜍。」 話是對著女巫說的,柳亦面se納悶,胡亂接口笑道:「說的什麼,你腦筋還有些亂?」 可娜仁托雅在略略愣過之後,突然開口,聲音裡滿是驚愕:「你怎會知道?!」 梁辛並未回答,又望向了二哥曲青石,說道:「刑部周舉若。」 這次輪到曲青石神情發愣,同樣問道:「你怎會知道?」柳亦在旁邊眨了眨眼睛,跟著也想起了這個人,愕然道:「你還認識那個老小子?」 有關『三足蟾蜍』和『周舉若』,算不上什麼機密,但都是娜仁托雅和曲青石的私事,從未和旁人提過,梁辛根本無從得知。 對女巫和二哥的追問,梁辛並未回答什麼,而是反問他倆,有關『蟾蜍』和『周舉若』的來歷典故。 這可更讓人糊塗了,梁辛叫出了名字,卻還不知道它們的來歷,床前的幾個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是莫名其妙。 娜仁托雅暫時也不再多問,按照梁辛所問,開始講出『三足蟾蜍』之事。 喪巫道,時時刻刻與陰晦煞氣打交道,修煉途中步步險惡,每突破一個大境界的時候,就會心魔躁動、巫元顫抖,有極大的凶險。 早年娜仁托雅在修煉時就曾被煞氣反噬,經脈受損嚴重,不僅修為退回五步初階,而且幾乎沒有痊癒的可能了。 可以說娜仁托雅的修煉之路已經到此止步了,成就止於五步初階。 心灰意冷之際,娜仁托雅獨居草原上一處偏遠荒山,一次在山溪中取水時,看到一頭足有嬰兒頭顱大小的金砂蟾蜍,在溪邊爬來爬去,好像在尋找什麼。 這頭大蟾蜍只有三條腿,少了一隻左前腿,傷口還清晰可辨,顯然是剛受傷不久。 娜仁托雅修行巫術,和鬼打了幾百年的交道,連人命都不放在眼中,又哪會去憐惜一頭癩蛤蟆,沒跳過去一腳踩死就算她心地善良了。 等她取完水,蟾蜍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截小小的枯樹枝。 蟾蜍叼著小樹枝,一瘸一拐地爬走了,娜仁托雅也不當回事,就此返回山洞。不料,在三個月後,女巫又見到了那頭金砂蟾蜍。 之所以能夠認出它來,不是娜仁托雅有『辨蛤蟆』的本領,而是這頭蟾蜍實在太醒目,它已經四肢齊全了,但是其中的左前腿,居然是一根小樹枝。 這根樹枝完美無缺地嵌入蟾蜍的斷腿傷口,而且彎曲、支撐都靈活之極,雖是枯木之形,但和『原裝蛙腳』,在使用上全無任何差別。這一來娜仁托雅大是驚奇,想了想,上前捉住蟾蜍,把它的右前腿也給掰斷了。 不過這次不用蟾蜍自己尋找,女巫親手幫它截了一段長短適中粗細剛好的樹枝,和上次一眼,蟾蜍叼起樹枝便走,靠著三條腿整整爬了兩天兩夜,最終從深山角落中,找到了一塊磨盤大小的黑褐se石台…… 說到這裡,曲青石眉飛se舞,好像『石台』是他們老曲家之物似的,笑道:「是『墨回頭』?找到寶貝了!」 女巫點了點頭。 『墨回頭』,算得上品仙草,其中『墨』指其se,『回頭』,指的是它的療效,彷彿時間回頭,從未受傷一般。 墨se石台也不是石頭質地,那是它長出地面的巨大葉子。 找到了這件仙草,娜仁托雅的不治之傷才得以痊癒,才有了以後的修行、突破。 …… 女巫說過『蟾蜍』,曲青石也講起了『周舉若』。 曲青石入職九龍司,最初並不在人字院,而是隸屬地字院,這是老曲家為了查案方便,疏通關係特意為之的。 本來他在京裡當差,但是入職不久,因為看不慣一個刑部官員橫行霸道,曲青石出手將其暴打了一頓,當時他不是大宗師,不過一身功夫練得好,打個刑部差官一點不費勁。 這個禍惹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九龍司『護犢子』的惡名滿天下,最後也不了了之,曲青石並沒受到什麼影響。但是也因此轉入人字院,被調離了京城。之後他立下了幾件功勳,升至人字青衣千戶,直到被調往苦乃山監督罪戶開山破煞。 …… 梁辛坐在床上一言不發,靜靜聽他們說完,這才望向兩個人,說道:「我最近在悟『想不到』,還記得其中的因果關聯、環環相扣……」 娜仁托雅不知道梁辛悟道的事,站在原地並沒什麼反應,長春天代為應道:「記得,你給我們說最近感悟的時候,新人剛入洞房、但喜帳還沒上天。」 柳亦胖臉一黑:「別提這事了啊。」 長春天哈哈大笑,趕緊對著柳亦擺手以示自己無意,隨即又順著梁辛的話繼續道:「按照你的因果之說,要沒有那頭三足金砂蟾蜍,娜仁托雅前輩就沒有現在的修為,充其量是個五步之力罷了。」 曲青石已經想到了什麼,不用梁辛來問,就直接道:「要不是因為周舉若,我也不會有苦乃山之行,自然也就沒了後面的事情,現在應該還在京裡作威作福。」 梁辛的目光清透,顯然已經想通了什麼,身子一挺從床上跳了下來,對著曲青石道:「茅吏說出鬚根往事後,我憋悶得不行,就開始瘋跑……」 曲青石『嗯』了一聲,笑著說:「從半夜一直跑到天亮,你要不轉圈,跑直線的話,能跑到京師去。」 梁辛也笑了,神情舒坦地抻了抻腰:「我玩命跑的時候,就已經發動了天下人間,不是乾爹的來不及,是我的、我的想不到……那天始終在三十丈方圓裡轉圈子,也是因為我的天下人間,罩住的範圍就是那裡。」 話一出口,幾個人同時吃了一驚,尤其曲青石,四個人之中,要麼不瞭解天下人間,要麼當時不在場,就只有曲青石『二者兼備』,脫口追問:「你的天下人間,罩住我們了?」 梁辛點頭應道:「當時所有人,都被籠罩其中。」 曲青石長長吸了口涼氣:「我沒察覺…不止我,誰都沒能察覺到。」 當晚在場的高手眾多,大司巫、娜仁托雅、大小活佛、曲青石……這麼多頂尖的大宗師,竟無一人察覺梁辛已經發動了魔功! 柳亦輕輕咳嗽了一聲,驚訝之餘,他還滿是納悶,問梁辛道:「魔功發動,誰都不曾察覺,這是好事。可、可也沒人受傷或者被定住……你的魔功發動和不發動,有啥區別?」 梁辛回答:「只發動了一半,另一半沒動,所以沒人發覺,也沒人被魔功所侵。」跟著,直接將當晚發生之事一股腦講了出來。 當獲知『梁一十二』的真相,梁辛心緒激盪,窒悶到無以復加,跳起來施展身法以求排解,可那時,他的諸般情緒糾纏在一起,早已化作了執念,再催動身法,天下人間陡然成形! 這一次引動魔功的執念,是梁辛自己的『道』,是他對自己的生命和經歷的總結…… 自從入世,兇惡事、詭異事、震撼事,一件又一件撲面而來,在經歷良多之後,梁辛又在短短的幾天之內,連續遇到三個重大契機: 先是誅殺兇手為乾爹報仇,雖是報仇,但卻因此更懷念乾爹,這是一場『大悲涼』,同時在這件事中,也讓他真正對命運有了敬畏之心,悟出因果連線、想不到; 跟著柳亦青墨喜結連理,老蝙蝠出其不意『鬧洞房』,這是一場『大歡喜』,這件事中的因果更深,讓梁辛對『想不到』的感觸也越發明確、更進一步; 最後,先祖真相被拓穆揭穿,百味雜陳之下,便是讓人無法排遣的『大唏噓』,因果關聯足以龐大到無法想像,其中涉及到的人要從遠古時魯執兄弟算起,上下無數年頭;涉及到的事更貫穿仙界、中土,縱橫兩大世界,影響之廣已經沒辦法去衡量…… 三件大事接連發生,每件事中都有梁辛最關心、最重視的人,相處雖短卻真情如海的乾爹;共歷磨難且義氣相投的兄妹;從未謀面但早已被烙進心底的先祖。 凡間以人為本。所有的感情都來自『身邊人』,老蝙蝠如是、梁辛如是、天下人皆如是。當年老蝙蝠道心崩碎是因為人情;如今接踵而至的三個契機,也都套著濃厚到無以復加的人情。人情之下,又有悲涼、歡喜、大唏噓循序漸進,由此梁辛對『人間道』感觸,也一次比一次更強烈,在最後終於達到了極致。 三個契機都與生死無關,只有因果的環環相扣和命運的不可捉摸…… 梁辛悟『道』的根本,是對命運有了敬畏之心。但這份敬畏,並不是『聽天由命』,更不是『命中注定』;他在眼中,『命運』的概念是『想不到』。 無時無刻,都會有『想不到』降臨,有福澤有厄運有無可奈何也有哭笑不得,它們來得毫無徵兆而且無可更改,想要不翻船就得拼出全副精神去應付。『想不到』不會毀了誰,不去認真以對才是套住脖子的那根繩。 梁辛縱觀自己入世後的重重經歷,數次滅頂之災,這些大難,都來得『想不到』,而且其中哪次,看上去都毫無脫身的希望,可到最現在他還活著……一個想不到裡,往往還會藏著另一個想不到。逃出生天、反敗為勝的希望不是沒有,只不過這『希望』是另一個『想不到』,在它到來之前,誰也看不見吧。 在絕望裡苦撐,苦拼,才有機會、有可能去碰觸到一重不知何時種下的因,從而引發另一個果! 玉石雙煞如此、深海亂流如此、惡鬥卸甲如此、凶島惡海如此……梁辛經歷的所有惡戰都如此,絕境不絕,因為藏著『想不到』的因果,可不去拼,就激發不出那個新的、救命的、香噴噴的想不到! 梁辛再換個角度去想,每個人活的,又何嘗不是這個『想不到』,沒了它們,又哪會有起伏跌宕的有趣人生!所以他是積極的,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成形自己的執念。 執念成形的關鍵,是強烈的『不甘』,若消極,又怎麼會有『不甘』? 老魔頭的不甘心,源於『來不及』,梁磨刀的不甘心,則是因為『想不到』。 執念、身法,梁辛的天下人間、想不到。 大喜當夜魔功成形,所有人都被籠罩其間毫無察覺,而梁辛卻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他從每個人身上,都能『看』到『一件事』! 這種感覺很古怪,不是見到或者聽到事情發生的過程,而是在他心裡現出的念頭:此人、此事。 望向曲青石的時候,他心中跳出了『刑部周舉若』;望向娜仁托雅時,他心中現出『三足金砂蟾蜍』;從老蝙蝠處,他想到『蝙蝠冰種翡翠玉珮』;在大司巫那裡,他想到『一頭白毛狼』…… 不僅能從每個人身上都『看出』一件事,同時梁辛還能無比清晰的確認,只要自己願意,動一動念頭,就能將那件事徹底抹掉! 帳篷之內,幾個聽眾同聲低呼,娜仁托雅身子微晃,來到梁辛面前,幾乎與之鼻尖相對:「能將事情抹掉,是什麼意思?!」 「斷掉那一重因果!」梁辛此刻已經想通了關鍵,回答起來沒有絲毫的猶豫:「少了那重因果,你也就不是現在的你了。」 梁辛加重了語氣,並非威脅女巫,不過是著重強調罷了:「抹掉『三足蟾蜍』之事,你的經絡便無法復原,修為止步於五步初階。」說著,他又望向曲青石。 曲青石不用梁辛廢話,自己就開口苦笑:「沒有打周舉若的事情,我現在還是個普通人!」 天下人間的霸道之處就在於:它能夠自化一隅,不受天道,同時在魔功籠罩的範圍之內,魔頭能夠控制、或者說掌握某一『領域』,成為主宰。 因為執念的差異,所以掌握的『領域』也不同,乾爹魔功控制的是時間,能夠凍住敵人;而梁辛的天下人間,掌控的卻是『一重因果』。 一重因果,遠不夠成全一位大宗師,卻足以毀掉一個絕頂高手。 梁辛突然笑了起來:「先祖是鬚根,因為這個『想不到』,我心境突破,悟出了新的天下人間,可是…這又何嘗不是個新的『想不到』啊!」 因為想不到,所以想不到……柳亦撇嘴,一點沒客氣的說了句:「真特麼的亂!」 未完待續) 第三七零章 祥光千里 在『天下人間、想不到』之內,梁辛只要心念一動,就能『抹掉』他『看』到的那重因果,而敵人也由此變成『沒有那件事發生』的樣子。 大喜當夜,魔功成形,如果梁辛真的出手,曲青石就會變成個普通武者,而娜仁托雅則會修為驟減,只剩五步戰力…… 其實,因果相連編織成網,斷掉了其中一環,對於『當事者』來說,他的生命軌跡也會由此改變,這不一定都是壞事,抹掉『周舉若』,曲青石的一生都會變化,會觸動別的因、引發其他果,說不定另有奇遇,修為會比現在更高。 另外,曲青石『一變』,其他人也會受到影響,別的不說,如果沒有當初那個小白臉千戶,梁磨刀絕逃不過開殺破煞時蠻人襲殺,根本活不到現在…… 但是梁辛的魔功並不去『考慮』這些,它單純的很,只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挑』出對方眾多因果中的一環,提供給『主人』,去決定是否斷掉,而它挑出的這一重因果,肯定是對敵人不利的,梁辛不用去選,更不用擔心一旦斬斷,敵人逍遙變嫦娥…… 第二件事,被挑出的因果一旦被斬斷,對方就會進入『少了這重因果影響』的情形。 魔功既不去理會『少了一重因果後,敵人會有另外一種生活、另外一套機緣』;也不管『這一重因果又會對世界、對旁人有什麼影響』,它只是最直接的去還原『在現有的、一切都保持不變的前提下,抽調一環,你,會怎樣』。 說穿了,『天下人間、想不到』自成一隅,它不會改變大世界,只影響界內人。所以斷掉的這一重因果,與外界全無關係,更全無影響。所有的一切都不會變化,就只有被梁辛對付的人會被影響。 而且,梁辛是魔功的主人,是這個領域的主宰,所以他斷掉的那重因果,即便和自己有關,他也不會受到因果牽連。 舉個例子,如果梁辛抹掉『刑部周舉若』,曲青石就變成了凡人,但梁辛仍是梁辛,他會因為發動攻擊而受反噬,卻不會隨著曲青石的改變而改變…… 說起來玄之又玄,可實際上,乾爹創出的天下人間,是一樁『我為天,我劃道』絕世魔功,它自訂規則,只要身陷其間,就只有俯首聽命的份! 當天夜裡,梁辛的魔功只發動了『一半』,他『看』到每個人的因果,但『在座的都是朋友』,當然不能為了練手去傷人,那時的魔功對主人並無反噬,陷入其間的高手也無從察覺。 按照梁辛自己的估計,『天下人間、想不到』的反噬,不會比著『來不及』遜se半分,應該會在他剪斷敵人那一重因果的時候發生。 梁辛的天下人間,也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等他把相關種種都解釋明白之後,其他幾個人都閉嘴不吭聲了,誰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過了一陣,柳亦才開口:「如果你抹掉了『蟾蜍』,再撤掉魔功,娜仁托雅前輩會怎樣?」 「乾爹的來不及,發動之後敵人被『凍』住,撤銷之後會怎樣?道理是一樣的,我在『想不到』中抹掉蟾蜍,前輩在魔功範圍內就變成了五步修士,可她要離開魔功,就會再變回大巫士。」梁辛先是反問、自答,之後才繼續道:「魔功本身不殺人,殺人的,還是我!趁著前輩變成五步修為的時候,我出手擊殺,當魔功撤散,她也就死了。」 女巫冷哼了一聲:「用我舉例,很有趣麼,怎麼不用小白臉來說事。」 梁辛樂了,嘴上沒說話,心裡嘀咕了句:熟人,下不去嘴。 柳亦也嘿嘿一笑,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只掐斷因果不傷人,那你當晚應該斷滅了他們因果,反正你不出手傷人,再撤掉魔功後他們也沒事。」 梁辛苦笑:「這不是怕萬里有一麼,萬一要是我想的不對,撤掉魔功後,一群大宗師都『沒回來』,可就闖下大禍了。」 柳亦恍悟,嘟囔了句:「這事太玄,不試也罷…」,隨即又問道:「你的想不到,和乾爹的來不及比起來,哪個更厲害些?」 梁辛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搖搖頭。 『想不到』,在對付敵人的時候,不著痕跡,無從躲避,但是相比『來不及』,它有個致命的缺點:梁辛的天下人間,只能傷敵,卻無法抵擋神通。 論到殺敵,或許『來不及』稍遜一籌,可是只要施法之人足夠強大,任何侵入魔功的外物,都會被時間鎖住,神通、法寶也不例外。 回溯到中秋之戰,正道弟子的萬人相見歡打來,『來不及』能擋住,而『想不到』無能為力。 柳亦把獨手揮了揮,滿臉無所謂:「先不說來不及了,想不到的執念,能隨時爆發麼?」 梁辛忽然晃動身形,在小小的帳篷之內施展身法,如電穿梭,片刻之後又回到大哥身前,說道:「十三兩黃金。」 柳亦想了想,隨即霍然大喜,大聲笑道:「***,沒錯,就是十三兩黃金!」 少年時,柳亦在山中學藝,學有所成返回家鄉,想要加入九龍司,不料已經過了年紀,這『十三兩』黃金,就是他買通縣吏,幫他塗改戶籍瞞報兩歲的賄賂錢。沒有『十三兩金』,柳亦就進不了九龍司,當不上青衣,更不會有後面那一番風雲際會,誰知道他現在是個鏢師還是個土匪。 另外,這十三兩金對梁辛、曲青石來說,還有另外一重大到了天上的意義,柳亦成功瞞報兩歲,讓曲青石以為他比自己要小。否則結拜做不了老大,依著小白臉的性子,還會不會和柳亦磕頭都未可知…… 提到柳亦的這重因果,三兄弟都笑了,不過更讓兩位義兄開心的是,老三的天下人間,現在能夠隨念而發。 與喚醒『來不及』時催動的執念不同,如今的『想不到』,是梁辛靠著自己的經歷和數不清的喜怒哀樂,這才感悟而來的。這份執念,與世界、與旁人都沒有任何關係,是只屬於他自己的『道』,一旦被喚醒,就會烙印入他的骨血深處,再不會忘記,再不會丟棄,只要他想,此念便能升騰而起! 『天下人間、想不到』,已經真正變成了梁辛自己的一部分,隨他心念從容施展…… 心境上的突破,繼而帶來魔功的領悟,這一次梁辛的收穫,遠勝以往的那些機遇、造化。三兄弟、長春天人人都打從心眼裡透出開心。 自從甦醒後,梁辛只論天下人間,對『先祖』隻字未提,柳亦等人當然也不會去說什麼,但是娜仁托雅可沒那麼厚道,魔功的事情告以段落後,目光裡帶了幾分譏誚,對梁辛道:「梁一二就是鬚根,搬山是為了飛仙,一個天下第一英雄,變成個為私慾去害所有修士的天下第一小人,你不失望麼?你不提,就當真的沒這事了麼?」 女巫對鬚根有殺身大仇,對梁磨刀也『恨屋及烏』,雖然明知兩人間幾乎沒什麼關係,可還是不能看不得梁辛好像沒事人似的高高興興。 娜仁托雅是柳亦請來的,梁辛睡了幾天不醒,柳老大心中擔憂,這才好說歹說,請了女巫幫忙過來看一眼,沒想到老三偏偏就這個時候醒來了。柳亦苦笑著,心裡轉動念頭,想找個由頭再把這位娘家老奶奶請走。 梁辛卻咳了一聲:「失望大得很,否則也不會有執念了。不過我沒完沒了地提個不停,梁一二就能不是鬚根了?何況,你說的也不對,不管梁一二是誰,他『搬山』都是沒錯的。這麼多人記他念他,不是因為他是誰,是因為他搬山。至於我自己麼……」 說著,他想了一會,跟著有些突兀地轉開了話題。 「開山破煞時,我引玉石雙煞相拼,是為了自己活命。」 「三堂會審其間,鑽土坤、救小鎮、打妖僧、拼雷雲、辯國師…是為了幫大哥二哥脫罪。」 「離人谷那一戰,本是去幫二哥尋找恢復青春的辦法。」 「凶島惡海,是被禿腦殼牽扯進去的;邪道中秋之會,前半是傻乎乎地給老爹助拳,後半則是替為乾爹正名;蜀藏鑽繭子,本意是想看看大福之地有多『福』,能不能成一個浩劫東來時的避難地……」 梁辛長出了一口氣:「我經歷的這些大事裡,不少都和先祖有關,可哪一件都不是他要我做的,更不是我為他做的……仔細想想,沒有他,肯定沒有現在的我,可是就算我不是現在的我,我也還是我。我活得不是祖宗,我活得是、是我自己吧。」 「在打機鋒麼?你跟我打機鋒有個屁用,沒人跟你辯什麼。」娜仁托雅『咕咕』地怪笑起來:「我不信你能想得通。」 「何止想不通,簡直、簡直…簡直那啥……」梁辛肚子裡墨水有限,找不出更進一步來形容『想不通』的說辭,要是葫蘆師傅了在此,一定會微笑著接一句『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女巫眨了眨爛兮兮的眼皮:「那啥?」 「甭管那啥了,反正我的確想不通就是了。」梁辛笑了:「可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說到底,以前我崇拜先祖,以後不崇拜也就是了,還好,我不是為了他才活的。」 說完之後,梁辛也不去理會娜仁托雅再說什麼,掀開皮簾走出了帳篷,站在草原上長長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神情又變得愜意、開心了。跟著回過頭對柳亦笑道:「別光說我了,青墨呢?你們的大力覺醒了?還有……其他人呢?」 從他甦醒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時辰的光景了,來到草原上的一眾親朋好友,除了身邊幾人,再無一個人過來。 柳亦笑道:「青墨這幾天都寸步不離大司巫,時時刻刻地巴結著,我倆的力道麼……還不錯。」 「還不錯?你們兩個只配『還不錯』,我們也就別活了。」長春天接下了話題,對梁辛道:「巫秀蠱煦實力驚人,聯手之下,大小活佛都要甘拜下風了!照我看,柳亦身上兩蠻之力總是有的,青墨稍差一點,但也遠勝一蠻,聯手的話,比起四蠻只強不弱。」 柳亦笑得挺客氣:「跟老三還是沒法比,就是他太橫,我才懶得和他吹!」 曲青石走上前,把話鋒一轉:「草原天氣快冷了,老大和青墨歸來之後,就張羅著,請瓊環把幾位老人長輩送走了。跨兩則回苦乃山,去監視天門的動靜,另外,四天前,老爹帶上小汐他們幾個參習星陣的,回離人谷去了,大小活佛也跟他們一起。」 說完,曲青石想了想,又補充道:「決戰天門,苦乃山裡會有一場大亂;轟滅邪井,京城怕也不太平,我請瓊環把父母和你家娘親,送到我老家去了,那裡太平,不會有事。」 梁辛笑著點點頭,跟著又有些納悶地問道:「其他都沒問題,就是老爹、小汐他們,這麼快就走了?」 曲青石的笑容,忽然燦爛許多:「剛剛不是和你說,有一樁真正的大喜事麼,就是因為這件喜事,老爹才匆匆趕了回去,只留下我們幾個守著你!」 離人谷,喜事,星陣……梁辛哪還會猜不到,臉上猛地升起狂喜之se:「老叔,身外身?」 兩位義兄同時笑出了聲,一起點頭。 娜仁托雅通過青墨和柳亦,已經弄清楚了梁辛身邊眾人間的關係,知道老叔就是那個『馮羽』、風習習,此刻見梁辛滿臉歡喜,她又有些疑惑了,側頭望著梁辛:「這個鬼僕,和你也沒什麼關係了,你又開心什麼呢?」 梁辛不知該怎麼去說,不是迷茫不清楚,而是不知如何去表達,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三個字罷了:身邊人! 這才是真正關鍵所在。 身邊人,才是自己『事事有趣』的基礎、活得快樂的原因。 梁辛是為『自己』而活,但是這個『自己』,並不是單單指著他一個人。每一個他重視的、他關心的人,都已經變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也正因如此,他才變得『完整』,才會去拼去追去不甘。 梁辛經歷過的每一件大事,都是因『身邊人』而起。 梁一二身後留下的影響,讓梁辛的許多經歷都改變了發展的方向,梁辛的生命軌跡也隨之一起改變,可『先祖』的影響,只是一個『扭轉』、一個『改變』,卻並不是這些經歷、大事發生的根本。 『身邊人』才是根本所在。 在大喜之夜前,『先祖』始終高高在上,光輝而耀目,是梁辛心中的英雄。但他不是『身邊人』,當偶像坍塌時,梁辛會心痛到無以復加,憋悶到無法排遣,可是,傷則傷矣,卻不會怕,不會沉,不會一蹶不振,因為『身邊人』,都還在。 他們在,根本就在,梁辛就還在。 事情僅此而已,再簡單不過。 『梁一二』更像一個綺麗夢想,而身邊人則是『真實的一切』,當夢想破滅時,梁辛之所以沒去像女巫以為的那樣消沉下去,就是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活得有血有肉,他活得不是那個夢! 夢只是梁辛的快樂之一罷了,少了它,梁辛還有『身邊人』。 …… 梁辛對老叔的感情,是初見時的那包滷牛肉;是斷了一條胳膊偷回的拳譜;是冒著日曬、幾乎魂飛魄散,仍在苦乃山裡發瘋的尋找;是辛苦修來的五步之力被梁辛星魂奪走之後,不僅沒有絲毫心疼,反而興奮到難以自持的那張笑容……雖然一切的源頭都是『梁一二』,可是到了今天,這份感情已經和梁一二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了! 至於風習習在得知真相後會怎樣,梁辛並沒去考慮太多,不管老叔怎樣,老叔都是老叔。 娜仁托雅見梁辛又開始發呆不說話,目光裡儘是不耐煩,正想在說什麼,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大響! 雖然是巨響,但內蘊柔和,落入耳中不僅沒有絲毫的突兀、驚駭,相反還讓人心中舒適無比。 而大響過後,一陣陣輕快的鳴唱,從天上、從地下、從四面八方、從每一個角落中滲出,蕩漾著無盡歡愉之意,迴盪而起,反覆不休! 娜仁托雅的見識最廣,在別人都還發愣時,她已經恍然大悟:「天地唱,祥瑞偈!是大祥瑞偈,有大寶物現世了!」 整座天空都變得清透了,湛湛得讓人一望之下就再也挪不開目光,旋即之間一道道旖旎光彩,從西南方向隱約而起,一路扶搖,直至融入天空。 光暈七彩,把那一處染得仿若仙幻境界…… 曲青石眼中精光閃動:「是苦乃山?這就是天門的誘餌?」 話說得雖然輕鬆,可曲青石的神情裡卻儘是驚訝。此刻,除了無盡祥光與吉祥天唱之外,從苦乃山的方向,又瀰漫起一股難以形容的『香氣』。 這份異香不是靠嗅的,而是跨過了身體髮膚,直接融到心肺深處,讓人蠢蠢欲動,恨不得馬上動身趕去,透入骨髓的誘惑,引得自己幾乎不能自已! 娜仁托雅都已經跳上半空,準備向著光華所在處趕去了,聽到曲青石的話嚇了一跳,急忙問道:「什麼誘餌?」 柳亦嘴快,三言兩語,把這其間的狀況,對她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 長春天則搖動木鈴,向中土上的同伴高手追問狀況。就在柳亦把事情對女巫說清楚的同時,幾個日饞身上所帶的木鈴鐺同時歡唱! 跨兩從苦乃山傳訊,人頭大丘處有精華耀世,必定是天門所為; 血河屠子從西蠻深處傳訊,稟告諸位首領,邪道高手已經集結,只待一聲令下,即刻啟程; 老爹從離人谷傳訊,要眾人盡數趕往鎮百山,惡戰將至,日饞各大首領要齊聚一處,共商大計! 未完待續) 第三七一章 物歸原主 各方傳訊而至的時候,大司巫也走出黃金帳篷,他已得了青墨的稟報,單手印高擎過頂,旋即一道道巫主諭令響徹草原,喝令巫族不得妄動。 號令滾滾,陰風煞氣瀰漫而起,狠狠壓住了祥瑞之意,更摧毀了『寶物現世』時的那份誘惑。 青墨老實巴交地跟在師父身後,遙遙看見梁辛,圓圓的小臉裡猛然顯出喜se,對著梁辛露出個開心之極地笑容,跟著又順眉順眼地去攙扶師父,只看她現在的模樣,還道她真是個老實徒弟、孝順徒弟…… 大司巫帶著青墨來到了梁辛等人面前,並不多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是天門陷阱?」 梁辛點頭:「確認無疑!」 大司巫淡淡地哼了一聲:「明知是陷阱,還要去趟?」 這次由曲青石躬身應話,把這件事的諸多背景,大概解釋過,最後微笑道:「沖天門陷阱,是為了引賈添過來,以求摧毀他的邪井。不過,既然打了,總要趁著這個機會把天門打服才好。」 大司巫和娜仁托雅對望了一眼,用草原蠻話低低交談了幾句,女巫開聲,待大司巫傳令,命草原上所有喪物道弟子集結,即刻趕來相見! 諭令響起的同時,視線盡頭就顯出重重巫風,附近的一些巫士已經催動法術趕來。 大司巫不急著去和弟子說什麼,而是皺眉問曲青石:「挫天門、毀邪井,還要應付那個賈添,你們應付得來?」 曲青石笑了笑,正想回答,柳亦就搶上一步,對著大司巫就作了個大揖,一副受寵若驚地神情:「柳亦拜謝大司巫慷慨相助,大恩無以為報,唯有……」 話未說完,大司巫就揮手打斷了他,皺眉問道:「慷慨相助,我助你們什麼了?」 柳亦笑得不怎麼自然了,愣了片刻後,用眼角瞄了瞄正源源不斷趕來的草原黑巫,意思再明白不過。 大司巫恍悟道:「你當我要出兵?」 娜仁托雅則笑道:「想瞎心眼了吧。大司巫怕你們搗毀邪井時會有意外,引來那些傀儡妖元侵襲草原,這才集結門下弟子於一處,隨時準備抵抗妖法。正邪之爭、仙凡之爭,只要別惹到我們,喪巫道弟子懶得管!」 時過境遷,幾千幾萬年下來,現在的巫蠱兩道,早就和最初的那群西蠻高手沒太多關係了,雖然破了祖先的決絕條件,巫蠱得以合一,但就憑著這些,還遠不足以讓巫士出兵。畢竟是人命大事,巫士不理睬別人的生死,但是對同門兄弟的性命看得卻極重。 柳亦騷眉搭眼地退下去了,而接下來,小丫頭青墨,又驚喜交加地被師父給推到了日饞眾人的行列中。 青墨望著師父,圓圓的眸子裡都是興奮,又想拜謝,又想歡呼,又想問個緣由,所有的聲音都擠在喉嚨間,結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憋了片刻,乾脆跪下磕頭。 大司巫揮了揮手,語氣一如既往,不見親和,也沒什麼嚴厲之意:「巫秀身份特殊,只要不危害同族,想做什麼大可以自己做主,現在草原上又沒什麼事,你想去就去,無妨的。」 娜仁托雅伸手把青墨拉了起來,說道:「即便你不是巫秀的時候,你去中土,師弟又有哪次攔你了?喪巫道沒有中土門宗那些繁雜規矩,關鍵是,你知道自己是阿巫錦、是巫秀,便足夠了。」 青墨點頭,把認真、感動和『我要為喪巫道造福、爭光』的雄心壯志都直接掛在了小臉上……娜仁托雅見不得她這副樣子,搖頭岔開了話題:「另外有個事情,茅吏的元神被滋養得還不錯,憑他現在的神識,控制玲瓏輾轉全無問題。」 青墨對輾轉神梭,控制得始終不夠嫻熟,其實這倒不怪她,在十一件玲瓏寶物中,就只有兩件,除了殺敵之外還另有功效。其一是玲瓏慈悲,具有開闢化境、滋養主人之效;其二就是玲瓏輾轉,除了能打,還有厲害遁法。 由此,這兩件寶貝,也是諸多玲瓏寶物中,在駕馭起來難度最大的,而比起『慈悲』,神梭猶有過之,想要運用熟練,最少也要十幾年的浸淫。 現在的青墨剛添大力,禦敵時能把巫秀本領發揮到十成就不錯了,根本分不出心思再去指揮神梭,這樣一來,倒『耽誤』了一件上好寶物。 反觀茅吏,他得到神梭的時間也不算太長,記憶被封印前後,加起來不過幾十年的功夫,但是他的先天資質本來就比青墨要好,而且又是個『書獃子』高手,除了完成鬚根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就在山明水秀處流連,心中則無時無刻不在鑽研著神梭的掌控、使用。何況,他還得了鬚根的悉心指點。 如今茅吏雖然只是一段元魂,可即便無法以手訣相助,全靠神識和咒訣,用起神梭,比著青墨也更熟練。 見面前的一群『小字輩』盡數現出歡喜神情,娜仁托雅又道:「但是他還有沒有打架的心思、肯不肯出手幫你們,我不知道,你們自己去說……」 巫士不出兵,但茅吏也不是喪巫道的人,女巫不管。 青墨笑道:「我去和他說!」說著,撒腿向天地歲所在的帳篷跑去,梁辛和柳亦也都跟著她一起過去。如果不論那些坑死人的真相,他們兩個是最初發現天地歲的人,和『拓穆』最有交情。 喜夜過後,大司巫就給他『搬家』了,把他挪到附近的一處空帳篷之中。 曲青石並未跟去,而是留在原地,向大司巫和娜仁托雅請教人頭大丘的事情。 娜仁托雅倒是知道逐鹿丘的典故,由此也推斷出,苦乃山的大陣,是要以大丘中封存的戾氣來接引殺劫,但具體的威力,除非身臨其境,否則誰也說不好。 時間不長,青墨就抱著天地歲,歡天喜地地回來了……剛剛在帳篷裡,小丫頭還沒想好怎麼說,梁辛就開門見山,全不提他和茅吏之間的交情、關係,直接道:「兩件事,先打贏了這一仗,再幫我們找到仙舟,之後我和老大求纏頭老爹幫你也煉化一道身外身!」 茅吏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就答應下來。倒是青墨,小臉上都是納悶,小聲問自家夫君:「仙獸屍體哪去找?你打算偷葫蘆老爺的贔屭?」 梁辛嚇了一跳:「可不敢瞎說,那頭贔屭誰敢動!」跟著又笑了起來:「仙獸屍體不好找,可羅剎鬼的屍體有的是,而且都是飛昇的羅剎。」 楚慈悲的墨蝶,完全是按照魯執當年煉化白se巨蛾方法而行的,從法術到操控絲毫不差,僅僅是多需要一份外力『助推』。 如果能找到魯執留下的『完美天舟』天嬉笑就能駕馭著它穿梭於兩界! 親人可以到仙界避禍,那裡才是真正的太平;師兄謝甲兒能夠回來幫忙,真要是神仙相殺過來,梁辛也敢一戰;另外就是屍體。 遠古時的仙魔屍體還在不在都沒關係,不久前在仙界他們剛打過一對『輪迴』羅剎,連梁辛都數不清那兩個惡鬼留下了多少屍體,這些屍體不會很快腐爛,弄回來就能派上用場…… 梁辛等人就此告辭,幾個人都搭乘輾轉神梭,隨著天地歲中響起的嘹亮咒唱,神梭發動,以厚土遁法,向著離人谷急行而去。 大戰在即,日饞的幾個首領都有些興奮,話題自然也離不開這一戰的兩個關鍵:正道天門、賈添獨木井。 但是在提到後者時,梁辛自然也就回想起搗毀乾山那次、怪井旁邊與賈添的會面,跟著好像又記起了什麼,側著頭琢磨了片刻,對兩位義兄道:「賈添認識我家先祖。」 曲青石知道此事,只是不明白老三為什麼會翻出這個話題。 梁辛繼續解釋:「我的意思,不光是認識那麼簡單,賈添也知道梁一二就是鬚根,他知道這重真相!」 曲青石一愣:「何以見得?」 「那次在獨木井前,我和他聊了一陣……當時他有一句話,語氣用的異常古怪。」說著,梁辛吸了一口氣,學著賈添的語氣,把自己覺得可疑的那句話重複出來:「你能趕來,倒是不賴,嘿嘿,梁一二的後世子孫啊!」 當時賈添把『後世子孫』四個字咬得極重,帶了幾分譏誚之意,似乎另有所指。也是在當時,梁辛聽出了對方的古怪語氣,但全不能理解賈添的意思,而此刻再回想起來,哪還能不明白這古怪語氣中的含義。 梁辛和賈添有過幾次接觸,不過,無論是『老實和尚悟道』,還是鎮山擊殺朝陽,賈添都是一閃而過,說不上一兩句話,真正能稱得上『會面』的,就只有乾山那一次。 所以,梁辛對當時的情形印象異常深刻,而且那一次聊得時間也不算長,並沒說過太多話,憑著梁辛的心思,幾乎牢牢記住了當時所有的內容。 曲青石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略作尋思之後,並沒有藉著梁辛的話說下去,而是另起了一個話題,由二哥先開口:「你昏睡的那幾天裡,我和老大也想到了一件事,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對你說……」 梁辛笑了笑:「有關先祖的?沒那麼多忌諱,該說就說。」 鬚根不是梁辛的祖上,不過以前一直在這樣說,梁辛也不是矯情之人,犯不著去刻意改口,反正大家都能明白他指的是誰。 曲青石也不再廢話鋪墊,直接道:「是這樣,梁一二獲重罪被斬,治罪的雖然是朝廷、是洪太祖,不過咱們都能明白,真正殺他的另有其人。只憑朝廷的手段絕制不住他。簡言之,梁一二被殺之事,有人在幕後操縱。」 梁辛點頭,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謀反大罪株連九族,朝廷念梁一二開國有功,法外開恩,並未滅去梁氏全族,只是將梁家後人降為罪戶,永世徭役為先祖恕罪……這個事原來看起來,倒沒什麼可疑之處,是朝廷彰顯仁慈的手段,同時對梁一二的忠心舊部也是個安撫。」曲青石停頓了片刻,連老三的神情並沒太什麼鬱鬱,這才繼續道:「可是在咱們得知梁一二就是鬚根,是無根之人後,再來看這道恩旨,也就有了另一層味道。」 梁辛明白了二哥想說的話:「你是說,幕後主使之人知道他就是鬚根,不可能有真正的後人,由此也明白梁路飛這些假…抱養來的後人,沒有梁一二的血脈傳承,不足為患,殺不殺都無所謂了。」 曲青石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至少從普通人角度去想,梁一二是凡人身卻有神仙力,想要一勞永逸永絕後患,就應該斬斷他的血脈。」 梁一二的『血脈』,留或不留,其實都有充分理由,所以對此眾人先前也並沒什麼疑惑。 可是在得知真相後,以曲青石、柳亦的心思,也就多出了一份懷疑。懷疑當初的誅殺梁一二的主使,已經知道了他就是鬚根,這才不去重視那些後代,因為血脈是假的,根本就什麼也沒有,永遠也不會有『覺醒』那一天。 曲青石本來沒打算去說這件事,一來涉及了老三身世,說出來怕又會惹出梁辛的心思;二來,這件事到現在為止也僅僅是『猜測』,並沒什麼證據。 不過梁辛提到『賈添知道梁一二真實身份』後,曲青石和柳亦都發覺,這兩件事之間,存在著不小的關係。 柳亦接下了後面的話題,對老三道:「照著我和老二的猜測,當年殺梁一二的主使者,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按你所說,賈添也多半知道梁一二就是鬚根……」 一般而言,性子狠辣的,心思難免疏漏大意;而心思縝密的,優柔寡斷。可鬚根是個例外,他的心性不是一般地厲害,他刻意隱藏身份,修、凡兩道都被他蒙在了鼓裡,現在一下子跳出來兩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 說到這裡,梁辛哪還能不清楚兩位義兄的意思,殺梁一二的人和賈添,都是知道真相之人……說不定他們兩個乾脆就是一個人。 何況,以前梁辛等人以為先祖,只是靠著兩件玲瓏玉匣,寶貝是身外物,再怎麼厲害敵人也有機可乘。可現在獲知,『梁一二』還得了謝甲兒的傳承,沒了寶貝,他的本領也驚世駭俗。而且五大三粗對鬚根的下落全然不知,否則也不會有卸甲強攻離人谷之戰了。把天門刨除在外,梁一二有實力驚人,放眼天下,除了賈添這一系,還有什麼勢力能殺得了他。 三兄弟說了一陣,還是曲青石最先擺了擺手,結束了話題:「有什麼事情,都等打完這一仗再說,毀掉邪井,拿下賈添,什麼事情都明白了。」 這個時候,天地歲中的茅吏,語氣生硬地問道:「鬚根無後,自梁路飛之下,所有後代都和他沒半點關係,梁磨刀,你還在想著替他報仇,翻案?」 梁辛應道:「報仇的念頭,無從談起了,不過案子或與賈添有關,還是要查的。」 茅吏沉默了片刻,又開口問道:「梁一二是假的,搬山也是為他自己,你卻還要和天門的決戰?」 梁辛乾脆笑了起來:「對付天門、賈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先祖是誰,他幹過什麼、他的目的何在,其實都沒什麼影響的。」 先是娜仁托雅、現在是天地歲茅吏,自從梁辛醒來,就總有人在不停問他『梁一二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你怎麼還要如何如何』。 可是柳亦、青石青墨兄妹,卻從不提這樣的問題。不是心疼梁辛,怕問了會惹梁辛彆扭,而是他們對自家裡老三更瞭解,這個小魔頭惹東惹西、又打天門又抓賈添,還準備去拼浩劫東來,這些和先祖沒有一個大錢的關係,都是他的『事事有趣』,都是他的『七彩蓮花』,都是他在玩,在享受! 當然,梁辛可從沒想到,玩著玩著,竟然玩出個『冒牌先祖假子孫』這麼五雷轟頂的事情來。 之後的話題也隨之輕鬆了起來,青墨心想事成,剛剛變成新媳婦,心情好得不得了,一邊胡亂聊著,嘰嘰咯咯地笑個不停。 說笑中,梁辛想到琅琊,問青墨道:「琅琊去了草原之後,這兩年裡就再沒消息了麼?」 青墨搖了搖頭,隨後神情警惕了起來,斜眼瞄著梁辛:「想她了?」 梁辛咳了一聲,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罵。青墨卻又把話鋒一轉,賊眼忒忒地笑了:「想就想吧,沒事,我不跟小汐念叨,咱才是一夥的……小汐和琅琊,一個繃著臉殺人,一個笑嘻嘻殺人,倒是各有有味。」 梁辛愕然,曲青石則瞪眼:「女孩子家,胡亂說話!」 青墨撇嘴,不理哥哥,伸手拍了拍梁辛肩膀:「再說,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真能看出誰親誰疏,青墨和小汐關係雖然也不錯,但是一沾上梁辛,說出的話就全向著後者了。 梁辛哈哈大笑:「嗯,有種你把這話對老大說!」 柳亦也笑道:「她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手裡一般都拿著刀子。」 神梭速度奇快,眾人說說笑笑間,便已趕到離人谷。 鬚根對玲瓏輾轉的控制,比著青墨要高明太多,幾乎就在神梭現身的同時,幾位乘客就被鬚根送到了外面。 梁辛跳落地面,還沒來得及向周圍張望一眼,耳邊就傳來一聲熟悉的低呼,於毫無徵兆之間,老叔突兀出現在他面前! 第三七二章 小眼第二 第三七二章小眼第二 梁辛現在是嫦娥境修為,又因修習乾爹的魔功,身體感知遠超修士靈識,就連仙界中的羅剎鬼,想要悄無聲息地欺近身旁也不可能,但對老叔的到來,他竟全無察覺。 看起來風習習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乾枯瘦小,臉上金錢斑醒目,還是那副猥瑣、怯懦的神情,全無高手風範,仍是那個幫少主偷拳譜、替丑娘洗軍衣的鬼僕風習習 梁辛眨了眨眼睛……鎮百山離人谷,青天之下老叔真的離開了連鬼祖宗浮屠都無法掙脫的小眼奇穴,『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風習習的老臉上儘是歡喜,枯瘦的雙手死死抓住梁辛胳膊,嘴唇顫抖著,想笑卻笑不出來,想說什麼卻吐字含混。重見天日,重見少主人,本就木訥老實的鬼僕,實在不知該如何才能把心裡那份歡喜釋放開來這番等待,未免也太長久了些…… 從離人谷那場惡戰到現在,凡間不過三五年光景,其間梁辛也多次返回小眼去探望老叔,可是靈穴之內,六年才抵過人間一天,風習習苦熬萬年,再回來時,天地依舊,少主茁壯,一切都變得更好,這讓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到最後,聲音乾澀著,終於清晰地說出了六個字:「閻王爺保佑啊」 而梁辛,先是眼眶紅了,跟著鼻尖紅了,最後哇的一聲哭出來,涕淚橫流,就像自己還是個小小罪戶時那樣,受了委屈,伏在老叔懷中放聲大哭 梁辛委屈,真的委屈了…… 此時老蝙蝠也迎了上來,在他身後,除了小汐、鄭小道等人,莊不周和宋恭謹也赫然在列,也都還是老樣子,見了人就點頭哈腰地打招呼。 眾人都不去打擾梁辛叔侄,走到遠處敘話,其間柳亦問起師父:「老叔知道梁一二的事情了?」 老蝙蝠點了點頭,以他的性子,才不會對老叔隱瞞真相、哄騙著對方來幫忙打架, 不過老叔對真相並不關心,梁一二是主人,對自己有天大恩情,這就足以了,至於梁一二是老君是佛祖是閻王爺,對風習習他而言全無關係。至於梁路飛,抱養的少爺,也是少爺…… 更何況,梁辛在風習習心裡,也早已不再是單純的少主人了。 叔侄之間的感情,也遠不止主僕之情那麼簡單。 一場大哭之後,梁辛終於傾出了所有的積鬱,收起淚水之後,心底也變得敞亮豁然,說不出地舒適,拉上老叔一起,再去拜謝老蝙蝠的再造之恩。 老蝙蝠自己也得意無比,讓厲鬼還陽,脫開小眼的控制,單只這份成就、得意,就讓纏頭老爹笑得合不攏嘴了。 長春天並未久留,與同伴略作商議,便重返飛舟,請茅吏幫忙趕往西蠻深處,去把日饞仙宗的大隊人馬接過來。神梭離開後,老蝙蝠才說起自己這一路的事情。 四天之前,老蝙蝠接到離人谷傳訊,立刻帶著幾位七星蠱的主人,在大小活佛的護送下,從草原返回鎮百山,才剛入一入小境,就看到老叔主僕三人,正在外面等候。 當時眾人的那一番歡喜,比起梁辛現在也毫不遜色,一座大獸麒麟,煉化出三隻身外身,其中黑白無常只佔用了一小部分,哥倆加起來估計也就抵麒麟的一條大腿外加小半個屁股,可即便如此,他們哥倆的戰力,也直升到六步初階。比起洞房前的柳亦毫不遜色。 真正『兇猛』的,是老叔,早在陷落小眼之初,浮屠就用自己的先天原力煉化他,足足幾千年。現在又得到絕大部分麒麟屍體煉成的身外身,此刻風習習的實力,甚至連老蝙蝠都已經沒辦法理解了。 在老叔出去之前,浮屠晃著圓滾滾地腦袋,對他大包大攬:「你現在,小眼第二,天下第一」 當時老叔直接摔坐在地,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新身體,怯生生地問:「我、我、天下第一?」 黑白無常你一句我一句,說到這裡的時候,大伙都笑了,梁辛也才剛剛發覺,老叔主僕,因身外身而獲自由,可現在還是原來的樣子……梁辛本以為,老叔會變成一頭麒麟來的。 老蝙蝠看出梁辛的疑惑,說道:「身外身的法術成形,施術之人就會有兩個身體,兩個身體也就是兩條性命,而兩條性命,就是兩般變化,清楚了?」 梁辛似懂非懂,不過也能明白,老叔修煉成身外身,由此也就有了兩般變化,可以化作麒麟外身,也可以變成他自己的本來模樣。 莊不周和宋恭謹哥倆也不例外—— 在老蝙蝠先趕來的這四天中,前兩天,老叔主僕三人,用大司巫處得來小骸骨重返小眼,全力修煉梁辛傳下的身法,其實以老叔現在的本領,他全不用學天下人間的身法,也全能跟住同伴的移轉,不過他生性老實,練得比誰都認真。 隨後兩天,星陣中其他四個人也下到靈穴內,開始演練星陣。 正如老蝙蝠先前所言,修煉星陣,幾乎不用考慮默契之事,因為七枚戾蠱星魂之間,帶著與生俱來的聯繫,分別置入七個人體內之後,每個人也都受到星蠱影響,雖然還到不了心意相通那麼誇張,但是只要他們運轉星陣,彼此就會生出一份無間親密,換位遊走之中自有默契。 兩天,十二年,七個人的北斗星蠱大陣,也終於練成了三十連打的真月一擊 老蝙蝠說得眉飛色舞,入陣的幾個人,包括小汐在內都面帶得意之色,只有老叔,還是笑得那麼厚道,一個勁地搖頭,不知是不敢相信自己有那麼厲害,還是習慣使然的謙虛謹慎。 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人人笑逐顏開,梁辛按不住滿心的好奇和期待,飄身向後退開,笑道:「請老爹列陣,小子拭目以待。」 老蝙蝠一揮手,鏗鏘傳令:「列陣」,風習習、莊不周、宋恭謹、小汐、鄭小道、宋紅袍齊聲應和,同時飄身,各自踏住星位,結成北斗之陣,旋即老蝙蝠桀桀怪笑,對梁辛道:「你來試招,再好不過轉」 聲音落處,七個人迅速游轉,人影穿梭中,層層漣漪霍然瀰漫,週遭空氣模糊成一片,轉眼間,前後二百一十道漣漪接踵而現、勾連成串。 一月,三十翻轉,北斗真一大陣成形 旁觀的一眾高手只覺得,彷彿天空猛地沉降下來,從萬丈之遙直接壓到頭頂百丈處,巨大的壓力直接憋進心肺,從曲青石、柳亦夫婦、再到大小活佛,盡數悶哼了一聲,情不自禁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仍舊高遠,天沒塌,壓下的只是氣勢,不過……時值艷艷午後,陽光正濃,可本無星月位置的蒼穹上,赫然現出北斗七星,每一顆都綻放出晶瑩卻絕不刺目的璀璨之光。 下一個瞬間,真月一擊,現身中土 梁辛全神貫注,凝聚起所有力量,準備硬抗大陣一擊,卻萬萬沒有想到,真月之力,並不是從老蝙蝠等人的星陣中擊出,它來自……天上。 假年、真月,兩座大陣,相差得不止百多道漣漪,而是一假一真兩重境界,真月之中,漣漪之力便已經不再是攻敵之用,而是接引天星入位 力量,從天而降。 旋即只聽『彭』的一聲輕響……既無山石崩裂,也不見塵囂飛揚,就只有一聲比著捅破窗紙稍大些有限的輕響。再看梁辛已經消失不見,先前立足之處,現出了一隻方圓十餘丈的大洞,引目望去,以曲青石的目光,竟也看不到底。 深窟,千丈 切口平齊,邊緣處盡化墨色琉璃,映在陽光裡,閃爍出古怪光彩…… 曲青石等人只覺得頭皮發麻,小汐更是面色駭然,望著那個自己也有份的深窟,全身都在輕輕顫抖著,語氣之中既有忐忑也有恐懼,對著大坑喊道:「你…你在裡面?快上來……」後三個字裡幾乎都帶上了哭腔。 一擊威力如斯,就連老蝙蝠都傻眼了 星陣七人等人也剛上來不久,先前一直在小眼中演練陣法,在靈穴之內,星陣無法感受天星,由此打出的也只是『二百一十道漣漪勾連之力』,當然,這些力量都被浮屠滾蕩骸骨之海消弭掉了。 誰也沒想到,一回到人間,星陣還會再躍一階,引來了天星之威。若非如此,老蝙蝠就算要試招,也得事先提醒梁辛一句『小心腦袋瓜子』。 包括老蝙蝠在內,所有人都有些驚疑不定,看著不遠處的深窟,心裡都在轉著同樣的念頭:快出來 唯獨老叔,舉目望向小境之外,結結巴巴的勸解:「沒、沒事、沒打中,沒打中。」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騷眉搭眼地跑回來,站在深窟身邊,跟著大夥一起,一邊吐舌頭,一邊往窟窿裡張望,嘴裡嘖嘖有聲:「真夠深的。」 …… 老蝙蝠被他給氣樂了,翻著怪眼罵道:「不是試招嗎,怎麼跑了?」 梁辛苦笑搖頭:「要不跑,就只能靠天靈蓋來試招了」本擬正面相抗,全沒想到巨力從天而降,那個剎那裡,就連梁辛都來不及變勢護頭,本能發動身法,一溜煙地跑了,他跑得太快,除了老叔之外,人人都沒察覺,還道他被夯進地心去了。 巫蠱一族遠古時成為此間最強,盛名又豈有幸至,即便他們遇到所有中土『飛昇』高手組成的神仙相大軍,也拼了個雖敗猶榮 星陣威力遠超想像,或許比不得『五神變』小羅剎那麼凶狠,可要是比起輪迴二鬼之一的全力狠撲,也毫不遜色。梁辛要硬抗,也就是個平分秋色之勢。 真月之後,天空上的北斗星芒隱退,七星消失不見,地面上的眾人卻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直過了半晌,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跟著,所有人都開懷而笑……真月大陣,竟打出了嫦娥境的神力,上哪說理去。 大笑之後,梁辛意猶未盡,又纏著老叔來試招,但是風習習畏畏縮縮,生怕會傷了梁辛,任他怎麼說都不肯出手,到最後還是曲青石提出,要叔侄兩個只比腳力,不拚殺,風習習才勉強答應。 叔侄兩個不是去賽跑,而是全力展開身法互相追逐。 老叔追梁辛,沒怎麼費周折,前後一炷香的功夫,就拍到了梁辛的肩膀;而後梁辛追老叔,居然也毫不費力,一追就追上了。 梁辛哭笑不得,搖頭道:「老叔,不用讓著我,又不是真比什麼。」 風習習搓著手心,尷尬笑道:「沒讓著,真沒讓,我拚命跑了。」說話時,目光閃閃爍爍,和誰都不接觸…… 老叔說什麼也不捨得出全力,更不捨得贏梁辛,不過他的實力有目共睹,真要放手一搏的話,怕也只有把仙界的卸甲師兄請來,才有資格和他老人家一戰。 小眼第二,天下第一 星陣成形、親人歸來,梁辛大喜之下,又把自己這邊的好消息拿出來獻寶,把他領悟的『想不到』,仔仔細細給老蝙蝠等人講了一遍。 小汐眉目含春滿眼笑意,老叔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鄭小道、黑白無常一個勁地說著吉祥話,唯獨矮子宋紅袍,從來也不會說幾句好聽話,皺眉道:「有個屁用還不如以前凍住時間的本事」 梁辛的想不到,掐斷一重因果,聽起來玄奇無比,可實際效果也就是先讓對方實力猛降,然後再去殺;乾爹的『來不及』則是凍住敵人再殺,而且時光凝固之下,還能擋住法寶和神通的侵襲。真要論起威力,梁辛的『天下人間』比不得將岸的。 矮子的神情不屑,說完後又追問了句:「你悟出『想不到』之後,還能再施展『來不及』麼?」 梁辛點了點頭。在從草原啟程前他就試過,靠著殺心惡念,能夠催動來『來不及』,靠著自己悟出的那份執念,則有『想不到』。兩個天下人間,雖然不能同時發動,但是隨雖梁辛之願,想用哪個就用哪個。 「那還好些,以後還是多用『來不及』。」宋紅袍翻了翻怪眼,跟著又嘟囔了句:「悟道,悟道,悟來悟去,還不如老魔頭,忙活個啥?」 梁辛笑容尷尬,站在原地有點不知道該說啥了;小汐面如冰霜,俏目凝煞,又變回了那個殺手少女,冷冷盯住宋紅袍;老叔果然不記得自己『小眼第二天下第一』的身份,老臉上儘是難過和委屈,別人罵了梁辛比罵他自己還要更難受,卻又不敢發一點脾氣,只伸手輕輕拍著梁辛後背,諾諾地說著:別理他、別理他…… 「矮子最後一句話說得倒不錯,梁辛悟出的東西,又怎麼能和老魔頭相比。」老蝙蝠咧開了嘴巴,嘿嘿地笑了起來,抬頭望向了梁辛:「這一點,你不服氣也沒用,以『悟』而言,你差得遠」 說乾爹所悟的境界比著自己更高遠,梁辛不會有一點不服氣,但是他對這其中的差別,卻是全不瞭解,當即搖頭道:「請老爹詳細解說。」 老蝙蝠又沉吟了片刻,這才沉聲開口,句句鏗鏘: 「你不過入世幾年,打過幾場惡戰,你爹卻五世為人,經歷千年風雨。父子相比,你就是個跑江湖的小混混,你爹卻是戎馬一生、歷經數不清的生離死別,風燭殘年的老將混混的見識,和老將的領悟,有的比麼?」 「你的『事事有趣、想不到』雖然也不錯,可在『生老不死、來不及』面前,充其量就是個娃娃的幼稚念頭」 「明白了麼?想不到和來不及,最關鍵的差別是:前者還有機會,而後者已經遠逝兩重境界,天差地遠你是生命之悟,可你爹卻是生死之悟」 「小子,單以所悟所感而論,你根本沒資格和老魔頭比。」 梁辛動容,認真點頭。這些年打東殺西,陷在一場場惡戰和無數謎團中,『來不及』已經漸漸成了自己保命、殺敵的『殺手鑭』,把魔功當做了一種手段,久而久之,甚至都有些淡忘了它的本意……來不及。 生老病死,來不及。七個字籠罩天下,世間萬物,誰能逃得開去 老蝙蝠站了起來,也不容梁辛多做唏噓,繼續道:「感悟不如你爹,由此而來的魔功,威力自然也會不如。不過…」說著,老蝙蝠的臉上,難得之極地掛起了一份實在笑容:「這個『想不到』,是你自己的天下人間,對你而言,意義卻重大得很。」 宋紅袍果斷插嘴:「光意義重大有個屁用」 老叔再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咬著牙跨步到矮子身前:「我家少爺怎生得罪你了。」雖然是責問,可聲音卻小得離譜…… 宋紅袍卻笑了:「我說的是這樁事情,和梁磨刀有啥關係。」 老蝙蝠沒搭理矮子,望著梁辛問道:「喜夜時,你發動了『想不到』,看到了所有人的一重因果,但是沒有反噬,對麼?」 這個事情梁辛已經說過好幾次了,聞言後點了點頭:「照我估計,反噬會在我斷掉因果時現身。」 「你估計?」老蝙蝠冷曬:「施展來不及的時候,魔功一起,亂流反噬即至;你用『想不到』的時候卻不是這樣。」 說著,老蝙蝠走上了幾步,身體微微前傾,與梁辛四目相對:「梁老三,我問你,老魔頭活著的時候,有跟你說過,天下人間之中會有反噬麼?」 第三七三章 日饞仙宗 有關乾爹的教導,梁辛始終牢記在心,聞言後略作回憶,就搖了搖頭:「乾爹從未提及……」話沒說完,他忽地低呼了一聲,站在原地愣住了 『魔功之內會有力量亂流的反噬』,並不是乾爹傳下的道理,只是梁辛自己的體驗罷了 將岸和梁辛相處的時間其實很短,有關『天下人間』的功法,傳下得也並不是太詳細,可無論如何,『霸道反噬』這麼大的事情,不會沒有只言半語,總應該提及的 將岸不說,自然不會是為了坑梁辛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老魔頭的天下人間裡,並沒有亂流反噬 同樣都是『天下人間、來不及』,梁辛要面對狂暴亂流、謝甲兒也如是,唯獨將岸卻不用,師徒三人為何會有這樣的區別?現在再回想當初,從頭到尾,乾爹都在說讓梁辛自己去入世感悟,去尋找自己的天下人間…… 道理再簡單不過:自己的天下人間裡,沒有反噬 梁辛的眼睛亮得嚇人 『想不到』的威力不如『來不及』,可前者是自己的,後者是乾爹……沒有反噬的想不到,比起有反噬的來不及,又如何? 如果自己對上『楚慈悲』那樣的厲害敵人,靠著『來不及』是沒用的,因為『凍住』的敵人越強,魔功內的亂流就越兇猛,一旦出了能夠承受的極限,他會受傷,魔功也隨之消散 用『來不及』去凍楚慈悲,魔功在發動的同時就會崩裂坍塌,根本沒機會去擰敵人腦袋不說,弄不好自己還會被亂流打成篩子 可是要用『想不到』只要能套中對方,梁辛就贏定了尤其妙的是,『想不到』在發動時悄無聲息…… 老蝙蝠從旁邊笑道:「我也只是姑且一想、一說,到底自己的天下人間裡有沒有反噬,總得找人來試試」 話一出口,人人後退,就連曲青石、柳亦和青墨都假裝沒聽到,畢竟到現在為止,『想不到』還始終停留在『說』的階段,究竟抹掉因果後會有什麼情況,誰也不敢確定,在場眾人都一身神鬼本領,哪個也不敢讓梁辛去試 就只有老叔和小汐,同時跨出了一步 結果老蝙蝠一揮手,又把他倆轟了回去:「風習習要喪了修為,大伙都得猛抽自己嘴巴;小汐剛練好星陣,也不容有失」說著,他的目光環視,最終落在小活佛的身上,笑了…… 小活佛嚇了一跳,大腦袋亂搖:「我不是日饞的人,我們哥倆講義氣來幫忙,你們再不要臉也不能拿我練魔功」 老蝙蝠滿臉無所謂,大包大攬道:「梁辛,封小活佛一個副幫主來做」 「副幫主是天嬉笑,早在真土境就封過了」小活佛回答的異常認真,眼神是執著 老蝙蝠哈哈大笑:「那就封護法、封堂主、封供奉、封大使者,總之你想當什麼官就封你什麼官」 大小活佛可以互通修為,小活佛把修為『存到』憨子身上,就算被魔功所侵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由他來試招其實沒什麼危險,再好不過其他人嘻嘻哈哈,一擁而上一起去勸他鬧騰了一陣,小活佛終於咬著牙站了出來 梁辛也不再廢話,身法與執念同時發動,催起魔功將其籠罩在內,仍和草原時一樣,梁辛已經『看』到了他的一重因果,可小活佛自己卻懵然無知 隨即梁辛低聲說了句:「來了」話音落處,心念轉動直接抹掉了小活佛的那重因果 瞬間裡,小活佛只覺得手足僵硬,力量突兀消散,甚至讓他都無法站立,驚呼一聲摔倒在地而梁辛卻哈的一聲大笑,對著老蝙蝠等人喜道:「果然沒有反噬」 所有人盡做大喜,待梁辛撤去魔功之後,小活佛又恢復了力量,從地上一躍而起,看看雙手雙腳,活動活動腦袋,待確認自己完好如初之後,伸手一指梁辛:「我要當供奉,二供奉,十一是大供奉」 小活佛時刻惦記著憨子,當官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忘了他…… 正開心的時候,始終留在南疆的天嬉笑傳回了消息,這次他以靈鶴傳諭,比著木鈴鐺,信息內容要豐富得多天嬉笑報來的也是個喜訊息,他已經看到了魯執留下的完美飛舟,那頭身形三里,通體雪白,溫潤如玉的巨蝶 黑白兩座天舟,從煉化到操控,都完全一致,所以兩座飛舟降落中土的地方,也相差不遠 當年魯執也無法將飛舟收納,便把它就留在原地,反正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能夠傷害天舟的力量,全不用看管守護,只可惜,魯執和十位絕頂仙魔,終究敵不過中土這座完美世界的可怕力量,再也沒能回到天舟之內 這座白se天舟,被南疆蠻人視作神靈,世代供奉,絕不容褻瀆 直到不久之前,梁辛返回中土,飛舟落入蠻人的所在之地蠻人的神靈,是一隻雪白清澈、萬年不腐的漂亮巨蝶,突然又見到一頭黑灰斑駁,雖然形質相通,但卻醜陋難看的大蝴蝶到來…… 黑白差異、醜俊相悖,既然那只漂亮的是神,那現在這頭醜惡的必是惡魔無疑,蠻人視之為大敵,這才有了剛一著陸時,成千上萬的蠻子圍攻梁辛的那場惡戰 天嬉笑心思了得,察覺異常後,就留在南疆,去為了追查『完美天舟』的下落,果然被他找到了 這本來是一樁天大的喜訊,不過因為茅吏甦醒,倒顯得天嬉笑白忙了一場 天嬉笑可不知道草原上發生的事情,不久前接到日饞首領發出的集結諭令,這才匆忙回訊,此刻他正準備進入完美天舟,看看能不能再將其發動起來,所以也請求宗主,容他繼續留在南疆 梁辛自然應允,其實就算天嬉笑回來,梁辛也不會讓他參加苦乃山之戰他是唯一能夠駕馭天舟之人,性命無比金貴,不容他去涉嫌,而且天嬉笑修為雖然不錯,但以日饞現在的實力而言,還真不差一個逼近六步大成的宗師…… 差不多天黑時分,輾轉神梭帶了所有的日饞門徒返回,幾乎同時跨兩兄妹一個從苦乃山、一個從曲青石老家趕回了鎮百山,至此,除了天嬉笑一個,日饞門徒,近千妖人齊聚離人谷 因為青蓮小島上奇花異草的支持,邪道弟子不僅傷勢盡愈,實力也都大有長進,雖然在中秋會上,三宗弟子傷亡慘重,人數少了許多,可現在整體的戰力卻上層樓 而真正讓人笑得合不攏嘴的,是日饞仙宗的首領實力 宗主梁辛晉身嫦娥境,同時還有『來不及』、『想不到』兩重天下人間,以前在修界呼風喚雨、執掌牛耳的六步大成宗師,在他面前也不見得比著個嬰兒強 大小活佛、曲青石、長春天、瓊環這些高手自不必說柳亦青墨,洞房上天,實力也跟著一起往上升,巫秀蠱煦,又是兩個大宗師,聯手堪比四蠻 茅吏答應幫忙,由他執掌玲瓏輾轉,足以擊退普通的六步大成 另外,還有個山天大獸小吊,娃娃發怒時,爆發的實力比著長春天也毫不遜se,同時他還有一道『王指點將』的神奇本領 再就是由老蝙蝠主持的北斗大陣,嫦娥之力,放眼中土修真道,又有誰能擋?何況,七人陣中還藏著個小眼第二……滿天神佛保佑天門,千萬別讓老叔生氣 再之下,跨兩曾在小眼中修行了兩百年,早已跨過六步中階,與逍遙境大成宗師相差不遠;弦子煉化了桑皮的陰煞力量,得仙草滋養,已經調理好元基,實力和跨兩相若…… 另外具跨兩說,葫蘆老爺已經選好了三百騎士,苦乃山中的大妖小妖摩拳擦掌,盡數集結於猴兒谷,準備大戰一場 葫蘆老爺讓跨兩傳話,這場架他『事必躬親』,絕不會再『坐山觀火』,一定要讓『火尾天猿、德藝雙馨』的名頭響徹天下他給梁辛兩條路去選:要麼由梁辛來調度,但是必須要『上前線』;否則就由他統御兒郎,衝出去亂打 梁辛一邊聽一邊笑,師父要參戰也無所謂,只要能聽指揮就好 如今日饞陣容驚人,尤其難得的是,柳大、曲二、曲四和老叔風習習,這些梁辛至親,也都成了一代翹楚,大家也分不清是誰沾了誰的光,一樁樁往事裹雜在一起,拆不開理不清,到了現在,竟成就了這樣一個『小團伙』,一個『親人幫』 提及過往,特別是最初在苦乃山裡的經歷,四兄妹都有些唏噓來著,由此梁辛倒想起了一件事,轉頭去問黑白無常:「那顆人頭,還原好了麼?」 莊不周點頭哈腰地應道:「你們來之前,我剛去看過,現在還不成,不過也用不了等太久了,何山沖說就快大功告成了」 『梁一二』不是先祖,他的案子已經和梁辛沒太多關係了,但是依著梁辛的性子,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一般都是要去做的,何況,報仇或者不報仇先放到一邊,單就這樁案子,如果沒有謎底,他心裡總也放不下 就在這個時候,老叔忽然皺了下眉頭,隨即梁辛也察覺到,遠處靈元波蕩,正有修士急行趕路,方向正是離人谷,又過了片刻,曲青石等人也有所警覺,紛紛引目望去,而不久之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梁辛是歡喜大叫:「大祭酒?你怎麼來了?」 很快,天空中天空中就傳回秦孑的笑聲:「這麼熱鬧,日饞仙宗的大陣仗喲」 說話間,青綠se大葉舒捲,徐徐降下,秦孑收起寶貝跳落地面,笑著走上前,仍是一派大家風範,和日饞裡的妖魔鬼怪四兄妹一一打過招呼 曲青石沒話找話,輕輕咳嗽了一聲,微笑道:「鳩佔鵲巢,饒了寶地清靜,還請你見諒」 一句話說得柳亦眉頭大皺,傳音入密青墨:「舅舅以前風花雪月,一見大祭酒卻變成了傻小子」 青墨愣了愣,也不用神通隱蔽聲音,側頭望向夫君:「什麼舅舅?舅舅在哪?」 大祭酒搖頭而笑,揚手清點曲青石:「話說的,太見外」跟著又把話鋒一轉:「你囑托我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一邊說著,大祭酒晃動手訣,在她身邊多出了十餘隻大瓷罈子 曲青石臉上閃過一抹喜se:「來得剛剛好」 梁辛則納悶問道:「是什麼?」 柳亦知道此事,對梁辛解釋道:「是『撥雲見日』,專門對付幻術的靈藥」 梁辛卻迷糊了:「對付幻術,不是有摩挲淚眼麼?」 『摩挲淚眼』和『撥雲見日』,根本就是兩回事,前者是對付幻形道法的寶貝,將之滴入眼中,能洞穿世上諸般變身、易容法術;而後者,能讓人心志堅定,神思保持清醒,不被各種幻術誘惑 賈添把千多神仙相都迷惑在大眼中,在他手上,必然有一道犀利無比的幻術 同時,被他迷惑的遠不止那些神仙相,按照曲青石的推測,水潭下眾多大天猿,多半也是被他蠱惑了,這才『心甘情願』地凝化織錦神通,對付以前的主人 要對付賈添,不僅要毀去邪井,還要小心他的幻術,曲青石早就留意了此事,從青蓮島上找到材料,但是他一直脫不開身,沒時間去煉藥,就把此事托付給了大祭酒 秦孑修仙夢斷,心灰意冷,但是她的骨性中帶著一份與生俱來的義氣,對曲青石的托付並無怠慢,將靈藥煉化好就起程趕來,算算時間,剛剛好 柳亦笑得無比開心,彷彿這些靈藥都是他煉化的似的,獨手拍著梁辛肩膀:「做你兄長,容易麼,大事小事都幫得幫你想著」 梁辛和兩位義兄,早就不用客套什麼,笑容之中,透出了那份暖暖的心意…… 著實又熱鬧了一陣,曲青石才對梁辛道:「差不多了,商量下這一仗該怎麼打」 梁辛點頭,揚聲相邀日饞門下幾位大首領,來到一座偏僻小境去商議正事,到了第二天上午時分,眾人才折返回來,梁辛對著千餘門徒揮手笑道:「啟程,苦乃山」 日饞妖人猛地爆發出一陣歡呼,此戰必勝,眾人個個信心滿溢,興高采烈踏入飛梭 兩天前,馬羅山石蹄淵,七字劍門宗重地…… 日饞仙宗,修界為尊 大小活佛,慈悲為懷 跨兩瓊環,到此一遊 一座孤峭山崖上,二十四個大字龍飛鳳舞,筆畫蒼勁氣勢猙獰,彷彿隨時都會掙脫石壁轟天而去 歲印上人背負著雙手,站在山崖下仰望石刻,目光裡滿滿都是恨意兩年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三伙妖人接踵而至,搶靈石、轟神殿、最後還要留字揚威 當真欺人太甚,尤其那個『到此一遊』 最可恨的,魔頭在留字的時候,還加持了邪門神通,讓石崖變得異常堅固,憑著歲印和一群師兄弟的修為,竟無法將之抹掉無奈之下,歲印也只有擺出一副激昂神氣,告訴門下弟子:二十四字妖言,當為激勵警醒,一日邪道不除,七字劍宗便不抹掉這些留字…… 正望著石刻咬牙的時候,歲印最喜歡的小徒弟求石走了過來 歲印不用回頭,就能探知小徒弟欲言又止的模樣,歲印一曬:「有事就說,不用吞吞吐吐」 求石小道士趕忙答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說:「最近外面傳言鼎沸,都說苦乃山將有天材地寶現世,不少門宗都集結弟子,趕去了那裡」 歲印轉回了頭,臉上帶了幾分笑意:「想問我,為何按兵不動?」 求石神情尷尬:「弟子不敢,只是覺得…大好機會,不妨一試,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即便一無所得,至少也是一份歷練…」 歲印擺手打斷了徒弟的話:「山中有寶,傳言而已,到底會不會有天材地寶還未可知,我七字劍宗已得一線天中三位執事的支持,有望接替東海乾晉位九九歸一,這個時候,還是穩重些好,大宗總要有些大宗的氣派何況…」說著,歲印笑容不變,語氣卻低沉了少許:「就算真有異寶出世,也是天門禁臠,輪不到咱們的」 說完,歲印伸手,在小道士的頭頂輕輕一拍:「修道人,寵辱不驚,不為身外所動,那些蠱惑傳言都是心魔所在,隨它去,心不動,則天地安寧」 求石小道士拜倒在地,心悅誠服唱道:「師尊教導,弟子牢記於心」 話才剛說完,西北方向便傳出巨響,旋即福瑞氣象瀰漫而起,苦乃山中寶氣沖天 歲印大吃一驚,失聲道:「真有寶?」旋即目中神光閃爍,猶豫片刻後,揚聲傳令:「歲廬、歲篆、歲磬三位師弟、石蹄淵九十三劍聽令,即刻啟程,隨本座趕赴苦乃山」說著,又抬腳輕踢小徒弟:「快起來,隨我一起去……」 求石小道士揚起了頭,滿臉意外:「不是說,不動心麼?」 「傳言由人而起,是以心不動;異寶由天而降,天之意是為道,我輩求道,自當追隨而去」 求石是真心把師父當神仙,所以還迷惑得不得了:「不是說,真有寶貝也是天門禁臠,沒咱們的份麼?」 「仙佛無種,天選之;異寶無主,歸屬誰家,也由天意定奪五道三俗再大,也大不過天賜機緣」 求石還不服:「不是說……」 「恁多廢話罰你留守門宗,靜心悟道」 片刻後,風雷滾蕩劍華閃爍,七字劍宗盡起精銳,浩浩蕩蕩向著苦乃山奔襲而去…… 第三七四章 必有勇夫 第三七四章必有勇夫 前段時間裡,『苦乃山有寶』的傳言,就像一塊石頭,投入這座叫做『修真道』的水潭中,激起些許水花,蕩起幾道漣漪,可跳出來的,不過是些小魚小蝦……趕往苦乃山查探的,都是散修或者不起眼的小門宗,像『九九歸一』和一些成氣候的大宗,都自持身份,並沒一窩蜂的趕過去,至多也僅是派出心腹暗中探查。 現在,從苦乃山中升騰起的『祥瑞偈、祥瑞象』,則像一道嫦娥神通,轟轟烈烈地砸入『水潭』,掀起滔天巨*,在潭底的大黿怪魚全被驚動 歲印那番『有寶貝也是天門禁臠』的道理,基本是個人就能明白,可是明不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受不受的住誘惑又是另一回事……凡事都有個極限。 當誘惑的程度超過了理智的極限,就會生出『僥倖』了。 歸根結底,便是那四個字:利令智昏。 苦乃山中透出的祥瑞氣息濃厚如斯,遠非玲瓏玉匣可比,現世的寶貝就只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怕也只有誅仙劍、軒轅鏡、流金火鈴這些太上寶物現世,才會有這樣的聲勢寶物到了這個層次,就已經不再是一器一物,它能成形本身也就代表了一重天道。換個角度,它就是天道,若能掌握,不僅天下無敵,飛昇仙界也指日可待。 至於五大三粗,天門雖然強大到無法撼動,可說不定,那幾條大鱷會自己先爭鬥起來,頭破血流之際,最後讓小魚得利……便是這份僥倖,攪渾了中土天下 天門終於放出了真正的誘餌,幾乎全無技巧、謀略可言,依仗得就是這份珠華寶氣太驚人,沒人能夠不動心。 七字劍近百好手施法急行,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伙修士,此刻誰都無法再無動於衷,都要去搏一份運氣,搏一份天意 從東海沿岸到西陲深山,歲印率領門徒橫穿中土,全力飛縱了整整兩天,終於進入苦乃山地界,繼而又循著寶物光華,來到那片連綿大丘所在的古怪之地。 方圓三十里,七彩光華瀰漫氤氳,將其重重籠罩,無論目光還是靈識,都無法穿透彩華,誰也辨不出其中的情形,只隱約可見,有九座大丘巍峨聳立。 此處早已聚集了數萬修士,既有名門大宗,也有小派散修,另外還有不少氣韻內斂、神情倨傲之人,不以門宗為伍,各自獨立於某處,顯然都是些隱居已久不問世事的老怪 祥瑞之氣猶在,就說明寶貝還在。不過大批修士都圍攏在邊緣處,都在觀望……不是沒人進去,而是進去的人,都再沒出來。 前前後後,已經有千多人冒險進入這九座大丘圍攏而成的荒僻山地,其中不乏高手,甚至還有三座『九九歸一』的高手,可都如石沉大海,進去之後就再無音訊。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五道三俗終於出手,除了離人谷未曾到場,另外七家各自選出十名精銳弟子和一名長老,一共七十七人集結一處,進入現寶之地,和前面的人一樣,這些人也杳無音信…… 這一場大戲,天門當然要做足全套,七家的精銳都已經進入陣位,催動大陣,掌門則帶領其他人,現身於『九丘三十里』邊緣,煞有介事,擺出一副尋寶模樣。 至於那七十七個弟子,進去後就會得到同門接應,引到安全之處,全不用顧慮。 可是其他人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天門分辨不出、更懶得分辨那些修士之中到底有沒有邪道奸細…… 歲印傳下密令,囑托弟子小心防備,人太多場面太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生出一場大亂 眾弟子落地,隨掌門歲印一起向著向前走去,隊形看似散亂,但只要稍有見識之人,都能瞧得出這群七字劍道士,在前行中牢牢踏住了陣法,表面輕鬆實則嚴陣以待。 七字劍在修真道上,是僅次於九九歸一的大宗,著實有些地位,他們一來,修士們自然分開一條道路,容他們通過。 可剛走了不遠,從斜刺裡忽地行出一隊俗家弟子,幾乎與七字劍弟子撞到了一起,歲印微微皺了下眉頭,衝著對方的為首師長冷聲道:「羅家弟子在大理州霸道慣了,行走時只記得看天,卻不記得看路了,小心被釘子紮了腳。」 另一隊俗家修士來自大理州羅家,地位與七字劍相若,正與七字劍宗爭空出的那一席『九九歸一』的位子,最近這幾年裡都在較勁,從暗到明,也只差一場拚鬥了。 論到打架,大家的手段應該差不多,不過論到吵架,出家的明顯不如俗家的,羅家大家長露出個不屑笑容:「抬頭走路,不光要小心釘子,還要小心狗屎。」 歲印眼中煞氣一閃,正待反唇相譏,驀地,從不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旋即隆隆的腳步聲大作,塵煙滾滾,大地顫抖,彷彿一隊猛□巨像正向著此處衝來 在場修士皆做愕然。 論起造勢,在場門宗都有不錯的手段,或仙樂紛揚,或霞光千盞…現在這份山搖地顫的動靜也不見得就有多了不起,問題是現在這個場合,五大三粗、一線天、九九歸一,修真道上的名宿高人幾乎悉數到場,誰來了都不敢賣弄,否則豈不是小覷了眾多仙長。 有些修士一心巴結天門,五大三粗的人還沒說什麼,他們就已經勃然大怒,放開聲音怒喝道:「天門仙長在此,請道友自重」 有些修士心思機敏,在愕然之後便已經想到,這麼猖狂、不把天門放在眼中的,哪裡會是正道中人,正『轟隆、轟隆』著趕來的,多半就邪道上的那群魔頭 天門弟子也警惕起來,幾位掌門面帶冷笑,對身邊部署揮了揮手,示意稍安勿躁。 從巨響傳來的方向上,又傳出一聲獵獵長嘯,繼而夯重的腳步聲,猛地化作展翅破空的呼呼風聲,隨即,短短一個呼吸之後,眾人只覺視線一暗,天空中霍然顯出一片……巨蜥。 一雙肉翼,伸展開來足足十丈有餘,身體比著犀牛還要大出數倍、身體批滿巨鱗、頭頂銳利長角、四肢甲刀森然的龐然大物整整三百頭巨蜥,遮天蔽日撲襲而來,足以撐破修士的目光 隨即,巨蜥收斂肉翼,就直挺挺地從半空裡砸落在眾多修士面前,『轟』地一聲悶響,煙塵瀰漫,飛沙碎石沖天而起,爆起的沙石比起『九丘三十里』的祥瑞氣象還要更驚人。 雖不曾直接夯進修士陣中,但大地上掀起的巨震,也足以讓大群修為普通的年輕弟子摔倒在地…… 兩年前中秋時正邪惡戰,正道中有不少人都見過這些巨蜥,不過比起那時,現在的蜥蜴變化不小,雖然形態未脫,但氣勢變化極大,由此天門中人並未認出它們來。 來得不止恐怖大蜥,每隻蜥蜴背上,還有一頭青身火尾的妖猿騎士,為首的大猿腰板挺得筆直,雙目似閉非閉,嘴角似揚非揚,怡然自得中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目光流轉時透出些許仙家氣度,不是葫蘆老爺是誰? 大毛小毛也各乘巨蜥,分列葫蘆老爺左右,兩個娃娃蠻手中,還都擎著一面大旗,旗子上的字彎彎曲曲,都寫著四個大字,不是大洪漢字,而是太上古篆。 天猿之後,山中其他大妖也緊隨其後,金眼兔子、火羽怪鳥、豺狼熊羆,紛紛率領兒郎現身,一時之間,妖氣瀰漫,腥風迴盪不休。 苦乃山數千妖族粉墨登場,聲勢之大幾乎壓塌了半座山峰,修士們驚疑不定,不知對方何意。幾個天門首腦也略顯意外,彼此對望,苦笑搖頭,敢當老道則分開人群迎了出來。 借苦乃山佈陣,是天門商議的結果,不過具體與山中妖族商談借出三十里荒山的,則是通過承天道與狒狒大妖銅頭的關係。自始至終,也都是承天道和銅頭聯繫,這個時候也只有敢當老道出頭最合適。 敢當來到妖族跟前,先對著諸位大妖打過招呼,他目光顧盼一周,沒能找到銅頭,甚至連一隻狒狒精怪都沒有。 銅頭不在,敢當也無所謂,能把妖族轟走最好,轟不走放它們進去、死在陣裡也無妨,可是還沒來得及去和葫蘆說話,老道的笑容就又是一僵,再次愣住了。 他的目光,正注視在葫蘆左右那兩面迎風招展的大旗上。 兩面旗子上一共八個篆字,上古文篆,本來沒人能看懂,但敢當老道卻識得……前幾年離人谷曾經請托天門同道幫忙破譯幾個古篆,分明就是旗子上的字: 窮盡天地,再無飛仙。 其他幾家天門首腦,也都認出了旗子上的字,人人眉頭微皺,他們在苦乃山裡圖謀的時間不短,知道天猿是山中的妖族領袖,實力不容小覷。妖王打出了這個旗號,莫不是要屠滅人間修士 葫蘆見敢當老道看著自家的旗子發呆,心裡那股得意勁猛衝,險些沖碎了臉上的高人神情,拚命把哈哈大笑憋了回去,淡然問道:「怎麼,你識得這旗上古篆?」 敢當的臉上笑容不再,又變回了那副石頭模樣,點了點頭:「這八個字,當真大氣得緊……」 話沒說完,葫蘆『咕』地笑出了聲,又趕忙繃住:「你覺得不錯?」 敢當向後退開,神情冷漠,另外六家的高手也接應上來,數萬修士哪還會察覺不到天門對妖族的敵意,天門之敵,便是正道之敵,在場所有修士顯出戒備之色,沉不住氣者已經取法寶在手,只等五道三俗的高人一聲令下 敢當退後數十丈,這個距離即便對方突然發難他自忖也能應付,這才站住了腳步,冷笑著應道:「我覺得如何有什麼關係,要緊的是,這旗子上的八個字,大妖王自己覺得如何」 葫蘆老爺笑容謙和,搖著頭謙遜道:「都是些前人謬讚,做不得準的,須知,盛名之下,必有勇夫。」 八個字的成語太長,葫蘆老爺的書袋還沒吊到那個層次,純粹是覺得『順溜』就直接說出來了。 天門中人都有些恍惚,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弄清『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和『前輩謬讚』、『盛名之下必有勇夫』之間的關係,不過敢當的臉色卻緩和了許多,能做到天門掌門,都是七竅玲瓏的心思。從自己和葫蘆老爺這套驢唇不對馬嘴的對答,他也大概能明白,說不定旗子上的八個字,在天猿眼中是另外個意思。 當即敢當咳嗽了一聲,伸手指了指旗子:「這八字撰文何解,還請妖王賜教。」 還不等葫蘆開口,從苦乃山深處就傳出了一陣嘹亮笑聲,代為答道:「火尾天猿,德藝雙馨諸位高人可要記得牢了,下次再見到天猿的旗號,一定要高聲唱出這八字偈,才不會吃苦頭」 說笑之中,一條人影從山嶺間縱躍不停,雖然是靠著兩條腿來跑跳,可是速度比著御劍疾飛卻更快,最後一個字說完時,已經越過重重山峰,跳落在眾人面前。 雖然早都在等著邪道殺來,但是在見到此人後,五道三俗的高手無一例外,臉色都是一變兩年前的中秋惡戰仍歷歷在目,眼前這個鄉下小子,給一眾天門精銳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除了謝甲兒,就是這個梁磨刀 最近剛吃過大苦頭的侏儒聞風,更禁不住縮了縮身子,悄然後退了幾步。 梁辛早在幾個時辰之前就趕到了苦乃山,直接去了猴兒谷,把『撥雲見日』給天猿和山中妖族分發下去,完事後妖族呼嘯而出,梁辛特意滯後一陣,好讓師父盡情抖一抖威風。 葫蘆斜眼掃了梁辛一下,神情裡大大地不開心:「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他才吊了一兩個書袋,還遠遠沒過癮。 梁辛躬身,笑著地應道:「等會打完仗,把他們全綁了,再請您老好好給他們講一講天之道,人之道。那時您要講不夠三天三夜,這些修士都不答應。」 數萬修士大嘩,人人怒罵出聲。天門高手就在旁邊看著,要是不去罵上句『小妖狂妄不知死活』,豈不顯得怕了這群妖孽。 歲印上人也不甘人後,氣貫中元威嚴吼喝,可是才罵了半句,耳邊就響起一聲炸雷般地大吼:「都閉嘴」 金玉堂的大胖子秦瘦開口,剛剛幾乎吵翻天的深山谷地立刻鴉雀無聲。 天門之中,除了離人谷,和梁辛一夥淵源最深地就算是金玉堂了,梁辛對他們也和藹得多,對著秦瘦笑了笑,點頭道:「秦掌門,好久不見。」說著,梁辛目光流轉,掃過秦瘦身後的一眾天門高手,隨即他微微一怔,情不自禁地瞇了下眼睛,望向鑒火道宗的掌門:「請問道長如何稱呼?」 鑒火道掌門沉聲應道:「貧道熔心。小魔君貴人事忙,不記得貧道了,可熔心對閣下卻牢記於心,不敢相忘」 梁辛揉了揉眼睛,回答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記得你,不過有些不認得了……」 秦瘦滿臉不耐煩,不去理會梁辛的話,逕自問道:「梁磨刀,串通了妖族來奪寶麼?」 『梁磨刀』三字一出,歲印上人就覺得心裡猛地一緊,這才知道,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粗壯小子,竟然就是日饞的大首領,繼將岸、卸甲之後的第三任魔君 不止歲印一人,幾乎所有人修士都目露驚詫。不久前日饞魔頭闖進天劫中去殺人,這件事驚世駭俗,更讓梁辛的名頭響徹中土,在場之人有誰沒聽說過他 梁辛呵呵笑著,搖頭道:「弄錯了吧,我還以為是天門串通了妖族來佈陣坑人呢。」說著,又往秦瘦身後張望了下,繼續笑道:「顧回頭和老九呢?佈陣去了?」 秦瘦臉上的肥肉一抖,回過頭狠狠瞪了敢當老道一眼。到現在他們哪還能看不明白,妖人和妖族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借了妖族的地方來佈陣,又哪還能指望人家上當。 五大三粗幾位掌門的算盤,本來是等日饞殺到,虛以為蛇應付幾句,罵架一場之後,天門高手呼喝一聲:妖人覬覦異寶,天下同道共誅之隨後在場眾多修士一起動手,自己人則返身『沖』入『九丘三十里』,擺出一副要搶在敵人之前搶到寶物的架勢。 等天門一撤,那些普通門宗修士,自然也就無心再戰,或四散觀望,或貪心不足也追入陣中,不管怎麼說,他們肯定攔不住日饞的妖人。而妖人則會急於奪寶,不管不顧地衝進大陣……只要他們進來,便再也出不去了。 就算萬中有一,個別魔頭僥倖逃出大陣,還有一道七十九窟弟子合成的相見歡等著他…… 算計的是心術,一切都依仗於『誘餌』是否『夠香』,待祥瑞光華升起後,天門一眾領袖也就真正放下了心,都道這一次,妖人的好日子真正到頭了。 可任誰都沒不曾想到,從來不和人打交道的苦乃山群妖,竟也被妖人『收買了』 九丘三十里,是個口袋,其中陣法再怎麼厲害,也得讓敵人鑽進去才有用……秦瘦氣得兩眼冒火,恨不得走上前,去抽敢當老道一個大嘴巴。 第三七五章 只殺一人 第三七五章只殺一人 負責和妖族聯絡、接洽的,始終是承天道宗,此刻天門中驚怒最甚的,莫過於敢當老道。 敢當大步踏上前,望向已經開始有些百無聊賴、自顧自去嘰嘰喳喳說閒話的群妖,語氣如刀:「銅頭何在,我有話問他」 葫蘆老爺實話實話:「銅頭在我家門口看守神碑,我沒給他放假。」 敢當一肚子鏗鏘責問立刻被憋了回去…他一直以為,銅頭就算不是苦乃山之主,至少也是一方領袖,從沒想到它竟然是個『門房』。 就在這個時候,在梁辛身後,一柄巨大的飛梭,於毫無徵兆裡,突然躍出,靜靜懸浮於距地十丈之處。 隨即人影晃動,曲青石、長春天、柳亦夫婦、大小活佛、跨兩兄妹幾個人最先躍出。 正道修士都明白是妖人主力到來,屏住心神嚴陣以待。不過大家都在暗中準備法術,表面上並沒什麼動作,唯獨有一陣倉倉的劍鳴聲,從人群中響起,顯得異常刺耳。 亮劍的,是七字劍宗的高人…… 從神梭跳出的第一批人,除了小丫頭青墨之外,剛巧不巧,就是兩年前那三伙『打家劫舍』的妖人,當年七字劍宗有幸,被人家先後光顧了三次,留了二十四個大字,此刻見他們同時現身,歲印上人和一群弟子驚駭欲絕,劍元雖主人心意而動,自動跳出來護主。 寂靜山谷,數萬人中,突兀冒出一撮飛劍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成,柳亦廢話最多,目光循著飛劍找到歲印真人,笑著說道:「就你嫉惡如仇」 歲印恨不得伸手去把飛劍捉回來撅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咬著說狠話:「妖人放肆,此間豈容而等……」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空倏然一暗,冥冥裡透出一片淒厲惡鬼長嗥,只見千餘道黑色煞氣,快若閃電,從四面八方圍攏而至,猛地裹住了七字劍弟子放出的那一片飛劍,旋即一片金屬斷裂聲大作,下一刻,煞氣消散不見,半空裡的長劍盡數被絞得粉碎,叮叮噹噹的亂響中,掉落地面。 新媳婦青墨撇了下嘴角,心裡說了句『罵我夫君』,嘴裡卻對柳亦道:「跟他囉嗦啥,打一頓就老實了。」 巫秀出手揚威,天門卻無動於衷,那些重要人物或傳訊躲在遠處的七十九窟弟子,迅速準備相見歡;或心思轉動,想再找到什麼辦法,能把妖人陷入大陣;七家掌門則嘴唇嗡動,以傳音入密商量對策。是以對眼前的小小衝突,都沒去理會。 七十九窟的修士都藏在兩百里之外,都被法術遮掩了行跡,蟄伏不動,並未列陣以待。天門怕事先列陣,引發的靈元波蕩會引來妖人的注意,本擬等日饞眾人進入『九丘三十里』後,再傳令這三萬弟子組成相見歡,不料事情有變,此刻傳令過去,到大陣成形,總要等上一段時間了。 法寶被毀,七字劍弟子盡數受傷,悶哼一聲委頓在地,歲印也不例外,不過對方沒直接出手殺人,只是折斷飛劍,上人心中已經念起了老天保佑。 不料青墨手下留情,其他幾個邪道妖人卻不肯罷休,梁辛伸手向他搖搖一指,對著其他修士怪笑道:「我只殺他一個人,其他人滾開」 梁辛大笑撲出同時,曲青石、長春天和大小活佛,四大高手一起縱躍而起,跟在小魔頭身後,捲起猛烈罡風,撲向歲印。 天門高手不動,其他修士不願、更不敢去觸這個霉頭,忙不迭向著四周退開歲印不過是個五步修士,又剛剛負傷,如何能夠躲開一群絕頂高手的撲殺,驚怒之下嘶吼著:「跟你拼了」拼出所有的力氣,凝化神通,祭出瀕死一擊。 一道金光從歲印上人袖中激射而去,直指梁辛面門,後者獰笑之中,隨手一揮,就像哄一隻蒼蠅似的將金光擊散,而梁辛的另只手,毫不留情地按歲印的天靈。 梁辛地撲殺並未全力展開身法,否則歲印哪來得及發出最後一次反擊?由此,跟在他身後的四大高手也都追了上來,同時伸手捉向歲印四肢,這些日饞首領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們要『五馬分屍』,活撕了老道。 歲印避無可避,只剩下等死的份可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對方已經堪堪捉住自己的剎那裡,五個邪道高手同時發出了一聲長嘯,還在半空的勢子陡然一轉,速度比著撲來時快了十倍,捨棄了上人,向著另外兩個方向急衝而去 歲印上人又摔回地面,全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曲青石、長春天和大小活佛四人轉向向左,風疾火烈一般,竟殺入了大理州羅家的隊伍不止是撲擊,而是引蕩法寶的全力猛攻,目標直指羅家陣中的一個少年弟子。 烏光淬烈,劍鳴浩蕩如雷,金尊墨劍隨著曲青石指訣怒嘯而射破空聲刺耳,黑色籐鞭凌空而現,一鞭甚至抽裂空氣,兜頭斬下 巨變突起,羅家的那位少年大驚失色,翻轉出一個古怪手訣,口中大吼:「借刀殺……」可還不等他施法,曲青石和長春天的猛攻,就以狠狠擊中了他。 少年的身體竟結實地離譜,受兩個絕頂高手一擊,也只是口中嘔血,瘦小的身體卻借力急退,向後遁去,想要就此逃走,而此刻大小活佛已趕到身旁,兩位活佛揚起手掌,悶雷般地爆響之中,兩隻手掌一中天靈一中胸口 接連四道猛擊,少年終於抵受不住,嘶啞地慘叫一聲,重重摔落在地。 羅家眾人又驚又怒又惶然,全不明白怎麼這群煞星怎麼為何又殺進了自家陣中而且被猛擊的那個少年,平時並沒太多特別之處,天分還不錯但是老實木訥,毫不起眼可是等少年摔落在地,羅家上下才愕然發現,他的臉和身形全都變了……從一個瘦弱少年,變成了個身材修長的俊美青年 長春天黑籐一卷,綁住此人,笑道:「木老虎,我老想你了」 木老虎翻了翻眼睛,沒說什麼。 自從中邪惡戰、青墨等人放了木妖一馬之後,他就再沒了消息,不料這次又靠易容法術,混入了羅家隊伍。日饞的眾多首領在來之前,都點了婆娑淚眼,能洞穿天下一切幻形法術,到場後就發現了這位老熟人。 此間聚集了數萬修士,人人都帶了得意法寶來,日饞眾人哪敢放任木老虎不理,且羅家的隊伍和七字劍宗相距極近,這才借題發揮,擒下了這頭怪物。 而梁辛卻未參與捉拿木老虎,他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天門高手聚集之處。 修士人數眾多,其中為自己施展了易容法術的大有人在,不過就只有兩個人最醒目,其中一個是老熟人木妖;而另一個人之所以醒目,則是因為他的嘴是豎起的,與鼻子連成一線……鑒火道,熔心掌門 苦乃山大陣本來是天門用來誘殺梁辛的,木妖來或許還可能是為了『天材地寶』,可天門首腦之中竟出了神仙相,這讓梁辛如何能夠不驚,如何能夠不捉住他來問個清楚。 就在曲青石等人緝拿木妖時,梁辛已經衝向五道三俗,對方是一派領袖,自己說什麼也白搭,有什麼事都得先把熔心妖道的原形打出來再說 天門實力遠非普通修士可比,梁辛來得雖然突兀,可他們也反應如電,叱喝聲中,劍華、水色、火光、飛沙,諸般大神通鋪天蓋地而來,全不去管神通籠罩的範圍之下,還有數不清的普通正道弟子 天門不顧普通修士的死活,梁辛更不會去顧及什麼,陰聲而笑中,身形倏然飄忽起來,能夠闖入天劫去殺人的身法,又怎麼會被在乎這些修士攻殺?一道道神通,在普通人眼中快如光電,交雜在一起『密不透風』,可是在梁辛看來,實在有太多縫隙供自己從容穿梭。 只眨眼間,梁辛就衝入了天門陣中 鑒火道熔心雖然還有些不明白,為何這個小魔頭能看穿自己的高深幻法,但是老道比誰都清楚對方為何而來,眼見梁辛欺近,熔心顧不得再去隱藏本領,雙手翻捲三次結成一座古怪手印,立刻發動了自己的天道:天涯,咫尺。 『天涯』是指敵人到自己的距離 這一重天道之下,自己站在原地不動,敵人就算有天大本領,也永遠休想能飛、能跑、能衝到自己身前,眼前百丈距離,卻足夠對方飛上一生不僅人,法術、法寶皆為天道所控,不管威力多大,只要是天下之力,就飛不完這一百丈,永遠夠不到自己……一百丈,遠若天涯。 咫尺,說的則是他到敵人的距離 在他攻擊出手的同時,神通就會炸到對方眼前……一百丈,近在咫尺 被『天涯咫尺』所擒,就只剩挨打被殺的份,全無還手餘地。 雖然比不得百無一用,可熔心的天道也著實不弱,在神仙相之中能算得上游下品,但是憑他假飛昇所悟的手段,又如何擒得住嫦娥力之身;憑著他的一重天道,又如何擒得住另一重完全與自然相溶的身法,更毋論那樁與天道背道而馳的天下人間 熔心幾乎瞪爆了雙目,他真就眼睜睜地看著,梁辛笑嘻嘻地一閃身、又一閃身,順著『天涯咫尺』,一直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最後又一轉,兜到自己的身後,笑著對自己小聲說了句:「三頭騾子?有啥故事?」 旋即,梁辛心念轉動,發動了自己的天下人間,斬斷熔心那一重『三頭騾子』的因果 熔心就覺得腦子裡轟得一聲暴鳴,震得自己幾乎五感俱喪,而一身飽滿真元,憑空消失了九成,調運內息一查,立刻驚了個魂飛天外,修為竟暴跌到不足四步。 梁辛的笑容越發歡暢了,幾乎是興高采烈地對熔心繼續道:「想不到,怎麼樣?」說話間,催動身法圍住繞了一圈…… 一個圈子轉下來,熔心除了一顆頭顱,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骨頭都被梁辛打斷 不過讓梁辛稍感意外的是,熔心修為淪喪、身受重傷,竟還能維持得住幻容法術,並沒有變作本相。梁辛更沒想到的是,他擒下敵人,正要返回時,忽然彭的一聲悶響,熔心的腦袋,就好像個西瓜似的,莫名其妙地爆開了,無頭屍體癱軟在地。 沒能抓到活口,梁辛眉頭大皺,正想返身折回自家陣中,耳中忽然響起了大哥柳亦傳音入密送過來的笑聲:「老三,揚威」 而此刻,天門之內,所有高手盡數爆發全力,向著他掩殺而至。 所有人都到熔心死在了梁辛手裡。要是就這樣被小魔頭衝進來、當著數萬修士的面前殺了鑒火道掌門、再從容遁走,天門以後哪還再有臉見人 就算『九丘三十里』的大陣沒了用武之處,至少還有七座天門,還有數萬高手,還有七十九窟三萬修士列成的相見歡,打殺便打殺了吧,就在苦乃山中 秦瘦鬚眉皆張,面若鎏金,雙臂緩緩搖擺,在他身後的空氣,連做三次猛震,一百三十一隻鵝蛋大小的銀色劍丸憑空而現,隨他一聲:「列劍」,冥冥中發出一聲嘹亮劍鳴,每一劍丸周圍,又現出六柄長劍。 六劍一丹,為一小陣;一三一隻劍丸又結一座大陣,數千柄長劍,仿若一道天河,向著梁辛席捲而去; 流連道澤漁,雙目不見黑白,化作兩汪湛湛水藍,雙臂張開大袖招展,帶領身後弟子,圍住梁辛於百丈開外層層打轉,空中霍然傳來隆隆巨響,百里之內潭、澗、溪、泉,所有活水皆為流連點化,凝化做一條青色惡蛟,陡然現身; 承天道敢當,劃破指尖以血為墨,在另只手的手心上迅速畫出一道符撰,跟著把手掌一翻,重重拍在了自己的天靈,一掌之下,老道身子一矮,雙膝沒入泥土。第二掌、第三掌……老道不停猛擊自己,竟把自己像一根釘子似的,一下一下夯入土中,最後一掌,就在他髮髻也沒入土中的剎那,不遠處的山崖轟然崩裂,一個通身昏黃的巨靈神踏步而出——厚土靈尊法相奉敢當諭令、借山土現形…… 指夕道、鑒火道、榮枯道、卸甲山城,天門精銳,在一瞬間盡數拿出了最犀利的手段,只求留下梁磨刀 自從兩年前,邪道眾人從黑色小島從容遁走後,天門開始著手準備這一戰了。 不止那座已經用不上的大陣,不止七十九窟弟子集結,還有門宗精銳的戰力提高 天門真正的實力,並不是他們有多少宗師,有什麼陣法,而是龐大的資源基礎,仙草、靈石、精煉法寶……各種各樣的寶貝,日日不停被送到五道三俗,幾百年積攢之下,家底何其雄厚? 修天悟道,修煉時大都會以丹藥相輔,但是如何服、服什麼、服多少都有嚴格要求,若實力增長過快,一來會影響道心、滋生心魔;二來,靠猛藥提高實力之後,元基也會受損,這次提高之後,以後想再求精進就更難了。 那些厲害的法寶、符撰,輕易也不會發給普通弟子,不是寶貝數量少,而是怕弟子心境不夠,得了犀利寶貝會過分依賴、影響了修行。 所以天門的資源,大都只做封存,平日裡並沒太大用處…不是沒有,只是不用。 可是一旦遭遇危難、大戰當前時,寶庫開啟,天門實力就會猛地提高到一個全新層次。 這一次,幾位天門首領施展的法術神通,比著中秋之戰時,要犀利得多 五道三俗,幾乎在眨眼間就完成了合圍之勢,各出絕招必殺小魔頭,在他們動手的同時,指夕道侏儒聞風吐氣開聲,一改往日和藹語氣,換而森冷威嚴傳令在場數萬修士:「邪魔妖孽逆天而行,天下同道共誅之,一線天弟子何在」 一線天諸位執事,早已散落在修士群中,只等天門師長號令…… 這便是天門的另一樁持續數百年的經營了,修真道還談不上鐵板一塊,但天門擁躉著實不少,在幾位一線天執事號令下,一部分鐵桿頃刻行動起來,旋即帶動全場,雖然場面看上去混亂成一團,但暗中進退有度,四位執事縱聲疾呼,率領週遭修士率先動手,各色神通轟轟烈烈攻向邪道和妖族大營,另外四個執事不同聲色,身邊卻凝結人群,彷彿滾雪團般越滾越大,正迅速匯聚、凝結,準備結出一座萬人規模的相見歡 隨著小魔頭突入敵陣核心,一場大戰就此而起 …… 現在正道的攻勢剛起,仍散亂的很,邪道高手未得宗主號令,也只是撐起一道道屏障法術,只做防守,並未反攻。 妖族都聽葫蘆老爺的,葫蘆則信守諾言,聽從日饞的調遣,眼珠子急得亂轉,臉上還拚命維持著淡定神情,對身邊的兒郎、妖族說道:「稍安勿躁、平心靜氣、枕戈待旦、假裝沒事……」 曲青石等四人已經抓了木妖返回自家陣中,長春天抓住木妖,高高興興地走向陣尾逼供去了,跨兩兄妹則迎上曲青石眉,飛色舞地問道:「打不打,打不打?」 曲青石還沒說話,柳亦就笑道:「再等等,先讓老三發威,咱們再動。」 話剛說完,遠處天門戰團中,突然傳來了梁辛拿腔拿調的『狂妄』大笑 青墨打了個機靈,光潔的額頭上,跑過了一溜雞皮疙瘩:「這笑的、也太假了……」 第三七六章 氣焰熏天 所有不曾參與『九丘三十里』大陣的天門高手,傾盡全力出手,數百丈內各e神通閃爍綻放,可就是無法淹沒梁辛的身影! 秦?額頭青筋賁起,一邊拚命催動劍丸,一邊喝問身後弟子:「七十九窟如何?」 「還在列陣,顧回頭傳訊回來,還要稍等片刻……」 秦?怒罵了一句,又令道:「傳訊,要逐鹿丘裡面那些弟子捨棄大陣,回來馳援本宗!」 他身後那個弟子一愣:「撤陣?這……」 話沒說完,就被百忙中抽空轉身的秦?一腳踹翻在地:「狗腦子的豬!那個陣法還有個屁用,把人都給老子喊出來!」 『九丘三十里』的大陣,佔去了天門大部分的精銳戰力,現在這座大陣明擺著再沒了任何用處,還不如讓弟子出陣來迎敵。 不止金玉堂一家,另外幾座天門也都搖響木鈴鐺,要自家弟子撤出大陣回來增援,幾乎就在此刻,梁辛大笑聲起,跟著人影一閃,猛撲而至,隨手抓起一個指夕道的長老,向身後正急追過來的那頭后土巨靈猛擲過去! 這位指夕長老,六步修為,在梁辛手上卻沒有一絲掙扎的餘地,怪叫聲中向後摔去。 敢當老道喚出的厚土巨靈毫不猶豫,抬起磨盤一般的大手,貫著風雷向指夕長老一拍,拍小蟲一般,把他打成了一片爛肉! 梁辛身體飄蕩仿若落葉,在無數神通之間從容飄蕩,把笑聲猛地一收,揚聲道:「我義父將岸,第一任魔君,不修天道修人間,千年前參悟生、老、病、死,自創天下人間、來不及,神通起處時間凝固,乾坤之下皆為所擒。」 說完,他頓了頓,以七步之力貫徹於斷喝之中:「你們,看仔細了吧!」 大喝如雷,炸裂天空,梁辛如電倒翻,正直迎上一路追逐自己的厚土巨靈,旋即殺心惡性擊破天道,方圓十丈之內,時間不動! 巨靈雙手大張、神情猙獰,卻無法稍動,被魔功牢牢凍住。 神通也如是,到他十丈之處,就此凝結不動。 梁辛一言不發,一個縱躍竄到半空,抱住巨靈的腦袋旋轉幾圈,『一絲不苟』地擰下了那顆巨大的頭顱,跟著撤掉魔功,把揮手把頭顱z向敢當老道:「沒點用處的神通,還你!」 「修真正道視他老人家為邪魔大敵,他卻不屑去看你們一眼!天門高手,六步宗師,可有人摸到過他的一隻衣角麼?」 梁辛第二次施展『來不及』,又把流連道喚來的惡蛟碎屍萬段! 說過乾爹,梁辛的聲音愈發響亮了:「我師兄謝甲兒……」 天門中幾位首腦同時揚聲傳令:「誅殺小妖,莫?Q理會他胡言亂語!」圍攻更加猛烈了,神通法寶轟鳴響徹山巒,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遮擋梁辛的聲音! 「師兄傳承義父衣缽,成為第二任魔君,更青出於藍,於控制時間的法門中,摸索出乾坤挪移之術,是稱天上人間!」說著,梁辛忽地凝立不動,左臂亂揮,把打向他的諸多神通盡數驅散,同時揚起右手,三指如叉,對準指夕道眾人,陰聲笑道:「你們,看仔細了吧!」 兩年前,謝甲兒突兀現身,笑了一場哭了一場,更以乾坤挪移之術震駭天門,霸王的手指一轉,就是一次空間撕裂、一蓬腥風血雨。此事猶在眼前,而剛剛演示過時光凝滯之術的梁辛,又揚起三指指了過來,指夕道眾人嚇了個魂飛天外,發一聲喊轟地倒飛開去,拚命錯動法術四散而逃。 梁磨刀收回了手指,笑:「師兄這門本事我還沒練好……」 遠處的妖人大陣傳來轟天大笑,南腔北調、各地俚語,給自家宗主喝彩。 指夕道丟了大臉,侏儒聞風牙齒咬得咯咯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而梁辛的聲音不停:「五百年前,十三蠻圍攻大魔君,一戰夷平八百里,好大的威風,卻不知謝甲兒毫髮無傷,倒是十三蠻自相殘殺,引出無數禍端……」 梁辛越說聲音越響亮,週身那股邪魔氣勢,也越發濃厚:「拜乾爹所賜,得師兄指點,梁磨刀忝為第三代魔君,卻也悟出了另一重天下人間……想不到!」話音落處,梁辛再度促動身法,全身巨力爆發,滾蕩起沖天煙塵,風疾火烈,直接衝進承天道宗聚攏之處。 他來得快如閃電,承天道眾人來不及退散,就被他衝了進來,繼而倉皇驚呼不絕,在梁辛身週三十丈距離之內,所有人都面如土e……『想不到』籠罩之下,承天道數十名精銳弟子的那一重因果,都被梁辛無情掐斷! 或修為驟降,或乾脆變成了凡人,突如其來的驟變,讓魔功之內的承天道士驚駭欲絕,哪還有一絲鬥志,拼起全部的力氣想要逃得遠些。 這些至多只剩五步修為之人,在梁辛看來,跑得不比一隻小雞仔來得更快,梁辛在魔功之內身形晃動,每個想要逃走的人,都被他一腳踹翻在地! 『來不及』並不阻擋神通,其他天門弟子的猛攻,毫無障礙地衝入其間。梁辛有神鬼身、神鬼力、神鬼遁術,那些神通法寶根本傷不到他,倒是被他困住的承天道弟子全都變成了廢人,如何能躲開那些宗師神通,慘叫聲聲,半數之人慘死於同道手中。 此刻天門高手人人倉皇,雖然不明白梁辛的魔功道理,可他們看得明明白白,那些被小魔頭近身的同道,全身本領都被『化』掉! 「義父將岸,師兄卸甲,兩位魔君一生狂妄,前者眼中只有人間,後者心裡只有仙道,何時也不曾看過、想過你們,倒是正道弟子,個個都把魔君當做生平大敵……哈哈,你們也配!那也好,便隨了你們的心願,梁磨刀這次把你們一個一個都放在了眼裡!」大笑聲再度響了起來,這次再沒了那份『拿腔拿調』,換而魔性十足、氣焰熏天:「可笑的是,我真拿正眼看你們了,你們卻又盼著我趕快移開目光!」 笑聲之間,梁辛再不跟天門廢話,轉頭望向自家陣營,狠狠狠狠地喊出來自己偷摸著演練過無數次的大吼:「日饞弟子何在?!」 這一聲斷喝,威風十足,梁辛又哈哈大笑了起來,不是威懾敵人,不是給自家弟子打氣助威,他是打從心眼裡就覺得那麼的舒坦,排場太大了,太沸騰了! 這次笑純粹是沒憋住,太高興…… 不過就連梁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笑,落在天門、正道和自家門徒耳中,要比著剛才的鏗鏘喝罵更狂妄得多…天門傾盡全力來殺他,正道群情洶湧正猛烈出手,小魔頭卻還為了自己那點小得意笑出了聲。 曲青石與身邊的幾位首領對望一眼,彼此都略略點頭之後,揚聲喝令:「山中妖精、世間妖人,隨我等去,領教正道中人口中天道!」 斷喝猶自迴盪,早已按捺不住的眾多妖孽齊聲大吼,盡數出手……眨眼之間,苦乃山深處、『九丘三十里』邊緣,自從邪道傾覆之後,最為浩蕩的一場正邪斗、修士斗就此爆發。 青墨早都等得不耐煩了,此刻終於捱到開戰,歡呼一聲,拉起柳亦第一個就衝了出去,口中一個勁催促著:「你先來,你先來,快出手。」 柳亦單手結印往胸口『懶蟲蠱』所住之處用力一掀!若柳亦脫出衣衫,旁人便能見到,一條條蚯蚓大小的黑e流蘇,倏然從他的皮膚上游弋開來,從十指、四肢、胸腹背臀等各處,向著他的臉上拚命游動! 柳亦的臉上,條條昏黑氣息衝過,看上去讓人不寒而慄。眨眼功夫,『黑e蚯蚓』就盡數匯聚於他的眉心,搖頭擺尾動個不停,最終結做了一隻猶自扭動的古怪符撰。 柳亦滿臉獰笑,抬起獨手從自己的眉心一捉,竟將那枚符撰捏在了手指間,跟著又像地面上用力一摔。 一聲尖銳的嘶嗥,撕破了所有人的耳膜,黑e『符撰』落地即碎,數百根『流蘇』又變回原形,轟然射入修士陣中! 『流蘇』仿若煙塵,法寶神通轟去變回立刻散碎,下個瞬間又會重新凝聚成形,繼續射向敵人,可它並不傷人,只是從敵人眼前一閃而過,隨即又向著下一個敵人的雙目掠去。 『流蘇』快若閃電,急衝到眼前,任誰都會情不自禁眨一下眼睛……只是一眨眼。 眨眼過後,再看四周,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失去了顏e,湛湛藍天變作昏黑一團、青青山脈變得蒼白斑駁、神通耀起的璀璨光華,也變成了灰e暗淡的風。 e彩不再,風景全失,跟著,便是生機斷裂,直挺挺摔倒在地。 只要被『流蘇』掠過眼前,再眨一下眼睛,便死了……蠱煦神通:煞風景! 做夫君先出手,做媳婦的才好去開打,青墨雙唇嗡動,十指尖尖翻動個不停,盤出一連串地手印,到最後把雙臂一撐,十道煞氣凝結的長索從她指尖卷揚而起,向著敵人擊去。 長索做鐵鏈之形,環環相扣,而且在晃動中,竟也發出嘩啷嘩啷的怪響,聽上去,彷彿陰差手中的奪命鎖! 煞氣長索吞吐翻捲,直飛百丈之外,猛地捲住了一個道士脖頸,對方雙目一翻就此喪命。 長索並未就此放開屍體,而是猛地一抖,在『嗖』的一聲怪響中,老道的屍體就此消失不見。 幾乎與此同時,週遭空氣猛震,一頭獠牙厲鬼突兀現身,抬頭望向青墨,咧開嘴巴露出一個難看地笑容,跟著發出一聲嘶嗥,揮動利爪衝向正道敵人。 惡鬼之力,不遜於六步宗師。 殺一人、拘一屍,換一頭幽冥苦獄中被永世鎮壓的惡鬼重返陽間,聽奉巫秀號令衝鋒殺敵,待戰事結束後,惡鬼再重返苦獄……巫秀神通:替罪羊! 煞氣長索搖擺不停,每個修士被它帶走,都會換回來一頭凶殘惡鬼。 巫秀蠱煦之後,瓊環化身修羅,催動血獄;曲青石引蕩墨劍,結印之下漫天槐花飄蕩;大小活佛裹蕩風雷,不見神通卻蠻力無邊;跨兩和弦子修為稍遜,比不得曲青石等人,但以逼近六步大成之力衝擊普通正道修士,也不會遇到一點麻煩;還有一柄輾轉神梭,左突右衝威風八面……門徒早都得了吩咐,分成幾路,結小陣緊跟在諸位大首領身後,所過之處無人可擋。 日饞首領中,就只有長春天不曾出手,專心從木老虎口中逼供。 另外倒霉娃娃小吊也沒出手,蹲在長春天身旁,百無聊賴地舔著一串糖葫蘆。 正逼供的長春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暫時放下木妖,揮動籐鞭衝入戰團,片刻後又折返回來,手中還擒下了兩個普通的正道弟子。 長春天把兩人扔到小吊身旁:「給你王指點將用的。」 小吊笑嘻嘻地點點頭,又想了想,學著長春天的口音,應了句:「必須的。」說完,把最後一顆紅果塞進了嘴巴裡,又向著長春天伸出小手:「吃酸糖。」 長春天哈哈大笑,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包杏脯,笑道:「小心吃,慢些吃……」 日饞妖人氣勢如虹,聲勢驚人,可真正煮沸了這片天地的,卻是苦乃山妖族,三百頭巨蜥一起一落,便是一場山崩地裂,山中大小精怪一哄而上,在自家妖王的統御下放手猛攻! 再沒有人珍惜人命了,從曲青石等人定下要打苦乃山這一仗起,包括梁辛在內日饞的所有首領,都明白這是一場大血光。不真打,怎能引得來賈添;又何況,陣是天門布下的、誘餌是天門放出的;而那些普通修士,來時雖然懵懂,打時就盡數都是幫兇。 天上地下打成了一團,一眼望去處處鮮血暴現,耳中慘叫不絕……真正的攻殺。 正道修士人多,但核心高手都被梁辛一個人牢牢拖住,剩下的數萬人中,能有宗師境修為的,加在一起也湊不出十個,而且也都是六步初階,反觀日饞和妖族,曲青石等人都在十三蠻之上,妖王則個個六步中階,葫蘆更是修為精深,這些首領根本就沒人能擋,只一衝,便徹底震碎了正道的陣腳,那幾座暗中聚合的相見歡也煙消雲散。 天門裡也早都亂作了一團,因為這座『九丘』調用了大批精銳,人手不足,無法再結成『土雞瓦狗』、『明火執仗』之類的強力法陣,單靠一盤散沙似的亂打,根本傷不到梁辛,可這個小魔頭怪笑著一衝過來,天門高手就人仰馬翻亂作一團,生殺大權完全被梁辛握在了手中! 『想不到』這下,時時刻刻都有天門高手被擒,梁辛並未痛下殺手,但下手也絕對不輕,斷滅敵人因果之後,無一例外,統統打折雙臂一腿,所過之處,五道三俗弟子倒地哀號!梁辛打發了性子,打從肺腑中衝起的得意與痛快,再度大笑起來,接著前面的話題還要繼續『揚威』! 「說過了義父、師兄,還要給諸位講一講…日饞!」梁辛眉飛e舞,舉手投足,把一片殺向自己的飛劍打成廢鐵,跟著伸手向著自家方向一指:「日饞仙宗,列位魔主,第一位,天門仙長的老仇人,長春天。」 長春天正在逼供,聽到梁辛提到自己,愣一愣後,放出聲音笑呵呵地應了句:「你們打,我在忙,先不上了。」 正道弟子人人苦笑,長春天凶名卓著,是早已成名的人物,做了日饞『魔主』不足為奇,可現在…現在是在打仗,正道拼勁全力去攻殺,而日饞中放著這樣一個大宗師,卻在忙別的,全沒有參戰的意思…… 梁辛聲音不停:「第二位魔主,金尊墨劍,槐樓傳承,曲青石!」 曲青石遙遙對著天門揮手:「曲某人有禮!」說著,劍訣一揮,墨劍發出一聲長鳴,化身黑e閃電,向著天門戰團襲殺而至,全力一擊,一片血光暴現,慘叫聲不迭。隨即小白臉收回墨劍,繼續領著手下衝殺。 「下面兩位魔主,剛剛喜結連理,夫為西蠻蠱傳人,蠱煦柳亦,婦為北荒巫弟子,巫秀曲青墨!」 青墨大喜,拉著柳亦的袖子興高采烈:「說咱倆呢,說咱倆呢!」 柳亦大笑,放聲道:「巫秀蠱煦,村夫農婦,拜會諸位天門仙長!」話音落處,天門陣中陡然爆發起一串怪響,憑空冒出一片拳頭大小的黑e怪蜂,速度奇快更數量眾多,鋪天蓋地;同時還有千餘道陰煞喪氣從地下噴湧而出,幾十名天門弟子躲避不及,被蜂雲和喪氣裹住,身上皮肉肉眼可見化作膿血,偏偏還不會死,只有哀叫痛嗥的份。 「另兩位魔主,是一對苗家兄妹,哥哥天性謹慎,喚作跨兩;妹妹得玲瓏至寶,修羅瓊環!」 跨兩大笑:「老子忙得很,跟那些龜兒,莫得話講!」瓊環更乾脆,直接對著五道三俗罵了句:「天門你妹,仙長你妹!」說話間,極盡全力,向著天門方向喚出一道修羅血刃。 瓊環這一擊神通,並非凌空擊殺,而是與地面平齊劈斬而去!要知道她與天門相隔甚遠,中間更夾雜了數不清的正道修士,這道血刃一路奔襲,硬是趟開了一條血腥大道,最後又斬殺了兩名天門弟子,才告消散! 「還有兩位魔主,是兩位佛爺……」梁辛的話沒說完,小活佛就打雷般地吼道:「我們倆不是魔主,是供奉!」 小活佛拉起憨子,躍身高空,鏗鏘大吼道:「大活佛,達旦禪院,十一!我是他師弟!」 即便在拚命苦鬥中,正道修士還是忍不住爆發出一片驚呼,達旦禪院,大活佛,十三蠻中的老十一,竟也加入了邪道?! 梁辛哈哈大笑:「還有幾位魔主,便不再一一說了,麻煩的近,等見面時,自然也就認得了!」 小魔頭終於閉上了嘴巴,不用再說什麼了,或者說,就算他在說,天門和正道也不敢再去聽了。人人都知道日饞厲害,和任誰也想不到,他們竟有這麼多厲害『魔主』!陷在亂戰之中,猶自開口談笑,尚能隔空殺人。而且殺的,還都是天門裡的宗師高手,其中不乏六步中階長老…… 先不提那個小魔君,就只憑日饞的這些『魔主』,便足以打下這一仗了! 第三七七章 擋不擋得 大胖子秦瘦暴跳如雷,照這樣下去這一仗根本就再打,轉回頭問身後的弟子:「大陣中的弟子呢,怎麼還不出來?!」 大陣與此間近在咫尺,按理說諭令進去,用不了眨眼功夫,裡面的弟子就會衝殺出來接應,可到現在,這邊殺得昏天暗地,九丘三十里之內卻一片寂靜,全沒有任何動靜。 金玉堂的弟子搖了搖頭,臉上顯出了迷茫的神情:「早已傳令進去,裡面全無音訊返回……會不會是大陣開啟之下,不受傳訊之術?」 「放屁!」秦瘦口中大罵,目光卻警惕了起來。 這時,木鈴輕響,那個弟子仔細聽過之後,臉上喜e一現,對秦瘦到:「七護法傳訊,七十九窟列陣成形,隨時聽奉師長調遣。」 秦瘦眼角一跳,沉吟不語。 正道、邪道和山中妖已經絞殺成一團,讓這一記相見歡怎麼打? 金玉堂接報的同時,其他幾座天門也接到七十九窟傳來的消息,指夕老道目光凶光閃現,密語諸位掌門:「打!往妖人、精怪和正道弟子絞殺的戰團中打!我等先撤入大陣!」 幾位魁首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了侏儒的意思。 按照現在的情形,他們要是逃進大陣,小魔頭只會哈哈大笑,絕不會追進來、自己往陷阱裡跳。可是一道相見歡轟z進戰場,妖人必有損傷,也許是兄弟也許是朋友朋友,沒準還會有師父……那時小魔頭勢必翻臉,拼了小命進陣追殺他們…… 至於那些普通門宗的弟子麼,只要能誅滅魔頭,他們都死了又何妨? 秦瘦臉上的肥肉抖動不休,並未作答,不遠處的流連道澤漁應道:「大陣裡怕也有些不對勁,弟子全無回應。」 侏儒怒道:「哪還顧得上這麼許多,這樣打,今天誰能活?誰能逃得過小魔頭的毒手!」 能夠執掌天門的,莫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事已至此,誰都不會再有半分猶豫,可就在他們剛剛下定決心,卻還沒來得及向七十九窟傳訊的時候,梁辛忽然閃身欺近聞風身旁,掄起一掌把侏儒滿口牙齒盡數打落,跟著抓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他扔到了大胖子秦瘦的懷裡。 一串動作,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秦瘦覺得眼前一花,懷裡就多出個滿嘴血漿的侏儒老道。 「想逃進大陣避難?」梁辛搖了搖頭:「我不讓,你們誰進不去。至於相見歡……」 梁辛笑容歡暢,目光卻陰冷無比:「你們猜,相見歡打來時,我該怎麼辦?」 說話間,他又猛一閃身,在秦瘦全來不及反應之際,把侏儒又從大胖子懷裡『揪』出來,用力一掄,將其擲向半空!梁辛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相見歡打來時,天門的諸位首腦,都會被他扔上天,去撞那道磅礡巨力。 梁辛繼續笑著:「諸位放心,萬一你們擋不住,還有我。」 秦瘦駭然,脫口問道:「你、你怎麼聽到?」 傳音入密,不過是以真元之力束音成線,使聲音不擴散外洩的小把戲。而修煉天下人間,本就讓感知尤其敏銳,仙界時梁辛又以惡土之力洗煉身體,更讓五感明銳。天門高手和現在的梁辛相比,相差的根本不是力量,而是境界、層次,他們的『傳音入密」只要梁辛稍加凝神,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梁辛身形兜轉,從戰團中退開,擋在了天門和『九丘三十里』之間,不再強襲攻殺,背負著雙手道:「相見歡呢?這邊搖鈴傳訊,讓他們打過來吧。我不攔著。」說著,手指輕點,一一點過幾個掌門,笑了:「待會,這就是你們上天的順序。」 他第一個指的是侏儒,最後一個指的是澤漁,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漏了秦瘦。 幾位天門魁首面面相覷,普通修士的性命他們不放在眼裡,自己的性命呢?鈴鐺就在懷裡,可誰還敢傳令七十九窟,讓那道三萬人的相見歡打過來? 天門的戰團暫告分解,大群天門高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個個臉e鐵青,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青墨的笑聲忽然傳來:「相見歡?了不起的手段呢!」 剛才梁辛說話的聲音不小,大群正道修士在和邪道苦戰,都沒太去留意,可日饞的諸多『魔主』卻聽得一清二楚,哪還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青墨第一個不忿,出言嘲笑。 一句話之後,巫秀的笑聲陰冷起來。巫家從喪物道中求力,性子都會沾染些戾氣,青墨也不例外,平時說說笑笑都不打緊,可發怒時一作冷笑,聲音中立刻透出了□□慘意:「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冷笑後,青墨將雙手一撐,身體緩緩升起,至凌空七丈處懸止,幾根髮釵『啪』地一聲爆碎開來,滿頭長髮就此散亂,隨風狂舞,青墨的小臉肉眼可見慘白下去,跟著巫秀陡然仰頭,從喉中發出一道淒厲尖嘯! 厲嘯如錐,挾著幽冥之怒,直直刺入所有人耳中!隨著丫頭尖嘯,層層山巒之間,無數道陰晦煞氣升騰而起,放眼望去,視線之內,萬道煞氣凌空!無數煞氣彼此糾纏,彼此撕咬,從萬化千,千化百,最後凝成一道濃濃煞雲,從百里外向著戰場迅速逼近。 煞雲湧動不休,若稍加留意就能駭然發現,雲中無數黑氣翻滾、撕扯,竟拼出了一張張面孔之形,時時變換,或哭或笑! 尚有百里之遙,可濃濃喪氣已經侵襲而至,修士之中驚呼不絕,修為低淺弟子的法寶,竟再不去聽主人指揮,都在哀鳴中墜地…… 巫秀長嘯不停,柳亦也桀桀而笑,重複了遍青墨剛剛說過的話:「不知道擋不擋得住!」說著,獨手一掄,重重錘在自己胸口。胸口中拳,他的喉嚨裡也發出『咕』的一聲怪笑。 柳亦拳不停,一下又一下的擂擊著自己,喉中的『咕咕』怪笑也越來越響亮,光聽全文]字聲音,還道苦乃山中出了巨孽惡蛙,正在吞吐天地!而隨著柳亦的怪叫,遠處的山林忽然搖擺起來,窸窸窣窣地怪響不停,一種平時從不會走上地面的古怪螞蟻,從樹根、從石隙、從地縫中洶湧而出,這些螞蟻個子普通,身上都有些古怪花紋,單獨一隻看不出什麼,可行軍時一群湊到一起,蟻身上的花紋竟也拼湊出了一張人面!無數群螞蟻匯聚成潮,就趁在那片青墨喚來的煞雲之下,仿若一片黑沉沉的投影。 螞蟻雖然在地上,移動的速遞卻與天上的煞雲相若,比起普通修士的全力狂奔還要更快,所過之處,叢林傾覆、山石崩塌,一座堅實的大山擋在它們面前,蟻潮攀援前行,待它們離開之後,大山不僅光禿了,還硬生生地被削矮了一截! 巫秀雲起,蠱煦蟲潮…… 一對新人揚威,小活佛看得心頭發癢,湊熱鬧的事情,從來就落不下他,當即也跟著大吼一聲: 「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一邊喊著,一邊伸手從憨子那裡討來全部真元,開口唱響大咒,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燦燦佛光從天而降,可這份佛光之中,不僅毫無祥和味道,反而充滿妖邪詭異,金光接連震顫不休,只見一座煌煌大廟,從金光之中逐漸顯露,凝在半空,氣象宏闊。 這是小活佛從仙界歸來後才剛剛修成的神通,為了爭臉,今天第一次祭出了這道妖法,沒人知道它的威力如何,可單只那座『佔地千傾』的空中廟宇內,綻放出的凜冽邪氣,就已經壓得眾人真元運轉不穩了。 煞雲蟲潮洶湧逼近,妖光邪廟凝立半空,此時又有一陣冷笑傳來,曲青石也陰聲開口,說的話和前三個人一摸一樣: 「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槐花飄散,墨劍穿梭,曲青石在殺敵同時,好整以暇翻轉手訣,諭令響起,一棵天槐從不遠處的一座山嶺中破土而出,迎風便長,又見『樹大招風』! 槐樓奇術,專引修士道法,邪道修士都知道這道法術的厲害,一見天槐現身立刻就收起手段,而柳亦夫婦的巫蠱力不受天槐所惑、小活佛的邪廟只現形、未發力,也毫無影響。可正在攻殺中的正道弟子卻還懵著,正拚力很打,料所有法寶、神通全都不再理會主人,全都被天槐吸引了過去。一時間數萬個驚呼匯聚一起,變作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嘩。 驚呼聲未落,戰團外又響起了長春天的笑聲,仍是那句: 「不知擋不擋得住!」 隨即長春天又笑著補充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小吊想問,我只負責傳個話!」說著,長春天伸手拍了拍娃娃的頭頂。 小吊立刻把剩下的杏脯一股腦倒進嘴巴裡,旋即臉e一變,一雙眸子渾濁成灰濛濛地一片,在咯咯地詭異笑聲中,伸手向著長春天先前給他捉來的那兩個正道修士一指。 兩個修士立刻縱躍而起,衝入不遠處的戰場,對著失了法寶,猶自發呆的正道弟子,同時爆發出狠辣一擊! 王指點將,兩個大宗師的全力轟殺…… 或詭異、或犀利,前後幾道絕頂神通,出手的魔主,問得都是同一句話: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這句話問得已經不再是『相見歡」而是仙門高手和正道弟子的膽量!這一次開進苦乃山的日饞高手,把實力展露到淋漓盡致,天下邪道人物,自老魔君將岸、大魔君謝甲兒離開之後,終於又復揚眉吐氣! 其實這一串神通,單一而論哪個也擋不住那道七十九窟、三萬弟子、再經『老九法寶』提升威力的相見歡,可這些魔主神通,要都依次而上呢? 何況邪道之中還有修羅、妖王、輾轉等大群好手都根本沒吱聲,相見歡到時,眾人齊心合力,就算無法消弭七十九窟打來的巨力,至少也會大幅削弱;何況一旦相見歡殺到,最先去『抵擋』的,是天門那幾位掌門,然後才輪到邪道魔主;何況魔主之上,還有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小魔頭! 更何況,此時的日饞,再不是兩年前中秋時小島上、那群無法挪動、無法撤散的殘兵。相見歡從巨力成形到轟殺而至,需要奔襲兩百里,總會耗去片刻功夫,就憑著這個『片刻」足夠在場高手從容散開…… 七十九窟,本來就是用作偷襲的,從天門首腦的傳音入密被梁辛聽去,『相見歡』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這個時候,血河屠子忽然怪笑了起來,憑著他六步初階的修為,居然也學著諸位大首領的語氣,說了句:「不知道擋不擋得住咯!」說著,隨手抓起一個正道弟子,呼地一聲將其扔上了半空。 日饞妖人眉花眼笑,有樣學樣,千多個正道弟子同時被他們高高拋起,跟著所有人都開口大笑,南腔北調、嘈雜不堪地吼道:「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曲青石少有地哈哈大笑,手印轉動間撤掉了『天槐」跟著把笑聲一斂,冷喝道:「殺!」 世間妖人、山中精怪同時爆起一聲大吼,惡戰滾滾而起,正邪兩道再度絞殺到一起,可現在的正道弟子哪還有士氣可言,抬眼看過去,不算山中精怪,日饞妖人加在一起也不過千人之數,但是邪道中的普通弟子中,就有大把宗師;那群『魔主』隨便哪一個都比著天門魁首還要厲害得多,還有個小魔頭,就憑一人之力,就打殺了在場所有的天門好手! 正道修士人人心中氣苦,恨來恨去,最恨五道三俗……普通修士中也不乏心機之輩,通過梁辛和天門的笑罵對答,也能隱隱明白,祥瑞光華根本就是天門弄出來的陷阱;而那道說來又不敢來的『相見歡」要打的也是他們所在的戰團。 只顧著去恨天門狡詐設下陷阱,沒想過自己貪心不足、自不量力;只顧著恨天門為求殺敵不惜把自己當成炮灰,沒想過如果日饞實力不足、妖人陷入圍攻無法自拔,自己為了向天門邀功又會打殺得多麼賣力。 普通修士心無鬥志,不知多少人在發動靈識,開始為自己選擇逃跑的方向,這一仗怕是再用不了一兩個時辰,這些人就會徹底潰散。 七座天門的那些精銳,都集□合在掌門身旁嚴陣以待,誰也不敢再先動手,更沒有誰想過去救護一下地上的眾多傷者。 一些天門首腦在心裡盤算,想要遁入大陣避難,可梁辛所在的位置,正在天門與九丘三十里中間,雖然地勢開闊,談不上咽喉要衝,但是小魔頭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議,就算是大宗師,只要他想攔,也休想能夠進入大陣! 僵持片刻,倒是梁辛先等得不耐煩了,似模似樣地開始活動肩膀,準備開戰。 這時聞風老道忽然開口:「不打了!」 不是不想打,是實在沒得打了…… 幾個掌門之中,除了熔心是神仙相冒充、被梁辛『殺』掉之外,就只有侏儒聞風被打得最慘,不過聞風倒也由此看出了一件事:梁辛打得雖狠,但對幾個掌門始終沒下殺手,否則自己就是有八條命現在也死乾淨了。既然小魔頭不不殺自己,那就是還有的談。 梁辛略顯意外:「不打了?你不打了,還是都不打了?」說著,目光環顧,一一望過幾位掌門。 包括秦瘦在內,人人默不作聲,意思明顯的很。 不知是不甘心還是不相信,梁辛又戳著天門肺管子追問一句:「投降了?這麼快?」 指夕不接『投降』的話茬,沉聲道:「天下何其廣漠,正邪兩道未必不能好好相處。」說完,他停頓了片刻,又補充道:「還差二十幾年,就會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大難將至,中土修家當聯手匡護這片樂土福地……」 「浩劫東來這事,我比你清楚多了。」不等他說完,梁辛搖頭打斷,跟著又把話鋒一轉:「我看你礙眼,換個人和我說話。」 聞風為之氣結,可惜滿口牙齒都被打碎,沒法子咬牙生氣了。 按理和日饞淵源最深的是金玉堂,秦瘦再開口最合適,可大胖子兩眼望天,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幾位掌門無奈,同時望向年壽最長的敢當老道。 天門的臉已經丟到鞋底上去了,實在用不著再去說什麼場面話,敢當老道咳嗽了一聲,直接切入正題:「你們想要什麼,不妨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這一仗再打下去,也實在沒什麼意思了。」 不料梁辛卻搖了搖頭,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沒意思麼,我倒不覺得。」話音落處,身形突兀一轉,於毫無徵兆之中撲躍而起,裹蕩巨力殺入天門陣中,直接動手開打。 天門弟子立刻神通出手,又和小魔頭打成了一團…或者說,又開始被小魔頭暴打! 敢當老道驚怒交加,可還不等他說什麼,梁辛便吐氣開聲,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 「兩年前,中秋之際,有人不辭勞苦遠涉重洋,糾結萬人去圍攻黑e小島,是誰來著?」 「兩年間,有人煞費苦心,收買妖族,平三十里崇山峻嶺,移九座逐鹿大丘,設計出這樣一道凶陣,想要徹底剷除邪道,是誰來著?」 「片刻前,詭計敗了,實力差了,覺得打不過了,有人還在想動用相見歡轟滅日饞門徒,把我和至親引入殺陣,是誰來著?」 「現如今,發覺徹底不行了,就說不打了?」 一眾『魔主』哈哈大笑,一眾妖人哈哈大笑,一群山中精怪也都哈哈大笑,而那份最響亮的笑聲,則出自梁辛之口:「你們說不打就不打了?那就都請住手……你們愛打不打,我打!」 梁辛哪肯善罷甘休! 何況……賈添還沒來,這一仗總要繼續打下去,不過梁辛倒是希望賈添能來得再晚些,容他認認真真地先送給天門高手一頓好打! 第三七八章 杜鵑啼血 天門高手與小魔頭梁辛、正道修士對邪魔妖孽,兩個戰團再度開戰,無論哪處都是日饞大佔上風,正道就只剩下挨打得份,這還是因為賈添遲遲未至,妖人們都還留了些手段,既防備著賈添偷襲,也不願現在就把敵人徹底擊敗……可誰都沒想到,就在雙方重新開戰不到一炷香的時候,戰場之中異變突起! 準確說,突發意外的不是戰場,而是那座與戰場近在咫尺的『九丘三十里』大陣。 陣中用來誘敵的祥瑞之光,自從發動以來,就彷彿一團七彩濃霧,不停從大陣中滾滾升騰,扶搖九天,不過這蓬綺麗霞光,就只在『九丘三十里』的範圍內搖蕩,始終不曾瀰漫到大陣的範圍之外。 而此刻,陣中的濃稠霞光,突然變得躁動起來,在一連串顫抖之後,猛地炸裂開來! 祥瑞光華,轉眼瀰漫百多里,將附近的崇山峻嶺盡數籠罩其中,正邪惡鬥的戰場自然也不例外。 伴隨祥光暴散,還有猛烈罡風,從『九丘三十里』中捲向而起,彷彿無數條惡龍,裹挾著連六步宗師都無法抗衡的浩蕩巨力,向著四面八方呼嘯掠去,一時之間,山崩地裂! …… 祥光瀰漫,從三十里擴大到百五十里;另有罡風狂暴,橫掃全場! 梁辛與天門的戰團,距離『九丘三十里』最近,狂風乍起他們也首當其衝,天門高手猝不及防,幾乎人人被狂風捲住,憑藉著他們的宗師修為,竟無法和風中裹挾的可怕力量抗衡,要想不受傷,就只能以渾厚真元護住要害,同時放鬆身體隨風逐流……順風而去,能活;逆風強撐,則碎屍萬段! 天門高手尚且如此,何況戰場中那些普通修士?大風掠過時,這群在人間懷有大力者,比著深秋時的落葉也不見得更堅強一點,全都在驚慌失措地怪叫中,被吹得四下飛散。 曲青石正領著一隊日饞弟子急衝,突見前方大亂,繼而祥光熾烈、風暴捲著數不清地修士吹過來,小白臉的心思如電,明白強襲將至。 曲青石的修為精湛,並不怕狂風,可他身後還有兩百多名日饞門徒,當下他手印翻轉,口中唱響嘹亮咒訣,諭令到處,只見一片秀木破土而出,轉眼成林,牢牢籠住追隨他殺敵的一眾手下。 密林成形,又有無數長籐翻捲伸展,密密麻麻糾纏不停,片刻功夫就把一片樹林編成一座密不透風的木堡,旋即曲青石招手將墨劍握在手中,一人一劍橫在林前,心念轉動中之中,墨劍猛地炸裂出濃烈劍芒,化作屏障,牢牢護住主人,還有主人身後的那片小小的木堡! 狂風暴躁,浩浩不休,曲青石橫劍同時,還在不停施法,一道道木葉神盾不停湧出,替主人與墨劍分擔壓力。正苦撐時,一道人影倏然閃到近前,跟著曲青石只覺得週身壓力一輕…… 梁辛趕到了,來不及多說什麼,直接擋在二哥身前,身體晃動中,乾爹的魔功頃刻成形,時間凝固之下狂風難入! 『來不及』並未套中曲青石,梁辛是在二哥身前施展魔功,替他擋下了風暴強襲。 曲青石回了一口氣,又立即說道:「我無妨,能擋得住,老大和青墨力比我強,應該無恙;大小活佛於我相若,也不用擔心;倒是其他那幾路還等你救護,快去!」 其實以日饞弟子的修為,雖然無法在風暴中立足,但只要認真護住了要害隨風逐流,多半也不會受什麼傷,最多也就是被吹散。不過現在的情形詭異,誰也不知道這場風暴從何而來,更不知道風暴過後還會發生什麼,眾人還是集結在一起更穩妥些。 風暴之中,唯一不受影響,還能自由移動的,就只剩梁辛一個人。 聽到二哥的話,梁辛點了點頭,兄弟間也不用多廢話,就此撤去魔功,囑咐了句:「你多小心!」,旋即身形掠起,尋找其他人去了。 急衝一陣,梁辛臉e猛地一喜,身前百餘丈處,正趴著一群大蜥。 蜥蜴不是那麼簡單地擁擠成一團,每頭蜥蜴四肢牢牢插入泥土,只剩龐大的身軀露在地面,同時一頭咬住另一頭的尾巴,圍成了一座半圓形的堡壘。狂風雖然猛烈,但卻掀不翻這三百頭大傢伙連成的一個整體。骨瘤蜥長凶海惡島,大海深處環境惡劣,常有颶風肆虐,蜥蜴們世世代代就靠著這個辦法來抵抗強風,這是它們的本能。 大陣中的風暴還沒席捲過來時,巨蜥就察覺了危機,立刻成了這座碉堡。 梁辛翻過『蜥牆』一看,猴兒谷的主力,和不少大妖都在此處避難,葫蘆老爺沒察覺弟子趕來,他正大發雷霆,一個勁地數落大小毛,怪他們沒保護好大旗…… 見師父沒事,梁辛大喜,也顧不上打招呼,身形晃動繼續向著狂風深處追去,尋找了一陣,終於又發現了一夥自己人,跨兩和弦子共同統御的那一路日饞子弟。 比著曲青石和妖王,這伙弟子的狀況糟糕無比,他們的首領修為不夠,對付狂風力有未逮,本來兩百餘人的隊伍,此刻只剩下不足五十人,所有弟子都擠坐一起,彼此間雙臂相攙,催動法術拚力抵擋風暴,跨兩和弦子,正各自施展神通,圍住弟子們所結的圈子層層打轉,快得彷彿兩團旋風,以求減弱狂風入陣之勢。兩個人已經被狂風吹得皮開肉綻,仍猶自飛奔,不肯放慢半步! 梁辛眼角一跳,急衝而至。 血河屠子也在這一隊中,他是六步初階,幫不上什麼忙,眼看著跨兩疲態必先,正費力大吼:「散開去吧,就只是被風吹散,無妨的……哈,梁磨刀!」 那些弟子本已撐不住了,忽見宗主現身,情不自禁都爆發出一聲歡呼!不過歡呼聲才剛剛響起,就陡然截斷,梁辛魔功成形,方圓十丈,護住了所有人。 能護住一路就是一路,也只有如此了,梁辛分全文字258.n手]打□身乏術,不再去尋找旁人,就留在了此處,專心發動魔功對抗風暴。 狂風鼓蕩不休,風向時時變換,彷彿不把修士們徹底吹散便不肯罷休,而那份璀璨誘人的祥瑞光華,在暴散、擴展開後就凝滯下來,任憑狂風奔騰咆哮,卻並不受分毫影響。 附近的一座座山川,在狂風的吹拂下,岩石層層瓦解,山形被迅速改變,原先的雄奇峭麗,在風刀的『砍伐』下蕩然無存,漸漸變得奇形怪狀,扭曲難看,但是它們被塑形之後,便與祥光融為了一體,讓人分不清,是怪山在發光,還是祥光染滿了山石。 足足過了兩柱香的功夫,風暴才漸漸收斂…… 又等了一會,梁辛試探著收斂了魔功,隨即皺起了眉頭:「都小心吧,不對勁了!」 風暴過後,目光所在只有一片狼藉,這倒不算什麼,真正讓梁辛警惕的是……天空不見了。 聚頭向上望去,青藍e的天空不再,變成了灰濛濛地一片。而他們身處祥光之下,視線不僅沒有變得更加敞亮明快,反而更暗淡了。 這種感覺很古怪,週遭明明都是璀璨光華,偏偏眼中的一切都那麼昏黃黯淡。 血河屠子則打了個冷顫,喃喃罵了句:「格老子,冷得很!」說完,自己又搖頭道:「不是冷,是陰!」溫度並不曾降低少許,但天地間不知何時,透出了一股逼人的陰森,彷彿於陰霾天置身荒僻墳崗的感覺。 梁辛摒心靜氣,將身體的感覺盡數播散開去,祥光中的陰森之意無形卻有質,大大阻礙了他的探知,竭盡全力也只能查到方圓幾里……一無所有,只剩一股沉沉死寂。 跨兩、弦子分別取出傳訊用的法器,想要聯絡同伴,可訊息傳出去便如泥牛入海,得不到絲毫反饋,同樣,也沒人來主動聯絡他們。 屠子心思轉得最快:「傳訊之術不通,我上去看看!」說著,催動法術托著自己高飛而起,可是才飛起二十餘丈,護在週身的法術忽然消散不見,他怪叫一聲,從半空裡直挺挺地落回原地! 跨兩不信邪,與弦子對望一眼,同時縱向高空,結果也和屠子一樣,飛到二十丈外,法術便突兀失效,兩人一起跳落地面。 生苗醜臉猙獰,怒道:「上面有驅散法術的禁制,飛不高!」 梁辛長吸一口氣縱聲長嘯,想要以聲傳訊求得同伴呼應。要在平時,他發力大吼,百里之內清晰可聞,但在這片祥光、森然與禁制交雜之地,長嘯也如他的五聽一般,只勉強傳出數里。 嘯聲之後,四野間只有沉寂…… 梁辛的神情凝重了起來,轉頭對跨兩等人說:「先找到其他人,等匯合後再說。」說著,伸手向著先前趕來時、苦乃山群妖所在的方向一指。 跨兩應了一聲,對著身後弟子比劃了個手勢,人人取出法寶,小心戒備,跟在梁辛身後急行趕路。 才剛剛走出不久,隊首的梁辛忽然咦了一聲,略帶驚奇地說道:「小鳥?」話音落處,只見一頭杜鵑,撲稜著翅膀,搖搖晃晃地飛了過來。 風暴剛過,就連低階修士都活不下來,何況小獸飛禽,跨兩瞇起眼睛:「管它有什麼古怪,打下來再……」 話還沒說完,跟在他身旁的血河屠子忽地低呼了一聲:「不可能!」 話音剛落,那頭小小杜鵑,就張開嘴巴,對著眾人發出一聲『咕咕』啼鳴。 杜鵑啼血,聞者傷心,自古以來這種鳥兒的鳴叫聲就淒切哀婉,眾人眼前的這一頭也不例外,可梁辛卻看得明明白白,小鳥哀鳴時,在它眼中,竟閃出了一抹笑意! 旋即,小鳥彭地一聲炸碎開來,漫天血雨。 不過一頭小杜鵑,體型比著鴿子也不見得更大,可從它體□內揚起的鮮血,足以灌滿一座水潭! 血雨迸濺,向著眾人等人兜頭散落,梁辛反應最快,還是老辦法,『來不及』魔功成形,把所有同伴凍住加護住,任憑外面是什麼鬼怪神通,魔功之內天下太平…… 片刻之後血雨傾盡,梁辛放開了一眾同伴,咋舌道:「一頭杜鵑,竟有六步中階的力道!」 『來不及』之內有單對梁辛而起的亂流反噬,魔功抵抗的力量越強,反噬也就越激烈,由此梁辛也能估量出,這道『小鳥』神通的力道。 屠子的臉e很不好看,應道:「不是小鳥,是神通,血河派的秘技,杜鵑啼血!」 血河派早在當年的正邪惡戰中土崩瓦解,屠子的父母為老蝙蝠所救,算是唯一的倖存者,也就是因為這個出身,他才得了『血河屠子』的綽號。 眾人都是一愣,跨兩追問:「真是你家的神通?」 屠子點頭,語氣篤定:「絕不會錯!」 跨兩咧開嘴巴,樂了:「就是說你們血河派,還有厲害宗師逃過當年大難?那敢情好,趕緊找他出來,大家都是邪道,一家人,莫子再偷襲,是誤會咯。」 血河屠子搖頭:「哪、哪有那麼簡單,當年我爹潛回門宗查過,有名有數的高手全都死了,屍體擺在那裡,全不會錯,就算還有人倖存也是些小腳e,絕打不出這道……」 話正說到一半,梁辛心中又現警兆,急忙招呼了聲:「小心!」 警示響起時,一道黑e火蛇突兀現身,衝向眾人,有梁辛在場,日饞門徒誰也不用動手,這次他沒再動用魔功,而是橫身擋在那道神通面前,以嫦娥之力將其擊潰。 隨即梁辛悶哼了一聲:「六步大成!」說完,頓了頓又有些納悶道:「火焰裡蘊含的力道不小,但是一點不燙。」 一個以前是長春天門下的邪徒,目光閃爍,語氣中也飽蘊驚奇:「這黑e火焰,看上去有些像迷離淵四邪主的離離墨焰…離火並無溫度,專噬修家真元,算得上是一道絕學。」 梁辛是純粹的身體力量,沒有修家真元,是以感覺不到『離火』的另一重厲害之處。 迷離淵也是當年的邪道大宗,它的名頭梁辛曾在離人谷,聽大祥瑞白狼說過,和血河派一樣,早都覆滅了幾百年…… 本已不存的兩道厲害神通,接連現身攻擊,可也只見神通,並不見施法之人,情形匪夷所思,梁辛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機,也不再浪費那份心思,揮手道:「身處險境,大伙動作快了些吧!」說著,眾人再度啟程,向著距離他們最近的妖族趕去。 這次一樣沒能走出幾步,半空裡又有偷襲法術突兀現身,來的一道劍氣,磅礡力道之中,透出一份中正祥和之意,顯然是正道法術。 眾人卻不再停步,待梁辛擋下襲擊之後就繼續趕路。可越走,偷襲就越多,深入不過數里,前前後後竟遇到三十幾次法術襲擊,神通的出處林林總總,雜亂之極,既有正道神通也有邪道妖法,而且也不全是消失門宗的,其間梁辛還擋下了一記長春天的絕技轟殺,驚得眾人都呆呆發愣! 偷襲的『密度」也越來越高,開始的時候只是偶爾顯出一兩次轟擊,可是到了此刻,一道又一道神通接踵而現,之間幾乎毫無空隙,甚至有一次,是三道神通同時來襲……短短的一路上,屍體隨處可見,幾乎都是被天門誘來尋寶的正道修士,個個死狀可怖,骨斷筋折慘不忍睹,有的死於狂風,有的則是被大神通誅殺。 如果不是梁辛壓陣,跨兩這一隊人到了現在已經沒法再有寸進。梁辛的面沉如水,帶隊急行,遇到偷襲時,或以強力驅散,或用『來不及』抵擋,趕路中忽然護身的感知一震,據他們三里之外,靈元震顫劇烈,有一夥人在全力施法相鬥! 梁辛立刻轉向,帶人趕去查探端倪,不久之後就看到,大胖子秦瘦肩上抗著一個重傷弟子,正一邊破口大罵著,一邊把劍丸劍陣揮舞地密不透風,護住了自己奮力前行。他們的處境也和梁辛一樣,在前進途中要不停面對毫無來歷的神通偷襲。 雙方見面都是一愣,秦瘦反應奇快,哈哈一笑道:「來得剛剛好,結伴一起走!」說著,肉山似的身子一閃,就要往梁辛身後的隊伍中擠。 梁辛惦記著同伴安危,現在心情焦急,全沒了平時的厚道勁,橫身攔住了秦瘦,面沉如水,並不說話。 秦瘦立刻大吼:「梁磨刀,你知道□轆島的事情麼,算起來,你們日饞欠我和老九一個人情!」 梁辛單臂揮舞,硬擋下半空裡襲來的一道雷霆,沒理會秦瘦的話茬,逕自道:「祥光是從九丘三十里中炸出來的,狂風也是從那裡刮出來的,之後便有了這些邪門神通,到底怎麼回事?」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秦瘦猛地顯出大怒地神情,重重一腳夯在地面上:「,老子也不明白怎麼回事!陣法是沒錯,但憑啥打老子!」說完,又望向梁辛:「大家都陷在陣中,得同舟共濟才有望出去。」 秦瘦顯然知道些內情,梁辛也不再矯情,一指身後:「邊走邊說!」大胖子痛快答應,好像全忘了不久前雙方還在拚命撲殺,邁步進入邪道隊列中,他是六步大成的修為,而那些突兀出現的神通法術,全都是宗師境界,其中不乏大成之力,憑著秦瘦自己,已經漸漸抵擋不住,要想活命非得跟住梁辛不可…… 明天五月十五,豆子的一個好友結婚。很客觀的講,如果不是他的鼓勵和幫助,在《神經天下》之後,我未必會繼續寫小仙、寫搬山。很感謝他。 一夥人本來都說要去的,可惜沒能成行。就在這裡祝五哥五嫂: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另外,還有小千、小弩、和尚三個傢伙,也要我在這裡代他們祝五哥五嫂:新婚快樂,甜蜜幸福! 結婚啊,大喜啊,雖然新郎新娘都不是我,可我也不怎麼就那麼高興來著~ 書友們也同喜,都要開心快樂喲,五哥成家了,小男孩長大了,下一個又是誰? 第三七九章 六趣三返 情形突變,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狂風過後,天門、日饞,正邪兩道都陷落在祥瑞光華之內,修為低淺之人根本撐不過那場風暴,而存活下來的高手,又接連被一道道莫名其妙的大神通襲殺…… 梁辛並不回頭,問道:「是什麼陣,你知道多少?」 秦瘦沒有絲毫地猶豫,立刻回答:「六三一之陣,一旦陷落其間,便絕無僥倖。本是用來對付你的,沒想到……」說著胖子又怒罵起來:「操他娘,陣法平白無故擴大了不知多少裡不說,還不分敵我見人就打,身上的陣符根本沒用!」 暴散出來,不止是祥瑞光芒。 那座天門大陣,覆蓋的範圍也從九丘三十里暴增到百多里!梁辛和一群日饞精銳的確沒往大陣裡鑽,但是陣法籠罩的範圍,突然擴大了幾倍,原來的『安全地帶」也淪為法術肆虐之地! 梁辛等人陷入其中,而天門高手和普通修士,也一個沒能逃出去,都被陣法死死地扣住了…… 梁辛沒耐心聽胖子大罵,搖頭問道:「什麼六三一,這麼古怪的名字。」 「陣法全稱『六趣三返、乾坤一擲」這狗屁名字太麻煩,我就喚它做六三一。」秦瘦罵罵咧咧地回答。 梁辛嗯了一聲:「先說大陣吧,陣法是怎麼回事,這些神通都從哪來?」 話音剛落,梁辛的神情猛地猙獰起來,厲聲道:「都退後!」說著,身法一展,又是『天下人間、來不及」而這一次打來的神通,卻是『老熟人』——相見歡! 不是七十九窟弟子發動的巨力,而是與中秋惡戰時一摸一樣,一道萬人之力的相見歡,彷彿一條昏黑e的墨龍,將所過之處的空氣、光華都盡數吸斂,咆哮而至! 旋即便是一聲轟天巨響,『來不及』、『相見歡」彷彿前世裡的冤家,又一次轟轟烈烈撞地對撞到一起。 氣浪翻滾,塵囂沖天,這一次,梁辛穩穩擋下了狂襲,任憑『墨龍』搖頭擺尾,拚力猛衝,卻始終無法攻破由『嫦娥身』、七步力凝結的『來不及』! 相持片刻,墨龍終於散去了,秦瘦這才呼出了一口濁氣,對梁辛道:「還不明白麼?陣中的殺劫,都是五百年內、曾經在中土現身過的強**術!」 說完,秦瘦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就是前人曾經使用過的、六步以上的神通!」 修士催動神通,是將靈元凝結成形,化作大力去轟殺敵人。當法術結束後,神通也就此消散,但是那些靈元並不會消失於無形,它們仍舊存在,只是就此散落,融入了自然。 在這個過程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細節:戾氣。 修家神通不是用來修行、參悟的,而是用來爭奪資源、用來拚命、打架的。越是威力強大的神通,越會被用在性命相搏之際,由此,這些神通之中散落回自然的靈元,便染上了一絲從修士處而來的戾氣。 天門設在九丘三十里中的大陣非同凡響,即便幾位天門魁首,在解讀陣圖的時候也都震驚不已,只能以『仙陣』稱之,陣中的諸般法術固然複雜到了極點,而它真正的玄奇之處則在於: 通過逐鹿丘中封印的無邊戾氣,再加以無數道法的配合、煉化,最終能夠將那些曾經凝聚過大神通、後來散入天地的靈元喚入大陣,重塑神通擊殺強敵! 所以這座大陣才要以逐鹿丘為引,放眼中土世界,也只有這些大丘中,封存了足夠多的陰戾之意,能夠達到陣法所需。另外,通過陣中法術的設計,引回的統統都是宗師境界以上的神通靈元。 陣圖上說得明白,陣法中一座逐鹿丘中的陰森力氣,足以『啟回』中土世界上一個甲子的神通,九座大丘,便是五百多年的神力!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會有杜鵑啼血、為什麼會有邪王離火……說穿了,就是一句話:大陣能夠重塑神通,引為殺劫! 震驚之餘,血河屠子追問道:「五百年,所有的大神通都會入陣?」 這句話倒把秦瘦嚇了一跳,搖頭道:「還全部?一半就已經不得了了!」 即便這座大陣設計的再怎麼精巧,戾氣接引也不能保證全部成功,設計陣圖的竹竿老道回寰仔細算過,接引殺劫的成算,大約在五成左右。 輪迴六道,又稱『六趣」本已逝去、應該遁入輪迴、消失不見的諸多神通,有半數又被大陣重塑,成了可怕殺劫,所以才有了『六趣三返』一說。 這一夥日饞弟子中,以屠子的心思最好,梁辛不用去費心多問,只要認真聽著就好,有什麼疑惑,屠子都會幫他問個清楚,一行人都隨著梁辛全力急行,殺劫到時,自有宗主出手護住。途中他們也遇到了幾伙人,有妖族,有天門散落弟子,也有倖存下來的正道修士,可日饞門徒,一個都未能見到。 秦瘦張羅著,讓那些正道修士也都融入了隊伍,梁辛也懶得去計較,只冷笑著甩下一句:破陣後,誰還惦記著對付日饞,就真不用活了! 血河屠子繼續追問:「那『乾坤一擲」又作何解?」 「從敵人入陣開始,陣法會越演越烈,神通強襲也越來越多,但是這些神通也是靈元凝聚的不是?神通消弭了,靈元仍在,又復散落……等到所有神通打光,大陣消散之前,會把所有靈元都匯聚到一起,打出驚天一擊,是稱乾坤一擲!」 即便六步宗師修為,屠子腳下也明顯踉蹌了下,瞪目嘶聲:「那個『乾坤一擲」就、就相當於…集□合了五百年其間,一半現身過中土世界的宗師神通…合、合力一擊?!」 「不止,別忘了,你們抵抗陣中殺劫的時候,也會用到神通的,由你們散出去的神通靈元,也會被大陣所用!」 人人臉e鐵青……六趣三返,乾坤一擲! 屠子深吸了整理一口氣,勉強鎮靜了些,苦笑道:「又何必這麼麻煩,要什麼六趣三返,直接乾坤一擲不久好了?」 秦瘦也搖著頭苦笑了起來:「你以為我們不想麼?就得需要這個過程,必須要先『六趣三返」才能有『乾坤一擲」法術需要一步一步來才能成形。」 「怎麼才能破陣?」大概明白了這座凶陣的威力,屠子立刻問出最關鍵之事。 秦瘦的表情更難看了,滿臉肥肉都扭成一團,讓人看不出他是哭是笑:「沒得破!」 屠子眼中凶光畢露:「老漢兒,還不肯講實話麼?老子不信這陣沒得破!」 秦瘦的脾氣比著屠子還大,怒道:「不光你們被大陣轟,我也遇到了數不清的殺劫,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有破陣的辦法,老子第一個動手!」 陣法甫一發動,九座大丘中的戾氣就被釋放一空,瀰漫乾坤,將那些靈元引入大陣,從第一道『殺劫』現身開始,大陣就就進入了『自行往復、運轉不休』的狀態,再不需要天門弟子的法術維持,此刻就算殺光了所有入陣弟子,再摧毀九座大丘也沒有了任何用處。想要破陣根本無從下手。 只能捱著……捱到『乾坤一擲』、大陣消散! 說了半天,秦瘦也終於想起來自己一直在跟著梁辛『瘋跑」問了句:「你們打算去哪?」 梁辛回答:「接應同門。」 大胖子咳了一聲,搖頭道:「白費力氣,大陣啟動,天旋地轉,既沒有出路也沒有方向,你以為跑得是直線,其實是在沒頭沒腦地瞎撞,不知道會兜多少個圈子,還不如停歇下來,省些力氣,準備對付後面的那些殺劫吧!」 大陣威力驚人,其中自然也有阻擋敵人逃走的諸般設計,否則再怎麼犀利,人家能夠一走了之,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在『六趣三返、乾坤一擲』之內,天地不正、方位錯亂,情形與混沌之海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一旦進來了,任憑靈識、探知如何敏銳,也找不到離開的辦法。 秦瘦的意思,梁辛何嘗不明白,他們已經沖了好一會子,按照路程來算,早就該遇到師父和山中群妖了,可是跑到現在,眼前便只有灰濛濛地一片,哪有天猿的影子。 但是梁辛又哪能甘心留在原地不動,瞎闖瞎撞,至少還有份機會吧! 這個時候,大胖子秦瘦忽然悶哼了一聲,從隊列中飄身而出,催動劍陣抵禦『殺劫」勉強跑到一片屍體前。 大陣裡陷落了數萬人,死人隨處可見,正道的、天門的、甚至金玉堂的,秦瘦從未停過片刻,唯獨對這些屍體顯出了關注。 屍體『整齊劃一」每個人都被洞穿眉心,每個人死時都神情驚愕……看衣著便能分辨,這批人都來自七大天門,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七人,每個門宗十一人。 日饞和妖族未至時,天門為了維持假象,裝模作樣地從每個門宗選出十名精銳,各由一位長老帶領,聯合進入九丘三十里,那時大陣尚未發動,這些人本應被陣中弟子接應到安全處,不料卻全死在了此處! 傷口一致,不是被無智神通轟殺,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幾乎在同一剎那裡,被御劍高手屠滅。 七十七個天門好手,同樣的致命傷,同樣的『死不瞑目」兇手的戰力,怕是比著梁辛也毫不遜e了! 大陣突兀擴大;本來標示著『自己人』、不會被陣法攻擊的符撰失效;再加上眼前這一片屍首,秦瘦又哪會再想不到——有『鬼』。 天門忙東忙西,設計一座絕世凶陣來誅殺邪道,卻不料竟是再給自己挖墳,到最後,被『鬼』一起算計了。 梁辛不願多等,正要催促秦瘦歸隊,不料,那片屍體忽然翻身跳起,一個個手歪腳邪,也不理會旁人,向著前方撒腿就跑! 這些屍體動作僵硬,但奔跑的速度卻著實不慢。而殺劫只問活人,不理殭屍,也不去攻擊他們。 梁辛顧不得驚訝,立刻傳令眾人:「隨我追下去!」一行人立刻加快腳步,遠遠追著幾十具屍體。 大約疾奔了五里所有,梁辛猛地發出一聲低呼,神情又驚喜又焦急,轉頭催促道:「隨我去!」說完,全力施展身法,帶著隊伍,仿若一陣疾風,縱躍而去。 又狂奔三里,於毫無徵兆中,一座逐鹿大丘突兀出現在眾人眼前!大陣中迷霧重重、全無方向可言,靈識感知也幾乎無用,附近百里的山勢,也都在最先的狂風雕塑下,變成了一支支『陣樁」與整座『六趣三返』融為一體,陣中人除非來到山腳前,否則都無法發現面前有山,九座逐鹿大丘也不例外。 而大丘腳下,正有一大隊日饞弟子依托地勢,在首領的帶領下,與三座陣法苦戰……左面層層水霧瀰漫,十餘頭水行靈元凝化的青龍咆哮猛攻;右面雞鳴犬吠,大批的公雞和黑狗擠在一起,亂糟糟地撲向青墨等人,情形又可笑又詭異;正前方千百道白雲長絹,翩翩兜轉驚若游龍…… 三座曾經現身於中秋惡戰的陣法神通:流連道潛龍出海,承天道土雞瓦狗,指夕道風捲殘雲! 被陣法圍攻的這一隊日饞弟子實力也著實了得,『魔主』首領共有五個人,柳亦青墨、大小活佛、長春天。 柳亦夫婦和兩個活佛的隊伍,在狂風剛起時就匯合到一起,不久之後,長春天也帶著小吊『摸了』過來,不過木妖卻不在隊伍中,異變突顯的時候,長春天只顧得上娃娃,把木妖給丟了…… 五位大首領正全力施展神通,對抗著三座被六趣三返『復活』而來的天門陣法,其間巫秀以陰喪法門,喚醒週遭十里內所有屍體相助。 這一仗正打到關鍵處,巨力捲起層層氣浪,炸雷般的大響轟鳴不休,梁辛也終於找到了眾多同伴。大喜之下,梁辛回頭對秦瘦道:「幫我照看一陣!」隨即跟著那些屍煞一起,狠狠撲入殺劫,猛衝之下,天門神通被斷斷擊碎! 青墨卻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身子一軟摔倒在地,拉住柳亦的褲腳哭道:「那個屍煞是梁辛,梁辛死了!」哭聲裡,小丫頭又一躍而起,聲音裡完全失去了腔調,嘶嗥道:「我跟他們拼了,走走走,隨我拚命去!」 柳亦揮手,照著自己媳婦的額頭敲了爆栗,哭笑不得地罵道:「看仔細,是老三,不是屍煞!」 片刻之後,痛哭變成了一聲歡呼,青墨雀躍不已,繼而身後日饞弟子也盡做歡顏! 梁辛殺到,自然天下太平,天門三陣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後消弭無形,在這個時候相見,心中的那番歡喜,也實在沒法子用語言表達了。 青墨除了笑還是笑,小手捂著額頭,都忘了剛才挨了柳亦的打…… 幾支隊伍匯合一處,陣容強大了許多,特別是五大高手的加入,再去應付殺劫,也就更從容了些,不用光靠著梁辛一個人忙活了。 畢竟,像那三道天門陣法,在『六趣三返』中也算罕見的大神通了,多數殺劫都沒那麼犀利。大胖子秦瘦緩了一口氣,暫時收起神通,來到梁辛跟前,伸手指了指眾人身後的大丘:「能不能上去看看?」 逐鹿丘是『六趣三返、乾坤一擲』的中樞所在,天門中負責催動陣法的弟子,都分佈在九座大丘上。 按照陣圖的設計,大陣一旦運轉開來,就進入『自動循環」那些啟動陣法的弟子,也會被在法術送到陣外安全處。可現在陣法擴大數倍且不分敵我,只要見活人就殺。出了這麼大的差錯,能僥倖找到一座逐鹿丘,秦瘦自然想要上去查探。不過,只要他離開眾人稍遠,在混沌天地裡就再也休想回到隊伍中了,這才找梁辛,請他帶隊一起去查探。 梁辛並無猶豫,立刻傳令,大隊人馬一起行動,隨同秦瘦登丘。 這座大丘上,一共有十七個陣位,秦瘦亂走了半晌,最終也只找到了三處,其中的天門弟子,並沒被『送走」而是盡數變成了枯屍,東倒西歪,『散落』滿地。 其他那些陣位,多半也是這副模樣,不用再去費力尋找了…… 九座逐鹿丘,共計一百五十三個陣位,因法術差異,每個陣位上人數也不相同,少則三五人、多則近百人,七家天門共遣數千精銳入陣……所有陣中弟子,都被『坑』掉了。這座大陣根本不像陣圖勾畫的那樣。 秦瘦的臉e蒼白如紙,身體無可抑制地顫抖著,額頭青筋暴露,雙目通紅仿若泣血,嘶聲地吼:「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數千精銳彈指淪喪,天門完了! 梁辛和同伴交代了幾句,大隊人馬駐紮於原地,日饞弟子結陣防禦,再由兩位活佛、長春天、青墨、跨兩和弦子等人照應著,梁辛和大哥暫時不去理會殺劫,來到秦瘦跟前,問道:「怎樣?說上幾句?」 秦瘦非常人,深吸一口氣,片刻功夫就已經鎮靜了下來,神情裡又恢復了常態,再不見了傷心和激動,隨著梁辛兄弟走入邪道陣中、最安全處……X 第三八零章 三個長處 第三八零章三個長處 梁辛開門見山:「鑒火道宗的熔心是神仙相。」 饒是秦瘦心機深沉,也忍不住大吃了一驚,繼而恍然大悟:「難怪你直接衝上來去擒他嘿,你倒是事先說明白了……」話沒說完,他自己就閉上嘴巴。正邪兩道積怨千年,梁辛當時把天說下來,正道中人也只當小妖在挑撥離間。 梁辛沒去接他的話,繼續問道:「這座大陣是鑒火道設計的?」 秦瘦擺手,示意自己要稍加琢磨,請梁辛暫停追問。秦瘦的心思,比起梁辛只強不弱,在沉吟了一會後,臉上就顯出恍悟的神情,也不用對方再問,直接開口道:「不提熔心,先說陣圖,是指夕道獻出來的。」 天門之中,梁辛最恨的就是侏儒,聞言眼角直跳,喃喃地嘀咕了句:「早該撅了聞風老道」 秦瘦卻搖了搖頭:「照我看,這件事和聞風未必有什麼關係,應該是他那個太上師叔……」 陣圖是指夕道元老『轉圜』老道提供的,天門首腦將其驚做『仙陣』,陣法是用來對付邪道的,當時誰也不會去多想,只道『轉圜』真在陣術上驚采絕艷,可是現在再去回想 『六趣三返、乾坤一擲』太複雜,也太玄奧,成陣的諸般原力,彼此影響,緊密扣合,更涉及了五行陰陽諸般道術,又怎麼可能是六步之人設計出來的。 而且轉圜老道,雖然身在指夕道可實際和隱修無異,偏偏這個時候他獻出陣圖。 其實此事不怪天門首腦粗心大意,沒能想到這麼明顯的『破綻』,究其根底,原因只有一個,在出事之前,他們找不到轉圜要坑害同道的『動機』,也就不覺得事情有什麼可疑。 「之所以說侏儒和這事無關,是因為…要侏儒也是同謀,他不用把『轉圜』推出來,敲鑼打鼓地告訴咱們,陣法是他太師叔設計的。」 這是人之常情,獻出陣圖算得上是一件大功,聞風好歹是一門魁首,不能去貪了太師叔的功勞。由此倒是能夠斷出,聞風老道也和其他人一樣,都被蒙在了鼓裡。 說到這裡,秦瘦把話題一轉:「再說熔心,大陣看上去和他沒太多關係,但兩件太古神器的殘骸,是他顯出來的,沒那兩件寶貝,就沒有祥瑞氣息……本來祥瑞氣象只是誘餌,但是現在看,霞光籠罩之處,便有大陣威力覆蓋。」 說著,秦瘦嘿嘿冷笑:「那兩件殘損的寶貝,不是什麼誘餌,分明也是陣法成形的關鍵所在」 已經不問世事的『太師叔』;世所罕見的玄奇陣圖;突然想起『家藏』著兩件上古神器殘骸的熔心老道;熔心是個神仙相…… 到了此刻,梁辛也基本能夠弄清事情的經過了: 有兩個神仙相,也許是潛伏已久,也許是擊殺『本主』又改頭換面冒充,一個變成了指夕道的太上師叔,另一個變成了鑒火道掌門熔心。 『太師叔』設計出一副陣圖,交給自家掌門聞風,侏儒老道如獲至寶,傳至天門魁首處,以此佈陣,有望徹底摧毀邪道,九座逐鹿丘被一一找到,陣基被確定,坐落於苦乃山深處; 從最初的陣圖中,大陣威力只覆蓋九丘三十里,而且在大陣運轉後,那些施陣弟子都會被法術送出來,安全無虞。天門之中不乏陣術好手,陣圖更被他們反覆研究過許久,這兩點確認無疑; 確定了大陣,還需要一副yin*邪道的誘餌,正發愁之際,另個神仙相取出了『雷鼎』、『星盤』兩件上古寶物殘骸,天門皆大歡喜,誘敵事塵埃落定; 可是誰都不曾想到,在陣圖之中,還藏著另外一重精妙設計,那兩件上古寶物的殘骸,先經過秘法煉化,再置入大陣之後,會呼應陣意,與整座大陣融為一體,祥瑞氣象,實際已經變成了大陣的一部分。兩件寶物入陣,一加催動,會將大陣覆蓋的範圍猛增數倍,同時,數千個負責催動大陣的弟子,也在瞬間被陣意抽成乾屍,他們死時戾氣,也被大陣所用。另外還有先前已經經過無數次確認、確保無虞的『陣符』也就此失效; 兩個神仙相分在兩座天門,一唱一和蒙過了天門高手,大陣真正啟動後,施陣弟子慘死,正邪高手無一倖免,全部陷落其間…… 六趣三返,乾坤一擲,要殺的,是這整座修真道的精銳 「這兩個神仙相,應該和木老虎一樣,都是前哨,來給『浩劫東來』鋪路的。」梁辛的眼角亂跳,聲音略顯嘶啞:「神仙相大軍要擊毀大眼,勢必毀滅中土,他們怕中土修士會出手阻撓……」 說著,梁辛長長地呼出一口悶氣:「上次神仙相東來,幾乎被巫蠱高手打殘,這次他們學乖了,要在來之前『清場』」這樁圖謀,應該不是賈添所為,畢竟賈添的傀儡大軍要靠修士來做主力,為了幾個魔頭就坑殺數萬人陪葬,他得不償失。 而真正值得慶幸的是逐鹿丘只有九座。畢竟,最近這五百年裡,有四百年幾乎都是太平盛世,正道一統天下,惡戰少了許多,被大陣重塑的殺劫中,倒有大半是來自最前的那一百年。 如果再多幾座大丘,再把時間向前推進三百年,到古時正邪之戰最險惡的時候,把那些神通也重塑、入陣,就算再多日饞的高手再翻一倍,也休想活著撐過去……不過,大陣突變後,無論是被抽成乾屍的天門弟子,還是被陣中殺劫滅掉的正邪高手,所有這些死在陣中之人,死時升揚的戾氣,也會被陣法所用,就和那九座人頭大丘的用處一樣,戾氣飄散中土,去接引靈元,凝結厲害神通。這一來,陣法的威力,又擴大了許多。 自始至終,柳亦都不曾開口,眸子裡精光閃爍,顯然在全神貫注地想著什麼。 梁辛望向老大,低聲問道:「怎了?」 柳亦的想法,和梁辛幾乎一致,不過他想得更多的是細節:「有一處,要稍加警醒…不一定就只有三個神仙相。」 到現在為止,一個獻出陣圖,一個獻出法寶殘骸,在算上木妖,一共也只有三個神仙相,不過這樁圖謀,手筆大得很,應該不是三五個神仙相就能撐得起來的,雖然此刻追查起來,只有三個神仙相『現身』,可是事情背後,也許還會有不少的同謀在暗中出力。 見梁辛點頭,柳亦又繼續道:「如果咱們真撐過了六趣三返和乾坤一擲,陣法消散後,說不定就會對上十幾個、幾十個神仙相……」 說著,柳亦搖了搖頭,又恢復了平時那副滿不在乎地神氣,笑道:「有什麼事都等熬過大陣再說吧甭廢話了,趕緊再去轉轉,找老2、葫蘆老爺他們去」 …… 在出發之前,日饞魔頭們都還有些不甘心,施展大神通去轟擊逐鹿丘,盼著把大丘毀了會讓陣法失效,可大丘被徹底抹平後,殺劫也不曾絲毫減弱,正如秦瘦所說,陣法發動起來後,大丘也就沒了用處,其間封存的戾氣,早都隨著陣法散去了。 梁辛率眾離開,又開始盲目亂走,想要再去尋找其他同伴,可大陣之內一片混沌,能夠遇到老大和老四,已經算是僥倖了,想要再找師父、二哥他們又談何容易。 不知不覺十幾個時辰下來,梁辛始終沒能再找到親友,倒是又遇到了不少天門弟子和一些山中妖族,他身後的隊伍也越發龐大了起來,足足有數千之眾。 此刻『六趣三返』也真正發動起來,殺劫層出不窮,幾乎每個瞬間都會有數十道大神通轟襲而至,單靠著梁辛一個人沒法再護住大隊人馬,正邪兩道哪還有心思再彼此仇殺,眾人並肩攜手,施展全力,在隊中高手的帶領下共抗殺劫。 殺劫神通並不是盲目地亂打,不管屍體與空地,只轟擊活人,發動的襲殺雖多,卻沒有一次落空。 小丫頭青墨拍了拍柳亦的肩膀,示意他撐一下,自己則暫時收了法術,快步來到梁辛跟前:「你自己出去找人,我們留守此處,盡還撐得住。」梁辛正想回答,神情陡然一變,揚聲示警:「十三蠻,六道」話音剛落,六道剛猛巨力突兀現身,分從六個方向向著眾人襲來 五百年前,十三蠻合擊謝甲兒,這股力量也被大陣重塑梁辛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罵,所幸,乾爹和師兄的『兩重人間』,在施展時與靈元並沒太多關係,否則要是魔功也被引回來,大家真就不用活了。 梁辛厲嘯撲出,身形陡轉如風,憑他一人消弭了三道巨力。剩下那三道,柳亦獨立對抗一份、長春天與跨兩、弦子擋住一份、秦瘦在天門高手地相助下摧毀了最後一份。 青墨嚇了一跳,小臉有些發白,當初十三蠻圍攻謝甲兒,受魔功所控,不知打了多少次合擊,其中一半都會入陣,這次只現身了六道,後面還不知會有多少次、會打到誰家頭上…… 剛應付過這一次殺劫,眾人頭頂又顯出一片金色濃雲,旋即號角驚天蹄聲如雷,一支金色的大軍衝出雲頭,浩浩蕩蕩向著梁辛等人殺來 這次被『六趣三返』重塑的,是金玉堂的前幾年研創出的得意陣法,曾在白頭山成全曲青石『一劍驚退百萬兵』的『金戈鐵馬』。 金靈幻化的雄兵,一望無際 秦瘦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家的陣法竟會落到自己頭上,大胖子氣得破口大罵,大吼一聲:「金玉堂的胖子們,這一陣我們來」說著,引蕩劍陣,第一個衝向了金靈大軍。 為數不多的幾個金玉堂弟子,都跟在了掌門身後,獰眉瞪眼地往上衝,柳亦笑得挺開心,嘴裡念叨著風涼話,手上卻毫不停歇,催動蠱煦異術,也迎了上去。梁辛和青墨也同時躍出,金戈鐵馬雖強,但也扛不住這麼多大宗師的猛攻,又是一場亂打之後,濃雲消散。 梁辛這才緩了口氣,對青墨搖頭道:「其他人的處境,應該也和咱們一樣,我沒道理走,萬一沒能找到二哥、師父,回來又丟了你們,就更麻煩了。」 百里混沌,梁辛一旦和青墨等人分開,就別想能在找回來了。 說完,梁辛又愣了下,青墨還道又有厲害殺劫襲來,小臉一繃:「怎了?」 梁辛應道:「我剛悟出了槐樓法術,待我施法」說著,似模似樣地掐了手訣,向著前面一指,笑著喊了聲:「樹大招風」 隨他一指,只見一棵槐樹破土,迎風而長,不過眨眼功夫就長成了一棵天槐。 而再現身的所有大陣殺劫,都猛一轉身,捨了正邪高手,盡數向著天槐衝去。 青墨哈哈大笑,她再怎麼實在,也明白這道『樹大招風』不是梁辛施法,而是被『六趣三返』弄出來的,大陣無智,只是引靈元過來然後重塑神通,這時候來了個曲青石絕技,倒是讓大伙都能緩一緩了。 在見到『樹大招風』後,青墨真的是鬆了口氣,二哥有這道法術在手,對抗殺劫時要比著他們輕鬆許多。 就在這個時候,梁辛突然咦了一聲,語氣裡滿滿都是歡喜:「瓊環來了」 視線盡頭,只見瓊環帶著修羅面具,施法低飛速度奇快,片刻功夫就跳到了梁辛的隊伍裡,在場的一群日饞妖人齊齊爆發出一聲歡呼。 瓊環揚手揭掉面具,眸子裡全沒了往時的靈動,臉色也蒼白得有些透明了,可是見跨兩沒事,又見不少同伴都在這裡,俏臉上升起了無盡喜色,一手拉住哥哥,一手拉住青墨,嘰嘰咯咯地笑著,說起了自己這邊的情形。 在衝擊普通修士的時候,瓊環生怕殺得不痛快,不肯和其他首領合夥,就單獨率領一隊弟子猛衝,當風暴襲來時,她以血獄籠住手下弟子對抗狂風。正吃力的時候,茅吏駕馭著神梭趕到。 十一件玲瓏玉匣,都出自魯執之手,這些寶貝,在遇到『危險』時,也會透出一絲氣息去聯絡同伴,瓊環、青墨對寶貝的領悟尚淺,是以無法察覺,茅吏卻能感應到這份聯繫,找到了玲瓏修羅。 風暴過後,瓊環等人也和梁辛一樣,開始四處亂闖,玲瓏輾轉能夠遁化五行,但是在混沌天地裡也沒用武之地,既找不到方向,更逃不出這座大陣,不過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找到了曲青石等人。 瓊環那一路遇到曲青石的時候,曲青石已經和葫蘆妖王匯合到一起了,不僅如此,他們還收容了承天道敢當和流連道澤漁等眾多天門高手。 青墨忍不住歡呼了一聲,這樣算來,大家分作了兩處,都已經聚合了。 曲青石那一路,沒有梁辛這個嫦娥境,而且大宗師也比較少,但他們也有三個長處,其一是槐樓奇術『樹大招風』,能夠把大批殺劫引走;其二是三百頭巨蜥,那些大傢伙皮糙肉厚,身體不是一般的結實,算得上天字第一號的肉盾,比什麼防禦法術都靠得住;第三則是玲瓏輾轉,神梭也是堅固之物,能夠護住大家。不過神梭被殺劫狂轟,對主人茅吏的傷害著實不小,輾轉只能助大家暫歇片刻,時間稍久,茅吏就得魂飛魄散。 三個長處,護住了曲青石和妖王那一夥人,瓊環心裡惦記著兄長,又見那一邊暫時不會有什麼危殆,就自己跑出來找人了,跟誰都沒打招呼。 跨兩的醜臉上,心疼和惱怒混成了一團,呲著牙想罵,可是又罵不出來…… 瓊環丫頭在大陣中亂闖了幾個時辰,所幸沒遇到太凶狠的殺劫,可即便如此也讓她幾乎脫力,就快支持不住的時候,本來打向自己的幾道神通,忽然轉向而去,苗女催動法術追了下來,很快看到了『樹大招風』,總算老天開恩,讓她找到了另一大隊人馬。 其他人都安然無恙,梁辛精神大振,正想重整隊列,爭取和二哥他們匯合,柳亦卻攔住了他:「已經知道他們那邊還能撐得住就可以,不用趕過去了,其實趕過去也沒太多用處。」 陣中殺劫追著活人打,日饞眾人真要匯合到了一起,在實力增強的同時,面對的殺劫也一樣會翻倍,其實危機不會稍減半分,大家湊到一起也不過是個心理安慰罷了。 而且打到、撐到現在,殺劫的數量、頻次、質量都已經大幅提高,前行變得越來越困難,停在原地的話,來自陣法的襲擊並不會減弱,可是正邪修士不用趕路,能夠專心結陣保命,情形會好得多。 梁辛沒再堅持,畢竟情勢就擺在眼前,當即傳令下去,眾人就此停駐,弟子們結陣守禦,一群大宗師也散入了隊伍之中。 此刻天槐還在,大家還能有片刻的輕鬆,柳亦忽然笑了起來,問梁辛:「賈添怎麼還不來?」 正邪先是大戰了半場,跟著大陣啟動,中土上的大宗師幾乎盡數陷落,可是到現在賈添也沒有絲毫的動靜……梁辛苦笑搖頭:「我也納悶來著,還有老爹、老叔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 沒過多少工夫,那棵天槐就被殺劫轟滅,梁辛等人又開始咬牙切齒,在大陣中苦熬—— 受不了了,推薦太菜了,呼喚推薦~~~~ 第三八一章 乾坤一擲 第三八一章乾坤一擲 苦乃山惡戰,折服天門還在其次。之所以打這一仗,更重要的目的在於,日饞是要摧毀邪井,除掉『草木傀儡』這個巨大的隱患。在梁辛等人啟程苦乃山的時候,老蝙蝠就率領著北斗星陣的幾人,趕往了京師。 藏著一個『天下第二』的北斗真一大陣,這樣的實力別說對付邪井,就是要毀掉京城也綽綽有餘了。 老蝙蝠這一行人進京之後,由老叔施法護著,隱形潛蹤,來到『司天監』舊址附近潛伏下來,未免打草驚蛇,也不用靈識去查探,就認真等待著。按照事先約定,賈添一旦在苦乃山現身,梁辛那裡便會以法術傳訊老蝙蝠等人,這邊接到消息就動手。 不過在等待了一陣之後,老叔就發現了異常,走到老蝙蝠面前,怯生生地笑了笑:「裡面的人,應該很厲害吧?」說著,老叔指了指視線盡頭的司天監。 老蝙蝠不解,先是點了點頭,跟著皺眉反問:「怎了?」 風習習一輩子老實,最怕惡人,偏巧老蝙蝠是惡人中的惡人,更讓他打心眼裡覺得恐懼,口中吶吶,聲音幾乎小到細不可聞:「那、那就不對了,衙門裡的藏著幾隻小鬼。」 老叔是『浮屠門生』,要是不計較性情,他絕對是天下第一流的兇猛鬼物,對喪物尤其敏感,根本不用發動靈識,就知道司天監中藏了一窩小鬼。可問題是,『司天監』是藏匿邪井的重地,賈添也好、妖僧也罷,都絕不容小鬼在此處藏身……果然,司天監早已人去樓空,一派荒蕪,根本沒有敵人,更沒有邪井。 不知什麼時候,賈添又施展『走井』邪術,把獨木井挪走了。這一來大伙都有些喪氣,老蝙蝠翻著凶眼生悶氣,不過一會又笑了起來,對著其他人一揮手:「不在就算了,咱們也去苦乃山,那裡有大熱鬧」 眾人都笑嘻嘻地點頭,不料正要啟程之際,老叔突然『咦』了一聲,似乎有所發現,隨即也不嫌腌臢,合身趴伏在地,爬來爬去,又是聽、又是嗅、時而還搓起些泥土放進口中仔細品嚐…… 過了一陣,老叔才跳了起來,老臉興奮歡喜:「有些痕跡,走井之後,還有些靈元波蕩的痕跡他應該剛把怪井挪走不久。」說完,他望向老蝙蝠:「追麼?」 浮屠煉化給老叔的先天元氣,純淨到了極致,算起來是這世上靈元的『祖宗』;而麒麟大獸,生來就是祥瑞,被塑造得完美無缺,身體對外間的感應敏銳之極,這是老天爺賜下的本能,梁辛也是以身體感知見長的,但是和麒麟卻沒得比。 這兩件『寶貝』,一煉神一塑身,才有了現在的風習習,先不去說他的戰力如何了得,單就對靈元的探查而言,世上就根本沒有人能和他相比,也只有他能發現『走井』留下的些許細微痕跡。 眾人盡數大喜,跟在老叔身後,沿著賈添『走井』的痕跡,一起追了下去。不過,賈添的法術精深,留下的痕跡少之又少,老叔追蹤起來,速度也實在慢得可以。七個時辰之後,他們才剛剛離開京城。 鄭小道跟在老叔身後,走得百無聊賴,隨口和身邊同伴閒聊:「你們說,賈添回去苦乃山麼?」 沒人搭理他…… 賈添去了苦乃山。他已經容不得『日饞』了。 從始至終,賈添都算錯了一件事——梁一二對梁辛的影響。 他一直以為,梁辛會完全繼承『先祖』遺志,去做一個匡護中土的英雄,把對付下一次『浩劫東來』,當做頂頭大事。即便梁辛不為自己所用,至少也不會和自己為難。 可他沒想到,梁辛的確崇拜『梁一二』,但做事卻自有主張。他要對付『浩劫東來』不假,但也容不得賈添的『傀儡大計』。這是兩件事,狼要打,虎也要殺,根本不存『驅狼逐虎』一說。說穿了,一句話:不苟同。沒有這份狂到有些發癡的性子,又何談『魔頭』兩字。 等賈添真正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他手下的力量已經被日饞打得七零八落。妖僧戰力全喪、無仙下落不明、十隻口袋被碎屍萬段、十頭山天大獸盡喪…… 要滅掉日饞一夥,就只能賈添親自出手了。可身上壓著大眼、邪井兩件**術,日饞的陣容又鼎盛驚人,賈添全沒把握能對付他們。 苦乃山的正邪惡戰,對賈添來說,就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由此他來到苦乃山,正如曲青石所料,他要來相助正道,借正道力量,除掉梁辛等人。 在趕來之前,賈添謹慎起見,又施法『走井』,把他的邪井換了個地方。但是因為施法耽擱,他晚來了片刻,趕到時,『六趣三返』剛剛爆發不久,正邪修士、所有人都已經陷落其中了。 被陣法困住的,都是將來傀儡大軍的主力,一念及此賈添就心疼地眼角亂跳,但是大陣非同凡響,他也不敢亂闖。 在圍著大陣所在的百多里反覆轉了十幾個圈子之後,賈添基本摸索出了『六三一』的陣意,便不再亂轉,而是從山中找到一塊巨大石屏,以指做刀寫寫畫畫,列出一道道法術原理,埋頭苦算,想要找出破陣契機,把自己那些未來的先鋒將、大元帥解救出來。 陣法周密遠超想像,幾乎無懈可擊。賈添全神貫注,反覆算計著……足足算了幾個時辰,賈添忽然發出『啊』的一聲驚呼,身子一僵,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賈添大袖一揮,抹掉了石屏上的諸多算法,開始重新計算。這次,他又算了兩個時辰才停手,再抬起頭來,目光陰冷如刀 賈添靜靜坐著,低頭沉思,一直過了兩柱香的功夫,他忽然抬手一掌,彭的一聲,方圓百多丈的巨大石坪,被他一掌打成了齏粉 隨即賈添一躍而起,身形閃了幾閃,消失在大山深處…… 三天之後,子夜時分,賈添目光疲憊,出現在猴兒谷前的空地上。 銅頭正靠在贔屭負碑上昏昏欲睡,驀地眼睛一花,一個長著『彷彿千萬個碎片拼起來的臉』的怪人出現在面前,銅頭立刻跳了起來,沉聲喝問:「偷神碑麼?不行」 賈添呵呵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不偷這個,我就在這呆會,成不?」 銅頭想了想,不耐煩地揮揮手:「離我遠點」 賈添哦了一聲,老實巴交地退開了幾步,也不進谷,就隨便找了棵樹,靠著坐下,抬頭望向了大陣的方向。 銅頭還不幹,繼續道:「再遠點,你太難看」 賈添目光無奈,站起來又向後退開…… 就在銅頭從閻羅殿門口轉來轉去的時候,老蝙蝠七人來到了鎮山腳下的密林中,風習習伸手遙指漆黑一片的山頂:「邪井就在那上面,我探得到氣息,絕不會錯」 鄭小道咋舌笑道:「好傢伙,居然是鎮山,這裡最近幾年算得上『天下第一是非之地』,賈添也不怕不吉利」 還是沒人搭理他,宋紅袍從懷中取出了木鈴鐺,施法搖響。 三天裡,他們始終沒能得到來自梁辛那邊的消息,此刻七個人終於找到了邪井的藏匿之處,也沒耐心再等下去,就直接傳訊過去詢問戰況,同時探聽賈添是否在苦乃山露面。 宋紅袍不知道梁辛等人陷進了大陣,根本無法和外間聯絡……而此刻,就算能聯絡,梁辛顧不上回復什麼,因為大陣之中,自發動以來就接踵而來、從不曾有片刻間斷的殺劫,突兀地停歇了。 三天時間,『六趣三返』終於結束,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驗——乾坤一擲 秦瘦的半邊臉頰血肉模糊,肚子上開了個大洞; 長春天喘息粗重,偶爾咳嗽幾聲,有血噴出來,染紅了掩口的衣袖; 兩位活佛均告脫力,一個臉色蒼白如紙,一個面皮殷紅似血; 瓊環坐在哥哥身旁,臉上仍帶著玲瓏面具,時刻圍繞在她身旁的血獄卻消失不見,她所剩的力量,再不足以維持血獄了。跨兩和弦子乾脆已經沉沉昏厥; 柳亦青墨兩口子情形稍好些,沒受什麼傷,可也神情疲憊,目光黯淡。 幾位修為精湛的大首領尚且如此,更毋論隊列裡的正邪修士,將近三成弟子身死,剩下的幾乎人人掛綵,傷勢輕重不一。傷亡,基本都發生在剛剛過去的兩個時辰。 『六趣三返』即將結束之際,也是陣中殺劫最為狂躁的時候,幾乎每個瞬間裡,都有百多道宗師神通轟襲而至,梁辛護不住所有人。 小魔頭臉色鐵青,目光緩緩掃過同伴,他還有一戰之力。 大陣中死一般地沉寂,可是梁辛能清晰察覺,空氣中的濃郁靈元正在緩緩流淌、凝聚,開始醞釀『乾坤一擲』。這一擊過後,大陣就會徹底消散,只是不知道,到那時,還有幾人能陪在自己身邊。 柳亦忽然笑了,小聲對著青墨說了句什麼,後者也報以微笑,輕輕點了點頭,一對新人雙手相握,略顯費力地站起來。隨即柳亦飽吸了一口氣,放聲喊道:「老2,保重吧」 青墨同時喊道:「哥哥保重葫蘆師父,也要保重」 梁辛心口發緊,也隨著他們一起大吼:「二哥保重,師父保重,都要保重才好」 『保重』之聲如雷滾動,在所有人耳中迴盪不休……彷彿呼應般,空氣之中忽然傳出了一陣呢喃。好像還沒學會說話的嬰兒,在被娘親拿著布娃娃逗弄時,發出的『依依呀呀』,間或夾雜著一兩聲咯咯歡笑。 讓人聽上去,忍不住會心一笑…… 陣偈。 大凡犀利陣法,在大力成形之際,都會有異響異響,是稱陣偈,這份冥冥中透出的呢喃,聽著活潑可愛,充滿了幼小生命對未來的期待,對美麗世界的憧憬,若非身臨絕境誰能想到,它在召喚雄渾惡力,殺人 梁辛三兄妹彼此對望了一眼,臉上都帶了些許笑模樣,一起輕輕說道:「要保重啊。」 就在此刻,『陣偈』陡然擴大萬倍,從嬰兒喃喃倏地變成了淒厲、嘹亮地厲鬼哭嗥,似一把尖銳鋼錐,狠狠戳進了所有人的耳鼓 原先瀰漫於大陣中每一個角落的祥瑞氣息,裹挾著厚重靈元,在陣偈地催促下,凝華成一道道七彩長虹,從地面扶搖而起,向著天空升去。同時大陣所控的百多里山地,同時篩糠般地顫抖起來。 秦瘦仍是那副暴躁模樣,拼出最後一點力氣,再度催動劍丸神通,將所有長劍都斜指長空,厲聲怪笑:「乾坤一擲,他**的在哪?打來給老子看」 幾乎與此同時,半空裡又炸起一聲驚雷,旋即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黑…… 不是乾坤一擲,更不是什麼邪門神通,而是夜。是黑天。 陣中暗無天日,永遠是灰濛濛地一片,但此刻,始終壓在眾人頭頂那片灰濛濛地氣息突然消散了去,露出了真正的天空穹頂,正值子夜時分,星光燦爛,明月皎潔 梁辛也猛覺得週身一清,護身感知轉眼傳出數十里,同時,一直混亂不堪的『方向感覺』也重新清晰起來。 大戰中積攢的厚重靈元,聚合、升騰,在陣意催動下直衝夜空,並不曾消散而去,顯然在凝化一道必殺之力;而陣力凝聚之時,陣基卻散了,天地重新歸於整齊,混沌不再,再也控制不住陣中人了兩種情形明明在自相矛盾,這就彷彿劊子手舉起了鬼頭刀,監斬官卻放開了綁縛死囚的枷鎖。 就在此刻,曲青石的聲音從遠處清晰傳來:「老三,逃」大陣的桎梏已經消失,巨力卻仍在凝聚,此刻要做的就是…逃命 斷喝之後,曲青石又復大喊:「輾轉將至,逃時引嘯」 梁辛這一路人馬,也不用再等首領號令,同時發一聲喊,用出所有的力氣,互相攙扶著,催動法術,向著前方拚命飛馳,以求逃出乾坤一擲籠罩之地,梁辛護在同伴身旁,口中長嘯不停,為二哥指引方向,目光卻始終盯在高空裡仍不斷匯聚、翻騰厚重靈雲。 不久之後梁辛身旁空氣猛震,化身數里的輾轉神梭現身,茅吏唱響大咒,接引著眾人進入飛梭 曲青石那一路,有天槐、巨蜥、神梭三個優勢,雖然高手少,但是應付殺劫卻比著梁辛這邊更從容。而茅吏對神梭的控制嫻熟無比,待陣基散亂後,短短一會功夫,已經把自己那一路人馬盡數引入神梭,又追著梁辛的嘯聲趕來,要帶著大家一起逃命。 同伴被一批一批地引入飛舟,梁辛在一旁守護,急得咬牙切齒,天上的大力隨時都會打下來,跟閻王爺搶時間的事情,實在太讓人心驚肉跳。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很有些熟悉的聲音,散漫裡帶著幾分倦怠,從半空中傳來:「不用著急,天上那股力量,打得不是你們。」 「賈添?」梁辛眉頭大皺,舉目望向聲音來處,茫茫大山阻隔,又哪看得人。 賈添還是那副語氣,乍一聽很親切,細一品卻冷漠的很:「不用逃了,要沒事就沒事了,要出事,就是天崩地裂,整座中土都萬劫不復,逃也沒用。」 梁辛越聽越心驚,放開聲音追問:「胡說的都是什麼?清楚些。」 「說我胡說?」賈添笑了,並沒去回答梁辛,笑聲疲憊的很:「一直都把你們看得太高了」 話剛說完,始終刺耳鳴嘯的陣偈,消散了。 靈元,霞光,在萬丈高空匯聚成一團七彩斑斕的雲,詭異而妖艷。 天地寂靜,一個呼吸間。 賈添的歎息很輕,卻明明白白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來了。唉,來吧。」 歎息落下之時,高空的靈雲轟然砸碎,七彩盡褪,耀目炫光就此消失不見,而靈元消散之處,一道柔和的純白色光芒,輕盈現身,向著遠方緩緩飛去…… 這就是乾坤一擲,一道不過百丈長短,毫不起眼的乳白色光芒,看起來,很有些像骸骨老兄留下的長絹。輕飄飄的,飛得雖快,卻好像混不著力,隨便一陣風都能把它吹散了似的。 可是當白光現身時,梁辛卻悶哼了一聲,直接坐倒在地在場高手無數,卻只有他才能真切感受到『白色光芒』中蘊含的力量把他『壓倒』,讓他摔坐在地上的,不是『乾坤一擲』,而是……感覺。 僅僅是『感受』了一下那股力量,就讓惡土身、嫦娥力的梁辛摔倒。 正如賈添所言,『乾坤一擲』並未打向梁辛,而是向著另外一個方向,緩緩地移動著。 梁辛從未見過這麼慢的神通,甚至不比一隻雛鳥飛得更快。但速度雖慢,前進的氣勢卻絕無阻擋,就彷彿一個心意決絕的死士,正手握理解,一步一步走向已經癱軟在地、無法再逃的暴君 可修士們都還能動……就算這道『乾坤一擲』力量再怎麼可怕、前進之勢再如何不容改變,就憑著它現在的速度,也休想能夠傷到人。 還沒進入到飛梭的正邪弟子,都停下了動作,仰望著高空,目光裡帶了一份迷惑…… 『巨大力量』、『輕飄飄』、『緩慢而飛』、『氣勢決絕』……一串永遠不可能同時出現的情形,盡數落在了那道『乾坤一擲』上,可是,它要打得究竟是誰? 如此緩慢,它根本就誰都打不到。 坐在地上的梁辛,盯著那道白光移動的方向,身體猛地一顫,彷彿忽然想到了什麼,失聲發出了一聲怪叫。 與此同時,賈添的笑聲再度響了起來:「梁磨刀,明白了?」 梁辛聲音乾澀:「猴兒谷」 『乾坤一擲』,飛去的方向,竟是猴兒谷。 第三八二章 蚍蜉撼樹 第三八二章蚍蜉撼樹 直到此刻,梁辛也才終於融會貫通。這一夥神仙相,根本沒把中土修士的死活放在眼裡,他們的手筆,比著梁辛的猜測要更大得多 混入天門、安排大陣,神仙相最終目的,竟是假大眼……兩件上古神器,九座人頭大丘,數千天門精銳、幾萬修士,引無數殺劫入陣,而最後,所有這些靈元,都被大陣煉化成轟擊大眼的凌厲一擊:乾坤一擲 「梁磨刀,不想想辦法麼?倒是還有點時間。」賈添的聲音略顯顫抖,不過不是恐懼駭然的語氣,聽上去,他說話的時候是在…抻懶腰。 猴兒谷距『九丘三十里』相距四百餘里,遠離大陣,按照『乾坤一擲』現在的速度,非得飛上一天一夜不可,天塌地陷是十餘個時辰之後的事情……梁辛不去理會賈添,從地上一躍而起,對神梭內的茅吏喊道:「把天門首腦都弄出來」 茅吏答應了一聲,旋即空氣顫抖,幾位天門掌門,都被輾轉『吐』回地面,同時曲青石也躍出神梭,對梁辛點了點頭,暫時沒說什麼,瞇起眼睛仰望半空,也不等梁辛和幾個天門首腦說什麼,曲青石就把手訣一翻,口中咒如律令,法諭到處天槐從遠處一座山峰上破土而出 『樹大招風』現身,可天上那道『乾坤一擲』卻不為所動,根本不受天槐誘惑,繼續向著猴兒谷的方向緩緩移動。 賈添輕笑:「天上白色光芒雖然是從陣法中出來的,但早已被煉化到至純至厚,返璞歸真,從靈元神通化作了最純粹的力量,你的樹大招風,對它不好使。」 曲青石頹然收手,撤掉了神通,皺眉不語。 七位天門掌門,熔心被梁辛殺了,另外『榮枯』、『卸甲』兩家的新任掌門修為不夠,慘死在『六趣三返』之內,現在只還剩下四個人,敢當、澤漁、侏儒、秦瘦,都是梁辛的老熟人。 曲青石施法的時候,梁辛語氣森然,對著幾位掌門道:「中土有大眼、小眼兩處靈穴,乾坤一擲,向著大眼去了……大眼被毀,中土萬劫不復,你們成天念叨的『浩劫東來』,便是如此了」 說著,梁辛伸手指向天空裡的白色光芒:「你們的相見歡呢,在哪裡?」 正邪惡戰、大陣突變、三天苦熬,到最後『乾坤一擲』也出乎意料,饒是四大掌門都有些失神了,聽梁辛提及,都先做一愣,這才恍然大悟,並不廢話立刻以木鈴傳訊兩百里外的七十九窟弟子,要他們即刻催動相見歡,轟擊天上那道白色光華。 不料,諭令傳遞出去,竟如泥牛入海,七十九窟那邊全無反應,更不見相見歡出手。 幾位掌門都變了臉色,目光驚疑,秦錐費力地深吸一口氣:「老子趕去看看,你們等我消息」 梁辛伸手扶住了大胖子:「我帶你過去,指路吧。」 可是還不等兩人動身,賈添就咳了一聲,遙遙說道:「不用過去了,從大海那邊過來的人混進天門,把你們都坑在了陣裡,又哪會放著那三萬人不去理會?那些弟子,你們不用惦記了。」 七十九窟的大陣裡,有老九和顧回頭,兩人都是秦瘦最看重的弟子,否則他也不會自己請纓要趕去查探,聽到賈添的話,大胖子臉上的肥肉都是一抽,揚起聲音吃力問道:「他們都死了?」 賈添哈哈一笑,沒去應他,而是放開了聲音,鏘鏘斷喝:「相見歡」兩百里外七十九窟弟子藏身處,突然炸起一聲尖銳地怪響,一道墨綠色的『巨龍』沖天而起,裹挾著澎湃巨力,向著高空處白色光芒轟去…… 梁辛立刻就認出了這道『巨龍』——相見歡。 他曾數次抵禦相見歡,對這個力道再熟悉不過,只不過這一次綻放而起的豪光,比著先前幾次的『墨龍』,都要更粗壯得多另外,它是墨綠色的,即便遠隔兩百里,梁辛也能清晰感覺到,這道『相見歡』中旺盛到只能用妖冶來形容的草木生機。 七十九窟的相見歡,不理天門法諭,卻奉賈添號令而來……幾個天門掌門都面帶疑惑。 梁辛兄弟知道賈添的傀儡手段,四兄妹彼此對望了一眼,都明白,七十九窟弟子沒死,可是和天門再沒半點關係了,他們都被賈添化作了草木傀儡 『乾坤一擲』移動緩慢,『相見歡』卻奔襲如電,毫不費力就將其截住,墨綠巨龍攔腰而擊,狠狠撞上了白色光芒。 巨力交疊,天地變色,氣浪爆發橫掃夜空撞擊發生在萬丈高空,可地面山上的眾人,除了梁辛之外,盡數被巨力掀起的氣勢所懾,踉蹌著向後摔去。 隆隆地悶雷聲,從兩道大神通的相遇處響起,壓得山中秀木盡數地頭、顫抖肉眼可見,在滾滾氣浪中,『墨綠巨龍』斷斷崩碎,白色光芒卻始終清晰、璀璨 半晌之後,悶響與氣浪消散而去,夜空又復清明,相見歡的狠烈一擊竟全沒有一點效果,而白色光芒不見絲毫改變,繼續緩慢卻決絕地前進。 「蚍蜉撼大樹啊」賈添歎了一聲:「其實相見歡也算不錯,只要湊足十人之數就能合擊,傀儡也用得。怪就怪這個乾坤一擲太霸道吧。」 說著,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笑呵呵地繼續道:「對了,總要交代一下的,我趕到時,那三萬弟子,都被人家的天道所擒,眼看就要全軍覆沒,我出手殺了那幾個天道怪物,又施法收下了這三萬門徒。幾位天門仙長,就當他們都被天道怪物殺掉好了,莫在心疼了。」 賈添聲音不停:「梁磨刀,想好救大眼的辦法了沒有?要實在想不好就莫為難了,我還有些手段,或許管用。不過……手段是我的,你要我出手,總得有個價錢吧?」 梁辛愣了下:「價錢?你說吧,我聽著。」 「一顆頭,一個人,外加兩條腿。」賈添的語氣輕鬆得很:「長春天的人頭,曲青石這個人,再有你的兩條腿。」 曲青石瞇起了眼睛,目中陰戾流露;長春天一字眉斜挑,混橫像必現其他幾位『魔主』也都臉色鐵青。 梁辛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沒有一絲憤怒之意,純純粹粹就是那種遇到有趣事情時,打從心底釋放出的笑意,向著賈添說話的方向搖頭道:「不成,太貴。」 賈添呵呵一笑:「其實你那兩條腿,要不要無所謂的,可你和我搗亂了這麼久,總要有個懲戒,意思下就好了,你要實在不甘心,咱們還有的商量。不過…」說著,他的聲音低沉了些:「長春天的腦袋和曲青石,我勢在必得,沒有餘地。」 「這個價錢已經低得很了,一條命、一個俘虜、一個殘廢,就能換回來天下萬萬條性命、換回來整座中土的安寧,實在被你賺了啊」賈添則繼續笑道:「何況,這個乾坤一擲實在驚人,我要擋它,非得把家底都拿出……」 不等他說完,梁辛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居然嘿嘿嘿地笑出了聲:「沒事,你要心疼家底,就別擋了,趕緊走吧。」 這次輪到賈添一愣,脫口問道:「不用我擋?你有辦法對付乾坤一擲?」 「沒有。」梁辛攤手,實話實說。天上那道巨力,就算梁辛以身做盾,也只有白白搭上自己一條小命的份,決計阻攔不住。 賈添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嫌我的價錢太高,是捨不得你自己的兩條腿?」 梁辛點了點頭:「是,捨不得。也不光是兩條腿,長春天的人頭和我二哥,我也一樣捨不得,你這價錢,根本沒法談。」 「混賬」賈添陡然大怒:「充其量,兩條腿、兩條性命,免去一場生靈塗炭,免去一場無應之劫……」 正激烈訓斥間,梁辛卻哈哈大笑了起來,賈添語氣愈發森然:「小鬼,你笑什麼?」 「笑你裝模作樣,假得很。」梁辛一邊笑一邊搖頭:「還開價錢?」 賈添的『怒氣』轉眼消散,咦了一聲,跟著又笑了起來:「居然沒被嚇到?」 眼前的事情好像,賈添佔山為王,梁辛則是山裡的一頭老虎,這個時候有人放火燒山,山大王找到老虎說:你把虎皮扒下來給我,我就保護山頭。就是『敲竹槓』吧,山大王拿不拿得到虎皮,也都會去想辦法撲滅山火。 賈添的『小伎倆』,其實簡陋的很,只要稍稍轉個心思就能想通,只是此刻形式危殆,巨廈將傾,滅頂之災、迫在眉睫,有個這麼大的題目壓下來,任誰都會亂了方寸。 可梁辛早在兩年前就想到過這個最壞的下場,避難之地也早已確定下來,身邊又有玲瓏輾轉,心中有了『底』,腦筋自然也就清明得多,哪會被這種小伎倆唬住。 「我倒真有些好奇,先不提你那兩條腿,也不提我的手段,只說眼前的危局,假如非得捨了長春天和曲青石兩條性命,才能破局,你會怎樣?」賈添的聲音又復輕鬆了起來。 梁辛應道:「為了曲青石,我未必敢毀了天下;可為了天下,梁老三斷不會捨掉曲老2」不止一個曲青石,換做柳大、青墨、師父、娘親、老叔…個個如此。此事其實與天下無關,與乾坤無關,不管什麼來換,他都不肯撒手,僅此而已。 梁辛停頓片刻,問道:「對付乾坤一擲,你有幾成把握?」 賈添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五成左右吧,能不能過關,要看運氣了。」 梁辛點了點頭,忽然有些沒頭沒腦地道:「說些實在話吧,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賈添突然忽然大笑了起來:「小鬼,還有幾分聰明心思。你怎知道的?」 他趕來苦乃山的本意,是要借正邪惡戰的機會,徹底摧毀日饞,不料『適逢其會』,竟趕上了一場『新神仙相』苦心佈置的圖謀。這一來,事情立刻分出了輕重,殺日饞魔頭是小,護住大眼才是當頭大事。 賈添的確有事情要讓梁辛來做,剛才的那番『價錢』,都是在試探梁辛的底線,如果梁辛真被『中土大義』所擒,賈添就賺了『長春天和曲青石』,當然,那兩條腿他沒想要,至少暫時不會要,那份價錢,是準備還給梁辛、要他去做事的。 不過,老魔頭傳承下的魔功,修的是世間人情,不是天道,更不是中土大義,賈添的試探當然也沒有半點用處。 梁辛有些不耐煩地回答:「大禍臨頭,你要沒事找我,犯得著說那麼轉圈話?要真想要長春天和我二哥,剛才那道相見歡直接打過來,什麼都有了。」 賈添笑聲不停:「嗯,我剛才發動相見歡的時候,也真的猶豫來著。」 梁辛也笑了:「幸虧你沒打過來,要不你抵擋乾坤一擲的時候,還得對付我。」 「我現在猴兒谷外,你過來吧,我倆當面說。」賈添終於不再廢話,喚梁辛趕來相見。 梁辛應了一聲,轉回頭和同伴們交代了幾句,隨即展開身法,向著猴兒谷縱躍而去 四百里距離,梁辛全力飛奔,沒用多少功夫就趕到了,現身時正好看見銅頭在拿石頭丟賈添:「再遠點,別讓我看見你那醜臉……」 梁辛嚇得頭皮都在冒冷氣,忙不迭制止銅頭。 賈添倒無所謂,笑呵呵地坐在谷外一棵大樹下,也不和狒狒計較,見梁辛趕來,直接問道:「你能闖進天劫,殺我十頭大獸,再誅殺朝陽,嫦娥境界了?」說話時,臉上千萬張『碎片』同時露出了一個笑容,可他的眉角在輕笑、眼窩在冷笑、上唇苦笑、下唇大笑……拼湊到一起,只有無盡詭異陰森 隨即也不等梁辛回答,又繼續道:「我要你幫我護法。」 梁辛眉毛一挑:「怎麼說?」 「乾坤一擲是我那些『同道』布下的,我要擋它,非得極盡全力不可,屆時必有人出手殺我,此間能護住我的,只有你一個」說完,賈添無奈探手:「我那些手下,都讓你給殺了,本來應該他們做的事情,現在就只能交給你了。」 事情再簡單不過,賈添全力施術,去消弭『乾坤一擲』,而他動手時,佈置大陣的神仙相也會出手阻撓,要有人護法才行。 梁辛點了點頭,又伸手指了指猴兒谷:「這裡的天猿,我要送走。」猴兒谷中天猿眾多,葫蘆這次就只帶了三百健猿出征,其餘的都還留在谷內。 抵擋『乾坤一擲』,賈添只有五成把握,梁辛當然不敢把所有親友的性命都押在這『五成』上,自己留在苦乃山幫賈添護法,神梭則要輾轉中土,接上一眾親友去避難。 賈添痛快點頭:「隨便,我不管,更不會阻撓。」 說話的功夫裡,週遭空氣一震,輾轉神梭已經接上從『六趣三返』中倖存下的眾人,來到猴兒谷接應天猿。 天猿有祖訓,不許離開苦乃山,可現在葫蘆老爺和一眾大猿都已經脫力睡去,根本就不知道正在發生的事情,谷中其他的猴兒都跟隨首領,並沒太多異議,何況它們根本不知道梭子要載著自己出山,一個個興高采烈地進入神梭。 唯獨羊角脆,小傢伙不會說話,但心思聰穎,此時感到大難將至,大家都去避難,唯獨『主人』不走,它也就不肯走,死死抱住梁辛的小腿,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眼巴巴地望著梁辛,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共存亡』。 梁辛是痛快之人,哈哈一笑:「成了,你要一起便一起記得不許亂動。」 羊角脆大喜,三兩個縱躍,跳上了梁辛的脖子,還是老姿勢,伸出雙臂用力抱住了他的額頭…… 別說現在,就是以前魔功尚未大成時,梁辛帶著羊角脆也能從容施展身法。是以小猴子留下倒並不礙事。 不久之後,所有天猿『上船』,梁辛卻並未讓輾轉立刻離開,而是對著梭子喊道:「茅吏,把裡面的正道修士都弄出來……」說著,又猶豫了下,補充道:「金玉堂和流連道的人繼續留在裡面,其他正道都轟下來」 跟著,梁辛又咬了咬牙:「還有巨蜥,也都運出來吧。」 茅吏二話不說,咒訣喃喃之際,出了梁辛點名留下的人,神梭裡的天門和正道弟子,全都被他扔了出來。『六趣三返』之後,兩大陣營共有近萬人倖存,其中日饞和妖族只佔三成,剩下的全是正道人物。 片刻功夫,飛梭周圍有多出數千殘兵敗將,另外那三百頭大蜥也被送出飛梭,正道修士神情倉皇,不明白小魔頭又動了什麼邪魔心思。 敢當老道直接問道:「梁磨刀,你做什麼?」 梁辛沒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天上的那道白色光芒:「那道陣力,一天之後就會砸在大眼上,那時天崩地裂,中土大難臨頭。」 敢當當然知道這件事情,雙眉緊蹙:「這次大家都中了邪魔的奸計……」 梁辛不耐煩地揮手打斷:「日饞是你們要剷除的,凶陣也是你們擺下的,什麼奸計不奸計的,反正事情都是你們搞出來的。」說著,梁辛又咳了一聲:「岔題了,我沒想怪你們,我的意思是,馬上就要天崩地裂了,你們…還不快跑?」 『六趣三返』,三天苦撐,幾乎所有人都脫力、重傷,上至天門下到普通修士,哪還有力氣長飛遠逃。 輾轉神梭的速度和遁法,天門高手有目共睹,都明白這才是他們唯一活命的指望,敢當老道顧不得臉皮,正想再開口懇求,大胖子秦瘦就從旁邊說道:「老道,不用廢話了,他的意思你還不明白麼,他在給飛梭騰地方……梁磨刀還要用飛梭去接其他人。」 一天時間,對飛梭而言,足以遠離中土,可在這之前,梁辛還有大批同伴要去接上,他不怕逃不遠,只怕飛梭承載有限,運不了這麼多人。 巨蜥和正道大隊被趕下,飛梭立刻空了大半。金玉堂和日饞淵源較深,尤其是□轆島那一戰,梁辛雖未參與,但始終牢記在心,至於流連道,則是沾了那個大嘴『蛤蟆』的光。 敢當滿面憤怒:「不帶我們走也就罷了,為何現在才趕我們下來剛才又何必讓我們上來。」 梁辛嘿嘿地低笑:「你說呢?」 賈添在一旁,搖著頭低聲笑罵了句:「梁磨刀,小魔頭呵。」 羊角脆的眼睛半合半閉,高深莫測,鄭重點頭。 第三八三章 還差一年 梁辛壓根就沒想帶著敢當、聞風等人一起逃。不僅如此,還要把他們從四百里外帶到『大爆炸』的正中心,再趕他們離開……就靠著這些正道修士現在的力氣,一天飛不出去幾百里,等到大眼被擊中的時候,他們都未必能逃到剛剛『上船』的位置。 多說無益,正道眾人咒罵片刻,轟得一聲盡力施法四散而去。 神梭也震動了片刻,旋即消失不見,一眾魔主人人重傷,除了梁辛之外,就只曲青石和柳亦夫婦還勉強剩些戰力,對苦乃山的事情根本幫不上什麼忙,留下反倒是拖累…… 飛梭和那些正道弟子全都隱遁而去,剛剛的喧鬧消散一空,偌大一座山谷,就只剩下梁辛和賈添兩人,外加一隻小小天猿。 從『六趣三返』消散到現在,已經大半個時辰了,高空那道『乾坤一擲』,仍不緊不慢地飛著,距離尚遠。 賈添站起身來,指著自己的臉孔,問梁辛:「這個樣子,你還看得慣麼?」 「就這樣吧,看多了就習慣了。」 賈添這幅『千萬拼湊』的模樣古怪詭異,看著讓人心裡躁亂,梁辛倒想讓他變個樣子,不過梁辛眼中滴了『婆娑淚眼』,不管對方怎麼變換,最終落入自己眼中還是本相,趁早還是不費勁了。 梁辛無所謂,賈添也就不去費那個力氣了,對他說了聲:「稍等我一陣。」隨即朗聲傳諭,每個字都發音古怪,與浮屠的『鬼話大咒』倒頗有幾分相似。 諭令唱罷之時,數百里外破空聲咆哮而起,七十九窟傀儡再度發動相見歡,轟襲『乾坤一擲』! 「剛剛我傳令傀儡,一擊之後,便列陣、再擊。相見歡奈何不了乾坤一擲,不過從現在開始,不停地轟下去,也能消磨它不少力量。」相見歡打出一擊之後,需要重新列陣才能發出第二擊,算起來,這也是這道陣法的一個小小瑕疵。 梁辛這才知道,賈添的『鬼話』,是說給傀儡聽得。 簡單解釋了兩句,賈添換過了話題:「有關『浩劫東來』的事情,你現在知道多少了?」 這個話題實在太大,得從魯執開始算起,梁辛既沒心思去說,更不會把自己掌握的情形告訴賈添,也就搖了搖頭,對付著應了句:「多少知道些。」 賈添沒去追問什麼,而是伸手向著猴兒谷內水潭的方向一指:「那裡是大眼,那些變成了神仙相的修士們,來中土就是為了摧毀這裡。我既然和他們作對,當然也要在此處布下重防。一旦有威脅到大眼的力量,進入此間三百里之內,這附近的大山,都會『動』起來,別說區區一道五六百年的乾坤一擲,就是再翻十倍,也休想傷到這處靈穴!可惜……還差一年!」 憑著賈添心思和性情,有的是時間,又知『浩劫東來』的目的,他又哪能不做足準備功夫,猴兒谷周圍三百里,都有他養下的厲害禁制。此刻賈添對抗『乾坤一擲』的本錢,就在於此了。 梁辛挑了下眉毛:「還差一年,什麼意思?」 「還差一年,我設計下的禁制,才能真正煉化成形。」 梁辛咳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該苦笑還是該怒罵,賈添說得豪氣干雲,結果一個『可惜』,全變成了廢話。梁辛伸手指向遠空:「照我看,那道乾坤一擲,應該用不了一年就能飛過來。」 賈添也笑了:「所以才『可惜』啊,就差最後這一年,卻沒法再等了,只能提前發動,威力大打折扣不說,在發動起來禦敵時,還得要我全力施法催動,而且能不能過關都不清楚……最讓我不痛快的是,提前驚醒了這些禁制,用過一次之後也就廢了。」 賈添到了苦乃山時,『六趣三返』大陣正式發動,他捨不得無數修士都在裡面,便推演陣法,本想找出破陣的關鍵。賈添活了無數年頭,對天下諸般道法都有精研,遠非中土上那些宗師可比,在他理清有關大陣的諸般道理後,最終算出,最後還有毀滅一擊會轟向大眼。 這個結果把他驚得魂飛天外,也實在顧不得心疼了,在隨後那三天裡,他遊走深山,去將自己那些早已布下、卻只差一年就成形的禁制一一開啟,並擊殺了七個正在猛攻七十九窟的神仙相,『救』下了那三萬多人。 聽到這裡,梁辛連忙追問:「拿下活口了沒有?有沒問出什麼?」 賈添搖了搖頭,他對付神仙相的經過,與梁辛擒拿熔心老道的遭遇相似,明明擒下了強敵,可還不等追問,對方的腦袋就彭的一聲炸裂開來。 隨即賈添又安慰了句:「放心,這還不是『浩劫東來』,要真是大隊人馬殺到,瞞不過我的,仍是小股的斥候。」 梁辛緩了口氣,心裡隱隱覺得有個『不妥之處』,可這個『不妥』飄來飄去,任憑自己如何努力,偏偏就是抓不住,仔細想了半晌,最終還是搖頭放棄了,繼續就著賈添的話題向下說道:「便是說,最近一段,神仙相派來的斥候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隊?而且他們還有個厲害首領,給每個手下都種了禁制,一旦遭擒即刻滅口。」 「應該是這樣子,反正這次他們圖謀不小,人數更不少,待會給我護法可有的你忙。」說完,賈添頓了頓,忽然又問道:「還記得朝陽麼?」 朝陽渡劫,賈添本來是要親自出手相助的,但在渡劫前夕,賈添察覺一群神仙相在海外一處小島密議,人數著實不少。他急匆匆地趕去追查,這才只給朝陽安排了十頭大獸護法。 結果等賈添趕到地方,神仙相已經散去;而十頭大獸也沒能擋住梁辛,朝陽慘死。 「現在再去看,那次神仙相那次密議,就是在商議這個『乾坤一擲』了」,說著賈添一曬:「算起來,你能殺了朝陽,倒是拜那些混賬所賜,若我在鎮山,又哪容得你去放肆。」 賈添說話的時候,聲音算然談不上輕鬆,但也並無責怪、憤怒,更沒有要替朝陽報仇的意思。不料梁辛卻目露凶光:「當時你在,你也活不了,不信現在咱試試!」 賈添愣了愣,顯然沒想到隨便說了一句話,梁辛就此翻臉,側過頭斜忒著他:「現在還要和我打?你這人……混!」 梁辛模稜著眼珠子:「少廢話,你不信咱倆就打一場!」 朝陽是他的『氣海』,只要稍一提及,梁老三怒氣勃發立刻翻臉,賈添要說出『不信』兩字,梁辛真會馬上跳起來和他去廝打。 賈添被他氣樂了,對著梁辛擺擺手:「歇了,省些力氣,一會打該打的!」,隨即賈添又把話題拉回到禁制上:「守護大眼的這些禁制,都是我在萬年前開始養下的,那時候我只算著九星連線的正日子,以為提前二十多年讓它們成形足來得及。沒想到不用等九星正連,也會有小股洋流成形…漏算了先遣中土的這些探子。」 梁辛心裡想起的仍是那句話:一個人再怎麼強,也算不盡天下。 賈添歎了口氣,繼續道:「直到八十年前,我發現有探子穿越了混沌之海,潛上中土,這才曉得自己的算計漏了,可法術已經沒法改了,只能邊殺邊等、就盼著他們大隊人馬來得越晚越好。」 梁辛搖頭:「不是八十年,最早的探子,在百多年前就來了。」 說到這裡,梁辛終於想到了那個『不妥之處』究竟是什麼,脫口問道:「你早知道中土上有神仙相的探子來了?那你為何不發動草木傀儡的妖法?」 梁辛等人是在兩年前,在查出木老虎真實身份時,想到『不等九星連線,浩劫隨時會來』的,當時眾人在驚愕之餘,第一個反應就是『此事決不能為賈添所知』,否則賈添怕是立即會引動草木邪法,集結傀儡大軍準備迎敵。 這次輪到賈添大吃一驚:「你還知道我的傀儡之計?」 梁辛說脫了嘴,愕然中不知該如何以對;賈添則是天大圖謀被人戳穿,本能地驚駭到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間,中土上最大的『凶獸』和風頭最勁的『小魔頭』相顧無言,都有點不知道該說啥。 羊角脆眼睛骨碌骨碌亂轉,抬頭看看賈添,低頭看看梁辛…… 對視半晌,空中忽然爆起一聲巨響,傀儡們又打向著『乾坤一擲』轟了記相見歡,兩個人也同時回過神來,賈添先嘟囔著罵了句:「***。」隨即恢復常態,問道:「無仙告訴你們的?」 這事是梁辛兄弟根據線索推測出的結果,當初曲青石提點他的時候,梁辛著實費了大把的心思,不肯讓『無仙搶去自己的功勞』,立刻搖頭:「我自己推算出來的!」說完,又咬著重音強調:「也不怎麼難猜!」 傀儡之計固然是極大的圖謀,但賈添倒並不怕『洩密』,這道法術一旦施展,妖元入侵修士,根本避無可避,也沒有抵禦的辦法,就算提前知道了也無妨。 賈添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神情『千變萬化』,讓人無法分辨他是哭是笑,但眼神裡那份歡愉之意卻明白得很,顯然是真正開心。 梁辛略顯納悶:「密謀被戳穿,很開心麼?」 賈添繼續大笑:「我就是個木匠,辛辛苦苦做了一件好活計,自豪的很,可美中不足的是,這件活計不能給別人看,自己再怎麼得意也少了幾分味道,現在被人看到了,我當然開心!」 大笑之後,賈添也不再追究如何『洩密』,給梁辛解釋道:「你不知道,草木傀儡只有十年可用,我也不敢提前發動,萬一『浩劫』在十年內沒到呢?所以,除非確定浩劫將至,我就不能發動這道法術。」 其實,如果賈添親自出手施術,『點化』的傀儡,會充分得到草木之韌,能活得極其漫長,槐樓牧童兒和大眼下面的織錦的大天猿都在此列;但是通過邪井施展此術,會讓法術稍加變化,覆蓋的面積廣漠無邊,但傀儡『壽命』也會大減。 這其中的差別,賈添無意細說,梁辛也不太關心,而是追問道:「只有十年可用?怎麼說?十年之後,傀儡恢復神智,還是乾脆就死了?」 賈添聳了聳肩膀,語氣裡儘是無奈:「十年之後,妖魂會和修士元魂同時喪滅,傀儡也就變成了活死人,好像樹木那樣,一動不動,再也驅馭不了了。」說著他負起雙手,走向猴兒谷內。 梁辛先跑到??遼癖??埃?瘟嘶問志鰨???杖胄朊終聊塚?獠哦プ叛蚪譴囁熳□思覆劍?飛霞痔恚骸澳愣哉庾?笱郟?芰私餉矗俊?br> 賈添並不回頭:「怎了?」 「有幾處疑惑,想請教你。照你所說,這次共有不少神仙相潛入中土,他們既知大眼所在,為何不潛入靈穴之內,想辦法去解救裡面那千多個第一次浩劫時來的同族……總覺得弄出這個大陣,有些事倍功半,我試過,一旦拉著被迷惑者離開三層織錦的範圍,對方也就清醒了。」 猴兒谷中有大群天猿,不過憑著神仙相的手段,想要瞞過猴子潛入深潭,也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不管怎麼算,『六三一』大陣,從佈局到成陣,這些神想像花費的精力,都遠大過潛入深潭、把前輩同道拉到三層織錦外。 賈添『咦』了一聲:「你還把下面的人拉上來過?膽子倒不小。」 梁辛笑得挺得意來著,沒說啥。 「大眼中的幻術,專對手握一重天道之人。幻術籠罩的範圍,也以三層織錦為限,一旦脫離了織錦,幻術便控不到他了,這一點不假。不過…要是領悟天道者,下到織錦之內呢?那他就會被幻術所擒。明白了?」 梁辛明白了,大眼之內的幻術神奇,普通人或修士靠近都沒有影響,但神仙相領悟天道,只要一下去就會被幻術迷惑,熔心、轉圜這些『新來的斥候』,進入大眼不僅沒法救人,就連自己也得變成『傻子』。 說穿了,猴兒谷的假大眼,神仙相根本無法靠近,否則就別想再出來! 由此梁辛卻又有了個新的問題:「那十八個人呢?」第一次浩劫東來,千多個神仙相裡,曾有十八個人並未被賈添的幻術控制,都是神仙相,都有一重天道在手,為何就這些人不受幻術。 賈添笑了:「他們啊,他們都是我的同門兄弟,我們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沒辦法,只好靠天猿去對付他們了。」 梁辛饒有興趣:「同門兄弟你都殺?怎麼回事,仔細說說唄。」 賈添無意回答,搖了搖頭,沒?Q理會他。 梁辛又追問了幾句,見對方不答,就換了個問題:「還有件事,想得我頭疼,第一次浩劫時,千多人的神仙相大軍挖掘大眼…直接發動神通,把靈穴徹底轟碎不就好了,何必挖掘,挖掘什麼?」 「我精擅幻術不假,可要想擒下那支大軍,也非得在大眼之內才能成術……這便是我拉攏無仙的原因了,他是首領,雖然威信不怎高,但要是有理有據的命令,大家還是會聽他的。」當時是無仙傳令,不去直接轟滅靈穴,而是率領大隊去挖掘。畢竟,任誰被莫名其妙的坑了,都想找出幕後兇手的動機、手段,神仙相也不例外。無仙的借口簡單得很,就是要找在毀掉『假大眼』同時,找出它能成形原因。 「那你給無仙的第二重天道呢?『活著』,到底是真是假?」 賈添哈哈一笑:「天道這種事情,你信它、悟它、修它,成功了,便是真的;你不信,自然也就是假的了。」 梁辛撇嘴:「那你自己信麼?」 「我不信,不過無仙信了,不是挺好。」 梁辛還想再問,賈添已經不耐煩了,擺手道:「現在不是時候,有什麼事都先放一放吧。」 說到這裡,賈添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又去反問梁辛:「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十三蠻中的老⼳,鬚根?」 梁辛眼角一跳:「知道,怎了?」 賈添哈哈地笑了起來:「有個笑話,和他有關,等打完仗要是大家還都有命活下來,我講給你聽!」 「不用,鬚根就是梁一二,我知道。」 賈添的大笑聲戛然而止,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梁辛,目光詫異:「你知道了?咳,無聊得很,本來還想看看你的表情來著!」 他的語氣裡,貨真價實都是失望,彷彿錯過的不是梁辛的表情,而是什麼萬年祥瑞、天賜造化似的。 梁老三悶哼了一聲,沒好氣地應了句:「你這人無聊得很!」 賈添居然真的有些垂頭喪氣,也不再說什麼,帶著梁辛一起來到猴兒谷中心,盤膝往地上一坐:「我現在就要施展法術,無暇旁顧。那些天道怪物,多半回來偷襲,全要靠你……」 正說著半截,賈添忽然身體一晃,竟仰天摔倒在地,隨即發出一聲咆哮,一躍而起,目光恨恨盯向梁辛:,厲聲斥罵「梁小妖,你幹的好事!」他臉上無數『碎片』,每一『片』都在猙獰抽搐。 梁辛被他嚇了一跳,身隨意轉倏然向後退開十餘丈,見對方並沒追過來,這才佔住腳步,奇道:「我又幹什麼好事了?!」 賈添聲音低沉,一字一頓地說道:「鎮山之巔,獨木井,被毀了!」 彷彿與主人呼應似的,相見歡又轟出一記,空中炸起驚雷般大響…… 第三八四章 五行滅絕 第三八四章五行滅絕 就在梁辛和賈添暫時結盟、準備共抗『乾坤一擲』的時候,老蝙蝠那一路已經摸上了鎮山,瞞過一眾妖僧守衛,七星合力真一大陣直貫而下,一舉搗毀了那座邪井 賈添與邪井神識相連,井被摧毀他立刻得知,邪井牽扯了他無數心血,此刻被搗毀,如何不讓他惱羞成怒。 梁辛心裡翻了個個,差點就笑出了聲,用出全副力氣才總算繃住了表情,茫然道:「邪井在鎮山麼?被毀了?啥意思?」說完,雙手虛按,口中還安慰道:「別著急,有啥事都等打散了乾坤一擲再說,完事我幫你查,咱一塊找兇手……」 這事對賈添刺激太大,說不定他惱怒加灰心之下,一甩袖子就走,連大眼都不管了,梁辛裝糊塗還來不及,真不敢承認是自己幹的。 賈添的心思了得,哪會就這麼信了,側著頭尋思了片刻,他便融會貫通:「正邪決戰,誘我來苦乃山,再派一路精兵去搗毀獨木井?心思也算不錯,可我有兩處想不通,盼你解惑:其一,你們怎知獨木井的所在;其二,我的井,週遭也有守衛、禁制,不是幾個大宗師就能突破的,你又從哪裡找來的厲害人物?」 梁辛態度誠懇:「真不是我幹的。」 賈添根本不搭理他,又尋思片刻:「牢山你們搶桑皮,就是為了尋找枯木井?」 現在就算天塌了梁辛也絕不肯承認,不管賈添說啥他都搖頭以對:「應該是神仙相干的,這事得好好查。」 賈添的語氣陰寒,對著梁辛緩緩冷笑了起來:「本想看你的笑話,沒想到,你卻給我『講』了個真正的笑話,現世報,果然來得很快。」 梁辛滿臉不耐煩,言之鑿鑿:「你這人,都說與我無關了,我手上的好手,全都陷在六趣三返里,就差一個纏頭老爹,他在兩年前就重傷散功,你自己說,我還能找誰去毀你的井。」 賈添盯住梁辛,臉色越來越難看,彷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憤恨,雙臂猛撐一飛沖天梁辛還道他要翻臉發難,立刻帶著羊角脆向後向後撤開,全身勁力凝聚,嚴陣以待。不料賈添並未動手,躍升高空之後,陡然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嘹亮,其間蘊含了賈添全部修為,從高空之中向著四周滾滾迴盪,激盪得群山搖擺,就連蒼穹也彷彿晃動起來,搖搖欲墜 一聲長嘯,足足維持了一柱香的功夫,賈添才終於收聲,又落回到了地上。 梁辛全神戒備著,還不忘繼續小聲念叨一句:「真不是我幹的。」 「誰毀的井,其實都沒什麼關係……」長嘯之後,賈添整個人又重新放鬆了下來,又變回原來那副凡事不在乎的神氣,低頭沉思一陣,又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梁辛被他笑得心裡發慌,小心翼翼地靠近兩步:「笑啥呢?」 「想到了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正邪決戰,我想藉機剷除日饞,你是螳螂,我是雀子;正邪決戰,你誘我來,藉機毀我咒井,我做螳螂,你又變成了雀子;還是正邪決戰,一個大陣驚得天地變色,大家都變成了蟲子,那伙斥候才是雀子……哈哈,真亂,雀子太多」 梁辛大搖其頭:「沒我事,正道誑我入陣;你要剷除日饞;那伙子神仙相逮誰坑誰,你們都是雀子,就我是螳螂…不是,就是我是蟬。」說完,他樂了:「日饞仙宗嘛,當然是蟬……」 賈添哈哈一笑,暫時不再追究下去了,望著梁辛笑道:「我又有了個新笑話,等打完仗再講給你聽。現在收斂心神吧,我要發動禁制了」 『新笑話』讓梁辛狐疑不已,賈添卻不再去理會他,雙手連連翻轉,不停變換著手訣,雙目閉合,開始專心施法…… 就在梁辛對著賈添假裝無辜的時候,玲瓏輾轉之內,幾位日饞大首領正相視大笑,剛剛纏頭老爹搖鈴傳訊,把『鎮山搗毀邪井』的大好消息通傳同伴,『浩劫東來』和『傀儡邪術』,始終都是壓在眾人頭頂的巨石,此刻終於掀翻了其中一塊,人人興奮異常。 不過大眼能不能保住尚未可知,大家的當頭大事還是『逃』,按照幾位『魔主』規劃出的線路,茅吏正全力催動飛梭疾馳,去接應各方親友去避難。苦乃山距離草原比較近,神梭啟程之後最先趕赴黃金大帳,帶上眾多巫士,隨後再趕赴京師和曲青石老家接應,接應曲、柳家人和丑娘,順勢出海去麒麟島。 先前,老蝙蝠等七人夜探乾山,準備大陣摧毀邪井,為了隱匿行跡施法遮蔽了鈴鐺,是以日饞眾人在六趣三返之後,一時無法聯絡到他們。此刻喜訊傳來,眾人大喜之後,曲青石便以鈴聲傳訊,請老爹等人入京等候飛舟,準備避難。 可是讓曲青石沒想到的是,就在片刻前老爹還傳訊過來,等現在他再傳訊回去,對方竟然又沒了回應。 日饞高手紛紛施法,老爹始終沒有消息反饋回來。眾人心中都有些驚疑了,想來想去,在邪井被毀後,還會讓老蝙蝠等人音信全無的情形,也只有一個——遇襲。 雖然老爹那一路有北斗真一和小眼第二,但是老叔性子太軟,而陣法只要一人受傷就無法成形……曲青石當機立斷,對同伴道:「我即刻趕往鎮山接應老爹他們,你們先去草原,最後大家在京師匯合。」 事關師父,柳亦也站起身來:「我隨你一起去」 茅吏平時沒什麼主意,不過對自己駕馭飛梭的本領卻極有信心,從天地歲中應道:「我送你們一程。」 說完,神梭猛地一震,就此轉向……茅吏並未把兩人直接送到鎮山,只是兜了個不大不小圈子,在不太影響自己行程的前提下,把曲青石和柳亦放到盡量距離京城近一些的位置。 柳、曲二人被送出輾轉之後,略略分辨了下方向,催動法術向著鎮山疾馳而去;茅吏則繼續帶著眾人,向著草原趕去。此行草原,要去接上眾多北荒巫士,非得青墨親自去不可,小丫頭平時任性,但分得清大局,雖然擔心哥哥和夫君,也還是咬著牙,沒和他們一起趕去鎮山。 曲青石和柳亦全力趕路,方向上,他們是自西北向著東南急行,要先經過京師,才能到達鎮山,不久之後兩兄弟就從京城上飛過,此刻仍是黑夜,京城之內一片安寧,偶見幾處獲火炬光芒,都是巡城兵馬,全不見有什麼不妥。 柳亦心裡一定,面露笑容:「京師這麼安寧,鎮山應該沒事。」 曲青石的神情也輕鬆了許多,笑著點了點頭。鎮山就在京郊,那裡要是真出了大事,京城裡早都該亂作一團了。何況,他的靈識遠遠播散,到現在也沒察覺到靈元震盪。沒有靈元波動,就說明沒有人在鬥法相搏。 可是兩兄弟的笑容也只維持了一盞茶的時間,當鎮山遙遙映入他們視線的時候,柳亦和曲青石同時愣住了。 鎮山已經消失不見,落在兩兄弟眼中的……只剩一片人間煉獄 山崩地裂大巖轟蕩,厚土成狂;地火噴薄怒焰翻騰,烈火成狂;天河傾瀉毒霧瀰漫,洪水成狂;妖籐翻飛古樹擂橫,巨木成狂;還有一道道金色的罡風席捲而過,金行淬礪盡數融入了這場狂風…… 五行之力皆成狂,把鎮山徹底湮滅 鎮山已經徹底塌陷,此間天崩地裂可如此賁烈的轟蕩,卻沒有一絲靈元震動,除非接近、看到,否則即便以曲青石、柳亦的修為,事先也察覺不到。 一愣之後,曲青石臉色驟變,失聲道:「這是、這是大五行滅絕」 柳亦眼角跳動,沉聲追問:「什麼神通?」 「不是神通法術,它是劫數。乾坤劫的一種」 不是法術,而是劫數,這是天地反噬,級別與威力遠在天劫之上,靈力內斂不洩,憑著曲青石和柳亦,還沒資格靠著靈識發覺它的存在。 劫數中忽然傳來了老叔的聲音:「莫進來,走走走」聲音剛落,老叔又響起了一聲大吼,顯然硬抗了猛烈一擊。 老蝙蝠等七人從京城追到鎮山,探明賈添不在此處,結陣一擊徹底摧毀邪井,旋即傳訊同伴,可還不等他們離開鎮山,劫數便突兀而至,山崩地裂 事先誰都不曾料到,擊毀邪井之後,竟會引來天地反噬 北斗陣一是主攻的大陣,陷在『大五行滅絕』之內,幾乎沒了任何用處,而老蝙蝠、宋紅袍等人單打獨鬥時,能依仗的也僅僅是一枚戾蠱星魂,連五步修為都不如,黑白無常稍強一些,也不過是六步初階,如何能擋得住這場大劫,也幸虧隊伍之中還有老叔。 全靠風習習拚命相護,眾人才能活到現在…… 這是老蝙蝠等七人的劫數,他們到了哪裡,五行滅絕就會跟到哪裡,根本沒機會突圍,想要活命,就只有一個辦法:撐撐到浩劫消散 外面曲青石和柳亦才一靠近,風習習便察覺到了,立刻出言警告。曲青石不理會老叔的勸告,手訣翻轉,法咒響起時,天槐破土而出,仍是樹大招風,以求能幫老爹、老叔分擔些壓力。 可天槐才剛剛鑽出地面,還不等舒展成形,一道紫金色的閃電就從大劫中激射而出,將天槐轟了個粉碎 曲青石悶哼一聲,腳下一軟,向後連退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這個時候,大劫之地突兀震顫了下,只見一道慘白色符印,一路搖晃著、突破五行封鎖緩緩升上夜空,老叔放出了自己的鬼璽烙風習習的聲音再度響起,不再是對曲青石兄弟的焦急勸阻,而是陰聲傳令:「風習習在此,四野八方,陰兵煞將何在」 老叔從苦乃山陰眼修成五步鬼王,那時便有了一道『鬼王駕到』的本領,能夠驅鬼喚煞。現在他的修為又精進了不知多少倍,能召來更多陰喪助戰。不過召鬼來分擔這麼大的劫數,就是讓它們來送死,老叔性子軟弱,始終沒有傳出號令,就靠自己咬牙苦撐,但現在情勢危殆,他也實在顧不得心軟了。 鬼王駕到,京師、鎮山附近,所有陰煞喪物都無力抗拒,明知送死,也蜂擁而至 一時之間,陰風鬼號瀰漫天地,或修為低淺還是一道煞氣、或鬼力高深已經凝聚陰身,無數陰喪鬼物,從四面八方洶湧而至。 從天空鳥瞰,鎮山彷彿就是一座煉世熔爐,任憑幽冥怒潮洶湧衝擊,不僅巋然不動,反倒把無數煞氣煉化得乾乾淨淨……劫數凶狠,群鬼哀號。 柳亦忽然對曲青石露出了一個笑容:「你說,咱倆要進去渡了這個劫…會不會就飛昇了?」說話時身體微弓,就要向著大劫之地衝去。 「這道劫數只管噬滅,不管飛仙。」曲青石伸手拉住了他,另只手從須彌樟中取出兩枚龍眼大的綠色丹丸:「猛藥,能恢復些修為,但事後免不了大病一場。」 柳亦取過一枚直接扔到了嘴裡,嚼也不嚼,直接一抻脖子吞了下去,曲青石一邊咀嚼著自己那顆藥丸,一邊搖頭道:「你倒是品一品再咽,味道不錯的,我還特意加了些蜜露來著……」 服藥、盤膝、調息,片刻之後,柳亦驀地低吼了一身,身子顫了幾顫,獨手一探抓住了曲青石的肩膀,嘶聲問道:「怎麼回事?」 曲青石笑了笑:「忘記告訴你了,藥力要配合心法才能化解,你不懂心法,藥力會反噬,一個時辰裡你動不得了。」 柳亦大怒,目光猙獰,可藥力擴撒開來,身體也變得麻木僵硬,再也無法稍動。曲青石的靈藥,都由青蓮小島上的仙草奇葩煉化,就算柳亦身具兩蠻之類,也沒法子抗拒。 曲青石將柳亦的身體放平,繼續笑道:「青墨不在,我可不敢由著你去送死,你還是躺一會吧。」 說完,曲青石長吸了一口氣,最後又對柳亦點了點頭,縱躍而起,一頭扎進劫數 槐葉飄灑如雨亦如蝶,墨劍斜橫銳意盡顯,曲青石金木雙絕,拼出全力突入鎮山界內。而大五行滅絕之力,比著修士的飛仙雷劫還要更凌厲得多,又豈是曲青石能闖的,甫一進入其間,五行之力便盡數向他湧來他的得意法術明月入槐,甚至沒能堅持過一個呼吸間,就被劫數之力徹底攪碎。 法術驟滅,墨劍猶在,在震天怒嘯之中翻飛成一團烏光,牢牢護在主人身畔,在『大五行滅絕』之中苦苦支撐曲青石髮髻被打碎,滿頭長髮亂舞,口中咒唱嘹亮,十指跳動一個個手印翻轉不停,無數威力強大的法術奉召而現,想要對抗劫數,可這些足以讓大宗師聞之變色的大神通,在五行大劫之中,卻連成形的機會都沒有,木行靈力才剛一成形,就被擊了粉碎。 劫數霸道,墨劍在飛舞中劇烈顫抖,幾次都險些失去位置曲青石寸步難行,但他無所謂,多一人入劫,就會分擔走一份劫數力量,他的目的也僅止於此吧 距離曲青石十餘里之外,風習習身形兜轉,在他身周層層喪氣瀰漫,一次次撲滅殺劫,死死護住另外幾個同伴。老叔滿臉焦急,一邊拚命施法。他知道曲青石也『進來了』,可也只能乾著急。憑著風習習的力量,也僅僅是保住身邊的六個人,實在沒有餘力帶著大家一起去接應曲青石了。 從劫數現身開始,老蝙蝠就一言不發,始終盯住天空,又過了一陣,突兀開口道:「風習習,等你開沒力氣的時候,記得知會一聲,咱們最後還要再打一次星陣」 風習習不解,也沒心思去追究,鄭小道的臉色早都變得慘白,聞言後哆嗦著嘴唇問了句:「還結陣?打、打哪裡?」 「天不轟它一擊,老子死不瞑目。」老蝙蝠目露凶光:「劫數因毀邪井而起,老子不明白,養井的混賬禍害中土,我毀井卻遭噬滅,什麼狗屁道理。」 別人都不應聲,只有宋紅袍眼睛一亮,桀桀低笑:「不錯,就該給它來一下子風習習,記得沒力氣的時候,要回來結陣。」 風習習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口中諾諾,答應了下來…… 另一處的曲青石,已經跌坐在地。神通未成形就被擊碎,施法之人承受的反震也異常劇烈,因服藥而重新凝聚的靈元迅速消耗一空,連站立力氣都沒有了,就只剩墨劍還在勉強飛舞。 墨劍的怒嘯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哀鳴,一聲一聲,透過劫數之力,直傳天際,彷彿離群的孤雁,在呼喚同伴。 曲青石面露苦笑,死到臨頭,卻總覺得自己死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卻不知道,隨著墨劍哀聲遠播,五道粗豪劍龍,正從中土周圍、五座深海孤島上衝天而起 劍氣璀璨而淬礪,每一道劍龍都有兩千餘柄長劍匯聚而成,若仔細觀察,便不難發現,在長劍之間,還夾雜著一些『殘肢斷骸』。 五路劍龍分從五個方向,快若光電,從高空疾馳而過,其中每一柄長劍,鋒銳所指,都是京師近郊,鎮山 第三八五章 獸與天齊 第三八五章獸與天齊 五金奴才本來是魯執的法寶,後來遺失於虛空裂隙中,又幾經輾轉,被梁辛帶回來送給了曲青石。不過所有人都道這五個奴才只是『戰偶』,與墨劍同舞助主人禦敵。魯執早死、楚慈悲也喪,是以梁辛等人都不知道,五金奴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五金劍主。 在墨劍前是奴,可它們自己也各是一方『劍主』 魯執曾以神力鑄就神劍,五金之下各有兩千柄,分別養在五座劍窟之內,五金奴才各鎮一窟。 想當年,魯執在中土縱橫時,墨劍一聲長鳴,五金劍主各領神劍呼嘯而至,萬劍匯聚之處風雲變色 梁辛從仙界歸來,把五金殘骸也帶回故土,牢山一場惡鬥後,五金殘骸與墨劍『親熱』一番後便四散離去,各自返回劍窟滋養。 而此刻,墨劍在『大五行滅絕』中獨力難支,哀鳴洞徹天地,五金劍主又復當年摸樣,統御劍龍萬里馳援 五金人偶仍是殘骸,短短一段時間的滋養,遠不夠它們復原,但已能統御麾下神劍。 五道劍龍破籠而至,於鎮山高空匯聚到一起,應和著墨劍哀鳴,萬支神兵同時爆發出一聲蒼蒼咆哮,銳金之意橫掃千里,煌煌浩浩,殺入大五行滅絕之劫 曲青石已經接連被幾道殺劫餘波掃中,傷得著實不輕,本在閉目等死,卻不料眼前陡然強光大作,萬劍如梭穿插入戰,裂土碎木,斷水斬火…… 他再仔細一看,人偶殘骸已經匯聚到墨劍身旁,盡做嗡嗡鳴嘯,彷彿在輕聲慰問,又想垂首告罪。而墨劍的哀聲又變,化作一聲清亮長鳴,淬礪之意再度迸發,劍身一擺,遁入神劍陣中 隨著墨劍入陣,劍主殘骸同時爆發出清脆歡鳴,劍陣陡變無數神劍首尾相繼,匯聚成一道湯湯洪流,圍住曲青石層層打轉,轉眼化作一隻巨大的金鐵漩渦,將曲青石護在正中。 數不清的殺劫撲向劍流,金屬的爆碎聲不絕於耳,每個瞬間裡都有長劍斷碎墜落,可劍陣強撐不散,拚命護主 萬劍殺到,曲青石這邊聲勢大振,大五行滅絕之劫,被他分擔走不少,老叔那邊也覺得壓力突降,風習習又驚又喜,縱聲歡呼。 所幸,反噬劫數雖然強大可怕,但持續的時間並不算太久,從開始到結束一共也只一個時辰,曲青石來得晚,從他衝入鎮山界內算起,不到半個時辰,隨著最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空氣陡然一輕,煙消雲散,殺劫就此消失。 而他身邊萬劍,竟足足折損了七成…… 惡戰停歇,五金殘骸並不多做停留,在幾聲嗡鳴後,又各自發出嘹亮長嘯,統御麾下劍陣轟然散去,那些斷碎飛劍也雖劍主一起騰空而起,重返劍窟。 劍窟之內銳金飽滿,斷劍回去,滋養之下,過一段時間還能夠重新成型。 不止斷劍,五金奴才在劍窟中慢慢滋養,也能恢復完整身體,只不過它們恢復起來耗時太漫長,非得千年以上了。 曲青石死裡逃生,還有些恍惚,坐在地上目光渙散,片刻後只覺得面前人影一閃,老蝙蝠等人已經快步趕來。 老叔也在苦撐下脫力,腳步虛浮,口中反覆念叨著『閻王爺保佑』,跑過來想要扶起曲青石,不料他自己也被劫數熬得幾乎油盡燈枯,不僅沒能拉起曲青石,自己反而也摔倒在地。 老叔的神情裡,又是心疼又是感激,還混雜著幾分『罪過』之意,曲青石勉強笑了笑,搖頭道:「我沒事,就是受了點傷。」說著,從須彌樟中取出靈藥,可還不等他分給老叔,他的臉色就突兀一變 幾乎同時,老叔等人也都發覺異常,各自發出了一聲低吼……—— 梁辛不知道老爹、老叔等人遇險,他和羊角脆一起,目瞪口呆地看著賈添施法催動禁制——正如賈添所說,他的禁制一起,週遭的大山都動了起來。 猴兒谷四周,山巒疊起秀峰無數,而此刻方圓三百里,每一座山峰都在簌簌顫抖,巨大的岩石從山體中崩裂、滑落,悶雷般的巨響在天空中迴盪不休,彷彿山中正有不知名的惡獸要衝碎岩石,破土而出 直到半晌之後,躁動才漸漸平息,大山又恢復了安寧,賈添再度睜開了眼睛,望向了梁辛,淡淡說道:「來了。」 梁辛『嗯』了一聲:「都來了。」 高空之上,『乾坤一擲』已經飛入大眼三百里範圍之內;而梁辛的敏銳感知也連連顫動了幾下,有強敵正潛行而近 賈添語氣裡少有的認真,對梁辛道:「拜託你了。」 梁辛笑了笑:「一樣,也拜託你了」 賈添也報以一笑:「對了,有件事險些忘記,在這裡,他們的天道擒不住我,待會護法時,你莫讓他們的神通法術傷我就好。」 跟著他不再說什麼,豎起一根手指,在身前指指點點,隨他手指擺動,空氣中赫然留下一道道綠色痕跡,須臾間,十二個古樸符撰再他指下成形,又隨他一揮手而散去,轉眼消失不見。 等布完篆字,賈添再以雙手盤印,向上一翻,直對蒼穹,同時氣貫中元,威嚴斷喝:「獸,與天齊」 諭令響起之處,無數山峰同時發生一聲爆裂巨響,每一座大山都從山腰處崩裂……山腰之下根基猶存,可山腰之上,半截峰巒轟然炸碎,無數碎巖沖天而起,一時之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瀰漫乾坤塵煙落盡,方圓三百里,無論峰巒,所有高山都無一例外,只剩下了半截。 一道諭令,驚天動地,憑空碎滅無數巨岩,週遭的山崗全都變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平台』,每座平台之中,都蜷臥著一個人。 人形獸,山天大獸。 禁制不是『設』下的,而是『養』出的。就和朝陽天劫時的那十頭『獸奴』一樣,賈添在猴兒谷四周所有山峰中,都養了一頭山天獸,不過這裡的大獸是人形,戰力高,養煉的法術更複雜,成形的條件也更苛刻。 正如賈添所言,可惜的很,他們都只差一年就能真正成形,現在將其強行發動,不僅實力不夠,而且壽命也極其短促,只能活一天…十二個時辰。 眾多山天獸同時破山現形,彷彿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知所措,蜷付著身體,在風中瑟瑟發抖,眼神中只有混沌、迷惘,麻木地望向四周。 而賈添在施印後毫不停頓,挺身而起,昂首發出一聲聲急促、短暫、尖銳的怒嘯,好像憤怒的鷹王,在召喚同族,共禦強敵。 在主人催促下,山天獸的目光漸漸犀利,表情也愈發暴躁,眼睛不再茫然四顧,抬頭望向了已經侵入禁制之地的『白色光芒』。 終於,距離乾坤一擲最近的那頭大獸,雙臂擎起做抱天之勢,無比吃力地站起身體。渾身筋肉都在簌簌顫抖著,半晌後才勉強站直身體,跟著從腰腹到雙臂猛地一抖山天獸做虛投狀,彷彿在他手中正高舉著萬鈞巨石,向著白色光芒用力擲起 山天獸的手中,根本什麼都沒有,可隨著他狠力一擲,冥冥之中卻響起了淒厲地破空聲,隨即只見『乾坤一擲』前方空氣猛然發出連串的顫抖,就連『相見歡』也無法撼動分毫的白色光芒,在大獸的『虛攻』下,竟晃動了下。 不過,白色光芒也僅僅是晃動了一下,又繼續向著大眼飛去…… 剛剛那頭大獸的猛擲,轟出的不是真元,不是氣力,而是自己所在山峰的『氣勢』 說起來玄奇,可中土萬物,大到天地蒼穹,小到一草一木,只要存在便有道理,所謂『道理』,就是天道賜下的那一份生存氣數。 氣數,便是氣勢了,引勢而攻,化勢成力,便是賈添養出的這群山天獸最犀利的手段 他們是此間地主,單以『勢』而論,誰能強的過他們? 山天獸,山中養、山中長,他們得厚土滋養,被大山孕育了萬年之久,早已和山川融為一體,獸為山之精魄,山為獸之根本,賈添的禁制,其實是『點活』了週遭無數大山,想要摧毀大眼,就要先和三百里凶山打上一架再說,這才是真正的厲害之處。 第一頭大獸一擊未果,又復重新聚勢,其他山天獸也紛紛顯出凶悍本色,都將『乾坤一擲』視作生死強仇,一個接一個開始動手猛攻 因為禁制未能徹底養成,賈添也要以身入戰,雙目如血手印迅速變換,助所有的山天獸聚勢凝力,去阻擋乾坤一擲……『白色光芒』四周的空氣躁動不休,急促顫動中,一層層氣浪翻滾播散,無形卻有質的可怕力量接踵狙擊而至,不時還有相見歡急轟過來,整座天空都被徹底攪亂。 不止蒼穹亂了,猴兒谷中,也早都亂成了一團 就在第一頭大獸向著『乾坤一擲』動手的時候,九個神仙相於猴兒谷入口處悄然現身。隨後各自踏上一步,第一擊便以天道出手,務求擒殺強敵。 皮裡春秋:天命道,若為其所侵體內元基、靈氣盡化『陽壽』,宗師修為的,從此倒是真能活個千年萬年,可一身修為也全都不見了,辛苦修煉的靈力全都變成了『壽命』,命再長也永遠是個普通人,被高手一碰就沒得活了。 不相為謀:人心道,心生異數同伴相殘,哪怕一針一線的小小彆扭,也會變得天地沉重,困於此道之內,就只剩自相殘殺,不到最後一人,絕不罷手。 身懷鬼胎:幽冥道,體內惡嬰作祟,啄食五臟,而孕育這道鬼胎的,正是修士自己那一身充沛靈元。 還有作繭自縛、焚林而獵、其心可誅、得見青天……重重天道混雜一起席捲而去。 此刻在那群神仙相面前,就是一隻大軍,也絕無幸理。可猴兒谷中的賈添大袖迎風專心指揮大獸抵禦白色光芒,全不受絲毫影響;而梁辛身形詭異躍動,不僅沒有被擒殺,竟然還逆流而上,迎著神仙相的諸般天道,衝殺了過來 猴兒谷雖大,可充其量也不過數百畝的方圓,這點距離對現在的梁辛而言,不過是一個縱躍 神仙相的修為遠非五道三俗可比,反應奇快,當頭之人怒斥一聲,立刻撤掉天道,全身靈元隨他手訣調遣奔湧運轉,只要再有一瞬,便會翻起一蓬燒天業火,總是銅精鐵髓也會被煉成白煙。 可還不等他神通出手,梁辛已經欺到他身前三十丈處,執念擊破天道,一重因果斷滅獰笑裡,梁辛的手摸上了此人的脖子…… 不止業火不見,就連全身修為也轉眼消失,當頭的神仙相驚駭欲絕,還不等他驚呼出口,就覺得眼前一花,繼而天旋地轉,一切都在瘋狂扭。跟著,一個無頭的背影落入他的視線,往上去好像有些熟悉……等他認出那具無頭腔子就是自己身體的時候,意識已經消散了。 第一個神仙相慘死,梁辛已經殺入強敵陣中,執念再起,仍是天下人間,想不到 一旦被梁辛近身,神仙相、大宗師、小道童,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了,每個人的因果都被隨他心念一轉而被掐斷,盡數變成了廢人。眨眼功夫又有四顆腦袋被他扭了下來。可是就在他的手,摸上下一個神仙相的脖子時,護身探知猛震,又有九個神仙相從山谷旁的矮崖上現身,為首為首之人又高又瘦,不像個人倒更像一根竹竿,正是妖道回寰。 現身同時,回寰沉聲叱喝:「御法擊殺谷中人,暫莫理會小妖」 妖道回寰是個異類,在他修行時,只精研陣撰與禁制,對直接攻殺敵人的神通道法卻一竅不通,飛昇之後他也只有一重天道在手。此刻的混戰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兩個強敵誰都不受天道,他又不會殺人的法術,只能喝令同伴動手。 在他身後的幾個人齊聲應諾,其中一個身材尤健碩的神仙相出手最快,當先唱響大咒,縱身躍出身形甫一躍起,法術便已成形,一蓬濃濃地煙霧從他週身擴散開來,繼而震耳欲聾地野獸怒嗥震動山谷,施法的神仙相已經化作一頭惡獸,躍下山崖,向著賈添飛撲而去。 惡獸身形十丈有餘,形若猛獅,雙目殷紅如血,全身披滿金燦燦的長毛……狻猊,九位龍子之一 梁辛顧不得再去擰『剩下的腦袋』,身形一轉,也向谷內撲去。 這些年梁辛和修士打來打去,見過不少化形祥瑞仙獸的法術,乾山道『丹鳳朝陽』便是一例,只不過這些法術,都是以靈元塑形,以求借到祥瑞之勢,來增加、提高法術的威力。可眼前這個神仙相幻化的狻猊,不僅得其形,更以無上修為塑起神當年他修為大成,尚未飛昇時施展此術,真就能喚起冥冥中的真龍咆哮…… 狻猊速度如電,裹挾煙雲撲向賈添,但它再怎麼快,在梁辛眼中也不過爾爾,對方才剛撲到一半,他便已趕至,穩穩將其截住。 惡獸凶相畢露,揮爪想要撕裂敵人,不料眼前的梁辛又突兀消失,跟著狻猊只覺得眼前一暗,只見一座提醒比著它還要大上許多的贔屭,背負神碑從天而降 偌大一頭神龜,就梁辛當成了大錘,用力掄起轟轟烈烈地砸向敵人。 一聲悶鈍巨響,整座山谷都狠狠一跳,贔屭四平八穩、平趴地面,狻猊消失不見,那個神仙相化作一灘碎骨爛肉,連形狀都看不出來了……就算法術再精,幻化的狻猊終歸也是假的,又哪能扛得住貫穿了嫦娥勁力的贔屭一擊。 一擊得手,梁辛眉飛色舞,吐氣開聲念出了碑上的八字古怪:「火尾天猿,德藝雙馨,服氣麼?」 剩下的神仙相怒交加,各自催動得意法術,猛攻猴兒谷,同時飄蕩身形,四下散開,只兩人為一伍,以防再被敵人奇襲。 贔屭、狻猊同在『龍子九子』之列,梁辛看到了狻猊,純粹是少年人的那份頑劣使然,將自己的贔屭神碑取出來砸下去,可一擊之後又恍然大悟,現在這頭贔屭,剛好派上用場。 贔屭生前以雄力見長,相傳此物常常會背起大山,在湖海中翻騰,惹出了不知多少禍事,偏偏沒人能奈何得了它,究其緣由,便是它有巨龜之形。論起身體結實,就是他爹天龍都比不來。現在贔屭已死,大力消弭可身體、龜甲猶在,神仙相的法術雖強,卻還遠不足以將其轟滅。 而且這頭老龜體型巨大,一擋一大片,用來盾再好不過。 兩重天下人間,『來不及』能擋住敵人法術強襲,賈添還要指揮大獸,不能被他一起凍住;『想不到』殺人犀利,可無法阻擋神通,梁辛又沒有神通,只有神力,給賈添護法本來就只能靠自己的惡土之身,卻硬抗硬頂,究竟能頂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也幸虧猴兒谷有這樣一座贔屭神碑,著實給他幫了大忙。 梁辛笑逐顏開,奮起神力,把贔屭神碑舞成了一團狂風,圍在賈添身邊層層打轉,週遭一道道神通轟來卻始終無法傷到兩人分毫。 羊角脆縮脖聳肩,呲牙咧嘴,也分不清是嚇得要哭還是跟主人一起怪笑,毛茸茸的小胳膊,死死箍住梁辛的額頭…… 天上,山天大獸催動山勢,拼出全力阻擋乾坤一擲靠近大眼;谷內,神通法術肆虐,以求突破擊殺梁辛、賈添……猴兒谷上下數不清的巨力湧動,攪得乾坤變色 第三八六章 三肢五鬼 第三八六章三肢五鬼 只剩下十二個神仙相了,其中還有個不通法術的回寰,真正動手的只有十一人。 這十一人,哪個也沒修成真正的嫦娥境力,如果不是中土天劫被修改、拉長,他們誰都沒資格飛昇。而梁辛是真正的仙魔大力,又有一隻贔屭大盾在手,雖然只能守不能攻,卻毫不見狼狽,穩穩擋下所有神通,護住賈添。 天色已然大亮,『乾坤一擲』又近百里,距離大眼只剩兩百里。 猴兒谷周圍三百里禁制,差了一年未盡全功,但畢竟是賈添的萬年經營打到現在,雖然還未能擊潰強襲,但是也把『乾坤一擲』打得黯淡了許多,原本百多丈長的白色光芒,已經縮短了一半 乾坤一擲中蘊含的巨大力量,正被禁止一點點地消磨。 猴兒谷激鬥不休,原本一個秀美山谷,早都變得面目全非,滿眼狼藉。值得一提的是,在山谷入口外不遠處,那三百頭大蜥蜴還趴在地上,一隻隻眼睛緊閉,既不逃散也不發狂。 神仙相中,戰力最高的那個始終跟在妖道回寰身邊,一邊不停地打出神通,一邊對首領低聲道:「這樣打不是辦法……或者,留下三人繼續強攻,剩下五個去摧毀妖人的山天獸禁制?」 回寰搖了搖頭:「沒用的,他的禁制,憑著咱們的手段根本破不了。不信你去轟上一記試試。」 他身旁的神仙相二話不說,手訣翻轉,向著不遠處的一頭山天獸一點,三道磨盤粗的雷霆從天而降,正轟在對方頭頂 那頭山天獸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彷彿打在頭頂的不是雷霆,而是三縷清風,足以轟殺大宗師的雷術,對他沒有絲毫傷害。 神仙相倒吸涼氣:「此物不受道法?」 回寰繼續搖頭:「不是不受法術,是你的法術太差……要是能一舉轟滅整座苦乃山,才能擊殺山天獸」 山天大獸棲身於猴兒谷三百里山峰,而這三百里山峰,又與整座苦乃山相連。要是再給賈添一年時間,帶禁制真正成熟的話,攻時,山天獸能調用整座苦乃山之勢;而遇襲時,傷害會經由所在山峰向著週遭擴散,由群山分擔開去。 差了這一年,攻擊時只有三百里之力,但守勢已大成。 那三道驚雷,與其說轟得是山天獸,倒不如說是轟砸在整座苦乃山之上神仙相的法術雖強,但分攤進綿延數千里的巨大的山脈,連個微小震動都不會有 眼看著『乾坤一擲』漸漸暗淡,漸漸被消磨,三百里禁制已經佔了上風,回寰也目光閃爍,腦中念頭急轉,苦苦思索對策。半晌之後,回寰臉上顯出了一份猶豫,他想到了一道喚靈陣術,威力奇大,足以吞噬小妖,但此陣要以『三肢五鬼』血祭為引,不僅要廢上五個同伴性命,還得廢去施陣之人的雙臂一腿…… 就在此時,山谷中的梁辛遽然發出一聲高亢大笑:「你們的神通,僅止於此麼?」笑聲裡,將贔屭交於左手,另只手臂,對著一個神仙相用力一揮。 破空聲尖銳大作,一片黑色光芒從他手中綻放,向著敵人呼嘯而去。 五盞戾蠱黑鱗 青鱗和金鱗都在以往惡戰中遺失,六片黑鱗也被毀了一隻,剩下那五片,一直被梁辛帶在身上,此刻雖然星魂不再,但黑鱗鋒銳猶在,被他嫦娥力一擲而去,比著仙家法寶也毫不遜色,尖嘯之中,烏光一閃而過,鮮血飛濺,兩個神仙相慘叫、慘死。 而梁辛卻意猶未盡,又復一聲大吼:「也不過如此,用贔屭,也太看得起你們了」話音落處,雙臂筋肉奔賁起,竟把手中的贔屭,也當成了『暗器』,向著回寰砸了過去 回寰和同伴驚了個魂飛魄散,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只有閉目等死,不料罡風滾過頭頂,天字第一號的昂貴暗器,擦著兩人頭皮劃了過去。 『暗器』也是功夫,得勤學苦練,梁辛力氣足夠,準頭卻差了些…… 梁辛卻絲毫也不覺得可惜,大笑道:「再來」說著,手訣一翻,又從須彌樟中取出了一片紅鱗,一邊拳打腳踢將奔襲而至的神通盡數轟散,一邊虛乎著眼睛,開始瞄準 小魔頭打發了性子,竟捨了堅甲厚盾,傻到了極點,更狂到了天上。 魔焰昭彰 當然,他敢扔掉贔屭,是看透了敵人的力道,憑他的惡土之身,也盡能扛得住。 回寰撿回了一條命,也終於橫下了心,哪怕斷掉三肢,也要誅殺狂妄小妖,當即對同伴低吼一聲:「你替我護法,再喚五個人,助我施陣」言罷,右掌如刀,劃過自己的左肩、雙腿。 三肢斷裂,回寰疼得面皮抽搐,卻顧不得呻吟,口中喃喃唱咒,又用單手將自己的斷肢一一插入泥土,成鐵叉之勢,正對天空。 五個神仙相不知自己就要被首領『血祭』,趕到回寰身邊,依他吩咐,各自踏入陣位盤膝坐好。剩下的幾個神仙相拼足全力猛攻山谷,以求拖住梁辛片刻。 忽然一陣慘叫聲劃破天空,五個入陣的神仙相與回寰的三肢猛地燃燒起來,轉眼就被惡炎煉化做一把枯骨,而冥冥之中,也同時傳來一聲沉悶地低吼 回寰成術,對著同伴沉聲道:「三肢五鬼為引,陣訣以三千里為限而傳,喚請其間最為兇惡的那頭仙獸現身,入陣殺敵。小妖必死無疑,再支撐片刻」 幾個神仙相霍然大喜,手中加勁,猛襲梁辛。 空氣中已經瀰漫起濃濃腥臭,大地深處隆隆巨響,群山搖擺不停,正有兇惡靈獸聽奉召喚,急遁趕來 妖威四溢,神通失色,就連專心指揮禁制的賈添都被驚動,抽空對梁辛沉聲提醒:「小心」 但梁辛的臉上,並沒有太多驚恐,而是皺著眉頭,放開全部感知,去仔細感受著著妖物散出的氣勢,神情異常古怪。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來自地心深處的震動,先是停頓了剎那,隨即又猛然加劇,猴兒谷的入口處山巖炸碎大地崩裂,惡獸到場,正現身而出……來得是一條『蟲』,身長九里的蟲 蟲身乍看上去並不『完整』,而是一鼓一鼓,彷彿由無數個圓形小丘接連而成。若從天空鳥瞰,蟲子的身體像極了一串巨大的佛珠。 蟲子身體古怪,長相也詭異,偌大的一顆頭顱上,只有一眼、一口——銅錢大小的獨眼、長滿獠牙的大嘴 殺來的,是一條坤。 九里坤。 不是幼蟲,而是即將修至化境,距離返璞歸真只差『六里』之遙的厲坤。 神仙相感受著浩蕩妖威、看著首領喚來的仙獸,個個面露驚喜:「土行尊,坤」 回寰則神情倨傲,獨手掐住陣訣,遙遙對著梁辛一指,口中傳諭九里坤:「殺」 可現在又驚又喜的,除了山谷外的幾個神仙相,還有個小魔頭梁辛,他做夢也想不到,敵人居然喚來了一頭厲坤來對付自己…… 隨著回寰諭令,九里坤身形翻騰,直接擠碎山谷入口兩側的山崖,向著梁辛飛撲而去,神仙相盡做大喜,卻誰都不曾留意,那條大蟲的小小獨眼中,毫無戾氣可言,只有無盡的親暱 梁辛在仙界得了機緣,但真正認可他的並不是仙界土行之力,而是他所在的那頭黑色坤蝶。給梁辛煉化身體的惡土之力,也都是由坤蝶送入他體內的。 由此,梁辛現在的惡土之身,也滿滿瀰漫著坤蝶氣息。 對九里坤而言,梁辛或許不是同類,但肯定是『老家親戚』,又哪會殺他?撲將過去,身體層層盤繞把梁辛拱護在中央,巨大的頭顱在他身上曾來曾去,說不出的親熱。 遠處的幾個神仙相仍做冷笑,還道梁辛已經被九里坤困住;還道坤蟲一族天生就喜歡在開飯前先蹭蹭食物……半晌後,山谷中的梁辛突然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坤蟲的腦袋,跟著又把手腕一轉,指向最後幾個神仙相。 九里的身軀霍然舒展開來,厲坤如風,一個吞吐間獠牙就已經戳碎了回寰的天靈蓋 羊角脆都快被九里坤嚇得背過氣去了,哪想到會有這樣的變化,驚喜之下,咕咚一聲,從主人脖子上一頭栽下來,梁辛哈哈大笑,伸手撈住了它,問道:「沒想到?」 羊角脆愣愣搖頭,不過剛搖了兩下,又趕忙『鄭重點頭』…… 回寰只來得及慘嚎半聲就丟了性命,另外幾個神仙相都被駭得魂飛魄散,到了現在哪還有心思去圖謀什麼,怪叫連連想要遁走。可在九里坤的撲擊下,又哪有他們逃命的機會,片刻之後,盡數喪命在怪蟲的獠牙之間。 到死他們也不明白,明明是自家陣法喚來的仙獸,怎麼就變成了索魂的陰差判官…… 九里坤誅滅強敵,又回過頭,咧開掛滿殘肢碎肉的大嘴,對著梁辛露出個血淋淋的笑容,跟著身體一轉,遁土離開,返回自己的修行地去了。 梁老三樂不可支,對著土坤離開的方向一個勁的揮手,跟著放鬆身體,以感知仔細搜索四周,待確認敵人被盡數殺滅後,縱躍著把剛才扔出去的『暗器』一一撿回,最後又回到山谷中,仰頭去看天空中那場仍在持續的惡鬥。 殺盡強敵,梁辛這個護法也沒事可做了,觀戰一陣心裡忽然拱出個念頭,當即身形一彈,從地上躍起圍住賈添大大地兜了個圈子,同時執念湧動,『來不及』魔功成形。 現在當然不能殺了賈添,梁辛也只是動了好奇心,想看看賈添身上的因果,隨即梁辛臉色突變,正在施展的身法都微微一亂當魔功成形,賈添確在其間無疑,可梁辛卻從他的身上,看不到絲毫因果…… 乾坤之內,萬事萬物皆有由來,不過梁辛的魔功主掌的範圍卻有限,他能看到、掐滅的因果,只與對方的修為有關。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對浮屠施展『來不及』,梁辛也一樣什麼都看不到,因為浮屠生來就那麼厲害,他不需要修煉,在力量上也就不存在『因果』。同樣,賈添也是如此,這個人的力量,竟是與生俱來的 梁辛不甘心,正想再去試試看,不料賈添竟對他的魔功有所察覺,淡淡地哼了一聲,對他側目而視。 梁辛被人家戳穿了把戲,多少有些好不好意,嘿嘿地乾笑了幾聲,停下了身法,又去抬頭觀戰…… 不知不覺裡,又幾個時辰過去了,日落月升,又到子夜時分,而空中那道乾坤一擲,也終於在僅距猴兒谷十里處,被徹底轟散 激戰終於結束,幾乎摧毀整座中土的白色光芒散碎消失,猴兒谷周圍三百里的那些山天大畜也盡告脫力,委頓在自己山中,神情又恢復了漠然,茫然地望向夜空,目光渙散……他們只有一天壽命,縱然打了勝仗,也得活了…… 梁辛已經開始凝力,破了神仙相的圖謀,他和賈添之間還有一場惡戰 賈添的臉蒼白得都有些透明了,可神情不僅沒有因為擊潰白光輕鬆下來,反而變得更凝重了,勉強長吸了一口氣,對梁辛交代了句:「還沒完,快跟我來」說著,從地上躍起,直接衝入猴兒谷的水潭中。 梁辛略略一愣,賈添已經入水,聲音卻不受影響,清晰傳入他的耳中:「下面的人就快醒了」 賈添並未危言聳聽,以前他曾對朝陽說過,在他身上始終壓了兩件絕大的法術,一是九口邪井;另一則是大眼內的幻術。 其中前陣隨著『鎮山邪井』被毀,他已經不用再去費力維持什麼了。 但是最近這幾天裡,他連續施展法術,殺神仙相、傀儡七十九窟、喚醒禁制……讓他精力大損,剛剛那場惡戰,更拼出了全部力氣,現在的賈添已到強弩之末,再難以維繫靈穴的幻術了 如果大眼裡的神仙相盡數甦醒,也就不用再等『浩劫東來』了。梁辛驚駭之下,立刻晃動身形,追著賈添一起跳入深潭。 兩人都速度奇快,撕開缺口轉眼就進入到三層織錦之下,果然,那千多個神仙相,都已經『不再吃飯』了,雖然身體並未稍動,可目光和神情,都已漸漸透出清明之意 賈添聲音低沉,對梁辛急促道:「我與大眼相得益彰,由我入主,幻術崩潰會再延長一陣,指望你了。」 果然,正如賈添所言,隨著他進入大眼,一些神仙相又捧起了飯碗,但動作卻僵硬、反覆,顯然心中天人交戰,他們心中那一點清明,正在全力對抗幻術,奪回身體。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梁辛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在賈添的幻術消散之前,殺盡這群神仙相……魔功成形,三十丈內,所有被籠住的神仙相,因果一一斷滅,梁辛身形閃動,全力出手 大眼中的神仙相,和他沒有絲毫仇怨,甚至可以說,他們也都是『可憐人』。 窮盡一生,只求破道飛仙,不料中土的格局早就被人更改,天劫猶存可升仙路斷,畢生精力投入都投進了一個笑話;等待了不知多少年,盼到『九星連線』,一路坎坷重返中土,在挖入假靈穴之後,卻又遭同伴陷害。可這世上事,沒有道理只有立場。梁辛手上毫不容情,你死我活,你若不死,不能活的卻遠不止我一個 賈添並未隨梁辛一起出手,而是盤膝穩坐,雙手盤結法印,集中所有的精力,去維持住大眼內的幻術…… 到了現在,『天下人間、想不到』的威力也終於徹底展露在徹悟自己的天下人間之前,梁辛無比吃力才擊殺了三個神仙相,而此刻,魔功之下,因果斷滅,神仙相盡數變作低階修士或普通人 魔功一起,便是三十丈,籠罩數十人,幾番起落後,已有兩百多神仙相伏誅。梁辛殺得奇快,但即便如此,賈添還是額頭見汗,神情焦慮。 又有兩百個神仙相伏屍於地,梁辛的呼吸也漸漸沉重。『想不到』沒有反噬不假,但斷滅因果之際,還是會消耗主人的精力……殺人不累,累的是抹掉那一重因果。 『想不到』抹去的因果,相關的力量越大,魔功之主損耗的精力也就越多,雖然這種影響並不明顯,但積少成多,十個八個輕鬆異常,可數百個神仙相的因果累積一起,讓梁辛疲憊不堪。更何況接連幾天裡,先是正邪惡戰,再力抗六趣三返,繼而為賈添護法,最後衝入大眼,一路打殺到現在,就算是真的神仙也早該倦了。 殺戮不停,每個神仙相在死前瞬間,都會恢復神智,雖無力反抗,卻有一聲刺耳慘叫……梁辛早已變成了個血人,從頭到腳都披滿腥臭血漿,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就只剩百多個神仙相了。而梁辛的心裡也變得空空如也地難受,就好像還是罪戶娃娃時,那次為了幫丑娘趕工,接連兩天兩夜沒睡覺,腦中一片空白,身體發飄,胸口窒悶地只想幹嘔。 羊角脆的口水能讓人在暴怒下迸發潛力,但現在的梁辛,不僅身體疲倦,還被魔功耗去了幾乎全部精神,根本就沒有精神再去『發怒』,小猴子也幫不了他…… 又強撐了一陣,只剩二十幾個神仙相,此刻梁辛既無力再去發動一次執念,也沒法再去維持身法,腳下一軟,踉蹌著退開,跌坐到賈添身邊。 幾乎同時,賈添也張開嘴巴,哇地一聲嘔吐起來……他和梁辛一樣,筋疲力盡,累得只想嘔吐。幻術終於維持不住,最後那些神仙相,目光迅速凝聚,從散亂變作精光盎然。 第三八七章 生人勿近 第三八七章生人勿近 賈添吐出來的只有清水,幾口之後,他勉強吸了一口氣,問梁辛:「不行了?不過,也不錯了。」 梁辛苦笑:「你還有力氣逃不?最好能帶上我。」 賈添想笑,結果卻咳嗽了起來,費力地對著梁辛擺了擺手:「還沒打完,這一戰能贏。」說著,口中縱聲,又發出一連串召喚傀儡地怪叫,旋即一道道矯健身影,從梁辛眼前閃過,兇猛異常,飛撲最後的神想像 大天猿。 大眼內,不僅有一支神仙相大軍,還有三層織錦天猿第一層二十四隻、第二層四十八隻、第三層九十六隻一共一百六十八隻大天猿,每一頭修為都有六步大成,都是在第一次浩劫東來時,隨神仙相一起來到中土。 賈添的草木傀儡之術,對神仙相毫無用處,但是能夠控制天猿,大眼中的這些宗師大猿,早就被他的邪術變成了傀儡,都是他的手下。隨他一聲號令,除了第一層那二十四頭天猿撐維護織錦,托住深潭,其餘大猿都殺向殘敵 兩伙惡物轉眼絞殺在一起,巨力來回跌宕,大眼震顫不休 大眼雖然是假的,可對現在這一方大陸而言,卻是貨真價實的定盤星,此間一震,中土世界也隨之受害,雖然到不了天塌地陷那麼嚴重,但是總會生出幾場天災出來。 讓天猿殺敵,勢必波及大眼,若非賈添實在沒有辦法,也不會動用它們。 幸好,惡戰雖然猛烈,但持續的時間卻並不太長,僅剩的那些神仙相剛剛從幻術中解脫,心智尚未完全恢復就倉促應敵,反觀天猿,它們都是草木傀儡,不受天道挾持,戰力又因妖元而猛增,此消彼長之下,一個時辰之後,一場激戰終於塵埃落定,神仙相無一倖免,全被撕了個粉碎。大天猿還剩下四十餘頭,其中半數重傷,其餘還算完好。 而大眼中被囚禁的近千修士,猶自沉睡未醒。 剩下的大天猿,盡數來到賈添周圍,凝立不動,一個個目光冷漠,盯住了梁辛…… 打下了勝仗,梁辛卻歎了口氣。賈添和自己一樣,都筋疲力盡,幾乎再動不得一根手指頭,可賈添還有一群兇猛傀儡。自己麼,算起來,他脖子上倒也騎著一頭天猿來著。 梁辛勉強伸手,拍了拍頭頂上的羊角脆,對賈添道:「這個小東西就留下來吧,它也不會壞了你的事。」 不等賈添回答,羊角脆就『吱吱』地叫了兩聲,舉起爪子,在梁辛的腦袋上拍了幾下,跟著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有『莫擔心,一切抱在我身上』之意。 小猴子傲氣的緊,都不用正眼去看那群虎視眈眈地大天猿。 賈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你當我耐心真這麼好,非得等殺光敵人再對你下手?剛才我喚大猿現身的時候,就已經傳令,要它們掰斷你的雙腿了。」 梁辛苦笑:「那它們怎麼沒來掰,你又改主意了?」 「不是我改主意,是你脖子上的那個小傢伙,是一頭銀環。」賈添坦言回答:「這頭小猴子護著你,其他天猿都不敢對付你。」 「什麼意思?」 「天猿中有一支特殊血脈,生來便是雙猿連體,一大一小,永為族中首領,頭戴銀環為記。這個小傢伙,本來是一隻小的……」 羊角脆沒有尾巴,幾年也不見長大,來歷莫名其妙,又有一手『吐口水』的絕技,梁辛在雜錦孤峰下見過『雙身銀環天猿』的屍骸後,就曾猜過它也來自一頭雙身天猿,但斷了尾巴,就此同大猿分離開來,只是無法證實罷了,現在聽賈添也這麼說,情不禁地點了點頭。 羊角脆是『銀環』,生來就是天猿的首領,血脈高貴地位毋庸置疑,不過猴兒谷裡葫蘆老爺那一族天猿,在中土繁衍了無盡年頭、數不清多少代過來,早都『野』了,見到羊角脆也不覺得有啥,就把它當了個『小娃娃』。 但是在大眼中織錦的天猿,都是從混沌之海的另一端過來的,雖然被賈添的傀儡之術擒住,但骨血裡那份對『銀環』的敬畏之心仍在,在主人的催促下,它們敢殺神仙相,卻不敢對付羊角脆。 跟著,賈添又向他問道:「這隻小猴子,你是從哪弄來的?」 梁辛愣了愣,回望賈添,奇道:「我還以為你知道。」 苦乃山外的天猿,只有一個來處:神仙相老家。羊角脆也不例外,必是跟著斥候一起東來潛入中土無疑,而且它來的時候是雙身。 在梁辛想來,羊角脆那隊斥候被賈添狙殺,大猿死而小猿猴扯斷尾巴逃走,同時應該也喪了記憶,再見到神仙相時也無動於衷。 賈添的推測,和梁辛幾乎一致,只不過他以為狙殺那隊斥候的,會是梁辛這邊的人…… 且不論年份是否對的上,畢竟在中土上,會對神仙相下手、同時又有能力對付神仙相的,就只有日饞和賈添。 梁辛笑了起來,神采奕奕:「除非,你我之外,還有一夥高手,在狙殺神仙相。」 「有最好,沒有也無妨,反正是這小猴子救了你一命。」賈添揮了揮手,不想白費心思跟著梁辛去瞎猜到底那『另一路人馬』是誰。 梁辛把身體坐直了些,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羊角脆是『銀環』,這些大猿變成了傀儡,但是還是怕他,對麼?」 賈添點了點頭,皺眉道:「剛剛不是說過了麼,怎麼這麼囉嗦?」 梁辛神情鄭重:「那羊角脆現在能指揮這些天猿麼?」賈添愣了愣,反問:「小猴子指揮我的傀儡做什麼?」剛問完,他自己就恍然大悟:「殺我?」 賈添正經被梁辛給氣樂了,呵呵地笑著:「充其量就是份敬畏之心,不去傷小猴子保護之人罷了,想要反客為主,做夢吧」說完,賈添想了想,又笑了起來。 梁辛被他笑得挺煩,嘀咕了句:「就是問問,用得著這麼開心嗎。」 過了好一會,賈添才收起笑聲,再度開口,話鋒也突兀一轉:「捨不得殺你,不過還是得殺,有什麼遺願,不妨現在說出來吧。」 梁辛斜忒他一眼,冷曬:「咱倆誰都不能動,你的傀儡和我的羊角脆互制。你說殺我,你自己覺得這話有味麼?」 「在這裡當然殺不了你,」在一頭大天猿的攙扶下,賈添坐直了身體:「不過出去之後呢?莫忘記,我在外面還有三萬傀儡。天猿怕你的小猴子,那些人間修士不會怕。」 大眼上面還隔著一座深潭,現在賈添幾乎耗盡真元,無力縱聲傳訊,沒法子把苦乃山裡的三萬傀儡喚來殺人,可賈添身邊有大猿,隨時都能帶他出去,找到隊伍再回來。梁辛也脫力難動,羊角脆力氣小,沒法帶著他逃跑。 「你有傀儡,我就沒朋友?」梁辛神情不屑,伸手拍了拍地面:「知道這是哪裡?這是大眼,此處一天凡間六年,咱倆下來總有一個多時辰了,外面大半年都過去了,大哥二哥,一眾魔主,日饞弟子、山中妖族,現在早都該回來了,你那三萬傀儡不夠他們殺的,現在估計該死絕了……真要上去了,你能依仗的,也就這幾十頭大猿。」 這些大猿本實力極強,算上在最上層織錦、始終沒下來參戰的那二十多頭,賈添身邊能戰的凶猿還有三四十頭余頭。 日饞家有個青蓮小島和小眼兩個後院,在六趣三返中雖然受到重創,但大半年的功夫,也基本能夠恢復,梁辛最後的戰場在猴兒谷,他們焉有不找之力,按照梁辛估計,日饞大隊人馬,現在應該就在上面,賈添一上去,就會和曲青石等人對上,只要『北斗真一』在場,這一仗邪道穩操勝券。 賈添又笑了起來,聲音輕鬆得很:「這是哪裡,不勞提醒,對大眼我比你熟悉得多了……」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揮手打斷:「甭總鬥嘴,你要不信不服,儘管上去送死。」 賈添卻搖了搖頭,繼續笑道:「你自己也說,外面大半年過去了,那我問你,日饞既然在山中找你,為何沒人下到大眼裡來看看?」 梁辛正要說什麼,聽到賈添的話,猛地愣住了。賈添說得沒錯,大半年的功夫,自己那些同伴、手下要尋找自己,又怎會不進入大眼來看看 「我不上去,不為別的,只因為一上去,你的死期便到了,可我還有個笑話,沒來得及給你講勒」說著,賈添身體微微前傾,目光之中飽蘊笑意:「不會忘了吧,開戰之前我說過,有個新笑話,等打完仗後,要說給你聽。」 說著,也不容梁辛去點頭,賈添就把話題轉到下一次浩劫上:「依你去猜,浩劫東來會在什麼時候?」 梁辛如實應道:「洋流年年都會成形,真正的神仙相大軍,隨時都會到。」 賈添一曬:「所以,你我都要求老天保佑,讓那場『浩劫』,一定要在十年之內到來」 梁辛心裡亂的很,全然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可還沒來及發問,賈添就再度岔開了話題:「你應該知道吧,我不止乾山的那一口井……」 「到底什麼意思?」 賈添不緩不急地繼續道:「中土各處,共有九座咒井,每一口井中的法術都不相同,各有各的用途,彼此相輔也彼此制約,這才能保證在它們發動前天下太平;才能保證在它們發動後草木之術籠罩四隅……你也知道,被毀掉的這一口,本來是養在乾山的,滋養成形後卻被你們發現了,我才把它移走。那你可知,為何最初一定要在乾山去養這口井?」 雖是問句,卻不用梁辛回答,賈添直接給出了答案:「因為乾山是映日之地,紅日初升,萬物復甦,那裡的山形地貌,都有起承之勢所以乾山井,是我九井之首,要發動大傀儡之術,必先發動此井…這也是我一定要把它帶在身邊的原因。我的法術設計,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你現在不妨再猜一猜,我要怎樣才能發動乾山井?」 梁辛心中忐忑了起來,搖了搖頭,並未回答。 「猜不到?還是不敢猜?」說著,賈添笑了起來……再不是無數碎片『各自為政』,而是互相之間勾連呼應,『每一分』表情都完美融合在這份笑容裡 賈添露出的,是一個簡單的、真正的、『完美無瑕』的笑容。 笑容維持了片刻,猛地『崩散』開去,又變成了雜亂無章地萬千神情,而賈添陡然提高了聲音:「引巨力轟擊入井,將之毀去。發動乾山井的辦法,就是……轟碎了它」 「九井相連,乾山井為首、為制、也為引在法術發動前,它會制衡其餘八井,一旦將之毀去,另外八座井中的妖元與法術同時綻放,整座中土,無數健者,盡化草木傀儡」 「你以為毀了乾山井,就會毀了我的傀儡之術?」 「錯了,錯了毀掉那口井,不是消弭法術,而是發動了法術」 「九井相連,法術無邊,此刻妖元擴散,瀰漫中土擇強而噬,再無更改了」 「梁磨刀,你做得好事啊」 「哈哈,我忘記了,乾山井被毀與你無關的,不是你發動的,是另有其人,另有其人」 賈添目光裡無盡譏諷,又重複了剛才那句話:「所以,你我都要盼著,老天爺保佑,讓『浩劫』在十年內殺到中土,免得白白浪費了我那無數傀儡雄兵」 字字如雷,從耳膜深處一路炸入心底,梁辛被驚得呆若木雞,站在原地完全失神,他就是做夢也想不到毀掉邪井,竟是提前發動了傀儡妖術大哥二哥、老蝙蝠、長春天……所有人都失算了,如果不是賈添親口所言,誰能想得到事情會這樣 「怎麼樣,這個笑話還好笑麼?」賈添的笑聲一斂:「你那些魔主、手下,都和你沒什麼關係了,還覺得上面會有大批手下等著你回去?嘿…日饞,這個名字不怎麼樣」 梁辛還有些不甘心,幾乎是咬著牙反問:「邪術發動,為何我感受不到?」 草木妖元奉強則侵,但也有個極限,修為到達神仙相的程度,妖元便無效了,梁辛有嫦娥勁力,賈添的傀儡邪術對他全無傷害。不過,雖然無害,要在平時,梁辛至少能感受到妖術怪力瀰漫。 但邪術發動時,猴兒谷內外正打成一團,巨力交疊靈元震盪,梁辛的感知也被週遭亂象蒙蔽,未曾發覺異常。至於羊角脆,則是銀環血脈特殊,邪術也無法控制它。 再之後眾人進入大眼之內,靈穴特殊,不為邪術所侵…… 賈添耐心極好,笑著解釋了幾句之後,彷彿又想到了什麼,對著梁辛笑道:「還有個事情你不清楚,咒井之中除了傀儡法術之外,還另外封存了我的一道諭令……給傀儡的第一道命令。你要不要再試著猜一猜,這道命令是什麼?」 梁辛沉著臉,搖了搖頭。 「一共十二個字:近身之人、非我族類,格殺勿論嘿,說穿了,就是一道格殺令,生人勿近」 梁辛怒罵了一聲:「混賬」奮起餘力向著賈添撲去,可才剛剛躍起便又重重摔了回去…… 「你要真還有餘力殺我,我又哪會和你說這些?還是耐心些吧。」賈添笑著搖頭:「這道諭令之下,不知會有多少無辜受害,可我也沒辦法,傀儡太多,我又哪能全都照顧得過來,萬一要是有人趁我不在時,要殺它們呢?」 傀儡無智,不得主人命令時,幾乎與樹木無異,真要有人砍殺過來,他們也不躲不閃,賈添的諭令,主要是為了讓傀儡自保,可傀儡受了這道命令,就會殺光近身之人,中土人間,早已血流漂杵,不知多少無辜喪命 先是邪術瀰漫,強壯者變成嗜血傀儡,殺人無數;繼而大眼震盪,天災頻現,不等第二次九星連線,中土世界就已經滿目瘡痍 賈添的目光裡不見喜怒之色,永遠都是那麼輕鬆:「還有,我那口乾山咒井,也不是誰都能隨便毀掉的,井與乾坤氣運相連,貿然去動它之人,都會被天地反噬,就是我要轟它,也得提前佈置一番……」 梁辛不知老叔等人的遭遇,雙目通紅:「你說的反噬是無應劫?」 賈添稍顯意外:「你還知道無應劫?」說著,笑而搖頭:「沒那麼嚴重,是五行滅絕之劫,威力比起無應來差得遠,不過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至少,你要陷在劫數中,就只有死路一條,去轟井的人,總不會比你更強吧?我勸你還是別再惦記他們了。」 跟著賈添對著傀儡天猿低低地叫了幾聲,最後又對梁辛道:「沒有遺言麼?那我出去了,過不多久,殺你的傀儡便會下來,若有輪迴,來生倒不妨再相見……下次咱倆就別打了。」 說完,賈添被一頭天猿背起,也不撤掉第一層織錦,就在身邊近二十頭凶猿的簇擁下。向著上面縱躍而去 第三八八章 負心之人 大眼中四壁光滑,全無攀登的餘地,第一層織錦高懸,非得以身法縱躍才能離開。梁辛力戰之後,身體彷彿被抽空,隨時都會倒頭睡去,平時全不放在眼裡的一點高度,現在卻彷彿站在無妄深淵中仰望蒼穹。 梁辛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待賈添離開後,暫時不去想那些糟糕事,深吸一口氣勉強站起來,想要試著攀援……報仇也好、拚命也好,都要出去再說。 他才剛剛站起來,護身的靈識就是一震,有人從上層織錦下來了。梁辛心中歎氣,這裡是大眼,他呼吸幾下,外面就過了一兩個時辰…自己起身的功夫,已經足夠賈添派傀儡殺手回來。 全沒有機會,只剩閉目等死,梁辛甚至懶得抬頭去看一眼,來得殺手長得什麼樣子,不管是誰,總之都是傀儡……不料他才剛閉上眼睛,頭頂處就響起了一個熟悉地聲音,語氣幽幽:「三年多沒見過了,我天天想著見面時的情形,沒想到你卻閉著眼睛,不肯看我。」 說著,對方語氣一變,又帶了萬般委屈,萬般仇恨似的,一字一頓道:「梁磨刀,負心之人!」 梁辛『啊』的低呼了一聲,滿是意外地睜開眼睛,天底下會這樣和自己說話的人,就只有一個——琅琊! 果然,琅琊輕輕飄落,站到面前,神情複雜,有期盼,有憤怒,有委屈,有無奈……唯獨目光深處,閃爍著無論如何也抹之不去的開心。梁辛如墜夢中,全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望著琅琊,愣愣重複道:「負心之人?」 在梁辛驚愕之際,大眼數百里外,苦乃山深處,賈添正指揮自己二十頭凶猿拚命突圍…… 剛從大眼出來的時候,賈添略略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一時間又想不起究竟哪裡不妥,當下也顧不得多去追究,指點方向,命二十頭大猿帶自己飛奔縱躍,向著數百里外七十九窟傀儡集結之處。 沒有主人號令時,傀儡偶爾會自己走動兩步,但絕不會離開十丈之外,基本就呆在原地,隨時等候主人號令。賈添無比篤定,那三萬傀儡仍會在原地候命。 但是他趕到地方後,映入視線的竟是滿目狼藉……大軍仍在,但已經被人衝殺得七零八落,傷亡足足佔到九成以上。 和梁辛不同,賈添是以靈識來戒備四周,真元耗盡之下,靈識也就不再清晰,在他『到場』前,全然察覺不到、更想不到會是這樣。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忽然一陣清脆地鈴聲傳來,旋即一群體形巨大的猙獰惡蜥,從四面八方飛撲而至,猛攻過來! 賈添這才恍然大悟,剛剛離開猴兒谷時,心頭顯出的那個不妥之處究竟是什麼了:本來集結在谷外不遠處的大蜥蜴不見了,它們都來了這裡,先毀掉了七十九窟三萬傀儡,跟著又來伏擊自己…… 草木妖元侵襲的目標主要是修士、妖族和凡人中的健力者,對畜生幾乎沒什麼影響,這些大蜥蜴都還如往常一樣,聽奉鈴鐺之令。 巨蜥是由大毛小毛指揮的,尾巴蠻這一族,是百納在孤島上用造化天道硬生生創造出來的,雖然他們有天猿血脈,但體質也殊為異常,草木妖元並不去侵蝕它們。光靠著兩個娃娃蠻還設計不出伏擊,在蜥蜴群中,還有一柄飛梭來去如電、一個圓臉圓眼睛的年輕女子揮揚煞氣! 而七十九窟弟子,去年秋天,在『乾坤一擲』消散後,他們也跟著鬆散了下來,雖然賈添傳下『生人勿近』之令,但傀儡無智,處事僵硬全無變通可言,當巨蜥來襲時,因為無人指揮,他們也僅以自己的蠻力應戰,連神通法術都不去用,而且巨蜥只要離開稍遠,他們也就停步不追。 這樣的仗,就算人數多也不可能會打贏,青墨和兩個小蠻子到了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時間有的是,一次次的突襲,慢慢磨起來,把這伙傀儡沖得七零八落…… 賈添口中怪嘯連連,不過他也脫力,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法調遣遠處的傀儡殺過來,只能催動身邊傀儡護著他突圍。不僅在指揮天猿,也在指揮七十九窟中裡倖存下來的修士。 這三萬修士之中,還有些天門精銳,金玉堂的老九和顧回頭都在其中,不知是僥倖還是青墨念著□轆島的情誼手下留情,兩個金玉堂的好手都沒死,聽奉賈添召喚,與凶猿一起護著主人左突右殺! 雙方惡戰良久,天猿數量雖少,但在變成傀儡前就是大宗師修為,再經草木妖元強化,個個戰力凶悍,可蜥蜴們一直呆在苦乃山,沒有靈藥滋養,幾個月功夫根本不夠它們來療傷,此消彼長之下,最終還被賈添衝出了重圍…… 梁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他現在正經傻眼了,望著琅琊發呆。 上次分別,還是邪道三宗中秋聚首時,三年一晃,琅琊似乎也大了少許,變得…好像高了一點點,好像瘦了一點點,好像妖嬈了一點點……都是『好像』,梁辛也說不出她究竟哪裡變了,總之就是從一個十六七的俏麗少女,變成了雙十年華的曼妙姑娘,但那份精靈氣質仍在,甚至更濃了些。 琅琊笑了,映得梁辛的目光都為之一亮。 意料之中的傀儡殺手未至,換成了個不知所蹤的小妖女跳下來…… 梁辛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些,回過神之後脫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話可長,你要耐心,我一樁一樁說給你聽。」 梁辛下意識地點頭。 不料,他才剛一點頭,在琅琊臉上突兀顯出了一副驚喜模樣:「你也這麼想?我開心得很!」 梁辛納悶:「什麼意思?我想什麼了?」 「老死小汐啊!」琅琊回答得理所當然:「咱們就在大眼裡好好說會話,等出去了,小汐就變成個老太婆了,最好能老死她。」 剛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琅琊忽地又把語氣一轉,彷彿得了失心瘋似的,說出的話完全逆轉過來:「我和小汐一見如故,琅琊自幼孤苦,卻惟獨把她當做了親姐妹,只要她能開心快樂,我死也無妨……」 正說著,小汐的聲音就從上面傳來:「前面那句我已經聽到了。」話音落處,白裙皮襖飄蕩,小汐也跳了下來。見了梁辛,白衣少女沒去微笑,而是眼圈微微發紅了…… 小汐現身,梁辛霍然大喜!她無恙,和她一起搗毀邪井的老叔、老爹應該也沒事。 歡喜同時,梁辛更是一頭霧水,不明白兩個少女怎麼會跑到了一起。還不等發問,又有一串衣袂震動聲傳來,這次跳下來的是個小媳婦……曲老四,曲青墨! 大眼與外面時間差異極大,裡面兩句話的功夫,青墨已經在幾百里外打完了一仗,急匆匆地趕來了。 見到梁辛,青墨□立刻歡呼了一聲,跟著也顧不上多說廢話,風急火急地催促道:「上去再說,上去再說!」 小汐攙了梁辛,琅琊也不肯示弱,跑到另一邊去扶梁辛胳膊,結果青墨性子最急,直接一攬梁辛的腰,『嗖』的一聲,琅琊和小汐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梁辛已經被青墨攬著縱出大眼……兩個少女都有點灰溜溜地,跟在青墨身後返回猴兒谷。 猴兒谷中不見賈添和手下,倒是有幾百頭頂長角的巨蜥,橫排列隊,嚴陣以待!領頭的兩頭蜥蜴上,正端坐著大毛小毛。 另外,茅吏的輾轉神梭也橫陳在不遠處……梁辛只道自己已經一敗塗地,就算能僥倖逃生,從今以後也只剩一件事:找賈添報仇。全沒想到,自家手上竟還有這樣的陣仗,驚喜地都有些不知該說什麼了。 隨著茅吏的連聲唱咒,梁辛等人和一群大蜥全都進入飛梭,繼而飛梭猛震,遁化而去。 琅琊、小汐和青墨,三個少女帶著大毛小毛,在幾個月前就到了猴兒谷來尋找梁辛,當時整座水潭濁浪翻湧,猴兒谷也隨之震顫不休,一股又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大眼中透出……算算時間,正是百多頭大天猿和最後那二十餘名神仙相大打出手的時候。 大毛小毛收攏了仍聚攏在山谷入口處眾多大蜥,青墨則生怕梁辛在下面遇險,當即就要衝下大眼,小汐自然也要隨著她去,但是兩個人都被琅琊攔了下來。 琅琊的心機了得,從外面的狀況,也就大概猜出了大眼中的情形。梁辛、賈添和大群神仙相之間的惡戰,她們根本插不上手,下去了根本就是添亂。事實也的確如此,織錦空隙只能容人通過,大蜥下不去,玲瓏輾轉能遁化五行,但卻無法穿透織錦。光靠三個女娃娃,不是那些凶猿的對手,羊角脆能護住一個梁辛已經是勉強了,沒法再去保護其他人,到最後三個少女也只有淪為人質的份。 莫忘了,賈添還保留了最後一層織錦,維持織錦的那二十四頭大猿始終未動…… 當時青墨還有些猶豫,小汐卻止住了腳步,問道:「那該怎麼辦?」 琅琊認真回答:「等!」 青墨險些翻臉,俏目中煞氣迸現。小汐也皺眉不語。 琅琊繼續道:「誰也救不了他,不下去,也只是不再去害他罷了!」她的意思明白得很,對梁辛的生死,三個少女都無能為力,但深入大眼,也只有把情形搞得更糟。 小汐和青墨都惦記梁辛,不過也能明白這其中的利害,咬著牙忍耐了下來。琅琊已從青墨口中得知苦乃山惡戰前半程的情形,又請茅吏催動飛梭,在山中穿梭尋索,果然找到了七十九窟的傀儡。仍是琅琊定計,摧毀了這支大軍,又讓青墨、茅吏率領巨蜥埋伏在此,她自己和小汐返回猴兒谷,潛伏下來,耐心等待……這才有了不久前對賈添的那場伏擊,可惜還是未盡全功,沒能生擒賈添。 不在猴兒谷內就近佈陣伏擊,是因為『少女幫』已經探到水潭之下還有最少一層織錦,怕賈添在此遇伏會有機會重返水潭,再喚出大批凶猿來助戰。 琅琊的佈置,其實和『救梁辛』沒有一點關係,完全都是針對賈添,也正如她所言,對梁辛的生死,她們做不了什麼,不添亂也就是幫忙了。 三個年輕女娃,你一句我一句,先把眼前的事情說清楚了。隨即又說起邪術爆發時各自的情形。 這次最先開口的是小汐,鎮山之戰,在摧毀邪井後,大五行滅絕的反噬降臨,全靠老叔拚死相護和曲青石的五金劍主發威,大家才僥倖脫險,可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草木妖元便侵襲而至。 鎮山界內共有九個日饞高手,其中曲青石本以前被草木妖魂侵襲過一次,這次邪術只道他是『同類』,對他並不理會;柳亦是蠱煦,而蠱力天生護住,對妖元奪舍奮力抗爭,一番撕扯之下,總算保住了柳亦,不過天地蠱也遭受重創;老叔被劫數打得脫力,可是體格擺在那裡,比著梁辛還要更強,妖元侵蝕不動。 餘下的六個人,都修為平平,絕難抵擋妖元侵襲,老蝙蝠當機立斷,命令其他人都將星魂傳給老叔,以免星魂也被妖魂毀掉。不過讓他們頗為意外的是,帶妖術散去之後,絕無倖免的六個人中,只有三個變成了傀儡:鄭小道、莊不周、宋恭謹。 聽到這裡,梁辛又驚又喜又納悶,追問小汐:「纏頭老爹、宋紅袍和你都未受妖元侵襲?」 小汐眸子清透,也帶著滿滿的欣喜,認真點頭。琅琊撇了撇嘴角,因為小汐沒變成草木傀儡,所以挺遺憾的模樣。 梁辛略作尋思,大概猜到了其中的關鍵:「老爹和宋紅袍都是天賜蠱身,你是天賜睚眥力……這樣算的話,草木傀儡的邪術,對天眷之人沒有效果?」 就連賈添也沒想到,通過咒井施展出的傀儡邪術,不知出了什麼岔子,會對天眷者無效。憑著一個人的心力,算不盡天下;同樣,一道厲害法術,也未必就能真的擒下整座中土。 不過平心而論,賈添的邪井法術,也幾乎把世上所有高手都一網打盡了,就只漏下天眷神力之人,也算是著實了得、足以自豪了。 鎮山九個人中,就只有鄭小道和黑白無常三人變成傀儡,已經算是大幸了,不過他們這一行人劫難未完,三個傀儡盡奉賈添『生人勿近』的諭令。 除了曲青石和他們體質相同,被當做『同類』之外,三個傀儡對另外猛下殺手!鄭小道沒什麼本領倒還好些,黑白無常本來就是六步初階,在經妖元強化都變成了中階宗師,下手著實狠辣,老蝙蝠等人險些喪在了他們手裡,險而又險才總算逃掉了。 梁辛除了苦笑,也就只剩搖頭了…… 小汐之後,青墨跟著開口,她這邊的遭遇,雖不像鎮山同伴那麼驚天動地,但也著有幾分凶險。 邪井被毀的時候,青墨正和大隊人馬在一起,搭乘飛梭趕赴草原,去接北荒巫士到海外避難,曲青石和柳亦離開不久,邪術徹底瀰漫開來,妖元無孔不入,飛梭也難以阻隔。 青墨正在和跨兩兄妹有一句每一句的說笑著,眾人同時臉se一變,都察覺到邪元入侵,急忙收斂心神,凝聚餘力去對抗奪舍,從當初槐樓牧童兒的經歷就能看出,妖元奪舍並非一蹴而就,其間也會和『宿主』有一番爭鬥的過程,修為越高,奪舍成功的時間也就越長。 從日饞魔主到苦乃山妖王、再到天門首腦,飛梭之內人人受害,就只有青墨、小吊和兩個娃娃蠻沒事。 究其原因,也是『體質』之說,小吊是山天大畜,不受賈添邪術。而洞房上天之後,小丫頭不光變成了小媳婦,還變成了巫秀,得了陰煞真身。與梁辛的土行真身相比,青墨的新身體力道要差得遠,但純烈之處卻毫不遜se,草木妖元也難以侵襲。 當時青墨急得團團亂轉,但卻無計可施,就眼睜睜地看著一眾同伴,在一次次抽搐中,表情變得越來越僵硬,目光變得越來越呆滯…… 說到這裡,青墨仍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片刻之後,一些修為較低的弟子、精怪就抵受不住妖元侵蝕,徹底淪為傀儡,他們也和黑白無常一樣,一旦清醒過來,立刻對『生人』辣手相殘。 眼看著同伴越來越多都變成了傀儡,青墨急的陣腳大亂,可又不能真去出手殺人,只能勉強阻擋,茅吏當機立斷,對青墨吼了聲:「我先送你和三個娃娃出去,你莫亂跑,我一會還會回來!」隨即施咒把青墨拋出神梭,這才保住了她一條小命。 連普通的天賜神力者都妖元不侵,茅吏容身天地歲,自然也無妨。 茅吏馭梭繼續向前急行,打算找個妥當地方,把梭子裡的眾人統統『扔下去』,然後再回去接應青墨。玲瓏輾轉之內,這數千人都已經沒有希望了,都會變成傀儡,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 這個時候,忽然叮噹一聲,瓊環將自己『玲瓏修羅』扔到了梭內,苗女五官抽搐,一邊咬牙抵抗妖元,一邊嘶聲道:「茅吏,幫老子收好法寶!」 傀儡在主人指揮下,仍能使用法器、飛劍,瓊環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要留下法寶,不為賈添所用。 隨即長春天接下籐鞭、秦瘦卸掉飛劍……飛梭內的宗師高手,只要還有一線清明的,都效仿瓊環,把自己的法寶留了下來,茅吏也不再耽擱,催動咒訣,將眾人置於一座空谷之內。 『扔』下眾人,飛梭掉轉回頭,又把青墨接上,跟著茅吏問道:「去哪裡?」 青墨想也不想:「草原,去找師父師姑。」 茅吏愣了愣:「還去草原,不去找柳亦他們麼?」 青墨非去草原不可……同伴變成了草木傀儡,從此為賈添所用,但卻並非無救,不過青墨一定要先拿到聖器慈悲弓才行。 未完待續) 第三八九章 妖綠人間 第三**章妖綠人間 早在中秋聚首、三宗一統之後,日饞的一眾首領就開始著手,為應付傀儡邪術做準備,這兩年中,不論梁辛在不在中土,不論曲青石等人境遇多麼危險急迫,日饞對同門同道接種、煉化『天梯』的動作都不曾停止。 天梯木經過木舉人點化,會變作青木神將。『神將』之中,帶有主人變成傀儡前的一份元神,當『神將』被殺,元神會返回到主人身體。 這道元神是『清醒』的,回到傀儡體內時,能喚起此人的一線清明。 『慈悲弓』專殺邪魂,趁著短暫清醒引弓一射,就能誅殺草木妖魂,屆時修士能徹底恢復神智不說,還能得到一身雄厚的草木妖魂。 曲青石早就點明過此事,長春天的『天梯煉化』之術,與草原慈悲弓結合一起,就是破解傀儡邪術的辦法。 到梁辛從仙界歸來時,日饞門下和苦乃山妖族,幾乎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天梯木』,在戰前長春天也特意抽空,替大小活佛煉成了天梯。所有的天梯,都被養在青蓮小島,而日饞幾位大首領在這幾年裡和『口袋』無數苦戰,都始終忍住不用青木神將來禦敵,也是為了保住這份絕大的機密。 天梯早已成形,但慈悲弓是草原聖物,大司巫對其異常重視,親自保管,青墨不顧一切匆匆趕回,一是擔心師父和北荒巫族,二則是要取來這把弓,要救人,就非得有慈悲弓不可 一路之上,青墨惴惴不安,沒人清楚傀儡妖術覆蓋的範圍,會不會瀰漫到草原上。不知道北荒巫是否已經受害…… 曲青墨去晚了。 賈添的傀儡邪術覆蓋範圍極廣,草原巫士也未能脫難,等青墨趕到時,上至大司巫、娜仁托雅,下到普通巫士,甚至草原上的健碩猛士,已經盡數化作傀儡。 黃金大帳周圍,大群巫士錯落而坐,將兩位首領圍在中央,但無一例外,每個人週身都瀰漫起濃重的草腥味道,目光呆滯表情僵硬。青墨仔細檢查過,北荒巫士一族,除了她這個『巫秀』之外,人人都被妖元所侵。 慈悲弓平時都被大司巫隨身收藏,他的儲物法器青墨即拿不走,更打不開,忙活了半晌,最終還是徒勞無功…… 邪道、妖族、北荒巫幾乎盡數淪陷,脫難之人加在一起,就連兩個娃娃蠻和羊角脆都算上,也不過十餘人,日饞陣營損失慘重,青墨取慈悲弓未果,救人之事也沒有了著落。青墨越說聲音越低沉,眸子也隨之暗淡,神情裡掩飾不住的失望和難過。 梁辛卻皺起了眉頭:「你檢查巫士,然後去又去摸大司巫的口袋?」 青墨的眼圈都紅了,點了點頭:「還有師姑的口袋,我也摸過來著。」 梁辛咳了一聲,追問:「他們就任你檢查、搜索,沒出手對付你?當時大毛小毛跟你在一起麼?」 青墨搖了搖頭:「所有人都呆立不動,沒人對我動手。三個娃娃當時也都在,一樣,沒人對付他們。」 賈添對所有傀儡都傳下了諭令:生人勿近、否則格殺。但小汐、青墨等人不知道此事。雖然在鎮山、飛梭內都遭到傀儡攻殺,但是在她們想來,這純粹是傀儡的本能,中土傀儡對自己猛下殺手很正常,草原傀儡對旁人不理不睬也沒什麼奇怪,是以倖存下來的眾人,都沒把事情連到一起去想。 可梁辛知道賈添的格殺令,主人有命在前,巫士傀儡卻任由青墨在自己面前亂晃……見梁辛露出思索的神情,琅琊靠上前輕聲問道:「怎麼,有不妥?」 梁辛先把賈添傳令的事情大概說了下,又繼續道:「我記得,我們從草原啟程,返回中土準備和天門決戰的時候,女巫曾召集全族趕來。」 大司巫知道日饞與正道決戰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摧毀邪井,在梁辛等人離開草原之前,將全族都集結到黃金大帳附近,柳亦還誤會巫族要出兵相助。當時女巫娜仁托雅就明言,信不過日饞,怕他們摧毀邪井時會出岔子,所以才要召集全族準備法術,以防傀儡邪術會入侵草原。 說到這裡,琅琊便已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傀儡邪術瀰漫到草原時,巫族早有準備,施法對抗了一番,最後雖然敗下陣來,但、但也輸得還不算太慘?」 『不算太慘』的意思,就是巫族並未徹底變成傀儡,雖然都不能動了,可至少,他們還能抗拒賈添的命令,不受賈添指揮。 巫族不是僅對襲擊青墨留情,對三個不同族的娃娃也放任不理。由此而論,他們和凶猿不肯對付羊角脆的情形不同 梁辛點頭:「但願如此吧。」跟著又抬頭問少女幫:「咱們這是去哪?」 「麒麟島」琅琊早就等著梁辛有此一問了,搶在兩外兩個女娃之前,響亮回答。老爹、老叔、曲青石、柳亦和宋紅袍,都傷得極重,全在青蓮小島修養。丑娘和曲、柳兩家的親人也早都被接去了小島,他們都是最普通的凡人,並未受到邪術侵襲。 琅琊說完,也不等梁辛再開口,便又搶著問道:「是不是要轉向,先去草原看看巫士們的狀況?」 梁辛笑道:「不錯,總要先去草原看看才踏實」巫士的情況,直接關係到慈悲弓,也不容得梁辛不重視。飛梭微微一震,就此轉向,向著草原方向急遁而去…… 輾轉掉頭之後,梁辛又有些納悶問道:「老爹他們,也在麒麟島?為何不去小眼療傷?」 不是不想去,是去不了。那盒小骸骨在鎮山結束中被徹底摧毀,巫族的眉心骨珠都和慈悲弓一樣,被大司巫收在寶貝兜子裡,青墨無法取出,所以日饞倖存下來的一眾高手,都沒法再進小眼,只能在青蓮島療傷,雖得靈藥輔助,但恢復起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青墨語速極快,聲音清脆,搖頭感慨:「賈添的邪井法術厲害無比,不光咱們吃了大虧,整座中土,上至天門下到散修,差不多整座修真道都被他收入囊中。」 小汐接口道:「不止修士,凡間健者幾乎也被他一網打盡,大洪兵馬、黑白兩道、諸多世家,甚至農夫中體格強好的青壯,也都成了傀儡。」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梁辛還是忍不住呼了口濁氣,隨口問道:「大概有多少人?」 小汐搖了搖頭:「估不出,少不得數百萬,真要上千萬也不奇怪。而且,邪術剛成形時,」說著,她咬了咬嘴唇:「中土天下,血流漂杵。」 還是那道『生人勿近』的格殺令。鎮山咒井被毀,傀儡法術瀰漫整座中土,從城鎮到山村,『中邪』之人隨處可見。一旦變成了傀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身邊之人痛下殺手 而被殺人中,無辜路人不少,更多的都是『傀儡』的至親,人之常情,家裡的男人、兒子突然面色驟變,家人朋友自然要圍攏上去,不料…… 這幾個月裡,青墨等人在外奔波時,常常會見到一座村莊之中,遍地散碎屍體,只有十幾個傀儡,站在血泊之中,目光麻木,愣愣仰望蒼穹。 慘禍,雖處可見。 不知不覺裡,話題和氣氛都變得沉重了,琅琊輕輕邁步,走到梁辛面前,笑道:「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梁辛嘴角抽了下,勉強算是個笑容:「什麼好消息?還有,你這幾年在哪,怎地這個時候又回來了?為何未被邪術侵襲?」 琅琊眸子閃亮:「我的事情說來可長,你要耐心聽……」說到這裡,她忽然收聲了。 梁辛睡著了。 連串的苦戰,消磨的不止是嫦娥勁力,還有心血、精力,到了現在,梁辛再也支持不住,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睡去,剛剛問過琅琊的話,只是眨了下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 青墨吐了吐舌頭,小汐會心一笑,琅琊可實在氣壞了,幾乎還沒輪到自己說話,他就睡覺去了。 這個時候駕馭飛梭的茅吏突然開口:「前面有傀儡。」 琅琊撇嘴,一副沒好氣的神情:「傀儡了不起麼?中土到處都是傀儡……」 不等她說完,茅吏就打斷道:「是趕路的傀儡」 邪井被毀是秋天的事情,現在已經到了轉年仲夏,大半年裡,傀儡們除了擊殺近身者外,幾乎都處在一個『不動不搖』的狀態之內,而此刻,在飛梭前方,正有數十個傀儡在急匆匆地趕路。 三個少女一愣,隨即只覺得眼前豁然一亮。 神梭在施展五行遁法時,會有法術裹在周圍,同時也隔絕了梭中乘客的五感,現在茅吏撤去遁術,將飛梭升至高空,青墨、琅琊等人的五感也隨之『恢復』,與外界恢復了聯繫。 從天空鳥瞰,地面上數不清的傀儡都在移動。傀儡之間並無交流,也不匯聚成隊,但所有人前進的方向都一致,就那麼一盤散沙似的,拼盡全力快速奔跑 飛梭正自南向北趕赴草原,而傀儡們剛好相反,都在向著南方而去。情形再明白不過,就連大毛小毛也能看得懂,賈添脫險之後,又有新的諭令傳出,他在召集自己的大軍 大約黃昏時分,神梭出關,進入草原界內,茅吏再度撤掉遁法,只是以飛天之術高速而行,讓青墨等人得以觀察草原上的情形。這裡也和中土大同小異,傀儡們各自為伍,無聲地縱躍急行,向著關內趕去…… 草原民族遊牧而居,以力而尊,自由便於駿馬做伴、彎刀為友,無論性情還是體質,都比大洪子民彪悍許多,由此,草木邪術對草原的傷害,比著中土還要更甚,現在的草原上,就只剩老弱病殘,青壯盡數變成了傀儡。 青墨運足目力,俯瞰長草間快速移動的傀儡,幸好,其間並無黑袍巫士。輾轉繼續急行,可誰也沒想到,過不多久,前方煙塵瀰漫,馬蹄隆隆,有一支騎兵全速奔馳,一重重旗號招展如雲,隨風翻捲。騎兵人數並不算太多,大概千人之數,不過騎士的身形盡數被旌旗遮擋,青墨等人在天上,看不清楚騎士的樣子。 馬隊氣勢決絕,戰旗捲動間,透出刀槍寒光,他們奔馳的方向,也是關內。 琅琊咦了一聲,回頭望向青墨:「下去看一看吧。」傀儡趕路,既不會騎馬更不會列隊,下面那支騎兵隊伍顯然都還是『清醒人』。現在草原青壯盡化傀儡,而且草原牧族與中土人士體質有異,幾乎沒有天眷神力這種說法,放眼偌大草原,諸多大帳聯合一起,只怕也湊不出這樣一支騎兵了。 青墨點了點頭,飛梭凌空一擺,急速下降,擋在了那隊騎兵面前,一時間駿馬嘶鳴,騎兵大亂,盡數揚起了手中的利刃。 青墨踏出飛梭,本是想追問這隊兵馬為何不會被妖術所侵,但是見了對方的樣子,卻歎了口氣……騎兵不假,卻是隊老弱殘兵,一千餘人,一半是十歲上下的娃娃,身著父兄的皮甲,皮甲肥大,更顯得他們身材瘦小;另一半卻是老人,騎術雖然嫻熟,但他們還有多少力氣能再揮刀殺敵? 老的老,小的小,身體羸弱,不是他們不受邪術,而是沒能達到邪術的標準,這才得以保存神祇。 騎兵的首領,是一個年老貴族,他曾到黃金大帳參加過阿巫錦大婚,見到青墨後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猛地發出一聲驚呼,滾鞍下馬的同時,回頭對著身後眾人大聲傳令,將青墨的身份告知屬下。 所有人全都下馬跪拜,他們的臉上,幾乎在同一時刻都綻放出希望、歡喜 北荒巫士,從來都被牧民視作神靈,這一次邪術入侵,草原大亂,卻始終不見巫族出手干預,此刻見到阿巫錦突然出現在面前,又怎能讓這一隊老弱殘兵欣喜若狂。 可欣喜之下,卻沒有一聲歡呼。相反,一個娃娃低低地抽泣了起來,片刻之後,娃娃就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悲苦,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或父兄、或子嗣,一瞬間變成狂魔,殺戮身邊親人……每個活下來的人,都曾經歷過一場煉獄。 這些人同屬於草原上的一個大族,邪術爆發後,千多人得以逃脫,他們不敢再靠近傀儡,躲在遠處日日唱誦古老**,求神拜佛,為死者超度,為生者祈福,更為盼著這些傀儡能夠恢復清醒…… 幾個月的時間裡,傀儡只是呆呆站立,倖存下來的人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以為是上天降下了的神罰。可是不久前,草原上的傀儡同時開始向著關內匯聚。傀儡們行動整齊,那個領隊的老貴族也就明白了,這場慘禍不是神罰,而是有人驅動邪術,要利用自己族中的青壯。 琅琊也躍出飛梭,她比著青墨還要更精擅草原蠻話,問道:「那你們現在,又要去哪裡?」 牧族語言簡單,並沒有太多花哨形容,老貴族只回答了三個字:「殺傀儡。」 這一隊老弱殘兵集結、追趕,就只為了這三個字:寧可親手殺掉變成傀儡的親人,也不讓別人去利用、去褻瀆……或者說,他們自己寧可死在傀儡的手中,也不願眼睜睜看著家人變成木偶,被人驅趕。 不知何時,痛哭的娃娃已經收起悲聲,與同伴一起跪在青墨身前,雖然沒人去說那一句『請阿巫錦搭救』,但是每個人的目光都填滿了希望。青墨伸手扶起老貴族,卻不知該說什麼…… 還是琅琊邁步上前,輕聲道:「散去吧,此事已經驚動了大司巫,他正在想辦法,過不多時,必將解開妖術,還你族人清醒。」 老貴族曾經做了多年族長,雖然他的心思不像中土人士那麼複雜,但眼光也還是有的,似乎看出了琅琊的敷衍,他只是笑了笑,並沒多說什麼,退開兩步又復跪倒在地,大聲唱誦起草原上的讚美調,率領最後的族人,恭送阿巫錦離開。 青墨不虞有他,又對著他們囑咐了幾句,就此返回飛梭,繼續向著黃金大帳趕去。就在她們離開後不久,那一支老弱再度上馬,旌旗又復迎風招展,一路南下去追趕族中傀儡。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沒得勸解,也不需要勸解吧 長調蒼涼,在草原上,正在疾馳追趕傀儡的老弱殘兵,遠不止這一支千人隊,哭著,唱著,奔馳著,刀光湧動著……—— 一場大睡,酣暢淋漓,梁辛再醒來時,已經是七天之後了。剛剛甦醒時,神智還在飄忽著,全不知身在何處,只是覺得自己身下硬邦邦的,彷彿睡在了石板上。 等他睜開眼睛看過四周之後,一下子沒忍住,『咕』地笑出了聲。身下那『硬邦邦的石板』,居然是一張黃金榻。 視線之內,處處金光閃爍,金磚、金條、金葉、金沙,只有黃金,全是黃金。不用問,天底下只有一處地方才會有這麼多黃金——大司巫的黃金大帳。 從無數真金裡睡醒一覺,心情果然好極了。 梁辛還沒來及從黃金榻上做起來,眼前就人影一閃,三個少女一起來到近前,人人神情歡喜,但並無一人出聲,而是整齊劃一,同時對梁辛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 第三九零章 金盔銀環 第三九零章金盔銀環 七天前,飛梭趕到黃金大帳時,大群巫士仍在原地呆坐。正如梁辛所料,巫士們被邪元侵襲,再無法稍動,但他們並未徹底變成傀儡,此刻天下所有草木傀儡,都開始匯聚集結,唯獨草原上的喪巫道弟子,不奉賈添諭令。 青墨著實放鬆了不少,當時梁辛正在酣睡,誰都不捨得叫醒他,也就在大帳周圍暫時安頓下來,既然巫士們不動,大家也就不用太著急了,仲夏之際,草原天氣清爽,乾脆她們也把梁辛也挪出飛梭,就讓他睡在草原上,有什麼事情都等他這一覺睡醒再說。 蜥蜴都有傷在身,不宜再耽擱下去,越快能泡進青蓮島麒麟洞前的泥沼修養,對它們就越有好處。茅吏又再辛苦一趟,帶著大毛小毛和大群巨蜥先返回海外小島。 在梁辛沉睡六天左右,青墨突然發覺異常,遠處正有一個修士施法急行,向著巫士聚集之處而來。從靈元震盪來著,對方修為不高,充其量四步實力。 放在平時全不用去在意的小事,在傀儡邪術過後,卻變成了十足十的古怪事,不由得她們不小心應對,三個少女略作商議,帶著梁辛鑽進了黃金大帳。 這座黃金帳傳承已久,被各代大司巫都加持了數不清的法術,雖然不是法寶但也神奇得很,躲在裡面,外界諸般情形一目瞭然,而外面的靈識探測之術再怎麼了得,也休想將其洞穿。而且帳子上帶有封印,除非大司巫點頭,否則外人絕難進入其中。青墨是阿巫錦,可以自由出入大帳,封印並不攔它。 若非情況有變,就算大司巫變成了傀儡,青墨也不敢輕易帶著外人進入師父的寶貝帳篷。 進入帳篷不久,那個修士就匆匆趕來,三個少女全都面色驚愕,來的人她們都認得——神仙相派到中土的第一個探子,木妖,老虎。 木妖的情形異常狼狽,身上傷痕纍纍,臉上的皮肉掀翻,頭髮也被燒得精光,這副樣子看上去倒真有幾分『神仙相』的氣韻了……上次他被長春天抓去逼供,傷得自然不輕,不過那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憑著他的木行身,早就痊癒了,現在這一身傷,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 趕到大帳附近後,木妖見這裡還有大群『不奉詔』的傀儡,眼中喜色迸現,明顯送了一口氣,先在附近游弋了一周,不見有什麼異常,又想進入大帳去搜索,但他破不開大司巫的禁制,鼓搗了一陣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也就放棄了。 再之後也不見他去做什麼,服下了幾枚丹藥,便盤膝而坐調息靜養,直到梁辛一覺醒來。 青墨見木老虎沒有對同門不利的舉動,也就隱忍下來,看看他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黃金大帳的法術對外不對內,其實梁辛等人在帳篷裡,就算唱歌跳舞耍酒瘋,外面的人也無從察覺,但是木妖近在咫尺,雖然明知道他聽不到看不到,帳篷裡面的幾個人也還是情不自禁地壓低聲音,動作輕緩。 琅琊先把事情簡單交代清楚,跟著把眼睛一眨……眼皮一起一落,目中的精明盡數消失,只剩濃濃地關心:「休息得怎樣,能打了麼?」 梁辛並未受傷,是精力、體力耗盡,一場酣暢大睡之後,精神健碩,身體也恢復了許多,聞言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回答,帳篷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叮噹大響,羊角脆左手一個金壺右手一把金葉,頭上頂了個金盔,脖子上掛了好幾條金鏈子,歪歪斜斜、眉花眼笑地跑向主人。 幾個人相顧莞爾,梁辛伸手把小猴子舉起,又放到自己的脖子上,果然,金玉滿身的羊角脆比著平時沉重了許多。 琅琊湊趣,雙臂用力,把梁辛躺過的黃金榻舉了起來,遞到羊角脆跟前,笑道:「喜歡金子?這個大,送你了」 羊角脆嚇了一跳,琢磨了半晌,兩隻爪子開始來回來去比劃起來,在弄明白它的意思之後,琅琊愕然:「你是說要我替你拿著?」 小猴子剛一點頭,立刻引來了一陣哄笑……說笑了一陣,大家又把話題引回到木妖身上,雖然還不能確定他到底要做什麼,不過看上去,他彷彿在等著什麼人。 青墨語氣不善:「他等的,自然是他的神仙相了,說不定又要有什麼圖謀了」 琅琊則怯生生地看了梁辛一眼,彷彿有話想說,又怕會惹惱他似的,不等梁辛說話,小汐就笑道:「有話就說,裝模作樣,很有趣麼?」 琅琊嘻嘻一笑,恢復常態:「你們都是好人,總念著別人的好,可別人卻未必如此,上次放了木老虎,這次他還不是幫著那些神仙相同道一起,弄出個『六三一』來,差點要了所有人的命該殺就殺,一個人該不該死,要我說,和以前他做過啥無關,主要還看以後他會不會影響到咱們。」 妖女的心性,梁辛領教過多少次了,對她的話也早就沒興趣反駁了,只是搖頭道:「木老虎和六趣三返、回寰妖道他們應該沒什麼關係,他也不知道苦乃山會有那麼大的圖謀、那麼大的場面,他去那裡的初衷,多半就是為了尋寶。」 琅琊皺眉:「何以見得?」 「禁制,會炸碎腦袋的禁制。」梁辛應道。 所有參與『六三一』大陣的神仙相,都被回寰在體內種下了厲害禁制,一旦遭擒,腦袋就會炸裂開來。可木妖身上並無此禁制,足見他事先並未和回寰等人接觸,與那道陣法無關。 梁辛猜的沒錯,木老虎事前根本就不知道『六趣三返、乾坤一擲』這個圖謀,他混入大理州羅家隊伍去苦乃山,也和回寰等人沒有一個大錢的關係,純粹是被祥瑞氣息所誘,尋寶去的。 後來『六趣三返』突然爆發,木老虎藉著狂風從長春天手中逃走。雖然他也陷入了大陣,但是回寰的陣圖設計巧妙,陣中的諸般殺劫,都不去對付手握一重天道之人。這一點就連賈添都沒能算出來。 等到六趣三返結束,木老虎生怕會再被梁辛捉住,立刻隱遁逃離了苦乃山,至於後面梁辛、賈添等人的連番苦戰他更是一無所知。 梁辛把有關禁制之事解釋了下,琅琊仍不服氣:「就算六三一的事情和他無關,他現在還不是在等候同伴,設計新的圖謀。」 這個時候,梁辛忽然對著幾個同伴一揮手,輕聲道:「來了,修為不低」 帳篷裡安靜了下來,眾人凝神觀望,只見遠天盡頭,一道濃雲隨風急行,片刻功夫就來到了近前,旋即法術散去,一個神仙相緩緩現身。 黃金大帳封印重重,就算是神仙相,也探不到帳子之內的狀況。 木妖也是神仙相『出身』,但是見到同族,非但沒有絲毫親近之意,相反,聲音裡還充滿憤懣:「追追追,不殺我,便不甘心麼?就算殺我,至少也要給出一句明白話來……龐谷,你到底為何殺我?」 叫做龐谷的神仙相輕鬆得很:「你叛了,自然會死。」 木老虎臉色鐵青:「我從不曾叛過。」 龐谷一曬,反問道:「這中土天下,只要稍有些力氣之人,都被人變成了草木傀儡,這支大軍不懼天道,是用來做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木老虎應道:「那又怎樣?中土上有人要對付仙道,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那你的草木妖身又從何而來?你身上的草木之意,和那些傀儡如出一轍,你和這道邪術有關係,和施展邪術、控制傀儡、準備對付仙道的人,自然也脫不開關係。」龐谷好整以暇,繼續笑道:「還有,咱們前前後後,派了多少人來打前站?大家都死了,就你活著。」 木老虎愈發惱怒了:「因為我沒死,而且和傀儡一樣有草木妖身,你就認定我叛了?」 龐谷聳了聳肩膀,只笑,沒去應他。 大帳中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神情裡都有幾分好笑,先前可誰都想不到,木老虎居然會被神仙相當成叛徒來追殺。 木老虎從苦乃山逃走後不久,傀儡邪術爆發,中土天下盡被妖元染成了綠色。他也是草木妖身,不再為邪術所侵,可他也做不了什麼,就躲藏在一座荒山中修養。直到大半個月前,他突然發覺,自己被一道『靈識』鎖定了,有人發現了他的蹤跡。 不久之後對方趕到,來找他的正是這個叫做『龐谷』的神仙相。木老虎和他早在混沌大海另一端時就相識了,雖然說不上親近,但至少也是同道中人。 突見同伴,木妖滿心歡喜,不料龐谷二話不說直接向他出手。 老虎現在不過是個有一重天道在手的四步精怪,而且他的天道,非得大隊修士集中的時候才好用,荒山野嶺孤身一人,他全不是龐谷的對手。 不過這幾個月裡,木老虎為了防備梁辛等人再來捉他,在棲身的山嶺間著實做了一番佈置,也幸虧如此,他才逃過了一劫,一路向北而逃,一直跑到這裡…… 木老虎坐在原地,再度開口道:「我的經歷略有曲折,事情都能解釋得通……」 不等他說完,龐谷就搖頭打斷:「你來中土一百多年,想要編個圓滿的說辭,時間也足夠用了。何況,就算我信你也沒用,我是奉命辦事,只要帶著你的腦袋回去就好了。」 木老虎立刻追問:「奉誰的命,你請他來,我自己和他說」 「得勝」,龐谷輕輕說出了一個名字。 木老虎卻神情突變,驚愕道:「他、他也到中土了?」說完,又苦笑搖頭:「難怪你能找到我。」 龐谷點頭,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現在明白了?根本就不用你說什麼,只要帶著你的腦袋回去,是黑是白也就一目瞭然了。」 木老虎勃然大怒,從地上一躍而起,怒斥道:「腦袋給了他,是黑是白對我而言,還有個屁用」大罵之中,他的身子一彈,卻並未向前撲出,而是把身體團成一團,好像個滾地葫蘆似的,向著後面翻滾。 在他身後就是眾多巫士,木妖這一滾,也躲入了巫士陣中,跟著只聽他一聲低吼:「借。」 『借』字響起之處,無數喪巫道的法器躍出 整座草原的巫士,都聚攏於大帳之外,而每一位喪物道弟子的法寶,都隨這一聲諭令而起,盡數被木妖借了去。 巫刺、喪鉞、白骨籠、鬼發旗……數千件寶物凌空,圍住龐谷緩緩游轉,雖然還未發動,但煞氣瀰漫,陰風微動,冥冥中惡鬼低笑,還有些嘁嘁喳喳地竊竊私語之身,時隱時現。 龐谷明顯吃了一驚,皺眉道:「你還能借的到?」不等回答,他便已恍然大悟:「這些巫士,還不是徹底的傀儡?」 草木傀儡不受天道,木老虎從傀儡處『借不來刀』,對龐谷的追殺根本無力反抗,而巫士這一族,雖不能稍動,但至少保住了本分本性,並未完全被邪術所制,他們的法寶,還能被木老虎『借來』 這便是木妖到黃金大帳後就不再逃竄的原因了,放眼天下,也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有一戰之力…… 木妖的天道是『借』,在他的靈識裡,也有一份對『能借的刀』的敏感,被同道追殺開始,他就循著靈識指引,一路向北,最終找到了『巫士的刀』。 幽冥之意緩緩瀰漫,草原蕭殺。 任誰被數千件北荒巫的法寶止住都不會再笑,龐谷也不例外,把語氣放得舒緩些,伸手虛按,對木老虎做了個稍安勿躁地手勢:「你我有什麼樣的本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真要拚命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不過一動手,你的反叛之罪就算徹底坐實了,得勝的手段你也明白,即便今日殺我,你又能再活幾個日出?你自己想清楚吧。」 龐谷追到此處,見木老虎就不再逃竄,心中自然也存了警惕,但是他始終在留神戒備那座隔絕靈識的黃金大帳,全沒想到對方的依仗居然就是擺在明處的傀儡,一時不查落入被動。 「本來你必死無疑,但『能殺而不殺』,對你倒未必不是個機會,」龐谷繼續說道:「我出來之前,受了『得勝』的耳目連心之術,我所看所聽,他都一清二楚,你要有什麼別情,現在不妨對我說出來。」 借刀之後,木老虎臉上的怒氣就消散了,對著龐谷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忽然一陣叮叮噹噹地亂響傳來,不遠處的那座帳篷門簾一挑,鑽出來一隻小猴子……兩個神仙像乍見羊角脆,都是一愣,幾乎同時脫口道:「銀環?」 羊角脆是『銀環』,不過現在他腦袋上沒『銀環』,倒是頂了個金盔。在它身後,梁辛也走了出來,對著木老虎點頭笑道:「木先生,最近還好?」 三個少女,也隨著梁辛一起魚貫而出。 小猴子氣度大得很,全不去看木妖和龐谷,只是揚起脖子虛乎著眼睛,在半空裡無數巫士法寶中來回尋索。巫家法器,色澤大都晦暗,蒼白、烏黑或者幽綠慘紅,匯聚一起顯得異常壓抑,烏濛濛地一大片,其中唯獨有一件寶貝,雖然也是顏色黝黑,但透出的卻不是幽冥陰慘,而是勃勃生機……草原聖器,慈悲弓 木妖『借刀』,不僅是修士握在手中的法器,就連乾坤袋中的寶貝,只要在他的天道之下,都會奉他調遣,憑空躍出,慈悲弓也不例外。否則三年前中秋之夜,邪道三宗又怎會被他一個人打得落花流水。 慈悲弓現身,梁辛生怕雙方打鬥起來會傷了這件寶貝,不敢在帳篷裡繼續待下去。木妖乍見梁辛,神情又是一變,可還不等他開口,梁辛的身形倏然一閃。 梁辛的速度何其迅捷,兩個神仙相就只覺得眼前略略一花,再看梁辛已經回到了原地,如果不是手中多出了一盞長弓,甚至都不敢肯定他曾經動過。 慈悲弓一入梁辛之手,『借刀殺人』的天道也被嫦娥勁力擊碎。梁辛鬆了口氣,將神弓納入了須彌樟。 青墨則對著木妖皺眉道:「我家的寶貝,你最好別貿然去借,師父、師姑為人恩怨分明,你今天找他們借寶貝,明天說不定他們會找你借性命。」 雖然師門上下都變成了『半個傀儡』,被木妖借刀,青墨還是老大的不高興。 木妖長長地吸了口氣,整個人也隨之鎮靜下來,數千件巫家法寶流轉速度也加快了許多,既把龐谷困得更穩了些,也隨時可以向梁辛爆起發難。 梁辛搖了搖頭:「借大司巫的刀總歸不好,還回去吧,那個叫龐谷的,我來對付,他走不了,更傷不到你。」 木妖翻起眼睛,目光裡儘是戒備神色。 「至於你麼?」梁辛一聳肩膀:「你要走現在就能走。」 跟著梁辛伸手一指龐谷,對木妖笑道:「我現在去擒他,你要是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能把我們一網打盡,也不妨放手一試,看你借來的刀,傷不傷得到我。」 說完,梁辛不再理會木妖,身形再起,飛撲龐谷。 第三九一章 大軍將至 第三九一章大軍將至 龐谷的本領,比起梁辛對付過的神仙相,也並不高明多少,一重天道出手,奈何不了梁辛,轉身再想逃時已經沒機會了,魔功籠罩裡一重因果斷滅,跟著骨斷筋折,被梁辛生擒。 可惜這個神仙相,身上也被下了禁制,不等梁辛逼問什麼,龐谷就嘶聲慘叫,從口中噴出一蓬火星,五臟六腑都被惡炎灼燒殆盡,慘死當場。 對此梁辛並無太多意外,隨手把那具焦糊惡臭的屍體扔到一旁,轉頭又望向了木老虎。 木老虎並未趁機動手,相反,大片巫家法器都停止了盤旋。他修為淪喪,但眼力仍在,看得明明白白,憑著梁辛的修為、勁力和邪魔功法,想要靠著『借刀』殺他,自取其辱罷了。 一陣嗡嗡輕響,數千件巫家法器都消減了戰意,返回到主人身邊,木老虎撤去了自己的天道。陰喪煞氣轉眼散去,天地間又恢復清爽…… 木老虎『還刀』。 這些法器,都是從巫士的乾坤代中『借』來的,現在歸還,卻沒法再重新收納回去,只是返回主人身旁,亂糟糟地置於地面上。青墨顧不上去理會木妖,快步跑到師父和師姑身旁,忙不迭替兩位長輩把寶貝收好,其中自然少不了大把的眉心骨珠。 神弓到手,敵人誅滅,小汐立刻搖響木鈴鐺,傳訊青蓮小島,請茅吏再過來接人。 木老虎站起身,也不道謝,直接問梁辛:「我能走?」 「當然能走。」梁辛點點頭:「你幫過我們、害過我們,我們抓過你也放過你,兩無虧欠,要走便走。要回去繼續和你那群仙道同夥為伍也由得你,不過下次見面時,少不得就是一場真廝殺……咦,你還真走?」 邪道最大首領喋喋不休之際,木老虎已經顯出不耐煩,準備要走了。 不過聽到梁辛最後那聲意外低吼,木老虎腳下緩了緩,略作思索之後,臉上又顯出一副憊懶神氣,笑嘻嘻地應道:「走或不走,我也猶豫來著。要我留下來幫你麼?開個價錢來聽聽。」 琅琊依在黃金大帳的門柱上,聞言歪起腦袋,替梁辛應道:「這個死了,下個追殺你的也就快來了,姓龐的死前說過一句實在話:你還能活幾個日出?」 說著,琅琊伸出纖纖玉指,似模似樣地給木妖算道:「現在天底下一共也就那麼幾個勢力,神仙相當你是叛逆,賈添則把你當做神仙相,另外還有…那個就不說了。算來算去,也就有日饞仙宗不嫌你寒磣,跟我們走,能多活幾個日出,豈不是好。還談什麼價錢,再大的價錢也不如性命更大不是。」 現在走了,也真就沒幾天好活了。這個道理連五歲的娃娃都能明白,木老虎又哪會不懂,但他卻還是搖頭:「跟你們走?幫你們對付仙道……」 正說著半截,梁辛插了句:「仙道?」 木老虎也不當回事:「我們自稱『仙道』,就是個稱呼,無所謂的。」跟著他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我自己走活不了幾天;給你們幫忙,也未必就真能多活多久,還得出力氣出腦筋,沒個價錢又哪行。」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我命不久矣是沒錯,不過換個方向去想,你們要雇的,是個亡命徒,打起架來絕對不要命,再大的價錢也值」 他在離人谷做木先生的時候,成天臭著個臉孔,誰的帳都不賣;但是再回復記憶後,就恢復了本色,『老虎借豬相公借書,我該借點啥…』,不像高深修士,倒更像個潑皮。 不過他現在這個樣子,說起話來倒是讓大家都輕鬆得很,梁辛也笑了:「先把價錢說來聽聽,看看還有的談沒有。」 木老虎混不在意,用點菜的語氣,說出了兩個字:「魔功。」說完,他把笑容一斂,神色也猛地變得認真起來,緩緩道:「我要你傳我魔功,天上人間要是有什麼顧忌,我可拜你為師。」 木妖要拜師,學藝。 梁辛可沒想到他的『價錢』如此怪異,不過轉念一想便恍然大悟:「天上人間?你想學我師兄那樣,破碎虛空,飛仙天外?」 木老虎毫不隱瞞,認真點頭:「你若答應,我立刻拜師,有關師道種種你也大可放心,老虎立誓絕不違背。」 歸根結底,還是為了飛仙一夢……木老虎法身不再,從道理上去論,就算假大眼被摧毀,天地秩序恢復正常,以他四步之身,真迎來了天劫接引也只有被轟成煙的份。而謝甲兒的神威,三年前中秋時眾人有目共睹,在木老虎看來,大魔君的飛昇之術,對自己實在再合適不過。不止木老虎,就連他的師弟『螃蟹』,當時也被霸王的魔功折服,想要走這條『捷徑』。 梁辛沒去回應木老虎,而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轉頭望向青墨:「天嬉笑怎樣了?最近有沒聯繫過?」 青墨搖了搖頭:「他不見了……茅吏帶著我們去找過,不止天嬉笑消失,那支完美天舟也不見了。」 梁辛愕然:「這麼說,天嬉笑發動了飛舟,自己飛走了?去哪了,還、還回來不?」 這問題沒人回答的上來,青墨也只是搖頭苦笑。不過梁辛自己倒是很快釋然,笑道:「遲早會回來的。」 天嬉笑知道仙界真相,當然犯不著再去『飛仙』一次,應該是醜娃娃控制天舟的技術不夠嫻熟,將那頭雪白坤蝶發動後,不知道跑到十界中的那一界去了……天嬉笑會駕駛天舟,但也僅僅是『會把仙舟從仙界駛回中土』,按照梁辛估計,現在他多半在十界中鑽來鑽去,什麼時候能鑽到仙界,也就離回家不遠了。 想著天嬉笑氣急敗壞的模樣,梁辛居然笑了起來,把其他人都笑得莫名其妙。 笑了一陣,梁辛才對木老虎搖頭道:「就算你學會了天上人間,又得巨力相助得以撕裂乾坤,也只會落入虛空裂隙,進不去仙界的。」 梁辛也不隱瞞,就把自己進入仙界的連番經歷,對木老虎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不過對仙界的狀況他隻字未提。 話還沒說完,一直在依門柱的琅琊就一個踉蹌,險些坐倒在地,一雙眸子瞪得溜圓,驚駭道:「梁磨刀,你去過仙界了?」有關梁辛飛仙之事,小汐等人從未向琅琊提及過。 梁辛笑得挺客氣:「去過一趟,這不又回來了麼。」 這次是木老虎搶先開口,心情激動之下,聲音也略顯嘶啞:「妄言你到了仙界,怎麼可能會再回來?」 梁辛一曬,懶得在這件事上去爭辯什麼,跟著又把有關完美天舟的事情,大概交代了下,最後望向木老虎:「師兄現在就在仙界,天嬉笑遲早會重返中土,你要真想去仙界,等天嬉笑回來,帶你去也無妨。」 說完,又伸手對著三個少女一劃拉,笑道:「都去都去,大家都去。」 木老虎懷疑,琅琊卻敢篤定梁辛說的是實話,立刻歡呼一聲:「我記下了,記得不許反悔」 木老虎目光閃爍不停,死死盯住梁辛,梁辛的話在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聲音也在微微發抖:「你當真去過仙界?哪裡究竟是怎樣、怎樣一番景象?」 梁辛卻搖了搖頭,說的話讓木老虎有些摸不著頭腦:「仙界,就是渡過真正天劫後的飛昇之處。」 說著,略作停頓,見木老虎點頭後,他才繼續道:「仙界和你想得不一樣,不過它的景像我不會說給你聽……天上人間你學不會,不過你留下幫忙,也還是有機會去仙界。這便是我的價錢了。行就行,不行現在就散伙,你繼續去逃命,我也有的是事情要做。」 木老虎沒再猶豫什麼,咬了咬牙,點頭答應下來:「如你所說,我助你禦敵,你帶我飛仙」 梁辛哈哈一笑,伸手一拍木老虎的肩膀,也不再多說廢話,拉入正題:「大海那邊的情形,你知道多少?」 「我出來前,共有兩千仙家,天猿的數量還要再稍多一些,加在一起,總有五千之眾。」結盟之下,木老虎痛快開口:「一共五位首領,修為遠勝我輩,至少都是真嫦娥境之力,具體他們的實力,我是看不透的。」 『新一代』神仙相的首領,和他們的前輩『百無一用』大不相同。百納、無仙等人,雖然談不上慈悲仁厚,不過對待其他的神仙相,都還有一份同道義氣,從百納在凶島的作為便可見一般。 但是這五個新首領,御下極嚴,手段狠辣,兩千神仙相等級森嚴,法度苛刻,稍有越界就會遭到嚴懲。由此,只要是『成群結伙』過來的斥候,小頭目也都會給手下種上厲害禁制,隨時滅口。 梁辛挑著最關心的問題去問:「他們大約何時會到?」 木老虎搖了搖頭:「具體時間不得而知,不過…不會太久,應該就在這幾年了。因為『得勝』已經來了。」 提到『得勝』,木老虎的眼角輕輕一跳,毫不掩飾自己的恐懼:「得勝不是普通的斥候,他是五個首領之一龐谷是跟他一起來的,大約二十天前開始追殺我,算起來,他們應該剛到中土不久。」 以前的斥候,一人兩人,潛入中土多以打探環境、尋找前輩失敗原因為任,可最近的兩撥『前哨』,前一批回寰,足有二十多人,幾年的苦心經營,弄出來一座驚天大陣,險些將中土毀掉;而後一批,乾脆是五大首領之一來了。 前哨的規模漸大、實力漸強,這個訊號代表什麼任誰都能明白……大隊人馬,即將殺到 這個時候梁辛忽然想到一件事,臉色隨即蒼白,低吼了一聲:「大眼」說著就要縱躍而起。 又有新的神仙相登陸中土,而且還是個**力首領,他們自然要去對付大眼。 木老虎倒是輕鬆得很,搖頭笑道:「大眼應該無妨,不用太擔心。因為混沌之海的阻隔,中土的斥候和後面的仙家聯繫不上。」 神仙相並不知道大眼在哪裡,上一次浩劫東來時,無仙等人也是靠著浮屠轟擊小眼引發的震盪,才找到了猴兒谷。 回寰等人是因為在無意中發現苦乃山中有一群火尾天猿,追根溯源,這才發現了大眼藏就藏在猴兒谷深潭下。但是現在回寰全軍覆滅,之前又沒法和『老家』傳訊聯絡,所以得勝不會知道大眼藏在何處。 梁辛著實把自己嚇了一跳,長長鬆了口氣。這時琅琊插口,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望向木老虎問道:「你藏身深山,卻被對方用搜神的手段找了出來?」 琅琊比著梁辛更加心細,因而對細節處想得也更多,經她一問,梁辛也恍悟,對方有找到木老虎的辦法,自己再帶著木妖亂走,無疑是把自己的老巢展示給人家來看。 木老會應道:「仙家之中有些會搜神之術,得勝便是其一。現在他的神識還鎖在我身上呢,有他在,我就沒得逃。」 得勝的修為自不必說,另外也如娜仁托雅一般,精通諸多奇異法術,『搜神』只是其一,不過發動搜神、鎖住要找之人的同時,對方也會有所察覺…… 「他還有一道異術,喚作『聽頭』,只要是三天之內的新鮮人頭,施法之下,他就能知『人頭』生前所有的記憶……也是因為這樁混蛋本領,他比著另外四個都更殘暴些,稍有懷疑就會揪掉手下的腦袋來聽一聽。」 梁辛追問:「只能聽死人的頭?活人的聽不到?」 「只能是死人。」說著,木老虎苦笑:「所以他派龐谷追我,也用不著逼問什麼口供,只要把我的腦袋拿回去一聽,也就什麼都知道。」 琅琊笑靨如花,接了句:「他一聽,就知道你沒叛,你就清白了。」 「不是我清白了,是我的頭清白了。」木老虎全不當回事,笑著應了句,才繼續道:「先得想個能瞞過搜神之術的辦法。其實破他法術不難,但是需要幾味珍貴草木,你們日饞一統邪道,家大業大,回頭我開個方子,你幫我去抓藥。」 日饞現在什麼都缺,唯獨不缺仙草,梁辛點頭答應,跟著又道:「抓藥無妨,可最好是你能把得勝引過來……我不信他給自己也下禁制。」 木老虎一愣:「你能擒下得勝?」 梁辛笑:「試試看吧,未必不成。嫦娥勁力,中土上可不止他一個。」 木老虎立刻就顯出了亡命徒的顏色,聽梁辛這麼說,眸子亮了起來,嘿嘿地笑:「那就試試,宰了個王八蛋,看他還想不想再揪我腦袋。」 木老虎敢去做這個『誘餌』,得勝就一定會來…… 事情不難猜測。大約個把月前,得勝帶人登上中土,隨即發現中土人間,到處都是草木傀儡,尤其讓他們吃驚的是,這些傀儡不受天道,擺明就是有人在組織大軍,準備對付第二次浩劫東來。得勝此刻的當頭大事是追查傀儡邪術的源頭,去擊殺傀儡們的首領。 如何才能去找到賈添?自然是抓來叛徒木老虎的腦袋聽一聽。 龐谷已死,就算身邊還有手下可用,得勝也不會在怠慢,多半要親自跑這一趟了。 梁辛把身體放鬆了些,靈覺遠遠播散開去,強敵隨時會來,沒什麼可說的,只有打…… 等『得勝』殺來,等茅吏駕馭飛舟趕來接應,反正都是等待,暫時也做不了什麼,眾人乾脆圍坐在一起,請木老虎來講一講混沌之海另一端的有關情形。 混沌之海的另一端,有一方堪比陸地的巨大島嶼,魯執重返中土後,修士渡劫飛昇,都掉落在這座巨島上,此處便是神仙相的老巢了。 就如骸骨老兄遺留的絲帕上繪製的那樣,真正的大眼就坐落於這方巨島中央,『百無一用』那一代神仙相找到了『大眼』,一番思索之下,也就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人篡改中土的靈元格局,在中土以假靈穴替換掉了真大眼。 而這一方水土失去了靈元滋養,也就變成了天下最最窮惡的所在,荒涼貧瘠還在其次,最要命的因為魯執的『修改』,讓這裡五行不穩,每一行都時強時弱,串不出相生相剋的循環,惡土斗金風、凶水撲烈火…島上五行無時無刻不在互相吞噬,互相碰撞,環境可想而知。 在真大眼枯竭之前,島上雖然沒有人跡,但並不荒涼,草木豐饒鳥獸繁多。後來才變得寸早不生,徹底荒敗,島上萬獸滅絕,就只有生命力、適應力最強悍的一支火尾天猿生存了下來,而後這支凶猿又被『飛昇』來的神仙相馴服,成了『浩劫東來』的幫兇。 有資格飛昇到大眼巨島的人,在中土世界莫不是一方翹楚,除了修為精湛、一重天道之外,對諸多奇學異術也多有精通,也有掌握堪輿、星術這兩門學問的好手。 其中前者通過真大眼的位置,精研中土全圖,層層推算,最終算出了小眼的位置。不過,他們能通過『真大眼』找到『小眼』,卻無法通過『小眼』再去確定『假大眼』的所在,因為猴兒谷的大眼,靠得不單純是『位置』、地勢,其間還有魯執施展的**術才得以成形的,單靠『算法』找不到它。 精擅星術的人則推出九星連線,潮汐成形,是他們返回中土的唯一方法…… 第三九二章 自苦修持 第三九二章自苦修持 木老虎說的這些,大部分都是第一批神仙相的研究和經歷。 第一次『浩劫東來』,所有人都啟程去中土摧毀大眼,此事一定成功,不會再有『後來人』,當然也犯不著在大島上留下什麼記載。按理說這些事情木老虎等人無從得知。不過『百無一用』的大軍,雖然全軍覆沒,但並非所有人死掉,還有不少人在對付蟠螭時落入混沌深海,永遠地迷失方向。其中一個在亂走中僥倖回到了老巢,木老虎這一代神仙相,才得知了『前輩們』的事情。 琅琊聽得有些無聊,試探著對說:「有個事,我問了,你可別生氣。」 說完,也不等木老虎點頭答應,琅琊就問道:「你們的臉,都是怎麼回事?」無論語氣、神情,琅琊都充滿了同情,唯獨眸子深處,隱約透出一份幸災樂禍、說不出的開心。 修為大成,天劫降臨,渡劫後『仙途』成形,破碎虛空接引修士前往飛身之地……在這個過程的最後一環,『虛空仙途』之中,修士已經在道理上成為『神仙』,會有濃厚靈元匯聚,助其洗煉身體。神仙相個個都身體強悍,不僅是因為『生前』修為精湛,更得益于飛仙途中的這次靈元洗煉。 但飛昇之地五行大亂,也直接影響了靈元對『諸位准仙家』的洗煉…這份影響與力量無關,倒更像個記號,五行應對五官,所有中土飛昇之人,個個都在得了一具好身體的同時,也落下了一副神仙相。 木老虎的臉早就恢復了正常,不僅不再是醜八怪,相反還變成了個美男子,但再提及自己變成『神仙相』的經歷時,臉色還是變得鐵青。 對這些飛仙強者來說,就是內臟受創、四肢骨折,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不了,自然不會把五官移位當回事,可是在飛昇是個『笑話』這個大題目之下,再變成神仙相,何異於被人『抽飛了臉』,這番侮辱大到了驚天動地。 梁辛伸手拍了拍木老虎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知篡改大眼那人的手段,不管是誰,栽在他手裡都不冤。」 木老虎愣了愣,瞪著梁辛問道:「你這是勸我還是氣我?」跟著,他又問道:「不冤?你倒說說,為何不冤?」 魯執,率領十一同伴,在無聲世界絞殺千萬仙魔,更一口氣掐斷了七界仙途,放眼諸多世界有誰能及。不管是輸給了他的神通惡力,還是敗在他的法術設計,都……不冤 梁辛卻並未回答木妖,只是搖頭道:「有朝一日,我帶你去了仙界,有關過往都會講給你聽。」 木老虎也不再追問什麼,長吸了一口氣,又恢復了那副二賴子的神情,笑嘻嘻的應道:「只要能真去仙界,什麼都好說」 梁辛痛快點頭:「放心,早就訂好的事情,不用反覆囑咐」說完,又望向琅琊。滿是好奇地問道:「見面之後事情不斷,都還沒來得及問,你怎麼回……」 不料話還沒說完,妖女就不耐煩地甩甩手:「上次剛我剛開始說你就睡著了,現在又不想說了,等著吧,等我開心了,想說的時候再來問。」 梁辛咳了一聲,轉目望向青墨和小汐,琅琊急忙伸手抓住兩個女娃的手臂,笑道:「誰也不許說」 小汐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揚臂甩掉了妖女的手:「少來挑撥,你這幾年的情形可一個字都沒對我們提起過。」琅琊是在大約五個月前重返中土的,當初在她離開時就和青墨換過了鈴鐺,這次回來很快就和另外兩個少女匯合。 歸隊之後,琅琊不僅未受傀儡侵襲,而且修為大進,從四步直升到六步中階,但是對法術的運用並不純熟,看上去像是用了『灌頂』一類的霸道法門,強制提升了戰力。而且體內真元也異常躁動,琅琊常常要靜坐凝神,去歸攏那些力量。 而對自己的經歷,琅琊也沒有過多提及,任憑青墨怎麼追問,她也都是笑而不言。 梁辛對琅琊的性子還算瞭解,明白她不想說的事情,再怎麼問也白搭,乾脆把話題轉開了。 而後話題卻輕鬆了起來,只有說笑,甚至連破解傀儡邪術的事情都沒人去提及……馬上就會有一場狙殺『嫦娥境』高手的惡戰,木老虎那顆腦袋,『得勝』勢在必得,而得勝這個人,梁辛也一定要將其生擒,不單是為了保住木老虎,更重要,梁辛想要弄清楚神仙相大軍究竟會何時到來。 三個少女誰也沒離開的意思,梁辛也沒去說什麼,得勝是個首領,身邊還會跟著其他『仙家』手下,大家聚在一起反而更安全些。 說笑之中,月落日昇,轉眼到了第二天黎明時分,木老虎抻了個懶腰,轉目望向青墨:「估計他們快來了,現在大家是一家人,合夥後辦的頭件大事就是對付得勝,我是亡命徒,不拿小命當回事,可得勝真來了,我恨不得給他兩下子,那時候還要再借向這些同道借刀,不情之請,還請大巫師……」 木老虎正嬉皮笑臉地說著,梁辛就笑了起來:「你說的還真準,來了」有一夥人正在迅速趕來,已經闖入了他靈覺覆蓋的範圍。 對方疾馳的速度,比起仙界時的輪迴惡鬼也毫不遜色。 梁辛站了起來,正想再囑托同伴幾句,可還不等他說什麼,神情便又是一愣。遠天之中,又有多人闖入他的靈識。這些『後來人』足有過百之數,來的方向也各不相同,從四面八方撲擊而至,而他們的目標完全一致,都是攻向第一夥人。 靈元開始劇烈震盪,一道道大力爆裂開來。兩撥人馬都是強者,此刻已經絞殺在一起,梁辛的感知也因為巨力轟蕩而模糊了。 旋即,三個少女中修為最高的青墨對遠處的激戰也有所感應,悶哼了一聲,面露驚愕。 跟著,大力掀起的巨響與震動傳來……惡鬥持續的時間很短,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天地又重新歸於平靜。 當一切散去後,梁辛在調運感知尋查敵人蹤跡,所有人都失去了氣息,靈覺之內,空蕩蕩一片。 幾乎同時木老虎也輕聲驚呼:「靈識沒了,得勝鎖在我身上的搜神靈識散去了」 說完,木老虎收斂心思,屏息凝神,認真感受、內查,最後又篤定地重複道:「錯不了,不見了」得勝使用搜神之術,將一抹靈識鎖在了木老虎身上,而木老虎對那道靈識也有感應。 眾人都顯驚愕,唯獨琅琊,驚訝過後若有所思,臉色陰沉…… 第一夥人接近、第二伙人突襲、惡鬥絞殺、所有人消失不見、搜身之術消散,諸般情形串在一起,任誰都能猜出個大概:就在剛剛,得勝即將趕到的時候,又被另外一群高手伏擊。 法隨身滅,他死了,搜神法術自然也就散了。梁辛也不再瞎猜什麼,對著同伴打了個手勢,結伴向著出事之處趕去。 強敵消失了,木老虎也就不再借刀,隻身隨著梁辛等人而行。 百多里外,空氣燥熱,焦糊惡臭瀰漫,地面血漿泥濘,大片碎屍散落在地。屍體之中,有十餘名神仙相,其餘儘是凡人模樣,惡戰慘烈,竟是個玉石俱焚的結局……木老虎從散落的屍體間『挑挑揀揀』,終於抓起一顆眉目倒長的殘碎頭顱:「這個是得勝」 得勝真的死了,在趕來捉拿木老虎的途中,遇到百多個高手的突襲,雙方同歸於盡。 截殺神仙相的那些凡人高手,穿著極為簡陋,甚至連『衣衫』都算不上,支是將一塊長長的粗布罩在了身體上。另外所有這些人,都沒有雙目……眼眶中紅色肉芽叢生,小汐青衣出身,對仵作手段多有瞭解,看過眼窩傷勢後,對梁辛低聲道:「外力所致,才會有這樣的傷口,他們的眼珠,都是被硬生生地扣掉的,而且肉芽新鮮,時間不會太長,大概一兩個月受的傷。」 殺死得勝一行的,都是些瞎子。被挖掉雙眼的瞎子。 青墨瞪著眼睛,眸子溜圓,問道:「那他們是傀儡麼?」 木老虎手上用力,『彭』地一聲,將得勝的頭顱捏得爆碎開來,隨即俯身,開始著手檢查其他屍體,接連以真元探過幾人之後,對著青墨搖了搖頭:「查不到一點木力妖元的痕跡,殺得勝的這些人不是傀儡,倒更像……」他停頓了片刻,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動手將七八具『凡人』高手的屍體集中到一起,並一一揭開了他們的衣衫。 屍體赤luo,梁辛等人臉色都微微一變。 罩衣下的軀體,幾乎是『爛』的,釘孔刀疤凍瘡灼痕,各色傷痕鋪滿了每一寸皮膚,深淺不一,新舊不同,無一例外都被粗布外衣遮擋,顯然不是剛剛那場惡戰造成的。 「若我所料不差,這滿身的傷,應該都是他們自己弄得。」木老虎語氣篤定。 青墨咋舌:「自己傷自己?這些人都是瘋子麼?還有眼珠…也是他們自己剜掉的麼?」 「眼睛的事情不得而知,不過他們肯定不是瘋子,天底下又哪會有這麼多厲害瘋子。」木老虎搖頭,「不止是滿身傷疤,這些屍體還有個奇怪之處。」說著,木老虎忽然舉手,用盡全力向著其中一個屍體的胸膛重重打去,拳肉交擊,居然發出了『當』的金屬轟鳴,彷彿木老虎轟擊的不是個人,而是一口大鐘 梁辛也走到一具屍體前出手試探,屍體結實的離譜,足見死者生前身體異常強悍,雖然還比不得自己的惡土真身,但在中土也算得上罕見了。 木老虎檢查了過後,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問梁辛等人:「你們聽說過『自苦修持』麼?」 梁辛、青墨、小汐外帶羊角脆都一起搖頭,只有琅琊沒什麼表示,抱著雙臂站在一旁,似乎都懶得去看這些屍體一眼。 遠古時,有一支修行流派,信奉『生來罪孽身,自苦得贖』,他們修行的辦法,就是不停的『折磨』自己,身體越痛苦,精神也就越得解脫。 這些人自稱『自苦修持』,或『苦修持』。 眼前這些屍體的衣著、傷痕,和傳說裡的『自苦修持』極為相似,而且因為自苦修持的修煉特殊,身體大都結實無比,由此木老虎才判斷出眾多屍體的身份。簡單解釋了幾句,他又搖頭慨歎:「真正沒想到,現在中土居然還有他們這夥人不過…以前沒聽說過,他們還要挖掉眼睛。」 老虎自己也算不清他『破道飛昇』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果論輩分的話,就是八大天門的開山始祖,見了他也得喊一聲『老祖宗』。可他也沒見過『自苦修持』,只是聽門宗長輩在閒聊中提到過,在遠古時有過這樣一支修行流派。 苦修持不問世事,輕易也不會去傷害別人,但他們的想法和修行方式都太極端,還是被天下修家視作異端,聯手打壓之下,早就銷聲匿跡了,真要追溯起來,『自苦修持』還是第一次浩劫東來之前的事情。 這些『自苦修持』死前瞬間的表情,並沒太多猙獰,神情堅定得甚至有些淡漠,明眼人一看就知,在投身惡戰的時候,他們就做好了同歸於盡的准……或者說,他們並未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梁辛也是『拚命的行家』,可他真格想像不出,能死得這麼『從容』,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番心境。 梁辛從戰場附近尋了片還算平整的草皮,翻手自須彌樟內取出一片陰沉木耳,當做鏟子挖掘泥土:「這些人算是朋友,沒能幫上他們殺敵,只能幫忙落葬了。」 小汐等人也都走上來準備幫忙,唯獨琅琊冷笑了一聲:「苦修持活著的時候都自虐其身,又哪會在意自己死後是不是入土,埋了也是白搭。」 梁辛略顯納悶地看了她一眼,正想開口說話,遠遠播散的靈覺又是輕輕一顫,另一夥人正在向著戰場疾飛而至 對方也明顯有了一個停頓,顯然在梁辛察覺他們的同時,他們也發現了梁辛,不過也只是停頓了剎那,他們又開始急行,速度快若流星,在幾個呼吸之後,便在高空現身。 一行十餘人,男女各半,也是一群『苦修持』。都以粗布罩身,雙臂和小腿袒露,週身上下不做任何修飾,甚至連木簪都沒有,個個披散長髮,神情冰冷肅穆。 他們的眼睛也和死去的同伴一樣,都被挖掉了。而且也不像常人那樣以黑布蒙之,就那麼『頂』著一雙瞎眼,黑洞洞的眼窩裡,糾纏著數不清的紅色肉芽,看上去顯得陰狠而詭異。這群苦修持的首領,是個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卻異常強壯,身上肌肉飽滿,臉上稜角分明,彷彿刀削斧鑿,不像個活人,倒更像個石頭雕塑 憑空冒出來的『苦修持』,既與神仙相為敵,又未被傀儡妖元所侵,不管怎麼說都是好事。梁辛當然不會把他們當做仇敵,臉上露出個笑容,還不等他開口招呼對方,頭頂上的羊角脆忽然顫抖起來,甚至都沒法再坐穩,從梁辛的脖子上一頭栽倒,落入主人懷中,圓溜溜的眸子裡儘是恐懼。 雖然雙目不再,但苦修持們修為高深莫測,憑借靈識探查,周圍景象早都落入了他們心裡,苦修首領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羊角脆,對梁辛道:「把它捏死,你們走。」 羊角脆似乎也明白躲不過眼前的危機,不再一味向著梁辛懷裡拱,而是乍起了身上的絨毛,轉回頭張大嘴巴,對著苦修首領露出滿口獠牙,嘶嘶做吼。 梁辛皺了皺眉,勉強維持著笑意,搖頭道:「小猴子雖是銀環,但已無害……」 話說著半截就被對方打斷,仍是冷冷地重複:「把它捏死,你們走。」 梁辛伸手輕撫羊角脆的脊背以示安撫:「捏死它,我們就能走?」隨即臉上的笑容收斂:「它是哪個?是我的猴子,還是你?」 剛入世時,兔幾丘斗海棠、解鈴鎮戰妖僧,甚至清涼泊對付百里坤,羊角脆幾次救過自己的性命,梁辛哪會害它性命,對上直接要他『捏死猴子』的人,小魔頭要再能笑得出來,將岸當年也不會收他做義子。 苦修首領全沒任何表情,邁步走向梁辛 他人在高空,邁步之間,好像腳下真有一列無形卻有質的長階。 此人前進之勢,恍惚之間,竟與『乾坤一擲』有幾分相——看似從容,卻氣勢決絕,絕不會再停步,更不會被什麼外力阻攔、影響 梁辛一抬手,把羊角脆又舉回了脖子上,對它笑著說了句:「怕個屁,誰敢捏你,咱就捏誰」 與此同時,梁辛身後的幾位同伴也都嚴陣以待,青墨掐起手訣,空中千百道煞氣烏練現身 而苦修首領感受到巫秀神通,腳步微微一緩,頭顱轉動,將黑漆漆地眼窩對準了青墨:「巫人?」 青墨挺起胸膛,脆聲應道:「大司巫座下弟子,阿巫錦曲青墨,領教閣下手段」 對方卻搖了搖頭,彷彿沒聽過『大司巫』的名字,而是繼續問道:「娜仁托雅你識得麼?」 青墨如實回答:「娜仁托雅是我師姑。」 苦修首領略一點頭,就此止步,不再前行,也不去解釋什麼,就把手一揮:「不用打了,你們走吧。」 梁辛是魔頭性子,有些混橫,可畢竟不是混蛋,對方不來捏羊角脆此事也就算了。 苦修首領說完,再不看梁辛一眼,就彷彿他們真不存在似的,眼窩隨著頭顱緩緩移動,看樣子是在『觀察』地面上那些死去的同族,最終他眼窩『望去』的方向,正對那幾具被木老虎除去罩衣的屍體。 對屍體不敬,放在中土各處,都足夠打上一架了…… 木老虎咳嗽了一聲,臉上笑容誠懇,正要開口解釋,全沒想到小妖女琅琊突然飄身上前,舉目迎上苦修首領,冷冷道:「死在這裡的是誰都一樣。查驗屍體,勢在必行,並無褻瀆之意,也沒什麼可解釋的。」 梁辛還真有些恍惚了,說話的是琅琊沒錯……不過這份語氣,這份清冷,真好像『小汐附體』似的。 小汐也皺了皺眉,覺得琅琊的語氣有些耳熟。 琅琊一反常態,不僅出言不遜,甚至還把雙手一撐,緩緩升起,看樣子只要對方一有不滿之意,她就要出手了。 木老虎滿臉奇怪,望著梁辛低聲問道:「琅琊和他們有仇?」 梁辛比他還要更納悶,依著琅琊的為人,就算她真和這些苦修持有深仇大恨,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當場翻臉,應該是在說笑中突然動手偷襲、或者背後算計才對。 再說,琅琊這幾年修為突飛猛進不假,可憑她六步中階之力,想要對付這群苦修持,也實在有些……自不量力了。 可是,琅琊是自不量力的人麼? 第三九三章 同門師妹 第三九三章同門師妹 「死在這裡的是誰都一樣。查驗屍體,勢在必行,並無褻瀆之意,也沒什麼可解釋的。」琅琊的話沒什麼不妥,只是其中的態度實在有些太生硬了。任誰也不願看到自家親友的屍體被人揭開了衣衫,翻來翻去的觀察。『驗屍』事出有因,陪上笑容講幾句道理、說一聲『還請體諒,萬勿見怪』,或許也就過去了;可要是虎著臉擺出一副『你們活該倒霉』神氣……對方可是靠著百餘人,就擊斃了嫦娥境得勝和一群手下的自苦修持 劍拔弩張。 梁辛沒開口,沒出頭,但也沒有就此退開……讓所有人都略感意外的是,苦修持並沒去理會琅琊,隨著大漢首領一擺手,十幾個人都繞過了她,進入戰場翻動屍體,檢查一番,在確定所有人都已戰死後,他們也不收屍,就把這些戰死的同伴仍在原地,就此離開,向北而去。 這個過程裡,苦修持們再沒有隻字片言,而從始至終,他們的表情也沒有過絲毫的波動……他們和草木傀儡唯一的區別,也僅僅是神情清明些罷了 琅琊落回地面,遙遙望著苦修持越飛越遠,唇角猶自掛著冷笑。 梁辛走到琅琊身邊:「你認識他們?和他們有仇?」 「談不上仇恨,看不慣罷了。」說著,琅琊眨了眨眼睛,眼簾一剪,又變回了平時那副古怪精靈地笑模樣:「這夥人不怎麼樣,不過祖祖輩輩都把神仙相引為大敵,雖然欠打,但也勉強算是個盟友。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下次見面,對他們不用太較真,也不一定就翻臉動手。」 梁辛笑道:「剛才翻臉要動手的,可不止我一個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琅琊嘴角翹起,兩眼望天,還是不久前那句話:「等我開心了,想說的時候,你再來問。」 話音剛落,羊角脆就從梁辛身上跳到琅琊的懷裡,小猴子一手指著苦修持離開的方向,另只手緊握拳頭,上下揮舞個不停,意思再明白不過:下次見了他們別客氣,一定要打上一頓。 琅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給小猴子抓癢,應承道:「成,下次他們要還敢說捏你,我直接上去教訓他們」 羊角脆目光凝重,認真點頭,想了想之後,又把自己頭上頂著的金盔摘下來,莊而重之地遞到琅琊手裡。 小妖女咯咯輕笑:「你這是贓物,我可不敢收。」把手腕一翻,又把金盔扣回到羊角脆頭上。跟著抬頭望向梁辛,繼續笑道:「我現在就挺開心,你還要不要問?」 「問到底咋回事。」對小妖女的反覆無常、瞬息萬變,梁辛早就不當回事了。 不過,平心而論,琅琊這次『出爾反爾』,不像是故意刁難,倒更像是少女對親人朋友的那種……撒嬌? 這次琅琊痛快開口:「苦修持一直都在,只是早就隱遁了。從第一次浩劫東來後,他們就舉族北遷,棲身於草原和冰原的交界之處,幾乎不和外人打交道,幾千幾萬年裡,不知傳承了多少代,苦修同時,以『九星連線、浩劫東來』為訓,等到第二次神仙相東來的時候,他們會傾巢而起,迎抗浩劫。」 苦修持自成一道,在外人看來他們行事極端,對自己都如此殘忍,對旁人也會心存狠辣。可實際恰恰相反,苦修持性情冷漠,但是對大天地卻懷著一份悲憫之心,『生來罪孽身,自苦得贖』,贖得不僅是自身罪孽,而是為了天下人贖罪 遠古時,百無一用東來,誘浮屠撞擊小眼,引得山崩地裂,巨災橫掃中土,天下生靈喪了十之七八,那場浩劫結束之後,一部分苦修持得以倖存,其他的倖存之人在向仙佛叩謝時,他們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浩劫的成因。但浩劫的背景太大,只憑著個人之力、如果沒有特殊機緣,又哪能洞徹真相。不過苦修持的追查也並非一無所獲,他們查處了兩件事。 其一,巨大的浩劫,與一群長著『神仙相』的絕世妖物有關;其二,千萬年之後,『九星連線』會重現蒼穹,那時,也許還會再有一場大災。 苦修持既是一個修天流派,也是一種修煉方法。既然是修行,目的不外是飛昇、登仙。本來他們也不例外,但他們追求的天道,分作了『小輕愉』和『大喜樂』兩重境界,前者是追求自我的解脫,而後者則是致力眾生的救贖。 發現將來還會有浩劫東來,苦修持便不再去追求『小輕愉』……他們不飛昇了,全族北遷,八字為訓,第二次浩劫東來之際,就是苦修持再度出山之日 聽到這裡,包括木老虎在內,幾個人都已動容,苦修持的慈悲心懷,比起仙界楚慈悲,也毫不遜色。 而修煉事,一旦功力突破、境界圓滿,不管你願不願意,天劫都會當頭打下,苦修持要護界抗『妖』,只靠六步大成的力量遠遠不夠……為了不渡劫,他們想出的辦法簡單得很:自剜雙目。 五感不齊,便沒資格飛昇,每個苦修持再達到六步大成後,都會毀掉自己的雙眼。 宗師修為身體也會遠異常人,雙目被毀雖然痛苦,卻算不得太可怕的傷,用不了太久眼珠還會再生長出來……生一次,剜一次,所以苦修持的眼窩,永遠也長不好、永遠都有鮮紅肉芽糾纏。 梁辛神情肅穆,喃喃自語了一句:「下次見到他們,要記得致歉、致謝。」說著,手中紅鱗揮舞,開始挖坑。 雖然苦修持不在乎自己的屍體,梁辛卻又哪能捨得讓他們暴屍荒野…… 不理凡間恩怨,不管旁人誤會,不問世上寵辱,自苦身軀替天下贖罪,自剜雙目只為不飛昇而去,留在此間隱世護界,當得一字——俠 浩劫未至,苦修持極少在人間行走,除非為了一件事:獵殺神仙相。 從老虎到德勝,百多年裡,每一年都有東來的洋流成形,誰也不知道神仙相究竟派了多少斥候來打前站,可真正現身的,也只有木妖、螃蟹、回寰等寥寥幾批,剩下的哪裡去了?賈添殺之、苦修持殺之。 掩埋屍體的時候,梁辛拍了拍羊角脆的腦袋,羊角脆老大不耐煩,忙不迭去扶自己的金盔……小猴子見到苦修首領,就害怕的全身發抖,原因也不言而喻,它所在的那批斥候,都死在了對方手裡吧。 木老虎一邊幫梁辛掩埋屍體,一邊問琅琊:「這些苦修持一共多少人,實力上…能有多強?」 琅琊聳了聳肩膀:「這個隱族到底有多強,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臉婆婆因為天資差,只能做底層弟子,無緣修行上乘咒法,這才一怒離去,到中土做了個逍遙隱修。」 臉婆婆,六步中階,精通養臉奇術。以她的本領,即便在天門中也能做到長老要職,可在自家族中,卻因天資太差只是個底層。 梁辛愕然:「臉婆婆出身苦修持?」隨即想起老太婆下落不明,又追問了句:「她現在怎樣?」問過之後,梁辛禁不住苦笑了下,臉婆婆的修為雖然了得,但還不足以抵抗賈添的邪術,現在必是傀儡無疑。 琅琊看懂了梁辛的苦笑,螓首輕搖:「她未被邪術侵襲,她有對抗妖元的辦法。」 梁辛霍然大喜,一時間也顧不得再去問臉婆婆的下落,追著琅琊的話追問道:「什麼秘法,真能抵抗賈添的傀儡邪術?」 慈悲弓能殺滅妖魂,但也僅有煉化了天梯木的人才有機會去拉弓,要是能再尋到其他的辦法來破解妖術,自然再好不過。 琅琊笑了:「她的法子簡單得很,先橫刀切腹,自剜肝臟,五臟之中肝屬木行,草木妖元入體後也會以肝為本。挖掉了肝,妖元妖魂就是去了根基。不過這還不夠,正經十二,奇經八脈,二十條脈絡中,有七條要斷滅掉……」 臉婆婆是以死相抗,她的法子的確能夠不讓自己變成傀儡,但五臟缺一、自絕七道大脈,人也活不成了。 一抹淒然從琅琊的俏目中,一閃而滅:「邪術爆發時,我正在草原修煉,等我扛過…」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補了句:「先說臉婆婆吧,等說過了她的事情,再說我是如何撐過邪術的。」 梁辛點了點頭。 邪術過後,琅琊沒去聯繫梁辛等人,而是搖響了她和臉婆婆用來聯絡的那只木鈴鐺,偌大天下,她真正關心的人,就只有這個老太婆。當時她還不知道臉婆婆是如何來對抗『邪元』的,在接到對方消息的時候,一度歡喜無比。 臉婆婆在傳訊中說明,她也要來草原,囑托琅琊在原地等候。不久之後兩人見面,琅琊才發現臉婆婆胸腹染血、經絡斷裂,生機已經徹底斷滅,完全是靠著獨門心法和中階宗師的渾厚修為,才支撐到了現在。 當時臉婆婆並未多待,只是摸了摸琅琊的頭髮,喘息著說了聲:「若有暇,送我一程,向北。」 琅琊送著她一直來到草原邊緣,在臉婆婆的指點下,尋到了一個被重重禁制護佑的隱秘山谷。 到了地方,臉婆婆推開琅琊,跪倒砸山谷之前,鼓足真元朗聲說道:「不肖徒重歸山門,不敢奢求師長見諒,只求能有隻字片語,讓不肖徒得知師門未受邪術侵害,死也瞑目」 蒼老聲音遠播,山谷中卻全無回應…… 七天七夜。 臉婆婆以死相抗傀儡遙遠,拖著殘軀奔赴萬里,就只為回來看一看,師門有沒有被邪術侵襲,可她跪了七天七夜,山谷中卻沒有絲毫動靜。 說到這裡,兩行淚水忽然從琅琊眼中淌出,望著梁辛、小汐等人:「苦修持都沒事,卻始終沒人應上一聲,老太婆到死也不知道,師門到底有沒有事,死不瞑目……就算她曾叛出師門,可應上一聲,很難麼?」 青墨的眼圈也紅了,小汐默然不語,梁辛也輕輕歎了口氣。 第八天破曉時,臉婆婆壽元將盡,彌留之際,她又動用了一門奇術『移花』。 所謂『移花』,是一門灌頂之術,臉婆婆喪去的是生機,但一身宗師修為還在,她要琅琊送她這最後一程,本就是為了再送她這一份厚禮…… 臨死之前,老太婆仿若夢囈,說起了諸多往事,琅琊始終陪伴在她身旁,從瑣碎言語中,大概理清了有關苦修持的來歷,在最後,老太婆交代了三件事: 一件事,若苦修持上下都被邪術所害,便報仇,若門宗無恙就不用報仇了,但要記得『告訴』老太婆一聲;另件事,待她死後,將她葬於山谷之前;最後一件事,若苦修持還在,不管他們又做了什麼,決不可因臉婆婆的遭遇,而去找他們報仇。臉婆婆明白琅琊的性子,特意將此當做一件重要事情來囑托。 說完,臉婆婆伸手在臉上一抹,用最後一點力氣,把她本就殘損可怖的老臉徹底『抹掉』了。 臉婆婆自毀臉皮,以示『無顏』之心,而其中的哀求之意也再明白不過,想要以此來求門人,能讓她安葬於此。 琅琊放聲大哭一場,按照遺願將其掩埋於此,卻全沒想到,當她在臉婆婆頭七、返回墳前拜祭時,才發現老太婆的墳被人掘開了,屍體被遠遠扔到了距離山谷數里外的荒野。 苦修持心思偏執,對叛出門牆的弟子,雖不曾追殺,但也絕不會原諒。 琅琊勃然大怒,可她要守著『不能因臉婆婆之事,去怪罪苦修持、找苦修持尋仇』的遺言。 剛剛見到苦修首領,再是因為『驗屍』之事雙方動手,便與臉婆婆無關了。 『自苦修持』的救市之心讓人歡欣鼓舞;臉婆婆的遭遇也讓人唏噓不已。二者間的恩怨糾葛,談不上什麼對錯,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個老太婆自作自受,死不瞑目罷了…… 有關臉婆婆的事情都說完了,琅琊揮袖抹掉眼淚,仰起頭望向天空,片刻之後,突然開口大喊:「婆婆,苦修持未被妖元所擒,個個生龍活虎,你要放心、要含笑九泉啊」 琅琊有六步中階之力,卻未動用真元,只靠著嗓子去呼喊,喊到最後一字,聲嘶力竭。 靜默一陣,琅琊才再度開口:「臉婆婆說,若門宗沒事,便不用報仇了,她口中的『報仇』,指的是為苦修持報仇……不用為苦修持報仇,我卻還是要為她報仇的,賈添我一定要殺。」 琅琊的聲音平平淡淡的,沒有大義凜冽,也沒有咬牙切齒。可是梁辛卻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三年之後重遇琅琊,她已經徹底變了個人,變得更加鮮活、或者說,更『感情』了許多。 以前的妖女,刁鑽古怪,嬉笑討喜,但骨子裡則始終透出一份淡漠,對天下、對旁人的漠視,追求力量追求天道,是她唯一目的;現在的琅琊,則是真正的『生動』了。 她掉眼淚;見到『自苦修持』她目光怨毒,不怕正面相對;還有『報仇』,全沒有任何好處,硬是給自己找來了一個天下最高深莫測的強敵。 梁辛沒去多問什麼,只是笑了下:「你也對付賈添?剛好,大家同路。」 「所以我才來找你們。有兩件事相求,還請務必成全……要不是這兩件事,賈添也根本離不開猴兒谷。」琅琊也笑了:「第一件事,婆婆施展『移花』時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施術時斷續了幾次,由此我接承的修為也很不穩妥,我自己算過,要徹底煉化穩當,總要十幾年的功夫,在外面可等不起……」 說到這裡,梁辛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進小眼?」 琅琊點頭:「不錯,不過我聽說裡面有個愛吃肉的腦袋,到時還得請你和他說幾句好話,別真把我一口吞下去。」 梁辛哈哈一笑:「浮屠饞歸饞,但不吃熟人,這個好說,第二件事呢?」 琅琊沒急著回答,換上了一副古怪笑容:「還記得在飛梭上,你睡著之前,我曾給你說,有好消息要告訴你來著。」 梁辛神情茫然,當時他一眨眼就睡過去,哪還記得琅琊說過什麼,倒是青墨和小汐聞言後同時點頭。 琅琊笑得越來越像一頭小狐狸,對著梁辛豎起了三個手指頭:「好消息一共有三個,這次要仔細聽好。第一個,我道心已喪,又變回了凡人;第二個,我學會了天下人間,傳承了老魔君的功法,自然也就列入了老魔君的門牆,你我現在算是師兄妹了;第三個……我沒道心,又是你師妹,你要稍稍用些心思,沒準咱還能親上加親」 三個好消息,第一個和最後一個都還好些,唯獨第二樁,妖女學會天下人間,真就如一聲悶雷,把大家都驚得目瞪口呆。 梁辛也恍惚明白了,琅琊為什麼會『鮮活』了,她道心已喪,從只為仙道而謀的狡詐修士,變回了活生生人間少女。既然是人,就會受到感情牽絆,會愛上誰、會厭惡誰、會因某個人的開心而開心,也會因某人的難過而沮喪 琅琊還怕大家不信,羅裙一擺欺身到木老虎跟前,身法晃動同時臉色也陡然猙獰,顯然再以殺心惡性爆發執念,木老虎現在其中,形若木雕,再無法稍動……天下人間、來不及 第三九四章 幫不上忙 第三九四章幫不上忙 大家全都傻眼了,梁辛更是看得清清楚楚,琅琊施展的就是乾爹的魔功,絕不會錯。 片刻之後,琅琊撤去了天下人間,又閉上雙眼舒緩呼吸,去消解掉那份引執念而起的殺心,過了半晌才將雙眸再度睜開,望向梁辛:「現在明白了,我是如何撐過草木妖術的?」 琅琊學會了天下人間,修習了這門功法,身體都會變得異常敏感,在妖元侵襲前就能發覺危機到來,繼而發動魔功,凝固時間,妖元也無法侵入『天下人間』,琅琊這才得以自保。 說完,琅琊又『沒事找事』,對著小汐小心翼翼道:「剛才本想請你來試招,可又怕你會翻臉……」 小汐嗯了一聲,點頭:「我肯定翻臉。」 妖女嘻嘻一笑,明眸轉動,又望回梁辛:「剛剛學會不久,有不妥之處,還請師兄指點」 梁辛苦笑:「沒有不妥,就是乾爹的天下人間。」說著,恨恨搖頭:「我不是你師兄,羊角脆才是你師兄」 「羊角脆是我的活菩薩,師兄還是你」琅琊何其聰明,這次和梁辛見面後,發覺她種在羊角脆身上的『耳目』不再,就明白是被長春天出手破去了,此刻當然也不會去否認什麼。 活菩薩現在正在地上跑來跑去,指揮著木老虎掘土埋屍,時不時會怪叫兩聲、再一番指手畫腳,嫌木老虎挖的坑不夠圓…… 梁辛嘿了一聲,不去和她耍嘴皮子,逕自道:「從頭到尾,都是怎麼回事,說來聽吧。」 妖女也不隱瞞,痛快開口:「活菩薩身上的『耳目』,是我和臉婆婆剛到苦乃山避難時給它種下的……」 算算時間,梁辛第一次大海歸來、回猴兒谷過年開始、一直到他們去離人谷請大祭酒幫忙破解『千個圈圖』、準備參加中秋邪道聚首,這一大段時間裡,琅琊都在苦乃山中避難。 而這其間梁辛經歷過不少凶險,每次回到猴兒谷,都會和師父仔細交代自己的經歷,有關功法的突破也不例外。魔功獨具一格,葫蘆老爺雖然是妖中之王、不羨慕人間神通,但是對魔功蘊含的道理也看重的緊,梁辛清楚師父純粹是『好奇』,在說起魔功的時候,也異常仔細。 羊角脆和主人親暱,每次梁辛回來,它幾乎都要黏在梁辛身上,如此一來,天下人間的諸般細節,也就被琅琊『偷』聽了個一乾二淨…… 對琅琊而言,最重要的一次『偷聽』,是梁辛第一次從離人谷回來,對葫蘆老爺說起的、有關魔功的理解。 身法、執念,前者順應自然,後者叛逆乾坤,正反相激,擊破天道從而魔功成形……在中秋之戰前,琅琊就對魔功的理解,比起梁辛也毫不遜色了。 「道理我都弄懂了,可『天下人間』是曠世絕學,不是只明白道理就能夠修煉,」琅琊的聲音輕柔動聽,緩緩說道:「我要修煉這門絕學,就要打通三個關竅,第一個,是如何才能毀掉道心。」 只有道心不再,身體才能重新成為主導,才能去真正練成『順行天地、協調、自然』的身法,可道心對修士來說,早已變成了『本能』,不是想丟就能丟的。老魔君將岸是五世為人,最終才受不了『人情折磨』,道心崩塌。 「如何才能毀掉道心,實在讓我傷透了腦筋,直到那年中秋前夕,我才得知草原上還有一種煉化『心魔笛子』的神奇本領。在三宗聚首、正邪惡戰的時候,我還幫你吹響了那根人骨笛……笛聲一起你就『發瘋』,端的好用。」說到這裡,琅琊笑了起來,笑容真切,全沒了往時的那份輕佻,看上去三年前那場險些把梁辛逼瘋了的苦戰,在她心裡真的是一份親切回憶:「心魔笛子只有北荒巫會做,幸好,我以前也在草原上流連過幾年,曾經給一個小巫士幫過忙,留下了一份人情。所以中秋之戰結束後,我就去了草原。」 欠了琅琊人情的巫士,按照中土修士等級來算的話,不過是個五步初階,地位算不得什麼,但他的師父卻是大伙的老熟人:黑胖子。 黑胖子巫士幫梁辛做過一根心魔笛子,有關的法術和材料基本都是現成的,而煉製笛子的方法雖然複雜之極,卻不需要太精深的修為,只要按照各種『細則』指導,按部就班的做下來,五步巫力也勉強可以勝任。 北荒巫士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反之亦然。而且『心魔笛子』只對本人有效,對其他人全無傷害,更不會影響到巫族。那個小巫師便應承下琅琊的請求,同時答應她代為保密,未對任何人說起此事。 不久之後,琅琊有了自己的人骨笛子。 笛聲乍起之際,琅琊心魔湧動,當年辛苦鑄下的道心頃刻崩塌 以心魔笛子摧毀道心,其間風險極大,說不定就會走火入魔,有可能重傷殘廢,更有可能暴血而亡,妖女這麼做,根本就是拿性命去賭。梁辛輕輕地哼了一聲:「值得麼?萬一死了,不就什麼都白搭了。或者……你有重要事情要做,非得要修煉魔功才能去做?」 梁辛不明白琅琊為什麼要冒這個險,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解釋:琅琊有什麼非做不可的大事,憑她當時的能力不足勝任,必須要修煉魔功提高戰力。 不料琅琊卻搖了搖頭:「那時候臉婆婆還活的好好的,不用報仇,我也沒有大事要做。別說大事,我根本就沒事可做,至於為什麼要冒險修行魔功麼…為了老將岸的本領,我花了那麼多的心思,學不成,有哪會甘心呢?活的無聊,與天地同壽又有什麼意思,想練,也就練了。」琅琊的笑容不變,但整個人的氣質卻完全改變了,眸子裡精光閃爍,顯出來的是一份淺淺的瘋狂。 說完,琅琊把話鋒一轉,又回歸正題:「第一個關竅得以打通,第二個關竅也就跟著來了……修道之人,道心一旦崩塌,修為也會隨之丟個乾淨,我變成了廢人,還是練不了天下人間。」 小汐輕聲接口:「臉婆婆?」 「不錯,打通第二重關竅,依靠的就是婆婆的神奇法術,移花。」 『移花』是灌頂的本領。琅琊在草原上自毀道心的時候,臉婆婆已經事先接到傳訊,趕到了草原,當即施展『移花』,『送』給她部分真元。 只要有三步之力,就夠資格修煉天下人間了,臉婆婆是六步中階,對她而言,『移花』出一個三步修士,耗用的力量,還比不上打出一個像樣點的神通。 臉婆婆第一次傳給琅琊的修為,不是三步,而是五步。梁辛還在仙界轉來轉去的時候,琅琊體內真元,就已經達到了玄機境。 「沒有道心,卻有玄機境真元,到那時為止,修煉身法綽綽有餘了,但要想練成天下人間,還得再過一個坎,也就是我說的第三個關竅了。」說著,琅琊望向了梁辛。 梁辛應道:「煉化真元入體。」 不是沒有道心、同時又有真元勁力就能夠修煉魔功的,必須要將真元煉入身體,藉以提高身體的感知。若非如此,小汐、老蝙蝠、宋紅袍這些攜帶星魂之人哪還用去修習星陣,直接去練『天下人間』好了。七星陣中的幾個人,雖然能調用星魂之力,但沒法子把星魂中攜帶的真元煉入身體,所以他們最多也只能煉成天下人間的身法,卻無法成形魔功。 就算真元是自己的,要做完成『煉化入體』也不是件簡單事,梁辛有自己的機緣姑且不論,謝甲兒為了『真元入體』,著實花費了不少功夫。 琅琊點了點頭,目光一轉,望向了木老虎:「你先迴避下好麼?」 木老虎答應了一聲,又對梁辛等人招呼道:「我先回黃金大帳那裡」旋即催動神通飛遁離開。 待木老虎走後,琅琊轉動身體,背對梁辛等人,跟著悉悉索索地低響傳來,她竟在寬衣解帶。 在梁辛、小汐和青墨還在發呆、不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琅琊已經卸去了羅裙,赤luo相呈,將完整背身全部展現在他們眼前。 三個人同時低呼了一聲。琅琊身材窈窕,肩膀圓潤細腰豐臀,雙腿筆直修長,可她背身原本欺雪白皙的肌膚消失不見,而是橫七豎八、佈滿了各色傷痕……比起那些苦修持,琅琊後身的傷也輕不了半分。 幾乎完美的身形,和醜陋可怖的傷疤,拼湊到一副身體上,變成了一副詭異形狀,狠狠衝擊著梁辛等人的眼睛。 琅琊又穿好了衣裙,轉回身面對梁辛:「苦修持自苦其身,也是一種將真元煉化入體的辦法,有些極端,也有些痛苦,不過勝在見效快。第三個關竅,靠著婆婆傳下的辦法,也得以打通。」 那時琅琊還不知道臉婆婆的出身,但明白老太婆不會害她,按照她傳下的法子,自苦其身,前後用了幾個月的功夫,將五步真元全部煉入了身體。 『自苦』不是簡單的傷害身體,而是一種修煉方法,與氣血流動、真元運轉都有著莫大關聯,因此留下的傷痕,短時間也無法消除,否則以琅琊的修為,又哪會背著滿身傷痕到處走。 「三個關竅,一一打通,進境順利得很,我的運氣很不錯,用了兩年多一些的功夫,總算練成了天下人間。」她說的輕描淡寫,但是任誰都能明白,其間的凶險和痛苦。 琅琊伸手,向著東北方向一指,對梁辛道:「我修習了天下人間,對老魔君可不敢有絲毫怠慢,此去六百里,就是我修煉的所在,在那裡我為老魔君建了座祠堂,舉奉神龕日日香火,有專門人負責照看。」 琅琊此言不假,修習了魔功,又怎麼可能不對將岸升起敬畏之心。 梁辛眨了眨眼睛,為乾爹修建祠堂,這是件好事,自己以前竟從未想到過……等破除掉賈添邪術、打過第二次浩劫後,自己要還有命活下來也要修祠堂。對這種事,乾爹估計是要嗤之以鼻的,不過真要在中土給他建上一萬座祠堂,老魔頭如果泉下有知,嘴裡肯定是要罵罵咧咧、滿臉不屑,但心裡估計也得蜜甜蜜甜的…… 胡思亂想著,梁辛咧開嘴巴,樂了。 其他幾個人早都見怪不怪了,誰也不去喚醒他,由著他去傻笑。 過了一陣,梁辛才回過神來,問琅琊道:「你要去小眼修煉,也是為了把臉婆婆的『移花』真元煉入身體?」 琅琊點頭:「這是自然。我要求你幫忙的第二件事,也和天下人間有關,魔功成形時間凝固,可亂流反噬厲害,我無法隨心移動,也就沒辦法靠近敵人,去擰他們的腦袋。還要向師兄請教,如何才能在天下人間裡自有行走。」 梁辛先前還真把這件事忽略了,聽琅琊略一提及便恍然大悟,繼而啼笑皆非。琅琊的確是學會了魔功,但也和梁辛以前一樣,煉成的不是自己的『天下』,而是乾爹的『人間』——來不及。由此也得承受反噬 不能隨意行走,『來不及』就只能守不能攻。 體內藏有六步中階的勁力,但極不穩定,稍不留意就可能被反噬;練成魔功,但也只能『凍』住敵人,沒法去殺掉對方。就是因為這兩點所限,琅琊才在猴兒谷隱忍下來,沒去襲殺賈添。 琅琊的第二件事,梁辛幫不上忙。 直到在仙界被洗煉身體、得到仙魔勁力之前,梁辛始終是靠著三件『寶貝』打天下:魔功、木耳、大夥一起上……雖然以『天下人間』折服過無數強敵,但要是沒有另外兩樣『寶貝』,他也根本活不到現在。 梁辛並不隱瞞,把自己對魔功的理解,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坦言琅琊要想用魔功殺人,也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把身體煉到極強,到了一定層次,就能像謝甲兒那樣,對『來不及』之內的亂流反噬從容應對;第二個辦法更乾脆,去摸索自己的天下人間,沒有反噬的天下人間。 小妖女目瞪口呆。 在以前的『偷聽』中,她也知道魔功之內會有反噬,但就只梁辛天天鬧著亂流厲害,人家老魔君、大魔君都能在天下人間中自由來去、從容殺人,由此琅琊也始終以為,反噬是梁辛自己練功除了岔子。等她煉成『來不及』,才曉得了亂流的厲害。 在幾個月前,她和青墨、小汐匯合後,得知梁辛修為暴增,能夠在來不及中隨意行動,還道他找到了什麼訣竅直到此刻,她才算真正明白了,自己費盡心機,歷盡艱險,學成的天下人間,竟然是天下最大的一塊雞肋。 琅琊偷學『天下人間』,對梁辛沒什麼壞處,但是被人利用了,感覺總不會太好。所以看著妖女呆呆發愣,梁辛還挺高興來著,假模假式地安慰道:「能守不能攻,雖然略顯不足,可畢竟也是天下絕學,中土上現在能傷你的,也沒幾個人了。」 琅琊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哪還顧得上去講求端莊,伸手在頭上亂抓,把頭髮都攪得亂了套,半晌之後才苦笑道:「第二件事情回頭再說吧,還是先去小眼,把婆婆留給我的真元煉入身體。」 說話的功夫裡,梁辛已將百多具『自苦修持』的掩埋妥當,一行人返回黃金大帳。又再等了一陣,空氣中連串震顫,茅吏駕馭飛梭趕來了。 登上飛梭之前,梁辛伸手指了指端坐在地的眾多巫士,問青墨道:「大司巫他們,留在這裡終歸不妥,最好也送到麒麟島,然後再找法子幫他們恢復清醒。」巫士性子執拗,一直拒絕接種天梯,雖然神弓在手,但沒辦法讓他們去射上一箭,如何才能解救巫士,還要另想辦法。 青墨卻搖了搖頭:「要能動早就動了,哪還會等到現在。」 早在幾個月前青墨就試過,想要移動師父和同門,把他們先送到海外,可一旦用力,哪怕只是想要挪動一個人,也會引來陣中所有巫士的反擊。 開始青墨還道是傀儡邪術的緣故,讓巫士們不受外力。現在看來,應該是師父師姑排出的大陣仍在運轉,不容旁人去改變陣位。這一來大家就更不能妄動了。要想幫助大司巫,關鍵還得先瞭解陣法的功效和道理,可天底下所有的資深巫士現在都坐在陣內,而青墨又不認識這座陣法。 這個事情本來麻煩得很,不過此刻他們已經得到眉心骨珠,有關事宜大可去問小眼中的鬼祖宗浮屠。青墨和琅琊一起躍到半空,先將巫士們所列的陣位仔仔細細描繪了下來,準備去請教浮屠。 另外,木老虎又堆起笑臉,想要把北荒巫族數千件法寶『借』走,青墨沉吟了半晌,咬著牙答應了下來。平心而論,木老虎借刀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巫士們都無法稍動,法寶形同廢鐵。要是由木老虎來控制的話,日饞陣中無疑又多出了個超級高手。 可是大司巫的脾氣古怪,誰也不敢肯定,有朝一日他醒來之後,見自己的寶貝被別人借去了,會不會大發雷霆…… 草原之行,梁辛如願取得慈悲弓,此時諸般事了,也不再耽擱功夫,登上玲瓏輾轉,隨著茅吏大咒聲響,飛梭急震而起,陡然消失在空氣中,遁術成形,一行人向著麒麟島趕去。 第三九五章 泥犁四方 第三九五章泥犁四方 一路順暢,全無半分耽擱,不過有一點意外:從草原到東南沿海,飛梭直跨中土,在行程中,茅吏竟然連一個傀儡都沒看到。 大半日後飛梭著陸於麒麟小島。 島上的眾人得到了梁辛即將歸來的消息,早早就在島上等候,梁辛才一踏出神梭,眾人就圍了上來。 梁辛本來滿心歡喜,可是在見到親友之後,心裡卻一酸。島上的凡人,除了丑娘外,大都是曲柳兩家的眷屬……老的老,小的小,青壯一個不見,不用問,兩位兄長族中的健者,也都變成了傀儡。 老叔、老爹、兩位義兄雖然不受邪術威脅,但在毀滅邪井一役中都創極重,此刻雖也做歡顏,但目光渙散、神情虛弱,顯然還遠未復原。 在鎮山對抗大五行滅絕、草木傀儡反噬的一行人中,老叔把小汐當成了少夫人,而老蝙蝠、曲青石等也都是心高氣傲之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容隊伍中唯一的女娃遇險,幾乎人人都捨命相護,由此小汐才能毫髮無傷。 劫後倖存,親人見面,自有一番悲喜唏噓…… 放下了幾位『乘客』,茅吏並不停留,又復催動神梭返回中土,去追查傀儡的動向。 而木老虎在踏上小島後,臉上陡然顯出了濃濃驚喜。 青墨就跟在他身旁,見狀得意問道:「麒麟島上的花花草草,還入得木先生法眼麼?」 木老虎笑著應道:「了不起的很不過我早就不是木先生了,對珍惜木本的那份喜愛,比著以前也淡漠的多了。真正讓我歡喜,也不是島上的無數奇葩。」 青墨皺眉,納悶問道:「那你開心個啥?」 木老虎又變得嬉皮笑臉,反問青墨:「老虎借豬相公借書,我該借點啥?」說完,也不等青墨回答,他就盤起一個手訣,低低喝了聲:「借」 話音剛落,陡然從小島深處炸起一串風雷,各色璀璨光華閃爍,數千件法寶匯成一道七彩天河,隨著木老虎諭令疾飛而至,其中最醒目,莫過於一隻青銅面具和一條黝黑籐鞭…… 日饞、妖族眾多高手在邪術侵襲時,毅然切斷了自己與法寶的『聯繫』並將之留於神梭內。這些寶貝現在都被封存在麒麟島上。 草木妖元奪舍,會連同修士和他們所持的法器一通擒下,但是日饞和妖族的眾多高手,在被妖魂控制前,毅然抹去了自己辛苦煉化在寶物上的神識,這一來,法寶就都變成了無主之物,除非重新煉化,否則不會被原來的主人駕馭。 木老虎甫一抵達就發覺了它們,其中大批上品,甚至還有一兩件『仙品』,他就靠著借刀來打架,刀越多、越快,他就越兇猛,憑空裡多出這麼一大批好寶貝,他不歡喜倒奇怪了。 喪巫道、日饞宗和苦乃山妖族,眾多法寶都被木妖所借,匯聚到一起緩緩旋轉,殺氣四溢著實顯出了幾分恐怖氣勢,正在『泡大糞』的惡蜥也被驚動,紛紛揚起巨大頭顱,仰天長嗥。一時間小島半空裡陰風陣陣,妖光瀰漫,再襯上連天怪吼,本是祥瑞之地青蓮小島,猛地變成了邪魔凶巢。 之後的四天,梁辛暫時把其他事情都放到了一旁,專心一意陪著母親。丑娘大半輩子都是罪戶,算起來只是個粗陋婦人,不懂什麼大道理,也說不出太多細膩言辭,但是一顆心全都掛在兒子身上,這是絕不會錯的。這幾個月裡她在小島上坐臥不安,此刻終於見到梁辛平安歸來,那份滿滿的喜悅,也實在沒法子用語言去表達了。 這幾天功夫裡,島上的離人谷弟子也忙碌了起來,在長春天師兄『木舉人』的指點下,把種在島上的大片天梯林盡數挖掘了出來……賈添的苦累法術覆蓋的範圍雖大,但並未波及到遠在深海的麒麟島,木舉人和天梯林都未受影響,隨時能夠將『天梯』點化成青木神將。唯一麻煩的是,邪術爆發時,大祭酒還沒能回到小島,之後就失去了聯繫。 四天後正午時分,梁辛正陪著母親在島上閒走,前方不遠處空氣突然震顫起來,飛梭現身而出,茅吏回來了。 也不打招呼,茅吏就直接對梁辛道:「傀儡都不見了」 梁辛皺眉:「怎麼說?」 這幾天裡,茅吏幾乎走遍中土,卻連一個傀儡的影子都沒能找到,一支千萬大軍,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梁辛暫時沒多說什麼,就此辭別了丑娘,召集一眾同伴,登上飛梭趕往小眼。這次同行隊伍擴大了許多,除了梁辛、少女幫、木老虎,和小島上的一眾傷者之外,還多出了一大片『木材』和一頂猩紅大轎。 直到再度踏上征程,梁辛才把心思轉回到正經事上,開始與同伴商量救人的辦法。慈悲弓在手,天梯木成形,看起來至少日饞和妖族都能得救。但是救下他們還有個大前提:先要找到人才可以。 點化神將,將之斬殺,天梯中的元神會返回主人體內,由此能夠喚回傀儡的一線清明,可也只能維持片刻清醒,趁著此時必須要完成『引弓一射』,才算大功告成。 這個時機稍縱即逝,稍加耽擱,妖元就會把天梯中返回的那段神識鎮壓,那時修士再成傀儡,沒法再讓他去彎弓射箭了。可是現在傀儡都消失不見,不知被賈添藏到哪裡去了,找不到人,又何談救人? 曲青石皺眉沉思一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槐樓中倒是有一座用來搜神陣法,只是不知道這道法術能不能找到傀儡…等我傷癒,把陣法排出來試試看吧。」 「要是找不到傀儡,就要找賈添了。」柳亦也開口道:「大家再想辦法,看能不能把賈添再誘出來。」 說完,他想了想,又繼續道:「這一來也就有了個關鍵:要是殺了賈添,傀儡們會怎樣?會死,還是恢復清醒?」 法隨身滅,按道理來講,只要賈添一死,他的法術也就不攻自破,但是這個『法術』的範圍,究竟只是指草木妖魂、妖元,還是連同傀儡本身也被囊括,柳亦吃不準。若是前者,自然再好不過,殺了賈添就等於救了所有人;要是後者就麻煩得很,賈添一死,傀儡也會盡化枯屍。 曲青石仍是搖頭:「照我估計,賈添的死活,對傀儡已經沒什麼影響了。法隨身滅,指的是法術的靈元基礎,修士就是這個基礎,所以修士一死,基礎不再,法術也就散了。這道傀儡邪術,不再此列。」 邪術是由賈添設計的,但卻是靠著邪井發動的,滋養邪井的則是天地靈元,便是說傀儡邪術的根基,是這座中土世界。賈添不過是個『截流改道』、藉以牟利的角色,他是借力,而不是發力,待咒井徹底發動、邪術成形後,他也不需要承擔什麼壓力,殺了他最多也就是將傀儡認主的印記抹掉,傀儡還是傀儡,不過從有主的奴隸,變成了無主的『木頭』。 對著其中的道理,曲青石並未解釋太多,總之大家能明白『賈添生死,與修士恢復清醒無關』,也就足夠了。 找傀儡、找賈添,哪件都不是容易事,就算傀儡大軍真現身了,想要從千萬人中把日饞和妖族一一摘出,也非得把梁辛累死不可,此刻大伙都沒太好的主意,而且幾位傷者精力有限,稍作討論就顯出了疲憊,梁辛不忍再拉著大家一起費心琢磨,就此結束了話題,有什麼事情都等同伴們恢復了再說…… 神梭速度奇快,只用了四個時辰不到便趕到鎮百山,梁辛向青墨討了眉心骨珠,將一眾傷者和琅琊一起送入小眼。 小眼中還是老樣子,浮屠晃晃悠悠地游過來,都不稀得去瞧眾人一眼,逕自問梁辛:「來療傷的,還是來修煉的?反正你們來,脫不開這兩件事情。」 梁辛笑得挺不好意思:「都有,都有,又來打擾前輩。」 浮屠才懶得聽梁辛假客氣,又問道:「這陣子上面不太平吧?大眼震了。」 梁辛苦笑點頭:「去年大眼遇襲,險些被毀,您老也察覺到了?」大眼小眼氣脈相連,天猿和殘餘神仙相的惡戰,引出的震盪雖然不太大,這邊的浮屠也能清晰察。 不料話剛說完,浮屠就猛地一瞪眼,目光裡滿滿都是遺憾:「怎麼沒毀了它?先說說怎麼回事?」 梁辛先是有些納悶,隨即恍然大悟,以巨力猛轟大眼,讓中土靈元巨震錯亂,從而削弱小眼吸陰的『魔力』,這是浮屠脫困的唯一辦法。上次自己和賈添拚命護住了大眼,也等於阻住了浮屠『越獄』。 大戰『乾坤一擲』,保護大眼的事情,梁辛哪還敢告訴浮屠,否則這位鬼祖宗惱羞成怒之下,說不定胃口大開。梁辛言辭含糊,不敢去認下那場天大功勞,只說敵人打來的力量太小,自己袖手旁觀…… 浮屠目光狐疑,圓滾滾的腦袋浮浮沉沉,圍住梁辛轉了幾圈:「真的?」 梁辛使勁點頭:「可不真的,我啥也沒幹。」 浮屠樂了:「我去問風習習,他是老實頭,一定說實話」說著把腦袋一轉,望向了老叔,可還不等去問,他的臉色就猛然一變,怪叫道:「怎麼搞成這樣」 驚呼過後,浮屠又沉聲道:「風習習,卸掉身外身」 老叔神情驚慌,雙手連連搖擺,口中翻來覆去的念叨著:「不妨事、不妨事,不用顯出本相,真的沒事……」 浮屠怒斥:「少廢話」,隨即高聲唱動鬼話大咒,不由分說,施法強行將老叔的身外身卸下到了一旁。風習習一顯出鬼魂本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小鬼,只剩下了少半截……上腹之下已經全部消失不見,現存的『身體』狀況也糟糕之極,胸腹部分只是一大團黑氣淤積著,勉強未曾散去,早已失去了形狀,而老叔的臉孔也變得臃腫不堪,要不是目光與金錢斑依舊,梁辛甚至都不敢相認。 陰喪鬼物能夠成形,全靠死前執念擊破天道,它們本來就是天道漏洞,不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對上修士神通打擊的時候,倒還顯不出什麼,可是一旦遭遇天劫、天罰這類乾坤之力,受到的傷害要遠遠超過旁人,在鎮山的大五行滅絕中,老叔本就傷得最重,還要一力維護同伴,到最後幾乎落到了『魂飛魄散』的邊緣。 這樣的重傷,單靠麒麟島的珍惜草木的滋養,根本沒什麼用處,快一年的修養,不僅沒能好起來,反而更加惡化了些。憑著老叔自己的力量,已經沒法子卸掉身外身了,不靠著喪家法器相助,他也無法回到小眼中來。 又因為有麒麟身外身罩在外面,青蓮島上的人,也無法看到他的真實狀況。誰都沒想到,老叔竟傷得如此嚴重。 在風習習心裡,無論是梁辛,還是柳亦、曲青石這些少主摯友,都是要做大事的人,自己的傷勢全不值一提,只會平白讓大家多添一份煩惱,所以從頭到尾,無論誰來問,他都說『好了很多』、『不妨事』。 無數白骨湧動上來,把老叔層層包裹,拖入了骨海深處去療傷了,風習習『消失前』,猶自對著梁辛露出個醜陋笑容:「放心,放心,不妨事。」 梁辛雙拳緊握,咬牙忍淚,對著老叔點頭:「我不擔心,您老沒事……」待老叔徹底沉入骨海、他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跨步走到浮屠跟前,後者不用他開口,就點頭道:「用不著囑咐,現在還不晚,就得過來」 眾人都鬆了口氣,曲青石更是暗道了一聲僥倖。幸虧是浮屠搶先應承了此事,要是由著梁辛去說,沒準小魔頭開口就會來一句『你要能救老叔,我就去轟大眼放你出來』。 浮屠講義氣,他和風習習有交情,療傷的事他上心的很,老叔有驚無險,逃過了一場生死大劫。 梁辛又反覆追問了一陣,直到確定老叔不會有事,才算真正放下心來。 這個時候琅琊走到浮屠跟前,認認真真地斂衽施禮,一口一個老祖宗地喊著,從乾坤袖中取出她從黃金大帳前拓下的巫士陣圖:「您老行行好,給晚輩們指點下,巫士們擺的這是做什麼陣?」 說完,又把巫士們擺陣的目的、背景和現在的情形仔細交代清楚。 浮屠不看陣圖,而是上上下下打量著琅琊:「你是他們誰的朋友?」說著,口水流出了來。 琅琊伸手一指梁辛。 浮屠點頭:「那我問你,梁辛……」 狼妖早就聽說過浮屠這個『伎倆』,不等他把話問出口,就挺起胸膛,笑嘻嘻地把梁辛的大事小事,彷彿背履歷似的,一股腦說了說出。 又是個不能吃的,浮屠興味索然,用眼角餘光搭了下琅琊手中的陣圖,隨即咦了一聲,笑道:「這個陣法抵擋傀儡邪術?誰想出來的主意,還不錯。」 琅琊哪知道誰出的主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浮屠倒也不去追究,而是解釋道:「這個陣法是從一座古陣衍化而來,泥犁四方。」 泥犁即為地獄,泥犁四方,顧名思義是通過陣法借力幽冥,陣力籠罩之處,化作陰差牢獄,這是個類似『畫地為牢』的法術,做囚禁強敵之用,被巫士們修改了一番,用來抵禦草木邪術,倒也合適,畢竟『地獄重地』,不能隨便出去也不容外力亂闖,用作防禦倒也說得過去。 在最初的『泥犁四方』中,還有無數惡象和攝人魂魄的可怕力量,不過修士們已經變陣,將陣中的諸多劫數都抹去了。 琅琊小聲念叨著陣法名字,暫時有些跑題:「借力幽冥,那應該厲害得緊了,也還是擋不住賈添的邪術?」 浮屠卻搖晃起腦袋:「擋得住,綽綽有餘」 這句話把所有人都說的糊塗了,梁辛接口問道:「可巫士們都中了邪術,動都動不得。」 「自不量力唄」浮屠撇嘴:「陣法覆蓋的範圍太大了,貪心不足,結果連自己都賠進去了。」 小眼中基本都是聰明人,浮屠提點下,大家略一琢磨,也就恍然大悟:巫士一共就那麼多人,結成『泥犁四方』,陣法的力量也是『固定』的,陣法匡護的地方越大,防禦效果也就越差;反之亦然 正如浮屠所說,巫士們要只是想保住自己,靠著『泥犁四方』綽綽有餘,但他們是草原的『守護神』,世代受牧民供奉、尊敬,邪術到來時,巫士不光要護自己,還想要盡量多保護些人,將陣法覆蓋範圍向外拓出三百里有餘。結果陣法失守,就連他們自己也變成了半個傀儡。 其實『泥犁四方』的威力堪稱強悍,不過是大司巫有些太自負,太小看賈添了;二來,雖然提前做了準備,但邪術來得還是太突然,這才讓巫族一敗塗地。 梁辛追問浮屠:「有法子把他們救出來麼?」 「能救不過得等,等風習習傷癒」 如果徹底被妖魂所擒,就連浮屠也解救不了,不過巫士們只是『半個』傀儡,泥犁四方仍在緩緩運轉,保護著他們,浮屠對救人還比較有把握,但是他的法術必須要有兇猛鬼物主持,青墨有陰煞真身,修為卻達不到施術的要求,也只能等老叔痊癒後,再把法術傳給他,由他去救人了……—— 推書^_^,《足球修改器》 雖然分類到競技,但是完全能當做都市類來看,豆子覺得,喜歡輕鬆流現代故事背景的同學,應該都會喜歡這本書,基調輕鬆快樂、偶爾急赤白臉~ 書的成績很好,字數已經快三百萬,足夠肥了,強烈推薦。 書名:《足球修改器》 作者:亂世狂刀01 簡介: 從地攤上淘到一張盜版的FM2007(足球經理)光盤,將遊戲裝到電腦上之後不到一天怪事發生了,皇家馬德里俱樂部副總經理CarlosBucero居然千里迢迢站上門來提出一個很荒誕無稽的要求: 「飯桶*李,請您擔任我們俱樂部的主教練吧」 李統范同志經過認真嚴密謹慎反覆的推理,終於發現了一個荒謬的事實:自己裝在電腦上的足球經理遊戲中發生的一切,都會毫無差別的在現實中得到完美實現…… 手握逆天****,通過遊戲存檔打出不敗戰績,修改數據庫,隨心所欲創造出無數球場天才…… 奇跡,從2006開始,一切關於足球的遺憾都將變得完美 第三九六章 不夠資格 第三九六章不夠資格 只要能救便好,梁辛又放鬆了不少。正經事基本說完,曲青石等人也不再耽擱時間,或療傷或修煉,各自屏息凝神,就此入定。浮屠則拉住梁辛,一定要他把最近的經歷,統統講清楚才肯罷休。 浮屠在小眼中,『度日如六年』,百無聊賴之際,聽故事就是他最大的享受了。 梁辛當然不會拒絕,除了『乾坤一擲』外,把自己這段的冒險,加油添醋,好像說評書似的,原原本本都說了出來。 浮屠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插口詢問,直到梁辛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完後良久,他還意猶未盡,抓住一個個細節窮追猛打,恨不得能再『搾』出幾個好聽的故事出來,梁辛說得口乾舌燥,心裡盤算著,下次要不要請個說書的茶博士下來…… 東問西問,浮屠最終確定下來,梁辛肚子裡真沒故事了,圓嘟嘟臉上掩飾不住地失望,漂了幾圈之後,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梁辛道:「有個事情,我有些想不通,你腦子好,幫我想想。我被人誘入小眼的經過,你還記得麼?」這時候骨海再次翻湧了起來,片刻之後,一片骨骸裹住仍處在『不死不滅不活』古怪狀態中的無仙,浮到梁辛面前。 「他是神仙相的首領,在他族中,即便不是最厲害的那個,也夠資格派位前列,對吧。」浮屠說著,一隻掌骨飛出骨海,伸出手指,指了指無仙:「你覺得,就憑著他的本事,夠資格讓我從大海深處,一直追到鎮百山,還追不上麼?」 梁辛愣住了。以前他修為有限,而神仙相是飛昇之人,對他而言無疑是高深到無法理解的極道強者,從梁辛的角度,根本就衡量不出神仙相和浮屠的差距。只道雙方差距雖然不小,但也不會太大。 當時就形成了『慣性』,後來也就不再去想這件事了。可現在再去琢磨此事……自己已經是嫦娥勁力,在神仙相中也算是上品了,可相比得了身外身的老叔,自己還差得遠,而老叔又遠遠比不得浮屠。 「無仙在中土這些年,都在參悟『完美天道』,修為和戰力都大幅退步,據他自己說,只剩鼎盛時的兩成左右。」梁辛不是要辯解、否認什麼,只是這個話題疏忽不得,他要把相關細節交代清楚,或者說是提醒浮屠。 浮屠嘴角抽了下,面色輕蔑:「我看得出他全盛時的修為,還是一樣,不夠格在我面前逃遁萬里。」 第一次登陸中土的神仙相中,最厲害的那個『不夠格』,那有資格讓浮屠追殺萬里的,就只可能是『神仙相中隱藏實力之人』了。 賈添。 梁辛的腦子有些亂了,引浮屠入小眼,實際就是對這座靈穴的猛烈一擊,目的是為了藉著巨震尋找大眼;可賈添為了保護大眼,費勁心機,他又怎麼會來發出、yin*浮屠。 兩件事自相矛盾,沒有道理了。 梁辛找了個舒服姿勢坐下,靜下心來,隨手擺弄著幾塊碎骨,開始仔細推敲這件事……過了半晌,他才再度抬頭,望向浮屠:「若我沒記錯,當初放你、攻你、引你的,是一群人。他們有多少人?」 「十幾個的樣子二十個左右,沒仔細數。」 梁辛的神情清明了許多,繼續追問:「最後他們受傷了沒?」 浮屠冷哼:「沒能追上他們,對方自然也沒收到什麼傷害,但萬里追逐,一路被我窮追猛打,逃到幾乎脫力,總是難免」 聊聊幾句問答,梁辛已經大概明白了,釋放、yin*浮屠的過程,賈添應該沒有參與,但多半是他出的主意。 轟擊小眼、保護大眼,雖然矛盾,但完全能解釋得通:賈添不止背叛了同道,他還坑害了同門——十八個同門兄弟。 隱藏實力的,不止賈添一個,而是他們所在的那一脈、一共十九個強者。 在大眼中布下的幻術,能夠擒住神仙相大軍,但對那十幾個同門兄弟卻毫無效果,這些人與賈添同宗同源,修為自不用說,若戰力鼎盛時,單憑傀儡天猿對付不了他們,由此賈添給他們找了個差事,事先把一群同門的修為消耗掉七七八八。 至於賈添和同門,這十九個人,為什麼要眾多神仙相中隱瞞修為,僅憑現在的線索,實在沒法去猜測了,要知道,就憑著他們『夠資格』被浮屠追殺萬里的實力,足以取代百無一用、成為第一次浩劫東來的首領了。 梁辛沒再瞎猜下去,此刻能確定的,就是賈添師門一脈的弟子,修為遠超四大首領…… 浮屠直言:「放我出來的十幾個人,比著風習習只強不弱,賈添的修為不言而喻,你要對付他,最好小心點。」 梁辛笑而點頭,又陪了浮屠『兩三個月』後告辭而去,返回地面。凡間一天小眼六年,梁辛耐性再好也不願從那裡枯坐幾十年,回到上面來等『效率』更高些。 大司巫賜下的那一盒子小骸骨全都丟了,進入小眼只能靠『眉心骨珠』,此物珍貴,除非必須下去的,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小汐、木舉人等都在離人谷中,青墨更不用說,她的體質特殊,連靠近小眼都不行,更別說下去了。 梁辛回來與谷中同伴匯合,目光一掃,發現木老虎沒和大家在一起,納悶問道:「老虎呢?」 小汐笑答:「木先生重返離人谷,心生感慨,一定要在故地重遊一番,以抒胸臆。」 梁辛呵呵一笑,不再去管木妖,挑著重點把小眼中的情形大概說了下,青墨聽說師門能夠解救,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神氣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都變得更光彩了些。 這個時候,木老虎溜溜躂達地回來了,看他神情,居然還真有幾分唏噓,遙遙對著梁辛道:「人去樓空,好好一座仙家福地,荒敗了,荒敗了。」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剛才轉到了我以前棲身過的小境,那裡多出來一座被紅布蒙住的泥塑,我還道是大祭酒念著我給離人谷的惠澤,給我塑像示謝,可解開紅布一看,雕得原來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梁磨刀微微一愕,隨即伸手拍了下額頭,搖頭罵道:「糊塗腦袋,忘了個死死的」說著當先邁步,和幾個同伴一起向著那座小境趕去。 離人谷中,還有一座泥胎來著。 黑白無常與何山沖合力施展邪術,來復原梁一二留在玲瓏玉匣中的乾枯人頭,大祭酒為了避免外人打擾,把他們安排在谷中最靜謐的小境,這座小境,以前木妖曾經住過。 上次提及『復原人頭』,還是苦乃山決戰前、日饞高手集結離人谷的時候,當時何山沖的邪術『即將大功告成』,現在時隔一年,人頭早就被復原了出來——小境中,一座真人大小的泥塑矗立。 是個老者,看上去在五六十歲的年紀,五官平凡,全無特殊之處。 縱然邪術神奇,還原出的人頭與真人一般無二,可畢竟它是一尊泥胎,能重造面目,卻無法再塑氣質,由此老者也就變得在全無特點可言,給『他』穿上官服,便像個大人;給『他』換身粗布衣服,就是個農家老翁;給『他』拿只算盤,又會變成個老掌櫃……梁辛早就想到過,人頭真還原出來了,估計自己也不認得對方,此刻倒不怎麼失望,轉頭望向青墨道:「你畫畫好,幫忙把此人的樣貌畫下來,回頭多找人問。」 青墨愕然:「哪個告訴你我會畫畫?從小到大我只畫過烏龜。」 梁辛比她還驚訝,張嘴想說什麼,結果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一直以為曲青墨擅長丹青書畫,不是誰告訴他的,是他自己先入為主。 十二歲,在他知道小丫頭的名字的時候,就覺得叫『青墨』的,一定很會寫字畫畫,這個印象就一直保留下來,要不是今天得以澄清,怕是他這輩子都會這樣以為下去。梁辛解釋兩句,青墨被他的道理逗得咯咯直笑:「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不會畫畫,怪對不起我這名字來著。」 一邊笑著,青墨回頭望向木老虎和小汐問:「你們有誰會畫……」 不料,她的話還沒問完,小汐就沉聲接口:「不用畫,這個人我識得。」 話一出口,幾個人同時吃了一驚。梁一二小心收藏的、在玲瓏玉匣中放了了三百年的人頭,小汐認識訝然中,梁辛純粹本能使然,又追問了句:「你真認得他?」 小汐目光篤定,輕輕點了點頭:「小時候,我常常見到此人,絕不會認錯。」 梁辛更是驚愕,死了最少三百年的人,小汐竟然以前常常見到……不用旁人再問,小汐就直接給出了答案:「他是大洪朝開國皇帝,洪太祖」 小汐生俱睚眥手,自幼被指揮使石林培養,從幼年一直到十四歲,都在九龍司秘訓之處長大。那裡有間大屋,專門供奉著大洪朝歷代皇帝像,其中洪太祖的畫像最大,位置也在最重要,尤為醒目。 在小汐長大後,因為身份和任務的關係,也常常出入京師各司,洪太祖的畫像,在這些大的『衙門』中幾乎都有陳列,小汐不知見過多少次,對洪太祖的樣貌,她閉著眼睛都能畫下來。 剛才一見到小境中這座泥塑,小汐立刻便認了出來,泥塑就是洪太祖。 其實不止小汐,如果柳亦、曲青石在場,甚至隨便一個正牌九龍司青衣在此,都能輕易認出這座雕像的『真身』。 梁一二藏在玉匣中的,是洪朝開國始皇帝,大洪太祖的頭。 眾人皆做沉默,一時之間小境中寂靜無聲,毫無生氣的泥胎呆呆地與梁辛對望……片刻後,小汐第一個開口了:「梁一二因謀逆大罪,被處割據極刑,殺他的人,是洪太祖。」 小汐的神情中恬淡不再,又恢復了青衣殺人的那份清冷,說話時聲音平靜,幾乎沒什麼語氣。她說的事情天下皆知,但也是發現人頭真相後,顯出的最大『破綻』:殺梁一二的人是洪太祖,可梁一二在獲罪前,得到了洪太祖的人頭。 除非洪太祖長了兩顆腦袋,否則在殺梁一二前,他就已經死了。 梁辛忽然跳了起來,向著青墨伸手:「給一顆眉心骨珠,我下去找大哥二哥商量此事」 青墨眉頭大皺:「他們還在療傷,能打擾麼?」話雖這麼說,也還是摸出了一顆骨珠,放入了梁辛的手心。 梁辛應了句:「打斷一會應該也無妨,我去去就回。」話音落處,人已向著小眼方向縱躍而去—— 小眼之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對梁辛又重新回來都毫無知覺,只有浮屠『漂』著迎了上來,圓臉上儘是納悶:「怎麼又回來了?」 梁辛笑了笑,回答地有些莫名其妙:「想幾件事情,另外…或許還得再找個借口。」說完,隨便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沉思不語。這一想,便是整整兩天 兩天之後,梁辛終於重新活了回來,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悶氣,抬頭望向浮屠:「有沒有簡單點的鬼話咒法?一學就會的那種,對誰都無害,但是陰氣森森,氣勢不錯的?」 浮屠有點懵:「做啥?」 梁辛直言:「我要做件事情,不能帶著青墨,想找個法子把她支走。」 浮屠立刻來了精神:「做啥事?你說清楚,我傳你蒙人的大咒」 從始至終,梁辛也沒去喚醒兩位義兄,除了浮屠,他沒和其他人說一個字。又逗留了大約兩天的樣子,講完了『故事』、學會了大咒,最後又對浮屠道:「還有件事要拜託你,待會我會送下來一個白衣少女,你幫我留住她。」 浮屠霍然大喜:「吃了她?」 梁辛嚇了一跳:「是小汐,不能吃留她到其他人傷癒,和大家一起上來就是了。」 浮屠大失所望,嘟囔了兩句誰也聽不懂的鬼話。 梁辛雙手一撐,從地面上跳起,另起話題,對浮屠笑道:「有一件事,我還需印證,要對你施展下魔功,得罪之處,你千萬別見怪。」 「魔功?你的『想不到』?」浮屠已經知道梁辛悟出了自己的天下人間,晃著腦袋滿臉無所謂:「不見怪,來吧。」梁辛也不客氣什麼,執念與身法並舉,『想不到』籠罩浮屠……果然,和猴兒谷時籠罩賈添一樣,在浮屠身上,梁辛也看不到任何『因果』。 浮屠免不了又是一通追問,待弄清楚事情經過之後說道:「那個賈添也和我一樣,都是天地異數,力量與生俱來,身具先天造化。這樣一來,你對付他的時候也就更要加些小心。」 梁辛不解,皺眉問道:「怎麼說?身具先天造化的,難道打不死?」 「放屁天底下沒有打不死的東西。」浮屠一點沒客氣,直接罵出了口:「不過,這份造化也不是白給的,受到世間之力的轟襲,造化使然,會把傷害消減不少……就這麼說吧,你打我的話,一百斤的力量,落在我身上,最多就只剩下五十斤,至於賈添會受多少斤,我不知道。」 梁辛點了點頭,笑著隨口恭維了一句:「總不可能比你承受的更少。」 不料浮屠卻搖了搖頭:「不一定。論打,賈添肯定不是我的對手。可他不如我兇猛,不表示他的『先天造化』會弱於我。這個東西沒什麼參照,全看運氣。」 論到『好為人師』,浮屠的癮頭比著葫蘆老爺還要更大,說完後頓了頓,也不管有用沒有,一股腦地向下說道:「另外還有,這個『造化消減』,指的是同一世界。我是中土世界生出來的神物,身具中土世界的造化,你動用中土世界的力量來打我,造化能幫我抵消不少;但你要是用惡鬼世界的力道來打我,我的造化也就沒用了。」 浮屠的話拗口無比,可道理卻並不難懂,梁辛又復沉思,不久之後若有所悟,神色迅速地清朗了起來,對著浮屠認真道:「多謝前輩指點」 浮屠咧嘴,樂了。 梁辛也不再多做耽擱,就此告辭,臨行前又對浮屠躬身施禮:「最要緊的,老叔的傷勢,拜託你了。」 骨海中飛起一隻手骨,不耐煩地對他擺了擺。 …… 梁辛重返地面,見他回來,青墨第一個迎了上去:「怎麼樣,秘密解出來了沒有?」 梁辛搖頭,滿臉苦笑:「哪有那麼容易,待會還得下去藉著商量。」 青墨把眼睛瞪得溜溜圓:「那你上來做什麼?」 梁辛豎起了三根手指:「三件事,我和大哥二哥在商討中有了些疑問,要向木老虎求證;二是老爹在療傷時出了些岔子,要靠小汐以星魂相助,我上來帶他倆一起回去。」說著,向木老虎望去,後者痛快答應。 「第三件事,浮屠怕巫士們只靠『泥犁四方』堅持不到老叔復原,傳下了一個能護住他們的大咒。你是陰煞真身,只有你能催動咒法。」 青墨心眼直,聽到事情有關師門,立刻點頭:「傳下大咒,我這就去草原施法。」 單以字數而論,咒言並不複雜,只有幾十個古怪音節,一會功夫青墨就背得爛熟,又記下了施展咒法的幾個細節,在留下了幾枚骨珠後,登上飛梭,轉眼消失不見。 待她走後,梁辛走近小汐:「咱們下去。」 不料小汐輕盈一閃,遠遠躍開了,隨即露出了個淺淺笑容:「下去就上不來了。老爹沒事,大咒也是假的,你也別靠我太近,我怕你會打暈我。」 「你怎知道?」梁辛愕然,不知自己哪裡出了差錯,蒙過了青墨,卻被小汐看穿了。 「沒得解釋,我就是知道。」小汐繼續笑著:「不用那麼麻煩,其實只要你一句話,我便會留下來了。不過……我不想去小眼,在那裡等人太辛苦。」 說著,小汐緩步,又走回了梁辛身旁,目光清澈,微笑楚楚。 第三九七章 歷代皇帝 第三九七章歷代皇帝 梁辛赧然,有些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小汐卻沒等他再開口解釋,就把話題兜轉回來:「人頭的事情,你想清楚了?青墨和老爹他們,一時都回不來,時間還算富裕,能說來聽聽麼。」 梁辛沒再矯情什麼,走上前拉起小汐,依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想通了一些,大概的結論已經有了……還記得,梁一二曾讓宋紅袍去刺殺自己麼?」 梁一二死前的一段時間裡,命令宋紅袍來刺殺自己,並在宋紅袍最後一次刺殺失敗後傳令於他:兩個月內你再來殺我一次,若能成功,就去苦乃山司所找靳難飛要一隻玉匣,你打開一看就明白了。 玲瓏玉匣材質特殊,密封極好,本身就有鎮腐之效,梁辛在得到玉匣時,裡面的人頭已經枯萎難辨,是因為時間間隔太長,如果當時宋紅袍打開玉匣,人頭至多存放了幾年功夫,還是能保存完好的。 當時洪太祖還在位,他的畫像在民間也廣為流傳,宋紅袍當然認得他,若他能真的殺了梁一二,再按照大人交代,找到玉匣,取出人頭一看便明白,真的洪太祖已經死了,仍坐在龍椅上的那個,當然是假皇帝。 梁大人的『遺命』也就不言而喻,他要宋紅袍刺殺假皇帝,除掉篡國妖人。 梁一二不是普通人,妖物篡國能瞞過天下,卻瞞不過他。他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不是『搬山』,而是誅妖。 梁一二是鬚根扮的,可那時的梁一二,卻不是真正的鬚根……他已經被女巫催眠,變成了一個心懷天下,憂國愛民的真正英雄,豈能容妖物把持人間? 小汐跟著梁辛的話想了片刻,才再度開口:「大概能明白,不過還有幾處疑惑,想不通。」 梁辛笑了笑:「哪裡想不通,儘管來問。」 不止是為了幫小汐解惑,梁辛也要趁著這個機會,把整件事的脈絡再重新理一理,真要確認無誤的話,他還要去做一件凶險大事。 小汐直接開口:「第一個不解之處,梁一二手上有太祖皇帝的人頭,既然有證據,為何不公佈真相,而選刺殺一途。」 「那時大洪朝開國,充其量十幾二十年的功夫。國勢未穩根基不牢,妖人篡國這四個字太過駭人,一旦公佈出去,怕是會讓中土立刻重陷亂世。相比之下,刺殺的影響小一些吧。莫忘了,梁一二真心愛民。」 『真心』兩字,梁辛咬得極重。 小汐點了點頭:「另外……梁一二的本領何其驚人,既有魔功護身,又有兩件玲瓏至寶在手,憑著宋紅袍,再練上一千年也休想殺得掉他,我不明白這道命令意義何在?而且,他又何必訓練宋紅袍,為何不肯親自出手?」 在小眼中,梁辛也想過這個事情,當下緩緩搖頭:「按常理沒法去解釋,由此我假設了一種情況——在培養宋紅袍之前,梁一二已刺殺過一次假皇帝,不僅敗了,而且還傷得不輕。」 於情於理,在發現妖物篡國之後,都輪不到宋紅袍誅妖,第一個動手之人肯定是梁一二。 結果不言而喻,梁一二負傷,敗了回來,他知道自己沒能力再去殺掉妖人,這才這才開始訓練宋紅袍,把『弒君誅妖』的重任,傳到了宋紅袍的肩上。 正如小汐所說,正常情形下,宋紅袍就是再修煉一千年,也別想碰到梁一二的衣角,可如果梁一二身負難以痊癒的重傷呢? 至少,在宋紅袍的一次刺殺中,老叔都被波及,重傷之下修養了三百年,若梁一二全盛,面對那時連六步都未突破的宋紅袍偷襲,又怎會連他最信任的鬼僕都保護不了。 事情明白得很,當時的梁一二重傷在身。 不知不覺裡,小汐瞇起了眼睛。梁辛從二哥那裡學來的毛病,又被小汐學了去:「為什麼是宋紅袍?」 梁一二要刺殺皇帝,就不能從九龍司中選人,宋紅袍雖然也是青衣,但他是『私兵』,真正忠心,只要梁一二一聲令下,別說殺皇帝,就是閻羅王他也敢去刺。可關鍵是,梁一二麾下,不止宋紅袍這一個『私兵』。 別人不提,只說東籬先生,也對梁一二惟命是從,而且他在三百年前就已經是六步中階,無論見識、心思還是修為都遠超宋紅袍,更適合刺殺假太祖的任務,梁一二為何不把他調回來,而是選了宋紅袍? 梁辛的眼睛亮了,語氣也在不自覺中加重了許多:「問得好,為何是宋紅袍?這才是關鍵所在靠魔功和兩件玲瓏至寶都殺不掉的妖人,憑什麼梁一二會覺得宋紅袍能對付得了宋紅袍,有什麼特殊之處?」 宋紅袍的特殊之處一數一大把:長得醜、天生侏儒、愛穿大紅袍、陰狠好殺,不過這些都不能算數,梁辛在小眼下早就想得明白了,梁一二之所以會選中他,就只有一個可能:宋紅袍是天賜蠱身,他是練蠱的。 小汐略顯迷惘:「你是說,梁一二發現那個篡國妖人,只有靠蠱術才能殺之,由此梁一二才選了宋紅袍?」 梁辛卻沒急著解釋什麼,而是反問道:「那個篡國妖人會是誰?」 小汐朱唇輕啟,吐出兩個字:「賈添。」 正邪兩道苦乃山決戰前,梁辛等人從草原趕赴離人谷途中,三兄弟就有一個猜測:三百年前,梁一二被殺之事,多半與賈添有關。當時小汐並不在場,不過事後青墨在閒聊時,把那場討論的始末都講給了她聽。 現在有了太祖人頭這麼重大的證據,也就更加印證當初的猜測。 兩件玲瓏法寶,一身邪魔功法,三百年前梁一二的修為堪稱中土翹楚,大宗師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但卻奈何不了篡國的妖人……賈添的修為高深莫測。 『自己的』開國重臣、九龍司大掌櫃,竟是個真正的絕頂高手,梁一二暴露戰力後,假太祖自然要去調查他的真實身份,由此查到了他就是鬚根,是無根之人……賈添知道梁一二的真實身份。 最要緊的,身懷大本領之人,只求飛仙破道永生逍遙,誰也不會把皇帝的寶座放在眼裡……賈添要修改中土風水來滋養邪井、準備傀儡邪術,做了皇帝便能驅役天下青壯,且不會讓修界生疑,事半功倍。 「賈添篡國,做了洪太祖,這一點應該不會錯。不過還有件事你不知道,他和浮屠一樣,都是天地間的異物,力量與生俱來,生俱先天造化,能大大消弭中土間勁力轟襲的傷害。」 跟著梁辛把小眼中浮屠關於『造化削減』的指點,原原本本給小汐複述了一遍。 待小汐點頭,表示明白之後,梁辛把話題一轉,重新提及小汐最初的疑惑:「蠱術之力是天星之力,這便是梁一二為何要選宋紅袍的原因了」 宋紅袍是煉蠱的,蠱術力量來自星河,是『不屬於中土世界的力量』,就對付賈添而言,這門功法的『效率最高』。 小汐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有些勉強,就算宋紅袍會蠱術,靠著他去殺賈添,還是差了太遠。這個事情不靠譜的。」 「莫忘記,在安排宋紅袍『辦事』前,假大人和假太祖已經拼過了一場,梁一二重傷,賈添也未必好過,多半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至少當時在梁一二看來,宋紅袍應該是有機會的……梁一二啊,他是真的心疼手下,不願讓宋紅袍盲目送死。所以他才會把自己當成了標尺,若宋能殺他,便能殺掉賈添;若連他都傷不到,宋紅袍也就不用出手了。」 可宋紅袍貪功冒進,全力發動奎木狼向憨子奪力,結果被自己的功法困住了整整三百年,再沒法去執行梁一二交代下來的任務,而後梁一二最終也在與篡國妖孽的爭鬥中落敗。 妖人冒充太祖皇帝,蒙蔽了整座天下,梁一二的誅妖之舉無論成敗,對世人而言都是弒君,而他最後的下場也是獲謀反大罪,遭鋸割極刑慘死…… 梁辛忽然笑了起來,不過神情之中並沒太多歡愉,而是糾纏著滿滿地感慨之意:「鬚根催眠自己,本來是為了飛昇,可在催眠之後,他就真的變了個人,變得不計生死,只求人間太平,心境上真就切合了神佛的慈悲之意,為了誅殺篡國妖人,不惜用自己做『標桿』,到最後也真的搭上了性命……這個結果,鬚根就是做夢,也不會想到。」 小汐也不知道是該歎還是該笑,鬚根或許死不足惜,可梁一二卻當真活得頂天立地,活得無愧人間。 鬚根鬧了個天大的笑話,不過這個笑話裡,唏噓也太多了些。 笑聲收斂,梁辛又繼續道:「賈添篡國,成了洪太祖。在小眼裡我順著這一點,又往下猜了一步:他不止做了一任洪太祖,大洪朝三百年,從太祖到熙宗都是他這一來,許多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 洪太祖痛恨修士。可自太祖之下,第二代皇帝開始,突兀轉換了念頭,開始篤信仙道,供養國師自由出入後宮……皇帝求仙道,惹得修真道開心,幾百年下來,任誰也不會去懷疑『靈元被篡改』會與皇帝有關。 大洪朝的皇帝,個個英明神武,上下三百年,一個昏君都沒有,而且一代強過一代……從頭到尾,龍椅上坐著的都是賈添,這一行他越干越熟稔,當然『一代』幹得更比『一代』強。 憑著賈添的本領,或操縱『傀儡』,或幻影化影,去做上三百年、幾十代皇帝,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最後,再把賈添和洪熙宗重合起來,事情也就更清晰了。」梁辛聲音不停,一股腦地向下說: 「熙宗皇帝統御大局,麒麟具體實施,上下策應,在最後、最關鍵的十幾年中,大肆修改中土靈元,保證咒井成形。被天門發覺異常後,棄卒保帥,麒麟甘心赴死護主,若熙宗不是賈添,麒麟又哪會認下罪責、自甘自願與朝廷撇清了所有罪責。」 「齊青詐屍變成傀儡。天門宗師無數,卸甲五祥瑞雖然有名,但修為也算不得太出色,為何偏偏只有她受害?天門高手中,也只有齊青曾與熙宗共處過一段時間。她是死後變成傀儡,『與眾不同』,其中緣由並不難猜,賈添準備咒井邪術的同時,說不定還不甘心,又想設計一項屍化傀儡之術。此術一旦成功,浩劫出現時,賈添完全可以袖手旁觀,先讓天門統御整座修真道與和神仙相惡鬥一番,待修士們盡數被神仙相殲滅後,他再施展邪術點活修士身體結成傀儡大軍,這一來原先只能打一仗的修士,就能夠再多打一次……不過他的新設計還是失敗了,齊青是七七之後詐屍變作傀儡,賈添等不起四十九天,最後還是放棄了『屍化傀儡』,但『試驗品』齊青已經中了邪術,沒得更改了。」 「我的兩重身份,梁大人之後、魔君之子,在我乾山第一次與賈添『碰面』之前,知道這兩重身份的人少之又少,那時賈添卻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後二哥曾懷疑到石林身上。二哥的懷疑沒錯,可石林卻是冤枉的。石林不曾把梁辛的身份告訴賈添,但這件事他不會也不敢向皇帝隱瞞。沒人能想到,洪熙宗就是賈添,石林洩密仍不自知。」 「還有,『法術來自雞』、賈添將朝陽藏在浩蕩台、咒井先藏於『欽天監』後又挪移到鎮山之巔……賈添的行蹤,大半都與京師有關。」 …… 其實,最後的這一串推測,已經和『玉匣人頭』沒有太多關係了,但是洪太祖的這棵人頭,是一個重大的契機,也就是在這個契機之下,梁辛的思路才得以突破,諸多雜亂線索一一歸攏,整件事也變得清晰起來。 梁辛敢拿腦袋和別人去賭,賈添就是大洪朝的歷代皇帝。 梁辛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悶氣,洪太祖、假皇帝、梁一二這一大串事情,終於說完了。 找賈添難,但找皇帝卻再容易不過,皇帝陛下,自然住在皇宮裡……雖然不確定邪術之後,賈添是否還在皇宮內院,但這趟京師之行,梁辛是一定要去的。 進入老巢去擒賈添,其間的風險,甚至遠超『六趣三返』,所以梁辛才要支走青墨,同樣,他也不想讓兩位義兄和其他人涉險,不想等小眼裡的同伴歸來。 到了現在,小汐哪還不明白梁辛的心思,不過她知道,自己跟去京師也幫不上忙,只是給梁辛徒增累贅罷了。 木老虎可一點沒客氣,瞪著梁辛道:「這趟玩命的勾當,你不帶別人,就選我同行?」 梁辛還真就打算只帶木老虎去,一來,老虎現在手上有萬多件法寶,戰力驚人,著實是個好幫手;二來,他有草木真身,能輕易瞞過賈添身邊的傀儡護衛;三來,大家不是很熟……梁辛不心疼他。 不過梁辛也沒勉強,對著他道:「你要不去就算了,大家就此散伙,互不相欠,以後各走各路」 木老虎目光閃爍,猶豫了半晌,咬牙之後,又變回二混子的神氣,笑嘻嘻地應道:「早都說過,我是亡命徒,玩命的差事沒了我哪成」他現在境地尷尬,就算賈添不找他麻煩,下一波神仙相大軍也會來殺他,唯一的保命之道,也就剩『日饞仙宗』了,何況還有『飛昇仙界』這麼大的誘惑,最後他選擇梁辛,再正常不過。 梁辛哈哈一笑,客氣了句:「有勞木先生了」,跟著轉目望向了小汐:「怎麼,還有什麼疑惑麼?」 「有」小汐的聲音略略有些急促,可一個『有』字之後,卻愣在了原地……哪還有什麼疑惑,可一旦『沒有』,梁辛便要啟程了。 沉吟了片刻,小汐終於給自己『找』出了一個疑惑:「梁一二是如何發現賈添篡國的?」 木老虎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聽梁辛給小汐一段一段解釋下來,對事情也多少瞭解了些,聽到小汐的問題,不等梁辛開口,他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事情只有天知道」 不料梁辛卻笑了笑,開口回答:「這個事情我也想過,賈添的法術和心思都了不起得很,在皇位上不應該會露出什麼明顯破綻。我覺得,或許是梁一二在追查其他案子的時候,無意中查到了這件事……」 梁一二當年致力搬山,曾遠航凶島惡海以求重振凡間的『天眷神力』,藉以對抗修真道,結果卻意外對上了島上苟延殘喘的百納等人,由此得知了神仙相之事,而後他不知又得到了什麼線索,一直查到猴兒谷,不僅與天緣結盟,甚至潛入過深潭。按照梁辛的猜測,梁一二很可能是在追查這件案子的時候,發現了賈添對皇位的圖謀。 小汐的腦筋已經亂了,再也找不出新的疑惑…… 梁辛當然能明白她的擔心,拉過她的手,輕聲安慰道:「我的惡土力,是從仙界得來的,也算是賈添的剋星了,放心便是,就算打不過他,憑著身法至少逃命沒問題。」說著,停頓片刻,又繼續道:「還要借你的星魂來用用。」 自從毀滅邪井之後,星陣眾人或重傷或被擒,七枚星魂都集中到了小汐身上。 小汐勉強笑了下:「星魂本來就是你的。」說著,心念微微轉動,將星魂重新遣回梁辛體內。 「仙界惡土、七蠱星魂,都是外力,對付賈添再合適不過,不用太多擔心。何況賈添不久前脫力,他恢復起來,可未必有我這麼快……」 梁辛不會安慰人,對兒女之情,就算心裡再怎麼不捨,嘴上也說不出什麼纏綿調子,幾句話之後就不知該說什麼了,到最後也只是對小汐點了點頭,笑著說了聲:「放心吧」隨即放開了白衣少女的手,與木老虎結伴出發,向著京師方向趕去。 出發後不久,梁辛忽然笑了起來,木老虎被他嚇了一跳,皺眉道:「笑啥?」 梁辛笑著應道:「三百年前,假大人對上了假皇帝;三百年後,假子孫又對上假皇帝,不覺得有趣麼?」 木老虎心裡念叨了句『有趣個屁』,口中笑道:「有趣得很。」 第三九八章 別太囉嗦 大洪中心,京都。 早已凝固、卻仍觸目的血跡隨處可見。街上有人,老人、娃娃、女人,獨不見青壯,人人神情麻木,目光悲慼,步履遲緩……黎明時分,梁辛趕到京城。本應是一天中生機最濃的時候,此刻卻只剩一股濃濃的悲涼。 老幼婦孺雖未被妖術所侵,可家中那個至親的男人不見了,眼前的路只剩一片晦暗,就算再怎麼自勉,可也沒法去喚起那份生氣了。 昔日繁華京都,如今仿若死城。 木老虎並未進城,兩個人在來時路上早都商議妥當,他留在城外隨時準備接應,由梁辛獨自進入皇宮去找賈添。 傀儡邪術席捲中土,『帶走』了所有青壯,天下凋零,唯獨皇宮是個例外,放眼望去,一隊隊內廷侍衛來回巡視,戒備森嚴。這些武士並非傀儡,他們都是真正的活人——天眷之人,不受邪術侵襲。 不止侍衛,皇宮內還有些修真道和國師設下的厲害禁制,不過靠著這些手段,如何防得住嫦娥勁力的梁辛,梁辛潛入皇宮有小半個時辰了,正趴在一座大殿穹頂。 大殿門樓上匾額高懸:宣和殿。 讓梁辛略感意外的是,他一直沒能找到探到傀儡存在的痕跡。不過他已經找到了皇帝,就在他身下的宣和殿中。 熙宗陛下正在早朝。 梁辛散出靈識,大殿內的情形一清二楚,熙宗皇帝正和倖存下來的老臣們商討辦法,來應付『青壯消失』局面,青衣指揮使石林也在殿內,想來他也是天眷之人,躲過了邪術的侵襲。 來的時候梁辛滴了『婆娑淚眼』,不過這門靈藥,必須要真正用眼睛去看,才能窺破幻形法術,無法用在靈覺上,梁辛要想辨明熙宗到底是不是賈添,就非得去看上他一眼。 梁辛不敢去伸頭窺探,就在屋頂上耐心等待退朝,有什麼事情,都等他看上皇帝一眼後再說…… 不久之後,儀事結束,早朝將散,皇帝忽然望向石林,沒頭沒了句:「我聽說,江湖上有個用毒的世家,姓溫的?」 雖然不明白皇帝為何會來問一個江湖世家,石林還是恭聲應道:「正是,溫家人世代與毒物為伍,頗有幾分凶名……」 不等說完,熙宗就笑著打斷他:「下了朝,著你去辦件差事,去找溫家賣五千斤毒藥回來!」 石林嚇了一跳,五千斤毒藥,足夠一個千戶營吃上好幾天了。 熙宗皇帝笑呵呵地,繼續道:「毒藥買回來後,塗房頂。把皇宮裡每間屋、每座殿的頂子都給我塗上毒藥,省得那些不知死的鳥兒,動不動就往上面落,煩人得很!」說著,打了個哈欠,對著殿內百官揮了揮手。 老太監踏上一步,尖聲宣佈退朝,熙宗卻未如往日那樣起身返回後殿,就舒舒服服地坐在龍椅上,伸手接過內侍遞上來的香茗,有滋有味地品著,等眾官全部散去後,他抬起頭對著屋頂笑道:「快進來,快進來,難得你來串門。」 不用『婆娑淚眼』了,只憑熙宗能看破梁辛的行藏,便足以確定他就是賈添了。梁辛身形一飄,從頂子上跳到門口,邁步走進大殿。 大殿裡百官散去,可護殿武士和貼身太監還在,乍見一個粗壯青年突兀出現向著皇帝陛下走來,人人大吃一驚,始終跟在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叱喝一聲:「護駕!」說著,率先撲躍而起,雙手如鉤向著梁辛抓來,殿內武士也抽出跨刀,或衝向梁辛,或簇擁著皇帝想要向後撤去。 不料在熙宗臉上,忽然顯出了一股極不耐煩地神氣,舉起雙手重重一拍,啪地一聲脆響,一道青色光芒從他合掌出綻放,掃過整座大殿。 青光過處無一例外,砰砰悶響不絕,大殿中的武士和太監,身體盡數爆裂開來,大好性命轉眼化作一灘血肉模糊! 和鎮山慘案,一摸一樣的殺人手段。 梁辛全沒想到他會突兀出手,把『自己人』都殺掉,一時間來不及阻止,皺眉叱道:「他們要護你,你卻殺他們?」 熙宗笑得漫不經心,應道:「傀儡法術出了紕漏,擒盡天下青壯,唯獨漏下了天眷……這些都是天眷之人,我看著心煩,殺了也就殺了……你等我片刻。」說著,全沒皇帝尊嚴,一溜小跑著來到大殿門口,斥退了聞聲趕來查探的大隊侍衛,不許任何人來打擾。皇帝聖諭,沒用太監通傳,雖然顯得有些蹊蹺,可侍衛們哪敢多問,立刻退散開去。 熙宗轉回身,又笑著來招呼梁辛:「難為你找到這裡,喝不喝茶?我讓人送過來。」一句話中,他的臉迅速變化,很快就變成了那張梁辛再熟悉不過、由千萬碎片拼湊成的臉孔,顯出了賈添本相。 梁辛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碎屍:「不怕送茶來的太監見到這些會大呼小叫?」 「再殺了唄,也不是什麼大事。比著你口渴,差得遠了。」 梁辛擺手,語氣生硬:「血腥氣這麼濃的茶,我喝不下,還是算了吧。」 賈添想了想,又跑回到自己的龍椅前,把自己的殘茶端到梁辛面前,笑道:「這個清淡,我就喝了兩口,你要口渴就喝這個吧,怠慢了,怠慢了。」 梁辛沒去接茶杯,賈添也不當回事,一手端著茶杯,另只手拉起梁辛向著後殿走去:「去後殿聊,那裡乾淨些。」一邊走著,賈添就像對著多年老友似的,含笑道:「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連打坐的功夫都沒有,中土出了這麼大的事,稍一疏忽,非得天下大亂不可!」 「中土已經大亂了。」 賈添應道:「兩回事,傀儡已成沒得改了,活下來的人,日子還得接著過不是,我不上心怎麼行。」 梁辛側目望著賈添:「忙著恢復秩序,整頓國勢……像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可你明明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賈添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我不愛民,我只愛這個天下。中土就是我的園子,那些凡人、修士不過是園子裡的螞蟻,就算螞蟻都死光了,園子也還是園子,沒關係的。不過重整秩序這件事我覺得有趣,不妨花些心思來做一做。」 「有趣?」梁辛追問。 「咒井法術是我的,大洪人間也是我的,我發動了自己法術,也讓自己的大洪朝陷入危局。你看,兩樣東西都是我的,為成其一而毀另一,這樣不對勁。這就好像一道我自己給自己出的題目,解不解得開都無所謂,關鍵是我得去解它,否則總不甘心勒!」 說著,賈添的眸子亮了起來,聲音裡也隱隱顯出些亢奮:「尤其有意思的是,天道怪物的大軍將至,還有你這個小魔頭不停給我搗亂,危機四伏,可偏偏又什麼都不確定……傀儡只有十年壽命,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浩劫東來;你的日饞沒了,但核心高手卻倖存下來幾個,不知道你還有沒有更厲害幫手,哈哈,越是亂,越是糟,越是麻煩不斷,我解自己這道題目的時候,也就越覺得有趣,哪捨得就此撒手不管。」 說完,他稍微停頓了下,又繼續笑道:「說到『題目』,剛好我這裡也有道題,待會要請你來解一解。」 梁辛冷曬,沒去應賈添的話,直接問道:「傀儡大軍已成,對付那些神仙相,你應該勝券在握了吧?我說的是如果十年之內,他們來到中土的話。」 賈添瞪大了眼睛,目光詫異:「你怎麼會這麼想?神仙相是什麼人?論身份,都曾名動天下;論輩分,個個是活祖宗。幾千個這樣的人加在一起,力量何其可怕。對付他們,誰敢說一句勝券在握?」 說到這裡,賈添的語氣裡又帶上了幾分抱怨之意:「何況朝陽也死了,他過去不止通風報訊那麼簡單,我早都和他定好計策,萬一傀儡們擋不住仙道怪物,還要靠朝陽將他們引入大眼,那時還有幻術可依,結果你倒好,把他給殺了……」 梁辛懶得去分辨是真有其事,還是賈添編出來噁心自己的,不耐煩聽下去,打斷道:「就說現在,你對浩劫東來,有幾成勝算?」 賈添聳了聳肩膀:「一半一半吧。」 「才一半勝算?」梁辛愕然:「那你還煞有介事地『有趣』、『解題』?即便重建秩序、大洪太平,過不了幾年浩劫東來,你敗下陣來,什麼不都完了。」 賈添皺了下眉頭:「你小時候沒用木板木條,搭過小房子玩麼?搭好之後呢?還不是一腳踢了,然後再重新搭……可你在搭木條的時候,會因為待會要推倒它,就不搭了麼?一回事,沒什麼區別的。」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走到後殿。賈添周到無比,非要梁辛『上座』,請他去坐自己的龍椅,自己則隨便找了個繡墩座下,也不再提『題目』的事情,目光含笑打量著梁辛:「看你精神不錯,這麼快就恢復了?」 「我沒有國事操勞,恢復得自然快。」梁辛第一次做龍椅,也沒覺得多舒服,把雙腿也盤了上來:「你呢,恢復了多少?」 賈添豎起兩根手指:「一成多些吧,絕對到不了兩成。剛說過了,這幾天裡時時都在想著、忙著國事,沒工夫去入靜調息,復原起來自然緩慢得很了。再說恢復修為的事情不著急,那些仙道怪物來得不會那麼快,他們殺到之前,我定能復原如初。不過我還真的不曾料到,你居然發現了我在人間身份,快說來聽聽,你是如何查出……」 梁辛不想、也沒那份耐心去給他解釋太祖人頭的事情,搖頭不答,反問道:「中土傀儡消失不見,你把他們藏到哪裡去了?」 「土木相濟,把傀儡集結之後我命它們沉入土中,說不定還能多活些時日。」賈添毫不隱瞞:「放心,你那些手下、妖族都活得好好地,不過我可捨不得把它們還你,你還是免開尊口吧。另外傀儡的法術不可逆,我也沒辦法再還他們清醒,你最好死心。」 梁辛笑了笑,好像想說說什麼,可張開口卻發出了一聲叱喝,突兀施展身法,與此同時殺心惡性湧動湧動,魔功剎那成形,天下人間,來不及! 梁辛不是來談判、來討價還價的,對賈添能抓就抓,擒不下就殺了了事。傀儡們消失了,十年之內總能找得到;賈添也無法還傀儡清醒,留不留他對梁辛而言真沒了太多意義。何況兩人之間早已勢成水火,他不對付賈添,賈添遲早也會找上梁辛、和日饞中那些不受傀儡之術的魔主。 十丈之內時間凝止,賈添被『來不及』正正套在中央。 梁辛從反噬亂流中從容游轉,撲向敵人,有什麼事情都先打斷賈添的脊椎骨再說!可他萬萬也不曾想到,本應被時間之鎖死死桎梏,絕無法稍動的賈添,忽然對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臉上千萬個『碎片』,同時綻放的笑容。 下一個瞬間,梁辛竟散去了天下人間,身法勢子裡著實有幾分狼狽,翻身後退數丈……在他心裡,就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剛剛魔功之內,就在賈添一笑的那個瞬間裡,亂流反噬陡然增強了千倍、萬倍,即便他嫦娥之力塑造的身體也全無抵禦的餘地,要想不亂流碾殺,就只能撤掉魔功。 不是因為賈添的掙扎,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力量來自外面。就彷彿有一千座宏偉大山,一千隻磅礡湖泊想要硬生生地擠進魔功之內,這才引得亂流突兀變強。 撤散魔功之後,『外面的力量』也隨之消失不見。 被『來不及』套中的賈添,甚至沒去反抗;但是魔功籠罩範圍之外,卻出現浩蕩大力入侵、擠壓,逼迫梁辛收招。 這樣的情況,梁辛從未遇到過。 賈添搖頭而笑:「你這道本領,和當年梁一二要殺我時用的辦法差不多,對我不管用。」 梁一二的魔功偷學自謝甲兒,雖然號稱『天上人間』,可實際上卻是由老魔君『來不及』衍化而來,形異卻質同,三百年前梁一二靠著它對付不了賈添,現在梁辛也一樣。 梁辛參不透其中的古怪,乾脆也不再胡亂琢磨,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凝神聚力,『想不到』中看不到因果、『來不及』中反噬劇烈,兩重魔功都沒了用處,但他有一身來自仙界惡土的嫦娥勁力、身上還藏了七枚星魂,未必殺不掉賈添。 賈添卻全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雙手虛按,示意梁辛稍安勿躁,口中同時笑道:「我要死了,會有大麻煩。」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解釋道:「你莫誤會,我說的不是『法隨身滅』,我的死活已經和傀儡沒關係。」 梁辛天生就有幾分虎狼性子,既然已經動手,也就沒有再停下來的道理,全不去理會賈添的話,又復叱喝一聲,迴盪嫦娥勁力攻襲強敵! 賈添絲毫不覺意外,笑著罵了聲:「急性子的小鬼啊!」手訣翻轉,一道道綠色妖元凌空而現,或凝化妖刃,或結做仙刺,迎上梁辛。 束元成刀,毫無玄奇可言,隨便一個四步修士都能嫻熟施展,但同樣的法術,在賈添使來,卻有不一樣的力道,無論妖刀仙刺,每一擊都不遜於仙界的羅剎惡鬼,就連梁辛都不得不小心應付。 同樣都是嫦娥之力,兩人才一動手,巨大的力量立刻向著四周席捲而去,偌大一座『宣和殿』轟然爆碎。皇宮之中巨響隆隆,轉眼亂成一片。 大隊侍衛從四面八方匯聚而至,可又哪能靠近半步!也幸虧賈添法術使用精準,而且全副精力都放在抵擋梁辛猛攻之上,這才沒有殃及旁人。 相鬥片刻,梁辛就大佔上風,看來賈添果然力氣衰竭,在抵抗乾坤一擲時消耗的修為,還遠未能恢復。 皇宮爆發惡戰,巨力雖然未曾波及到凡人,但整座京城也還是隨之大亂,木老虎在城外也有感應,不過梁辛那裡始終未傳來動手的訊號,老虎也就繼續隱忍著。 皇宮裡的梁辛雖然大佔優勢,卻不敢有絲毫怠慢,以賈添的為人,就算沒料到自己會找上門,也不該連一個厲害傀儡護衛都不帶。 或者傀儡高手、或者山天大畜,梁辛敢篤定,賈添一定會有後援潛伏附近。賈添不動用這些『後援』,梁辛也不急著亮出『老虎』…… 惡戰之中,梁辛手訣一晃,七片陰沉木耳震顫而出,星魂顫抖不停,引出層層漣漪! 只對付梁辛,賈添都顯得吃力,星魂再一參戰,就更加狼狽了……可狼狽的,只是他的法術、他的身形、他的戰局,在他的目光裡卻不見一絲慌亂,語氣仍好整以暇,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好傢伙,天星力、惡土力,都是外間力道,都是專門對付我的,你知道我身具造化?」 梁辛不去理會,只是發狠猛攻! 「知道我身具造化,那我問你,你知道大眼是怎麼來的麼?」賈添也無所謂,自言自語、好像很愜意似的:「太古時,有個手段通天的絕頂人物,喚作魯執……」 突然聽到賈添提及魯執的名字,梁辛不自禁愣了下,攻勢也隨之稍緩! 賈添何其精明,只憑梁辛這一緩便看出了端倪,滿是意外地『咦』了一聲:「你居然也知道魯執?說完,又復笑了起來,語氣裡輕鬆了很多:「小魔頭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好得很,我還怕長篇大論地去講述往事,會太占時間。你知道多少?」 「從魯執和十位仙魔重返中土開始說吧!」梁辛終於應了一聲,說完,他又笑了起來,笑容並不猙獰,但魔頭心性盡顯無疑:「最好別太囉嗦,我的攻殺勢子不會再稍減半分,死之前能說完最好,說不完及算了。」 話音落處,攻勢又復猛烈起來! 求票!!) 第三九九章 山天靈胎 第三九九章山天靈胎 「我盡量。」賈添哈哈一笑,說起正事:「十一仙魔妄動中土格局,引來無應劫……對了,想起來了,在大眼打乾坤一擲的時候,你提到過『無應劫』,就是從此事中得知的吧?」 賈添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全不怕跑題耽誤時間,看起來彷彿不信梁辛真會殺他似的。不過對梁辛而言,如果能擊斃賈添,他絕不手軟,『故事』聽不完他也認了。 賈添再度拉回正題:「無應劫下,其他十人死於非命,只有修為最高的魯執一人倖存,由此他也明白了,硬撼中土格局只會招來滅頂之災,死路一條。所以他才變通起來,想到了做出個假大眼替掉真靈穴,這是個偷天換日的法子,能瞞過乾坤,不會引來劫數。苦乃山的那個大眼,就是魯執弄出來的,自那以後,中土世界靈元改道、天劫時間變長,大海深處化作混沌之域……那些飛昇的修士們更倒足了大霉,渡劫後去不成仙界,反倒變成醜八怪。」 梁辛已經施展全力,賈添招架不住連連後退,雖然沒有被直接擊中,但巨力迴盪裡,他連續幾次受到波及,終於悶哼了一聲,暫時說不下去了。 梁辛笑:「早告訴過你,別太囉嗦,要不故事講不完」 「沒想到,你還真是鐵心要殺我……」賈添好像很喜歡和梁辛說話,從不肯放過開口的機會,哪怕是廢話。 賈添緩了半晌,勉強穩住頹勢,這才繼續講下去:「苦乃山的大眼,是魯執憑空捏造出來的,單靠那裡的地勢、氣脈可不成。魯執要動用**術,移山造嶺、填川開河……總之忙碌了不少時候,苦乃山猴兒谷格局初顯,但這些事情,算起來最多是準備功夫,距離真正的靈穴成形還差得遠,而到了這一步,才是魯執真正施展手段的時候」 「哦,對了,有兩個事情,不知你知不知道,一是魯執是山天大畜;二是魯執擅煉,尤其是煉化仙魔屍體。」 賈添等了片刻,沒得來梁辛的回應,咳了一聲:「打殺歸打殺,我也沒攔著你不是,不過我在這講得認真,該答應的時候,你好歹也吱一聲。」 「知道」 賈添心滿意足:「有時候我會懷疑,說不定他是第一頭山天畜,就和浮屠一樣,都是天地初開時誕出的怪物…咳,扯得遠了,反正他是山天大畜就對了,所以他也懂得豢養山天畜的法門,在假大眼初具規模之後,他又把十個隨他同行、死在無應劫上的仙魔屍體,集中在一起,最終煉化成了十九枚山天胎。」 「其中的十八枚靈胎,被他按照三、六、九之數,分別置入猴兒谷周圍的山體之內,莫小看了這個『三六九』,其間的道理可大得很……『三』,一生二、二生三,而三生萬物,;『六』為**,上下四方、天地盡在其中;『九』,萬事起於一極於九,陽之數,道之綱紀」 「魯執按照外三、中六、內九,圍繞著猴兒谷布下了三座大陣,暗合天地氣數,宇宙乾坤被一網打盡十八枚靈胎,被一一填入陣眼,隨著他們慢慢成長,大陣也運轉開來,他們長得越茁壯,陣法的威力也就越兇猛,對靈元大脈吸引也就越強大。」 正說著,賈添哇地噴了一口鮮血,胸口正中梁辛擊來的兇猛勁力。可他真就彷彿個瘋子,沒有絲毫怪罪之意,只是把護身法術又舞得更急了些,口中仍在說著過往故事:「再複雜的道理就不解釋了,總之三六九之陣非同小可,十八枚靈胎更不得了,養下他們,能給猴兒谷聚攏天勢地氣。」 「而十九枚靈胎中的最後一枚靈胎,也是最好、最珍惜的那一枚,被魯執置入了假靈穴,這才是關鍵所在、大眼能否成形的關鍵最後這枚靈胎,與另外那十八個兄弟同宗同源,彼此呼應,因此猴兒谷大眼也和周圍的三座大陣相成相濟。十八靈胎奉他為主,三座大陣也以猴兒谷大眼為尊,同時咆哮天地,吸引靈元大脈……再之後,便是等待了,十九枚靈胎不停成長,變作真正山天大畜,陣法也發動到了極點,最終,整座氣脈都被引了過來,而假大眼也終於變成了真靈穴,大海那一邊的真大眼,被徹底廢掉了」 以前梁辛只知道魯執造出了假的大眼,但魯執是如何做成這件事的,他卻一無所知,直到現在才明白魯執的手段。而故事越講越駭人,梁辛的神情也漸漸變得驚疑不定了…… 賈添的聲音不停,語速也在不自覺中加快了許多,不是因為梁辛的攻勢,而是賈添整個人,都開始有些激動了,跳過了靈胎如何長成,為何會破山而出等諸多中間的過程,直接向梁辛說起結論: 「苦乃山中,入身『三六九』的山天畜,每一個的出身之處,都算是一處福地,唯獨猴兒谷深潭下的大眼才是真正的靈穴另外那十八處福地,不過是奴、是侍,是大眼成形的輔助。」 「而每一頭靈胎化成的山天畜,都和自己的成長之地氣運合一,同命共生。大畜一死,他們出身福地或者靈穴,也隨之枯敗;反之亦然。」 「不過,在假的大眼真正成形後,靈元氣脈循環往復,已成定局,三六九大陣也好、那十八處福地也罷,也就可有可無,即便盡數毀去,對猴兒谷的那隻大眼也沒什麼影響了。」 說到這裡,賈添突兀提高了聲音,語氣中的笑意也越來越濃:「小鬼,說到現在,還不明白麼?」 「你知道我生具造化,我的力量不是修煉來的,而是與生俱來,巧合麼?」 「魯執是山天畜,為開拓新大眼煉化了十九個靈胎,養成了十九個人形大畜。而我有十八個同門兄弟,個個都厲害無比,猶勝百無一用,巧合麼?」 「十頭給朝陽護法的大畜、猴兒谷三百里大畜禁制,你見識過我的手段,當知我也會養山天畜,巧合麼?」 「魯執往事,都是太古秘辛,我卻全都瞭解,為什麼?」 「仙道怪物做夢都想擊毀大眼,唯獨我不睦飛仙,費盡心機,拼出全副力氣,也要保護大眼周全,為什麼?」 字字如雷,梁辛心旌動搖,而賈添卻放聲大笑:「在猴兒谷深潭下,我著天猿困殺的那十八個神仙相,就是大眼周圍十八處福地的主人,他們都是我的同門兄弟……我就是最後那頭靈胎養成的山天大畜。我的出身之處,正是猴兒谷的大眼 說到這裡,賈添的聲音突然平緩了下來,笑意一掃而空,語氣淡漠而冷清:「你來找我,所為的就是殺我。我剛剛說的、要給你出的題目了,現在題目來了……我和大眼同命共生,殺了我,大眼隨之崩裂,不用等九星連線,浩劫立刻降臨,這道題,你怎麼解?」 說完,賈添猛地收斂神通,雙臂大張再不設防,目光與語氣中,滿滿都是瘋狂,再度放聲狂笑,對著梁辛吼叫:「小鬼,殺我?來呀」 從頭到尾,都是賈添自說自話,所有事情都是他用嘴巴講出來的,無從考究更沒有人證物證,可梁辛信了他。 信賈添所言,只因為四個字:絲絲入扣。 大段地往事中,不僅說明了魯執『捏造』假靈穴的經過,還點明了賈添的出身,而在梁辛眼中,始終被迷霧籠罩的賈添,也隨之變得清晰起來 賈添不在乎人命,只在乎這一片大陸所在的天地——他是猴兒谷出身的山天大畜,換個角度去看,他就是假大眼,他就是中土大陸兩隻定盤星之一,由此他才會覺得,這座天地是他家的園子,或者說,這座天地本來就是他家的園子; 所有的神仙相都盼望飛昇,甚至魯執兄弟、謝甲兒這些沒有道心、無法飛昇的『另類』強者,也想到仙界去看一看,賈添也坐擁大力,對仙界卻毫無興趣——他是魯執門徒,他知道仙界的真相; 而最重要的,賈添和神仙相為敵,他的動機何在。要是其他的強者,為了個『園子』,犯不上去和那樣一支仙道大軍為敵,可賈添不同,他和猴兒谷大眼同命共生,假大眼被搗毀,他也會死於非命。這件事沒得通融,誰要毀猴兒谷大眼,他便要先毀了誰 還有,『想不到』中看不見他的因果、會豢養山天大獸、懂得篡改靈元的一些法門……諸多事情順理成章地串在一起,梁辛也由此篤定,賈添說的是真話。 雖然對賈添,還有不少疑惑,但也僅僅是疑惑,而並非『破綻』。 另外梁辛也想通了另一件事,為何以『來不及』對付賈添的時候會有可怕的外力湧來。賈添就是大眼,用『來不及』去綁他,就等若以魔功籠罩住小半座中土,梁辛魔功的範圍達不到那個程度,自然會引來天地勢力的兇猛反撲。 梁辛臉色猙獰,拳頭高舉,可猛衝的勢子卻無論如何再沒法繼續下去,殺了賈添,就等於毀掉猴兒谷大眼,就等於毀了中土 真相駭人,完全出乎意料,驚訝中梁辛的聲音也略顯乾澀,瞪著賈添問道:「上次在大眼時,你怎麼不說?」 「大眼裡你我都告脫力,你殺不了我,我何必和你廢話。」賈添的笑容不變,雙手背負身後,眼神中的瘋狂消散,換而無盡嘲諷:「怎麼,不敢殺了麼?魔君也不過如此……」話還沒說完,梁辛忽然咆哮了一聲,再度撲躍而起,嫦娥勁力與七蠱星魂同時發動,勢若瘋魔,又向他衝了過來 賈添全沒想到梁辛得了失心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竟然還咬牙切齒地轟殺過來。他擺出的是一副『我不動手,你想殺就殺,可是你敢殺麼』的態度,但梁辛真犯渾玩命,他又哪會能真去和小魔頭同歸於盡。 賈添驚呼了一聲,又喚起護身法術,手忙腳亂地抵擋梁辛的猛攻,語氣裡的從容、嘲諷、笑意都統統消散不見,氣急敗壞地怒斥道:「混賬東西,你真要毀了中土麼?」 梁辛甩頭向著賈添吐了口唾沫,嫦娥力的口水,也足以分金裂石了……小魔頭隨即開口:「你知道魯執和十大凶魔,那你知道楚慈悲麼?」 問過之後也不等賈添回答,梁辛就繼續道:「跟著楚老,我學了個乖」 賈添喝問:「學到了什麼?」 梁辛卻呵呵呵地笑了起來:「你猜。」說話時攻勢毫不停頓,暴風驟雨般打向強敵。 梁辛學到的,是楚慈悲對付輪迴二鬼的辦法。 輪迴羅剎是殺不完,賈添是不能殺,根本就是兩回事,但是對付他們的手段卻毫無卻別:不殺,打到對方脫力重傷,無法再稍動,然後『關』起來……賈添是靈穴山天大畜不假,但也只是和假大眼同命共生,而不是傷害共擔,賈添受傷挨打都不會影響大眼,只要他不死就沒事。 梁辛越打精神,臉上的笑容也是正經開心,事情幾乎沒太多變化,不過是從誅殺賈添變成了痛打靈穴山天獸。 惡戰的局面完全是一邊倒,賈添擋不住來梁辛的猛攻,不片刻的功夫,身法就已經散亂了,法術也漸漸無力,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被梁辛徹底打翻,但賈添卻沒有要逃跑的意思,而且眼中的驚愕憤怒也不知何時消散了,搖頭笑道:「不成了,不能再打了…」說著,他的聲音突然一變,變得又尖又細,從口中吐出一連串誰也聽不懂地古怪發音。 怪聲響起的剎那,大地劇烈晃動起來,啪啪脆響不絕,撲在地面上的巨大石板紛紛爆裂,一條條猙獰裂紋迅速蔓延,層層金光從裂隙中透出,直射蒼穹 彈指功夫,轟的一聲,碎石迸濺泥土飛揚,一條週身裹滿金光、足有三十丈的巨蛇破土而出,身體盤轉蜿蜒,正把賈添護在了中央,擋下了梁辛所有的攻勢。 突然竄出來的大蛇 巨蛇棲息地下,在它發動之前,甚至連梁辛的靈覺都未能發覺……賈添果然還是有後援的。 連串猛擊,數十道七步勁力轟殺過去,卻始終沒法衝破大蛇的防禦梁辛收手後退,凝神端詳這頭突然跳出來的怪物,但是蛇身上金光濃稠之極,一時間看不出它的真實面目。 有了強援相助,賈添又變得從容起來,也不怕梁辛再來突襲,繞步而出,走到了大蛇之前,對著梁辛點點頭,笑道:「小把戲,見笑了。」 賈添身邊有可怕怪物守護,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算不得什麼意外,梁辛也沒去大驚小怪,只是有些納悶:「有這麼厲害的傢伙卻不早用,非得挨打到不行才放它出來,你可有點賤了。」 賈添卻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我總也摸不清你的性子,越是琢磨不透就越覺得好奇,挨你兩下,倒明白了你這個人,也不冤。」 梁辛饒有興趣:「現在摸清楚了?我是什麼人?」 「你是個混人」賈添一點沒客氣。他不知道梁辛只想打到他脫力傷殘、不敢來要他的命,還道小魔頭寧可毀掉中土,不理傀儡也要殺他,理所當然送給他『混人』兩字。 梁辛樂了,又伸手指向賈添身後的巨蛇:「厲害得很,是什麼蛇,比著大蟠螭應該還要強上不少。」 「它是什麼,你自己看。」賈添轉回身,向著怪蛇一甩大袖,包裹在蛇身上的濃烈金光立刻消散一空。 蛇頭有角,形若鹿角;蛇身有爪,形若鷹爪;蛇面有須,形若虎鬚;蛇尾有鬃,形若鬣尾……這哪是一條大蛇,分明就是一條金龍 不是化形、不是法相,而是一條真真正正地金色天龍 梁辛臉色驟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全不知是該驚歎還是慘叫,他做夢也想不到,賈添竟在皇宮地下養了一條真龍。 賈添似乎很滿意梁辛現在的表情,笑著說道:「彫蟲小技罷了,用不著這麼驚詫。這裡是皇宮,本就是真龍境地,氣勢特殊,這才能在三百年裡養成這個小傢伙。不過它也只能在皇宮裡威風威風,一旦離開宮殿範圍,失去了皇家氣宙的庇護,就什麼都不是了,連條蛇都不如。」 龍是真龍,但離不開皇宮,若非如此賈添哪會放著如此霸道的神獸不用,獨自一個人跑去猴兒谷對抗乾坤一擲。 梁辛繼續問道:「它也是山天大畜?」 待賈添點頭之後,梁辛又好奇追問:「山在哪?皇宮裡沒山吧。」 山天大畜,必須要有山才能養,否則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名字了。 賈添伸手指了指腳下,笑著應道:「皇宮有山,不過你看不到罷了……那座山是倒長的,山基是地面,山尖則刺入地心,整座京城,都坐落在這『倒頭山』的山基上。」 梁辛還有疑惑:「這條龍不能離宮,那你為何不讓朝陽在宮內渡劫,為何不把咒井也藏在宮裡?」 「龍性霸道自私,見有人渡劫,而它卻還在人間,哪還了得,要是朝陽在宮裡渡劫,這條小龍第一個就會衝進天劫,去把朝陽撕了。」不知為什麼,賈添對梁辛的耐性總是極好的,絲毫沒有煩躁之意,耐心給他解釋:「至於咒井麼,是靠著靈元滋養而成的,在這條小龍眼裡,可是份香甜美味,我要把井挪到宮中,它第一個會鑽進去給我搗亂。」 說完,賈添對梁辛擺了擺手,笑道:「只要我人在皇宮,你就傷不得我,收了勢子,聊上幾句?」 不遠處就盤這條龍,梁辛哪敢放鬆下來,全身都緊繃繃地:「聊啥?」 賈添笑了,臉上千萬碎片同時變化,契合無縫,拼出了一個完整笑容…… 第四零零章 兩個大伯 第四零零章兩個大伯 皇城之內,賈添有真龍護身,梁辛全無勝算,不僅沒法去擒住對方,就連逃命都成了問題……賈添並沒急著反擊,而是拼出了一副笑容完整,和藹且親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盡可問來。死之前能落得個明明白白,也算是種福氣吧。」他一開口說話,臉上的笑容便『崩散』開去,又變回萬千碎片擁擠、無數神情閃爍的怪樣子。 隨即賈添又聳了聳肩膀,語氣中帶了些歉意:「我能做的,也就那麼多了。」 說話的時候,他身後的那條金龍忽然展開身體,以百丈方圓為界,緩緩地游轉起來,把兩人圈在中間。 金龍劃界,不容外人打擾賈添和梁辛,並未發動攻勢,不過龍頭的方向,無論如何游轉,都始終正對梁辛…… 梁辛不再胡亂出手,聞言笑了笑:「嗯,你對我還真不錯。」嘴上應話,心中則仔細盤算著,如果喚請城外的木老虎出手接應,自己逃出皇宮的成算會有多少。 梁辛只是隨口應付了一句,賈添卻很有些認真的點頭:「你我每次見面,除了打殺之外,你總在問這問那,我也會一一作答,梁磨刀,你就不覺得奇怪,我的耐心是從哪來的麼?呵呵,我雖然有些囉嗦,可也不會平白無故對著仇敵去浪費唾沫。當年梁一二殺我的時候,我一共也沒和他說過幾句話」 梁辛愣了下。 賈添要殺梁辛,這一點是絕不會錯的,可殺歸殺,態度卻始終不錯,梁辛有什麼疑惑,他都會詳盡解釋,甚至剛才的那道『題目』、大眼中的那個『笑話』,都含了些開玩笑的味道。 梁辛仔細回想,乾山養井、邪道統一、朝陽飛昇……自己壞了他不少大事,甚至連他的傀儡大計都險些毀掉,不知多少賈添門徒死在了日饞魔主手中,一度把對方打成了光桿元帥。雙方的仇恨不可謂不深,但賈添對自己,好像始終也沒什麼恨意。 自己都數不清,一共給賈添惹出了多少**煩,他憑什麼還這麼……親切? 賈添隨手撿過一塊殘碎的石板,墊在屁股底下,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目光中笑意不減,望著梁辛道:「梁一二就是鬚根,他是無根之人,連兒子都是假的,你這個梁氏後人的身份就更甭提了。你和梁一二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不過和我倒還是有一份淵源的。你在這世上的親戚,除了你母親之外,還有一個……」說著,賈添反轉手腕,向著自己一指,笑聲輕快:「就是我了」 梁辛全不明白,徹底懵在當場,賈添不會讓自己活著離去,自然也犯不著再來糊弄自己,可『認親』這回事,實在有些太匪夷所思了些 梁辛斜忒著賈添:「咱倆是親戚?那我該管你叫啥,表哥?外甥?」 賈添失聲而笑,罵了句:「不肯吃虧的小鬼要是認真算起來的話,你該叫我大伯」 梁辛的親爹是罪戶,早亡,賈添這個『大伯』,肯定不會是從那裡算來的,可他還有個義父……梁辛腦子裡嗡嗡作響,半晌之後才算回過神來,問道:「你和我義父有什麼淵源麼?」 話問出口,梁辛自己就先搖了搖頭,老魔君將岸雖然五世為人,又被困千年,但年歲上和賈添還是相差太遠,不管怎麼論兩人也論不到兄弟上去。何況賈添就是皇帝,早在三堂會審的時候大家就見過面,賈添要是認得老魔君,當初也不會不知道梁辛『魔君義子』的身份。 果然,賈添也搖頭道:「想差了,我和那個魔頭從未見過面,哪會和他做兄弟。」說完,也不再容梁辛瞎猜,逕自給出了答案:「你還記得苦乃山中那條凶根石脈吧?」 梁辛點了點頭:「當然記得。」就算忘了自己的名字,他也不會忘記那條石脈。他的機緣幾乎都是因此而起,若非少年時開山破煞,梁辛不會得到玉石雙煞的惡土怪力,沒了這個基礎,現在他最好也就是個平凡青年 「先前說過,我和十八個同門兄弟,都受魯執養育,在苦乃山中成形,那條凶根石脈也出自苦乃山,不覺得巧合麼……石脈,源自十八頭山天大畜中的一個」 魯執布下的十九枚靈胎都長成了山天大獸,最終賈添困殺了其他人,不過在那十八頭山天獸中,有一個在破山而出時,尚有一點『欠缺』,並未徹底煉化成形,由此在他所在的福地中,遺留了一道靈根。 而後,這一截靈根也沒人去管它,自己生長起來,越長越粗壯,漸漸成了氣候,被賈添發覺了。 『三六九』十八同門盡喪,那一截石脈神智混沌,對自己的出身、魯執留下的重任全都一無所知,對賈添根本沒有威脅可言,賈添也就由著它去生長,未加理會。 「本來我也沒想理會他,不過三百年前,我做了洪太祖,一邊要應付浩劫做諸般準備,一邊還有數不清的國事繁忙,尤其是那時候,我對皇帝的差事還不熟,常常忙不過來。所以就花了幾年功夫,煉化了一個分身出來,想要他來幫我分擔些事情。」 梁辛的眼皮直跳,雖然他不懂法術事,可是也能明白,煉化分身是了不起的**術,八大天門也好、神仙相也罷,梁辛見過的厲害人物多到數不清,也沒見誰有分身的,賈添竟能說『分身』就『分身』。 見梁辛神情有異,賈添搖頭笑道:「不是一氣化三清的那種道家分身,我可也沒那麼厲害,能在幾年裡給自己煉化出一個化外分身。」 比起修道強者的真正分身,賈添給自己煉化出的分身,要差得太遠了。前者會有本尊的三成修為,同時與本尊真元相通、心意相通,能助本尊禦敵、修煉。 賈添的分身,只能勉強和他心意相通,實力更差勁的很,連本尊的半成修為都沒有,不僅如此,他的分身也無法修煉,生來有多大的力道就是多大的力道,一輩子也不會有長進。 「分身的實力太差,施展幻形法術時,說不定會被能人識破,反倒誤事。我想讓他再強些,法術所限,我沒法給他灌頂。想來想去,就想到了苦乃山中的凶根石脈,石脈和我是同宗同源,分身無法修煉,但要是能把石脈的力量奪過來,不用煉化就可以直接平添修為,方便得很。如果成功的話,他幻形至少能瞞過大宗師。所以我傳下了奪力的辦法,分身趕去了苦乃山去對付石脈……」 一般來說,修士元神穩固,會牢牢控制住自己的真元,不容別人搶奪,但是那條凶根石脈的元神混沌得很,不足以護住自己的力量,就從這一點而言,和宋紅袍奪力憨子的情形倒有幾分相似,這才給了賈添和分身可趁之機。 說到這裡,梁辛哪還能不明白,當年苦乃山深處,凶煞石脈源自『三六九』靈胎之一,而那面玉璧精怪,就是賈添的分身。自己修行起源、惡土元基,一半來自魯執,另一半卻來自賈添 賈添看透了梁辛的神情,對他點了點頭:「現在明白了?那條石脈,算我的同宗兄弟,你得了它的土行根基,是它的晚輩,從此而論,你要喊我一聲大伯;至於那面玉璧,一樣的道理,分身也算得我的兄弟,從他那裡論起,你還是要喊我一聲大伯。」 賈添的本相,是人形的山天大畜,雖然是被十個仙魔屍體煉化而來的、法術也是草木妖力,但究其根底他是在土中滋養,山中成形,真正的本源之力也和魯執一樣,都是土行基,分身也是他從自己的土行元基中煉化而來的,由此,分身的本相是一面玉璧—— 一個賈添,兩個大伯。梁辛無話可說。 事情折騰了一大圈,居然又繞回到了,原本以為自己是梁家後人、與賈添為敵,沒想到自己跟梁一二全無關係,倒是和賈添有撇不清的淵源……算來算去,也還是那兩個字:因果。梁辛心裡還真有些唏噓來著,不過這份唏噓和『認親』無關,只為『因果』,想不到 梁辛上下打量著賈添,苦笑著說了聲:「幸虧跟你長得不像。」 純粹本能使然,賈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孔,笑著應了句:「還是你長得好看些。」說完又笑了幾聲,他這才再度開口:「我這個人,天生了份財迷性子,但是對那些和我為難的人,也從來不會手下留情,鬚根便是一例,大好人才,卻他和我作對,也就不用活了。而你不同,你奪下了我兩個兄弟的元基,雖然自己不覺得什麼,可是從我這裡,會對你生出親近之意。正因如此,才會有問必答、才會真正生出『收你為我所用』的心思。否則,你三番五次攪得乾山大亂,我又哪會放任不管。不過到了後來,一再忍你也不光是因為那份親近之意了,你這小鬼,有的確有些有趣的地方……嘿,沒想到,會被你鬧得我天下大亂」 賈添對梁辛的確算得上『縱容』,與『大家是親戚』有關,可也不全是因為這一點,對『梁辛的有趣』,他沒去解釋什麼,但卻不難理解:無盡壽命而寂寞天地,有個小蟲子在你面前張牙舞爪不服不忿……便是如此吧 梁辛笑得挺客氣來著,張開嘴正想說什麼,但卻忽然愣了一下,對方提及了梁一二,讓他又想起一件事,問賈添:「分身受創的話,本尊是不是也會受傷?」 他的問題沒頭沒腦,賈添卻回答的非常痛快:「本來是這樣,分身和本尊元神相通,前者挨打,後者也會難受。不過我煉化分身的法術特殊,不再此列。我的分身雖然力量不行,卻有兩個好處,一是煉化成形簡單,二則是不會連累本尊,他的死活影響不到我。」 梁辛的問題仍突兀得很:「梁一二刺殺過你幾次?」 賈添有問必答,伸出了兩根手指:「兩次,第一次著實有幾分凶險,第二次卻和送死沒太多區別,被我生擒後廢了修為打斷脊椎,再之後的下場麼…天下皆知。」 梁一二的本領來自兩處,一是魔功,另一是兩件玲瓏至寶。魔功對付不了賈添自不必說。而那兩件玲瓏寶物,雖然是域外之力,但大眼靈胎是由十位凶魔的屍體煉化而成的,十位凶魔本來就是玲瓏玉匣的主人,所以玲瓏法寶的威力,在賈添面前也大打折扣。 第一次刺殺,梁一二根本就不是賈添的對手,不過梁一二也非常人,重傷之下,毅然將兩件寶物自爆 聽到這裡,梁辛愕然:「玉匣寶物還能自爆?」 「應該是梁一二自己摸索出來的法子吧,著實了得」提及恨事,一抹凶光賈添的眼中掠過,一閃即滅。 同樣是玲瓏在手,如果讓瓊環帶著修羅面具,去對付莫追煙的偷天一棍,只有死路一條。由此可見,玲瓏寶物在中土修士手中使來,威力並不是固定的,主人對寶物所蘊法術理解的越深刻,寶貝發揮出的戰力也就越驚人。 梁一二得到玲瓏玉匣不過幾十年的功夫,就算他的心智再如何了得,對寶貝的領悟也終歸有限,可他『劍走偏鋒』,找到了引發寶物自爆的辦法。不論主人的領悟如何,寶貝炸碎時都肯定會爆發出全部的力量。 玲瓏寶物爆炸,引發了巨大力量,賈添猝不及防,傷得著實不輕。梁一二也趁機逃走,而且他也沒暴露身份,賈添不知道殺自己的人是九龍司指揮使,否則又哪會容梁一二再活幾年,讓他有機會去訓練宋紅袍。 「第二場刺殺麼,無趣得很。梁一二以緊急狀況做托詞,深夜入宮求見,見到我之後,也不再隱瞞什麼,直斥我『妖人篡國,天地不容』,著實把我罵了一頓,還坦然承認,說上一次行刺的那個就是他……嘿,我就不明白了,我做的皇帝不好麼?大洪朝還不是在我手中變得興旺了……」 和梁辛說話的時候,賈添異常輕鬆,說著說著就跑了題感慨起來,梁辛不聽他嘮叨抱怨,直接問道:「他罵你的時候,你那個分身是不是出事了?」 賈添『哈』地一聲笑:「你也猜到了?我當時本還有些糊塗,這個梁一二莫不是瘋了,生怕我不會殺他麼?直到我察覺到苦乃山的分身遇險,才明白了他的算計。」 小魔頭悶哼了一聲…… 『玉璧』精怪奪力凶根石脈;九個天猿高手奉命襲殺;靳難飛身懷錦繡……剛剛得知『玉璧』真實身份後,梁辛再去和當初在苦乃山逃避蠻人途中見到的諸般情形,一一對照,就大概想通了此事。 三百多年前的一天,有兩場狙殺。其一在苦乃山荒谷,九隻天猿青衣襲擊正在向凶根惡煞奪力的分身;另一應該在京城、皇宮內院,梁一二刺殺賈添本尊 兩場狙殺時間間隔極小,幾乎是同時發生…… 在查出妖人篡國後,梁一二始終緊盯賈添,由此也查到了分身的事情,他以為只要分身被襲,賈添本尊就會遭受重創。對他而言,這是誅妖的大好機會。 眼看著賈添一天一天復原起來,苦乃山的那個分身隨時會完成奪力消失不見,而宋紅袍在最後一次刺殺梁一二之後就再沒了消息……梁一二沒耐心再等下去,向早就到了苦乃山司所的搬山大掌櫃傳出錦繡密令,定下時間,要他率領九位猴子青衣去對付分身,自己則去第二次行刺篡國妖人 傳出錦繡密令的人,不是『鬚根』,而是『梁一二』。 前者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要是他傳令,一定會是『死命令』,不計代價,必殺分身,以求對本尊造成最大的傷害; 而後者,被催眠後多出一份慈悲心腸,同時還保留了鬚根對好朋友的那份真正義氣,因為敵人是土行巨獠,他怕那個分身進山能接引山勢戰力猛增,會害了幾位天猿的性命,所以在錦繡中還特意囑托,一旦對方逃入大山,便不可再追趕,只要困住就好……梁一二不知道這個分身做的奪力之事,對賈添而言其實並不算太重要,還道是一項重大圖謀,就算自己這邊沒能殺掉妖人,可無論如何,至少都要先把這樁圖謀毀掉。 那時的梁一二,已經沒有了玲瓏法寶,唯一的勝算就是分身受創引得本尊重傷,再以魔功殺之。 結果卻出乎意料,賈添並不受分身的影響,梁一二眼中的這個『機會』,根本就不是『機會』。 …… 另外,梁一二的第二次行刺,本來是兩套計劃,一是宋紅袍能勝任則宋紅袍去;二是自己去刺殺,由宋紅袍負責送自己的假子孫去苦乃山避難。這件事,早在銅川慘案之後,東籬先生就已經猜到了。 雖然孩子是假的,可梁一二對屬下都視若手足,對自己抱來、從小養大的娃娃,當然也會有一份深情。 從梁一二向苦乃山傳出錦繡、到第二次刺殺,中間還間隔了幾天功夫,他仍抱了一線希望,等待宋紅袍趕來,即便他無法達到『標準』,無法參與行刺,至少還可以送家眷離開……直到約定時間已到,宋紅袍未至,梁一二獨自入宮 甚至在動身入宮前,梁一二還在等宋紅袍,而遠在苦乃山的靳難飛,也一樣在等宋紅袍,在九個天猿結陣將『分身』堵在了大山中,完成錦繡密令後,他又拖著重傷之軀返回司所,等著宋紅袍把梁大人的家眷送來…… 重傷之下生機已斷,趕回司所只為赴約,宋紅袍未至,有負大人,死不瞑目 靳難飛死前在司所的留字。 又是一個死不瞑目—— 填坑,填坑,一邊填一邊回想自己挖坑時那份興高采烈,恨不得給自己倆嘴巴……累得臭死,求推薦票~~~ 第四零一章 魯執門徒 第四零一章魯執門徒 苦乃山司所中的古怪之處、玉石雙煞的背景來歷、兩次刺殺篡國妖人的經過……三百年前,有關梁一二與賈添的糾葛和淵源都已真相大白。梁一二慘敗。敗是因為他是『梁一二』,而不是鬚根。如果那個九龍司指揮使是鬚根,他根本就不會去對付賈添吧。 梁辛歎了口氣,沒再說是什麼,又另起話題:「你把十三蠻都做成了『口袋』,為何放過了鬚根的屍體?」 「兩個原因,一重一輕。」賈添的目光清澈而穩重,彷彿帶了些敬意:「重要的那個原因是,鬚根不止是鬚根,他還是梁一二。梁一二的那份心腸、那份手段,我不取、卻也敬能有這樣的對頭,不辱沒於我。他死後我又豈能再辱他屍體?另外那個不重要的原因麼……」 賈添忽然笑了起來,語氣輕佻,敬重之意一掃而空:「梁一二應該是查到了我養口袋的事情,雖然他到死也沒記起自己是十三蠻,可為了以防萬一,死之前把幾道最重要的經脈都自毀掉了,我沒法再把他變成口袋。」 梁辛沒笑,不去理會賈添的『沒正行』,繼續追問道:「你的分身逃進大山,變成玉璧真身,你怎麼不去找他回來,就任由他在大山裡呆了三百年?」 「不是不去找,而是找到了也沒有用處,你想,我為何要分身去向石脈奪力?還不是因為分身的修為太差。因為梁一二,分身不僅沒能提高實力,反而被人家打得連原形都現了出來,就算我去找他,幫他療傷,一時之間他也恢復不了人形,還是玉璧一塊,幫不到我什麼,還不如就讓他在山裡靜養,而且也更安全些。」 梁辛點了點頭:「那你又傳旨開山破煞?你明知石脈的來歷,又知道山中還有你一個分身正在滋養……」 賈添明白梁辛的意思,不等他說完,就搖頭答道:「那條石脈拱破了大山,戾氣彰顯害人性命,任何一個人篤信仙道的人間帝王,都會去除掉它,我征罪戶開山破煞,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不過山裡的石脈和玉璧,都是我的同宗兄弟,我也犯不著去害他們的性命,前面做做樣子,待工程進展到挖出玉璧時,麒麟和千煌便會接手此事,一切都有安排。」 跟著賈添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說真的,這不是什麼大事,我並未它放在心上。」說著他揚手指了指梁辛:「不過我也的確沒想到,就因為那次開山破煞,竟引得風雲際會,最終成全了你這個……大侄子?」 世事無常,因果玄妙,不去想便無所謂,可稍加琢磨,便會倒吸上一口冷氣,在心中低呼:他**的,竟是這麼回事 人人如此,無一例外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喧嘩,大片腳步聲急促,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揚聲問道:「聖上……」 剛說了兩個字,賈添就用洪熙宗的聲音應道:「朕無恙,用不著大驚小怪」 外面那個聲音明顯輕鬆了一截,又恭聲回應:「老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我主洪福齊天,得天龍護佐……」 梁辛辨出了這個聲音,九龍司現任指揮使石林。 皇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事關皇帝性命,石林哪敢怠慢,立刻點起身邊還能調用的所有人手,趕赴宮中馳援。不過梁辛和賈添身外百丈,還有一條金龍在層層打轉,劃出禁區隔絕外人,石林等人的視線被金龍祥光阻隔,看不到圈內的情形,又不敢亂闖天龍界域,只好從外面開聲相詢。 賈添現在沒興趣去應付臣子,仍是不等石林說完,就淡淡的回應了句:「沒你們的事,退散去吧」隨即又對著梁辛道:「不用理會他們,我有的是時間,還有什麼疑惑?」 梁辛伸手,指了指賈添:「你。」對『先祖』的疑惑已經盡數解開,梁辛最後想不通的地方,都繫在了賈添身上。 賈添顯得興致盎然:「我?哪裡不解,儘管來問。」 「你們十九個人是山天大畜出身,又怎能飛昇?你們飛昇去做什麼?是魯執派你們過去殺神仙相?魯執自己怎麼不去?你們怎麼又都隨著洋流回來了?你為何連那十八個同門也不放過?」自從知道賈添是魯執門徒,這串問題就憋在梁辛心裡了。 賈添的目光明顯有些飄散了,眨了眨眼睛,瞪了梁辛足足有幾個呼吸的功夫:「小看你了,怎麼這麼多問題」 梁辛笑得挺開心來著:「儘管來問,這句話可是你說的。」 賈添哈哈一笑,側著腦袋想了片刻,再開口時並沒直接去回答問題,而是反問梁辛:「你對山天大畜,多少也有些瞭解吧?」 雖是問,卻並不等梁辛回答,他就繼續說了下去:「大畜就算成形,一般而言也不會破山而出,它們在山中生、山中長、山中老、山中死。只有極少數得了天地福緣的大畜,才能離開大山,進入凡間。我們十九兄弟本也是如此,在猴兒谷大眼徹底成形、中土氣脈被魯執完全改變之後,我們雖然已經長大、茁壯,但仍在山土中。其實最初魯執在設計這座大眼的時候,本來也沒打算把我們放出來……」 魯執捏造大眼是為了改變中土格局,以求消弭天劫。『十九靈胎』在這件事中,對魯執而言只是『工具』、是法術的一部分。 魯執從未想過『點活』他們,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些靈胎即便長成了大畜,也不會破山而出,而是和普通的山天畜一樣,終其一生都在山體內度過。 可是魯執費勁全部心力,並沒能徹底抹去天劫,只是改變了飛昇者的『著陸地點』。大眼成形後不久他就明白了此事,同時也算出會有九星連線引發洋流,那些被送走的修士,都還又機會重返中土。 不用問,這些被坑掉的神仙相們,一定會回來搗毀假大眼,屆時天崩地裂,中土人間將毀於一旦。 魯執篡改中土格局,是為了還仙界清寧。他的一番作為,也的確達到了目的,可若干年後,中土就會浩劫席捲,為救一界而毀一界,他不『認頭』,何況被毀掉的這個世界還是他的故鄉。 他之所以叫做魯執,就是因為性子執拗,事情沒能圓滿解決,他不肯返回仙界。 那個時候,苦乃山假大眼成形、修士破道飛昇都被送往真大眼所在的巨島、大海深處變成了混沌疆域、而十九頭靈胎長成的大畜仍在山中沉睡。 魯執的事情未完,還要繼續做下去,不久之後又有了新的設計,可其中有個關鍵之處:他必須穿越混沌之海,去神仙相的老巢。 混沌,是乾坤的渾濁不清,不是靠著人力能夠克服的,沒人能穿越大海,即便魯執也不例外,要去飛昇之地,就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等待九星連線,逆流而上。魯執等不得這無盡年頭;另個辦法就是破道、飛昇。魯執是最純粹的山天大畜,無論再怎麼強大,哪怕能夠毀滅世界崩塌乾坤,他也沒機會渡劫。 說到了這裡,賈添忽然住口不言,目光也隨之寧靜下來…… 梁辛也不催促,就站在一旁安靜等候。賈添沉默了良久,終於再度開口了:「我本來一直都在睡著,沒有神智、只有感覺…對另外十八人的親近,對魯執的親近,我知道他們都離我不遠,這讓我心裡踏實,也讓我睡得更加香甜。」 「直到有一天,我的頭忽然疼了起來,疼得我痛不欲生,彷彿有一座大山正在我的耳中崩塌、有一盞太陽正在我眼珠裡炸碎、有一座苦海在我鼻中口裡翻湧,還有一條火龍在我腦中瘋狂旋轉,攪動不休……等那場劇痛結束,我也隨之醒來了事後我才知道,那些疼痛,是魯執在施法,塑我五感,造我神智。醒來的,不光我一個,而是所有人。我們十九個人。當時我們仍在山中,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可我們醒來了,活來了,心中那份快樂……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說,我真的快活。」 「歡喜過後,魯執的聲音傳了進來,傳入了我們每個人的耳中。以前我知道他在附近,他造了我們,不過那只是心裡的感覺,而不是五聽五感,直到此刻我才聽到了他的聲音。他的聲音談不上好聽或者難聽,但落在我的耳中,卻讓我說不出的開心。我分不清這份愉悅,是因為親近他,還是因為我有了耳朵、我能聽到聲音了……或許都有吧。」 「魯執說,他要我們幫他做一件事,這世上也只有我們能幫他。我們自然痛快答應下來,再之後,他並未多說什麼,也沒把我們弄出大山,而是開始傳授本領和這世上一切要學的東西,我們就在山中學習、修煉,有時候兄弟間會說上幾句笑話,猜一猜這世間的風景。同時他還給了我們每人一個出身身份,這宗那派,姓字名誰,詳細得不得了。安排好這些事情,魯執就走了,要我們等他回來。等了不知多久,魯執才回來,嘿,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等待也是種滋味。」 「魯執查探了一番,見十九個人個個學有所成,也都牢記了自己的身份,他著實高興,我們自然也跟著一起開心。而後魯執才把前面的那些事情告訴了我們。三兄弟借坤蝶飛仙、一怒而起仙界誅仙、縱橫世界斷滅飛昇、六三一大陣捏造中土大眼……那時我已經知道自己是個了不起的怪物,更明白能把我們造出來的人絕非等閒之輩,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想到他竟厲害如斯,魯執……魯執」 「說過了往事,讓我們明白了前因後果,魯執終於提到了要我們幫他做的事情:他要我們飛昇到真大眼所在的那座巨島,去搗毀真的大眼。這件事的道理再簡單不過,真的大眼一旦被毀,中土就只剩下鎮百山和猴兒谷這兩處靈穴,就算九星連線,神仙相們再返回中土搗毀了我這座大眼,靈元大脈也再無法恢復正常了。這一來,他們毀不毀假大眼,都沒什麼意義了,也就犯不著再來找猴兒谷的麻煩。而且真的大眼已經廢棄了,毀去它,也不會對中土世界有什麼影響。」 「中土的飛昇之人,都是修士,都被魯執坑了,他也的確找不到能信任的人,去幫他摧毀真的大眼,除了我們。他讓我們活過來,就是為了辦這件差事。當時我那些兄弟們就有人問起,差事不算太難,可麻煩的是我們都是山天畜,又怎麼可能引來天劫?」 「魯執笑言,我們是由十個仙魔屍體煉化而成的,力氣比起普通的山天畜要強得多,可究其根底我們並不純粹,要飛昇雖然困難,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經找齊了材料,準備好了法術,這就要開始幫我們煉化身體,助我們引劫飛昇。他要把我們十九兄弟都送過去,畢竟大家在一起能有個照應,要是被那些神仙相發現什麼,真打起來我們也不怕。」 「再之後,魯執施法,開始給我們洗煉身體,以求騙過天道,引來飛昇劫……一個接一個,無一例外,每頭被他煉化後的大獸,都得以破山而出,而進入天地的同時劫雲也趕到,雷暴煌煌,飛昇接引我是最後一個……也和他們一樣,出山就渡劫,嘿,聽明白了?我是魯執門徒,可從始至終,卻也沒看過他一眼。」 十九隻大畜能夠得以飛昇,也是因為魯執的法術。 賈添長長呼了口氣,暫停了敘述,對梁辛笑著說道:「長篇大論,口渴得緊,我喚人送兩杯茶進來?」 梁辛嫌麻煩,一晃須彌樟,從裡面掉出一堆罈罈罐罐,飲料酒水都有,伸手對賈添做了個『隨便喝』的手勢。 賈添略略意外,沒想到梁辛隨身還會帶著這些東西,搖著頭笑了笑,也不客氣什麼,隨手取過一罐涼茶喝了幾口,又繼續說起了往事: 「我是最後一個飛昇過去的,到了那邊很快就匯合了其他同伴,據他們說,我飛昇落地前的那會,大島上天地異常暴躁,五行諸般力道互相撕咬,徹底亂成了一團,場面大得很,和所有飛昇過來的人都不一樣……其實仔細想想,這也正常得很,我這個『假大眼』,飛昇來了真大眼所在的大島,不引得五行暴*才怪。」 「每個飛昇之人都要『丟臉』的,具體丟成什麼樣的臉,全看飛昇時大島上的靈元狀況,我的情形與眾不同,這張臉也跟著獨樹一幟,神仙相個個都是醜八怪,但論到其中之最,非我賈添莫屬。」 說著,賈添呵呵地笑了起來,並無自嘲或者不甘,而是真正的笑意,輕快、歡暢、簡單。 「魯執的法術了得,我們十九個人都如他所願飛昇大島,可事情還是出了岔子:混沌之海隔絕一切,中土氣息完全過不來,而我們都是山天畜的出身,沒有中土天地勢力的支持,力量大打折扣……飛昇之後,我們的戰力猛降,比起真正的普通神仙相,也差不多了。這一點,就是魯執事先也沒能想到。現在你明白了?我和那些同門在神仙相中名不見經傳,是因為在那座島上,我們的實力真的很一般,不用故意隱瞞。」 「沒了力氣,魯執交代的差事,我們就沒法去做了。一來,我們飛昇過去的時候,島上已經有了快兩百個神仙相,大家的聚集之地就在大眼附近,我們在他們眼皮底下去搗毀大眼,跟送死沒有一點分別;二來,大眼被廢掉了,但好歹也是天地靈穴,要搗毀它沒有力量根本就辦不到。試想,小眼受了浮屠那麼猛烈的一撞,也只是晃動了一陣就沒事了。憑著我們十九個人的力氣,就算其他的神仙相任由我們去砸,大眼也受不到什麼傷害。」 「大家全都懵了,可是也沒有一星半點的辦法,有什麼事情也只能等到九星連線,跟著洋流一起返回中土再說了,呵呵,接下來啊就是無盡等待,時不時就會有修士飛昇過來,所有人落地後都是一個模樣,先是目瞪口呆,跟著嚎啕大哭,繼而破口大罵,最後平靜下來,行屍走肉似的過活,我從一旁看著,心裡偷偷在笑,這群傻瓜,都不知道我就是假大眼,殺了我,天地秩序立刻得以恢復。」 「那個時候,九星連線的事情就只有我們十九個兄弟知道,其他的神仙相全不瞭解,我們當然也不會去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可後來,有通曉星術修士飛昇了過來,算出了九星連線會有大潮成形。這一來神仙相們個個精神大振,絕大多數人都是一個念頭:重返中土,摧毀假大眼,以求二次渡劫,重續封仙大夢。不過……也有人不這麼想。」 自始至終,賈添的目光始終帶著些許笑意,語氣也平和而恬靜。只是在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垂下了頭,梁辛看不到他的臉了……—— 六月六,兄弟姐妹端午節快樂 另外,高考的正日子到了,豆子祝沖關的娃們超常發揮,成績大好,加油撒~~特別還要祝小齊寒考個好成績 在題外話一句,你們有沒覺得,其實高考挺不是個東西的?也這麼想的請投推薦票^_^ 第四零二章 他要殺我 第四零二章他要殺我 賈添垂頭,但講述不停,聲音裡的那份平靜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有幾個自苦修持,不同意去摧毀假大眼,他們不願因此引動浩劫,讓生靈塗炭。很快,他們和其他人就大吵了起來……自苦修持都是傻子,憑他們幾個又怎麼可能攔住大隊神仙相,站出來不過是找死罷了。他們的下場也不用再說了,反正自那之後,只要一有苦修持飛昇過來,便會被就地格殺。」 「不過,在那次爭吵裡,我聽到了幾句話,很有意思。苦修質問其他人:就算搗毀了假的大眼,天地格局重歸方正,你們又有誰敢肯定,還會再有天劫來接引我們?連這件事都無法肯定,你們便要毀掉假大眼,讓萬萬生靈送死,你們修的天道在哪裡?」 「另外一個神仙相回答得毫不猶豫:不管能不能飛仙,都要毀了那座假大眼,否則何以洩憤。能有二次天劫最好,若不能,飛仙夢斷,便讓中土天塌地陷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自『百無一用』而下所有神仙相,個個都面帶冷笑,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們都認同這話。而我卻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能不能真正飛仙,神仙相都會摧毀猴兒谷的大眼。就算真的大眼被轟滅,天地再無法歸於當初格局,他們也不會放過假大眼的。」 「這個道理乍一想沒什麼,修仙的人,拋家棄子斷滅凡情,本來也不會把旁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大夢成空之後變成瘋魔,也不值得奇怪。可是再仔細琢磨一陣,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我以前始終在山裡,對世界也只聽說沒見過,不明白這個道理情有可原。可魯執呢?他是從中土到仙界,又從仙界一路殺過來,飛仙之人的性子他應該再瞭解不過,又怎麼會想不到這個道理?」 「可他明白這個道理,又何必派我們過來搗毀真的大眼?這樣做毫無意義,救不了猴兒谷的大眼,更救不了中土啊。我大概明白了,魯執沒和我們說真話。他要我們來毀掉真大眼,另有目的……不能告訴我的目的。但這個目的究竟是什麼呢?我想不通,所以我就不停地想,不停地猜。好在飛昇之地別的什麼都沒有,唯獨時間富裕,足夠我去冥思苦想。」 「過了一陣,我又想通了一件事:魯執為什麼還要留在中土,不肯返回仙界?因為他性子執拗,不達目的不罷休。十個仙魔同伴已死、苦乃山大眼未盡全功,中土世界雖然沒法飛仙,但天劫還在,所以他留下來,把事情繼續做完。有朝一日,天劫在中土真正消失,魯執才會離開此間。所以,他要我們飛昇到此來摧毀真大眼,看上去是為了保護猴兒谷,但實際上,多半和『抹掉天劫』有關。」 「想通了這一點,我的謎題不僅沒有解開,反而變得更加複雜了。不過我卻明白,這個解題的方向是絕不會錯的。我找對了路子,我有的是時間,遲早能夠解開我的疑惑。」 說到這裡的時候,賈添又收聲,垂頭而坐,再次陷入了沉默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更長。 梁辛不是很明白他的情緒變化究竟從何而來,不過也沒去催促打擾,賈添不出聲,他就在一旁等著,實在無聊了就去端詳金龍。 活龍,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見到的。 分不清是兩柱香還是半個時辰,賈添終於回過神來,沒有抬頭,甚至都沒去和梁辛打個招呼,重新開始訴說往事,聲音語氣都和先前一樣,不曾絲毫變化,話題卻從他在大島上的經歷轉到了魯執的手段上: 「魯執通過捏造了靈穴,讓靈元大脈改道,藉以修改中土格局,消弭天劫。他只差一點點就成功了,足見這個法子是可行的,只不過他在塑造猴兒谷大眼時,不知在什麼地方出了些差錯,也許是某項法術不到位,也許是哪點計算不對……法子是沒問題的,所差的只是細節。照我看,魯執要徹底抹掉天劫,多半還是會繼續走『捏造靈穴』的這條路,另外再造一座大眼,對他而言更完美的大眼。」 「我這座大眼,呵呵,還是不夠完美的,沒法徹底消弭天劫。我猜,在天下某處,他應該另造了一座大眼……第三座大眼。但他沒有了仙魔屍體,就算東拼西湊能再造出一座全新的大眼,也沒法再養出像我們這樣厲害的山天大畜來入陣。沒有了三六九大陣,他就沒辦法像在猴兒谷那樣,硬生生地把靈元氣脈奪過來。」 「靈元大脈這個東西,你可以把它看做一條狗,饞嘴的狗。」賈添忽然打了個不倫不類的比方,說得梁辛有些摸不到頭腦。 賈添低頭笑了幾聲,並沒解釋什麼,繼續說了下去:「大島上的那座真大眼,是一塊骨頭;我這個大眼,則是一塊肥肉,肥肉比骨頭更香,所以把狗引過來了。而魯執造出的第三個大眼,從消弭天劫的角度而言更加完美,可是對狗來說,只是個饅頭罷了。」 「現在你明白了?在狗面前,有一塊骨頭,有一塊肥肉,有一個饅頭。魯執手上材料不夠,沒法再擺出一座三六九大陣,也就沒法把饅頭弄得比骨頭、比肥肉更香甜。可他又想把狗引到饅頭這裡來,他該怎麼辦?」 「很簡單,先把骨頭砸碎,再讓肥肉消失,沒了更好的,狗沒了選擇,也就只能跑去啃饅頭了。所以他才要當先搗毀巨島上的大眼……這只是第一步。第一座大眼毀滅後,他會再毀掉第二座大眼,這一來中土世界就只剩下他最新塑造成形的第三座大眼,靈元大脈沒得選擇,只能流向這座大眼,他的新設計也就此成形……」 梁辛的臉都白了,想也不想立刻搖頭:「不可能擊毀第一座大眼無妨,可要再毀了猴兒谷大眼,天下靈元立刻就會暴*。在靈元大脈歸入第三座大眼、重整天地格局之前,中土便已天崩地裂,魯執立誓不為修改格局而殺人,他做不出這種事。」 賈添搖了搖頭:「要是現在擊毀猴兒谷大眼,的確會想你說的那樣,在第三座大眼『生效』前,中土就已經完了。可是在那個時候卻不會,那個時候,我的十八同門還沒死,苦乃山中還有三六九大陣,雖然陣法已經和猴兒谷大眼、靈元大脈沒什麼關係了,可一旦天地間靈元暴*,大陣還是會爆發巨力,能保住中土人間整整一十八天……這十八天,足夠第三座大眼生效、讓靈元大脈重新成形,讓中土天地形成新的格局……」 說到這裡,賈添抬起了頭,淚流滿面 賈添,哭。 聲音卻依舊那麼平靜。 「這些事情並沒發生,從頭到尾都是我猜的,梁辛,你的腦筋也很好,你幫我想想,他派我們去毀掉真大眼的目的,除了我說的樣子,還有其他的可能麼?」 平心而論,梁辛很想再找出另外一種可能,可惜想不到。賈添的猜測是唯一的解釋:魯執要靠這些『門徒』去毀掉真大眼,然後他再摧毀苦乃山大眼,這樣才能讓靈元大脈進入他新造的、那第三個完美大眼,完成第二次對天地格局的修改,從而在中土徹底抹去天劫這件事。 否則,魯執要十九大畜飛昇,去搗毀真大眼這件事,便沒法說得通 賈添的聲音很低:「所以,在搗毀了真大眼後,魯執會殺我……他要殺我。」 眼淚不停湧出來,流過那張由萬千碎片拼成的臉,好像斷線的珠子,一滴滴摔碎在地上,賈添的肩膀,也開始有些微微地顫抖了。 不久前,賈添在說起自己魯執的感覺時,也只用了『開心』、『親切』那麼幾個詞彙,並沒有太多去表達什麼,任誰也不會覺得魯執在他眼中會有多『重要』,可是在千萬年之後,再說起魯執要殺他,他竟……哭 仍是流淚……不止流淚 不久之後,似乎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憋悶,賈添陡然躍起,用盡所有力氣,聲嘶力竭地大聲哭號 哭聲裡,反反覆覆,始終是那四個字:「他,要,殺,我」 字字泣血,迴盪天地,驚如雷,戾如狼,委屈如即將喪生在父親獠牙下的小獸,不甘如被永鎮於第十八層地獄中那頭厲鬼 哭號驚煞了整座京都,附近還有大群侍衛聚集,乍聽到天龍界內傳出可怕哭號,全都大驚失色,不知多少人幾乎在同時發生驚呼:「聖上……」 只說了兩個字,只能說出兩個字……賈添神情突兀猙獰,滿腔悲憤化作遷怒,歇斯底里地大吼:「聖上個屁出聲者,死」 『死』字出口,彭彭悶響不絕於耳,皇宮之內,所有驚呼出聲之人,盡數炸碎開來,變成一灘血肉模糊 賈添心智失守。 這是賈添最薄弱的時候,梁辛當然明白,現在是生擒強敵的最好機會,可他卻全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長長地歎了口氣,對賈添道:「別胡亂殺人了,沒用的。」 說著,梁辛隨手從地上抄起個小酒罈,自己一壇,扔給賈添一壇。 賈添嚎啕,沒再去殺人洩憤,也沒去接梁辛扔過來的酒罈,任由酒罈在自己身前劃出一道弧線,最終『啪』地一聲,摔碎在地上,酒水四濺。 梁辛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揭開自己那罈酒的泥封,喝了幾口…… 五兩酒,小小一壇,梁辛喝完的時候,賈添也收拾了哭聲,揮袖抹去淚水,對著梁辛點了點頭:「見笑了。」 梁辛扔掉空罈子,胡亂一擺手:「都是親戚,不用客氣。」 兩句話的功夫,賈添就完全平靜了下來,他的臉太散碎看不出神情,但目光裡卻明明白白,再不見痛苦不甘,又變得輕鬆了,望著梁辛問道:「剛才為何不動手?你明知道,今天要制服不了我,你必死無疑。」 梁辛笑道:「你哭得太慘,下不出手。」 賈添也哈哈一笑,不再追究此事,也不用梁辛再追問,就此轉回話題,繼續講起當年的事情:「要啟用第三座大眼,就得毀去另外兩座大眼,這裡也有個順序關係:先毀真大眼、再毀猴兒谷,中土只會爆發一次浩劫;可要是顛倒下順序,中土就會發生兩次靈元暴*。苦乃山的三六九大陣只能支撐十八天,擋不住兩次大劫,所以魯執不能先轟滅猴兒谷。這便是說只要第一座大眼還在,我就安全得很。幸好,我們飛昇後都力量大損,沒能完成他交代下來的差事,否則我早也就死了。」 「我猜出來的這件事情,沒去告訴另外那十八個人,從頭到尾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日盼夜盼,等著潮汐成形返回中土,再去匯合魯執。而我則開始盤算著自己的保命之道……所有的人都要殺我,我要活,就只能靠自己了。最麻煩我和猴兒谷大眼同命共生,我沒得逃,除了迎戰沒有任何辦法,嘿,誰要我死,我就先殺了他。」 說到這裡的時候,梁辛突然想到了無仙。無仙的『活著』,是賈添傳給他的,而賈添能把這個『終極天道』說得天花亂墜也並非偶然……魯執要殺他,神仙相要殺他,幾乎是從懂事那天起,他就注定了要和這天下所有的強者為敵,賈添活得比誰都難 賈添沒注意梁辛的表情,聲音不停,繼續講了下去: 「在巨島上剩下來的事情,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等待等待,無數個年頭之後,九星終於連線,神仙相整列大軍,四千仙道高手,三千火尾天猿,搭乘洋流遠渡中土。這一路上,我都惴惴不安,洋流成形,我們能順流而下,魯執自然也能逆流而上,他會親自動手毀掉大眼,這一來我的死期也就不遠了,想要活命,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魯執……我早已盤算出幾十個除掉他的辦法,可沒有一個辦法是完美的,要知道,他是魯執」 「我們行軍途中發生的那些事情你都已瞭解,用不著我再囉嗦什麼。神仙相損兵折將,對我來說無疑是件好事,而真正讓我歡喜的卻是……魯執死了進入中土海域我們就恢復了力氣,同時五感也清晰起來。十九頭大畜,都是魯執塑造、養育而成,我們本來就是他的法術,所以只要離開混沌之海,我們就能感知他的存在。可我們回來後,誰也感知不到他,那便只有一個解釋了,他死了」 梁辛見過魯執的屍體,還把他隨身的寶貝都『搜羅一空』,對此當然不會有絲毫意外,不過他還是追問了句:「照你看,魯執是怎麼死的?」 魯執,十界中的第一強者,擅戰、善煉,手段通天,最終在青蓮小島身化枯骨,梁辛總覺得他的死不會那麼簡單。 賈添應道:「我不知道,我始終沒能找到他的屍體,也就沒法查出他的死因。不過依我來看,他是壽終正寢,老死的」 梁辛瞪大了眼睛,目光裡滿是詫異,這樣一個人,竟然會『老』死? 賈添的笑聲輕鬆:「其實仔細想想,就不難理解,他在中土經歷了無應大劫、又施展大神通煉化大眼,巨大消耗之下,壽數也大打折扣,死了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梁辛苦笑了下,沒再糾纏這件事,對賈添做了個『繼續』的手勢,請他接著講下去。 「魯執已死,讓我輕鬆了許多,可事情還沒完,我想活命,還有兩件事要做:一是要應付登陸中土的千多個神仙相,那時我已經收服了無仙,這件事也就不算什麼了;第二件事卻困難得很……我得殺那十八個同宗兄弟」 梁辛皺眉,忍不住插口問道:「魯執已死,那十八個人什麼都不知道,人人都奉你為主,為何還要殺他們?」 賈添歎了口氣,眼神複雜:「魯執已死,可第三座大眼還在。誰能肯定,他在臨死之前,沒有留下一個『先毀真大眼、再殺賈添』的遺言?我沒能找到魯執的屍體,萬一要是被另外那十八人先找到了,我還能活麼?他們十八個人為什麼奉我為主?是因為魯執要他們奉我為主。在他們心裡,魯執的一句話比我的性命重上一萬倍。我也捨不得他們,可我留不得他們。他們死了,我才能踏踏實實地活下去。」 「我那些同宗兄弟戰力不如我,不過相差地也不是太遠,打鬥起來的話,一對一我能輕鬆獲勝,一對二勉強打贏,一對三或許能夠逃命,一對四就再無生機,何況他們是十八個人。而且大家同宗同源,我的幻術對他們完全無效,想要殺了他們,就得另想法子。」 「幸好,來時路上,我們在中土海域發現了一隻島,島子上滿滿都是遠古符咒,還有數不清的厲害法器……」 不用他說完,梁辛就苦笑著借口:「浮屠。」 「不錯,就是浮屠,我以前就聽說過這頭怪物,有了它,我也就有了辦法。」賈添笑而點頭:「那些遠古人物鎮壓浮屠的辦法,是用陣法和符咒引動海天之勢,將其永鎮島下。我就對十八個同門編了個謊,說這座島上的法術,對靈元大脈也有影響,魯執塑造猴兒谷大眼未盡全功,很可能是漏算了這座島。」 「毀掉此島,或許魯執的遺願就能完成,可浮屠是巨孽,也不能由著他把這個世界吃光,一勞永逸的法子就是把他引到小眼,永遠囚禁……我那些同門對靈元流轉的認識、造詣不如我,又對我真正信任,這個謊話算不得高明,卻足以讓他們信服了」 第四零三章 你跑什麼 第四零三章你跑什麼 神仙相要搗毀假大眼,可他們不知道這座大眼坐落的位置;賈添要在大眼中施展幻術,去坑掉他們所有人。這一來也算『一拍即合』了。 神仙相找不到假大眼,賈添卻再熟悉不過,本來他有一百個法子,能幫助他們『找到』猴兒谷,可他卻選了危害最大的『浮屠』。 十八大畜放出浮屠,又一路惡戰,將之引入小眼;巨大的撞擊讓小眼震動,中土世界也隨之搖晃起來,惹出不知多少天災,生靈塗炭,神仙相則循著震動,找到了假大眼所在的猴兒谷……最終,千多神仙相被幻術所擒;十八個同門則因為浮屠的追殺,累得筋疲力盡,被天猿傀儡和三層織錦困殺,一切都落入了賈添的算計。 所有想殺賈添、有可能殺賈添的人,或死或困,到最後就只有賈添一個人在世間逍遙 賈添長長伸了個懶腰,歎道:「總算說完了我和你,我和梁一二,我和魯執,我和十八同門,我和神仙相,所有的事情統統都他娘的說完了,梁磨刀,還有疑惑麼?」 說完,不等梁辛回答,賈添就笑了起來,又補充了一句:「說到這個份上,憑你的心思,什麼事情也都清楚了。你要再提出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純粹就是誠心拖延時間了。小鬼,這些年裡我始終高看你一眼,現在活到頭了,可別讓我看不起。」 梁辛樂了,搖了搖頭。 所有的疑惑都在賈添的『自述』中得到了解釋,整件事情真相大白,到了現在還真沒什麼再想不通的地方了。這場故事聽得也實在算得過癮。 梁辛沒再去問什麼,而是一反常態,生死惡鬥將至卻全無戰意,對賈添道:「今天不想打了,能不能就當我沒來過,下次再打?」 賈添愕然,全然沒想到梁辛竟會『臨陣退縮』,沒急著回答他,而是反問:「為什麼?」賈添始終摸不透梁辛的性子,但也能明白,這個小魔頭在劣勢之下會耍賴、會逃命,但他不會傻到來央求自己『別打了』。 梁辛如實回答:「覺得你活得挺也挺不容易……」 賈添接口:「所以不想打了?」 梁辛道:「不是不打,只是今天不想和你打了,改天吧,等咱倆都換個心情再來打過。」 賈添哈哈一笑,果斷搖頭:「你不想打是你的事,我剛剛說的那些事情,本來就不是說給活人聽的。今天我要殺你,沒得商量。」 從下定決心擊殺梁辛開始,賈添就不會再有絲毫的『心慈手軟』,哭歸哭、笑歸笑,無論兩個人聊得多融洽,他都必殺梁辛。 「不過……」賈添又把話鋒一轉,「你能有這份心還算不錯,這樣吧,我答應你,你死之後當得厚葬,屍身入土,不受驚擾。我就不把你去煉成口袋了……惡土真身,大好蕩克啊,我不要了。」 梁辛不屑冷曬:「死後的事情,與我無關,你這個人情我不領。」 賈添彷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立刻反駁:「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曲青石他們還活著,試想,有朝一日,他們來找我報仇,我派出口袋梁辛去殺他們,他們受得了?不把你做成口袋,這份人情大得很,你不領可不行」 果然,聞言之下梁辛動容,又尋思了片刻,這才對賈添點了點頭:「那多謝你了。」 賈添擺了擺手:「領情就好,道謝倒也不必。還有什麼遺言麼?」 「我要死了,曲青石他們能不能不再追究?他們修為有限,壞不了你的大事……」 不等他說完,賈添就搖頭打斷:「不行,你身邊的人,哪個也不能留下。」 「哪還說個屁,老子沒遺言了」小魔頭立刻翻臉,再沒有一句廢話,縱身撲向賈添,同時口中縱聲呼嘯,按照事先約定好的訊號,召喚城外木妖相助。 賈添並未動手,也用不著他親自出手。梁辛一動,金龍乍起,數十丈的身軀一擺,快若流光閃電,迎面向他撲來 金色天龍,化外神物,威力何其驚人,身形舞動中,一重重磅礡氣勢轟然衝起,從四面八方聚攏而至。龍未至,但重壓已經合圍,梁辛沒有閃身退步的餘地。而金龍的力量天生,不見因果『想不到』便沒有絲毫用處,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喚起『捨不得』。 梁辛硬抗真龍一擊。 時間凝固,天下人間,來不及甫一侵入魔功範圍,金龍兇猛地前衝之勢就猛地一滯 魔功籠罩十丈之地,龍頭在內,身在外……遠遠望去,情形殊為詭異,偌大一條真龍:口大開、須賁張,但卻靜止不動,彷彿木胎泥塑;而巨龍的身軀則瘋狂搖擺,揮蕩中引出層層風雷。 『來不及』堪堪擋住天龍,魔功之內亂流暴躁,真龍力量遠超自己,由此引發的亂流也瘋狂無邊。梁辛本來還想著能衝過去擰金龍的腦袋,可反噬來得太凶太狠,每一個瞬間都有滅頂之厄,梁辛把身法施展到淋漓盡致,也盡能勉強自保,即便如此,他也撐不住太久 幸好,他也不用撐太久,片刻之後,天色亂了。 山中妖、草原巫和日饞邪宗的法寶,幾乎全在木妖手中,此時城外木妖出手。足足萬多件犀利法寶殺入京城,徹底遮蔽了天空,陽光消失不見;而法寶本身卻還綻放著各色光彩,或陰冷幽藍、或妖冶閃亮,諸多顏色競相綻放,把整座天空都攪得大亂。 數不清的凶器,匯聚成一道粗大長鏈,彷彿席捲人間的幽冥洪流,浩浩蕩蕩,向著天龍轟襲而來…… 法寶尚未攻到跟前,但凶戾氣勢已經瀰漫天地,就連賈添都吃了一驚,喃喃念叨了句:「好傢伙」 梁辛心都大喜,這麼多的法寶,或許真能拖住天龍一陣,而這個空子裡,自己有兩個選擇: 一是趁機逃走,只要逃出皇城,真龍就拿他沒辦法了,憑著自己的身法和速度,這樣做成算極高; 第二種選擇就是冒險、玩命了,不退反進,藉著即將出現的那一點『空閒』時間去緝拿賈添,一旦失敗,就會再被金龍困住,小命難保,可萬一要是成功了呢? 小魔頭心裡想的就只有這個『萬一』,只等著那片遮天蔽日的法寶一落下來,他就要放開神通,去擒賈添。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還不等自己撤散魔功,那條又萬件凶器匯聚成的長練,奔襲的勢子突兀一變,自半空裡猛地陡轉起來,盡數倒轉回頭,再不理會皇宮中的戰團,向著來的方向迅速退走 天空又復明亮起來,旋即木老虎的三短一長的呼嘯響起,聲音急促倉皇,正是兩人事先約定的、『遭遇敵襲』的訊號,片刻之後,從木老虎的藏身的方向傳來轟轟巨響,巨力碰撞不休木老虎被強敵襲擊,再顧不得幫助梁辛,喚回了所有法寶以求自保。 這次輪到了梁辛大吃一驚,沒了木老虎幫忙,金龍還在奮力掙扎,眼看就要衝散『來不及』,自己大事不妙。 賈添的笑聲異常輕鬆:「剛剛沒告訴你,京城周圍,地下百丈處,還有我藏下的一支傀儡精銳。」 從在飛昇之地猜到魯執目的開始,一直到現在,賈添所有的心機、所有的經營,都是為了『活著』,又怎麼可能輕易將自己置於險地。 宮中有真龍護衛,京師附近潛伏傀儡精兵先前所以不曾喚起傀儡,是為了將梁辛和黨羽一網打盡。 梁辛人在魔功之內,但靈覺仍在,他能清晰感受到,正有百餘道巨力,此起彼伏接踵不停,圍住木妖猛打,這些力道他也異常熟悉——天門傳給正道的合擊陣法,相見歡。 賈添似乎能看透梁辛的念頭,點頭笑道:「兩百人一陣,一共兩萬草木神兵,列成百道相見歡。都是有些地位的修士,你那個同伴堅持不了太久。」 雖然沒能親眼所見,不過木老虎所處戰團的『盛況』不難猜測,萬多件犀利法寶仿若劫雲翻滾不休,護住主人層層旋轉,之外則是兩萬被妖元大大提升修為的傀儡修士,結成百餘座相見歡,圍著他狠狠轟殺。 相見歡,每一擊之後都需要重新列陣,而重整陣法所需的時間也和陣中人數直接相關,人數越少、陣法就重新啟動得越快,把兩萬人分成百餘隊,雖然讓力量分散了許多,可勝在迅捷靈活,老虎已經陷入苦戰,無力自拔 可梁辛現在哪還顧得上木老虎,天龍的反掙之力越來越強,魔功內亂流暴躁,瘋狂噬主,而且龍鱗堅硬,陰沉木耳拚命亂砍,缺連一個傷口都沒能豁開,反倒是木耳禁不住巨力撞擊,不停爆裂散碎,已經換過了好幾輪 賈添的目光明亮,饒有興趣地望著梁辛,笑道:「我可也沒想到,你就帶了一個幫手,本以為曲青石、柳亦、纏頭老爹他們都會來,罷了,等你死之後,我再去找他們……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眉目猙獰、滿臉驚怒、正在魔功之中做垂死掙扎的梁辛,倏地不見了。 就那麼毫無徵兆,憑空消失 不等驚呼落地,就在梁辛消失的同時,賈添只覺得眼前一花,梁辛竟出現在他身前,幾乎鼻尖相觸,和他四目相對。 不止來不及、想不到,梁辛還會『天上人間』……至少道理是明白的。不過他沒有謝甲兒那份厲害的心智,對繁雜亂流與乾坤挪移的方向、距離間的關係,完全沒法理清,挪移沒問題,但挪到哪去他可也不知道。 在梁辛硬抗天龍之初,他就能靠著『挪移之術』脫身,不過小魔頭的性子裡,烙著一份『不服、不忿、不甘』,好容易見到一頭真龍,不試煉一下他總覺得自己白來這一趟似的。 但是梁辛可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挪移』,竟然和賈添撞在了一起,純粹是本能使然,梁辛非但沒去出手擒住對方,反而怪叫一聲,晃動身法遠遠跳開……等雙腳落地,他也琢磨明白了,恨不得給伸手給自己一嘴巴,時機稍縱即逝,想再撲過去,金龍又哪會給他這個機會,如影隨形猛撲過來。 賈添也嚇得醜臉發白,生怕梁辛不夠懊惱似的,追問了句:「你跑什麼?」 金龍和梁辛再度鬥成一團,力不如人,梁辛幾乎沒有還手的機會,但是乾坤挪移之術神奇而無端…無端到梁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去哪,一時間倒還能支持,凶險不算太大。 梁辛的挪移距離有限,充其量二三十丈的樣子,同時無法控制方向,只夠他臨時保命,而金龍的反應何其迅捷,再加了防備之後,往往他『挪移』一次,才剛從另外一處現身,巨龍吧便已殺到,是以靠著『天上人間』,他逃不出皇宮。 賈添也學乖了,生怕梁辛再『找』上自己,不敢呆在戰團附近,遠遠退到百丈之外去觀戰…… 京都近郊,木老虎苦戰百座相見歡,幾次突圍未果,反倒有大片法寶因此被毀;皇宮大內,梁辛被金龍追得四處亂跑,叫苦不迭,兩個戰團都落盡了下風,被擒或被殺只是時間問題……可是誰也沒想到,就在惡鬥開始後不久,忽然一股強大氣勢從北方出現,向著京城疾馳而來。 並不猛烈,也談不上犀利,但是那份厚重和冷漠,足以讓人毛孔閉合、心跳不已。 正有一群厲害人物趕來。 皇宮中的兩人幾乎同時發現了異常,賈添的神情裡略顯意外,望向梁辛問道:「是你的人?你手下還有這樣的厲害人物?」 賈添知道日饞還有不少高手躲過了傀儡妖術,讓驚訝的,不是梁辛又有後援趕來,而是這夥人的力量遠超中土普通修士,在賈添想來,除了神仙相之外,中土上根本沒人能有這樣的氣勢 梁辛心裡也驚訝的很,對大哥二哥施展遁法時引蕩的靈元波動,他再熟悉不過,和這伙正迅速靠近的強者完全對不上號,趕來的不是他的人,不過梁辛還是大言不慚,瞪著賈添還了句:「我手下厲害的人物多得是……」 兩句話裡,對方已經趕到京城附近,從木老虎那個戰團中傳來的巨響陡然提高數倍,靈元震顫也隨之猛烈,這夥人出手,助木老虎對抗傀儡。 短短幾個呼吸功夫之後,梁辛又清晰感覺到,外面的草木氣息大盛,京城附近又有大群傀儡現身,向著惡戰之地趕去增援 雖然正在生死仇殺之中,賈添仍對著梁辛親近笑道:「京師附近,一共五萬傀儡,你先前那個同伴,手上厲害法寶太多,為了對付他動用了兩萬,現在盡數發動。你這伙手下實力不俗,不知會打成什麼樣子。」說完,賈添頓了頓,又補充道:「放心,現在迎敵的這些草木神兵裡,都是從正道、散修中選來的,沒有你那伙親戚朋友和手下」 而此時京城外的戰場又起變化,趕來助拳的那伙厲害人物,人數足有千餘,實力異常強悍,對上數萬傀儡精銳,竟不落於下風,惡鬥了一陣後,他們便開始游轉,不停留在原地與傀儡對攻,而是三五結伙,邊站便走,向著皇宮趕來。 他們動,傀儡也動,城外的戰場被他們牽引著,向著皇宮移動過來。 京都,中土第一大城,即便遭受邪術洗劫,也還剩下大批凡人百姓,早在木老虎發動的時候,眾人就從其他幾個方向逃命,可京城規模了得,一時之間這些老幼婦孺又哪能逃得乾淨,所幸後來趕到的這些人,在將惡戰引向皇宮時都刻意飛天,高空裡的打鬥,對普通人影響稍小一些。 即便如此,巨力也常常會向下波及,所過之處房倒屋塌,常常會有悶鈍地慘叫傳來,一起即滅…… 很快,一個個戰團先後轉移過來,出現在皇宮上空,梁辛抬頭向上望去,後來趕到的這夥人,身穿粗布陋衣,男女老幼都有,無一例外的是人人都沒有雙目,黑洞洞的眼眶中紅色肉芽糾纏,一路奔襲而來的,是自苦修士。 梁辛並沒太多意外,畢竟,中土上也只有他們有這樣的本領,能靠著千人之數,和數萬傀儡大軍抖個旗鼓相當—— 修士仇殺、兵禍戰亂這些事情,在苦修持眼中是一種『自然規律』,世上有人便會有爭,所以他們不會去管,他們自毀雙目不求飛昇,是為了『護界』。 對抗『浩劫東來』,是護界;而人間被妖術侵襲,天下青壯盡數消失不見,這麼大的事情,足以動搖凡人生存繁衍的根基,自苦修持也不會袖手旁觀。 一年前,乾山咒井炸碎,妖元席捲人間,苦修持靠著自苦修煉到極致的身體,扛過了邪術,再之後就開始調查此事。 苦修持的隱居地在冰原邊緣,後來進入中土查案,雖然他們法力精強、又有諸多傳訊手段,可相隔太遠,終歸不怎麼方便,差不多就在梁辛離開青蓮小島趕赴離人谷的時候,苦修持也在靠近中土中央的位置,選了一座無名山谷,當做臨時的策應之地,門下眾多精銳駐紮於此。 京城的坐落之處幾乎就是中土的正中央,與苦修持臨時設下的據點相距不遠。 木老虎這邊和傀儡們一動手,靈元轟蕩,草木妖力遠播,立刻驚動了不遠處的自苦修持,當即結隊趕來 在皇宮之中的惡鬥,與草木妖力無關,苦修持沒打算去理會,但他們入戰後,馬上就得了木老虎的指點,得知妖術之主就在宮中,這才將戰團引向了皇宮。 不久之後,木妖也帶著法寶,將自己的戰團轉移到皇宮高空,以求和梁辛匯合。 梁辛、木老虎,一個嫦娥勁力,一個坐擁萬件厲害法寶;自苦修持,功法別具一格,千餘人個個都是瞎子,便說明他們每一人修為都超過了六步大成;賈添,有一條真龍護身,還有五萬草木傀儡…… 第四零四章 滿不在乎 第四零四章滿不在乎 戰團還在高空,並沒急著『降落』下來,五萬傀儡,兩百人一陣,便是足足兩百五十座相見歡 此時的相見歡之力,遠不如梁辛在中秋之戰時經歷的萬人大陣。兩百人的合擊,不足以吸斂光線,所以現在的陣力,在擊出時顏色鮮明,銀亮之中裹雜著重重新綠,璀璨奪目,形若妖龍。 兩百多座小陣滾滾運轉開來,一道道陣力此起彼伏,每個瞬間幾乎都有數十道『妖龍』震天而起,梁辛自下向上仰望,那些草木傀儡打出的『相見歡』,彷彿在天空裡編製了一張大網,疏而不漏,威嚴且蕭殺; 木老虎自不必說,在他身邊還是有近萬凶器,隨他手訣上下翻飛,威風得很,霸道得很; 苦修持或三人一夥、或五人一群,浮於高空中,看似雜亂無章,實則錯落有致,暗合古時大陣,他們的功法別具一格,手中的自苦仗舞動如風,引出的卻是一蓬蓬仿若血霧的殷紅原力…… 殺傀儡時,苦修持毫不手軟,在他們看來,傀儡已經淪為惡人幫兇,死便死了。 天上瘋狂絞殺,無數大力轟然爆碎,引出驚天動地的轟鳴時而『妖龍』洞穿『血霧』,苦修被打得骨斷筋折;有時血霧漫過相見歡陣力,罩住一群敵人,傀儡們身體抽搐,轉眼生機斷滅……雖然不到『屍如雨下』那麼驚人,可空中的鏖戰大力縱橫,自戰團挪到皇宮上空開始,便有屍體不停跌落。 傀儡眼神呆滯、嘴角永遠掛著古怪笑容;而自苦修持『有眼無珠』,臉上全無表情,也全然看不出一絲生氣,這樣的兩伙人鬥在一起,給這場凶險惡戰又平添了幾分詭異。 皇宮之中,梁辛繼續和金龍糾纏,賈添好整以暇,絲毫不為眼前的局勢躊躇,看了幾眼天上的惡鬥,目光裡沒什麼光彩,顯得不感興趣,又向著梁辛問道:「這些人是你的手下?不太像,都不和你打招呼……」話沒說完,他的眼神突兀一震,顧不得再去理會梁辛,再度抬頭,皺眉望向天空。 又飛來了一夥自苦修持。 人數不算多,寥寥十餘人,全不去關注同族與傀儡的惡戰,而是盡數將空洞猙獰的眼眶,對著賈添。 有傀儡的相見歡之力轟向他們,其他的苦修持並不加以援手,也不見這十餘人施法迎抗,可相見歡到他們十餘丈處便突兀散碎,化作裊裊青煙 剛剛趕到的這些苦修持中,為首之人是個中年壯漢,梁辛見過他,在草原檢查『得勝』屍體時曾遇到一夥苦修,首領還是他。 苦修自毀雙目,但靈覺了得,能夠清晰辨出,賈添也是神仙相 賈添的眉頭,緩而又緩的消解開來,臉上無數『碎片』也隨之變化,萬種神情湧動,或驚訝,或無奈,或好笑……片刻之後,他笑了起來,語氣裡竟帶了幾分自豪:「中土靈銳,所以才能養出這樣的靈瑞,不枉我疼它愛它。」 它,是賈添家的園子。 金龍也發覺到了新的危險,巨大的身形驀然一轉,不再和梁辛纏鬥,而是退回到主人身旁,層層盤繞相護……金龍如臨大敵,可它怒目而視的方向,卻不是那十幾個苦修首領的所在之處,而是死死盯住了前方,彷彿在空氣中,還隱藏著一個生死大敵 梁辛循著金龍的目光望去,根本什麼都沒有。 賈添卻呵呵呵地笑了起來,鼓勵道:「憑你的靈覺,應該能發現些端倪,仔細些,再試試看。」 梁辛回頭斜忒了賈添一眼,應道:「真有什麼厲害東西,也不是來殺我的,我犯不著費那個力氣找它」話雖這麼說,可心神卻沉靜了下來,週身毛孔緩緩開闔,靈覺鋪展開來,緩緩掃過周圍。 平心靜氣之下,靈覺也變得更加敏感,果然就如賈添所說,在龍頭正對方向上,三百丈開外處,梁辛捕捉到一絲異常——冰 梁辛的靈識,從虛空之中捕捉到一抹冰冷地寒意。 賈添還是笑吟吟的,見梁辛有所發現,目光讚許,微微點頭。可他那頭護法金龍卻再沒耐心等下去,身上的鱗片層層乍起,嘩嘩亂響,跟著龍口大張,猛地發出一聲憤怒咆哮。 金龍吟嘯,怒意沖天 那頭躲在空氣中的怪物也不再隱形,龍吟起時,它也發出了一聲響徹蒼穹的啼鳴,旋即只見三百丈外,空氣顫抖,圈圈漣漪向外播散,一頭俊鳥緩緩現身。 隨俊鳥現身,肉眼可見一層冰霜從它足下向著四周迅速蔓延開來,一會功夫,整座皇宮之內,處處染白 俊鳥身高八尺,燕頜雞喙,頸細如蛇,背隆如龜,身披五色祥紋,長尾如絮拖出數丈,看形質,分明就是一頭神鳳。不過鳳鳥一般分作赤、青、白、黃、紫五種顏色,只要同類皆在此列,而不遠處那頭俊鳥身色卻不在五彩之內,它是透明的。 俊鳥身體,如冰如晶,一眼望去,視線甚至能夠穿透它的身體,隱約看到後面的景物……梁辛不識得這頭鳳形冰身的怪鳥,可要是東籬先生在此,一定會驚呼失聲:冰鸞 東籬宣葆炯出身冰原,對那裡的傳說瞭如指掌,其中便有『冰鸞』之說,相傳古時在冰原深處,有這樣一族鳳形神獸,不像同類那樣火中涅槃,而是反其道行之,在冰川中修煉成長,摩羅院中的前輩,甚至曾在一座冰川裂隙中,見到過這種俊鳥。 苦修持的隱居至此就在冰原邊緣,誰也想不到,他們不止自己修為精湛,還收復了這樣一頭神物 梁辛用力盯著冰鸞,目光從驚愕漸漸變成了羨慕。小魔頭走神了,滿心眼都是羨慕。厲害人物,身邊還要跟著頭神物才真正威風,好像賈添,不知給自己造了多少山天大畜,有人有熊有金龍;好像苦修持,俊鳥現身千丈冰封;好像師兄謝甲兒,給自己找了個飛昇羅剎做奴僕。 梁辛不知道師兄已經把那頭羅剎絞殺了,挨個地想了一圈,就自己丟人,一隻小猴沒尾巴,三百巨蜥泡大糞,排場不夠,威風遠遜…… 冰鸞現身,戰局也在頃刻中明朗了。賈添有金龍護身,苦修持帶來了冰鸞相助。五萬傀儡,盡數被人家拖住,而苦修持還有十幾個絕頂好手,為首的那個壯漢,更穩穩踏入嫦娥境。反觀賈添,修為才恢復了一成多,又剛遭梁辛重創,現在的戰力比著全盛時連半成都剩不下,強弱之勢不言而喻。 可賈添自己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既不去看神鳥冰鸞,也不去理會苦修首領,仍是望著梁辛笑道:「估計他們打算殺我,看這些人的樣子就知道,他們的心智不是一般地堅定…我的意思是,他們都是一根筋。就算告訴他們我是大眼,他們也不會相信,待會他們來殺我,你怎麼辦?」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單靠著這條小龍,或許能纏住那頭冰鳥,想要再擋別人就它不成了,他們要是一起上的話,我基本沒啥機會。」 說著,他伸手拍了拍全身護住自己的那頭金龍,金龍與主人心意相通,轉回頭,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嗚咽,聲音中飽含親暱之意,跟著它又轉回頭,再度怒視強敵。 梁辛一驚而醒,這才明白過來,苦修持大隊趕來,自己跟著沾光扳回劣勢,可麻煩也跟著一起來了,**煩 苦修持心智堅定,行事直接,既知賈添是傀儡邪術的始作俑者,必會殺之。而且苦修對整件事的背景全不瞭解,甚至連大眼小眼都不知道,一時間根本就解釋不清楚。尤其麻煩的,賈添還是個神仙相,苦修們隱世就是為了對付神仙相,又哪會再去聽他辯解,直接就把他當成了第二次浩劫的一部分…… 梁辛臉上變色,賈添卻彷彿一定要對他證明自己的話似的,沒事找事,望向苦修首領,一本正經道:「我和中土同命共生,殺了我便等若毀掉整座世界,要不信,你們問他」說著,他指了指梁辛。 苦修首領沒有隻言片語,全不理會賈添的話,揮手喚起血霧般紅色原力,帶領手下從半空裡飛撲賈添。那頭冰鸞也將雙翅一震,跟隨主人一起攻殺而至 惡鬥轟然爆發,金龍張牙舞爪,狙殺強敵,可它一個,抵得住苦修就擋不住冰鸞,本來就實力不濟,偏偏它還要拚命護主,不肯飛舞而起,只盤身迎抗,才一開戰立刻落入下風,連連遭受敵人猛擊。 而戰團之中,賈添的笑聲又復響起:「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他們不信。梁磨刀,你怎麼打算?幫我殺他們,還是跟他們一起毀中土?提前說好了,就算你幫我殺了他們,我可還是容不得你……」正說著一半,賈添又突兀發出『哇』地一聲怪響,梁辛看的一清二楚,他受了苦修首領的兇猛一擊,口中鮮血狂噴 苦修重手無情,必殺賈添。梁辛哪還能再袖手旁觀,叱喝一聲飛身入陣,賈添只能擒不能殺,他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讓他被人打死。 苦修見梁辛撲上來,臉上的神情全無變化,事情再簡單不過,誰攔阻他們,他們便殺誰。 苦修持都有因果在身,『想不到』之下,當即有兩人魔功擒住,失去戰力,隨即被梁辛擊傷扔出了圈外,那個首領應變極快,口中立刻傳令,剩下眾人紛紛游轉開來,散出一個極大的圈子,與梁辛保持百餘丈地距離,只留不懼魔功的冰鸞繼續近擊惡戰,其他人在遠處施法猛轟。 此刻的情形與猴兒谷護法時何其相似,梁辛苦笑著,晃動手訣,又亮出了天字第一號的重盾贔屭…… 梁辛的魔功太過匪夷所思,只要修為是因果而來的修士,對上他就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現在他出手保護賈添,很快就穩住了戰局。 一邊惡鬥,梁辛一邊大聲解釋過往,可自苦修持根本不為所動,只拼出全力猛攻 賈添揮袖抹掉下頜上的血跡,笑道:「白費力氣你勸不動這伙子人怪物,為了不飛昇,連自己的眼珠子都敢扣,乾脆就是些瘋子。」 賈添不知道苦修的來歷,不過憑著他的心智,看到對方的模樣和實力,至少也能明白,為何對方都沒有眼睛。 梁辛正想回應,護身靈覺忽然示警,想也不想縱身躍起,於刻不容緩之間,避開從背後偷襲來的一道刁鑽法術。 在他背後,只有賈添。 梁辛轉回頭一看,賈添施法偷襲時雙手盤結的法印,都還沒來得及解開。 賈添也根本不隱瞞自己的偷襲,目光裡滿是遺憾,搖頭歎道:「我傷得太重,沒能殺你,大好機會,可惜了,可惜了。」 梁辛大怒:「說別人是瘋子,你才是瘋子,殺我?」 賈添卻哈哈大笑,全不當回事似的,好像不知道梁辛一死他自己也活不了:「早都說過,就算你幫我,我還是會殺你,你要自己當心……何況,你要救的是中土、是你的傀儡親戚,又不是我」 梁辛氣得額頭青筋暴露,可賈添的生死牽連著整座中土,且不去說其他,賈添一死,中土立刻天崩地裂,那支沒了主人再不會稍動傀儡大軍全都活不了,其中還有數不清的親人朋友。眼下他們被妖魂所擒,可都還能救回來。梁辛又哪能眼看著賈添被別人活活打死。 贔屭揮舞如風,梁辛抽空就回頭罵賈添『瘋子』,手腳卻毫不停歇,催動嫦娥勁力,抵擋苦修襲殺。 一次偷襲未果,梁辛加了小心,重傷下的賈添也就再沒了機會,沒話找話似的又去問梁辛:「光這麼打也不是辦法,你有主意沒有?」 梁辛沒去理他,不過在他心裡早就在琢磨著這件事,現在到處亂成一團,混戰到天昏地暗,最好的結果莫過於趁亂將賈添生擒,再離開此處……梁辛倒是有把握,能讓局勢再亂一些,他還有個幫手,木老虎。 木老虎仍在和傀儡們對攻,可是在看到梁辛又去保護賈添後,他就把法術放緩了許多,始終分出一份靈識放到梁辛身上,隨時等他的指令。 木老虎他自己擋住了幾十座『相見歡』,別說倒戈,只要『放水』,馬上就會把苦修的陣勢沖碎,一個一個的死,苦修首領不放在心上,梁辛不信一百個一百個的死,那些首領還能無動於衷金龍又和冰鸞纏鬥在一起,再靠著那萬件寶貝掩護,梁辛真有機會生擒賈添離開皇宮。憑著他的身法,苦修和傀儡都追不上來,唯一可慮的就是那頭冰鸞,不知道速度如何,不過長著翅膀的仙獸,怕是不會太慢……梁辛心中盤算個不停,結果這份心思也被賈添看穿了,後者試探著問:「想生擒我?」 梁辛悶哼了一聲,冷聲應道:「抓你是一定的,我想的是抓了你怎麼甩開那頭冰鳥。」 賈添樂了,擺了擺手:「這法子不好,我不喜歡被抓。」 梁辛冷曬:「怎麼選由不得你」 「錯了,不是由不由得我去選,而是我根本不用選,要選的是你。」說著,假添的嘴角抽*動起來,最終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麼多好心情,或許他真就是個瘋子 一邊笑著,賈添聲音不停:「以前給你講過一個笑話,給你出過一個題目,現在又有了個選擇給你……我讓金龍幫你拖住冰鳥,再讓調些傀儡出來幫你擋住那十幾個厲害的瞎子好了。想把我抓走?我幫你」 說完,賈添把雙手一撐,舉印上天,口中厲嘯:「現身」 聲音落處,皇宮各處泥土沖天,又有傀儡破土而出並不結做相見歡,只是晃動身法、催促神通,從四面八方,向著那十幾個正全力圍攻賈添梁辛的苦修首領猛攻而去。 賈添將傀儡養入地下的法術神奇,封印住了傀儡的所有氣勢,除非他傳令,否則即便以梁辛的靈覺,也無法提前發覺。 比起先前的數萬大軍,『新出土』的這群傀儡人數並不算太多,充其量將滿千人之數,可他們的修為和戰力遠超天上的同類,其中最差的也有宗師之力,大宗師比比皆是而梁辛在看清楚他們的樣子之後,猛地發出一聲怒吼 這一千藏身在皇宮中的傀儡,梁辛幾乎個個都認識。 大小活佛、長春天、跨兩兄妹、弦子屠子……日饞門下 葫蘆、銅頭……苦乃山妖王 那些苦修首領猝遇強襲,再也顧不得去轟殺賈添,立刻掉轉神通,迎上衝來的傀儡。以瞎子壯漢為首,個個都是絕頂好手,殺起傀儡來絕不留情 賈添的笑聲異常響亮,其間帶了濃濃地瘋狂味道:「想生擒我,現在就是大好機會,怎麼樣?怎麼選?抓我,就要任由這些傀儡和苦修死戰到底,能剩下幾個可不好說。」 梁辛怒聲長嘯,身形再度撲躍而起,再顧不得賈添,身法發揮到極限,衝入場中去阻止苦修首領,最後的千多傀儡,有手下、有朋友、有親人、還有幾次救過他命的恩人,日後統統有救,梁辛豈能看著他們被苦修持殺掉。 皇宮上下,滾滾惡鬥,徹底大亂。 時值此刻,梁辛也總算明白了,從頭到尾,賈添都勝券在握。自己目眥盡裂、苦修接連戰死,而這一切,落在賈添眼中,不過是個笑話吧 第四零五章 攀龍附鳳 第四零五章攀龍附鳳 高空中,苦修主力和五萬傀儡鏖戰,勝負難分; 地面上和半空裡,苦修十幾個首腦人物飛縱穿梭,與賈添最後放出來的千餘傀儡大打出手,這些傀儡是由苦乃山中十餘位妖王和大隊日饞門徒組成,清醒時他們是修真道上的真正精銳,被妖魂所侵後,神智迷失應變稍差,可修為也被妖元提高了一個層次,而且不知疼痛悍不畏死,實力著實驚人,苦修首腦陷入他們的圍攻後,自身難保,再也沒餘力去對付賈添; 少了其他苦修的圍攻,金龍壓力大減,和冰鸞鬥了個旗鼓相當,已經穩住了頹勢; 另外還有一個梁辛,口中怒嘯連連,把身法發揮到淋漓盡致,從一個個戰團中瘋狂穿插。苦修首領都有大神通,即便他們敵不過妖王和日饞,可是在死之前也足以拉上一大批『墊背』,梁辛焉能坐視不理。 苦修無罪,梁辛無法真對他們辣手殺之;而傀儡無智,見梁辛上來,他們照樣以神通轟殺……誰都打梁辛,梁辛卻誰也不敢打,又急又氣,憋得他心肺欲炸。 梁辛入世以來,經歷過無數苦戰,數不清多少次生死一線,可若論到『憋悶』,今日為最。 不知什麼時候,又有十幾頭大天猿現身,圍在賈添周圍,將他護到了安全處,這些大猿雖然也是傀儡,但舉手投足之間氣勢驚人,比著葫蘆等妖王還更要威風攝人……從大眼中隨著賈添一起離開的那批凶猿。 梁辛當然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可是這個『王』,他沒法去擒,要抓賈添,就先要突破金龍。那條龍雖然和冰鸞纏鬥,但更重護主,梁辛一衝上去,它寧可自身受創,也把他攔下來……這一來就變成了梁辛和冰鸞聯手,先殺金龍,再擒賈添。 等殺了金龍,日饞、妖王也差不多要死上大半、和苦修首領們同歸於盡了。 就算他捨了一半親友,殺了金龍,接下來呢?冰鸞要殺賈添,自己又該怎麼辦?賈添一死,中土崩塌不算,剩下的傀儡也活不過浩劫;不讓賈添死,自己再去阻攔冰鸞麼? 梁辛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能去來回縱躍,去阻止苦修持首領擊殺傀儡,他身法無影,魔功犀利,有他相護,皇宮內打得雖然熱鬧無比,可雙方傷亡卻都極少—— 賈添早就有準備,即便他不知道世上還有一群厲害苦修、即便他沒想到梁辛能找到皇宮,他也早有準備。活著,是他窮盡一生、唯一的經營 奔波苦戰裡,梁辛轉目瞪向賈添,目光中熊熊怒氣。為了出一道題,賈添寧可挨上自己連串重擊;為了出一個選擇,他又置身於險地,這個人的骨子裡是瘋的。 多疑、精明、大神通,再加上一份瘋狂,賈添才是真正魔頭。 梁辛才一瞪向對方,賈添的目光就立刻迎了上去,向著他搖頭,語氣溫和,諄諄教導:「這樣下去,你麻煩大了,救不了朋友、殺不了敵人,就連自己的小命也得搭進來,現在應該趁亂脫身了,做事情要審時度勢,不能總是由著性子來……」 說著,賈添自己就笑了起來,哪像個圖謀乾坤的絕代強者,倒彷彿剛剛佔到了便宜,現在又來賣乖的市井小人。 不料,他的笑聲才響起不久,就被一陣哭聲打斷。一個身背磨盤巨斧的肥胖大漢,步履沉重、速度卻不慢,一路狂奔入宮,全不顧周圍廝殺和數不清的晃晃神通,就那麼一邊大哭著,一邊在地上的屍堆中亂翻,好像再找誰。 來的也算是熟人,始終跟在指揮使石林身邊的心腹護衛,大胖子子傾。 不久前石林引兵入宮護駕,子傾不知為何沒有跟來,可所有人都已經死了……賈添講述往事時,心境失守,大悲愴中遷怒旁人,雙掌一拍,把那時在宮中出聲驚呼的凡人盡數誅滅指揮使石林,也在其中。 屍體都已炸碎,子傾找不到石林,他只找到了那件沾滿血漿與碎肉的指揮使官袍。 子傾抱著血衣大聲嚎啕,眾人誰也不去理會他,全副精神都投身惡戰,賈添是唯一的閒人,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遠處的胖漢,遙遙問道:「子傾,我聽石林說過,你不是天眷之人,你如何躲過了草木神術?」 邪術爆發之前,子傾忽然不辭而別,沒人知道他去了何處,再之後妖元洗劫中土,石林知道他不是天眷之人,估計已經凶多吉少。賈添集結大軍,也不可能逐個去清點,他也還以為這個胖子現在不知編入了哪一隊,正埋在土裡,沒想到他突然趕來了。 子傾抱著血衣,從地上一躍而起,怒聲應道:「老子功法特殊,你又是……你、龍、龍袍?」說著,眉目陡然猙獰,翻手從背上解下那對大斧子,邁步衝向賈添,口中怒斥:「妖人篡國,罪不容赦。」 狂背中為助威勢,那對大斧也在不停,被他不停互敲。他的斧頭材質特殊,彼此相擊時,發出的是銅鐵驚鳴,而是叮叮咚咚的歡快響聲,聽上去異常悅耳,響聲連在一起,串出的分明是一首古樸而輕鬆的調子 莽漢以斧奏樂,賈添眉頭微皺,雙掌一拍,催動天道 不料子傾竟全不懼賈添那合掌殺人的天道,身形只是微微一晃,繼續猛衝,手中巨斧繼續互擊不休。而高空裡木老虎臉色驟然一變,語氣倉皇,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對梁辛大吼:「小心此人,他是羅起。」 木老虎高呼示警,情急之下直接喊出了此人的真名,梁辛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可老虎能認識、又讓他如此驚慌的人,除了神仙相還能有誰。 就在木妖大吼的同時,子傾的那首短調,也彈完了……最後一個音符落地,龍鳳升騰 金龍,冰鸞。 本來正在的那對化外仙獸,忽然分開,冰鸞向前急衝,快若一道寒光,護住胖漢子傾; 而那條真龍則向後奔襲,化作一道金色長虹,重重一擊正中賈添身前那一群傀儡凶猿,轟然巨響中,凶猿骨斷筋折,賈添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惡龍一口咬中 梁辛見賈添被惡龍咬中,心神徹底亂成一團,本能使然慘叫了一聲,不料賈添的聲音又從金龍口中傳來:「挨咬的是我,你叫個啥?」 梁辛也不知是該驚還是該喜,立刻追問了句廢話:「你還沒死?」 賈添苦笑了幾聲,子傾接口冷笑:「現在沒死,不過離死也不遠了」 亂戰之中異變突起,新趕來的胖子子傾,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控制了場中最兇猛的兩頭神獸,其中冰鸞護在他身旁,金龍則擒住了救主賈添。 無論是天上的五萬大軍,還是宮中的千多精銳,傀儡全都得了賈添的號令,不再和苦修持們纏鬥,而是從上自下,層層疊疊,把強敵圍了個水洩不通。 苦修持嫉惡如仇,但還未到最後關頭,他們也不會白白送死,本以為是必勝一戰,結果卻亂成了一團。這場亂戰打到後來,情形已經漸漸明瞭,傀儡勢大,梁辛和木老虎兩人立場搖擺,可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沒有勝算,如果不是有人『攪局』,今天殺到皇城的苦修持會是個全軍覆滅的局面,現在傀儡罷鬥,他們也就此收手。 那個壯漢首領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傳令:「走」話音落處,苦修持們也不管死去同伴的屍體,那頭冰鳥也不要了,催動法術,全部隨著首領撤走。 子傾並不阻攔,賈添也沒吭聲。 自苦修持不知道賈添的生死,關乎整座中土存亡,只道他是傀儡大軍的首領,今天殺不了,改日再來殺就是了。而且此處是絕大的險地,如果賈添逃脫龍吻,還會讓傀儡攻殺他們;如果賈添死了,臨死前也會傳下同歸於盡的號令,苦修持們還是得死,由此苦修首領當機立斷,率隊撤走。 苦修們走掉了,梁辛卻不走。子傾沒有立刻殺了賈添、賈添是被金龍所擒……梁辛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稍稍穩了下神,梁辛望向子傾:「你到底是誰?」 木老虎也跳回到梁辛身邊,代為答道:「他本名羅起,千多年前飛昇過去的,據說原來是邪道上的人物……」 飛昇之前,羅起是邪道魔頭,修為了得,另外還擅長兩項秘術,一是『驅禽馭獸』;二是堪輿本領。 大凡高深修士,都有一份癡迷性子,羅起也不例外,在練氣悟道的同時,對馭獸法門也越研究便越入迷,可他到後來研究的東西,不知惹來了多少人的笑話:他在鑽研駕馭龍鳳的手段。 羅起不過是個大宗師,真要見到龍鳳,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他卻想一步登天,貪心到了這個份上,就不叫貪心了,而叫冒傻氣。何況龍也好、鳳也好,都是傳說中的神物,一萬年也未必能有人見到它們一次,根本就無處尋覓。找都找不到,又何談駕馭。 可羅起就認準了這條路,查閱古籍,鑽研龍鳳的性子,想了了無數個辦法,試煉了無數法器,最終融合自己的大修為、創出了一段短短的歡快調。 這個小調是為了駕馭龍鳳,不過羅起對其起的名字,去飽含對神物的恭敬,喚作『攀龍附鳳』。 就連羅起自己也沒想到,他第一次完整彈出這個短曲後,竟引來了一重劫雲,繼而天雷煌煌劈頭打下……所幸,他自身修為也甚是了得,最終得以破劫飛昇。 直到摔落在那片不毛之地,羅起還混沌得很,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把天劫給招來了。神仙相中能人眾多,在聽了他的經歷、目瞪口呆上一陣之後,為他指明了道理,是他的那支短曲中暗合了天道玄機 龍鳳是神物,除非天道,誰能駕馭?因為這支短曲飛昇,倒也證明羅起的確是研究成功了,《攀龍附鳳》調下,能夠駕馭龍鳳。 至於那些苦修持,只是得了分機緣,曾經助過冰鸞,神鳥報恩,幫他們來打架還人情而已。 羅起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的《攀龍附鳳》,到底是哪一點扣合了天道,扣合的又是哪一重天道……渾渾噩噩,反正飛昇是真的,變成神仙相也更是真的,他手中的那一重不知名的天道,乾脆也叫了『攀龍附鳳』。 中土龍鳳罕見,大眼巨島上更沒有這種神物,羅起手中這重能夠降服龍鳳的天道,也變成天字第一號的沒用手段。 此事在『神仙島』上流傳一時,被神仙相們引為笑談,羅起自然也少不了為諸位前輩彈幾回神曲來聽。木老虎剛才就是認出了這個調子,這才喊破了羅起的身份。 羅起是神仙相,不用問,他也打前站來的。 木老虎簡明扼要,寥寥幾句把羅起的情形說明,梁辛這才恍然大悟,賈添也在金龍口中苦笑出聲。皇宮混戰中,有龍有鳳,反倒成全了這個『中土最沒用的天道』,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龍鳳在此,胖漢也絕不會來湊這個熱鬧。 見到他闖入皇宮時,賈添已經起疑,心中加了防備,但不知底細的人,第一想不到他的天道是『攀龍附鳳』、第二更不敢想天底下還會有這樣『沒用的仙道』,賈添也不例外,結果金龍倒戈,失手被擒。 其實羅起能生擒賈添,還佔了四個字的光:事不關己。要是梁辛什麼都不知道,趕來一看正有兩群不認識、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在打鬥,他也能潛伏一陣,跳出去擒了賈添。 羅起望著木老虎,皺眉問道:「你是哪個,怎會知道我的名號?」 木老虎笑道:「我是你老虎仙師」 兩人對答其間,梁辛抬眼又仔細看了看不遠處的胖子,再來之前,他特意滴了過『婆娑淚眼』,神仙相的幻形法術絕他不過他,可是羅起面容真實,並非法術所為,怎麼看都是個正常人。 不用梁辛開口,木老虎就先問羅起:「你的真身呢?怎會換了這樣一幅身骨?」 羅起沒急著回答,而是轉目望向了梁辛:「小子,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我還給將岸烤了隻羊腿麼?他不識的我,我卻認出了他那隻羊腿裡,可還有一份故人之情。」 梁辛愣了下,奇道:「你認得我乾爹?」話剛出口便恍然大悟,羅起是千多年前飛昇的修士,又身在邪道,那個時候老魔頭將岸風頭正勁,羅起認得他在正常不過。 果然羅起應道:「老將岸自創魔功,邪道上有些地位的人物,哪個不識得他?不過…」說著,他的語氣一轉:「我認識將岸的時候,還要更早些。早在他研究『奪舍嬰兒』的辦法之前,我倆就是熟人了。他鑽研奪舍之術時,我也幫了不少忙。」 話說到這裡,梁辛就明白了,為什麼羅起能夠給自己換了副『身骨』。 老魔頭將岸心智通天,但受身體所限,修道六步中階時,就再沒辦法向前突破,將岸不甘心,開始研究奪舍之術,要給自己換一副身體。這才有了五世為人、參透人間道,創出絕世功法。 在土坤腹中,老魔頭曾經提到過,當時正邪兩道激戰正酣,而自己鑽研的奪舍嬰兒之術,對厲害魔頭而言,無疑是一條大好的退路,由此他的『課題』也得到了許多邪王、魔頭的相助。 雖然乾爹沒再說過,他是否把這道『奪舍』本領傳給了其他人,不過憑著他不欠人情的性子,那些幫過他的邪主要想來學這門秘術,他也一定不會拒絕。羅起與乾爹是舊識,看樣子關係還不錯,多半就是學過這門『奪舍嬰兒』的神奇本領。 正如梁辛所料。羅西從將岸處學到了這門本領。 羅起差不多是在八十年前來到中土的,他運氣不好,剛剛登陸不及就被苦修持獵殺,走投無路之下被迫捨棄真身,奪舍了一個才剛剛孕化十幾天的胎兒。苦修們找到他的真身時,發現此人『已死』,也就作罷,羅起總算逃過了一場生死大劫。 重新『投胎』後,羅起又經歷了兩世為人,在第一世裡,羅起害怕苦修持會繼續追查下來,他也不敢修煉,就老老實實地做人,和普通人一樣,一生勞作,也參加過幾次官府征役,混在隊伍裡開山修路、引河築堤。也就是在這一世裡,他發現些了異常。 羅起除了馭獸之外,對風水之說也頗有研究,真要比起造詣,恐怕不老宗的魁首老不死都要甘拜下風。參加過了幾次勞役之後,他就發覺,這幾樣工程看似毫不相干,實際卻在暗中都有聯繫,不露聲色間,已經將附近的風水修改了。這份修改,也並不是孤立的,它還會匯入更大的藍圖中……羅起吃驚不小,他自己就是堪輿大家,可也僅僅是初步看破了這些工程另有目的,至於目的究竟是什麼,他根本無從得知。而且也僅僅是『看破』,如果易位而處,要他來設計這件大事,他萬萬也做不來,由此可辨,這件事背後的主使,水平之高,遠超想像。 修改中土風水,是為了滋養邪井,這件事背後的主持是賈添,賈添自己就是大眼、又師承魯執,真要論起對靈元大脈的瞭解,除非魯執復生,否則天下無人能及 第四零六章 龍鳳呈祥 羅起返回中土做斥候,在來之前就知道中土靈元大脈被人修改過一次,現在又有人在對風水動手腳,心中自然起疑。那時他的『第一世』已經活到四十多歲了,苦修持始終沒再現身,羅起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心裡又開始想著自己的任務,準備順著眼下的線索繼續追查下去。 要『查案』,就得站得高些,開山挖河這些事情都是官府所為,一個普通人永遠沒機會接觸真相,而且『第一世』他始終沒有修煉,平凡身軀,不會來無影去無蹤的本領,也沒法潛入官府去查探。所以第二次投胎,他選了個官家……雖然從官職論,不算真正的大員,但卻掌握實權,有機會接近無數機密:九龍司,人字院大掌櫃之子。 名喚子傾。 不料這個子傾,一生出來就是個傻子,這是身體的問題,不是元神能改變的了得,所幸尋到名醫,施針用藥,總算讓小娃清醒了過來,可是神情裡那份與生俱來的憨勁卻是抹不掉的。 在子傾這一世中,羅起知道九龍司厭惡修士,由此他未去重操本宗道法,而是搜羅記憶,選了一套不為中土所識的、古時蠻人的修煉方法,暗中習練,再怎麼說他的『神仙』元神擺在那裡,修煉神速,又在幾次『不經意』中顯露驚人實力,最終被石林相中了,帶在身邊做了指揮使的貼身護衛。 九龍司與司天監矛盾重重,內鬥激烈,子傾身份特殊,瞭解到的機密也越來越多。論起他的心思,或許不如石林,可他所處的『位置』,卻比石林更高。 對『司天監』,兩個人的著眼位置相差極大,石林只是要維護國統,視國師為誤國妖人;羅起要查的卻是『靈元大脈』,是以他想到的事情更多,也明白單憑幾個妖僧的本領,做不出這樣的大事,在國師背後還有高人,久而久之,他也就懷疑到了皇帝身上。 對於子傾的真正身份,石林始終都不知道;而羅起也始終『謹守本分』,該知道的事情,他張嘴就說,不該知道的事情他隻字不提,就如在鎮山認出老魔頭將岸之事,他自己心裡有數也就是了,從未對旁人提及;同樣,後來的鎮山慘案,他認出兇手是以天道行兇,但他也沒告知石林…… 羅起潛入中土,是八十年前的事情,他心裡明白,至多百年,仙道大軍就會東來,屆時將有浩劫降世,如果沒有了真身相護,就憑他奪舍的身體,絕難度過浩劫,更提不到二次飛仙。不過對此他倒不太擔心,因為他的真身並未損毀……雖然飛昇得渾渾噩噩,可是飛昇時被靈元洗煉的真身卻是貨真價實的。剛到中土時被苦修持追殺,羅起『金蟬脫殼』,那具真身被丟在了荒山中。按照羅起自己的估計,真身幾十年內不怕野獸也不會腐爛,具體能保存多少時間,他也說不好,最穩妥的法子就是找到一處福地,將真身滋養起來。 『還魂』之術,單靠羅起一個人做不來,必須要等他的『神仙』同道駕臨中土,施法助他返回到自己的真身中,到時候羅起就會再變回『神仙相』,修為法術都與原來一樣。 天下福地雖多,但是幾乎都被修士佔據,羅起想來想去,就只有苦乃山裡中,剩了不少福地,那裡是妖族的地盤,中土練氣之士一般不會過去。在轉世第一生裡,羅起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是把這件事做好了,他把自己的真身藏在了苦乃山。 本來一切順利,結果人算不如天算,有朝一日苦乃山風雲際會,祥瑞現世、正邪決戰、六趣三返……回寰妖道那群斥候,來到中土之後就埋頭去做自己的事情,並未和以前的同伴聯絡。其實就算聯絡,他們不會『得勝』的搜神之術,也找不到換過兩個身體的羅起。 是以羅起不知道同道在苦乃山有重大圖謀,等他從九龍司途經得到消息的時候,山中亂像已現,偏巧九丘三十里距離他藏匿真身的地方距離不遠,這一下羅起大驚,真身直接關係到他能否『渡劫』,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向石林請假,乾脆不辭而別,隻身趕往苦乃山,想要把自己的真身搶救出來。結果也陷入『六趣三返』之中,他和木老虎一樣,都因手中有一重天道,所以不被殺劫侵襲,倖存了下來。 大陣結束後,羅起急急火火地找到了自己的真身,所幸真身無恙,可還不等他離開苦乃山山,鎮山邪井被毀,傀儡邪術席捲中土,他又陷入了危局。 羅起的情形,和木老虎頗有幾分相似之處,都是飛昇後又潛回來為大軍打前站、也都遭遇意外換了副身體,改頭換面在中土重生。不過木老虎的新身,乾脆就是草木妖元打造的,所以在邪術『面前』,他已經是同類,不再受侵襲。羅起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先別說力量,只衝著那副身板,就得被妖術擒下…… 賈添的傀儡邪法,究其根底是奪舍的邪術,羅起的修為不成、身體不成,遭遇邪元入侵幾乎全無反抗之力,可他的元神仍是神仙相,遠勝中土的大宗師,妖魂也無法吞噬。 不過妖魂有妖元做基礎,又混沌無智,只要奪舍不成便不肯罷休,在力量耗盡前,它都不會停手,一次次去衝擊羅起的元神,羅起也無法稍動,屏息凝神全力抵抗,這一番爭鬥足足持續了將近一年,直到幾天之前,他徹底擊敗了妖魂,又恢復自由,當即趕回了京城。 他才剛剛回來,入京還不到一個時辰,見京城大亂,找到從皇宮中逃散出的同僚,大概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而真正讓羅起又驚又喜的是,皇宮裡有龍也有鳳……天可憐見,窮其一生,他的天道竟還能有一次使用的機會 因為飛昇,所以證明短曲《攀龍附鳳》暗合天道,由此推斷,這支曲子真有可能會降龍伏鳳。可這一切都是猜測,羅起以前也從未試過自己的曲子是否能真正奏效。但他一生的心血都在於此,現在有了個機會擺在眼前,他怎麼捨得不去試試。 既然要試,何必『正經事』也一起做了,這才有了羅起入宮,以短曲降服神物,生擒賈添這一連串的事情。 羅起還有太多的疑惑,甚至連『假大眼』在哪裡,他還都不清楚,所以賈添還不能殺,只是生擒。 也許因為立下了大功,也許是因為自己真能降服龍鳳,也許因為梁辛是故人之子,羅起心情舒暢之極,痛快地把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現在他有一龍一鳳,又擒住賊酋,雖然被傀儡重重包圍,但大局盡在他掌握之中,耽擱些時間他也不在乎。 等他說完,賈添從龍口中悶哼:「梁磨刀,傻眼了吧?來找我搗亂,害我被擒。」 梁辛也一肚子氣,而且覺得自己挺冤枉:「你講完故事之後我說我走,今天咱不打了,是你不肯罷休,又送人情又問遺言,非殺我不可,鬧成現在這樣你怪我?」 羅起沒容賈添再開口,對著龍頭笑道:「聖上,微臣還有不少疑惑,這裡不是說話之處,這便起駕吧」說著,口中打了個呼哨,龍鳳合併在一起,前者噙住賈添後者護住羅起,同時扶搖而起,撞翻一路傀儡,向著遠方急掠而去。 羅起哈哈大笑,臨行前甚至還對梁辛說了句笑話:「你看,這可不就是龍鳳呈祥麼?」這一次真正揚眉吐氣了,龍鳳在手,就算不『還魂』真身,他也是中途乾坤最兇猛的神將,昔日那些笑話他的同道『仙家』,再見面時必先大吃一驚,繼而滿面恭敬。 滿心得意之中,羅起萬萬也不曾想到,就在他帶著兩頭神物,剛剛飛出皇宮圍界的那個剎那裡,龍口中的賈添陡然大吼了一聲,而那頭連嫦娥勁力都無法撼動分毫的神龍,發出了半聲哀鳴,身體一軟,好像根麵條似的,翻滾著向地面摔落,而賈添也從龍頭中一躍而出 憑著賈添現在的力道,連個大宗師都比不了,可他發力之下,竟真的從龍口中掙脫出來…… 不是賈添力大,而是金龍不行,早在真龍現身時,賈添就對梁辛明言,此物能夠成形全靠皇家氣宙滋養,在皇宮範圍內厲害無比,可一旦出宮,就會神力盡失。 梁辛記住了這一點,在賈添被擒後他就在等著這個機會,幾乎就在金龍哀鳴的同時,他也就已經沖天而起,七蠱星魂與嫦娥勁力並起,向著羅起與冰鸞猛擊而至,只求能拖延片刻,助賈添脫身 雖然與賈添為敵,梁辛也不能讓賈添被神仙相抓走。 羅起又如何會想到還有這樣一個變化,金龍摔落時他驚愕當場,全然不明白怎麼回事,直到梁辛的巨力轟殺而至時,他才一驚而醒,正想催促冰鸞反撲,卻沒想到座下一沉,冰鸞竟不再任他驅馭,神軀猛震將他甩開了。 不止甩開,還有反噬冰鸞回身、翻頸,還不等羅起有所反應,長長的鳳喙就已經狠狠啄在了他的天靈蓋上……沒有慘叫,只有鮮血爆碎,受神物一擊,羅起形神俱滅,一蓬血雨散落在地 憑著一曲《攀龍附鳳》,他的確能降服兩頭神物,可龍鳳性子何其驕傲,時時刻刻都在試圖反抗,施法之人必須全神貫注,剛剛龍頭摔落,羅起大驚之下心神失守,冰鸞趁機掙脫,反戈一擊,要了他的性命。 擊殺羅起之後,冰鸞縱聲長啼,也不再理會摔翻在地、正往皇宮中費力攀爬的小龍,更不去看梁辛、傀儡等人一眼,雙翅展開直入雲端,轉眼消失不見—— 羅起的天道是真的,可他也死在了自己的天道上。此人一生,修道、弄曲、飛昇、投胎、在苦乃山裡忙東忙西、直到最後慘死鳳喙下,從頭到尾笑料不斷;當初見到將岸時,特意烤了一隻羊腿,對故人之後也算和顏悅色……不是惡人,卻也逃不脫慘死下場。 梁辛卻顧不得唏噓什麼,開始他要助賈添脫困,待見冰鸞反噬、羅起徹底失去對賈添的控制時,梁辛縱聲大吼:「老虎」 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可木老虎時刻都在準備著,隨著梁辛大吼,天道出手,萬件凶器呼嘯而起,阻擋趕去救主的無數傀儡梁辛的身法遠超傀儡,又得木妖相助,搶先一步生擒賈添。 待羅起碎屍落地時,梁辛也死死扼住賈添的脖子,跳回到地面…… 落地之後,梁辛長長鬆了口氣,嘀咕了句:「僥倖。」 賈添看樣子是鐵了心不放過和梁辛說話的機會,即便被扼住後頸也不在乎,很有些費力地點頭:「是啊,僥倖幸虧這個羅起對自己的天道控制不熟,要不…嘿,你可沒有那頭冰鳥快。」 說完,他又望向羅起的碎屍,笑了聲:「龍鳳呈祥?龍鳳呈劫才對」 梁辛也心有餘悸,若非冰鳥掙脫了羅起的控制,說不定現在不遠處那堆碎屍就是賈添的了,這個險冒得極大,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賈添不掙扎,被羅起抓走也是死路一條,遲早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一連串的大亂之後,自己總算摸到了魚,梁辛又笑了起來,手上也情不自禁微微加力,把賈添抓得更牢固了些。 賈添的個子比梁辛高,被捏住後頸,身體彎曲本來就不好受,又被『加力』後,忍不住皺眉悶哼了一聲,跟著苦笑道:「你放鬆些,我不跑。」說完,頓了頓,又補了句:「我也不用跑。」 梁辛懶得再去猜他話裡的意思,手上的力道不減反增,正想命他帶上日饞和妖王傀儡跟自己走,不料話還沒說出口,眼前忽然人影晃動,跟著週遭一片乒乓亂響,百多個本來在空中懸浮的傀儡,毫無徵兆地摔落在地,個個面色晦暗,眼神裡也毫無光彩……這百多個傀儡,莫名其妙地死了。 梁辛皺眉,瞪向賈添:「搞什麼鬼?」 賈添的語氣裡輕鬆:「很難懂麼?」說完,又有百多個傀儡突然斷滅了生機,從空中摔落。 跟著賈添又問:「還不明白麼?」第三次,仍是百餘傀儡,死掉、摔落 情形再明白不過,對草木傀儡,賈添予殺予奪,只要他心念一轉,傀儡立刻就會喪命。 賈添的笑了起來,無比吃力的扭轉頭顱,與梁辛對望,同時抬手,指了指不遠處那群日饞和妖王的傀儡,笑問梁辛:「你要帶我走,他們立刻會死,不信的話,你大可一試。」 梁辛咬牙:「他們死,你也得死,去他**的中土」 賈添的眸子卻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又顯出了那股瘋勁:「那就賭一賭?我用你這些手下、親友的性命,來賭我自己的性命」說完,語氣歡暢,似乎急不可耐,一個勁地催促梁辛:「快帶我走,看我會不會殺他們。之後我還想看看你會不會殺我。」 梁辛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可真就不敢往前邁出一步。 賈添手握無數傀儡的性命,梁辛剛入宮時他只要點名這一點,梁辛就全無反抗餘地了,可他偏偏不說,隨著局勢變化,他也跟著一次一次地變招應對,寧可挨打、寧可受創,也要緊隨局勢變化,從兩人見面到現在,他都是在玩。 哄自己玩。 人越多,變化越突兀,場面越混亂,他就玩得越開心。 賈添珍惜性命,可他也是瘋的,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敢賭 如果把賭注換一換,用梁辛的命去賭,說不定小魔頭也會瘋起來,可是用葫蘆師父、大小活佛的命來賭……他不敢。 賈添的脖頸被捏得卡卡作響,臉上的『千萬碎片』也漸漸扭曲起來,唯獨目光不變,明亮得嚇人,滿滿儘是興奮 等了一陣,見梁辛沒什麼動靜,賈添又提議:「或者,不管那套,先把我殺了再說?那些傀儡肯定都會死在我前面,不過你用整座中土給他們陪葬了,也算值得了」 不提親友,只說中土。 梁辛的確不怎麼關心中土,對付浩劫東來是為了『事事有趣』,可這件事裡有個關鍵:浩劫不是他發動的。 他對付這場浩劫,不全是為了中土,到最後力有未逮事情不可為時,他不會讓親人朋友和中土共存亡……但是不和中土共存亡,不表示他會毀了中土。事實上梁辛也不可能這麼做,所以對付賈添,他暫時也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 別人毀中土,我去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好玩;可是為了好玩,我絕不會去毀掉中土。便是如此了。 至少到現在為止,親友都還在,梁辛還沒發瘋,他沒法真下手去把賈添打死。 「梁磨刀,你不是打算這麼捏住我,然後站上一輩子吧?」說完,賈添歎了口氣,好像很失望。 梁辛不知道該咋辦,盡量把心思放鬆些,搖頭:「沒轍了,僵住了,不敢帶你走,怕傷了師父他們的性命;可也不敢、不甘就這麼放開你……」說著,梁辛想了想,又模稜起眼珠子:「不賭,也不放,反正你殺人我就殺你。這次我不選,你愛怎麼選怎麼選,誰生誰死我都認了」 梁辛的確也不能放手,憑著賈添的性子,一旦恢復自由,沒準就會大笑著說一聲『你放我,你師父還是得死』……把賈添握在手中,至少還是份本錢吧。 不殺、不走、不放、不賭,梁辛開始耍無賴 第四零七章 一份大禮 第四零七章一份大禮 賈添問梁辛:「你的意思是,你不敢先動手,但是敢還手?」 梁辛笑了:「你說得還挺準,就是這麼個意思。」 賈添跟著他一起笑,實話實說:「我也一樣,我和你賭,便是讓你去選,你要真帶我走的話,我一定會動手。可我又不敢逼你太狠,否則我就應該問你『我數三聲,你不放開我,我就殺葫蘆,你敢不敢賭』,這樣一來,就變成了我先動手,不好不好。」 梁辛有些納悶:「你自己也明白,我帶你走,應該也不會殺你,犯得著拚命?」 賈添的嘴角抽*動了下:「被你抓去,自由不再,死了活著都沒什麼意思,反正你帶不走我就是了。」 對這個話題賈添不太感興趣,一帶而過,又把話鋒一轉,笑道:「誰都不敢先動手,可也不能就這麼站到浩劫東來吧?或者,你先放了我,我再放了你?至於那些妖王和你的手下們……我答應你,不會傷他們就是」 這是個大好提議。只要葫蘆老爺等人還是傀儡,梁辛就沒機會,想和賈添鬥,就得先把日饞、妖族的傀儡們救出來再說,就這樣離開雖然不是好結果,但至少也不算太壞,關鍵是……賈添說的話,梁辛不敢信。 賈添明白他的顧慮,呵呵一笑,對著傀儡們揮了揮手,大隊人馬轉眼散去,又都回到了泥土中,只留下幾個修為較高的正道弟子,準備接應主人。 這個時候小龍已經返回宮內,又變得威風凜凜,身體盤轉,遙遙對著落在皇宮之外的梁辛怒聲長吟。 賈添咳了一聲,心念轉動,命令小龍也重新鑽回土中,這才對著梁辛笑道:「答應你的事情,便不會改了。否則索然無味放心,有朝一日,你死了,你那些傀儡朋友也死不了」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廢話,鬆開賈添,拉上木老虎轉頭便走。 賈添沒急著返回皇宮,對著梁辛的背影遙遙喊道:「相見甚歡,過幾天,送一份大禮給你」 梁辛聽著心虛,頭也不回的回答:「不用送禮,你能保守承諾便好」 賈添大笑:「都說過,放心好了,答應你的事情我決不食言,不過,送你的禮物,可也容不得你不收」說完,也不等梁辛再回答,轉身重返早已化作一片廢墟的皇宮內院…… 梁辛這趟皇宮之行,算是白跑一趟,除了『殺』掉一個無關緊要的神仙相外,什麼都沒改變。不過他對眼前的大局卻更明白了些,事情遠比他想得更複雜,賈添這個人,幾乎是不能殺的,他的生死本身就是浩劫。 不過,雖然暫時想不出對付他的辦法,在回去路上,梁辛臉上卻不見絲毫的頹敗,相反,眼睛裡還帶著些興奮。賈添這個人,修為比自己精深、心思比自己細密、骨子裡帶著的那份瘋勁比自己也毫不遜色,對上這樣的敵人,又何嘗不是一份……樂趣? 何況,這一仗,雖然沒贏,卻也不算輸,勉勉強強大家平手,來日,方長 木老虎被梁辛抓在手裡,跟著他一起返回離人谷,跑著跑著,見梁辛又變得樂呵呵的,納悶問道:「樂啥呢?」 梁辛應道:「賈添這個魔頭,有勁得很,這次打成平手,下次再接著來,一想這事就覺得…覺得來勁。」 木老虎側目:「跑去一趟,沒抓到賈添,沒救出朋友,險而又險差點把自己搭進去,還打成平手?一敗塗地吧」 梁辛樂了:「你不能光從咱這頭想,換到賈添那頭去想這件事,他想殺我,結果我自己送上門去,他都沒能把我除掉,差點被我捉走,最後還是讓我從容脫身,他也一敗塗地吧?大家都一敗塗地,能算平手吧?」 小魔頭的道理是歪的,可歪道理也算道理,這事沒法矯情,他不覺得自己輸了,別人說塌了天也沒用。木老虎哭笑不得,怪聲怪氣地說了句:「宗主明見萬里,屬下拜服。」 梁辛『咦』了一聲:「你也會這句?」這句話他常從天嬉笑嘴裡聽到,沒想到木老虎說的也挺流暢。 木老虎笑道:「我們修真的,都會這句話」隨即他岔開話題,追問自己『入場』之前,梁辛和賈添之間的事情。 梁辛詳詳細細,把事情的經過給他講出來,真相驚人,特別是賈添的身世,木老虎聽得驚詫不已,等都說完之後,老虎又發呆了半晌,才算回過神來,由此也想到了一件事,對梁辛道:「賈添他們十九個還是飛昇得太早,要是現在飛昇,真大眼說不定真就會被他們毀了,在我回來之前,真大眼就已經脆弱得不行,別說仙道高手,就是個普通宗師,想要毀掉它也只是舉手之勞」 賈添和十八兄弟飛昇的時候,年代久遠到無法考證,那時混沌大海另一端的真大眼,才剛剛『斷掉』靈元不久,仍結實得很。可到了現在,無數個年頭下來,始終沒有靈元滋養,縱然是真靈穴,也漸漸枯萎了。 真大眼仍在,只不過變得異常脆弱。木老虎只是隨口找了個談資,梁辛也不太去在意,畢竟,那座真大眼存在與否對現在的中土形式,也都沒什麼影響…… 皇宮裡一場混戰,再加上來去路程,總共花去三天功夫,小汐始終等在離人谷的入口處,見心上人歸來,淚眼帶笑就在梁辛回來的時候,在小眼裡療傷、修煉的諸多同伴,剛好也返回地面。 兩位義兄、老蝙蝠等人又都變得生龍活虎,目中精光盎然;琅琊看不出太多變化,但舉手投足時,透過衣袖隱約看到些黑紫色的傷痕。只有老叔還不能上來,他傷得太重,又在外面整整耽擱了一年,不是靠著小眼中二十餘年的修養就能夠痊癒的,想要重返世間,還要修養上漫長功夫。不過按浮屠所言,老叔恢復得雖然慢些,但性命無礙,眾人大可放心。 眾人見面,自然歡喜萬分,而梁辛赴京打了一仗,這件事牽扯太大,他也不敢隱瞞,從發現人頭秘密開始,老老實實把事情和盤托出。 皇宮裡發生的事情,背景重大,局勢也幾經變化,細說下來,再加上同伴們不斷把已經知道的線索融入其間,足足花去了十來個時辰。 魯執為了仙界、來搬中土的山,造出了賈添不算,還因為飛舟影響了鬚根;鬚根為了飛昇搬山、建盛世,為求心境統一變成了梁一二,也變成了個真正的英雄,卻對上了賈添;賈添與猴兒谷大眼相連,避無可避,只能『誰殺他他就先殺誰』。 到此為止,整件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絕大部分的疑惑都已經解開。 所有人都有些唏噓,不是為了賈添、魯執或者梁一二,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算起來,那些事情本來都和自己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可到最後,層層因果,前後影響,卻把他們統統都牽扯了進來,其中的道理沒人能夠說得清,可『浩劫東來』去實實在在擺在了大家眼前 適逢其會麼? 適逢其會吧 可是不管怎麼說,為人一世,又身負大力,能趕上這樣一件事,能投入這樣一件事,不論成敗也都不枉這一遭了。 而出乎梁辛意料的是,等他把事情說完,那頓『你瞞著我們、自己跑去玩命、混蛋之極』的臭罵,並未如期而至,沒人去怪他什麼。易地而處,換成是誰,也都會隻身趕去,梁辛做的是大家都會去做的事情,罵他就等於罵自己吧。 只有琅琊例外,不過她也不是責怪梁辛不帶自己去玩命,而是怨他為啥不殺了賈添,反正妖女當時在小眼中,中土天崩地裂,她也不會被連累。 前面的事情告以段落,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救傀儡,斗賈添,斗浩劫……梁辛使勁抻了個懶腰,正想和同伴們商量下一步該如何行止,不料遠遠鋪散的靈覺忽然一顫 跟著曲青石和柳亦也發現了異常,兄弟倆幾乎同時臉色微變,異口同聲道:「傀儡」 遠處,濃濃的草木妖氣瀰漫,正有大隊傀儡,向著離人谷迅速靠近。 眾人一躍而起,曲青石瞇起雙眼,柳亦眸中精光閃爍,木老虎乾脆喚起大片法寶,亮出傢伙準備迎敵,梁辛卻神情古怪,伸手攔住了同伴:「不對,都、都是自己人」 他的靈覺遠勝同伴靈識,此刻已經辨識得一清二楚,正趕向猴兒谷的這群草木傀儡,足足有數千人,日饞弟子盡在其中,另外則是苦乃山群妖,統統都是自己人。 在皇宮裡那群親友傀儡,只是日饞和妖王,其他大小妖怪都不在,所以也不過千人,可現在,賈添把所有梁辛的『自己人』,全都派了過來 梁辛驚疑不定,不明白賈添怎會知道自己在離人谷,更猜不透賈添想要做什麼,派師父和手下來圍剿自己?或者把這些人送到自己眼前再盡數誅滅?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生澀、呆板的聲音,遙遙傳來:「梁磨刀,莫驚慌,先前說過,你我相見甚歡,我開心得很,所以要送一份大禮給你。」 雖然毫無語氣可言,可梁辛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恩師葫蘆。 賈添沒來,他是借傀儡之口,給梁辛傳話。 葫蘆老爺繼續揚聲喊喝:「這幾千個傀儡,便是禮物了。」 傀儡個個修為精湛,不久功夫,就趕到離人谷入口處,齊刷刷地佔住腳步,目光呆滯,唇角掛笑…… 而葫蘆的傳話未完:「你我相見開心,我便送禮物給你;可我說送禮給你時你又不要,難免讓我有些失望,想了想,還是給你出道題目好了。在葫蘆的口袋裡有顆藥丸,你吞下去,我便解掉和這些傀儡的聯繫,雖然他們還是傀儡,但是不用再受我驅使,當然也就不用去冒險賣命;你不吞,我便殺了他們。縱然遠隔千里,我想殺這些人,也只要動動心念就可以。」 「我對你自來公平,甚至還有些偏袒來著,這次也不例外,不用你馬上抉擇。我疲倦的緊,這就要去睡上一會,四天為限吧。四天後我一覺醒來,你要是未吞藥丸,我就要殺人了。你要是還有其他辦法,大可趁著這幾天工夫去做些什麼,總之我答應你,期限未到,我絕不動手。藥丸上有我的法術,吞或者不吞,是你吞還是別人吞,我自會知道,莫想著****,沒好處的。」 「差點忘記,我說的四天,是從傀儡們出發時開始算起的,算算腳程,他們到離人谷就已經廢去了一天多些,你見到他們時,我正大睡,大睡呵。」 傀儡傳話,是在他們出發前,賈添就先交代好的,並非『兩口同音、千里直傳』。 葫蘆又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在不在離人谷,大概一猜,試試看吧,你最好在那裡,否則期限到時,我還是會殺他們,這麼多大好傀儡,因為你『不在家』而死,實在有些可惜……至於服了那顆藥丸,你會怎樣,吞下去你自會知道哈哈……」 葫蘆最後,又發出一番僵硬大笑,終於傳話完畢,無聲靜立。 日饞的幾個魔頭,神情也起傀儡來也好不到哪去,人人都有些發懵,這個賈添果然是瘋的、這件事毫無道理,更談不上『利益』,它更像個遊戲,唯一的目的也僅僅是為了『玩』。 但凡腦筋正常些的人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送禮、四天、不知後果的丹藥…… 還是曲青石第一個驚醒回來,立刻取出和青墨用來聯繫的木鈴鐺,用力搖晃起來,還有不到三天的時間,天梯林、木舉人、慈悲神弓,數千傀儡 搖鈴之後,一盞茶的功夫轉眼過去了,青墨那邊卻毫無回應,幾個人都急得團團亂轉,柳亦道:「乾脆我去草原找她。總好過乾等」 如果沒有飛梭,憑著柳亦的速度,單只趕到草原深處黃金大帳,就得兩天多,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眾人身旁空氣猛震,輾轉神梭突兀現身青墨接到曲青石傳訊的時候,已經距離離人谷很近,馬上就能到,由此也就沒急著回訊。 青墨跳出飛梭,第一眼就看見了梁辛,雙眼圓整,怒斥道:「梁磨刀你蒙我,那個鬼咒沒用……啊」 罵到一半,小丫頭猛看到大群傀儡,一時間驚愕到說不出話來。 梁辛和青墨一向親近,可是也從沒有像今天這種感覺——看到青墨,比見到觀音菩薩還要更高興。暫時也不顧得多說什麼,大吼茅吏,要他把木舉人和天梯林統統扔出來。 簡要解釋幾句,特別著重強調,只有兩天多的功夫。木舉人二話不說,立刻開始出手,點化青木神將。 幸好神將不是一一點化,不到一個時辰,他能點化一次,一次便是三百三十三個青木神將成形;而且青木神將不是人形,而是木形尊,殺起來總算不太讓人難受。 第一批神將成形,曲青石同時施展大咒,將他們盡數定住,柳亦抬手擊碎第一個神將 曲青石想出的、靠天梯林和慈悲弓來破解傀儡邪術的辦法,從來都沒機會試過,沒想到第一次用,就直接是性命攸關,人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隨著第一個青木神將被打死,傀儡之中猛地響起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聲,剛巧不巧,這棵天梯是小活佛的。 小活佛的目光裡還有些恍惚,納悶道:「咋回事?」 梁辛早就拿著慈悲弓等在旁邊,見他醒來,立刻閃到上前,把神弓塞進小活佛手中:「向天射箭」 小活佛接過神弓,這才恍然大悟,一躍而起,怒道:「老子中了傀儡邪術?媽……」 不等他罵完,所有人都怒聲大吼:「放箭」 慈悲弓震顫,冥冥之中傳出一聲淒厲慘叫,再看小活佛,整個人都是精神一振而柳亦這邊,又伸手打死了第二個青木神將…… 不是人人都向小活佛那樣,非得廢話兩句才去射箭,日饞弟子和山中妖族,早在煉化天梯林時就得了囑托,有朝一日,突兀醒來,見有人遞上神弓,一定要迅速引弓一射……當初曲青石等人就曾經想過,可能會在險惡情形下解救傀儡,若想成功就一定得動作快,也就是這份『先見之明』,讓救人的速度大大地提高。 忙到了極點、心裡也焦急到了極點,但還算有條不紊,很快,第一批三百三十三個人就都拉過慈悲弓放出一箭;木舉人那邊第二批神將,也即將點化成形;而小活佛也最先檢查過體內,妖魂卻是已經被殺掉,再無任何影響,平添一身草木妖元,修為再上層樓 法子有效,時間也能趕得及,所有人都顯出狂喜神情,唯獨曲青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臉色陡然蒼白起來。 見他有異,柳亦沉聲追問:「怎了?」 「賈添能相隔千里誅滅傀儡,便說明他和傀儡有『聯繫』,咱們這邊救人,一個又一個掙脫他的控制,他應該全都知道。他、他隨時會殺人」 老蝙蝠悶哼了一聲:「顧不得那麼多,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快點幹活就是了。」 第四零八章 嘗嘗味道 第四零八章嘗嘗味道 曲青石說的沒錯,傀儡為奴,與主人神識相系,無論死掉或者逃脫,賈添都能立刻發現。 不過賈添並未出手……他對梁辛等人說去『睡覺』,實際是要入定靜養,元神收斂,暫時隔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在他醒來之前,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如果他醒著,發覺送到離人谷的傀儡正一個一個的脫離控制,是會遵守自己的諾言,『四天之內我絕不殺人,由得你去想辦法』;還是立刻施展辣手,抹殺這群即將變成敵人的傀儡? 沒人知道。 彷彿還嫌不夠亂似的,大家正驚疑不定時,曲青石、柳亦、青墨等人隨身攜帶的木鈴鐺同時響了起來,曲青石取出一看,目光隨之一亮:「是天嬉笑,他回來了,問咱們的位置,要趕來相見」 大好消息,梁辛精神一振,曲青石傳訊回去,說明位置,請天嬉笑趕來相見。 不久之後,木舉人成功點化了第二批青木神將,日饞等人顧不得再擔心什麼,立刻又忙碌起來,曲青石施展定身咒、柳亦殺戮神將、梁辛傳送神弓、親友接弓一射…… 緊張、忙碌,離人谷前的空地上,人人肅穆,生死成敗在此一舉。 直到兩天之後,距離賈添約定的時間還差一個時辰的時候,日饞弟子、苦乃山群妖,來到離人谷前的數千親友傀儡,盡數回復了清醒。不僅擺脫了妖魂奪舍、賈添的控制,且人人修為激增。 等到最後一個傀儡恢復正常,梁辛再也忍不住心裡的狂喜,跳著腳哈哈大笑,恨不得現在趕往京城,找到賈添,伸手指著他的鼻子吼一句:你的禮物,梁三爺收下了 救下了傀儡,眾人這才翻出了葫蘆老爺兜裡的那顆藥丸,彼此傳看。 藥丸大若龍顏,顏色灰黑,散著一股濃濃地惡臭,只看形質便知它不是什麼好東西。 另外,這枚藥丸在陽光下呈半透明,隱隱可見其中裹雜著許多細小紋路,細看下不難發覺,這些『紋路』,彷彿是一串串複雜法撰。 在場中人不乏理單煉藥的大行家,可誰都沒聽說過這種將法撰煉入丹藥的法子,更不知道這顆藥丸究竟有什麼效用。 梁辛好奇得很,他實在想知道,賈添打算怎麼對付自己。吞了藥丸,會被毒死,會發瘋發狂,還是變成傀儡?不過這事不能指望賈添來揭曉答案,依著他的性子,多半還是那句『吞下去就知道』……距離約定還有些時間,梁辛乾脆帶上藥丸進入小眼,一是探望老叔,二是向浮屠請教,看它是否識得這枚怪藥—— 老叔仍在骨海深處修養,無法相見,浮屠則把這枚藥丸擺放在眼前,圓滾滾地腦袋圍著藥丸轉來轉去,半晌過去了,它還在轉,看得梁辛眼暈。 不知過了多久,浮屠總算停了下來,搖頭道:「不認識,不知道」 梁辛膛目:「不認識你還轉了那麼半天?」 「這不是為了看得仔細些嘛…」浮屠一臉的『理所當然』,跟著又把話鋒一轉:「要不我嘗嘗它?入口之後,效用多半也就明瞭了。」 梁辛立刻搖頭,來自賈添的藥丸哪能亂嘗,尤其還是小眼裡的浮屠,弄不好就是一場天崩地裂的大禍。 浮屠卻滿不在乎:「放心,就是把全天下所有的劇毒之物都擺在一起,我也當它們是頓早點」跟著不由分說,一伸舌頭竟把藥丸真的捲進嘴裡,動作之快,梁辛都來不及阻止。 梁辛大吃一驚,正要斥罵、要他把藥丸吐出來,可還不等他開口,浮屠的臉色驟然一變,驚天動地地喊了聲:「唉呀媽呀」 原汁原味、東北腔十足,是從長春天那學來的。 梁辛只覺得頭皮發炸,一時間腳都軟了,怒聲道:「快吐出來,你怎樣?」 不料浮屠卻咧開嘴巴,哈哈大笑,整座骨海都隨之震顫,顯然他啥事沒有,嚇唬梁磨刀玩來著。 梁辛又氣又笑,心裡還有些不忍。小孩子都不屑去耍的把戲,中土第一妖孽卻玩得如此開心……被困無數年頭,時間漫長,那份無聊、寂寞,也實在沒法用語言去形容了。 喜滋滋地大笑了一陣之後,浮屠才道:「這藥丸不會害人,也談不到什麼神效,反正沒什麼大用處就是了。」 梁辛不解,賈添送來顆惡臭熏人的藥丸子,總不會就是為了噁心自己的吧,當即皺眉追問了句:「沒什麼大用…也是有些用處的吧?什麼用處?」 「照著味道來看,效用應該和『地藏慈悲印』差不多,不過那枚印是件法寶,這個則是顆藥丸子。」 『地藏慈悲印』,這幾個字梁辛聽著耳熟,琢磨了一陣,才恍然想起,以前妖女琅琊曾有過這樣一枚印。銅川慘案之後,在草原上她要奪自己的惡土力,雙方就此翻臉,青墨受到重創,梁辛發動邪弓,四步修為的琅琊,當時就是靠著這枚印,才逃過了足以擊殺五步邪弓一擊……這些事情都是雙方和解後,琅琊對梁辛講起的。 這枚『地藏慈悲印』,只能用一次,只有一個效用……替主人死上一次 丹藥和地藏陰一樣的效果?足以引得天下人都為之瘋狂的寶貝,還沒什麼大用? 不過這藥對浮屠來說,倒還真沒什麼用,沒人能殺得掉他,死不了的傢伙,用不著再多一條性命。 梁辛張大了嘴巴,喉嚨裡卡卡做聲,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了一陣,才費力問道:「除了讓人多處一條性命,另外還有沒有害處?比如會發瘋、會變成傀儡啥的?」 浮屠大搖其頭:「沒有,都說過,這藥不會害人」 梁辛懵住了……賈添給自己送來的是神仙丹散?他是好意?他圖個啥?在皇宮裡,如果不是苦修持和羅起先後出現,自己現在已經死了,賈添要殺自己,又送藥來?還弄出個四天大限、殺滅傀儡的局面? 所有的事情都沒得解釋,除非去問賈添。梁辛呼了口悶氣,暫時也不再費腦筋去琢磨,把手伸到浮屠嘴邊:「吐出來吧,多謝你。」 浮屠眨眼:「吐什麼?藥丸?吞下去了,沒得吐了。」 梁辛先是愣了愣,跟著嗷地怪叫了一聲,氣急敗壞:「不是說就嘗嘗麼?怎麼、怎麼吞了?這藥你吞了有啥用?」 浮屠用看怪物的眼神瞅著梁辛:「嘗嘗,不就是吃掉麼?我嘗過的東西,可從沒吐出來過。」 梁辛真就覺得五雷轟頂了,恨得他都想要在小眼裡亂跳亂打,大好仙丹,哪怕給一個不認識的病入膏肓之人服用呢?偏偏是最不需要這種寶貝的怪物,吃了仙丹…… 就在梁辛又心疼又生氣,恨不得跳腳亂叫的時候,眼前忽然人影晃動,下來了一個人,梁辛略顯詫異,仔細一看,來得竟然是醜娃娃天嬉笑。 對方一見梁辛,立刻躬身施禮:「屬下天嬉笑回來覆命,拜見宗主。」禮數一絲不苟,語氣也鄭重莊嚴,唯獨聲音裡帶了份親切之意、歡喜之意。 不等梁辛說話,浮屠就『哈』地大笑了一聲:「日饞副幫主回來了」上次進入小眼時,梁辛將自己的經歷和盤托出,順便也把真土境時封天嬉笑做日饞副門主的事情說出來,本來就當個笑話說的,沒想到浮屠對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記得無比牢靠。 天嬉笑醜臉一紅,他自己都忘了,原來自己坐在還是日饞仙宗的第二把交椅上…… 幾乎和梁辛猜的一樣,苦乃山決戰時,天嬉笑發動了完美天舟,中土天下,就只他一個人會駕馭天舟,可他只會把『開著天舟從仙界回中土』,結果天舟一下子竄出去,他也徹底傻眼了,胡亂鼓搗著,開始在十界亂鑽,整整折騰了一年多,最後總算找到了仙界,這才折返回中土,落地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來見『明見萬里』的宗主。 見他回來,梁辛也滿心高興,暫時不再去想仙丹的事情,問他道:「在仙界見到師兄了?他還好?」 「大魔君一切安好,我趕到前,仙界又現惡鬼越界之兆,他老人家正在備戰。命我回來傳話,浩劫東來之際,駕馭飛舟去仙界找他,他要回來參戰。」 梁辛霍然大喜,謝甲兒肯幫忙再好不過。而且天嬉笑回來的正是時候,現在亂像已現,神仙相大軍隨時回到,賈添又是個瘋子,中土越來越不『保險』,不參戰的親友,梁辛打算把他們送到仙界避難。 對往返中土、仙界,天嬉笑顯得把握十足:「天舟這次仍是降在了南疆,隨時能夠起飛。」說著,他又笑道:「這一年多的功夫,我幾乎就長在天舟裡,技術大漲,只要是十界之內,想去哪裡都沒問題。」 梁辛高興同時,又問道:「那真土境呢?你駕飛舟,能不能去真土境?」 天嬉笑愣了下,不禁問道:「去真土境做什麼?」話剛出手,他就恍然大悟:「你要救小和尚歡喜?」他剛回來不久,還不知道東籬先生也進入了繭子。 梁辛笑而點頭:「還有東籬先生,總不能把老先生和小和尚,一輩子都丟在繭子裡不管吧。」靠著一身惡土之力,梁辛魔功大成,『乾坤挪移』之術雖然還『混沌』得很,但多試幾次,想要移出繭子也不是什麼難事。而三里坤蟲繭神奇,無論從哪個方向突破,只要一離開,就會落入真土境,所以梁辛才詢問天嬉笑,能不能讓天舟到那裡去。 最近就會有一趟仙界之行,梁辛打算藉著此行,把困在繭子裡的東籬先生接出來。 天嬉笑為人慎重,仔細琢磨了一陣這才緩緩點了點頭:「我沒駕著天舟去過那裡,但是應該問題不大。」 說過了與天舟相關的事情後,天嬉笑又對著梁辛道:「因為長春天他們都在上面,仙界的事情他們並不知情,說話不太方便,所以我向曲大姑請了一粒眉心骨珠,進入小眼來向宗主稟報情形。另外還有件事,想要請教浮屠前輩。」 浮屠正閒得發慌,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請教什麼,說來聽聽。」 「我想…想詢問下,無仙的狀況。他、他還好吧?」 浮屠根本就沒廢話,晃了晃腦袋,骨海層層湧動,片刻之後,一片巨大骸骨簇擁著無仙『浮出海面』。 自從中秋之會後,無仙已經在小眼裡呆了三年……算算時間,整整六千多年,可就連中秋惡戰時留下的傷口都還沒長好,比起以前,他真就沒有絲毫的變化,就彷彿時間在他身上已經徹底失效了一般 見無仙還是老樣子,天嬉笑明顯鬆了口氣,並沒多說什麼,只對浮屠躬身道謝。 天嬉笑對無仙的關注,很有些莫名其妙,可梁辛毫不見詫異,而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見過了無仙的狀況,天嬉笑又轉頭望向梁辛,想要解釋自己為何如此。不過梁辛搖了搖頭:「你先別說,我且一猜……登仙大道?」 梁辛的答案突兀,天嬉笑卻露出了一副歡喜神情:「宗主明見萬里,屬下拜服」 日饞上下,千多妖人,算起來就只有天嬉笑最為謹慎,從未有過絲毫逾距,嚴守禮數,無論什麼時候都對梁辛畢恭畢敬,由此,他的『馬屁』也拍得最為鄭重其事,『明見萬里』四個字又從他嘴裡說出來,梁辛心花怒放,連忙擺手,假惺惺地推辭了兩句,這才轉頭又望向浮屠:「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無仙的身上,多出來一股『天地氣運』的味道?」 浮屠點頭:「不錯。就是因為這股味道讓我沒胃口,否則哪能留到現在還不吃他。」 「那他身上的這個『天地氣運』,變化了沒有?」梁辛追問。 「比著剛下來的時候,更濃了些。這股味道你們察覺不到,只有我能嗅得出。」 日饞仙宗正副宗主對望了一眼,梁辛的神情倒沒什麼變化,可天嬉笑臉上的喜色愈發地濃郁了。 梁辛對著浮屠點了點頭,道了句多謝,隨即伸手拉起天嬉笑:「這個事情回頭咱們仔細說,現在先上去……」 話還沒說完,浮屠就大吼一聲:「想走?先把話說清楚了」 梁辛兩人把無仙『調』出來,品頭論足,說了幾句沒頭沒腦地話,浮屠早就被他們搞得一頭霧水,現在哪肯放他們離開,非得把事情說清楚了,否則浮屠不肯罷休。 梁辛無奈,只得暫時留下,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浮屠……—— 不久之後,梁辛和天嬉笑終於回到地面,沒去提無仙的事情,只把丹藥真相告之眾人,結果上至葫蘆銅頭和眾多魔主,下到日饞門徒山中小妖,人人破口大罵,特別是纏頭老爹,眼睛裡都快噴出火來,惡聲惡氣地對著梁辛大吼:「就是餵狗,也比給浮屠吃了強」 看樣子要不是因為打不過浮屠,老爹早就下去打他去了。 梁辛把腦袋撓得卡卡響,這事還不能怪人家浮屠,可也不怪自己,更怪不到送藥的賈添,不知道該怪誰,反正天下第一了不起的仙丹,算是糟蹋了。 正大亂大罵的時候,一柄飛劍從京城方向向著離人谷急掠而至,和梁辛約定的時候到了,賈添以飛劍傳音。飛劍顫動中,賈添的聲音響起:「三株清香,有話要說。」 梁辛知道賈添有清香化形的本領,一時也顧不上再懊惱什麼,跳起來去找香……足足夠了有一個時辰,在離人谷的一座小境中,才燃起來三株清香,青煙裊裊凝聚成形,凝聚出賈添的形質。 賈添的語氣有些納悶:「怎麼這麼久?」 梁辛還沒開口,一旁的血河屠子滿頭大汗,一邊用袖子擦汗,一邊撇嘴插話:「你娃當三炷香那麼好找咯?龜兒子一句話,老子跑斷了腿」 離人谷早就搬家了,谷裡哪有香,邪道人物和妖族也都不隨身帶著這種零碎,血河屠子特意跑出去,千辛萬苦找了一座還有香火的大廟,弄回來了些香燭,賈添這才和梁辛見上了一面。 賈添挨了罵也不當回事,還向著屠子點點頭,含笑說了聲:「辛苦你了,是我考慮不周,上次見面時應該塞給梁辛一把香。」 血河屠子翻了翻怪眼,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點啥好了,沒再理會賈添,就此退出了小境。 這個時候,又從梁辛身後跳出來個小小的身影,用清脆童聲對賈添怒道:「我大家姐在哪裡,快快還來」 出聲的屠蘇。 在苦乃山惡戰前,他送蜥蜴去猴兒谷,隨後就留在谷中,邪術爆發時,他也和日饞、妖族一起在飛梭上,這次賈添把他也一併還了回來。秦孑在出事的時候沒和眾人在一起,『歸還』時也不在隊伍中。 賈添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把秦孑給忘了,趕回我找找看,不是故意刁難,真的是忘記了,我把葫蘆長春天他們都送還了,也不差一個大祭酒了,短則三天,長則五日,我把她送還離人谷」 說完,不再理會屠蘇,賈添把目光一轉,望向了梁辛:「你居然真有辦法復原傀儡……」 這句話可問到了梁辛的得意之處,不等他說完,就哈哈大笑:「意外麼?你那份大禮,正合我心意,來得剛剛好。」 賈添倒沒什麼懊惱,只是搖頭道:「其實也算不得太意外,只不過我以前不太肯定罷了。」 第四零九章 十年大夢 賈添早就察覺到曲青石有妖元而非傀儡,又隱隱感到長春天對自己有威脅,這些人聚在一起,不由得他不懷疑梁辛找到了破解傀儡邪術的辦法,但他也不敢肯定。 雖然藥丸毀了,可親人們大都回來了,梁辛還是開心得很,笑呵呵地反問賈添:「不敢肯定?這麼說,你把我師父他們送回來,就是為了試我能不能破解你的傀儡邪術?這個可有點、有點……」 梁辛皺眉措辭,不知該怎麼形容,賈添等了一會,試探著接口:「說不過去?」 梁辛立刻點頭:「不錯,就是說不去」 「說得過去」賈添也笑了起來,聲音歡暢:「我還傀儡給你,這件事情裡想法可多得很,樣樣都能說得通……呃,要多說一會子,你的香夠不?免得說到半截斷了,惱人的很,要是不夠現在趕緊派人去找。」 梁辛掐指一晃,把血河屠子先前尋回來、交給他的香燭都扔了出來,幾乎鋪滿了一地:「夠不?」 賈添咳了一聲,搖頭笑道:「三根三根的燒,都夠燒到浩劫東來了,足夠了」隨即把笑聲一斂,話題突兀:「我有兩個煩惱。」 梁辛饒有興趣:「你還有煩惱?說來聽聽。」 「第一個煩惱,叫做『十年』。」賈添還給自己的煩惱起了名字,看來的確是用了心思:「現在我兵強馬壯,可十年之後,我就變成了孤家寡人,要是那群仙道怪物十年之內沒有來,我該怎麼辦?」 梁辛恍然大悟 那條從東而來的潮汐的確是在漸漸成形,可是神仙相大軍究竟什麼時候回到,誰都不好說。看現在的樣子,神仙相就快來了,但萬一他們要是在第十一年才來呢。 因為日饞的搗亂,邪井法術提前發動了,傀儡們只有十年『壽命』……可想而知,十年之後,中土將再無一兵一卒,賈添拿什麼去抵擋強敵? 所以,如果十年內神仙相未至,賈添就要讓自己的傀儡大軍恢復清醒,至少,他們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也會出戰。 但是傀儡法術不可逆,就連始作俑者賈添,也不知道該如何讓傀儡恢復清醒。 「其實我也沒想到,你真找到了還原傀儡的方法,我的本意是,把這些傀儡送回來,你就會一心一意地想辦法去尋找讓他們甦醒的辦法,老蝙蝠、曲青石柳亦幾個能人助你……人多計長,總好過我自己一個人去忙。」賈添又繼續道:「不過現在簡單了,我再想辦法把如何還原傀儡的方法,從你嘴裡掏出來就好了。」 梁辛略略有些納悶:「既然要靠我找還原傀儡的辦法,在皇宮時你還要殺我?殺了我,誰幫你找這個法子?」 雖然煙霞凝聚的化身,可賈添的眼睛仍舊明亮的很,聞言後緊緊盯住梁辛,直到梁辛被盯得渾身難受,賈添才開口:「據我所知,你不怎麼懂得法術事吧?」 說著,賈添笑了起來:「你不懂法術,我又哪能指望你去解開傀儡邪術,這件事在我的打算裡,是要著落在曲青石、老蝙蝠他們身上的,你的死活都沒太大關係」 的確,就算梁辛死在了皇宮,賈添送回傀儡,曲青石等人也是要想辦法把他們全部救醒。這件事本來就和梁辛沒太多關係。 笑了幾聲,賈添又接著說道:「不管怎麼說,我這第一個煩惱,『十年』,你有辦法解開,很不錯」 梁辛還有疑惑:「想看我們能不能解救傀儡、或者想逼我們去尋找解救傀儡的辦法,也不用把所有人都送回來吧?送回來十個八個,我們該救也得救不是?」說著,搖頭而笑:「你這人,太實在了。」 賈添沒理會梁辛的問題,而是逕自向下說道:「我的第二個煩惱,叫做『大夢』,它是接在『十年』後面的。找到了還原傀儡神智的辦法之後,如果那些仙道怪物在十年內未上中土,我就得傀儡們清醒回來,可是這其中還有一個關鍵……」 說到這裡,賈添目光流轉,掃過梁辛身後幾位日饞魔主。在小境中與梁辛一起面對賈添的,都是最近親之人,知道所有的真相,長春天、跨兩兄妹等人,並未跟過來,他們與日饞大隊人馬一起,聚集在離人谷外的空地等候。 很快,賈添又把目光轉回到梁辛身上:「如果我沒猜錯,你手下的這些人,沒有幾個人知道真相吧?他們只道浩劫東來,中土毀滅,卻不知道中土格局被篡改的、飛昇就會變成怪物的事情」 賈添說的這一點,大祭酒、老蝙蝠都曾認真提醒過梁辛。真相驚人,如果修士們得知神仙相來中土,是為了擊毀假的大眼、還天地以原來的秩序,只有這樣才能真正飛昇,恐怕所有修士都會立刻倒戈,不僅不去阻擋浩劫,反而會成為神仙相的幫兇 日饞雖然是邪道,可也是修士,他們修行的目的和八大天門、九九歸一沒有絲毫的區別,都是為了飛仙,所以到現在為止,也只有幾位沒有道心的魔主知道真相,其他人還都被蒙在鼓裡。 而中土格局之上,還有更高的一重真相:仙界。 即便恢復了天地秩序,修士能夠真正飛仙,去到的那個仙界,也不是想像中的樣子,這件事更不能告訴其他人,否則無聲世界中那些仙魔的樣子,就是現在中土修士的寫照,不用等浩劫東來,修士們都會化身瘋魔。 「修士們不知道真相的時候,還是會去迎抗浩劫、和那些天道怪物們拼上幾場的,可他們要知道假大眼妨礙飛仙,他們立刻就會從抵抗浩劫的人,變成浩劫……這個真相,我不會說,你也不會說,可誰能保證神仙相不會把真相公佈出來?」 賈添停頓了片刻,容梁辛想了想,這才繼續道:「試想,浩劫東來,如果戰事順利,神仙相大抵不屑去和中土修士們廢話;可是莫忘了,那時候的修士已經有了草木真身,不怕天道,又人數眾多,有了和敵人拚命的本錢。神仙相戰事不順,便會公佈真相、拉攏人心了我有近千萬草木雄兵,其中二十萬是修士,人數上不值一提,可偏偏他們才是真正的精銳、主力,要是他們反了,這一仗也不用打了嘿,修士的飛仙大夢,就是我第二個煩惱了——大夢」 梁辛皺眉,賈添的這個『大夢』,又何嘗不是他的煩惱。 賈添看明白了梁辛的表情,歎了口氣:「看來你也沒什麼好辦法,不過…人都是逼迫出來的,你日饞門下的那些傀儡,在從我這裡出發之前,我在每個人的乾坤袋裡都放了封信,把大眼的事情給他們仔細解釋了一遍。」 說到這裡,小境之中人人臉色驟變,曲青石怒斥了一聲,顧不得再去理會賈添,翻身躍出小境,趕往日饞和妖族大隊人馬聚集之處 老蝙蝠對梁辛沉聲道:「你留下,等他把事情說完再出來,外面我們先做安撫」說著,與柳亦一起,也匆匆趕去了…… 「你那些親友、門徒嘩變在即,我想看看你是如何處理的。剛剛說過,人都是逼迫出來的,你已經解決了『十年』,沒準也能找到處理『大夢』的法子呢?」賈添笑了,哈哈大笑:「現在明白了,我為什麼要把日饞傀儡都還給你?因為人少了鬧不起來」 梁辛獰眉瞪眼,眼珠子都紅了,可很快又平靜了下來,甚至還對著賈添笑了笑,沒呵斥,沒怒罵,也沒多說什麼。 賈添『咦』了一聲,彷彿很不甘心似的:「你…不生氣麼?」 「乍一聽腦得很,可轉念一想…這麼瞞下去也不是個事,我總不能讓長春天、跨兩瓊環、屠子弦子他們蒙在鼓裡去和神仙相拚命。揭穿了也好,早晚都要說明白的。」 彷彿感同身受,賈添的目光也黯淡了些,再度歎了口氣,安慰道:「莫急,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大不了都殺了唄,沒事,就算是我殺的,這筆賬你算在我身上。」 語氣豪爽,言辭仗義,好像他真與此事無關,特意來和梁辛分憂。 梁辛擺了擺手,懶得去和他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轉開又問道:「那顆藥丸呢,又是怎麼回事?」 賈添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來:「那枚丹藥喚作『七級浮屠』,服下後可以為主人擋死一次我就是要送你一條性命,可惜,你不敢要,哈哈,你懊惱不?」 梁辛懊惱得恨不得掰開浮屠的嘴巴,把仙丹再掏出來。不過,這個藥丸的名字……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賈添異常開心,這枚丹藥是他在遠古時,從一位高僧處得來的,與『地藏慈悲印』一樣,都是唯一的珍品,中土天下窮盡萬年,再也休想得到另一枚。喚作『七級浮屠』,取得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之意,靈丹神奇,只要是中土世間之命,它都能擋死一次。 不過賈添卻是個例外,他是從中土出生,但靈胎的底子卻是由十位仙魔的屍體煉化而來,整座中土靈丹就對他無效,偏偏靈丹就落進了他的手中。 一邊笑著,賈添一邊追問:「說來聽聽,你把靈丹給誰服食了?哪個人這麼大膽子,這麼好的福氣?」不知在藥丸上加持了什麼法術,賈添能夠判斷吞下它的是不是梁辛,但是卻斷不出如果並非梁辛、吞下藥丸的具體是誰。 「浮屠。」梁辛如實回答。 「嗯,這枚靈丹喚作七級浮屠沒錯,我是問你……浮屠?」笑聲戛然而止,賈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浮屠吞了七級浮屠?」 「嗯,浮屠吞了七級浮屠。」 「咳」賈添一拍大腿,用力之猛,險些把這個煙霞化形給拍散了,目光裡滿滿都是心疼神情:「浮屠是天底下最用不著這枚藥丸的人,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梁辛咬著牙斜忒他:「你誠心噁心我是吧?」 賈添霍然大笑,臉上哪還有一絲心疼、吝嗇,只有打從心眼裡溢出來的快樂。這枚藥丸對他無用,既然送給了梁辛,他當然也不會再心疼。 梁辛沒再和他廢話,逕自追問道:「你真的是要送我一條性命?」 賈添點頭:「這是自然。先前不是說過麼,我不太相信你已經找到破解傀儡妖魂的辦法,在我看來,四天為限,到了約定時間,葫蘆他們應該還是傀儡,你不會看著他們死,所以還是會吞下『七級浮屠』。在我的算計裡,這枚藥丸你非吞不可。我本來就是想讓你再多一條性命。」 「為啥?你圖個啥?」 賈添笑著應道:「如果我說,我這麼做,是因為殺你一次不過癮,你信麼?」 梁辛愕然:「你就這麼恨我?」 提及『恨』字,賈添的目光忽然變化了,一下子就變得清淡、漠然了,淡淡回答:「我不恨你。其實整座世界,我誰也不恨。活到現在,我就只恨魯執一個,旁人麼……談不上。」 沉默了片刻,賈添又恢復了先前的態度,也不再扯三扯四,直接笑道:「我是覺得你有趣,挺想把你留下來,可不殺了你,我又總是不甘心,想來想去,乾脆送你條性命,這一來就能放手殺你了你死過一次再活轉回來後,要不要繼續殺……我還沒想好。」 要殺梁辛,卻又不想他就這麼死了、沒了,所以送了條性命來。在別人看來完全說不通的事情,由賈添說來卻理所當然。 梁辛實在是跟不上賈添的思路,琢磨半晌,最終搖頭苦笑,不再糾纏此事,問道:「那現在呢?我還是一條性命,你殺不殺我?」 賈添毫不猶豫地點頭:「七級浮屠沒了,只能盼著你能精明些,別那麼容易就被我除掉。」 梁辛冷曬:「你也一樣,別道自己是大眼,我就沒法子對付你。」 賈添略顯興奮:「有法子了麼?」 梁辛嘴硬:「法子有的是」 賈添哈哈一笑,揮了揮手,大有『小孩子胡亂吹牛』之意:「皇宮一戰,幾起幾落,不過我也看清楚了一件事:你心裡還是把中土安危當回事的。」 梁辛不解賈添為何會說這些,只是望著對方,沒說什麼。 「只不過,親友在你眼中,比著中土還要更重要些。那你有沒有想過」賈添繼續道:「我把葫蘆、妖族也和日饞一起都還給你,其實是在給你洩氣我抓著你的師父、朋友,你就得一直找我麻煩,可現在我手裡沒你要的人了,你再惹我前,就會先思量中土安危……小鬼,明白了?」 賈添的話乍聽上去不清不楚,可稍稍琢磨,梁辛也就盡數理解了,正如他所說,親友一旦被送回來,梁辛也就『洩氣』了。 以前和賈添拚命,是為了師父,為了親友,如果事情真到非殺賈添不可,那也是為了師父而毀滅中土;可現在呢?為了私仇毀滅中土?或者在自己和中土世界間做選擇? 題目太大,梁辛一想就覺得頭疼,心裡盤算著,要不要過去把香頭給掐了。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梁辛的企圖,賈添的語氣忽然放鬆了許多:「不過你也不用太苦惱,最近這段時間,我得靜心恢復,不會去惹你。你就專心收拾日饞的爛攤子好了,在我破關時,會提前和你打招呼。」 舊話重提:「你送傀儡回來,是為了看我能不能解決『十年』、『大夢』?你給我藥丸,是怕我不禁折騰,幾下子就會被你禍害死?」 賈添點頭:「不錯。」 「那你又何必還弄出四天大限、不吃藥就殺人這麼多噱頭幹啥?直接告訴我:傀儡還你了,藥丸是仙丹不就得了,怕我不信那顆藥丸是仙丹麼?憑你的手段,肯定有辦法要我相信吧?何必搞得那麼緊張?」 賈添沒去直接回答,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我不確定你到底在哪裡,離人谷、西蠻、苦乃山、或者海外,都有可能,我選離人谷是蒙的。你要是不在這裡,也就沒法接到我的大禮,不過我讓葫蘆在傳話裡說的明白,約定的時間一到,你沒和傀儡匯合,我會殺掉它們。我送禮的那些目的什麼的,達到了最好,達不到就算了,我不在乎,關鍵就是……有趣越緊張,也就越有趣。要是沒有四天大限,要是告訴你仙丹用途,哪還有什麼意思?那些傀儡也一樣,既然我讓它們入戲,就得跟著戲文走,說殺就得殺。」 梁辛上下打量著賈添:「你這個人,果然是瘋的。」 毫無徵兆的,賈添忽然大笑了起來:「瘋?嗯,就是瘋要是不瘋些,活得就沒味道了無盡壽命,可天地寂寞,我也只能自己哄自己……」 梁辛算是把自己想問的都弄清楚了,不再給賈添得意狂笑的機會,跳過去把香踩滅了,笑聲猛然消散。梁辛彷彿看到皇宮中賈添那一臉彆扭的憋屈樣子,總算出了口惡氣。可他剛轉身走出兩步,突然又想起自己還有件事要找賈添,神情一下子變得懊惱無比,又訕訕地拎起三根香,點燃,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把對方請出來。 片刻之後,青煙再度凝聚成形,賈添的眼睛裡滿滿都是笑意,不等他開口,梁辛就搶話道:「剛才風大,吹熄了香燭……」 賈添哈哈大笑,不受他的假話:「下次先想清楚,確定沒事之後,再去掐香頭說吧,什麼事情。」 第四一零章 跨兩殺人 第四一零章跨兩殺人 梁辛直接問道:「你可知道,麒麟和尚手下,有個叫做歡喜的娃娃弟子,他還活著。幾年前我們意外見面,他用計,把自己和我一起困在了一座禁制內,後來我脫困,他卻不肯離開,現在還被困著。」 歡喜和梁辛等共處繭內的時候,本來能跟梁辛一起離開,可他自己卻不肯走,梁辛打從本心裡喜歡這個娃娃,不忍他就這樣在繭內孤苦一生。 就是為了這個小和尚,梁辛才再度燃香,找賈添想辦法。 賈添並未追問細節,略作尋思後,痛快應道:「過幾天,大祭酒到離人谷的時候,會帶著一塊號令我門下弟子的信物,那個娃娃見到信物,便會遵從你的號令。」 梁辛大喜,而後又疑惑道:「信物…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說給我就給我?」 賈添大笑:「我的門徒,大半都被你殺光了,剩下的那些也都變成傀儡,我現在連一個清醒的手下都沒有,要信物還有個屁用,送你了,是塊好玉,值錢得很」 笑聲之中,青煙飄散,這次賈添聰明了,沒等梁辛去掐香頭,自己先動手撤掉了法術。 梁辛也不再停留,腳步匆匆,去和兩位義兄、老爹等人匯合—— 所有人聚集在離人谷前的空地上,個個面沉如水。 不用問,有人看到了賈添留在自己乾坤袋裡的留箋,有關神仙相、大眼小眼的真相已經不再是秘密。 老蝙蝠等人出來後,也並沒多說什麼,只是站在了一旁。 一邊是早就知道真相的幾個親人、親信;另一邊則是日饞中的『傳統』修士,雖然還談不到對峙那麼誇張,可也不再是以往那種『親如一家』的氣氛了。 跨兩本性豪爽,見梁辛來了,邁步上前從乾坤袖中取出了信箋:「龜兒給老子的信上,說得是真咯?」 不等梁辛開口,老蝙蝠就從旁邊森然道:「明知故問何去何從,你大膽明說」 真相嚴謹,絲絲入扣,只要不是傻瓜,看過信就能明白,賈添所言確有其事。 跨兩默不應聲。 老蝙蝠瞪著他,冷笑道:「邪道餘孽,生苗跨兩,一生出來腦袋就別在褲袋上,生生死死也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現在連句話都不敢說了麼?」 跨兩的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還是沒吱聲。 邪道妖人與正道爭鬥,爭得是活命,爭得是資源,歸根結底,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有朝一日破道飛昇。日饞門徒在得到妖元之前,就大都是五步、六步的修為了,人人道心深種,飛仙,是唯一的大夢。 老蝙蝠背手走上兩步,和跨兩四目相對,繼續陰聲問道:「現在就去轟擊猴兒谷大眼?還是跑到海邊等那些神仙相上岸,給他們去幫忙?」 這個時候,長春天從後面走了上來,對老蝙蝠道:「老爹先請息怒,我有個想法,於大家都有好處。」 梁辛兄弟也走上前,暫時勸回了老蝙蝠,畢竟這樣僵著不是個事,大家總不能就這樣打起來。琅琊笑得很甜,從梁辛身後露出腦袋,對長春天道:「師父,你繼續講,什麼好主意,我想聽得緊呢。」 長春天只是望著梁辛,雖然氣氛已經不對頭了,可禮數依舊周到,目光裡滿是徵詢之意。 梁辛一笑:「咱們在一起,從來都是有話就說,沒那麼多講究。」 沒想到小活佛卻從一旁悶哼了聲:「今時不同往日了咱們要打算應付浩劫,打神仙相;他們卻盼著轟滅猴兒谷,恢復靈元大脈,以求飛仙逍遙。從好朋友變成了生死對頭,說話還是在意點好,免得一個看不慣,大伙立刻動手這伙子邪道人物,雖然走得和你比較親近,可骨子裡也只有『道心』兩個字,和五大三粗也不見得有什麼區別」 任誰都明白,小活佛的話雖然不中聽,卻是再明白不過的實情。梁辛去對付『浩劫東來』,於日饞修士們而言,已經不再是保護中土,而是阻止他們的求仙大夢 長春天輕輕咳了一聲,沒理會小活佛,直接對梁辛道:「賈添一直想要對付你,你也不會放過賈添,這一點,日饞上下一心,所有人都會助你擊殺此獠」 傀儡們都剛剛清醒,對梁辛的皇宮之行還瞭解得不太詳盡,並不知道賈添和猴兒谷大眼同命共生。不過日饞從上到下都明白,賈添是第一次浩劫中的『叛徒』,他一直在準備抵擋第二次浩劫,是神仙相的大敵,殺了他,能讓神仙相輕鬆擊毀猴兒谷大眼。 在對付賈添這一點上,梁辛和神仙相『利益一致』,能讓天地秩序盡快恢復,這些邪道弟子出手幫忙絕無二話。 包括跨兩瓊環、弦子屠子等人在內,在長春天說過話後人人點頭。 而長春天想到還要更深一步。賈添給他們所有人留信,擺明了是一場挑撥,長春天不擔心梁辛,梁辛對故人永遠有一份厚道性子,就算日饞門徒都拍拍屁股走人,他也不會大開殺戒。真正值得擔心的是賈添……梁辛放過他們,賈添肯定會出手,絕不會容他們活下來。 與其如此,倒不如和梁辛聯手先毀了賈添。 梁辛不置可否,也不去解釋什麼,只是追問道:「在除掉賈添之後呢,做什麼?」 長春天應道:「咱們所有人,或者去青蓮小島,或者避入小眼,親人朋友都帶在身邊,我們不管這件事了不幫神仙相去搗毀猴兒谷,但也犯不著去拼了性命去阻止他們,畢竟……天下萬物,生老病死、破立相依,早都注定好的,我們不去管也沒什麼。」 日饞弟子更是點頭,跨兩乾脆怪聲笑道:「長春天老漢兒,有你的」 試想,賈添『已』除,日饞袖手,天下就只剩下苦修持,又怎麼能擋得住神仙相,猴兒谷大眼一定會被搗毀,一番天崩地裂之後,天地秩序得以重建,日饞弟子『坐享其成』,再繼續修行下去,只要機緣到了,遲早有飛仙的時候。 按照長春天的瞭解,梁辛對中土也不太在意,關鍵是身邊親友平安就好了。 除掉賈添、不理浩劫,這就是長春天的主意。 斷滅凡情後,求仙是唯一大夢,修士不理會凡人死活,自然也不會把中土存亡放在心上。可是當浩劫將至,天門也罷、日饞妖人也好,明明能夠逃亡深海小島避難,為何還要積極備戰,冒死也好迎擊強敵? 答案很簡單,不過兩個字:靈元。 中土天崩地裂,浩劫席捲四方,天地靈元也勢必大亂,尤其猴兒谷大眼被摧毀,中土世界現有格局也將徹底散碎……靈元沒了,格局亂了,自然也就沒辦法再飛昇。 在不知道『大眼』真相之前,修士只道這場浩劫,會影響到他們的『大夢』、會讓他們無法飛昇,所以他們要抗、要戰。 直到現在長春天等人才明白,真相恰恰相反,只有讓浩劫東來,修士們才能真正飛昇這樣的話,為何還要打?中土碎了就碎了,大家撤到安全處,靜待靈元大脈復原成遠古時的模樣吧。 長春天的主意,已經很『照顧』梁辛了。 只要梁辛不佔到神仙相的對立面去、或者說,只要他不去保護那只假大眼、不去阻止靈元大脈恢復遠古模樣,他就還是日饞宗主,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大群日饞弟子,目光裡都帶了些盼望,注視梁辛。 斷滅凡情不是毫無感情,修士也會喜怒哀樂,畢竟大家相處得久了,做了不少轟轟烈烈的大事,並肩經歷了幾場生死,就算不去想實力的差距,單以『感情』而論,日饞門徒也不願就此和梁辛決裂、把他擺到敵人的位置上去。 只要梁辛認可長春天的辦法,大家仍是一家人 梁辛點了點頭,不是認同,只是示意對方自己『聽明白了』,又問道:「不理浩劫,假大眼被毀,靈元大脈又進入真的大眼,天地秩序恢復到遠古……再之後呢,做什麼?」 長春天愣了愣,再之後?整件事情,應該到此為止了,又哪來的『再之後』。 梁辛笑了起來,毫無歡愉之色,也不是怒笑,表情裡只有無奈,自己把話題接了下去:「再之後,你們修行,悟道,終有一日得償所願,破戒飛昇,進入仙界。再之後……或者在發瘋之前,被師兄殺掉;或者在發瘋之後,被師兄殺掉。」 長春天全不明白梁辛的意思,一字眉皺起,隱隱顯出了份警惕神情:「你說的『師兄』,是大魔君謝甲兒?他也不許別人飛仙麼?」 梁辛搖頭:「不是不許別人飛仙,是不許別人發瘋,可不管是誰,只要真正飛昇,就會發瘋」 柳亦和曲青石對望了一眼,兄弟兩個都皺起了眉頭。 真相有兩重,下一重,是中土的飛昇之事;上一層,則是真正仙界的模樣。賈添在給傀儡的留箋中,只說了前者,對後者隻字未提。 柳、曲兄弟都聽出了梁辛的意思,他打算把第二重真相也就此揭露,可是……只提到大眼的事情,日饞就已經亂了,再去說仙界之事,生怕長春天他們不發瘋麼? 果然,梁辛真就不管不顧,把仙界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日饞之中所有修煉之士都如遭雷亟,面色驚惶,站在原地呆呆發愣,再說不出一個字了。 片刻之後,忽見眼淚,長春天、跨兩、瓊環……人人淚眼婆娑,而透過淚水,目光中的絕望,也漸漸變成了『淒厲』 修仙夢斷。 柳亦等人再度對望,彼此輕輕點頭,幾個戰力卓越者緩緩錯動腳步,把老蝙蝠、小汐這些弱者擋在了身後……離人谷前的氣氛,已經從沉悶變成了壓抑,隨時都會徹底爆裂開來 梁辛緩緩地吸了一口氣:「不提中土,不提浩劫,就算一切都恢復到遠古模樣,你們所有人都如願以償飛昇到仙界,又能怎樣?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吧,換到一個還不如中土的世界吧。」 這個時候,跨兩忽然開口,不理會梁辛,而是伸手指向曲青石、柳亦等人,厲聲喝罵:「龜兒子,你們做啥子?把老爹擋住做啥子?怕老子會發瘋,會殺老漢兒麼?」 柳亦眼神清淡,曲青石面帶冷笑,並未去答他。心念則層層轉動,運轉真元,靜待對方爆起發難。 小丫頭青墨以前和跨兩相處得不錯,心裡略有不忍,剛想勸解幾句,不料老蝙蝠陰沉開口:「女娃子,沒你的事,老實待在一旁柳亦曲青石,你們也退開,他想殺人,就讓他殺」 跨兩臉色猙獰,雙目血紅,死死盯住柳、曲二人,彷彿生死強仇片刻之後,突然邁起大步,快步走向老蝙蝠,同時濃濃真元滾蕩,黑風自他身體中散出,橫掃全場黑風之中傳出怒罵:「格老子,怕老子殺人麼?」 梁辛皺眉開口:「話還沒……」 可根本不等他說完,跨兩『哇』的一聲大哭出來,聲音淒厲,仿若被砍斷四肢卻猶自掙扎、爬行的野狼:「老子就是要殺人,就是要,殺人可就算殺天殺地殺自己,老子也不會……」 而此刻梁辛陡然展開身形,口中低吼著『不可』,直接突入苗人的神通之中。 『想不到』頃刻成形,一重因果斷滅,跨兩一身宗師修為憑空消散,由此,他高高舉起、重重拍向自己額頭的那一掌,也變得酸軟無力…… 魔功之內,『啪』地一聲脆響,跨兩還是擊中了自己的額頭,但卻毫無殺傷可言,性命無礙。 …… 就算真的絕望了、真的變成了瘋魔,他又哪會去殺老爹,可跨兩要殺人,即便無人可殺,他也要殺人,殺誰? 殺自己。 跨兩沒殺到人,放聲嚎啕,像個娃娃。 梁辛臉色發白,不知是被氣得還是嚇得,對著眾多日饞門徒道:「話還沒說完,等會再瘋」說完,不等別人回答,伸手指了指天嬉笑:「你來說」 論起道心,天嬉笑比著跨兩、長春天等人毫不遜色。他和梁辛、大小活佛一起從蜀藏繭子進入真土境,繼而跨入仙界,瞭解到真相時,曾也一度心喪若死,可不久後他又精神了起來……梁辛今天藉著這個機會,和長春天等人挑明事情真相,的確是事出無奈,但心裡也還留了最後一份依仗:為什麼天嬉笑能夠重新振作起來? 天嬉笑的理由是什麼? 平息這件爛事的唯一機會。 雖然心裡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但長春天心智仍在,見梁辛點名天嬉笑,也恍然大悟,眼中重現光彩,轉頭望著丑娃娃問道:「你早知真相,為何沒發瘋?還跟著小魔君一起忙得有來到趣,為什麼?」 事情似乎有了些轉機,長春天對梁辛的稱呼也恭敬了許多。 天嬉笑卻苦笑了起來,指了指跨兩,應道:「不是誰都像他那麼剛烈的。剛知道真相時,我也想發瘋,可我不會殺自己,只想殺別人,隨便殺人,洩憤。」 跟著,他又指了指梁辛,繼續苦笑:「也不是誰都像宗主那麼厚道的,莫忘記,當時在我們身邊,還有位大魔君,我要是稍顯瘋狂,他會直接伸手捏死我。當時我不是不想大鬧一場,而是完全不敢鬧……既然不敢,也就只能老實呆著,拚命找借口來安慰自己,結果我自己也沒想到,找來找去,竟真的被我找了個好『借口』,或者說……希望」 說著,天嬉笑深深吸氣,醜臉上異常鄭重:「無仙他領悟的『活著』,雖然是賈添用來蒙騙他的,但誰敢說,這不是真正天道?賈添自己不信,也不能就說它是錯的。尤其是從中秋之後,他就變成了不死不滅、不醒不動的怪模樣,身體中還凝聚出天地氣運,而且這股『氣運』越來越濃。沒人能解釋得清楚,他到底怎麼了。他的情形太異常。」 長春天已經平靜了許多,追著天嬉笑的話問道:「你的意思…無仙要飛仙?我說的飛仙,不是去那個聾啞世界,而是、是真正化仙?」 不料天嬉笑卻搖了搖頭:「我沒說無仙會真正成仙,我只是覺得、或許有這個可能吧。先前也說過,我就是把無仙當成了個『借口』。我盼他能有一個別人全都無法想像的突破,也就是為了給我自己一個希望……而且無仙的狀況,也實在值得期待、值得我把他當成希望。」 天嬉笑停頓了片刻,見沒人說什麼,他才繼續說道:「不管怎麼說,無仙都是個希望,既然有希望,就不妨先等一等。萬一他要有所突破呢?那仙道就真正存在,而他領悟的『活著』,就是登仙大道;話再反過來說,如果有朝一日,他死在了小眼裡,希望碎裂,那時我再發瘋也不遲,反正已經絕望了,不在乎再多絕望一次……我現在也還沒破劫飛昇的程度,要是不知道真相,我也要修煉、等待大成後天劫出現,都是要等,我沒損失。」 有關無仙的異狀,梁辛也早有些想法,偏巧就在兩個時辰前,他和天嬉笑還在小眼中談及此事,平心而論,梁辛也真盼著,長春天、跨兩瓊環,能夠『真正』飛仙,不去那個聾啞世界,而是找到夢想中的那片瓊瑤境地……這件事的希望,就繫在無仙身上。 第四一一章 該幹什麼 誰也說不準,無仙會再有突破、還是會有天就這麼死掉。所以梁辛暫時也沒去多去追究,可沒想到賈添會來『攪局』,把他的『大夢』煩惱,丟到了自己身上,要解開這個扣子,唯一的辦法,也只有抬無仙出來說事了。 其實,無仙的異狀,幾乎所有的日饞門徒都知道,天嬉笑能想到的事情,他們也都能想得到,只不過大家得知『真相』時,所處的環境不同。正如天嬉笑所言,在謝甲兒面前他不敢發瘋,要拚命去找借口、找希望來安慰自己,這才想到了無仙;可日饞門徒面對的是梁辛,幾乎全無壓力,一時之間只想發洩,根本就不去考慮其他的事情…… 最後,天嬉笑笑了,語氣裡帶了些無奈:「事情就是這樣,浩劫東來,也不過是把飛昇的地方,從混沌大島換到了無聲世界,大家修煉的法術、領悟的天道,根本沒有一點屁用,倒不如盼著無仙能有些作為。說穿了吧,有的等,總比沒的等強」 天嬉笑的話說完了,離人谷前的空地上,再度安靜了下來,沒人接口,也沒人再去問什麼。 直到半晌後,忽然一個嘶啞聲音,從梁辛身後響起:「天嬉笑龜兒子說對了一句話,有的等總比沒的等強……老子剛死過一次,不在乎再多等一陣。」 說話的是跨兩,現在的生苗,臉上哪還有猙獰虐戾,不知何時已經變回了以前的樣子。 他一開口,妹妹瓊環也模稜著銀牙說道:「天嬉笑龜兒子另句話也說的不錯,反正也沒啥子希望了,就當無仙是真的,他真要死了,再發瘋也不遲。」 血河屠子怪腔出聲:「龜兒子天嬉笑還有句話……」 天嬉笑眼皮直跳,翻起怪眼怒視屠子:「我惹你們了?一口一個龜兒子,以為老子不會罵人麼?」 事已至此,又能怎樣?又有誰想真正發去發瘋?天嬉笑的『借口』實在脆弱,但其間也確確實實藏了一份希望後的希望。在無仙有所變化之前,等一等又何妨。 究竟是登仙大道,還是絕望瘋狂,都繫於無仙了。 至少在他有所變化之前,一切都還維持原狀。 這一仗誰都不想打,梁辛如是、日饞門徒如是、老蝙蝠也如是……柳亦收起了戒備的架勢,笑呵呵地望向跨兩:「說不活就不活了,你脾氣也太暴躁了吧?」 跨兩狠狠應道:「看你們護著老漢兒,還道我會對老漢兒不利似的,心裡憋屈」 柳亦斜忒著他:「你這是…以死明志?」說完,回過頭望向老蝙蝠:「師父,他真是那個謹慎的?」 話音落處,幾人笑出了聲,眾人也就此放鬆了下來,一場風波,至少表面上平息了下來。梁辛長長地鬆了口氣,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論凶險、論麻煩,剛才的場面遠遜於他以往經歷的那些惡戰,可不知為何,他卻覺得異常疲憊,而且心裡也不痛快得很。 風波平息,一直摩拳擦掌、隨時準備出手幫梁辛打架的山中妖族大失所望……跟著葫蘆、銅頭等一眾妖王找到梁辛,就此辭行,要返回苦乃山。 亂世已到,苦乃山中還有一個假大眼,是最險惡的地方,梁辛本意是送他們去仙界,可苦勸了良久全無效果,妖族世代在苦乃山生息繁衍,對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感興趣,只有那片連綿大山,才是他們的洞天福地 葫蘆心意已決,不容梁辛再多說什麼,在眾妖的歡呼聲裡,催動法術重返家園去了…… 群妖離開,梁辛愈發悶悶不樂,這個時候,琅琊抱膝蹲到了他對面,好像有話要說,可偏偏什麼都不說,眸子亮晶晶地,就那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含笑不語。 梁辛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了半晌還是忍不住了,皺眉問她:「怎了,有事?」 「沒事,就是…看你不痛快,來勸勸你。」說著,琅琊突兀岔開了話題:「要是今天在這裡的不是你,而是大魔君,你猜會是個什麼局面?」 雖是問話,可琅琊沒等梁辛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要是把你換成了謝甲兒,跨兩瓊環他們幾個人我不敢說,可絕大多數人都不敢造次這些日饞弟子,之所以敢和你鬧,就是算準了你心眼軟,大家都明白,就算今天談崩了,你也不會大開殺戒。」 梁辛瞪她:「你這是專門跑來罵我來了?」不得不說,琅琊眼光極準,梁辛的『不痛快』就在於此。 因為『厚道』,所以人人都敢在他面前發怒。 琅琊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笑容明浩:「如果你是謝甲兒,或許今天就不會有那場風波,可是日饞門徒心中那份不滿不會消散,只要不殺滅他們,日後必有大禍……就今天的事情來看,還是你處理的更好些。或者說,還是心底厚道些好。」 梁辛苦笑:「你這是個什麼道理?因為我不會對付自己人,所以大家都敢來反我,這還是他的好事?」 「沒人把你真當成大王,大家都把你當成個朋友。今天這件事,若是發生在主僕間則無解,就算有了無仙這個契機,隔閡已現,主不容僕、僕也會隨時準備為了自保而噬主。可要是朋友,便無妨了。他們知道若自己要走,你也不會攔不會殺,可你看,此事之後有人對你說他要離開日饞麼?另外,還有個關鍵,你自己也沒把自己當大王不是?」 一語中的。 梁辛尋思了片刻,笑了。原來大家都是朋友,什麼魔君門徒,不過是個稱呼罷了 琅琊站了起來,一搖三晃,美滋滋地走了……琅琊剛走,青墨又拉著柳亦,風風火火地跑過來,異常興奮,脆聲道:「梁老三,浩劫東來已解」 梁辛嚇了一跳:「啥、啥意思?」 青墨的神情,好像只驕傲的小母雞似的,聲音裡滿滿都是自豪:「我已找到化解浩劫東來的辦法,剛剛和柳亦商討過,確實可行」 柳亦也大聲接口:「不錯,浩劫東來,解矣再不用為這件事發愁了。」話雖然這麼說,可柳亦卻不停地衝著梁老三嘰咕眼睛,神態鬼祟的很…… 梁辛不明所以,乾脆不再去瞎想,笑問青墨:「怎麼回事,仔細說來」 「浩劫東來,不就是神仙相想要來摧毀大眼,恢復遠古格局,以求飛仙麼?可就算他們得償所願,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神仙相其實和咱們日饞門下的修士們,也沒什麼區別,乾脆把真相告訴他們,然後大夥一起等無仙」 青墨聲音清脆,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不用梁辛開口,曲青石就從旁邊嘿了一聲,望著妹妹搖頭苦笑:「哪有那麼簡單,就算咱們去說,人家會信麼?」 日饞門徒之所以相信『仙界真相』,是因為信任梁辛,但是神仙相哪會去理會這種『無稽之談』。 別說空口無憑,就算真用飛舟載著神仙相去仙界轉上一圈,他們也只會冷笑著說一句:此間的確五行缺一、格局不整,可你如何證明,這裡就是仙界? 有羅剎鬼越界,也只能證明那個無聲世界,是惡鬼的仙界 如何才能證明哪裡是中土的仙界?只有一個辦法:打碎猴兒谷大眼、還原遠古格局,再等修士渡劫,真正飛仙……曲青石對別人什麼時候都橫眉冷目,唯獨對自己的寶貝妹妹一向耐心,掰開揉碎,仔仔細細地講清楚。 這個道理,梁辛和幾位同伴以前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眼前的情形,也不過就多出個『古怪無仙』,可事情的前提根本沒變。 可能是相隔時間久了,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也可能當時就沒認真聽,小丫頭青墨把這個道理忘掉了,不過青墨忘了,那是『理所當然』,但柳亦又怎麼會忘掉? 梁辛滿臉狐疑,望向柳亦。後者正幫媳婦打氣,和曲青石胡攪蠻纏。片刻之後,梁辛恍然大悟,柳亦自己不得罪媳婦,推兩位舅舅出來當惡人…… 等青墨悻悻地走了,長春天又背負著雙手,走到了梁辛的跟前,在他身後,還跟著跨兩等人,長春天對他點了點頭:「剛才的事情,你別在意,大家只是對事,我也如此。」 梁辛擺了擺手,笑了。現在,有關『假大眼』和『真仙界』的兩重真相,已經盡為日饞門徒所知,氣氛雖然略顯得尷尬了些,可梁辛自己卻輕鬆了許多,而他位置特殊,是『領頭羊』,他先笑了,其他人也都隨之輕鬆下來。 長春天也笑了起來:「有個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下,一定一定請你成全……」 梁辛腦筋不錯,不等對方把話說完,他就明白了:「去仙界看看?」 長春天大笑:「不錯我輩修天,又哪能放著大好機會,而不去仙界看一眼就算那個仙界破爛得不像樣子,至少也要去看一看,才不枉這一世修仙」他說的是真心話,一輩子都在憧憬悟道,畢生精力都投入期間,此刻仙界的大夢雖然碎了,但也還是想著能去看一眼『那個地方』。 梁辛痛快答應,賈添與日饞勢同水火、浩劫東來隨時會到、而苦修持多半也因梁辛『保護』賈添而把他們當成了仇人,中土形式複雜且險惡,而小眼、麒麟島這兩處避難地,比起仙界實在差得太遠。梁辛本就在準備一趟仙界之行,把母親和大家的眷屬都送到師兄那裡去避難,現在再搭上日饞門徒去轉一圈,全不費事。 聽說要去仙界,日饞門徒個個都喜笑顏開,大家的心思都和長春天差不多,能去看一眼,至少至少,對自己也算是個交代吧。 茅吏即刻啟程,駕馭神梭趕赴麒麟小島,去接三兄弟留在小島上的親屬。神梭如電,來去不過一天多些的功夫,丑娘等人與梁辛在離人谷會合。 又等了三天,賈添果然信守約定,把秦孑也送了過來,仍是『木舉人』、『慈悲弓』的老辦法,大祭酒也恢復了清醒,在她的須彌樟中,也多出了一塊古璞玉佩,這是賈添的信物。 眾人聚齊,就此啟程趕往南疆登舟,梁辛不跟隨大隊行動,而是和天嬉笑約定,雙方在真土境碰面……他帶了賈添的玉珮,趕往蜀藏的繭子,要把東籬和小歡喜帶出來。宋紅袍惦記著故人,想和他同行,梁辛自然痛快答應。 一路順暢,全無意外事端,不久之後梁辛和宋紅袍趕到了蜀藏,在東籬和小和尚歡喜滿是驚喜的目光裡,直接邁進了繭子。 東籬先生修為了得,三年不見,也沒太多變化,還是那副大儒風範。歡喜倒是長大了些,從先前十歲不到的娃娃相,變成了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模樣,不過小歡喜離奇發胖了圓頭圓腦,面團團地,少了以前的那份孩童稚趣,卻又多出了些憨憨傻傻的厚道模樣。 見面之下,梁辛先對東籬先生恭敬施禮,又對小歡喜亮出了師門信物,賈添的玉符果然靈驗,歡喜一見之下,立刻跳起來,擺出一副『你說幹啥咱就幹啥』的神情…… 上一次分別到現在,中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一天一夜都未必能說得完,梁辛暫時也不做贅言,催動身法與執念,施展『來不及』,再發力去轟擊亂流,前後一共十幾次乾坤挪移,終於『蒙』到了一次,從繭子中進入真土境 歡喜大聲歡呼,雖然真土境裡除了土什麼都沒有,可比起只有三里方圓的繭子,無疑是一片遼闊仙境 這個時候天舟還沒到,畢竟天嬉笑前陣始終在十界裡鑽來鑽去,從沒來過真土境,要多試上幾次才能準確著陸,這件事時提前就打過招呼的,梁辛倒不太擔心。剛好趁著這段時間,把魯執、賈添、鬚根這樣一整件事,連同自己這一段的經歷,從頭到尾給東籬先生講述了一遍。 梁辛幾乎都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去向別人解釋這整件事了,不過對此他毫不覺麻煩,相反,每次講述時,只要時間從容,他都會講得異常仔細,特別是有關賈添、大眼和中土天下之間的關係。不僅是說故事,藉著這個機會,他也在悉心思索,想要找出一個『破局』的辦法。 從猴兒谷抵禦乾坤一擲、到皇城大內接連惡鬥、再到賈添送禮……梁辛被賈添搞得異常狼狽,憑著他的魔頭性子,做夢都想著反擊,可賈添一死,中土崩裂;就算他不死,自己玩命去打,最終佔便宜的也是神仙相。 束手束腳,讓梁辛全不知道該怎麼去打這一仗才好。 賈添卻不管那套,只要浩劫未至,他就一心一意地對付梁辛。梁辛甚至覺得,賈添殺自己已經不再是覺得威脅、或者利益受損,純粹就是為了好玩、為了有趣…… 比起初聞梁一二真相時的宋紅袍,東籬先生要鎮靜的多,鬚根雖是小人,可梁一二卻是真英雄,宣東籬看事情比著普通人更偏執得多。 從某個角度上,甚至連梁一二都變成了鬚根求仙的『工具』,可即便如此,東籬仍不覺得什麼,在他想來,能和梁一二一起圖謀搬山,便足慰平生,又何必去管那些更深的真相 而魯執的作為,更讓老先生大呼過癮,異常興奮。等梁辛把整件事說完,東籬重重一掌拍在地面上,放聲笑道:「好個魯執,宣某服了」 宋紅袍心性虐戾,但為人內向,最看不慣東籬這種一驚一乍的模樣,翻著怪眼瞪他:「佩服魯執,一定要喊出來麼?要是真心敬仰,就給他完成遺願去。」 東籬彷彿全沒聽出老友話中的譏諷之意,居然重重點頭:「不錯,我餘生將傾盡全力,去做魯執未盡之事,毀去混沌之海那邊的真大眼,再想個抵擋天災大劫的法子,然後擊殺賈添…嘿,賈添也是殺梁一二的兇手,反正這個仇要報,乾脆連著魯執遺願一起完成。」 宋紅袍好像看瘋子似的,打量了東籬半晌,最後才嘿了一聲,怪聲笑道:「好傢伙,我要是不認得你,非得把你當成中土第一高手不可……宣瘋子,你才六步中階,就算說夢話的,也得掂量些吧?」 「我的斤兩,我自己清楚,不勞你提醒。」東籬笑著應道:「給梁一二報仇也好、完成魯執遺願也罷,憑我的本事做不來。不過……能不能做得成,和去不去做,本來就是兩回事。去做就是了,至於成不成,管它那麼許多」 東籬天生一副狂妄性子,宋紅袍雖然罵他是瘋子,但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也不覺得太意外。可沒想到是,在東籬的大笑聲中,梁辛忽然怪叫了一聲,滿臉就是痛快開心的神情,彷彿突然之間想明白了什麼道理。 隨即梁辛從地上一躍而起,對著東籬先生施了一禮:「多謝先生指點」 東籬皺眉,納悶:「我指點你什麼了?」 「先生說,要完成魯執遺願。就是這句話,讓我茅塞頓開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東籬又笑了起來:「聽你的意思,好像先前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梁辛站直了身體,應道:「實話實說,就在剛才,我還真不知道接下來該幹點啥好……」剛說到這裡,護身靈覺微微一震,幾乎與此同時,宋紅袍和宣東籬身上的傳訊鈴鐺一起響了起來,宋紅袍傾聽片刻,從地上一躍而起,喜道:「天舟到了,是天嬉笑傳訊,請咱們趕去相見」 「來得剛剛好,先上天舟,其他事情一會再說」說著,梁辛拉起歡喜小和尚,與宣、宋二人一起,向著天舟著陸之處趕去。 第四一二章 凡人嬌貴 第四一二章凡人嬌貴 「你要去混沌之海的另一端……」天舟之中,小丫頭青墨低聲驚呼,圓圓的眸子裡儘是詫異,牢牢盯住梁辛。 片刻之前,梁辛和三個同伴,會合了大隊人馬,登上天舟,隨後說起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仙界之行後,他要出海,去搗毀巨島上那座真大眼。 話剛出口,就惹來了青墨的驚呼。 曲青石也瞇了下眼睛,揮手止住了妹妹,望向梁辛問道:「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梁辛實話實說:「自家的傀儡親友,現在基本都已經救了回來;賈添挑撥得那場內亂也得以平息;現在又把親屬送到仙界避難,事情一件接一件,總還算順利。可再過幾天,等我重返中土之後呢?返回中土,等待『浩劫東來』,但是神仙相大軍究竟什麼時候來,誰也說不準。這段等候功夫裡,就只剩下和賈添玩命……我們兩個鬥得越凶,神仙相笑得就越開心,我不想便宜那群醜八怪。」 說著,梁辛聳了聳肩膀。 柳亦跟著他的話想了想,笑道:「這一來,在浩劫真正來臨之前,你便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些什麼了……別說你,我也一樣,除了和賈添鬥個你死我活之外,沒事做了。」 梁辛笑著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乾等浩劫,卻什麼都做不了,心裡難免不踏實。不過在真土境,東籬先生提到繼承『魯執遺願』、搗毀真大眼,讓我腦子裡一醒」 說到這裡,也不容別人再發問,梁辛把話鋒突兀一轉:「我想要保住中土太平,也就是說,賈添不能死,神仙相不能勝……可萬一要是神仙相贏了,賈添死掉呢?」 神仙相,個個都是飛昇之人,百八十個的確不放在梁辛或者賈添的眼中,但兩千之眾,還有數千凶猿相助,除非魯執和十位仙魔復生,否則無論是誰對上他們,都不敢輕言必勝。 梁辛提高了些聲音:「若神仙相取勝,則猴兒谷靈穴必毀,巨島上被廢棄千萬年的真大眼重新『開張』,主掌靈元大脈,與小眼呼應,一場滅世之災後,中土格局重新回到遠古模樣……但要是在神仙相大軍攻來之前,就把混沌之海另一端的真大眼毀掉了呢?」 青墨眨了眨眼睛:「中土被毀、和真大眼存亡…這兩件事有關係麼?」 魯執當年布下的三六九大陣早已毀滅了,現在中土再沒有力量去抵擋『靈元暴*』,只要猴兒谷大眼一毀,滅世之災立刻降臨,中土生靈盡遭屠滅,這個結果無可改變。無論那座已經荒棄的真大眼是否被毀掉,都不會影響這個結果。 不用梁辛回答,柳亦就哈哈一笑:「毀掉真大眼,救不了中土,不過對神仙相來說,可是致命一擊」 曲青石瞇著眼睛看梁辛,也跟著笑罵了句:「魔頭心思」 這就是梁辛的性子,就算毀了我的中土,你也休想飛仙只要能潛上巨島,毀掉真大眼,這一仗還沒開打,神仙相就已經輸了,就算屠滅世界、炸毀乾坤,他們也輸了。 而實際上,如果能潛上巨島,提前摧毀真大眼,對於即將爆發的那一場大戰,也有著極大的好處……真大眼不再,神仙相就再無望飛仙,『浩劫東來』對神仙相而言,也從苦心圖謀、不容有失的戰役,變成了歇斯底里、瘋狂絕望的報復。瘋狂之下,再沒了心機、謀算,一支嚴整有序,戰力驚天的神兵,也隨之變成一群嗜血狂魔。 把一個強者惹得發瘋不是好主意,可要是把一支強者組成的、本就打算毀滅中土、否則絕不回頭的大軍盡數惹瘋了,卻不是件壞事。一個整體和一盤散沙,哪個更好對付些?結果不言而喻。 而且就現在的局勢來看,至少在戰機上,中土是被動的——苦修持也好、傀儡雄兵也好,都只能等著敵人打過來,要是能讓真大眼毀掉,梁辛敢用自己的腦袋打賭,神仙相立刻就會蜂擁而出,搭乘最近的一趟洋流,趕到中土來發瘋,這一來便等若引敵出手,中土這一方佔了先機。 東籬先生的幾句無心之言,對梁辛而言卻如醍醐灌頂,他總算想清楚了,再從仙界返回中土後,他應該去幹啥了……想辦法,先把混沌之海另一端的真大眼毀了再說。 何況,要是自己毀掉了真大眼,賈添肯定不怎麼舒服。一想到能讓賈添堵心,梁辛就覺得渾身都是力氣,打從心眼裡那麼開心。 其實在梁辛心裡,還有另外一個想法:搗毀真大眼,是啟動魯執第三座大眼的關鍵之一,如果將來敗局無可更改,中土注定有此一劫的話至少,萬萬年後的那座嶄新的中土世界,是按照魯執的設計而成形的,第三座大眼與鎮百山小眼彼此呼應,靈元流轉有序,世上再無天劫之說。 挽不回舊天地的毀滅,那就以新乾坤來憑弔這個十界第一人吧。 不管怎麼說,梁辛都打定了主意,再返回中土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潛上神仙相的老巢,搗毀真大眼。 曲青石沉思了片刻,問梁辛道:「你要潛上大島,會有兩個麻煩,先說第一個:混沌之海,你怎麼過去?別打天舟的主意,這支天舟能穿越十界,卻進不去混沌之地,否則當年魯執也不用點化十九大獸,自己就突入巨島毀大眼去了。」 這一點梁辛也想到了,笑著搖頭:「我沒指望天舟。要潛上大島,有兩個辦法,第一個是效仿當年巫蠱前輩,等明年潮汐出現時逆流而上……」 說到這裡,梁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暫時岔開話題:「對了,逆流而上傀儡只有十年性命,賈添等不起,為什麼不驅馭大軍逆流而上,神仙相不來,他可以過去直搗黃龍。」 曲青石瞪了他一眼:「千萬傀儡,你知道那是多少人麼?」 梁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滿臉懵懂。對千萬之數,他還真沒有太多概念,反正很不少就對了。 柳亦則笑道:「想想你做罪戶時,一個大營是一千人,賈添的傀儡大軍,就是一萬個這樣的大營。」 這樣一說,梁辛就恍然大悟,傀儡雄兵太龐大,縱然個個都有遠超凡人的實力,要想把他們集結到一起,首尾呼應、行軍趕路,也是一件絕難的事情,想要快速渡海幾乎不可能。而九星尚未真正連線,潮汐雖然受到了影響,可每年成形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這邊是行軍速度慢,那邊是潮汐時間短,賈添真要去『逆流而上』,根本到不了目的地,走到半途潮汐就會消散不見…… 曲青石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你想逆流而上,也不是個好辦法,神仙相對洋流看得很重,他們不停派斥候藉著潮汐進入中土,也不會想不到會有中土人物藉機過來,多半警戒森嚴。」 二哥說的是實情,梁辛沒矯情,又說起了自己的第二個辦法:「如果不能借助潮汐,就只能靠蟠螭幫忙了…要是『一步陰陽』蛻好了皮,大家老熟人,應該能幫這個忙。等回到中土,我下海去試試,看能不能聯繫上它們。」 放眼中土,就只有成年的大蟠螭能夠不受混沌影響,在那片深海中盡情游弋,偏巧梁辛和蟠螭有交情,而這種靈物又天生義氣。 曲青石聞言眼睛一亮,笑道:「我都忘了還有蟠螭這碼子事,要是能得它們相助,至少穿過混沌大海沒問題。」 說完,稍作停頓,曲青石又繼續道:「第一個麻煩,暫時先放到蟠螭身上,再說第二個麻煩…巨島上,盤踞著兩千神仙相,你怎麼躲過他們的探知?」 梁辛有些不解:「我會潛行術……」 話沒說完,曲青石就不耐煩打斷他:「我知道你的潛行術,我還知道,那座大島上,沒有蛇子老鼠」 梁辛『啊』了一聲,愕立當場。 他的潛行術,神奇之處在於能夠模擬山間野物爬行,即便進入修士靈識範圍,反饋出來的也是一條蛇、一頭蜥蜴或者一隻老鼠在移動,只要不被對方直接看到就沒問題,現在的梁辛晉入嫦娥境,施展此術更得心應手,就算神仙相,只憑靈識也難以辨識他的真身。 可問題是,那座巨島上,除了醜八怪和凶猿之外,就再無一物,跑到一個沒有蛇的地方去假裝蛇,估計要比梁辛上島後就大笑三聲還要更惹人矚目。 這時木老虎插口道:「其實不用潛行術,只要放開靈覺,和那些神仙相保持距離就好。」 梁辛喜道:「仔細說」 修士靠靈識護身、探索遠處,但巨島上五行錯亂靈元躁動,對修士靈識的影響不小,神仙相雖然個個修為精湛,但能夠探查的範圍也不是很大;而梁辛的靈覺是身體感覺,五行亂流對之干擾不算太大。 梁辛被洗煉惡土真身後,就變得機敏異常,本來就比普通神仙相的靈識更強,再加上環境的限制,只要他自己小心些,完全能避開對方。 大概解釋兩句後,木妖又繼續道:「島上的神仙相不足為慮,那些土著天猿,才要真正小心」 自從魯執修改中土格局後,大眼所在的巨島就只有火尾天猿生存了下來,這些土著對危險都有本能般的警惕,按照老虎的想法,梁辛能躲開神仙相,但很可能會被天猿察覺。 木老虎又補充道:「你要去冒險,最好能帶上羊角脆,這個小東西在天猿中地位特殊,說不定能幫上你。」 羊角脆在小汐和琅琊之間跳來跳去,正玩得高興,突然聽到有人叫它名字,老大不耐煩地轉回頭,望向了木老虎,大有『喊我幹啥,你有蘋果?』之意…… 事情暫時就這樣定下來,沒人再多說什麼,漸漸轉開了話題,開始閒聊起來。青墨卻始終悶悶不樂的樣子,忍了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輕拽了拽柳亦的衣角,低聲問:「梁老三要去神仙相的老巢,你怎麼不攔?」 「他自己想去,何況又不是作奸犯科,為啥阻攔?」 青墨眉頭大皺:「這是凶險大事,過去容易,回來可不那麼容易。」 柳亦呵呵一笑,搖了搖頭:「老三又不是傻小子,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風險,他自己覺得值得做,便讓他去做唄,一是攔不住,二是…換了我、換了老2,有他的本事,也會去毀真大眼。」 青墨想了想,呼出口悶氣,還是覺得有些擔心:「那咱們就容他去?至少、至少也該跟他一起吧?」 她的聲音雖輕,可天舟一共就三里方圓,大家又都聚在一起,說的話幾乎人人都能聽到,曲青石接過話題,應了句:「我們都不去,不添亂就是幫忙了。」 曲青石等人戰力雖強,但放在那座巨島上,幾乎不值一提,別人跟梁辛一起去,只會成為累贅,反倒誤事。最好的情形,是老叔能及時痊癒,雖梁辛同行。有他保駕護航,成算會大增。 這個時候,琅琊抱著羊角脆坐到了青墨身旁,妖女滿臉神秘,聲音壓得極低:「青墨,有件事與你休戚相關,大大不妙。梁辛回到中土,就要入海召喚蟠螭,可大海廣博,他怎麼找對方?」 青墨懵了,不明白梁辛找蟠螭,自己怎麼會大大不妙。 琅琊的聲音更低了:「你不是還有兩枚寶貝麒麟蛋麼?照我看,梁辛多半會在海中打碎那兩枚神卵,藉以yin*蟠螭……」 青墨臉色驟變,梁辛則哈哈大笑,揮手對著琅琊虛擊一記:「少來挑撥,找蟠螭也不用砸蛋。」 琅琊要是真心挑撥,也不會就那麼明目張膽地把事情說出來,何況就憑兩枚麒麟蛋,又哪挑撥得動梁老三和曲小四,她不過是去岔開話題,梁辛主意已定,無從更改,青墨再怎麼說,也只是徒增大伙的擔心和梁辛身上的壓力罷了…… 天舟遠航,全無振動或異常感覺,除了天嬉笑之外,別人全不知道行程如何,又過了一陣,直到天嬉笑來到梁辛面前,恭聲說了句『天舟著陸』,大家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仙界 天舟之內,轟得一聲炸開了窩,人人發出一聲歡呼,隨著天嬉笑的手訣不停,眾人都被送到陸地上, 大群日饞弟子的神情,都複雜到了極點,終於『得償所願』,踏足仙界,可這座仙界之中,卻沒有一個神仙……名山秀水、藍天白雲、四隅祥和,但卻寂靜無聲。到了這裡,修仙的大夢既是圓滿了,也是破滅了,這其中的感受,也實在沒法能用幾句話說清楚了。 遠處有幾個娃娃探頭探腦,臉上並沒太多恐懼,更多的是好奇,梁辛重新踏足故地,想起自己上次來時的情形,心裡也還真有些感慨來著,笑呵呵地看著那幾個土著娃娃,心裡琢磨著,這次沒人拿箭射我了…… 天嬉笑隨身帶著和霸王的聯絡法器,落地後立刻施法傳訊,等候了不長的功夫,遠處風雷滾動,謝甲兒縱躍而至。 梁辛滿心歡喜,快步迎了上去,伸手拉住師兄的胳膊:「中土已亂,我把親眷送過來,另外那些修士,都是我的朋友,跟過來看仙界模樣。」 謝甲兒還是原來那副樣子,斷掉的那條胳膊,左肩下空蕩蕩的。老魔頭將岸所創功法自成一家,與修士不同,霸王在上次與羅剎惡戰時斷掉的那條胳膊無法再長出來,事後謝甲兒從五金奴才的殘骸中,給自己『拼湊』出一條胳膊,不過到現在還沒完成煉化。 謝甲兒已經在天嬉笑的傳訊中得知,這次來的是大隊人馬,對梁辛點了點頭,神情裡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低聲問道:「師、師父也來了?」 梁辛還沒來得及點頭,老蝙蝠就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到謝甲兒跟前,陰測測地笑了聲:「大魔君說的師父,可是我麼,不敢當,不敢當」 一向豪邁,連菩提羅剎都不放在眼中的謝甲兒,神情居然窘迫了起來,口中吶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憋了半晌,忽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恭、恭迎您老,謝甲兒來得遲了……」老蝙蝠桀桀一笑,不再多說什麼,也沒再刁難霸王,揮手喚過大小活佛,請他倆帶著自己遊覽仙界去了。謝甲兒顧不得和旁人再說什麼,急忙起身,想要陪同隨行,結果被老爹轟了回來。 等老蝙蝠走得遠了,梁辛又湊到師兄跟前,寬慰道:「老爹的性子就是如此,這件事他覺得吃虧了,所以總不肯放下,可心裡也未必還怪你什麼,否則他也根本不會來這裡。」 謝甲兒一笑:「道理我懂,可一見到他,就直不起腰抬不起頭。」隨即轉開話題,問起梁辛最近的經歷。 一對師兄弟說說笑笑,融洽的很,但謝甲兒的性子還是老樣子,除了老蝙蝠和梁辛之外,自始至終他懶得去看旁人一眼。直到梁辛說完了自己這邊的事情,他才抬起眼皮,掃過從中土過來的眾人,淡淡說了句:「隨便去逛,做什麼都行,但記得一事,我答應楚慈悲替他守護仙界,在我眼裡,此間那些聾啞之人,比你們還要更嬌貴一些,傷人者償命、見死不救者,也一樣償命。」 隨即他又對著梁辛點了點頭:「走了,你自便。」說完轉身便走。 可剛縱躍而去不久,謝甲兒又轉了回來,對梁辛笑道:「忘了件事,你母親在哪裡,還沒拜見她。」 梁辛趕忙引見,讓丑娘受寵若驚的是,謝甲兒全不去想自己比著她大出了千多歲,就以梁辛的輩分而論,對她行晚輩大禮。 霸王行事,便是如此吧。 第四一三章 與你無關 第四一三章與你無關 仙界與九座凡間相連,算上中土,魯執等人已經先後抹去了其中八座世界的飛仙事,就只差最後一個惡鬼世界。 每有惡鬼飛昇,之前四個月,仙界會顯出預兆。上一次天嬉笑來到仙界時,這裡剛剛顯出越界徵兆,隨後天舟往返,等梁辛等人再過來時,距離惡鬼越界只差兩個月了。 惡鬼越界的『頻率』並不固定,楚慈悲在世時,往往幾百年也沒有一個惡鬼過來,可是等到謝甲兒『上任』,惡鬼幾乎是『一會兒來一趟』,梁辛離開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謝甲兒還殺過一個厲害夜叉。 歸根結底,只能算謝甲兒『運氣太好』。 梁辛安頓好眷屬,也並沒急著離開,在仙界又逗留了兩個多月,直到親眼看著師兄又狙殺了最新的越界惡鬼後,這才算是放下心來,召集眾多魔主,開始商量返程的事宜。 按照梁辛的意思,這一趟,只要天嬉笑送他自己回去就好了。現在中土上,最麻煩的事情,不是還沒到來的浩劫,而是打定主意要和梁辛糾纏到底的賈添,大隊人馬回去,而梁辛又要出海,不能在中土坐鎮,難保賈添不會找日饞的麻煩。 說到這裡,梁辛顯得憤憤不平:「賈添這個人混得很,浩劫將至,還非要對付我不可,和我鬥得越凶,神仙相就越佔便宜,這麼明白的道理,他卻根本不肯去想……」 正說著半截,不知是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有人領頭,其他人也紛紛笑起來,梁辛被他們搞得一頭霧水,納悶道:「你們笑個啥?」 老蝙蝠怪笑著應道:「前面你把他打得狼狽不堪,幾乎把他手下殺光,更壞了他不知多少件大事,現在又怪他不分輕重,小子,你可也有點混。」 梁辛想了想,也笑了。雙方結仇要從三堂會審算起,到現在不知糾纏了多少事情。為乾爹報仇,本來是件再單純不過的事情,可偏偏就和『浩劫東來』攪到了一起;而賈添的傀儡大計,幾乎把梁辛的朋友、恩人都一網打盡,梁辛也自然要出力對付……其間沒有對錯之分,也沒有道理可論,歸根結底還是那句話:天生的對頭牌。 也許是陰錯陽差,也許是造化使然,二十幾年前,在罪戶大街呱呱墜地的小梁辛,似乎就是帶了天地氣運,來給賈添找麻煩的。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吧。 浩劫東來之前,日饞大隊返回中土,很可能會和賈添的傀儡先拼起來,不想讓神仙相得利,大家暫時留在仙界也的確是個好辦法。梁辛要一個人返回中土,曲青石並沒多說什麼,而是上身微微前傾,與梁辛四目相對,很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再之後呢?」 梁辛擺出一副糊塗相:「什麼再之後?」 這個時候柳亦嘿嘿低笑,三兄弟彼此之間再瞭解不過,曲青石一開口,柳亦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口說道:「再之後,想辦法把葫蘆、銅頭他們誑上天舟,命天嬉笑把他們丟到十界中的另一處太平世界避禍;完事之後,天嬉笑也不回仙界,多半會到另一個世界,靜靜等上幾十年,再回中土探查情況……小魔頭甩掉了所有人,咱們都被困在這裡回不去,就他一個人留在中土,放手一搏,迎抗浩劫,大不了與中土共存亡,心裡卻沒了牽掛。」 梁辛確有此意。這一趟獨自回去的理由冠冕堂皇,而回去之後,他也不打算讓天嬉笑再返回仙界了,至少在浩劫東來之前,不讓義兄、小汐他們再回中土 沒想到自己的這點小心思,一下子就被兩位義兄拆穿,梁辛愣在了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目光游散左顧右盼,誰也不敢去看。 青墨的小臉都有些氣得發白,可曲青石卻一反常態,不再是往日那副陰森模樣,相反,神情裡還帶了幾分笑容,搖著頭笑道:「老三,你想錯了一件事。對付賈添也好,應付浩劫也罷,我們…至少我不是為了你。」 說完,微微停頓片刻,又繼續道:「就算壓根沒有你這個人,我也會對付賈添,不容他把我的兄弟朋友變成傀儡;浩劫東來也是一樣的。你我一同打殺,可是這其中還有個關鍵之處,我不是為了你才去做這件事,而是……你要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有你一起做自然好得很,可沒有你,我也會做。」 柳亦也望向梁辛,隨聲笑道:「我也一樣,回去迎抗浩劫,不是衝著你的面子,更不是閒著沒事給你幫忙。這件事本來我會做、要做,不過湊巧,你也要做,那大家就湊到一起做唄。不光是打賈添、打神仙相,就說當初開山破煞,算起來我的確是你半個恩人,可我是為了救你才陷入險境的麼?我自己也要逃命,也要殺蠻子,大家是互相幫忙罷了。從你我結拜到現在,中間那麼多的事情,大都如此,不是為你做的,而是我自己也要做。事情歸事情,情分歸情分,你別混到一起去。」 說著,柳亦自己也嫌自己有些囉嗦了,擺了擺手:「總之就是這麼個意思,我不覺得欠你的人情,你也別覺得自己會連累我們送死,你『事事有趣』你的,我要護著中土,卻是另外一份心情,與你無關。明白了?」 梁辛明白了,忽然想笑,打從心眼裡輕鬆了許多。 不提其他的,只說浩劫東來,梁辛罪戶出身,生命全無希望可言,他能有這一段大好人生,全是靠親人所賜,由此也就更珍惜身邊的親人朋友,可是對中土世界本身,卻並沒太多的感情;而老蝙蝠、兩位義兄等人,對世界的感情,比著梁辛要更深厚得多,而且他們每個人都有一份骨性,坐擁大力,眼看著神仙相要來毀滅中土,豈肯袖手旁觀? 大家是戰友,朋友,可這一仗,他們卻不是為了梁辛而打根本就沒有『連累』一說。 曲青石又道:「你做的危險事,我們幫不上忙,但只要不是太離譜,也沒人會去攔著你;反過來也一樣,這一仗我要打,與你無關,你沒有阻攔的道理。」 柳亦又接口:「這一趟我們不跟你回去沒什麼,可你要真存了把我們甩在仙界的念頭,那就撅了這它們吧。」說著,他從去自己的乾坤袋中摸出了三支弩箭。 這下就連曲青石都愣了下,愕然道:「真的假的?你還保留下來了?」三支弩箭,箭簇鋒銳,一看制式曲青石就認出這是寡婦弩上的配箭,當年三兄弟在苦乃山司所結拜時,插箭為香,後來變故連連,誰都沒在意這三支箭,沒想到柳亦把它們收了起來保留至今。 柳亦恩了一聲:「猜到老三會不聽話,隨著帶著箭鎮他」 梁辛哭笑不得,同時見到這三支箭,心裡也著實有些感慨。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實在不用再囉嗦了,對著兩位義兄、青墨小汐等人痛快點頭,笑著應道:「天舟肯定會回來接你們,放心就是。」 說完後,他又笑了笑,轉目望向長春天、弦子等人:「大家都隨著自己心意行事好了,想回去打這一仗就回去,不想去裹進這場是非的,就留在此處,無妨的。」 斷滅凡情之下,中土在修士眼中也不過是塊個頭大些的土疙瘩罷了……日饞眾人都默不作聲,只有琅琊脆生生地應道:「那你要記得,提前叮囑好大魔君,免得他為難大家。」 老蝙蝠、小汐等一定會回去參戰的這些人,並未多說什麼,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正統修士不想打就不打吧,何必強人所難。 曲青石轉開了話題,開始計算時間:「毀掉真大眼,神仙相瘋狂之下,會立刻起兵,搭乘最近的一次洋流而來。此刻中土已經入冬,每年潮汐大約會在秋季成形,浩劫東來,不過就大半年的功夫了,七月中旬之前,我們再返回中土,免得回去早了,又會惹來賈添。另外,你進入混沌大海之前,最好能試著聯絡下賈添,你要做的事情會引發大戰,讓他提前有個准。」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囑托,梁辛都一一記下,之後也不再作贅言,跑去向師兄辭行,謝甲兒煉化那條新胳膊正在關鍵時刻,這次沒法和梁辛一起回去,他也不去囑咐什麼,只是笑道:「放心去吧,萬一要死了,我給你報仇」 而後梁辛又陪了母親幾天,只帶上羊角脆,就此啟程返回中土。 一路順暢,全無異常,仍是在南疆著陸,梁辛並未急著下海,而是趕往苦乃山。山中仍是老樣子,猴兒谷更是一如既往地熱鬧非凡,全不受『浩劫東來』的影響,小猴追打,大猿嬉鬧,葫蘆師父邁著四方步掉書袋。 梁辛說出他將趕赴巨島,浩劫即將爆發,跟著舊話重提,想請師父和妖族蹬舟避難,可仍和以前一樣,葫蘆搖頭拒絕,因為一時找不到適用的成語,師父這次沒再掉書袋,它不肯離開的道理異常簡單:這裡是家,要有人來搶,他們寧死也要爭、不退 這裡是家。 要是以前,梁辛或許會琢磨些花招,誑妖族蹬舟,但是在仙界與兩位義兄那番『我願做,不是為你』的談論之後,他的心境也變化了許多。實在…不用去勉強,每個人都在為了『願』而做,這樣很好,很快樂。 在猴兒谷中逗留了一天,陪著師父談天說地,其間常常會有天猿探子回報『軍情』,無非是東家的妖精偷了西家的果子;山上的鳥怪打了山下籐精,與其說是軍情,倒不如說是『八卦』,葫蘆老爺神情鄭重,每件事都要評論上一番,看樣子,這些山中小事比著浩劫東來要重上一萬倍…… 日昇月落,第二天破曉時分,梁辛辭別師父,正要上路,葫蘆忽然喊住了他:「先別走,神碑是不是還在你身上帶著?德藝雙馨的那個。」 梁辛都把此事忘了,贔屭神碑一直在他須彌樟中,趕忙晃動指訣,把神碑又擺回原處,大小天猿同聲歡呼,葫蘆師父一連串地吩咐手下:「快去把銅頭給我找來,讓他回來守碑」一邊說著,一邊圍住贔屭來回踱步,看著神獸身上被轟擊而出的道道傷害,葫蘆滿眼心疼。 梁辛搖頭而笑,也不再去打擾,遙遙對著師父一揖,扛著羊角脆轉身離去。 待他走後,葫蘆忽然停下了腳步,望向梁辛離開的方向,喃喃念叨了句:小子,小心點 離開苦乃山,再去離人谷,老叔仍在養傷,梁辛也就不再停留,一路向東,帶著羊角脆一直入海。他不會飛,但是在海面上跑還不成問題……不過也不敢沖得太凶,他也沒見過『混沌海』的模樣,萬一那裡和普通海水全無區別,自己稀里糊塗跑過界,死得未免有點太冤。 自己估算著,距離混沌之海應該不算太遠了,這才停住了腳步,晃動手訣取出自己那幾片戾蠱黑鱗,注入星魂後,心念轉動不休,催動黑鱗入海。 甫一接觸海水,五片黑鱗便同時炸起一聲嘹亮長嗥 每一片黑色木耳中都容納了一隻蟠螭殘魂,早在上一次中秋惡戰時,這些殘魂便已甦醒,不用主人再去刻意催動,只要入水便驚旋即只見一層層厚重煞氣從木耳中飄散開來,轉眼凝聚成形。黑色煞氣化作金色光芒,虛幻成蟠螭真身,來回游弋。 大海立刻炸了鍋,方圓數百里內,無論凶魚還是小蝦,都開始瘋狂逃命,攪得海水渾濁不堪,直到半天之後才又歸於平靜…… 梁辛召喚禿腦殼、一步陰陽的辦法,就是調運黑鱗中的蟠螭元神了。 蟠螭重義而通靈,即便遠隔萬里也能感受到同類的元魂之力,一定會來查探端倪。不過大海廣博,就算它們察覺到這裡的氣息,也不可能立刻趕到,梁辛倒也不著急,放出那五條元神凝化的蟠螭再附近游弋不休,自己頂著小猴子耐心等待。 一天之後,海面全無動靜。 三天之後,還不見有蟠螭到來,梁辛有些待不住了,心裡開始後悔,應該找青墨把麒麟蛋要來才對……等到第四天頭上,海水陡然平靜了下來,彷彿一隻無形巨手,將海面徹底抹平,莫說海浪,就連微瀾都不見一絲,堪比鏡面光滑 異狀已現,可梁辛的靈覺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能查到。 只能用詭異形容的平靜,只維持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大海陡然『四分五裂』是真的裂開了,若從天空鳥瞰,此刻的海水,就彷彿一塊凍得梆硬的厚重牛油被摔到了地上,裂、卻未碎。隨即金蟒刺目,一條巨大的蟠螭現身 梁辛見金光乍現,本來滿臉喜色,可還沒等他笑出聲,神情又猛地僵硬了:這條大蟠螭,身形足足百丈開外,比著一步陰陽大出了數倍。 就算再沒有見識,梁辛也知道蟠螭絕不會長得這麼快,按照輩分計算,一步陰陽算是禿腦殼的祖宗,而這條蟠螭,乾脆就是一步陰陽的祖宗 咕咚一聲,羊角脆兩眼翻白,直接被嚇暈了,一頭載到海裡,被水一激又立刻清醒回來,扎手紮腳爬回梁辛身上,可再也不敢去騎他脖子,瑟瑟發動地鑽進了主人懷中。 梁辛知道大蟠螭一般都在混沌深海游弋,輕易不會出來,哪想到自己的運氣居然這麼好,竟趕上了一頭真正的大傢伙。蟠螭是海中仙獸,現身的這一頭更修行了無數年頭,它在水中時,就連梁辛的靈覺也探不到他。 大蟠螭的目光如有實質,穩穩盯住了梁辛,看不出太多敵意,不過它不找梁辛來『碰腦袋』,顯然也沒把它當成朋友。 梁辛試著對它笑,蟠螭呲出獠牙,梁辛立刻不笑了。 小猴子護主,見大蛇對主人呲牙,它馬上翻臉,也想呲牙,結果臉皮抽*動了半晌,最終凶狠像變成了個諂媚樣…… 幸好,這頭大蟠螭並不算暴躁,雖然對一個人間小子指揮同族元魂不滿,但它也看出梁辛的黑鱗不是人間法術煉化的,而是出自蟠螭之『手』,顯然面前之人,與同族有些淵源。若非如此,早就攻殺上來了。 大蟠螭既不攻擊,也不離去,就用目光冷冷地盯住梁辛,一動不動。 它不動,梁辛也不敢亂動,就那麼一直僵持了整整兩天,終於,一陣『忽忽忽』地歡快叫聲響起,自視線盡頭顯出一道白色水線,一條黑色的小蛇頭顱高高揚起,豁開水面,急行而至。 這片水域早就成了海族禁區,魚精海怪都不敢靠近半步,唯獨這條小蛇滿不在乎,時不時還要跳出海面翻兩個跟頭,而小蛇的頭頂,正頂著半片殘損的齒冠,遠遠望去好像歪帶了頂帽子,更顯得它吊郎當的,不過那對豆豆眼裡,到滿滿地都是興奮,一路大呼小叫著,衝向梁辛。 梁辛打從心眼裡鬆了口氣,禿腦殼來了。 第四一四章 混沌深海 第四一四章混沌深海 游到近前,禿腦殼高高躍起,『咚咚咚』三聲,先和梁辛行過『撞頭』大禮,又好像條掉在石板上的活鯉魚似的,圍著梁辛辟里啪啦地跳來跳去,像耍寶又像慶祝,總之是一份厚厚地開心 禿腦殼著實鬧了一陣,這才停歇下來,對著梁辛點點頭,示意請他稍等,自己轉身游向那頭大蟠螭,口中呼呼怪叫,尾巴尖一會指指戾蠱黑鱗,一會指指梁辛,向『祖宗的祖宗』解釋梁辛得到蛇魂的經過。 不久之後,大蟠螭望向梁辛的目光也平和了許多。 不過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比起禿腦殼要穩重得多,沒把腦袋湊上來和梁辛撞頭,只是望向小蛇,發出兩聲悶嗥,小蛇立刻游轉回來,對著梁辛搖頭晃腦甩尾巴,比劃著問他為何要召喚蟠螭。 梁辛會意,也不去假惺惺地客套,直接說出了來意…… 這條蟠螭自從成年之後,就一直呆在在混沌之海,直到一年多前才心血來潮,返回淺海游弋,縱然通靈,千萬年不與人間來往,交流起來也頗為吃力。全靠禿腦殼來回遊走,不停解釋,好一陣忙活,才總算把事情說明白。 從血緣而論,大蟠螭和『一步陰陽』是同宗直系,而這一族精怪也和浮屠一樣,知恩重義,大蟠螭幾乎沒做任何猶豫,立刻點頭答應下來,示意自己會助梁辛穿越混沌之海,助他完成這一趟巨島往返。 梁辛大喜,幸虧他沒向青墨把那兩顆麒麟蛋討來,否則感激之下,一定會把兩顆蛋拿出來請客…… 按照梁辛所求,大蟠螭沒有直接帶他們游向混沌深海,而是就近找了一座比著磨盤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島,把他送了上去。 登上小島,梁辛從須彌樟中取出三株清香,點燃,試圖聯絡賈添。找賈添,是為了通知他準備迎戰,不過找不到也無所謂的,憑著賈添的心思,既然不知浩劫何時回來,肯定會按照『浩劫下一刻便至』去準備。 梁辛也不知道點香這個法子靈不靈,沒有咒語、法事,好像有點太平常,姑且一試吧。沒想到三縷青煙才剛剛升起,轉眼就凝聚成了賈添身形,倒把梁辛嚇了一跳,脫口道:「這麼靈?」 賈添呵呵一笑,耐心解釋道:「不管是誰,燃起香燭時,都會有剎那虔誠,這是本性,我嗅得到這個味道,只要我想來就能來。」 梁辛想了想:「要是小孩子為放炮仗點香呢,也有本性虔誠?」 賈添沒搭理他這個問題,目光環視四周,待看清梁辛置身之處,皺眉道:「你這是…在海中?喚我何事?」 梁辛把臉一扳,神情鄭重:「找你來是為了告訴你件大事,神仙相大軍開拔在即,明年秋天洋流成形時,他們就會殺入中土,你要早做準備」 說完,停頓片刻,又繼續道:「你那『十年』、『大夢』的煩惱,可以丟掉了,明年這個時候,估計這場仗都已經打完了。」 賈添吃了一驚:「你憑什麼如此肯定?」 能讓永遠那麼『老神在在』的賈添吃驚,梁辛開心不已,雙手虛按示意他稍安勿躁,這才繼續道:「巨島上那座大眼日漸枯萎,比你在的時候不知脆弱了多少倍,不久之後,就會有人去毀掉真大眼,大眼碎了,神仙相急眼了、瘋魔了,自然順流而下……」 賈添雙眉緊蹙,喃喃道:「你怎知真大眼會被毀掉……」說到一半,他便恍然大悟,目光陡然犀利,厲聲叱喝:「是你要去摧毀大眼?」 摧毀巨島大眼曾是魯執交給他們十九兄弟的任務,也是因此賈添才悟出了『魯執要殺我』的真相,真大眼,其實和他的存亡或者利益沒有絲毫關係,但卻是他的心結所在 雖然是青煙化形,可是那份暴怒下的威勢卻真正瀰漫開來,梁辛眉花眼笑,抱著肩膀,樂呵呵地從一旁看著,順口笑道:「你要是再對我亂吼,我就掐滅香頭……啊?」 話沒說完,梁辛忽然驚呼出聲,彷彿是做夢似的,眼前的青煙幻形,竟突兀地真實起來,再不是煙霞凝聚的身形,而是真真正正的賈添 藉著三柱清香,賈添不僅能夠幻形,還能遁化真身,只要他願意,心念到處,法身相隨幾年前,朝陽還活著、躲藏在鎮山神殿時,賈添就曾經用過這個法術,可梁辛又哪會知道……賈添真跳出來了。 賈添現身,梁辛哪敢又絲毫的怠慢,顧不得再去驚訝什麼,立刻收斂心神,全身上下三萬六千隻毛孔都在緩緩開闔,把靈覺調整到最佳狀態,隨時準備應付敵人的迅猛一擊。 大海深處,一塊只比磨盤大些有限的島礁上,中土上兩位頂尖高手四目相對,一人目光冰冷,另一身體微弓,惡戰將起而就在此刻,海水之中,突然揚起了一串悶吼,金光幢幢,大蟠螭浮游上來,眼神陰森,死死盯住了賈添。 賈添的目光再變,片刻後忽然放鬆了下來,聳了聳肩膀:「這下簡單了。」 五個字之後,賈添乾脆笑了起來:「魯執是我最恨之人,他要做的事情,我都會阻攔,聽說你要去完成他的願望,一時怒氣蓬勃,想也不想就來了;可平心而論,毀掉大眼,逼瘋那群仙道怪物,是個再好不過的法子。由此,我也矛盾得很,不知是該攔你還是該放你……沒想到你身邊還有條蟠螭相助,真要打起來,我佔不到便宜,所以也就不用選了。」 說完,賈添停頓片刻,又補充了句:「我現在差不多回復了五成,真要放手去打,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說著,伸手向著遠處的海面一指。 隨他一指,方圓千多丈的海面猛地沉降下去,而這一方海面下沉,旁邊的海水卻無法倒灌下來,遙遙望去,場面蔚為壯觀 賈添顯露實力,只為告訴梁辛,打起來對誰都沒好處。 梁辛也不想打,否則也不會自己回來了,當下問道:「不攔我了?」 「攔你的代價太大,不攔了,你去吧,迎戰的事情不用擔心。」賈添搖了搖頭:你自己小心吧,別死在那頭。」 梁辛冷曬:「最後這句話太假。」 賈添卻笑道:「不假,是真心話。我想殺你,所以才容不得你死在別人手裡。難得我有一件想做的事情,被別人搶了,心裡可會不痛快的很。」 梁辛略顯好奇,追問道:「如果有其他人要來殺我……」 賈添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問完就應道:「那我當然會救你,歸根結底還是那句話,你只能死在我手裡。」 梁辛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翻身躍入海中,由大蟠螭帶著,繼而向東而去。 不料,他們才剛剛啟程,賈添又一閃身攔在了去路上。 梁辛滿臉警惕,皺眉道:「怎了?這麼快就反悔了?」 賈添根本沒有要動手的意思,背負著雙手道:「咱倆打過幾次交道,你什麼時候見我出爾反爾過?說過放行,就不會再改主意了,我攔你,是想你等我……十個時辰吧,十個時辰就好,我爭取動作快些。」 梁辛納悶:「等你做什麼?你要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說著,他笑了起來:「想也別想,和你一起辦事,隨時要小心你偷襲,我可不嫌自己命長,也搭不起那份時時防備的心思。」 賈添咳了一聲,擺手笑道:「要說起來,你這趟行程有意思的很,更難得是你能請來蟠螭幫忙,本來應該和你一起去,不過…此事與魯執有關,還是算了,繞不開心裡的疙瘩。何況你也知道,去了那邊,我的實力會大損,反倒成了累贅。我要你等我一天,是覺得你就這麼過去,實在有些冒險,我去給你準備一道護身符。」 說完,他的聲音突兀一冷:「你要不等,也由得你,不過我返回中土後,立刻揮兵苦乃山,屠滅山中妖族」 梁辛立刻翻臉,指著賈添叱喝:「你再說一遍?」 賈添卻一飛沖天,轉眼消失不見,速度比著梁辛還要更快得多,根本不容梁辛去追趕,只留下一串笑聲:「只要你這次等我,我便答應你以後都再不去碰妖族,我說到做到。總之你在這裡等上十個時辰就是了,我又不會害你」 梁辛對著他離開的方向喊道:「你害我還少麼?」以妖族要挾,梁辛還真就不敢不等了,否則依著賈添的性子,回來找不到梁辛,立刻就會去苦乃山大開殺戒 …… 還不到十個時辰,賈添就折返了回來,這次不止他自己,在他手中,還拉著一個草木傀儡。 見梁辛還在,賈添的目光歡愉得很,老遠就衝著他揮手道:「久等了,」剛說了三個字,他又笑了起來:「我去給你找護身符,你不肯等我;我又用妖族的性命逼你留下……你說,咱們倆是不是都有點瘋癲來著?」 梁辛撇嘴,伸手指了指那個傀儡:「你給我找的護身符就是他?他是傀儡中最能打的?我看不像。」 賈添笑道:「他可不能打,只是個凡人來得傀儡,不過…他倒真是你的護身符」說著,手上微微用力,喀的一聲,竟捏斷了傀儡的脖子。 傀儡身體抽搐幾下,雙眼一翻,就此氣絕 梁辛又驚又怒,可還不等他開口,賈添就搶先說道:「放心,此人作奸犯科,罪大惡極,絕對該死。早被九龍司通緝了,不信你把他臉皮剝下來,回去請曲青石去九龍司核對卷宗,此人在案。我就是怕你心裡不舒服,才特意找了個該死之人來。」 囉哩囉嗦,賈添的嘴巴瑣碎得很,再之後又和梁辛足足說了兩個時辰,而梁辛的神情,也從最初的警惕漸漸放鬆下來,時時插嘴,和對方有說有笑……最後,賈添又把那具屍體和幾樣古怪法器,遞到了梁辛手裡,這才拍拍雙手,轉身而去……他給梁辛的,的確是一道護身符,看樣子,他是真怕梁辛會死在別人手裡—— 梁辛啟程,趕往大海邊緣。大蟠螭也不下潛,就在海面上斬浪急行,梁辛和羊角脆、禿腦殼都坐在它的身體上,不用分毫的力氣,就能隨著大蛇一起前行,說話嬉笑也全不受影響。 走了一陣,梁辛想起『故人』,拍了拍禿腦殼的頭頂,一邊比劃著,一邊問道:「一步陰陽,怎麼樣了?」 禿腦殼繃緊身體,直挺挺地往前一躺。 梁辛愕然:「死了?」 禿腦殼大搖其頭,呼呼叫著跳了起來,又把剛才的動作重複了一邊,怎麼看怎麼是『裝死』。 梁辛總算反應了過來,呵呵笑道:「他在入定?」 待小蛇點頭後,梁辛又問:「需要多久才能甦醒?」 禿腦殼開始眨巴眼睛,顯然這個問題即不好回答,也不好比劃,轉著圈想了半晌,最後抬起頭,擺出了個看天的姿勢。 這次梁辛反應倒不慢,笑道:「你是說…天知道?」 禿腦殼咧嘴大樂,用力點頭。 不久之後,禿腦殼和羊角脆也熟悉起來,一路上兩個小東西比劃來比劃去,也不知它們聊得啥,時不時還要拉上梁辛一起『聊』,倒也其樂融融、不見寂寞。 不知不覺裡四天過去,梁辛抬頭眺望,恍惚覺得,視線盡頭,天海交接之處顯得異常明亮……是透徹、晶瑩。不像真土境高空那般仙光旖旎,只是最單純的光亮和潔淨 禿腦殼又呼呼地怪叫了起來,梁辛明白它的意思,混沌之海就要到了。大蟠螭的速度也漸漸減緩,半個時辰之後,一道奇景出現在梁辛眼前。 梁辛曾聽說過,混沌深海中方向不整、乾坤混亂,由此在他心裡也一直覺得,那片海域應該渾濁不堪、惡臭熏天、黑水如墨污風濁浪翻滾不休,卻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真正的混沌之海,竟是……不存在的。 不存於視線,不存於感知……眼前空無一物,只有一眼望不到邊的『透明』。就彷彿一隻巨大到足以籠罩天地的純潔冰晶凝遭而成的匣子,扣在了梁辛面前,而『匣子』裡空無一物,任憑調運靈覺,除了透亮光線外,前面一無所有。 梁辛從蟠螭的身上跳下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海邊緣,前面是潔淨虛空,身後則是真實世界梁辛深吸了口氣,揚起胳膊,想要將一隻手探出邊界、伸入混沌之地,去感受下此間的異常,不料他身後的大蟠螭不耐煩他這般試探,巨大的身體一卷,浩蕩力量從他背後湧來,梁辛被眼前的異景所攝,更沒想到背後會有人『偷襲』,猝不及防下立足不穩,從中土海疆一頭栽進了混沌界域。 下一刻,梁辛驚駭欲絕 從外面看上去的明亮空間,置身其中後卻只剩滿眼漆黑梁辛夜眼早成,就算被深埋於千丈地下,也能從容視物,但是在這裡,他再怎麼運足目力,也只有黑暗……可真正讓他慌亂的,並不是突然變成了『睜眼瞎子』,是他無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 混沌之海,不是天旋地轉,不是方位錯亂,而是喪失了所有感覺,一旦進入這裡,連自己究竟十個人還是一縷魂都無法確定。 梁辛可以走、可以跳,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心念指揮下,雙手應該握在了一起。只是『應該』,他連自己的手還在不在都不知道,又哪能確定雙手是否已經握緊。 梁辛明知身後不遠處就是中土海域,可要命的是,他無法感覺自己的身體,所以連『轉身』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都變得難以控制,他能轉,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轉了半圈、一圈、或者只是歪了歪身子…… 正心慌意亂中,忽然一陣震顫傳來,五感迅速恢復,眼前紅彤彤的顏色,還有一陣陣清香傳入鼻端。梁辛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低頭一看,禿腦殼和羊角脆都在自己的身邊,一唱一和,搭檔著對自己比劃個不停,梁辛定了定神,很快也就明白了,在推自己進來之後,大蟠螭也鑽入混沌之海,接上了他……此刻大家被大蛇含在了嘴裡。 蟠螭口中的味道,倒和想像中大不一樣,不見腥臭,反而充滿甜香,不過仔細想想,當初一步陰陽用自己的血肉yin*麒麟的時候,散出的也是這股香甜味道。 禿腦殼又搖頭擺尾地比劃了一陣,要梁辛和小猴子別亂跑亂動,萬一被大蛇一不小心吞下肚子可大大不妙。正抱著蟠螭獠牙攀爬的羊角脆立刻跳下來,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了,在梁辛印象裡,它這輩子也沒這麼老實過。 梁辛感同身受,領教了混沌疆域的厲害,由此也才真正明白了,第一次浩劫時,前後共有幾千神仙相落入大海,為何到最後就只有那麼寥寥三五人走了出來。而蟠螭能在這裡隨意穿梭,依靠得也絕不僅僅是天賜神目。它們集陰陽於一身軀體,還能抵抗混沌侵蝕,五感仍存。 接下來的一段行程,只剩昏天黑地,時間全然無法計算,過了不知多久,梁辛只覺得身下輕輕一震,蟠螭速度明顯減慢,又過了良久,它完全靜止了下來,從大蛇的咽喉深處,傳出幾聲極輕地低鳴。禿腦殼少不了又是一陣『翻譯』——巨島到了,梁辛上去後,蟠螭會沉入深海等待,待他想要離開時,就直接從島子跳入海中即可,它自會趕來接應。 待梁辛反覆確認,完全弄清楚它的意思之後,大蛇的嘴巴微微張開一線,梁辛抬眼望去,這才發現,蟠螭頭顱正輕輕地搭在一片灘涂上。 第四一五章 五行煞時 名書樓inGL蟠螭尋到了一處荒僻地方,把梁辛直接送到了島上,若非如此,哪怕就離島只差半寸,梁辛在混沌裡也休想能爬的上去。ing名書樓 梁辛把羊角脆抱在懷裡,閃身躍上灘涂,不料他才甫一離開蛇口,身旁陡然襲來了一陣狂風,風中飽含烈火暴怒之意,更帶了足以燒溶銅鐵的高溫,單以威力而論,能與六步中階的猛擊比肩。 梁辛全沒想到自己才剛一上島就遇到敵人襲擊,吃驚之中,立刻調運身法,半擋半躲,護著羊角脆抵過這一陣火行神通,同時散出護身靈覺,查找敵人的藏匿之處,可還不等他找到對方,身後又有一道勁風席捲而來。 飽蘊土行厚重,雖然是風,但落在梁辛的靈覺中,卻沉重得彷彿一座小山,這一道猛擊的力量,比著剛剛的金風更強,足足敵得過長春天的長籐一擊! 『土行風』尚未消散,在另一個方向上,又湧來了一片『金行大風』,不僅把梁辛裹在其中,還把那道『土行風』徹底吹散…… 跟著,水行之風、木行之風也相繼現身,這些狂風都來勢兇猛,但全無準頭可言,互相糾纏、彼此吞噬,風中蘊含的力量也大小不一。梁辛著實忙亂了一陣,才恍然大悟,根本不是敵人偷襲,島上的『氣候』,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巨島上五行混亂,每一道行屬,都會化蘊風力,無時無刻不在與其他行屬凶狠搏鬥,梁辛人在島上,島上的亂風永不停歇,自然也會波及到他。這座島,如果只憑大宗師的修為,一旦上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幸好梁辛已經今非昔比,若他還是中秋惡戰時的實力,登島之後雖然也不至於立刻就被怪風撕碎,但也會想以前發動『來不及』時那樣,疲於應付亂流,而無法挪動半步。 其實木老虎早就把島上的情形給他講得明明白白,尤其強調了這些幾乎可以吹散魂魄的怪風,不過梁辛剛上灘涂,心境緊張之下,把這事給忘了……等梁辛適應了這些怪風後,大蟠螭早已沉入深海,消失不見了。 梁辛也不在繼續逗留,小心向著巨島深處潛去,渾身靈覺遠遠播散,以防有神仙相發現自己,至於那些隨時生成、永遠也不會止歇的五行狂風,他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開乾脆就硬抗一陣,一切都以隱蔽身形為重。 只有狂風呼號,再聽不到其他聲音,離開那片小小灘涂之後,周圍一幢幢怪石林立,有的足有百丈,有的卻還不如拳頭大,無論大小形狀,都有個共同之處:扭曲! 與混沌之海不同,巨島上五行混亂,但還有『方位』,梁辛上島時,正值子夜時分,舉頭望去隱約可見星河,不過這裡的星光異常模糊,梁辛也得仔細辨認,才勉強循著星光指引,辨清了方向。 在來之前,他已經向老虎詢問清楚,大眼坐落於巨島東部,梁辛認準方向,開始急速潛行。一路上只有狂風相伴,並未察覺神仙相的蹤跡,這也再正常不過,島的面積極大,比起大洪治下的一座州也毫不遜se,島上的活物,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千之數,而且大都聚集在大眼周圍,梁辛現在所處的位置還是無人區。名書樓ming名書樓 按照木老虎的算計,梁辛進入大眼三百里距離後,才到達了真正的凶險之地,在這之前,應該都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急行了一陣,梁辛漸漸放下心來,對那些堪比宗師之力的五行勁風,他應付得愈發從容,奔跑縱躍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整整一夜的急行都順利得很,可是跑到破曉時分,梁辛突然停下了腳步,察覺到不妥……仍是風。 一路之上,五行化風,沒完沒了的爭鬥著,每一道怪風的力道都不小,可也算不上太大,至少對梁辛沒什麼傷害,但是跑過這一陣,梁辛清晰察覺,越近黎明,金、木、火、土這四行疾風就越小,到了現在,甚至隱隱有了消散之勢。只剩水行厲風一家獨大。 不止是已經成型的水行風,在靈覺裡,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從周圍的各處、每一塊石中、每一寸地皮下,都開始氤氳起濃濃的水行之意! 羊角脆騎在梁辛的脖子上,拚命伸展身體,硬是把腦袋繞到了梁辛面前,和他四目相對,圓溜溜地眸子裡儘是納悶,不明白主人為啥跑著好好的要停下來。 梁辛伸手拍了拍小猴子,笑容發苦:「咱倆的運氣,糟糕得有些不像話,趕上五行水煞了!」 說完,梁辛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繼續趕路,身體微微伏低,如臨大敵! 陰陽五行之力,與天干地支、季節轉圜甚至時辰交替都有著莫大關聯,每時每刻五行力量都有強弱分別。 在中土上,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剋有序循環,屬於五行的力量並不會直接顯露,而是融入造化,悄然影響乾坤;可是在大島上,五道力量撕咬不休,時間對它們的影響也完全暴露,每隔上百十年,都會爆發一次惡『煞』。 在一段特殊時間之內,五行中的一個行屬,徹底壓到其他四個行屬,神仙相將這個時刻,喚作煞時。 黎明時分水行至盛、初冬伊始水行至盛……再向上算,十二地支、甲子輪迴中,都有水行大旺的時候,當這些『時刻』重疊,巨島上會出現水行獨大的異象。其他四個行屬也是如此。 平時裡,島上惡風不斷,但那是五行之風,互相攻伐不斷抵消,所以顯不出太大的威力,可在煞時裡,就只剩一個行屬的力量,道道惡風將會連成一片,化作一道惡煞,裹挾著無匹巨力橫掃全島。威力強橫,就連普通的神仙相都無法抵擋,只有大眼不受影響,是巨島全境唯一的安全之地。 初時無論天猿還是神仙相,每逢煞時都會進入大眼避難;到後來飛昇之人漸漸多起來,神仙相也開始建造營地,再遇『煞時』,也不再遁入大眼躲避,而是眾人合力在營地之外結陣抵擋。名書樓ming名書樓 梁辛這次趕上的,是水行煞時。 在木老虎的記憶中,『煞時』是罕見之事,長則百多年,短則數十年,才會發生一次,哪有那麼巧合梁辛一上島就會給他趕上一次,也就大概提上兩句就是了。不止是老虎,幾乎所有人、包括梁辛自己都沒太把『煞時』當回事。 不過木老虎在百多年前就離開了巨島,他不知道,就在他最近這百年裡,不知什麼原因,島上的五行力量突然暴躁了許多,原先要幾十年才會爆發一次的『五行煞時』,現在幾乎每隔一兩個月就會爆發一次,偶爾甚至一個月內會爆發兩次,梁辛這次一上島就趕個個正著,也算不上『太』巧。 煞時將至,避難之地遠在千里之外,梁辛又深入大島好幾個時辰了,早就離開了海岸線,想要跳進混沌海避難也全沒機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剩下兩個字:硬扛! 四行隱匿不見,只剩層層水行元力,從巨島的每一個角落中氤氳而起,恍惚裡梁辛有種感覺,彷彿自己變成了一條鍋子中的魚,此刻鍋子裡的水仍是冷的,可鍋下灶中的柴禾已經開始燃燒了……而四周裡那些水行疾風,也停滯了下來。 不是消散,風仍在,只是停了下來,凝聚著、蠕動著,只等破曉剎那! 幾個呼吸之後,天現黎明,巨島上看不到日出,卻能『感受』到黎明!就在旭日東昇的瞬間裡,一聲沉悶巨響陡然響起,即便以梁辛的耳力,也分不清這悶響是來自地心深處,還是冥冥九天,而悶響之下,煞時到。 下雨了。 沒有烏雲,不見雨水,無論是梁辛還是週遭的泥土、怪石都乾燥得很,下雨只是感覺……護身靈覺傳遞回主人的感覺。 看不見的雨!而下一刻,『雨水』陡然化作驚濤駭浪,從冥冥之中咆哮而起,水行惡力席捲整座島嶼! 不見水,只有力量,無形卻有質的巨大力量,在島上橫衝直闖!梁辛大吼一聲,身法隨之催動,在亂流般的惡力中穿插縱躍,像極了『來不及』中的反噬,但規模之宏大,氣勢之磅礡,遠勝魔功反噬。 『來不及』中的亂流,如針、如刀、如箭,鋒銳而無端;而島上的水行煞卻如怒龍、如山嶽,厚重而迅疾。梁辛就像一隻蝴蝶,動作看似笨拙,卻渾不受力,上下翻飛,在數不清的惡力中穿插游弋,好像隨時都會被『洪流』湮滅,卻永遠都只差那麼一點點…… 島上的橫行肆虐的力量同宗同源,並不會互相抵消,恰恰相反,這些『亂流』每一相遇,立刻就會融合到一起,匯聚成更大的力量。 水行元力源源不斷升騰,先化作罡風亂流,繼而諸般亂流匯聚合攏,真就彷彿一道洪水…湮滅整座巨島的洪水。可供梁辛身法穿梭的空隙越來越小,一炷香之後他就已經無處可躲!身法沒了用武之地,梁辛再度開聲大吼,一道道黑se光芒流轉,五盞黑se鱗片從須彌樟中躍出,旋即煞氣轟散,蟠螭殘魂凝化法身,圍住梁辛層層打轉,將主人牢牢護在中央。 黑鱗與水則驚,此刻島上水行惡力肆虐,雖不見真的水,也足以喚醒那五條蟠螭殘魂! 水行仙獸,生俱天地造化,不懼惡水洶湧,但現在護在梁辛身邊的,只不過是五道殘魂,並非真的大蟠螭,堅持到盞茶功夫就精疲力竭,鑽回黑鱗之內。 就在『蟠螭』退卻的同時,梁辛第三次大吼,殺心惡念迸發,魔功來不及成形,十丈之內時間凝固,抵擋惡煞。 煞時,只有一個時辰,只要撐過這個時辰,『天干地支』對水行的影響就會大大削減,巨島又會恢復平時的模樣…… 無形有質的洪流,席捲荒島,土石崩碎;同時在巨島震顫、大地擠壓中又不停有新的山峰被擠壓成型,就只有梁辛巋然不動,彷彿一根倔強的野草,在洪浩巨力的衝擊下搖擺不停,卻還拚命活著! 與每次苦撐一樣,時間又變得異常緩慢,梁辛這次要擋的,再不是敵人的襲擊,而是一方小小天地的狂怒。梁辛清晰感覺到,隨著水行惡力愈強,魔功內的亂流反噬也就越可怕,不知不覺裡,身上已經變得鮮血淋漓,亂流入刀,雖然傷及要害,但也在他身上不知豁開了多少個口子。 血流不止,力氣也在飛快地消耗,梁辛算不出時間,不知道還要多久這場劫數才會消散,不過對他而言,時間已經不重要了……再也撐不住了。 人力有窮盡,就算是嫦娥力也不例外。 手段用盡,精疲力竭。 第四聲大吼,再沒了旺盛鬥志,只有痛苦不甘,在魔功被惡力衝散的同時,他翻手把小天猿從脖子上搶到了懷中,身體蜷縮成一團,他想護住羊角脆。 護得住麼?梁辛不知道,魔功消散,水行惡力直接擊中身體,堅若金精的筋骨同時發出低迷哀號,劇痛腦海,梁辛悶哼了一聲,就此昏厥了過去。 在他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個剎那,耳中沒了隆隆水聲,只有小猴子的嘶啞哭號。 梁辛沒死,醒了,疼醒的,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身上軟綿綿地全然提不起力量,耳中喳喳亂叫,不用睜眼他就知道,是羊角脆在跳腳大呼,想要喚醒自己。 拼出全副力氣,梁辛才把眼皮勉強撩開一線,果然,羊角脆正衝著自己咧嘴大樂,煞時已過,磅礡的惡力散亂開去,島上又陷入五行互伐的局面,不過他們容身之處卻不受那些勁風侵襲。 梁辛的目光中儘是濃濃地青綠,在他和羊角脆四周,正圍攏著十餘頭大天猿,以織錦層層相互,替他們擋住五行勁風…… 其實,梁辛昏迷後不到盞茶功夫,煞時就過去了,水行獨大的局面也隨之結束。而他在昏迷中,之所以能扛過最後的惡水轟殺,全靠他在仙界洗煉而成的土行真身。 五行相剋,厚土製水,他的土行根骨,本身就是水行力的剋星,能削減惡水的傷害。如果他遇到的是其他四個行屬,或者水行煞能在延長一小會,就只剩死路一條。 待煞時結束時,梁辛也到了強弩之末,憑他現在的傷勢,雖然再起的五行勁風只有宗師力道,他也撐不了太久,幸好羊角脆的呼號引來了這些大天猿,『銀環』在此,天猿當然出手相護,梁辛這才保住了性命。 喘息了一陣,梁辛試著坐起來,可無論他怎樣聚力,凝聚而起的也只有疼痛! 與上次在猴兒谷保護假大眼的惡戰不同,這一次梁辛不止脫力而且重傷,想要恢復,遠不是睡一覺、休息幾天就能恢復的。 這個時候,忽然一陣刺耳的笑聲響起,梁辛只覺得視線一亂,一個女子突兀出現在眼前。 女子肥胖,渾身汗臭,一張臉更長得慘不忍睹,八字眉小眼睛,血盆闊口,滿嘴爛牙,而且鼻子還是橫長著。梁辛聽木老虎提過此人,知道她是島上五大首領之一,喚作呂淹。 梁辛滿心苦笑,出行前真應該讓天嬉笑幫忙給看個面相、卜個凶吉……煞時剛過,強敵便至! 呂淹隨腳把羊角脆踢翻在地,蹲到梁辛身旁,臉上笑嘻嘻的神情,但目光裡卻掩飾不住的驚訝:「我在島上呆了無數個年頭,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不靠天劫來到這裡,中土洞天福地,能人輩出,不由得咱們不服氣呢。」 雖然是笑語,但提到『中土』兩字時,語氣卻殊為怨毒! 說話的功夫裡,又有十餘個神仙相趕到,各自施法抵擋外面的五行勁風,替下了那幾個織錦的天猿。 梁辛的聲音發顫,不是恐懼,而是氣力不濟,聲音斷續:「自己人。」 呂淹卻嘻嘻一笑,不再理會梁辛,站起身轉目望向先前的那幾頭大天猿:「這個人來歷古怪,你們救他是沒錯的……」 幾頭天猿似乎怕極了呂淹,見她望過來,個個神情驚恐,在聽了她的說話後,才盡數放鬆了下來,卻不料呂淹把又把話鋒突兀一轉:「救他沒錯,不過你們救他之前,沒問過我,就是死罪了。」 話音落處,胖女人橫手一揮,幾頭天猿同時發出一聲慘叫,強壯地身體猛地碎裂開來,慘死當堂! 羊角脆勃然大怒,全然忘了恐懼,跳起來揮舞爪子要和呂淹拚命。梁辛也驚怒交加,可身體卻沉重無比,難以稍動。 幸好,呂淹無意對付小猴子,至少在弄清他們的來歷、目的之前,還不會殺掉他們,只是伸出胖手,一把攥住了羊角脆的脖子。 羊角脆拚命掙扎,可又哪能掙得脫。 呂淹把羊角脆遞給了手下,更懶得去看那幾具天猿屍體,望著梁辛繼續道:「你說你是自己人?長得可不太像……」說著,伸手抓起梁辛,帶著一眾手下向他們的駐紮之地疾飛而去,一邊趕路,一邊對梁辛道:「等回去了,可得仔細說清楚,你是怎麼個『自己人』,要是萬一了,可會麻煩得很。」 說完,呂淹吃吃地笑了起來…… 第四一六章 菠蘿大丘 第四一六章菠蘿大丘 神仙相的營地是一座山丘,外形古怪,看上去有些像一隻巨大的菠蘿,與惡海凶島上的雜錦孤峰相似,這座『菠蘿大丘』,也有織錦守護,分外堅固。 天猿的織錦,比起尾巴蠻的雜錦來要更結實得多,但是尾巴蠻能以屍體入雜錦,即便身死,雜錦也不會消散,可天猿卻法隨身滅。神仙相的『菠蘿丘』外,層層織錦都是由活猿織就,不用說,這些大猿平時也不能隨意走動。 剛剛在『水行煞時』,眾多神仙相結陣抵擋惡水,保住了他們的大丘,不過丘上的織錦也還是出現了不少破損之處,正有些大猿忙忙碌碌、負責修補,在天猿身後,還有些神仙相漂浮、監工,天猿的動作只要慢上一線,就會被無情責打。 與上一批神仙相不同,現在在巨島上盤踞的飛昇之人,等級分明,律法嚴酷,天猿也不再是『戰友』、『夥伴』,而是淪為奴隸,受神仙相驅役,稍有違背便身首異處。 羊角脆丟了記憶,但至少也能認出這些天猿都是它的同類,圓溜溜地眸子裡儘是難過…… 見到呂淹回來,『監工』和天猿紛紛停下手中活計,躬身向她施禮,呂淹看也不看,逕自帶著一眾手下和梁辛主僕躍上『菠蘿大丘』的頂端,揭開層層織錦,一條坑道露出,直通大丘之內。 山丘內部結構略顯古怪,一座座六角菱形的巢室在丘內平行懸掛,密密麻麻不下數千之數,以供神仙相靜坐、修煉,每座巢室之間都有小路相隔,在山丘的最下方,有一座房室尤其巨大,呈長方形狀……梁辛在苦乃山時,為了偷蜂蜜,沒少捅過馬蜂窩,由此很快便認出,神仙相把自己的營地,修成了一座巨大的蜂巢,最下面那件大屋,便是蜂巢中的『王台』。 見梁辛顯出驚愕,呂淹『嬌滴滴』地笑道:「還過得去眼麼?這座大巢,便是我設計的。」 一句話的功夫,眾人已經進入『王台』,大屋之中空空蕩蕩,全無陳設,呂淹隨手將梁辛仍在了地上,又笑道:「現在說說吧,你……」說著,短粗的手指從梁辛身上掠過,最後在他臉上輕輕按了按:「你哪裡,是我們的『自己人』?」 梁辛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全沒想到呂淹閃電出手,不是對他,而是對羊角脆 呂淹突施辣手,雙指探入小猴子口中,直接掰斷了它的一隻獠牙小猴子大聲慘嚎,梁辛也暴怒成狂:「混賬婆娘,你做什麼?」 呂淹仍是笑嘻嘻地:「沒事,看你萎靡不振,心裡不舒服,幫你提提精神,你看,現在你可不是精神多了。」一邊說話,雙指微微用力,將手中的那顆獠牙被徹底碾碎,跟著也不嫌腌臢,隨手在自己的衣衫上抹掉血污。 羊角脆的口水能激人發怒,但是對這個仙道高手卻毫無效果。 敵人歹毒,越爭則越吃虧,梁辛臉色陰沉,對著呂淹點了點頭,沒再去怒罵叱喝,直接開始撒他的彌天大謊:「我叫梁辛,拜入仙師門下六十七年,家師法力通天,手握一重天道……」 剛說到這裡,呂淹就尖聲大笑:「你的意思是,你是我道仙家的弟子?嗯,中土上倒也真有幾個仙家,你師父名字喚作什麼?我一定認識。這樣論起來,你可要喊我一聲大姑」說著,又伸出手,摸了摸羊角脆的頭頂:「這頭小猴我認得…四十年前離開這裡的,他的主人,就是你師父麼?」 羊角脆畏縮躲閃,目光無助。 呂淹的笑聲裡儘是譏諷之意,他們派往中土的斥候都有要務在身,更視中土修士為爛泥、螻蟻,又哪會去收徒弟。 梁辛抽了抽嘴角:「中土上手握一重仙道之人,都出自這座巨島,可未必每一個都是你的故人家師你肯定不會認識,他老人家的名號喚作…無仙,手中那重天道喚作萬法自然,自他眼中,根本就沒有神通二字」 島上還有第一次東渡時落海的倖存者,呂淹知道『百無一用』,當然也聽說過『無仙』,聽梁辛忽然說出這個名字,神情微微一愣。 「家師無仙,早你千萬年就飛昇至此,早在上次九星連線時便返回中土了真要論起輩分,你怕是要喊我一聲師祖。這頭小銀環遇到什麼狀況我也不知道,我和師父意外見到它時,它就已經是現在的模樣了。師父知道它的出處,這才收養了下來。」梁辛全不去看呂淹的表情,又把話題從羊角脆轉回到無仙身上:「家師上次東渡,途中遭遇強敵,等到了中土又遇叛亂……」 呂淹揮手打斷了梁辛,回過頭對手下道:「去請黃輕過來。」 手下領命而去,片刻之後,就帶著那個叫做『黃輕』的神仙相回來。 黃輕是和無仙同期的人物,在第一次浩劫東來時,被蟠螭打入混沌之海,最後又僥倖摸回了這裡,呂淹喚他來,自然是和梁辛對質。 梁辛曾經和無仙打過幾次交道,無論功法、長相還是性格都說得絲毫不差。黃輕又盤問了些細節地方,梁辛不知道的,一律用『師父不曾講過』去抵擋……無仙本身也是個淡漠性子,就算真收了徒弟,也不會像賈添那樣事無鉅細嘮嘮叨叨,有些事情梁辛不知道,也正常得很,這個不能算是破綻,至多只是算『存疑』罷了,而梁辛這一套謊話還長得很,前面的這些小小疑竇,比起他的後文、他準備的『鐵證』,根本不值一提。 大概問過無仙之後,呂淹又問梁辛:「上一次趕赴中土的仙家,最終是毀在了『叛亂』中?」 黃輕也忍不住插口追問:「叛亂的是誰?」 「賈添」梁辛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呂淹沒聽說過『賈添』,轉頭望向黃輕,後者眉頭大皺:「賈添?修為還不如我,不過是個普通仙家,就憑著他如何能反得動無仙」 梁辛反問:「每位仙家在飛昇時,都會因巨島上五行暴躁而傷了容貌,人人如此,賈添也不例外,但黃師叔可曾見有哪一個,容貌混亂到賈添的地步?旁人只是五官中的一位受到影響,唯獨一個賈添,一張臉乾脆散碎了,最後結成了一副千萬碎片拼成的相貌」 呂淹望向黃輕,後者點了點頭,又追問梁辛:「那又如何?」 「太古時,有一個奇人不知為何恨透修士飛仙,動用**術凝造了一座假大眼取代真靈穴,從此修改了中土格局,賈添也是此人法術的一部分,他就是與假大眼同命共生山天大畜……」梁辛賈添的出身、被點活、飛昇等事情都說了一遍。 「賈添就是那座假大眼同命共生的山天大畜,他飛昇到真大眼所在之地,五行靈元也異常暴躁,由此他的臉,比著其他仙家都要更散碎得多,他到此是為了狙殺其他仙家,不料因為混沌隔絕,讓他修為大損,這才作罷。不過,雖然無法行兇,但他至少騙得了其他仙家的信任…」梁辛聲音不停,一股腦地向下說道:「等返回中土,賈添恢復了修為,在假大眼中施展幻術,困住了所有人,唯獨仙師修為精湛,逃過此劫。從此窮盡千萬年,與賈添相鬥不休,可妖人厲害,始終無法收服。」 在小魔頭的謊話裡,有關賈添的這些事情基本都是實話,唯一不同之處,僅僅是把賈添飛昇到此的目的,從擊毀真大眼,變成了過來臥底、狙殺神仙相,禁得起仔細推敲,而這些全都是『無仙事後探查所知』,合情合理,無懈可擊。 至於『擊毀巨島大眼』這個真實目的,除非瞭解全部背景經過,否則任誰都不會想到。梁辛當然不會給呂淹去提這個醒,雖然現在落入敵手、身處險境,不過梁辛心裡琢磨的,遠不止脫身逃命這麼簡單,巨島過來一趟不容易,不毀了那座真大眼,小魔頭其肯善罷甘休! 包括呂淹、黃輕在內,在場的所有神仙相都面帶驚訝,全沒想到遠古那次『仙家出征』,竟還藏著『賈添』這個關鍵,事情離奇,可又環環相扣,全無破綻可尋。 一千多神仙相全軍覆沒,本來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其間的內情,當然也會匪夷所思,仔細想來,其實正常得很。 沉默片刻,呂淹再度把目光望向了梁辛:「這些內情,都是無仙探查到的?」 梁辛應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知道得如此詳細。我所說之事,都是師父講給我的。」 呂淹笑嘻嘻地搖了搖頭:「這些事情都隱秘的很,光靠查可不夠,聽上去倒更像賈添自述。」 梁辛冷曬:「師父曾說過,賈添心計深沉,行事癲狂,嘴巴卻瑣碎得很,他和師父斗了無數年頭,有時也會說起些舊事……」 呂淹再次去向黃輕核實,黃輕也點頭道:「賈添這個人行止古怪,平時也不見他打坐、修行,要麼就傻乎乎地坐在那裡想事情,要麼就拉人胡亂閒聊,嘴巴的確瑣碎。」 呂淹點了點頭:「這樣的話…倒也說得過去,不過我倒是覺得,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或許,你師父不是無仙,而是賈添呢?你要是賈添門徒,也照樣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是。」 到現在為止,梁辛說的話都緊密契合,嚴絲扣縫,呂淹信那些有關假大眼、山天畜的事情,但卻還有個大前題:這些事情無仙的確可能會知道;可是也有可能是賈添派他來臥底,梁辛得先證明自己不是賈添的人才行。 呂淹探出兩個手指,穩穩壓住了梁辛的眼皮:「下一句話,你要是還不能撇清和賈添的關係,兩顆眼珠子就沒了。」說完,她又歎了口氣,好像有些委屈似的:「可惜得勝不再,否則哪用這麼麻煩,直接扭下人頭來聽一聽就什麼都明白了。」 梁辛毫不猶豫,立刻說出了兩個字:「涵禪」 呂淹愣了愣:「你是說涵禪和尚?前幾年剛飛昇來的那個?」 梁辛的眼皮被對方按著,不敢點頭,只有大聲應道:「他能證明我與賈添是對頭」說完,停頓片刻,又繼續道:「自從回歸中土、困殺第一批仙家之後,只要有修士渡劫,賈添便會趕去獵殺,你們能飛昇,不過是運氣好些,成了他的漏網之魚……涵禪悟道時,賈添也趕來狙殺,結果被我和一眾同伴聯手驚退。賈添專殺渡劫之人,我卻救了和尚,找他來作證,我和賈添究竟是敵是友,自然能分辨清楚。」 不用呂淹吩咐,她手下的神仙相立刻出去,又把涵禪找來。 老實和尚渡劫時也被『破了相』,一雙眼睛倒著長不過他性子、神情全沒變化,還是那副膽小模樣,畏畏縮縮地走進來,目光低垂,誰也不敢看,也沒看到躺在不遠處的梁辛。 讓梁辛略感意外的是,對老實和尚,呂淹卻異常客氣,起身迎接上去,笑道:「有件事要請法師幫忙,勞動大駕,務請見諒。」 老實和尚唯唯諾諾,雙手合十,也不會說句漂亮話:「那個…不用客氣,法師、大師我、我不敢當,叫我涵禪……」 呂淹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去囉嗦什麼,直接伸手指向梁辛:「此人說與法師是舊識,你可認得他麼?」 老實和尚順著呂淹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到梁辛之後,先是愣了愣,隨即『啊』驚呼一聲,倒翻的眼睛裡濃濃地儘是喜色,閃身衝到梁辛面前,喜道:「你、梁施主…你怎來了?」 正說著半截,又是『啊』的一聲驚呼,老實和尚的歡喜轉眼變成了慌亂:「你受傷了?千萬莫亂動。」說著,撩起袖子盤結手印,馬上就要給梁辛療傷。 呂淹伸手攔住了他,笑道:「療傷先不忙,他死不了,還有事情沒說清楚,此人說他曾……」 不料一向膽小的老實和尚竟一反常態,揚臂把呂淹的手打開,怒道:「療傷不忙,什麼忙?什麼事情都等傷好了再說」話剛說完,老實和尚就發覺失態,又變得惶恐起來,語氣一下子軟了下去,結結巴巴地對呂淹道:「他是我、我大恩人,我能悟到、飛昇全靠他所賜,那個…我吼你、一時著急,你別在意。小僧告罪、告罪。」 老實和尚生具慧根,飛昇前後都沒有道心可言,當初梁辛等人對他有再造之恩,他又天生一副善良性子,恨不得立刻就去給梁辛療傷。 呂淹搖頭笑道:「這點小事哪用告罪,法師言重了。」話雖這麼說,可她還是邁上幾步,擋在了兩人之間,不容和尚去給梁辛療傷,跟著又向和尚核實梁辛所說的話。 梁辛說的是真事,和尚自然大點起頭,整座島嶼,就算把天猿也算在一起,最不會說謊的那個,就是老實和尚,他點一點頭,勝過梁磨刀半斤唾沫星。 點頭之後,老實和尚繞過呂淹,雙手盤印來給梁辛療傷,這次呂淹沒再阻攔。 和尚療傷,用的不是法術,而是天道……雖然眼界狹隘、心思淺薄,可老實和尚是真正的善良人,他死前每日都幫助鄉里,他修持、領悟的也是慈悲佛法,是以手中的這一重天道,也是行善之道、療傷之道。 而梁辛能夠不受天道所制,靠得不是身體強悍,而是魔功神奇,由此和尚的療傷之道對他完全有效。 老實和尚施展之下,梁辛清晰感覺到,身體劇痛轉眼消退,內外諸多傷口迅速痊癒起來。 不過,梁辛的傷勢也只痊癒了五成,他的惡土真身實在太強,輕易不會受傷,可一旦受創,痊癒起來也極為困難。和尚不過是個普通神仙相,天道力量有限,只能幫他恢復一半。 療傷的時間極短,從頭到尾也不過一兩句話的功夫。由此梁辛也明白了,呂淹目中無人,為何卻唯獨對老實和尚客氣有加……和尚的天道,對神仙相有著極大的用處。 神仙相中,也有不少人突入嫦娥境,真要放手一搏,或許不遜於梁辛。可神仙相的嫦娥境力,來自修為、真元;而梁辛的嫦娥力完全靠身體,如果單純地比拚身體,沒有一個人能比梁辛更強。 老實和尚的天道,幾乎在瞬間就讓梁辛的重創之軀恢復了五成,如果換成身體更『弱』的神仙相,只要不死,在他的天道之中就能立刻痊癒。 不久之後浩劫東來的那場惡戰中,有了老實和尚相助,神想像根本就不畏重創,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和尚就能在片刻間治好他們。 老師和尚雖然不能打,但他的天道在呂淹等人的眼中,抵得過兩百個手下 傷勢轉眼就好了一半,梁辛就此站起身來,伸手猛拍和尚肩膀大笑道:「和尚,有你的」 和尚肩胛都被梁辛拍得卡卡作響,和尚面色痛苦……旁人只道是梁辛用力太大,打疼了他,誰也沒注意,梁辛藉著拍和尚之極,悄然將一根寸餘長的綠色尖刺,悄然刺入對方肩膀。 這根刺,是梁辛在甦醒之後、呂淹未到之前,拼出全身力氣從須彌樟中取出來、藏在了自己指縫中的。 **師疼得咧嘴,主要就是因為這根刺……和尚雖然老實,但不是憨子,明白梁施主好端端的不會用木刺來扎自己玩,也並未聲張,只是滿臉懊惱地搖頭:「只能治好你五成傷勢……」 梁辛笑道:「足夠了」跟著抬眼望向呂淹:「怎樣,信我了?」 呂淹卻仍搖頭,笑嘻嘻的說道:「賈添狡詐奸詐,涵禪法師卻心性淳厚,以有心欺無心,也不是什麼難事,說不定是你們在幾年前做的局呢?」 呂淹再度邁步上前,繼續笑道:「還是老辦法,再給你一句話的機會,要麼撇清你和賈添的關係,要麼眼珠子……」說話時,全不顧老實和尚的阻攔,又復伸出雙指按向梁辛的眼皮,不料,就在她的手指堪堪觸到梁辛眼皮的剎那,梁辛忽然極快地動了幾下。 下一個瞬間裡,呂淹駭然發現,自己一身渾厚修為竟突然消失不見 天下人間,來不及。梁辛已經好了五成,足夠他發動一次魔功,斷滅掉呂淹那一重因果之後,出手如電,直接撅斷了她按向自己眼皮的那兩根手指。 梁辛是在給羊角脆報仇,胖女人掀掉了小猴子一顆大牙,他就扯掉胖女人的兩根手指 呂淹知道梁辛恢復了五成,心裡不是沒有防備,可她有哪會想到梁辛又如此驚人的『邪術』,竟讓她全無反抗餘地。 異變突起,『王台』中的神仙相個個驚怒,可還不能他們出手,梁辛就掐指一晃,從須彌樟中扔出一物,同時怒斥道:「見過此物,你們便會明白,登陸中土之日,就是此間所有仙家慘死之時」 彭的一聲,那件『東西』落地,竟是一具屍體……傀儡的屍體。 第四一七章 鬼從何來 第四一七章鬼從何來 從須彌樟中扔出的傀儡屍體,就是梁辛臨行前,賈添送給他的『護身符』。 在屍體落地的同時,梁辛也撤散魔功,放開了呂淹……斷掉兩根手指,對普通人來說是重傷,可對神仙相這種級別的怪物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不見得比打個噴嚏更嚴重。 呂淹被梁辛放開後,果然沒去急著反擊,而是退開幾步,看看地上的傀儡屍體,又看看梁辛,略帶疑惑:「扔出具屍體是怎麼回事?」她為人心地狠毒,但也多智、多疑,無論修為還是心思都極為了得,否則也成不了五大首領之一。 胖女人的神情裡,既沒有恨意也不存恐懼,更不去看自己手上的傷口,彷彿梁辛根本沒向她動過手。不過任誰都明白,梁辛只要解釋得稍有差錯,頃刻便會被碎屍萬段 梁辛冷曬:「我說什麼你都不信,又何必問,自己去查一查屍體便能明白。」 呂淹對著身後一揮手,一名手下快步走到屍體旁,開始仔細檢查。呂淹自己則饒有興起地望向梁辛:「你的法術,神奇的很……」 梁辛傲然應道:「我的根骨異常,無法修習天道,恩師便為我量身打造一套修煉法門,又帶我到靈穴小眼中苦修六十年,總算有了些成就,不枉他老人家苦心栽培。」 無仙的天道是『萬法自然』,不僅能化神通為清風,還能散去敵人一身修為;而梁辛的『想不到』,也會讓敵人的修為驟降,兩個功法效果相似十足,他說自己是無仙弟子,單以功法而論沒有一絲破綻。 呂淹吃吃低笑,正想再說什麼,負責檢查傀儡屍體的那個神仙相忽然發出了一聲低呼,神情之中滿滿都是驚訝,望向首領想要回稟自己探查所得,但是因為心情激盪,嘴巴裡反反覆覆卻只有三個字:不可能、不可能。 呂淹冷哼:「舌頭太長,不會說話了麼?要不要幫你剪下去一半?」 那個神仙相這才一驚而醒,趕忙說起正事:「這個屍體…根骨只是凡人,生前不曾練氣養身,但體內卻有些木行真元。」 呂淹挑了挑眉毛:「沒修煉過,卻有真元?被人灌頂了?」 「應該是…可、可最古怪的是他體內的木行真元。」神仙相吸了口氣,鎮靜了許多,聲音也隨之低沉:「這種木行元氣,裹著妖邪之意,獨樹一幟,絕不是自然孕育、天地造化而成……妖元,不是中土世界該有的,由此,它不受天道所制。」 聲音落地,王台中的眾多神仙相同時變色。 只是個凡人傀儡,論戰力,頂破天也就三步初階,在飛昇高手面前不比一隻螞蟻更強壯,但真正讓神仙相大吃一驚的是:這個屍體的力量,不受天道制裁 呂淹的臉色也變了,強身上前,親自去查探屍體。 梁辛開始低聲冷笑:「賈添窮盡萬年,苦心經營,在麾下集結了這樣一支不懼天道的大軍」跟著,又把賈添篡改中土風水、滋養咒井、發動邪術擒遍中土青壯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最後放開聲音:「賈添早就準備好了對付仙家的手段恩師甘冒奇險,搶到一具傀儡屍體,卻也因此遭遇重創,不得不閉關養傷。但傀儡事關重大,恩師閉關前傳令於我,命我出海趕赴此間,將屍體呈於諸位仙家,以求能找出破解賈添邪術的辦法」 片刻之後,呂淹查驗過屍體,確認了手下所言,望向梁辛,點頭笑道:「你很好。不過…還有最後一件事:你是如何穿越混沌大海的?」 「蟠螭」梁辛如實應道。跟著,也不等對方再發問,逕自說起自己和禿腦殼結緣的經過,在乾山的那番經歷,說得仍是實情,只不過前提稍加更改,把自己去找朝陽報仇,變成無仙發覺乾山與賈添的圖謀有關,帶自己去查探詳情,結果查出了邪井、妖元的真相…… 無仙與賈添的舊事,有黃輕證明;梁辛與賈添為敵,有老實和尚證明;無仙和梁辛的功法『一脈相承』;現在又有了這具屍體的鐵證……至此,梁辛這一整套謊話徹底圓滿。 謊話環環相扣,每一層都有佐證,從第一批神仙相慘敗的真相,一直到無仙抓住傀儡、梁辛遠渡重洋趕來送信,這一整件事裡,每一個關鍵之處都被梁辛坐實,全沒有破綻。 梁辛雖然機靈,可靠著他自己,甚至再把柳亦、曲青石兩人請來,三兄弟加在一起,也未必能編圓這樣一個彌天大謊。這套謊話,是賈添幫他編的。 賈添讓梁辛等他十個時辰,他返回中土去取傀儡,在這十個時辰裡,他又反覆推敲,替梁辛想好這一套說辭,連對方會問到什麼,都在他的算計之內,甚至在梁辛啟程前,他還笑道:「估計那些仙道怪物在問話時對你不會太客氣,你也不用太收斂,該動手時就動手,但要記得,出手時千萬要用你那道能讓人修為驟減的魔功……和無仙的天道像得很」 有關『賈添就是假大眼』、『中土有無數草木雄兵應戰』,對神仙相而言,是重大的『敵情』,可是對賈添來說,全不怕敵人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樣?該怎麼打還怎麼打,事情全無分別。 那具傀儡屍體,賈添敢讓梁辛帶在身上,就不怕神仙相能解開他的邪術……草木邪術,除了梁辛誤打誤闖找到了破解方法之外,根本無解 賈添把中土當成自家的園子,就算他對手下和藹,對梁辛耐心,但骨性中的那份驕傲早都捅破了天,神仙相雖然被他視作生死仇敵,可是在他心裡,卻一萬個『看不起』。 他交給梁辛的護身符,固然是為了保護給梁辛的小命加上一道保險,但又何嘗不是一份對神仙相的狂傲心思:我把傀儡大計告訴你們又何妨,你們能破麼? 梁辛沒有賈添那麼瘋,不過他敢把賈添的『草木邪術不畏天道』這個大手段說出來,除了保命之外,也還有自己的想法:坦白這個秘密,是為了證明『大家自己人』,但是事情還沒完,梁辛還要搗毀真大眼 等搗毀了真大眼,神仙相就會明白梁辛是敵人,而先前那些梁辛用來證明『我是自己人』的諸般證據,也自然都變成了『捏造的』、『假冒的』…… 賈添的這個『護身符』,能夠發揮效用,有個關鍵前提:梁辛還沒靠近大眼時、在上島初期就被敵人發覺。要是梁辛在大眼附近摸來摸去、殺了十八個神仙相後再被敵人抓到,這套謊話就算說得再怎麼圓滿,對方也不會信他是自己人。若是這樣的狀況,這是個死局,賈添也束手無策。 本來梁辛也沒把賈添給自己的『護身符』當回事,畢竟自己的靈覺和身法都不一般,不太可能一上島就被抓,可沒想到會趕上五行煞時,到最後還是靠著賈添的安排矇混過關。 不管怎麼說,這次梁辛欠了賈添一個大大的人情。 呂淹臉上又恢復了笑意,命人把羊角脆還給了梁辛:「先前是一場誤會,務請見諒。接下來呢?你是回去,還是……」 謊話說完,自己就『應該』起身告辭。當然,梁辛可以再編個借口留在島上,比如『恩師交代,要我與諸位共返中土,屆時裡應外合』,雖然沒有破綻,但會顯得牽強,總不如就此離開顯得『順理成章』。 梁辛伸手指了指傀儡屍體:「師父的意思,是要我暫留一段時間,一來,邪術的情形我比較明白,二來中土上還有些人,不受賈添邪術侵襲,這些狀況我也多有瞭解,說不定能對諸位仙家破解賈添邪術有些幫助。不過我倒覺得…那些人或是天眷神力,或是陰煞真身,都是靠著自己的機緣,這才躲過了邪術,情形特殊,未必有什麼大用。而且恩師重傷,我放心不下,辦完了差事,這就想要告辭了。蟠螭還在海中等我。」 呂淹笑著點點頭:「那便不久留了,無仙仙師、小梁先生援手重義,呂淹銘感五內,來日大家中土相聚,攜手共踏仙途時,再以致謝我送你出去。」 隨即手下神仙相頭前引路,呂淹和梁辛跟在後面,一路說說笑笑,隨行的神仙相數量眾多,足有數百之眾。當巨島邊緣岸線隱約出現在視線中的時候,呂淹倏然一晃身形,又把梁辛攔了下來。 梁辛雙眉皺起,心裡卻絲毫不覺得意外……—— 還在中土海域時,梁辛辭別賈添之前曾笑道:「你幫我編的這套謊話圓滿的很,我都有些猶豫,或者…我光明正大上島?靠你的說辭,足以取信神仙相,他們信了我,我再尋機去毀掉大眼,比著我偷偷摸過去好像更容易。」 賈添正色搖頭:「這個想法萬萬要不得。我給你準備的這套說辭、這個護身符,或許能保住你一時,但絕保不住你太久。」 梁辛納悶:「怎麼說?」 「有一點你當牢記:你不是飛昇過去的,就算說辭再怎麼圓滿,也不可能真正得到信任。明白了?不信任就是不信任,你就算把天說塌了,也消不去他們心底的顧慮。或者說,就算他們信你,但該殺也還是要殺,這件事沒得商量,他們容不得任何閃失……要是放到一兩千年前,大家都有的是時間,或許他們還會有耐心來考驗你一陣;可現在九星連線堪堪成形,仙道怪物們千萬年圖謀的大事近在眼前,不會容你太長時間的。照我估計,」說著,賈添低頭沉思了片刻,才繼續道:「短則五天,長則十天,你最多也就有十天的安寧,等他們得出『結果』,立刻就會動手殺你」 梁辛聽得有些糊塗:「得出什麼結果?」 不知道是不是『親戚』的原因,賈添對梁辛的耐心,一向好得很,含笑解答:「破解我草木傀儡的結果。一旦他們確認,我的草木法術無解,就不會再留下你。在這之前,他們還是會留下你的。」—— 所有的事情都被賈添算中,不靠飛昇,梁辛突然出現在島上,神仙相既然發現了他,就不容他再離開,呂淹問他去留,仍是個試探。若梁辛找借口留下來,呂淹就會立刻出手誅殺;梁辛要走,過了這一關,等到了更多的信任,不過這個『信任』,也僅限於『破解草木邪術時,或許用得到他』。 等確認邪術無解時,梁辛還是要死。 呂淹伸手拍著額頭,笑道:「糊塗了,糊塗了,無仙仙師座下高徒,不遠萬里來到此處,我只顧著自己開心,卻把三位師兄給忘記了,回頭他們知道你到來過,卻沒能見你一面,非狠狠罵我不可,還請小梁先生再耽擱片刻,見一見他們。」她口中的『三位師兄』,就是島上另外三個神仙相首領了。從始至終,那三個人也沒露過面,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說著,呂淹伸臂挽住了梁辛的胳膊,不由分說拉起他就往回走,親熱勁彷彿一家人。 梁辛笑了笑,沒多說什麼。自己上島之後挨了個煞時撒了個大謊,正經事還沒辦,他也不想就此離開……最後誰輸誰贏,還要走著瞧吧 隨著眾人重返蜂巢,梁辛被安排到一間巢室內。巢室六邊,與其他巢室緊密相鄰,不用問,在周圍的屋子裡,早都被安排了高手進駐,嚴密監視。 呂淹托辭另外三個首領在昨日水行煞中消耗過大,此刻還在行功靜養,請梁辛耐心等上一陣,又閒聊幾句,告辭離開。梁辛依牆靜坐,仔細檢查自己的傷勢。 土行真身、仙界洗煉,梁辛的力量都來自身體,受創之後,也沒法像修士那樣調運真元來療傷,他幾乎沒什麼能『幫忙』的,只能等待著體內諸多傷勢自行癒合。 憑著他的身體,外傷的話,就算再怎麼重也會迅速癒合,內傷則輕易不會出現,可一旦出現,想要痊癒,非得長時間修養不可。這次水行煞時,只差一線就要了他的命,梁辛五臟六腑都遭受重創,全都損得不成樣子,若非如此,他又怎能連羊角脆都保護不了。 現在得了老實和尚的天道,傷勢轉眼痊癒了一半,戰力也隨之恢復了五成左右。不過這次療傷,純粹是外力所為,體內剩下的那『一半傷勢』並未就此減輕,痊癒仍需漫長時間。 至少在回到中土前,別想完全恢復全部戰力了,梁辛是樂天派,從不為這種無能為力的事情去懊惱,至少現在還有一半力氣,能跳能打能逃跑,比著先前的情形不知好了多少倍。內視完畢靜下心思,又仔細想了想所處的狀況。同時梁辛能明白感覺到,一道道修家靈識,正在自己所處的那間小小巢室中來回尋索,是留在週遭的神仙相,在監視著自己。 梁辛心念轉動,週身毛孔舒緩開闔,自己的靈覺也遠遠播散開去。 靈覺,是身體對外界的敏銳感觸,與真元、法術全無半點關係,即便修為精深如神仙相,對此也無法察覺,是以那些正在監視著梁辛的仙道高手,全未發現不知不覺裡,他們也在被梁辛監視著。 半晌之後,梁辛忽然捏起指訣,飛快一晃 梁辛幾乎『看』到,周圍數十個神仙相全都神情一變,明顯緊張起來。梁辛樂了,手訣之下,須彌樟中稀里嘩啦地掉出一堆東西——美酒肥雞,小魔頭餓了,開始大嚼,片刻之後滿手油膩,混不在意將手在衣衫上亂抹。 外面的神仙相都面色詫異,誰也想不到,昔日仙師弟子,能洞穿混沌之海、扛過一次五行水煞的強橫高手,竟還隨身帶著一大堆吃食。 最初的驚訝過後,幾乎所有的神仙相,都在目光中隱隱透出了一份渴望神情,他們也想嘗一嘗,真的想。不是餓、不是饞,即便在飛昇前,他們也早都幾百年就不再去理會人間煙火,就算龍肝鳳腦擺在眼前,也勾不起他們的食慾。 可是被『囚禁』千萬年之後,突然見到這些中土美食……他們在乎的不是味道,只是那份感覺吧。 就連神仙相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去想要『嘗一嘗』。 不過……也許是驚訝使然,也許是梁辛的動作隱蔽,誰也沒注意,梁辛藉著從須彌樟中取出吃食的機會,從他手指間,再次藏下了一枚寸餘長的碧綠短刺,與他扎進老實和尚肩膀的那根短刺,一摸一樣。 藉著往衣衫上擦拭油膩的機會,梁辛將這根短刺,輕輕扎入了自己的大腿。先前梁辛還怕自己的身體太結實,這根刺扎不進去,沒想到短刺異常,輕輕鬆鬆就被他埋進了肉中,生疼。 吃吃喝喝中,梁辛滿臉享受,心裡卻完全平靜了下來,在心底輕輕喚了句:「和尚?和尚?」 心語無聲、無痕,除非那個精通『他心通』的五神變羅剎死而復生,否則誰也聽不到梁辛的心底呼喊,不過緊張之下,梁辛還是情不自禁『壓低了聲音』。 幾乎就在梁辛呼聲剛起的同時,在他心底就猛地傳來了老實和尚的驚呼:「有鬼」跟著,梵唱聲大起,老實和尚顫聲唱起了往生咒,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鬼從何來…… 第四一八章好人還在 求票求給力 與那具傀儡屍體一樣,梁辛的木刺,也是臨行前賈添送給他的『小玩意』。 臨行之前的『說笑』時,梁辛無意提起『老實和尚』,賈添卻上了心,對和尚的性子著實追問了幾句,之後才取出了這對短刺交給梁辛:照你所說,和尚應該是個可信之人吧…… 寸許長短、湛清碧鸀,兩根木刺看上去毫無起眼之處,是賈添在獵殺飛昇之人時得來的寶貝,喚作『手足』。 『手足』木刺無法攻敵也不能救人,但它們有兩重妙用,其中第一重用處喚作『靈犀』,能讓『種』上木刺者之間,心有靈犀。 它是法寶,卻不是經修家法術煉化成形的,而是來自一種早已絕跡的珍惜植木,是以在『發動』時全無靈元波蕩。 梁辛的兩根『手足』,一根紮在了老實和尚身上,另一根則種進了自己的腿中。賈添給他的寶貝果然好用,梁辛這邊心念一動,老實和尚立刻開始唸經驅鬼…… 周圍數不清的靈識來回巡梭,梁辛不敢有絲毫地大意,吃吃喝喝神情放鬆,心中低語不停,把手足刺的事情簡單解釋過幾句,老實和尚這才放鬆了下來,即便在心語中,也能感覺出他的尷尬:「小僧也覺得不對勁,仙家聚集之地,又哪會有鬼,我…這個、愚笨得緊。」 梁辛問道:「你身邊有旁人麼?」 和尚也在『蜂巢』中,不過距離梁辛甚遠,聞言搖了搖頭,過了片刻才省到自己搖頭對方看不到,趕忙心語:「就和尚一個人。」 也幸虧此刻和尚身邊沒有別人,否則他剛剛又驚呼又唸咒,非要惹來懷疑不可。 『手足』好用,梁辛一下子輕鬆了不少,沒急著去說正經事,而是好奇問道:「和尚,怎麼又變成原來的性子了?」 涵禪被小活佛點化之後,一朝悟道,得天地靈元重塑真身,當時整個人也『煥然一新』,變得從容不迫,心性通徹,沒想到在渡劫、飛昇之後,又變回了最初的模樣。 和尚苦笑著應道:「我是慧根破道,悟道時明心見性,飛昇後又會返璞歸真,就這樣子,又變了回來,給、給你添麻煩了。」 梁辛笑道:「給我添什麼麻煩,不麻煩。」說完,便不再閒聊,語氣也凝重起來:「和尚,你真想成仙麼?」 老實和尚語氣納悶:「我經歷過一場天劫,飛昇到此,已經是神仙了吧?」 「我說的成仙,是飛昇真正的仙界。」 涵禪本性老實,還有些不開竅,不過總還不算太笨,稍加提點也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語氣裡略略帶了些不好意思:「我聽別的仙家說過,遠古時有人改動了世界格局,大家正準備返回中土,把格局改回來,這一來大家便能夠飛昇仙界了。要是真有這個機會,我也想能去仙界看一看…不過我也聽說,真正的天劫霸道得很,我也不知能不能順利渡劫,我覺得自己過去不……」 和尚絮絮叨叨,很快就說跑了題,梁辛沒心思聽他嘮叨下去,插口打斷:「這麼說,你也要和那些神仙相一起返回中土,擊毀假大眼。」 涵禪笑呵呵的應道:「是啊,毀了那座假大眼,大家就有機會飛仙了。」 梁辛暗暗歎了口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了。不過很快,他便察覺不對勁了。就算和尚『變』了,本性純良不再,說起與萬萬生靈有關的慘事,也不會語氣如此輕鬆。由此,梁辛又追問了句:「那你可知,那座假的大眼一毀,中土立刻天崩地裂,萬物屠滅……」 不等梁辛說完,涵禪就已經在自己的巢室中驚呼出聲! 雖然掌握了一重天道,已經能算是神仙了,可老實和尚對法術、靈元的認識,比起村野農夫也沒什麼區別,他根本就不知道猴兒谷大眼被毀的後果是什麼。 島上兩千神仙相,手中天道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是攻伐之術,這倒不難理解,修士飛昇之前,總免不了『爭』,由此他們破出天道,也大都與『爭』有關,唯獨老實和尚獨樹一幟,他手中救人之道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和尚飛昇上島之後,三言兩語間,就被呂淹看穿了本性,也因此傳下嚴令,不許其他神仙相把搗毀假大眼的後果告知涵禪,以免他『寧死不從』。 至於搗毀假大眼之後…那時神仙相大功告成,和尚就算發現真相,他們也不在乎了,如果涵禪識相最好,他敢糾纏此事的話,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驚呼過後,和尚呆若木雞,梁辛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耐心等待…… 過了良久,和尚的心語才再度傳來,而他的語氣,也出奇的平靜:「那你來這裡,是為了消解此難?」 梁辛猶豫了一瞬,口中傳來『喀』地一聲脆響,發狠似的咬斷了一根雞大腿的骨頭,應道:「不錯!我是來和這裡的神仙相為難的。他們誰也別想真正飛仙!」 心語同時,梁辛屏氣凝神,也許下一刻,涵禪就會高聲示警,把梁辛真正的目的公之於眾! 平心而論,梁辛不知道和尚是否值得信任。 和尚生具慧根,靠頓悟破道,在飛昇前後都沒有道心,但是『做神仙』這個題目實在太大了,就算他真是天字第一號的老實人、老好人,也未必能讓自己那份善良心性蓋過這個題目吧……可梁辛實在不想與和尚為敵。 與他和涵禪是舊識無關,而是因為,在梁辛心裡始終覺得,和尚是好人。 入世以來,梁辛遇到過的精彩人物多不勝數,邪魔義父、豪邁霸王、狂妄東籬、倔強紅袍、饞嘴又重義的浮屠、遇強越強的老纏頭、視天下如己物的賈添……可真正的善良人,就只有兩個:老叔算一個,另一個就是這個和尚了。 老叔、涵禪,都是小鬼出身,膽子都小得很,生前也都不起眼地小人物,乍看上去他們極為相似,但如果仔細琢磨,不難發覺兩人間的區別。 老叔忠心耿耿,少主人的一根頭髮,在他眼裡要比著自己的性命更重,不過他的這份善良,幾乎只對梁辛和梁辛的朋友。風習習的心眼裡,只有與主人有關的事情才是大事,只有那些無關之人,老叔並不太過看重。 和尚與老叔不同。剛剛和梁辛相遇時,和尚求他們來幫自己伸冤報仇,可前前後後不知多少次囑咐梁辛等人,遇到凶險就不用再管他;生前時他佛**課稀鬆平常,每天裡必做的事情都是走出廟門,去幫附近鄉親幹些粗重活計……涵禪心思淺薄、見識狹隘,可他善良。沒有大力,沒有抱負,就只憑著自己力氣,去幫別人。 和尚是好人。 梁辛不想和好人為敵。或者說,他不願去信,連涵禪這樣的人,都會成為『浩劫東來』的一部分,會為了一個『飛仙大夢』去摧毀整座中土。 稍稍理智些的人,換到梁辛現在的環境,至少也要先反覆試探,待確認了飛昇後的涵禪確實可信後,再給他種下『手足』。畢竟,這個動作太危險,稍有差錯就會引來殺身之禍。但是梁辛的性子,像極了老魔頭將岸,只為了『不願去信和尚變了』,他就給和尚紮下了木刺。 要是和尚也和其他神仙相變成了一個『模樣』,梁辛願賭服輸! 老實和尚並未辜負梁辛,聲音裡雖然透出了膽小、害怕,可語氣裡那份認真卻毋庸置疑:「我幫你!」 涵禪不能打,人又笨,梁辛給自己找來的這個『內應』實在不怎麼樣,真要讓他去做什麼事情,只怕不等別人生疑,和尚自己就會臉se發白目光渙散了。 可梁辛卻笑了。 手裡捧著酒罈,嘴巴裡咬著雞腿,笑聲含混不清——好人還在,當然要笑,就算明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落在敵人眼中,梁辛也還是要笑。 沒想到自己一笑,和尚又變得窘迫起來:「我的本領太差,本來也沒資格幫你……」就算做了『神仙』,和尚骨子裡那份自卑也沒被洗去,誤會了梁辛的笑聲。 「要仰仗你的地方得多很,你就別客氣了。」梁辛也不再多說廢話,就此轉入正題:「島上一共五個首領,另外那三個人在哪裡?」 和尚茫然搖頭:「從我來到現在,島上的事情,都由呂淹、得勝兩位上仙做主,後來得勝去了中土,就剩了呂淹一個人統御全局。對另外三位上仙,我也只是聽說,從未見過。」 梁辛大感意外,沒想到和尚也不曾見過另外三人,當下又追問道:「那你聽別的神仙相提到過他們的行蹤麼?」 老實和尚語氣篤定,認真應道:「聽說過!」 梁辛咳了一聲,笑道:「那你倒是說啊,不用非得我問一句,你才能答。」 老實和尚大窘,他知道梁辛是來『做大事』的,心中拘謹、問答之際也就越發小心翼翼起來,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會壞了梁辛的事情。不該說的倒是一如既往地那麼囉嗦,該說的卻一句也不敢說了,即便梁辛催促,他仍是要先墊上一句『那些事情都是我聽說來的,做不得準…』,這才轉入正題:「百多年前,去往中土的潮汐初現端倪,一位叫做老虎的仙家,受命搭乘洋流去打探消息,成了島上眾多仙家之中第一位去往中土之人。再之後不久,島上的大首領忽然領悟到了什麼,召集其他四位首領秘議良久,據說他們足足商議了將近一年,再之後,大首領與另外兩位上仙,從島上眾仙家中選了兩百精銳進入大眼,再也不見他們出來過,只剩下呂淹和德勝來統御全島。從此大眼也被列為禁地,不許其他人靠近。」 梁辛心頭一沉,三大首領和兩百仙道高手常駐大眼,自己要做的事情可就更難辦了……不過,讓他更疑慮的是,這些人在大眼中一待就是百多年,他們幹啥去了? 就在他正思索的時候,遽然一聲淒慘長啼,從遠處傳來! 『蜂巢』之外又天猿織錦層層守護,那些堪比大宗師猛擊的狂風呼號都被阻擋在外,卻無法擋住這聲慘叫!梁辛一愣,正靠在他身旁打瞌睡的羊角脆更是一驚而醒,猛地跳起來,目光之中滿滿都是……憤怒。 小猴子身上的絨毛都乍了起來,神情猙獰,要不是被梁辛及時抱住,它已經循著慘叫衝殺出去了。羊角脆掙不脫梁辛的懷抱,幾經努力之後,揚起頭顱,也發出了一聲長嘯! 梁辛聽得明明白白,遠處傳來的慘慘長啼,並非『仙家』呼喊,而是出自天猿之口。 羊角脆力弱,它的叫聲連一里都傳不出去,可遠處長啼的天猿卻好像能聽到它的呼應,啼鳴聲愈發猛烈起來,聲聲不絕,雄壯、蒼涼、痛苦! 梁辛心底傳來誦經之聲,涵禪開始為遠處慘叫的天猿誦經祈福。 梁辛一邊安撫著羊角脆,一邊追問涵禪:「和尚,怎麼回事?」 「島上的仙家,對這些仙猿頗為嚴厲,動輒酷刑相待,仙猿也是靈物,久而久之,心中積怨越深,上個月,銀環趁著五行煞時率領手下造反,結果被呂淹鎮壓……」 巨島上,一共有三千餘頭雄壯天猿,都由一頭銀環統御,造反的便是這頭銀環,可跟它起事的普通大猿只有三百餘頭,它們雖然兇猛,但和神仙相相比,還差了太遠,造反的大猿被盡數屠滅,銀環首領被呂淹打斷四肢、抽掉妖筋,綁縛於蜂巢一杯十里外的一塊巨石,日日受五行怪風摧殘,以儆傚尤。 昨日水行煞時,呂淹還專門派出數百神仙相,結陣去護住反叛銀環,只為不讓它痛快死去,警示其他天猿造反的下場。 早在被俘時梁辛就見到了神仙相對天猿的殘忍手段,唏噓同時,忍不住問道:「島上三千壯猿,卻只有一成跟隨首領反了?另外那九成大猿呢?」 涵禪苦笑:「奴性已成,不懂得反抗了。事發時,一成天猿造反,三成天猿不敢亂動,另外六成天猿則跟在仙家身後,對它們發狠打殺來著。哎,那場面慘得很,不光是血肉橫飛,還有反叛天猿被奴性同族無情殺掉時那份不甘慘叫……」 梁辛歎了口氣,正要說什麼,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和尚,你剛剛是說…天猿趁著煞時造反,是上個月的事情?」 和尚應道:「是,差不多三十天前,錯不了。」 「上個月也有煞時?不是說百十年才會有一次麼?」梁辛他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太『好』,登島時趕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風暴。 風暴的確不小,但早已不再是百年不遇……老實和尚對五行煞時也不甚瞭解,他飛昇的時間不過才三五年的功夫,含含糊糊地應道:「也是聽其他仙家說的,自從百多年前,島上的五行之力突然變得更加混亂,煞時出現的頻率也一下子高了無數倍,幾乎每一兩個月都會爆發一次。」 梁辛挑了個大個的酒罈子舉到唇邊,擋住了正瞇起的雙眼:「三個首領率領二百精銳進入大眼,也是在百多年前。」 和尚點頭:「其他仙家也這麼說,五行大亂,怕是和那三位上仙進入大眼有什麼關係。不過大伙也只是姑且一猜,淺談即止,平時不敢多做議論,也沒人敢去問呂淹和得勝。」 說話的功夫裡,遠處的銀環長啼已經止歇下來,羊角脆卻仍然躁動著,小猴子的眼眶裡滿滿都是淚水,緊緊抱住梁辛的胳膊,口中嗚嗚低鳴,哀求主人,放它出去營救同族。 梁辛從沒見它這麼可憐過,伸手摸了摸小傢伙的頭頂,在心中詢問涵禪:「被捆住的天猿還有救麼?」 涵禪的聲音低了許多:「那頭銀環的妖筋都被呂淹抽掉,生機早就斷滅了,能活著也只是苟延殘喘,靠著旺盛生命力強撐下來的……我的天道只能療傷,對生機斷滅之人則毫無效果。」 梁辛心中歎息:「那就想辦法殺掉它吧,莫讓它再受苦。」 老實和尚在自己的巢室中答應了一聲,站起來拍拍屁股就要向外走,梁辛嚇了一跳,急忙喚住他:「你幹啥去?」 「殺了那頭天猿去……」 梁辛揉臉苦笑:「你不能去。」 和尚太老實,坐在屋裡聊聊天、說說狀況還成,要是出去辦差,隨便被誰一追問,非得露出馬腳不可,梁辛可不敢派他出去做事。 和尚對梁辛言聽計從,聞言立刻佔住了腳步:「那怎麼辦?」 梁辛又喝了幾口酒,長長呼出一口悶氣:「還是我去吧!」 這次輪到和尚嚇了一跳,愕然反問:「你怎麼去?他們不容你隨便走動,再說呂淹御下森嚴,你一個、一個外人,剛上島就違背她的諭令殺了銀環,必受酷刑……」 和尚心語同時,額頭上都冒出了汗珠,是真心著急。 梁辛卻笑了起來:「你聽我吩咐就好,其他的全不用擔心。」 這個時候,梁辛也終於吃飽了,收起剩下的吃食,心滿意足地揉了揉肚皮,跟著也盤膝而坐,似模似樣擺出了一個運功療傷的澗勢,同時在心中對和尚繼續道:「種在你我身上的木刺,神奇得緊……」 『手足』殊為玄奇,否則又怎會被賈添看中。木刺兩重奇效,靈犀僅為其一,而另一重妙用,喚作『易鼎』。 種刺兩人,能夠元魂移轉,互換身體! 梁辛吃飽喝足、坐得煩悶,現在打算出去走走了。 梁辛仔仔細細把『易鼎』的法子傳給和尚後,兩人各自擺出一個古怪手訣,心念一起轉動,不見法術,也沒有靈元波動,片刻之後,兩具身體同時輕輕一震……易鼎。!求票!!) 第四一九章 含血噴人 梁辛的感覺,就像穿了件緊巴巴的皮袍子,無端端地全身都難受……試著站起來,剛走了兩步就一跤摔趴在地上。梁辛有點不好意思,對著涵禪心語道:「和尚,摔著你了,嘿嘿。」 涵禪的回答顯得挺大方:「無、無妨,我不怕摔。」 先是『手足』靈犀,交談了整整『一頓飯』,跟著『手足』易鼎……梁辛現在主掌的,是老實和尚的身體,他『用』慣了自己的嫦娥力、土行身,乍一換成和尚的身體,只覺得束手束腳,說不出地彆扭。 至於老實和尚,他的元魂正在梁辛體內,不用問,已經被嚇得完全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地問道:「我、我該如何?」所幸羊角脆天生靈異,雖然不知道梁辛具體做了什麼,但也明白主人在施展特殊手段,老實巴交地坐在一旁,不敢再有絲毫打擾。它要是再搗亂,涵禪非得瘋了不可。 易鼎之後,靈犀仍在,梁辛從地上爬起來,哈哈一笑:「什麼也不用做,你就老實打坐,讓其他神仙相以為我在療傷就成了。」 易鼎之前,梁辛收了吃食,擺出了一副打坐姿勢,就是給老實和尚『用』的。 涵禪聲音發顫:「我怕做不來。」 「坐著不動有什麼做不來。」梁辛啼笑皆非,說完後,又安慰道:「放心便是,你我心神相系,萬一要有狀況,隨時都能再換回來。」話剛說完,他又是一個跟頭摔倒在地。 而後,梁辛嘿嘿嘿地樂了起來,這路古怪法寶有趣得很…即便身處險境,也擋不住他開心。 活動手腳,提腰扭挎,脖子也轉來轉去……對新的身體,梁辛著實適應了一陣,這才對和尚笑道:「我出去走走,你踏實坐好!」 涵禪現在就是想站也站不起來,嘮嘮叨叨反覆囑咐著,要他千萬小心,一條一條提醒他要注意的事情,梁辛被他吵得頭大,搖頭苦笑道:「百里之內,『靈犀』都在,真有什麼狀況我也能及時問你,放心便是。」 一邊應付著和尚,梁辛昂首闊步走出巢室,剛走了幾步又省起,涵禪從來都是低頭走路,趕忙又調整身體,從臉上的神情到走路的姿勢,都變成和尚平時的模樣……蜂巢裡沒鏡子,梁辛自以為學得挺像了,其實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住在涵禪附近的幾個神仙相,先看和尚趾高氣昂、滿臉喜se地向外跑,隨即又見他低頭駝背,一路小碎步同時賊眉鼠眼,左顧右盼……幾個神仙相面面相覷,都不明白老實和尚今天抽了哪一行的怪風。 按照涵禪的指點,梁辛揭開出口處的織錦,縱身躍出蜂巢! 除非有緊急事件,呂淹也不會去限制手下的活動,只要不去禁地大眼,平時神仙相們想去哪裡閒逛都成,此刻和尚出來走走,自然也不會有人來盤問,不過倒是有不少人和他主動打招呼。梁辛學著涵禪的樣子,小心應酬著…… 梁辛已經出去溜躂半晌了,老實和尚在蜂巢中,不僅沒能放鬆些,反而原來越緊張,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為啥會這麼害怕,天生的膽子小。 正害怕之際,和尚心底忽然響起了梁辛的一聲輕呼,涵禪嚇得一哆嗦,忙不迭追問:「怎麼了?」 梁辛的語氣頗為好奇:「和尚,我剛發現,你變成神仙相後,眼睛倒長了,可看到的東西還是正的。」 涵禪不敢眨眼,不敢稍動,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 蜂巢之外無時無刻不再捲揚著五行勁風,梁辛對和尚身體本來就『用的不熟』,此刻跑進風裡,更是走得東倒西歪,摔了不知多少個跟頭,難為他還能為了『倒眼看正物』好奇。 大眼是禁地,梁辛也不敢直接往那裡去闖,他在一路向北,按著老實和尚先前的指點,去看看那頭造反的銀環。 梁辛現在自身難保,又何談救人,何況銀環生機已斷,根本就沒得救,如果可能的話,梁辛想解脫它,免得它再這樣生不如死地熬下去,也算是對羊角脆有個交代吧。 老實和尚身份特殊,就算他違背呂淹命令,殺造反銀環,也不會受到過分責罰,這一點梁辛倒是有把握,而且憑著和尚的善良性子,不忍銀環受苦,偷偷出手解脫了它,也再正常不過,應該惹來嫌疑。 另外,他心裡還有一點點疑惑。 神仙相虐僕,天猿受壓不忿,凶性發作意圖噬主造反,島上每月都有煞時,島外一片混沌,天猿沒有機會逃跑,就只能去拚個魚死網破,這件事看上去順理成章。可梁辛卻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梁辛的少年時光是在猴兒谷中度過的,對天猿他再熟悉不過,這一族精怪,或許不是特別的聰明,但也絕不是傻瓜。 九星連線,潮汐成形,幾十年內火尾天猿與神仙相就會遠征中土,這件事不是機密,島上人盡皆知,天猿是靈物,自然也知道這件事。 造反是死路一條,既然已經決定送死,為何不能多等上些時日,等出征後再反?神仙相要靠天猿織錦渡海,如果忍到海上再翻臉,運氣好的話,銀環或能指揮手下衝出洋流範疇,拉上不少神仙相一起迷失,千年萬載永困混沌…… 裡外都是一死,為何不肯再等一等,多給自己拉上些『墊背』。憑著天猿的腦筋,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按照梁辛的猜測,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僅真正激怒了那頭銀環,還讓它不能再等待隱忍,這才去和神仙相同歸於盡。小魔頭疑惑、或者說好奇正在於此:島上究竟出了什麼事? 對巨島上的每件怪事,梁辛都好奇得很。 十里路途,不算遠可也不算近,梁辛這一路不停地東搖西晃,終於來到老實和尚所說的那塊巨岩跟前。 巨岩扭曲陡峭,高數百丈,比起一座山也毫不遜se,梁辛舉頭向上觀望,透過層層勁風,隱約可見一頭壯猿被法術鎖在巔峰處。 活動了活動手腳,正準備攀巖而上,眼前一陣人影晃動,五個神仙相突兀出現在梁辛面前! 梁辛一向靠著身體的敏銳感知來探查四周,現在這具身體不是他的,自然也就沒了靈覺,全沒察覺附近還有敵人。猛然間有五個神仙相跳出來,梁辛本能使然,立刻催動身法以防不測。 可靈覺都沒有了,身法又哪能還在,他才後退了一步,就哇呀怪叫著,數不清第幾次摔跤。 這還真應了和尚的膽小性子,要是眼前突然出現一群人,他不嚇得摔跤反倒奇怪了。 還不等身體著地,五個神仙相中的一個就一晃身形,伸手扶住了他。這個神仙相和無仙有幾分相似之處,嘴巴歪倒了臉頰上,只是年紀看上去輕了些,神情裡倒沒不見絲毫敵意,扶著梁辛站穩後,笑吟吟地對他點點頭:「驚到大師,我這罪過可不輕了。」 因為天道獨樹一幟,呂淹早就對其他神仙相傳下嚴令,要對老實和尚以禮相待。其實就算沒有命令,島上眾人也不會去得罪他。潮汐成形,惡戰在即,沒準那天自己就會落到和尚的手上,要靠他救助。村野鄉間通曉醫術之人大都受人尊重,這個道理用在仙道高手聚集的巨島上,也一樣響噹噹。 梁辛驚魂未定,心裡急呼老實和尚,問他嘴巴豎到臉頰的神仙相叫什麼。 涵禪回應,在島上的歪嘴仙家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不見面他也不知道是誰…… 小魔頭無奈,學著涵禪的樣子,吞了口口水,雙手合十,含糊道:「小僧涵禪,見過諸位仙家。」 五個神仙相同時還禮,連稱不敢。剛剛扶住梁辛的,應該是個小小的頭目,打過招呼之後,又笑道:「大師怎麼到這個地方來了?」 梁辛伸手指了指巖頂的銀環,如實應道:「剛才聽到它叫聲淒慘,心裡有些、有些不忍,來看看它。」 五個神仙相對望了一眼,還是『歪嘴』首領開口:「只?」說完,還不等梁辛回答,他又哈哈一笑:「我就是隨口一問,大師不用當真,呂淹命我們五個守在此處,只是防備還有不知死的天猿來救首領,她老人家可沒說不許其他仙家上山,大師請便。」 說著,閃身讓開了道路。 梁辛驚疑不定,看守們放行地未免也太痛快了些。依著他的性子,遇到可疑之處,至少要動動腦筋,多說上幾句,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套出些口風出來,但他現在是老實和尚,怕是多問一句都會惹來對方的懷疑,也只有對五個看守道謝,硬著頭皮開始攀巖。 那五個神仙相遇也真就沒再阻攔,放他上山去了…… 過了一陣,等『涵禪』去得遠了,一個神仙相對『歪嘴』首領道:「和尚今天可有點不對頭,聲音乾澀、目光閃爍,怎麼看怎麼有股賊眉鼠眼的味道。」 另一個神仙相也點頭道:「不止神情聲音,還有身法舉止,腳步虛浮、踉踉蹌蹌,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彆扭勁,好像身子不是他的似的。」 五個人中的首領笑了起來:「所以說,老實人就不能做賊,稍微有點虧心事,還不等別人發現,自己就慌得手足無措了!咱們在下面都得留意些,說不定他攀著攀著手一軟腳一滑,就從上面摔下來,到時候咱們可得接住他,別摔壞了他。」 另外四人都搖頭而笑,紛紛附和著。 神仙相都是活了無數年的老妖精,飛昇前在中土與同道斗、破道後在巨島和天地鬥,不僅修為精湛,還生了一副玲瓏心竅,一見老實和尚現身,守在此處的幾個神仙相就知道他犯了『心軟』的毛病,想要解脫造反的銀環。 由此梁辛易鼎、借用身體後那股彆扭勁,落在他們眼中,也都變成了『心虛』。 所有的神仙相利益一致,對造反天猿,誰都不會有絲毫心軟。所以呂淹的傳給看守的命令,只是防著其他天猿,不用防備同道仙家。既然如此,那幾個看守自然也犯不著去得罪『醫仙』和尚。至於殺死銀環之後的,呂淹就算再怎麼生氣,想怎麼算賬,也是她與和尚之間的事情。 而和尚的性子,就只有四個字:老實、好人。以前他不敢來解脫銀環,是『老實』戰勝了『好人』;現在又來了這裡,則是『好人』打贏了『老實』,在神仙相眼中,他不來正常,他來了也不算意外,是以全未起疑。 不過,要是放在平時,看守們就算不阻攔老實和尚,也會將此事傳訊呂淹,請她來定奪。但是呂淹現在正率領座下高手仔細研究傀儡屍體,事先曾傳令全島『仙家』,也不許打擾她。 幾百丈的山巖,要是放在平時,梁辛幾個縱躍、用不了眨眼功夫就能上去,現在也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爬,所幸五行怪風不因高矮而異,山上的怪風比著下面也並未更強烈。他也挺爭氣,雖然爬的吃力不已,不過至少沒摔下去…… 前後用了快一個時辰的功夫,梁辛終於攀上了山頂。 巨岩頂端,惡臭瀰漫。即便和尚的身體遠遠不如自己的惡土身,五感都麻木了許多,梁辛也還是被這股異味熏得直皺眉頭。 細如髮絲的黑se鎖鏈,深深割入肉中。造反的銀環首領,被法術結成的鎖鏈,牢牢綁縛在巖頂上一塊凸起的大石上。 與雜錦孤峰下的銀環遺骸一樣,這頭銀環也是雙身,大猿體壯如牛,青se絨毛下肌肉高高鼓起,異常強壯;小猿身體瘦弱,端坐在大猿的肩膀上,尾巴與大猿的脊骨相連。 小猿已經死了、腐爛了,皮肉稀爛,屍斑遍佈,頭皮已經爛的不見了,露出森森骨蓋……惡臭便是由此而來。 大猿還勉強活著,聽到有人上來,睜開了眼睛。 雖然見來得是和尚,讓它略略顯出了些意外,但銀環也還是暴怒起來,怒聲叱喝:「滾!滾滾滾!」天猿是靈物,只要修為到了就能開口說話,連葫蘆師父都會掉書袋,何況這頭銀環。 梁辛不急著解釋什麼,走上前伸手去拽天猿身上的鎖鏈,不料鎖鏈詭異,還不等梁辛的手碰到它,它就彷彿發覺危機的蚯蚓似的,突然收縮了許多,深深割入天猿的肌理中。 銀環悶哼了一聲:「你來做什麼?解開我,再解脫我、超度我?和尚是出了名的好心腸,看不得我受苦啊!」說著,它笑了,神情不見放鬆,反而更加猙獰了起來,聲音也再度變得暴躁:「早死晚死,好死歹死,老子都無所謂,用不著和尚慈悲,滾!」 說完,再度引聲長嘯,穿越重重狂風,轉眼響遍四野! 就在長嘯之中,銀環的身體陡然一縱,滿目凶橫,彷彿要爆起向梁辛發難,可鎖鏈神奇,根本不容它亂動,它才剛一掙,鎖鏈再度狠狠收縮,長嘯聲立刻變成痛苦慘叫,銀環身體顫抖,鮮血四下迸濺,慘不忍睹。 而銀環卻變得愈發憤怒了,目眥盡裂對著梁辛嘶吼:「火尾天猿再無後人,你們滅我全族,我只恨自己沒能殺光你們!落在你們手裡,怎麼死我都不在乎,不過,只要老子還有一口氣在,都會求天保佑,求你們壽與天齊,永生不滅;再求大海保佑,讓你們出征即翻船,窮盡萬萬年的壽命,只要乾坤不滅,你們便永享混沌!」 怒罵之中,銀環猛然開口,把一口血水吐向梁辛。 即便這具身體再怎麼不好使,畢竟也曾經過天劫洗煉,躲過一口全無氣力的血水也毫不費力,可梁辛卻沒躲,他只是覺得,自己被啐中,銀環或許會開心吧…… 『含血噴人』之後,銀環收聲,粗重喘息著,雙目血紅,死死盯住梁辛。 銀環的怒罵,模糊不清,其間好像夾雜著『天猿被神仙相滅族』之意,梁辛不知道全因後果,是以聽得異常迷糊,沉吟了片刻他才緩緩開口道:「剛剛你說…火尾天猿再無後人?你族已滅?」 銀環只是桀桀慘笑,並不去作答。 梁辛笑了笑,伸手抹掉臉上的血水:「島上的天猿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我不知道,不過…就算現在這座島毀了,神仙相和天猿都死個乾淨,火尾天猿也不會絕種。中土西陲,苦乃山猴兒谷中,還有一族火尾天猿,是上一次東渡的天猿後裔,它們活得開心快活,香火傳續,萬萬年也不會斷。」 銀環明顯愣了一下,追問道:「當真?」它又獰笑起來:「和尚,少來蒙我,憑你的性子,若知道中土還有一支天猿後裔,早在兩年前就告知我了。」 梁辛搖了搖頭:「我不是和尚,只是借了和尚的身體上來看你,我昨天才到島上,隨我同行的還有一頭小天猿,也是銀環,你應該識得它。可惜,它也被嚴格看管,沒法子上來看你……」 說到這裡,梁辛心念一動,急忙以『靈犀』聯絡蜂巢中的涵禪:「和尚,你試試看,能不能把你身子裡那根手足,扎到羊角脆身上?動作小心,別被週遭監視的神仙相發覺。」 說完,梁辛對銀環做了個『稍安勿躁』地手勢,暫時也不再多說什麼,盤膝坐到了銀環跟前,平心靜氣,默默等待…… 第四二零章 血腥大陣 手足木刺兩重妙用,下一重『靈犀』、上一重『易鼎』。 梁辛在與涵禪和尚『易鼎』之後,為了安撫銀環首領,又突發奇想,讓巢室中的涵禪把自己身上的木刺扎進羊角脆身上,讓羊角脆『易鼎』到和尚的身體中,來和銀環見上一面。 易鼎之後再易鼎?不夠……他還要人、猿易鼎。 要是賈添知道此事,或許會哈哈大笑;可要是木刺的真正主人泉下有知,現在非得破口大罵不可。 『易鼎之後再易鼎』沒能實現,隨著巢室中的涵禪拔出身上木刺,『手足』間的法術也就此消散,兩個人即刻又各自『歸位』,元魂回歸本主體內。 梁辛是真正的梁辛,抱著羊角脆,坐在巢室內;涵禪也做回真正的涵禪,坐在巨岩巔頂,張大嘴巴,傻愣愣地看著被綁縛的銀環…… 梁辛指縫中藏著木刺,想也不想,立刻心語對涵禪道:「和尚,別動,我現在給羊角脆種木刺,它聽話得很,你試著和它易鼎。」 小魔頭可就忘記了,他的木刺還在手中拿著,『靈犀』未成,他的心語和尚根本就聽不見。所幸,就算梁辛不囑咐,涵禪和尚也不敢亂動,一眨眼睛突然發現自己從巢室就來到了山頂,即便明知前因後果,這樣的事情對他而言也還是太刺激來著,整個人都傻掉了,愣在當堂。 梁辛則迅速出手,動作隱蔽之極,把手中的木刺『種』到了小猴子身上。手足木刺的好用之處就在於,只要種刺雙方都心甘情願,就能發揮效用。可這個『雙方』,指的是兩個『人』,就算不是人,至少也得是同族,否則身不同、魂不同,如何能夠靈犀、易鼎? 要麼都是人,要麼都不是人。 梁磨刀對木刺一知半解,但是也他倒也明白,『手足』妙用靠的是造化神奇,不是靈元真氣,就算『扎錯了』,也不會有反噬一說,這才敢拿來胡鬧……木刺一扎入羊角脆體內,小猴子的身體猛然一震,臉上的筋肉抽搐片刻,再仔細看它的神情,居然真的顯出了幾分老實和尚才有的惶恐、膽怯的模樣。 十里之外,巨岩頂峰的老實和尚,則顯出了一副天真相,目瞪口呆不再,換而呵呵傻笑。 可也僅此而已,不論是蜂巢中的小猴,還是山頂上的涵禪,全都身體僵硬不能稍動半分,腦子裡也全都亂成了一團。尤其老實和尚耳中全都嗷嗷猿啼,也沒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嚇得想哭,偏偏沒法發出一點聲響…… 梁辛對和尚、小猴的狀況全不瞭解,他心裡在數數。本打算從一數到了一百,就給他倆解開法術,可是才剛數到四十的時候,他又突然想起了個主意,立刻幫小猴子拔除木刺,又種回到自己身上。 先動用靈犀,對涵禪心語笑道:「和尚,你怎樣,還好吧?」 涵禪的語氣異常古怪:「我沒事,還、還好,」好字出口的同時,和尚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可把老實和尚給委屈壞了,自從他降生到現在,就受過沒這麼大的驚嚇。 在涵禪眼裡,幹壞事可比渡劫還要更可怕得多。梁辛也怪不好意思,等和尚哭了幾聲,這才開口道:「那個、剛才弄錯了,不該讓你和羊角脆易鼎。」 和尚的哭聲陡然增大了許多…… 巢室裡的梁辛臊得臉都紅了,硬著頭皮繼續道:「應該讓羊角脆和銀環靈犀才對,你自己身上那根木刺拔下來,種在銀環身上,我這邊一起動。另外,你把易鼎的法門也傳給銀環,它要能和羊角脆易鼎,大可轉過來看看我的真模樣。」 委屈歸委屈,老實和尚對梁辛仍是言聽計從,拔下自己的木刺走向銀環。 銀環早就傻眼了,和尚在自己面前耍來耍去,好像抽風似的,現在又滿臉眼淚,舉著根木刺走向自己,幸好它無力掙扎,否則必定一腳揣過去了。 蜂巢這邊,梁辛也取下木刺,重新種回到羊角脆身上。 很快,小猴子的神情變了『手足』之間,心有靈犀。兩頭銀環的交談,足足持續了大半個時辰,而後羊角脆又起變化,這次變得不是神情,而是整幅風貌、氣質,天真活潑不再,換而堅韌、威嚴。 兩頭銀環易鼎。 『羊角脆』注視了梁辛片刻,對他緩緩點了點頭,巢室受到重重監視,銀環知道此處是險地,並未多說什麼,只是示意梁辛,有什麼事回山頂再談…… 先是替一對銀環除刺,繼而梁辛與和尚種刺,略略溝通幾句便再度易鼎,元魂對換,身體易主,梁辛又回到峰頂上,伸手抹掉臉上的眼淚,笑呵呵地問道:「明白了?」 銀環點了點頭,他從羊角脆那裡已經問清了事情的始末。 見銀環眼中敵意不再,梁辛也放鬆了許多:「現在講講吧,你說的天猿絕後,到底是怎麼回事。」 銀環生機早斷,被囚禁的一個月裡,日日受勁風摧殘與鎖鏈折磨,剛剛又情緒激盪,此刻已經疲憊得緊了,略略喘息了一陣,這才緩緩開口,反問梁辛:「你可知,島上一共有多少天猿?」 梁辛早就從老虎口中得知島上的戰力情形,答道:「天猿大約三千左右。」 不料銀環卻搖了搖頭:「遠遠不止三千。你說的這個三千之數,指的是成年健者、可戰之猿。」 梁辛恍悟點頭,島上的火尾天猿是一個族落,除了健壯大猿外,還有會大群婦孺老幼,由此也忍不住追問了句:「那其他的天猿呢,在哪裡?」 「島上天猿,共有一萬兩千餘頭,原本也集聚在那座大蜂巢附近,直到百年多前……」 就在三個首領率領精銳進入大眼後大約四五年後,呂淹再度傳令,以潮汐即將成形、島上仙家與大猿當全心備戰為名,將近萬天猿老弱也盡數送入了大眼,在從中土歸來之前,不許大猿再與族中親人見面。 雖然對這道命令異常牴觸,不過當時島上五行之力已經開始狂躁,煞時的頻率也大幅提高,單靠天猿自己的力量,難以再護住老弱同族,將它們都送入大眼,也是一條避難之道,銀環也就同意了下來。 從此天猿被神仙相分成強弱兩部,強者在島上、老弱在大眼內,雖然呂淹曾有嚴令不許它們再見面,不過每隔上一二十年,偶爾她也會『法外開恩』,放銀環進入大眼去探望下族人。 那些老弱天猿在下面,吃喝生活自有神仙相照料著著。它們也不是無所事事,常常會被同在大眼三個神仙相首領喚去,幫些小忙。不過神仙相的法術玄奇,天猿完全看不懂,也不知道他們再忙些什麼。 見族人生活安逸,銀環漸漸放下心來,直到一個多月前,它忽然心悸起來。開始銀環並未太當回事,可連續幾個時辰,心悸不僅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越來越強。 天猿這一族精怪,或許比不得麒麟、蟠螭、土坤這一類仙獸,但也是天生的靈物,心念生來敏銳靈異,這份無端的心悸攪得銀環坐臥不安,魂不守舍,很快它就明白,怕是有族人出事了,而島上的同族都平安,事情也就不言而喻。大眼內的老弱,遭逢了大難。 銀環戰力遠勝同族,甚至比起神仙相的五個首領也不遑多讓,當天夜裡它就施展手段,瞞過看守冒險潛入大眼之內。 說到這裡,銀環突然呲出獠牙,神情再度猙獰起來可很快,凶狠相就消散了,變成了濃濃地悲哀:「天猿一族,近萬老幼,被屠戮得一乾二淨,所有的屍體都無一例外,頸上無頭,胸中無心,身內無血,冰冷乾枯的屍身堆成了一座小山。」 又是一樁慘事,雖然心裡早有了準備,梁辛還是面露不忍,低低地歎了口氣。 銀環發現族人遇害,強抑狂怒,繼續深入去追查真相,很快它就在大眼深處看到了兇手……巨島上的大眼是真的,與苦乃山小眼一樣,雖然只是一處靈穴,但自成疆境,深遠到無遠弗屆,銀環是自上而下一路深入靈穴,足足衝下萬丈之後,就見下方三個首領、二百神仙相,正錯落有致、懸坐圍一座巨大陣法,陣法內一片慘紅,萬道血漿如靈蛇一般,在神仙相法術的驅駕下來回穿梭游弋,不用問,陣中的一重重血漿,都來自那些被屠滅的天猿。 血漿之中,還有數不清的天猿頭顱與心臟或沉或浮,頭顱神情苦痛,筋肉抽搐,竟還是活的,而那一顆顆心臟,也仍在吃力的跳動著。 除了頭顱心血,神仙相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把一眾老弱天猿的元神也抽離出來,萬餘道白色虛影在他們的大陣中痛苦掙扎,左突右衝,卻全無出路。 透過仙道高手的可怖陣法,隱約可見在大眼深處,還有無數古怪事物擁擠在一起,密密麻麻,仿若熔岩似的湧動著…… 就在銀環找到神仙相的同時,對方也發現了它,神仙相中的大首領,甚至還抬起頭對著它露出了一個笑容。銀環暴怒成狂,想要衝入敵陣去拚命,可對方提前就有準備,早在施陣之前就以設下強大禁制,穩穩將上面下來的人隔絕在外,銀環竭盡全力也無法突入,又返回地面,召集島上所有壯猿,立刻反了 銀環知道出征、航海時再造反,會有機會殺死更多神仙相的道理,可是他沒辦法再等下去……下面的神仙相已經發現他了,當時不反,等對方完成陣法,也會立刻動手殺它。 也許老天爺都想幫銀環,在銀環聚眾造反時,正逢五行煞時降臨,本來它們有機會重創仇人,可銀環沒想到,就算自己公佈了大眼中的真相,也僅才有一成壯猿追隨自己。 正如老實和尚所言,島上大猿奴性深重,早都已經麻木了,只要還能活著就好,它們不敢反也不想反 事情說完,銀環的頭顱微擺,毫不嫌腌臢,輕輕摩挲著肩膀上已經腐爛掉的那頭小猿,聲音也模糊了:「只有一成同族隨我造反,便是這樣的下場了。」 梁辛心裡不舒服,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銀環,只是伸手拍了拍對方。 銀環沒再去唏噓什麼,重新抬頭問梁辛道:「我聽羊角脆說……」 話沒說完,梁辛就奇道:「你不認識它?」 羊角脆也是巨島出身,幾十年前才去的中土,連呂淹都認得它,何況面前這頭造反的銀環。可兩人若是舊相識,銀環沒道理不去喊小猴子本來的名字,而是以『羊角脆』這個新諢號相稱。 銀環應道:「它本來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當然識得它。它損喪了記憶,不過…它現在過得不錯,以前那些事情忘記就忘記吧,就當從沒發生過,不是壞事。它現在就是『羊角脆』了。剛才交談時,我也沒向它提及往事,它現在這個樣子挺好,何必自尋煩惱。」 梁辛凝視銀環,緩緩點了點頭:「多謝你了。你的仇,我來報。羊角脆該做的事情,都有我擔下了。」 銀環笑了笑,沒去回應什麼,又轉回剛才的話題:「我聽羊角脆說,你已經有了安全退路,卻還留在人間,想要保住中土?」跟著,也不等梁辛回答,它就繼續道:「中土被毀已成定局,憑你們的力道,阻不住這場浩劫的,撤走吧。我也是那次潛入大眼後才明白,這裡的大軍,遠不止仙道怪物和幾千天猿那麼簡單。他們還有另外的實力,都藏在大眼中了。」 梁辛眼角微微一跳。 自從聽說三大首領率領兩百精銳進入大眼,梁辛就隱隱猜到,神仙相在為『九星連線』做準備。這其中的道理簡單得很:在千萬年前,還有過一次『遠征中土』。 第一次浩劫東來,神仙相的人數比現在更多,實力也更強,在啟程前,包括百無一用在內,勝券在握,誰也不會覺得自己會失敗,畢竟,他們是飛昇過的絕頂高手,中土上根本沒有能夠阻擋他們的勢力。 可第一次遠征中土以慘敗告終,在梁辛到來前,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如何輸的…… 第二批神仙相,也就愈發的謹慎了,他們明白,中土上一定還藏著些自己先前不知道的厲害勢力、足以擊潰仙道大軍的勢力。由此,他們都把第二次九星連線時的遠征,當做了一場惡仗,當然也會有所準備。 而神仙相準備遠征的關鍵,多半與銀環看到的、以天猿心血入陣的殘忍陣法有關,剛才銀環說到此處的時候,梁辛見它情緒激動,是以並未打斷、提問。現在話題又轉回到了大眼,梁辛就此追問:「大眼中的血腥陣法,你看懂了?」 銀環的見識不俗,在它目睹同族慘禍時,氣得暴跳如雷,並未多想,但事敗後被囚禁於此,一個多月的功夫裡,它已經想通了神仙相的手段,當下緩緩點頭:「當時我在大眼中,看到凶魔的陣法之下,還有無數古怪事物擁擠湧動。那些怪東西沒有個固定的形狀,就像一個個巢室大小的氣泡,彼此擁擠,形狀也不停地變化……雖然看不出它們是什麼東西,不過它們顏色醒目,是以不難辨出它們的出處。古怪氣泡,一共分作五種顏色:金黃燦爛、木青盎然、水藍透徹、火紅熊烈、土褐深沉。」 五行之色。 巨島上沒有其他東西,就只有五行惡力暴躁,不用問,這些古怪『氣泡』都飽蘊五行力道。即便梁辛不懂法術,也能聽懂個大概:「你的意思是,神仙相精銳在大眼裡,用百多年的功夫,施展法術不停收集島上的五行惡力,製成了這些古怪氣泡?」 「錯不了的。」銀環聲音篤定:「島上的五行之力變得暴躁,煞時也愈發頻繁這件事本來詭異難解,不過現在卻說得通了,二百零三個凶魔躲在大眼中,不停從此間乾坤中抽移五行力,來製作古怪氣泡,這才引得五行更亂。」 梁辛繼續追問:「有多少個這樣的氣泡?照你估計,氣泡的又威力如何?」 對此銀環也不太確定,語氣裡略略有些猶豫:「數量說不好,實力上,至少…比起我族中的健壯大猿,還是要強上一些的。」 銀環生在巨島,沒有中土修士的品級概念,不過梁辛也盡能算得出來,比著大猿還要更兇猛,至少也是中階宗師之上的實力,這樣的氣泡,如果有幾萬個,真能把賈添的傀儡大軍炸個稀爛,不禁苦笑:「每個氣泡的威力,都堪比六步宗師全力一擊……」 不料,話還沒說完,銀環就皺眉打斷:「什麼叫威力堪比宗師一擊?」隨即,銀環露出了一副恍悟神情:「你把氣泡都當做法寶了?」 梁辛愕然反問:「它們不是法寶麼?」在小魔頭心裡,的確把這些氣泡都想成了大號的大洪火雷。 銀環桀桀低笑了起來,不見歡愉,只有無盡怒色:「你弄混了,氣泡不是法寶。它們都是胚、是胎,否則,那些凶魔又何必屠殺我同族,以它們的心、血、頭顱入陣」 不懂法術,不瞭解道理,但銀環的意思,梁辛又哪能不明白,神仙相在大眼中製造的,並非五行法力的寶物,而是一支五行怪物的大軍。 中土有賈添的草木雄兵;巨島上卻有一支靠五行原力和天猿心血造出的怪物大軍……浩劫東來,事情果然大得很了。 第四二一章 羨慕得緊 第四二一章羨慕得緊 在魯執篡改中土格局之前,巨島上並無人跡。 那時混沌之海尚未成形,中土強者眾多,高飛渡海不算什麼難事,卻幾乎沒有人會到巨島上來。原因簡單得很,並非無力跨海,而是此間險惡,早被諸般凶獸盤踞,不容外人踏足。 天猿一脈實力了得,但是在遠古時,也不是巨島上最厲害的土著,比它們更兇猛的惡物還有不少。可靈元大脈枯竭、五行混亂之後,巨島上就只有天猿存活了下來……它們能存活下來,不是因為力量最強,而是因為它們的力量最『特殊』、它們的身骨最能『適應』。 天猿的力量與眾不同,不在五行之列,這一點從它們的『織錦』就能看出,玲瓏輾轉遁化五行,中土界內無處不能去,唯獨穿不透天猿織錦。因為自身的力量不在五行中,所以不受島上五行環境變化的影響。 除此之外,天猿還能極大削減五行惡力造成的傷害,而這份『削減』,並非五行相剋那樣硬碰硬地抵擋,恰恰相反,它是『融合、化解』,天猿身骨,對五種行屬的力量,都能加以『融合』,藉以減輕傷害。 就是因為天猿與五行相異、又能融合五行這個特殊之處,才讓它們在巨島上存貨了下來,可也是這個原因,給它們惹來了殺身大禍。 銀環也看不懂神仙相施展的那座血腥陣法,究竟是用什麼樣的道理、法術來做基礎。但它卻能想明白,神仙相抽離天猿的頭顱、心臟、鮮血和元神,就是用來點活那些古怪的『氣泡』。 梁辛低頭沉思,久久不語。 近萬天猿被他屠滅,如果一頭天猿的精血能夠點活一隻『氣泡』,每一頭『氣泡』的實力都在六步中階之上……『浩劫東來』之中,便又一下子多出了近萬大宗師。 賈添的傀儡大軍、梁辛的日饞,苦乃山妖族,北荒的巫族,再加上隱士的苦修持,中土上所有的勢力統統算在一起,湊得出一萬個大宗師麼?別說一萬,恐怕能湊出三千都是勉強吧。 琢磨了半晌,梁辛才再度抬頭望向銀環:「大眼中天猿蒙難,神仙相點化五行怪物,照你看他們會用多少時間……」 銀環搖頭應道:「我發現法陣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現在早該收陣了。那些五行怪物也都被點活了。」 梁辛有些疑惑:「收陣了?那他們為何還要留在大眼中?」 「靈智初開,神形具備,那些怪物已經活了過來,不過凶魔們還有一件事要做:讓怪物認主。」 大群的『氣泡』怪物,它們的神魂都來自天猿老弱,那些天猿生前慘遭虐殺,活抽骨血元魂,戾氣深重到無以復加,雖然它們在被煉入怪物身體時都被抹掉了記憶,但本能裡仍帶著一份對神仙相的刻骨仇恨。神仙相要真正收攏怪物為己用,就非得再通過法術,將其點化、認主。 三大首領率同二百精銳,現在正在大眼中,對五行怪物施法,點化、認主。 解釋過後,天猿喘息了一陣,又繼續道:「另外還有一點…據我估計,就算這些怪物盡數認主,它們也無法離開大眼。巨島上環境不好,五行混亂異常,而怪物的力量就出自於此,一旦上來,便會受到環境影響,心性大亂,立刻發狂。」 梁辛愕然:「離開大眼,一進入巨島怪物就會發狂?那還造它們做啥?不能上來,又有個屁用。」 「島上不是只有煞時,還有『禁時』。」 銀環說話已經異常費吃力,再說了一句後,勉強對梁辛道:「禁時之事,涵禪和尚也知道,由他給你解說吧。」 梁辛立刻去聯絡涵禪,和尚解釋的不怎麼詳細,反過來復過去儘是廢話,不過大概的意思,梁辛倒是弄懂了。 煞時是一行獨大,橫掃全島,算得上是島上環境最最惡劣的時候,而禁時則恰恰相反,在每年中秋前後,都會有一個時辰,五行俱靜,每一道行屬的怪風均告消弭,是一年中島上唯一安詳的時刻。 由此梁辛明白了,禁時在秋天,也是潮汐成形的時候,無論神仙相決定在哪年遠征中土,都會把啟程時定在『禁時』,也只有這個時辰裡,巨島的環境是好的,五行怪物不會發狂,藉機離開大眼踏上織錦渡海,只要一離開巨島,它們便不會再受環境影響了。 銀環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完了,神情中的憤怒、悲傷漸漸消散,只剩下沉沉疲憊,過了一陣才緩緩開口,聲音低迷:「你要是還有時間…給我說說中土上那支天猿吧。」 梁辛對著銀環點點頭,隨即笑著開口:「那一支天猿集居之地,喚作猴兒谷,山谷前立著一座贔屭神碑,上書火尾天猿,德藝雙馨……」 從小猴胡打亂鬧、到大猴裝模作樣,再到葫蘆師父四方步掉書袋,梁辛連比劃帶說,一邊說著一邊笑著,銀環哪想到自己在中土族人竟如此『不著調』,先是聽得目瞪口呆,後來時常莞爾,到最後乾脆哈哈大笑,一直笑出了眼淚。 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梁辛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發生在猴兒谷的趣事說完了,就此住口收聲,銀環卻還在沉浸在他的描述中,想像著、感受著,時而會突然再笑出聲…… 梁辛靜靜坐在一旁,只耐心等待著,並不去打擾。 過了良久,銀環終於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不再去想『猴兒谷』,再度把目光望向了梁辛:「你很好,動手吧,多謝。」 梁辛起身,緩緩伸手按在了銀環的頭頂:「還有什麼事情未了?我替你去辦。」 「你已經自身難保,比我多活不了三五天,少來吹牛了,快快動手。」這頭銀環心思腦筋比著普通天猿強出了太多,在瞭解了事情經過後,對梁辛的處境也看得異常明白。 梁辛沒急著動手:「你也覺得我凶多吉少?」 銀環搖頭:「不是凶多吉少,而是只有凶,沒有吉死定了,死定了」 話音剛落,梁辛忽然把手從大猿頭頂收了回來,銀環微微一愕,繼而笑道:「我說你必死,你就不動手了?你也太小器了吧。」 梁辛沒反駁它,只是問道:「要是沒人管你,你還能撐多久?」 銀環如實應道:「短則七天,長也過不去十天。」 「咱倆差不多,島上的神仙相最多也就容我十天,弄不好我還得死在你前頭,」梁辛說笑了一句,隨即收斂笑容:「就這一兩天內,我會想辦法出手發難,總不能坐等他們來殺我。由此…要麼我現在動手殺你,你得解脫;或者你再咬咬牙,多受幾日痛苦,等我發難,我殺神仙相時,會給你大吼報數,在你臨死前幫你出出氣。怎麼選你自己決定,我都行。」 銀環皺眉:「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你說的發難…」說著半截,它又笑了起來,先搖頭自語了句『問這麼細又有個屁用』,旋即望向梁辛:「選後者,殺了醜八怪後你莫忘了給我報數」 梁辛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銀環的肩膀,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正要離開山頂的時候,銀環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小子,你要真能活著逃回中土,替我給猴兒谷天猿帶一句問候,盼猴兒谷永享安寧,世世代代,萬載歡快…我羨慕它們,羨慕得緊」 不倫不類的祝詞,卻讓梁辛想哭,不敢回頭,背身對著銀環搖了搖手,示意自己記下來,扎手紮腳地縱躍著,下山去了。 回到了地面上,梁辛也不再停留,直接回到蜂巢,『穿』著和尚的身體,去往王台。 呂淹正率領著幾個見多識廣、尤其精通木行法術的手下,在王台中查驗傀儡屍體,研究傀儡體內的妖元。 來到王台前,梁辛謹記自己現在是老實和尚,臉上掛了些惶恐,也不敢敲門、呼喚,就在附近來回轉悠……很快,王台中就傳出呂淹的聲音:「法師有事找我?快請進來,一家人不用那麼拘謹。」 畏畏縮縮地走進王台,還不等梁辛開口,呂淹突然笑了起來:「法師看起來,和平時可有點不一樣,好像…剛剛做了次賊」梁辛吃了一驚,臉色都有些發白,還道對方已有所指,他自己無所謂的,已經身陷死局,大不了翻臉拚命,但是要連累了老實和尚,他心裡可過意不去。 梁辛易鼎的和尚,總帶了份『賊眉鼠眼』的樣子,細看下顯得有幾分異常。不過賈添交給梁辛的『手足』何等神奇,就算多疑、精明若呂淹,也不會想到天底下還有『易鼎』一說,呂淹並未起疑,只是無心說笑罷了。 見『涵禪』這幅吃驚樣子,呂淹咦了一聲,又復笑道:「難道你真去做賊了?」 梁辛穩住心神,如實應道:「我剛才去看那頭造反的天猿了。違背上仙法旨,小僧來領罪。」 「我只傳令不許其他畜生靠近,可沒說過不許諸位仙家去看它,你無罪,不用擔心。」呂淹笑容不變:「法師心地仁厚,想要解脫它?殺吧,也沒什麼大不了。」 梁辛趕忙搖頭:「我沒殺它。本來想殺,可它不許我殺,還罵、罵了些…哎,大眼下面的事情,實在太慘……」說著,梁辛開始囉哩囉嗦,好像抱怨、好像怪罪,更像是自責,他現在是老實和尚,這一番嘮叨必不可少。 呂淹倒沒什麼不耐煩,只是隨便找了個『大眼天猿謀反在前,仙家自衛出手』的借口,給他解釋了幾句,老實和尚最好騙,囉嗦一番之後,擺出一副被呂淹說服、但心中仍是不忍的神情,頹然歎道:「不管怎麼說,一下子在大眼中殺掉近萬天猿,總是太殘忍了些。」 說完,合十施禮,滿臉淒然地告辭而去。 待他走後,呂淹身後的幾個神仙相都有些錯愕,面面相覷裡,其中一人喃喃道:「和尚來幹啥?就為請罪?」 呂淹搖頭:「應該還有其他事,結果提到天猿慘事,失魂落魄下給忘了。」 果然,過了片刻,『涵禪』又來探頭探腦:「那個、還有一件事,忘記說了。」……梁辛學和尚,雖然神不太似,但這份心理揣摩還是有幾分成就的。 在呂淹揮手示意下,梁辛繼續道:「我聽銀環說,大眼下有許多氣泡,蘊含五行之力,我想討上一些,只要土行的,不用太多,十幾隻便足夠了。」 三大首領在大眼中的圖謀,對島上其他仙家而言,算不得什麼機密,先前一直秘而不宣,只是怕萬一失敗,會折損首領們的威望,到現在法術已經基本成形,本來過不了多久諸位首領就會宣佈真相,現在被涵禪提前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呂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追問道:「只要土行的?法師要那些怪物何用?」 梁辛躬身合十,認真應道:「給小梁施主療傷用,那種土行怪物,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補品。」 說完,停頓片刻,生怕呂淹不解似的,梁辛又繼續解釋著,總算說到了最最關鍵之處:「在中土時,梁施主曾和我說過,他修習過一道奇術,能夠從仙獸體中抽斂至純的土行原力為己用……」 話還沒說完,王台中的神仙相已經變了神情,而呂淹的眸子中也閃過一抹精芒,旋即她揮手打斷了梁辛,同時轉頭望向身後的一眾手下,沉聲道:「退下」 其他的神仙相就算心中再如何不甘,對首領也不敢有絲毫悖逆,就此躬身退走,片刻之後,王台中就只剩下呂淹與梁辛兩人。 呂淹還嫌不夠,又揮手布下了一道隔絕靈識的禁制,這才再度望向梁辛:「人多躁亂,現在安靜了,法師請繼續說。」胖女人仍是笑吟吟地,可目光之中那份貪婪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梁辛愣愣搖頭:「該說的都、都說完了,就是想請上仙調些土行怪物,給梁施主療傷用。」 呂淹不理『和尚』的要求,逕直追問道:「法師剛剛說,那位小梁先生通曉一門奪力奇術,能煉化土行怪物的力量為己用?」 梁辛諾諾地『恩』一聲:「也不是什麼土行力都能奪,必須得是至純的厚土原力才可以,他的惡土真身、嫦娥境力,就是從土坤處搶來的。」 這十幾個時辰裡,呂淹一直在埋頭研究傀儡身上的妖元,沒心思去理會其他的事情,不過在她心裡,也對梁辛存了個極大的疑惑……胖女人的目光毒辣,短短接觸中,已經看穿了梁辛的身骨根底:充其量不過百歲修煉、至純的土行真身、穩穩踏入嫦娥境的雄渾力量。 即便梁辛天賦異稟、又得無仙授藝,可就憑他不到百歲的年紀,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成就? 直到此刻被『和尚』無意中揭穿『真相』,她才恍然大悟:對方有抽取『厚土真元』的奇術在身,有了現在的境界,實在不足為奇。 奇術驚人,普通人絕難理解,但是對呂淹這種絕頂高手而言,再匪夷所思一百倍的事情她都經歷過,修天破道,不『非議思索』反倒奇怪了,關鍵是事情是否合理,只要情理上說得通,便沒問題了。 本來呂淹對梁辛的成就,雖然好奇,但也不太放在心上,反正這個『小梁先生』活不了太久。不過『抽取至純土力煉化己身、化怪物之力為己用』這門奇術,卻不由得她不動心了。 大眼之內,就有大群五行怪物,其中有兩成,都是凝化土行力而成的……手下有一群厲害怪物,和自己擁有這群厲害怪物的力量,究竟哪一樣更好? 島上現成的數千頭純正土行的『怪物大宗師』,如果能學會這門『抽力奇術』,意義不言而喻。哪怕是四個首領『平分』這些土行力量,修為也將憑空躍上一個新境界。 本來已經身處嫦娥境,再平添厚土大力,又會有什麼樣的突破,會達到一個怎樣的境界?呂淹想一想,都覺得熱血沸騰……再退回一步來說,即便無法達到一個全新境界,平添大力的好處也是極大的,不止在動土遠征時用得上,更重要的是中土恢復格局,天劫也會變得更加凌厲,多出一份力量護身,也就多出一份破解飛仙的可能 看著呂淹露出貪婪模樣,梁辛忍不住又施展靈犀,對著涵禪笑道:「和尚,你好使得很」 涵禪在巢室裡抱著羊角脆,可憐巴巴地應了句:「你覺得好用就好…我哪裡好用?」 梁辛心語笑道:「撒謊最好用」 老實和尚身體差勁,修為差勁,易鼎時梁辛本來只是打算藉著他的身體到外面走動走動,看看四周情形,沒想過會具體用他的身體來做什麼事情。可他在和神仙相略作接觸後,才恍然發覺,老實和尚與撒謊騙人,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上到仙道首領,下到天猿奴隸,島上所有人都認定一件事:涵禪不會說謊。 誰也想不到,還會有人藉著和尚的嘴來蒙人,就連呂淹都沒想到,正和自己說話的不是和尚。 如果『梁辛會奇術』之說,是別人告訴呂淹的,就算合情合理,能解釋梁辛一身本領的來歷,呂淹多半也會再仔細思量一陣,可是告訴她『真相』的人是和尚,她立刻深信不疑……—— 豆子推書……《歡喜仙》故事文筆都沒的說,歡迎閱讀撒^_^,新書其間,還請投票、收場,豆子謝謝大家了。 書名:歡喜仙書號:1896556簡介:姓名:楚白身份:練氣中期修士,四無宗掌門兼雜役兼伙夫性格:死要錢、護短、神經大條、被動性腹黑(楚白:冤枉啊冤枉)理想:修仙問道(原因:怕死怕窮怕麻煩)願望:娶神通廣大的小師妹為妻,雖然她現在只有八個月大,而且號稱修行界第一人形法寶(附註:奶粉錢真的好貴啊)技能:煉製百萬鬼兵(附註:為什麼我家養的百萬鬼兵,全都是嬌滴滴的粉嫩美人兒,而且還熱愛集體打劫群毆敲悶棍?) 第四二二章 殺人報數 第四二二章殺人報數 第四二二章殺人報數 梁辛能有現在的本領,是諸多奇遇穿成了串之後得出的結果,與『抽力奇術』沒有半個大錢的關係,他特意跑來蒙騙呂淹,就只為一件事:進入大眼。 呂淹想學梁辛的『抽力』本領,事先總要驗證下他到底會不會這門奇術。可除非『禁時』,否則怪物都無法離開大眼,那便只有帶梁辛進入大眼去了。 只要進了大眼,梁辛就有了個機會……賭一賭的機會。 是輸是贏,聽天由命,還是那句話:小魔頭願賭服輸—— 呂淹又和梁辛說了好一會子話,詢問的重點都放在『抽力奇術』的功法上,對此梁辛不敢多言,一來他現在是和尚,和尚可不會知道功法底細;二來這門『奇術』本就是子虛烏有,只要稍一涉及細節,非被呂淹看出破綻不可,當下只是搖頭推說不知。 見問不出什麼,呂淹也不再難為『和尚』,揮手讓他退下。 梁辛又結結巴巴地懇求了幾句,請呂淹給梁辛弄幾個氣泡來療傷,這才退出了巢室。 而後梁辛與涵禪撤消了『易鼎』,元魂各自『歸位』,老實和尚經歷了這輩子最驚險的幾個時辰,失魂落跑地跑回了自己的巢室,過了半晌,心臟仍狂跳個不休,臉色發青,怎麼緩也緩不回來了。 梁辛也『回到』了巢室之中,摸了摸小猴子的頭頂,抬手把它舉到了脖子上。香餌已經扔出去了,呂淹會不會上當、他能不能如願進入大眼,後面會接著發生什麼……梁辛也不再去白費腦筋去琢磨,平心靜氣,開始靜靜等待。 本來,島上的神仙相誰也不會想到,還有人能穿越混沌之海。梁辛靠著蟠螭相助『偷渡』巨島,出乎所有敵人意料,而梁辛本來就以身法見長,在整件事情中已經佔了絕大的先機。 可誰能想得到,甫一上島就遭遇煞時,重傷之下落入敵人手中,雖然靠著賈添的『護身符』暫時取信對方,但也僅僅是『苟延殘喘』而已,就連銀環都能看清局勢,明白他『死定了』。梁辛找不到『保命』的辦法,他破不了眼前的死局。不過,因為獲知島上最近發生的情形,卻讓他找到了一個『拚命』的機會。 等了好一陣,呂淹始終未至,倒是涵禪和尚,驚魂稍定之後,又發動『靈犀』,怯怯地來追問梁辛到底有何打算。梁辛正等得無聊,當下就當是『驗算』,把自己的想法給和尚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老實和尚平時都沒什麼主意,他自己的事情,從來都是別人怎麼說他就怎麼辦,可事關梁辛,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仔仔細細的幫著梁辛琢磨了半晌,突然驚呼道:「不妥,不妥」 梁辛被他嚇了一跳:「哪裡不妥?」 「呂淹的手段厲害,忤逆她的人都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我是說,她要學你的奇術,又何必非得讓你先演示一遍,直接抓了你來逼供,你、不止你,根本沒人能熬過她的酷刑。」 這一點梁辛也早就想到了,他倒不太擔心。就算是初入門宗的小道童也能明白,奪力之事再凶險不過,稍有差池就會引來滅頂之災,呂淹要『求術』,就一定會讓梁辛先『演示一遍』。 讓他『演示』的目的,不僅是看他到底會不會奇術,更重要的是推演相關細節,以便後面再逼問口供時加以印證。 足足過了一天,終於有了動靜,有神仙相來來請梁辛,將他帶到王台。等了這麼長時間,梁辛也不覺得太意外,明白呂淹自己也做不了主,要把他的事情拿去和大眼中的三位首領商議後再做決斷…… 王台之內,只有呂淹和那具傀儡屍體,呂淹並沒提及『抽力奇術』的事情,而是問起有關邪術爆發時中土的情形,梁辛如實回答,特別是那些未曾被邪術所擒之人的狀況,說得很仔細。反正賈添邪術無解,他解釋得再怎麼詳盡也沒關係,。 呂淹不時插口詢問,她本來也要想辦法破解邪術,是以對待此事也異常認真,等把每一樣相關細節都弄清之後,呂淹才呼出了一口悶氣,實實在在地對著梁辛搖頭苦笑:「邪魔賈添的草木法術著實了得,怕是不好解。」說著,她揮了揮手,岔開話題:「梁先生的傷勢,痊癒得怎樣?」 梁辛聳了聳肩膀:「和尚的天道神奇,立竿見影,讓我恢復了五成。剩下的傷…我是土行身,並無真元,要想痊癒也只有靜養,沒有別的辦法。」 「小小年紀,就得厚土真身、嫦娥勁力,著實讓人羨慕呢。」說笑著,呂淹轉入正題:「剛剛涵禪法師來找我,說梁先生手握有一門奇術,只要找到至純土行的怪物,傷勢就能立刻痊癒。」 梁辛不置可否,反問道:「島上有厚土真行的怪物?」剛問完,他又搖頭苦笑:「是我糊塗了,恩師早就說過,此間只有仙家與天猿。」 呂淹笑了起來,走到近前,伸手攬住梁辛的胳膊,神情親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說著,拉起他就向外走去。 這次呂淹也沒帶手下,和梁辛一起躍到蜂巢之外,忽然又停下了腳步,手拍額頭笑道:「忘了件事,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回來。」說完不由分說,放開他轉身又返回蜂巢。 可就在呂淹離開後片刻,一個神仙相突兀從半空現身,沒有隻字片語,直接天道出手古怪力量撲湧而至,彷彿一套萬鈞枷鎖,扣向梁辛。 旋即大群神仙相從四面八方現身,或神通大力,或天道法則,人人動手,攻殺而至。 事發突兀,全無半點徵兆,梁辛神情驚怒交加,身法卻毫不遲疑,彷彿早有準備似的,叱喝聲中『一步登天』,執念爆發,『想不到』頃刻成形,正套中第一個向他動手的敵人。下一個瞬間裡,敵人因果斷滅,從仙道高手直接變成三步修士,小魔頭毫不留手,一拳猛擊砸塌了對方的天靈 『彭』的一聲悶響,屍體摔落在地,梁辛卻毫不停留,身體陡轉起來,猛若鷹隼直接撲入大群強敵的陣中,與此同時仰頭對天大吼:「第一個」 身法如電,魔功玄奇,即便五成之力的梁辛,也不是普通神仙相能抵擋的,眨眼之後,又一個神仙相丟了修為,被梁辛一腳蹬碎了胸膛,而小魔頭在掉頭撲向下一個敵人的時候,再度放聲大喊:「兩個了。」 這是他在巨岩頂上和銀環的約定:殺人,報數 神仙相當然不知道他在給銀環報數,還道小魔頭在給自己打氣,殺一人吼一聲,惡戰之中也不算奇怪。 等梁辛『第五個』的吼聲響起時,右肩上中了敵人狠辣一擊,肩胛劇痛,整條胳膊都失去了知覺;『第七個』時,背心又遭重創,小魔頭嘔血……圍在梁辛四周猛打的神仙相,足足有兩百餘人,即便是全盛時,他也沒機會取勝,何況只剩下一半戰力。 這個時候,心中忽然響起了涵禪的驚呼:「梁磨刀,你怎麼了?」 在撤銷『易鼎』,元魂『歸位』後,兩個人身上的木刺都沒有拔出,以備隨時『靈犀』溝通,現在梁辛在挨打,老實和尚也有所感應,立刻出言相詢。 梁辛甚至能感覺到涵禪已經倉皇躍起,正從巢室中向外衝,當即制止道:「和尚莫動,坐回巢室。」 心語完畢,『第八個』的大吼響徹天空 和尚聲音倉皇,語調裡甚至帶了哭腔:「我、我不出去,他們會打死你……」 梁辛口中嘔血,心語的語氣卻輕鬆得很,笑道:「放心,我死不了,他們只是傷我,不敢殺我。這場『誤會』也在算計裡。反倒是你衝出來,會讓呂淹發現你我心有靈犀,那才真正死定了。」 涵禪的語氣略微放鬆了一點,詞不達意地問道:「挨打你也能算的中?算中了…幹嘛還要挨打?」 「要去大眼,就先得挨打,這是錯不了的。」 大眼特殊,呂淹要帶他去大眼不假,但她決不會帶一個『生龍活虎『的梁辛過去,進入靈穴之前,她要先把梁辛再打回到重傷。這樣做有兩個好處:第一重,傷得越重他就越好控制;第二重,傷得越重,梁辛就越需要『療傷』。 易位而處,梁辛自忖如果自己是呂淹,也會把要帶入大眼的『外人』先打個半死再說。 畢竟,呂淹想要學到他的『抽力』法術,不會現在就要了他的命,這群神仙相不是來殺人的,他們只打人。 梁辛對此也只能裝作不知,要拼盡全力去反抗,這樣更好,不用留手,殺一個就少一個。 惡戰之中,梁辛忽然晃動指訣,自須彌樟中取出自己所有的陰沉木耳,五盞黑鱗、數十片紅鱗……只取木耳,卻並未動用星魂,就把這些巨大凶刃當做暗器似的,集中一處,對準一個敵人擲了過去。一時之間破空聲大作,聲勢煌煌 現在他的本尊之力,遠遠大過星魂,全力出手時,就算投出一塊小石子也足以重創強敵,何況這麼一大片蠱家至寶,被他選中的那個神仙相不敢又絲毫大意,急速閃避,險而又險地躲過奪命一擊。 偷襲無效,梁辛眉頭大皺,身形急追而起,後發先至追上了自己擲出的木耳,雙手如電又把所用木耳收攏,繼而再度擲出 接連四五次以陰沉木耳發動強襲,可效果差強人意,僅只傷到了兩人,自己卻接連遇險,梁辛見這招不好使,就此收起怪刃,再度施展魔功,又和強敵廝鬥在一起…… 『第十三個』的吼聲響起時,他又連中幾道神通,全身筋骨欲裂,劇烈的疼痛彷彿一根根長刺,從四肢百骸中狠狠刺入血脈、刺入五臟、刺入腦海深處……梁辛身子軟了下來,從半空裡跌落。 此刻,梁辛還剩下少許力量,真要拚命,至少還能在殺掉對方幾人,不過這場戲已經演到十足,打得差不多了,他還要省些力氣,圖謀進入大眼後的事情,就此收斂剩餘體力,裝作透支模樣,無力再戰,閉目『等死』。 神仙相們卻戲碼十足,見他摔倒,不僅沒有收手,反而齊齊暴喝一聲,同時兇猛出手,無數惡力從四面八方匯聚而至,若不閃不避,就算是惡土真身,也會被挫骨揚灰 呂淹的意思,是要把梁辛打到瀕死一線、徹底脫力,可小魔頭的力量特殊,全靠身體並無真元,由此,即便是呂淹這樣的好手,也沒法子檢查他到底是不是還有殘剩的力氣……那便只有一個辦法了:必死境地下,梁辛能躲就說明他還有餘力;不躲不動,自然是脫力了。 靈元轟蕩。 惡力未至,而賁起的巨響已經足以撕裂耳膜,梁辛咬得牙齒發酸,拚命抑制住想要跳起逃命地本能,如果自己真耗盡了力氣、變成了個廢人,能進入大眼,又有個屁用。 就在眾多強敵合擊之力堪堪轟到他身體的剎那,突然一道身形掠過,呂淹現身。 胖女人身軀臃腫,速度卻快若閃電,怒聲叱喝著『住手』,從蜂巢中一掠而過,抓著梁辛的肩膀,拖著他避開了惡力襲殺。 不過,呂淹的動作還是稍稍的『慢』了一瞬,梁辛避開了要害,右腿卻被巨力的邊緣掃中,骨折聲清脆,腿骨斷成了七八截;而呂淹『救人心切』,『緊張』之下沒能控制好力道,抓住梁辛肩膀的手也太用力了些,把他的左肩鎖骨也捏斷了。 挨打、重傷,都在意料之中,想進大眼,就得出得起價錢,一腿一臂再加一身重傷,幸好羊角脆沒事,仍緊緊抱住他的額頭,一動也不敢動……它只是頭失了主身的頹廢銀環,誰也不會把它放在心上。 梁辛立刻疼的『清醒』回來,雙目血紅怒視呂淹,喉嚨裡卡卡作響,吐字不清,彷彿怒罵。 呂淹滿臉歉意,連聲安慰梁辛,繼而舉目,瞪向斥眾多手下,那些神仙相低聲辯解:見梁辛獨自一人在外面,還道他有所圖謀……正如梁辛所料,『誤會』一場吧。 接下來自然是呂淹厲聲叱喝一番,梁辛也由得他們去演去裝,心中催動靈犀,向老實和尚報了個平安,又叮囑他老實呆在巢室中,不可亂行亂動。 最後,梁辛對和尚認真囑咐道:「等我們走後,你再到戰場上來,距離蜂巢三百丈左右,地上會有一道長約兩丈的裂隙。裂隙細的很,你要仔細尋找。找到之後,向下挖掘六十丈,便能找到一隻大個的黑色鱗片,帶上這片黑鱗逃到巨島邊緣,跳進海裡去,會有蟠螭來接應你。」 不久之前,梁辛以陰沉木耳發動強襲,本就不是為了殺敵,只是想給老實和尚留下一件信物……剛剛戰局混亂,梁辛把數十片木耳扔來仍去,又配合身法穿梭殺敵,是以誰都不曾留意,其中一片黑鱗,被他削入地面,未曾再取出。 梁辛這就要進入大眼『做事』去了,不論他能否搗毀靈穴,事後多半還會連累到涵禪。涵禪是好人,梁辛能做的有限,也只有為他留下這件『信物』了。蟠螭通靈,見和尚抱著黑鱗跳下來,應該能明白梁辛的意思。 和尚諾諾應是,追問道:「我逃了,那你呢?」 梁辛應道:「不用管別的,你先逃進大海,然後就數數,從一數到一萬,一萬之後我若未到,你就請蟠螭起航載著你返回中土吧。」 和尚大急,想要再說什麼,梁辛笑著截斷了他的話頭:「就算我沒進入大海,也有別的辦法脫身,只是和你不同路,放心就是了。」 梁辛哪有其他的脫身辦法,不過是不願意和尚瞎操心罷了。 說完,梁辛又想了想,笑呵呵地對涵禪說道:「涵禪法師,多謝。保重。再會。」 涵禪沒太在意,只是反覆囑咐著梁辛小心,結結巴巴,詞不達意…… 呂淹這邊戲碼做足,揮手喝退手下,攙起梁辛,向著西方低掠而去,同時低聲對他笑道:「誤傷先生,抱歉的很。」 梁辛疼得呲牙咧嘴,明知故問:「還要去哪?還是請涵禪來幫我療傷要緊些吧。」 呂淹搖了搖頭:「涵禪的天道對傷勢有奇效,但總不如按部就班、煉元痊癒來得踏實,何況涵禪的力道有限,也沒法子幫你徹底好起來。」 梁辛在裝蒜,卻不是裝『傻』,聞言下略作『琢磨』便恍然大悟,喜道:「仙姑的意思…這島上真有體蘊至純土行的怪物?」 見梁辛滿臉喜色,呂淹目中的笑意,也愈發濃厚了起來。 大眼距離蜂巢不遠,充其量五十餘里,憑著呂淹的速度片刻即至……兩人的落足之處,是一片泥塘的邊緣。泥塘巨大,以梁辛的目力都無法望到彼岸,顯然這裡曾是一片遼闊大湖,如今乾涸了,才變成這樣一座大沼澤。 梁辛心知肚明,大眼應該就在這片泥塘的下面。 在泥塘邊緣,有幾個神仙相正在等候,其中一個人站在最前,長得獐頭鼠目,雙眼一高一低,鼻歪口斜,全無仙家氣勢,倒更像個混江湖的狗皮道人。 相比起別的神仙相,『狗皮道人』的相貌也算別具一格,其他人都是五官中的一官嚴重移位,他則是五官具做錯位,但都錯離的不算太嚴重,整張臉彷彿剛剛挨過一百記重拳,被徹底打歪了似的,不夠倒不得不說,他的長相最像人。 在中土時梁辛聽老虎提到過此人,知道他也是五大首領之一,喚作『平兢』…… 第四二三章 腐爛泥塘 第四二三章腐爛泥塘 見兩人到來,平兢快步迎了上來,先對著梁辛含笑打了個招呼,這才望向呂淹問道:「這位就是無仙仙師的高徒?」 呂淹點頭,笑嘻嘻地替兩人引薦。沼澤前其他幾個人都是平兢手下,五大首領中的另外兩個並未現身。 無論是神仙相還是梁辛,言辭間都客氣得很,說笑了幾句,平兢伸手指向羊角脆:「大眼內的怪物性情不穩,這頭小天猿下去不太妥當,梁先生要是信得過咱們,就把它留在外面,自會有人照顧它。」 這一趟下去,梁辛自忖凶多吉少,可是把小猴子自己留在上面,它也是死路一條。 呂淹已經把有關草木邪術席捲中土的諸多細節,都問得一清二楚了,對神仙相而言,梁辛現在只還有『抽力奇術』這一項用處。 在呂淹等人的算計裡,進入大眼後,就給梁辛一頭土行怪物來『療傷』,呂淹等人自忖,憑著他們見識,只要觀摩過梁辛的施術,就能對這門功法揣摩出個大概,再嚴刑逼供去追問細節,仙家的拷問手段更不在話下,想要得到梁辛的奇術也不是什麼難事。 梁辛早在『佈局』之初,就基本猜到了對方的做法,現在他心裡再明白不過,呂淹根本沒打算讓自己再活著上來,要是把羊角脆留在外面,只怕他們前腳進入泥潭,就會有人過來捏死小猴子…… 一起下去,凶多吉少;留在上面,死路一條。梁辛如何肯捨了羊角脆,費力搖頭:「小天猿得隨我一同下去,我療傷時要靠它幫忙。」 平兢皺眉,打量了羊角脆一陣,回應道:「小銀環心思通靈,手腳麻利,身邊無人、又需要有人幫手的時候,它倒的確能派上些用場倒。不過,梁先生可忘記了,咱們幾個可不都在你身邊麼?小猴子能做的,我們都能做得來,到了下面,梁先生若需要幫手,就直接吩咐我們便是了」說著,他笑了起來:「乾脆,你就把我們當成小天猿就是了,仙道一家,全不用客氣。 梁辛看了平兢一眼:「它能做的,你們都做得來?」平兢從容點頭,不過還沒等他再開口,梁辛就也笑了起來:「它啐我一口我會暴怒發狂,你成麼?要是你也能把我啐急了,還真就用不著它了。」 平兢一時語塞,愣了愣神隨即問道:「梁先生的抽力療傷之術,還要暴怒發狂才能施展?這個…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梁辛張口反問:「你們可知『執念』?」 平兢不置可否,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梁辛繼續說下去。 「仙獸之力與生俱來、承天造化,奪力是逆天之事,要靠施法之人以執念擊破天道才能成功。執念從何而來?要靠小猴子的口水幫忙,狂怒之下,我才能有執念。」 憑著梁辛的見識,就算再惡補一百年法術基礎,也休想能編出一套能瞞過神仙相的功法,唯獨『執念』,是乾爹不悟天反修人間道領悟出來、逆天而行的道理,神仙相雖然見識廣博,可是『執念』之說,與他們生平所學截然相反,連想都不曾去想過的。梁辛把這套道理搬出來,唬人再好用不過。 修天高手,無論奸詐善良,在骨子裡都有一份對功法、修煉的癡迷性子,否則也不可能有所成就,梁辛的『執念能夠擊破天道』,落在呂淹、平兢這些絕頂人物耳中,就彷彿一串驚雷,一時間全都有些恍惚了……他們畢生所求,都是在悟道、解道,而『執念』一說,乾脆就是在破道,憑著他們的見識,幾乎馬上就能想到,如果按照這個道理去修煉下去,雖然未必能夠登仙飛昇,但也極有可能達到另一種神奇境界…… 過了片刻,平兢還沒回過神來,開口問出一連拋出五六個問題,去追問有關『執念破道』種種細節,梁辛卻面露不悅,搖頭不語。別說修天流派,就是江湖武道也有門宗之別,談上兩句大道理無妨,但追問功法細節,就犯了忌諱了,梁辛當然不會再什麼,何況平兢的那一串問題,至少有一半小魔頭連聽都聽不懂,出聲就得露破綻。 呂淹從旁邊咳嗽了幾聲,平兢這才一驚而醒,連連笑稱失禮,梁辛沒再去和他假惺惺地客氣,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抬了抬懷中的羊角脆,問平兢道:「我得帶著它一起下去,沒問題吧?」 平兢卻還有些猶豫。 他們在大眼下養出了大群五行怪物,事情也正如銀環大猿猜測的樣子,五行怪物戾氣深重,敵我不分,要想驅馭它們殺敵,非得先施法將其點化、讓它們認主不可。 『認主』之術尚未完成,眾多五行怪物凶性未退,且怪物的元魂都是由天猿塑造,這個時候貿然放一頭小天猿下去,雖然說是失了主身、喪了記憶的小猴子,可它畢竟是頭銀環,說不定就會引出什麼大禍。 平兢神情躊躇,反倒是呂淹等得有些著急了,揮手道:「隨便找個人過來,幫梁先生抱著小猴子大家一起下去。」這是個折中的辦法,小傢伙能隨同眾人一起進入大眼,但是被其他的神仙相抱著,就算下去也沒機會造次。 其實,對方如果決意不帶小猴子下去,梁辛全無一點辦法。他的借口是羊角脆的口水,憑著神仙相等人的手段,有的是法子解決這事,大不了從外面接上幾滴猴子口水,不帶猴子只帶口水就是了。 不過,呂淹是最早接觸『梁辛會抽力』的人,這個消息是老實和尚頭透露過來的,呂淹先入為主,認定此事是真的,由此,她對諸多細節也就不再太過分追究了,只想著盡快下去,見識『奇術』、奪取奇術…… 平兢認可了呂淹的辦法,對著身後的一個手下做了個手勢,跟著對梁辛笑道:「先生莫怪,我生來就是這副謹慎性子,島上兩千仙家,可要是論起膽小,我排不了第一,也能數到第二。」 梁辛笑了笑:「那你肯定是第二,涵禪和尚的膽子可比你還要更小得多。」他也沒再多堅持,只要羊角脆還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就好,說話的時候伸手拍了拍小猴子的屁股,羊角脆通靈,明白現在不是撒嬌耍賴的時候,乖巧跳入走上來接應的神仙相懷中。 平兢倒是有話必應,先『咦』了一聲,繼而笑問:「梁先生還知道涵禪法師的性子?」 梁辛表情不變,心裡卻微微一動,聽狗皮道人的意思,呂淹竟沒把自己與涵禪是救識的事情告訴他。 這個時候,呂淹從旁邊咯咯脆笑著,插口打斷了兩個人的閒聊,不容梁辛去說什麼,指著平兢罵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平日裡畏畏縮縮,總好像要被老天爺收去似的,不像個男人」 平兢沒把涵禪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在乎呂淹的笑罵,只是搖頭笑道:「天生的性子,改不了了,再說咱們修仙望道,本就不分男女了,下去了下去了,外面這風吹得我骨頭都酥了」說著,他又轉頭望向那個負責抱著羊角脆的神仙相,囑咐了句:「照看好梁先生的仙寵,若是它掉了根毛,你那身人皮可也保不住了另外,小銀環的口水,可是要命的東西,你要小心些,沾上了口水,你自己發瘋也就算了,別誤傷了小猴子。」 羊角脆的口水能讓萬物發狂,當初在猴兒谷深潭,倖存的神仙像就是靠著它來激發最後的力量,以求突破最上層的織錦。那個神仙相是賈添十八同門之一,連他都擋不住羊角脆『一啐』,何況其他神仙相。至於女魔呂淹,因為她的功法特殊才不懼羊角脆的口水,算是個特例。 平兢也不是隨意點選的,他派去抱羊角脆的那個神仙相,是他一眾手下中心志最為堅定的一個,就算被小猴子『啐了』一口,發狂也會比著旁人慢上片刻。就這個『片刻』,已經足夠其他人有所反應了。 而且這個手下的天道也有獨特之處,喚作『方寸大亂』,籠罩範圍裡萬象混亂,方圓扭曲,就只有主人能夠從容進退。算起來,『方寸大亂』不是殺人的本領,而是困敵的手段。就算此人在大眼中誤中口水,別人又控制不及,他發狂發瘋,施展出來的天道也不會對靈穴造成傷害。 就從派個人去接猴子這點小事來看,平兢說自己膽小謹慎,倒也算實事求是了。 隨即平兢對呂淹點了點頭,不再廢話,一個魚躍,率同手下直接跳進了那座巨大泥塘。呂淹也抱起梁辛,緊隨其後…… 進入泥塘之後,梁辛才恍然發覺,泥潭看上去凝滯不動,深處卻暗潮洶湧,無數亂流互相糾纏,其勢與巨島上的五行勁風毫無差別,各種行屬的巨力裹挾著泥流呼嘯澎湃,若修為差些,陷在淤泥中就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或許是怕傷害了大眼,一眾神仙相都不施法開路,只以真元護身,好像一條條大個的泥鰍,搖身擺腿穿梭而下,呂淹也不例外,而且她的真元就只護住了自己,全不管手上的梁辛。梁辛還殘餘了力氣,可這些力道是他發難的關鍵,決不能提前暴露,此刻也只能閉氣,任由腥臭淤泥衝入七竅、裹滿全身。 但是才過了片刻,梁辛就『受不了』了…… 此間惡臭不同於南疆西蠻中的爛泥沼澤,也許是位置特殊的關係,下潛之中梁辛真就感受,身邊的這重重爛泥中,腐爛得不是樹木、不是血骨,而是一個乾坤、一個世界。可怕的也不是熏天臭氣,而是臭氣中蘊藏的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森冷。 只是感覺……但是這種感覺真就侵入了梁辛的骨髓深處,帶來的痛苦無法言喻,不疼不癢,卻憋悶欲炸,難過到甚至想要以死解脫 遼闊泥塘,本是一座巨大湖泊,從大眼成形的那一天起,大湖便告存在,輔佐『天意』護佑靈穴,後來大眼日漸枯萎,湖泊也隨之乾涸,經歷無數年頭化成了這座沼澤……換個角度來看,在魯執篡改靈元大脈、猴兒谷大眼成形之後,中土世界就已經改頭換面,它變成了一方新天地,再不是以前的舊乾坤。在這座沼澤中腐爛發臭的,正是那舊世的氣數。 薰入四肢百骸的,不是什麼臭氣,而是源自天道的不甘。如果是普通修士,或許只覺得壓抑難耐,可梁辛的身體特殊,他的靈覺甚至比著天道高手的靈識還要更強,那份窒息的感覺也就來得尤為強烈。 更麻煩的是,梁辛修行的死『天道破綻』,游騎在悟出『想不到』、有了自己的魔功之後,他也就變成了一個『漏洞』,成了天道下的異數;爛泥中蘊藏的那種古怪氣勢,則是一份早已枯萎卻永不甘心的天意……小魔頭與爛泥塘,天生的對頭。 梁辛有內息,淹在海裡、埋在土裡都不會死,但是現在的情形根本就不是呼吸的問題,泥沼中的惡臭對他而言,就像是一重劫數,侵入骨髓血脈,讓他只想拼出全副力氣去掙扎抵抗。 但是梁辛不能動。 神仙相不肯施法,在泥流亂湧之中『游』得緩慢,梁辛何嘗不明白,這也是神仙相對自己的試探,來探他是否還有餘力。 唯一的辦法只有苦苦隱忍,強撐著不去調運體力抵擋泥中的『絕望』 這其中的痛苦只有梁辛才能體會,就彷彿一個會游泳的人,非要把自己溺死在水中。以前無論是練功還是遭遇凶險,他都要用心智去支持、發揮本能,調運出最大潛力;此刻恰恰相反,他要用心智卻壓制本能……我會游泳,但我就是要『溺死』自己。以前梁辛與環境鬥,與強敵鬥,而這一次,他在和自己鬥。 正苦苦堅持之際,心中忽然響起一陣輕緩地禪唱,涵禪與梁辛『手足相連』,發覺到身陷痛苦,當即唱誦**,助梁辛清心平念。 涵禪全不瞭解梁辛所處的狀況。梁辛正在調運全副精神,來壓制本能的掙動,以防被敵人看破他還藏有餘力,他在用心神意志與本能苦鬥,只怕自己的心念不夠堅定、情緒不夠兇猛,又哪能去平心靜氣? 和尚的經唱中,禪意瀰漫,要人『順其自然』;可梁辛的『順其自然』,就是調運隱藏體力去游去抗梁辛在『逆』,涵禪則要他順,和尚是好意,卻不知自己給朋友幫了一個大大的倒忙。 梁辛怒聲心語:「和尚住口」 禪唱毫不停歇……涵禪實在,生怕自己幫不到梁辛,竟是在入定誦經,別說只是『手足』靈犀,此刻就是有人用刀子扎他,老實和尚都不會有任何反應,想要他停下?要麼殺掉他,要麼等他把那本清心大咒唱完。 沿著毛孔攻入的『絕望』本已難耐,心底傳出的靡靡禪音更是在不停『勸他放棄』,梁辛又哪能甘心。運力相抗不過是轉動一個心念的事情,可自己小心保留下來的這點力量,已經是他唯一的本錢了,一旦『花』出去,就再沒『翻本』的機會了。 老實和尚佛法稀鬆、修為一般,但是不管怎麼說,涵禪也是慧根、徹悟、飛昇的人物,清心普善的大咒由他全心全意地唱響之下,挾帶的力量著實了得,幾乎是逼著梁辛放棄。 而小魔頭的諸般性格中,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唯獨有一份執拗。 沒有和尚搗亂的時候,梁辛還是在『忍』,雖苦不堪言但並沒什麼怒氣;老實和尚開始唸經之後,小魔頭打從心眼裡泛起一股怒氣,倒不是恨和尚,而是賭氣……和這件事賭氣,越是沒得忍,他就越要再忍一忍。 梁辛較真、較勁,和自己……用心念壓抑著本能,用心念對抗著身體的躁動,拼到極處時,心念又何嘗不是一種執念。梁辛不知道自己潛入泥塘多久了、更不知自己還要忍耐多久,到了後來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忍,所有的念頭都合併在一起,只為戰勝那份身體躁動的本能。到了這個時候,他正在做的事情、正在打的這場『惡戰』,已經和其他人再沒有了一點關係,只是為斗而鬥,他這次要鬥的,就是他自己。 從苦熬到不服,因為不服所以繼續苦熬,梁辛調用了所有的精力,心神都集中在體內,硬抗本能、抵禦禪唱,全然忘記了身外的情形。他不知道,抓住自己的呂淹已經停止了下潛,正在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著他。 不止呂淹,平兢也轉回身,目光緊盯梁辛。 如此過了良久,平兢緩緩點頭,雖身處爛泥叢中,但他修為驚人,仍能夠傳音入密:「看樣子,他是真正重傷脫力了。」說完,又對著呂淹比劃了個『繼續下潛』的手勢:「成了,下去吧,別真把他憋死在這裡。」 在神仙相眼中,梁辛雙目緊閉,臉色痛苦,四肢僵硬身體微微顫抖,偶爾會蕩起一陣劇烈痙攣,分明就是脫力閉氣的徵兆,又哪想得到梁磨刀的真實境況。 呂淹卻搖了搖頭:「哪會那麼容易死,再多看一陣,以求穩妥。」 平兢笑著應道:「剛還笑我凡事太小心,你可比我還要謹慎。」 呂淹也笑了,嘴唇嗡動正想要說什麼,忽然神情劇變,就像一頭被突兀拔掉頭須的蝦子,肥胖的身體猛躬,縮成一團劇烈顫抖。她的五官也隨之扭曲變形,抽搐中,『啵』地一聲輕響,一顆右眼竟在毫無徵兆中爆裂開來—— 還是《歡喜仙》,連續報道中? 週日豆子推薦這本書,有同學在看過去之後,回來問:書評裡說作者『大笑半聲』是『水MM』,是馬甲,書評裡還有一堆大神,烏泱烏泱地,跟年會賽的,這個作者,他是誰,他是誰? 咱認真回答:他是水MM……善水,也叫水善,此人與張小花勾肩搭背,他們兩個在對著鏡子刮鬍子、數白頭髮的時候,覺得自己還很少年,就成立了正太聯盟,小花是聯盟大頭領,善水是聯盟大當家……他的上一本書是《史上第一妖》,他的第一本書是《召喚大領主》。 《歡喜仙》就是水MM寫的,其實真不用多說了,善水的書,無論文筆、創意還是情節,都是響噹噹的,強烈建議大家去看一看,另外還是呼籲下,新書其間,收藏和推薦是最重要的,如果看得開心,千萬別忘了這兩件事。 謝謝大家 第四二四章 方寸大亂 第四二四章方寸大亂 毫無徵兆之中,呂淹突然受創,隨行的幾個神仙相都大吃一驚,平兢應變奇快,甫一出事便閃身而至,一隻手扶住呂淹,另只手凝聚巨力,向著呂淹抓住梁辛的那條胳膊斬去。 見呂淹不妥,平兢便認定是梁辛搗鬼,可梁辛會『奇術』,平兢還捨不得殺他,同伴也不能不救,所以出手之下,竟是去斷呂淹的胳膊,以求分解開兩人間的聯繫。 可他萬萬不曾料到,還不等他斷掉呂淹的胳膊,後心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呂淹的左手,洞穿了他的後背,直接挖出了他的心,捏碎。 呂淹笑聲歡暢:「捨了一顆眼珠,換來平兢上仙的性命,這個價錢合適得很。」 梁辛已經摒絕外物,連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了,又哪能去暗害別人。 身體抽搐、眼珠爆碎也不過是呂淹的戲碼,引平兢來上當。 心碎,生機已斷,平兢卻還一時不死,費力地轉回頭,神情裡滿滿都是驚訝,目光渙散地望向呂淹…… 泥潭之中不止兩大首領,另外還有幾個神仙相,乍遇巨變,人人面露恐懼,不過誰也沒敢貿然動手。這幾個人都歸平兢管轄不假,但神仙相服從的是等級、實力,對自家首領和毫無愛戴之心,更不會為了首領去拼自己的性命。 何況,這幾個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呂淹的對手,想反抗就只有被碎屍萬段一個下場。 呂淹隨手將手上的爛肉甩進身邊的泥沼,單目冰冷,一一掃過其他幾人,見他們只是戒備,並無立刻動手之意,滿意而笑,說道:「抽力之術,你們也可學,每人可分得百頭土行獸。」 幾個神仙相立刻面露喜色,根本不再去看平兢一眼,紛紛對著呂淹躬身施禮,連聲道謝。 呂淹不再理會他們,轉目望向垂死的平兢:「不用這副神情吧?老大、老2都在閉關,沒半年工夫都出不來。只剩咱們兩個,下面那麼多土行獸,誰也不捨得分出去一半不是。你真就一心一意等著和我平分、沒想過要除了我獨佔那些大力?我可不信。」 平兢的神情忽然變了,蒼白依舊,但驚愕不再,換以滿臉苦笑:「我還以為,你至少要先驗證了姓梁的真會『抽力奇術』,才會向我動手…而且我也沒想到,你真下殺手。」 呂淹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這麼說…你是打算著,在見識過這小子的本領後,再來殺我?」 平兢毫不隱瞞,點頭道:「不錯,我的確準備了些手段……」 「所以啊,我得早點動手,得趕在你前面不是。」 平兢喘息道:「你就沒想過,要是姓梁的不會那門奇術,豈不白白殺了戰友。」 呂淹的笑意更濃了:「那道抽力的古怪本領,姓梁的是一定會的,這件事我比你有把握得多。」說著,她故意壓低了聲音,神秘做作地笑道:「梁辛會抽力奇術的事情,是涵禪和尚告訴我的」 神仙相現存四個首領,其中兩人因為『點活』怪物消耗甚巨,暫時閉關修養,現在大眼中的事情都由平兢主持。呂淹在找平兢商量『從梁辛處奪取抽力功法』的時候,就已經議定,『平分』掉大眼中的土行怪物,當然,兩個人誰也不會眼睜睜看著那麼大的力量被別人分走一半,心裡都盤算著對付對方,獨佔奇術、巨力。 但是呂淹在向平兢說起『抽力奇術』時,隱瞞了一個關鍵。 她沒告訴平兢,自己是通過老實和尚得到的這個消息。這一來平兢對梁辛會奇術之事便還是將信將疑,他安排好對付呂淹的手段,也都放在梁辛『演示』過後…… 兩個人都存了獨佔大力、對付對方的心思,同時也都加了些小心,提防著對方會動手。可平兢算錯了一步,沒想到呂淹現在就會動手。 而呂淹為求逼真,是真的引動真元逆沖心脈,不惜自殘重傷,那顆眼中也是因此而爆裂,若非真正受傷,又哪會引得平兢上當。 論修為戰力,平兢高於呂淹;論心機應變,也是平兢勝出,但惟獨一樣平兢不如呂淹:對自己人時,他不如呂淹心狠手辣,所以一敗塗地。 平兢為了對付呂淹安排的手段,根本沒來得及派上用場……不過他的安排,也僅僅是制服呂淹,並非直接殺掉對方。 平兢一敗塗地,再無返回的餘地,臉上只有慘笑,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什麼,可費力半晌,只憋出了幾聲渾濁地咳嗽。 呂淹毫不著急,笑嘻嘻地望著他:「別惶急,平心靜氣,歸攏真元,想說什麼自然也就說出來了。」聲音剛落,平兢的身體忽然抽搐了幾下,胸中最後一口氣散去,撒手人寰。 見他死了,呂淹卻愣了愣,幾大首領相處無數年頭,彼此之間再熟悉不過,呂淹無比篤定,面前的平兢雖然被挖心,但絕對還有一次反撲之力。 呂淹知道,平兢表面扯東扯西、暗中則在積攢力量,到臨死前會有凶狠一擊,或向她,或向梁辛。正因如此,她才不捨地立刻殺掉平兢,她要等。 等平兢的瀕死一擊出手。 直到暴起發難的最後一刻才發現根本都是徒勞……一想到那時平兢臉上的不甘、眼中絕望、失落,呂淹就打從心眼裡覺得那麼高興。 即便兩人份屬同袍,無冤無仇,呂淹也還是覺得開心。 可平兢死了,氣絕、力絕、生機斷絕,沒再做任何反抗,就那麼死了。 泥塘深處亂流洶湧,眨眼間平兢的屍體就濁浪捲走,消失不見,呂淹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手中用力,抓牢了梁辛。女魔明白平兢在死之前,必定已經發出了最後一擊,只不過她不知道,對方的那一擊,打到了何處。 呂淹不敢亂動,又等了一陣,見始終沒什麼動靜,漸漸放下心來,對著其他人揮手道:「我們下去吧。」 那幾個人已認呂淹為主,喝應中紛紛轉身繼續潛游,唯獨一個人——抱住羊角脆的那個神仙相,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神情並沒什麼特殊,但一雙手卻青筋暴露,簌簌顫抖個不停,顯然是在『較力』,彷彿懷中抱著的不是一隻小猴子,而是整座苦乃山。 而呂淹見到他這副樣子,卻陡然顯出了一份驚駭她終於明白了,平兢的最後一擊究竟是什麼…… 能夠成為神仙相的首領,手段自然有過人之處,平兢手中掌握的天道,喚作『失魂落魄』,這是一道針對魂魄元神發起攻擊的厲害手段,不論修為高低,只要被這重天道所侵,立刻會變成『活屍』、『肉樹』,被抹掉魂魄,就算體內藏著再雄渾的真元也沒用了。 呂淹始終在防備著他的天道,可女魔不曾想到,也許是在大眼中連續施法的淬煉,也許是死得不甘所以超常發揮,又讓平兢的『失魂落魄』有所突破,瀕死前的一擊,是……奪舍。 不是真正的『奪舍』,只是拘押住對方的元神,逼著此人替自己做一件事情。僅僅一件事情而已。 平兢不是等閒之輩,雖然死到臨頭,心神仍未散亂,明白自己不可能能傷到呂淹或者梁辛,所以他把最後的手段,用到了那個抱著羊角脆的手下身上。 子虛烏有的抽力奇術,需要小猴子的口水才能激發執念、成術。神仙相不知道這番話只是梁辛的胡說八道,還道確有其事。 島上就只有這一頭小銀環了,只要殺掉羊角脆,抽力法術再怎麼神奇也無從施展,平兢最後的心願就是讓呂淹美夢落空,他最後的反擊,是『奪舍』神仙相,捏死羊角脆。 小猴子危在旦夕,之所以現在還沒死,居然也是托了平兢的福 如果是其他手下來抱羊角脆,早在呂淹發現異常前,小猴子就已經死於非命了。可是當初平兢為了防止銀環口水會引起手下狂怒,特意挑選了一個心神最堅定、心緒最不易比外力干擾的神仙相。也正是因為此人心志堅定,對平兢的『奪舍』也反抗得異常強烈。 被平兢攻擊的那個神仙相倒是和梁辛現在的狀況有幾分相似,無法喊叫無法稍動,把全副心神都投入進來,去控制自己的身體,對抗奪舍……他無意去保護羊角脆,只是『有人奪舍』,想要強行控制他的身體,不管對方想要做什麼,本能使然他都會拚命抗拒。 羊角脆的心思全都發在了梁辛身上,圓溜溜的眼睛裡儘是關切,一眨不眨地看著主人,全沒發覺自己正身處險境。而抱著它的神仙相也到了極限,再也堅持不住,元神瞬間鬆動,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雙手凝力向著羊角脆猛擊而下 呂淹大驚失色,小猴子還在對方懷中,女魔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引動神通去轟殺此人,唯有奮起身法,向著對方飛撲而去。 羊角脆就坐在人家的懷裡,那個神仙相要殺它,不過是『抬手之勞』;呂淹距離他們還有十餘丈的距離,遠近相差懸殊,即便呂淹的修為高出許多、速度遠勝對方,但她先前也自受傷,想要救下猴子非得全力施為不可。女魔當機立斷,暫時放開梁辛輕身衝刺。 所幸,還是呂淹技高一籌,就在神仙相猛下殺手,堪堪擊中羊角脆的剎那,從對方懷中搶出了羊角脆。 小傢伙根本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子一輕,就被胖女人給抓走了。 呂淹的動作不停,在救下小猴子後,五指翻花般一轉,一片乳白色的光芒暴現,狠擊對方胸口她分不清平兢的『奪舍』,究竟能控制那個神仙相多久,乾脆殺掉了事。 那個神仙相一擊落空,未能殺掉羊角脆,『奪舍』之力便告消弭,整個人也清醒回來,全沒想到才恢復清明,身前白光閃爍,滅頂之災近在眼前,惶急之中只顧著保命,想也不想立刻祭起手中的那一重天道:方寸大亂 方圓扭曲,萬象混亂,泥塘深處本就亂流洶湧,再經『方寸大亂』一攪,更變得混亂無邊不過,此人與呂淹相差太遠,縱然發動了絕學,也沒能逃得性命,剎那功夫呂淹就破掉了他的天道,繼而輕巧一擊,把他的腦殼打得片片粉碎。 神仙相被奪舍殺銀環、遇強襲、天道出手、被敲碎腦殼;呂淹發覺手下不妥,捨梁辛而急衝、救下小猴子、破除天道直到殺掉對方。一連串的變化兔起鶻落,僅只發生在一個呼吸間的事情。 呂淹救下了小猴子,就等若保住了自己的『抽力奇術』,心情大好,伸手把羊角脆的腦袋捏的卡卡直響,咯咯地笑道:「小畜生…」才剛說了三個字,她就神情再變,猛地閉上了嘴巴……梁辛不見了 剛才為了全力撲襲,呂淹暫時放開了梁辛,縱然泥沼中亂流激盪,但『丟掉』片刻也不會被沖走太遠,呂淹有把握能把他再找回來,可她就忘記了,那個神仙相的天道,該死不死剛好是『方寸大亂』,雖然只發動了短短片刻就被破掉、沒能傷到人,但卻把泥沼攪得徹底亂了套,梁辛也不知被亂流衝向了何處。 大眼上的這片稀泥塘,與乾坤氣數有關,其間不僅亂流洶湧,五行混亂,更『渾濁』得一塌糊塗,就算是天道高手,靈覺也無法遠涉,梁辛只被衝開得稍遠一些,呂淹就沒辦法再去找到他 呂淹抓著小猴子,在附近迅速穿梭、游弋,又哪裡找到得到梁辛,胖女人恨得幾乎快要咬斷了自己的牙齒,全無半點仙家風儀,破口大罵已死的平兢,全不去管是她偷襲、害人在先。 平兢已死,聽不到呂淹的惡罵,不過,若他泉下有知,也當會苦笑搖頭……造化弄人,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吧。當初他特意選了個心志堅定、且天道對大眼無害的手下來抱小銀環,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就是因為此人『心志堅定』,把自己的『奪舍一擊』拖延了半晌,沒能殺掉小猴子;而此人的特殊天道,又把泥沼攪得大亂,這才搞得呂淹『弄丟』了梁磨刀。 呂淹找不到人,也不再一個人徒勞忙碌,轉身又向上游去,離開泥潭返回蜂巢,不長一段功夫,巢穴中的神仙相,除了幾個身有要事之人外,盡數趕到入泥塘,縱身其間,奉呂淹號令來尋找梁辛。 涵禪沒來,還在巢室中唸經,一心一意地『害』梁辛,沒聽到呂淹相召,呂淹也不管他,反正也不差和尚這一個人—— 梁辛現在的狀況和涵禪也差不多,早已摒棄萬物,對身外事一無所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脫離開呂淹的控制,正被泥塘亂流帶著亂衝亂滾……他全副心神統一專注,拼勁全力來壓制本能。現在,要他甦醒過來也只有三種可能: 其一,離開泥塘,梁辛不再受『腐爛氣數』的折磨,想要發力抵抗的本能不再,也就不用再以意志去壓制身體,自然會醒來;其二,在泥塘中,本能戰勝心志,開始發力掙扎,心志潰敗時,五感恢復,神智清醒。 其三,心志,戰勝,本能。真正打贏這一仗。 最初梁辛在『泥沼惡臭』的折磨中強自忍耐,不去發力掙扎,是為了瞞過呂淹,保存下最後的一點力量,進入大眼搗亂;而後,和尚念起『清心普善大咒』,梁辛就開始賭氣、較勁,他的心思簡單得很:我還就不信了,我自己的手自己的腳,我會控制不了? 從頭到尾,他都在堅持,為了『瞞力』也好,為了『賭氣』也罷,不管原因如何變化,堅持始終不變。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沒去想、當然也顧不得去想,自己正在『堅持』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泥沼深處暗無天日,梁辛忘卻天地只顧壓抑身體,從不間斷的劇烈抗衡,髮膚、骨骼、血脈憋悶欲爆,剩餘的體力始終在蠢蠢欲動,心念強壓,一次次驅散力量……如此過了不知多久,終於,在最後一次拚命壓制之下,梁辛猛覺得腦海中爆發出一聲銳響,眼前精光亂顫,就好像被捏住了口鼻、摀住了眼耳,卻狠狠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整個人都彷彿在瞬間裡爆裂了開來。 劇烈的疼痛,從胸腹間升騰、衝撞,連同五臟六腑,血脈筋骨一起被攪了個紛紛碎碎,頭顱也彷彿瘋長出千根長針,竄刺入腦,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去掙扎,甚至連一下抽搐都沒有,此時若有人接近、望去,除了臉色如紙、蒼白嚇人之外,他就和沉沉熟睡時一般無二。 梁辛一動不動,他要贏。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和誰打、誰爭,可他要贏。 劇痛來得突兀,消散地也奇快,短短幾個呼吸間後,梁辛猛地清醒了回來,五感回歸,神智清明,四下裡泥沼亂流撕扯不休,薰人惡臭依舊,身處其間仍難受異常,可自己的身體,卻變得…變得不一樣了。 並無不適,相反,還有些輕快舒暢,可梁辛也只能感覺到自己變了,卻不知變化究竟在哪裡。他能確定的也只是,自己打贏了自己,心志徹底壓到了掙扎的本能,殘剩的最後一份體力保留完好。 平心而論,梁辛自己也糊塗得緊……就在他剛剛甦醒後片刻,心底忽然傳來了一聲倉皇呼叫:「梁磨刀,你還在?在哪裡?」 第四二五章 土行惡獸 第四二五章土行惡獸 梁辛不知道,自己在泥沼中整整呆了二十多天。和尚的清心普善大咒早就念完了,隨即從其他『仙家』口中得知梁辛『丟了』,再發動靈犀去聯繫,但小魔頭已經陷入『自主境』,對他全無回應,和尚急得想哭,也跳進沼澤四處尋找,同時『靈犀』呼喊就從未間斷過。 梁辛才剛剛回應了句『我無妨』,和尚就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 『靈犀』重建,和尚能夠確定梁辛的位置,立刻就要趕來接應,梁辛趕忙制止住他,要是讓和尚『找到』自己,在呂淹看來未免也太巧了些,難保她不起疑竇。 和尚還不放心,心語道:「那你的傷勢怎樣了?我現在過去幫你療傷,然後再離開,不被別人發現就是了」這個提議倒是讓梁辛心中一動,在泥塘裡憋了二十多天,自己跟自己打了個糊塗仗,雖然是贏下來了,但身體也沒有絲毫改觀,重傷依舊,體內只剩下一成左右的力氣。而且此間亂力穿梭,這些天裡給了他數不清的『重擊』,所幸他是陷在泥巴裡,土性相承,惡土身能將加身重創的傷害分攤出去不少,要是在島上的怪風中,他早就被挫骨揚灰了。 可即便如此,梁辛的傷勢也加重了不少。不過傷勢加重,是自己的內傷,那些外傷在這二十多天裡,倒是盡數痊癒了,包括一臂一腿的骨折,現在也初步接合,至少能無礙活動了。 五臟六腑都傷得不像樣子,要是能被和尚的天道救治一下自然好得很,但在猶豫片刻後,梁辛還是搖了搖頭,沒讓和尚過來。 現在泥塘裡有兩千個神仙相『游來游去』,別看這麼久都沒人能找到他,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有神仙相出現,萬一撞見和尚正給他療傷可大事不妙。 梁辛只是怕事有湊巧,會連累了和尚。不過他不知道,就是自己這一『小心』,無意中又躲過一劫……要知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比起剛剛得知『梁先生會抽力奇術』時,呂淹已經平靜了許多,對『奇術』的事情也反覆推敲過多次,雖然她仍篤信此事是真的,但也加上了一份小心,在和尚進入泥潭後,她就安排手下加以監視,要是涵禪真過來找梁辛,呂淹馬上就能知曉,憑著女魔的心思,很快會猜出兩人有某種聯繫,如此一來,什麼圖謀都白費了,小魔頭與大和尚也只剩下死路一條。 勸住了涵禪,梁辛又問起有關經過,有關首領相殘的事情涵禪全不知情,他只知道,呂淹人在大眼之內,羊角脆也在她的手中。 本來梁辛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趁著現在的機會自己潛入大眼,但呂淹也在靈穴中,自己潛進去也還是會碰到她,還不如被人『發現』、被帶進去來得更『順理成章』。 當下梁辛告訴涵禪『瞎游』就好,自己則『隨波逐流』,一邊撞大運似的等著別人來發現自己,一邊檢查、試探著自己的身體…… 心念戰勝了本能,他對身體的控制也真正到了極致,很快梁辛就發現,自己的身法更上層樓,無論靈覺還是應變都增強許多,可也僅止於此,在魔功上,『想不到』還是『想不到』、『來不及』更沒有絲毫變化。 他自己也沒法確定,這次究竟是不是個突破。不過梁辛有個優點,他喜歡動腦筋,但只限於自己有能力去思索的事情。對於那些沒法確定之事,他從來都是『淺嘗即止』,懶得多想。 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搗毀大眼,不把這處靈穴毀掉,小魔頭哪能善罷甘休。 又『漂了』大約四五天的樣子,終於,不遠處泥流滾蕩,一個雙眼幾乎長到太陽穴、好像比目魚似的神仙相現身。 『比目魚』神通開路直衝到梁辛身旁,先探心跳,見他還活著,比目魚的喜色更重,一邊以法器傳訊,一邊拉起梁辛向下急速潛游,不久之後呂淹就帶人接應過來。梁辛任由對方拉著,心中發動靈犀,對老實和尚打了個招呼,要他立刻去尋黑鱗,跳海逃命去…… 又潛游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梁辛忽然覺得週身一輕,終於擺脫了腥臭稀泥,進入了靈穴大眼 與鎮百山小眼一樣,巨島的大眼也是域中天地、化外乾坤,這座疆域是因造化而成形,與氣脈無關,即便靈元滋養枯竭,大眼的化外格局也不會改變。 不過因為靈元的枯竭,大眼其他『威力』都已經消失,本來它應該和小眼截然相反,如時間『奇快』、逢陽便囚等,現在這些特性已不再,不過是一座能夠隔絕巨島惡劣環境的化外之境罷了。 梁辛仔細打量著四周,看上去就和『浮屠不在家』時的小眼差不多,空曠、深邃,無論縱橫都望不到邊際,與其說是一座靈穴,倒不如說它是一座宏闊深淵來得更貼切。 目光之內,除了呂淹等人並無他物,梁辛明白,成群的怪物和百年前進駐大眼的神仙相,都還在極遠的深處,憑自己的目力還看不到他們。 四周漆黑,萬里虛空,無風無光……梁辛還是不會飛,全靠呂淹施法托住,才沒直挺挺地掉下去。 隨同呂淹一起下來的,還是最初的那幾個人,呂淹只道梁辛重傷且脫力,形同廢人,也實在沒必要再動用大陣仗來看押他了。羊角脆被換到另外一個神仙相抱著,見找到了梁辛,小猴子歡喜的喳喳亂叫,恨不得馬上就要跳到主人身上去親熱一番,但那個神仙相抓住它不放,掙扎了一陣也只得作罷。 『抽力奇術』還活著,呂淹開心無比,由衷讚歎了句:「厚土真身果然了得,先生還能活著,也算奇跡了。」 梁辛苦笑搖頭,有氣無力地指了指自己:「泥巴太臭,先給我沖沖……」 在泥塘裡泡了一個月,現在的小魔頭活像個成了精的地蠶,拿出去暴曬三天,直接就能放到帝王墓裡去做兵馬俑。 施法給人洗澡,對仙道高手來說比打個哈欠還簡單,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有人掐訣施術,梁辛週身立刻湧起清甜水泉,片刻功夫就把他沖個一乾二淨。 身上淤泥盡去,毛孔髮膚都在歡快舒張,梁辛只覺得神清氣爽,說不出來的那麼舒服。跟著他也不再耽擱時間,轉目望向呂淹:「連遭重創,難過得緊,再不抓緊療傷怕真堅持不住了,還請上仙成全,把土行怪物帶出來吧。」 這番話正和呂淹心意,自然不會拒絕,笑嘻嘻地點頭,隨即對著大眼深處揚聲傳令:「帶一頭土行獸上來,給梁先生療傷」 梁辛致謝之後,又伸手指了指羊角脆,可是這次呂淹沒容他開口就搖頭笑道:「待會怪物就到,小梁先生專心療傷就是,什麼時候需要銀環口水就招呼一聲,其他的全不用操心。」 梁辛要不回小猴子,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平兢已死,另外兩個首領正在閉關不理外務,呂淹也就接管了大眼,將近一個月的功夫裡,她早就安排了好了一切。至於大眼中的那二百個神仙相,在他們看來,自己就是『幹活』的,誰當掌櫃的他們都無所謂。 諭令傳出,自有人相應,不久之後,一個神仙相從大眼深處疾飛而至,在他手中,正拘押著一頭『怪模怪樣的東西』。 據大銀環所見,大眼深處的五行怪物,都是房子大小的『氣泡』,不過在融入天猿精血、被點活之後,它們的樣子又發生了變化,怪物的模樣也天猿極為相似,五官、四肢、長尾、身上也披了一層短短的絨毛,可怪物也並未脫去『氣泡本形』,就彷彿是一頭天猿被強行注入瘴氣,整個身體都膨脹幾倍,變得臃腫不堪,五官四肢也由此扭曲了起來……看上去,有些可笑、有些可怕,更多的卻是可憐。 這五行獸的毛色褐黃,目光渙散,神情裡卻隱含不甘,在神仙相的拘押下猶自奮力掙扎,顯然尚未認主,還是混沌惡獸。 羊角脆的臉色就變了,圓溜溜的眸子裡,頑皮活潑不再,換而無盡怒意,身上的絨毛也微微乍起小傢伙以前和大銀環『靈犀、易鼎』過,但是大銀環並未把這裡的慘事告訴它。 而五行獸平時都被囚禁在大眼最深處,羊角脆隨著呂淹進入靈穴的這段時間,也從未見過它們,老弱天猿的屍堆也早都被神仙相處理乾淨了,是以小猴子並未發覺異常,直到此刻,真正見到了一頭五行獸。 憑著銀環天生的敏銳感知,就在怪物現身的剎那裡,在羊角脆心底猛地炸起了同族哀號,眼前血光萬道,耳中慘嚎不停……所幸羊角脆不是『野猴子』,它早認梁辛為主,也明白梁辛來此必會有所圖謀,所以它強忍著狂怒,要等主人發動時,它再發瘋 土行怪物被一直押到眾人近前,梁辛故作驚訝,指著怪物:「此物不是天生,是…是島上的仙家手段?」 呂淹也犯不著去隱瞞什麼,點頭道:「先生好眼力。」 梁辛『隨口』問道:「這樣的怪物,一共有多少?」 呂淹比劃了一個『六』,梁辛裝糊塗:「六百頭?」呂淹咯咯地笑了起來,搖頭道:「島上三位師兄,率同二百仙家,前後忙碌了百多年,才造出了些怪物,花了這麼大的精力,要知造出六百頭,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了。」 隨即也不容梁辛在去瞎猜,呂淹就直接給出了答案:「六千頭。」說完,她略作停頓,又補充道:「土行獸,六千頭。」 梁磨刀這次是真的大吃了一驚,大眼深處,只土行獸就有六千頭 對仙道高手的玄奇法術,大銀環也不甚瞭解,小魔頭就更不用說了,他們不知道,一頭銀環的精血魂魄,足以點活四隻『五行怪物』,不過這門法術也不是『包打包中』,在點活怪物的大陣中,也有不少法術敗了,到了最後,一共有將近三萬頭五行獸真正被點活下來,土行一脈的怪物,佔到了其中兩成,整整六千頭。 兩千神仙相、三千兇猛大猿、三萬中逼近大宗師之力的五行獸……浩劫東來。梁辛愣在原地,全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呂淹倒也沒什麼不耐煩,只是輕輕咳嗽了聲喚醒梁辛,跟著問道:「有件事我一直好奇的很,小梁先生要抽取這樣一頭怪物的土行力,大約會用多少時間?」 梁辛隨口瞎掰:「彈指功夫。」 呂淹笑了…打從心眼裡溢出的快活。 就是因為土行獸太多,所以她才一定要除掉平兢。 此刻距離那兩個首領出關還有百五十天左右,而奪一獸只需片刻,這小半年的功夫,就算不能把六千獸力盡化己用,至少也能奪一半下來了,等那兩人出關,自己已經實力暴漲……另外兩人誰也活不了。 六千土行獸的力量,都被她一人獨享,會讓她達到一個什麼樣的境界,就連她自己都不敢想像只要掌握了奇術,自己就能真真正正成為『第一仙』。 歡笑過後,呂淹又做了個手勢,命手下把那頭五行怪物拘押到梁辛跟前,說道:「這就請小梁先生施法療傷吧。」說完,又復笑了起來:「先生的抽力功法,堪稱天下第一奇術,呂淹崇仰得很,實在不捨得走開。」 梁辛故作猶豫,最後還是笑了笑:「先看看合不合用再說吧,就怕這個怪物的土行力不夠純烈,不能為我所用。」說著,緩緩抬手,按在面前那頭五行獸的『肚皮』上。 五行獸是被『凝力塑身、法術點活』的,性格異常暴躁,可它被梁辛按住後,神情裡的惡性忽然消散了,本來渙散的目光,也悄然變得清晰了些……小魔頭臉上沒太多表情,心中卻狂喜不已 梁辛現在的處境,早已『一敗塗地』,幾乎沒有翻盤的機會,可他煞費苦心,靠著和尚來撒出一個『奇術』的大謊,就是為了進入大眼……來賭一個機會。 在仙界,得坤蝶認可,洗煉惡土真身,打從根上去論,小魔頭自己也是個土行怪物,而最重要的是,返回中土後,在猴兒谷對付『乾坤一擲』的那一戰裡,曾有一條凶坤被神仙相喚來,結果那條九里坤不僅沒有為難梁辛,反而奉他號令臨陣倒戈。 也就是那一戰,梁辛發覺自己的惡土身,不僅能打、能挨打,而且還有一份對土行惡獸的天生親近之意。他絞盡腦汁,進入大眼,想法其實簡單得很,就是盼著能像指揮『九里坤』那樣,把靈穴中的土行獸也盡數『策反』了。果然自己的手一按在土行獸的身身上,對方幾乎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同時梁辛也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這頭怪物正向自己傳遞著一份『善意』。 如果現在梁辛面前的,是山魈石怪之類的天生土行精怪,也未必會對他表露親近,更不會聽從他的調遣,惡戰猴兒谷時的那條九里坤,之所以對梁辛『言聽計從』,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梁辛身體、力量中都染了濃濃的坤蝶氣息,『大家是親戚』。 其他的土行精怪,和他同源不同宗,最多和他相安無事,也犯不著聽他號令…不過靈穴中的土行獸先天不全,雖然已近被『點活』,但靈智仍混沌得很,並沒有什麼『主見』,它感到梁辛與自己一樣都是純烈土行,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見到土行怪物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呂淹險險就笑出了聲,心裡更篤定是梁辛的『奇術』有效,又哪裡想得到事情真相,對著那個拘押怪物的神仙相做了個手勢 神仙相會意,撤消了法術,輕輕退開了幾步,而五行怪物果然也不再反抗,靜靜與梁辛對望著…… 梁辛並不理會其他事情,手上用力,穩穩按住怪物的肚皮,仔細感受著對方。五行獸並沒什麼思想,就只有簡單的情緒,被梁辛的手按著,怪物的神情安詳,目光裡甚至還帶了一份模糊的笑意。 半晌之後,梁辛卻皺起了眉頭。呂淹輕聲追問:「還合用麼?」 梁辛不答,他在想另外一件事:這種怪物神智混亂,幾乎沒什麼思索的能力,由此,它對梁辛顯出了親近之意,但也全不懂得聽奉號令,梁辛沒法像指揮九里坤那樣去驅馭它們做什麼。 見他不語,呂淹也略略顯得有些緊張了。 梁辛又試了幾次,始終沒能找到駕馭土行獸的辦法,可強敵就在旁邊看著,他總不能就這樣按住怪物不說話,也就放開了手,搖頭道:「能不能再換一頭怪物來……」他的本意只是拖延下時間,以期想到其他辦法,不料他的手才剛剛一放下,那頭五行怪物陡然怒嘯了一聲,不再理會梁辛,巨大的身形撲躍而起,凶狠衝向了周圍的神仙相 本是天猿,慘死之後元神被強訂入一具古怪身體,自從它們活過來之後,就對神仙相有一份與生俱來的濃烈恨意,此刻它身上沒有法術桎梏,又離了梁辛的『安慰』,立刻就恢復了心性,依照本能轉身去和凶魔拚命。 幾乎與此同時,梁辛也恍然大悟,他根本不需要去指揮誰五行怪物天生就恨極了神仙相…… 大群的五行怪物,應該都被神仙相的法術困住,自己要是能破掉對方的法術,放出它們,這些怪物自然就會去和神仙相拚命。 只是,怪物們都在靈穴深處,此間還有兩百多個神仙相,自己又只剩一成力道,沖的下去麼?放得出來麼? 小魔頭眨了眨眼睛,他想試試 請假和聊幾句 請假和聊幾句 工作很麻煩,剛才快九點回的家,晚飯、洗澡,十點坐到電腦跟前開始碼字,豆子早就沒存稿了,今天碼明天的更新,到現在也只寫了兩千字,而且自己覺得寫得亂七八糟。 最近真有點累了,就是那種提不起精神、腦子裡混混沌沌地感覺,本能地去牴觸動腦筋、牴觸調動情緒……大約從梁辛在皇宮斗賈添的時候,我就是這種狀態了,所以最近這部分寫得自己很不滿意。 其實也不能說不滿意,更準確的說,是寫得很累、很悶。 週五、週六、週日請三天假吧,過個輕鬆週末,週一(0704)恢復更新,不好意思,謝謝兄弟姐妹們。 搬山已經進了收尾階段,不管這書是不是好看,總之豆子寫得的確很辛苦,能寫到現在我自己也很珍惜,不會草草結束,這一點請大家放心。 另外,忍不住再廢話一句,工作上的事情有些焦頭爛額來著,再加上結尾的確比較耗費精力,所以這一段的更新怕是不會太穩定,當然,如果斷更也是會提前請假的。 我盡量寫好些、寫多些。 請兄弟姐妹多體諒,再次謝謝大家。 豆子惹的禍 110701 第四二六章 利令智昏 第四二六章利令智昏 五行怪物不懼天道。它們是被『創造出來』的,放眼天下,根本就不應該有這樣的東西,天道自然也管轄不了它們,和草木傀儡不怕仙家天道是一個道理。 只是,不怕天道,不表示能夠反抗神仙相。神仙相除了手中的一重天道之外,還有一副經過靈元洗煉的筋骨,還有一身遠超逍遙境界的渾厚真元。 被帶上來的五行怪物,單以力量而論與大祭酒秦孑相若,超過了六步中階、但距離逍遙境大成還遠,這樣的力量在神仙相眼中實在不值一提,在梁辛撤手之後,它才剛一發狂,就挨了先前押它上來的那個神仙相狠狠一擊,隨即又被拘押起來。 但是包括呂淹在內,這附近所有的神仙相誰都不曾料到,就在怪物發難的同時,本來傷到奄奄一息、連抬手都嫌吃力的梁辛,竟陡然變得『生龍活虎』,撲躍而起。 梁辛動手,並未直接衝向大眼,而是撲向了抱著羊角脆的那個神仙相。小猴子是一定要救的,就算最後大家都得死,梁辛也不能讓它落在敵人手中。 另外他也不敢去直接撲擊匪首呂淹,對方的修為和應變都是上上之選,雙方距離不短,即便是全盛時梁辛也沒把握能擒住她,何況現在只有一成修為。趁亂偷襲,只有一次機會,梁辛不敢太冒險。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是,自己明明身負重傷,此刻全力縱躍,速度竟比著全盛時只略遜半分 在泥沼中『打贏了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更強,梁辛知道自己的身法也隨之有了不小的進步,不過之前為了節省力氣,他也只是在泥沼中縱躍了幾次、小試而已,根本就沒料到,這次突破會讓身法精進如斯…… 憑著一成餘力,衝出了差不多是全盛時的迅猛。 那一個剎那裡,就連梁辛自己都有些不適應了,險險就衝過了頭,也幸虧魔功專精於對身體的控制,否則他非得與羊角脆擦身而過不可。 天下人間的身法何其玄妙,且事發突兀,而神仙相中應變最快的呂淹又沉浸在『六千大宗師之力』的美夢中,一時間誰都來不及反應,梁辛便已近身,旋即執念破道,『想不到』魔功正中抱住羊角脆的神仙相,一重因果斷滅,敵人修為驟減,哪還擋得住如龍似虎的小魔頭,懷中一輕,小猴子已經被梁辛奪了過去。 電光火石,羊角脆回到主人懷中,呂淹也如夢初醒,怒斥聲中神通出手。 直到此刻,女魔還在想著『奪力大夢』,仍篤信梁辛會抽力之術,在呂淹想來,對方突然翻臉是因為看破了自己想要逼供的圖謀。呂淹手中的那一重天道是生殺之道,中者立斃,奇術尚未到手,她又哪捨得用天道誅殺梁辛,所以只以神通攻襲,而且力量拿捏的極準,足夠再次重創梁辛,卻還不會要了他的性命。 『想不到』只能攻不能守,梁辛之所以用自己的『天下人間』,是因為他現在餘力不多,能省則省,畢竟『想不到』中沒有反噬,不用對抗亂流。 但此刻他要做的事情還沒完,還不想離開那個神仙相,呂淹就已經神通出手打了過來。 梁辛當機立斷,立刻散去執念、喚醒殺心,頃刻間魔功移換,從『想不到』變作『來不及』,十丈方圓時間凝結,除了魔主本人,魔功內的一切都被凍結,懷裡的小猴子和先前抱著猴子的那個神仙相全都變成了木雕泥塑,呂淹打過來的神通也不例外,在距離梁辛身前三尺之處,就此凝止不動。 呂淹哪想到梁辛竟還有這樣的怪招,吃驚同時,又投鼠忌器,不敢以大威力的神通猛轟梁辛,一是怕傷了『奇術』,二則是害怕會誤傷大眼,可她又不敢貿然上前試探,當即厲聲傳令手下:「衝過去,破除妖法生擒此人」 幾個手下個個心裡叫苦,但呂淹心狠手辣,誰都不敢違背她號令,也只能喚起護身法術,猛衝天下人間。 呂淹傳令時,梁辛手腳不停,先是用袖子在羊角脆的嘴巴裡一抹,隨即又把袖子上的天猿口水,拍在了那個被他凍住的神仙相臉上。 梁磨刀動作奇快,神仙相的撲擊也著實不慢,自己這邊才剛忙活完,幾個呂淹的手下就『直挺挺』的衝進了魔功,結果無一例外,全都半身在內、半身在外,前一半僵硬不動,後一半亂甩亂跳,眼前的情形與當年離人谷苦戰、凍住『半個白狼』何其形似,要不是身處險境,梁辛真想笑上一會。 一下子凍住六七個神仙相,魔功之內亂流陡然變得兇猛起來,梁辛壓力大增,不過他的身法暴漲,現在也勉強能夠應付,大好時機又哪能錯過,小魔頭一邊躲避亂流,一邊手忙腳亂再用袖子去蘸口水…… 眨眼功夫,魔功消散,大眼靈穴內,一連串充滿凜冽怒意的嘶嗥滾滾迴盪,震耳欲聾 呂淹身邊一共有八個手下,其中一人負責拘押『土行獸』,並未參與動手,另外七個盡數被『來不及』所侵,這七人中有六個被羊角脆的口水擊中,魔功撤散後立刻發瘋發狂,天道、神通、法寶,歇斯底里地亂打一氣 另外還有一個神仙相,遭梁辛猛擊,重傷嘔血,又被梁辛生擒在手中…… 呂淹沒被天猿口水擊中,何況她也不怕口水,但是她的胖臉,比起那些發瘋的手下也相差無幾,額頭青筋暴起,兩頰肥肉亂跳,現在哪還顧得上梁辛,手訣翻轉急急催動法術,去消弭手下轟出的神通,同時祭出天道,對那些發狂的神仙相,一律無情誅滅……若是任由他們亂打,靈穴非得徹底被毀不可,以女魔的狠辣心性,就算有能力去控制他們也會嫌麻煩費事,直接殺掉了事。 就在呂淹擊殺同道的時候,梁辛抱著小猴子,手中牢牢抓住那個重傷俘虜,衝向大眼深處。 見他並未向上衝,而是向大眼深處『逃』去,呂淹的神情反倒一下子放鬆了許多。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發瘋的神仙相盡數伏誅,屍骸翻滾向下摔落,呂淹又恢復了平時那副笑嘻嘻的模樣,根本不去看那些屍體一眼,舉目望向身邊唯一的手下。 最後一人因為拘押著『土行獸』,並未動手,因此才躲過一劫,見呂淹望過來,此人面露驚慌,急忙躬身道:「小賊狡詐,屬下這便追趕擒拿」說著,催動法術就要去追梁辛。 不料呂淹閃身來攔住了他:「不用追,隨他去。」 那個手下先是一愣,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呂淹擅妒、心狠手辣,在她面前千萬不可顯得自己『太明白』,裝作糊塗地追問:「隨、隨他去?放任他在靈穴中亂跑?」 果然,呂淹顯出一副滿意神情,笑道:「我且問你,梁磨刀往靈穴深處跑是為了什麼?」說完,也不等回答,就繼續道:「他想找到土行獸…不僅療傷,還想修為暴增,小傢伙,貪心的很。」 在她身邊的神仙相是裝糊塗,不是裝憨子,經首領提點後便『醍醐灌頂』,臉上擺出恍悟神情,附和著呂淹一起笑了起來:「可這個小賊不知道,在下面,還有一座大陣等著他」 大眼之內,有三萬五行獸,二百仙道精銳,其中五行獸都被仙法所擒,於靈穴的最深處陷入沉睡。二百名神仙相中,有六十人身處五行獸集結之處,小心維持著讓它們昏睡的法術;另有五十人,不停從中『提』出怪物,施法馴化,使其認主;在他們頭頂,有一座懸空大湖,徹底將之與上面隔絕;大湖再向上,則是一座由八十一名神仙相合力結成的守護大陣。另外還剩幾個神仙相,算作『游騎』,沒有正經差事,隨時聽從首領調遣。先前幾人都追隨在平兢身後,後來改旗易幟投了呂淹,到現在也只倖存下來了一個…… 巨島上沒有外敵,本來用不著大動干戈來結這樣一座大陣,但不久前銀環造反,雖然沒能掀太大風浪,也著實讓神仙相警醒了不少,畢竟五行怪物是以天猿的精血魂魄煉化而成的,難保島上的壯猿不會再發凶性,偷偷潛入搗亂。尤其平兢為人謹慎,在另外兩位首領閉關其間,他生怕有什麼閃失,寧可耽擱『馴化』的進度,也要佈陣守護。 守護大陣是以天道入陣,闖陣者面臨的不是神通法術,而是重重天道。 這座陣法防備的最主要的『敵人』是天猿,可是將來遠征中土時,還要靠天猿們織錦成舟,上次暴動後已經『折損』了一成天猿,而遠征隊伍又多出了三萬大塊頭怪物,神仙相實在不能再損失太多天猿,是以這座大陣中沒有殺劫,闖入者不會死,只會被困、被囚。 另外,以『囚困之道』成陣,也是為了保護靈穴,要是普通的神通法陣,一旦有人強攻、陣法運轉開來,勢必產生巨大的靈元轟蕩,現在的大眼根本就受不了那樣的重擊。 陣意如此,各個陣位上的施法者,也必須是掌握『囚困道』的神仙相,像呂淹這種掌握生殺道的高手,就算修為再高也不能入陣。 那個手下讚歎了句『呂淹上仙妙算』,隨即又笑道:「就算…我是說萬一,萬一梁磨刀僥倖躲過下面的仙陣,也會墜入大湖。」 呂淹搖頭:「沒有萬一,下面的大陣天下無人能破,梁辛逃不掉。」和手下隨口閒聊著,同時她搖鈴傳訊,通知下面的大陣,有敵深入,務必生擒。在她看來梁辛奪小猴子、向下衝,無疑是為了去『搶力氣』,這倒更證明了梁辛會奇術。而平兢為了防備天猿襲擊的大陣,對梁辛也正合用,不用近身就不用擔心被銀環口水擊中、發狂;大陣不殺人只囚困,既不會傷害靈穴,又能留下活口。 早在帶梁辛進入靈穴時,呂淹就傳令千餘名神仙相把守泥潭出口,以防梁辛逃遁;而大眼深處則有一座囚困大陣,無論上下,梁辛全無出路,呂淹好整以暇,笑吟吟地停留在原地,靜候下面傳來的擒敵喜訊…… 這就是『利令智昏』,呂淹本來絕頂聰明,可是她信了梁辛會『抽力奇術』,所有的心思念頭也都追著這條線而生,是以完全猜錯了方向:的確,梁辛衝向了大眼深處,不管他是為了奪力還是去放出怪物大軍,都會先遇到近百神仙相結成的大陣。但是梁辛穿越混沌之海,甘冒奇險登陸巨島,最根本的目的是為了摧毀大眼—— 毀滅大眼,對梁辛來說其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進入混沌深海之前,賈添曾經問過他:「你知道該如何毀去大眼麼?」 梁辛覺得這問題挺可笑:「找到大眼,凝聚重力,一拳砸過去。」 賈添當場就笑出了聲:「做夢」 要轟擊大眼,就一定要把力量落在『實處』不可,按照賈添的說法,靈穴大眼就可以看做是一隻敞口瓶子,但是這個『瓶子』從外面無法接觸,要想毀掉它,就得從瓶口處催動神通或者巨力,轟入『瓶內』,砸碎它的『內壁』。巨島大眼與小眼相同,在第一次浩劫東來時,賈添的十八同門引浮屠撞入小眼,就是這個道理。 靈穴是化外境,『無遠弗屆』只是一種說辭,它也是有自己的邊際的,只不過它大得很就是了。 可是梁辛不懂法術,這就是麻煩的所在了,高深修士凝結法術神通,能夠遠襲千里,在擊中目標之前,神通裹挾的靈元之力都不會消散;梁辛打一拳踢一腳,力量雖然也很大,不過力量會隨著距離而漸漸消散,不等拳力碰到『瓶壁』就化作清風了。 在到達巨島之前,這個麻煩在梁辛看來還不算什麼,他琢磨著,自己大可以找一塊磐石舉到大眼入口,隨後灌力砸下,靠著自己的嫦娥大力和磐石滾落中蘊起的巨力,足夠砸碎『瓶子底』了。 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大眼裡還常駐著二百個神仙相,自己往裡扔石頭,也都會被人家擊碎,根本傷不到『瓶子』。何況到了島上他又受重傷、又被嚴密監視,哪有機會去抱大石頭……他要想毀掉大眼,就得先進入大眼,『瓶子底』也好、『瓶子側壁』也好,總之要摸到大眼的邊緣,去實打實的轟上一拳 在遠航之前,經過賈添的提醒,梁辛也曾想過,上島之後可能會遇到什麼意外情形,說不定自己不能扔石頭砸『瓶子底』,需要潛入化境去,靠拳頭去砸瓶子,由此他又向賈添問了個新問題:如果自己轟滅了大眼,是不是也要死在裡面……靈穴自成一方小天地,按照梁辛對付『偷天一棍』的經驗,一旦這方小天地毀滅了,就如同『無量劫』,境中一切也都會隨之毀滅。 這一來就等於梁辛和大眼同歸於盡了。 賈添先搖了搖頭,說了句:「不是你想的樣子。」再之後卻皺起了眉頭,半晌都沒再吱聲,顯然他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來解釋這件事。 過了一陣,賈添再度開口:「靈穴大眼,可以看成是一把刀子……」 梁辛當時有點要急眼:「不是說大眼是『瓶子』麼,怎麼又變成『刀子』了」 「剛才用『瓶子』比方,是為了說明白大眼的『形』;現在用『刀子』打比方,則是用來說大眼的『質』。」說著,賈添也笑了起來,這件事本來就不那麼容易說明白,要是別人提問,他才懶得去回答,不過對梁辛,他一向耐心不錯。 賈添笑了幾聲,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如果一把刀子挨了你一拳,會怎樣?」雖是問句,卻不等梁辛回答,他就逕自向下說到:「你的力氣大拳頭硬,刀子被你打了一拳,立刻就會七扭八歪,鋒卷刃崩,這一來刀子就變成了凡鐵片子,再沒法割肉殺人了,你把刀子打壞了,它沒用了……但是刀子是鐵做的,就算它壞了、沒用了,可它還是塊鐵,對麼?」 梁辛純粹是為了給他個面子,這才點了點頭。 「一把刀子,效用是割肉、殺人、但它本質是一塊鐵……大眼也是一樣的道理,主掌靈元大脈,是它的功效、用處;而化外境則是它與生俱來的質態……靈穴遇重襲而毀,這個『毀』指的是它的效用,從此再不能主掌靈元大脈,從靈穴變成了廢窟,但是它化外境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就算不是靈穴了,大眼仍是一方化外之境。」 這番話說的賈添自己都腦袋疼,大概解釋過後,趕忙就此打住,直接給出答案:「大眼,既是主掌靈元大脈的靈穴,也是天地造化塑成的化外境。看上去是一個整體,其實卻是兩回事,重擊能毀掉靈穴,但化外境不會為之所動,明白了?總之,就算你進入大眼,把這座靈穴搗毀,你也死不了。」 梁辛懵懵懂懂,眼看著賈添解釋得都點要翻臉的意思了,實在不好意思再追問什麼了……—— 放假歸來,玩了兩天半~~~~~謝謝同學們 另外,祝20042930同學生日快樂,好吧,晚了一天……我剛請假就看到你的留言了,搞得我很被動嘛,26歲生日快樂撒 話講,過了25,就算大齡青年了~ 第四二七章 暴怒成狂 第四二七章暴怒成狂 靈犀易鼎、撒謊騙人、挨打苦熬,一番忙碌下,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梁辛如願以償進入大眼。 本來他有兩件事要做:毀掉大眼;策反怪物。 只要能放出五行怪物,大眼中勢必天翻地覆,打成一鍋粥,靈元激盪大力翻滾,靈穴受不得衝擊,自然也就毀了,所以『毀靈穴』和『放怪物』這兩件事能夠和在一起做,而且一直以來,梁辛也一直是這樣圖謀的。 不過,『二合一』看上去省事,實際卻有個極大的風險:就算梁辛不知道下面還有個『囚困大陣』,他也明白,要放出怪物,就得先對付差不多二百名神仙相中的精銳,他能對付得了麼?如果敗了,既放不出怪物,也毀不掉靈穴。 可是現在……呂淹並沒有召集大隊神仙相追下來,泥塘出口有封鎖、靈穴深處有堵截,但是無論上下,神仙相大軍,都距離梁辛萬丈遙遠,此刻小魔頭身邊只有一頭小猴子和一個重傷俘虜,全無追兵,他要毀大眼,根本沒人能攔得住他。所以梁辛臨時改了主意:還是兩件事拆開來做,趁著現在的機會,先去把大眼毀了;之後再向下衝,放出那些五行怪物。 想要擊毀大眼,簡單到無以復加,只要去到大眼邊緣,向著『瓶子內壁』打上一拳,難得現在『沒人管他』、放任他自己在靈穴中間亂跑的大好機會,唯獨有個小麻煩:梁老三還不會飛。 現在的情形,說得好聽些是梁辛『縱身衝向大眼深處』,其實就是直挺挺地往下摔……靠著他自己的本事,沒辦法中途轉向、橫向接近『瓶子側壁』,只能掉向『瓶子底』,去大戰二百仙家精銳。 所幸,剛才梁辛在強襲敵人、搶奪小猴子的時候靈光乍現,給自己抓了個俘虜。 自己不會飛沒關係,俘虜會飛就成 差不多『向下急行』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身下仍是深邃黑暗,上面也沒見追兵下來,梁辛單臂用力,晃了晃手上抓住的俘虜,問道:「你會飛不?」 俘虜被梁辛捏住後頸,一張臉早已憋得通紅,再加上此人天生一副『刀條子臉』,這時候看上去好像個大號的的雞冠子,聞言費力點頭,苦笑道:「本是仙家同道,為了給先生療傷,咱們也實實在在花了不少心思,你、你突然翻臉,這裡怕是有誤會了。」 梁辛身體放鬆,就算是向下摔,也盡量能摔得舒服些,沒理會對方的好說辭,直接令道:「施法,先別向下落了。」 神仙相當即掐指施咒,法術轉眼成形,一道清脆光芒浮空而現,穩穩托住了他們。飛空法術只是小道,只要達到四步修為就能自由飛縱,『雞冠子』重傷之下也能從容施展。 梁辛大喜,略略分辨了下方向,伸手向著側面一指:「往這邊飛,越快越好。」說完,又意猶未盡地威脅了句:「要是慢了我捏死你」 『雞冠子』唯唯諾諾,催動法術向著梁辛指點的方向疾飛而去。 至此,梁辛改直落為橫飛,向著『瓶子側壁』迅速靠攏,雞冠子則目光狐疑,既不明白為啥梁辛自己不飛、非要搭自己的雲彩;更想不通對方這是去哪裡。若他知道梁辛是打算去轟擊大眼側壁,只怕會寧死不從,又哪會帶他們飛過去 『雞冠子』飛得著實不慢,縱然是重傷在身,疾飛的速度,比起中土的大宗師也只強不弱,途中他的嘴巴也不閒著,絮絮叨叨地想和梁辛梁辛澄清誤會,梁辛全不理睬,聽得煩了就衝他瞪眼。 一路疾飛,足足用去了大半個時辰,終於,一團慘白色的霧氣出現在梁辛的視線之內。 白色濃霧氤氳升騰,卻只『直上直下』,並不向著『橫處』擴散,遠遠望去,彷彿一座巨大的瀑牆,將大眼中的虛空黑暗猛地截斷梁辛手上用力,一掐『雞冠子』的後頸:「這裡是大眼邊緣?」 雞冠子點了點頭,還不等他開口再說什麼,梁辛就繼續令道:「飛到近前去。」 片刻功夫,梁辛來到『霧牆』前,緩緩伸手按了過去,霧氣看似飄逸,觸手卻陰冷結實,彷彿按上了一座厚重的青銅壁。 即便到了現在,雞冠子也沒想到梁辛就是來毀滅靈穴的,畢竟,梁先生是無仙仙師的高徒,帶了重要證據來此,為島上仙家通風報信……他吞了口口水,小聲提醒道:「先生小心,這裡是靈穴的側壁,吃不得重力。等潮汐成形之際,眾仙家去到中土搗毀那座假大眼,此間便能重掌靈元靈元大脈,到那時中土格局得以恢復,我輩當得真正飛昇、共踏仙途。」 梁辛點了點頭,收回手掌,忽然問道:「你是外面的,還是這裡的?」 問題模糊,不過『雞冠子』腦筋靈活,略作尋思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恭敬應道:「百多年前,我隨三位上仙進入靈穴,按照先生的說法,應該是『這裡的』。」 梁辛笑了起來,繼續追問:「這麼說,屠滅天猿的兇手,也算你一個了?」 語氣還算和善,可這句話裡透出的味道卻著實不怎麼親近,『雞冠子』略顯躊躇,心中正在措辭,全沒想到始終抓在自己後頸上的那隻手,陡然迸發巨力,全不容絲毫反抗,就那麼抓起自己,狠狠掄向了靈穴側壁 枯竭千萬年,昔日靈穴如今早已脆弱不堪,根本扛不住梁辛重擊,血肉橫飛時,冥冥之中猛地爆起一聲浩蕩巨響,仿若洪鐘大呂,轉眼震扯四方 霧氣劇烈顫抖,肉眼可見一絲絲殷紅顏色迅速滲出,不過呼吸功夫裡,慘白色的霧牆盡數化作淋漓血色,繼而血霧又變,層層轉黃,化作枯敗之色…… 只一擊,大眼就完了,事情簡單到無以復加。 與中土同生共長,自世界成形時便掌管靈元大脈的陽極大眼,就被小魔頭一擊而毀也許不久之後浩劫東來,會讓天塌讓地陷讓乾坤渾濁,世界就此毀滅;也許中土上最後的力量能夠擋下仙道大軍的狂襲、保住天地平安,可是不論最後的結果究竟如何,中土天下的格局,永遠也再回不到最初模樣 窮盡天地 再無飛仙 而梁辛的心思卻並不在於此,隨著『雞冠子』慘死,飛空法術也就此消散,梁辛抱住羊角脆再度向著大眼深處墜落,同時他抬頭對著上面放聲大吼:「又一個」 在泥塘中泡了差不多一個月,大銀環自己說過,它至多只能再堅持十天,現在它已死了吧……就算再聽不到梁辛的大吼,小魔頭仍記得他們之間的約定:殺人報數—— 呂淹瘋了。 片刻之前,她還在篤定微笑,等著大眼深處的『小賊被擒』的好消息傳來,卻做夢也不曾想到,隨著一聲冥冥巨響,靈穴中先是瀰漫起層層血色,繼而枯敗氣息大作,憑著她的見識,又哪會不明白,靈穴…完了 真正的大眼毀了,就算現在立刻揮兵西去,登陸中土摧毀苦乃山的大眼,又有何用? 刮骨、撣心、聲色、海天、玄機、逍遙,每突破一個境界時的狂喜,修行時的辛苦、與天地爭與同道爭的凶險…….終於躍身嫦娥修為,破劫飛仙卻只換到一副『神仙』相貌;絕望時又探明真相,只要還原中土格局就還有希望,接下來還有千萬年的苦等,終於盼到九星連線將至、西行潮汐漸漸成形,飛仙大夢近在眼前,全不料…… 全不料。 淒慘長嘯,彷彿來自幽冥苦獄中的慘慘痛哭,呂淹泣血。 旋即『彭』的一聲悶響,激怒攻心、真元逆沖之下,浩蕩嫦娥勁力,陡然從呂淹的身體中爆裂開來,不僅將她全身衣衫都轟得粉碎,更把她滿身皮膚都撐出一道道龜裂,呂淹赤身、批血,暴怒成狂。 修仙夢斷,呂淹最後能做的、唯一想做的,就是傾滅這座乾坤,來給自己的『仙道』陪葬。滅世,從擊殺小妖梁辛開始 慘嘯轉眼嘶啞,彈指間呂淹就哭啞了自己的嗓子,對著身邊僅剩的手下道:「你上去,傳我諭令,島上所有仙家進入靈穴,擒拿梁磨刀」 那個手下的臉色蒼白如紙,並未領命而去,神情轉眼猙獰,對呂淹再不見一絲恭敬和恐懼,歇斯底里的大吼:「傳個屁,諭令個屁,我自己去殺。」說完,身形一轉遁化金光,向著大眼深處追去。 呂淹棲身巨島無數年頭裡,第一次沒去立刻擊殺違背自己諭令的手下,而是咧開滿是鮮血的嘴巴,嘶啞著哭喪:「一起去,一起殺」 大眼巨變。 不過一炷香多些的功夫,正守在淤泥上的神仙相,也都感到了大眼的變化,驚駭中再顧不得首領號令,一窩蜂般地衝入靈穴,旋即發覺真相,就算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能明白元兇是誰。絕望、狂怒,所有人裹蕩神通向下急衝。 一記重擊,讓巨島上的『仙家』盡數化作狂魔,齊聚靈穴,誓殺梁磨刀 不過,靈穴眼深處,那些正在結陣、馴化、和『催眠』怪物的神仙相,都在專心施法,並未察覺大眼『已死』,暫時還未見躁動。 梁辛繼續向下撲去。 大眼不再可化外境依舊,下面還有數萬五行怪物,放任不理的話遲早會被神仙相馴化認主,成為醜八怪們瘋狂報復中土的幫兇,此刻它們還在『混沌』,還在本能地敵視神仙相,若能喚醒它們、發出它們……第一件事做完了,圓滿的很,該做第二件事了。 向下急衝的時候,梁辛忽然覺得因為自己不會飛,所以很不『高大』。 平心而論,就算自己會飛,現在也不會想著逃走,照樣會向下衝、去做第二件事;可自己不會飛,沒得向上只能向下,讓好端端地一次『捨生取義』、『力挽狂瀾』,平添了幾分『不得已而為之』、『反正上不去幹脆下去搗亂』、『臨死也要拉上你們墊背』的潑皮味道。 擊毀大眼,算得上是中土開天闢地以來,最最不得了的一件事,先不論過程,單以事情本身而言,足以比擬魯執造出假大眼。剛做成了這樣一件大事,小魔頭沒來由地忐忑,心裡也開始胡思亂想……正在瞎琢磨的時候,老實和尚的聲音忽然從梁辛的心底響起:「梁磨刀,我已、已經照你吩咐,帶著黑鱗跳進大海了。」 梁辛禁不住神情一喜,可隨即又納悶問道:「你入海了?」 和尚的心語有些發抖:「是,我現在就在大蛇的嘴裡,身、身邊還有條小蛇跳來跳去。」 涵禪說的頭頭是道,自然是真話。按照賈添事先的交代,『手足』靈犀、易鼎這兩重妙用,要雙方在百里之內才能有效,巨島面積廣闊,大眼距離海邊遠超百里……現在兩人之間還能靈犀心語,這倒有些奇怪了。 道理簡單得很,只是梁老三學識太淺,想不明白而已,大眼是化境,雖然入口處距離大海遙遠,但實際上靈穴與中土任何地方的距離,都異常接近。 或者換個說法:如果梁辛真有足夠的力量和技巧,在這方化境不會徹底崩塌的前提下、能夠鑿穿化境壁壘,一步邁出……那他出去的落足之處,並不是巨島,而是有可能會是中土的任何一個地方,反之亦然,他也可以從中土的任何地方,都能一步跨入大眼化境。 其實梁辛與和尚現在很接近,只有一『牆』之隔,由此手足還能讓兩人繼續靈犀。 道理不明白就算了,得知涵禪現在已經進入大蟠螭口中,真正安全了,梁辛也著實鬆了口氣,笑道:「好得很,先前說好的,默數到一萬,如果我沒回去,你就請小蛇傳話蟠螭,不必再管我,載著你回中土去。」 和尚聽話,早就說好的事情,也不再去矯情什麼,立刻就開始數數。不過他沒默數,而是靈犀心語,念給梁辛聽……梁辛也不管他,繼續縱身急衝。 就在和尚剛剛數到十七的時候,遽然從梁辛身下百餘丈處,傳來了一聲嘹亮唱喝:「道」 剛剛梁辛轟擊大眼的位置,處在『瓶子』中下部,距出口遙遠,離靈穴底部較近,急衝這一陣,不等呂淹追上,他就先遇到了大眼深處的那座囚困大陣。 平兢生前命手下結成這座陣法,防備的是天猿,由此它在『引動訣』上與六趣三返相似,身具天道之人可以從容穿梭,大陣全不理會,只要有『未具天道』之人闖過來,陣法立刻運轉,天猿如此,梁辛也不例外。 事到如今只有一衝到底,別說是只是座陣法,就算面前跳出來一千個閻羅王,梁辛也不會再剎住勢子,何況他也剎不住……梁辛不停反倒加力猛衝。 整座大陣,也隨他的闖入陡然發動開來陣中沒有殺劫,只有重重疊疊的囚困天道,從四面八方洶湧而至 半空裡無處借力,不過憑著魔功身法,想要閃轉沖躍也不是什麼難事,陣中『天道』層層席捲,梁辛的身形也忽然『恍惚』起來,全力施展身法躲避強襲,同時週身上下三萬六千隻毛孔都在迅速開闔,將護身靈覺遠遠播散開去,搜索敵人的位置、警惕敵人的猛攻。 一邊躲避,梁辛邊繼續下衝,神仙相結成的大陣也隨他一起迅速沉降。 天道無痕,修士靈覺不可辯,凡人肉眼不可見,唯獨梁辛能靠自己的靈覺察覺其變化、方向,繼而調整身體迅速躲避,大眼深處早已變得影影綽綽,放眼望去,方圓千餘丈的範圍裡,到處都是梁辛如電穿梭時拉出的殘影。 一盞茶的功夫轉眼過去,大陣仍未能擒住他,滾滾相鬥中,他距離五行怪物聚集之地越來越近。情形彷彿一片大好,可梁辛的神情卻越來越急躁,打到現在,他始終沒能找到敵人…… 現在梁辛正對付的,是一座玄奇陣法,結陣的神仙相都距離他極遠,自己全無機會近身、擊殺、破陣,根本沒辦法擺脫敵人的糾纏。而隨著陣法運轉得越來越快,威力也越發強大,數十重天道飛快穿插,漸漸已經有了勾連成網的趨勢,能夠供自己躲避的空間也越來越小,在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陣法所擒。 人力有窮盡,就算再怎麼著急也用處,憑著身法,小範圍的穿梭橫插不難,可入陣的神仙相都躲在數十里之外,梁辛無法破陣,就只有挨打的份 又堅持了一會,囚困大陣的威力終於發揮到淋漓盡致,煌煌天道勾結,於一個瞬間裡,鋪滿梁辛上、下、左、右每一方空間,梁辛也再沒有了躲避的餘地……危機不止於此,還有一道血影凌空衝下 披頭散髮、赤身**的呂淹追了下來,女魔面相扭曲,雙目噴火,口中嘶啞的咒罵比著最最不知廉恥的村婦還要更惡毒。 呂淹的修為遠勝同道,是以最先趕到,她的那個手下被她遠遠甩在了身後。 結陣的八十一個神仙相,到現在也不知道靈穴已經被毀,更不知呂淹為何會變成了個瘋子,不過他們眼中的驚訝,比起正從上面殺下來的同道也少不了太多——不是因為呂淹瘋了,而是因為梁磨刀。 他們就從未想到過,這世上、這天下竟還有人,就靠著詭異身法,能在這座仙道大陣中支撐上大半柱香的功夫。幸好大陣玄奧,闖陣的妖人雖然棘手,終究還是被逼入了絕境,可下一個刻,即便陣中的仙道高手道心堅定、高山崩塌於面前而不改色,也無法再按捺心中的駭然,齊齊驚呼了一聲……梁辛最後的手段:殺心惡念、詭異身法,老將岸的魔功『來不及』頃刻成形,旋即發力猛擊反噬逆流——天上人間。 本已被徹底『封鎖』,絕無逃脫可能的小魔頭,就那麼『活生生』地消失在八十一個神仙相眼前。 霸王絕學,乾坤挪移。 與時間無關的移動,梁辛於此處消失的時候,也是他從彼處現身的剎那,梁辛始終沒能掌握轟擊亂流的規律,雖能轉瞬挪移,卻無法控制方向和距離,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移動』之後,自己會從哪裡鑽出來。 這次『天上人間』也不例外……移轉的距離遠得很,足有百多丈開外,但方向卻和梁辛一路衝擊的勢子截然相反,未向下,而是向上……或許冥冥中早有注定,梁辛的現身之處,就在呂淹面前。 梁辛和呂淹幾乎撞在了一起,兩個人誰都不曾想到竟會是這樣的局面。 第四二八章 懸空大湖 呂淹暴怒、發狂,但修為尚在、反應猶存,見梁辛突兀出現在自己面前,完能使然,當即天圞道出手;梁辛也是如此,執念爆發,魔功成形。 變化來得太突然,兩個人都是頂尖人物,應變相當,幾乎在同一個瞬間裡,一起想對方狠下殺手。 梁辛沒機會去『選擇』,完全是隨本心、本性定奪,由此迸發的執念也是他自己的因果感圞悟……是『想不到』,而非『來不及』。 就在魔功成形的瞬間,梁辛心中就暗叫了一聲不好。 『想不到』只能攻不能守,雖然套中了女魔,但對方也已出手,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梁辛根本來不及去剪斷那一重因果,就已經被敵人的天圞道擊中! 呂淹的天圞道喚作『自生自滅』,生殺之道,為之所擒剩餘壽數即刻化為青煙不見,在她的天圞道下,只有四個字:瞬間老死。 梁辛能夠對付神仙相的天圞道,靠的是魔功身法和乾爹絕學『來不及』,若沒有這兩重手段,單就他的身圞體而言,惡土真身雖強,但還無法抵禦天圞道,否則老實和尚的療傷之道也不會有效。 用『錯』了魔功,又是貼身對抗,全無躲避的餘地,梁辛被呂淹的天圞道正正擊中。呂淹幾乎已經聞到了梁辛身上正散出濃濃的『老人味』,女魔眼中現出狂喜的同時,還隱隱透出一抹失望,『自生自滅』裡神佛無救,只有死路一條,天圞道出手後,就算她自己也沒法再去饒下對方的性命,呂淹有些遺憾,就這樣殺了梁辛,實在太便宜這個小賊了…… 不過,強仇伏誅總是好事,呂淹開心得很,正想趁著梁辛死前一刻再咒圞罵兩句,卻萬萬沒有想到,明明已經陷入『自生自滅』的那個小魔頭,居然猛地發出一聲怪叫,旋即手舞足蹈地衝破了她的天圞道! 蜂巢王台中,呂淹被梁辛撅斷兩個手指,見識了他『讓敵人修為驟減』的神奇功圞法; 巢外惡鬥裡,呂淹見識了梁辛的詭異身法,眾多仙家圍圞攻之下還被他殺掉十幾個; 靈穴入口處,呂淹見識了梁辛『凝固時間』的本領,幾個手下都硬生生被他『凍』住,抹了天猿口水,發狂慘死; 就在剛才,呂淹又見識了梁辛『乾坤挪移』之術,突兀跳到了自己跟前…… 層出不窮的奇門異術,每一樣都匪夷所思,每一樣都讓呂淹心神震動,她甚至有些懷疑,這個小魔頭不是中土世界的人物,天知道他究竟是來自修羅界還是惡圞鬼域,否則他又怎麼可能會掌握這麼多聞所未聞的厲害手段。 可是所有這些奇術加在一起,對呂淹的震駭,也比不上此刻的驚圞駭欲絕,小魔頭衝破了自己的天圞道。 呂淹驚圞駭欲絕,梁辛也恍如夢中……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上一刻天圞道襲來,那股飽含『苦死之意』的惡力,不及躲避更無可抗拒,結結實實地裹圞住了自己;可下一刻,彷彿連天地都要一起噬滅的可怕力量,忽地不見了。 敵人的天圞道,就那麼散去了,沒有一點徵兆,也沒一點道理。 梁辛想不通自己為何沒死,但強敵還在面前,生死須臾之中,又哪還能容他去坐下來想事情?『自生自滅』消散了,而『天下人間』還在,呂淹的那一種因果就擺在自己『面前』。 呂淹沒能殺掉梁辛,所以呂淹完了。 先是心念轉動因果斷滅,跟著一拳轟出!堂堂仙道首領、嫦娥境絕頂高手,頃刻變成了四步修士,就算梁辛的拳頭裡只有一成力氣,又豈是普通修家能夠抵擋的,呂淹長聲慘叫,胸口徹底塌陷,五圞髒圞六圞腑都被小魔頭一拳震碎,好像條死魚似的,無力翻滾著向下落去。 兔起鶻落,生死搏殺只發生在剎那裡,一舉狙殺強仇,梁辛甚至還來不及露圞出個笑容,八十一個神仙相結成的『囚困大陣』又滾滾襲來!就在呂淹身圞體摔落同時,小魔頭又陷入敵陣! 沒機會去躲、去逃、去施展魔功,數十記天圞道翻湧而至。囚困之道,各不相同,有的彷彿獵獵烘爐,有的彷彿當頭巨岩,有的彷彿纏身仙鎖……死死將他困住、鎮住、綁住!再沒了掙扎的餘地,梁辛也不再白費力氣,只是仰頭向上望去,開聲大吼:「又一個!你聽好了,這個是呂淹,呂淹!」 這次殺人,不止要報數,還要報名……可梁辛沒想到的是,隨著他的大吼出口,剛剛發生過一次的古怪情形又復重演,壓在身上的重重天圞道,又在頃刻中化作青煙消散,梁辛得脫自圞由身。 八十一個神仙相再度齊聲驚呼,梁辛也沒忍住,跟著他們一起『咦』了一聲,語氣納悶……隨即,他咧開嘴巴樂了。 第一次破除天圞道時懵懵懂懂,到了第二次,梁辛就算再糊塗,也能猜到了:神仙相的天圞道對自己無效了……或許,跟自己在泥塘中戰勝本能的突破有關? 雖然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可事情明圞明圞白圞白,就擺在眼前,不用躲不用擋,醜八怪手中的那一重天圞道,對自己沒有絲毫用處。 早知如此,剛才又何必費力閃躲,任由他們去打就是了。 他大概猜到了『真圞相』,神仙相又哪能甘心,掌陣仙長連聲唱咒,連連變化大陣,無數天圞道洶湧而來!可大陣再怎麼變,陣意也不會變,陣中的重重劫圞數都是『天圞道』,只要是『天圞道』,不論它們再怎麼磅礡兇猛,一碰到梁辛的身圞體就會化作裊裊青煙,不見絲毫效果。 梁辛乾脆連躲都不躲了,單手穩穩抱住小猴子,奮起餘力低頭猛衝! 又是一盞茶的功夫,在梁辛視線盡頭,終於換了一副景象,不再是飄渺虛空,而是一層柔和光芒,現在距離尚遠還看不太清楚那是什麼…… 結陣的神仙相也終於明白了自家的陣法、天圞道對敵人無效。這些神仙相『守土有責』,就算陣法無用,他們也不能放任梁辛衝下去,掌陣之人再度揚聲喝斷:散! 除了天圞道,神仙相還有一身巨力,一身玄奇神通。大陣倏然崩碎,八十一個神仙相隨陣主之令同時撤出陣位,不再使用天圞道,各自凝聚神通,準備徹底轟殺梁辛。 可不等神通出手,剛剛從大陣中散出的眾多『仙家』,無一例外,神情陡變。 撤陣後神仙相不用再嚴守陣意,五感也從大陣中解脫出來,瞬間就發現了靈穴的變化……他們終於明白了,為何呂淹會發瘋。 大眼已死,修仙夢斷。 一時之間,大眼深處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呆若木雞,面se青灰,就只剩梁辛仍在低頭猛衝。 片刻後,不知是誰,猛地發出一聲哭號,隨即每一個神仙相都變成了瘋圞子,有人哇哇大哭,有人放聲狂笑,有人拚命撕扯著自己的頭髮,有人一拳一拳重重擂擊著自己的胸口!偌大世界,竟容不得一個飛仙的美夢,無數心血、無盡艱險、千萬年的苦熬等待、畢生所求的唯一夢想,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個瞬間裡化作烏有,讓他們如何能夠不發瘋。 敵人失神,只可惜他們都在數十里外。深處半空,距離太遠,憑著魔功身法也無法橫移過去,大好的強襲機會只能眼睜睜的放過去了,梁辛打不著人,覺得挺委屈,只能抱著小猴子藉著向下衝……更接近大眼深處,由此也能看得更清楚了些,視線盡頭那一片柔和光芒,是一汪湛清湖泊。 就在梁辛看清下面是一座大湖的同時,『大湖』似乎也發覺了敵人的到來,從湖水中遽然升騰起層層蕭殺氣勢,原本平靜無瀾的湖水開始層層流轉,顯然正凝聚一門可怕神通,準備轟殺強敵! 梁辛不知道,眼前這一座大湖,是另外一個始終不曾露面的神仙相首領:澤被。 澤被,無論修為還是地位,都在呂淹、得勝和平兢之上,與梁辛又幾分形似的是,此人在機緣下,修得水行真身,修行時一身水行道法獨步天下,即便是飛昇之前,戰力也遠勝普通神仙相。 在點活『五圞行怪物』之,澤被開始閉關修養,他的閉關之處,就在『囚困大陣』之下,一座湛湛大湖都是他的厚重真元所化,他人在湖中,而這座湖也是他。 其實,如果梁辛能夠把全身力道轉成真元,再散出體外,也能凝出一片寸草不生的沙漠……就算沒沙漠那麼誇張,至少凝聚成個沙灘不成問題。 島上沒有外敵,唯一可慮的就是天猿,澤被於此閉關,上面有一座大陣守護,澤被安全無虞。 這座湖並非直接淹到『瓶子底』,而是凌空懸掛,將下面五圞行怪物的修養之地與上面隔絕開來,屏圞蔽外界干擾,有利於怪物休眠。同時『湖水』本身也是一道屏障,同大陣相同,有天圞道在手的神仙相可以從容穿過其間,可一旦有『無道者』靠近,都會被重水猛擊、絞殺。 澤被在閉關,除非行功完畢,否則他都不會醒來,現在他仍在湖中沉睡,『湖水』發覺敵人、準備強襲,都是本能使然。夢中殺人,對他們這些絕頂高手而言,也不算什麼大事。 梁辛要去喚圞醒怪物就得先跳湖、只要一進入湖水,便等若陷入澤被真身所化的煉圞獄,到時避無可避,只有硬抗的份。 湖水凝聚厚重之力,是水行本源之力,既不算神通也不算天圞道,絕不會再重演『天圞道加身如清風拂面』的好戲,梁辛在進入大眼的時候就只剩一成力道了,剛剛又經歷了連番惡鬥,到了現在哪還有餘力去應付這座大湖……不過,梁辛也不用自己去對付湖水。 梁辛低叱,揮手,四道黑se光芒如練,在他自己落入大湖前,梁辛先將僅剩的四枚黑se陰沉木耳打入水中。 遇水而活,黑鱗中附著的蟠螭殘魂陡然甦醒過來。 對黑鱗,梁辛早就摸索透徹了,鱗上蟠螭魂魄之力與水勢相通,水勢越大它們也就越兇猛,而眼前這座湖,乾脆就是水行元力所化,或許它的面積不值一提,可放眼天下,再沒有如此純烈的水行之地。 蟠螭天生控水,殘魂甦醒、聚形之際,倒有大半做湖水為它們所控,這一來便等若澤被用自己的力量『養活』了四條和自己作對的蟠螭元神! 這算不得奪力,最多只能算『借力』,只要澤被一醒,立刻就能收回自己的力量,至多只需一轉念,便能將四頭殘魂絞徹底絞殺。不過,澤被入定、神遊物外,別說只是妖物入水,就算一把三昧真火從他屁圞股下面燒起來他也不會甦醒。 湖水是澤被的沒錯,但他在『睡夢』中,對湖水的控圞制之力大減,擋不住蟠螭的『借力』……不是神仙相不謹慎,實在是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發生的太突兀、太詭異,澤被事先又怎麼可能會想到,自己閉關後不久,會有人通過混沌之海來到巨島;又怎麼可能會想到,留守島上的呂淹利令智昏,不僅把此人帶入靈穴,而且還殺了大眼中的主事平兢;又怎麼可能會想到,入侵之人在泥塘中得到突破,身法大幅進步同時,還再不懼天圞道了,殺人不算,且突破了大陣;又怎麼可能會想到,在小魔頭身上,還帶了附著蟠螭殘神的魂器! 就在蟠螭的獵獵咆哮中,梁辛一頭扎進了大湖,外面那近百神仙相也回過神來,但用神通轟擊湖水打得是『澤被』,要想把小妖碎屍萬段,就非得衝入大湖近身肉圞搏不可。每個人都咬碎了牙齒,誓殺妖人為自己的美夢陪圞葬,當即如影隨形,追著梁辛衝入大湖…… 一座大湖,剎那中炸裂開來! 蟠螭奉星魂為主,北斗拜紫薇為君,四頭大蟠螭得了大半水行力,由此梁辛也反客為主,大湖中的水行元力,不僅不去攻襲梁辛,反而在蟠螭的指揮下,狠撲殺進來的神仙相。 隨著小魔頭進入大眼,與神仙相正式翻圞臉,所有的事情也都亂圞了套,前面一連串的驚變不算,此刻陷入大湖的『仙家』們,再度驚圞駭發覺,本應幫著自己去絞殺妖人的湖水,竟也變成了對方的『幫兇』,在四頭凶獸的帶領下,對他們瘋狂襲圞擊……有些神仙相甚至又開始有些失神,眼前正發生的事情,不想『真圞相』,反而更像一場噩夢。 如果不是噩夢,尤其會乾坤顛倒,萬事反轉。如果真是一場噩夢,那小魔頭無疑夢魘。 梁夢魘可沒有神仙相那麼『多愁善感』。擊毀靈穴,讓所有的神仙相都陷入絕望,可真正的『致命一擊』,還在後面、還在下面。 四條大蛇入主真水湖泊,揮蕩浩浩巨力,猛擊入水強敵,神仙相猝不及防,轉眼就吃了大虧,十餘人甚至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被惡水撕了個紛紛碎碎,其餘眾人則在瞬間震愕後迅速情形過來,體圞內雄渾真元運轉開來,一道道強大神通凝聚成形,猛攻凶獸,片刻前還風平浪靜地大湖,轉眼間巨浪滔天,悶響如雷! 雙方混戰成一團,湖水淪為蟠螭的『玩具』,只殺神仙相,對梁辛卻不聞不問,梁辛並無片刻停留,把身後所有強敵都交給蟠螭,自己抱住小猴子迅速下潛,百餘丈後,周圞身猛地一輕,洞穿了懸空大湖。 再向下千丈,目光之內,五圞行之se璀璨。金黃燦爛、木青盎然、水藍透徹、火紅熊烈、土褐深沉……數萬五圞行怪物,身圞體縮成一團昏昏沉睡,它們被按照各自行屬被歸於五陣,此刻梁辛從空中鳥瞰,在大眼底部,仿若有一朵燦燦彩蓮正招展怒放! 就在梁辛連連沖關,終於鑽出大湖、看到大眼底部正沉睡的大群五圞行怪獸的同時,島上正有一頭獨臂大猿,偷偷摸圞摸地開始攀巖,那座捆綁著大銀環的巨岩。 大猿的身形有些笨拙,全不似普通壯猿那麼靈活,在五圞行罡風的吹拂下搖擺不停,幾次險些摔落山崖,它是獨臂,整條右臂齊根斷去,傷勢尚未完全癒合,隨著它不停用圞力,剛剛凝結不久的傷口又被掙裂,血水溢出,大猿卻恍然未覺,只一個勁地向圞上圞爬。 這頭大猿,也是血性精怪,本來一定會隨著銀環造圞反,但是就在造圞反前日,它因無意冒犯了島上仙家而遭重罰,被毒圞打重傷不算,還被呂淹硬生生撕掉了一條胳膊,昏圞厥了三天才告甦醒。等他醒來時,銀環已經事敗遭刑。 大眼被毀,原本駐紮在島上的眾多神仙相察覺此事,盡數撲入泥塘,進入靈穴來查探究竟,此刻島上已經全不設防,獨臂大猿趁著這個的機會,偷偷上山想給首領收圞屍。 銀環已經二十餘天沒有過任何聲息了,想必早就死了。但是頭大猿才剛一攀巖頂,神se就猛地一喜,心情激動中,以至立足不穩,腳下一個趔趄,險些就摔了下去……被仙鎖綁在大石的銀環,正雙目圓整,穩穩地望著它。 可是欣喜轉眼就變成了悲哀,獨臂大猿靠得近了些,很快發現銀環已死,之所以還睜著眼睛,是因為它死不瞑目。 屍體仍被仙鎖困著,獨臂猿解不開圞鎖鏈,情急下用圞力稍猛,不料銀環因妖筋被抽,又被五圞行罡風日夜吹拂,屍體早已酥透了,隨大猿一用圞力,竟嘩啦啦地就此散碎……就像一尊被推圞倒的泥塑,塊塊落地。 獨臂猿嚎啕大哭,單手織錦,把銀環的碎屍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跟著又在銀環先前踏足的位置,找到了幾個用血寫成的字……巨島上的天猿,也有自己的簡單文字,筆畫像形,意義不全,與中土文字大相逕庭。 銀環死前踩在腳下的血字是一個地名,和一個數字:猴兒谷一十三 是它用腳趾沾了腿上的血寫成的。 猴兒谷,銀環死前得知的天猿樂土; 一十三,梁辛在島上遇到神仙相猛攻,殺人時圞報給它的最後數字。 第四二九章 誅妖戰吼 第四二九章誅妖戰吼 大眼底部,不止是沉睡中的怪物,還有百個神仙相,和一支足有四千之眾、已經被馴化、奉神仙相為主的怪物大軍。 最下面的神仙相都在專心施法,不瞭解身外情形,唯獨,他們對『外人』異常敏感,梁辛才剛一從『空中湖泊』裡鑽出來,他們就立刻從法術中驚醒回來,厲聲叱喝中,個個天道出手。 有人侵入仙家重地,而上面的囚困大陣、懸空大湖是什麼樣的威力,這些神仙相再明白不過,敵人既然能殺下來,便足以說明實力了,百個仙道高手連想都不想,甫一出手便是自己能夠發動的、最最凌厲的一擊。 神仙相最厲害的手段,自然是他們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可低下的這些人又哪會知道,對梁辛而言,最沒用的就是『天道』。 就是端著個銅盆去向梁辛潑水,威力也比著他們引以為傲的『天道』更大一些。 狙殺無效,區區千餘丈,又是自上而下,梁辛眨眼即至而就在他雙足落地的同時,來自大眼底部的狂攻,也突然詭異地停止了…… 百名神仙相發覺敵人殺到,從『專心境地』中甦醒,本能下出手殺敵,隨即他們也發現了大眼的『變化』,和前面那些結陣的仙家同道一樣,此間眾人全部愕立當堂,目光中全是絕望,幾乎忘記了敵人已經落地。 梁辛卻沒有片刻耽擱,將羊角脆又放回自己脖子上,直接伸手去推距離他最近的、正自沉睡的一頭五行怪物。一推,未醒。加力再推,仍未醒。梁辛沒有耐心,翻手亮出一片戾蠱紅鱗,紅鱗呼嘯翻轉,正斬在怪物的肩膀上,可即便它血流如注,一條胳膊都被斬斷,怪物仍是沉睡,不醒。 五行怪物都是被法術『催眠』,雖然現在法術中斷,餘威仍能讓怪物再沉睡整整七十二個時辰,這其間除非有神仙相肯出手解術,否則就是利刃加身,它們也無法清醒過來。 梁辛自己不會法術,更破不掉仙道高手的法術…… 怪物們猶自沉睡,可神仙相卻回過神來了,得道的仙家盡化狂魔,個個雙目血紅,神情癲狂,口中呵呵嘶吼著連他們自己都聽不懂的音節,天道再度出手。 這一輪猛攻仍是天道,不是神仙相不懂變通,見敵人不懼天道還非要再用,而是飛昇之後,手中多出的那一重天道,是『證道』的憑據……是他們認為的、自己已經有資格踏足仙班、再不是凡人而能夠稱神的憑據。 因為手中握有一重天道,所以我也是天道,我是神仙。 手中天道,是他們的本能、他們的驕傲,或者說,是他們精神的依仗,因為天道,所以不凡而天下萬物,皆逃不出天道管轄,即便再強大的敵人也不例外,能夠逃過天道制裁便只有一種情形:對方也是仙家、仙獸。 不遠處的那個妖人…沒真元、沒道基,看上去身體不錯,但無論如何,也脫不開凡人範疇,竟對天道熟視無睹? 即便現在的神仙相已經發狂發瘋,也打從本心深處不願、不想、更不肯接受則這樣的一個現實,不甘之下,一次次加勁,以求對方能被天道所侵,以求能夠證明天道無所不能。 在他們向著梁辛全力出手的時候,也有神仙相厲聲傳令,想要驅趕那些已經馴化的五行獸衝過去擊殺梁辛,但無論他們的語氣如何眼裡,甚至揮蕩神鞭擊打,幾千頭惡獸,仍全都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梁辛不是一個人下來的,在他身邊還帶著一頭小小銀環。 雖已認主,但五行獸對銀環的那份畏懼、尊重仍在,小猴子要保護的人,它們決不去動。 五行獸神智混沌,對生死幾乎沒有概念,所以它們不像比巨島上那些純正天猿,為了求生而起奴性、不尊銀環殺戮同類。由此,五行獸對銀環的敬意,反倒比著天猿更強,全不理會主人的催促,甚至有幾頭天生暴躁的怪物,被催促得不耐煩了,反倒向著神仙相露出獠牙 梁辛不去管他們,只小心不讓羊角脆被他們擊中,主要精力都用在大群沉睡怪物中,來回穿梭著,推搡、大叫、取出酒罈子潑、晃起火折子燒,甚至情急之下,再度使出重手,重創了幾頭怪物,可是不論他如何費力,也不見怪物有任何反應。 小魔頭先前的確不曾想到,就算衝到了『瓶子底』、衝到了怪物身旁,也沒有辦法喚醒它們 梁辛這邊忙得咬牙切齒,沒去照顧小猴子,全不知自他突破大湖後,身邊唯一的夥伴、小傢伙羊角脆就變了。 神情變了,接連三次變化。 從半空裡乍見數萬『五行獸』時的驚訝;落地後嗅到怪物體內飽蘊的同族氣息時的哀傷,圓溜溜的眸子裡,流露出濃濃的悲慼,眼淚晶瑩如珠,斷線、滾落;直到現在,隨著主人一起置身於怪物群中,銀環天生的敏銳感知,已經完完全全地探明了此間發生的慘事……雙眼血紅,先前的淚水盡數被怒火燒干 梁辛何嘗不知道羊角脆的憤怒,只是現在情形緊迫,他在不停想辦法、窮盡自己所有手段,以期能夠喚醒那些五行獸,根本就顧不上小傢伙,卻不料,正忙碌間,肩頸上壓力陡增,讓他的腳步都微微踉蹌了兩下。 脖子上只有一隻小猴子,毫無徵兆的壓力大增當然源於它。 壓力大了,並不是份量變沉,而是氣勢變了 一斤重的泥巴,和一斤重、由泥巴雕塑而成、又經大德高僧開光後的佛祖像,抱在懷裡哪個更沉?便是這樣的道理。在小猴子身上,驟然綻放出磅礡、厚重的氣勢,而梁辛身體敏感,猝不及防中被莫名其妙的氣勢影響,以至腳步虛浮。 梁辛還道小傢伙有什麼不妥,可還不等翻手把它抱下來查看,頭頂上突然傳來了『啪』地一聲怪響,彷彿皮革斷裂的聲音,怪響未落,羊角脆又猛地開口,發出一陣古怪嘶吼 嘶啞、低沉,彷彿一頭烏鴉先吞了三顆火炭、又喝了半壇白醋後的發出的慘叫,難聽到讓人胸口發悶心緒焦躁,全不同於以往小天猿發出的那種嘰嘰喳喳的叫聲。 就連梁辛都忍不住一愣,忍不住懷疑,頭頂上傳來的那一陣怪響,究竟是不是羊角脆在叫,但是下一個瞬間,小魔頭大喜過望 羊角脆的怪叫並不響亮,卻穩穩傳遍大眼底部。當嘶吼消散時,那些正沉睡的五行怪物,忽然躁動了起來,雖然雙眼未睜,但身體都在緩緩蠕動,臉上的筋肉也在扭曲、抽搐 怪物們有了甦醒跡象,梁辛大喜之下,翻手又把羊角脆抱到了懷裡,不料觸手間一片濕熱……血。 在小猴子的背上,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猙獰傷口,血流如注,轉眼間就從羊角脆背上湧出,灑在了梁辛身上—— 天猿是精怪,與凡人不同,生來就會受到『天罰』。所謂『天罰』,不是神雷天火,而是冥冥之中不可預料的劫數。天道使然、因果刁難,讓它們永遠也無法真正發展、壯大。若非如此,猴兒谷的那支天猿,環境優越、生活安逸,繁衍了千萬年,又哪會僅僅是現在千多頭的規模。 並非只有天猿一家,天下精怪皆盡如此。要沒有天道的控制,中土上哪還會有人間,早就變成了妖精世界。 不過,乾坤造化,凡是都陰陽對稱,『天罰』對精怪的『損傷』極大,但也讓個別的頂尖怪物衍生出一種本領,從『天罰』中借力。與魔道邪法『天魔解體』很有幾分相似,厲害精怪能夠引『天罰』上身,以傷害、斷裂肢體的代價,來換取龐大的力量。 修真道把精怪的這種本領,喚作『誅妖』。 『誅妖』不是修煉來的,而是與生俱來、隱藏在頂級精怪的血脈中,算是一種天賦,天猿之中,也只有銀環才有『誅妖』天賦。 這道本領既神奇又殘忍,而自殘肢體又有違天意……這就是天道了,『它』誅你殺你,是理所當然;你自己傷自己,便是大逆不道。 所以,『誅妖』雖然是天賦,卻不是隨便就能夠施展的,必須還要『覺醒』才可以。 如何才能覺醒?執念。 說穿了,就是『執念破道』,當暴怒成狂,或哀傷欲絕,最最強烈的情緒在不知不覺裡變作執念,天道漏洞出現,再無法去壓制精怪體內天賦,『誅妖』才能成行。 可是精怪先天不足,就算再怎麼兇猛強壯,它們的情緒也不如凡人那樣飽滿、激烈,想要產生執念,比著凡人還要更難上百倍。 被呂淹擒下的大銀環,先是目睹同族慘事,繼而在造反中被奴性大猿狠打,最後又遭女魔折磨,它心中的怒火足以席捲天下,卻始終沒能化憤怒為執念,『誅妖』也天賦無法覺醒。 如果羊角脆未斷尾、還是一隻雙頭銀環,它也不會覺醒『誅妖』,但是它遭遇重創、不僅丟了大身,還損喪了所有記憶,無論思維還是心態,都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頭小猿,從戰力而言,它一落千丈;可是從先天造化去看,它是返璞歸真 造反的大銀環,性格穩健,思維成熟,情緒也變得複雜,縱然它狂怒,仍在不知不覺裡摻雜了悲傷、不甘、悔恨、自責內疚等諸般情緒,亂糟糟的一團,如何能形成執念破道。 羊角脆此刻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懵懂小猿,因為幼稚,所以情緒單純,在感受到近萬同族被屠戮時的淒慘、怨念,初時的驚訝與哀傷,最終全都化作憤怒,打從心底、骨髓深處泛出的、無以復加的憤恨……執念成形,先破道,隨後『誅妖』。 小猴子怪叫前,梁辛聽到那『啪』地一聲異響,就是天罰之力被它接引上身,傷了它的脊背『誅妖』換取到的巨力,也沒有被羊角脆用去殺傷強敵,而是盡數融入了它的長嗥。 羊角脆的怪叫,是『戰吼』。 銀環才能發出的吼叫。 只在生死存亡之際,銀環首領召集全族投入苦戰時才會響起的嘶吼羊角脆沒有了記憶,就連『戰吼』也早都忘記了,但是因為與大銀環的靈犀、易鼎,讓它又恢復了些許本能……因為『誅妖巨力』的融入,讓羊角脆的『戰吼』,落在天猿耳中,比起其他銀環還要更響亮上百倍,千倍 羊角脆要喚醒所有的五行怪物。 受制於法術、不到時辰絕不可能醒來的五行怪物,同時躁動起來,而那些已經認主的怪物,目光裡也顯出了淒厲神色,紛紛轉目,盯住神仙相……就在此刻,眾人頭頂處猛地傳來一聲轟鳴,七彩絢爛,炫光流轉,幾十個神仙相在護身法術的包裹下,也從懸空大湖中衝了下來 懸空湖、真水境,為蟠螭提供了浩蕩巨力,又靠著突襲,一下子毀掉了十餘個醜八怪,可四頭蟠螭只是殘魂,終歸敵不過數十仙道精銳的圍攻,堅持了一陣,再拼掉七八人後,被強敵神通徹底轟碎,魂飛魄散。 將近六十個神仙相猛衝入陣,為首之人見下面的同伴還在用『天道』轟擊梁辛,揚聲提醒:「小賊妖身魔骨,不受天道,以仙法神通殺之」 不等別人回答,梁辛就搶著怪笑了一聲:「仙法個屁,連臉都保不住,還敢自稱神仙。」 大眼底部的百餘強敵得了同伴提醒,同時又見大群怪物都隱現甦醒前兆,哪還敢再堅持,唱咒聲響亮而起,撤散天道,喚作神通、法寶強襲。 大眼已毀,神仙相出手也再沒了顧及,轉眼間炫光爆裂,無數神通從四面八方轟殺過來 小猴子重傷,梁磨刀餘力不多,所幸他身法大進,還有周旋的餘地,梁辛調運餘力,迅速遊走躲避轟殺,心中期盼著怪物們快些醒來。 靈穴底部,再度顯出無數殘影,梁辛時快時慢,有時仿若鬼影一閃即滅,遠遠避開轟殺;有時又翩翩若蝶,在法寶神通中翻飛閃轉,雖不快卻靈動……惡戰激烈,仙道高手狂躁暴怒,轟殺之際只求威力,全不管其他,但梁辛身法巧妙能躲則躲,實在無可退避時就咬牙施展『來不及』,隨即轟擊亂流,憑空挪移。 戰場混亂,鮮血與碎肉不停賁濺、潑起,大群五行獸雖有躁動,卻還未醒,被神仙相的神通波及,數不清多少被就地轟殺。 法術能夠遠襲,仙道高手都距離梁辛,從十餘里到數十里不等,個個都在遠處。現在梁辛腳踩在實處,要是勁力充沛,這樣的距離也不算什麼,大有突襲的可能,就在不久前從蜂巢門口打得那一仗,他靠著五成力道都還能反擊。但此刻他只剩下半成多些的體力,實在沒辦法再去傷敵,也只能靠身法躲閃、靠魔功抵擋,沒得還手。 但讓他略感意外的是,倒是神仙相先靠近過來 若是以前,神仙相們絕不會不耐煩,就在遠處打遲早耗死『小妖』,可現在靈穴毀、仙途斷,每一個神仙相都恨不得立刻把梁辛扒皮抽筋以洩心頭恨,從遠處打了片刻,見對方躲躲閃閃顯得游刃有餘,立刻就沒了耐心,手訣不停、咒唱不停、神通不停,自己則從遠處迅速靠近。 戰場猛縮小了許多,從數十里轉眼變成三五里的方圓,戰團也陡然激烈起來,很快,第一聲慘叫傳來,一個神仙相因果,被扭斷了脖子,梁辛把屍體狠狠掄出去,昂頭大吼:「又一個,他是第幾個我數不清了」 話音落處,他的身形消失不見,片刻之後又傳來了第二聲慘叫…… 雙方距離近了,梁辛有了反擊的機會,同時可供他穿梭躲避的空間也越來越狹小,按他自己的估計,只怕再殺不了兩三人,自己就會被擊中,但事到如今,又哪還有多想的餘地,能殺一個就是一個吧 只可惜,沉睡中的五行怪物,到現在也僅僅是躁動,不知何時才能真正甦醒。 苦笑著咬牙,選了一個距離自己最近的神仙相,施展身法穿插猛衝……而就在他又抹掉一重因果,準備殺掉第三人的時候,懷中又傳來了『啪』的一聲脆響,本已經重傷在身的小猴子,竟有施展了一次『誅妖』 從胸口直到小腹,羊角脆再添重傷,換來的,是第二次難聽、憤怒、卻飽含鏘鏘戰意的嘶嗥…… 第四三零章 葬送凶魔 第四三零章葬送凶魔 昏沉中的怪物,在銀環的催促下,皺眉、猙獰、終於睜開了眼睛,不過,它們的目光還渙散的很,全不是立刻就能出手的樣子……或許只要再一盞茶的功夫,它們就能真正甦醒過來。 可惜,梁辛沒法再撐上『一盞茶』了。 惡鬥激烈,隨著躲避的空間越少、他動用魔功的次數也越發頻繁,僅剩的一點體力被迅速消耗,呼吸粗重,皮膚冰冷,平時無法聽到的、自己血脈流轉的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變作耳中的轟轟巨響、還有頭重腳輕、漸漸無法再感覺自己的身體……還能撐多久?或許幾個呼吸間,或許幾句話的功夫,看運氣了只是不知道,在我死後,那些怪物究竟會不會被神仙相再度收服,能不能替它們自己報仇。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眼前金光炸碎,一道由真氣靈元凝化的神通巨劍當胸刺下,梁辛想向斜刺裡躍開,可身體不聽指揮,躲地稍慢,勉強避開了心胸要害,肩膀被巨劍正直刺中 沒覺到疼,骨頭折了還是胳膊斷了?梁辛本能苦笑,隨即才意外發現,那道巨劍神通,不知為何,再攻到自己身前忽然消散了,並沒有直接穿刺自己。事情古怪,可梁辛還來不及納悶,在他耳中突兀響起了一陣陣嘹亮的野獸長嗥,跟著眼前那無數道向著自己轟襲而來的神通,突兀地亂了起來。 神通法術不會自己亂掉,除非,施法的人亂了——神仙相大亂五行華彩,一道道巨大身影『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亢奮著嘶吼、裹挾著風雷,跌宕著妖氣,凶狠撲入仙道高手陣中,五行獸 可是大眼底部的五行怪們仍在『迷糊』著,或呲牙搖頭,或茫然四顧,都還蜷縮在原地未動……動手的不是它們。 率先奮勇撲起,向著神仙相倒戈一擊的,是那四千頭已經被神仙相施法點化、認主的五行獸。 每一頭五行獸,都對神仙相懷有一份與生俱來的恨意,融入血脈,這是它們的『本性』。 既然是本性,就是『天意』,無論生老病死,都會深種於心,根本無法抹去。即便神仙相能把『五行獸』這種怪物造出來,也沒法從它們心中徹底剔除掉那份對神仙相的恨意,所謂『抹殺』,不過是個好聽的、顯得本領高強的說辭,其實神仙相對五行獸的點化法術,本質在於『蒙蔽』。 恨意仍在,只不過被蒙蔽起來…… 銀環戰吼,本就是喚起同族鬥志的聲音,對天猿神魂的刺激極大,而羊角脆兩次誅妖,換取巨力入『戰吼』,威力更異常猛烈,它要喚醒的,遠不止那些沉睡的五行獸,還有那些已經認主的怪物 『沉睡』的法術,作用於元神與五感,是『猛藥』,讓五行獸昏迷難醒,不知身在何處;『蒙蔽』本性的法術,不是為了桎梏怪物,而是要讓怪物在不損戰力的前提下變得聽話起來,比起前者,『蒙蔽』法術巧妙萬倍,但力量遠遜。 由此,反倒是那些已經被馴化怪物,在小猴子的嘶嗥中,元神受激,本性恨意高漲,攻破神仙相的法術,最先被『誅妖戰吼』喚醒。 每一頭五行獸都有接近大宗師之力,如果是一對一的話,它們的力量在神仙相眼中實在不算什麼,可是如果一對十呢、一對幾十呢?它們不懼天道,它們成群結伙,它們猝然發難,才一倒戈,大眼深處會迴盪起了數十聲來自神仙相的淒厲慘叫 暴怒到『執念』、覺醒了『誅妖』、回憶起『戰吼』的小猴子,兩次身背『天罰』劇痛,為的就是這一刻即便沒有了記憶,忘記了親人夥伴,但那份因親人慘死而來的仇恨,依舊濃烈到刻骨銘心。 領悟天道又如何,殺人者恆被殺之,管它『自生自滅』還是『囚困之道』,到現在,誰也敵不過擋不住小銀環的兩聲大吼 兩聲大吼,葬送神仙、葬送凶魔—— 在五行獸心裡的恨意,比起飛仙夢斷的神仙相又哪會遜色半分,慘遭屠戮、亡族滅種之恨立刻化作瘋狂的撲擊、撕咬……神仙相瘋了,五行獸瘋了,兩伙瘋子絞殺在一起。 天道無效,單以戰力而論,百多個神仙相和四千五行獸的不相上下,但是上事發突然,一上來仙道高手就折損了數十人,雙方再廝鬥糾纏起來,神仙相立刻陷入危局,再也不顧上梁辛。 不久之後,那些剛從沉睡中醒來的五行獸,也漸漸恢復清明,在『吼吼』怪叫中,不停加入戰團,神仙相愈發的支持不住,一邊倒的惡戰並沒持續太久,大眼下神仙相都被徹底撕碎,沒有一人能夠逃脫,而此刻,被封閉在大眼深處的所有怪物,也盡數回復了本性。 梁辛不是神仙相,在他懷裡又有重傷垂危的小銀環,五行獸不僅不來攻擊,還對他顯出了幾分善意……不過,僅僅是『善意』而已。怪物神智混沌,對小銀環的尊敬有加、不去傷害,但也沒有聽令奉主的意思,更不會出手來幫他們什麼,在殺掉最後一個神仙相後,所有的怪物都仰頭長嗥,旋即一飛沖天,向著上空疾升而去,它們要殺出大眼,剿滅強仇。 距離它們最近的神仙相,就是高懸於頭頂的那座湛湛大湖大群五行獸自下而上,猛衝入水,平復不久的大湖,再度變得暴躁起來,水聲轟鳴,嘶吼震天……狂躁只維持了幾個呼吸間,整座大湖就在『轟』地一聲暴鳴中徹底炸碎,澤被雖強,卻也敵不過數萬五行獸的狂攻,可憐他到死前一刻,還在閉關神遊,不知厄運臨頭,隨著湖水炸碎,身魂俱滅。 五行獸自去尋仇,沒有一頭去理會梁辛,繼續向上衝去,很快就消失在視線裡。 梁辛仍在大眼底部,餘力幾乎耗盡,勉強還能坐著,懷中抱著羊角脆,小傢伙先後兩次施展『誅妖』,前胸後背各遭一擊重創,堅持到現在已經筋疲力盡,但是先前臉上的狂怒已經不再,又變回平時的模樣,圓溜溜地眸子轉來轉去,顯出了幾分淘氣勁、機靈勁,只不過,眸子裡的光彩,漸漸暗淡、退散…… 梁辛打從心眼裡疼得慌,可偏偏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抱住它,或許會讓它暖和些吧。 剛剛還暴*得彷彿隨時都會炸裂的大眼之底,此時又變得死一般地靜寂,濃濃的血腥氣鬱結不散,四處都是血漿和碎屍,只剩梁辛主寵還活著,小魔頭抱著羊角脆,想給它取暖,可他自己也冷……毀大眼、放神獸,兩件事都做完了,但卻被困於此,無法離開大眼,更毋論跳進混沌深海。 這個時候,忽然一陣微弱地呼吸聲從不遠處響起,跟著,一個滿是怨毒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梁磨刀,我…不明白」 梁辛略顯意外,他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循著聲音望過去,果然,說話之人就是女魔呂淹。 呂淹胸口塌陷,口鼻溢血五官扭曲,隨著說話,口中不停湧出黑紫色的血漿。 梁辛也累得不行,一說話兩肋生疼,可見到呂淹這副樣子,又覺得開心不已,忍不住開口,問了句廢話:「你還沒死?」 任誰都能看得出,她生機斷滅,絕對沒法再活了,現在的情形也和巨岩上的大銀環一樣,苟延殘喘,隨時都會蹬腿閉眼。 被梁辛重擊後,呂淹五臟俱碎向下摔落,她是自然跌落,速度比起梁辛的急衝要慢了許多,差不多是在小天猿第二次『誅妖』戰吼的時候,穿越懸空大湖,摔到底的,當時的情形混亂,誰都沒去留意她,而後五行獸反撲噬主,也都當她是個死人未加理會,所以到現在,她還能再說上幾句話。 呂淹沒理會梁辛的廢話,繼續喘息問道:「我不明白,你、為何擊毀大眼……」 梁辛挪動屁股,靠近到她身旁,呂淹曾傷了羊角脆,小天猿恨她,能看看仇人現在的慘狀,梁辛覺得羊角脆應該會開心,同時應道:「我不是無仙弟子,算起來,我倒是賈添的親戚…咳,其實一開始你沒懷疑錯,後來為啥改主意了,不明白你怎麼想的。」 放在平時,梁辛這種氣小孩的話對呂淹根本無效,可是呂淹,先是被他掐斷了飛仙夢,而後報仇不成反被打碎了內臟,恨不得生啖其肉活飲其血,再聽到梁辛的挪揄,真就氣得氣血翻騰,胸肺欲炸,偏偏無法稍動半分,唯一能做的,只有悶哼一聲,卻不料梁辛手疾眼快,拼著他最後那點力氣,及時捏住了呂淹的鼻子、按住了呂淹的嘴巴,讓她連這聲悶哼都發不出來 羊角脆倚在主人懷裡,看著呂淹憋悶欲死又一時死不去的樣子,小傢伙咧開嘴巴,樂了。 捂了一陣,梁辛才放開了她,笑道:「我要是你,就躺在這裡一聲不響,安靜等死,偏偏你還要喊我,生怕死得太痛快?」 呂淹沒再詛咒惡罵,又喘息了一陣之後,再度開口問道:「我還有件事想不通,你與和尚是…是串通?又怎麼可能串通,他根本見不到你。」 梁辛並不隱瞞,一來到了現在犯不著再瞞著什麼,而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呂淹的性子乖張,要是不告訴她真相,她固然會難受憋悶;可讓她得知真相,她又會更生氣、更憋悶。 梁辛沒多說廢話,直接從腿上拔出自己的『手足』木刺,扎進了呂淹的肩膀。 呂淹開始還不明白梁辛之意,費力叱問:「你做什麼……」話未說完,在她心裡就突然響起了和尚數數的聲音。 憑著呂淹的心思,幾乎瞬間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梁辛也不容她與和尚多說,免得她藉著心語去咒罵,伸手又將手足木刺取回、種入自己身上,笑著問她:「明白了?」 呂淹沒去回答,聲音乾澀的反問:「這個…這是手足木刺?」 梁辛略顯詫異:「你識得這對神刺?」說完,也還不忘又笑著補充了句:「你聽說過木刺還會上當?這可怨不得我了。」 先不提為人、功法、戰力,單說見識,呂淹在島上眾多神仙相中算得出類拔萃,還在中土修行時就知道這對木刺,對其有所瞭解,不過,她也僅是聽說而已,又哪會想得到,梁辛真的會有這對傳說中的寶貝。 梁辛正打算再笑話女魔幾句,不料,和尚又發動『靈犀』,問他道:「能不能不再數數了…數也沒用,小蛇搖頭擺尾和我比劃過,就算數到一萬,它也不會走。」 先前梁辛料錯了一件事情,禿腦殼現在長大了不少,已經明白『梁同類』不是同類,不過它和梁辛感情深厚,就差磕頭拜把子了,要是接不到他,小蛇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憑著和尚有哪能說動禿腦殼。 幸虧和尚也好說話,見禿腦殼拒絕,他也不再廢話,不走就不走吧。要是他執意要離開,說不定小蛇惱羞成怒,打個呼哨就讓大蛇吞了他。 梁辛笑了笑,隨即又想起一件事,納悶問道:「和尚,小蛇不肯走,那你還數數做什麼?」 和尚回答的理所當然:「你讓我數的。」 梁辛沒再理他,可片刻之後,涵禪又復開口,問他:「剛才那人是呂淹?」 待梁辛應過,和尚繼續道:「把木刺給她,我還有話想對她說。」 梁辛明白涵禪心軟,要和呂淹說話,多半是對『上仙』致歉,當下勸了和尚幾句,呂淹死有餘辜,她不慈悲,旁人也不必對她慈悲,實在犯不著為了這種人掛懷。老實和尚的回應支支吾吾、全說不出個所以然,可是態度卻堅決得很,一定要和呂淹『靈犀』。最後梁辛還是隨了他的心願,又把木刺扎到了女魔身上。 不出意料的,隨著『手足』靈犀,呂淹那張本就扭曲的醜臉上更加猙獰,目光怨毒,顯然正在對著和尚怨毒咒罵,梁辛又把心思轉回到羊角脆身上,伸手輕撫著它的頭頂。 以往,梁辛摸它頭頂的時候,小猴子大都把腦袋亂甩一氣,不讓人摸,唯獨這一次,不僅沒有搖頭,反而脖頸用力,用頭頂去拱主人的手心。 梁辛心疼到無以復加,也不再去管身邊的呂淹,專心抱好羊角脆,低聲逗它說笑,小傢伙會聽不會說,此刻已經奄奄一息,卻還在努力地想要比劃著來回應主人,可不管它怎麼笑,目光都無法抑制地,漸漸黯淡、漸漸散亂……就在這個時候,從頭頂遠處,遽然傳來一聲震天價一般的巨響巨響過後,呼嘯聲、怒罵聲、法術聲、碰撞聲、慘叫聲,諸般怪響猛地連成一片,繼而鮮血瓢潑,殘屍碎肉落如雨下,從高處摔落,一直砸到大眼底部。 屍體既有五行獸,也有神仙相。 大眼被毀,島上神仙相都有所察覺,除了老實和尚一個人逃進大海之外,其他所有人都進入靈穴查探,不過他們來得稍晚些;五行獸盡數甦醒後,屠滅大眼深處的強敵,集結成軍,浩浩蕩蕩向上飛去……兩伙生死對頭,兩伙瘋狂怪物,此刻正在大眼中上部撞到一起狹路相逢、全沒任何鋪墊,雙方立刻絞殺在一起。 一千多的神仙相,對上兩萬餘頭五行惡獸本應都是浩劫的一部分、巨島上最兇猛的兩族,生死相見。 不論勝負,至少能夠肯定一點:浩劫東來,消弭了。 即便神仙相能夠屠滅了所有怪獸,重掌巨島,他們還能剩下多少人?還湊的足二百麼?五大首領也死掉了四個,剩下一個始終沒露面,能不能撐過怪物作亂都不知道……經此一戰,神仙相再也不成氣候了,就算梁辛回不去了,中土上還有賈添,還有苦修持,還有應承過要回來抵禦浩劫的霸王,還有不久就會復出的老叔,神仙相不去中土則已,否則死路一條。 或者,不等那些倖存下來的神仙相去中土搗亂,師兄、老叔他們就會殺來巨島吧—— 還在大眼高處的時候,梁辛發力從神仙相懷中奪下小猴子,只是為了不讓它落在呂淹那群魔頭手中,他從未想過,羊角脆會在『喚醒怪物』這件事上會有什麼用處,沒想到就是這頭小銀環,覺醒『誅妖』,兩次戰吼,幾乎是用自己的小命,發動了數萬五行獸,到最後反倒是它救了自己,救了中土。 梁辛表情輕鬆,可眼淚又哪還能止得住,就算沒修習人間道的魔功,他也是個性情人,難過時自然就會流淚,羊角脆就在自己的懷裡越來越冷,甚至已經開始輕輕地打起了哆嗦,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用小猴子換回整座中土,值得了?值得麼?值得吧? 其實和『值得』沒有半個大錢的關係,梁辛只是心疼,打從心眼裡升起的疼 眼淚滑落,一滴滴落下,摔碎在羊角脆的身上,小猴子還在勉力掙動、伸手,不知是想去幫主人抹淚,還是想要搖手告訴梁辛『哭個屁呀』。 上空遠處的惡戰膠著,屍體與鮮血辟里啪啦地不停摔落;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呂淹,不知何時開始,神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微微皺著眉頭,好像在仔細琢磨什麼。梁辛卻對這些無動於衷,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羊角脆身上。 小天猿的最後一點時間了,梁辛只想好好陪它。 又過了一陣,忽然一聲驚呼,從梁辛身邊響起,女魔呂淹彷彿中了邪,全沒了怨毒之意,目光裡儘是倉皇,語氣焦急:「小銀環要、要死了?快抱來給我看。」 第四三一章 天猿四問 第四三一章天猿四問 梁辛吃驚不小,轉頭望向呂淹. 呂淹似乎想要坐起來,可才一動就慘叫出聲,呲牙咧嘴痛苦不已,費力喘息幾下,也顧不上再說些什麼,雙手顫顫巍巍勉強盤結在一起,靜心閉目,片刻後再睜開眼睛,臉色竟紅潤了許多,一身重傷雖然沒什麼改變,但整個人卻明明白白地多了些生氣。 女魔竟然還餘力給自己療傷? 呂淹翻身從地上坐起,又對梁辛苦笑道:「呂淹生機斷滅了,我也救不了她,但喚起些力氣,讓她死之前多出些力氣還是行的。」說著,邁步走向梁辛:「快把小猴子給我看看」 心痛、驚訝,可梁辛的腦筋還在,略作詫異就恍然大悟:「你、老實和尚?你和呂淹易鼎了?」 別的都能作假,只有天道無法冒充,要不是和尚『附體』,呂淹又怎麼可能一下子『活』了過來。 『呂淹』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呂淹』,忙不迭點了點頭……涵禪和呂淹,靠著『手足』易鼎,互換了身體。 修士想要飛昇,最關鍵之處就在於『領悟』,只有領悟天道,才能引來天劫,所以,在飛昇之後,神仙相手中多出的那一重天道,也和法術、真元沒有太多的關係,『天道』於心,是靠著元神發動的本領,不過通過手訣、咒令的輔助,身心統一,還能夠將『一重天道』威力發揮得更高些。而且神仙相渡劫後會得靈元洗煉身體,這個過程都是相同的,所有神仙相的身體本就有『同質』之處,所以和尚與呂淹易鼎之後,勉強還能再發動自己的天道,只是威力大打折扣。 易鼎之後,和尚先給『自己』療傷,呂淹生機已斷,救無可救,涵禪竭盡全力,也僅是暫時讓她多了些活力。 在巨岩頂部,和尚和大銀環也見過面,之所以沒有施展療傷天道為它增加活力,是因為銀環的妖筋被抽、四肢盡數折斷,增添『活力』只會讓它更加痛苦,反而是折磨。 梁辛從未想到過還能靠著『易鼎』救人,見和尚來了,一下子又看到了些希望,立刻把羊角脆舉到對方跟前。 和尚只看了一眼,就點頭喜道:「小銀環生機尚在,來得及時,來得及時」說完,天道出手 羊角脆身體微微一顫,前胸後背上兩道傷口並未癒合,但鮮血立止,本來已經渙散無神的眼睛也再度明亮起來,咧開嘴巴對著主人一樂,旋即兩眼一閉腦袋一歪……跟突然死了似的昏沉睡去。 小猴子的兩道外傷,是天罰之力造成的,和尚也無力治癒,不過在他的慈悲天道之下,止住了傷勢惡化,同時讓羊角脆生機大漲,內臟復原,至少保住了性命,只要靜靜修養,遲早有康復痊癒的一天 呼吸平穩、心跳有力,小小的身體也迅速暖和了起來梁辛長長鬆了口氣,要不是呂淹的身體現在實在腌臢噁心,他真恨不得抱著對方去親上一口。 救下了小猴子,和尚也歡喜得緊,又來給梁辛治傷,不過小魔頭在泥塘突破之後,已經不受天道了,呂淹的『自生自滅』、神仙相的『囚困大陣』都對他無效,涵禪的療傷他天道,對他也沒有任何效果。 梁辛搖了搖頭,不讓和尚再白費力氣,問道:「你和呂淹易鼎,到底是怎麼回事。」 涵禪支支吾吾,不去理會的問題,想要另找話題岔開此事,可一時又找不到何時的話頭,就憑著他的老實性子、簡單心腸,哪能逃得過梁辛的追問,沒過多久就被梁辛逼出了實情:涵禪雖然決意要幫梁辛消磨『浩劫東來』,可在見到呂淹的淒慘下場之後,心裡終於還是過意不去,就此易鼎,把自己的身體真正送給了對方。 之前與呂淹靈犀時,和尚已經對佛祖立誓,永遠易鼎,再不換回來了……在巨島上的這幾年,不管是不是虛情假意,畢竟呂淹對他很不錯。 這就是和尚的好人性子了,如果他和梁辛一起進入大眼,在梁辛遇險時他能撲上來捨身擋神通;現下呂淹生機斷滅,他也能把自己的身體送給對方,讓她繼續活下去。 一邊說著,和尚完全下意識地摀住了自己的肩膀,向後退開了幾步。 他的手足木刺就種在肩膀上,一旦拔除了,什麼『易鼎』、『靈犀』,統統都會作廢,和尚怕梁辛跳過來給自己『拔刺』。 在來之前,賈添曾把『手足』效用仔細解釋給梁辛聽過,其中『靈犀』全無所謂,但『易鼎』有距離、生死兩重禁忌。 在易鼎中,兩人一旦離開百里之外,互相之間就再也聯繫不上,元神自然無法歸位,只能『穿』著對方的身體。二十四個時辰之內,雙方若不能聯繫上,木刺枯萎,就再也換不回來了; 至於生死禁忌就更乾脆了,易鼎中,一方身死,體內元神也跟著一起煙消雲散……歸結到和尚與呂淹,只要現在梁辛身邊的『呂淹』一死,涵禪的元神就會魂飛魄散,在大蟠螭口中的呂淹元神,就永占涵禪的法身,她的性命就算保住了。 兩人易鼎,和尚捨身飼虎,呂淹白白撿到一條性命…… 涵禪的性子、心腸就是如此,梁辛靜靜望了和尚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只是問道:「你現在還有多少力氣?」 見梁辛沒提到『拔刺』,和尚挺高興來著:「還能在堅持一會,要做什麼?」 梁辛伸手向上指了指:「送我出去,去海邊。」 涵禪苦著臉搖頭:「怕是堅持不到,至多我能把你們送出大眼。」 梁辛一笑:「那就先上去,有什麼事先等回到島上再說」 和尚痛快答應,也不管大眼高處神仙相和五行獸正在激烈廝殺,拉起梁辛就向上飛去。呂淹身體的力量,是被療傷天道強行激發的,不管用不用力,每過一刻就會衰減一份,想走就得趕快行動。 大眼四壁光滑全無攀爬餘地,梁辛又不會飛,就算是全盛時,也休想能夠跳出去,要不是和尚易鼎『趕來』,他永遠也沒有離開的機會。 而且和尚還及時救下了羊角脆,他把自己的身體送給了呂淹,卻也真格救下了梁辛主寵,梁辛當然不會去怪他什麼。 不過,憑著小魔頭『胳膊肘永遠向裡拐』的性子,也決不會聽任和尚的身體被呂淹佔據,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得幫涵禪把身體弄回來。 可事情到了現在,也變得異常麻煩了,和尚施展天道,讓呂淹的身體暫時恢復了力氣,憑著梁辛現在的力氣,倒是有可能趁其不備突然拔掉呂淹身上的木刺,讓兩人各自歸位,但是這麼做,歸位後的呂淹身體有力,非立刻把梁辛和小猴子活撕了不可;就算呂淹不撕他們,他們也沒法再離開大眼。 按照和尚現在的估計,等把他們都送出大眼,呂淹身體中暫時喚起的體力也就差不多消耗殆盡了,但那個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靈穴,空間距離恢復正常,大眼外距混沌海中的蟠螭相隔遠超百里,易鼎雙方超越了『手足』的有效範圍,兩人沒法再換回來…… 梁辛一時找不到好辦法,乾脆也不再亂想,有什麼事情都等離開大眼再說吧。 兩人一猿騰空而起,開始一段飛得很快,但越到高處就越慢,『呂淹』皺眉咬牙,殘餘體力迅速消減,要是和尚自己,說不定早就放棄了,可在自己手裡還有一人一猿,說什麼都要拚命堅持下去。 飛了好一會,兩人進入『戰場』,在大眼的中上位置,兩群怪物仍在廝殺,神通光彩煌煌烈烈,一團團鮮血不停爆起,濃重的血腥氣與刺耳的慘叫聲糾纏在一起,沖得人頭腦眩暈,胸口翻騰不已。 本來除非『禁時』,否則五行獸是不能離開靈穴的,否則會被島上的環境影響立刻發狂,神仙相也不用非得迎戰,只要迅速後退,把怪物們引出大眼,這一仗就不戰而勝。但是百年前就進入大眼的那批精銳死了個乾乾淨淨,外面的神仙相壓根就不知道大眼中還有一群五行怪物,更無從知曉怪物出去會發瘋的特性,在他們以為,這一仗在外面打、在裡面打也全無區別—— 梁辛與和尚的運氣還算不錯,在他們穿越戰場時,因為有『呂淹』在,所以神仙相不襲擊他們,而梁辛懷裡還抱著小銀環,五行怪物也沒有發難,惡戰雙方不僅沒來阻攔、攻擊,反而都小心讓出了道路……只可惜和尚天性膽小,不敢喚過『手下』來幫忙,若呂淹體內元神是梁辛的,早就吆五喝六地指揮手下來帶他們飛出去了。 穿越戰場、直入出口,進到泥潭一路向上,梁辛始終一言不發,任由和尚苦苦堅持、拉拽著,他自己則全身放鬆,盡可能多恢復一點力氣……過了不知多久,梁辛週身都是一輕,已經隨著涵禪一起鑽出了泥潭,落足實地。 巨島上曙光初透,正是黎明時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靈穴大眼被毀,巨島上有一道異常古怪的天象:龍雲。 一道長長的烏雲,貫穿整座蒼穹,彷彿閻羅王以地府元魂為墨,在天上狠狠畫了一筆。這道烏雲也並非凝滯不動,而是好像一條巨蛟,緩緩搖擺,隨時都會撲擊下來似的 梁辛感知特殊,一到地面上就覺得心驚肉跳,總覺得這條龍雲好像要跟自己為難…… 所幸,雖然天現異象,對巨島到沒什麼實質影響,島上還是老樣子。 涵禪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選了個距離大海最近的方向,拉起梁辛繼續施法低飛,可充其量也就飛了十餘丈,他就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落在地 梁辛趕忙扶住他:「還好?」 和尚臉上的肥肉都累得簌簌顫抖,連咧嘴的力氣都沒有了,斷斷續續地回答:「暫時還死、死不了,可氣力再也沒有了,剩下的…你自己走。」到了現在,呂淹體內喚起的餘力徹底被搾乾,現在的這具身體,與和尚易鼎前沒有了絲毫區別,再無法稍動。 梁辛沒理會和尚的話,翻手把『呂淹』背在了身上。 他的體力也早都消耗殆盡,從五行獸甦醒到現在,前後加起來充其量一兩個時辰,靠著這會功夫,又哪能恢復,自己走都吃力,何況巨島上時時刻刻都有怪風吹拂,他背起和尚也沒能走多遠,就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梁辛苦笑不已,坐在原地喘息了會,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再度上路,忽然又停止了動作,皺眉望向前方,遠處一頭大天猿正在迅速靠近。 大猿強壯,但因少了一隻右臂,動作顯得有幾分笨拙,在它背上,還負著一隻巨大的、織錦包裹而成的包袱……不多時,獨臂大猿就來到梁辛身前,靜靜凝視了他一陣,伸出爪子指向『呂淹』,問梁辛:「為何救她?」 這件事可不是幾句話能夠解釋清楚的,梁辛應道:「內情麻煩得很,總之,我不是救她,呂淹必死無疑。」 獨臂大猿也沒再去追究詳情,只是點了點頭,又問:「猴兒谷是什麼地方?」 「中土上,大山深處,另一脈火尾天猿的集居之地,四季如春。」 大猿的目光柔和了些,提出了第三個問題:「你殺了十三個醜八怪?」 梁辛還記得『十三』之數,對方又提及猴兒谷,梁辛就大致猜到,獨臂猿應該和大銀環碰過面了,搖頭應道:「不止十三個,全算上,一千三百也不止,可惜只喊道十三,後面再喊銀環聽不到了。」 獨臂猿的神情終於鬆動了,低頭沉思了片刻,第四問:「你要去哪?」 「海邊。」 大猿獨臂舒展,架起了梁辛:「我送你去,路上說說你怎麼殺的醜八怪,還有…猴兒谷。」說著,帶上梁辛、『呂淹』和小天猿,向著巨島邊緣縱躍而去—— 衝出泥潭的時候正值拂曉,等梁辛抵達巨島邊緣時,已經是子夜時分了,巨猿放下梁辛,跟著肩膀一抖,又把背上的織錦包裹放到他面前:「裡面是銀環,你把它葬在猴兒谷。」 梁辛略略皺了下眉頭:「何必我去葬,你跟我一起回去,親手去葬它不是更好。」 「我還有事,不能跟你回去。」這一路上,它已經聽梁辛說了前因後果,知道神仙相被五行獸打得淒慘,它要回去再召集同伴,趁著這個機會去添一把力,徹底滅掉島上的『仙人』 梁辛何嘗不明白它的意思,當即搖頭阻止:「當初天猿沒跟著銀環造反,現在也不會聽你的號召。」 獨臂猿露出了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有天猿響應最好,沒人理我,我就自己去……一定要去的。」說完,又小心翼翼地伸出獨手,輕輕摸了摸猶沉睡的羊角脆的頭頂,最後對著梁辛認真說道:「多謝。」隨即轉身離去。 梁辛目送大猿離開,直到它徹底消失於視線,這才拎起包袱,轉回頭對著背上的涵禪道:「記得我一句話,無論何時,都不可再與呂淹靈犀……」手足木刺能夠靈犀,但也只是心語,不是讀心法術,只要這一方不去與對方溝通,另一方便不知他的動向。 話沒說完,梁辛就閉上了嘴巴,呂淹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地,雖然還未死,但早就陷入昏迷了,五聽封閉,現在和尚根本聽不到梁辛的話,當然也不可能再去和呂淹靈犀。 梁辛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胸口上畫了起來,隨他手指所過,胸膛皮開肉綻,鮮血泂泂湧出,『畫了』一陣,他才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大小銀環和『呂淹』,縱身入海 第四三二章 功德圓滿 第四三二章功德圓滿 呂淹在和尚身體中,和尚身體坐在大蟠螭嘴裡…… 本來已經等死了,沒想到和尚這麼實在,『脫袍讓位』,真把身體給了自己,雖然這副身骨和自己的神仙體魄沒法比,但終歸也是經過天劫洗煉的,呂淹撿回了一條命,心情也好了不少,不過升仙夢碎的怨毒仍在。 呂淹從來都是只看別人犯錯,不覺自己不對的性子,現在能繼續活下去,也全不想是就是因為自己貪心、自負,才讓大眼毀滅、拖累了島上兩千同伴。 巨島上、大眼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她都親身經歷,對島上神仙相的處境她也清楚得很,按照她的估算,到了最後,島上的仙家還是能打勝這一仗的,但也會元氣大傷,能倖存下來的,不會超過兩百人,成不了什麼氣候了,所以她也不打算再回島上去。此刻她正盤算,要如何利用和尚的身份,返回中土、搗毀靈穴,讓整座世界來給自己的飛仙夢陪葬了。 呂淹指揮不了蟠螭,沒法離開中土,不過她也不著急,對和尚的本事和自己的法身狀況,她心裡有數,梁磨刀根本沒機會靠近大海,遲早死在島上,蟠螭永遠也等不來他,終歸還是會帶著自己返航中土。 正得意的時候,身外忽然傳來一陣顫動,明顯,大蟠螭游動了起來,與她共處於蟠螭口中的小黑蛇也變得異常興奮,忽忽叫著,圍著她跳來跳去,似乎是有什麼好消息要說。 蟠螭不會這麼快就放棄等待。呂淹能想到,既然它不是返回中土,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梁辛跳進混沌深海,被大蛇發現……女魔精明萬年,惟獨做錯了兩件事:一是不該誤信梁磨刀;二則是只斷掉了那頭大猿的一隻右臂,卻繞過了它的性命。 萬一真是他們回來了,就算涵禪遵守承諾不再要回身體,梁辛也絕不會容自己再活下去……其實梁辛已經脫力,掀不起什麼大風浪,可要命的是,這條大蟠螭只聽他的話。偏偏現在她人在大蛇口中,根本無路可逃。 呂淹眉目猙獰,她想不通梁辛怎麼可能還能再回來,而更讓她又驚又怒又憋悶、甚至還有些委屈的是,自己『本已死了』,老天保佑讓她遇到一個糊塗和尚,又『活了過來』,結果卻是一場空歡喜,這算什麼?哄小孩子玩麼?這可比讓她直接死在大眼底下還要更難受萬倍 唯一的辦法、或者說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凝聚所有的力量,在梁辛被救入大蛇的時候拚命一擊。既然死定了,乾脆誰也別活。 呂淹獰笑,深深吸氣,調運和尚身上每一分力量,凝聚於雙手之間。同歸於盡的機會只有一個,這具身體才剛剛『穿』上,神通法術還無法純熟運用,倒是靠著蠻力飛撲強攻,成功的機會更大一些。 過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蛇口中的震動終於停歇了,即便呂淹一生見過無數凶險,心志堅定無比,此刻也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凝力的雙手不停沁出冷汗。可等了一陣,大蛇卻並沒有要『開口接人』的意思,就連身邊的那條小黑蛇也安靜了下來。 呂淹忽然想笑,自己多疑了。或許不是梁辛回來了,只是大蛇等煩了,活動活動身體吧否則的話,大蛇早就該把梁辛含進嘴裡。女魔看不到蛇口之外的情形,她不知道,梁辛就在蟠螭面前,之所以大蛇沒急著『開口』,是因為它在看畫,梁辛在自己胸口上的畫的畫…… 在上島前,梁辛與禿腦殼約定,返程時只要跳進大海就可以了,蟠螭自然會來接應。但是梁辛的入海處,並非當初登陸的位置,距離蟠螭甚遠,而且他手上沒有了黑鱗,生怕墮海後對方察覺不到自己,因此自刺胸口,讓身上帶了濃濃的血腥味,藉以吸引蟠螭。 而重要的,他也判到自己一進蛇口,呂淹就會撒潑拚命,憑他現在的力道,可擋不下和尚身體的全力一擊,所以他乾脆以指為刀,在自己胸口刻了一副畫。 蟠螭口中一片寂靜,見大蛇之中也沒張嘴,呂淹悄然鬆了一口氣,緊張、僵硬的身體也隨之放鬆了些,卻不料,就在她越來越篤定是自己『多疑』的時候,一道滑膩的繩索,於毫無徵兆間,突兀纏繞上來,把她死死困住,繩索力量之大,甚至比著普通的嫦娥勁力還要更強些,靠著和尚的身體全無掙扎的餘地,更可怕的是,這一道『捆仙索』中,陰陽兩股力量交濟共生,時而烈焰灼烤,時而陰冷入骨,無法言語的痛苦,直接折磨到她的元魂深處 蛇口中哪來的繩索,困住她的,是蟠螭的蛇信。 跟著蛇口大張,混沌海中的清透玄光透入,梁辛背著包袱、抱著小猴、手裡還攙了個胖女人,一股腦地摔進蟠螭的嘴裡,禿腦殼擰著身子就衝上前來,二話不說,『棒棒棒』三聲,先和梁辛撞了三下腦袋,跟著又調轉身形,想和羊角脆去『撞頭』,可隨即又見對方昏迷不醒,它又趕忙一甩腦袋,收了勢子,以免打擾小猴子。 梁辛哈哈大笑,再看到被蛇信困住的『和尚』之後,他臉上的喜色更加濃厚了……—— 涵禪醒了。 睜開眼睛,週遭昏黑,一時間還辨不出自己身在何處,正狐疑著,耳畔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醒了?感覺怎樣?」,隨著說話,眼前閃出梁辛笑呵呵的臉膛。 涵禪勉強笑了下:「還能怎樣,這具身體不成了…咦?」話還沒說完,涵禪就發覺不對勁了,心神轉動,四肢用力,從『地上』一躍而起,低頭仔細查看,自己的身體不再是那個垂死的赤luo胖婦,又變回和尚,自己『歸位』了 再看週遭,不遠處兩顆獠牙聳立,腳下長長的蛇信蜿蜒,分明就是蟠螭口中,身邊有滿臉開心的梁辛、猶自沉睡的小天猿、轉來轉去的禿腦殼,唯獨沒了上仙呂淹,老實和尚全不明白怎麼回事,愣愣望著梁辛。 不久之前,『呂淹』被綁,梁辛帶著和尚回來,事情也就變得再簡單不過,梁辛不理『呂淹』聲嘶力竭的怒罵,就當著呂淹的面,替她和涵禪拔除『手足』,讓他們各自歸位,最後又對著禿腦殼嘀咕了幾句,小蛇會意,呼呼大叫著傳訊蟠螭,蛇信一卷,直接把呂淹吞進了肚子…… 梁辛也沒隱瞞,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最後笑道:「啥事都是我幹的,你在佛前立誓,佛祖真要罰也是找我,和你沒關係。」 呂淹慘死,現在連把骨頭渣子都化沒了,涵禪就算追進大蛇肚子裡去也找不回了,只有坐在原地苦笑著不停搖頭……從頭到尾,梁辛不曾向和尚提到過一句、他把自己身體讓給女魔會引出的惡果。涵禪和尚就是這幅性情,梁辛不想去說、也沒必要去說那些事情。 小魔頭把和尚當了朋友,廢話不必,做事就是了。 涵禪顯得有些無精打采,自己琢磨了一會,湊到梁辛跟前,怯生生地問道:「要不,我給呂淹念段經,超度超度吧?」 梁辛失笑:「你想念就念,不用問我。」 涵禪點了點頭,盤腿坐好正要唸經,忽然又低呼了一聲,指著梁辛的胸口:「你、你又受傷了?」 梁辛胸口血肉模糊,傷口橫七豎八,看上去著實驚人,可要是再端詳,隱隱約約地好像是一副圖畫。這可是梁辛的得意之作,當即笑道:「皮肉傷,不礙事,你倒是仔細看看,看得出我畫的是啥不?」 老實和尚認真辨認了一陣,試探著問道:「捆…捆人?」 梁辛點頭大笑:「差不多是綁和尚。」 梁辛在自己胸口刻了個小人,又在『小人』身上刻了幾道亂七八糟的線條……筆畫雖然簡單,可意思卻明白得很,大蟠螭就是看懂了這幅七扭八歪的畫,才在接應梁辛前,先把『呂淹』綁了個結結實實。 巨島事情了結,梁辛先後受了幾輪重傷,險些連小猴子也搭了進去,但結果總算圓滿,不僅搗毀了大眼靈穴,還引出了兩群怪物的惡戰,幾乎把『浩劫東來』徹底消弭,此行成就遠超當初的預期。要是計算功勞的話,賈添能當得一半,『護身符』算計周全、『手足木刺』神奇,這才讓梁辛有了發揮的餘地,要是依著梁辛最初的想法,早就死在巨島上了。 神仙相為了增強戰力,屠滅老弱天猿,不惜讓火尾天猿一脈就此滅族,造出了數萬接近大宗師戰力的怪物,結果到了最後,不僅沒能指望上它們,反倒被五行獸反噬,遭受重創……殘忍手段、機關算盡,反誤了自己的性命,不知道島上的那場巨變算不算得天意。 若不是天意,那就算是梁磨刀、小銀環替天行道吧。 蟠螭潛游,返程中土一路上梁磨刀都在笑,怎麼跟怎麼,自己就做成了這麼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還就越想越想不明白了……與去時一樣,回航之旅仍舊是一片昏暗,不知過了多久,梁辛週遭猛震。大蟠螭盤身擺尾,裹挾著洶湧大浪,從深海中直衝水面,騰空千丈,同時張開大嘴,蛇口中的兩個人只覺得陽光刺眼,先是一愣,隨即大喜歡呼,蟠螭把他們送回了中土海域。 而且還不是混沌海的邊緣,早在四天之前就已經離開了混沌大海,現在它所處的這片海域,正是上次梁辛擺弄黑鱗,引來蟠螭、大家初次見面的地方。 梁辛始終沒耐心、像乾爹被困土坤腹中時那樣靠著數數來估算時間,由此時間也顯得愈發漫長。其實大蛇的速度著實驚人,從巨島游回到這裡,也不過才用了二十餘天的功夫。 至此,這一趟巨島之行真正功德圓滿 小猴子也早已甦醒了過來,雖然還沒什麼精神,但氣血運轉通暢,活動也無妨,徹底復原指日可待;和尚本來就沒受傷,自不用說;倒是梁辛,一身重傷想要痊癒康復還早得很,體力幾乎一點都沒恢復,不僅如此,因為體力嚴重不足,身上的皮肉外傷也痊癒地極慢,現在他胸口上的那幅『畫』還栩栩如生著。 梁辛自己盤算著,返回中土後要去小眼修養,若是在外面,只怕等小汐老死了,自己也未必能恢復一半。 進入中土海域,剩下的路途也不用再請蟠螭護送,梁辛主寵由老實和尚帶著,飛出蛇口,躬身拜別大蟠螭,一旁的禿腦殼在海面上辟里啪啦地亂跳,擋在大蟠螭和梁辛等人中間,替『祖宗的祖宗』把梁同類的大禮道謝全都收下了。 雖然是分別之際,但小蛇倒挺開心,它知道自己這次幫上了朋友的忙,由此異常興奮,大蟠螭的目光也異常罕見地帶了幾分笑意,蛇頸輕擺,示意梁辛不用鞠躬磕頭地那麼客氣。 記不清第幾次了,梁辛又開始後悔,沒把青墨的那兩顆麒麟蛋帶來。 魔頭、神仙、天猿和水怪,幾個怪物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地道了個別,大家就此分別,梁辛等人謹守晚輩本分,暫時留在原地,一定要蟠螭先走,他們才敢再離開。 蟠螭對這些人間禮儀全不在意,事情辦完了就走,帶上禿腦殼一起,巨大的身形搖擺開來,向著遠處游弋而去。 眼看著即將消失在視線之中,和尚才直起了腰,問梁辛:「咱們去哪?」 梁辛分辨了下方向,手指西方笑道:「當然是返回中……」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遊走的大蟠螭猛地掉轉身形,速度陡然加快百倍,仿若一道金色閃電,劈開水面轉眼又衝了回來,巨大的身體層層盤繞,把梁辛等人小心護在了中間。 隨即,大蟠螭昂頭,發出一聲威嚴咆哮。吼聲之中裹蘊妖元,激盪起幢幢巨*,直衝蒼穹 和尚被突如其來的巨變驚得六神無主,緊緊抓住梁辛的胳膊,連聲追問:「怎麼了,怎麼了?」 梁辛則神情凝重,就在蟠螭怒吼之際,他也察覺到不妥,靈覺震顫不休,正有一群厲害人物從遠處趕來。 大蟠螭就是發現了異常,這才又轉回來,護住了他們。 片刻後,本來海面上本來溫暖濕潤的空氣變得寒冷、乾燥,靈元暴躁,一道道人影從天際現身,闖入梁辛的視線,直到千丈外才止住法術。 粗布陋衣,長髮披散,週身傷痕,眼窩空洞,神情冰冷,苦修持。 苦修大致五十餘人,趕來後散開陣型,把蟠螭和梁辛一起圍在了中間,為首的仍是梁辛見過的那個健壯中年男子。 梁辛只覺得口舌發乾,上次在皇宮,苦修持就已經誤會自己是賈添的幫手,現在自己身邊又跟了個貨真價實的光頭神仙相……苦修嫉惡如仇,窮盡萬年都在追殺神仙相,這次一現身就擺出動手的架勢,接下來會怎樣再明白不過,只是梁辛想不通,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對苦修首領說道:「浩劫東來確有其事,但其中內情複雜,給我片刻功夫,我都能解釋清楚。」 苦修首領對梁辛的話沒有一點反應,只是一揮手,沉沉地對著隨行眾人傳令:「殺。」 隨他諭令,所有苦修同時動手,轟殺梁辛等人 苦修持,從來不會去聽別人說什麼,他們覺得神仙相該死,覺得幫神仙相的人也該死,該死的人,就不用活著了…… 第四三三章 便依著你 第四三三章便依著你 自苦修持與老實和尚截然相反,卻又殊途同歸。 涵禪是心軟得一塌糊塗,不分善惡,對好人善對壞人也善;苦修是剛直到無以復加,卻也一樣不分青紅皂白,覺得該死之人他們就要殺 梁辛苦笑不已,相比之下,苦修比著和尚好像還更要『混蛋』些。 苦修全部出手,必殺梁辛一行人。蟠螭暫時沒發動反擊,而放聲長嗥,身軀接連猛震,重重妖元瀰漫開來,週遭海水翻湧而起,轉眼化作一道水華天幕,籠罩住眾人,抵禦苦修強襲。 梁辛心裡著實有些氣惱,恨苦修不講道理,都欠一頓狠打……但是他倒也不算太擔心,這一仗看似凶險,其實大可不用打,就請蟠螭再『含』了自己與和尚,潛入深海離開便是了。 他們置身於大海,別說只是幾十個苦修,就算對方是一隊神仙相,也未摸得到大蟠螭的尾巴尖。 梁辛連比劃帶說,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禿腦殼,後者很快會意,呼呼怪叫著去請『祖宗的祖宗』張嘴、逃走。不料大蟠螭卻無動於衷,任憑小蟒蛇怎麼跳怎麼叫,它都沒有任何回應,巨大的頭顱微微向前探出,目光森嚴,死死盯住前方,如臨大敵。 片刻之後,大蟠螭身上的金鱗忽然開始急促震盪,傳出一片『嘩嘩』的脆響,大蛇蘊勢凝力而它注目的方向,只是一片空氣,根本什麼都沒有。 和尚、羊角脆、禿腦殼盡做狐疑狀,彼此對望,全不明白大蛇究竟發現了什麼,唯獨梁辛在略作尋思後,猛地想起一件事,隨即臉色驟變苦修手中,還有一頭精擅於隱形之術的神鳥,冰鸞。 果然,隨著蟠螭金鱗鳴嘯,冰鸞自海面現身,引頸發出聲聲嘹亮啼鳴,振翅化作一道長弧,直擊蟠螭蟠螭則悶聲不響,身體搖擺開來應向強敵。 冰為水化形,這頭冰鸞本身也是水行仙獸,與蟠螭一樣,在大海的環境裡,只有加成不受影響,兩頭仙獸相爭,比拚的就是修為、道行、身體和力量 幾年前,流連道宗的蛤蟆引海攻擊乾山,僅一個六步中階不到的修士,就攪得大海沸騰,何況現在,兩頭中土世界中最頂尖的水行仙獸在海中生死相搏……幢幢巨*轟蕩聳立,數足以湮滅大城的漩渦旋轉咆哮,整座汪洋變得四分五裂,倒映的天空彷彿也搖搖欲墜。 見有『人』還敢和『祖宗的祖宗』為難,禿腦殼勃然大怒,忽忽怪叫個不停,繃著身子就要向蟠螭與冰鸞的戰團裡沖,幸虧梁辛手疾眼快,及時伸手捉住了它的尾巴尖,把小蛇拉了回來。兩頭巨怪的惡鬥,憑著禿腦殼,別說參與,就是靠得稍近些,也會立刻被攪碎。 才剛抓回小蛇,頭頂又傳來『彭』的一聲悶響,保護眾人的水華天幕轟然炸碎大蟠螭要全力應付冰鸞,再沒有餘力來維持妖法,天幕失了根基,變得脆弱不堪,轉眼功夫就被苦修的法術攻破。 擊碎天幕,苦修首領臉上也不見一絲喜悅,仍是那副冰冷森嚴的模樣,伸手向著梁辛一點,下一刻,數十道神通轟到眼前 大蟠螭被拖住;和尚雖然是神仙相,但全不會神通,手中天道也無法做攻敵之用;禿腦殼和羊角脆就更不必說了,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梁辛在返程這二十幾天裡,積攢下的那一點點體力。 全沒有其他的辦法,梁辛只能咬牙抓起同伴,再度施展身法,於苦修的強攻裡遊走、閃避 重傷之軀,又能堅持多久?開始的時候還算從容,但是充其量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後,脫力前的種種感覺盡數重演……面前苦修的陣勢,比起大眼深處的神仙相精銳合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可自己他精疲力竭後,一切也就變得毫無分別了。 以前胡亂琢磨時,小魔頭想到過,自己可能死在神仙相手中、死在賈添手中、死在正道、死在傀儡甚至死在妖女琅琊手裡,卻從沒料到,自己竟會被苦修殺掉 心浮氣躁,氣喘如牛,還有一陣陣眩暈,分不清是天在轉還是自己在轉,與其說是在拼,倒不是說是在『等』,等著燈枯油盡、等著被苦修的神通徹底湮滅。 突然,梁辛的背上,傳來一串啪啪地輕響,跟著身體一輕,裹著打銀環的織錦包袱碎了。銀環碎屍滑落入海。雖染累到乾嘔噁心,梁辛也還是能確定,自始至終自己也不曾有被苦修的神通擊中,背上的織錦包裹不是被苦修打碎的。 織錦自己裂開,就只有一種可能?——法隨身滅。織錦的大天猿,死了。 即便身處危局生死一線,梁辛也還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而接下來,遠處正與冰鸞苦戰的大蟠螭,也驀地傳來一陣痛苦嘶吼……眼看著梁辛無力反抗、必死無疑,苦修首領帶領著三個高手弟子,趕去兩頭水行仙獸的戰團,幫冰鸞一起合擊蟠螭。 苦修首領也是嫦娥境修為,自身戰力就算比不上兩頭仙獸,也相差得不會太遠,他們一出手,大蟠螭立刻支持不住,連遭重創。 梁辛無能為力,他最後的體力現在也消耗殆盡,再維持不住身法,翻滾著向海面下摔去,苦修們當然不會就此收手,其中四個人聯手喚起一道粗大雷霆,向他猛轟而至 梁辛再無力閃避了,眼前雷光乍起,也只能閉目等死,不料一直被他拉在手中的老實和尚忽地怪叫了一聲,猛地將其甩脫,而和尚自己卻彷彿頭怪鳥似的合身撲出,用自己的一副身骨,死死地擋住了那道凶狠雷光。 和尚的本事不行,身體比起普通的神仙相卻毫不遜色,挨這一記狂雷,應該還死不了,但痛苦難免、重傷難免。 法術轟鳴,涵禪慘呼,梁磨刀目光裡一片血紅,苦修持的身影也變得恍惚起來,仿若魔鬼梁辛氣炸了胸肺,詛咒般的嘶啞怒罵:「我若活,你們都得死」 死前的惡罵。 可是,任誰都不曾想到,就在梁辛嘶嗥出口的瞬間,一陣大笑聲從不遠處響起:「便依著你,他們都得死,一個也活不成」 笑聲同時,一條身影突兀出現,在梁辛墮入大海之前,伸手拉住了他. 賈添現身。 梁辛又累又氣,體力耗盡之下面內傷勢盡數爆發,五臟六腑中彷彿都長出了刀子,疼得他臉上筋肉亂跳,神智也模糊了許多,要瞇起眼睛仔細辨認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誰。 賈添側頭望向梁辛,千萬碎片湊成的臉孔上,正凝聚出一個完整的笑容:「莫不是傻了吧,要琢磨一陣才認出來我來,我長得很普通麼?」說著,伸手一引,把後背焦糊重傷昏厥的老實和尚也拉到身邊,問梁辛:「他就是你說過的那個神仙相朋友,老實和尚?」 他說話的時候,苦修持的神通不停,向著他們狠狠轟來,但無論多麼聲勢浩大的攻擊,在攻到賈添身外十丈處都會突然消散,法術化作裊裊青煙,法寶無力跌落大海。 海面上的苦修全都經歷過皇宮惡鬥,人人識得賈添,只不過上一次,賈添表現得跟個廢物也差不多,全靠金龍和傀儡保護,而這一次,不見他唱咒施法,就那麼束手而立,任憑苦修如何出力猛攻,也無法傷他分毫…… 賈添出現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見到此人,梁辛就知道自己和同伴的幾條性命暫時保住了,至少不會死在苦修持手中,由此,小魔頭也一下子放鬆了不少。 賈添的語氣輕鬆得很,笑著說道:「上次分別後,我就一直留在附近……我可也沒想過你還能活著回來,不過心裡也存了份僥倖,萬一你回來了呢?乾脆,我就在這裡等上幾個月吧。」 他的話聽上去『順理成章』,但梁辛卻逮到了一個『破綻』,當即反問:「怎麼,你覺得我回不來?」 在梁辛啟程趕赴巨島之前,所有人都明白這一趟行程的險惡之處,但是所有人也都覺得梁辛能夠安然回來,畢竟他的身法、戰力都已臻至化境,就算辦不成差事,至少逃回來問題不太大。 而且賈添為了以防萬一,更為他準備了『護身符』和『手足神刺』,並明言不想他死在別人手裡。可賈添現在又說,沒想到梁辛還能夠活著回來一前一後,兩下裡可就有些對不上了。 賈添哈哈一笑,沒去回答梁辛的問題,只是輕描淡寫地帶了句『這其中的緣由回頭再說』,跟著又指向苦修持:「我在這裡等你,你也知道,等人怪無聊,所以我把行跡洩露出去,引這些苦修過來打發打發時間,沒想到,苦修剛來不久你就到了。」 不久前皇宮一戰,苦修持敗退而去,但也將既是傀儡之主、又是神仙相的賈添列做頭號大敵,苦修持固執己見,賈添則心狠手辣,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賈添最近一直守在這裡,有帶著冰鸞的苦修持精銳在附近出沒也毫不奇怪。 當然,憑著賈添的本領,他要真想隱匿行跡,苦修持又怎麼可能找到他,除非是他自己估計洩露行跡……這些苦修持,都是衝著賈添來的,結果大蟠螭出海時綻放氣勢,把他們都引了過來,梁辛也是他對頭,身邊還跟了個神仙相,對苦修而言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殺掉就是了。 梁辛費力地笑了笑,自己的確有這樣的『運氣』,總是能趕上些『大事』,正想再說些什麼,突然靈覺裡一陣混亂,旋即只見三條『墨龍』從天海盡頭現身,快若閃電,直直衝入苦修陣中 相見歡,三道。每一道都比著梁辛在中秋惡戰時、對付的萬人大陣還要更強猛,苦修持猝不及防,被巨力貫穿入陣,所有擋在『墨龍』線路前的苦修,全被徹底打碎,血霧瀰漫立時傷亡過半。 三條陣力猛襲之後,隆隆巨響不停,又有十餘條『墨龍』猙獰而至,徹底封鎖住苦修的所有退路 巨變突現,梁辛不禁劇烈咳嗽起來,斷續道:「這些人…能不能不殺?」 梁辛險些就死在苦修手裡,對他們自然也帶了幾分恨意,但苦修持自罰其身替世人贖罪、自剜雙目強留在世上只為消弭浩劫,也著實讓梁辛佩服不已。 雖然挨了打,好在自己這邊沒鬧出人命,梁辛想試著勸下賈添,放對方離開。反正他欠賈添不知多少『人情』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樁。 「我若活,你們都得死……這是你剛剛對苦修喊過的,我就是聽了這句話才出手的,純粹是給你幫忙。現在你又想放他們?別想了,不可能,我既然動手,就不會再剩下一個。」賈添呵呵地笑了起來:「不過,歸根結底,我還是聽你的話才殺掉他們的。殺人的是我,人命帳是要記在你頭上的。你不想他們死?他們卻因你而死。是不是很有趣?」 兩句話的功夫,在場的苦修持,除了修為最高的中年首領,其他人盡數喪命此刻,一道道『墨龍』猙獰搖擺,此起彼伏,圍住最後那個首領轟殺不休 梁辛皺起了眉頭:「是你引他們來的,我不過適逢其會,你自己想殺人,少拿我說事。」 不用問,結陣相見歡的傀儡是賈添埋伏在遠處的。他故意把苦修引來,又豈能不事先佈置一番,所有來到深海的苦修,誰也別想再回去了。 賈添沒理會梁辛的反詰:「你猜一猜,如果剛才你不喊那句『你們都得死』,我會不會出手救你?」 苦修首領是嫦娥高手,全力發動下戰力驚人,在一道道相見歡強襲下雖然被動、狼狽,但也還能再堅持一陣,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梁辛見他還能應付,暫時放下心來,應道:「這個事我倒有點把握,你不容我死在別人手裡,也一樣會把我救下來……不過剛才我可不知道你就躲在旁邊。」說著,小魔頭笑了,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咱倆親戚一場,當我求你,放過此人。」 「你能回來,我意外得很,不過也的確高興,高興之下就打定主意,幫你做一件事情,只要你不讓我自殺,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說他們都得死,我就出手了。就一次機會,你已經用過了……」賈添繼續笑道:「明白了?簡單得很,我會救你,我也想殺苦修持,這兩件事都是我要做的。剛好你也要說殺苦修持,這下省事了。可是,如果你剛才要沒說那句『都得死』,然後再請我放人,我一定答應你。」 說完,停頓片刻,賈添又對梁辛道:「只替你做一件事,你說殺,我就殺了;現在你又說放,我不必聽你的,苦修我看著礙眼,不放」 梁辛大怒:「什麼幫我做一件事,都是你自己說的……」 後面的怒罵還沒出口,大海中陡然傳來一聲大響,冰鸞振翅而出 蟠螭是靈物,之前被冰鸞和苦修聯手打得苦不堪言,後來見局勢逆轉,立刻拼出全副力氣拖住冰鸞,使它無法去救主,以求讓那些『墨龍』轟滅苦修首領。 冰鸞無奈,拼著受了蟠螭一擊這才擺脫糾纏衝上水面,快若一道炫光,突破『墨龍』封鎖,飛向苦修首領負。 苦修首領知道今天已經一敗塗地,也不無謂送死,縱身端坐冰鸞背脊,向著遠方急遁而去,冰鸞是神鳥,速度一絕,由它背負著逃命,就算閻羅王也追不上 賈添卻都懶得去看他們一眼,而是對著梁辛誠懇點頭:「是真的,我的確打定主意,要幫你做一件事。」說完,揚手將一片毫不起眼的葉子扔進海中,木葉遇水而長,頃刻化作一條巨舟。 賈添把梁辛等人都扔進舟裡,說了句:「我去去就來,稍等片刻。」跟著身形一震,化身一道弧光,竟向著速度天下無雙、且已飛到海天連線處的冰鸞追了下去…… 第四三四章 碩大棺木 第四三四章碩大棺木 苦修首領坐在冰鸞背上,依舊面無表情,想要回頭去再看敵人一眼,不料脖子才剛剛一動,在他耳邊就響起了一個懶散的聲音:「你想找誰?我麼?」 縱然心思早被自苦手段磨練得堅硬無比,苦修首領還是禁不住大吃一驚敵人怎麼可能會跟在自己身旁……冰鸞神速,天下無人能及,就連閻羅王追不上。 賈添追得上。 賈添歡笑,揚手,在苦修首領耳邊輕輕一拍。 往日重傷已然痊癒,而『大眼幻術』、『傀儡咒井』兩項巨**術的壓力也先後卸下,現在的賈添,全盛、巔峰 即便苦修首領有嫦娥大力,又經卻上千年的自苦錘煉,卻仍敵不過耳邊傳來的那一聲合掌輕響。 血霧瀰漫,苦修首領屍身炸碎,魂飛魄散 苦修慘死,他身下的冰鸞長聲怒嘯,倏然停止急衝之勢,雙翅乍開盤轉回身,與賈添在空中對峙,隨時都會發動全力一擊。 賈添也沒再出手,靜靜高懸於半空,背負雙手,目光陰沉著,與冰鸞對視。 而片刻之後,冰鸞的氣勢竟越來越低迷,天生靈物,對危險的探知遠超修士,凝神與賈添相對,很快就發覺到了對方的可怕。神鳥眼神中的仇恨、憤怒不再,喚作畏縮、恐懼,雙翅緩慢收攏,想飛卻又不敢離去。 也許是『山天大獸』的關係,賈添誅滅苦修毫不留情,但對仙獸卻網開一面,見對方退縮也就作罷,低聲笑道:「快滾快滾。」 冰鸞如逢大赦,再不敢高亢啼鳴,低低地嗚咽一聲,轉身就逃。 大海中,蟠螭也受傷不輕,不過性命無礙,仙獸性子驕傲,不願梁辛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也不再打招呼,沉入深海就此離開,禿腦殼也急匆匆地追著去了…… 賈添追殺苦修首領,一去一回,前後加起來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返回到綠葉幻化的巨舟,對著梁辛一攤雙手,示意在場苦修一個不剩,最後逃去的中年首領也被他誅滅,說道:「你當苦修是好人?分不清善惡的好人,可比著壞人還要更可恨,更誤事。」 跟著賈添就此岔開話題,目光明顯興奮了起來:「快說說,你這一趟經歷到底怎樣?」 苦修盡喪,梁辛談不到多心疼,但著實有幾分懊惱,現在自己也落盡賈添手裡,反正也沒什麼活路,也不用再跟對方客氣什麼:「沒心思跟你廢話,老子要睡覺」 隨即,再不理會賈添,抱著羊角脆,躺倒在巨舟內……梁辛自己也沒想到,精疲力竭之下,一會功夫,居然真就睡著了—— 梁辛醒了,被吵醒的。 烏雲蓋頂,連串紫弧從雲中穿梭延展、猙獰而舞,驚雷接連炸碎在頭頂 梁辛才剛剛醒來,全不知道身邊的狀況,一睜眼先看到重重雷暴劈裂蒼穹,第一個反應就是又遇**力強襲,當即脊背用力一躍而起,跟著發覺小猴子和老實和尚都還安好,心裡立刻踏實了,許多揚聲問和尚:「怎麼回事?」問話同時,舉目向著周圍望去,發現自己這一行人仍在海上,正搭乘著賈添用綠葉幻化的巨舟。 身邊同伴都在,唯獨賈添不知去向。 天空裡雷電翻騰,海水也在不甘長嗥,幢幢如山巨*,就那麼突兀地從海面上拔出,於頃刻間成形,又在剎那裡崩塌,冥冥中的惡力湧動,惹瘋了整座大海 巨舟在大海中東搖西蕩,小猴子從東摔倒西,又從南滾到北,口中吱哇亂叫,不過叫聲裡倒沒什麼倉皇,相反,好像它還挺開心來著。老實和尚貓著腰跟在羊角脆後面一個勁地追不停地喊著:「銀環小心,小心……」 涵禪全副精神都放在羊角脆身上,根本沒注意梁辛已經醒來,更沒聽到他的問話。 天海渾濁,一場罕見的大風暴,但其中並無靈元震盪,梁辛很快也就明白了,不是敵人強襲,只是自然之怒罷了。以梁辛現在的修為,早都不再把海上風浪當回事了,徹底放下心來,一把揪起正從自己腳旁滾過的羊角脆,笑罵道:「老實呆著」說話時又把身形一晃,躲過跟在小猴子身後撞過來的老實和尚,另只手伸出去,抓住了和尚的肩膀。 和尚這才看到梁辛,立刻驚喜道:「你醒了?現在還好?身體恢復了沒?」 在躍起的時候,梁辛就已經發覺,自己的重傷幾乎痊癒,精力和體力盡數恢復,全身勁力充沛現在就算對上賈添,他也有一戰之力。 梁辛先點了點頭,應了句『我全好了』,跟著又問道:「你怎麼回事?為何不給自己治傷?」 在抓住他的時候,梁辛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和尚還帶著一身重傷……和尚好歹也是神仙相,要不是重傷在身,又哪會抓不住一頭小猴子。 這倒奇怪了,和尚手握療傷之道,隨時可以治療自己,可到現在居然還背著一身重傷。 和尚如實回答:「賈添說不喜歡見有人在他面前施展天道,不許我療傷…不過我沒事,倒是你、你的傷,全都是賈添治好的。」 梁辛冷曬:「沒事,你現在就給自己療傷,他要找麻煩都有我擋著。」說完,散出靈覺,搜索附近,這次仍舊沒能找到賈添,梁辛略顯納悶,又問道:「賈添不在這裡?他去哪了?」 和尚揚手指天上:「風暴起時,他好像挺高興的,鑽進烏雲裡去了。」梁辛有些發愣,舉目望向壓在半空的烏雲,凝神端詳了半晌,終於發現,在一道道紫弧閃爍中,恍惚有個人影揮舞大袖來回穿梭,似乎在和閃電追逐嬉戲,正玩得開心 在梁辛找到賈添的同時,賈添也發覺了梁辛,從烏雲中問道:「醒來了?睡得還好?好傢伙,你這一覺睡了三個月還要多些。」梁辛嚇了一跳,自己是初冬時分從仙界返回中土,大眼之行耽擱了三個多月,一場大睡又過了一季……此時已至盛夏,算算時間,師兄、義兄他們差不多也快回來了。 梁辛暫時沒去多想仙界同伴,在船上回答賈添:「托你的福,也多謝你幫我療傷……烏雲裡,好玩麼?」 賈添哈哈一笑:「百無聊賴,打發時間而已,以前有時會這樣,最近這萬多年都不曾這樣玩耍了,剛才看到這場風暴不小,一時興起就鑽了上來,要不你也上來試試?」梁辛對『沒事幹找雷劈』不感興趣,搖頭拒絕。賈添也不勉強,人影一閃從烏雲裡返回船上,上上下下打量著梁辛,目光裡滿滿都是歡愉,連連點頭,顯然對自己的療傷手段頗為滿意。 梁辛也明白,自己現在的身體太強,一旦受了重傷就會極為麻煩,就算有青蓮島仙草和二哥幫忙,也休想在百年裡恢復,能讓自己在短短三個月裡徹底痊癒,放眼中土就只有賈添一個人能辦到。 可就是因為賈添幫自己療傷,梁辛也就更覺得納悶了,問對方:「你不是要殺我麼?為何又救我?」 「救你自然有救你的道理,這個一會再說。」說著,賈添笑了起來:「給你治傷的時候,看到了你胸口上的畫…畫的不錯,就那麼抹掉了太可惜,我自作主張,在傷口裡灑了些硃砂,把那幅畫變成了紋身……」 還不等梁辛說什麼,賈添就翻手取出了一面銅鏡:「你自己看看,挺有些氣勢。」 賈添隨身帶著的東西都不是凡物,映出梁辛胸口的新『紋身』,秋毫畢現,異常清晰……小人、亂線,綁和尚。 梁辛又氣又笑,伸手就去搓胸口,賈添也不攔他,只是搖頭道:「沒用的,我融進你傷口的硃砂,是用蟠龍血煉成的赤焰砂,除不掉的,就算你把胸口的皮肉撕掉,再長出來時,紋身也還在。」 碰上這種二百五事情,梁辛也實在不知道該說點啥了,賈添則一拍額頭,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梁辛道:「這個東西給你,險些忘了。」說著,輕輕抖了下自己的乾坤袋,『咚』的一聲,將一物扔到了甲板上。 黑黝黝地一口棺材,體積碩大,足夠四個梁辛並排躺進去,不知什麼材料製成,在『漆皮』上隱隱有玄光流轉。 梁辛語氣不善:「什麼意思?」 賈添聲調玄虛:「五千年還是八千年前…具體時間記不太清楚了,南疆深處顯出天劫徵兆,我本來還有些奇怪,老天爺改脾氣了麼,連南疆的蠻子都能破道飛仙了?千里迢迢地趕去一看才知道,破道渡劫的,原來是一具紫金屍魁,本來我還道這種怪物只存於傳說,沒想到居然被我撞見一頭活的。」 說著,賈添搓了搓手心,笑了起來:「你也知道,那些飛昇的,只要被我捉住,就別想成功渡劫,紫金屍魁也不能例外,不過這種怪物也著實了得,瀕死反撲下,也讓我受了不輕的傷這口棺材就是他當年修行時,以屍氣凝結陰山玄木煉化而成的,著實難得,算得上天下一等一的寶貝…其實我拿來也沒用,不過是覺得此物珍貴,也就保留下來了,現在送給你了。」 說是送給梁辛,但卻並交到梁辛跟前,而是推給了老實和尚,示意和尚替他收好。 就算再怎麼神奇,這也是口棺材,何況梁辛的功法與此物也全不搭邊,倒是青墨、大司巫他們見了一定會喜歡。 賈添囉哩囉嗦,卻沒有一句正文,梁辛早就開始模稜眼珠子了:「送我棺材,用來給我盛屍體麼?」說著,抬手把小猴子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體內勁力流轉,冷笑著說:「誰躺倒裡面,還不一定。」 羊角脆鄭重點頭,附和主人。 賈添卻咳了一聲,擺手笑道:「誰也躺不進去,這口棺材裡面,有人了」 梁辛聞言一愣,伸手搭住棺材蓋向旁邊一推,隨即又復愣住,騎在他脖子上的羊角脆也低低地嗚咽一聲,翻身跳到棺材旁邊,圓溜溜的眸子裡水霧氤氳,很快開始吧嗒吧嗒地地掉眼淚……棺材中躺著的,是他們從巨島帶回來的大銀環。 屠滅苦修、梁辛昏睡之後,賈添又把散落海中的銀環碎屍一一撈起,拼湊整齊,置入了棺中。 而木棺神奇,有『癒合屍痕』之效,現在的大銀環體態完整,塊塊碎屍都已經完美接合,連一絲疤痕都沒有,不僅如此,屍體上已經腐爛的地方也都重新長好,平躺於棺內,神情安詳,面色紅潤,彷彿睡著了一般。 梁辛對著銀環屍體長身而躬,隨即扣好棺蓋,又對著賈添正容施禮:「有心了,多謝你。」 賈添揮了揮手,全不當回事。 梁辛也不再去矯情,又伸手指向和尚,對賈添道:「涵禪傷的不輕,要用天道療傷。」 可這一次,賈添卻毫不退讓:「我不喜別人在我面前施展天道,他敢療傷我立刻殺他。你如覺得能攔下我,大可試一試。」 梁辛皺眉。 泥塘中的突破,讓魔功身法暴增,梁辛自忖能和已經恢復顛覆的賈添一戰了,但是『能一戰』和在惡鬥中護住同伴周全完全是兩回事,賈添是瘋的,不顧自己安危全力擊殺和尚這種事他也的確能做得出來。 見兩個人要為自己打起來,涵禪嚇壞了,趕緊邁步上前,結結巴巴地勸解。 「不過,」賈添先前說的決絕,可是很快又把話鋒一轉:「讓和尚療傷的事情也不是沒得商量。」 賈添幫大銀環收屍這件事做得極好,又讓梁辛『全無鬥志』了,不想和他去打,見他語氣鬆動,當即追問:「怎麼說?」 賈添伸手拍了拍和尚的肩膀,對梁辛說道:「你昏睡的這段,和尚把島上的事情和我說了。在細節上,我還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你原原本本和我說清楚,我就讓和尚給自己療傷,絕不再為難他。」 和尚講故事的本領不是一般的差勁,好在賈添了得,就算涵禪說得顛三倒四,他也還是能理清大概的脈絡和經過,但是有許多事情都是梁辛自己去做的,涵禪也不清楚,賈添更無從得知。 賈添的條件不算苛刻,梁辛痛快答應:「有什麼不清楚的,你問吧。」 賈添卻搖頭道:「先不用問,你就把巨島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給我講一遍。」說著,甩動右臂,向著半空用力一揮,天上烏雲立刻崩散,露出湛湛晴空,而翻騰洶湧的大海,也突然安靜下來,濁浪退散,換而碧波輕漾。 不見唱咒、施法,就只一揮袖子,猛烈風暴消散無形,轉眼間風平浪靜 「安靜了許多,說吧。」賈添靠著船舷座下,同時對梁辛也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下說話…… 第四三五章 臭棋簍子 第四三五章臭棋簍子 巨島之行,本就是梁辛生平辦得最最得意的一件事,當下也毫不隱瞞,坐在賈添對面,從登島煞時開始,一直到大蛇生吞呂淹,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足足用去了幾個時辰。 在梁辛講述經歷的時候,賈添並不插口,目光裡始終飽含笑意,唯獨在聽到擊毀靈穴大眼,他的眼神有過一瞬猙獰,此事是他的心結所在…… 所有的事情說完,賈添開口問道:「和尚帶著你從大眼裡返回地面,島上天象可有什麼異常?」 要不是賈添提起,梁辛幾乎都將此事忘記了,當時又一道『龍雲』橫插蒼穹,映在目光裡著實有些驚人,曾一度讓梁辛覺得心驚肉跳,不過天象雖然古怪,對巨島倒沒有實質影響,既不曾打雷也沒有下雨,只是看著嚇人,僅此而已。 賈添點了點頭,將此事放在了一邊,又道:「你把陷在泥塘裡的事情,再說一遍。」 為了假裝無力,所以抑制本能,苦苦堅持了二十餘天,最終得以突破,不僅身法大進,更驚人的是自那之後,梁辛的身體就再不受天道影響了若非如此,他早就被呂淹的『自生自滅』擒殺,根本到不了大眼底部,哪還會有後面的連串事情。 到了現在,梁辛自己對這次突破也還糊塗得很,全然想不通這其中的道理。乾爹早已辭世,師兄遠在仙界,有關『魔功』功法梁辛無人可問。 不過賈添洞悉天道,心思卓絕,或許還真能想通其中的道理,是以梁辛再說過有關泥塘的經歷,就勢問他:「這次突破你怎麼看?」 賈添搖了搖頭,開始皺眉沉思,過了半晌才再度抬頭,他的目光也恢復了清明,顯然想通了什麼,卻沒急著去解釋,而是反問梁辛:「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梁辛最煩賈添這份矯情勁,但畢竟功法、突破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總得先有個『說法』才好:「泥潭裡,我是和本能鬥,算起來是自己打自己,我打贏了自己,由此對身體的控制也更上層樓,可我想不通的是,怎麼會就此不受天道……」 不等他說完,賈添突然笑了起來:「和本能鬥,就是自己打自己,這句話說得不錯。不過…在泥塘中,你打的那個只是自己麼?不止吧。本能是什麼?而真正的關鍵是,本能,是從哪來的?」 梁辛先前也只想過,和本能斗就是和自己鬥,卻從未想到『本能』二字究竟從何而來。 『百無一用』也好,五神變小羅剎也罷,都是領悟天道的絕頂高手,抬抬手就能抹殺千萬生靈,可殺人容易,想要修改本能卻難,即便他們強大如斯,也擋不住凡人害怕時會瑟瑟發抖、緊張時會言辭結巴……這就是本能,與生俱來,和本性相輔相成,不容改變也沒得改變。 若再向上追溯,本能也算是一種『天賦』,它是天道贈予,是天意使然。 賈添停頓了片刻,見梁辛大概想通,才又繼續道:「你的情形,其實不是克服本能,而是控制了它,本能本來是天意在你身上的體現,現在,你把它掌握在了自己手裡,明白了?」 梁辛還有些懵懂:「就是我控制了本能,就是打敗了天?」 賈添嚇了一跳,失聲笑道「打敗了天?這四個字是不是也有點太大了?你充其量是從老天爺手裡,真正搶回了自己的身體。贏下本能之後,你就是你了,和老天再沒有一點關係,由此,你也再不受天道了。」 老魔頭創出的身法,是用本人的神智去協調本能的動作,以求本能和潛質發揮到極致。這個過程,在不知不覺裡,就已經將不由人控制的『本能』,加入了人為的干預。 換個說法就是:魔功身法的修煉,其實就是讓本人參與進來、是把只能由天道控制的『本能』,變成*人和天道一起去控制。 『本能』就仿若一輛馬車,車伕是老太爺,但是修煉魔功之後,梁辛也變成了車伕之一,開始老天爺合作,一起駕車。 而梁辛在泥潭中的突破,也可以看做,他在和老太爺搶奪車伕的位置,最後老天爺『一怒下車』,梁辛徹底掌控了馬車。 從此,梁辛就是『梁辛』了,他存於天地間,卻和天地再沒了一絲瓜葛 若是歸於境界之說,在泥潭中的那一場『本能』之爭,其實是『天下人間』的突破,就連老魔頭將岸也未曾想到過至於梁辛自己,更是懵懵懂懂。 賈添對著他合掌一揖:「恭喜梁磨刀,再度突破魔功,你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間。」 小魔頭苦笑,或許自己真的是突破了……不過現在看,最大的好處也只是從此不怕神仙相手中的那一重天道了,可現在『浩劫東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重好處也沒了太大的用處。 賈添能明白梁辛的心思,猛地把笑容一斂,搖頭道:「絕不止於此,你的本領已經突飛猛進,只是你還不知道罷了。」 梁辛立刻來了精神:「還有什麼本領?」 賈添坐直了身體:「先說一個簡單的,」說著,他的神情略顯躊躇,似乎有些不知該怎麼措辭,尋思了片刻,突然捏起了一個手訣,七柄紫色長劍突兀現身,直刺梁辛 梁辛的反應何其迅捷,何況他以前就被賈添偷襲過,心裡始終加著幾分警惕,低吼聲中身形暴退,避開飛劍奇襲後勢子又猛地一轉,飛撲強敵。 『來不及』、『想不到』都對賈添無效,不過梁辛還有一身霸道勁力,還有一道鬼魅身法……但是在距離賈添身前三丈時,梁辛怒吼一聲,又突然卸去力量,止住了衝擊的勢子。 賈添的一隻手,已經按在了老實和尚的光頭上,梁辛再有寸進,涵禪便性命不保。 和尚兩眼使勁向上翻,想去看賈添按在自己頭頂上的手,偏偏他的雙目倒長,一翻起來目光古怪到無以復加…… 賈添的語氣還是那麼懶散,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似的,搖頭道:「你這人,心腸太軟,要對付你太容易了。」 梁辛目露凶光:「你把和尚放了,咱倆正經拼一場,別總是偷襲偷襲偷襲,你累我也累」 「我不累。」賈添回答得挺實在,隨即又搖頭道:「放了和尚,你現在也不是我的對手。」 小魔頭冷曬,可還不等他說什麼,賈添就搶先開口:「剛才我喚出的,一共八支神劍,不是七支,不信的話,你問和尚。」 和尚也是神仙相,眼力不錯,而他先前所處的角度又好,有些費力地對著梁辛點點頭:「好、好像是看到一支劍在你背後一閃……太快,沒看太清楚。」 涵禪是絕不會騙自己的,梁辛暗中吃驚,若真如他所言,面前七劍、背後一劍——自己此刻就應該是個死人了,賈添偷襲在先,跟著又收了法術,放過了自己?賈添腦子有病? 賈添哪知道梁辛的腹誹,繼續道:「你現在還差一些,真要放手一搏,你沒活路。」 梁辛仍維持著撲擊的姿勢,戒備道:「剛我背後還有一劍,那你為何不刺?」 「我刺了啊,一點沒留手」說著,賈添笑了起來,放開了和尚,呵呵地笑了起來:「明白了?不是我饒你,而是神通於你無害,一碰到你的身子就化作青煙,你沒察覺到罷了」 賈添說完,又一揮手,與半空中凝束靈元化作一方法印,問梁辛:「你要不要再試試?」 梁辛猶豫著,伸出左手:「打這只是手,別打身體」 話音剛落,空中的法印綻放出一蓬黑色光芒,來勢奇快,正中梁辛伸出的左手正如賈添所言,神通才一碰到梁辛的皮膚,立刻消散再無殺傷可言,梁辛甚至連一絲感覺都沒有。 梁辛霍然大喜,泥塘的突破之後,自己的身體不僅不受天道,就連法術神通也難傷他分毫幾乎同時他又想起一件事,自己在大眼深處,小天猿第二次戰吼剛過時,曾被神仙相的一道金色巨劍法術當胸擊中,旋即五行獸造反,神仙相開始大亂,當時自己還以為是敵人撤散了法術去應付怪物,現在想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而是自己的身體神奇。 越琢磨也就越開心,不知不覺裡梁辛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不過才剛笑了幾聲,忽地又『哎喲』驚呼,神情也變得懊惱不已。 不怕神通道法,任憑敵人轟殺,只當清風拂面可他先前不知道這次突破帶來的好處,更沒想到身體竟連法術都不受了,在對付神仙相和苦修持的時候,還上躥下跳左躲右閃,幾次都差點把自己活活累死,乾脆都是白忙活了……不得不說的是,他身法也還真進步了不少,除了那道金色巨劍之外,在強敵圍攻下,愣是把所有打向自己的神通都躲開了。 要是『挨』上幾下,也就不用賈添來提點了。 挨打、逃竄都是以前的事情,這一次突破,效果神奇如斯,還是讓梁辛打從心眼裡樂了起來,再和賈添說話的時候,底氣也不知不覺地足了許多:「不受天道、不懼法術,那我…這天底下,豈不是沒人能在傷我了?」 「我一猜你就會這麼想,做夢吧」賈添又坐了回去,說道:「神仙相手中的那一重天道就不用說了;而天下間所有的法術,能夠凝聚靈元、幻化神通,表面看上去與規則無關,可實際,只要是能成形的法術,或在咒法中,或在手訣內,必有暗合天道之處,否則靈元又豈能為修士所用?你這次突破,破的是規則,所以只要是規則之下的手段,都對你無害了。不過,在規則之上,又是什麼,你可曾想過?」 梁辛就知道自己脖子之上騎著個猴,哪想過規則之上是什麼,眨巴著眼睛搖頭。 「是力量。規則是由力量衍化而來的,如果沒有力量,規則連狗屁都不是,你突破的是規則,卻不是力量……聽不懂沒關係,最關鍵的地方就是,天道、法術都對你無效,要打殺你,就只能用力量,最簡單,也最純粹的力量。」說話時,賈添揚起一拳,打向梁辛。 賈添的拳頭去勢不快,意思再明白不過,是要梁辛來和他實實在在地對上一拳。 梁辛最不怕的就是和別人比力氣,當然不會拒絕,抬手,全力,揮拳。 玉石雙煞、星魂奪力、奎木狼中老蝙蝠的四成蠱元、五神變小羅剎的兩成修為、仙界惡土的洗髓煉體……此時梁辛毫無花哨的一拳,便是中土大宗師夢寐以求的境界; 賈添,由十位仙魔屍體而來,經魯執秘法煉化,他就是猴兒谷的大眼,不僅法術通玄,力量也深不可測。 兩人對拳,雙拳交擊中肉眼可見一蓬氣浪從雙拳之間升騰,轉眼擴散開去 氣浪甫一入海,以巨舟為心激起一圈巨*,向著四下裡瘋狂退去,海浪被雙拳中散出的勁力越推越高,轉眼千丈,一直消失在天海盡頭。若從天空鳥瞰,現在巨舟所在方圓數百里的海水,已經塌陷成窟,遠遠低於周邊海面。 片刻之後,遠處傳來悶雷般的海水轟鳴,氣浪消散後,外面的海水開始倒灌回來……可是,即便如此浩蕩的聲勢,也沒能遮掩住在梁辛拳頭中一聲『啪』的脆響——中指,指骨斷裂。 小魔頭全力盡出,還是沒能抵住賈添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拳。中指一斷,梁辛的拳力難續,而賈添拳上的力量,猶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而至 梁辛大驚失色,幸好賈添現在還無意取他性命,勁力一吐即收,沒再趁勢攻下去,就此收回了拳頭:「明白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手指刺痛,梁辛的神情很不好看,但還是緩緩點了點頭,認真道:「明白了,我不是你的對手…我沒想到,你的蠻力也如此了得。」 賈添咳了一聲,無奈而笑:「想岔了跟我沒關係,我想你明白的是,現在能傷你的,就只有力量,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原始的…蠻力只要力氣大過你,你就完了。所以以後你要小心,遇到大力之人,記得躲遠些。」 一邊說著,一邊取出傷藥,扔給梁辛:「先把斷指固定好,再敷藥。」 賈添的傷藥了得,一敷上去,疼痛頃刻消失,換而一片清涼,說不出的舒服,梁辛動作麻利,很快處理好自己的傷指,隨後一點沒客氣地把藥瓶揣進自己兜裡……治好了手指,梁辛開口道:「蠻力比我還大的,也就是你了吧?你的意思,要我以後躲你遠點。」 賈添卻又復搖頭,很有些古怪地說了聲:「不見得,不見得。」隨即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你突破之後,身法猛增,身體也不再受天道和法術,這些本領都是小道,真正的好處……你還沒發覺。」 梁辛『啊』了一聲,一時間也顧不得去琢磨賈添明明是要殺自己,為何還這麼耐心的提點個不停,脫口追問:「還有好處?是什麼?」 賈添沒急著回答,而是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反問梁辛:「你會下象棋麼?」 象棋自古有之,梁辛自己沒玩過,但是開飯館的時候看過別人下棋,『馬走日象走田、車走直路跑翻山』這些基本規矩也都懂得,當即點了點頭。 賈添目光一喜,居然真的揮手,擺出了一副棋來:「來來來,殺一盤」 梁辛暫時也不多問,耐下性子,勉為其難擺好了棋子,結果剛走了五六步,賈添就哈哈大笑起來:「梁磨刀,你是個臭棋簍子」 小魔頭想笑又想罵,翻起怪眼瞪他:「我能把棋子捏碎了,算不算本事?」 第四三六章 規矩之外 第四三六章規矩之外 賈添又笑了幾聲,似乎是覺得梁辛太『臭』,下起來太無聊,他也不再走棋了,而是突兀說道:「這天下所有生靈,都是棋子。天地就是這幅棋盤,而天道,就是象棋裡的規矩了,不管你是車馬相仕,什麼都好,只要是棋子,就全得按照規矩來走。你也不例外,一樣是個棋子……就當你是個卒子吧。」說著,伸手向著棋盤上的一隻卒子敲了敲:「以前,你一次走一格,過河前只能豎走,過河後威力大了一點,可以橫走了……可不管怎麼走,你都得按著規矩來。你在棋盤上,你在規矩裡。」 賈添的聲音裡,已經沒有了笑意:「可是泥塘突破,你『奪』回了自己的身體。你還是一隻卒子,不過卻變成了一隻隻聽自己『命令』的卒子,你還在棋盤上,但你已經不在規矩裡了……這盤棋的規矩,管不到你了,你大可想怎麼走就怎麼走。」 「為什麼卒子一次只能走一格?因為象棋的規矩如此;你不受規矩,只要你願意,你一步可以走兩格。」 「只能進不能退?那是別的卒子。象棋的規矩管不到你這顆卒子,你想進就進,想退就腿。」 「羨慕車麼?人家車一次可以跑上一路,誰當殺誰,是盤中的大將,卒子不起眼,只能做炮灰。別的卒子都羨慕『車』,唯獨你不用,你想當車,那你就是車;你想當馬,那你就是馬。」 「下棋是為了什麼?為了贏。」 「怎麼贏?想辦法殺了對方的老帥。」 「為何要想辦法?因為象棋有象棋的規矩,大家都得按部就班,老實巴交地去走棋。只有你想怎麼走就怎麼走」 說到這裡,賈添探手,拿起一枚還沒走動過的卒子,斜插大半座棋盤,直接砸在了對面的紅帥上。不是普通的『吃棋』,而是指尖灌力,用手上的卒子,把那顆『老帥』徹底砸碎:「這盤棋不用下,你就已經贏了」 砸毀老帥之後,賈添把手裡的卒子扔給了梁辛:「還是那句話,你是卒子,你在棋盤中,可你已經不在規矩裡。關鍵是,你現在還以為,自己仍在規矩裡,還當自己是以前的那個卒子,一步一格,有進無退,拚命想過河……能聽懂麼?我說的,你若能領悟,才有資格和我一戰。」 說完,賈添就此收聲,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船舷上,舉頭望天,再不去看梁辛一眼。 梁辛死死盯著手中的『卒子』,凝神思索……他一動不動,可他的『情形』,卻無時無刻不再變化著。 前十天裡,梁辛的皮膚、頭髮、甚至眼中流露出的目光,都在一點點地黯淡下去,老實和尚的眼力也不錯,很快就看出了他的變化,和尚的神情也越來越忐忑,梁辛變得越來越『黯』,就說明他的生機在不停枯萎,這樣下去,整個人遲早會『枯死』 差不多第六天的時候,涵禪再也等不下去了,突然跳起來衝向梁辛,想要打斷他的冥思,可在他們身邊還有個賈添,老實和尚哪能衝得過去,他才剛剛一動,就被賈添按住了。 賈添搖頭笑道:「莫急,這是他的造化」 和尚費力掙扎著,少見地怒道:「妄言造化會是這樣?」 賈添才不把和尚的叱喝當回事,好整以暇地應道:「再正常不過,他要真正突破,就得弄明白『在棋盤中,卻不再規矩裡』,不過這個道理也不是那麼好懂得,他想弄清楚,就得按部就班的來。」 說完,停頓片刻,也不去理會和尚再說什麼,賈添又繼續解釋道:「若我沒猜錯,他現在光想著『不在規矩裡』,不知不覺的,自己也就離開了『棋盤』。泥塘經歷後,他就真正掌控了自己的皮囊,身隨心動,他心思不在『棋盤』,身體當然也不在人間,生機漸漸淪喪,再正常不過」 賈添的道理玄之又玄,和尚哪有心思去深究,只是一個勁地吼道:「那他會死,萬一沒能悟道,就死了」 賈添冷曬:「哪能沒點風險,值得再說…萬一沒死呢。」 和尚掙不脫賈添的控制,再怎麼著急也沒用,只能眼看著梁辛一天天的變『黑』、變『黯』、變得死氣沉沉……直到第十天,梁辛的身體忽然顫抖了一下,髮膚迅速恢復『光澤』,不多時,整個人的精神都飽滿起來賈添見狀,『哈』的笑了一聲:「好得很,回來了,心思回來了,人也回來了,不會死了」 可梁辛並沒有就此清醒,繼續沉思著,而接下來的十天,他的身體又有了古怪變化……身體生機勃勃,但整個人又變得僵硬起來。 雖然不像第一個十天裡那樣眼看著一點點『枯萎』,但也漸漸的,越來越不像個活人,反而愈發像座石頭雕像。 眼看著梁辛又要變成『活死人』,和尚又開始著急,可憐巴巴地望向賈添:「這又是怎麼回事?」 賈添仍輕鬆得很:「他的心思回來了,可還是沒能想明白那個道理,現在應該是『人在棋盤中,也在規矩裡』,所以身體越來越硬,所有的『規矩』都被他背到身上去了,不變成石頭像才怪」說著,隨手掂起一顆棋子,扔向梁辛。 棋子是木頭的,打在梁辛身上,竟發出『梆』的一聲響,如中頑石。 梁辛全無反應,但羊角脆勃然大怒,吱吱叫著跳起來就去抓賈添的臉,賈添嚇了一跳,趕忙把小傢伙抓住,塞給了老實和尚:「你要不想讓它死,就把它抱穩,別讓它胡鬧。」 老實和尚死死抱住小猴子,又指了指梁辛:「他的身子…真、真好像石頭,怎麼會這樣。」 賈添笑答:「這個說起來太麻煩,總之還是那句話,他身隨心動,心思突破,也是對身體的洗煉,他有什麼樣的心思,就會有什麼樣的身體」 …… 第三個十天,梁辛又起變化,而這一次,變化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神情。 本來已經僵硬如木石的身體,緩緩鬆動,逐漸恢復彈性,神情也越發清透、生動起來,賈添在旁邊看著,目光裡滿滿都是喜色,大力拍著巨舟甲板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他在破『規矩』,小卒子在棋盤上,卻不在規矩裡」 直到第三十一天正午時分,『啪』的一聲,手中那枚棋子爆碎,梁辛抬頭,望向賈添。 賈添的眼神異常明亮:「怎樣?」 梁辛點頭,起身,對賈添長身而揖:「要多謝你。」 身隨心動,當梁辛真正明白『棋盤中、規矩外』的道理之後,他的身體也得以再度洗煉,至此,這一次突破才真正完成。 突破的,不止是魔功,還有他自己……或者說,老魔頭將岸傳下的『天下人間』,在執念破道之後的下一個境界,就是以魔功為引、為序,引導魔頭成為天地間真正的另類 可能連老魔頭將岸自己也沒想過,『天下人間』真正的大用處竟在於此…… 梁辛對賈添的那一聲『多謝』,發自肺腑。魔功雖然神奇、自己的機遇也屬難得,可要不是有賈添這個洞悉天機的高人從一旁點化,只怕他永遠也沒機會成為那顆『張牙舞爪、隨心所欲的卒子』。 賈添居然難得的鄭重起來,千萬碎片再度聚攏,凝成一個肅穆表情,認真還禮:「恭喜梁先生。」 梁辛用三十天去領悟的,只是自己的魔功心的,不是什麼登天大道,所以在心境上不會有絲毫變化,被賈添的一聲『梁先生』喊出了一後背雞皮疙瘩,笑道:「別,還是喊我名字吧。」 賈添卻正色搖頭:「你有資格與我一戰,當得『先生』兩字。」 梁辛神情一下子興奮了起來,望著賈添:「一戰?現在?好啊。」 不料,就在他聲音落地,凝神備戰之際,對方的神情忽然『崩碎』,所有『碎片』又各行其是,同時語氣裡也恢復了先前的懶散:「你覺得,我這個人傻麼?這次我要真想和你動手,也犯不著先給你療傷,再給你講道理,讓你脫胎換骨、戰力暴漲吧?」 說完,也不等梁辛回答,賈添又呵呵地笑起來:「我做了那麼多事,是因為……它們」說著,賈添伸手,向著天空一指。 梁辛循著他指點的方向望去,略顯疑惑:「這個、到底是什麼?衝我來的?」 天空之中,一重重烏雲從四面八方滾蕩而現,正接連、融合在一起,此刻已經隱隱成形,烏雲相接後的形質也特為怪異,並非滿鋪天空,而是串成一條長鏈……龍雲 雖然還沒完全成形,梁辛已經明白認出,這條龍雲與他在巨島上見過的那一條,完全相同。 空中不止龍雲,在另一個方向上,層層赤色光芒綻放,每次紅光閃爍後,都會出現一片火紅色的古怪霞雲,乍看上去,像極了神鳳掉落的長翎,『古怪霞雲』越來越多,從天際徐徐向著巨舟所在的方向飄來。 天顯異象,梁辛發呆……而且,這次面對龍雲時的感覺,也和上次有所不同。 在巨島上乍見那重詭異天象,梁辛覺得心驚肉跳,打從骨子裡去牴觸它,不過在當時,『龍雲』搖擺著『身體』,彷彿要擇人而噬,但並不針對自己,或者說,龍雲無視於他的存在; 可是這一次,梁辛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從龍雲中散發出的森然敵意,它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另個方向上的那些『鳳翎霞雲』也是如此。 兩處怪雲都與天劫有些相似之處,可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來,它們比修士的飛昇劫要更可怕得多。 梁辛能明白,兩重怪雲應該會是兩重劫數,但他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會應劫?乾爹的魔功是『人間道』,本來就不該有劫數一說,即便退後一步去說,就算有劫,也犯不著一次來倆吧,怕一個打不死他麼? 龍鳳成劫,還在凝聚,尚未成形,可氣勢已經牢牢鎖上了梁辛,現在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待劫數成形後,也會突現在他頭頂,逃跑全無用處,還不如呆在原地省些力氣,凝神備戰。 這個時候賈添開口了:「你去巨島搗毀大眼,主要是想先斷了那些仙道怪物的大夢,逼瘋他們,不過在你心裡,也存了份噁心我的念頭吧?」 也不容梁辛承認或者否認,賈添又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所以,有件事我沒告訴你……真大眼雖然枯萎脆弱,可它到底是陽極靈穴,是有天命護佑的,傷了大眼之人,要遭劫數反噬。」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那道龍云:「喏,就是它了,這重劫數喚作『逆鱗』,靈穴就是中土世界的逆鱗,你把它毀了,就應上這重劫數了。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畢竟,中土的格局已經被魯執修改過了,巨島大眼荒棄,所以由它衍生出的劫數,也不會太過分,威力上也就和大五行滅絕差不多吧,如果你沒有泥塘突破,差不多會死在『逆鱗』上,現在你又邁上了個新境界,應該能應付得了。這個劫數我沒告訴你,本來也是想噁心你一下的……千辛萬苦搗毀大眼,從無數仙道怪物手上逃得性命,費盡力氣爬出大眼化境,結果抬頭一看,天上還有道劫數等著你,哈哈,我一想到你當時的表情,就覺得有趣。」 梁辛明白了,為什麼賈添把自己從苦修手中救下時,會說『沒想到你能回來』。 逆鱗劫數,威力與大五行滅絕相若,就連老叔都險些在五行劫中魂飛魄散,憑著自己以前的修為,自然也沒法度過『逆鱗』。 梁辛側目,斜忒賈添:「你不是說,不容別人傷我,一定要親手殺我麼?」 賈添皺了下眉頭,似乎覺得梁辛提了個傻問題,不過也還是耐心解答:「你看,這個事情是這樣的,我是大眼,所以我就是中土,你死在中土世界的劫數上,就是死在我手裡,這是一回事,我不想別人殺你,但『劫數』不是別人,它是我啊。」 隨即,賈添又把話題拉回來:「看你能活著回來,我意外的很,不明白你怎麼可能逃過『逆鱗』,後來問過老實和尚,這才大概明白,你根本就沒應劫」 事實的確如此,大眼被毀,巨島上空龍雲橫跨,但這重劫數並未落下來,小魔頭得以安然逃脫。 說到這裡,賈添停頓了下來,意思再明白不過,要等著梁辛來問他『為什麼當時龍雲沒打我』,不料梁辛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梁辛也納悶,可就是不問,反正不是憋死你就是憋死我,沒啥大不了的。 第四三七章 禁忌之道 第四三七章禁忌之道 等了片刻,還是賈添先憋不住了,乾脆也不等梁辛了,咳嗽了一聲,自問自答:「為何當時逆鱗劫數不曾為難你呢?原因簡單得很……因為你突破了。」 這個說法古怪,梁辛忍不住問了句:「怎麼說?」 「魔頭將岸當得驚采絕艷四個字,悟出了『執念破道』的法子,找到了天道破綻……不過,天下人間的功法雖然玄奧,但也只有在施展魔功的時候,你們才能算是天道的漏洞。不用魔功的時候,在天道眼中,你們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賈添不是將岸弟子,但他的心智通天,尤其對天道的瞭解遠超所有人,這番評論說的頭頭是道,梁辛也不禁地點頭。 見梁辛應和,賈添顯得挺開心,繼續說道:「但是我先前可想不到你還能再度突破。泥塘突破讓你脫胎換骨,從那時起,你就是天道的漏洞了,與是否施展魔功無關,你自己,就是個漏洞,不再受天道管轄,所以你從大眼中爬上來的時候,『龍鱗』劫雖已成型,可它看不到你,它找不到人,就沒法打……或者說,它不知道該打誰。」 說到這裡,賈添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連念叨了幾遍『有意思』。事情的確有些好笑,但梁辛此刻哪有心思去咧開嘴巴樂一樂,逕自追問道:「那『逆鱗』現在怎麼又來了?還有,那些霞雲又是怎麼回事。」 「逆鱗暫且放一放,先來說說它們,」賈添收斂笑聲,向著天空另邊的『鳳翎霞雲』一指:「中土格局方整、乾坤明朗,天道規則也格外清晰,萬事萬物皆在其中,出了什麼樣的狀況,相應就會有什麼樣的天道來制裁。將岸以執念破道,找到了天道的漏洞,你們這一脈魔頭弟子也都成了天道的『漏網之魚』,的確,沒有任何一條天道能管轄你們,可你們不知道,在重重天道之中,還隱藏著一重『禁忌之道』。一旦有人悖逆了所有規則,不受天地約束,便會觸犯到這重『禁忌道』」 「剛剛說過,將岸創出的天下人間,只有在施展的時候才能成為漏洞,平時你們都還是普通人,所以不會引動『禁忌之道』,或者換個說法…你們的功法雖然特殊,但本人還在規矩之內,是不會引來這道劫數。可你突破了,你成了張牙舞爪、隨心所欲的卒子,禁忌之道也隨之而來」 「但是,你這孩子渾渾噩噩,在巨島上的突破也不明不白,明明已經晉陞了全新境界,自己卻還不知道,愣是沒能領會新境界的含義……所以那時你所處的位置也不清不楚、模稜兩可;所以還是不能真正觸發禁忌道;所以這重天道下的劫數始終未至;所以我才要點醒你、讓你真正邁入你應在的境界……」接連四個『所以』之後,賈添長長吁出了一口濁氣:「皇天不負有心人,我這番辛苦沒白費,總算幫你把禁忌道給惹來了」 「那些好像鳳凰翎羽似的霞雲,就是禁忌道下的劫數,喚作『涅槃』之劫。它的威力麼……我不知道。」賈添一攤雙手,略顯無奈,跟著又把話題一轉,拉回到『龍雲』上:「你真正突破、也因此悖逆了天道中所有的規則,這才引來了『涅槃』劫數,而天道相通,先前始終沒能找到你的『逆鱗』,也隨之而來。哈哈,我剛剛恭喜你,其實不是因為你成功晉陞,而是恭喜你成為中土第一人……第一個同時要渡兩重大劫數的人這是開天闢地頭一遭的大事,我給你療傷,讓你恢復全盛時的勁力,就是為了讓你好好來扛這場大熱鬧。逆鱗、涅槃,梁先生命中造化,賈添能促成此事,與有榮焉。」 「對了,還有件事,這兩重劫數,在擊殺時動用是天地原力,考較的也是真正的力量,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天道、神通,對你也不會無效。」賈添一邊說,一邊眉飛色舞,語氣也好、神情也罷,都沒有一分戲謔之意,全是真正的歡喜,他真把此事當成了中土勝景。 梁辛的臉色很不好看,心頭也一陣陣的發緊,卻不是因為即將壓頂而來的兩重大劫,而是因為乾爹……『執念破道』,老魔頭窮盡五世的成就,找到了天道的漏洞,更是他畢生驕傲,可又哪裡想到過,天道中還藏著一重『禁忌道』,如此說來,天道根本就沒有漏洞天下人間之所以能橫行無忌,歸根結底是因為魔功還在天道允許的範圍之內……如果乾爹在天有靈,得知了這重真相,怕是、怕是會心灰意冷吧。 賈添似乎總能明白梁辛的心思,也不再笑了,對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禁忌之道,隱藏於天意之中,中土成形萬萬年,『涅槃』從未現身過,莫說將岸,就連魯執、浮屠、天地歲這些太古強者也不知道它的存在。我是因為自己就是『大眼』的緣故,能夠通曉天命,才會知道世上還有此一劫。當年魯執何等手段,也只是因為妄動乾坤引來『無應劫』,卻沒機會見識這道『涅槃』……明白了?待會不管你是死是活,能夠引出『涅槃』,本身就是絕世榮光了。放眼天下,就只有將岸創出的功法,才有資格『涅槃』」—— 大海深處,逆鱗、涅槃『交相呼應』,威壓浩蕩;在中土的另外一隅,天空中也都現異象,蒼穹震顫不休,浮雲彷彿受驚魚群,四散崩離倉皇逃散,片刻之後,一隻通體潔白、晶瑩無暇的巨蝶突兀現身,沉落於重重雨林之中。 南疆,天舟。 幾條人影相繼躍出天舟,為首之人身材魁梧,面相粗獷,尤其醒目的,他的右臂寒光閃爍,不是血肉之軀,而是由一塊塊金屬碎片接駁而成……大漢雙足落地,目光轉動望向四周,神情淡然且傲慢,顯然不把這一方天地放在眼中,這個時候,在他身後忽地傳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閃開,這麼大的個子杵在這裡,生怕後面的人沒地方落腳麼?」 大漢的威嚴神情立刻一掃而空,換做尷尬,趕忙轉身讓開幾步,語氣裡略顯討好,對著剛才從身後叱喝他的那個老頭子低聲道:「您老先…小心腳下。」 老蝙蝠冷哼,邁步,根本沒去看謝甲兒一眼…… 梁辛不知道自家的至親強者返回中土,他正收斂心神,緩緩活動著身體……到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逆鱗、涅槃,兩重劫數將至,逃不掉躲不開,只能撐起來看 龍雲、鳳羽,或許不像魯執當年經歷的『無應劫』那麼誇張,但也是『一等一』的大劫,尤其是『涅槃』,自開天闢地以來,第一次現身人間,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威力。 賈添看梁辛如臨大敵,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好心勸慰,站起來與他並肩而立,低聲道:「也不用太緊張。禁忌之道下的那重劫數叫做涅槃,自然就包含了一份『死中求生』的意思。你要是真能撐過去,說不定劫數就會變成造化。」 梁辛側目,略顯好奇:「怎麼說?」 賈添聳了聳肩膀:「具體會怎樣我也不知道,反正這道劫數,與飛昇天劫有幾分相似之處,是殺劫,但也是個考驗,畢竟天道本意是生,而不是死……」 自從知道梁辛要渡劫,老實和尚的神情就變得複雜起來,忐忑、擔心、害怕,還有些不服不忿,他想不通,梁辛幾乎消弭了『浩劫東來』、救了整座中土,為何還會遭天譴,聽賈添說到這裡,和尚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做了好事,反遭劫數,這不是天道無情是什麼。連三歲娃娃都知道天道無情,你卻說它主生不主死。」 不料賈添一反常態,眼中顯出莊重目光,認真道:「這你就錯了,天道重重,都是為了匡扶眾生……」話說著半截,賈添忽然笑了,似乎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去和涵禪較真,搖了搖頭:「總之,天道不是無情之物,就是因為它對人人都有情,所以人人都覺得它冰冷森嚴;就是因為它絕對公平,所以天下眾生都覺得它不公平,天道這個『差事』,吃力不討好得很。」 賈添伸手拍了拍和尚的肩膀,不再和他廢話,又對梁辛道:「你犯了禁忌之道,所以要應『涅槃劫』。可你要想一想,為什麼是涅槃劫,不是無應劫?」 無應劫,不死不休,就連當年以魯執為首的十一仙魔應劫,到最後也只倖存了一人。天道『掌握』著這樣的大劫數,要真想殺死梁辛綽綽有餘。 但是小魔頭已經成了漏洞、成了叛逆,面臨的劫數卻並非威力最大的必殺之劫,而是含了一份考驗之意的『涅槃』……或許天道並非真的無情吧。 賈添也不再去囉嗦『天道非無情』這個題目,又把話題拉回到『涅槃』上:「天命裡,這道劫數就喚作涅槃,必然有其深意,雖然不知道終歸會怎樣,但也不妨去揣度下。我姑枉一猜,你就隨便一聽好了。」 梁辛笑而點頭,對他做了個『你請說』的手勢。 「你已成禁忌,中土天地估計是容不得你了,否則也不會降下劫數;不過涅槃又不是必死劫,所以我估摸著,如果你要真能挨過此劫,說不定會被天道送走。不過你要是沒能挨下來,那就哪也去不了了。」 梁辛沒理會賈添的最後半句話,追著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問道:「照你猜測,我會被送到哪裡?巨島?或者無聲仙界?」 「這個就沒法猜了,我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化外某處吧……宇宙玄奇,你我都是坐在荷葉上的蛤蟆,充其量只能看到另外幾片荷葉,卻看不到池塘外的景色。當然,或許池塘外面根本就什麼都沒有,這個誰能知道」說完,賈添又想了想,跟著說道:「還記得,在咱倆下棋之前,我說只有蠻力能傷你,要你多小心,你卻會錯了意,說世上只有我的蠻力比你大,只要小心我就是了……」 梁辛點頭應道:「當時你說『不見得』,神情也有些古怪。」 賈添笑了笑:「在中土世上,應該沒有人會比我蠻力更大了,不過,涅槃之後,你要真能『跳出池塘』,說不定就會遇到更兇猛的傢伙…當時我提醒你小心的意思,本意是在這裡。」 事情越說越大,已經大過了天,梁辛乾脆也不再白費腦筋了,低下頭沉思片後,又轉頭望向了賈添。不用等他開口,賈添就能明白他的意思,當即點頭道:「我答應你,你若死了,你家的親戚朋友我決不去碰。」 對方這麼痛快,這倒讓梁辛略感意外:「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上次在皇宮見面的時候,梁辛也曾對他提過『我若死,請你放過旁人』,當時被賈添斷然拒絕。 「這不是為了讓你安心渡劫,好好演一場大戲給我看麼。何況現在神仙相已經不成氣候,大局已定,你身邊的那些魔主、怪物,就算再來給我搗亂,也鬧不出什麼大事來,看你的面子,不計較便是了。待會看過你渡劫,我就回中土去了,和尚也自去療傷,再帶了小猴子和棺材去猴兒谷。」賈添舒舒服服地抻了個懶腰:「你這個娃娃有些魔障,我總覺得你是個禍害,你死了我才安心,可就這麼直接殺你,多少又有些捨不得,現下好了,你要死在天劫裡,不是我親自動手,但也算死在我手中;萬一你要能扛過劫數,也會被『涅槃』送走,再休想回來了,這個結果也還算不錯。」 賈添的目光輕鬆,真就好像解決了個大難題,跟著又把語氣掉轉,誠懇道:「兩道劫數,都是你的,這是真正的天意,和那些被篡改的假飛昇劫不一樣,只打你一個,也只能由你去抗,旁人根本幫不上忙,我也無能為力,待會你自己小心吧。」 梁辛笑了笑:「無所謂,不過你答應我的事情,不可再反悔。」 賈添正色應道:「我決不會食言,你放…啊」 話還沒說完,他猛地發出一聲驚呼……梁辛跑了。毫無徵兆,梁辛突然躍出巨舟,邁步入海。 跨了一步,他就消失在視線盡頭。 不是魔功身法,更不是縮地成寸之類的急行法術。瞬息千里,是因為梁辛『想』,他在棋盤中,卻不在規矩裡,張牙舞爪隨心所欲的卒子,一步逾距,中土人間,他無處不能去得,只要他『想』 隨即,梁辛的大笑聲從天角盡頭傳來:「想把我應劫當猴戲看?做夢」 賈添先是發愣,跟著也笑了起來:「唱戲的跑了,看戲的就追唄……」,話音落處,他的身形微晃,就此消失不見 過了一陣,賈添的聲音又在巨舟中緩緩響起:「和尚,這條船送你了,療傷之後自己去吧」 剛剛梁辛的大笑是『傳音』,是從他消失的方向、跨越千里傳回到船上;賈添則是『留話』,他的聲音不是傳回來的,而是他離開前說的,但直到他走後半晌才『綻裂』、出聲。 這個時候,『逆鱗』、『涅槃』也終於凝聚成形,兩重古怪天象相繼一震,也告消失。不用問,它們也追趕梁辛去了。 巨舟之上,就只剩涵禪和尚和被梁辛留下的羊角脆,一人一猿四目相對,不知所措……—— 週六、週日請假兩天哈,週末兩天想出去玩,放鬆一下,同時繼續調整狀態,準備完本~~謝謝兄弟姐妹^_^週一恢復更新 請假,兩天 搬山請假,兩天 請假,兩天此人正是五大世家中排名第三的林家天長老,似乎和葉家的那位太上長老有些不合的樣子。 「嘿嘿,林道友如此想和本仙子切磋的話,小女子自然會奉陪一二的。」葉家那名羽衣少女聞言,卻掩嘴輕笑的回道。 披髮青年卻冷哼一聲的沒有接口什麼。 代表谷家的曉風仙子以及豐家的兩名合體男子,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隴家老祖見此情形,當即點點頭,兩手輕輕一拍。 頓時在巴掌聲後,又一名金甲衛士雙手捧著一個托盤的走到了萬靈台上。 在托盤上放著一個淡黃色的竹筒,裡面有五根鮮紅似血的細長竹籤,大半插在筒中的樣子。 整個竹筒都被一層靈光遮蔽住,連神念都無法洞穿筒壁的樣子。 「一會兒比試的道友,先來抽籤吧!還是老規矩,我等之間的較量,只是合體修士間的切磋,那些小輩就不用上台獻醜了。一號三號比試,二號四號比試。五號輪空,再參加勝者一組的抽籤。」隴家老祖淡淡的說道。 「看來隴兄不會先抽了,那在下先選一根了。」豐家的那名華服男子嘿嘿一笑,並未上台,就直接萬靈台外沖那竹筒遙遙一抓,頓時一根血簽直接飛射而出,一個閃動下,就到了此人手中。 「三號!」,華服男子只看了一眼手中之物,就坦然的說了出來。 葉家的那名羽衣少女見此情形,一抿小嘴的輕聲一笑,也手臂一抬的沖竹筒遙遙一點。 「噗嗤」一聲,一根銀絲從指尖處激堊射而出,一閃即逝下,橫跨數十丈之遙到了竹筒處。 「嗖」的一下,另一根血簽被銀絲一端略微一帶,就一下激堊射而出,化為一道血芒的到了少女手中。 「五號」 羽衣少女美目在血簽上略一流轉後,似笑非笑神情的說道。 這位葉家的太上長老,竟然一下就抽到了輪空的號碼。 「韓前輩,需要晚輩代勞一二嗎?」坐在韓立旁邊的曉風仙子,沖韓立恭聲的問道。 「那就麻煩仙子了。」韓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曉風仙子點點頭,當即袖子一抖,一道白色赤練從袖筒中激堊射而出,同樣纏住了一根血簽,並一卷的攝回到了手中。 「四號」 曉風仙子看了一看,沖韓立輕聲說出這個不知好壞的號碼來。 韓立點點頭,並未開口什麼。 這時,那名林家的披髮男子則往台上一抓之後,也將最後兩根血簽中的一枚攝到了手中,並冷冷的報出一個「一」號。 這個結果一出,谷家一干修士均都臉色大變。 如此一來,最後剩下的一根還未被抽去的血簽,豈不正好是他們谷家應該對上的二號了。 隴家老祖目光一掃竹筒中唯一剩下的那根血簽,一把抓到手中後,才大有深意的沖韓立望了一眼,就沖其他人宣佈道: 「抽籤結束,比試開始。具體比試和勝負方式,由切磋雙方自行規定即可了。現在請林家和豐家的道友,開始第一場比試吧。」 「不用比了,我們兄弟二人自認無法破掉林兄的木蜃,我們豐家主動認輸。」豐家那名華服男子,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名披髮男子聽了這話,目光微微一閃下,並未露出什麼詫異的表情。 「嗯,既然這樣。豐家劃入敗者一組中,回頭再和另外一名敗者家族比試,勝者則有資格再挑戰另外三個家族中的任何一名。放棄的話,就直接獲得第四第五的排名。下面,就是我們隴家和谷家的切磋了。谷家是否就是韓道友出馬?我們隴家,是老夫和輝長老二人的。只有先後擊敗我二人,才能算壓過我們葉家!:隴家老祖淡淡的宣佈道,又目中精光一閃的盯住了韓立。 「韓前輩,我們谷家放棄吧。」曉風仙子聞言,面色一緊,毫不猶豫的沖韓立說道。 此女心中清楚的很,即使她們谷家的太上長老親身在此,也絕對不可能有戰勝谷家的絲毫機會,自然希望韓立能保持實力,應對下面的大戰。 「後期修士嗎!只是切磋的話,見識一下也不錯的。在下自從進階合體後,還從未和這等高階修士鬥法過的。」韓立摸了摸下巴,竟淡淡一笑的說出了讓曉風仙子女和蕭長老目瞪口呆的話來。正確章節請到B搜索 對韓立來說,既不是生死之鬥,還能瞭解一下人族合體後期的真正實力,看自己進階後是否真的可以與之相抗衡,自然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否則一開始時候,他就不會故意用神念之力震懾隴東,先激那隴家老祖一二了。 更何況若有可能的話,…他不介意在借這此真靈世家的修十之口,在人族中立威一二的。 第四三八章 在劫難逃 第四三八章在劫難逃 幾乎就在兩道劫數成形、去追趕梁辛之際,在南疆深處,剛剛才踏出天舟不久、正準備與同伴啟程、趕赴離人谷的曲青石,突然愣在了原地。 身旁的柳亦見狀,關切問道:「怎了?」 曲青石的神情古怪:「不知為何,墨劍有些…有些躁動」說著,掐起指訣想要從須彌樟中取出墨劍,不料,指訣尚未掐穩,曲青石又突兀悶哼了一聲,面色痛苦,額頭青筋暴露,雙腿一軟直接摔倒在地……墨劍反了 先是躁動,跟著在劍中封存的那段元神,蕩起古怪卻浩蕩的魂力,將曲青石煉劍認主時送過去的那一縷元神徹底攪碎。 曲青石早就探到過,在劍中還有另外一段魯執留下的元神,不過它無智、無為,任憑曲青石如何試探都沒有反應,再之後的使用中,它也只幫忙不搗亂,就那麼老老實實地待在劍中。 可是這一次,它卻突然發狂,『奪回』了墨劍。法寶中那一縷元神受損,主人也隨之受創,曲青石立時重傷倒地。可事情還沒完,就在他摔倒同時,自他的左臂上傳來『啪』的一聲悶響 曲青石左臂鮮血迸濺,墨劍自內而外,突破了他的須彌樟,急飛沖天。 事情發生得太快,即便是巫秀蠱煦這樣的大宗師都來不及有所動作,唯獨謝甲兒應變奇快,叱喝聲中左手五指急彈,魔功凌空發動,想要鎖住墨劍所在的那一方小空間,將它截下來. 霸王的空間奇術隨心而起,肉眼可見,墨劍在疾飛途中明顯一滯,可是下一個瞬間裡,墨劍又輕輕一震,只聽半空裡傳來『彭』的一聲炸響,它竟突破了謝甲兒的空間之鎖,劃起一道黑色長虹,向著天邊飛去。 這一下連謝甲兒的神情都變了,只有他才能明白,剛剛墨劍的反震之力何其雄厚。雖只是一掙,就已經攪動的自己血氣翻湧如果這一劍不是『逃走』,而是殺過來,現在自己怕是已經身首異處了 其他人也全都驚呆了。 他們感受不到墨劍爆發出來的力量,但至少也能明白,謝甲兒的空間桎梏之力,就是真正飛昇的羅剎鬼也掙脫不開。 墨劍在曲青石手中,發揮出的威力,充其量也只比著一蠻之力強上稍許,可這一次,當墨劍回歸那段無智元神統御,爆發的力量比著嫦娥境還要更強得多。 青墨關心哥哥,手忙腳亂地去攙扶曲青石,後者法寶被『搶』,須彌樟破碎,連遭兩記重創,不過性命無妨,選了幾枚靈丹給吞服下去後,猶自有些失神,口中喃喃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眾人面面相覷,連曲青石這個墨劍主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旁人又如何能想得通。 柳亦吞了口口水,試探著問同伴:「要不追下去看看?」 短短片刻功夫,墨劍早都飛得無影無蹤了,曲青石也搖頭苦笑:「怎麼追?它破去了我的元神,從此再無聯繫了,誰知道它跑到哪去了……丟了法寶倒沒什麼,只是這把劍是魯執的,突然就這麼發狂了,讓人有些心驚肉跳,怕是出了什麼大事吧?」 說著,曲青石轉目,望向老蝙蝠。其他人也一樣,全都望向了老爹。 這次回來的人並不太多,只有北斗星陣中的六人、梁辛的三個結義兄妹、師兄謝甲兒外加一個開船的天嬉笑和一個駕馭輾轉神梭的茅吏。一行人中輩分最高的就是老蝙蝠,拿主意的自然也是他老人家。 墨劍的事情突兀,就連謝甲兒都一改往日豪邁,面色陰沉起來,可纏頭老爹卻明顯興奮起來,桀桀怪笑著:「要出大事?好得很,老子這趟回來,怕的就是沒有大事」說著,把手一揮,傳下諭令:「先回離人谷匯合了風習習,順便讓小白臉進小眼養傷,然後找梁磨刀,若他回來了最好,萬一沒回來,咱們就逆流而上,去混沌之海的那一頭去轉轉。」 眾人齊聲答應,茅吏將一眾同伴接入神梭,隨即發動咒法,玲瓏輾轉騰空而起,下一刻就要施展遁法趕往離人谷,可誰也沒想到,飛梭才剛剛躍起,竟也突然『發瘋』了,在半空裡瘋狂跳躍起來 老蝙蝠、柳亦、宋紅袍等人幾乎異口同聲,怒道:「茅吏,你又搞什麼鬼」小丫頭青墨則死死扶住重傷的曲青石,圓圓的臉蛋上藏著幾分笑意……茅吏也不過如此嘛,瞧這梭子晃得,比著自己當年可要激烈的多了。 茅吏顧不得回答旁人的質問,大聲吼喝著咒訣,想要穩住神梭,可始終無法成功,梭子狂跳半晌之後,終於一頭戧在了地上,濺起碎石泥土,遁術也沒能就此發動。 輾轉裡的人全都摔成了滾地葫蘆,就連謝甲兒也不例外……神梭斜插於地面,不過也總算安靜了下來,茅吏這才鬆了一口氣,應道:「外面大力轟湧,靈元暴*,輾轉無法成術,梭子用不了了。」 柳亦一驚:「你的意思,有人強襲飛梭?」 「不是,不知道,少問我,你們出去看看就明白了」茅吏的脾氣也大得很,唱動法咒,又把大家都送出了飛梭。 柳亦喚出『懶蟲』蠱力護身,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戒備,但即便如此,他離開輾轉之後,還是『哇呀』怪叫了半聲,一屁股摔坐在地 蠱煦如此,巫秀也不例外,而從仙界返回中土的眾人,除了謝甲兒和他穩穩扶住的老蝙蝠之外,其餘眾人全都摔倒在地,神情變色。 如茅吏所言,外面已經徹底亂成了一團天昏地暗、狂風呼嘯,平時隱匿於空氣中的靈元,現在變得暴躁不堪,彼此撕扯、互相攻伐。天地亂了,五行亂了,無論什麼法術都無法成形。而這場大亂的源頭,就是不久前墨劍消失的方向……柳亦兩口子也和梁辛一樣,對修真事一知半解,此刻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老蝙蝠等人卻能明白,遠處正有一場天威暴*,讓他們所處的地方也受到了波及。 僅只是『波及』,就讓大宗師無法站穩,讓玲瓏至寶無法發動。 不久之前,海上那兩重劫數還在凝聚,只是天象詭異,但並無力量波動,是以南疆的眾多高手都不曾察覺,此刻劫數開始發動,引發的靈元轟鳴輻射萬里,莫說謝甲兒等人,就是中土東南海岸的漁民都被驚到。 老蝙蝠不驚反喜,一時間都忘了和謝甲兒的『間嫌』,抓著霸王的胳膊笑道:「趕緊,趕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甲兒答應了一聲,邁開大步向著暴*發生的方向趕去。 其餘眾人也都跳起來,跟在霸王身後。 靈元躁動,無法施法自然也不能飛遁,就只能靠著身體的力量徒步疾奔,謝甲兒外粗內秀,始終壓住步伐,和身後同伴保持著一樣的速度,事情來的太蹊蹺,說不定真會有大凶險,一行人中自己戰力最高,這個時候寧可慢一些,也不能獨自離隊。 柳亦把曲青石背在背上,一邊跑著一邊問道:「你怎麼看?」 曲青石搖了搖頭:「具體的情形不清楚,不過照現在的樣子來看,遠處應該是有人遭天譴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劫數,至少比起咱們上次經歷的大五行滅絕,要強得太多。」 青墨就跟在夫君和哥哥身旁,聞言後咯咯咯地笑道:「不知是哪個倒霉蛋、不知惹了什麼大禍,居然招來這麼兇猛的劫數……」話沒說完,青墨忽然想起了一個人,聲音立刻乾澀了起來:「不、不會是梁老三吧?」 就是梁老三…… 梁辛從巨舟上『逃』走,純粹是一時興起,就為了不讓賈添『看戲』,不是為了躲劫數,他明白劫數躲也躲不過,事實果然如此,龍雲與鳳霞真正成形後,只輕輕一震,就出現在梁辛的頭頂就算他在一步千里逾距而行,也逃不開這兩重大劫的追襲。 當先一擊,來自逆鱗。 劫數雖是以靈元凝聚,可最終轟出的卻是力量,百煉成劫、返璞歸真、最簡單也是最純粹的力量,黑色長雲仿若神龍,現身於梁辛頭頂,向著他一探、一擊。 梁辛真就感覺,整座天空都被龍雲掌控,逆鱗的殺劫,不是一片古怪地長條雲彩,而是萬里長空,壓頂 無處可逃,更避無可避,想要活命就只有揮拳向天 遙遙望去,梁辛雙拳合攏成錘,做轟天之勢;黑色龍雲繃得筆直,倒垂於天海之間,龍頭正沖梁辛雙拳——轟的一聲爆裂巨響,龍雲反挫卷首翻天,簌簌顫抖不休。 此刻梁辛仍置身於大海,他也受重力震盪,卻並未陷入大海,而是彷彿喝醉了似的,臉色殷紅如血,在海面上來回錯步、頭昏眼花的樣子,可隨他每一步落下,方圓百里內的海水,也隨之坍陷、沉降,小魔頭在海上『轉』了幾步,視線之內偌大一座汪洋,就已經被他踩塌百餘丈 片刻之後,梁辛恢復如初,不僅沒有氣餒,反而更加精神了些,昂首望天狂態迸現,戳指點向龍云『逆鱗』,怪叫著嘶吼道:「再來」 話音剛落,眼前忽然瀰漫起無盡霞光,紅的凜冽、紅的驚艷、紅到淋漓盡致…… 自從中土世界成形以來,就從沒有過『一人同時面臨兩重劫數』這樣的事,何況還不是一般的飛昇劫。 『逆鱗』,因靈穴被毀而生,所幸中土格局已變,這重劫數的威力已經小了許多,如果梁辛毀掉的是現在正主掌著中土氣運的鎮百山小眼,這一重劫數的力量,怕是還要再擴大百倍。 可即便如此,『逆鱗』之威,也堪比曾經重創老叔的大五行滅絕。 而真正讓人窒息的,還是那道從沒人知曉、第一次現身人間的『涅槃』。 在逆鱗一擊之後,涅槃也就此發動,千萬片『鳳翎』飄落,繞著梁辛輕輕而舞,只有無盡旖旎,卻沒有一絲殺意。 無數霞雲就那麼圍著自己翻飛打旋,好看得要命,梁辛等了片刻,仍不見涅槃中的殺劫現身,倒是『逆鱗』陡轉回來,和他換過猛烈一擊。梁辛越等越不踏實,足下發力想要衝出霞雲包圍,可無論是靠『逾距』還是催動身法,涅槃始終如影隨形,全沒有突圍的餘地。 幾個呼吸之後,龍雲第三擊襲來,對撼之下梁辛身形斜掠,穿過一片鳳翎霞雲,雲絮輕飄飄的混不著力,被他一撞就散亂了,但眨眼之後又重新凝聚成形,繼續飄蕩著,顯得那麼逍遙。 龍雲再度聚力,梁辛也覺得身體發熱,不再理會『故弄玄虛』的涅槃,只在心中小心戒備著,同時舒展身體,體內充沛勁力流轉不休,這一仗還有的打 三擊過後,又是三擊,逆鱗轟擊的速度越來越快,初時蓄力一次需要半盞茶的功夫,而六次轟擊過後,在一個呼吸間已經能夠接連發動兩次強襲與龍雲相爭,全無花俏而言,純粹是力量的對抗,不過梁辛也並非站著不動硬抗硬打,每次轟襲到來前,他也會發動身法,雖然不可能躲過去,但至少也能選擇一個比較有利的迎擊角度……到現在為止,梁辛還能從容應付龍雲,接連發力也還不見太大消耗,就是有些燥熱,不知不覺裡全身大汗淋漓。 梁辛隨手扯掉上衫,深深吸氣,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愣住了,以至對龍雲的下一擊都沒能及時調整位置,直接揮拳上去……不該那麼熱的,就憑著他現在的身體,勁力充沛時完全不會有這些冷熱不適。哪又為什麼會熱?不是梁辛,而是因為涅槃。 到了現在,梁辛終於恍悟,涅槃的殺劫,到底是什麼…… 煉。 沒有法術轟殺,不是浩力強襲,涅槃的殺劫就是這一個字:煉。它會越來越熱,最終化作足以燒穿天地的熊熊惡炎,它考驗的不是你有多強的力量,不是你有多大的神通,它只問你:身體夠不夠強? 全無投機取巧的可能,只看劫數中人的身骨,能不能撐過這一團涅槃之火 涅槃越來越熱、逆鱗發動轟擊的頻次也越來越高,在開始後不久,劫數內蘊的天地原力便真正流轉開來,待賈添趕到時,已經看不到梁辛的身影,在他眼中,只有一團方圓千丈的熊熊惡焰,另外還有一道黑色龍雲,身形搖擺在火焰中穿梭,不停發出雄渾猛擊…… 天意相通,這兩重劫數看似各自為戰,其實已經合而為一 即便心裡早有準備,在見到眼前異象、感受到巨力顫抖時,賈添還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放開聲音,對著『涅槃』喊道:「梁先生,我來觀戰了。」 「滾」 涅槃焚身,逆鱗狂襲,梁辛只覺得頭昏腦脹、血脈賁張,身體彷彿隨時都會爆裂開來,不過,在焦頭爛額之間,他還是回應了賈添一聲。 賈添呵呵呵地笑了,正想再說什麼,卻突然神情驟變,那副永遠都好整以暇、懶懶散散的神氣瞬間消散,換而倉皇失措,就連臉色都變得蒼白無比,顫聲驚呼:「怎麼可能……魯執」 隨著他的驚呼,一柄墨劍裹挾風雷,於獵獵激鳴中疾飛而至,並不理會賈添,而是直直衝向了那兩處劫數 第四三九章 天昏地暗 第四三九章天昏地暗 賈添是魯執煉化、養育才得以成形的,可他在破山而出的瞬間,就經歷天劫飛昇巨島,而第一次『浩劫東來』時,魯執早已坐化於青蓮小島。 自始至終,賈添也都不曾見過魯執,他也不識得墨劍。 賈添也曾試圖尋找魯執屍體,可是中土偌大世界,想要找到一個死人,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尋之不遇,找過一陣此事也就作罷了,不過,雖然沒能親眼見到屍體,賈添卻能篤定:魯執已死。 他是魯執煉造的,又同為山天大獸,由此兩人在心念中也牽了一線『靈犀』,並非心語、傳音,這一線靈犀很古怪,沒什麼實際的用處,但賈添能感覺到魯執的生死。 從巨島回歸中土,賈添便知道了,魯執已死。沒什麼道理可講,很像與生俱來的本能,他就是能知道。 魯執死後,墨劍也徹底沉寂,最終落入曲青石手中,經他煉化、認主,成了威震中土修界的厲害法寶,不過墨劍雖然凌厲,卻始終沒有透露出絲毫與魯執有關的氣息,否則賈添又哪會毫無察覺。 可就在現在,墨劍飛射龍鳳雙劫,而賈添也明明白白的感覺到,劍中綻放的煌煌威勢,飽蘊魯執怒意。 墨劍回神,不為任何人所動,它正在做魯執讓它做的事情。 賈添目光游散,神情『亂』成了一團……突兀飛來把墨劍、劍上瀰漫著魯執才有的氣勢,賈添的心思又怎能不亂,不過,就算心神失守,他也能明白,不是魯執死而復生,而是魯執有遺命附於此劍。 還不容賈添多想,墨劍就揮蕩而起,闖入劫數之內,裹挾萬鈞之力,向著龍雲狠狠斬下蒼穹震顫,龍雲中劍、瑟瑟抖動著向後摔退。 下一刻,兩重劫雲之中傳來轟轟雷鳴,天地怒意迸發,也向著墨劍發起凌厲反撲 墨劍殺入兩重劫數,而它的兇猛攻勢,全都是對著龍雲而去,幾乎不理會那些蕩漾著熾烈高溫的鳳翎;天道相通,逆鱗和涅槃同時降臨,到現在雖然看上去涇渭分明,但實際上兩道大劫已經連成了一個整體,龍鳳同生共舞,兩劫一起猛攻墨劍。 巨力轟蕩,天昏地暗本就被兩重劫數攪得沸騰了的大海,又因為墨劍的加入,徹底亂成了一團。 墨劍是魯執留下的寶貝,能爆發出對抗『天劫』大威力,本來也不值得奇怪,賈添卻忍不住失聲驚呼……墨劍發力不足為奇,但『不可能』的是,它竟真的和劫數『打起來』了。 問題不在於墨劍,而是那兩重劫數。 逆鱗,因梁磨刀靈穴被毀而生;涅槃,因有小魔頭悖逆天道而生,兩道劫數都只針對梁辛一人,這是梁辛的劫。 這個時候,就算把中土所有的人都喊來,鑽進劫數籠罩之地,除了梁辛之外,也絕不會再有別的人受傷,因為龍雲的蒼穹之力,只打梁辛一個;鳳翎的煉獄之火,也只燒他一個,它們不會浪費絲毫的『力氣』去轟擊不該應劫之人; 劫數不打別人,而同樣的道理,劫數之力,除了梁辛之外,絕不會受到其他外力干擾,如果賈添凝聚修為,無論是神通法術、手中天道或者單純蠻力,什麼本領手段都好,向著兩重天劫發出一擊,唯一的結果就是,賈添的一擊貫穿劫數,卻不會產生絲毫影響。 劫數不應該去打墨劍,但現在打了;劫數也不應該被墨劍轟擊,但此刻它們正在受到墨劍的干擾…… 不可能、不應該的事情,明明白白地就發生了,那便只有一個解釋:墨劍被人加持過邪門法術,因此能夠攻擊劫數、同時也讓劫數『誤以為』此劍也該應劫。 施法之人,當然是魯執。 可關鍵是,魯執為什麼要這樣做。賈添想不通 不止賈添,想不通的還有另外一個人,梁磨刀。 兩重天劫,龍雲蠻力轟擊,涅槃烈焰吞吐,前者還能應付,後者卻異常可怕,梁辛早已大汗淋漓,身體中的血液彷彿也都被烘烤得沸騰了,在流動著蕩起難以言喻的劇烈痛楚,可涅槃的烈焰高溫,還在不停的加強著,梁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再撐多久,正苦熬中墨劍殺到,著實讓梁辛吃了一驚。 剛開始他還以為是二哥御劍來幫忙,但很快就發覺自己想錯了,曲青石的修為雖強,但比起墨劍現在爆發出的威力,還差得實在太遠……對龍鳳雙劫的理解,梁辛可沒有賈添那麼細緻,他納悶的是墨劍怎麼來了? 不過片刻之後,他就大喜過望,墨劍入場,逆鱗、涅槃雖然沒有就此放過自己,但兩重劫數的大半威力,都被墨劍吸引了過去。 龍雲十次轟擊,倒有八次都去轟擊墨劍,至多只有兩次來打自己; 鳳翎中也卷揚起新的烈火,卻灼烤墨劍,而困住梁辛的惡焰,升溫的速度明顯緩慢了下來。 梁辛壓力大減,喜不自勝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乾澀的聲音:「梁磨刀,到底怎麼回事?曲青石的墨劍,怎會透出魯執的氣勢……這把劍是魯執的?你又瞭解多少?」 賈添衝入了天劫中,就在梁辛身旁,目光仍舊散亂著,顯得失魂落魄。 龍鳳雙劫只打犯忌之人,這個道理是不會錯的,可道理也不能包打天下、也有靠不住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墨劍之事,賈添也絕不會自己鑽進劫數之內,平白來冒一份大險。 他的話才剛問完,還不等梁辛回應,墨劍突然急促顫抖起來,發出聲聲劍吼,聲音高亢而嘹亮,還帶了一份威嚴之意、一份殺伐之氣,彷彿號令雄兵的催戰號角,直衝蒼穹 莫說梁辛,就連賈添的心神都為之所奪,臉色愈發蒼白了,愣愣望著墨劍出神,口中吶吶:「這、這又是幹什麼啊。」 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之後,銳金之意充斥於天海之間,萬柄森森長劍,分從五個方向疾飛而至,每一支長劍都在疾飛中發出刺耳鳴嘯,應和著墨劍的長吼。 龍鳳雙劫的大半威力,都在殺滅墨劍,就算墨劍神奇,在浩蕩天威之下也難以支撐,發出劍吼穿透乾坤。五金劍窟中的神兵盡起,奉墨劍之命趕來助戰 在神劍陣中,還夾雜著無數金屬人偶的殘骸 墨劍的鳴唱長短不一,高低不同,雖是劍吼卻應住了古怪音韻,像極了修士的大聲咒唱,萬劍隨它的吼鳴翻飛穿插,看似混落不堪,實則錯落有致,結做大陣是殺入劫雲而那些五金奴才的殘骸,居然也奇跡般地片片拼湊,轉眼結做人形,隨同劍陣一起入劫。 由此,這一方天地也真真正正地炸裂開來 金尊之下,萬劍斜橫,五金劍主神采飛揚;龍雲連連震顫,翻滾不休猛擊不休;鳳翎早已失了雲霞愜意,化作道道烈焰,與劍陣交擊時,發出的卻是鏘鏘銳響……劍為神物,而劫是天威,混在一起滾滾惡鬥,蕩漾起的巨力幾乎要毀天滅世。 所幸這場天罰浩劫發生在大海上,若是在中土人間,方圓三千里之內,休想能倖存一草一木。 得了神兵與劍主相助的墨劍,實力暴漲,不過它追打的仍只是龍雲,全不去理會『涅槃』,似乎它就是為了龍雲而來的,至於其他事物,完全與墨劍此行無關 兩重劫數與墨劍都已綻放出最大的力量,各自發揮到淋漓盡致,幾乎才一開始就是決勝之爭,劍陣中不停爆起啪啪地脆響,每個瞬間都有數十柄神劍被劫數摧毀,崩碎摔落,墨劍的長吼也漸漸嘶啞、低沉;而黑、紅兩重劫雲,也肉眼可見的變淺、變淡就算梁辛對劫數、法術全不瞭解,也能看得出,照著這個樣子鬥下去,用不了多久惡戰就會結束…… 神兵與天威鬥得難解難分,正主梁辛反倒被冷落自一旁,雖然還陷在劫數中無法脫身,但因為神劍揚威,他承受的壓力比著剛才更小了些,甚至還有心思納悶一下:那五個人偶劍主身形怎麼整齊? 五金奴才是感受到墨劍之意,用殘骸臨時拼湊起來的身體,這些殘骸碎片是梁辛師兄弟在虛空裂縫裡小心收集起來的,一片也不少,能拼出完整身體不值得奇怪,可這五個人再怎麼『整齊』,至少也要卻一條右臂吧?梁辛可不知道,現在正率隊向著大海深處趕來的師兄卸甲兒,正在破口大罵。耗時良久、辛辛苦苦煉化成的右臂,剛剛突兀崩裂開來,重新化作殘骸碎片,飛向墨劍去往的方向…… 梁辛正瞎琢磨著,耳中忽然又響起了一聲炸雷般地怒吼:「我在問你話墨劍到底怎麼回事」 臉上的萬千碎片,每一片都透出一份隱隱的瘋狂,賈添完全變了個模樣,再沒了往日的閒散,變得歇斯底里起來,瞪著梁辛吼道:「講」 事關魯執,賈添又變得瘋魔了。 也許是境界突破後,眼界也不同了,見到賈添變成好像要吃人的野獸模樣,梁辛不僅不覺恐懼,反而覺得挺好笑,搖頭笑道:「不講。」 看賈添發狂,梁辛挺開心來著。 兩個人是天生的對頭牌,互相為難了不知多少次,除非一方死了,另一方才能真正安心。雖然從『六趣三返』開始,兩人有過幾次『合作』,可每次都被賈添牽著鼻子走,到最後倒霉的那個肯定是梁辛。 而賈添給過梁辛的好處,也無一例外,在好處後面,保證會有個『天大的虧』接踵而來。 現在小魔頭又哪能讓賈添稱心如意。 賈添眼睛血紅,全身都緊繃起來,死死盯住梁辛,隨時都會爆起發難梁辛也收攏餘力,全神戒備,回瞪對方:「兩重劫數、魯執神劍,天崩地裂的,不應景跟你打一架,我自己都不甘心。」 說完,梁辛居然笑了起來,身邊的『景致』了得,剛好打架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才剛剛笑了兩聲,劫數之內猛地震顫起來震動來的太突兀、太猛烈,以至梁辛都不及反應,立足不穩,哇呀怪叫著摔到了一旁。 震顫的是空間、是劫雲籠罩的這一方小天地,賈添雖然身處其中,但他不在『劫數』內,所以全受影響,乍見梁辛摔出後,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恍悟,仿若夢囈般喃喃道:「劫數將盡。」 巨震不停,梁辛東搖西晃,倒也聽到了賈添的自言自語,也不僅愕然:「這就完了?」跟著他又『咳』了一聲,明白自己又說傻話了。兩重劫數的威力,有八成都轟響來攪局的墨劍,落到梁辛身上的力量少得可憐,所以他才不覺得什麼,若非如此,天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活著。 劫數與墨劍幾乎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每個瞬間裡釋放出的力量都大到難以估量,是以短短一會功夫,神劍大陣盡毀、五金劍主又復散碎、墨劍上也生出條條裂隙;而『逆鱗』與『涅槃』也到了盡頭 逆鱗將盡,黑雲消散;可涅槃之威,到了最後還會有一重『死中求生』。 事情正如賈添所料,就算梁辛『撐』過了火雲烈焰,中土乾坤也再容不得他了,巨震之後就是一場接引……去往何處無人知曉 重擊消弭,烈焰不再,只剩下劇烈的震動,梁辛沒死在劫數中,但馬上就要離開人間,梁辛心中忐忑起來,去哪裡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更不知道。而這個時候,忽然一陣歇斯底里的大吼聲傳來,賈添勢若瘋魔,全無中土第一人的威儀風度,就好像個撒潑的莽漢,跳著腳嘶吼:「你不許走,事情不說清楚,哪裡也不許去」 梁辛苦笑:「不是我要走不是……」 話沒說完,賈添突然一愣,似乎才想起來不是梁辛要走,而是劫數使然,他非走不可。 而下一刻,賈添遽然爆發出一聲獵獵長嘯,大袖迎風鼓蕩,全力出手 滾滾烏雲佈滿長空,嘎啦啦的悶響中,無數紫弧從雲間粗穿梭而過,彈指之後,萬道閃電匯聚成一道雷霆之瀑,瀰漫十里境地,從半空奔流直下; 視線盡頭,海面陡漲,肉眼可見一道道巨*從千里之外突兀拔起,從四面八方向著賈添腳下兇猛湧來,不過眨眼功夫,諸多惡浪也匯聚在一起,猛衝蒼穹有那麼一兩個瞬間,梁辛甚至看到了泥濘海床……賈添拔干了海水,興風作浪; 海天之間,黑色氣息瀰漫開來,一隻足以摀住整座京城的巨大手掌伸了出來,手掌晶瑩潔白,溫潤如玉,唯獨指甲漆黑,掌後沒有手腕、沒有胳膊,只是一隻手,隻手遮天; 還有慘白色的狂風;七彩盎然的虹;死氣沉沉的陰兵;威嚴煌煌的天神法相……天海之間再度亂成了一團,賈添一人之力,喚起無數可怕神通,而所有的神通法術,都只有一個目標:涅槃劫雲。 『送走』梁辛的主謀,此時拼出全部力量,以求消弭接引,又想再把梁辛留下來 第四四零章 去往何處 第四四零章去往何處 『送走』梁辛的主謀,此時拼出全部力量,以求消弭接引,又想再把梁辛留下來 可是天意如此,賈添非劫數中人,就算他喚起的神通能毀滅整座中土,也無法打斷『涅槃』的接引,賈添暴怒成狂,完完全全地瘋打,但劫雲中的震顫越來越猛烈了……終於,賈添哇地一聲大哭出來,語無倫次地嚎啕著:「攔不住,攔不住你還回來麼?墨劍、魯執,怎麼回事。」 一邊哭吼著,一邊還在發瘋亂打 梁辛已經沒了先前那份『笑話賈添』的心思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賈添竟會如此。 剛剛的那場劫數,場面大到不得了,墨劍也來得古怪異常。可不管真相到底怎樣,歸根結底,墨劍不過是因劫數驚醒,執行了魯執了一段遺命, 魯執已死,中土格局已定,事情都不會再有本質改變了。 但是就為了一段於魯執生前有關的事情,賈添瘋狂如斯他的大力足以撕裂天地,卻無助得像個娃娃……僅只因為,此事與魯執有關,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梁辛心中有些不忍了,在被劫數劇震掀得東倒西歪中,勉力說道:「墨劍的事,問我兩位義兄便是了,你對他們說『磨自柳亦、刀自青石』,有了這句話,他們自能明白,是我讓你去問的。你多等等,他們應該不久後會趕到吧。還有,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決不可傷他們還有……魯執的事情,差不多就得了」 磨刀的別號,就取自兩位義兄,這件事算不得什麼機密,但也只有梁辛最親近的人才知道,『磨自柳亦、刀自青石』這句話,就相當於個『信物』,否則憑著曲、柳兩人的性子,又哪會去回答賈添的問題。 賈添聞言立刻跳了起來,臉上的頹喪盡數化作歡喜,沒口子地答應著:「我絕不為難他們,決不會為難,你放心,多謝你」 現在的賈添,哪還是那個『鬼』臉梟雄。 其實,梁辛主動提起『墨劍之事可問義兄』,也不全是心軟,還有一份自己的心思在裡面。 墨劍現身了,便說明義兄他們已經返回中土,現在賈添心智不整,連情緒帶腦筋全都錯亂了,但過後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想到墨劍是曲青石的,大可去找曲青石等人追究此事。 以前,梁辛只知道賈添兇猛,但對方到底有多強,他看不出,直到突破之後,他才明白了,全盛的賈添是真正的中土第一人,就算師兄和老叔對上他,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自己走後沒人能奈何得了他。何況,賈添還牽扯著整座中土,在他身後是萬萬條凡人性命,這個顧忌永遠也躲不開。 賈添做事不達目的不罷休,義兄等人又都生了一副寧死不屈骨性,本來應劫前賈添已經答應梁辛不再和曲青石等人為難,可以後要真是因為墨劍,雙方較起真來,自己人怕是會吃大虧。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在『臨走』前促成此事。 就在賈添絮絮叨叨的道謝聲中,梁辛突然覺得眼前金光炸碎,可耳中卻寂靜無聲,身體的感覺則異常古怪,就像幼年時的夢魘,躺在床上只覺得自己層層『沉降』,被褥彷彿變成了大片流沙,要把自己吸到地心深處似的…… 涅槃之後,接引成形。 梁辛的感覺雖然漫長,可這個過程落在賈添眼中,卻只是一個剎那。 海面歸於平靜,法術消失、劫雲消失、梁辛也消失不見。劍陣與五金奴才盡毀,早已沉於海底,墨劍上爬滿裂紋,被賈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梁辛在大海深處應劫,距離南疆有數千里之遙,而劫數暴躁,中土靈元也受其影響,變得混亂不堪,難以承載任何法術,就連輾轉神梭都用不了了,謝甲兒一行也無法施法疾飛,只能靠著強悍體力縱躍飛奔,趕往劫數爆發之地。 等大魔君、老蝙蝠一行人抵達時,大海上早已風平浪靜,梁辛不知去向,只有賈添獨立於海面上,手中捧著墨劍,愣愣出神。 這一隊人都是梁辛最親近的同伴,就算有沒見過賈添的,也聽梁辛提過他不知多少次了,對賈添『千萬碎片』拼成的相貌早都瞭然於胸了,一見守在此處的竟然是他,人人心中吃驚,立刻打醒精神嚴加戒備。 唯獨謝甲兒,乍見對方後先是微微一愣:「賈添?」 跟著,霸王的一雙豹子眼明顯亮了起來,顯出少有的興奮,又說了一句:「很好」 梁辛被『涅槃』接引離開,已經有一段功夫了,賈添的心神已經穩定了些,瘋癲狂態不再,但仍失魂落魄,以至對眾人地靠近都沒能及時察覺,在謝甲兒開口之後,他才恍然抬頭:「你是……」 賈添目光渾黯精神渙散,全無一絲強者氣度,謝甲兒皺起了眉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 「卸甲?梁磨刀的師兄?」雖然素未謀面,賈添還是很快認出了霸王,而就在這一句話之間,賈添也變了……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但精神卻變了,從眼中的神采到整個人的氣度,轉眼飽滿起來 不是賈添故意做作,而是謝甲兒『危險』。 只對望一眼,賈添就看出霸王的強壯、兇猛賈添的強橫毋庸置疑,一旦察覺到危險,他的氣勢也立刻播散開來。 見賈添變得生動、變得犀利,謝甲兒喜色更濃,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問此間的情形,諸如『梁磨刀在哪裡、剛剛這裡怎麼了、墨劍為何在你手中』之類,可終於還是沒能壓住那份突遇強者之後、打從心底湧起的亢奮,邁開步子踏平海面,向著賈添走了過去……有什麼廢話,都等打過一架再說吧。 謝甲兒戰意昭彰,賈添雖然恢復了神采,卻全無應戰之意:「我答應過梁磨刀,不和他的朋友動手。」 謝甲兒腳步不停,獨臂一擺:「與梁辛無關,是我自己要打,不算你背誓。」 賈添搖頭:「另外,我今天的心思不整齊,不想再打鬥了,改日吧。」 武林拚殺也好,修界爭鬥也罷,從來都是『趁你病要你命』,又豈有『我心思不整』就不用打的道理,可謝甲兒就真的停下了腳步,又仔細打量了賈添幾眼,隨後露出了一個笑容:「也好,等你全副精神時再打。」 賈添居然也客氣得很,對著謝甲兒點了點頭:「好,多謝你。」跟著他把話鋒一轉,直接言道:「梁辛去過了神仙相所在的巨島,毀掉了靈穴大眼,也覆滅了九成的神仙相,浩劫東來幾乎被他一人消弭了,其間具體情形,你們可以去問涵禪和尚,他隨著梁辛一起回來了,我不再囉嗦。」 話一出口,包括謝甲兒在內,人人神情聳動 也不等旁人再追問,賈添就繼續說道:「不過,梁辛也因為巨島之行,引來了兩重重大劫數,剛剛的靈元暴*,就是他在應劫。」 曲青石本來正在凝聚著一個笑意,聞聽此言,神情在轉瞬間又陰戾下來 賈添聲音不停,又把『逆鱗』、『涅槃』這兩重劫數的成因、梁辛應劫的過程、墨劍突兀出現的情形,都給眾人交代了一遍,最後,他徐徐吐出了一口濁氣:「不管怎樣,梁磨刀沒死,他撐過了涅槃,被劫數的接引之力送走了。」 「他去了哪裡?」一個切金斷玉般的清冷聲音從老蝙蝠身後響起,開口的是小汐,神情一如當年青衣游騎時的冰冷,只是眼中飽蘊淚水。 「涅槃之後會去哪裡,本來就沒人能知道,何況,梁磨刀這次應劫的情形特殊的很,」一邊說著,賈添一一細數:「雙劫並至、合一,『逆鱗』對『涅槃』本身就有了影響;而後墨劍突兀殺來,又干擾了劫數;還有最後,我心神失守,對著劫雲亂打了一陣,雖然無法阻擋接引之力,但對它肯定也有干擾……原本就不知道結果,中間又出了這麼多變數,他會去那也就更無從判斷了。」 賈添收聲,小汐的身體也輕輕一顫,突然軟倒了下去,如果不是青墨及時輔助,她就已經墜入海中……昏厥同時,眼淚也終於留了下來,滑過臉龐,滴落,消失。 纏頭老爹不氣餒,仔細詢問有關『涅槃』劫數的種種細節,最後問道:「涅槃天罰,先是殺劫,而後是接引之力,又何嘗不是一場飛昇?既是飛昇……」 說到這裡,青墨丫頭的眼睛亮了:「老爹的意思,梁辛有可能去了仙界?」 不等老蝙蝠應聲,賈添就搖頭否定:「修士的飛昇劫與涅槃天罰根本就是兩回事,雖然過程相近,但無論道理、威力或者其中蘊藏的天意,都大相逕庭,兩重接引天差地別,又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目的地。道理上的東西,你們不用多想……這麼說吧,你家的孩子如果被狼叼走了,自然要到狼窩去找,這是沒錯的;可梁磨刀不是被狼叼走的,他是被大鵬鳥抓去了你們還去狼窩裡找,能找到才怪」 「飛昇與涅槃兩重劫數,前者如狼,荒地遊走,深山為家,雖然凶狠可終歸還是地上的畜生;而後者便是大鵬鳥,扶搖九霄,擊天為戲,和狼子根本就不是一個境界上的東西,梁辛被他抓了,沒地方找」 賈添的語氣斬釘截鐵。說完之後,他微做停頓,又把話鋒一轉:「你們也不用太沮喪,梁辛得涅槃接引,究竟去了什麼地方無人知曉,但那個地方,一定會是個玄虛境界,這是他的造化」 正如賈添所言,梁辛到底去哪了,根本沒有人能知道,就連梁辛他自己也還迷糊得很…… 在涅槃接引之中,眩暈、恍惚、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好像隨風而飛,又好像在不停沉落如墜夢魘,熬了良久,終於,一陣無法言喻的涼爽感覺,就彷彿一眼湛湛清泉,從胸膛中湧了出來,化作清溪,轉眼流轉全身 『清涼』來得並不猛烈,感覺輕柔、但卻清晰到無以復加,梁辛全然無法自控,面帶笑意昏睡了過去。 或許只是短短一瞬,或許一夢萬年,從未有過的香甜沉睡,時間也變得再沒了任何意義,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一片鬱鬱蔥蔥之地。 身下草坪柔軟,頭頂綠蔭茂密,透過樹蔭間隙,可見藍天高遠清澈,純粹地彷彿要滴出水來。身邊也不停有清風徐徐掠過,裹挾著淡淡的花草清香……梁辛翻身躍起,不料身形才剛一動,體內筋骨突兀響起一串爆豆般的辟啪脆響。 梁辛猝不及防,險些有一跤摔回地上,踉蹌著勉強站穩,收斂心神內視身體,這才恍然發現,體內異響源自骨頭……全身上下數百塊骨骼,此刻都在急促顫抖著,互相輕輕撞擊 如果不內視,梁辛倒還能站得穩,內視之下『看見』自己的骨頭都在亂晃,他不自禁就全身發軟,覺得自己就像個亂了套的提線木偶似的,手腳關節勸不聽使喚了,驚呼著又摔倒在地。 小魔頭趴在地上,滿臉驚慌……身體異響半晌不停,梁辛的神情中,惶恐漸漸消失不見,換而神采飛揚,興奮快樂體內骨骼在亂顫,並沒有絲毫疼痛,恰恰相反,每一次骨骼輕撞之後,都會綻放出一蓬梁辛以前無法想像的力量——生命力。 骨骼不停撞擊,那份旺盛的生命原力也隨之瀰漫開來,全身上下三萬六千隻毛孔都開暢開闔,體膚滋潤、筋骨舒展 過了不知多多久,『躁動』的骨頭終於安靜下來,梁辛坐起身來,深吸一口氣,正想再內視驗查身體,突然覺得眼眶發酸,居然不由自主地開始流淚。要知道,在泥塘突破之後,梁辛就已經成了自己身體唯一的主人,不是說他不能流淚,但一定要他想哭的時候,才會有眼淚,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地『哭』起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疑惑同時,梁辛揚手去擦眼淚,不料淚水觸手,竟帶了一份黏稠、滑膩,低頭一看,手背上一片猩紅……他眼中流下的,又哪是淚水,根本就是兩道淤血,不僅顏色暗淡,還帶了濃濃地腥臭。 突兀泣血,梁辛大驚失色,還不等他做什麼,臉上濕熱感覺突然大作,不止是雙眼,還有雙耳、鼻孔、嘴巴,七竅之中血如泉湧,全不受控制。 梁辛嚇得魂飛天外不知所措,可他沒發覺,他此刻的情形,又何止只是七竅流血那麼簡單 他全身的皮膚都在迅速枯萎,肉眼可見一道道皺紋就那麼出現、成形、勾連,不片刻的功夫就爬滿全身;再過轉眼功夫,乾枯的皮膚再不足以裹住身體,片片崩裂開來,就那麼連皮帶血的掉在地上舊皮掉落後,下一刻新膚又生,稚嫩、滑潤、晶瑩莫名,可好景不長,新的肌膚才剛剛生成便重蹈覆轍,又開始迅速枯萎、皺紋橫生、再度崩裂…… 還有他的一頭黑髮,先是兩鬢斑白、隨即青絲染雪,隨後一把把地掉落,同時新發茂盛,帶著昂昂生機生長出來,卻也未能堅持片刻,又由黑轉白、斷落,又有新發長出…… 第四四一章 正有此意 第四四一章正有此意 現在梁辛的情形,就彷彿把百年人生、生老病死濃縮入一盞茶的功夫裡,不停的新生、衰老,一次又一次輪迴不停,而七竅中的膿血也湧流不休,不多時,在他所坐之處,就已經淤積起一座小小的血沼 不過,在這個時候要是有人不嫌腌臢,去給梁辛洗上一把臉的話,就能看出他的神情裡,不僅沒有了先前的驚恐,反而還帶了些暢快笑意。 身處的情形異常恐怖,但是梁辛卻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每一次舊皮脫落、白髮散斷,自己的身體就會變得更輕盈一份,而七竅中的流出的膿血,帶走的也是以前無法感覺到的、身體中的那份『濁』。每一次『生老病死』的輪迴,都會帶來噬魂劇痛,但同樣,也會讓梁辛清晰體會那種生命原力的旺盛與流轉。 梁辛不是傻小子,到了現在,已經隱隱想到,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四個字:吐故納新…… 涅槃劫數,死中得生,當梁辛成功度過殺劫之後,被接引到莫名之地,同時他的身體也得到了一次洗煉。不同于飛升劫後的五行靈元洗煉;更和仙界惡土之力的洗煉真身毫不沾邊,涅槃對『過關』之人的洗煉,是『生命』、是『活著』。 陷入接引時,梁辛體驗到的那盞『透骨清泉』,就是他的成功渡劫的『報酬』:強大而旺盛的生命原力;『落地之後』,通過骨骼撞擊,這道原力被徹底激發,運轉開來;而後一次次的生老輪迴,才是真正的洗煉,濁氣與根骨中的凡性被不停送出體外,新的元基緩緩成形,膿血四溢、髮膚散落中,醞釀的卻是又一次脫胎換骨 梁辛在莫名之地,得涅槃洗煉,而這個時候,在中土大海上的賈添,也把有關梁辛應劫時的諸般情形都清楚交代完畢。 老蝙蝠等人盡數沉吟,默不作聲,沒人再向賈添發問……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就是梁辛到底去了哪裡,可這件事賈添也回答不來。 賈添轉目望向了曲青石:「梁磨刀走前,給我留下了一句話:磨自青石、刀自柳亦。他說,憑著這句話,我能問你們一些事情。」 曲青石和柳亦都是一愣,又在對望了一眼之後,曲青石對賈添緩緩點頭:「什麼事?」 賈添揚起了手中的墨劍:「就是它,有關它的所有事。」說著,賈添微微猶豫了下,再度揚手,把墨劍擲還給了曲青石:「它已被你所得,是你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 曲青石長著一副小白臉的陰狠模樣,但為人卻痛快得很,既然有了梁辛的『磨、刀』留言,他就直接把有關墨劍的事情告知了對方,不過把得到墨劍的青蓮小島、和魯執的屍身所在這兩件事略過不提。 青蓮島是日饞的後院、仙草園,是他們最大的依仗,如此重要的地方,當然不能透露給賈添。 墨劍重逾千斤、威力了得,但是真正能稱得上『稀奇』的地方,就只有一處:劍中的封存的那一段無智元神。 賈添聽得認真,立刻追問曲青石:「你現在探一探,劍中的元神還在麼?」 曲青石苦笑了下:「我探不出,還是你來吧。」說著,又把墨劍拋還給了賈添。曲青石在來之前就受傷不輕,尤其元神受創,難以動用靈識,何況憑著他的修為,就算全盛時也無法探查墨劍,之前他也是在煉化墨劍認主時才發現那段有元神的。 賈添並不廢話,接回墨劍凝神探索,片刻之後說了句:「現在劍中什麼都沒有,那段元神已經散去了。」說話的時候,他並未抬頭,仍舊皺眉思索著,入神的很。 足足過了有半柱香的功夫,賈添才舉目望向了曲青石:「劍中元神的事情,你怎麼看?」 曲青石略感意外,他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居然會和賈添湊到一起探討些什麼……但曲青石也不去矯情,應道:「劍中的那段元神,是因為那兩重劫數才甦醒的,魯執把煉化它入劍,是為了應劫……」說到這裡,曲青石的神情微微一悚,語速也明顯緩慢了許多,一邊思索著,一邊緩緩開口:「這樣算來,魯執生前預知自己將有一次劫數,煉化元神、封印劍中,是他為了應劫準備的手段。但是直到他坐化,他以為的那道劫數也沒有降下,由此,墨劍也始終保持原樣。」 『法隨身滅』,是修真道上亙古不變的真理,但魯執不知靠著什麼手段,打造了一段古怪的元神,將所有應劫時所需的法術,都承載其中,只要元神不滅,那些法術就永遠有效。 曲青石在得到墨劍之後,也曾遇到過『飛昇劫』、『大五行劫』,劍靈始終沉睡不醒,唯獨這一次爆發了,可見魯執準備渡的劫,是『逆鱗』和『涅槃』的其中之一。 無需特意催動,將劍靈煉化成功之後,只要一遇到魯執『指定』的那重劫數,墨劍便會自行發動。 魯執以為自己要渡劫,但劫數並沒有來。 他要防備的,不是逆鱗,就是涅槃……這個時候,賈添忽然開口:「是『逆鱗』。其一,涅槃劫天下無人知曉,魯執也不例外,他連劫數是什麼都不知道,又何談『防備』;其二…你剛才不在場、沒看到,墨劍追打的,始終是逆鱗龍雲,對涅槃鳳翎幾乎不聞不問,只不過兩重劫數貌似分明、實際已經合在了一處,所以墨劍也擔下了『涅槃』的大部分威力,梁磨刀這才僥倖過關。」 墨劍闖入天劫,事情看似離奇,但稍加推敲之後,很快也就清楚了,歸根結底也就是一句話,魯執生前,準備了一個手段,專門用來對付『逆鱗』之劫。 到了現在,別說曲青石、柳亦這些『明白人』,就連一向迷糊的曲青墨都恍然大悟,指著賈添毫不客氣地罵道:「你這人狼心狗肺,還誤會魯執要殺你,卻不知,魯執為了你專門煉化了墨劍,準備來幫你擋下『逆鱗』,他要真想殺你,又何必煉化劍靈。」 這個說法順理成章,魯執曾派賈添去巨島摧毀大眼,逆鱗劫就只有在靈穴被毀的時候才會出現,那魯執煉化劍靈的目的,當然也是為了保護賈添不受劫數所傷。 青墨出言不遜,又句句不離『魯執』、『大眼』這幾個賈添的心結,眾人全都暗中戒備,以防對方會惱羞成怒、突然翻臉發難,霸王更是橫踏兩步,直接把青墨擋在了自己身後,對賈添道:「丫頭罵你的事,算在我頭上,你要氣不過,大可衝我來。」 謝甲兒和曲青石,兩人以前說過的話,全部加起來也湊不齊一百個字,全無交情可言,不過憑著霸王的性子,把強敵擔在自己身上,也再正常不過了。 賈添的神情並不見慍怒,更沒有要出手傷人的意思,聽到霸王的話,也只是搖了搖頭:「沒事,我不會計較,她說的不對。」 這次倒是謝甲兒有些迷惑了:「丫頭說的哪裡不對,我覺得挺對呵。」 「魯執點化我們十九大獸,早在我們出山、飛昇之前,他就曾明言相告,在我們摧毀大眼後,會遭逆鱗劫數反噬,不過那時大眼已經荒棄,逆鱗威力有限,莫說我們十九個人合力應劫,就算只有我一個……」 剛說到這裡,青墨就又忍不住納悶問道:「不是說劫數只針對毀滅靈穴之人麼?怎麼你們還能合力應劫?」 「如果我們十九個人同時出手擊毀靈穴,逆鱗不就是會同時來打我們十九個麼?當初,我們本來也是這樣算計的。」說完,賈添又『由衷』的歎了句:「梁磨刀的小妹怎麼這麼笨啊。」 青墨用大白眼珠子翻他。 賈添笑了笑,把話題拉了回來:「要知道,那個時候誰都沒想到我們飛昇過去之後會修為驟降。而巨島大眼被毀之後,逆鱗的威力,魯執早就算準了,根本就傷不到我們。」 按照魯執的算計和賈添對天道、天命的認知,巨島大眼衍生出的逆鱗劫數,威力只會隨著中土格局的改變而改變,和真大眼荒廢的時間長短並無關聯。這便是說,賈添和十八同門如果在千萬年前執行了魯執交代的任務,擊毀了真大眼,他們要承受的逆鱗威力,和不久前梁辛抵禦的龍雲,是完全一樣的。 如果沒有涅槃,只有逆鱗,梁辛一定可以安然渡劫。 傷不到梁辛的劫數,自然也傷不了賈添。 賈添的聲音不停,又繼續說:「何況,巨島和中土有混沌之海的阻隔,連魯執本人都過不去,他的法術就更不用說。另外,墨劍應劫時爆發出的威力,也遠遠超出了巨島大眼被毀後的天罰之力。他以墨劍為基,煉化的迎劫法術,根本不是為了救我……」 說到這裡的時候,賈添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疑惑,目光異常平靜,在停頓了一陣之後,對著面前的眾人的問道:「現在…明白了?」 曲青石、柳亦、老蝙蝠的等人都點了點頭。 青墨急得直咬牙,一個勁地拽柳亦的袖子:「明白啥了?什麼跟什麼,你們就明白了。」 柳亦明白了,但媳婦不懂,他也堅決『不懂』,搖晃著腦袋低聲道:「誰知道他說的是啥,我點頭應酬他呢…我看天嬉笑目光清透、神情舒展,他應該是真明白了,咱問他去」 丑娃娃哭笑不得,不過也還是應道:「魯執煉化劍靈以求『逆鱗』不假,但他要對付的『逆鱗』,威力遠超巨島大眼衍生出的『逆鱗』,此事與救賈添無關。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魯執打算親手摧毀一座靈穴……當然就是賈添出身的猴兒谷大眼了。劍靈應劫的法術,是他自己渡劫用的。」 賈添是『假大眼』,但他這座靈穴已經在『格局』之中;而巨島大眼雖然是真的,可它已經不再格局中。是以,擊毀前陣爆發出的『逆鱗』,要比後者衍生出的劫數威力大上許多。 墨劍這一次『發作』,幾乎抗下了兩重劫數,單以魯執留在墨劍中的應劫法術威力而論,就能明白,他不是為了對付從巨島來的逆鱗。 謎團揭曉。說來說去,魯執墨劍的『爆發』,更證明了賈添的『魯執要殺我』之說 也許因為面前眾人『不是親戚』的緣故,賈添這次提及此事,並沒像皇宮時那樣痛哭流涕,從眼神到語氣,都異常平靜。 賈添吸氣,長吸……猶如巨鯨取水,彷彿不如此,就無法再壓住五內的躁動、無法再維持現下的心境一口氣,整整吸了一盞茶的功夫才作罷,賈添對著曲青石點了點頭:「事情弄清楚了,多謝你。還有…墨劍已殘,無法再煉化,沒什麼用處了,你還要麼?若你願意,我用這幾樣寶物和你換。」 說著,一抖袖子,亮出七八樣古怪法器,就連見識最廣的老蝙蝠,也不知道它們的來歷、用途。但是即便一行人中修為最差勁的鄭小道,也能看的出,賈添亮出來的法器,無一例外玄光流轉、古篆清晰,現身後或與蒼穹呼應、或融入大海之勢,絕不是凡物。 憑著賈添的修為,大可帶著墨劍一走了之,謝甲兒也未必能攔得下他;論起傳承的話,不管賈添和魯執之間都發生過什麼,他也還是魯執的傳人,本就應該是墨劍的主人。 可他全不提這些,只說要『換』。賈添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期盼,認真盯住曲青石:「請你成全。」 也許是曲青石心底對賈添的遭遇也稍有些同情;也許是賈添的態度正迎上小白臉『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曲青石擺了擺手:「也不用換,墨劍你想要便送你了。」 「我又哪能白受你的好處,這幾樣東西你拿去吧。」賈添笑了笑:「即便如此,我也要多謝你了。」說話時,身邊幾件寶貝凌空飛起,落到眾人身旁,曲青石還想說什麼,柳亦卻一點沒客氣,揮了揮大袖把它們全都收下了。 賈添哈哈一笑,又不嫌囉嗦地對曲青石重複了句:「多謝你」話音落處,雙手忽然用力一搓,在他手中的墨劍猛地發出一串哀鳴,被賈添徹底碾碎,化作片片凡鐵。 賈添目無表情,揮手把殘劍碎片拋入大海,曾隨魯執征戰八方、揚威諸界的金尊墨劍,就此被毀、散碎 眾人吃驚之餘,這才明白過來,賈添換下墨劍,就僅僅是為了毀掉它來洩憤。 老蝙蝠不為了墨劍可惜,反倒覺得賈添這人挺對胃口:「你這人,倒還算得上有趣。今天打不起來了,有什麼事情都放到下次見面時吧。」跟著回過頭對著眾多晚輩一揮手:「走了,先去海上,把那個老實和尚找回來再說。」 說完,也不再和賈添道別,招呼著大家就要離開。卻不料,就在他們施法飛天的時候,賈添忽然咳嗽了一聲:「就這麼走了?還有件事,你們可始終沒說起過,我還一直等著呢……魯執的墨劍既然被你們得了,那他的屍身坐化何處,你們總該知道吧。」 聲音裡帶了幾分笑意,語氣也變得懶懶散散,又變回了平時的那個賈添 老蝙蝠轉回頭:「你找他的屍首做什麼?好像你對付墨劍的樣子,把他挫骨揚灰?」 賈添點頭而笑:「正有此意,還是要請你們成全。」 「這件事成全不了,我生平敬佩的人不多,魯執算一個……」說著,老蝙蝠桀桀地笑了起來:「還以為今天打不起來,原來想錯了」 第四四二章 二樓有人 第四四二章二樓有人 所有人都掉轉身形,從半空裡擺出撲擊之勢,體內真元流轉,暗指賈添。 可賈添見狀,反而後退了幾步,笑道:「不打不打,不說就算了,以後我再想辦法查便是了」 這次不等老蝙蝠說什麼,謝甲兒就當先皺眉:「就這麼算了?」 賈添背負雙手,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我答應過梁磨刀不再為難你們,可不就這麼算了唄。」說到這裡,賈添的目光又變得古怪了起來,反問霸王:「你覺得,以我的性子,會被一句『誓言』困住麼?」 謝甲兒搖頭:「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賈添笑了起來:「就是啊,我的確是答應梁磨刀不傷你們來著,不過…是不是一定要這麼做,還得看當時的情形和我自己的心情,本來,事關魯執屍身,我是一定不會放手、更不會放你們離開。但是梁磨刀臨走的時候,還對我說了一句『魯執往事,差不多就得了』……嘿,這是句好心話,是句勸慰話。有了這句話,我再想對付你們的時候,難免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今天就算了,你們走吧」 可才剛說完,賈添又皺了下眉頭,舉目望向中土方向,似乎發現了什麼,跟著又搖頭笑道:「你們的人來了…還有個厲害喪物」 很快謝甲兒等人也察覺到,一蓬凜冽煞氣正從中土方向迅速靠近青墨的神情最為驚喜,低低地歡呼了聲:「是師父,他們都好了」 片刻之後,巫風鼓蕩,煞雲密佈,大批巫士趕來,為首的正是大司巫和女巫娜仁托雅。 此間諸事了結,賈添本就不想再多待,見了巫士自然也沒什麼話說,遙遙對著謝甲兒等人揮了揮手,招呼了一聲:「先走一步了」說完,轉身要走,可誰也沒想到,就在此時從巫風中突兀傳來一聲怒喝:「你就是賈添?」 叱喝響起的同時,一道人影如電竄出,向著賈添發出迅猛一擊,威力之大就連遠在另一邊的霸王卸甲都為之變色。出手的是老叔,梁風習習 風習習也剛剛痊癒不久,離開小眼後就趕赴草原,按照浮屠事先的指點,以鬼王之力入陣泥犁四方,助北荒巫脫困,而後他們也察覺到大海上靈元暴*,有人應劫,風習習擔心此事與梁辛有關,立刻啟程趕來查探,巫士們是仇必報、恩必償的性子,也結陣而起隨老叔同行,希望能幫上些忙。 賈添那副容貌再特殊不過,老叔一眼就認出了他,在風習習心裡,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此人是大敵,幾次都要殺少主當即想也不想,出手就是全力一擊。 轟然巨響,巨力交疊之下,威壓裹挾氣浪向著四下席捲而去,除了謝甲兒之外,幾乎所有人都立足不穩,被氣浪催得東倒西歪。而霸王的神情卻更驚愕了……他看的明明白白,面對老叔的迅猛一擊,賈添沒躲也沒擋,竟以胸膛相迎,甚至都沒倒飛卸力,用身體硬生生地扛下來鬼王的轟殺 挨下老叔重擊,賈添連噴三口鮮血,他的臉色也隨之接連變化,先是酡紅如醉,第一口血吐出;跟著又散出淡淡的慘金,第二口血吐出;隨後蒼白如紙,又吐了第三口血……而三次嘔血後,賈添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彷彿沒事人似的,對著風習習咋舌道:「好傢伙,這麼橫的力道,梁磨刀身邊居然還有你這樣的好手、兇手,難怪他總那麼底氣十足。」 一邊說著,一邊笑著,卻僅止於說笑,全無反擊之意。 風習習也沒想到竟會如此,一擊得手之後,老實人的性子發作,就此收手,愣愣問道:「你、不還手?」 賈添還是那句話:「我答應過梁磨刀的。」 這個時候謝甲兒插話:「你答應梁辛不為難旁人,沒說挨打的時候不能躲……」 賈添哈哈一笑,伸手遙指霸王:「你這人,怎麼總逼著我說實話?」跟著,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裡有些憋悶,挨了一下,痛快多了,痛快多了」 說完,賈添不再理會旁人,腳踩濁浪轉身離去了。 謝甲兒對著他的背影喊道:「等你心思平整了,我再去找你『浩劫東來』已經消弭,要是再和你『失之交臂』,這一趟中土我就白來了」 賈添頭也不回:「三柱清香,我便知道你找我……不過,我不一定會現身,看情形吧」 話音落時,賈添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天角盡頭。 賈添走後,老蝙蝠破天荒地、主動走上前問謝甲兒:「你覺得怎樣?」 老爹的問話莫名其妙,謝甲兒卻能明白他的意思,仔細尋思了一陣,最終還是搖搖頭:「風習習那一擊要打在我身上,我就算不死,也非得重傷不可,絕沒法像他那麼從容;還有……我全力出手的話,猛擊之力,也未必會比著風習習剛才的轟擊更重。」 老蝙蝠滿臉不耐煩:「便是說,你也不是賈添的對手了?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何必囉嗦這麼多。」 挨了數落還在其次,真正的**煩是賈添戰力遠超想像,挨上鬼王猛擊竟都若無其事。可謝甲兒的神情裡,卻不見絲毫的沮喪,反而更加興奮了些。 這個時候青墨早已趕到北荒巫的隊伍中,和師父、師姑以及大群同門問安,柳亦、曲青石等人也都過去打招呼,北荒巫士平安歸來,本來是一件大大的歡喜事,但是因為梁辛下落不明,人人心中都有些忐忑,略作寒暄之後,眾人分散開來,或升至高空鳥瞰尋找,或掠海疾飛散出靈識搜索,開始尋找涵禪和尚的下落。 賈添之言不可盡信,還是要找到老實和尚,加以驗證,才好準備下一步的行止。 大群高手,好一番搜索,直到七天之後,終於在距離梁辛應劫處以西三千里的大海上,找到了賈添留給和尚的那支青葉巨艦。 涵禪與羊角脆都在船上,小猴子歡蹦亂跳,和尚卻沉睡不醒……先前他遭苦修重創,傷得極重,隨後幾個月裡賈添都不許他療傷,直到梁辛去應劫的時候,涵禪才動用天道,傷勢頃刻痊癒,但是因為耽擱了太久,傷勢痊癒的同時,他也昏厥了過去,直到現在。 若非如此,依著涵禪的性子,早就循著天劫時的靈元痕跡趕去給梁辛幫忙了,哪還用旁人來尋找。 和尚很快被救醒過來,跟著他就被漫天的凶神惡煞給嚇壞了。論起威壓、氣度,登上巨舟的這群梁辛朋友,比起神仙相來大都遠遜;可是論起那身邪氣、混橫氣,神仙相可差得遠了……幸虧曲青石也在隊列,和他是舊相識,涵禪見了他就明白遇到的是朋友了,驚魂稍定後,結結巴巴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人都講了出來。 涵禪和賈添的話,彼此印證前後吻合,而梁辛的下落,也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眾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涵禪又突然響起了一件事,從懷中取出一疊小小的陰沉木耳:「這個…梁辛臨走前給我的,說七蠱星魂都在其中,要我轉交給纏頭老爹。」 巨島之行,為了以防萬一,梁辛把七蠱星魂都帶在了身上,在應劫前他把星魂留了下來。 老蝙蝠露出了個苦笑,將星魂收回,轉頭望向天嬉笑:「你再跑一趟,回仙界看看吧。」 賈添已經明言,梁辛不可能會『飛昇』到仙界去,可是眼下的情形,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了。畢竟,這次『涅槃』中異變接連不斷,萬一梁辛被送到仙界了呢…就當是碰碰運氣吧—— 莫名之地,也有日昇月落,七個晝夜之後,差不多就是曲青石等人在大海深處找到和尚的時候,梁辛的『生老輪迴』與七竅湧血也同時停止,雜質盡去,他又修養片刻,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皮撩開,眸中精光四溢,燦若朗星;同時肌膚中也流傳出層層彩暈,要是能有面鏡子擺在跟前,梁辛就能發現,自己現在乾脆就是個大個的人形琉璃燈,週身上下流光亂穿七彩煌煌…… 不過就算沒有鏡子,梁辛也能看得到自己的胳膊腿全在發光。 這次梁辛倒沒一驚一乍,他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週身的玄光,不過是脫胎換骨之後,體內的精氣外洩,完全可以控制。 梁辛開始眨眼。 每眨一次眼睛,眸子中的精芒就黯淡一份,十餘次之後,他的目光就恢復了正常,身上的異色光芒也隨之收斂。 至此『涅槃』洗煉終告結束,梁辛長吸、長呼,剛剛洗煉而成的身體,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讓他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強健與生機,梁辛甚至覺得,如果在自己身上種下一粒種子,只要彈指功夫就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因為有了強大的生命,所以得到強大的力量,但梁辛還是梁辛,他自己是不會變的,涅槃的洗煉讓他有了一副更好的身體,有了更大的力量,卻不會影響他的境界。 梁辛縱身而起,隨意遊走……至少從格局上來說,此間與中土也不見太多區別,換過了一副棋盤,但這的規矩,也不見得比著中土更大,梁辛依舊是那顆隨心所欲的卒子 有時一步千里,有時『腳踏實地』,一切都看小魔頭的心情,不過,不管他怎樣走,身邊永遠是一片鳥語花香、青郁連衫。 四季如春的猴兒谷、奇葩遍地的青蓮島、木行昂然離人谷……在中土的時候,梁辛去過數不清的洞天福地,但是,沒有哪一個福地,會有萬里之大梁辛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無論何處都透出盎然生機,都透出安詳清靜,這一座天地渾然一體,乾脆就是一個遼闊無邊的大福之地。 閒逛了一陣,梁辛停下了腳步,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神情裡帶了些好奇,低著頭仔細看著腳下地面……地面上芳草、野花交雜,蝴蝶、野蜂一應俱全,茸茸青綠間,還有些螞蟻在忙忙碌碌、爬上爬下,顯得生機勃勃,那份幾乎要用精緻來形容的閒逸,只應畫中才有,哪會現身人間? 要真是較真算起來,梁辛是個粗人,再美麗的景致落在他眼中,除了心神舒爽之外,也不會有什麼感慨,當然更不會去在意青草野花那些小趣,他的靈覺,正深入泥土,深入地心深處。 草下有根,根下有些蚯蚓、土中小獸,再之下,則是厚土、地礦、暗河。一切都沒什麼異常,可要是繼續向下……靈覺之中一片空曠 靈覺不會『空曠』,除非哪裡真的空無一物,地心深處便是如此,在厚重的一層地巖之下,竟是個一片碩大的『虛空』。 梁辛的靈覺已經發揮到極致,但也無法探到虛空的盡頭。 給梁辛的感覺,這個世界彷彿是個『雙層的樓閣』,自己正站在頂樓,靈覺透過樓板,可是因樓板實在太厚,他也勉強只能發覺下面還有一層樓,卻沒法查知『一樓』的景象。 這個發現讓小魔頭好奇不已,雙層世界,這事新鮮了。正猶豫著,是先把『二樓』轉完,還是打穿『樓板』直接去『一樓』看看的時候,他又突然昂起頭『咦』了一聲,沒有急著『下樓』,而是趕往西北方向四百里外……小魔頭的神情明顯興奮起來,『二樓上』有人 一步逾距,瞬息而至,就在他落地的同時,一副足以撐爆凡人目光的場景,落入梁辛眼中: 狩獵。 一頭體型堪比巨大丘陵的異獸正在發力奔跑,狂奔之際落足踩踏,引得週遭地勢也隨之猛顫,在怪物身後不遠,正有一群少年,用梁辛全然聽不懂的語言,彼此間大聲招呼著,猛追巨獸…… 巨獸模樣醜陋,輪廓上有些像犀牛,但身後拖著一條粗大的尾巴,而且全身批滿長長的骨刺,在奔跑中時常發出一聲驚雷般的大吼,那時便可見它口中獠牙密佈,鋒銳入刀且顏色幽紫,顯然藏蘊劇毒。 此物的體型實在太大,每一落足便跨出數百丈,加之動作迅捷,雖然只是在地上奔跑,但比起中土上五步修士的疾飛也毫不遜色。 而趕在他身後的幾十名娃娃,個個都唇紅齒白、長相俊美,年紀看上去從七八歲到十四五不等,雖然年幼,步伐卻異常矯健,與巨獸追了個首尾相銜。 莫名之地,俊美少年,看上去應該只是此間的平凡土著,但是單以身法而論,就足以讓中土上那些活了幾百歲的修士們汗顏了。至於那些少年的力量和手段……就算是傻子也能想得到如果真是『普通人』,又怎麼可能攆著一頭小山似的惡獸四處亂跑。 追逐之間,本來正倉皇逃竄的惡獸,在中途突兀轉向。也許是野獸本能察覺到梁辛是『外來人』,不顧生死它也要來攻擊;也許是真被追得暈頭漲腦、慌不擇路,巨獸竟向著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梁辛,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梁辛本來不想多事,可怪物自己送上門來了,他又哪捨得不藉機來驗證一下自己新煉化的身體、力量,順便還能幫那群漂亮娃娃們一個忙。 巨獸直奔,梁辛躍起……二者體型相差太大,看上去就彷彿一頭發瘋的大象,遭遇了一隻更發瘋的蜜蜂。 第四四三章 喝血吃肉 第四四三章喝血吃肉 梁辛的拳頭,恐怕比著巨獸身上那些粗大的毛孔也大不了多少,但僅就一拳,堪比大丘的惡獸五內具裂慘死當場。 梁辛微微有些失望,怪物衝擊的力量有限得很,充其量六步初階,實在配不上它的大塊頭。好在現在梁辛勁力能做到真正的『收發自如』,如果是『涅槃』之前,他要打死這頭大傢伙也毫不費力,但先前把對方估計的過高,用力猛了,一拳下去回徹底打爆巨獸,留不下全屍。 追在怪物後面那群俊美少年是在狩獵,梁辛可不想毀了他們的『口糧』。 巨獸轟然倒地,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喪命了,那些少年沒想到梁辛會出手,更沒想到他輕輕鬆鬆就打死了這樣一頭大傢伙,一時間全都愣在了原地。 梁辛對著他們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怪物,對少年做出了個『送給你們』的手勢。 初到貴地,先送份禮物出去總不會錯的,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少年回過神來後,全都皺起了眉頭,在望向巨獸屍體時,他們的神情裡交雜了沮喪、心疼和無所適從;而瞪向梁辛的目光裡,則是毫不掩飾的敵意與憤恨。 梁辛沒看出來對方的怒意,心裡還挺得意來著,伸手把惡獸向前一推,笑道:「拿去,拿去,能聽懂不……」話還沒說完,娃娃們中一個年級稍大些的女孩子突然怪叫了一聲,向著他狠撲過來,左手五指如鉤猛抓而下,同時右臂變得柔若無骨、如蛇搖擺 隨她鷹爪揮舞,冥冥之中鷹啼大作,勁風呼嘯而起;隨她蛇臂翻轉,空氣中揚起陣陣腥臭,嘶嘶聲從四面八方湧起。 不見雄鷹或者蛇群,但少女的迅猛攻擊中,卻明明白白透出了金雕的狠烈與毒蛇的陰戾。 一個動手,其他的娃娃也發一聲喊,盡數咆哮著向梁辛衝來。每個人的攻勢都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的都喚出了一份獸勢。一時之間周圍腥風大作,長嗥浩蕩,幾十個娃娃如插花般穿梭跳躍不停,他們蕩起的攻勢,真就彷彿萬獸震怒。 向野獸借勢,這樣的打法在中土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只不過這幾十個少年借來的力量,未免也太大了,他們的合擊,當得兩蠻之力,足以讓長春天落荒而逃…… 以前梁辛『飛昇』過一次,所謂仙界只不過是個聾啞世界,那裡的土著,比起中土凡人也不見更前,可這次,他才一入境就遇到了一群能夠擊斃大宗師的少年 梁辛『哈』的一聲笑出了聲,他不怕土著厲害,只怕自己這次又落入一個『凡間』。 土著厲害,便說明這個世界神奇,自己這一趟才算沒白來。而更加的重要的是,此間越玄奇,自己就越有回去的希望。若是另一個『凡間』,普通人、普通事,一切按部就班,自然也不用再盼著能找到什麼機會返回中土。 兩蠻之力,就算打在梁辛的身上,他也只當清風拂面,實在算不得什麼,但他也不能真正出手把這群孩子都打死,一邊錯動著腳步輕鬆避開強襲,一邊比劃著笑道:「這個怪物,是你們養的?難道不是打獵,是放牧?」 少年們根本連理都不理,就一個勁地追著他猛打,一個個雙目血紅,眼光憤恨,甚至還隱隱透著些絕望的神情,真好像和梁辛不共戴天,小魔頭看著也有點心虛,心裡嘀咕著,不是狩獵也不是放牧,難不成自己打死的那頭巨獸,是人家奉養的神獸? 可是奉養者攆著自家神獸滿世界跑,這又是個啥風俗習慣啊…… 少年們發動的強襲雖然霸道,卻無法持續太久,不到半個時辰,梁辛沒還手,娃娃們自己就已經累得渾身大汗,眼看著再也打不了太久了,其中開始邊打邊大聲說話。 吐字清晰,但音節卻異常古怪,梁辛全然聽不懂人家在說什麼,也分不清他們是在交談還是唱咒。幾個大孩子剛一說話,其他那些小娃娃也『哄』的一聲同時開口,你一句我一句,一個個煞有介事,生怕自己聲音小了同伴聽不見……梁辛眨了眨眼睛,算是明白了,自己這次又遇到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娃娃幫。 嘰嘰喳喳,亂糟糟地討論一陣,終於有了『結論』,兩個孩子退出戰團,轉身向著他們出現的方向跑了回去,其他的娃娃則加緊攻勢,以求能拖住強敵,不讓梁辛去抓那兩個撤走的同伴。 梁辛明白娃娃回去叫人了,他巴不得能來幾個明白事理大人,和他把事情說清楚。至於『打死神獸』的誤會,總有辦法能澄清的,實在不行,自己再去幫他們捉幾隻回來就是了。 又過了兩炷香的功夫,除了最先動手的那個少女還在繼續追打外,其他所有人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不是梁辛傷了他們,是他們自己實在沒力氣打了,全躺在地上,氣喘吁吁地給『大阿姐』加油。 梁辛心眼厚道,生怕『大阿姐』好強,會把她自己累到脫力,免不了大病一場,當即不再躲閃,站在挺胸硬受對方重擊。 少女的力氣不小,可又哪能傷得了涅槃洗煉的身體,一連串重擊打上去,梁辛也只是笑笑不說話。 小魔頭的本意,是想『大阿姐』知難而退,大家坐下來,歇一會聊幾句,沒想到那個少女執拗得很,在發覺自己傷不到敵人之後,先是愣了愣,跟著咬住嘴唇又衝了上來,拼出自己所有的力氣,圍住梁辛轉著圈的狠打不停,最可恨的是另外那群娃娃,一個個大聲喝彩不休,少女更不肯停手了。 梁辛乾脆盤膝坐在地上,任憑少女亂打,他自巋然不動,等著他們的大人過來。 『大阿姐』用盡了辦法,卻連對方的一根頭髮也不曾傷到,總算頹然住手了。梁辛伸手拍了拍地面,示意她坐下歇會。少女率性,也不矯情什麼,一屁股坐到梁辛對面,恨恨地盯著他,秀眉微蹙,還在想著對付敵人的辦法。梁辛笑呵呵地,心裡琢磨著該如何和他們溝通,試探著正想說話,不料少女雙指一探就來扣他的眼珠子。 梁辛嚇了一跳,得涅槃洗煉之後,身體的靈活、堅韌都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可他也不知道眼珠是不是也跟著一起變『硬』了,哪敢讓對方扣個試試,苦笑中揚手盪開了少女的雙指。 『大阿姐』卻以為自己總算找到了強敵的『罩門』,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又復翻身躍起,再度開始撲擊不休,想方設法來戳梁辛的眼睛,小魔頭哭笑不得,正和她糾纏的時候,遠遠飄散開去靈覺忽然一震,先前去搬兵求救的兩個少年又回來了 不見大隊人馬,在兩個娃娃的身後,只有一個鶴發雞皮的老嫗…… 不多時,老太婆就趕了過來,見她到場,娃娃們立刻來了精神,歡呼著從地上爬起來,圍攏到她周圍,哇啦哇啦地喊叫著,時不時回過手來指點梁辛,不用問,他們都在給小魔頭告狀。 老太婆不理會娃娃們,眼睛始終盯住梁辛,目光陰冷森然,片刻之後遽然出手 老嫗只是揚起了枯瘦的拳頭、邁步衝了過來,毫無花俏。可這一拳,比起當年的白狼勁力也不遑多讓,且梁辛明明白白的感覺到,這方圓百餘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寸泥土、甚至草根下的蚯蚓老鼠,全都變成了幫兇,將自己的氣勢盡數散發出來,融入她那一拳。 坐擁五蠻之力的老太婆,引入百里萬物入勢的乾枯拳頭 不過這場轟轟烈烈的撲擊,也還是太慢了些。老太婆在撲擊中,只覺得目中一花,再看眼前,哪還有梁辛的影子,驚詫之下,老嫗立刻調運全力護住要害,同時硬生生地中途轉向,改前撲變上躍,以防強敵近身偷襲。 想像中的強襲並未發生,老太婆暗暗鬆了一口氣,但是等她重新落回地面,再度發現梁辛身影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梁辛正站在她先前所處的位置,那群少年中間,笑呵呵地望著老太婆。 見老嫗驚駭,梁辛趕忙擺手,以示自己絕無敵意,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別打,不用打。」 直到他出聲,那些娃娃們才愕然發覺自己身邊已經『換了人』,轟得一聲就炸了窩,膽小有的撒腿就跑,凶悍的咬牙出手,還有些反應慢些的站在原地愣愣發呆…… 孩子們不懂事,老太婆又怎會不明白,陌生青年看上去土頭土腦,但戰力強到遠超想像,他要真想為難,眼前又哪會再剩下一個活人? 老太婆揚聲喝住了娃娃們,猶豫了一陣後,先對著梁辛緩緩點了點頭,對他比劃了個古怪手勢,梁辛不懂這個手勢的含義,但是從對方的神情來看,對方應該是『致謝』,謝他沒殺人。 梁辛趕忙『還禮』,又指巨獸又指娃娃,示意自己本意是要幫忙,沒想到打死的是『神獸』……老太婆緩緩搖了搖頭,露出了個乾癟笑容,示意理解,但目光裡卻還帶著重重無奈。 跟著,老太婆又做出幾個手勢,請梁辛在一旁稍等,她自己邁步走向了巨獸……老太婆的舉止古怪,先是竄上惡獸的頭顱,揭開巨大眼皮,仔細檢查著它的眼睛,跟著跳回地面,繞著屍體遊走了兩周。 而後老太婆開始『畫符』,圍著屍體,每走上三四步,就用左手在地面上劃出一個古怪篆字,同時刺破右手手指,將一滴鮮血滴入篆字。 梁辛看不懂她在做什麼,心裡胡亂猜測,估計老太婆是在施展一個古怪的祭奠。娃娃們則一改先前的混亂狀況,大的摟著小的,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偶爾有人會轉目望向梁辛,目光裡仍是滿滿地敵意。 小山一樣的巨獸,躺在地上,足足佔了數里方圓,老太婆圍著它去『祭奠』,畫了不知幾千上萬個篆字,每個篆字都有她一滴鮮血,若是普通人,只怕不等畫到五分之一,就該失血而亡了 老太婆的動作迅捷,但也整整忙活了五六個時辰,直到子夜時分,才終告結束,又回到了原地,盤膝靜坐,修養回氣。 梁辛不敢打擾,也怕會再引來誤會不敢靠得太近,遠遠地坐在一旁,耐心等待著。 直到兩個時辰之後,老太婆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睜開了眼睛。她張開眼睛的時刻,也正是第第一縷曙光刺破黑暗天幕之時。 破曉時分。 讓梁辛萬萬不曾料到的是,當曙光初透、稍顯凌亂地散落於他們的所在之處時,老太婆先前勾畫過的那些篆字,陡然爆發出一蓬燦燦生氣,而後,被血篆包圍的那頭巨獸,尾巴微微一抽,身體顫了幾顫,接連發出幾聲低吼,竟從地面掙扎著站起來,它又轉活了過來 怪物是梁辛親手打死的,他又哪能不知,巨獸的屍身看似完整,但它五臟六腑都已經被暗力攪碎,死得不能再死,絕無再站起來的可能。 可巨獸現在明明白白正在起身……這樣算來,老太婆不僅有一身兇猛戰力,還有一重類似『回天之術』的神奇本領 梁辛由衷欽佩,轉目望向老嫗,跟著他又吃了一驚:先前老太婆大概七十幾歲的樣子,雖老但還有些生機,但現在她的目光混沌,皮膚乾枯,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比著乾屍也只是多口氣而已……到了現在,梁辛哪還能不明白,自己打死了人家的『神獸』,雖然還能復活,卻要極大損耗老嫗的精力,那些娃娃不憤恨自己倒奇怪了。 小魔頭心裡忐忑,暗中定議,這個世界總也會有些奇葩仙草的,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弄些回來,幫她治養。 此刻,『神獸』被救了回來,耳聽著娃娃們齊聲歡呼,梁辛也還是鬆了口氣,而接下來的場面,又讓他忍不住差點瞪爆了自己的眼珠。 巨獸復活、起身,神智也恢復清醒,揚起四蹄又欲逃走,那些娃娃們又哪會容它再跑,可他們並沒有施法、結繩去困住對方,而是個個撲躍縱起,直接跳到巨獸身上,張口就咬 每個娃娃都化身羅剎,滿嘴鮮血,連皮帶肉地去啃噬巨獸,巨獸嗷嗷長嗥,吃痛之下瘋狂的甩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把那群嗜血的『小狼』甩開,但娃娃們早有準備,雙手扣入它的肌理,把自己牢牢固定在它身軀上,一口一口,喝血吃肉。 梁辛恍惚著懂了……不是放牧、更沒什麼『神獸』,這群娃娃就是在狩獵,但他們要活吃這頭大傢伙 『飯』死了? 復活它。 吃 餓了就吃無可厚非,但也犯不著一定要吃得這麼殘忍吧。 第四四四章 番子請客 第四四四章番子請客 娃娃們的衣著都由籐草、獸皮編織而成,異常簡陋,可他們都長相俊美,由此梁辛也就對他們印象不錯,全沒想到這些娃娃居然是『生番』。 就算是真正茹毛飲血的生番,怕也不會像他們現在這樣,抱著一頭活物來啃、來吃。 梁辛也不是沒吃過生肉,早在苦乃山礦難的時候,曲青石和柳亦就帶著他吃過鳥、他自己坐蛇蛻在大海漂流的時候,更吃了數不清的生魚,可不管怎麼說,也都是先殺後吃,又哪會像娃娃們現在的樣子 怪獸的長相醜陋,口中腥臭、獠牙之間還掛著殘碎肉屑,顯然也不是什麼善類,梁辛不會去心疼它,但是對土著們的好印象也一掃而空,臉色陰沉下來。 土著中,唯一沒去啃食惡獸的就只有那個老太婆,坐在原地眼看著一群『兒孫』吃得開心,不僅不覺有什麼不妥,反而在那張乾枯的老臉上,還透出了欣慰、輕鬆。 另外,在她的神情裡,還隱隱透著一絲憂慮…… 小生番們的牙齒裡似乎帶了劇毒,開始的時候惡獸還在亂跳亂跑,但很快就沒了力氣,軟倒在地,只剩不停的哀嚎,娃娃們則啃得更賣力了。 先前娃娃中的那個『大阿姐』,自己吃的滿嘴流血同時,單手用力,又從巨獸身上撤下來連皮帶肉的一大塊,抬手扔給了老太婆,後者接過來就吃,眨眼功夫吞了個一乾二淨,隨後老太婆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對著『大孫女』喊叫了幾聲。 少女聞聲後,顯得有些不情願,低聲地嘟囔了一陣,但還是遵照老嫗的吩咐,手上再度用力,又活活扯下一條鮮肉,扔給了梁辛。小魔頭這才知道對方居然是要請客,向後退開,根本不伸手去接,任由獸肉落在自己身前。 老太婆卻『不依不饒』,掙扎著站起,來到梁辛跟前,俯身拾起血肉,不停比劃著手勢,口中依依呀呀,示意梁辛吃掉它。 血肉腥臭,那股味道讓人直欲作嘔,梁辛想不通他們怎麼會吃得這麼香甜,神情厭惡地搖了搖頭,邁步走開了。老太婆略顯尷尬,訕訕地笑了笑,張開大嘴,把那條肉吞進了自己的肚子…… 生番們的『飯量』一般,一會功夫就吃飽喝足,心滿意足地跳回到地面上,因為吃的肉是臭的,在他們身上,也隱隱透出了一股古怪氣息,不過這股味道不是靠鼻子聞到的,只是一種『感覺』,若非小魔頭五感發達也無法察覺…… 惡獸的體型實在太大,就算生番再多十倍,也啃不光它的一條腿,『被吃了一頓』,看似殘忍凶狠,但實際對它的傷害,也不過是個不太嚴重的皮肉傷罷了,待所有的生番都離開後,它又恢復了活力,重新站起來,揚撒四蹄『轟轟轟轟』地逃走了。 而這一次,娃娃們就任由它離開,沒再去追趕。 這倒讓梁辛略感詫異,就這樣放過了巨獸?留著下次繼續生吃麼?那也不用放掉,圈養起來隨時都能吃豈不是好? 不過疑惑歸疑惑,小番子們最後放了巨獸,又讓小魔頭生出了些許好感。這件事現在再來看,或許……只是飲食習慣的差異吧? 老太婆吃過了生肉,精神也未見好轉,要靠娃娃們的攙扶才能勉強站穩,很有些費力地對梁辛比劃著,問他從何而來。 梁辛費了大把功夫才弄清對方的問題,可弄懂了問題,又不知該怎麼回答了,眨巴著眼睛想了半晌,最後伸手指了指天,老小生番一起,隨著他的手勢舉頭望天。 片刻之後,娃娃番子們回過神來,又轟得一聲各自出聲哇哇亂喊,彼此比劃著、吵鬧著,爭辯這個連生肉都不吃的怪人來自何處。 這些番子有自己的語言,但是他們自己交談時,也要用上大量的手勢。應該是開化未久,言辭匱乏,單靠說話沒法把事情表達清楚,還需手勢配合。 吵吵嚷嚷中,越來越多的娃娃『達成一致』,紛紛把手指向地下,看來他們覺得梁辛不是來自天上,正相反,認為他來自地下,來自『一樓』。正主梁辛被他們晾到了一旁,滿臉無奈…… 那個老太婆沒有參與爭吵,但也不捨得去阻止孩子們吵鬧,只是咧著乾癟的嘴唇,滿眼慈愛,笑呵呵地望著他們。一直過了半晌,幾十個小番子全部手指地下,再望向梁辛時,目光裡充斥著憎惡,但是在憎惡下,還隱隱藏著一份恐懼。 直到最後一個孩子閉嘴,老太婆才咳嗽了一聲,開始比劃著『說』了起來,這次是一番『長篇大論』,她說的那些梁老三當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不過因為手勢繁多,他也勉強看懂了些,老太婆在告訴晚輩,自己不會是從地下來的,地下的『人』不會『打不還手』,饒過他們。 隨她的解釋,小番子們對梁辛的敵意漸去,但也有個別少年仍自認定他來自地下,口出怪聲和老太婆爭辯,『大阿姐』就是其中之一。 被晚輩們『頂撞』,老太婆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對著小番子的時候,她始終都在微笑,真正微笑 老太婆最終也沒能說服那幾個最倔強的孩子,就此揮了揮手,結束了話題,轉回頭望向梁辛,這次卻揚起了拳頭。 梁辛以為她還要再打,但很快就發現,對方面帶笑容,並無動手的意思,在揮了揮拳頭後,老太婆指了指她自己,又伸手一劃所有的小番子,最後又把右手手掌攤開,比劃了個『五』。 要是別人,現在怕是早就跳腳了,唯獨梁辛,在猴兒谷學藝五年,天天對著大小天猿,其中絕大多數都不會人言,天天都靠著比劃來交談,此刻絲毫不覺煩悶,追著老太婆的手勢仔細琢磨,很快也就明白了,老太婆的意思是:她比著所有的娃娃加在一起,還要再厲害五倍。 小番子的合擊有兩蠻之力,老太婆的拳頭重如白狼,再加上她能引百里地勢入拳,五倍之說不虛。 見他會意,老太婆同樣又揮了揮拳頭,不過這一次,她指了指自己和梁辛,隨即目光中流露出詢問之色……她在用自己做『標尺』,想問的是梁辛的實力。 即便是趕赴巨島、搗毀那時的梁辛,也和面前的老太婆不再同一個檔次,更別說現在。梁辛隨手指了一個娃娃,又指了指老太婆:他的意思在明白不過,老太婆和自己的差距,就和一個單獨小蠻子與老太婆間的差距相若……其實,雙方真正的差距還要更大得多 所有人都看懂了梁辛的手勢,小蠻子們盡數撇嘴不信,唯獨老太婆面露喜色,對著梁辛做了個『隨我們一起回去』的手勢,跟著又對娃娃們吆喝了幾聲。 小番子們齊聲喝應,『大阿姐』親自背了婆婆,一窩蜂似地向著來的方向撒腿狂奔,梁辛想要弄清楚這個世界的狀況,與其一個人瞎撞似的亂逛,遠不如跟他們回去比劃個三天三夜來的簡單些,當下也就跟在了番子們的身後,隨他們一起返程…… 番子們的棲身之地,是一座靜謐的小小山坳,此間並沒有『大人』,所有的番子梁辛先前都已經見過了,他們這一族,就只有一個老太婆和四十來個少年。 這一點梁辛先前就已經大概猜到了,如果還有青壯,又哪會輪到一群孩子去狩獵、一個老太太去救人。不過讓他真正感到意外的是,在回家之後,隨著老嫗的吆喝,小番子們有的升起篝火,有的去山坳外採摘野果,有的取出早已醃製好的鹹菜、醬肉,熱熱鬧鬧地做起飯來,小小的山坳裡,一時間香氣四溢…… 不長的功夫,諸般熟食都準備停當,左一盆右一盆,全加在一起足有幾十樣,雖然談不上精緻,可味道著實不錯,尤其妙的是他們居然還有自釀的果子酒……梁辛頭一遭來山坳,對什麼情形都不瞭解,但是看那些剛剛吃過生肉小番子,此刻臉上又露出了饞像,倒也大概能明白,這樣的豐盛飲食,對土著們來說恐怕也不多見,都是為了自己這個『客人』才會如此。 在開飯後,週遭有不少小獸都追著香氣趕來。小番子們來者不拒,並未驅趕,更沒把它們抓來吃掉,而是挑出些邊角下料、肉筋剩骨,去飼味小獸。 其中,有一種小狗大小的六耳小獸,尤其受小蠻子們的寵愛,咯咯笑著一邊餵食一邊同它玩耍…… 現在的生番們,又哪看得出一絲殘暴。 梁辛越想越覺得疑惑,他們吃熟食、擅烹調,甚至還自釀美酒,烹飪時工序複雜、香料繁多…哪又何必去活啃那頭臭氣熏天的怪物。 隨著境界、身體的突破,他的五感也大大增強,剛剛在老小番子啃巨獸的時候,就已經明明白白地探知,惡獸的腥臭血肉,對他們的修為、力量沒有半分好處,只是平白讓他們多出一股怪異氣息。 憑著梁老三的心思,到了現在又哪還會想不到,小番子們活啃『臭獸』,怕是另有原因。 正疑惑的時候,老太婆找到梁辛,她的表情凝重,應該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說,但她先前施法復活怪物,消耗實在太大,現在幾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梁辛『既來之則安之』,也不急在這一時,眼看老太婆這副模樣,乾脆比劃著告訴對方,請她先去修養,自己暫時不會離開,有什麼事情都等她恢復了精神再說。 老太婆也是實在難以堅持了,對梁辛笑了笑,勉力抬手比劃了個『七』,示意自己七天後會回來,又吩咐晚輩們要好生照顧客人,隨即在幾個娃娃的攙扶下,顫巍巍地進入一個僻靜山洞修養去了…… 也許是未脫天真生性好客,也許是因為老太婆的『嚴令』,小番子們對梁辛的敵意迅速消弭,除了那個『大阿姐』外,其他人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一連幾天裡,都好酒好菜地招待著,當然,招待梁辛時,他們也跟著大快朵頤…… 梁辛是猴兒谷出身,再複雜的『話』也能靠著手勢『說』出來,就是遇到沒手沒腳的禿腦殼,他都能『聊』得有來到趣,更別說面對一群四肢俱全、能比手勢能畫畫、僅只語言不通的番子娃娃。幾天下來,梁辛就弄熟了他們的手勢,『交談』也越來越流暢。 有了溝通,有關這個世界的情形,梁辛也瞭解了不少。 這一方天地幅員遼闊,比起中土要大上不知多少倍,又是整整的一座洞天福地,由此物產豐饒,少見精怪、惡獸,此間人物天生大力,個個身強體壯,即便最普通的娃娃,比起中土上的普通修士也只強不弱。 不過,在這裡根本沒有『飛仙』、『天劫』這種說法,當然,娃娃們也沒聽說過,有誰會被雷劈了、不見了…… 人強、獸弱,自然和美,按道理講應該處處人煙才對,可實際這裡的人卻不多。據娃娃們所知,偌大一座世界,就只有十座人間城。 所有人都活在城中,山坳中的這一小支生番,也是『十城』出身。 聽到這裡的時候,梁辛忍不住皺眉,比劃著問道:「為何要逃?」 『大阿姐』對梁辛抱有敵意,所有的話都是由其他娃娃『說』的,她只是坐在一旁冷眼監視梁辛,此刻她突然哼了一聲,飛快地打出幾個手勢,面色冰冷地回應了他的問題:地下有惡鬼,喜食人肉,興建十座大城,『圈養』地面上眾人。 城中人,是惡鬼飼養的牲口,統統都是『吃食』。 先前梁辛已經靠著靈識探到,自己身處『二樓』,在厚厚的地殼下,應該還藏著一重乾坤,對此小蠻子們並不瞭解,畢竟他們誰也不曾深入地下。但是他們卻知道,在地下,還藏著大群的厲害怪物。 兩層乾坤,上層為人間,下層則是凶域。 對於凡人而言,下面的那一層世界無異於幽冥地府,只要下去就必死無疑;但是在『一樓』那些怪物眼中,上一層的人間,根本就是他們的牧場,不僅予取予奪,甚至還興建了十座城池,把可口『美食』養起來…… 娃娃們說的事情,著實讓梁辛吃了一驚。這群娃娃合在一起有兩蠻之力,如果放在中土甚至可以橫著走了,老太婆的戰力更不用說,從他們身上,足見此間凡人的強橫。可這麼強的力量,竟也只是『糧食』。這樣算來,一樓的那些傢伙,未免也太強了些吧 第四四五章 天大好人 第四四五章天大好人 『大阿姐』先入為主,一直都把梁辛當做敵人,但她的心思、眼光,在娃娃幫中也是最強的,見梁辛的皺眉,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女娃子仍是冷著一張小臉,對他搖了搖頭,繼續比劃了起來。 地下的怪物兇猛,這一點是不錯的,不過凡人對它們幾乎沒有反抗之力,不是因為雙方實力差距有多大,而是『制約』……當此間的凡人對上『樓下』的怪物時,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對怪物造成的傷害,都會削弱整整五成;而反過來,怪物傷人時,傷害又會增強一倍。 此消彼長,這便等若,在怪物對戰凡人時,會憑空增長四倍的力量。 這個『制約』雖然古怪,但卻不難理解。這是『規則』,沒道理可講,沒有緣由可供追溯,不可動搖不可悖逆,它本來就是如此,它就是這個世界的『天道』之一 凡間十城自古有之。城中人皆為『美食』,但凶魔們的『飯量』也並不太大,是以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被吃掉,城中人也有生老病死,將近半數凡人,能得其終老。 會不會被吃,是要看運氣的,但終歸還有五成機會平安過活,再加之反抗無用,所以大多數凡人也都隱忍了,天命如此,不敢爭?沒得爭?或者忘了爭。 十座大城分佈於上一層世界的各個角落,也和中土相似,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每座城池的風土人情各不相同,梁辛面前的這些娃娃出身地,性情直率、民風彪悍。千萬年來,其他九城都平安無事,唯獨此處躁動不安,城中人吃的苦頭比起另外那九城要多得多。 大約在三年前,他們的城池又起暴動……說到這裡,『大阿姐』的眼皮忽然跳了幾跳,對著梁辛冷哼了一聲,就此收『聲』,不再搭理他,起身走開了,大有『我犯不著你和說這些』之意。 梁辛沒去和小女娃計較,但也沒追著她去問,面前的娃娃多得是,梁辛對著人群中一個年級最小,但是最愛『說話』的小胖子招了招手,示意他接著『大阿姐』的話茬繼續說…… 此間的凡人,對地下的惡鬼又憎又怕,而他們最恨的,不是吃人的魔鬼,是那些拜奉凶魔為主、助凶魔統治大城、欺壓同類的『鬼僕』。 鬼僕也是凡人,專司替地下的凶魔來管轄十城,這些人本來就生的強壯,又得凶魔的刻意栽培,實力著實了得,否則他們也壓不住城中的同類。 那次暴動,也根本沒輪到地下魔鬼出手,就被鬼僕大軍撲滅了,大人們盡數殉難,本來這幾十個娃娃也陷入絕境,不料危機時,城中一對再平凡不過的『一家三口』突然出手。 一對老夫妻,帶著一個傻乎乎的中年兒子……一場大戰之後,老頭子獨擋爪牙,傻呼呼的中年漢子衝在最前打破凶魔在城外布下的禁制,老太婆護著這群娃娃逃了出來。 再之後,中年漢子在突破禁制時受傷太重,不治而亡,而老頭子始終沒能來和他們匯合。 梁辛開始模稜眼珠子了。 那次暴動的首領,是『大阿姐』的爹,在城中凡人算得數一數二的強壯人物,其他娃娃的爹娘、跟著他起事的人也不乏好手,不過,他們比起名不見經傳的老夫妻,著實還差上不少。 現在這些娃娃,之所以能合擊出兩蠻之力,也是因為老太婆調教有方。 梁辛點了點頭,大概能明白,老太婆和娃娃幫,和這裡的凡人比起來,實力要更突出一些,不是隨便誰都能有他們這樣的戰力的。 有活人逃出大城,這是亙古未有的事情,凶魔的震怒可想而知,三年中從未放棄過追捕。 這個世界天生就『偏向』著一樓的怪物,它們可以輕易探到活人氣息,他們逃出大城,就算有老太婆這樣的絕頂人物押隊,前途也渺茫的很。不過,老太婆卻知道一個逃避追捕的『秘方』……那頭大丘般、渾身散發惡臭的巨獸。 先前梁辛見過的那頭巨獸喚作『千仞』,當然,名字是沒法比劃出來的,梁辛是靠著娃娃們發出的古怪音節才得以瞭解的。 只要吃過『千仞』的血肉,地下凶魔就無法再查探到他們的凡人氣息,基本上『飽餐一頓』,能管用一兩個月,但必須是活著去啃,若是巨獸死掉,就再沒了一點用處。 如果從巨獸身上活撕下來一條血肉,存放一兩天再吃,也還是有效果的,但『千仞』體質特殊,它的血肉無法保存,無論什麼樣的環境,三天之後就會腐爛、化作一灘膿水。 千仞大獸的性情倔強,絕不容飼養,否則它寧可活活把自己撞死。另外,這種怪獸雖然不算罕見,但也不是到處都有,運氣好的時候,十幾天就能尋獲一頭,運氣稍差,怕是要三五十天才能發現它的蹤跡。 梁辛緩緩呼出一口悶氣,總算弄清楚自己先前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不是『小番子』們殘忍,他們啃食巨獸,其實就是在活命,又難怪那時會有一份貪婪、有一份香甜……貪的不是肉,是命;香甜的不是肉,是命 歎氣中,梁辛伸手摩挲了幾下小胖子光禿禿的頭頂。 小胖子福靈心至,居然看懂了梁辛的心思,圓滾滾的腦袋搖個不停,比劃著告訴他:千仞巨獸的肉聞上去雖然不咋地,但仔細嚼一嚼還是挺香的…… 另外,老太婆帶著幾十個娃娃,到現在仍『逍遙法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地下的怪物,每隔三十天才會出來一次。它們不喜歡日月光華,只在朔月時才會衝出地面來搜捕『逃犯』,待日出前就會返回地心。 至於那些『鬼僕』,他們也不許離開大城,不能出來給主人幫忙,全不用擔心。 梁辛挑了下眉毛,用手勢反問:地下的惡鬼害怕日月光芒?小胖子又搖了搖頭。那些怪物不怕日月,只是不喜罷了……『美食』逃跑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怪物們要把他們抓回去碎屍萬段的心思毋庸置疑,但是也犯不著為了『幾塊肉』就去違背自己的習慣。 平時裡,地下的怪物並不現身,包括選取『美食』送入地下等諸般事務,都由那些凶奴打理,而怪物們始終也沒能找到娃娃,否則又哪有現在這座生氣勃勃的小山坳,所以娃娃幫裡,上至『大阿姐』、下到小胖子,沒人見過地下惡鬼的模樣。 娃娃們和梁辛說的這些,有的是家人前輩的口口相傳、有的是親身經歷,有的則是來自老太婆的猜測揣度……娃娃把自己所知的事情盡數相告,只可惜,其中最重要的兩點:地下世界的樣子,那些凶魔到底是什麼樣的實力,他們無從得知。 其實事情本身倒不算太複雜,關鍵是雙方語言不通,想『說』點什麼都得靠手,實在太耽誤功夫,等梁辛把小番子們知道的事情都弄清楚後,七天已過,老太婆準時出關。 短短幾十個時辰,遠不足讓高深人物恢復,這幾天也不過是略作修養罷了,老太婆的臉色並未見好轉,僅只眼中的生機多出了幾分生機。 見梁辛還留在山坳中,她神情一喜,並沒急著說什麼,而是帶著梁辛回到了自己平時棲息的山洞中,那些孩子都被留在外面。 等走到山洞深處,老太婆轉回身,對著梁辛笑了笑,忽然雙膝一軟,想要跪倒在地,現在的梁辛反應何其迅捷,即便事出突兀也能及時應變,立刻伸手扶住了對方,同時說道:「有什麼事情婆婆盡請吩咐……」 說到一半,他就省起老太婆聽不懂,當即先是搖了搖頭,示意她千萬不可如此,而後又點了點頭,告訴對方,無論什麼事情,梁磨刀都應承下 一搖頭、一點頭,最簡單不過的動作,卻穩穩壓過了無盡言語,老太婆又咧開了乾癟嘴唇,還了小魔頭一個笑容。 梁辛攙扶著老太婆坐了下來,自己則謹守晚輩禮儀,不肯去坐,只是垂首肅立一旁……這個樣子雖然顯得矯情了,但梁辛實在找不到其他辦法,對老太婆表示出恭敬之意。 對敵凶狠,對友親近,梁辛行事簡單、直接,但始終還是俗世中人,無法向乾爹將岸那樣真正甩脫行跡,若是老魔頭在此,對方交代什麼,他去辦就是了,才不會理會這些俗禮。 老太婆不再多做客套,逕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七天,梁辛和小番子們比劃過的手勢無數,基本能做到溝通無礙,現在再和老太婆『聊』起來,也比著初見時暢快了許多…… 三天後就是朔月之時,屆時魔物出洞追捕『逃犯』,老太婆想請梁辛留下來,幫他們度過這次『難關』。 即便不提那些小番子有多討喜,但以老太婆一家三口的所作所為,梁辛就會答應下此事,不過他還有些納悶,比劃了個『吃』的手勢,同時說道:「千仞」 梁辛親眼看到,山谷中所有人都吃過大獸,氣息得以遮蔽,這一次朔月,魔物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找不到他們,又何談『難關』。 老太婆的神情有些擔憂,緩而又緩地搖了搖頭。這次『吃肉』的情形與以往不同,『千仞』先被打死而後復活,『藥效』似乎也差了些,老太婆怕還不足以遮擋凡人氣息……梁辛騷了個大紅臉,不等對方說完,就趕忙點頭,先把此事包攬下來,又趕忙岔開話題,追問地下怪物的情形。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太婆竟然也沒見過它們…… 老太婆瞭解的事情,比起娃娃們也只多些有限,她只知道,地下怪物興建十城時,曾和凡人著實打過幾場惡仗,他們兄妹的祖上當時就是人間健者,在大軍中地位極高。最後凡人一敗塗地,要麼被殺,要麼被圈養,先祖重傷,隱忍於大城,以求他日東山再起,可這一忍,就是千萬個年頭,再無出頭之日。 先祖早就死了,後輩香火傳續,但雄心早已不在,他們本來就是強族出身,體格天生就要比著凡人同類更強,又有煉體的秘術傳承,所以實力超群。至於『千仞肉可避魔物追捕』的偏方,也是祖上傳下來的。 在老太婆的『話』裡,提到『兄妹』,梁辛並未多想,只是『隨手』問了句:你的哥哥還在城中? 不料老太婆突然熱淚充盈,她的兄長,就是她的夫君,捨命阻擋爪牙的那個老頭子。梁辛不僅一愣,兄妹通婚,在中土是不倫之事,又難怪他們會有一個傻乎乎的兒子。可老太婆在說起此事的時候,神情再正常不過,顯然此間的風俗,並不覺得兄妹結親有什麼不妥。 梁辛不再去追究『兄妹』、『夫妻』的事情,又向老太婆問了另外一件事:先前娃娃們曾說,這裡的凡人無論多厲害,都沒有飛仙一說,梁辛想弄清楚,究竟是這個『沒有飛昇』,指的只是凡人,還是二樓凡人、一樓魔鬼都無法破道。 對『飛仙』二字,老太婆全沒概念,但祖上口口相傳提到過,古時征戰裡,曾有絕頂厲害的惡鬼遭遇天雷猛轟,繼而消失不見,不知去了哪裡……梁辛點了點頭,有這句就足夠了,不能飛昇的,只是二樓的凡人。 這個世界果然『偏心』得很了。 梁辛答應保護山坳,老太婆的精神也明顯放鬆了許多,乾巴巴的臉上也多出了幾分笑意,比劃著和他閒聊起來。 很快,小魔頭又一次面露驚訝,老太婆居然說,從內心而言,她根本不喜歡那些被她救出來的娃娃…… 老太婆說,這輩子運氣不錯,沒被裝進籃子、送到地下做肉羹; 老太婆說,她老了,沒多少年可活了,雖然身手不錯,但早就沒了雄心壯志。在城裡的時候,也談不上什麼希望、願望,就等著撒手閉眼的那一天了。 老太婆說,以前,她唯一的牽掛,就是自己的兒子,不過她也不太擔心,兒子是個憨子,卻也因禍得福,不會被凶魔看上,至少平安終老應該沒什麼問題。 老太婆說……她沒想到 她沒想到,一次暴*,一生隱忍的老頭子竟不肯再忍這最後一次。 老頭子憤然出手,老太婆又哪能坐視不理啊 她沒想到,不光城中有一群虎狼兵,魔物在城外竟還布下了厲害禁制。老頭子擊殺了數不清的爪牙,又憑著一人之力,擋下了眾多追兵,掩護他們逃走。 老太婆護著娃娃是因為老頭子的囑咐,可她最心疼的是自己的兒子,所以她讓兒子跑在最前頭,不料兒子卻一頭扎進了城外的禁制……她不知道啊,她也從未出過城,又哪會知道外面還有厲害佈置 老頭子的身體很好、傻兒子才到中年,老太婆一直以為,自己會先死,她沒想到呵,原來自己才是最後一個。 老太婆天性有些冷漠,除了自家的兒子之外,都不怎麼喜歡小孩子,嫌他們鬧、嫌他們煩、嫌他們動不動就哭,可外面的那些幾十個娃娃,是老頭子、兒子用命換回來的『東西』,就算她再怎麼討厭孩子,也捨不得不管他們、捨不得一走了之 只要山坳裡的娃娃們活著,她的兒子老公就沒死……老太婆說,逃亡的日子沒個頭,活到那天算那天,這次她得死在這群小東西前面。一定。 梁辛眼眶發酸。 你管他們是不是不倫,你管她是不是真心喜愛娃娃,他們救了人,他們就是好人,天大好人 神力遠遜、手段遠遜、心智遠遜,可又何嘗不是另一個魯執呵。 第四四六章 朔月之夜 第四四六章朔月之夜 巨獸『千仞』死而復生,從外表看不出什麼,但體內氣血虛弱、血脈流轉也不如死前那樣順暢,所以味道『減弱』了許多,老太婆擔心它還不足以掩蓋娃娃們身上的活人氣息,這才請梁辛留下來。 老太婆沒把自己的擔憂告訴娃娃們,說了也沒什麼用處,又何必讓他們跟著一起擔心害怕。 而後三天梁辛暫時辭別山坳,四下遊走,搜索周圍數千里境地,想要幫娃娃們再尋一頭『千仞』,梁辛不怕和地下的惡魔打上一場,但最好還是先找到巨獸,把小番子們置身事外,可世事就是如此,不想見時巨獸會自己跑到你眼前,想要找時卻偏偏又找不到了…… 三天時間轉眼而過,逢初一,是夜朔月 黃昏時分,梁辛獨立於山坳百里外的一塊巨岩上,負手遠眺,看著夕陽緩緩垂落。 他特意離得山坳遠了些。突破之後,他已經跳出規矩之外,只要他不願意,別人就無法發覺他的氣息,住在一樓的那些怪物也不例外,應該不會發現他。可世事無絕對,萬一千仞的肉有效果,怪物本來探查不到山坳,但因為發現了梁辛而暴露了那些娃娃,又會平添大把的麻煩。 平心而論,究竟能不能從容對付一樓的食人凶魔,梁辛也沒有太多把握,這種事總要見過面、打上幾次才好說。 今天是特殊之日,娃娃們也沒了平時的喧鬧,午飯過後就退入山洞,不敢再發出一點聲息。 小番子們都在山洞深處,只有『大阿姐』和老太婆兩個人,站在山洞入口,身上斜跨著一支梁辛從未見過的朱紅色長弓,神情警惕,戒備四周。 憑著梁辛的靈覺,山坳中的風吹草動全都落入心底,『看著』女娃子小大人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日薄西山,看似緩慢卻無可阻攔,該來的總是會來。終於,漂浮半空的那一抹餘暉,在猛地一亮、最後一次綻放之後就此消失不見,夜幕席捲開來,轉眼吞噬整座天空。 就在夜幕降臨的同時,一蓬蓬淬礪氣勢從遠處湧起,自下而上直衝蒼穹,一直升到千里高空,古怪氣勢又轟然散碎,化作無數團勁風,向著四下橫掃開去 也不過是個眨眨眼睛的功夫,原本安詳寧靜的甜美世界,就化作了幽冥鬼蜮。星光慘淡,狂風呼嘯,風中蘊著衝鼻腥臭,隱約可見一道道模糊身形藏匿其中,偶爾還會有尖銳笑聲,好像刀子似地從耳鼓一直扎進心裡。 山洞入口處,老太婆的臉上全無表情,眼皮低垂,根本都不向外面的天空去望上一眼。正日子到了,『千仞』肉有沒有用、梁辛會不會真正出手,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老太婆心裡只確定一事:死在前頭。 『大阿姐』的臉上也看不到恐懼的神色,朔月每逢三十天就會出現一次,屆時地下鬼物遨遊四方、獵殺城外活人,自從出逃後,這樣的情形她數不清見過了多少次,早已司空見慣。可是不久之後,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這一次和往時不一樣 空氣中的腥臭氣味越來越重,怪物的呼嘯始終縈繞在這方圓百里的範圍之內,還有幾團污風來回游弋不肯離去,似乎發現了什麼線索。又過了一陣,終於有一團污風掠過山坳,同時風中傳出一聲歡快呼嘯。 另外幾團污風接到同伴傳訊,就像在嗅到血腥氣味的鯊魚,陡然轉向,一起向著山坳疾飛過來。 對方速度奇快,眨眼就從高空逼近山坳入口,『大阿姐』的小臉驟然煞白,正想翻手取下背後長弓時,耳旁忽地傳來了一個還算熟悉的笑聲:「放心」 毫無徵兆之間,梁辛突兀現身。不是飛掠、不是縱躍,就彷彿從虛空中跳出來一樣,穩穩躍入衝在最前、正要衝入山坳的一團巫風中下個瞬間,偌大一團巫風在『彭』的悶聲中四散崩碎,一個赤**子七扭八歪地摔落在地,目光裡既有怨毒也有恐懼,死死盯住梁辛。 女子長髮,皮膚白皙長相美艷,身材凹凸有致,尤其一雙腿豐潤修長,當得『尤物』二字,可梁辛卻毫無惜香憐玉之心,走上前去雙手一錯,卡吧輕響,直接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自從『朔月開始』,梁辛的臉上就顯出了幾分驚訝……漫天腥風滾蕩,其中透出的氣息,他卻似曾相識。以前和這裡『一樓』的怪物打過交道。不是在中土,而是另外一次『飛昇』,仙界中,羅剎鬼。 小魔頭的體質特殊,五感尤其敏銳,對『氣息』尤其敏感,上次在仙界先後與輪迴雙鬼、五神變羅剎生死相搏,對它們的記憶異常深刻,現在又哪有認不出來的道理 剛剛被他擊斃的那個,看上去是個曼妙女子,梁辛卻篤定無疑,此物空有人相卻無人心,羅剎女。 惡鬼種類繁多,無一不是虐戾之物,羅剎這一族,即便在魔域中也能佔得一個『最』字,不是最殘忍、最兇猛,而是最自私、狡猾,見梁辛突至,於剎那間就狙殺它們一家之中實力最強的羅剎女,其他幾個不僅沒想著要報仇,反而驚呼一聲,滾蕩污風就想逃走。 梁辛已經殺了一個,又豈會就此放手,身形在夜空中閃了幾閃,就像一根鋒銳的錐子,每次寒芒綻放,必有一團污風被刺破,內中惡鬼骨斷筋折,慘死落地,無一例外都是羅剎,不過除了頭一個,其他的都是男鬼,身材強壯、烏皮紅鬃,綠眼獠牙……前後不到一次呼吸的功夫,來襲山坳的六頭羅剎便盡數喪生。 不過他們死前的慘叫,也遠遠傳出,播散於夜空之中。 對此梁辛無動於衷,這幾頭羅剎能找到山坳,便說明『千仞』的肉這次不好使了,遲早還會有其他惡鬼衝殺過來,有沒有慘叫都一樣。 幾個羅剎在梁辛面前全無還手之力,瞬間喪命,可實際上它們的實力都不差,單以戰力而論,為首的羅剎女還要稍強於山洞裡的老太婆,另外那些男鬼也僅僅略遜老太婆半分而已。 這樣的力量,已經能和普通的神仙相一戰了。如果不遇到賈添、霸王、老叔這些逆天人物,就憑著這一夥羅剎,足以橫掃中土。 造化使然、天意注定,諸般惡魔天生就只能修習佛家本領,因為體質與神法相剋,想要悟道也異常艱難,或許實力早就達到、甚至超過了嫦娥境,只因無『悟不到』,就無法飛昇,所以即便不曾飛昇的惡魔,實力也不容小覷。 此間妖魔,登天不以七步而計,修為超過中土大宗師、但還在苦苦修行無法破道的,有的是 夜空裡的風聲越來越響,羅剎臨死前的慘叫震顫蒼穹,也驚動了方圓千里內的同族,腥臭翻滾中,不斷有裹挾污風的羅剎鬼趕來…… 羅剎狡詐,同族相殘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彼此間全無信任可言,所以從不群居;而它們自身實力比起濕婆、大修羅這一類的魔物有差了許多,單獨存活不難,可一有爭鬥就會吃上大虧,由此,它們也不會單獨行事,大都以親緣為樞紐,結做小群,少則三兩隻,多也不會超過七八頭。 現在正趕來的羅剎也是如此,三五成群,東一簇西一夥,在山坳上空來回穿梭不停,但是敵人實力不明,它們誰也不肯先出手。 梁辛沒去理會天上的怪物,而是把先前殺掉的五頭羅剎歸攏到一起,仔細檢查它們的屍體,與仙界見過的羅剎不同,這幾具屍身上,差了一樣『東西』——紅色煞紋。 小活佛曾經說過,長了煞紋的羅剎,是經歷天劫、飛昇過的惡鬼,是稱赤涅羅剎。 剛死的那五隻都沒有煞紋,只是普通的惡鬼,並未掌握天道。從實力上也能看出來,『一家六口』的力量雖不小,但別說比起『五神變』,就是輪迴二鬼,也要比它們強得多…… 查驗過屍體,梁辛猛地大喝了一聲,身形再度躍起,輾轉之中,污風團團爆裂,幾十頭羅剎又被擊斃,這裡的造化都『偏向』惡鬼,可小魔頭早已跳到了規矩之外,即便現在已經換過了一副棋盤,他仍是那只隨心所欲的卒子,就憑這些欺軟怕硬的羅剎,誰也擋不住他的揮手一擊。 屍體辟里啪啦地摔到地上。無一例外,新死屍身上也不見煞紋。 此間羅剎,尚未破道…… 天上的羅剎鬼們乍遭突襲,一下子就炸了窩,看到小魔頭凶狠,誰也不顧同伴死活,只恨自己飛遁的法術不夠快,彷彿一群被石塊驚飛的蒼蠅,轟的一聲四散逃去。 而小魔頭在擊殺數十惡鬼,驗證它們都是不曾破道的普通羅剎後,又守回到山坳入口處,側頭想了想,忽然放開聲音,唱起歌來。牧民節慶時的調子,只不過歌詞被譯成了中土漢話,還是他在銅川開飯館時學來的。 躲在山洞裡的娃娃們應該都被那些惡鬼嚇壞了吧? 歌是唱給娃娃們聽的,不懂歌詞也沒關係。梁辛的嗓子不怎麼樣,卻勝在底氣了得,把牧民調子中那份開朗、喜慶之意唱得十足響亮 見污風襲來時,『大家姐』已經抱了必死之心,全沒想到梁辛竟真的擋下來、殺掉了眾多惡鬼,從容地好像在抻懶腰、打哈欠,現在他居然又唱起歌來……女娃子的臉色仍蒼白的很,嘴角卻輕輕抽了幾下,想笑。 就在笑紋才剛剛成形、還不及蕩漾開來的時候,大家姐忽然覺得週身一冷。一股陰寒、潮濕、甚至還略帶鹹腥的浩蕩妖威,從遠空席捲而至不久,呼呼的振翅聲響徹天地,無數頭巨鳥集結一處,幾乎遮擋住大半蒼穹,向著山坳突飛猛進。 巨鳥的速度奇快,『大家姐』在眨了幾次眼睛之後,就能清晰看出對方的模樣……面目醜陋神情猙獰,頭頂長角背生毒瘤,四肢短粗肋有雙翼,飛來的哪是什麼怪鳥,分明是一大群夜乞叉。 相比羅剎鬼,夜乞叉這種魔物智力稍差、天生的戰力也略有不如,但它們生性悍勇又團結無比,每一出動必成群結伙,動輒就是數千之眾 大群夜乞叉闖入山坳上空十里時,梁辛的歌才剛唱到一半。殺過羅剎,又見夜叉,倒也沒什麼奇怪,梁辛懶得多想,從他無意中擊斃千仞時就已經注定,這一次朔月,是貨真價實的殺戮之夜 歌聲仍在山坳中迴盪,梁辛卻已一飛沖天,直直殺入夜叉的大陣。 迎頭而上,隨著梁辛的逆沖,昏暗天空裡,突然現出了一條猙獰的血線,仿若判官以血為墨,一筆畫斷蒼穹 夜乞叉還有個名字,喚作『迅捷鬼』,足見其身展靈活速度驚人,但是在梁辛面前,它們又哪有躲避的餘地,小魔頭插入大群魔物陣中,甚至都不用出拳,單憑身體就足以碾殺面前的一切。凡是被他觸碰、哪怕只是擦上一點點油皮的夜叉,都會立刻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得粉身碎骨。梁辛沖的筆直,所以他在半空裡『畫』出的那道血線也筆直,當他週身一輕,徹底割裂對方陣勢的時候,第一頭被他撞碎的夜叉屍體,還尚未落地。 洞穿敵陣,梁辛掉轉回頭,從斜刺裡再次衝入夜叉大陣,去畫這血腥夜圖的第二筆、第三筆、第四筆……夜乞叉大亂、大怒,或發動神通或捨命撲擊,可是任憑它們使出生平所有的力氣,都沒法讓那支聽起來古里古怪的草原調子停頓一瞬。 歌聲不停,調子裡的歡快依舊…即便怒嘯、慘叫、振翅、破空、轟鳴,諸般亂響糾纏一起,震得大地都在簌簌發顫,也仍不能絲毫影響梁老三唱給娃娃們唱的歌 怪響連天,血肉翻飛,梁辛在大群的夜乞叉中橫衝直闖,所過之處血光暴現,但他身上卻乾淨得很,從頭髮稍到腳後跟,連一滴鮮血都不曾沾染 半空裡亂成了一團,數十里外一頭剛逃開不久的羅剎女,似乎找到了一個接近山坳的好機會,散去污風、收斂氣息,連法術都不敢去用,就靠著最最原始的身法,小心翼翼一路潛行。她嗅得出,不遠處的那個山洞裡,正飄出一陣陣香氣,即便漫天腥臭也遮掩不住人肉香氣。 潛行中,羅剎女的目光始終都注視著天上的惡戰,只要那個凶神惡煞般的人間小子稍一露出回防之意,她就會立刻逃走。惡戰不休,那個人殺的興起,似乎都忘了山坳中的同類。羅剎女又緊張又想笑,一杯茶的功夫,她就潛到山坳十里之外。這樣的距離,她只需再一竄就能直接扎進那座『人肉飄香』的山洞裡,可也就在此刻,她的眼前忽然一黑……什麼都沒了。 女鬼伏誅,她到死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她那些同伴卻瞧得一清二楚:待羅剎女接近山坳十里之境時,本來正在天上裡屠戮夜乞叉的小魔頭忽然轉身,向著她所在的方向跨出了一步。 人在半空,相距十餘里之遙,抬腿跨足僅止一步,落腳處不偏不倚,正踩在羅剎女的頭上 踩死一個比著大宗師還要更兇猛的羅剎,好像比著踩死一隻螞蟻,也沒什麼區別。 從一樓殺上來的魔物雖然兇猛,可還遠遠不夠梁辛打的,至少到現在為止還差得遠!梁辛忽然有些想念賈添了,突破、洗煉,全新的境界,連自己一時間都無法算清的龐大力量,可惜卻沒人能和自己一戰。 不能打的時候,天天被人追著打;現在能打了,眼前又沒了像樣的對手,這讓嗜武好戰的小魔頭無奈得很……梁辛沒再衝回去,暫時留在山坳附近,仍是負手而立。 他挺喜歡『負手』挺胸的這個架勢,自己覺得很氣派…… 第四四七章 做不了主 第四四七章做不了主 莫名之地,朔月之時,梁辛為了四十幾個小番子,挺身應戰地心魔物,這一仗打得足夠血腥,但也實在談不上激烈。小魔頭的實力堪稱逆天,且他有在規矩之外,此間『偏向』凶魔的天道對他毫無效果,就憑著那些還沒資格飛昇的怪物,根本沒資格做他的對手。 梁辛打得沒滋沒味,情不自禁就想到了賈添,歷數他認識的所有強者,除了困在小眼裡的義氣浮屠,也只剩下賈添才能和他暢快一戰吧 兄弟連心,就在梁辛念叨著賈添的時候,中土上的師兄卸甲兒,也嘟囔著同樣的名字,點起了三柱清香,片刻功夫,賈添借青煙化形,現身在霸王面前。 謝甲兒精神一振,先嘀咕了聲『真夠靈驗的』,隨即笑道:「修整得怎樣了?有沒精神一戰?你說地方,我去找你」 賈添的語氣裡,滿滿都是不耐煩:「不打,沒興趣,等著吧你要實在閒的難受……初秋已至,東來的潮汐即將成行,倒不妨逆流而上去巨島轉轉,那裡應該還有些殘存的神仙相,另外還有一個首領,夠你消遣一陣了。」 謝甲兒『哈』的一聲笑:「正有此意我估計著你現在還不想和我打,這次喚你出來,主要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說完,停頓片刻,謝甲兒又笑著勸道:「別總一個人悶著,出來轉轉,心思就平整了。」 畢生桀驁的霸王卸甲談笑風生,不是因為賈添強過他,只因他們是『同類』…… 賈添也笑了,毫不隱瞞道:「一入混沌之海,大眼就和我沒了聯繫,會讓我實力驟減,到時候你們要對付我,我可就傻眼了,不去不去,少來誑我」跟著,他把話鋒一轉,就此岔開話題:「梁辛的事情,你們有什麼想法?」 謝甲兒聳了聳肩膀:「沒法子的事情,想了也白想,能做的也就是派人返回『仙界』去找找看。」 「那個聾啞仙界?」賈添搖頭:「嘿,白費力氣懶得說話,走了。還有,沒事別總點香喊我,煩得很。」 聲音落下,青煙凝化的神情忽的散開了,謝甲兒哈哈一笑,也不當回事,伸腳踩滅香火,起身離開…… 差不多就在兩大中土強者『廢話』之際,那座聾啞仙界中雲霞猛震不休,不久之後,坤蝶天舟破空而出,平穩落地。天嬉笑掐起手訣,把自己送出飛舟,不料他才甫一落地,靈識遽然猛震,一隻靈元凝化的、神光燦燦的巨大金鐘兜頭照了下來 法術襲來時,還有一聲雷霆般的大吼傳來:「鍾、中」 小活佛呲牙咧嘴,翻轉手訣,指揮金鐘猛扣丑娃娃……天嬉笑生性謹慎,不管是不是安全之地,他都時刻警醒著、小心著,猝然遇襲中來不及辨別究竟是誰要打自己,護身法術頃刻發動,身形急閃遁入泥土,險而又險地躲過了小佛爺的『金鐘罩』。 小活佛一擊失手,卻也不急著追蹤,只是咧嘴大笑:「你跑不了」 果然,剛剛遁入土中的天嬉笑又灰頭土臉地回來了。不是他想出來……在他身上,正纏著一條凝淬烏光的長籐,把他拽了出來。 長春天就站在小活佛身後,指揮著長籐把丑娃娃摔倒了地上,一字眉微聳,顯得吊郎當的:「你接著跑啊?」 琅琊撅嘴說了句:「本來還想拿他試試天下人間的……」 不止他們三個,還有瓊環跨兩、屠子弦子等等,日饞妖人盡數在列 天嬉笑這才明白,他是被自己人偷襲了,愕然道:「搞什麼?」一邊說著掙了掙,長籐捆得卻愈發緊了,他掙不脫長春籐:「幹嘛抓我?」 妖女腳步輕盈,蹦蹦跳跳地來到他跟前:「你要跑,我們才抓的,我問你,你跑啥?」 長春天也跟著搭腔笑道:「是啊,你跑啥,做啥虧心事了?」 天嬉笑比誰都明白面前這伙子都是什麼人,想跟他們講道理還不如直接一頭撞死來得更乾脆些,當即苦笑道:「有什麼事情都能說得清,先把我放開來,反正我也逃不掉。」 琅琊笑靨如花:「那你說,是你先跑的,還是我們先抓的?」 「我先跑的」天嬉笑才不去逞這個強。 妖女瞪大眼睛,『咦』了一聲:「剛剛跟你開玩笑來著,明明是小活佛先動手偷襲的……難道你真做了什麼虧心事、對不起我們大伙的事?」 一來是不能動、二來就算能動也打不過,否則天嬉笑早就拿腦袋去撞妖女了…… 這個時候苗女瓊環開口,幾乎是磨著牙說:「廢話個爪子麼先把胳膊腿子打折了再說」 哥哥跨兩是那個謹慎的,怪笑著『勸』道:「先撅他兩條腿好了,龜兒的手還要掐訣用哩。」 天嬉笑大駭,大家都是自己人,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但要惹毛了這群妖人祖宗,吃上一大頓苦頭可不新鮮……丑娃娃的心思一向不錯,現在已經想到為啥他們會為難自己了,立刻大聲喊道:「返回中土之事,是老爹說不用告訴你們…我也做不了主,只有聽令的份。」 高深修士道心深重,斷滅凡情,所有被梁辛送到仙界避難的高手也盡數如此,夢寐以求的仙界不過是個聾啞境地,飛仙大夢就此夭折,他們的心境,比起那些在仙界為虐的遠古仙魔也不見得有太多區別。 只不過他們沒發狂罷了……因為還有個『無仙』,至少還為他們保留了一線希望;因為此間萬事都有霸王做主,他們不敢造次;也因為梁磨刀為了幫他們救他們,不知生了幾次死了幾回,拋開實力,單以心性而論,大家誰也不想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飛昇大夢渺茫,日饞也好、秦孑也罷,包括木老虎在內,所有人都心灰意懶了,至少在無仙甦醒之前,他們都不會提起精神去做什麼,中土的危難、與神仙相或者賈添的爭鬥,這些事情根本都不在他們心上。 當初梁辛把他們送過來的時候就曾明言:來日中土惡戰,他們參與與否,全憑自願。 這次老爹、霸王率領星陣和曲柳等人返回中土,乾脆都沒告訴旁人,連大小活佛都沒知會一聲,直接拉著天嬉笑就讓他去發動天舟,憑著老蝙蝠師徒的性子,這樣做也再正常不過。 日饞妖人沒跟著一起回去,倒還真不是他們不講義氣,是他們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 但是留在仙界的這些正邪修士,最近這一段平淡日子過下來,心裡早就憋悶得很了,倒恨不得找到個敵人大殺一場,死也好活也好,至少不用這麼希望渺茫的乾耗著,他們想打,但是不敢在仙界撒野……所以這次天嬉笑一回來,立刻就成了眾矢之的。 丑娃娃大聲辯解著,瓊環卻更加惱怒了,啐道:「做不了你妹的主你是副幫主,除了梁娃就你最大,你龜兒做不了主,哪個能做主」 天嬉笑想死的心都有了。 瓊環總算是義氣兒女,哪能真的痛打天嬉笑,罵過幾句也就算了,又氣呼呼地問道:「你龜兒又回來做爪子麼?」 梁辛的事情關乎重大,天嬉笑立刻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如實說出,免不了又是一番長篇大論,而事情曲折離奇,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在他剛說到一半的時候,長春天就揮手撤掉了籐子、 等天嬉笑說完,幾位魔主面面相覷。這些日子仙界風平浪靜,全無任何異常,絕不可能有人越界,何況梁辛要真到了此處,又哪能不來找他們。 琅琊的臉色,莫名其妙的蒼白了,輕輕走開幾步,雙臂抱膝坐了下來,尖尖的下頜墊在膝蓋上:「梁辛沒來,他不在這裡。」說完,她把螓首埋進了臂彎,再不肯抬頭了。 這個結果並不算意外,丑娃娃點了點頭:「知道了,我這便回去了,你們跟我一起還是留在……」 話還沒說完,天空忽的暗了下來,一層層紅雲突兀鋪滿蒼穹,乍一望去整座天空,仿若火海 火燒雲現,惡鬼越界的徵兆。 天嬉笑見狀略顯吃驚:「要趕快回去,將此事告知大魔君。」 可長春天卻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搖頭笑道:「不用你也先留下來吧,這麼多人在這裡,還怕一兩個越界的惡鬼麼?」 長春天本來想要搭乘天舟和丑娃娃一起去中土的,但是見到惡鬼越界的徵兆,他又改了主意……回中土是因為憋悶的難受,想要大大的打殺一場以求宣洩。既然如此,去中土去打神仙相,和留在仙界打惡鬼,又有什麼分別,又何必回去? 在場眾人幾乎都受過『草木邪術』,一身妖元不懼天道,且個個都是宗師,這一仗穩贏的。而更重要的:霸王立誓守護仙界,他玩忽職守跑到中土去,自己這些人替他擊殺了凶魔……這一來,謝甲兒就欠了他們一個人情。 以謝甲兒的性子,有恩必報,這個人情大大的值錢。 既能惡鬥洩憤,又讓霸王領到一個人情,這樣的算盤,長春天不僅要打,還要打得辟啪亂響 可要想做成這件事,最首要的條件就是天嬉笑不能回去,否則他回去、把謝甲兒又帶回來,什麼算盤都打不響了……—— 莫名之地,血腥之夜 鋪天蓋地而來的夜乞叉大軍,被梁辛一個人沖得七零八落亂成了一團,不過此物的性子最暴躁,一旦和敵人對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縱然明知不敵,也還要在糾纏下去,趁著梁辛離開的空子,幾頭大夜叉怪叫咆哮,重整隊列準備再次沖襲山坳; 而一群一夥的羅剎鬼比夜叉們要『務實』得多,它們早已看出下面那個背手唱歌的古怪小子,絕不是自己能夠對付的,但直到剛剛梁辛一步逾距踩死羅剎女後,它們才真正明白,遠不止『無法對付』那麼簡單,它們甚至連觀戰的資格都沒有 羅剎們早已退到距離山坳百十里之外,這樣的距離看似遙遠,可對方如果想殺,自己也還是沒有逃命的機會羅剎惜命,極少會做冒險之事,更不會為了看熱鬧去搭上自己的性命,此刻裹蕩污風,準備撤回地下去了。 不過,它們才剛想要散去的時候,其中一頭體型巨大,尤其強壯的羅剎忽然打出了一聲嘹亮的呼哨,伸手指向遠方的天際……一團烏雲正蠕動著、逼近著。 遁空飛天的法術大都會有自己的『威勢』,或劍華或神光或風雲滾滾,駕乘烏雲實在算不得稀奇,而正從天邊衝來的這一團烏雲,卻是濕的……彷彿一大團濕漉漉的頭髮糾纏在一起,偌大一片,看上去就讓人氣悶、噁心。 山坳中的滾滾惡戰,終於驚動了兇猛的魔物 最先發現『烏雲』的那頭羅剎,神情異常異常興奮,口中嗷嗷低嘯不停,詢問著同伴,是就此逃回去,還是冒險留下來再看一看? 可它喊了半晌,周圍全無任何回應,羅剎心中納悶,不等它回頭查探,耳邊就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這麼高興?」 不知何時梁辛已經來到身邊,和它並肩而立,正抻著脖子順著它手指的方向遠遠眺望。 其他的羅剎早都跑得不見蹤影了,只剩下這頭『傻子』還興高采烈地招呼著……『傻子』嚇了個三魂出竅,不敢逃跑更不敢反抗,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梁辛面前。 梁辛不看他,向著遠天裡那團烏雲張望一陣,又笑道:「濕婆麼,也不見得讓你這麼開心吧?」 梁辛見識有限,對惡魔道上的諸多怪物不怎麼瞭解,在今夜之前,他一共也只在仙界見過三頭羅剎鬼……可是莫忘了,那三頭赤涅羅剎之中,有兩頭掌握輪迴天道,它們不知被師兄殺了多少次,輪迴裡來回變換,幾乎把像樣的魔物都衍化了遍,夜乞叉、濕婆、大修羅這些『東西』盡在其中,個個都算得上小魔頭的老熟人。 那頭羅剎鬼搗蒜般的磕頭不休,乞求梁辛能留下他的性命,梁辛把目光收了回來,笑呵呵地看著他,也不說什麼。 羅剎被梁辛笑得心裡發毛,咬了咬牙,又連忙打著手勢,示意梁辛稍等片刻,跟著胸腹肌肉收緊,聳肩縮背作勢欲嘔,而後猛地一抻頸子,從口中吐出一枚彷彿雞蛋黃似的珠子,托在手中,畢恭畢敬地舉到梁辛眼前。 跟著羅剎又想起一件事,忙不迭伸手從自己身上扯下一把長鬃,小心地把珠子上粘連的胃液、口水擦乾淨,再度把珠子高舉而起,遞送了上去。 這倒讓梁辛有些好奇了,伸手接過珠子。 第四四八章 真正凶魔 第四四八章真正凶魔 觸手冰涼,梁辛馬上察覺,珠子裡正有一道生命原力在緩緩流轉,『氣質』上與面前這頭羅剎一般無二。小魔頭有些不明所以,乾脆伸手抓起羅剎,另只手托著珠子,返身回到山坳中,去向老太婆請教。 此時,天邊烏雲蠕動著,漸漸接近,大群的夜乞叉雖然重整了隊列,但是見到濕婆『駕臨』,它們也不敢造次,暫停攻勢、振顫著雙翼退到一旁。剛剛煉獄般的戰場,難得之極地迎來片刻清靜…… 梁辛手中的珠子,老太婆沒見過,但聽說過:羅剎魂丸。此物只有一個用途:效忠。掌握了魂丸就能若把羅剎的性命握在了手中,生殺予奪,對方全無反抗餘地。 那頭羅剎臉上始終維持著一個醜陋笑容,它的體型巨大,比著梁辛足足高出兩頭有餘,在落地後卻一直躬著身,塌著腰,絕不肯高過『主人』分毫。 收個羅剎鬼做奴隸?梁辛無所謂的,要是羅剎女或許他還會猶豫下……不過,就在他想要伸手捏死怪物的時候,老太婆卻拉住了他。 老太婆沒太多心機,可畢竟活了百多年,眼光也還算不錯,短短幾天接觸下來,早已明白梁辛不是此間人物,遲早他會探索『一樓』,身邊有個忠心耿耿的羅剎鬼做奴隸、嚮導,事半功倍。 而且這頭大羅剎實力還不錯,身強體壯不說,就在濕婆現身時,一群羅剎鬼中它是第一個發現的,足見其強於同類。 隨著老太婆的比劃,羅剎鬼不停點頭,時不時也比劃著『插口』,把忠肝義膽全都寫在了臉上,梁辛也乾脆的很,翻手握住珠子,心念流轉中,珠子裡那一縷羅剎生機被他融入體內。 從此,這頭強壯羅剎與梁辛同命共生,主人若死他也會魂飛魄散,對梁辛的命令,他也全無一絲反抗餘地 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羅剎鬼咕咚一聲又跪在地上,滿臉歡喜,重重磕頭,好像能服侍梁辛本就是他畢生宏願似的,磕頭同時,抽空伸手指著自己,連聲道:「凸凸」 梁辛問:「你叫兔?」 羅剎凸認真點頭。 梁辛笑了,他和梁一二不是血緣親屬,不過名份上也總算是一家人,他們姓梁的這一脈天生就和妖魔鬼怪有緣,當年梁一二收了個小鬼為奴,今天自己又收下了個羅剎做僕。 其他的羅剎們早都逃散了,可半空裡還聚集著大群的夜乞叉,山坳中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它們眼中,眼看著『堂堂魔物』竟拜奉一個人間小子為主,夜乞叉怒不可遏,紛紛發出淒厲長嗥,怒罵羅剎『凸』。 羅剎凸毫不示弱,撐開身形盡展妖威,站在山坳中也對著夜乞叉破口大罵,憑一人之力舌戰大群夜叉,罵架途中還不忘照顧主人,時不時回過頭對著梁辛點頭哈腰地諂笑幾下…… 煩亂中,『濕漉漉地烏雲』已經靠近上來,在山坳上空十里處停住前進勢頭,而後一聲冷冰冰的咳嗽從雲中響起,夜乞叉立刻收聲,羅剎凸則不管那套,繼續挺胸大罵,不過腳步卻在悄然錯動,躲到了梁辛身後。 直到梁辛揮手,羅剎凸才閉上嘴巴,又躬身塌腰,努力讓自己矮過主人…… 烏雲懸浮高空凝滯不動,雲下的空氣卻連連顫抖起來,片刻之後,一個穿紅掛皂、只能用五彩斑斕形容的侏儒現身。身高不過三尺,身體瘦弱得不盈一握,頂著一顆極大的頭顱,銅盆大小的臉龐,五官卻擠在一起,占『地』尚不如娃娃的掌心大,更顯眼的則是侏儒頭上青絲如瀑,倒懸而起,直直連入烏雲之中。 濕婆是『神奇之物』,並非**所生,而是與山天大獸一般承天造化,只不過大畜長於山內,它們生在海中。在惡魔道中,濕婆地位頗高,但它們不懂法術,不修身體,窮其一生它們只煉化一樣本領:頭髮。 濕婆沒有群族、沒有親屬,從生到死都孑然一身,不過只要修為到了,一根頭髮就是它們的一個『分身』,每一個分身也會長出一頭濃髮……由此,一個濕婆,既是一人,也是一群。趕來山坳的濕婆也不例外,在她頭頂上的烏雲中,正藏著千萬個分身,而這一片烏雲,乾脆就是眾多分身以鬼發織就而成的。 現身的濕婆並不去看梁辛,大頭僵硬轉動,望向了退到一旁的夜乞叉,頭一轉,頭頂的烏雲也隨之緩緩旋轉。夜叉首領立刻振翅上前,『鬼話連篇』把先前惡戰情形盡數呈報。 來了又不打,梁辛哪有耐心等他們廢話,正琢磨著一步登天去扯碎那一大團噁心的頭髮,不料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歌聲 調子熟悉,正是梁辛不久前為了安慰小娃們唱的牧民喜歌,梁磨刀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知道,現在唱歌的居然是羅剎凸。尤其讓人驚訝的是,這個『凸』長得愚蠢醜陋,記性卻好得嚇人,這首調子他只聽過一遍,現在唱出來竟分毫不差,歌詞發音他一字不解,可硬是能重複出來。 羅剎凸不知道這首歌得意思,還道是凡人間的戰歌,眼看著又要開打,立刻拉起嗓子給主人打氣……好僕人,這點眼力價是必須有的。 梁辛啼笑皆非,天上的濕婆則勃然大怒,隨手把正向他『稟報軍情』的夜叉摑飛,口中發出一聲夜梟般的嘶鳴,細小的脖頸向下猛地一摔,那片瀰漫百里的鬼發烏雲向著山坳猛撲而下。 烏雲中交雜著無數分身的戾笑,沒有人比它們自己更清楚,這一團烏雲會有什麼樣的威力,說它天崩地裂或許誇張,但所過之處『海枯石爛』卻絕不過分,上一次濕婆發怒,還是七百年前,也是這樣一甩『長髮』,一千多頭犯上夜叉盡化枯骨。 濕漉漉的烏雲,濕漉漉的頭髮,撲湧而至,哪管什麼山坳、人命,只要它覆蓋之處,一切都會化作塵埃碎屑,梁辛卻站著不動,直到那『第一縷』頭髮攻到身前,他才驀地伸手一抓,繼而跨步,瞬息千里 小魔頭突兀消失在山坳,而老太婆、大阿姐、羅剎凸等人眼前也隨之一亮……離開的不止梁辛,還有那一團黑壓壓的頭髮或者說,梁辛扯著濕婆的頭髮、發動身法,把它遠遠地掄了開去。 濕婆玩全來不及反應,就覺得髮根撕扯劇痛,一股自己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正把自己掄起來,狠狠地甩向千里外的堅硬山巖 就算時光輪轉,讓正在發生的事情重演十遍,濕婆也仍還不敢相信,它以發為法器,烏雲就是頭髮,這是不會錯的,可這滿頭鬼發經過千年的錘煉,看似有形實則無質,是頭髮,也是靈元、是法術,任誰都會觸手成煙,就算是大羅金仙,也絕不可能抓住自己頭髮。除了濕婆自己,它的頭髮不會被任何人抓到手裡,這是『規矩』,這是『法令』,這是自己這一族能成為惡魔世界強者的關鍵啊。 更何況,頭髮就是它們的法力所在,不管是誰只要一碰到,就會立即倒斃。濕婆歇斯底里的尖叫,卻絲毫改變不了被掄起狠砸的勢子。 濕婆不知道,它的規矩,早就不再是小魔頭的規矩了。在梁辛眼中,頭髮就是頭髮,只要是頭髮他就能薅、能扯。 濕婆倉皇、無措、不敢置信,但是心裡卻並不算太害怕,它的身體天生堅硬,就算被甩到地上,最多也就是砸踏一座大山、砸出一盞平湖,只會讓山崩地裂,它自己不會有事。 在它啟程時,大修羅也告動身,就這樣被摔上幾次,雖然狼狽卻不足以致命,只要再堅持片刻,等來大修羅,敵人再強也不用擔心了。 直到他落地之時,濕婆才猛然發現,哪還有被摔上幾次的機會,僅這一次,它就會骨斷筋折,變成一灘肉泥 山石地面都不如它身體結實,但真正要命的,是沿著頭髮穿梭過來的可怕力量這股力量實在太大了。這便彷彿,從三尺高的地方摔進水裡,任誰都安然無恙,可要是從千丈高空落水,就只剩死路一條。 下貫的力量大到無以抗拒,濕婆的碎骨爛肉,足足迸濺出數十里開外…… 人影一閃,梁辛又回到山坳中,羅剎凸先驚後喜,急忙扯開嗓子,把剛才停下來的喜歌又續上了。 就在歌聲重新響起的剎那,一道紅色光芒突兀出現,從視線盡頭直撲千里擊殺夜乞叉時,梁辛曾在天空劃出一道道血線,而此刻浮現於夜空中的,卻是一條河,貨真價實的血河。 大修羅。 天掛血河,魔焰昭彰,凶威瀰漫天地跟在梁辛身後的羅剎凸嗓子忽的乾澀了,受強勢重壓,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山坳中的老太婆也悶哼了半晌,竟無法再站穩,雙腿一軟摔倒在地;倒是大阿姐,修為淺薄,反倒不受影響,急忙伸手去攙扶婆婆。梁辛卻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大修羅的實力應該很不錯,可它再強也在『規矩』之內,又怎麼可能是梁辛的對手 梁辛甚至都沒抬頭去看天空裡的血河,而是微微皺著眉頭,有些走神了。羅剎、夜叉、濕婆、修羅,諸般魔物輪番登場,一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從這些怪物身上也可見一斑。 無一例外,全是魔物……梁辛總算想到了些正經事,又略略尋思片刻之後,伸手喚過羅剎凸,正想比劃著向他詢問一件事,懸於半空的血河突然滾盪開來,血腥氣滾滾播散,大修羅的狂妄笑聲也同時響起,凶魔神通已經準備妥當,堪堪就要發動 小魔頭滿臉不耐,斥罵了一聲『滾』,身形一躍而起並未撲向空中血河,而是一步跨到百里之外,雙手大張,做了個熊抱。他抱住了一座山。 山大,人小,與其說是抱住一座山,倒不如說他把自己扒在了山巖上,可他的姿勢、模樣、甚至神情,都是去『抱山』,繼而小魔頭擰腰、轉身、雙手高舉過頂,將『懷中大山』向著血河猛砸而去 山仍在原地,巋然不動,梁辛是虛擲,但冥冥之中卻炸起浩蕩巨響、空氣裡蕩起滾滾風雷,而那道血河,被他一『砸』,竟也向一條遭遇重創的大蛇般,驀地倒摔開去,暴退數十里。 大修羅的笑聲戛然而止而真正讓觀戰的眾多魔物幾乎瞪裂眼眶的是:在梁辛『擲山』後,一陣清風掠過,那座被他抱過的輕輕山崗,發出彭的一聲輕響,就此化作齏粉,隨風飄散而去,轉眼消失不見。 山未動,但此山所有的生機、所以的氣勢,都被梁辛拿了去、投了去 梁辛砸出去的不是山,而是山之勢。 山勢不再,山也就此粉碎 這一擊,還是他從賈添飼養在猴兒谷周圍的那群人形大畜『學』來的,但威力要猛烈得多,那些大畜引山勢而攻,不等山勢枯竭他們自己就先累死了;可小魔頭只一伸手,就奪下了整整一座山峰。 一個『學』字,說著容易,做起來難若登天,聲勢天成,哪能說借就借,至少在突破前他不行,但是在全新的境界裡,小魔頭不再受『規矩』束縛,世間萬物任他取用,大山之勢也不例外 一山轟下,血河亂晃,而梁辛又跨出百里,第二聲『滾』字喝罵中,又一道山崗大勢轟砸而去,跟著,第三座山、第四座、第五座…十步之後,空中的修羅血河徹底被轟散,而千里之內,除了小番子們棲身的那道小小山坳附近,就再無一座雄峰。 血河破修羅歿,屍身散碎四處,只有一聲嘶啞的慘叫還在夜空中迴盪不休。 『夷平千里』的一戰,不過三兩個呼吸之間。 梁辛又回到了山坳中。 咕咚一聲,羅剎凸再度跪倒,用力磕頭……這次磕頭完全是由心而發,羅剎鬼也實在想不到其他方式,來宣洩自己的恐懼了。它先前就知道梁辛厲害,但從未想過他竟厲害到這種程度。 剛剛慘死的大修羅,是此間有名的凶物,實力卓絕,在羅剎凸想來,小魔頭就算能贏,至少也要和對方狠狠打上一陣,哪想到,場面天崩地裂,過程也快得驚人,它還沒活過神來大修羅就已經死了。 大修羅一死,聚攏在山坳周圍的眾多魔物也轟然散去,就連生性悍勇、拿拚命當遊戲的夜乞叉也逃了,威風了無數年頭的怪物們,現在也終於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凶魔 第四四九章 保命大咒 第四四九章保命大咒 梁辛不去理會那些逃散的怪物,拉起羅剎凸,帶著它來到一具先前被擊斃的羅剎屍體跟前。 梁辛伸手,蘸著鮮血,在那具屍體的頸下,畫了五顆佛珠樣的圓環,跟著抬頭望向羅剎凸,目光裡帶了些詢問之意。後者立刻點頭,雖然還不明白主人究竟想知道什麼,但是這五顆頸下佛珠紋路,代表的意思它再明白不過:天眼,天耳,宿命,他心,神足,一顆『珠子』就是一路佛家大神通,五珠俱在,便是修成五神變的絕世強者。 見羅剎凸認得這個紋飾,梁辛精神一振,繼續比劃著問了起來……他要問的事情再簡單不過:這個世界上,是否曾有過一個修成五神變的小個子羅剎? 羅剎凸腦筋不錯,很快就弄清楚了梁辛的意思,醜臉上滿是驚奇,愣愣地點了點頭,跟著又打出幾個手勢,告訴主人,以前這裡的確有過一個『五神變』小羅剎,不過後來它悟出天道,渡劫飛昇了,而後又連聲說道:「苦煮、苦煮。」 從此間飛昇去的、那個五神變小羅剎,名字喚作『苦煮』 梁辛生怕事有巧合,繼續比劃著問對方,在『五神變』飛昇前幾個月,是否還有一對羅剎也飛昇了。 羅剎凸篤定點頭,同時它神情更驚訝了,全不明白梁辛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正想大著膽子去問問主人,不料眼前突然玄光亂晃,梁辛週身都湧出七彩流光,眼珠子更亮的嚇人。 羅剎被嚇了一跳,梁辛卻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來,他終於弄明白了,自己究竟落在了哪裡……十界之中,除了仙界之外,唯一沒有被魯執修改過格局的惡鬼世界 只要是十界之內,坤蝶天舟就能到達,自己就還有回去的希望,狂喜之下梁辛精力外露,又變回了那隻大號的人形琉璃燈。 按照賈添的估計,梁辛不可能落在十界之內,不過他自己也說,劫數之中接連幾次突變,每一次都會影響接引……要是沒有那些突變,梁辛說不定也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但是雙劫合一、墨劍爆發、賈添發狂,一次次干擾涅槃,最終把小魔頭送到了惡鬼世界。 賈添先入為主,一直以來都以為梁辛會被送到『池塘之外』,再加上劫數被*擾,梁辛去哪裡就更不得而知了,卻沒想到就因為這些干擾,梁辛竟沒能離開『池塘』,他還在十界之內。 就在梁辛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的時候,天邊曙光初透,朔月已過,一夜血腥也終於告一段落。 梁辛還有些擔心,剛剛那一夜的惡鬥,只怕已經徹底觸怒了整座惡魔世界,地下的惡魔僅只是討厭、而不是懼怕日月之光,狂怒之下多半會在白天出襲。對此他自己倒無所謂,但山坳裡的老小土著可經不起惡鬼衝擊。 羅剎凸自有就在爾虞我詐的環境裡長大,很有些察言觀色的本事,一看梁辛的神情就明白了他的擔心,當即比劃連連,示意他全不用擔心。一樓中的惡魔眾多,但完全是一盤散沙,魔物性子又都帶了幾分自私。沒有梁辛的時候,它們追蹤『逃犯』異常精神;朔月時小魔頭揚威,其他那些厲害魔物雖不會就此臣服,但多半不會再主動來惹這個麻煩。 那些小番子們,不敢說就此安全了,可至少不會比以前更危險,總之,他們換個地方,之後一切照舊,該啃千仞啃千仞、該躲朔月躲朔月,以前怎麼做,以後繼續怎麼做也就是了。 梁辛還有些不放心,隨後十幾天裡,都守在小番子們身邊,幫他們一起搬家、狩獵千仞,事情也正如羅剎凸所言,朔月之後一切又歸於平靜,『二樓』上處處祥和,全不見魔物蹤跡,沒有凶魔來追捕『逃犯』,更沒有強者來替濕婆、修羅報仇…… 直到娃娃們又抓到、活啃過一次『千仞』之後,老太婆主動找到了梁辛,示意他不用再擔心,逕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好了。 『說』完,也不等梁辛回應,老太婆就對娃娃們呼哨了一聲,四十多個小番子全都圍攏上來,屈膝跪倒在地向梁辛磕頭致謝。朔月之戰,本來就是梁辛惹來的,現在哪肯受他們的謝禮,趕忙把他們一一扶起,笑呵呵地對羅剎鬼一招手,後者會意,立刻開口唱歌,喜慶調子,分別在即大家誰也不用難過。 老太婆也在笑著,又問起他的行程打算,梁辛這些天早就想好了,指望著天嬉笑主動飛過來不太可能,他得找人給『仙界』的同伴傳個『口訊』。 從惡魔世界去仙界的唯一辦法,就是『飛昇』,梁辛打算去往一樓,讓羅剎凸帶著自己去找那些突破在即、可能會飛昇的厲害惡鬼。 羅剎凸也是第一次聽梁辛說起,他們要深入地下去找那些『大宗師』,當即比劃著,一副大包大攬的神情,示意主人放心,找人的事情就包在它身上。 臨別之際,免不了又是一通叮囑,羅剎凸明白主人心意,特意給老太婆留下了一件傳訊用的鈴鐺,遇到危機時發動此物,就算梁辛主僕人在一樓也能得到訊息、立即趕來。羅剎傳下鈴鐺的用法,一切都安排妥當後,兩人就此啟程。 雙層世界,其間有諸多『通路』相連,羅剎凸輕車熟路,很快找到其中一條,一路向下,全不費周章,不長的功夫,兩人就已經置身『一樓』。 一上、一下兩重乾坤,凡人界的地殼,就是惡魔界的『蒼穹』,兩個世界如雙圓相抱,同心但並無交集,中間相隔大片虛空…… 讓梁辛大感意外的是,真正的惡魔世界,和他想像得天差地別在他以為,惡魔世界應該是窮山惡水、白骨遍地、泥沼腥臭才對,料這裡竟是一片瓊瑤之地,目光所及,處處都是瓊花玉樹,模樣古怪但色彩艷麗的小鳥翻飛穿梭,比著『樓上』的景色還要更美的多,這裡沒有日月星辰,但山水盈盈、花草盈盈,都透出些彩色光華,把一切都迷離、恍惚,仿若夢境、仿若仙境。 羅剎凸面色得意,放滿了速度,給梁辛指點著週遭的景色,也不嫌麻煩,雙手比劃個不停。梁辛是天生的好奇性子,到了惡鬼界,又哪能不好好逛一逛,由好奴才帶著,著實遊玩了一陣,其間也遇到過不少惡鬼,這些魔物一見活人,無一例外立刻發威,不過大多數都不用梁辛動手,羅剎凸就搶先一步出手打發了,個別有幾頭兇猛的,也擋不下梁辛隨意一拳。 此間惡魔,實力了得,但也沒強到隨便拉出一個都是大宗師的程度,遊覽一陣,再加上羅剎凸盡心介紹,梁辛也就明白了,魔物實力參差不齊,大抵能分作三等,下等老弱實力不濟,就算有天道偏向,它們也不敢去二樓撒野;中等魔物修煉小成,常常會趁著朔月上去透口氣;另外還有些高深怪物,對一樓二樓都已失去興趣,專心修煉以求舞蹈飛昇。 不用說,梁辛要找的,就是那些道行最高的怪物。 惡魔天地,是十屆中魯執唯一沒去過、未修改的天地,小魔頭打從心底對魯執有一份敬佩,如果有機會幫他完成遺願,梁辛必會竭盡全力,可修改格局這種事情他全不摸門,根本不知該怎麼做,倒是應付之後的天罰他經驗十足…… 羅剎凸盡職盡責,一邊領著梁辛四處玩耍,一邊就近去踢厲害魔物的『道場』,它倒也真夠實在,領著梁辛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一處勢力龐大的夜乞叉巢穴,算上老小這個巢穴中足足棲息了數萬頭夜叉,其中的五個首領,都是一樓的著名凶怪物,每一個都比著梁辛在朔月時殺掉的那頭大修羅更強。 到了地方,小魔頭想都不想,先『抱』起週遭的群山砸進巢穴,而後護著羅剎凸,也不施展逾距,就那麼一步一步地打進去無數夜乞叉上下翻飛,分不清是它們自己疾飛猛衝還是被梁辛砸飛的;慘叫和怒嘯聲交織到一起,震徹數百里又是轟轟離烈的一戰,可梁辛現身到打趴下最後一個首領,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兩三個時辰的光景。 打完一仗,巢穴之內哀號連天,到處都是血漿殘屍。這裡的夜叉太多,一時之間也殺不乾淨,還有不少怪物戰力猶存,卻再不敢撲擊了,只是氣喘吁吁地散開一旁,神情驚恐,目光散亂而絕望。縱然人多勢眾又有什麼用?數千夜叉集結一起轟出的神通,連對方的一根頭髮都傷不到,而對方隨便一擊,就會有大群惡魔慘死。 而從始至終,梁辛揮手殺『人』,害了數不清的性命,他仍乾乾淨淨,週身上下連一滴血跡都不曾沾染。倒是羅剎凸,身上潑滿血漿,還在絲絲冒著熱氣。 縱然夜叉天生悍勇,此刻也完全絕望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上的戰鬥,面前的梁辛在他們眼中,無疑就是一尊佛,絕無法戰勝的佛 五大夜乞叉首領也都還活著,梁辛還指望他們『飛昇傳話』,自然不能一殺了之,不過他們幾個有的翅膀撕裂,有的胸口塌陷,全都身負重傷,亂七八糟的摔在一處。打過之後,梁辛負手站到了一旁,被濺了一身血的羅剎凸精神抖擻地走出來,按照梁辛事先的吩咐,用鬼話對五個夜叉首領道:「我家尊主這次上門,有兩件事,認真聽好噠噠第一件事,從今日起,再不許以凡人為食。第二件事,有朝一**們悟出大道、破戒飛昇去往仙界,等到了地方噠噠,還會殺劫降臨,要想保命,記得大吼一聲:梁辛在惡魔世界』『噠噠』兩字,是惡魔鬼話的習慣,一般都加在句子末尾,沒什麼實際意義,只是助詞,依語氣不同來表示各種情緒,類似漢話中的『啊、呀、嘿』。 最後這一句,是標準的漢話發音,在惡鬼們聽來,倒還真想一句『保命大咒』。在五個夜叉首領把『咒語』記住、重複無誤後,梁辛轉身就走,從始至終他一個字沒說,『悶』得驚天動地,羅剎凸還不依不饒,一邊矮著身子跟在梁辛身後,一邊回頭對著夜叉們大放狠話…… 離開夜叉巢穴,梁辛也不歇息,讓羅剎凸領著自己再去下一家,打倒強大魔物後,交代下『兩件事』,說完就走,跟著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 七天之後,梁辛突然又回到了最初過去的夜叉巢穴,仍是二話不說進門就打,而這一次出手比著上次更加狠辣,甚至連『飛昇傳話』都不顧,把五大首領中的兩個直接擊斃 打殺了好一陣子,梁辛才罷手,夜乞叉的大頭領又驚又怒又無奈,咬著牙斥問羅剎凸:「為何回來大開殺戒?」 羅剎凸應道:「今天我家尊主去了趟上面的人間大城,得知這幾天裡還有凡人被送下來做佳餚。」 夜乞叉憤而搖頭:「不是我們,這幾天裡我們從未碰過人肉噠噠。」 羅剎凸撇嘴,對它搖了搖頭:「我們不管,只要還有魔家食人噠噠,尊主就會找你們算賬,想我們別再回來,除非再無凡人被吃。這件事你們也得多費些心思、多費些力氣」說完,馬上又換上一臉諂笑,引著梁辛離開了。 盯著兩人背影,夜叉的大首領把牙齒咬得卡卡響,全身緊繃著,可最終它還是頹然坐倒,喚過手下,令道:「傳話給外面的各族,最近這段時日,誰…誰也別再食人了」 打過了夜乞叉,梁辛毫不嫌麻煩,又把七天來『拜訪』過那些魔物,重新又一一登門,放手打殺,最後還是留下的話都一樣『要想我們不再來,除非再無凡人遇害。』 人肉爽口,是魔物眼中的美味珍饈,每天不知有多少魔物都會去吃上一頓,梁辛哪有精力去一一懲戒兇手,也只有眼下這個法子最直接、有效。 你沒吃人,但只要有人被吃,你就會受到連累……因為小魔頭的橫空出世,此間的厲害凶物突然發現,自己的性命福祉,竟和以前眼中牲口一樣的凡人,牽扯到一起了。 十幾天裡,小魔頭兩次登門,手段狠辣攻殺無情,讓它們吃足了苦頭,也正經鎮住了它們。要知道,能被梁辛選中、打殺的這些,莫不是此間『德高望重』、最有望飛昇的魔物,無論勢力還是影響,都頗為了得,這些大魔生怕梁辛會第三次上門,也都和夜叉首領一樣,傳諭千里,不許別的魔物再去吃人。 梁辛則繼續忙活著自己的事情,一家一家的找上門去……一個月之後,小魔頭的凶名在惡魔世界也遠播開來,現在再有魔物遇到他立刻就會轉頭逃走,哪還敢去再惹麻煩。梁辛也犯不著去追殺,這是整整的一個世界,梁辛在這裡橫行霸道,但也休想殺光所有怪物。 小魔頭戰無不勝,幾乎成了惡鬼中的惡鬼,羅剎凸僕以主貴,威風異常,樂得合不攏嘴,梁辛卻越打越不開心。被他擊敗的魔物,實力都堪稱了得,但就飛昇而論,似乎還差了不少,比起輪迴雙鬼也還要差上一大截,要指望著他們『飛昇傳訊』,運氣好的話,等上三五百年再說吧。 又過了半個月,找到的魔物越來越不濟,梁辛甚至都有些懶得去留『保命咒』了,就算他對惡魔的修煉一竅不通,也能看出面前的對手根本沒機會飛昇。 見梁辛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羅剎凸也急得不行,好奴才為主人分憂責無旁貸,乾脆暫時停下『踢館』,把梁辛安頓妥當,他一個人跑出去打探,到底哪裡還有真正的厲害魔物…… 直到大半個月後,羅剎凸才回來,滿臉都是喜色,梁辛精神一振:「找到了?」 羅剎凸與梁辛共處了兩個多月,已經學會了些漢話,可以和梁辛簡單交流了,認真點頭道:「西坑隱,夜乞叉,真正厲害噠噠」 羅剎凸學了漢話,但還給自己保留下了『噠噠』…… 梁辛大喜:「哪還費什麼話,快帶我去…走啊噠噠」 第四五零章 只撕翅膀 第四五零章只撕翅膀 西坑,惡魔世界中的一座深淵,亙古便有。 惡魔世界雖然靜謐美麗,但也有地震、海嘯、火山等等諸多天災,不過無論什麼天災,都不會對『西坑』產生絲毫影響,萬萬年裡,那座地窟巋然不動,仿若開天神獸的大口,靜靜張開、靜靜等待。 深淵無量,沒人知道它通往何處,從太古時就有惡魔高手進入其間,想要探尋它的根底,不過下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回來。久而久之,西坑被認作不祥之地,凶魔絕足、惡鬼遠避,所在方圓數百里範圍內漸漸荒蕪,早就成了不毛之地。 去時路上,羅剎凸操著生澀的漢話,口中『噠噠』不休,給梁辛解釋著『西坑』的由來,本來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情,但它漢話不靈,一邊說,一邊翻著眼皮現想詞,足足叨咕了好一會,才算把事情講清楚,值得一提的是,從頭到尾,羅剎凸硬是沒加一個手勢去輔助,好家奴是鐵了心要盡快學成主人的漢話了。 梁辛隨口追問了句:「西面有個坑,那東面呢?是不是也得有個坑?」聽上去,西坑倒有些『中土靈穴』的味道,大小眼對稱,兩個坑才對…… 羅剎凸滿眼的莫名其妙:「就一坑,在西面,別的地方沒有。」 梁辛呵呵一笑,沒再追究,靈穴也好、深淵也罷,他都沒太多興趣,他最關心的是隱居於西坑的夜乞叉,到底是不是個真正強者,夠不夠資格引劫飛昇。 對此羅剎凸滿臉篤定,認真點頭:「夜叉兇猛,撼天本領能上九天攬、攬……」 「月」梁辛實在見不得它那副絞盡腦汁的痛苦樣。 羅剎凸歡喜得緊:「對能上九天攬月,能下五洋捉…捉…」『捉』著『捉』著,它又開始翻眼皮,死活想不起來到底該『捉』點啥。 「鱉」小魔頭啼笑皆非:「憑你這漢話,就別急著拽詞兒了。」笑了幾聲,他又把話題拉轉回來:「如你所說,西坑隱這麼厲害,你以前竟不知道?」 羅剎凸略顯尷尬:「這個夜叉是隱士,名氣很不濃,好長久的一番打聽,才有了消息……」 魔性自私,這個世界裡最不缺的就是趨炎附勢之徒,以前羅剎凸不過是個小腳色,見識淺薄,身邊的熟『人』圈子也一樣登不上『檯面』,但是現在梁辛的名頭如日中天,它也僕憑主貴,這次出去替主人尋找像樣的高手,有數不清的魔物都主動靠上來幫忙,幾經輾轉,果然被他找到了一個『西坑隱』。 羅剎凸囉哩囉嗦,解釋著事情的經過,梁磨刀也就漫不經心的聽著,忽然間,他遠遠播散出去的護身靈覺接連震顫,小魔頭不禁皺了下眉頭。羅剎凸並未發覺主人的神情有異,在說過『西坑隱』的消息來源之後,又伸手指向前方:「再直行三十里,便是西坑了。」 聲音剛落,突地一陣冷哼傳來,三頭夜叉聯袂於千丈外現身,擋住了主僕兩人的去路。 三個夜叉強壯足矣、凶威也著實了得,可模樣卻著實有些狼狽,或少了一隻翅膀,或頭上的肉瘤被打扁,身上都帶了不輕的傷。再看他們的長相……居然是熟人:梁辛下到『一樓』之後,挑翻得的第一家夜叉巢穴,倖存的那個三個夜乞叉首領。 羅剎凸也大為不解,不明白這三個夜叉怎麼會在這裡,當即搶出幾步,擺上一副忠心護主的架勢,正想開口叱喝,不料天地間陡然破空聲大作,大群夜乞叉,從四面八方振翅而至 都是夜叉,但體色各不相同,身形也略有區別,顯然同源但不同宗、不同族,片刻功夫,夜叉大軍接連接連天際,梁辛目光所及,盡數被它們填滿……羅剎凸的臉色也漸漸蒼白了,它不在乎夜叉,而是恐懼梁辛。 它帶著主人過來,又被大群夜叉圍困,這件事看起來,實在像個陷阱。 羅剎凸雙膝一軟,又跪倒在梁辛跟前,口中詛咒噠噠、發誓噠噠,急聲辯解著自己對此事全不知情,身體也在微微發抖,生怕梁辛會一轉念就抹掉自己的性命。 梁辛伸手把它拉了起來,笑道:「別那麼丟人,知道沒你的事。」 夜叉鬼來得鋪天蓋地,擁有宗師戰力的比比皆是,可它們和梁辛的差距,不是數量能夠彌補的,就好像千萬隻蝴蝶也對付不了一頭金龍,無論境界、身體、力量還是功法,完全都不在一個層次上……百萬頭夜叉,和一頭山羊,在梁辛看來並沒有太多區別。 簡言之,梁辛眼中,根本就沒有這些夜叉的位置。 他在惡魔界中橫行無忌,一家家的『踢館』,羅剎凸全程跟隨,整個世界裡最瞭解梁辛實力的,就是它了,它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既知主人『無敵』,又哪敢去搞七搞八弄這些沒用的事情。 何況惡魔界裡那些憎恨梁辛的凶物,對狐假虎威的羅剎凸也照樣恨得入骨,沒了梁辛,它下場絕對淒慘無比,憑著它的狡獪心思,又哪能想不通這一重。 羅剎凸還有些不安,嘴唇哆嗦著想要再解釋幾句,梁辛煩得不行,直接揮手:「過去問問,它們想怎地。」 不等羅剎凸開口,曾遭梁辛兩次重創的那個夜叉大首領就先森然開口:「我得同道傳訊,前幾天你曾打探西山隱,便知你們要來找他麻煩,等你們多時了。」 這句話能洗脫『謀逆大罪』,羅剎凸立刻翻譯給主人聽,這一段漢話說也得無比流利,遠勝往昔,而且一個『噠噠』也沒摻。 「西坑隱是我族尊長,不容打擾。」夜乞叉的聲音尖銳、難聽:「西坑隱從不沾葷腥,當然也沒碰過凡人;另外噠噠,他老人家隱遁了幾千年,修身修性,與世無爭,不會傷你,也不會妨礙你什麼。你們還是請回吧。」 說話的時候,遠處陣陣墨焰瀰漫,又有新的魔物趕來,不再是夜叉,而是一群大修羅和幾個濕婆,這些新來魔物,其中有不少都在梁辛手上吃過苦頭,自知不是對手,但還是緩緩的靠近上來。 夜乞叉不喜外族,先前一直在說話的那個首領眉頭大皺,轉頭對著剛趕來的修羅、濕婆等魔物叱喝:「此事於你等無關,退開噠噠」 一隻濕婆陰森森地應道:「西坑隱曾有恩於我,它有事,我非來不可。你還是專心顧著那個凡人小子吧,少來管我們」 羅剎凸可忙壞了,湊到梁辛耳邊,不住口的翻譯著魔物鬼話。 在西坑修煉的那頭夜叉是個真正的隱士,可它全不是羅剎凸說的那樣『名氣很不濃』,正相反,它極富盛名,只不過它的名氣只在夜乞叉族內和最高級的魔物間流傳,羅剎凸地位太低,所以以前才沒聽說過它。 梁辛顯得挺開心……無數魔物不請自來,只為保護西坑隱不受打擾,這樣的人物當然不同凡響,這一次總算找對人了。梁辛一邊笑著,一邊伸手,拍了拍羅剎凸的肩膀。後者受寵若驚,一張醜臉上滿是榮光,轉回身對著周圍的魔物大聲咆哮:「還想活的就快滾噠噠」 夜叉首領毫不退讓,雙翅猛震,鼓蕩風聲如雷,大吼回應:「再不走,夜乞叉當以傾族之力……」 梁辛聽不懂鬼話,但只看對方的神情,又哪猜不到它在說什麼,對羅剎凸笑道:「這一仗你來打。」 隨即也不解釋什麼,拉起羅剎凸邁步向前走去。不是縱躍急行,不是破空逾距,就那麼步步緊逼,向著羅剎首領走了過去。 如果要把梁辛換成曲青石,即便小白臉殺性深重,此刻多半也不會和這些看不上眼的魔物糾纏,一步逾距跨入深淵、直接去找西坑隱就好了。 但梁辛不然。四十多個小番子父母盡喪、老太婆痛失愛子……小魔頭在把他們認作朋友的同時,就已經把此間魔物都列為仇敵了。既是仇敵,那便不依不饒,想攔路,就一定要挨打。這就是他的魔頭心思。 梁辛一動,群魔盡起淒厲長嗥震顫千里,千萬頭夜叉同時向著梁辛猛撲而去。 自從梁辛橫空出世,就有厲害魔物在研究克制他的法門,惡魔世界中不乏見識卓絕者,已經隱隱悟到,神通法術對他全然無用,要對付他,就只能靠蠻力擊殺,這一次夜叉大軍發動的猛攻,就只有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字:撞 一頭撞不動就百頭,百頭撞不動就萬頭、十萬頭、百萬頭……就算梁辛真的是一尊佛祖,夜叉們也要把他的金身撞碎。 夜叉首領身先士卒,大翅搖動,直衝小魔頭它的身形快若流光,幾乎是甫一躍起,就衝進梁辛身前兩百丈,而此時,夜叉首領再度揚聲大吼,額頭毒瘤陡然爆起金色光芒,一身修為盡數集結於此 梁辛也不再繼續前行,但也沒停頓原地,而是抖抖手抖抖腳,古怪『抽搐』起來,動作詭異莫名,可小魔頭的目光卻清澈的很,略略帶了些嘲笑,靜靜望向急衝而至的羅剎們。 羅剎首領看不懂梁辛的眼神,在它心裡,就只想著、只盼著『那一撞』可它做夢也想不到,就在自己剛剛衝到梁辛百丈範圍,隨著對方笑呵呵地問了句『燒死三個羅剎,這算什麼因果?』,它的千年修行,陡然消散無形 咕咚一聲,變作『廢人』的羅剎首領,直挺挺地摔倒在地,那張猙獰臉孔上,驚愕、駭然、恐懼、不甘…諸般神情交織在一起,最終化作兩字:絕望。 不止它一個,所有靠近梁辛身前百丈的夜叉,全都修為驟降,頃刻間從強魔、健者,變成最不入流的小鬼。 天下人間,想不到。 除了濕婆之外,魔物們也是靠著修行才得到一身強大力量的,只要修行,就有機緣、就有因果、就會被『想不到』所擒,當那一重因果斷滅,轉眼就淪為平庸。 惡土真身、兩重魔功、規則之外、涅槃洗煉…… 此間惡鬼,憑什麼去和這樣的梁辛去鬥? 魯執已死,浮屠受困,放眼所有的已知世界,除了『我即大眼、我即中土』的賈添,又還有誰能與這樣的梁辛一戰 『想不到』覆蓋百丈範圍,所有『越境』惡鬼,盡被小魔頭剪斷因果。憑著梁辛突破後的身法、心境,魔功籠罩之地還能再擴大許多,不過梁辛沒興趣這麼做就是了,本來就是無趣之戰,又何必大張旗鼓。 羅剎凸從旁邊早都看傻了眼,直到梁辛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記得別離開我百丈之外,還有,只撕翅膀就好了,不用傷它們性命。」羅剎凸這才如夢初醒,底氣十足地答應一聲,縱身而去,放手大幹…… 在梁辛眼中,惡鬼死不足惜,殺了也就殺了,不過這一次它們是為了『義氣』而戰,它們該死,但這一仗裡不該死人,只撕掉翅膀就足夠了吧。 斷滅因果的惡鬼,剩餘的戰力,比起中土那些三四步的修士,也不見得更高明,而羅剎凸的實力,不在當初的卸甲白狼之下,雙方差距實在太大,羅剎殺盡夜叉群中,真就好像一隻猛虎一頭扎進了兔子窩,所過之處鮮血暴散、翅膀翻飛。 羅剎天性卑鄙,一輩子裡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以大欺小、恃強凌弱』,凸大人跟在梁辛身後兩個多月,狐假虎威跋扈的很,可美中不足的每次都是主人出手,自己最多只是個『吆喝』的,心裡未免有些小小遺憾,這次終於得償所願,羅剎凸越打越精神,打從心眼裡泛起來的笑容,開心到實在沒法說了……想要哈哈大笑,又覺得主人還沒笑呢,自己笑顯得有些『不規矩』,可不出點聲音,實在憋得難受,福臨心智中突然響起了主人『戰歌』…… 片刻之後,戰團裡突然響起了中土草原上的歡喜調…… 陷入『想不到』的夜叉鬼全無掙扎餘地,而外面的夜叉大軍則毫不動搖,仍按照首領事先的佈置,一次次決絕衝鋒。蚍蜉撼樹?只求一撞 夜叉躁動,羅剎大吼,所有人都熱血沸騰投身惡戰,唯獨梁辛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夜叉攔路,所以它們要挨打,不過這樣的仗,打起來也實在沒什麼味道。可是,在惡戰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小魔頭的表情變了,嘴角向上,略帶微笑;目光明亮,饒有興趣……戰場中多了個夜叉。 戰場上已經亂成一團,誰也沒太注意,一頭『裝束』古怪的夜乞叉悄然現身。 這頭夜叉身後,背著一副造型奇特的金色枷鎖,看上去,枷鎖彷彿量身打造,剛剛鎖住了它的雙翼,讓它無法振翅飛天,而更讓梁辛興奮的是:在對方的頸下,赫然『掛著』五枚佛珠般的紋飾。 『枷鎖夜叉』沒有深入戰團,而是停留在梁辛身前百丈處、剛好是魔功覆蓋外,正側著頭仔細觀察著梁辛的魔功,並無要出手的意思。 梁辛維持著『來不及』,同時向著對方靠近了些:「不進來試試麼?」 五神變之中還有『他心通』,能讓凶魔看穿敵人的心思,同時還能言漢話,當初仙界中遇到的小羅剎便是如此。但現在梁辛境界突破,天道不受、神通不受,就算是『他心通』,也只能『看到』小魔頭想讓對方看到的事情。 不過,憑著這道神通,枷鎖夜叉能夠口吐人言,對著梁辛搖了搖頭:「你這重本領我破不了,進去了也會和他們一樣,不去。」 梁辛語氣體恤:「破不了這個?那我換一個,你試試看?」 枷鎖夜叉居然點了點頭,目光裡躍躍欲試,小魔頭哈哈一笑,喚起殺心惡性撤換因果執念,『想不到』消散而『來不及』頃刻成形,仍是方圓百丈,時間陡然凝滯 魔功之內萬物凍結,而百丈之外,夜叉大軍還在猛撲強襲,它們的情形與梁辛以前的那些對手一般無二,前半身衝入『來不及』,旋即被穩穩凍住;後半身卻還在魔功之外,踢腿振翅玩命掙扎……可又哪裡掙得脫 夜叉大軍前仆後繼,多到無以計數,區區百丈方圓,轉眼就被它們填滿,未曾陷入魔功的夜叉還想撲擊,可眼前全是半身活動的同伴,再沒有了絲毫空隙可供前進,一時之間,怪叫連天,大隊夜乞叉欲拚命卻無路…… 從高空鳥瞰,情形壯觀且詭異,戰場正中是一團百丈方圓、密密麻麻的惡鬼堆,而外面無數夜叉匯聚成黑色大潮,圍住它層層打轉 枷鎖夜叉仍站在原地,皺眉苦思,半晌之後終於搖了搖頭,歎道:「破不了」 梁辛的笑聲響起,揮手撤散魔功,同時勁力外洩,轟得一聲悶響中,就像被大洪火雷炸飛的碎葉、木屑,那些陷入天下人間的夜乞叉,都被遠遠地擲了出去,梁辛身前百丈,除了一個手裡還拎著一片夜叉翅膀的好奴才,就再無一人 不過,也僅僅是瞬間的清淨,夜叉悍不畏死,接下被重創的同伴後,又紛紛厲嘯著,振翅陡轉準備再次撲擊。梁辛挑了挑眉毛,打就打,他無所謂的。 就在這個時候,枷鎖夜叉忽然踏上一步,雙手合十,開始低聲禪唱。 禪唱同時,一陣清幽香氣瀰漫開來,飄散全場。幽香隱隱,置身其間讓人心曠神怡,可若用力去嗅,卻又什麼都聞不到……梵音、禪香,匯聚一起,化作一陣清涼,轉眼撫平了戰場中的躁動。 誦經時,枷鎖夜叉神情虔誠,週身上下竟也真的氤氳起淡淡佛光。 大群魔物盡做愕然,這才發覺枷鎖夜叉的到來,大軍中的幾位頭領立刻施禮,以鬼話恭聲問候,其他夜叉都隨首領一起躬身。 羅剎凸撇掉了手裡的翅膀,快步湊到主人跟前,好像獻寶似的,滿臉歡喜:「這個就是西山隱……」 梁辛哪還用得到它來提醒,剛剛一見面他就知道對方的身份了。 第四五一章 西坑夜叉 第四五一章西坑夜叉 上一章裡有點錯誤,最開始的設定,西坑不是個坑,而是一座倒頭山,所以那個枷鎖夜叉的修行地喚作『西山』,後來覺得介紹起來太麻煩,乾脆把倒頭山改成了深淵,西山也就跟著改成了『西坑』,結果在上一章裡有幾個地方還是被寫成了『西山隱』,其實應該是『西坑隱』,對不住大伙^_^ 拗死大口了,囉嗦死我算了……—— 西坑隱笑容謙和,對眾多羅剎、凶魔認真還禮,客套了一陣之後,才有望向梁辛:「你找我,什麼事?」 「你快飛昇了吧?」梁辛先反問了一句。 西坑隱點了點頭:「不錯,這事我心裡有數,算算日子,兩年左右吧……怎了?」說著,他居然苦笑起來,毫不隱瞞自己的『不情不願』,別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對他卻彷彿天大的委屈。 梁辛才不去管他委屈什麼,逕自說出來來意:「你飛昇之後,應該會遇截殺,若想保命,記得告訴對方『梁辛在惡魔世界』。」自始至終,他都『忽略』了一件事,梁辛知道師兄謝甲兒已經抵達中土,但是在他看來,『浩劫東來』基本消弭,殘存的神仙相賈添應付起來綽綽有餘,中土平安,師兄也不會多呆,很快就會返回仙界。 上一次謝甲兒遭小羅剎重創,主要是不瞭解『五神變』的厲害之處,且又想著借羅剎力送走飛舟,吃了不少暗虧,可即便那樣,謝甲兒也和小羅剎拼了個兩敗俱傷。莫忘記,當時小羅剎身邊,還有一雙嫦娥戰力、總也殺不死的輪迴惡鬼相助。 若是一對一,小羅剎不是霸王的對手。 現在的謝甲兒,已經打過一次五神變,這個西坑隱飛昇過去,在他面前絕討不到好處,可梁辛又哪知道,此刻仙界中沒有霸王,只有一群日饞妖人,正起哄似的、摩拳擦掌等著打飛昇過來的妖怪……要是他清楚仙界的狀況,寧可自己回不去,也會把西坑隱當堂擊斃。 聽了梁辛交代下來的事情,西坑隱好奇問道:「你說的那個『梁辛』,就是你自己麼?你讓我給仙界的人帶話,這麼說你也是從仙界來的?」 話雖這麼說,但西坑隱的臉上,儘是好笑的神情,顯然他不信此事。 梁辛懶得和他解釋什麼,逕自追問了句:「你真從未吃過人肉?」 西坑隱搖頭:「從出生那天起,我就開始修行,從未沾過一點葷腥。」 梁辛點頭一笑:「很好,那就不為難你了,走了,你渡劫的時候,我來給你幫忙」好容易碰到一個飛仙在即的,梁辛可捨不得它被天劫神雷轟成渣子。 正經事說完,梁辛也不想多呆,招呼了羅剎凸一聲,轉頭欲走,不料西坑隱閃身攔住他們相隔數十丈的距離,也是一跨而至,但並非縱躍、飛度,就彷彿它踏出一步,本就該從數十丈外邁到梁辛跟前。 看上去,與梁辛的『逾距』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西坑隱突兀擋住去路,羅剎凸吃驚同時,開始露出凶相,準備狐假虎威,梁辛伸手把它拉到身後,笑呵呵地看著對方:「想打架?」 西坑隱卻搖了搖頭:「不是打架,是比試。」隨即它又苦笑起來,語氣裡很有幾分感慨:「我是夜叉,骨子裡天生就帶了幾分爭勝好強性子,遇到強的,就總忍不住比一比,嘿,就是因為泯不去這份爭勝之心,所以才逃不脫飛昇事。」說著,他翻轉手臂,敲了敲鎖在雙翼上的枷鎖,噹噹作響:「我給自己帶上這副鎖銬,就是用來鎖扣氣焰,逃避天劫的,可惜,這副銬子也快要壓不住了。」 羅剎凸面露愕然,湊到主人跟前:「他的枷鎖,是用來鎖自己的氣勢的,以求拖延飛昇……」梁辛伸手把它推開了:「西坑隱說的是漢話,不用你翻譯吧。」 大好家奴訕訕退開,夜叉西坑隱則對著梁辛搖頭道:「囉嗦了,和你說不著這些。」說著,他把話鋒一轉:「我前陣就聽說過你,敗盡此間名宿,剛剛也見識了你的奇特功法,了不起的很,我不是對手。不過我也有幾樣專擅的本領,想要和你比一比,比如速度,看誰能跑得更快些;又或者……」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打斷道:「身如意通,天下無處不可去得;宿命通,百世修行牢記於心;還有他心、天眼、天耳……五神變是了不起的本領,不過沒用。除非你能修成漏盡通,六神通於一身,真正成佛,否則不管比什麼,你都會輸。」有關五神變、六神通這些事情,都是在仙界打小羅剎時,聽小活佛給他講的,梁辛腦筋不錯,都牢牢記住了。 「人間小子,居然懂得這五路佛法神通,」西坑隱略略顯出了些驚訝,跟著神情裡的躍躍欲試之意愈發濃厚了,笑道:「既知五神變,還要這樣說,我可就更不服氣了。」 梁辛也笑了下:「五神變裡,天眼、天耳兩能,讓視、聽雙根深重…那你仔細看看我、聽聽我,要是能發覺什麼,就算你贏」 這番話說的不明不白,西坑隱微微發愣:「看什麼?聽什麼?發覺什麼?」 梁辛語氣輕鬆:「恁多廢話,看過聽過,不就知道了」說著,雙手抱胸往夜叉身前一戰,身體隨之放鬆,笑吟吟地看著對方……時值此刻,小魔頭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賈添永遠都是那副『懶懶散散』、『混不在意』的模樣,自己現在又何嘗不是那樣,會如此只因兩個字:無敵。 無敵,所以此間無大事,自然慵懶。 西坑隱也不再廢話,發動天眼天耳兩路神通,仔細探查著面前的小魔頭,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啥,可是片刻之後,他的神情忽然變了彷彿真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甚至連身形都踉蹌了下,臉色轉眼蒼白:「你…苦煮…你身上怎會有苦煮氣意?你殺他、奪力」 苦煮,就是飛昇仙界的那個五神變小羅剎。在擊殺它的時候,梁辛靠著仙界惡土與坤蝶幫忙,奪去了它的兩成修為,而後這些力量都被煉化入體,變成了小魔頭自己的力量,外人再難察覺,不過西坑隱發動耳目雙絕,終於也還是探到了些端倪。 梁辛哈哈大笑:「好夜叉,果然探到了,算你贏了」 羅剎凸趕忙跟隨主人一起大笑,對著它以前都沒資格見上一面的西坑隱連連讚道:「好夜叉,好夜叉……」 大笑聲中,梁辛再次邁步欲走,他殺『苦煮』的過程,犯不著對西坑隱解釋,讓對方明白『第一個五神變死在他手中,第二個五神變也毫無勝算』也就是了。 五神變,是惡鬼修持的頂峰,真正的神佛也只具六神通,僅比它們多出一道『漏盡通』,可就是這一道神通,讓雙方差距如雲泥之別。如果西坑隱真修到了神佛境界,不用它來挑戰,梁辛自己就會手心發癢;可現在這頭夜叉,梁辛實在沒興趣和它去比什麼。 即便再怎麼無聊的娃娃,也不會去和烏龜賽跑,就是這樣的道理了。 再看西坑隱,眼神渙散了,顯然『苦煮之死』對他打擊極大,蹣跚著後退幾步,嘴巴大張,想要說什麼,可喉嚨裡只能發出『卡卡』的聲音,再望向梁辛的目光,也古怪到無法形容。 羅剎凸見狀,桀桀笑著:「夜叉,怕了?嚇得?」 它話音剛落,西坑隱忽然『咕』地一聲怪笑起來,並未知難而退,居然混不成體統的大張雙臂攔住了梁辛,高聲尖叫:「你不許走」 梁辛終於有些不耐煩:「夜叉,你真當自己剛才贏了麼?」梁辛身上帶有『苦煮』氣息不假,但也是他想讓對方察覺,對方才能夠察覺到的,如果梁辛不想,西坑隱就算再修出『天鼻通天舌通』,抱著小魔頭的胳膊去聞去舔,也發覺不了苦煮的事情 似乎是察覺的事情太驚人,西坑隱彷彿一下子魔障了,眼中儘是癡狂,滿臉癲瘋模樣,尖聲怪笑同時,嘴裡翻來覆去就是那四個字『你不許走』 清心修持數千年的隱士,就因為『梁辛殺了苦煮』,所以突然發瘋了?梁辛和羅剎凸對望了一眼,主僕兩個的神情一摸一樣:驚訝、好笑、納悶。 苦煮的『死訊』一到,西坑隱立刻發瘋,但他又跳又笑又叫,不像是氣瘋的,倒像是開心的發瘋,羅剎凸吞了口唾沫,對主人低聲道:「看樣子,西坑隱和苦煮似乎有仇……他不讓咱們走,莫不是要報恩?報您老替他手刃強仇的大恩?」 清醒時的西坑隱梁辛都不當回事,何況現在這個『發了瘋的』,聞言冷曬,可還不等他再開口,瘋癲中的西坑隱,又猛地大吼出聲:「不把事情說清楚,你們誰也不許走」瘋喊著,雙手一錯竟發動了神通阻攔,隨它心意流轉,金色佛光暴現,轉眼凝化怒尊法相。 梵唱霍然大作,如驚雷滾蕩,震徹千里,怒尊揚起手中缽盂,裹挾洪浩巨力,向著梁辛主僕狠狠罩下 羅剎凸好歹也有白狼戰力,雖比不得此間的絕頂兇魔,但一身惡鬼修為也絕不差勁,可是當缽盂罩來,它只覺得週身都被緊緊桎梏,空有一身惡力卻根本使不住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座小丘般的神缽,向著自己倒扣下來。 不過,即便西坑隱『發了瘋』,貿然動手,它喚出的神通手段也只是『攔』、只是『困』,並無傷人之意。 週遭還有無數夜叉、惡鬼,個個都盼著西坑隱能『教訓』那個凡人小子,此刻終於見它出手,全都精神大振,齊聲爆發出一陣歡呼,但歡呼聲才剛剛響起,其中的歡喜之意就陡然消散,換而驚訝、駭然……一場振奮歡呼,變作驚慌怪叫——紫金缽飛了。 怒尊法相現身,降魔之力貫徹天地,他以力而尊,動作卻談不到如何迅捷;所以梁辛的出手對抗,也不算太快,至少能讓聚集附近的眾多魔物看得一清二楚:當缽盂扣到頭頂處,梁辛右手探出,抓住缽盂邊緣,跟著手腕輕盈一轉,竟把怒尊的法器,奪到了自己手中旋即橫臂一甩,把那只缽盂遠遠地扔了出去。 所有惡魔都呆了、傻了不是因為梁辛有多強,而是……這件事,不可能。 現身此間的怒尊,只是一道『法相』,來的不是『真人』,扣向小魔頭的缽盂也不是一件『真東西』,所有的一切都是法術,都是靈元,都是西坑隱的修為,有形有力,卻無質。 只要敵人的修為夠精深,他就能擊碎缽盂、甚至驅散怒尊法相,但無論如何,他不可能奪下『缽盂』,因為根本就沒有缽盂,這件東西它不存在 的確不能,唯獨梁辛他看到了『缽盂』,那缽盂於他而言就真正在,只要他想奪就能奪下。而梁辛動作不停,右手扔掉缽盂同時,左手探出輕而又輕地,握住了怒尊空出來的手。 怒尊開聲大吼,大群羅剎受怒吼聲所制,慘叫著摔散四方,梁辛卻神情不變,仍是握手。 一聲聲的大吼,一次次的加力,怒尊法相眉目猙獰,小魔頭無動於衷,甚至還回過頭對羅剎凸笑了笑,示意它不必驚慌。 怒尊不動,梁辛不動,西坑隱卻開始篩糠般的顫抖起來…… 奪缽、握手,都是不可能之事,周圍大群魔物的心神都被梁辛的手段所奪,卻沒人知道,還有一件『不可能之事』,正發生在西坑隱的身上:梁辛與怒尊法相雙手相握,怒尊壓過來的浩力,都被他輕鬆化解,但是梁辛送過去的力量,卻並未攻入怒尊,而是壓在了西坑隱的身上。 梁辛正通過西坑隱幻化出的神通,去『襲擊』西坑隱本人 修士與自己喚起的神通之間,都會有一份『聯繫』,可是這個『聯繫』,是心念、靈元、法咒彼此影響下而生的,完全無跡可尋,只能歸於冥冥。 梁辛卻尋到了、控制了這條『脈絡』,他的力量,正從怒尊法相的『身』上傳遞開去,源源不絕,衝擊著五神變夜叉……怒尊是西坑隱喚出的神通,但現在事情已經完全由小魔頭掌控,西坑隱就算想撤散神通也做不到 梁辛一直小心控制著自己的力道,既不想毀了怒尊,更怕一使勁會殺了西坑隱。 小魔頭總算『貨真價實』地笑了,他在使壞,他要打的也不是西坑隱,而是對方背脊上的枷鎖。 西坑隱是靠著枷鎖來逃避天劫的,梁辛要替它把金枷打碎,讓它趕緊渡劫去。其實,梁辛只要一跨步、一揮拳,就能輕鬆了事,但他覺得現在這樣……好玩。 梁辛之力,循著神通脈絡,攻到西坑隱身上,再轉壓到金枷,其間不能毀了怒尊,更不能傷了夜叉,梁辛小心翼翼,玩得咬牙切齒,半晌之後終於大功告成,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枷鎖斷裂數截,散落在地 小魔頭哈的一聲大笑,隨手驅散『怒尊』;西坑隱並未受傷,但心神早已渙散了,再也站不腳,晃了幾晃委頓在地。 西坑隱倒下,周圍大群的夜叉鬼又掀躁動,梁磨刀煩不勝煩,羅剎凸倒是偷偷顯出了些興奮,眼巴巴地望著主人,小聲問道:「還是我來打?撕翅膀噠噠」 第四五二章 第十七世 第四五二章第十七世 第四五二章第十七世 這一次沒打起來,還不等夜叉大軍再來拚命,西坑隱就跳了起來,此刻它已恢復了清醒,揚聲喝止住了又要衝上來『送翅膀』的晚輩。 不僅制止,同時還是『驅散』,憑著西坑隱的見識,何嘗不明白,大群的夜叉晚輩留在這裡也只有添亂的份。西坑隱不問世事,但地位卓絕,它一開口,夜乞叉就算不甘,也不敢違背、反駁,諸多首領傳令,帶上傷者就此離去。 風雷轟鳴,黑影急掠,夜叉大軍轉眼消失得一乾二淨,只留下滿地血漿和數不清的殘翼。 梁辛不理那些『小傢伙』,只笑嘻嘻地西坑隱:「枷瑣碎了,該飛昇了吧?」一邊說著,靈覺遠遠播散開去,開始搜索尋找劫雲蹤跡。 「沒那麼快,枷鎖雖然沒了,我的氣勢也不會一下子竄出來。差不多…還能堅持一個多月吧,到時候再怎麼不想走也得走了」說著,西坑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這次的笑容裡,既沒了剛剛的瘋狂,也不見先前的那份對飛昇的『不情願』,只有真正的輕鬆和愜意,這倒讓小魔頭好奇起來:「我毀了你的枷鎖,『害』你不得不飛昇,你倒很開心?」 「無妨,反正去了仙界,也還能再回來,這樣反倒更好」西坑隱一邊笑著,一邊應道:「開始你讓我給仙界『帶話』,我都沒當真,還倒你是個本領高強的瘋子,可沒想到,你竟是真的從仙界來的」 小羅剎『苦煮』渡劫飛昇,這是整座惡魔界盡知的事情,它渡劫時,西坑隱還專程跑去看過。已經飛昇的惡鬼,死在了梁辛的手裡……西坑隱不知道梁辛來到此間的過程何其曲折離奇,他只道那梁辛就是從仙界直接來到這裡的。 梁辛能從仙界來,便說明此間與仙界之間有『路』可通,西坑隱剛才歡喜發狂,和苦煮的死活沒有一個大錢的關心,完全就是因為『兩界』相通,它就算飛昇過去,也能再跑回來 「我先前攔著你,不許你走,就是想請你告知,該如何才能從仙界回來。當時有些情急、有些失神,竟對你出手了…自不量力、貽笑大方,最要緊的,還要請你恕罪,千萬別見怪。」說著,西坑隱雙手合十,依著佛家禮數,對著梁辛深深一躬,神情誠懇。 羅剎凸大度揮手,替主人收下了西坑隱的致歉。 西坑隱站直身體,一點也不覺得羅剎凸『代俎越庖』有什麼不妥,繼續對著梁辛說道:「從仙界返回此間的法子,望你能賜下來,剛剛在讓孩兒們離去時,我已經傳下話去,命它們乾脆戒了人Rou。其他強族我不敢說,但從今以後,再無夜叉食人之說,這個把握我還是有的……另外,修羅、羅剎、濕婆這幾個大族裡,我也都有些交情,我會去走一走、向他們說一說,老朋友的面子,它們應該不會駁回來。」 「你修天向善,是得道之人,卻只顧自己修行,從不去看凡人疾苦,這又算哪門子修行噠噠?」不用主人開口,羅剎凸就搶上兩步,疾聲質問:「有求於我家尊主時,才想起傳令制止你那些徒子徒孫去**Rou?早幹什麼去了。」羅剎凸義正言辭,滿腔憤滿,只是在說到『人Rou』兩字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以前我也勸過娃娃們,不過也只是勸,並未傳下嚴令。」西坑隱搖頭:「而且我也不是勸他們別再**,是希望他們戒掉葷腥。」 人Rou是葷腥,可葷腥不止人Rou,雞鴨牛羊、飛禽走獸皆在此列。西坑隱只是以佛法慈悲之念,去勸同族的晚輩齋戒茹素……惡鬼眼中,人和畜生也不見得有什麼區別,西坑隱也不例外,在它看來,殺人固然不對,可是殺人、**所犯的罪責,也不見得比燉雞烤羊更重。 所以,以前西坑隱只勸同類茹素,從未單獨提過凡人。 羅剎凸撇嘴瞪眼,還想再說什麼,梁辛則揮手打斷了它。凡人眼中,猴子和其他畜生沒什麼區別;惡鬼眼中,凡人也變成了『猴子』;若是浮屠來此,惡魔和凡人一併都成了『Rou』、成了吃食這樣的事情,永遠別想辨出一個道理來。一層又一層,沒有一個是錯的,因為沒有錯的,所以也就沒有了對的,所差的,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惡鬼**沒錯,梁辛闖進惡鬼世界大開殺戒也沒錯。他們或許都不對,但也都沒錯。 西坑隱靜靜看了梁辛一陣,終於點了點頭:「你能理解就好。」 梁辛擺了擺手:「理解歸理解,可只要有凡人被吃,我就會懲戒惡鬼,這是兩回事。誰讓我也是個人呢。飛昇前你到處跑一跑,勸惡鬼們戒掉人Rou,總歸是一件功德,幫了凡人,其實也是幫你們自己。」 西坑夜叉挑了下眉毛:「好傢伙,聽你的意思,要是我們不能戒掉人Rou,你就要屠滅此間…你的本領了得是不假,可憑你一人之力,也殺不光整個世界吧?」他的話聽上去頗有挑釁味道,但聲調平靜語氣帶笑,全無爭執之意,只是就事而論罷了。 梁辛的語氣輕飄飄的,顯得很『不認真』:「我一個人殺不盡一座世界,可我一個人能攪得所有惡鬼不得安寧。」說著,笑呵呵抬頭,直視西坑隱:「你信麼?」 「我信」西坑隱回答得斬釘截鐵。 隨即,西坑隱好像把梁辛當成了個晚輩似的,伸手虛點他的額頭,無奈道:「你這個人…可也真夠囉嗦的,好容易留下來,說了會子話,卻全都是不打緊的閒話,你就不奇怪,我為什麼不想飛昇?為何我一聽說飛昇後還能再回來,就高興得發狂?從頭到尾你可都沒問過一句。」 梁辛卻愣了愣,自己囉嗦麼?片刻之後,他突然笑了起來,揚手搔了搔後腦勺……然後笑得更歡暢了,西坑隱的無意之言,倒讓他想通了一個沒什麼用處的『道理』:為什麼賈添總是囉哩囉嗦的? 因為賈添實在太強,強到幾乎什麼事情都不用放在心上。或許除了『魯執心結』,這天下對他而言就沒有要緊事了。 說話時,他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或許手下來找他商量,一百個神仙相結陣攻來該如何應對,可這件事也不見得比賈添感慨昨天晚飯不好吃會更嚴重,因為無大事,所以話題就沒了重點,全都隨著他的Xing子來說,東一句西一句,當然會顯得囉嗦。 梁辛自己現在又何嘗不是如此,西坑夜叉願不願意飛昇,一隻麻雀明明能飛卻始終在地上蹦來蹦去……這兩件事有區別麼? 見主人抽風似的突然發笑,羅剎凸趕緊也咧開大嘴呲出獠牙,隨著他一起笑,但梁辛只笑不說話,好奴才可實在忍不住好心好奇,笑了一陣,還是望向西坑隱問道:「你為啥不飛仙噠噠?」 西坑隱噗地一聲,竟也笑了起來:「幸虧梁辛身邊還跟了你這樣一個大好家奴,否則我都找不到話頭,來說一說正經事」說完,它倏地收斂笑容,很有些突兀地問梁辛:「你到底有多強?」 這句話可把小魔頭問住了,自己有多強?這件事模糊的很,根本沒法具體去說,尋思了一會,才試探著問道:「你們這…下象棋麼?」 他不知道該咋說,想搬出賈添那套『棋盤、規矩、瘋狂卒子』之說,可惜西坑隱對他搖頭反問:象棋是什麼東西? 羅剎凸也不懂,不過不耽誤他對西坑隱面露鄙夷。 梁辛搓著手心,又想了想,乾脆把『禁忌之道』、『涅盤天罰』解釋了一邊,最後說道:「我已成『叛逆』受禁忌天罰,又得涅盤洗煉……算起來,只要還有天道的地方,我應該沒有對手。你們受天道所制,我卻在規矩之外,你們當然不是對手。」 這一番話是正經的長篇大亂,其間還引用了不少『中土方言』的道理,羅剎凸聽得頭暈腦脹,但西坑隱因『他心通』能通曉漢話,它自己又是高深修者,很快就弄明白了梁辛所處的境界,點頭同時兇猛夜叉眸子晶亮,眼中壓抑不住的興奮,看上去好像又要發狂了,全不顧『危險』,伸手猛拍小魔頭的肩膀,一個勁地大笑道:「那應該夠了沒問題了」 癲狂一陣後,西坑隱又一把拉住小魔頭的胳膊:「跟我來,快跟我來」旋即雙翅震動,向著西坑方向疾飛而去…… 西坑隱,在惡魔世界聲望極高,不食葷腥、平日裡為人謙和,都是一副得道長者的樣子,唯獨一涉及『飛昇』之事,就會變得古里古怪,給自己打了副枷鎖來逃避天劫不說,而且在發現『飛昇了也還能回來』欣喜若狂。 它的修為雖然精湛,但只要是『凡間』人物,就不可能知道仙界真相,西坑隱不想『走』,就只有一個原因:它在此間還有牽掛。 可它的牽掛,又和梁辛的實力有什麼關係? 小魔頭對西坑隱沒什麼壞印象,但對方畢竟也是一頭惡鬼,只要是魔物,梁辛就一概不存好感,對方有什麼『牽掛』他也不會出手相助,不過跟去看看倒也無妨,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羅剎凸已經知道梁辛是從仙界來的,心眼裡滿滿當當都是好奇,恨不得立刻得知仙界究竟是什麼樣子,但它謹守家奴規矩,主人不說它就不問…… 自己不問也就算了,可西坑隱居然也不問,這讓羅剎凸大為不滿,當即湊上前去,問西坑隱:「夜叉,你飛仙在即,就不想知道,仙界到底如何美妙麼?怎麼過去問問我家尊主?」 「就是因為飛昇在即,幾十天後我就能身臨其境,到時候就能自己去看,現在又何必去問?這世上有趣的事情不多,再不給自己留些懸念,就更沒味道了。何況……」說著,西坑隱又笑了起來:「我更想探索的,是另外一個地方」 他們一行三人飛的並不快,但區區三十里,兩句話的功夫也就到了,西坑就在眼前 深淵靜靜『趴伏』,佔地百里左右,邊緣岩石如犬牙交錯,乍看上去,像極了一個『破口』,彷彿萬萬年前,有過一頭凶獸從地心深處衝出、飛走,才留下了這樣一座地窟。站在深淵邊緣向下俯視,視線盡頭,還有些類似蝙蝠的鳥兒飛翔盤旋,而再向下則是無量黑暗,即便以梁辛的目力,也看不到它的盡頭。 看著看著,小魔頭忽然打了個寒顫。 這裡氣候與惡魔世界其他地方並無差異,溫暖卻不燥熱,潮濕但不憋悶,舒服得很……讓梁辛覺得發冷的,當然不是因為溫度有什麼變化,而是地窟深處那種濃稠到化解不開的黑暗 寒顫不是因恐懼而生,而是一份莫名其妙的『刺激』…… 西坑隱見梁辛一到深淵就有所反應,歡喜得跟什麼似的:「怎麼樣?怎麼樣?感覺到了什麼?」 梁辛的靈覺、目光,都未能探底,他能探到的,就只有兩個字:玄機。地窟深處,濃稠黑暗中,隱藏著重大『玄機』,這種感覺很古怪,梁辛不曉得那份玄機究竟是什麼,但他就是能知道,深淵奇妙 梁辛沒理會夜叉,而是吩咐羅剎凸:「探一探這座深窟」 羅剎凸正抻著脖子向下張望,既沒發現主人的異常,更沒察覺地窟深處的黑暗裡還隱藏著重大玄機……可它知道這座『西坑』來者通殺,聽到主人命令,嚇得險些昏厥過去,醜臉轉瞬蒼白,直接說出了實話:「不、不敢噠噠。」 「不是讓你下去噠噠,是讓你找塊石頭扔下去噠噠」小魔頭搖頭而笑,這事還真不能怪羅剎凸,是他自己沒說清楚。 羅剎凸『死裡逃生』,精神大振,一邊用梁辛絕對能夠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一個勁地稱讚著尊主體恤下人,是仁義之主、大德賢能,一邊抱起一塊巨石,雙臂灌力,呼地一聲擲了下去。 巨石翻滾,下落途中又碰到深淵側壁,濺起大片碎石,轟轟蕩蕩地隨它一起墜下,不久後消失在視線盡頭。 目力追不上了,但石頭還在靈覺之內,梁辛專心致志追蹤巨石,又過片刻,他的眉頭微微一皺……石頭不見了。 不是石塊跌出靈覺之外,而是在濃濃黑暗中,忽然劃出幾十道古怪力量,每一道力量正中一塊石頭,而且這些力量拿捏得極準,剛好能把『它』要『對付』的石塊徹底轟滅。石塊化為烏有的同時,襲出的力道也同時消弭……梁辛的神情終於變了,真正的變化,從神采到眼神,全都『飛揚』了,這個世界裡,總是有一件能讓他覺得有趣的事情了 梁辛把目光從深淵中收回,轉頭望向西坑隱:「,這個坑,到底怎麼回事?」 西坑隱笑:「講給你聽沒問題,但事先說好,你要下去的話,一定要帶上我。」說完,他猛地想起梁辛的『混賬』脾氣,又趕忙擺手道:「千萬別誤會,不是要挾你,算是請求,能下去看一看、探一探,是我畢生之願我苦苦忍著不去飛昇,也是為了這個坑」夜叉語氣認真,態度誠懇,眼前這個小魔頭實在太強,完全不受控制,要不趕快把話拉回來,說不定他理也不理直接就跳下去自己探深淵去了。 西坑隱說的誠摯,梁辛倒還真不好意思自己下去了,也點點頭笑道:「便依你,你先把事情說清楚,然後你我一起下去。」話剛說完,羅剎凸快步強上,一個頭就磕在梁辛跟前:「尊主去哪,凸服侍到哪」 深淵之中,莫大危機,下去必定會遇到大凶險…不過羅剎凸能算清楚一筆賬,自己現在在惡魔界已經徹底『臭』了,不知多少厲害魔物都恨不得活剝了它,梁辛要是死在了深淵裡,它在上面也沒幾天好活。既然如此,還不如隨著主人一起去冒險,還能顯得自己衷心耿耿。 小魔頭腦筋不錯,哪能不明白羅剎凸的心思,不過也不去點破,只是哈哈一笑,應付了句『你跟不跟去,一會再說』,跟著又對西坑隱比劃了個手勢,示意它先把自己對這座深淵所知之事說清楚…… 西坑隱卻沉吟了起來,看樣子不知該從何說起,過了一陣才緩緩開口,而他說的事情和深淵也並無關聯:「五神變之中,有一路宿命通,你應該瞭解吧。」 梁辛隨口應道:「六道輪迴,生生不息,這一世修成了宿命通,那以前的每一世中發生的事情,都能重新記起,前生的法術、學問、本領,他今生盡數用得」 西坑隱點頭,繼續道:「大概兩千年前,我修成『宿命通』,得知我前生共有四十三世,而後隨著神通不斷精進,也漸漸記起了諸多前生往事,你知道,我是佛家修持,講究禪意禪心禪境,追求清淨心,所以前生的那些事情,縱然再怎麼精彩、激烈或者委屈,都對我沒太多影響,可唯獨有兩世讓我唏噓、掛懷……」 「其一,是我的第一世,出生時混沌初開,萬象不正,天地都是歪斜、扭曲的,那樣的情形啊,看過了就再也不會忘記了…那一世我活了千多年,誰能想得到,就在這千多年裡,天地輪廓就漸漸清晰起來,雖天災不斷,但萬物也不停瘋長,到我死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已經有了大概的樣子。能親眼看著一座世界逐漸『整齊』了,小子何其幸哉」 說話的時候,西坑隱的臉上儘是感慨,長長呼吸,半晌之後才再度開口:「另一,則是我的第十七世了。那一世,我只活到十三歲,那一世,我是個傻子、瞎子、啞子…啞,卻不聾。」 說到這裡,西坑隱深吸了一口氣:「那一世,我就死在了這座深淵之中」。 第四五三章 欺軟怕硬 第四五三章欺軟怕硬 第十七世的西坑隱,只是一頭不入流的小鬼,而且先天不全,心智混沌、盲啞雙殘。不過,或許是上天眷顧,讓它的耳力大大異於常人。 這份耳力,與『天耳通』全無相似之處,後者是修煉而成的,是高深法術,發動之下耳根延展萬里,只要是這個世界上的聲音,都能為它所聞;前者是天生異稟,它聽不了太遠,但卻有一樣:它能聽到『冥冥之聲』、『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聲音』。 十七世的西坑隱,降生之後耳邊就縈繞著輕輕禪唱,不知從何而來,更從未停歇過片刻……那時它是個癡兒,始終也不知道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什麼,不過日日被梵音圍繞著,心裡說不出的開心、愉快。等它稍稍長大了些,就啟程出發,想要追尋梵音的『源頭』。 一個小小的傻子、瞎子、啞子,只為尋找耳中『天籟』,吃了不知多少苦頭,到最後它找到了西坑,小惡鬼開心不已,那梵唱就是從深淵中傳出的,當即想也不想,一頭就紮了下去…… 西坑隱的第十七世,到此為止。它躍入深淵,很快被突然殺出的巨力攪碎,再入輪迴。 前生往事很快說完,西坑隱長長呼出了一口濁氣:「之後那些輪迴,我的本領始終有限,直到今生今世,連續幾次大機緣,讓我心智脫變,修行不斷提升,最終修成了五神變,由此也想起了那些往事……我已經試過不知多少次,即便我發動天耳通,也再沒法找到十七世時聽過的禪唱。」 十七世能聽到、天耳通卻無法捕捉的聲音,只應來自另一世界……深淵之中,傳來另域之音,而且還是永不停歇的禪音梵唱。 說到這裡,西坑隱舉目,穩穩望向了梁辛:「深淵之下,還有一個世界。那裡梵音永駐,連一個小傻子聽了都會心曠神怡,足見那裡更像我們這些修持之輩要找的極樂世界。我始終不捨得飛昇而去,就是想先到那個世界去看一看現在你明白了?別人的仙界只能靠天劫接引,而我的神仙之域,說不定就在下面啊。」 自從恢復了『記憶』,夜叉就來到了西坑,隱士修行的同時,也開始試著探索深淵中隱藏的玄機,可惜,兩千年光陰虛耗,它啥也沒能探出來。 西坑隱不知道仙界真相,也不是不嚮往飛仙,但第十七世的記憶復甦之後,讓它對地窟深處隱藏的世界也從滿了渴望,它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自己最想去的世界,但飛昇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而深淵雖然近在眼前,卻始終無法深入……這種糾纏,又何嘗不是一份煎熬。 所以在它得知,能夠在仙界與此間穿梭之後,才會欣喜若狂,這一來,即便飛仙了,以後也還有機會能夠探索西坑;而強大到出乎意料的梁辛的到來,對它來說更是一件大喜事,又這樣的『強人』相助,足能讓它試著下去探索一番 其實,西坑隱說了半晌,也沒說出太有用的東西,一切猜測的基礎,都源於第十七世那個小小傻子的『感覺』,要是別人聽了,多半會笑它妄言亂語。 但梁辛卻瞇起了眼睛,興奮時、認真時、心思轉動時,他就會犯這個從二哥那裡學來的臭毛病……他信西坑隱的話。 他聽不到西坑隱說的『禪唱』,但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地窟深處的濃稠黑暗中,藏匿著一份『玄機』,雖然他還不知道這道『玄機』究竟是什麼。 若真如西坑隱猜測的,地窟下還有一個嶄新乾坤,那這一整座『世界』就不是『二樓』,而是個三層樓閣……沉吟不久,梁辛站起身來,慣性地開始活動身體,同時對西坑隱說道:「說些有用的吧」 西坑隱愕然:「能說的都說完,還有什麼有用的?」 「這就說完了?」小魔頭比著夜叉還更愕然:「你不是下去過,下面的禁制大概什麼樣子,威力如何之類的,說說這些事情。」 「哪個告訴你,我下去過?」西坑隱回答的理直氣壯,伸手向著深淵下一指:「剛才你也『看』到了,下去幾十塊石頭,無論石頭大小,都會有『對應』的殺劫,那些殺劫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剛好與石塊同歸於盡,絕不多『浪費』一份力氣,我要下去了,十成十也會有一道殺劫橫出,和我同歸於盡。你不知道,這兩千年裡,也有些厲害傢伙想要下去探索,別的都還罷了,但是有一頭修成永住金剛如意法相的濕婆,它下去了都沒能再上來,何況是我。」 羅剎凸大感意外,不等主人開口,就忍不住問道:「那個濕婆比你還強?這個世界還有比你更兇猛的魔物?」 西坑隱如實回答:「論力氣,它不如我;論速度,它更差得遠…不過它有一點比我強,它的身體,比我結實得多。真要打起來,贏它再容易不過,但是想要殺它、毀了它的身體,我做不來。」 永住金剛,又名不壞尊王,是佛陀座下四大護法金剛之一,修成了他的如意法相,身體強壯舉世無匹,若非如此那個濕婆也未必敢下去冒險,可它還是死在了下面,西坑隱哪敢再妄動。 梁辛才不關心什麼濕婆,什麼發現,兩個惡鬼說話的功夫,他從旁邊笑了半天了:「西坑隱,照你所說,你花了兩千年的功夫,就光在大坑邊上亂轉了,從未下去過?」 「也不是絕對沒下去,不過我最深就到那些鳥兒的位置。」饒是西坑隱涵養了得,回答的時候也顯得挺尷尬:「嘿,就是知道深淵玄奧,所以才會生出敬畏之心,守著它越久,心中敬畏就越甚,越敬畏也就越不敢下去……」 梁辛笑而搖頭,打斷了它:「少囉嗦噠噠,我想下去探一探,你要不要一起?」說完,又笑著強調了句:「實話實說,下去之後會遇到什麼,能不能應付得來,我現在也沒把握。你要和我同去,可未必就一定能回來,好歹你也是快飛昇的人了,自己琢磨清楚。」 話雖如此,但梁辛深入地窟的心思已定,沒什麼非去不可的原因,僅僅是好奇……只是好奇,就足夠了,『千辛萬苦』來了一趟惡魔世界,面對著一個『玄機』,他又哪捨得不去探一探?要真能忍住,他也就不是那個事事有趣的小魔頭了。 何況,梁辛現在甚至還巴不得下面能有個夠資格和自己打上一仗的魔王、魔羅。 不料一直對深淵充滿『渴望』、急得好像隨時都會往坑裡跳的西坑隱卻伸手攔住了他:「稍等,下去之前,還有兩件事情要做…你一件,我一件,把事情做完再下去,就算真回不來了,至少也沒了牽掛不是。」 說著,西坑隱伸手,指了指梁辛:「你要做的事情,異常簡單,動動嘴皮子就成了仙界的情形,你總得給我說清楚。真要死在下面,又何談飛昇。可哪個修持之人,能真的對仙界不憧憬?我也一樣,不過深淵裡的秘密,更讓我放不下罷了。」 正如它所說,只要是修煉之士,就會在骨子裡烙上一份對仙界的憧憬,西坑隱也不例外。 西坑隱的心性不壞,梁辛對它的印象還算可以,也不想它一飛昇過去,就和師兄打死打活。而更重要的是,西坑隱不像其他仙魔那樣對飛昇充滿強烈渴望,它更在意面前這座深淵中的秘密。由此,它也不會在得知仙界真相後,立刻發瘋發狂。所以梁辛本來就盤算著,把仙界的情形講給它聽。最好的結果莫過於:夜叉飛昇,到了仙界之後和是師兄攀一攀交情,然後大家一起搭乘天舟返回這裡……皆大歡喜,何樂不為? 見梁辛點頭同意,西坑隱笑了笑,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繼續道:「說過你要做的,再說我。我要做的事情麻煩得很,要累斷雙腿,在一層世界各大勢力中跑上一圈,請諸家首領應承下『不再食人』之事。探索深淵,是我畢生所願,要靠你幫忙、相護才有機會得償所願,這次欠你的人情太大,不替你做些什麼,實在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為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命回來,所以西坑隱要在探索深淵之前,先去『落實』惡鬼各族戒掉人肉之事。 它的做派,讓梁辛好感大增,當即笑道:「好夜叉,有心了。我再另外答應你一件事,從今以後,就算再有惡鬼食人,只要不是夜叉所為,我就不會再找你族的麻煩。」 西坑隱卻搖了搖頭:「其實…無所謂的,修煉到了現在,在我眼中,已經不分夜叉還是羅剎、惡鬼還是凡人了,都一樣得,不見得真有什麼區別。」說完,它把話鋒轉回:「我這就啟程,等跑完這一圈,你再來說仙界之事…要不要和我同行,路上還能賽一賽教程?」一說到『比試』,夜叉又興奮起來。梁辛對這種比試全沒興趣,搖頭拒絕。西坑隱也不勉強,囑咐了句:「千萬等我回來,咱倆一起下去」說完,身形一晃消失不見。 梁辛信了夜叉,所以不和它同行,而西坑隱也說到做到,奔波千萬里,惡鬼界的諸多勢力,一家一家去登門拜訪……它修成身如意通,千里之遙不過心念幾轉,可即便如此,要把偌大一個惡鬼世界都跑下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直到一個月之後,它才返回西坑邊緣,梁辛守著約定,並未獨自去探險,耐著性子等它回來。 而出乎意料的是,西坑隱身上居然帶了些傷勢,梁辛皺了皺眉頭:「有人和你動手?」西坑隱混不在意,笑著應道:「先前自視過高,還以為誰都會給我個面子,沒想到…沒事,已經解決了。」輕描淡寫,一句帶過,不過梁辛又哪能不明白,對它都不買賬的惡鬼一定不是普通魔物,那一仗必定凶險……小魔頭對著夜叉點了點頭:「辛苦了。」 西坑隱哈哈一笑:「用不著矯情,我再怎麼修持,骨性裡也還是一頭夜叉,最不怕的就是打架」說完,就此換過話題,催促梁辛:「我這邊的事情全都辦妥,到你了,快說仙界,先說了去探深淵」 梁辛也不再廢話,直接講出仙界的情形,西坑隱毫無意外,越聽臉色就越蒼白。 對不曾飛昇過的修家而言,仙界的真相實在太匪夷所思,即便西坑隱對飛昇不那麼執著,也免不了被驚得心肝發顫。不過也就是因為真相驚人,所以『故事』也就變得格外好聽,夜叉駭然之餘,也不住口的發問,想要追尋緣由,梁辛也越說越精神,從仙界說到魯執兄弟一怒拔劍、十二凶魔輾轉各界……最後,他把坤蝶天舟能夠穿梭十界,自己還等著天舟來接自己回中土的事情,也如數告知。 整件事聽完,西坑隱咋舌笑道:「這個魯執,未免也太兇猛了些。」 羅剎凸也嘖嘖稱奇,不過它『另有重點』,時刻不忘溜鬚拍馬:「中土世界,大完美天地噠噠,才能生出魯執、尊主這樣的頂尖人物」 對這樣的恭維,梁辛倒是開心得很,老家被稱讚,遊子與有榮焉。 見『尊主』笑得歡實,大好家奴精神大振,不住口地去誇讚中土……西坑隱沒去搭理主僕兩人,又把故事仔細回味了一陣,這才挺胸站起,笑道:「清楚了,也明白了。」 羅剎凸有些莫名其妙:「清楚什麼了?又明白什麼了?」 「清楚仙界的真相了,也明白梁辛的心思了。」說著,西坑隱望向梁辛:「你放心,我要還有命去到仙界,絕不會和你的師兄、朋友動手,和他們把事情說清楚,然後大家一起坐著天舟回來找你」 梁辛點頭一笑,沒再多說什麼,用力抻了抻腰身、四肢,伸手指向面前深淵:「怎樣?現在下去?」 西坑隱穩穩點頭,踏上一步,於梁辛並肩站於深淵邊緣,苦苦盼了兩年前的『探索』近在眼前,而此刻夜叉臉上,既沒有興奮也不見恐懼,只有無盡虔誠 羅剎凸也忙不迭挺胸搶上,緊跟尊主,它心意已決,要隨著梁辛一起。 梁辛沖它呲牙,語氣森然:「你可想好了」 羅剎凸臉上筋肉抽搐,嘴唇動了半晌,哆嗦著想要表一表忠心,可到了最後,就只說出:「……噠噠」 梁辛哈哈大笑:「噠噠就噠噠」 大笑聲中,小魔頭縱身而起躍入深淵,夜叉與羅剎也不存半分猶豫,緊隨其後—— 小魔頭有一步逾距,西坑隱有身如意通,都是破空而行的大本領,但兩人誰都不曾去施展,只是謹守心意,在戒備中緩緩下墜。最輕鬆的反倒是羅剎凸,反正跟著一起跳下來了,再往後,殺劫要它死,主人要它活,不管是死是活都跟自己沒關係了。 自下而上俯視時,視線盡頭的飛鳥,在下落不久之後,盤旋於他們三人身邊;又向下墜落一陣,那些鳥兒又『回』到了視線盡頭,只不過,是仰視的盡頭…… 三個人已經墮入濃稠的黑暗中,地窟深處伸手不見五指,憑著梁辛的夜眼,也只能看穿百丈。其實到了現在,眼力已經不重要了,梁辛甚至都閉上了雙目,專心以靈覺探索周圍。 梁辛開口提醒:「那些石塊,差不多就是這個距離被轟滅的,殺劫將至,都小心些。」一句話說完,不過三兩個呼吸的功夫,黑暗之中陡然炸起兩道淬礪弧光,直衝夜叉與羅剎雙鬼 只有兩道長弧,只攻兩個惡鬼,並沒有殺劫去對付梁辛。 不過梁辛也不閒著,雙臂大張,彷彿護犢子的老鷹,替身後的兩個惡鬼同伴,穩穩擋下了突兀而至的長弧一擊幾乎與此同時,他還嘿地笑了一聲,歎道:「果然,剛剛好。」 小魔頭的境界遠超身後雙鬼,所以他對西坑隱和羅剎凸的戰力極限,也能精確掌握。由此,他在替同伴當下兩道殺劫的同時,也能清晰感知,弧中所蘊的力量,仍是『恰到好處』,剛好夠與夜叉、羅剎同歸於盡 這樣的殺劫,力量拿捏得未免也太準了些不過殺向雙鬼的劫數,在梁辛眼中全然算不得什麼,輕鬆接下……殺劫來得迅捷異常,直到長弧退散,西坑隱和羅剎凸才明白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二鬼對望了一眼,神情都有些駭然。 梁辛倒還是笑呵呵的,下面的『路』還長著呢。走著瞧吧 濃稠黑暗中,三人徐徐下落…夜叉和羅剎未死,針對它們兩個的殺劫並不罷休,接踵而來。不過從始至終,每次閃出的殺劫只對兩頭惡鬼,沒有任何力量去對付梁辛…… 有梁辛在場,自然用不著西坑隱和羅剎凸再出手,所有殺劫都被梁辛輕鬆驅散。墜落途中,兩頭早就『該死掉』的惡鬼反倒輕鬆了起來,好像沒事人似的,並肩躲在小魔頭身後,羅剎凸放鬆之餘,好奇心又起,捅了捅西坑隱問道:「為啥那些殺劫只對著咱倆招呼,卻不敢打向我家尊主,禁製法術也懂欺軟怕硬噠噠?」 西坑隱的見識比著好家奴要高得多了,搖頭應道:「當然不是,禁制不打梁辛,是因為它們打不動」 「因為打不動,所以不打?」羅剎凸撇嘴:「這還不是欺軟怕硬麼?」 西坑隱笑了起來:「還是個矯情的羅剎鬼」 第四五四章 金翅大鵬 第四五四章金翅大鵬 第四五四章金翅大鵬 再怎麼巧妙的禁制,也是無智之物,絕談不到『欺軟怕硬』一說,更不會『見人下菜碟』,它們不去打梁辛,便只有一個原因:梁辛超出了禁制的規則……黑暗中的法術,力量拿捏精準,不管什麼東西下來,禁制都會打出與其『玉石俱焚』的力道,不會多浪費一絲『力氣』。 『玉石俱焚』,就是禁制設計、發生的規則。但梁辛強,禁制就算『拼出』全力,也沒法子傷害到他,又何談同歸於盡? 小魔頭強橫得超出了禁制的規則,在『禁制眼中』,他便不存在了 在羅剎凸想來,禁制就是禁制,本質上和老鼠夾子不該有什麼區別,都是『一觸即發』才對,就算是一頭大象踩上去,鼠夾也照樣會發動,傷不傷得到是一回事,但打不不打又是另一回事……甭管做得多漂亮、多精緻的老鼠夾子,只要它沒成精,就不會有『只打老鼠、不打大象』的本領。 法術禁制也應如此,有人闖入只管打殺就是了…… 在聽了西坑隱的解釋之後,羅剎凸又琢磨了半晌,才撇著嘴巴嘟囔了句:「就是禁製法術罷了,還要弄出個規則來,搞得好像、好像天道似的。」自從拜奉梁辛為主之後,即便是『喃喃自語』,羅剎凸也改用漢話,既顯得自己『積極上進』,也避免主人疑心猜忌。 它可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自語,卻讓梁辛笑了起來,轉回頭對它說了句:「不錯」 羅剎凸受寵若驚,急忙諂笑著回應主人:「都是尊主教導有方噠噠」同時,心思玩命轉動,尋思著自己到底哪裡說得『不錯』了。 西坑隱卻若有所思,眸子變得愈發明亮了:「你的意思…這裡……」才剛說到一半,梁辛忽地冷哼了一聲:「有東西過來了,長見識的很,睜大眼睛瞧著吧」 聲音落下,一蓬熾烈金光遽然炸碎於三人眼前,將濃稠黑暗一掃而空,一頭惡獸突兀現身,即便西坑隱修成眼耳雙神通,也沒能發現它是如何出現的。 惡獸形質古怪,以肚臍為界,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卻是鷹隼模樣。人面猙獰,嘴若鷹喙,頭戴一隻尖尖的古怪寶冠,長髮披散著,身上穿著五彩天衣,通身金黃顏色,下半截鷹身,翎毛豐健,雙翅向外展開,後尾奇長,垂散在身後。半人半鳥的怪物體型極大,雙翅展開足有百丈開外,梁辛等人和它一比,渺小的彷彿三隻螞蚱…… 金光綻綻,威壓滾滾蕩漾,惡獸長成這幅樣子,卻不會讓人覺得醜陋,反而更添威嚴,讓人幾乎不敢正視 梁辛不認得這頭惡獸,心裡仍輕鬆得很,會在深窟中遭遇凶物,這是早在下來前就想到的,意料之中事。但他身後的羅剎凸,卻突然發出了一聲哭號似的慘叫:「這是…迦樓羅法相」 驚叫中,羅剎凸心智完全被巨大的恐懼湮滅,心神失守,本能使然只想轉身逃走。 身旁的西坑隱比它還要鎮靜些,急忙伸手拉住了它:「走不得,你哪跑得過迦樓羅,何況還有層出不絕的殺劫,妄動只有死路一條」說著,夜叉陡然放開聲音,對羅剎凸沉聲喝斷:「唾」 羅剎凸修為已經不淺,被西坑隱『當頭喝棒』,心智立刻復甦。 臉色依舊蒼白,目光繼續渙散,身體仍控制不住的、篩糠般地顫抖著,但人已經清醒了回來,不再惶恐掙扎。羅剎凸無比吃力地吞了口口水,勉強鎮靜著,對西坑隱點點頭以示感激,又顫聲提醒梁辛:「啟稟主上,這個東西是伽羅樓的法相。相傳…此物除佛陀之外,不奉他人召喚,能施法喚請它的法相現身之人,恐怕不好對付,您老千萬小心。」 其實,這次到不能怪羅剎凸膽小。在佛陀座下諸多護法神中,迦樓羅也不算最高的,至少比不得西坑隱以前喚請出的那個怒尊。但它的性子最為剛烈、也最嫉惡如仇,專以毒龍惡鬼為食。羅剎凸是真正的惡鬼,天生就對此物異常恐懼。 上一次西坑隱喚請怒尊法相,羅剎凸不害怕;但這次見到級別更低些的迦樓羅,它反倒心智失守,差點嚇瘋了。 梁辛仍是一派輕鬆,聽了羅剎凸的話,略顯納悶,回過頭問道:「迦樓羅?這是個什麼名字?拗口得很……」 西坑隱也緊張的要命,見梁辛還有空去追究這些細節,苦笑了下,不過也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迦樓羅是梵語,譯做漢話,這頭怪物的名字喚作:金翅大鵬」 梁辛的神情這才變化了,不見惶恐,而是興奮:「這就是金翅大鵬?我還以為是個子很大的鷹,原來是頭半人半鳥的怪物」 金翅大鵬迦樓羅,傳說以毒龍為食,內具純青琉璃心,外有三重法相:全鳥身形、鳥面人身、鳥身人面。 三重法相因修行而遞進,眼前這一頭就是最高境界:鳥身人面。 他們說話之際,現身而出的迦樓羅法相並未振翅猛擊,只是雙翅大張擺出了一副撲擊的架勢,與梁辛對峙。 西坑隱生怕梁辛輕敵會吃大虧,忍不住又囑咐道:「羅剎鬼說的沒錯,一頭迦樓羅的法相不足為懼,但它輕易不奉詔,能喚請它法相現身的人,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你一定要小心。」 梁辛點了點頭:「放心,我心裡有數,這頭鳥不算什麼,倒是指揮它的那個,應該有些意思。還有……」 說著,小魔頭轉回頭,笑了起來,露出一排上齒,看上去就讓人想和他一起去笑:「你再仔細看看,這頭金翅大鵬,真是法相麼?」 西坑隱聞言略顯迷惘,隨口應道:「當然是不是法相,又是什麼……」 正迷惘時,迦樓羅忽然開口,發出一串長長啼鳴此物啼聲天生悲苦,讓人聞之心喪,而隨著悲聲遠播,在三人周圍,刺目金光不停炸散,一頭又一頭迦樓羅接踵現身,把他們圍了個水洩不通—— 『法相』是什麼? 所謂『法相』,不過是一門神通、一道法術,施法之人催動靈元,凝華成天神虛形,但因借來了天神之形,所以或多或少,也能喚起神仙威勢,讓法術的殺傷力大增。 一樣的道理,不管什麼樣的神通,都不會直接把靈元團成一團亂砸過去,而是會幻化成各種形質,如刀劍者,是要借凶刃的殺氣;如雷霆狂風,則是要借自然之威,總之神通凝化成什麼樣子,就會『借』來什麼樣的威勢。 喚請神仙法相的層次雖然比著束元成刀更高些,但本質是一樣…… 歸根結底,再怎麼逼真的『法相』,也不過是個虛空間的『投影』,不是真的,僅只法術而已。 可剛剛跳出來的那頭迦樓羅,如果它只是個『法相』,又怎麼能判斷出梁辛兇猛、不去攻殺而選擇對峙;如果它只是神通幻化的無智虛影,又哪能揚聲悲啼召喚同伴來相助? 西坑隱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彷彿全身血液都衝入天靈,頭疼欲裂,深淵中殺來的迦樓羅,並非法相,而是真身 護持佛陀的天龍八部之一,大鵬鳥迦樓羅。 活的。 即便西坑隱已經是惡鬼世界的頂尖高手,在它面前,也不必一條毛毛蟲更強。要知,這些半人半鳥的怪物,是真正神物,佛陀座下護法而真正讓夜叉失魂落魄的,還有另外一重原因……西坑隱聲音如哭如號,更乾澀得好像拔裂了:「迦樓羅真身護法…那下面、下面有什麼啊」 梁辛卻笑著接口:「是啊,想得人心裡癢癢。」 一共百餘頭大鵬鳥,上下翻飛,威嚴浩蕩如山,壓得羅剎和夜叉憋悶欲炸,但仍只是對峙……迦樓羅雖是神物,梁辛則是禁忌之『魔』,在他身上,沒什麼威嚴氣勢,也見不到囂張氣焰,可神鳥卻能明明白白地看到一點:危險。 看不到對方有多強大,只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危險,而這份危險,又變成莫名其妙的壓力…… 大鵬不衝殺上來,梁辛也不打過去,下墜始終不停,對峙也持續了良久,就這樣悶聲不響的、不知多了多久,突然一聲冷哼響起,又有四頭迦樓羅現身。 這次不再是金光炸碎、神物現形,四頭迦樓羅毫不張揚,從地窟深處並肩飛來,它們的體型和同類比起來,也要小得多,不過才真人大小,樣子倒沒有太多不同,只是頭頂的寶冠更尖了些,冠上各有一道寶珠嵌成的梵文篆字。 西坑隱聲音發顫,小聲提醒:「天下迦樓羅,都由威德、大身、大滿、如意四大迦樓羅王統領…應該、不會就是它們四個吧?」 而梁辛的神情,也終於凝重了一些,對兩個同伴應道:「我先送你們兩個回去吧」 羅剎凸忙不迭點頭,西坑隱卻問了句:「你打不過他們?」 梁辛搖頭:「贏下來或不難,但可能護不住你們……」不等他說完,西坑隱就擺手打斷:「可能護不住,也可能護得住到了這裡,我不甘心回去…何況,我沒時間了,劫雲將至,我心裡有數。」 羅剎凸恨得直跺腳:「就算飛昇了,不是還能回來麼?等尊主料理好一切,再下來探尋究竟就是了,我倆在此,反倒礙手礙腳。」 迦樓羅真身在此,羅剎凸的心都已經嚇得拔出不知多少裂璺,先前『隨我主赴湯蹈火』的豪邁早就不知跑哪去了,恨不得趕緊回到地面上去。 西坑隱卻堅定搖頭,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四個字:「我不甘心」 梁辛哈哈一笑:「成了,飛昇好歹也算一劫,劫數之前,總要遂了你這份心願。」身形微微一頓,止住了下落的勢子,凝立於虛空之中,踏上一步同時,雙手還不忘背負身後……川渟嶽峙,一派宗師氣度,一副天下事盡在掌握的模樣,小魔頭最喜歡的姿勢。 而那四大迦樓羅王,在『入場』、乍見梁辛之後,醜陋面容同時顯出一份驚訝,並未想西坑隱想像的那樣,直接撲過來開打,而是圍在一起,口中怪音不停,低聲商議著什麼。 此刻梁辛『止步』,擺出了準備開打的架勢,四大迦樓羅王也就此收聲,橫做一排向他緩緩『走』來。 羅剎凸牙關打顫,貨真價實地『噠噠』起來,兩隻鬼爪子死死抓住西坑隱的胳膊,西坑隱也不嫌累贅,就任由它抓著……在夜叉的身上,一層又一層的冷汗也不停冒出來。 可是讓兩頭惡鬼大感意外的是,雙方並未就此開戰,四大迦樓羅王走到梁辛身前三丈處,不僅沒有出手,反而並肩向他躬身行禮。 梁辛也錯愕無比,背在身後的拳頭險而又險就砸出去了,又忙不迭收斂力道,改打架為抱拳,算是換了個禮數,同時問道:「打?還是不打?聽得懂漢話不?」 對面那四個神物並不回答,起身後同時對梁辛露出一個微笑,又緩緩地向後退去,直到百丈開外,它們四個才一揮手,帶領著眾多大鵬轉身散去。 迦樓羅來的突兀,散得也極快,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中,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梁辛三個面面相覷……小魔頭搓著手心,一邊納悶一邊嘀咕:「這就不打了?」 羅剎凸驚魂未定,但滿腔『豪邁』已經湧了回來,對著迦樓羅離開的方向呲出獠牙:「金翅大鵬,護法八部…一見我家主上仙尊法度,就嚇得落荒而逃」 說著,還不解氣似的,低頭啐了口唾沫:「什麼嫉惡如仇、天性悍勇不畏生死,都是蒙鬼的,也是欺軟怕硬的東西」它光顧著罵,全沒注意自己那口唾沫都啐到西坑隱腳上了。 先是黑暗中的禁制,再是成群結隊的大鵬鳥,羅剎凸自己『欺軟怕硬』,所以看什麼都『欺軟怕硬』。 西坑隱開始還有些恍惚、失神,過了一陣才回過神來,搖頭道:「迦樓羅不是害怕,它們這種神物,天生稟異,根本就不懂得害怕,也談不上欺軟怕硬。」說話的時候,覺得腳面上滑膩膩的難受,低頭皺眉,不知什麼時候自己挨了口唾沫。 羅剎凸撇嘴欲辯,西坑隱沒容它開口,又繼續說道:「它們不打這一仗,不是因為恐懼,應該是另外一重原因……級數、級別。」 迦樓羅雖是神物,但也未脫飛禽天性,未成道前它們以群而居,族內等級森嚴,由此此物的『級別』之念深重異常,它們和梁辛拚命,不是恐懼或者怕死,而是覺得,梁辛的層次要在它們之上,此戰逾距,不應該打。 梁辛聽得直皺眉,這種說法未免有些太玄了……不用問,這些迦樓羅是奉命在此守護,可一遇到比自己『更高級的』,就『上仙駕臨,小神就此告退』? 「這就是迦樓羅的天性,沒道理可講,它們退去了不是更好麼。」西坑隱不用『他心通』,現在也能看出來梁辛的想法:「再說,傳令迦樓羅守護於此的那個『人』,事先又怎麼可能想到,這世上還會有比它們更高一籌的神物?」 說著,西坑隱伸手一點小魔頭,笑道:「莫忘了,你本就不該來這裡」 梁辛尋思了下,搖頭而笑:「要不是它們,我都不知道自己也算是仙魔中人了。」 西坑隱的眼角抽了抽,覺得小魔頭這麼自賣自誇怪沒勁。 羅剎凸也顧不上去矯情什麼,又專心專心開始溜鬚拍馬,頌詞肉麻自不必說,不過這一次,底氣比著以前那一次都更要充足得多以前它只知道梁辛厲害『天下無敵』,卻從未想過,他竟是能讓『迦樓羅』自甘低頭、『更勝一籌』的仙魔。 大好家奴在心裡給自己算了筆帳:自己是家奴,算是比主人低一等,主人則比著大鵬鳥還要高,這樣一算,『凸』大人豈不是和迦樓羅平起平坐,平級而處了。 羅剎凸喜上眉梢,西坑隱卻耐心不多,又催促著梁辛:「繼續向下,快走快走」 梁辛哈哈一笑,放鬆身體,帶著兩個同伴再次啟程,向著黑暗中急衝而去 深淵無盡,自迦樓羅散去後,梁辛一行再沒遇到過阻攔,就連針對殺劫也消失不見,但前路漫長到無法計算,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梁辛沒用一步逾距,但下墜的速度比著開始的時候已經加快了太多,就算比起宗師的全力疾飛也毫不遜色,可即便如此,靈覺之內也始終沒有絲毫變化,只有黑暗,散不去的黑暗。 梁辛甚至有些懷疑,跳進這座深窟,只要能躲過那些殺劫、大鵬,就絕不會摔死……因為地窟無量、無底,永遠也不會著陸 時間再次失去了意義,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西坑隱和羅剎凸被濃濃困意包圍,腦子裡變得昏昏沉沉。 憑著它們兩個修為,就是一百年不睡覺也不當回事,但深窟之中,雖然沒了大鵬和殺劫的威脅,仍有重重莫名壓力迴盪,極大『磨損』著它們的精神,讓它們睏倦不已,恨不得立刻就倒頭睡去。 也許是不再規矩中、也許是涅槃洗煉讓身體太強,梁辛全不受古怪壓力的影響,仍舊神采奕奕,不過前途遙遙,讓他倍感無聊,隨口哼起了個小調。 羅剎凸本來還在死死支撐,咬著牙和困意對抗,努力讓自己別睡去,結果聽了梁辛的哼哼唧唧的小調,一會功夫就扯起呼嚕來了…… 羅剎之後,夜叉又撐了一陣,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苦笑著對梁辛說:「我得先睡一會,等到了地方,記得叫醒我。」 梁辛轉回頭,表情裡帶了幾分笑意:「你再仔細探查下,保證提神,讓你不捨得再睡」 西山隱又恍惚又迷糊:「探什麼?查哪裡?現在和剛才有什麼不同麼。」話雖如此,但也還是強提精神驅散睏意,凝神去感受周邊的變化…… 片刻之後,西坑隱『啊』一聲低呼,神情又驚又喜,一把抓住梁辛的胳膊:「怎會如此?先前我怎會毫無察覺?」 第四五五章 天花亂墜 第四五五章天花亂墜 西坑隱發現的事情很簡單:此刻他們不是再繼續向下墜落,而是在向前急掠。 急速的勢子不變,但是方向變化了。可之前西坑隱竟絲毫不曾察覺,全靠梁辛提醒才恍然大悟。改下墜而前行,這樣說來……到底了?一想到此,夜叉果然困意盡散,精神大大振作。 梁辛應道:「咱們已經轉向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了你沒察覺倒也不奇怪……剛才轉折的,不是道路,咱們也不是墜落到底然後又改作向前疾飛。」 西坑隱納悶:「哪又是怎麼回事?」 梁辛語氣輕鬆,呵呵笑道:「是空間陡轉,能明白麼?轉向的不是咱們,而是此處的『宇』。咱們沒變,但是空間變了。」 話說的有些拗口,但道理其實再簡單不過,西坑隱完全能明白梁辛的意思,驚訝、駭然、同時還有些興奮,喃喃著感慨道:「不著痕跡,折疊四方,仙佛的手段」說著,它抬眼望向梁辛,目光裡滿是詢問之意,想要問他是否也有這樣的本領。 梁辛會意,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我不能,不過他怎麼折我就怎麼走唄。」 「這麼說你的手段不如對方?」說著,西坑隱突地停止了前衝的勢子,低頭沉思了片刻,才再度望向了梁辛,夜叉的神情坦然且平靜:「那你回去吧。前輩相送之恩,夜叉銘記五內。」 西坑隱一聲『前輩』,把梁辛喊出了一溜雞皮疙瘩。而它說完,竟趴伏在地,要對梁辛以大禮相謝。 探索深淵,是西坑隱畢生所求。即便它知道梁辛對這座地窟也有好奇,可歸根結底,還是覺得小魔頭是為了給自己幫忙,才護著它進入此間的。 深淵之中,先是和天道一樣有規則限制的殺劫,又遭遇只應存於靈山的迦樓羅真身,走到現在乾脆遇到了『空間陡轉』這樣的神奇事情,先前遇到的那些,梁辛都能從容應付,所以西坑隱也不去假惺惺地客套。此刻梁辛坦然承認『自己沒有對方這樣厲害的手段』,西坑隱怕再前行,會害了這個同伴的性命,由此,想要大禮拜別梁辛,不讓他和羅剎繼續冒險,剩下的路由它自己去探。 梁辛伸手攔住了它,後者卻會錯了意,伸手一拍自己的額頭,赧然道:「是我疏忽了,太著迷這座地窟,卻忘了你的大事。這樣好了,我們一起回去,我渡劫、飛仙,帶了你的同伴回來找你,呃…這樣的話,到時候還得麻煩你一趟,再把我送到此處,否則面前那些殺劫、大鵬我可應付不來。」 西坑隱嘮嘮叨叨,自說自話,也不管梁辛的想法,就把事情定下來了,梁辛也不著急,一直等它把廢話說完,才搖頭笑道:「三件事,你一共弄錯了三件事。」 「第一個,我下來探這座窟,和你沒有一個大錢的關係,走到現在了,你可攔不住我;第二件事,我不會折疊四方,可會不會這樣本事,有關係麼?我還不會五神變呢,不照樣是你『前輩』?」 西坑隱眉頭緊皺:「不一樣的,五神變說到底也還是法術、神通,是凡俗本領,但折疊……」話沒說完就被梁辛揮手打斷:「他劃了路,我就沿著路走唄,這樣就能分出強弱?我是個卒子,我能隨心所欲不理規矩,可我也會按部就班、一步一進過河拐彎……咳,忘了你不會下象棋這事了。反正你要明白:我想走,所以才會走,如果不想走,管它空間幾疊,我只要一步就能跨到此間盡頭明白了?我按著它的規矩走,只是好奇路上會有什麼,如是而已。」 西坑隱目光閃爍,真想問梁辛一句『你有病麼,能一步探底,還這麼又墜又飛的』,可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放著身如意通不用,非得直挺挺地向下跳。不過它的身如意通和逾距一步卻沒法比,前者雖然號稱無處不可去,但必須是在『靈識之內』的所在,『看』不到的地方,便去不得;逾距一步卻是『想得到,便能走得到』。 但逾矩一步縱然再怎麼神奇,梁辛也不能一步跨回到中土去,不在規矩之中是沒錯的,但這個『規矩』,指的是棋盤裡的『規矩』,梁辛不受『天道』約束,但他自己也還是會有個極限…… 或者說,有一個規矩能『限定』他,這個規矩,就是他自己、他的心境,他的力量。 西坑隱沒再堅持,笑著對梁辛點點頭,再度啟程向前飛縱,同時問道:「我弄錯的第三件事是什麼?」 「你還記得你多大了麼?」梁辛問得挺實在。 西坑隱實話是說:「這一世修到真滋味,所以活得也就格外長一些,到現在大概……五千年總是有的。」 梁辛點頭:「我這一世也活得格外長些,全都算上的話,估計一百歲也冒頭了。」 夜叉被『一百歲冒頭』的前輩嚇了一跳,再望向梁辛的目光,比著剛才看到迦樓羅時還要更驚駭:「你還是個娃娃?」 西坑隱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歷,但對梁辛具體的修行、經歷都不瞭解,理所當然把他當成了萬年老魔,平日以『你』相稱都無所謂,但剛才那場『拜別』大禮,當然要用上敬稱。 梁辛打從心眼裡笑出來的得意:「以後別前輩長前輩短的,差了這麼多,佔你便宜實在有點不忍心。」 夜叉『哈』的一聲笑:「從頭到尾,就喊過一聲,總算還沒太吃虧……」 正說笑著,梁辛忽然提起鼻息,長長吸了口氣,有些莫名其妙地讚道:「香得很呢」 「前面有香氣?」西坑隱一無所覺,跟著又隨口說了句傻話:「怎麼我嗅不到?」 「等你修成天鼻通就能嗅到了」梁辛說得很認真。 西坑隱沒搭理他,提起身法向前疾奔,梁辛單手拖住羅剎凸,緊跟在夜叉身後。 也許是有意成全西坑隱,不知不覺裡梁辛變化了位置,從打頭先鋒變成了『隨從』,落後了夜叉幾步。 急行一陣,西坑隱也嗅到了清幽花香,真相似已近在眼前,心中既忐忑又興奮,先前的困意早已一掃而空,更沒注意梁辛已經悄然滯後,只顧發力飛縱,而不久之後,眼前景致突變…… 黑暗陡然消散不見,一片浩瀚花海,就那麼毫無徵兆地出現,兩幅截然不同的景象,全無一絲過渡,就那麼直接、僵硬的切換過來。 西坑隱好歹也是一代強者,修為比著小羅剎苦煮只強不弱,眼前景致來得突兀,它的應變也隨之而起,快若光電的飛縱之勢說變就變,好像一根釘子似的,猛得將自己紮在地上,停在花海邊緣。 在兩人眼前,天空湛湛青藍,透徹的彷彿要滴出水來惡魔世界,二樓才有天空星月,一樓則是黯淡天地,這座一樓下的深淵更是漆黑一團,但又有誰能想到,深淵盡頭,竟會是這樣一番景象。 不止晴空、花海,還有疊疊花雨,數不清的漂亮花朵,正從空中悠然飄落……芬芳無邊,艷麗無邊,好一場旖旎大『雨』。 這個時候他手中的羅剎凸猛地打了個噴嚏,口中嘟囔著「怎麼這麼香…」就此轉醒回來,隨即發覺自己竟睡著了,不僅沒能服侍主人,反倒要被主人托著,臉上惶恐忐忑,同時還有些受寵若驚,翻身躍起,正想要躬身告罪,可還沒開口,它又發現身前異景,美艷得仿若仙境,一下子又愣在當堂,脫口問道:「這是哪裡?」 不等梁辛解釋,西坑隱就夢囈般的搭腔:「羅剎啊,你倒仔細看看,這些…這些是什麼花,認出了它們,又哪還會不知身在何處」 惡鬼世界中所有的魔物,修煉得都是佛家神通,就算是個小鬼崽子,對佛學見識也極為了得,羅剎凸自不例外,使勁眨了眨眼睛,仔細端詳花海景致,很快它的目光就變得散亂了。 面前景象雖然震撼,但花海、花雨中的花卻再平常不過,梁辛都認得,看兩個惡鬼都好像夢遊似的,忍不住插口笑道:「地上的那一片都是蓮花,天上正下的花雨,都是『山茄子』,苦乃山裡就有不少。」 大好家奴忽然發了瘋,身體緊緊繃起,額頭青筋暴露,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對著梁辛尖聲怒斥:「是悅意天花,什麼山茄子哪來的山、哪來的茄子,哪來的小子胡言亂……」怒吼到一半,羅剎凸猛地清醒回來,想起來自己是誰、它正怒罵的人又是誰,愣了愣之後,立刻換上了一副哭喪臉:「是山茄子,就是山茄子,主上說的沒錯,前面漫天下著山茄子雨。」 一邊說著,羅剎就要跪下請罪,小魔頭哈哈大笑,哪會去計較這樣的事情,伸手架住了它:「別,還是悅意天花吧…啥是悅意天花。」 主僕又叫又鬧,西坑隱也回過神來,先哭笑不得地對梁辛說了句『你怎麼什麼都不懂』,而後解釋道:「你聽說過『天花亂墜』麼?禪意動天,香花如雨。亂墜天花有四種:天雨曼陀羅華,摩訶曼陀羅華,曼殊沙華,摩訶曼殊沙華。四種香花皆為梵語,譯作漢話,統統叫做悅意花。」 花雨之中,最多、最顯眼的,就是曼陀羅花,這種花在苦乃山中也不少,一直被稱作『山茄子』,倒也不能算是梁辛胡說八道。 空中天花亂墜,可無論是什麼花,落地後都會化作一盞白蓮,地面上一座白蓮花海,層層疊疊,直連視線盡頭。 蓮花因出污泥而不染,於佛家中表示純淨和斷滅,象徵純淨、純潔。梁辛就算再沒見識,也見過寺廟中的菩薩佛祖,端坐蓮花台。 深淵中的迦樓羅真身,面前的天花亂墜、蓮花之海……就算是個憨子也明白,這些事情代表著啥,羅剎凸都有些站不穩了,聲音遏制不住地發顫:「這裡、前面、真有佛吧?」 出乎意料的,它才剛提到『佛』,花海盡頭就有一蓬淡淡的金色光芒閃爍而起,佛光之中,隱隱現出一座宏偉大寺——說有佛,那就有佛 就連梁辛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神奇景象,驚訝同時,整個人也明顯興奮了起來。可很快他又皺起了眉頭……羅剎凸見主人神情有異,忙不迭去追問原因,梁辛沒多說什麼,只是笑著說了句:「好大的廟」 羅剎凸聽得莫名其妙,愣愣和夜叉對望了一眼, 而就在天邊大寺隱現之際,三人身後風聲又起,那群迦樓羅再次現身,不過並未靠的太近,只在百丈之外游弋。 梁辛不再去看『好大的廟』,轉回頭望向那四個大鵬首領:「怎麼?不許靠近麼?」四個首領同時搖頭,沒出聲,沒阻攔,甚至還向後退開了幾步,以示恭敬之意。 對方客氣,梁辛也客氣,對著它們笑而點頭。西坑隱也隨他一起向著迦樓羅行禮,而後才對梁辛道:「咱們過去,另外,你…我知道你什麼不在乎,不過那一邊畢竟是佛,慈悲、普度,當受尊崇膜拜。」 梁辛明白它的意思,呵呵笑著應了句:「放心,我曉得。」說完,琢磨了下,又瞪著夜叉笑道:「這也要囑咐,你真把我當成逮誰打誰的武瘋子了?」 西坑隱樂了,沒吭聲。很快它又收斂笑容,換做虔誠恭敬,整肅衣衫之後,對兩個同伴點了點頭:「我們過去」說著,身形一晃向前竄出 而後只聽『彭』地一聲悶響,西坑隱竟一頭撞在了『牆』上,手腳歪斜地摔回了原地…… 羅剎凸嚇了一跳,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眼前明明什麼都沒有,西坑隱怎麼就摔回來了。梁辛也滿臉愕然,失聲笑道:「不是,你沒看出來,這裡是化境?」 天下天,境中境,面前花海分明就是一方小乾坤、化外境 梁辛真不是故意使壞,明明看出化境還不告知同伴、讓它去撞『牆』,他以為憑著西坑隱的眼力,早就發覺真相了,還道它的身如意通也能『越界』,哪想到它會直挺挺地一頭撞過去。 可梁辛就忘記了,以前他鑽小眼、去大眼、深入蜀藏殘繭、挨上玲瓏偷天、甚至楚慈悲的那座黑色天舟……他和各種各樣的化外境都打過交道,能認出這座化境再平常不過;而惡鬼世界,除了西坑盡頭之外,根本就沒有化外之境,西坑隱前後四十七世,從來都見過這樣的『兩重天地』,就算它聽說過化境,也全無實際概念,再加上即將『拜見佛祖』心情激動,不一頭撞上去才怪。 西坑隱爬起來,聽小魔頭大概解釋之後,臉上不見懊惱,反而更激動了些,先嘟囔了句『佛陀所在,理應如此,理應如此……』而後才問道:「那該怎麼進去?要發動身如意通?」 梁辛正想點頭,突然又改了主意:「按道理身如意通也能進去,不過還是算了,我帶你們逾距,以防不測。」說著,伸手拉起兩個惡鬼同伴,一步邁出,直接跨入了花海天地。 而外面那些迦樓羅,臉上卻同時變色 佛陀所在,豈同反響,這片花海化境凝結浩瀚法力,自有神奇之處。外人到此,憑借蠻力絕難打穿壁壘;但若是靠著身如意通這一類的破空法術,又會觸發化境中的『規則禁忌』,闖入之人不僅進不到花海中去,還會直接被送至飄渺虛空,永遠也休想再回來。 也幸虧梁辛多加了一份心思,否則西坑隱現在,就已經置身虛空了 迦樓羅本以為這三個人會就此『消失』,全沒想到梁辛竟真的一跨而入花海壁壘的規則,即便這群大鵬鳥也無法突破,現在,就算它們能克服天性、無視級別限制,也沒法去阻攔梁辛了…… 花海之中,梁辛帶著兩個同伴從容前行。 化境之內,就是佛陀境地,兩個惡鬼沐浴花雨,踏足花海,誠惶誠恐。它們不敢施法而飛,那樣顯得太過無禮;可它們又把會踩壞了腳下白荷,高抬腳、輕落足,走得無比可笑無比吃力。 梁辛咳了一聲:「用不著那麼謹慎,放心走吧」 西坑隱卻認真搖頭:「不可不敬」 梁辛好像有些不耐煩,沒有『不可不敬』,反而『不管不顧』,邁開步子,亂踢著向前走,所過之處花斷莖折,直接趟出了一條『路』來,同時對兩個同伴笑道:「你們跟我後面走就是了,不敬的是我,與你們沒關係。」 西坑隱又急又怒,脫口叱道:「你這人,怎麼、怎麼這麼混,到了這裡還要撒野」說著,它從梁辛身後閃出,不肯去走那條『殘花路』,仍小心翼翼地落足、前行,不去傷片花只葉。 這次就連大好家奴都不幫『家主』了,羅剎也學著夜叉的樣子,摘地落足。 梁辛笑了笑,想要解釋什麼,不過最後還是搖搖頭,沒出聲,由得兩個惡鬼同伴那麼辛苦去走。 小魔頭這一路,不知踢飛了多少純淨白蓮,西坑隱滿眼的心疼,恨不得伸手去扶小魔頭腳下的殘花,可它卻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這番景象,在外面那些迦樓羅眼中,又是另一幅樣子…… 迦樓羅都在化境之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三人一路遠去,而化境中的梁辛,不管趟碎了多少荷花,它們也毫無察覺: 在它們眼中,荷花依舊繁盛,顆顆挺拔、盛放,不管梁辛怎麼踢,花都不受影響、巋然不動。 一樣的荷花,境內看,被梁辛碾碎;境外觀,卻猶自盛開……只因,花海只是眼中色相。 梁辛向著荷花踢了一腳,兩頭惡鬼知道他的本事,以為花會被踐踏,所以花兒在夜叉和羅剎的眼中,就殘損了、破敗了;外面的迦樓羅雖知梁辛兇猛,但更篤信境內佛陀,它們覺得就算梁辛再怎麼凶,也休想會破壞化境中的一草一物,所以迦樓羅看來,荷花依舊,長盛不衰。 想什麼,才會看見什麼;以為會怎樣,所以就會怎樣。 可梁辛卻比惡鬼、大鵬『看』得更清楚,也只有他知道,這座化境之中,花雨也好、花海也罷,不過都是虛像,統統不存在 跳出規則,才能看到真相 第四五六章 一道影子 兩個惡圞鬼『蹦蹦跳跳』,小魔頭趟『花』而行,天角盡頭那座宏偉大寺愈發清晰,西坑隱激動得全身輕輕發圞顫,神se虔誠,再不敢抬頭直視。【蝦米iamiwee梁辛忽然開口:「在你眼中,廟很大?」 西坑隱不明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前行的速度雖慢,但化境也不像真是天地那麼廣闊,走了一陣,三人就來到大廟近前,梁辛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嘟囔了句:「也不知道廟裡有沒有香,三柱就夠了,就是不知道在這裡點香好不好使。」 兩個惡圞鬼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羅剎凸謹守家奴本分,不敢指摘主人,西坑隱可不管那套,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滿,皺眉對梁辛道:「清靜之地,謹慎言行。」 此間是夜叉的夢中瑤池,梁辛笑了笑,沒去矯情什麼……直到大寺腳下,梁辛都沒在胡亂說笑。 大寺山門,高高在上。六段長階,寓六趣之意;每段一百零八階,寓一百零八種煩惱,踏上一階便跨入一法圞門、甩脫一煩惱;每一個台階都有九丈高,寓意九九歸圞真,可得大圓圞滿。 西山隱和羅剎凸依階而上,一階一叩首,身上再不見惡圞鬼凶戾,只剩由衷虔誠。梁辛不磕頭,但也沒直接竄到廟裡去,只是跟在兩個同伴身旁,層層躍上,這一趟台階著實著走了良久,才總算到了山門前。 山門上高懸巨大匾額,彎彎曲曲的梵文篆字,梁辛不認識,也懶得問。 兩個惡圞鬼少不了又是一番虔誠禱念、大禮相參,這才站直身圞體,西坑隱踏步上前,『咚、咚、咚』三聲,輕敲山門。 廟圞宇宏闊,比起大洪朝的祭天神廟浩蕩台不知要大出多少倍,但廟雖大,開門卻奇快,西坑隱叩門三聲,最後一響尚未消散,偌大山門便發出吱呀怪響,打開了。 不是『無風而動門自開』的法術,在吱吱呀呀的門軸聲響中,大寺裡貨真價實地下來個人,從裡面將山門打開了。 夜叉和羅剎誠惶誠恐,正想躬身行禮,告打擾清靜之罪,可一見到開門之人,兩頭惡圞鬼同時發出了嘶啞的驚呼,西坑隱雙圞腿發軟,咕咚一聲跪倒在地,羅剎凸更乾脆,兩眼一翻直圞挺圞挺地昏圞厥過去…… 開門的,細眉、長目,寬額、薄唇,雙耳圞垂肩,頭頂髻珠連環,身形雄偉強壯,面上掛著微微笑意,親切、卻難掩莊嚴寶相,不是佛祖是誰。 西坑隱早就想著、盼著,能在這座蓮圞花境中大寺見到菩薩、佛圞陀甚至佛祖,可它做夢也想不到,竟會是佛祖來親自開門! 佛像莊嚴,護佑萬物同時也受萬物護佑,天下妖物多不勝數,但沒有一個能幻化出佛圞陀法相來騙人,就算能也沒人敢這麼膽大妄為,梁辛那個老夥計小活圞佛是個例外,它是佛像成精、造化使然,天生的,沒辦法。 西坑隱熱血沸湧,涕淚俱下全無法自控,早在穿越花海時想好的恭偈此刻全忘了個一乾二淨,嘴唇顫圞抖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佛仍微笑著,垂下目光看了看西坑隱:「你將飛昇?」 四個字,發音古怪,不同於惡圞鬼語言,而不是中土漢話,可梁辛和夜乞叉卻全都能聽懂他的話。梁辛忍不住挑了下了眉毛。 西坑隱則趕忙點頭,而後又拚命搖頭,乾巴巴地說道:「弟圞子不、不求飛昇,只求永侍……」 不等它說完,佛就再度開口:「該飛昇,就飛昇去,早有定數,不應改,也不能改。」說完,又轉目望向梁辛,開口欲言,可很快又愣住了,緩緩皺起了眉頭:「你……是什麼?」 梁辛反問:「你覺得我是什麼?」 佛說:「像個人。」 梁辛聽得眼角直跳,乾脆笑道:「你先和夜叉說話,你倆說完,咱們再聊。【蝦米iamiwee」 佛頷首,再次望向西山隱。 夜乞叉尊長,歷經四十七世輪迴,今生數千年修行的西坑隱,此時此刻卻好像個小娃娃,想要伸手去抱佛祖大圞腿,可又不敢,只能一個勁地抽泣著:「我不走,弟圞子不飛昇,求佛祖慈悲,留我……」 佛搖頭,聲音輕柔卻絕不容拒絕:「走吧。」 梁辛則開口問夜叉:「走或者不走?我聽你的。」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如果西坑隱不想走,那它便不用走,若佛祖怪圞罪,自有小魔頭一力承擔! 西坑隱雙肩顫圞抖著,沉吟片刻,最後還是對著佛深深叩拜:「尊…法旨。」 佛的笑容不變:「我送你回去,當牢記『緣法』兩字。」說完,伸出一根手指,在西坑隱面前輕輕一劃! 幾乎與此同時,梁辛對佛祖低聲道:「我去即回!」而後伸手抄起羅剎凸,一步逾距而去。 西坑隱沒聽到梁辛對佛說的話,它只覺得眼前玄光乍起、乍滅、又復乍起……三次閃爍之後,再看自己竟又回到了『一樓』,正處在深窟邊緣。 而梁辛單手托著羅剎凸,正站在它身旁:「怎樣,還好?」 西坑隱的心思還在恍惚游散,見梁辛也跟了回來,迷惘問道:「佛祖把你也送回來了?」 梁辛笑著應道:「是我自己回來的,我怕它使壞,會藉機害你,或者把你扔到虛空裡去,就沿途護送,跟你一起先回來。」 此言大不敬,西坑隱又現怒se,不過還不等它說什麼,梁辛就把羅剎凸往它懷裡一塞:「我還有話沒問,得再下去一趟,你等在這裡就好,有什麼事都等我回來再說。」 西坑隱接過羅剎,急聲囑咐著:「你可千萬不要放肆……」不等它說完,梁辛又復逾距而去,再次遁入深淵。 只一步,他就回到蓮圞花境山門前……只不過,在他眼中根本沒什麼大廟,只是一座大些的院落罷了。 一人眼中一份se相,只有梁辛能看透真圞相,化境真圞實存在,但其中從未有過天花亂墜、也不見蓮圞花汪圞洋,更不存什麼宏偉大寺,化境之中,就只有一座院落。那尊『佛』,正倚門而立,等他回來。 廟不是廟,佛也不是佛,只是個老頭圞子罷了,和普通人唯一的區別也僅僅是,他沒有眉毛,雙眉位置,是兩條血紅煞紋斜飛入鬢,帶出幾分犀利氣勢。 老頭圞子沒有把『客人』往裡面讓的意思,梁辛也不硬闖,站在門口向著對方點了點頭:「魔羅?」 以前他聽小佛圞陀講過,魔羅形似凡人,唯獨眉間飛煞。老頭圞子並不否認,痛快承認下來:「不錯,你的眼力很好。」 梁辛饒有興趣,打量著眼前的魔羅:「魔羅的膽子都這麼大麼,敢冒充佛祖……我有個朋友是石像精怪,它也喜歡冒充佛祖,不過裝得不如你像。」 魔羅老漢卻堅決搖頭:「你弄錯了,我沒冒充,我從未自稱釋迦牟尼。是那頭夜叉和羅剎把我當做了佛。從頭到尾,這座蓮圞花境中的種種,不是法術神通幻象,而是緣法se相,眼中的一切,並非由我幻化,而是因它們而起。」 「你沒冒充,是它們認錯人了?可你也沒澄清否認不是?」雖然是辯駁,但梁辛的語氣裡不帶絲毫火氣,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魔羅搖頭依舊:「在你眼中,我是個魔羅,但在惡圞鬼眼中,我就是佛。我不是你的佛,可我是它們的佛,它們不曾認錯我,我又為什麼要否認?如果我不是佛,守在深窟中的那些迦樓羅,你又怎麼解釋?它們是真的八部之一,所以我也是真正佛。不過不是你的佛罷了!不是你的佛,就不是佛了麼?可笑。」 梁老三聽得都恨不得動手了,皺眉苦笑:「能好好說話麼?」 魔羅也笑了起來:「這座世界都因我而生、因我而有,我不是它們的佛,又是什麼啊。」 這句話梁辛聽懂了,精神也隨之一振:「這座世界因你而生?怎麼說?先有的你,再有的這座惡圞鬼世界?」 見對方點頭,梁辛又追問:「那你又是從哪來的?你是什麼人?」 魔羅呵呵一笑,開口欲答,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來,而他的神情也漸漸變化了,變得急躁、變得焦慮、變得痛苦異常。 一件事,自己應該熟知的一件事,但偏偏就想不起來了。 我從何而來,我是什麼人,一直以來,魔羅都以為自己知道,可直到梁辛問起,他才猛地發覺,自己竟忘記了…… 梁辛能看懂他的表情,對著魔羅搖了搖頭:「你不是忘記了,而是你壓根就不知道。」 魔羅愕然抬頭:「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充其量…是我忘記了,我活得太久,我平時太忙,我圞日夜精修,忘記些什麼也再正常不過!」 梁辛沒再說話,只是靜靜望著對方。 魔羅神情慌亂,情緒越來越不穩,在院子門口來回踱步,越走越快,時而咬牙攥拳,時而雙手抱頭……情形古怪,只有兩個當事之人,才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過了不知多久,魔羅終於平靜了下來,而他的身圞體,竟在不知不覺裡,變得模糊了些。 魔羅望向了梁辛:「你是不是…是不是看出來什麼?」 梁辛點頭,初見時,他就看到了『真圞相』,就連這頭魔羅自己都不知道的真圞相! 魔羅追問:「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不記得、不知道以前的事情?」 梁辛繼續點頭。 魔羅長呼、長吸,沉聲再問:「到底為什麼?到底怎麼回事?」 「可能會關乎你的生死,你真要聽?」梁辛不是危圞言圞聳圞聽,正因如此,他才沒把自己發覺的真圞相直接說出來。 魔羅的想法簡單得很:「我若該死,就不能活;若能活,就不會死,與『真圞相』無關的,你說吧。」說完,見梁辛還在猶豫,他突然斷喝:「講便是!生死是我的生死,真圞相也是我的真圞相,你既知,就要講!」 梁辛不再鋪墊,直接開口:「你不是魔羅,你也不是創出這座世界的佛祖,所以你才不記得你自己是誰,不記得你從哪裡來。」 魔羅苦等答圞案,不料卻得到了這樣一句話,當即怒極而笑:「身圞體在此,拳頭在此,我怎麼可能不是魔羅!」說著,單手成拳,猛地一擊自己胸口,發出了彭地一身悶響。而後他又伸手向外一指:「外面有迦樓羅真尊守護我的法駕,我若不是此間之佛,它們為何還會留在此地?」 「有身圞體,有拳頭,就是魔羅了麼?佛祖座下,諸多佛圞陀、菩薩、金剛羅漢…這些全都不算,至少天龍八部是也應是齊全的吧?你只有幾十頭迦樓羅護圞法,不嫌得太單薄了麼?」梁辛的語氣平穩:「你既不是魔羅,也不是佛祖,你只是………」 說著,梁辛伸手一指腳下。 化境之中,雖不見日月,但天空清透圞明亮,佇立此間,地面上也會投出淡淡人影,梁辛手指的,就是自己的影子。 魔羅驚訝:「我是一道影子?我…我是他、他的影子?」 梁辛坦言:「我看不出你說的那個『他』,但能看出,你只是一個投影。高僧守禪,枯坐數十年,說不定便會在對面石壁上投下一道影子,高僧悟禪而去,而投影永存於石壁……你的情形,大致如此,我能看得清楚,你只有法相,卻無本相。你能用去拳頭打到自己,其實也是你說過的那種『se相』。」 隨著梁辛說話,魔羅的身形更加模糊了,已經隱隱現出消散徵兆,魔羅卻對自己的變化恍然未覺,只是在口圞中喃喃念叨著『怎麼會是這樣、怎會如此啊』。 這個時候,自從到了惡圞魔界就眼界空泛的梁辛,忽然對著他躬身施了一禮:「我能看破的事情,已盡數相告。」 魔羅並未還禮,而是緩緩坐倒在地,兩膝相盤,雙手手心向上,置於下腹前,右手壓住左手,兩手拇指指尖相觸,結做禪定之印,目光低垂,口圞中卻未曾念誦佛圞經,而是淡淡地念著: 「曾有神仙,於此境參悟天機,凝造世界,他本相是一頭魔羅,但也因創世而成此間佛,他才是真正在。我不過是他參禪時投下的一道影子,卻因與他相對萬年,受禪法熏染得了靈智。」 「創世後,魔羅離去,我漸漸甦醒,我以為,我是他。」 「我是他的影子,得他一線法圞力,所以天龍八部中,迦樓羅眾留此守候。」 「此間天地早已成形,魔羅遠去,我卻還煞有介事,忙著,忙著,不知忙些什麼……不該有我的、『本來無一物』啊。」說著,『魔羅』睜開了眼睛,再度望向梁辛,露圞出了一個笑容:「要多謝你,不再迷糊了,很好。」 梁辛搖了搖頭:「你會就此散去?你會死?」 「我會散去,但不會死……以前執著相,如今窺破真圞相,得解脫。散去後會怎樣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會死的,估計應該再入輪迴吧。佛法即緣法,我能從一道影子轉活而生,便是有緣人了,輪迴之道才是精進之道,終有一日我會記憶盡起,到那時,就是我的涅盤了。」 小魔頭輕圞鬆了不少,嘿嘿乾笑了幾聲:「不會死啊,那就成了,我還挺內疚來著。」 『魔羅』哈哈大笑:「謝你還來不及,你又何談內疚!」大笑之中,全身都隨之顫圞抖,而一次次抖動之間,他的身形也越來越『輕』、越來越『透』、越來越淺淡。 眼看著對方漸漸消散,梁辛心裡很有些不忍,同時腦子裡還有大把疑惑,魔羅創世,那這個魔羅是什麼人,他從而何來,他如何創出的這座世界,創世之後他又去了哪裡……可面前的,只是一道『影子』。 『影子』以為自己就是魔羅,但他是在真魔羅離開後才甦醒回來的,梁辛關心的那些『真圞相』,他也一無所知。 梁辛低頭不語,『影魔羅』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伸手向著身後的院子一指,對梁辛說道:「這座院子,是他留下來的,裡面的一草一木,我都不曾動過…你要有興趣,可以去轉一轉,或能有所領悟。」 梁辛大喜,正想道謝,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皺了皺眉頭,起身對『魔羅』道:「今生這最後一程,我不能送你了,夜叉的天劫到了,我得去助它。」 『魔羅』點頭,雙掌合圞十、垂頭:「生生世世,或許再無相見,保重。」 梁辛心中百味雜陳,認真還禮之後,最後也留下一句『保重』,隨即跨步逾距! 西坑邊緣,劫雲滾蕩不休,紫弧湛湛穿梭不休,正彼此糾結、凝聚,隨時都會潑天而起。 西坑隱正襟危坐,雙手不停翻轉,盤印不休,正為渡劫做最後準備。 見梁辛回來,西坑隱略顯意外:「這麼快?還以為你趕不上了。」說完,停頓片刻,又說道:「不用擔心的,你當知,我早就夠格飛昇了,憑我現在的修為,渡劫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梁辛笑著應道:「以前不擔心,不過你剛從下面見過佛祖,心思估計不怎麼整齊,說不好就會有個閃失,萬一你敗了,我怎麼回家?還是親手把你送走更踏實些。」說著,目光轉動,沒找到大好家奴,又問道:「羅剎呢?哪去了?」 「你下去不久他就甦醒了,本來和我一起等你,後來劫雲現身,它對我說了句『小心啊噠噠』,撒腿就跑了,這會……應該跑到千里之外了吧。」 梁辛和夜叉一起笑了起來。 笑聲之中,劫雲猛震,天劫神雷當頭轟至! 第四五七章 三排大缸 第四五七章三排大缸 這是真正的天劫,威力遠超中土『被拉長』的飛昇劫,但是在小魔頭眼中也不過如此,輕輕鬆鬆地幫著西坑隱化解殺機,同時交代著、囑咐著一些只有親近之人才會知道的、自己的一些事情,要夜叉一到『那邊』就趕緊說出來,以免打上一場冤枉仗。 憑著西坑隱的心智,聽過一遍,就牢牢記住,等梁辛都說完之後,它又突然開口問道:「深淵下面的,真是佛祖麼?」 梁辛聞言一愣,笑道:「怎麼,你生疑了?」 西坑隱搖頭:「不是生疑,只是覺得…好像做了一場夢。有些不敢信。」 梁辛並沒隱瞞,但一時也沒法說得太細:「是不是佛,不容易說清楚,等你回來我再仔細說給你聽…待會我還會再下去一趟,去院子裡轉一圈,看看那裡還留下什麼。」 西坑隱納悶:「什麼院子?」 梁辛咳了一聲,笑答:「先甭問那麼多了,你該走了,早點回來」 真正飛昇劫,威力磅礡而時間短促,談談說說裡,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了,在轟出狂猛一擊後,劫雲消散無形,西坑夜叉也消失不見……倒是不遠處,有一頭羅剎,在探頭探腦,呲出一雙獠牙,遙遙對著梁辛諂笑…… 西坑隱飛仙而去,天舟降臨惡魔世界之日指日可待,小魔頭心情大好,開心同時也不再多做停留,轉身欲走,想再回到深淵中探查。魔羅大神通,創造惡鬼世界,這件事和梁辛沒太多關係,但是此事與『創世』有關,實在有些太大、太玄,梁辛現在有機會一探,他又哪捨得不去。 羅剎凸快步跟上來,先前『尊主』已經從深淵中兩次從容來去,足見下面的佛祖也奈何不了他,好家奴膽量大增,一定要和主人一起『赴湯蹈火』。 梁辛呵呵一笑,拉起羅剎凸,一步跨回蓮花化境。 羅剎凸知道梁辛的逾距本領神奇,心裡早就盤算好,只要一『落地』,立刻就要大聲讚頌主人身法驚仙,可當它又回到化境時,還不等讚頌出口,就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驚呼,澀聲道:「怎麼會這樣?」 化境在羅剎眼中,本應蓮花海、天花雨,一座宏偉大寺直上雲霄。但是現在,潔白花海中每隻蓮花都已枯萎、凋謝,放眼望去一片殘黃;空中灑下的也不再是悅意香花,而是黑紫色的灰燼、火屑,飄飄蕩蕩瀰漫天地;那座佛光盎然的大廟,山門歪斜廟身扭曲,金漆也失去了燦燦之色、剝落之處隨眼可見,露出黝黑醜陋的牆體…… 花海盡枯,花雨焚灰,神廟斑駁,羅剎凸的目光之內,只有一片末世殘敗。 羅剎凸幾乎都站不穩了,它不知道前因後果,但看到眼前的情形,也能明白:佛死了,怎麼死的?當然是被主人打死的。 梁辛看它的表情就知道它在想什麼,笑著罵道:「少瞎想,我可沒殺你家的佛祖」 羅剎凸急忙點頭:「能把它打跑也是,也足見尊主通天徹地之能了」 梁辛啼笑皆非,咳了一聲,沒再廢話,由得羅剎去胡猜了…… 惡鬼眼中的『神廟』,就是梁辛要探訪的院落,『影魔羅』現在已經徹底消散、再入輪迴。 雖然人已不再,梁辛還是在心底默默禱告了幾句,這才推開門跨入院子。羅剎凸跟在主人身後,進門之後忍不住又『咦』了一聲。這倒不怪它大驚小怪,院落中並沒有佛法加持,惡鬼眼中的色相不再,換做真實景象。對羅剎來說,這便等若跨一木門、換一世界,眼前的情景突兀切換過來,不驚呼才怪。 院落不小,差不多能趕上猴兒谷的四分之一,正中位置,擺放著三排大缸,每排都有十五口,除此之外空空蕩蕩再無一物,在院落盡頭,還有一間小小的屋子。 梁辛先沒去端詳大缸,直接走入小屋,結果大失所望,屋子比院子還要更乾淨,只有兩樣東西:地上擺放著一隻蒲團,蒲團對面擺放著一盞巨大銅鏡。 不難想像,當年魔羅曾於蒲團上修行,窮盡年月,終獲成功,而他的影子也投入銅鏡內……不過,魔羅打坐時,為何還要在自己跟前擺上面鏡子,這件事小魔頭想不通,『他』是個女人麼?天生愛美,隨時也不忘照照鏡子? 蒲團和鏡子歷久彌新,自然不是凡物,但兩件東西也只是出奇耐用,不是什麼法寶神器,梁辛查不出什麼,乾脆一掐指訣,把它們都收入了須彌樟。 小屋裡算是一無所獲,主僕兩個又跑回院子裡看大缸。 缸有大半人高矮,形質和中土人家用的水缸差不多,不過是在外壁上多出一串串梵文古篆,缸無蓋,憑梁辛主僕的身高,不用施法懸空,只一低頭就能看清楚缸裡的東西。 而一看之下,梁辛就是微微一愣,先不說缸中盛了些什麼,單只第一口缸內的『空間』,就是一方小小化境,是另一重單獨天地…… 第一排,第一口缸,只有半缸黃沙,乾燥得絕不會存下絲毫水分。羅剎凸滿臉納悶,不明白『佛祖』弄這堆沙子做什麼。 梁辛也皺起眉頭,調運靈覺仔細感受著…半晌之後似有所悟,伸出一隻手,試探著伸入缸內。化境相隔,擋得住外力侵襲,卻攔不住小魔頭的試探,肉眼可見,當梁辛探手入缸時,本來無形的空氣,突兀掀起陣陣漣漪,顫顫不休。 而梁辛的手,已經穩穩探入沙堆。片刻後,梁辛撤手,對著羅剎凸道:「沙子是熱的。」 羅剎凸不明所以,更不知道該怎麼去接主人的話茬,眨巴著眼睛,愣愣問了句:「有多熱?」 「被烈日灼烤萬年的沙漠,熱的冒煙」梁辛的回答莫名其妙,卻也不多解釋什麼,又走到了第二口缸前。 仍是缸內化境,自成天地,不過裡面盛著的,不再是沙子,而是半缸水,顏色渾濁,還帶了怪味,梁辛仍以手相探,而後還舔了舔手指,咂麼下缸中水的味道,笑道:「又苦又澀又鹹,好像海水。」 第三口缸,有水、有泥沙,但表面卻被一層堅冰覆蓋,缸中冰冷異常。 第四口缸,比著前面三座都更神奇了些,小小天地中,溫度變化奇快,且異常極端,前一瞬冷得仿若千年玄冰,而下一刻又熱的仿若烘爐,缸裡的景象也隨環境在不停改變著,時而萬物冰封,時而水枯沙起…… 第五口缸也差不多,只是冷熱變化稍見緩慢,而後面一連十餘座大缸也都是如此,不過溫度升降越來越『柔和』、越來越緩慢,而極端的冷或者熱也越來越少見。 等梁辛主僕走到第一排最末一口缸的時候,缸中的氣溫變化,已經真正平緩了,最冷時,雖也結冰,但遠不足封殺萬物,最熱時,梁辛的手感,也就差不多中土盛夏的樣子。 不僅冷熱均衡,在這口缸裡,甚至還有了『天象』,雲卷雲舒,流轉紛紛,有的地方晴天萬里,有的地方則烏雲密佈大雨滂沱,以梁辛的目力,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烏雲中還有些小小的閃電穿梭。 缸中乾坤的時間,比著外面的大天地要快上許多,外面彈指一瞬,缸中已經轉換過一輪四季,不過時間雖短,梁辛也能清晰感受,缸中四季清晰轉換從容,絲毫不亂。 四季分明,天象整齊,所以缸中的『天地』也穩定下來,小小世界,有海、有島、有『大片』的陸地,陸上有山、有川、也有平原和沙漠…… 到了這個時候,羅剎凸也若有所悟,低聲道:「佛祖是用這些大缸來、來推演四季、推演氣候、推演世界形狀?」 梁辛點了點頭,一缸一天地,面前的這些缸子,乾脆就是數十個小世界。第一排的十五口缸,『四季』從無到有,『世界』從混亂到整齊,直到面前這一口『小小乾坤』,已經完全具備承載生靈的條件了。 梁辛暫時沒去多想什麼,邁步走向第二排第一口大缸,羅剎凸跟著主人一起,抻著脖子向缸裡看,跟著詫異笑道:「有活物了?可惜太小,看不清楚。」 梁辛的眼力比著羅剎要強的太多,『世界小』,其間的『活物』就更小,但他也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與『天候推演』相近,再向後的一連十餘口大缸裡,是『自然推演』的過程,先是植被,而後是些不知名的蠢魚、爬蟲,繼而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一步一步,到了二排末尾,缸裡萬物興盛,眾生聚集,世上該有的,缸裡全都有,就唯獨差了一樣:靈智之物。 缸裡沒有人,沒有精怪,也沒有惡鬼,全是花木和無智蠢獸。 第一排缸子,魔羅創了天地、四季;第二排缸子,魔羅賦予天地造化,有了自然、萬物。 到了那第三排缸……果然不出所料,缸中世界,終於有了『靈長』,人、妖、鬼怪一應俱全,梁辛看了一會,突然笑出了聲,三排首端的缸中世界,裡面的靈長居然都是胖子。 這座小世界裡,物產豐饒,吃喝不愁,其間靈長全不用勞作,小的時候就吃了睡、睡了吃,全都長成了胖子,可很快小魔頭就不笑了,溫飽無虞,胖子們長大後開始『荒yin無度』,不僅男女隨意**,血親之間也肆意yin樂,雖繁榮富足,但卻是個奢欲**世界……梁辛正看得出神,卻不料,從缸子深處,突兀捲起一蓬烈焰,轉眼將小世界中的萬事萬物燒了個一乾二淨 滅世烈焰並未衝出化境,但梁辛也還是嚇了一跳,差點就出手把缸子搗碎…… 烈焰過後,缸中生靈盡化灰燼,可不久之後,甘雨灑落,滋潤大地,叢林冒出,生靈復甦,新的紀元開啟,新一茬小胖子們出現,又是一個荒yin世界,而後又是一把滅世之火。 下一口缸要貧瘠的多了,而缸中靈長又開始互相攻殺、掠奪,人人殘忍,甚至生啖同類,這樣的骨性還不如上一家,不用問,過不多久,又是地火滅世。 第三口、第四口……每一口缸的環境都不同,生靈性情也隨之改變,但總也達不到平衡,一次次地火翻捲,一次次世界毀滅。 梁辛一邊瀏覽著『諸多世界』,一邊隨口把看到的景象告訴羅剎凸,後者聽得目瞪口呆,口中喃喃念叨著:「佛祖對這些『人』都不滿意?那、那他直接創出一種最滿意的『人』不就是了……」 事情好像很簡單,就以第三排首端的缸子為例,魔羅直接抹掉靈長心中的『yin性』,就可以皆大歡喜了。 梁辛搖頭:「肯定不會那麼簡單,可能…魔羅能創世,造人,卻變不了人的性子,只能靠自然世界去調和吧。」 最後這一排大缸,顯現的就是魔羅以『自然』來調和『人性』的過程了。 但是,即便到了最後一口缸,也還是免不了業火滅世,只不過,越向後,業火出現的頻率就越小、紀元生存的時間就越長罷了…… 三排、四十五口大缸,數十個世界依次而進,漸漸『豐滿』、漸漸『完備』,到了最後一口,或許細節上有所差異,但大致情形,已經和真實世界差不太多了。 梁辛從頭看到尾,充其量也就用去了幾天的功夫,可是這短短幾十個時辰中,不是見識了多少生死、多少誕生、毀滅,心底的震撼,已經完全沒法子用語言去表達了。 羅剎凸也挺震駭,但它看不見最後一排大缸中的『生生死死』,感覺比起梁辛差了許多,它更多的是納悶,不明白『佛祖』弄出這些大缸來做什麼?琢磨了好一會,醜臉上終於現出恍悟神色,直接跪到梁辛面前,大唱喜歌:「恭喜尊主,天大的福緣啊」 梁辛被它嚇了一跳,瞪著它問道:「什麼福緣?」 「佛祖留下四十五口法、法缸,推演、顯示創世過程,只有有緣人才能得見,主上就是這個有緣人,接傳佛祖衣缽,以後可再開天闢地,另創一世界……呃,我錯了」羅剎凸本來越說越激動,可說著半截,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久前它剛剛猜測,是梁辛殺了、或者打跑了佛祖,哪有接衣缽的弟子把傳道人打殺了的道理,當即住口認錯。 就在這個時候,梁辛忽然悶哼了一聲,歎道:「該走了」說著,拉起羅剎凸,離開了院子。 院落之外,蓮花化境又起變化,已經不再是『殘敗』兩字能夠形容的了,地面層層龜裂,嘎啦啦的巨響中,一條條猙獰裂隙瘋狂蔓延,裂隙下熔岩滾滾,清晰可辨;先前的晴空也變成了妖紅色,彷彿被塗了一層厚厚的血漿;狂風來回鼓蕩,夾雜著讓人窒息的古怪惡臭……整座化境即將崩塌。 化境自成一隅,崩塌就相當於『無量劫』,境中一切都會隨之毀滅,梁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過去,不過也沒必要去冒這個險,趕在此間毀滅前離開也就是了。 羅剎凸也明白這個道理,盼著主人趕快帶自己走的同時,又提醒了句:「那些大缸要不要帶上噠噠?」 梁辛搖了搖頭,缸中雖然也是獨立世界,但他能察覺到,那些法缸與這座蓮花化境,也有一份冥冥聯繫,缸裡的天地也只有滋養在蓮花境中,才能存在、演變,把它們帶出去,缸中世界轉瞬枯萎,和直接伸手打碎大缸幾乎沒有區別。 蓮花境將傾,缸中天地已然無救了,小小世界中的小小生靈,也將迎來滅頂之災 梁辛能衝破規則,但卻不能修改規則去制衡旁人,對那些大缸他全沒辦法,也只有拉起羅剎凸,一步跨了出去,重返西坑邊緣…… 過不多時,深淵中傳出『啵』地一聲輕響,聲音比著戳碎一個水泡泡也不見得更響亮,梁辛卻明白,地窟盡頭的蓮華化境就此毀滅,徹底消失了 梁辛身邊依舊和風徐徐,氣候溫暖,化境消散對惡鬼世界全無影響。 地窟還在,目光盡頭的那份濃稠黑暗也沒什麼變化,但先前那種『玄機』感覺已經蕩然無存。 西坑仍在,但隨著盡頭化境的崩塌,窟中禁制消弭、守護迦樓羅遁走、深處那道『陡轉的空間』的空間也恢復正常,從此以後,西坑只是一座普通的深淵了,即便羅剎凸都可以獨自下去探底、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不過也不會再有任何發現了。 梁辛有些唏噓,魔羅曾居於蓮花化境,後來才創出了這座惡鬼世界……這座世界的起源之地,就是西坑深處的蓮花境,此刻化境毀了,世界卻還好好的,甚至不受一絲影響。 其實,深淵盡頭的化境,早在真正魔羅離去後就應該崩塌了,但是就連創世魔羅本人也沒想到,在他走後,銅鏡中的『自己』竟有轉活了回來。 『影魔羅』由創世魔羅而來,前者具有後者的法相和部分法力,與其說是『影』,倒不如說是由另類方法煉成的分身。就是因為『影魔羅』的存在,所以蓮花化境還能勉強支撐,西坑深淵中的一切照舊,這才讓梁辛有了個一個探索『世界成形』緣由的機會。 當梁辛點破真相,『影魔羅』明白了『我不是我』,法相成煙再入輪迴,維繫蓮花化境的最後一份力量也就此消散,西坑從此再無玄機 第四五八章 魔頭歸來 第四五八章魔頭歸來 等人無聊,梁辛拉著羅剎凸,把包括『影魔羅』、『創世魔羅』在內,他在深淵下所有的經歷,都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不只是閒聊,也算是梁辛的習慣,在複述的時候他也會把所有的事情再重新梳理一遍,檢查是否有所遺漏。 事情驚人,羅剎凸聽得頭皮發炸,張大嘴巴半晌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憋了半晌,就憋出一句:「難怪這裡的天道會偏心我們這些惡鬼,原來創世的,是個魔羅」 羅剎的無心之言,卻讓梁辛彷彿想到了什麼,可『那件事』飄來飄去,明明就在眼前,卻偏偏沒法抓住…想了一陣,梁辛最終還是搖頭放棄,又另起話題:「院子裡那四十五口大缸,也不是留給什麼『有緣人』的,更不是魔羅傳承下的衣缽,照我估計,它們應該是魔羅對創世過程的『摸索』。能明白?」 羅剎凸一遍琢磨著,一邊回應主人:「尊主之意,是…先有的那些大缸,再有的這座世界?大摩羅在缸裡凝造化境,逐步探索、試驗,直到最後他覺得滿意了,才開始真正出手,創造大世界?」 梁辛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本來魔羅一走,化境就該毀滅,那些大缸根本就不該被別人看到,自然也不會是魔羅故意留給後人的,這樣一來,也就只剩下一個解釋:缸裡世界,都是魔羅的『預演』。 「這麼說,魔羅來之前,還不會創造世界?」羅剎凸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神情:「那他又何必勞心費力,來幹這個差事,創出一座世界,很好玩麼?有或者…能得到什麼好處?」 梁辛搖頭不語,『魔**點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創出一座世界?』,是他始終想不通的幾件事之一。另外還有,這個魔羅從哪來?他的浩蕩法力究竟是天生的還是修煉來的?創世之後它又去了哪裡?中土、仙界、另外那些天地是否也如惡魔世界這樣,是被厲害人物『無中生有』,硬造出來出來的? 這些疑惑暫時無解,而真正讓小魔頭感到震撼的是……天上,還有天 以前以為,飛昇就是盡頭,得永生快樂,得逍遙自在;後來大眼巨島和仙界的秘密相繼破解,又知飛仙原來是個笑話,破劫而去,看上去是衝破了一層天,可實際上,不管去了大眼還是到了仙界,其實都是『原地踏步』;可現在,梁辛卻知道有仙魔創世,而後離去。 事情果然像賈添所言,自己只是荷葉上的蛤蟆,看得到另一片荷葉,卻不知池塘外的景色……在惡魔世界,梁磨刀探到了一重真相,平添了幾份迷惑,也多出了些許敬畏。 不過,這些太古、神魔的事情,都和自己沒太多關係,轉過天來梁辛就不把它太當回事了,帶著羅剎凸從一樓上到二樓,開始眼巴巴地當著『老家』來人。而西坑隱也真沒讓他失望,再兩天後,極遠處蒼穹震顫,空氣如水紋播散,跟著在風雷滾滾中,『坤蝶』現身 小魔頭霍然大喜,就在天舟落地的同時,他已經一步跨到近前……第一個從坤蝶中跳出來的是琅琊,妖女笑嘻嘻地,卻還輕輕咬著嘴唇,這麼古怪的表情,在她做來卻只顯得精靈俏皮。 琅琊的眸子輕靈,望著梁辛問道:「小魔頭,想過我沒?」 梁辛實話實說:「想過」初到『二樓』時,梁辛以為回去的希望渺茫,不知把中土的所有親人朋友想過了多少遍,就連銅頭都不例外,何況面前這個漂亮妖女。 琅琊忽然收斂了笑容,對著梁辛點點頭:「我也想你了。」說完,目光一轉,不再看梁辛,開始打量起這座新奇世界。 「梁娃兒,想老子了沒?」妖女之後,血河屠子大步躍出,塗滿白堊的臉上滿滿都是笑意,顯得他那張血紅大嘴更驚人了。 「想了」梁辛笑答,正想說什麼,長春天又跨了出來:「哎呀媽呀,梁磨刀,我老想你了」 梁辛哈哈大笑,揮手道:「有完沒問,誰也不許想了……」 再後面躍出來的那個,果然沒提『想你想我』這碼子事,而是手持玲瓏修羅,獰眉瞪眼地叱喝:「聽夜叉龜兒說,此間遍地吃人惡魔,在哪裡,帶我去」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尋路出發,去惡鬼世界大開殺戒。 跟在瓊環身後的是離人秦孑,大祭酒伸手抓著了苗女的手腕,笑道:「別人都能去,唯獨你不行,你一戴上面具,這裡的惡鬼就都把你當成了親戚朋友,好酒好肉一端上來,你就不好意思跟人家動手了。」 秦孑之後,大小活佛、丑娃娃弦子、東籬先生、木老虎、歡喜、小吊、屠蘇當然也少不了大群的日饞妖人,梁辛在仙界的『狐朋狗友』一個不落,全都來了 就連一向樂觀積極的梁磨刀,都曾一度以為和大家再不會有相見之日,此刻重逢於惡魔世界,真正的『恍如隔世』心裡那份歡喜,也實在無法言喻了。 來接梁辛的,絕大多數都是邪道妖人,不成體統不講規矩,聚在一起大笑大鬧,惹出的動靜就連一樓的妖魔鬼怪都被他們驚動了,不少大小惡鬼都上來查探。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個個嚇得魂飛魄散,一個梁辛就已經攪得天下大亂,現在他又招來了千多個同伴…這是要佔領世界? 說笑半晌,梁辛才知道師兄等人並不在仙界,詫異同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幸虧西坑隱成了朋友,否則要是真打起來,後果實在不堪想像。 親友相見過後,梁辛又拉過西坑隱,把深淵下面的事情仔仔細細地交代了一遍,夜叉的神情,比著羅剎凸初聞真相時的樣子也強不到哪去。 西坑已經名存實亡,仙界更是個笑話,新世界、新境界又變得虛無飄渺了,梁辛本來還擔心西坑隱會就此發狂,不過對方很快就平靜下來,它還要再去深淵中探索,尋找蛛絲馬跡、魔羅線索,用夜叉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就算要發狂,也等我從西坑裡上來再說吧』。 梁辛伸手拍了拍西坑隱的肩膀:「真正飛仙,應該確有其事,否則創世魔羅從何而來?不過…你我一時還找不到罷了。」 西坑隱瞪他:「你這是…安慰我呢?」 梁辛樂了,晃動指訣,將得自蓮花境的蒲團和銅鏡自須彌樟中取了出來:「這兩樣東西,都是創世魔羅留下來的,還是由你保管吧,我這便回去了…此間凡人,還要請你照應下。」 西坑隱點頭應承下來,笑道:「放心,我絕望、發狂之前,這裡都不會再有惡鬼食人之事。不過凡人肚裡生的,也不是菩薩心腸,沒有了惡鬼壓力,他們說不定又會窩裡反,真有那樣的事,我不會管。」 梁辛沒再多說什麼,對著西坑隱躬身行禮、示謝。 不管小魔頭平時和大家如何相處,畢竟他還有一個『日饞宗主』的身份,他一動妖人盡動,包括琅琊在內,所有人都隨著梁辛一起,向夜叉行禮。 西坑隱並不去阻攔、也沒矯情什麼,這一禮,它當受,也受得起 告別之後,所有中土人士登上天舟,主人如果不在,大好家奴在惡鬼世界一天也混不下去,當然要隨著梁辛一起離開。 羅剎凸乖巧得很,明白眼前這伙子人,雖然修為大都不如自己,但是在梁辛心裡,他們的身份要更尊貴的多,是以始終把諂笑掛在臉上,不管衝著誰,即便在小和尚歡喜面前,它也縮背哈腰,不讓自己高過對方。 東籬先生見狀,對羅剎凸笑道:「等回到中土,見到了宋紅袍,我看你怎麼辦」 羅剎凸不知宋紅袍,但能聽東籬先生的話,它也能明白那個『宋紅袍』一定矮得很,心說大不了我趴在地上 飛舟騰空,先返回仙界,按照丑娃娃天嬉笑的話來說,是『宗主離家已久,一定要先回仙界見一見老太君』,其實是天嬉笑不認識『路』,他沒法把天舟直接從惡鬼世界開回中土去,非得從仙界轉折不可。 一路平安,梁辛在仙界見過母親,自然另有一番悲喜,逗留了幾日,眾人重新蹬舟,向著中土飛去—— 中土世界。 自從四個多月前,天嬉笑駕馭仙舟去往仙界,就始終沒再回來,消息就此隔絕。日饞中真正的精銳、梁辛最最親近的那幾個親友,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人覺得梁辛還會再回來…他沒死,但再也回不了了。 謝甲兒面無表情,老蝙蝠眼神陰鷙,其他人也都默不作聲,此刻他們正站在賈添送給老實和尚的那座青葉幻化的巨艦上,背後是無盡汪洋,前方不遠卻是一片純淨之光——混沌之海的邊緣。 眾人都站在船頭,靜靜望著混沌之海。在他們身後,是大群的北荒巫士,身著黑袍、週身上下煞氣繚繞…… 老叔風習習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我等不得了,我去你們別去…萬一…那就再也回不來了。」 老蝙蝠、謝甲兒等人返回中土時,『浩劫東來』基本消弭,就只差最後一兩百個神仙相,按照他們的想法,本來是要趁著潮汐成形,逆流而上直擊巨島,徹底剷滅餘孽。 不提北荒精銳,只說老蝙蝠這一行人,人數淡薄但實力極強,謝甲兒坐鎮、北斗星陣湊齊,陣中還藏了個絕世鬼王風習習,何況他們身邊還跟著個『天道神醫』涵禪。可是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一趟巨島之行,竟遲遲無法啟程。 他們找不到潮汐。 不是潮汐沒來,恰恰相反,九星連線進入『最後關頭』,對大海的影響陡增,今年的潮汐,比著往年都要更強上許多,從初秋開始,知道現在,歷經四個月,還未曾消失。 但是謝甲兒他們,全對海事一竅不通,想要從茫茫大海中找到一條暗流,就算他們本領通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轆島已毀,唯一精通海事、能夠追尋洋流的司老六雖然沒死,但早已下落不明,不知道是不是被賈添變成了傀儡,謝甲兒點香召喚了幾次,賈添始終不再回應。 曲青石當初在潮汐『入海』出種下了戒備禁制,按理說循著禁制所在,就能找到潮汐,但是幾個月前,墨劍造反,小白臉的元神遭遇重創,與以前布下的法術聯繫全部被斬斷,後來他在小眼中療傷痊癒,不過丟掉的『聯繫』卻沒法再找回來… 這些日子裡,一群日饞的核心高手在大海裡鑽上鑽下尋找潮汐,忙得一個勁地罵娘,直到幾個時辰之前,終於找到了、確定了那一道從巨島直擊中土的洋流。 可現在已至初冬,即便星象力量大增,今年對大海的影響也即將結束,潮汐此刻還在,但也許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貿然逆流而上,九成九會在途中失去指引,到不了敵人老巢不說,還會永遠迷失在混沌中。 今年去不了了,有什麼事情都只能等到明年再說,眾人都沮喪的很,但心中也差不多都是這樣的想法,唯獨風習習,一想到梁辛曾在巨島被打得重傷、險些死在上面,他就怒不可遏何況,梁辛遭遇兩重天劫,一去不回,也和巨島的經歷密不可分,老叔才不管是梁辛『主動去找事』的,直接把這筆賬也算到神仙相頭上。 少主不回來了,梁風習習能不能再回來也就無所謂了,老叔想要冒險搶渡 見老叔神情堅決,老蝙蝠忽然嘿嘿嘿地怪笑了起來,謝甲兒也把濃眉一軒,跟著一起發笑:「其實…打神仙相,本來也沒什麼意思,倒是搶渡這件事,有趣了,也刺激了。」 黑白無常本還以為他們是要攔住老叔,哪想到他們竟是要一起去,急得只想咬牙,心裡反覆念叨著『怎麼都這麼混』啊 謝甲兒又轉頭望向其他人:「不想去的,現在就下……」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冷哼了一聲,雙目如炬,望向中土方向。 老叔與他幾乎同時發覺異常,可他的反應卻古怪得很,一伸手把涵禪拉到自己身後,小聲道:「別抬頭。」 幾個呼吸之間,遠空浮雲被風雷震碎,大群苦修弟子衝入視線,黑洞洞的眼窩,只望向涵禪一人 梁辛剛從巨島返回中土海域時,曾和苦修爆發衝突,後來那些苦修盡喪,連他們的首領也不例外。苦修持自然也有聯絡同門的手段,首領死前,傳回去不少信息,涵禪、賈添、梁辛,都在其中。而後苦修門下集結,開始尋找那幾個與首領之死有關的人物,偏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結隊殺到。 老蝙蝠滿臉不耐煩,正要說話,不料一陣懶懶散散的笑聲,從不遠處響起:「你們可真行,到現在居然還在海邊轉悠。」 笑聲之中,幾個月裡都不曾露面的賈添突兀現身,背負著雙手,凝立百丈外的海水上,對著謝甲兒等人點頭示意。隨後又把目光一轉,望向苦修中的老太婆:「先前那個首領,還有跟在他身邊的人,統統都是我殺的,想報仇麼?」 賈添早就對梁辛說過,他容不得苦修持,不是苦修對他有威脅,而是因為對方曾惹過他、衝擊過皇宮……賈添從不是個寬厚之人。這次苦修傾巢而出,剛好是個一網打盡的好機會,他也追蹤而至。 苦修未說話,老蝙蝠就『哧』地冷笑一聲,昏黃色的眸子翻起,望向老太婆:「先前那些苦修,不分青紅皂白,圍攻梁磨刀,本來他們伏誅,此事也就算了,你們卻又巴巴地找上來,很好。」說完,他又望向賈添:「你幫梁辛,殺了苦修,人命帳都算在我們這裡,與你無關。」 鬼王老叔本來也是想著,上一波打梁辛的苦修都死了,就不再去計較了,可是在聽了老蝙蝠的話之後,他的眼中再現凶戾,陰森鬼意從他的麒麟身上瀰漫開來,轉眼天寒地凍 還是不等老太婆說什麼,涵禪又從老叔背後轉出來,雙手合十,拜過了賈添拜苦修,最後又去拜船上的同伴,結結巴巴地開口:「當時苦修是為了抓我、梁辛是為了護我……一切都因我而起,不、不用打,我隨他們去。」 當初那場殺戮,的確是因他的『神仙相貌』而起,和尚生怕幾方再起衝突,多傷人命,他寧可自己跟著苦修走。 謝甲兒獨手伸出,按住涵禪笑道:「和尚,有我在,這次你可做不成好人。」 霸王又是什麼人,豈容別人在他面前把同伴從容帶走? 謝甲兒都懶得去看空中苦修,對和尚說過話後,又望向了賈添,神情裡略顯出幾分興奮:「怎樣?現在心思整齊了沒有?打走了這群瞎子後,你我一戰?」 「謝甲兒,你不覺得…亂套了麼?」說著,賈添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麼想打,乾脆也別等打過瞎子之後了,大家一起動手,各打各的,好像不錯……」他正笑著,臉上千萬碎片忽然同時顯出驚詫之意,脫口道:「小魔頭回來了?」心神震盪中,踩在海面上的鞋子、褲腳都被一道小小的浪花打濕。 幾乎與此同時,綠色巨舟上木鈴亂響不停,從老蝙蝠到宋紅袍,紛紛取出懷裡作響的鈴鐺,剛聽了幾聲,就人人色變:驚訝、歡喜、不敢置信 此刻天舟已經落入南疆,大群日饞妖人,把能搖響的木鈴全都搖響了,所說的都是一件事:梁辛歸來 本來劍拔弩張、隨時都會爆發混戰的海面上,陡然安靜下來……片刻之後,轟得一聲,綠色巨舟上的所有人都騰空而起,趕赴中土南疆,賈添也破空而去。眨眼之後,海面上就只剩下大群愣愣發呆,全不明白怎麼回事的自苦修持。 第四五九章 神魔無種 第四五九章神魔無種 賈添速度遠勝他人,梁辛這邊才剛剛落地,他就已經趕到了,快得就連小魔頭都嚇了一跳:「這麼快?」 賈添應道:「我好歹也算中土之主,你這樣的不受規則的外道邪魔越界,我立時就會查知」語氣輕鬆、還略略帶了幾分玩笑之意,不過他說的卻是實情,涅槃之後梁辛已經『異類』,他一到中土,即便與賈添遠隔萬里,後者也能馬上查知。 說完,賈添又掃了羅剎凸一眼:「好傢伙,還帶回來一個羅剎。」 羅剎凸點頭哈腰,正要咧嘴諂笑,旁邊的瓊環就伸手攔住了它:「巴結他個抓子麼,龜兒不是朋友」大好家奴立刻挺直身板,綻放出自己的兇猛氣勢,對著賈添怒目而視。 賈添不理它,又望回梁辛,雙掌合攏,居然並手對他執禮,正容道:「賈添恭迎梁先生」 小魔頭咳了一聲,甩著手笑道:「打住打住,你還不知道,我可應酬不來這些。」 賈添哈哈一笑,說了句『不是應酬,你當得這一禮』,跟著把話鋒一轉,滿目興奮:「快說說,有什麼奇遇,可到了『池塘』之外麼?」 幾句話的功夫,老蝙蝠等人就已經聯袂趕到,梁辛哪還顧得上理會賈添,大喜迎上。老叔、義兄、小汐、師兄、纏頭老爹……最難得的是,老實和尚還一直帶著羊角脆,小猴子三兩個縱躍,輕車熟路騎上了梁辛的脖子。 這一行才是梁辛最最親近之人,相見之下,自然又是一番大大的熱鬧。 而羅剎凸的臉上,卻閃過了一絲駭然。先前它和日饞妖人混得不錯,屠子、跨兩等人跟它少不了要自吹自擂一番,讓它以為中土世界的精銳盡在眼前,表面上雖然巴結著、客氣著,但羅剎心裡也稍稍有些『瞧不起』,日饞弟子的修為雖然不錯,但受根骨所限,實力遠遠比不得它老家裡的那些惡鬼,甚至比起羅剎凸,他們大都也差了不少。 羅剎還以為,中土世界也就是出了異種梁辛,餘眾不過如此,直到它看見風習習和謝甲兒,才真正明白,中土的頂尖人物是什麼份量 卸甲獨臂,老叔怯懦,乍一看上去也不過是兩個普通人,但稍一體會,羅剎凸就能察覺,這兩人即便氣勢內斂,也足以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在感覺上,他們比著惡魔翹楚西坑隱威壓更甚、實力更深。 至於賈添的氣勢,羅剎凸層次太差,根本就察覺不出來…… 包括老四曲青墨在內,大家都是梁辛的兄弟、叔伯,重逢下毫無顧忌,或環臂熊抱猛拍肩膀,唯獨小汐『地位』不同,眸子裡盛著滿滿的興奮,卻老實巴交地等在一旁,看著梁辛和其他人把臂大笑,這個時候琅琊走到她跟前,側著下頜,對小汐道:「我已經問過梁辛,他在外面『遊蕩』時,很想念我。我本還打算代你問一聲他有沒有想念你,結果當時一歡喜,就給忘記了。」 小汐不生氣,反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苦乃山的銅頭、猴兒谷的天猿、青蓮島的蜥蜴……你敢不敢再去問問他,這些有他不想的麼?他想你,再正常不過呢。」 琅琊的下頜揚得更高了些:「你說話的時候別咬牙,再把牙齒要壞了…」說著說著,她自己也咯咯地笑出了聲。 親友重逢,悲喜交加,好一陣親熱、說笑,賈添暫時被冷落一旁,他自己倒也無所謂,也不急著追問、打擾梁辛,自己一個人圍著坤蝶前轉來轉去,時不時還會伸出手去摩挲一陣。 坤蝶飛舟,就連當年魯執也沒法將其隨身攜帶,眾人自不怕賈添會偷了它逃走,就任由他圍住飛舟打轉,唯獨羅剎凸,知道此人『不是朋友』之後,始終用盯小賊的眼光牢牢瞪住賈添…… 著實熱鬧了一陣後,老蝙蝠最先不耐煩了,揮手呵斥著小輩們:「鬧一會就成了,散開了,以後還有的是時間抱頭痛哭梁磨刀,說正經事,你去了哪?又遇到些什麼?」 跟著老蝙蝠又瞇著昏黃的眸子,斜忒了丑娃娃天嬉笑一眼。 天嬉笑心裡翻了個個,知道老爹怪自己一去幾個月,中間都沒選個消息回來。天嬉笑可不敢背這個黑鍋,搶在梁辛之前,先開口告罪,把自己一到仙界就被『按住』,而後仙界顯出惡鬼越界徵兆,他被強留下來,與一夥日饞妖人準備圍殺越界惡鬼的事情交代一遍。 他們當時可沒想到過,飛昇來的夜叉,才一落地,身上還冒著煙就開始開口大喊『我是梁辛朋友,他人在惡鬼界』…… 對此事,眾人一笑而過,梁辛的遭遇才是真正的重頭戲,小魔頭似模似樣地清了清嗓子,把自己這次『飛昇』後所有的經歷,都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別人都不曾插口,即便長春天、琅琊這些已經聽過他經歷的人,也都聚精會神,再重新聽上一遍,就只有羅剎凸,琢磨著自己也算當事者之一,坐在主人身旁,不時搭上一句『不錯噠噠』、『正如此噠噠』。 『故事』的前半段平淡無奇,真正玄虛的是小魔頭到達西坑以後,三探深淵,發現影魔羅、院落中那三排大缸……而聽到『西坑』部分的時候,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包括老蝙蝠在內的絕大部分人,臉上只有震驚;謝甲兒也驚訝,但更多的卻是興奮;而賈添則雙眉緊蹙,目光閃爍不停,顯然在潛心思索著其中玄奧。 梁辛把事情說完,又仔細想了想,把一些疏漏掉的細節補充回來,確定再無遺漏之後,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說完了。」 他一閉嘴,義兄、老爹等人紛紛開口,大家議論的焦點,自然就是西坑、創世魔羅的謎團,不過說來說去,大伙的疑問和梁辛先前的納悶之處一模一樣,不外是『魔羅哪來的』、『魔羅去哪了』之類,全沒什麼新意,更找不出有用的見解。 梁辛卻絲毫不覺厭煩,還一本正經地點頭著、討論著,同時開心不已。 賈添也不理他們,就坐在角落了一個人靜靜尋思著整件事,半晌之後才再度抬頭,正看到梁辛『煞有介事』,當即笑道:「商討個毫無頭緒,也破不開的謎題,你居然也高興成這樣?」 梁辛哈哈一笑,搖頭道:「你不懂的」他的開心與是否破解謎題毫無關係,而是和親朋好友『湊到了一起,扎推著商議、討論』的這個過程。 以前他可從未想到過,大伙都在身邊,七嘴八舌,竟也是件快樂事。 說完,梁辛又把話題轉回到『謎題』上,問賈添:「怎樣,你有什麼想法?」 賈添點頭:「倒還真有幾個想法,不過題目太大,我也不知自己想得究竟靠不靠譜。」 梁辛早就想過,有關『魔羅創世』之事,自己認識的、唯一一個有可能會有見地的人,就只會是賈添,現在聽對方這麼說,小魔頭精神也為之一振:「說來聽聽」 「先說魔羅面前的銅鏡。」賈添也不鋪墊什麼,直接開口:「你們照鏡子的時候,會有什麼想法?」 一群妖人面面相覷,都有點不知怎麼回答,唯獨血河屠子,發出了『幽幽一歎』,夢囈似的說了句:「太好看了,人中龍鳳。」 就算在場眾人大都道心深重,也不禁哄的一聲大笑出來,跨兩、瓊環更是率領著一群纏頭舊部怪聲喝彩。屠子存心搗亂,聽到喝彩不僅不以為恥,還笑嘻嘻地來回點頭示意。 賈添也跟著呵呵大笑:「創世魔羅的臉上可沒塗白堊,他在蒲團面前擺放一面鏡子,多半也不是因為自己有多漂亮。」之後,他又笑了一陣,再開口時,只有莫名其妙的三個字:「我是誰?」 「在照鏡子的時候,有人對著鏡子問過:我是誰麼?」賈添收聲,目光環視眾人。 梁辛還糊塗著,但老蝙蝠、長春天這些見識高深者已經若有所悟,沉吟片刻後,就有人問道:「你的意思…那面鏡子,是他悟道用的?」 見賈添點頭,梁辛忍不住追問了句:「我是誰,和悟道有什麼關係?」 不料賈添卻『咦』了一聲,彷彿這個問題誰都可以問,唯獨梁辛不該問似的,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他:「你就從未想過『我是誰』麼?」 梁辛還沒來得及搖頭否認,賈添又補充了句:「或許不是『我是誰』,而是、而是…就這麼說吧,你的功法精進奇快,不算你在小眼裡的修煉的話,短短幾年功夫,你就從一個山中小子變成禁忌之『魔』,你經歷過數不清的突破,而突破之後,就沒有一次迷惑過麼?突破前苦求不到的珍寶,在突破之後一下子變得唾手可得,力量猛地提升了,方向卻不見了…」 不等說完,梁辛就明白賈添的意思了,這樣的疑惑他的確有過,印象最深的是自己第一次從大海歸來,那一次,他突破了『天下人間』的第二階段,煉真元入體;完美統御了真力大增的七蠱星魂;還找到半條紅船、得到巨大的陰沉木耳戰力一舉突破玄機境,跨入六步中階的實力。 而上岸之後,得高健告知,自己已經成了『朝廷侵犯』,可他卻全不懼怕,由此引出了那份『迷惑』,突然變得強大,顛覆了以往對力量的認知,也顛覆普通律法、人間規則對他的限制…… 真正惹出『思考』、讓他幾乎迷失的『迷惑』,就只有那一次。 再之後梁辛又先後有過幾次重大進境,但每一次都在生死須臾、刻不容緩之間,甫一突破就投入到苦鬥中,同時隨著『浩劫東來』、『魯執搬山』這些重大題目顯現,他的突破也顯得微不足道了,是以,進步雖比著第一次大海歸來要更大,卻反倒沒了那份迷惘。 至於最後一次『涅槃』,在應劫前他就已經得到了賈添的點化,心思晴朗,自然也不會迷失方向。 梁辛三言兩語,把自己有過的那次『迷惘』講了下,賈添點頭笑道:「這就是了,其實和『我是誰』,完全是一樣的道理。」 見梁辛會意,賈添也沒再詳加解釋,就此把話題兜轉回來:「總之,那面鏡子是他悟道用的,天天照著、自問著,不料卻造出了一個『影魔羅』來,這只是細枝末節,不過,這面鏡子倒暗示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個創世魔羅為什麼會迷惑?為什麼要靠著一面鏡子來悟道?」 賈添一貫囉嗦,車□轆話轉來轉去,可在場的眾多修士,卻沒人嫌他嘴巴瑣碎,恰恰相反,人人都精神了許多 魔羅也有迷惑,便說明他曾經歷了一次重大突破,以至力量突飛猛漲……既然是突破,那之前就必有修行,這頭魔羅不是天生的神魔,他也是靠著修煉、精進,才『走』到『創世』這個層次的。 即便不知道他是如何修煉的,但他至少能證明,神魔無種,精修有路 對早已對修行死心、只當飛昇是個笑話的日饞妖人而言,魔羅留下的一面鏡子,一下子又照出了一條仙光大道雖然還不知道這條路在哪裡,但也足以讓眾人大大地興奮一場了。 賈添說明白了『鏡子』,聲音不停,又繼續對梁辛道:「第二件事…你說那個西坑隱,到現在一共經歷了四十七世?」 梁辛點頭。 賈添再度追問:「在他第一世時,混沌初開、萬象不正?」 梁辛還是點頭,羊角脆這次總算跟上了主人的『調子』,一起鄭重點頭。 賈添這才說道:「這樣算起來,惡鬼世界還『年輕』的很呢。四十七世,就算夜叉每一世都活滿一萬歲、每一次輪迴再耽擱上一萬年,到現在也不過百萬年的時間。」 說著,賈添伸手拍了拍地面:「咱們的中土世界,比著它可要『年長』得多了。」猴兒谷大眼是魯執造出來的,但它主掌了中土靈氣,成了真正的『定盤星』,由此與之同命共生賈添也能夠『知天命』,雖然他不知道中土究竟成形了多久,但可以肯定,中土比惡魔世界要久遠許多。 梁辛呵呵笑道:「這個說法倒是有趣,不過…還隱藏著什麼深意麼?」 賈添搖頭而笑:「深意沒有,明擺著的道理倒是有一個。」 惡魔世界『年輕』,再加上個意外而生的『影魔羅』,那座連通創世源頭化境的西坑才得以保留到現在;中土世界沒有『西坑』,卻不能說明從沒有過『西坑』,也許早在千萬年前,中土的西坑已經枯萎了。 西蠻南荒草原或者中土內陸,說不定某處深淵裡,曾經也有過一個化外境,境中有個創世神魔照鏡子…… 老蝙蝠呼出一口悶氣:「你是說,中土世界也是由神魔所創?」 「我沒這樣說,不過…這種可能到是不算小。主要是惡魔世界還太年輕,不僅比中土小,說不定它就是十個世界中最年幼的,所以魯執穿梭諸多世界,始終也沒能發現別的『西坑』。」 說過了第二件事,賈添正想在接著說下去,忽然又歎了口氣:「陰魂不散啊,本來挺開心,打算饒你們一命的。」說著,舉目向著東南方向望去。 自苦修持又跟了上來…千多人的陣勢,他們的修為本就精湛,又各以神通護身,蕩漾起的威壓著實不算小,壓得南疆深處萬木低頭。 為首那個老太婆,黑洞洞的眼眶中早就沒有眸子,但卻彷彿還有目光似的,在賈添和老實和尚兩人之間,來回轉圜,根本不去『看』其他人。 梁辛伸臂,虛攔了一下賈添:「這些人,我可不容你毀去。」 賈添不置可否,只是冷曬一下。梁辛則抬頭望向半空:「散去吧,打起來沒好處。」苦修持不聽道理,也不講道理,行事較真、執著,梁辛已經知道和他們廢再多的話也沒用,就只開口『勸』他們離開。 而老太婆首領卻明顯吃了一驚她雙目已盲,但一身修為直追『嫦娥』,一草一木都逃不過她的靈識,有沒有眼睛都一樣,可之前她根本沒能察覺梁辛的存在,若非小魔頭開口說話,她完全不知場中竟還有一個『大仇』 梁辛笑了笑:「散去吧。」他也不再收斂氣勢,在老太婆的靈識中『緩緩』現身。 而先前被苦修氣勢壓得低頭的草木,也隨著梁辛現身,又變得筆挺起來,小魔頭一個人,於不著痕跡中,輕輕抹掉了所有苦修蕩起的威壓 就在此刻,謝甲兒揚手探出兩指,遙遙對著空中一剪,老太婆手中的苦修仗在『啪』的一聲脆響中爆碎成齏粉……老太婆的神情再變,憑著她的修為,又哪能不明白,獨臂大漢的雙指,剪得是空間 賈添則呵呵笑道:「看你們發威,我也忍不住想賣弄……放心,不傷人,嚇唬人。」笑聲之後,他輕喝:「搬」 一字輕喝,而後只聽咕咚一聲,一直沒把賈添當回事的羅剎凸,一屁股摔坐在地,目瞪口呆,喉嚨裡卡卡作響,傻愣愣地望著天空……沒有天空了。 烈日、浮雲都消失不見,換而萬頃汪洋。賈添搬來了『一座』大海,懸空。 第四六零章 撿雞蛋的 第四六零章撿雞蛋的 大海懸空,並無一滴水漏下來,憑著眾人的目力,甚至能看到,還有些古怪大魚在海中穿梭、游弋…… 老太婆一言不發,帶著門下弟子轉身就走。 苦修為人執著,不在乎生死,但也不是明知必死還要衝鋒的莽人,雙方實力差距實在太大,這一仗對苦修而言根本沒法打。 對方撤走,賈添動了個手訣,半空汪洋轉眼消失。 如此磅礡的一項法術,要是放在以前看到,梁辛多半也會傻眼,但現在卻只有興奮,笑道:「你好像…又精進了?」 賈添搖頭而笑:「算不得什麼,不說我了。倒是你,涅槃後又得洗煉,實力也更有精進吧?」 梁辛實話實說:「精進的是身體、力量,但境界沒變。」 「什麼境界?」賈添明知故問。 梁辛懶得和他矯情,直接道:「棋盤之內,規矩之外,隨心所欲的卒子。」 賈添呵呵地笑了起來:「好傢伙,這幾個詞可都是我說的,你記得倒清楚……」說到這裡,他突兀收斂笑容:「不過,我說錯了,什麼『這之內那之外』的鬼話,你還是趕緊忘了吧。」梁辛大是意外,不明白賈添怎麼又冒出這麼一句,自己在涅槃後的實力,惡魔世界有目共睹,說『隨心所欲』或許稍顯誇張,但也確實當得『橫行無忌』四字,自己已經明明白白跳到了規矩之外。 賈添卻不急著解釋什麼,轉頭望向了天嬉笑:「你到仙界後,那裡便出現了火雲燒天、惡鬼越界的徵兆,對麼?」 天嬉笑也不知哪來的快活心思,沒去回答,而是伸手一指羊角脆,小猴子見狀,立刻對著賈添鄭重點頭。 賈添也笑了,又對梁辛道:「咱們算算時間吧你在惡鬼世界從二樓打到一樓,直到西坑隱飛昇,用這個過程,去和天嬉笑趕到仙界的時間,卻印證一下。」 梁辛開始還滿臉納悶,但是在仔細算計了一陣之後,彷彿突然想通了什麼,旋即臉色驟變 四個多月前,天嬉笑抵達仙界、發現惡鬼越界的徵兆。那個時候,正奉梁辛到達惡魔世界後的第一個朔月之夜,梁辛為了保護四十幾個小番子,與衝上二樓的魔物大打出手。 而後梁辛又在『二樓』逗留了大半月,跟著去往『一樓』,連番大鬧,前後用去兩個月多些的功夫,這才尋到了西坑隱。 可是莫忘記,梁辛與西坑隱初見時,夜叉身背枷鎖,直言飛昇還需兩年功夫,但梁辛『發壞』,打碎了它的枷鎖,這一來,西坑隱就只能再堅持一個來月,就會飛昇了…… 從仙界顯出火雲燒天的徵兆,到夜叉飛昇而至,正好是四個月的時間; 從朔月之夜,到西坑邊緣夜叉渡劫,也是四個月的時間……但是這其中有個變數:西坑隱本來還要兩年多才會渡劫,但它的枷鎖被梁辛打破了 仙界火雲燒天,這個徵兆是冥冥天意,但已經成為『天道漏洞』的梁辛,反而又成全了這道『天意』—— 如果梁辛沒去打碎夜叉的金枷,那仙界的預兆就是錯的;可梁辛親手毀掉枷鎖,讓西坑隱提前飛昇,正合中仙界出現的預兆。 而另一重關鍵在於:仙界的火雲徵兆,發生在梁辛遇到西坑隱之前。 仔細計較起來…….『天道漏洞』梁磨刀,一時興起打碎夜叉金枷這件事,早就落進了天道的『算計』 事情玄虛,解釋拗口,但道理卻異常簡單:所有人都以為梁辛已經跳出了『天道』,不料,他仍在天道的算計的之中。 其實這個發現,對梁辛的戰力、境界都毫無影響,他仍是那個橫行無忌的卒子,但梁辛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說不出來的不甘心,皺眉追問賈添:「禁忌之道、涅槃劫數……你先前說過,只有悖逆了所有天道,再不受規則制裁,才會惹來這道劫數。我能惹來這道劫,不是就已經證明,我跳出天道了麼?」 千萬個碎片,片片拼湊,最終拼成了一個苦笑:「或許…或許真有第二重天道吧,你跳出第一層大網,可外面還有第二層網。」 天道究竟有幾重,誰也不知道,包括賈添、魯執這些真正強者在內,中土所有人都在第一層『網』中掙扎,理所當然也就認為只有一重天道,可也只有掙脫了第一重,才有希望發現那『第二重』。 但至少,梁辛的經歷證明了,『天道』之上,還有『天道』 賈添歎了一口氣:「這件事,莫在追究了,至少現在還說不出什麼真意,瞎子摸象罷了。」 這個時候,一陣又輕又低、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能清晰聽到的聲音,從角落中響起,琅琊『耳語』小汐:「這個梁辛貪心得緊呢,明明已經是十界第一人了,卻還要矯情自己到底是不是『天道中人』…你說,他這麼不知足,將來會不會覺得一個老婆太少了?」 小汐愕然:「這都哪跟哪?」 老蝙蝠對這小汐吆喝:「丫頭,要不要結星陣?咱們北斗一心,一起幫你對付妖女。」 琅琊滿臉委屈:「小汐要打我,她一個人就足夠了,我又哪敢還手…也不敢跑」 老蝙蝠哈哈大笑,揮了揮手,不再理會琅琊,眸子一轉望向賈添:「以前知道你修為凶狠,知道你心機深沉,卻沒想過,你的見識也如此了得,梁辛經歷的那些,我們除了驚駭,也還是驚駭,全沒什麼想法,你卻能把幾條細節都說的頭頭是道,我服了」 賈添笑著應道:「這就服氣了?這才剛哪到哪,真正要緊的,我還沒說勒」 老蝙蝠饒有興起,三字斷喝:「繼續講」 「創世魔羅身上,繫著三處重大疑惑:他從哪來?他為何要創世?創世後又去了哪……先說第一個,他從哪來,其實全不打緊,他從哪來的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也是修煉而成的。再說第二件事:魔羅為何要創世?好端端地,他閒得難受麼,創造一個世界來消遣麼?」賈添歎了口氣,語氣感慨:「那可不是什麼簡單事情,而是創造一座世界啊開拓虛空、分割陰陽、協調五行…這些還都是小事,要想創造出一個平衡世界,遠不止打造出一雙天地那麼簡單,最最要緊的、也最最麻煩的是,是規劃出這座世界的重重規則、無盡天道。」 梁辛也面露恍悟西坑毀滅之後,羅剎凸曾說過一句『原來是魔羅創出了惡魔世界,難怪這裡的天道偏向惡鬼』,當時梁辛若有所悟,但始終沒能抓住重點,直到此刻聽賈添提起,他才猛地領悟過來:魔羅不止是開拓著一片天地,他還制定了世界的規則。 而賈添還在自顧自地感慨著:「我知天命,由此得窺天道玄機,我比你們都明白,天道二字說著簡單,可實際它何其複雜,重重道道、千頭萬緒……這樣算來,那個人的腦筋、心思,還要比我強上千萬倍?」 梁辛咳了一聲,忍不住催促道:「這裡沒你什麼事,趕緊說回正題,別總說你自己了。」 不料賈添卻搖了搖頭,笑著應道:「好,說回正題,不過…要說正題,還是得先說我」跟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與大眼同命共生,勉強算得上半座中土,因為有了這個『出身』,我不僅能知曉天命,同時也能探到萬物生機…你們體會不到,可我卻能明白感受,這世界上的萬生萬物,在生死循環,榮枯輪迴之中,每一時每一刻都會釋放出、釋放出一份特殊的力量…姑且喚它做應該是『生命本源之力』吧」 「中土世界陰陽制衡,五行生剋,支撐起了天地,也支撐起了無數生靈的生老循環,草也好、龍也罷,都是從無到有、從生到死,但只要是活著,它們就會釋放生命之力;等它們死了,又會有新的草、新的龍誕生。生命循環往復,力量也滾滾不休」 「以前我以為,這些生命源力會游散而去,最終散入虛空,消失不見,可現在卻有了個新想法,不一定對,但一定能說得通……這些力量,都被創造世界的那個『仙魔』抽走了。」 「這個過程…就好像散養山雞,圈一片林子,建幾排雞捨,再把大群山雞放進去,剩下來幾乎不用再做什麼,山雞白天就會去林子裡找食,天黑自己就會回到雞捨,主人只要每天在林子裡轉一圈,去把雞蛋撿回來就是了……世界就是圈起的林子、雞捨,此間生靈就是那些山雞,至於生靈於生老過程中不停釋放出的生命原力,自然也就是那些雞蛋了。能明白麼?」賈添又望向了梁辛。 「明白,那些創世仙魔,其實就是撿雞蛋的。」梁辛說笑了一句,馬上又轉會了正題:「反正你的意思,仙魔創世,是為了從世間獲取力量。」 「不錯。」賈添點頭:「這就是第二個疑惑之處,魔羅為什麼要創世?他創世,是為了攫取所創世間裡、萬生萬靈於生長時散出的生命原力。」 說到這裡,賈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先是皺眉不語,而片刻之後猛地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大笑著,一邊伸手指向謝甲兒,彷彿霸王臉上長出來一朵山茄子似的。 謝甲兒被他笑蒙了,納悶地瞪著賈添:「莫不是得了失心瘋?」說話時,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臉,跟著又問就坐在自己身邊的梁辛:「他到底笑個啥?」 謝甲兒不過是隨口一問,全沒想到梁辛居然瞭解了賈添的意思,苦笑著問他:「師兄真要聽?」 在場之人不乏多智之人,但誰都不明白賈添到底為何大笑,唯獨小魔頭『領悟』了…梁辛自少年時被兩位義兄鍛煉,心思上本就頗有可取之處,在涅槃後心智變得更加通透,不是說他比著以前更聰明,而是應變更快、心思更加敏銳,所以他比著同伴想得要更快一步:「按照賈添『神魔創世是為攫力』的說法,有一件事情倒是能夠解釋了:仙界。我說的是魯執誅仙的那個聾啞世界。為啥領悟了天道的人,在渡劫後會被丟去那裡?」 對普通修士而言,天道是一條分水嶺,領悟之後,修士本人也會變成『天道的一部分』,無論是飛昇到仙界的惡鬼還是被『扔』到巨島去的神仙相,他們都能掌握、發動一重天道,就是因為這個道理。 天道即規則,世間萬物都歸天道統御,重重規則彼此輔助的同時,也彼此制約,算得上是『恰到好處』,天道平衡了,世間才能太平。 修士悟道,他們以為領悟的『整座天道』,可實際上每個修士參悟出來的,都只是重重規則中的一條。當他們悟道時,自己也就變成了所領悟的那重規則的一部分,這一來,有一個修士悟道,便等若有一條規則變得更強大了些……維護世間元轉的天道,今天這條強大了一點,明年那條有強大了幾分,久而久之,規則間的平衡遲早會被破壞。 對世界而言,悟道之人,又哪是什麼神仙,乾乾脆脆就是『害蟲』。 而修士們在悟道之後,心境大幅提高,對身體和原力的控制再上層樓,到了這種層次,不會有精氣外洩,也不可能在散出生命原力,對創世只為攫力的仙魔而言,『他們』根本就沒用了。 既『危害』世界,又『不肯』給『主人』送力,這樣的廢物,當然不能再留在世上。 梁辛口才其實還可以,可一遇到『講道理』這種事就不成了,翻來覆去說了半晌,才大概把事情說明白。賈添接下話題,繼續對謝甲兒說:「說穿了,悟道的修士就是些垃圾,那座聾啞仙界乾脆就是個垃圾桶你千辛萬苦地破碎虛空、砸碎壁壘,其實一直是在玩命向垃圾桶裡鑽…不止你,還有當年的齊、楚、魯三兄弟,嘿,這麼好笑的事情,我又哪能不笑。」 謝甲兒撇嘴,沒啥可說的…… 賈添也笑夠了,揮了揮手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魔羅是修煉而成、創世是為了獲取大力,前兩處疑竇說完了,就還剩下第三件事:他去了哪裡?」說到這裡,他把雙手一攤:「那頭魔羅的手段、力量何其了得,天下無敵,享無盡壽數…可他還要創世、去追求更多的力量做什麼?而最重要的…那個魔羅不見了,他走了他去哪了我不知道但是我敢大著膽子去猜一猜:仙庭」 而後賈添聲音不停:「把咱們說過的所有的事情,串起來看一看吧」 「有一頭魔羅,日夜精修窮盡無數歲月,終於得以真正突破,獲得浩蕩神力,進入一個你我都不瞭解的高深境界,可他仍未成道,未能抵達仙庭,被困於虛空之內。」 「他苦思、領悟,終於發現通往真正仙庭的辦法,但是他的力量不夠,或許是壁壘,或許是應劫,反正他明白,憑著他當時的修為,還不足以踏入仙班,他需要更多力量。」 「由此,他凝造化境,於繼續領悟的同時,開始試著創造一座世界,以求得到力量支持……惡魔世界成形,魔羅獲取巨力,如願以償破界而去。」 「完了。」仙界的天兆證明,在梁辛突破的天道之上,還有更深天道;對魔羅來歷、去向的推測,也得出了個『天外有天』的結論,話說到這個份上,對眾人而言已經足夠明白了。 賈添笑了起來,笑得很不好看…這番推斷,就好像一群小兔在議論麒麟大獸的出身、歸宿,這個過程讓賈添第一次發覺自己很『渺小』。 遠古時,有魔羅,精修得道,進入虛空;創世攫力,破空而去。 魔羅進入了更高境界,早已消失不見,但留下來的線索,卻讓所有中土精銳都恍然發覺:頭頂上的天,比著以前高遠了不知多少倍 第四六一章 我活就好 第四六一章我活就好 琅琊起身,對著賈添道:「晚輩還有一事不解,望前輩賜教。」說著,盈盈斂衽,小妖女對比她更強之人,從來都恭敬客氣。 待賈添點頭後,琅琊才繼續說道:「即便把『垃圾桶』也算上,一共也只有十個世界,這樣算來,仙庭裡一共才十個神仙麼?這…好像少了些吧。」 「你會下棋麼?」賈添又來這一套。 琅琊一本正經地應道:「會一些,不知前輩指的是哪一種,象棋、圍棋、彈棋、宮棋、六博,還有牧民的草上飛、鄉間的田頭樂……」 「夠了夠了,你會得還真不少。」賈添呵呵笑道:「你就把一個世界當做是一盤棋,把那些悟道修士看成是『棄子』,他們沒用了,就被從棋盤中拿下,扔進廢子簍中。」 琅琊點頭,示意明白。 「比方:虛空中有一百盤棋,卻只有十個廢子簍,而且每個廢子簍收納的棄子只能是一種…」賈添繼續道:「象棋的棄子,被扔進象棋的廢子簍;圍棋的棄子,被扔進圍棋,彼此並不混雜。能明白嗎?」 琅琊笑得很甜,心中念叨著『明白才怪』 「這麼說吧,仙界是象棋的廢子簍,中土、鬼界等九個世界,都是一盤象棋,所以『棄子』都被扔到了仙界;也許另外還有千百個世界,但它們是圍棋、是六博,甚至是馬吊、牌九,那它們生出的『棄子』,就會被扔到另外的廢子簍中……說穿了,體系不同罷了仙界接連的九座世界,都是陰陽對應、五行生剋,由兩儀化四象、轉八卦、化萬物而成,不管這些世界是由哪一類靈長統治,世界的原理、規則幾乎都是一樣的;可其他的那些世界,或許是另外一套規則,咱們無法想像,但想不到不代表就沒有。』賈添越說越精神,但很快也就回過神來,又搖頭笑道:「都是我猜的,不做准,更不用當真的。就算你覺得天上只有十個真正神仙,也無所謂的。」 琅琊展顏而笑:「受益匪淺,多謝前輩。」 賈添擺了擺手,笑道:「事情越說越遠,也越說越大,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到此為止吧,總之梁老三這一趟鬼界之行,讓你們明白了天外有天,也就足夠了」 梁辛聳了聳肩膀:「不止是我們吧?你還不是一樣明白了,中土世界都是仙魔為攫力造出來的,你這個『我即大眼、我即中土』也不見得多風光。」 「風光不風光的,我不當回事,天外有天於我也毫無干係,反正我的天就是中土的天,守好自己的園子,外面再有什麼我懶得管。」賈添應了一句,跟著又略作停頓,之後又道:「還有,你說中土世界是仙魔為攫力而造……」 梁辛皺眉:「怎了?」 「你忘記還另外一種可能了…沒準,中土就是個缸呢?」 沒人知道,中土到底是不是個缸—— 賈添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不再去提魔羅、創世、真正仙庭那些事情,而是問梁辛:「回到中土,後面有什麼打算?」 梁辛想了想,應道:「先去一趟巨島,見見剩下的神仙相,有的談最好,沒得談乾脆清剿乾淨。」潮汐即將消散,別人都不敢進入混沌之海,但梁辛有逾距一步,同時又不在規則之內,混沌之海是否還能攔得住他都不好說,何況實在不行還能召喚蟠螭相助,他想去巨島再簡單不過。 日饞、北荒眾人都興奮起來,不用問,小魔頭去巨島他們都會隨行,必勝一仗誰都喜歡打。 跟著梁辛又繼續道:「等神仙相的事情徹底解決,我還想和你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想個辦法,把你麾下的傀儡大軍都喚醒過來。浩劫東來不再,那些草木兵對你也沒什麼用處了不是。」 賈添挑了下眉毛,略顯詫異:「你有辦法讓它們恢復清醒?難不成,你給中土所有人都種了天梯木?」 梁辛笑道:「是就好了,我也想呢。反正都等我從巨島回來後再說吧。」 賈添點了點頭,沒再追問細節:「成,等你回來,記得點香找我。」說著,彷彿有些感慨,又喃喃地歎了句:「想不到,你還真能回來,嘿,真回來了」 嘟囔過後,賈添轉目望向謝甲兒:「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打一場麼?就現在吧,趁著大伙心情都不錯。」 謝甲兒眼睛一亮,賈添又趕忙擺手笑道:「提前說好,打歸打,但需留些分寸,差不多就好了,別傷人,更不能鬧出人命來。你要死了,梁老三非得活啃我了不可;我要死了,中土可也就完了。」 霸王哈哈一笑:「曉得了,有的打就行」 兩個頂尖人物準備動手,眾人立刻退散開去,騰出戰場,梁辛知道師兄的脾氣,也沒去阻攔,笑呵呵地退開了。 謝甲兒深吸、長呼,卻並未急著攻向對方,而是認真說道:「我的手段,撕裂的是空間,空間一破,其中所承之物也會隨之散碎,你要多加小心。」說著,雙指輕輕一剪,啵地一聲輕響傳來,一片正從賈添身邊飄落的枯葉爆碎開來,化作一團塵埃。 說完,謝甲兒又道:「我的身法,能夠搬移小空間。」說話時,他隨隨便便向前踏出一步,旋即整個人陡然消失不見 就在他消失的同時,謝甲兒又從距先前所處十丈外的地方突兀現身,聲音不停:「這重身法發動起來,我無處不在,但也不在任何地方,你也要小心。」 賈添早就知道霸王的本領,目光裡並沒有太多意外,但卻足夠凝重,認真點頭:「先領教你的剪斷乾坤之術。」說完,右臂揚起、平伸,跟著又笑道:「別直接剪我,萬一真把我給剪斷了,那可大大地不妙,剪這條胳膊就好…請出全力。」 謝甲兒再不廢話,獨臂一探,五指急促顫抖,天上人間全力而起,攻向賈添探出的胳膊。 …… 戰場寂靜,在其他人眼中,根本什麼都沒發生,也只有梁辛能看懂,一瞬之間謝甲兒足足發動了數十道猛攻,賈添揚起的那一隻手臂,從指甲、指節、掌、肘、直到肩膀,每一處所在空間盡數綻裂。 手臂還在,甚至連衣衫都絲毫無損,謝甲兒的一輪猛攻,即便是一座大山,也會化作齏粉,賈添卻只當清風拂袖,毫髮無傷 「找一個紙盒子,盒子裡放上一隻螞蚱,娃娃一腳踩碎盒子,盒裡的螞蚱也變成了肉泥……可是,如果盒子裡放的不是螞蚱,而是一塊鐵疙瘩呢?小心硌了腳。」賈添收回了胳膊,笑了:「不是空間破裂之術不夠神奇,只是娃娃的力氣還不夠罷了。」 以前,梁辛曾對賈添施展過『來不及』,結果引來了幾乎整座中土的反噬;而謝甲兒的魔功,也脫變自將岸的『天下人間』,去攻擊賈添,效果也與梁辛那次相似,除非霸王能以『天上人間』割碎整座中土世界,否則他就傷不到賈添。 賈添垂下胳膊,在地上抹了抹,抹了一手泥土,對謝甲兒笑道:「再請教大魔君的身法。」話音落處,兩個人同時低叱一聲,密林之中陡然出現了千百條人影 所有人影,皆為霸王所化。空間層層撕碎,謝甲兒的身影『閃爍不停』,當真無處不在、又不在任何處,可無論他從何處躍出,賈添總能提前一瞬,舉著烏黑的手掌,微笑相迎…… 謝甲兒『瘋逃』不停,賈添卻好整以暇,不久之後,他的聲音又懶散響起:「空間挪移,幻化身法,實實在在當得『神技』二字,可你莫忘了,你現在是在中土和我比拚。我即中土,在這裡比試,就好像你到我家裡來和我捉迷藏…此間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是我的耳目、我的眼線,你又哪能逃得過我……哈,逮到了你了」 笑聲響起時,賈添身形一轉,塗滿泥污的手掌,已經穩穩按在剛從空間裂隙躍出的謝甲兒身上。 在不遠處觀戰的梁辛也提起全副精神,以防賈添會突兀傷人,這個人是瘋的,誰都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什麼… 梁磨刀全神以待,雖然賈添的手已經按住謝甲兒的胸口,但梁辛也有一半把握,一旦對方發力,他還是能趕上去救下師兄。 賈添不曾發力,謝甲兒毫髮無傷,只是胸口上多出了個髒兮兮的手印……兩場比試,卸甲完敗,但謝甲兒卻全無沮喪之意,反而眉飛色舞,笑得心滿意足:「服了輸的一點也不冤枉」 賈添顯得挺客氣,也笑道:「剛剛就說了,你會輸是因為你人在中土,要換到其他地方去比……」 不等他說完,謝甲兒就打斷道:「輸了就是輸了,你是中土之主,我自然就要和你在中土比,要真換個地方,我也就沒興趣和你打了。」 賈添微微一愣,隨即搖頭大笑:「我聽梁辛說過你為人豪邁,以前還不覺得什麼,打過才知道,你這人有趣得很」一邊大笑,伸手一拍謝甲兒肩膀:「你很好」 可是誰也不曾想到,隨著賈添一掌落下,本來也在展顏歡笑的謝甲兒,臉色突兀一變,笑容消失不見,換而憤怒不敢,彷彿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身體猛顫中,暴退百丈開外,而後重重摔倒在地。幾乎與此同時,梁辛也厲聲斥罵,逾距而至,扶住師兄:「涵禪快來」 在重返中土後,梁辛得知,自己在惡魔世界的那段時間裡,賈添一直信守承諾,從不曾為難自己的同伴、親友;而且就在剛才,賈添已經把手按在了霸王的胸口上,都不曾發力。 梁辛已經徹底放鬆了…可萬萬不曾想到,賈添於說笑之中,藉著一掌拍向卸甲肩膀之際又突施殺手。 突顯異變,在場眾人盡數驚怒,涵禪和尚急衝到謝甲兒近前,正要施展天道療傷,不料口中不停溢出鮮血的霸王猛地伸手把他推了個跟頭,而後望向賈添,厲聲笑道:「你偷襲在前,卻還沒能殺掉我,這一場誰輸誰贏?」 賈添懸浮半空:「你贏我可沒想到,你把乾坤挪移都練到了五臟六腑上,這樣居然也只能傷你,未能殺你……不過無所謂,你傷得不輕,打不了架了,也就足夠了。」 謝甲兒傷得極重,涵禪的天道威力有限,拚命施展,也僅只讓他稍稍好過了一些,絕無法再戰。此時曲青石、長春天這些療傷的行家也圍攏過來,行針用藥,救治霸王。 師兄好歹也還是活著,梁辛放心不少,起身望向賈添:「我不明白。」 不止梁辛,所有人都不明白,現在浩劫東來基本消弭,傀儡大軍對賈添也沒有了用處,雙方之間的矛盾基本都已化解,賈添為什麼還要再挑起事端。就算他真是個瘋子,就喜歡殺人,也不用等梁辛回來再動手吧? 而梁辛的實力突飛猛進,再不是當年那個懵懂小子,任誰想要和他為敵,都要先思量一番,賈添這麼惜命的人,又哪會不明白這一點? 賈添仍是那副懈怠的語氣,聲音含笑:「我可沒想到,你還能回來。既然回來了,那咱們兩個裡,總得死一個。」 梁辛挑了挑眉毛:「因為你以前說要殺我,所以見我回來,還要接著殺?」 「其實和以前說過什麼沒太多關係。關鍵是,你兇猛,你回來,所以你得死。」賈添笑吟吟的:「我是頭老虎,我有座園子,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突然一天,有一頭熊瞎子闖進來了,我該怎麼辦?就是這個道理了。」 梁辛怒極而笑:「你把中土當成自家園子,也沒人理會你什麼,我就算回來,也沒想過和你爭園子。」 賈添搖頭:「不是爭不爭園子的事,而是這座園子裡,就只能有一頭大獸可惜你葫蘆師父不在,要不,現在它一定會給你說一聲『一山不容二虎』,或者『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座園子裡,只要還有能傷到我的東西,我就不舒服明白了?關鍵是你能傷我,而不是你想不想傷我。」 梁辛冷曬,忽然又問道:「如果我現在離開呢?去仙界,再不回來中土,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小魔頭當然不是怕了,也沒想過讓步,賈添傷了師兄,他找挨揍,梁辛就一定會給他一頓好打,他這麼問,也不過是好奇罷了。 賈添語氣中的笑意愈發濃厚了些:「那就更麻煩了,你說你不回來,又有誰能保證你真就再也不來了?我家的園子,狗熊今天來了,明天走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回再回來,我還得天天提防著…乾脆還是殺了了事。」 「梁老三,還不明白麼?」賈添側頭,仔細打量著梁辛的表情:「本來你被涅槃接引而去,是個再好不過的結局,算得上皆大歡喜,可你又回來了。」 說到這裡,賈添的語氣變了,再無笑意,只剩無盡冷漠:「你打定主意回來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現在的局面了。你這個小子很有趣,以前總說要殺你,可總也有些捨不得…但你莫忘記,別說是你,就算那十八個和我同生共長、奉我為尊、忠心護我不計生死的山天大畜兄弟,我覺得他們有會威脅到我的時候,也照殺不誤。」 提到那十八個山天大畜,梁辛這才恍然想起,賈添的眼中,其實就只有兩個字『我活』。 誰都可以死,只要『我活』就好。 他所有的瘋狂,都源於這兩個字。 十八個同胞兄弟,只因一份可能存在的威脅,賈添都毫不猶豫的下手除去,又何況梁辛?論起親戚關係、論起親近程度,梁辛比起那十八頭山天畜,都差得遠了…… 正如對方所言,梁辛早該想到的,自己回來,就一定要和賈添打出個生死—— 推薦新人新書: 書名:《哥是葫蘆娃》 作者:跪下叫哥 簡介: 2012年。一個地球的平行世界。看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意外得到了葫蘆娃的所有神通後。如何裝神棍,懲貪官,殺惡霸,收女奴。 面對著即將毀滅的人類。於雷該如何抉擇?是帶領人類走向滅亡,還是尋找希望的曙光?他該如何做出抉擇? 書的內容爽快,豬腳性格爽快,目前部分節奏和故事安排的也一樣爽快,帶邪惡傾向,屬於那種一邊看一邊讓人外嘴角泛壞笑的故事^_^ 在群裡的兄弟姐妹大概都知道,作者和我是很好的朋友,這次新人開新書,字數還少,但豆子懇請兄弟姐妹都能支持一下,對新書最重要的就是推薦和收藏了,豆子謝謝大家 第四六二章 傳令江山 第四六二章傳令江山 賈添又伸手一指日饞、北荒眾人,對梁辛道:「待會打起來,這些閒雜人等指定會幫你,其他的都無妨,不過卸甲和風習習,這兩個人麻煩些,我本想先弄死一個,剩下一個也就無所謂了,沒想到謝甲兒還不錯,從我手下逃了一條命去…咳,不計較了,傷了也成。」 說完,他猛地單手擎天,放聲叱喝:「搬」這次他搬來的,不是汪洋大海,而是千萬雄兵隨他一聲號令,賈添麾下所有草木傀儡,盡數現身南疆。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梁辛不回來,他和日饞、北荒也就沒有深仇大恨;梁辛回來,兩人生死相見,小魔頭身邊的親朋好友,他也一個不留 搬來自己的傀儡大軍後,賈添對著梁辛比劃了個手勢:「我想這樣,咱倆打咱倆的,他們打他們的,兩個戰團,別往一塊攪和,你覺得成不…沒別的意思,也沒有什麼陰謀算計,就是終於有了對手,我心眼發癢,想和你清清靜靜地打一架。這些木頭的生死我才不放在心上,但你身後那些人,都是你的部下、朋友,真要換著殺,你吃虧啊。」 而後,賈添還怕梁辛不同意似的,又笑著勸道:「我是真心替你著想,不信的話,你看。」說話時,雙手高擎過頂,做虛擲之態,彷彿真抓住了什麼東西,向著南疆密林中的日饞、巫士眾人用力一拋。 而隨著他的動作,冥冥之中猛地綻放出一聲巨響,一蓬巨大的陰影,就那麼毫無張兆地躍出虛空,牢牢遮住燦爛陽光,山 貨真價實的一座大山,方圓百里開外。 按照凡人江湖道上的說法,高手境界,飛花摘葉都可傷人。花瓣柔軟,但被灌入凌厲力量,就能變得鋒銳、堅韌。一樣的道理,日饞、北荒的高手們,各個精修,每一個人的身體都比著山石更加堅硬,可是這座大山,是賈添砸下來的,來得不止是山,還有賈添灌注於山中的浩蕩之力。 即便擁有白狼戰力的羅剎凸,在發覺危機的時候,那座大眼已經翻滾著、呼嘯著,壓到了它頭頂十丈之處,山勢賁烈,滿貫敵意在梁辛身後的大群高手,除了一個鬼王梁風習習,就再沒一個人來得及反應。 風習習怪叫、沖躍,喚起所有的力量,想要硬抗對方的猛擊,以求替同伴當下滅頂一擊。不過,梁辛在場,又哪會讓老叔犯險。 就在風習習雙腳剛剛離地時,梁辛已經一步搶上,單手在轟轟砸下的大山上用力一抽……南荒密林中的所有人,都覺得頭頂一輕。山仍在,依舊翻滾、下墜,但整整一座山勢,都被梁辛一把抽走,山已無魂、無力,彭的一聲爆碎成無邊塵埃,而梁辛動作不停,甚至都不去想賈添即大眼、他死則中土喪,揚手將剛剛奪下的山勢向著對方了回去 肉眼可見,當浩浩蕩蕩的窮山惡勢奔襲到跟前的時候,賈添的身影倏地模糊了一下,下個瞬間,『惡勢』歸於清風,消散不見,而賈添也再度清晰了起來,笑道:「這是中土的山,它的勢傷不到我…還有,你沒覺得這山很眼熟麼?是你最討厭的乾山,我把它弄過來讓你毀了,算是賀你歸來的大禮」 梁辛從未輕視過賈添,在惡魔界時,他甚至把賈添列做除浮屠外,十界中唯一一個能與自己一戰之人。 不過,也僅只『一戰』而已,巨島歸來、悟道前,梁辛打不過賈添;悟道後、應劫前,兩人伯仲之間;而梁辛又得涅槃洗煉,身體、力量再度突飛猛進,按道理,賈添現在已經不是自己的對手了。 可剛剛兩個人再用乾山換過一擊之後,梁辛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賈添之力不遜於自己……小魔頭翻著怪眼瞪向對方:「果然又有精進,你又得了什麼造化?」 「我為何會再有突破,一會再給你說,放心,你想知道的、希望瞭解的,我從不會隱瞞。」賈添笑著,臉上的千萬碎片都透露出濃濃興奮、濃濃瘋狂 梁辛點了點頭,沒再和對方說什麼,而是轉目望向天嬉笑:「送所有人上天舟,你們先到仙界等我。」賈添與自己實力相若,這一戰已經無法控制,眾多同伴留下來,根本幫不上忙,只有被牽連、讓自己分心的份。 傳令之後,梁辛散出靈覺,全身以待,防備賈添在日饞眾人撤離時發動強襲,可賈添全沒動手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望著他…… 天嬉笑俯首領命,當即準備發動飛舟帶著眾人撤走,不料才剛剛掐動指訣,丑娃娃陡然發出一聲慘叫,翻身摔倒在地,掐訣的那隻手皮開肉綻,鮮血飛濺 賈添的聲音懶洋洋地傳來:「何必呢?自討苦吃罷了。你們相見暢聊的時候,我在坤蝶上布下了些禁制,想發動它,難免要受些反噬。」 飛舟是由魯執施法煉化,賈添又與魯執一脈相承,雖無法毀掉它,但設下些禁制、不容旁人動它,對賈添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怎樣?是我帶著草木兵,你領著邪道妖人,大家混在一起打;還是你跟我走,兩個戰團各打各的?你自己選吧,不過最好快點,我這等半天了。」賈添笑得好整以暇。 這個時候,老蝙蝠陰森開口:「梁老三,去吧,一片枯樹枝子,又能把我們怎樣。」他說話時,小汐、紅袍等人走近身邊,跟著或前或後、各自踏出了一步,七星列陣 巫秀、蠱煦兩口子並肩而立,一個舉頭向天、一個垂首望地,各自盤出古怪手印; 長春天嘿嘿一笑:「我就是來打架的…跟誰打,無所謂」在他身後,黑色長籐憑空躍出,仿若一條巨蟒,緩緩盤轉著,籐條投影之處,草木瘋長; 瓊環看看哥哥,又看看曲青石,然後高高興興地跳到曲青石身旁:「曲娃兒,我倆併肩子打龜兒們」說著,翻手將玲瓏修羅扣到臉上,血腥顏色從她腳下轉眼播散開去……日饞和北荒精銳,穿插縱躍,圍繞在首領身邊結做戰陣 …… 梁辛翻手抱下小猴子,略略猶豫之後,把它放到了羅剎凸懷中,低聲叮囑:「給我看好它。」羊角脆對著羅剎凸鄭重點頭,後者好像捧著菩薩似的,把小猴子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中……而後小魔頭舉目望向賈添:「咱們走。」 賈添哈哈一笑,最後又對著日饞眾人留下一句『勸你們,專心結陣、應戰,別想偷懶耍滑。』跟著週身空氣氤氳顫抖,就此消失,梁辛則一步跨出,轉眼不見,幾乎就在兩人消失的同時,南疆密林中陡然爆發出一串轟轟巨響,草木傀儡鋪天蓋地,浩蕩殺來 一眾魔主與巫士首領高聲傳令,催動陣法迎敵,而第一記猛擊,來自冥冥高空……下午時分,空中烈日高懸,但這一次白晝光芒卻再難掩住七道星光,北斗真一接引天星巨力,轟轟烈烈整整砸中大群傀儡陣中轟然巨響中,泥土爆起,黃沙飛揚,在星力籠罩下的傀儡被盡數抹掉。老蝙蝠開懷大笑,招呼著陣中同伴:「再來,再來。」 隨北斗一擊,南疆深處混戰開始曲青石衝殺片刻之後,確定賈添已經走遠之後,沉聲喊道:「茅吏,發動輾轉」 日饞之中兩大神舟,坤蝶天舟能夠破碎虛空,從容穿梭於十界;玲瓏輾轉沒有坤蝶那麼大的威力,不過在惡戰中更加實用,它沒法離開中土,但是眾人也不用離開中土,只要衝入傀儡的包圍、離開戰場就足矣了……—— 京郊百里,大洪皇家神廟浩蕩台舊址。 當初的一場大五行滅絕,別說浩蕩台中的大片神殿,就連整座鎮山都被夷為平地,如今亂石碎屑中,又長出層層荒草,更添荒涼。 賈添把梁辛帶到亂石之間,止步笑道:「還記得?你我初見就在這裡。那時候你跟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微臣不知』。」 梁辛懶得去和他『敘舊』,只是笑了下:「你的身法了不起的很。」從南疆到鎮山,一路過來萬里之遙,梁辛只需一步,而賈添也僅僅是身形一『震』。 在梁辛的靈覺中,對方的身形模糊了下,再次『真實』後,他就已經置身鎮山了。 「我的身法喚作『神遊』,無論何處,只要是中土所在,轉念即至。」賈添語氣輕鬆,全無惡戰之前的緊張:「的確是精進了,以前我可沒這麼大的本領。」 以『倒海』震懾苦修、以『搬山』強襲日饞、現在又以毫不遜於一步逾距的『神遊』從南疆來到鎮山……賈添修為的的確確又有大步突進梁辛不憂反喜,目光都更加明亮了些:「到底怎麼回事?前後才小半年沒見,就變得這麼強了,吃什麼好東西了?」 「什麼也沒吃到了我這個份上,吃什麼也都不管用了。」賈添笑了幾聲,他又伸手遙指苦乃山的方向,話鋒一轉:「猴兒谷的那座大眼,雖然取代了巨島上的真靈穴,成了主掌中土氣運的定盤星,但它終歸是魯執違背天意、硬造出來的,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就好像謀朝篡位的皇帝。」 梁辛插口說了句:「嗯,謀朝篡位這事,原來是你的老本行。」 賈添呵呵笑著,沒理會小魔頭的挪揄,繼續道:「再說巨島上那座真大眼,以前我可也沒想到過,它荒廢了這麼多年,但它始終還都繫著一份『天命』,這種力量異常古怪,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就這麼說吧,我當了皇帝,可是傳國玉璽還被舊君把持在手裡。雖然偌大國家都被我握在手中,威望卻總也上不去,臣民都會聽命於我,但也僅只聽令而已,他們不愛戴我,更不會主動去為我做什麼。」 「不過,在你打碎了巨島上的大眼後,事情一下子就不一樣了,『舊君』已死,從此舉『國』一心忠心奉我為主,大到汪洋巨川,小到沙土石礫,所有的一切,都真正臣服了」賈添的目光歡愉,望向梁辛:「明白了?你毀了巨島上的大眼,由此我也從假大眼變成了真靈穴,一真一假,這兩者間的力量相差雲泥。我會如此,還是拜你所賜……」 賈添忽然收斂了笑容,有些沒頭沒腦地問:「梁磨刀,你信命麼?」雖是問句,卻不等梁辛回答,他又逕自向下說道: 「你得涅槃洗煉,本來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 「可猴兒谷的假靈穴變成了真大眼,我的力量也得以突飛猛進。又和你半斤八兩了。」 「甚至在你落地之前,我都沒想過你還會回來,變成真大眼的感覺雖然不錯,但是說句實話,我也真不覺得力氣大增還會有什麼實際用處。」 「直到發覺你又重返中土,我才恍然大悟,冥冥之中真有天意,我的力氣大增,就是為了對付你」 「你不強的時候,或是算計有誤、或是自己為是、或覺得還有要用到你的地方,我一直沒能殺你;你強過我的時候,我千萬年不曾變過的實力竟有猛增了許多……天生的對頭,命中注定呵,你我之間要是不拼上一次命,簡直對不起老天爺」 說到這裡,賈添活動著肩頸,舒舒服服地抻了個懶腰,語氣又復輕鬆起來:「實話實說,我不如你,你的本事是自己的,不管到了哪裡,你都是那個小魔頭;我的力氣則是中土的,只要離開了這裡,我就什麼都不是。」如他所說,兩人依仗各不相同,梁辛是由內而外,而賈添是由外而內,如果換個戰場,賈添根本擋不住梁辛一根手指,但在中土,兩人不相伯仲。 「不在中土,還不和你打勒,這是師兄說過的話,也是我的意思。」梁辛擺了擺手:「不過還有件事,我有點想不通……你覺得你能穩贏我麼?」 兩人實力相若,彼此都有資格成為對方的對手,勝負之數基本在五五之間,可梁辛想不通的就是這個『五五之間』,賈添瘋狂,但卻惜命,只有五成勝算的仗,他會打麼? 「要是打輸贏,我只有五成把握。可這一次,你我打的是生死,由此,我必勝無疑」賈添的笑容混亂,聲音則響亮了起來:「還是那句話,我死則中土喪,你敢殺我麼?」 「梁磨刀,你在那座惡鬼世界,都會為了些毫無干係的凡人去對付魔物;此間是生你養你、給你無數造化的中土故鄉,你忍心讓它毀掉麼?」 「梁磨刀,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真正魔頭,只憑一己好惡、隨心所欲…嗯,隨心所欲是沒錯的,只可惜,你的心是軟的。」 「從我得知你回來的時候,心裡就開始盤算著該怎麼殺你,可你太強,我沒有必勝把握,一時也沒能想出太好的辦法。直到你說出自己在惡魔世界的經歷,我才恍然大悟,哈哈,你嘴巴再怎麼硬,腦袋裡的念頭再怎麼蠻橫,可歸根結底,你心軟,你不敢毀了中土那我又何必再去辛苦算計,直接開打好了,這一仗我已在不敗之地。」 「實力相當,生死一戰,你卻不敢殺我,充其量也只是想著制服我……可能麼?」 說完,賈添長出一口氣,仍是笑著:「第一次見你是在這裡,今天在這裡殺你,也算有始有終了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一聲,你門下的那些妖人手中,不是還有一柄輾轉神梭麼?別指望了,那把梭子的遁法施展不出來了,沒法帶著他們逃走,他們只能打,沒得逃。」 梁辛聞言,眉頭微微皺起。與賈添見面後,對方一舉一動都落在自己眼中,一時大意被他在坤蝶上種下禁制,但從始至終,賈添也沒碰神梭一下…… 賈添看得懂梁辛的表情,懶洋洋地說道:「我沒碰過那把梭子,更不是什麼禁制,我只是傳令江山,讓中土天下,不受梭子的遁法。」 傳令江山 聽到這四個字,梁辛的臉色才真正變了,賈添則霍然大笑:「就是傳令江山,我即中土…我即天下…我即世界」 縱聲狂笑之中,賈添的身形突兀消散…他的人仍在梁辛的視線之中,沒有分毫的變化; 但是在梁辛的靈覺中,賈添就好像一道被風吹散的幻影,化作光怪陸離炫彩繽紛,同時,汪洋大川、巨山莽峰,影影重重突入梁辛的靈覺,向他兇猛襲來。 這一戰,梁辛與江山為敵 第四六三章六步天涯不離不棄 第四六三章六步天涯不離不棄 南疆,惡戰,北斗大陣、眾多魔主、北荒首領、另外還有羅剎凸、琅琊等人,日饞與巫士中的大宗師結成圓陣,苦苦抵擋著草木傀儡的猛攻,在他們身後,輾轉神梭越闊越大,茅吏大聲唱咒,不停把同伴『拉』進飛梭,著實忙碌了一陣,所有人都撤入梭子,而後茅吏遁法發動…… 巨大飛舟騰空而起,撞爛了不知多少傀儡,跟著猛地圞震動幾下,可下一刻,本該遁入五圞行消失不見的梭子,竟轟的一聲,又摔落地面! 跨兩大怒:「搞什麼鬼!」 茅吏聲音倉皇:「遁法無效…天、天地不受,鑽不進去…」話還沒說完,轟轟巨震傳來,草木傀儡圍殺而至,或以神通或以蠻力,攀上飛梭拚命狠za。 飛梭雖然結實無匹,但是在無數傀圍圞攻下,也遲早會爆碎,到那時不用傀儡動手,梭中眾人就會被爆圞炸波及重傷,老蝙蝠當機立斷:「送我們出去應戰。」 第一個殺出來的是老叔,鬼王歸來,冥圞冥之中炸響萬鬼哭號,陰森煞氣霍然瀰漫,所過之處傀儡盡化枯骨,風習習拼出前全力,將飛舟東面的傀儡大軍硬生生推後十餘丈!在他之後,巫秀蠱煦、曲青石、長春天、大司巫等人接踵而出,剛剛進入飛梭的眾人又咬圞牙圞切圞齒地衝殺了出來。 首領們揚聲傳令,集結弟圞子重組戰陣抗敵,可還不等站穩腳跟,一串串尖銳的破空聲劃破天地,肉圞眼可見,數十條墨se長龍,陡然衝入視線,向著他們狠狠衝來……相見歡。 千萬傀儡中,還有二十萬精銳修士,其中半數並未參圍剿,而是每三千人結做一陣相見歡,列於戰場三十里外,整整四十門大陣,此刻盡數發動開來。 惡力如龍!有人都駭然失se,魔主們咆哮搶上,以求掩護身後同伴,強若老叔,憑一人之力便穩穩化解多道陣力,但其他人都比著他差了太遠,修為精深些的,獨力勉強能當下一陣,更多的則是三兩並肩,化解掉一道『墨龍』…… 一道道『墨龍』猛襲不停,潮水般的草木兵衝殺不停,妖人中的好手幾乎都被相見歡拖住,連自保都難,又哪還能集圞合手下結成法陣,日饞和北荒門弟圞子湊到一起,雖然還沒到各自為戰的境地,但也變成了一盤散沙。 照這樣下去,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們就會被徹底衝散。邪魔外道們個人戰力大都遠勝傀儡,可敵人實在太多,若被衝散,身邊少了同伴的護佑,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到了此刻,眾人也總算明白了,賈添離開前留下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撤入飛梭,陣勢也不會散亂,等他們進了梭子再出來,也就再沒機會佈陣了! 老蝙蝠氣急敗壞,連聲怒吼:「先想辦法毀了相見歡!」 眾人中有能力突破大軍封圞鎖,殺出數十里的就只有風習習,可空中轟轟殺到的墨龍,倒有半數都是老叔一個人咬牙擋下的,他一離開,只怕還不等殺到地方,這一邊的陣勢就已經崩碎了。 壓力越來越大,堪堪就要抵擋不住的時候,誰也不曾想到,已經轟襲一陣的那些『墨龍』,忽然散亂圞了起來! 本來,一道道相見歡此起彼伏,穩定有序,可忽然之間,它們的『頻率』就亂圞了套,不僅變得少了些,再轟殺過來的陣力準頭也偏差了不少。 吃驚、大喜,有魔主揚聲問道:「何人相助?」 半晌之後,一個蒼老、生硬的聲音回應:「冰原,自苦。」 苦修退去,卻未曾遠離,當傀儡肆虐、草木成狂的時候,他們還是殺了回來! 從老蝙蝠到鄭小道,日饞眾人的臉se都不怎麼好看,至於北荒巫,從大司巫以下,人人修圞煉成一張鬼氣森森的臉皮,從來都不會有什麼表情,現在也不例外—— 京郊,鎮山墟。 梁辛的惡戰……… 目光之中,風和日麗,賈添距他六步之遙; 但靈覺之內,巨力滾滾天崩地裂,賈添不在、卻又無處不在,他已化身山水、化身天地……旁人無法探查、只有梁辛才能體會的滾滾惡力,從中土的每一個角落中氤氳而起,被賈添調運而來!氣數之力、運勢之力、天地造化之力,重重疊疊,在攻入梁辛的靈覺後,又與賈添重疊在一起,重新還原成『山形』、『水形』,不是真的山水,但力量卻一般無二。 2011-8-1219:48回復 不離不棄 蒼山遠暮_ 101位粉絲 3樓 梁辛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到過這樣的打法。 以前打過的每一仗,從修士的飛劍、神通到神仙相的天圞道、甚至小羅剎的菩提滅世,所有這些在根本上,其實都和『扔東西圞圞za人』是一回事。只不過不同層次的敵人,『za過來』的東西威力也不一樣罷了,普通修士扔得是土疙瘩、神仙相扔得是刀子、小羅剎扔得是大洪火雷…… 賈添能夠『傳令江山』,就算左手苦乃山右手混沌海,一股腦向著自己za下來,梁辛也不會覺得意外。可對方的攻勢,並非大砍大殺橫掃千里,所有的強襲,都不存於真圞實天地,但也同樣危險、足以致命。 『天圞誅圞地圞滅』,只存於靈覺之內,只衝著他一人而來,而梁辛腳下的螞蟻,還在石縫之間忙忙碌碌地爬來派去,完全不曾察覺有絲毫異樣,更不知道就在它們身邊正發生著這一方世界中最可怕的對戰。 賈添的身法叫做神遊,此刻他的戰法,喚作『神殺』。他是以元神入戰的,攻殺的則是梁辛的『元神』,而賈添的『武圞器』就是這座世界的天地精氣。 梁辛不是練氣士,幾乎沒有煉精化氣、煉氣化神這個過程,他的功圞法別具一格以修身為本,但他不修神,不代表沒有『元神』,只不過他是有由外而內,執念、心神和身圞體早已完美融合在一起了,他的『元神』就是他的精神、他的執念,與身圞體協調且統圞一,從不曾分開也根本分隔不開。 因為有元神,所以賈添的『神殺』對梁辛有效;因為身心協調、合一,所以添的強攻,考驗的還是梁辛的身圞體;『中土勢力』要抹殺的,也是梁辛這個人,而不單純是他的『神』。 賈添恐怕比著梁辛自己還要更瞭解他,當然也能明白這個道理,他之所以會發動『神殺』,一是這樣的手段,其實和真的搬山倒海去轟滅,在威力上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不會波及其他罷了,畢竟,這一仗是在賈添的『園子』裡打的,他也不願意打成狼藉一片; 更重要的則是,這樣打,梁辛只能挨、只能抗,卻沒辦法還手……梁辛連法術都不會,更毋論『神識化劍虛空一刺』,在這一戰裡只能防挨打守卻不能反擊,在他周圞身上下,『大山』轟蕩『惡圞浪』咆哮,本來虛無縹緲的精、氣、勢時刻不停猛轟著他的身圞體。 中土天下偌大世界,力量何其蓬勃,就連當年魯執和十位凶魔都被這座世界的反噬殺得傷亡慘重,梁辛就在再怎麼強,恐怕也比不上當年的魯執。 所幸賈添調運精氣、成術,威力遠不如內含天機的無應劫…… 『無應劫』與『神殺』,力量都來自中土世界的氣運和勢力,但兩者間的區別,很有些像被魯執篡改前後的飛昇圞天劫,前者雖短促卻暴躁,能夠把巨大的力量在瞬間釋放出去;『神殺』打不出那麼強的力量,但它『綿遠流長』、『源源不絕』,遲早會有把梁辛消磨殆盡的時候! 賈添幾乎穩操勝券,可在發動神殺不久之後,梁辛的身圞體忽然前傾,緩而又緩的抬腿……看樣子,他要走向賈添。 『識海』惡戰,神遊太虛,本來身圞體應該就像『失了魂的皮囊』,完全幫不上忙,但梁辛身心合一,所以他的情形也與眾不同……這種『感覺』異常古怪,很像遊走於陰陽邊緣,他既在『江山為敵』的神殺戰場中;同時也在鎮山墟這片真圞實天地中。 『神殺』之中,靈覺之內,他無從反擊,甚至無法逃脫,賈添已經容身天地,除非梁辛能夠把整座中土的氣勢、氣運全部消耗殆盡,否則都無法擊敗對方;但真圞實世界裡,賈添距他僅只六步之遙! 梁辛還能動,還能走,只要走上六步,就可以撅敵人的胳膊、撕敵人的臉……道理雖是如此,但要想在整座世界的狂襲下調運身圞體、踏步上前,又哪有那麼容易? 淺淺一步,梁辛整整跨了四個時辰! 等他站穩腳跟,準備再邁出第二步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了,夜空如洗,月se正濃。 不過今圞晚的星河,與以往大不相同,又七顆天星分外明亮,光芒奪目,就連那一輪滿月都相應失se……北斗七星。 2011-8-1219:48回復 不離不棄 蒼山遠暮_ 101位粉絲 4樓 七星奪目,璀璨光芒皆因南疆! 老蝙蝠謹守天璇,風習習踏住瑤光,小汐紅袍等人各入其位,隨著老蝙蝠的連聲呼嘯,星陣滾滾運轉,三十次變化只在一轉眼間,跟著便是一道『北斗真一』的巨力轟疊而下,襲入草木傀儡陣中。 傀儡以草木妖元為基,但他們也是血肉之軀,被巨力橫掃之下,血雨潑濺,殘肢碎肉橫飛,還有死前一瞬,恢復清圞醒時的不甘慘嚎…… 星陣開路,一眾大宗師策應左右,身後大群妖邪、巫士集結成陣,隨著首領一路衝殺,向著南疆深處猛突,他們要猛進三十里,殺到傀儡們結陣相見歡的地方。 不久之前苦修仗義出手,打亂圞了傀儡的相見歡,日饞眾人趁機穩住陣腳,得以集結,之後老蝙蝠一聲令下,邪魔外道發動突襲!不是突圍,而是衝向了南疆深處,他們要去接應、匯合那些自苦修持。 區區三十里,放在平時也不過一兩次呼吸的功夫就能抵達,可是在悍不畏死、只懂殺圞戮的傀儡大潮中,他們幾乎寸步難行,幾個時辰,也不過前進了五、六里的樣子。 苦修狼狽,傷亡慘重,他們衝散了相見歡,但也陷入賈添麾下最最精銳的、十餘萬修士傀儡的圍圞攻之中,而苦修的真正精銳,先後在圍殺得勝、沖襲皇宮和海上惡戰中淪圞喪殆盡。 再隨著老太婆出來報仇的自苦修持,雖有千人之眾,但戰力遠不如當初殺入皇城的那批同族,陷在潮水般的傀儡大軍中,卻漸漸連方向都迷失了……滿眼血圞腥,只有血圞腥!視線之內,除了殘碎屍體,就是雙眼血紅、臉上卻仍掛著僵硬微笑的傀儡!—— 千萬傀儡,經草木妖元煉化,變得力大無窮,同時又不懂生死不知疼痛,要知道,這支大軍,本來是賈添用來對付『浩圞劫東來』、對付兩千多神仙相和數千大天猿的依仗!老蝙蝠這邊的修士們加起來,也不過寥寥兩千之眾,縱然個個修為了得,又能堅持多久。 琅琊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染透了,烏黑長髮間也掛了些不知從哪裡濺來的碎骨、肉屑,她的天下人間剛練到一半,只能『凍』不能殺,在這樣的惡戰裡全無用處,只有靠著身法遊走,幾次遇險全靠同伴相救才得以倖免,這其中尤其長春天出手幫忙的次數多。 琅琊當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還能分出一份心思照顧自己的,居然是應該最恨自己的師父。妖女瞇起眼睛,似乎想說什麼。 「墨跡啥呢,不像你啊。」長春天操著濃重的東北口音笑道:「你說啥都行,就是別問我為什麼救你,大家都死到臨頭了,想幹啥就幹啥,哪還有為什麼。」 惡戰,人命變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即便是大宗師,也未必就能撐過下一個瞬間。 長春天滿臉血污,笑容也由此顯得異常猙獰。 琅琊猶豫了下,乾脆也露圞出個笑容:「也不一定就沒出路了,說不定下一刻,梁磨刀就擒下了賈添,這些傀儡當然也就散去了。」 長春天笑了笑,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但願吧。」 梁辛的本領驚人,可大家也都能明白另一件事:如果沒有打贏他的希望,賈添也絕不會向他邀戰!何況,賈添的乾山一擲,手段有目共睹。 一般而言,高手較量大都會是兩種情況,或一觸即分勝負,或者就長長久久打下去了。梁辛到現在還沒回來,自然不會是第一種情形,而後者的話,就憑著他們兩個的力氣,一架打上三兩個月,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 事實的確如此,梁辛的第一步,用去了四個時辰,而他的第二步跨出,卻用去了整整三天!還差四步,走得完麼?即便能走完,還要走多久? 區區六步,不吝天涯 三天時間,南疆之中,中土修士中最後的精銳,還在咬牙苦撐,日饞與北荒也開始有了傷亡,不過眾多魔主大都無恙,但『突圍』也毫無希望,傀儡大軍依舊鋪天蓋地,四面八方、天上地下,讓人想起了蝗蟲…… (未完待續,求票~~~) 第四六四章 混戰南疆 傀儡雄兵有千萬之中,層層疊疊圍在外面,但是真正衝到最前方廝殺的傀儡能有多少?十萬?二十萬?真正的草木大軍都還在集結著,等著前面的死掉、騰出地方它們再殺上…… 三天時間,日饞、北荒的精銳,仍未能與苦修匯合,雙方戰團還差數里之遙。 琅琊還在長春天身邊,在場眾人裡,她最最熟悉的,就是這個殺盡她父母親人、又悉心栽培於她的師父了,梁辛未回來,所有人都在拚力奮戰,所有人也都在苦笑,琅琊也不例外,真正沒什麼希望了,守在最熟悉的人身邊,她的心裡好過些。 黑se長籐揮舞不停,把衝上近前的傀儡層層絞殺,長春天殺得無聊了,隨口笑道:「小琅琊,找些有趣的事情說來聽聽。」 琅琊咬著嘴唇尋思片刻,而後一本正經地開口:「以前我遊歷時,曾在在南疆深處,結識一支隱族,他們身負創世仙魔血脈,擁有毀天滅地之力,說白了,他們就是天兵天將,剛剛我已經得他們傳訊,天兵天將已經傾巢而出,要來助我們殺滅傀儡。」 話說完,周圍所有的人都樂了,長春天搖頭大笑:「你想逗我開心,也不用說這麼蹩腳的笑話?」 琅琊笑得花枝亂顫,還不忘故作驚訝:「呀,你們都聽出我是在瞎說了?」 可是還不等別人回答,正在北斗陣中風習習忽然開口:「噤聲,聽!」 老叔人緣好,但他太厚道所以威望不高,他讓大家『聽』,大家就去聽,可沒人『噤聲』,血河屠子甚至還笑著說了聲:「聽個爪子麼?難不成是天兵天將真來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從極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呼呼』的破空聲,彷彿正有一群大鳥在向著他們振翅飛來,破空聲中,還隱隱夾雜著一串串清脆鈴圞聲。 片刻之後,一片巨大Yin影遮蔽夜空,疾飛而至,逼近戰場。 來的不是天兵天將,是巨蜥。三百頭巨大的『麒麟蜥』,卷揚狂風,鼓蕩著悶雷般的巨響,不緊不慢地飛向戰場,還有兩個小小的蠻子娃娃,坐在在為首巨蜥身上,手中金鈴不停搖動…… 當初梁辛用天舟把親友、屬下送往仙界避難的時候,可坤蝶只有三里大小,裝下了親友,就再容不下那群巨大蜥蜴,只得把它們都留下,大毛小毛捨不得這些大傢伙,也一起留了下來,它們一直呆在青蓮小島。 不久前梁辛『落地』,日饞眾人以鈴圞聲傳訊通知所有留守中土的同伴,兩個娃娃蠻也接到消息,立刻催動巨蜥啟程,此刻終於穿越大海,來到了南疆。 兩個娃娃也沒想到,這裡竟然在打仗,他們哥倆修行淺、目力差、腦筋更不怎麼樣,只能看出這裡有大片傀儡,卻看不到、想不到挨打的是誰…… 蠻子兄弟糊塗,被困住的妖人們可不傻,柳亦第一個開口吼喝,出聲示圞警,大毛小毛一驚而醒,本來徐徐有序的金鈴圞聲陡然急促起來,三百頭巨蜥同時發出窒悶長嗥,收斂Rou翼、亮出利爪和獠牙,從空中轟轟烈烈地俯衝下來,狠沖敵陣! 這邊的魔主也傳令下去,所有妖人同時發力,戰陣運轉的速度猛地提升,自內而外向著援『兵』方向猛衝!一個瞬間裡,本來已經膠著的戰場,陡然沸騰了起來!法圞器翻飛,神通滾滾,彷彿再次攪翻了血海,四處跌宕而起的血光,幾乎遮蔽了所有法術蕩起的光華。 數里之外的苦修們也得了妖人揚聲傳訊,鼓足余勇,奮力衝殺,向著『友軍』方向兇猛突去…… 這一年多的功夫裡,大毛小毛在青蓮小島,一直沒閒著……苦乃山一役,眾多妖人被困於六趣三返,其中大批人馬都是靠著巨蜥『首尾相銜』的Rou盾陣法,才得以倖存,在梁辛等人走後,兩個小蠻子一半是為了以後打仗、一半是覺得好玩,開始以金鈴為訊、訓練巨蜥結成這樣的陣法去衝鋒,已經有了小成,此刻剛好派上用場。 整整三百頭巨蜥,乾脆結成了一片筋圞Rou圞丘陵,全不理會周圍的傀儡猛撲,只在金鈴的催促下,一個勁地向著敵陣中猛突,在它們面前,慘叫不迭、草木傀儡人影亂飛;而在巨蜥身後,則是一條寬闊、平坦的血圞腥大道! 巨蜥的身骨結實、力量強大,在鈴圞聲之下,也和傀儡一樣不畏生死、不怕疼痛,在這樣的混戰中,三百頭巨蜥結成的『沖車大陣』,甚至比著三百個大宗師還要更有效;而援兵殺到,不管它們的實力如何,單只『援兵』兩字,就足以讓被困數天的妖人和苦修精神大振,三個方向同時發力,又殺出了一個血圞腥天地。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團澎湃妖氣從視線盡頭瀰漫而起,陣陣腥臊衝鼻,可這股難聞味道,在日饞眾人聞起來,竟是無比香甜……妖雲搖蕩轉眼即至,雲頭上一隻身形魁梧、腰挎葫蘆的猿猴精怪負手而立,下頜微揚,雙眼微微瞇起,臉上的笑容高深莫測,盡顯得道仙家的氣度。 苦乃山,群妖殺到! 和大毛小毛一樣,葫蘆也在幾天前就得了妖人傳訊,得知梁辛歸來,憑著這群大妖的本領,本來早就應該趕來,但葫蘆老圞爺是什麼人?豈能『屈尊降貴』出山去見徒圞弟,硬是憋住勁不出山,等著自己的開山大弟圞子回谷來覲見師尊。 等了兩天,葫蘆還在咬牙強撐,得了消息的銅頭卻先耐不住勁了,不去守衛贔屭神碑,率領著自家兒郎溜出苦乃山,直奔南疆而來。 葫蘆『大怒』,立刻點起谷中妖猿,打著『捉拿擅離職守的銅頭歸案』的旗號,追了出來,山中妖王一動,苦乃山中其他妖族也盡數出動。 至於『天猿不得離開苦乃山』的祖訓,之前已經破過了,這回再破一次也無所謂的。 路程未半的時候它們就攆上了銅頭,不過葫蘆又一本正經地傳令下去:不要打草驚蛇,看它到底要去幹啥…… 山裡最傻的妖怪都知道銅頭去幹啥、更知道葫蘆心裡想的是啥。葫蘆師父不管那套,老神在在,不緊不慢地跟在銅頭身後,直到發覺南疆正打得天昏地暗,才知道出圞事圞了,立刻趕上銅頭,聯袂殺到。 葫蘆率領妖精趕到南疆,它的修為本來就強,再被草木妖元『洗煉』一次之後,實力更上層,打從老遠就發覺正挨打的,除了那伙瞎子外幾乎都是老熟人老朋友。 妖精好熱鬧、講義氣,但最要緊的是…它們天生就喜歡打架……打是一定要打的,可葫蘆是個講究人,入戰之前,它還想先說上兩句。不過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成語,正賣力琢磨的時候,在場中苦戰的小媳婦青墨咯咯脆笑著,大聲喊道:「火尾天猿……」 四字之後,所有妖人齊聲歡呼:「德藝雙馨!」 猴兒谷神碑八字威名遠播,葫蘆老圞爺神se大喜,吼了聲:「啥也不說了,下去打!」話音落處,千萬妖精衝出妖雲! 世上妖人、山中精怪、冰原苦修、三百巨蜥,幾乎是中土世上最後的精銳力量,同時殺入南疆…… 混戰半晌,眾人終於匯合到一起! 可也僅僅是匯合而已……不是日饞、苦修衝出了包圍,而是妖族和巨蜥突入了戰場。 傀儡實在太多,千萬之眾,其中最弱者也差不多有三步修士之力,面對這樣一支大軍,突圍又談何容易?何況傀儡的陣勢也在時刻變化著,哪裡出現空暇,傀儡們有的是『預備隊』補充上去……蜥蜴沖車和大群精怪向前突破的時候,在它們身後又已經補充上無數傀儡。 大毛小毛不用吩咐,在與眾人匯合後,立刻指揮著大群蜥蜴擋在正前方;而生力軍苦乃山精怪則擋在陣尾,妖人們壓力減輕不少,老蝙蝠也暫停星陣稍事休息,接連幾天苦戰,對他消耗甚巨,再看北斗星陣中的其他幾個人,就只剩老叔精神依舊。 老蝙蝠喘了片刻,轉頭對守在身旁不遠處的柳亦:「照咱們現在的實力,有機會突圍麼?」 柳亦搖頭,實話實說:「衝不出去。」 傀儡的圍剿,與地形無關,也不需要輜重補給,幾乎沒有任何條件的限圞制,修士、精怪們一旦動起來,傀儡們的包圍圈子也會隨之而動,這倒有些像被倒扣在箱子裡的貓,貓一跑,箱子也會被帶著一起跑。 老蝙蝠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最好的情形,就是帶著傀儡的包圍圈子一起動起來……」 無法突圍,但是有希望『移動戰場』。 這個時候不遠處的曲青石忽然開口:「要是把戰場挪到離人谷呢?」 聽到他說話的幾個人,同時都是一愣……離人谷和南疆唯一的區別,僅在於:小眼。 如果把戰場挪到離人谷,眾人就能遁入小眼避難。他們的隊伍中有大群巫士,個個都帶著些喪家法圞器,足夠大伙進入靈穴,而傀儡們卻沒法進入其間追殺下來,只要能衝到離人谷,大伙的Xing命就算保住了。 只是巫士們都修圞煉喪術,進了小眼就夠嗆能在出來,不過被困在裡面,也比著死在無智傀儡手中強得多了。 其實曲青石早就想到了這一節,但是就憑著先前的日饞、巫士,又怎麼可能帶動千萬傀儡的包圍圈子,但現在,諸多勢力匯合一處,讓他們實力大增,至少可以試試了! 老蝙蝠點了點頭:「所有人都向著離人谷的方向突進,只要能撐到小眼,就不用死了。」 大眼小眼兩處靈穴,幾個首領同時選擇選小眼而非猴兒谷,主要有兩重原因:小眼天成,有吸Yin規則守護,傀儡下不去,大眼則不是,就算日饞眾人逃進大眼,傀儡們也能跟著殺進去;另一重原因則更現實了些:鎮百山距離南疆,要比猴兒谷更近得多。 離人谷中,一線生機! 眾多首領層層傳令,還有清脆金鈴搖動,眾人同時發動,開始向著離人谷的方向發動猛烈衝擊!神通轟鳴不休,血漿層層飛散,苦修、妖族、日饞、北荒和巨蜥,幾大勢力彼此策應著交替前進,滾滾惡戰之中,龐大到難以想像的戰團,終於緩緩移動起來……正如魔主們先前所料,他們無法突圍,但是他們能帶動戰場。 巨蜥猛衝,嘶吼,聲音沉悶卻能惹出土石共鳴共振,在這場血圞腥惡戰中,像極了悲壯號角。 到了現在,從一群圞魔主到大毛小毛,竟沒有誰還把希望放到梁辛身上,不是他們以為梁辛會輸,而是……惡戰至此,不論是誰,心底那一份凶Xing都被徹徹底底的激發出來,所有人都打發了Xing子,這是他們自己的惡戰,不用別人來管! 哪還有人會念記傀儡也是可憐人; 哪還會有人再去琢磨,他們把戰場從南疆轉去離人谷,這一路迢迢萬里,究竟會連累多少凡間無辜。 時至此刻,胸中就只剩一份殺心惡Xing,眼中就只有那道燦爛到心驚Rou跳的血圞腥顏se…… 生生死死,一戰到底,想要抓圞住那萬里之外的一線生機,就要用人命去鋪路,敵人的命、同伴的命,無辜的命,或許還有自己的命。 當突襲開始,除了『目眥盡裂』外,在妖人們、精怪們的目光裡,也都透出了濃濃瘋狂,老蝙蝠帶動星陣衝在最前,狠打著,咬牙著,怪笑著:「不知前生幾次修行,才換來了這場放手大殺。」 長春天附和著大笑:「按照老爹的意思,這場打殺,倒是咱們的造化了。既然如此,殺,殺!」 妖女琅琊沒有了道心,此刻反倒比著師父更清圞醒些,撇著嘴嘟囔了:「要是再有些援兵就好了……」眾人合力帶動戰場,『推搡』著戰場向中土內陸移去,看似勢頭強勁,可實際裡他們推動的是千萬傀儡,又豈是件輕圞松差事? 但他們又哪還會再有援兵,中土世界所有能與傀儡一戰的勢力,都已經集結南疆,都以並肩在此!妖女也只是隨口感慨一句罷了,不過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話才剛剛說完,遠處就傳來了一陣雷霆般的大吼:「梁磨刀可在陣中,梁辛在不在?」 雖是從遠處傳來,卻彷彿在耳邊斷喝,震得琅琊都有些發懵……聲音剛勁有力,但陌生得很,苦戰中的大多數人都不識得,但也有人面露驚愕,老蝙蝠、跨兩、曲青石等兄妹三人就在此列,其中柳亦最為詫異,揚聲怪笑:「你竟還活著?梁磨刀不在!」 對方也聽出了是柳亦,悶圞哼了一聲,顯然對他不存什麼善意,片刻之後又問道:「梁辛不在,那纏頭老爹可在?」 柳亦滿臉不耐煩:「你到底要找哪個?」 老蝙蝠則開口應道:「我在此,忙得很,怕是沒工夫見你了,有什麼事情你說就是了。」 對方笑了起來,他對柳亦滿是敵圞意,但對老蝙蝠說話時,語氣中卻充滿敬意:「晚輩沒事,拜見纏頭老爹。」說完之後,他又陡地提高了聲音,怪聲斷喝:「佛、昂、開……吶、律、喝、愛!」 七字咆哮,發音詭譎,既不是法咒也不是梵唱,可每一字都仿若驚雷炸斷,吼聲中並無靈元顫圞抖,但充滿了無形卻有質的洪浩大力,比著宗師圞法術也毫不遜se,直直轟入傀儡陣中。 雖然此人距離他們還遠得很,但場中高手都能『聽得明白』,他是以聲入道,他的聲音就是神通,就是本領,就是力量,比起中階宗師還要更加凶狠些……胖海豹,天眷,天音神力。 整座中土,就只有胖海豹一個人,因為『啃』了天地歲,讓他的天眷神力真正覺圞醒,從一個海匪中的小腳se,一舉突破到宗師戰力。 胖海豹平添巨力,整個人也為之『虛浮』起來,叛出□轆島,與青衣爆發嚴重沖圞突,一夜之間從一個有些傻乎乎的海盜化身殺人凶魔,一路殺到中土內陸,被柳亦生擒,交由青衣大老闆石林收圞押,石林因為他和梁辛的交情,當時曾承諾,容梁辛見他最後一面之後再開刀問斬。 可這『最後一面』始終未能見到,石林也始終留著胖海豹沒殺。 再後來傀儡邪術爆發,九龍司大牢中從看圞守到凶圞犯,或成了傀儡,或被傀儡所殺。胖海豹是天眷之人,不受邪術,趁機逃脫了,那時九龍司已經徹底癱瘓,哪還有人顧得上一個逃犯。 胖海豹遊蕩良久,差不多三個月前進入了苦乃山,他瞭解梁辛出身此間,進山就是想看看老朋友,但山中妖怪不怎麼待見外人,他也不敢走的太深。直到不久前山中妖傾巢而出,他也遠遠綴在後面跟來看熱鬧。 果然,被他看到一場大熱鬧……胖海豹知道山中妖不理外物,絕不會平白無故去打仗,除非戰場中有精怪熟人,胖海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梁辛被困於此,立刻揚聲詢問。 梁辛不在,他又多問了句纏頭老爹,老蝙蝠在。 在他們探險麒麟島時,大家都得了好處,唯獨他兩手空空。後來老蝙蝠傳了一道『咒法』給他作為補償,就是他剛剛大吼的『佛昂開…吶律喝愛』。這道『咒』,和法術全無關係,是吐納順氣、抑揚開聲的法圞門。是老蝙蝠查閱古籍記載後、又按照胖海豹的特殊力量,專門研創出來的『吞吐開聲令』,雖然只有七個字,看似簡單,但修圞習熟練之後,能把胖海豹的天音之力硬生生提高一個檔次。 老蝙蝠於他有恩,小恩……所以胖海豹殺向傀儡。 平添巨力,讓他的眼界空了,讓他的心思飄了,可不管怎樣,至少他的骨Xing沒變,當年海匪與梁辛初遇時,他為了找梁辛,一個人跳入大海,此刻為了恩圞人被困,他又發動神力,孤零零,一個人,衝入無盡傀儡之中! 胖海豹,小角se,不入流,自己為是,恃強殺人,嗷嗷怪叫著往傀儡大軍裡衝! 柳亦全沒想到對方竟殺了進來,手上的蠱術都不禁一緩,老蝙蝠更是皺眉,開口欲喊,這才發現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略略遲疑了下才揚聲道:「速速退去,多你一個也沒用。」 佛、昂、開、吶、律、喝、愛……回答老蝙蝠的,就只有這一聲聲毫無意義,卻充滿力量的開天大吼! 身邊全無同伴策應,日饞、苦修等人距他數十里之遙,胖海豹一個人,即便他已跨過逍遙中階之力,在浩瀚若汪圞洋的傀儡雄兵之間,又能算得什麼? 所有人都明白胖海豹的下場……老蝙蝠不再開聲勸阻,而是轉頭望向柳亦:「你曾把他抓了送官?」 「是我該死。」柳亦獨手揮起,自扇一記耳光,不算響亮但下手奇重,半張臉都變得血Rou模糊了。 老蝙蝠的嘴角抽圞動了一下:「該打,卻不該死……該死的是它們。」說著,他伸手面前無盡傀儡雄兵,而沉默片刻之後,老蝙蝠忽然跳腳嘶吼:「老圞子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啊!」 吞吐開聲,七字喝令,才剛剛念到第四遍,就戛然而止,再無聲息。而日饞、苦修、精怪的陣中,卻同時爆發出浩浩長嗥,神通、法術在一瞬間裡幾乎掙裂天空……有人想哭,有人怪叫,有人發瘋般的跳腳怒罵,中土世間,最後一個援兵已死。 中土世間,最後一個援兵已死 第四六五章 了卻小事 第四六五章了卻小事 七天之後,眾人合力,把戰場『推』離南疆,正式進入中土內陸;而此時,梁辛也開始踏出第四步…… 梁辛能夠突破規則,但無法改變規則。 他是隨心所欲的卒子,可以不管規矩,可以斜刺裡飛出去殺掉其他棋子,但這並不是說,其他的棋子就只能『挨打』不能『還手』。只不過,別的棋子仍得按著規矩來罷了……如果梁辛站在『日字角』上,對方的馬就能踩過來;如果炮與他隔山相對,照樣可以轟到他。當前一戰便是如此……他仍是那顆兇猛的卒子,但賈添能夠調運盤中所有的『棋子』來與他為敵。 賈添的神識,已經和整盤棋、所有的棋子都融為一體,每個棋子都是賈添,但賈添卻不是任何一枚棋子在『神殺』之內,梁辛要想贏,就要殺光局中所有棋子。 那些源源不絕、被賈添接引而來的『乾坤氣勢』,實際是最最簡單、最最純粹的力量,平日裡虛無縹緲,看不到摸不著,但就是它們催動大河流淌、支撐高山傲立,這樣的力量,只要足夠多、足夠大,完全能夠對梁辛造成致命傷害。 而在『神殺』之中,梁辛甚至都沒辦法逃走。芥子須彌,賈添傳令江山、調運天地,他發動的『神殺』,乾脆就可以看做是中土世界在識海中的一個投影,兩重世界看似無關,其實統一,道理玄虛的很,而真正的意義僅在於:梁辛逃不出中土,就衝不破『神殺』。 打,就得抹滅整座江山;逃,除非能一步跨入其他世界。對付『神殺』,梁辛全無勝算。所幸,他身心合一,雖然陷入對方識海猛攻,卻也能體會真實世界、六步距離。 人力有窮盡,梁辛能突破第一重天道規則,但沒辦法突破自己,他也是有極限的,在承受神殺猛攻的同時,平時再簡單不過的舉足、邁步,也變得無比沉重,要知道,他幾乎是『背』著小半個世界在向前走,想要不摔倒都已經竭盡全力,又哪還能發動逾距。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一步一步的走,走過去,就能扯賈添的他頭髮,就能插敵人的眼珠子,就能……贏下這一仗。 賈添的全副精神,都已經和源源不斷匯聚而至的中土精氣融合在一起,向敵人發動凶狠轟殺。根本不知道、也根本想不到梁辛還能向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 不過賈添不是『人』,他是人形大畜,天生擁有野獸洞察危險的本能,他不知道梁辛的『行動』,但卻能本能地察覺到正有危機逼近,由此,他的攻勢也愈發猛烈了……第一步,四個時辰;第二步,三天;第三步,七天。 梁辛的第四步,用了整整十六天。 當他第四步站穩的時候,鎮百山已經出現在曲青石、柳亦等人的視線之中。 第五步,四天之後,只差一步多些了……此時,中土上最後的修家們,距離鎮百山只剩百里。 小眼,就在山中 從南荒到內陸,整整一個月的苦戰。始終突在最前的北斗星陣,早在十天前就『散碎』了,星魂中的力量告罄,就算老蝙蝠等人再怎麼想打想拚命也沒用。 當時鄭小道還有些不甘心,皺眉問道:「星魂不行了麼?」 七顆星魂能在這樣的惡戰中堅持二十天,已經算是個小小的『奇跡』了。只是鄭小道明明白白地感覺到,戾蠱星魂之中,還殘存著一些力量,但無論怎樣催動,都沒法把它們激發出來。 老蝙蝠搖頭:「星魂裡最後那點力氣,是它們保命用的,你我喚不起的,罷了。」說完,一生桀驁的老纏頭頹然揮手,轉身退入了開去。 從那時開始,老叔風習習就脫離了星陣、同時也接替了星陣,衝在最前替身後同伴開路。外有麒麟真身,內由浮屠以先天造化煉化千萬年,絕代鬼王,再不見往昔懦弱,揮手間萬鬼哭嗥,舉步時幽冥隱現,他就是陰差、就是判官、就是閻羅王,一路走來,殺人盈野。 衝殺到現在,老叔的麒麟身外身已經損毀了大半,修為消耗極巨,老臉蒼白如紙,就連臉上金錢斑都暗淡失色。他的修為遠遠高於同伴,但是在衝殺之中,依著他的性子,只要還能動就決不讓身後同伴冒險,在最後十天的突襲中,風習習幾乎憑一人之力,擋下了來自傀儡大軍的快一半的壓力。要不是他,眾多妖人、精怪,也根本沒希望看到鎮百山。 而此刻日饞、苦修、苦區群妖也傷亡過半,三百巨蜥只剩下不足百頭……可他們也真真正正,推著千萬傀儡的包圍、推著巨大的戰場輾轉萬里,離人谷赫然在望 一個月來,眾人第一次停下了前衝的步伐,在抵擋傀儡瘋狂圍攻之中稍作休整。 鎮百山仿若有靈,似乎也察覺不遠處瀰漫的滾滾殺氣,山中無數錐子般的尖峰,也顯得愈發淬礪了,彷彿隨時都會激射而去,當空一擊。 北荒的巫士們就在同伴之中遊走、分發著喪家法器,以便戰友們能夠被小眼所吸,就連那些倖存的大蜥也不例外,或在頸子上套了個招魂鎖,或在尾巴上幫了只通陰鈴…… 三十餘天的惡戰,把無數傀儡雄兵硬生生從南疆推到鎮百山……它更像是一場『血腥比賽』、一個『血腥遊戲』,能成功逃入小眼,他們就贏了,至於『逃生』兩字,也不過是贏了『遊戲』後的獎品。 這一仗,對世間妖人、山中精怪而言,其實早已和生死沒有了太多關係,沖衝殺殺、咬牙苦撐,固然也是為了『獎品』,但更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們想贏,想有朝一日,能指著賈添的鼻子狂笑大罵上一句:「傀儡雄兵?狗屁能奈何老子一根毛嗎?」 贏,只差百里。 不久之後準備完畢,魔主層層傳令,眾人縱躍而起,齊齊地嘶吼中,再度開始猛衝,最後一次衝鋒卻不料,就在他們正準備一鼓作氣殺入山谷的時候,山中陡然炸起連串轟鳴,一重重尖銳的錐峰,就那麼莫名其妙地崩裂開來、攔腰折斷 與當初猴兒谷大眼遭遇『乾坤一擲』、賈添發動守護禁制時如出一轍,鎮百山中的層層峰嶺從中央炸散,塵煙落盡,所有山崗全都變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平台』,每座平台之中,都端坐著一個人。 人形獸、山天大畜。 小眼周圍,也和猴兒谷一樣,早就被賈添養下了大畜的禁制。 日饞眾人大都瞭解梁辛、賈添在猴兒谷對付乾坤一擲時的情形,當然也能認得,眼前這些『山中人』究竟是些什麼,當然也能知道它們的力量何其可怕 剛剛振作起來的士氣,還沒來得及用於衝鋒,就轟然散碎;近在眼前的希望,一瞬間被數百頭人形大畜擋在身後。 苦戰萬里,徒勞送死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在日饞中,血河屠子的地位不低,但他的修為比不得其他魔主,到了後來已經脫力,全靠著胸中一股戾氣強撐著,此刻又見鎮百山被大獸禁制把持,心喪之下再也支持不住,雙腿發軟一跤摔倒在地,目光渙散,口中喃喃念叨著:「賈添龜兒…他早都算計好了…他早就知道老子要來小眼避難」 『勸你們,專心結陣、應戰,別想偷懶耍滑。』賈添帶梁辛離開前,最後對日饞等人說的一句話,言猶在耳…… 可到了現在,還能怎麼辦?難道還能再回頭殺回南疆去?或者再來一個『迢迢萬里』、把戰場推去苦乃山、去衝擊大眼和賈添同歸於盡? 憑著日饞、精怪、苦修等人殘剩實力,無論是哪個方向,至多能再推動戰場一千里。除了百里外的鎮百山,他們哪也去不了。 而此刻,有人笑。大祭酒秦孑。 笑容清淡,笑聲卻決絕,一字一字說道:「即便搬了家,鎮百山也還是離人谷的地盤,秦孑以上,離人谷列祖列宗,都見不得我家的山,被這群畜生把持」說著,美目流轉,又望向身邊的屠蘇,聲音柔和了許多:「你呢?隨不隨我去?」 屠蘇的修為淺薄,從頭到尾始終都跟在秦孑身邊,受她保護,並未受傷,聞言挺起胸膛,看樣子想說上幾句豪言壯語,可嘴唇顫抖著、喉嚨哽咽著,最終也只說出了說出了七個字:「永侍大家姐左右。」 秦孑聞言大笑:「好孩子,不虧離人谷二祭酒,更不枉我疼你一場」 屠蘇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生離死別了?他捨不得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大祭酒笑,二祭酒哭,哭笑聲中青綠乍現,大片荊棘凌空而現,兩位離人谷祭酒一起向前衝去 跨兩表情猙獰,分不清是在怪笑還是慘叫,呲牙咧嘴地說了句:「總不能死在娘們和娃娃後面吧」 話剛說完,身旁的瓊環就惡聲罵道「娘們你妹、娃娃你妹,你還不是娘們生出來的、還不是從娃娃長起來的,殺龜兒吧,那麼多廢話做個爪子」 「我娘就是你母親,什麼娘們。」跨兩哭笑不得,手中法術則陡然猛烈起來,與妹妹並肩突襲。 不止跨兩兄妹,還有一眾魔主,山中大妖,而大毛小毛和屠蘇交情好的很,見他一動,金鈴也再度響起,巨蜥振翅而起…….明知火坑,還往裡跳跳了又有何妨,大不了再來一世輪迴吧。 衝殺,風雷滾蕩,炸碎千里安靜,生死大事變得狗屁不如,天地之間,只剩這最後一群野獸,為戰而戰 柳亦、曲青石、青墨三人聯袂,今生有幸兄妹一場、兄弟一場、夫妻一場,最後『一步』時,誰又捨得離開另外兩人,可惜老三不在,幸好老三不在,只是不知道,等輪迴之後再見面時,他還能認得我們麼?認不認得沒關係,他能記得就好。 最後爆發出的力量,又推動著巨大的戰場開始緩緩移動,方向直指苦乃山 廝殺中,青墨和其他人一樣,不停地嘶吼著、怪叫著,曲青石和柳亦卻一聲不出,但他們的嘴唇一直在不停嗡動,青衣,唇語,無聲交談。 兩個人在商議著最後一件事:待會殺入離人谷之後,怎樣才能把青墨送進小眼。前面有大獸狙擊,在場絕大多數同伴都會慘死,但也還有一線希望逃入小眼,兩兄弟奢望著,把這『一線希望』繫在小妹身上……兄弟倆正商討著,一旁青墨忽然想起了什麼,對著曲、柳兩人說了句:「我一會就回來」說完,晃動身形穿插戰陣,來到了秦孑身旁,脆聲道:「大祭酒,有件事想問問你。現在有些不是時候,不過…怕是以後就沒機會了你別見怪。」 秦孑決意一死但心神未喪,從容應道:「問吧,現在時機剛好,誰也不會再說謊。」 死到臨頭,又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呢? 青墨抓緊時間:「我哥哥……」 剛說了三個字,大祭酒就笑了,明白小丫頭想要說什麼了,打斷了她:「青墨,你可知道我的年紀麼?抹掉零頭不算,已經兩百歲了……就是你的父母、爺爺,見到我,也要喊我一聲前輩。」 青墨才不把年紀當回事,搖頭笑道:「也不見得有多了不起,才兩百歲嘛,比我想得可年輕多了」 「兩百歲,不少了。」大祭酒笑而搖頭:「這世上除了成仙一事,對我而言早都沒有其他誘惑了。能懂麼?」 青墨還有些迷糊:「你說的是道心?這個好辦,關鍵是…」 還是不等她說完,大祭酒再度打斷,柔聲道:「不止是道心。你沒活過,所以不懂得,兩百個春秋見過的事情實在不算少了,他看到的,和我眼中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他覺得有趣的,我會覺得無聊;他喜歡的、羨慕的,我會覺得無聊;他重視的、珍惜的,我還是覺得無聊。這就好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婆,就算身體再怎麼結實,也不會去和娃娃們一起丟沙包、跳房子。」 說著,大祭酒淺淺一歎,似乎想再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語氣清淡道:「便是如此了。」 青墨不甘心,明知沒用,仍忍不住又問了句:「真不行?」說完,又有些耍性子,跺腳咬牙:「大家都快死了,你就當、就當做做好事。」 「大家是好朋友,能死在一起,我很開心。但你說的好事,我做不來…何況,那樣做反倒是看不起他了。」大祭酒一笑:「回去吧,真不行。」 青墨搭拉著眼角,回到哥哥和夫君身邊,柳亦假裝沒事人,大呼小叫著施法、殺人,曲青石則呵呵笑著,抽空回手,摸了摸妹妹頭頂:「多謝你。」 剛才一看青墨跑到大祭酒身邊去,曲青石就立刻分出了一份精神,支稜起耳朵去聽她們的說話。戰場中轟鳴不斷,但她們說話時沒傳音入密、曲青石的修為又很不錯,是以聽了個一清二楚。 其實大祭酒那番話,又何嘗不是說給他聽的。 做妹妹的,想要幫哥哥在臨死前『拉個嫂子』過來,雖然沒能拉來大祭酒,但青墨的心思,曲青石又哪能不明白……被人回絕,滋味不好受,可至少在臨死前了卻了一樁心事,小事。 而另一個做哥哥的,又閃身跳到曲青石跟前,跨兩。 生苗渾身血污,雙目通紅,模樣著實嚇人,聲音卻壓得極低:「曲娃兒,跟你商量個事情,能去我妹子身邊不?反正都是殺傀儡、反正大伙都得死,在哪裡殺、在哪裡死也莫子什麼關係。」 眾人都沒發現,跨兩說話的時候,數十丈外的瓊環,攻殺的勢頭明顯一緩,可惜她臉上罩著面具,看不出表情。 不等曲青石回答,青墨就搶著問道:「那你得先說,瓊環姐兒喜歡我哥什麼?」 跨兩撇嘴,滿臉不屑:「看上他小白臉,長得俏唄,還能有什麼。」 青墨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沒錯,我們老曲家的男人就是長得好」一邊笑著,一邊推搡著曲青石,連聲催促著:「快過去快過去,咱們找瓊環姐兒去」 血緣羈絆,死到臨頭時,除了下定決心要死在對方之前,還要再為了親人花費最後一點心思,讓她能快樂些…兩對兄妹『胡攪蠻纏』著,巨大的戰場在不知不覺裡又向前推進了十里…或許這個距離已經到了禁制的守護範圍,山中眾多大畜終於爆發出浩蕩妖威,同時躍起、動手。 可是讓所有人都大為驚愕的是,大獸發動的攻擊,竟沒有打向戰場,而是盡數轟向了鎮百山正上方的高空……凝山凶勢、虛空一擲 蒼穹湛藍,空空如也,根本不存一物。 但是隨著大獸一輪猛攻,空氣霍然波動起來,層層漣漪……片刻之後,一群神仙相就此現身 神仙相不足一百人,四十幾個結成古怪陣法虛坐半空,另外幾十人則游弋穿梭,另外還有不到兩百頭大天猿,在這主人的驅馭下,替那座法陣護法……巨島上餘孽,在賈添、梁辛兩大勢力決戰時,悄然登陸中土。 中土天下最後一支仙道怪物,在飛昇夢斷後想要拉著世界陪葬,他們在幾天前就到達鎮百山了…… 而日饞中的眾多魔主也恍然大悟:鎮百山中的禁制,是因發覺神仙相入侵而發動,與日饞、苦修等人無關,他們至多算是適逢其會。 賈添的確是在小眼附近布下了厲害禁制,但他也根本沒想到,日饞、苦修、精怪和巨蜥會匯聚到一起,更想不到他們能把戰場推進萬里,在賈添以為,日饞北荒的妖人絕逃不出南疆,又哪會再安排大畜來阻擋他們。 山中大畜,都是他用來殘餘神仙相的…… 木老虎伸手指了指端坐於陣法中央的神仙相,對身邊魔主道:「他是憑鼎,仙家五大首領之一,修為最高的就是他。」 最後一個首領,最後百名神仙相。 第四六六章 不懂利害 第四六六章不懂利害 自始至終,除了『回寰』那一夥外,神仙相都是要通過轟擊小眼的法子,來尋找猴兒谷大眼。 賈添在大眼附近布下了禁制,依著他的心思,又怎麼可能放任小眼不管? 巨島上還有神仙相餘孽,賈添卻混不理會,執意要和梁辛一戰,還把傀儡大軍調來圍剿日饞……因為他根本不怕、不在乎剩下的神仙相,他早有準備。 真正的大眼已毀,神仙相飛昇無望,慘剩餘孽再回到中土,就只剩下一個目的:滅世。他們不知道假大眼在哪裡,但也不需要知道,他們要滅世,就直接來轟滅離人谷中的小眼便足矣了。 而鎮百山內,還有大群山天畜守護,賈添早就把一切都算計妥當了,他和梁辛決戰時,神仙相不來便罷,若來了,也只有慘死於禁制這一個下場 此刻的情形,也確實如此,在第一輪猛襲、破去神仙相的隱身法術之後,賈添佈置在鎮百山中『禁制們』盡數發動起來,調運山勢虛擲轟襲,重重大力猛擊空中的神仙相。 巨島上五行怪物暴*,不過是半年前的事情,倖存下來的人大都還有傷在身,在眾多大獸的強襲下,很快就被打得歪歪斜斜,不停有天猿或神仙相的屍體在半空中炸碎,只怕再用不了片刻功夫,那些在外圍游弋的神仙相就會被徹底剷除。 核心裡那四十餘個『仙家』還在催動陣法,不知要喚來什麼樣的神通,陣法真正成形之前,他們幾乎是全不設防,全要靠外圍同伴護法,一旦外面那些怪物被清理乾淨,陣中人的死期也就到了。 還在鎮百山九十里處苦苦掙扎的妖人中,不乏見識廣博之人,雖然辨不出最後那一夥神仙相究竟在準備什麼樣的奇陣法術,但卻不難明白,照現在的樣子打下去,陣法根本來不及發動,神仙相就會被大獸剿滅。 顯然,神仙相壓根就沒想到,賈添居然還在小眼中安排了這樣的厲害手段他們完了,雖然還在苦撐、但偌大一個『死』字已經穩穩罩住了他們,時間問題罷了—— 神仙相、山天獸,鎮百山中突然爆發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惡戰。 在弄清楚局勢之後,眾多魔主卻有些躊躇了,向著山中猛衝的勢頭也隨之一滯……若是再向前衝,那些山天大畜必會把攻勢轉向他們,妖人們連生死都拋開了,自然不在乎大畜出手,但是這樣一來,就等若幫了神仙相的忙。 跨兩暴躁,正殺到興起時,不願緩上半步,皺眉對著同伴吼道:「猶豫個爪子麼,沖沖沖,衝進去毀天滅地,好的很勒要真有中土陪葬,老子死得更快活。」 衝上去、大畜掉轉攻勢、神仙相陣法成形沖滅小眼……世界崩塌,大仇賈添也活不成,大家一拍兩散 跨兩的話,也是不少妖人心中的念頭,大吼之下惹出了一片呼應,可即便喝應聲響亮,也沒能壓住老蝙蝠的一聲低吼:「跨兩,掌嘴。」 老爹開口,生苗二話不說掄起手掌狠狠給了自己一擊耳光,手上並未偷減半分力量,幾乎摑掉了自己半排牙齒,掌嘴之後他才問道:「為爪子麼,要我掌嘴?」 「為什麼要拉著中土來陪葬?」老蝙蝠反問。 跨兩吐掉斷牙,咧嘴笑了,沒去回答老爹的話,而是反問道:「老漢兒,你咋個轉了性子了?我死則天下滅,這才是你的脾氣麼」 跨兩的語氣裡,並無不敬之意,而是滿滿的稀奇納悶,他們已經必死無疑,但眼前出現了個『能拉著整座世界來陪葬』的『大好』機會,跨兩本以為,依著老爹那副凶狠的性子、那份咒罵天道的心思,第一個就會大笑贊同,哪想到老蝙蝠竟會不同意。 「我的性子從未變過,旁人的生死我也從未放在過心上。」老蝙蝠的聲音平靜:「如果殺盡天下,若能換回我自己的性命,我必做無疑。不過,若什麼都換不回來,單只是洩憤、只是拉上無辜來陪葬……不覺得丟臉麼?這樣的事,我不做,也不想你去做。」 跨兩倒好說話,老爹不讓他去他就不去,只是伸手一指前面:「那現在怎麼辦?」 老蝙蝠應道:「等,等山天獸滅了那伙神仙相,大伙再接著沖。」 跨兩大聲應命,隨即又翻起怪眼,瞪向同伴:「都聽到沒有」說完,不再理會週遭的混戰,又開始抓著曲青石往他妹妹身邊拉扯。 鎮百山上的惡戰,沒有太多的看頭,局勢幾乎是一邊倒,很快在外圍護法的神仙相、天猿就被殺掉大半,而憑鼎指揮的陣法,還沒有成形的跡象,他們的死期,絕超不過一盞茶了……遙遙可見,神仙相首領憑鼎雙眉緊蹙,額頭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焦躁不安。 他出關時,五行怪物的暴*已經平息,島上的仙家十者難存其一。真正的靈穴已毀,二次飛仙的希望散碎,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老蝙蝠不屑去做的事情,卻是神仙相最後的瘋——就用中土山河,萬生鮮血來掩埋老子的飛仙大夢吧。 憑鼎率領手下冒險搭乘洋流末尾,只為毀滅中土而來,早在十幾天之前,他們就抵達鎮百山。當時他們也曾百般試探,篤定確認小眼附近全無威脅。 小眼外面沒事,但裡面還有個鬼祖宗浮屠,憑鼎他們不敢進入其中,就選了個最穩妥的法子,在小眼上空匿形、結陣,自上而下轟襲靈穴。 陣法宏大,威力強猛,但施法耗用時間較長,非得十幾天功夫。前面一切正常,但就在陣法堪堪成形、陣中各道諭令、法咒施展到最關鍵的時候,山中大畜盡數現身、猛襲。 此刻若要撤陣,憑鼎倒是無礙,不過他身邊的同伴、手下必遭陣法反噬。憑鼎自己都已生死不吝,又怎會關心手下的死活,若是以往,他早就抽身撤走了,可是這一次他不肯走……千萬年的美夢化作青煙,那毀掉這座世界來就是他最後的快樂所在了毀滅中土的機會僅此一回,他要拼,即便此刻的情勢已經必敗無疑,他還要拼。 連性命都不要的人,還有什麼不敢拚的。 必敗、必死之局,無論怎麼看,憑鼎也沒有絲毫勝算,可誰都不曾想到的是,就在外圍護法的神仙相被剿殺乾淨,大畜們正準備攻擊敵人本陣的時候,從鎮百山深處忽然炸起一聲悶響,數百頭山天大畜彷彿身中魔咒,身子先是猛地一僵,而後開始簌簌發抖,它們身上的皮膚迅速地失去光澤,一道道皺紋彷彿細瓷上的裂璺,爬滿全身;烏黑的長髮也寸寸斑駁、轉白…… 肉眼可見,鎮百山中,眾多禁制大畜在『瘋狂』地衰老下去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它們就被冥冥中的惡力抽乾血肉、抽乾精氣、抽乾壽數,從兇猛無匹的人性畜化作一具具乾屍 突顯異變,大獸莫名其妙地倒斃,從天上的神仙相到山外九十里的妖人精怪,全都不明白為何會如此。 憑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不想知道,只有打從心底泛起地歡喜,心意催促,陣法急速元轉…… 一眾魔主面面相覷,跨兩轉回頭問老爹:「現在咋辦?」 老蝙蝠森然應道:「突襲,進山,殺神仙相」 大獸橫死,衝入小眼的希望重現,但無論是為了自己逃生,還是為了拯救中土,都得先殺了那最後一群神仙相。 憑鼎結陣,端坐小眼上空千丈處;中土最後的修家力量,距鎮百山九十里開外。 而老蝙蝠等人身外,還包裹著一支『浩瀚大軍』,草木傀儡無智,它們只懂聽奉主人號令,在南疆開戰之前,賈添傳給他們的命令是兩道:其一、剿殺日饞、北荒;其二,誰來打你們,你們就殺誰。 神仙相不去理會傀儡,傀儡就不管他們 日饞眾人又急又氣,打到現在,他們也總算領教了傻子的另一重厲害之處:不懂利害。 擺脫不了傀儡雄兵,又要擊破神仙相的法陣,相隔九十里之遙,在場高手中除了全盛時的霸王和老叔誰也沒有這個本事,但陣中兩大高手前者重傷無力、後者修為損耗巨大,此刻的戰力甚至還不如羅剎凸。 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再度『開啟戰陣』,衝入鎮百山,和敵人拉進距離,倒是或許可以『夠得到』他們……只是,來得及麼? 來不及。 巨大的戰場又開始緩緩移動,所有人都拼出了全力,可他們的速度實在有限,幾個時辰之後,鎮百山只差三十里,而神仙相的陣法已經顯出成形之兆 飛雲流轉。 本來湛藍如洗的天空,不知何時冒出來數不清的白雲,雲如魚,游弋著、翻騰著,混亂而毫無目的…白雲越來越多,東一朵西一朵,突兀且無序地鑽出來,前後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天空就變了顏色。 從青藍變成純白,整座蒼穹盡數被白雲傾蓋 日饞、苦修、北荒、精怪眾人神情難看,任誰都明白,對方的大陣發動在即,除非梁辛或者賈添能及時趕來,否則小眼必然無倖……他們來不了,梁辛正陷在神殺之中,舉步維艱步,最後一步半,又何嘗不是一重天涯;賈添神遊江山,他的全副精神都在喚勢、成殺,醒不回來 沒有人見過『白』的天,本來象徵著純潔無暇的顏色,此刻看上去竟顯得詭異而壓抑。妖人、精怪們被天色吸引、又在苦戰傀儡,是以誰都不曾發現,小丫頭青墨的嘴唇正在輕輕嗡動著。 咒唱聲大作,四十餘個始終沉默結陣的神仙相突兀開口,齊聲唱起誰也聽不懂的古咒大篆。 諭令越來越響亮,陣中的神仙相似也漸漸承受不住無形地壓力,除了憑鼎一人仍巋然不動外,其他人都在微微搖晃,看上去彷彿隨後都會從半空摔落。 詭譎的天象,也在陣令的催促下漸漸有些變化,就在陣法的正上方,雲團就彷彿被投入薪火的雪堆,肉眼可見開始緩緩消融,片刻之後,雲團就融除了一個茶杯口大的小孔。 而透過小孔,再之上竟不再是藍色蒼穹,而是至純、深邃的黑色虛空 雲團消融地越來越快,小孔也漸漸擴大,從杯口到碗口、再到磨盤…最終擴大成一座方圓百餘丈的大洞。 天空雪白,空洞純黑,異常醒目。而下一刻,白色的雲層猛地流轉開來,仿若深海中的漩渦,層層滾動,層層翻捲,風雷聲也隨之而起,從無到有,由弱漸強,一盞茶的功夫過後,轟鳴聲就從若隱若現化作耳鼓深處的萬馬奔騰 天已漏,強襲將至,傀儡們懵然未覺,仍一心一意地執行者主人臨行前留下的命令,邪魔妖人們幾乎已經放棄了突襲,只是本能地抵抗著傀儡的攻擊,人人仰頭,遙望空中,心中只剩頹然。 從南疆開始,鮮血、人命、怒罵、苦拼……原來是巴巴地趕來看中土是如何毀滅的,真是個笑話呵。 憑鼎的陣法喚作『天漏』,天空破漏,接引虛空惡力。 來自虛空的力量,強大自不必說,而最最關鍵的是,虛空之力,除非擊中目標,否則不受任何世上力量的干擾,就算靈穴中鬼祖浮屠也不行。 只差片刻了,就能成就平生最瘋狂之舉,憑鼎當然要笑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比他們更執著,當一切都徒勞無功之後,也沒有人會比他們更瘋狂 憑鼎的臉上顯出了濃濃地笑意,不料就在這個時候,山外三十里的戰場中,一個小媳婦模樣的圓臉女子,忽然揚手,向著自己遙遙一點,口中大吼:「煞」 憑鼎覺得很好笑,這種裝模作樣的法術,連沖透傀儡包圍都難,又哪能傷得到法陣、傷得到自己?可他卻全沒想到,隨著那個女子纖指輕點、口誦咒令,在他心裡猛地多出了一份殺心——必殺那個女子之心 而且這份殺心竟強烈到無以復加,即便他道心深重,也無法抵擋,此刻若不去殺掉青墨,他就覺得自己會徹底爆裂開來千萬年的道心,竟在瞬間被這份殺心所侵,憑鼎甚至都無法控制自己,全忘記了此刻陣法還未盡全功,在厲聲怒吼中,憑鼎從自己的陣位上一躍而起,全身修為凝聚一起,天道與神通同時出手,向著青墨轟襲而去。 青墨施展了鬼話大咒,浮屠通過梁辛傳給她的。 施咒之人,修為會消耗五成,而中咒者幾乎全不受影響,只是體內憑空多出一絲陰喪煞氣、心中多出一份殺掉施咒之人的『執念』。 青墨是個懵懂丫頭,即便到了最後關頭,她也沒想過挽世救天,發動鬼話大咒也不見得有多崇高的想法,單單就是討厭神仙相,不想讓神仙相如願以償,成功發動陣法罷了。 鬼話大咒是浮屠傳下的,何其靈驗,一經施展,對方除了來殺青墨,其他的事情竟全然不顧了,而憑鼎一脫離陣位,陣法立刻崩碎,白雲轟散,天空迅速癒合,本來漏出的虛空大洞轉眼消失,陣中的神仙相則立遭反噬,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爆碎成一團血霧,只有陣心憑鼎無礙,醜臉猙獰,比殺青墨 又是一次誰都料不到的突變,看似無可阻擋的『天漏』,竟消弭的如此簡單,眾人歡呼之餘,圍在青墨身邊的一群同伴紛紛強上,妖法、邪術、巫蠱手段、苦修之力並舉,替青墨擋下了憑鼎一擊。 神通對撞的巨響,徹底壓過了傀儡強襲的動靜,正面硬抗之下,凡是出手之人全都身形猛震,修為較高的魔主、妖王被震得口鼻溢血,戰力低淺些的竟被憑鼎一擊活活震死 木老虎只知道憑鼎兇猛,卻不知道憑鼎究竟兇猛到什麼程度……神仙相五大首領,另外四個加在一起,也逼不出憑鼎的全力。 若是霸王或者老叔全盛,就憑著一個憑鼎,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可現在……傷兵滿營、強弩之末。 草木傀儡人數可畏、不過個體戰力終歸有限,且戰場空間侷促,自始至終都是一小部分衝殺在前,這才是眾人能堅持到現在的根本。而此刻,又多出個絕頂『仙家』,歇斯底里地從半空強襲,又讓眾人壓力陡增。 青墨咬牙叱喝:「憑鼎要殺的是我,你們不用……」 不等她說完,長春天就呵呵笑道:「這是啥腦子啊,憑鼎殺了你,就會放過我們,一走了之麼?」說著,長籐揮捲,與周圍同伴合力,又化解掉憑鼎的第二次轟,啪地一聲脆響中,長籐崩碎,長春天也遭受反噬,一跤跌倒,琅琊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青墨毀了對方的法陣,保住了小眼,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也保住了大家最後的希望,只是在眾人頭頂,又多出來一個絕頂修為的強敵 一個憑鼎,只兩擊,就傷了數十人,其中還不乏大宗師。老蝙蝠他們一共還剩多少人,還能擋得下幾次轟擊? 而就在此刻,一道烏光從眾人陣中遽然閃出,快若光電掠過青墨身邊,小丫頭竟隨著烏光閃爍就此消失,下一個瞬間裡,烏光猛震,也告消失……玲瓏輾轉。 第四六七章 天下第七 第四六七章天下第七 在與梁辛決戰之前,賈添曾傳令江山不受輾轉遁法,由此神梭也失去了最大的用途,只能像普通法寶那樣隨著隊伍左突右衝,卻無法帶上大家飛奔逃命。 賈添已經成了真正的大眼,天命所歸,偌大中土萬里山水盡皆臣服,聽他號令行事,只有一處地方他管不到:小眼。 兩座靈穴平級而處,賈添管天管地,唯獨小眼附近的山水對他的『號令』全不理會……傀儡與中土修士的戰場緩緩移動,於片刻前終於進入了小眼的『統轄』範圍,掌控神梭的茅吏立刻發覺此處天地『恢復』正常。 輾轉又能發動遁術,苦戰到此的眾人都有了脫困的希望,不過眼前的形式比起來時路上要複雜一些,除了無邊無際的傀儡雄兵之外,天上又多出了個強敵憑鼎。 發動遁法不難,麻煩的是要把所有人都引入神梭,總得需要些時間;最要命的是,萬里襲殺到現在,玲瓏輾轉的身上也綻開了一道道裂隙。 不是輾轉不結實,而是它現在的主人太差勁,茅吏又怎麼能和以前跟隨魯執東征西伐的仙魔相比,使用不當、養護不當、更談不到人器相濟,以至大好神器,現下已隱隱顯出了崩碎之兆。 天上那個憑鼎,無論見識、修為、戰力,都不弱於當年全盛時的『百無一用』,若發現梭子展開、眾人陸續蹬舟,想都不想用,他必會出盡全力轟襲神梭。要真是如此,只怕不等大伙盡數『上船』,梭子就會被他轟碎。 茅吏為人有些木訥,但絕不是愚笨,在真正『啟運』眾人之前,得想辦法先把憑鼎『弄走』。 在以前說笑閒聊時,他也聽其他人提到過『鬼話大咒』,明白至少在青墨死前,憑鼎都會專心致志地追殺她一個人;而關鍵則在於,青墨也曾是玲瓏輾轉的主人,神梭會主動『接納』她,這便是說,茅吏發動神梭、接上青墨、運轉遁法,這個過程可以一氣呵成,全不會耽擱一點時間,更不會給憑鼎轟擊梭子的機會。 所以,神梭發動,帶上青墨遁入五行,消失於戰場之中 憑鼎見對方逃走,想也不想,叱喝咒令縱身急追。 遁入五行,肉眼不可見,彈指千里間,聽上去玄奇驚人,可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重高深法術,它還在大天地之中,只要對方的靈識足夠敏銳,也還是能查知梭子的所在和奔逃的軌跡。 神梭並未遠遁,僅止三十餘里而已,把青墨送到小眼跟前,茅吏一字咒令,又把她丟了出去。憑鼎緊緊追在神梭身後,青墨一跳出梭子,幾乎就和他撞了個滿懷 憑鼎中了鬼話大咒,必殺青墨而後快,突然又見到小丫頭現身,他的心裡既歡喜又狂躁,醜臉更興奮得都有些扭曲了,雙手凝力,正想把眼前這個『恨到刻骨銘心的仇人』挫骨揚灰之際,不料一股莫名其妙卻又強大到連他都無法抗拒的怪力,忽然從地心深處卷揚而起,硬生生地把他『拽』了下去。 憑鼎壓根就不知道,自己體內已經多出一絲煞氣,就和當初浮屠設計的一模一樣,一旦他靠近小眼,又哪還有逞兇的機會,立刻就被靈穴吸了進去 青墨是真y□n之身,遭遇也和憑鼎一樣,但她早有準備,是一路咯咯脆笑著被小眼所擒…… 從輾轉乍起,一直到憑鼎、青墨同時被『拉』進小眼,連串變化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到不足彈指一瞬 靈穴之中有浮屠坐鎮,憑鼎就算再兇猛十倍,在浮屠眼中也不過就是塊好肉,青墨的安全全不用擔心,茅吏心情大好,大笑聲中又駕馭神梭返回陣中,去接應其他同伴。 而苦戰的眾多精怪、邪道,也同時爆發出一陣響亮歡呼。 一個月的苦戰,第一次齊聲歡呼—— 憑鼎懵懂著、驚慌著摔進小眼,還不等他弄清楚身邊的環境、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耳中陡然響起了一聲鏗鏘大吼:「肉」 這是他今生今世聽到的最後一個字。耳中吼聲尚未散去,他就真的變成了『肉』,被浮屠一口吞了下去…… 青墨的臉上又驚駭又納悶。驚駭是因為眼睜睜看著一個嫦娥高手,就被那顆圓滾滾地腦袋連皮帶骨囫圇吞下;納悶則是因為,小眼的情形,和梁辛、柳亦等人的描述卻不太一樣。 靈穴之中,不見骨海,只有一座丈多高矮、由纍纍白骨搭起的y□n森佛塔 浮屠本形,真身。 圓滾滾的腦袋,正嵌在骨塔中央,吧嗒著嘴巴,一雙眼睛咕嚕咕嚕地亂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小丫頭:「你就是曲青墨?差點嫁給梁磨刀的那個丫頭?」 青墨和憑鼎甫一進入小眼,浮屠就分辨出這兩人一個施咒、一個中咒,那道鬼話大咒就是它傳授下去的,當然能明白怎麼回事。 至於『差點嫁給梁磨刀』之說,都是浮屠從老叔那裡聽來的,梁、曲兩個娃娃一起長大,沒能喜結連理,他們倆都無所謂,可是著實讓老叔唏噓彆扭了一陣子,風習習和浮屠在小眼裡共處千萬年,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風習習知道,浮屠全都瞭如指掌。 青墨見浮屠沒一邊喊著『肉』一邊張著大嘴咬過來,心裡放鬆了不少,口稱『小丫頭曲青墨拜見浮屠前輩』,伏地施大禮叩拜,起身之後才搖頭笑道:「還有,我可從沒想過要嫁梁磨刀……」 對小兒女的婚嫁,浮屠才不感興趣,也不容她多說啥,又搶著問道:「剛剛被我吃掉的那個是什麼人?滋味不錯……」提到新鮮人肉,浮屠顯出意猶未盡地樣子,跟著好像又想起了什麼重要事似的,一本正經地問道:你真是曲青墨?那我問你……」 「柳亦是老大,曲青石是老2,梁磨刀是老三,我就是那個老四曲青墨,錯不了的」青墨哭笑不得,忙不迭又岔開話題:「你剛才吃掉的那個叫做憑鼎,修為了不起得很,吃起來當然…鮮、那個鮮美」 浮屠不屑:「修為了不起的很?也沒覺得什麼。」 「跟您老當然沒得比。」青墨笑嘻嘻地回答:「但是中土現存的絕頂人物裡,除去您老、梁辛、賈添、老叔風習習和大師兄謝甲兒之外,就沒人能再制服他了,算起來,憑鼎也是天字第六號的高手了。」 浮屠大搖其頭:「錯了錯了,你少算了一個就算憑鼎厲害,他充其量也就能排到天下第七。」 青墨大是奇怪:「少算了哪一個?」 「無仙」 直到提及此人,青墨才省起無仙應該也在小眼中,隨口應著:「無仙不是一直在昏mi麼,他不算。」目光流轉,想要尋找無仙,可小眼之中就只有一座身前一座森白古塔,除此之外空空dangdang再無一物。青墨又納悶道:「你把他吃了?死人可就更不算數了。」 浮屠嘿嘿一笑:「不久前他醒來了…現在還活著,我沒吃他。」 無仙已經醒來了? 小眼中見不到他,而骨海凝塌、浮屠現出真身……就算青墨一向糊里糊塗,此刻也能想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駭然道:「你在用本尊真身鎮壓無仙?」 真正讓青墨驚訝的,不是無仙醒來,而是浮屠以骨海之形都困不住他,非得凝化本尊真身不可。 浮屠總算點了點頭:「無仙就在塔中。另外還有一件事,你肯定猜不到,你要不要猜個試試?」說完,浮屠眨巴著眼睛,滿帶期盼地望著青墨,真心實意地想讓她猜一猜。 青墨才懶得猜,直接就問:「啥事?」 浮屠撇嘴,顯得興味索然,不過還是應道:「我就快困不住他了。」 青墨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起話來也毫不拘謹,直接笑道:「別鬧,你會鎮不住他?」 「真的快要鎮不住了,我要是騙你…」浮屠滿眼冤枉,話正說到一般,臉上突兀閃過一抹痛苦之se,與此同時骨塔上也傳來一連串啪啪的爆響,浮屠的身體,竟真的爆開了一條條猙獰裂璺。 青墨嚇得險些昏厥過去,語無倫次:「真的要鎮不住了?那你、你剛還那麼高興?」 裂璺暴現,痛苦神情卻一閃而沒,浮屠又恢復了平時的神氣,翻著眼睛應道:「愁眉苦臉有用麼?該攔不住不還是照樣攔不住。再加上剛才你送肉下來,我又哪能不高興。」 浮屠倒還從容得很,說完之後,又眼巴巴地望向青墨:「你就不想知道,他是怎麼醒的?前後都是咋回事?」愛聽故事的人,一般也都愛講故事,青墨現在急得搓手跺腳,可憑著她那點修為啥忙也都幫不上,聞言後苦笑著點了點頭。 不料,她才剛一點頭,腦子裡就『嗡』地一聲悶響,彷彿被硬塞進來一段記憶似的,瞬間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浮屠的故事,不是用『講』的,青墨是y□n煞真身,勉強和它算作同宗,是以只要雙方願意,浮屠就能發動鬼術,把要說的事情,直接『扔』進青墨的腦海中。 按照浮屠的估計,差不多是在百多年前…… 無仙被送來下來的時候,四肢盡斷,身負重傷,之後始終昏mi不醒,傷勢既沒有癒合,也沒有惡化,彷彿他的時間已經停滯、凝固。但是在他身上,那股『先天味道』卻越來越濃……直到百年前,無仙終於甦醒了過來,隨他睜開眼睛,他的斷肢重續、舊傷癒合,而身上的造化之氣也猛一綻放,而後盡數收斂入體,再也感覺不到了,更驚人的是,不知何時,他歪倒臉頰上的嘴巴,竟也回歸了原位。 無仙依舊,但再也不是神仙相了。 見對方醒來,浮屠也不怎麼驚慌,骨海層層搖擺,將他穩穩穩困住,胖腦袋這才晃悠著『游』過來問他:「先前你在悟道?」 待無仙點頭,浮屠又問:「現在悟了?」 「應該是,我也說不太好。不過至少我弄白了一件事,我想領悟『活著』,卻在中秋惡戰中求死中悟道……死是死,活是活,想從死裡悟出活著的真意,實在是胡鬧嘿,那時候我也糊塗得可以了。」無仙目光清明,微笑回答:「以前我根本都弄錯了方向,直到中秋之戰過後,我才把這一重關鍵弄清楚……」 無仙的興致很高,也不管他當前所處的環境,拉著浮屠著實長篇大論了一場,算一算時間,他至少說了幾十個時辰。 無仙毫不隱瞞,哪怕是最小的細節,只要與『活著』的領悟有關,他都仔細講過,其實這個過程,遠不止無仙高興、拉著人說話或者他心中得意,不吐不快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無仙在『復驗』。 浮屠是從開天闢地起就存在的凶物,見識精深,雖然它受先天所限無法飛昇,但對天道之說也頗有見地……當然,浮屠不會給無仙什麼提示,自始至終它都在尋找對方悟道中的漏洞,而無仙則一一給出了答案、解釋。 浮屠寂寞,只要有人說話,不管對方說的是啥,它都聽得興致盎然,不過青墨對此卻毫不感興趣,只是大概『看了看』,就跳過了這段『記憶』……小丫頭一向懵懵懂懂,甚至都沒去想一下,事關領悟『終極』,無仙的這番言論、和浮屠的連串對答何其寶貴,若將其封入一片玉訣中、投入以前的修真道上,惹出的殺戮,比起當年的正邪惡戰只會更強。 說過了『活著』,無仙停頓了一陣,又問浮屠:「梁辛讓你看著我,你怎麼想?會攔我?」 清醒之前,無仙一直在『悟』,身外事入耳不如腦,但所有有關自己的經歷,和旁人在附近的說話都『存進』了心中,醒來後,相關諸事都能記得起來。 浮屠聞言後,沒急著回答,而是反問:「你悟道了…能成真仙?」 無仙笑著搖搖頭:「醒來時就說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悟道,就算真成仙,走之前總還得有一趟天劫吧?」說著,他又把雙手一攤:「至少現在,還是個活人,不能算神仙,有什麼事都得等離開了小眼再說。」 小眼是中土的定盤星、根基所在,所以就算無仙真的悟道,飛昇天劫也不會追進來打他,否則天劫撞毀靈穴,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天劫不入靈穴』,要真較真算起來,這也是一重規則。無仙先飛昇,就非得到外面去領受劫數不可。 浮屠可關心的不是這個,也不再兜圈子,睛直接問道:「那你能把我帶出去不?」 無仙啞然失笑:「不可能,小眼吸y□n是中土規則,我可修改不了它。」 浮屠冷笑一聲,正se應道:「浮屠重義、重諾,既然答應梁磨刀要困住你,就不容你離開此間」語氣大義凜然,但眼中卻滿滿當當全是失望,話音落處骨海翻捲,層層裹住無仙,不許他離開小眼去往外間。 第四六八章 一聲淺歎 在『鎮壓』之初,無仙的反掙之力並不算太強,至少浮屠不用喚出真身,只憑骨海就足矣了,浮屠也沒太當回事,可沒想到的是,從雙方翻臉開始,一道道飽蘊生機的古怪力量,就開始不停地從xiao眼外『滲了』進來,全不受骨海阻隔,穩穩地融入無仙體內。 這些古怪力量,浮屠從未見過,但無仙則在這些力量的『滋養』、『支持』下,愈發強大起來,後來浮屠不得不凝化骨塔,以真身鎮壓。 這其間,浮屠也試圖擊殺無仙,但他『動手』之後才愕然發現,不管它動用什麼樣的手段,竟都無法殺掉對方,悟出了『活著』的無仙,彷彿真的就再也不會死掉了 一個是亙古巨惡,一個是悟透終極的絕頂人物;一個要鎮壓,另一個則想逃脫,xiao眼之內兩人足足較量了百年,不過鎮、抗之間,力量始終都被控制在浮屠體內,xiao眼並未受到波及。 本來,按照無仙『強大』的速度,浮屠真身再堅持個幾百年也不成問題,可是大概『三年前』左右,外面忽然又送入一股巨大力量,讓無仙陡然強大了許多。 青墨理解不了那股支持無仙的古怪力量,但是xiao丫頭會算時間。此間三年前,就是凡間六個時辰之前。在那時,鎮百山中正巧發生了一件古怪透頂的事情:賈添養在山中的數百頭大獸,突然被chou成了乾屍 無仙悟出的是『活著』,如果它真的是第二重天道的話,那無仙在悟道時,他就和這重天道融為了一體,他能夠chou取生命造化之力為己用,山天大獸身上的,正是這樣的力道,且它們又在鎮百山中…… 青墨似懂非懂,可現在真相已經不重要了,無仙即將脫困 一直以來,無仙都覺得他受了賈添天大的恩惠,所以才心甘情願為賈添辦事;而無仙又和梁辛一夥有大仇,若他出去……青墨幾乎都不敢想像後果。 『記憶』是浮屠直接塞過來的,無仙甦醒至今已經百年,但青墨只用了剎那功夫就瞭解了,就在她把事情long清楚的時候,暴鳴聲再起,骨塔上的裂璺越掙越大,越長越多,就憑著青墨的修為,甚至都已經能隱隱察覺,正有一頭『凶獸』,一邊嘶吼著,一邊在浮屠體內左衝右突,即將脫困。 沒過多久,屠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了,哇哇怒嘯著,骨塔倏然膨脹起來,眨眼間從一丈多些變成萬仞鬼塔,而後『彭』地一聲悶響,徹底炸碎開來。 真身破,浮屠慘死,萬頃骨海盡數化作齏粉 而另一件真正真正可怕的事情也同時發生,『浮屠』爆碎那個瞬間裡,從它體內炸散而起的巨大力量。 只能用瘋狂來形容的力量噴薄,化作萬道罡風,向著四下裡橫掃而去這是浮屠的命火、本源,其間還夾雜著無仙『沖關』時的殘餘力量,何其兇猛,何其了得青墨首當其衝,全無抵抗的餘地,甚至連閉上眼睛都來不及,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就在這個電光火石之間,無仙一步搶上,揮手替她擋下『狂風』,救了她一命。 無仙救得了青墨,卻救不了xiao眼;他能護住一個人,卻擋不住襲向其他方向的萬道罡風 巨力乍起,來得突兀,但消散的極快,轉眼之後罡風散盡,靈xue中又恢復了平靜,xiao眼仍在,受到如此猛烈的衝擊之後,竟全然無恙…… 青墨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梁辛、老叔等人在xiao眼中的種種經歷她都一清二楚,在她的心裡早都把浮屠當成了個有趣朋友、仗義朋友,眼睜睜看著骨塔和那顆圓滾滾地腦袋轟然炸碎,心中悲痛jiao加,雖然得無仙庇護活命,她又如何肯買賬,哭叫著催動全力,也不管打不打得過,巫家神通一股腦轟向無仙。 巫秀神通,至純喪力,裹挾著yin森鬼笑直衝無仙、擊中無仙、穿過無仙。 青墨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力道真正打過去、而且打中了,可那一串喪家神通竟未曾爆裂開來,而是毫不停留地穿越了對方的身體,滑向深處虛空……無仙明明白白的站在那裡,彷彿一道完美到足以luan真的幻想,任由神通穿身,卻毫髮無傷。 連浮屠都殺不死的人,哪是青墨能傷到的?xiao丫頭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眼前居然會是這樣的情形。 無仙搖頭而笑:「這樣的力道可傷不到我。」 話音剛落,青墨又尖聲嘶叫著,好像一頭發瘋的xiao母獅,神通luan打不停的同時,整個人也張牙舞爪地撲了上去無仙不想和她計較,搖頭苦笑著打算就此離開xiao眼,可他才剛一動,又『咦』了一聲,隨即滿是詫異地笑了起來,揮手按住了發瘋luan打的青墨,笑道:「你看,那個傢伙是誰?」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向著xiao眼深處一指。 青墨隨他指點的方向望去,立刻張大嘴巴愣在了當堂,先前臉上滿滿憤懣轉眼消散,盡數化作驚喜 視線盡頭,正有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搖搖晃晃地向著他們飛過來,不是浮屠是誰?不過骨海不見了,在腦袋後面,只追著幾十塊殘缺不全的骨頭,看上去顯得挺寒酸。 青墨怒得快,笑得更快,大聲歡呼著迎上去:「你沒死?」 浮屠還是原來那副神氣,腦袋一晃:「已經死了,不過又活了。你知道我把梁辛yao丸吃了的事情吧?」 浮屠吃過『七級浮屠』。當時日饞妖人們還著實懊惱過一陣,天地間第一神奇的仙丹,被天地間最不需要它的怪物給『嘗』沒了……那時誰能想得到此刻的情形。 無仙能夠悟出『活著』,倒不值得太驚奇,但誰敢想像,悟道後的無仙會強大如斯,竟能一舉崩碎浮屠真身。 不過,七級浮屠和以前琅琊手中的那顆地藏印,在功效上還是有些區別的,兩件寶貝都能夠救人一命,但前者是死後重活,修為驟降;後者卻是『替死』一次,不損實力。 浮屠已經不再是那座能夠吞吐天下,飽餐萬生的惡鬼骨塔了,它只是個xiao怪物,如果拼足全力,大概能和羊角脆惡鬥三百回合……想要恢復如初,非得再經過萬萬年的吞吃不可。 不管怎麼說,浮屠沒死就好,青墨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對無仙的憎恨之意消減了許多,腦筋也重新活絡回來,回想著剛才的情形,xiao丫頭的臉上漸漸顯出思索神情,望向無仙問道:「這樣算來…你領悟到『活著』之後,力量比著梁辛領悟『禁忌』還要更強?至少,梁辛在飛昇前,他應該打不過浮屠。」 梁辛被困在惡鬼世界的時候,老蝙蝠等人都在中土,那段時間裡老叔曾幾次進入xiao眼探望浮屠,自然也提起過梁辛的事情,有關諸事無仙也都聽到、瞭解。聽青墨這麼說,無仙卻搖了搖頭:「又不是掰腕子,不能這麼算,誰強誰弱,也只有打過才知道…」說著,他又笑了起來:「不過我可不想和他打,我知道他還煉成了『想不到』,我可有一身因果,惹不起他,真要遇到他,我繞著走還不成麼」 梁辛、浮屠、無仙、賈添這些人,他們之間的戰力強若,早已無法再用單純的『力量』來衡量,或者說,根本就無法衡量,除非真正比拚。 就算甲能打贏乙、而乙又勝過丙,也不是說甲就能擊敗丙。他們都坐擁巨力,且人人都有自己的『道』,既有相剋,也有相輔,都要看具體情形,這一次無仙能崩碎浮屠rou身,也是因為他的『活著』,本來就是對喪物的克制,『道』上佔了極大的便宜。 青墨心情大好,咯咯笑個不停,同時又想起一件事:「你為何救我?」 無仙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八月十五,梁辛力擋修真正道,算起來,我也被他救了一命;而後又是你駕馭飛梭送我進入xiao眼,無仙才有了這個悟道的機會。你們多少也算對我有恩。何況剛才救你只是舉手之勞,於己無損於人有利,做了也就做了。」 「你的意思,不和我們記仇了?」青墨眨了眨眼睛,繼續追問:「那你出去之後?梁辛正和賈添打大架,你幫誰?」 無仙笑了起來:「誰也不幫,而且誰也幫不了。我一出去,十成十會有劫數臨頭,到時候自顧不暇,何談幫別人?」 這情理之中的事情,可青墨先前卻根本就沒想到過,滿是意外的『啊』了一聲,轉目望向浮屠:「是啊,他一出去就得渡劫,對咱們無害,那你又何必抓住他不讓他走?」 浮屠回答得理直氣壯:「誰讓他不肯帶我一起出去」 答案驚人,青墨傻眼了,無仙則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浮屠天生就是這樣的xing子,遠古jing怪,生xing兇猛,為了個瓜子都能xing命相見,跟它們也實在沒有道理可講。 而且浮屠也確實沒想到,無仙竟真的能把自己的真身崩碎,開始動手的時候沒料到後果,到了後來,浮屠臉上雖然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模樣,但心裡已經拼出真火,一根筋就要和對方分出個生死來…… 笑了一陣,無仙才再度開口,伸手指了指頭頂:「我這就上去了,浮屠,你還攔我麼?」 到現在了浮屠還不甘心,深吸一口氣,身後少得可憐地幾十塊骨頭凝聚起來,層疊做塔,可這座塔充其量一尺高矮,中間嵌了個圓滾滾的大腦袋,看上去搖搖yu墜,立穩都難。 浮屠這才算是死了心,晃著腦袋驅散骨塔,正想對無仙再說什麼,忽然從xiao眼深處,傳來了『啵』的一聲輕響,聽上去,很有些像一聲淺歎。 青墨挺意外,皺眉問道:「什麼聲音?難不成下面還有人?」 浮屠和無仙卻同時臉se驟變剛剛那一聲輕響,落在他們的耳中,無異於一聲天劫神雷 無仙本就是了不起的高手,又領悟到『終極』,突破全新境界;浮屠是從太古活下來的凶物,即便修為淪喪,但先天那份敏銳靈識沒變。兩個人都從那一聲輕響中,聽出了『天地震怒』,也都在剎那間領悟到,那聲輕響究竟從何而來、究竟代表著什麼…… 轉眼之後,xiao眼中的『顏se』變了 此間本來漆黑一片,全憑眾人目力強健,才能清楚視物,但現在,到處都是一片白,比著人骨更yin冷,比著mi霧更淒mi,靈xue之中,突兀充斥起的慘白光芒。 青墨不明所以,xiao心戒備的同時,仍自追問著:「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了?」 「xiao眼毀了。」無仙的聲音平靜,語氣卻是絕望的…… 梁辛毀掉巨島靈xue的時候,冥冥中爆起洪鐘大響,四下裡血se翻騰;而此刻xiao眼出事,只是一聲輕歎,和慘慘白芒。 巨島上的大眼早被荒廢,乾涸、枯萎已久,所以一受沖襲就崩塌了;但鎮百山中的xiao眼,還在主掌著靈元流轉,就算遭遇猛襲,也不會頃刻被廢,而是將襲來的惡力盡數收容到四壁,緩緩化解……能化解掉,中土最多是受一番震dang,但天地無礙;可若是化解不掉呢? 浮屠炸碎,萬萬年修行、積攢的命火、命力,巨大到即便是嫦娥飛仙也難以想像,這樣的力量在同一瞬間釋放,又有誰能消受得起? xiao眼堅持了片刻,可終歸還是無以為續,就此坍塌 青墨面無血se,想叫想罵,最後卻也只是望向無仙,嘶啞著說了句:「你幹的好事」 xiao眼崩碎,中土也就完了,世界都將不復存在,天道也會隨之消弭……沒了世界,就沒了天道,自然也不會再有天劫,無仙也休想能再飛昇 無仙的目光渙散了,心神也徹底luan作一團,哪還有領悟終極後的從容和神采飛揚,就像個做錯了事情的xiao娃兒似的辯解:「我、我以為浮屠鎮不住我的時候,就會放開我的。」 以無仙的見識,在突圍的時候,當然想到過有可能會傷及xiao眼,但他一直以為最後浮屠發現敵不過自己,就會受了真身放自己離開,所以突圍中他毫無顧忌,施展全力,卻沒想到浮屠執拗,竟一直堅持到炸碎真身。 無仙剛剛脫困時,著實擔心了一下,生怕xiao眼會被毀掉,但很快又見巨力消散,融入四壁,這才放下心,還道沒事了。其實不止他,青墨和浮屠也都以為靈xue無礙,可他們又哪裡想得到,靈xue不是不崩塌,只是稍稍緩了片刻。 即便到了此刻,浮屠也不忘還嘴,翻起怪眼等向無仙,應了句:「誰讓你不肯帶我走」 無仙的聲音乾澀,在笑,卻比著哭聲還要更嘶啞:「現在行了,你能出去了」 xiao眼已毀,吸yin規則不再,浮屠當然能夠從容離開,不過,只怕他一出去,就會趕上一場真真正正的天崩地裂。 浮屠才不管那套,口中吼了聲:「死也得死在外面」縱身就向著上面飛去,青墨也如夢初醒,是啊,死也得死在親人身邊,身形一晃也向外飛去。 無仙慘笑著,跟在了兩人身邊…… xiao眼六年,人間不過十二個時辰,從青墨進入xiao眼一直到靈xue崩塌,對外面的人而言,不過短短地幾個呼吸間,茅吏駕馭著玲瓏輾轉,才剛剛回到同伴陣中,正準備施咒,大地忽然『沉』了一下。 只是地面突然沉降了些,但身邊同伴依舊,周圍傀儡依舊,不遠處山川依舊……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只因一切都隨同地面一起沉降。 而下一刻,突兀傳來一聲巨響,不遠處的那一座鎮百山,竟在毫無徵兆之中轟然炸碎 整整一座大山,就那麼崩碎了,無邊煙塵中,夾雜著大大xiaoxiao的石塊,向著四下裡席捲而去。 xiao眼被毀,鎮百山當先粉碎。 巨變來得太突然,不僅修士、jing怪,就連那些不懂敬畏只知奉命的傀儡兵一時間都被震懾,木立當堂,轉過頭呆呆地望向xiao眼方向……—— 就在xiao眼被毀的瞬間,遠在中土中央、鎮山墟中與梁辛決戰的賈添也一驚而醒。 賈添發動神殺,心神與中土氣勢融為一體,萬事不為所動,就連諸多大獸慘死、神仙相發動『天漏』都無法喚醒他,但xiao眼崩碎,中土山河氣象轉眼luan成一團,還是把他又重新拉回到現實中來。 六步之遙,四步都走完了,就只差一步多些就能擊敗自己天生的對頭,沒想到對方突然收了神通,這讓xiao魔頭氣急敗壞:「怎麼不打來,接著……」話沒說完,梁辛就察覺到異常,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神情驟變,驚呼出聲:「xiao眼?」 賈添的臉se鐵青一言不發,發動神遊,梁辛也一步逾距趕往鎮百山。 兩人趕到的時候,鎮百山正在巨響之中崩塌散碎;青墨、浮屠和無仙三個人,正頂著滿頭塵灰重返世間。 而此刻,天空都變成了猙獰的血se,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紅雲,把持了、佔據著整座蒼穹,一道道紫弧來回穿梭不停,彷彿在醞釀著滅世的血雨、雷暴…… 青墨衝出xiao眼,抬眼正好看到梁辛,大禍臨頭時,乍見到親人,毫無意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梁老三,xiao眼炸了,中土完了 第四六九章 未能成真 第四六九章未能成真 幾乎在青墨大哭的同時,賈添也看到了無仙。 中土即將傾滅,大眼又豈能倖免,賈添和大眼同命共生,這一次他也活到了頭,遠遠地一見到無仙,便立刻想到眼前的死局與之有關,滿腔怒氣全都發洩到對方身上,厲聲大吼著「你該死」,擎山舉海就要攻向無仙。 無仙也不辯解什麼,只是苦笑著搖頭,呆呆站在原地……可就在這個時候,梁辛突然搶上一步,伸手攔住了賈添。 賈添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手段,甚至所有的瘋狂,都來源於『我活』這兩字,現在就要活不下去了,心智淪喪,有生以來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暴怒了,誰阻攔他他就轟滅誰,見梁辛上前,賈添破口大罵,手上的攻勢一股腦砸了過來,同時轉頭對著地面上呆呆站立的傀儡們恨聲咆哮:「愣著做什麼,殺,殺,全都殺了」 傀儡動,中土最後的修士們也隨之而動……末世之前,最後的瘋狂,竟還是一場血腥殺戮 梁辛手舞足蹈,一邊擋下對方的瘋狂強攻,一邊把青墨和浮屠都護在自己身旁,隨即對著賈添大吼:「你往東面看,看那是什麼東西,看一眼」 賈添目光散亂,聞言後完全是下意識地轉目望向東方,但一看之下,整個人先是隨之一愣,而後目光迅速清透起來,臉上千萬隻『碎片』,盡數展lu喜se,當即收手不再強攻,又對著下面的傀儡大軍傳令,命它們也暫停攻勢。 東方,天角盡頭,正隱隱現出兩重怪異天象:一道黑雲凝聚,緩緩化作黑龍之形;幾片紅se的雲霞徐徐飄落,彷彿鳳凰的翎羽散落人間……又見『逆鱗』、又見『涅槃』,兩道天劫現身 有天劫,就說明天道還在,天道還在,那中土世界至少不會崩碎消散。 除去兩道正在緩緩成形的劫數,漫天血雲鋪盡,紫弧層層穿梭,醞釀出一片末世徵兆,可實際上,如果真的是世界崩塌,哪還用得著什麼天象預兆,應該是天空瞬間散碎無形,大地頃刻化為塵埃,中土世界徹底消失不見。 那些血紅雲層,蘊藏著巨大力量,就連梁辛望去都會覺得心頭發慌,但它們不是世界消失的信號,而是靈元暴*的前兆…… 一個是世界徹底毀滅;另一個則是世界上將有大災橫行,兩者相差極遠。 其實,憑著賈添和無仙的見識,本來能輕鬆分辨兩者間的區別,但小眼實實在在地『死』掉了,無論怎麼看,中土都會隨之被毀,兩個絕頂怪物先入為主,再加之心神淪喪、腦筋不清,誰都沒能發覺真相:小眼被毀,只是將引出一場可怕的靈元暴動,但至少,中土世界還在。 不是梁辛比著賈添、無仙更機靈,他的腦子也早都亂成了一團漿糊,只不過他以前經歷過『逆鱗』和『涅槃』,對這兩道劫數異常熟悉,它們才現身、未成形,梁辛的靈覺就有所感應了,這才能及時通傳賈添,止住了亂戰。 天劫現身,天道運轉依舊,靈元暴*會席捲萬物,殺滅無數生靈,但這個世界還在……賈添明白自己不會死,心神也迅速回復清明,但臉上的喜se尚未退卻,就又顯出了思索的神情,口中喃喃念叨著:「為什麼?為什麼啊……」 小眼被毀,世界卻沒碎。 梁辛不去搭理賈添,帶著青墨、浮屠縱身來到戰場中央,與眾多同伴匯合。 與傀儡的月餘苦戰,讓眾人傷亡慘重,所幸梁辛比較親近的那些,或者修為了得,或者得老叔捨命庇護,傷得雖然不輕,但xing命大都無礙,梁辛暫時也顧不得多說什麼,直接問道:「天嬉笑呢,人在那裡?大天舟不能用了,南疆不是還有一隻楚慈悲煉化的天舟麼?」 白se坤蝶上有賈添禁制,但梁辛等人還有一頭黑se的,需要巨大的外力相助才能破空而去,憑著梁辛現在的力量,足夠助它飛走。 靈元暴動,醞釀浩劫,這又何嘗不是另外一場『集結了中土全力的猛攻』、何嘗不是另外一次『江山之怒』。 這場天災一旦發動起來,對梁辛而言,也不見得比著在神殺中對抗賈添來得更輕鬆,而且他也不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數千同伴要照顧。尤其可怕的,沒有人知道靈元的暴動究竟會持續多久,十天?一個月?三年五載?又或者百年千年 梁辛想用另一架飛舟送走同伴,結果這份希望很快被一盆冷水澆熄了:天嬉笑重傷,根本無法施法施咒。 天舟再怎麼好使也沒用,除了天嬉笑,沒人知道該如何使用,別說飛走,連蹬舟沒可能 梁老三暴跳如雷:「怎麼就沒人跟天嬉笑學過駕馭天舟?」 只有一個人會駕馭天舟,自然不妥當。邪道妖人都懂得『規矩』,別人的本事他們不會主動去學,除非主事之人發話,老蝙蝠有這個資格,但老爹才不會理會這種瑣碎事;另一個有資格的人就是梁辛了,他就更甭說了,要不是大難臨頭,他壓根就想不到這碼子事…… 賈添苦苦思索,梁辛氣急敗壞,而半空裡的無仙則遙望天邊的兩道劫數,愣愣出神。 片刻之後,無仙也落入日饞等人的陣中,伸手指向『逆鱗』,對浮屠說道:「你毀了小眼,那道龍雲是衝你來的。」 浮屠看了看龍雲,口中大聲應道:「來就來吧,老子不怕,浮屠重義、重諾,當初答應了梁磨刀要看住你,就死也得看住,在小眼裡死了第一回,現在大不了再死第二回」一邊說著,一邊那眼角一個勁地瞟梁辛。 無仙一眼就看穿了浮屠的心思,哈的一笑:「你甭瞟他,沒用處,這是你的劫數,別人根本幫不上忙……」說著半截,他又猛地想起了什麼,稍作停頓後繼續道:「也不一定,梁辛是突破規則,說不定他真能幫你擋下這道劫數。」 他們說話的功夫,小魔頭已經冷靜了許多,他就是這樣的人,有辦法但卻用不出的時候他會著急發狂,但真正沒有辦法的時候,他反倒踏實了,說到底,最靠得住的還得是老本行:拚命。 梁辛對浮屠笑了笑:「放心,我來擋。」五個字,說得很慢,說話的時候,梁辛的目光掃過了所有人,他準備要擋的,遠不止那一道龍雲逆鱗。 說完,梁辛又伸手指向『涅槃』,問無仙:「那道劫是你的?這麼說,你也成禁忌了?」重重天道中,隱藏禁忌之道,『涅槃』就是禁忌道的劫數。按照賈添所言,當有人突破了所有的規則,才會迎來涅槃。 這倒的確出乎意料,無仙領悟了他的『終極』之道,迎來的竟也是禁忌之劫。 無仙的神情很有些古怪:「肯定是我的,這重天劫的氣數已經穩穩所在我身上了。可我有些想不通……或者,『活著』的真意,也是禁忌?」 說著,無仙緩緩搖頭,又開始凝神思索。 這個時候,一直懸浮在半空的賈添忽然抬起頭,遙遙對著梁辛道:「有沒有空,過來聊幾句?」賈添的目光清透,語氣也恢復了平時的懶散倦怠,顯然,他想通了自己的疑huo。 梁辛站在原地不動,只是搖了搖頭:「你不是中土之主麼?浩劫將至,你不想想辦法麼?」 賈添好整以暇,搖著頭道:「大災將至是沒錯的,不過不是現在,大伙都還有點時間。」說著,他伸手指向了天邊那兩重正在醞釀成形的劫數:「天災會給劫數讓道的,有什麼事情,都要等那兩道劫數完結後。」 天災與劫數並至,彼此間會互相影響,但『涅槃』『逆鱗』都是『高級貨』,靈元暴動會稍緩一陣,等待劫數消散後再發動,這也是天數注定。 解釋過後,賈添一點不客氣,閃身來到梁辛跟前。梁辛全神戒備著,生怕對方又會來算計大伙。 「放心,不打了,不想打,也沒興致打」賈添呵呵一笑,轉入正題:「小眼被毀,世界仍在,為什麼?」 雖是問句,賈添卻不等梁辛回答,就直接給出了答案:「只有一個解釋:這世上某處,還有一座『假小眼』,當鎮百山靈穴掌管靈元大脈時,假的小眼毫無用處,只能『蟄伏沉睡』,但當這裡崩塌毀滅,那座小眼就『甦醒過來』,與苦乃山大眼呼應,成了中土世界新的定盤星。」 說完停頓片刻,待梁辛點頭後之後,賈添又問道:「好端端地,又怎麼會多出一個假的小眼?」 仍是他自問自答:「仍只有一個可能:魯執所創……他的確是在我之後又造了一個靈穴,但卻不是大眼,而是小眼。」 魯執創造過一個假的大眼,賈添又熟知『師父』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執拗xing子,明白他一定會利用靈穴再度修改天地格局,所以當年領命趕往巨島、搗毀真大眼時,賈添會先入為主,以為魯執創造了第二個假的大眼,來替換掉自己…… 賈添當年的那番推斷合情合理,完全能夠解釋通暢,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話,就只有一個細節難以弄清:魯執靠著十位仙魔的屍體,才煉化了苦乃山大眼;那第二座假大眼,他沒了材料,如何能夠煉化成功? 不過魯執的手段又豈是旁人能夠揣測的,因此這個小小疑問,很快就被『魯執還有什麼不能做的、沒了材料他或許還有其他手段』解釋了過去。 可直到此刻,賈添才終於想起了,整件事,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魯執的確打造了另一座靈穴,可這座靈穴不是大眼,而是小眼。 賈添全不管梁辛有沒有在聽,一股腦地說了下去: 「創造大眼,魯執有十個仙魔屍體做材料;創造小眼,他靠的是自己的身體。」 「大眼通陽、主生,所以魯執在創出苦乃山靈穴的時候,需要造出一個『活的神物』;小眼連y□n、主死,所以魯執要小眼成形,就得『埋』進去一個『死的仙魔』。」 「這一切都是對應的,即便你不懂法術,我不瞭解魯執的手段,也完全能夠理解……魯執的坐化之地,就是他創出的那座小眼了」 「魯執最終要做的事情,是廢掉原來的一對真靈穴,讓自己創出的那套假靈穴來接管靈元大脈,徹底修改中土隔絕,永永遠遠消弭天劫。」 說完,賈添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臉上看不出表情,目光卻顯得有些……有些落寞了。 梁辛也情不自禁跟著一起呼氣,但並沒追著賈添的話往下說,而是略帶納悶地問道:「你又何必把這些事情告訴我……」 不等說完,賈添就打斷了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心裡也堵得很,就想找個人說說不找你又找誰呢?」說著,他伸手一指青墨,笑道:「找你小妹麼?她笨得要命,能聽得懂才怪」 梁辛沒再矯情什麼,拉回正題:「照著你現在的說法,你錯怪魯執了,他從沒想過殺你。」 「先不提這個,」賈添一擺手,整個人都顯得興奮起來,根本都不抬頭去看一眼天上的劫數、災雲,自顧自地說道:「我已經想明白了整件事,就連魯執當年的算計、步驟全都一清二楚,要不要聽?」 梁辛笑了下:「我要說不聽,你就不說了麼?」 「還是得說。」賈添呵呵笑著:「當年,魯執算計的第一步,派十九大畜去往巨島,搗毀真大眼。」 按照當時的設計,中土上前前後後,一共會有兩真、兩假四座靈穴。但是最後那座假小眼,要魯執的屍體才能真正成形,可即便它成形,也沒法像猴兒谷大眼那樣、有三六九大陣相助、直接去把靈元大脈奪過來。 要想啟動魯執小眼,非得把鎮百山的真小眼擊毀不可,只有如此,天地靈元才會『自動』尋到這座假小眼。 可是擊毀了鎮百山的真靈穴,魯執小眼成功『啟用』,很有可能會出現另外一種情況:假小眼和巨島大眼之間,形成循環。 畢竟,真的大眼才是天命所歸,當鎮百山下的靈穴被毀,天地靈元會有一次整合的過程,這就相當於重新洗牌,先前被荒廢掉的巨島大眼又會再度『發威』。 所以,魯執第二次修改中土格局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毀掉巨島大眼。 「第二步,應該是和第一步同時進行的,我和同門兄弟趕赴巨島,魯執自己留在中土,在早已選中地點,施法、做好一切準備,只等自己的屍身置入,那一處就會變成小眼靈穴。」 「第三步,在有關假小眼的諸般法術都弄妥當之後,魯執開始煉化墨劍。」賈添的聲音不停:「第四步,也是最後一步,就是擊毀真小眼了。」 說過第一步,賈添加上了大段的解釋,但後面三步他一股腦都說了出來,之後才不急不緩地解釋起來。 巨島靈穴,與中土相隔hun沌之海,只能靠飛昇去、潮汐回;但如果巨島大眼被毀,其中附著的天命飄散,hun沌之海雖然不會馬上消失,但過上三五百年的功夫,也還是會漸漸恢復正常,到那時,十九頭大畜就能夠回來。 魯執等不了幾萬年,但支撐上幾百年,總是沒問題的……在他的算計裡,自己在死之前,還是能夠和十九個弟子見上一面的。那時,他就會吩咐門徒們帶上墨劍,去搗毀鎮百山的真小眼。 要假小眼先成形,才能去擊毀真小眼,這個順序決不能錯,否則中土立刻崩塌。 魯執要以屍身入主,才能讓假小眼成形,所以他不能親手去搗毀鎮百山下的靈穴,這個差事,還是要靠賈添和十八同門完成。 擊毀靈穴,會引發劫數,但鎮百山小眼是正在執掌靈元大脈的時候被擊毀,由此,引發的『逆鱗』遠超巨島大眼的龍雲,魯執怕弟子們抵敵不住、會有閃失,所以他煉化了墨劍,以求幫助弟子應付龍雲。 梁辛也恍然大悟,為何墨劍中的殘魂,會自行爆起,去對付『逆鱗』劫數;而墨劍爆發的威力,又為何會遠遠大過從巨島追來的『逆鱗』。 這把墨劍,本來是魯執用來幫助賈添、對付小眼『逆鱗』的。 而那個時候,十八同門都應該還在,三六九大陣照常運轉,擊毀鎮百山小眼引發的靈元暴動、天災浩劫,能夠被大陣消弭…… 「魯執的設計,就是這四步」賈添笑了起來,語氣歡愉:「若成真,四步之後,一雙真的靈穴消失不見,假的大眼、小眼主掌靈元大脈,中土格局徹底改變,天下再無飛昇劫數」 一陣大笑,賈添神采飛揚,而半晌之後,笑聲不僅沒有停歇,反而愈發響亮起來:「若成真,魯執雖死,與我y□n陽相隔,但我師徒、父子卻以靈穴相連,永鎮中土,永鎮世界,放眼天下,還能有什麼比著此事更加愜意?更加快活?更加痛快啊」 狂笑到此,在毫無徵兆中,賈添忽然『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而血未落地,狂笑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若成真? 未能成真。 巨島大眼未毀,十九弟子遲遲不回,魯執最後也沒能等來賈添,橫執墨劍,坐化於小眼青蓮島,死不瞑目。 皇宮時,提到『魯執要殺我』,賈添大哭。 此刻,明白『魯執從未想過殺我』,賈添仍舊大哭。 第四七零章 打錯人了 梁辛等人都不說話,一旁的無仙卻開口了,對著賈添搖了搖頭:「魯執應該一早把事情告訴你……至少,也應該留下一份遺命,告訴你他的算計,免得你誤會了這麼多年。」 無仙能夠領悟『終極』,全靠賈添的傳道,這份恩情對一生追求仙道的無仙而言,已經大過了天。此刻他『涅盤』在即,不願看著賈添悲涼難過,這才開口替他開脫。 「魯執不是個愛多說話的人。」嘔血、痛哭過後,賈添緩緩搖頭:「他是不是把一切都提前告訴我,其實無所謂的,真正要緊的是,若我真的信他,就不會誤會吧。」 「至於遺命…倒是應該留一份,可他沒留,為什麼?」賈添抹掉眼淚,笑了笑:「大眼仍在,我遲遲不歸,憑著他的心思,自然能想到我疑了,我叛了,我以為他想殺我了。魯執是什麼樣的人?是我誤會了,錯在我,他又憑什麼要向我解釋我有資格去聽他的解釋麼?」 賈添的神情已經平靜了,不再痛苦大哭,但說到這裡,淚水又不停留下,一滴一滴摔在衣襟上:「魯執死前,氣我。」不留遺命,是因為猜到賈添『魯執要殺我』的想法,魯執為人執拗,又哪肯去解釋一言半語,你若誤會,那就誤會吧。 「也未必,或許他留了遺命,但遺失了也說不定。」無仙搖頭:「你在巨島的時候修為驟減,這一重變數是魯執沒想到的……」 賈添修為驟降,無法自保,所以才沒有立刻擊毀大眼,而後才漸漸生疑,最終有了那場『誤會』。可實際上,就算賈添沒誤會魯執,因為這重變數,他也沒法毀滅大眼,只能等著潮汐歸來。 其實,不論賈添是否誤會,魯執都不可能在幾百年裡等到賈添摧毀小眼,重返中土,這個結果是不會改變的。 可賈添卻仍在搖頭:「不用多說了,魯執沒想到那一點,但他沒料錯我這個人,他沒留下遺命,其實何嘗又不是一場怒罵。還是那句話,錯的是我,不是他。」 跟著賈添擺了擺手,對無仙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心裡明白得很,你不用替我開脫,好意心領了。還有…你也不用覺得我傳道有恩,不過是利圞用你罷了,我也從未想到過,你竟能真的悟出來。」 無仙淡淡說了句:「無所謂的。」就此收聲,又轉目去關注自己那道正在成形的劫圞數了。 而賈添卻又輕圞松起來,活動著胳膊、肩膀,目光裡再沒有一絲悲傷難過,只有由衷地歡圞愉,轉頭望向了梁磨刀,笑道:「剛剛失神,又哭又鬧,讓你見笑了。」 梁辛一哂:「這麼快就不再彆扭了?」 賈添哈哈一笑,同時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原來魯執沒想過要殺我,我開心的要命,實在顧不得再去彆扭、難過了不說這件事了,說說眼前,梁磨刀,你會找我報仇麼?」 梁辛沒有絲毫的猶豫,穩穩點頭。雖然師父、老叔、老爹、義兄這些他最親近的人物都還活著,但日饞弟圞子、精怪朋友傷亡過半,他和賈添已經結下了死仇,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意料之中的答圞案,賈添也絲毫不以為意:「能不能打個商量……我打算做一件事情,想你能出手幫我,於大家都有好處的。」跟著,他又伸手一指日饞、精怪等眾人,繼續對梁辛說道:「涅盤、逆鱗之後,浩圞劫即至,我會送他們進苦乃山大眼避難。放心,靈元暴圞動席捲天下,唯獨不會侵擾靈穴。大眼裡的時間又奇快無比,進去呆一會,外面就風平浪靜了,用來避難再好不過。」 賈添收回手指,呵呵地笑道:「這就算是個『定錢』,只要你肯幫我,不管我能不能做成,過後,報仇的事情,我也都會再給你一個交代。」 這樣的條件,又哪容得小魔頭不動心:「你打算做什麼事?」 「中土之主,當然要匡護中土。」賈添回答地漫不經心。 梁辛一愣:「你要抵擋浩圞劫?你有辦法?你能擋住?」 賈添聳了聳肩膀:「辦法笨得很,就是拼出全力去歸攏hun亂靈元唄。照我自己估計,九成九是擋不住的,不過總得試試……」 小魔頭挑了下眉毛:「你要是擋不住浩圞劫,就會死在浩圞劫之中吧?」 「當然會死,但我不能死…這就是我拜託你的事情了,浩圞劫時,我會施法,你跟在我身邊,若我支持不住了,救我回大眼避難還是那句話,此事完結,你的仇,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沒有什麼可考慮、猶豫的,梁辛點頭把此事答應了下來。賈添欣然而笑,又回頭望向無仙:「我們這便返回苦乃山了,你自己保重。」 梁辛也跟著多了句嘴:「涅盤之後,多半你會掉落在惡圞鬼世界,那裡的西坑隱是我好朋友,你可別傷他。還有那裡的凡人,也請你多照顧。」 與無仙道別後,梁辛逾距、賈添神遊,並肩返回猴兒谷,跟著賈添聚首『搬兵』,依諾將日饞、苦修、精怪等眾人一個不落,全都挪入谷中。 同時,賈添把他的傀儡雄兵也盡數搬了過來,置於谷外、苦乃山中。 「待會我施法抵禦浩圞劫,還要靠這些傀儡相助。」賈添解釋了句,又伸手指向深潭,對葫蘆、老蝙蝠等人說:「大家都下去吧…除了浮屠。」 浮屠擺出吃圞人的架勢:「為啥我不能下去?」 「你有劫圞數在身。」賈添應道:「平時裡,劫圞數不入靈穴,讓你進去也無妨;可現在靈元已亂,天圞道多少都會受到震dang,真放你下去,說不定會惹出大禍。」 青墨從旁邊追問:「你的意思,逆鱗可能會追著浮屠打進大眼?」 賈添搖頭:「具體會怎樣我也不知道,現在已經亂的很了,浮屠要是再下去,便等若亂上添亂,平白又增圞加了許多變數和危險。」 梁辛邁步走上前,對浮屠笑道:「逆鱗劫圞數,由我一力承擔,請你放心。」 浮屠怪眼翻來翻去,沒再說什麼,老老實實地留在外面。可是精怪之中又掀起些紛亂,任憑銅頭等人如何勸說,葫蘆和麾下天猿就是不肯退入大眼避難。 猴兒谷是天猿世代棲息的家園,葫蘆對此看得極重,無論如何也不肯『祖圞宗留下的基業毀在自己手上』,一定要留在外面,抵圞抗浩圞劫護衛家園。 天猿犯了執拗xing子,誰也勸說不動,梁辛也不例外,剛說了幾個字就被師父呵斥:「閉嘴,站到一邊去」 浩圞劫將至,連賈添都『九成九』擋不住,憑著天猿的實力,又怎麼可能護得住猴兒谷,小魔頭心裡轉動念頭打算用強,把天猿們先禁圞錮在大眼裡,不料葫蘆平時馬馬虎虎,此刻卻異常精明,瞪著眼睛森然道:「你若動手,就算逃過浩圞劫,放開我後,老圞子立刻自斷妖筋,死在你面前」 說完,葫蘆想了想,又糾正自己:「是師父,不是老圞子,不可弄hun了。」 梁辛不敢妄動,急得直咬牙,目光轉動打算去向兩位義兄求個主意。沒想到事情已經到了這般緊急的關口,曲青石、柳亦兩人卻全不理會,而是站在人群中,以chun語密談不休,另外一個深諳讀chun的青衣小汐也站在兩人身旁,秀眉緊蹙…… 這個時候大司巫與娜仁托雅並肩走到葫蘆跟前,大司巫聲音生澀,語氣卻從容得很:「守衛猴兒谷,巫士會出力。」 雖然並肩打了一多月,葫蘆還是不喜歡這個活死人似的傢伙,皺眉搖頭:「好意心領,不過不用,咱們又沒什麼交情。」 女巫娜仁托雅接口笑道:「就是因為大家沒交情,就更不能欠你們的人情不還」說完,也不再等葫蘆回應,兩位當圞世大巫揮手傳令,倖存下來的四百餘名北荒巫當即散開、遊走,片刻之後,於猴兒谷中結成一座大陣:泥犁四方。 北荒巫xing圞情古怪,但恩怨分明,南疆hun戰時,天猿率領山中精怪殺入重圍,這才讓大家集結成軍,有了堅持下去的機會,在這件事上,北荒巫覺得自己欠了天猿的人情,現在見天猿要誓死留守猴兒谷,他們立刻就要還了這個人情,結成大陣與葫蘆並肩抵禦浩圞劫。 越亂越添亂,不僅天猿一族不肯下去,就連北荒巫也跟著留在外面……青墨貴為巫秀,但從未和師父、同圞門演練過陣法,是以無法入陣,急得只跺腳,跑到梁辛跟前連聲催促:「這樣不成,他們又哪裡擋不住,快想個辦法讓大家下去。」 還不等梁辛說什麼,大祭酒就走上來,伸手攔住了青墨的肩膀,從容笑道:「丫頭,怎麼還不明白?這天底下有一種人,就連送死都不容別人阻攔的……你們兩個的師父,都是這種人。不用勸了,沒用的,徒增紛擾、徒增煩惱。」 不止天猿、巫士,苦修也不肯走。 苦修的心中沒有恩怨錯對,只有救世護天,他們留下來與天猿的相救之恩全無關係,單單只是天上這場浩圞劫會滌dang天下,如此大災,他們絕不會後退半步,更不會獨善其身。 能自苦身軀替世人贖罪;能自剜雙目匡護人間,又怎麼在乎身外這一件皮囊,迎抗浩圞劫,本來就是他們留在人間的目的。 彷彿還不夠亂似的,老蝙蝠滿臉不屑,桀桀而笑:「北荒巫不走,西蠻蠱就膽小偷生麼?」日饞之中,梁辛是正牌『宗主』,但真正威望最高的是老爹,他一留下來,日饞妖人們也都不肯走了。 此外,山中精怪世世代代廝hun在一起,天猿要死撐,其他精怪也跟著一起攥拳咬牙,倖存下來的幾位妖王大吼大叫,指揮著小妖東一簇西一簇,跑來跑去忙活個不停,看上去也像在擺陣……其實精怪不受道統,它們會個狗屁陣法,乾脆就是瞎跑,待會動手也是亂打。 好像起哄似的,除了把傷者被送入了大眼,其他人全都留在猴兒谷中,梁辛抬眼正看到長春天和琅琊並肩而立,忍不住問了句:「你們真不下去?生死大事,得想清楚。」 長春天搖頭笑道:「想啥啊,現在下去,臉皮就丟到鞋底子上去了……先留下來看看情形,待會賈添要真撐不住,再下去估計也來得及。」 琅琊先十足響亮的喊了聲:「師父聖圞明」跟著又嘻嘻一笑:「其實我也這麼想的,現在實在不好意思跑,等撐不住的時候再跑唄。」 日饞的妖人們哄笑,到了現在還有什麼話不敢說,紛紛喝應,他們十個人中,倒有八個和長春天、琅琊是一般的念頭。 梁辛哭笑不得,賈添對這些妖人、精怪的『胡鬧』全不關心,只是凝神盯著天角盡頭那兩道漸漸凝聚成形的厲害劫雲,片刻之後,他淡淡開口,提醒道:「來了,小心些吧。」 話音剛落,鳳霞、龍雲倏然而動,前者直奔鎮百山、無仙所在之處,那是無仙的劫圞數;而後者在翻騰中,重重一跳。 只一跳,龍雲已到苦乃山 與此同時,浮屠放聲狂笑,身後幾十片殘骨一齊嘩嘩猛震,盡顯凶物豪邁,彷彿真是它自己要拚力應劫似的。 逆鱗發動,龍雲先是回捲,而後探首直撲而下,當頭一擊 可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是,逆鱗轟襲的,竟不是浮屠,而是小丫頭曲青墨。 青墨的頭髮都快乍起來,哇呀怪叫著摔倒在地:「打錯人了」 同時還有一聲怪叫,和青墨丫頭喊得一模一樣:浮屠:「打錯人了」 梁辛也驚起了一身冷汗,他一心一意護著浮屠,哪想到龍雲打得居然不是那顆圓圞滾滾的腦袋,所幸梁辛早已今非昔比,應變奇快,閃身從浮屠身旁橫移到青墨頭頂,繼而『來不及』發動,險而又險地救下了曲老四。 天劫當然不會打錯人…… 當時浮屠爆碎,命火巨力衝擊小眼,青墨以為浮屠慘死,不顧一切向無仙發動強襲,不過她的法術、神通,都『穿身而過』,最終也還擊入了小眼。 比起浮屠的命火,青墨的力道比著一隻螞蟻也不見得更強,但她的『機緣好』,打出去的喪家神通,偏巧就是那壓塌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到了此刻,大伙也都恍惚明白了,小眼最後是毀在曲青墨的手裡。 一直在和柳亦以chun語交談的曲青石,見狀一愣,臉上先是顯出愕然,而不久之後他又哈哈大笑了起來,揚聲對著青墨喊道:「妹子,了不起的很啊」 喊聲未落,妖人、精怪、甚至不少北荒巫士也哄地一聲大笑,亂糟糟的吼道:「果然了不起」 青墨被護在、凍在天下人間裡,全聽不到同伴的哄笑,小圞臉上儘是驚圞駭,眼眶裡好像還有淚水,呲牙咧嘴仰望天空,傻呆呆的樣子…… 第四七一章 祥瑞之兆 第四七一章祥瑞之兆 『來不及』之內,時間凝固萬物凍結,逆鱗劫數也不例外,遙遙望去,只見龍雲倒懸,龍首被魔功鎖住,碩大的龍身掙扎不休,場面蔚為壯觀。 就連當年魯執也要煉化墨劍,來幫弟子過關,足見這一重劫數的威力驚人,天下人間中的亂流反噬也狂猛異常,好在梁辛涅槃後又得洗煉,脫胎換骨,這才能支持得住。 萬里之外禁忌劫數也同時發動,層層鳳翎飄dang,涅槃之火越燒越旺,映襯得漫天血雲愈發妖冶、詭譎。 無仙渡劫的情形沒有人能知道,但猴兒谷上空的劫數卻顯而易見,龍雲猙獰翻滾,梁辛臉se凝重,而天下人間始終巋然不動,不讓劫數越雷池一步 青墨也巋然不動…想動也動不了,倒是浮屠,發覺原來天劫和自己沒有一個大錢的關係,一下子放鬆不少,看了一陣天劫,覺得沒啥意思,嘴裡嘟囔著『怎麼也看不見只山雞』,拖上幾十片骨頭開始隨意遊走,片刻後看到了巫士們布下的守護陣法,凶物哈的一聲笑道:「泥犁四方?似是而非,快改快改,老祖宗要親自入陣」 泥犁四方,本來是囚禁陣法,借力幽冥凝化『地牢』,後來被巫士改作守護大陣,曾用來抵擋賈添的傀儡邪術,現在又擺出了這座陣法來相助葫蘆。 這座陣脫變自遠古法陣,陣圖中的修改之處都出自娜仁托雅之手,但女巫的見識雖然了得,又怎麼比得上鬼祖宗浮屠,浮屠興致勃勃,指揮修士移動陣位,不過調整不大,陣法未脫本形,但是按照浮屠的說法,經過它修改之後,陣法的威力至少提高了七成…… 在谷中的修士、精怪之中,關心青墨的人著實不少,小丫頭渡劫,大伙也跟著咬牙,每一刻都變成了煎熬,時間也緩慢到讓人心中憋悶、幾yu窒息不過,『天下人間』之外,時間始終還是在不急不緩地流淌著,不知不覺裡,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龍雲的掙扎愈發猛烈,攪dang起浩浩罡風,席捲四周,吹得一群高深修士都東倒西歪,幾乎站不住腳。而此刻,賈添也緩緩開口:「梁磨刀,聽得到我說話麼?」 『來不及』會讓時間止步,陷落其間的任何生靈都與外間隔絕,但梁辛是魔功裡的主人,他能動,便說明他與外間還是同步的,或者說,他就是『天下人間』與正常世界的唯一聯繫。梁辛點頭:「你說」 「沒啥大事,劫數將歇浩劫即至,就是提醒一聲。」賈添聲音懶散:「另外還有件事得提前說一下,我要集合傀儡雄兵,布一道『相見歡』大陣,是用來做最後一擊、來消弭浩劫的,你千萬莫誤會。」 說完,賈添縱聲傳令,苦乃山中的傀儡迅速列陣。 傀儡無智,要他們列陣,全靠主人的心念催動,賈添也著實了得,數百萬傀儡雄兵,前後也不過幾乎呼吸之間,就結陣完畢。 幾百萬傀儡結成的大陣,綿延十餘里,陣勢著實驚人,列位陣首的傀儡,居然是大伙的老熟人,金玉堂老九。 小胖子的臉上,早都沒有了往日的神采,而是和其他傀儡一樣,渾身血污、目光呆滯,chun間卻還掛著僵硬地微笑…… 見傀儡列陣,一直沒出聲的柳亦忽然追問起了細節:「相見歡的陣力,能夠抵擋浩劫?」 賈添耐心好得很,點頭應道:「其實要較真說起來的話,相見歡不是用來抵禦靈元暴*的。」 天地之間,虛無縹緲卻真實存在的『東西』數不勝數,比如五行之力、比如山河氣勢、比如靈元大脈……另外,還有一股隨著世界一起成形而來的『戾惡』,這些『戾惡』也可以看做是一種『氣勢』,顧名思義,它是惡的、壞的,是殺人的。平時它們看不見m□不著,都蟄伏於無形,但一旦有大災現世,這些『戾惡』也會升騰凝聚,倒衝下來掃dang人間,很有些『狐假虎威』的樣子。 所以嚴格算起來,浩劫其實其實分作兩步,第一步是靈元暴*,在前,會當先發生;第二步就是『戾惡』肆虐,在後,會在天災結束後發動。 『戾惡』,本身它們也是天地乾坤的一部分,由此全不受世間之力的影響,但草木傀儡是賈添硬造出來的,它們的力量不再中土範疇之內,剛好用來對付第二步浩劫。 賈添幾句話解釋清楚,最後說道:「如果一切順利,我僥倖撐過了靈元暴動,會有『戾惡』凝聚高空,在其堪堪成形、尚未傾瀉前,舉陣而擊,當能將其擊潰,到那時,真正大功告成。」 事情不算複雜,可道理卻雲山霧罩,最最主要的是多出了個『戾惡』之說,柳亦聽得直皺眉毛,不過浮屠倒是隨聲附和道:「他說的沒錯,每有浩劫,都會有虐戾惡勢相伴而來,他用的這個法子還算靠譜。」 柳亦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什麼,翻身退回到曲青石身旁,而此刻,龍雲接連幾次猛震,在最後一輪瘋狂發力之後,終於『彭』地一聲,消散於無形,『逆鱗』終告結束 『逆鱗』與『涅槃』,兩道天劫一起來也一起去這邊龍雲散去,遠天的鳳霞烈火也化為青煙,無仙已經消失不見,不知是被成功接引還是被熊熊烈焰燒得形神俱滅。 梁辛撤散魔功,渾身大汗淋漓,甚至連氣息都有些不勻稱,呼呼地喘個不停,心裡著實有幾分驚駭,自從涅槃之後,他從未疲憊過,此時竟覺得手足酸軟,恨不得能倒頭睡上一覺。 青墨也從魔功之中解脫出來,站在原地晃了晃,終於一跤摔倒在地,眼眶中的淚水也留了下來,嘴裡還猶自嘀咕著那句:「打錯人了……」 而劫數消散的瞬間,就是靈元暴*開始的剎那,空中巨響轟鳴,從蒼穹絕頂一路而來,直直轟入眾人心底,漫天血雲也層層翻捲開來,賈添雙手不斷變化、結印,但他還是抓空子對梁辛笑著說了句:「血雲一散,雷暴就會傾瀉而下,席捲整座山河……」說到這裡,手印準備完畢,猛地向天一舉,雙chun嗡動,一連說出八個誰也聽不懂的古怪音符。 別人聽不懂,唯獨浮屠,一張大圓臉肥美se舞,大笑道:「他竟懂得太上古咒?這八個字譯作漢話便是:山河共濟,隨我擎天。」 山河共濟,隨,我,擎,天 只是吶吶而言,可聲音從賈添口中傳出之後,轉眼飄散萬里,一道道回音從中土各處揮dang而起,八字咒唱席捲中土每一山、每一川、每一草、每一木,視線之內,所有的一切都在都迅速地『氤氳』了一下、『模糊』了一下,而賈添的身形雖無絲毫變化,但他甩在身後的影子,越陡然瘋長起來,轉眼延伸到視線盡頭…… 賈添全力出手,統領他的中土、率領他的山河,迎抗引小眼被毀而來的浩劫 隨著他的手印、咒訣,半空裡,一道純白se的光芒迅速炸散,輻射四方,緊緊包裹住天上的血se雲團。 若血雲散去,雷暴就會傾瀉而出。 要是雷暴來襲,或許極道強者能夠獨善其身,但誰也挽不回中土萬萬生靈的滅頂之災……賈添的法術洪浩而深邃,絕不是普通人能瞭解的,但衡量這一仗勝負的關鍵,即便是最沒見識的凡人也能看明白:血雲不散,雷暴就不會來。 賈添喚起的白se神光,就是用來『禁錮』血雲,不讓它們崩散開去的,只要他的手段能夠堅持到靈元重新『歸整』、匯入大脈,這一仗就打贏了 要堅持多久,散亂的靈元才能回歸大脈?賈添自己也不知道。 但才剛剛堅持了片刻,賈添的身體就開始簌簌發抖,臉se很快蒼白下來,不是他不夠強,更不是江山之力不夠渾厚,而是這場浩劫之中,包含了蒼天震怒,這是比著賈添還要更加『高級』的力量…… 真正的天只有一個,不是賈添 眾心中一沉,賈添失敗早在意料之中,但誰也想不到他會敗得這麼快,連他都支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可就在賈添的身形開始劇烈搖晃,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冥冥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梵音清唱,同時只有寺廟中才會有的佛香氣息,悄然無痕地瀰漫開來,東南方向,一道淡金se的佛光沖天而起 佛光,也如同賈添的喚起的白se神芒一眼,衝到血雲便轟然散開,與白芒共濟相輔,將堪堪便要衝破封鎖、炸碎開去的血se雲層,又桎梏地更加緊了些…… 梵唱、禪香、佛光,每一樣都dang漾著淡淡地慈悲之意,感覺上並沒有蘊含著多洪浩的力量,但甫一現世就幫助賈添迅速穩住了頹勢。 轉眼之間,賈添的臉se又恢復了正常,身形也不再顫抖、搖晃。 突如其來的『救星』,讓眾人在大喜之餘也吃驚不小,絕大多數人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唯獨小活佛,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向著佛光衝起的方向叩首,歡喜大吼:「是楚慈悲」 眼前的佛家氣息,小活佛似曾相識:仙界,五神變小羅剎發動滅世『菩提』時,也是這般的情形。 梁辛把楚慈悲的屍體運回中土,早已放置於青蓮小島、魯執身旁,不過小魔頭從未想到過,他帶回來的,不單單是一具老人的屍體,還是一具全身舍利、一尊肉身菩薩 此刻中土的浩劫,與仙界時的『菩提』何其相似,當有大災降世,肉身菩薩又怎會『坐視不理』。 金光瀰漫,每一道都是楚慈悲;禪音顫顫,每一聲都是楚慈悲;佛像飄散,每一縷也還是、也都是楚慈悲 楚慈悲生前的修為、戰力,與大師兄謝甲兒在伯仲之間,他的死後真身,『威力』也談不到多麼強大,至少比著賈添的『江山共濟』差了不少,但佛光中『慈悲之意』的境界卻高高在上,消弭了大半浩劫中的『蒼天震怒』。 這一來,賈添便不受壓制,雖然還在劣勢,但至少有了堅持下去的機會。 小活佛滿臉虔誠,磕頭不停,大活佛則早已踏上一步,雙手合十盤膝而坐,口中大聲念誦**,與冥冥中的禪唱和應,將自己的一份佛家修為,也融入佛光。浩劫當前,他的力量微不足道,可至少他能出力,大活佛hunhun沌沌,大活佛知足而笑。 歡喜小和尚、老實和尚涵禪,甚至羅剎凸也同時搶上,與大活佛並肩而坐,朗聲唱經。只不過羅剎凸用鬼話唸經的時候,『噠噠』之聲也不絕於耳。 而真正讓人驚喜萬分的是,不久之後,一道又一道的金se佛光,從中土各處沖天而起中土世界,一度佛學昌盛,上下無數年頭裡,不知多少修行高深的僧侶,煉成『全身舍利』,把肉身留在凡間來弘揚佛法,此刻盡隨楚慈悲而『起』,一起來消弭這場巨災。 賈添得『他們』相助,也終於扳回了劣勢,穩穩坐在地上,盤印雙手穩如磐石,專心調運中土氣勢,遏制血se紅雲,牢牢困住滅世雷暴。 這一仗不是朝夕功夫就能夠打完的,而猴兒谷內,除了修佛的幾個,其他人全都幫不上忙,精怪、苦修和巫士的泥犁四方,都是要等雷暴時再出手,現在他們只能乾著急…… 一天、三天、十天……血雲蠕動不休,雲層裡雷電依舊穿梭,還不見消失的跡象,賈添也不見有什麼異常,但從中土各處湧起的金se佛光,已經漸漸有了枯竭之象。至於大活佛、羅剎凸等人,早都脫力了。 又過三天,除了小眼中的楚慈悲之外,各處佛光相繼散碎,梁辛等人看不到,但完全能夠想像,隨著佛光消散,那一具具肉身舍利也化為塵埃,於風中消散、不見。 到了第十六天的時候,連楚慈悲dang起的佛光也明顯淡薄了,此時賈添的臉se也開始有了變化,不是蒼白,而是漸漸失去光澤,緩緩變得灰敗、暗淡。 青墨滿臉的不甘心,咬著牙跟身邊的三兄弟說:「這都會輸?這場浩劫是不是也太狠了些。」 曲青石搖了搖頭:「應該擋不住了,浩劫…浩劫」 梁辛和柳亦都默然不語,琅琊卻沒心沒肺地接口笑道:「要知道,小眼是在主掌靈元大脈時被曲仙姑一舉擊毀的,隨之而來的浩劫能小了才怪」 青墨用眼角夾她,正想反chun相譏,臉se卻突地一變,低低地『哎喲』驚呼一聲。 非常時期,誰的心裡都出了一份緊張,三兄弟聽到青墨驚呼,幾乎同時搶上把她護在中間,異口同聲問道:「怎了?」 青墨卻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伸手進自己的乾坤袋,m□索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捧出來那兩枚麒麟蛋。 她的這只乾坤袋是新的,是由女巫娜仁托雅親手煉化而成,容量奇小,連一張茶几都放不下,可這只袋子有個神奇之處:它能裝『活物』。乾脆就是專門給小丫頭來裝麒麟蛋的。 麒麟蛋中卡卡輕響個不停,一道又一道細細的裂璺,從蛋殼上蜿蜒著、爬行著……兩隻麒麟蛋居然同時孵化,眼看著小麒麟就要破殼而出了。 小汐、琅琊、瓊環這幾個少女立刻就來了興致,趕忙圍攏過來,一邊低低細語,一邊滿眼期待地等著兩頭小傢伙出來。 片刻之後,葫蘆、銅頭等一群精怪圍攏過來;再過一會,眾多妖人也湊上前去,圍偌大一個圈子,你擠著我,我擠著他,臉上笑容滿滿,口中嘖嘖稱奇。 終於,啪的一聲,第一枚蛋殼碎裂兩半,第一頭小麒麟登足跳出,剛出世乍見這麼多人,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立刻乍起幾根嫩須,做出一副hun橫不好惹地模樣;而後第二頭小麒麟也掙脫蛋殼,但它的反應卻和哥哥截然相反,身子軟綿綿地縮成一團,腦袋搖擺著,看看這個,望望那個,眼睛裡滿是討好的目光…… 不是麒麟出殼又多麼稀奇,而是在這個當口——賈添與肉身菩薩敗像已現,滅世雷暴即將傾瀉世間、萬生萬靈即將被掃滅一空,這樣的時候,一對簇新、脆弱、又憨頭憨腦的小生命降世,讓所有人的心裡,都感覺暖融融的。 暖融融的,即便那些道心深重的大宗師們也不例外。 琅琊也愛煞了這對小傢伙,不知道是怕挨咬還是怕嚇著麒麟寶寶,伸手猶豫著一直想m□卻不敢m□,跟著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忙不迭警告青墨:「千萬小心浮屠,它嘴饞。」 青墨趕忙點頭,同時目光轉動,尋找浮屠。果然不出所料,浮屠早都離開了陣位,那顆圓滾滾地腦袋,正『站』靠裡的一排,口水早都流了滿地…… 麒麟現世,本是祥瑞之兆,但眼前的情形,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場無可挽回的浩劫。 第四七二章 最後算計 第四七二章最後算計 又過一天。兩頭麒麟寶寶,對著身邊這群妖怪、少女、閒雜人等熟稔不少,已經不再害怕,正被青墨一手一個地抱著呼呼大睡。 青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自己的姿勢,不敢稍動,生怕擾了兩頭小傢伙地好夢,瓊環、琅琊等幾個女娃子和她圍坐在一起,都面帶笑容。只有偶爾抬頭望向天空的時候,她們臉上的笑容才會突兀消散,換做沉沉黯然。第十七天了,天空中最後一抹金se佛光,也悄然消散,肉身菩薩的力量徹底耗盡,楚慈悲遺體化作枯槁灰燼隨風而散,從此容身天地…… 天上的血雲依舊妖冶,不見絲毫變化;而賈添卻已經失去了『顏se』,皮膚肌理之間,再沒有了一絲光澤,看上去全無生機,像極了一具屍體,唯一還能證明他仍活著的跡象,僅僅是顫抖——施法結印的雙手,在簌簌顫抖著。 在這個時候,自從施法以來,始終沒說過隻言片語的賈添,忽然轉過頭,皮肉僵硬著,對梁辛lu出了個難看笑容:「我已經算出浩劫…再有二十個時辰,就會消散了。」 只差一天多些,浩劫就會消散無形,包括梁辛在內,眾人都是精神一振。 賈添卻發出了一聲沉沉歎息:「可惜,我再也堅持不到了……功敗垂成,可惜了啊。」 梁辛深深吸氣:「已經了不起的很了,最後這二十個時辰我來頂。」 賈添微微一愣,側目問道:「你來頂?你有辦法擋住浩劫、護住中土?」 梁辛咳了一聲,搖頭:「我要是有辦法,也不會讓你自己撐到現在…我指的是谷中人。」 梁辛強則強矣,可他是修身而強,不會浩**術,現在修煉到了極致,也還是如此。他是一支百煉長劍,要他把天空擊穿或許不難,但要他像根柱子那樣撐起蒼穹,他做不來。 待會雷暴傾瀉,梁辛能做的,也只是護住山谷中的同伴們,至多再把範圍擴大些,連同谷外集結的那座傀儡大陣一起護佑下來。 ,想要護住整座中土,梁辛沒這個本事,涅槃之後修為精進,天下人間的範圍擴大了許多,但就算再瘋長百倍,也不可能凍住整座天空。 結印的雙手顫抖地愈發劇烈了,或許是知道自己已經支持不了太久,賈添對此並不關心,都不在去抬頭望天,而是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魯執忙東忙西,歸根結底為得只是四個字:兩全其美。他要搬山,他還要中土太平生靈繁茂,結果一直忙到把自己煉化成了小眼,也還是功虧一簣……我想幫他完成遺願,護佑著中土逃過此劫,可惜,力有未逮,我做不到。」 說著,他又抬眼望向梁辛,冷曬:「明白了?我關心的是中土,至於山谷中這些修士、妖怪,我才懶得理會,待會你記得自己承諾的事情,把我送入大眼……」 剛說到這裡,他驀地悶哼一聲,一口鮮血逆沖,從口鼻中同時嗆濺出來,手中也同時發出一聲瓷瓶炸碎般的脆響,十指鮮血淋漓,手印徹底散碎,賈添自己也一頭栽倒在地。 調運江山氣勢、曾得肉身菩薩和中土無數全身舍利相助、苦苦堅持了十七天的法術,至此再也支撐不住,就此消散。 天空中的白se神芒轉眼消失不見,血se災雲終於掙脫了桎梏,浩浩dangdang地向著四周崩散開去……只待它們散盡,滅世雷霆就會就灑落人間,事已至此,再無可挽回 猴兒谷中,賈添居然說倒就倒,梁辛惶急之中也顧不得多想,一步而至,依照事先的約定,伸手將其抓起,單臂用力把他擲向深潭。 大眼神奇,其中短短片刻,外間就是幾天光景,梁辛要留下來助同伴抵禦浩劫,哪有功夫在大眼中耽擱,當然不會親自把他送下去。 雷暴堪堪來襲,小魔頭想要護住同伴,最好的辦法還是『天下人間』,由此賈添也不能留在附近,否則他對『來不及』影響太大。 但就在梁辛的手指堪堪觸及賈添的瞬間,本已倒地、發抖的賈添遽然翻身而起,雙手又重新抱印,沉悶吼叫了一聲:「困」 又是江山入勢賈添不僅給自己留下了一份力氣,而且他還要傷人……時值此刻,他還是要對付梁辛。 小魔頭十幾天前抵擋過一場『逆鱗』,尚未恢復;但賈添剛剛才施展過一個浩**術,消耗更甚,十成力氣此刻剩下不足一成,又怎麼可能殺得掉梁辛? 但賈添不用親手殺掉對方,他的法術也只是『囚困神通』,引動山河之力,只要能困住梁辛片刻就足夠了……猴兒谷外,賈添還有一座大陣 集結數百萬傀儡的相見歡,就在賈添偷襲的同時,也就此發動開來,巨大的力量凝結在一起,鋒銳處直指梁磨刀,只需呼吸功夫,陣力就會撲湧而起 賈添早就算準了一切,在相見歡轟殺之前,梁辛絕對無法掙脫自己的困術,死局已定賈添大笑聲中,也不再理會旁人,縱身躍向猴兒谷深潭……—— 隨著鎮百山小眼被毀,賈添想通了魯執的所有的設計。正如他所說,魯執之所以會落得『坐化小眼』的下場,就是因為那四個字:兩全其美。 魯執想要兩全其美。 當賈添明白『魯執從未想過殺我』後,他心裡想的,也只有四個字:我父遺願。 他想做、要做魯執沒做完的事情,或者說,這些都是魯執留給他去做的事情,所以他才要拼出全力,明知不敵也要硬撐、去試著消弭浩劫。 因為魯執不想讓中土meng災,所以賈添拚力出手,僅此而已。若非如此,依著賈添以前的xing子,多半會直接逃回小眼……畢竟園子被掃dang,災禍過後還有又重新繁榮起來的時候,又何必冒著把自己搭進去的風險,去保護園子。 但是到了現在,他已經篤定,自己扛不住浩劫,靈元暴動無可避免,中土萬萬生靈都將被摧毀,唯一能夠倖存下來的,就只有他自己和猴兒谷中的一眾人等。 可谷中人,無一例外都是修天之輩,偏偏是『最不該活下來的』……魯執的兩全其美,指的是:中土繁榮、搬山。很明顯,在魯執心裡,前者更重些,否則他也不會落到死不瞑目的下場。 而此刻前者被毀已成定局,賈添最後能做的,就是讓後者成真。 動用相見歡殺掉梁辛,山谷中人無一能扛過浩劫,即便他們嚮往大眼裡撤,也過不了賈添這一關,所有人,包括傀儡大軍、妖人苦修精怪,一切地一切都死在浩劫之中,當天災過後,中土又會是一個嶄新世界,此間沒有倖存修士,再無天劫,再無飛昇,新的生靈遍佈乾坤時,我父或會在九泉之下對我一笑 浩劫成真擋無可擋,就決不能讓身邊這伙修士活下去…除了他自己,只有兩個人能活,其一是謝甲兒,他還要替楚慈悲鎮守仙界;另一則是天嬉笑,他要把發動天舟的法子傳授下來再死。 有朝一日,當謝甲兒醒來時,會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仙界,而天舟不再,中土上發生的一切,他永遠不會再知曉……這是賈添最後的算計—— 賈添又算計了梁老三,不過這一次與兩人間的恩怨無關,只是為了魯執的遺願。賈添大笑縱向大眼,但他心裡卻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被困住的梁辛,並沒有想像中的驚駭、憤怒,相反,他居然還有些興奮。 傀儡大陣即將發力,谷中眾人呆呆發愣、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切都正常得很,賈添也實在消耗太大,沒心思再去多想什麼,待會那些倖存的邪魔外道們會發瘋似的向大眼裡沖,自己還要保留最後一點力氣阻止…… 可賈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就在自己雙腳已經落入深潭,而水間漣漪還沒來得及b□散開的瞬間裡,長春天陡然開聲大吼:「師兄」 聲音剛起,一個始終被日饞妖人簇擁在中央、看上去彷彿沒什麼修行的老頭子,向著橫置於身前的一棵小樹苗伸指一點……而後的一切,都在瞬間發生: 樹苗驀地轉活過來,從地上『一躍而起』——青木神將,木舉人早就準備好點化法術,伸手即點活; 護在木舉人身邊的跨兩獰笑出手,直接捏死了那個青木神將; 站在相見歡陣首的金玉堂老九,仰天打了個噴嚏,神情猛地恢復清明; 不知何時已經溜出山谷、就等在老九身邊的柳亦,把一隻黑漆漆地長弓直接塞進老九的手中,喝道:「引弓一射,才能活命」 老九全不知所以,但也不多問一句,伸手接弓; 賈添這才恍然大悟,厲聲叱喝中,翻身飛撲老九; 吃不到麒麟寶寶、早已悻悻返回巫士陣中的浮屠開聲咒令,蓄勢以待的『泥犁四方』頃刻發動,圍困賈添; 泥犁四方由浮屠親自主持,但也困不住賈添太久,不過,就和賈添偷襲梁辛一樣,不用太久,只要片刻功夫,就足夠了。 兔起鶻落,接踵變化讓全不知怎麼回事的青墨等人呆立當堂 天梯木、慈悲弓,是挽救傀儡的唯一辦法。當初為了應付賈添的邪術,所有梁辛的親人、同伴都接種了『天梯』,算起來,就只有兩棵天梯神木,被種到了『外人』身上:金玉堂秦瘦、老九。 等到梁辛在皇宮亂戰之後,天梯木也都派上了用場,日饞、精怪盡數回復,最後在木舉人手上,就只剩下那兩個『外人』的天梯。 秦瘦還在其次,老九才是『重中之重』,因為相見歡的大陣在後來修改過一次。 大陣修改前後的差別,僅在於:修改之前,只是將千鈞之力,凝化『墨龍』勁力擊出;修改之後,大陣將同樣的力道化作真元,去催動法寶,從而讓殺傷再成倍提升。 老九的修行是以身入劍,他就是那件『法寶』了。 或者說,他就是相見歡的刺。 這一次,賈添必殺梁辛,催動的相見歡,務求威力達到極致,當然也動用了老九這根『刺』,如果一切正常,數百萬傀儡的力量,都會匯聚到老九身上,化作劈斬天地的一劍。 可老九醒了,大陣依舊運轉,只不過那一劍,變成了引弓一射這便等若,數百萬傀儡同時拉開了慈悲弓 所有傀儡都會在一箭之後甦醒回來,而掌弓之人是老九,那一箭之威,自然也不會再打向小魔頭。 你算我也算,賈添不知道自己哪裡lu出破綻,會被對方識破,他的借傀儡殺人之計,到最後居然成全了所有傀儡的清醒 老九滿弓,趁著片刻的情形,大吼著問柳亦:「射向哪裡?」 柳亦臉se猙獰,伸手向著猴兒谷中、正在泥犁四方里掙扎的賈添一指。 此刻,空中血雲消散殆盡,轟轟雷鳴震徹天地,萬道雷光彼此糾纏著、簇擁著,從高空裡灑向人間……浩劫當頭,所有人都瘋了吧—— 還有最後一章,大結局,正在寫,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搞定,總之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發出來^_^,謝謝大家 再嘮叨一句:別等哈~~~ 第四七三章 江山依舊(大結局) 第四七三章江山依舊(大結局) 老九想也不想,依照這裡柳亦的指點,遙遙一箭射向賈添。 數百萬奪舍傀儡的妖魂神箭甫一離開弓弦,冥冥之中就陡然炸起一竄撕心裂肺的鬼哭之聲,箭上dang漾著金se光芒,就彷彿一輪燦燦驕陽墜落人間 賈添避無可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道熾烈金光咆哮而至,旋即金se光芒砸碎了他眼中的江山,身邊的一切都劇烈搖晃起來,賈添失神、更站立不穩,倒頭摔倒在地…… 但很快賈添就驚奇發現,自己竟還活著,仍在泥犁四方的陣中,毫髮無傷。跟著身邊人影一晃,梁辛已經掙脫了『江山圍困』,逾距搶入『泥犁四方』,把他帶出了巫士的大陣。 賈添猶自有些失神,皺眉望向梁辛,後者神情平靜,伸手向前一指:「你看。」 賈添隨他手指望去,愣住了……慈悲神箭上裹dang的無數妖魂,已經盡數融入喪家大陣的陣力,換作幽冥氣息,快若流光向著四下裡游散開去,鋪滿人間 又有誰能想得到,繼賈添、楚慈悲和諸多肉身舍利之後,原本微不足道的『泥犁四方』,竟成了中土世界的最後一道屏障,大陣滾滾運轉,陣力浮於地面百丈之處,死死抗住了雷霆的轟殺。 泥犁四方,真正的厲害之處在於:巫士們集結的陣力只是用來打通幽冥,而召喚y□n曹勢力才是真正的威力所在……這是一道借力之陣、以小力借大力之陣。不過幾百個巫士的修為終歸有限,即便能借來百倍的幽冥力量,也不足以挽回浩劫萬一。 可箭上附著了數百萬草木妖魂,它們成於木行,脫於木行,此刻只是魂力、喪家力對泥犁四方而言,恰好是最上乘的補品。 柳亦指點的的確是賈添,但不是要與此獠拚個同歸於盡,而是要把箭上魂力注入泥犁四方 另外,大陣被浮屠修改過後,達到小圓滿境界,能夠極好地收容外來助力……數百萬妖魂洶湧入陣,泥犁四方發瘋般地運轉開來,喚起的幽冥之力彷彿一蓬爆起的汪洋,浩浩dangdang衝入中土世界,在大陣的約束下層層流轉,抵禦天雷。 人世間的最後一道屏障,來自y□n界死域。 幽冥之力,□□慘綠,鬼哭狼嚎響成一片;滅世雷霆,煌煌耀目,疊疊巨響盡顯蒼天震怒,一護、一毀,兩股從未現身人間的惡力,轉眼撕扯在一起 賈添目光閃爍:「你早都安排好了?」 梁辛趕緊搖頭,笑:「我要說『是』,你自己信麼?」 梁辛的腦子還不錯,可又哪能把這樣一串大事都安排到絲毫不差?至少,在賈添擺出『相見歡』之前、在浮屠一時興起去幫巫士修改『泥犁四方』時,誰也不曾想到過現在的情形。 賈添也呵呵一笑,又追問:「你早想到,到最後我撐不住的時候就會殺你了?我哪裡lu出了破綻?」 「沒破綻,你做的事情都不留痕跡,不過…我把咱倆換了個位置。」說到這裡,梁辛打從心眼裡笑出來:「我要是你,如果保不住中土,就一定要場中修士殺個乾淨,至少,將來是一個新天地。」 賈添一生都為『魯執』兩字所困;而梁辛也有一位驚采絕艷的義父,若做出『仙界誅仙』『逐界搬山』的那個是老魔頭將岸,梁辛也會殺盡谷中修士 當賈添調運傀儡雄兵進入困乃山時,曲青石、柳亦曾面lu懷疑、以chun語秘議,梁辛雖然看不懂兩位義兄在說什麼,不過他自己也開始轉動心思,仔細琢磨著這件事的始末,『易位而處』之後,事情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 一旦賈添撐不住,他最後是要殺人的。想通了這一點,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當賈添專心應對血雲時,梁辛、義兄、魔主等人就已經開始商議對策了…… 梁辛得意,高興得不行:「怎樣,還是有哪裡不明白?」 賈添毫不隱瞞自己的疑huo:「相見歡、那柄古怪神弓,能為泥犁四方注力、抵擋浩劫,這件事你要提前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偷襲你了。你當清楚,魯執想要兩全其美,但他還是把中土安危擺在搬山之前,如果你們能為護衛中土出力,我絕不會動你們的。」 梁辛終於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提前相告?你做夢,好容易能扳你一局……姓賈的,你算計我這麼多次,也該輸一次了吧」 小魔頭手舞足蹈樂不可支,自從和賈添對上開始,自己的確是壞了對方不少『大事』,但真講到心思、算計,無論哪一回對被賈添戲耍於股掌之間,梁辛這口氣憋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賈添愕然:「就為了贏我一局?那你算得清楚麼,這期間你冒了多大的風險?若開始的泥犁四方攔不住我呢?或著神弓帶不動那麼多妖魂呢?又或者……」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擺手笑道:「哪有那麼多『或者』,現在不是t□ng好?」 賈添失笑搖頭,正想在說什麼,泥犁四方中的浮屠忽然開口大吼:「陣力到了極致,但撐不足二十個時辰」 梁辛神情一整,笑容換做凝重,正想開口,賈添就揮手曬道:「用不著廢話了」說著,盤膝坐地,雙手又開始翻轉盤印,準備用自己最後的一份精力來調運山河,與『泥犁四方』一起抵抗雷暴,不長功夫手印準備完畢,賈添又開口說了句:「對了,有個事你要弄清楚,我姓魯,不姓賈。」 說完,也不等梁辛再開口,賈添手印發動,白se神芒重現於空中,與幽冥陣力聯袂並肩,共擔浩劫 最後二十個時辰,慢似二十個甲子,可一切終歸又結束的時候,就在第十八天的入夜時,漫天雷霆終於消散不見;而這一次,賈添也真正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甚至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了,軟倒在地,雙眼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住了天空。 雷霆消散,浩劫未完。 暴*的靈元現在重歸大脈,趨於平穩,但隨著雷暴升騰而起的乾坤『戾惡』也凝聚成形,片刻後,還會再有最後的浩dang一擊 入夜時分,星河燦爛,但與以往不同的,這一晚空中有兩枚月亮。真月如鉤斜挑天角;而當空正中,還有一輪紫得幾乎透出些靛藍的詭月。 賈添沒力氣伸手去指、也不用再指:「喏,紫月,戾惡。」 梁辛點點頭,沒多說什麼,浮屠則再度喊道:「絕抵擋不住,發動相見歡吧」泥犁四方喚起的不是中土的力道,倒是能夠影響到『戾惡』,但是大陣運轉到現在,也到了崩潰的邊緣,力量太弱,消弭不了紫月的轟擊。 其實不用浮屠開口,谷外那數百萬清醒過來的傀儡也早都準備完畢…… 不止剛剛清醒回來的傀儡們,日饞、精怪這些『老牌傀儡』也都加入相見歡,以求增添轟襲的力道。 隨著柳亦大聲傳令,相見歡即可發動,仍是以老九為『刺』,只見一柄巨劍迎風而長,裹挾著浩dang神力,正正劈中紫月。 轟然巨響,天地動搖,妖人和精怪們則縱聲歡呼……可是當刺目的豪光退散之後,歡呼戛然而止紫月仍在,雖然暗淡了許多,但仍垂掛在半空。 就連賈添也不曾料到,相見歡的傾力一擊,居然還不能徹底消弭『戾惡』。 彷彿生怕大家還不夠『噁心』似的,浮屠的聲音再度傳來:「現在這樣也抵擋不住,趕快想轍。」 柳亦應變奇快,忙不迭大吼傳令,準備再次發出猛擊,可眼前這是一座數百萬人參與的大陣啊,要重新整列,幾個時辰都不夠用,又哪還來得及。 此刻半空裡的紫月也漸漸地『氤氳』開來,『戾惡』之威頃刻便要發動 相見歡一擊未盡全功,梁辛想也不想,一步登天,調運所有的力量,向著紫月一拳轟出但出乎意料的,這一拳竟徒勞無功,轟轟巨力,盡數『穿越』了紫月,最終游散到虛空去了。 梁辛一愣,跟著氣急敗壞的叫道:「怎會如此?」他已突破規則,又在惡鬼世界得到洗煉,無論從哪裡去看,他的力量都與中土無關,又怎麼可能對『戾惡』無效。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賈添,臉上、眼中,既有無奈也有恍悟,搖頭歎道:「你是在中土應上的劫數,才得以洗煉……由此,『它』把你的力道算到這個世界,也算說得通。」 梁辛咆哮:「它是誰?」 賈添放聲大笑:「它是王八蛋」 眼看著紫月即將散去、化為惡力席捲中土,小魔頭也僅還剩一個辦法:天下人間、來不及。 他要凍住這枚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噁心的月亮 只要凍住了,就有了時間,幾個時辰之後相見歡還能重新列陣。 乾爹無法無天,創出的魔功更無法無天,就連那個『它』也管不到,管不起手舞足蹈中,魔功籠罩紫月。 反噬。 強猛到出乎意料的反噬。相比現在,十八天前凍結『逆鱗』而來的反噬,乾脆就是輕柔春風魔功才剛一成形,梁辛就痛吼一聲,所有人都看見,他的肩膀上飆起一抹血光。 小汐驚呼出聲,一向冷冰冰的女子,眼中顯出一抹心疼、臉上顯出幾分擔憂時,卻顯得分外妖嬈。琅琊和青墨也同時開口大喊,各說各話,卻是同樣的意思:撐不住,快回來。 中土的命和我的命比起來,哪個重?梁辛或許有幾分俠義心腸,但從來不是個真正英雄,刨除親人不算,讓他用自己的xing命去換回天下,他想都不想就會搖頭,可現在……不是那麼算的。 梁辛撐,不撤散魔功,不回去……如果讓他自己來解釋,九成九他會說上一句胡話:我沒想著中土,我只想著『挽救中土』這件事。 關鍵只是『事情』這兩個字本身,一路走來步步驚心,到了現在只差最後最後的一咬牙,要他就這麼放掉了、帶著大伙逃進大眼避難,他不甘心 與中土無關,與救人無關,這只是他的事事有趣。 在天下人間裡強抵亂流、盼望著多撐一陣,或會有轉機,其實和他當初開日饞、被妖女識破機關、天天賠錢請客,他卻還不肯關門,完全是一樣的道理。 小汐淚水漣漣,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老蝙蝠向她快步跑來,老蝙蝠張口就罵:「哭個屁,跟我上去」說完,他又轉頭望向風習習師徒三人:「你們三個也一起,還有宋紅袍、鄭小道。」 風習習比誰都著急,恨不得鑽進天下人間去替換梁辛,聽到老蝙蝠召喚就明白他有辦法,想也不想立刻大聲答應著,與黑白無常一起,帶上星陣同伴,直奔梁辛飛去。 老叔只做事不發問,鄭小道卻滿心好奇:「咱們已經無法喚醒星魂,上去還能做啥?」 老蝙蝠lu出了個古怪地笑容:「有一句話你聽過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星蠱本來是梁辛的……當年那個小魔頭闖dang時,靠得更多的不是『天下人間』,而是『北斗拜紫薇』梁辛自封紫薇,他就是君。 七枚星魂為臣,現在它們只剩最後一點維持『xing命』的力量,即便老蝙蝠也無法再讓它們動一動,唯獨梁辛能喚起它們。 戾蠱紅鱗在『來不及』中,能移動自如且不受亂流反噬,如今換成了七個人也依舊如此,七人列陣,圍在梁辛身旁,時隔多日,又見北斗拜紫薇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正如老蝙蝠所料,陣勢一成形,本已蟄伏不醒的星魂立刻躁動了起來,星蠱中最後的一份生機,要換來最後一次合擊。 遙望星河,北斗明亮,帝星紫薇也泛起隱隱神韻 小汐朗聲相詢:「老爹,打哪一月?」 合陣之後,他們已經練成三十『天』連打的『北斗真一』,能成陣任意一月。老蝙蝠應道:「和應天時,打一月」 春節已過,中土世界正是正月時節。梁辛卻搖頭:「月陣不夠,真季才可以」話音未落,悶哼再起,他又被一道亂流擊中。 還是鄭小道多嘴:「真季?從未打成過……」 老蝙蝠厲聲而笑,說出的話卻莫名其妙:「不打真季,老子還真有點不甘心了」 星蠱垂死,慘剩的力量充其量只能發動一次星陣就會魂飛魄散,可真月之力,遠不足消弭紫月,紫薇也好、七星也罷,他們都沒得選擇,只有拚力一試。 隨著老蝙蝠一聲叱喝,觀戰眾人,再也看不見魔功中的八個人,在他們眼中,就只剩層層漣漪。 在『北斗拜紫薇』之中,梁辛最辛苦。想一邊躲避反噬,同時還要呼應同伴,協調陣位,無法兩事兼顧。小魔頭捨前者而取星陣,對避不開的亂流,就只有硬抗,但身法陣位絕不肯錯過絲毫也正因此,小魔頭迎來了一份天大的驚喜:北斗七星在『來不及』之中,能夠從容移動,但顫起的漣漪,卻比著魔功之外稍稍慢了一瞬。 以前他從未發覺到這一點,一是以前他自己成陣,充其量只能振起一個『假季』,而此刻八人結陣,漣漪層層dang漾,快到無以復加,因為太快,所以也就顯出了以前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慢』;而另一重原因則是因為他強了,天下人間也隨之強大無數倍,凍結之力猛增,對『漣漪』多少也增了一絲影響。 一個又一個『一瞬』,最終成全的,是第一道漣漪尚未消散、最後一道漣漪就已經震起,整整六百三十個星位、六百三十道漣漪,當大陣成形,梁辛開聲開聲猛喝,撤散魔功,護著七個同伴撤回猴兒谷……夜空中的八顆星宿,同時綻放出熾烈神光。 修士的靈識、小魔頭的靈覺、甚至賈添的『山水探報』,一切一切的感知都被強到無以言喻的八星神芒湮滅,全然無法探知身邊究竟發生了事情……幾個呼吸的功夫,星光退散,夜空如洗,那一輪『戾惡』紫月已經消失不見。 苦乃山中當然要升騰起一陣歡呼大笑,而賈添卻臉se煞白,很有些吃力地對梁辛道:「你散出靈覺,『看看』谷外、山外的情形。」 梁辛還道事情沒完,不敢大意,依照賈添所言,將自己的靈覺遠遠播散開去,仔細探查異常……小魔頭臉上的凝重不再,換而驚愕、駭然:在他的靈覺之中,蟲鳴蟬唱,柳綠hu□紅,本來正值冬末的中土世界,竟一下子進入了初夏時節 賈添喃喃:「北斗真季,星蠱奇術,真正了不起……」剛剛的那一道北斗拜紫薇的星陣,竟硬生生的中土世界的時間向前推出了三月,讓中土從冬末直接跨入初春不用去想這一陣究竟能喚起多大的力量了,只此『跨春入夏』一項,就足以說明它的威力了—— 浩劫消弭,江山依舊,一切塵埃落定 魯執親手打造的兩座靈穴,終於成了中土世界的定盤星,牢牢控制住靈元大脈,從今以後,此間再無天劫;窮盡天地,此間再無飛仙 賈添四躺在地上,不像中土之主,更像個形銷骨瘦的落魄中年:「梁磨刀,有沒有覺得像一場夢?」 梁辛心情不錯,搖頭笑道:「這種夢還是少做才好,太嚇人。」 「真就是場噩夢」賈添笑了:「不過還好,醒來後發現,他沒想過要殺我,開心得緊……送我去看看小眼吧。」 梁辛也不多說什麼,拉起賈添趕往青蓮小島。 從猴兒谷到青蓮島,對梁辛而言不過一步距離,等到了海上,梁辛不禁一愣,小島的樣子變了…五瓣青蓮猶在,但魯執的坐化之處、蓮心那座珊瑚白島沉陷海底,消失不見了。 梁辛伸手指向當初珊瑚島的位置:「就是那裡,我帶你入海去找。」 不料賈添攔住了他:「遠遠看一眼就夠了,真要進了小眼…你覺得,我有臉見他麼?」說完,沉默了片刻,賈添又問梁辛:「你們那邊,有人知道魯執的長相麼?」 梁辛搖頭。 賈添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的樣子。」 這個時候,一滴淚水,從賈添的眼眶中溢出,順著那張千萬碎片湊成的醜臉,緩緩流下。賈添恍然未覺,仍對梁辛嘮叨著:「當初以為他要殺我,心裡又是氣惱,又是怨恨,他不讓我活,我就偏要活,活他個千秋萬載,活他個天荒地老,誰攔我誰就死吧。」 「直到不久前才明白,魯執從未想過殺我。其實說穿了,就是個誤會罷了,不見得有多了不起,但是我一想到自己居然會以為他要殺我,就滿心愧疚,就無地自容,就無以自處。」 「這下可麻煩了,活得滿心愧疚、活得無地自容。活得無以自處…這還怎麼活啊。可偏偏我又不能死。」 「我一死,中土真正就完了,這倒無所謂,但我有哪能讓魯執的心血,就這麼白費了。梁磨刀,你說我該怎麼辦?」 說話時,那一滴眼淚終於滑落腮角,翻滾著落入大海,而後,便是一聲浩浩巨響 不過是一滴淚水,竟在瞬間之中j□起翻天巨*,整座大海彷彿都被連根拔起,倒沖蒼穹突如其來的風暴,成形的無端、散去的突然,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海面又歸於平靜。 風暴散去之後,梁辛明明白白感覺到,大海的海面,足足升高了三尺有餘 賈添的一滴眼淚,三尺汪洋。 梁辛驚駭交加,結結巴巴地說:「別、別再哭了,中土該淹了。」好容易擋過了浩劫,結果再因為賈添一哭海水倒灌,大伙可就真白忙活了。 賈添笑而搖頭:「這樣的眼淚,你以為我能哭出幾滴?一滴就足矣了、一滴就足夠了。」 對方的話莫名其妙,梁辛聽得一頭霧水:「什麼足以了、足夠了……啊」 話未說完,就變成了驚呼,面前的賈添,身上皮肉正層層開綻,肉眼可見,那一片片血肉莫名剝落、摔入大海,照這樣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賈添就會把自己『脫』成一具血淋淋的骨頭架子。 賈添臉上的皮肉也在散碎著,再也看不出表情,但他的聲音卻平靜異常,不帶絲毫痛苦:「不用驚慌,我死不了。還記得先前和你說過,浩劫過後,你我之間的仇怨,我會給你一個交代麼?就是現在了。」 梁辛皺眉不語,賈添也不去解釋什麼,而是就此岔開話題,淡淡說道:「還有一點時間,你聽說我就好,有三件事要拜託你。」 「第一件事,黑龍州府,長白大街,街尾有一座大宅院,地上地下一共有兩千三百人,這些人裡,有一個能做皇帝,其他的個個都能做官、做好官」 賈添篡國是為了修改風水,研創草木邪術,當抵抗過第二次神仙相東渡後,就會辭位而去。他當然明白,先是邪術覆蓋中土,而後又會有一場傀儡大戰神仙相,中土世界必定會亂成一團,所以提前就開始搜羅、儲備人才,準備在浩劫之後重建天下時啟用。兩千多人,或是他親自挑選、或是當年國師認真指點,無一不是棟樑之才,有了這套班底,大洪天下、中土凡間不出三十年,又能重現繁榮。 「第二件事,是那些修士。依著我殺光了事,或者借助天舟把他們流放到真土境去。不過你多半不會這麼做……反正你看著辦吧,我不管了」 「最後一件事…送我回大眼去吧。」 聲音落處,『啪』地一聲輕響,賈添的肉身就此散去,血光潑濺之中,一塊拳頭大小的晶瑩玉胎摔落出來同時,賈添最後的笑聲響起:「從今以後,父子連心,永鎮中土」 賈添,山天大畜。此刻修為盡散、五聽自封,又歸於玉胎之形,他未死,但也不再活著了,回歸大眼之後,就會再變成當年未出世、未覺醒時的樣子……從此再無神智,但冥冥之中父子連心、聯手,永遠留在這座魯執親手改造、完全滿意的中土世界。 這枚晶瑩玉胎,是賈添給梁辛的『交代』;也是賈添給魯執、給他自己的交代。 梁辛無話可說,只有搖頭一歎,帶上玉胎返回猴兒谷,不料,他只離開一會功夫,谷中竟悲聲動天,跨兩兄妹、屠子、柳亦夫fu等人搶地大哭梁辛大驚失se……纏頭老爹,撒手人寰 早在當年正邪決戰中,老蝙蝠就散盡修為,算起來他已經是個普通老人了,而後研創身外身、訓練星陣,心力損耗極大,這一次又帶著自己的星陣、自己的兒郎,在中土衝殺月餘,到最後一次結陣,打出北斗真季,當體內那枚天樞星蠱魂飛魄散之際,他也油盡燈枯。 老蝙蝠身邊的娃娃們,不乏心思機靈嘴巴油滑之人,而此刻竟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一句像樣的悼詞。除了大哭,還是大哭 老蝙蝠的臉上,還是那副森然笑容。 被正道視作天大仇敵,被邪道也當做蛇蠍避之不及,千多年裡,誰的帳也不買,為了半個朋友哭到吐血,為了半個仇敵佈置數百年……行事只憑一己好惡,他才是絕代妖人。 當年中秋,黑se小島上老蝙蝠曾說過『活著,不外乎一呼一吸,呼是為了出一口氣,吸則是為了掙一口氣』。出氣、爭氣,纏頭老爹的修為遠遠算不得中土第一,但放眼天下,有一人敢看不起他麼? 死前笑,死時笑,死後笑,他是真的笑,活了這樣一輩子,哪能不笑呵。 春雷陣陣,不久前還清朗的夜空,不知何時已經y□n雲密佈,初夏時分的一場雨水,生機勃勃——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 苦乃山深處,浮屠拖著百多塊骨頭,正小心翼翼地潛行,神情警惕、口水橫流…就在這時,一團y□n風席捲而至,老叔風習習和黑白無常現身,還不等老叔開口,浮屠就勃然大怒,一蹦三尺:「嚇跑了老子的野豬」 風習習本來有事找它,哪知道鬼祖宗正在忙活晚飯,老叔一輩子膽小,口中吶吶不知該說點啥,黑無常跨上一步,對著浮屠點頭哈腰:「您老息怒,我這就幫您再去捉回來。」 浮屠大腦袋一晃:「不用,你們要真有心,去把曲青墨的麒麟崽子給我抓來」 黑白無常愣在當堂,這個事情如何敢應承下來,風習習更是驚得老臉倉皇:「那兩頭麒麟長得飛快,真要捉來了…誰、誰吃誰還不一定了。」 風習習是老實人,一向實話實說,浮屠可被它氣得快要飄起來了,模稜著牙齒忿恨半晌,最後又樂了,把話題從『晚飯』上岔開了:「三年不見,大伙都怎麼樣?」 三年前浩劫消弭,眾人也就此散去,浮屠被困在小眼的時候,巴不得有肉下來和他聊天,可出來後還是喜歡獨來獨往,不跟著別人走,也不許別人跟著他,就一個人在山裡游dang,與世隔絕。 風習習老臉上儘是暢慰:「大夥一切都好,曲、柳兩位少爺重返京師,重建九龍司,現在都做了大官,光宗耀祖了」 「九龍司執掌天下,那些殘存下來的修士,誰敢不給他們哥倆的面子?沒有人敢鬧事。」黑無常接過話頭:「可惜青墨丫頭一直沒有身孕…這個和她喪家身體有關,勉強不來了,不過眾人之中,就數她威風,身邊隨時跟著兩頭小麒麟,這還不算,那些大蜥蜴都拜奉麒麟為主,又成群結隊跟在麒麟身後,那氣勢」 白無常繼續道:「還有,兩年前梁掌櫃又重操老本行,帶著小汐姑娘一起,開起了日饞,我們哥倆也跟著沾光,一間棺材鋪、一間紙馬鋪,把日饞夾在中間,總之一切都是老樣子,膽小別喝酒勁大不要錢,生意好得不得了。」 提到這件事,莊不周臉上顯出幾分恨恨:「就是街坊可恨,周圍幾家酒樓食肆見梁掌櫃干的紅火,就使了些黑錢,糾結當地鄉紳,把咱們告到了知府衙門,說咱們譁眾取寵、有傷風儀,知府也是個貪官,收了錢之後,第二天一早就派出衙役來封店……」 浮屠最愛聽打架,樂不可支地追問:「後來呢,後來呢?」 「日饞照常開舖,倒是知府衙門關門了。」 浮屠哈哈大笑,又問道:「梁老三和小汐丫頭,還沒結婚麼?不結婚,怎麼生兒子。」 提到此事,老叔的臉上滿滿都是歡喜:「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梁辛的娘親、眾人的親屬家眷都還在仙界,天嬉笑重傷後沒辦法把他們接過來,長輩不在,梁辛和小汐始終也沒行禮成婚,不久前丑娃娃終於痊癒,啟程趕赴,其他人則留在中土,替一對新人操辦喜事。 按照日程計算,天嬉笑再有兩天就能落地中土,之後再五天,就是梁辛和小汐的大喜之日。 而這三年裡,長春天等人在銅川府的遺址大興土木,建起日饞仙宗總壇,現在兩喜並一喜,同時操辦起來,馬上就要有一場大熱鬧,老叔專程來請浮屠去觀禮的。浮屠二話不說,拖著百多塊骨頭就跳上風習習的y□n風煞雲,趕往銅川府,日饞仙宗總壇…… 浮屠到時,妖人們匯聚一起大笑大鬧,小吊不知是崴了腳還是扭了腰,正哇哇大哭,青墨帶著兩頭麒麟、麒麟帶著幾十頭巨蜥,跑來跑去、忙東忙西。日饞總壇張燈結綵,正殿披裹紅綢,被佈置成喜堂。 隨後幾天裡,各路賓客絡繹不絕趕來,既有修真正道,也有朝廷要員,處處都是人,時時唱禮聲……就這麼鬧著,七天時間轉眼而過,大喜之日,可是天嬉笑竟然還沒回來,這一下誰都笑不出來了,就在距離吉時還差一個時辰的時候,日饞總壇中突然木鈴聲大作,丑娃娃終於返航,帶著眾人親眷平安落地。 這一下大伙才算放下心,梁磨刀一步去一步回,直接舉著天舟返回銅川……他本來要親自去仙界接母親,但中土有習俗,喜日前三月,新人不許出遠門,梁辛自己不在乎,但葫蘆老爺不光講成語、還講究老禮,說什麼也不許他走,小魔頭這才留了下來。 亂真正大亂,而親人重逢的悲喜交加;當年共赴萬里苦戰、共擔浩劫眾人重聚的唏噓不已;還有兩樁喜事中的喜慶歡樂,諸多情緒匯聚在一起,也實在無法言喻了 『吉時已至』 『新人見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一聲聲喜唱,都被跨兩、屠子、長春天這些妖人灌注真元,高聲喊出,聲音大過驚雷,轟轟dangdang傳遍千里,銅川府辦喜事,嚇得苦雁關的娃娃們都哇哇大哭。 值得一提的是,新娘身邊的兩個喜娘,一個是大嫂青墨自不必說,另一個卻是琅琊,小妖女眉hu□眼笑,不知從哪裡學來無數吉祥話,從吉時開始直到擺開喜宴,愣是沒重複過一次。 喜宴之中,長輩坐席之中設了兩座虛位,一位乾爹,一位纏頭老爹;梁辛好友的坐席中,也同樣有兩具虛席,一個是胖海豹,另一個,是賈添。 前面是喜典,天嬉笑也不敢打擾,直到酒宴開席,他才抓了個空子,來到梁辛身邊,躬身告罪:「屬下回來晚了,險些誤了宗主的吉時……」 梁辛哪會和他去計較,不過有些好奇問道:「因為什麼耽擱了?」 天嬉笑如實回稟:「去的時候一切正常,可返程的時候遇到一件怪事……方向亂了,險些mi失在虛空裡。」 梁辛更加奇怪了:「好端端的,怎麼會mi失方向?」 「是因為、因為多出了一界本來十界虛空,突然變成了十一界,引斥之間擾亂了先前的航線」 小魔頭先是一愣:「多出來一個世界?」話剛出口,他自己就恍然大悟:「無仙?」 「屬下怕耽誤了時辰,沒去查探,不過,除了他能還有誰。」天嬉笑的兩眼放光。 梁辛修的就是逆天魔功,突破之後被『禁忌道』追打再正常不過;而無仙領悟『活著』,居然成了禁忌、遭遇涅槃。 事後一眾魔主曾討論過此事,也大概有了個解釋:『活著』這個題目,或許真的是終極,無仙悟道,他就變成了第二重天道的一部分,這一來,他突破了所有的『第一重天道』,在凌駕於它們之上的同時,也悖逆了它們,由此引發涅槃。 現在,如果無仙真的成了一方創世神魔,那又說明:涅槃劫數,才是真正的飛昇劫。 總和以往種種,再按照這個結果倒推回來……創造世界,最難的不是開天闢地分割y□n陽,而是規劃天道。只有悟出『活著』的終極,才能真正理解所有的規則,也才有資格去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 也只有如此,才能開闢出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神魔才能獲得力量,衝破壁壘、踏足真正的仙界。 再說回禁忌道、涅槃劫,其實也是規則,悖逆了所有天道,就會觸發它,可如何才能悖逆所有的規則?說起來簡單:悟出『活著』。 但是也有例外,老魔頭另闢蹊徑,如果把天下人間修煉到極致,也會和領悟『活著』殊途同歸,成為一方神魔,梁老三就是活生生地例子。 不過,也幸虧梁辛當初在『涅槃』時連番遭遇干擾,沒有落入虛空,而是被扔到了惡鬼世界。否則憑著他對規則的理解,造出來的世界指定亂成一團,殺人放火無法無天…… 梁辛一邊想一邊笑,天嬉笑想的卻是另一重:「另外,屬下還有個想法…賈添說過,無聲仙界是個垃圾桶,這點應該不會錯的,不過那裡既是垃圾桶,或許、或許也是一個歷練場」 領悟第一重天道的人,就會進入無聲仙界,無法再修煉,但卻擁有了無窮的壽命,沒有了前進的目標、動力,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這又何嘗不是領悟終極的一個關鍵 梁辛的眼睛亮了起來,笑道:「果然有道理」 當初,賈添的『棄子簍』、『垃圾桶』之說,有一個小小的破綻:如果真是當成垃圾丟過去,又怎會在『飛昇』還有一次靈元洗煉身體? 沒有第一次洗煉做基礎,修士就算悟出了『活著』,在涅槃之火中也只有死路一條。 至此,修行、登仙的脈絡也終於得以理清:修煉,領悟第一重天道——被送到無聲仙界,得洗煉、長壽卻無法再修行——為了活著而活著,若能領悟,則涅槃劫數——再得洗煉,成創世神魔——借新世界的力量破除壁壘,踏入真正仙界。 日饞正副宗主竊竊s□語,可就忘了到場的,一百人裡有九十九個都耳力了得,不知不覺裡,喧鬧喜宴已經變得鴉雀無聲,人人都支起耳朵,聽著兩人討論真正仙途…… 無論正邪,在座修士全都是喜憂參半的神情。喜的是登仙有路,修行的盡頭,果然不是聾啞仙界;憂的則是,中土格局已變,此間再無天劫,沒有了第一次天劫洗煉,悟出『活著』也只有被燒死的份。 梁辛一抬頭,發現滿堂賓客都左眼歡喜、右眼憂愁地望向自己,一時間有些發懵,這個時候東籬先生宣葆炯站了起來,對梁辛微笑道:「我有個想法,不知合不合適。」 梁辛知道老學究主意多,大喜道:「請先生指點。」 東籬也不寒暄,逕自說道:「天舟想修行的,全都送去惡鬼世界那裡的格局清朗,只要悟道了,就能渡劫,得第一次洗煉。」 「飛昇之後,也不可以留在無聲仙界,免得哪個發瘋、會壞了魯執對那裡的一番眷顧。仍是天舟,把飛昇到仙界的人,都送去真土境。反正到了這一步,修士也不用再修煉,去哪裡都一樣,只要悟道就是了。」 東籬畢生都在搬山,現在提出的法子,對眾多修士當然也不怎麼客氣,但不可否認,他的法子差不多是唯一解決這件事的辦法,算得上兩全其美。 果然,他的聲音剛落,修士之中立刻就有人大聲應和…… 惡鬼界凶險?仙路漫漫、步步驚心,也不在乎多出一重『惡鬼劫』;真土境寂寞?領悟仙道,越寂寞越安靜,就越好。 曲青石也走了上來,小白臉現在是正印九龍司指揮使,眉目森嚴,掃過全場,待所有人都收聲之後,他才緩緩開口:「中土凡間,本來也不再適合修行,諸位若依從東籬先生之言,離開此間,曲某感j□不盡,臨別前,當會有一份薄禮相贈;若不想走的……」小白臉笑了笑:「也無妨,只要別滋擾凡間就是了,這事歸九龍司搬山院管轄。」 重建九龍司,自然重建搬山院,柳亦就是這一院的大掌櫃。 曲、柳二人一唱一和,前者說完,後者就站起來,抱拳作揖滿臉笑容:「在座的都是好朋友,自然捨不得給我找麻煩,哈哈,更不會讓我為難不是……對了,老2,剛剛你說,離開的人都有禮,是什麼?」 曲青石笑得眼睛彎彎:「無仙離開小眼前,曾和浮屠前輩詳解了自己悟道的經過,其間的言說、討論,都被浮屠前輩一股腦塞進了青墨的腦子裡,回頭我會讓青墨盡數抄錄下來,肯走的人手一份。」 喜宴上就的一聲炸了窩,『活著』的大義、『終極』的言說,這是何其珍貴的東西,又有哪個修士不想要,不想看,長春天的反應最快,聞言就大笑出聲:「曲二爺是生怕咱們不走,這件禮物誰不動心」 笑聲未落,金玉堂宗主,大胖子秦瘦噌的站起來,險些連桌子都撞翻了,大聲問道:「第一班船什麼時候開?」 曲青石笑答:「有什麼事情,都要等這場喜事之後再說…喝酒吧」 事情已成定議,所差的只是些細節,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惡鬼世界的危險,別回長春天等人一過去就都餵了鬼,這件事還要請西坑隱多照顧。 在惡鬼世界,梁辛和那頭夜叉hun得不錯,有關『終極』的事情,當然也不會瞞著它,所以可慮的就是,有朝一日西坑隱也悟出大道,成了一方創世仙魔,惡魔世界就『沒人管』了。 不過惡鬼雖然凶殘,但本xing小心,大不了以後自己多在兩界間往返幾次,常常去震懾下,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正琢磨著,鼻端一陣清香,琅琊不知什麼時候跑到跟前,一字一頓,幾乎有些惡狠狠地對梁辛道:「我不去惡鬼界我想嫁的人剛結了一次婚」 梁辛直接傻眼了,全不知該說點啥…… 曲青石不關心修士,反倒是犯了『職業病』,開始擔心修士們會給惡鬼界的凡人找麻煩,正盤算著該如何加以約束,苗女瓊環左手海碗,右手酒罈地走近他:「曲娃兒,要不要喝酒?」說著,把酒罈往他跟前一頓。 曲青石一看瓊環,兩頰飛紅目光飄散,顯然是半醉了,忍不住笑起來:「憑你的修為,要是喝醉了,你得喝了我家老三多少酒啊」 瓊環沒聽清他說啥,但見他笑,自己也跟著一起咯咯脆笑,憨態可掬,笑過一陣,突然說道:「給你講個事情咯…當初打龜兒無仙,我的道心被毀了,以後就一直不怎麼穩當咯」 說完,一向潑辣的苗女垂下眼皮,居然有些不敢看曲青石了。 曲青石呵呵一笑,沉默片刻,認真開口:「道心不穩,就別去惡鬼世界了。」 說著,他情不自禁,抬眼望向與秦瘦等人同桌的秦孑,大祭酒神采飛揚,眸子裡滿滿都是興奮,正和周圍的修士們不住口的討論著飛仙、飛仙、飛仙……飛仙 全書完 完本感言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 終於寫完了,第三本書寫完了。 和小仙完本時的感覺很相似,輕鬆了、痛快了,同時心裡也有些空落落了,從今往後,我和梁三爺、和葫蘆老爺、和賈添他們就再沒有一點關係了。 對我而言,一個故事的大結局,就等若和一群好朋友就此告別了。 其實,這本書寫的,是一個圍繞著『搬山』發生的、或者說衍生的故事,而不是具體去說誰誰誰把山給搬了、他是怎麼搬掉的、又搬到哪去了…… 故事裡,挖的坑t□ng多的,絕大多數填得也都還算滿意,當然,這其中也實實在在修改過幾次大綱,偷偷m□m□地棄掉了幾個坑,舉個例子: 梁辛第一次大海歸來,就是初遇胖海豹,找到紅船那次,一上岸就遇到了游騎高健,當時高健給他介紹了一樁案子:兩個青衣幹員,申屠兄弟一個失蹤、一個發瘋……這就是個棄坑, 當初本想用這兩兄弟引出一系列事情,最後和凶島的尾巴蠻、頭髮海鬼、殘存神仙相掛鉤,後來覺得實在多餘,讓梁三爺直接m□到凶島上去就得了。所以棄掉了這個坑。 類似的『棄坑』還有幾個,嘿嘿,我不說了,打死也不說了。 理一理故事的線索……麻煩,頭大,還是不理了~ 《搬山》寫得很累,比小仙累多了,比神經更不用說了,這三本書耗費精力的程度比較,就差不多是:吃螃蟹比吃蝦比嗑瓜子。 不過《搬山》裡,放進了許多我自己的看法、想法,由此,寫得雖然累但也過癮得很,在寫完大結局之後,我也正經長出了一口氣,笑。 謝謝長天巨,謝謝小傑巨,謝謝豬貓巨,謝謝我的三位副版主,謝謝看過搬山、支持搬山的讀者們,要感謝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的編輯,我的作者朋友,我的讀者,還有我的親朋好友甚至天津泰達隊,碼字時候,看天津泰達的比賽幾乎是我最大的放鬆了,可惜泰達這賽季成績不好,看得我咬牙切齒的,不過有時間的話,能去現場看的話,熱烈建議兄弟姐妹們還是去吧,跟著全場一起山呼:XXX,或者XXXX,或者XXXXXX,還是很過癮的~~~XX的,跑題了。 其實好多話想說,可又說不出來,能懂不?不管了,反正很感慨就是了 依舊成就不好,依舊寫得過癮,依舊不緊不慢地寫到完本,依舊咬牙盤算著下本書爭取火起來。 其實我覺得,這篇完本感言,有點體現不出我的真實智商…… 呵呵,廢話不多說了,下個故事會更精彩的,而最重要的是,下個故事,豆子應該不會在囉哩囉嗦,糾結來糾結去,讓你們憋屈了那麼久,是時候向你們扎出驚艷一槍~~等我新書哦 真心謝謝你們 最後,關於搬山…到處都是山,人活著,睜開眼睛,前面是山;閉上眼睛,自己也是一座山,又哪能搬得完呵。 --(完)-- ---------------------------用戶上傳之內容結束-------------------------------- 聲明:本書為愛奇電子書(www.i7wu.cn)的用戶上傳至其在本站的存儲空間,本站只提供TXT全集電子書存儲服務以及免費下載服務,以上作品內容之版權與本站無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