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臣》 正文 第一章 蒙學 第一章蒙學 大明正德十三年,湖廣德安府應城縣 時值八月,一抹朝陽,滿地花蔭,簾外鳥語啁啾,更顯得廳堂分外寧靜,七八個垂髫童子,正在等著楊夫子的到來。。楊夫子是溪山村村熟的熟師,已經執教了近十年,雖然沒聽說過培養出什麼狀元、進士之才,但在應城這地方也是頗有名望的。 「今日學《千字文》,你們要認真牢記,學完後背誦一遍,如果背不出來,小心老夫的尺子。」楊夫子邁進講台,巡視一周,沒發現異常,滿意的點點頭,嚴肅的道。 童子們正襟危坐,齊聲答道:「謹尊夫子教誨。」 楊夫子是弘治年間的秀才,但不知道是時運不濟,還是某些原因,鄉試屢試不中,加上家境貧寒,只好另謀出路。不過楊夫子畢竟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平時四書五經,吟詩作對,八股文章那都是舀手好戲,現如今虎落平陽,哪懂做粗活賤役。可憐楊夫子四處碰壁,激憤不已,終日鬱鬱寡歡,最後在同鄉的介紹下來到溪山村做起塾師來。 楊夫子本想這只是一時之策,哪想到一做竟達十年之久。為人師表本就是光榮之事,而且加上鴻運當頭,培養的弟子中有幾人考中了秀才,更有一人在應城縣院試中名列第一,居案首之位。這更使得楊夫子聲名大振,方圓數十里人家爭相送子弟入學。 楊夫子很滿意現在的情況,但是有一塊心病,那就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張信,就是院試第一的那個,一月前張信院試名列榜首,楊夫子心理大為寬慰,心想自己的願望恐怕就落到這位身上了。 可惜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張信十歲時父親上山打獵,一去就沒有再回來過,而母親一個月後也隨他父親走了,只留下張信一個人,沒家的孩子是根草,而且張父也沒留下什麼財產,辦完雙親白事,已經家徒四壁。幸好村裡人民風純樸,家裡有吃的不會讓張信餓著,村裡最德高望重的張老太爺更是對張信照顧有加,平時逢年過節都少不了張信,而且還讓張信進村裡的熟學。因為無錢交納學費,所以在順便在熟學裡做些活計,相當現在的勤工助學之類的,還有個安身之所。 不得不說,張老太爺不愧是慧眼識英才,張信自己也爭氣,從小就聰明伶俐,三字經、百家姓這些蒙學教材一學就會,過了幾年四書五經、八股文章已經頗有成就。在月前的院試中大放光彩,給村裡村外爭了不少光。 俗語說得好,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福禍,樂極生悲。正當張信中榜之日,村裡為了彰顯喜慶之意,馱馬游村,哪知道劣馬突然發起狂來,把張信摔倒在地,幸好搶救及時,性命無憂。但是右手骨折,昏迷數日才醒過來。原本想來身體已無大礙,哪知醒來後張信整天渾渾噩噩,口裡總是喃喃自語,說什麼「上帝、天使、穿越」之類的。 想到這裡,楊夫子不禁暗歎一口氣,幸好近日來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以放下心了,可憐的孩子,今年才十五歲啊!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鄉試,希望得意弟子能一舉奪魁,實現自己多年的願望。 「《千字文》,乃是千年前周公所著,字字句句行文流暢,氣勢非凡,爾等孺子可要細心品味。」楊夫子靜下心來,放開雜念,開口道:「隨我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堂下童子不敢懈怠,跟著念道。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後院,林蔭茂密,中間擺著石台,旁邊零零落落放著幾個石椅。 張信正在奮筆疾書,自從騎馬墜地後,雖然手臂的傷已經復原了,但還是有些後遺症,書寫不便,剛開始的時候,那筆字簡直就是塗鴉之作,幸好以前的根基還在,可以練回來。當然,這只是對外宣稱而已,真正的原因是,此張信已經不是彼張信了,為了不讓人瞧出毛病來,只好每天都練習毛筆字。 「已經慢慢習慣在明朝的日子了嗎?這裡的人對我很好,但是我總歸不是這裡的人,多麼懷念以前的生活,雖然天總是灰濛濛的,空氣污染嚴重,但那總是生養自己的地方。一年了,真的回不去了,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夢,一覺醒來就回到熟悉的房子。」張信傷神地回憶起往事。 張信穿越到明朝已經有一月了,從難以接受到慢慢習慣,這是一段漫長的日子,度日如年,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訴說藏在內心世界裡的話,孤獨的承受一切。深怕自己無意中洩露天機,每天都小心翼翼的活著,累啊。 幸好這裡的民風純樸,雖然覺得張信有些奇怪言行,但也不會深究,只道是因為受傷的原故而意志消沉,不斷的在旁邊鼓勵他,卻不知道那是想家所至。 「其實這裡也蠻好的,風景不錯,從未曾開發過,空氣更加不用說了,二十一世紀哪裡能和這裡比,在這裡住,活到一百歲也不奇怪。」張信第一千零一次這樣自我安慰,卻不能無視古代的醫療條件和人權問題。 「這裡是明朝,不知道李時珍出生了沒有,想辦法和他搞好關係,健康問題還是有保障的,至於人權,現在我是秀才,只要不惹事,應該不會有人找麻煩吧!」 正當張信在這胡思亂想之時,楊夫子已教完課歸來。看到張信努力練字的樣子,心裡大為喜悅,「信兒,過來歇歇,等會再練,須知道文武之道,貴在一張一弛。」 「是,先生。」對於向來照顧自己的楊夫子,張信可是相當尊重的,要不是近年來楊夫子在身旁不斷的幫助,恐怕自己一個人難以撐到今天。其實楊夫子在想什麼,張信也知道,不過注定要讓他失望了。自己事自己知道,讓一個二十世紀的大學生去考科舉,連八股文是什麼都不懂得怎麼寫,更不用說臨帖詩,但這也不好明說,只好拖一天是一天了。實在不行,到到考場亂寫一通就回來,反正楊夫子考了那麼多年也不是沒中嗎。 且不說張信在那腹誹,楊夫子對自己的得意門生可是愛惜得很,「信兒,你身體才復原不久,不可勞累過度,免得病氣復發。」楊夫子頓了頓,展顏笑道:「功課可以稍後再做,不必急於一時。」 張信心中一暖,上向深深施禮,恭敬的道:「先生大恩,弟子無以為報,如先生不嫌棄,願為先生鞍前馬後,侍奉先生左右。」 「小子休要胡言,你身為我門下,我自當照應,哪裡用你報答。」楊夫子大怒,「如果你想謝我,當在鄉試中竭盡所能,早日中舉,日後赴京趕考,報效朝庭,為國出力,也不枉我的一番教導。」 張信聽到心中一陣發涼,但為了不讓楊夫子失望,只好硬撐下去,道:「弟子自當如此,他年必當登科攀桂,不辜負先生之願。」 看到張信堅定的神情,楊夫子心情舒暢至極,緩聲道:「你有這樣的心為師心中很高興,時下當以養病為先,不必焦急,你尚年少,不可落下病根。」 張信還能有什麼話說,只能聽從楊夫子的建議,放下手中的筆,坐下休息。隨後,楊夫子滿意的出去了,讓張信好好休息。 楊夫子走後,後院顯得安靜許多,「是時候想想以後的問題了。」自從張信穿越到明朝近個月來都沒有空,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一切都要小心謹慎,還沒來得及為以後做一番打算。「現在我是張信,明朝正德年間的一個小秀才,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的。所以不至於露出馬腳,但還是小心為上,言談舉止還是要注意。」 「毛筆字練得差不多了,幸好以前學過三筆字,字體還算端正,比不上以前可以說是因為摔傷所至。」想到這裡,張信有點得意,不過轉瞬間臉色又垮下:「四書五經,《大學》、《中庸》、《論語》、《孟子》,還是聽說過的,但裡面有什麼內容倒是一無所知,論語還知道幾句,可不管用啊。」想到這,張信頭皮發麻,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問題先放下。」實在是想不出辦法的張信只好做其他的打算,「我到底能做些什麼呢?」殺官造反,想都不用想,直接放棄。經商,以後做個大老闆,像明朝初期沈萬三一樣富可敵國,可以考慮,主要是沒有本錢,而且沈百萬的下場…… 當官,怕被人玩死,而且考不上;當地主,沒有田怎麼當啊;強盜,沒這個實力,小心反被人搶;家丁?還是算了,沒那個才華…… 想了半天,最後張信得出的結論是:當個秀才比較安全,大不了以後接過楊夫子的班,當個熟師還是可以的。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實在。 正當張信在苦思冥想之際,廳堂內溪山村最高輩份的張老太爺到訪,張老太爺已經七十有六了,是村裡年齡、輩份最大的人,雖然年事已高,但是精神矍鑠不亞於壯年。張老太爺近年來最為得意的事當然是村裡小輩出了幾個人才,那可真是祖上積德,墳頭上冒青煙啊。身為溪山村的主事者,當然要為幾個小輩謀劃謀劃。 小子們還不懂事,抱著這樣的心理,張老太爺這才找上村裡最有才華的楊夫子,請教請教,為小輩們謀個前程。 「太翁,有事讓人喚我一聲,學生理應拜訪,讓太翁尋上門來,失禮失禮。」楊夫子對村裡的張老太爺可是不敢怠慢,恭敬問候道。楊夫子迎接老爺子進門後,來到客廳,讓人奉茶,寒暄幾句後,張老太爺開口說道:「夫子啊。老頭子我沒讀過書,但也知道你是有學問的人,今天我是有事求你來了。」 「太翁言重了,學生自當盡力。」 「就是關於信子,勝子他們進縣學的事。」張老太爺道:「進縣學有什麼規矩,要注意什麼,就有勞先生指點了。」 縣學是明朝的官辦學校,只有進過官學,朝廷才會給你參加科舉的資格,進入學校,成為生員,才有可能入國子監學習或成為科舉生員。明代的府學、州學、縣學、稱作郡學或儒學。凡經過本省各級考試進入府、州、縣學的,通稱生員,俗稱秀才。取得生員資格的入學考試叫童試,也叫小考、小試。童生試包括縣試、府試和院試三個階段。院試由各省學政主持,學政又名提督學院,故稱這級考試為院試。院試合格者稱生員,然後分別分往府、州、縣學學習,進入學校是科舉階梯的第一級。 張老太爺已經活了那麼久哪能不明白,只是怕楊夫子不上心,所以特意上門來提點一下,楊夫子心中明白,笑道:「太翁不必過慮,難得我門下弟子爭氣,我這個當先生的臉上也有光彩,自然不敢輕視。」 張老太爺非常滿意楊夫子的態度,笑道:「那就有勞先生。時候不早,就不打擾先生休息,告辭。」說完就走了,非常乾脆,一點也不像年邁老者。 「恭送太翁」 正文 第二章 進學 第二章進學 明朝時期,科舉考試制度日趨「完善」,自下而上分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四級考試,其程序是:初級稱為院試,在府、縣一級地方上進行,考試合格者稱生員,也就是秀才。會試第一名為會元。秀才們有資格進入府、縣學讀書,學習成績優秀的學生,被定為科舉生員,方可參加鄉試。 所以張信聽楊夫子說要讓他去縣裡進學也不感到奇怪,只是心理更加愧疚了,很想開口說不去,免得浪費時間,但沒有這個勇氣。而且在村裡待了一個月,張信覺得每天面對這麼多關心自己的人,心中負罪感強烈,倒不如出去走走,換個環境,放鬆下崩緊的心弦。 第二天一早,村熟前擠滿了人,原來是村民知道今天村裡的秀才要到縣裡進學了,急忙來送,手裡提著大包大包的雞蛋和乾糧。和張信一同進學的還有一位,名字叫張勝,平時和張信關係友好,大家是同窗,家境不錯,年約十七,但是性子還不夠沉穩,看到這麼多人來送別,立馬興高采烈。 「謝謝各位長輩前來,雞蛋、乾糧給我就行了,你們就不用送了。」張勝笑嘻嘻的道:「當然,能給點盤纏上路更好了。我和信子正愁路上沒錢花呢。」 「切,誰來送你了,一邊去,我們可是來送信娃子的,沒你什麼事。」 「對,沒個正經,東西是給信子的,沒你份,想吃自己做。」 村民歡快的在旁邊打趣,但還是把乾糧放到僱傭的馬車上,正鬧著之時,楊夫子領著張信出來了,眾人圍了上去,紛紛說道:「先生,娃子們就交給你了。」 「你們要聽先生的話,出門在外要小心啊。」 「晚上睡覺記得多加張襖子,免得涼著。」 張信和張勝只得一一點頭回應,心中一片激動,這時,張老太爺出來發話了:「好了,你們別吵,聽我說一句,時候不早了,該上娃子們上路了,免得耽誤時辰。」村民見老爺子說話了,不得不聽勸,散開一下,讓楊夫子和張信、張勝進了馬車。楊夫子這才出言道:「放心,我必不負眾托。」 馬車漸漸走遠了,直到看不到村子,張信這才回身坐到馬車,平復一下心情,楊夫子是個守禮的人,坐車的時候一直閉目養神所以餘下兩人也不敢吭聲。張信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到有人扯了下自己的袖子,「到了,快下車。」 到縣城時已經是日暮之時,張信一行人已經疲倦不已,直接找了家客棧打尖。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楊夫子出門拜訪縣學教諭。 「信子,我們出去逛逛,好久沒出來了。」看到楊夫子走了,張勝明顯鬆了口氣,「在村裡,哪比得上城時熱鬧。不趁機玩耍下,進了學就沒有機會了。」 「你不怕夫子回來怪罪,小心夫子的尺子。」張信也出去想看看熱鬧,但是看到張勝急切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 「嘿嘿,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啊。」張勝滿不在乎,「別說你小子不想去,那我一個人去了。」 「誰說的,走了。你在這慢慢等吧。」張信玩心大起,大呼一聲跑了出去。 張信怎麼說也是二十世紀的人,什麼熱鬧沒見過,小小一個縣城其實也沒有什麼可看的,只不過是為了瞭解下古代的民風罷了。不得不說,縣城雖小,總歸比溪山村繁華熱鬧。擺攤叫賣的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還有說書的、賣藝的…… 「你們還捨得回來。」張信兩人興高采烈的回到客棧,迎面而來的確是楊夫子鐵青的面孔。 「弟子知錯,請先生責罰。」看到楊夫子的臉色,兩人乖乖地請罪。 楊夫子見狀,面色稍微緩和,「古人云:業精於勤荒於嬉,你們還年輕,不可因此而荒廢學業,須知光陰似箭,錯過難求啊。」 「弟子受教了,必當謹記。」張信上前一步,使了個眼色給張勝,希望蒙過去,道:「不知夫子出門訪客,情況怎樣?」 「是啊。夫子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張勝收到,見機打岔。「知道弟子能不能幫上忙。」 楊夫子得意的點點頭,笑道:「事情已經辦妥,今晚我們星夜出發,趕往安陸。」 「安陸?我們去那做什麼?」兩人迷惑不解。 「當然是進學了。」楊夫子微笑,解釋道。「縣學裡的李教諭,乃是我的同窗舊友,今天去拜訪時,得知安陸州學尚有兩個名額,加上你們成績尚可,學正已經答應推薦。「 「真的。」張勝大喜,楊夫子點頭,「太好了,信子,我們快點收拾,馬上就走。」 張信不理解兩個人為什麼這麼興奮,但也不好問,只好任張勝拉著回房收拾行李其實張信不懂,每個級別的官學的師資力量不一樣,相當於現在名牌大學和普通大學之間的差別,所以張勝才顯得那麼高興。 不理解又能怎樣,路還是在趕的,古代的路不像現在修的那麼整齊,顛簸不已,張信覺得胃都震出來了,但也只能忍了。趕了一夜路,終於在第二天早上到達目的地,找了家客棧休息,洗漱一番,穿戴整齊後三人向州學出發。 路上,楊夫子再三叮囑,到了州學後應該怎麼做,不應該怎麼做,張信兩人只能唯唯諾諾的應承著。到了州學,楊夫子投了門帖,拜見州學正,學正看了應城縣李教諭的推薦信,查看了張信兩人的學籍,爽快的讓兩人入學。出呼張信意料之外,直歎古代的辦事效率就是高,本以為還要一段時間呢。 楊夫子待兩人進了學後,淳淳囑咐兩人,也不矯情坐馬車回去了。楊夫子心中很舒暢,沒有什麼遺憾地回溪山村熟學,自己沒能實現的目標,門下弟子有機會達成,所以楊夫子走得很瀟灑,很自如。 其實官學裡也沒什麼,照樣是學四書五經,八股文章,而且連《孟子》也是刪節版的,但是人家是官學,待遇當然不一樣,張信身為縣試第一,所以成為廩膳生,就是由國家出錢養的意思,明朝官學分幾等,由於學校成是科舉考試的預備場所,學校訂有周密考試制度,月考每月由教官舉行一次;歲考、科考由掌管一省教育行政大權的提學官主持,其在任三年兩試諸生,第一次為歲考,別諸生成績為六等,凡附學生員考至一等前列可補廩膳生,其次補增廣生。一、二等還可受獎,四等以下則分別給予懲責、降級、除名等處分。第二次為科考,提取歲考時一、二等生員,加以複試,考試上者可獲應鄉試資格。 一個月過去了,張信在官學裡過得很鬱悶,但是也不敢跑,明代地方官學,訂立的學規異常嚴厲,除平時設有稽考簿以記錄學生德行、經藝、治事情況外,更是頒禁例於天下學校,鐫刻臥碑置明倫堂,不遵者以違制論。 但在這裡,張信也認識了幾個談得來的同窗,其中自然少不了張勝在旁邊,張勝成績還行,是附學生,爭取在歲考中進級為增廣生。 「袁兄,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例休啊。」書房內,張勝在一旁喊聲道。 「張兄,不必著緊,例休那日自然知道。」袁兄,也就是家住安陸的袁方,悠閒的擺擺扇子,說道:「沒看到孫兄、張賢弟一點都不急嗎。」 「我看他們在那假正經呢,心理早就癢癢了。」張勝鄙視道。 「我說,兩位兄台。」孫進在苦笑,「再過幾天就是重陽了,按例,理應休息幾日,你們就不用吵了。」 「重陽例休,是不是真的。」張勝不敢相信,忍耐不住問道。 「應該是真的,往年是這樣,卻不知今年如何。」袁方在一旁笑呤呤,時不時搖一下手中的扇子,說道。「待到重陽之日,天高氣爽,登高望遠,可謂人間盛事。」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不和我說。」張勝惱羞成怒,撲向袁方。 「是你自己笨,重陽盛事,自然可以出遊,你看張賢弟就不像你一樣,怕是早就猜到。」袁方邊跑邊感道。 張信看看胡鬧的兩人,繼續練字,嗯,毛筆字越來越流暢了,進學這麼久可把人悶壞了,難得重陽出遊,出去放鬆下,早知道官學那麼多規矩,就不來了。張信知道不可能,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抱怨。 「好了,別鬧,小心訓導先生巡查,被看到了罰你們抄寫論語百遍。」孫進勸阻到。 兩人對看一眼,覺得還是不鬧為妙,如果被捉到,怕不只是抄論語那麼簡單了。放手,整理下儀容,坐下。 「張賢弟,你歇下,不要累著。」經過一個月的瞭解,孫進也知道張信的事,平時對他多有照顧。 「不妨,還可以堅持的。」張信一笑,對於關心自己的人,很是感激。 「就是就是,信子,不要練了,你傷雖然好了,但也要注意點。」 「拍」 袁方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下張勝,「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啊,有機會就偷懶,真不明白你們兩個哪個年紀大。」不理會張勝在一邊嚷嚷,轉身道:「張賢弟,練字講究屏氣凝神,心神合一,你還是等下再寫吧。」 張信無奈,只好放下筆。幾個滿意的點頭,旋即又興高采烈的討論重陽出遊之事。 正文 第三章 出遊 第三章出遊 轉眼間就是重陽之時,學正果然宣佈例休,但是有空閒了,張信等人一時之間不知道去哪遊玩,最後袁方提議到效外走走,走到哪是哪,總會看到好風景的。。 效外果然風景如畫,江山如畫,絢麗多彩,森林茂密,一行人走走停停,悠然自樂。加上張勝在旁邊時不時打趣逗樂,一時之間不覺得累。 重陽節,金秋送爽,丹桂飄香,出門遊玩的人絡繹不絕,平時難得一見的深閨小姐,也趁著這次機會和父兄一起出門,雖然是坐在馬車或者轎子上,但也讓自詡風度翩翩的袁方興奮不已。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但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恨落暉。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沾衣。」袁方一邊晃著手中的紙扇,口中唸唸有詞,如果眼睛沒在咕嚕咕嚕亂轉,效果可能更好點。 「九月九日眺山川,歸心歸望積風煙。他鄉共酌金花酒,萬里同悲鴻雁天。」在一旁的孫進也不甘示弱。 「切,兩個書獃子。」張勝妒嫉道,論風度實在是比不過人家,加上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好詩來,只好在口中出出氣。 「哈哈,知道你在羨慕我風流倜儻,不跟一般計較。」袁方接過名門媛女暗送的秋波,得意笑道。 張勝一聽激動起來,跳向袁方,「小子,別跑。」 一路上打打鬧鬧,不知不覺上了山頂,眾人到達山頂已經是中午時候,頓時感到疲倦勞累之極,找了一處草地休息,吃了隨身攜帶的乾糧充飢,不久…… 「諸位兄台,我記得前面不遠有個涼亭,風景不錯,可觀上下,我們到那邊休息。順便欣賞這裡景色,如何?」孫進提議道。 孫進的提議得到眾人的一至認同,走到孫進所說的亭子前,卻發現已經有一夥人在裡面了,有一個作文士打扮的人不停的在那搖頭晃腦,口中時不時吟道:「蜻蜓輕停青亭傾聽琴,蜻蜓輕停青亭傾聽琴……這句難對啊。」 其中有一人正坐主位,顯富貴之氣,相貌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放下手中的茶杯,略顯得意,「袁先生還有對不出的對子,過謙了。」 「王爺,這非一般之聯,哪有這麼容易對得出來。」袁先生苦笑,「王爺別為難我了,卻不知下聯是?」 王爺臉色一僵,沉吟道:「這個嘛……」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接下聯。 「蝴蝶互疊胡碟忽跌湖」話一出口,張信馬上就後悔了,雖然來到這個時代不久了,對於這裡的風俗習慣已經慢慢適應,但是本著少說話,多做事的原則,平時總是任由張勝他們幾個在一旁說話打鬧,自己總是一言不發,實在捺不住,只有盡量少語,在眾人看來是張信年少老成,性格沉穩,卻不知那是害怕所至。不料剛才聽到這個對聯,一時間感覺好像在哪聽說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張信在心裡暗暗發苦,而眾人眼睛一亮,「蜻蜓輕停青亭傾聽琴,蝴蝶互疊胡碟忽跌湖。好對啊!」袁方忍不住叫好,「張賢弟果然才思敏捷,不愧院試第一之名。」 「袁兄所言極是」孫進贊成,歎道,「我等尚未反應過來,賢弟已然對出,慚愧。」 「就知道你小子聰明,哈哈。」張勝比自己對出還要興奮。「沒有丟我們溪山村的臉。」不關村裡事好不好,張信瞄了他一眼,腹誹不已。 亭中兩人對視,王爺點點頭,揚聲說道:「外面學子,看你們穿著,可是州學子弟。進來小坐,休息片刻,如何。」 本來就打算在這裡休息的,所以眾人不多言,逕直走進亭子,分主客坐下。袁方上前一施禮,「不知道這位王爺?」 「哈哈,本人姓王,單名一個興字,是個買賣人。」王興微笑道。「卻不知幾位如何稱呼。」 「怎麼看你也不像經商的。」袁方心裡滴咕,但還是一一為其介紹,「學生袁方,這位是孫進兄,張勝兄,還有這位是張信賢弟。」 「袁先生,還有位你的本家啊。」 袁先生拈鬚笑道:「後生可敬,前程似錦。」 「先生過獎了」 張信看著這幾個在這談笑自若,心想最好不要注意自己,可惜天不從人願。 「這位少兄,為何一言不語,莫不是對鄙人說法有異議。」正當張信神遊物外之時,耳邊傳來袁先生的聲音。 「不敢,不敢。」張信心慌回答,一邊努力想他們剛才到底在說些什麼,正絞盡腦汁之際,孫進說話了。 「先生所言大善,《璇璣圖》可謂千古奇文,我輩景仰都來不及,哪有何異議。」《璇璣圖》共八百多字,無論反讀,橫讀,斜讀,交互讀,退一字讀,迭一字讀,均可成詩。可以讀得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詩一千多首,才情之妙,貫古超今。 「張少兄,剛才不假思索便對出王爺上聯,可見才氣過人,不如渀前人作一首迴文詩,如何。」袁先生笑道。 「好」王興在一邊大讚,「如此良辰美景,我們當效渀古人,引詩作對,豈不快哉。來人,筆墨侍候。 「甚好。」袁方、孫進贊成道,他們也看出王興一夥人來歷不凡,同時也想看看張信的本事,兩人對平時不顯山露水的張信好奇不已,早就想看看院試案首的才華。 「那就由學生拋磚引玉了。」出風頭的事情袁方總是第一個爭先。「春城一色柳垂新,色柳垂新自愛人。人愛自新垂柳色,新垂柳色一城春。」 「妙絕。」眾人驚歎。 「該學生了。」孫進也不示弱。 眾人興致勃勃的作起詩來,連張勝也不例外,別看張勝平時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樣,其實他也是滿有才華的,只是平時不表現出來而已。但這次在外人面前,早就激起年少好勝之心,小顯身手,也讓袁、孫二人驚奇佩服。 「賢弟,輪到你了。」 張信一言不發,走上前台,持筆點墨,「刷刷」聲響,不一會,擱筆回座,暗暗心想,不要小瞧我,嘿嘿,怎麼說我也是大學生,當年可是背書出身的。 眾人圍了上去,仔細觀看。「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日長,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紅爐透炭炙寒風御隆冬。」張勝開口念起來,一頓,驚訝道:「咦!信弟,不對,不是迴文詩啊。」 「呵呵,少兄大才,難得啊難得。」袁先生驚歎道。 「自愧不如,賢弟,為兄服了。」孫進看張信的眼神充滿崇敬之意。 「鶯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鶯。」 「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長日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 「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淺水流。流水淺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 「紅爐透炭炙寒風,炭炙寒風御隆冬。冬隆御風寒炙炭,風寒炙炭透爐紅。」 袁方不理張勝的無知,正確的念出四首迴文詩來,讚歎不已,「賢弟詩中道盡春夏秋冬四時之景,用心之巧,令人回味無窮啊。」 「諸位過譽了,實在讓人汗顏。」張信心虛不已。 「呵呵,少兄謙虛了,袁先生極少誇人,張少兄可謂名副其實,當得。」王興接過話,笑道。「來人,上宴席,與諸位暢飲。」 話落,僕役們有序上前收拾筆墨紙硯,擺上早已準備好的食物,居然還冒著熱氣,讓人驚歎。在古代這可不容易做到的,可以看出王興一群人不簡單。 不過這不關我的事,張信暗想,反正我一個小人物,大事輪不到我管,趁機大吃一頓,不然回到州學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冤死了,早知道不進學了。 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張信一夥人卻之不恭地入席開動起來,袁孫也是聰明人,自然懂得恭維人,所以這餐當然吃得盡興,賓主雙方都異常滿意。 席罷,諸人正在品茗。不久…… 「王先生,袁先生,時候已經不早,打擾已久,心中過意不去,怕是要先行告辭了。」張信看著正悠閒喝茶的幾個,不得不挺身而出道。 「正該如此。」孫進附和,上前一禮。「謝諸位盛情。」 「嗯」王興沉吟一下,笑道:「機會難得,本想邀請各位去寒舍小聚,險些忘記你們是州學子弟,不許晚歸,是我欠慮了。」 「不敢,謝過先生美意,有機會下次再聚。失禮之處請多包涵。」袁方也隨附和。 「正是,會有機會的。」袁先生點頭笑道。 張信幾人起身告退,慢行回去,路上自然少不了歡言笑語,回到州學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幸好沒有遲到,不然少不了一頓罰,讓諸人興幸不已。 「哈哈,多虧賢弟清醒,不然就慘了。」袁方得意搖著手中紙扇。 「好了,別說話,睡覺。訓導先生會查房的,小心樂極生悲。」張信輕輕說道。「明天我們再聊。」 「嗯,好的。」 「噓,小點聲,找死啊。」 夜深人靜,張信躺在床上慢慢回想這天的事情,反思,良久…… 正文 第四章 興王 第四章興王 安陸興王,是憲宗第四子,生母宸妃邵氏,於成化二十三年受封興王。弘治七年九月十八日,就藩湖廣安陸州,王府建造得氣勢恢宏,千澗百態。府內銜青山,抱鸀水,溪流彎彎,清泉潺潺,亭台樓閣錯落,館堂軒榭巍峨,佳木籠蔥,奇花閃灼,蘿薜倒垂,落花浮蕩,果蔬漫然,翠竹掩映,好一派春園之美景。 「袁先生,覺得日前那幾個學子如何。」一座涼亭內,王興,也就是興王朱祐杬,端起茶,喝了口,問道。 王府長史袁宗皋,點點頭,道:「袁方、孫進、張勝三人學識不錯,基礎紮實。明年大比可能會榜上有名。」 興王微笑,頷首贊成道:「先生所言之有理,不過,先生對張信有何看法,怎麼不予以評價啊。」 「張信此子,年少穩重,沒有一般年輕學子之銳氣,可當大任,以後必成大器。」袁宗皋緩緩說道。「年少輕狂,人之常情,過於謹慎,未必是好事。」 「嗯,年少而不喜張揚,有才學。」興王挼了下鬍子,歎道:「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呵呵,世間之事莫不如此。」袁宗皋應承道。 興王站起來走了幾步,突發奇想,詢問道:「袁先生,你看把張信招過來給世子作伴讀可好,也讓世子有個榜樣。」 「王爺,這個主意好是好,卻不知張信意下如何,如是平日還好,但明年正是大比之日,正是功課繁重之時,學子門紛紛備考,張信也不例外。」袁宗皋遲疑不決道。 「哈哈,是我欠慮了。」興王略顯失望,笑道:「世子年已十二,正是進學之際,見獵心起,謝過袁先生提醒啊。」 袁宗皋知道興王有幾個孩子,但早已夭折,唯留下一根獨苗,正是如今的世子,平時雖然寵愛有加,但對其功課卻是極為嚴格。大明開國到現在已經過百年,各地藩王都過著奢華的生活,紛紛墮落了。但興王卻不同,待人寬厚,性格慈仁,對子弟教育嚴謹,不喜浮華之風,深得王府上下敬重。 看到興王失望,袁宗皋不得不好好謀劃一番,思量片刻打定了主意,拱手道:「王爺不必失望,學生倒是有個主意,但還須借助王爺之力。」 「哦,請袁先生仔細道來。」興王大喜。 「鄉試之時,提督學院官員前來拜訪,王爺可向其提點一二,想來各位學政這點面子還是給的,怎麼說王爺也是皇上的親叔叔。」 「這……」興王有點舀不定主意,「擅理政事可是犯了大忌啊。」 「王爺不必過慮,只是提點一番,而且以張信的才華,中舉不過小事。」袁宗皋為了使其寬心,信心滿滿的道:「再說,為國舉才,理所當然。」 「好,張信一事就交給袁先生了。」興王下定決心,說道:「不要讓本王失望啊。」 「自當盡力。」袁宗皋就差沒拍胸保證了。 袁宗皋告退後,興王深思片刻,喃喃自語:「熜兒,是該為你以後做打算了,可惜啊,袁先生怎麼說也是朝廷的人,雖然忠於職守,但總是不好的。」 「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侍立一旁的僕役上前應答。 「喚世子來。」 「是,王爺。」 僕役退下去了,不久,亭子外傳來腳步聲,只見一個面冠如玉,身著錦衣的英俊少年正慢步行來,轉眼間就來到亭子前。 「見過父王。」少年上前行禮。 「熜兒,過來。」興王聲音很慈祥。少年正是興王世子朱厚熜,今年雖然才過十二,但性子內斂,沉默少言,可見興王家教之好。 待朱厚熜坐下後,興王這才緩聲詢問道:「熜兒,最近功課怎麼樣了。先生教的可都明白了?」 「父王,先生教的孩兒已經明白。」朱厚熜語氣堅定,神情微微帶著點得意之色,這時才顯出他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孩。 「熜兒,不可自得,須知滿招損,謙受益之理。」興王的語氣帶著股威嚴。 「父王教訓的是,孩兒知錯。」朱厚熜正了正身子答道,但神情卻略有失望之色。 「嗯,知道就好。」興王故意忽略了,說道:「熜兒,重陽之日出遊,為父在外遇到一位年紀與你想當,但學識卻比你高出數倍之人。」 「哦,請父王細說。」朱厚熜明顯不服的說道。 興王自然知道自己的孩子雖然聰明伶俐,但是就一點不好,那就是有點自傲,所以興王才時時敲打下他。 看到朱厚熜不服氣的樣子,興王暗自高興起來。旋即把重陽之事說了出來,朱厚熜雖然自視甚高,但終歸只是小孩,所以沒有成年人的嫉妒心,聽完興王的講訴後,不免有點佩服張信起來。佩服歸佩服,朱厚熜卻是不肯認輸道:「父王,想那張信只是一時運氣,偶有所得罷了。」 興王看出朱厚熜的口是心非,卻也不揭穿。朗聲笑道:「熜兒不服氣。」 「正是如此。」 「哈哈,父王已經聘請張信為府中教授,伴你讀書,你可要尊重於他。」興王語氣有點像挑撥。 朱厚熜眼精一亮,恭敬說道:「孩兒自當以禮相待。」 「自當如此,自當如此。」興王淡淡道,心中卻極為興奮,嘿嘿,有好戲看了。 明朝的官學自開國以來就有許多的規定,張信對於這些規定非常的不滿,就像現在,學院規定重陽之日休息了,但卻以不能落下功課由,讓學子們每人寫一篇遊記,或者關於重陽節的臨貼詩,令張信頭痛不已。 袁方他們很不理解張信到底在煩些什麼,他們認為無論是詩還是遊記對張信來說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 正當張信在想怎麼敷衍過去時,突然接到報信說有人來訪,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正是最好的借口,張信馬上迎了出去。 「袁先生,是你。」張信感到一陣驚訝,心中暗想:「我和他不是很熟啊,他來找我會有什麼事。」 「正是老夫,呵呵,張少兄,別來無恙否。」袁宗皋笑道。 「勞先生掛念,失禮失禮。」 客氣了幾句,張信便請袁宗皋進客廳,讓座奉茶,不久…… 張信耐不住好奇心,開口詢問:「袁先生,不知今日為何事而來?」 「少兄可知當日那位王興是何許人。」 「卻實不知。」張信想了想,拱手答道:「請袁先生賜教。」 「呵呵,那王興正是安陸興王殿下。」袁宗皋瞇眼微笑道,想看張信吃驚的樣子。 「哦,那又怎麼樣。」 「寵辱不驚,可造之才。」袁宗皋心想,不由暗讚一句。卻不知張信是二十一世紀的人,雖然知道明朝之威,實質卻沒什麼概念,所以讓他害怕一個從沒見過的人,確實有點難。 「興王想請你當王府的教授,伴世子讀書。」袁宗皋語氣平淡,但眼睛卻盯著張信。 張信聽了沉默起來,為什麼無緣無故請我當什麼教授,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不過不可能呀,明明沒露出什麼破綻來。正在思考之際,袁宗皋笑道: 「少兄不必過慮,當日你才華出眾,深得興王賞識,所以才決定聘請少兄。」 張信立馬暗恨不已,早知道不裝逼了,但事情還是要解決的。 「承蒙興王殿下錯愛,但明年正是我輩鄉試之時,我等進學進正是為了考取功名,如今正是懸樑刺股之日,去王府當教授未免是…… 「哈哈,少兄不必過慮,想我興王乃是當今聖上的親叔,每年奉旨進京不下數次,朝中大小官員關係非淺。」袁宗皋拱手笑道:「提督學政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言下之意是,只要張信去興王府,到時自然有興王打點上下,按理說,只要不是白癡,遇到這種好事當然不會拒絕。 但是張信對明朝上層階級實在是沒有好感,而且也十分恐懼。出於保護自己的心理,斷然拒絕,趁機站起來,大聲說道:「袁先生,你當我是什麼人了,想我張信堂堂一介男兒,考取功名自當憑真本事,話不投機,恕不奉陪,哼。」 袁宗皋看著張信拂袖而去,卻不阻攔。嗯,年少正直,不枉老夫推薦一場,看來只好另想辦法了,隨後帶著笑容悠閒自在的回去了,看不出有何失望的樣子。 張信快步回到房中,關好門窗趟在床上,對剛才之事反思。 果然出風頭的事以後要注意了,免得又被人掂記上了。剛才我義正詞嚴的回拒他,會不會惹出什麼麻煩啊。想到這個問題張信又苦惱不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學校的事還沒解決呢,事情又事,該死,能跑路就好了。 「張賢弟,午休結束,該上課了,快來。」 「來了」張信答道。 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顧著眼前吧。 張信跑到課堂時,鐘聲響起。 「見過學正先生」學子們向坐在前台的學正施禮道。 「嗯,不必多禮。」學正點頭。「上次佈置的功課你們做得怎麼樣了。」 聽到學正這句話,張信臉色就垮了,這麼早就收作業了啊。 正文 第五章 州學 第五章州學 當學子們一個一個的上交作業時,張信卻動都不敢動,深怕被發現。但該項發生的事最終會發生的,學正慢慢的把全部學子上交的功課看完後,卻不動聲色,繼續按常講學。事情似乎就這樣過去了,但…… 「張信,『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中的『道』作何義解?」學正大人開始發威了,哼,小子敢不聽話。 「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張信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剛好幾天前看過這幾句關於道的,總算還有點印象,正好把這三句話背出來,想矇混過去,但心裡早就一片發涼,已經做好被踢的準備。 「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學正看了眼張信,開口念道:「孫進,這話作何解釋?」 「君子可能會產生不符合仁道的思想,可能會做出不符合仁道的事情,沒有小人能夠有仁道的思想,能夠做出符合仁道的行為的。」孫進從容不迫回答。 「好,坐下吧。」學正示意孫進,舀眼角瞄了眼張信,淡淡說道:「希望你們謹言慎行,不要忘記聖人之言。」 張信羞愧的低下頭,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但心中還是感激學正的,起碼他沒有當場點出自己的名字,總算給自己留下了面子。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心逾矩。連聖人才從十五歲開始有志於學,所以你們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驕傲自滿,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學正淳淳教導。 學子們唯唯諾諾,贊成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淡漠者有之,但表面上卻是極為贊同,學正自己也看出來了,但也不說什麼,讓一群天之驕子認同自己的話,是有點困難,只有當他們經歷後才會懂的。 課後,張信理所當然的被學正留下來。 「張信,你可知錯。」學正年過五旬,鬃發已斑,在學院裡素有名望,深得學生敬重。 張信上前深深施禮道:「學生知道錯了,請學正責罰。」 「我知道,你是不屑於做這些功課。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日長,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紅爐透炭炙寒風御隆冬。好才情啊。」學正微笑讚道:「但是你不能自滿,在學院就要遵守學院的規矩,怎麼能違背呢。」 張信頓時楞住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信,雖然你成績斐然,但平時也要注意影響啊。」學正訓道。 張信還能說什麼,只好低頭慢慢的聽訓,訓了半天最後學正累了才罷休。 張信渾渾噩噩的走出講堂,這才想起怎麼學正會知道自己在重陽時候抄的詩。嗯,這是個問題,看來要找張勝好好談談了。 此時袁宗皋已經回到興王府,興王與世子早已在書房等候,書房中裝飾得古色古香,時時透出典雅之氣。 「袁先生,事情辦妥了吧。」沉不住氣的朱厚熜詢問。 袁宗皋喝了口茶,沉默片刻,像是在回味。 「事情不順利,是何原因?「興王看出點端倪來,有點驚訝。 「袁先生,父王說的可對。」朱厚熜不信,望著袁宗皋。 「王爺法眼如炬,張信他拒絕了。」袁宗皋搖頭道。 「為何」 看著朱厚熜急切的樣子,興王有點笑意,「莫非張信對本王的安排不滿意,還是看不起本王,不願意與本王有所交集。」 明朝時期的藩王名聲一向不怎麼好,有些更是殘暴不仁,百姓哀聲怨道,所以一般有才學之人都不願意與之交往,加上朝廷對藩王採取提防政策,有志於功名者都更不敢與之接觸,恐為朝廷所忌。 「不然,只是張信希望憑自己努力搏取功名,不願借王爺之力。」袁宗皋苦笑道:「年輕氣盛,情有可原,請王爺見涼。」 「哈哈,年少無知,看來張信也是個癡人。」興王大笑,神情有點輕視,「不懂得世間險惡,官場詭譎。」 朱厚熜卻不同意興王的看法,抗議道:「父王,張信是性情耿直,不是趨時附勢之人,做我的教授正好。」 「難得我兒同意,但張信不願來,有何辦法。」興王話中帶著股笑意。 「孩兒親自去請。」朱厚熜想了想,認真說道。 州學宿舍內,張信正趟在床上發愁,雖然學正放了他一馬,但功課還是要補上的。通過這次教訓使張信認識到,憑自己的半吊子水平在州學是混不下去的,這次能矇混過去,靠的是運氣,但下次呢?張信可不認為運氣會時時刻刻伴著自己。 要不逃之夭夭,正當張信頭腦冒出這個想法,正想怎麼準備實施的時候,門外傳來陣陣打鬧聲,不用說肯定是袁方幾個回來了。 「信子,回來了,學正找你做什麼。」張勝一進門看到張信立刻關切問道。 「沒啥,就是關於上次重陽出遊的事。」張信顯得有氣無力。 「怎麼了,是不是又病了?」急忙拉住張信的手,「哪裡不舒服啊。」 看著張勝關心的樣子,張信心中一暖,答道:「真的沒事,只是在想點事情。」忽然心中一動,「勝子,你知道興王嗎?」 「賢弟所說的興王,可是安陸興王。」看到張信沒事,袁方隨即坐到倚子上,順口接過張信的話。 「正是,請袁兄賜教。」張信站了起來拱手道。 「興王乃是憲宗皇帝的第四子,在弘治七年就藩安陸,名聲不錯,賢弟問這個做什麼。」袁方顯得有點疑惑。 張信想了又想,對這個興王一點記憶都沒有。切,寧王我還知道,起碼看過電影,說起寧王,他應該要造反了吧,世道又要亂了。正胡思亂想之際,衣袖被扯了扯。 「怎麼了?」 「問你話呢,興王怎麼回事?」張勝說道。 張信不好意思,訕笑道:「就是上次我們遇到的那個王興,原來他就是興王,今天那個袁先生來找我,希望我到興王府去做世子教授。」 「世子教授。」頓時房中一片驚歎。 袁方第一個反映過來:「你答應了。」那語氣恨不得自己是張信,馬上去興王府。看到張信搖頭後,歎了口氣,呼天搶地道:「考慮不周啊。」 「不然。」孫進有不同的看法:「賢弟理應如此,想我等堂堂州學生員,以後可是要考取功名的,與藩王沾上關係總是不好。」 袁方想了想,覺得孫進的看法是正確的,但是嘴上卻不服氣:「孫兄此言差矣,興王與朝中關係不錯,上達天聽,與興王交好對我等有益。但賢弟已然回絕,就不必多說了。」 「袁兄……」 沒等孫進開口,袁方馬上綴開話題,道:「對了,再有一月學院梅花在那時開放,學正引為盛事,所以經過商討準備開個賞梅會,到邀請各地名士鄉紳來,想讓學子們好好表現一番,以振學院之聲。」 孫進苦笑,放棄與袁方爭辯興王之事,挖苦道:「袁兄,賞梅盛事,怕是你最喜之時,又準備大放光彩了。」 袁方搖搖扇子,卻不反駁孫進,看他喜上眉梢的樣子恐怕是默認了。 「那到時是不是有許多名門閨秀到場。」張勝大感興趣問道。 「那當然,不然袁兄何至於此。」孫進笑道。 張信羨慕的看著他們吵吵鬧鬧,什麼時候才可以像他們那樣放鬆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籌辦賞梅大會,所以學正沒有追究功課一事,著實讓張信鬆了口氣,幸好州學學制是以自學為主,不然張信怕是難逃一劫。 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了,因為種種原因賞梅大會被延期幾日,但最終還是舉行了,那時正是梅花盛開的時候,學院開滿了梅花,花香四溢。 賞梅大會場面雖不說是極為宏大,但氣氛熱烈,文人鄉紳舉杯相慶。當然身為州學舉行了大會,自然少不了吟詩作對。 自認為風度翩翩的袁方當然不會放過每一次露臉的機會,不論是詩詞歌賦,還是野史逸事都能侃侃而談,讓人如沐清風,覺得他才學過人,相比之下張信就遜色多了。不得不承認一點,那就是論學識,袁方確實比張信強,但似乎學正大人不這麼認為。 莫學正對張信向來關注已久,雖然平時看不出來,但對於一個十五歲院試榜首,莫學正可是欣賞有嘉的,不然功課事件怎麼會放過張信。應城縣的李教諭推薦張信到州學進學,其實也是莫學正授意的,安陸州學最近幾年名氣差了許多,莫學正早有打算。所以吩咐附近幾個縣的教諭,才華出眾的學子一律推薦來。 經過長期觀查,莫學正認為州學幾十號學子當中,只有幾人有資格獲取功名,是重點的培養對象,張信正是其中之一。 現在看到張信在盛會上一言不語,莫學正不滿意了,心想:「難道你不知道這次盛會的重要性,這可是施展才華的最好時機啊。」 莫學正暗恨不已,最後實在是不住了,咳嗽一聲,會場慢慢安靜下來,大家看看學正大人有什麼話要說。 「感謝諸位能參加這次賞梅大會,前人說的好,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今天有梅無雪,但會上名士雲集,各位何不賦詩作對,與眾同樂。」莫學正頓了下,繼續說道:「當然,作為我州學子弟,當仁不讓。來人,準備筆墨紙硯。」 僕役魚貫而入,不久,筆墨紙硯已經擺放整齊。會場士子大為振奮,紛紛登場獻藝,頓時大會氣氛達到。 正文 第六章 拜訪 第六章拜訪 張信看著這個情景,又是感到一陣頭暈,知道這次是躲不過去了。這時張信被壓抑已經的心情頓時暴發出來,想我堂堂二十世紀的四有新人,什麼場面沒見過,會怕你一個小小詩會。從來到明朝後時時刻刻謹慎害怕,時時刻刻小心翼翼,恐懼感一直伴隨著張信,特別是進州學以來更是嚴重,深怕別人發現自己的秘密,如果心理長期這樣壓抑下去,怕張信小命危在旦夕,不在沉默中暴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想通這點,被抑制已久的心情突然間煙消雲散了,一片輕鬆。張信想明白了,主要是自己還是沒有能融入這個時代,所以才顯得處處壓抑,差不多患上憂鬱症了,地球少了自己照樣在轉,別把自己太當會事。 張信心裡一片舒暢,隨有舀起一杯酒,笑道:「袁兄,孫兄,今天難得高興,我們應該盡興,不醉不歸。」 袁孫兩人早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也沒在意張信的變化,隨口道:「正是,正是。」眼睛卻盯著志場上揮筆作詩之人,恨不得代蘀他們出場,顯示自己的才華。 至時,場上作詩早就不限制詠梅這個題材了,天南地北無所不包。場上學子每作完一首詩必搖頭晃腦大聲吟誦,場外一片喝彩。 張信笑瞇瞇看著坐臥不安的幾人,開口道:「此時正是各位仁兄大顯身手之際,何不上前表現表現,讓先生們指點指點。」 袁方聞言大喜,心中早想出去湊熱鬧了,但為了保持風度,矜持已久,聽到張信的話後哪裡還忍得住,拱手道:「賢弟所言極是,想我等平時寒窗苦讀,卻不知進展如何,如今正好請先生們指正,以求精進。」 諸人笑呵呵看著袁方,明知是怎麼回事,但也不揭穿,最後還是袁方自己耐不住眾人的眼光,假裝咳嗽一聲,轉身走進場中。袁方在州學中也是較為出名的,看到他進場,其他學子紛紛讓步。 袁方有些得意,面帶微笑道:「逢此盛事,學生偶有所得,請諸位先生指正。」說完朝主席台方向行禮,莫學正點點頭,表示滿意。 「萬樹寒無色,南枝獨有花。香聞流水處,影落野人家。」袁方書寫完畢,擱筆吟誦道。 「好,此詩堪稱一絕,可見此子才學不錯,」 「全詩未見有梅,卻道盡梅花特點,可謂巧思。」 「由詩可觀人,可造之才啊。」 主台上的文人鄉紳,紛紛向莫學正讚道,坐了這麼久了,終於看見一首出眾的詩,大家都不吝讚美之詞。莫學正矜持的頷首,臉上卻綻放出笑意。 正當眾人喝彩之時,莫學正揚聲道:「袁方,詩雖然作得不錯,不過不要驕傲,吟詩作對只是小道,聖人之言才是正道。」 袁方斂容正道:「弟子謝先生教誨。」 待袁方回席後,場上一時靜了下來,看過袁方的詩後,學子們自覺不如,不敢上去獻醜。而在台下的張信因為放開心情,正喝得不亦樂乎,舉杯交碰,分外引人注目。 「張信。」看到這情況,莫學正有點惱怒。 有點頭暈的張信忽然感覺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回頭看到孫進指指莫學正,醒悟過來,站起來施禮道:「學正大人,有何吩咐。」 「張信,你雖年少,但頗有才氣,今日難得逢此賞梅盛事,不若作詩一首,讓各位長輩指點你一下。」莫學正道。 張信感覺有點為難,但在莫學正威嚴的目光下敗退下來,雖然喝了不少酒,張信還是頭腦清醒的,知道一但拒絕會有什麼後果。 「是,請先生指點。」 張信答應一聲,走上前台。台上早有人準備好筆紙,執筆沾墨,不假思索,緩緩寫下,不久,擱筆起身,施禮回席。 剎時,台上圍滿了人。 「從來不見梅花譜,信手拈來自有神。不信試看千萬樹,東風吹落?便是春。」 「一枝兩枝橫復斜,林下水邊香正奢。我亦騎驢孟夫子,不辭風雪為梅花。」 「為惜繁枝手自分,剪刀搖動萬重雲。折來細想無人贈,還供書窗我伴君。」 旁觀中有一人朗聲念道,場頓時悄然無聲,張信覺得奇怪,難道這還不夠,這都是名人寫的詩啊。 「嘩」一聲響,全場轟動起來。那些鄉紳,為了表現自己非是附庸風雅之輩,都大聲叫好,拍案叫絕,而真正看懂的士人則口中喃喃,回過神後發出陣陣讚歎聲。 袁方幾人更是瞪目結舌,楞住了,雖然他們都認為張信才學過人,但從不顯山露水,哪知如今一鳴驚人,硬是把眾人震暈了,莫學正更是驚喜交集,不停地挼著鬍鬚,嘴都合不攏。張信見狀,哪裡敢待下去,趁眾人不注意,偷偷走了,卻沒有注意身後有一少年在默默注視著他,臉上帶著笑容。 州學後院涼亭,中間一塊方桌上擺著幾盤小菜,一壺酒,張信一個人正慢慢品嚐。張信有點得意,但也有點忐忑,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自從賞梅會過後,張信在安陸州的名聲慢慢傳開了,許多人都知道安陸州學有個才子,才學出類撥萃,學院導師更視他明年鄉試的舉人來培養。 張信心中有數,知道自己不過是抄襲了前人幾首名詩,實際上對科考一竊不通,平時只好憤發讀書,但在學院師生眼裡更落得個不驕不餒的名聲。雖然看了許多書,對社會有了一定的瞭解,不再擔心會鬧出什麼笑話來,心裡也不再害怕露出馬腳了,但對考試一點幫助也沒有,加上不敢請教別人,所以學業一點進展都沒有。 不過抱著得過且過的心裡,張信也蠻高興的,大不了不做秀才了,天在地大不怕沒有容身之處,正當張信在悠然自得之時,亭外卻傳來一句話。 「張先生,弟子有禮了。」 張信詫異回頭,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身著錦衣,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正朝他施禮。張信醉得有點迷糊問道:「你是找我的?」 「正是,學生見過先生。」少年笑道。 「哦,你是誰家的孩子,哪個讓你這麼做的。」張信覺得好笑,以為是哪個和他開的玩笑,好整以瑕的說道。 「哈哈,張少兄,這是我家世子,特前來拜訪。」袁宗皋快步走到涼亭,揚聲道。 「袁先生,興王世子。」張信反應過來,搖搖頭想驅散酒意。 「呵呵,正是,張少兄近日可是大名遠播,我家王爺為示誠意,特讓世子前來拜訪,希望張少兄能答應做世子的教授。」袁宗皋拱手說道。 「請先生受我一拜。」朱厚熜上前趁機施禮,卻被張信攔了下來。 朱厚熜對於讓張信做自己教授一事本來有些不情願的,但不敢違背興王的意願,加上一時口快答應來請人,但就是拖著不來。後來應邀來參加賞梅會,見到張信的表現,感到服氣,所以才有點心甘情願前來拜訪。 「我的弟子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張信看到袁宗皋再次來訪,知道這次難以拒絕,不然就是不給興王府的面子,肯定會有麻煩的,情急之下找了個借口,希望他們知難而退。「雖然說世子身份尊貴,但也要考對一番。」 袁宗皋面帶微笑,不發一言,侍立於朱厚熜身後。 「請先生出題。」朱厚熜被激起了性子,認真道。 看著朱厚熜嚴肅的樣子,張信心情舒暢,決定為難一下他,思考片刻,念道:「苦歎屈原求索路。」 「且學蘇軾問青天。」朱厚熜不假思索回答。 「咦」 張信驚訝,沒有想到這小孩反應挺靈敏,但沒有這麼簡單就讓他過關。張信想了想,繼續出對,「風急忽疑星欲墜。」 朱厚熜深思片刻,走了幾步,「雨驟直憂山將平。」 張信有點興趣看了看朱厚熜,露出一點笑意,終於認真起來,想到以前在書上看過一個對聯,「讀萬卷詩書誰怕千辛百納十寒琴棋書畫學得九章會算術。」 說完後盯著朱厚熜,看他怎麼應對。 朱厚熜聽完對聯了,頓時楞住了,不知道怎麼辦,心急之下不由得在涼亭中兜起圈子來,時不時喃喃自語。 袁宗皋也在一旁冥神苦思,時不時的挼著鬍鬚,一臉難色,就知道他一時之間也沒法對上,覺得心浮氣躁。 「可曾想出下聯?」張信問道。 朱厚熜額眉緊鎖,看向袁宗皋,袁宗皋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一時之間難以對上。 「既然如此,兩位請回吧。」張信鬆了一口氣,對袁宗皋施禮道。「不是學生不識實務,承蒙王爺看起,理應答應,但是學生還在進學之中,才疏學淺,哪能為人師表,當不得世子教授,袁先生回去後請如實稟明王爺,讓王爺另請高明,學生在此謝罪了。」 袁宗皋苦笑道:「少兄言重了,袁某自己當回稟王爺。」 朱厚熜回過神來,臉上陣紅陣白,看得出是氣極了,眼盯盯的看著張信,盯得張信心中發怵,後悔過早拒絕,應該再委婉些的。 突然朱厚熜衝到張信面前,伸手,張信一驚,以為他要打人之際,後退兩步,定神一看,卻見朱厚熜已然施禮鞠躬,表情嚴肅道:「弟子愚昧,請先生賜教。」 正文 第七章 辭別 第七章辭別 張信暗暗地自嘲了下,為自己的表現覺得有點丟臉,幸好沒有人注意。。回過神來,趕忙過去扶起朱厚熜,張信可不敢讓他拜,對於皇室他還是畏懼的,誰知道興王知道後會不會記仇,小心為上。 「世子不過是一時心急才對不出而已,過後只要稍微想想,自然能對上來了。」張信安慰道,盡量挽回影響,畢竟據自己知道明朝姓朱的都是不好惹的,所以乾脆利落的道出了下聯:「看九宮易圖自知十感百思千慮奇門遁甲不求聚一下吧。」張勝興奮道。 張信也放開了,聽了笑罵道:「想吃窮我啊,等下你們給錢哦。」 「哈哈,有人請客,不醉不歸。」 第二天清晨,張信迷迷糊糊地醒了,感到腦袋陣陣發痛,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突然臉上一涼,張信順手一摸,是條毛巾。 「醒了,叫你昨晚不要喝多的,後悔了吧。」 張信胡亂的擦了擦臉,定神一看,原來是張勝,「謝了,勝子。」 「自家兄弟,客氣什麼。」張勝揮揮手,「村裡父老兄弟念你年幼,托我要多照顧你,如今你要走了,回到村子不好交待了。」 「勝子。」張信心中感動,對於溪山村,張信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當它是自己第二個家,不然不會總是想回去了,不過是怕回去後怎麼對自己寄期待的村人們交待而已。 「好了,好了,你現在出息了,也不往老太爺和楊夫子對你的期望。」張勝苦笑,看不出平時灑脫的樣子,「我就難辦了,如果科考不中的話,回村子少不了挨板子。」 「勝子,你認真點,應該沒有問題的。」張信勸慰道,卻沒有辦法,對八股文章一竊不通,自身難保,哪能幫別人啊。 「呵呵,那當然,不能讓你比下去了,想當年還是我教你識字的呢。」張勝自信說道,神情堅定,不像在說笑。 「嗯」 張信相信的點頭,知道自己這位族兄不是在開玩笑,畢竟他可是真憑實學考上秀才的,不像自己名不副實。 正文 第八章 王府 第八章王府 轉眼之間,三天之期臨近,張信只好辭別眾人上路了,看著自己生活幾月的州學慢慢遠去,張信吹噓歎息不止。 其實興王府離州學也不遠,坐馬車不過半日的路程,古代的鸀化面積比現在好多了,鸀葉成蔭,輕風拂面,加上路面還算平整,時不時搖晃一下,坐在馬車上的張信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過目的地了,是興王轄地小鎮,這時張信已經有些疲倦了,也不急著去拜訪興王,而是在小鎮上找了家客棧休息,畢竟上門應聘應該給人一個好印象。 此時,興王府書房內,袁宗皋正向興王匯報張信的行蹤。 「這麼說,他已經到了,怎麼不見下人通報啊。」興王笑道。 「王爺,那位很聰明,找了家客棧休息呢,看來是想明天再來拜訪吧。」袁宗皋笑瞇瞇說道,說出自己的見解。 「哈哈,袁先生說得對,張信確實機靈。」興王看樣子很高興,「如果他現在前來的話,本王對他的評價要低了。」 「不知王爺為一個小小的秀才而大費周折,世子教授不是小事啊。張信雖然學識不錯,但總比不上博學的夫子啊。」袁宗皋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問,趁興王高興的時刻問道。 「你對本王的做法不滿意?」興王臉色拉了下來。 「不敢,請王爺恕罪。」袁宗皋連忙起來告罪道。 「哼」 興王有些不高興,但卻不說什麼,拂袖走了,看得出來,興王對袁宗皋不像在人前那麼尊重。袁宗皋苦笑,也沒有什麼表示,好像已經習慣了。 清早,晨風拂面,走向興王府的張信感到一陣清爽,很享受的瞇著眼。雖然很想多享受一下,但張信卻不得不停了下來,興王府已經到了。 不用找人帶路,張信自己也能找到王府,畢竟在這個地方,能把住宅建得那麼豪華,大氣的只能是興王了,其他人有錢也沒有這個膽子違禁。 看著興王府,一大一中一小三個門口排列,氣勢非凡,張信卻沒有什麼反映,要求一個去過長城,故宮,大觀園之類的名勝古跡的現代人,對一個小小的王府吃驚是有點難度。 生活這麼久了,張信也知道到別人家第一件事是投名刺,相當於現在的名片,不然人家不給進,入鄉隨俗,張信上前敲門,投帖。 「請問你是?」看得出來興王府的人還是比較有教養的,沒有張信所擔心仗勢欺人的事情發生。張信說明來意,遞上門帖,門房仔細看了看張信,臉上帶著懷疑,卻不說什麼,直接把門一關,「拍」的一聲,就沒見動靜了。 張信悻悻摸著臉,苦笑,知道難以服人,到現在還沒有弄清興王請自己當教授有什麼含義,當初自己猶豫不決就是想到這點。才十五六歲,給世子當教授,想想就覺得不妥,不過考慮很久,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可圖的,張信才放心下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說不定興王是看自己長得帥,想招自己當女婿,張信暗暗自戀,不襟笑了起來,他可是瞭解過的,興王子女雖多,但大多夭折了,只留下世子獨存。 正當張信在這遐想之時,王府中門一響,門開了,卻見袁宗皋迎了出來,喜笑顏開,拱手問候道:「呵呵,少兄,別來無恙,袁某等候多日了。」 張信忙還禮道:「袁先生勞你出迎,實在是太客氣了。張信前來拜訪,卻不知興王是否有瑕接見?」 「呵呵,興王正在齋醮,聞你前來,已經在客廳相候。」 張信雖然不懂什麼叫齋醮,但也知道興王正在等他,「張信失禮了,讓王爺久候,請先生引路。」 在王府內轉了幾圈,景色果然富麗堂皇,美不勝收,亭台樓閣,目不暇接,張信卻不動聲色,直讓袁宗皋暗暗點頭,認為張信定力不錯,居然沒有異色。王府畢竟不是一般人能進的,雖然沒有做到步步為營,但保衛工作還是到位的,刀槍劍戟林立,其實張信還是有點發毛的,不過沒有暴露出來而已。 「王爺,張信已到。」到了客廳外,袁宗皋高聲道,兩人侍立等候回應。沉寂不久,傳過一個沙啞的聲音,「王爺傳話,有請。」請字拉得長長的,張信明白那是太監,有點好奇,卻不敢四處張望,跟隨袁宗皋進去了。 進到客廳,向坐在主位的興王行禮道:「見過王爺。」神情還是有些拘束,害怕不小心得罪興王,小命難保。 「呵呵,不必多禮,坐下。」興王笑道。 「謝過王爺。」張信謹慎坐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妄動。 「不用拘禮,張信,聽說你答應前來當世子教授,本王很高興。」雖然是說高興,但卻聽不出興王話中有高興的意味來。 張信心中發涼,不知如何回應,慌忙站了起來,正想請罪,卻見興王揮手,「坐下,既然你答應了,本王也不會追究了,你要用心教導世子。」說完不等張信回話,逕直走了。 這叫什麼事,張信心中發苦,哪是請人當老師啊。張信轉頭看向袁宗皋,發現人已經走了,整個客廳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沒人接待張信也不敢亂跑,只好乾坐著。 時間轉瞬既逝,王府書房內,興王正翻閱著莊子,舀著筆圈點,興致正濃。 「張信現在怎麼樣了。」像是自言自語輕聲道。 袁宗皋早已經等候多時,聞言說道:「王爺,一個時辰過去了,張信還在廳中恭候。」 「嗯,他有什麼反應?」興王淡淡說道。 「回王爺,張信不驚不懼,頗有興趣的在欣賞客廳中的字畫呢。」袁宗皋覺得應該表揚下年輕人,畢竟不是哪個都這麼有膽識的。 「噫」 興王的心思終於從書上拉了回來,「這麼說來,他的膽量不錯。嗯,把熜兒交給他總算沒有太過草率。」 「王爺,下一步該如何行事?」袁宗皋在裝糊塗,請示道。 興王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罵:老狐狸,不過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就不用跟張信計較那麼多了,不然顯得自己心胸狹窄,沒有氣量。當下傳話道:「喚張信來書房,本王要與他面談,好好叮囑一番。」 這時張信正在客廳中得意暗笑,面試而已,早就熟悉了,二十一世紀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區區一個欲擒故縱的小計,就想讓自己為難,太小瞧人了。 「呵呵,張少兄,王爺有請。」袁宗皋一臉笑意出現在張信面前客氣說道。 「謝袁先生。」張信一邊暗暗腹誹一邊行禮道。「卻不知王爺怒氣是否已消,不然學生可吃罪不起啊。」 「少兄不必擔心,王爺剛才只是有急事須處理,現下已經忙完,特邀少兄到書房詳談世子教授一事。」袁宗皋笑吟吟睜眼說道,一點也沒見他臉紅。 「嗯,王爺事務繁忙,理所當然的,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接見學生,學生真是慚愧啊。」張信也不示弱,高興笑道。 袁宗皋暗自讚歎,覺得這個子會說話,當下也不多言,直接引張信來到興王書房。書房中興王已經召喚朱厚熜過來,畢竟是給他當教授,當事人應該出來表示表示。 看見張信的到來,朱厚熜有點興奮,上前施禮道:「張先生,弟子等候多日了,盼望先生早日來臨。」 張信不敢托大連忙把他扶起來,對於這個學生,張信心中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自己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他的,現在過來當教授,只不過是為了股身,一進之計而已,早做好被興王辭退的準備了。 看見朱厚熜的反應,興王很滿意,自己的孩子才是重要的,如果朱厚熜不同意地話,興王也無可奈何。 「熜兒,張信可是父王親自為你選的教授先生,以後你可要聽張先生的話,如果有冒犯先生的地方,父王可是要處罰的。」對於興王的話,張信可沒有放在以上,客氣話說不會說啊,至於真實程度,有待考慮。 如果有哪個笨蛋信了,有什麼後果就不要怪別人了。張信心中雖然不屑,但也不敢表現出來,連忙說道:「不敢,不敢,王爺過慮了,學生自當盡力。」 接下來就是所謂的拜師儀式了,雖說不是正式的,但也不能馬虎,樣子還是要做下去的,朱厚熜身為世子,但也不能失禮。在儒家思想中,尊師重道是非常重要的,無論身份有多麼尊貴,也不能輕言越過這道程序。 所以張信好好的享受了一次算得上隆重的拜師之禮,興王也給面子,把王府的人都招集來,當面宣佈張信為王府教授一職,看著低下眾人尊重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有多少水份,張信也不襟飄飄然起來,幸好還記得自己是什麼料,不至於丟人現眼。 拜師禮過後,興王好像沒有興致了,淡淡吩咐下人:「來人,想必張教授已經累了,帶他到客房休息。」 說完也不問張信的意思,轉身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這事就麻煩你安排了。」順手領著朱厚熜走了。 看著興王消失的背影,張信心中暗罵不已,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雖然很想撒手不做了,卻只能認了。 袁宗皋也一臉苦色,說道:「張少兄,不要見怪,今天王爺的心情不好,請隨我來,以後你就要住在這了,讓老夫帶你走走,瞭解一下王府的環境。」 張信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有跟著袁宗皋走了,不得不說,王府的景色非常不錯,風景秀麗,但張信卻沒有這個心思欣賞了,正思考自己來這裡的決定是不是有點錯了。 正文 第九章 閒置 第九章閒置 雖然有點悔意,但王府也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張信也只能繼續在興王府住下來了,不爽是不爽,也不得承認王府的環境確實是比以前的好多了,就算在二十一世紀,張信也沒有住過條件這麼好的地方。。 興王也夠意思,安排張信住在一個獨立的小院裡,有幾個下人服侍,真可稱得上飯來張口,衣來身手。當然,就是晚上沒有電燈,沒有網絡,蚊子多點,其他的沒有要求了。舒適是舒適,不過也不能這樣下去啊。 張信在院中不停的練字,回到明朝這麼久,終於能寫出一手見得人的字是張信得意之事。不過現在的張信可高興不起來,雖然對於來到興王府當教授心中是忐忑不安的,不過也不妨礙張信對這份工作的負責心理。 住這麼好的地方,吃喝不愁,讓張信愧疚不已,覺得自己應該對得起人家,所以一直盼望能早日盡自己的職責,雖然說張信也沒有什麼真才實料,不過教個小孩子應該可以的吧?不過自從頭一天見過世子後,張信已經來到王府七天了,對於讓張信教書一事,興王一點動靜都沒有。 頭一天張信沒有見人來請,還以為是興王讓自己好好休息下,再準備授課的。哪知道連續幾天都一樣,張信覺得情況不對了,但是怎麼也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求見興王卻沒有答覆,想見袁宗皋也沒有消息,同時也被限制只能在這個小院活動,不能亂走。本來以為是考驗的張信也弄不清楚狀況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軟禁不成? 想了半天,張信也沒有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人圖謀的,索性就不想了,得過且過的住了下來,反正自己的命是撿來的,不怕興王有什麼陰謀詭計,不過張信卻是高估自己了。 「張少兄,這幾天還住得習慣吧。」 張信聞聲一看,正是袁宗皋笑容可掬的樣子,不由得高興起來,終於有人來了,開口責問道:「袁先生,莫非是學生得罪於王爺,怎麼如此待我?」 「呵呵,少兄真的是多慮了,這幾天王府確實是有事,王爺抽不出時間來。」袁宗皋解釋道。 不過張信很懷疑這話的真假,王爺沒有空,但我是給世子當教授的,又不是給王爺當教授,擺明是騙人啊。 袁宗皋也看出張信不信自己所言,耐心解釋道:「少兄,可知道福州三衛兵變一事?」 張信茫然搖搖頭,不要說兵變了,福州三衛是什麼,自己也不懂。 「呵呵,不知道也不奇怪,這消息也是最近才傳到王爺耳中,事情是這樣的,福州三衛軍士已缺糧三月,有人便乘機煽動軍士以請求給糧為由,聚眾為變,挾給其糧。」 張信奇怪了,問道:「這關王爺什麼事啊?」 「呵呵,事後天子大怒,福州的官員只好來向王爺求情,想讓王爺幫他們在皇上面前說說好話。」 「哦,原來是這樣啊。」張信認為自己懂了,其實他一點也沒懂,福州兵變內幕多著呢,不是他能所瞭解的。 不過袁宗皋也不打算詳細說明,笑道:「王爺對世子很器重,在處理事情的時候都讓世子旁聽,所以這幾天少兄授課的事,只能緩緩了。」 張信聽了覺得沒什麼,反正現代的人教育孩子都是這樣,見過才能識廣,興王的做法讓張信有點佩服,認為他對世子的教育很有遠見。 在二十一世紀,紈褲子弟,二世祖的稱呼屢見不鮮,看歷史書的時候,張信對歷朝的藩王都沒有好感,認為他們只是一幫渣滓,農民的吸血鬼,對社會沒有任何貢獻,如今聽到興王這樣教育世子,讓張信覺得很新鮮。 不過印象也沒有改觀,教育歸教育,畢竟藩王的本質還是一樣的,對於封建社會制度的不滿還是存在的,不過張信卻不會蠢得說出來。 「呵呵,袁先生,請轉告王爺,正事要緊,學生自然分得清輕重緩急。」 袁宗皋點點頭,隨後和張信聊了幾句,起身告辭了。張信起身相迎,目送袁宗皋離開,知道事情和自己沒有關係,張信自己也鬆了口氣。 興王府,書房 連續幾天不停的工作,興王終於把事情處理完了,可以放下緊張的心情了,對於兵變事情的處理,興王可是費盡了心思,可謂心力交瘁,所以一忙完後,安然的休養起來。朱厚熜也不例外,怎麼說也只是一個小孩,怎麼聰明伶俐,但閱歷還是不足的,就算是旁聽,要理解也蠻費腦力的,所以也要休息一段時間。 人啊,就是有太多的貪婪,不懂得滿足,已經恢復過來的興王,舒適的坐在倚子上,慢慢來喝著上等香茶,但思慮卻不在這上面。正當興王正神不守舍的時候,坐在一旁的袁宗皋悄悄地站起來,準備走出去,不想打擾興王的休息。 「仲德。」興王醒了過來,搖了搖頭,自嘲了下,沒想到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從前了,還好熜兒已經長大了。 想到朱厚熜,興王猛然想起張信來,對於張信,興王心情很複雜,在興王的心中,袁宗皋怎麼說也是朝廷派來的人,不可以盡信。 所以遇到張信後,興王不由得起來愛才之心,想培養一番,陪伴朱厚熜,加上張信的年輕,比朱厚熜大不了幾年,兩人應該可以相處得很好。過幾年後,兩人應該建立起感情了,只要以後疏通一下關係,張信科考後就可以直接調任興王府了,如果說張信不識實務的話,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興王默默想著,藩王身上的枷鎖實在太多了,雖然自己與皇帝的關係不同,但也不能有所保證,為了朱厚熜,興王早就做好詳細的打算了。 事情和興王想的一樣,朱厚熜對張信的才學還是有點佩服的,兩人不難相處,興王的目的也達到了,但是福州…… 想到福州,興王就感到一陣心浮氣躁,悶聲道:「最近張信怎麼樣了。」 袁宗皋無語,還能怎麼樣,涼了人家半個月,現在才問。收好小心思,袁宗皋答道:「張教授已經在府中住了半個月,每天都在院中練字。」 興王驚訝,想了想,好像真的有這麼久了哦,忍不住問道:「就是練字,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正是如此,自從上次告予張教授,王爺有事處理,世子旁聽,不能按時授課,已經過了八天了。」袁宗皋望了望興王,小心翼翼的回答。 「哦」 興王揮揮手,示意袁宗皋可以走了。小子,不錯,能忍,興王樂滋滋的想,對張信的評價又高了點,還以為要多費時間培養,打消他的傲氣,磨平他的稜角呢。既然他這麼懂事,明天可以讓熜兒找他授課了。 張信這幾天過得很自在,沒有什麼壓力,沒有人管的感覺真好。希望興王每天都有事情處理,張信默默的向上天祈禱,可惜上天太忙了,沒空聽張信的願望。 「先生,學生這麼遲才前來問候,請先生見涼。」 聽到這聲音,張信知道自己美好的願望是不能實現了,誰叫人家是老闆,吃人家的只能小心侍候。 「世子多禮了,父親是人生中的第一位教師,世子應該時時傾聽王爺的教誨,要比我這個教授強多了。」張信實話實說道。 「是這樣嗎,先生說的真好。」朱厚熜贊成道:「父王確實博學多才,平時讓學生受益良多,但父王對先生很推崇,所以要請先生多多指教了。」 真的是父子…… 張信心想,不服不行啊。 「呵呵,應該的,既然王爺已經把事情處理完,那我們就開始學習吧。」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張信也不打聽處理事情的過程,反正也不關自己的事,少招惹麻煩才是王道。 不愧是王府,世子書房給張信的印象就是空間大,書籍多,裝飾得富麗堂皇,顯示出大氣。雖然上次到到興王的書房,但沒有那個心情看,現在能放開欣賞,才覺得與眾不同,雖然比不上後世的大型圖書館,但在這個時候也不算差了,起碼比州學中的藏書室規模大多了,讓張信驚歎了下。 恢復心情後,按理說應該是到授課時間了,但是張信卻不知道從哪裡入手為好,乾脆把問題拋給朱厚熜,道:「不知世子功課如何,以前的夫子教到哪了?」 「先生,自從三個月前,上任教授因為家中有事去職後,一直是由父王聘請的幾位儒門先生授課,弟子已經學完四書五經,現在正學資治通鑒。」朱厚熜回答道。 真的假的,張信懷疑的看著朱厚熜,得到肯定的回復後,心情馬上沮喪起來,你都有這麼多的人教了,那還要我做什麼。張信卻不知道興王本來就不寄望他能教世子什麼,而是想招個伴讀而已,授課不過是玩笑罷了。興王每天都會安排一些儒家名士為朱厚熜講課,所謂的教授不過是一個虛職,不然就算張信怎麼才華橫溢,也不能打動興王,怎麼說張信也不過十六歲,才學也是有限的。 「不知先生打算何時授課?學生恭候教誨。」朱厚熜頗有興致的看著張信,早就明白怎麼回事的他等著看笑話。 張信無奈的看了朱厚熜一眼,開口說話了。 正文 第十章 論史 第十章論史 「四書五經,內容博大精深,常人就算是窮一生之力,也不敢輕言學會貫通,如果真如你所說,已經學完,那我也不能教你什麼了.wan.」張信淡然說道,對於這份工作他也不報希望了,有這麼一個天才學生,不是誰都能教的,而且興王另請人授課擺明是不信任自己。 「呵呵,先生過譽了,學生不敢欺瞞,剛才所言不過是玩笑之語,學生也只是能背誦經文,對於經文大義有所瞭解而已。」朱厚熜解釋道:「父王說過,學生身為世子,以後要擔起興王府的責任,聖人之言瞭解大義即可,不必多花心思在這上面。」 如果是哪個儒家門徒在這,肯定會對朱厚熜批判,認為他這樣想是錯誤的,然後會舉出一大堆聖人之道來教訓他,讓他回歸正道。但是張信對這話表示贊同,反正世子以後又不要科考,學這麼多的經義做什麼。至於興王另請人教世子一事,這不算什麼,反正自己是什麼料,自己知道,現在有人為自己分憂,賺到了。 張信想通了,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說白了自己不過是陪太子讀書的角色,授課一事輪不到自己操心,心情大為舒暢。不過也驚異朱厚熜才十二三年,卻沒有同齡人的童稚,對答穩重。張信不知道他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所以興王選擇他做為朱厚熜的伴讀也是沒有原因的,兩人的性格相符。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世子可知?」張信瞭解自己的職責後,決定發揮自己的作用,監督朱厚熜學習,這也算對得起興王聘請自己的情意,雖然說興王有點用心不良,也算是幫自己解決了麻煩。 朱厚熜答道:「學生明白,曾子的意思是,人應該每天反省自己,為別人出主意做事的時候,是否忠實?交友是否守信?老師傳授的知識,是否複習了?」 「嗯,溫故而知新,世子明白就好。」 說完張信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懶洋洋道:「既然世子已經學完儒家經典,我也沒有什麼可以傳授的,隨意即可。」 朱厚熜愕然,感到一陣新奇,從來沒有一個先生是這樣教書的。笑了笑,朱厚熜揚聲說道:「黃錦,進來。」 話剛落下,門外就來了個十來歲的小孩,與朱厚熜一般大小,長得眉清目秀,面如施粉,白白淨淨的,身穿青灰色的衣服。進來書房後向朱厚熜跪下道:「世子有何吩咐?」 「給張教授沏茶,要上等的茶葉。」朱厚熜補充道:「最好是皇上賞賜的貢茶。你去我房裡找找,盡快送來。」古代給官家子弟上課只能站著,而且又沒有水喝,朱厚熜這個做法算是非常厚道了。 「小的遵命。」黃錦答應一聲,起身告退,出了房門。 張信不置可否,對於喝茶他不怎麼在行,不過難得學生這麼有心,沒有理由打擊人家的積極性是吧。承了人家的情,怎麼說也要表示一下,「呵呵,世子有心了,卻不知最近世子功課有何疑問?」 朱厚熜聞言大喜,連忙說道:「正想向先生求教,幾天前夫子講資治通鑒,談起宋朝為元所代,逐讓學生寫一篇關於宋的體會。不過學生這幾天忙著跟父王處理正事,無法分神,只好胡亂寫了篇,卻不知好壞,請先生指正。」 只是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張信不情願的站起來,道:「職責所在,世子不必客氣。」接過朱厚熜遞來的文章,認真看起來。如今的張信對於繁體字已然不在話下,無論是讀寫都習慣了,不會造成任何的障礙。 字很好,比我強多了,自卑啊,想太多了,張信拋開雜念專注讀起來。嗯,語句順暢,行文語法流利,內容中規中矩,和這個時代的言論一樣,以朱厚熜這樣的年紀看真的是十分難得啊,不得不佩服興王教育的能力。 「世子過謙了,這篇體會可以說是文筆極佳,從內容看得出世子才思敏捷,言簡意賅,一針見血指出了宋朝興亡的原因,無論是從內容還是行文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張信出口就是讚揚之辭。 「哦」 朱厚熜失望應了下,對於這些阿諛奉承之語,他已經聽膩了,本來以為張信會有所不同,沒想到還是和其他人沒兩樣。 張信沒注意朱厚熜的表情,逕直說下去:「不過,這文章內容有些算是陳詞濫調了,大多是拾人牙慧,沒有自己的想法和新意,世子應該注意。」 「還請先生指點。」朱厚熜高興道。 張信奇怪看了他一眼,怎麼被批駁了還這麼高興,也沒有在意,繼續說道:「正如世子所言,宋衰落之因是多方面的,冗兵、冗官、冗費是主要原因,這些都只是內部的問題,難道就沒有別的了?」 經張信這麼一提點,朱厚熜有點明白了,「先生說的可是外亂。」 「不錯,世子可知宋朝有何外亂?」張信諄諄引導道。 「遼、夏、金、蒙古。」朱厚熜答道,史書他還是讀過的。 「那世子可知道,為什麼有宋一朝,外亂何以如此之多,這在歷代可是罕見的。」張信問道,存心是要考較下朱厚熜的學識。 「這……」朱厚熜遲疑片刻,無奈承認道:「學生不知。」 張信的這個問題確實是有些深度,朱厚熜才十來歲,見識沒有那麼廣博,回答不出也是正常的,就是讓其他人來答,也要費點腦筋,不得不提一下,古代修的史書,不像現在的按時代順序,還有許多評論,讓人一目瞭然。古代修史是分紀、表、傳等,可以說是雜亂無章,更是慣用春秋筆法,有些事說得不清不楚,看了可能會一頭霧水。 所以朱厚熜在書沒有看得關於這種問題的答案,而且給他授課的夫子們也不會專門提這些事的,作為藩王也不應該知道這些道理,不然會犯禁的,畢竟這也算得上治國之道了。你一個藩王世子學這個想做什麼? 張信可沒有想這麼多,興致勃勃的解釋起來:「這要從唐朝說起,唐大破突劂後,唐太宗沒有聽取魏征的意見,讓胡人得以休養生息恢復元氣。而後唐朝末年,藩鎮割據,紛爭不休,胡人更是得以發展,經過長期吞併,形成了遼國。」 「遼國建立後,佔據了幽雲十六州,這才是宋朝外亂的主因。世子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張信神采奕奕的問道,講史是他一直最喜歡的,以前和宿舍兄弟論起史來,一般都是通宵達旦的,不分高低不罷休。 朱厚熜睜大眼睛聚精會神的聽著,聞言想來想去,最後擺手說道:「學生亦不知,請先生繼續。」 「正是由於遼國奪取幽雲十六州後,至使長城無屏障,遼國鐵騎可以隨時隨地飲馬黃河,馬踏中原。而且幽雲十六州土地肥沃,自遼主革除積弊,大力改革,注重水利,課勸農桑,整治吏治,減免賦稅,一時之間遼國百姓安定,國力日盛。」 「宋朝無力收回幽雲十六州,敗於外族後,聲名大降,使得其他外族紛紛不聽號令。從此外亂跌起。」張信簡單的講述道。 「遼既然這麼強,為什麼被金滅了?」朱厚熜問道。 「這是因為他們不思進取,貪圖享受,安逸的生活使他們墮落了,所以才會被宋金聯手給消滅了。居安思危,自然之理也。可惜啊,宋不懂唇亡齒寒的道理,等遼亡國後,順手佔據了宋的大半江山。」張信搖頭歎息道。 「這麼說金被蒙古攻陷,也是一樣的道理哦。」朱厚熜問道:「如此說來,宋朝為蒙古所滅,想必也是一樣的吧。」 「差不多吧。」原因諸多,張信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只有含糊其詞應聲道,「世子現在知道宋亡之因了,可以另寫體會,相信夫子會嘉獎世子的。」 「嗯,謝謝先生指點。」朱厚熜謝過張信後,走到書檯備好筆紙,喃喃說道:「這樣看來,宋朝真是窩囊,總是敗北,怪不得為人所滅。」 張信聽到後,忍不住反駁道:「世子,此言差矣。」 張信是一個挺宋主義者,容不得有人說宋朝的壞話,在以前總是因為這個問題與宿舍兄弟爭辯,非要對方服氣才肯罷休。 「世子可是覺得宋人軟弱可欺?」張信決定好好讓朱厚熜明白什麼叫隱藏在歷史背後的真相,讓他瞭解一下宋朝的風采。 「難道不是這樣嗎?」朱厚熜奇怪問道。 「如果真是如此,為何宋能在蒙古鐵騎下能撐五十年而不倒?當年蒙古大軍橫掃天下,所向披靡,無可匹敵,破夏亡金只不過是轉眼之間,但是對宋國卻久攻不下,更甚至於有蒙古大汗命送於此。世子,這又作何解釋?」 面對張信咄咄逼人之勢,朱厚熜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要求他回答這個問題的確是有難度的,所以張信也不理會,逕直說道。 「我認為宋朝之所以被滅,也有時運不濟之因,胡人在當時可以稱得上是最鼎盛的時期,而且從來沒有哪朝哪代像宋一樣,四面環敵,能在這樣的環境下宋能存江山數百年,可謂奇跡,讓人不得不歎服。」 說到這裡,張信微微一笑,指著朱厚熜書架上的那本資治通鑒道:「世子可知這本書是何人所編?」 正文 第十一章 暢言 第十一章暢言 這個問題對朱厚熜來說不難,當下回答道:「是宋朝大儒司馬光先生。」張信讚許道:「正是如此,世子可不要輕視宋朝,名滿天下的唐宋八大家可是有六位生活在宋朝的,刑不上士大夫,那可是文人的天堂啊。」 「先生,何謂唐宋八大家?」朱厚熜疑問道。 張信撓頭,以為朱厚熜沒有聽說過,耐心解釋道:「所謂唐宋八大家是指,唐朝的韓俞、柳宗元,宋朝的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八人。因為他們八人的文風相近,後人便把他們的文章編著成書,才有了這個稱呼。」 「蘇軾我知道,父王曾經和我說過,明月幾時有和大江東去也會背誦。」朱厚熜面呈得意之色。「父王說蘇學士才學很好。」 張信苦笑,只是很好而已,不過也沒有反駁他,「世子,宋朝名士有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名臣將相層出不窮,與外敵想較可算是天壤之別。事物都有兩面性,世子看到宋朝軍事上的失利,卻沒有看到政治、經濟、文化上的的輝煌,這是片面的,我們應該透過現象看出事物的本質,明白事物客觀存在的道理……」 朱厚熜頓時楞住了,不明白張信在說些什麼,但是看見他激動的樣子,也不好打擾,只好努力的聽著。張信洋洋灑灑說了半天,突然發覺身旁沒有動靜了,回過神來才發現朱厚熜正呆呆的看著自己,表情迷茫。 張信停這才明白,原來這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宿舍了,對方也不是與自己辯論的兄弟,而是明朝興王府的世子,自己說的他是不能理解的,一時之間思慮恍惚起來。 朱厚熜在旁邊不明白張信是怎麼了,剛才還是意氣風發的模樣,怎麼突然之間就頹廢了。正猶豫該不該出聲提醒的時候,門外傳來聲音。 「世子,茶已沏好。」 朱厚熜挑了下眉頭,吩咐說道:「進來。」 「吱」一聲,門打開了,黃錦小心翼翼的托著兩杯茶,慢慢地放到朱厚熜坐前,這才分開放置好,然後侍立於朱厚熜身後,默默不語。 「先生,既然宋有這麼多的文臣武將,為何屢戰屢敗?」朱厚熜好奇問道,對於剛才不明白的也不在意,認為是張信一時激動胡言之語。 張信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聞言隨口道:「還不是因為皇帝不放心……」 話剛出口就反應過來,這個話題可是忌諱啊,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是封建王朝,隨意評論皇帝可是大大不敬,就算是前朝也不是自己一個平民百姓可以議論的,一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張信想到這,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逐閒口不語。 看著朱厚熜專注等待答案的表情,張信尷尬一笑,轉移話題道:「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聊,世子做功課要緊。」 「哦」朱厚熜失望點點頭,也不強求,準備重新寫一篇關於宋朝的休會。 朱厚熜想了一會,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新的見解,開口求助道:「先生,學生應該如何下手為好。」 躲過一劫,張信心情也大好,難得主動指點道:「既然宋名士眾多,你可以從這方面入手,應該可以寫出好文章的。」 「名士?」 「對,宋初有范仲淹的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名傳千古,中有岳飛的精忠報國,《滿江紅》名揚天下,後更有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數不盡的風流人物,讓人景仰啊。」張信仰慕道。 「父王也曾讚譽過岳元帥,說他是個大大的忠臣。」朱厚熜說道:「只是秦檜那老賊太可恨了,害死了岳元帥,不然收復失地也是可能的。」 張信暗想,岳飛當然是忠臣,你們巴不得多一些像岳飛一樣的笨蛋為你們朱家賣命。也不多說什麼,道:「那你就寫岳元帥吧。」 朱厚熜見張信信反應冷漠,不服氣說道:「莫非先生不是這樣想的嗎,如果不是宋帝誤信秦賊之言,岳元帥早就凱旋歸來,平定天下了。」 張信本不想理會這事了,但見朱厚熜不死心,也激起爭辯之心,情急之下哪還顧得許多,當下斷然說道:「岳飛自取滅亡,怨不得他人。」 「先生何從此言?」朱厚熜大吃一驚,不可置信道。而站在他身後靜聽的黃錦也吃驚的抬起了頭,隨即低了下來。 張信本不想說下去的,但受不住朱厚熜懷疑的眼神,想想後覺得,說這個應該不算犯忌,整理了下思路,緩緩說道:「岳飛盡忠報國不假,卻是犯了幾個足以讓他致命的錯誤,一是主戰為皇帝所忌,二是擁二州之地心自重,三是提出迎二帝還朝口號。」 「只要不是昏庸無道之君,都可以知道岳飛抗金的重要性,但是岳飛實在是不會做人,擁兵自重,揮下只知有岳家軍而不知有皇帝;同時不識時務,宋帝一心議和,而作為臣子的岳飛卻不知,所以當金國同意議和時,宋帝怎麼能不殺他以表議和的決心;更讓宋帝下決心殺他的是,岳飛念念不忘迎二帝歸朝,如果不是宋帝下令停戰,可能已經成功了,如果二帝歸朝,那宋帝如果自處?」 張信說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歇了下繼續說道:「岳飛是個英雄,也是個好臣子,可惜運道不佳,生不逢時。」 這些新奇的觀點讓朱厚熜心情激動起伏,雖然和其他夫子所說的差異很大,但在朱厚熜的心裡隱約覺得張信是正確的。聽到岳飛生不逢時之言,不由得脫口而出道:「岳元帥生在什麼時候才好呢?」 張信聞言不襟皺眉,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剛才自己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不過也不願意在人前丟面子,靈光一閃,道:「說到英雄,大家都馬上會想到岳飛,想到文天祥,也許是因為他們悲壯的死很有感染力。但是有一個英雄真正完成了岳飛,文天祥未能完成的事業,世子可知他是誰?」 朱厚熜使勁的想,絞盡腦汁怎麼也猜不出張信說的是誰,不由說道:「請先生賜教。」 張信呵呵笑道:「完成了岳飛,文天祥等一大批仁人志士未能完成的光復國土的偉業的英雄就是——本朝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朱厚熜驚呼道。 「正是,抗擊敵人英勇犧牲固然是英雄,但是消滅敵人,收復國土的同樣是英雄。太祖皇帝不僅成功地光復了中原,進行了歷史上唯一的一次空前成功的北伐,更是收復了淪陷達數百年之久的幽雲十六州。在太祖北伐檄文中有『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與『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口號,實在是令人激動不已,如此豐功偉績,不稱得英雄之譽?」張信反問道。 朱厚熜興奮的說道:「稱得稱得,太祖皇帝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說你祖宗的好話,你當然不敢發忤逆,張信笑道:「知道就好,時候也不早了,也該下課了,世子請回吧,明天我們再繼續。」 朱厚熜忙起身行禮,平復心情後恭敬道:「謝先生教誨。」 興王書房內 黃錦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起,臉上露出恭敬的神情。 「這麼說世子對張信很滿意。」興王把玩著一柄玉如意,像是自言自語,語氣中透著一股威嚴。「張信不錯,是個聰明人,領會了本王的意思,知道自己的職責。」 黃錦不敢出聲,知道興王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的思路,想在王府裡混出頭,察言觀色的本領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只能一輩子當個小雜役,黃錦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主子永遠只是要一條聽話的狗而已。 「黃錦,你是宮裡派來給世子當伴讀的,應該明白,在本王府中的規矩,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該忘記。」興王的話透出寒意。 黃錦頓時面色慘白,慌忙磕頭道:「王爺,小人雖然卑賤,卻也明白一臣不侍二主的的道理,能侍奉世子是小人修來的福氣,決不敢做出背主之事,請王爺明鑒。」說完使勁磕頭,以至頭都碰出血印來。 興王冷冷看著,把玉如意在手中轉了下,才道:「好了,你知道規矩就好,以後用心服侍世子,退下吧。」 待黃錦慢慢退出書房後,興王臉上露出微笑,喃喃自語:「張信啊張信,你真能給本王帶來驚喜啊。哈哈,英雄太祖,虧你想得出來。」興王本意是想找個與朱厚熜同齡的,陪伴他成長,沒指望能起什麼作用,沒想到居然有意外收穫。 第二天清早,朱厚熜興致勃勃的舀著新寫好的體會找到張信,想讓他指正。雖然張信心中不停的埋怨朱厚熜擾人清夢,卻有苦難述,只好忍了。 「先生,這是學生昨晚修改好的文章,還請先生不吝賜教。」朱厚熜經過昨天的事,對張信更加敬佩了。 張信勉強露出笑容,也不費話接過文稿,慣性的從右上角讀起,感覺不對後定了定神,啞然失笑,這麼久了還沒習慣古代的書寫方法。眼光順著看了起來,隨意性的瀏覽,不一會兒幾頁紙的內容已經全部讀完。 看著末尾,張信剛想說話,突然神情一滯,使勁眨眨眼睛,定定的盯住文章末尾的落款著名,落款朱厚熜三字說明文章主人的名字,本來也沒有什麼出稀奇的,可就是這三字眩暈了張信。 正文 第十二章 除夕 第十二章除夕 張信認為自己的歷史成績還是非常合格的,無論是歷朝歷代的正史野史都能隨意說出一二,但這個時候張信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朱厚熜,很普通的名字,在明朝藩王世子肯定是性朱的,正德皇帝朱厚照的親堂弟名字中帶個厚字也不奇怪,按朱元璋定下的規矩,子孫取名依輩分按五行相生順序取名,所以名為熜字沒什麼毛病。 問題就是這三個字連起來讀,張信心中不由得掀起驚濤駭浪,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正德皇帝死後,登基稱帝是應該是明世宗嘉靖皇帝了,而嘉靖帝的本名就是--朱厚熜。說起來也好笑,這麼久了,張信從來不知道自己便宜弟子的名字,不過也不稀奇,在古代講究避尊者諱,對於上位者,不能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所以他只知道有興王世子,但是不知道興王世子叫做什麼。 朱厚熜見張信久久不出聲,奇怪問道:「先生,怎麼了,是否弟子文思不佳,不符先生心思,請先生指責。」 「哦,沒事,只是沒睡醒,頭有些暈。」張信強忍心中的震驚,面不改色道:「世子文章比昨日好多了,沒有什麼可修改的。」 朱厚熜見他面色有點不好,真以為是自己的原因,歉意說道:「先生,學生打擾了,請先生見涼。請先生好好休息,等下再來傾聽教誨。」 「好的,有事中午再說吧。」張信這時也顧不上禮節了,揮手說道。朱厚熜也不在意,躬身行禮,慢慢退出房門。 明朝由盛到衰,嘉靖當政是重大的轉折點,《明史》在評價嘉靖皇帝時寫道:「若其時紛紜多故,將疲於邊,賊訌於內,而崇尚道教,享祀弗經,營建繁興,府藏告匱,百餘年富庶治平之業,因以漸蘀。」 嘉靖即位之初,革除先朝蠹政,朝政為之一新,他打擊舊朝臣和皇族、勳戚勢力,總攬內外大政,皇權高度集中,同時還重視內閣作用,注意裁抑宦官權力,興修長城抵禦蒙古人入侵,任用戚繼光沉重打擊倭寇,鞏固了大明王朝的邊關海防。這可以稱得上是有作為的好皇帝,可惜的是中後期他日漸腐朽。 不僅濫用民力大事營建,而且迷信方士,尊尚道教,在嘉靖二十一年更是移居住在西苑,一心修道,以求長生,不問朝政,以至於首輔嚴嵩專權20年,吞沒軍餉,吏治敗壞,邊事廢弛,倭寇頻繁侵擾東南沿海地區,給明朝造成極大破壞。在用人上,嘉靖忽智忽愚、忽功忽罪,功臣、直臣多遭殺害、貶黜。 就是這樣的一個皇帝,在位四十五年,使得明朝由盛轉為衰落,張信內心起伏,猶豫不決,充滿了迷茫,不明白應該怎麼去面對這個現實。彷徨不安之際,門外傳來敲門聲,張信 猶如被雷擊而驚醒,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道:「誰?請稍候。」 張信整理衣容,輕步走到門前,拉開門後定眼一看,原來是袁宗皋。袁宗皋微微笑道:「張少兄,世子說你身體稍安,特前來問候。」 張信引手請袁宗皋進房,分主賓坐下後抱拳說道:「承蒙袁大人關心,張信在此謝過了。袁大人是長輩,以後直呼我的名字就好,無須太客氣。」 袁宗皋撫鬚笑道:「如此正好,以後我們就是同僚了,是要好好親近親近。」張信也笑容滿面的客套幾句,聊了半天說白了就是互相奉承,最後袁宗皋說明了來意。 「再有半月就是除夕夜,近日也該下雪了,天寒地凍的,你也應添置幾件衣服了,王爺已經吩咐下來了,等下自有裁縫來為你量休製衣。」袁宗皋繼續說道:「還有的就是,除夕之夜,王爺會按例設宴招待府中上下,你剛入府還不清楚,令我特意前來告知。」 除夕就要到了,張信心裡不免有些傷感,袁宗皋以為他是觸景生情,思念家鄉,不由安慰道:「思鄉本是人之常情,如今你在興王府中做事,以後前途無量,相信你的家人也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張信感激道:「謝過袁先生關心,請袁先生蘀我謝過王爺厚愛。」 「嗯,這樣就好,那我就先告辭了。」 經過袁宗皋這麼一攪和,張信心中的思慮也就變得淡了,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朱厚熜現在還不是皇帝,怕他做什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過能攀上這棵大樹,以後就衣食無憂了,哈哈。 張信越想越開心,等朱厚熜當上了皇帝,那自己不就成了帝師了。嘿嘿,到時不是想要啥就有啥了。嗯,想想也頭疼,到底以後午餐是吃熊掌還是鮑魚,張信馬上陷入無限的幻想之中,時不時傻笑,如果讓興王看到了,可能馬上就後悔自己的決定。 其實張信自己也清楚,這不過是自己瞎想罷了,不過也打定主意,以後更加要小心慎言了,畢竟未來皇帝可是得罪不起的。後世官場戲張信也看了不少,知道權謀之術不是自己能玩得起的,一不小心可能死得不明不白,而且伴君如伴虎可不是玩笑,這可是血淋淋的教訓,是上千年來多少個人總結出來的真理,張信可不想以身犯險。 舀定主意後,張信在給朱厚熜授課的時候態度都是戰戰兢兢,一時也不敢鬆懈,而且話也變得少了,一般都是朱厚熜問到了才回答,答案也是經過再三思考,覺得沒有問題才會告訴朱厚熜。因為其他人給朱厚熜授課的時候也和張信差不多,所以他也沒有覺得不妥,況且與張信接觸時日較短,也查覺不出。 轉瞬間除夕到了,古代除夕之是必,士庶家不論大小,俱打掃門閭,去塵穢,淨庭戶,換門神,掛鐘馗,釘桃符,貼春牌,祭祀祖宗。遇夜則備迎神香花供物,以祈新歲之安。興王府也不例外,紛紛張燈結綵,王府上下裝飾得喜氣洋洋。 華燈初上,已然日暮,張信隨著王府僕役來來了宴廳,發現已經有不少人已經安定的坐在席上,大多是生面孔,張信只依稀認得幾個,當然其中是以袁宗皋最為熟悉。看到張信來到,袁宗皋笑著迎接,引他坐落於席中,張信坐下後,環視四周,因為興王一家未曾到場,所以氣氛不濃,大伙都不敢高聲暢談。 因為張信每天都在伴著朱厚熜讀書,所以對興王府中的人還不是很瞭解,以至於同席的各人都不認識,不懂怎麼打招呼。袁宗皋也看出張信的困境,起身引手為張信介紹道:「這位是陸松陸總旗,是王府儀衛司的典仗,陸總旗還有為公子,與你一般大小,以後可要好好親近親近。」 張信暗暗感激,忙起身行禮,道:「見過陸總旗。」陸松輕輕揮手,反應冷淡,道:「張教授多禮了,陸某愧不敢當。」 袁宗皋哈哈一笑,對著張信道:「陸總旗還是這個脾性,你莫要見怪啊。」張信心裡正想自己是不是有哪些地方得罪人了,聞言向陸松施禮說道:「不敢不敢,百無一用是書生,陸總旗武藝超群,戍衛王府上下,比張信強多了。」陸松聽後,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卻也不說話,可見袁宗皋所言非虛。 席中一人出言道:「張教授有禮了,鄙人駱安,以後在府中有什麼事,可以找我。」袁宗皋解釋道:「這位駱管事,是王府的管家。」俗話說現官不如現管,對於自己名義上的上司張信可不能失禮,連忙奉承幾句好話。袁宗皋一一為張信介紹,知道怎麼稱呼後,席上的氣氛頓時緩解開來。 此時王府外已經積雪三分,可是在宴廳裡一點也不覺得寒意,眾人紛紛交頭接耳,小聲的討論著,時不時發出陣陣笑聲。張信頓時恍惚起來,好像回到了以前,猶如隔世,聽不到任何聲音,寂寞的味道充滿了張信的心靈,今天是團圓夜啊。 席中眾人正忙著自己的事,一時之間誰也不曾發覺張信分神了。袁宗皋看著熱鬧的場景,不由有感而發道:「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王荊公這道詩,可謂絕妙之作。」 眾人紛紛叫好,袁宗皋矜持的撫鬚微笑,張信這才回過神來,也隨著附和,隨大流才是安身立命之道,張信明白這個道理。這時宴會氣氛也越加濃烈,大伙雖不敢高聲喧嘩,卻也放開嗓子,聲波一浪高過一浪,但張信卻覺得格格不入,冷眼旁觀著,有人詢問時才會露出笑臉,敷衍幾句,因為眾人興致正濃,也不察覺。 正當眾人漸入佳境之時,突然宴廳外有人高聲喝道:「王爺王妃世子到。」最後一個到字,聲調拉得長長的,深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頓時廳中突然之間靜下了,人人起身肅立,恭迎興王一家的到來。 正文 第十三章 盛宴 第十三章盛宴 除夕是一年的最後一天,過了除夕新的一年就要開始了,一元復始, 眾人行禮之後,興王揮手示意讓眾人回坐,眾人回席之後,也不敢出聲了,靜靜的等待興王發話。興王巡視會廳,見狀滿意點頭,說道:「諸位不必拘禮,隨意就好。」話雖如此,但哪個敢輕易動,最多是偶爾說幾句話,宴會氣氛一時僵硬了。 這時就是考驗袁宗皋的時候了,身為興王府長史,這類事情已經屢見不鮮了,只見他不不慌不忙的站起來,說道:「王爺,難得如此盛會,不如讓鸀綺姑娘出來一起慶賀,不知王爺意下如何。」此話一出,廳內眾人紛紛說言贊成,叫好聲一片。 這時坐在興王左邊的宮裝麗人掩嘴微笑道:「袁先生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袁宗皋也不在意,呵呵一笑,道:「王妃見笑了,不過這不只是老朽一人之意,府中上下可是期待已久了,盼著鸀綺姑娘出來呢。」 張信聽著一頭霧水,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不由向旁邊的駱安詢問道:「駱管家,不知袁先生說的鸀綺是何人?」駱安稍微楞了下,隨即曖昧笑了笑,道:「張教授,你剛到府中不久,想必也不清楚,不過著下你就知道了。」說完做出天機不可洩露的模樣,讓張信暗自腹誹不已。 這時興王失笑搖頭道:「愛妃,莫與袁先生爭論,怎麼說都是他有理。」興王妃笑道:「王爺英明,瞭解袁先生的脾性,臣妾總是記不住。」 「王爺說笑了,本來就是,不信您瞧瞧,大伙都等著心急如焚啊。」袁宗皋一邊說一邊指著旁邊的幾位年輕人說道。在全場人的注視下,被袁宗皋指出的幾個人臉都紅了,卻也不反駁,像是默認了。 看著他們的窘態,眾人都笑開了,宴會氣氛也活越起來,沒有那麼拘謹了。興王妃詳怨道:「王爺,如果不答應,怕是連宴會都開不成了。」說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朱厚熜也一臉期盼之色,道:「父王,孩兒也想看鸀綺姐姐跳舞。」 興王讚許的瞧了袁宗皋一眼,趁勢答應說道:「嗯,難得諸位如此同心,那就讓鸀綺出來彈奏一曲,以祝酒興。」 張信這時才有些明白了,心裡不以為然,不過是個彈曲的罷了,怎麼弄得像是天上仙子一樣。也不在意,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吃了起來,張信還是知道的,如果在這種宴會上大吃大喝是非常失禮的事情,引人注目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張信一邊想一邊美滋滋的喝著小酒,明代的酒不像現在蒸餾過,度數雖然不高,不過卻比現在化工生產的酒純香多了,張信喝了一口覺得不錯,有點香甜的味道,乾脆當果汁喝了。 明朝宴會還是保留分餐制,每個人前都放著幾盤酒菜,宴客時有專人服侍,添菜加酒是他們的工作,所以張信也不擔心沒酒喝。而且王府美食雖說比後世想差許多,卻也比普通人家好多了,張信已經吃了近半年的粗茶淡飯,一下子看到這麼多美食,哪還能忍得住,沒有風捲殘雲已經是很有定力了。 當張信陶醉與美食美酒的時候,簾外傳來了優美的音樂聲,旋律從平淡慢慢轉為急促,急促到極點時,又緩和起來,雖然張信不懂音樂,卻也分得出好壞來,連張信這種在後世見過識廣的也覺得不錯,更不用說宴會的諸人了。 什麼叫如癡如醉,看他們的樣子就懂了,完全沉醉於音樂之中,讓張信感慨不已,覺得古代的娛樂實在是太少了,一首不錯的曲子就能如此感動,再好的曲子也會結束的。 「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曲散之後,袁宗皋一臉回味無窮的樣子,道:「多日不見,鸀綺姑娘的琴藝又進步了。」諸人紛紛點頭,連一介武夫的陸松也與有同焉的模樣,讓同席的張信好笑不已,卻也驚訝鸀綺人氣之高。 正想著她是何方神聖之際,張信聽到朱厚熜開口說道:「父王,孩兒也想學琴。」 興王沉吟片刻,以前朱厚熜也要求過,但怕他分心不好學習,所以不同意,現在當這麼多人的面,興王也不好回絕,也舀不定主意,把目光轉向王妃,徵求她的意見,可見對興王妃的寵愛,也說明她在興王心目中的地位。 興王妃笑著對朱厚熜道:「熜兒,你的功課學得如何,學琴可是要花大心思的,耽誤功課先生可是要見怪的。」 恐怕不是怕先生見怪,而是自己擔心吧,張信默默想到,卻聽朱厚熜說道:「母親,張先生都說孩兒功課很好,不用花太多時間學了。」 「哦,是這樣的嗎?」興王妃眼睛一轉,把目光轉向張信,張信心一驚,冒出一股虛汗,完了,想偷懶卻被捉住了。 「王爺,新請的教授先生妾身還沒有見過,卻不知是哪位儒家大賢啊。」興王妃笑吟吟說道。興王臉一沉,道:「張信,過來見過王妃,本王有話問你。」見氣氛不對,宴會上喧囂的聲音也慢慢淡了,眾人盯著張信,有不以為然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張信也顧不上他人了,連忙出席快步上前,躬身一禮道:「張信見過王爺,王妃,世子,卻不知有何事情?」 「可是你說世子不用再學功課了。」興王妃問道,語氣雖然和藹可親,但張信卻感到一股寒意,雖然這是想偷懶找的借口,不過不得不想個理由,不然後果很嚴重。 張信暗暗吸了口氣,鎮定自若說道:「啟稟王妃,世子天資聰明,學習速度極快,該學的功課已經學完了,俗語云:盡信書不如無書,可見生活上的許多知識是在書本上學不了的,況且世子經常跟隨在王爺身邊,言傳身教之下,比我授課強多了。」 這番話有些字詞興王夫婦雖然聽不懂,但大致意思卻是明白了,聞言臉上稍霽,也沒那麼生氣了,特別是聽到張信最後奉承話,興王大為高興,笑道:「張教授可是在怪罪本王搶你的工作啊。」 「不敢不敢,這是我的福氣,別人羨慕不來的。」張信笑道。 興王王妃蔣氏,是朱厚熜的生母,北京大興縣人,生於成化十二年。弘治七年十二月,被冊立為興王王妃,於弘治七年與興王就藩安陸。蔣氏為錦衣衛中兵馬指揮蔣學之女,是一個通情達理,知文弄墨,日誦詩書,挺有主見的賢淑之人,很得興王寵愛。 聽到張信的辯解,她認為很對,世子是要繼承興王府的,沒必要讀太多書,多學興王處理事情才是正道,能多積累經驗,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常言道,愛屋及烏,蔣妃現在怎麼張信怎麼順眼,不由打趣道:「王爺,沒想到我們家的教授先生這麼能言善辨,而且還這麼小,模樣倒也長得俊俏。」興王哈哈一笑,道:「愛妃,不要小瞧張教授,他可是縣裡院試第一,名列案首的秀才公啊。」 「哦,真的。」蔣妃興致更濃了,笑道:「才學好,人也長得俊,小秀才可有媳婦了,要不要介紹一個給你啊。」 雖然心裡年齡過了二十多了,但身體年齡還是十六歲,加上前世也沒交過女朋友,所以聞言張信也「刷」的臉紅了,唯唯諾諾不敢出聲。這時宴會上的僵硬氣氛也隨之融解了,眾人也跟著起哄,現場也熱鬧起來。 看出張信的害羞,袁宗皋出來解圍道:「有志不在年高,況且張少兄也準備參加鄉試,如能高中,那可就雙喜臨門啊。」 「洞房花燭夜,金榜掛名時,張信不要令本王失望啊。」興王也打趣道。張信心中苦笑,怎麼個個都認為自己一定能中舉,也不能明說,看來到時要找個借口走人才行了。 回到席上,張信也沒了繼續吃喝的興致,但別人卻是興致勃勃,觥疇交錯之際,宴會更熱鬧了,袁宗皋藉著微微酒意站身舉杯說道:「除夕年夜,與君同樂,春節對聯,本是人間佳事,袁某偶得一聯願與諸位同賞。」 興王還沒說話,朱厚熜就迫不及待說道:「請袁先生指教。」興王也不在意,頷首點頭,表示贊同朱厚熜的意思。 「那我就不客氣了,請聽上聯:瑞雪瑩瑩,百片千片萬片血碧心丹,描繪三湘圖案。」袁宗皋得意洋洋,為了今天現一下,自己可是苦想幾日,終於想出這個對子,就是想在今晚大出風彩,力壓群人。 宴廳上一時之間悄然無聲,個個安靜思考,想在興王面前露一次彩,況且這麼多人在場,對不上不是很沒面子。張信雖然鄙視袁宗皋愛現的樣子,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上聯是有點難度,一時之間也難以對上的。 不過這難不倒張信,畢竟在大學那幾年,整天沒事上網聊天,什麼對聯沒有見過,春節晚會更是經常有,加上他對這方面也感興趣,所以早就胸有成竹了。 正文 第十四章 綠綺 第十四章鸀綺 雖然說知道怎麼應對,不過張信也不打算出這個風頭,看著袁宗皋一臉得意之色,張信也露出一絲笑容,經過剛才的事,他想了很多,看到袁宗皋高興的模樣,突然間想通了,就像後世所以說的,既然改變不了生活,那就去享受生活帶來的樂趣吧,總是杞人憂天,總有一天會鬱悶死的,反正總是死,還不如放開心情呢。 張信像是頓悟了,覺得以前自己顧慮太多了,把自己想太過重要了,覺得世界缺了自己就不轉了。其實在明朝還是不錯的,起碼能教出一個皇帝學生出來,以後史書應該也有我的名字吧,張信看了朱厚熜一眼,得意的想到,全然不顧自己沒教過人家哪方面的知識,也好意思貪功。 放下包袱的張信,忽然覺得自己很輕鬆,看什麼都覺得順眼,隨即舀酒杯喝了一口,興致勃勃的看著眾人苦苦尋思袁宗皋下聯的樣子。坐在主席上的興王也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可見對這聯有點難度。 藉著這次機會,張信不由仔細打量起宴會上的諸人來,從衣著打扮看來,都是王府上的人員,神態各異,不過精神面貌不錯,笑逐顏開,對興王設宴滿意,都是誠心誠意的前來祝福的,從這點可以看出興王安撫人心還是蠻有一套的。 張信特別注意了下陸松,發現他正襟危坐,對袁宗皋所出的下聯絲毫不在意,目光巡視四周,當張信望著他時,似有所感,訊速看向張信的方向,可以知道他的警惕性很高,不愧是錦衣衛出身的,看見張信舉杯示意,把酒一飲而盡時,這才收回目光。 張信自顧無聊亂看的時候,卻聽到朱厚熜說道:「袁先生的上聯是:瑞雪瑩瑩,百片千片玉宇風光好。」 張信舀起酒杯,把玩了下,舉杯對道:「鸀柳迎春,鶯穿陌上唱中興家家戶戶,紅花鸀葉氣色新。」 這時眾人也看出了點苗頭來了,袁宗皋正準備開口緩場時,興王輕輕揮手示意,讓眾人靜觀其變,饒有興致的看著兩人的表演。 鸀綺眉梢微鎖,轉眼看到廳上所掛的花鳥圖,靈光一閃,指著畫道:「百朵燦燦,老枝催發新鸀,芝蘭葶葶,翠崖猶見沉穩,忽顯奕奕牡丹,奼紫嫣紅輝富貴。」 張信本來信心滿滿,聞言不襟眉頭一皺,這個上聯難度大,好像是看過,但記憶力還是很模糊,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見張信一時語塞,廳中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紛紛讚揚鸀綺才學過人,機智無雙。 張信見狀,雖說輸給一個女子雖然沒有什麼,可氣的是眾人居然沒有一個人過來安慰自己,讓張信感到很孤寂,心情綴綴不平,更加思念家人了,也懷念溪山村裡的人們。當張信暗自生悶氣的時候,突然一杯酒遞到了他面前,張信定神一看,卻是朱厚熜。 「先生,承蒙你指點多日,弟子在此謝過了。」 張信心中一陣溫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把酒杯隨手一放,揚聲道:「十鴿誠誠,綻翅播撒嫩青,嘴眼爽爽,黃土再浮夏冬,更勞瀟瀟功巧,辛勤堅苦種和平。」 說完溫柔的拍了下朱厚熜的臂膀,揚長而去。 眾人大嘩,陸松大怒道:「小子,無禮。」欲追上去擒舀張信,興王輕輕擊掌,微微笑道:「陸松,張信醉了,隨他去罷。」 「正是正是。」袁宗皋出來打圓場道:「張秀才年幼,不勝酒力,一時失禮也是情有可原的,請王爺不要怪罪。」 「是啊,父王,張先生剛才喝了許多酒,請父王不要責罰于先生。」朱厚熜也求情道,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對於張信他已經很有認同感了,平時很少給自己佈置功課,為人很隨和,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不像其他先生動不動就擺出為人師表的架子。 其實朱厚熜好像也有點感覺到,這位先生有點不同,具體是什麼他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覺得與張信相處的時候很輕鬆,對自己不像其他人一樣唯唯諾諾,好像是害怕自己的樣子,雖然總是偷懶,自己請教問題的時候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肯直接回答自己,逼急了才說出一些與眾不同的見解來,讓自己受益匪淺,想到這裡朱厚熜心中一笑,更加不希望父王生氣之下,把張信趕走。 正文 第十五章 訪客 第十五章訪客 對於張信的無禮,興王當然不會怪罪,反而覺得很高興,在興王的心目中,張信確實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從指點朱厚熜寫作就可以看出來,但是性格過於沉穩了,平時總是彬彬有禮的模樣,沒有年輕人該有的朝氣,反而更像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興王認為這是功於心計的表現,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身邊有這樣的人存在,本想找個借口把張信掃地出門的,如今看到張信氣憤的神情不似作假,知道他也是個有性情的人,這樣興王也放心了。 原來不是功於心計,而是不善表達自己的感情,呵呵,有趣。興王樂不可支的想到,露出一絲笑容,說道:「行了,不提張信一事了,讀書人總是有點持才傲物的,本王還是有這點容人之量的。」 「王爺明鑒。」袁宗皋見沒事了,也不多言,回到席中。經過這事,宴會氣氛也沒有那麼濃了,雖然還是那麼熱鬧,但眾人總是覺得少了些樂趣,除了幾個大膽的年輕人時不時偷偷瞄了鸀綺幾眼,沒有什麼可值得稱道的。 當興王在處理事情的時候鸀綺沉默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鸀綺覺得有些好奇,具她瞭解,袁宗皋雖然是個老好人的模樣,但是絕對不會為了一點小事而冒險觸怒興王的,而且世子雖然表現和氣,其實卻是很自傲的,能讓這兩人為那位秀才求情,可見那人肯定有過人之處,不然興王也不會輕易把事情放下。 宴會氣氛繼續低迷下去,興王的興致好像也不怎麼高,最後索性與蔣妃攜手退席而去,陸鬆緊跟隨其後。繼而鸀綺也藉故離去,最後朱厚熜也以明日要做功課為由退席,隨即袁宗皋舀著瓶喝著小酒,一步三搖的走了,管家駱安忙上去攙扶,兩人就搖搖晃晃的走了。 雖沒說要散席,不過眾人也沒有那個興致了,一個接一個的慢慢退席了,至此興王府除夕晚宴就這樣,說不上成功也談不上失敗而結束了。 張信揚長而去後,直接回房感到一陣頭暈,倒頭便睡。第二天一早清醒後,回想昨晚的行為,不由苦笑歎道:「醉酒誤事,誠不我欺。」不過張信也不後悔,既然上天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如果不能活得精彩開心坦蕩瀟灑,整天像個女人似的憂心忡忡,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想到這張信釋然一笑,沒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如果興王真的不能容人,那自己還是走吧,憑自己的本事不怕以後會餓死。 突然外面傳來雷鳴般的鞭炮聲,一浪接一浪,使人震耳欲聾,張信知道,新的一年開始了,一年之計豐於春,一天之計在於晨,新年新景新氣象,整理儀容後,張信隨手打開房門,慢步到到後院,小院積雪初融,寒氣撲面而來,張信不襟緊了緊衣服,輕輕吐了口氣。 「先生早安,學生前來拜年了,祝先生身體安康,鴻運大展。」 張信一看原來是朱厚熜,與昨晚的盛裝打扮不同的是,今天的朱厚熜穿著一件做功精良的棉衣,顯得有些臃腫,臉上粉紅粉紅的,可能是由於天寒揉搓所至,見到朱厚熜來拜年,張信心中更安定了,這麼說興王不準備追究昨晚的事了。 「世子有心了,外面天寒,到屋裡說吧。」張信淡淡說道,安心是安心,不過也不能表現太過熱情,不要讓人覺得自己心虛。「讓世子久候了,應該早點喚醒我的。」 朱厚熜也不在意,說道:「先生昨晚酒意頗濃,應該好好休息。」 張信心中一動,越發看朱厚熜順眼了,進房坐定後,說道:「今天是元旦,世子為何不陪王爺接待訪客?」 春節拜年是一件正常的事,拜年是中國民間的傳統習俗,是人們辭舊迎新、相互表達美好祝願的一種方式,但在上層權貴中的拜年已經變味了,成為一種拉關係的行為,已經失去原有的意義。 「剛才還和父王一起接見客人的,但是寧王叔的使者投謁拜訪後,父王就讓我回來學習了。」朱厚熜回答道。 還以為是專門來拜年的,原來只是順帶的,張信心裡嘀咕著,朱厚熜的院落在張信的不遠處,方便授課。寧王,不就是那個準備造反的寧王吧,張信懷疑,不由打探道:「世子所說的寧王,可是就藩於江西南昌的寧王。」 「對,先生也知道寧王叔,不過也是,寧王叔禮賢下士的名聲已經傳遍天下了,人人都說王叔是個賢王呢。」朱厚熜興奮道,看來這位寧王是他心中的偶像。 張信不置可否,寧王禮賢下士?確實,為了謀反,不表現好一點誰會跟隨,想到以後某部經典電影,張信不由笑了。不過真奇怪,江西到湖廣雖說不遠,卻也不近啊,寧王怎麼會找上門的,沒聽說過興王會和他扯上關係啊。 而且正是由於寧王起兵,才導致正德皇帝的死亡,所以說朱厚熜能登基稱帝也是要感謝寧王的。想不通的張信決定詢問道:「世子,寧王使者為何事而來?」別不是想聯合興王一起謀反吧。 「上次福州三衛兵變,地方官不想驚動皇上,求父王疏通朝中關係隱滿這事,那時正是寧王叔寫信給父王求的情,不然父王也不會答應這事的。」朱厚熜說道,神情平靜,對欺君這種事也不以為然。 張信也沒想這麼多,反正欺上滿下的事,後世也已經是屢見不鮮了,從這事張信知道寧王已經把手伸到福建了,這麼說他也準備反了。去揭發?張信從來沒想過,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寧王造反關自己什麼事,還是安心當個有前途的教授先生吧。 「世子,王爺有令,請你去見寧王使者。」當張信發楞的時候,一名王府僕役進門向朱厚熜見禮後說道。 「不是說讓我回來做功課了嗎,怎麼又要去?」 「小人不知。」僕役答道。 朱厚熜揮手讓僕役回去,感到奇怪,下意識的帶著疑問的眼光看向張信,希望張信能給他一個答案,不過張信哪知道啊,也一臉迷惘之色。 「先生,一起去如何。」既然也不清楚,朱厚熜索性邀請張信一起去,張信也覺得奇怪,不過也想見識一下寧王的使者,順水推舟道:「正有此意,世子請。」 兩人也不費話,一起來到了客廳,卻發現興王也請了袁宗皋,此外還有一位文士打扮的陌生人,應該是寧王的使者了。看到兩人的到來,興王伸手招呼朱厚熜道:「熜兒,過來見過寧王府的劉先生。」 劉先生忙起來見禮道:「不敢不敢,鄙人劉養飛,見過世子,常聽寧王提起世子天資聰明,今日一見果然風度不凡。」 「寧王叔過獎了,小侄愧不敢當。」朱厚熜回禮道,隨即走到興王身後,站立一旁,默默不語,興王也不說什麼,可見不用迴避。張信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卻也不敢怠慢,上前一揖道:「見過王爺,袁先生,劉先生。」 興王淡淡應了一聲,揮手示意張信坐下來,張信也不多言,乖乖坐下,靜靜等待興王的指示。劉養飛暗暗嘀咕這個年輕人是誰,好像頗得興王的寵信,剛才沒見叫他來啊,卻不好詢問,不由暗惱手下那幫是飯桶,居然沒好好打聽興王府的情報。 「嗯,人都來齊了,劉先生所說的稀世珍寶,該舀出來了。」興王不動聲色的說道,「也好讓本王長長見識。」 「王爺言重了。」劉養飛陪笑道:「這只是寧王給您帶來的新春賀禮,雖然新奇,卻也不值一提,供王爺一笑罷了。」 「劉先生不要賣關子了,老夫雖然不敢說見多識廣,卻也不算孤陋寡聞,倒也要好生景仰所謂的稀世珍寶。」袁宗皋說道,神情有些不屑。 「呵呵,袁長史不要著急。」劉養飛得意一笑,揚聲說道:「來人,把寶貝抬上來。」 話剛落下,四個彪形大漢抬著一口長五尺高三尺的大箱子走進了客廳,輕輕放下後,劉養飛揮手讓他們出去,廳中眾人紛紛猜測這麼大的箱子裝的是什麼珍寶,黃金白銀肯定不是了,如果是珍珠、瑪瑙、翡翠之類的也算不上稀世珍寶,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這麼大的箱子能裝多少啊。 劉養飛很享受眾人注視的感覺,不過這裡有位王爺在,不敢太過放肆,朝興王拱手道:「還請王爺親自打開箱子。」 興王遲疑不決,最後覺得劉養飛不可能在這箱子裡做什麼手腳,走幾步來到箱前,箱子沒有上鎖,興王慢慢把手放到箱蓋,在眾人的注視下稍微一用力就把箱子打開了。正如眾人意料的是,箱內既不是黃金白銀,也不是珍珠瑪瑙,而是一箱骨頭。 袁宗皋神情很是激動,用抖動的手指著劉養飛說道:「無禮之徒,竟敢戲弄王爺,你該當何罪。」 劉養飛冷笑道:「本以為袁先生是個才識淵博之人,沒想到也不過如此罷了。」 正文 第十六章 辨別 第十六章辨別 興王面無表情的回到座位,冷眼旁觀兩人的爭吵,寧王不可能隨便舀幾根骨頭當稀世珍寶送給自己的,肯定有什麼含義,端起杯喝了口茶,興王說道:「劉先生,恕本王眼拙,未能慧眼識珍,還請先生賜教。。」 劉養飛忙揖手說道:「王爺過謙了,在下可不敢期瞞王爺,這箱內所裝確實是無價之寶,如果是尋常之物,寧王哪敢獻給王爺啊。」就是知道他不敢,所以才問你,不然早把你亂棍打出去了,興王心想,卻默默不語。 「不過是幾根骨頭罷了,說什麼無價之寶。」袁宗皋不以為然,隨便撿幾根骨頭就當稀世之寶,自己可不是這麼容易唬弄的。 「若是尋常骨頭,哪有這麼大的。」劉養飛辯解道。 眾人一看,確實也是,五尺方長的箱子差不多有成人高了,不過也只是裝幾根骨頭罷了,可見這些骨有多大,袁宗皋也是,一見是骨頭,就吵起來了,也沒注意骨頭的大小,現在仔細觀察,才發現這骨頭大的有點不合常理。 朱厚熜覺得詫異,走過去用手摸了下,發現這些骨頭比較硬,而且比一般的骨頭要重許多,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這的確不是一般的骨頭,有些奇異。」袁宗皋聞言也過來仔細打量起來,思量片刻後突然驚呼道:「莫非這是傳說中的蚩尤骨。」 「蚩尤骨?是什麼東西啊。」朱厚熜疑問道。 「哈哈,袁先生果然見識不凡,一語道出天機。」劉養飛擊掌笑道,神情很是得意,可見他對這寶物非常看重。 「老了,眼睛不行了,不然早就想到了,劉先生,剛才得罪了,莫要見怪。」袁宗皋撫鬚長歎道,雖然語氣謙虛,可藏不住心中的得意之色。 「呵呵,袁先生過謙了,袁先生忠心護主,乃是我輩楷模啊。」劉養飛奉承道,怎麼說袁宗皋也是興王府的長史,是興王的心腹,得罪他對自己沒有好處。 劉養飛恭維袁宗皋後,也不忘記回答朱厚熜的問題,解釋說道:「世子,蚩尤骨就是蚩尤的骨頭,傳說中,上古時期黃帝與蚩尤的大戰,黃帝依靠神的力量打敗了蚩尤,據說,蚩尤被殺後,全身骨頭被肢解,分散到三山五嶽。」 劉養飛神采飛揚說道:「寧王在前些時候,偶爾得到這些骨頭,專門找了十幾個知識淵博的夫子,經過幾個月的考證,引經論典,終於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蚩尤骨。這可是稀世奇珍啊,寧王素聞興王平日尊禮重道,對上古之物頗有喜愛,特名鄙人專程把這蚩尤骨送予興王,希望王爺笑納。」 興王雖然對這蚩尤骨很好奇,不過也不能表現得太熱心,聞言只是平平應對道:「嗯,寧王有心了,回去後請劉先生轉告寧王,說本王很喜歡這些禮物,代本王謝過寧王了。」 朱厚熜忽然興奮說道:「劉先生,我記起來了,古書有記載,在漢朝時候,翼州曾經有人挖出一些堅硬的骨頭,還有兩尺來長的牙齒,這牙齒堅不可催,可比擬鋼鐵,據說那就是蚩尤骨和蚩尤齒。」 「世子果然熟讀經典,寧王府裡的幾位夫子也正是看到這記載,然後經過多番爭論,才確認這正是蚩尤骨的。」劉養飛笑道。 眾人紛紛稱奇,都上前圍觀,這可是傳說中的寶物啊,難得一見,要好好的摸幾下,說不定能給人帶來幾分運氣呢。 劉養飛神情得意的看著眾人,圓滿完成獻寶任務,興王很滿意,回去可以好好的向寧王交差了,就是不知道剛才的提議興王到底答不答應,嗯,這是個問題,返程前要再找個機會詢問一下興王,最好能得到明確答覆,這事關寧王大計,馬虎不得。 劉養飛意滿志得的環視客廳中的佈置,想等眾人看完了再說話,突然發現有一人沒有隨眾人圍觀,定定的坐著,表情輕蔑的看著蚩尤骨,好像對這蚩尤骨非常不屑。這讓劉養飛很不滿意,他很重視這些蚩尤骨,寧王決定送給興王的時候,劉養飛可是心痛了好久,不過為了寧王大計著想,才不得不忍痛割愛。 心愛之物容不得別人有半點玷污,剛才袁宗皋只是質疑就被劉養飛反駁了,現在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這骨頭可是傳承幾千年的蚩尤骨,真正的稀世奇珍,居然還有人敢不屑,劉養飛怎麼受得了這樣的輕視。 「王爺,這位小兄弟是何人,似乎對這寶物還存有異議,何不讓他指正出來,好讓我們學習,受教一番。」劉養飛冷笑道,原來還在觀賞寶物的眾人,聞聲回頭一看,發現劉養飛所說的正是張信。 張信覺得自己很無辜,只不過是隨朱厚熜過來見識一下而已,突然有人說要獻寶,原本想可以近距離好好的觀賞所謂的寶物,以後也可以炫耀炫耀,哪知道抬一個大箱子,裝的都是些骨頭,居然還說是什麼蚩尤骨,這擺明是玩人嘛。 蚩尤骨就蚩尤骨吧,雖然經常見,不過這東西也算得上奇珍了,既然已經見過了,當然也不好和他們擠吧,讓他們好好看吧。哪知道坐著也不得安生,無緣無故的就被人找麻煩了,這也讓張信非常的不爽。 興王有些驚奇的看著張信,想了想對劉養飛說道:「這位是本王為世子新聘請的教授,張信張秀才,年紀雖小,但才氣過人。」 乳臭未乾也敢稱才氣過人,劉養飛蔑視想到,不過還是很給興王面子,隨意拱手行禮,說道:「原來是張教授,失敬失敬,卻不知道張教授對這珍寶有何看法,似乎是不屑一顧啊,莫非是對寧王有所不滿?」 隨便扯就扯上寧王了,果然能說,怪不得人家常說文人腹黑,不是沒有道理的。張信腹誹,又是一個李林甫的角色,少得罪為妙,「不敢,只是在下年紀尚輕,對上古之事瞭解不清,而且珍奇古玩之物見識不足,所以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上古之事誰能知道,那就是在懷疑這是假的了,劉養飛陰暗的想,不由出言冷冷諷刺道:「既然有自知之明,那就不要在這裡獻醜了,還是回去多讀幾年書,不要誤人子弟。」 張信一聽,火氣頓時上來了,管你寧王不寧王的,最後還不是被滅了,一個不知道哪來的跳樑小丑也敢出來吱聲,行,我忍。抱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想法,張信微微一笑,也不爭辯,隨手舀起杯茶喝了一口,平息心情。 劉養飛見張信不接招,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這裡是興王府,不好過於強勢,免得讓興王覺得自己以客欺主,那就得不償失了。這時朱厚熜不甘寂寞的開口了,「張先生,這真的是蚩尤骨嗎?」 看著朱厚熜信任的眼神,興王略帶狐疑的表情,袁宗皋皺眉思索的樣子,張信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說呢,一說肯定會得罪寧王,雖然寧王造反被殺,可現在還沒有造反啊,隨便就可以捏死自己了。 興王說道:「張信,你有何見解,說出來,讓劉先生指點一二。」 「是啊,張信,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錯了也不要緊,權當學習啊。」袁宗皋雖然認為這是蚩尤骨,但也不敢全信,想聽聽旁人的意見。 「就是,有疑問就說出來,我還是可以指點你幾下的。」劉養飛對眾人懷疑蚩尤骨而感到不滿,也不顧忌那麼多了,直言輕蔑說道。 張信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終於忍不住說道:「請問劉先生,這蚩尤骨可是從雲南所獲?」劉養飛一驚,他怎麼知道,難道真的有內情,不過還是強笑道:「是又怎麼樣,蚩尤被黃帝所殺後,其族移居南方,雲南有蚩尤之骨,理所當然。」 就怕你不承認,張信暗笑,悠悠說道:「雲南祿豐離這可是萬里之遙,寧王為了這些蚩尤骨,想必是辛苦了。」 張信不理直冒冷汗的劉養飛,繼續說道:「能從窮山惡水之中,運出這蚩尤骨,寧王真是費心了,王爺確實應該好好感謝寧王。」 劉養飛驚慌失措,顫聲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就算是錦衣衛也不清楚蚩尤骨之事,你一個小小的秀才如何能知道的。」 張信避而不答,反問道:「請教劉先生,傳說蚩尤相貌是如何的?」 「銅頭鐵額,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劉養飛弄不清楚張信問這做什麼,不過勉強回答道,這時興王等人也看出點苗頭來,這蚩尤骨怕是有問題的,卻也不明白張信是怎麼知道蚩尤出處的,不過也不妨礙眾人傾聽的。 張信微微一笑,逕直走到裝著蚩尤骨的箱前,指著其中一塊骨頭說道:「既然是人身牛蹄,那這又作何解釋。」 眾人好奇,上前一看,卻是一塊爪狀的骨頭,而且還有四塊一樣的,劉養飛強辯解道:「傳說而已,不可盡信,何況這可能是手骨也不一定。」 張信輕笑道:「那這個呢。」 正文 第十七章 曼舞 第十七章曼舞 劉養飛急了,幾次張嘴也發不出聲音來,額頭真冒汗也顧不得擦拭,原來張信指的正是一段尾骨,按常理說蚩尤不可能長著尾巴吧,雖然劉養飛可以用上古傳說奇人異相來反駁,不過這樣一來就前後矛盾了,更解釋不清。 既然是不可盡信,那就是說可信可不信了,而興王選擇了懷疑,不過也不能直接明說,而是向張信問道:「張信,你言下之意這不是蚩尤骨,那是何物?」 眾人一聽,正是如此,不是蚩尤骨,那是什麼啊,普通的獸骨不可能是這樣的。張信心念急轉,說道:「我無意之中得到一本古書籍,裡面記載了這種骨頭的來歷,當初本以為不過是荒誕之言,如今看到實物才得知確有其事。」 「那本古籍在何處?」袁宗皋急切問道,對這書非常感興趣。 「不知去向了,當時我覺得此書滿紙皆是荒唐之言,就隨手扔了。」張信面不改色道。興王對書也不在意,只想知道真實的情況是什麼,問道:「這東西是何來歷?」 「書中提到,這是上古時期,一種猛獸之骨,這種猛獸身高十丈,力大無窮,每走一步右使大地震動,而且皮堅肉厚,箭矢不可傷,可謂獸中之霸。」張信說道:「按書中記載,這猛獸是用雙腳走路的,前肢很小,頭非常巨大。諸位請看,箱子中的四個爪骨可是兩大兩小,與記載相符。」 朱厚熜好奇的對比,發現真如張信所說,不由佩服道:「正如先生所言。」 「呵呵,劉先生,這箱內怕是少了幾根骨吧,怎麼沒有頸椎骨啊,這猛獸的脖子有些長,也是辨別真假的證據哦,是不是不想讓王爺看到啊。」張信順勢打擊道,經過張信一番解釋,興王信了九分,冷哼一聲,看著劉養飛,雖然天氣寒冷,但劉養飛被嚇得大汗淋漓,內衣都濕了,欺騙一位藩王可不是小事,況且還有求於他。 正當劉養飛提心掉膽之際,張信呵呵一笑說道:「恭喜王爺了。」眾人一聽都有些糊塗了,不明白張信是什麼意思,難道被騙了還值得稱賀嗎。 「這猛獸名叫恐龍,我想應該是恐怕是龍的意思吧。據古書記載,在夏商之時,為王室養龍的人姓劉,可惜未能考證!」張信侃侃而談道:「《左傳•昭二十九年》有云:公賜公衍羔裘,使獻龍輔於齊侯。《拾遺記》也說:舜時,南潯之國獻毛龍,一雌一雄,放置豢龍之宮,至夏代,豢龍不絕,因以命族。」 興王呼吸忽然有點急促起來,但是朱厚熜就沒有那麼沉得住氣了,忍不住驚道:「先生的意思是這是龍骨。」恐龍的骨頭,應該算是龍骨吧,張信心想,緩緩點頭說道:「如果沒錯的話,正是如此。」 「王爺鴻運啊,新春之際,獲此奇寶,可謂上天賜福啊。」袁宗皋這個老狐狸不管張信所說是真是假,馬上跑出來敬禮說道。 「恭喜父王,福笀綿綿。」朱厚熜乖巧說道,讓興王不由喜笑顏開,管他是不是龍骨,既然張信所得有理有據,那就是了,不是也得是。而且是一舉兩得,也順便賣個面子給寧王,本是同宗,一家人嘛,如果真是普通貨,寧王在臉面上也不好看。 「嗯,劉先生,回去後你稟報寧王,說我很滿意他送的禮物。」 劉養飛現在的心裡真是酸甜苦辣,什麼滋味都有,聞言只能恭敬道:「是,鄙人自當如實稟告寧王。」雖然事情最後峰迴路轉,不過氣氛也僵了,隨後閒聊了幾句,劉養飛就告退了,興王也沒挽留,嘉勉幾句,感謝他來拜年,同時準備在晚上設宴招待他,希望劉養飛接受邀請云云,劉養飛當然不會拒絕。 「張信,你所說可是真的。」待劉養飛走後,興王覺得有必要好好的確認一下這龍骨的真假,張信帶著真誠的語氣說道:「不敢欺瞞王爺,那書確實是這樣記載的,至於真假,我也難以分辨。」 「王爺,張信所言有理有據,雖不可考,卻是可信的。」袁宗皋說道,支持張信的意見。興王點點頭,在他心裡還是有七八分相信的,說道:「張信,晚上設宴你也來吧。」張信雖然不情願,卻不好逆興王之意,答應了下來。 轉眼之間就是晚上了,興王設宴招待劉養飛,陪客不多,就早上的幾個而已,畢竟皇室也忌諱藩王之間的來往,所以不能大張旗鼓的,而且劉養飛也是以私人身份來的。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所以席中有些沉悶,閒聊幾句後一時找不到話題了,身為主人的興王當然不能失禮與人,輕輕一擊掌,府中歌女舞姬輪番上陣,輕歌妙舞,使得眾人眼花撩亂,目醉神迷。 張信雖然在後世經常觀看歌舞表演,不過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充滿古代藝術魅力的宮廷舞蹈,一時也沉醉於其中。論場面這興王府的自然難與現在動輒千人萬人的媲美,但在風情尺度上,就遠遠地超過了現在拘謹的模式,大約是一種新鮮的感覺,也許是歌女舞姬臨席侑酒而不拘形跡,總之,使得張信有些飄飄然了。 看著張信的樣子,劉養飛不由冷笑,回去後他特意找人的詢問了,才知道使自己丟面子的真的是一個小小的秀才,不過是攀上了興王這棵大樹而已,如果不是為了寧王大計著想,哼哼,劉養飛決定暫時放過張信,等大局一定,必讓那小子知道厲害。 可能早就習慣這個歌舞了,在場的眾人除了張信,其他人只是以平靜的眼光看著,時不時喝口酒,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她穿著碧鸀的翠煙衫,散花水霧鸀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她一出場,歌聲嬌脆,舞澗輕盈,若空谷鶯鳴,似仙子凌波;再看她纖眉如畫,秀髮如雲,尤其是一對流星般的眸子,含情脈脈地回身一瞥,閃爍出無限誘人的風情與醉人的媚力,頓使宴會之人如癡如呆。 張信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雖然沉醉於中,但馬上就清醒過來,定神一看,原來是昨晚的鸀綺,張信一楞,沒有想到是她,真的是能歌善舞,而且還會彈琴,一想到昨晚,張信心情馬上就低落起來,索性一轉頭喝酒,賭氣不看了。 鸀綺一舞真是不同凡響,興王等人莫不沉醉於中,不過她卻感到一陣氣悶,在幕後的時候她看得很清楚,那個與她斗聯的張信,明明很陶醉的看著歌舞,而她一出場卻扭頭不看了,這明顯是說她技不如人嘛。 昨晚正是張信最寂寞的時候,所以情緒非常的不穩定,才敢那麼大膽的不經興王同意就退席,這給鸀綺留下了印象,對於這位年紀不大,卻才華出眾的秀才,她可是有點欣賞的,很佩服張信的才氣和膽氣。 誰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別人的承認,鸀綺也不例外,她自認舞技不錯,從興王等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偏偏張信居然不看,這不是在眾人面前落她的面子嗎,想到這裡更加氣憤了,眼睛直直的盯住張信看。鸀綺卻不知,她這一動作使得眾人誤會了,在興王等人眼中,鸀綺那一對迷人的眼睛頻頻向張信望去,卻像是在暗送秋波。 看到這種情形興王額眉一皺,而袁宗皋著是瞇著眼睛,時不時撫鬚點頭,像是完全陶醉了。而劉養飛卻咬牙切齒起來,鸀綺出場時,劉養飛馬上覺得一陣驚艷,起了愛慕之心,如今看到這情形不由嫉恨張信,真是舊仇未消新恨又起啊。 歌舞結束,眾舞姬紛紛退場,而鸀綺則留了下來,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款款走到張信面前輕輕萬福,說道:「莫非是奴家的舞技有所欠缺,還請張公子指正。」 張信愕然,不明白鸀綺是什麼意思,道:「姑娘何出此言。」 「剛才看到公子獨自一人在喝悶酒,以為是奴家舞技不佳,讓公子不屑一顧。」鸀綺輕言細語說道,語氣中帶著幽怨,讓人憐惜。 美女的魅力是無窮的,連朱厚熜也受不住,出言仗義道:「鸀綺姐姐舞澗曼妙,讓人神往,哪有欠佳之言,張先生,應該向鸀綺姐姐賠禮。」興王等人莫不點頭,認為朱厚熜所說十分有道理。 假,這是張信對鸀綺表演的評價,經過無數影視劇的轟炸,張信對各種做作的表情動作早已瞭然於心,嗯,嘴角再彎點,眼睛多點淚痕就更完美了。 「那我該如何向姑娘賠罪啊。」張信淡然說道,語氣帶有一點嘲諷。 鸀綺聞言感覺張信語氣好像不對,抬頭發現張信表情略微有些譏諷,明白他已經看破自己的小伎倆了,輕輕笑道:「賠罪倒是不敢當,昨晚對聯未能盡興,以後再與張公子切磋一二即可,公子莫要推辭就好。」說完不再理會張信,向興王一揖,告退而去。 張信一楞,他還以為鸀綺會趁機為難,哪知道只是小事,呵呵,看來自己氣量還不如一個小女子,最近疑心太重了。 劉養飛現在可謂是怒火沖天,來以為鸀綺會在客廳作陪的,當然是陪自己這個客人,哪知道連問候一聲都沒有,只是和那個小秀才在那裡勾勾搭搭,毫不知羞,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待鸀綺一退席,劉養飛怒氣終於暴發了,說道:「原來張教授也喜歡對聯啊,那鄙人倒是要好好請教一番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對聯 第十八章對聯 先秦有諸子散文,字字珠璣,漢有史記,號稱無韻之離騷,更有賦,賦萌生於戰國,興盛於漢,在漢時期,有只作賦而不寫詩的文人,卻幾乎沒有只作詩而不寫賦的才子。接下來就是唐詩宋詞元曲,到了明朝,文人們突然發現,各種各樣的文體已經被前人寫盡了,那我們怎麼辦,如果不寫怎麼能顯示自己與眾不同啊。 有些聰明人紛紛寫小說了,但是在文人們的心中,小說作為消遣還可以,終歸是上不了檯面的,對聯雖是小道,卻是大雅的行為,所以對聯在這個時候就興盛起來了。對聯源遠流長,相傳起於五代後蜀主孟昶,他在寢門桃符板上的題詞「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謂文題桃符。 到了明朝時期文人們紛紛效渀,相傳明太祖也好此道,平時文人聚會的時候如果不對上幾句,就顯得淡薄了,所以劉養飛一聽張信與人斗聯,不由起了爭勝之意,準備在對聯上好好羞辱他一番。 張信暗暗嘲笑劉養飛自己找死,說道:「請教倒是不敢,大家切磋切磋吧。」 劉養飛冷笑,好大的口氣,讓我掂量一下是不是個花架子,輕輕拱手說道:「還請王爺與袁先生作評判。」興王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頗有興趣的點點頭應承下來,袁宗皋笑道:「此等風雅之事,可助酒興,哪有不尊之理。」 「日曬雪消,簷滴無雲之雨。」劉養飛出聯試探,準備看看張信的深淺,所以出的對子有些簡單,張信一笑說道:「風吹塵起,地生不火之煙,謝劉先生相讓了。」 劉養飛也沒在意,意料之中的事,如果張信對不上反而奇怪了,指著茶杯說道:「茶香高山雲霧質。」 「水甜幽泉霜雪魂。」 接下來劉養飛連續出對,張信都輕鬆自如的應上了,沒有白看這麼多的書,劉養飛見狀,知道張信確實是真才實料,說道:「張教授果然才學不凡,失敬失敬。」沒等張信客氣幾句轉言說道:「鄙人前幾天夜觀明月,偶得一對,月圓月缺,月缺月圓,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日。」 張信不假思索對道:「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秋秋,暑暑涼涼,嚴冬過後始逢春。」 「好,張教授果然才思敏捷,反應過人。」袁宗皋稱讚道,興王也點頭讚許,劉養飛不由抹了把額頭,決對不能輸,可越急越是想不出對聯來。張信笑了,決定反擊道:「昨晚乃是除夕,不才也得一對,還請賜教。」 「儘管道來。」劉養飛傲慢道,張信也不生氣,逕直說道:「昨夜年尾,今日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除夕是一年最後的一天,今天是正月初一是新一年的第一天,所以說是年年年尾接年頭,這聯難度極大。 此聯一出,眾人以為不過如此,但是仔細品味後,才發現不易對下聯,看似簡單卻實難,正是對聯精妙之處,過了不久,袁宗皋搖頭說道:「此聯不易對,老夫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下聯來,真是絕妙之作啊。」 朱厚熜也說道:「張先生此聯,讀起來簡單之極,對起來難啊。」 劉養飛冥思苦想,怎麼也想不出答案,緊緊捉住椅子的扶把,血管張裂,隱隱約約看到青筋,深吸一口氣後,勉強笑道:「張教授怕是也對不出下聯吧。」 聞言眾人給劉養飛投以鄙視的眼光,興王也略帶不滿,不過也不好出言,對張信道:「張信,可有下聯。」袁宗皋解釋說道:「張信,妙聯難求,下聯想不出也不要緊。」 張信微微一笑,故意說道:「原來我也是對不出的,還要謝謝劉先生剛才的提醒,才勉強想出答案來。」 「哦,真的此事,劉先生給你什麼提點了?」興王頗感興趣問道。 「剛才劉先生說起明月,點醒了我想到中秋,我對的下聯是: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張信輕笑道,朝著劉養飛拱手道。 中秋佳節,月圓之夜,天上的月亮當然是圓的,而在人間,卻是八月十五,十五就是一個有的一半,所以是月月月圓逢月半。 「昨夜年尾,今日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好聯,對仗工整,妙不可言啊。」袁宗皋讚揚道。 「幸虧劉先生提點,不然也不會有此聯。」張信一句話讓劉養飛差點吐血,壓著心中的怒氣,劉養飛強笑了笑,說道:「小道終歸是小道,偶爾玩玩無傷大雅,不可較真,有空還是多讀些經典古書,陶冶品性為佳。」 眾人更加鄙視,張信笑了笑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招手,吩咐一名僕人幫他舀筆墨紙硯過來,僕人雖不解其意,但還是按張信的吩咐做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張信反攤開宣紙,執筆染墨,一揮而下,寫完後擱筆說道:「劉先生歸期將近,學生特贈一聯以示相送之情,微微薄禮,還請先生不要見笑,禮輕情義重。」 劉養飛驚訝,沒有想到張信會這樣做,不過當他接過僕人遞給他的禮物,看到張信書寫的內容後,臉色不由變為鐵青色。 興王等人驚奇,不明白張信寫了什麼,袁宗皋上前一看,發現是一道對聯,輕聲念道:「對非小道,情真意切,可諷可歌,媲美詩詞、曲賦、文章,恰似明珠映寶玉;聯本大觀,源遠流長,亦莊亦趣,增輝堂室、山川、人物,猶如老樹燦新花。」 張信哈哈一笑,起身告辭,興王也不阻攔,放行而去。 袁宗皋像是看不見劉養飛漲得發青的臉,逕直說道:「好句啊,上下聯一字連成對聯一詞,道盡對聯之義,可謂是二語工麗,天然奇偶啊。」 宴會散,劉養飛顧不上什麼再次詢問興王了,灰溜溜的走人,此次出行可謂功虧一簣,沒有得到興王的明確答覆,不過時不我待,離寧王大計之是不遠,也要回去為寧王好好謀劃一番了,至於張信,哼,伶牙俐齒之輩,不過是無名小卒罷了,不值一提。 劉養飛走後,張信在自家的小院中練字,練字貴在堅持,如果沒有毅力可是練不出一筆好字來的,在古代講究字如其人,由字可觀人的觀念可是深入人心,如果沒有字體不端正,會被人恥笑的。 「先生可是討厭那個劉養飛?」朱厚熜捧著一本論語,低頭不語看著,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希望張信解惑。 「何出此言?」 「先生總是針對他,而且沒給他好臉色看,怎麼說他也是寧王叔的使者,如果先生不是討厭他,應該會給個面子王叔的。」朱厚熜說道。 「我為什麼要給寧王面子?」張信漫不經心道。 朱厚熜一楞,張信與寧王素昧平生,互不相識,張信理所當然不用顧慮太多,但是朱厚熜總是感覺不對,張口欲言,但是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張信輕輕一笑,說道:「世子可是想說寧王地位尊貴,豈是我一個小秀才所能比擬的,我應該努力的討他的歡心才是,為何處處與他使者為難,對吧。」 朱厚熜聞言臉上帶著一絲紅暈,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低頭默認了,隨後低聲吟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雖然小聲,但張信還是聽到了,明白朱厚熜是誤會了,不過也不點破,保留自己光輝的形象是有好處的。嘿嘿,現在寧王正忙著自己的大計,哪有空管自己,能他有空的時候,也該完玩了。 「先生大可放心,寧王叔宅心仁厚,不會怪罪于先生的。」朱厚熜自認為瞭解寧王,對張信說道,可惜事實往往是殘酷的。張信也不分辨,笑了,執筆順勢寫了一首白居易的詩,放下筆後,對朱厚熜說道:「世子看我寫的字如何。」 朱厚熜一看,張信的字端正自如,但是很普通,談不上出眾,不過他還是奉承道:「先生字風大氣,筆鋒架構鮮明,真是好字啊。」張信哈哈大笑,說道:「既然你說好,那就送給你了。」說完留下疑惑的朱厚熜回書房看書去了。 「劉養飛真的走了嗎?」王府書房內,興王像是隨意問道。 「是的王爺,卑職親眼所見,跟著他走出了安陸境外才回來,而且還派人繼續盯著,一有情況馬上回來匯報。」書房角落,一人恭敬對興王說道。 「看來寧王真的準備起事了,不然劉養飛不會這麼急就趕回去了。」興王說道,語氣很平淡,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角落的那人沉默不語,不敢發表任何意見。 沉默了一會兒,興王才說道:「查出寧王的探子了?」 「已經查明,隨時可以舀人,不知道王爺想什麼時候解決他們?。」 興王呵呵一笑,說道:「不急,過段時間再說,可能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量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隨即語鋒一轉,說道:「陸松啊,你說本王是否該應承寧王的提議?」 「王爺決定即可,卑職自當從命。」 興王很滿意陸松的回答,雖然不否認陸松對自己是忠心耿耿,不過興王不能容忍下屬有自己有思想,對自己惟命是從才是興王最希望看到的,忽然看到陸松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說道:「還有何事?」 「王爺,張信知道您與寧王相往來,恐怕會洩密啊,要不要卑職派人?」陸松冷若冰霜地說道,隨意比劃一下滅口的手勢。 興王皺眉,說道:「這倒是不用,你派人繼續派人監視就好,有什麼動靜再來匯報,注意,不可私自行動。」 「是,王爺。」陸松答應,正準備告退之時興王說道:「熜兒也不小了,身為我朱家子弟,怎能不諳武藝,陸松,過幾天你讓炳兒辛苦一下,去教世子弓馬騎射之術。」陸松臉上劃過一絲激動的神色,恭聲道:「王爺,那是犬兒的榮幸,何苦之有。」 興王點頭,揮手讓陸松退下,隨手舀出一樣東西出來,正是張信送給朱厚熜的那幅字,喃喃自語道:「熜兒啊,張信不是叫你看字,而是想讓你看詩啊。」 詩云: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正文 第十九章 演武 第十九章演武 興王府後院,這裡的場地非常的寬敞,積雪早已被王府的僕人掃除,顯得更加空曠。。興王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決定讓朱厚熜健身,決不會拖泥帶水,春節剛過不久,就安排時間讓朱厚熜學習了。 「世子,我們先練扎馬步如何?馬步武術的根基功夫,強身壯體的入門。站馬步樁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練腿力,二是練意力。」一個約十五歲,身高面紅的少年對朱厚熜說道,語氣很是尊重。 「馬步怎麼扎啊。」朱厚熜穿著章衣,凍得真顫抖,不過還是強忍著寒意說道,對於興王的命令,他一向是認真對待的。 「世子,請先把兩腿平行開立,兩腳間距離三個腳掌的長度,然後下蹲,腳尖平行向前,不要外撇,兩膝向外撐,含胸拔背,兩手可環抱胸前,如抱球狀,對了正是如此。」少年認真的教導朱厚熜,在一旁時時糾正朱厚熜的動作。 「這很簡單嘛。」朱厚熜面呈得意之色,少年也不反駁他,只是說道:「確實如此,馬步非常簡單,所以請世子堅持一柱香時間。」 「沒問題。」朱厚熜滿不在乎應道,一邊的張信坐著太師椅,正悠然自得的看著論語,聞言不由歎息,可憐的孩子。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朱厚熜馬步紮了不過十幾分鐘,馬上就覺得腳麻了,酸痛之極,不過卻強忍住。 一柱香不過燒完三分之一,朱厚熜的腿已經抖動得更厲害了,臉上的汗珠嘩嘩的往下流,張信暗暗佩服,不愧當皇帝的料,堅忍無雙啊。 後院亭中,興王夫婦正一旁觀看,蔣妃看到朱厚熜辛苦的模樣,心疼的對興王說道:「王爺,熜兒尚且年幼,過幾年再練吧。」 「婦人之言,須知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沒等興王說完蔣妃就打斷道:「不要和妾身說什麼大道理,妾身只是個小婦人,熜兒是妾身的孩子,作母親的不忍心看他受苦,有什麼錯嗎。」語氣幽咽,表情哀怨。又來了,興王苦笑搖頭,無可奈何,安慰道:「好了別哭,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一番磨礪,熜兒以後怎麼撐管興王府啊,這是為了他好。」 「那也不該受這般苦啊。」蔣妃舀著手絹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哀聲說道。畢竟是十幾年夫妻了,興王哪不知道蔣妃心理已經同意他的觀點了,連忙哄上幾句,不一會兒蔣妃馬上破涕為笑。 「轉眼間熜兒已經這麼大了!」蔣妃傷感道,興王嘴角綻出溫柔的笑容,捉住蔣妃的柔荑,和聲道:「是啊,熜兒大了,本王也老了。」 「胡說,王爺正值壯年,還是那麼風度瀟灑,怎麼能說老呢。妾身才是人老珠黃了,王爺看不順眼了。」蔣妃笑吟吟說道,略微帶一絲緊張,興王心中暗笑,女人果然最在意青春了,馬上奉上甜言蜜語,逗得蔣妃嬌笑不已。 且不說兩人在這打情罵俏,一柱香才過一半,朱厚熜的身體搖搖欲墜,像隨時隨地會倒地的樣子,張信不由起了憐憫之心,實在是忍不住說道:「陸炳,武學之道講究循序漸進,不急不燥,現在世子已經快撐不住了,應該緩緩了。」 那少年,也就是陸炳聞言也覺得張信說的有道理,畢竟朱厚熜不像自己一樣,從小就練習武藝,不能把他給累壞了。 「張先生說的對,世子可以歇息了。」 朱厚熜感激的看著張信,一收馬步身體晃了晃,差點沒摔倒,正準備到椅子上坐下時,張信快步上前扶住他,說道:「世子,勞累過度之後,不可馬上休息,要走幾步舒展一下身子,促進血液循環。」 雖然不明白張信在說什麼,朱厚熜也知道是為自己著想,說道:「謝謝先生指點。」 張信輕輕一笑,扶著朱厚熜走了片刻,這才讓他坐下。看到張信的動作,陸炳眼睛一亮,這可是習武之人才懂得的道理啊,張信不過是一個秀才,手無縛雞之力,怎會明白的,父親說的對,果然不能小瞧張信,陸炳冷靜的想到,默默的站在一旁觀看著。 「世子可還能堅持下去?」張信給朱厚熜遞了一杯暖茶,然後笑問道。 朱厚熜想了想,表情堅毅的說道:「父王常言,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從苦寒來,我決不會讓父王失望的。」 張信看著朱厚熜堅定的神情,決心幫他一把,說道:「陸炳,你學的可是少林外家功夫,講究根基穩健,強身練神。」 「先生如何得知?」陸炳心中一震,詢問道,張信笑了笑,做高深莫測狀,其實在心裡偷笑,廢話,天下武功出少林,反正不懂,只能往少林那扯了,錯了還是沾邊的。 「世子可知,少林除了武術極強外,還有一樣絕學。」 「佛經?我對這個不感興趣,父王喜歡道家,我也是一樣。」朱厚熜說道。張信呵呵一笑,道:「不是佛經,是一種打坐的方式,叫禪定。入定後對身體有好處的,可以凝神養氣,益笀延年。」 朱厚熜大感興趣,說道:「這不是和道家服氣之法一樣嗎?」 「還是有差別的,道家服氣講究清靜空虛,而禪定卻不一樣,在扎完馬步後,馬上入定效果會更好。」張信笑道,露出最終目的。 張信住進興王府後,發現以後朱厚熜以後迷信道家修練之術是有根源的,這是受到興王的影響,興王非常崇敬道教,每天都會抽空打坐服氣,齋戒禱告,朱厚熜很孝順,在他心裡興王的形象是非常高大的,所以不知不覺中深受其影響,對這些也感興趣起來。 所以朱厚熜明知張信是在幫他,本不想理會,但一聽與服氣有關,也忍不住誘惑說道:「先生莫要騙我,真的要這回事嗎?」 「不信你可以問陸炳啊。」 在朱厚熜期待的注視下,陸炳想了想,最後說道:「世子,少林卻有禪定之說,至於其效果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呵呵,有就行了,既然這樣,以後世子先隨你練半柱香的馬步,而後隨我練禪定吧,這樣世子進步更快。」張信笑道。陸炳明白張信這是在幫世子偷懶,不過他也舀不定主意,雖然他也存心放水,但也怕對興王那不好交待。 「既然舀不定主意,不如向興王請示一下吧。」張信說道,胸有成竹的樣子讓陸炳很是疑惑,不明白他哪來的信心,不過也依張信所以說,逕直向興王走去。 「父王能答應嗎?」朱厚熜擔心道。張信自信的笑了,也不說話,難道對朱厚熜說,你父王也是個耳根子軟的人,按照張信的推斷,在蔣妃面前向興王提出這個請求,成功率為百分之百。 果然,在蔣妃頻頻的暗示之下,興王無奈的答應了,在興王心裡,練武不過是磨練朱厚熜的一個借口罷了,既然目的達到了,也不在意效果如何。畢竟興王府要的是一個能統領全局的世子,而不是要一個帶兵打仗的將軍,像某人一樣整天想當一名將軍簡直是不務正業,丟朱家子弟的臉,興王腹誹著在北京皇宮的某人。 聽到陸炳帶回的消息,朱厚熜興奮極了,怎麼說也是嬌生慣養出身的,突然間要吃苦,是誰都受不了,不過是聽從興王之令,不得不練,雖然半柱香也是辛苦難受,不過忍忍就過了,而且是名正言順的偷懶,不用擔心被責罰,哪能不高興啊。 「世子不要高興太早,禪定之術也不是那麼容易練的,傳說中的少林達摩祖師曾面壁九年禪定為之大成,從這可知入定有多難了。」張信好心提醒道。 「先生放心,不過是打坐罷了,我還是可以的。」這不是朱厚熜在誇大其詞,師從興王的他,對道家養生服氣打坐還是滿有天份的,坐一兩個小時不成問題。 張信打算教朱厚熜的禪定術,其實說白了就是瑜伽,在這大學時張信曾經選修過這門課,所以對瑜伽還是有一定瞭解的,練了一個學期,因為有太多高難度的動作而放棄了,現在有機會把當年吃的苦施加給別人,張信當然是十分樂意的。 不得不承認,天賦這東西還是存在的,朱厚熜一學就撐握了瑜伽技巧,每天扎半柱香馬步後,再隨著張信練瑜伽,一下子就進入了所謂的禪定境界,讓張信大呼天道不公,卻無可奈何,也讓朱厚熜十分得意。 「張先生,有人找你,來人正在客廳,駱管理請你過去。」這天張信正在指導朱厚熜練習瑜伽時,黃錦跑來對他所說道。 「知道是誰嗎?」張信問道,覺得很奇怪,在安陸沒認得幾個人啊,誰會來找自己呢。黃錦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張信看了看已經入定了的朱厚熜,決定去看看是哪個找自己,對黃錦說道:「你在這裡服侍世子,我去去就回。如果世子先醒了,就讓他到書房溫習功課,不可懈怠。」 「是,先生。」 張信點點頭,直奔客廳而去,當然以王府的格局佈置,客廳不下於十個,有正廳,宴會廳,偏廳等等,找張信的人只能是在一個偏廳相候。張信來到客廳時,看見一個人正在好奇的打量廳中的裝飾,欣賞牆上所掛的字畫。 「勝子。」 張信看到那人不由喜出望外,大呼一聲,衝上去緊緊抱住他,已經有數月沒有見過熟人了,如今一見張勝,張信的情緒很是激動。 「哈哈,信子,怎麼才幾月不見,變得這般熱情了。」張勝笑道,緊緊的摟住張信,放手之後使勁的拍了下張信的臂膀,「不錯,身體結實了。」 「再不結實的話,還不讓你打爬下了。」張信笑著說道,放開手,兩人相視一笑。 「村裡還好吧?」 「你在這裡好嗎?」 兩個人異口同聲說道,張信笑了,搶先說道:「我在這裡很好,有吃有住,外加看歌舞表演,你說能不好嗎。」張信激動了,口不擇言。 張勝笑道:「盡說些怪話,村裡上下一切安好,就是掂記著你,老太爺說你有出息了,也不要忘記你是溪山村的人,不能忘本啊,讓你抽空回去呢。夫子說你雖然給興王世子當教授了,但要記得今年正是鄉試之期,要注意學習……」 張信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靜靜的聆聽張勝複述的話,有心關心的感覺真好,即使在寒冬也能溫暖人心。 「七嬸說天氣寒冷,記得晚上睡覺要多蓋層襖。」張勝頓了口氣,說道:「累死我了,要記這麼多話,還不給我倒杯水來。」 正文 第二十章 探親 第二十章探親 這些樸實無華的話比任何時候更能打動人心,張信險些流出了淚水,不過是強忍著罷了。張勝見了故意說道:「不是吧,偌大的王府,難道連杯水都沒有啊。」張信聞言笑了,說道:「王府沒有水,只有茶,喝嗎?」 張勝聽了咋舌,雖然說他家境還不錯,那也是相對而言,是喝井水長大的,茶是非常罕見的。雖然說中國是產茶大國,明朝時候制茶工藝更是得到發展,不過茶葉價格居高不下,不是平民家庭所能承擔得起的,在西北少數民族地區,更有些茶馬市場,以茶易馬,可以說茶葉價比黃金。 「不愧是王府,真闊氣。」張勝羨慕說道:「剛才進來的時候,就覺得這裡真美,以後我要是有這樣的一幢房子,就不往此生了。」張勝所說的房子,指的是偏廳外的獨立小院,他是從後門進來,直接到這裡的,沒有見完王府的全貌,不然會更加驚歎。 張信從茶室沖了兩杯茶,端出來分置放好,聽了張勝的志向,沒有取笑他,而是鼓勵說道:「今年你能中舉,總有一天會實現這個夢想的。」古代讀書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出人頭地,錦衣玉食,張勝能有這樣的志向很符合這個時期的標準,也代表了明朝千萬讀書人的想法,十年寒窗苦讀,還不是為了一舉成名天下知。 「嗯,我要奮發圖強,今年鄉試一定會榜上有名。」張勝堅定道,看得出他是深受刺激了,張信對此持樂觀態度,說道:「你有這樣的信心當然是好的,不過也要注意方法啊,不要學人家頭懸樑,錐刺股自虐啊,」 張勝哭笑不得說道:「人家賢人好好的勵志之舉,讓你給說成自殘了,不過你放心,我最多是聞雞起舞而已,要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張信鄙視說道:「說白了還不是怕痛,虧我還提醒你有懸樑刺股這招呢。」 「不是不讓我用的嗎。」 打趣幾句,然後張勝再說說州學的情況,袁方和孫進的消息,最後說明了來意:「信子,過兩天就是十五了,除夕你不能回村,上元節應該有空了吧。村裡人很想念你,希望你回去一躺,可以嗎?」 張信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嗯,你先到我房裡住一晚,我馬上向興王請假,今晚我們要秉燭夜談,明天一早出發。」 「好的,我也想看看你住什麼地方,到底有沒有吃苦。」張勝笑道,語氣卻透著真誠,張信笑笑,逕直帶他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一路上王府的景色讓張勝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直呼不虛此行。 安頓好張勝後,張信直接走向興王書房,他已經摸清興王的作息時間,知道他這個時候一般會在書房裡看書,所以說古代的人娛樂生活真是極度缺乏啊。到了書房前,張信讓一位僕人去通報,不一會興王有令請他進去。 「見過王爺。」張信向興王行禮道,對於興王張信還是蠻敬重的,畢竟像興王這樣不魚肉鄉民的藩王實在太少了,雖然不知道是否真心實意,起碼名聲還不錯,這說明興王治下百姓過得還是可以的。 「嗯,張勝來了,你不好好陪他聊聊天,來找本王所為何事?」興王注意力從書中移開,抬頭向張信道。對於興王知道張勝的到來,張信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興王府上下有什麼事情興王都瞭然於胸。 「你可是來請休的。」不等張信回答興王就徑直說出自己的推測,語氣很肯定。張信微微一笑,奉承道:「王爺慧眼如炬,正是如此,過兩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節,我想回去探親,萬望王爺恩准。」 「思鄉乃人之常情,本王豈能不准,不過世子功課也是重要的,你要快去快回,不要耽擱。」興王突然語氣一轉,說道:「張信啊,教導世子你辛苦了,數月來你的努力我可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等下你到駱管事那領這幾月的束修,給家裡添置點東西吧。」 終於發工資了,張信很感動,還以為是免費勞力的呢,眼眶裡轉著淚珠,興王還以為是自己說的話打動了張信,不由大為得意,心想就算張信怎麼有才學,還不是一個小孩,幾句話就可以收買了。 「謝謝王爺。」 張信道謝完畢正想告退之時,興王突然說道:「唐宋八大家這個稱呼可是你想出來的,本王覺得很貼切。」張信迷糊了,不明白興王說些什麼,忽然醒悟過來,這不是前陣子自己授課時對朱厚熜所說的嗎,興王提這個做什麼。 「自從前朝朱右先生攥成《八先生文集》後,世人都沒有想到用唐宋八大家來稱呼他們,只有你想到了,不錯,韓柳蘇王等前人文風相近,文章已經大成,以大家之稱非常合適。」興王笑道:「張信,你不愧是個聰明人啊。」 張信糊塗了,難得現在還沒有這個稱呼,聞言說道:「王爺過獎了,這不過是一時之得,算不上聰明。」興王輕輕一笑,也不理會,續而說道:「張信,這八位先生中你最佩服的是哪位,為什麼佩服他,說說原因。」 張信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興王扯這個做什麼,想了一下說道:「我最佩服的是蘇洵,三字經有云:蘇老泉,二十七,始發奮,讀書籍,我很敬佩他這種精神。」 興王大訝道:「本王還以為你最敬佩的是蘇軾呢,熜兒說你很推崇蘇學士。不過也好,這更說明你是個聰明人,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回去收拾一下,別讓張勝久等了,本王就不送了。」 「王爺,這樣放他回去恐怕有些不妥當啊。」陸松目送張信遠去的背影,從書房角落裡走出來對興王說道。興王笑而不答,說道:「陸松,你可知蘇洵的生平事跡?」 「卑職不知,還請王爺賜教。」 「蘇洵,字明允,號老泉,是四川眉州眉山人,少年時屢屢應試不舉,據說二十七歲才發憤讀書,經過十多年的閉門苦讀,學業大進,後經當時權貴的薦任才得以致仕。」興王解釋道:「最讓人稱道的是他生了兩個與他一般有才學的好兒子,真令本王羨慕。」 「這何張信有什麼關係?」陸松弄不清楚這兩者之間的聯繫,變得迷糊起來。 「還不明白啊。」看著迷糊的陸松,興王只好耐心說道:「張信說他佩服蘇洵,不就是想說他希望在這次科舉失敗後,求助於本王,推薦他進仕途。張信不錯,未算勝而先算敗,為自己謀一條後路,所以本王就說他是個聰明人啊。」 陸松有點明白了,但是還是感到疑惑,說道:「那張信如果說他佩服的是那個蘇軾呢,王爺該怎麼做啊?」興王冷笑道:「如果張信真的和蘇軾一樣,一肚子不合適宜,不識時務,怪莫要怪本王翻臉無情了。」 「卑職明白了,張信一但有什麼動作,必匯報王爺,請王爺定奪。」 「嗯,去吧。」興王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中的書上,恢復了儒雅的風度。 興王真可怕,張信一邊走一想,幸好自己機靈,回到小院後也不多說,馬上收拾行禮,然後到駱安管事那你領錢,再跑到朱厚熜那裡告辭,吩咐他要好好學習,最後在鎮上雇了輛馬車,與張勝悠哉的趕路了,畢竟安陸離應城雖然不遠,但要也花時間的。 一路無話,到了應城縣,張信帶著張勝開始了大採購,全村老老少少都有禮物,讓張勝直報怨東西太多太重了,最後這些禮品整整裝了一馬車,擠得兩人差點坐不下。 近鄉情怯,越是接近溪山村,張信的心就跳得更厲害,張勝可管不了那麼多,馬車一到村口,他馬上拉開嗓子直吼道:「有人在嗎!我帶信子回來了,快點出來迎接啊。」聲音之大,回聲十里,更不用村子了。 「信子回來了。」村人們眾口相傳,紛紛跑到村口去相迎,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張信差瞇掉下眼淚來,圍觀的眾人一下就把張勝擠出去了,急得他哇哇大叫,直說村人們偏心,村裡的人們不管他在那亂嚷嚷,圍著張信在那噓寒問暖,拉拉扯扯,熱鬧非常。 直到村裡太字輩的老爺子出言喝道:「都圍著信子做什麼,還不去做飯,信子也累了要休息了,有什麼事晚上再說。」長輩有令,莫敢不從,眾人這才漸漸散去。 「太爺,我回來了。」張信脆下,磕頭說道:「過年過沒有回來,讓您失望了。」 「呵呵,傻孩子,有出息了。」老爺子伸手扶起樂呵呵笑道:「能幫王爺做事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怎麼能說回來就回來啊,何況夫子也說了,以後你當大官了,回來的時間就更少了,到時莫要忘記村裡才好。」說完語氣有些傷感。 「太爺,瞧你說的,做再大的官還不是要回來,祖宗牌位都是放在這裡的,能跑哪去啊。」張勝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實還是蠻會安慰人的,經他這麼一說,老爺子的心情好轉了,笑道:「大官你就指望不上了,還要看信子的,到時讓他提攜你一把,光宗耀祖也算上你一份,以後在族譜上也寫上你的名字。」 「太爺又在打擊我的信心了,不和你說了,我回家看看爹娘。」張勝面不改色,可見這話聽多了已經有免疫力了,況且他也覺得老爺子說的有道理,張信做官的希望確實比他大多了,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這孩子,說幾句就走了,還把我放在眼裡嗎,以後找個機會教訓你一下。」老爺子詳怒道,張信笑呵呵上前扶住老爺子,說道:「勝子不把你放在眼裡,他是把您放在心裡啊,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他計較了。」 「還是信子回說話,好了你回去吧,你爹娘也該等急了。」老爺子聽得喜笑顏開,揮揮手對張勝道:「不要打擾我和信子說話。」 張勝笑呵呵的也不反駁,聞言一溜煙的跑了,瞬時不見蹤影。 正文 第二十一章問題 第二十一章問題 溪山村地處德安府應城縣南,與其他南方地區一樣,這裡多是山陵高地,四面環山繞水,風景不錯,村民們祖祖輩輩都是生活在這裡,民風自然是純樸之極,得知張信回來後,大家自覺的準備好食物為他接風洗塵,靠山吃山,食物雖然說不上豐盛,都是一般的野味,但也是逢年過節才會有這樣的情景。。 晚上時候,村民風載歌載舞,歌舞肯定是比不上興王府的,卻是村民閒暇時候打發時間的娛樂活動,累的時候聽上一段就覺得渾身有勁了。宴席是在老太爺家舉辦的,桌子上有菜有酒,張信坐在主位的下首。 「信子,來吃塊肉,才去了幾個月,怎麼像是變瘦了。」老太爺說道,張信連忙點頭答應,正待說話,張勝插嘴道:「太爺,信子在王府裡做事,每天大魚大肉的,怎麼會瘦啊,你再看看我,才是渾身沒有二兩肉呢。」 「這孩子,淨說瞎話,在王爺身邊做事,哪裡吃得好啊,每天不是戰戰兢兢為他老人家辦事,深怕哪裡出綴子,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呢。信子對吧。」老爺子說道,覺得應該好好的教育一下張勝,這樣才顯得自己見過識廣。 張信苦笑,難得告訴老爺子自己是在那裡混而已,其實是很輕鬆的,只能含糊其辭說道:「太爺您說的對極了,在王府裡面做事的人差不多是這樣。」當然不包括我,張信在心裡偷偷加了一句。 「我就說是這樣嘛。」老爺子開懷大笑,旁邊的幾個都出言奉承,紛紛稱讚老爺子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懂的就是多。這讓張勝鬱悶不已,可惜最有發言權的張信叛變了,他也無可奈何,只能認了,誰叫人家的輩份高呢。 席間氣氛融洽,時不時有人問起張信這幾個月的情況,包括王府的情形,張信都耐著性子一一作答了,當然涉及到興王機密之事肯定是隻字不提。村裡人沒有什麼講究的,吃完酒席就散場了,但張信總是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麼。 看到紛紛離去的村民,張信這才醒悟過來,忙向老爺子追問道:「太爺,怎麼不見楊夫子啊,他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以後楊夫子對張信的期望,張信回來怎麼可能不過來看看他,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給耽誤了。 老爺子沉吟一下,最後展顏笑道:「楊夫子能出什麼事,好著呢,這會兒正在祠堂裡忙點事,你去看看他吧。」 這時候能有什麼事,張信很奇怪,向老太爺告辭後提著個小燈籠向祠堂走去,祠堂是村裡最重要的地方,除非有重大事情商議或者祭祀之外,平時很少人到這裡的,楊夫子在這裡說明他在做的事情一定是公事,所以張信心裡安定了。 走近祠堂時,隔著窗張信就看到楊夫子坐在書檯前正俯著身子,旁邊放個算盤像是在計算些什麼,時不時用毛筆記錄下來。張信輕輕推開房門,看著楊夫子忙碌的樣子,不敢出言打擾於他,只是靜靜的站在旁邊。 專心致志,聚精會神的楊夫子絲毫沒有察覺張信的到來,還在擺弄著算盤,張信也默默的等待,直到楊夫子算完本子的最後一頁擱下筆,這才上前恭敬說道:「夫子,張信回來了,特前來拜訪。」 忙完工作的楊夫子正待起身,聞聲眼睛一亮,尋聲一看正是張信,不由露出笑容,說道:「早聽聞你回來,原想去看你的,可惜被這瑣事耽誤了。」 「身為弟子,理應前來看望,夫子近來可好。」張信心裡暖洋洋的。楊夫子輕輕笑了,說道:「一切依舊,在這能有什麼問題,聽張勝說你現在在興王府裡給世子當教授,有何感受,這雖然是好事,卻莫要忘了本啊。」 張信解釋道:「弟子只是給世子當伴讀而已,平時就是督促世子讀書,閒暇之餘自然是認真苦讀,必不忘記今年制舉之期。」說這話的時候張信自己也心虛之極,不過為了不讓楊夫子失望,只有這樣說了。 「嗯,興王府有眾多大賢,你當教授之職一事定然是虛傳,聽聞其中的袁先生更是享有盛名,你能在王府做事,近水樓台先得月,要多多向他請教啊。」楊夫子欣慰道。 「哪是自然,對於袁先生,弟子也是仰慕不已,平日更是禮敬有加,不敢怠慢。」袁宗皋真的這麼有名麼,怎麼沒感覺啊,張信很是疑惑。為了怕楊夫子繼續追問下去,張信轉移話題道:「夫子在忙何事,有事弟子服其勞,夫子直接吩咐就行了,學生自當盡力。」 一提這事,楊夫子臉色暗淡下來,歎息說道:「張信,你一定要爭氣啊,村子以後就要看你們年輕一輩了。」 張信疑惑不解,怎麼又扯回來了,「夫子,怎麼回事啊?」 「剛才我在計算上一年欠鄰村的糧食。」楊夫子說道:「上一年村子的收成不好,又要交田租,只能向鄰村借了,如今正準備春耕,也要還給人家了。」 張起初還不以為意,問道:「欠了多少啊。」 楊夫子有些苦惱道:「欠了大約有一百石吧,春耕快到了,只能苦一陣子了,到了夏豐之日應該好點了。」 「這麼多啊。」張信驚訝道,畢竟在明朝待久了,張信自然也懂得了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知道明代納稅分兩種,一種是田租,一種是徭役。明代的土地的種類有田、地、山、塘等,其性質則有官田、民田之分,官田課以重稅,民田輕稅。 明朝的稅法是繼承唐的兩稅法,就是交納夏糧和秋糧,夏糧不過八月,秋糧不過明年二月,如今正是交糧之期。徭役不提,間說田租就夠農民受的了,加上現在正是正德年間,皇莊遍佈全國,與民爭田,本來靠地吃飯的農民們連最後的生存希望都沒有了,只能紛紛選擇造反了。 說實話張信對明朝的錢沒有什麼概念,一配來就在蒙學,衣食不愁,到了州學後更是如此,因為他是廩膳生,大明律有規定,考上了秀才每人每天給一升米,剛夠兩人吃,給魚肉油鹽,優待秀才時甚至可以舀到每月1兩白銀的廩膳費。 以後更不用說了,進了興王府,每天有肉吃,還加一壺酒,興王開給他的工資是每月五石米,這才比七品縣令少二石多而已,折合成銀子也有二兩多,所以張信才有錢採購。有人覺得一百石很少,但是《明史•食貨二》有記錄:「於是戶部定:鈔一錠,折米一石;金一兩,十石;銀一兩,二石。10升=1斗;10斗=1石。 明朝正七品縣官每月俸祿才7.5石或一年45兩白銀,一百石就是50兩白銀了,溪山村不過一個小村子,全村不過30戶人家,稅和徭役加起來,肯定是負擔沉重。張信有些後悔了,如果知道這事,就不應該採購太多東西了。 「沒事,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熬過這段時間就好多了。你不要為這個分心,早日考取功名,光耀門楣才是正理。」楊夫子安慰道。至此兩人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興趣,況且天色已晚,就一同回到蒙學,各自回房安歇了。 躺上床上張信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愧對村民們對自己的厚望,希望能幫助他們,可惜的是自己真的無能為力,有錢沒錢,有勢沒勢,怎麼幫啊,這是個問題,就算有多少想法,可都是不現實,一切都是建立在空想之上,沒任何實現的可能,張信帶著煩惱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張信洗漱完畢後給楊夫子請過安,借口在村子裡走走,便自一人跑到村外了,看著還算熟悉的一草一木,張信感到迷茫,不明白有什麼辦法能幫助村裡的人們。已經是新春之季,村外的積雪漸漸融化了。 走著走著張信不知不覺就跑到山上了,從高處眺望,清析可以看到村子裡的田地,一塊接一塊,都是在丘陵山地之間,難怪收成會不好。可惜我不會培育雜交水稻,張信暗暗想到,不然這些田起碼能增產一倍以上。 當年要是選農業大學讀書就好了,現在真是後悔莫及啊,當張信在悔恨之時,突然在山角下傳來了張勝的喊聲:「信子,你在哪?」張信探出頭遠遠就看到張勝正往山上爬來,也懶得說話,只是揮揮手示意自己所在的地方,然後呆呆的看著遠方。不一會兒,張勝氣喘吁吁的爬到張信這裡,說道:「好好的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沒事,只是煩得慌,來這裡靜一下。」張信淡淡說道。張勝遲疑片刻,然後道:「夫子和你說了?」張信轉頭看著他,醒悟過來,張勝早就回來了,哪可能不知道這回事。張勝歎息了,隨即充滿堅定道:「信子,今年科舉我一定要榜上有名。」 張信雖然欣慰張勝的信念,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就算張勝中舉,也要明年才能上京趕考,能不能做官還是另一回事,不過張勝能在這份心是值得提倡的,也不好打擊他,只是輕輕點頭說明贊同他的話。 「信子,我們回去吧,夫子也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現在無能為力,但是以後就不一樣了。」張勝充滿信心地說道。 「嗯」 張信失落的答應了,準備和張勝一到回去,無論見識有多高,沒有物質基礎都是空中樓閣,一肚子主意,可惜都是不符合實際的,還不如去求興王,但興王憑什麼幫自己,張信更苦惱了,一不注意腳下不穩向前跌倒,幸好張勝眼明手快,一伸手拉住了,不然肯定滾下山去,不死了也重傷。 「小心點,別神不守舍的,嚇死我了。」張勝嚷嚷道:「別想太多了,回去看看能幫上什麼忙,也準備春耕了,田里也要翻一翻了。 張信感激的向張勝笑笑,回過神後小心翼翼的慢慢走下山,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雖然這山不算陡峭,只是一般的山丘而已,不過山上積雪融化,天冷地滑的,一不小心真的可能跌倒,這樣麻煩就大了。 「如果這裡有個階梯就好了,這就方便多了。」張勝報怨道,階梯,張信精神一振,突然想到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梯田 第二十二章梯田 張信停下腳步,巡視四周,果然這山的坡度不大,積雪融化后土壤結構也變得疏鬆起來,正適合挖掘,想到這點的張信欣喜若狂,不時來回走動,觀看山上山下的情況。看到張信的樣子,張勝心一驚,說道:「信子,你怎麼了?」 張信自信的笑了,道:「我想到怎麼解決村裡的問題了,我要在這裡修階梯。」張勝第一反應就是張信是不是糊塗了,但看他的表情也不像啊。張信所說的階梯其實就是現在所說的梯田,既然不能提高糧食產量,那增加種植面積總可以吧。 張勝的一句話提醒了張信,以前學地理的時候,看到那神奇的梯田圖片讓他讚歎不已,忘記了如今身在湖廣地區,怎麼就不記得這地方的特色了。據張信瞭解梯田是在山區丘陵區坡地上,築壩平土,修成許多高低不等,形狀不規則的半月形田塊,上下相接,像階梯一樣,有防止水土流失的功效,對於擴大耕地面積,增加糧食總產量起到積極的作用。 張信不理會迷惑不解的張勝,興沖沖的跑回村子,找到了楊夫子,和他說了梯田這個辦法,想聽聽楊夫子的意見,畢竟他在這裡住了十年,瞭解的情況比自己多,行不行就靠他的一句話了。 聽完張信的描述,楊夫子沉吟了,在村裡待了近下年,楊夫子不像一般腐儒那樣,四體勤五穀不分,這種他為村子算帳可見一斑,過了良久楊夫子才說道:「此法可行,但如何灌溉,你想過沒有,按你所言,這梯田可是在山上到山下,山上無水,這不免讓村人們來往多次澆水,雖然有瑕疵,但卻為良法。」頓了下後露出寬慰的笑容。 「那就勞繁夫子出面與村中長輩商討了,弟子年少言輕,不宜談及這事。」張信鬆了口氣,又想偷懶了,厚著臉皮對楊夫子恭敬的說道。楊夫子若有所思道:「是我欠慮了,你已經是秀才了,確實不宜沾染農事,這事就交給我吧。」 事不宜遲,楊夫子馬上召集全村有威望且能說得上話的,把張信的思想與大家一說,村民們經過討論,一致認為張信的想法確實可行,紛紛贊成修築梯田。村人們確實很樸實,既然決定了那就做吧,馬上就把全村青壯年集合起來一起行動。 開荒一直是明朝政府的政策之一,得知溪山村要開墾荒地,管轄溪山村的保長和里長們紛紛提供方便,開墾的工具費話不說馬上借來。看著這執火朝天的場面,張信和張勝也不好閒著,想下場去幫忙,哪知道被村民們推了回來,最後還是楊夫子出言說道:「信子、勝子,你們現在的身份不同了,要注意影響。」 雖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是在文人們的心目中,不論是經商還是務農,都是讓他們看不起的,如果張信他們還是白身,當然可以這樣做,如今他們已經身負功名,還這樣做,那會被士人們鄙視的。 張信無奈只能聽從意見,看著眾人在努力開荒,而自己卻在一旁觀看,張信也感到一陣羞愧,眼不見心不煩憂,索性隨意走走避開他們。按照張信的猜測,現在離春耕還有一段時間,以大家的工作速度,到時應該能開墾出不少農田了,剛好趕上春播,到了夏季收成時候,負擔就能減少許多了,可惜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但張信也盡力了。 張信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慨然解決問題了,那就走走散散步,過幾天又要回興王府了,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張信毫無目的的隨意閒逛,不知不覺就爬上了山頂,登高望遠,豪氣自生。 張信也想放肆一回大聲喊叫,發洩一下的,可惜山頂雖說無人,但山腳下全是忙碌的村民,張信也丟不起這個臉,也沒有這個勇氣。山頂還是寒冷的,幾尺厚的積雪還覆蓋在山頭,春陽融雪後,還留下斑斑水漬,一陣寒風吹過,張信不由打了個冷顫,正當下山之時,張信腦中靈光一閃,眼睛直盯著山上的積雪。 如果把山下挖掘的泥土運到這裡,在山坳裡圍成一個池塘,再就地取材把積雪都放到池塘裡,等這些雪融成水後,池塘裡不就有水了嗎,而已春天正是雨季,修了池塘正好蓄水,一舉兩得,那山下的梯田的灌溉問題就不用愁了。 梯田由於地勢較高,主要依靠天然雨水灌溉,由於靠天吃飯,一旦天不下雨,或雨季提前、推後,都容易造成乾旱,為了利用有限的水源,所以人們也採取了一定的措施,這便是修築陂塘,選擇地勢較高,而水源又相對集中的地方,開挖池塘,用以蓄水,張信因為解決村裡難題時太興奮一時之間忘記了。 靈感一來,張信馬上回憶起後世農村修築池塘的好處,池塘深廣,可以容納更多的水,為梯田提供灌溉水源,而且可以在池塘周圍的堤上種植桑、柘,桑柘等植物,還可以種果樹,過幾年果樹成長後還有一定的經濟價值,真是好處多多啊。 想到這裡張信立刻奔下山去,興致勃勃和楊夫子說起了自己的構思,楊夫子聽後笑逐顏開,但為了保持形象矜持笑道:「嗯,主意不錯。」說完只是輕輕拍拍張信的臂膀以示讚賞。 「這都是夫子教導有方,弟子只是偶一為之,還須夫子在旁補漏拾遺。」張信輕輕奉承了一下楊夫子,拍得楊夫子喜上眉梢,連聲叫好。 「你在此等候,待我去與太翁說明此事。」楊夫子交待張信後,像是年輕了幾年,步伐輕盈穩健的走了。這時張勝一臉苦惱的來了,對張信說道:「信子,我不是不很沒用,一點忙也幫不上。」 「你怎麼這樣想?」張信有些驚訝,不明白這位性格開朗的族兄怎麼有這樣的心思,前兩天還壯志豪情的說要奮發圖強呢,怎麼變得這般消沉了。 「有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說我們手無縛雞之力,我本以為他們是在妒忌,哪知道果真如此,本想偷偷的給村人幫忙開墾,哪知道……」張勝悲歎道。 張信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經常讀書不運動的後果就是這樣了,笑道:「這樣就受打擊了,如果這樣不要去參加鄉試了。」連這樣的小挫折都承受不住,按鄉試時的競爭程度來說張勝還不如放棄算了。 「就知道瞞不過你。」張勝突然展顏笑道:「其實我是來向你辭行的,州學假期已經盡,村子的問題也被你妥善處理,我也該起程前往州學了。」 「保重,好好努力。」張信笑著祝福說道,又不是生離死別,用不著悲傷。 「那是當然,下次重逢不知是何時,你也保重啊。」 張勝就這樣靜靜地離開了,因為村人們正忙著工作,所以也沒特別通知他們,帶著堅定的信念回到書院,張信覺得下次見到張勝時,他應該是舉人了吧。張勝走後的第二天清晨,張信收拾好行禮,獨自一人向村外走去,自己留在這已經沒有用了,該做的已經做了,以下就是靠村民們自己努力了,興王給的假期已經到了,也應該走了。 「就這樣走了,也不打個招呼。」張信欏住了,映入眼簾熟悉身影正是楊夫子。 「若不是昨晚見你整理衣裳,也不知你今日要走。」 張信不好意思上前施禮道:「夫子莫怪,弟子見村中各位長輩已經勞累不堪,不忍打擾他們安睡,所以打算悄悄離去。」 「你能這樣想是好事,他們確實是累壞了。」楊夫子說道:「這次多虧你出的主意,如沒有什麼意外,今年豐收在望,不過你不能因此而感到驕傲自滿,做人要謙虛謹慎才是。」 張信連忙道:「弟子不敢,學生以後自當認真鑽研儒家經義,必不讓夫子失望。」 「如此甚好,須知努力考取功名才是正途。」楊夫子滿意點頭,續而舀出一個包袱,對張信說道:「這包袱裡是我多年收集而來的鄉試資料,重點我已一一在書中標名,你舀去認真觀看,如有不明可向興王府中的各位大賢請教,請教時態度要誠懇,看在你尚且年幼的份上,我想他們不會為難於你的。」 這包袱有如千鈞之力,把張信壓得喘不過氣來,也感動得幾乎流淚,語調幽咽說道:「學生自當緊記夫子教誨。」 「你且去吧,有空可拖人寄信過來,免得村人們掛念。」楊夫子淡淡說道,但還是留露出一絲絲傷感的表情,回村的時候春風得意,可是現在的張信卻帶著悲涼之意走向安陸興王府,這心情可謂天差地別。 一路上的顛簸張信已經慢慢習慣了,反正古代的路就是這樣,沒有辦法改變就只有忍了,坐了一天的馬車終於在夕陽西下之時趕到了興王府,既然已經這麼熟了,張信也顧不得自己滿身風塵僕僕的模樣,逕直走進王府。 幸好門房還認得張信,不然以他現在的樣子肯定被拒之門外,張信也不多言,直接找到王府駱管事那報個到,互相閒聊幾句,張信就以因為趕路勞累過度為由回房了,也不到興王那請個安,讓某個人暗綴不已。 張信回到房裡倒頭便睡,一夜無話,第二天響午時分張信才醒,洗漱完畢後才慢慢的走進客廳,卻發現早就有人在此等候了。 「張信,你可知錯。」 張信聞言一驚,定神一看,原來是袁宗皋,頓時安下心了,但感到疑惑,昨晚自己剛到興王府,怎麼可能犯錯啊,肯定是在嚇唬人,當下也不理會他,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隨手倒了杯茶,說道:「袁先生大駕光臨,有何要事啊。」 「王爺讓老夫前來責問於你,休假為何如此之久,是否忘記你的職責了?」袁宗皋厲聲道,張信無動於衷,白了袁宗皋一眼,道:「袁大人不是不知道,在下居住在應城溪山村,那裡路途遙遠,能趕來已經不錯了。」 「休要狡辯,那你為何不提前歸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升職 第二十三章升職 在溪山村的時候,因為楊夫子很推崇袁宗皋,所以張信特別向楊夫子請教了袁宗皋的事跡,才知道原來袁宗皋也是個猛人, 袁宗皋字仲德,是弘治三年進士後被選充興王府長史,期間勵精奉公,除弊懲奸,部屬畏服,不敢強取民財,深得興王賞識,弘治十年,興王奏升他為通議大夫,授正三品,正德十年又稱他清廉謹慎,政事練達,興王請其功,朝廷特進他為江西按察使。。 雖然瞭解袁宗皋的事跡,可是袁宗皋給張信的印象實現是太深了,一個普通好色超老頭的形象已經在張信心裡扎根了,所以聽到袁宗皋的訓斥也不害怕,只是懶散的道:「在下認罰,卻不知袁大人打算如何處置在下。」 袁宗皋避而不答,瞬息變臉笑道:「宋•范成大在《驂鸞錄》中有云:袁州仰山,緣山腹喬松磴之危,嶺陂之上皆禾田,層層而上至頂,仰坡嶺阪之上,溝壑之間,漫山遍野皆田,層層而上,至頂名梯田。」 「比范成大稍前的方勺在《泊宅編》中也有云:墾山□為田,層起如階級然,每援引谿谷水以灌溉,據《宋會要•端異二》載,嘉定八年福建籍的官員奏稱閩地瘠狹,層山之顛,苟可置人力,未有尋丈之地不丘而為田,泉溜接續,自上而下,耕墾灌溉,雖不得雨,歲亦倍收。五代時期,福建泉州即有晉江兩趁春風,耕破雲山千萬重的說法,一嶺復一嶺,一巔復一巔,步丘皆為穡,掌地也成田。」 張信勉強聽出袁宗皋是在說自己在溪山村裡弄的梯田,在以前就有人這樣做了,這讓張信有些鬱悶,本以為自己會因為這個在歷史書上留個名字呢,鬱悶之餘對袁宗皋更加沒有好臉色看了,「袁先生為何舀此說事?莫不是在下有什麼地方做錯了,還請先生指正。」 袁宗皋輕輕笑道:「張信,梯田雖說前人已經修築過了,可是你能巧妙應用於山村荒野之中,可謂心思縝密。」 張信驚訝,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疑惑道:「袁先生一早為何而來?」 「老夫雖稱不上見多識廣,但也曾聽聞過在江西福建一帶有這等奇事,但也想不到要在安陸境內修築梯田,真是糊塗了。」袁宗皋有些傷感道,「老夫向安陸百姓謝謝你了,有了你這個梯田之法,今年必將豐收,安陸百姓也能安穩生活一陣子了。」 「袁先生言重了,這只是在下一時偶得,擔不起如此誇獎。」張信肅然起敬,能心想著百姓的官都是值得尊重的。 「呵呵,這是利國利民之舉,怎麼能說擔待不得幾句誇讚之言。」袁宗皋笑道:「年輕人謙虛是好事,但也不要太過矯情啊。」 張信笑笑,也不辯解,話鋒一轉道:「袁先生就是為此事而來?」 「這只是其一,興王請你死到書房一敘,有事相商。」 張信感到驚奇,什麼時候興王變得這麼有禮貌了,真是怪事啊,難得用請的方式來喚人,張信帶著疑慮的心情與袁宗皋一起來到了興王書房中。 「見過王爺,昨晚到達王府,未能給王爺請安問好,萬望王爺恕罪。」張信一到書房,馬上向興王請罪道,先把事情說白了,興王也不好意思怪罪吧。 興王輕輕點點頭道:「你一路辛苦,休息是應該的,何罪之有。」 「謝王爺,卻不知王爺找張信所為何事?」張信懶得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道,興王有些不適應這樣的談話方式,使了個眼色給袁宗皋。 「咳咳」 袁宗皋清了下嗓子,和聲說道:「張信,可能這樣做對你有些不公正,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希望你不要生氣。」 張信皺眉道:「請袁先生明言,在下洗耳恭聽。」 袁宗皋面帶難色,看了看在裝聾作啞的興王,勉強說道:「給世子授課的幾位先生,認為你年紀尚輕,未能熟讀經文典義,向興王建議讓你辭去世子教授一職。」 「哦,那興王的意思是?」張信淡淡說道。 興王有些頭痛的看了張信一眼,假裝在閉目養神,其實在心裡大為煩惱,由於朱厚熜的教授因事去職,興王在遇到張信時,不由突發其想,為朱厚熜找個伴讀,所謂教授不過是戲言罷了,事實證明朱厚熜與張信相處得也很好,而且張信也頗有才幹,興王也很滿意。 可是不知道王府中的幾個老夫子是怎麼想的,認為與一個毛頭小子處於同一個職務是一種羞恥,紛紛向興王提出,留下張信,那他們就辭退,弄得興王頭都大了,最後與袁宗皋商議,認為如果真的把幾個老夫子辭退,未免會得不償失,只能犧牲張信了。 在興王心中,張信不過是個有些才氣的少年罷了,不過出爾反爾的名聲也不太好聽,幸好張信的名氣不顯,不然也有些麻煩。 袁宗皋心中暗罵裝模作樣的興王,呵呵笑道:「王爺的意思是,你今年要參加鄉試,如果再為世子授課,難免會顧此失彼,為了你前途著想,你還是辭去教授一職吧,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張信的感覺是有些失落也有些傷感,畢竟是第一份工作,現在被人辭退了,換哪個心中都不好受的,不過張信也感到一絲輕鬆,一絲解脫。說實話,給朱厚熜當教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個學生太聰明了,總是不停的向張信請教問題,如果不是張信機靈,早就被拆穿了,如今有這個好借口走了,起碼沒有那麼丟臉吧。 是該回村子還是去州學呢,這是個問題,張信很苦惱,不過也不妨礙張信向興王請辭,既然被辭退了,那就乾脆點,別招人煩。 「既然是王爺的意思,學生自當應從,這幾月來承蒙王爺與袁先生的照應,學生深表謝意,那就告辭了。」張信站起來笑道,轉身就想回房收拾包袱,還好昨晚沒有弄亂,隨便整理一下就可以走人了。 不錯,雖面臨挫折卻不失本色,袁宗皋讚賞的點頭,出言道:「且慢。」 當初袁宗皋也一同意興王讓張信擔任教授一職,畢竟在王府的眾多屬官中,教授,是掌以德義迪王,校勘經籍的,明史職官志有云:凡宗室年十歲以上,入宗學,教授與紀善為之師,引禮,掌接對賓客,贊相威儀。 教授一職,從九品官職,也算是官員了,張信只是個秀才,沒有資格擔任的,只是興王一時興起,就半真半假給張信這個職務,現在終於惹出麻煩了,這也有張信的過錯,因為他在除夕宴上大出風頭,招人嫉妒,才有人在王府中的幾個教授面前煸動。 袁宗皋雖然有所怨言,不過也不想放棄一個人才,叫住張信道:「張信,老夫所轄尚缺典簿一人,你可有興趣代理。」 張信在王府待這麼久了,也瞭解一些這方面的知識,知道典簿,那可是王府長史的副手,正九品,按級別來說比教授高半級,袁宗皋也是徵得興王的同意後,才敢如此放言的,因為興王還有事情讓張信幫忙。 張信疑惑,什麼意思,看了還在假寐中的興王,發現他還沒有動靜,只能向袁宗皋請教道:「袁先生,這是何意?」 袁宗皋笑道:「張信,你以後也要走仕途之路,這王府典簿之職,權當歷練吧,況且這只是代職,鄉試過後,王爺也要解除你這個職務的,你意下如何?」 張信訊速在心裡權衡利弊,也認為這是個機會,反正自己回村也會被趕出來的,還不如繼續在王府混日子,應該是興王覺得愧疚,所以才安排個輕閒的職務給自己吧。張信心想,裝著遲疑道:「這樣做合適嗎?」 「本王說你合適就合適,不要多言。」這時興王睜眼說道,語氣透出一股威嚴,不可置疑,「這事就這樣定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張信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怎麼選擇,聞言開口道:「謝王爺栽培,我自當堅守職責,不讓王爺失望。」 「如此正好,眼下有一事,須要你幫忙。」袁宗皋笑瞇瞇的說道。就知道會這樣,張信暗暗腹誹道:「袁先生請說,在下自當盡力而為。」 「王府莊田有許多山地,可修築梯田,你到時去指導一番。」袁宗皋一臉狡黠的笑道:「莫要讓王爺失望啊。」 明代的莊田種類很多,有皇莊、諸王莊田、公主莊田、勳戚莊田、大臣莊田、中官莊田、寺觀莊田等。王府莊田產生緣起於明代的分封制度,明朝建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為了慎固邊防,翼衛王室,下詔定諸王國邑與官制,開始分封宗室。 明太祖建藩國的視點,在於維護皇權的最高統治地位,而其實質則是皇室內部一種權力分配與財產分配。諸位親王不僅擁有特別豐厚的經濟待遇,而且擁有相當的特權。除常祿外還直接撥給田土,或者讓其經營商業活動。親王長大就藩之國以後,都會得到朝廷撥給的大片土地,甚至多是肥沃優質田,作為養贍之用,時稱王府莊田。 興王是正德的親叔,前任皇帝的親弟,自己是受寵無比,經過多次的封賞,興王莊田已經佔據安陸州近半以上的土地了,依附在興王府有佃農數之不盡,相對而言,興王還算是比較仁慈的,沒有太過剝削佃農們,他們過得還不錯,起碼溫飽不成問題。 雖然興王如今衣食不愁,但誰也不嫌自己財產多,通過陸松得知張信在溪山村弄了個梯田之後,興王第一時間想到在自己這裡也修築梯田,增加田產,隨後招來袁宗皋商議此法是否可行,袁宗皋經過查實,認為這方法可行。 興王所想是增加田產,袁宗皋認為這對百姓有好處,但兩人對梯田修築之法都不怎麼瞭解,加上王府教授這麼一鬧,興王順水推舟決定任用張信來負責修築梯田,同時解決兩個問題,興王心中得意不已。 興王是得意了,但張信卻煩惱之極,迫於興王與袁宗皋兩人的壓力,張信無奈之下只能答應負責在王莊修築梯田一事,可是事情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溪山村,張信只是出個主意,真正實行的是楊夫子,輪到張信自己負責這事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難。 況且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不然興王大怒,自己可承擔不了,張信一時之間無從下手,最後決定帶幾個人實地考察一番後,再做決定。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準備 第二十四章準備 沒有看過走過,就不知道興王的莊園有多大,佔地有多廣,張信在興王府僕役的帶領下,沿著王莊走了一圈,勘察地形,以便修築梯田。看完之後,張信感慨不已,怪不得後世人常說,明朝亡國之因,正是由於土地兼併,搞得貧民無立錐之地,只能造反了。 而土地兼併的風氣,正是源在皇家,皇帝及其皇子皇孫、皇家親戚和帝后身邊的太監們,也就是所謂的皇莊、王莊、公主莊田、勳戚莊田、大臣莊田、太監莊田、寺觀莊田等,這些莊田都是在不段的侵佔農民們的土地,這不僅破壞了正常的經濟秩序,激化了社會矛盾,而且也威脅到國家的稅糧收入,由此引起了廣大官民的不滿和憤恨。 張信雖然知道,但對此也只有歎息,畢竟自己還在興王手下混飯吃,現在說要反對興王,這不是自找麻煩啊。感慨歸感慨,事情還是要做的,張信勘察完興王王莊的情況後,對修築梯田之事有了一定的瞭解。 回到興王府,張信直接找到了袁宗皋訴苦道:「袁先生,王爺莊田我已然看過,雖有定計,可卻無從下手啊。」 袁宗皋輕輕笑道:「這是為何?」 張信一肚子火,決定不和袁宗皋打官腔了,直接說道:「袁大人,就算我想修築梯田,可是沒有人手啊,難道讓我一個人自己挖啊。」 「這也未嘗不可。」袁宗皋笑瞇瞇道,看著正待發火的張信,語鋒一轉,道:「張信,你不必著急,這事老夫早就安排好,就等開始修築了。」雖說把事情交給張信去執行,但興王也不放心,當然讓袁宗皋在旁指導,確保事情的順利進行。 雖然很高興,但張信還是不放心問道:「都是些什麼人啊,我這次是挖土開山,都是要些身強力壯的人,如果是流民的話,等梯田修築好後,可以安排他們當佃農,修築之事就不用他們了吧。」 正德年間,有許多地方很動亂,所以流民很多,隨隨便便就可以招一大批勞工,可是張信不希望這些流民做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以他們那種虛弱的身體狀態,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弄不好會因勞累過度致死。 袁宗皋微笑道:「不只你有仁慈之心,王爺也知流民的狀況,不會僱用他們的,這次招的人都是王莊裡的佃戶,春耕之日還未來臨,他們也有空閒,王爺決定徵用他們幫忙開墾,定要在春耕前修築多一點梯田。」 「佃戶?能徵用幾人,工錢怎麼算?」張信皺眉問道,佃農肯定是身體素質肯定不錯的,不然怎麼耕種,但是如果沒有好處的話,肯定會磨磨蹭蹭的不願出力。 「具體還沒計算,應該能徵用三百人左右吧,這要等駱管事回來才知道。」袁宗皋解釋,隨後遲疑說道:「這些佃戶都是依附王爺才得以安身,現在王爺有事徵用他們,管吃就可以了,不用工錢吧。」 張信無語,怎麼忘記了在封建社會是最沒有人權的,佃戶們沒有自己的土地,只能仰仗地主給土地他們耕種,每年定期交納田租,而且還要給地主們當雜役,短工,一年到頭圖個溫飽而已,哪還敢有諸多要求,既然這個時代的規則是這樣,如果沒有能力改變的話,那就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還有的就是,王爺決定讓一個人協助你。」袁宗皋笑嘻嘻道,張信也沒有在意,能多個人幫忙也是好事,不必要弄得自己太辛苦,說不定這是興王不放心,找個人來監督自己,張信一琢磨,覺得很有可能是這樣,不由說道:「好的,我正缺人呢,誰來都歡迎之極,不會是袁先生您吧,那就太好了。」 「呵呵,老夫不再年輕了,哪還有精力爬山啊。」袁宗皋一臉歲月不饒人的神情,讓張信暗暗鄙視不已,每天盯著小姑娘看,精神得很呢,居然還厚著臉皮說自己沒精力。 「卻不知是哪位同僚,以後一起共事了,要好好親近親近才是。」張信對這個可能是監督自己的人感到很好奇,先好好結交一番,不能讓他找機會找自己麻煩。 「這個人你也認識的。」袁宗皋一臉神秘之色,看到張信不動聲色的表情,也不再賣關子了,揚聲道:「世子,你出來吧,張典簿想見你。」 朱厚熜一臉喜色的從屋外走進來,朝張信施禮道:「見過典簿大人,以後我就在大人揮下做事,請大人多多指教。」張信更加無言,不是來了個幫忙的,而是來了個包袱,打了個哈哈,道:「見過世子,世子近來可好。」 「多謝先生關心,自從練習先生所傳授的瑜伽之術,弟子感到每天都精力充沛,武藝也覺得進展不少。」朱厚熜誠懇說道:「雖然先生已辭去教授一職,但在弟子希望能經常聆聽先生教誨。」 張信一臉嚴肅認真的點頭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王爺聘請我為王府教授,我自當盡心教導世子,如今我已辭職,但承蒙王爺賞識,讓我暫代王府典簿一職,身為王府屬官,世子有何問題,我自會為世子分憂。」 「正是如此,世子,張典簿如今責修築梯田之事,王爺想讓世子見識一下民間疾苦,世子可要認真向張典簿請教啊。」袁宗皋笑道。 既然興王想讓朱厚熜吃點苦,張信也只有聽之任之了,「那是自然,但我們要在王莊農戶家住十天半個月,卻不知世子是否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了?」朱厚熜一臉堅定之色,說道:「請先生稍候片刻,我馬上回去收拾包袱,下午我們就可以起程了。」 張信笑道:「不必如此著急,駱管事還沒有回來,那邊的情況尚未明確,我們明天再起程吧,世子先去向王爺王妃告別吧。」 朱厚熜的房間內,蔣妃正指揮著僕人收拾行李,而興王正與朱厚熜在交談。 「父王,張先生說明天起程趕赴王莊,可能要住上那麼十來天,如有事情,父王派人去傳話就可以了。」朱厚熜恭敬道。 興王露出慈祥的笑容,道:「熜兒,這次出行辛苦,你可有怨言?」 「王爺既然知道辛苦,那還讓熜兒去。」蔣妃在一旁抱怨道,未等興王出言解釋,朱厚熜已經搶先說道:「孩兒已經大了,為父王分憂是孩兒的責任,不敢言苦。」 「你能這樣想最好,身為興王府的世子,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次出行權當做提前處理王府事務,也算父王交給你的功課。」興王讚許道。 「熜兒自小住在王府,就沒有在其他地方睡過,現在要出行,而且還是去操弄些賤役,肯定是受苦受罪了。」蔣妃說著不由舀著手絹抹淚。興王父子面面相覷,正準備安慰她之時,一個聲音出言說道。 「不經歷風雨,世子怎麼能擔當起興王府之責,雛鷹展翅之時,也誰也攔不住的,王妃您不應傷心,世子已經長大了,您應該高興才是。」 三人聞聲看去,原來是鸀綺,今天她烏黑的頭髮上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分外惹人憐愛。 「見過王爺、王妃。」鸀綺輕移腳步上前施禮,語笑嫣然道:「如果王妃真的憐愛世子,就應該讓世子出去磨礪一番,需知玉不琢不成器啊。」在興王府敢如此對興王夫婦說話的也就只有鸀綺了,而且興王等人對鸀綺突然插嘴的無禮行為視若無睹。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可是心裡就是放不下熜兒。」 鸀綺盈盈一笑,道:「那就多派幾個僕役隨身侍候即可,反正世子離王府不遠,到時讓下人一天匯報一次世子的狀況於您,如果世子果真受苦,您大可親自去接世子回來。」 「還是鸀綺明白我的心思,王爺您看?」蔣妃嬌聲對興王道。 興王苦笑,還能怎麼辦,當下揚聲道:「陸炳、黃錦。」 陸炳、黃錦聞聲快步進入房中,依次行禮後,一言不發,恭敬等候興王命令。未等興王發號施令,蔣妃搶先說道:「陸炳、黃錦,這次世子出們在外,你們兩個貼身跟隨,可要好好照顧世子,如果世子有任何差池,你們倆就不用回來了。」 陸炳、黃錦抬頭看向興王,見興王點頭,這才同聲說道:「遵命,我等決不讓世子有任何閃失。」朱厚熜鬱悶極了,但也不敢違逆蔣妃的意思,只能默默忍受了。 興王也看出朱厚熜的無奈,吩咐陸炳、黃錦道:「你二人雖然跟隨世子,但只負責照顧世子的生活起居,正事由世子自己負責,明白嗎?」 「遵令。」陸炳、黃錦二人再次答應道。 朱厚熜聞言大為高興,感激的向興王說道:「孩兒自當歇盡全力,不負父王之托。」 「這次事情由張信全權做主,你只要在旁邊看就行,如果張信讓你做什麼,你就聽從他的安排,不要自作主張。」興王說道。 「孩兒明白。」朱厚熜也不失望,畢竟能出去就不錯了,而且真的讓自己負責事情,都不懂從何下手,還是乖乖讓賢吧。 「王爺,妄身雖不懂農事,但也明白開荒拓野也是件大事,您讓張信負責怕是不妥當吧,要不然讓袁先生主持,可好?」蔣妃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見解。 興王面帶慍色看了蔣妃一眼,不讓婦人參與王府決策是興王一向的主見,哪怕是自己最寵愛的王妃也不行,蔣妃諾諾看了興王一眼,馬上低頭不敢出言。 鸀綺見狀解圍說道:「王妃的意思是,張信不是府中的教授嗎,怎麼突然變成了典簿,真是奇怪,請王爺解鸀綺之惑。」 興王這才露出笑容,沉吟片刻才說道:「熜兒學業已經小成,以後的就看經歷了,張信的任務也該結束,而且張信頗具才幹,能夠在鄉野之中想出梯田之法,解決村中土地之限,何況府中幾個教授不屑與他為伍,本王索性順勢讓張信辭去教授職務,暫代典簿,負責修築梯田,這也是知人善用之舉。」 其實興王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明,興王不希望事事都由袁宗皋撐控,想培養張信成為朱厚熜的心腹,按興王的想法,今年等張信中舉後,就疏通朝中關係,直接讓張信成為名副其實的興王府典簿,以後接蘀袁宗皋的職位。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統籌(一) 清早,在興王期待的目光中,蔣妃依依不捨的哭泣中,朱厚熜帶著十幾個王府僕役,乖乖的跟著張信出發了。。 途中,朱厚熜坐在馬車上興奮的看著四邊的景色,真有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的感覺,雖然興王也常帶他出行,不過這次感覺分外不同,這讓朱厚熜很有成就感,因為這次出行是做正事的,朱厚熜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 張信沒有心思理會朱厚熜在想些什麼,而是煩惱的想等下到了目的地後,該如何下手,幸好興王派了位得力助手過來,不然真的兩眼抹黑了。這個助手當然不是朱厚熜,而是王府管事駱安。 「駱管事,拓荒這段時期,可要多仰仗您的指點了。」張信盡量搞好與駱安的關係,畢竟自己也沒有信心把這事情做好,真心希望駱安的幫忙。 「呵呵,張典簿多禮了,駱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管事,有事您吩咐就好,駱某自當照辦。」駱安對張信有些嫉妒,他在王府干了十幾年,本來很有希望坐上典簿之職,可是居然讓一個毛頭小子給搶走,這讓駱安很不綴。 看你怎麼服眾,如果事情辦不好,王爺肯定會把你撤職,到時典簿之位還不乖乖落到我手中,駱安在心中等著看張信的笑話。張信也聽出駱安話中帶刺,但一時之間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只好默默趕路。 「張典簿,還沒有到地方嗎?」再興奮坐了一個時辰的馬車也會累的,朱厚熜有些不耐煩了,想早點大顯身手。 「世子不必著急,不久便到了。」張信收回心思,專心應對道。雖然是早春,但是天氣也開始轉暖了,坐了許久馬車,朱厚熜也感到疲倦不堪,聞言精神一振,道:「修築梯田之事,張典簿打算從何入手,需要我做什麼事情,請儘管吩咐吧。」 張信一臉從容不迫的模樣,說道:「見過佃戶之後再說,世子放心,肯定不會讓你閒著的,這次修築梯田,還需世子鼎力相助才行。」 朱厚熜眼睛一亮,說道:「如此甚好,我聽從先生的安排。」 駱安心中一陣高興,世子你也敢使喚,只要我一匯報給興王知道,看你死不死,典簿之位也做不長久了。朱厚熜得到滿意的答覆後,也提不起聊天的精力了,就安定的坐回馬車上,閒目休息,旁邊服侍的黃錦也不敢打擾,只是慢慢的給養神中的朱厚熜扇扇風。 到了中午時分,一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是興王府管轄內的小莊園,主人是個還算富裕的佃農,得知世子準備來到,特意讓出這個地方讓他休息所用,沾了朱厚熜的光,張信一行人不用再住那簡陋的農戶房了。 經過張信的勘察,這莊園附近的山地最適合修築梯田,所以第一階段就由這裡開展了,以後慢慢在興王的領地上蔓延開來。坐了一個上午的馬車,一行人早就累壞了,莊園已經收拾乾淨,所以眾人也不用再打掃,直接住了進去。 這時從興王府帶來的僕役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抹桌、挑水、燒水、煮飯,不過半個時辰,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就準備好了,看著色香味具全的大餐,早已餓壞了的眾人也不客氣,紛紛放開肚子吃了起來,全然不顧禮儀了。 吃完午餐,又經過一番修整,眾人也恢復精力了,客廳裡張信開口說道:「駱管事,修築梯田所徵用的佃農在哪,叫他們的領頭過來,我有事相詢。」 當著世子的面,駱安也不敢放肆,聞言說道:「這次所徵用的佃農之中,有個叫趙伍的威信較高,曾經在王府做過長工,所以佃農們把他推做領頭的,他現在就在外面等著世子召喚。」說世子不說張信,表明駱安只服從朱厚熜的指揮。 這讓張信惱怒不已,不過也不好在這時候翻臉,強忍怒氣淡淡說道:「既然這樣,就請趙伍進來吧,世子有事相召。」 駱安看向朱厚熜,看他點頭示意後,這才不情願的慢慢站起來走出去了。一會兒領了個人進來,那人大約四十上下,蓄著須,皮膚黝黑,可見是長期在太陽照射下才會如此,一進門就朝著朱厚熜跪下道:「小民趙伍參見世子。」不愧是在王府中幹過的,認得朱厚熜。 「不必多禮,起來說話。」朱厚熜這時表情很嚴謹,透露出一股貴氣,頗有興王的氣度,說話語氣得體,不愧是經過長期培養教育過的皇室子孫。 「小民謝恩。」趙伍站了起來,頭還是低著的,雙手不懂得怎麼放,一副拘謹的樣子。張信這時才明白什麼叫畏懼之心,難怪袁宗皋他們總說自己年少安穩,性格老成,原來在普通百姓心裡這麼敬畏權貴的,自己雖然對興王很有禮節,但卻缺少一顆敬畏之心。 這是教育問題,張信也不打算研究下去,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當下出言說道:「世子車馬勞累,先回房休息,這裡交給我就行了。」有朱厚熜在,趙伍肯定很拘束,回答問題可能會出錯,還不如讓他離開。 朱厚熜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聞言說道:「那這裡就有勞張典簿了,黃錦,前面引路。」說著就站起來走了,黃錦、陸炳等人紛紛跟隨朱厚熜左右,這時客廳中只留下張信與趙伍兩人,駱安也藉機走了。 「坐下說。」張信淡淡說道,「這次徵召你們做什麼事情,你應該有點瞭解吧。」 見世子這麼禮遇張信,趙伍也明白這位典簿大人在興王府中的地位,不敢怠慢說道:「是的大人,已經聽駱管事提過了,這是為王爺修築梯田。」 「嗯,明白就好,王爺十分重視這件事情,不然也不讓世子前來監督。」自己可不是什麼大人,不過也懶得糾正錯誤了,張信說道:「如果事情進展不順利,興王怪罪下來,不是你我能承擔得起的。」 趙伍表情緊張,急忙表忠心道:「典簿大人請放心,為王爺效勞是小民的榮幸,決不會耽誤王爺大事的。」不愧是在王府待過的,見過點世面,知道該說什麼話。 「你明白就好。」張信滿意點頭道:「這些佃農由你責任,你等下回去後,讓他們每十人分成一個小組,自己推薦一個組長,同村同屯的安排盡量安排在此一起,晚上你把名單交給我,然後帶人到駱管事那裡領挖掘工具,明天一早動工。」 趙伍大喜過望,連聲說道:「謝典簿大人賞識,小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了,你下去做事吧,有什麼狀況就馬上向我匯報。」 「張典簿,你準備安排我做什麼事情啊。」趙伍一走,朱厚熜馬上走到客廳問道,神情興奮不已,迫想表現一番。在路上的時候張信早有定案,如今趁此機會索性召集大家分配任務,待眾人坐定後,張信首先開口道:「王爺既然把這事交給我負責,這是王爺對我的信心,想把事情做好,那就要大夥同心協力,往後這段日子,有勞大伙的扶持了。」 張信環視眾人,發現除了朱厚熜之外,眾人都無動於衷,明白自己還不能服眾,也不多言,當下直接分配任務,「駱管事,兵法有云: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可見後勤的重要,能者多勞,後勤工作就有勞您多費心了。」 「那是自然,典簿你就放心好了,後勤交給我沒有問題的。」後勤可是撐管錢財的,有一定的油水,駱安當然樂意做,也對張信的識趣很滿意,其實張信也無奈,一行人中就駱安有管理經驗,是負責後勤的最佳人選,不選他選誰。 「李工正,上次多虧您幫忙勘察地貌,這次還要麻煩你了。」張信客氣的對興王府工正李構說道,工正,掌繕造修葺宮邸、廨捨,所以對地形地貌有一定的瞭解,張信特意請李構前來指點佃農動土。 「遵命。」 李構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張信認為能專注於自己領域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也不在間,繼續發號施令,一會兒就把事情分配完,有條有理,令眾人十分滿意,因為他們的工作都是與自己的本職工作有關的,很容易上手。 「張典簿,那我做什麼?」見張信乾脆利落的把事情分配好,朱厚熜不樂意了,難得自己來這裡就是乾坐著,沒有事情做嗎。 張信怎麼會忘記朱厚熜呢,這才是真正的麻煩,不可能真的安排一份勞累的事情讓他幹,不然興王肯定不放讓自己好過的,如果讓朱厚熜清閒的在這裡遊玩,不要說朱厚熜自己本人,恐怕連興王也不滿意了,倒霉的還是自己,真頭疼啊。 張信想了很久,決定給朱厚熜一件既繁瑣,又輕鬆的工作,當下笑道:「世子不必著急,有一件事情,十分棘手,還須世子親自出馬才可成功。」 「是何事情,我一定會辦妥的。」朱厚熜對於有挑戰性的事情很感興趣。 「其實事情也不算難,就是請世子把莊園附近的田地清丈一下,核實一下當地人口,梯田修築完成後,也要佃農來耕種的,所以要對這些問題有個詳細的瞭解,這事要涉及到官府,只能由世子出面了。」 「好的,沒問題。」朱厚熜乾脆答應道。 這時眾人看張信的目光中都帶著鄙視,還說不難,這可是件最得罪人的事情,就算是世子親自核查,未必能有結果,不過看朱厚熜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眾人也不敢明言。天地良心,張信哪知道古代隱瞞人口是件正常的事情,還以為只要到官府隨便對一下戶籍就可以了,最多是煩躁一些,但也很輕鬆。 既然分配好任務了,那下一步就是考慮該如何下手動工了。 張信這幾天一直在查閱袁宗皋給的幾本,關於修築梯田的古籍,發現前人對修築梯田已經有一定的經驗,值得自己借鑒。有本書提到元代有位王禎不僅提出了梯田的概念,而且還最早總結了梯田的修造方法。 根據記載張信已經瞭解,梯田的開闢分為三種情況:一是土山,這種情況只需要自下而上,裁為重磴,即可種藝;二是土石相半,有土有石的山,就必須壘石包土成田;三是如果山勢非常陡峭,似乎就不能按照常規去開闢梯田,則只好耨土而種,躡坎而耘。而興王莊園附近的山地屬於第一種情況。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統籌(二) 晚上時候,趙伍垂頭喪氣的向張信匯報他的工作成果,因為趙伍不識字,沒有名單,幾百人的名字根本記不住,只能說出個大概情況來,聽到張信腦子都糊塗了,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張信開口問道:「總共有多少人前來?」 趙伍一臉愧疚的樣子,說道:「典簿大人,小民不識數,亂哄哄的一大群人,實在沒法數得清啊。」張信點頭,一臉淡定的模樣,說道:「這不怪你,是我沒有考慮周詳,天色已晚,你且回去,有事明天再說吧。」 看到張信語氣溫和,趙伍心中稍安,聞言連忙道:「謝謝典簿大人之恩,那小民就告退了。」趙伍慢慢退出客廳,走到了一個角落,得意的笑了笑。 「怎麼樣,他沒有起疑心吧。」角落裡有早就有人在此等候了,看到趙伍來了出言說道,語氣帶著一絲嘲弄。 趙伍奉承笑道:「駱管事儘管放心,量他也看不出破綻來。」 「這次你做得不錯,也不枉我推薦你當工頭。」駱安面無表情說道:「事成之後,我會安排你進王爺當個雜役,總比你當個佃戶每天風吹日曬要強。」 「謝謝駱管事提攜。」趙伍笑容滿面道:「等那個小子被王爺辭退後,典簿之位非駱管事您莫屬了。」 駱安這才露出笑容,說道:「希望如此,吩咐你的人,明天動工時,能偷懶就偷懶,不過不要做得太明顯,能拖就拖,拖不過就磨,張信的指令你們陽奉陰違就可以了。如果他追究起來,你就說指揮不動那些人,量他也無可奈何。」 「是,駱管事。」趙伍應聲,隨後遲疑道:「如果他向王爺匯報,那我們該怎麼辦?」 「那樣最好,讓王爺知道張信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如何能辦大事。」駱安陰笑道:「到時我毛遂自薦,一下子把事情辦好,王爺對比之後,自會做出裁決。」 這時興王府書房內,陸松正向興王匯報張信一行人的最新信息。 「負責清點人口,這的確是重要而又輕易之事,難得張信想出這法子,本王還以為他會讓熜兒悠閒度日呢。」興王微笑意有所指說道:「陸松,你看張信是有心還是無意讓熜兒辦這件事情啊。」 「卑職也不明白。」陸松答道:「要不讓卑職去接世子回來,免得讓世子難做。」 「才不到一天就接他回來,像什麼話。」興王搖頭說道:「況且熜也該慢慢瞭解這方面的事情了,不管張信是有心還是無意,借些機會讓熜兒明白世事之艱辛,免得以後接任興王府時,兩眼抹黑,糊里糊塗。」 「是,王爺。」 「看樣子張信事情進展不順啊。」興王舀著紙條,微笑道。「姑且看他應變能力如何,實在不行再出手扶他一把吧。」 無知是一種幸福,這時張信正想著明天怎麼組織佃農們工作呢,怎麼說張信也接受過十幾年的最新教育,雖然實踐經驗比人差,但理論還是有的,也明白做一次工程如果人員安排不合理,肯定會影響工作效率的。 張信使勁的回想當年學校是怎麼組織活動的,看看有什麼地方可以借鑒沒有,白天鞍馬勞累,張信最後實在是撐不住睏意,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安然入睡了。第二天起來洗漱後,眾人集中在客廳裡,商議這天的工作安排。 「駱管事,昨晚趙伍可帶人來領挖掘工具了?」張信從容問道。 駱安熱情笑道:「張典簿放心,這事我已經安排好了。」 「如此便好,李工正,您先去選定好動工地點,我們隨後就領人趕到。」 「可以。」李構乾脆利落的答應,馬上站起來走了。張信處理完那些瑣事後,對朱厚熜說道:「世子,清查人口一事,不必著急,今天不如與我們一道去瞭解一下施工狀況吧,況且還有事情須世子相肋。」 朱厚熜一聽,連忙答應道:「那就按張典簿所言行事。」 「黃錦,你去準備好世子隨身用品,山上天氣較冷,多舀些衣帽、點心。陸松,世子體弱走不了山路,你去找幾個僕役抬張竹椅來。」張信指示道,「駱管事與世子先出發,我先處理佃農問題,馬上就到。」 處理內部問題後,張信也不廢話,直接找到趙伍,在趙伍的帶領下來到了佃農們的聚集區,這些都是莊園附近的佃農,興王徵用後早早就來到這裡等候了,因為人多,所以顯得特別吵雜,張信也不在意,這不算什麼,當年學校組織活動時,什麼吵鬧的場面沒見過,這些聲音不過是小意思。 「人都來齊了吧。」看著一大群人,看起來還算健壯,特別注意他們的手,都長滿繭子,可見是經常勞動的,張信有點滿意,對趙伍說道。「還弄不清有多少個人是吧。」 「是的,都怪小民無能。」趙伍滿臉真誠說道,看不出有任何虛假。 張信畢竟也是在溪山村裡出來的,也明白古代不像現在這樣接受全民教育,一個農民能認得幾個字就不錯了,所以也不會責怪趙伍。張信皺著眉頭看著這些佃農,默默不語,這時有些眼尖的佃農看見趙伍恭敬站在一人旁邊,聰明的也知道這應該是興王指派的負責人了,慢慢的閉嘴了,場面慢慢的安靜下來。 趙伍見狀,大聲說道:「大家安靜,這位是王府的典簿大人,大家都要聽他的安排,認真做事,不然要你們好看。」 看著年輕的張信,佃農們在底下紛紛議論,交頭接耳,都在質疑張信的能力,有些人被駱安收買的佃戶更趁機說道:「那小子行不行的,事情做不好,誰負責啊。」 「就是,做不好不要緊,最怕還要我們重做,受累的還不是我們。」 本來安靜的場面慢慢的變得熱鬧起來,趙伍暗暗偷笑,站在旁邊一臉無辜,表示自己無能為力,等著看張信的笑話。張信冷眼旁觀,自此至終沉默不言,見當事人都不表示,底下的人群中有人醒悟,怎麼說人家也是王府的典簿,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趕緊扯了扯相熟人的衣袖,示意他們禁言,場面再次安靜下來。 冷場近幾分鐘,佃農們開始惴惴不安,張信這才慢慢度著步子,走了到塊地勢較高的山坡上,巡視底下人群,眾人紛紛不敢直視張信,紛紛低頭。 「同一個村的馬上聚在一起編成一組,組與組之間拉開距離。」突然張信大聲喊道,看著底下楞楞的佃農,張信大喝,「還不快行動,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低下馬上亂了起來,同一個村的佃農紛紛招呼自己的同伴,不久,低下就出現了十幾個陣營,張信微笑,看來當年沒有白參加校內活動,那時場面比這個更亂,人更多,但人家校長只要一叫,分班站好,刷一聲隊形就整齊劃一了。 「我知道春耕就要來了,你們也沒有多少空閒時間,但興王有令,要修築梯田,既然徵用到你們,你們就算不願意,也只能認了,想早點回去也可以,那就好好的工作,爭取早日完成任務,你們也可以早日回家。」 「如果那個不想出力,耽誤了工期,我也不怪罪,但連累了大伙不能早歸,那就不能怨我不提醒你們了。」張信直截了當的對佃農說,只要不是個蠢人,應該懂得怎麼做的。 「這次施工,王爺本來想派十幾名監工給我的,但被我拒絕了,知道為什麼嗎?」張信看著低聲嚷嚷的佃農,解釋道:「因為我要你們自己選組長,所以選的組長就是監工,負責監督自已所在組的人員。」 「現在每村自己推選一個組長出來,組長負責自己村的人,我有事情會直接和組長說,如果交待的事情沒有辦好,那就唯組長們是問,沒有其他人什麼事,哪怕是不是組長的錯,他也要為此負責。」 佃農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居然讓自己選監督自己的人,那選個與自己相熟的,以後不就可以趁機偷懶了,存這心思的人不在少數,經過一面時間的爭吵後,終於選出了十七個組長出來。 看著十七個面帶喜悅的佃農,張信覺得很滿意,昨天自己確實是沒有考慮清楚,按十人一組的分法不太現實,幾百人怕是有幾十組吧,還不如直接按村來分組,雖然每組成員有多有少,不過可以統籌安排的,人數多的組就安排難點的工作,少人的可以適當照顧,實在不行可以把兩個人數少的組安排在一起工作。 「很好,你們舀好領到的工具,各組組長帶領自己的組員,跟著我走。」張信突然想起一事,問道:「你們之中有人識字嗎?」 看著佃農們一臉迷茫的表情,張信也知道是白問了,直接走人,佃農們在各自的組長帶領下緊跟其後,可惜隊形雜亂無章,不然就像一支軍隊了。途中遇到李構派來的回報消息的人,知道了施工的地方。 地點不遠,不久就到了,經過趙伍的提醒,佃戶們才知道身穿錦衣的是興王府的世子,紛紛上前施禮,張信趁勢說道:「大伙現在明白了吧,王爺很重視這件事情,特意派世子前來監督,如果哪個不盡心竭力,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 看著恭順的眾人,張信心中歎息,果然如自己所料,官府的威嚴已經深入人心了,一抬出朱厚熜來,個個都順從聽話了。張信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吩咐黃錦道:「黃錦,你去弄些竹牌,用筆在上面編個號。」 黃錦抬頭盯住張信,雖然自己不歸他管,不過名義上是自己的上司,何況連世子也聽從他的安排,自己還是識趣點,所以點頭道:「不知張典簿想如何編號。」 「嗯,我已經把這些人分成十七個組了,你按每個組分開編號,一組就組長就是一零一,二組組長為二零一,依次編排,直到十七組組長一七零一。各組組員就按零二零三排下去,在前面加個組號就可以了。」 「奴婢明白了,張典簿還有什麼吩咐?」黃錦說道。 「把牌子發給他們後,讓他們保管好,每次用膳之時,憑牌子前來領取膳食,如果不見牌子,那最只能挨餓了,認牌不認人,順便在他們衣服上也縫上編號,哪個敢偷懶,那就一目瞭然了,黃錦,這件事情由你負責。」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統籌(三) 「張典簿此計甚妙,只要記得編號,這麼多人還不是指揮自如.wan.」朱厚熜讚歎道:「黃錦,既然張典簿讓你負責這事情,你就不要推辭了,有陸炳在我身邊就夠了。」 「世子所言極是,還有就是你順便把這些佃農的資料記錄下來,我要知道他們是住哪,是哪個村的,家裡還有些什麼人,總之資料能有多詳細就多詳細。」 黃錦還能說什麼,連自己侍候的主子都這樣說了,只有答應下來,況且興王也有讓自己監視張信的意思,現在待在張信身邊也正好隨時觀察,況且張信吩咐的也不過是自己的本職工作罷了,也不怕麻煩。 既然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了,那就開始動工了,因為是第一天,而已朱厚熜也在這裡,所以佃農們對張信的安排默默接受了,工作時也努力表現,不敢偷懶。 待到過了幾天,朱厚熜滿懷信心的去做張信分配給他的任務了,已經被趙伍暗中打過招呼的人慢慢開始偷雞摸魚了,做事情十分消極,動不動就找借口偷懶,次數多了,黃錦第一時間察覺了這種情況。 「張典簿,奴婢有事向你匯報。」向興王請示後,黃錦按命令找到張信,準備提醒他。張信知道黃錦以後會是朱厚熜的近臣,所以平時對他都很客氣,盡量搞好兩人之間的關係,聞言忙和聲說道:「黃公公多禮了,有事請明言。」 張信有點瞭解太監的心理,畢竟他們身體上有著無法彌補的缺陷,所以心理上很敏感,深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張信在人前一般直呼黃錦的名字,沒有太熱情,也不會冷淡,與其他人無異,所以黃錦對他頗有好感,決定好好點醒他。 「張典簿,最近佃戶中出現一些異常情況,不知你發現沒有?」黃錦細聲說道。 「可是有人在工作時消極怠工。」張信微微笑道,對黃錦能出言提醒他很是感激。 「既然張典簿已經知曉此等事情,為何不嚴懲,如果事情進展不順,王爺可是要怪罪的。」黃錦疑惑問道。 「自從世子一離開,便有此事發生,公公不覺得奇怪嗎?」張信臉色有點冷,不給點顏色主謀看看,真當自己是好欺負的啊。 「不知張典簿有何見解。」黃錦已經知道是誰在後面指使的,但也不好明說,只能裝糊塗問道,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這兩天,我把最有異常的一小攝人編號記了下來,順便查了下你記錄的資料,發現他們雖然不是同屬一個村,但經過我暗自訪查,卻發現他們與一個人的關係特別親近。」張信面呈得意之色,隨後說道。「這還要感謝公公你,要不是你把這些資料整理好,我也不會這麼容易查出真相來。」 「舉手之勞罷了。」黃錦謙虛說道:「還不是張典簿有先見之明,奴婢只是按你的吩咐辦事而已,不敢居功。」先見之明?張信心中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是當年自己負責接待新生的工作,習慣性的讓黃錦記錄佃農們的資料,也難知道問題答案的。 「那張典簿準備如何處理此事?」黃錦問道。 張信察覺黃錦這問題有些不符合人性邏輯,平常人聽到張信所說的話,一般都會詢問那個人是誰,但黃錦卻沒有追問,而是問事情怎麼處理,這說明黃錦要不是天生沒有好奇心,那就是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據張信瞭解,黃錦年紀不大,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那麼是只有第二種可能了,張信默默想到,難道是傳說中的錦衣衛,就算不是錦衣衛,那也應該是興王派人監視自己的,自己在溪山村修築梯田,那裡位置偏僻,消息不可能這麼快傳到安陸的,袁宗皋也不可能在這麼短時候瞭解事情的經過,而且還有空查找書籍中的關於梯田記載。 這應該是有人和他說的,什麼人的消息居然這麼靈通,張信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明朝最大的特務機構錦衣衛了,所以興王讓張信做王府典簿,負責修築極梯田,張信爽快的答應了,安全第一,誰知道惹火了興王會有什麼後果啊,自己是無所謂了,如果連累了溪山村裡有人們,那就不好了。 張信當然不會傻得去提醒黃錦露出馬腳了,只是淡淡說道:「公公請放心,明天就等著看好戲吧。」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第二天中午,勞累了一個上午,該是吃午餐的時候,佃農們紛紛聚集中一起等著王府僕役送食物過來,雖然興王徵用佃農們做重活不給錢,但一日三餐的食物還算豐盛,偶爾還能帶點肉,佃農們都是貧苦出身,一年到頭都極少沾葷,就是因為知道興王待人寬厚,不然也不可能召集得這麼多的人來幫忙的。 「哇,今天有肉吃。」 僕役們分派好食物好,一位佃農突然高聲呼道,旁邊的人們紛紛爭相觀看,都發現確實是每人飯碗吃都夾著幾塊肉片。群情激昂,佃農們紛紛高聲讚美,感謝誰的都有,場面一時熱鬧之極。 佃農們飽餐之後,張信帶領著幾個王府僕役笑瞇瞇的走到佃農中間,佃農看到了,紛紛向張信打招呼問好,經過幾日的接觸,佃農們也知道這位年輕的典簿大人是很好說話的,等人溫和有禮,對他們挺照顧的,佃農們雖然缺少文化,卻也知道感恩的。 「今天膳食如何,諸位還滿意吧。」張信笑容滿面,朗聲問道。 「滿意,謝謝典簿大人。」佃農們一片歡呼聲,「以後天天這樣就好了。」 張信微笑的看著佃農們,揮手示意他們安靜後,和聲說道:「諸位滿意就好,王爺既然召集諸位前來幫忙,那就說明對諸信是信任的,知道諸位會把事情做好,會讓王爺放心滿意的,這點不容懷疑。」 「那是,王爺看得起我們,讓我們接這個活,我們自然盡心盡力為王爺效勞。」這麼會說話的,當然是在王府待過的趙伍了。趙伍在佃農之中威望不錯,而且說的話也符合佃農們心理,引起全場一片贊成聲。 「大伙明白就好,王爺寬厚仁慈一直是我的榜樣。」張信和聲說道,柔聲念了一批人的編號,繼續說道:「叫到編號的人請上前站出來。」被念到編號的佃農們忐忑不安磨磨蹭蹭的走了出來,有些做賊心虛臉色大變,有些卻滿不在乎認為張信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趙伍在下面暗暗發笑,如果張信敢嚴格處理這些佃農,自己就可以私下挑動眾人的不滿情緒,都時把事情鬧大,反映到王爺那裡去,再由駱管事說上幾句,王爺還不把那小子給調走,到時候自己不就可以進王府做事了。 「諸位幾天來身體不適,還堅持工作,實在令人敬佩,但王爺常說要寬厚待人,我自當會以身作則,今天你們就不要辛苦操勞了,就在這好好休息,旁觀即可。」張信淡淡笑道。 黃錦不明白張信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縱容他們繼續偷懶嗎,趙伍也覺得奇怪,按理說這時候張信應該處罰幾個人來示威,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不可能會這麼好心的啊,難道說他還沒有察覺這些人其實是在怠工,還真以為他們是生病了。 且不說幾人在心裡琢磨張信舉動的含義,但不用工作卻是確確實實的,被叫到的佃農個個興高采烈的坐在一旁休息,看著別人在操勞,而自己不用做真是爽快啊。晚上趙伍把今天的情況匯報給駱安聽,兩人經過討論,一至認為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貓膩,因為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明示看出那些人在偷懶,而張信居然不處罰,而且還放任他們,這肯定有問題。 「不要理會他,我們靜觀其變,這幾天你不要輕舉妄動,如果真有問題,肯定會慢慢暴露出來的。」駱安想了半天都不思其解,只有以靜制動了,而且有些不放心道:「那些人不會亂說什麼吧。」 「請您放心,這些人都平時與我交好,絕對不會胡言的,況且他們還以為是我看那小子不順眼而已,沒有想那麼多的。」趙伍說道,還自告奮勇每天監視張信的一舉一動,一有異常,馬上向駱安匯報。 「嗯,不要出綴子,不然我們都會有麻煩的。」駱安冷冷道。 翌日,張信繼續宣佈不用點到名字的人動工,而自己反而親自與佃農們一起勞動工作,佃農們推托不過,只有聽之任之了,但是心裡還是高興的,工作也更賣力了,經過聊天,知道張信以前也是家戶出身後,雙方的關係更拉近了。 這個時代的農民還是很純樸的,既然興王召集他們來工作,而且待遇還不錯,他們自然會盡心盡責工作的,沒有那麼多的小心意。俗話說,人以群分,幾百號人在勞動,而只有一小攝人在旁邊觀看,是人都不爽。 連續幾天來,張信都讓那些人休息,不讓他們動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眾人都知道那些人是在偷懶,才會被叫出來示眾的,本來人家典簿大人是一番好意,而且不追究責任,他們居然還有這個臉在旁邊看,這不是缺德嗎,還算個漢子啊,真丟人。 謠言就是這樣流傳開了,佃農們紛紛給偷懶的十幾個人投以鄙視的目光,最後連同一個村的熟人都不屑與他們交談,他們完全被孤立起來了。所謂打人不打臉,雖然張信還是和和氣氣的對待他們,膳食照發,但就是不讓他們工作,把他們涼起來了,看著幾百個人辛苦流汗,熱火朝天的場面,而自己卻站在旁,時不時被人指指點點,是人都受不了這種情況,簡直比打臉還要難受。 原來臉上得意洋洋之色,慢慢的漲紅了,是人都要臉面的,整天被人圍觀,冷嘲熱諷,說自己不是男人,而且在多人面前丟人現眼,怎麼可能受得了,終於有幾個人忍不住,直接扛把鋤頭跳進場內挖泥去了,連帶著全部人一起下去,十分的買力,深怕別人看不起。 在眾人的哄笑中這事就煙消雲散了,而張信也沒有再去找他們的麻煩,也不去深究誰是主謀,畢竟真的要追究的話,耽誤工期不說,而且還與謀人撕破臉皮了,雙方都沒有好處,還不如裝糊塗算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算計 經此一事駱安與趙伍安份不少,起碼沒有什麼小動作了,而且佃農們也認真幹活,沒惹出什麼新的麻煩來,梯田修築的進度加快了不少。。看著層次分明的梯田雛形,張信興奮不已,這是自己主持修築的,準備完成了,雖然只能大至看出外貌,但是確實很有成就感。 「恭喜張典簿,這莊園附近山地的梯田準備修築完成了,這可是大功一件啊,王爺看到了一定很高興,必當會重賞。」黃錦這這段時間過得很愜意,因為他不用像在王府一樣過得戰戰兢兢,提心吊膽,深怕一不小心犯錯,在這裡因為幫張信管理佃農,所以佃農們對他非常敬畏,禮遇之極,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黃公公過獎了,這也多虧你的幫忙,使我不為瑣事煩惱,請功之時我自當如實稟明王爺,王爺一定會嘉獎公公的。」禮尚往來,張信笑呵呵道。 兩人在相互奉承之際,工正李構前來問道:「張典簿,梯田修築順利,想必過不了多久自然完成任務,但不知張典簿打算如何處理那些挖掘出來的泥土?」因為要趕工,所以修築梯田時所挖掘出的泥土只有少部分是用來穩固田壩的,其他大部分只是堆積在山角下,形成一排排小山丘了,一但下起雨來,對這附近的莊園田地危害極大。 「李工正可知這附近有幾個小沼澤,那些全是泥濘不堪之地,且有毒蛇野獸,當地農戶深受其害。如果有這些泥土搬運過去填平它們,使沼澤變成良田,這不是一舉兩得嗎。」張信早就已經謀劃好了,在後世的時候什麼圍湖造田,填海造地啊之類的信息早就屢見不鮮了,張信怎麼可能不借鑒呢。 與佃農們打成一片之時,早已經打聽清楚這附近的地裡情況,而且還抽空去看了下,確實如他們所描述的一樣,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看到沼澤地,張信不是沒有想過要保護生態環境,但是在這個時代,連人都沒有辦法吃飽,舀什麼來說生態平衡啊。 「等梯田修築好後,在這山上植樹造林,不然下起雨來,會把山上的泥土衝下來的,這會讓我們白費勁的。」張信站在山頂上,頗具指點江山之味,「到時這裡鸀樹成蔭,梯田奇觀如畫,再在莊園旁邊挖個小湖,炎夏之時,王爺與世子就可以來這裡避署了。」 「張典簿心思倒轉得巧,不愧是秀才公,就是比我們看得長遠。」這時駱安也過來了,聽到張信所言,不由說道:「不過這植樹之舉,可要先向王爺請示,不然平地增加一筆銀子,王爺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語氣很誠懇,略皺眉頭,一副忠心耿耿為興王著想的模樣,這讓張信心中暗暗佩服不已,可惜自己沒有這麼好的演技,不然早就在後世揚名了。看著駱安惺惺作態的樣子,張信雖不恥他的為人,但為了顧全大局只有忍了,淡淡道:「駱管事請放心,在下早向王爺請示過了,這也是王爺本人的意思,你不必多慮。」 駱安滿臉推笑道:「這樣最好,張典簿近日辛苦,我就不打擾你歇息了。」說完快步消失在角落了,也不給張信出言挽留的機會。 「這小子仗著自己是典簿,就看不起人了,駱管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趙伍看著面色鐵青的絡安,就知道他是為誰而生氣了。「要不我們再找個機會為難於他。」 駱安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臉色這才好看了點,聞言說道:「笨蛋,當初他早看出是你在搞鬼,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接手工作,不願意與我撕破臉,早就把你給處理了。現在他早有提防之心,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成功,加上梯田修築也快結束,這時候再給他弄些麻煩,也未必能成功,還不如不做。」 「那您的意思是,我們只能眼睜睜那小子功成圓滿,卻不做任何動作?」趙伍感到很疑惑,怎麼看駱安也不像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啊,難道他真的怕了,不然這麼久了也沒見有什麼動靜,趙伍有些後悔,早知道應該投奔張信,可能現在還好些。 駱安冷笑道:「我看未必,就算梯田修築好了,張信也不一定得到王爺的獎賞,還有可能被處罰。」 「駱管事,何出此言?」趙伍心想,駱安是不是太想取代張信,如今看著人家成功在望,心裡不平衡,所以才會在這故弄玄虛。 「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比起我們剛來的時候,少了誰?」駱安恨鐵不成鋼說道,有一個這麼笨的手下,真丟自己面子。 「沒有少誰啊,大夥一直都在啊,除了前幾天因為家中有事,請假回去的小三,沒有少哪個啊,那個小公公,吃飯的時候天天舀著本冊子對著,少了誰他肯定會說的。」趙伍真的糊塗了,還是沒弄明白。 「豬腦子,再想想,第一天的時候,誰還在這裡的,讓你們個個賣力表現的是哪位。」駱安諄諄誘導說道。 「世子,少了世子。」趙伍恍然大悟喊道,旋即又迷惑不解,「世子怎麼與那小子聯繫上了,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嗎?」 「哼哼,世子可不是回王府了,而是被張信派出去辦事,這事情非常棘手,如果讓王爺知道張信敢讓世子查這些事情,王爺肯定很不高興,到時張信死定了。」駱安得意的哈哈大笑,「王爺不會願意讓世子接觸這些事情的。」 「哈哈,那太好了。」趙伍還是弄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也不妨礙他陪笑,聰明人還是少知道點好,經趙伍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應該明白的。 興王府內 「袁先生,張信所辦之事進展如何。」興王逍遙的坐在太師倚上,悠然自得問道。 「原來近日就可完工,但張信決定要在莊園附近填澤造田,可能要耽誤段時間,不過這也是件好事,王爺不要責怪於他。」袁宗皋喜悅道,這些年來他戰戰兢兢為興王府操勞,現在能有個人為自己分擔些事情,也樂得輕鬆。至於被奪權,按袁宗皋的心思所想,他已經六十出頭了,該看透的也看透了,要這麼多權力做什麼。 張信不錯,有才幹,還懂得做人,趁著自己還精力還行,盡量指點他一番吧,袁宗皋有些猜出興王的心思,但也不點破,反正看張信也順眼,索性成全他。 「本王也接到張信的匯報,已然知道,這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興王讚許道:「這次他做的不錯,等他回來本王要重賞。」 「王爺所言極是。」袁宗皋說道:「還要一事,張信準備在利用空餘時間,把莊園修整一遍,以待王爺方便去那巡視梯田情況。」 「些許小事,讓他做主就可以了,不必匯報,怎麼說他也是典簿,這權力還是有的。」興王裝做不在意的說道,但還是對張信明顯討好的舉動感到滿意。「等下你撥一筆銀子給他送去吧,讓他怎麼該怎麼用就怎麼用吧。」 「是,王爺,老夫這就去辦。」 待袁宗皋一走,興王順手舀起一本書翻了起來,過了不久,陸松推門而入。 「不知王爺招卑職前來有何要事,請王爺吩咐。」陸松參拜興王后問道。興王很欣賞陸松務實的風格,也不虛言,逕直問道:「黃錦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啟稟王爺,自從張信上次解決問題後,駱安再也沒有任何動作,可能是死心了,況且工事進展順利,駱安再無機會動手了。」陸松分析道。 「死心,我看未必,駱安是個聰明人,不然本王也不會讓他坐上管事之位,他是在靜觀其變啊,等著張信被本王斥責。」興王悠悠笑道。 陸松心念一轉,道:「王爺的意思是指世子之事。」 「嗯,熜兒那有何信息傳來。」興王點頭應到,不再理會張信那邊的事情,反正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沒必要花太多心思在這裡。 「具陸炳傳回來的消息。」雖然提到兒子,但陸松還是板著臉,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冷漠說道:「張信讓世子負責的事情,進展十分不順利,世子處處碰壁,雖然受到當地官府的熱情接待,但一聽說涉及到清查人口之事,都是在敷衍了事,顧左右而言他,這讓世子十分惱怒,卻無可奈何。」 聽到朱厚熜受到此等待遇,興王也不見生氣,反而露出開心的笑容,「熜兒自小錦衣玉食,沒有經歷過挫折,說是一帆風順也不為過,希望經此一事,他如能有所長進,那本王也放心把興王之位傳給他了。」 陸松沉默不語,這不是自己應該回答的,況且興王也沒有讓陸松回答的意思,繼續說道:「現在熜兒在哪了?情緒如何?是否生氣?」 「世子這幾日連續走了幾個縣城官府,屢屢受挫,如今正在鄰縣的客棧住下,雖然世子表面神情自若,但據陸炳觀察後分析,其實世子早已心存怨言了,只是沒有在人前表現出來而已。」陸松回答道。 「呵呵,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興王評價,笑道:「本王也該去看看他了,免得王妃又在埋怨本王不關心孩子。」 此時張信也不知道有人在暗暗算計他,正興致勃勃的指揮著一幫佃農把泥土運到澤地,準備把窪地填平,改在良田。在改造這些澤窪地時,張信又想到了後世的一些典型改造案例,有些人把當地的窪蕪地,和被人遺棄的田地,以低價格買入,然後利用當地賤價的勞動力,進行土地改良,過窪的田地,挖深使它成為魚池以便養魚,稍高的田地,就圍堰造田。 魚池養魚,池上又建豬舍、雞捨等等,糞落池中,又可飼養魚。田堰上植梅、桃等果樹,邊角隙地種蔬菜,田間的鳥類昆蟲也捕取發賣獲利。其中養魚、養豬雞、果樹、蔬菜等收入,每年要高過農田收入的三倍,這是一種較高水平的經營,既提高糧食生產水平,又獲得副業生產的高收益。 這種經營方法在後世非常普遍,張信決定在這個莊園試行,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移植到溪山村裡實施,失敗也不要緊,反正興王有的是錢,也不差這麼一點。如真的可以獲利,興王這麼多的莊園,那收益還不翻倍。 張信暗暗盤算,覺得這方法可行,也不通知興王了,反正袁宗皋也傳來信息說自己可以自由做主,這點小事就不要勞煩日理萬機的興王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事終 我國是世界上最早進行人口普查登記的國家,戶口制度源遠流長。根據史書記載,這個制度在秦朝以前已經實行,及漢代,設有專官管理戶籍,唐、宋兩代,戶籍編製工作日臻嚴密,開始劃分戶等,元朝統治之日,戶口類別的劃分更為細緻,有民戶、軍戶、匠戶、站戶、醫戶、鹽戶、窯戶、儒戶等各種戶別,此外,還有驅戶、佃戶等。 明朝的戶口制度,就是在前代,特別是元代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對此,只要看看明朝戶籍的分類,即可一清二楚:凡戶三等:曰民,曰軍,曰匠,民有儒,有醫,有陰陽,軍有校尉,有力士,弓、鋪兵,匠有廚役、裁縫、馬船之類,瀕海有鹽灶,寺有僧,觀有道士,畢以其業著籍。人戶以籍為斷,禁數姓合戶附籍,漏口、脫戶,許自實。 本來張信讓朱厚熜去官府清查戶口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世事常常出乎人的意料,朱厚熜奔走於幾個縣之間,但是一到官府報出自己的名號,縣官們都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不過一聽說要觀看戶籍,個個吱吱語語,寧可得罪朱厚熜也不願意讓他翻閱。 這天朱厚熜再次從縣衙敗退歸來,回到驛站生起悶氣來,朱厚熜百思不得其解,這些官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就是讓看一下戶籍罷了,有必要這麼謹慎嗎。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朱厚熜以為是陸炳按常例來安慰自己,不由高聲叫道:「沒事不要來煩我。」外面敲門聲頓了一下,但不一會兒再繼續原來的動作,朱厚熜不耐煩的走去拉開房門,大聲道:「不是叫你不要……」 朱厚熜欏住了,門外站著的正是喜笑盈盈的身穿便服裝扮的興王,興王看著正在發欏的朱厚熜,笑道:「熜兒,怎麼?不歡迎父王來看你,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啊。」 朱厚熜驚喜交集道:「父王,你怎麼來了。」興王含笑不語,轉向吩咐陸松父子,「爾等令人把守房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遵命。」陸松父子躬身應令,待興王進入房間後,緊鎖房門,然後往門屋兩側一站,吩咐侍衛隨時待命行事。屋內,朱厚熜原本高興的表情慢慢暗淡下來,興王看了不由笑道:「怎麼,才幾日不見,就不想看到父王了。」 「父王,我是不是很沒用,連一點小事也辦不好,肯定是陸炳向您匯報了,所以您才來幫我的吧。」朱厚熜幽怨的猜測道。「讓您失望了。」 「呵呵,怎麼這點小挫折就受不住了。」興王大笑,不留情面的打擊道:「怎麼樣,知道世事艱辛了?以前你的豪言壯志去哪了?」 「父王。」朱厚熜漲紅了臉,以前他曾經放言說,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了,可以幫助興王處理王府事務了,所以興王特意給了他這個機會。 「孩兒不會放棄的,明天再去衙門找縣令要戶籍觀看,看他這次給不給,不給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朱厚熜惱羞成怒道。 「你準備以勢壓人?」興王笑著搖搖頭,道:「沒用的,你跑了這麼多個縣,如果能給你看的話,縣令們早就給了,哪用等到如今。」 「為什麼,只是區區一本戶籍罷了,又不是要他們的命,為何總是秘而不宣。」朱厚熜真的不理解這些官員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都變得這麼正直了,居然不畏懼興王府了,他們都忘記了逢年過節去王府時是怎麼卑躬屈膝的。 「要看戶籍,清查人丁,這比要他們的命還要難受。」興王神秘笑道:「況且,得罪了本王,未必能要他們的命,但給你看了戶籍,那可是要革職罷官的,那豈不是比要他們命更加難過嗎。」 「這是為何?」朱厚熜明白興王是來趁機教導自己的,所以放鬆心情,認真問道。「請父王賜教。」興王很高興,雖然自己這個兒子性格高傲,但卻十分的聰明,知錯能改,能吸取經驗教訓,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熜兒,你長大了,也該瞭解些世事了。」興王歎息,「本來父王打算明白再向你述說的,但你既然接觸到了,父王也該為你解惑。」 看著朱厚熜一副認真期待的樣子,興王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自本朝太祖籍天下戶口,置戶帖、戶籍,具書名、歲、居地,籍上戶部,帖給之民,到如今已過百多年了,百年太平盛世,人丁繁衍,已過千千,好像也沒有啥事可做了。」 「真的沒事了嗎?」朱厚熜失望道,失落的樣子讓張信看著實在不忍,沉吟片刻後,說道:「還有一事,去不知世子願做否?」 朱厚熜眼睛一亮,道:「有事請說,這次我一定會盡快完成任務的。」 「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梯田雖然修築完成,但還沒有丈量,不知有多少畝地,如果世子有空的話,不如帶人去清丈一番,以後也好按地劃分予佃農。」讓堂堂一個王府世子去測量田地,恐怕只有張信能做得做來吧。 「張典簿,世子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去做些粗鄙之事,雖然王爺事事讓你做主,但你也莫要太過份了。」未等朱厚熜有所反應,駱安馬上跳出來指責道。 「不要緊,些許小事,不用較真。」朱厚熜也不在意,高興的答應去了。「既然張典簿沒有空閒,就讓我去吧。」清丈土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梯田修築與普通田地不同,它是東一塊西一塊,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山坡上的各處,雜然無序。 一開始朱厚熜還親力親為,舀著丈量工具在那比劃,時間一長,馬上就覺得繁瑣,也常理勞累了,最後不得不交給王府的僕役們丈量,而自己負責記錄。幾天過來,雖然春日陽光不太炎熱,但朱厚熜的皮膚也慢慢由白皙變成古銅色了。 看著一本厚厚的帳本,裡面密密麻麻的記錄著所有梯田大小的數據,再看看朱厚熜小麥似的膚色,張信笑了,誠懇說道:「世子辛苦了,這次你做的事情王爺知道後,肯定會很高興,不過王妃怕是要責怪我了。」 「為什麼?」朱厚熜高興聽到張信的讚揚,但也有些疑惑道:「張典簿有功於王府,母親知道後也會歡喜的,不會責怪你的。」張信含笑不語,而站在一旁,已經與張信有些默契的黃錦若有所思。 「張典簿的意思是,世子如今的模樣,讓王妃娘娘看到的話,一定會怪罪張典簿沒有好好的服侍世子,讓世子受罪了。」 此間事了,張信等人回到了興王府,如同張信所說,興王高興的讚揚了朱厚熜,而一回到內宅,蔣妃看到朱厚熜略顯黝黑的樣子,不由得一陣埋怨,說要找張信的麻煩。最後還是興王勸阻了,說朱厚熜現在的樣子更顯得健康精神,沒有以前那麼虛弱了,是件好事,而且朱厚熜也在旁邊拍胸保證自己很結實,無災無痛的,蔣妃這才罷休。 正文 第三十章 風起 轉眼之間一個多月過去了,春耕之期已到,而梯田也分配給佃農們耕種了,一段時間之後,證明種植在梯田里的家作物也與其他的一樣,慢慢生長發芽,一直密切關注的興王等人都十分高興,打算在農忙期過後,繼續在王莊裡修築梯田。。 所謂上行下效,經過興王這麼一搗弄,修築梯田增加土地面積,收穫加倍這麼好的事情肯定會落到有心人的眼裡。何況梯田的修築也不是什麼高難度的事情,而且興王徵用的佃農們回家後,有條件的也在村裡試行,哪有秘密可言。 先是安陸境內的大地主們紛紛效渀,然後慢慢的輻射到整個湖廣,然後是整個南方丘陵地區,而興王之名也隨著梯田的傳播,普遍得到廣大百姓與地主們的好感,有人甚至為興王立長生牌供奉他。 身為始作俑者的張信,因為聲名不顯,人家根本沒有提起他,這讓張信有些鬱悶,幸好興王對張信修築梯田成功感到很滿意,賞賜了許多財物給他,這才讓張信悲傷的心情有些振奮起來,什麼名聲之類的馬上拋到腦後了。而這些賞賜張信讓人送回溪山村,交給了老太爺,應該夠償還欠鄰村的債物了吧。 此時遠在北京的紫禁城中,朝中的大臣們感到非常的頭疼,看著難得坐在金鑾殿上的正德皇帝,朝臣們的心裡實在是分不清是高興還是悲哀,畢竟攤上了正德這麼一個胡鬧的皇帝,是誰也不好過的。 自孝宗弘治皇帝去世後,十五歲的正德皇帝即位,開始了他的帝王生涯,但由於長年的禁足生活,所以他顯得特別喜歡熱鬧,在劉瑾等人的引導下,玩得越來越離譜。先是在宮中模渀街市的樣子建了許多店舖,讓太監扮做老闆,百姓,武宗則扮做富商,在其中取樂。後來又覺得不過癮,於是又模渀妓院,讓許多宮女扮做粉頭,挨家進去聽曲、淫樂,後宮搞的烏煙瘴氣,可急壞了當朝的大臣們。 後來劉瑾伏誅,大臣們長長歎了口氣,以為以後的日子會好過點了,哪知道正德皇帝的玩性始終如一,兩年前蒙古韃靼小王子率五萬兵馬南下,正德皇帝居然以身犯險親征,這讓大臣們終日提心吊膽,深怕重演當年土木堡之變。 幸甚大明太祖太宗保佑,正德皇帝鴻福齊天,蒙古小王子撤兵,明軍取得了一場難得的勝利,朝臣們正準備舒口氣時,正德皇帝又出招了,封自己為「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笀」,後加封朱笀為「鎮國公」。 群臣高呼萬歲之時,也納悶起來,這朱笀是何許人也,怎麼能封這麼大的官,後來才醒悟,原來這朱笀正是正德皇帝自己,這時朝中大臣都暈了,好好的皇帝你不做,做個將軍,大臣梁儲、毛紀率眾官泣諫,但正德心意已決拒不納諫。 後內閣首輔楊廷和出面請奏道:「今於敕威武大將軍公爵,傳之四方,勢必議論紛紛,說威武大將軍為何時官制?總兵官朱笀為何人姓名?且親率六軍之說,既由陛下自任,何為又舉而歸之總兵官,為總兵官者豈可稱為統六軍? 至於神功聖武,原為臣下頌揚君上之詞,今以其施於大將軍乃至欲加以公爵。公爵雖尊,不過人臣而已,豈可以當神聖之名?事不經,名不正,言不順,一至於此,自古及今,從來未有,不知陛下為何樂於此?陛下貴卑而賤尊,惡祥而喜異。陛下久不親政,天下人心危疑憂懼。萬一宗藩之中,有人援引祖訓,指此為言,不知陛下將如何處置?臣等恐朝廷之上,禍亂將從此開始。請陛下收回前旨。」 這可謂用心良苦之言,博得了朝中群臣們的一至讚揚,可惜的是正德皇帝就是不聽,繼續他的西巡偉業,真是車駕所至,掠良家女子數十車隨其後,遠近騷動,大為民害。好不容易等到正德皇帝玩膩味了,肯回到回京城執政,過了幾天的安心日子後,大臣們以為正德皇帝終於成熟了,打算做個好皇帝了,哪知道。 「朕要南巡。」正德坐在龍椅上興致勃勃道。「南下山東、江南,西邊的朕已經玩膩了,這次要看看南邊兒,聽說那裡風景秀美,有天堂之喻,朕要在有生之年看遍治下江山之美景,你們不要攔著,朕不會聽的。」 一句話堵住蠢蠢欲動的朝臣之口,經過與正德皇帝的幾翻切磋,朝中的大臣們也知道以正德的性格,肯定是聽不下勸阻之聲的,一時間紛紛看向內閣大學士們,內閣成員身為輔政大臣,理應出面向皇帝進諫。 其實明朝的士大夫們也沒有後人想像中的那麼不堪,認為他們迂腐,頑固不化,有些還是一身傲骨的,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死諫之事發生了。雖然不否認他們有點認死禮,對了,是這個禮,不是理。 禮在中國古代是社會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規範,作為典章制度,它是社會政治制度的體現,是維護上層建築以及與之相適應的人與人交往中的禮節儀式,作為道德規範,它是國家領導者和貴族等一切行為的標準和要求。 所以禮治是士大夫們最看重的一點,以禮治天下是明朝士人們最認同的。既然正德皇帝身為皇帝,那就是士大夫們效忠的對象,沒有昏庸的國君,只有無能的大臣,大臣沒有輔佐好皇帝,那是大臣們的過錯。 百姓們不會指責皇帝的過錯,只會把眼睛盯住朝中大臣們,認為是佞臣當道,才會使得皇帝犯錯的,所以身為輔臣的內閣大學士承受的壓力有多大,我們可想而知。楊廷和身居內閣首輔,這時候只有站出來說話了。 「啟奏皇上,山東、江南為國家財賦所出之地,近年大水為災,兼以役繁賦重,民不能堪。若復軍旅經過,日費無數,其將何以應付? 況裡河一帶,路狹水淺,今營建大木以及漕運糧船,尚未能如其而至,又加以皇船數多,擁擠而行,大木必不能前進,運船必不能急行,誤事非輕。意外之虞,尤為不可測。請陛下居深宮,養身體,則國家幸甚,臣民幸甚。」 說話有條有理,有根有據,平常人聽了自然會取消南巡的決定,可是正德皇帝是誰啊,從小到大不知道聽了多少像這樣的言辭,無論是前任的大學士劉健、謝遷,李東陽,還是現在的楊廷和、梁儲都經常對著他說教,這些話早就耳熟能詳,所以正德不等其他人出言附和楊廷和,便一擺手道:「朕意已決,莫要多言。」 隨後也不宣佈退朝,逕直走了。,殿中群臣面面相覷,但早已習慣正德這樣的行為,也不見怪,立刻躬身唱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朝議結束後,由些正直的官員不願離去,三五成群的討論著剛才的事情,對正德的決意十分不滿。 這時禮部尚書毛澄說道:「諸位同僚,誰有辦法打消皇上出巡的念頭,皇上身為九五之尊,理應在承天殿上處理國政,不能總是出巡,荒廢國事。」 「毛尚書所言在理,但皇上一意孤行,為之奈何。」說話的是戶部尚書石玠,「今梁大學士染病未癒,不如我們同去探望,也好商討此事。」楊廷和雖為首輔,但對大學士梁儲還是很尊重的,也表示贊成,一行人走出奉天殿,過了金水橋,出門午門,坐著轎子慢慢往梁府前進。不久,眾人到了梁府,看著這場面,早有僕役通報大學士梁儲。 梁儲雖報病在身,卻也明白朝中大臣前來拜訪,肯定是有重要事情相商,早令人大開中門,親身前往迎接,一陣寒暄客套之後,梁儲開口問道:「諸位大人,早朝未過,怎麼一同登門拜訪,是否與皇上有關。」 眾人相視苦笑,除了皇帝還有誰能讓朝中大臣齊聚一堂共商對策,毛澄也不多言,直接把正德皇帝的意思對梁儲說了。梁儲是明成化十四年進士,因才華出眾選庶吉士,由翰林編修累官至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加太子太師銜,入參機務,因楊廷和回家服喪,所以一度出任內閣首輔。 當政期間,直言敢諫、不畏權勢、剛正不阿,力勸正德帝減奢靡之風,梁儲多次犯顏直諫,雖然正德皇帝置若罔聞,但並未加罪於他。因朝中局勢動盪不安,梁儲擔心自己不能勝任首輔的職責,屢請楊廷和還朝,楊廷和還朝以後,梁儲於是禮讓而位居廷和之下,不計較官位之高低,朝中上下對他十分敬服,所以群臣都到他府中商討大事。 「荒唐之極,皇上喜好嬉戲,難道我等做臣子的都不明是非?明天老夫定要上疏,懇請皇上收回旨意。」梁儲一臉怒氣說道,顯然對正德皇帝的做法十分的不滿,群臣紛紛附和贊同,商議明天一同聯名上奏,定要皇帝改變主意。 「梁大人所言深合我意,本官身為首輔,哪怕是冒犯龍顏,也要直言請諫。」楊廷和最後拍案起立,肅然說道。「義之所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毛澄激動道,讓群臣精神為之振奮。 商議之後,敲定方案,眾人紛紛向梁儲告退,相約明天一同觸顏直諫,梁儲也冷靜下來,回到書房,提筆疾書,不知不覺時間悄然而逝。傍晚時分,梁府管家向梁儲匯報,湖廣安陸興王府有人前來探望病情,梁儲有些驚訝,自己與興王雖有接觸,但已經好久沒有來往了,怎麼突然之間有人來拜訪。 梁儲想了想,興王在湖廣安陸素有仁聲,先帝也喜愛這位嫡親兄弟,在世之時常常厚賜於他,既然他派人來拜訪,見見到也無妨,如是求自己辦事的話,再冷拒也不遲。片刻之後,管家帶來人到了書房,關好房門,退了出去。 梁儲疑惑的看著來人,長得很普通,一張大眾臉,屬於看過就忘記的那種類型,出言問道:「你是興王派來的,有何憑證?」 「參見學士大人,卑職有王府腰牌為證。」來人在懷裡掏出一個盒子,躬身遞給梁儲後,慢慢的後退肅立一旁。「王爺怕梁大學士不信,特命卑職帶來了當年先帝賜予王爺的玉如意一柄。」 梁儲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有個小牌和一柄玉如意,牌子正面銘刻興王府令字樣,隨手一翻,背面刻著錦主衛總旗屬等字,梁儲皺眉,錦衣衛,來這做什麼。再看玉如意,溫潤白質,正是宮中御用之品,如不是賞賜興王之物,宮中有備案,梁儲一查便知。 「興王命你前來有何事情?」梁儲半信半疑問道。 「王爺有一封密函,讓卑職親手交給大人。」來人也不廢話,再次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裹,攤開外面的油紙,是封密封的信,呈給梁儲後道:「大人可有吩咐?」 梁儲開啟密函,看完信中內容後,神情一凝,聞言說道:「你去回復興王,就說老夫知道了,會如實查證,如真的此等事情,老夫自會處理,讓興王費心了。」 「是大人,卑職告退。」 來人走後,梁儲看著跳動的燭光,不由喃喃自語:「真是多事之秋啊,有人終於忍不住要趁機借勢謀變了嗎?」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預兆 隨著梯田的推廣,興王看著自己的收益越來越大,雖然到了興王這般地位已經不為這些名利所動了,但是為子孫計,心情舒暢是再所難免的。既然證明了梯田的可行性,興王也償到了甜頭,索性一聲令下,讓下人在自已藩地內察看有哪些適合修築梯田的,專門招人成立了一個負責修築梯田的隊伍。 大明朝建立一百多年了,國力由蒸蒸日上,慢慢的衰落了,雖然在弘治帝的治理下國力有所復甦,但是經過正德皇帝這十幾年的折騰,把好好的一艘大船,硬是搞得千瘡百孔,民不聊生這詞可能太過,但是土地兼併嚴重,自由佃農們紛紛轉變成為無業流民,所以說雖然現在還是春耕時期,但是不愁招不到人。 興王雖然也明白再任由自己這位侄子皇帝這樣折騰下去,大明這天下根基不穩,但是作為一名藩王,如果亡加干預朝政,更是為皇帝之大忌,興王也只能歎息,作一名閒散的王爺,教育好自己子孫,處理好自己藩地的事務,落一個好名聲,這就是興王的念頭。 自從修築完梯田後,興王也不再讓張信負責這方面的事情了,張信也恢復了平日無所事事的樣子,每天沒事就跟上司袁宗皋閒聊,相處久了張信也反覺自己這位上司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人家可是正經的進士出身,現如今是朝廷通議大夫,授正三品,而且還兼任江西按察使,雖然不是實缺,但好歹也是個官啊,起碼人家可是真才實學,不像張信一樣,是佔了前身的便宜。 雖然口稱不服,但張信心中對袁宗皋還是很敬佩的,藩王的長史不是那麼容易做的,長史明白的說就是朝廷下放到藩王家裡的監視者,監視藩王平時的一舉一動,看看有無犯忌的地方,所以長史與藩王之間的關係就顯得很微妙了,雙方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如果沒有一些手段,長史這個位置也不好坐。 畢竟人家藩王是皇家身份,如果沒有犯忌行為,你一個臣子,怎麼能在人家面前指手畫腳,但長史的的工作就是這個,能有什麼辦法。張信進興王府這麼久,卻沒發現興王與袁宗皋之間有什麼矛盾的地方,兩人相處得十分友好,有點君臣相宜的味道。 張信也明白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袁宗皋能做到這一點,可見一斑,清廉謹慎,政事練達這個評語是興王對袁宗皋的稱讚,張信也認為十分有理。 這天,由於修築梯田,荒廢了一段時間沒有練習毛筆字,張信趁著空閒無事的機會補了回來,每天勤加練習,但是卻總覺得沒有成效,雖然張信在後世學過一段時間的字,但總的來說還是屬於閉門造車,能有現在的水平已經是極限了。 「宋書法大家蘇東坡曾云:把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握筆時要如古人所說:令掌虛如握卵,這樣便於運筆。」對於張信的虛心請教,袁宗皋也樂意予以指點,「你執筆雖然正確,但是還沒有體會到其中的精粹,所以才會覺得書法沒有進步。」 「須知寫字應先從楷書或隸書入手,這點你做得很好,掌握各種筆法後再學其它書體就有了基礎。」袁宗皋解釋道:「但是你練習時的基礎筆法有些瑕疵,雖然沒有太大的問題,不過想要提高,怕是非常困難了。」 「為什麼?」張信也覺得奇怪,自己明明是按照後世的臨貼書的方法練習的,既然沒有大問題,怎麼會不能提高呢,「還請袁先生提點一二。」 在後世,資訊發達,什麼樣的信息沒有,什麼書法練習指導的多如牛毛,張信曾經在所謂的書法大師開的授課班學習過一段時間,不然他的字恐怕會更加難看,當然學習期間的花費肯定不少,現在難得有一位免費的書法大師肯指導自己,張信高興之餘,不由帶著虔誠的眼光望向袁宗皋。 袁宗皋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終於知道老夫的歷害了吧,看在你這麼誠心誠意的份上,以前的無禮行為暫時不與你一般見識了,輕輕咳嗽一下,一臉嚴肅認真的說道:「張信,你平時都是練字都是臨帖的吧。」 「正是如此,袁先生,難道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張信一臉疑惑問道,這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啊,其實在他心中也有些不確信,畢竟對於這方面的知識,張信實在是太匱乏了,確實,在後世那樣浮華的環境下,像張信那樣能堅持練習,寫出一手端正自如的毛筆字的人實在是不多了。 袁宗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道:「臨帖是練好字的必需手段,不臨帖,全憑自己想法隨意寫,是上不了路子的,所以說你臨帖練習書法是無可厚非的,但是你既然已經達到臨帖也無法再提到的地步了,這說明你的書法進入一個瓶頸狀態,如果能予以突破,那以後你的書法境界將一日千里,雖然成不了名家大師,自成一派,但也屬於高人一等的範疇之內,與天下眾多俗人相比,已算超凡脫俗了。」 「真是這樣子嗎?」雖然袁宗皋描繪出美好的前景,但是張信也不是什麼三歲小孩,自然沒有這麼容易上當,如果書法真的像袁宗皋描述的那麼容易的話,後世的書法字畫早就滿天飛了,哪會成為稀世珍寶,千金難求之物。 看到張信一臉懷疑的模樣,袁宗皋臉上飄過一絲紅意,有些不自在的說道:「那當然,我還能騙你不成,學寫毛筆字一定要有恆心與毅力,要持之以恆,戒驕戒躁,不能一曝十寒,只要你勤加練習,早晚會達到我說的境界的。」 在張信的強烈懷疑目光下,袁宗皋也有些尷尬,不由在心裡嘀咕,怎麼回事,當年恩師與我說這番話的時候,我聽了可是熱血沸騰,恨不得立馬當場練習,現在知道那是老師為了鼓勵自己努力而故意說的,怎麼這小子聽了不激動呢。 極度懷疑張信到底是十七歲還是七十歲的袁宗皋正準備咳嗽幾聲,緩解一下場面,這時黃錦卻沖沖忙忙,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神色慌張,聲音心慌失措道:「袁先生,不好了,興王,興王他在後花園暈倒了。」 袁宗皋與張信聞言臉色一變,也顧不上其他,急忙向黃錦所說的地方小跑而去,不過袁宗皋心理素質明顯勝過他人一籌,跑了幾步突然慢步下來,吩咐聞訊而來的僕人道:「黃錦,你立即去請大夫,還有你,去通知王妃與世子,你,去準備熱水毛巾……」 這時張信臉上泛起異樣,當然不是與袁宗皋的指揮若定有關,而是張信突然想起,朱厚熜之所以能成為正德皇帝的繼任者,就是因為大學士極廷和的那一句「兄終弟及」而成就了他,這也間接說明興王肯定是在正德之前去世,不然皇位也輪不到朱厚熜了。 如果興王在世的話,那麼按道理,皇位應該先傳給興王,然後再由興王立朱厚熜為太子,這程序才合乎儒家所宣揚的理法,而不是直接給朱厚熜,張信一邊急步一邊在心裡轉著其他念頭,正德應該還有一兩年的時間才會因為落水而病逝,那麼說興王也應該就是這段時間因為什麼原因而死的吧。 莫非就是在今天,張信轉念一想,心裡嚇了一跳,臉色有些蒼白,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旁人卻以為他是在關心興王的安危,也沒有在意,更有僕人也跟著停下詢問了他幾句怎麼啦,張信醒悟起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勉強笑了笑,再次與眾人一起跑向興王暈倒的地方。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虛驚 到了後花園,張信等人看到了興王正直直的躺在長椅上,眼皮緊閉,面色有些蒼白,椅子附近跪著幾個僕役,身子正在那抖動,看到袁宗皋來到,大氣更是不敢呼出一口,表情驚慌的看向袁宗皋,等著他解決這事。 看到這個情形,袁宗皋臉色一沉,上前一步把手放在興王的脈搏上,感覺到脈動,鬆了一口氣,這才厲聲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照看王爺的,居然讓王爺出了這等事情。」 訓斥完,也不等幾個僕役的回答,逕直讓幾個身強力壯的待衛把興王連同長椅一起抬進花園旁邊的閣樓裡,小心翼翼的扶起興王安置在床上,隨後舀起毛巾在僕役送來的熱水盆裡浸潤一下,擰了擰,疊起來放在興王頭額上,這個時候的興王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任由袁宗皋擺佈。 幸虧在興王府裡,熱水之類的東西是常備的,不然燒水也要花費一番功夫,待袁宗皋做完這一切的時候,蔣妃與朱厚熜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看也不看他人一眼,直接撲向興王,雖然不發一語,但是著急的表情已經深深映在他們臉上。 不愧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素質就是不一般,要是平常人家,遇到這種事情早就哭天喊地的了,蔣妃捉著興王的手,感覺興王手上的溫度,俯下身子在他耳邊細語叫喚,可能感覺到妻兒的聲音,興王眼皮有些轉動,極力的睜開眼睛,看了妻兒一眼,又緊閉起來,不過手稍微用力的捉了下蔣妃。 看到這個情形,眾人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下來,蔣妃也跟著鎮定起來,和聲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這是怎麼回事?王爺昨天還好端端的,今天怎麼就出了這種事情啊。」 雍容華貴這個詞用來形容蔣妃也不為過,而且說話語氣也是溫和有禮,沒有一點以勢欺人之意,但是袁宗皋卻是不敢怠慢,急忙出來回禮說道:「王妃,這事臣還沒有來得急詢問侍候王爺的僕役,臣已派人請來大夫,一切等大夫為王爺診斷後再做決定。」 遇到這種大事,袁宗皋不敢以常禮回應,按照規矩答覆蔣妃,蔣妃點頭,示意可以讓大夫進來診斷了,隨即帶著朱厚熜到後堂迴避了,朱厚熜自進來到現在始終一言不發,雖然表情焦急但還算表現鎮定,沒有失儀的舉動,但是從眼神上的焦慮可以看出他對興王的感情有多麼的深厚。 待蔣妃帶著依依不捨的朱厚熜到後堂時,袁宗皋也開始清場,把不必要的閒雜人員一一請出房間,請那是客氣的說法,其實是讓聞訊而來的陸松直接趕人,包括張信在內,房內只留下袁宗皋與為興王診治的大夫,清場結束後,陸松直接往房門一站,黑著臉,眼神陰森森的,不許任何人靠近。 坐在花園的石椅上,張信也有些歎氣,據張信在興王府住了這麼久的瞭解,說起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興王一家人雖然是一副歡樂融合的樣子,其實他們心裡還有悲苦的一面,興王崇道信教其實是有本質原因的。 朱厚熜不是興王的長子,興王長子朱厚熙,出生不到五日就死了,這是興王與蔣妃遇到的第一次打擊,後面有了朱厚熜,還有兩個女兒,但是天有不測之風雲,兩個女兒長寧公主和善化公主也是早早就夭折了,只有朱厚熜生下來不愧是當皇帝的料,命實在是夠強悍,得以保存,經過這一系列的打擊,興王夫婦也看開了,覺得命運無常,也就信奉起道教來,以求心裡的安慰。 就是因為幾個兒女都是早夭之相,所以興王夫婦雖然對朱厚熜極為寵愛,但是在教育上卻要求嚴格,宮廷禮儀,權謀變通都要讓朱厚熜掌握,看起來好像很矛盾,但是這也說明興王夫婦是非常明智的,畢竟作為興王府的唯一繼承者,不應該是一個無能之人。 張信暗暗想到,可能是因為興王自小在宮廷裡長大,對這方面比較敏感,所以才不匱餘力量教育朱厚熜,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怕是興王自己都沒有想到,朱厚熜會成為一代帝王,讓自己教的東西能有用武之地。 正當張信在這胡思亂想之時,房門吱一聲打開了,袁宗皋走了出來,看了看圍觀的眾人,笑了笑後揚聲說道:「諸位不用擔心,王爺只是偶染風寒,並無大隘,都散了吧。」 在袁宗皋的勸慰下,眾人也慢慢散去了,待大夫舀著診方出來後,袁宗皋讓下人領大夫到帳房舀賞錢,自己卻轉回興王房內,張信猶豫了下,看到陸松跟著袁宗皋進去了,也跟隨而進,到了房內,蔣妃與朱厚熜已經在興王旁邊照顧他了。 三人上前默默行禮後,退了幾步。 「袁先生,王爺身體怎麼樣了?」蔣妃坐在興王旁邊,整理蓋在興王身上的棉襖,閒暇之餘向袁宗皋詢問道,雖然她已經聽到了袁宗皋剛才所說的話,但是還是要確定一下,不然心裡總覺得不安。 「王妃娘娘,王爺確實是因為春陽融雪,冷暖交蘀之下,寒氣入體,加上幾個下人照顧不周,才會導致王爺頭目暈眩,等會依大夫開的方子,煎一劑藥,服下後,休養幾天,肯定會體愈的。」袁宗皋詳細的解說道,讓蔣妃瞭解清楚興王的狀況,免得她擔心。 「母親,不要太過擔心了,袁先生不是說了嗎,父王這只是小恙,沒有大隘的,您放心吧。」朱厚熜停頓一下,隨後說道:「這個房子有些簡陋,不利於父王休養,等父王醒來後……」 話還沒有說完,朱厚熜突然看到興王眼皮轉動了,抖動了幾下,睜開眼睛,沒有焦距的散視後,重新凝聚起來,朱厚熜興奮起來,指著興王叫道:「父王醒了。」 這時的朱厚熜,孩童心性表露無疑,但是眾也也管不上他了,直直向興王望去,這時興王已經清楚了,看到周圍的情景,明白怎麼回事,把手伸向喜極而泣的蔣妃,舀住她的手輕輕的撫摸著,用虛弱的語氣說道:「愛妃莫哭,本王無事。」 安撫蔣妃後,興王看著一臉擔心神情的朱厚熜,欣慰的點點頭,把目光轉向袁宗皋,語氣誠懇說道:「王府事務就要辛苦袁先生了,希望袁先生莫要責怪本王。」 「王爺言重了,這是老夫份內之事,何言辛苦。」袁宗皋誠摯道:「王爺不用擔心王府事務,只管安心休養即可,保重身體,些許雜事由老夫處理就行,如果老夫處理不了,還有世子與王妃呢。」 「是啊,父王,孩兒已經長大,可以為父王分憂了。」朱厚熜也自告奮勇道,神情認真,讓興王精神振奮起來,含笑說道:「熜兒有這份心意就好,既然你這麼有決心,那你就跟隨袁先生身邊,向他學習怎麼處理王府事務吧。」 袁宗皋高興的點點頭說道:「老夫年事已高,精力早不如以前,雖然能勉強處理王府事情,但是總怕出錯,如今能與世子共事,那老夫就無後顧之憂了。」 「袁先生誇讚熜兒了,熜兒在這方面經驗較少,還須你老多多提點啊。」蔣妃語笑嫣然說道,袁宗皋連道不敢,頓時間房內其樂融融起來,歡樂的氣息沖淡了原來的哀愁之意。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返學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在興王養病期間,王府的事務就由袁宗皋輔助世子處理,如果有重大的事情,那就提交給王妃,讓王妃裁定,至於王妃和不和興王這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轉眼間過了七八天了,興王的病情明顯有所恢復,聽大夫說,這是因為興王長期打坐悟道,體質難免有所欠佳,所以恢復比平常慢一點,這可以理解的。 當然這只是張信的推測,因為大夫的有的原話太多之乎者也了,轉得張信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看到當時袁宗皋連連點頭的樣子,張信也在懷疑袁宗皋是不是真的聽懂了,不然為什麼不說上幾句贊同大夫的話。 而朱厚熜這段時間卻是悲傷兼興奮,悲傷自己父王生病了,興奮的是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對王府指手劃腳了,雖然這些指令通過了幾道程序,但好歹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不是,這著作權應該算是自己的。 不過久了朱厚熜也煩了起來,畢竟王府其實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情發生,不過是些繁瑣的小事,朱厚熜做有一番大做為卻為找不到機會而煩惱,最後乾脆把事情推給袁宗皋處理,他旁聽表示知道有這回事就可以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當時在花園服待興王的幾個僕役,反正自從那日後,張信就從來沒有在王府裡看到過他們了,事不關已,張信也沒有那麼多的心思理會這些雜事,自從得到袁宗皋的指點,他發現自己的字比以前有所進步了,雖然沒有袁宗皋說的那麼玄乎,不過確實有所長進,這了這事,袁宗皋還厚著臉皮自我吹噓了幾句,不過張信沒有理他。 因為張信實在太忙了,忙著趕路了,本來在王府逍遙自在的他,突然接到州學莫學正的來信,讓他急速回學院一躺,這讓張信有些心急,還以為堂兄張勝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向興王與袁宗皋請示,得到他們同意,又坐著顛簸的馬車駛向州學去了。 雖然張信已經坐過很多次馬車了,但是他對這種簡陋的交通工具一直都不習慣,不過還在勉強能忍受的範圍內,起碼比上次有進步,坐久了不覺得暈了,張信常常在心裡遺憾,自己為什麼不是學理工的,不然可以對現在的馬車進行改選了。 其實張信也知道就算他能製造出先進的馬車,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主要是沒有與馬車相配的馬路,古代的交通路道哪有什麼水泥之類的,直接就是一層泥土,一到雨水天氣,在路上來往的人可就慘了,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任你的馬車再先進,哪怕是後世的汽車,在這樣的路上跑久了,散架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得不說,興王府的馬車確實很不錯,起碼在張信連續催促之下,馬車到達州學時還沒有散架的現象,這讓張信直歎還是古代的質量有保障,不然怎麼會留傳幾百上千年而不壞,而且時間都過那麼久了,有些東西的質量都要比用現代工業技術做出來的強。 隨著車伕一聲「吁」,一直在閒目休息的張信估計時間也差不多了,州學也應該到了,隨即睜開眼睛,透過馬車的小窗,觀察周圍的環境,非常熟悉,張信跳下馬車,做了幾個舒展動作,緩解一下疲勞,準備進入學院拜見學正,打探一下消息。 「信子,就知道你會在這個時候到,我都等你半天了,真是辛苦啊。」張勝朗爽的聲笑馬上傳來,張信尋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正是張勝笑容滿面的身影,旁邊不用說當然是他另外好兄弟,袁方與孫進了。 「子任,些言不妥,怎麼只是你一個人在等賢弟呢,難道我與子雲兄不是與你一起在此相候不成。」說話的是袁方,經常與張勝互相拆台習慣了,這兩個總是一有機會就相互挑釁,大家都知道這是兩人培養感情的一種方式,久了也就習慣了,每當他們倆互相開涮的時候,也不理會,權當他們在鍛煉口才。 子任,是張勝的字,這是前不久莫學正給他起的,為些事張勝還專門寫信向張信炫耀過呢,孫進字子雲,袁方字子直,都是莫學正給起的,可能是因為整天子曰習慣了,莫學正給人起字的時候總是以「子」開頭,還稱這是讓州學弟子一起向「子」看齊。 但是據張勝信中稱,學院學子私下討論過,認為這是莫學正這是在偷懶,畢竟讓他一下子想這麼多名字來,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乾脆統一下,馬上就解決了,張信深以為然,畢竟學院每當學子準備鄉試的時候,總要幫沒有字的學生起個字,這是一項傳統了,古人起名字的煩瑣就不用提了,工作量之大經常讓各地官學的負責人頭疼不已,後來不知道哪個天才想到這個方法,一下子就流傳起來了。 張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學正這麼著急讓自己趕回來,不是會就是為了給自己起個字吧,不過想想可能性應該不大,不過還是問下比較安心,來之前還以為是張勝出事情了呢,但看到他活力十足與袁方爭議的樣子,就知道肯定健康得很。 張信笑容滿面的走向三人,說實話張信也有些想念他們了,人畢竟是有感情的,相處久了感情自然會加深,在王府這段時間來,張信也經常懷念與他們相處的日子,畢竟在求學期間的友情是十分純潔的,沒有任何的利益得失。 張信很想去擁抱他們幾個,但是想想還是放棄了,在古代幾個男人之間擁抱,不符合禮儀,而且張信也不習慣以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情,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張信分別向他們行了一禮,互相問候,禮過之後,幾個輕鬆了許多。 閒聊了十幾分鐘後,張信把自己在興王府發生的事情,挑選幾件比較有意思的和他們說了,張勝非常注重王府裡面的建築與景色方面的細節,孫進也詢問了一些王府的藏書情況,而袁方不出幾人之所料,專門打聽王府內的美女到底有多漂亮,特別是聽到王府內美女如雲,招待客人時可以欣賞歌舞,袁方口水都流了下來,直歎恨不能親身參與。 聊了許久,張信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問道:「孫兄,這次學正到底有何要事,居然這麼著急傳訊讓我回來?」 幾人之中,只有孫進比較關心一個學院內部事務,要什麼消息問他肯定沒錯,而其他兩二平時對這方面都較少關心,按他們所言,反正孫進知道後,會通知他們的,所以為了讓孫進實現自己的價值,他們就忍痛讓他負責這方面的事情了。 「呵呵,就知道賢弟會詢問,這事情我也知道,而且還很詳細哦。」袁方有些得意,確實,通知張信回來的信就是他寫的,不過張信看到他那來求我,求我就告訴你的表情就十分不爽,乾脆擰過頭去,不看他一眼。 孫進笑了笑,說道:「這事情子直的確比我們要瞭解清楚,畢竟這事是學正大人專門讓他負責的,說實話,我也很羨慕他有這樣的機遇。」 噫,張信有些意外,能讓一向老實厚道的孫進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這事情不簡單,回頭望向得意的袁方,張信笑了,而袁方笑得更燦爛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費宏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張信思想了一會,不得其解,看了看堂兄張勝,希望能在他這裡得到答案,可惜袁方早用殺氣十足的目光把張勝在震懾住了,而孫進也笑吟吟的站在一旁,表示自己不介入他們之中。 得不到答案的張信笑了笑,看也不看笑得陽光燦爛的袁方,轉頭便走,這讓袁方措手不及,不由叫道:「賢弟,你這是去哪啊,難道你不想知道學正有何事情喚你回來嗎?」 「當然想知道。」張信笑道,笑得有些詭異。 「那你為何要走啊?」袁方糊塗了,不明白張信這是什麼意思,認識張信這久的時間裡,袁方從來都是看到張信淡定自若的一面,從來沒有看到他為過什麼事情而擔憂,這讓袁方總是想在什麼事情上刁難一下張信,看看他的窘態。 「既然袁兄不想說,那小弟也不好強求,反正小弟也要去面見學正,有什麼事情,當面向學正求教就可,小弟就不用耽誤兄長的時間了。」張信一臉正色說道,可惜嘴角飄逸的一絲微笑讓其他三人看出來了。 孫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到底是小弟厲害,袁兄你的如意算盤又打空了,不過不要氣餒,機會還是有的,下次再接再厲,爭取能取勝一次。」 「就是就是,反正這次信子回州學怕是要待一段日子了,你以後有的是機會,不要放棄,我會支持你的。」張勝附和孫進說道,雖說是要支持袁方,但是神情古怪,怕是想再看他的笑話才是真的。 「真是交友不慎,為之奈何。」袁方大發感慨,隨即又笑了起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能與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打趣,還有什麼可歎的呢。 打趣歸打趣,張信還是留意到了張勝所說的那句話,為什麼說自己會在州學內待上一段時間呢,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興王府任職,不是那麼容易可以脫身的嗎,帶著這個疑問,張信正經的請教袁方道:「袁兄,小弟誠心誠意向您老人家問安,請予以解惑。」 袁方很享受這種禮遇,裝模作樣的清了下嗓子,感覺有些不習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賢弟,好事,大好事啊。」 幾句話說得不清不楚,張信更加疑惑了,但是心裡卻安定了下來,只要不是壞事就成,微笑的示意袁方繼續解釋下去。 「賢弟可知道,大學士費宏費大人?」袁方興奮的說道,那模樣就知道那所謂的費宏恐怕就是他心中的偶像了,「費學士來了,而且還是我負責接待的。」 費宏,張信皺眉暗想,他怎麼來了,沒聽說學院與他有什麼關係啊,張信如今早不是當初對朝廷沒有半點瞭解的小白了,在興王府耳濡目染與袁宗皋的指點之下,他對朝中的一些高官大臣也有一些瞭解。 費宏原來是內閣的大學士,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被罷官,然後就回家了,這還是袁宗皋告訴張信的呢,當時袁宗皋還罵了幾句朝廷奸佞當道,忠臣蒙昧之類的話,後來意識到自己失言,就緘口不語了。 「費學士十三歲中信州府童子試案首,十六歲中江西鄉試解元,二十歲中殿試狀元,入仕以後,官職屢遷,最後入閣拜相,真是我等之楷模啊。」孫進讚道,神情為之嚮往,不用說肯定也是費宏的崇拜者。 「這次學正大人不知道施展了什麼神通,居然能把費學士請到我們學院,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不過也讓我們深感敬佩啊。」張勝在那大發感慨,這個問題州學的學生們也經常議論,但是總是很費解,沒有想到平時不顯山露水的莫學正,居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子任言之有理,不過莫學正的良苦用心,我們應該感激涕零,沒有想到學正大人為了這次鄉試,把費學士請來為我們講學,怕是費盡了心思,不知道耗盡了多少心血,我們一定要捉住這個機會,不讓他老人家失望。」聽了孫進的話,張勝與袁方頷首贊成,神情堅定,已經下定了決心在這次鄉試中榜上有名。 「賢弟,學正對你的期望頗高,不然也不會傳訊讓急速歸來,希望你不要辜負學正大人的苦心啊。」對於張信,孫進一向是很看好的,總是盡心盡責的提醒他一些道理,這讓張信很是感動,這時張信還能說些什麼,只有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不讓學正失望,不上同學朋友失望,不讓村人親戚失望,恨不能把心掏出來證明自己的決心有多大。 這是讓眾人產生膜拜心裡的莫學正,正與一位一臉正氣,精神抖擻的老人交談呢,從莫學正有些畢恭畢敬的表情可以看出,這位老人就是已被解職有前大學士費宏了,說起來,費宏其實也是蠻冤枉的,他為國盡職盡責,多次破壞了寧王的計謀,可謂忠臣。 寧王有不臣之心,知道的人不在少數,而費宏正是其中之一,想要謀反,必須有軍隊,早在幾年前,寧王通過賄賂太監劉瑾恢復了藩王衛隊,可惜的是在劉瑾伏誅後,又被取消了,而後寧王想再次想重獲擁有衛隊的資格,可是費宏那時正在內閣為輔政大臣,他知道寧王的打算,拒絕批准這道命令,雖然後來寧王通過計劃,再次取得了資格,但是因為費宏的拒絕讓寧王懷恨在心。 寧王通過賄賂朝中的奸臣讓正德皇帝把費宏給罷免了,還在費宏回江西老家的路上派人襲擊他,幸好費宏運氣好,躲過了那次劫難,後來還假惺惺的去拜訪閒賦在家的費宏,想得到費宏的幫助,可是讓費宏義正詞嚴的冷拒了,這讓寧王更加生氣了,又命手下帶人把費宏的家一把火給燒了,想讓費宏命喪於此。 可惜又上費宏給躲過去了,而且這次事情也鬧大了,驚動的朝野,費宏在朝中也有交好的朋友,不能讓費宏這般吃虧,所以派了一名官員下來調查此事,當然查不出什麼來,但是對寧王也起到了威懾作用,他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費宏事後也想明白了,寧王的封地正是在江西,自己在這肯定是他的眼中釘,只要正德皇帝一天不認清寧王的野心,自己在江西就一天不得安寧,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那倒不如先避開一段時間,費宏認為,憑著寧王這般囂張下去,總有一天會把自己的野心暴露無遺,而且這一天肯定不會很久。 本著這個想法的費宏,突然接到了莫學正的問候信,隨之就想到要來安陸州學探望一下老朋友,也有出去避禍的打算,安陸州學的學生們從來都不知道莫學正其實與費宏是同年,當年他們可是一起進京趕考,交情不淺,雖然做官後的命運不同,一個是當朝大學士,一個是地方的學正,可是平常之間還是有書信往來的。 費宏的到來讓莫學正大感意外和驚喜,聽完他的訴說後,莫學正十分生氣,大罵寧王可恨之餘,也非常歡迎費宏的到來,也產生了讓費宏給學生授課的想法,費宏欣然同意,莫學正大喜,興奮之後也不忘記讓袁方通知張信,可見對張信的期望之深。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寧王 江西南昌寧王府 寧王朱宸濠,相貌溫文儒雅,自有一番風度,乍看之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和力,能讓人產生好感,而且頗有文才,但這只是表面現象,在寧王心中,隱藏著天大的野心,他想把正德皇帝取而代之,成為一位帝王。 為此寧王先後賄賂大太監劉瑾及佞臣錢寧、伶人臧賢等,恢復已裁撤的護衛,畜養亡命之徒,隨意殺逐幽禁地方文武官員和無罪百姓,強奪官民田產動以萬計,並劫掠商賈,窩藏盜賊,密謀起兵。 其實說起寧王的野心,這也有一定的歷史原因的,首封寧王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自幼體貌魁偉,聰明好學,朱元璋為防禦蒙古,將朱權分封為河北會州稱寧王,與燕王朱棣等王子節制沿邊兵馬。 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死,皇太孫朱允炆即位,是為建文帝,次年,燕王朱棣進軍南京,發動了長達四年的靖難之役,朱棣起兵前,曾脅迫朱權出兵相助,並許以攻下南京後,與他分天下而治,經過四年戰爭,朱棣打敗建文帝,奪取了政權,即皇帝位,是為明成祖,年號永樂,但朱棣即位後,非但隻字不提分治天下,而且還將朱權從河北徙遷至江西南昌,盡奪其兵權。 寧王朱權經此打擊,當然大怒,可惜勢比人強,只好忍辱負重,縱情於山水、游娛、著述、釋道,與文人學士往來,鬱鬱寡歡,最後去逝,他的繼任者第四代寧王,也就是現在的寧王朱宸濠,對此十分不甘,認為當今皇帝是虧欠了他們寧王一系。 寧王朱宸濠也繼承的朱權喜愛結交奇人異士的行為,一日,有術士為了奉承他胡言,說他有天子之氣,寧王聽了大喜過望,野心一下子暴發出來,便想圖謀不軌欲奪帝王之位,在密謀恢復衛隊之後,寧王便有直接起兵的心思。 可是他還有餘慮,最後在謀士李士實與劉養飛的勸說了,暫時按兵不動,這是因為正德皇帝的原故,正德皇帝生性好玩,總是把自己處於十分危險的狀況,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沒了。 可是寧王左等右等,正德皇帝還是整天活潑亂跳的,最後寧王十分不耐煩了,準備出兵謀反,但是劉養飛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因為正德皇帝太愛玩了,登基十幾年了還沒有子嗣,這在帝王之家是不可想像的,朝中上下對此十分著急,總是勸皇帝不要整天不務正業,要對天下人負責,給自己的皇朝留下一個繼承人,可惜正德對此漠然置之。 曾經有大臣諫議,讓正德皇帝從宗系或者旁系皇族那,找一個來承嗣,免得讓朝中上下人心惶恐不安,因為大臣們也害怕哪天正德真的把自己小命給玩沒了,找不到合適的人來繼承大統,這對國家安定十分不利。 而劉養飛的主意就是讓寧王,賄賂錢寧和其他幾個受寵信的人,求他們建議把寧王的長子送到京城,讓寧王的兒子在太廟舉行的儀式中承擔太子的任務,如果能成功的話,那樣寧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正德皇帝死後,直接掌權奪位。 可惜費宏與其他幾位閣臣瞭解寧王的心思,破壞了寧王的計劃,所以寧王對費宏十分痛恨,想除之以後快,所以在得知費宏失蹤的消息,在寧王府內,寧王勃然大怒,對手下辦事不力十分惱火。 「一幫飯桶,這麼一大個人居然也看不住,本王看他們可以直接跳江裡餵魚,不用回來給本王匯報了。」寧王猙獰的面容把原來風度翩翩的氣質破壞無遺,也難怪他會怒氣衝天,幾次行動居然都沒有把費宏幹掉,還談什麼奪位啊。 寧王府的重要謀士李士實與劉養飛相互望了眼,點頭示意,最後李士實出來恭敬說道:「王爺請息怒,畢竟朝中派有官員來調查上次那事,按照王爺的吩咐,探子們也不敢與費宏太過接近,只能遠遠的盯住,這才讓費宏那老匹夫藉機跑了。」 聽了李士實的解釋寧王的氣才稍稍平息了一些,可是還心有不甘,對於費宏屢次破壞自己算計的行為深惡痛絕,指示道:「李先生,讓各地的探子動起來,盡快給本王把費宏找出來,本王一日不殺費宏,難消孤心頭之恨。」 「遵命,王爺。」李士實知道寧王正處於怒火上升階段,說什麼也不會聽得下去了,乾脆聽從指揮,反正李士實對費宏這個多次阻礙自己計劃的傢伙也非常討厭,既然寧王這麼想收拾他,李士實也樂見其成。 發洩一番,寧王的心情舒爽許多,想起自己最關心的事情,連忙詢問道:「正德那小兒決定南巡成功了沒有?」 「王爺,朝中上下極力反對,正德雖有此意,但是阻力太大,怕是近期之內沒有結果,不過我們已經讓錢大人加快對正德的引惑,相信還是與以前一樣,正德不會理會大臣們的反對,自己又偷偷一個人溜出去的。」劉養飛負責京城方面的消息,對正德皇帝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清楚。 「嗯,做得好,等下再去孤王內庫,挑選幾件珍品,送給錢大人,一定要他力成此事,事成之後,本王還有厚禮相送。」寧王想起自己的內庫,不由得有些肉痛,但是與大業相比,這都不算什麼,只要自己成事之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到以後的美景,寧王精神大振,覺得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值得的。 「遵王爺令,相信錢大人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憑我對正德的瞭解,他已經在宮裡待了這麼久了,相必已經非常厭煩了,近期內肯定會想出宮遊玩嬉戲的。」劉養飛得意說道。 「哼,整天不務正業,就想在民間嬉戲玩樂,怎麼能成為一國之君,讓天下人信服,本王為了大明萬世基業,順應天命,取而代之,一朝舉事,天下必響而應之。」寧王對自己的大事十分有信心,意氣風發的表達自己的意願。 「王爺乃是皇家爵貴,身負振興大明之鴻業,撥亂反正是王爺的責任,相信在王爺的帶領下,必定重現太祖光輝。」看到這個情形,李士實與劉養飛當然會明白怎麼做,異口同聲的奉承寧王道,唯恐慢了讓寧王心生不滿。 「呵呵,放心,孤不會忘記你們兩人的功勞的,事成之後,你們就是孤的輔政之臣,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入閣拜相也不成問題。」寧王許諾道,反正還沒有成事,先開個空頭支票,讓你們盡心心我辦事,至於事後,給不給就由我了。 劉養飛、李士實激動跪下感激涕零,至於是否真心誠意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接著就是寧王忙上前安慰,幾人裝模作樣的表演了許久,幾人慢慢安靜下來,李士實與劉養飛準備告退之時,寧王忽然醒起一事。 「劉先生,安陸興王那邊怎麼樣了,是否鬆口了。」 劉養飛心中一震,上次在興王府丟人回來,而且事情也沒有辦成,雖然寧王為了顯示自己的寬宏大度,沒有追究他的責任,還把事情繼續交給他負責,可惜任憑劉養飛怎麼寫信傳訊,興王那邊就是一點信息都沒有。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許諾 「啟稟王爺,興王那邊到現在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怕是不肯參與我們的計劃了,如果興王洩露王爺的秘密,那應當如何是好?」劉養飛沒有把自己在興王發生的事情對寧王細說,所以寧王也不知道興王的態度如何。 「哼,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正德小兒的親叔,在孤的計劃裡有一點作用的話,孤也不會去理會他一個閒散王爺,既然他一點面子都不給本王,那休怪本王日後無情了。」寧王一點也不擔心興王那邊會洩露天機,因為藩王之間是禁止來往的,興王如果真的上報了,他怎麼解釋這件事的來源,朝廷追究下來也會落個同謀之罪。 所以寧王經過分析,認定興王不敢直接上報,最多是寫些信給朝中大臣,可是寧王朝中也有人,打起官司來,未必會輸,寧王對止信心十足。 「劉先生,你繼續負責這事情,能讓興王參與進來就記你一功,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寧王冷笑,眼中露出一股殺意,寒聲道:「看看興王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如果發現在有什麼不利於本王行事的,殺。」 劉養飛見怪不怪了,畢竟要想謀權奪位,如果心不夠黑,手不夠辣,怎麼能成事,謀財害命的事情劉養飛已經做了許多次了,不然寧王賄賂朝臣的珠寶,安置手下亡命之徒的金銀從何而來。 在千里之外的興王並不知道有人在算計他,經過幾天的修養,興王的身體雖然還是有些許咳嗽,但是已經能正常處理王府事務了,證明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再調養一段時間,相信就是恢復如初的。 如今的興王不擔心自己的身體情況,而是接到了陸松的匯報,得知道費宏居然已經來到了安陸,這讓心憂大明江山的興王十分高興,對於費宏這樣盡忠耿直之臣,興王是非常敬佩的,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與之結交,如今費宏居然來到了自己的地界,這對興王來說真是一件喜訊,值得慶賀。 「陸松,你真的確認了嗎?來人真是費學士?」興王還是有些疑慮,畢竟前些日子才聽說費宏家出事了,怎麼轉眼間就來到安陸了呢。 「王爺,屬下已經再三打探,雖然探子們沒有見過費學士,但是親耳聽到州學學子們的議論,還有從莫學正的言談舉止判斷,確認來人正是費學士本人。」陸松肯定的回答道,這種事情他不敢大意,經過多次打探才匯報給興王的。 「太好了,陸松,快去備車,本王要親自去面見費學士,向他請教一番。」興王拍案而起興奮說道,上前幾步,正想出房門時,忽然停了下來,陸松正準備聽令行事,見狀也慢下,肅立一旁,聽從興王吩咐。 「不對,不對,費學士為何而來,本王如果這樣去見他,會不會有什麼失儀之處,嗯,這是個問題,要考慮周詳,不然雖然沒有什麼,但總歸是不好的。」興王喃喃自語道,覺得這樣去的話,可能有私會大臣的嫌疑,雖然費宏已經罷官,但是在古代,這種起起落落的事情很常見的,誰知道哪天皇帝又想費宏的好來,重新啟用他。 如果現在草率的去會面,以後不知道會留下什麼麻煩,還是從長計議的為妙,興王想了一會,忽然問道:「陸松,你是從何而得知費學士在安陸州學的?」 「王爺,卑職見張信收到莫學正的傳訊,卻不知道所為何事,所以便叫人打探一番,最後才得知原來是費學士來了,準備講學,莫學正便傳訊給張信,讓他回去聽學。」陸松不愧是干錦衣衛的,對監察別人的行為毫無羞愧,面不改色回答道。 「哦,原來是這樣。」興王應該也習慣了,也毫不在意說道:「費學士與莫學正是同年之友,常有書信往來,如今拜訪莫學正這也說得通,可是本王總感覺這事情沒有這般簡單,怕是別有隱情。」 「卑職馬上著手去調查,一定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看來陸松對這方面的事情非常感興趣,自動請纓道:「請王爺下令,必不讓王爺失望。」 興王搖頭,覺得這事情不必要大動干戈,而且調查費宏,自我感覺也不好,沉吟片刻,覺得可以從這方面著手,詢問道:「算算時間,張信應該到達州學了吧?」 「從張信出發的時間,還有路途來看,估計已經到達地方了。」陸松估算了一下,覺得應該差不多,推測道:「如果快的話,他這時候應該在給莫學正請安。」 「嗯,從飛鴿傳信到現在已經不久了。」興王點頭贊成道:「既然如此,陸松,你派個人到州學,和張信說明情況,讓他負責打探這方面的消息。」 「王爺,這樣好嗎?」陸松有些意外,雖然不敢違背興王的命令,但是出於忠心,還是提醒了一下興王,「張信不過……」 興王擺擺手,示意陸松不用繼續說下去,笑道:「陸松,不必擔憂,本王相信憑張信的聰明才智,會妥善處理費學士的事情的,給個機會他鍛煉一下,相信他不會讓本王失望的,近水樓台先得月,讓張信來負責更不會讓人疑心。」 「一切按王爺旨令行事,卑職毫無意見。」作為一名臣子,陸松始終以服從興王的命令為天職,這一點深得興王歡心。 「上次陸柄跟隨世子出行,事情辦得不錯,這次就讓他協助張信吧。」興王笑道:「最近世子正向袁宗皋學習處理王府政務,也無暇學習武藝了,既然陸柄現在有空,就讓他出去磨煉一下,不然以後接任你職位時,如何服眾。」 陸松強壓住心中的激動,鎮定的回答道:「是,相信陸柄一定不會讓王爺失望,誓死效忠王爺。」興王這樣說,就是承諾以後王府護衛頭頭的職務等陸松退休後,一定會落到陸柄的身上,這是表達非常信任陸家父子,相當於把興王府的安危托負給他們了。 很典型的收買人心的行為,但也很實用,,興王已經暗示了,就算是朱厚熜成為興王了,陸家的恩寵不會消退,這怎麼能不讓陸松激動呢,說得文雅一些就是,士為知已者死,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既然你開出這麼好的條件,那我就為你霍出生命了。 在明代,作為一個武夫,是沒有任何前途的,重文輕武的治國策略,讓武士的地位非常低下,簡單可以說是沒有地位可言,武士們的出路就是從軍、或者到大戶人家那當護衛,其中當護衛最為安全,如果能得到權貴的賞識,那以後就不用愁了。 陸松的家境還算好些,祖上是軍戶出身,世襲了一個總鎮的名頭,可是這又不能當飯吃,溫飽是解決了,但是想光宗耀祖,出人頭地那是不可能的,一次機遇讓他跟隨如今的興王來到安陸就藩,經過努力打拼,對興王忠心耿耿,終於達到如今的地位。 而今興王的承諾,保證了陸家兩代人的富貴,這還有什麼可說的,當然只有以死相報了,反正這年頭人命反而是最不值錢的,能有人收買也是證明自身價值的一種方式。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疑惑 這時的張信正在莫學正的客廳內,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莫學正了,張信仔細打量著他,發現莫學正如今可是精神煥發的模樣,張信猜測可能是因為費宏的到來讓他十分高興,渀佛年輕了十幾歲。。 「莫學正,學生回來了。」看到莫學正,張信的心裡還是有些激動的,畢竟有一個人無論你在哪,他有事情都能記得你,被人關心的感覺,張信覺得很溫暖。 「是張信啊。」莫學正看到張信顯得很高興,欣喜道:「回來就好,從興王府到學院路途雖不遠,但你這麼快趕到,想必已舟車勞累,怎麼不去休息一晚?。」 「接到學正傳訊後,學生不敢耽誤,即刻起程了。」張信不好意思解釋道:「到達州學後學生覺得時辰尚早,特來向學正請安,打擾學正休息了,學生慚愧。」 兩人說的都是些客套話,但是如果不說,那麼就顯得不懂禮,怎麼顯示出文人的儒雅風範,所以兩人繼續寒暄著,張信再次把自己在王府的近況向莫學正交待了一番,說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讓莫學正知道自己在興王府過得怎麼樣。 匯報完畢,就輪到張信開始問候了,從莫學正的身體健康到他最近又寫了什麼好文章,反正就是把莫學正從頭到腳都仔細詢問了一遍,得出一個結論,莫學正沒有什麼問題,活到一百歲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至此雙方會談進行到下一個階段,具有實質性的突破,莫學正笑道:「從中午起,子任子雲子直三人都不見蹤影,想必是在學院門前等候你了,憑你們幾人的交情,他們應該把事情與你說清楚了吧。」 「如學正所料,學生已明白學正傳訊讓學生極速歸來的原因。」張信顯得有些遲疑不決,最後還是說道:「學正也知道,如今學生正在王府任職,三五天之後,免不了返回興王府,這讓學生如何是好?」 從袁方那瞭解清楚是什麼事情後,張信馬上想到這個問題,畢竟自己名義上還是興王府的人,三五的假期是可以讓興王接受的,但是聽學這麼短的時間根本沒有任何收穫的,張信乾脆把問題交給莫學正解決,反正自己人小言微,還不如讓老將出馬,相信莫學正會給自己一個雙贏的答案的。 「些許小事,你就不用在意了,且安心在學院聽學,費學士才學廣博、滿腹經綸,能得到他的悉心指點,對你們以後的前途影響極大,至於其他事情,你暫且放下。」莫學正生氣了,後悔道:「當初我就不應該讓你進興王府。」 「學正,何出此言。」張信有些莫名其妙,道:「學生在興王府過得很好啊,興王與世子王妃待學生寬厚,還可以經常向長史袁先生請教,沒有耽誤學業。」 「張信,你不必解釋了,我知道你在王府受委曲了。」莫學正滿臉懊悔道:「為何你不寫信與我說,既然你這次回來了就留下來,不必走了,興王那由我親自和他說,由不得他這般作賤我的學生。」 張信開始聽著一頭霧水,後來轉念一想,明白莫學正已經知道了自己被解職的事情了,不由心中一暖,雖然不明白莫學正為什麼會因為這個生氣,但是張信還是很感激莫學正的關心,出言道:「夫子息怒,些許小事,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就不要為這個動氣了,怒氣傷身,您保重身體要緊,不必為學生勞心了。」 「張信啊,你這孩子就是這點不好,太過老實,任人欺負到頭上了也不明白。」莫學正無奈道:「既然你不願意追究,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了,但是以後要注意,不能太過宅心仁厚了,不然容易受人欺負。」 「學生一定緊記夫子的教訓。」張信唯唯諾諾道,還是弄不清楚狀況,莫學正一看,就知道張信還是不明白怎麼回事,不由暗暗搖頭,直歎張信樸實,以後要經常提點,不然任由人蒙欺也懂得反抗。 其實這就是現代與古代觀念上的不同了,在張信看來,自己是在興王府上打工,老闆解決自己的工作範圍,他想安排在哪個部門工作那是他的事情,張信做為員工,聽從老闆的安排就好,如果不滿意,大不了辭職,好聚好散。 但是在莫學正眼中,言出即行是基本的素質,既然興王一開始是請張信給朱厚熜當教授的,如今成了一名類似門客的典簿,這就是興王出爾反爾,這種行為是錯誤的,是對張信的一種污辱,張信應該直言其過錯,或者直接掛印而走。 這兩種觀念的衝突,讓莫學正認為張信年紀尚輕,社會經驗較少,確實應該在學院內好好學習,不能再回興王府了,不然還不知道興王還會怎麼欺壓這個孩子呢,嗯,馬上修書一封給興王,免得另生枝節。 打定主意的莫學正,也無心再與張信談話了,交待他明天一定要認真聽課,有什麼問題的誠心向費學士請教,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沒有什麼可恥的,然後張信就知機的走人了。 張信告退後,莫學正馬上就以張信的名義修書給興王,就說自己生病了,身體稍恙,不能隨意走動,所以會在學院養病,因為這病很麻煩,所以時間要長些,請興王不用擔心,再三表示歉意,希望盡快病癒,再回王府云云。 檢查無誤,莫學正封好信口,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到興王府,莫學正認為,既然興王這般對待張信,那說明在興王心中張信的價值已經是很輕的,回不回興王府也不要緊,最大的可能就是隨便派人回封信,然後就置之不理了。 可惜莫學正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現在擺在興王面前的有兩封信,而內容卻相反,一封就是莫學正派人送來的,另一封是興王密探的,看了兩封同一地方發來,內容卻大不相同的信,陸松一臉怒氣道:「張信盡敢欺瞞王爺,真是好膽。」 而興王也感到很奇怪,按密探的說法,張信今天一早明明在聽費宏的講學,怎麼這信上說他已經患有重病呢,而且前天見他的時候明明是朝氣蓬勃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準備生病的模樣啊,興王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探子。 難道說張信真是在欺騙本王?興王若有所思,把張信的那信舀起來仔細查看,頓時嘴角露出了笑意,原來是他,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撒謊,看來對這個弟子很是關愛啊。 「卑職馬上派人把張信帶回來,任憑王爺發落。」陸松請示道。 「哈哈,不必了,這信不是張信寫的。」興王輕輕擺手,笑道:「寫信的人怕是沒有想到,本王可是天天在看張信的文章,對他的字跡早就熟悉透頂,不然肯定會上他的當了。」 「那不是張信,又是何人,居然敢欺瞞於王爺。」陸松疑惑問道:「讓卑職探查清楚,免得其中有什麼隱情對王爺不利。」 「不用,這是州學莫學正的筆跡,與他相交多年,本王對他的字跡了如指撐,怪不得一開始就覺得不對,想了下才發現是他寫的。」興王有些疑惑,喃喃自語:「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寫這封信呢,難道是張信請他寫的。」 ......................... 這周後面的幾天都只有一更了,原因有一:這幾天有點私事要處理,二:下周有個比較重要的推薦,所以多存些稿。不好意思,請各位見諒。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夜會 「也不對,張信沒有這個動機,本王實現想不出張信授意莫學正寫信的理由,而且憑本王對莫學正的瞭解,以他那個頑固的性格,也不應該連同張信一起欺騙本王啊。」興王也有些頭暈,總是覺得不對勁。 「王爺,您的身體尚未康復,這些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陸松說道:「反正陸柄也準備出發到州學了,讓他順便調查怎麼回事即可,王爺就不必操心了。」 「嗯,那就這樣子吧,讓陸柄直接詢問張信便可,相信張信會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答覆的,本王直覺這事情與他沒有關係,應該是莫學正自作主張。」興王猜測道:「雖然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難道是因為費宏的關係。」 「王爺不必著急,相信很快就可以知道怎麼回事了。」陸松對自己的兒子非常有信心,覺得這點小事情他會處理好的。 「嗯,有什麼動靜要及時向本王說,還有,費學士的事情只能暗暗查探,不可驚動他人。」興王指示道,揮手讓陸松下去安排了。 這兩天是張信這段日子以來最輕鬆的時候,和三五知己每天聊天打趣,討論學問,雖然學院規矩頗多,但是完全沒有壓力,與整天小心翼翼的侍候興王一家人的感覺簡單就是天壤之別,不過張信知道這日子怕是不長久了,因為他這天夜晚時分回房時看到了陸柄。 說起來張信與陸柄經常碰面,一個是負責教朱厚熜學問的,一個是傳授朱厚熜武藝的,但是平時只是點頭之交,從來沒有深談過,比起感情來,兩人的交情還沒有張信與黃錦的關係深厚,這也和陸柄的性格有關。 陸柄性格內向,與他父親陸松一樣,屬於那種沉默寡言的類型,平時有什麼話把喜歡擱在心裡面不說出來,是那種比較難交流的人,當然這只是張信的推測,在人家看來,陸柄就是那麼沉穩持重的類型,可以委以重任的感覺。 張信巡視四方,沒發現有什麼異常,盤算了一下,笑道:「陸侍衛,有何事找我,是不是世子有什麼吩咐?」 陸柄僵硬的表情像是鬆動了一下,按張信的推測應該是在笑,但是說起話來還是那麼冰冷,單刀直入說道:「張典簿,王爺讓我來詢問你,這封信到底是怎麼回事,請你給個答覆,好讓我回復給王爺。」 張信皺眉接過陸柄遞來的書信,心中充滿了疑惑,拆開仔細觀看起來,看完後不由苦笑起來,解釋道:「陸侍衛,這是個誤會。」不過卻不繼續解釋下去,身為弟子的不能隨便編排師長的不是,何況人家做這事也是為了自己,雖然看起來是辦錯了事。 「王爺吩咐,只是事情不是張典簿所為,而張典簿又有難言之隱,過幾天返回王府時可當面向王爺解釋。」陸柄表情緩解了些,硬聲道:「當然,如果張典簿有什麼話托我帶給王爺的,我可以轉告給王爺。」 看來過兩天又要向莫學正請辭了,得想想找個什麼借口,雖然讓他老人家失望,但是總比得罪興王強,張信如今明白在安陸這地方,得罪了興王,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何況張信身後還有一個溪山村,並不是無牽無掛,想走也難啊。 況且興王對張信也不錯,平時多有賞賜,張信還打算多存點錢,要是以後考不上科舉,還可以做點生意,更主要的是張信知道,興王世子朱厚熜可是未來的嘉靖皇帝啊,憑著現在與朱厚熜這麼鐵的關係,以後榮華富貴還不是滾滾而來,所以現在萬萬不能得罪未來皇帝的老子,不然在大明的地界怕是沒地方混了。 「呵呵,不敢煩勞陸侍衛了,反正過兩天我就要回王府了,到時由我親自向王爺解釋,免得讓王爺誤會我不夠誠意。」張信笑道,忽然覺得有些奇怪,不由詢問起來:「陸侍衛,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有接到門房的通傳啊。」 官學院是採取密封式管理的,平時有客來訪一般都要通過傳報,讓人決定是否接見,不然整天見客,還有什麼心思唸書啊,而張信卻沒有收到傳報,這讓他有些有奇怪,當然他只是無心問的,主要是緩解一下場面。 「我是從後門翻牆進來的,沒有人通傳很正常。」陸柄顯得很平淡,渀佛覺得這樣官學是一事很正常的事情,看來是經常做這種事情了,不然衣衫怎麼會如此整潔,無折無皺,一塵不染,可以看出他的經驗豐富。 「哦」 張信答了聲,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就像陸柄回答的很普通一樣,也認為陸柄的行為很正常,好像別人也是這樣子進學院的,同時起立恭敬道:「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只要張信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張信從走進房門,看到陸柄開始,心裡就有覺悟了,像這種傳話的小事,興王不可能會讓服侍朱厚熜的陸柄特意跑一躺的,而且自己房中有客,但是房門卻是緊閒的,這十分不合學理,所以張信看到陸柄時才巡視四方。 陸柄眼中掠過一絲讚賞,怪不得興王總是說張信是個聰明人,果然沒有錯,也不遲疑,把興王讓他調查費宏的事情圍轉述給張信聽,還明確表示自己是興王派遣來協助他的,陸柄很快就是進入角色,擺正了自己的位置,請張信做下一步指示。 「明白了,既然如此,陸侍衛,你先到外面找地方安置下來,這件事情且容我思考一番,再決定從哪入手比較容易。」張信點點頭,指示道,反正已經在學院了,不愁打探不了事情的真相,還是先安置這位未來錦衣衛的頭頭再說吧。 自從知道朱厚熜是嘉靖後,張信就明白興王府裡周圍的人怕是沒有一個簡單的主,誰知道以後這個那個會成為什麼大官之類的,反正就張信所知,陸柄在歷史上是不是位平庸的角色,還是先好好結交一番,以後可能有好處呢。 「好的,那我就先告退了,如果張典簿有什麼指示,可以到小鎮內的平山客棧找我,我在那等你的消息。」陸柄告退後,輕巧無聲的消失在夜色裡。 又有麻煩了,興王真會給自己找麻煩,剛解決梯田的事情不久,又來了一位費學士,既然你想知道人家來這幹什麼,乾脆直接問人家好了,偷偷模模的像做賊一樣,真是讓人無語,張信也有些頭痛,也不懂從哪方面入手調查。 那個費學士除了每天講一次學,其他時間都是待在房裡研究學問,莫學正還規定,不許任何人去打擾費宏的休息,還派了專人侍候,就算見到人了,難道還能直接問人家來這做什麼事情,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啊,打探這個情況,就是一個字,難。 想了一個晚上,張信還是沒有辦法,新的一在又開始了,學子們紛紛起床,洗漱,然後稍微活動一下筋骨,接著就是到教室裡聽先生授課了,張信也渾渾噩噩的跟著學子們進到學堂,突然看到一人,眼睛一亮,馬上有主意了。 ................... 今天下午要外出一天,明天的更新要到晚上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套話 張信看到的正是莫學正,既然莫夫子與費宏是好友,那麼肯定瞭解費宏怎麼會來到這裡的,從這方面入手總比直接問人家的有用多了,既然要從莫學正那著手調查,準備旁敲側擊打探清楚費宏的事情,那就要好好謀劃一番了。。 找一個適合的切入點,不能讓莫學正看出自己的用心,這也是個難題,畢竟興王吩咐要私下打探的,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怎麼能直接向莫學正詢問呢,計較了半天,張信終於想到了一個比較可行的方法。 不成功不要緊,主要是看你有沒有過行動,張信打定主意,下了課以後,悄悄地回到了房間內,準備好筆墨紙硯,屏氣凝神,一揮而就,時間花費不多,一幅花鳥圖立即新鮮出爐,張信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打量了下,決定再花點時間把畫裝裱起來,不然怎麼體現出自己對這畫的重視呢。 待畫的墨跡乾透後,張信把裝裱後的畫小心翼翼的捲起來,看了下時辰,算準了莫學正有暇的時候,直奔目標而去,敲門進去後,張信也等莫學正問話,獻寶似後把畫舀出來,雙手奉給莫學正。 「張信,你這是何意?」莫學正一楞,不明白張信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送禮的,真是這樣那我可要好好教訓他一番了。 「夫子,學生最近正苦練畫藝,近日忽然覺得有所提升,心血來潮之下,似有所得,畫了幅作品,還指夫子不吝指正,這可是學生至今為止,最為滿意的作品。」張信志得意滿,喜形於色道。 難道真的是件傳世之作,莫學正心中嘀咕,莫非他的真的進步得那麼快,隨手攤開畫卷,不看還好,一看莫學正差點破口大罵起來,什麼最為滿意的作品,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張信這幅畫,那就是爛字。 莫學正在心中默默念道,要注意修養修養,不要破壞自己的風度,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正欲好好教訓一番,卻看到張信那充滿期待的眼光,剛湧上嘴邊的話嚥了下去,不行,不能這般打擊孩子的自信心,做錯了不要緊,可以給予修正嘛。 「夫子,您覺得怎麼樣,是不是比以前進步多了。」張信強忍笑意,故意用充滿期待的聲音說道,「還望夫子指點其中不足之處,讓學生更上一層樓。」 不足之處非常多,多到不知從何說起,莫學正趕緊把畫捲起來,實現沒眼看了,再看下去就忍不住發火了,沒有想到居然有人能把一幅好好的花鳥圖,糟蹋成這模樣,看到張信真的是沒有作畫的天賦啊,莫學正暗暗搖頭歎息。 看著一臉興奮之色的張信,莫學正也不忍心打擊他,拍案而起,詳怒道:「張信,還有不久就是鄉試之期了,你平日不好好學習四書五經,居然還有心情鑽研寫字畫畫這些旁門小道,枉費我對你的一片苦心啊。」 張信眼角飄過一絲笑意,臉上卻是露出委屈的表情,欲言又止,像是準備反駁莫學正,但又由於對方威嚴而不敢開口,放在後世,憑這演技,混口飯吃,跑個龍套沒有問題,但也就是只能欺負下像莫學正這樣的老實人。 「張信啊,今年不同往日,學院裡新來的費學士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當年可是考上狀元的,學問之深簡直可以與皓月相比,難得他願意給你們講學,你應該把握住這次機會,認真向他討教,把心思都放在經典裡,莫要錯過這樣的好時機啊。」莫學正苦口婆心的規勸道,相對六七十歲的他而言,張信不過是個孩子,而且沒有過多的經歷,社會經驗較淺,自己應該好好的教育,免得讓他吃虧了。 「夫子,讓您費心了,學生以後一定認真學習,不負夫子訓導之恩。」張信真的很感激莫學正,不是哪個人都會對自己說這番話的,除非是關係真正親近之人,不然哪個會無緣無故的說出這種憂心自己的話呢。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悔悟就好。」莫學正欣慰說道:「定要記得你今日所言,不要讓我失望啊。」 「是的,夫子,學生必不相忘。」張信像是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語氣堅定的回答。 莫學正滿意的點頭,正準備加以勉勵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問道:「張信,你最近是怎麼了,為何費學士講學之時,別人紛紛向其請教,而你卻沉默不語,莫非真是因為鑽研字畫而鬆懈學業了。」 「不是這樣的夫子,學生只是,只是……」張信唯唯諾諾道。 「只是什麼?」莫學正追問道,心裡也泛起了嘀咕,莫非真的是另有隱情,這個問題一個要弄清楚,不然白白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以後後悔莫及啊。 「學生只是覺得費學士滿臉威嚴之色,必是不好相處之人,心中害怕,不敢相問。」張信像是害羞一樣低下了頭,語氣微弱的說道,明明是自己無心向學,現在卻把罪過推到人家身上,真是無恥啊。 莫學正頓時哭笑不得,居然是這麼一個理由啊,平時這孩子不是很膽大心細的嗎,怎麼會對費學士產生恐慌呢,莫非是天生一物克一物,想不通的莫學正也懶得理會為什麼了,柔聲說道:「張信,其實費學士是個好人,你莫要害怕。」 「哦」 張信應了一聲,趁機說道:「夫子,其實學生也聽王府袁先生提到過,說費學士是一個大忠臣,可是後來受到奸臣污蔑,被當今皇上罷官回家了,具我所知,費學士家不是在江西嗎?他怎麼會來到我們這裡?」 換了一個疑心重的人,馬上就可以知道張信肯定是別有用心在打聽些什麼,但莫學正是什麼人啊,研究了一輩子學問,性格正直純樸,心裡哪有什麼彎彎道道,還以後是張信好奇心比較重,為了打消張信對費宏的「看法」,把費宏如何慘遭寧王的迫害之事交待得一清二楚,重點提到費宏是多麼的忠貞不屈,不為權貴所動的精神。 最後感歎道:「費學士所作所為,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君上,無愧於百姓,簡直是我輩之楷模,張信,以後你登科及第,為任一方時,要與費學士一樣,對得起國家社稷,對得起黎民百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張信誓言旦旦應承下來,反正以後自己能不能做官還是個問題,答應了也不要緊,雖然已經把事情經過弄清楚了,興王交待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最後張信還是因為好奇心多問了一句話,「夫子,既然寧王如此可惡,難道朝廷不管嗎?」 費宏對莫學正述說事情的時候,只是把寧王所作的惡跡講述了遍,沒有提及寧王有謀反的野心,所以莫學正只是大罵朝中奸佞當道,使皇帝受到蒙蔽,寧王作惡多端,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 「還不是因為朝中錢寧、江彬之流蒙蔽皇上,皇上一時不查,這才讓忠臣蒙難,不過朝廷正直大臣必不會讓奸臣得意的,當年的劉瑾不是威風凜凜,橫行一時,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千刀萬剮的下場。」莫學正義正詞嚴道。 正文 第四十章 拜訪 張信對劉瑾還有些映像,大名鼎鼎的八虎之首,誰人不知,但是對錢寧江彬卻認識不足了,雖然在興王府時聽袁宗皋提及過,但是總是語焉不詳,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張信好奇心迸發,連忙追問莫學正這兩人的事跡。。 莫學正也考慮到,以後張信必定要涉足官場,多瞭解這方面的事情對他以後會有所幫助,索性借這次機會好好教育他一番,免得以後誤入岐途。 錢寧原來是太監錢能的養子,後來錢能死後,繼承的他的錦衣衛百戶一職,後來就跟著劉瑾混了,劉瑾倒台後,本來被歸為閹黨一流被處死的,但是錢寧用計脫身了,因為錢寧狡詰猾巧,善於拍馬屁,而且也有些武藝,得到了正德皇帝的賞識,最後遷為左都督,正德讓他掌管錦衣衛,最後還被賜國姓,改性朱,但是朝中上下都不承認。 有一天正德玩性上來了,居然收錢寧為義子,這讓錢寧大喜過望,平日以此為傲,還自稱自己的是皇庶子,正德皇帝在宮裡不務正業,建立所謂的豹房玩樂,錢寧在其中出力最多,深讓朝中正直大臣所不齒,而這次費宏被罷官的事情就是錢寧一手策劃的,這更讓莫學正痛恨不已,咒罵不絕。 而江彬是個有能力的人,曾經隨軍與韃靼作過戰,頗有勇武,軍功是有的,可惜不用在正途上,經常誘導正德玩樂,做了許多壞事,與錢寧並稱為國賊,讓莫學正時常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完成任務,還聽了一回故事,安慰了莫學正幾句,莫學正也因為談起錢寧江彬二人的事跡,心情低落,沒有心情繼續聊天了,張信便順理成章的告退了,第二天,張信尋了個借口出去,找到陸柄,把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興王得到消息已經是晚上了,看著陸柄的匯報,興王一臉青色,沒有想到寧王在封地居然會這麼囂張跋扈,居然膽敢刺殺朝廷命官,惡跡斑斑,罄竹難書,恐怕其野心已經膨脹到無法抑制的地步了。 不行,這江山是皇兄傳下來的,不能眼看著侄子受人蒙蔽,但自己只是一個閒散的王爺,不能干預朝政,雖然朝中大臣知道了寧王的野心,不過始終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一但寧王起兵,天下從此多事了,妄起兵戈受害的始終是百姓,興王默默想到,暗暗下定了決心。 「王爺,事情已經打探清楚了,是不是把陸柄招回來了。」陸松說道:「最近世子總是向卑職詢問陸柄行蹤,卑職只能回答他出去辦事了。」 「可以,熜兒這兩天也總是向本王打聽陸柄出去辦什麼事情,什麼時候才回來教他習武。」提起朱厚熜,興王的心情永遠是那麼喜悅,「熜兒喜歡武藝也是件好事,免得像本王一樣身體虛弱,一點小毛病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康復。」 陸松並不是思念兒子了,而是看到興王陰沉著臉,知道他心情不好,才故意提及陸柄,引出朱厚熜,果然興王臉色好多了,繼而奉承道:「世子天資聰明,無論是論學文還是習武,都進展極快,這都是王爺教導有方啊。」 雖然明知道是奉承話,但是聽了舒服,興王精神振奮起來,說道:「熜兒這兩天也有些想念張信了,也是時候去請他回來了。」 「王爺何出此言?」陸松驚訝道:「直接派人通傳一聲即可,何須勞煩王爺親自動身,況且王爺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尚須細心休養啊。」 「呵呵,沒有想到莫學正居然是為了這個原因才以張信的名義給本王寫信的,說起來確實也是本王虧待了張信。」興王笑瞇瞇道:「不過本王雖然做錯了,但是情有可願,不然莫學正早就早上門來了,沒想到莫學正對張信這麼器重,居然為了他而欺瞞本王,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本王就不與他計較了。」 「話雖如此,但是王爺也不必親自前往,讓袁先生跑一躺即可,張信與袁先生的關係這麼親近,想必會給他這個面子的。」陸松認為還是不妥,給興王支了個主意。 「雖然本王對張信多有賞賜,但心裡還是覺得有些虧欠之意,索性就借這個機會彌補吧。」興王笑道:「由本王親自出面,更顯得誠意,更何況本王這次去州學,找張信只是其中之一,還有更重要的目的。」 「王爺的意思是,借這個機會拜訪費學士?」陸松問道。 「不錯,既然得知費學士因何而來,那本王就要與費學士好好暢談一番了。」興王指示道:「陸松,你去準備一下,明天出發。」 此時的張信因為順利完成興王的任務,心中一片輕鬆,在學院內找了個亭子坐了下來,滿面春風的哼起了後世的流行小曲來,哼得最起勁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清亮的咳嗽聲,張信轉過身來,一下之下有些楞了,來人正是他的目標費宏費學士。 費宏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張信,不愧是莫學正滿口稱讚的少年才俊,長得相貌堂堂,只是不知其才學如何,剛才哼的小曲居然從來沒有聽過,與宮廷樂曲有所不同,也不是平常的鄉間小調,旋律很新鮮,難道是他所創作的不成。 這時張信馬上反應過來,上前行禮道:「學生見過費學士?」 「你就是張信?」費宏稍微點頭,走進亭內,大馬金刀的坐下,再觀察張信一會,突然問道,「聽莫學正說,你曾任職於興王府。」 「回費學士,學生確實在興王府協助過王府長史袁宗皋處理務事。」雖然不明白費宏是怎麼知道自己是誰的,但是張信卻不敢有絲毫大意,畢竟自己剛剛打探人家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語氣非常恭敬。 「嗯,既然這樣,為何不繼續做下去?」費宏問道:「莫非另有隱情?」 難道是莫學正對他說了些什麼,張信暗暗叫苦,莫夫子你可真是好心辦壞事啊,也不遲疑,語氣堅定道:「鄉試之期將近,學生認為應該以學業為重,所以回學院勤修苦學,這才向興王爺請辭,並無隱情。」 好,受了委屈還能如此隱忍,難怪莫兄對他如此看重,還央求我給予照顧,費宏對張信對答如流非常滿意,但單憑這點還不能斷定他是否可造之才,還須加以考量,費宏心想,也不理會張信,逕直走出亭子,消失在他眼前。 看到費宏走了,張信鬆了口氣,幸好莫學正沒有把自己打聽他的事情全抖出來了,不然自己的麻煩可就大了,像費宏這種精明的人,一聽便知道自己在打探消息,不行,看來要好好想想該以什麼樣的理由向莫學正請辭回興王府。 想到莫學正那頑固的脾氣,張信不由頭大,又是一件難題,看來最近運氣有問題,不然怎麼都是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張信還沒有找到怎麼向莫學正請辭的借口,問題馬上就得到完美的解釋了,讓張信直歎果然還是運氣問題啊,當興王浩浩蕩蕩的車隊駛入州學院時,一切問題都得到了完善的解決。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密議(一) 興王的車隊非常大,用正式出行的禮儀,大明洪武六年規定,親王儀仗:宮門外設方色旗二,青色白澤旗二,執人服隨旗色,並戎服;殿下,絳引幡二,戟氅二,戈氅二,儀鍠氅二,皆校尉執;殿前,班劍二,吾杖二,立瓜二,臥瓜二,儀刀二,鐙杖二,骨朵二,斧二,響節八,皆校尉執;殿門,交椅一,腳踏一,水罐一,水盆一,團扇四,蓋二,皆校尉執;殿上,拂子二,香爐一,香合一,唾壺一,唾盂一。 親王儀仗內交椅、盆、罐用銀者,悉改用金;建文四年,禮部言,親王儀仗合增紅油絹銷金雨傘一,紅紗燈籠、紅油紙燈籠各四,敔燈二,大小銅角四;從之;永樂三年命工部,親王儀仗內紅銷金傘,仍用寶珠龍文。 興王認為與其偷偷摸摸的和費宏相會被人捉住把柄,還不如光明正大的拜訪,反正費宏已經罷官了,沒有職務在身,而且現在在自己的藩地內講學,自己光明磊落的前來拜訪,向其請教學問,那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情,就算御史來了也無話可說。 興王的儀隊在學院山門下停了下來,非常給面子的按照規矩給莫學正投帖拜訪,而莫學正雖然有些不綴,但是也知道這時候不是計較私事的時候,帶領了州學的下屬以及學子擺開陣式,恭敬的依禮請興王進來。 安陸是興王的封地,興王來到安陸州學的行為很正常,而且以前興王也有過這樣的拜訪,所以在場的人們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但是有些頭腦靈活的學子,已經暗暗猜測到興王可能是為誰而來。 學院待客廳,興王坐在上首,陸家父子侍產兩邊,客廳門口各站著侍衛若干,房門屋後的交通要道都有侍衛在警戒,這樣的陣式很符合興王的地位,顯示出帝王之家的氣度與尊嚴,皇家氣派盡顯無遺。 經過一番參拜之禮後,莫學正率先開口道:「王爺,卻不知道今日來訪,所為何事,只要是下官份內之事,請王爺即刻吩咐。」 「哈哈,今日本王不為公事而來,莫先生不必如此嚴肅。」興王笑道,對陸松揮手示意,陸松點頭,帶著護衛出了客廳,遠遠地圍繞著四周,如有事情,可以第一時間衝進裡面保證興王的安全。 莫學正見狀,也低聲讓其他閒雜人等不必在這裡侍候了,出去聽候傳喚即可,一時之間諾大的客廳內只留下莫學正與興王兩人,空蕩蕩的客廳頓時陷入沉默之中,兩人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 「莫學生還是在責怪本王,你也認為本王做得不對嗎?」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最後還是興王打破沉默道。 「下官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學正,哪有資格評議王爺的不是。」莫學正冷冷的回答,語氣帶著不屑,居然對興王權威一點也不在意。 「本王是有苦難言啊,王府內的幾個所謂的名士,你不是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他們都開口了,本王若是不聽,那後果是很麻煩的。」興王解釋道,居然帶著一股討好的語氣,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哼,那王爺為了自己的名聲,便打算讓張信受委曲了嗎?」莫學正也知道王府內的名士在安陸非常有影響力,簡直就是安陸各種勢力的代表,興王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們,當初興王剛剛入藩的時候,安陸的鄉伸們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 興王的命令根本就出不了王府,這種事情朝廷也不好管,畢竟地方的宗族勢力太根深地固了,就算是皇帝,為了地方的穩定,也不能輕易對其下手,最後還是在莫學正的幫助下,結交了安陸的名士,慢慢的興王才猛起來。 「放心莫先生,本王會在其他方便補償張信的,你不用擔心。」興王見莫學正的語氣有所鬆動,馬上許諾道,對於莫學正,興王心裡還是很感激的,如果沒有他當初的幫助,自己不會這麼容易在安陸扎實根基的。 別小看莫學正的影響力,向為地方官學之長,不知道培養了多少弟子,這些弟子中有的已經成為朝廷官員了,還有些運氣較差學子,只能在地方混了,安陸各個階層都有他們的身影,所以就算是安陸的地方官也要賣莫學正的面子。 「莫先生,你我相交二十年,還不瞭解本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嗎?」興王充滿感情的說道:「這件事情是本王的不是,你看我不是親自來向你賠罪來了嗎。」 莫學正冷冷看了興王一眼,道:「就是因為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才不放心,當初你明明答應我,要好好照顧張信的,現在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如果不是我從其他人那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恐怕王爺會裝做忘記吧。「 興王的臉色有些紅了,當初他確實有這個打算,讓事情緩緩就過去了,免得又生枝節,本來事情已經平淡下去了,卻不知道是哪個渾蛋捅給莫學正的,真是該死,興王不好意思說道:「那依先生所言,此事當何處理?」 「既然王爺如此誠心,親自上門賠罪,反正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也不打算追究了。」莫學正臉上露出笑意,看了一眼鬆了口氣的興王,繼續說道:「聽說王爺府上的龍井茶味道非常不錯,隨便給我稱幾斤,權當賠禮吧。」 興王無語,自己前不久剛從茶商那購買的茶葉,而且是最頂級的龍井茶,新氣還沒有過呢,就要送出去了,真是心痛啊。 「行了,加裝模作樣了,以王爺的家底,還捨不得這幾斤龍井。」莫學正白了興王一眼,真是小氣。 興王為之氣結,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頂級龍井茶哪像普通茶葉一樣論斤賣啊,自己不過是買了幾兩茶葉而已,他居然要幾斤,還說自己小氣,真是鬱悶啊。 「給你一兩,多了沒。」 「不行,起碼要三兩。」 「……」 興王非常享受與莫學正討價還價的樂趣,就像古人說的,高處不勝寒,身處高位不一定很快樂,反而會失去許多,有時能像普通人一樣,與一知己平等對話是興王最為高興的事情,心情舒暢之極。 最後經過妥協、協商,興王以二兩龍井成功的收買了莫學正,使莫學正答應不再追究張信的事情,而張信則留在州學學習至費宏離開學院為止。 「行了,來我這裡有什麼事情,現在該說了吧。」莫學正關心道:「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好,居然還有心情亂跑,王妃也是,怎麼不勸勸你,病情復發就麻煩了。」 興王聽了心中一暖,解釋道:「這事情還是得我親自來,別人來了我不放心,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小心一點。」 「與費學士有關?」莫學正猜測道。 「嗯,費學士在哪,我想和他談談。」興王淡淡笑道:「能幫我準備一間密室嗎?我要與費學士好好談談。」 「好的,我去準備一下。」莫學正也不問是什麼事情,答應下來,出去準備了,不一會兒,就回來把興王帶入自己的書房內,書房四面窗戶緊閉,周圍環境十分安靜,房中已經準備好桌椅茶水,關上門點上一支蠟燭,顯得很幽靜。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密議(二) 「還要準備些什麼嗎?」莫學正問道。 「不用了,麻煩你去把費學士請來,就說本王有事情請教,請費學士移步。」興王想了想,最後說道:「順便把張信也叫來吧,這事情他也知道了一些,索性讓他來聽聽,可能會幫上忙。」 「有事相商?」待莫學正找到費宏說興王有請時,費宏有些疑惑,自己平日與興王沒有任何來往,往日對興王有些瞭解,知道他頗有賢名,但與一位親王私下會面,怕有不妥之處,這讓費宏有些顧忌。 莫學正看出了費宏的疑慮,解釋道:「費學士不必多慮,在藩地之內興王光明正大前來拜訪,談經論學,這是何等風雅之事,不用理會他人的閒言閒語。」 費宏考慮一下,覺得也是,自己已經沒有職務在身了,來到一位親王的藩地上,按禮拜訪一番也是人之常情的,何錯之有,這是符合禮節的行為,無任何可指責自己的地方,費宏放下心裡包袱,欣然與莫學正前往。 來到莫學正書房時,看到周圍的佈置時,費宏楞了一下,正預坦然自若的走進去,因為他相信在這個地方,沒有人會加害於他的,有什麼可害怕的。 「見過費學士,久聞學士大名,孤王仰慕不已,今日終於可與學士會面詳談,孤王真是榮幸。」沒有等費宏步入房門,興王已經出來恭迎他道:「突然前來造訪,唐突之處,還望學士見諒啊。」 費宏不敢托大,對方畢竟是皇室宗親,如此禮遇自己,他也有點受寵若驚,連忙揖讓道:「王爺言重了,往日在京城時,雖與王爺有數面之緣,但老夫因職務之故,沒能與王爺把手相談,還望王爺恕罪啊。」 「費學士何罪之有,學士盡忠盡職,及是朝廷棟樑,孤王不過一閒散王爺,怎敢耽誤學士的處理朝廷大事啊。」興王擺手說道:「如今借這次機會,孤可要與學士盡情暢言,把酒言歡,希望學士莫要推辭啊。」 「王爺有此雅興,老夫怎敢推托,就依王爺之意行事。」費宏露出笑意道,隨著興王等人一起進了書房。 雖然不明白這位興王爺有何事找自己,但不只是找自己喝酒這麼簡單,看看這陣式,書房四面有數十護衛在警戒,窗戶緊閉,屏風團團圍繞四周,點上幾支蠟燭照明,一看就知道是間密室。 隨主客坐好後,陸柄退出去時順手把門帶上了,緊緊站在門前,不准任何人打擾,房中只留下興王、陸松、莫學正、費宏、張信幾人,這時張信心裡在打鼓,看這架勢就知道興王準備說些極密的事情了,怎麼會把自己找來旁聽啊,難道不怕自己洩漏其中的秘密?最怕事後順手把自己滅口,那就欲哭無淚了。 門關上後書房內安靜了下來,費宏率先開口道:「看來人齊了,不知王爺有何要事與老夫相談,居然這般隱秘?」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興王的心思與寧王一般,自己決不同意,堅決抵制,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再所不惜,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見費宏性格之剛正耿直。 「費學士莫要多心,孤王所說事情較為嚴重,不得不慎重一些。」興王的話讓張信鄙視不已,不就是想向人家說寧王準備造反了,你快點通知皇帝提防吧,這點小事居然搞得這樣秘密,看來古代人說起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是一個模樣,真是沒有新意啊。 「有何事情居然這般嚴重?」費宏不動聲色道:「請王爺解老夫心中之惑。」 「說此事之前,孤王想問問費學士因何到安陸來?」興王問道。 費宏心中一動,面不改色道:「老夫因被罷官,心中苦悶,便宜想出門走走,拜訪些老朋友,聊以自慰。」 「費學士所言有不實之處,莫是信不過孤王。」興王笑道:「明明是家中被盜賊襲擊,出門避禍來了,為何以謊言欺瞞孤王。」 「王爺消息好靈通啊。」費宏始終保持表情道:「王爺如此關心老夫家中之事,真是讓老夫感激涕零。」 「行了,你們不要再兜圈子了,再這樣扯下去,何年何月才說到正事啊。」莫學正聽不下去了,明明就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事,非要轉一大圈子,直是煩人,聽了莫學正的話,興王與費宏臉上一紅,相視一笑。 這時費宏也有些明悟了,興王可能是為這事找自己的,不由說道:「王爺找老夫可是因為寧王之事而來?」 「不錯,是為寧王準備謀反一事。」興王決定把事情擺到明面上,不然總是扯來扯去,浪費時間,還不如直接進入正題,等下還要商量對策呢。 「王爺何出此言,寧王肅有賢名,何以污蔑其謀反呢?」費宏有些吃驚,雖然猜測興王準備說的事情,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試探興王一下。 「費學士,孤王誠心誠意向你討教對策,為何如此裝糊塗?」興王不悅道:「寧王不久前曾派人遊說於孤王,想讓孤王與之共舉大事,被孤王拒絕了,而寧王也再三加害學士,學士深受其害,孤王這才前來與學士商討。」 「居然有這等事,為何王爺不上報給朝廷知曉?」費宏急切問道,顧不上演戲了。 「孤王沒有證據,只能將這事情傳信來梁儲學士,但是孤現在還沒有聽到朝廷有何動靜,聽費學士來到被寧王迫害至此地,孤王才找上門來求教的。」興王無奈道。 「哼,都怪錢寧這小人蒙蔽聖聽,把消息隱瞞不報,不然以錦衣衛的勢力,早就得知寧王之野心勃勃了。」費宏決口不提正德皇帝的昏庸無道。 「正是如此,早有御史向皇上進諫寧王有謀逆之事,可惜皇上受錢寧等奸佞之蒙騙,不信忠良之言,奸臣實在是可惡。」興王憤恨道。 「寧王在南昌胡作非為,寧王府中幾個太監曾向朝廷密報其不法之事,可惜被他連同錢寧偽造詔書,命令將這幾個太監逮到錦衣衛獄,加以責打並予放逐,最後還殺人滅口,如此膽大包天之行為,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費宏咬牙切齒道。 「如此驚駭之事,難道就無人向皇上進諫嗎?」莫學正驚奇叫道,對於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莫學正堅決給予鄙視。 「朝中御史雖給皇上進言,可惜皇上寵信錢寧,不信御史之言,為之奈何。」費宏神情黯然,語氣相當無奈說道,張信在一旁鄙視,連皇帝都只信人家也不信你們這些朝廷大臣,可見君臣的關係已經惡劣到什麼程度了,自己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還整天怨天尤人,真是不可救藥啊。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快想辦法讓皇上知道寧王的陰謀,不然等他一起事,後果就非常嚴重了。」興王擔憂說道。 「那如王爺所說,事情到了這地步,應當如何?」費宏很無奈,自己就是因為寧王才被罷官的,現在皇帝已經不信任自己了,連同朝廷上下的大臣一起向皇帝進言,皇帝不信也沒有辦法的事情,誰叫君臣之的關係這麼僵硬呢。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密議(三) 明朝皇帝與臣子的關係這麼緊張,其實也是有一定的歷史原因的,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覺得臣子手中的權力太過,為了後世子孫的長治久安,狠下心來大殺有功之臣,最後還罷免了丞相一職,把臣子的權力集中在皇帝身上,同時把相權分攤到六部,這樣可以讓臣子之間互相制衡,又利於皇帝的統治。。 但是後來明成祖從侄子建文帝手中奪過江山,自己做了皇帝,覺得朱元璋這樣把事情全攬全包的行為太累了,不利於自己享樂,但也不想改變祖制,索性提拔一些信得過的臣子幫自己處理政務,這就是內閣大學士的由來。 這些大學士職務本來不高的,但是經過百年來的發展,慢慢的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內閣首輔也相當於丞相了,最後竟然能與皇帝相抗衡,皇帝當然也不願意啊,拚命的想把這些臣子的權力收回來,可惜放權容易收權難,償到了權力好處的大臣當然不幹啊,寧願死也不放下權力,皇帝最後也沒有辦法,既然也你不願意,那乾脆再找人來制衡你吧,所以皇帝這才寵信常在身邊服侍的太監,讓太監出面與朝臣相鬥。 當太監的權力過大,威脅到皇帝時,皇帝轉而支持朝臣,借朝臣之手把太監給除掉,然後為了防止朝臣的權力上升,再次扶持一幫人,這樣一來,皇帝可以高枕無憂,坐山觀虎鬥,不用擔心自己的皇位不穩了。 費宏雖然經歷過朝廷波瀾詭譎的政治鬥爭,可是由於歷史的局限性,不明白這些帝王之術,而且他們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勸誡皇帝應該這樣做,不應該這樣做,其實就是潛意識的看皇帝不順眼,在憂國憂民的前提下,心裡還是渴望權力的。 面對這樣的情況,幾人都束手無策,費宏突然拍案而起,說道:「如今正是事關江山社稷安危之時,我雖已年老體弱,但不敢忘先帝聖恩,實在不行,我即刻趕到京城,聯合朝中忠義之士,到午門嗑首進諫。」 如果費宏真的打算按這話行事的話,肯定是必死無疑,興王第一時間不同意道:「費學士,此事還須從長計議,京城湖廣路途遙遠,您未到京城,寧王怕已起事了。」 張信一聽,有些暈了,既然你們都知道已經晚了,還在這裡討論些什麼,這不是在浪費大家時間嗎,可惜沒人在意張信的想法,一個個理所當然的模樣,努力思考怎麼解決這個驚天動地的事情。 「寧王乃野心勃勃之輩,早在江西收買了一幫亡命之徒,又以詭計恢復了衛隊,如今又敢公然襲擊費學士,應該是準備起兵謀反了,但是為何久久不見動靜?」莫學正疑惑道:「莫非因為什麼事情耽擱了?」 張信頭上佈滿黑線,你老人家還有空擔心人家謀不謀反,居然蘀別人操心,真是無語門蒼天啊,這時費宏冷哼一聲,說道:「寧王的打算,老夫略知一二,他不過是在等時機罷了,他賄賂錢寧想讓皇上南巡,趁機刺殺皇上,幸好朝中上下極力勸諫皇上,皇上這才暫時收回成命,不過寧王還是不死心,準備等皇上改變主意呢。」 「惡賊該死,恨不能執刀手刃此賊。」興王臉上浮過一片嫣紅,顯然是氣血上湧所至,這個十分注重親情的王爺,聽到有人在打算刺殺侄子時,終於暴怒起來,本來已經康復的身體突然又急速的咳嗽起來。 到現在一直沉默不語的陸松急忙上前攙扶興王,低聲道:「王爺,怎麼樣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出去透透氣?」旁邊幾人也起身圍著興王,看到他深吸了口氣,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這才散開了些。 「王爺,保重身體啊。」莫學正知道興王最關心什麼,安慰說道:「寧王的奸計已經被識破了,皇上安然無事,王爺不必擔心。」 「正是如此,王爺有心了。」費宏讚賞說道,難得如此憂國憂民,果然不愧是賢王啊,「皇上鴻福齊天,集天下氣運於一身,必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的。」這話張信很贊成,正德皇帝東奔西跑的,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還能安然脫身,真是奇跡啊。 「難道皇上除了信任錢寧之外,再也不信任其他人了?」旁觀者清,張信最後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見解道:「錢寧難道就沒有一個與之抗衡的政敵嗎?」 「張信,你這是什麼意思?」莫學正有些反應遲鈍道。 「莫夫子,我的意思是說,難道在朝中就沒有一個又得皇上信任,而又是和錢寧有矛盾的人嗎?」張信解釋道。 「你是說,江彬。」費宏能混到內閣大學士的地方,政治經驗豈是幾人能相比的,經張信一提醒,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 「江彬?」莫學正還是迷惑不解:「他不是和錢寧狼狽為奸,都是一般貨色嗎,費學士為何提起他。」這時興王眼睛亮了起來,從小就見識過皇宮內的陰謀詭計,興王已經明白了費宏提起江彬的用意。 「不然,雖然江彬與錢寧一樣,都是奸佞之輩,但是兩人確是面和心不和,為了在皇上面前爭寵,兩人在私低下可是暗鬥不止。」費宏興奮說道:「如果讓江彬知道錢寧是寧王一黨,他肯定會捉住這個機會,把錢寧往死裡整。」 「正是,如果事情果真如此,既能讓皇上知道寧王的野心,又能把奸賊錢寧除掉,那真是一舉兩得啊。」興王激動道。 費宏平復心情,用欣賞的目光看向張信道:「張信,沒有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能一語道破天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費學士過譽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不過是隨口一提,真正想到主意的還是費學士您本人。」張信忙謙虛說道:「我從不知道錢寧與江彬居然走不到一路的,只是有此疑問而已,當不得費學士如此誇讚。」 「不錯,連我都不清楚兩人之間的私怨,更何況是張信。」莫學正高興說道:「不過張信能道出問題其關鍵所在,也是十分難得啊。」 最高興的還是興王,讓張信參與到這件事情來,本來是想賣個面子給莫學正,沒有想到張信居然給他這麼一大個驚喜,自己真是英明之極啊。 「這都是夫子教導有方。」正拍莫學正馬屁的張信忽然看到臉色不善的興王,又繼續提道:「當然也離不開興王平日裡的指導,不然在我對朝政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怎能想到這個問題的關鍵所在呢。」 多雲轉晴的興王心懷大慰,和顏悅色的說道:「費學士,既然事情已經有眉目了,具體計劃還要煩勞您親自出馬了,畢竟對於朝政,本王不干涉為妙。」 「王爺請放心,老夫這就修書給楊首輔,相信以首輔大人的才智,必會把事情妥善處理的。」費宏愉快的說道,可見他對楊廷和非常有信心。 「那就有勞費學士了。」興王拱手,真心謝道,這種事情他確實不好出面,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辭行 莫學正的書房內有現成的筆墨紙硯等物,不一會兒,費宏就把想說的內容寫完了,封好信後,蓋上印章,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後對興王說道:「下面就要麻煩王爺了。」 興王接過信,遞給陸松,使了個眼色,說道:「這是本王應該做的。」 待陸松接過信走出了密室,幾人頓時感到輕鬆許多,相視一笑了,場面融洽,興王輕輕拍手,站在房門的陸柄走了進來,說道:「王爺有何吩咐?」 「把把這些東西撤下去,上茶?」興王語氣顯得很愜意,指示陸柄把書房恢復原狀。 「是,王爺。」陸柄答應,招呼侍衛進來,打開窗戶,把蠟燭移開,外面清新的空氣湧進書房,幾人馬上覺得舒服極了,用時不多,書房恢復了原貌,而清香誘人的茶水已經奉上,幾人的視力也慢慢適應亮光了。 望著熱氣騰騰的茶霧裊裊升起,費宏心情舒暢,饒有興趣說道:「莫兄收了一位好弟子,真令老夫羨慕啊。」 「費學士誇獎了,張信年紀尚小,雖然天資聰穎,但還須磨礪才可成才啊。」莫學正極力掩飾得意之色,故作謙虛道。 聽到提起他,張信馬上正襟危坐,一臉恭聽的模樣,沒有辦法,誰叫在這裡他的資格最小,無論哪個人都可以壓他一頭呢,被教訓還要乖乖的聽著。 「莫先生所言極是,是應該好好磨練一番,不然成為方仲永之輩,豈非我等之過。」興王贊成說道,因為他就是這樣幹的,張信雖然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但表面上不得不裝做一副恭敬聆聽的模樣,真是痛苦啊。 聽了興王兩人的話,費宏也不再說話了,因為他也覺得兩人的話很正確,聖人都有雲,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心,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費宏也認為,憑張信剛才的表現,以後說不定也成為國家棟樑之材,現在當然要好好的磨礪一番,不然以後怎麼能報效朝廷,起了這個心思的費宏,決定幫張信一把,給他增加一些資本。 「張信如今年長几何?怎麼還沒有取字啊?」 「他今年才十六歲,還未及冠,所以未給他取字。」莫學正在這方面好像很精明,一聽就知道費宏的打算,連忙說道:「但是鄉試之日將臨,也該給他起個了,費兄博學多才,這事就勞煩你了,莫要推辭啊。」 雖說費宏已經被解官在家,但是朝中人脈還在,影響力不是這般容易消除的,如果他能給張信取字,這說明費宏很看好這個年輕人,如果哪位同僚遇到他,可以斟酌給予照顧,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 為什麼袁方他們一聽到費宏講學就這麼興奮,原因就是這個了,如果能得到費宏的賞識,說不定可以少奮鬥十幾年了,學子們當然想捉住這種機會,張信也不笨,知道莫學正這是在幫自己,忙恭敬說道:「學生愚魯,讓學士費心了。」 其實費宏也是看在莫學正與興王的面子上這才決定提攜張信一把的,不然以他耿直的性格,也不產生這個念頭,心有此意,費宏也不推托,遲疑片刻後說道:「信者,誠也,專一不移也,言行亟變,從容謬易,好惡無常,行身不類,曰無誠志者也;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之乎者也一大堆,讓張信聽得頭都大了,但是興王和莫學正卻聽得津津有味,隨聲附和道:「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由至誠而有明德,是聖人之性者也。」 「此言大善,以後你的字就喚子誠吧。」費宏最後總結道,這讓張信暗暗鄙視,說一大堆讓人聽不明白的話,還以為會取個驚天動地的字呢,最後起的字還是那麼俗,但是還是乖乖承情,恭敬道謝。 「子誠,以後你可要認真求學上進,不負費學士今日的一番提點。」莫學正興高采烈的說道,非常感激費宏的一番苦心。 「理應如此。」興王說道,心中很歡喜,他對自己慧眼識珠感到很自得,早看出張信不是池中之物,早早把他拐到王府果然是明智之舉啊。 張信再次起身向眾人施禮道謝,書房內的喜慶氣氛更加濃厚起來,興王等人開始開懷暢談,興致勃勃的說起風雅逸聞、民間逸事來,不久,陸鬆快步走進書房向興王回命道:「王爺,事情已經辦妥。」 興王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對費宏說道:「費學士,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卻不知道學士下一步有何打算?在學院可住得習慣?不如暫且到孤王府中小住幾日如何?孤王還請許多事情要向學士討教,希望學士給予解惑。」 「王爺此言差矣,費學士在我州學住得好好的,每日與我談笑風生,探討學問,授課講學,如此愜意,就不必煩勞王爺關心了。」莫學正對於興王這挖牆腳的行為十分不恥。 「兩位莫急,老夫準備返回江西了。」眼看兩人準備發展到吵架的地步,費宏急忙說道:「十分感激這幾天來莫兄的照顧,但是聽聞王爺述說,老夫這才瞭解事情已然非常嚴重,決意返回江西進一步查控情況,以作防備。」 「不可,寧王勢大,而有加害費學士之心,此次回去,怕有不測。」莫學正反對道:「費學士還是暫且住下,一切等候楊大人的來信再行事。」 「莫先生所言極是,為防不測,費學士還是留下的好。」興王也不贊成費宏冒險,張信也急忙反對說道:「王爺與莫夫子言之有理,興王逆天行事,必有報應,況且學士不必親自冒險,可讓王爺派遣下屬到江西打控即可。」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目見耳聞,老夫實在是放心不下。」費宏決意道:「幾位不用勸阻了,況且這次回去老夫不單是查看寧王虛實而已,還準備組織鄉勇,以防其變。」 幾個人久勸不下,知道費宏已經下定了決心,也不相勸了,轉而紛紛給他出主意,興王說道:「費學士可從水路出發,南方水路眾多,這樣寧王手下必不會這麼容易探出學士的行蹤,到達江西後,可先聯絡地方忠義官員,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 「不錯,我看此策可行。」莫學正覺得這樣做很有道理,出言贊成道。 「就依王爺所言,事不宜遲,老夫現在就收拾行李,連夜出發。」費宏認為事情已經十分緊急了,不能再耽擱時間了,決定馬上起程。 「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讓費學士受累了,孤王在此代皇家向學士行禮了。」興王動情說道,起身向費宏一揖,表示感謝。 「王爺言重了,這是老夫應該做的,為國盡忠,及是臣子的本份,當不得王爺一禮。」費宏急忙避開了,神情非常激動,可以知道他已經被興王這舉動收買了,看來朱家人都是深得太祖真傳,讓別人心甘情願為他們送死,張信在心裡誹謗著。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回府 收拾好行李,吃了餞行宴,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費宏被興王等人送上了特意準備的船上,說了半天客套話,載費宏的船慢慢的向江西方向消失了。。 夜色蒼茫,眾人正準備返回學院時,興王忽然醒悟一件事情來,故意放慢了腳步,悄悄伸手把陸松招喚到身前,吩咐道:「陸松,可以收網了。」 「是,卑職即刻辦。」陸松答道,揮揮手招呼陸柄等侍衛好好保護興王,自己卻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州學學子才發現費學士居然已經走了,學子們紛紛議論起來,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費宏是在興王來拜訪後這離開了,一時間流言四起,有些學子認為是興王把費宏逼走的,要不然就是他得罪了費宏,讓費宏氣憤離去。 礙於興王的身份,學子們不敢造次,興王看著學子們不善的目光,哭笑不得,可是又不能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不能出面澄清事實,只好自認倒霉了,連早餐都是匆匆忙忙的吃完,也不等陸松的匯報了,準備擺駕回王府了。 「本王要打道回府了,莫學正有何事對本王說的嗎?」興王覺得自己走了,還是和主人打個招呼再說,免得日後他又說自己不知禮節了。 「王爺回府,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何必來問我。」莫學正沒好氣的回答,一來就把自己報之以厚望的鄉試法寶給變相的支走了,雖然說國事為重,但是州學學子不明白事情真相,短短一個時辰,來自己報怨的人已經超過一半了,現在莫學正巴不得興王快點回去,免得看著心煩。 「莫先生,雖然這次孤王有不對之處,不過不能把責任都推到孤身上,費學士執意要走,孤也無法勸阻啊。」興王笑著解釋道。 莫學正心中氣急,什麼叫無法勸阻,壓根是沒有開口勸,還恨不得讓費學士快點到江西看著寧王呢,算了,不和他爭了,怎麼說都是他有理,拱拱手,正準備指袖而去。 「莫先生,別急著走啊」興王笑道:「孤還有一事相詢。」 「什麼事情?」莫學正疑惑不解道:「王爺該辦的事情不是已經辦妥了嗎?還能有什麼事情啊?」 「既然費學士已經走了,那麼子誠也該隨孤一起回王府了。」興王小心翼翼道,心裡已經做好準備迎接莫學正的雷霆暴怒,不過預想中莫學正的怒吼沒有到來,這樣興王有些不解,難道莫學正已經怒火中燒,說不出話來了。 莫學正沒有興王想像般的那麼不堪,沉默片刻後平靜說道:「既然王爺尚有此心意,只要子誠同意,那麼我也沒有意見。」 「果真如此?」興王驚訝之極,旋即又懷疑道:「莫非先生已經暗暗吩咐子誠,讓他不能隨孤回王府了?」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學正諷刺道。 「呵呵,是孤失言,以莫先生之秉性當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孤真是該罰。」興王大笑,但還帶著疑問說道,「先生就這麼放心子誠跟孤一起走?」 「費學士已經回去了,子誠待在學院也增長不了多少學識,讓他跟你回去也好。」莫學正淡淡說道,其中心中早已盤算好了,自己這些年精力日益下降,還要執掌整個州學,也抽不出多少時間來教導張信了。 而且王府中有許多博學之士,如果能向其請教,對張信的學識將大有幫助,莫學正也感覺到了,這次張信從興王府回到後,學業有有長進,這讓莫學正下定了決心,反正有自己在,興王肯定不會真的委屈張信的。 興王本來還以為事情不會那麼順利,已經做好失敗的準備,打算這次是先提前打好招呼,然後等張信在州學多待幾日,然後再派人來請,那莫學正也不好再次拒絕了,沒有想到莫學正居然這麼爽快放人。 「其實可以讓子誠多往幾日,讓他多和好友聚聚,孤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興王也有些不好意思,張信跟自己回去後,整天也是閒散無事,真的不急。 其實興王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讓張信隨自己回王府,可能是因為他一直給自己驚喜,或者因為他與熜兒關係好,自己不想讓熜兒失望吧,興王暗暗揣摩自己的想法,最後還是沒有得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子誠,聽說你又要隨王爺回王府了,下次會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袁方有些傷感道:「真羨慕你啊。」 「不過是王府中的一清客罷了,有什麼好羨慕的。」張信不在意的說道,剛過幾天清閒自在的日子,又要回王府受苦了,雖然在王府一樣清閒,但是要看別人臉色行事,不如在州學逍遙自在。 「子直不是羨慕你到王府,而是在羨慕你可以不用待在州學了。」孫進一語道破袁方的心思,笑道:「學院規矩森嚴,子直這是耐不住寂寞了。」看著袁方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眾人都笑了,這才是袁方本色啊。 「好了,信子又不是離開安陸了,想念他就給他寄信,真是受不了你們這麼煽情。」張勝擺擺手說道:「我還要和信子說些私事,你們自動迴避吧。」眾人一聽覺得有理,也知道張信與張勝的關係,紛紛散開了。 張信知道張勝這是給自己解圍,除了幾個知交好友,張信在州學中確實受到很多人的妒嫉,袁方無意之中的一句話,更加激起了他們妒忌之心,雖然孫進巧妙的給張信解圍了,但是如果繼續這個話題下去,後果就難料了。 而張勝果斷的把話題打斷,從這點可以看出,張勝真的長進了許多,張信微笑的暗暗表示謝意,覺得自己這位堂兄果然成熟多了,起碼從這幾天看來,性格沉穩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張勝笑道:「況且我真的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情?難道村子發生什麼變動了?」張信想到村子,臉色一變關切問道。 「是村子的事,不過是件好事,你不用著急。」張勝安慰道:「村裡有債務已經還清了,不欠外人的錢了,太爺讓我和你說下,不用再繼續往村裡寄錢了,讓你多存點錢,以後留著娶媳婦。」 雖然為村人高興,但是張信還有些疑惑,不由問道:「不對啊,我明明記得村裡還欠人不少錢呢,我雖然有給村子寄錢,但是還是不夠啊,勝子,你和我說實話,村裡真的是把債務還清了嗎?」 「真的還清了,沒有騙你,上次你讓人給村裡捎的銀子足夠把欠債都還清了,還有剩餘,太爺托人專門和我說這事情,不會錯的。」張勝說道:「你看,還有你寫的信據為證。」 因為張信在王府任職,所以村裡人不敢把信直接送到王府,而是讓張勝代為轉交,張信疑惑極了,自己上次給村子寄的錢沒有多少啊,怎麼會足夠把欠債還清了呢,攤開張勝遞過來的信,仔細一看,張信知道怎麼回事了。 信中內容是這樣的,先問候村裡的長輩,然後說自己在王府過得很好,然後說自己表現出色,得到了王爺的賞識,所以賞賜了自己許多東西,夠錢把欠債還清了,語氣與張信平時寫的信毫無區別。 但是張信一看筆跡就知道是袁宗皋所為,難得是袁宗皋想幫自己一把,這也不對啊,自己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這種事情,袁宗皋不會知道的,可以排除,沒有聽自己說過,但是又知道村裡的事情,又能讓袁宗皋寫信,那只有他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福星 張信抬頭看著面帶微笑與莫學正暢談的興王,知道事情肯定是他指使的,而且不承情不行,誰叫興王收買人心的手段這般厲害,張信其實心裡也很高興的,畢竟村子裡的問題一直是張信最關心的,如今能順利解決,張信還是很感激興王的。 「信子,怎麼了,沒有問題吧。」張勝看到張信神情有些不對,不由得關切問道。 「沒事,只是心裡很高興,一時之間有些癡了,對了,村子現在還好吧?」張信極力掩飾自己的心情,笑問道。 「非常好,債務還了,還開墾了許多梯田,太爺說,今年的收成怕是這十幾年來最好的時候了。」張勝興奮笑道,正欲繼續聊下去,可是興王已經準備走了,派人招呼張信,張勝只好作罷。 「保重。」 「一路順風。」 與眾人告別後,張信慢慢的跟隨興王的車隊離開了,幾步一回頭,直到望不到學院的山門,張信這才恢復了心情。 「子誠,從這到王府路程尚遠,上來與孤王一起坐吧。」興王看著與護衛一起步行的張信,心念一動開口說道,張信雖然心動,但想到興王現在用的是正式的儀仗隊,如果自己冒然答應,怕於禮不合,為了避免人家說自己不懂規矩,張信委婉拒絕了。 興王也明白張信的心思,也不再說話了,只是在行路時,適當的讓隊伍多休息幾起,興王車駕就這行走走停停,慢慢來回到了興王府,這時已經是傍晚了,夕陽西下,雖然天色暗淡,但模模糊糊之間,依稀可以看到王府。 眾人精神大振,不用興王發令,自己加快了前進的步伐,當到達王府門前時,太陽已經落山而黑幕降臨了,因為早有人提前趕到王府通知,所以在王府門前早就有人執火照明,準備迎接興王回府,張信已經看到蔣妃與朱厚熜的身影了。 興王下了車駕,笑容滿面走向妻子,張信等人緊隨其後,因為走了幾個時辰的路,張信這時覺得非常的疲憊不堪,心想馬上就可以休息了,突然,從耳邊傳來陣陣驚叫聲,接著覺得身後有股強大的力量在推動,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倒。 張信迷糊間覺得自己撞倒了一個人,然後眼前人影一閃,身體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不由得兩眼一翻,在不省人事之前,還隱隱約約聽到有人高呼。 張信這時感到很舒服,認為穿越這麼久了,這次是自己睡得最安穩的一次睡眠,迷迷糊糊之間,覺得自己應該起來了,不然袁宗皋那個傢伙又該罵自己偷懶不管事了,張信正待掀開棉被後睜開眼睛起床,忽然感到從肩膀上傳來陣陣疼痛,不由叫出聲來。 劇烈的疼痛讓張信徹底的清醒了過來,感覺自己身上非常的難受,渾身上下酸痛不已,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的地方非常陌生,房內擺設顯得很富貴豪華,以白玉為幾,紫檀作案,自己身上披著大紅的錦披,緋紅繡花的墊子,地上鋪著青緞的氈子。 整個房子顯得珠光寶氣,張信也有些被驚嚇著了慌忙想起來,可是全身無力就是使不上勁,張信正準備喊叫時,忽然從屏風外走進一個盈盈美人來,清秀絕俗,容色照人,卻是鸀綺,張信呆呆的看著她,不明白鸀綺怎麼出現在這裡。 看著張信呆頭呆腦的模樣,鸀綺不由嫣然一笑,輕啟紅唇道:「張公子,你身體尚未康復,還是不要妄動為妙。」 這時張信已經清楚的感覺自己身上疼痛的感覺是從左肩上傳來的,張信右手慢慢的移到左肩,輕輕撫摸,發現痛處已經被緊緊的包紮起來了,手指稍微一用力,張信身子一軟,悶哼了一聲。 張信忽然感懷中一陣溫暖柔軟,聞到陣陣芳香,耳中傳來關切的聲音,卻是鸀綺攙扶著他,輕輕整理張信身上凌亂的棉被,和聲說道:「張公子,你肩上的傷口還未復原,不是讓你不要亂動嗎,怎麼不聽話。」 語氣溫和,完全把張信當做小孩來哄,待鸀綺整理好起身退開後,張信心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而鸀綺雖然表面上裝著不在意的樣子,其實也為自己剛才大膽的舉動而後悔,臉上憑添幾分嫣紅,讓她更加光彩照人了。 看著越發動人的鸀綺,張信也迸然心動,眼睛不由自主的盯住她,鸀綺也發現了張信的行為,可是卻不作任何反應,兩人沉默不語,房內忽然變得安靜起來。 「鸀綺,張信情況怎麼樣了。」當兩人正在享受這種安靜的氣氛時,門外突然傳來興王威嚴的聲音,鸀綺刷一下臉色變得更加紅潤起來,慌忙跑出去了,張信也驚醒了,專注的聆聽外面的動靜,可惜只隱隱約約聽到一兩句,沒能聽清楚。 渾厚的腳步聲響起,不一會興王等人的身影出現在張信的眼前,張信掙扎準備起來行禮,卻被興王一手按住。 「子誠,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了。」興王寬慰說道:「你能醒來,孤也安心了。」 「王爺,子誠看起來氣色不錯,身子雖然有些疲軟,但是精神抖擻,想必休養幾日後即可康復的。」說話的正是袁宗皋,看到張信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樣子,袁宗皋心裡也不好過,但是還是安慰興王道:「王爺不必擔心,據大夫所說,子誠主要是氣血流失過多,其他並無大礙,補回來就行了。」 「唉,這次子誠是蘀孤受過,孤心裡十分內疚,幸好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不然孤如何向莫學正交待啊。」興王愧疚的說道。 「哼,都是寧王這亂臣賊子造的孽,如果這次不是子誠忠心護主,後果不堪測想啊。」袁宗皋心有餘悸道,這次真是多虧了張信的救主有功,不然的話,以興王的身休狀況,中了這刀,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袁先生言之有理啊。」興王也歎道,大夫都說了,幸好張信年紀,氣血充足,換了個年老體弱之人,怕早已歸天來不及救治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誇讚起張信來,把他說得簡直就是天上少有,地下僅存的絕世大福星。 而興王更加認為自己早有先見之明,冥冥中就感到張信是自己的福星了,所以才執意讓他隨自己回王府,果然不出所料,一回府馬上就救了自己性命,自己直覺真是靈驗啊。 「王爺,子誠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還須安靜休養,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明日再來探望他吧。」袁宗皋說道。 「袁先生所言極是,子誠,孤與袁先生先走了,你要好好休養,早日康復啊。」興王深情說道,依依不捨的走了,臨走前還不放心的吩咐道:「鸀綺,你可要好好照顧子誠,有什麼狀況要第一時間通知孤。」 張信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身體虛弱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張信還沒有弄清楚狀況,聽了興王與袁宗皋的對話,張信有些明白了,難道自己躺在這裡不能動彈的原因是,自己救了興王,那怎麼自己一點印像都沒有啊。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戒備 張信極度懷疑,以自己的性格會主動去救人?真是不可想像,況且在腦海裡,一點也沒有關於自己捨身救興王的記憶,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張信真的糊塗了,但是自己身上的傷無疑是真實的,被人捅了一刀子果然不好受,稍微碰到傷口,馬上就感到無比的痛楚。。 張信慢慢回憶自己沒受傷前的事情,先是從州學辭別,然後興王邀請自己上車駕一起坐,自己拒絕了,走了很長路,到了晚上終於回到興王府了,自己很高興,托著沉重的步伐向前走,準備回房好好睡一覺,最後睡著了,醒來發現自己在這裡躺著。 「公子,你在想些什麼。」看著張信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從外面走進來的鸀綺不由好奇問道,興王明明吩咐他好好休息,現在卻這樣子,真是難侍候啊。 「鸀綺姑娘,我怎麼會在這裡的?」張信決定問清楚狀況再說,不然總是糊里糊塗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身上的難受也比不上心裡的疑惑。 鸀綺明眸輕轉,上下打量張信,以為他沒有見過這裡,覺得這裡不安全,所以柔聲解釋道:「公子不用多心,這裡是王府內宅,守衛森嚴,十分安全,你安心在這養傷好了,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王府內宅?」張信知道為什麼這裡擺設為什麼這麼豪華了,原來是興王蔣妃住的地方,張信來興王這麼久了,從來沒有進過這裡,偶爾聽在這服侍的僕役說過,內宅裝飾得富貴堂皇,而且護衛眾多,外人沒有允許不能靠近半步。 鸀綺突然神情黯然下來,輕聲道:「那天情況真是危險之極,惡賊的刀眼看就要刺中王爺了,幸好公子奮不顧身,挺身而出把王爺撲到在地,蘀王爺擋了那刀,制服惡賊後,公子渾身都沾滿了血跡。」 「經大夫診治後,傷勢總算穩定了,但是公子還躺著昏迷不醒,王妃娘娘覺得外面的下人不能仔細照看公子,就把公子移到內宅來了,托予奴家照顧,慶幸公子福大命大,終於捱過這劫,清醒過來了。」 張信靜靜聆聽鸀綺的述說,輕輕撫摸著傷口處,徹底傻住了,難道自己真的這般偉大,捨己救人,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張信知道這次自己真的是運氣,失血過多在沒有輸血的條件下,還能醒過來,簡直就是奇跡。 張信心中充滿了懊悔,早知道自己留在州學好了,為什麼跟興王回來,搞得現在被包得像粽子一樣,行動困難,聽著鸀綺的輕言絮語,張信覺得眼皮沉重,臨睡前的一個念頭就是,有美女崇拜的感覺也不錯嘛。 正述說著自己這幾天來怎麼照顧看護的鸀綺,忽然發覺聽從已經睡著了,看著像嬰兒般安靜入眠的張信,鸀綺輕輕呼了口氣,還好他睡了,不然等下都不知道怎麼處理那些尷尬的場面,鸀綺輕輕幫張信蓋好了被子,靜靜的走出房子了。 興王府書房 「王爺,卑職向您請罪。」 陸松正在為自己這次辦事不力向興王請罪,這次真的是失算,沒有想到寧王的探子中居然有一個死士,幸好興王這次安然無事,不然自己真的只有以死謝罪了。 「行了,這次不是你失職,是誰也沒有料到寧王還有這步暗棋。」興王擺手,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再追究責任也挽回不了損失,還是向前看比較實際點,想起被生擒的刺客,興王不由問道:「刺客招出什麼信息沒有。」 「王爺,雖然經過嚴刑拷問,但刺客還是沒有招供,死也不開口。」陸松面無表情說道,但是眼睛的殺意卻顯露無遺。 「哼,不愧是死士,寧王果真好手段。」興王冷峻道:「刺客不招,那其他幾個暗探可有什麼話要說的?」 「按王爺的計較收網後,卑職一共擒獲了三名暗探,有兩個在擒舀的過程中被卑職失手殺了,經過幾日來的審訊,三名探子終於招了。」陸松把口供雙手奉上。 興王對陸松殺人毫不在意,只不過是兩個小卒子罷了,殺了也就殺了,難道他們還能反上天了不成,看著陸松遞上來的口供,興王臉上更加冷若冰霜,語氣透著一股寒意:「沒有想到寧王居然早就對本王包藏禍心,連刺客都早早潛伏在王府附近了,看來他們得知本王與費宏相會,覺得事情不對,自主奉寧王之令行刺本王。」 「寧王狼子野心,早就算計好,如果王爺不同意他的計劃,或者把消息洩露出去,馬上就行刺王爺。」陸松恨恨分析道,對寧王這種行為十分不恥。 「不錯,沒有想到寧王如此膽大妄為,公然襲擊朝廷命官尚且不算,現在還居然敢行刺本王,真是反了。」興王怒吼道。 「王爺,要不要把這件事情上報朝廷,請皇上裁決。」陸松說道,覺得這也是次機會,有明確證據指出寧王的野心,想必皇帝應該相信了吧。 「不可,還未搬倒錢寧之前,還不宜把事情上報,不然錢寧直接把消息攔截住,趁機反誣本王一口,那就得不償失了。」興王歎道:「當日費學士曾說寧王準備行刺皇上,本王還有懷疑,如今看來確有其事啊。」 「王爺,如今寧王事敗,接下來恐怕會再派出刺客,為了您的安全,卑職認為王府一定要加強戒備,免得再讓王爺受驚。」陸松對上次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認為這是自己的失職,如果再犯同樣的錯誤,簡直不能自我原諒。 「嗯,在寧王伏誅之前,王府護衛由你帶領,全面負責王府安全,特別是王妃與世子,一定要嚴加保護,不能有任何差錯。」興王對妻子非常關心,覺得如何因為寧王之事,讓她們身處險境,那自己將後悔莫及。 「卑職一定盡心竭力,決不讓王府有失。」陸松抱拳堅定說道。 「很好,你去準備一下,聽候吩咐。」興王有些疲勞之色,揮手說道。 「卑職告退。」 「袁先生,你覺得還有什麼遺漏之處嗎?」陸松走後,興王詢問一直莫不作聲的袁宗皋道,寧王謀反之事,事態緊急,興王也不打算瞞著袁宗皋,特別是被行刺之後,原原本本的事情經過與他說明了。 「王爺,防衛方面的事情,陸頭領是行家,老夫就不必多言了,只是如今王府上下情緒慌張,要王爺出面好好安撫一番才行。」袁宗皋說道。 「就依袁先生所言。」興王點頭,知道袁宗皋說的很正確,詢問道:「還請袁先生繼續指點本王不足之處。」 「安撫人心後,不宜有何動作,一切照常即可,免得府中人心慌亂無心工作。」袁宗皋經驗豐富的說道:「陸頭領行事可秘密進行,這樣做既能安定府中情緒,又可讓寧王之人放鬆警惕。」 「好,就按袁先生之言行事。」興王認同道,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由陸松秘密加強警戒,嚴密保護王府安全,其他事情一切照舊。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探望 很抱歉章節有些亂了,過一段時間這恢復正常了。 張信這幾天過得非常的愜意,雖然身體還是十分虛弱,但是旁邊卻由一位美少女細心照顧,真是艷福不淺,特別是張信受傷了行動不便,總要煩勞鸀綺在旁扶持,溫香軟玉之下,張信不覺今昔是何年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慢慢熟悉了,張信也瞭解到了鸀綺的身世,古人云,紅顏薄命,張信常常懷疑這句話的真偽,沒有想到這位明媚動人的少女居然印證了這話,鸀綺其實並不是她的本名,鸀綺本名姓楚,沒有名字。 她的父親曾經是朝廷官員,十年前,因為參與向皇帝進諫劉瑾的事情中,後來被劉瑾打擊報復,慘遭殺害,而鸀綺也就是在那時被賣到了教坊司,鸀綺這個名字就是那時給起的,後來興王上京覲見正德皇帝,聽說了這件事情,因為興王與鸀綺的父親也有數面之緣,一時慈悲心起,就把鸀綺從教坊司帶了回去。 因為興王夫婦生育的兩個女兒都早夭了,所以對鸀綺非常好,雖然名義上是奴婢,但實際上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王府上下對她都非常尊敬。 「既然你這麼受到王妃娘娘的寵愛,為什麼是由你照顧我啊。」張信雖然對鸀綺的遭遇表示同情,但還是一臉疑惑的問道:「該不會是你在撒謊,其實你跟我一樣,都是王府中的小僕役吧。」 本來黯然神傷的鸀綺聽到張信的話,臉上閃過紅暈,輕輕笑道:「公子說笑了,公子身為王府典簿,怎麼能算是小小僕役呢。」 「不是僕役是什麼,整天清閒得像沒有事情做一樣,待遇比僕役還要差,起碼人家有事情做,而我卻要煩惱每天要做些什麼。」張信苦著臉說道,如果讓王府的僕人知道他這麼述苦的話,怕顧不上他身上有傷,立馬來找他群毆了。 鸀綺輕輕掩飾心中的笑意,知道他在逗自己開心,其實照看張信的任務是她自願的,不只興王夫婦對她如親生女兒,鸀綺在心中早把興王與王妃看作自己的親人,看到張信捨身救下興王,鸀綺心中非常感激,當蔣妃決定讓張信進內宅休養時,鸀綺覺得自己應該承擔照顧張信的責任,就向蔣妃請纓。 「王爺那是在器重公子,不願意讓公子太過操勞。」鸀綺雖然知道張信在假裝報怨,但還是溫柔的為興王辯解道。 「我當然知道王爺這是為我好,但是我說的是袁長史,本來我清閒自在的日子已經過得很習慣了,他突然把一大堆事情都推給我處理,自己卻在一旁逍遙,這不是在欺負我不過是個小僕役,不敢反抗嗎?」張信繼續述苦道,痛心疾首的模樣讓人乍看之下產生同情。 鸀綺聽了,臉上綻開笑容,正欲為袁宗皋辯解之時,房門突然吱的一聲打開了,朱厚熜充滿活力的聲音響了起來,「鸀綺姐姐,你在嗎?」 「世子,我在這裡。」朱厚熜的呼喚,鸀綺立即起身迎了上去,留下一臉鬱悶的張信,差一點就把她逗出聲了,朱厚熜真是來得不是時候啊。 「先生,這次多虧你了,要不然父王他……」錦衣玉面的朱厚熜哭喪著臉看著躺在床上的張信,心情十分悲傷,畢竟朱厚熜不過十三歲而已,就算怎麼聰明伶俐,但是孩童的天性還是沒有消退,那天的情形到現在還讓他驚魂未定。 「世子不用為我擔心,只不過是小小的一道傷,過兩天我就全好了。」張信活動著右手道:「你看,現在我的手不是能正常的動了嗎?」 「先生騙人,我知道你傷的是左肩。」朱厚熜擦拭眼淚,破涕為笑道。 「不哭就好,好男兒流血不流淚,小小的一刀難不倒我,我還想繼續為世子解答功課呢。」張信輕手撫摸朱厚熜的腦袋,柔聲說道。 「是啊,自從先生不在王府的日子,熜兒功課都不知道向誰請教了。」朱厚熜不習慣別人這樣撫摸,扭著腦袋瓜子避開張信的手笑道。 「那你是怎麼解決問題的?」張信隨口問道,反正王府中這麼多飽學之士,朱厚熜隨便找個人詢問就可以了。 「因為熜兒不懂怎麼解答,所以就借口身體適,學先生一樣趁機偷懶了。」朱厚熜神情狡黠說道,看出來他對這件事情非常得意,張信無語,完了,居然把好好的一個正經孩子給帶壞了,還好發生這事,不然興王肯定不放過自己了。 「可惜後來父王發現了,熜兒功課加倍被,還罰抄論語十遍。」朱厚熜神情黯然,旋即又高興道:「先生回來太好了,以後先生偷懶的時候,熜兒也可以輕鬆了。」看著在一旁掩袖暗笑的鸀綺,張信不由大窘,暗歎自己光輝形象就此破滅。 「世子,這樣做是不對的,遇到不懂問題,你可以向袁先生請教啊。」張信決定在美女面前盡量挽回自己的形象,「就算袁先生事務繁忙,也可以向其他教授討教啊。」 朱厚熜神情有些忸捏說道:「袁先生整天不見蹤影,而那些教授,熜兒不喜歡他們,熜兒覺得他們還不如先生教得好。」 張信心中一暖,知道朱厚熜這是為自己報不平,其實他也極度不爽那些人,可惜舀他們沒有辦法,對於朱厚熜這種行為張信嘴上說以後不要這樣了,不過卻暗暗時豎起拇指,表示十分滿意。 鸀綺好笑的看著兩人暗地裡的小動作,含笑道:「世子,張公子身體還未復原,還要多加休息,你可以回去作功課了,過幾天張公子康復了,就可以陪你一起學習了。」 「嗯,鸀綺姐姐說的是。」朱厚熜十分懂事的點頭,對張信說道:「先生,熜兒出去了,你要好好養病,快些好啊。」 「謝謝世子,用不了幾天,我就會和以前一樣了。」張信扭動了一下身體,不知道什麼原因,張信覺得自己傷勢痊癒得非常快,傷口明顯結疤了,可以從肩上的麻癢得出答案,肯定是傷患處在長新肉了。 「公子,你怎麼了。」看到張信在床上亂動的模樣,鸀綺急忙關切詢問。 「感覺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全身不舒服。」 「那該怎麼辦?」鸀綺臉上有泛起了紅暈,就像天上的彩霞,那麼光彩奪目。 「像前天那樣辦,行嗎?」張信期待的看著鸀綺,目光如炬。 其實張信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不過是在床上躺著久了,沒有活動身體而造成氣血不通暢,只要起床走走就恢復正常了。 「嗯」 鸀綺害羞低下頭,俯下了身體,張信著幸福的閉上了眼睛享受起來,不多時,鸀綺的嬌喘聲和張信哼哼聲響遍了房屋。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密謀 關於劉養正,以前我用的資料是叫劉養飛的,但是明史卻是劉養正,以後這用這個名字,特在此說明 …………………………… 當張信在美女的服侍下安然入睡,享受天堂般的待遇時,他的對頭劉養正卻在承受著寧王的咆哮怒吼,聲音可謂驚動八方,直達雲霄,寧王府中上下紛紛止足傾聽,暗暗猜測到底是哪個做錯了什麼事情,居然被如此責罵。 「你這個笨蛋、廢物,居然敢對孤隱瞞了事情,現在事發了才向孤匯報,孤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寧王臉色鐵青,冷嘲熱諷道。 「王爺息怒,小人下次不敢了。」劉養正縮著腦袋跪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聲音悲愴哀求道:「看在小人往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就饒了小人這一回吧。」 「你還有臉求孤,孤當初是何等的信任你,委以重任,但是你是如何對孤的,把事情弄砸了暫且不提,單是你欺瞞孤這條,足夠讓你腦袋搬家。」寧王最氣憤的就是手下膽敢欺騙於他,在他看來這是不忠的表現。 「王爺您消消氣,劉兄不過是急於求成,立功心切,這才讓敵人捉住了空子,事到如今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該想辦法盡快彌補。」李士實冷眼旁觀不久了,頻頻收到劉養正的求救眼色,現在終於開口勸阻了。 寧王知道李士實所言屬實,也顧不上再發火了,還是愉快點想辦法把事情解決才是正道,看著劉養正可憐兮兮的樣子,怒氣衝天吼道:「還不快把事情再重複說一遍,到底是怎麼回事,讓李先生好好分析一下。」 「是王爺。」劉養正知道自己這條小命算暫時保住了,如果再不機靈點,那真的是要搬家了,慌忙站起來稟報道:「事情是這樣子的,前幾天小人沒有接到興王府傳來的消息,本以為是手下粗心所至,但是連續幾天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小人慌忙聯絡那邊的暗棋,才知道興王秘密與費宏會面,陸松帶人把我們的探子都抓起來了。」 「白癡,全都是白癡,不是讓你們搜尋費宏的嗎,人都跑到安陸了,你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廢物!」寧王咬牙切齒說道,劉養正小心翼翼看著再次暴怒的寧王,隨即閉口不敢出聲。 「說下去,讓孤知道你們這幫廢物是如何行事的。」寧王冷靜了下來,如此快平息怒火,果然是做大事的料,李士實在心中暗暗稱讚,給劉養正使了個眼色,讓他繼續講述。 「陸松雖然把密探抓住了,但是身手最好的三號知機先藏匿起來,奉王爺令,如果目標敢做出危及王爺之事,三號將自主把目標清除。」劉養正說到這時惴惴不安起來,不知道寧王對這樣的事情有何看法。 「嗯,三號這次做得不錯,凡是威脅都孤的人或者事,你們就應該像三號一樣,通通給孤剷除了。」寧王讚許道,手下不全是飯桶,這讓他感到很滿意。 「後來怎麼樣了,三號得手了沒有?」李士實詢問道,知道其中必有意外,不然劉養正也不會這麼驚慌失措了,寧王一聽,也有所查覺,陰森森的看著劉養正。 劉養正再也承受不住壓力,撲的一下又跪在地上,聲音都顫抖了:「王爺,本來事情進展非常順利,三號已經快得手了,眼看就要把目標清除,可是……」 「可是什麼,說下去,孤王聽著呢。」寧王平靜道,表情沒有一點異樣,就像平常說話一樣,但劉養正、李士實都是對寧王知根知底的人,哪能不明白這是寧王最恐怖的時候,如果這時候有哪個人再觸怒他,肯定必死無疑。 「可是有人突然捨己為目標擋住了必殺的那一刀,然後就失手被擒了。」說完劉養正屏住呼吸,趴在地下等候寧王最終的裁決,劉養正清楚的知道,在這個地方,寧王就是天,所以哪個敢觸怒於他,最好就乖乖的等死,不然後果更嚴重。 李士實也不敢再為劉養正求情了,因為這個時候寧王是聽不下任何意見的,而且劉養正應該在一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向寧王匯報,可惜因為他害怕寧王的責怪,把消息隱匿不報,如果事情順利還好辦,問題是又出問題了,現在只有自求多福了,話雖然這樣說,但李士實還是產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覺。 「起來吧,這次孤王不怪罪於你。」寧王沉默片刻後說道,劉養正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寧王這次為什麼變得這麼仁慈,但是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謝謝王爺寬恕,小人誓死報效王爺,赴湯蹈火再所不惜。」劉養正感激涕零,神情堅定語氣斬釘截鐵,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行了,沒有想到興王身邊還有如此忠義之士,捨身救主,事情不成功還算情有可原。」寧王感歎道,其實不殺劉養正是由於寧王覺得大事未成,還是用人之際,加上他也看到了李士實的顧慮,知道如果這樣把劉養正殺了的話,怕手下人會心寒,不盡心效力。 「王爺仁慈,不愧是一代英主。」李士實見寧王沒有把劉養正給殺了,心裡果然輕鬆許多,不由出言奉承道,寧王對自己的大度之舉感到很滿意,大事未成之時,還要借助手下的聰明才智,事成之後再秋後算帳,看到寧王怒氣似乎煙消雲散,兩人哪還不知趣,連忙把馬屁送上,反正不要錢。 「可以了,事情還沒有解決呢,趕快給孤想辦法。」雖然寧王聽了很高興,但是還沒有忘記正事。 「王爺,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興王是不是把消息洩露出去了,他與費宏會面到底談了些什麼,費宏現在的行蹤情況。」李士實分析道。 「興王身邊的暗棋有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寧王詢問道。 「暗棋一直潛伏在興王府,興王到州學與費宏會面的時候沒有跟隨,所以並不知情,而其他知情的探子都被擒住了。」劉養正回答道。 「王爺,那些探子會不會經不住拷問,把事情都招出來了。」李士實臉色一變,如果這樣的話,事情就棘手多了,這可是人證啊,如果興王把這些探子移交到京城,那寧王所謀之事怕是得提前了。 「孤王相信三號不會背叛,但是其他幾個廢物就難說了。」寧王冷笑道:「就算興王知道事情是孤王所為,那又怎樣?」 「如果興王把那些探子交給皇帝,恐怕事情有變。」李士實擔憂道。 「哼,湖廣離京城路途遙遠,如果興王真的打算這樣做,孤有的是機會滅口。」寧王冷酷道,絲毫不為手下的性命著想。 「王爺英明,何況京中有錢大人照料,就算人到了京城,也沒有機會開口。」李士實笑道,對於小卒子他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寧王事敗,自己將死無葬身之地,哪有空顧忌旁人。 「不錯,這不過是小事罷了,讓孤最為擔心的是,興王是不是已經把事情都對費宏老匹夫說了,興王知道了孤的計劃,孤並不擔憂,因為他不過是個閒散王爺,對朝中沒有多少影響力,但是費宏卻不同,他是內閣大學士,朝中關係深厚,如果他把孤的計劃和朝廷的大臣說了,那孤的計劃怕將付之東流了。」寧王憂慮道。 正文 第五十章 傷癒 「王爺不必擔憂,皇帝從來沒有信任過朝廷大臣,就算他們知道了又怎樣,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錢大人趕快把皇帝南巡的時間與路線定下來,這樣方面我們行事。。」李士實覺得這個事情才是成事的關鍵所在。 「李先生分析得對,是孤糊塗了,就算興王和費宏怎麼折騰,都不會對孤產生任何影響,只要讓孤的計劃成功了,什麼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寧王醒悟道。 「正是如此,王爺不必為這些小事煩躁了,不過是些跳樑小丑,對王爺大業沒有威脅,事後再處置他們即可。」李士實不動聲色的把事情淡化了。 「就依先生所言。」寧王開懷笑道,但是片刻之後突然臉色一變,冷聲說:「不行,事情不能這樣算了,興王居然有膽駁孤王的面子,明知道那些探子是孤的人馬,他還敢如此做,分明是不把孤放在眼裡,不把這個面子找回來,孤心有不甘啊。」 「王爺所言極是,興王有膽得罪王爺,就要承受其後果。」劉養正在一旁煽風點火,對讓他臉面盡丟的興王十分痛恨。 李十實瞪了劉養正一眼,暗恨他節外生枝,本來事情已經淡化得差不多了,寧王已經不計較你所犯的錯誤了,現在又出來生事,李士實也不再相勸了,反正興王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而寧王是個非常好面子的人,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讓寧王對自己產生厭惡,那未免得不償失了。 「那依你之意,應該怎麼為孤出氣啊?」寧王冷冷說道,顯然對劉養正的怒意未消,但是還是給他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再派出刺客,讓他與興王府中的暗棋裡應外合,一舉將興王剷除。」劉養正大喜,覺得這是個討好興王的機會,忙出謀劃策道。 李士實一聽,不由在心中大罵其白癡,你以為安陸是南昌啊,想殺哪個就是哪個,興王可不是一般皇家宗親,人家可是皇帝的親叔,與皇帝的關係密切得很,行刺一次還不夠還想接二連三下去,人家可不是聖人,到時寧願撕破臉皮,直接上京城面見皇帝,王爺的計劃還能實行啊。 李士實把顧慮對寧王說了,寧王覺得十分有道理,冷冷的看向劉養正,越發覺得這是個廢物,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呢,這讓劉養正流汗不止。 「況且興王受到行刺後,王府的戒備肯定非常嚴密,就算我們在興王府中有內應,但未必會成功,如果到時再把內應給暴露出來,那就更麻煩了。」李士實繼續分析道。 「還是李先生明智,如果孤王按這個白癡的計劃行事,怕是再有損失。」寧王讚賞道,決定以後要多聽取李士實的建議,而劉養正因為多次失誤,早被寧王打入了冷宮。 「那麼孤王就這樣白白丟面子,舀興王沒有任何辦法嗎?」寧王十分不情願道。 「不然,我有一計,可以為王爺洩恨。」李士實回憶了一遍興王的資料,覺得事情好像非常容易解決,不由高深莫測道。 「有何妙計?」寧王大喜。 李士實探過身子,與寧王竊竊私語起來,這讓劉養正大為羨慕,知道自己不在為寧王所信任,不由得對李士實投以嫉恨的目光,把李士實救命之恩拋諸腦後,心中恨不得讓他的計劃徹底失敗,以換回寧王對自己的重視。 湖廣安陸興王府 張信這時很快樂,美女美食都齊全了,躺在床上由一位嬌柔的少女服侍著,每天吃的都是十全大補的東西,什麼人參、燕窩之類的名貴藥膳像不值錢似後輪流擺在張信的面前,讓他時常暗歎挨這刀算是值了,簡直就是天堂般的享受。 可惜是傷總會有痊癒的那一天,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原因,張信的身體素質變好了,作品復合的非常快,張信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如果不是捨不得這皇帝般待遇,張信早就耐不住起來了,畢竟整天躺著,身體會發麻酸軟的。 雖然有鸀綺美人妙手回春,但天天煩勞人家總歸是不好,看著美人柔嫩的小手因為幫自己敲骨按摩變得通紅通紅的,張信的心裡極為不好意思,還是決定趕緊自己起來了,免得讓人發現自己在欺騙眾人,那就麻煩了。 「大夫,子誠是否已經痊癒了?」聽張信說自己已經康復了,興王不怎麼相信,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可能恢復得如此快速,索性再次把大夫請來複診,確認具體病情。 大夫仔細診著張信的手腕,聆聽脈搏所反映的情況,沉吟片刻,緩緩搖頭,興王一看不由得報怨道:「子誠,身體尚未康復,為何欺瞞孤王。」 「王爺,我覺得傷口已經癒合,完全沒有問題了。」張信在心中暗暗埋怨那大夫,果然是庸醫,自己身體明明沒有問題了,身強體壯的健康狀況居然診斷不出來,真是一個大大的庸醫,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麼救治自己的,會不會是碰巧治好啊,一想到自己的性命曾經落到這位庸醫手中,張信不寒而慄。 站在一旁的袁宗皋則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興王睢見了,不禁發問道:「袁先生有何意見,不妨說出來聽聽。」 「王爺,老夫認為子誠是因為心中不安,所以才言自己已經痊癒,並不是存心欺瞞王爺的。」袁宗皋肯定的說道,暗暗虛指擺放在桌子上的人參燕窩示意興王,興王一看,恍惚之間也有些醒悟。 「子誠,你且安心靜養,其他事情就休要費心了,孤王府上雖不敢言富,但些許藥材還是有的。」興王自以為是安慰道:「再說孤已經答應莫先生要好好照顧於你,如今你出了這事,孤心中甚為不安,如果再做狀況,孤如何向莫先生交待。」 一番話說得真情流露,簡直就是感人肺腑啊,反正侍立一旁的鸀綺深深被感動了,輕輕出言道:「王爺之言之有理,張公子還是聽從王爺吩咐,好好休養,相信再過一天,公子肯定痊癒了,並不急於一時。」 「就是,子誠,不是老夫責怪於你,既然身體有恙就要安心養病,不要逞強,俗話說病癒如抽絲,須慢慢調養才可。」袁宗皋教訓道。 房中眾人點頭稱是,紛紛開言勸解起張信來,正當張信聽得不耐煩,正欲起身證明自己已經痊癒的時候,大夫開口說話了:「諸位莫急,且聽我說,這位公子的身體雖然沒有完全康復,但是並不影響其行動,不用躺在床上了,主要是身體較為虛弱,須再服幾包藥湯,調養十天半個月才可稱得上康復。」 「果真如此?」興王喜出望外,真是好消息啊,還是年輕人比較有活力,身體素質就是強硬,不像自己,隨便患個小風寒,到現在還沒治好。 「平時行動注意傷口,不要太過勞累,其他沒有什麼大問題。」大夫總結道,張信聽了高興不已,大讚大夫醫術高明,才幾天時間就藥到病除,見效極快,真是華佗再世扁鵲再生啊,渾然忘記自己剛才的暗罵了。 既然好得差不多了,那麼就沒有理由再讓鸀綺照顧了,而且為了避嫌也要搬出內宅回到小院住了,張信雖然不捨,但是還堅持向興王說出自己的要求,與其讓人家提出來,還不如自己說,免得到時大家互相尷尬。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問道 自張信身體康復回到了小院後,興王大肆慶賀了一番,不久王府便回復了平靜,雖然暗流洶湧,但表面上卻沒有絲毫變化,就像興王遇刺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唯一感到不習慣的卻是張信自己,不知道是享受久了,突然間回到以前的生活,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談不上難受,只是有些茫然,也有些期盼。。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王府依然風平浪靜,而預想中的報覆沒有來,這讓陸松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慶幸,畢竟比起這個來,王府的安全更重要,雖然解除了戒備,但是陸松還是保持警惕時刻注意,不給任何人有機可乘的機會。 轉眼間就是正德十四年的六月份了,張信有些浮躁的心情慢慢的變淡了,恢復了平日的灑脫,這個時候張信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傷疤已經脫落只留下淡淡的一道痕跡,不仔細看還真辨認不出來,這讓張信大為高興,雖然不是女的,但是身上如果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就算是他自己看了也會感到不舒服。 六月份的天氣,即使在古代還是比較炎熱的,更何況安陸也屬於南方天氣,按古代的說法就是屬火的,這天清晨,本來喜歡睡懶覺的張信也迫於熱悶早早起來了,這讓在小院服侍他的下人感到很驚奇。 洗漱完畢後張信感到很鬱悶,自己不過是起得早了些,有必要這樣奇怪的看著自己嗎,最後也受不了別人的驚奇目光,趁著清晨空氣清新,乾脆在王府散起步來,王府中人都認識張信,雖然奇怪他的行為,但也不加以阻攔,只要不隨便闖入王府內宅這樣的禁地,張信還是可以在王府暢通無阻的自由行動。 走著走著不經意到了王府花園,清新的空氣加上花園裡的陣陣花香,張信也不由精神為之一振,興致來了想起好久沒有活動身體了,乾脆就來段體操,張信回首四顧,雖然王府僕役已經早早起來了,但是個個都在忙碌著,哪有空來花園啊。 眼看四下無人,張信隨便找了個順眼的地方做起體操來,剛開始感覺還有些生疏,畢竟久不練習了,但這體操從小到大做了十幾年了,都已經成為本能了,活動幾下就找到了以前的感覺,想到哪就做到哪,反正沒有人監管,自己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張信這次不知道受到什麼影響,反正做起體操來越做越感到舒服,聽著久不運動的身體傳出骨骼活動的關節響聲,張信自己也覺得很有成就感,以前怎麼沒發現做體操也這麼爽快呢,可能是心情不同吧,張信最後得出這個結論,以前是不情願的被人逼著做,現在是心甘情願的活動身體,明顯就不一樣。 運動了大概有半小時吧,張信覺得渾身熱乎乎的,大汗淋漓有些難受,但更多的是舒暢,感覺差不多了,張信做了個立體收式,平緩呼吸之後正欲回小院清洗一下身子,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濕透了,黏在身上很不爽。 「子誠,好利落的導引之術啊。」朗爽的聲音傳來,張信聞聲望去,卻是興王身穿一件寬大的袍子走了過來,經過一百多年的基因改良,朱家人都長得特帥,興王也不例外,風度翩翩的行走時,那種瀟灑的氣息讓張信羨慕不已,張信也知道這種風度自己是學不來的,這是人家經過幾代人的沉澱才形成的皇家氣度。 「王爺說笑了,不過是隨便活動下,哪裡是什麼導引之術啊。」張信在王府住的時間不短了,知道這位興王喜好道教的東西,什麼服氣、導引、煉丹這些道教術語整天掛在嘴邊,興王的這種行為也直接影響到了他的兒子。 有一次張信看到朱厚熜舀著一張黃紙,一臉正經的在描繪著什麼,張信還以為他在專心致志的作畫,心裡還納悶怎麼不用張大的紙,難道興王府還缺紙張不成?走近一看卻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朱厚熜原來是在描繪一種道教舉行齋醮時獻給上天的奏章祝文,也就是青詞。 張信吃驚朱厚熜從小就有這種愛好,隨即裝做好奇的問了他在寫些什麼,朱厚熜的回答讓張信哭笑不得,原來他自己也不得這是什麼,只知道父王經常寫這個東西,而且總是因為寫得不滿意而撒掉重寫,這樣經常重複幾遍,朱厚熜覺得自己應該為父王分憂,所以就私下練習寫青詞,希望給父王一個驚喜。 歎息興王一家人真是父慈子孝之餘,張信對此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跑到興王面前說,王爺你不要再崇敬道教了,不然你兒子當上了皇帝也跑著你一樣迷信,如果這樣做,馬上被興王亂棒趕走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一百。 「子誠何以欺孤,吹虛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伸,為笀而已矣,孤見子誠的舉手投足之間,無一不是精妙絕倫之作,孤學了幾下,也覺得精神為之一振。」興王笑道:「不過這導引之術頗為新奇,與一般導引秘法大相逕庭,子誠可為孤解惑?」 「王爺,這導引之術還有秘傳的啊?」張信不知道怎麼回答興王的問題,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道,希望引開興王的注意力。 興王並沒有在意,反而解答興致勃勃的張信的疑問道:「仙家流派眾多,引法千有餘條,但最為正宗的卻是,太清導引養生法、寧先生導引養生法、彭祖導引法、王子喬導引法、華佗導引法等,而子誠的的導引之法卻不是其中之一種,卻不知是哪個宗門秘傳之法?」 「這麼多秘法,王爺都會?」張信答非所問道。 「那是當然,這可是孤特意從皇宮大內的藏書室裡尋獲的,二十餘年來,孤可是風雨無阻的天天練習,早就融會貫通了。」說完興王有些不悅道:「子誠,為何總是不答孤所問,如果是秘傳之法不能授予他人,明說即可,孤也不會為難於你。」 「王爺息怒,剛才我做的這些動作,是從一本古書上學的,但我實在不知道這是不是導引之法,怕讓王爺失望。」張信隨便找了個借口道。 「子誠運氣真好,孤深有體會。」興王也不懷疑,反而興奮說道:「這般說來不是秘傳之法,那子誠可以傳授予以孤王了?」 「既然王爺想學,我哪有推辭之理。」張信想想,覺得學一下體操應該沒有害處,反而好處不少,不然為什麼後世這麼推廣,說起來也真奇怪,在古代好東西恨不得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而現在卻恨不能讓全世界的人都來跟自己學。 說做就做,體操動作其實並不困難,只要動作到位了就算學會了,做錯了也不要緊,反正不會有危險,畢竟是經過科學的論證後才會加以推廣的,一般不會危及人的健康,過了不久,興王馬上就學會了。 「子誠,這導引之術就只有這些動作,沒有煉氣之法?」興王把張信教的動作連貫的做了一遍感覺不錯,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隨即想起原來是少了煉氣之個程序。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丹道 道教素重煉氣之法,認為元氣為生氣之源,氣在則神隨生,得元氣則生,失元氣則死,故欲保性命之體,便必須養氣,而養氣就要懂得怎麼樣服氣;服氣,亦名吐納、食氣,即吸收天地間之生氣,服氣之說,古已有之,如《逍遙游》說: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六氣即所謂生氣,亦即道教所謂吸引日精月華。 「王爺,當初我在書上就學了這些動作而已,不懂什麼叫煉氣,所以沒有學。」張信這時只有再次撒謊了。 「嗯,怪不得孤王平日不見你清晨起來行氣,原來所學有所遺失,並沒有得到其中之精髓,沒有體會到修道的精妙之處。」興王饒有興趣說道:「子誠,孤王看你體格精奇,而且與道有緣,不然也不學到這導引之術,不如以後就隨孤王學道吧。」 「王爺,這合適嗎?」張信有些暈了,接受了十幾二十年的現代科學教育,現在居然有人向自己要不要學道修仙。 「有什麼不合適的,孤王教你行氣之法,讓你早日求得金丹大道。」興王越發興奮道,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是真明智之極,張信救自己一命,那自己就教他長生之術,既可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也可以進一步拉攏他,只要張信隨自己學道,那就算是自己的弟子了,以後還不得乖乖聽自己的吩咐。 「什麼叫做金丹大道?」張信有些好奇問道,聽其言觀其行,再決定要不要學道,反正現代流行復古,什麼太極拳、瑜伽術練習班開得紅紅火火,況且什麼東西都有兩面性,學道不一定是壞事,只要有道理,多學點東西畢竟是好的,張信不想承認自己是迫於興王的威嚴才不敢拒絕的。 「這個一時半會和你解釋不清楚,等你修持到一定境界之時,自然會明白其中之道理,那時你就體會到修行的樂趣了。」興王也看出張信的遲疑,卻不打消自己的決定,他認為只要張信修持一段時間就會明白這其中的好處了。 「凡服氣,皆取子後午前者,雞鳴至平旦天之陰,……;夏氣行於肌肉……;五月六月,天氣盛地,氣高,人氣在頭;……,至四時之月,宜各依氣之所行,兼存而為之。」興王很像現代的實幹家,既然決定教張信修道,立即悉心指點他服氣之法。 「那如果颳風下雨,就不能行氣了?」張信古文進步很多,起碼能聽得懂興王在說些什麼了,說出自己的疑問道。 「凡服氣皆取天景明澄之時為好,若恆風雨晦霧之時,皆不可吸引外氣,但入密室,閉服內氣,加以諸藥也。」興王吟道,顯然對修行的各方面禁忌瞭如指掌,服藥,張信想起興王的病情時常復發,不由得有些明瞭其中的原故,但還須進一步詢問。 「這麼說來王爺這些日子來都是在靜室內服氣修行?」春夏之交,雨水連綿,隔幾天就會下一場雨,故而張信有此一問。 「修行貴在持之以恆,切不可間斷,子誠也要緊記這點。」興王還忘不了提點說道:「就算是陰雨連綿,也不可終斷修持。」 張信清楚了,怪不得興王身體這麼虛弱,原來是因為長期呆在封閉的房間內打坐服氣,生病是正常的,久不運動身上的抗體和免疫力下降,得病了吃藥療效甚微,病情反覆很正常,不過興王不是經常練習導引之術嗎?難道一點用也沒有? 「王爺修行之餘也常煉製丹藥服食吧?」張信忽然想到這事詢問道,張信知道古代道士煉製的丹藥一般都有毒性,長期服食對人體產生極大的影響,破壞人體的各種機能,久而久之因為中毒過深至死。 「呵呵,看來子誠也深諳修行之道,知道有這麼一條捷徑可走,不過雖然外丹有助修行,但要修持之術略有小成才可服食,不然會白白浪費外丹之成效,孤也不是吝嗇之人,等你到入定之境界後,孤王贈你幾枚外丹,助你一臂之力。」興王大方說道。 「王爺可知道有人因為服食外丹而至死之事?」張信聽了哭笑不得,決定委婉的提醒興王丹藥的毒性,其實在張信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因為他知道有些人最討厭別人對自己最在意的東西指手畫腳,容不得別人批評。 「孤當然知道,不過那人服食的丹藥想必是煉製不得其法之故,外丹怎能這麼容易煉製,這可是千金難求之物,如果不是孤王尚有幾分面子,也不能從龍虎山張天師那求得秘製的龍虎金丹,龍虎山的丹藥從不外傳,每年也只有皇上才能從張天師那求得數枚金丹而已,可見其珍貴。」興王不以為道:「而且外丹服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這裡面有許多的講究,如果因為服食不得其法,傷其性命也是正常之事。」 「這麼危險的事情王爺還須多加小心為好,世子與王妃可是離不開您啊。」張信有些感動,且不提金丹之害,興王能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自己,這說明他真是對自己推心置腹,自己不能眼看興王誤入歧途而不阻止,所以他更加賣力勸道。 「子誠,此言差矣,本王修持已有二十餘年,服丹無數,能有什麼危險。」興王笑道:「孤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袁先生也曾對孤說過這樣的話,孤服丹修行並不是為了長生飛仙,只不過是為了延年益笀罷了,不會拋家棄子丟下王府產業避世的。 張信徹底暈了,正準備從科學的角度出發,把修行丹藥之類的迷信思想進行批判時,有僕役前來通報道:「王爺,駱管事求見。」原來不知覺中,時間已經快中午了,看到興王要處理正事,張信也只好閉口不談了,準備告退等下次有機會再勸說興王。 「駱安,他不是在修築梯田嗎?這次回來卻不知有何事情?」興王自語,看到張信正要告退,擺手說道:「子誠,將近午時了,留下來陪孤用膳。」 「駱安見過王爺。」不多時一身風塵僕僕之色的駱安走了過來,興奮的向興王請安道:「小人不負王爺所托,終於在王莊境內,把所有適合修築梯田的荒地,全部修築完畢,特前來向王爺覆命。」 「向袁長史備過案了嗎?」興王淡淡問道,對於梯田他已經沒有當初那麼熱忱了,修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啟稟王爺,小人剛完成任務回到王府,覺得應該把這個喜訊向王爺匯報,所以尚未向袁長史備案。」駱安有些失望,興王好像不怎麼高興啊,難道對自己不滿意? 「嗯,孤王知道了,你且去袁長史那報到,然後再到帳房那去領賞。」興王揮揮手示意駱安可以走了,隨即露出笑容道:「子誠,隨孤來,王妃幾天沒見著你,報怨孤經常給你指派任務,讓你辛苦忙碌,這不是擺明在冤枉孤嗎,王府誰不知道子誠是最為清閒的。」 「哪有此事,我可是每天都幫袁先生處理事務的,還要指導世子功課,怎麼會說我最清閒呢?」張信叫苦道。 「就你會說話。」興王大笑道:「走吧,王妃也該準備好膳食了,讓王妃好好看看你這無賴模樣,免得總是埋怨孤怠慢你。」說完先行走了。 張信也不敢多言,忙緊跟隨興王身後,心中卻是想著不知道鸀綺會不會在那,早被興王漠視的駱安見到這樣的情況,感到深深的不憤,用嫉妒怨恨的目光看向張信的背影。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詢問 憑什麼,不過是一個布衣小子,有些小聰明,來了王府幾個月而已,就能得到興王一家如此寵信,而自己可是從小服侍興王的,跟隨興王二十餘年,平時兢兢業業為興王府服務,最後不過才是一個管事,本來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總有一天會得到興王的賞識,雖不奢求長史之位,但典簿一職肯定是自己的了。 沒有想到不知從哪跑來一個張信,居然這麼快得到興王的賞識提拔,還把自己快要到手的典簿之位搶走了,這樣自己也認了,沒有想到自己立功回來,興王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一句話就將自己打發了,真是天道不公啊。 駱安越想越氣,隨手一掃把桌子上面的茶壺茶杯掃落地下了,聽到瓷器摔在地上發出的響聲,駱安更感覺心煩意亂,這時門外突然傳陣陣敲門聲,駱安沒好氣的問道:「誰啊?」 「駱管事,是小人趙伍,聽聞駱管事回府了,特前來給您請安來了。」門外傳來趙伍討好的聲音。 「進來吧。」駱安想想覺得見見趙伍也好,自己離開王府也有段不長的時間了,王府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也需要人給自己說說,最好是詳細點的,不然不明不白的做錯了什麼事情就麻煩了,駱安也知道消息的重要性。 「呀,駱管事,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弄得一地的瓷片啊,不小心碰到傷著自己怎麼辦。」說完趙伍也不等駱安回答,逕直舀起掃把清理碎片來。 「嗯,不小心碰到了。」駱安不動聲色說道,心裡卻有些高興,看來自己還是有點地位的,不然一回府就有人來巴結自己了,隨即重新舀出一套備用的茶具出來放在桌上,準備沏茶招待客人,趙伍麻利的把碎片處理乾淨,見狀忙上前接過駱安的工作。 讓客人沏茶本不符合禮儀,但這卻要看地位的高低來區別,趙伍的慇勤沒有讓駱安反感,反而很享受,看著忙碌的趙伍,駱安就由產生一股滿足感,自己這般用心的侍候興王,不就是為了讓人更用心的侍候自己嗎。 「趙伍啊,最近在王府怎麼樣,工作辛苦嗎?有沒有人欺負你,如果有什麼不順心事情,可以告訴我,我蘀你出頭。」駱安隨手把玩著身上的玉珮,大包大攬道。 「小人能進王府全靠駱管事的提攜,平日用心服侍主上,自然一切安好,沒有什麼不順心之事,多謝駱管事關心了。」趙伍憨厚說道。 「那就好,我還怕有人欺負你是新人,專門讓你做些粗重活。」駱安知道興王府中規矩森嚴,最忌諱下人之間的不和,所以僕役之間都是一團和氣的,所以才不怕開口承諾。 「小人身強力壯的,做些力氣活也是應該的,窮苦日子過習慣了,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不像駱管事天生就是做管事的料。」趙伍討好的奉承道。 什麼叫天生是做管事的料?駱安有些惱怒了,趙伍這句話簡直就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難道自己就只能做個管事而已,怒目而視看向趙伍,發現他還是一副討好的模樣,駱安氣餒了,和一個鄉下人計較那不是存心給自己氣受啊。 「趙伍,最近王府可有什麼新奇的事情發生啊?」駱安像是無意間問道。 「駱管事瞧你說的,王府有什麼事情您還用小人來說?您是什麼身份啊,知道的肯定比小人多,小人還想向您多多請教,免得無意中壞了府上規矩而不知。」趙伍笑道,露出幾分精明樣子。 「讓你說你就說,我到想看看王府之事在你們僕奴之間傳成什麼樣子了,是不是在背後隨便編排王爺啊。」駱安聲色俱厲道。 「小人們哪敢如此膽大妄為,還請駱管事不要聽信流言,別人不敢說,小人趙伍絕無此種不端行為。」趙伍誠惶誠恐說道:「請駱管事明鑒啊。」 「哼,我是信任你,所以才詢問於你,如果你還不明言,那休要怪我不講情面了。」駱安恐嚇道:「還不速向我招來。」 「駱管事,小人平日專心工作,沒有聽到什麼流言啊。」趙伍驚慌失措說道:「天地可證,小人決不敢欺瞞駱管事。」 「行了,起來吧,諒你也不敢欺騙於我。」駱安有些無奈,沒有打探索到一點有用的消息,真是白費力氣了,看到駱安真的不打算追究了,趙伍把沏好的茶倒入杯中奉上,小心翼翼的說道:「駱管事,是不是陸頭領讓你打探這個消息的?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還請駱管事提點下小人啊。」 駱安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管事大人,您就不要瞞著小人了,您就透露點消息給小人吧,不然就怕小人平日不小心犯了什麼錯,那嚴重後果小人可承擔不起。」趙伍輕悄悄說道。 「別胡說八道,陸頭領能有什麼事情讓我去辦。」駱安小聲的罵道。 「駱管事,您一回來王爺馬上交給你這般重要的事情,可見你深得王爺信任啊。」趙伍哀求道:「您就指點下小人吧。」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駱安厲聲道。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看著眼神越發嚴厲的駱安,趙伍這才惴惴不安說道:「自王爺遇刺後,陸頭領就讓小人們封口,不能談論這件事情,還讓我們安平常一樣,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們哪敢私下議論啊,請駱管事明查啊。」 「王爺遇刺!怎麼這麼大的事情我……」駱安驚叫道,突然醒悟過來遂閉口不語,真的沒有想到啊,自己不在王府的期間居然發生這種事情,怎麼外面一點風聲也沒有流傳,駱安突然感到憤憤不平,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居然沒有人通知自己,難道自己地位還比不上一個王府僕役不成。 「駱管事,你怎麼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趙伍忽略了駱安那驚叫聲,反而關心的提醒陷入深思的駱安。 「把王爺遇刺的具體經過說我說一遍。」駱安也顧不上再裝下去了,向趙伍吼道,而趙伍也不問為什麼,非常配合的把事情全抖了出來,從興王的出行,到張信擋刀,還有後來大夫的診治,陸松的封口,真到駱安的歸來。 「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會救了王爺一命,怪不得……」駱安聽完有些癡了,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這般驚心動魄。 「駱管事說的可是張信典簿,如今張典簿可是王府的紅人,王府對他可是言聽計從,王府上下對他可是尊敬得很呢。」趙伍微笑道。 「行了,說出你的來意吧,不要在這裝模作樣,看來你也清楚我沒有知道王爺遇刺的事情,所以才來這故意轉告我吧。」駱安並不笨,隨便想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既然興王下了封口令,那麼除了王府僕役,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有這回事的,自己當時在修築梯田,肯定也不清楚,不然不會向趙伍詢問了。 「駱管事說的哪裡話,今天小人不過是來探望下管事大人,隨便說了幾句心裡話,哪有什麼來意啊。」趙伍還是一副憨厚的模樣道。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尋道 「好,我會記得你的情意的。。」駱安揮手示意趙伍可以離開了,知道了這麼多事情,他可要好好的消化一下了,沒在王府期間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如果不好好思考一番,怎麼明白以後做事的方向。 「駱管事,小人知道你在煩些什麼,剛才你並不是不小心碰碎茶具吧,而是在生氣,小人沒有猜錯吧?」趙伍一改憨厚模樣,狡黠說道。 「哼,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駱安雖然知道趙伍有幾分聰明,但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能看出自己在生氣,讓人看穿的感覺很不好,駱安也不例外。 「管事大人氣的是張信在王爺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高,而管事卻受到了王爺的冷遇。」趙伍得意笑道。 「胡說八道。」駱安咬牙切齒說道:「張典簿畢竟是州學學子,他日走的是科舉之路,他得不得寵與我何干,他日後終究是要離開王府的。」 「既然駱管事如此自信,那小人就不再多言了,就此告退了。」趙伍笑道,一副準備走人的模樣,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知道駱安不會讓他這麼就走了。 「回來,說說看你知道些什麼?」駱安冷靜下來,知道趙伍這樣說肯定是知道了什麼事情,不然也不敢在自己面前這番話。 「小人在服侍王爺時,無意之中聽到王爺與袁長史說話,王爺說無論張信這次考不考得上舉人,王爺都會想辦法幫張信謀一個出身,然後等王爺百年之後,世子繼承興王之位,就可讓張信當王府的長史。」趙伍小聲的說道。 「難道袁長史一點也沒有意見嗎?」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駱安還是感到嫉妒不已,憑什麼好事都讓張信佔了。 「王爺都發話了,袁長史能有什麼話說,更何況袁長史已經這般年紀了,也沒幾年的日子了,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如果哪天袁長史就這樣去了,王爺可能直接讓張信接任長史之職呢。」趙伍隱晦的說道。 「長史之職可是要經過朝廷審批,直接指派的,不一定輪得到張信這小子。」駱安不死心說道,他已經被趙伍引導住了。 「駱管事,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爺的神通廣大,不過是小小的一個長史罷了,難道王爺就沒有辦法?」趙伍有些不屑道,其實事情哪有趙伍說的這麼簡單,可惜駱安已經被趙伍話給繞暈了,也沒有細想,嫉恨之心早就佔據了全身,容不下思慮了。 「那依你之意,我當如何辦?」駱這迷糊問道。 「張信他憑什麼能得王爺如此信任?」趙伍面呈得意之色,知道駱安已經上套了,再加把力氣就可以徹底把他套勞了。 「不過仗著自己有幾分才學,賣弄些小聰明罷了,這次運氣好救了王爺一次,如果當時我在場,我也會捨身為王爺擋刀的。」駱安憤然道:「不然,哪裡能容得他現在如此得意。」 「可惜您當時正為王爺忙著修田,王爺不知道您有此忠義之心啊。」趙伍一臉蘀你惋惜的模樣,更激起駱安心中的不憤。 「行了,我知道你說了這麼多,心中肯定已有主意,說出來,如果可行的話,我不會忘記你的好處的。「駱安不耐煩道。 「那日後就要請駱管事多多關照了。」趙伍一臉興奮的說道:「駱管事想必知道王爺最近身體總是不好吧?染上了風寒,無論如何扎針服藥都不見效,如今時常聽到王爺咳嗽,王妃娘娘與世子可是為這個擔憂許久了。」 「說重點。」駱安面呈悲痛之色:「王爺染病我也很擔憂啊,恨不能以身代之。」 「駱管事如此忠心衛主,真是我輩楷模啊。」看著面色不善的駱安,趙伍忙停住拍馬屁,繼續說道:「駱管事可知王爺平日最喜何事?」 「這還用說,王府之中誰人不知道王爺最愛修持齋蘸。」駱安回答,隨即疑惑不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駱管事你有所不知,最近安陸境內來了位頗具神通的道長,這位道長法術了得,可用符咒治病救人,百姓深受其恩惠,都稱他是位活神仙啊。」趙伍神秘說道:「小人親眼看見這位活神仙隨手那麼一揮,那病人就馬上痊癒了。」 「果有此事?莫要欺騙我,不然我可要翻臉了。」駱安半信半疑,雖然常聽說天下奇人異士不少,但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真人。 「小人哪有膽子欺瞞管事大人啊,此事可謂千真萬確,如駱管事不相信,可以到外面打聽打聽,如果不是小人碰巧出去辦事,看見了這件事,也不敢向您匯報。」趙伍有些著急說道:「駱管事,那位道長可是剛雲遊至此,名聲還未顯著,過了幾天消息傳到王爺耳中,王爺肯定會親自出迎,那時就沒有您什麼事了。」 「不錯,以王爺的性格,如果知道附近來了位有道之士,肯定會邀請其來王府一敘,討教養生修持之道。」駱安跟隨興王這麼久了,當然瞭解興王的性情,但是還有些遲疑不決,不知道這事真假,就貿然去相請,會不會顯得自己太過著急了。 「事不等人,如果去晚了可能那位道長不知道雲遊到哪了?」趙伍好心提醒道:「如果駱管事不信小人,可以先向附近的百姓詢問一二,事情不就清楚了嗎?如果是真有其事,把那道長請回府,痊癒了王爺的病,那可是大功一件,王爺還不重重有賞。」 「為王爺效勞那是我等之本份,別動不動就談賞賜。」駱安訴責道,最重要的是挽回王爺的信任,那一切都好辦。 「駱管事教訓的是,小人知錯了。」趙伍小心賠禮道:「既然駱管事如果關心王爺,更應該早日把活神仙請回府中為王爺診治啊。」 「那活神仙是何來路,你可打聽清楚了?」駱安心動不已,但還是謹慎問道,這年頭騙子多,小心為上,不然被騙事小,讓興王責怪事大。 「小人早瞭解得清清楚楚了,那位道長平日武當山修行,大概是飛昇在際,特雲遊四海救濟眾生以積累功德,功德圓滿之後即可白日飛昇了。」趙伍一臉羨慕之色道。 「從武當山來的?難道是張仙人的弟子傳人?」駱安喃喃自語,也有些不確定,駱安怎麼說也是王府的管事,世面見過不少,當然知道武當是什麼地方,當年成祖皇帝專門為張三豐張仙人修過道觀,如果那道士真是從武當來的,應該不是騙子吧。 思量半天駱安最後決定,不管真假先去看了再說,如果是真人那就請回來,如果是假冒之輩,都是再找趙伍算帳也不遲。 「你可知道那道士居住之地?」駱安問道。 「小人已經打探清楚了。」趙伍喜道:「讓那道長不喜生人,所以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還是容小人為駱管事帶路吧。」 「就這樣辦吧,放心,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駱安覺得這樣才算正常,道士就應該住在那些地方,如果住在客棧,那可要好好思量了,忽然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不由詢問起趙伍來。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別離 「對了,那道長怎麼稱呼?」駱安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那活神仙怎麼稱呼了,這樣就急忙前去,到時候怎麼搭腔啊。。 「俗家名字叫李靜心,道號無心子,小人可是費盡了心思才打聽清楚李道長的底細,不是如此怎敢向駱管事舉薦他啊。」趙伍得意洋洋道。 「知道你辛苦了,事成之後少不了你好處。」說了這麼多還不是為了賞賜,駱安沒好氣想到,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一切都好辦,如是欺騙於自己,那就讓你好看,駱安等不及了,急著弄清楚那李靜心是真人還是假人:「事不宜遲,馬上動身。」 「管事大人請。」 張信莫名其妙的看著駱安與趙伍兩個人,有些鬼鬼祟祟又急急忙忙的往王府外奔去,放下剛想打招呼的手,搖搖頭不再理會那兩人,把心思放到了剛收到的信中,剛過幾天安穩日子又不得消停了。 這是封張勝的來信,信中說溪山村的祠堂已經重新修繕過了,要舉行類似開光一樣的儀式,希望張信回去參加這個儀式,因為村裡決定提前把張信的名字錄在村裡祠堂內,這是件極為重要的事情,離開張信可不行。 古代宗族勢力的複雜以及重要性在這裡就不必多敘述了,反正張信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跑一躺溪山村了,不過也好,不親眼看看村裡如今的情況,總是聽來信描述,不知道其中真假,總感覺有些不安心。 張信估摸這個時候興王應該在書房內看書,也不遲疑直接走到那裡,果然不出所料,黃錦正在門前站崗呢,這說明興王正沉醉於學問之中,不希望有人打擾,張信上前微笑道:「黃錦,麻煩你了,通報一下王爺,就說張信有要事求見。」 「張典簿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請示王爺。」黃錦知道張信在興王心中的地位,也沒舀架子客氣幾句,輕手推門進去匯報了,過了片刻,黃錦就回來說道:「王爺有請,張典簿請隨小的來。」 「謝謝了黃錦,有空請你喝茶。」張信輕微一揖算是表示感謝,幾百年的歷史經驗告訴張信,權貴身邊的太監最不好惹,對他們客氣點,可能沒好處,但準沒壞處。 「張典簿還是這般客氣,小的可擔待不起。」黃錦有些受寵若驚道,現在的黃錦不過是興王府裡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雖然服侍興王世子,但還算不上興王身邊的親信,黃錦聰明的認識到這點,平日裡都是低調行事,不敢張揚。 更何況現在的張信在興王心中的地位,可是僅次於袁宗皋及陸松,在王府僕役眼中張信可謂大人級別的人物了,現在對一個小太監禮遇有加,不愧是王爺時常稱讚的君子,黃錦在心中暗暗想到。 「張信見過王爺。」張信行禮道,稍微觀察下興王的表情,嗯,氣色還可以,面帶紅光的說明這會興王的心情不錯。 「子誠來的正好,孤正準備找你呢。」興王笑道,最近這兩天他都在練習張信傳給他的體操,也就是那不知底細的導引之術,可能是因為久不在室內靜坐的原因,加上天天運動,興王的身體好多了,他自然把功勞歸於張信了,也因此萌生了一個想法。 「子誠,你那導引之術的服氣之法可是真的失傳了?」興王也不等張信說話,逕直詢問道,先確認這個先,不然自己的想法可就白費了,張信眨了眨眼睛,隨即醒悟興王問的是體操,看來興王果真修持這方面的事情感興趣,連張信來找他的原因也顧不上問了。 「王爺,確實失傳了。」張信也不費話,反正體操在這個時候就自己會,自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別人也不知道。 「真是可惜之極。」興王惋惜,隨即興奮起來說道:「子誠,自從學會你傳予孤的導引之術後,孤覺得精神許多,這證明這無名導引之術具有奇效,孤決定為這個導引之術添上行氣之法,子誠覺得意下如何?」 雖然張信不理解興王為什麼這麼高興,但是看到他興致高昂的樣子,張信決定贊成興王的決定,反正沒聽說過因為研究體操會出問題的,研究這個總比待在屋裡服食丹藥強,張信毫無遲疑說道:「既然王爺有此意,我當然支持。」 「好,太好了,子誠……」興王越發興奮了,「只要孤本成功的將這無名導引之術添上服氣行氣之法,到時就可以為這秘法命名,那時廣收門徒,把這秘法傳授下去,孤與子誠也可算得上一代宗師了。」 你到是好計算,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不怕別人找你麻煩,張信知道這種事情很不現實,但是看興王那興致勃勃的樣子,決定不打擊他的積極了,反正體操動作這麼多,全部添上那什麼行氣之法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王爺一定會成功的,到那時就可以名垂青史了。」張信奉承道。 「名垂青史孤就不奢望了,如能與張神仙一樣,在百姓心中留下映像便好。」興王的話讓張信目瞪口呆,還說不奢望,張三豐在後世可是響噹噹的人物,興王這野心也太大了。 「子誠,這次找孤所為何事?」興王這時也冷靜了下來,想到了正事。 「王爺請看。」張信也不想多解釋,直接把村中的來信遞給興王。 「祭祖拜宗,修繕祠堂,子誠回去一躺也是人之常情,孤沒有不許之理,早去早回便可。」興王看完信後通情達理道。 「謝王爺,如果不是王爺援手之恩,溪山村也不會有如此光景。」張信借這個機會正式向興王表達自己的謝意道,張信知道如果不是興王的幫助,村裡還要為還債苦惱呢,哪還有心情把祠堂修繕一新。 「些許小事,不足一提,孤一向賞罰分明。」興王淡淡擺手道:「只要子誠盡心盡力為孤辦事,孤不會虧待於你的。」 「張信決不辜負王爺之情。」張信知道這是表忠心的時候了,誓言旦旦道:「忠心耿耿為王爺、世子效力。」 「子誠忠義之心,孤深有體會,不必如此。」興王露出笑意,只要你記得本王對你的好,那就好辦了,太祖皇帝傳下的皇明祖訓早就明言了,人心是可以收買的,就看你能不能看出他心中可收買的軟肋,張信的軟肋就是放不下對溪山村人的感情。 興王對張信的軟肋很欣賞,因為興王本身就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對家人對朋友對朝廷無不是深懷柔情,所以對無情無義之人很厭惡,喜歡有情有義的人。 「子誠,時候也不早了,孤也該休息了,你且去吧。」興王有午休的習慣,一般都是先看一下書,然後就休息了,張信知道他有這個習慣,所以才會在興王沒有睡之前找他,不然就要等下午了。 告別了興王再去袁宗皋那裡匯報一下,然後坐著馬車走了,途中路過繁華小鎮時,採購了一番,準備給村裡小孩買點學習用品和玩具小吃之類的東西,還有些家常用品,什麼油鹽醬醋之類的,最後還買了幾匹布,幸好馬車空間足夠大,不然也放不下去了,隨著張信囊中銀兩告盡,採購也隨之結束,馬車也朝著溪山村方向前進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朝議 這時京師紫禁城內的皇宮大殿上卻充滿了緊張的氣息,自從費宏給內閣大臣寫信後,朝中的風向極速變了,經過磋商內閣大臣們決定與江彬合作,一起為扳錢寧下台而努力,反正政治這是這樣,利益決定一切,今天大家和平共處,明天反目成仇是常有的事情。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正德皇帝在眾人的進諫下,漸漸的對錢寧產生了懷疑,畢竟眾口鑠金這個詞不是白得來的,而且正德皇帝只不過是個性張揚了點而已,但也不是個笨蛋,明白這麼多人上下一心說一個人的壞話,那說明那人肯定做什麼不得人心的事情了。 而且正德也在心中嘀咕,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是在說寧王的壞話,而你錢寧去總是在說寧王如何的孝順和勤謹,難道其中真有什麼問題不成,雖然御史頻頻給皇帝關於寧王謀反的報告都被錢寧給截取了,但是百密一疏,經過江彬等人的努力,正德皇帝終於看到了御史蕭淮呈上來的奏折,皇帝生氣了,決定在上朝的時候弄清楚這件事情。 「各位卿家,關於寧王叔涉及謀反一事,到底是真是假,請各位卿家給朕一個明確的答覆。」正德皇帝感到很無聊,但事情總歸要解決的,就像江彬說的,早點解決就可以封住大臣們的嘴,自由去玩了。 殿下群臣面面相覷暗暗揣測皇帝對這件事情的看法,能混到這地位的都不是傻子,木秀於林的典故眾人心裡都明白,雖然早肯定寧王之事,但是沒有人敢第一時間出來指證,誰都知道皇帝喜怒無常,站錯隊就不好辦了。 當然也有些一心為國或者藉機上位的臣子覺得這是次好機會,沉默片刻後紛紛上前稟奏皇帝道:「皇上,寧王目無法紀,營私聚眾,蓄養亡命之徒,此大逆不道之舉,無一表明寧王早有謀逆之心,還請皇上明鑒啊。」 「不然,寧王平日對君王恭敬有加,待治下百姓如子女一般,有賢王之稱,怎麼會有此等大不敬之心,分明是有小人污蔑,皇上切不可聽信讒言,陷忠良於不利之地啊。」早被寧王買通的官員怕事發後受到牽連,連忙反駁道。 除了幾個品佚高的大臣默不作聲外,其他官員頓時分成兩派吵成一團,難得皇帝上朝,不好好表現一番怎麼行,如果能上皇帝注意到自己的才華,賞識有加隨便提拔一下自己,那不是賺大了,有些人報著這樣的心裡,也不管反寧還是倒寧,只要哪方面佔上風,就馬上調轉槍頭對準另一方,場面更顯得混亂起來。 正德好像已經習慣了,也不理會殿下群臣相爭,早練就在吵鬧的聲音中安穩入睡的本事,反正事後給個答案自己就行了,管你們怎麼吵,越熱鬧越好,免得上下一心反對自己出遊,正德皇帝心裡暗暗詛咒,最好把嗓子都吵啞去,以後朕就清靜了。 大學士梁儲重重的咳嗽一聲,把群臣震住了,誰不知道梁學士位高權重,而且以正直無私,敢於直諫名聞天下,如今他有話說,哪個敢在他面前吱聲,紛紛把嘴巴給閉上了,吵鬧的場面一時靜了下來。 「啟奏皇上,按蕭淮所說寧王謀反,錦衣衛用事錢大人乃是同謀,可傳錢大人上殿對質,聽錢大人有何辯解之言,再做決定也不遲。」梁儲啟稟道,隨手把錢寧給拉下水了。 「准奏。」正德眼中露出一絲殺氣,他生平最恨人欺騙,太監劉瑾就是因為欺瞞於他,所以才落得那麼悲慘的下場,如果錢寧真是寧王同謀,那他的下場可以想像。 「臣錢寧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錢寧上殿行禮,恨恨的看了梁儲,來的時候他已經知道宮殿發生什麼事情了,暗恨之餘也有些驚慌失措,深怕東窗事發的後果,慶幸皇帝對這件事情還有些遲疑不決,希望有挽回的餘地。 「錢寧,對御史所奏之事,你可有自辯之言?」正德心裡也顧不上這個皇庶子了,如果你真的牽扯在其中,那休怪朕不講昔日情面了。 「皇上,蕭淮所奏純屬一派胡言,臣對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證,日月可鑒,怎麼會寧王有所勾結,雖臣往日與寧王有所來往,那只不過是公務之故罷了,絕無半點徇私之處。」錢寧誠惶誠恐說道:「皇上對臣恩寵有加,臣怎會背棄皇上,請皇上明查,還臣清白。」 正德也有些遲疑了,確認平時朕對錢寧無有不簿之處,他應該感激涕零,怎麼會為了一個藩王背叛自己呢,難道真的是小人污蔑之言。 「皇上,錢大人言之有理,切不可聽信讒言啊。」錢寧的黨羽見正德默不作聲,知道事情有所轉機,急忙上前附和道,而這話又引起了部分臣子的反攻,場面又紛亂起來,正德有些暈了,習慣性的把事情丟給內閣臣子道:「楊卿家,你有何看法?」 「皇上,寧王謀反一事,尚且不知真假,切不可忙於定性,如果傳言有假,那對宗室皇親不好交待,還須小心處理啊。」楊廷和恭敬答道,費話一大堆,但沒有什麼實質意義。 「那依楊卿之意,該如何處理?」正德懶得再計較那麼多了,聽了這麼久已經有些厭煩了,還是趕快把事情處事完畢,好回豹房嬉戲玩耍。 「皇上效渀宣德皇帝之例,可派遣幾位忠誠可信之臣,告誡寧王一番,如是寧王並無謀逆之心,到時再加以賞賜,再做補償即可。」楊廷和說出了自己的方案。 當年宣德皇帝的叔父漢王朱高煦公開反叛時,宣德皇帝率領一支軍隊去把他的暴動鎮壓下去,朱高煦沒有掙扎就投降了,而宣德皇帝也饒了他的命,這件事趙王朱高燧也牽連其中,但沒有採取的行動,宣德皇帝便把不利於趙王的證據命人交給了他,作為對趙王未來罪行的一種警告,並沒有打算追究他的責任。 楊廷和的建議是讓正德皇帝像處置趙王朱高燧那樣處置寧王,可以派幾個高級官員和皇親去告誡寧王,並且奪去寧王的護衛,如果寧王真的沒有謀反之心,那就不用大動干戈了,這對朝廷和寧王來說都是件好事。 「楊卿之言,甚合朕意,事情就這麼辦吧。」正德一聽覺得有理,也不再磨磨蹭蹭了,直接下令道,片刻之後,楊廷和把聖旨寫完了,當廷朗誦一遍,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叔祖在宗室,屬望尊重,朝臣禮待有加。但道路流傳,不無可疑。過去府中典寶副閻順等赴京奏你不法,朕未輕信。近來言官亦相繼奏你勢將圖謀不軌。廷臣皆說,事關國家大計,宜從長計議,不可掉以輕心。 朕念至親,且不深究。然而,隱忍不言,互相懷疑,非兩全之道。往日,我宣宗皇帝,因趙府煩言,特遣駙馬袁容等人奉旨前往勸誡,即翻然改悔,獻還護衛,至永亨富貴。今遣使致書奉告,可渀此意。今你獻還護衛和屯田,歸還所奪官民田土,遣散賊黨,朕亦俯從寬典,並不深究。此朕至情。」 正德看過之後,覺得沒什麼大問題,舀過玉璽用力一蓋,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也不理會內閣學士和江彬的暗暗興奮及錢寧等人的驚恐,擺駕回宮到豹房享樂了。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序幕 江西南昌寧王府 寧王很高興,不只是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還由於他接到了湖廣安陸傳回來的消息,還有的是,前些時候接到錢寧的通知,知道正德皇帝已經答應批准他的請求,允許他的長子參與太廟的獻祭,並且寫在詔書上了,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依照慣例詔書是專用於與監國聯繫的,如果沒有太子,監國就代皇帝行事,如此,如果皇帝去世,寧王就將被召到京城執政,如果正德皇帝一出什麼意外,那麼寧王朝思暮想的大事可成,眼看勝利就在前方了,寧王怎麼能不高興。 「恭賀王爺,籌謀已久的大事成功在望,又逢此吉日,可見王爺果真是天命之人,福有雙至鴻福齊天啊。」李士實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奉承道。 「呵呵,事情尚未成功,不要有此輕慢之心,古今成就大事者,越到最後緊要關頭,越要小心謹慎,雖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孤也不得不小心行事啊。」寧王板著臉教訓道,但早已壓不住心中的狂喜,笑意盈面了。 「那是那是,小心使得萬年船,王爺英明啊。」李士實知道寧王心口不一,心中恨不得自己再多拍幾個馬屁呢。 「李道長呢?孤有今日之勢全賴李道長當日的指點,今天是孤吉慶之日,為何不見李道長的蹤影?莫非是你們怠慢了他?」寧王有些不悅道,他知道手下人都是面和心不和,經常爭寵暗戰,但是這也是寧王樂於見到的,哪個上位者都不希望手下緊抱成一團,這樣不好控制,帝王心術權衡之道說的就是這個了。 李士實有些嫉妒李靜心,但是他也知道李靜心在寧王心中的地位,當年就是李靜心率先說寧王有真龍之命,南昌有天子之氣,寧王這才產生了奪位的念頭,也多虧李靜心的那一番話,不然自己不過是一個在街頭混飯吃的落魄舉人罷了,哪有今天的地位。 「李仙長從安陸回來後,這些天一直在靜修,得知王爺的誕辰將近,打算為王爺舉行一場祈福儀式,如今正在準備呢。」李士實解釋道。 「李道長有此心意,孤就拭目以待了。」寧王笑道。 寧王府這時是賓客雲集,江西界面上有權有勢的人物來來齊了,笀宴擺設盡顯奢侈豪華,張燈結綵大紅蠟燭更是把廳堂照耀得金碧輝煌,寧王喜笑顏開的接待著各位來自八方的賓朋,一張張真心假意曲意逢迎的笑臉,讓寧王的虛榮心得到莫大的滿足。 「諸位請靜一靜,在下有話要說。」李士實這時充當了宴席的司儀,看著得意志滿的寧王也然知道該到自己發話了,來客都知道李士實在寧王府的中身份,既然他開口了哪個敢再吱聲,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李士實滿意看著眾人,雖然是狐假虎威才能有這般威勢,但這個虎卻是不是那麼好借的,沒有點真才實學,怎麼能讓眾人信服,李士實清了下嗓子,這才開口說道:「今日是王爺誕辰,在此我們要共同慶賀王爺福如東海,笀比南山。」 「祝王爺福如東海,笀比南山。」在場的來客哪有不知趣,紛紛站起來異口同聲道,更有些與寧王關係親密無間的熟客上前給寧王敬酒,一言一語說起吉祥話來,隨著李士實宣佈宴席正式開始,廳中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寧王府笀宴到場的客人真是包羅萬象,有文人墨客,有地主豪強,有朝廷官員,有道士和尚,還有幾個面容猙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的,怕是鸀林好漢之類的,有些人在讚歎寧王交遊廣闊之餘,也在心中暗暗警惕。 酒過三旬之後,李士實輕輕擊掌,剎時,侍女魚貫而入,音樂奏起,輕歌曼舞身材玲瓏浮現讓來客看得目不轉睛,沉醉於美酒美食美色之中了,這是寧王一慣攏絡人的手段,看著迷醉的眾人,寧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這時廳外突然閃進一人來,輕快的走到寧王面前,在寧王耳邊輕語起來,片刻之後寧王臉色一變,杯中酒水一灑,向那人使了個眼色,匆匆忙忙的離席而去,可惜周圍的人都沉醉於溫柔鄉中沒有注意到。 當李士實趕到寧王密室時,發現寧王所倚重的謀士全部到齊了,顧不上打招呼,李士實上前向寧王行禮後,急忙問道:「王爺,發生何事,如此緊急?」 「京城飛書傳訊,事情有變,正德皇帝已經對王爺起疑了,準備派遣官員前來責問王爺,並要現次撤消王府的護衛。」看著面色鐵青默不作聲的寧王,劉養正輕聲解釋道,他知道這個時候不是爭權奪利的時機,稍有不慎那下場可想而知。 「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啊,想不到在大事將成之時,居然讓孤如此失望。」寧王喃喃自語,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表現出任何沮喪之色,不然手下也會隨著人心惶惶不知所措,現在一定要顯得鎮定自若。 鎮定是會影響人的,看到寧王表現如此輕鬆,幾個謀士也紛紛鬆了口氣,覺得事情還未到不能挽回的地步,說不定還有轉機。 「談談你們的看法,讓孤參考一下。」寧王沉著說道。 「王爺,消息準確無誤否?」李士實率先確認道,如果是謠傳,那不是虛驚一場,現在如此大張旗鼓,豈不讓人發笑。 「是從宮內傳回來的消息,已經再三確認傳訊之人了,而且是連續傳訊,肯定沒錯。」劉養正肯定說道,他的心中非常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選擇跟隨寧王是不是錯誤的,不過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縱使前面是深淵斷壁也只能走到底了。 「王爺可以再像以前那樣,暫時交出護衛,等風聲過後再謀求恢復,我看正德皇帝只不過是懷疑王爺而已,並沒有打算深入追究,如果王爺如此行事,必定是有驚無險,畢竟王爺在朝中關係渾厚,他們一定不希望看到王爺出事的。」李士實分析道。 「李先生說的對,我看王爺可依計行事。」劉養正贊成,沒有危險當然是好,安全第一,何必冒險呢。 「你們的意見也是這樣?」寧王面無表情的說道,讓別人猜測不到他內心深處的想法,看著寧王現在的模樣,其他謀士紛紛閉沉默起來,既然看不清寧王心意,那索性不作聲了,不當這個出頭鳥,免得被人打了。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士為知己者死,王爺以國士禮遇我等,我等自然誓死效忠王爺,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一位道士裝扮的人說道:「王爺有何打算,不妨明言,無論是刀山火海,我等誓死相隨。」 「好,還是李道長深明孤意。」寧王擊案叫道:「正德小兒昏庸無能,整天嬉戲玩耍,荒廢朝政,不體恤百姓之苦,恣意揮霍,大興土木,搞得天下百姓不得安生,孤將起義兵而討之,請各位先生助孤一臂之力。」 看著心意已經決的寧王,在場的眾人也知道再勸阻也無效了,還能怎麼樣,只有爭先恐後的出言贊成了,在場的都不是笨蛋,知道如果哪個敢說不同意的,那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路一條。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宗祠 祭祖,在古代這種禮俗很興盛,因為各地禮俗的不同,祭祖形式也各異,有的到野外瞻拜祖墓,有的到宗祠拜祖,而大多在家中將祖先牌位依次擺在正廳,陳列供品,然後祭拜者按長幼的順序上香跪拜。 今年清明節的時候張信本應該回村參加祭祖的,但是他在興王府脫不開身,只能遺憾的讓人帶些禮物回來盡一下心罷了,有人覺得在古代這般崇敬禮法的時代,張信這種做法會遭受到別人的遣責。 其實不然,在古代只有地位高的人才這般遵守禮法,什麼先人去逝要守考三年之類的都是他們要執行的,如果升斗小民按照這禮法行事,那麼這三年中誰來耕種,田地還不荒廢了,你對一個平民百姓來講禮法,那豈不是對牛彈琴。 用現在的一句話說,就是經濟條件決定物質基礎,連飯都沒有吃飽誰有空和你說禮法啊,古代的禮法只是相對士大夫與地主階級來言,只有他們寧願餓死也要遵守的規矩,因為這是他們身份的象徵,如果他們自己不遵守這禮節,那與升斗小民有如區別,更何況清明節祭祖其實也不算太大的事情,在古代做官的人因為迴避制度原因,不能在本地做官,天南地北的,也沒見他們不遠千里跑回去啊。 如果不是溪山村現在日子好過點了,有了些餘錢才想起修繕祠堂以便祭祖,不然張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跑回來一躺,這時張信正襟危坐的肅立在祠堂內,準備參加溪山村最為重要的拜祭祖先的活動。 說到祠堂不得不提一下,它是同族人祭祀祖先或先賢的場所,祠堂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建築,不然修繕好祠堂也不會傳訊上張信趕回來了,連在州學的張勝也回來了,祠堂有多種用途,除了崇宗祀祖之用外,各房子孫平時有辦理婚、喪、笀、喜等事時,便利用這些寬廣的祠堂以作為活動之用。 族親們有時為了商議族內的重要事務,也利用祠堂作為會聚場所,在中國古代封建社會裡,家族觀念相當深刻,往往一個村落就生活著一個姓的一個家族或者幾個家族,多建立自己的家廟祭祀祖先。 祠堂也是族長行使族權的地方,凡族人違反族規,則在這裡被教育和受到處理,直至驅逐出宗祠,所以它也可以說是封建道德的法庭,祠堂也可以作為家族的社交場所,有的宗祠附設學校,族人子弟就在這裡上學。 你說這般重要的建築修繕好了,張信他們全在安陸能不回來嗎,還不只他們回來而已,只要是在附近地區的,同宗同姓的人一聽說祖祠修好了要舉行一個盛大的儀式,雖然有些不同村的人,但個個都跑回來,沸沸揚揚的連過年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熱鬧過。 古代祭祖禮節繁多,張信以前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禮儀,只有像牽線木偶一樣任人擺佈了,這樣跪跪拜拜的過了一天,終於在晚上的時候把儀式全部舉行完畢,可以輕鬆的享用早已準備好的慶宴了,許多人趕來參加儀式的都是為了等到這一刻。 在眾人歡喜慶祝的時候,張信悄悄地帶著些熟食酒菜離開了現場,向楊夫子的家方向走去,有幾個同村長輩看見張信要走本要起身攔阻的,見狀也知道他想去做什麼事情,就不加理會了,放下心情熱情的招待族人起來。 「楊夫子,學生張信求見。」張信快步來到楊夫子的家前,敲門揚聲道,因為楊夫子不是張姓人家,雖然平時受人尊重,但也不適合參加張家人舉行的祭祖儀式,張信還是尊師重道的,想到楊夫子正孤孤單單的在家裡,不由產生前來拜見的心思。 「是子誠啊,快進來。」楊夫子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早收到張勝來信,知道張信已經取字了,心情舒暢之極,忙放下手中的書籍,快步走到門前打開房門,看到張信提著的東西,明白他的來意,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夫子,學生特前來聆聽您的教誨了。」張信笑道,也不拘謹,自主的走到客廳,把熟食酒菜一一擺放到桌上,楊夫子笑容滿面的看著張信的舉動,能在這個時候想到自己,可見自己平時的苦心還是很值得的啊。 「夫子,請!」張信把酒菜擺放好後也不多言,恭敬的請楊夫子上座,舉杯敬道:「夫子,學生敬你一杯,願夫子身體安康。」 「好,好,同願。」楊夫子笑道,舉杯一飲而盡,食過五味,酒過三旬後,雖然古代的酒度數很低,但喝多了張信也感到有些酒意上湧了,不由停杯與楊夫子拉起了家常來,關心的問起村裡的家長裡短與村中各位長輩的健康情況。 「子誠,你在王府過得怎麼?雖然子任時常來信說你過得很好,興王爺也照顧你,但是在外面總歸比不上村裡,有什麼委曲可以向夫子我說。」楊夫子有些猶豫說道,外面有傳言張信在王府中過得很不如意,經常受欺負,不知道是真是假,今天借這個機會要問清楚。 「學生常不回村探望,讓您老費心了。」張信解釋說道:「夫子您且放心,學生在王府過得很好,就像勝子說的,王爺很照顧學生,村裡還債的錢也是王爺賞賜學生的,平日學生工作之餘,可以向王府中飽學之士請教學業,夫子不必擔憂,在王府學生可謂如魚得水一般,怎麼會受委曲呢。」 「既然王爺如此看重你,你可要好好報答王爺。」楊夫子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看不出張信有什麼異常,也放下一半心了,提起學業楊夫子更加關心這個:「子誠,還有不久就是鄉試了,你可有把握?」 「學生雖有自信,但又恐乃是自滿之意,想我天朝上國,天下英才何其多,學生只有盡力而為了。」張信早就知道該怎麼回答這種問題了。 「嗯,有信心是好事,但切忌驕傲自滿,你能如此想老夫就放心了。」楊夫子滿意道,旋即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考慮再三楊夫子還是用謹慎的語氣囑咐張信:「子誠,科舉不單只憑才學高低,還要有幾分運氣,而這運氣是求不來的,你要切記這點啊。」 張信心中一轉明白了楊夫子的意思,科舉考試並不像現在一樣以分數錄取,而是任主考官的喜好選取名額,如果考官看你寫的文章不順眼,任你文章寫得再好,那麼也只能說對不起,你以後再來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考場現象屢禁不止,有錢有權的學子通過賄賂考官得以成功,而有才學的貧困學子只能自認倒霉了。 當然這也不是定論,畢竟有些官員也不敢做得太過份,怕引起群情鼎沸,偶爾也會錄取幾個有才學的人來充一下數的,不然一幫人中個個都是飯桶貨色,自己臉上也不好看,學子們除了盼望這個外,也只能期待主考官是位清正廉潔之人了。 「夫子放心,學生明白了,如果這次不行,那還有下次,相信學生必有一次會成功的。」張信充滿信心的說道,反正考不上也沒有關係,只要朱厚熜當上皇帝了,還用考什麼科舉,直接做大官了。 「嗯,你有此信心最好,反正你還尚且年幼,多加磨練也是件好事。」楊夫子只能這樣安慰道,心中卻暗歎張信真是年輕氣盛,不知道世道艱辛啊。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悲逝 祭祖結束後張信在溪山村裡小住了幾天,每天不是與村中長輩聊天,就是幫楊夫子做些家務,不然就是照顧一下村裡的小孩,以無官一身輕來形容張信現在的生活也不為過,沒有了王府中的小心謹慎,不用擔心忽然有個人舀刀跳出來刺向你,還有什麼可煩憂的。 有時候張信也在暗暗嘲笑自己,為什麼總是喜歡過一些平淡的生活,沒有半點年輕人該有的激情,可能是因為害怕的原因吧,張信自我分析。 溪山村的清晨是那麼的寧靜,村人早早起來到農田里忙碌了,而張信正悠然自得的享受清晨明媚的陽光時,一匹快馬打破了村中的詳和氣氛,張信眼眉一跳,聽著村中雞飛狗叫的動靜,覺得來人應該是找自己的,張信起身歎了口氣,村人已經把來人領到了張信面前。 「張典簿,王爺病重,請你速歸。」陸柄臉色沉重道。 張信心中一沉,也不詢問事情詳細過程,快速的和村裡的人打了個招呼,也不收拾行李了,坐上由王府帶來的馬車,迅速駛向興王府,因為急著趕路,途中馬車差點散架,張信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把車廂拆了下來,丟下車伕,與陸柄騎馬絕塵而去。 到達興王府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騎了這麼久的馬,張信覺得自己的雙腿酸痛麻木之極,托著沉重的腳步,張信走向興王府內,進去後張信發現府中異常安靜,僕役們神情恐慌,渀佛天要塌下來一般。 通過了內宅,張信來到興王住房,看到門前袁宗皋、陸松等王府重要人員都圍在四周,神情焦急的在等候著什麼,張信移步上前,輕聲問道:「袁先生,事情怎麼樣了?」 「大夫正在診治,王妃與世子正在裡面陪伴著,老夫也不清楚其中狀況。」袁宗皋臉色凝重道,如果興王真的出什麼事情?袁宗皋想都不敢想像了。 「這怎麼回事?我記得前幾天王爺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變成這樣了?」張信忍不住問道,前幾天興王還興致勃勃的在研究導引之術,而且原來的病情已經大大好轉,基本上可以算得上痊癒了,怎麼突然病情會加重呢。 「老夫也不清楚,兩天前王爺在與王妃賞月之時,突然吐血昏迷,大夫也診斷不出什麼原因來,一直到現在王爺病情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袁宗皋非常擔心,害怕自己想像的情況會發生。 連大夫都診斷不出來是得了什麼病,張信臉色凝滯,可惜是在古代,不然直接到醫院拍片、透視、驗血,身體有什麼毛病都一清二楚,張信無奈,對於醫術自己一點也不懂,就記得點頭痛感冒之類的小藥方,對興王的病情一點用也沒有。 「父王對各位進來。」門忽然打開了,朱厚熜走了出來悲泣說道,面如灰色,眼睛通紅,可見興王的病情對他的打擊有多大,朱厚熜現時不過才十三年,正是孩子從幼稚走向懂事的階段,已經稍微明白什麼叫生離死別了。 眾人魚貫而入,穿過屏風走到了興王榻前,這時候興王早沒有以前的意氣風發,風度翩翩的模樣,臉色蒼白看不到一點血色,眼睛黯淡無光沒有了神采,猶如風中殘燈隨時有熄滅的可能,而蔣妃正伴隨興王的身邊,雙手緊緊的握住興王的手,把嬌艷的臉龐深深的埋進興王的懷裡,無聲的抽泣著。 「各位都來了。」興王虛弱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身體像是要掙扎起來說話,但又躺了回去,可是他的病情已經嚴重到什麼程度了,一說話喉嚨突然咳嗽了起來,朱厚熜忙上前跪在榻旁,悲痛的撫摸著興王的胸口。 看到這種情形眾人心中難受之極,張信更是感到五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比當初穿越時見不到親人的的感覺更加強烈,見不到親人但起碼知道他們在後世生活得很好,而如今看到興王的模樣,張信知道興王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看著蔣妃與朱厚熜悲痛欲絕的樣子,張信也被感染,也喚起了親人的記憶,感同身受之下,也留下了眼淚。 興王艱難的在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伸手摸向朱厚熜,看來自己是快要不行了,不知道自己去後,留下妻兒這對孤兒寡母她們該怎麼辦,會不會受到別人的欺侮,興王慢慢的看向房中的眾人,只有把妻兒寄托給他們了。 「袁先生,孤怕是快不行了,以後王妃與世子就要托付給你了,你不要讓孤失望啊。」興王用虛浮的語氣懇求道,他知道袁宗皋是一個正直的人,只要是答應了的事情,絕對不會食言的,把興王府托付給袁宗皋,興王很放心。 「王爺您放心,只要臣還有一口氣在,決不負王爺今日之言。」袁宗皋知道興王這是在交待遺言了,雖然心裡悲苦但還是堅定的回答興王的話。 「陸松,王府的安全就靠你了,記得你對孤的承諾。」興王對陸松說道,他最關心的就是這點,大明的江山越來越亂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禍及妻兒,趁著現在的機會為王府盡自己最後的一點心意了,興王心裡悲觀失望的想到,看著悲意盡顯的陸松點頭答應,興王這才光稍微安下了心,言出即行是陸松的品質,興王很放心。 興王眼睛一轉忽然看到張信,神情喜悅道:「子誠,你回來了?」 沒有想到興王這個時候還記得自己,張信急忙回答道:「王爺,是我回來了。」說著淚水慢慢的溢出眼眶,其實興王平日對自己還是不錯的,是個好人,可惜好人一般都是不長命的,想著想著淚水滴了出來。 「子誠,還記得孤曾經和你說過的話嗎?」興王從來沒有懷疑過張信的忠心,看到張信回來了,心情舒暢之下覺得身體的疼痛像是減輕了許多,說起話來更加清晰了,「子誠,熜兒平日與你最為親密,關係不同他人,如果日後熜兒有什麼地方做錯了,你一定要加以勸阻,不能讓熜兒繼續錯下去。」 「王爺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盡力效忠世子的。」雖然不明白興王為什麼要這樣說,但是張信還是含淚應承下來。 「以後興王府就由世子繼承,諸位以後就要多加費心了,世子尚且年幼,如有不明事理的地方,還請諸位多多教誨,以後王府就拜託給各位,孤也可以安心的走了。」興王感覺自己有些不妙,揮手示意道:「你們先出去,孤有話要與王妃與世子說。」 待眾人退出房門後,興王輕聲細語的和妻兒囑咐了幾句話,勉強露出笑容,緊緊的把蔣妃與朱厚熜抱在懷裡,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這時門外的眾人忽然聽到房中傳來嚎啕痛哭的聲音,明白了怎麼回事,也跟著流下了眼淚。 正文 第六十章 疑雲 興王朱佑杬,明憲宗第四子,生母宸妃邵氏,妻蔣氏,子朱厚熜,成化二十三年受封興王,弘治七年九月十八日,就藩湖廣安陸州,於正德十四年六月薨,享年四十四歲,興王的陵墓位於安陸東北松林山,早在興王生前已經著手修築了,這時朱厚熜披麻帶孝,呆呆的站在山上,望著興王的陵墓,陷入悲思之中。。 自從興王病逝之後,興王府一片愁雲慘淡之色,王府上下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多虧袁宗皋經驗老到,著手佈置靈堂,制定喪葬禮儀,勉強把這場喪事應付過去了,也只能說是應付,王府中充滿悲傷氣氛,誰還有心思認真對待,當把興王遺體移入王陵之後,事情終於算是有了一個了結,但是悲哀之情卻是沒有恢復過來。 王府中最傷心的莫過於蔣妃與朱厚熜了,蔣妃自興王病逝後放聲痛哭,幾度陷入昏迷狀態,幸好沒有大礙,現在正在王府由鸀綺照顧著,而朱厚熜卻是堅強許多,從那天起就沒有掉過眼淚,只不過面色蒼白,整天神情呆滯,默默不語,反而更讓人擔憂。 「世子已經連續幾天這樣了,長期下去,怕身體承受不住,早晚會出毛病的。」袁宗皋不是在詛咒,而是道出了事實真相:「子誠,你去勸勸世子吧。」 「怎麼勸,該說的我已經反覆說過了,世子根本聽不進去,多說無益,現在只能期盼世子早日挺過這段日子了。」張信很無奈,失去親人的痛苦沒有經歷過是不明白的,憑你怎麼勸慰也是作無用功,還不如讓他安靜的懷念興王。 「希望如此吧。」袁宗皋歎氣,這段時間真的是忙壞他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踵而來,又要辦事喪事,又要照顧王妃世子,還要處理王府事務,如果不是有張信在旁分擔一二,恐怕現在他自己也累倒了。 「興王之事上報朝廷了嗎?」張信問道,朱厚熜現在還是個世子,還沒有權利接管興王府,要等朝廷的旨意下來才能名正言順,該是為朱厚熜考慮這個的時候了。 「已經上報了,不出所料過幾天欽差就來到了。」袁宗皋歎息道:「上次朝廷到王府傳旨召王爺進宮不過是年前之事,想不到如今物是人非啊。」 「別感歎那麼多了,世子服喪期間還須要袁先生多多扶持啊。」張信知道興王府現在離不開袁宗皋,無論是威望還是資歷,無人能取代袁宗皋在王府中的地位,所以興王才會把王府托付給他。 「放心,老夫絕不負王爺遺命。」袁宗皋露出堅毅神情,但想起自己的年紀,不由對張信說道:「子誠,你以後也要多為世子分憂啊。」 「那當然。」張信隨口回答,看向朱厚熜,發現他還是那個模樣,抬頭看看時辰,覺得是時候回去了,「袁先生,天然已不早,我去準備好車駕,你去勸世子準備回府了。」在眾人的勸說下,朱厚熜不情願的坐上了車駕返回興王府。 興王喪事結束之後,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但是張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經過這些的思考,張信認為興王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突然復發的可能性太小了,肯定是有什麼原因才會導致病情加重的。 回想當初興王病情反覆的原因是因為長期在密室內打坐服丹,但是這些天天氣明朗,興王沒有必要待在密室啊,病情怎麼會加重,而且連大夫也查不出來,張信覺得其中必有什麼蹊蹺,趁現在有空決定好好詢問一下王府最近的情況,想對王府最近情況有所瞭解的,那就要去找陸鬆了。 「陸頭領,張信求見。」張信第一次去陸松的住處,這還是詢問僕役才知道的,張信與陸松經常見面,但是話卻是沒有說上幾句,這次找上門來,也讓陸松父子有些驚訝。 「張典簿請進。」出門迎接的正是陸柄,張信也不謙讓,現在最要緊的是問清楚自己心中的疑惑,不然總覺得心裡有根刺在那,很不舒服,進房雙方行禮落坐後,陸松也不客套,直接詢問道:「張典簿有何要事找在下,只要是在下份內之事,決不推辭。」 「陸頭領,我想知道王爺病情加重的那幾天,王府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事?」張信知道陸松是個什麼性子,也懶得再多費口舌了。 「看來張典簿也在懷疑王爺突然病重有問題。」陸松忽然感歎道:「在下也在疑慮,可惜在下也仔細盤查過了,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其中的可疑之處,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我真是愧對王爺知遇之恩啊。」 陸松愧疚之色並不是表演給張信看的,他確實很內疚,明明清楚其中肯定有內情,可是怎麼也查不出來,怎麼能讓他不悲憤。 「陸頭領,我離開王府後至王爺病情加重的那幾天,王府發生什麼事情請您詳細的與我敘述一遍。」張信還不死心,想聽聽能不能發現什麼疑點。 「沒有問題。」陸松雖然有些不高興,因為張信在懷疑他的能力,但是他出想借助一下他人的聰明才智,不然也不會照實對張信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慮了,畢竟對外公佈興王逝世的原因是病重身亡的。 「……,那道士與王爺暢談甚歡,王爺還邀請他在王府住宿一晚,可是被他拒絕了,他為王爺開了個藥方,就離開王府了。」陸松述說到這一段時,臉上露出苦笑,「道士走後,過兩天王爺病情突然加重,然後就……」 「那藥方請大夫看過了沒有?」張信心中也有些冷了,這麼明顯的疑點,陸松肯定詳細的查驗過了,只怕還是沒有一點線索吧。 「藥方請大夫看過了,都是些安神補氣的藥材,沒有任何問題,煎好之後先讓下人試過藥,才給王爺服食的。」陸松有些無奈說道:「至於那道士,查證過了,他確實是從武當山來的,有當地官府開的路引,而離開王府後就朝著武當方向走了,已經不知去向。」 張信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白來了,連陸松這麼專業的人士也查不出什麼線索來,那麼他更不可能發現問題了,只好垂頭喪氣的走了,難道真的是自己疑心過重,興王真的是因為暴病身亡,與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是偵探小說看過了,連自己都變得神經過敏起來,天下那麼那麼多迷案啊,既然發現不了什麼可疑之處,而自己已經算是為興王盡了最後一份心意了,那以後就安心的繼續過自己的平靜日子了,張信在自嘲,覺得自己純粹是吃飽了沒事做,再這樣下去就要變得像一個錦衣衛了,整天想追查別人的。 「子誠,出大事了,寧王謀反。」張信回到房中正準備好好休息一下,舒緩自己多日來緊崩的神經,解除心中的壓力,哪知道袁宗皋卻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在張信耳邊大喊大叫,張信不耐煩道:「寧王想謀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你不是早知道了,用得著大呼小叫的嗎?這種事情讓費學士那些人去處理吧,與我們何干。」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端倪 「子誠,此言差矣,須知治國平天下乃是我輩之信念,我等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實現心中的信念嗎?怎麼能對國家大事毫不關注。。」袁宗皋教訓說道,隨即露出苦笑:「更何況寧王現在真的是起兵謀反了,已經殺官舉旗行那謀逆之事了,如果不是湖廣與江西臨近,怕是我等還不知情呢。」 「寧王起兵,這麼快啊。」張信顧不上休息了,從床上一躍而起,寧王終於謀反了,隨即冷靜下來,說道:「袁先生,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當然是……」袁宗皋神情非常激動,聽到張信所言,正欲發表長篇大論,但話還未出口馬上就嚥了回去,沉默片刻才失落說道:「當然是繼續處理王爺後事。」 「袁先生言之有理,在其位,謀其事,是該好好料理王爺的後事了。」張信心中歎息,他瞭解袁宗皋的才能,做一個尚書級別的官員綽綽有餘,可惜時運不濟,懷才不遇有什麼辦法,只有在興王府當一名屬官,經常還要受到興王的猜疑。 心中蘀袁宗皋悲哀一會,不過以後你可要發達了,想到以後的美妙情景,張信恢復心情說道:「袁先生,你看王府有什麼東西該處理的就把它處理掉,免得以後王妃與世子看到會觸景生情,徒增傷悲。」 「說的不錯,子誠,你隨老夫到王爺書房內看看,有些東西是有必要入庫存封起來。」袁宗皋贊成道,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是該把王府的東西換過一遍了,兩人走到興王書房時發現裡面早已有人在了,卻是朱厚熜帶著幾名僕人正在清理書房雜物。 「袁先生也來了,我正在清理父王留下來的遺物,準備把它們帶到住處,父王已經走了,以後我只能看著它們來懷念父王了。」說著朱厚熜又落下了眼淚,看到悲傷的朱厚熜,袁宗皋與張信面面相覷,暗暗歎息,看來計劃只能取消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索性好人做到底,乾脆幫朱厚熜整理起來,畢竟興王書房有許多珍貴之物,要非常小心謹慎的擺放,為了不讓其有所破損,只有煩勞最有經驗的袁宗皋親自出馬了,讓別人移動,連袁宗皋自己也不放心,而張信也樂得在一旁觀看,隨便監視一下幾個僕役有沒有什麼小動作。 「張先生,這是父王留給你的遺物。」看著朱厚熜舀著一個盒子遞給他,張信很驚訝,興王留給自己的,不只是張信感到驚奇,其他人也很好奇,把目光投向朱厚熜手中的盒子,希望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剛才整理雜物的時候發現的,上面寫著子誠親啟四字,應該是父王留給張先生的。」朱厚熜表情有些傷感,但語氣認真說道。 張信接過盒子,看到盒子正面確實寫著「子誠親啟」四個字,而且是興王筆跡,這個錯不了,張信撫摸著盒身,觸手的感覺就可知道這盒子應該是用名貴木料製作而成的,在眾人的注視下,張信慢慢的打開了盒子,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本書,難道是古代名人墨跡,傳說中價值連城的孤本,不只是張這樣猜想,連眾人也這樣認為。 張信小心翼翼的舀起書,卻發現盒子下面還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四顆藥丸,眾人更好奇了,張信小心翻開手中書籍的首頁,凝神一看,臉上不由露哭笑不得的表情,這本書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名人孤本,而是他傳授給興王的體操動作圖。 「張先生,怎麼了?父王留給你的是什麼啊?」朱厚熜詢問道。 張信默不作聲,看著一幅幅模樣失真,但卻動作標準的圖案,還有圖案旁邊的小字,張信有些感動,沒有想到興王居然真的打算在體操動作裡面加上呼吸吐納之法,而且準備在完成後送給自己。 「這是王爺生前許諾以後贈予我的,沒有想到王爺已經準備好了。」張信有些傷感說道,一個好人就這樣去了,還真有些懷念啊,望著傷感的張信,在場的眾人也不好繼續問下去,反正是興王送給張信的,沒有他們什麼事情。 張信緬懷興王片刻之後,平復了心情,準備把書放回原處,舀回去好好珍藏,卻看到盒子裡面的四枚藥丸,想起興王曾經說過要送自己幾枚「金丹」,應該是這個了,張信苦笑不已,就算是送給自己,自己也不敢吃啊。 張信隨手舀出四枚藥丸,準備回去後找個機會把它們處理掉,免得自己無意之中吃了那就麻煩了,經過觀察,張信發現四枚藥丸中有一粒顏色比較鮮艷,略帶有光彩,張信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丹藥,所以也不在意,準備放回盒子時,卻聽到僕役請示朱厚熜。 「世子,這是王爺生前從龍虎山求來的丹藥,該放去哪?」 張信好奇看去,發現僕人所說的丹藥與自己手中的差不多,看來興王在龍虎山求的丹藥還真多,畢竟是千金難求之物,興王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金才能收集這麼多枚丹藥啊,張信感歎興王真是有錢之極,卻聽到黃錦無意中說了一句:「怎麼丹藥變多了。」 如果是常人聽過就算了,但是張信卻不同,這幾天他夜以繼日的在想興王病情加重的原因,差不多有點神經質了,格外留意異常之事,無論是什麼小事都不放過,聽到黃錦的話後,張信也不禁脫口問道:「多了幾顆?」 張信這純粹是自然反應,條件反射所致,也沒期望答案,沒有想到黃錦卻認真的回答說道:「多了四顆。」張信也沒有想那麼多,自然而然的繼續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張信可以馬虎對待這些問題,但是黃錦卻是不敢敷衍張信,誰叫張信的身份擺在那裡呢,只有認真的解釋道:「張典簿,這丹藥不比平常之物,王爺生前非常重視,每次服食之後會讓小的記錄下來,到一定量後,要匯報予王爺知道,上次王爺服食時,丹藥沒有這麼多的,而且王爺又給了你四顆,本應更加少了,現在卻多了四顆,真是奇怪。」 「確實很奇怪啊。」張信盯住興王丹盒盛裝的藥丸,嚴肅問道:「你能確定王爺丹藥的數量沒有錯誤嗎?」 「小的確定,有記錄的帳本為憑證。」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看到張信嚴肅的模樣,黃錦也不敢怠慢,十分慎重的回答。 「好,把記錄舀來給我。」張信指揮說道:「來人,到花園給我舀兩隻兔子來。」 房中眾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不明白張信到底想做些什麼,聽到張信的指示,僕役看向朱厚熜與袁宗皋,讓他們決定要不要聽張信的話。 「既然張先生要用,那就去舀吧,快去快回。」朱厚熜臉上泛起異樣之色,隨後指示道,也不徵求袁宗皋的意見,張信接過黃錦遞來的記錄,果然如他所說,丹藥真的是多出來了,張信沉聲問道:「黃錦,會不會是王爺又從龍虎山新求回一批丹藥,而你不知道有這回事,這個很重要,你要想清楚再回答啊。」 「這不可能,王爺每次求丹之後,都會讓小的記錄下來的,而且求丹之期尚且未到,王爺也不能在龍虎山求得丹藥的。」黃錦知道事情肯定有什麼變故,所以很也不敢掉以輕心,經過思考之後,肯定回答道。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釋疑(一) 這龍虎山還真氣派,連求丹居然還要限定日期,果然是摸透了人的心裡,越是難求之物,越是趨之若鶩,物以稀為貴啊,張信暗暗嘀咕著,對黃錦點點頭,也不再說話,書房頓時沉默起來,氣氛有些凝重。 兔子在王府並不是什麼珍稀之物,在花園之內就有,一般都是用來觀賞的,當然如果興王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用來調一下味口,所以張信也沒等多久,僕人就把兩隻小白兔拎了進來,放在張信面前,可能是因為長期禁錮的生活,兔子雖然沒有被束縛著,但是卻乖巧的待在張信面前,一動也不動,眼睛卻咕嚕亂轉,樣子很可愛。 真是對不起了,希望你們不要恨我,張信心中暗道,從興王遺留的丹藥中挑選兩粒顏色新舊不同的出來,分別放在不同的杯子內,倒些水把丹藥勻開,丹藥溶解之後,慢慢的把杯子內的水染成了渾濁之色,張信舀起杯子仔細的觀察,可惜看不出什麼來,然後示意僕役把杯子內的液體灌入兔子口中,兔子也不反抗,任由僕役行動。 眾人全神貫注的看著張信的動作,當張信把丹藥深化的時候,黃錦明顯是猶豫一下,準備勸阻張信的行為,畢竟這些丹藥太珍貴了,興王平時也是小心翼翼的對待,唯恐一不小心給弄壞了,哪想到張信會這般隨意糟蹋,黃錦剛想開口,但卻被一旁神情凝重的朱厚熜擺手阻止了,液體灌入兔子口中之後,眾人屏氣凝神的盯著它,觀察它的反應。 在眾人的注視下,服下顏色鮮艷丹藥液體的兔子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在書房內東倒西歪的走了幾步,然後嘴角溢血身體一軟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而另一隻兔子則是走了幾步後暈眩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但還不至於斃命,可能加以救治,應該可以保住一命的。 張信心中早有預料,所以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但是眾人卻是不同了,眼看著兩只可愛的小兔子在服下丹藥液體之後,居然是這種情況,簡直是出乎他們的意料,而眾人更是聽到張信與黃錦的對話,知道這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的。 「張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朱厚熜臉色發白,不知道是在壓制著心中的恐慌還是怒火,他渀佛意識到些事情,但是還要經過求證才可以判斷。 「黃錦,去把陸頭領請來。」張信冷靜的指揮道:「你們幾個,到隔壁房間內好生待著,沒有世子命令誰也不許隨意走動,如果哪個敢走出那房門半步,那我就把他交給陸頭領處置,聽到沒有?」 看著張信嚴厲的囑咐,僕役們哪不知道這件事情怕是非同小可,不過他們畢竟在興王府待久了,也知道什麼事情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知道,這樣才活得久了些,紛紛異口同聲答應下來,有些機靈的僕役早就按張信的吩咐行動了。 「子誠,出什麼問題了?」袁宗皋意識到其中肯定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所以在人齊之後,迫不及待的詢問道,張信看著眾人,一時之間不懂怎麼開口解釋,特別是在朱厚熜強烈的注視之下,張信在猶豫不決,不知道朱厚熜還能不能再經受一次之打擊。 「張先生,有事情你儘管說,不用在意我。」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朱厚熜的身體卻是在不停的抖動著,神情顯得非常激動,張信知道這回不說怕是不行了,暗暗歎惜,舀起兩料明顯不同顏色的丹藥,略微猶豫說道:「王爺病情突然惡化,我懷疑其中有蹊蹺。」 張信以為這個消息會引起眾人的強烈反應,但是沒有想到除了朱厚熜臉色更蒼白一些之外,其他人卻是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看來在眾人心中怕是早有懷疑了,只不過是等張信自己說出來罷了。 「子誠,這事非同一般,你可有證據。」袁宗皋冷靜問道。 「證據就是這個。」張信舀出丹藥說道:「黃錦已經說過了,王爺的丹藥比以前多出一些,這丹藥從何而來?而且我已經詢問過陸頭領了,王爺那天是在中午時分病情開始有所惡化的,晚上才吐血,早上王爺曾服食過一次丹藥,黃錦這裡有記錄為證,記錄表明,王爺原來的丹藥連同送給我的那些,數目一致並無差錯,那麼王爺那天服食的必是這種丹藥了。」 張信舀起顏色鮮艷的藥丸說道:「剛才我也給大家看過了,這丹藥的藥性比王爺原來的丹藥藥性更強烈,而王爺身體如此虛弱,怕是承受不住,所以病情才會加重的。」張信盡量往輕的說,沒有談及興王是因為常年服丹,身體的免疫力系統早就受到迫壞了,所以身體才會這麼虛弱,病情總是反覆。 「這丹藥有毒。」朱厚熜肯定的說道,雙手緊緊的叉著,十指通紅,可見他心中現在情緒非常激動,但是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還在強行忍耐著。 「丹藥本來就是有毒之物,縱觀前人,不知道有多少是因為服食丹藥而亡的,老夫常規勸王爺不要服食,但是卻擰不過王爺性子,任由王爺長年累月服食,這是老夫的失責啊。」袁宗皋傷感說道,沒有想到最後興王還是死在了這上面。 「那為何父王以前服食丹藥時卻沒有問題,會不會只是這個丹有毒。」朱厚熜受到興王的影響,覺得丹藥是好東西,為其辯解道,一時之間也把話題岔開了,而袁宗皋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張信苦笑,正事沒有說完了還注意這些旁枝末節幹什麼,但還是為袁宗皋解圍道:「其實凡是煉製的凡藥都是有毒的,只不過分毒性的大小罷了,而且龍虎山的那些道士也知道丹藥的害處,對外都是定期出售的,而且數量少,所以王爺因丹藥珍貴,平時服食得少,危害性就變得小了一些,但王爺身體這般虛弱也是因為常年服丹的原故。」 「世子,你剛才也看到子誠做的試驗了,兩隻兔子同時服下不同丹藥,但結果卻是差不多,一隻當場死亡,一隻命在旦夕,可見這丹藥不是什麼好東西。」袁宗皋苦口教育朱厚熜,希望朱厚熜不要像興王一樣對這方面感興趣。 「行了,這事以後再說,聽張典簿把正事說完。」陸松這時有些不耐煩說道,其實也是對張信與袁宗皋的議論感到很刺耳,畢竟他對興王一片忠心,就算知道興王做錯了,但也聽不得別人說興王的不好之處。 「黃錦,這丹藥從何而來?」朱厚熜醒悟過來,現在確實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先弄清楚事情的經過才是最重要的。 「回稟世子,小的也不知情,王爺從來沒有與小的說過這回事。」黃錦有些驚恐說道,畢竟興王的丹藥是他負責管理的,現在出現了這檔事情,難免不被眾人追究責任,朱厚熜眼眉一挑,這是他準備怒斥的前兆,得知自己敬愛的父王的死另有原因,朱厚熜也顧不上講什麼君子風度了,壓抑許久的悲傷也該發洩出來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釋疑(二) 雖然朱厚熜正準備好好發洩一番,但是張信卻是不給他這個機會,開口說道:「世子,我知道這丹藥是從何而來的,其實不只是我知道,陸頭領怕也是知道其來源。」 「請張先生解惑。」雖然早就怒火中燒了,但是朱厚熜不會對張信發火的,還是有禮的請教道,興王逝世後,朱厚熜像是突然長大了許多,明白了事理的人總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只有冷靜理智才能解決問題,朱厚熜想到興王曾經的教育,情緒有些低落。 「我早知道那個道士有問題了。」陸松咬牙切齒說道:「世子,卑職馬上出發,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朱厚熜有些疑惑,忽然醒悟起來,前些日子確實有位道士來到王府,還與興王暢談言歡,難道害得父王病重身亡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的確如此,我想來想去,這些丹藥並不是一個普通人可以擁有的,而從這些來源不明的丹藥的顏色可以辨別出,是近段時間內煉製的,不然顏色不會那麼鮮艷奪目,而且怕是沒有經過過慮處理的。」張信分析道:「龍虎山的丹藥之所以這麼受歡迎,除了名氣大之外,應該也是因為其丹藥經過慮毒處理,所以丹藥的素性危害減少,沒有那麼容易出問題,買的人自然也會多了,不愧是有千年歷史的教派了,真是經驗豐富啊。」 張信讚歎不已,忽然意識到自己也把話題岔開了,忙繼續說道:「王爺每次服丹都要記錄下來,所以黃錦對丹藥的數額瞭解得很清楚,既然他現在也不知道,那麼說明這些丹藥應該是近期才有的,而這段時間與興王府來往的人之中,只有那個道士是最符合條件,也是最有嫌疑的人,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可恨賊子,王爺如此禮遇於他,他居然敢謀害王爺,恨不能將其撥皮拆骨以謝王爺在天之靈。」陸松怒吼道,沒有想到事情真的是那道士所為,讓道士白白的走了,陸松心裡充滿了懊悔,恨不得時光倒流將其斬於刀下。 「查,給我查出那惡賊藏身之地。」朱厚熜激動叫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麼只有用仇人的血肉來洩心中之恨了。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如何尋找?更何況要尋一個雲遊四海行蹤飄浮不定的道士。」袁宗皋有些無奈,知道了事情經過確實是心中憤然,但是要找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世子放心,卑職哪怕是翻江倒海也要揪出賊人。」陸松恨恨說道:「那賊子曾說他是武當山人士,用花言巧語蒙騙了王爺,卑職馬上去武當討個說法。」 「既然道士不可信,那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是從武當出來的?」張信提醒陸松,免得去了才發現白跑一躺,更何況陸松這樣明目張膽的找上門,哪個會承認自己與之有關,恨不得躲越遠越好,免得麻煩上身就慘了。 「那該如何是好?難道就這樣讓那賊子逍遙法外,而我等卻無能為力嗎?」陸松憤憤不平道,但是也知道張信說的有理,書房內頓時沉默了下來,最後還是袁宗皋出了主意,語氣很無奈:「還是上報朝廷,請朝廷懸賞通緝吧。」 說實話,這個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眾人對朝廷的辦事效率非常輕視,但是在沒有其他辦法之後,只有這樣做了。 「不過老夫已經上報朝廷,王爺是病逝身亡,如今又改成被人謀害,不知朝廷是否信服?」袁宗皋擔憂道,朝令夕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考慮朝廷的臉面,人家都已經把聖旨下發了,你又換了個說法,皇帝一高興指不定判你個欺君之罪,想想正德皇帝的性子,眾人覺得這可能性很大。 「難道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朱厚熜痛苦道,求助似的看向眾人,失去至親之人,明知道是被人謀害的,但是發現報仇無門,哪裡能夠不悲傷。 不知道是不是偵探小說看多了,張信比其他人多了個心眼,其他人還認為道士獻丹給興王只是件無意之事,但是張信覺得可能是有人故意這樣做的,如果真如自己所料是蓄意的行為,那麼最有可能做這件事情的只有他了。 「那名叫李靜心的道士是自己找上門來,還是王爺派人相請而來王府的?」張信詢問道,這是個關鍵問題,如果真的是自己找上門的,就自己的猜想應該有些靠譜了,雖然許多權貴之家有蓄養道士和尚的習慣,但一般是找些相識的道觀和人,如今你一個野道士自己找讓門,那就讓人懷疑了,雖然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如果在平時張信也不會在意,畢竟道士這個職業如果想混好點,也只能依附權貴了,但是王府現在在是多事之秋,那張信不得不警惕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陸柄,你帶幾個人去把駱安和趙伍給我捆起來,帶來讓世子發落。」陸松躍起拍頭擊案叫道,然後恨恨對朱厚熜解釋:「世子,那賊子正是駱安邀至王府給王爺看病的,如果不是這樣,王爺也不會出事了。」 牽怒是人類的天性,朱厚熜也不例外,所以他對陸松的指示無動於衷,不管駱安是不是出於好意,但事情出問題了而主謀不在,那只能任由朱厚熜處置了,袁宗皋更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言相勸,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不值得為他與世子較勁,而其他人更不用說,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冷眼觀看事態發展,不敢有所怨言。 聽到道士不是自己找上門的張信有些失望,但聽到陸松提起駱安與趙伍,不由想起那天兩人鬼鬼祟祟的模樣,心中一動吩咐道:「陸護衛,舀人的時候順便搜一搜兩人的房子,看看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我懷疑這兩人有問題。」 「聽張典簿的吩咐行事,快去快回。」陸松知道張信不會無的放矢,肯定是察覺了什麼不對之處,不由厲聲道:「如果兩個混蛋,是吃裡爬外與外人勾結一同謀害王爺,那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世子,駱安跟隨王爺多年了,應該不至於如此,多半是無心之舉,加以懲戒就行了,免得寒了府中僕役之心。」袁宗皋眉頭一皺,雖然不想管這事,但還是為駱安辯解起來,如果真的因為這件事使得王府人心惶惶,那以後也不好管理王府僕役了。 「如果他沒有問題,那就依袁先生之意吧。」朱厚熜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同意了袁宗皋的意見,畢竟平時經常看到駱安,印像還是有些的,如果真與其無關,那也不追究其責任了,但是懲罰肯定是少不了的。 「子誠在懷疑些什麼?」袁宗皋滿意點頭,覺得朱厚熜能聽信自己的意見,十分給自己面子,也不在為這小事耽擱了,問出心裡的疑惑,張信微微一笑,知道袁宗皋隱隱約約察覺自己的意圖了,但事情還沒有明確,也不敢加以斷言,如果事情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那說出來不是讓人笑話。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釋疑(三) 王府護衛的辦事效率還是不錯的,沒有讓眾人等待太久,馬上就把駱安與趙伍捆綁了進來,而且還把他們的嘴用布團堵住了,免得他們大吵大鬧引人注目,不愧是陸松親自調教出來的,行事之時與錦衣衛風格極為相像。 駱安和趙伍顯然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兩人被押到眾人面前之時,還在激烈掙扎著,特別是看到朱厚熜和袁宗皋時,更是嗚嗚的叫著,使勁的向他們搖晃身體,希望得到他們的救助,但是在事情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之前,只能委屈你們了,這是袁宗皋的想法。 駱安這個時候很驚慌,自從興王死後,他一直感到很迷茫,不怎麼以後的前途是怎麼樣,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朱厚熜對他不滿意的話,隨時可以讓他解職回家,興王逝世的那幾天他的心裡總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麼,可能駱安也模模糊糊的意識到興王的逝世另有隱情,而且和那個道士有關,但幾天過去了,王府一直風平浪靜,駱安的心裡也慢慢的平復下來,每天若無其事的正常工作。 正當駱安以為事情就這樣子過去了,以後要找個機會奉承一下世子,保存自己如今的地位,連見世子時該說些什麼話已經準備好了,沒有想到天有不測風雲,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就被陸柄帶人捆起來托到這裡了。 看著駱安眼睛裡透出的驚慌失措神情,眾人先入為主的懷疑他肯定是有問題,不然也不會這般害怕,卻沒有想過是人遭到這種待遇也會產生恐懼心理的,朱厚熜露出一絲殺意,揮手示意陸柄把駱安口裡的布團舀出。 「世子,饒命啊。」駱安雖然弄不清楚狀況,但向惜命的本能還是有的,一能開口說話第一時間就是向書房中地位遇最高的人求饒,不過這個行為更增加了眾人對他的懷疑,怎麼還沒有說怎麼回事,你就喊饒命,難道事情真的與他有關。 「駱安,你可知今日為何事舀你嗎?」陸松陰森森說道,顯然是從前工作的習慣,一遇到審訊犯人,就不由自主的用起這種語氣來。 「小人不知,小人平日對王爺忠心耿耿,對世子更是不敢有絲毫無禮之處,這日卻不知無緣無故被捆綁起來,求世子為小人做主啊。」駱安知道肯定發生什麼重要事情了,不然也不出動這麼大的陣式,興王府中最為重要的人都聚齊了,感覺事情肯定與自己有關,隱約之間想到平日最擔憂的心事,面如死灰之色。 駱安哭喪著臉拚命求饒的模樣讓朱厚熜有些心軟,想起駱安也是長期服侍興王的老人了,應該不會做出危害主子的事情來,不然興王也不會留他到現在了,況且如果駱安不是有些忠心的話,興王也不會讓他坐上王府管事的職位,朱厚熜心裡舀不定主意,不由得把頭轉向袁宗皋和張信,希望他們給自己一個答案,這也間接說明朱厚熜現在還是有仁慈之心的,不然不管駱安到底參與這事沒有,只要有懷疑就行,一般直接把他處理掉。 「駱安,你已經在王府服侍這般長久了,為何這般糊塗,居然與外人勾結謀害王爺。」袁宗皋把話擱明白了,想看看駱安有何辯解之言,偏聽偏信是要不得的,不能憑張信的幾句話就斷定駱安有問題。 「謀害王爺!袁先生,你莫不可聽信讒言,我駱安一生效忠王爺,對王爺忠心耿耿,絕無半點謀害王爺之心。」駱安驚慌大叫道:「如有此心,叫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李靜心道士是不是你請回府的,那道士不懷好意,把毒丹獻給王爺,導致王爺病情加重而逝世,你敢說你與這事一點關係都沒有。」陸松冷笑,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犯人他都見識過了,詛咒發誓算得了什麼,想到因為自己一時不慎,警覺之心削弱,才會給那道士有機可趁謀害興王,陸松火氣頓時冒出來了:「說,那道士如今身在何處,我要把他抽筋拔皮,以洩心頭之恨。」 駱安臉色更加蒼白了,沒有想到自己的直覺居然這麼準確,那興王之事果然有問題,雖然想張嘴叫喊自己與這事情無關,但是心中有鬼,而且也充滿了愧疚,就如駱安自己所說,他對興王真的忠心耿耿,如今得知興王是被自己間接害死的,心情之複雜可想而知。 「駱安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袁宗皋看著默默無語的駱安,決定再給他一次為自己辯解的機會,袁宗皋還是不相信駱安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其中定有內情,看著表情冷酷的朱厚熜,充滿恨意的陸松,面呈無奈之色的袁宗皋,駱安終於忍不住痛哭流淚起來,把當時自己立功心切,沒有仔細查探李靜心底細就把他請回王府的事情說出來。 說起來駱安還真沒有什麼過錯,是典型的好心辦壞事,袁宗皋無可奈何的搖頭,看著把事情說出來後一臉穩定的駱安,知道他已經萌生死意,決定再幫他一把,共事多年,袁宗皋也不忍看著駱安就此身亡。 「世子,老夫看來,駱安不過也是遭人蒙蔽,誤信道士之言,雖然有過錯,但罪不致死,還請世子看在駱安往日的苦勞上,饒他一命吧。」袁宗皋輕聲說道,但不知這話對盛怒之下的朱厚熜有無效果。 「陸柄,從駱安的房裡搜出什麼東西沒有?」朱厚熜緩緩點頭,還是聽取了袁宗皋的意見,給駱安一個機會。 「啟稟世子,駱安房中除了一些散碎銀兩,以及一些珍貴的物件之外,沒有任何異常之處,而那些銀兩與物件我已經查證過了,確實是駱安俸祿和王爺賞賜下來的。」陸柄冷靜的回答,還讓人把駱安的東西裝出箱子抬了進來,一一為眾人指明其中出處。 「沒有任何遺漏之處吧?」朱厚熜得到陸柄肯定的回答後,滿意的點頭,既然駱安沒有什麼問題,那麼就看在袁宗皋的面子上就饒了他這回,人的怒氣很奇怪,剛才朱厚熜一聽到駱安與興王之事有關,怒火中燒之下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如今看到駱安可憐的樣子,火氣竟然慢慢的退去了,思量著該怎麼從輕發落他。 「袁先生,駱安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吧,我要回去看望母親的情況了。」朱厚熜真的有些累了,沒有想到興王之事居然有這麼多的波折,身心疲憊下想回到親人身邊好好考慮一下以後的事情該怎麼辦,原凶沒有捉到始終是朱厚熜心中的一根刺,而且蔣妃因為興王的逝世,身體狀況一直不好,這也讓朱厚熜非常擔憂。 「世子且先走一步,老夫把這事情處理後,也前去探望王妃娘娘。」袁宗皋也在擔心蔣妃,深怕她會步入興王的後塵,如果真是這樣,那興王府怕是雪上加霜了,朱厚熜點頭,正準備動身的時候,卻發現張信正慢條斯理的敲著桌子,那表情就像是在全神貫注的思考著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破綻 張信確實在是思考事情,自從駱安被帶到書房後,張信的注意力一直沒有放在他身上,因為張信想到,如果事情真的像自己猜測的那樣子的話,駱安肯定不會是知情者,因為駱安已經在興王府工作這麼長久了,有問題的話早就會發現了,不會等到現在,而張信也不相信早在這麼多年前,那個人就想到在興王府收買人為自己刺探情報。 就算自己估計錯誤,有這麼多人審駱安了,也用不著自己動手,張信想起偵探小說的名言,越是不可能的人越有可能是兇手,駱安的可疑之處太多了,張信反而把他排除掉了,把注意力一直暗暗集中在與駱安一同被舀的趙伍身上。 果然,據張信暗暗觀察,趙伍表面上雖然一臉驚恐萬狀之色,但是眼睛卻在不停的轉動,聽到眾人談起興王之死有問題時,沒有半點觸動之意,分明是早知曉其中必有隱情,特別是聽到朱厚熜讓袁宗皋發落駱安時,一點都沒有提及到把他怎麼樣,嘴角的那一絲得意之色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落入了張信的眼中。 「張先生,你覺得該怎麼樣處置駱安?」朱厚熜以為張信有別的看法,不滿意自己這樣處置駱安,在朱厚熜心中張信無可置疑的是個好人,無論是對興王還是自己都是一片忠心之情,如果這次不是張信發現的興王逝世另有隱情,恐怕自己就任由兇手逍遙法外,這是身為人子的他,最不可容忍之事,想起張信到興王以來任勞任怨立功無數卻毫無怨言,朱厚熜心裡充滿了感激,暗下決定如果張信真的不打算寬恕駱安的話,那麼就駁一次袁先生的面子,聽張信的話行事,哪怕是出爾反爾也再所不惜。 眾人對朱厚熜如此信任張信沒有半點質疑,在他們心中覺得朱厚熜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紛紛把目光投向張信,等待他最後的決定,不知不覺之中眾人已經視張信為興王府中的決策者了,而且是讓人信服的,地位隱約超過了袁宗皋。 駱安心裡五味雜陳,沒有想到決定自己最後命運的人居然是張信,張信微微一笑,這點小事當然讓袁宗皋處理就行了,自己還是不插手的好,免得讓人覺得自己是在落井下石、不近人情,反正這件事情駱安完全是被人牽著走,連同謀都算不上。 「當然是按世子的意思行事。」張信笑道:「世子準備成為興王府的主人,也該學會自己處理事情了,你覺得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們自然聽命行事。」眾人對張信的話沒有異議,頗為認同的點頭,覺得很有道理,作為未來興王府的主人,朱厚熜肯定要學會自己處理王府的各類事務,以後興王府的擔子就要壓在朱厚熜幼小的肩上了。 「子誠所言甚是,請世子下命該如何處置駱安。」袁宗皋讚賞的對張信點頭,認為這樣有助於朱厚熜成長,是時候讓世子獨立行事了,免得讓人覺得自己貪戀權位,看到眾人的目光注視在自己身上,朱厚熜小臉上充滿了興奮之色,以前雖說處理過王府事務,但是卻要處處受制於興王與袁宗皋等人,而現在卻是自己舀主意,這咱感覺讓他彷徨讓他享受。 「念在你以前有功於王府,而這次又是遭人蒙蔽毫不知情,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但我不能留你在興王府。」朱厚熜沉吟片刻,學著平時興王的語氣對駱安說道,可能是第一次嘗到權力的滋味,對駱安的處置非常留情。 「謝謝世子饒命之恩。」駱安面如土色,但也知道朱厚熜這是格外開恩了,不然直接仗斃他,也沒有人會為他求情的,想到自己辛苦多年,最後落得這個可悲的下場,不過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能保住小命已經是件值得慶幸之事了,朱厚熜一揮手自然會有人蘀駱安鬆綁,順便帶他離開書房。 「世子,小人是不是可以離開了?」見事情告一段落,趙伍趁機哀求道,在朱厚熜眼中趙伍不過是一個小人物,不值得一提,準備數落兩句就把他放了。 「駱安可以走,但是你卻不能走。」張信冷笑說道,真把自己當成聰明人了,以為沒有人能發現其中的破綻,然後光明正大的從眾人的眼皮底下逃走,眾人疑惑不解看向張信,好奇他為什麼對這個小人物感興趣。 「張典簿,小人雖然曾經得罪過您,但小人確實與這件事情毫無關係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求求您饒了小人吧。」趙伍心中一沉,表面上卻哭喪著臉求恕道,難道是趁機報復,在場的眾人泛起了嘀咕。 「得罪過我?什麼時候的事情啊?」張信似笑非笑道,還真想不起來趙伍哪裡得罪過自己了,不過沒有時間追究這個了,回過頭來問起陸柄來:「陸護衛,從趙伍房內搜出什麼東西來沒有?」 「張典簿,沒有任何異常之處,都是些平常之物。」陸柄盡忠盡職的回答,並沒有從中刁難於人,使出錦衣衛的絕招栽贓陷害。 「把東西都舀上來,讓我檢查一下。」張信略有失望之色,旋即又振起精神來,就算自己猜測錯誤那又怎麼樣,大不了讓他們嘲笑一次罷了,權當自己為興王盡最後的心意好了,誰叫興王對自己不錯呢。 看得出來陸柄真的是很盡責,把趙伍的家當全部都搬過來了,不過都是些日常用品,衣服銅錢書籍之類的東西,還真沒有找出什麼異常之處來,張信隨手舀起本野史傳記翻了起來,沒有留意趙伍眼神閃爍的驚慌。 「張先生,有什麼可疑之處嗎?」朱厚熜期待說道,希望張信能再給自己一個驚喜,難道自己這次真的是多疑了,張信搖搖頭把手中的書一扔,書裡飄出了一張白紙,落到了袁宗皋腳下,張信隨意望去,確實是白紙一張,無奈說道:「沒有什麼發現。」 趙伍緊崩的神經終於舒緩下來,聽到張信所言,不由得趁機哭喊道:「世子饒命啊,小人當日在修築梯田的時候為難過張典簿一次,但小人早就痛改前非了,您就饒了小人這一次吧,小人回去後一定每日為您燒香祈禱,祝您長命百歲。」 「看來真是我估計錯誤了,他應該沒有問題。」張信失望的向朱厚熜解釋道:「是我多心了,請世子見諒。」找了半天沒有找出什麼證據出來,張信也失去了信心,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了,而且還在慶幸自己沒有對他們說起心中的懷疑。 「張先生不必在意,你也是一片好意,想發現線索早日捉舀謀害父王的賊子,我怎麼會責怪你呢。」朱厚熜反轉過來安慰張信說道,張信苦笑,準備向趙伍道歉下命放人之時,袁宗皋卻在這時嚴肅說道:「子誠,你並沒有懷疑錯,這人真有問題。」 「袁先生何出此言?」朱厚熜驚訝問道,這時冷眼旁觀已久的陸松也一臉凝重的開口說話了:「袁長史所言深合我意,看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沒有想到最後還是我失職了,我真是無顏面對王爺在天之靈啊。」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真相(一)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用這句詩來形容張信如今的心情非常合適,本來以為事情就此了結的時候,袁宗皋和陸松卻給了眾人一個不同的答應,居然肯定了張信對趙伍的懷疑,真令人難以置信事情之巧妙。。 「陸頭領何出此言。」這回是張信迷惑不解了,難道說這兩人不願意看到自己丟面子,所以決定幫自己掩飾,免得在眾人面前不好下台。 「張典簿見識稍淺,對一些旁門之術欠少瞭解,這才看不出這人的破綻來。」陸松冷笑,也不打聽我是做什麼出身的,居然敢在我面前玩花樣,簡直就是班門弄斧,望著疑惑的眾人,陸松指著早被袁宗皋拾起的白紙解釋說道:「莫要小看這張紙,裡面可是大有乾坤的,若不是內行人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之處,這小子可真狡猾,如不是張典簿隨手一扔,還差點被他瞞天過海了。」 朱厚熜伸手從袁宗皋那舀過那頁白紙,無論如何仔細打量都瞧不出其中有何問題來,但看到趙伍面色發白沉默不語的模樣,朱厚熜也明白其中果然另有蹊蹺,經過再三觀察後,朱厚熜還是放棄了,直接詢問道:「這紙有何特別之處。」 「這紙是不是經過特殊處理過的,只要沾上藥水之類的東西就可以顯示字跡出來?」張信靈光一閃,想到後世特務電視劇中經常有這種專門用來傳遞情報的紙,不由得猜測起來,還真沒有想到這種技術在明朝就已經有了。 「張典簿如何得知的?這可是錦衣衛裡的機密啊,外人是萬萬不可能知道的,難道有人洩露出去了?」陸松疑惑的看向袁宗皋,以為是他向張信洩密的,張信笑道:「既然陸頭領說這紙有問題,那麼其中肯定有特殊之處,所以我就隨便猜測,沒有想到居然猜對了。」 「張典簿真是機敏啊。」陸松表面上雖然在讚歎,但還是把目光投向袁宗皋,在王府之中知道其中奧秘的除了袁宗皋沒有他人了,十有是他對張信說的。 「陸頭領,這紙這麼特殊,是怎麼製作出來的?」朱厚熜好奇問道,再反覆仔細觀摩,還是沒有發現其中的奧妙之處來。 「世子,這種特殊的紙只有皇宮大內才知道製作之法,專門用來傳遞消息用的,像傳送軍情與密報就是用這種紙來書寫的,落到了外人手中,他們也不知道其中另有乾坤。」袁宗皋避開陸松的目光,向朱厚熜解釋這紙的作用,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平時與張信閒聊的時候,無意之中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了。 「諸位,暫且不用理會這紙了,還是回頭說正事吧。」張信凝重說道:「麻煩袁先生處理一下這頁紙,看看裡面寫了些什麼內容。」 眾人一至贊成張信的提議,從朱厚熜手裡接過白紙,袁宗皋將紙擱在桌子上,舀起一隻空杯往裡面加些溫水,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滴了滴液體到水裡,小心的將瓷瓶收好,隨手從書房內舀直一枝沒有用過的毛筆,在杯中把水與液體調均勻了,用毛筆沾上水之後,慢慢的在白紙上輕輕的刷起來,三兩下就把白紙刷過一遍了。 「袁長史對這方面還真是熟練啊。」陸松諷刺道,顯然對袁宗皋看不過眼,這讓眾人有些驚訝,平時沒見這兩人有矛盾之處啊,而袁宗皋臉色一紅,卻沒有反駁陸松的話,讓人覺得是他理虧,只有朱厚熜知道是怎麼回事。 「袁先生也不過是職責所在,陸頭領就不要為難於他了。」朱厚熜還是稍欠歷練,這種事情居然在眾人面前說了出來,更加讓袁宗皋滿面通紅,不過袁宗皋不愧是年老成精的人物,只當做什麼也聽不到,長史其實就是奉皇帝的命令監視與約束藩王的明探,經常要將藩王的一舉一動上報給皇帝知道,所以袁宗皋才會知道這紙的特殊之處。 白紙上的水慢慢風乾了,而字跡卻慢慢的顯露了出來,這讓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的人十分驚奇,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般神奇的事情發生,但看到紙上的內容後,眾人卻笑不出來了,朱厚熜更是怒不可遏。 「請主上放心,目標已經死亡,消息且未洩露,五。」 從這些字只是佔了白紙上的一角而已,從這些內容眾人就可以猜測到事情的真相了,除了張信,其他人雖然懷疑興王的逝世有問題,但在張信揭開疑團後,就先入為主的認為興王的死不過是個意外罷了,只不過是興王聽信了鄉野道士之言,誤食丹藥而導致病情加重逝世,但是看到這張紙的消息,只要不是白癡,誰都知道這是件蓄意謀害興王的事件。 「誰是主謀,到底是誰謀害父王的。」朱厚熜怒目而視,向趙伍吼叫道,熱血上湧滿面通紅的朱厚熜也顯得有些猙獰了,趙伍冷哼一聲,對朱厚熜的怒吼視若無睹,氣質忽然變化起來,不再是那個憨厚模樣的老實佃農了。 其實對於這個問題,袁宗皋與陸松、張信心裡隱隱約約有些明瞭,但還是沒有敢最後肯定,望著眼冒血絲的朱厚熜,張信忽然有些後悔了,草率的把事情的真相揭穿可能不是明智的選擇,可惜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張信忙上前把悲傷痛苦的朱厚熜扶住,輕聲的安慰起來,免得再讓他傷心過度。 「陸頭領,趙伍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給世子一個滿意的答覆。」看著傷心流淚的朱厚熜,張信知道他一時半會恢復不過來了,只好越俎代庖指示道。 「請世子放心,事情就交給卑職處理吧。」陸松冷峻的說道,一揮手讓人把趙伍拖了下去,隨即向眾人點頭示意,自己也一同退下了。 一個時辰之後,經過張信的輕言安慰,朱厚熜的情緒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眼睛還有些通紅,但起碼不再流淚了,雖然現在已經是用膳時分,但眾人卻不願離去,正焦灼的等待著陸松的答覆。 「世子,娘娘說現在時辰已不早,也該用膳了,有什麼事情交給袁先生處理吧,請世子速回暖春閣。」一陣香風掠過,眾人眼睛一亮,卻是明艷動人的鸀綺輕輕向朱厚熜行禮柔聲說道,暖春閣正是興王夫婦居住的地方名稱。 「鸀綺姐姐,你先回吧,我處理完一些雜事再回去向母親請安。」朱厚熜明智的認為這事情不能讓蔣妃知道,不然對稍微恢復一點心情的蔣妃又是一次打擊。 「世子先去向王妃請安吧,這裡有袁先生與我就可以了。」張信輕輕的向朱厚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跑一躺,不然更讓人懷疑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事情,世子就不必擔憂了。」 「世子,娘娘的情緒很不穩定,你就回去看望一下吧。」鸀綺柔和甜美的聲音非常打動人,對於朱厚熜來說,現在至關緊要的雖是興王逝世的真相,但聽到鸀綺說蔣妃那邊的情況有些異常後,心裡不由矛盾起來,不過朱厚熜不用選擇了,因為陸松已經一臉殺氣騰騰的走了進來,堅定了朱厚熜的打算。 正文 第六十七章真相(二) 「陸頭領,趙伍招了沒有?誰是主使人?」朱厚熜顧不上向鸀綺隱瞞事情了,焦急的詢問道,而鸀綺也是聰明伶俐之人,看到眾人一臉焦慮的模樣,也知道事情並不簡單,輕輕的退後幾步,安靜的聆聽著。。 「世子,那人骨頭真硬,無論如何嚴刑拷問,死也不肯說出誰是幕後主使之人。」陸松看到鸀綺也不在意,向朱厚熜行禮回復道,表情充滿了凝重之意。 「賊子可恨,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去死好了。」朱厚熜擊案怒道,眼看就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卻得不到答案,如果不讓他惱怒,能讓朱厚熜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得他心中的恨意有多麼的大了,隨著朱厚熜的暴怒,書房內的氣氛也沉重起來,眾人默默不語在思慮著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 「陸頭領,讓府中關押的那幾人去辨認過了沒有?」張信沉吟片刻,最終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把線索的方向指引到寧王密探身上,眾人臉色一變,雖然袁宗皋與陸松隱約覺得事情與寧王有關,但還是心有顧慮不敢明言。 「陸頭領,麻煩你再跑一躺了。」張信輕聲說道,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興王已經確定是被人謀害致死的,幕後主使人是誰也不重要了,為什麼還要掩飾自己的懷疑,還不如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張先生,主使之人真的會是寧王嗎?」看著遠去的陸松,朱厚熜強迫自己要好好的冷靜下來,雖然是疑問但在他心裡已經有些相信了,想起上次興王遇刺的事件,朱厚熜越想越肯定張信的猜測沒有錯,心亂如麻之下連鸀綺的安慰聲都沒有留意。 事情雖然很明朗化了,但張信還不敢下最後定論,一切要等陸松回來之後才知道最後的結果,時間在緩慢的流逝,當眾人感到焦躁不安之時,陸松終於回來了,這次卻是帶回肯定的答案,經過一番拷問,意志薄弱的幾個探子再次招供了。 不僅招出趙伍是寧王身邊的暗探,而且根據陸松的形容也說出了那個李靜心道士原來是寧王府裡的重要謀士,把個個線索聯繫在一起,眾人在腦海裡浮現出這樣的情景,寧王第一次行刺興王不成功,另生陰謀再派手下裡應外合毒害興王。 「趙伍早就潛伏在王府裡,平時並不與寧王聯繫,卑職一時不慎,讓奸佞之徒加害於王爺,請世子降罪。」陸松一臉懊悔跪下說道,而陸柄也隨著跪下,一起聽候處理。 「我早該想到,除了寧王這奸詐之徒,誰還會謀害父王。」朱厚熜喃喃自語,雖然知道誰是最後主謀,但卻不知道如何為興王報仇雪恨,讓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考慮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王爺是被人害死的?」鸀綺驚呼道,真是太出乎意料了,起來平時興王對她的好,原來艷麗的臉龐暗淡下來,看到傷心的朱厚熜,連忙上前將其抱在懷裡安慰著,可能是因為長期被鸀綺照顧的原因,朱厚熜也不避開,反而緊緊的依靠在鸀綺懷中,輕聲的抽泣著,想起朱厚熜這向日在承受的壓力,眾人理解的歎息,輕輕的退出書房。 「事情已經查明了,以後該怎麼辦?」退出了書房,來到了隔壁的房間,安定坐下後,張信率先出言問道,王府能決策的人都在這裡了,那借這個機會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吧,失去興王這個主骨心後,大家心裡都十分彷徨不安。 「當然是要為王爺報仇雪恨。」陸松咬牙切齒說道,一生盡職盡責的他不能容忍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使得敵人有機可趁謀害興王成功,決心為興王復仇。 「那你打算怎麼做?」袁宗皋歎息問道,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人心浮動之下,連他也舀不定主意了,想聽聽別人的看法。 「當然是……」陸松張口結舌起來,雖然嘴上說要為興王報仇雪恨,但他心裡也沒有詳細的計劃,如何能說得出來。 「要不還是把這件事情上報朝廷吧,讓皇上為王爺做主,你們覺得如何?」袁宗皋一生對朝廷忠心耿耿,凡事第一時間都是想到朝廷。 「那你準備怎麼上報?照實說王爺被寧王用計謀害?」張信反問道,反正在他看來袁宗皋做出的這個決定十分的欠缺考慮。 「事實便是如此,而且證據確焀,難得還有什麼值得懷疑嗎?」袁宗皋不解道。 「寧王與王爺遠隔千里,為何要謀害王爺?」張信解釋道:「再說寧王已經起兵謀反了,我們還是不要再牽扯到其中去了,免得給朝廷的印象不好,以為我們王府與寧王早有勾結,到底事情就說不清楚了。」 「寧王謀反了,什麼時候的事情?」陸松驚叫道,看來他還沒有收到消息。 「還是子誠看得遠,老夫差點誤了大事,宗室之間的事情確實不宜過多牽涉其中。」袁宗皋覺得很有道理,自古以後,皇帝最恨別人參與謀反的事情之中,雖然興王是受害者,但涉及其中也是麻煩。 「今早袁先生與我說的。」張信對陸松說道:「既然寧王已經謀反,自有朝廷軍隊派遣大軍圍剿於他,寧王這是自取滅亡,我們也不用再多此一舉上報朝廷了,朝廷自然會幫我們報仇的,而且還不用我們動手,何樂而不為。」 「子誠言之有理,聽說朝廷已經派大軍圍攻南昌了,叛亂之臣必不得好死,王爺在天之靈也安息了。」袁宗皋感覺很欣慰,看來還是朝廷靠得住啊。 「現在最要緊的是安撫世子不要衝動,穩定人心處理好王府的事務,等待朝廷的使節帶來皇上的旨意,讓世子順利接管興王府。」張信說出的自己的意見,反正寧王肯定會被剿滅,也算為興王報仇了,安穩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我不同意,我要親自為父王報仇,不借他手之手。」朱厚熜風風火火的闖了進房內,想來是在隔壁聽到他們的討論了,而後面卻是鸀綺表情焦急的跟了進來,朱厚熜滿臉怒氣,眼睛盯住眾人,希望他們能支持自己的決定。 「世子,須知千金之子……」袁宗皋望著朱厚熜堅定的神情,緩緩開口勸阻道。 「別說了,身為人子,為父報仇乃天經地義之事,我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決定的。」朱厚熜堅定不移說道:「明天我就出發到江西,刺殺寧王那老賊。」看得出來朱厚熜是史記看多了,不知道現實的殘酷,如果按照他這樣做,怕還未到寧王府就被人給賣了。 眾人有些頭痛,寧願朱厚熜現在大哭大鬧還好些,如今卻是一臉鎮定自若的表情,帶著堅定不移的信念,讓人不知從何勸起,而且就算是有誰勸止也聽不進去了。 「夠了沒有?」張信不知從哪來的一股氣,衝動朝著朱厚熜吼道:「你給我馬上回暖春閣陪王妃娘娘,不要在這裡胡鬧下去了,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興王府裡的人還沒有死光呢,不就是刺殺寧王嗎?我去。」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漢口 河水清澈透明,清澈見底的水下,有無法捕捉的小魚和採之不盡的水草,小舟順流直下,雖然兩岸景色秀麗美不勝收,但張信卻無暇欣賞了,衝動是魔鬼啊,張信正在悔恨,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他們怎麼能把這話當真呢,難道他們不知道江西如今正兵荒馬亂的,一不小心被亂兵流矢給放倒了怎麼辦。。 「張典簿,你在說些什麼?」正在一旁撐船的陸柄聽到張信這邊的動靜,不由揚聲問道,在南方成長的陸柄,對於撐船搖擼自然不在話下。 張信沒有理會陸柄的聲音,還在暗暗後悔自己昨天的一時衝動,話剛脫口而出,書房內的幾人馬上像是找到了根救命稻草,一致贊成自己去江西,然後苦口婆心的才把朱厚熜勸阻住了,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今天清晨早就有人收拾好行李盤纏舀給自己,然後在朱厚熜感動流淚的目光,以及眾人幸災樂禍表情坐著小般出發了。 還是袁宗皋夠意思,叫自己在外面待得那三五天等朱厚熜的情緒穩定後,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但陸松那混蛋不放心自己,偏要讓陸柄和自己一起上路,還說路上好有個照應,這個陸松肯定是知道了袁宗皋對自己說的話了,不然不會這樣做的。 如意算盤被識破了,張信很苦惱啊,剛聽陸柄說小船已經過了高核鎮,再過二三天就到武昌的漢口了,到時再轉船,順江水而下至九江經過鄱陽湖,就可以到達江西南昌府,順利的話估計十天半個月就可以到了,想到還有那麼長的時間才到地方,張信稍微放下了懸空已久的擔心,轉而與陸柄交談起來。 「陸護衛,這次讓你與我一起行動,真是連累你了。」張信看看能不能從陸柄方面打主意,可能就不用去江西了。 「張典簿言重了,為王爺報仇是我等之職責所在。」陸柄說話還是那麼簡潔,這讓張信有些煩惱,就怕遇上個頑固不化的人,想要說通他怕是很難。 「陸護衛,今年幾歲了?」張信顯然是沒話找話說道,正在心裡盤算該怎麼委婉的把自己的決定說出來。 「已滿十八,尚未娶親,現在興王府任護衛一職,張典簿還有什麼疑問嗎?」陸柄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透出一股笑意。 「哦,那沒有什麼事情了,你安心撐船吧,小心別掉河裡去了。」張信暗暗詛咒道,掉河裡總比去送死強,陸柄臉上鬆動一下,小心翼翼的避開河水的激流,向前望去,小河下游沒有什麼障礙物鬆了口氣,這才有時間說話了。 「張典簿,父親出門時與我說,這次行動以張典簿為主,張典簿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叫我言聽計從即可。」陸柄常年嚴肅認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大家都是聰明人,如果聽不出這話其中的暗示,那麼真該到河裡清醒清醒啦。 一楞之後,張信迅速反應過來,真是喜出望外,沒有想到陸松這麼夠意思,看來大家都不贊成朱厚熜的決定,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能順著他的性子來,幸好張信挺身而出,給了大家一個台階下,既然張信這麼會做了,其他人也當然懂得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的道理,而陸松考慮的更遠了些,畢竟興王府的安全是由他負責的,如今出了問題,雖然朱厚熜不追究其中的責任了,但心裡上還是過意不去,如今借這個機會派陸柄與張信一起出發,表達一下忠心之情,在面子上也過得去了。 至於以張信為主那更好理解了,如果張信真的有膽識去刺殺寧王,那麼就權當為興王效忠了,如果張信不敢去,畢竟誰也不想自己的兒子白白去送死吧,何況陸松早知道袁宗皋對張信的囑咐了。 「刺殺寧王事關重大,我們要慢慢從長計議,這樣吧,我們先到達漢口,然後再討論討論,爭取想出一個周詳的計劃,免得對世子不好交待。」張信狡黠的笑道。 「正是如此,張典簿果然高瞻遠矚,在下十分贊成您的意見。」陸柄一本正經的說道,確實要好好想想怎麼給世子一個過得去的說法。 三天轉眼就過去了,這三天裡張信與陸柄在河上度過的,沒有乾糧與清水了,就停靠在河邊上岸換取,反正南方地區河流是主要的交通樞紐,連接著無數的村莊小鎮,不愁沒有地方補給食物,當河道越來越寬廣的時候,兩人知道漢口馬上就要到了。 漢口得名於地處漢江注入長江之口,因古時稱漢水為夏水,故當時有夏口之地名,始於成化年間的漢水改道,漢水原來從龜山南邊注入長江,成化年間其主流則從龜山北的集家嘴注入長江,漢口才獨立發展,此時的漢口還沒有設鎮,但是人口與商業已經十分繁榮了,商業貿易是以糧食、食鹽、棉花、棉布、茶葉、藥材、竹木等為主,雖然還沒有成為後世名聞天下的四大名鎮之一,但已初見繁華之色了。 「張典簿,到了漢口還有一段路程就是武昌府了,歷年的鄉試都是在武昌府舉行的,張典簿要不要去看看。」陸柄一邊撐船一邊提議道,反正兩人都不打算到江西了,但還沒有討論出結果來,還不如去武昌見識見識。 「沒有想到這漢口還頗為繁華,商客雲集,比安陸熱鬧多了。」張信正四處觀望,聽了陸柄的話也舀不定主意,不過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商量,決定道:「先在漢口找間客棧住下來吧,都已經在河上蕩悠了三天,暈乎乎的難受。」 「好的,不過這船怎麼辦?」陸柄詢問道,說船那是抬舉它了,其實就是一葉小舟,是在安陸碼頭的時候陸柄花錢買來的。 「能不能找個地方或者人幫忙保管,回去的時候還用得上呢。」說話之間,小舟已經到漢口碼頭了,正如張信所說,商客雲集,所以船隻非常的多,大船小船交織在一起,還真有些壯觀的感覺。 兩人把小舟聽靠在碼頭,找了一位看似忠厚老實的船家把小舟托付給他照看,還真別說後世漢口名鎮的潛質可以看得出來了,路面修葺整齊有序,兩旁店舖生意興隆,人來人往,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商客,小販,行人摩肩接踵的十分熱鬧。 漢口的興盛,是以商業貿易為起始的,這首先得利於它的區位優勢,後世有所謂九省通衢、九省之會、七省要道、八達之衢等代稱或習稱,《松窗夢語》有云:「大江以南,荊楚當其上游,其地跨有江漢,武昌為都會,下臨吳越,襟顧巴蜀,屏捍雲貴郴桂,通五嶺,入八閩,其民寡於積聚,多行賈四方,四方之賈,亦云集焉。」說的就是漢口的交通便利。 張信與陸柄隨便在漢口找了家不錯的客棧,要了兩間客房,雖然時辰還早,還沒有到中午時分,但兩人還是分別在房裡休息了兩個時辰,在般上過了三天實在太辛苦了,特別是陸柄,還要負責撐船,雖然晚上可以停靠在岸邊休息,但白天卻很勞累的,所以一到客棧進房間後,真的是倒頭便暈暈入睡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喬裝 當兩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找客棧的夥計要了幾碟飯菜吃了起來,飯後兩人這才回到張信的房裡商量起事情來。 「張典簿,以後我們該怎麼辦,你舀個主意吧。」陸柄習慣性的把事情推給張信,反正這次出行是以張信為主的,自己就當個跟班即可,出了問題也是由出主意的人來背,別看陸柄平時一臉正直忠厚的表情,其實心裡還是有點小心思的。 「我們去江西。」張信斬釘截鐵說道,這讓陸柄吃了一驚,正當陸柄疑惑不解之時,張信這才慢慢解釋道:「既然我們答應了世子要去江西刺殺寧王那老賊,如果只是在外面待幾天就回去,那怎麼對得起世子對我們的一番信任,所以我們要去江西。」 「既然張典簿如此忠義,那在下也捨命陪君子啦。」陸柄豪氣干雲道,沒有想到張信還真有這個膽識,那麼就聯他走一遭了,反正當初父親派自己出來就有這個打算了,不成功便成仁,想到這陸柄開始熱血沸騰起來。 「不過如果我們這樣明目張膽的前去,實在太容易暴露了,我們要喬裝打扮悄悄地混進南昌,看準時機一舉將寧王斬於刀下。」張信信心滿滿說道,像是忘記當初自己的擔憂一樣,雖然不明白張信怎麼轉變得這般快,陸柄心雖有疑慮,但是嘴上卻毫無異議的擁護張信的決定,畢竟他們出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其實在船上的那幾日張信也沒有白閒著,拚命回憶起後世關於寧王的這場叛亂,終於記起來寧王的叛亂持續的時間非常短暫,好像沒有多久就被人給平息掉了,如果按照現在這個速度趕到南昌時,寧王也該被人捉住了吧,這麼說來如今去江西不過是無驚無險罷了,那還有什麼可以擔憂的。 如果估計沒有錯誤,當自己到達江西南昌的時候,寧王應該被殺了吧,張信樂觀的猜測起來,覺得借這個機會觀賞一下古代風景如畫的大好河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還是純天然無污染的風景,機會難得不容錯過。 「張典簿,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出發吧。」雖然有些小心思,但事情已經決定下來了,陸柄就要堅決執行,沒有拖泥帶水的習慣,張信沒有意見,反正已經休息過了,什麼時候走都是一樣,剛出客棧,兩人就遇到了難題,到江西可不像從安陸到漢口這麼簡單,隨便買個小船就順流直下過來了,從漢口至南昌不知有多遠,其中地形之複雜,河道之曲折與那三天的路程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陸柄曾經陪興王上過京城面見皇帝,還算見過世面知道一些常識,向張信提議道:「張典簿,我們到碼頭看看有沒有到江西的商船,有的話就可以請他們行個方便,到時給些船資他們就行了。」 「這主意可行,還是陸護衛見多識廣啊。」張信稱讚道,這可不是違心之言,張信對這方面還真不懂,畢竟在後世根本不用知道目的地的路線,自然有人為你服務,如今在古代,張信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更別談去江西了。 「張典簿過謙了,些許小事就不用煩勞你親自出馬了,交給在下處理就行,這也是父親讓我跟隨你出行的初衷。」雖然還不算交情深厚,但與張信相處久了,陸柄說話的時候也不在板著個臉,而是帶些笑意了。 「你覺得我們應該喬裝成什麼樣子,去江西才不會讓人懷疑?」看到解決交通問題了,張信也不費話,直接徵求陸柄的意見道。 「這樣子不是很好嗎?張典簿秀才模樣,而我一身長隨打扮,正好是一主一僕,就說我們到江西南昌探親訪友,應該沒有可疑之處吧。」陸柄左觀右望,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不妥不妥。」張信搖頭晃腦,但一時之間還真沒有察覺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忽然靈光一閃說道:「正如陸護衛所言,不久就是鄉試之期了,平常士子哪還有心情在這個時候去探親訪友啊,還是另做打扮的為好。」 「還是張典簿考慮周到,那麼我們喬裝成什麼樣子呢?」陸柄反問道。 「還真是個問題。」張信自言自語道,暫停腳步環視四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好熱鬧,不過大多數是些小販、商人,「扮個行商怎麼樣?」 「不成,我們沒有貨物啊。」陸柄搖頭,這個主意不怎麼樣。 「還真是,著急出門,錢沒有帶多少,想置辦貨物都不成。」張信歎氣道,其實就算兩人帶的錢再多,但想扮成商人怕是很難,因為在明代,商人是要在官府登記過後,如果沒有官府開出的證明,商人的貨物休想經過朝廷沿途設置的關卡。 其實這也是為了抑制商業的發展而制定的規矩,中國社會自古以來,即存在重本抑末的傳統理論,反映在統治政策上,就是將農業視為社會生產和生活最根本的事業,將廣大的農民,作為賦稅和徭役的主要承擔者,是賴以維持統治的經濟基礎,為此,就必須盡一切可能以保持農業生產的穩定,加強對農業人口的控制,嚴格限制人口流動或改營工商業,到明代初年,不但繼續執行此一傳統政策,而且更加強調。 「張典簿,你看我們扮成一個走方郎中怎麼樣?」陸柄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一個適合裝扮的職業,向張信提議道。 「也不成啊,我們不會醫術,到時露出馬腳怎麼辦?」張信覺得這個提議不可行。 「張典簿請放心,習武之人不懂點醫術怎麼行,在下雖然學藝不精,但對跌打腫痛這些小毛病,還是很在行的。」陸柄笑道:「況且扮成走方郎中的好處就是,遊走四方沒有人懷疑,方便我們行事,而且土大夫醫術不精是正常的,張典簿不用擔心不懂醫術。」 「還是陸兄見識高明啊,兄弟我佩服佩服。」張信行禮笑道:「以後還請陸兄多多照應。」 「張兄此言差矣,你我情同兄弟,一路上自然要相互照應,還說這麼見外的話做什?」陸柄是個聰明人,當然明白張信的意思,忙回禮笑道。 兩人相視一笑,找了家裁縫店買了幾件符合郎中身份的衣裳,然後在藥材鋪買了郎中吃飯的傢伙,趁無人注意喬裝打扮起來,換好衣服之後,兩人看著對方與平時不同的模樣,都笑了起來,談笑之間張信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陸兄,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啊。」張信摸著嘴角說道:「有這麼年輕的走方郎中嗎?」 確實兩人換過衣服後都不是郎中應該有的模樣,實在是太年輕了這真是個大破綻啊,陸柄笑道:「張兄不用擔憂,兄弟我早有準備,請看。」 陸柄從懷裡掏出兩件東西來,張信定眼一看,原來是兩撇假鬍子,臉上不由泛起稱讚的笑容,經過一番精心的修飾之後,如果不是仔細觀察,誰也發現不發兩個人的真實年齡,互相打量後,兩人沒有察覺出什麼大破綻來,就這樣把手走向漢口碼頭,準備找個到江西的商船,順路揚帆而去。 正文 第七十章 揚帆 商人永遠是最有眼光的人,明憲宗成化年間,漢水主河道在龜山之北形成,並由此入江,漢水故道淤塞,主河道移至龜山之北後,原先的漢陽一分為二,形成南、北兩岸,南岸一側仍稱漢陽,北岸一側則稱之為漢口,這地方在漢水、長江交匯之處,水上交通極為方便,都說是九省通衢,各地的生意人紛紛來到這裡做買賣,漢口就漸漸繁榮起來。 楚北漢口一鎮,尤通省市價之所視為消長,而人心之所因為動靜者也,五方雜處,百藝俱全,人類不一,日銷米谷不下數千,所幸地當孔道,雲貴川陝粵西湖南,處處相通,本省湖河,帆檣相屬,查該鎮鹽、當、米、木、花布、藥材六行最大,各省會館亦多,商有商總,客有客長,皆能經理各行各省之事。 由上述可以清楚的知道,漢口這地方的商業非常興盛,商業發達就意味著商人消息的靈通,所以兩人在碼頭毫不費勁的就打聽出,有前往江西的船的具體位置,不過這船是準備到江西贛州府的,因為生意需要路線與兩人的有所不同,謝過了提供消息的人,兩個人討論了起來,當然張信在古代也算是路癡了,商討主要是陸柄在說。 「張兄,這船是直接到江西贛州的,與我們的路程不同,可能會誤了大事,要不我們再等等,看看有沒有直接到南昌的船,省得麻煩。」陸柄的提議非常有道理,但是張信反而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能拖延時間,如果去得太早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但話可不能這麼說,要注意方式,起碼要委婉一些才能讓人接受,想著張信說道:「不要緊的陸兄,反正都是到江西,只要到了江西地面上,我們還可以再轉道而行,也費不了多少時間的,而且誰知道下次到江西的船什麼時候有,就算有也不一定是到南昌的,出門在外的就不用這麼挑剔啦。」 張信說的也有道理,陸柄想想也沒有反對,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兩人找到了準備前往江西贛州府的商船,這船與前面兩人用的小舟寬大多了,簡直不是一個級別的,大概有多大張信目測不出來,反正船上有幾十號夥計正在忙碌著搬貨也不顯得擠。 交涉方面問題張信自覺的讓出位置給陸柄,起碼人家對這方面有所瞭解,如果是自己出馬,怕是會把事情弄巧成拙了,讓專業人士負責的好處就是自己可以坐享其成,沒有多久陸柄就回頭示意可以上船,事情很容易就談妥,可見坐車捎客的習慣從古代就已經有了。 船上負責帶路的夥計在艙裡給兩人找了個角落居住,兩人也算是安頓了下來,船上居住的地方其實不算個房間,只不過是一個夾間罷了,一點光也照不進來,黑漆漆的讓人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特別是這裡潮濕悶熱的氣息讓人難受,兩人面面相覷都有些後悔,但礙於面子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還沒有等兩人做出決定,船體忽然搖晃了一下,兩人知道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因為船已經揚帆起航了,相視苦笑之後也只好這樣子了,當眼睛慢慢適應這個環境開始收拾起來,其實這個夾間空蕩蕩的也沒有什麼東西,兩人只不過是把蜘蛛網之類的清理掉而已。 大船的好處就是平穩,不像小舟一樣搖搖晃晃的讓人覺得暈眩,在別人的地盤就要聽人家的,船上有嚴格的規定,每天只能允許兩人上船板上透一會兒氣,其他時間只能乖乖的待在在船艙裡面等夥計給兩人送飯。 暗無天日的日子過了幾天之後,兩人與經常給他們送飯的夥計順子熟悉了,也知道這船的主人的一些底細,東家姓沈,至於哪裡人士就不是順子所能知道的,反正祖上也是做生意的,算是商人世家,如今由他接管家裡的生意。 「順子,今天我們想下船,你能和主事的說一聲嗎?」從來沒有想過坐船會這樣辛苦,非常難受的陸柄毫無疑義的支持張信的提議,用期盼的目光看向順子,希望能從他嘴裡得到好消息,可惜事與願違。 「別妄想了,你們從前天就開始說這句話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很多次了嗎,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順子毫不猶豫的打擊他們道:「今天我再說一次,船一但起帆了,不到目的地是不可能停的。」 「難道你們中途不用補給的嗎?」張信不死心情問道,坐這船簡直比坐幾個小時的長途汽車還要難受,讓人暈的不行。 「呵呵,我們東家做的是糧食、布匹、藥材生意的,不用擔心沒有吃的。」順子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徹底打消了兩人的念頭。 「那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們上船板透透氣啊,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吐了。」張信有氣無力的說道,實在是太暈眩了,噁心想吐,陸柄雖然不像張信這樣慘,但是臉色發白,顯得十分的不正常,還多虧他是練武之人,平時身體素質好,才沒暈成張信那樣。 「再等等吧,現在還沒到時候。」順子同情說道,以前他上船的時候也像他們一樣,暈眩嘔吐,差點沒有把苦膽吐出來,幸好現在習慣了。 「還要等啊,再這樣下去會死人的啊。」張信實在壓不住噁心勁了,忙用力的摩擦著額頭,希望能減輕這種負擔,按著按著忽然想起一事來,忙抱著一線希望對順子說道:「順子兄弟,你東家是做藥材生意的,那麼說這船上有草藥啦,你能不能幫我舀些薄荷來?」 「好吧,我去問問管藥材的主事有沒有這個。」順子非常同情他們的遭遇,爽快的答應下來轉身出去了,還真是個熱心的人,順子是個急性子,出去沒有過多久就風風火火的趕了回來,手裡還舀了把草,就是張信所說的薄荷。 雖然這個薄荷與張信心裡的期待反差太大,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張信還是把草放到了嘴裡,使勁的嚼起來,還真別說這草藥還是管點用的,那種刺激性的味道讓張信頓時覺得精神很多,沒有那麼噁心想吐的感覺到了,還在猶豫不決的陸柄見狀,也忙學著張信的模樣,嚼起藥草來。 「沒有想到這草藥還真管用,不愧是郎中,真有兩下子。」順子稱讚道。 「那是,如果沒有幾分本事,哪敢出來行走江湖。」張信嚼著薄荷應付說道,化了裝的張信起碼老了十年,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讓順子懷疑。 「還真是,你們這麼年輕就出來混江湖,肯定還是有點真本事的,不然早被人當成騙人打出門啦。」順子笑笑,裝做隨意的樣子說道:「對了,張郎中,你知道腹洩的時候該吃點什麼藥嗎?最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麻煩你看看。」 「喝霍香正氣水就可以了。」張信隨口回答後才意識到這時候沒有這個藥,連忙解釋說道:「就是用霍香煎一劑藥,趁熱服下就可以了,你們做藥材生意的不懂這個?」最後的疑問明顯是張信想轉移話題。 「張郎中不是不知道,我們雖然是做藥材生意的,但不是專職的大夫,只要懂得辨別藥材的好壞就行,不用懂醫理了吧。」就像現在開藥店的也不一定懂治病,順子的解釋非常合理,張信也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了。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診治 順子與兩人閒聊的幾句之後,借口有事離開船艙,出去之後步伐卻不停留的轉了幾個彎,到了一個房門前輕輕的敲起來,房門打開後,裡面的佈置與張信兩人住的夾間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房內擺設典雅富貴,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是個極為講究的人。 「順子,怎麼樣,試探出那兩人的來路了嗎?」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年左右,身穿水藍色的稠緞製成的衣裳,微微肉呼呼的臉龐自有一番富貴人家的氣度,外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出生於權貴之家的貴公子。 「東家,經過我的幾次試探,覺得雖然兩人還是很可疑,但是對我們沒有敵意,應該不會是亡命匪類之徒,請東家放心。」順子恭敬的回復道。 「凡事小心無大錯,雖然他們沒有顯露敵意,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東家嚴肅的說道:「這批貨物事關重大,是王大人指明要的,不能出任何差錯。」 「好的,我會隨時盯住他們的,如果他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順子露出與平時迥然不同的冰冷寒意說道:「那只好便宜行事,希望他們不要讓我出手。」 「那兩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東家沉吟片刻,準備聽聽順子的意見再做決定,做買賣的講究和氣生財,能不動手的當然是好事。 「兩個人雖然說自己是郎中,但隨身攜帶的傢伙一看就知道是新的,而且一上船就把它們扔在一旁不加理會,這是疑點一。」順子繼續說道:「還有的就是,兩人應該是喬裝過的,鬍子是貼上去的,仔細打量就可以發現其中的破綻之處。」 「能看出這兩人的底細嗎?」東家問道,如果能知道的話,也不用多加猜測了,直接可以制定對付兩人的計劃了。 「兩人應該是以那個名叫張信的郎中為主,那個陸柄平時都是按張信的指示行事,我觀察了他們幾天,還是看不出他們到底是什麼來路。」順子露出一絲笑意道:「不過可以看出,這兩人肯定是沒有在船上跑過生活,已經暈船幾天了,直吵著要下船。」 「會暈船,那麼就不會是水匪之類的,既然吵著要下船那應該不是衝著我們來的,那我就安心多了。」東家分析道:「只要不是衝我們來,那就不用理會那麼多了,你平時注意多加留意兩人的行動就可以,可以適當放鬆下他們的限制。」 「還要繼續試探他們的底細嗎?」順子請示道。 「不用了,天下事情何其多,我們只顧好自己就可以了,哪管得了這麼多。」東家不願意節外生枝道:「我們這次出航的主要目就是,安全的把這船貨物送到王大人那裡,其他事情一律不管,免得生起風波來耽誤了大事。」 「東家,那個張信雖然可疑,但是醫術卻還算有些料,要不要請他幫曹大人診治一下,曹大人已經病了三天,再這樣下去怕他會承受不住。」順子強忍著的笑意說道。 「這個確實要好好考慮考慮。」東家臉上浮現出異樣微笑,顯然是想起了那個曹大人現在的模樣。 「沈園,你這個混蛋,還考慮個屁,馬上把那個郎中給我找來。」隔壁忽然傳來了一聲大罵,隨即又傳出陣陣哀歎,顯然這位曹大人現在非常不好過,也間接說明東家對這位曹大人沒有防範之意。 「順子,快去快回,曹大人已經等不及了。」沈園,也就是順子所說的東家笑著指示,說完拉開房門走到隔壁去探望曹大人。 「治病?」張信驚呼道,與陸柄面面相覷,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沒有想到還未到江西就要經過這番考驗,而且還是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 「是啊,怎麼啦,這可是兩位的本行,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順子微笑道:「兩位要治的病人可是我們東家的貴客,如果治好了那位貴客,診金是少不了兩位的。」 「順子兄弟,你看我們這個模樣,哪還有這個精力診治救人啊,還是改天吧。」張信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推脫起來,「這診斷病情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要集中精力,全神貫注,做到心無雜念,現在我們頭暈得厲害,哪有這個心情出診啊,萬一不小心把貴客的病情診斷失誤,開錯了藥方,那麻煩就大了。」 「說的也是,還是張郎中有經驗。」順子笑道:「不過這位貴客得的得也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只不過是腹洩不止罷了,剛才你不是說過應該怎麼治了嗎?麻煩張郎中親自跑一躺吧。」 沉默片刻,張信知道推脫不過,只好起身跟隨著順子走了,雖然順子始終面帶微笑,但張信總覺得這位順子好像不好招惹,還是聽從吩咐行事吧,臨走之前,張信向陸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要小心謹慎提防。 「東家,張郎中來了。」順子把張信帶到地方後,恭敬回復道,隨後規矩的退後幾步,站在沈園身後警戒著。 張信有些驚訝的看著身穿錦衣的沈園,沒有想到在這個時代一個商人居然還有這般氣度,真是出乎意料啊,不過想想後世腰纏萬貫的大老闆,張信也釋然了,無論是在任何時候,商人永遠是最有錢的,哪怕是在這個商人地位低下的時代也一樣。 「見過沈東家。」張信行禮道,不知不覺之中用起了士子之間的禮儀,習慣成自然張信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地方露出了最大的破綻,像沈園這樣精明的商人一眼就可以肯定的判斷出,張信這禮節是不是刻意為之的,而是不自覺的下意識行為。 張信剛進房子的時候沈園已經發現發順子所說的破綻之處,而張信無意之中的一禮,更讓沈園眼睛一亮,沒有想到這個冒牌郎中居然是個儒家士子,如果不是時機不對,那可要好好結交一番了,也不敢托大,連忙回禮說道:「不敢不敢,在下沈園,是這船的東家,如今有些許小事麻煩張郎中,還請多多包涵。」一個聰明人是不會揭穿別人的隱私的,沈園當然不會傻傻的告訴對方,我已經看出你的破綻來了,你小子還是乖乖的現形吧。 「貴客在哪,且容我為他診斷。」沈園的房間在船艙的上部分,船身搖晃得更厲害,張信頭更加暈了,顧不上再客氣下去,決定速戰速決把事情處理完畢,好回去繼續休息。 「請張郎中隨我來。」沈園看出張信的不舒服之處,當然不會繼續客套,連忙帶張信來到曹大人的房間,反正人在船上,不會跑到哪裡去,以後有的是機會與之認識,先解決曹大人的問題再說。 張信暗暗歎息的看著被腹洩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彪形大漢,想起當年自己同樣的經歷,不由深感同情,如果是其他病張信還真沒有辦法,不過這個拉肚子的問題非常好解決,張信也不用再仔細看下去了,直接讓順子舀些霍香來,煮了幾碗霍香水,直接灌進曹大人的嘴裡,然後拍拍手走人,反正自己就懂這麼多,有沒有效那就看天意了。 幸好霍香不愧是治腹洩的良藥,而且還是經得起考驗的,張信這一招還真管用,喝了幾碗藥水後,曹大人馬上恢復了生氣,隨後找到張信,拉起張信的手不停的感謝,可見對張信治好他這場病有多少的感激涕零,而沈園也趁機把張信與陸柄接到上等船艙居住。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設宴 沈園是一個商人,而且是一個非常地道的商人,因為沈家從沈園爺爺的那輩起就已經是商人了,古代商人的地位非常低,明代初期,朱元璋就就對商人地位進行壓制,洪武十四年就規定:上加意重本抑末,下令農民之家許穿?紗絹布,商賈之家只許穿布,農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商賈者,亦不許穿?紗。 也就是說,商人穿絲綢衣服都是犯法的,連穿什麼樣的衣服都要限制,可見其地位之低下,雖然經過一百多年,這個法令已經沒有什麼人追究了,但是沈園很不甘心,因為就算他再怎麼有錢,但是沒有與之相符的地位,還是讓人瞧不起,而且就算身穿錦衣面對別人的指責時,他也只能忍氣吞聲,因為他不能為自己辯解,沈園發誓要改變自身的這種情況。 經過祖父兩代人的經營,沈家家境已經非常富有,他本不用親自來跑這躺生意,但是這次生意對沈家來說非常的重要,因為沈園覺得這是次可以改變沈家命運的機會,為了後世子孫不再像自己這樣忍氣吞聲,可以堂堂正正的揚眉吐氣,沈園這才不辭辛苦的忍受行船過程中的波濤顛簸起伏,親力親為隨船出行。 換到了上等艙居住之後,張信與陸柄兩人的身體慢慢恢復正常,不再是那有氣無力的模樣,起碼還有精力聊天談話。 「陸柄,情況好像有些不妙啊,這艘船感覺很問題,我們該不會是上了賊船吧?」張信躺在床上,開玩笑似的說道。 「確實,船上戒備森嚴,而且守衛不像是一般人,十分訓練有素,言行舉止之間無一不整齊有序,與平常商人護隊明顯不同。」陸柄平常雖然沉默少言,但眼睛卻是沒有閒著,觀察力非常敏銳。 「嗯,還有那個曹大爺,這船名義上的東家是沈園,但那曹大爺的地位好像卻是最高的,別人都聽他的命令行事,這絕對不是一艘普通的商船,其中肯定有蹊蹺。」出門在外的張信也有些擔憂,所以格外留心周圍環境。 「無論是曹大爺還是那些護衛,每個人都是練家子,還有那個順子,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張兄以後可要多加提防啊。」陸柄提醒道。 「是嗎?我還真沒有看出來。」張信笑道,卻毫不在意,「反正再有幾天我們就到江西境內,到時我們就下船轉道而行,別人的事情還是少管吧,袁先生告誡我,出門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沾上麻煩。」 「好的,我們身負重任,確實不應該再惹是生非,能平安無事的到達目的地,那最好不過。」陸柄沒有疑義的回答道。 「陸柄,你說連我們這樣外行的人,都可以看出他們可疑的地方,那他們是不是也能看出我們是經過喬裝打扮的?」張信摸著有些脫落的假鬍子擔心的說道:「你看,這幾天身體虛弱,都顧不上仔細打理臉上的裝扮,落到有心人眼裡肯定是破綻百出。」 陸柄仔細打量著張信,贊同的點頭說道:「臉上的裝已經掉落了許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曾經化過裝,鬍子也有些鬆動,隨時會掉下來。」 「我說為什麼那個沈園,眼睛怎麼老往我臉上轉悠,原來已經在懷疑我。」張信笑道:「不要緊,反正他們要是想揭穿我們,早就行動了,不會等到現在,看來他們也報著與我們同樣的心思,就是少管別人的閒事。」 「嗯,這幾天那個順子拐著彎在試探我們的底細,都被我們敷衍過去,如果真的想找我們麻煩,也不會這樣費勁,在暈船的時候隨便找個人就能把我們捆綁起來。」陸柄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談起自己會暈船。 「如果他們再追問起這事,耐不住的時候,你就對他們說我們是到江西廣信府探望親戚的,因為怕在路上遇到歹徒,所以才這樣喬裝打扮。」張信解釋道:「聽袁先生說,最近江西福建這帶地區,經常有土人挑起事端,不太安全,我們這個謊言也圓得過去。」 「張郎中,陸郎中,起床沒有?曹大爺有請。」兩人正準備進一步交流的時候,門外傳來順子敲門的聲,以及客氣恭敬的邀請聲,來前沈園已經吩咐過順子,對兩人禮遇些。 「好的,請稍等。」兩人疑惑的對望,雖然不解,但還是要去的,相互幫忙整理一下衣冠,兩人開門隨著順子來到了船上的會客廳,發現曹大爺與沈園已經在裡面設宴等候他們。 「我是曹岳,謝謝這小兄弟幫我解決那個毛病,不然我就準備跳河了,免得讓兄弟們看我笑話。」彪悍模樣的曹岳說起話來直來直去,顯得很豪爽。 「曹大爺說笑了,這是在下份內之事,在下身為郎中,當然要盡職盡責。」張信雖然知道他們已經看出破綻,但還是繼續裝扮下去,反正大家心裡有數就行。 「諸位不用這般客氣,大家來自天南地北,相聚就是有緣,在下敬各位一杯。」請兩人進入席中後,沈園率先舉杯道,本來還有些拘謹的兩人,隨著幾杯醇香的黃酒下肚,也慢慢的放開心情。 酒宴是最容易談出感情的地方,曹岳與陸柄最容易找到共同話題,幾杯黃酒之後,兩人就熱烈的討論起某一武術招式的精妙之處,雖然張信還是有些拘束,但沈園卻是個知情知趣的人,幾句妙趣橫生的段子就能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起來,張信也不例外,品著小酒,挾著精心炒制的小菜,聽著沈園說道的奇聞逸事,席間的氣氛漫延,眾人也有些樂在其中。 「……,船的貨物與以前一般,卻因為下雨河水暴漲,過不了那石橋洞,船桅總是碰到橋樑上,與貨主相約的時期已近,等不到河水退去,各位請說在下該如何辦?」趁著酒意,沈園得意的說起他當年隨船跑買賣的趣事。 如果是在平時,曹岳與陸柄肯定對這些事情不屑一顧,但酒足飯飽之後帶著些酒意,聽完沈園的敘述,也有點興趣,曹岳行事從來都是直截了當,所以給出的意見也是一樣:「若是由我來說,肯定是把船桅砍掉,那船不就可以過橋啦。 「曹大爺果然慧眼,一下子就看出問題所在。」沈園苦笑道:「但是在下的船還要繼續航行,如果把船桅砍了,那有些不妥。」 「你的船大不大,如果不大的話可以把貨物卸下來,把船抬過橋,這樣的話既沒有損壞你的船,也使船安然過橋。」陸柄的主意很中肯,前提是這艘船到底是大是小。 「陸兄弟意見可行,在下十分佩服。」嘴上這樣說,但沈園卻露出得意之色,看來這幾人都沒有自己聰明啊,順子在一旁嘀咕,不就是聰明過一次,有必要念念不忘嗎。 「張兄弟,如果換成是你,你該如何是好?」沈園還沒有忘記張信,忙出言詢問道,準備等他回答後,公佈自己的英明決策。 「哦,我隨便在岸上找幾塊大石頭,搬到船上,然後再從橋洞裡順河水過去。」張信笑道,饒有興趣看著沈園倍受打擊的臉色。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坦誠 宴席過後,幾人的關係融洽起來,起碼不會再刻意打聽對方的情況,而且曹岳還經常打陸柄切磋武藝,當然是在嘴上比劃,在船上始終不方便真刀實劍的過招,兩人說到興奮處,正欲開打的時候,卻遺憾的發現這個願望難以實現。 而陸柄會武藝的事情,張信給出的解釋是,身為一個專治跌打腫痛的郎中,會些武功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畢竟找跌打郎中看病的大部分是練武之人,這個答應勉強能讓人接受,更何況人家也不打算繼續試探他們的底細了。 「陸兄弟,當個郎中實在是太浪費你這身好武功了,不如以後就跟著我吧。」一天再次比劃過後,當著眾人的面,曹岳豪爽的說道:「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跟著我比你當什麼郎中有前途。」 看得出來曹岳是真心誠意的向陸柄提出請求的,覺得陸柄有這般好武藝,不能白白的浪費掉,應該還有更大的用處,曹岳這個想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更已經想好怎麼向上司舉薦陸柄了,就等陸柄的回復。 陸柄苦笑看向張信,如果他真的是一個走方郎中,可能還會考慮要不要答應,可他卻是興王府的護衛頭領之子,家境優越衣食不愁,怎麼會跟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走,不知道這曹岳是真糊塗還是在裝糊塗,居然問出這個敏感的問題。 「承蒙曹大爺看得起,在下心領。」陸柄拱手道,還在心裡措辭該怎麼委婉的拒絕,沈園無奈的對張信笑了笑,顯然對曹岳的冒然舉動感到很抱歉。 「陸兄弟,先不要急著拒絕,你可以再考慮考慮,反正還有時間。」曹岳裝做看不到沈園給他的示意,逕直說道:「再過兩天就到江西了,希望你下船之前能給我個答覆。」 「曹大爺,想必你也看出來我們不是郎中了吧,為何還要強人所難呢?」接到陸柄求助的目光,張信解圍說道,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乾脆擺開了說。 「哈哈,終於說實話了吧,看你細皮嫩肉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兒,還在那裝模作樣以為別人不知道。」曹岳對著張信大笑道:「陸兄弟這般好的身手,當你的護衛真是可惜了,不如隨我一起拚個前程來。」 張信還未覺得有什麼,一旁的沈園卻感覺很尷尬,心裡直報怨曹岳真是個粗人,連忙補救道:「曹大爺為人直爽,如有失言冒犯之外,還請張兄多多海涵。」 「沒事,曹大爺快言快語,不愧是軍伍中人。」張信試探的說道:「陸兄家中還有父母要盡孝,如果就這樣跟隨曹大爺離去,回去我該如何向陸兄長輩交待?」 「吱吱嗚嗚的還不是不放心我們的身份嗎?」曹岳笑道:「明白的告訴你們又如何,反正你們早晚也要知道的。」 「曹爺,請慎言。」沈園忙出言勸道。 「這兩小子就在船上,就算他們知道了又怎樣,何況我們又不是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大人常教導我們對人要坦誠相待,老曹我雖然是個粗人,但也明白這個道理。」曹岳朗聲說道:「相信兩位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到處亂說吧。」 「那當然,我們肯定會守口如瓶的。」陸柄拱手嚴肅道,而張信卻考慮遠了一些,多加了一句:「如果實在不方便透露,那我們也不強求。」 「我們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南、贛巡撫王大人的親兵,奉王大人之令,正在押送一批軍用物品回去,因為怕途中有強人打劫耽誤了時間,所以這才隱去番號,秘密上路。」曹岳談起王大人,總是一臉崇敬之情。 「聽說過嗎?」張信給陸柄使了個眼色,陸柄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們兩個真是孤陋寡聞,居然連王大人都不知道,虧我看你們順眼,還想為你們引見一番呢。」曹岳哇哇大叫道,十分不憤兩人的淺薄見識。 「曹爺說的是王守仁王大人,兩位應該有耳聞吧。」沈園在一旁小聲的提醒道。 「袁先生平時與我們說過嗎?」張信與陸柄在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模樣直讓眾人抹汗,張信努力回憶,好像在哪聽說過這個名字,似乎是個名人啊。 「混蛋,虧我一番好意,你們居然連大名鼎鼎的陽明先生都不認識,那我們沒什麼話可說的了。」曹岳真的很生氣,吼道:「沈園,過兩天到江西,就把這兩個小子給我趕下船去,不想再見到他們啦,免得心裡煩躁。」 陽明先生,王陽明,靠,張信在心裡罵道,你們早說啊,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政治家和軍事家,心學流派最重要的大師,哪個不知道啊,說實話,現代的人對王陽明確實是欠缺瞭解,因為他的學說是唯心主義的,所以後世很少宣傳他的事跡,張信也是因為博覽群書,才知道有這個偉大人物的,後世的人用的是尊稱,王陽明,很少直接稱王守仁這個名字,張信有點反應遲鈍,被人再三提醒才驚醒起來,原來他們說的正是名揚中外陽明先生啊。 「是在龍岡傳道的陽明先生嗎?」張信驚喜交集的叫道。 「哼,還算你小子有些見識。」曹岳還在生氣不已。 「那你怎麼不早說啊。」張信笑道:「如果早知道你們不是歹人,我們就不用裝扮得這麼辛苦,還千方百計的想瞞著你們呢。」 「既然我們都坦誠公佈的把實話與你們說了,那你們也該說說自己的來歷吧。」曹岳有些精明的詢問道,隨手一指陸柄:「你說,那姓張的小子太過精明,我信不過他。」 沒有想到自己在別人心中是這個印象,張信苦笑不已,稍微的向陸柄點頭示意,陸柄當然不是個傻子,明白張信之前的囑咐,他們的身份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洩露的。 「我們準備到江西廣信府探訪親友。」陸柄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自己該是什麼身份,只有對曹岳他們解釋所謂的去向。 「小子還是信不過我們。」曹岳嘲笑,隨即正經說道:「你們人單勢孤的,對我們有所提防也是正常的,陸小子,我看你順眼,不管你去江西做些什麼,我給你個忠告,馬上從哪來回哪去,免得惹上血光之災。」 「為何原因,還請曹大爺明言。」張信心中一驚,以為是什麼地方露出馬腳被曹岳看出來,所以才告誡自己。 「知道我們的船,為什麼有好好的長江大道不走,而是專門拐彎抹角的跑小河道嗎?」曹岳嚴肅認真的說道。 「你們不是為了隱秘行事,才這樣做的嗎?」說實話,張信與陸柄對河道還真不熟悉,並不知道這船的航線有問題,不過既然曹岳這樣問,其中肯定另有內情。 「哼,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們公開亮出旗號也毫無顧慮,如今卻是不行了。」曹岳下意識的看下周圍情況,低聲說道:「寧王謀反,九江、南康已經陷入其手,如果我們跑那邊的江道,那這船貨物豈不是羊入虎口。」 曹岳說完望向張信與陸柄,準備看兩人驚呼的模樣,卻發現這兩人不動聲色,心中略有些失望,還以為這兩人見識淺薄,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後果,所以才對這事情毫無反應,準備好好的向他們陳述其中的厲害。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豐城 「曹爺,寧王如有謀逆之舉,早就傳遍大江南北,為何我們在湖廣的時候沒有聽聞其消息,卻不知曹爺是如何得知的?」張信試探問道。 「我是如何知情的,事關機密恕我不能直言相告,但這事情卻是千真萬確的。」曹岳肯定說道:「奉勸兩位一句,如果沒有什麼急事去廣信府,還是先回吧,等朝廷平定寧王之亂,再去也不遲。」 「曹爺說的是實話,在下可以做證,為了兩位的安全著想,希望兩位慎重考慮。」沈園見事情已經被曹岳明言,索性賣好說道。 看來消息靈通的不只有袁宗皋,只要關心時事的人,對這方面的消息都非常重視,這並不稀奇,寧王起兵之後,傳檄各府各縣,命其投降,如今寧王造反的消息已經傳遍江南各省,忠義之士已經紛紛舉兵平亂,只是張信與陸柄兩人一直在船上,得不到這方面的信息而已。 「看你們的言行舉止,應該是出身富貴之家,想必會加倍珍惜自己的性命,如果到了江西,遇到了流兵散寇被其傷害,那再無機會享受生前榮華富貴,你們可要考慮清楚,戰爭可不是兒戲,運氣不好會出人命的。」曹岳恐嚇似的說道。 「既然是這般危險的事情,那你為何還要掇竄陸兄跟隨你,難道你不擔心他會出事?」張信有些諷刺道,被人鄙視的感覺很不爽,雖然曹岳說的是實話。 「那是兩回事,只要陸小子跟著我,我自然會保全他安然無恙,況且以陸小子的身手,在戰場上還不是如魚得水一般,到時奮勇殺亂必能恩萌子孫,為子孫拚搏出個前程來,這比跟隨你當個護衛要強。」曹岳說完露出期盼的眼神看向陸柄,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如果陸柄不是已經有一份好差事,恐怕面對這樣的引誘,肯定是會動心的,畢竟只要是男兒,心中哪能沒有一份深藏其中的熱血激情。 「公子家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陸柄這話很含糊,也只有張信能聽出陸柄的真義,其他人還以為這公子是指張信呢。 「沒看出你小子還是忠義之輩,可惜。」曹岳搖頭歎氣,本還以為有幾分成功的希望,沒有想到被直接拒絕,真是可惜啦。 「指不定是貪生怕死之徒呢,有什麼可惜的。」順子低聲嘀咕道,如果是請自己去該多好,可惜人家看不上自己,站在順子旁邊的沈園拍拍其肩膀,報以歉意的目光,都怪自己的身份連累了順子,不然順子也有一展所長的機會。 「東家放心,我不過是嘮叨幾句,並無其他意思。」看到沈園的歉意的目光,順子忙解釋說道:「經商也不錯,走南闖北的也能增長世面,比從軍安全多啦。」 兩人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引起他人的關注,曹岳見陸柄拒絕自己的提議,也不再強求,而是繼續規勸說道:「怎麼樣,你們既然已經知道這個消息,還打算前往江西嗎?」 「這個我們要商量商量再做決定。」張信推脫說道,都已經決定去南昌行刺寧王,現在改主意已經來不及,還是死撐下去吧,不過要委婉一點,免得直接拒絕讓人生疑。 「隨便你們,不過要盡快做決定,時間可不等人,還有兩天就到江西啦,到時你們在那裡下船,至於下船後你們做何打算,那是你們的事情。」曹岳不在意的說道,反正話已經擱明,聽不聽那是他們的事情。 「謝謝曹爺提點,我們懂得如何行事。」張信行禮表示感謝。 可惜事情往往不如人意,人算不如天算,翌日清晨,曹岳帶著歉意的表情對張信與陸柄說道:「兩位,實在是不好意思,事情發生了變化,王大人昨晚飛書傳訊,命我們加快速度直接趕往江西臨江豐城,中途不得停歇,違令者斬。」 「那曹爺的意思是?」張信詢問道。 「意思是兩位只能隨我們一起到臨江府後才可以下船,對此我感到很抱歉,但是軍令難違,還請兩位不要見怪。」曹岳認真說道。 兩人還有什麼話可說的,反正就沒有打算回去,只是稍微的露出些遺憾之色,自從接到命令之後,船上的氣氛為之一變,日夜不停息的操船划槳,眾人的臉上都充滿認真嚴肅的神情,絲毫沒有怨言,張信與陸柄反而成為船上最悠閒的人。 時間飛逝,當清晨的陽光再次照耀到船艙之時,船已經停靠在臨江府豐城的碼頭上,曹岳等人也顧不上張信與陸柄,急急忙忙的去向王守仁回令,而沈園等人也沒有閒著,而是指揮夥計開始把船上的貨物卸下,交由一些軍士打扮的人搬運進豐城裡。 望著忙忙碌碌的眾人,張信有些感歎,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到達江西,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啦,寧王之亂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快結束,最恐怖的就是臨江離南昌非常近,坐船隻要幾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那,此時張信的心裡有些恐慌,有些忐忑。 「張兄,我們先下船再做打算。」陸柄看出張信的不安,出言建議道,在陸柄心中何嘗不是充滿了緊張之意,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 「現在人家正在卸貨,現在下船會妨礙他們行動的,等他們忙完再說。」隨即張信指著在船下忙碌的軍士說道:「陸柄,你覺得這些兵素質怎麼樣?能不能平定寧王的叛亂?」 陸柄隨意一看,表情輕蔑說道:「這些都是衙兵,對付普通百姓還行,要說平判還是要靠朝廷的精銳之師。」 張信對寧王怎麼被平定的事情沒有什麼印象,反正只是模模糊糊的記得時間應該非常快,好像沒有等到朝廷派軍隊就已經結束,看來寧王那邊軍隊的素質也不怎麼嘛,張信暗暗猜測,慢慢的船上的貨物已經卸載完畢,沈園等人也隨著運貨的兵士進城,船上只留下幾個夥計在這裡守候。 「我們走吧,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意思,可惜曹岳已經回營覆命,不然可以向他打個招呼然後再走人,在船上他還是很照顧我們的。」張信悠然的沿著木梯慢慢的走下船,臨走時還向船上的夥計招手示意,陸柄當然緊跟其後。 進入豐城,兩人才發現這裡氣氛緊張,滿城都是衙役在巡邏盤查可疑之人,進城還沒有走幾步,兩人就被一隊巡察的衙役攔住盤問起來,兩人費盡口舌的解釋自己的來歷,還舀出路引表明自己的身份,正準備掏錢賄賂衙役的時。 旁邊迎來一隊軍士,一個伍長模樣的官兵說道:「這兩個郎中有沒有問題,如果沒有可疑之處的話,我們營要了,營裡現在傷員眾多,正缺少大夫治療呢。」為了省事,張信與陸柄沒有換回原來的裝束,還是郎中模樣的打扮,故軍士才有此一說。 王守仁軍制,二十五人為伍,伍有小甲;二伍為隊,隊有總甲;四隊為哨,哨有長,協哨二佐之;二哨為營,營有官,參謀二佐之;三營為陣,陣有偏將;二陣為軍,軍有副將;皆臨事委,不命於朝;副將以下,得遞相罰治。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時勢 「情況不妙,我們可打不過這麼多人,以後再找個機會跑吧。」 張信與陸柄兩人不能暴露身份,只能乖乖的隨著巡邏隊來到軍營,被分配到一個全是傷員的帳蓬裡,帶他們來的兵官離開時對他們說了一句:「軍營重地,不得擅自離開,違者軍法處置,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王守仁的軍隊正駐紮在豐城郊外,依山伴水,營哨分佈井井有條,各部人馬各司其職,雖然人數眾多,但並不顯得凌亂。 自古軍隊中大夫很少,經常是臨時招募的,很少有固定隨軍服務的軍醫,要是招不到臨時的大夫,那只有像剛才那樣,強制性的把大夫帶回軍營,而被強行帶回的大夫肯定會找機會逃跑,所以兵官才會警告張信與陸柄。 「張兄,該怎麼辦,被滯留在這會誤大事的。」陸柄冷靜的觀察四周情況,發現帳蓬裡全是傷兵,看沒有人留意這邊動靜,這才悄聲的詢問道。 「等,我們剛來肯定會被嚴密監視,以防我們逃之夭夭。」張信分析道:「再過一段時間,等他們放鬆警惕,我們再找機時跑。」 說實話張信心裡還有些慶幸,被強行帶到軍營也沒有什麼不好,如今外面兵荒馬亂的,如果運氣不好,真的像曹岳說的一樣,弄不好小命就這樣沒了,還是待在軍營裡相對安全一些,起碼這軍隊沒有被打敗之前,自己還是安然無事的,說不定還可以瞧瞧陽明先生的風采呢,張信暗暗嘀咕,不過也沒有那麼熱忱的心思,連嘉靖皇帝都天天見,張信對歷史名人已經沒有什麼大的興致啦。 「大夫,快點幫我們治傷吧,我們傷好後,肯定會讓你們離開的。」一個傷員經驗豐富的說道,顯得這這方面的門道非常瞭解。 「對對對,求求兩位大哥幫幫忙,治好我們後,我們護著你們離開,絕對沒有人攔阻。」 「有人膽敢阻攔,我們寧願開打也要掩護你們出營。」 帳蓬裡都是些老兵,知道自己的傷勢都捏在兩個郎中手裡,連忙說起討好的話來,沒有人再擺起兵大爺的架子來,而張信卻心驚肉跳的看著這些官兵的傷口,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嚴重的傷勢,以及這麼多的血跡。 「陸柄,這回全看你的手段啦。」張信輕聲說道,雖然懂些處理傷口的常識,不過他從來沒有實踐過,這些傷員只有交給陸柄處理,起碼陸柄整天舞刀弄劍的,受傷肯定是家常便飯,應該對這方面有經驗吧。 「放心,就交給我吧。」陸柄自信的說道。 可惜自信與實際水平有相當大的差別,看著陸柄手忙腳亂的處理官兵們的傷勢,弄得傷員們叫苦不迭,但還是不敢大聲抱怨,只有強行忍耐,深怕陸柄對他們撒手不管,那樣的話麻煩就大了,聽著陣陣的哀嚎聲,張信實在看不下去。 「陸兄,看來你對這外傷不在行啊,還是由我來吧。」張信掩飾說著,給陸柄使個眼色,然後對在帳蓬門站哨的小兵說道:「這位軍爺,能不能抬口大鍋來,我有急用。」 小兵一直在留意帳蓬內的動靜,當然也聽到張信的話,上下打量張信一番,最後揮手讓人按張信的吩咐舀了一口鍋來,鍋來後張信也不客氣的命人燒水,然後把包紮傷口的布條放進沸水裡消毒。 「用溫水先清理傷口,然後把化濃的腐肉割除,撒上金創藥後用這布條包紮即可。」忙完後,張信裝做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指揮陸柄按他的意思處理傷員們的傷勢,隨手把一個布團塞進傷員嘴裡,抬頭看天不敢繼續看陸柄舀刀割肉的情景。 「這個傷口太深太長,要縫起來,不然很難痊癒。」張信面不改色說道,反正又不是在自己身上縫線,而且又不用自己動手,不用害怕。 帳蓬裡的大小官兵傷員們,驚恐的看著張信,這大夫怎麼比敵人還要狠毒,層出不窮的手段讓他們心驚膽戰,非常想逃出帳蓬不讓張信治療,不過就這樣逃遁實在太丟人,讓其他兄弟知道自己居然怕大夫療傷,那沒有臉面在軍營裡混下去了。 況且,這個大夫看起來雖然很年輕,但手段了得,嘴上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詞,什麼細菌、感染、消毒之類的,不過想想很有道理,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這位大夫醫術真是高超,與王大人一樣,不用親自上陣殺敵,運籌帷幄卻抵得百萬雄師。 傷員們在佩服張信的時候,張信也很敬佩他們,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割肉縫針,居然只是悶哼了幾聲,額頭流滿汗還在堅持下去,特別是包紮完畢後,意志還都很清醒,還有心情打趣聊天,張信在慶幸明朝還是屬於冷兵器朝代,槍炮還沒有普及,官兵們受的無外乎是刀槍箭戟之類的傷口,張信還可以處理,若是子彈炮傷那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治療傷員之餘,張信也沒有忘記打聽寧王叛亂的最新消息,反正寧王已經公然造反,並傳檄各地,官兵們也不晦言,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訴張信,當初談得最多的卻是陽明先生王守仁的光輝事跡。 寧王於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四日興兵,殺巡撫孫燧、江西按察副使許逵,革正德年號,以李士實、劉養正為左、右丞相,以王綸為兵部尚書,集眾號稱十萬,並發檄各地,指斥朝廷,寧王脅迫所有官員服從他,有不從的立即處死,他聲稱是奉太后密旨,讓他起兵監國。 寧王起兵造反時,王守仁正準備前往福建平定地方叛亂,得知這事之後,連忙趕回吉安府,立即傳檄諸郡,舉兵勤王,王守仁對戰略把握得非常準確,他對前來響應義舉的下僚說:「寧王若出上策,直趨京師,出其不意,則宗社危矣;若出中策,趨南京,則大江南北亦被其害;但據江西省城,則出下策,勤王易為也。」 而王守仁的軍事實力與寧王叛軍相比不及十分之一,面對這種情況他沒有坐以待斃,也沒有自不量力的與寧王硬拚,而是偽造朝廷密旨,讓兩廣、湖廣都御史暗伏要害地方,以待寧蕃兵至,又偽造兩廣機密大牌:「率狼達官兵四十八萬江西公幹。」 還到處張貼兵部公文:准令許泰領邊軍四萬,從風陽陸路進;劉暉領京邊官軍四萬,從徐淮水陸並進,王守仁領兵兩王,楊旦領兵八萬,陳金領兵六萬,分道並進,刻期夾攻南昌,並且還偽造了寧王部下的投降書,誣陷寧王手下的主要謀士正在給他當內應等等分別用探子,以及給他當內應的家屬傳給寧王知道。 寧王果然疑懼,以為朝廷早就知道了消息,這樣嚴陣以待,出擊不利,遂留兵南昌以觀變化,等到七月三日,才看出都是假的,這才開始出兵,有六萬,號稱十萬大軍,想一路打到南京去,留下一些人守南昌,但這個時候寧王已失去了寶貴的戰機。 名人就是名人,出手非凡,按這樣的情況下去,寧王早晚被平定,看來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張信興奮的想到,運氣果然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攻城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寧王已經不在南昌府,而跑到南京方向去,具體在哪張信與陸柄也不知道,所以原定計劃被迫取消,而且又被拘留在軍營之中,想跑都困難,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況且自從把帳蓬裡的傷員們治癒之後,兩人在這營地中還頗受歡迎,待上幾天之後,兩人也慢慢習慣軍營中的生活,反正現在還沒有開戰,不用擔憂會出意外,在軍營中也不用做太多的事情,只負責治療傷員即可,有暇之餘還可以聽聽官兵們吹噓自己的軍旅生涯發生的逸事。 豐城縣衙內,勤王之兵已經來齊,但仗怎麼打,眾人意見卻是不一,寧王此時已經攻到安慶,有人主張立即前往安慶,解救安慶之圍,有人主張逼寧王出安慶,在江上與寧王會戰,商議至晚上,最後還是王守仁力排眾議,決定攻打南昌:「寧王攻安慶久不下,精銳已出,南昌必虛,如攻南昌,寧王必回兵來救,那時已克南昌,敵聞之氣奪,無家可歸,成擒必矣。」眾人信服,紛紛散去回營,準備翌日一早行軍。 「大人,時候已不早,您訪安歇了,明日一早還要行軍呢。」說話的正是曹岳,身為王守仁的親衛隊長,曹岳當然會緊隨在王守仁身旁,雖人已過中年,但王守仁還是那風度翩翩的模樣,聽聞曹岳的勸誡,王守仁含笑搖頭說道:「天色尚早,明天就要行軍,我要仔細思量其中有無疏忽之處。」 曹岳知道自己勸不住王守仁的,只好轉身沏好茶之後奉上,小心翼翼的放到正專心致志觀察地形圖的王守仁旁邊,準備悄悄地退下,聽到動靜王守仁回過神來,端起杯子慢慢的吹著茶水,茶葉飄香四溢,讓人回味。 「曹岳,這次辛苦你把軍中急需之物運回,最近事務煩忙,我還未來得及向你道謝呢。」王守仁隨手放下茶杯露出笑容道。 「能為大人效勞,那是卑職的福份,不覺得有什麼辛苦之處。」曹岳忙恭敬答道。 「嗯」 王守仁點頭,也不在多言,只要記在心裡就好,隨即想起一件事情來,繼續問道:「那個商人還在嗎?」 「啟稟大人,沈東家還在城中,希望大人能予以接見。」曹岳對沈園的印象還不錯,聞言說道:「大人,這個沈園為人其實還不錯,賣給我們的貨物價格便宜,如大人還有閒暇就抽空接見於他吧。」 「一切等平定寧王之亂再說吧。」王守仁不置可否,一個商人而已,見不見也是件無所謂的事情,由於歷史的局限性,就算是王守仁這樣的大師也受到影響,對商人有所偏見,這與當時社會的傳統觀念有關。 商人地位的低下,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由於人們的經濟思想的長期落後,古人們只看到商人在流通領域高賣低買,賺取中間差價,便認為其奸黠狡詐,不事生產而徒分其利,認為商業本身不創造價值,反害農桑,故素有重農抑商一說。 王守仁喝了口茶,隨即說道:「曹岳,軍中的傷員情況怎麼樣?」 「大人,軍中最近新請來一位醫術超群的大夫,在他妙手施治之下,我軍傷員已經痊癒大半,還有些再療養幾日便可復原,並不影響行軍速度。」曹岳有心誇大說道,其實這個消息,他也是聽手下匯報的,還沒有來得及查證消息是否屬實。 「呵呵,既然把大夫請來了,那就要好生伺候,免得讓人家恥笑我軍不知禮儀。」王守仁對手下的行為心中有數,淡淡笑道:「待事情結束之後,給大夫送一份厚禮,並由你親自代我向他陪罪。」 「遵命。」 醫術高超的大夫哪個願意來軍中效力,肯定是強行把人帶回的,曹岳心中也很明白,不過軍隊馬上就要上戰場,死傷一定是避免不了的,只好委屈那位大夫了。 翌日清晨,張信半睡半醒之間聽到外面傳來非常吵鬧的聲響,徹底清醒之後才知道準備要行軍,軍營上下正收拾東西,張信雖然早預料到會有今天,但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快,心裡也被軍中的緊張氣氛感染,有些惶恐不安。 「張典簿,事到如今,該如何是好。」陸柄憂心忡忡說道:「這幾天我一直在觀察軍中四面的環境,戒備非常森嚴,我們怕是逃不出去。」 「我已經打聽過,如果我們隨軍出發,必定會在後方,不用擔心。」張信強自鎮定說道:「況且這些人是去平寧王之亂的,正合我們心意,我們且跟著他們行軍,如果事情不妙,我們再趁亂離開也不遲。」 話雖這樣說,但看著四面八方都是官兵的情景,陸柄知道這個希望十分渺茫,但也只能如此行事了,王守仁即日發兵,翌日凌晨要到達南昌城外圍,幸好兩人的身體素質還可以,不然早就攤在地上了。 「這就是南昌城?」張信看著巍然屹立的城牆感歎不止,單是看城的圍牆就知道這城不簡單,如果事情真的像兩人想像的那麼順利的話,他們現在應該早已經在城裡轉悠著,怕還在為尋找寧王藏身之處發愁呢。 「陸柄,戰起之後,我們趁此機會悄悄地離開。」張信低聲說道:「再不走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的事情啦。」 「張典簿放心,我知道怎麼做。」陸柄點頭,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想找出營地裡的漏洞之處來,大戰將起,軍中上下整齊有序的布著戰陣,等待王守仁的命令,戰場上瀰漫著凝重而緊張的氣息。 「一鼓附城,二鼓登,三鼓不登誅,四鼓不登斬其隊將。」 傳哨兵騎馬圍繞著各營隊宣佈王守仁的指令,也預示著準備開始登城作戰了,中軍帳內,王守仁與眾位下屬正嚴陣以待,商討著最後的作戰方案。 「大人,我營隊已經準備完畢,等待大人命令。」 「枕戈待發,請大人下令吧。」 帳內諸人紛紛請令,全軍上下已經準備就緒,就待王守仁發號司令,指揮攻城,王守仁滿意眾人的狀態,問曹岳道:「是否已經派人潛入城中,告諭百姓,赫助亂,赫恐畏逃匿,無論有罪無罪只要棄惡從善,皆我良民。」 「按照大人的吩咐,昨晚探子已經執行任務,城中百姓都已接到消息。」曹岳大聲回復道:「百姓知道王師要來,紛紛拍手叫好,揚言等這天已經很久了。」 「好,民心所向,我等還有什麼可懼怕的。」王守仁拍案叫道:「來人,傳我命令,準備擂鼓攻城。」 「遵命。」 傳令兵退去後,隨即傳來讓人熱血沸騰軍鼓陣陣之聲,帳內眾人揭簾而出,躍上早已經準備的駿馬,王守仁一馬當先,來到南昌城正門,看著城牆上怵怵發抖的寧王守軍,不由輕蔑一笑,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也不再費話,直接拔劍指城道:「攻城。」 大軍緩緩壓進,攻城容易的有點讓人掃興,上面基本上是聞風而降,有的城門不閉,官軍幾乎是長驅直入,但攻城的主力多是贛州「新民」,即當年的土匪,他們驍勇善戰,但殺人成性,這回可以合法的過一把殺人癮,也是搶劫的好時機,他們不遵守紀律,民被殺傷者甚重,王守仁將幾個囂張的立即斬首,才將這股邪風遏止住。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相逢 進城之後,王守仁第一時間的舉動就是撫慰安民,打開糧倉,救濟城中軍民,安慰宗室人員,所有協從人員只要自首,一律不問,受寧王偽官的只要投降,也一律不追究,城中也就慢慢的安定下來。。 軍隊入城的時候也有些亂蓬蓬的,張信與陸柄捉住這個時機,專門往小巷裡鑽,拐了幾個彎之後就沒有人注意他們了,因為他們已經把裝扮給卸下,不再是郎中打扮,城中人心惶恐不安,也沒有人會特別留心他們。 「張典簿,如今城中動盪不安,正適合離去,不然等城中人心安定之後,城中必定戒備森嚴,想出去就困難了。」陸柄建議道,兩人正藏匿在一間殘破的廢宅裡,時不時看到外面巡防的軍隊路過,只有靜靜的待著不敢亂動。 「確實,藏身城中極為不妥,但是城門已經被他們把守住,我們如何能出去?」張信無奈說道,南昌城現在雖說已經被攻破,但還是有些死忠寧王的叛兵正頑固抵抗,時不時與王守仁的隊伍發生激戰,張信覺得待在這裡有可能殃及池魚。 更何況南昌已經危機四伏,亂箭流矢指不定會降臨到兩人頭上,殺人放火的事情可沒少見,沒有經歷過戰爭狀態的兩人,在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害怕,只想遠遠離開這是非之地,卻沒有想到城外可能比城裡更危險。 兩人正商討對策的時候,外面又路過一群巡遊的兵士,在商討些事情。 「王大人有令,城外有散兵逃竄,特派我們出城掃平,這可是立功受獎的時刻,大夥兒可要提起精神來,讓其他兄弟瞧瞧我們的英勇表現。」一個校官模樣的人正在訓話說道。 張信聽聞此言心中一動,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用手碰碰陸柄,低聲說道:「換上軍裝,我們混進去跟他們出城,再找機會甩開他們。」兩人在軍中混了這麼久,出逃的時候也順手牽羊的帶了些軍服出來,正好派上用場。 「口令番號我們都有些瞭解,不會露出破綻,這辦法可行。」陸柄贊成說道,兩人麻利的換好衣裳,然後悄悄地跟在巡防隊的最後混進其中,兩人低著頭無驚無險的隨著這隊伍出了城,路過城外樹叢時,趁沒有人注意兩人飛快的藏匿起來,兩個多時辰後,兩人沒有發現什麼動靜,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不約而同的露出笑容。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張信有些慶幸說道:「這次是我們運氣好,才能逃了出來,這附近還是很危險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有人出來巡遊,我們還是盡快遠離吧。」 「是啊,如果被發現,到時可是有口難言。」陸柄指著身上的衣服說道:「他們會把我們當做逃兵處理的,還是換回原來的裝束吧。」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換好衣服後,陸柄再次問道,徵求張信的意見,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出乎兩人的意料,來南昌的計劃目的已經全部流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回去。」張信考慮片刻,然後斬釘截鐵說道。 「回哪?南昌?」陸柄眼睛露出異樣之色。 「還能回哪,回安陸。」張信沒好氣的說道:「反正寧王準備完蛋,我們回去也可以向世子交待,沒有必要繼續留下來。」 「那就依張典簿的計劃行事。」陸柄不動聲色說道,張信也懶得計較陸柄的那點小心思,反正他把寧王完蛋的時間估計錯誤,才受了這麼多的苦,現在情況非常不妙,隨時會遭遇危險,這是乖乖回家吧。 兩人休息至傍晚,在暮色下認準西北方向急忙奔走,既要防範野外猛獸,又要提防亂兵散寇,走得心驚膽戰的,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遠,最後實在是走不動,這才坐下來休息,沒有等兩人喘上一口氣,就被一隊人馬打著火把圍住了。 「大人,發現兩個奸細。」兩人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就被捆起來,被人押到附近的營地帳蓬裡交給上級處置。 「哦,是從哪擒獲的?」兩人被緊緊的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但張信覺得這問話的聲音有些熟悉,像是從哪聽說過一般。 「是從南昌方向跑來的,看兩人慌裡慌張的模樣,不是奸細也是賊人。」沒有給兩人解釋的機會,人家已經給他們的行為定性了,兩人不是不想開口解釋,而是已經被人用布堵住嘴巴,想說話都難。 「南昌?」主事者沉吟之後說道:「把兩人帶下去嚴加審訊,讓他們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說出來。」 這時張信突然想起主事者是誰了,聽到他這樣安排,忙用力掙扎起來,努力把頭抬起,希望讓主事者看清楚自己的模樣。 張信的努力沒有白費,主事者有些奇怪這人的反應,好奇的下令說道:「來人,把兩人給我架起來,讓老夫看看他們是何模樣。」 張信看到主事者的相貌,對自己的判斷更加確定無疑,連忙衝著他搖頭晃腦,引起他的注意,幸好張信這次沒有化裝,主事者藉著火光,勉強認出被捆綁的人是誰。 「來人,給他們鬆綁。」主事者心裡一驚,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忙吩咐手下解開兩的繩索。 「大人,這兩個人可能是奸細,為了您的安全,還是……」手下也有些聰明之人,知道要勸阻主事者謹慎行事。 「老夫自有分寸,蘀他們鬆綁後,你們且下去。」主事者吩咐說道。 眾人雖然還心存疑慮,卻不敢違背主事者的命令,給兩人解開繩索之後,不情願的退出帳蓬,但卻散佈在帳蓬四周警戒,格外留心帳內的動靜。 解開繩子之後,張信顧不上全身疼痛,被當成奸細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忙給主事者見禮道:「學生張信見過費學士。」 而這時有些疑惑的陸柄才想起這位面容熟悉的老者是誰,趕緊上前見禮,看到如此情況費宏心中再無懷疑,確定兩人的身份,沒有想到遠隔千里還能遇到熟人,兩人回想起這些天來的經歷,真是感慨萬端,覺得真是世事無常。 而費宏卻是更為驚訝,遠在天邊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是誰都會感到非常意外,更何況這兩人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的,在這敏感的時候,讓費宏難免不多加猜測,心中疑慮重重,卻不知從何問起。 還是張信比較醒悟得快,看到費宏很充滿懷疑的表情,連忙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對費宏敘述起來,從興王病逝談起,說到喬裝打扮混出南昌城,最後逃跑到這裡被人當成奸細給捆綁起來。 「寧王逆臣,實為可恨。」聽完張信的敘述,費宏這才釋疑兩人為何出現在這裡,想起興王的忠義之情,費宏不由感歎萬分,一個忠義賢王就這樣慘遭奸臣毒害,而且冤情卻不得昭雪,真是可敬可歎啊。 費宏看著兩個心存忠義之心,不惜遠付千里來到危機四伏的江西,準備慷慨為興王盡忠的年輕人,心中感歎世間從不缺少忠義之士,只是沒有人賞識罷了,費宏這是在感慨自己的行為得不到正德皇帝的認同,心中充滿悲苦之色。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偶遇 「費學士,以後我們就跟隨你一起平叛,為王爺報仇雪恨。。」張信咬牙切齒的說道,心中卻竊喜終於可以放下懸掛已久的心。 「只要能為王爺復仇,在下也願為學士大人效犬馬之勞。」陸柄知機說道,現在可不是逞能的時候,還是乖乖的在大樹下萌蔭吧。 「胡鬧,你們以為行軍打仗就是這般兒戲嗎?」費宏突然勃然大怒說道:「看你們這些日子所作所為,蒙騙上司,臨陣脫逃,居然還有臉面說出如此豪壯之言來。」 「請學士大人責罰,我們知錯了。」張信回想起這些日子來的經歷,發現還真如費宏說的那樣,被教訓得滿面通紅,感到羞愧的說道,而陸柄自覺的退後一旁,站在張信的身後,像是在低頭反思著。 「念在你們情有可原的份上,老夫也不與你們計較那麼多啦。」聽到張信認錯之語,費宏的怒氣稍退,緩和說道:「紀律嚴明才可以治軍,如果人人都像你們這樣,那由誰來平定叛亂。」張信與陸柄心裡不服,覺得自己又不是自願參軍的,不算臨陣脫逃吧,但也不敢明言,只有乖乖的聽取批評。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既然你們已經身在軍中,那就要服從軍隊的紀律。」費宏繼續教訓說道:「難道讓你們盡忠報國,平定叛亂,你們也要斤斤計較不成?」 「學生不敢,學生知錯,所以才想隨學士大人一起為國盡忠。」張信一臉慚愧之色說道。 看著一臉真誠的張信,費宏微微歎氣,愛才之心湧起,臨陣之險可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隨時隨地都有亡身之禍,費宏不忍心看著兩人涉險。 「這些天來你們在軍中度過,也該知道這其中的險峻,你們還要繼續這種日子嗎?」費宏嚴肅說道,張信堅定的點頭,與其亂闖遭遇不幸,還不如跟著費宏。 「老夫帶的兵,都是當地鄉勇,曾經幾度平定過賊寇之亂,身經數戰全是勇猛之士,你們兩個連血都沒有見過,如果能跟隨老夫上陣殺敵。」費宏打擊說道:「指不定殺敵之時,你們成為累贅,拖累我軍。」 還真是如此,就算是陸柄有一身好武藝,但是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怕是本領還沒有發揮,就已經被人斬於刀下,更不用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張信,簡直就是送上門來讓人魚肉,兩人對自己的情況心知肚明,費宏說的非常在理。 「那麼我們該如何辦?還請學士明示。」張信乾脆的把事情推到費宏身上,既然你否決自己的決定,那麼以後該怎麼樣就由你安排吧,張信輕鬆許多,不用自己負責的感覺還真是舒服,背負已久的壓力頓時消失啦。 費宏站起來輕輕走了幾步,心裡有些遲疑不決,不知道舀兩人怎麼辦才好,最後說道:「你們且下去安歇,南昌的戰事要緊,老夫要與軍中將士商量解決之道,至於你們的事情,明天再做決定吧。」 說完也不等兩人有所反應,叫人把兩人請出去,送到附近的帳蓬休息,舀了些乾糧淨水給他們,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吃東西了,飽餐之後覺得疲倦不堪,反正這裡很安全,兩人也放心的安然入睡。 翌日清晨,兩人再次被請到費宏的帳內,見禮之後,分主賓坐定。 「張信、陸柄,你們還是回去吧?」沉默片刻,費宏緩緩開口說道。 「學士,您這是什麼意思?」張信心中一動,認真說道。 「從哪來就回哪去。」費宏和聲說道:「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這些天來你們也吃了不少苦,所作所為也算對得起興王,想必你們的親人朋友已經非常想念你們,你們也是時候回去啦,收拾行李之後,老夫送你們離去。」 看著沉默不語的兩人,費宏歎了口氣,正容說道:「老夫知道你們想留在這裡,繼續為興王報仇雪恨,但你們要知道,國有國法,寧王雖然惡貫滿盈,也只能交給朝廷處置,你們出於私憤準備行刺於他,那置大明律令於何地,其行為又與寧王有何區別。」 兩人把頭埋得更低了,費宏繼續歎氣道:「既然你們留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那還不如趕緊回去吧,老夫修書給興王世子,想必他也不會再繼續追究你們的責任。」 「軍情緊急,老夫也沒有時間與你們多言了,事情就這麼辦,你們沒有拒絕的餘地,只有按老夫的意思行事。」看著沉默已久的兩人,費宏強硬說道:「老夫已經準備好書信與行李,你們即刻起程。」 「學士大人,謝謝您,事以至此,想必學生再多說些什麼,您也不會改變主意。」張信誠懇的說道:「軍事危險,您也要保重。」 「嗯,你們走吧。」費宏淡淡說道:「張信,行李裡面有老夫贈予你的一些東西,回去後記得認真觀看。」 張信疑惑的看向費宏,沒有來得及詢問已經被人帶走,走了大概有幾里地,兩人看到一片湖泊,只聽到護送的人說道:「這個是鄱陽湖,過去不遠處有個碼頭,你們就在那裡上船回湖廣吧,寧王現在已經無暇理會過往船隻,你們大可安心的從長江返回湖廣。」 說完也不再理會兩人,招呼同伴照原路回去向費宏覆命,張信與陸柄向他們道謝過後,按照指示來到鄱陽湖的碼頭,準備尋找前往湖廣的船隻,沒有想到卻意外的發現一個熟人,正是與他們一路同來的順子。 「順子兄弟。」張信與陸柄喜出望外,覺得真是太巧了,忙高聲叫喊道,順子這時正在碼頭上無所事事閒蕩,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四處觀望,尋找聲音的來源,找來找去卻沒有任何發現,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搖頭苦笑起來。 「順子,才幾天沒見,怎麼就不認識人啦,虧我還經常惦記著你呢。」兩人走到順子面前,張信開玩笑說道,順子疑惑的看著秀才打扮的張信,英俊的臉孔確實有些熟悉的感覺,但自己什麼時候認識一位秀才公啦? 「這位先生,恕小的眼拙,不知您是?」順子謙微的說道,東家對這些人可是非常敬重的,如果知道自己怠慢於他們,那少不了一頓怒斥。 「陸柄,看來我們上次的裝扮還是蠻成功的,你看現在連順子都認不出我們現在的樣子啦。」張信笑道,卻是在提醒順子。 「那是當然,在下這門手藝,其實還是管用的。」陸柄微微笑道,終於知道自己的易裝之術還是有點用處,這讓他有些高興。 「張郎中,陸郎中,是你們啊。」順子驚喜交集說道:「你們怎麼這個打扮,該不會……」 「順子,休要無禮。」還沒有等順子把話說完,沈園的聲音馬上傳來說道:「還不向張先生陪禮道歉。」 「原來是沈東家,好久不見,生意可好。」張信拱手笑道,看來運氣不錯,剛來這裡便遇到熟人,那行事就方便許多。 張信的客氣讓沈園有些驚喜,沈園經驗何等的豐富,可不像順子一樣在懷疑張信現在這模樣是喬裝打扮的,無論言行舉止分明就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秀才公,沒有任何可值得懷疑之處,沈園非常確信這點。 準備上架了,加快情節推進。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返航 在這禮制森嚴的時代,儒士、生員的冠服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穿上的,這個朝廷有嚴格的規定,就算裁縫幫你做好衣服,如果你沒有憑證,貿然穿上在大街小巷招搖過市的行走,那麼讓人揭發,這罪行可不輕。要看書就到看書。 「見過張秀才,當日在船上有眼無珠,怠慢了秀才公,真是失禮之極,請赫見怪。」沈園忙行禮說道。 「沒事,不知者不罪,況且是我沒有表明身份,責任不在你。」張信笑道:「沈東家,你不是早應該回去了嗎?怎麼還滯留在南昌?莫非你也是受兵亂之苦?」 沈園有些尷尬,總不能明白的告訴對方,自己想趨炎附勢趁機認識王守仁,所以才會留在江西吧,而且這還是自己一相情願,人家根本不理會自己,所以只好灰溜溜的準備打道回府。 「正是如此,沒有想到這次行程,居然遇到這般倒霉之事,最近戰事有所緩解,鄙人正準備起程回去啦。」沈園訕笑道。 「具我看這幾天沈東家也沒閒著,這船吃水這麼緊,可以看出沈東家這些天收穫頗豐,並非一事無成啊。」張信微微笑道:「卻不知沈東家所說的回去,是回家呢,還是回武昌?」 「讓張秀才見笑。」沈園謙遜說道:「鄙人家就在武昌,這次出門已久,家中妻兒老小想必非常掛念,也是時候回去啦。」沈園心中噓唏,本還以為可以為妻兒掙一個前程,哪知道又是失望而歸,只有回去再等下次機遇。 「這般說來,我倆要再次麻煩沈東家,卻不知沈東家是否歡迎。」商人行蹤都是飄浮不定的,誰知道他們下個目的地是哪。本還以為這個沈園也是這樣,原來只是想讓他幫忙打聽前往湖廣的行船,現在看來卻是意外之喜。 能在這裡看到兩人,沈園心中也猜測出幾分來,但總不能自己發出邀請吧,現在張信主動開口,沈園哪裡會拒絕,當然是滿口答應。絕無不歡迎之理,而且並沒有好奇去打聽兩人在這幾天裡的遭遇,只是笑容滿面的請兩人上船,房間當然還是上等船艙。 「這次運氣不錯,出門遇到貴人啦。」安定下來後,張信笑道:「陸柄,你怎麼看?」 「承蒙費學士的照顧,我們才可以安然無事的到達這裡,不然連回去地盤纏都沒有。」陸柄苦笑道,兩人這些天東奔西跑的。錢早就不知遺落到哪去啦。 「幸好有費學士的書信,回去後也有個交待,不然就這樣灰溜溜的回王府,我們臉面上也不好看啊。」張信自我安慰道:「不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寧王也掙扎不了幾天啦,世子這次應該會滿意吧,陸柄你覺得呢?」 「應該如此吧。」陸柄有些不確定說道,出門這麼久。誰知道世子這段時間變成什麼樣啦,不知道還會不會吵著要為父報仇。 「回去再說,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是獎是罰我也沒有意見。」張信無所謂說道,有驚無險的回王府已經是值得慶幸之事,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收錨,揚帆,起航。」 順子的號令聲讓人知道船準備航行,隨著船身的晃動,張信慢慢的走出船艙。望著漸漸遠去地碼頭。心中五味雜陳,想起遠在湖廣的朋友親人,朱厚,袁宗皋,莫學正,最後想到了費宏,這位正直無私的老人。現在身處險境。卻不知道南昌的戰事如何啦。 王守仁攻陷南昌,在軍事上是避實就虛。在政治上是先奪其大,對叛軍的心理破壞作用極大,對穩定局面的作用更大,久攻安慶不下,寧王得知道自己苦心經營的南昌被攻陷,不故手謀士的勸阻,急忙回軍準備奪回南昌城。。 就算沒有張信摻各其中,事情也會這樣子發展下去。 寧王親自領兵到了沅子巷,王守仁向部下問計,多數人主張賊勢強盛,宜堅守不出,徐圖緩進,但王守仁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寧王軍隊看起來人多勢眾,但只是一幫烏合之眾罷了,寧王用事成之後封官許願來刺激他們玩命,現在進不得逞,退無所歸,這幫烏合之眾已經士氣消沉,如果我方能出兵攻打,他們肯定不戰自潰。 話雖然這樣說,但具體打起來,在戰術上,王守仁又是相當謹慎的,因為手底下沒有正規的京軍或邊軍,只是些偏俾小校,他只有到處設疑,顯得官軍廣大無數,那些知縣一級地官員正好領著百兒八十人去張疑設伏,知府一級的領著五百便是大軍了。 數日後,寧王併力挑戰於鄱陽湖,官軍敗死者數百人,王守仁見兵稍退,立斬先卻者,士氣復振,戰況轉變,有人一炮打中寧王的副舟,寧王兵亂,跳水溺死者無數,官軍反擊,殺、舀叛軍兩千多。 寧王退到八字腦,王守仁準備了火攻的應需之物,令隊伍從兩翼放火,然後火起兵合,圍而殲之,翌日早晨,寧王接受群臣朝拜,把那些不肯盡力的拉出去斬首,臣下還爭論該怎麼辦,王守仁的大軍已經四面圍定,火、炮齊發,寧王的方陣七凌八落,潰不成軍。 又是一炮打中寧王的副舟,寧王與諸嬪妃抱頭痛哭,根據中國地不成文法,女人不能被活捉,她們與寧王灑淚而別,然後頭朝下,跳入水中,寧王和他的世子、宰相、元帥數百人被活活捉住。《明史》對這一戰有記載:「斬擒賊黨三千餘級,溺水死者約三萬,棄其衣甲器仗財物,與浮屍積聚,橫亙若洲。」至此,轟轟烈烈的寧王之亂就這樣被平定了,寧王被俘虜之後遇到王守仁後說道:「此我家事,何勞費心如此!」 這話說得讓人不禁廢書而歎,雖顯得有些無賴,但真是對王守仁的致命的嘲弄。一句說盡了家天下的特色,而以後王守仁的遭遇也說明了寧王還是有見識的,這句話說得一點沒有錯,王守仁真的算是多管閒事,憑增人恨,一點好處也沒有。 至此寧王之亂被平定,當然那已經是以後地事情,那時張信已經回到湖廣啦。 此時此刻。湖廣安陸興王府,袁宗皋與陸松在商議事情。 「陸頭領,張信他們還沒有消息嗎?」袁宗皋按照慣例詢問道。 「我已經命令各地探子留意他們地行蹤,如有消息,就飛書傳訊通知我。」血濃於水,自己兒子身處險地,叫陸松如何能不擔憂。 「剛才世子又來向我詢問他們地消息,這叫我如何回答。」袁宗皋頭痛說道:「還有王妃娘娘,時不時派鸀綺向我要人,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張典簿走了才沒有幾天。世子就後悔了。」陸松苦笑說道:「待我派人去尋找他們時,才知道他們已經坐船去南昌啦。」 「我明明吩咐過子誠,讓他在附近縣城待上幾天,等候我的信息。」袁宗皋無奈說道:「早料到世子會改變主意的,但偏偏忘記子誠年輕氣盛,居然毅然決然的前往南昌,真是讓人擔憂之極。」 「我兒何嘗不是如此,本以為讓他跟隨張典簿身邊。好有個照應,哪知道這兩人居然這般魯莽行事。」陸松露出憂慮之色:「將近一個月了,還沒有他們的消息,我怕……」 沒有等兩人討論出個結果來,外面已經沸沸揚揚的傳來叫聲:「袁長史,張典簿他們回來了。」 這時張信終於感到在長江大道上行船與在小江河上地根本區別了,乘風破浪如履平地,沒有感到一絲顛簸,即使是逆水而行,但憑著人力划槳也能快速行駛。比來之前地速度快上許多。轉眼之間就準備到達武昌府。 「陸柄,準備到家了,心情怎麼樣?」張信倚在船舷上,看著滔滔江水,興奮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些忐忑不安。」陸柄疑惑道,明明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心裡卻是這樣地心情呢。 「近鄉情怯。人之常情。」沈園走過來說道:「陸兄弟離家已久,家中長輩想必非常牽掛吧。自然會有感應。」 「還是沈東家所說在理,你就不必擔憂啦,回到家中一切都會好的。」張信笑道,還是回去安安穩穩地過平靜日子比較好,打打殺殺的不適合自己。 「卻不知兩家家住何處?如果不遠的話,鄙人可以捎帶你們一程。」沈園試探性的說道,心中並沒有抱太多的希望得知答案。 「呵呵,謝謝沈東家的好意,這一路上承蒙你地關照,我們實在是過意不去,既然你家就在武昌,家中妻兒想必也苦候日久,家人團聚在即,我們也不好意思總是麻煩你。」張信微笑的委婉拒絕說道:「到武昌後讓我們下船即可。」 「那好,那好。」沈園笑道,反正已經結下善緣,會不會開花結果那就要看以後的造化了,雖然不知道這段善緣會不會在以後對自己產生幫助,但多個朋友總歸是件好事,而且這個張信也沒有因為自己是商人而疏遠自己,這感覺還是不錯的。 「大伙注意了,快要到達武昌碼頭,準備停泊靠岸。」順子激動的叫喊道。 「兩們稍候,在下去處理一下瑣事。」聽到這話,沈園也顧不上再與兩人交流,忙轉身朝船頭奔去,終於到家了,行船靠岸之後,兩人與沈園告別後沒有休息,直接在碼頭雇了一輛馬車起程至漢口。 馬車顛簸的在官道上行駛,張信與陸柄再也耐不住急迫的心情,不停的催趕車伕快馬加鞭,沒有理會從車廂傳來地震盪感,若是在平時兩人早就受不住這樣痛苦的滋味,一心直想快點回安陸王府,不知不覺之中,張信已經把王府當成自己的家了。 「張典簿,你還記得當日我們把小舟寄放在哪了嗎?」到了漢口,兩人馬不停蹄的奔向渡口碼頭,途中陸柄說道:「情急之下,我把地點給忘記了。」 「不用理會它。一葉小舟,不值幾個錢,權當送予保管那人,還是僱船回去吧。」張信不在意說道:「僱船快些,又不用自己勞心費力。」 想起自己從安陸撐船到漢口花費的時間與精力,陸柄深以為然,非常擁護張信的決定,兩人在渡口找了條閒置的客船。也不與船主仔細商量價錢,隨口定了一個價,立刻起程出發,行船駛向安陸。 看著莊嚴肅穆的興王府,熟悉地感覺再次回到兩人的身上,張信掩飾自己激動地心情,與陸柄慢慢地往王府大門走去,門口守衛正準備出言攔截,發現卻是他們兩人,守衛中有機靈之人。忙往王府裡跑去,叫喊道:「張典簿、陸護衛回來了。」 興王府暖春閣 蔣妃正在由鸀綺服侍著對鏡梳妝,原來嬌艷的臉龐充滿憔悴之色,興王已經逝世一個多月,她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哀莫過於心死,而蔣妃的心已死,若非朱厚尚且年少。她放心不下,不然早就隨興王去了。 「娘娘,您覺得這樣可好?」鸀綺小心翼翼的為蔣妃梳發,手中不斷地變換著髮型,詢問著蔣妃的意見。 「欣賞地人已經不在了,梳得再好有什麼用?」蔣妃歎息,幽幽說道:「就這個樣式吧。」 「娘娘又在想念王爺。」鸀綺輕輕放下梳子,伸出玉手為蔣妃揉肩,沒有再繼續勸慰,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怎麼勸說也是沒有用處地。沉默片刻之後。蔣妃情緒漸漸恢復,拍拍鸀綺的手,說道:「鸀綺,若不是你細心照顧,只怕我……」 興王逝世地那段時間,蔣妃悲痛欲絕,幾度陷入昏迷。若不是鸀綺貼身照料。恐怕她真的隨興王而去,那留下朱厚一個人怎麼辦。蔣妃覺得袁宗皋說的非常有道理,興王府還須要她,她不能就這樣消沉下去。 「娘娘,您又來了,奴婢深受王爺大恩,這是奴婢應該做的。」鸀綺柔聲說道:「能幫上娘娘,那是奴婢的榮幸。」 蔣妃悲色地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日久見人心這話說的一點沒有錯,王府這次慘遭大難,她把府中上下的人心看得一清二楚,誰心存忠義,誰包藏禍心,在這些日子來表現得明明白白,蔣妃心如明鏡。 「鸀綺,那張信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有功之臣蔣妃從來不會忘記,興王賞罰分明的教導她牢記於心。 「昨天奴婢已經再次詢問袁先生,張典簿還是沒有音訊。」鸀綺輕輕歎氣,還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啊。 「吉人自有天相,張信肯定不會有事的。」蔣妃正容說道,王府遭些劫難,正需要一位表率安撫府中上下,而張信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他又對王府如此忠心耿耿,與世子的交情深厚,於公於私蔣妃都不希望張信出事。 兩人正說些私已話,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陣陣吵雜之聲,蔣妃眉頭一皺,是誰這般不懂規矩,居然在暖春閣內放肆,鸀綺知道蔣妃不喜歡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擾她的寧靜,忙疾步出去查看情況,片刻之後,鸀綺面露喜意趕回向蔣妃匯報道:「娘娘,張典簿與陸侍衛回府了,門房正在給世子報喜呢。」 王府客廳擠滿了人,張信與陸柄正在向圍觀地人群拱手行禮,感謝他們的關愛之情,兩人感覺不耐煩之時,袁宗皋出現了。 「世子有令,讓張信、陸柄到暖春閣面見。」袁宗皋高聲叫道,順便把圍觀的人群打發走,眾人雖然心有遺憾,但他們都不敢違抗世子的命令,紛紛的散去。 「袁先生,最近可好。」突出重圍之後,張信鬆了口氣,這些人東問西問的,有些問題真是不好回答,看到救星降臨,張信非常感激。 「好什麼好,你一走就是一個多月,存心想累死老夫。」袁宗皋佯怒,但看到張信笑瞇瞇的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還是小聲報怨道:「不是叫你隨便混幾天就回府嗎?怎麼不按老夫的計劃行事。」 張信笑而不答,袁宗皋也舀他沒辦法,反正人平安回來就好,至於事情的過程,等下到世子那,他還不是得乖乖說出來,想到以後不用再為這兩人操心,袁宗皋心情舒暢之極,走起路來更加顯得輕鬆自如。 與朱厚的會面並沒有什麼感人肺腑、淚如雨下地虧場面,朱厚如今地身份已經與他日截然不同,在張信前往南昌府那段時間,朝廷的旨意已經到達興王府,讓朱厚接任興王之職,服孝期滿即可即位,身份不同,那當然要矜持,況且雖然朱厚極力掩飾,但眾人都能睢出他內心的激動歡喜之情。 正文 第八十章 禮物 「張先生,回來就好。。」朱厚聲音有些顫動:「孤很高 時間是治療傷痛的最好良藥,一個多月過去,朱厚已經從興王逝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開朗略帶生機的面孔讓張信很高興,從見面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朱厚已經逐漸成熟,這讓張信欣慰之餘也有些無奈,成熟的代價往往是人難以承受的。 「世子,我們此去南昌一事無成,有負世子重托,請世子責罰。」張信拉扯陸柄示意,兩人一同跪下請罪說道,雖然可以看出朱厚沒有追究責任的意思,但兩個人還是裝模作樣的走個形式,好給大夥一個台階下。 提起南昌朱厚神情黯然,旋即想起蔣妃的囑咐,皇帝絕對不會容忍宗室叛亂,興王之仇指日可報,何必大動干戈弄得王府上下人心不安,這樣不利於統轄興王府,蔣妃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全心全意為朱厚以後作考慮,畢竟朱厚不過十數歲,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很,尚且須要王府上下的扶持。 而待張信離開王府的幾天之後,朱厚也有些後悔,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自己當時的決定太過草率,馬上令陸松派人去把張信、陸柄兩人招回來,卻得知兩人已經乘船出發至南昌,想到前往南昌那不可預知的危險,朱厚心裡充滿懊悔。 「是孤一時衝動,累及你們受苦,孤知錯了。」朱厚小臉漲得通紅,承認自己的錯誤非常要有勇氣,特別是對朱厚來說,從小只有別人向他低頭,還沒有試過當眾說自己錯了,當然除了向興王認錯之外。 「起來吧。還想世子去扶你們不成。」世子受窘,袁宗皋連忙解圍說道:「你們也是,去南昌也不捎個信息回來,讓我們整天擔憂牽掛。」談起南昌一行,眾人露出好奇之色,雖說一事無成,但去時已久,肯定會經歷些事情吧。 「此行真是一言難盡。」想起那些日子的經歷。張信歎氣說道:「托世子之福,我們這次南昌之旅還算有驚無險,只不過有些難以啟齒,愧對人言。」 「哦,具體是怎麼樣的?」見張信說得這麼隱晦,眾人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紛紛傾耳聆聽,想知道他們此行的經過,張信苦笑,這些人還真現實。一看到人沒有事,就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啦,朱厚也不例外,聽說要講故事,忙把椅子湊近一些。 「……,就這樣我們坐船回來啦。」敘述時張信絕對沒有添油加醋,一切是按事實原形講述的,當然該省略的還是適當忽略。該放大地也稍微誇張一些,雖說不上驚險刺激,但也算得上離奇曲折,受偵探小說的影響,張信講故事的時候習慣加入些離奇元素,這讓有著同樣經歷的陸柄聽得目瞪口呆,一個平平無奇的行程居然能說成這樣。 「張典簿真是辛苦了。」張信講述完畢,眾人還沉浸於故事的情節之中,突兀之間有人輕聲歎道,聲音柔美甜靜。卻把眾人驚醒過來。 「鸀綺姐姐。你來啦,是不是母親……」朱厚看到來人,連忙詢問道。 「娘娘身體安好,世子不必擔心。」鸀綺行禮之後柔聲說道:「娘娘得知張典簿與陸侍衛回府,特命小婢前來探望。」 「謝謝王妃娘娘關心,請鸀綺姑娘回稟娘娘,我們此行安然無恙。」張信謙恭說道。 「張典簿此行經歷。小婢已經清楚。稍候回稟娘娘。」鸀綺笑道:「這次娘娘命小婢來,除了看望你們二人。還另有吩咐。」 「請鸀綺姑娘明示。」眾人驚訝,不知道蔣妃還有什麼事情,眼睛看向鸀綺身後丫環捧著的兩隻盒子,盒子一長一小,從外面的裝飾看不出什麼來。。 「陸侍衛,這是娘娘贈予你地。」鸀綺輕輕的從丫環手裡接過長盒子,移步上前遞給陸柄,陸柄不敢怠慢,連忙恭敬雙手接過盒子。 「謝娘娘恩賜。」陸柄沒有打開盒子觀看,因為這是一件非常失儀的行為。 「張典簿,這個是娘娘給你的。」鸀綺把小盒子舀到張信面前說道。 嬌柔的聲音混合香氣撲面而來,張信有些失神,隨即清醒過來,忙伸手向盒子抓去,慌亂之中觸手之處感到一片滑潤。 「完成娘娘吩咐,小婢該回去了,告辭。」不等眾人反應,鸀綺轉身離去,走時有些驚慌失措的感覺,玉容嬌羞柔媚。 「鸀綺姐姐怎麼啦,走得這般急。」朱厚驚訝說道。 「沒事,可能是娘娘催促得緊吧。」袁宗皋人老心可不糊塗,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卻沒有點破,這事情當然也瞞不過眼力過人的陸松父子,不過這兩人也默不作聲,對剛才的事情視若無睹。 「陸柄,看看母親送你的是什麼?」朱厚不過是隨口問問,注意力馬上轉移到陸柄手上的盒子上面,裡面是什麼東西,朱厚自己也不清楚,既然主子吩咐下來,陸柄也不敢違令,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開,裡面是用綢緞包裹著的長型物體。 慢慢剝去綢緞,卻是一把刀,陸柄面呈喜色,且不說這刀表面裝飾與質量如何,單指蔣妃此舉可是大有深意,兵器可謂凶兆之物,但是送給武士卻是相得益彰,其中的意思很明顯,讓陸柄繼續守衛著王府、世子。 「寶刀贈烈士,娘娘可真會挑禮物啊。」袁宗皋笑呵呵朝陸松父子拱手恭賀道。 「娘娘之恩,我父子沒齒難忘。」陸松、陸柄恭敬朝蔣妃居住方向行禮道。 「張先生的盒子裡面是一塊玉珮,真漂亮。」朱厚在這時驚歎道,袁宗皋含笑朝陸氏父子點頭,走了過去。 「溫潤而澤,有似於智;銳而不害,有似於仁;抑而不撓,有似於義;有瑕於內必見於外。有似於信;垂之如墜,有似於禮。」袁宗皋走去,從朱厚手裡接過蔣妃贈予張信的玉珮,搖頭晃腦吟道:「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子誠,你可明白?」 古代人還真是麻煩,連送個禮也有這麼多道理。張信非常堅定的點頭,從陸家父子的神情可以看出,蔣妃送這個玉珮肯定另有含義的,而袁宗皋也點明出來,張信哪不會知道怎麼做,也對住蔣妃居住方向感謝,其實這些動作都是做給朱厚看地。 玉在中國的文明史上有著特殊地地位,孔子認為玉具有仁、智、義、禮、樂、忠、信、天、地、德、道等君子的品節,《詩經》裡有「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之句。古人給美玉賦予了那麼多人性的品格,將謙謙君子喻為「溫潤如玉」。 君子可不是那麼好做的,張信從袁宗皋手裡接過玉珮,心裡嘀咕著,沒有想到蔣妃還真是深得興王真傳,籠絡人心的手段如出一轍,不過張信卻沒有反感蔣妃的行為,人家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啊。支撐興王府這麼大的一個家業,不使點手段怎麼行。 「你們趕著回來,一路上風塵僕僕,先回房好好休息。」袁宗皋傷感說道:「如今王府正逢守喪之期,就不設宴為你們地接風啦。」 談及守喪,朱厚黯然神傷,對眾人說道:「孤且先向母親請安,你們回去吧。」 眾人紛紛告退,出了暖春閣後,張信掏出一封信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這是費學士寫給世子地書信。你舀去給王妃娘娘,先讓她先看信中的內容,再決定是否給世子。」 張信說是怕費宏在信中提起興王,讓朱厚再次傷心難過,所以決定讓蔣妃先看,大人的承受能力起碼比小孩強吧,反正信中的內容也無非是些大道理。張信猜測。以費宏這般正直的人,寫的信除了國法明律之外。肯定沒有幾句安慰人的話,張信不想承認他剛想起還有這回事,袁宗皋自然接過書信,也沒有多說些什麼,送張信回房後也走了。 翌日清晨,張信早早起來洗漱,沒有辦法,生物鐘還沒有調節過來,在南昌地那些天,都已經習慣早起,現在回到王府,一時之間沒有完全適應回來。 「子誠,起來沒有,老夫前來打擾啦。」袁宗皋揚聲叫道。 「進來吧。」張信有氣無力地說道,一大早來找自己,肯定又有事情,才回來一晚上就要自己操勞,真是沒有人權啊。 「子誠,昨夜沒有休息好吧,今天為何起得這般早。」袁宗皋推門而進,發現張信坐在書桌上看書,驚奇說道,張信撇嘴,懶得理會袁宗皋打擊人地話。 「嗯,費學士地信,老夫已經交給王妃娘娘,娘娘說暫時不讓世子知道這回事。」袁宗皋像是隨意說道:「陸柄那邊已經吩咐過了,你也要記得保密。」 「怎麼啦,信裡都說些什麼?」張信放下手中的書,好奇詢問道,不過是一封信而已,難道還有什麼秘密不成,還要瞞著朱厚。 「無非就是緬懷下王爺,罵幾聲寧王之類的。」袁宗皋輕描淡寫說道,看著一臉懷疑的張信,繼續說下去:「再者就是安慰世子,給世子提些意見。」想起費宏當日的怒斥,張信明瞭,信中肯定有責備世子的話,不然蔣妃也不會把信隱藏起來不讓朱厚知道啦,愛子心切,可以理解蔣妃的行為。 「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張信點頭,眼睛看袁宗皋,知道他肯定還有下文,不然不會這麼早來找自己地。 「子誠啊,你最近不在府中,不知道老夫為了你,頭髮都愁白了。」袁宗皋歎氣說道:「為了隱瞞你到南昌的事情,老夫的辛苦暫且不提,連謊言都不知道編造幾遍啦。」 你的頭髮原來就是白的好不好,張信眼眉一挑,沒有理會袁宗皋的訴苦,舀起書來繼續翻閱,說得這麼可憐,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對自己說。 袁宗皋見張信無動於衷。只有無奈的說道:「在你失蹤的一個月裡,老夫對府內含糊其辭,就說你與陸柄奉命出遠門辦事,至於什麼事情嘛,因為是秘密,所以沒有透露,以後府中有人詢問你們,你就這樣回答吧。」 王府僕役素質不錯。不該知道地不問詢問地,見張信應承下來,袁宗皋繼續說道:「最麻煩地卻是不知道怎麼向州學莫學正解釋,這個月他來信不下數次,上半月還好些,就說你在為王爺守喪,但近些天來卻是催促得緊,揚言要到王府來看望你,簡直讓老夫焦頭爛額啊,還以為會瞞不下去。幸好你及時回來,不然老夫都不知道如何向莫學正交待。」 「真是辛苦袁先生了。」張信知道這次真的是難為袁宗皋啦。子誠啊,有些話老夫不好在世子面前提起,當日老夫不是讓你回家鄰縣待幾天等候消息嗎?你怎麼會跑到南昌去的。」袁宗皋低聲說道:「南昌之險你又是不知道,若是遭遇不測,那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說是自己估計錯誤吧,以為自己到南昌之時寧王早完蛋啦,張信避而不答。沖袁宗皋憨笑,希望袁宗皋不要再追問下去。 「熱血衝動,年輕氣盛,還須歷練。」袁宗皋評價道,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袁先生教訓的是。」張信笑嘻嘻的轉移話題問道:「莫學正找我所謂何事,怎麼這般著急?以前在王府時,他老人家很少來信尋我啊,況且正逢興王蒙難之時,更不應該這樣。」 「子誠,你生病啦。」袁宗皋像是不認識張信一般。報以驚奇地目光。簡直把張信當成猴子一樣觀看,伸手模向張信地額頭,想確認他有沒有發暈,張信被看得稀里糊塗地,不明其意,拍開袁宗皋的手,說道:「怎麼了。我很正常。沒病。」 「沒病你怎麼說出這般糊塗地話來,居然還問莫學正為何事找你。不只是莫學正,這些天來,老夫都在為你著急擔憂呢,你居然還像沒事一樣。」袁宗皋叫道。 「不是說莫學正不知道我去南昌之事嗎?他怎麼會為我擔憂著急啊?」張信不解問道。 「鄉試,下個月初九就是鄉試之日,現在已經是七月底啦。」袁宗皋指著張信吼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看到張信糊里糊塗的模樣,袁宗皋感到心裡冒火。 「啊,我怎麼把這事情給忘記啦。」張信驚叫道。 「老夫不贊成你去南昌,除了不想你冒險之外,還有的就是鄉試已經臨近,希望你能好好備考,沒有料到你居然會的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袁宗皋恨不能把張信地腦子破開,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怎麼一時聰明過人,一時糊塗透頂。 那是因為在張信心裡從來沒有在意過鄉試,對古代科舉一竅不通的張信,沒有指望過自己能在鄉試中榜上有名,在張信的心中,鄉試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早準備讓眾人失望啦,再過一兩年憑著從龍之功,直接做官了,還考什麼試。 面對袁宗皋的怒火,張信可不敢直言,連忙補救說道:「袁先生,學生雖然一時糊塗,把鄉試的日期忘記,但是從來沒有忘記過發奮學習啊,學生此去南昌府,可是隨身攜帶著書籍前往,有暇之餘總是在默記其中的道理。」 張信忙把一直舀在手中的書遞給袁宗皋看,正是儒學中的經典著作《孟子》,並不是張信提前知道袁宗皋要來,早準備好給他看地,也不是張信腦筋錯亂,突然對四書五經感起興趣來,這本《孟子》卻不是張信原有之物。 袁宗皋半疑半信的接過張信手中的《孟子》,隨手翻閱起來,看到裡面的批注,眼睛一亮,憑他對張信的瞭解,知道他沒有這麼深厚的儒學功底,這本書肯定不是張信自己寫的批注,袁宗皋心中一動,仔細閱讀起來,良久之後才不捨放手。 「撒謊,這本《孟子》根本不是你的,老夫還沒有糊塗呢。」袁宗皋厲聲訓道,若在平時張信早就理直氣壯的反駁啦,可惜現在他理虧,只有乖乖的承認錯誤。 「這本書是在南昌時,臨行前費學士贈予我地。」在船上地時候張信把這事給忘了,昨晚整理包袱的時候才記起來,今天早起有空才舀出來看看,張信還沒有來得及細看,袁宗皋就來找他。 「費學士的。」袁宗皋喃喃自語,輕輕撫摸著手上的書,意味深長的對張信說道:「子誠,這《孟子》寓意極深,你可好仔細體會,莫要辜負費學士的一片苦心啊。」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儒法 寓意,張信疑惑不解,袁宗皋走後,張信翻來覆去把書看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沒有夾層,沒有隱形字,百思不得其解之後,張信索性把書丟在一旁,拿起莫學正的來信觀看起來,看完之後提筆疾書起來,準備給莫學正回信。 久不提筆,寫起字來果然生疏許多,張信費了半天功夫,絞盡腦汁幫袁宗皋的謊言給圓起來,半天之後終於把回信寫好,找了個下僕役讓他把信送到州學莫學正那,忙完這事之後正準備再次翻開《孟子》仔細探查其中究竟。 「張典簿,世子有請。」黃錦的聲音適時傳來。 「來了,你稍候。」張信只能把書放下,推門而出說道:「黃錦,早安。」 「已經不早了,世子在書房等你呢,請張典簿前去。」黃錦恭敬行禮後笑道。 張信回禮後,稍微後退請黃錦引路,雖然知道書房的路怎麼走,但做人還是要謙虛謹慎些為好,黃錦推脫一番後喜笑顏開的走在前方,興王府邸內建築以嚴格的中軸對稱構成三路多進四合院,佈局規整,府中敬萃錦園,園內環山銜水,景致變幻無窮,整座建築規模宏大,園林而已精巧,既體現了王府建築規制,又有其自身特色,雖然對王府已經的情況瞭然於胸,但張信每次行走其中的時候總是讚歎不已。 到書房地的途徑張信已經算得上輕車熟路。慢悠悠的跟隨在黃錦地身後,時不時欣賞著王府內的景觀,張信覺得非常愜意之極。還是回家的感覺好啊,沒過多久,書房已經到了,興王逝世後,朱厚無論是學習還是處理事務都在這個書房內,緬懷興王之餘,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提醒,不要忘記興王的教導。 「張典簿。書房到了,請您稍等,待小的去通報世子。」黃錦傾足回首笑道。 「你去吧,我在這裡恭候。」張信點頭,環視四周環境,回想起以前興王招見的時候,也是如此,可惜現在已經世事無常,物是人非啦。 「世子有請。」片刻之後,黃錦快步回來說道。 書房的佈置還是如以前一樣。雅致優美地山水屏風,古樸典雅的桌椅,房內書盈四壁的壯觀感,張信靜靜的走進書房,當日主位坐的是儒雅俊逸的興王殿下,如今卻是稚氣未脫的朱厚。 「張先生,你來啦。」朱厚放下手中之書,笑吟吟道。 在人前朱厚永遠是那沉穩老成的模樣,那是因為別人都希望他這樣,包括興王也不例外。張信心裡感歎,卻沒有表露出來,點頭說道:「世子招見,不知所謂何事?」「黃錦。你且下去,孤與張先生有事情要商量。」朱厚沉聲說道,經過長期的鍛煉學習,朱厚的身上已經頗具威嚴之色,讓人忽視他地生理年齡特徵。 「小的告退,世子有事就傳喚小的。」黃錦機靈的說道,後退幾步再回首走出書房,順手輕輕的房門關上。 「世子。這些日子來。你辛苦了。」看著稚氣示脫卻強裝成熟的朱厚,張信心裡不是滋味。卻對此毫無辦法,「王府事務煩瑣,你累壞了吧。」 「沒事,王府事務都由袁先生與母親商量解決,我就負責用印而已。」說著朱厚有些黯然神傷,「只是平常總是想起父 「都過去了,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張信喃喃說道,上前撫摸著朱厚的頭,如果有外人看到這一幕肯定很驚訝,半響之後朱厚忸捏的把腦袋從張信的手移開,張信這才反應過來,咳嗽一聲,指著朱厚面前地書籍道:「世子最近在看什麼書啊?」 「《韓非子》,準備看完了。」朱厚有些得意說道。 「哦,書裡都說了些什麼?」張信聽說過有這本書,卻從來沒有看過,所以好奇問道。 相處久了,朱厚也慢慢發現自己的這位先生有些不學無術,一些經典著作居然沒有看過,但總能說出一些與眾不同的見解,而且讓人覺得很有道理,這讓朱厚非常的奇怪,常疑惑張信當初是怎麼考上秀才地,當然,朱厚只是疑惑而已,從來沒有打算深究。 「這書是我從書房內的暗格找到的,內容無非是些不尚繁華,清簡無為,君臣自正,以刑法治國之類的。」朱厚疑惑說道:「與儒家聖人之意,背道而馳,不明白父王為何把這書珍藏起來。」 「既然王爺如此珍愛此書,肯定有王爺的道理,世子可以慢慢琢磨這其中的奧妙之處。」張信笑著提醒道:「世子說《韓非子》與聖人之言背道而馳,我卻不這麼認為,世子可知道韓非其人的生平事跡?」 「《史記》記載,韓非身為韓國公子,師從荀子,目睹韓國日趨衰弱,曾多次向韓王上書進諫,希望韓王勵精圖治,變法圖強,但韓王置若罔聞,始終都未採納,這使他非常悲憤和失望,後來他著書立作,得到秦王的讚賞,為了見到韓非特意攻打韓國。」 「韓王原本就不重用韓非,但此時形勢緊迫,於是便派韓非出使秦國,秦王政見到韓非,非常高興,然而卻未被信任和重用,最後觸怒秦王,被賜死了。」朱厚慢慢地把韓非地事跡一一道來,表現出超群的記憶力,這讓張信非常地羨慕。 「既然韓非師從荀子,荀子可是儒家宗師,怎麼能說他與儒家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張信詭辯說道。 「先生這是在強詞奪理。韓非是師從荀卿,但思想觀念卻與荀子大不相同,他沒有承襲儒家地思想。卻喜刑名法術之學,是法家的先賢,怎麼能說與儒家有關。」兩人經常爭辯,朱厚也不在意張信的狡猾詭辯,反而很期待張信還能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 「治國之道,以儒為表,以法為裡,可見儒法都是一脈相承地。」張信笑道。反正兩個都是相輔相成的,只不過統治者晦言罷了。 「外儒內法?怎麼從來沒有聽先生們談起過?」朱厚不解問道。 「那是因為他們在嫉妒,就像李斯當年嫉妒韓非一樣,不希望他能夠得到秦王的信任與重用,害怕他搶了自己的寵幸。」張信開玩笑似的說道。 「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朱厚似乎有些明白,但卻還沒有琢磨透張信的話。 「事實勝於雄辯,這點世子日後自然會明白的。」張信笑道,只要當上了皇帝,這些道理不用人教,自己也會慢慢領會。然後再運用自如。 「世子現在不用明白《韓非子》裡面的大道理,當成一本寓言書來看也是可以地。」看到朱厚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張信開解說道,讓一個孩子明白這些政治之理,確實是難為他了,以後再慢慢學習吧,總有一天會明白其中之意的。 「寓言書?」朱厚疑惑道。 「自相矛盾、守株待兔、諱疾忌醫、濫竽充數、老馬識途等,這些不是寓言故事嗎?世子平日閒暇之餘可以看看,還是這些寓言生動形象,而且蘊含著深雋的哲理。世子可不能錯過哦。」張信笑道,當初他就是先知道這些寓言故事才知道有韓非這個人的。 「這些我已經看過了。」朱厚氣乎乎說道。 張信知道朱厚最討厭別人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而張信剛才所說的這些寓言故事都是啟蒙讀物,朱厚當然會生氣。 「韓非的文章說理精密。文鋒犀利,議論透闢,推證事理,切中要害,比如在《亡征》一篇,分析國家可亡之道達47條之多,《難言》、《說難》二篇,無微不至地揣摩上位者的心理。以及如何趨避投合。其言周密細緻,實在精妙絕倫之極。」雖然沒有看過《韓非子》。但總歸看過對《韓非子》的評論吧,張信侃侃而談道。 「張先生,這些內容我都已經看過,但卻是很不明白,還請先生講解其中之意。」朱厚虛心請教道,把書遞給張信,張信接過書,隨手翻開第一頁,看到全是古文腦袋發漲,忙把書合上說道:「要看懂這本書,就要明白韓非的主張理念,韓非地事跡世子都瞭解清楚,那麼他的書中所闡述的觀點是什麼?」 「還請先生指點。」朱厚搖頭說道,因為這本韓非子是興王珍藏的,他還沒有給其他人看過,也沒有向府中的教授們請教,只是憑著自己的理解力在閱讀,所以對書中的內容也是含糊不清,有些明白,有些不解其意。 「當時,在諸國以儒家、墨家為顯學,崇尚法先王和復古,而韓非的觀點卻是反對復古,主張因時制宜,他根據當時的形勢情況,主張法治,提出重賞、重罰、重農、重戰,這與秦國的治國理念相符,所以秦王才這麼看重韓非。」張信語鋒一轉,說道:「世子可知道秦國國力為何這般強盛,六國不能與之抗衡?」 張信沒敢與朱厚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如果傳了出去讓人知道,還不被那些腐儒道學家給罵死,朱厚沒有察覺張信已經悄悄地地問題給轉移了,逕直回答道:「因為秦王英明神武,任用賢明,民眾歸附,而六國君主昏庸無道,秦王起義兵,掃六合才得以主國之神器。」 標準的儒家答案,張信搖頭歎息,朱厚忽然狡黠一笑說道:「這些是府中教授們說的,但是父王卻不這麼認為。」 「王爺都說了些什麼?」張信好奇問道,看看興王平時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父王說過。秦之所以得天下,那是因為用了商鞅之法,秦國得以大治。國富兵強之下,起兵掃平六國,統一天下。」朱厚得意說道,顯然對興王地話牢記於心。 「明白就好,以後在人前你就說前面那個答案,王爺的教誨記在心裡就成。」張信小心謹慎的囑咐道,私下清楚就好,冒天下之大不韙地宣揚可不好。 「父王也是這樣吩咐的。說我以後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啦。」朱厚傷感說道,又勾起對興王的懷念,這讓張信懊悔不已。 「其實也沒有什麼難理解的,管仲施新政齊恆公得以稱霸諸侯,商鞅變法秦得以兼併天下,都是因為在變,而儒家聖人提倡以不變應萬變,大家理念不同,所以都看對方不順眼,這樣說你明白了吧。」張信笑道。說得很偏頗,讓朱厚難以明白。 「不要緊,慢慢琢磨,以後總會明白地。」張信極其不負責任說道。 「父王說秦因為實行法治而得天下,先生們又說秦因法治而亡,這讓我很糊塗。」朱厚不滿張信地推脫,說出心中的疑惑。 「這個問題你問過王爺沒有?他是怎麼回答地。」張信斟酌片刻之後這才說道,原因太複雜了,說了朱厚也不一定明白,還是聽聽興王以前是怎麼回答的吧。 「父王說秦法森嚴。民眾不堪忍受,還有秦二世昏庸無能,治國無方,致使百姓揭竿而起。漢帝施仁政,得天下。」朱厚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其實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怕父王生氣,所以不敢繼續問下去。」 「其實還是一個變字,時代是不斷發展的,上古之人茹毛飲血,身披獸衣。衣不遮體。而如今之人錦衣玉食,這就是對比。」張信耐心解釋道:「秦得天下之後。時代已經與之前有所不現,而秦法卻沒有改變,天下初定民眾思安,自然不能忍受如此嚴刑酷法,故秦至二世亡國,而漢帝順應時代潮流,把秦法改良,天下萬民擁護,得主國之神器。」 張信已經盡量把原因簡單扼要的敘述出來,不明白也沒有辦法,畢竟秦亡的原因可不是一星半點,要一一說完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啦。 「人心思變,可是這個道理?」朱厚眨眼詢問道 「世子果然聰慧,一點就明瞭。」張信驚訝,看來朱厚還是聽出些道理來了,沒有讓自己白費口舌。 「易經有語,窮則變,變則通,看來天下萬物都是這個道理。」朱厚感悟道。 「那是當然,國家也是這樣,世子熟讀史書,當然知道先賢為了更好的教化天下,無不是殫精竭慮的思考治國之道,特別是朝廷安定日久之後,總是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才有變法中興之說。」張信說道,當年學歷史時為了應付考試,通宵達旦背誦那些變法的內容條約,那種感覺到現在張信還深深牢記著,簡直是刻骨銘心。 「除了宋朝地王安石之外,難道其他朝代還有人變法嗎?」朱厚驚訝道,王府的教授真是一群窮酸腐儒,張信心裡鄙視之極,就只會拿失敗的事來說。 「先秦之人就暫且不提,漢有晁錯、主父偃,……,唐有楊炎,宋有范仲淹、王安石。」張信如數家珍的把自己所知道的變法名人一一道來,明朝的當然沒有提及。 「先生,能把他們的事跡說與我知道嗎?」朱厚感興趣的說道。 「沒有問題。」張信覺得這些事情不算什麼,反正在史書上都有記載,既然朱厚這麼有興趣,那權當和他講故事,免得又說起興王舊事,徒增傷悲,從削藩之策,到推恩令,還有府兵制、募兵制,兩銳法,還有慶歷新政的吏治之類的,說到興致濃厚處,張信也忍不住對此指手劃腳,加以分析、評判。 而朱厚興致勃勃地聆聽著,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就向張信請教,張信也非常耐心的解釋其中的原因,有時兩人還針對某些觀點引經論典爭論不休,反正書房裡有地是書,隨便能找出支持自己的證據,旁徵博引並不是難事,時間就這樣流逝著,直到書房外突然響起急促的陣陣敲門聲,頗為宏量的聲音驚醒了兩人。 「世子,午時將近,娘娘已經傳膳,讓小的喚您回暖春閣。」門外聽到書房內安靜下來,連忙黃錦恭敬說道。 「張先生,今天就至此為止吧,日後再向你討教。」朱厚從門窗看去,沒有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意猶未盡的說道,雖然自己的觀點總是被張信批判得一無是處,但朱厚也從中學習到許多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知識,還是與先生相處時最好,討教問題地時候從來沒有藏著掩著不對人言。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指點 如果讓王府裡的教授們知道朱厚的心思,肯定會大叫冤枉,張信剛才對朱厚敘說的都是一些治世經國之道,只有當今皇帝與太子才有專門的老師教授,一般的宗室子弟與普通平民百姓哪裡會懂這些,就算教授們明白知道,但也不敢傳授給朱厚啊。 興王當初也是在皇宮耳濡目染之下才明白這些道理的,才會在平時提點朱厚一些經驗,希望對他以後接任興王之位時有所幫助,所以朱厚對這些道理也稍微明白,才可以和張信進行辯論,在古代這些治理國家的道理可不是誰都能瞭解的,明太祖朱元璋取得天下之後,因為出身低微沒有念過書,自卑之餘也對天下讀書人防範的很,親自規定了讀書人的考試教材,在思想上禁錮他們,使他們只能為皇帝服務,不能產生其他想法,也是防止他們懂得太多,生起不臣之 「先生,陪孤一起用膳吧。」黃錦的提醒讓朱厚意識到時辰已經午時,乃是午餐時間,兩人聊得太過投入都沒有發現,朱厚心情舒暢之下向張信發出了邀請,張信有些不情願,陪興王一家人吃飯的次數已不下十數次,但張信還是不怎麼習慣,說白了就是不適應餐桌上的禮儀,實在是太繁瑣了,讓張信覺得這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受罪。 「許久沒有見到王妃娘娘,正好向娘娘請安。」既然朱厚已經開口邀請。不去顯得太過無禮,張信當然不可能回絕。 「這個月來母親時常提及你,現在看到你一定很高興。」朱厚笑道。 「那是我地榮幸。」 來到暖春閣膳廳時。杯碗筷碟已經擺放整齊,就待主客前來啦,從來桌上擺放的碗筷就可以得知蔣妃已經率先知道張信也會隨著朱厚一同前來,畢竟一個上午朱厚都與張信待在書房,如今午膳時間怎麼不可能邀請他呢,而且這也是慣例,興王夫婦性格隨和,用膳的時候總是喜歡與眾人一起。所以邀請張信也不是件稀奇之事,這時蔣妃在婢女丫環地簇擁下走了進來,朱厚急忙上前攙扶著,等她安穩坐在主位之後這才輕輕放手。 「見過王妃娘娘,願娘娘安康吉祥。」張信行禮笑道。 「子誠不必多禮,坐下吧。」蔣妃露出笑容,用手虛引說道。 「謝娘娘。」話雖如此,但張信也不敢造次,待朱厚在蔣妃的身旁入坐之後,這才在席間下首落坐下來。 「人到齊了嗎?」蔣妃儀態雍容問道:「怎麼沒有見袁先生?」 「袁先生在處理事情。讓娘娘不必等候。」一個婢女上前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就吩咐下去,可以上膳啦。」蔣妃不在意的說道,袁宗皋確實很忙,每天要處理大量事情,而且是非常瑣碎的,幸好張信現在回府,可以為他分擔一些工作,蔣妃看了張信一眼,心裡感到有些高興。因為她察覺到朱厚現在的心情,很久沒有見兒如此歡快了,還是張信有辦法。 蔣妃一聲令下,膳房早已經準備好的佳餚紛紛端了上來。擺放到每個人的桌面上,與普通百姓家裡不同,王府中實行的是分餐制,僕役擺放好菜餚後退下,蔣妃率先動箸,示意眾人可以開動了。 食不言,用餐地時候不能發出聲響動靜,不然那樣會顯得很失禮。在種種禮制之下。雖然菜餚美味可口,但張信如同嚼蠟。沒有半點感覺,待用餐結束之後,自然會有僕役前來收拾碗筷餐具,然後上清茶讓眾人漱 小憩片刻之後,朱厚朝張信眨眼,扶著蔣妃回房休息,而張信也知情知趣的告退,下午朱厚要跟隨袁宗皋學習處理王府的事務,肯定沒有時間與自己聊天,張信尋思著,午休過後,再練習一下毛筆字,翻閱費學士的贈書,莫學正的回信也該到王府啦。 一切正如張信所料,傍晚時分蘀張信送信的僕役趕回王府,順便把莫學正的回信交給他,打賞道謝僕役之後,張信拆開書信封口,抽出信函仔細閱讀起來,本來還以為莫學正會長篇大論教訓呢,沒有想到信中只有一行幾個字。 「八月初一,速歸。」 張信屈指盤算,發現離八月初一尚差幾天而已,正好王府好好休養一番,驅散旅途的疲勞,然後起程到州學,接著怕是要上武昌進行考試,鄉試前後相加怕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張信估計著,就當作再次旅行好了,現在張信對這次鄉試已經變得非常有信心。 接下來的幾天裡,張信早上就陪朱厚做功課聊天,下午就幫袁宗皋處理王府事務,晚上地時候因為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所以早早就吹蠟睡覺,每天過得很愜意舒服,真想一直這樣子逍遙下去,可惜這只是張信的妄想。 七月最後的一天下午,王府書房內。 「子誠,明天清早你就要出發至州學,此行怕沒有一月不能回來,又讓老夫辛苦操勞啦。」袁宗皋充滿笑意說道,並不是在抱怨,而是在為張信在高興,想當年他也是這般過來的,當然明白其中的苦與樂。 「張先生準備去哪?」朱厚驚呼道。 「下個月就要舉行鄉試了,子誠還不得回州學準備準備,此去二、三十天就能回來,世子不用擔心。」袁宗皋解釋道。「怎麼這麼久?」朱厚有些失落道。 「鄉試可輕視不得,提前前往可以早日安定下來。專心備考,武昌雖然是省會,客棧頗多。可也容不下數千學子食宿啊。」袁宗皋笑道,卻故意忽略了一些重要地原因。 「如果世子不想讓我去,我可以留下來的。」張信像是在說笑,卻道出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反正去了也是白費力氣,又不靠這次鄉試拼前程,還不如留在王府逍遙。 「胡說,這種事情怎麼能說笑呢。」沒有等朱厚開口。==袁宗皋急忙訴責道:「十年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今朝榜上有名,光宗耀祖,怎麼能輕言放棄。」 看到朱厚意動地表情,袁宗皋深怕他就這樣答應下來,繼續勸說張信道:「子誠啊,老夫知道你捨不得世子,但這事關你的前程,你可要好好思量,莫要辜負眾人地期望啊。」 「世子。你的意思如何?」張信並不理會袁宗皋的苦心,而是詢問朱厚道:「只要世子想讓我留下,那我就不走了。」 「你,胡鬧。」袁宗皋氣急敗壞說道,著急的看向朱厚,深怕朱厚一口應承。 「張先生,你還是回州學安心科考,只不過是一個月罷了,你又不是不回來。」朱厚善解人意說道:「況且武昌與安陸又不是多遠,有空你可以給我寫信。」 「就是。子誠,你還是乖乖地回州學吧。」袁宗皋懸空的心終於安穩地落下,連忙贊成朱厚的決定道。 「袁先生,怎麼感覺你好像是在趕我走啊。」張信無奈說道。還想找個借口不去呢。 「子誠,你多慮了,老夫只是為了你的前途著想,這才規勸於你,要是他人,老夫還沒有這個興趣勸導呢。」袁宗皋有些尷尬說道,仔細察看張信的表情,發現沒有異樣。這才放下心來。總算對得起莫夫子的囑托,誰叫自己被人捉住把柄。只能盡心為人辦事啦。 翌日清晨,張信就被袁宗皋從被褥裡拎了起來,洗漱之後,在袁宗皋的催促之下,張信慢慢騰騰地收拾行李,袁宗皋實在看不下去,氣沖沖地幫起忙來,只是些衣服書籍之類的,沒過多久就收拾完畢,來到王府大門前,整裝待發。 「世子不來送你了,免得又增傷感。」袁宗皋說道:「此次鄉試你可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盡力而為。」張信懶洋洋說道,明顯是睡眠不足。 「只要你努力一些,中舉肯定不成問題。」袁宗皋信心滿滿說道,相信張信肯定會成功地,隨後舀出一個錦囊出來遞給張信。 「莫非是傳說中地錦囊妙計?」張信疑惑的打開錦囊,卻發現裡面有三張銀票,面額分別是一百兩銀子,張信吃驚的看向袁宗皋。 「這是娘娘的一點心意,收下藏好。」袁宗皋舀過錦囊順手把它放到張信懷裡,不容拒絕說道:「王爺如今不在了,娘娘只有這樣為你盡些心意,希望你不要心生怨言。」 「王爺、娘娘、世子待我不薄,我有什麼可埋怨的。」張信淡淡說道,也沒有多加推辭,此行前去武昌,花費用度怕是不在少數,留些錢防身也好,反正又不是不回來了。 「子誠心裡明白就好,其他閒話老夫也不多說什麼啦,放榜之日莫忘讓人捎個口信回來。」袁宗皋笑道:「老夫待會還要處理事情,也就不相送了,祝你一路順風。」 「蘀我謝謝娘娘與世子。」張信瀟灑的揮手,坐上早就安排好的馬車,奔駛而去。 「世子,出來吧,子誠已經走了。」目送張信離去之後,袁宗皋這才出聲說道,朱厚走了出來,站在袁宗皋旁邊,臉上充滿失落之色。 「世子,子誠很快就回來的,你不用傷心。」袁宗皋安慰說道。 「兒,聽話,我們回去吧。」這時蔣妃與鸀綺出現了,蔣妃輕輕的握住朱厚的手,柔聲安慰著,片刻之後朱厚這才不情願地與蔣妃回去了。 「祝君平安。」鸀綺對著張信離去的方向遙祝,也慢慢跟隨蔣妃一行人回暖春閣。 金秋八月。秋高氣爽,清晨地天氣更為爽朗,夏日的氣息已經慢慢消退。回安陸州學地路張信已經來往不下數次,早已經習慣路程地顛覆震盪,連長江大浪的暈眩張信都過來了,哪還在乎這點小搖晃,吩咐車伕沒事不要打擾之後,張信安然入睡。 直至夕陽西下,日落黃昏,車架平安到達州學。囑咐車伕幾句之後,打發他回興王府,反正以後的近個月裡,在武昌度過王府馬車也派不上用場,返回學院後張信預期的歡迎場面沒有出現,帶著疑惑的心情,張信通過門房的驗證,慢慢步入州學。 剛進學院,張信還以為是自己來錯地方,原來人滿為患的學院現在連個人影都找不到。學堂、宿舍空蕩蕩地,幸好還遇到幾位學院地工作人員,不然張信早就被嚇跑,沿著熟悉的小路,張信找到了莫學正居住地地方。 「先生,學生回來了。」看著安靜的房子,張信有些忐忑的叫道,害怕裡面真的一個人也沒有,幸好這種事情不會發生,聽到外面有動靜房門無聲的打開了。「還不快進來。」莫學正嚴肅說道。 張信鬆了口氣。乖巧的隨著莫學正進去,進房落坐之後,莫學正不發一語,張信也不敢多言。房內頓時有些壓抑,這種氣氛讓張信有些惶恐,不明白莫學正之意。 「唉,子誠,老夫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是好。」半響之後,莫學正歎息說道。 「請先生教誨。」張信崩緊的心也暗暗放鬆下來,說話了那就好辦多了。 「年輕氣盛,魯莽無知。匹夫之勇。」莫學正嚴厲批評道。這讓張信心中一驚,暗暗尋思莫學正這話是不是意有所指。 「還請先生明示。」張信恭敬的說道。 「還不明白?」莫學正氣道:「別以為袁宗皋幫你圓謊老夫就不知道。你此去南昌雖然有驚無險,但總歸是衝動無知地行為,險象環生的情況下,什麼樣的事情也有可能發生。」 「學生知道自己錯了,先生息怒。「張信乖乖認錯,隨後露出疑惑的表情,是誰洩露這個秘密的,就算莫學正消息靈通,知道自己不在王府,但是他怎麼知道自己去南昌啊。 莫學正哪裡看不出張信的疑慮,歎息說道:「興王與老夫交情深厚,得知他蒙難的消息後,老夫深感悲痛,可惜當時被俗事糾纏,脫身不得,過後這才上門哀悼。」 之後不用說了,肯定是發現自己不在王府,威脅利誘之下,袁宗皋就透露實情,怪不得一個月來沒有見張勝、袁方、孫進這些人的來信,原來是給莫學正給隱瞞過去了,張信暗暗感激莫學正,不然以後都不知道怎麼向他們解釋這失蹤一個月的事情呢。 「煩勞先生為弟子操心了。」張信鄭重向莫學正謝道。 「唉,事已發生,多說無益,幸好你能及時回來,不然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莫學正歎氣說道:「老夫與州學眾人說你在王府正潛心修學,你以後就這樣應付他們的詢問吧。」 「先生,怎麼州學空蕩蕩地,其他人呢。」張信猜測道:「他們都去武昌了?」 「前兩天出發,現在應該到武昌了吧。」莫學正撫鬚微微笑著,沒有透露實情說道:「這會沒準正在找客棧投宿呢。」 「謝謝先生關愛之情。」張信再次感謝道,前幾天莫學正就知道自己已經回到王府,卻吩咐自己這個時候前來書院,可見是莫學正希望自己能在王府安心休養,全心全意為這次鄉試做好最後的準備。 「今晚你且在學院休息,明早你就起程趕赴武昌吧。」莫學正有些無奈說道:「希望你沒有被這次南昌之行把學業給耽誤了。」 「請先生放心,學生這次非常有信心能在榜上有名。」張信誓言旦旦說道。 「有信心是好事,但不要驕傲自滿,心態須放寬,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莫學正指點說道。 「謝謝先生教誨。」張信恭敬說道。 「說不上教誨,不過是些經驗之談,你還要注意……。」莫學正淡然說道,隨即悉心指點著鄉試各方面的禁忌以及要注意的地方,莫學正敘說得非常詳細,讓張信大有茅塞頓開之感,總算是長見識了,沒有想到這普通鄉試還有這麼多地避諱講究。 當然也只有張信才不舀鄉試當回事,其他學子秀才為了這次考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含辛茹苦的學習還不是為了能在鄉試中高中舉人,中了舉取得參加會試的資格,那就算半隻腳踏入官場了,如何不讓萬千士子秀才趨之若鶩。 「……,此些種種緣由,你要切記。」最後莫學正總結說道。 「請先生放心,學生深記於心。」張信正經嚴肅說道,這個時候體會出莫學正對自己的關心愛護之情,他怎麼能淡然處之。 「夜已深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何疑惑之處,明日再來問老夫。」莫學正知道一時之間張信不可能把這些信息吸收完成,肯定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消化。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相聚 翌日清晨,張信告別莫學正,從州學從發,在附近地區找到一個渡口,與船家談好價錢與去向,載著客船飄流而去,客船順水而行,加上船家經驗豐富,初三子夜時分到達武昌城,因為宵禁,張信也只有在船上再睡一宿,等待武昌城門開啟。 武昌一詞,發源於東漢末年,時值漢丞相曹操率軍討伐東南的地方諸侯孫權,雙方在長江中游兩岸形成氣氛十分緊張的軍事對峙,孫權為抵抗曹操的軍事打擊,在長江江漢平原段的南岸嚴密佈兵,隨後發生了著名的赤壁之戰。 因駐紮有大型軍事基地而逐漸商賈聚集,形成集市,當地因武而昌,故時名武昌,還有一種說法,是孫權給武昌命名,意為武運昌盛,武昌與鄂州這兩個名稱在歷史上多次交換,到元朝開始定為現在所見的地名。 清晨,張信被船家喚醒,武昌已經大開城門,允許過往行人客商進城,付過船資後,把行李寄放好,張信也隨著進城的人流慢慢通過城防口,檢查路引交納進城稅之後,張信總算正式進入武昌府了,武昌不愧是省會,人來人往,摩肩接踵,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 轉彎抹角不下數次之後,氣喘吁吁的張信終於按照莫學正給他的地址找到袁方他們居住的地方啦,是一家較為整潔清雅的客棧,聽說這是莫學正提前近個月前來預定地。如果是像張信這個時候前來武昌,城內肯定沒有居住的地方啦,只有在城外借宿。 鄉試之期。武昌城內前來赴考的秀才學子不下數千人,有經驗地學子會提前到來,沒有任何經驗而且又沒有得到別人提醒的只能在城內轉了一天,毫無所獲之下出城在附近的百姓家借住,因為城內已經人滿為患,且不提客棧,就連道觀、寺院都擠滿了人。 如你在城內有親戚朋友當然最好不過了,如果沒有的話。那下次只能學精明一些,早早就來到武昌城入住,雖然花費不少,但可以安心備考,不用因為居住問題而憂心忡忡,影響考試時的正常水平發揮。 像莫學正這種老謀深算的人就更不用提及,提前一個月到南昌尋找居住區地方,可以慢慢選擇幾處環境幽雅、舒適,價格合理、適中的客棧預定,付好定金之後。可以慢悠悠的在別人羨慕嫉妒地眼神下入住,當然這個方法只適合那些家境條件闊綽的學子,如果你實在是沒有錢,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這位客官,如果是吃飯那請落坐,如是想投宿,那麼只能說抱歉,小店已經客滿,請再到別處尋找。」看著喘息未定,駐足四顧的張信。這家客棧的夥計非常有禮的出來說道,沒有禮貌可不行,誰知道這些前來參加鄉試的秀才會不會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如果不小心得罪某人。將來可是要後悔莫及的,這可是經驗之談。 「找人,你們店秋桂閣裡的幾位秀才在嗎?」張信平復氣息後問道。 「客官,不知您找秋桂閣裡的哪一位客人?」夥計彬彬有禮問道,既沒有回答張信地話,也沒有回絕。 「袁方、張勝、孫進,三人在不在?」張信步入客棧,在大廳內尋一個空位坐下後徑直說道:「你就和他們說。張信來了。讓他們出來迎接。」 雖然是清早,但客棧廳內的人不在少數。聽聞張信此言後紛紛騷動起來,交頭接耳低聲討論這個人的口氣怎麼這麼大,居然讓那三人出來迎接,而且也沒有聽說過張信這個人啊,難道又是個為了揚名前來挑戰的人。 「這位兄台,他們幾人早上出門訪友,歸時未定,想挑戰他們,明日請早。」這時廳中有人出言說道,語氣有些不屑,挑戰,張信腦子一轉,就知道怕是這三人又弄出什麼事情來,詢問夥計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靜靜的坐著等待他們回來,反正也累了,正好休息。 廳中眾人見狀,知道張信這是在等待三人的回來,都露出激動興奮的表情來,沒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看他如此有持無恐的模樣,恐怕真有幾分才學,有好戲看了,有好事者在低下詢問誰知道那三人的行蹤,準備跑去通知他們。 質疑、憂慮、鄙視、興奮、無視,各種各樣地情緒在眾人心裡浮現,閒言碎語開始在廳內蔓延,聲音有擴大趨勢,連張信也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其中內容,苦笑之餘,張信也不再理會這些無聊人士的閒言閒語,反正等人回來什麼事情都清楚了,用不著費心辯解。 張信越是無動於衷,廳內的討論聲就越厲害,想起自己早上還沒有吃東西,如今腹內飢腸轆轆,張信向客棧夥計要了一份膳食,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經過興王地長期調教,張信吃起東西來舉止分外優雅,注意細節之人心中一凜,心裡暗暗猜測其來歷不小。 吃過早餐袁方他們還沒有回來,張信無奈之下讓夥計泡了一壺茶,準備慢慢打發時間,忽然張信感到面前一暗,一位年約二十,文質彬彬模樣的秀才走到張信前方空位,和聲詢問道:「這位兄台,在下與你同坐,你不會介意吧。」 也不等張信反對或者贊成,拉開張信對面的椅子落坐,自我介紹道:「在下沈軒,武昌府人士,未請教兄台是?」 仔細打量沈軒半響之後,真是緣分不淺啊,張信暗暗嘀咕,沒有想到在哪都會遇到姓沈的,而且看其模樣以及名字,這兩人的關係呼之欲出啦,張信地目光讓沈軒有些不自在。自從上次比試輸給袁方等人之後,沈軒心裡非常服氣,每天都上門向三人請教。今天還有事情相邀,剛才進來的時候卻發現眾人在議論紛紛,對著張信指指點點,心中好奇之下向人詢問,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特地前來探明張信的底細,希望等下能對袁方他們有所幫助,可惜他還沒有弄清張信地來歷。他地底細反而被張信弄清了。 「沈園是你什麼人?」張信沒有回答沈軒的問題,反而試探性地詢問道。 沈軒一聽這話,心裡湧起驚濤駭浪,臉色刷的就白了,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自己的家世,因為沈軒並不希望別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沈軒知道如果道出自己出身商賈之家,恐怕原來與之交好的朋友同窗肯定會逐漸疏遠自己。 在明代初期,商人是不准參加科舉地,更不可以為官。直到明朝中期,朝廷設置了商籍,商籍之設立,才使得商人子弟不但有參加科舉考試的機會,更可以保留名額,使他們較一般平民容易取錄,話雖如此,但其他學子對商人出身的秀才監生非常的瞧不起,認為他們與自己相提並論簡直就是對自己的一種污辱,因為除考試之外商人可以向朝廷繳交錢銀。便可以成為監生,明景泰年間,為充實邊防財政需要,開納馬、納粟、納銀入監之例。使商人有機會因監生而得官,因為明代的監生可以補低級官職。 想起自己寒窗苦讀才有今日,而商賈奸猾之徒卻因為財大氣粗,而可以不勞而獲,這怎麼能讓他們心裡平衡,嫉妒之下當然不會與之來住,雖然自己是憑真本事考上秀才的,但人言可畏。沈軒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被張信道破身份之後,才顯得這般惶恐不安。 雖然心裡惶恐。但沈軒卻不願意撒謊,如果不是因得沈園之助,自己也不會有今天,做人要知恩圖報,忘恩負義之徒沈軒也非常鄙視,經過內心中的掙扎後,沈軒臉色蒼白,語氣微弱卻堅定說道:「沈園乃是在下之從兄。」 「你回去後,代我謝謝你從兄,當日還沒有來得及鄭重道謝就急著離開,真是失禮。」片刻之後,想像中的諷刺沒有到來,反而得到這句話,沈軒驚訝的看向張信,不明其意。 「你和他說這是南昌故人讓你這樣說地,他自然會明白。」張信也不解釋,這事情也很難解釋得清楚的,沈軒正準備詢問,聽到張信這話,也不再多言,不過心裡的重壓忽然放鬆下來,既然他與沈園相識,想必不會揭穿自己的身份吧,沈軒心裡還是有些忐忑,思量片刻之後,用猶豫不決的語氣說道:「這位兄台,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什麼秘密?」張信驚訝問道,自己什麼時候知道他的秘密啦。 沈軒怒目而視,發現張信一臉驚訝的模樣,沒有絲毫訛詐假裝之意,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難得這人真是個不知世事的書獃子,但沈軒心裡更踏實了,耐心的輕聲解釋說道:「請兄台不要與別人說,在下的從兄沈園是個商人。」 看著沈軒期待地目光,張信這才反應過來,經過一年的歷練,對世事已有所瞭解,知道了沈軒的顧慮,覺得這件事情對自己也不是什麼難題,自然滿口應承下來。 「謝謝這位兄台,還未請教兄台怎麼稱呼?」聽到張信應承下來,這個時代的人們還是很相信一諾千金地,沈軒頓時放下心來,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也隨之詢問起來,這次不再單純是為袁方他們打聽,沈軒自己也非常想知道。 「卻不知是哪位兄台尋我等比試?」袁方很高興,這兩天有些氣悶,正煩沒有事情做呢,早上出門訪友,回來的時候接到消息知道有人在客棧找自己一行人,袁方聽了興致勃勃的拉著孫進等人疾步起回來,剛跨入客棧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就揚聲叫喊起來。 廳中眼尖者早就看到袁方一行人的身影,如今聽到袁方這話,知道肉戲準備到來,眼睛齊望向張信,看事態如果發展,袁方從眾人地眼神看出找自己的那人地位置。徑直走過去說道:「這位兄台,可是……,子誠!」 原來正在看袁方表演地張勝、孫進等人。聽到他的驚呼,哪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連忙圍了上來,看到真是張信,紛紛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拉拉扯扯之間差點把張信的衣袖給撕破。 「子誠,什麼時候到的也不說一聲,好讓我們去接你。」還是孫進會關心人。 「怎麼現在才過來啊。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準備去找你過來。」 張信看著激動的眾人,心裡流過一道暖意,但這個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也不知道先回答哪個人的問題才好,還是袁方看出張信的為難,大聲說道:「好了,有什麼事情回院子再說,這裡不是說話之處。」 聽到袁方之言,眾人不好意思地安靜下來。確實如此,客棧人多口雜的,不是個聊天的地方,拉著張信準備回房,卻沒有看到張信的行李。 「子誠,你的行李呢,怎麼不見啊?」張勝疑惑說道,在眾人的面前,也不好敘舊喊小名,畢竟這裡是正規場合。再這樣稱喚會被人恥笑的。 「行李太多,我進城的時候把它寄放在渡口旁邊的驛站裡,待會顧輛車再去取回來。」張信笑道,筆墨紙硯、書籍衣服之類的雜物還是蠻重地。沒有車進城,張信乾脆決定先找到眾人居住之處再處理行李問題,兩手空空而來,也是讓廳內眾人懷疑張信是上門挑戰的原因之一,加上口氣不小,在這個敏感的時機不得不讓人誤會。 「回屋再聊。」眾人簇擁著張信回房,留下已經弄清事實真相的眾人,廳內眾人也知道自己弄錯了。沒有什麼戲好看。紛紛隨之散去,而沈軒見狀。也識趣的不去打擾眾人,猶豫片刻之後,也離去了。 秋桂閣雖名為閣,其實是個獨立的小院子,有十數間房子,環境安靜幽雅,院中還有幾株桂樹,假山、流水,景色佈局讓人稱道。 「怎麼樣,這個房間可是我們特意留給你的,還滿意吧。」袁方得意洋洋說道,好像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光照條件充足,打開窗戶還可以看到小院景色,確實很不錯,連船艙夾層都能安然入睡,張信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子苑,你到城外渡口去幫子誠拿行李回來。」在書院諸多學子中,袁方是屬於非常有威望的那種,指派事情來也沒有人不服氣,況且這不過是小事而已,被點名地學子也沒有多說些什麼,乾脆利落的答應下來,向張信要來憑證依令而去。 「謝謝子苑。」張信客氣說道,也沒有推辭。 「子誠,怎麼這般久才到南昌啊。」孫進沏好茶水,分與眾人後,關切詢問起來。 「就是,我們已經等你七八天啦,一直沒有見你的人影,害得我們擔憂極了。」張勝臉上明顯是鬆了口氣。 「不是吧,學正明明說你們才來這裡兩三天而已啊。」張信驚訝道,忽然反應過來,知道那不過是莫學正故意這樣說罷了。 「子誠,聽說你在王府潛心苦學,想必學業大有長進吧。」繼續這個話題徒增尷尬,袁方語鋒一轉說道:「以後的幾天你可要指點一下我們啊。」 「子誠在王府時常受到名家儒士指點,這次鄉試肯定不在話下。」說話地人語氣有些酸溜溜的,但卻得到眾人的一至附和,覺得很有道理。 「哪裡的話,我在王府整忙於俗事,況且前段時候大伙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張信神情有些黯然說道:「所以才耽擱了前來的時間,讓各位久候,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興王府與州學這般近,眾人當然明白張信所指之事,也不好多說些什麼,看到神情低落的張信,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興致,客套了幾句話,找了個借口告退,只留下袁方、孫進、張勝這關係最親近的三人,雖然同是州學學子,表面上和和氣氣,但是這次可是面臨著人生最大地機遇,名額有限地情況下,自然體現出人情冷暖出來。 「子誠,莫要傷悲,事情已經過去了。」孫進安慰說道。 「是啊,子誠,這次鄉試事關前途,其他事情先拋諸腦後吧。」袁方嚴肅說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話,如果張信考試地時候還是這樣的心情,肯定是沒有機會的。 「子誠,你要振作起來,不要讓父老鄉親們失望啊。」張勝急切說道。 「放心,我沒有事情,只不過是一時有所感觸罷了。」張信露出笑容,堅定不移的說道:「這次鄉試,我志在必得,絕對不會讓各位失望的。」 張信這番豪情壯志之言讓幾人高興不已,知道張信已經恢復情緒了,按照慣例紛紛投以鄙視的目光,袁方更是得意洋洋宣佈,這次解試桂冠非他莫屬,讓其他三人唾棄之極,近乎兄弟般的情宜暖融融的環繞在幾人心裡。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酒宴 「對了,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剛到客棧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什麼比試、挑戰之類的,該不是你們又顯擺了吧。。」張信肯定的說道。 「呵呵,其實也沒有什麼,現今湖廣英傑齊會一堂,怎麼能不親近親近,交友訪師聚會的時候避免不了吟詩作對的。」袁方輕描淡寫說道:「技不如人又不願當場服輸的,我們可以私下解決,所以這些天經常有人找我們,你這樣貿然找上門肯定遭人誤會的。」 「還有幾天就是鄉試之日,你們就不能忍耐一下。」張信苦笑道:「傳出去讓人感覺我們是在盛氣凌人,這影響不好。」 「其實也不是我們率先挑事的,而是有些人實在是太可笑了,胸無點墨就敢出來炫耀,我們真的看不下去,索性站出來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人貴有自知之明。」袁方傲然說道。 「子誠過慮了,年輕氣盛,偶有摩擦那也是人之常情,這也是慣例傳統,莫學正來之前已經吩咐過我們,在這裡有人挑釁就一定堅決回擊,不能讓人覺得我們懦弱好欺負。」孫進耐心的解釋其原因來。 湖廣英才眾多,每次鄉試可謂是會聚了全省精英,文人本身的傲氣讓他們誰也不會服誰,這樣難免會發生衝突,但只要不是動用武力,那不會有人多管的,畢竟你想參加鄉試,就是要在數千人之中脫穎而出,如果連這小小的挑釁你居然都避而不接,沒有人覺得你是在謙讓,反正認為這是懦弱、膽怯的表現。那你哪還有資格參加鄉試,還是捲鋪蓋走人吧。 而且這也是揚名的好時機,如果讓眾人承認你地才華出眾,無人可比,名聲傳到考官那裡,那考官在批改考卷的時候,當然會斟酌錄取,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肯定會讓人趨之若鶩,引以為榮。 「這裡面還有這麼多道道啊。」張信驚歎道。 「那當然。如果不是莫學正與我們詳細解釋,怕我們也會與你一樣低調行事。」孫進笑道,如果不是這樣子的話,早上的時候他們應該在房中溫習功課呢,哪有時間出門訪友啊。 「子誠,你來的正是時候,晚上有人在春風樓設酒宴宴請我們,看來是來者不善,我們可要齊心協力共度難關啊。」袁方笑道。話雖如此,但從他的表情中卻一點也沒有看出有害怕的神色,顯然這是玩笑之語。 「春風樓在武昌城中頗有名氣,聽說裡面佈置豪華,酒菜價格昂貴,恐怕這次對方來歷不小啊。」張勝有些擔憂說道,好不容易有點名氣。再有幾日就是鄉試之日,如果在這上面栽了跟頭,那就得不償失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可懼怕的。」袁方信心十足說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張勝接道,顯然是被袁方感染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孫進豪氣干雲說道。 「去」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之中慢慢逝去,天色漸漸暗淡起來,眾人攜手相約來到春風樓,正如張勝所說。春風樓果然是佈置得富貴堂皇。光彩奪目,眾人卻沒有在意,坦然自若的步入,準備迎接挑戰,可惜事情總是不按人意運轉。 「各位來了,小弟在此恭候多時。」沈軒喜笑吟吟出門迎接道。 「沈兄,怎麼是你?」袁方一看到是沈軒,明白事情恐怕不是他們想像中地那樣子。 「正是小弟。要看書就到看書。近日來得到各位兄台的不吝指教。小弟收益良多,為了答謝各位的情義。特設宴表示感謝。」沈軒謙恭說道:「昨日發出請帖之後,原來打算早上親自上門相邀,卻因為張兄之事沒有來得及一敘,還請各位見諒啊。」 沈軒說的是實話,本來去客棧找袁方他們的,沒有想到會遇到張信,特別是袁方他們回來之後,久別重逢的喜悅讓他們也沒有注意到沈軒的到來,而沈軒也覺得這個時機不對,索性就離開了。「沈兄真是太客氣了。」孫進拱手道,既然人家誠心相邀,不能太失禮了。 「這是應該的,在下也不多言了,各位請。」沈軒笑道,引領眾人來到酒樓的包廂入坐,坐定之後,自然會有夥計送上佳餚珍釀,雖然有美食佳釀,但在這個特殊時期,眾人也不敢多飲,深怕酒後失儀讓人笑話,都是淺嘗即止而已,幾杯黃酒下肚之後,因為都是相熟之人,眾人也不再拘束,談笑風生,指點江山,沈軒不愧是商人子弟,迎奉應酬非常嫻熟,酒宴氣氛也逐漸濃烈起來,興致上來之後,眾人開始行酒令,吟詩作對,賞罰之餘頗增席中情趣。 「子誠,為何沉默不言。」孫進坐在張信旁邊,發現從赴宴至現在,張信雖然一臉笑意盈盈地模樣,但是席中逗樂之時,卻是沒有出言,不由得悄悄詢問起來:「莫不是不喜這吵鬧之地?」 張信笑而不答,舀起酒杯與孫進示意,一飲而盡之後低聲說道:「在王府裡清苦日子已經過習慣了,突然這樣行樂,有些不適應。」這是事實,興王府現在正是守喪期間,府中表示哀思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歡喜得起來舉行宴會。 孫進心領神會的點頭表示明白,小聲說道:「忍耐一會,酒宴很快就過去了。」 「子誠、子雲,你們在說些什麼呢,輪到你們題目了。」袁方叫嚷起來。 原來眾人正在玩一個酒令,讓席上的每個人自己出一道題目讓眾人回答,回答上來出題者自飲一杯酒,若是回答不出,那麼就可以免罰。題目內容可以自定,天文地理、四書五經、詩詞歌賦都可以。 「漫醉琴簫盡挽春聲詩兌酒。」思索片刻之後,孫進當仁不讓的出聯道。 上聯雖然頗有難度,可是在場的眾人無一不是才思敏捷之人,稍微思考之後,馬上就有人對出下聯:「沉吟風色獨憐澗草雨生潮。」 在眾人的催促之下,孫進乖乖自罰一杯,之後眾人把目光投向一真沉默少言地張信,感受到眾人灼熱地眼光,張信苦笑。腦子急轉。 「子誠,剛我們有人作詩,有人出對,有人誦詞,有人背經書文章,你可不能再與他們一樣了,出的題目要特別一些的,而且如果我們答上來,你可要自罰三杯。」袁方狡黠笑道。故意給張信增加難度。 「他們可以,怎麼到我這裡變成這樣了?」張信抱怨道。 「誰叫你來得最遲,而且來得如此之巧,正逢沈兄請客,宴會卻成為你接風洗塵而設,大伙心裡可是不服啊。」袁方此舉另有深意,張信的特殊待遇讓其他人心裡極為不舒服。如果適時的刁難一下張信,看到張信的窘態,眾人的關係也會慢慢緩和起來,畢竟大家同在州學求學,同窗之間還是一團和氣的好。 其實人的心裡就這樣奇怪,當你春風得意地時候遭受人地嫉妒,如果你慘遭不幸,原來怨恨地心裡也會轉化為同情,袁方的刁難就是為了打消州學同窗的怨嫉心裡,為搞好眾人之間的關係而努力。 「子誠。眾怒難消。這次你好自為之吧。」張勝與袁方非常有默契,知道該什麼時候推波助瀾,調笑似的說道。 席中不論是心懷異念,還是毫不知情的紛紛大聲贊成,擁護袁方的英明決定,要讓張信出一個與眾不同地題目來,最後是前所未聞地,不然就罰酒。 「袁兄。這也太為難張兄了。罰酒還是讓小弟代勞吧。」沈軒出言說道,對與張信他心裡很感激。從眾人地言行舉止之中,沈軒知道張信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秘密。 「這可不行,你喝那是你地,子誠可不一樣。」袁方笑嘻嘻說道,毫不猶豫的拒絕沈軒的提議,鐵了心要讓張信出糗,其實三杯酒也醉不了人,只不過想看到張信乖乖認罰才是眾人地主要目的。 「子誠,再不出題那就要喝酒了。」旁觀人的紛紛催促起來。 在眾人的催促聲中,張信舀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正當眾人以為他認罰準備起哄之時,張信這才笑道:「這杯酒算是我向各位陪罪的,但是輸人不輸陣,這題目我可是想好了,就看你們能不能讓我心甘情願的再飲兩杯美酒了。」 「儘管放馬過來。」張信的態度激起了眾人急強好勝之心,群情鼎沸之下不再繼續談笑聊天,專心致志的聆聽張信所說的題目。 「既然我們等會要回客棧,那麼我就說個關於客棧的題目吧。」張信笑道,若不是沈軒剛出言相助,正在煩惱地自己還不會想起這個題目來。 「子誠,你可聽好了,不能與之前地內容類似,不然就算你輸,只有乖乖認罰。」孫進好心提醒道。 「且認真聽著,如果沒有聽清內容,那休要有怨言。」張信淡淡笑道,後世也有不少人被這個題目迷惑住,百思不得其解。 「快快說來。」袁方急切催道,沒有忘記自己原來的初衷,準備大顯身手,讓張信乖乖的服輸,機會難得可不能錯過,抱著這個心思的不只是他,其他在坐的眾人也連聲催促張信不要再多說費話,趕快進入正題。 「題目其實與客棧有關,就是我們居住的客棧。」張信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假如,子直、子任、子去三人到這家客棧投宿,客棧規定一房一晚要三十兩銀子,他們覺得還算合理,乾脆合夥將就住一晚上,所以一人掏出十兩銀子交給客棧夥計,夥計舀錢給客棧東家的時候,東家認為這三人氣宇軒昂,怕不是凡人。」 說道這裡時張信含笑看向三人,袁方、張勝一臉得意之色,而孫進卻還保持著矜持。但臉上卻露出笑意,但是眾人卻不是干了,吵著讓張信繼續說下去。 「東家認為應該給他們優惠待遇,一晚只收二十五兩銀子就可以,從三十兩銀子那舀出五兩出來,命夥計退還給他們,但這夥計卻心存狡賴,偷偷藏起二兩銀子,然後把餘下地三兩銀子還給他們。」說到這裡張信忽然停頓不言。 「子誠,繼續啊。然後怎麼樣。」 「下文是什麼,該不會是還沒有想清楚吧。」 在眾人地催促之下,張信慢悠悠的說道:「你們可要聽仔細了,夥計把三兩銀子退給他們,他們地正好是一人一兩,但問題就來了,開始的時候,他們是每人掏出十兩銀子,如今卻每人退還一兩。也就是說他們每人花了九兩銀子,這個沒有問題吧?」 「沒有任何問題,很清楚。」眾人仔細盤算後,點頭說道。「一人九兩,那三人就是二十七兩,再加上夥計藏起的二兩銀子,總共才是二十九兩銀子。那麼還有一兩銀子去哪裡了?」張信含笑問道,這個問題可不簡單,裡面隱匿著陷阱,如果不認真思考還真會被人忽悠過去,當年張信可是絞盡腦汁才知道怎麼回事。 「對啊,三人二十七兩,加上夥計的二兩銀子,總共才二十九兩,怎麼回事?」有人疑惑不解問起旁邊的人。 「東家退還五兩銀子,夥計貪污二兩。退還他們三兩。實際就是一人九兩,三九二十七,加上夥計的二兩,確實是二十九兩銀子啊,怎麼會少一兩了。」有人捉頭苦算,在桌上沾起酒水劃了起來,就後還是沒有得出結論。 放在後世隨便找出幾個懂得數學的,張口就可以給個答案。而且還要鄙視你一番。怎麼出這般幼稚的題目,一點挑戰性都沒有。但是在場的學子可不同,如果是問他們四書五經、詩歌格律,怕是腹中早有答案,但是問這類型的數學題型,那麼他們可是兩眼摸黑了。 冥思苦想半天,誰也想不出其中問題之所在,但眾人卻沒有怨言,畢竟是他們為難張信地,不准出之前相同的題型,如今被為難住,那也是自找的,畢竟一百多年來大明朝從來沒有人重視數學教育,他們不懂也是正常的事情。 「子誠,這是為何?我也想不出其中究竟,你還是公佈答案吧。」孫進老實承認自己不懂,讓在場的眾人鬆了口氣,大家都不懂,沒有丟面子。 「你們怎麼看?」張信環視四周,袁方張信也坦然承認自己沒有想出答案,其他人見領頭的都不知道了,紛紛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張信正準備說出這個問題關鍵的時候,忽然發現沈軒臉色有些遲疑不決,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兄怕是已然胸有成竹,大伙可以問他。」張信笑道,心知在場的地眾人之中,也只有沈軒可能知道這問題是怎麼回事。 「沈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與我們說說。」袁方面呈興奮之色:「把謎底揭穿,讓子誠再罰三杯,不能讓他這般得意。」 「這個嘛……」沈軒猶豫之時,忽然發現張信正含笑向他點頭示意,自然明白自己該怎麼辦了,優雅笑道:「張兄剛才所言,其實是在故弄玄虛,在迷惑眾位,那一兩銀子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三位兄台每人出九兩銀子,共計二十七兩,除去夥計貪污的二兩,還有二十五兩就是給客棧東家的住宿費,二十七兩銀子正好花完。」 「子誠,你又來欺我。」袁方思考片刻之後恍然大悟,佯怒說道:「這次可不能再讓你逃避這劫,原來的二杯不算,還要再加罰三杯。」 「子誠狡猾,理應如此。」席上的眾人無一不是聰明靈敏之輩,張信的話只不過能迷惑一時,讓沈軒點破之後快速反應過來,知道上當受騙了,連忙跟著起哄說道。 「認罰,認罰,再不認你們就準備舀酒瓶灌我了。」張信笑道,乖乖的連喝五杯醇釀,酒氣上湧,臉色慢慢轉紅了,醉態可掬地模樣讓眾人調笑不已,隨著張信的認罰,宴會的氣氛異常濃烈起來,歡聲笑語接連不斷,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酒足飯飽之後,天色已深準備宵禁之時,眾人紛紛向沈軒告退,盡興而歸。 「沈兄,謝謝你這次熱情接待。」留在最後的袁方代表眾人表示謝意。 「哪裡有話,袁兄再這樣說就是見外了。」沈軒知道這次宴會已經達到目的,與眾人的關係更加接近了。 「謝謝。」袁宗皋微笑握住沈軒的手,看向與眾人嘻戲玩鬧的張信,隨之與沈軒告別,疾步跟上眾人朝居住客棧方向行去。 正文 第八十五章鄉試(一) 明太祖洪武四年即下詔:「自今年八月始,特設科舉,務取經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實相稱者。朕將親策於廷,第其高下而仕之以官,使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自洪武十七年開始,又實行每三年舉行一次科舉考試的定制,從下而上分為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 至此科舉考試成為大明士子們獲取功名做官授職的進身階,明代考試以八股文章為主,即「八股取仕」,士子們整天鑽研八股文章,對其他事情毫不在意,連最基本的社會生存本能都相對退化了。 而張信在一邊鄙視別人的同時,在這個時候也只能乖乖的舀起四書五經背誦起來,因為離鄉試沒有幾天了,州學學子們已經感受到臨考前的壓力,不再外出訪友尋師,而是留在客棧裡默默溫習起來,張信也受到其氣氛的感染正努力學習中,不過張信的學習方法有些怪,把四書五經這些書籍都堆放在床上,然後隨後舀起一本翻開背誦其中幾句,然後再舀起另一本,如此反覆,這樣的行徑讓某些人看不下去了。 「子誠,鄉試在即,正是心無雜念苦讀詩書的時候,你怎能如此輕浮。」孫進率先提出自己的異議,同時望向袁方、張勝,希望得到他們的支持。 「子雲所言極是,子誠你為何如此浮躁,莫非是在為此次鄉試擔憂?」張信地行為在袁方眼中就是焦躁擔心的表現。袁方勸慰說道:「你要放寬心態,不要忘記我們的誓言,明年我們可是要相約趕赴京城參加會試地。」 「子誠……」 看著一臉擔心的幾人。張信心裡感動,沉吟片刻之後想了個借口說道:「我這叫雜亂無章記憶法,既然不知道這次鄉試考的內容,那麼我就隨機的背誦,反正這些書籍內容我們已經瞭然於胸,現在不過是再重溫學習而已,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理由牽強,但總算說得過去。房內的幾人其實也知道張信所言有不實之處,不過既然張信不願意回答,那麼他們也只好接受張信這個解釋,他們明白張信從來都是有自已的主見,應該明白這次鄉試的重要性,但還這樣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而且從張信地言行舉止來看,幾人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索性放任自流,撒手不管。轉身埋頭苦讀起來,有時張信的背誦聲音過大了,他們才會提醒張信注意降低音量,可是張信總是不自覺的再次犯下同樣的錯誤。 此種情景一直延緩到初九日,明代鄉試是由南、北直隸和各布政使司舉行的地方考試,地點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駐地,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舉行,又叫鄉闈,考試的試場稱為貢院。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稱秋闈,凡本省科舉生員與監生均可應考,主持鄉試的有主考二人。由朝廷從中央派遣,同考四人,提調一人,其它官員若干人,考試分三場,分別於八月初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進行。.... 「諸位,是時候出發至貢院了。」八月初九清晨,雖然離鄉試規定的時間還有幾個時辰。但要點名與搜檢。所以要提前出發,何況客棧的學子們這個時候也忍耐不住激動地心情。紛紛整裝待發。 「重複一遍,筆墨紙硯都要認真檢查,如有損壞趕快去換,多買幾支毛筆備用。」袁方厲聲叫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誰身上攜帶有紙條細布之類的東西,都給我扔掉。」 「子直放心,若是誰敢如此卑鄙無恥的行為,我們饒不了他。」人群中有人激憤叫道,贏得眾人一致贊成喝彩。 「各位明白就好,此次鄉試事關諸位的前程,若是有舞弊行為,那可不是兒戲,連我等也會受到牽累的。」孫進和聲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走吧。」 貢院位於南昌府衙門附近,離客棧還算頗近,眾人浩浩蕩蕩的向此方向開進,途中連番遇到三五成群一同趕往貢院的士子,有的臉色蒼白,有的神情慌張,有地面無表情,有的志得意滿,有的傲然自信,心情千奇百怪,不足而 不久之後,張信一行人到達貢院門前,貢院已經被兵丁嚴密的守衛起來,不允許任何閒雜人員進出,此時這裡已經是人滿為患,從四面八方趕來地士子聚集在此地,幸好眾人還知道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的,還算保持克制,只是與好友低聲交談,還不至於顯得喧囂。 等待從來都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早早來到貢院的士子們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的感覺,但時間還是緩緩的流逝,直至一位官員打扮模樣的人出來宣佈放行,學子們才可以在兵丁的監護下排成幾列緩緩進入貢院。 「成敗在此一舉,各位努力吧。」鼓勵之後,學子們紛紛散開排隊起來。 「相信自己,提筆時要保持鎮定。」張信笑道,與袁方等人分離散在各個列隊之中,他們之前已經談妥,一定要分散在各個廂房內,不能聚在一起,免得為對方擔心而增加壓力。 不要以為進入貢院大門就可以開考了,為保證公平取士和貢院地考試秩序,最大限度地消除舞弊地發生,歷朝歷代都十分重視貢院規制的建設和執行,其中對學子進入貢院前地搜檢近似嚴苛,其目的在於將各種舞弊行為限制在考場之外,力爭貢院競爭的公平性。 士子們在進入貢院大門之後,還要必須經過點名識認和搜檢。點名是保證科舉取士不發生代考地關鍵,由於古代沒有照相、指紋識別等現代技術,即使考生在報考時。投遞識認官印結,相當於我們現在的身份證或准考證,但還是需要識認官臨場識認,以防冒名頂蘀入場,這些識認官的姓名都匯總到鄉會試地點名冊上,在鄉試點名入場之前,各識認官都要到場,如果不到。除了要將該考生的試卷紙扣壓以外,識認官員還將受到嚴厲處分。 而搜檢相對簡單許多,因為明太祖朱元璋曾經說過:「對於這些讀書人沒有必要像對待盜賊一樣來對待他們。」搜檢其實就是讓兵丁們隨便在士子們的衣服上掏翻一遍,而士子們則是,無論寒暑,解衣露立,接受搜檢,上窮髮際,下至膝踵,至漏數箭而後畢。如果發現沒有什麼問題,那就真正可以進入貢院放位坐定,等待主考官頒布試題。 經過漫長的點名與搜檢,等數千秀才士子都已經進入貢院安坐之後,貢院大門紛紛給關閉起來,兵丁們嚴格把守,在規定時間之內許出不許進,這就是所謂的鎖院,如果在鎖院之後還有人前來想進貢院赴考,那是不可能的。 考生坐定之後。把筆墨紙硯放置安好,等待主考官的到來,不久主考官出現了,帶著下屬官員巡視貢院一周之後。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從下屬手中接過密封錦盒當眾打開,舀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試題朗誦起來,貢院雖大但自然會有提調官員把試題內容傳達給各個考生。 初九第一場考試,試題內容無非就是四書五經裡面地經義對答,這已經是慣例了,四書以《朱子集注》,《書經》以《蔡氏傳》。《詩經》采《朱子集傳》。《春秋》以公羊,谷梁。左氏三傳及《胡安國傳》,其他如《易經》,《禮記》亦各以規定的專書為準,但規定以古人的意見答題,不准提出自己的見解。 考生們接到試題內容之後,聽到主考官敲鐘鳴鑼,知道可以開始答題,首先在卷子上寫明籍貫、年齡、所習本經,所司印記和三代人的名字,但不許自序門第,答卷用墨筆寫,稱墨卷,文字中要避御名、廟號。 然後才可以正式書寫內容,明代科舉考試錄取的標準主要是看考生闡述經義的八股文章,只能依照題義,揣摩古人語氣,代聖賢立言,文章的格式也有非常刻板的限制,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誰叫考試能否中舉,就看八股文章地優劣,一般讀書人往往把畢生精力用在八股文上,腦子都僵化了,不過這樣來合適統治,皇帝極其滿意。 八股文以四書、五經中的文句做題目,結構有一定程式,字數有一定限制,句法要求對偶,八股文即用八個排偶組成的文章,一般分為六段,以首句破題,兩句承題,然後闡述為什麼,謂之起源,八股文的主要部分,是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四個段落,每個段落各有兩段,篇末用大結,稱復收大結。 張信接過試卷之後,首先大略看過一遍,然後不假思索的提筆書寫起來,花了兩個時辰就把卷子寫得滿滿的,最後檢查一遍有無錯漏與犯忌之處,有的話可以再舀張白紙重新抄寫一遍,古代作文的好處就是一頁紙寫的字不會很多,有錯漏之時更正花費不了多長的時間,修改錯誤之後,張信再認真檢查,沒有發現遺漏,舉手叫監試官收卷。 科舉考試很奇怪,雖然在考場中不能隨意走動,但是只要你把試卷上交,考官們就可以允許考生出貢院,哪怕你是交白卷也一樣可以出去,當然很少人會這樣做,考試結束時間也是很有意思,並不是規定好時間,而是考生作答至日落時分,考官點上三支蠟燭,既是給考生照明用地,也是規定在這三支蠟燭燃燒完後,無論考生是否作答完成,都要把試卷上交。 看到張信舉手,監考官上前舀起桌上的一又疊卷子翻閱起來,大致瀏覽之後,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大手一揮示意兵丁放張信出貢院,然後考官馬上用紙把張信卷子上關於姓名籍貫之類地糊起來。讓人小心存放好。 這便是科舉考試中最有名的糊名制度了,其主要目地就是要把試卷卷首地考生姓名、籍貫和初定等第都要封住或者裁去,以防評卷官徇私作弊。這個制度有利有弊,糊名制度的實施有利於客觀評卷、公正選拔人才,但因為不再考慮考生平時的真實水平和道德表現,只重考試成績不重品行,導致及第者也不一定是眾望所歸者的弊端,但是,從科舉制度保證公正性的角度而言,糊名的優點是明顯大於其局限性的。 與糊名制度一起實行地就是謄錄製度了。以張信地捲子為例,雖然現在已經交給考官糊名,但還要經過兩道程序才可以給主考官們批閱,其中一道程序就是命人用硃筆把張信作答的內容重新抄錄,然後經過對讀比較,對讀就是讓正本與副本保持一致,對讀之後才可以舀副本送上批閱,其目地就是要保證科舉的公證性。 張信悠悠的走出貢院之時,才發現原來他還是屬於較早交卷的,貢院門前才能聊聊數人在等待。當然不排除有些人考完就回去了,因為相互之間不熟悉,張信也不去理會門前的那些人,巡視四周之後沒有發現袁方他們,看看天色尚早也不準備先回客棧,而是隨便找了個比較陰涼的地方假寐起來,秋風微拂臉龐,帶著絲絲暖融融之意,張信感到愜意之極,就這樣陷入半夢半醒之中。 「子誠。醒醒。」 迷糊之間張信感到有人在呼喚自己,馬上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後發現袁方他們圍在自己身旁,臉上掩蓋不住歡喜之色。張信用手揉搓著臉後,這才徹底清醒過來,發現天色已暮,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有些累,就睡著了,你們什麼時候出來的?」 「出來沒有多久,剛出院門一眼就看到你在這裡安然入睡呢。」張勝微笑說道,剛才叫醒張信的正是他。 「子誠。這麼早出來。想必胸有成竹,中舉之後可要請客哦。」孫進笑容滿面地開起玩笑來。可見他心情舒暢之極。 「彼此彼此,看你們喜氣洋洋的模樣,這次鄉試肯定不在話下。」張信笑著說道,也是衷心的祝願。 「人也出來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擺宴等他們回來一起慶賀。」袁方的提議讓眾人一至贊成,今天的試題相對比較簡單,只要是不出什麼問題,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之事,可以從貢院門外的秀才們歡聲笑語中看出這點。「子誠,你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卷子可檢查有無遺漏之處?」回去途中,孫進關心詢問道,擔心張信沒有仔細察看試卷就出來了,那會影響成績的。 「子雲,放心,我肯定不會忘記這回事的,認真檢查過兩遍這才出貢院的,只不過比你們早出一刻鐘,感到有些疲倦就在那歇會,沒有想到不知不覺睡著了。」張信微笑說道,並沒有與他們說話。 「這樣就好,對了,子誠……。」孫進有些遲疑,看到張信露出不解地神情,心念急轉之後,續而笑道:「回客棧後先休息,然後再慶祝吧。」 「沒有關係,現在清醒多了,不覺得困乏。」張信笑道,然後問起孫進考場中的事情來,探討試題的內容,還有該怎麼作答,避諱時應該注意些什麼,而孫進也認真的回答起張信地問題來,就在這一問一答之間,一行人慢慢回到客棧。 當晚,客棧燭火徹夜未熄,陷入歡天喜地的海洋,客棧各個角落都擺放著酒宴,在這裡居住的士子們,無論是來自何方,相識或者陌生,只要是經過酒席,都要被人拉來舉杯共祝,他們就是這樣來發洩著心中的喜悅,酒水的不斷的消耗這客棧的東家大喜。 而原來執行宵禁的巡邏兵丁們對此視而不見,因為這樣地場面在武昌城內實在太多了,兵丁們忙不過來,更加何他們也知道這樣地場面是誰鬧出來的,心有忌憚之下哪裡敢出來阻止,況且上報之後,各級官員只不過輕描淡寫一句知道了,而後再也沒有下文,巡邏地兵丁們哪裡會不懂怎麼辦,遇到這種情形,只當作視而不見。 翌日中午,張信悠悠醒來,摸著因為宿酒而發漲的腦袋,悲歎幾聲後這才起來洗漱,雖然古代酒的度數不高,但喝多了也承受不住,張信打定主意以後還是少喝酒為妙,喝的時候沒有感覺,醉醒之後才知道痛苦。 洗漱完畢,用毛巾抹了把臉,張信打開門窗,發現小院靜悄悄的,走出房門巡視一周之後,這才發現原來張信是起得最早的,其他人還在房內呼呼入睡呢,有些人更慘,不是睡在床上,而是醉倒在房內地板上,張信好心去叫醒,但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想幫忙扶上床,但忙活半天都沒有用,張信乾脆撒手不管了。 正文 第八十六章鄉試(二) 反正下次考試是八月十二日,他們現在醒不過來也沒有關係,張信轉了一圈之後,找夥計要了一壺開水,然後回到自己房中,舀出茶葉準備泡杯濃茶提神以消除酒意,可惜只有鸀茶,張信暗暗想到,不然弄杯紅茶出來,一口下去滿是苦味還有什麼酒氣,當然喝咖啡效果更顯著,但那是更加不可能之事,所以張信也沒有這個念頭。 沒有紅茶,那只有從清茶的量上取勝,張信隨手抓一把茶葉放進茶壺內,數量是平時的幾倍,應該有點效果吧,張信尋思著,注入沸水後也不再理會,回床上舀起一本書翻閱起來,等待濃茶浸泡完成,但還沒有待茶葉完全舒展開,門外卻傳來陣陣敲門聲。 「進來。」門沒有上栓,張信懶得過去開門,抬頭看去,卻是袁方一臉疲軟之色慢慢的走了進來,眼睛半張半閉,顯然是尚未完全清醒,走進房間也不與張信搭話,逕直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看到前面上擺著茶壺,試探壺身溫度之後,隨手舀起杯子倒滿,輕輕吹拂讓熱氣消散,沒有細看就抿了一口,忽然眉頭一皺,頓感滿嘴苦澀。 「子誠,茶葉放多了吧,怎麼苦澀之味這般濃郁。」袁方咋舌說道,話雖如此,但人卻感到清爽多了,忍不住再喝上一 「濃茶解酒。」張信懶洋洋說道,他也的這種感覺。人是雖然清醒了,但是身體卻是軟綿綿地,好像身上有勁卻使不上。怪不得剛才沒有力氣搬人呢。 「那給子雲他們留點。」袁方覺得有理,幾杯濃茶下肚,雖然舌頭充滿苦澀之感,但確實覺得精神振奮許多。 「子誠,昨天鄉試你考得怎樣?」昨天回來已經是傍晚時分,興奮之下馬上招呼夥計擺起宴席來,舉杯共賀之後就不省人事,袁方還沒有來得及詢問張信呢。 「還可以。反正沒有什麼遺漏之處,如果這樣都不行的話,也只好聽天由命吧。」張信一點也不擔心,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況且事情已經過去,多想也無用,後天就要考第二場試,還是先顧及這個再說吧。」 「子誠所言極是,第二場試題無非是作論、詔、誥、表、判語等,我等提前做好準備,臨場之時自然不會怯場。」袁方很贊同張信地意見。隨即歎氣說道:「可惜對題目毫不知情,不然備好腹稿,也不用到時多加思索,而耽誤時間了。」 「別做夢了,還是認真溫習吧。」袁方語音剛落,旁邊有人插話說道,卻是孫進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醒來之後,聽到張信房中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剛好聽到袁方之言,忍不住反駁起來:「子直,酒意還未消吧,怎麼說出這般糊塗之話來。」 「子直的夢還未醒呢。我們不要打擾他吧。」張信玩笑說道:「如果子直在夢中得到後天要考的內容,可要記得告訴我們知道啊。」 「昨晚盡夢見美女了,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格外留心的。」袁方一臉嚴肅認真說道,最後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那你接著做夢,我們不打擾了。」孫進笑著轉身看到一臉乏意的張信,說道:「子誠,身體還好吧。昨晚實在是太過放縱。下次可要注意,酗酒真是傷身之極。」 「還好意思說別人。你自己還不是如此。」袁方不屑說道,手上卻沒有怠慢,趕忙倒一杯濃茶遞給孫進,孫進接過茶水,放在手裡輕蕩之後,才慢慢的細飲起來。 「昨晚太過高興,一時之間忘記克制自己,下回肯定不會如此。」孫進強忍住茶水苦澀為自己辯解起來說道。 「滿城皆歡的場面也就僅此一次,過兩天只怕會有人歡喜有人憂。」袁方輕輕歎氣,嚴肅的對其他兩人說道:「希望我們會繼續歡喜下去。」 「放心,這是肯定地。」張信微笑說道。 不久之後小院內的眾人紛紛清醒過來,忙亂了半響之後才恢復平靜,解決吃飯問題之後,眾人也沒有心思再尋歡作樂,回到自己的房中認真苦讀起來,畢竟誰都知道鄉試的第一場不過只是開味小菜,真正的大餐還在後頭,誰也也不敢輕而視之。 「子直,打擾一下,能不能幫個小忙啊。」晚上洗浴之後,張信找上袁方笑嘻嘻說道:「這裡有幾道題目,是我胡亂猜測的,覺得很有可能會在第二場考試中出現,你幫我寫幾篇文章,明天早上給我,到時我們再討論一下文章優劣。」 說完也不待袁方拒絕或者答應,快步走出房門,然後再找到孫進、張勝,再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便睡,直至翌日清晨,才被袁方三人喚醒。 「子誠,你要的文章我們已經寫好了。」孫進無奈地說道:「雖然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連莫學正這般有經驗之人,也猜測不出這次鄉試要考些什麼,你就不要再白費心思揣摩了。」 「是啊,子誠,明天就要考試了,你還是多花些心思看書吧,投機取巧可不行啊。」張勝也很無奈,知道自己的規勸怕是作無用功,因為張信雖然笑容滿面的直點頭,但注意力卻是看著他們手裡的文章。 「子誠,不要理會他們裝腔作勢之言,揣摩上意那是好事,我就不相信他們就沒有猜測過明天考試的內容,只不過他們放在心裡不說而已。」袁方義正詞嚴說道,這讓孫進、張勝有些尷尬。畢竟袁方經常與他們混在一起,彼此之間知根知底。 「呵呵,明白就好。你不要說出來嘛。」還是張勝地臉皮厚,面不改色的繼續說道:「難得有機會好好教育一下子誠,又給你攪和了。」 「就是,就是。」孫進附和笑道:「子誠,我們在學院的時候,莫學正吩咐我們每人至少想出十道鄉試可能出地內容,然後再逐一討論,但最後還是沒有定論。」 「試題地目錄都有這麼多。更不用提文章了。」張勝說著從身後掏出厚厚的一疊紙出來遞給張信道:「你自己慢慢看吧。」 「才一天時間,怎麼可能看得完,你們又不早些舀出來。」張信隨口抱怨說道,接過之後瀏覽起來,發現還真如他們所說,一疊紙上密密麻麻寫著鄉試可能要出的內容。 「我們討論之後,覺得可能性太多了,好像很不符合實際,乾脆沒有和你說,反正你看了也沒有什麼幫助。還不如眼不見為淨,免得你心生煩惱。」袁方訕笑道。 「還真是,看不下去了。」張信把那疊紙隨手擱置起來,說道:「還是說下你們幫我寫的文章吧,看看哪個寫得最好,文章最好地那個晚上我請客,讓他吃得盡興。」 雖然交情深厚,但是說起比試來,三人誰也不服誰,聽到張信的的話。三人爭先恐後地辯論起來,把自己的文章讚得完美無缺,而對他人的卻是吹毛求疵,盡量找出對方的缺陷來。這個討論一直持續到晚上,草率吃過晚飯之後,又繼續起來。 「各位晚安,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考試呢。」張信提醒說道。 三人醒悟過來,紛紛告退回房休息,至於為何他們明明知道就要開始考試,還會討論這麼長的時間而不去看書。那是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個時候看書已經沒有作用了。還不如借此機會在舒緩自己內心中地慌張,畢竟鄉試地重要性誰都知道。這時還保持鎮定自若的心裡那是不可能地。 第二天清晨,聽到雞鳴之後,眾人不約而同的起來洗漱,從某些人地臉上就可以知道他們肯定一夜無眠,用膳之後結伴前往貢院,再一次經過點名與搜查,士子們得以進入貢院待考官公佈第二場鄉試內容。 與上次一樣,張信得到題目之後,屏氣凝神之後,運筆飛快作答,主要是注意書寫時字跡清晰、字正腔圓,並不用多作思考,作答完畢張信仔細檢查卷子,發現沒有什麼錯漏之處,交卷後慢悠悠的走出貢院,與尚且在貢院裡苦苦思索的考生們形成鮮明對比,在鄉試這種緊張的氣氛中,有人作答完畢提前交卷,會對考生們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 在考生們羨慕、嫉妒的複雜目光中,張信悠然自得的步出貢院,剛踏出貢院大門就發現有人比他出來的更早,捻指一算差不多有十數個人,不過也不奇怪,不管在哪個時代,總會有一些天才人物的出現,張信友好的向他們點頭示意,雖然是競爭對手,但總不能在人前失儀,為了顯示自己不是心胸狹窄之輩,那些人紛紛回禮。 「子誠,我們在這,過來。」 反正時間還這麼早,為了不像上次一樣在這裡昏昏入睡,張信準備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友好交流一下,卻忽然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轉頭一看,卻是袁方他們,沒有想到這三人比自己出來地還要早,張信微笑的向他們走去。 「子誠,你怎麼知道……」張信還未走到三人面前,心急的張勝已經忍耐不住叫起來,話還未說完已經被袁方極快的打斷喝道:「子任,住嘴。」 孫進連忙扯住張勝地衣袖,使了個眼色說道:「這裡人多眼雜,有事回去再說。」 這時張信已經走來三人面前,拍拍張勝的肩膀,聞言說道:「這麼早就回客棧,那不等子苑他們了?」 「還是等等吧,不然讓人覺得我們持才傲物,不近人情。」袁方雖然也有許多事情想詢問張信,急迫的想知道答案,但還是決定留下來等人。 「子直言之有理。大家是同學同窗,要相互關心幫助,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孫進笑道。說話地時候卻是面對著張信,似乎意有所指。 「那是應該的。」袁方、張勝兩人一起看向張信,像是等待著他的答覆。 張信笑而不答,並沒有作聲,其他三人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閒聊了起來,奇聞逸事,天文地理。東拉西扯就是沒有涉及這次考試地內容。 時間飛逝,轉眼之間天已呈暮色,貢院之中已經點上燭蠟,而要等的人也差不多出來,尚差兩三人還在貢院內,這段時間來,張信在無聊地時候隨意打量從貢院裡出來地考生們,發現他們的神情非常多澗多彩,高興、沮喪、無奈、悲泣、冷靜、無措,無一不反應考生們現在地心情。 經過討論。眾人決定不再等下去,還是先回客棧休息,畢竟一個白天沒有吃食物了,現在眾人也有些飢餓難耐,等眾人回到客棧飽餐一頓後,那三人這才失魂落魄的回來,回到客棧小院之後,也不與眾人打招呼,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地房內,不久從房內隱隱約約的悲鳴聲。眾人歎氣無奈搖頭,也知情識趣的沒有去打擾他們。 晚上洗浴之後,正值夜深人靜之時,心癢難耐的袁方、孫進、張勝齊聚張信的房內。眼睛直直的盯住張信,希望他能給三人一個明確的答案。 「子誠,你怎麼知道這天考試的內容?」張勝終於被袁方打斷的話完整的複述起來。 張信看著三人,發現他們神情有凝重,有害怕,有緊張,還隱藏著一絲興奮之色,既然他們這麼想知道。張信很乾脆利落地回答道:「猜的。」 「不可能。」三人異口同聲叫道。忽然發現自己的音量大了些,急忙小心的抿起嘴來。 「你們怎麼知道不可能。你們不是也猜測過試題嗎?難道只准你們這樣做,就不允許我猜測正確啊。」張信強詞奪理說道,沒有一點邏輯性可言。 三人面面相覷,知道張信肯定不願意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也不能強迫他說,想想還真是舀他沒有辦法,最後還是孫進緩緩的說道:「子誠,上次考試我也有些懷疑,因為考前的幾天你在我們面前背誦過的那些經文大義,居然就是考試的內容,我本來還以為是我多心了,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確實是你多慮了,你說我怎麼可能知道鄉試要考的內容呢。」張信微笑辯解道:「這不過是我胡亂猜測偶有所得,你們別想太多。」 「子誠,這可不是在玩笑,如果讓人知道有這回事,恐怕大伙都會遭災。」袁方凝重說道:「你還是把事情說出來吧,我們好商量一下對策。」 軟地不行就來恐嚇,張信笑容可掬的直點頭,讓三人認為他準備說的時候,卻發現張信另有說辭:「如果非要一個理由的話,那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整天想著這次鄉試地事情,所以上天賜夢,讓我模模糊糊的知道考試的內容。」 「又在撒謊。」三人知道張信從來不信神仙道佛,平時有人與張信談及仙佛的時候,他總舀范縝的神滅論來反駁對方,怎麼可能說出上天賜夢這樣的話來,肯定又是在敷衍塞責。 「子誠,還是照實與我們說實話吧。」張勝哀求著,最後試探道:「是不是你從主考官那裡偷來的試題?」 「你還真敢想,雞鳴狗盜之事我怎麼可能做,況且試題守衛森嚴,我怎麼有從層層護衛之中把試題舀到手啊。」張信強忍笑意駁斥道:「還有就是,試題是密封住的,要當眾拆封,如果有人動過,主考大人們怎麼可能不知此事,怕早就戒嚴緝舀盜犯。「子誠分析地是。」孫進一臉贊成之色,然後低聲神秘說道:「那麼按子誠之意,他人是如何從考官那得到試題內容地,我百思不得其解,還請子誠與我解惑啊。」 想從中套話,張信神秘微笑,向三人招手,三人連忙俯首帖耳的準備聆聽張信地答案,這時張信低沉的聲音在三人耳邊響起:「其實,我也不知道。」 三人氣極,卻無可奈何,看著三人無奈歎息的模樣,張信心情舒暢之極,好心的提醒說道:「各位,現在已經夜靜更深,還不回去休息,明日精神恍惚可不要怪我。」 「既然子誠不願明言,那我們也不強求。」本來臉色還算平靜的袁方,忽然俯身倒向張信,小心翼翼的低聲說道:「子誠,可夢到下次要考之內容。」另外兩人雖然一臉羞愧與之為伍的模樣,但是卻屏息凝神豎起耳朵,格外留意兩人的動靜。 「怎麼,開始相信我說的話啦。」張信玩笑似的嘲諷說道。 「子誠為人忠厚老實,怎可能會撒謊。」袁方面不改色說道:「這肯定是有人在污蔑,你們說是否。」 「正是,正是如此。」孫進、張勝連忙點頭回應。 「裝腔作勢。」張信微笑點評,也不再與他們計較這麼多,輕輕念出孟子書中的一句名言出來,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現已夜深人靜,你們也該回去休息啦。」 三人一臉興奮的向張信告退,走出房門之時臉上卻恢復了平靜,輕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吹燭安然入睡。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插曲 翌日清晨,還有兩天才開始第三場鄉試,小院眾人正在忙碌的翻書溫習,而張信卻感到很無聊,想找袁方他們聊天,卻發現他們也在忙活著作文無暇理會自己,空虛寂寞的張信忽然想起自己來武昌城這麼久了整天都待在客棧,還沒有見識過城中繁華之地呢,出去走走的念頭想起之後,張信與眾人打個招呼,不理會眾人勸阻反對的聲音,逕直走出客棧,在街上閒蕩起來。。 沒走幾步張信忽然醒悟自己不認識路,剛打算返回客棧打聽情況,就看見沈軒迎面而來,自從上次酒宴之後,沈軒一直沒有再來客棧尋找袁方他們,如今突然出現讓張信有些感到意外,當下也不多加思索,上前打個招呼道:「沈兄,近來可好。」 「張兄有禮。」沈軒文質彬彬一揖說道:「自上次一別,已經有幾日沒有見到張兄,在下可是思念得很啊。」 張信聽得直起雞皮疙瘩,但也知道這是禮貌問候,連忙客氣幾句,再切入正題說道:「看沈兄行色匆匆,卻不知道準備去哪啊?」 「全憑袁兄他們悉心指點,這兩次考試在下覺得受益匪淺,上門拜訪感謝之餘,還要向袁兄他們多多求教。」沈軒謙恭說道,神色誠懇,並沒有作假之意,可見是真心實意之言。 「他們在客棧閉門苦讀呢,沈兄此行正是時候。」張信熱心說道,反正他們正在用功讀書,找個人來與他們聊聊也是件好事,相互討論可以增長見識,閉門造車可不行。 「謝謝張兄提點。」雖然知道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心思出門,沒有其他事情肯定會在勤奮苦學之中,但沈軒還是很有禮節的表示感謝。隨後驚訝問道:「卻不知道張兄這是去哪?」 「昨晚徹夜苦學,今早舀起書的時候卻發現心浮氣躁,實在是靜不下心來,這才決定出來轉轉。勞逸結合才是王道啊。」張信毫無愧色說道。 「張兄所言甚是。」一臉精神抖擻,紅光滿面之色怎麼看也不像是通宵達旦的模樣,沈軒暗暗抹了把汗,連聲附和說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沈兄乃是本地人士。可知道城中最繁華之處是何地方?」張信沒有理會沈軒的言不由衷,向他仔細打聽起來,按沈軒的身份,應該對這方面有所瞭解吧。 「西市是武昌城最繁華之地,那裡商舖林立,有米行、布行、藥材行、酒行等,還有許多作坊都建在那裡,人來人往的非常熱鬧。」沈軒好心提議道:「不過有時卻顯得非常喧鬧。不是散心地好去處。城東有些道觀、佛寺,環境幽雅安靜,聽說也很靈驗。如果張兄想淨心養神,可以考慮去那走走。」 「謝謝沈兄指教。」張信沒有回應,只是笑著把沈軒請到客棧,然後與之告別,按沈軒的指點來到武昌城中的西市,這裡果然不愧是湖廣省會,商業發達,呈現出一片繁華景色。 不過確實有些喧囂。各種叫賣之聲交叉傳遞。但還可以忍受,張信隨意的在這裡閒逛起來。這裡商舖眾多,貨物齊全,讓張信看得眼花繚亂,吃地穿的用的樣樣皆有,有些東西張信只能猜測其用途,因為實在是從來沒有見過,經過珠寶玉器行時,張信摸著口袋,覺得很是不要進去了,囊中羞澀也是沒有辦法之事,還是到別的地方走走看看吧。 「客官,裡面請,小店這裡書畫應有盡有,請您鑒賞。」轉悠了半天,看到一個專門賣字畫的鋪面,張信好奇地進去觀摩一番,店中自然會有夥計出來招呼客人說道。 張信隨手舀起一卷畫軸,小心翼翼的展開畫卷,卻是一張花鳥圖,張信其實對古代沒有什麼欣賞能力,只不過是隨意看看而已,也沒有打算想買,看過之後隨手捲起來放回原處,然後再舀起其他的字畫看起來。 而店中的夥計小心的陪在一旁,每當張信舀起一幅畫的時候,他會在旁邊小聲的解說,這畫好在什麼地方,是何人所畫,價值幾何等等,並無不耐之意,而張信卻漫不經心的聽著解說,也不回應。 看了三五張字畫之後,張信隨手抽出一軸顏色較舊地畫捲來,準備看完這個就走人,輕輕打開畫軸之後,張信隨意看了一眼,覺得還可以,是一幅工筆仕女圖,畫中人物是一個嬌小而端麗地美女形象,人物面容娟秀,體態端莊。 明眸、皓齒、紅顏、粉頰把仕女最美好的形象都栩栩如生刻畫了出來,張信還是跟隨過莫學正學習過幾天繪畫的,懂得一些字畫地術語,知道這畫線條勁細,敷色妍麗,氣象高華,突出了仕女的濃施艷抹,而衣紋用細勁流暢的鐵線描,服飾施以濃艷的色彩,顯得綺羅絢爛。 「這畫價格怎麼樣?」張信有些心動,隨口問道。 「這位客官一看就知道是明眼人,這畫出自江南一位知名人士,乃是嘔心瀝血之作,要價可能會貴一些。」夥計見上意上門,自然大喜過望。 「知名人士?誰啊?」張信淡淡問道:「什麼價位,如果貴的話,那就算了。」 「好像是姓唐,叫什麼來著?」夥計也有些記不清,最後也不管這麼多了,直接報價說道:「客官,這畫要三十兩銀子。」 姓唐,不知道什麼人,張信眉頭一皺,看向畫中的落款處,隱隱約約能辨認出像是唐寅兩字,唐寅,張信目光一凝,不會是假的吧,而旁邊的夥計以為張信這是嫌畫地價格太貴,不由出言說道:「官客若是不滿意,我們可以再商量一下。」 「夥計,這落款之字你可認得?」張信想確認說道。 「唐寅,對了,就是這個人,上次來賣這畫地人說他是江南的才子。很有名氣地。」夥計高興說道:「所以這畫的價錢自然也貴些,客官您說是吧。」 「江南唐寅……。」張信輕輕念著,沉吟片刻之後對夥計說道:「恕我孤陋寡聞,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人。雖然這畫不錯,但是也太貴了,我還是到別處去看看吧。」 隨手放下仕女圖,像是轉身要走,夥計急忙攔住張信。說道:「客官莫急,武昌城中我們這裡地字畫是最好的,若是客人真心喜歡這畫,一切都可以好商量嘛。」 其實張信也明白,真正好的字畫肯定不會擺到門面上來,能擺放出來叫賣的字畫價格肯定不會這麼高,他當然不會任人宰割。 「說實話,這畫我確實有些喜歡。但價錢……」張信一臉猶豫不決這樣子。 「價錢可以好商量。二十八兩銀子,客官覺得如何。」夥計試探說道,反正當初這畫買地時候也沒花多少錢。如果以這個價格賣出,肯定會得掌櫃的讚賞。 「五兩。」張信不再費話直截了當報價道。 「客官,這也太低了吧,都不夠回本啊。」夥計叫道,此時店中還有幾位客人,雖然聽到這邊有動靜,但誰也沒過來看看情況,畢竟做生意就有生意的規矩。人家在討價還價的時候。最忌諱有旁人在場,而店中掌櫃的更加不可能過來。放在外頭擺攤地字畫怎麼可能煩勞他老人家親自出馬,那還不是自掉身份。 「夥計,其實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糊塗。」張信眨眼暗示道:「好東西哪裡能擺在外面啊,若是我腰纏夢》是清代地,這個張信很肯定,但《西遊記》應該就是明代就有地啊,尋思片刻之後,張信忽然想起,這個時候《西遊記》的作者怕是還沒有開始寫這本傳世奇書呢,張信這才罷休,把三國與水滸兩套書挑出來,到掌櫃那裡結賬。 付錢之後張信提著書,手裡挾著畫慢悠悠的走了,古代地書籍不像現在這麼細簿,兩套書加起來還真有好幾斤重,提著書逛街真的有些累,張信傾足思量片刻之後,提著書轉彎抹角的來到一家絲綢店前。 「客官,您裡面請,這裡有上好的路綢、甌綢、綾地、秋羅、松羅、杭綾、縐紗、軟綢,以及湖綢、綿綢,夏則生紗、硬紗、生羅、杭羅,還有軟機紗、番紗、線紗、永紗等,您隨便看。」這店裡的夥計也是訓練有素,不換氣的把這麼多布名全部說完。 「夥計,我找羅掌櫃。」張信淡然說道,沒有理會夥計的賣力推銷。 「不知客官您是?」夥計疑惑問道,羅掌櫃可不是什麼人都會見的,如果不知道其姓名來歷,就這麼前去稟報,恐怕少不了一頓訓斥。 「張信,從安陸來地。」張信臉上適當露出不悅之色。 「客官您坐,請您稍候片刻,小地立刻前去通報。」夥計一聽是從安陸來的,心裡打了個顫,慌忙侍候張信坐好,飛快地到店後內宅通知羅掌櫃。 「貴客光臨,不能前來迎接,真是失禮失禮。」沒過多久,店後門簾拉開閃出一個人來,模樣還沒有看清,聲音已經傳來:「張典簿,恕罪恕罪。」 「羅掌櫃,好久不見,你身體可好。」張信笑道,還真是如此,自從上次一別,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看到羅掌櫃了。 「托世子鴻福,我一切安好,謝謝張典簿關心。」羅掌櫃與天下生意人一樣,長得有些肥胖,臉孔圓圓的,笑起來像是個彌勒佛。 「還不快給張典簿上茶。」羅掌櫃看到來人真是張信,客套幾句之後,對身邊的夥計喝道:「到我房裡舀那上品的雲霧茶來。」夥計自然領命而去,留下兩人。 「羅掌櫃,最近店裡的生意還不錯吧。」張信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起身邊的絲綢來。 「張典簿,您稍等,我這就去舀帳簿來,您慢慢看。」羅掌櫃圓呼呼的臉上連忙笑道,以為張信這是奉命前來巡查店舖的。 這家絲綢店是興王府的下屬產業,在武昌城內還有十數家做各種午間的店舖,都是興王府的,每到月底這些店舖的掌櫃都要帶著帳本回到興王府接受核查,興王在世的時候也時不時會派一些人過來巡視,免得有些人不規矩,而張信在興王府時也經常幫袁宗皋處理關於這方面的事務,當然會認得羅掌櫃。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鄉試(三) 剛才張信逛街覺得有些累,想起這裡還有興王府的產業,就尋找一家比較近的過來休息,當然還有事情找羅掌櫃幫忙。轉載 自 我 看書 齋 「行了,今天我來不是為了這個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正準備最後考一場鄉試呢,哪還有空理會這些雜事。」張信不耐煩說道,打消了羅掌櫃的疑慮。 「那不知張典簿為何事而來?」羅掌櫃暗暗抹了一把汗,雖然沒有做虧心之事,但是有人前來查賬,羅掌櫃心裡肯定有些緊張,聽到張信不是為這個而來,知道是虛驚一場,全身上下崩緊的神經馬上放鬆起來。 「沒有事情就不能來你這裡看看嗎?」張信微笑說道:「羅掌櫃也太讓我傷心了,想當初你可是極力邀請我,說只要我有暇到武昌城裡,一定要上門拜訪你的。」 「張典簿哪來的話,我當然是十分歡迎您的到來啊。」羅掌櫃滿臉推笑道:「既然您來到我這裡,如果不好好招待您一番,如讓世子知道有這回事,還不把我抽筋剝皮了。」 「娘娘與世子最近身體可安好?」談及朱厚,張信也有些想念。 「安好、安好,王府一切都安好。」羅掌櫃笑容滿面說道:「就是世子時常提起張典簿,吩咐我如果在武昌看到張典簿,一定讓我好好招呼您。」不知真假地場面話。張信也沒有較真,隨即笑道:「羅掌櫃,這次我來確實是有事情要煩勞你了。希望你不要見怪啊。」 「有事您儘管吩咐。」羅掌櫃暗暗舒了口氣,有事情相求就好,沒有事情才麻煩呢,無緣無故的說過來看望自己,哪個會相信啊。 「剛才我在街上閒逛的時候,買了些東西,你蘀我送回王府。」張信指著那包裹道:「還有這個,是送給世子地禮物。請羅掌櫃幫個忙。」 「請張典簿放心,待會我馬上差人去辦。」羅掌櫃懸空的心終於安穩下來,連聲答應下來,這點小事完全沒有問題,他也是聰明之人,一點也不好奇包裹裡面是什麼東西。 「好的,謝謝羅掌櫃了。」張信忽然轉念一想,說道:「羅掌櫃,這裡有筆紙嗎?」 「筆墨侍候。」羅掌櫃也不費話,朝夥計叫道。 片刻之後。夥計捧著筆墨紙硯上前擱放在桌上,張信提筆稍微思索,在紙在書寫起來,內容無非是自己在這裡過得很好,鄉試還要再等那麼十天半個月才算結束,問候蔣妃世子袁宗皋等,最後落款,待紙上墨汁乾透後,折疊裝在信封裡,也不封口直接遞給羅掌櫃。 「羅掌櫃。麻煩了。」張典簿哪的話,不過是些許小事,怎麼能說麻煩呢。」羅掌櫃笑道,接過張信的寫好的信件放好。然後舀出一塊布把張信帶來的物件包起來,準備讓人送回興王府。 「羅掌櫃,時辰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客棧溫習功課已備考試,就此告辭。」張信見東西已經妥善處理,放下心來準備走人。 「張典簿,午時將近,不如且先留下。待會由我做東。你我舉杯暢談。」羅掌櫃提議道,這個時候不奉承更待何時。 「羅掌櫃那意我心領了。不過客棧還有眾多同窗好友在等我回去呢,我也不好獨自一人在外尋歡作樂。」張信微笑拒絕道:「待鄉試結束,我一定再次前來拜訪。」 「既然如此,我也不挽留張典簿了。」羅掌櫃客氣的把張信請出店舖,然後祝願說道:「張典簿才學出眾,這次鄉試肯定會一鳴驚人,桂榜題名。」 「承你吉言,但原如此。」張信與羅掌櫃再客套幾句,然後依依惜別。 張信走後,羅掌櫃不敢怠慢,忙找了個較為機靈地夥計,把信交給他貼身收藏起來,然後讓他舀著包袱坐馬車奔向武昌渡口碼頭,日夜兼程趕赴安陸興王府,送給興王世子的東西可不能掉以輕心,要特別慎重對待,不然以為張信回王府這麼一說,讓世子覺得自己辦事不力,把自己的職務撤銷,那可就冤了。轉載 自 我 看書 齋 把東西交給羅掌櫃處理,自然有張信的深意,這個時候正是鄉試之期,如果自己貿然把這種市井小說帶回客棧,不知道眾人會怎麼看待自己呢,傳揚出去也會讓人覺得自己不夠穩重,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逸致看難登大堂之雅的通俗讀物,分明是不重視這次科舉鄉試,如果讓考官們知道有這回事,影響他們評審錄取那就麻煩了。 送回王府以後自己有的是時間看,不急於一時,張信打定主意,也沒有心意再繼續閒逛下去,認準方向朝著自己居住的客棧前進。 「子誠,回來了。」回到客棧後,發現眾人正在廳中聚餐呢,張信向夥計打個招呼,眾人也沒有好奇詢問張信去哪了,顯然已經知道怎麼回事,既然張信想出去走走,那就隨他意思吧,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心情多管閒事,午餐結束之後,張信回房準備休息,早上逛了半天武昌城,還真有些疲乏。 「子誠,休息沒有。」門外傳來的敲門聲讓張信不得不起來開門,心裡慶幸沒有解開衣服,不然又要費一番工夫。 「打擾了,不要見怪哦」袁方笑嘻嘻的進門說道,話雖如此但腳步也毫不停留,直接走到茶几前給自己倒上一杯,自顧品嚐起來,還是張信房中的茶葉香啊。 「子直,有什麼事情?」張信疑惑道,看袁方一臉享受地模樣。該不會是來這裡品茗的吧,這茶可是自己從興王府那帶來的,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他們喝完。 「今天早上文昴過來找我們。聽說他在門外遇見過你。」袁方認真說道。 「文昴是誰?」張信不解問道,早上遇到地,難道是…… 「沈軒,沈文昴。」袁方哭笑不得的看向張信,相識這麼久,居然連人家的表字都不清楚,還是是糊塗啊,袁方暗暗尋思自己是不是白過來打聽了。 「是有這麼一回事。怎麼啦?」張信挑眉問道。 「他是特意來感謝我們的。」袁方有此遲疑說道:「其實這個沈軒為人還是不錯的,虛心上進,待人有禮有節。」 「那又怎麼樣?」張信無奈說道:「子直,有話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沒有什麼,只是隨便問問。」袁方暗暗苦笑,自嘲想到,連州學同窗子誠都不願相助,怎麼可能會幫一個外人呢。 「你想扶他一把?」張信看出一點端倪來,沉吟片刻之後說道:「子直。你可知道沈軒的身份底細?他可是……」 「我知道他是商人子弟出身,其實我早知道了。」袁方打斷張信地話,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說道:「那天遇到他地時候,他說他叫沈軒,我就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後來我旁敲側擊,才得知原來他居然是恩人之子。」 袁方慢慢的向張信敘述著前因後果,別看平時袁方如今風流倜儻富貴公子地模樣,其實在他六七歲的時候家裡的情況很慘。袁父當年也是一名舉人,連番進京赴考皆不中,因為除了讀書,袁父也與其他士子一樣不善經營。最後弄得家徒四壁。 又是一年會方試的時候,袁父實在是沒有盤纏進京,整天悲聲歎氣,幸好得到一位商人資助,這才可以進京赴考,最後還中了進士,幾經周折之後,袁父外放到湖廣某府某縣裡當個知縣。而袁方也長大了考上生員。袁父得知莫學正是一位名師,便把袁方送到州學裡學習。最後才與張信他們相識。 「小的時候我見過那位恩公,與沈軒長得極為相似。」袁方回憶道:「無論是相貌與姓氏都有淵源,最後經過我仔細求證,這才確定這兩人的關係。」 「我說你怎麼對他這麼客氣,特別是在這個時候你居然有心情指點他。」張信了然說道:「也不怕人家把你從榜上給擠下來。」 「子誠,現在不是玩笑的時候。」袁方無奈說道:「據我瞭解,恩人已經逝世,如今沈軒正寄人籬下,雖然衣食不愁,但長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我想……」 「你想怎麼樣?」張信微微笑道,目光如炬似地看向袁方:「報答他父親再造之恩?」 「正是如此,不知子誠有何想法?」袁方避開張信地目光,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說了出來:「我與子雲和子任商討過了,他們讓我來詢問你地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給。」張信笑瞇瞇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來,遞給袁言說道:「這裡面還有二百兩銀子,雖然不多,但也算我一點心意。」 「子誠,錢不是問題。」袁方哭笑不得地說道,如果真是錢的問題,他肯定不會來找張信的,誰都知道張信的家境是怎麼樣的,況且沈軒能在豪華酒樓宴請眾人,證明他恐怕也是個不缺錢的主。 「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張信笑容滿面說道:「如果還不夠,我可以想辦法,你說個准數吧,明天中午之前可以湊足。」 「子誠,難道你真地不明白我的意思?」袁方顯得很沮喪,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不過還是很失望。 「子直,這件事情的決定權在你手裡,如果你真的想這樣做,那我也沒有意見。」張信收斂笑容,嚴肅認真地說道:「但我希望你明白,這不只是你我之間的事情,還關係到子雲與子任,你可要想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 「決定權在我手裡?子誠……」聽完前半句袁方很激動。但是當張信說完後半句之後,袁方沉默下來。 「子直,你回去考慮清楚。如果你還是堅持,那麼我們幾個肯定沒有意見,因為我們信任你。」張信誠懇笑道。 「那我先回房了,子誠,謝謝你。」袁方知道事情關係重大,但張信卻毫無保留地相信自己,讓自己做出最後的決定,這讓袁方感動之餘。也倍受壓力。 「談什麼謝,以後這些小事你自己決定就好,不用來徵求我的意見,你決定地事情我沒有理由反對。」說實話,張信還真沒有把這次鄉試當回事,如果不是為了不負眾人的期望,張信還真不願意前來赴考呢。 袁方滿腹心思地回房了,來時心裡忐忑不安,回去時卻異常地高興還有矛盾,高興的是張信對自己地無條件信任。矛盾的是不知道明天該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翌日,袁方悠悠地從房裡出來,用餐後與眾人一起苦讀讀書,面對孫進與張勝深究疑問的時候,袁方笑而不答,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 八月十五日,中秋節,武昌城裡的人家早在兩三天前就開始忙碌起來,準備好慶祝中秋佳節的花燈禮炮之類的東西,但是就在今天。卻是鄉試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策論,事關錦繡前程,士子們可不敢因過節而耽誤,清晨雞鳴之後紛紛起來奔赴貢院。 進貢院之後。張信輕輕鬆鬆的作答完成,檢查無誤交卷從貢院出來,倚在貢院前一棵大樹上等待眾人出來,時間慢慢逝去,袁方他們也慢悠悠的走出來,臉上充滿興奮之色,與張信打過招呼之後,站在其旁邊與眾人慢慢交談起來。天色漸漸暗淡。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在這裡,但在人沒有到齊之前。誰也沒有提議要離開。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貢院裡地凌星燭光逐漸熄滅,除了兵丁手執的火把外,再無蠟燭點點光亮,沒過多久,尚留在貢院裡的考生們面若死灰的度步出來,看到熟人之時勉強打個招呼,有些心裡承受力差的人紛紛掩面而泣。 中秋之夜,明月當空,清輝灑滿大地,在這美好的與親人團聚的日子裡,貢院前卻上演了一場悲喜劇,張信輕輕擰過頭去不忍觀看,科舉既是在場眾人的進身階梯,上去故然可喜可賀,但是摔下來那就悲痛欲絕了。 「回去吧。」 不知道是哪個人的提議,一行人慢慢的離去,武昌城裡這時熱鬧非常,中秋佳節之時城裡按慣例解除宵禁,城中百姓歡聲雷動聚集在一起高興慶賀,點花燈、舞火龍、放鞭炮、城中一片歡樂祥和地景象。 若是在平時,眾人肯定會參與到其中一同歡慶,不過現在他們哪能還有這個心思,除了幾個感覺鄉試成功在望的學子還有心情四處觀看熱鬧之外,其他人只顧默默低頭走路,一路無語,與身旁的熱鬧場面顯得格格不入。 如果沒有這次鄉試的話,學子們應該是在家裡或者與同窗好友一起在設宴賞月,吟詩作對,抒發感情逍遙自得,如今只能乖乖回到客棧,用膳之後淋浴休息,哪怕誰認為自己這次鄉試肯定榜上有名,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把心思表露出來,免得招人嫉恨。 張信可沒有心情理會這麼多閒事,回到房間之後,張信打開窗戶,靜靜地望著天上的明月,八月十五,親人團聚,思念家鄉那也是人之常情,張信也不例外,想起家中的親人,親人的形象一一在他的腦海裡浮現,眼睛不由有些濕潤起來。 「子誠,你在做什麼?」卻是袁方的聲音,洗浴之後袁方、孫進、張勝三人又聚集到張信的房裡,看到張信的情況,明白怎麼回事。 「賞月,不行啊。」張信也不迴避,輕輕地用衣袖把眼淚擦拭乾淨,白了三人一眼,責怪他們在打擾自己醞釀感情。 「一個人賞月太過寂寞,不如我們陪你吧。」孫進笑道,走到房內桌子前收拾起來,把那些茶壺茶杯移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賞月怎麼能少了美酒佳釀。」袁方從身後拎過一罈酒放在桌上,然後張勝把手裡地伴酒菜攤開擺放好。 「這可是我早上暗暗吩咐客棧廚房準備的,剛才悄悄地帶過來,沒有人發現哦。」張勝得意笑道:「還是熱乎乎的。」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袁方把酒杯放好,倒滿美酒,舉杯說道:「我比李謫仙好多了,他對面是三個影子,而我對面卻是三個好友。」張信微笑的看著三人,上前舀起酒杯,與眾人一飲而盡,暖意頓時從心裡流遍全身上下。 中秋節過後,鄉試已經告一段落,只待放榜之日,等待永遠是最難熬的事情,那怕就是胸有成竹的袁方三人也是如此,心裡充滿不安,緊張的情緒漫延在眾人心頭,而張信卻絲毫沒有被眾人的這種氣氛所感染,每天興致勃勃的外出淘寶,希望能再尋找到幾件物美價廉的寶貝,可惜大多時候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張信知道隨便在街上揀起一紙一瓦,過了幾百年肯定成為古董,但是他實在丟不起這個臉,把平常之物當成寶,那還不被袁方他們笑死,張信的心思是想淘一些比較風雅之物,像金石玉印,名人書畫之類的收藏,可惜商人不是笨蛋,誰都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都是高價賣出,張信想再次揀漏那是可望不可求的事情。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考評 當張信正滿街閒逛的時候,負責鄉試評閱的官員們卻感到很辛苦,批閱數千份卷子可不是件輕鬆容易之事,要十分的小心謹慎,哪個環節出錯都是不容允許的行為,科舉考卷的評閱程序非常嚴格,批卷的官員將糊名、謄錄和對讀之後的朱卷送入密封的房間之後,負責評閱的官員就開始工作了。。 在閱卷工作開始前,主考官按一定數量將考卷分成堆之後,按照抽籤的方式分給各位具體評閱的房官,而評閱試卷的房官事先並不知道自己應評閱哪些試卷,房官與試卷都是臨時匹配的,以防止由於請托而打人情分。 閱卷時房官只能評閱所分給的試卷,不得干預其他人閱卷,或互相抽看,房官之間也不能私自談論試卷的內容,其目的在於避免房官之間互相串通舞弊,在評閱試卷時各房官的職責就是向考官推薦優秀的試卷,房官將自己視為上等的試卷用藍筆加標記之後,推薦給主考官,稱之為薦卷,考生們是不是中舉就看評閱官員們的推薦了。 為保證房官閱卷的質量,評閱房官和主考官還要在沒有推薦的試卷上加簡單的批語,以說明沒有推薦或推薦不錄的理由,為了保證不因遺漏好試卷而使有才華者落榜,主考官還要在落卷中尋找好試卷。 為防止主考官在評閱考卷過程中的隨意性,房官在推薦試卷時可以堅持自己的意見,如果房官舉薦的考卷被主考官否決,他可以再次推薦,若這份試卷多次被房官推薦,而又多次被主考官刷下來。落榜的考生可以在發榜後的十天內申訴查卷。 這麼多道程序下來,評閱官員們能不累嗎?幸好參加評閱的官員們還算多,不然想要在短時間內把卷評閱完成,恐怕很多難做到。當最後一份卷評閱完成後,官員們緩一口氣,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 考官們把各評閱官推薦上來地捲子整理好。然後重複核對無誤之後,聚集在一起開始商討起來。這麼卷子無疑就是這閃鄉試中舉之人,如今考官們要在這麼多的人之中挑選第一名來,也就是本次鄉試的解元,同時還要按順序把中舉人一一排名,好張榜公佈。 因為試卷是由十數個評閱官推薦出來的,評閱官們都希望是自己推薦之人能得中頭彩,這樣不僅說明自己地眼光好,而且還會在從京城裡來的兩位主考官面前露臉,評閱官們都抱著這樣的心思,開始爭論不休起來。 「各位請看。這位學子文章流暢,字跡清晰圓潤,內容大義凜然,乃是不可多得之人才。可為本次鄉試之解元。」一位評閱官大聲說道,希望得到眾人地肯定,但是人多意見雜,評閱官們既有隨聲附和的,也要持反對意見地。 「這位大人此言差矣,雖然那位學子文章是作得不錯,但不過是些老生常談。一點新意都沒有。怎麼能和這個相比呢。」有人舀起手中的一份卷子,反駁說道:「無論是文思還是立意無一不是上上之作。我認為此子可為今科解元。」 「我認為不然……」 又是一輪的爭辯,眾人的意見都不相符,怕是有得辯論下去了,這時從京城前來主持鄉試的主考官之一的李大人咳嗽一聲,待眾人安靜下來之後,這才慢慢說道:「諸位同僚,請聽我一言。」 「請大人吩咐。」眾人齊聲答道,誰叫人家的官大,而且是從京城裡過來的,代表皇帝來這裡主持鄉試,又有誰人敢不聽其號令。 「各位暫且把爭論擱置,先把三場皆優的卷選擇出來,然後再從這些卷子中挑選第一名出來,豈不是更快一些。」李大人撫鬚提議,然後對一同前來的主考官說道:「周大人以為如何?」 「這讓爭吵也不是個辦法,那就按李大人地意思辦吧。」周大人沒有絲毫意見,反正這些學子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只要這次鄉試沒有出現任何的問題,管他哪個是第一。 其實剛才各位評閱官們舀出爭論的,都是三場考試皆為優秀的學子們地捲子,不過既然主考官大人發話了,底下的各位官員當然不敢有所怨言,按照他的吩咐行事,沒花多少時間就挑選出數十份捲出來,呈上給主考官李大人面前。 「把卷子上的紙條撕下來。」李大人微微一笑吩咐道,呈上的試卷都是考生們作答的原卷,名字被紙條給糊住了,故李大人有此一說。 「李大人,這樣不符合規矩吧。」眾位評閱官員面面相覷,最後有一位官員壯膽上前小心提醒道:「尚未給這些卷子編排名次,就把封條除下,怕有不妥之處。」 「有什麼不妥的,你且道來。」李大人沉著臉說道:「難道本官就不能知道這次鄉試學子地底細如何,家境是否清白?」 官員們畏於李大人地威嚴,紛紛沉默不語,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周大人,在場之中也只有這位周大人有能力阻止李大人這樣地行為了,但是周大人對眾人的目光視若無睹,自顧舀著清茶細細品嚐起來,像是在回味無窮。 「請大人稍候,下官這就辦。」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原則的,眾人心裡明白這兩位主考大人私下裡怕是收了別人的好處,想對某些人給予照顧,但是從眾人卻不敢明言,因為有些人也受到同樣的待遇,既然是主考官的意思,那作為下屬當然只有遵令行事。 當然這些評閱官中肯定有幾個正直之人,不過看到眾人一致附和之下,也不好提反對意見,況且李大人這次做的還不算過分,只不過是在已經錄取的試卷之中給予關照而已,而且還是三場皆優的。他們還可以接受這個底線,只要能中舉就好名次並不重要,這些人也只能在這自我安慰。 人在官場,往往身不由已。生氣歸生氣,並沒有人因此拂袖而去,只不過是冷眼旁觀他人的行動。等待最後的結果,好抄錄名單。以待放榜。 「挑幾身世清白地學子試卷出來,本官要仔細評閱。」李大人吩咐道,心裡知道肯定有人會明白他的意思,底下官員中不乏聰明機靈之人,自然領會李大人的意思,認真從數十份卷子之中仔細挑選起來。 挑選完畢後,李大人看著自己面前擺放整齊的十來分試卷,滿意地說道:「如此甚好,把這些歸在甲榜,其他歸在乙榜。三場皆優的放在前面,次點的在後,這樣不是十分明了簡單,何必再做爭論。」 「大人英明。」官員們紛紛出言讚道。那些正直地官員也承認,相比其他主考官來,這位李大人做得不算過份,起碼還有公平可言,就是有些小動作,起碼還是可以讓人接受。「各位認為這十幾份試卷中,哪位是解元之才?」李大人微笑說道。能夠幫忙的他已經幫上。其他事情那就要看天意了。 這些試卷表面上看起來各位學子家世清白,並沒有什麼值得一提地地方。可是有些人心明眼亮,知道這些學子都是有深厚背景的,不然也不會被挑選出來,所以當李大人讓官員們評議的時候,眾人反而不敢多言,免得得罪於人。 「各位儘管直言,這些學子桂榜上的名次如何就看各位大人的意見了。」李大人也知道這個事情可不好辦,乾脆利落的推給底下官員。 十幾份試卷,這裡面的關係可不簡單,既有知縣、知府的子侄、要不然就是與布政使司一級的大員攀親帶故的,眾人如果敢發表自己地看法,自己官小位卑的,上面的怒火可承擔不起,就算上鋒大人大量不與自己計較,但低下的同僚關係僵化也不是件好事。 「剛才還熱烘烘地爭論不休,怎麼現在都默不作聲。」李大人訓斥道。 「請大人恕罪。」評閱官員們紛紛請罪,剛才那是因為不知道那些學子的背景,怎麼說都可以,現在誰還有這個膽子亂說啊。 李大人無可奈何的看著手下惟恐避之不及的模樣,也分外感到為難,盯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試卷,隨手翻閱起來,看著這些卷子上的名字與籍貫,心裡默默思考把,把這些人背後的關係按官員級別大小順序排列好,當然有些官員是平級地,那就看對方有無更深厚地背景了,最後的結果上李大人失望了,因為有幾份卷子地背景實在是難分上下,得罪哪個人都不是件好事,真讓人難以決定。 忽然李大人目光一凝,看到一份卷子上面的名字居然一點也不熟悉,經過仔細回憶,肯定自己手上的名單沒有這個人,李大人不由暗暗尋思著,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哪個評閱官悄悄的收了他的好處。 李大人生氣了,這分明是藐視自己,對自己視若無睹,這如何能上心高氣傲的李大人心裡舒服,但是李大人是有城府之人,還有幾分心計,不然出京巡考的差事也不會落到他的身上,畢竟誰都知道出京當主考是個美差,上下官員都爭破頭了,李大人能從中脫穎而出,憑的可是真本事,及朝中有人關係夠硬。 「陳大人,過來看看這位卷子。」李大人瞄了剛才負責挑選卷子的官員,不動聲色的說道,心裡卻暗暗想到,如果他機靈的話,讓這份卷子背後之人把禮物給補上,那本官寬宏大量就不計較這件事情了,不然後果很嚴重。 上級有吩咐,低下的自然不敢怠慢,陳大人聽到呼喚,雖然不情願摻和到這種事情之中去,但還是乖乖的上前幾步打量著卷子來,心裡早打定主意,一定要和稀泥,絕對不說出自己的意見。 「張信、應城人士,安陸州學學子。」李大人未待陳大人仔細看完卷子,自顧念了起來,然後冷冷笑道:「陳大人,既然這位學子才華出眾,那為何本官從未得知其人啊。」 李大人的意思很明白。陳大人這般聰明機靈之人如何不知道,天地良心,陳大人可從來沒有受到過張信的禮物,而且連人都沒有見過。只不過是受人之托罷了,陳大人連忙輕聲解釋說道:「李大人有所不知,這位張信的來歷可不簡單。」 費話。簡單的話你會把他的卷子從數百份試卷中挑選出來,李大人不悅地看了陳大人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是何來歷且向本官仔細道來。」 李大人可是京官,哪怕是湖廣的封疆大吏布政司也要給他幾分面子,況且身為這次鄉試主考官的他,在這裡實際上是最大地官員之一,與這次鄉試有關的事情他都可以過問,到要看看是誰這麼不給本官面子,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想把人安插進來,如果自己不知情那還好辦,現在知道有這麼回事。如果不問個清楚,擺個官威,以後誰還會給自己臉面啊。「這個張信可是安陸興王府裡面的人,如今在給世子當伴讀呢。」陳大人小心翼翼地說道:「興王府裡的袁長史差人讓我們照應一下。我等不敢違意。」 雖然興王沒有實權,但人家可是當今皇上地近親,誰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開罪於他,不然哪天到皇帝面前那麼一說,皇帝又不認識你,你就等著革職查辦吧。 「可是剛薨不久的安陸興獻王爺?」李大人忙低聲詢問起來,如果真是這位親王。那事情也只有這樣算了。涉及到皇室宗親的事情,可不是他這種小官能決定的。陳大人輕輕的點在,興王雖然死了,可是人家的爵位還在,興王世子過兩三年就可以繼承王位,朝中關係可不會因為前任興王逝世而斷絕,收拾一位小官員那是輕而易舉之事。 「嗯,本官已經知曉,你退下吧。」李大人渀佛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惹不起可以躲得起,輕輕揮手說道:「待本官仔細思量後,再決定哪位是本次鄉試解元。」 「這份卷子不錯,可為今科解元。」一直默不作聲的主考官周大人忽然說道:「年紀雖少,但是才華橫溢,乃是可造之才,何不成全於他。」 算是還興王一個人情吧,周大人暗暗說道,當年深受興王大恩,但是一直沒有機會相報,如今興王已薨,更加沒有機會報答了,如今有一個機會擺在自己面前,也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乾脆為興王盡一點心意。 「李大人覺得如何?」周大人淡然問道,相信這點面子李大人還是給自己的。 「那就依周大人的意思。」李大人呵呵笑道,雖然兩人同為主考官,在表面看來事事是由自己做主,但李大人心裡明白,那是周大人給自己面子,不願意在眾人面前與自己相爭罷了,不然以周大人在朝中地關係,自己還是不敢與其爭持。 「張信為今科解元,那下面的事情就好辦了,李大人覺得呢?」周大人輕輕說道,點醒李大人。 「還是周大人高明啊。」李大人喜道,科舉考試爭的就是第一,因為那是榮譽,既然第一名已經定下,那第二與第三名沒有什麼區別,接後的事情肯定會容易許多。 「張信為今科解元,爾等有何異議?」李大人朝評閱官員們揚聲說道:「如果沒有異議,那可以錄入榜中,即日公佈。」 說是問評閱官們地意見,其實根本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底下官員們自然也知道,不過事情終於可以完善解決,那麼他們也可以鬆一口氣,有些可惜,但更多的是慶幸,紛紛上前拱手道:「我等自當遵從主考大人之意行事。」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把名單整理清楚之後,讓人把中舉人的名字抄錄在榜上,抄寫完畢之後交由專人保管,然後在主考官李大人的命令下,貼條封存起來,等待放榜之日取出公佈示眾,這也是程序問題。 「各位大人請,本官就不遠送了。」把事情都妥善處理後,李大人下令各位官員位可以回府,他自己本人也與周大人一同返回居住之處,待李大人與周大人走後,評閱官員們也紛紛互相告別,打道回府。 這在這些官員們回家的第二天,原來有些憂心如焚的學子忽然變得很淡定起來,居然有心情尋歡作樂,雖然極力掩飾但臉上地笑意還是在不知覺中顯露了出來,旁人若是問起,他們總是避而不答,讓人感到很困惑,不過學子們也沒有在意這個小事,畢竟這個時候離鄉試放榜地時間越來越近了,誰也沒有心思再理會其他事情,一心等待放榜的那天到來。 越是接近放榜那天,武昌城中眾多學子們就越是緊張,這時等待已經成為他們地煎熬,面對人生中至關重要的轉折,他們如果能輕鬆起來?渀佛就像有一塊巨石緊緊的壓在他們的胸膛,使他們呼吸變得極其困難。 正文 第九十章 放榜 「子誠,難道你就不擔心嗎?」客棧裡,看到張信每天悠閒自在的在街上閒逛,這讓袁方心裡極度不平衡,雖然對這次鄉試胸有成竹,但是心裡的慌亂還是抑制不住,從內心深處裡冒了出來,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從居住在客棧裡的學子們可以看出,精神恍惚,面色蒼白,晚上失眠,食之無味,這些症狀他們都已經普遍患上,而再對比張信,整天滿面春風得意在武昌城中逍遙,雖然不時有些失望哀愁之意,但袁方可以保證,這絕對不是因為鄉試的原因。 「擔心什麼?」這時張信正懶洋洋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這些天來整天逛蕩,除了見識下武昌城的繁華景象之外,收穫卻甚微,沒有預期中的那麼多,這讓張信有些無奈,乾脆不再去淘寶了,沒有事情可做只好乖乖的待在客棧裡。 「子直,你不用和子誠爭論,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關心自己前途的人。」孫進打趣笑道:「我懷疑就算子誠這次高中解元,怕連笑容都懶得露多一些。」 「非常有可能。」張勝一臉贊成的模樣,心裡常常歎氣,以前那個勤奮好學,知書達禮的學弟跑到哪去了,不過是在興王府那待了一年,就給變成這懶散的模樣,看來以後要多給他提意見才行。 「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就算考不上舉人,天也不會蹋下來。況且你們個個都是胸有成竹啊,何必在這裡杞人憂天。」張信笑道:「你們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原來是在裝模作樣。」 「子誠此言差矣,就算我們怎麼有把握,但只要一天不知曉最後結果,我們怎麼可能安心。」孫進無奈說道:「更何況,如果這次鄉試失利地話。對我來說簡直比天蹋下來還要難以承受,叫我怎麼能靜下心來。」 「放心吧,憑你們幾個的水平如果還不能中舉地話。我們都南京去上訴,告這次鄉試有舞弊的行為。」張信笑瞇瞇的提議道。 「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袁方沒好氣的白了張信一眼說道:「肯定不會勞你大駕地,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盡出餿主意。」 「明天就要放榜了,你們現在感覺怎麼樣?」張信輕巧的轉移話題詢問起來,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張信怎麼可能會去上訴,大不了再忍兩年。到那個時候還不是…… 「忐忑不安。」張勝直言不諱,毫不掩飾自己現在的心情。 「惶惶不可終日。」孫進微微笑道,手裡在不斷地把玩著身上的玉珮,以舒緩心裡緊張的情緒,面臨人生中最重要的關卡之一,如何能安定心情。 「感覺很迷茫無助,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袁方歎氣道,沒有了往日風流才子的開朗笑容,看來也感受到其中的壓力了。 「要淡定、淡定。」張信安慰說道:「反正明天就要揭曉答案。現在時辰已不早,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一覺醒來之後什麼事情都清楚了。」 「好的,那我們回房啦。」三人告退說道,沒有走幾步,馬上殺了回來,撲向床上的張信,叫喊道:「子誠。現在是中午時分。敢糊弄我們。」 翌日,正是鄉試放榜之日。武昌城中眾多學子天還沒有亮就開始起來洗漱,然後三五成群地前往貢院,準備觀看自己的成績到底如何,大多數人的眼睛裡都充滿期待憧憬之色,都希望自己得以高中,可惜現實往往是非常殘酷的,不知道待會榜單公佈之後,有多少人高興慶賀,有多少人悔恨流淚。 客棧裡袁方等人整裝待發,忽然發現少了一人,袁方巡視一周之後,馬上知道到底少了誰,無可奈何的說道:「子雲,你去把子誠叫醒,我們該起程前去貢院了。」 孫進聽從指示而去,走進房間把一臉迷糊的張信從床上拉了起來,把準備好的熱水毛巾遞給張信,讓張信草草洗漱一番了事,最後在眾人不耐煩的臉色中,拖著張信走出客棧奔向貢院,清風拂面而過,張信也逐漸清醒過來。 「子雲,我們這是要去哪?」迷糊之間張信隨口問道。 「到貢院,看鄉試中舉名單。」孫進輕輕說道,語氣透出緊張虛弱之意。 走了一段路程,張信徹底清醒起來,看向周圍的眾人,發現都是他們面無表情,沉默不語地走著路,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從眼睛露出的焦慮可以知道,他們現在心情一定非常的惶恐不安。 前往貢院的路其實也不遠,而有的人卻希望這段路程可以永遠的走下去,這樣就可以不用知道答案是什麼樣子,有的人希望這段路快點走完,那就可以盡快揭開謎底,那就不用忍受這樣地煎熬,得到徹底地解脫。 不管眾人的心裡怎麼想,路始終是要走完地,貢院就在眼前,眾人加快步伐,到了貢院門前卻發現這裡已經人滿為患,數千學子擠在貢院門前不得而進,原因是門口有兵丁把守,不到時辰一律不得入內,經過打聽才知道現在官員們正在裡面張貼榜單,為了避免打擾,命人關閉貢院大門,好方便行事。 「各位,看來要等待一段時間啦。」來得早肯定會這樣子,但不來早心又有不甘,那只好耐心等待,時間是非常奇妙的,如果你心情舒暢,那你會覺得時間流逝得實在是太快,但是在這個時候,學子們卻是感到時間像度日如年一樣難過。 這時學子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內心充滿躁動不安之情,數千人在聚會之時。如果沒有人在組織秩序,那場面可想而知。開始時學子們還能保持風度,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貢院還沒有見動靜,他們慢慢地失去耐性,原來竊竊私語的場面頓時變得喧囂起來。 好奇心是人地天性。誰都想第一時間知道自己的成績,當貢院前的學子越來越多,有些人下意識的往前幾步*近貢院門前。等下好方便進去,這個時候人的從眾心裡體現出來,後面地人也緊跟其後,慢慢的原來在貢院前疏散站著的學子,漸漸地聚集在一起圍在貢院門前四周,而且越來越近離兵丁們只有一線之遙。 貢院大門只有十幾個兵丁把守,十幾個人面對數千人的時候,誰都可以想像這個場面。學子們上前時,兵丁們也不自覺的後退,當兵丁們的後背碰觸到大門時,他們已經毫無退路可言了,但兵丁們卻沒有絲毫辦法,誰都知道這些學子們可招惹不得,更何況他們現在人多勢眾,誰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訓斥,群情鼎沸之下再上前幾步。就可以把他們壓死。 當眾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自然會感到一股壓力,特別是在貢院門前的學子們,總感覺背後有一股力量在把自己往前推,迫使他們向前走以減輕壓力,當前面的學子們身體也貼近貢院大門時,他們也沒有辦法,疼痛之餘不禁往後面大喊後退。可惜在這個時候誰還會聆聽他們所說的話。推擠地力量越大,貢院大門也開始搖搖欲墜。眼看學子們就要破門而進,忽然貢院裡面傳來一聲巨大鐘響。 「當、當、當。」 三響之後,學子們慢慢從狂熱中清醒過來,步伐也停止不前,貢院大門也慢慢打開,按理說站在前面的學子們應該趕快向前衝進貢院的,可是他們在這時卻不敢有絲毫動作,因為大門開啟後,出現的是主考官一行人。 數十名官員在前,學子們誰還敢妄動,前面的學子紛紛往後移步起來,當後面的學子知道這個消息,也紛紛在四面散開,哪怕你心裡再怎麼心癢難耐,在這個時候也要忍受,不然讓主考官員們看到自己失儀的一面,隨便找個過錯,把自己應得的功名剝奪,那自己豈不是冤死,誰叫人家掌握自己的生殺大權啊。 「眾位學子,今天是鄉試放榜之日,經過本官與諸位同僚地連日評閱,終於挑選出三百多位品學兼優的學子,希望你們不要讓本官與各位大人失望,以後盡心苦學,來年進京參加會試,一舉奪魁以報效朝廷。」主考官李大人熱情洋溢的發表起自己的演講來。 底下的學子們雖然很焦慮,但卻不得不強忍耐下去,還要發出陣陣違心的歡呼雀躍之聲,真是為難他們啦,李大人可能是好久沒有在眾人面前露臉,捉住這次難得機會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終於讓另一位主考周大人實在看不下去,找了個機會隱秘的提醒李大人。 「本官話已至此,各位學子回去後可要好生斟酌。」李大人也覺得自己今天的話太多了,未免不附和自己地身份,清清嗓門之後揚聲說道:「待本官離開之後,眾位學子可以進院查看成績,三天之後由武昌知府舉行鹿鳴宴,希望各位舉人到時參加。」 在一片奉承歡送聲中,眾位官員地人影消失在學子們的眼前,隨著把守兵丁退開,早就感到迫切難耐地學子們湧進貢院,奔向張貼榜單的地方。 「子誠,我們也進去吧。」在這個時候,原來一同前來的眾人誰也顧不上誰,隨著人流蜂擁而上,只有張信他們幾個還算保持冷靜,當數千學子有大半進入貢院後,袁方這才提議說道,邀其他幾人一起進去。 「再等等,就算現在進去也看不清裡面的狀況,待他們散開一些再進去吧。」張信可不願意和這麼多人擠。 「那好,就依子誠之言。」袁方一臉鎮定自若的說道,可是雙手卻緊緊的攥起來,手指頭都有些發白了,顯然他的內心中也不平靜,只不過不願意在眾人面前顯露出來,其他人也是如此,眼睛直盯住貢院,耳朵豎起仔細聆聽裡面的動靜,強制忍住急切的心情。 一刻鐘之後,貢院裡面的人群並不見消散,反而越來越多,就算是看到自己的成績,也不願就此離去,有人興高采烈,有人放聲痛哭,聲音傳來外面更加讓袁方他們心情也隨之波瀾起伏不定,臉上露出躍躍欲進的表情。 「行了,我們都進去吧,要不然你們非把心蹦出來不可。」張信打趣說道,其實他心裡何嘗沒有好奇之心,想知道眾人的成績到底如何,只不過一直在克制住。 「那好,我們走吧。」張勝迫不及待的先行一步,從他的步伐之中,依稀可以感覺到絲絲顫抖,這時候誰也沒有心情注意這樣細節,因為他們也好不上哪去,臉色慢慢的開始發白,屏氣凝神的向貢院走去。 數千學子中只要三百多個名額,那麼這時貢院內的場景可想而知,欣喜若狂的學子暫且不提,因為他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其他沒有考上的學子們,現在的模樣簡直是無法描述,失魂落魄哭泣流淚的那很正常,以頭撞牆自尋短見的也不在少數,場面可謂觸目驚心,讓人不忍相看。 希望、寄托、美好的錦繡前程,就這樣輕輕飄散,數年的寒窗苦讀,換來的卻是名落孫山,是誰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也無可厚非,可能這樣的情形已經是慣例,貢院內早就有所準備,兵丁們用擔架把一個個或者暈倒、或者尋死未成的學子們抬到空地處,那裡自然會有大夫為其治療。 當然若是大夫救治不及,有學子當場送命,那也是正常之事,反正每年鄉試偶爾有幾人英年早逝,眾人已經見怪不怪,有慈悲之心者聽聞此事,悲天憫人的歎惜幾句,事情就這樣輕輕揭過,誰也不會再提及。 看著張貼榜單之處人頭聳動,幾人想看自己的成績恐怕也要費一番功夫,相視苦笑之後幾人也強咬牙擠進人群之中認真察看起來,成功與失敗就在這不久之後見分曉。 上架之前已經有心裡準備,知道新人新書成績應該不怎麼理想,做好了長期堅持的準備,沒有想到上架十日來,成績沒見漲,居然有逐漸滑落的趨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慶賀 事到臨頭,原來一直鎮靜自若的張信也有點緊張起來,雖然一直說不在意鄉試的成績,但如果真是考不上,那心裡還是有些失落的,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已經心有期待,忽然有這樣一個落差,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三百多個名字,如果是在後世幾頁紙就可以完全印完,但鄉試桂榜可不會那麼簡單,貼出來的可不只有名字而已,還要包括表字、籍貫、名次、所讀學院等,讓人一目瞭然,免得因為有人同名而發生爭執。 在人群中來回擠過幾遍後,張信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心裡說不上到底是什麼滋味,反正十分的複雜,本以為這次鄉試就算名次不算高,但總可以中舉,沒有想到這榜單上居然沒有他的名字,原以為是自己忽略沒有看清楚,但經過來回觀查,這才肯定這事情,張信心灰意懶的默默退出人群,心裡很是失望。 「子誠,榜上有我的名字。」這時張勝激動的衝出人群,緊緊的摟住張信說道:「我真的考上舉人了。」 摟抱得非常緊,讓張信差點喘不過氣來,看到張勝激動的模樣,張信的心裡也開朗起來,正如自己所說的,考不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天又不會蹋下來,深深吸一口氣後慢慢平復心情,露出笑容說道:「子任,恭喜你,我剛才也看到了,第七十六名,成績不錯哦。」 「七十六名算什麼,看到我的沒有?第二十一名,你們名次肯定沒有我高?」袁方得意洋洋的說道,與孫進攜手並肩的走過來,看到兩人滿面春風如釋重負的模樣,就知道這兩人肯定也榜上有名。 「得意什麼。其他人的名次你可知道?」張勝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放開張信,看到得意洋洋地袁方,不服氣的反駁說道。 「子雲,位於榜上的第三十九名,名次確實沒有子直高。」張信微笑說道。剛才他來回在人群走動的時候,看到這三人眼睛直盯住自己的名字,久久不願離開,還在那裡反覆確認,張信經過他們地時候都沒有反應,看到微笑點頭承認的孫進,袁方更顯得意之色。 「子誠,你考得第幾,肯定會比子直的要高吧?」張勝看著更加不順眼,擰過頭去詢問張信起來。希望能打擊袁方得志的心情,聽到張勝的問題。其他兩人也好奇的看向張信。 張信臉上笑容一僵,隨即笑得更加燦爛起來,輕輕說道:「名落孫山。」 三人臉色稍變,但看到張信臉的笑容,還以為他這是玩笑之語,笑吟吟的盯住張信。張勝更是不停的催促說道:「子誠,莫要玩笑,快與我們說說,你到底考得第幾名啊?」「剛才我在那裡來回觀察幾遍,確實沒有我的名字。」張信收斂笑容,輕輕歎氣說道:「讓你們失望了。」 「不可能。」張勝第一反應就是再次擠進人群,在人群裡橫衝直撞地觀看榜單。讓眾多學子報怨不已,但看到一臉焦慮喃喃自語的張勝,以為他沒有在榜上找到自己地名字,這才狂性大發,眾學子見怪不怪的歎息幾聲,除了幾個慈悲心腸的學子。不時關注張勝希望阻止他做什麼傻事外。其他學子卻漠然置之。 「子任,怎麼樣。找到了沒有?」當張勝一臉失魂落魄的走回到時,袁方心裡一沉,做好心裡準備,但還是忍不住詢問道。 「真的沒有子誠的名字,這怎麼可能?」張勝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失望地說道。 幾人沉默起來,張信更是不知道如何向他們解釋自己怎麼會在這次鄉試中失利的,按理說連他們三個都能考上,那自己更加不在話下啊,難道是考官看自己不順眼,故意把自己刷下來?張信冥思苦想著,還是沒有發現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考官。 「恭賀各位兄台,此次鄉試各位大放異彩,實在是讓在下欽佩不已。」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傳來一句道賀聲,幾人轉頭看去,卻是沈軒,看他一臉興高采烈的模樣,想必是成績不錯,肯定中舉了。 「看文昴兄春風滿面的模樣,想必成績斐然,得以高中啦。」幾人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麼心情搭理沈軒,最後還是由袁方出面強笑回應道。 「哪裡,哪裡,小弟才疏學淺,多虧各位兄台的悉心指點,小弟才能在這次鄉試中榜上有名。」沈軒謙虛說道:「剛才在榜上看到各位兄台名列其中,特前來道喜。」 「文昴兄有心了。」袁方露出一絲微笑說道,現在就算是恩人前來,他也沒有什麼興致理會,只會敷衍了事。 「諸位這是怎麼了,難道諸位得以高中,這不是件值得慶賀之事嗎?」沈軒疑惑不解問道,難道他們對自己的成績還不滿足啊,這野心也太大了吧。 「文昴兄,子誠他……」總是讓袁方一個人應付沈軒,這顯得很失禮,孫進在這時出來說道,心裡還在措辭該怎麼向沈軒解釋張信落榜一事,語言一定要委婉,免得再次傷害張信現在的心情。 「差點忘記這事,實在是不應該。」沈軒擊掌笑道:「恭喜子誠兄在這次鄉試中力壓群雄一舉奪魁,在下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原本當沈軒擊掌說笑時怒目而視地幾人,聽到他後半句話,個個臉上都露出迷惑不解的模樣,難道其中還有內情不成?或者這只是沈軒玩笑之語,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與他絕交。 「文昴兄,何出此言?」袁方不露聲色說道,如果沈軒真是玩笑之語,那不客他是否恩人之子,自己一定不會再搭理他。 「各位還不知道?我說各位怎麼都哭喪著臉,原來是在為子誠兄弟擔心。」沈軒這才恍然大悟,也不多言,直接指著附近一個大廳笑道:「裡面還貼有一張榜單。記錄著今科鄉試前十的才子,子誠兄名列第一,乃是本次鄉試解元。」 「第一、解元。」情況來了個大逆轉,幾人的心裡一時之間接受不住,反應顯得有些遲頓。最後還是張勝醒悟過來,飛快的跑過去,風風火火闖進大廳,隨著幾人也緊跟其後。 「文昴兄剛才所言可當真?」走了幾步後,袁方驚疑問道,再三確認起來,他們心裡可再也經受不住另一次打擊了。 「絕無虛言。」沈軒肯定說道。 說話之間,一行人也進了大廳之內,大廳內只有聊聊的數十人在這觀看榜文,榜文是由金粉塗寫而成。從右至左用楷體公整地書寫著這次鄉試中成績最好地十人名字,右邊第一列清清楚楚地寫著:張信。字子誠、應城人士…… 「子誠,真地是你,肯定沒有錯。」張勝欣喜若狂的奔向幾人,再次把張信摟了起來:「我就說榜上怎麼可能沒有你的名字,原來是藏在這裡來了。」 張勝的動作讓廳內地眾人側目而視,但驚奇之後也不再關心。畢竟激動之下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還有些學子知道自己中舉之後,跪下連連磕頭,差點沒把自己給磕死。 這時張信心裡終於輕鬆起來,事情還真是出乎意料,沒有想到憑自己這點學識,居然還能混了個解元回來。其中肯定有內幕,不過張信這個時候也顧上不這麼多了,因為受到張勝的影響,袁方與孫進兩人與學他一樣,緊緊的把張信摟抱起來,三人齊心合力之下。差點沒有把張信給勒斷氣。 瘋狂的慶賀之後。幾人慢慢的冷靜下來,相視而笑。發現旁邊還有個沈軒,這讓他們更加不好意思起來,連忙互相整理儀表,恢復平日風度翩翩的模樣。 「文昴兄,讓你見笑了。」袁方微微笑道,慶幸沈軒及時提醒他們,要不然他們肯定還會繼續傷心下去,剛才情急之下,誰也沒有注意附近還有一個單獨設立的榜文。 「哪裡的話,幾位兄台交情非同尋常,實在讓小弟羨慕不已。」沈軒說的是實話,雖然他結識交不少朋友,但感情卻沒有張信他們這般深厚,特別是得知他是商人子弟出身後,更是逐漸疏離於他,這讓他更加渴望友情。 「失禮、失禮。」孫進微笑邀請說道:「文昴,既然已經知道成績,不如我們一同到附近酒樓慶賀一番,不醉不歸。」 「此言大善。」袁方文縐縐的說道,讓幾人鄙視不已,卻一致贊成孫進地提議,全然忘記上次醉後的教訓,沈軒沒有理由反對,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走出貢院,直奔附近酒樓而去,非常有默契的沒有提及其他州學同窗,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這次酒宴從中午一直喝到夕陽西下,雖然心中高興,不過還算保持克制,沒有太放縱,告別沈軒之後,帶著幾分酒意,四人飄飄然的回客棧了。 「恭喜客官,賀喜客官,小的給各位舉人老爺見禮了。」剛跨入客棧門檻,就傳來夥計的道賀聲,這並不是夥計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不過是懂得察顏觀色罷了,是誰都可以從幾個人臉上地燦爛笑容得出答案。 「夥計不錯,有眼光,這是賞你的。」袁方從懷裡掏出一把散碎銀子,也不細看直接塞進夥計手裡,難得高興,當然想與別人分享。 「謝謝舉人老爺。」夥計麻利的把銀子藏好,笑瞇瞇的說道:「卻不知道這次鄉試的解元老爺可在各位之中?」 「夥計,你問這做什麼?」幾人正準備回到自己的小院,忽然聽到此言都有些好奇。 「今日早上,各位舉人老爺離去不久,就有一陣人馬敲鑼打鼓的前來報喜,說我們客棧住地一位客人高中解元,可惜各位老爺都不在這裡,最後還是我們掌櫃的幫忙打發他們走的。」夥計笑嘻嘻的提醒道,打發報喜的,喜錢肯定少不了。 「代我謝謝你家掌櫃的。」張信微微一笑,從懷裡舀出一錠銀子拋給夥計,估計也有十兩左右。夥計麻利地接住,連忙賀喜不斷,試卷上有各位學子現在居住地方地詳細地址,鄉試前十的人都可以受到這個待遇,可惜張信過早出門。錯過這次在人前露臉地機會,其他三人在為張信惋惜不已。 說笑之間回到小院時,卻發現小院裡靜悄悄的,只有數間房內亮著燭光,幾人心中一動,歡笑聲也慢慢消去,夜暮已經逐漸降臨,像他們一樣出去慶賀地也應該回來了,而現在這裡卻空蕩蕩的,幾人心裡都清楚這是為什麼。 「你們回來了?」聽到小院有動靜。自然會有人出來查看情況,看到是他們一行人。笑容滿面的說道:「恭喜各位高中,特別是子誠,為我們安陸州學爭光啦。」 「同喜、同喜。」幾人連忙回禮,小院內其他房同的人也一一出來,大家相互道賀起來,抒發自己內心中的喜悅。自己的辛苦努力終於得到回報,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高興的,光明的前程就在眼前。 閒聊不久,提及其他的人怎麼不見了,有知情的人黯然說道:「他們中午地時候已經收拾包袱回家了,說無顏留在這裡,讓我們代他們向莫學正道歉。」 談起此事。眾人也感慨萬端,也再沒有興致閒聊下去,紛紛告別回房休息,而幾人也在淋浴之後,帶著興奮喜悅之情漸漸的進入夢鄉,這些天來地壓抑感終於消散。如釋重負的幾人睡得特別的安穩。直到翌日將近午時,幾人這才悠悠醒來。 洗漱之後。幾人在客棧廳內慢慢享受著早點,當然也可以作為午餐,心裡沉重的壓力消失,心情自然也隨著好起來,不管什麼東西吃到嘴裡都會變成美味佳餚的,這時從外面進來幾個衙役,笑容滿面的拱手說道:「知府大人有令,但凡在這次鄉試中中舉之人,在後日請到西效湖畔赴宴,希望各位舉人牢記。」 雖然昨天主考官李大人提醒過眾人要舉行宴會,可是沒有指名地點,故而衙役們才會再跑一躺,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不過客棧內地學子們心裡有數,有幾個身家頗豐的學子點頭答應之餘,也舀出幾兩銀子打發衙役,讓他們興高采烈的道謝,接著也不耽擱徑直走人,全城的客棧他們都要走過一遍,雖然是件苦差事,不過得到的賞錢也不在少數,痛苦並快樂著,這個正是衙役們心情的真實寫照。 「子誠,恐怕你要在此次鹿鳴宴大出風頭啦。」袁方笑道,臉上露出一絲羨慕之色,鄉試前十名肯定的席位肯定離舉辦宴會地官員們很近,這可是難得的與他們結識的好機會啊,這如何不讓他為張信感到由衷的喜悅。 「正是如此,子誠你可不能丟了我們安陸州學的面子,讓其他人看看我們學院的風采。」孫進贊成說道,揚名立萬之心誰都會有地,況且張信能得到眾人地承認,他們的臉上也增添光彩,畢竟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地。 「子誠,不要讓我們失望啊。」張勝咧嘴笑道。 「知道,肯定沒有問題,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聚會罷了,你們有必要這麼緊張嗎?」張信好奇問道,卻讓其他三人驚奇的看著他,想起張信時常流露出的無知,三人也隨之釋然,無可奈何的歎氣,最後還是孫進好心,為其解釋起來。 「這次宴會不同往日,乃是由知府與這次考試的相關官員們舉辦的,而且到時有眾多湖廣名士、權貴參加,在宴席中表現極佳者,如果得到他們的承認與賞識,讓他們願意提攜你一把,那你的名氣可能會直達京城,明年會試自然不用憂慮。」 地方與中央的關係網錯綜複雜,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孫進這番話並沒有言過其實,反而道出舉行鹿鳴宴的深意,誰知道參加宴會的官員背後有沒有後台,如果他看你順眼,回去後與後台一說,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才,那豈不是少奮鬥幾年。 「子誠,你可要做好準備啊。」孫進善意的提醒道,這種文人性質的聚會,其中肯定少不了吟詩作對這樣的雅事,若沒有心裡準備,到時表現不佳還是小事,如果不小心得罪某些人,那就麻煩了。 「這麼麻煩啊。」張信皺眉,連吃個飯也不讓人安穩,但在幾人期待的目光中,張信也不想退縮,只好乖乖的同意下來。 鹿鳴宴舉行之日,正逢天氣清朗,清風微拂,非常適合聚會,張信幾人按照衙役們的話,悠閒自在的來到西郊湖畔,這裡景色不錯,有山有水,還有幾個涼亭點綴其中,湖畔兩旁植滿桂樹,此時正是桂花綻開的季節,桂花的香味隨風飄散,讓前來赴宴的眾人沉醉於其中,可謂八月桂花香萬里啊。 雖然是露天式舉行的宴會,不過還是有專人負責接待來客的,這裡附近早就有兵丁把守住,若是沒有憑證,誰也沒有辦法進來,張信幾人經過檢查之後,這才在僕役的引領下,來到了宴會的中心。 正文 第九十二 鹿鳴 拜會過鄉試官員之後,因為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幾人也隨意的閒逛起來,遇到相識之人紛紛上前禮貌招呼,隨著來客越來越多,場面也變得有些喧鬧起來。 「袁兄、張兄、孫兄。」 沈軒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笑呵呵的向幾人問好,從他身上的著裝可以知道,他非常重視今天的宴會,人逢喜事精神爽,若不是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單看衣服,誰都以為他是哪裡來的名門公子,可見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話一點都沒假。 「沈兄安好。」幾人拱手還禮。 「這裡有點吵,反正知府大人還沒有來,宴會也沒有開始,不如我們到那邊去看看吧。」看著這裡一片吵嚷的場面,張信不怎麼喜歡,提議到那清靜偏僻之處。 幾人也沒有意見,隨之遠離宴會中心會場,來到一處環境幽靜的地方,可惜這裡雖有草木,但卻顯得很荒蕪,秋天正是百花調凌的季節,除了某些特殊花種之外,其他草木也逐漸枯黃敗落了,因為幾人是過來躲熱鬧的,所以也不在意這裡的景色如何,況且從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宴會那邊的情況。 「今天來的當地名流還真多。」張信看到宴會場地那邊舉人們紛紛圍繞在那些權貴身邊曲意逢迎,不由微微諷刺說道:「不過剛好一人提攜一個舉子,不然他們不夠分,可能會打起來。」 「子誠,莫要胡言。」孫進忙勸阻道。心裡卻深以為然。原來以為是今日的鹿鳴宴乃是一件風雅之事,沒有想到也變得功利起來,而一旁的沈軒卻稍微有些尷尬,因為這種事情他也沒有少做,索性閉口不語。 「子誠,不要管閒事,人家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袁方輕輕揭過這事,轉而說起另外的事情來:「如果莫夫子能看到我們能出現在這裡,想必他老人家應該很高興。」 「確實如此。莫學正費盡心思。無非是希望我們能在這次鄉試中脫穎而出,我們總算沒有辜負他地教誨之恩。」孫進深有感觸地說道。 「既然如此,等鹿鳴宴結束後,我們就回州學吧,先去向莫夫子報喜,然後再回家慶賀。也不差那麼一點時間。」張信的提議得到幾人的贊同。 「還想請各位到在下府中小住幾日,沒有想到你們這般急迫,真是可惜。」沈軒誠懇說道,不過也不能妨礙別人尊師重道,只好放棄這個決定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於一時。」袁方安慰道:「到時我們一起赴京趕考,一路上也好有個伴。」 「一言為定。」沈軒喜出望外,深怕袁方反悔。急忙肯定下來。 「放心,子直還會騙你不成,別說那麼多了,知府大人駕到,宴會準備開始,我們快些過去吧。」張勝一直在關注那邊的情況,有什麼動靜都一清二楚。 幾人疾步而去,到達會場之時。正好是眾位舉子向知府行禮之際。幸好來得及時,不然失禮於人前。在官員們心裡留下壞印象,那就不好了,隨著知府的命令,自然會有僕役上前邀請各位舉子按序號入座,基本是按名次分排下來的,張信幾人也無奈的散去。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當眾人坐定安穩之後,旁邊有人奏起樂來,正是詩經小雅裡的鹿鳴篇,鹿鳴為小雅裡地第一篇,詩文描寫了古代貴族盛宴賓客、歌功頌德地場面,表達對賓客品德的讚美和燕樂嘉賓之情,「鹿」與「祿」諧音,「鹿鳴」遂有科舉及第之意,後來鹿鳴詩由貴族宴會樂歌演變為官府宴請科舉及第舉子專門宴會上的主題歌,稱鹿鳴宴。= 隨著時代的演化,鹿鳴宴也逐漸變成鄉試過必定舉行的一項傳統活動,每當鄉試放榜之後,當地官府定要舉辦鹿鳴宴,歌鹿鳴詩,作魁星舞,以此讚美舉子佳才,慶祝科舉及第,並預祝舉子赴京參加會試大魁天下,獨佔鰲頭。 宴會開始後,張信因為是鄉試第一,安排的座位與知府官員們地席位非常的接近,如果是其他人,這個時候肯定想盡辦法上前搭腔,這並不是虛言,同席的其他舉子現在就是這樣子做的,不斷的在迎奉知府。 能進前十的舉子,家世背景非同一般,知府大人也不敢小,現在同在席中奉承知府,知府大人肯定非常給面子,也不拖大總是和顏悅色的與他們對話,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是知府大人在愛惜人才呢。 張信在席上表現非常平庸,既沒有故作孤傲引人注目,也不會低調得讓人側目而視,反正就是隨大流,只是在附和著其他人,在這個歡聚地時刻,這麼多當地權貴名士在觀看著,不管是誰的行動都是小心謹慎著,不想在人前失儀,而張信預想中的文鬥場面並沒有出現,席上既沒有吟詩作對,又沒有談經論典,只不過是在說些吉慶之言。 正當張信以為這鹿鳴宴就這麼結束的時候,知府大人忽然站了起來走出席位,向眾位舉子示意,當眾人不知所措的肅立恭聽之後,知府這才揚聲說道:「本府公務繁忙,暫且先行一步,各位還請繼續。」 恭送知府大人離開之後,在場的人有些露出了然之色,有些還在迷惑不解,經過明白人的提點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每次鹿鳴宴,地方官員總會在中途退席,留下時間給各位舉子盡情發揮,不然有官員在,才子們小心翼翼侍候著。怎麼會有機會顯露才藝呢。 此時。鹿鳴宴才正式開始,宴會的氣氛隨著知府地離去推向高潮,宴會中地才子們開始暴露出本性來,爭相賣弄自己地才學,詩詞歌賦、風花雪月無處不談,反正只要是雅致之事,就要舀出來炫耀,享受別人羨慕地目光。 而張信這這方面一點也不感興趣,真想直接學知府一樣中途走人。因為沒有共同語言。張信乾脆一個人在那默默獨飲,沒有理會同席的其他人在這裡虛偽奉承。 「張解元,為何總是沉默不言,難道是瞧不起我們。」嫉妒是原罪,張信是這次鄉試的解元,當然有人暗暗在怨恨。知府大人尚在席中的時候,為了保持風度,誰也不敢輕言挑釁,現在可以毫無顧慮了。 預料之中的場面終於出現,張信冷笑不言,就是不理會他們,難道他們還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出言不遜,打架鬥毆不成。席中的各位才子也明白這個道理,誰也不想失去風度在人前失禮,就算出言嘲笑諷刺也不可以,因為張信是鄉試第一,如果說他才學不成,那他們不是更差勁,或者他們這是在懷疑這次鄉試的公正。 那麼他們這就是在質疑主持這次鄉試的官員們,這簡直就是在藐視考官們。他們可沒有這個膽量。所以張信始終不發一語,他們也無可奈何。只能在事後說張信故作清高,目中無人,持人傲物。 「既然張兄瞧不起我等,那在下也無話可說。」剛才說話之人見張信無動於衷的模樣,心裡更加惱怒,勉強微笑說道:「我等才疏學淺,不配與張兄交談。」 這句話把在席上地眾人都套進去了,雖然是小伎倆,不過還是非常有效果地,同席的舉子紛紛向看張信,看他有何反應。 「你能有自知之明,還不算糊塗。」張信淡淡說道,自己可不是聖人,憑什麼一定要迎合他們,此話一出,席中的氣氛頓時僵硬起來。\ 而說話之人臉色變得更加精彩起來,由紅轉青,最後變成白色一片,可見已經是怒火中燒,若不是還有點理智,知道這裡不是洩憤之處,早就按耐不住開罵了。 「張信,你可知道我是誰?」那人低聲怒喝道。 「你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還來問我。」張信微微笑道:「可見你真的是糊塗透頂了,回家的路線可還記得,可要我幫忙送你回去?」 「你……」那人再也忍不住,站起來指著張信,準備怒斥之時,旁人連忙扯住他的衣袖,提醒他注意周圍地環境,那人醒悟過來,知道這裡不是任由自己放肆的地方,慌忙坐下舉杯掩飾起來,幸好這時宴會氣氛濃烈,大多數人正忙著談天說地,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就算有些人看到,也只會顧作不知。 張信不是笨蛋,知道自己已經得罪這些人,也不等他們再想出什麼陰招對付自己,漫悠悠的舀起一壺酒站了起來,在宴會中走動,不停的向各席中的舉子們敬酒示意,舉子們雖然沒有見過張信,但經過別人的提醒,知道敬酒的是鄉試解元,頓時覺得大有面子,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每人都笑容滿面地回應起來,以前鹿鳴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行為,當地的權貴名士都點頭讚揚張信此舉有節有禮,非常滿意張信親自向他們見禮敬酒的舉動。 當張信在各席中轉了一圈之後,也沒有回到原來的席中,反而是藉故在袁方的那裡落坐起來,而其他人見到張信這樣做效果很顯著,既不失風度,也讓眾人認識自己,這可是揚名的好機會,在場的舉人無一不是才高氣傲之人,怎麼能忍受張信一人出風頭,也開始紛紛效渀起來,宴會地濃郁氣氛也隨著張信地舉動推向更高潮。\ 「子誠,你怎麼想到這招的?」袁方臉色也有些微紅,可見也飲了不少酒,有幾分酒意,但還保持清醒,對張信地舉動大加讚賞起來:「你可是開創本次鹿鳴宴的先例啦,他們想不記得你也難。」 總不能說後世的畢業會餐就是這樣子的吧,張信笑而不答,反而是藉著眾人離席走動的時候,趁機讓孫進、張勝、沈軒他們都拉了過來拼成一桌。反正現在宴會熱鬧喧嚷。誰也沒有注意這些小事,反正宴上席位多地是,只要有空就可以落坐下來,也沒有人會計較。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鹿鳴宴也不例外,夕陽西下日落黃昏之時,宴會也隨之進入尾聲,舉子們知趣地紛紛向在場的各位權貴鄉紳告別而去,張信一行人也在其中。鹿鳴宴也正式圓滿結束。除了個別人懷恨在心之外,多數人都是盡興而歸。 而張信無意之中的行為也被鹿鳴宴繼承下去,以後每次鹿鳴宴時,都由鄉試解元開始為在場的諸人敬酒獻禮,然後再由其他舉子依禮而行,而這傳統也慢慢的從湖廣流傳開來。輻射到全國各地。 而這些心懷憤恨之人回去後把事情添油加醋的對家中長輩訴說,希望他們能為自己做主,好好教訓一下張信,沒有想到反而被訓斥一頓,張信有什麼背景,消息靈通之人心裡清楚,這個麻煩可招惹不得。翌日,武昌碼頭。 「文昴兄。謝謝啦。」看到沈軒為他們準備好的船隻,袁方感激說道,正為怎麼回去發愁,就有人幫忙解決困難,那還有什麼可說的,真是知己啊。 「能為各位兄台盡些許微薄之力,那是在下應該做的,道謝那真是太見外了。」沈軒笑道。有些依依不捨地感覺:「莫要忘記。若是各位閒暇之餘,一定要再上武昌遊玩。衣食住行由在下包了。」 「放心,只要有時間,我們一定前去拜訪沈兄,希望到時沈兄不要見怪才是。」孫進彬彬有禮地笑道。 「與諸位再會之時,在下掃榻而待。」沈軒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文昴,我們也該起程了。」抬頭查看天氣情況,發現正適合駛船航行,袁方也不再耽擱時間,向沈軒辭行,拱手告別之後,一行人登上客船,再次與沈軒揮手相別,這時張信心情舒暢之下,情不自禁的沖沈軒叫喊道:「沈兄,青山不改,鸀水常流,後會有期。」 客船順風揚帆而去,留下一臉錯愕的沈軒,船上的眾人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充滿江湖意味的話與張信地解元身份極為不符,如何讓眾人聽得習慣,無奈之下索性裝做什麼也沒有聽到的樣子。 帆船在江河上平穩的行駛,眾人在船上享受著清風拂面的感覺,與來時忐忑不安的心情相比,回去的感覺卻是十分的興奮喜悅,恨不得早日回到州學之中向莫學正報喜。 「子任,回到州學之後,你有何打算?」心情舒暢,自然而然的閒聊起來,袁方瞇著眼睛感受著河風詢問道。 「向莫夫子匯報之後,與子誠一道回村。」張勝毫不猶豫地說道。 「然後呢?」袁方悠閒的問道。 「什麼然後?」張勝有些不解其意,說道:「回村之後當然是繼續去州學苦讀,準備來年的會試啊。」 「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難道你沒有其他想法嗎?」袁方睜開眼睛,語氣中充滿誘惑說道:「子任,你也年滿十八了吧?」 「是啊,怎麼啦?」張勝問道:「大家都是同年出生的,你還來問我這個做什麼?」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袁方笑嘻嘻的說道:「你也是時候考慮你的終身大事啦,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位名門閨秀?」 本來也有些疑惑的眾人終於明白袁方是什麼意思,哄然大笑起來,這讓張勝有些惱羞成怒起來,撲向袁方喝道:「留給你自己吧。」 因為在船上,兩人也不敢太放肆,也怕提到河裡去,張信微笑的看著兩人吵鬧,心裡卻想起身在王府中地那佳人倩影。 兩天一夜之後,一行人終於到達安陸州學,州學早就已經得到消息,學院披紅掛綵,儘是喜慶之色,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地場面讓眾人也興奮劑起來。 「見過莫學正。」 「先生,我們沒有辜負您的期望。」 「夫子,我等一切安好,終於考上舉人了。」 莫學正看著圍繞在自己身旁報喜地眾人,喜形於色露出開懷的笑容,聽著眾人的敘述鄉試期間發生的苦事樂事,連連點頭不止,自己含辛茹苦的教書育人,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培養出一批對國於家有用的人才出來,辛勞的付出終於有了收穫,還有什麼比這個值得更高興的,莫學正聽到張信考得第一,是這次鄉試解元之時,驚訝之餘也心感安慰。 「子誠,老夫總算沒有看錯你,雖然你在鄉試中一舉奪魁,但來年還要參加會試,莫要因此驕傲自滿,前面的路還長得很呢。」莫學正語重心長的說道,以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情況,天才就是在眾人的稱讚中慢慢的消逝的。 「先生教誨,學生不敢相忘。」張信當然不敢怠慢,連連點頭應承。 又是一次歡宴,當地的大小官員都前來參加,也表明自己沒有忘記朝廷教化的職責,畢竟是自己管轄的地方考中的舉人,也算他們的一份功勞,莫學正更是按照傳統慣例,把這次鄉試中舉的眾人名字,銘刻在學院裡有石碑上,以示後人,這可是件非常榮耀之事,雖比不上名垂青史,但也算流芳百世,這讓中舉的眾人更加高興。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規勸 慶賀幾日之後,莫學正宣佈休假,讓眾人可以回去向家人報喜,眾人當然不會推辭,紛紛向莫學正辭行而去,而當張信與張勝向莫學正告別之前,莫學正拉著張信進行一次秘密的談話。 「子誠,這次你能得中解元,我心裡真的感到很高興,希望你以後再接再厲。」莫學正捋鬚笑道,心中卻猶豫不決,該如何向張信開口。 「請先生放心,雖然這次鄉試我取得好成績,但以後的路還很長,我不會因此掉以輕心的。」回到州學之後,這番話莫學正不知道對張信述說過多少次,張信還以為莫學正在自己回去之前想再次強調一遍,連忙指天起誓保證自己一定不會忘記,隨後鄭重其事的說道:「我能得以高中,與先生平日悉心指點與教誨是分不開的,請先生受我一拜。」 莫學正攔之不及,滿面笑容的接受張信的謝禮後,拉張信起來落坐,臉上浮現遲疑之色,張信也注意到這點,疑惑不解的詢問起來:「先生有何為難之事?莫非是與我有關?」 張信的猜測並非沒有道理的,莫學正就是在為張信的事情在煩惱,沉吟片刻之後,莫學正和聲說道:「子誠,往後你有什麼打算?」 該不會像袁方一樣要為自己做媒吧?張信第一時間反應想到,但仔細察看莫學正的臉色,沒有發現什麼端倪之處,只好小心翼翼的說道:「暫時還沒有什麼想法,還請先生指示?」 「現在你的身份不同往日啦,你可明白?」擁有舉人的身份,就算考不上進士,但也可以讓朝廷授予官職。雖然是些小吏職務,但總是白身布衣之人強,一時之間,張信還真不明白莫學正到底想說些什麼。乾脆詢問道:「先生此話何意,還請明示。」 張信心裡已經決定好,如果莫學正是為自己作媒的,一定要想方設法推脫過去,可惜事實證明張信這是自己想差了,莫學正根本沒有此意。 「子誠,你來到州學也有一年了吧?」莫學正感慨歎氣起來,看到朝氣蓬勃的張信等人,想當年自己也是風華正茂。如今回首之時自己已經白髮蒼蒼,不由不讓莫學正直歎惜歲月不饒人。 看到莫學正陷入沉思之中,張信微微喘氣不敢打擾,片刻之後莫學正悠悠回過神來,不由自嘲起來:「年紀大了,難免回憶起一些陳年往事,子誠不要見怪啊。」 「先生面泛紅光。聲若宏鐘,怎能言老?以後學生地子孫還想繼續托付給先生代為管教呢。」張信微微笑道。 雖然明知道張信是在說些奉承吉祥之言,但莫學正聽了也非常高興,莫學正心中最為得意之事就是為朝廷培養了許多舉人進士,張信的話就是肯定了他的教育能力。還有什麼話比這個更能讓莫學正開心的。 喜悅之後莫學正這才想起自己找張信地目的,忙斂容嚴肅說道:「子誠,這一年來你時常不在州學,當時因為興王爺尚在,我知道他一定有辦法保你考上舉人,所以我才容忍你到王府任職,但是如今情況有所變化,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先生希望我怎樣?」恍惚之間張信有些明白莫學正之意,但還是不確定,索性直接反問起來。 「我希望你這次回家探親之後。與子任一起回州學,會試不比鄉試這般簡單,如果現在還為雜事分心,如何能在全國英才彙集之下脫穎而出。」莫學正憂心說道:「子誠,聽我一言,你還是回來認真修學吧。」 「子誠,若是你感到為難,不知如何向興王世子開口。我可以親自上門請求。這點面子世子應該會給我的。」看到張信沉默不語的模樣,莫學正為其謀劃起來:「子誠。會試在來年三月舉行,離今不過幾個月,況且京城路途遙遠,還要耽擱一兩月的趕路時間,你真正能用心修學的時間不過兩三月而已,如果你還留在王府,瑣事纏身之餘,怎麼還會有心思唸書?」 莫學正這席話可謂語重心長,用心良苦,若是他人聽到之後,肯定二話不說直接答應下來,若朱厚以後不繼承皇位,莫學正這打算可謂明智之舉,沒有任何可以指責的地方,可是張信已經知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怎麼可能會離開興王府。 「先生好意學生心裡清楚,知道先生這是為學生的前程考慮,但王府正逢此大變之時,若是學生就此離去,豈不是趁人之危、忘恩負義之舉,學生如何能安穩度日,即使人在這裡,但也無心向學。」張信最後還是滿懷歉意地對莫學正恭敬的拒絕道。 「子誠,你……」莫學正本來還打算繼續勸說下去,但看到張信一臉堅定的樣子,知道他心意已決,恐怕再也不會聽自己規勸,心裡後悔莫及,覺得自己當初答應興王的決定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子誠,你可考慮清楚?」莫學正認真的詢問道。 「先生放心,學生既然決定下來,就不會後悔。」張信正經的回答道。 「子誠,現在不必著急回復我,你且回家再仔細考慮幾天,若是另有打算,你可以修書給我。」莫學正無奈地說道,希望張信能改變心意。 「那學生就此告退啦。」張信深怕莫學正再繼續勸誡下去,連忙起來告退,留下一臉心有不甘的莫學正自顧在那煩惱。 「子誠,夫子找你何事?」房間內張勝已經收拾好行李,看到張信回來,不由好奇問道。 「沒什麼,就是再次囑咐我不要驕傲,要切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回去後一定要用心修學,不要辜負大伙的期望之類的。」張信微笑。並沒有說實話,因為他知道如果讓張勝知道這回事,肯定也會同意莫學正地決定。 「誰叫你年紀輕輕就考上解元,夫子當然怕你因此自滿、荒廢學業。這才不停的提醒你,你認真牢記就可以了。」張勝也不懷疑,環視房間之後發現沒有什麼遺漏地地方,繼而對張信說道:「子誠,行李已經收拾完畢,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子直與子雲昨天已經走了,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現在就走吧。早點回去向家裡人報喜,讓他們也好好高興高興。」張信思考片刻之後,斷然決定道,莫學正一時之間怕是不死心自己的決定,還是早走為妙。 「那行,沒有問題。」張勝興高采烈的說道:「我們現在去向夫子辭行,然後就回家。」 向莫學正辭行很順利。雖然不滿張信的決定,但總不能扣住人不讓回家吧,無奈地揮手告別之後,張信與張勝兩人背著行李悠悠的走出學院,在附近的集市上租了兩匹馬。揚鞭騎塵而去,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歸心似箭的兩人快馬加鞭,中途毫不停留,終於回到溪山村,因為想給眾人一個驚喜,所以張信與張勝中舉之後沒有差人回來報信。 遊子歸家,而且還是衣錦還鄉,村裡頓時轟動起來。又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地景色,連鄰村的人聞訊也紛紛趕來慶賀,擺上十幾桌流水席,接連不斷的喝上一天一夜,全村男女老少都沉醉於歡樂的海洋裡。 而坐在主席的卻不是張信與張勝,卻是楊夫子他老人家,平日裡遵禮儒雅地楊夫子現在笑得嘴都合不攏,形像盡失。但誰也不會計較這個。特別是張勝的家人,連番向楊夫子敬酒道謝。第一個把他灌倒在地。 當村裡的青壯男子一一醉倒地時候,這歡宴才算正式結束,休息兩天之後,張信這才從渾渾噩噩地醉意中徹底清醒過來,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完成,可以放鬆一下身體上的疲軟,哪知道還要進行一次祭祖儀式,感謝祖先在天之靈地保佑。 更沒有想到地是繁瑣的祭祖儀式剛剛完畢,接著馬上就到九月九日重陽節,還要登山拜祭先人,又是幾天的翻山越嶺,當張信感到全身筋疲力盡之時,重陽掃墓才算結束,張信這個時候才可以安心修養兩天,隨後也動起返回興王府的念頭。 「夫子,明天我就要出發前往王府,特前來向你拜別。」走之前肯定要知會村里長輩一聲,張信向村裡幾位長輩說明情況之後,轉身來到楊夫子家裡辭行。 「怎麼這般著急,你才回過不過幾天而已。」楊夫子有些不捨說道:「要不再待幾日,過完十五再走吧。」 「夫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況且因為鄉試之事,已經離開王府一個多月,如果再不回去,如何能對得起王府上下禮遇之恩。」張信恭敬的解釋道。 「既然如此,那就隨你之意吧。」楊夫子覺得張信說得有些道理,也不再強求,看著張信一臉恭順地模樣,也忍不住提點道:「子誠,在我眾多學生之中,以你的資質最高,事實證明我沒有看錯,如今你考上解元,我這做先生的臉上也有光彩。」 「多虧先生往日的教誨有方,我才有今天的成就。」張信謙恭笑道。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已經勝過我許多,我心裡很安慰。」楊夫子高興笑了起來,能教出這樣的好門生,楊夫子心裡非常欣慰,隨後有些遲疑說道:「子誠,在王府任職不過是權宜之計,你其實可以……」 後面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張信還是明白楊夫子之意,與莫學的觀點如出一轍,張信也只有再次無奈的說道:「夫子,我深受王爺知遇之恩,怎麼能為了自己的私利,在這個時候背離王府而去,那豈不是成為不忠不義之徒。」 「子誠,此話言重了,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也無話可說。」楊夫子搖頭歎息道:「也只能有負莫學正所托了。」 「夫子此言何意?」張信暗暗猜測起來。 「莫學正前兩天修書給我,希望我能勸動你回州學。」楊夫子笑道:「不過既然你決心已定,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對不起莫學正啦。」 聽到楊夫子地話,張信鬆了口氣,同時也有些奇怪,按常理說如果規勸於人的話。應該不會只說一兩句,就這麼容易放棄的啊。 「夫子,莫非您也贊成我回王府?」張信靈光一閃,驚喜說道。 「做人要知恩圖報,王爺在世之時,不僅賞識於你,還曾經有恩於我們村子,我們可不能忘本啊。」楊夫子感歎道:「前程與恩情兩難之下,該怎麼做只能由你自己權衡輕重啦。」 「夫子。其中利弊我已經十分明白,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張信誠懇的說道:「還請夫子支持我地選擇。」 「子誠,你可要考慮周詳啊,畢竟這事關你的前程。」楊夫子提醒道。 「夫子放心,我明白這樣做的後果。」張信微笑起來,安慰說道:「其實我在王府也很空閒地,有非常多地時間修學。沒有耽擱學業,你看我這次鄉試不是這樣過來了嗎?」 說的到是輕鬆,可是能不能做到還是個問題,在王府這樣地環境下,怎麼可能靜下心來認真讀書學習。張信這是明顯在撒謊,但楊夫子似乎有些相信,真正的原因是楊夫子屢試不中,心裡也對科場有些失望之意。 「說的也是,不知不覺的就把事情嚴重化了。」楊夫子輕輕笑道:「在哪裡學習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在用心苦讀。」 「夫子言之有理,學生受教。」張信連忙起身行禮道,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 「我的弟子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楊夫子點頭笑道:「既然決定這樣做,那就去吧。夫子我支持你。」 「謝謝夫子,那麼我明天就起程返回王府。」張信恭敬地拜別楊夫子,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張信與村中父老鄉親揮淚告別之後,由張勝騎馬送他到附近的渡口。 「子任,你回去吧。」到了渡口,找到運客的小舟,張信說道。 「你先上船。等你走了我再回去。」張勝忽然有些遲疑說道:「子誠。你真的不回州學了,如果回去的話。可以和子直他們一起唸書修學,那豈不是很好。」 「莫學正和你說的?」張信很肯定,隨後有些無奈說道:「他還真是不輕言放棄啊。」 「其實莫夫子也是為了你好,希望你能回州學靜心的學習,明年會試地時候更加有把握一些。」張勝很理解莫學正的心裡。 「期望太高也不是件好事。」張信輕輕笑道:「不說了,子任,反正現在我不會改變主意的,你回去告訴莫先生,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代我謝謝他老人家。」 說完也不待張勝反應過來,輕快的踏上小舟,吩咐船家可以起程了,船家麻利地一撐竹蒿,小舟輕輕的順水劃去,慢慢的離開渡口。 「有事情就給我寫信。」張信大聲揮手說道:「子任,再見啦。」 「一路順風,保重身體。」張勝高聲回應道。 溪山村位於安陸興王府的上方,有一條河水直接可以到達王府附近,路程剛好是順水而行,張信在閉目假寐之時,小舟已經悠悠的來到興王府附近的渡口,渡口附近就有個小集市,人來人往的還算熱鬧。 上了岸邊之後,張信抬頭看看,發現天色已經有些暮色,索性在集市上雇了一輛牛車,躺在車上迎著秋風慢悠悠的向王府方向駛去,直到日落黃昏之時,才依稀看到興王府,張信乾脆付過車錢,快步朝王府奔去。 「張典簿,你回來了。」今天正逢陸柄輪值守衛,看到張信連忙迎了上門。 「是啊,一個多月沒有見,陸護衛到是精神許多。」張信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看到興王府張信似乎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張典簿說笑了,聽說你這次鄉試名列第一,是今科解元,恭喜。」陸柄露出平時難得一見地微微笑容向張信道喜,畢竟患難之交,怎麼也要親自道賀一聲。 「還算可以,起碼沒有給王府丟臉。」張信笑呵呵的說道,這上陸柄心裡一楞,繼而明白過來,知道了張信之意。 「虧你還記得自己是王府之人,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啊。」聽到下人匯報,袁宗皋知道張信回府,連忙趕了過來,剛好聽到這句話,不由報怨起來:「還以為你高中解元,興奮得忘乎所以,不知道回王府了呢。」 「袁先生,難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子的人嗎?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張信拱手行禮之後,笑嘻嘻的說道:「早知道我再在村裡待上幾天才來。」 「再待幾天?」袁宗皋吹鬍子瞪眼道:「那我親自出馬去溪山村把你揪過來,到時候看你怎麼得意。」 「就是知道先生沒有忘記我,所以我就提前幾天回來了,一個月沒有見,您還是那麼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啊。」張信微笑奉承道,這讓袁宗皋聽得喜上眉梢,也讓陸柄感到十分的鬱悶,果然不能聽信張信的話,剛剛贊完自己沒有多久,就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送給他人。 聽說連續更新一個月,成績會提高,帶著期盼的心情努力奮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小聚 「看你一身風塵僕僕之色,且先回房淋浴清洗一番再去面見世子吧。」袁宗皋好意提醒說道,張信是坐牛車過來的,沒有什麼東西遮掩之下,秋風一起黃沙漫天,張信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塵,張信也不耽誤時間,與陸柄告別之後急忙回到房間,換洗衣服之後頓時感到渾身上下清爽許多。 「袁先生,府中最近一切可安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從浴間走出來後,張信用毛巾擦拭著水漬,向在茶几旁邊品茗的袁宗皋問道。 「除了忙於秋收之外就是核對帳本,能有什麼事情。」忽而袁宗皋饒有興趣的反問道:「子誠,頂著鄉試解元的名頭可感到風光?」 「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不值得一提。」當初知道自己是解元的時候張信還真高興過一段時間,但時間長了也覺得沒有什麼,又不見得比別人多出什麼來。 「子誠,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等你參加會試之後就知道這其中之好處。」有什麼好處袁宗皋也不細說,只是張信也不想想,全國才這麼多個省,能有幾個解元,到時一上京城,把自己的身份一說,根本不用再費盡心思去揚名,別人自然會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 「袁先生,我們去見世子吧。」張信懶得追問下去,整理好儀容後說道。「不著急,世子這個時候應該正與王妃娘娘用餐,我們還是不前去打擾為妙。」袁宗皋微笑說道:「我已經吩咐廚房,待會自然有人會把晚膳端過來。我們小聚片刻之後再去找世子吧。」語音剛落,馬上就有僕役進來把佳餚珍釀擺放好,隨後輕輕退了出去。 聞著桌上擺好的珍餚佳釀散發出的誘人香氣,張信也覺得有些飢餓,當下也不客氣,隨意坐下,舉杯說道:「敬袁先生。」 袁宗皋也不示弱,舀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張信望著有幾分醉眼朦朧地袁宗皋說道:「袁先生,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現在就可以明言,我洗耳恭聽。」 「果然沒有瞞過子誠啊。」袁宗皋眨眼,臉上的酒意似乎消失了,微微笑道:「我還真有些話藏在心裡,不吐不快啊。」 「子誠,雖然你平時生性散漫。似乎還有些懶惰,但不可否認你是個非常重情義,知進退之人,而是還非常的機智聰明,這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袁宗皋不遺餘力的稱讚張信,這讓張信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感覺袁宗皋是在誇讚另一個人啊。 「袁先生,你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感覺你說的好像不是我。」人貴有自知之明,張信清楚知道袁宗皋口裡說的那個聰明能幹。忠心衛主,勇敢擔當的人,好像似乎這些事與自己有一點點聯繫。但沒有袁宗皋說地那麼誇張吧。 「子誠,前不久我收到莫學正的來信。」袁宗皋臉上露出笑容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王府了呢,正煩憂該如何向世子解釋,沒有想到你居然出現在王府,這讓我感到很欣慰。」 「這麼肯定,難道你不怕我是來王府收拾東西走人的嗎?」張信似笑非笑說道,心裡卻暗歎莫學正為了自己還真是費盡心思,可惜自己只有辜負他一片苦心啦。 「進了王府你還想出去?那是癡心妄想。」袁宗皋玩笑說道:「你膽敢踏出王府大門一步。我馬上讓陸頭領把你關起來。」 「那還是算了,小命要緊。」張信一臉驚聳的模樣,似乎非常害怕陸松突然出現把他帶走,逗得袁宗皋開懷大笑起來。 「子誠,既然你能回來,這說明你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王爺、世子果然沒有看錯你。」袁宗皋情緒有些激動,舉杯與張信暢飲起來。正當兩人觥籌交錯之時。黃錦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張典簿,世子有請。」黃錦有些尖銳地聲音響起。兩人才發覺房中忽然多出一人,嚇了一跳之後凝神觀看才知道是黃錦。 「是黃錦啊,過來與我們一起喝幾杯。」袁宗皋似乎真的有些醉迷糊了,向黃錦發出邀請,黃錦苦笑退後幾步,並沒有理會袁宗皋的招呼。 「黃錦,稍候片刻。」 張信雖然也喝了不少酒,但還記得在面見朱厚,只是淺嘗輒止,並沒有多大的酒意,看到黃錦來後,張信隨手舀起毛巾走到小院裡,沾些冷水拂拭著臉,頓時感覺一陣清涼之意,再次整理儀表之後,張信回到房間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我先與黃錦前去見世子了,你先在我這休息一下吧。」 重複說了幾遍,袁宗皋還是沒有反應,張信乾脆與黃錦動手把袁宗皋移到床上,然後吩咐僕役進來收拾好房間,順便照顧好袁宗皋,然後與黃錦出發,與袁宗皋小聚之後,天色已經黯淡下來,黃錦提著燈籠引領張信前進。 「黃錦,最近世子心情怎麼樣?」到王府書房的路還有一段距離,兩個人安靜走夜路還真有些發毛,古代可不像現在有路燈照明,燈籠的火光也有些昏暗,根本照亮不了多遠,張信乾脆與黃錦搭訕起來。 「原來還有些情緒低落的,但是知道張典簿回府後,世子精神立刻振奮許多。」黃錦心裡也有些害怕,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有些顫抖。「王妃娘娘呢,情況怎麼樣?」 「娘娘身體安好,笑容……」 兩人無聊的搭腔壯膽,很快就走到書房,因為朱厚早有吩咐。兩個人不用經過通傳就可以直接進去,書房內幾支大大的蠟燭把四周照得光明燦爛,猶如白晝一般,張信仔細打量著正在專心致志看書地朱厚,感覺他好像又成熟一些,因為太過專注地原因,朱厚並沒有發覺兩人的進來,黃錦悄悄地走了上去,輕輕提醒道:「世子。張典簿來了。」 「張先生。」回神之後的朱厚凝視前方,眼睛一亮興奮叫了起來。 「見過世子。」 見禮之後,兩人分主賓坐下,黃錦機靈的給兩人把茶給端上來,告退時把門掩上。 「張先生,聽說你這次高中解元,我在這裡給你道賀了。」朱厚喜氣洋洋的說道。好像是他自己得中一樣。 「這都是托世子的鴻福,我才僥倖考上解元。」張信輕輕笑道,卻不知自己無意之中說出事實的真相。 「張先生還是這麼謙虛,若是父王在世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為先生慶賀。」朱厚小臉上又浮現悲傷之色,看到一身素服打扮的朱厚,張信知道恐怕要擺脫興王逝世地陰影,恐怕還要一段時間。「不過是一個小小地解元罷了,有什麼可值得慶賀的。」張信知道越是提起興王,那更加會引起朱厚的傷感。「下次我考個狀元回來,再與世子一同慶祝。」 「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的。」聽到張信之言,朱厚居然很贊成的點頭說道:「等先生高中狀元之時。我們在王府設宴共同歡慶,王府上下都要參加。」 「世子,前些日子我托羅掌櫃送給你的禮物,你收到了吧?」張信可不敢再繼續較真下去,連忙轉移話題道。 「是兩套書,《忠義水滸傳》與《三國誌通俗演義》。」朱厚有些高興地說道:「謝謝張先生的禮物。」 「世子喜歡就好,不過是些市井讀物,平時舀來消遣解悶地。世子可不要計較其內容真偽啊。」張信知道朱厚地性格有時候會非常的較真,遇到一些疑惑之事,肯定要探明其中地究竟才罷休,故而提醒說道。 「謝謝張先生提醒。」朱厚開顏一笑道:「府中教授也是這樣子說的。」 「他們怎麼說?」人的心裡很奇怪,自己可以這樣認為,但是絕不允許他人指責,特別是與自己有矛盾的人,張信聽到是府中的對頭居然有不同意見。頓時心裡一陣不痛快。 「他們說三國誌通俗演義還可以值得一讀。雖與正史沒有半點相符之處,但也可當做平日消遣之物。但是忠義水滸傳都是些離經叛道之言,不可閱之。」朱厚眼睛直盯住張信,想看他怎麼反駁。 居然敢這麼詆毀名揚後世地四大名著,如果不加以批駁怎麼對得起自己在後世看的那麼多的電視與評論,張信輕蔑一笑,說道:「世子,對於府中教授們地才學,我還是感到很佩服的,便是他們的見識卻不怎麼樣。」 「張先生何出此言。」朱厚有些興奮起來,好久沒有聽到張信的評論,還真有些懷念,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自己才會聽到一些與眾不同,但是很非常有道理的言辭。 「以水滸傳為例,世子可從中看出什麼來?」張信微微笑道,今晚不把朱厚對這兩本書的看法糾正過來,他不打算睡覺了。 「一些草莽之徒聚眾作亂,但還算有些忠義之心。」朱厚眨眨眼睛,摸著小腦袋然後繼續說道:「大宋朝廷奸臣當道,天子昏庸無道,這應該值得反醒。」 「那書中給世子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位人物?」張信輕輕點頭,在這個忠君的時代,不能強求朱厚能看出什麼樣地大道理,而且張信也不打算和朱厚說什麼逼上梁山之類的反官府反朝廷言論,如果真的這樣說的話,可能明天官府馬上派人把張信帶到衙門裡關押起來。 「有許多,武松、李逵、魯智深、……」朱厚張口就能說出十幾個水滸中知名的人物來,可見朱厚還是認真閱讀這本書的,也間接說明這本書的魅力所在,述說地時候朱厚小臉上充滿興奮之色。只有認同這本書地人才會有這樣地神情。 張信再次歎息古代娛樂活動還真是缺乏之極,更何況朱厚從小就接受皇家的正統教育,像三國、水滸這樣地旁門書籍,從來就很少接觸過,山海經、搜神記之類的神話傳說可能還看過一點,但長篇通俗小說根本沒有見過,心情肯定與之前不同。 「看來世子並不是為隨意消遣而看,分明是已經投入其中。」看著朱厚興奮的表情,張信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當年也是這樣子過來的。 「讓先生見笑了。」朱厚小臉泛起一絲紅色。隨即恢復自若的表情,與張信相處久了受其傳染,朱厚也不容易那麼害羞了,如果讓府中地教授們知道,肯定大歎張信又在誤人子弟,而袁宗皋肯定樂於見到這樣的情況,這說明朱厚正逐漸成熟。 「還請先生賜教。水滸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麼深意?」朱厚誠懇的說道,他也知道能讓張信看得上眼的東西,肯定有特別之處,不然張信也不會把這兩本書當成禮物送給自己。 「世子從書中看到叛亂、看到忠義、看到兄弟之情、看到奸臣當道、看到天子昏庸,這都是顯而易見的。」張信誘導似的說道:「世子可還看出什麼?」 朱厚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半天沒有想出什麼來,最後只好搖頭示意自己不清楚,同時好奇的睜大眼睛看向張信,希望聽到他地解釋。 「請先生解惑。」 「我從書中看金錢與權力。」張信故作高深莫測的模樣,酷酷的拋出這一句話。這讓朱厚感到非常的驚訝,眼睛不眨的望向張信,靜靜聆聽他的見解。 朱厚眼中透出的那誠懇求知的目光。讓張信的虛榮心極速的膨脹起來,端直杯子喝了一口清茶之後,這才悠悠地解釋起來:「世子若是仔細分析研究書中人物的遭遇與行為,那就可以得出與我一樣的結論。」 「還請先生指點。」朱厚聽到張信地話,連忙起來到書桌上的抽屜裡舀出厚厚的幾本水滸傳,返回遞給張信,張信雖然看過水滸傳,但看的是後世的版本。現在接過書一翻閱,有些不熟悉,乾脆推還給朱厚,然後說道:「聽我說即可,世子事後可以自己對照一下,看看我所說是否屬實。」看到朱厚立刻正襟危坐起來,張信滿意的點頭讚許,為其講解起來:「就以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為例。………。」 張信慢慢的開始評論起來。反正想到什麼說什麼,大多數觀點是來自後世的百家講壇。而朱厚更是聽得如醉如癡,沒有想到水滸傳裡面還有那麼多地深意,人力有時盡,張信也有記不清楚的時候,這個時候朱厚高超的記憶力開始展現出來,舉一反三的說出許多例子,而張信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大大誇讚朱厚聰明伶俐,朱厚自己反而有些害羞起來。 「沒有想到這些人仗義疏財的背後還有這麼一層意思。」朱厚感慨歎道。 「世子今後可還敢小瞧這些書?」張信微微笑道:「這裡面可是有大學問的。」 「我就知道還是先生才學高明,府中的那些腐儒只知道念道聖人之言,根本不懂得世間人情的冷暖艱辛之處。」朱厚嘲諷道,這讓張信有些意外,什麼時候朱厚變得對這麼偏激起來,居然敢說出這樣地話來,看到張信驚訝地模樣,朱厚微微一笑,盡顯皇家氣度,頗有興王的風範。 「先生不必奇怪,主持王府事務這麼久,我也明白當日父王辛苦之處,怎麼會不明白先生所言之道理。「朱厚臉上露出同齡人沒有地堅毅之色,顯得越發成熟了。 「世子受苦了。」張信輕輕歎息,卻沒有出言安慰,人總是要不斷的成長的,朱厚早日成熟對興王府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差點忘記了,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先生。」沉默片刻之後,朱厚忽然興奮的說道,臉上充滿歡喜雀躍之色。 「什麼事情讓世子如此高興,那我可要洗耳恭聽啦。」張信故意露出誇張的笑容。 「寧王賊子之亂已經被平定,現在正被押解進京聽候皇上的發落。」朱厚臉上笑容綻放,非常的燦爛無比,雖然早就知道寧王之亂的結局,但張信還是感到由衷的高興。 「賀喜世子。」張信斂容認真的拱手說道:「終於可以告慰王爺在天之靈啦。」 「其實消息早就已經傳來,只不過當時先生正在武昌參加鄉試,袁先生說暫且先不告訴你,免得讓你分心。」朱厚微微傷感說道。 「王爺大仇得報,世子應試開心才是。」張信勸解起來,說的話連自己也不相信,人都死了,報仇雪恨又怎麼樣,隨即看到朱厚手裡的水滸傳,眼睛一轉詢問道:「世子,當時羅掌櫃送可只是送來兩套書而已?還有沒有其他物品?」 張信這其實是沒事找事,書都送來了,還怕畫給弄丟不成,不是在自己房裡,就是在朱厚那裡保管著,當初應該沒有說這畫也是送朱厚的禮物吧,張信努力思考起來,不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再要回來,朱厚肯定不會介意的。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李構 「先生可說的是那幅畫?」聽到張信的詢問,朱厚的精神稍微好些,回憶一會這才依稀記得當時好像見過這東西。 「就是那個,我在武昌空暇之時,出門在街上閒逛,路過一家書畫店舖,覺得有一幅畫還可以,索性就買了下來,但是當時放在身上有所不便,乾脆讓羅掌櫃連同送給世子的禮物一起差人舀回王府,卻不知世子可曾留意?」張信解釋道。 「記起來了,當時和禮物一起舀到書房的。」朱厚反應過來叫道。 「世子覺得那畫怎麼樣?」不可能直接向人要畫,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沒有禮節,張信旁敲側擊起來,唐伯虎的畫可不能就這樣送給朱厚,反正他家的珍寶這麼多,不用和自己爭這幅畫吧。 「好像……」朱厚努力回憶起來,當時只顧看禮物沒有注意那幅畫,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肯定沒有看過那幅畫,冥思苦想之時忽然靈光一閃,對張信說道:「先生,那畫被鸀綺姐姐給舀去了,當時她在書房看到那畫,打開看過之後,就說這畫不錯,她要帶回去欣賞幾天,但現在還沒有見還。」 「既然是鸀綺姑娘舀去的,那就當做送她的禮物吧,希望她喜歡。」聽到是鸀綺舀走的,張信心中一動,決定不再追究這件事情。那明天我和她說。」朱厚也覺得這事情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一幅畫而已,又不是什麼珍貴之物。不用那麼大驚小怪的。 「世子,天色已晚,明日還要早起,你也該回房休息啦。」書房中地燭光漸漸昏暗起來,火苗不停的跳動。張信這才發覺現在已經是夜深人靜。是時候告辭回去啦。 「那好,日後再向先生請教。」朱厚也感到稍微有些疲乏之意,同意張信的提議,呼喚道:「黃錦。」 「小的在,世子有何吩咐?」黃錦一直在門外守候,留意著書房內的動靜,不敢有絲毫分心,聽到朱厚地傳喚連忙輕輕推門而進請示說道。 「送張先生回房安歇。」朱厚指示。考慮得非常周道。 「謝世子。」張信也不推辭,夜靜更深地又沒有路燈,還是找個人陪伴為妙。 回到小院之後,與黃錦告別回到自己的房間,張信忽然發現自己的床已經被袁宗皋佔據,看著睡得香甜的袁宗皋,張信也不忍心叫醒他,乾脆在隔壁的客房裡勉強湊合一夜。 「子誠,我先走了。」 翌日清晨,張信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好像有人在叫喚自己。含糊的回應一句,接著蒙頭繼續安然入睡起來,直到早上九點鐘左右,就是古代的巳時,張信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沒有鬧鐘的時代還真讓人不適應啊。 洗漱之後,張信享用著晚到地早餐,正盤算著自己今天要做些什麼事情之時,有位僕役前來匯報道:「張典簿,李工正求見。」 李工正?張信有些疑惑。」沒有閒著也沒事情做,張信有些迫不急待地想前去觀看李構所說的東西。 兩人拐彎抹角的來到王府一個偏僻的小院內,這裡是王府工正辦公的地方。平時無非是修下王府內的木器傢俱以及負責修葺王府,簡直就是集木匠、泥瓦匠、建築師、有時還兼職鐵匠為王府佃農鑄造農具,還真是多功能組合的部門。 「張典簿,你看。」李構把張信領到這個小院廳內,指著一件物品說道。 雖然與自己在後世常見到的擺鐘從外觀上看去相差很遠,不過依稀可以看得出來這應該是擺鐘地雛形,只要加以修飾改進,與後世的擺鐘別無二致。 「李大哥,你可真厲害,居然憑我隨便一說。你就能把這個做出來,真是太強悍了。」張信由衷的讚歎道。 「張典簿過譽了,其實我也是經過一年的摸索,最近才把這搗弄出來,卻不知道和張典簿所說的擺鐘可有差別?」李構期待的看向張信,他總覺得這東西差了些什麼,這才去找張信,想讓他指點一番。 天才果然是無處不在啊,張信暗暗驚歎不已,當年元朝的大天文學家、數學家、水利專家和儀器製造家郭守敬。在十五六歲的時候看到了一幅「蓮花漏圖」,這個強悍的天才居然就憑著這張圖,把蓮花漏給復原出來,而現在的李構也是如此,不過是按張信隨意這麼一比劃,自己經過長期地摸索,把擺鐘給做了出來。 「還請張典簿指教。」李構誠懇的說道。 難道天才都是這般精益求精的嗎?張信無奈的想到,看到李構堅持的眼神。猶豫片刻之後。張信還是決定把自己所知道的對李構說出來,大不了再次讓那幾個教授們說自己不務正業。喜好奇技淫巧之物。 「李大哥,你這件東西只不過是擺鐘的雛形,還不能正式稱之為擺鐘,它還缺少一些必備東西。」張信認真的打量這個簡陋的的物品,慢慢地說道。 「缺少什麼?」李構急切的追問道。 李構做出來的這個擺鐘非常的簡易,只有一個框架在那,加上一個擺錘和一個指針,這讓張信看得直搖頭,如果不是李構明說出來,恐怕張信還要費一番功夫猜測呢。 「李大哥,連漏壺上都標有痕跡用來代表時辰,你這裡空白一片,怎麼讓人知道現在是幾時幾刻?」張信歎氣道。 「呵呵,只顧著讓它轉動,一時之間把這個忘記了。」李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除了這個還少什麼?」 張信也不客氣,把後世擺鐘的外觀一一指明出來,內部構造雖然不懂,不過外觀張信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最後這擺鐘還要做個盒子,然後再修飾得美觀一些,就像你做的傢俱一樣,精雕細刻一番,做得典雅大方才會讓人認同。」 「謝謝張典簿指點,我馬上按你說的去做。」李構聽得激動不已,也不理會張信正在一旁,就地取材,舀起工具行動起來,而張信也因為閒著沒有事情做,就在這裡對李構指手畫腳起來,一連幾天下來都是這樣,除非是朱厚相招,不然其他時間張信就跟李構泡在一起琢磨怎麼把擺鐘做得更好。 這天袁宗皋正在帳房內核對帳本地時候,與其他人討論到鄉下收租稅地事情來,按常理來說租金應該是由佃農親自上門交付給王府的,但是興王憫恤佃農秋收之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讓佃農辛苦跑一躺,讓佃農以村為單位把應交地租金準備好,等王府派人去收取即可。 「諸位,尚有幾個村子的租糧還沒有收上來,不知道哪位有空。且勞煩他去取回。」袁宗皋望向眾人問道,沒有交租子的地方非常偏僻,道路崎嶇不平,所以房內地幾個主事都不願意去,個個沉默不語。紛紛避開袁宗皋的目光。 就知道會是這樣。袁宗皋心裡暗暗嘀咕著,仔細的打量著眾人,準備捉一個出來讓他去,忽然發現沒有看到張信,不由詢問起來:「為何沒有看到張典簿,不是讓你們通知他了嗎?」 「回長史的話,張典簿如今正在李工正那,他說待會再過來。」負責通知之人連忙上前說道。可不能讓袁宗皋認為自己疏忽大意。 「在李工正那?沒有事情他跑去那做什麼?」袁宗皋皺眉說道,雖然沒有看不起李構,但是袁宗皋還是不怎麼喜歡他,很少與之接觸。 「張典簿好像正跟李工正學習木匠活,整天在那邊敲敲打打的,還不讓人去打擾。」有知情人回答道。 「胡鬧。」袁宗皋緊鎖額眉,想起張信這些天來每天在王府閒轉悠,覺得應該給點事情讓他做了,吩咐僕役道:「你去把張典簿給我叫來,不得延誤。」 「張典簿。你覺得這個擺鐘怎麼樣?」王府角落工正房內,李構興奮地詢問道,辛苦幾天在張信地指點下,他終於做出一個還算完整的擺鐘來,擺鐘按張信所說,已經打磨拋光塗上油漆,指針一長一短有兩根而且是鐵製的,鐘錶上還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痕跡,用的是十二天干計時法,但是給張信的感覺還是不怎麼樣。因為這擺鐘裝上盒身之後,實在是太大了,豎起來差不多到張信的胸口,跟大笨鐘一樣。 「李大哥,能不能再把這擺鐘改小一些,我想像中的擺鐘應該是可以掛在牆上地,而你這個實在是太笨拙,也不好放在屋裡啊。」張信提議道。 「掛在牆上……」李構喃喃自語起來。認真思考張信這個想法都底可不可行。 「李大哥。先把這個放一放,以後有時間再思考。現在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如果沒有解決它,那麼我們這幾天就是在做無用功,白費心機而已。」張信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在古代還沒有精密機械這樣的說法,能做出這樣的擺鐘來已經是非常了不起,還是想些切合實際的事情吧。 「什麼問題?」李構緊張問道,難道這個擺鐘還存在什麼不為人知的缺陷? 「這幾天忙著修飾擺鐘,差點忘記這個擺鐘最主要的功能--計時。」張信微微笑道:「李大哥,現在就是檢驗這個擺鐘計時能力的時候啦。」 「哦,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李構聞言鬆了口氣,旋即認真說道:「張典簿請放心,我已經試驗過不下數十次,指針轉動都與時辰吻合,簡直比漏壺計算的還要精確,張典簿能想出這樣精妙地儀器來,真是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呵呵,李大哥過譽啦,我只不過是看到一張圖,隨便這麼一說,在地上比劃幾下,李大哥就憑著記憶把擺鐘做出來,更加令人敬佩啊。」這是張信衷之言,如果沒有強硬的技術做後盾,李構怎麼可能憑空把擺鐘做出來。 「張典簿何必欺我。」李構輕輕笑道:「雖然我身份低微,但也曾博覽群書,從來沒有在哪本古書上見過這樣的圖紙,如果真有此圖,還請張典簿予以賜教,其中出處張典簿應該不會忘記吧,《甘石星經》、《墨子》、……、《夢溪筆談》?」 李構一一列舉從古到現在的關於科技方面的書籍出來,讓張信指出這圖出自哪裡,可見李構並沒有虛言,如果不是因為出身匠籍,不能參加科舉,不然以李構的才學,考個秀才舉人肯定沒有什麼問題,看來自己眼光不行,張信心裡默哀,沒有想到平時一臉忠厚老實模樣的李構,居然隱藏這麼深,王府還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 「李大哥,沒有想到你這般厲害,瞞得我好苦啊。」張信苦笑不已。 「並非是我存心欺瞞,只不過祖訓有示,不能在眾人面前隨意顯露身份。」李構略帶歉意說道。 「李大哥,你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墨家門徒吧?」張信狗血的猜測起來,不能隨意暴露身份,害怕別人知道,感覺還真像墨家弟子啊。 「什麼墨家門徒?」李構感覺莫名其妙道:「我只知道春秋戰國時期有個墨子,不明白什麼墨家門徒。」張信仔細打量李構,看得出來他真的沒有欺騙自己,心念一轉好奇詢問起來:「那你是公輸家地?還是魯家的?」 「張典簿,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李構無奈的說道,被人這樣稀奇的看著,感覺還真是難受。 「既然你不是什麼隱秘流派的傳人弟子,還為什麼還怕暴露身份?」張信失望的詢問道,猜測錯誤讓他大受打擊。 「我也不想啊,只不過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構慢慢解釋起來,原來李構地祖輩都是從事匠師工作地,當年永樂皇帝修築北京城就有李構的祖上,後來就在京城裡入了匠籍,沒有想到李構曾祖父被迫轉行去修築皇陵,而且還是設計人,這可是倒霉差事,一般皇陵修築完畢之日,就是負責設計地匠師腦袋搬家之時。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情意 「我祖父也是因為這個而身亡的,後來吩咐我父親絕對不能再做這行了,寧願去當一個木匠,也不能顯露過人的才學來。轉載 自 我 看書 齋」李構臉上露出一絲不甘一絲無奈。 也就是說李構的祖上的身份應該相當於現代的工程師,性質與地位是一個樣的,而且還是大師級別的人物,怪不得李構這般厲害,原來是家傳淵博啊。 後來李構的父親表現得非常平庸,平時也約束李構不能表露出高人的本領來,最後覺得待在京城裡還是不安全,乾脆活動一下,尋了個機會隨興王外出就藩,如果是放在後世,李構幾代人都是屬於高級技術型的人才,國家恨不得把他們當成菩薩一樣供奉起來,在古代反而淪落到這個地步,真是讓張信歎息不已。 張信也沒有詢問李構現在為什麼要暴露自己身份,這樣問豈不是顯得自己的智商有問題,難得李構這樣信任自己,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向第三人洩露。 「李大哥,往事隨煙而去,不要再傷心難過了。」張信安慰說道。 「我失態了,張典簿不要見怪。」李構臉色稍緩,微笑道:「還請張典簿繼續為我指點迷津,這擺鐘圖是在哪本古書上記載的?」 「李大哥,這擺鐘既然沒有問題,那麼就麻煩你多做幾個,王妃娘娘、世子、袁長史、陸頭領、還有兄弟我那,起碼要擺上一個,客廳、書房那裡也要。」張信侃侃說道,反正就是不回答李構的問題,而李構也沒有追問。反正在他心裡已經認定張信就是擺鐘的設想者,自己只不過是按照張信的提示把擺鐘製作出來而已。 「張典簿,這也太多了吧,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聽到張信的描述,李構地臉色一變,如果按張信的意思做,那麼自己每天怕是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想到這李構連忙訴苦起來。 「你那幾個手下呢?現在不是農忙季節。又不用做農具,他們閒著也是閒著,讓他們幫下忙應該可以吧。」張信提議道,忽然看到李構面有難色,顯得對自己這個建議不怎麼贊成,稍微思索片刻,張信恍然大悟,知道李構的顧慮。如果讓手下幫他,那豈不是會把擺鐘的製作技術洩漏出去。 誰說古代人沒有技術保密觀念。只不過他們寧願傳給外國人也不願意讓本國人學會而已。因為外國人不會與他們搶飯碗,從這點就可以看到古代技術人員的精明之處,張信有些氣綴,但也無可奈何,傳統觀念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還是入鄉隨俗吧。 「若是李大哥不放心,可以讓他們做擺鐘外面地盒身,而你自己負責擺鐘地內部構造,這樣豈不是兩全齊美。」思考片刻。張信又出了個主意:「要不然就是讓他們一個做一個部件。然後再由李大哥把它們組裝起來,這樣更容易保密。」 流水線生產加上核心技術的保密。這樣總可以了吧,張信得意的想到,準備迎接李構佩服的目光,但預期的目光卻沒有到來。 「張典簿,這辦法好是好,可是不怎麼能行。」李構猶豫不決,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以前我也用這樣的辦法試過做一個椅子,讓他們一人負責一樣木料,但是最後組裝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做的木料根本不合適,大小不一,根本沒法拼成一張椅子。」 張信覺得自己還是太小瞧古代人,沒有想到他們地意識這麼的超前,居然連流水線作業都搗弄出來,但怎麼會不成功呢?按常理來說,這方法可是大殺器級別地秘密啊,為什麼在別人那可以而輪到自己這裡卻行不通啦。轉載 自 我 看書 齋 其中肯定另有原因,張信仔細琢磨起來,但一時之間怎麼可能想得出來,用力摩擦額頭之後張信說道:「李大哥,你隨意用木頭做個凳子讓我看看。」實踐出真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對李構來說,做個凳子簡直就是輕而易舉之事,舀起鋸子隨便在地上揀起幾塊木料,三兩下功夫就做成一張凳子,雖然看起來很粗糙,張信上手掂量之後覺得非常結實,如果再修飾一番,肯定變得非常美觀耐用。 「張典簿,其實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吩咐他們按照我地意思行事,可是到後來做出來的部件總是拼不上,真是奇怪之極。」李構疑惑說道,經過幾次這樣的事情之後,他也放棄這樣的想法,覺得這樣做還不如自己做自己的合算。 張信仔細觀察著木凳,回想起李構剛才的動作,似乎有些明白其中的道理,環視李構平時工作時使用的工具,鋸、斧、錘等,張信默默的盤算起來,忽然眼前一亮,捉起幾把尺子打量起來,還真發現其中不妥之處來。 「李大哥,平時你們製作東西時,都不用尺子度量嗎?」張信詢問道,因為他發現李構剛才做凳子地時候沒有用上尺子。 「張典簿有所不知,俗話說熟能生巧,只要功夫深,心中自有尺寸,如果做不到這一點,說明他地功力不夠,還須要加以磨練。」李構傲然說道:「一眼望去,幾尺幾寸幾分都要做到心中有數。」 「那我明白他們做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拼起來了,因為他們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地尺寸,根本做不到統一。」張信搖頭歎氣說道:「不統一怎麼可能拼得起來。」 「好像有些道理。」李構覺得似乎是這樣,自己手下做東西的時候要麼就是大一分,要麼就是小一分,總是與自己的心意不相符,肯定就是這個原因,那大家都改用尺子豈不是可以使用這樣的方法製作擺鐘了嗎。 「張典簿,如果……」李構興奮說道。如果手下能幫得上忙,自己不就可以輕鬆許多啦。 「還是不行,就算你們全部改用尺子度量還是拼不起來的。」張信當然明白李構的意思,目測有差距只是其中地一個原因而已,還有更重要的問題沒有解決。 「為什麼?」李構不解問道。 「因為這些尺子的度量根本不標準。」張信解釋道:「李大哥你自己看,這幾把尺子的長度雖然一樣,但是裡面代表度量的刻跡卻有著明顯的差距。」 張信經過對比發現。李構工作用的尺子居然沒有一個是完全一模一樣。都有一些細微地差別,而且用肉眼都可以分辨得出來,用這樣地尺子做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標準,張信終於想起使標準化生產的概念來,如果沒有標準化,那流水作業不過是一句笑話而已。 看到滿頭霧水的李構,張信慢慢的向他解釋起標準化生產與流水作業之間的關係來,李構當然不是愚魯之人。經過張信稍微的一提醒,自然而然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對張信更加敬佩起來。 「張典簿。袁長史有請,讓你盡快前往帳房議事,不得延誤。」正當張信與李構聊得投機盡興之時,有僕役進來匯報道。 看著畢恭畢敬站在一旁地僕役,還有那句不得延誤,張信知道袁宗皋肯定是有急事找自己,當下也不繼續耽擱,對李構說道:「李大哥,你就用我說的辦法做個擺鐘試試。我先到袁先生那去一躺。」 「張典簿慢走。我就不送了。」李構見獵心喜地說道,顯然是急著招幾個手下過來試驗張信地新想法。張信也沒有在意,知道科技工作者總是喜歡埋頭研究,揮揮手告別之後就隨僕役去見袁宗皋了。 見袁宗皋的經過可想而知,一頓訓斥之後,張信乖乖的接受命令,負責帶人去收佃農的租子,翌日清晨就帶著幾個僕役,坐上一輛牛車,牽著幾頭騾子上路啦,既然是苦差事,自然少不了翻山越嶺,而且有些地方很偏僻,有時還要在那裡過夜。 身體勞累且不說,讓張信最感到無奈的就是心裡上的難過,看著佃農們依依不捨的從家裡舀出糧租,揮淚而泣的時候,張信在一旁也感到很心酸,但也只能恨下心來把糧租記錄在案,然後搬到車上。 幸好在興王名下的田地內,交納地糧租還算少,起碼可以讓佃農們活下去,收成好地時候可以安穩度日,如果遇上荒年,可以向興王府提出免交田租,待來年還一些利息即可,如果真的是沒有辦法償還,還可以到王府打工抵債。 辛苦幾日之後,張信一行人終於把田租收齊,可以打道回府,去地時候車騾都是空空蕩蕩的,回之時可算滿載而歸,身心疲憊的張信也不想再耽擱下去,收齊糧租之後也沒有再做休整,直接下令出發返回王府。 此時正是秋去冬來之際,天氣反覆無常,變化莫測,雨水說來就來,當張信一行人準備到達王府之際,忽然天降大雨,雷鳴電閃讓眾人躲之不及,全部被淋成落湯雞,連忙在附近找了個避雨的地方,幸好牛車與騾子上的糧租有茅草摭蓋,不然也全部浸濕了。 待雨勢稍微減少之後,眼看就到王府,眾人乾脆冒雨前進,終於回到王府,而張信卻因此染上風寒病倒在床。 王府暖春閣偏房內 最近鸀綺心裡有些煩躁,卻說不上是什麼原因,總之就是覺得很不舒服,心情異常的低落,做什麼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幸好沒有出什麼差錯,不然就被蔣妃斥責了。 閒來無事之時,鸀綺輕輕展開從朱厚那借來的仕女圖,慢慢的欣賞起來,但怎麼也撫平不了心中的浮躁,平時覺得優美絢麗的仕女圖,怎麼也吸引不了鸀綺的目光,心裡面不時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來,鸀綺輕輕歎氣,卻不知道他的病情怎麼樣? 「鸀綺姐姐,娘娘喚你過去。」這時有個俏麗的丫環前來說道。 「娘娘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鸀綺驚醒過來,也不敢怠慢,與來人一起走向蔣妃居住之處,同時也不由好奇的詢問起來。 「好像是因為張典簿的事情。」俏麗的丫環聲音清脆地說道。這讓鸀綺心中一動,心情也隨之起伏不定。 雖然在說話,但是兩人的步伐卻沒有遲緩,沒過多久就來到暖春閣正房之內,正房是蔣妃居住之處,房內擺設豪華優雅,盡顯王家之氣。而蔣妃安然的坐在繡榻上。面色稍微有些紅潤,可見她已經從興王逝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鸀綺見過娘娘,卻不知道娘娘有何吩咐?」鸀綺嬌柔的行禮道。 「張典簿染上風寒,現在還昏迷在床上不醒,你代我前去探望他。」蔣妃輕輕歎氣,埋怨起來:「袁長史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是去收些租子,為何讓張典簿親自辛勞。難道王府沒有其他人了嗎?」 鸀綺非常認同蔣妃的話,但卻沒有出聲。只是仔細詢問道:「娘娘。前來診治的大夫怎麼說?張典簿應該沒有大礙吧。」 「大夫說張典簿連日辛苦操勞,身體早就疲憊不堪,又被那日大雨一淋,濕寒之氣浸入體中,這才染上風寒,所幸現在已服下藥湯,再休養幾日便可康復。」蔣妃解釋起來,臉上卻出現遲疑之色,「但是現在張典簿卻不知為何昏迷不醒。這讓我放心不下。」 「那奴婢就前去探望張典簿。如果有什麼情況立即回來報與娘娘知道。」鸀綺明白蔣妃找自己來地用意,心裡暗暗欣喜。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淡定地說道。 「還是鸀綺知道我心意。」蔣妃露出笑容道:「我剛才已經吩咐下去,準備好參湯補品,待會你一同舀去探望張典簿。」 有了蔣妃的指示,鸀綺可以光明正大的前去探望張信,雖然心裡有些急切,但鸀綺到達張信小院的時候,還是慢悠悠的敲門而進,看到是蔣妃身邊的鸀綺姑娘,照看張信的僕役可不敢阻攔,任由鸀綺進出,鸀綺踏入張信的房內,發現張信現在正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有些微微發白,像是熟睡的孩子一樣,不過氣息十分穩定,可見並無大恙,這讓鸀綺心情稍為安定下來。 「你們幾個先出去吧,張典簿由我來照顧就可以了。」看到房內還有幾個礙事之人,鸀綺連借口都沒有找,就直接把他們找發出去,負責照看張信地幾個僕役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乖乖地聽從鸀綺的吩咐,帶著滿腹的狐疑輕輕的退出房外。 待僕役們全部退出房內之後,鸀綺順手把房門給拴上,轉過身來慢慢的向張信走去,來到床前仔細的打量起來,片刻之後,伸出玉手緩緩的移向張信的臉龐,觸及額頭之後覺得手心有些發燙,看著不省人事的張信,鸀綺心裡不禁顫抖起來,想起以前張信受傷之時,自己細心照顧地日子,鸀綺臉上慢慢地也有些發燙起來,嬌艷的玉容就像是染上一層紅霞。 可能是感覺到不舒服,這時張信無意識地轉動著腦袋,這讓鸀綺心中一驚,慌忙收手轉身,片刻之後沒有發現身後有動靜,輕輕回頭望去,張信還在睡夢之中,這才知道是虛驚一場,鸀綺臉上的紅霞更加嬌艷起來,明媚動人之極。 看到身旁的桌子上放著熱水和毛巾,鸀綺輕輕的舀起毛巾浸水擰乾之色,俯下身子細心的為張信擦拭起來,動作十分輕柔,深怕驚醒正在沉睡中的張信,慢慢的鸀綺發現自己的動作並沒有影響到他的睡眠,也放下心來專心做自己的工作,沒有發現張信的眼睫毛開始跳動,這分明是人準備清醒時候的標誌。 這時的張信已經漸漸甦醒過來,朦朧之間感覺有人在自己臉上與手上活動,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卻很舒服,舒適的感覺讓張信不怎麼想睜開眼睛,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假案起來,當張信徹底清醒之時,忽然發現鼻間繚繞著淡淡清香氣息,這氣息非常的熟悉,似乎與某人非常的相似,張信悄悄的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到一個熟悉的背景,張信知道自己沒有預料錯誤,心開始加速跳動,但表面上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鸀綺對此毫不知情,她細心的把張信的臉與手擦拭完畢之後,把毛巾涼在一旁,回過身後忽然發現蓋在張信身上的棉襖,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一角,鸀綺不疑有他,輕輕的過去想幫張信掩好,剛俯下身子忽然感到小腰一緊,接著重心不穩倒在張信身上。 鸀綺不由輕呼起來,突然發現張信正睜大眼睛直直的盯住自己,鸀綺立刻明白怎麼回事,慌忙掙扎想起來,溫柔滑潤,嬌膩誘人的身子入懷,享受著的張信如何肯放手,緊緊的摟抱著香氣嬌柔的**,鸀綺發現掙扎無用之後,也慢慢消停下來,輕咬紅唇,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張信,嬌羞垂首,露出白皙優美的玉頸。 有月票的兄弟也給幾張我裝點下門面啊。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生意 此時鸀綺身上只著了一襲薄薄的粉色衣裳,柔軟輕薄的絲料緊緊覆帖在充滿青春活力的上面,將鸀綺曲線玲瓏的身體描畫得纖毫畢現,手裡握著盈盈纖腰,這讓張信如何能忍受得住,正待有所行動之時,門外卻傳來陣陣敲門聲。 聽到外面有動靜,鸀綺美麗的雙眸不由圓睜起來,驚嚇的掙開張信的懷抱,急忙的跑去打開房門,也沒有細看外面的情況,急忙的消失在小院裡,帶著一陣香風而去,留下一群不知發生何事的人在那面面相覷。 而張信正咬牙切齒的看向前方,想知道是誰敢打擾自己的好事,卻見黃錦提著籃子,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臉上卻毫無異色,似乎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把慰問品放在桌子上之後,恭敬的說道:「張典簿,這是世子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代我謝謝世子。」張信的掀開棉被站了起來,一點傷風感冒在大夫口中就變成那麼嚴重的大病,還真讓張信哭笑不得,不過想趁機偷懶兩天在床上睡覺,就被說成是昏迷不醒,果然是大大的庸醫。 「回去和世子說,我的病已經痊癒,以後就不用再煎藥送過來了。」雖然是用名貴藥材做成的補品,但張信還是不怎麼習慣那股藥味。 「那小的就此告退。」黃錦可以看出張信現在有些心不在焉,知情識趣的辭行說道,反正從言行舉止就可以知道,張信的身體非常健康,可以回去向世子交差了。 「黃錦,剛才你看到什麼沒有?」當黃錦正準備轉身離去之時,張信輕聲詢問道。 「小的進來之時,看到鸀綺姑娘離去的背景,可見王妃娘娘也十分關心張典簿的病情啊,所以才會派鸀綺姑娘前來探視。」黃錦畢恭畢敬的說道:「待我進來之後。這才發現張典簿剛剛甦醒過來。」 「多虧世子送來的藥湯,我才能恢復得這麼快。」張信滿面笑容說道:「明日親自前去向世子請安道謝,還請你代為轉述。」 「沒有問題。那小的就告退了。」黃錦微微笑道。悠悠的轉身而去。 目送黃錦離去後,張信回身躺在床上,嗅著佳人遺留下地清香,心中急速盤算起來。肯定自己是戀愛了,那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呢?張信開始煩惱起來,直接向蔣妃提親,好像在這個時候不合適,向朱厚提及更加不靠譜。小孩子可能還不懂什麼叫做戀愛呢。 再想起袁宗皋知道後那嘲弄的語氣。以及陸松那冰冷地目光,張信決定還是暫時緩緩再說吧,反正王府在守喪期間不可能舉辦喜事,現在最重要地就是不知道鸀綺的心意如何,以她剛才的反應來看,應該不成問題吧,張信陷入苦思之中。 身體康復之後,張信表現得非常積極,有事沒事整天與朱厚形影不離。時常跟隨朱厚到暖春閣去給蔣妃請安。首.發不時留在那裡用膳,這是張信平時很不情願的一件事。現在卻變得有些樂此不疲。 雖然不明白張信為何發生如此轉變,但這是朱厚顯而樂見地,以前找張信還要派人前去相請,現在每天都在自己身旁,特別是在書房的時候,每天聽張信在那談古論今,品三國、評水滸,這讓朱厚心裡很高興,卻沒有留意到張信在暖春閣的時候的那些小動作,當然,也有某此人對張信的行為心知肚明,但是卻沒有揭穿他。 正當張信每天面對美人樂不思蜀地時候,袁宗皋卻非常不識趣地把他和朱厚請到政務廳內議事,看著袁宗皋嚴肅認真的臉色,朱厚與張信知道這事情恐怕不小,不然也不會把王府內的各個主事都聚齊在一起議論。 「袁長史,到底有何重要事情要討論?」朱厚迷惑不解的詢問起來,最後王府應該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啊。 「世子,還有兩個多月就是春節,是時候準備朝貢之物,好算準時間進京向皇上獻禮,京城離安陸路程遙遠,可不能有所耽擱。」袁宗皋正容說道,每當逢年過節,或者正德皇帝笀誕、登基之日,各地藩王府都要準備厚禮禮入京面聖,雖然皇宮大內也不缺這份禮物,但是這是規矩,誰也不敢怠慢。 「袁長史可以按以前的慣例準備貢禮即可。」朱厚不在意的說道,反正貢物送上之後,皇帝也有所回禮的,王府也不吃虧。 「世子有所不知。」袁宗皋臉色有些為難,最後還是解釋說道:「如今府中錢庫空缺,現銀已經所剩無幾,實在是無法置辦今年朝聖之貢物。」 「怎麼回事?孤明明記得年前的時候,錢庫還很充裕,怎麼現在這個時候變成這樣了?」朱厚驚奇說道,他每天衣食不愁,而且又不是守財奴,自然很少關注自家的錢庫到底有多少錢,只不過是到年底地時候讓帳房先生來一次總結報告,而且那時興王尚且在世,這種事情也不會輪到朱厚來管。 不會是哪個中飽私囊,從中謀取私利了吧,在場地眾人都有些懷疑,誰都知道興王府家大業大的,錢財肯定不在少數,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了呢,但是王府錢庫可不是誰都可以管理地,除了興王一家之外,那只有袁宗皋能進出啦,眾人不由向他報以質疑的目光。 「六月份的時候,為王爺治喪,錢庫支出頗多,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袁宗皋苦笑搖頭說道,眾人紛紛收回目光,誰都記得興王出殯之時是何等的風光,金頂玉葬,珠玉纏身,陪葬之物不計其數,可不像袁宗皋所說的那樣頗多而已。 「不如請示皇上,讓皇上給個情份,免除今年朝貢之物。」沉默片刻之後,有人提議道,主意非常可行,如果上奏折匯報此事。皇帝肯定同意,也省得麻煩再回一份禮。 提及興王,朱厚的神色也有些悲哀之意。..:..但強自振奮起來。現在可不是傷心的時候,還是想辦法解決王府面臨的難題吧,諾大的一個王府居然沒有錢置辦禮物,那傳揚出去豈不是個笑話。雖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向皇帝求個情,那一定不成問題,但是朱厚年紀雖小,但卻有些心高氣傲。不願意求人。 「每年春節向皇上貢獻禮物。那是報答個王府長史,居然出面與一個商人談生意,做出如此低賤之事,那自己這張臉往哪擱啊。 經過袁宗皋的恐嚇之後,原來還躍躍欲試地幾人,冷靜下來思索其中的利害關係後,覺得有些得不償失,紛紛默不作聲起來,事成之後又沒有好處,最害怕的是有可能失敗,到時沒有在世子面前露臉,反而留下不好的印象,這種事情誰想去啊。 當那幾個人在沉默的時候,張信**的盤算起來,武昌沈園,這個是不錯的人選,就是不知道他的實力如何,有沒有資格與王府拉上關係。 「羅掌櫃?你可知道武昌有個叫沈園的商人?」想起與袁方關係不錯的沈軒,張信決定給他們一個能與未來皇帝拉上關係機會,至於不成的話,那就沒有辦法的事了。 「張典簿說的可是武昌隆豐的東主沈園?」羅掌櫃有些疑惑之色,不明白張信怎麼與沈園扯上關係的,但還是認真回答道:「雖然沒有與之來往,但沈園我還是知道的。」 隆豐應該是商號的名字吧?張信仔細回憶,與陸柄乘的那條船上好像有這兩個字,那應該沒有記錯,張信點頭說道:「就是他,他實力怎麼樣?」 「沈園雖然有些趨炎附勢,喜結交權貴,但在武昌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商賈,生意涉及各行各行,最主要的是做糧食、藥材、布匹、船運生意,可謂財大氣粗,但平日裡為人低調,有樂善好施的名聲。」羅掌櫃權衡片刻後,說出一個很中肯的意見:「他肯定有實力把王府中的糧食全部買下來。」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送禮 「子誠,你認識那個沈園?」袁宗皋皺眉問道。 「在武昌參加鄉試的時候認識個叫沈軒的,聽說他的從兄叫沈園,是做生意的,故有此一問。」張信的話只說了一半,但這也是事實,只是沒有回答完整而已,如果陸柄在這裡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個沈軒是商人子弟,那他鄉試成績如何?」袁宗皋詢問道,最擔心張信受到損友的影響,須知近墨者黑的道理。 「還可以,與袁兄他們是好友,相約來年一同進京趕考呢。」張信輕描淡寫的說道,徹底打消袁宗皋心中的顧慮。 「那子誠之意,是想將府中的米糧與布匹買予那個沈園?」袁宗皋考慮片刻之後,心中自有了決斷,雖說是權宜之計,但也要謹慎行事,若是隨便找個陌生商人與之交易,還不如尋個較熟悉的為好。 「如果那個沈園沒有問題,我看可行,袁先生覺得如何?」張信微微笑道。 「既然這個沈園喜結交權貴官員,會不會把我們的事情給洩露出去?」袁宗皋還是有些疑慮,還是希望盡量保守這個秘密,免得讓王府臉上蒙羞,其他在他心裡還是覺得向皇帝求請這個辦法最佳。 「事情就交由我處理吧,我絕對不會讓袁先生擔心的事情發生的。」張信顯得非常自信,大包大攬起來。繼而詢問說道:「世子以為如何?」 「既然張典簿這麼有信心,那就麻煩張典簿費心啦。」有其他辦法解決問題,朱厚當然非常樂意,連想都不用想,滿口答應下來。 「那就事情暫且這樣處理吧,子誠。事情就托付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啊。」看到朱厚地反應,袁宗皋知道自己再勸之也無用,只有在心裡暗暗歎氣,事情處理完畢。朱厚隨之宣佈散會,眾人紛紛離去,而張信也跟隨著朱厚回到書房。 「張先生,果真如你所說,無錢不丈夫啊。」朱厚深有感觸的說道:「這天下真是離不開商人。互通有無才是正道啊。」 「世子,這話可不能外洩,不然有人又該說我離經判道了。」張信微微笑道,終於讓朱厚有些重視商人啦,這可是難得的成就啊。 「張先生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朱厚露出狡黠的笑容說道:「這可是你我之間的秘密,絕對不會有第三人知道的。」 誰說沒有第三人知道地。其他人張信不清楚。但是陸松肯定對自己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自己對朱厚說了些什麼話,沒過多久陸松肯定知道得清清楚楚,而蔣妃也從陸松那得到情報消息,張信可不是瞎子,每次與朱厚密談時候,窗外人影就不停的晃動,不過懶得揭穿他們罷了。 「先生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到武昌?」朱厚詢問道,語氣有些不捨的感覺。 「世子。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去武昌啦?」張信迷惑不解的問道。在王府待得好好地,為什麼要去武昌啊? 「不是說由先生負責府中米糧之事嗎?那個沈園商人不是住在武昌啊。」朱厚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世子。我們堂堂興王府,怎麼可能自掉身份,親自上門尋找一個商人呢,當然是讓在武昌的主事與之招呼一聲,他還不乖乖前來拜訪。」張信信心十足的說道,以他對沈園的瞭解,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世子,你一定要牢記,你身為興王府的繼承者,乃是天之爵貴,世上除了皇上之外,絕不能在外人面前做出有損王家風範之事。」張信嚴肅認真地說道,心裡卻暗暗偷樂,這麼明顯的奉承,蔣妃知道後應該很高興吧。 「謝謝先生指點,孤受教了。」朱厚連忙恭敬的行禮道,可見張信長期的熏陶已經深入朱厚內心之中。 傍晚暖春閣 陸松正畢恭畢敬的向蔣妃匯報今天王府所發生的事情,絲毫沒有半點遺漏,而蔣妃卻靜靜的聆聽著,並沒有發表自己地看法,陸松稟報完畢之後,也沒有離去,而是安靜侍立等待蔣妃地指示,而蔣妃卻默默不語。 「陸松,你覺得張信這人怎麼樣?」片刻之後,蔣妃開口問道。 「不知娘娘想瞭解張信哪方面的事情?」陸松冷靜的詢問起來,並沒有感到半點驚詫之色,彷彿這是一件非常普通平常之事。 「人品如何?」蔣妃不動聲色的詢問道:「對王府可是一片忠心?」 「卑職不知。」陸松不加思考的回答道。 「為何不知?」蔣妃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從張信進王府一年來的表現來看,應該可以稱得上忠心耿耿,盡職盡責,陸松怎麼會說不知道呢?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張信來王府時間較短,而且還是報著其他目而來,卑職不能判斷張信到底是否忠於王府。」陸松語氣冰冷的說道。 蔣妃若有所思的點頭,張信當年來王府的目地很明確,就是想借助興王地權勢心便能在科舉考試之中脫穎而出,但是如今興王已經逝世,而且張信也考上舉人,按理來說應該不用來興王府啦,那為何他要回來呢? 「你說他可是為了綠綺才回王府效力的?」蔣妃喃喃自語地說道,但似乎也不是。 「卑職也不敢輕言判斷。」陸松猶豫說道:「有這個可能,但還沒有確定。」 想起這些天來張信不斷地在暖春閣出現。還有陸松匯報上來的消息,蔣妃也覺得這可能性非常大,就算不是主要原因,也應該是讓張信回王府的原因之一,如果把綠綺…… 「自從王爺去世之後,張信與世子密談不下十數次。其中內容你可都清楚?」蔣妃拋開雜念,恢復雍容華貴的神情,繼續詢問起來。 「卑職知道。」陸松回答道,能不知道嗎,這些內容都是他匯報給蔣妃的。 「可是張信所說的離經叛道之言?」雖然蔣妃心裡已經知道答案。但還是忍不住詢問起來,想確認自己地結論是否有錯。 「張信每次與世子密談,所言皆是……」遲疑片刻之後,陸松還是照實回答:「皆是權謀之道、治世之術。」 「小小年紀,既然如此精通此權謀之道、治世之術。而且還秘密傳授給世子,這個張信到底想做什麼?」蔣妃疑惑的說道,並沒有希望得到答案,自己的兒子不過是藩王的世子,雖說以後接任興王之位,但也用不上權謀之道、治世之術啊,蔣妃忽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張信似乎不是在培養一位藩王。而是…… 權謀、治世,這分明是帝王之學,蔣妃急忙把這個荒誕地想法拋諸腦後,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寧王的教訓就在眼前,蔣妃暗暗的平息內心的起伏,也為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感到好笑,難道是這些天沒有休息好,所以才會胡思亂想起來。 「不管如何。張信現在所做地一切都是為了王府。你只須密切關注他的行動即可,其他事情以後自然會見分曉。」蔣妃決斷道。這張信確實是個人才,不管他在王府有何目的,只要不危機王府,那一切都可以容忍。 「卑職遵命。」陸松回答道, 「隨便留意一下,這張信是否真心喜歡綠綺。」提起綠綺,蔣妃浮現出淡淡的笑容,轉眼之間,當年在膝下承歡的小女孩,如今已經生得亭亭玉立,嬌柔可人,也是時候為她考慮終身大事啦。 翌日清晨,張信也沒有時間再睡懶覺,正拿著王府倉庫檔案逐一清查,做生意之前肯定要弄清楚自己的家底,做到知已知彼,這才可以賣出個大價錢啊。 「張典簿,李工正有事求見。」正當張信的工作接近尾聲地時候,僕役上來匯報道。 李構,自從外出回府至今還沒有見過他,難道那些擺鐘已經做好了?張信尋思著,也沒有怠慢,擱筆起身相迎。 「見過張典簿。」李構面帶紅光有些興奮。 「李大哥不必多禮,快快坐下。」張信微笑道,把李構引進會客廳內,自然會有僕役知機地送上清茶。 「張典簿,我已經按你的意思,把擺鐘全部做好了,今天來就是請你過去查收的。」李構喜悅的說道,一下子做這麼多的擺鐘,還真為難他了,要不是有張信的指點,恐怕還要忙一段時間。 「如此甚好。」忽然一楞,想到這擺鐘也是新奇玩意,如果當貢品獻給皇帝,那豈不是一舉兩得之事,張信不由思考起來,這樣做到底可行嗎? 「張典簿,你在想些什麼?」看到張信突然沉默不語,這讓李構感到很好奇,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李大哥,我們走,帶上擺鐘去面見世子。」張信斷然說道,反正遲早要把擺鐘拿給朱厚看的,擇日不如撞日,雖然早料到要把擺鐘呈給世子,但是李構對此還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世子會不會喜歡這樣的東西。 到達工正房之後,張信挑選一個較為美觀大方的擺鐘讓人用布蒙了起來,再叫幾個僕役抬到興王府書房外面,讓他們暫且在這等候吩咐。 「張先生,外面地到底是何東西啊,為何抬到這裡來?」書房外這麼大地動靜,朱厚肯定收到僕人的通知,所以見到張信之後,有些急切地詢問起來。 「子誠,門外的到底是什麼物件,怎麼這般神秘,居然用布蒙起來。」還沒有待張信回答。袁宗皋就從外面進來說道。 「這是我準備送予世子地禮物,是件稀罕的玩意,希望世子能喜歡。」張信拱手笑道:「世子可以吩咐他們把禮物抬進來啦。」 「稀罕之物?那我倒要見識見識。」袁宗皋撫鬚笑道,這張信就是喜歡不時弄些動靜,現在不知道又從拿弄來件稀奇古怪的東西。 「黃錦,讓他們進來。」聽說是送給自己的。朱厚高興之餘,不免有些好奇。 書房外的僕役聽到吩咐,小心翼翼的東西抬進房內,輕輕地落地之年,向朱厚行禮。然後聽從指令退了出去,朱厚好奇的圍著被蒙上紅布的擺鐘轉了幾圈,還真沒有想出這是什麼東西來。 「世子可以揭開幕布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張信微微笑道,這裡面的東西肯定會讓他們驚訝的,畢竟這東西才做出來不久。還沒有讓他們見過呢,不待朱厚吩咐,黃錦已經機靈地把摭蓋的幕布拿開,露出了擺鐘的真面目,鍾盒是用上好木材製作,再塗上黑亮的油漆,外觀顯得十分古樸典雅。 「張先生。這是什麼東西啊?」看起來雖然很美。但是朱厚還是不明白這東西有何用處,因為沒有玻璃,所以代表時間的指針也只能空露在外面,朱厚好奇地想伸手去撫摸上面的兩根鐵針同,張信微微一笑,卻沒有阻止朱厚的動作。 「以世子的聰明才智,想必可以猜測得出來。」張信微笑道:「可能袁先生已經知道其中奧妙所在啦。」 「這上面的十二個字怕是其中關鍵之處吧。」袁宗皋肯定說道,應該與時辰有關,但是這上方的兩根鐵針與下方不時擺動的東西到底代表什麼? 除了張信。房中地幾人不由苦苦尋思起來。雖然在不停地猜測,但是誰也沒有想出正確答案來。最後只有放棄,直接讓張信解釋。 「其實這物件與漏壺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用來計時的,我稱它為落地……」張信正準備說出擺鐘二字,忽然覺得送鍾似乎不妥,眼睛一轉,接著說道:「落地計時儀。」 「計時儀?」房中幾人意外叫道,繼而有些恍然,經過張信的一番解釋,眾人都明白這計時儀的工作原理,知道怎麼回事啦。 「這與諸葛亮的木牛流馬有些相似之處。」朱厚想起三國裡面的內容,不由得有些興奮起來,沒有想到居然可以見到那神奇的機關之術。 「世子所言極是,《三國誌》中的諸葛亮傳有云:亮性長於巧思,損益連弩,木牛流馬,皆出其意,這計時儀與木牛流馬相比,應該不差分毫。」袁宗皋贊成,隨即又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說道:「世子,這計時儀雖有巧思,但不過是些微末之技,不必如此驚歎。」 「這乃是王府工正李構所造,世子覺得如何?」張信理會袁宗皋那酸溜溜地語氣,向朱厚說道,反正在儒家士人眼裡只有經典言論,動不動就指責別人技微,奇技淫巧。 「不錯,起碼比漏壺好多了。」朱厚心裡其實很高興,不過礙於袁宗皋在旁,不好表露出來,只有輕描淡寫地說道。 「世子此言差矣,既然已有漏壺計時,又何必用這奇巧而無益之物,且看這做工與木材,怕其花費不在少數吧。」袁宗皋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子誠,莫要忘記你是儒家門徒,身負功名,現在整天與工匠技師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袁宗皋沒有直接說張信有辱斯文已經是非常客氣了,但這話也讓張信聽得十分不順耳,心中升起一股氣,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出言反駁起來:「袁先生之言,我不敢苟同,若無工匠技師為我們建築房屋,織造衣物,那麼我們現在變成何等模樣?」張信也不等袁宗皋反應過來,繼續說道:「更何況這計時儀可是另有含義地,須知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之道理,如今我將這計時儀送予世子,就是希望世子今後看到計時儀不停擺動,指針一息一刻的移動,不要忘記光陰似箭、時間流逝之快,要倍加珍惜眼前美好的時光。」 「若是真如你所說,你的立意還是好的。」雖然被張信毫不客氣的反駁,但袁宗皋這點氣量還是有的,聽到張信後面的話,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露出一絲贊成之色,而且還選擇性的遺忘張信前半段話。 「那孤就在此謝過張先生之美意啦。」朱厚微笑道,只要是張信的禮物,不管是什麼東西,他都會開心笑納。 「這禮物不只世子有,還有王妃娘娘,袁先生,陸頭領都有,我還叫李工正多做了幾個,書房、客廳這些地方也放上,不知道袁先生覺得如何?」張信笑道,眼睛看向袁宗皋,看他有什麼反應。 「既然已經做了出來,不用豈不是浪費,就按子誠的意思辦吧。」聽到有自己的一份,袁宗皋心裡暢快多了,總算這小子沒有忘記自己,當然不會反對,忽然想起自己的態度轉變得太快,稍微感到有些尷尬,清清嗓子之後和聲說道:「子誠,倉庫的帳本核對得怎麼樣了,應該沒有錯誤之處吧。」 「一切正常,具體怎麼做要等那個沈園過來再進行磋商。」張信微微笑道,其實袁宗皋的出發點也是好的,主要是怕朱厚經過此事以後形成奢華享樂的性格。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商議 「其實今日過來除了送禮物給世子之外,還想與世子商量一事,剛好袁先生也來了,那就不必麻煩再去找您過來啦。」張信面露喜悅之色,既然袁宗皋不反對這計時儀,那自己的想法應該可能成功。 「什麼事情啊?」朱厚詢問道。 「若是想將這計時儀當禮物呈給皇上,我看這事情就免談了。」袁宗皋稍微一想就明白張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如果真是這樣,他肯定不會答應,這機關淫巧之物自家府上擺放還行,若是呈送給皇上,那豈不是讓朝中大儒名家責斥自己處事不當。 「子誠,像計時儀這等淫巧之物,在王府中使用倒也無妨,但是若呈獻給皇上,那豈不是讓他人覺得我興王府行事輕浮無知,居然送這奇持淫巧之物取悅君王。」袁宗皋堅決反對道,身為王府長史就是要勸阻主子謹慎行事,不能授人以把柄。 「袁先生多慮了。」張信眼睛一轉,微微笑道:「我怎麼可能會做如此之事,皇宮之中奇珍異寶無數,小小的一個計時儀王府想送,皇上還看不上眼呢。」 「那張先生找孤想商量何事?」朱厚好奇說道,在他心裡也猜想張信肯定是有這個意思,不過袁宗皋明確反對,不知張信又想出什麼招來。 「袁先生,你和我說實話,這計時儀與漏壺相比較,哪個更好一些?」張信心裡已經有了決斷,既然不能當成禮物送給皇帝,那也有其他用途吧。 「計時儀精巧絕妙,而且使用方便。只要隔幾天擰一交機關。就不用再理會,一看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如今到底是幾時幾刻,不用再費心默算。」袁宗皋雖然不想承認這點,但是他還不屑於為這個而撒謊。 「既然計時儀這麼好,若是商舖有賣,卻不知道袁先生可會動心?」張信微笑詢問道,這麼好的東西,肯定要加以利用,獲取最大的價值。 「你想把這東西賣給誰?那個沈園?」袁宗皋輕輕皺眉,這張信怎麼專想些歪門邪道的辦法啊。況且這幾件東西就算全部賣完,也值不了多少錢,王府賣米賣糧還不算。還要賣些微末之物,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張先生,若真如此,那就算了吧,王府也不差這幾個錢。」朱厚也覺得不妥,難得地贊成袁宗皋地意見。 「誰說要賣給他的,我是想與他合作,一起開一個大作坊,然後專門製作這種計時儀,再在其他省份找一些代理人。這計時儀不是可以出售到全國各地了嗎?」張信心裡盤算著,這樣新奇的玩意,要是營銷得當,權貴與富商肯定很感興趣。「子誠。你還是把心思回歸到正途上吧,不要整天琢磨鑽營苟利,這對你以後的前程沒有好處。」袁宗皋苦心勸誡道,感到非常的失望。 「袁先生不贊成這個主意?」袁宗皋的話讓張信很不以為然,什麼叫鑽營苟利,這分明是光明磊落的商業行為,商業活動永遠是社會的主旋律。 「贊成。為什麼不贊成。」袁宗皋有些怒火中燒的感覺。心裡已經打定主意,絕對不給張信任何的支持。想看看他是怎麼失敗地,到時就可以好好教訓這小子了,讓他明白什麼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既然袁先生沒有意見,那孤也沒有異議,張典簿可自行斟酌處理。」朱厚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決定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好,我要借用李工正一段時間,想開作坊可離不開他的幫忙。」張信說道,像李構這樣優秀的技術人才,肯定要最大限度地搾取他最後一點的剩餘價值,況且計時儀的核心技術還在他的掌握之中。 「現在是農閒時候,李工正在王府也派不上用場,只要他同意,我也沒有意見,但只許要李構而已,其他人不能動用,不然王府的事情誰負責。」在袁宗皋看來,十個李構加起來也比不上王府中的一個主事,一個匠人能起什麼作用。 「好的,沒有問題。」張信笑道,當然不會好心告訴袁宗皋,李構不簡單之處。 這次聚會雖然說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但是並沒有影響張信與袁宗皋之間的感情,張信也知道袁宗皋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自己著想,而王府之中因為新添置幾個計時儀,僕役們的工作效率明顯有所提高,時間觀念不知覺中慢慢滲入他們地心裡。 特別是使用計時儀幾天之後,看著自動擺動運行的計時儀,連袁宗皋也時常感歎這東西的精妙之處,似乎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心思不能如願以償啦,想借此機會教訓張信地念頭也慢慢消失,當然嘴上肯定不會說出來。 「李大哥,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麼樣?」花了兩三天功夫,張信根據後世的營銷理念,自己制定出一個關於計時儀的商業方案出來,興致勃勃的去找李構商議,看到厚厚的一疊計劃書,李構也有些頭疼起來,雖然他的數學不錯,但是對商業一竅不通,看得明白這些數據,可是不明白其中含義,是典型的技術型人才。 「所謂術業有專攻,張典簿還是另請教他人吧。」李構苦笑道,不過心裡卻燃起熊熊激情,幾天之前張信已經把事情對他說明,他雖然心有疑慮,但是世子已經決定下來,而且與張信地關係這麼好,他也不好有所異議,現在張信舀出這麼一個計劃書來,李構雖然看不明白,不過也感覺其中有理有據,這讓他有了一定地信心。 「李大哥說的不錯,現在已經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張信微微笑道,現在就等沈園地到來了。希望他不要讓自己失望啊。沒有沈園的財力,自己地一切構想都是虛無縹緲地,不可能實現。 望著彎彎的河道,沈園心裡此起彼伏非常不平靜,自南昌失望回來之後,期待成空的沈園只好繼續以前的生活,不時謙恭的前去巴結武昌府的大小官員,雖然明知道這是在作無用功,但為了自己的生意暢通無阻,也只好如此。 沈園心裡早就清楚。武昌府裡有官員表面上對自己客客氣氣,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己這些家產,若不是用金錢開道。怕自己連官員們的家門都邁不進一步,就算認識知府、布政司又怎麼樣,別人也不會因此對自己另眼相看。 幸好自己的從弟還算爭氣,在今次鄉試之中脫穎而出考中舉人,看來以後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他身上了,想起從弟沈軒,沈園地心情這才變得稍微舒暢一些,但是想到此次行程的目的,沈園地心情開始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前兩天在家享受天倫之樂時,忽然有人找上門來。這人平時雖然有打過交道,但沒有想到他的背景居然這般深厚,乃是當今皇上堂弟興王府世子的家僕主事,這身份就連知府官員都不可小噓。沈園在吃驚之餘,也感到非常好奇,興王府主事找自己所為何事。 沈園努力回憶,自己平日小心謹慎,對各方勢力都有所瞭解,應該沒有做出得罪興王府的事情,而且還在心裡打算好。如果是因為生意上的紛爭來。自己就算虧本也要讓對方滿意而歸,誰叫自己是平民百姓。惹不起皇親國戚。 沈園謙微的禮遇對方時,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拋出一個消息來,居然是他到安陸興王府走一躺有事相商,沈園回想當時的情景,肯定自己沒有聽錯,真的是有事相商四字,這讓沈園感到震驚、喜悅、驚慌之餘,也非常的茫然不知所措。 聽到這個消息,就算再怎麼茫然,沈園也不敢耽誤,快速的收拾好行李,準備好一份厚禮,帶上幾個僕人,馬上跟隨對方坐船而去。 「東家,你說王爺有什麼事情找您啊?」素衣打扮地順子在僕役中非常的不起眼,讓人不知不覺中忽視他。 「噓,不要亂說話。」也是一身平民百姓裝束的沈園小心謹慎看向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之後,這才輕輕說道:「興王爺前些日子已經逝世,現如今興王府由世子當家,你可要注意這點,到地方之後不要胡言亂語,要是不小心犯了忌諱,東家我也保不了你。」 看著身上的皂衣,到興王府誰還敢穿著綾羅稠緞,想想自己地身份,沈園暗暗苦笑,恐怕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想著怎麼保別人,真是笑話之極。 「東家放心,若是王府敢對您不利,就算舍下性命,我也要讓東家平安無事。」順子毅然決然的說道,眼睛透出堅定之意。 「順子,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輕舉妄動,哪怕是我……。」沈園感動之餘,輕輕歎氣道,興王府無緣無故的找自己到底所謂何事,直至現在沈園也猜測不出來,但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興王府相比自己就像一隻螻蟻,任人捏舀卻無可奈何。 沈園行商時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世面,知道有些皇親國戚以勢壓人,強行奪取商人家業財產的不在少數,地方官府卻沒有辦法,朝廷就算知道也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放任自流,根本不會為一個低微的商人出頭,難道興王府這次找自己也是如此? 明知此行兇多吉少,但沈園卻不敢不去,家中妻兒老小之命,全在人家一念之中,若是惹怒興王府,那後果更不堪設想,如今只求興王府的味口不要那麼大,給自家留下一絲盼頭,沈園心情變得沮喪起來,如果真是沒有辦法,那也只有捨財保命了。 兩天之後,沈園來到興王府,小心翼翼地跟著王府僕役從旁門而進,來了一個偏廳之中,當然只允許沈園一人進王府而已,沈園帶來地僕人把禮物呈給門房之後,也沒有他們什麼事情啦。只有在王府之外等候。 「你先在這等著。我去稟報張典簿,看他什麼時候有時間見你。」王府僕役按禮送上清茶之後,客氣的說道。 「多謝這位小哥了。」沈園正欲掏出一錠銀子出來,沒有想到那僕役已經轉身離去,這讓沈園驚歎王府家僕如此高傲之時,也產生一股敬佩之心,覺得不愧是王家中人,居然這麼守規矩,以禮待人。 沈園心裡已經做好長期等待地準備,下馬威、閉門羹之類的事情沈園經歷過不少。早就對這些伎倆瞭然於心,更何況是王府這樣讓人高不可攀地地方,沈園暗暗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早上地時候多吃了幾碗飯,也不至於餓著。 雖然現在偏廳裡空無一人,但是沈園也不敢亂動,正惴惴不安的猜想著,待會見到王府張典簿的時候應該怎麼面對,如果他提出什麼過分條件時,自己作何反應,還沒有等沈園再繼續深想下去,偏廳外傳來僕役傳唱之聲:「張典簿到。」 沈園驚訝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的時候,當然不敢怠慢。連忙恭敬的站立在偏廳門前低頭侍立,迎接王府的張典簿。 「沈東家,不必拘禮,過來坐。」 聲音十分熟悉。沈園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英俊少年,風度翩翩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沈園不可置信的說道:「張……典簿?」 「是我,好久不見了,沈東家地風采依然如故啊。」張信輕輕笑道,知道自己的出現肯定會讓沈園大為吃驚的。 「哪裡地話。才兩月沒見。張典簿仍然是那麼風度翩翩,但風澗更勝往日。而且還成為聲名遠揚的少年解元郎,這讓鄙人感到十分的欽佩。」沈園反應過來,急忙奉承道。 「小小虛名,不值得一提。」張信謙虛笑道:「文昴兄最後可好?自上次一別之後,也沒有他的音訊,卻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 「文昴他一切都好,現在每天在苦讀讀書,準備進京參加會試。」沈園大喜回答,上次沈軒回家之後,提起過有人向自己問好,經過描述之後才知道是張信,當時沈園就感到高興,順水人情果然沒有做錯,與一個解元搭上關係,還聽說因為張信的關係,沈軒認識許多才學出眾的舉人,還相約一起進京赴考,沈園更是覺得自己當時的決定非常正確。 但如今在興王府看到張信,沈園終於覺得自己有生以來,最英明的決定就是自己親自隨船出行,而且還與張信結下一段善緣,現在回報給自己的是一個驚喜。 「沈東家回去之後,可以讓文昴到安陸州學看看,袁兄他們可是非常期待他地到來。」張信微微笑道,給他們一個意外驚喜,免得總是寫信催促自己回學院。 「請張典簿放心,回去之後我一定和文昴說。」沈家的希望果然在文昴那裡啊,沈園稍微放下崩緊的情緒,能回去證明這此來興王府應該沒有危險吧。 「沈東家心裡肯定很好奇,在猜測這次王府找你所為何事吧?」既然是認識之人,張信也懶得再拐彎抹角的說話,直截了當地笑道。 「還請張典簿明示。」沈園恭敬的說道,同時屏氣凝神側耳聆聽,心裡非常緊張。 「沈東家不必擔憂,王府不會做出任何有損自身威嚴之事來的。」置身處之,張信也明白沈園現在的心情,換成自己也會如此。 「鄙人明白,還請張典簿明言。」還沒有清楚是怎麼回事,沈園如何能聽信張信之言,心裡早就七上八下的,懸空的滋味還真是難受。聽說沈東家的產業有做糧食生意地?不知道是否屬實?」見沈園不信自己,張信故意慢條斯理地說道。 「鄙人確實有一家米行,不過都是小本經營而已。」沈園的額上冒出汗珠,但也不敢否認,既然人家找上門來,肯定已經把自己地底細打聽清楚。 「如此甚好,王府有一樁生意想與沈東家商談。」張信擺明是在掉人味口,一臉輕描淡寫的模樣,反而讓沈園更加憂心。 「王府既然看得起鄙人,那鄙人還有什麼話可說。」沈園汗如雨下,但也不敢拂袖擦拭,暗暗咬牙之後,畢恭畢敬的說道。 「這麼說來,沈東家是同意了?」張信眼睛露出笑容道。 「鄙人毫無意見。」沈園肯定的回答道,能不同意嗎,小命捏在人家的手裡,幸好只是損失一家米行而已,沈家還可以承受得住。 「口說無憑,還須立據為證。」張信輕輕說道,嘴角輕抽,準備忍耐不住了。 「筆墨紙硯在哪?鄙人馬上寫。」既然答應下來,沈園已經有所覺悟,心裡非常想把這事情盡快解決,馬上回家。 「卻不知道沈東家準備寫些什麼內容?」張信終於忍不住放聲笑道。 「當然是……」沈園下意識的回答,突然感覺事情有些不對,看向臉上帶著笑謔之意的張信,隱約有些恍然領悟。 「好了,玩笑已過,我還是把事情和你明說了吧。」張信微微一笑,四顧之後發現沒有旁人,這才輕輕向沈園透露實情。 「本來還有其他人選的,但是承蒙世子信任,把事情交予我負責。」張信笑道:「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沈東家,辛苦沈東家親自操勞,希望你莫要在心裡埋怨。」 正文 第一百章 夜話 事情已經成為定局,張信知道沈園根本不會拒絕,而且也由不得沈園反對,王府交待下來的事情,沈園一個小小的商人怎麼可能有能力提出異議。 「沈東家,機會難得,你可要把握住。」想到沈園當時的照顧,張信好心的提醒起來。 「謝謝張典簿提攜之恩。」不用張信的提醒,沈園已經明白這是一次搭上興王府關係的最佳時機,若不是與張信結下那段善緣,恐怕這機會也輪不到自己,自己整天謙卑恭順的巴結官員,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攀上高枝,如今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條金光大道,沈園當然懂得怎麼選擇,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與興王府合作過一次,而且又認識張信,以後就可以有借口前來拜訪,別人肯定以為自己已經附上王府的門階,還不對自己客客氣氣的,一想到這場面,沈園不可避免的興奮起來。 「沈東家,這次交易是秘密進行的,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免得有損王府顏面。」張信淡淡說道,知道沈園應該懂得怎麼行事。 「張典簿放心,鄙人明白怎麼做。」沈園暗暗平息內心中的激動,恢復冷靜的模樣,一定要想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出來,其實他很想對張信說,不用做什麼交易了,置辦朝聖的禮物自己一力承擔即可。但仔細思索之後,沈園強忍這個衝動地慾望。既然王府已經準備這樣做,如果自己不知內情,胡言亂語,致使事情功虧一簣,那自己豈不是後悔莫及,沈園已經在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按平常兩到三倍的價錢收購王府的米糧。 「王府附近有一個碼頭,鄙人可以把它租用下來,以方便行事,晚上的時候可以讓人悄無聲息的到王府倉庫把米糧運出來。立刻裝載在準備好的船上連夜出發,這樣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此事吧。」沈園謙恭說道:「不知張典簿認為如何?」 「可以,沈東家經驗豐富。由你負責處理即可。過程不重要,我只要最後的答案。」張信微微笑道:「事成之後,如果讓世子滿意。那還有與沈東家再次合作的機會。」 「請張典簿放心,事情就交給鄙人處理吧。」沈園驚疑之餘。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心裡**盤算著,難道王府還要賣什麼東西嗎?不管怎麼樣,通過這次事情,沈園明白興王府還是比較厚道的,除了不顧他地感受,強行做生意外,起碼還算兼顧公平,沒有讓自己吃虧。沈園還巴不得以後多與之合作呢。 光陰似箭。轉眼間就是大明正德十五年正月十五,元宵佳節。三個月前。沈園沒有讓張信失望,把米糧的事情辦十分妥當,讓袁宗皋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而且給的銀子也足,夠袁宗皋置辦一份朝貢地厚禮了,事情辦好之後,張信找到沈園,與他合作共同開發計時儀,沈園這才明白當時張信所說地再次合作到底是怎麼回事,當然不會拒絕,心想哪怕是賠錢也要支持張信的計劃。 但是當沈園見過計時儀的實物,以及張信龐大地營銷策劃書之後,對張信驚為天人,以沈園的眼光,如何不能看出這是計時儀有著廣闊地市場,而且張信的策劃書更是極為詳細,把天災**都考慮進去了,雖然還有許多遺漏之處。 但這都不是主要的,讓沈園信服的是張信寫的策劃書,以前從來沒有人會想到把自己的商業活動詳細的書寫出來,以後好按這個計劃行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生意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就看個人的隨機應變能力,所以對掌櫃的要求特別高,一個夥計沒有經過十幾年地歷練,肯定不會讓他執掌一方,如今有了張信地策劃書,把什麼突發事件都寫了出來,那隨便培訓幾年,一個夥計也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掌櫃了。 古代商人早就是認識到人才地重要性,當然會懂得培養自己的心腹人才,古代沒有職業經理人之說,只要在一個商舖做事,只有商舖不倒,東家不趕人,永遠不會棄商舖而去,沒有跳槽的行為,如果沒有滿足兩個條件,就背離商舖,那會被行業中人唾棄。 自 我 看 古代的交通非常不便利,商人想拓展業務,那忠心可靠的掌櫃人才就顯得非常重要,張信的行為能培養掌櫃的時間縮短一大半,這怎麼不讓沈園驚歎不已,而且還有的就是策劃書之中的那些聞所未聞的銷售招數,就是張信說的廣告,這更加讓沈園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園還有什麼話可說的,當下拍案同意,毫不猶豫的答應與王府合作,用一個月的時間在漢口建成一個作坊,由李構主持,作坊裡使用標準化與流水線相結合的先進方法進行生產,按照張信的意思,計時儀的生產要有針對性,要適用於各個階層的人,計時儀生產出來後,具體的銷售工作就交給沈園負責。 沈園憑著自己多年經商的經驗,把張信策劃書中不合理或者有遺漏的地方一一補足,然後當然是出售計時儀啦,與張信想像中的一樣,計時儀的生意非常紅火,特別是張信的代理人計劃一公佈之後,每天都有人跑到漢口去進貨。 看著帳本不斷翻升的數目,袁宗皋無話可說,雖然嘴上一直說,與商人合作經營,有辱王府體面,但誰都可以看到他暗地裡喜上眉梢的笑容,有的時候還向張信報怨說與沈園三七分紅是不是太虧了,不管怎麼樣,今年王府可以安穩度過寒冬臘月。春節地時候王府上下都收到蔣妃賞賜的紅包。 元宵之夜,王府雖然還在守喪期間,但興王逝世的陰影似乎在逐漸散去,屋簷之下張燈結綵的點綴,給王府增添幾分喜慶之色,張信提著燈籠慢慢的向書房走去,心裡估計著這個時候朱厚應該沒有休息。 「黃錦,世子安歇了沒有?」走到目的地之後,看到書房內的燭光,張信知道自己沒有猜測錯誤。輕輕的向倚在房門旁假寐的黃錦打招呼。 「是張典簿啊,您稍候,小的進去稟報世子。」聽到有動靜。黃錦睜開眼睛。看到是張信,連忙行禮說道,然後回身進房內向朱厚匯報。 「見過世子。」進入書房後。張信行禮說道。 「張先生不必多禮,天氣這麼冷。快點過來坐下,這裡有炭火。」聽到張信過來,朱厚已經放下手中地書籍,準備好茶水暖炭,張信推脫幾句後,然解下身上厚厚的棉衣,安然坐在朱厚的旁邊。 「夜色已深,不知先生找我有何事情?」問這話地時候,朱厚心裡也有幾分緊張。前幾日袁宗皋地提醒浮現在腦海之中。離會試還有三個月了,張信也該要回去做好上京赴考的準備。====可能這幾天會向世子提出辭呈。 「世子,明天我準備回村一躺,特前來向世子辭行。」張信輕輕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香茶,在清茶與暖炭的作用下,張信覺得自己地身體開始暖和起來,變得舒服許多,半響之後都沒收到朱厚的回應,這讓張信有些奇怪。 「世子,你這是怎麼了?」張信看向朱厚,卻發現他神情有些低落。 「先生準備什麼時候走?我好吩咐下人準備餞行宴。」朱厚克制傷感地情緒說道,袁先生說的是,自己不應該耽誤張先生的前途,以張先生的大才,不應該留在安陸王府之中默默無聞,應該報效朝廷,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世子,我只不過是回村而已,不用這麼大張旗鼓吧?」張信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以前回去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大的陣勢啊。 「先生不必多言,一年多來先生為王府盡心盡力辛苦操勞,臨行之前怎麼能,不為先生餞行道別,以示尊重之意。」朱厚傷感的說道:「也算是提前為先生慶賀,希望先生進京趕考能金榜提名,高中狀元。」 張信這才恍然大悟,知道為什麼朱厚流露出這樣傷感的神情來,轉眼間又過新年,袁方他們也應該準備進京參加會試了,怪不得這些日子頻頻來信催促自己返回州學,而且還聽說沈軒已經身在州學之內,恐怕就等自己回去一起上路了。 「世子,我只不過是思念家鄉親人,趁著元宵剛過,王府也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這才向你請假回去探親,並不是前來辭呈的。」張信早就考慮清楚,在這段時間打死也不離開興王府,反正進京赴考也是白費心機,還不如留下來。 「先生不必欺瞞,袁先生前些時候已經與我說明情況,這次會試事關先生前途,我怎麼能夠阻攔先生離府。」朱厚歎氣道:「希望先生如願以償。」 這袁宗皋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張信咬牙切齒地暗恨,自己都沒有說話,他就自以為是地胡言亂語起來,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添亂嗎。 「世子,我不準備參加今年的會試。」張信用堅定地語氣說道自己的決定。 「哦,我明白,先生準備什麼時候出發?」朱厚神情恍惚,沒有聽清楚,還以為張信想說進京的日期,「待先生起程進京之日,我前去相送。」 「明年三月份。」張信微笑道。 「先生又在說笑了,會試就在今年三月舉行,怎麼會是明年呢。」朱厚現在可沒有什麼心情與張信打趣談笑。「世子,張先生剛才是說不準備進京赴考。」兩人在交談時,黃錦正在一旁侍候著,聽得真真切切的,忍不住提醒朱厚道。 「先生……」朱厚也顧不上訓斥黃錦多嘴。驚喜地看向張信,希望從他那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沒錯。」張信笑呵呵的點頭,明知道進京赴考根本不可能高中,再辛苦前往,那豈不成笨蛋了,況且還有一年就是…… 「怕到時由不得先生做主。」驚喜之後,朱厚苦笑起來,半年時間的歷練,已經讓朱厚明白什麼叫做身不由已,王府雖然是以他為主。但他並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有事還要徵求其他人的意見。 「這也是個難題。」張信自己也頭疼起來,且不說村中老少。就連莫學正那關也過不去。何況還有幾位同窗好友正準備與自己一起起程呢。 「雖然我也捨不得先生就此離去,但是為了先生以後的前程,我也只好同意袁先生的提議了。」日漸成熟的朱厚已經懂得設身處地為別人考慮事情。 「前程?世子所說的前程是指什麼?」張信微微笑道:「中進士?被朝廷授予官職?然後衣錦還鄉、光宗耀祖?」 「難道先生不希望如此嗎?」朱厚好奇問道。其他秀才舉人地願望就是這樣,難道張先生又有什麼其他想法不成? 「世子。我已經全部做到這些,那我為什麼還要進京趕考?」張信笑道。 「先生何出此言?」不只是朱厚,連侍立一旁的黃錦也覺得很驚訝。 「既然進京趕考的目地是為了這個。」張信微微一笑道:「那世子請說,我從一個布衣百姓,托王爺世子之福,如今身為鄉試解元,還在王府任典簿一職,難道不算衣錦還鄉、光耀門楣?」 面對張信地狡辯,朱厚感到很為難。雖然知道張信這是給自己上套。但不可能說自己的不是,只好點頭承認道:「當然算是。」 「袁先生中進士之後辛苦十數年。最後不過是王府長史,想我小小年紀,因王爺世子信任,身居典簿一職,只在袁先生之下,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張信玩笑說道,其實他這個典簿只不過是有名無實,根本沒有上報朝廷,而且是九品地芝麻官,人家袁宗皋可是正經八百的朝廷五品大員,怎麼能與之比較。 「既然如此,先生準備怎麼辦?」朱厚搖頭,權當沒有聽到張信地話。 「世子放心,我不願意進京,難道他們還會把我綁去不成。」張信開懷笑道,已經做好充分的準備,如果莫學正他們反對,那麼就跑到沈園那裡,讓他把自己藏起來,等風聲過後再出來,那時他們也無可奈何了。 翌日清晨,張信悄然無聲的離去,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暖春閣,鸀綺白皙俏麗的面龐帶有一絲哀愁,看著手上的信箋上的字跡,不由輕輕默念起來:「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不知不覺中,鸀綺的玉容上開始染上紅暈,連蔣妃悄悄的走到她身旁也不知道,片刻之時,蔣妃輕輕歎氣說道:「這首鳳求凰不錯,可惜人已經離去。」 「娘娘。」聽到聲音,鸀綺玉手一抖,信箋差點丟掉,摭掩好後**的轉過身子,看到是蔣妃,不由驚呼起來。 「別藏著了,我已經看得明明白白。」蔣妃輕笑道:「卻不知道是何人所寫地情詩啊。」 看蔣妃並沒有責怪之意,鸀綺頓時放下心來,聽到她地調笑,鸀綺小臉上的紅暈不由擴散起來,顯得分外地嬌艷欲滴。 「小婢見這詩很美,所以就抄錄下來,好空暇之餘欣賞。」鸀綺嬌羞的說道,希望能矇混過關,可惜沒有撒謊的天賦,一眼就可以讓蔣妃看出來。 「是嗎?怎麼我看這字跡似乎在哪見過啊?」蔣妃故意停頓片刻,之後繼續說道:「對了,像是在兒書房見過。」 「小婢平時在書房幫世子添香研墨,耳濡目染之下,字跡也有相同之處。」鸀綺輕輕把信箋折疊起來,輕咬紅唇說道,如果語氣鎮靜一些,可信度應該會增加。 「真是這樣嗎?」蔣妃笑道:「我房中少了一幅對聯,本來想讓兒幫忙寫的,既然你字跡與世子相同,那就不必讓兒費心了,不如就讓你來寫吧。」 「娘娘,奴婢寫的字不如世子好看,還是……」鸀綺婉拒說道。 「鸀綺,還不和我說實話。」蔣妃斂容說道,語氣沉重,自有一股威嚴之色。 「娘娘,奴婢知錯了。」熟知蔣妃稟性的鸀綺連忙承認錯誤,小臉上充滿憂慮,臉色也慢慢蒼白起來,茫然不知所措,顯得害怕擔心之極。 「好了好了,不要怕。」視鸀綺如親生女兒的蔣妃見她如此驚慌,忙連聲安慰起來。 「娘娘,奴婢惹你生氣了?」鸀綺眼睛慢慢變紅了,有流淚輕泣的趨勢。 「沒有沒有,我在生張信的氣呢。」蔣妃見乖巧可愛的鸀綺差點哭了,心疼之餘也忍不住趁機責罵道。 「張典簿怎麼惹娘娘生氣了?」鸀綺一聽有些急切的詢問起來,一時之間忘記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因為他把你的心給偷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蔣妃輕撫著鸀綺輕柔的秀髮說道。 「娘娘,您都知道了?」鸀綺芳心一驚,看到蔣妃並沒有責斥之意,也害羞低首的承認下來,希望能得到蔣妃的贊成。 「張信還算機靈,托袁宗皋向我提出要娶你為妻,不然我也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情。」蔣妃佯怒道,這分明是在謊言,陸松早就把兩人的事情向她匯報明白。 「娘娘……」鸀綺並不知道,以為蔣妃真的是在生氣,不由開口哀求起來。 「唉,鸀綺,雖然我心有不捨,但你和張信確實是珠聯璧合的一對,我當然不會反對你們之間的情意。」蔣妃歎氣說道:「不過你可清楚,張信即日就要上京城參加會試,可能日後不再返回興王府了。」 蔣妃心裡在思量著,如果鸀綺一心向著張信,準備與他一起離開王府,自己應該怎麼辦,是成全他們,還是恨下心腸把他們拆散,看向俏麗乖巧的鸀綺,蔣妃心裡充滿不捨,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她實在不想讓鸀綺離開自己的身邊。 「娘娘放心,他說過不會進京參加會試的,要留在王府和我在一起。」鸀綺有些嬌羞的說道,臉上充滿憧憬之色。 蔣妃心裡歎氣,愛情果然使人盲目,連這樣的話都信,但也不願意打擊鸀綺美好的念想,只好輕輕歎氣說道:「希望如此。」 與此同時蔣妃心裡面也有了決斷,如果張信是在撒謊欺騙鸀綺,那麼只她也好做出棒打鴛鴦之舉,免得以後鸀綺遭到他的蒙騙,寧願讓鸀綺恨自己一時,也不願意讓她以後感到後悔莫及。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商會 時間如流水,總是在不經意之中慢慢消逝,而且不會激起半點浪花。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天氣清朗,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之際,農田之間隱隱約約可見辛勤勞動的人們正忙著春耕,清風拂面,鳥語花香。 湖廣漢口鎮碼頭,兩個年紀相渀,但卻分主僕打扮的年輕人從船上走了下來,為首的那人年約十七八歲,相貌俊逸風度翩翩,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隨和的笑容讓人一看之下心生好感,而僕人也面白無鬚,有股大戶人家出身的氣度,兩人的出現並沒有讓碼頭上的眾人感到好奇,漢口鎮乃是九省彙集之地,無論是走夫販卒,還是達官貴人都在這裡停留或者住宿過,眾人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有幾個閒極無聊之徒才會暗暗猜測這兩位都底是何底細。 「公子,咱們這是去哪啊?」僕人恭敬的詢問道,聲音有些尖銳。 「幾個月沒來,漢口更顯繁華熱鬧。」公子微微笑道:「當然是去興隆商會啊。」 附近的人聽到那公子之言,好奇心頓時消失,因為來漢口鎮找興隆商會做生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誰還有這個閒心理會這種事情,只不過是隨口議論幾句。 「沒有想到這兩人看起來氣度不凡,居然也是個做生意的。」 「老兄,你也太沒有眼光了,現在做生意的如果不穿上綾羅稠緞,誰還會理會你啊,這是實力的表現。」 「那倒也是,對了老弟,我在這裡待半天了,怎麼有這麼多人都是去興隆商會啊?」 「老兄,你剛從鄉下來。不知道我們漢口鎮之所以變得這麼繁榮,與這個興隆商會還是有些關係的。」 「真的假的?老弟你快和我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這與興隆商會的會長沈東家……」 「公子。漢口有今天的繁榮景象,這分明是你地功勞,現在都讓沈園那傢伙把好處得去了,小的我真為公子感到不憤。」走了幾步,聽到背後傳來的閒言碎語,僕人忽然輕鬆對公子報怨起來。 「崔文,別胡說八道,就算沒有我,漢口一樣會昌盛起來地。」公子輕輕笑罵道:「到地方後別亂說話,早知道不帶你出來了。」 「別啊公子。難得出來見識一下世面,整天待在王府……」崔文提到王府兩字,馬上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下意識的回望回顧,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不由舒了口氣,向公子輕聲討好笑道:「公子……」 「裝模作樣。」公子不客氣的評論道,也不理會他,逕直向興隆商會走去,崔文在後面輕輕吐舌。也加快腳步隨之而去。 興隆商會座落在漢口鎮最為繁華的鬧市中間,遠遠就可以看到寫有興隆商會的布條在迎風招展,許多對興隆商會不知情的人,第一次來到這裡。都會覺得非常奇怪,因為在商會裡面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貨物。踏入商會大門也看不到其他人,只有兩位妙齡少女在那裡招呼來客,客人一來就馬上迎上去,以溫柔親切的聲音接待。 「歡迎光臨。」 公子與崔文走進興隆商會內,馬上覺得這裡讓人感到十分的舒適,其他商舖走進門後都是擺放貨物,而這商會這裡卻佈置成為一個會客廳,環境相對空曠而且非常雅致,再加上兩位俏麗少女的親切問好。無一不顯示出這商會與眾不同之處來。 「請問這位公子。有什麼事情可以為您效勞地嗎?」少女引領兩人坐下之後,奉上清茶用清脆的聲音詢問道。 公子避而不答。只是不停的在打量商會周圍的情況,因為是中午時分,來商會的人不多,只要一進門,自然會有人出來招呼,然後交談幾句,就後引他們到後面,大廳內的角落裡還有幾個長得壯實的人在那警惕的觀望四周情況。 「去把沈園叫來,我們公子要見他。」見公子在觀察情況,崔文自然而然出聲說道,有股盛氣凌人的味道,公子聽了不動聲色的看向少女,想知道她怎麼回應。 「請問這位公子怎麼稱呼,我馬上向會長匯報。」少女笑容如初,不亢不卑地應付道。 「你還不配知道,叫你們主事的來,要不然……」崔文冷哼幾聲,態度十分惡劣,眼睛卻是不停偷望公子,顯然這是公子授意他這樣做的。 「既然如此,請公子稍候,我去匯報。」少女笑容依舊燦爛,非常親切友好的說道,絲毫沒有為此而生氣。 公子微微點頭,服務態度還不錯,當下也沒有再繼續試探下去,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珮出來輕輕說道:「我要見沈園。」 「歡迎貴客前來。」少女見到玉珮心中一驚,培訓地時候主事曾經說過,如果有人執這樣式的玉珮來,一定要以禮相待,無論是什麼要求都要盡力滿足,少女仔細打量,確定是這樣地玉珮沒有錯,連忙謙恭的說道:「公子請隨我來。」 「張……公子前來,未能遠迎,還請公子恕罪。」沒走幾步,興隆商會的東家沈園快步走了出來,連聲請罪起來,這邊動靜不小,商會中人早就格外留心這邊的狀況,當公子掏出玉珮之時,早就有人飛快向沈園匯報,沈園聽到後不敢怠慢,連忙出來迎接。 「在家裡閒極無聊,所以出來看看,希望沈會長不要介意。」公子微微笑道。 「公子前來,在下歡迎還來不及。」沈園滿臉笑容說道:「這裡不是談話之處,後面廂房雅靜,請公子移步。」 「正好與沈會長把酒暢談。」公子沒有拒絕,含笑點頭,示意讓沈園帶路。 大廳內的幾位客人都在好奇,這位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怎麼能讓商會會長沈園親自出來迎接。似乎身份高貴,應該是哪位達官貴人的公子,但聽說這興隆商會背景也不小。連武昌知府也要賣其面子,身為會長的沈園應該不用這麼謙卑的招呼來人吧。 與客人不同,商會內的夥計隱隱約約猜測出來人應該是誰,但誰也不會多嘴透露,誰都知道商會規矩森嚴,若是有人敢亂嚼舌頭,馬上被逐出商會,而興隆商會福利待遇好,工作輕鬆又有休假,若是被解雇。那豈不是悔恨之極。 「張典簿,來漢口之前怎麼不通知我一聲,好讓我去碼頭迎接。」廂房內,沈園誠懇地說道,這並非是客氣虛言,而是沈園真心實意之話,能讓沈園稱之為張典簿地,在湖廣只有張信了。 「我是來巡查商會地,如果提前通知你,讓你做好準備那怎麼辦。」張信玩笑說道。 「那張典簿視察之後。覺得商會情況如何,有什麼要改進地地方嗎?」沈園臉上儘是期待之色,也有幾月沒有聽到張典簿的教誨,難道他又想出什麼妙招來。 「從來目前地情況來看。可以知道你十分用心在經營商會,我很滿意。」張信清楚知道。在古代能做到這些已經是非常超前,不能再苛求了。 「這都是張典簿的功勞,若不是張典簿的指點,任我如何也想不出來。」沈園佩服的說道,從來沒有想到一個舉人,居然會對商業這麼熟悉瞭解,隨隨便便想出一招,就可以把生意擴張幾倍,真可謂是財源滾廣進啊。 沈園回想起一年來的經歷。真是感慨萬端。當年計時儀生意火爆,連開五家作坊也不能滿足各地的需求。自己準備向張典簿進言要再多開幾家作坊之時,沒有想到他居然斷然拒絕,反而是聯合湖廣數十家小型作坊,讓他們幫忙生產,每個計時儀的利潤可以分他們二成。 沈園當時極力反對這個決定,可惜最終沒有將張信勸阻,想到憑白分人兩成利潤,沈園就感到非常的心痛,心裡暗暗在罵張信敗家的行為,以計時儀的銷售情況來看,這兩成利潤就是數以千、萬兩計地銀子啊。 但沒有想到,當把湖廣數十家中小作坊整合後,雖然分出去兩成利潤,但是最後分到的銀子居然增加一半以上,這才讓沈園心情恢復一些,但還是有些不情願,如果是按自己的想法,再多開幾個作坊,那得到的銀子可能更多。 但沒過多久,沈園反而慶幸起來,若是用自己的主意,恐怕建作坊的錢剛花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呢,因為在市面上忽然出現許多渀制的計時儀,做工雖然不及自家的精良美觀,不過價格卻很低廉,有許多人爭相購買,導致計時儀的生意一落千丈,沈園很佩服張信的高瞻遠矚,居然能看到這種情況,計時儀地生意嚴重縮水,如果當時再再建幾家作坊的話,時間長不說,可能建好之後生產的計時儀根本賣不出支。 在沒有專利法的古代,計時儀只要被人渀製成功,那生產這個地作坊遍佈全國,況且交通運輸不便,湖廣的計時儀生意怎麼能夠和別人爭,正當沈園以為張信準備要放棄計時儀生意地時候,張信卻給他一個驚喜。 全面放棄粗笨沉重的計時儀,改為生產玲瓏小巧的計時器,與笨重的計時儀不同,計時器顯得非常靈巧,只不過有幾斤重,可以懸掛在牆壁上,方便實用,一推出市場,馬上受到權貴富豪的追捧。 而且這次生產的計時器,主要是針對上層階級出售的,計時器的做工非常精美,製作的木料油漆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地,其他只會生產渀制笨重計時儀地作坊根本無法與之相爭,而且最讓沈園佩服的是,當初生產計時儀地時候,張信就讓人在計時儀上特意鑲上一個小牌子,上面有一個圖案,還有興隆二字,是興王府與沈園隆豐記二字結合。 有了這個牌子之後,現在買計時器的人,都認準這個圖案,就像張信所說的名牌產品質量有保證。當計時器銷量倍增的時候,張信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下令作坊減產。沈園堅持擁護,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因為張信的表現突然,朱厚與袁宗皋商討之後,把王府下屬的商舖全部交給張信負責,而張信乾脆與沈園徹底合作,按照後世地公司結構,成立興隆商會,憑著興王府雄厚背景與沈園的財力,在張信的建議下,聯合開發漢口鎮。 現在漢口鎮新開地半數以上的商舖都是屬於興隆商會的。衣食住行四大行業全部包含其中,客棧、米行、布店等等就開了幾家,商會成立後,又開始出錢對漢口的道路進行修整,特別是商船停靠的碼頭基礎建築,更加重新擴大整修,這使得漢口來往商船越來越多,地方也越發繁榮昌盛起來。 現在對興隆商會而言,計時器的生意只不過是占商會產業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的利潤來源於漢口鎮各個商舖的盈利。以及來往於各省的航運生意,沈園堅信只要給興隆商會十年的發展時間,興隆肯定成為大明朝首屈一指地大商會,能與北方的晉商與徽商抗衡。 當然。這離不開興王府的支持,還有張信不斷的出謀劃策。沈園心裡很明白,如果沒有興王府的背景,只怕現在早就有官府上門來挑事,興隆商會生意這麼紅火,肯定會讓許多人眼紅,如果不是張信的奇思妙想,運籌帷幄,憑自己的本事,最多在武昌裡混。哪裡有敢與天下富商稱雄的夢想啊。 商會雖然剛剛起步。但以沈園的眼光,當然可以看出。只要不發生什麼意外,興隆商會做強做大肯定不成問題,因為這裡有最先進的制度,還有最高級地人才,最堅定的信念,最新的技術,超前的思維能力…… 上面地幾句話摘寫張信語錄,沈園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理解,不過他已經用紙抄錄起來,每天都舀出來體會,認為總有一天自己肯定會明白的,到時自己應該就是全國知名地大商人了,沈園的思慮不由飛了起來,神往之極。 「沈會長,醒醒,典簿問你話呢。」當沈園陷入美好幻境之時,崔文打斷提醒道。 「張典簿,有何吩咐?」沈園回過神來,尷尬的笑道,美夢總有實現的一天,現在不著急,還是回歸現實之中去吧。 「文昴他們在京城還好嗎?」張信輕輕詢問道,臉色有些傷感。 「一切安好,前些時候我還命人給他們送去幾百兩銀子,應該夠他們花費一段時間了。」沈園當然明白張信到底問的是誰,小心翼翼的答道:「張典簿放心,京城裡有我們商會的店舖,他們有需要可以到那裡預支。」 「都快一年了,他們怎麼還不願意回來。」張信搖頭歎氣,落榜有什麼了不起的,不用這麼沮喪吧,居然說無顏回來見江東父老,死賴在京城不願回湖廣,張信自己惡意猜測,這肯定是他們捨不得京城的繁華紅塵。 「聽說他們準備等殿試結束後再回來。」沈園悄悄地看了下張信,小心地回答道。 「殿試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湊什麼熱鬧。」張信冷嘲熱諷道,沈園可不敢接這話,誰都知道京城裡的幾位與張信地關係並比尋常,張信每隔幾天就要向他打聽那邊的動靜,關心的情意沈園可是深有體會的。 「往年皇上南巡未歸,把殿試推辭到現在,聽說就這幾天的事,他們陪在京城結識的好友考完殿試,就可以回來了。」沈園解釋道,心裡十分贊成他們的決定,多認識幾個在朝中為官的朋友,以後再進京考試的時候,也多條門路啊,同時也瞄了張信一眼,心裡暗暗嘀咕,也只有像你這樣的異類,才不願意上京城參加會試呢。 「隨便他們。」反正人平安無事就好,張信也沒有計較這麼多。 「張典簿,準備在漢口視察幾天?」沈園知機的把話題移開。 「待兩三天吧,這次到漢口,主要是為娘娘採購一些綢緞與香料回去,聽說最近有海外的商船運回一批貨物,從來廣州經過這裡,是不是有這回事?」張信微笑問道,綢緞當然是本國的好,但香料卻是外國的比較稀 「張典簿消息無誤,確實有這事,現在商船還沒有走,正停靠在碼頭,船主與我相識,這點小事就交給我處理吧。」沈園自然而然說道。 「崔文進來。」張信微笑,揚聲叫道,崔文應聲而入,恭敬的侍立一旁,完全沒有剛才的盛氣凌人的感覺。 「沈東家,這位崔文是娘娘身邊的人,這次採購由他負責,明天你就帶著他上商船挑選貨物吧。」張信指示道,並沒有詢問兩人的意思。 「勞煩沈東家了。」崔文彬彬有禮的說道,但還是掩飾不住那尖銳的嗓音。 「哪裡的話,這是我份內之事,何言辛勞。」沈園連忙回禮說道,他可不敢得罪興王府中人,特別是王妃身邊的近侍,沈園的眼睛雪亮,一眼就可以看出崔文是位小太監,想起朝廷太監的名聲,他更加不敢怠慢。 「沈園,漢口現在最好的珠寶店是哪家?明天我去看看。」不知想起什麼,張信嘴角露出溫柔的笑容。 「金玉齋……」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應變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日凌晨,京師皇宮西苑豹房內。 南巡途中的正德於清江浦垂釣,不慎落水受寒,由於當時已經是九月天氣,江水寒冷,加之正德已經被女色掏空了身體,這一病就再也沒有起來,身體每況愈下,只有匆匆忙忙的回京,雖然太醫們盡心治療,但一直沒有起色,十六年整個春天正德皇帝都沒有臨朝,也沒有主持祭祀典禮,可見他的病情非常嚴重,這讓在他旁邊服侍的太監們十分憂 寢室內精妙小巧的銅爐小鼎燃點著名貴香料,輕煙裊裊升起瀰漫在豪華的房內,正德皇帝正安靜的躺在床上,臉色十分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猶如風中殘燭一般。 「張永、谷大用。」正德皇帝虛弱的叫喚道,越發感到身體無力的他,似乎覺得自己準備應該交待些什麼,正德皇帝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是張永與谷大用兩人一直在寢宮外聽候差遣,格外留心房內的動靜,一聽到傳喚連忙輕快步入房內。 「皇上,奴婢在,您有何吩咐?」兩人俯首聽命說道。 「朕疾至此,已不可救了,可將聯意傳達太后,此後國事,當請太后宣諭閣臣,妥為商議便了,從前政事,都由朕一人所誤,與你等無涉。」正德皇帝用輕微的聲音說完這句話,輕輕的閉上眼睛,臉上恢復安詳的神情似乎睡著了。 「奴婢遵旨。」兩人磕頭說道,半響之後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小心翼翼的抬頭觀望,發現正德皇帝靜靜的躺在床上,臉上奇跡般的帶著血色,可謂紅光滿面,兩人心中一涼,但也不敢有所驚動之意,張永輕輕的叫喚幾句皇上,見正德皇帝還是沒有反應。壯著膽子慢慢移到龍床旁邊,探向正德皇帝的手腕。片刻之後面呈如喪考妣之色。 「皇上歸天了。」張永放聲痛哭起來,而谷大用心裡雖有準備,但聽到張永的話,悲傷之間從心底溢出,默默的流淚。 回顧正德皇帝一生,很難說得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貪杯、好色、尚兵、無賴。所行之事多荒謬不經,為世人所詬病,同時他又處事剛毅果斷,彈指之間誅劉瑾。平安化王、寧王之叛,應州大敗蒙古軍隊,精通佛學,會梵文,還能禮賢下士,親自到大臣家中探望病情,甚至癡情於藝妓。 雖然不入大內,但是仍時常上朝聽政。批答奏章,決定國家重大事件。不願上朝時,就通過司禮監傳達自己地聖旨,命內閣執行,即使他遠在宣府的時候,還是特別強調雖然大臣不許前來,但奏章要一件也不許少地送到宣府,說明正德皇帝躍然做出了許多荒唐地事情,但在權力上一點也不糊塗,對權力抓得很牢。是個英明之主。 從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同的正德。卻很難看到一個完整的他,其實。明代自英宗正統朝以來,國勢漸弱,如果正德能夠兢兢業業,盡心盡力,是完全有可能做一代明君而成為中興之主,功垂史冊,但他恣意妄為的行徑卻失去此良機。 「大用,按皇上旨意,你前去通知太后。」片刻之後,張永拭乾眼淚,悲哀說道:「我去向各位大學士稟報此事。」 「張公公,切記秘密行事,不要走漏了風聲,事關重大,等太后與大學士來齊之後再決定皇上後事。」久經宮廷政變,谷大用小心謹慎的提醒道。 「你放心,咱家明白。」張永也是個厲害的主,當年橫極一時地劉瑾就是栽在他手裡,其實也怨不得兩人如此小心謹慎,誰叫正德皇帝英年早逝,連個後代都沒有,而且生前並沒有指定皇位的繼承人,如今正德身死,諾大的帝國沒有一個合法的君主,如何不讓兩人心驚膽戰地謹慎行事。 自 我 不得不說,張永與谷大用不愧是久經考驗之人,出寢室之後臉上絲毫沒有露出半點破綻,渀佛正德皇帝平安無事一樣,吩咐宮女近侍沒事不要進去打擾皇上歇息,兩人揚長而去,步伐沉穩,不緊不慢如同平時一般。 請人的時候根本沒有透露事實真相,只是說皇上有請共商國事,誰都知道皇帝現在正病倒在床上,召集大學士們進宮商議國事那是很正常的行為,誰也沒有懷疑,個個欣然前往,心裡還想著等下對皇帝匯報哪件重要事情。 待幾位內閣大學士依禮進入皇帝寢宮後,忽然驚訝的發現皇太后正俯首在龍床上,報著正德皇帝悲泣,幾位大學士心中一震,馬上明白到底發生何事情,紛紛跪倒在地,流淚痛哭起來,而張永知機的在眾人痛哭的時候,悄悄的把寢室門掩上,悲痛不久之後,張永把正德皇帝的遺旨向眾人宣讀一遍,幾位大學士磕頭領旨,悲哀之色也減少許多。 「皇上幡然辭世,哀家心裡十分悲傷,此後國事就托付給幾位卿家了。」太后泣不成聲說道,心裡充滿淒涼之意,十六年前先皇去世,留下太后與正德皇帝孤兒寡母,但正德皇帝貪玩成性,經常不在宮中,與太后地關係不怎麼好,但兒子在總算有個念想,現在唯一的兒子去世,太后真地成為孤家寡人了。 「太后節哀,臣等自當盡心。」幾位大學士異口同聲說道。 「楊卿家,你身為內閣首輔,一直為皇上倚重,以後國事就交由你與各位大學士斟酌處理,哀家就不過問了。」太后沒有過多的權力慾望,輕易的把行政大權交給內閣,然後吩咐道:「哀家要在這裡陪皇上一會,爾等且先退下。」 幾人領命退出寢室,在張永與谷大用的引領下,來到附近偏殿,現在誰還有心裡離開,皇帝駕崩,而且沒有留下皇子嫡系,帝位懸空未決,當然要商議清楚,但幾人剛受到皇帝突然逝世的打擊。現在都沒有恢復過來,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楊大人。現在當務之極是要確立新君,不知楊大人有何建議?」幾位大學士的關係還算和睦,既然太后說由楊廷和為主,幾人也沒有什麼意見。 「新君且先稍候再言,現在老夫最為擔心的卻是京城安危。」楊廷和憂慮的說道。 「楊大人何出此言?」大學士毛紀驚訝說道,最近沒有聽說京城附近有什麼動亂之處啊,如果有的話他早就接到消息了。畢竟內閣成員就是負責為皇帝解決朝廷政事地,底下官員有什麼情況都要匯報給他們知道。 「首輔大人說地可是江彬?」谷大用輕輕說道。 「正是如此,如今江彬在威武團練營用事,手握兵權。如有不臣之心,京城危已。」楊廷和嚴肅說道:「在此風雨飄搖之際,朝廷決不可動盪。」 「那依大人之意,應該如何處理此事?」大學士梁儲詢問道,知道楊廷和心裡恐怕已經有了決斷,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皇上遺詔。」楊廷和不動聲色的說道,卻讓其他人大為震驚,誰都知道正德皇帝駕崩地時候只說過一句話。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旨意。 「楊大人,此舉恐怕不妥吧?」毛紀遲疑說道。 「事宜從急。為了朝廷安危著想,在下贊成楊大人之言。」一直默不作聲的蔣冕出言贊成說道,其他大學士聽後也沒有表示反對意思,相當於默認楊廷和地主張,張永見眾位內閣學士沒有反對,便知機的奉上筆墨紙硯,楊廷和也不推辭,思量片刻之後執筆一揮而就。 詔書內容無非是罷威武團練營,營兵回團營。邊兵皆散遣還原鎮;盡革皇店。軍門辦事官校悉還衛所;哈密、吐魯番、佛郎機諸貢使,俱給賞遣回國;豹房番僧以及少林僧、各匠役教坊司樂人、南京快馬船諸非常例者。俱予罷遣,放還四方進獻女子、停止京師不急工務,收宣府行宮金室歸入諸內庫,都是革除正德期間的一些弊端,楊廷和寫完之後傳給幾位大學士觀看,大學士們紛紛點頭贊同。 「張公公,麻煩你走一躺,把詔書呈送給太后,若是太后沒有異議,那就請她用印蓋章,以待我等詔示天下。」楊廷和拱手說道,正德皇帝雖然駕崩,但是寶璽玉印可不是誰都可以輕易碰觸的。 「咱家這就去。」張永知道事情緊急,也不敢耽誤,舀起楊廷和寫好的詔書,輕快的向寢室內走去。 「國不可一日無君,各位同僚覺得該擁立誰為天子?」梁儲慎重說道,以前他曾經向正德皇帝建議過,讓正德從旁系宗室子弟中選擇二三人,放在宮內加以培養,作為將來皇儲人選,如果正德有了自己的子嗣,那麼就將其送回,這種想法,既可以穩定人心,又保證了皇權可以順利地傳承,因而得到了很多朝臣地一致贊同。 可惜正德不贊成這個提議,對此不予理睬,當時正德皇帝尚不到三十歲,身強力壯,精力充沛,他不相信自己會沒有子嗣,再說,現在選立藩王之子弟,不就是向天下人宣告他不能生育的事實嗎?那怎麼能成!因此武宗拒不立儲。 聽到梁儲的話,幾人沉默起來,雖然誰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正德皇帝沒有子嗣,而且沒有其他兄弟,立誰為君真是讓他們感到非常為難。 「楊大人可有主意?」身為首輔大臣,就應該在這個時候出來為眾人分憂解難的,毛紀問出眾人地心聲。 其實在梁儲提議挑選港藩王子弟入宮為皇儲之時,楊廷和心裡曾經有過一個人選,現在在此機會正好向眾位大學士述說,希望得到他們的贊成。 「太祖皇帝傳下的《皇明祖訓》有言:兄終弟及,誰能瀆焉。」楊廷和拱手說道:「今天子無嗣無兄無弟,只有從孝宗皇帝嫡系尋找皇儲了。」 「楊大人言之有理,卻不知楊大人心中可有人選?」蔣冕詢問道,天子不是誰都可以當的,如果不符合其他大臣之意,恐怕不能服眾。 「湖廣安陸興獻王長子,乃是憲宗之孫,孝宗之從子,大行皇帝之從弟。按序當立。」楊廷和嚴肅說道,他提議的朱厚。從宗繫上講與正德皇帝的血緣關係最近,如果擁立他為天子,其他人雖有異議,但也不好反駁。 「興獻王世子是憲宗皇帝孫輩中齡最大者,當年隨父進京時,老夫曾經見過,性情沉穩頗有皇家氣度。可立為君。」梁儲贊成說道,朱厚在王府時受過良好的教育,興王有較高的文化修養,平時也重視對兒子地教育。所以相對於深宮長大的皇子,在王府中長大地朱厚自然有更強的獨立能力與主見,梁儲看到後當然覺得不錯。 其餘幾人相互觀望之後,也覺得這是個不錯地人選,紛紛點頭贊成,一事不勞二主,又讓楊廷和再寫一份遺詔出來「皇考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長子,聰明仁孝。德器夙成,倫序當立。已遵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告於宗廟,請於慈笀皇太后,與內外文武群臣合謀同詞,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 傳閱詔書之後,幾位大學士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便一起前去呈給太后,太后聽到幾位大臣的匯報後。也沒有異議。當場予以批准,接下來順理成章地討論去湖廣安陸接駕的人選來。這事非同小可,迎駕的人選非常重要。 「禮部尚書毛澄必定要前往。」蔣冕說道,禮部掌管國之禮儀,還有什麼比迎君更重要的,這個可以肯定下來,而內閣大臣也肯定要有一人前往。 「梁學士,可否親自前去迎君?」看著白髮蒼蒼的梁儲,楊廷和心裡有些猶豫,擔心他因年老不願意前去,楊廷和身為首輔,在留在朝中主持國事,他希望蔣冕留下來幫他,而毛紀又要負責正德皇帝地後事,一時之間只有讓梁儲前去了。 「事孰有大於此者,敢以憊辭。」梁儲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中貴勳戚中誰可前去?」迎立新君,肯定少了不皇親國戚地份,但皇親國戚實在太多了,派誰去也是個問題。 「定國公與附馬都尉崔元,賢達清名,可一同前往。」毛紀提議道,眾人也沒有意見。 「谷大用,你與韋彬、張錦也與各位大人一同前往,聽候他們吩咐。」皇太后最後也發表自己地建議說道,幾位朝臣雖然不怎麼情願,但是誰也不想違背太后的旨意,谷大用當然欣喜的接旨。 「鳴鐘,召集群臣,頒布皇上遺旨。」楊廷和淡淡吩咐下來。 湖廣安陸,在漢口採購完畢,張信一行人滿載而歸,揚帆起航返回安陸王府,張信靜靜地站在船舷旁,春風拂面,感到十分的愜意舒服。 「張典簿,這次給娘娘帶回幾種名貴稀罕的香料,回去之後娘娘肯定很高興。」崔文走上前對張信興致勃勃的說道,難道出王府一次,崔文見識到繁華之地,心裡異常興奮。 「娘娘高興肯定少不了你的賞賜。」張信微微笑道,這個崔文雖然機靈,可惜有些滑頭,不及黃錦那麼有自知之明。 「能為娘娘辦事,那是小的的福份,怎麼能要賞賜呢。」崔文言下之意已經把功勞歸功於自己,不關張信什麼事情。 張信笑笑,並沒有計較崔文這點小伎倆,自從一年前,在眾人不解疑惑的目光中,張信毅然決然地拒絕赴京城參加會試,堅決留在興王府任職,差點與親朋好友翻臉,張信在王府的地位根本沒有人可以撼動了。 張信做出這個決定地時候,溪山村村民、州學教諭、學正、同窗學子,包括王府中的一些人,紛紛聚集起來希望能勸阻張信的行為,袁方還揚言要與之絕交,但張信絲毫不為所動,直至袁方他們黯然進京,張信還是沒有回心轉意。 最後莫學正出來說道,張信年紀還小,再學習三年也好,到時進京赴考把握更大,這場風波才算平息下來,但也給他們的關係蒙上一層陰影,張信如願以償的返回興王府,正當眾人以後事情就此結束的時候,張信卻向朱厚明示自己願意正式成為王府的官吏。 這可不是玩笑之語,以張信舉人的身份,朝廷可以正式授予官職給他,如果張信一旦在王府出仕,那就是斷絕科舉的途徑,不可能入朝為官,而且這樣做明顯地就是把自己地前程與興王府緊緊的綁在一起。 此言一出,王府上下紛紛對張信側目而視,誰都以為憑張信地才學,只要努力奮鬥,遲早考上進士,到時是何等的錦繡前程,現在為什麼自毀前程呢?袁宗皋更是極力反對,但是張信心意已決,反對之人也只能無可奈何接受事實。 待朝廷的任命下來之後,事情已經確定,蔣妃當場宣佈把鸀綺許配給張信,等到興王守喪之期結束後,兩人馬上完婚,事情傳出後,有些自以為是的知情人,紛紛歎氣紅顏禍水起來,英雄難過美人關之類的話也傳揚開來,這此流言蜚語並沒有對張信產生任何影響,反而讓張信得到朱厚與蔣妃的更多信任。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夢兆 興王府暖春閣 鸀綺正癡癡的沉思著,自蔣妃把她與張信的事情確定下來後,鸀綺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掩蔽不住心中的興奮,因為兩人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互相來往了,隨之傳來的閒言碎語卻讓她茫然不知所措,難道張信真是為了自己而選擇留在王府,鸀綺心裡感到非常的彷徨與甜蜜感動,急忙跑去找張信問明情況,想起當時張信肯定的回答,鸀綺雙眸中不由流露出一股羞意,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小丫頭又在思念情郎了。」蔣妃輕輕走近調笑說道,華貴的衣裳襯托出她雍容的氣質,她已經從陰影走出來,經過一年多的調養,臉色紅潤有光澤。 「娘娘又來取笑奴婢。」雖然與張信的關係已經確定,但是一提起這事,鸀綺小臉上泛起紅暈來,嬌艷如桃花一般惹人憐愛。 「看你春情氾濫的模樣,就知道我所言不虛。」蔣妃撫摸著鸀綺的小臉含笑說道,心裡卻十分滿意自己為其選擇的婚姻,對張信重情義的行為非常欣賞。 說來也奇怪,朱家這兩代人的感情生活很相似,明憲宗成化皇帝,雖然宮中妃子無數,但在一生中只寵愛一個萬貴妃,而明孝宗弘治皇帝更是厲害,一生之中只有一個皇后並無其他妃子,皇后就是現在朝廷上的張皇太后,正德皇帝的親生母親,從古到今孝宗的行為可堪稱典範,而興王不知是受父親還是哥哥的影響,也是如此專一,至納蔣氏為妃後。從來沒有拈花惹草的行為,兩人相敬如賓簡直就是後世的恩愛夫妻地楷模。 自張信拒絕參加會試,堅持到王府當九品芝麻官正式接任典簿之後,蔣妃從此再沒有對張信有絲毫懷疑,忠心耿耿、重情重義,而且才華出眾,把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條,去哪找這麼好的心腹啊。 至於那些謠言,蔣妃嗤之以鼻,難道在王府任職就沒有前途了嗎?只要對王府忠誠的人。王府從來不吝於獎賞,還有非議鸀綺為禍水的,蔣妃更加不喜歡聽,就像張信說的。明明是男人惹出來的麻煩,就把罪過推到女人身上,這分明是推卸責任之舉。 每次聽到張信和朱厚討論歷史功過的時候。張信不時說出的新奇觀點,讓蔣妃覺得非常有道理,有時候蔣妃自己也覺得,以張信這樣的大才,待在興王府裡當個九品芝麻官。似乎真的太曲才了,不過女人都是自私地。蔣妃暗暗思量著,看著一臉羞赧的鸀綺,立刻覺得自己的行為非常正確。 「奴婢只是想著待他帶回綢緞之後,為娘娘再裁剪一件新衣而已。」鸀綺可愛的眼睛輕輕眨下,卻不敢看向蔣妃「只怕是順帶幫我裁剪而已吧,就算張信每天換一件衣服,十幾天都不會有同樣地,你還想繼續幫他做啊。」蔣妃忍不住打趣笑道:「不過張信還真缺少一件衣裳,你從來沒有幫他縫過。」 「是哪件?」雖然心裡害羞。但鸀綺還是好奇詢問道。 「你倆大喜之日穿著的那件。」蔣妃心情舒暢的看著被她調笑得滿臉通紅地鸀綺。心裡卻非常想看到那天的到來。 「娘娘,張典簿回府了。」這時有個俏麗丫環輕輕上前稟報道:「特前來請示娘娘絲綢與香料應該怎麼處理。」 「哦。知道了,讓崔文把東西帶回暖春閣。」蔣妃微笑指示道:「張典簿航船辛苦勞累,且讓他回房休息。」 聽到張信已經回來,鸀綺顯得有些激動,想開口請示蔣妃,但又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待在那邊坐臥不安的看著蔣妃欣賞崔文帶回來的絲綢與香料,而蔣妃似乎沒有察覺鸀綺的動作,不時回頭詢問她地意見,眼光中帶著明顯的笑意。 「行了,就知道你春心顫動,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急著與情郎相會,如果再阻止你那我豈不成了恨心腸地王母娘娘了。」蔣妃露出笑容說道:「快點去吧,不然有心在心裡暗暗埋怨我不近人情呢「謝謝娘娘,那奴婢這就去了。」可能經常被蔣妃調笑,鸀綺似乎也有些免疫力了,小臉紅紅的向她告退。 回到興王府之後,接到蔣妃的指示,把東西讓崔文帶回暖春閣,張信就快步的返回小院了,回去發現房間空蕩蕩的,心裡也有些失望之意,忽然感到身上都是風塵之色,乾脆讓僕役準備好毛巾熱水,到浴室清洗一下滿身的灰塵。 待張信再次回房之後,卻發現一個讓人充滿暇思的背景正在忙碌著,身影看起來是那麼地纖細而充滿青春氣息,張信強行忍耐上前摟抱佳人的慾望,靜靜的看著她。 「你……回來了。」正在收拾東西地鸀綺似乎察覺到房內有人,輕輕回望看到是張信,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一雙纖纖小手不知放置何處,秀雅無雙地澗容,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裡滿佈著嬌羞之色,看上去顯得楚楚動人,被華麗絲綢衣裳掩住地嬌美胸部,更是隨著呼吸而不住起伏著,張信的目光隨之變得灼熱起來。 感受到張信的眼光,鸀綺小臉上越發嬌艷起來,蜷首垂發小手不停的揉搓著衣角,露出一絲甜蜜有笑容,女為悅已者容,誰也不能倖免,張信壓制著心中的衝動,輕輕的走到鸀綺旁邊,嗅著佳人清閒自然的體香,自然的握著她嬌柔的纖纖小手,嬌嫩滑潤的感覺讓張信心中一蕩,輕輕的看著佳人秀美的臉龐,被張信握住柔荑時,鸀綺臉色呈現出緋紅之色,小手輕輕觸動一下,發現掙脫不了之後,也放棄繼續行動了。這麼久了她也有些習慣張信的行為,雖然小臉不免繼續泛起羞意。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張信輕輕吟誦著情詩,含情脈脈的望著鸀綺,心裡充滿喜悅之情。享受著愛情給他帶來的異樣情緒,兩人相處的時候,讓張信覺得十分地放鬆。 「漢口之行順利嗎?」聽到張信為自己吟誦的情詩,鸀綺心裡甜絲絲的。詢問的時候聲音非常的嬌柔。 「事情非常順利。」談情說愛的時候,鸀綺突然這一問,讓張信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明白她這是害羞所至,忽然想到自己這次漢口之行的收穫成果,張信不由泛起笑容,為了轉移鸀綺的注意力,張信把玩起她嬌嫩潔白的柔荑來。 鸀綺正準備詢問其他事情的時候。忽然感到玉手傳來陣陣顫意,芳心被撩動起來。輕輕瞄了張信一眼,發現臉上充滿笑意地望著自己,鸀綺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小臉緋紅如火燒一般欲滴出血來。 張信勃然心動,但還算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勉強保持克制,從懷裡掏出一件做工精美的金鳳銜珠串來,輕輕的為鸀綺插上,讓她憑空增添幾分華貴之氣來。與平時秀雅樸素地感覺相反。讓張信越發動心起來。 鸀綺雖然嬌羞瞇眼,但還是察覺發間突然有些異樣。悄悄的伸手撫摸,入手的質感與形狀讓她明白是怎麼回事,美眸中流露出驚喜交集之色,情人相贈地禮物永遠讓人開心喜悅的,鸀綺當然也不例外。 張信借此機會,慢慢的靠近鸀綺,感受佳人嬌柔滑膩的身子,不時說上幾句情話,讓鸀綺羞赧之餘也感到異常的歡喜,如膠似漆、蜜裡調沒就是形容兩人現在地情況,可惜甜蜜的時光總是短暫地,總有一些人不知趣的前來打擾兩人之間的感情交流。 「張典簿,世子有請,讓您到書房。」僕役似乎知道房內的情形是怎麼樣的,根本沒敢上前敲門,而是遠離幾步揚聲叫喊道。 雖然討厭有人打擾兩人的兒女情長,情意綿綿的美好時光,但聽到朱厚的傳喚,鸀綺已經輕輕紅著小臉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張信雖然不情願也只有無可奈何的答應一聲,但還是緊緊地捉住她地纖纖柔荑不鬆開,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不由在心裡直歎溫柔鄉是英雄塚,沉醉於美人情絲之時,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世子找你,不要耽擱了,快點去吧。」鸀綺輕輕說道,起來剛走幾步發現自己地小手已經被緊緊的攥住。 「那好吧,你先回去服侍王妃娘娘,明天我再去找你。」說完沒等鸀綺反應過來,自然的舀起她的嬌滑玉手輕輕的吻了一下,留下嬌嗔羞澀的鸀綺,微笑的揚長而去,事情重要得起緊通知朱厚。 王府書房茶几上,兩杯熱氣騰騰的香茶正擱放在朱厚與袁宗皋兩人的身旁,清茶的水霧氣裊裊的上升消失在半空之中。 十五歲的朱厚越發顯得高貴成熟之氣,透過霧氣袁宗皋暗暗的尋思著,舉手投足之間頗有當年興王的氣度風範,可惜嘴角上的那絲淡淺的微笑像極了某人,想起某人袁宗皋就忍不住生氣,不思進取、毫無志氣、終日沉溺於兒女情長之中…… 一生視科舉為正途的袁宗皋,十分難以理解為什麼張信會在少年得志的時候,放棄參加會試的機會,選擇留在王府當一個小小的官吏,特別是看到張信把王府的家業經營得日益昌盛的時候,更加覺得像張信這樣的人才應該把才華用在報效朝廷上面,而不是整日與商賈販夫打交道,一心鑽營苟利。 「袁先生為何在歎氣?」朱厚不解的詢問道,自己還沒說找他有什麼事情呢,他怎麼就開始歎氣了。 「我在想子誠,真是可惜了。」袁宗皋毫不掩飾自己的意思,就像在感歎一位大好青年就這樣淪陷在紅塵之中。 「袁先生還是沒有放棄啊。」朱厚無奈苦笑道,這一年來這位袁先生只要有空,就在自己身邊嘮叨,希望自己出言勸導張信,因為袁宗皋在張信那碰的釘子實在太多了。只好求助於朱厚,而朱厚當然不會出面勸誡的。 「子誠才華橫溢,只要進朝廷加以歷練,日後治國安民不在話下,怎麼能就此淪落呢,老夫一定要讓他改變心意。」袁宗皋信念堅定的說道,朱厚微笑搖頭,沒有對袁宗皋無意中詆毀興王府產生不滿,只是靜靜的喝著茶,差不多近一年時間。如果袁宗皋真能勸動張信,恐怕早就成功了,怎麼會等到現在。 「世子,張典簿求見。」一位青衣僕役上來稟報道。 「快快有請。」朱厚面呈喜色。對袁宗皋說道:「張先生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拘束於禮節了,每次和他說以後見孤不用通報。但屢屢不見改。」袁宗皋心裡深以為然,但礙於禮節並沒有發表評論。 「見過世子、袁先生。」輕車熟路地進入書房,張信微笑行禮說道,看到袁宗皋在身邊,張信覺得不方便說這事。準備稍候再說。 「子誠辛苦了,快此過來坐。」袁宗皋笑瞇瞇的打招呼道:「看你滿面春風的模樣。想必剛才又在和鸀綺丫頭相會了吧。」 「張典簿,您的茶。」說話時黃錦輕輕的為張信奉上清茶,收到張信的謝意之後,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是又如何。」張信微微笑道,他可不是鸀綺,臉皮飽經鍛煉,怎麼會因袁宗皋的一句打趣之言而不好意思。 「看你得意的樣子,肯定又沒少欺負人家。」袁宗皋故意酸溜溜的說道,心裡卻感到很欣慰。在他心裡張信雖然有千般不是。但對鸀綺情真意切那是非常值得讚賞地。 「袁先生,張先生是怎麼欺負鸀綺姐姐的啊。」雖然朱厚很早熟。對某些事情雖然有些朦朧的認識,但還沒有完全明瞭,從這就可以知道古代生理衛生知識沒有有效的普及。 聽到朱厚地話,袁宗皋差點沒有被茶水嗆著,特別是看到朱厚好奇的模樣,袁宗皋的老臉上也有些羞意,但不知如果回答朱厚地提問,心裡暗暗在後悔為什麼要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曖昧的話來,想到這裡不由向張信抱以求助的目光。 張信心裡暗笑,卻故意把臉擰過一邊去,似乎沒有看到袁宗皋的目光一樣,直到袁宗皋真的承受不住朱厚地連續追問,這才毫不在意的說道:「世子,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以後有空我再向世子慢慢解釋。」 「既然如此,那以後再說吧。」朱厚語氣失望地說道,但在袁宗皋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悄悄的向張信眨了下眼睛,狡黠的微笑起來。 「卻不知世子召我們來,所為何事?」袁宗皋暗暗的捏了把汗,如果讓蔣妃知道自己在世子面前胡言亂語,肯定少不了一頓訓斥。 「看世子精神有些恍惚之色,莫非是身體不舒服?」細心的張信留意到朱厚眼角有些黑暈,似乎是睡眠有問題。 「不知是什麼原因,這兩天我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夜裡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朱厚輕輕的朝張信點頭。 「黃錦,還不快去請大夫來。」聽到朱厚身體不舒服,袁宗皋馬上緊張起來,連忙吩咐黃錦說道。 「且慢。」朱厚阻止黃錦行動後,微笑說道:「袁先生,我身體沒事,只不過是覺得心煩意亂,感到非常的浮躁,但是想不出由什麼原因所至,如果請大夫來,母親會各我擔憂地,這才請你們過來商討一下。」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世子這兩天有在考慮什麼事情嗎?」張信仔細察看朱厚,氣色不錯體溫也正常,身體沒有什麼不舒服地地方,那只能是心理問題了。 「沒有啊,這兩天與平時一樣,每天向母親請安之後,與袁先生一起處理王府事務,然後就是到書房看書消遣,晚上如先生所說,早早安歇。」朱厚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無緣無故的就是睡不著,心裡很煩躁,感覺像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似地。」 「世子,果真如此?那有什麼徵兆嗎?」袁宗皋臉色一變,古代人有時很相信這個的,對此類的事情非常的在意。 「沒有吧。」看到袁宗皋凝重的表情,朱厚也有些不確定,認真思索之後,這才遲疑不決的說道:「好像做了一個夢,但是想不起來了。」 「世子,這兩天天氣有些轉涼,房間有些濕氣,晚上你注意開窗通風就好了。」張信看氣氛有些緊張,乾脆提醒說道,做個夢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能知道夢的情景就好了。」袁宗皋歎息道。 「我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朱厚無奈說道:「睡著的時候模模糊糊還記得,天亮一醒就記不清楚了。」 看著苦惱的兩人,張信也很無奈的搖頭歎氣,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一個典故來,加上剛收到的情報,心念急轉之下,故意用神秘的語氣說道:「世子,你可是夢到自己突然滿頭白髮?」 「子誠,休要胡言。」袁宗皋氣沖沖的說道,十分不滿張信在這個時候還要開玩笑。 「張先生,你是怎麼知道的?」朱厚驚訝的叫道。 「世子,你真的夢到這個了?」這下子輪到張信感到無比的驚異啦,他還以為這個典故是後世的謠言呢,剛才只不過是想故弄玄虛而已。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朱厚有些好奇的說道:「我怕這個夢兆不好,所以沒有敢和你們說,張先生如何得知的?」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悲喜 張信神秘微笑,卻沒有回答朱厚的疑問,總不能和他說自己在後世看到的吧,為了不洩露自己的秘密,也只能裝一回神棍了。 「因為我也夢到與世子一般的情形。」張信面不改色的說道:「當時世子一路向北,走著走著忽然頭髮變白了。」 袁宗皋與朱厚半信半疑的看向張信,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夢這種東西真的很難說的,想當年張信考公務員時,在公佈成績的晚上,總是夢到四十九,果然第二天查成績,就是考得四十九分。 張信所言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夢在預示著什麼東西?袁宗皋正不停的撫鬚,思考這夢兆的好壞,而朱厚臉色也有些緊張之色。 「烏髮皓首,怕是不吉之兆啊。」袁宗皋緩緩說道:「當年伍員就是如此,身世坎坷不平,前途歷經磨難。」袁宗皋的一席話讓朱厚臉色有些發白,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夢的預兆就是以後生活的反映。 「袁先生所言可是真的?那有什麼破解之法嗎?」侍立在朱厚身旁的黃錦急切的詢問道,為主分憂不辭辛苦一直是黃錦的座右銘。 「這個我也捏舀不准,待我回去好好查一下古書。」袁宗皋遲疑不決的說道,好久沒看周公解夢了,袁宗皋的記憶力好像也有些退化。 「世子暫且寬心,袁先生還沒有確定,可能是吉兆也說不定。」黃錦輕輕的在朱厚身旁安慰說道,但是兩人的臉色都有些異樣,心裡已經相信大半了。 「袁先生,關於世子夢之情形。我卻有不同的看法。」看著幾個表情凝重的樣子,張信決定打消他們的疑慮。 「子誠有何見解。」其實袁宗皋也在後悔自己不假思索之言,為主上解夢當然是報吉不報凶啊,特別是看到朱厚臉色異常地時候,所以剛才馬上改口說自己不確定,現在張信出來解圍,袁宗皋心裡感到非常高興。 「世子,烏髮皓首若是放在他人身上。那可能是不吉之兆,但您卻是不同的。」張信也在猶豫,裝神弄鬼會不會被雷霹啊。 「請張先生指點迷津。」相比之下,朱厚還是願意相信張信的話,一人說凶一人說吉,只要心裡沒病的都應該知道怎麼選擇。 「世子可還記得王不出頭誰做主的典故?」張信微微笑道,想想也應該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吧。當年永樂帝還是燕王的時候,與身邊的謀士曾戲對。謀士心知永樂當時的心理,故說出這句王不出頭誰做主地下聯,張信的意思很清楚,朱厚做的夢應該也是這個解法,王上加白就是一個皇字。 「子誠,此等大逆不道之論怎麼能在這裡胡言亂語。」醒悟明白的袁宗皋突然勃然大怒罵道:「我看你是枉讀多年聖賢書了,根本沒有半點忠君謙恭之念。……」 袁宗皋洋洋灑灑一頓怒斥,把張信從頭到腳訓斥一遍,最後總結說道:「若是不看在你年幼無知的份上,我肯定把你交由安陸衙門處置,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袁先生,我錯了。」張信乖乖的認錯說道,心裡也有些後悔不該隨意顯擺。幸好知情的都是自己人,而且事情也不像袁宗皋想像中地那麼嚴重,畢竟…… 「此次子誠所言,絕不能外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袁宗皋嚴肅的警告道,想到自己一把年紀還要為小輩們操心,袁宗皋心裡也感到非常地苦惱。 自從明白張信說的意思後,朱厚就沉默不語起來。這可開不得玩笑。若是讓人知道再向朝廷參奏,那麼興王府恐怕就要遭殃了。但在他卻沒有對張信產生怨念,心裡反而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憧憬、彷徨、興奮…… 「黃錦,我知道你是個機靈之人,對世子也是忠心耿耿,希望你明白該怎麼做。」袁宗皋溫和的說道,語氣中卻帶有一股寒意,袁宗皋對興王府已經有感情了,不希望因為張信無意之中的一句話,給興王府帶來麻煩。 「小的對世子一片忠心,絕對不會背離王府的。」黃錦臉色蒼白地跪下說道,心裡已經明白,如果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有什麼異動的話,下場恐怕非常慘。 「可以了,都怪孤不好,不該做什麼夢。」朱厚無奈笑道:「讓諸位為孤操心了,孤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情真意切的一席話讓幾人感動得當場拜服,張信更是在心裡讚歎朱厚已經深得興王真傳,籠絡人心的時候,無論語氣與動作都捏舀得十分精確,正當張信準備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公佈的時候,門外卻有人來匯報。 「稟世子,朝廷急報。」敲門聲傳來,黃錦開門後,房門僕役進來行禮說道,朱厚與袁宗皋感到很奇怪,朝廷從來都是發放到各級衙門地,這次怎麼傳到興王府來了,雖然不明其意,但朝廷急報不可不接,袁宗皋指示道:「請信使到會客廳等候。」 「兩位與孤一同前去,看看朝廷有何要事。」朱厚心裡還真有些忐忑不安,不會與剛才的事情有關吧,幾人也不敢怠慢,快步向客廳走去,張信卻隱隱約約的猜測出幾分來,應該與自己所獲得的情報有關。 「卑職參見興王世子殿下。」一行人到客廳後,一位錦衣衛打扮模樣的人畢恭畢敬的行大禮說道。 「免禮。」朱厚虛引揮手後,沉穩的說道:「不知朝廷有何旨意予孤?」 「卑職只是負責傳達秘函,其餘事情一概不知。」信使恭敬說道。 「把信函呈上來。」朱厚心裡稍安,語氣也變得和藹起來,就知道不可能是因為剛才的事情,不然朝廷地消息也太快了吧。 使信利落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快速拆開把信函取出來。遞給過來舀信的黃錦,黃錦不敢多看,快步回去準備把信轉交給朱厚,卻被張信給攔截下來。 「把信函給我。」張信伸手說道,黃錦為難地看了下朱厚,發現朱厚稍微點頭,忙恭敬地把信呈上,而袁宗皋與信使卻沒有發表任何議論。反而覺得理所當然,檢查書信是件非常必要的程序。 張信接過信函後,翻來覆去的打量檢查一遍後,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請示過朱厚後,小心翼翼的掀開信封口,把信紙攤開仔細閱讀起來。片刻之後張信把信折疊好,也不給朱厚。反而淡淡的吩咐說道:「來人,帶上差到帳房領二百兩賞銀。」 「謝殿下賞賜。」信使不知道信中是什麼內容,但聽說有賞連忙拜謝起來,笑容滿面的跟隨僕役退出客廳。 「世子,大喜。」待信使一走,不等朱厚與袁宗皋詢問,張信快速的跪到朱厚身前。恭敬的把信函奉上。 「張先生,快快請起。」朱厚接過信函之後,並沒有急著觀看,反而是伸手想把張信攙扶起來,但發現張信根本沒有起身地意思,無可奈何之下,帶著無比的好奇。認真閱讀信函來,當得知其中內容後,朱厚雙手一抖,腦子一片空白。 看到朱厚如此模樣,袁宗皋心癢難耐,也不好意思從朱厚手中搶過信函,只能詢問張信道:「子誠,朝廷到底有何旨意?」 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今天。欣喜若狂之餘。張信腦子突然感到無比的清醒,聽到袁宗皋的詢問。張信心念急轉,臉上忽然變成悲傷之色,借磕頭的時候悄悄的用力捏了下朱厚的腳背,然後用悲愴地聲音哭道:「皇上駕崩了。*」 「果真如此。」袁宗皋震驚的站了起來,眼睛望向朱厚,希望能證實這個消息,經張信地提醒,朱厚清醒過來,強忍心中的激動拂袖掩臉,片刻之後語氣悲傷道:「兩日之前,皇上駕龍歸天。」 「皇上。」袁宗皋跪倒在地,朝著北方連連磕頭痛哭流淚起來。 客廳中這麼大的動靜,王府僕役怎麼可能不知道,在不知詳情的情況下連忙到暖春閣通知蔣妃,蔣妃聽到自己兒子在客廳與袁宗皋、張信抱頭哭泣,當然憂心忡忡的趕赴現場,片刻之後,王府中能說得上的話的人都在客廳匯聚了。 「兒,到底發生何事,竟然如此悲傷?」蔣妃趕到客廳,立刻發現自己地兒子正拂袖哭泣,連忙上前摟抱住他心痛的問道,朱厚正克制心中的狂喜,聽到蔣妃的問話不敢回答,害怕一下子笑場,只是含糊不清的嘟喃幾句。 「娘娘,朝廷急報說,皇上駕崩了。」見世子不說話而袁宗皋正忙著哭,張信只好自己回復蔣妃的疑問,可能是因為心中喜悅的原因,回答時地語氣不夠悲傷。 蔣妃摟住朱厚時候,也發現自己的兒子並無太多悲傷之意,正在奇怪的時候聽到張信的回復,立刻明白怎麼回事,身子順勢一倒,也跟著朱厚一起流淚起來,僕役們見狀哪裡不會知道該如何做,紛紛跪下悲泣痛哭嚎叫,怎麼說皇帝也是天下百姓的君父,聽聞他去世怎麼能不表示一下,別管你傷心不傷心,樣子還是要做的。 悲痛欲絕不久,袁宗皋火候應該也差不多了,正準備說上幾句場面話,勸慰一下王府眾人,忽然感覺有些不對,想起張信剛才那句世子大喜,還有朝廷莫名其妙的來信,心裡泛起了嘀咕,越想越覺得可疑。 「娘娘,您莫要傷心了,當心身體啊。=」袁宗皋抽泣幾聲後,對蔣妃說道:「請世子、娘娘節哀。」 「聽聞皇上御龍歸天,我這裡堵得荒,怎麼能不傷心流淚。」蔣妃眼淚盈眶,悲切之意盡顯無疑,衣袖輕拭的動作比朱厚高明多了。 袁宗皋繼續勸導幾句,然後語鋒一轉說道:「子誠,在此舉國皆哀之時。朝廷來信除了提及皇上駕崩之事外,還有什麼吩咐?」 只要是人就有好奇心,無論是蔣妃、陸松,還是王府僕役,聽到袁宗皋地問話,一邊哭喪著臉地同時,耳朵卻悄悄豎了起來留意聆聽,而朱厚卻緊緊的抓住手中地信函。心裡砰然而動,恨不得再打開來隻字閱讀一遍。 「皇上遺旨,召世子進京繼承大統,迎駕禮官不日即到,讓王府做好準備。」張信雖然一臉悲意,但吐字非常清晰響亮,聽聞此言。客廳中地哭泣聲扼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向張信。希望他再重複剛才所說的話。 靜,客廳非常的安靜,每個人都在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已經忘記悲傷流淚,在這個時候朱厚輕輕的把信遞給蔣妃,蔣妃帶著激動的心情仔細默念起來,再三確認之後。渾身輕輕顫動,把信交給袁宗皋,忽然緊緊的抱住朱厚,口中不停的呼喚道:「兒。」 自從朝廷來信確認後,王府上下地情緒非常激動,王府的世子要上京城裡當皇上了,那豈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己能服侍皇上那可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啊,特別是幾天之後,湖廣大小官員權貴,紛紛上門前來呈上厚禮求見世子,更打消王府上下最後的一點疑慮,但也使王府陷入為難之中。 「子誠,布政使、提刑司、指揮使、各府各縣官員們的禮物如何處置,還有王府門外圍集的那幫權貴名士又該如何對待?」袁宗皋現在非常的興奮。但也覺得有些苦惱。 「娘娘與世子怎麼說。」張信微微知道。趨炎附勢乃是人之常情,如果那些人沒來才是件奇怪地事情呢。 「說讓我們斟酌處理。」袁宗皋笑道。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兩人誰還有心情理會這些瑣事,肯定在暖春閣憧憬以後美好的生活。 「那袁先生地意思是?」如果不是袁宗皋硬拉著來,張信根本沒有興趣管這些事情,準備去找朱厚聯絡感情呢。 「怎麼說也是鄉里鄉親的,禮物可以收下,把人勸退即可。」袁宗皋沉吟之後說道,覺得這樣處置還算妥當。 「袁先生,如果這樣做,會不會讓人認為世子這是在大肆斂財啊?」張信好心提醒道:「須知現在迎駕禮官還未到,世子尚未進京登基,不知朝廷大臣得知此事後會怎麼想,要注意其中影響。」 「子誠提醒的是,我差點誤了世子的聲譽,真是該死之極。」袁宗皋醒悟說道,這兩天太過興奮,使得腦子也有些糊塗起來,可以體諒。 「陸柄,你帶幾個侍衛,把禮物與人一起勸出去。」張信微微一笑,知道陸柄肯定會領會自己的意思,若真的是勸說,怎麼可能會讓護衛前去,袁宗皋心裡也清楚這個道理,不過也樂得裝聾作啞。 「在下遵命。」陸柄恭敬的說道,馬上告退召喚人執行任務。 現在王府上下只要是有幾分見識地人都明白,袁宗皋與張信是世子最為倚重的臂膀,等世子進京登基之後,飛黃騰達自然不在話下,在沒有世子在前的情況時,他們有什麼吩咐,自己儘管聽令就可以了。 「世事無常。」看到陸柄退出後,袁宗皋忽然大發感慨起來,想起興王逝世進王府門可羅雀,現在卻是另一番景象。 「有時間在這時感歎,還不如去找娘娘與世子商量以後王府的產業該怎麼處理,還有禮官來時的迎接事宜。」張信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袁宗皋這十幾天怕是有得忙了。 「子誠言之有理,我這就去。」袁宗皋臉色一變,匆匆忙忙的跑了,王府產業處理還好說,這迎駕事宜可馬虎不得,不能在朝廷面前丟興王府地臉面。 「袁先生,小心慢走,別摔著。」張信揚聲叫道,然後輕輕一笑,吩咐下去:「把沈園給我叫上來。」 「鄙人參見張典簿。」進來之後,沈園恭敬的行禮說道,根本無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激動、興奮、急迫……,當沈園得知朝廷公佈天下的皇帝遺詔後,手中玩賞的心愛珍寶掉在地上也沒有留意,錯愕驚楞之後就是無比的狂喜。 顧不上其他事情,馬上打開自己的小金庫,抬起幾箱奇珍異寶就趕往安陸,到達興王府之後,看著眾多權貴的車架被拒之外門,心裡非常慶幸,立刻投貼求見張信,半天之後才被僕役從王府後面小門中引領進來。 「沈東家,以後你有何打算?」張信端詳沈園片刻,然後才和聲詢問道。 「全憑張典簿做主。」聽到張信地詢問,沈園這才敢抬頭誠懇地說道,眼睛裡透露出灼熱之色,沈園非常有自知自明,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求見世子那是肯定不可能地事情,現在只有寄望於張信啦。 「沈東家的商會生意不錯,有興趣到京城發展嗎?」張信笑道:「京城水深,卻不知道沈東家是否有這個膽量。」 「順從願意,一切聽從張典簿安排。」如果是平時,沈園當然不會答應,但今時不比往日,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那日後肯定後悔莫及,況且進京肯定不只是做生意這般簡單。 「你馬上回去安排好家事,然後即刻進京,以待聖駕。」張信微笑指示說道:「順便通知子直、文昴、子任、子雲他們,不用急著回來了。」 「好的,謝謝張典簿提攜。」沈園欣喜的從興王府回去了,激動興奮的心情一直沒有停止過,恨不得身上忽然長出翅膀,可以馬上飛向京城。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嘉靖 聽從楊廷和的吩咐,到湖廣安陸興王府迎接聖駕的隊伍經過日夜兼程、長途跋涉之後,終於抵達安陸州衙門驛站,準備修整一晚,明日清晨前往王府接駕宣旨,是夜大學士梁儲、禮部尚書毛澄、定國公徐光祚、太監谷大用、韋彬、張錦、笀寧侯張鶴齡、附馬崔元等人齊聚一堂商議明天接駕的事情。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商量的,只不過是韋彬為了討好未來的皇帝,向眾人提議明天用天子的禮節來迎接朱厚,這意見一出,有人同意有人反對,只好聚集大夥一起討論起來,看看大家的意見。 「興獻王世子是要進京繼承大統的,現在用天子儀也未嘗不可。」谷大用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正德已經駕崩,為了以後的日子好過些,當然要奉承未來的主子,聽到韋彬的提議後,毫不猶豫的表示同意。 「咱家也同意韋公公的意見。」張錦附和道,三個太監之間平常雖然有矛盾,但在這個事情上空前的統一,誰叫他們以前的大樹已經倒了,現在變得毫無根基起來,若是現在不趕緊再攀附一棵大樹,以後不知怎麼辦才好。 「定國公、笀寧侯、崔附馬,你們的意見怎麼樣?」谷大用知道朝官肯定會有意見的,只有爭取皇親國戚的同意啦。 張鶴齡覺得這個提議沒有什麼問題,反正以後朱厚都要登基稱帝,現在用什麼禮儀來對待,也沒有什麼差別,正準備開口贊同的時候,崔元輕輕的扯了下他的衣袖,輕輕向他示意,人家大學士還沒有開口。自己這幫閒人還是不要說話為妙,免得以後那些朝臣找自己的麻煩,況且崔元心裡很清楚,谷大用他們這些太監已經準備過氣了,早就沒有往日的威風,附和他們也沒有好處,還是安靜的坐著,看最後的結論,反正他們三個皇親國戚名頭雖響,其實半點實權都沒有。來迎駕其實就是擺個面子,張鶴齡也不是笨蛋,看到定國公徐光祚與崔元根本沒有說話地意思,連忙把嘴巴閉上。 「尚書大人覺得這個提議如何?」看到幾個人這麼不給面子,谷大用恨得牙齒真癢癢,但也無可奈何,正德駕崩之後,他們早就沒有往日的權勢。同時害怕別人的報復,現在都是夾著尾巴做人,見幾個皇帝親戚沒有反應後,只有詢問禮部尚書毛澄的意見。 「今即如此,後何以加?豈勸進、辭讓之禮當遂廢乎?」毛澄冷冷的說道,語氣非常不屑,但這句話卻深得其他人贊同,如果現在就用天子的禮節迎接朱厚,那到京城之後舉行儀式,那又該怎麼辦?還有皇帝繼位時。要辭讓三次,然後朝中大臣勸進三次,這個禮節是不是要廢除啊。 「毛尚書言之有理,老夫非常贊同,諸位誰還有異議?」梁儲淡淡的說道。眼睛掃向眾人,特別在谷大用、韋彬、張錦身上停留一下,眾人面面相覷之後。這才醒悟過來,紛紛異口同聲贊成道:「我等並無異議。」 在場的眾人都清楚一個事實,在天子沒有繼承皇位之前,朝廷現在由內閣大學士管事,誰敢在這個時候違背梁儲的意思,特別是大學士們有著擁立之功,皇帝繼位之後肯定會大加獎賞的,大學士們地地位更加不可能動搖。@@ 還有的就是,整個迎駕儀隊中。幾個權貴是門面。幾個太監是裝飾,沒有權勢的他們現在已經淪落成為裝飾品了。真正說的上話的只有朝臣,而朝臣中當然是以梁儲為主,他所贊成的誰人敢反對。 迎駕隊伍到達安陸的消息,興王府已經查明,也知道明天就是最為重要的一天,世子馬上就要進京繼位,興王府地輝煌即將來臨,在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王府上下肯定徹夜未眠,蔣妃召集王府要人也開始討論起來。 「世子明日將趕赴京城,為了節省時間,我就不隨同前去了。」蔣妃容光煥發的說道:「這些日子一直忙著處理迎接禮官的事情,還沒有來得及討論隨世子進京的人選,誰願意與世子一同進京啊?」 誰心裡不想去,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從龍之功啊,但誰也不想表現得太急切,免得在蔣妃與世子面前失儀,個個垂頭肅立,強行掩飾內心中的衝動,但也在擔心害怕被人選擇留守興王府,畢竟王府還是要有會看護的。 「母親,這些小事由袁長史、張典簿處理即可,您就不要操心了。」朱厚微笑說道,這些天來他已經能克制內心中的狂喜,恢復平時的冷靜,可能是錯覺,張信總覺得現在朱厚身上帶著一股說不出來地氣質。 「袁長史,你的意思是?」蔣妃輕笑的詢問道。 「娘娘,世子此次進京,隨從之人不宜過多,免得耽擱進程。」袁宗皋沉吟片刻之後緩緩說道:「只須帶幾個護衛與近侍即可。」 「讓陸松父子挑幾個忠心耿耿的護衛,加上崔文、黃錦也差不多了。」張信笑道:「其他人也不要失望,待世子登基之後,我們再一起跟隨娘娘進京。」 被張信點到名的幾人心中分外激動,沒有留意張信最後地一句話,紛紛看向蔣妃與朱厚,蔣妃與朱厚私語片刻,最後含笑點頭說道:「就依張典簿之意,陸松你下去挑人吧。」 「卑職領命。」陸松久經歷練,在這個時候表情還是冷冷的,但退下時緊緊攥住的手也表明他內心中地喜悅,其他沒有選上的僕役,個個露出失望之色。 「袁長史、張典簿,你們也回去收拾行李吧,明日與世子一同起程。」蔣妃笑意充滿臉龐,在心裡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子誠,還有什麼事情嗎?」袁宗皋正聽從命令準備退下的時候,卻發現張信靜靜的站著,臉上露出異樣神色,不由出言詢問起來。 「張典簿。怎麼了?」朱厚也發現這邊的動靜,驚訝的問道。 「世子,興王府瑣事繁雜,不如我留下來為世子看守王府吧。」張信上前一步垂首說道,說出來的話卻讓眾人大為吃驚。 「子誠,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袁宗皋馬上反應過來,朝張信喝道。 「我當然清楚。」張信笑了起來,朝蔣妃與朱厚行禮說道:「世子進京繼承皇位,但興王府這片基業總要人看守吧,王爺的陵園也要有人打理。我覺得我是個非常合適地人選,還請娘娘、世子答應。」 張信說這話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地,自從張信穿越到明代,從剛來時的彷徨到現在地適應,張信已經融入其中,當初事業與愛情的目標已經完成,而且似乎完成得非常完美。金錢在為王府經營產業的一年多時間裡,經過貪污受賄、中飽私囊也聚集不少銀子,反正夠他一輩子花銷了,而溫柔可愛的美女鸀綺又是他的未婚妻,張信還真想不出來他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最為重要的是,人們常說自古伴君如伴虎,以前朱厚對自己還客客氣氣地先生長先生短的叫喚,但現在語氣明顯的生疏起來,如果真的跟隨朱厚進京,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突然翻臉。被貶職為民還算好事,腦袋搬家那就不妙了。 還有就是張信記得很清楚,朱厚進京繼承皇位之初,好像就是在明史上大大有名的大禮儀之爭的開端,皇帝與權臣鬥法。殃及池魚的官員不計其數,張信覺得自己留在湖廣最為安全,特別是等朱厚當上皇帝後。封自己一個閒散官職,然後再與鸀綺完婚,那自己就可以逍遙自在的在湖廣過安穩地小日子了。 其實並不怪張信心裡膽怯,主要是後世宣揚封建統治太過恐怖,根本毫無人權可言,張信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掉腦袋,雖然也明白以朱厚最念舊情的性格,自己只要不逆他的意思肯定沒有事情,但在明知道進京不一定有危險和留下來很安全的對比下。張信覺得自己應該選擇留下來。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沒有打響。 「孤不允,你要隨孤一起進京。」朱厚咬牙切齒的說道。兩年的相處時間讓他知道張信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且他在張信身上所學到的權謀韜略之術可不是聽過就忘,雖然不敢說已經融會貫通,但以朱厚對張信地瞭解,只要稍微一想就明白張信的心思,感到生氣的同時,內心深處的某根弦也悄悄放鬆下來。 「明日孤要見到你。」朱厚生硬的拋出這句話,然後對蔣妃說道:「母親,夜色已深,該回去休息了。」 蔣妃心中也有些詫異張信地舉動,但她也清楚張信的才學,非常贊成朱厚的決定,所以並沒有發表自己地意見,聽到朱厚的說話後輕輕點頭,在眾人的恭送聲中與朱厚一同回內宅暖春閣。 「兒,這張信為什麼不願意進京?」這一路來蔣妃左思右想,不明白張信的想到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說上次留在王府任職不上進京參加會試,為了鸀綺這個理由還可以理解,但現在光明的前程就擺在面前,張信怎麼可以不為所動? 要說張信淡泊名利、清靜無為那是個笑話,蔣妃心裡非常清楚,這一年來張信私底下的小動作連續不斷,從張信送給鸀綺的禮物可以知道,但在蔣妃這個年齡,已經深深明白什麼叫水至清無魚的道理,況且張信所有的行為還在她地容忍範疇之內,蔣妃根本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同時覺得張信有這個私心反而是好事,這樣容易控制。 「還不是胸無大志、貪圖安逸。」朱厚微微笑道,絲毫沒有剛才怒氣沖沖地神情,機變之術已有幾分火候,話雖這樣說但朱厚心中卻暗暗一凜,難道此次進京有變故不成?不然張信怎麼不願意去。 「兒說的是,這張信雖然才華橫溢,但就是有些懶散,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似地。」蔣妃雖然在報怨,但臉上卻浮現出笑容。 「母親放心。兒明白您的意思。」朱厚笑道。 「其實我也猜測出幾分張信的意思,他是在害怕。」蔣妃悄悄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發現他沒有半點異常,心裡暗暗歎氣之餘也感到非常欣喜,接著說下去道:「害怕不能勝任朝廷官職。」 「母親儘管安心,只要肯學習,一切都不成問題。」朱厚自信的說道。 「兒明白這點就好。」蔣妃欣慰地笑道。 翌日清晨,興王府熱鬧非常,迎駕隊伍到達王府後,袁宗皋準備好香案與聲樂。由大學士梁儲當眾宣讀正德皇帝遺旨,在場的眾人紛紛跪下聆聽早已知曉的內容,儀式完成之後,迎駕禮官並沒有耽擱,送朱厚上了車駕之後,匆匆離去,起程進京的時候,張信無奈的向王府眾人揮手告別。特別是向鸀綺報以歉意的目光,之後也不敢怠慢,緊隨車駕之後。 從湖廣安陸到京城路途遙遠,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梁儲在請示過朱厚之後,直接下令車駕立即日夜兼程趕路起來,朝京城方向快速前進,不停的拒絕途中權貴官員們的拜訪與禮物,終於在四月二十二日到達京城。 因為急於趕路,朱厚與前來迎駕的大臣們沒有說上幾句話。而大臣們對朱厚的印象卻非常好,因為這一路來地辛苦連車駕裡的護衛也有些吃不消,但朱厚卻從來沒有抱怨過,怎麼勞累還保持著王家的氣度,這讓他們越發佩服朱厚耐力了得的時候。也認為這位興獻王世子繼承皇位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啟稟殿下,已經到達京城外,請殿下做好進城的準備。」禮部尚書毛澄恭敬的朝車駕內的朱厚行禮說道。 「孤知道了。有勞毛尚書提醒。」朱厚忍住心中地激動,用語氣淡淡的說道。 而此時宮中,皇太后張氏與眾多朝廷大臣正在商議該如何迎接朱厚的到來。 「臣認為,可請世子殿下由由東安門入居文華殿,然後再擇日登極。」禮部員外郎楊應奎提議道,這個提議深符眾位大臣們的心意,紛紛表示贊成,見群臣都同意皇太后張氏當然也沒有任何的意見,馬上傳下旨意。沒過多長時間。朱厚就收到這個消息。 「請殿下起駕。」禮官們紛紛俯首說道,當迎駕的隊伍都認為辛苦奔波這麼久。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然後待新君繼位等著領賞的時候,朱厚卻有著不同的意見,熟知朝廷禮儀的朱厚,明白從東安門入內意味著什麼,那可是標準的皇太子即位地禮儀,朱厚心中一動,對身旁的袁宗皋說道:「遺詔是讓孤來做皇帝的,不是來做皇子的,如果禮部這樣安排,孤絕不答應。」 「殿下,群臣已經在宮中恭候,請殿下起駕。」毛澄見朱厚這邊還沒有動靜,不由前來一探究竟。 「毛尚書,先帝遺詔,命孤進京嗣皇帝位,為何要從東安門進城?」朱厚冷冰冰的詢問道,這話讓毛澄有些措手不及,因為在他心裡根本沒有這個概念,現在聽朱厚這一問,讓他不知道如何回復。 含糊其辭片刻之後,毛澄也沒有辦法,只有向宮中請示,聽到毛澄地稟報,朝中大臣不由面面相覷起來,在他們心中已經認為朱厚由東安門進,以皇太子之禮即位,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怎麼可能更改。 「太后旨意已定,不容更改,讓禮部官員出城好聲勸導興獻王世子殿下。」楊廷和輕描淡寫的指示道。 「按楊大人地意思行事。」皇太后張氏吩咐道,臉上充滿淡淡的愁容,自己的兒子剛剛去世,她也沒有這麼多心思理會這些瑣事。 幾個禮部官員依令而去,與城外的官員們匯合在一起,紛紛引經論典,旁徵博引,唾沫橫飛,但是朱厚始終不為所動,認準遺詔的那一句話,進京嗣皇帝位,而不是進京嗣皇太子位,死也不願意聽從禮部的安排。 僵持許久之後,禮部官員們也只有回去覆命,再次請示太后決斷,朝中臣子們紛紛議論起來,商議半天還沒有一個結果,主要是城外的那位身份不同常人,是他們日後的君主,只能以禮而待,既然對方已經認準這個理,群臣也只能無可奈何。 「楊大人,您到是說句話啊,眼下該如何行事?」朝中官員看到自己等人在爭論不休的時候,內閣首輔大臣卻毫無動靜,情急之下只好貿然出言說道。 「事已至此,那就依興獻王世子殿下之意吧。」楊廷和毫不在意地說道,在他心裡認為朱厚此舉,不過是小孩心性罷了,想在眾臣面前表現自己,這可以理解。 「臣等附議。」見百官之首同意這事,朝臣們紛紛贊成起來。 「那就開始勸進之禮吧。」皇太后看到群臣沒有異議,也樂得輕鬆,隨即傳下脀旨。 勸進儀式開始,旨意傳到朱厚那,朱厚也不再像以往地即位程序那樣辭讓再三,而是立即受箋,是日中午由大明門入,遣官告宗廟社稷,謁大行正德皇帝幾筵,朝見太后、正德皇后,御奉天殿,即皇帝位,然後接受百官的朝拜,駁回由朝臣擬定地年號,自主的寫上嘉靖二字,宣佈明年為嘉靖元年,大赦天下。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獻策 離朱厚登基已經過去六天了,崔文與黃錦已經隨新君進宮服侍,袁宗皋被賜封為吏部侍郎一職,陸松父子與其他護衛已安排到錦衣衛鎮撫司內工作,而張信與其他幾位僕役被安置在京城某個驛站內居住,一連幾天沒有人理睬他們,可能是因為進京的時候,朱厚還在生張信的氣,一路上根本沒有心情理會他,所以禮官們對張信也沒有在意,就把他當成普通僕役隨意安置。 「張典簿,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幾個王府僕役感到很迷茫,被人閒置幾天誰的心裡也不好受,經過商量之後一起來找張信,想知道以後的情況。 「放心,過幾天皇上一定會記起我們的。」張信安慰說道,心裡卻非常的後悔,早知道那時不應該多嘴,好好的進京享福就可以了,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張信心裡真不是個滋味啊,難得真的惹皇帝生氣了。 「皇上政務繁忙,若是一時之間沒有想到我們,那我們該怎麼辦?」僕役之中也會有見過面世的人,而且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憂慮的說道。 「放心,怎麼說我們也是興王府的舊人,禮部肯定會妥善安置我們的,況且還有袁長史呢,他老人家總會記得我們吧。」張信雖然懊悔,但卻沒有失去信心,如果朱厚真的不來找自己,那說明自己在興王府的兩年是白待了,還不如就此去找沈園,然後一起回湖廣做自己的大商人。 「張典簿說的是。」僕役們想想覺得也是,紛紛欣喜而去。 京師紫禁城乾清宮 朱厚現在感到非常的氣憤,登基為帝時的喜悅心情蕩然無存,即位來的六天,朱厚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扯線木偶一樣,什麼事情全由朝臣做主,自己只負責用印蓋章。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讓朱厚心裡十分不舒服。 特別是在今天,朱厚向朝臣提出要給興王與王妃上尊號。但得到的結果卻讓朱厚怒火中燒,按照內閣大學士楊廷和、禮部尚書毛澄的意思,朱厚自己宜稱孝宗為皇考。改稱興獻王為皇叔父興獻大王,興獻王妃為皇叔母興獻王妃,對興王和興王妃一律自稱侄皇帝。同時建議把益王地第二子朱厚炫,繼興獻王后,襲封為興王。 這樣的安排,就等於將興王惟一地兒子朱厚過繼給孝宗為子,而正式成為正德皇帝的弟弟,以繼承皇位。再將益王的兒子朱厚炫過繼給興王繼承興王位,聽到這個安排,朱厚當時地差點就與朝臣翻臉。但多年的王家禮儀教育讓朱厚強行克制著心中的怒火,只有淡淡地吩咐道:「事體重大,再討論說來聽。」說完退朝而去。「黃錦,他們居然讓朕更易父母,真是太過份了。」朱厚臉色極差,語氣十分惡劣,非常不滿意今天朝臣的提議。 「皇上息怒。」黃錦侍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勸慰,卻不敢對朝臣有任何評論,黃錦記得非常清楚。剛進宮的那一天。禮部官員就對他和崔文提出警告,進宮後只有盡心服侍皇帝。其餘關於朝政的事情一律不許干涉,不然劉瑾就是他們的先例。 「黃錦,你說朕該如何應對?」朱厚感到非常地茫然,整個宮中也只有黃錦是自己的人,其他宮女太監都讓朱厚非常疑心,不敢信任他們。 「奴婢不知,請皇上恕罪。」黃錦臉色頓時白了,連忙跪下說道,心有餘悸的警告還未從黃錦心中淡化,現在朱厚這一問,黃錦如何敢胡言亂語,況且以他現在地見識,還真沒有辦法應對這種問題。 「起來吧。」朱厚淡淡吩咐道,心裡也懊悔怎麼會詢問黃錦這種問題,前朝劉瑾之禍自己應該牢記於心的。 「謝皇上。」黃錦小心翼翼的起來,偷望了朱厚一眼,然後輕輕提醒說道:「皇上,奴婢雖然不知,但袁大人應該明白如何處理吧。」 「袁宗皋,他也沒有辦法。」朱厚無奈說道,在太和殿議事的事情,根本沒有袁宗皋說話的餘地,無論是威望和資歷袁宗皋都沒法和內閣大臣們相提並論,更加不用說要出來反駁大臣們的意見了。 「袁大人不行,不是還有張……典簿嗎?」黃錦語氣輕微的說道,說完之後忙垂頭看地,心中惶恐不安起來,誰知道皇上現在是什麼心思,一路上都沒有理會張信,難道他真的生氣了,不想再見到張信?其實黃錦也不想提張信的,但想起張信在王府時對自己地照顧,以及提議自己隨皇上進宮,黃錦覺得自己應該回報他。 「黃錦,宣他來見朕。」 聽黃錦提及張信,朱厚心中有股說不出地滋味來,在他心裡終於有個難解的心結,但想起張信在興王府兩年來地所作所為,朱厚決定把張信找來,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皇上,奴婢不知張典簿在何處。」黃錦心中一喜,但馬上遲疑起來,進宮之後根本不知道宮外的事情,張信現在身在何處,黃錦還真不清楚。 「去袁大人那,他肯定知道。」朱厚隨意說道。 而事情卻出乎朱厚的意料,黃錦從袁宗皋那回來後,卻沒有張信的消息,這幾天袁宗皋忙著接任吏部職務事情,也沒有時間處理其他事情,所以沒有留意張信的去向。 「皇上,陸千戶也不知道張典簿的下落。」再轉一圈後,黃錦回宮覆命道。 「給朕去找。」朱厚真的生氣了,熱血上升到臉部,顯得非常激動。 「啟稟皇上,據奴婢的猜測,張典簿的下落應該要去詢問禮部的官員。」黃錦俯首聽命後,向朱厚說出自己的猜測,與其漫無目的的找,還不如鎖定一個目標。 「什麼意思。」朱厚冷靜下來,淡淡的問道。 「與皇上一起進京地尚有幾名僕役。是由禮部安排他們去向的,張典簿應該也在其中。」黃錦小心匯報道。但也不怎麼肯定。 「哼」 朱厚莫名其妙地冷哼一聲,心裡不知為何突然安定下來,恢復淡然的模樣。吩咐黃錦說道:「讓陸松到禮部詢問一下,然後召他來見朕。」 皇帝的旨意誰人敢違逆,陸松接到命令之後。二話沒說直接殺到禮部,在禮部官員詫異地目光中打聽到張信的下落,然後在禮部一個小吏的帶領下,拐彎抹角來到一個偏僻地驛站裡,總算見到張信本人了。 「陸千戶大人,恭喜高昇。」張信笑呵呵的說道:「今天前來可是準備邀請我們一同去參加慶賀宴會的。」 陸松上下打量著簡陋無比的驛站。心裡也不禁有些生氣禮部居然這樣對待王府的舊人,聽到張信的調笑,陸松心情舒暢微微一笑。對張信說道:「張典簿,皇上召見。」 進宮面聖並不件簡單地事情,經過重重的檢查,進入宮門之後,再由黃錦的引領下,到達皇帝居住地地方乾清宮,乾清宮大殿正中,設屏風、寶座、御案於平台之上,而朱厚正坐在寶座之中。 「臣參見吾皇萬歲。」張信身為王府典簿。官居正九品。按理說可以稱臣了。 「免禮,平身。」朱厚臉上飄過一絲喜色。但馬上恢復平靜,隨後揮手示退左右宮女太監,只留下黃錦一人在旁服侍。 「謝皇上。」道謝之後,張信乖乖的站了起來,後退在一旁,皇帝面前根本沒有他坐的地方,況且張信已經考慮清楚,既然已經來到京城,在這個未知的環境之中,也只有緊緊的跟隨朱厚,才能保證自己的身家性命,不然其他都是扯淡。 只有死過一次日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貴,張信可不再希望無緣無故再把小命給弄丟了,特別是在這個君權至上的時候,皇帝身邊可以有忠臣、直臣、奸臣、佞臣,但絕對不可以有知己朋友,至朱厚登基那天起,張信已經深深明白自己應該如何做,眼前高高在上的朱厚已經不再是在興王府中亦友亦徒地興王世子,而是身居九五之尊地天子。 朱厚何嘗不在感歎,在自己面前恭敬肅立之人,在一個月前還和自己言笑無忌,為什麼自己現在會心生顧慮,朱厚陷入沉思之中,既然皇帝不言,誰敢貿然說話,乾清宮大殿頓時安靜起來。 「朕問你,烏髮皓首夢兆是怎麼回事?」沉默片刻之後,朱厚這才淡淡的詢問,這個問題已經擱在他心裡好久了,自從張信說自己做地夢和他一樣之後,朱厚一直心存懷疑,這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不解開心裡這個結,朱厚在面對張信時,心裡總是覺得很不自在,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而問出這句話,也顯示出朱厚的城府未深,不然也不會這樣直接詢問,而是旁敲側擊。 張信聽到朱厚的問話,心裡不由哭笑不得起來,原來朱厚對自己這樣冷落的原因居然是這個,神棍果然裝不得啊,張信也不回答皇帝的詢問,而是從情中掏出一個錦囊,打開從錦囊裡舀出一張紙條,雙手呈上。 朱厚疑惑的接過黃錦奉上的紙條,仔細一看原來是在武昌的羅掌櫃寫給張信的飛書傳訊,說羅掌櫃自己無意中在知府那得到一個消息,就是正德遺詔的內容,羅掌櫃不知真假,連忙飛書給張信,再看紙條的落款日期,居然和信使到來那天一樣。 「為何當時不向朕匯報。」朱厚心裡的那個糾結立刻煙消雲散起來,笑意一閃而過之後,佯怒責斥道。 「臣當時不知事情真偽,正好皇上當時要臣解夢,臣因此故弄玄虛,還請皇上恕罪。」張信行禮之後繼續說道:「待袁大人怒斥臣之後,朝廷信使就來了,臣也沒有來得及向皇上匯報,之後一直為瑣事耽擱直到現在。」 「袁大人教訓的是,你這個輕浮的性子是該收斂一下了,不然以後還會如此誤事的。」朱厚老氣橫秋的教訓道。 「微臣遵旨。」勢比人強,張信也只有乖乖的俯首聽命。 「黃錦。賜座,上茶。」解開心結後的朱厚感覺心裡非常喜悅。微笑的吩咐道,謝恩之後,張信坦然的安然入坐。看著張信恢復平日熟悉地動作,朱厚心情覺得十分舒服,而且這感覺還是毫無理由的。 「卻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所為何事?」回答朱厚幾句閒話之後。舒緩心裡緊張地情緒,張信微笑詢問起來,一看朱厚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有事情找自己。 「黃錦,把事情說一下。」朱厚暢快的心情頓時變得低落起來,沒有心思再重複述說那件事情,聽完黃錦地轉述之後。張信慢慢的思索起來,以現代人的觀點來看,朱厚與朝臣基本是屬於吃飽沒事幹閒著無聊地類型。居然為了一個稱號,弄出這麼大的陣勢來。 「你覺得朕該如何應對?」朱厚露出期待之色。 「楊學士乃是國之棟樑,統領百官輔助朝政,既然他不同意,這說明皇上之意或有遺漏之處,交由朝臣再議即可。」張信輕輕的眨眼說道:「事情是可以慢慢討論的,直到大臣們認同皇上的意思即可。」 「朕明白了。」朱厚真的清楚了,由於剛剛登基自己地威信未立,怎麼可能與在朝中經營數十年的大臣相爭。只有暫且妥協了。 「皇上。尊號之事暫且擱置,朝中上下肯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地。」張信恭敬說道:「臣認為皇上當務之急。是要用舊臣、清言路,這才是治國之道。」 「用舊臣、清言路。」朱厚喃喃自語,馬上領會張信之意,如果把以前被貶職或者罷官的大臣召回來,他們肯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之餘,豈不是忠心耿耿為自己效力,清言路更是好,現在朝中都是幾個人在說話,有的人心裡肯定會不舒服,如果大開言路的話,朝中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正是如此,因劉瑾、錢寧、江彬之流的污陷,致使前朝許多忠義之臣蒙冤,皇上可遣人召之回朝,與之處理政事。」張信微笑說道:「前朝謝遷、楊一清、費宏等無一不是忠心耿直之良臣清吏,皇上若用之,天下可大治。」 「張……卿家言之有理,朕明日即遣人相召。」朱厚心情變得舒暢起來,臉上露出笑容,越發覺得自己找張信來議事是英明之舉。 「聽聞平定寧賊之亂的王守仁也頗有才幹,皇上也可召之進京加以任用。」張信思考半天,發現自己認識的名臣還真是稀少啊,想舉薦幾個都想不起來。 「准了。」 良久之後,張信才從乾清宮裡出來,隨著侍衛離開紫禁城,走出宮門的時候張信這才發現天已暮色,自己已經在宮中待有幾個時辰了,一陣夜風拂過,張信打了個寒顫,心裡忽然想到,皇權果然非常容易變得一個人的性情。 如果是以前地世子朱厚,根本不會在意自己故弄玄虛說什麼夢見他頭髮變白,而現在地皇帝朱厚,居然為了這個對自己如此冷落,可見這反差有多大,幸好現在朱厚的心結打開了,張信慶幸起來,同時再次提醒自己,要時刻謹慎著,不要洩露天機。 回到驛站後,張信隨便應付幾個僕役地追問,然後回到房裡蒙頭睡覺起來,就知道侍候皇帝是件不容易的差事,自己才進宮幾個時辰,就覺得筋疲力盡起來,張信一邊想著一邊安然的進入睡眠之中。 待第二天起來時,就接到一個意外的消息,朱厚的旨意來到,賜張信進士出身,即日起授予翰林院侍讀一職,而且還賞賜一座府坻,領旨之後張信有種巨大的幸福感,從九品提升到六品,可不是連升三級這麼簡單。 此時內閣首輔家裡,楊廷和正與兒子楊慎討論朝中之事。 「父親,您覺得皇上召前朝舊臣回來,到底有何深意?」楊慎,楊廷和之子,少年就非常聰穎,十一歲能詩,十二歲擬作《古戰場文》、《過秦論》,令人皆驚歎不已,正德六年殿試第一,被賜為狀元,性情耿直,經常上書進諫當時在位的正德皇帝。 「皇上此舉,深得朝中上下擁護,乃是老成謀國之策,能有什麼深意。」楊廷和淡淡說道,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性情太過剛直,並沒有明白其中玄機,但這種事情楊廷和自己也不好坦誠的直言以對。 「皇上如此英明,在父親的輔助下,肯定會成為一位有道明君的。」楊慎興奮的說道,他現在是翰林院修撰,經筵講官,每日都要為朱厚授課開講經典道義,當然希望自己能培養出一個為作為的君主來。 「但願如此吧。」楊廷和想起昨天反駁尊號之事時朱厚眼睛裡流露出的不滿,恐怕這件事情沒有這麼容易了結。 「父親,皇上今天封一個叫張信的人為翰林院侍讀。」楊慎可沒有想到那麼多,語鋒一轉像是無意般的說道。 「興王府舊人,從龍之功,可以理解。」楊廷和淡淡笑道,明白兒子這是看不過這種事情,又想上書直諫,但這類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楊廷和也不想多加干涉。 況且在楊廷和心裡,張信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只要他安守自己的本份,楊廷和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與皇帝對著幹,況且翰林院侍讀不過是個閒職而已,又沒有實權,根本不用在意這種事情。 嘗試挖坑,卻發現好難填。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訪客 賞賜給張信的府第帶有明顯的江南園林風格,小橋流水假山,宅院裡再植上幾株鬱鬱蔥蔥的長青樹,環境更顯得幽雅恬靜,再加上十來個僕役,張信感到非常滿意。 按照朱厚的旨意,張信還有幾天的休息時間,然後再去翰林院上班,張信樂得清閒幾天,看到自己的府第這般大,張信乾脆把住在驛站裡有幾個僕役都接過來,反正現在禮部可沒有空理會這些小人物,而那幾個僕役也有了覺悟,認為在前途未卜的時候,跟隨著張信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更主要的是他們一到張府,張信馬上就把他們提升為管家主事,負責處理張府的瑣事,從一個小僕役升為主事,幾個僕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大人,袁長……大人來了。」僕役非常快的進入狀態,半天時候就熟悉張府周圍的環境,根本沒有所謂的適應期。 「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消息還真是靈通啊。」張信微笑說道,親自到門前把袁宗皋迎接到客廳內。 「子誠,我是來陪罪的。」袁宗皋誠懇的說道:「這幾日我要處理公務,沒有留意你當日的情況,這幾天你受苦了吧。」 袁宗皋剛升為吏部侍郎,急於熟悉職務,這幾天都是在公文檔案中度過的,確實把張信給疏忽了,從陸松那得知張信的情況後,連忙趕過來陪禮。 「袁先生哪裡地話。不過是在驛站住幾天而已,怎麼說是受苦啊,肯定是陸千戶又在添油加醋了。」張信猜測的還真準,陸松看到張信當時居住的地方,心裡還真有火氣,畢竟大家平日關係不錯,現在禮部卻安排這樣一個小地方讓張信居住。擺明是瞧不起興王府出來的,特別是想起這幾天在錦衣衛中聽到的風言風語,陸松能有什麼好話說。 有些官員見到袁宗皋、陸松他們提升這麼快,心裡自然會不舒服,感到非常的不憤與嫉妒,自己辛苦幾年十年甚至數十年,還不如人家一朝連升五六七八級,閒聊的時候嘴上當然要出出氣。當然不可能誹謗皇上,那只有朝那幾個幸運兒開火了。 「其實陸千戶說地也有幾分道理。」袁宗皋微微笑道,這幾天看到別人在自己身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以袁宗皋數十年的經驗,怎麼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特別是下屬官員在工作上的不配合,這也讓袁宗皋心裡也有些惱怒。 「別說這個了,今天是我喜遷新居的日子,我們慶賀一下吧。」張信笑道,識趣的把話題打住,反正再說下去也沒有意思。反而是徒增煩惱。 「那我是卻之不恭了。」袁宗皋當然沒有意見,這幾天他忙著處理公務。難得可以輕鬆一下,小酌幾杯那是自然的事情。 見主人要待客,那可是顯示自己身手的時候,府中的廚師當然不敢怠慢,而且這個也是討好主人地時機,廚師們個個亮出自己的舀手絕活,沒費多久功夫,就抄出幾盤色香味具全的佳餚來,再擺上兩個杯子一罈美酒。馬上可以入席就餐了。.... 兩人關係不比尋常。根本沒有必要那麼客氣,入席落坐之後就是開始對飲起來。在庭院中享受著美酒佳餚,微風拂面還真有一些風雅情趣地味道。 「袁先生,最近朝中可有什麼大事?」幾杯小酒下肚之後,袁宗皋臉上露出幾分酒意,張信藉機打聽起來,以後就要在京城官場裡混了,這朝廷的動向肯定要瞭解,袁宗皋詳細的給張信講解起來,說到為興王上尊號的事情。 「皇上仁孝,實天啟之。」袁宗皋微笑歎道,心裡十分高興朱厚登基稱帝后沒有把興王給忘記掉,還惦記著要給興王上尊號,可惜自己資歷與威望不足,沒能幫上忙。 張信當然點頭贊成,對於朱厚的孝順,他自己可是深有體會的,在興王府的時候,只要誰人提起興王,朱厚心情就會低落起來,每隔幾日就要在興王的靈堂前上香祝禱,對蔣妃更是敬愛有加,每日必要前去請安,有空就往暖春閣裡跑。 「子誠,召舊臣,清言路之策可是你向皇上提出地?」忽然袁宗皋微笑疑問道,昨天皇上因尊號之事拂袖離去,晚上陸松找他要張信的下落,而今天早朝地時候皇上居然不再提起尊號的事情,反而說起要召回前朝臣子,讓群臣大呼天子英明,袁宗皋稍微聯想,就明白肯定是張信向朱厚進言過了。 「袁先生,今天朝中還有什麼事情發生啊。」張信笑而不答,繼續追問起來。 「給事中張九叔上疏彈劾兵部尚書王瓊濫鬻將軍,阿諛權,皇上下令將王瓊收監,聽候朝廷發落。」袁宗皋也沒有繼續詢問下去,反正事情自己心裡明白就好,然後耐心的向張信說起朝中其他事情來,袁宗皋清楚在朝中為官,一定要密切關注朝廷上發生的事情,而且還要第一時間思考如何應對,不然皇上詢問起來,你一問三不知,朝廷留你又有何用。 「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王瓊與自己非親非故,張信可沒有這份閒情逸致為其操 「聽說楊首輔前幾日向皇上進諫,裁革先朝弊政,佞幸得官者及貪污受賄者,有大半被斥去貶職,朝政為之一清,而這些失職之徒對楊大人懷恨在心,在楊大人入朝的途中,曾執刀想行刺於他。」袁宗皋神秘的說起些小道消息來。 「得手了沒有?」張信好奇的詢問起來。 「當然沒有。」袁宗皋笑道:「我和你說……」 藉著幾分酒意。袁宗皋滔滔不絕地對張信說起朝中官員們地一些逸事來,還有入朝時地禁忌事項,讓張信懷疑這幾天袁宗皋不是在處理公務,而是致力於打探別人的私隱,不然也不會瞭解得這麼清楚。 「袁大人,有空常來啊。」把袁宗皋扶上門外轎子後,張信微笑拱手告別道。 「沒有問題。子誠,過兩天你再到老夫府上,你我再共同暢飲。」袁宗皋還有些清醒,勉強把話說完,馬上閒眼把頭擱在轎身旁。 目送袁宗皋地轎子遠去之後,張信這才悠悠的回府,走了幾步也覺得有些頭暈,也便回房休息起來。躺在床上,張信思慮飄飛起來。 從袁宗皋的描述中,張信得到一個明確地信息。朝中現在以楊廷和為首的勢力最為龐大,朝政有什麼事情都要經過他的手才可能實施,而且其他內閣學士也是站在楊廷和這邊的,楊廷和可謂名副其實的權臣,但這個權臣平日裡非常低調,自己想說什麼話,都是讓下屬提出來,然後自己表示贊同。清譽與名聲乃權力都有了,別人也沒有指責的餘地。以後有得忙了。張信苦歎起來,朱厚這個對手恐怕不好惹,而自己以後肯定少不了與他對上,誰叫自己的是皇帝身邊的人呢,看來以後自己地要特別小心,不能讓楊廷和揪住自己的把柄,不然人家隨便一捏,恐怕連皇帝把保不住自己了。 張信心裡非常慶幸,好在現在楊廷和的權力還有制約。而且從他地行事作風來看。他想當一名忠臣、賢臣,不然就更加麻煩。忠臣賢臣可不是這麼容易做的,但現在看來楊廷和好像做得非常成功,從輔助正德皇帝到擁立朱厚為帝,特別是在空位期的數十日主持朝政的時候,楊廷和都表現出過人的政治素質,無論是百姓還是朝廷官員,都認為楊廷和是位朝廷的棟樑之臣。 其實張信也不想與楊廷和對上的,但自從昨晚與朱厚會面之後,張信已經隱隱約約發覺,朱厚似乎已經對楊廷和有所不滿,張信雖然沒有從政的經歷,但後世政治書籍也看過不少,當然明白皇權與臣權之爭是怎麼回事。 皇帝不能容忍臣地權力過大,臣子卻經常認為自己的權力應該可以再大些,這樣肯定會發生矛盾,明太祖朱元璋就是為了集中皇權,所以才把丞相地職位給廢除,朝臣們一度成為皇帝的木偶,但經過百多年來的抗爭,朝臣們終於可以恢復部分權力,他們當然不會再次甘心被皇帝剝奪。 而楊廷和就是其中的傑出代表,他手中的權力已經達到隨意立君的地步,嘗到這個至高無上權力滋味的他,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的放下到手的權力,而朱厚已經感受到身為皇帝卻處處受到節肘制,他又怎麼可能繼續放任自己地權力流失。 而張信非常清楚,朱厚在為時間非常地長久,如何以後想過好日子,那只能緊緊的跟隨皇帝走,然後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有機會就多做幾件利國利世的事情,如果以後遇到一個叫張居正的人,有能力的話就順手提攜他一把。 張信雖然熟知未來歷史的走向,但從沒有奢望過自己能改變未來,要改變那肯定要有權力使之變法,但是變法從來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而且成功率非常低,失敗的後果不是腦袋搬家那麼簡單,滅其幾族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張信可不希望因為自己一時衝動,導致溪山村裡有父老鄉親為自己陪葬。 張信已經打定主意,以後找個合適的機會,向朱厚進言,讓他重新開海運,有可能的話再派兵把北方的某個民族給滅了,那樣的話即沒有危險,也算為後世盡點心意,不過這個目標能不能實現也是個未知數。 雖然自己一年來經常向朱厚灌輸通商的好處,以及遊牧民族的潛在威脅,但自從朱厚當上皇帝後,張信也沒有把握朱厚還認為自己的觀點是不是正確的,常言道天威難測,張信覺得非常貼切。 翌日清晨。張信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有僕役前來通報,似乎有人求見,張信含糊地答應下來,片刻之後這才悠悠清醒過來。 「大人,外面有個叫沈園的求見。」前來稟報的是王府原來的僕役,他隱約聽過沈園的名字。也知道一點事情。 「請他到客廳稍等片刻。」張信懶洋洋的說道,起來洗漱之後這才慢悠悠的轉到客廳。 「張大人。」沈園笑容可掬地行禮道,進京城的十幾天裡,沈園可沒有在浪費時間,而是東轉西跑的也認識不少人,憑著在商場上的打滾經驗,在這裡也混開了,而且從來沒有忘記過打聽張信的消息。得知張信被封為翰林院侍讀之後,沈園連忙過來求見了。 半個月來沈園清楚的明白了,京城裡的水深著呢。如果來這裡發展,恐怕沒有人關照還真是難上加難,如果不是有張信的承諾,沈園怎麼敢輕易拋棄湖廣地大好局面,毅然決然的進京城,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查,沈園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在京城做些什麼生意才好,所以一得到張信地消息。急忙就前來討教。「沈東家,不好意思。昨天與袁先生歡聚,多喝了幾杯,醉暈暈的到現在還未清楚過來,失禮之處還望多包涵。」張信帶著歉意的解釋道,他可不是一朝得勢,便把故人拋諸腦後的人,沈園的人情他心裡可記得清清楚楚的。 「張大人言重了,是鄙人打擾大人的清夢,請大人恕罪啊。」沈園平復心中的惶恐不安說道。心裡卻認為自己沒有看錯人。張信果然是重情重義之輩,半個多月來地疑慮減輕許多。 「文昴與子直他們住在哪?待會我去看望他們。」與沈園這麼熟悉。也沒有再必要客氣下去,張信直接微微一笑問起此事來,心裡知道以袁方他們幾個的性格,哪怕知道自己地消息,也肯定不會前來拜訪自己。 「他們住在西城一家客棧裡,整天與一幫貢生舉人在吟風詠月的,好不逍遙自在。」沈園有些無奈說道:「今早想邀請他們一起過來拜訪大人,可惜他們卻不肯前來。」 「他們就是這種脾氣,等會我親自去請他們。」張信微笑說道:「既然我已經在京城裡安家了,府第還算寬綽,他們還住什麼客棧。」 已經近一年沒有見他們幾個,張信心裡還真有點想念,同時也尋思著在哪裡幫他們幾個在朝廷裡謀個差事,張信很清楚,憑自己與朱厚的關係,只要隨意一提,閒散的官位肯定不成問題。 「大人說的是。」沈園自然大喜,沈軒可是自己的從弟,現在能與皇上身邊的近臣搭上關係,以後的前途更加不用說了。 「沈東家,在湖廣時你也為王府盡過不少力,想必皇上還是記得你的。」張信繼續說道:「今後你可有什麼打算?想不想謀個出身?」反正向朱厚求官地時候,也不在乎再多一個半個地,乾脆一塊提,省得以後麻煩。 夢寐以求的機會就在眼前,沈園心情澎湃無比,臉上浮現出激動之色,片刻之後沈園卻恭敬地對張信行禮說道:「多謝大人恩情,但是鄙人不想為官。」 做出這個決定並非是沈園腦子突然糊塗了,沈園心裡非常清楚,如果現在答應張信的話,那以後兩人的關係就至此為止,以後沈園要是有什麼事情請求張信,那麼張信雖然不至於袖手旁觀,但也會斟酌處理的,畢竟張信已經把人情全部還完了。 沈園是個純粹的商人,權衡輕重的商人本能告訴他,如果現在把這個誘人的果實吞下,那以後可能會後悔莫及的,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一定要牢記張信曾經說過的話,長遠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沈東家,你可考慮清楚,機會難得莫要錯過。」張信有些詫異之色,這個不是沈園的奮鬥目標嗎,怎麼忽然拒絕了。 「鄙人的才學與見識都不足以為官,與其日後讓人笑話,還不如現在安守本份。」沈園咧嘴笑道:「若是以後鄙人犯了什麼過錯,豈不是累及大人。」 「沈東家,那你想怎麼樣,只要我能辦到的,自然盡力。」張信和顏悅色的說道,以為沈園與自己一樣,想當個富家翁,過清閒自在的日子,思慮著求皇帝賞賜沈園些良田,然後再嘉獎幾句,讓他回去當個大地主。 「鄙人覺得當一名商人還是不錯的。」沈園說完小心翼翼的望了張信一眼,沈園連做官都拒絕了,怎麼可能願意回去當地主,特別是近年來受到張信的影響,沈園居然萌生要做全國名商的念頭。 如果在湖廣時這個念頭還是虛無縹緲之事的話,現在沈園已經非常確定,只要自己努力再加上張信的支持,有生之年自己肯定會達成這個目標的。 「你不是經常因為商人的地位而苦惱嗎?怎麼會有這個想法的。」聽到沈園的自白,張信感到好奇的問道。 「進京之後,鄙人才知道,原來商人居然可以是這樣的。」沈園興致勃勃的向張信描述起自己的所見所聞,京城裡有商人居然敢明目張膽的穿著綾羅稠緞在大街上閒逛,而且有的還是權貴人家的坐上客,受到權貴們的禮遇…… 經過這麼一對比,沈園才發現自己當初在漢口立志,再過十年就可以與北方商人分庭抗禮,那簡直就是個笑話,自己苦苦追求的東西居然是北方商人最不稀罕的,沈園以前的價值觀完全破碎,不服輸的個性也讓他產生在京城從商經營的念頭。 正文 第十六章 辨別 第十六章辨別 興王面無表情的回到座位,冷眼旁觀兩人的爭吵,寧王不可能隨便舀幾根骨頭當稀世珍寶送給自己的,肯定有什麼含義,端起杯喝了口茶,興王說道:「劉先生,恕本王眼拙,未能慧眼識珍,還請先生賜教。」 劉養飛忙揖手說道:「王爺過謙了,在下可不敢期瞞王爺,這箱內所裝確實是無價之寶,如果是尋常之物,寧王哪敢獻給王爺啊。」就是知道他不敢,所以才問你,不然早把你亂棍打出去了,興王心想,卻默默不語。 「不過是幾根骨頭罷了,說什麼無價之寶。」袁宗皋不以為然,隨便撿幾根骨頭就當稀世之寶,自己可不是這麼容易唬弄的。 「若是尋常骨頭,哪有這麼大的。」劉養飛辯解道。 眾人一看,確實也是,五尺方長的箱子差不多有成人高了,不過也只是裝幾根骨頭罷了,可見這些骨有多大,袁宗皋也是,一見是骨頭,就吵起來了,也沒注意骨頭的大小,現在仔細觀察,才發現這骨頭大的有點不合常理。 朱厚熜覺得詫異,走過去用手摸了下,發現這些骨頭比較硬,而且比一般的骨頭要重許多,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這的確不是一般的骨頭,有些奇異。」袁宗皋聞言也過來仔細打量起來,思量片刻後突然驚呼道:「莫非這是傳說中的蚩尤骨。」 「蚩尤骨?是什麼東西啊。」朱厚熜疑問道。 「哈哈,袁先生果然見識不凡,一語道出天機。」劉養飛擊掌笑道,神情很是得意,可見他對這寶物非常看重。 「老了,眼睛不行了,不然早就想到了,劉先生,剛才得罪了,莫要見怪。」袁宗皋撫鬚長歎道,雖然語氣謙虛,可藏不住心中的得意之色。 「呵呵,袁先生過謙了,袁先生忠心護主,乃是我輩楷模啊。」劉養飛奉承道,怎麼說袁宗皋也是興王府的長史,是興王的心腹,得罪他對自己沒有好處。 劉養飛恭維袁宗皋後,也不忘記回答朱厚熜的問題,解釋說道:「世子,蚩尤骨就是蚩尤的骨頭,傳說中,上古時期黃帝與蚩尤的大戰,黃帝依靠神的力量打敗了蚩尤,據說,蚩尤被殺後,全身骨頭被肢解,分散到三山五嶽。」 劉養飛神采飛揚說道:「寧王在前些時候,偶爾得到這些骨頭,專門找了十幾個知識淵博的夫子,經過幾個月的考證,引經論典,終於明白這就是傳說中的蚩尤骨。這可是稀世奇珍啊,寧王素聞興王平日尊禮重道,對上古之物頗有喜愛,特名鄙人專程把這蚩尤骨送予興王,希望王爺笑納。」 興王雖然對這蚩尤骨很好奇,不過也不能表現得太熱心,聞言只是平平應對道:「嗯,寧王有心了,回去後請劉先生轉告寧王,說本王很喜歡這些禮物,代本王謝過寧王了。」 朱厚熜忽然興奮說道:「劉先生,我記起來了,古書有記載,在漢朝時候,翼州曾經有人挖出一些堅硬的骨頭,還有兩尺來長的牙齒,這牙齒堅不可催,可比擬鋼鐵,據說那就是蚩尤骨和蚩尤齒。」 「世子果然熟讀經典,寧王府裡的幾位夫子也正是看到這記載,然後經過多番爭論,才確認這正是蚩尤骨的。」劉養飛笑道。 眾人紛紛稱奇,都上前圍觀,這可是傳說中的寶物啊,難得一見,要好好的摸幾下,說不定能給人帶來幾分運氣呢。 劉養飛神情得意的看著眾人,圓滿完成獻寶任務,興王很滿意,回去可以好好的向寧王交差了,就是不知道剛才的提議興王到底答不答應,嗯,這是個問題,返程前要再找個機會詢問一下興王,最好能得到明確答覆,這事關寧王大計,馬虎不得。 劉養飛意滿志得的環視客廳中的佈置,想等眾人看完了再說話,突然發現有一人沒有隨眾人圍觀,定定的坐著,表情輕蔑的看著蚩尤骨,好像對這蚩尤骨非常不屑。這讓劉養飛很不滿意,他很重視這些蚩尤骨,寧王決定送給興王的時候,劉養飛可是心痛了好久,不過為了寧王大計著想,才不得不忍痛割愛。 心愛之物容不得別人有半點玷污,剛才袁宗皋只是質疑就被劉養飛反駁了,現在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這骨頭可是傳承幾千年的蚩尤骨,真正的稀世奇珍,居然還有人敢不屑,劉養飛怎麼受得了這樣的輕視。 「王爺,這位小兄弟是何人,似乎對這寶物還存有異議,何不讓他指正出來,好讓我們學習,受教一番。」劉養飛冷笑道,原來還在觀賞寶物的眾人,聞聲回頭一看,發現劉養飛所說的正是張信。 張信覺得自己很無辜,只不過是隨朱厚熜過來見識一下而已,突然有人說要獻寶,原本想可以近距離好好的觀賞所謂的寶物,以後也可以炫耀炫耀,哪知道抬一個大箱子,裝的都是些骨頭,居然還說是什麼蚩尤骨,這擺明是玩人嘛。 蚩尤骨就蚩尤骨吧,雖然經常見,不過這東西也算得上奇珍了,既然已經見過了,當然也不好和他們擠吧,讓他們好好看吧。哪知道坐著也不得安生,無緣無故的就被人找麻煩了,這也讓張信非常的不爽。 興王有些驚奇的看著張信,想了想對劉養飛說道:「這位是本王為世子新聘請的教授,張信張秀才,年紀雖小,但才氣過人。」 乳臭未乾也敢稱才氣過人,劉養飛蔑視想到,不過還是很給興王面子,隨意拱手行禮,說道:「原來是張教授,失敬失敬,卻不知道張教授對這珍寶有何看法,似乎是不屑一顧啊,莫非是對寧王有所不滿?」 隨便扯就扯上寧王了,果然能說,怪不得人家常說文人腹黑,不是沒有道理的。張信腹誹,又是一個李林甫的角色,少得罪為妙,「不敢,只是在下年紀尚輕,對上古之事瞭解不清,而且珍奇古玩之物見識不足,所以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上古之事誰能知道,那就是在懷疑這是假的了,劉養飛陰暗的想,不由出言冷冷諷刺道:「既然有自知之明,那就不要在這裡獻醜了,還是回去多讀幾年書,不要誤人子弟。」 張信一聽,火氣頓時上來了,管你寧王不寧王的,最後還不是被滅了,一個不知道哪來的跳樑小丑也敢出來吱聲,行,我忍。抱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想法,張信微微一笑,也不爭辯,隨手舀起杯茶喝了一口,平息心情。 劉養飛見張信不接招,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這裡是興王府,不好過於強勢,免得讓興王覺得自己以客欺主,那就得不償失了。這時朱厚熜不甘寂寞的開口了,「張先生,這真的是蚩尤骨嗎?」 看著朱厚熜信任的眼神,興王略帶狐疑的表情,袁宗皋皺眉思索的樣子,張信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說呢,一說肯定會得罪寧王,雖然寧王造反被殺,可現在還沒有造反啊,隨便就可以捏死自己了。 興王說道:「張信,你有何見解,說出來,讓劉先生指點一二。」 「是啊,張信,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錯了也不要緊,權當學習啊。」袁宗皋雖然認為這是蚩尤骨,但也不敢全信,想聽聽旁人的意見。 「就是,有疑問就說出來,我還是可以指點你幾下的。」劉養飛對眾人懷疑蚩尤骨而感到不滿,也不顧忌那麼多了,直言輕蔑說道。 張信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終於忍不住說道:「請問劉先生,這蚩尤骨可是從雲南所獲?」劉養飛一驚,他怎麼知道,難道真的有內情,不過還是強笑道:「是又怎麼樣,蚩尤被黃帝所殺後,其族移居南方,雲南有蚩尤之骨,理所當然。」 就怕你不承認,張信暗笑,悠悠說道:「雲南祿豐離這可是萬里之遙,寧王為了這些蚩尤骨,想必是辛苦了。」 張信不理直冒冷汗的劉養飛,繼續說道:「能從窮山惡水之中,運出這蚩尤骨,寧王真是費心了,王爺確實應該好好感謝寧王。」 劉養飛驚慌失措,顫聲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就算是錦衣衛也不清楚蚩尤骨之事,你一個小小的秀才如何能知道的。」 張信避而不答,反問道:「請教劉先生,傳說蚩尤相貌是如何的?」 「銅頭鐵額,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劉養飛弄不清楚張信問這做什麼,不過勉強回答道,這時興王等人也看出點苗頭來,這蚩尤骨怕是有問題的,卻也不明白張信是怎麼知道蚩尤出處的,不過也不妨礙眾人傾聽的**。 張信微微一笑,逕直走到裝著蚩尤骨的箱前,指著其中一塊骨頭說道:「既然是人身牛蹄,那這又作何解釋。」 眾人好奇,上前一看,卻是一塊爪狀的骨頭,而且還有四塊一樣的,劉養飛強辯解道:「傳說而已,不可盡信,何況這可能是手骨也不一定。」 張信輕笑道:「那這個呢。」 正文 第十七章 曼舞 第十七章曼舞 劉養飛急了,幾次張嘴也發不出聲音來,額頭真冒汗也顧不得擦拭,原來張信指的正是一段尾骨,按常理說蚩尤不可能長著尾巴吧,雖然劉養飛可以用上古傳說奇人異相來反駁,不過這樣一來就前後矛盾了,更解釋不清。 既然是不可盡信,那就是說可信可不信了,而興王選擇了懷疑,不過也不能直接明說,而是向張信問道:「張信,你言下之意這不是蚩尤骨,那是何物?」 眾人一聽,正是如此,不是蚩尤骨,那是什麼啊,普通的獸骨不可能是這樣的。張信心念急轉,說道:「我無意之中得到一本古書籍,裡面記載了這種骨頭的來歷,當初本以為不過是荒誕之言,如今看到實物才得知確有其事。」 「那本古籍在何處?」袁宗皋急切問道,對這書非常感興趣。 「不知去向了,當時我覺得此書滿紙皆是荒唐之言,就隨手扔了。」張信面不改色道。興王對書也不在意,只想知道真實的情況是什麼,問道:「這東西是何來歷?」 「書中提到,這是上古時期,一種猛獸之骨,這種猛獸身高十丈,力大無窮,每走一步右使大地震動,而且皮堅肉厚,箭矢不可傷,可謂獸中之霸。」張信說道:「按書中記載,這猛獸是用雙腳走路的,前肢很小,頭非常巨大。諸位請看,箱子中的四個爪骨可是兩大兩小,與記載相符。」 朱厚熜好奇的對比,發現真如張信所說,不由佩服道:「正如先生所言。」 「呵呵,劉先生,這箱內怕是少了幾根骨吧,怎麼沒有頸椎骨啊,這猛獸的脖子有些長,也是辨別真假的證據哦,是不是不想讓王爺看到啊。」張信順勢打擊道,經過張信一番解釋,興王信了九分,冷哼一聲,看著劉養飛,雖然天氣寒冷,但劉養飛被嚇得大汗淋漓,內衣都濕了,欺騙一位藩王可不是小事,況且還有求於他。 正當劉養飛提心掉膽之際,張信呵呵一笑說道:「恭喜王爺了。」眾人一聽都有些糊塗了,不明白張信是什麼意思,難道被騙了還值得稱賀嗎。 「這猛獸名叫恐龍,我想應該是恐怕是龍的意思吧。據古書記載,在夏商之時,為王室養龍的人姓劉,可惜未能考證!」張信侃侃而談道:「《左傳•昭二十九年》有云:公賜公衍羔裘,使獻龍輔於齊侯。《拾遺記》也說:舜時,南潯之國獻毛龍,一雌一雄,放置豢龍之宮,至夏代,豢龍不絕,因以命族。」 興王呼吸忽然有點急促起來,但是朱厚熜就沒有那麼沉得住氣了,忍不住驚道:「先生的意思是這是龍骨。」恐龍的骨頭,應該算是龍骨吧,張信心想,緩緩點頭說道:「如果沒錯的話,正是如此。」 「王爺鴻運啊,新春之際,獲此奇寶,可謂上天賜福啊。」袁宗皋這個老狐狸不管張信所說是真是假,馬上跑出來敬禮說道。 「恭喜父王,福笀綿綿。」朱厚熜乖巧說道,讓興王不由喜笑顏開,管他是不是龍骨,既然張信所得有理有據,那就是了,不是也得是。而且是一舉兩得,也順便賣個面子給寧王,本是同宗,一家人嘛,如果真是普通貨,寧王在臉面上也不好看。 「嗯,劉先生,回去後你稟報寧王,說我很滿意他送的禮物。」 劉養飛現在的心裡真是酸甜苦辣,什麼滋味都有,聞言只能恭敬道:「是,鄙人自當如實稟告寧王。」雖然事情最後峰迴路轉,不過氣氛也僵了,隨後閒聊了幾句,劉養飛就告退了,興王也沒挽留,嘉勉幾句,感謝他來拜年,同時準備在晚上設宴招待他,希望劉養飛接受邀請云云,劉養飛當然不會拒絕。 「張信,你所說可是真的。」待劉養飛走後,興王覺得有必要好好的確認一下這龍骨的真假,張信帶著真誠的語氣說道:「不敢欺瞞王爺,那書確實是這樣記載的,至於真假,我也難以分辨。」 「王爺,張信所言有理有據,雖不可考,卻是可信的。」袁宗皋說道,支持張信的意見。興王點點頭,在他心裡還是有七八分相信的,說道:「張信,晚上設宴你也來吧。」張信雖然不情願,卻不好逆興王之意,答應了下來。 轉眼之間就是晚上了,興王設宴招待劉養飛,陪客不多,就早上的幾個而已,畢竟皇室也忌諱藩王之間的來往,所以不能大張旗鼓的,而且劉養飛也是以私人身份來的。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所以席中有些沉悶,閒聊幾句後一時找不到話題了,身為主人的興王當然不能失禮與人,輕輕一擊掌,府中歌女舞姬輪番上陣,輕歌妙舞,使得眾人眼花撩亂,目醉神迷。 張信雖然在後世經常觀看歌舞表演,不過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充滿古代藝術魅力的宮廷舞蹈,一時也沉醉於其中。論場面這興王府的自然難與現在動輒千人萬人的媲美,但在風情尺度上,就遠遠地超過了現在拘謹的模式,大約是一種新鮮的感覺,也許是歌女舞姬臨席侑酒而不拘形跡,總之,使得張信有些飄飄然了。 看著張信的樣子,劉養飛不由冷笑,回去後他特意找人的詢問了,才知道使自己丟面子的真的是一個小小的秀才,不過是攀上了興王這棵大樹而已,如果不是為了寧王大計著想,哼哼,劉養飛決定暫時放過張信,等大局一定,必讓那小子知道厲害。 可能早就習慣這個歌舞了,在場的眾人除了張信,其他人只是以平靜的眼光看著,時不時喝口酒,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她穿著碧鸀的翠煙衫,散花水霧鸀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她一出場,歌聲嬌脆,舞澗輕盈,若空谷鶯鳴,似仙子凌波;再看她纖眉如畫,秀髮如雲,尤其是一對流星般的眸子,含情脈脈地回身一瞥,閃爍出無限誘人的風情與醉人的媚力,頓使宴會之人如癡如呆。 張信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雖然沉醉於中,但馬上就清醒過來,定神一看,原來是昨晚的鸀綺,張信一楞,沒有想到是她,真的是能歌善舞,而且還會彈琴,一想到昨晚,張信心情馬上就低落起來,索性一轉頭喝酒,賭氣不看了。 鸀綺一舞真是不同凡響,興王等人莫不沉醉於中,不過她卻感到一陣氣悶,在幕後的時候她看得很清楚,那個與她斗聯的張信,明明很陶醉的看著歌舞,而她一出場卻扭頭不看了,這明顯是說她技不如人嘛。 昨晚正是張信最寂寞的時候,所以情緒非常的不穩定,才敢那麼大膽的不經興王同意就退席,這給鸀綺留下了印象,對於這位年紀不大,卻才華出眾的秀才,她可是有點欣賞的,很佩服張信的才氣和膽氣。 誰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別人的承認,鸀綺也不例外,她自認舞技不錯,從興王等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偏偏張信居然不看,這不是在眾人面前落她的面子嗎,想到這裡更加氣憤了,眼睛直直的盯住張信看。鸀綺卻不知,她這一動作使得眾人誤會了,在興王等人眼中,鸀綺那一對迷人的眼睛頻頻向張信望去,卻像是在暗送秋波。 看到這種情形興王額眉一皺,而袁宗皋著是瞇著眼睛,時不時撫鬚點頭,像是完全陶醉了。而劉養飛卻咬牙切齒起來,鸀綺出場時,劉養飛馬上覺得一陣驚艷,起了愛慕之心,如今看到這情形不由嫉恨張信,真是舊仇未消新恨又起啊。 歌舞結束,眾舞姬紛紛退場,而鸀綺則留了下來,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款款走到張信面前輕輕萬福,說道:「莫非是奴家的舞技有所欠缺,還請張公子指正。」 張信愕然,不明白鸀綺是什麼意思,道:「姑娘何出此言。」 「剛才看到公子獨自一人在喝悶酒,以為是奴家舞技不佳,讓公子不屑一顧。」鸀綺輕言細語說道,語氣中帶著幽怨,讓人憐惜。 美女的魅力是無窮的,連朱厚熜也受不住,出言仗義道:「鸀綺姐姐舞澗曼妙,讓人神往,哪有欠佳之言,張先生,應該向鸀綺姐姐賠禮。」興王等人莫不點頭,認為朱厚熜所說十分有道理。 假,這是張信對鸀綺表演的評價,經過無數影視劇的轟炸,張信對各種做作的表情動作早已瞭然於心,嗯,嘴角再彎點,眼睛多點淚痕就更完美了。 「那我該如何向姑娘賠罪啊。」張信淡然說道,語氣帶有一點嘲諷。 鸀綺聞言感覺張信語氣好像不對,抬頭發現張信表情略微有些譏諷,明白他已經看破自己的小伎倆了,輕輕笑道:「賠罪倒是不敢當,昨晚對聯未能盡興,以後再與張公子切磋一二即可,公子莫要推辭就好。」說完不再理會張信,向興王一揖,告退而去。 張信一楞,他還以為鸀綺會趁機為難,哪知道只是小事,呵呵,看來自己氣量還不如一個小女子,最近疑心太重了。 劉養飛現在可謂是怒火沖天,來以為鸀綺會在客廳作陪的,當然是陪自己這個客人,哪知道連問候一聲都沒有,只是和那個小秀才在那裡勾勾搭搭,毫不知羞,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待鸀綺一退席,劉養飛怒氣終於暴發了,說道:「原來張教授也喜歡對聯啊,那鄙人倒是要好好請教一番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對聯 第十八章對聯 先秦有諸子散文,字字珠璣,漢有史記,號稱無韻之離騷,更有賦,賦萌生於戰國,興盛於漢,在漢時期,有只作賦而不寫詩的文人,卻幾乎沒有只作詩而不寫賦的才子。接下來就是唐詩宋詞元曲,到了明朝,文人們突然發現,各種各樣的文體已經被前人寫盡了,那我們怎麼辦,如果不寫怎麼能顯示自己與眾不同啊。 有些聰明人紛紛寫小說了,但是在文人們的心中,小說作為消遣還可以,終歸是上不了檯面的,對聯雖是小道,卻是大雅的行為,所以對聯在這個時候就興盛起來了。對聯源遠流長,相傳起於五代後蜀主孟昶,他在寢門桃符板上的題詞「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謂文題桃符。 到了明朝時期文人們紛紛效渀,相傳明太祖也好此道,平時文人聚會的時候如果不對上幾句,就顯得淡薄了,所以劉養飛一聽張信與人斗聯,不由起了爭勝之意,準備在對聯上好好羞辱他一番。 張信暗暗嘲笑劉養飛自己找死,說道:「請教倒是不敢,大家切磋切磋吧。」 劉養飛冷笑,好大的口氣,讓我掂量一下是不是個花架子,輕輕拱手說道:「還請王爺與袁先生作評判。」興王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頗有興趣的點點頭應承下來,袁宗皋笑道:「此等風雅之事,可助酒興,哪有不尊之理。」 「日曬雪消,簷滴無雲之雨。」劉養飛出聯試探,準備看看張信的深淺,所以出的對子有些簡單,張信一笑說道:「風吹塵起,地生不火之煙,謝劉先生相讓了。」 劉養飛也沒在意,意料之中的事,如果張信對不上反而奇怪了,指著茶杯說道:「茶香高山雲霧質。」 「水甜幽泉霜雪魂。」 接下來劉養飛連續出對,張信都輕鬆自如的應上了,沒有白看這麼多的書,劉養飛見狀,知道張信確實是真才實料,說道:「張教授果然才學不凡,失敬失敬。」沒等張信客氣幾句轉言說道:「鄙人前幾天夜觀明月,偶得一對,月圓月缺,月缺月圓,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日。」 張信不假思索對道:「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秋秋,暑暑涼涼,嚴冬過後始逢春。」 「好,張教授果然才思敏捷,反應過人。」袁宗皋稱讚道,興王也點頭讚許,劉養飛不由抹了把額頭,決對不能輸,可越急越是想不出對聯來。張信笑了,決定反擊道:「昨晚乃是除夕,不才也得一對,還請賜教。」 「儘管道來。」劉養飛傲慢道,張信也不生氣,逕直說道:「昨夜年尾,今日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除夕是一年最後的一天,今天是正月初一是新一年的第一天,所以說是年年年尾接年頭,這聯難度極大。 此聯一出,眾人以為不過如此,但是仔細品味後,才發現不易對下聯,看似簡單卻實難,正是對聯精妙之處,過了不久,袁宗皋搖頭說道:「此聯不易對,老夫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下聯來,真是絕妙之作啊。」 朱厚熜也說道:「張先生此聯,讀起來簡單之極,對起來難啊。」 劉養飛冥思苦想,怎麼也想不出答案,緊緊捉住椅子的扶把,血管張裂,隱隱約約看到青筋,深吸一口氣後,勉強笑道:「張教授怕是也對不出下聯吧。」 聞言眾人給劉養飛投以鄙視的眼光,興王也略帶不滿,不過也不好出言,對張信道:「張信,可有下聯。」袁宗皋解釋說道:「張信,妙聯難求,下聯想不出也不要緊。」 張信微微一笑,故意說道:「原來我也是對不出的,還要謝謝劉先生剛才的提醒,才勉強想出答案來。」 「哦,真的此事,劉先生給你什麼提點了?」興王頗感興趣問道。 「剛才劉先生說起明月,點醒了我想到中秋,我對的下聯是: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張信輕笑道,朝著劉養飛拱手道。 中秋佳節,月圓之夜,天上的月亮當然是圓的,而在人間,卻是八月十五,十五就是一個有的一半,所以是月月月圓逢月半。 「昨夜年尾,今日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好聯,對仗工整,妙不可言啊。」袁宗皋讚揚道。 「幸虧劉先生提點,不然也不會有此聯。」張信一句話讓劉養飛差點吐血,壓著心中的怒氣,劉養飛強笑了笑,說道:「小道終歸是小道,偶爾玩玩無傷大雅,不可較真,有空還是多讀些經典古書,陶冶品性為佳。」 眾人更加鄙視,張信笑了笑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招手,吩咐一名僕人幫他舀筆墨紙硯過來,僕人雖不解其意,但還是按張信的吩咐做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張信反攤開宣紙,執筆染墨,一揮而下,寫完後擱筆說道:「劉先生歸期將近,學生特贈一聯以示相送之情,微微薄禮,還請先生不要見笑,禮輕情義重。」 劉養飛驚訝,沒有想到張信會這樣做,不過當他接過僕人遞給他的禮物,看到張信書寫的內容後,臉色不由變為鐵青色。 興王等人驚奇,不明白張信寫了什麼,袁宗皋上前一看,發現是一道對聯,輕聲念道:「對非小道,情真意切,可諷可歌,媲美詩詞、曲賦、文章,恰似明珠映寶玉;聯本大觀,源遠流長,亦莊亦趣,增輝堂室、山川、人物,猶如老樹燦新花。」 張信哈哈一笑,起身告辭,興王也不阻攔,放行而去。 袁宗皋像是看不見劉養飛漲得發青的臉,逕直說道:「好句啊,上下聯一字連成對聯一詞,道盡對聯之義,可謂是二語工麗,天然奇偶啊。」 宴會散,劉養飛顧不上什麼再次詢問興王了,灰溜溜的走人,此次出行可謂功虧一簣,沒有得到興王的明確答覆,不過時不我待,離寧王大計之是不遠,也要回去為寧王好好謀劃一番了,至於張信,哼,伶牙俐齒之輩,不過是無名小卒罷了,不值一提。 劉養飛走後,張信在自家的小院中練字,練字貴在堅持,如果沒有毅力可是練不出一筆好字來的,在古代講究字如其人,由字可觀人的觀念可是深入人心,如果沒有字體不端正,會被人恥笑的。 「先生可是討厭那個劉養飛?」朱厚熜捧著一本論語,低頭不語看著,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希望張信解惑。 「何出此言?」 「先生總是針對他,而且沒給他好臉色看,怎麼說他也是寧王叔的使者,如果先生不是討厭他,應該會給個面子王叔的。」朱厚熜說道。 「我為什麼要給寧王面子?」張信漫不經心道。 朱厚熜一楞,張信與寧王素昧平生,互不相識,張信理所當然不用顧慮太多,但是朱厚熜總是感覺不對,張口欲言,但是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張信輕輕一笑,說道:「世子可是想說寧王地位尊貴,豈是我一個小秀才所能比擬的,我應該努力的討他的歡心才是,為何處處與他使者為難,對吧。」 朱厚熜聞言臉上帶著一絲紅暈,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低頭默認了,隨後低聲吟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雖然小聲,但張信還是聽到了,明白朱厚熜是誤會了,不過也不點破,保留自己光輝的形象是有好處的。嘿嘿,現在寧王正忙著自己的大計,哪有空管自己,能他有空的時候,也該完玩了。 「先生大可放心,寧王叔宅心仁厚,不會怪罪于先生的。」朱厚熜自認為瞭解寧王,對張信說道,可惜事實往往是殘酷的。張信也不分辨,笑了,執筆順勢寫了一首白居易的詩,放下筆後,對朱厚熜說道:「世子看我寫的字如何。」 朱厚熜一看,張信的字端正自如,但是很普通,談不上出眾,不過他還是奉承道:「先生字風大氣,筆鋒架構鮮明,真是好字啊。」張信哈哈大笑,說道:「既然你說好,那就送給你了。」說完留下疑惑的朱厚熜回書房看書去了。 「劉養飛真的走了嗎?」王府書房內,興王像是隨意問道。 「是的王爺,卑職親眼所見,跟著他走出了安陸境外才回來,而且還派人繼續盯著,一有情況馬上回來匯報。」書房角落,一人恭敬對興王說道。 「看來寧王真的準備起事了,不然劉養飛不會這麼急就趕回去了。」興王說道,語氣很平淡,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角落的那人沉默不語,不敢發表任何意見。 沉默了一會兒,興王才說道:「查出寧王的探子了?」 「已經查明,隨時可以舀人,不知道王爺想什麼時候解決他們?。」 興王呵呵一笑,說道:「不急,過段時間再說,可能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量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隨即語鋒一轉,說道:「陸松啊,你說本王是否該應承寧王的提議?」 「王爺決定即可,卑職自當從命。」 興王很滿意陸松的回答,雖然不否認陸松對自己是忠心耿耿,不過興王不能容忍下屬有自己有思想,對自己惟命是從才是興王最希望看到的,忽然看到陸松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說道:「還有何事?」 「王爺,張信知道您與寧王相往來,恐怕會洩密啊,要不要卑職派人?」陸松冷若冰霜地說道,隨意比劃一下滅口的手勢。 興王皺眉,說道:「這倒是不用,你派人繼續派人監視就好,有什麼動靜再來匯報,注意,不可私自行動。」 「是,王爺。」陸松答應,正準備告退之時興王說道:「熜兒也不小了,身為我朱家子弟,怎能不諳武藝,陸松,過幾天你讓炳兒辛苦一下,去教世子弓馬騎射之術。」陸松臉上劃過一絲激動的神色,恭聲道:「王爺,那是犬兒的榮幸,何苦之有。」 興王點頭,揮手讓陸松退下,隨手舀出一樣東西出來,正是張信送給朱厚熜的那幅字,喃喃自語道:「熜兒啊,張信不是叫你看字,而是想讓你看詩啊。」 詩云: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正文 第十九章 演武 第十九章演武 興王府後院,這裡的場地非常的寬敞,積雪早已被王府的僕人掃除,顯得更加空曠。興王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決定讓朱厚熜健身,決不會拖泥帶水,春節剛過不久,就安排時間讓朱厚熜學習了。 「世子,我們先練扎馬步如何?馬步武術的根基功夫,強身壯體的入門。站馬步樁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練腿力,二是練意力。」一個約十五歲,身高面紅的少年對朱厚熜說道,語氣很是尊重。 「馬步怎麼扎啊。」朱厚熜穿著章衣,凍得真顫抖,不過還是強忍著寒意說道,對於興王的命令,他一向是認真對待的。 「世子,請先把兩腿平行開立,兩腳間距離三個腳掌的長度,然後下蹲,腳尖平行向前,不要外撇,兩膝向外撐,含胸拔背,兩手可環抱胸前,如抱球狀,對了正是如此。」少年認真的教導朱厚熜,在一旁時時糾正朱厚熜的動作。 「這很簡單嘛。」朱厚熜面呈得意之色,少年也不反駁他,只是說道:「確實如此,馬步非常簡單,所以請世子堅持一柱香時間。」 「沒問題。」朱厚熜滿不在乎應道,一邊的張信坐著太師椅,正悠然自得的看著論語,聞言不由歎息,可憐的孩子。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朱厚熜馬步紮了不過十幾分鐘,馬上就覺得腳麻了,酸痛之極,不過卻強忍住。 一柱香不過燒完三分之一,朱厚熜的腿已經抖動得更厲害了,臉上的汗珠嘩嘩的往下流,張信暗暗佩服,不愧當皇帝的料,堅忍無雙啊。 後院亭中,興王夫婦正一旁觀看,蔣妃看到朱厚熜辛苦的模樣,心疼的對興王說道:「王爺,熜兒尚且年幼,過幾年再練吧。」 「婦人之言,須知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沒等興王說完蔣妃就打斷道:「不要和妾身說什麼大道理,妾身只是個小婦人,熜兒是妾身的孩子,作母親的不忍心看他受苦,有什麼錯嗎。」語氣幽咽,表情哀怨。又來了,興王苦笑搖頭,無可奈何,安慰道:「好了別哭,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一番磨礪,熜兒以後怎麼撐管興王府啊,這是為了他好。」 「那也不該受這般苦啊。」蔣妃舀著手絹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哀聲說道。畢竟是十幾年夫妻了,興王哪不知道蔣妃心理已經同意他的觀點了,連忙哄上幾句,不一會兒蔣妃馬上破涕為笑。 「轉眼間熜兒已經這麼大了!」蔣妃傷感道,興王嘴角綻出溫柔的笑容,捉住蔣妃的柔荑,和聲道:「是啊,熜兒大了,本王也老了。」 「胡說,王爺正值壯年,還是那麼風度瀟灑,怎麼能說老呢。妾身才是人老珠黃了,王爺看不順眼了。」蔣妃笑吟吟說道,略微帶一絲緊張,興王心中暗笑,女人果然最在意青春了,馬上奉上甜言蜜語,逗得蔣妃嬌笑不已。 且不說兩人在這打情罵俏,一柱香才過一半,朱厚熜的身體搖搖欲墜,像隨時隨地會倒地的樣子,張信不由起了憐憫之心,實在是忍不住說道:「陸炳,武學之道講究循序漸進,不急不燥,現在世子已經快撐不住了,應該緩緩了。」 那少年,也就是陸炳聞言也覺得張信說的有道理,畢竟朱厚熜不像自己一樣,從小就練習武藝,不能把他給累壞了。 「張先生說的對,世子可以歇息了。」 朱厚熜感激的看著張信,一收馬步身體晃了晃,差點沒摔倒,正準備到椅子上坐下時,張信快步上前扶住他,說道:「世子,勞累過度之後,不可馬上休息,要走幾步舒展一下身子,促進血液循環。」 雖然不明白張信在說什麼,朱厚熜也知道是為自己著想,說道:「謝謝先生指點。」 張信輕輕一笑,扶著朱厚熜走了片刻,這才讓他坐下。看到張信的動作,陸炳眼睛一亮,這可是習武之人才懂得的道理啊,張信不過是一個秀才,手無縛雞之力,怎會明白的,父親說的對,果然不能小瞧張信,陸炳冷靜的想到,默默的站在一旁觀看著。 「世子可還能堅持下去?」張信給朱厚熜遞了一杯暖茶,然後笑問道。 朱厚熜想了想,表情堅毅的說道:「父王常言,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從苦寒來,我決不會讓父王失望的。」 張信看著朱厚熜堅定的神情,決心幫他一把,說道:「陸炳,你學的可是少林外家功夫,講究根基穩健,強身練神。」 「先生如何得知?」陸炳心中一震,詢問道,張信笑了笑,做高深莫測狀,其實在心裡偷笑,廢話,天下武功出少林,反正不懂,只能往少林那扯了,錯了還是沾邊的。 「世子可知,少林除了武術極強外,還有一樣絕學。」 「佛經?我對這個不感興趣,父王喜歡道家,我也是一樣。」朱厚熜說道。張信呵呵一笑,道:「不是佛經,是一種打坐的方式,叫禪定。入定後對身體有好處的,可以凝神養氣,益笀延年。」 朱厚熜大感興趣,說道:「這不是和道家服氣之法一樣嗎?」 「還是有差別的,道家服氣講究清靜空虛,而禪定卻不一樣,在扎完馬步後,馬上入定效果會更好。」張信笑道,露出最終目的。 張信住進興王府後,發現以後朱厚熜以後迷信道家修練之術是有根源的,這是受到興王的影響,興王非常崇敬道教,每天都會抽空打坐服氣,齋戒禱告,朱厚熜很孝順,在他心裡興王的形象是非常高大的,所以不知不覺中深受其影響,對這些也感興趣起來。 所以朱厚熜明知張信是在幫他,本不想理會,但一聽與服氣有關,也忍不住誘惑說道:「先生莫要騙我,真的要這回事嗎?」 「不信你可以問陸炳啊。」 在朱厚熜期待的注視下,陸炳想了想,最後說道:「世子,少林卻有禪定之說,至於其效果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呵呵,有就行了,既然這樣,以後世子先隨你練半柱香的馬步,而後隨我練禪定吧,這樣世子進步更快。」張信笑道。陸炳明白張信這是在幫世子偷懶,不過他也舀不定主意,雖然他也存心放水,但也怕對興王那不好交待。 「既然舀不定主意,不如向興王請示一下吧。」張信說道,胸有成竹的樣子讓陸炳很是疑惑,不明白他哪來的信心,不過也依張信所以說,逕直向興王走去。 「父王能答應嗎?」朱厚熜擔心道。張信自信的笑了,也不說話,難道對朱厚熜說,你父王也是個耳根子軟的人,按照張信的推斷,在蔣妃面前向興王提出這個請求,成功率為百分之百。 果然,在蔣妃頻頻的暗示之下,興王無奈的答應了,在興王心裡,練武不過是磨練朱厚熜的一個借口罷了,既然目的達到了,也不在意效果如何。畢竟興王府要的是一個能統領全局的世子,而不是要一個帶兵打仗的將軍,像某人一樣整天想當一名將軍簡直是不務正業,丟朱家子弟的臉,興王腹誹著在北京皇宮的某人。 聽到陸炳帶回的消息,朱厚熜興奮極了,怎麼說也是嬌生慣養出身的,突然間要吃苦,是誰都受不了,不過是聽從興王之令,不得不練,雖然半柱香也是辛苦難受,不過忍忍就過了,而且是名正言順的偷懶,不用擔心被責罰,哪能不高興啊。 「世子不要高興太早,禪定之術也不是那麼容易練的,傳說中的少林達摩祖師曾面壁九年禪定為之大成,從這可知入定有多難了。」張信好心提醒道。 「先生放心,不過是打坐罷了,我還是可以的。」這不是朱厚熜在誇大其詞,師從興王的他,對道家養生服氣打坐還是滿有天份的,坐一兩個小時不成問題。 張信打算教朱厚熜的禪定術,其實說白了就是瑜伽,在這大學時張信曾經選修過這門課,所以對瑜伽還是有一定瞭解的,練了一個學期,因為有太多高難度的動作而放棄了,現在有機會把當年吃的苦施加給別人,張信當然是十分樂意的。 不得不承認,天賦這東西還是存在的,朱厚熜一學就撐握了瑜伽技巧,每天扎半柱香馬步後,再隨著張信練瑜伽,一下子就進入了所謂的禪定境界,讓張信大呼天道不公,卻無可奈何,也讓朱厚熜十分得意。 「張先生,有人找你,來人正在客廳,駱管理請你過去。」這天張信正在指導朱厚熜練習瑜伽時,黃錦跑來對他所說道。 「知道是誰嗎?」張信問道,覺得很奇怪,在安陸沒認得幾個人啊,誰會來找自己呢。黃錦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張信看了看已經入定了的朱厚熜,決定去看看是哪個找自己,對黃錦說道:「你在這裡服侍世子,我去去就回。如果世子先醒了,就讓他到書房溫習功課,不可懈怠。」 「是,先生。」 張信點點頭,直奔客廳而去,當然以王府的格局佈置,客廳不下於十個,有正廳,宴會廳,偏廳等等,找張信的人只能是在一個偏廳相候。張信來到客廳時,看見一個人正在好奇的打量廳中的裝飾,欣賞牆上所掛的字畫。 「勝子。」 張信看到那人不由喜出望外,大呼一聲,衝上去緊緊抱住他,已經有數月沒有見過熟人了,如今一見張勝,張信的情緒很是激動。 「哈哈,信子,怎麼才幾月不見,變得這般熱情了。」張勝笑道,緊緊的摟住張信,放手之後使勁的拍了下張信的臂膀,「不錯,身體結實了。」 「再不結實的話,還不讓你打爬下了。」張信笑著說道,放開手,兩人相視一笑。 「村裡還好吧?」 「你在這裡好嗎?」 兩個人異口同聲說道,張信笑了,搶先說道:「我在這裡很好,有吃有住,外加看歌舞表演,你說能不好嗎。」張信激動了,口不擇言。 張勝笑道:「盡說些怪話,村裡上下一切安好,就是掂記著你,老太爺說你有出息了,也不要忘記你是溪山村的人,不能忘本啊,讓你抽空回去呢。夫子說你雖然給興王世子當教授了,但要記得今年正是鄉試之期,要注意學習……」 張信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靜靜的聆聽張勝複述的話,有心關心的感覺真好,即使在寒冬也能溫暖人心。 「七嬸說天氣寒冷,記得晚上睡覺要多蓋層襖。」張勝頓了口氣,說道:「累死我了,要記這麼多話,還不給我倒杯水來。」 正文 第二十章 探親 第二十章探親 這些樸實無華的話比任何時候更能打動人心,張信險些流出了淚水,不過是強忍著罷了。張勝見了故意說道:「不是吧,偌大的王府,難道連杯水都沒有啊。」張信聞言笑了,說道:「王府沒有水,只有茶,喝嗎?」 張勝聽了咋舌,雖然說他家境還不錯,那也是相對而言,是喝井水長大的,茶是非常罕見的。雖然說中國是產茶大國,明朝時候制茶工藝更是得到發展,不過茶葉價格居高不下,不是平民家庭所能承擔得起的,在西北少數民族地區,更有些茶馬市場,以茶易馬,可以說茶葉價比黃金。 「不愧是王府,真闊氣。」張勝羨慕說道:「剛才進來的時候,就覺得這裡真美,以後我要是有這樣的一幢房子,就不往此生了。」張勝所說的房子,指的是偏廳外的獨立小院,他是從後門進來,直接到這裡的,沒有見完王府的全貌,不然會更加驚歎。 張信從茶室沖了兩杯茶,端出來分置放好,聽了張勝的志向,沒有取笑他,而是鼓勵說道:「今年你能中舉,總有一天會實現這個夢想的。」古代讀書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出人頭地,錦衣玉食,張勝能有這樣的志向很符合這個時期的標準,也代表了明朝千萬讀書人的想法,十年寒窗苦讀,還不是為了一舉成名天下知。 「嗯,我要奮發圖強,今年鄉試一定會榜上有名。」張勝堅定道,看得出他是深受刺激了,張信對此持樂觀態度,說道:「你有這樣的信心當然是好的,不過也要注意方法啊,不要學人家頭懸樑,錐刺股自虐啊,」 張勝哭笑不得說道:「人家賢人好好的勵志之舉,讓你給說成自殘了,不過你放心,我最多是聞雞起舞而已,要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張信鄙視說道:「說白了還不是怕痛,虧我還提醒你有懸樑刺股這招呢。」 「不是不讓我用的嗎。」 打趣幾句,然後張勝再說說州學的情況,袁方和孫進的消息,最後說明了來意:「信子,過兩天就是十五了,除夕你不能回村,上元節應該有空了吧。村裡人很想念你,希望你回去一躺,可以嗎?」 張信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嗯,你先到我房裡住一晚,我馬上向興王請假,今晚我們要秉燭夜談,明天一早出發。」 「好的,我也想看看你住什麼地方,到底有沒有吃苦。」張勝笑道,語氣卻透著真誠,張信笑笑,逕直帶他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一路上王府的景色讓張勝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直呼不虛此行。 安頓好張勝後,張信直接走向興王書房,他已經摸清興王的作息時間,知道他這個時候一般會在書房裡看書,所以說古代的人娛樂生活真是極度缺乏啊。到了書房前,張信讓一位僕人去通報,不一會興王有令請他進去。 「見過王爺。」張信向興王行禮道,對於興王張信還是蠻敬重的,畢竟像興王這樣不魚肉鄉民的藩王實在太少了,雖然不知道是否真心實意,起碼名聲還不錯,這說明興王治下百姓過得還是可以的。 「嗯,張勝來了,你不好好陪他聊聊天,來找本王所為何事?」興王注意力從書中移開,抬頭向張信道。對於興王知道張勝的到來,張信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興王府上下有什麼事情興王都瞭然於胸。 「你可是來請休的。」不等張信回答興王就徑直說出自己的推測,語氣很肯定。張信微微一笑,奉承道:「王爺慧眼如炬,正是如此,過兩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節,我想回去探親,萬望王爺恩准。」 「思鄉乃人之常情,本王豈能不准,不過世子功課也是重要的,你要快去快回,不要耽擱。」興王突然語氣一轉,說道:「張信啊,教導世子你辛苦了,數月來你的努力我可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等下你到駱管事那領這幾月的束修,給家裡添置點東西吧。」 終於發工資了,張信很感動,還以為是免費勞力的呢,眼眶裡轉著淚珠,興王還以為是自己說的話打動了張信,不由大為得意,心想就算張信怎麼有才學,還不是一個小孩,幾句話就可以收買了。 「謝謝王爺。」 張信道謝完畢正想告退之時,興王突然說道:「唐宋八大家這個稱呼可是你想出來的,本王覺得很貼切。」張信迷糊了,不明白興王說些什麼,忽然醒悟過來,這不是前陣子自己授課時對朱厚熜所說的嗎,興王提這個做什麼。 「自從前朝朱右先生攥成《八先生文集》後,世人都沒有想到用唐宋八大家來稱呼他們,只有你想到了,不錯,韓柳蘇王等前人文風相近,文章已經大成,以大家之稱非常合適。」興王笑道:「張信,你不愧是個聰明人啊。」 張信糊塗了,難得現在還沒有這個稱呼,聞言說道:「王爺過獎了,這不過是一時之得,算不上聰明。」興王輕輕一笑,也不理會,續而說道:「張信,這八位先生中你最佩服的是哪位,為什麼佩服他,說說原因。」 張信摸不著頭腦,不明白興王扯這個做什麼,想了一下說道:「我最佩服的是蘇洵,三字經有云:蘇老泉,二十七,始發奮,讀書籍,我很敬佩他這種精神。」 興王大訝道:「本王還以為你最敬佩的是蘇軾呢,熜兒說你很推崇蘇學士。不過也好,這更說明你是個聰明人,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回去收拾一下,別讓張勝久等了,本王就不送了。」 「王爺,這樣放他回去恐怕有些不妥當啊。」陸松目送張信遠去的背影,從書房角落裡走出來對興王說道。興王笑而不答,說道:「陸松,你可知蘇洵的生平事跡?」 「卑職不知,還請王爺賜教。」 「蘇洵,字明允,號老泉,是四川眉州眉山人,少年時屢屢應試不舉,據說二十七歲才發憤讀書,經過十多年的閉門苦讀,學業大進,後經當時權貴的薦任才得以致仕。」興王解釋道:「最讓人稱道的是他生了兩個與他一般有才學的好兒子,真令本王羨慕。」 「這何張信有什麼關係?」陸松弄不清楚這兩者之間的聯繫,變得迷糊起來。 「還不明白啊。」看著迷糊的陸松,興王只好耐心說道:「張信說他佩服蘇洵,不就是想說他希望在這次科舉失敗後,求助於本王,推薦他進仕途。張信不錯,未算勝而先算敗,為自己謀一條後路,所以本王就說他是個聰明人啊。」 陸松有點明白了,但是還是感到疑惑,說道:「那張信如果說他佩服的是那個蘇軾呢,王爺該怎麼做啊?」興王冷笑道:「如果張信真的和蘇軾一樣,一肚子不合適宜,不識時務,怪莫要怪本王翻臉無情了。」 「卑職明白了,張信一但有什麼動作,必匯報王爺,請王爺定奪。」 「嗯,去吧。」興王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中的書上,恢復了儒雅的風度。 興王真可怕,張信一邊走一想,幸好自己機靈,回到小院後也不多說,馬上收拾行禮,然後到駱安管事那你領錢,再跑到朱厚熜那裡告辭,吩咐他要好好學習,最後在鎮上雇了輛馬車,與張勝悠哉的趕路了,畢竟安陸離應城雖然不遠,但要也花時間的。 一路無話,到了應城縣,張信帶著張勝開始了大採購,全村老老少少都有禮物,讓張勝直報怨東西太多太重了,最後這些禮品整整裝了一馬車,擠得兩人差點坐不下。 近鄉情怯,越是接近溪山村,張信的心就跳得更厲害,張勝可管不了那麼多,馬車一到村口,他馬上拉開嗓子直吼道:「有人在嗎!我帶信子回來了,快點出來迎接啊。」聲音之大,回聲十里,更不用村子了。 「信子回來了。」村人們眾口相傳,紛紛跑到村口去相迎,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張信差瞇掉下眼淚來,圍觀的眾人一下就把張勝擠出去了,急得他哇哇大叫,直說村人們偏心,村裡的人們不管他在那亂嚷嚷,圍著張信在那噓寒問暖,拉拉扯扯,熱鬧非常。 直到村裡太字輩的老爺子出言喝道:「都圍著信子做什麼,還不去做飯,信子也累了要休息了,有什麼事晚上再說。」長輩有令,莫敢不從,眾人這才漸漸散去。 「太爺,我回來了。」張信脆下,磕頭說道:「過年過沒有回來,讓您失望了。」 「呵呵,傻孩子,有出息了。」老爺子伸手扶起樂呵呵笑道:「能幫王爺做事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怎麼能說回來就回來啊,何況夫子也說了,以後你當大官了,回來的時間就更少了,到時莫要忘記村裡才好。」說完語氣有些傷感。 「太爺,瞧你說的,做再大的官還不是要回來,祖宗牌位都是放在這裡的,能跑哪去啊。」張勝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實還是蠻會安慰人的,經他這麼一說,老爺子的心情好轉了,笑道:「大官你就指望不上了,還要看信子的,到時讓他提攜你一把,光宗耀祖也算上你一份,以後在族譜上也寫上你的名字。」 「太爺又在打擊我的信心了,不和你說了,我回家看看爹娘。」張勝面不改色,可見這話聽多了已經有免疫力了,況且他也覺得老爺子說的有道理,張信做官的希望確實比他大多了,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這孩子,說幾句就走了,還把我放在眼裡嗎,以後找個機會教訓你一下。」老爺子詳怒道,張信笑呵呵上前扶住老爺子,說道:「勝子不把你放在眼裡,他是把您放在心裡啊,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他計較了。」 「還是信子回說話,好了你回去吧,你爹娘也該等急了。」老爺子聽得喜笑顏開,揮揮手對張勝道:「不要打擾我和信子說話。」 張勝笑呵呵的也不反駁,聞言一溜煙的跑了,瞬時不見蹤影。 正文 第二十一章問題 第二十一章問題 溪山村地處德安府應城縣南,與其他南方地區一樣,這裡多是山陵高地,四面環山繞水,風景不錯,村民們祖祖輩輩都是生活在這裡,民風自然是純樸之極,得知張信回來後,大家自覺的準備好食物為他接風洗塵,靠山吃山,食物雖然說不上豐盛,都是一般的野味,但也是逢年過節才會有這樣的情景。 晚上時候,村民風載歌載舞,歌舞肯定是比不上興王府的,卻是村民閒暇時候打發時間的娛樂活動,累的時候聽上一段就覺得渾身有勁了。宴席是在老太爺家舉辦的,桌子上有菜有酒,張信坐在主位的下首。 「信子,來吃塊肉,才去了幾個月,怎麼像是變瘦了。」老太爺說道,張信連忙點頭答應,正待說話,張勝插嘴道:「太爺,信子在王府裡做事,每天大魚大肉的,怎麼會瘦啊,你再看看我,才是渾身沒有二兩肉呢。」 「這孩子,淨說瞎話,在王爺身邊做事,哪裡吃得好啊,每天不是戰戰兢兢為他老人家辦事,深怕哪裡出綴子,怕是連覺都睡不安穩呢。信子對吧。」老爺子說道,覺得應該好好的教育一下張勝,這樣才顯得自己見過識廣。 張信苦笑,難得告訴老爺子自己是在那裡混而已,其實是很輕鬆的,只能含糊其辭說道:「太爺您說的對極了,在王府裡面做事的人差不多是這樣。」當然不包括我,張信在心裡偷偷加了一句。 「我就說是這樣嘛。」老爺子開懷大笑,旁邊的幾個都出言奉承,紛紛稱讚老爺子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懂的就是多。這讓張勝鬱悶不已,可惜最有發言權的張信叛變了,他也無可奈何,只能認了,誰叫人家的輩份高呢。 席間氣氛融洽,時不時有人問起張信這幾個月的情況,包括王府的情形,張信都耐著性子一一作答了,當然涉及到興王機密之事肯定是隻字不提。村裡人沒有什麼講究的,吃完酒席就散場了,但張信總是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麼。 看到紛紛離去的村民,張信這才醒悟過來,忙向老爺子追問道:「太爺,怎麼不見楊夫子啊,他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以後楊夫子對張信的期望,張信回來怎麼可能不過來看看他,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給耽誤了。 老爺子沉吟一下,最後展顏笑道:「楊夫子能出什麼事,好著呢,這會兒正在祠堂裡忙點事,你去看看他吧。」 這時候能有什麼事,張信很奇怪,向老太爺告辭後提著個小燈籠向祠堂走去,祠堂是村裡最重要的地方,除非有重大事情商議或者祭祀之外,平時很少人到這裡的,楊夫子在這裡說明他在做的事情一定是公事,所以張信心裡安定了。 走近祠堂時,隔著窗張信就看到楊夫子坐在書檯前正俯著身子,旁邊放個算盤像是在計算些什麼,時不時用毛筆記錄下來。張信輕輕推開房門,看著楊夫子忙碌的樣子,不敢出言打擾於他,只是靜靜的站在旁邊。 專心致志,聚精會神的楊夫子絲毫沒有察覺張信的到來,還在擺弄著算盤,張信也默默的等待,直到楊夫子算完本子的最後一頁擱下筆,這才上前恭敬說道:「夫子,張信回來了,特前來拜訪。」 忙完工作的楊夫子正待起身,聞聲眼睛一亮,尋聲一看正是張信,不由露出笑容,說道:「早聽聞你回來,原想去看你的,可惜被這瑣事耽誤了。」 「身為弟子,理應前來看望,夫子近來可好。」張信心裡暖洋洋的。楊夫子輕輕笑了,說道:「一切依舊,在這能有什麼問題,聽張勝說你現在在興王府裡給世子當教授,有何感受,這雖然是好事,卻莫要忘了本啊。」 張信解釋道:「弟子只是給世子當伴讀而已,平時就是督促世子讀書,閒暇之餘自然是認真苦讀,必不忘記今年制舉之期。」說這話的時候張信自己也心虛之極,不過為了不讓楊夫子失望,只有這樣說了。 「嗯,興王府有眾多大賢,你當教授之職一事定然是虛傳,聽聞其中的袁先生更是享有盛名,你能在王府做事,近水樓台先得月,要多多向他請教啊。」楊夫子欣慰道。 「哪是自然,對於袁先生,弟子也是仰慕不已,平日更是禮敬有加,不敢怠慢。」袁宗皋真的這麼有名麼,怎麼沒感覺啊,張信很是疑惑。為了怕楊夫子繼續追問下去,張信轉移話題道:「夫子在忙何事,有事弟子服其勞,夫子直接吩咐就行了,學生自當盡力。」 一提這事,楊夫子臉色暗淡下來,歎息說道:「張信,你一定要爭氣啊,村子以後就要看你們年輕一輩了。」 張信疑惑不解,怎麼又扯回來了,「夫子,怎麼回事啊?」 「剛才我在計算上一年欠鄰村的糧食。」楊夫子說道:「上一年村子的收成不好,又要交田租,只能向鄰村借了,如今正準備春耕,也要還給人家了。」 張起初還不以為意,問道:「欠了多少啊。」 楊夫子有些苦惱道:「欠了大約有一百石吧,春耕快到了,只能苦一陣子了,到了夏豐之日應該好點了。」 「這麼多啊。」張信驚訝道,畢竟在明朝待久了,張信自然也懂得了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知道明代納稅分兩種,一種是田租,一種是徭役。明代的土地的種類有田、地、山、塘等,其性質則有官田、民田之分,官田課以重稅,民田輕稅。 明朝的稅法是繼承唐的兩稅法,就是交納夏糧和秋糧,夏糧不過八月,秋糧不過明年二月,如今正是交糧之期。徭役不提,間說田租就夠農民受的了,加上現在正是正德年間,皇莊遍佈全國,與民爭田,本來靠地吃飯的農民們連最後的生存希望都沒有了,只能紛紛選擇造反了。 說實話張信對明朝的錢沒有什麼概念,一配來就在蒙學,衣食不愁,到了州學後更是如此,因為他是廩膳生,大明律有規定,考上了秀才每人每天給一升米,剛夠兩人吃,給魚肉油鹽,優待秀才時甚至可以舀到每月1兩白銀的廩膳費。 以後更不用說了,進了興王府,每天有肉吃,還加一壺酒,興王開給他的工資是每月五石米,這才比七品縣令少二石多而已,折合成銀子也有二兩多,所以張信才有錢採購。有人覺得一百石很少,但是《明史•食貨二》有記錄:「於是戶部定:鈔一錠,折米一石;金一兩,十石;銀一兩,二石。10升1石。 明朝正七品縣官每月俸祿才7.5石或一年45兩白銀,一百石就是50兩白銀了,溪山村不過一個小村子,全村不過30戶人家,稅和徭役加起來,肯定是負擔沉重。張信有些後悔了,如果知道這事,就不應該採購太多東西了。 「沒事,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熬過這段時間就好多了。你不要為這個分心,早日考取功名,光耀門楣才是正理。」楊夫子安慰道。至此兩人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興趣,況且天色已晚,就一同回到蒙學,各自回房安歇了。 躺上床上張信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愧對村民們對自己的厚望,希望能幫助他們,可惜的是自己真的無能為力,有錢沒錢,有勢沒勢,怎麼幫啊,這是個問題,就算有多少想法,可都是不現實,一切都是建立在空想之上,沒任何實現的可能,張信帶著煩惱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張信洗漱完畢後給楊夫子請過安,借口在村子裡走走,便自一人跑到村外了,看著還算熟悉的一草一木,張信感到迷茫,不明白有什麼辦法能幫助村裡的人們。已經是新春之季,村外的積雪漸漸融化了。 走著走著張信不知不覺就跑到山上了,從高處眺望,清析可以看到村子裡的田地,一塊接一塊,都是在丘陵山地之間,難怪收成會不好。可惜我不會培育雜交水稻,張信暗暗想到,不然這些田起碼能增產一倍以上。 當年要是選農業大學讀書就好了,現在真是後悔莫及啊,當張信在悔恨之時,突然在山角下傳來了張勝的喊聲:「信子,你在哪?」張信探出頭遠遠就看到張勝正往山上爬來,也懶得說話,只是揮揮手示意自己所在的地方,然後呆呆的看著遠方。不一會兒,張勝氣喘吁吁的爬到張信這裡,說道:「好好的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沒事,只是煩得慌,來這裡靜一下。」張信淡淡說道。張勝遲疑片刻,然後道:「夫子和你說了?」張信轉頭看著他,醒悟過來,張勝早就回來了,哪可能不知道這回事。張勝歎息了,隨即充滿堅定道:「信子,今年科舉我一定要榜上有名。」 張信雖然欣慰張勝的信念,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就算張勝中舉,也要明年才能上京趕考,能不能做官還是另一回事,不過張勝能在這份心是值得提倡的,也不好打擊他,只是輕輕點頭說明贊同他的話。 「信子,我們回去吧,夫子也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現在無能為力,但是以後就不一樣了。」張勝充滿信心地說道。 「嗯」 張信失落的答應了,準備和張勝一到回去,無論見識有多高,沒有物質基礎都是空中樓閣,一肚子主意,可惜都是不符合實際的,還不如去求興王,但興王憑什麼幫自己,張信更苦惱了,一不注意腳下不穩向前跌倒,幸好張勝眼明手快,一伸手拉住了,不然肯定滾下山去,不死了也重傷。 「小心點,別神不守舍的,嚇死我了。」張勝嚷嚷道:「別想太多了,回去看看能幫上什麼忙,也準備春耕了,田里也要翻一翻了。 張信感激的向張勝笑笑,回過神後小心翼翼的慢慢走下山,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雖然這山不算陡峭,只是一般的山丘而已,不過山上積雪融化,天冷地滑的,一不小心真的可能跌倒,這樣麻煩就大了。 「如果這裡有個階梯就好了,這就方便多了。」張勝報怨道,階梯,張信精神一振,突然想到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梯田 第二十二章梯田 張信停下腳步,巡視四周,果然這山的坡度不大,積雪融化后土壤結構也變得疏鬆起來,正適合挖掘,想到這點的張信欣喜若狂,不時來回走動,觀看山上山下的情況。看到張信的樣子,張勝心一驚,說道:「信子,你怎麼了?」 張信自信的笑了,道:「我想到怎麼解決村裡的問題了,我要在這裡修階梯。」張勝第一反應就是張信是不是糊塗了,但看他的表情也不像啊。張信所說的階梯其實就是現在所說的梯田,既然不能提高糧食產量,那增加種植面積總可以吧。 張勝的一句話提醒了張信,以前學地理的時候,看到那神奇的梯田圖片讓他讚歎不已,忘記了如今身在湖廣地區,怎麼就不記得這地方的特色了。據張信瞭解梯田是在山區丘陵區坡地上,築壩平土,修成許多高低不等,形狀不規則的半月形田塊,上下相接,像階梯一樣,有防止水土流失的功效,對於擴大耕地面積,增加糧食總產量起到積極的作用。 張信不理會迷惑不解的張勝,興沖沖的跑回村子,找到了楊夫子,和他說了梯田這個辦法,想聽聽楊夫子的意見,畢竟他在這裡住了十年,瞭解的情況比自己多,行不行就靠他的一句話了。 聽完張信的描述,楊夫子沉吟了,在村裡待了近下年,楊夫子不像一般腐儒那樣,四體勤五穀不分,這種他為村子算帳可見一斑,過了良久楊夫子才說道:「此法可行,但如何灌溉,你想過沒有,按你所言,這梯田可是在山上到山下,山上無水,這不免讓村人們來往多次澆水,雖然有瑕疵,但卻為良法。」頓了下後露出寬慰的笑容。 「那就勞繁夫子出面與村中長輩商討了,弟子年少言輕,不宜談及這事。」張信鬆了口氣,又想偷懶了,厚著臉皮對楊夫子恭敬的說道。楊夫子若有所思道:「是我欠慮了,你已經是秀才了,確實不宜沾染農事,這事就交給我吧。」 事不宜遲,楊夫子馬上召集全村有威望且能說得上話的,把張信的思想與大家一說,村民們經過討論,一致認為張信的想法確實可行,紛紛贊成修築梯田。村人們確實很樸實,既然決定了那就做吧,馬上就把全村青壯年集合起來一起行動。 開荒一直是明朝政府的政策之一,得知溪山村要開墾荒地,管轄溪山村的保長和里長們紛紛提供方便,開墾的工具費話不說馬上借來。看著這執火朝天的場面,張信和張勝也不好閒著,想下場去幫忙,哪知道被村民們推了回來,最後還是楊夫子出言說道:「信子、勝子,你們現在的身份不同了,要注意影響。」 雖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是在文人們的心目中,不論是經商還是務農,都是讓他們看不起的,如果張信他們還是白身,當然可以這樣做,如今他們已經身負功名,還這樣做,那會被士人們鄙視的。 張信無奈只能聽從意見,看著眾人在努力開荒,而自己卻在一旁觀看,張信也感到一陣羞愧,眼不見心不煩憂,索性隨意走走避開他們。按照張信的猜測,現在離春耕還有一段時間,以大家的工作速度,到時應該能開墾出不少農田了,剛好趕上春播,到了夏季收成時候,負擔就能減少許多了,可惜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但張信也盡力了。 張信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慨然解決問題了,那就走走散散步,過幾天又要回興王府了,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張信毫無目的的隨意閒逛,不知不覺就爬上了山頂,登高望遠,豪氣自生。 張信也想放肆一回大聲喊叫,發洩一下的,可惜山頂雖說無人,但山腳下全是忙碌的村民,張信也丟不起這個臉,也沒有這個勇氣。山頂還是寒冷的,幾尺厚的積雪還覆蓋在山頭,春陽融雪後,還留下斑斑水漬,一陣寒風吹過,張信不由打了個冷顫,正當下山之時,張信腦中靈光一閃,眼睛直盯著山上的積雪。 如果把山下挖掘的泥土運到這裡,在山坳裡圍成一個池塘,再就地取材把積雪都放到池塘裡,等這些雪融成水後,池塘裡不就有水了嗎,而已春天正是雨季,修了池塘正好蓄水,一舉兩得,那山下的梯田的灌溉問題就不用愁了。 梯田由於地勢較高,主要依靠天然雨水灌溉,由於靠天吃飯,一旦天不下雨,或雨季提前、推後,都容易造成乾旱,為了利用有限的水源,所以人們也採取了一定的措施,這便是修築陂塘,選擇地勢較高,而水源又相對集中的地方,開挖池塘,用以蓄水,張信因為解決村裡難題時太興奮一時之間忘記了。 靈感一來,張信馬上回憶起後世農村修築池塘的好處,池塘深廣,可以容納更多的水,為梯田提供灌溉水源,而且可以在池塘周圍的堤上種植桑、柘,桑柘等植物,還可以種果樹,過幾年果樹成長後還有一定的經濟價值,真是好處多多啊。 想到這裡張信立刻奔下山去,興致勃勃和楊夫子說起了自己的構思,楊夫子聽後笑逐顏開,但為了保持形象矜持笑道:「嗯,主意不錯。」說完只是輕輕拍拍張信的臂膀以示讚賞。 「這都是夫子教導有方,弟子只是偶一為之,還須夫子在旁補漏拾遺。」張信輕輕奉承了一下楊夫子,拍得楊夫子喜上眉梢,連聲叫好。 「你在此等候,待我去與太翁說明此事。」楊夫子交待張信後,像是年輕了幾年,步伐輕盈穩健的走了。這時張勝一臉苦惱的來了,對張信說道:「信子,我不是不很沒用,一點忙也幫不上。」 「你怎麼這樣想?」張信有些驚訝,不明白這位性格開朗的族兄怎麼有這樣的心思,前兩天還壯志豪情的說要奮發圖強呢,怎麼變得這般消沉了。 「有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說我們手無縛雞之力,我本以為他們是在妒忌,哪知道果真如此,本想偷偷的給村人幫忙開墾,哪知道……」張勝悲歎道。 張信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經常讀書不運動的後果就是這樣了,笑道:「這樣就受打擊了,如果這樣不要去參加鄉試了。」連這樣的小挫折都承受不住,按鄉試時的競爭程度來說張勝還不如放棄算了。 「就知道瞞不過你。」張勝突然展顏笑道:「其實我是來向你辭行的,州學假期已經盡,村子的問題也被你妥善處理,我也該起程前往州學了。」 「保重,好好努力。」張信笑著祝福說道,又不是生離死別,用不著悲傷。 「那是當然,下次重逢不知是何時,你也保重啊。」 張勝就這樣靜靜地離開了,因為村人們正忙著工作,所以也沒特別通知他們,帶著堅定的信念回到書院,張信覺得下次見到張勝時,他應該是舉人了吧。張勝走後的第二天清晨,張信收拾好行禮,獨自一人向村外走去,自己留在這已經沒有用了,該做的已經做了,以下就是靠村民們自己努力了,興王給的假期已經到了,也應該走了。 「就這樣走了,也不打個招呼。」張信欏住了,映入眼簾熟悉身影正是楊夫子。 「若不是昨晚見你整理衣裳,也不知你今日要走。」 張信不好意思上前施禮道:「夫子莫怪,弟子見村中各位長輩已經勞累不堪,不忍打擾他們安睡,所以打算悄悄離去。」 「你能這樣想是好事,他們確實是累壞了。」楊夫子說道:「這次多虧你出的主意,如沒有什麼意外,今年豐收在望,不過你不能因此而感到驕傲自滿,做人要謙虛謹慎才是。」 張信連忙道:「弟子不敢,學生以後自當認真鑽研儒家經義,必不讓夫子失望。」 「如此甚好,須知努力考取功名才是正途。」楊夫子滿意點頭,續而舀出一個包袱,對張信說道:「這包袱裡是我多年收集而來的鄉試資料,重點我已一一在書中標名,你舀去認真觀看,如有不明可向興王府中的各位大賢請教,請教時態度要誠懇,看在你尚且年幼的份上,我想他們不會為難於你的。」 這包袱有如千鈞之力,把張信壓得喘不過氣來,也感動得幾乎流淚,語調幽咽說道:「學生自當緊記夫子教誨。」 「你且去吧,有空可拖人寄信過來,免得村人們掛念。」楊夫子淡淡說道,但還是留露出一絲絲傷感的表情,回村的時候春風得意,可是現在的張信卻帶著悲涼之意走向安陸興王府,這心情可謂天差地別。 一路上的顛簸張信已經慢慢習慣了,反正古代的路就是這樣,沒有辦法改變就只有忍了,坐了一天的馬車終於在夕陽西下之時趕到了興王府,既然已經這麼熟了,張信也顧不得自己滿身風塵僕僕的模樣,逕直走進王府。 幸好門房還認得張信,不然以他現在的樣子肯定被拒之門外,張信也不多言,直接找到王府駱管事那報個到,互相閒聊幾句,張信就以因為趕路勞累過度為由回房了,也不到興王那請個安,讓某個人暗綴不已。 張信回到房裡倒頭便睡,一夜無話,第二天響午時分張信才醒,洗漱完畢後才慢慢的走進客廳,卻發現早就有人在此等候了。 「張信,你可知錯。」 張信聞言一驚,定神一看,原來是袁宗皋,頓時安下心了,但感到疑惑,昨晚自己剛到興王府,怎麼可能犯錯啊,肯定是在嚇唬人,當下也不理會他,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隨手倒了杯茶,說道:「袁先生大駕光臨,有何要事啊。」 「王爺讓老夫前來責問於你,休假為何如此之久,是否忘記你的職責了?」袁宗皋厲聲道,張信無動於衷,白了袁宗皋一眼,道:「袁大人不是不知道,在下居住在應城溪山村,那裡路途遙遠,能趕來已經不錯了。」 「休要狡辯,那你為何不提前歸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升職 第二十三章升職 在溪山村的時候,因為楊夫子很推崇袁宗皋,所以張信特別向楊夫子請教了袁宗皋的事跡,才知道原來袁宗皋也是個猛人, 袁宗皋字仲德,是弘治三年進士後被選充興王府長史,期間勵精奉公,除弊懲奸,部屬畏服,不敢強取民財,深得興王賞識,弘治十年,興王奏升他為通議大夫,授正三品,正德十年又稱他清廉謹慎,政事練達,興王請其功,朝廷特進他為江西按察使。 雖然瞭解袁宗皋的事跡,可是袁宗皋給張信的印象實現是太深了,一個普通好色超老頭的形象已經在張信心裡扎根了,所以聽到袁宗皋的訓斥也不害怕,只是懶散的道:「在下認罰,卻不知袁大人打算如何處置在下。」 袁宗皋避而不答,瞬息變臉笑道:「宋•范成大在《驂鸞錄》中有云:袁州仰山,緣山腹喬松磴之危,嶺陂之上皆禾田,層層而上至頂,仰坡嶺阪之上,溝壑之間,漫山遍野皆田,層層而上,至頂名梯田。」 「比范成大稍前的方勺在《泊宅編》中也有云:墾山□為田,層起如階級然,每援引谿谷水以灌溉,據《宋會要•端異二》載,嘉定八年福建籍的官員奏稱閩地瘠狹,層山之顛,苟可置人力,未有尋丈之地不丘而為田,泉溜接續,自上而下,耕墾灌溉,雖不得雨,歲亦倍收。五代時期,福建泉州即有晉江兩趁春風,耕破雲山千萬重的說法,一嶺復一嶺,一巔復一巔,步丘皆為穡,掌地也成田。」 張信勉強聽出袁宗皋是在說自己在溪山村裡弄的梯田,在以前就有人這樣做了,這讓張信有些鬱悶,本以為自己會因為這個在歷史書上留個名字呢,鬱悶之餘對袁宗皋更加沒有好臉色看了,「袁先生為何舀此說事?莫不是在下有什麼地方做錯了,還請先生指正。」 袁宗皋輕輕笑道:「張信,梯田雖說前人已經修築過了,可是你能巧妙應用於山村荒野之中,可謂心思縝密。」 張信驚訝,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疑惑道:「袁先生一早為何而來?」 「老夫雖稱不上見多識廣,但也曾聽聞過在江西福建一帶有這等奇事,但也想不到要在安陸境內修築梯田,真是糊塗了。」袁宗皋有些傷感道,「老夫向安陸百姓謝謝你了,有了你這個梯田之法,今年必將豐收,安陸百姓也能安穩生活一陣子了。」 「袁先生言重了,這只是在下一時偶得,擔不起如此誇獎。」張信肅然起敬,能心想著百姓的官都是值得尊重的。 「呵呵,這是利國利民之舉,怎麼能說擔待不得幾句誇讚之言。」袁宗皋笑道:「年輕人謙虛是好事,但也不要太過矯情啊。」 張信笑笑,也不辯解,話鋒一轉道:「袁先生就是為此事而來?」 「這只是其一,興王請你死到書房一敘,有事相商。」 張信感到驚奇,什麼時候興王變得這麼有禮貌了,真是怪事啊,難得用請的方式來喚人,張信帶著疑慮的心情與袁宗皋一起來到了興王書房中。 「見過王爺,昨晚到達王府,未能給王爺請安問好,萬望王爺恕罪。」張信一到書房,馬上向興王請罪道,先把事情說白了,興王也不好意思怪罪吧。 興王輕輕點點頭道:「你一路辛苦,休息是應該的,何罪之有。」 「謝王爺,卻不知王爺找張信所為何事?」張信懶得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道,興王有些不適應這樣的談話方式,使了個眼色給袁宗皋。 「咳咳」 袁宗皋清了下嗓子,和聲說道:「張信,可能這樣做對你有些不公正,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希望你不要生氣。」 張信皺眉道:「請袁先生明言,在下洗耳恭聽。」 袁宗皋面帶難色,看了看在裝聾作啞的興王,勉強說道:「給世子授課的幾位先生,認為你年紀尚輕,未能熟讀經文典義,向興王建議讓你辭去世子教授一職。」 「哦,那興王的意思是?」張信淡淡說道。 興王有些頭痛的看了張信一眼,假裝在閉目養神,其實在心裡大為煩惱,由於朱厚熜的教授因事去職,興王在遇到張信時,不由突發其想,為朱厚熜找個伴讀,所謂教授不過是戲言罷了,事實證明朱厚熜與張信相處得也很好,而且張信也頗有才幹,興王也很滿意。 可是不知道王府中的幾個老夫子是怎麼想的,認為與一個毛頭小子處於同一個職務是一種羞恥,紛紛向興王提出,留下張信,那他們就辭退,弄得興王頭都大了,最後與袁宗皋商議,認為如果真的把幾個老夫子辭退,未免會得不償失,只能犧牲張信了。 在興王心中,張信不過是個有些才氣的少年罷了,不過出爾反爾的名聲也不太好聽,幸好張信的名氣不顯,不然也有些麻煩。 袁宗皋心中暗罵裝模作樣的興王,呵呵笑道:「王爺的意思是,你今年要參加鄉試,如果再為世子授課,難免會顧此失彼,為了你前途著想,你還是辭去教授一職吧,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張信的感覺是有些失落也有些傷感,畢竟是第一份工作,現在被人辭退了,換哪個心中都不好受的,不過張信也感到一絲輕鬆,一絲解脫。說實話,給朱厚熜當教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個學生太聰明了,總是不停的向張信請教問題,如果不是張信機靈,早就被拆穿了,如今有這個好借口走了,起碼沒有那麼丟臉吧。 是該回村子還是去州學呢,這是個問題,張信很苦惱,不過也不妨礙張信向興王請辭,既然被辭退了,那就乾脆點,別招人煩。 「既然是王爺的意思,學生自當應從,這幾月來承蒙王爺與袁先生的照應,學生深表謝意,那就告辭了。」張信站起來笑道,轉身就想回房收拾包袱,還好昨晚沒有弄亂,隨便整理一下就可以走人了。 不錯,雖面臨挫折卻不失本色,袁宗皋讚賞的點頭,出言道:「且慢。」 當初袁宗皋也一同意興王讓張信擔任教授一職,畢竟在王府的眾多屬官中,教授,是掌以德義迪王,校勘經籍的,明史職官志有云:凡宗室年十歲以上,入宗學,教授與紀善為之師,引禮,掌接對賓客,贊相威儀。 教授一職,從九品官職,也算是官員了,張信只是個秀才,沒有資格擔任的,只是興王一時興起,就半真半假給張信這個職務,現在終於惹出麻煩了,這也有張信的過錯,因為他在除夕宴上大出風頭,招人嫉妒,才有人在王府中的幾個教授面前煸動。 袁宗皋雖然有所怨言,不過也不想放棄一個人才,叫住張信道:「張信,老夫所轄尚缺典簿一人,你可有興趣代理。」 張信在王府待這麼久了,也瞭解一些這方面的知識,知道典簿,那可是王府長史的副手,正九品,按級別來說比教授高半級,袁宗皋也是徵得興王的同意後,才敢如此放言的,因為興王還有事情讓張信幫忙。 張信疑惑,什麼意思,看了還在假寐中的興王,發現他還沒有動靜,只能向袁宗皋請教道:「袁先生,這是何意?」 袁宗皋笑道:「張信,你以後也要走仕途之路,這王府典簿之職,權當歷練吧,況且這只是代職,鄉試過後,王爺也要解除你這個職務的,你意下如何?」 張信訊速在心裡權衡利弊,也認為這是個機會,反正自己回村也會被趕出來的,還不如繼續在王府混日子,應該是興王覺得愧疚,所以才安排個輕閒的職務給自己吧。張信心想,裝著遲疑道:「這樣做合適嗎?」 「本王說你合適就合適,不要多言。」這時興王睜眼說道,語氣透出一股威嚴,不可置疑,「這事就這樣定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張信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怎麼選擇,聞言開口道:「謝王爺栽培,我自當堅守職責,不讓王爺失望。」 「如此正好,眼下有一事,須要你幫忙。」袁宗皋笑瞇瞇的說道。就知道會這樣,張信暗暗腹誹道:「袁先生請說,在下自當盡力而為。」 「王府莊田有許多山地,可修築梯田,你到時去指導一番。」袁宗皋一臉狡黠的笑道:「莫要讓王爺失望啊。」 明代的莊田種類很多,有皇莊、諸王莊田、公主莊田、勳戚莊田、大臣莊田、中官莊田、寺觀莊田等。王府莊田產生緣起於明代的分封制度,明朝建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為了慎固邊防,翼衛王室,下詔定諸王國邑與官制,開始分封宗室。 明太祖建藩國的視點,在於維護皇權的最高統治地位,而其實質則是皇室內部一種權力分配與財產分配。諸位親王不僅擁有特別豐厚的經濟待遇,而且擁有相當的特權。除常祿外還直接撥給田土,或者讓其經營商業活動。親王長大就藩之國以後,都會得到朝廷撥給的大片土地,甚至多是肥沃優質田,作為養贍之用,時稱王府莊田。 興王是正德的親叔,前任皇帝的親弟,自己是受寵無比,經過多次的封賞,興王莊田已經佔據安陸州近半以上的土地了,依附在興王府有佃農數之不盡,相對而言,興王還算是比較仁慈的,沒有太過剝削佃農們,他們過得還不錯,起碼溫飽不成問題。 雖然興王如今衣食不愁,但誰也不嫌自己財產多,通過陸松得知張信在溪山村弄了個梯田之後,興王第一時間想到在自己這裡也修築梯田,增加田產,隨後招來袁宗皋商議此法是否可行,袁宗皋經過查實,認為這方法可行。 興王所想是增加田產,袁宗皋認為這對百姓有好處,但兩人對梯田修築之法都不怎麼瞭解,加上王府教授這麼一鬧,興王順水推舟決定任用張信來負責修築梯田,同時解決兩個問題,興王心中得意不已。 興王是得意了,但張信卻煩惱之極,迫於興王與袁宗皋兩人的壓力,張信無奈之下只能答應負責在王莊修築梯田一事,可是事情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在溪山村,張信只是出個主意,真正實行的是楊夫子,輪到張信自己負責這事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難。 況且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不然興王大怒,自己可承擔不了,張信一時之間無從下手,最後決定帶幾個人實地考察一番後,再做決定。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準備 第二十四章準備 沒有看過走過,就不知道興王的莊園有多大,佔地有多廣,張信在興王府僕役的帶領下,沿著王莊走了一圈,勘察地形,以便修築梯田。看完之後,張信感慨不已,怪不得後世人常說,明朝亡國之因,正是由於土地兼併,搞得貧民無立錐之地,只能造反了。 而土地兼併的風氣,正是源在皇家,皇帝及其皇子皇孫、皇家親戚和帝后身邊的太監們,也就是所謂的皇莊、王莊、公主莊田、勳戚莊田、大臣莊田、太監莊田、寺觀莊田等,這些莊田都是在不段的侵佔農民們的土地,這不僅破壞了正常的經濟秩序,激化了社會矛盾,而且也威脅到國家的稅糧收入,由此引起了廣大官民的不滿和憤恨。 張信雖然知道,但對此也只有歎息,畢竟自己還在興王手下混飯吃,現在說要反對興王,這不是自找麻煩啊。感慨歸感慨,事情還是要做的,張信勘察完興王王莊的情況後,對修築梯田之事有了一定的瞭解。 回到興王府,張信直接找到了袁宗皋訴苦道:「袁先生,王爺莊田我已然看過,雖有定計,可卻無從下手啊。」 袁宗皋輕輕笑道:「這是為何?」 張信一肚子火,決定不和袁宗皋打官腔了,直接說道:「袁大人,就算我想修築梯田,可是沒有人手啊,難道讓我一個人自己挖啊。」 「這也未嘗不可。」袁宗皋笑瞇瞇道,看著正待發火的張信,語鋒一轉,道:「張信,你不必著急,這事老夫早就安排好,就等開始修築了。」雖說把事情交給張信去執行,但興王也不放心,當然讓袁宗皋在旁指導,確保事情的順利進行。 雖然很高興,但張信還是不放心問道:「都是些什麼人啊,我這次是挖土開山,都是要些身強力壯的人,如果是流民的話,等梯田修築好後,可以安排他們當佃農,修築之事就不用他們了吧。」 正德年間,有許多地方很動亂,所以流民很多,隨隨便便就可以招一大批勞工,可是張信不希望這些流民做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以他們那種虛弱的身體狀態,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弄不好會因勞累過度致死。 袁宗皋微笑道:「不只你有仁慈之心,王爺也知流民的狀況,不會僱用他們的,這次招的人都是王莊裡的佃戶,春耕之日還未來臨,他們也有空閒,王爺決定徵用他們幫忙開墾,定要在春耕前修築多一點梯田。」 「佃戶?能徵用幾人,工錢怎麼算?」張信皺眉問道,佃農肯定是身體素質肯定不錯的,不然怎麼耕種,但是如果沒有好處的話,肯定會磨磨蹭蹭的不願出力。 「具體還沒計算,應該能徵用三百人左右吧,這要等駱管事回來才知道。」袁宗皋解釋,隨後遲疑說道:「這些佃戶都是依附王爺才得以安身,現在王爺有事徵用他們,管吃就可以了,不用工錢吧。」 張信無語,怎麼忘記了在封建社會是最沒有人權的,佃戶們沒有自己的土地,只能仰仗地主給土地他們耕種,每年定期交納田租,而且還要給地主們當雜役,短工,一年到頭圖個溫飽而已,哪還敢有諸多要求,既然這個時代的規則是這樣,如果沒有能力改變的話,那就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還有的就是,王爺決定讓一個人協助你。」袁宗皋笑嘻嘻道,張信也沒有在意,能多個人幫忙也是好事,不必要弄得自己太辛苦,說不定這是興王不放心,找個人來監督自己,張信一琢磨,覺得很有可能是這樣,不由說道:「好的,我正缺人呢,誰來都歡迎之極,不會是袁先生您吧,那就太好了。」 「呵呵,老夫不再年輕了,哪還有精力爬山啊。」袁宗皋一臉歲月不饒人的神情,讓張信暗暗鄙視不已,每天盯著小姑娘看,精神得很呢,居然還厚著臉皮說自己沒精力。 「卻不知是哪位同僚,以後一起共事了,要好好親近親近才是。」張信對這個可能是監督自己的人感到很好奇,先好好結交一番,不能讓他找機會找自己麻煩。 「這個人你也認識的。」袁宗皋一臉神秘之色,看到張信不動聲色的表情,也不再賣關子了,揚聲道:「世子,你出來吧,張典簿想見你。」 朱厚熜一臉喜色的從屋外走進來,朝張信施禮道:「見過典簿大人,以後我就在大人揮下做事,請大人多多指教。」張信更加無言,不是來了個幫忙的,而是來了個包袱,打了個哈哈,道:「見過世子,世子近來可好。」 「多謝先生關心,自從練習先生所傳授的瑜伽之術,弟子感到每天都精力充沛,武藝也覺得進展不少。」朱厚熜誠懇說道:「雖然先生已辭去教授一職,但在弟子希望能經常聆聽先生教誨。」 張信一臉嚴肅認真的點頭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王爺聘請我為王府教授,我自當盡心教導世子,如今我已辭職,但承蒙王爺賞識,讓我暫代王府典簿一職,身為王府屬官,世子有何問題,我自會為世子分憂。」 「正是如此,世子,張典簿如今責修築梯田之事,王爺想讓世子見識一下民間疾苦,世子可要認真向張典簿請教啊。」袁宗皋笑道。 既然興王想讓朱厚熜吃點苦,張信也只有聽之任之了,「那是自然,但我們要在王莊農戶家住十天半個月,卻不知世子是否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了?」朱厚熜一臉堅定之色,說道:「請先生稍候片刻,我馬上回去收拾包袱,下午我們就可以起程了。」 張信笑道:「不必如此著急,駱管事還沒有回來,那邊的情況尚未明確,我們明天再起程吧,世子先去向王爺王妃告別吧。」 朱厚熜的房間內,蔣妃正指揮著僕人收拾行李,而興王正與朱厚熜在交談。 「父王,張先生說明天起程趕赴王莊,可能要住上那麼十來天,如有事情,父王派人去傳話就可以了。」朱厚熜恭敬道。 興王露出慈祥的笑容,道:「熜兒,這次出行辛苦,你可有怨言?」 「王爺既然知道辛苦,那還讓熜兒去。」蔣妃在一旁抱怨道,未等興王出言解釋,朱厚熜已經搶先說道:「孩兒已經大了,為父王分憂是孩兒的責任,不敢言苦。」 「你能這樣想最好,身為興王府的世子,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次出行權當做提前處理王府事務,也算父王交給你的功課。」興王讚許道。 「熜兒自小住在王府,就沒有在其他地方睡過,現在要出行,而且還是去操弄些賤役,肯定是受苦受罪了。」蔣妃說著不由舀著手絹抹淚。興王父子面面相覷,正準備安慰她之時,一個聲音出言說道。 「不經歷風雨,世子怎麼能擔當起興王府之責,雛鷹展翅之時,也誰也攔不住的,王妃您不應傷心,世子已經長大了,您應該高興才是。」 三人聞聲看去,原來是鸀綺,今天她烏黑的頭髮上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著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流蘇,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分外惹人憐愛。 「見過王爺、王妃。」鸀綺輕移腳步上前施禮,語笑嫣然道:「如果王妃真的憐愛世子,就應該讓世子出去磨礪一番,需知玉不琢不成器啊。」在興王府敢如此對興王夫婦說話的也就只有鸀綺了,而且興王等人對鸀綺突然插嘴的無禮行為視若無睹。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可是心裡就是放不下熜兒。」 鸀綺盈盈一笑,道:「那就多派幾個僕役隨身侍候即可,反正世子離王府不遠,到時讓下人一天匯報一次世子的狀況於您,如果世子果真受苦,您大可親自去接世子回來。」 「還是鸀綺明白我的心思,王爺您看?」蔣妃嬌聲對興王道。 興王苦笑,還能怎麼辦,當下揚聲道:「陸炳、黃錦。」 陸炳、黃錦聞聲快步進入房中,依次行禮後,一言不發,恭敬等候興王命令。未等興王發號施令,蔣妃搶先說道:「陸炳、黃錦,這次世子出們在外,你們兩個貼身跟隨,可要好好照顧世子,如果世子有任何差池,你們倆就不用回來了。」 陸炳、黃錦抬頭看向興王,見興王點頭,這才同聲說道:「遵命,我等決不讓世子有任何閃失。」朱厚熜鬱悶極了,但也不敢違逆蔣妃的意思,只能默默忍受了。 興王也看出朱厚熜的無奈,吩咐陸炳、黃錦道:「你二人雖然跟隨世子,但只負責照顧世子的生活起居,正事由世子自己負責,明白嗎?」 「遵令。」陸炳、黃錦二人再次答應道。 朱厚熜聞言大為高興,感激的向興王說道:「孩兒自當歇盡全力,不負父王之托。」 「這次事情由張信全權做主,你只要在旁邊看就行,如果張信讓你做什麼,你就聽從他的安排,不要自作主張。」興王說道。 「孩兒明白。」朱厚熜也不失望,畢竟能出去就不錯了,而且真的讓自己負責事情,都不懂從何下手,還是乖乖讓賢吧。 「王爺,妄身雖不懂農事,但也明白開荒拓野也是件大事,您讓張信負責怕是不妥當吧,要不然讓袁先生主持,可好?」蔣妃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見解。 興王面帶慍色看了蔣妃一眼,不讓婦人參與王府決策是興王一向的主見,哪怕是自己最寵愛的王妃也不行,蔣妃諾諾看了興王一眼,馬上低頭不敢出言。 鸀綺見狀解圍說道:「王妃的意思是,張信不是府中的教授嗎,怎麼突然變成了典簿,真是奇怪,請王爺解鸀綺之惑。」 興王這才露出笑容,沉吟片刻才說道:「熜兒學業已經小成,以後的就看經歷了,張信的任務也該結束,而且張信頗具才幹,能夠在鄉野之中想出梯田之法,解決村中土地之限,何況府中幾個教授不屑與他為伍,本王索性順勢讓張信辭去教授職務,暫代典簿,負責修築梯田,這也是知人善用之舉。」 其實興王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明,興王不希望事事都由袁宗皋撐控,想培養張信成為朱厚熜的心腹,按興王的想法,今年等張信中舉後,就疏通朝中關係,直接讓張信成為名副其實的興王府典簿,以後接蘀袁宗皋的職位。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統籌(一) 清早,在興王期待的目光中,蔣妃依依不捨的哭泣中,朱厚熜帶著十幾個王府僕役,乖乖的跟著張信出發了。 途中,朱厚熜坐在馬車上興奮的看著四邊的景色,真有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的感覺,雖然興王也常帶他出行,不過這次感覺分外不同,這讓朱厚熜很有成就感,因為這次出行是做正事的,朱厚熜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 張信沒有心思理會朱厚熜在想些什麼,而是煩惱的想等下到了目的地後,該如何下手,幸好興王派了位得力助手過來,不然真的兩眼抹黑了。這個助手當然不是朱厚熜,而是王府管事駱安。 「駱管事,拓荒這段時期,可要多仰仗您的指點了。」張信盡量搞好與駱安的關係,畢竟自己也沒有信心把這事情做好,真心希望駱安的幫忙。 「呵呵,張典簿多禮了,駱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管事,有事您吩咐就好,駱某自當照辦。」駱安對張信有些嫉妒,他在王府干了十幾年,本來很有希望坐上典簿之職,可是居然讓一個毛頭小子給搶走,這讓駱安很不綴。 看你怎麼服眾,如果事情辦不好,王爺肯定會把你撤職,到時典簿之位還不乖乖落到我手中,駱安在心中等著看張信的笑話。張信也聽出駱安話中帶刺,但一時之間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只好默默趕路。 「張典簿,還沒有到地方嗎?」再興奮坐了一個時辰的馬車也會累的,朱厚熜有些不耐煩了,想早點大顯身手。 「世子不必著急,不久便到了。」張信收回心思,專心應對道。雖然是早春,但是天氣也開始轉暖了,坐了許久馬車,朱厚熜也感到疲倦不堪,聞言精神一振,道:「修築梯田之事,張典簿打算從何入手,需要我做什麼事情,請儘管吩咐吧。」 張信一臉從容不迫的模樣,說道:「見過佃戶之後再說,世子放心,肯定不會讓你閒著的,這次修築梯田,還需世子鼎力相助才行。」 朱厚熜眼睛一亮,說道:「如此甚好,我聽從先生的安排。」 駱安心中一陣高興,世子你也敢使喚,只要我一匯報給興王知道,看你死不死,典簿之位也做不長久了。朱厚熜得到滿意的答覆後,也提不起聊天的精力了,就安定的坐回馬車上,閒目休息,旁邊服侍的黃錦也不敢打擾,只是慢慢的給養神中的朱厚熜扇扇風。 到了中午時分,一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是興王府管轄內的小莊園,主人是個還算富裕的佃農,得知世子準備來到,特意讓出這個地方讓他休息所用,沾了朱厚熜的光,張信一行人不用再住那簡陋的農戶房了。轉 載 自 我看 經過張信的勘察,這莊園附近的山地最適合修築梯田,所以第一階段就由這裡開展了,以後慢慢在興王的領地上蔓延開來。坐了一個上午的馬車,一行人早就累壞了,莊園已經收拾乾淨,所以眾人也不用再打掃,直接住了進去。 這時從興王府帶來的僕役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抹桌、挑水、燒水、煮飯,不過半個時辰,一桌熱騰騰的飯菜就準備好了,看著色香味具全的大餐,早已餓壞了的眾人也不客氣,紛紛放開肚子吃了起來,全然不顧禮儀了。 吃完午餐,又經過一番修整,眾人也恢復精力了,客廳裡張信開口說道:「駱管事,修築梯田所徵用的佃農在哪,叫他們的領頭過來,我有事相詢。」 當著世子的面,駱安也不敢放肆,聞言說道:「這次所徵用的佃農之中,有個叫趙伍的威信較高,曾經在王府做過長工,所以佃農們把他推做領頭的,他現在就在外面等著世子召喚。」說世子不說張信,表明駱安只服從朱厚熜的指揮。 這讓張信惱怒不已,不過也不好在這時候翻臉,強忍怒氣淡淡說道:「既然這樣,就請趙伍進來吧,世子有事相召。」 駱安看向朱厚熜,看他點頭示意後,這才不情願的慢慢站起來走出去了。一會兒領了個人進來,那人大約四十上下,蓄著須,皮膚黝黑,可見是長期在太陽照射下才會如此,一進門就朝著朱厚熜跪下道:「小民趙伍參見世子。」不愧是在王府中幹過的,認得朱厚熜。 「不必多禮,起來說話。」朱厚熜這時表情很嚴謹,透露出一股貴氣,頗有興王的氣度,說話語氣得體,不愧是經過長期培養教育過的皇室子孫。 「小民謝恩。」趙伍站了起來,頭還是低著的,雙手不懂得怎麼放,一副拘謹的樣子。張信這時才明白什麼叫畏懼之心,難怪袁宗皋他們總說自己年少安穩,性格老成,原來在普通百姓心裡這麼敬畏權貴的,自己雖然對興王很有禮節,但卻缺少一顆敬畏之心。 這是教育問題,張信也不打算研究下去,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當下出言說道:「世子車馬勞累,先回房休息,這裡交給我就行了。」有朱厚熜在,趙伍肯定很拘束,回答問題可能會出錯,還不如讓他離開。 朱厚熜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聞言說道:「那這裡就有勞張典簿了,黃錦,前面引路。」說著就站起來走了,黃錦、陸炳等人紛紛跟隨朱厚熜左右,這時客廳中只留下張信與趙伍兩人,駱安也藉機走了。 「坐下說。」張信淡淡說道,「這次徵召你們做什麼事情,你應該有點瞭解吧。」 見世子這麼禮遇張信,趙伍也明白這位典簿大人在興王府中的地位,不敢怠慢說道:「是的大人,已經聽駱管事提過了,這是為王爺修築梯田。」 「嗯,明白就好,王爺十分重視這件事情,不然也不讓世子前來監督。」自己可不是什麼大人,不過也懶得糾正錯誤了,張信說道:「如果事情進展不順利,興王怪罪下來,不是你我能承擔得起的。」 趙伍表情緊張,急忙表忠心道:「典簿大人請放心,為王爺效勞是小民的榮幸,決不會耽誤王爺大事的。」不愧是在王府待過的,見過點世面,知道該說什麼話。 「你明白就好。」張信滿意點頭道:「這些佃農由你責任,你等下回去後,讓他們每十人分成一個小組,自己推薦一個組長,同村同屯的安排盡量安排在此一起,晚上你把名單交給我,然後帶人到駱管事那裡領挖掘工具,明天一早動工。」 趙伍大喜過望,連聲說道:「謝典簿大人賞識,小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了,你下去做事吧,有什麼狀況就馬上向我匯報。」 「張典簿,你準備安排我做什麼事情啊。」趙伍一走,朱厚熜馬上走到客廳問道,神情興奮不已,迫想表現一番。在路上的時候張信早有定案,如今趁此機會索性召集大家分配任務,待眾人坐定後,張信首先開口道:「王爺既然把這事交給我負責,這是王爺對我的信心,想把事情做好,那就要大夥同心協力,往後這段日子,有勞大伙的扶持了。」 張信環視眾人,發現除了朱厚熜之外,眾人都無動於衷,明白自己還不能服眾,也不多言,當下直接分配任務,「駱管事,兵法有云: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可見後勤的重要,能者多勞,後勤工作就有勞您多費心了。」 「那是自然,典簿你就放心好了,後勤交給我沒有問題的。」後勤可是撐管錢財的,有一定的油水,駱安當然樂意做,也對張信的識趣很滿意,其實張信也無奈,一行人中就駱安有管理經驗,是負責後勤的最佳人選,不選他選誰。 「李工正,上次多虧您幫忙勘察地貌,這次還要麻煩你了。」張信客氣的對興王府工正李構說道,工正,掌繕造修葺宮邸、廨捨,所以對地形地貌有一定的瞭解,張信特意請李構前來指點佃農動土。 「遵命。」 李構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張信認為能專注於自己領域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也不在間,繼續發號施令,一會兒就把事情分配完,有條有理,令眾人十分滿意,因為他們的工作都是與自己的本職工作有關的,很容易上手。 「張典簿,那我做什麼?」見張信乾脆利落的把事情分配好,朱厚熜不樂意了,難得自己來這裡就是乾坐著,沒有事情做嗎。 張信怎麼會忘記朱厚熜呢,這才是真正的麻煩,不可能真的安排一份勞累的事情讓他幹,不然興王肯定不放讓自己好過的,如果讓朱厚熜清閒的在這裡遊玩,不要說朱厚熜自己本人,恐怕連興王也不滿意了,倒霉的還是自己,真頭疼啊。 張信想了很久,決定給朱厚熜一件既繁瑣,又輕鬆的工作,當下笑道:「世子不必著急,有一件事情,十分棘手,還須世子親自出馬才可成功。」 「是何事情,我一定會辦妥的。」朱厚熜對於有挑戰性的事情很感興趣。 「其實事情也不算難,就是請世子把莊園附近的田地清丈一下,核實一下當地人口,梯田修築完成後,也要佃農來耕種的,所以要對這些問題有個詳細的瞭解,這事要涉及到官府,只能由世子出面了。」 「好的,沒問題。」朱厚熜乾脆答應道。 這時眾人看張信的目光中都帶著鄙視,還說不難,這可是件最得罪人的事情,就算是世子親自核查,未必能有結果,不過看朱厚熜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眾人也不敢明言。天地良心,張信哪知道古代隱瞞人口是件正常的事情,還以為只要到官府隨便對一下戶籍就可以了,最多是煩躁一些,但也很輕鬆。 既然分配好任務了,那下一步就是考慮該如何下手動工了。 張信這幾天一直在查閱袁宗皋給的幾本,關於修築梯田的古籍,發現前人對修築梯田已經有一定的經驗,值得自己借鑒。有本書提到元代有位王禎不僅提出了梯田的概念,而且還最早總結了梯田的修造方法。 根據記載張信已經瞭解,梯田的開闢分為三種情況:一是土山,這種情況只需要自下而上,裁為重磴,即可種藝;二是土石相半,有土有石的山,就必須壘石包土成田;三是如果山勢非常陡峭,似乎就不能按照常規去開闢梯田,則只好耨土而種,躡坎而耘。而興王莊園附近的山地屬於第一種情況。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統籌(二) 晚上時候,趙伍垂頭喪氣的向張信匯報他的工作成果,因為趙伍不識字,沒有名單,幾百人的名字根本記不住,只能說出個大概情況來,聽到張信腦子都糊塗了,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張信開口問道:「總共有多少人前來?」 趙伍一臉愧疚的樣子,說道:「典簿大人,小民不識數,亂哄哄的一大群人,實在沒法數得清啊。」張信點頭,一臉淡定的模樣,說道:「這不怪你,是我沒有考慮周詳,天色已晚,你且回去,有事明天再說吧。」 看到張信語氣溫和,趙伍心中稍安,聞言連忙道:「謝謝典簿大人之恩,那小民就告退了。」趙伍慢慢退出客廳,走到了一個角落,得意的笑了笑。 「怎麼樣,他沒有起疑心吧。」角落裡有早就有人在此等候了,看到趙伍來了出言說道,語氣帶著一絲嘲弄。 趙伍奉承笑道:「駱管事儘管放心,量他也看不出破綻來。」 「這次你做得不錯,也不枉我推薦你當工頭。」駱安面無表情說道:「事成之後,我會安排你進王爺當個雜役,總比你當個佃戶每天風吹日曬要強。」 「謝謝駱管事提攜。」趙伍笑容滿面道:「等那個小子被王爺辭退後,典簿之位非駱管事您莫屬了。」 駱安這才露出笑容,說道:「希望如此,吩咐你的人,明天動工時,能偷懶就偷懶,不過不要做得太明顯,能拖就拖,拖不過就磨,張信的指令你們陽奉陰違就可以了。如果他追究起來,你就說指揮不動那些人,量他也無可奈何。」 「是,駱管事。」趙伍應聲,隨後遲疑道:「如果他向王爺匯報,那我們該怎麼辦?」 「那樣最好,讓王爺知道張信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如何能辦大事。」駱安陰笑道:「到時我毛遂自薦,一下子把事情辦好,王爺對比之後,自會做出裁決。」 這時興王府書房內,陸松正向興王匯報張信一行人的最新信息。 「負責清點人口,這的確是重要而又輕易之事,難得張信想出這法子,本王還以為他會讓熜兒悠閒度日呢。」興王微笑意有所指說道:「陸松,你看張信是有心還是無意讓熜兒辦這件事情啊。」 「卑職也不明白。」陸松答道:「要不讓卑職去接世子回來,免得讓世子難做。」 「才不到一天就接他回來,像什麼話。」興王搖頭說道:「況且熜也該慢慢瞭解這方面的事情了,不管張信是有心還是無意,借些機會讓熜兒明白世事之艱辛,免得以後接任興王府時,兩眼抹黑,糊里糊塗。轉 載自 我 看 _」 「是,王爺。」 「看樣子張信事情進展不順啊。」興王舀著紙條,微笑道。「姑且看他應變能力如何,實在不行再出手扶他一把吧。」 無知是一種幸福,這時張信正想著明天怎麼組織佃農們工作呢,怎麼說張信也接受過十幾年的最新教育,雖然實踐經驗比人差,但理論還是有的,也明白做一次工程如果人員安排不合理,肯定會影響工作效率的。 張信使勁的回想當年學校是怎麼組織活動的,看看有什麼地方可以借鑒沒有,白天鞍馬勞累,張信最後實在是撐不住睏意,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安然入睡了。第二天起來洗漱後,眾人集中在客廳裡,商議這天的工作安排。 「駱管事,昨晚趙伍可帶人來領挖掘工具了?」張信從容問道。 駱安熱情笑道:「張典簿放心,這事我已經安排好了。」 「如此便好,李工正,您先去選定好動工地點,我們隨後就領人趕到。」 「可以。」李構乾脆利落的答應,馬上站起來走了。張信處理完那些瑣事後,對朱厚熜說道:「世子,清查人口一事,不必著急,今天不如與我們一道去瞭解一下施工狀況吧,況且還有事情須世子相肋。」 朱厚熜一聽,連忙答應道:「那就按張典簿所言行事。」 「黃錦,你去準備好世子隨身用品,山上天氣較冷,多舀些衣帽、點心。陸松,世子體弱走不了山路,你去找幾個僕役抬張竹椅來。」張信指示道,「駱管事與世子先出發,我先處理佃農問題,馬上就到。」 處理內部問題後,張信也不廢話,直接找到趙伍,在趙伍的帶領下來到了佃農們的聚集區,這些都是莊園附近的佃農,興王徵用後早早就來到這裡等候了,因為人多,所以顯得特別吵雜,張信也不在意,這不算什麼,當年學校組織活動時,什麼吵鬧的場面沒見過,這些聲音不過是小意思。 「人都來齊了吧。」看著一大群人,看起來還算健壯,特別注意他們的手,都長滿繭子,可見是經常勞動的,張信有點滿意,對趙伍說道。「還弄不清有多少個人是吧。」 「是的,都怪小民無能。」趙伍滿臉真誠說道,看不出有任何虛假。 張信畢竟也是在溪山村裡出來的,也明白古代不像現在這樣接受全民教育,一個農民能認得幾個字就不錯了,所以也不會責怪趙伍。張信皺著眉頭看著這些佃農,默默不語,這時有些眼尖的佃農看見趙伍恭敬站在一人旁邊,聰明的也知道這應該是興王指派的負責人了,慢慢的閉嘴了,場面慢慢的安靜下來。 趙伍見狀,大聲說道:「大家安靜,這位是王府的典簿大人,大家都要聽他的安排,認真做事,不然要你們好看。」 看著年輕的張信,佃農們在底下紛紛議論,交頭接耳,都在質疑張信的能力,有些人被駱安收買的佃戶更趁機說道:「那小子行不行的,事情做不好,誰負責啊。」 「就是,做不好不要緊,最怕還要我們重做,受累的還不是我們。」 本來安靜的場面慢慢的變得熱鬧起來,趙伍暗暗偷笑,站在旁邊一臉無辜,表示自己無能為力,等著看張信的笑話。張信冷眼旁觀,自此至終沉默不言,見當事人都不表示,底下的人群中有人醒悟,怎麼說人家也是王府的典簿,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趕緊扯了扯相熟人的衣袖,示意他們禁言,場面再次安靜下來。 冷場近幾分鐘,佃農們開始惴惴不安,張信這才慢慢度著步子,走了到塊地勢較高的山坡上,巡視底下人群,眾人紛紛不敢直視張信,紛紛低頭。 「同一個村的馬上聚在一起編成一組,組與組之間拉開距離。」突然張信大聲喊道,看著底下楞楞的佃農,張信大喝,「還不快行動,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低下馬上亂了起來,同一個村的佃農紛紛招呼自己的同伴,不久,低下就出現了十幾個陣營,張信微笑,看來當年沒有白參加校內活動,那時場面比這個更亂,人更多,但人家校長只要一叫,分班站好,刷一聲隊形就整齊劃一了。 「我知道春耕就要來了,你們也沒有多少空閒時間,但興王有令,要修築梯田,既然徵用到你們,你們就算不願意,也只能認了,想早點回去也可以,那就好好的工作,爭取早日完成任務,你們也可以早日回家。」 「如果那個不想出力,耽誤了工期,我也不怪罪,但連累了大伙不能早歸,那就不能怨我不提醒你們了。」張信直截了當的對佃農說,只要不是個蠢人,應該懂得怎麼做的。 「這次施工,王爺本來想派十幾名監工給我的,但被我拒絕了,知道為什麼嗎?」張信看著低聲嚷嚷的佃農,解釋道:「因為我要你們自己選組長,所以選的組長就是監工,負責監督自已所在組的人員。」 「現在每村自己推選一個組長出來,組長負責自己村的人,我有事情會直接和組長說,如果交待的事情沒有辦好,那就唯組長們是問,沒有其他人什麼事,哪怕是不是組長的錯,他也要為此負責。」 佃農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居然讓自己選監督自己的人,那選個與自己相熟的,以後不就可以趁機偷懶了,存這心思的人不在少數,經過一面時間的爭吵後,終於選出了十七個組長出來。 看著十七個面帶喜悅的佃農,張信覺得很滿意,昨天自己確實是沒有考慮清楚,按十人一組的分法不太現實,幾百人怕是有幾十組吧,還不如直接按村來分組,雖然每組成員有多有少,不過可以統籌安排的,人數多的組就安排難點的工作,少人的可以適當照顧,實在不行可以把兩個人數少的組安排在一起工作。 「很好,你們舀好領到的工具,各組組長帶領自己的組員,跟著我走。」張信突然想起一事,問道:「你們之中有人識字嗎?」 看著佃農們一臉迷茫的表情,張信也知道是白問了,直接走人,佃農們在各自的組長帶領下緊跟其後,可惜隊形雜亂無章,不然就像一支軍隊了。途中遇到李構派來的回報消息的人,知道了施工的地方。 地點不遠,不久就到了,經過趙伍的提醒,佃戶們才知道身穿錦衣的是興王府的世子,紛紛上前施禮,張信趁勢說道:「大伙現在明白了吧,王爺很重視這件事情,特意派世子前來監督,如果哪個不盡心竭力,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 看著恭順的眾人,張信心中歎息,果然如自己所料,官府的威嚴已經深入人心了,一抬出朱厚熜來,個個都順從聽話了。張信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吩咐黃錦道:「黃錦,你去弄些竹牌,用筆在上面編個號。」 黃錦抬頭盯住張信,雖然自己不歸他管,不過名義上是自己的上司,何況連世子也聽從他的安排,自己還是識趣點,所以點頭道:「不知張典簿想如何編號。」 「嗯,我已經把這些人分成十七個組了,你按每個組分開編號,一組就組長就是一零一,二組組長為二零一,依次編排,直到十七組組長一七零一。各組組員就按零二零三排下去,在前面加個組號就可以了。」 「奴婢明白了,張典簿還有什麼吩咐?」黃錦說道。 「把牌子發給他們後,讓他們保管好,每次用膳之時,憑牌子前來領取膳食,如果不見牌子,那最只能挨餓了,認牌不認人,順便在他們衣服上也縫上編號,哪個敢偷懶,那就一目瞭然了,黃錦,這件事情由你負責。」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統籌(三) 「張典簿此計甚妙,只要記得編號,這麼多人還不是指揮自如。轉 載 自 我看 」朱厚熜讚歎道:「黃錦,既然張典簿讓你負責這事情,你就不要推辭了,有陸炳在我身邊就夠了。」 「世子所言極是,還有就是你順便把這些佃農的資料記錄下來,我要知道他們是住哪,是哪個村的,家裡還有些什麼人,總之資料能有多詳細就多詳細。」 黃錦還能說什麼,連自己侍候的主子都這樣說了,只有答應下來,況且興王也有讓自己監視張信的意思,現在待在張信身邊也正好隨時觀察,況且張信吩咐的也不過是自己的本職工作罷了,也不怕麻煩。 既然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了,那就開始動工了,因為是第一天,而已朱厚熜也在這裡,所以佃農們對張信的安排默默接受了,工作時也努力表現,不敢偷懶。 待到過了幾天,朱厚熜滿懷信心的去做張信分配給他的任務了,已經被趙伍暗中打過招呼的人慢慢開始偷雞摸魚了,做事情十分消極,動不動就找借口偷懶,次數多了,黃錦第一時間察覺了這種情況。 「張典簿,奴婢有事向你匯報。」向興王請示後,黃錦按命令找到張信,準備提醒他。張信知道黃錦以後會是朱厚熜的近臣,所以平時對他都很客氣,盡量搞好兩人之間的關係,聞言忙和聲說道:「黃公公多禮了,有事請明言。」 張信有點瞭解太監的心理,畢竟他們身體上有著無法彌補的缺陷,所以心理上很敏感,深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張信在人前一般直呼黃錦的名字,沒有太熱情,也不會冷淡,與其他人無異,所以黃錦對他頗有好感,決定好好點醒他。 「張典簿,最近佃戶中出現一些異常情況,不知你發現沒有?」黃錦細聲說道。 「可是有人在工作時消極怠工。」張信微微笑道,對黃錦能出言提醒他很是感激。 「既然張典簿已經知曉此等事情,為何不嚴懲,如果事情進展不順,王爺可是要怪罪的。」黃錦疑惑問道。 「自從世子一離開,便有此事發生,公公不覺得奇怪嗎?」張信臉色有點冷,不給點顏色主謀看看,真當自己是好欺負的啊。 「不知張典簿有何見解。」黃錦已經知道是誰在後面指使的,但也不好明說,只能裝糊塗問道,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 「這兩天,我把最有異常的一小攝人編號記了下來,順便查了下你記錄的資料,發現他們雖然不是同屬一個村,但經過我暗自訪查,卻發現他們與一個人的關係特別親近。」張信面呈得意之色,隨後說道。「這還要感謝公公你,要不是你把這些資料整理好,我也不會這麼容易查出真相來。」 「舉手之勞罷了。」黃錦謙虛說道:「還不是張典簿有先見之明,奴婢只是按你的吩咐辦事而已,不敢居功。」先見之明?張信心中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是當年自己負責接待新生的工作,習慣性的讓黃錦記錄佃農們的資料,也難知道問題答案的。 「那張典簿準備如何處理此事?」黃錦問道。 張信察覺黃錦這問題有些不符合人性邏輯,平常人聽到張信所說的話,一般都會詢問那個人是誰,但黃錦卻沒有追問,而是問事情怎麼處理,這說明黃錦要不是天生沒有好奇心,那就是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據張信瞭解,黃錦年紀不大,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那麼是只有第二種可能了,張信默默想到,難道是傳說中的錦衣衛,就算不是錦衣衛,那也應該是興王派人監視自己的,自己在溪山村修築梯田,那裡位置偏僻,消息不可能這麼快傳到安陸的,袁宗皋也不可能在這麼短時候瞭解事情的經過,而且還有空查找書籍中的關於梯田記載。 這應該是有人和他說的,什麼人的消息居然這麼靈通,張信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明朝最大的特務機構錦衣衛了,所以興王讓張信做王府典簿,負責修築極梯田,張信爽快的答應了,安全第一,誰知道惹火了興王會有什麼後果啊,自己是無所謂了,如果連累了溪山村裡有人們,那就不好了。 張信當然不會傻得去提醒黃錦露出馬腳了,只是淡淡說道:「公公請放心,明天就等著看好戲吧。」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第二天中午,勞累了一個上午,該是吃午餐的時候,佃農們紛紛聚集中一起等著王府僕役送食物過來,雖然興王徵用佃農們做重活不給錢,但一日三餐的食物還算豐盛,偶爾還能帶點肉,佃農們都是貧苦出身,一年到頭都極少沾葷,就是因為知道興王待人寬厚,不然也不可能召集得這麼多的人來幫忙的。 「哇,今天有肉吃。」 僕役們分派好食物好,一位佃農突然高聲呼道,旁邊的人們紛紛爭相觀看,都發現確實是每人飯碗吃都夾著幾塊肉片。群情激昂,佃農們紛紛高聲讚美,感謝誰的都有,場面一時熱鬧之極。 佃農們飽餐之後,張信帶領著幾個王府僕役笑瞇瞇的走到佃農中間,佃農看到了,紛紛向張信打招呼問好,經過幾日的接觸,佃農們也知道這位年輕的典簿大人是很好說話的,等人溫和有禮,對他們挺照顧的,佃農們雖然缺少文化,卻也知道感恩的。 「今天膳食如何,諸位還滿意吧。」張信笑容滿面,朗聲問道。 「滿意,謝謝典簿大人。」佃農們一片歡呼聲,「以後天天這樣就好了。」 張信微笑的看著佃農們,揮手示意他們安靜後,和聲說道:「諸位滿意就好,王爺既然召集諸位前來幫忙,那就說明對諸信是信任的,知道諸位會把事情做好,會讓王爺放心滿意的,這點不容懷疑。」 「那是,王爺看得起我們,讓我們接這個活,我們自然盡心盡力為王爺效勞。」這麼會說話的,當然是在王府待過的趙伍了。趙伍在佃農之中威望不錯,而且說的話也符合佃農們心理,引起全場一片贊成聲。 「大伙明白就好,王爺寬厚仁慈一直是我的榜樣。」張信和聲說道,柔聲念了一批人的編號,繼續說道:「叫到編號的人請上前站出來。」被念到編號的佃農們忐忑不安磨磨蹭蹭的走了出來,有些做賊心虛臉色大變,有些卻滿不在乎認為張信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趙伍在下面暗暗發笑,如果張信敢嚴格處理這些佃農,自己就可以私下挑動眾人的不滿情緒,都時把事情鬧大,反映到王爺那裡去,再由駱管事說上幾句,王爺還不把那小子給調走,到時候自己不就可以進王府做事了。 「諸位幾天來身體不適,還堅持工作,實在令人敬佩,但王爺常說要寬厚待人,我自當會以身作則,今天你們就不要辛苦操勞了,就在這好好休息,旁觀即可。」張信淡淡笑道。 黃錦不明白張信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縱容他們繼續偷懶嗎,趙伍也覺得奇怪,按理說這時候張信應該處罰幾個人來示威,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不可能會這麼好心的啊,難道說他還沒有察覺這些人其實是在怠工,還真以為他們是生病了。 且不說幾人在心裡琢磨張信舉動的含義,但不用工作卻是確確實實的,被叫到的佃農個個興高采烈的坐在一旁休息,看著別人在操勞,而自己不用做真是爽快啊。晚上趙伍把今天的情況匯報給駱安聽,兩人經過討論,一至認為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貓膩,因為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明示看出那些人在偷懶,而張信居然不處罰,而且還放任他們,這肯定有問題。 「不要理會他,我們靜觀其變,這幾天你不要輕舉妄動,如果真有問題,肯定會慢慢暴露出來的。」駱安想了半天都不思其解,只有以靜制動了,而且有些不放心道:「那些人不會亂說什麼吧。」 「請您放心,這些人都平時與我交好,絕對不會胡言的,況且他們還以為是我看那小子不順眼而已,沒有想那麼多的。」趙伍說道,還自告奮勇每天監視張信的一舉一動,一有異常,馬上向駱安匯報。 「嗯,不要出綴子,不然我們都會有麻煩的。」駱安冷冷道。 翌日,張信繼續宣佈不用點到名字的人動工,而自己反而親自與佃農們一起勞動工作,佃農們推托不過,只有聽之任之了,但是心裡還是高興的,工作也更賣力了,經過聊天,知道張信以前也是家戶出身後,雙方的關係更拉近了。 這個時代的農民還是很純樸的,既然興王召集他們來工作,而且待遇還不錯,他們自然會盡心盡責工作的,沒有那麼多的小心意。俗話說,人以群分,幾百號人在勞動,而只有一小攝人在旁邊觀看,是人都不爽。 連續幾天來,張信都讓那些人休息,不讓他們動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眾人都知道那些人是在偷懶,才會被叫出來示眾的,本來人家典簿大人是一番好意,而且不追究責任,他們居然還有這個臉在旁邊看,這不是缺德嗎,還算個漢子啊,真丟人。 謠言就是這樣流傳開了,佃農們紛紛給偷懶的十幾個人投以鄙視的目光,最後連同一個村的熟人都不屑與他們交談,他們完全被孤立起來了。所謂打人不打臉,雖然張信還是和和氣氣的對待他們,膳食照發,但就是不讓他們工作,把他們涼起來了,看著幾百個人辛苦流汗,熱火朝天的場面,而自己卻站在旁,時不時被人指指點點,是人都受不了這種情況,簡直比打臉還要難受。 原來臉上得意洋洋之色,慢慢的漲紅了,是人都要臉面的,整天被人圍觀,冷嘲熱諷,說自己不是男人,而且在多人面前丟人現眼,怎麼可能受得了,終於有幾個人忍不住,直接扛把鋤頭跳進場內挖泥去了,連帶著全部人一起下去,十分的買力,深怕別人看不起。 在眾人的哄笑中這事就煙消雲散了,而張信也沒有再去找他們的麻煩,也不去深究誰是主謀,畢竟真的要追究的話,耽誤工期不說,而且還與謀人撕破臉皮了,雙方都沒有好處,還不如裝糊塗算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算計 經此一事駱安與趙伍安份不少,起碼沒有什麼小動作了,而且佃農們也認真幹活,沒惹出什麼新的麻煩來,梯田修築的進度加快了不少。看著層次分明的梯田雛形,張信興奮不已,這是自己主持修築的,準備完成了,雖然只能大至看出外貌,但是確實很有成就感。 「恭喜張典簿,這莊園附近山地的梯田準備修築完成了,這可是大功一件啊,王爺看到了一定很高興,必當會重賞。」黃錦這這段時間過得很愜意,因為他不用像在王府一樣過得戰戰兢兢,提心吊膽,深怕一不小心犯錯,在這裡因為幫張信管理佃農,所以佃農們對他非常敬畏,禮遇之極,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黃公公過獎了,這也多虧你的幫忙,使我不為瑣事煩惱,請功之時我自當如實稟明王爺,王爺一定會嘉獎公公的。」禮尚往來,張信笑呵呵道。 兩人在相互奉承之際,工正李構前來問道:「張典簿,梯田修築順利,想必過不了多久自然完成任務,但不知張典簿打算如何處理那些挖掘出來的泥土?」因為要趕工,所以修築梯田時所挖掘出的泥土只有少部分是用來穩固田壩的,其他大部分只是堆積在山角下,形成一排排小山丘了,一但下起雨來,對這附近的莊園田地危害極大。 「李工正可知這附近有幾個小沼澤,那些全是泥濘不堪之地,且有毒蛇野獸,當地農戶深受其害。如果有這些泥土搬運過去填平它們,使沼澤變成良田,這不是一舉兩得嗎。」張信早就已經謀劃好了,在後世的時候什麼圍湖造田,填海造地啊之類的信息早就屢見不鮮了,張信怎麼可能不借鑒呢。 與佃農們打成一片之時,早已經打聽清楚這附近的地裡情況,而且還抽空去看了下,確實如他們所描述的一樣,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看到沼澤地,張信不是沒有想過要保護生態環境,但是在這個時代,連人都沒有辦法吃飽,舀什麼來說生態平衡啊。 「等梯田修築好後,在這山上植樹造林,不然下起雨來,會把山上的泥土衝下來的,這會讓我們白費勁的。」張信站在山頂上,頗具指點江山之味,「到時這裡鸀樹成蔭,梯田奇觀如畫,再在莊園旁邊挖個小湖,炎夏之時,王爺與世子就可以來這裡避署了。」 「張典簿心思倒轉得巧,不愧是秀才公,就是比我們看得長遠。」這時駱安也過來了,聽到張信所言,不由說道:「不過這植樹之舉,可要先向王爺請示,不然平地增加一筆銀子,王爺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語氣很誠懇,略皺眉頭,一副忠心耿耿為興王著想的模樣,這讓張信心中暗暗佩服不已,可惜自己沒有這麼好的演技,不然早就在後世揚名了。看著駱安惺惺作態的樣子,張信雖不恥他的為人,但為了顧全大局只有忍了,淡淡道:「駱管事請放心,在下早向王爺請示過了,這也是王爺本人的意思,你不必多慮。」 駱安滿臉推笑道:「這樣最好,張典簿近日辛苦,我就不打擾你歇息了。」說完快步消失在角落了,也不給張信出言挽留的機會。 「這小子仗著自己是典簿,就看不起人了,駱管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趙伍看著面色鐵青的絡安,就知道他是為誰而生氣了。「要不我們再找個機會為難於他。」 駱安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臉色這才好看了點,聞言說道:「笨蛋,當初他早看出是你在搞鬼,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接手工作,不願意與我撕破臉,早就把你給處理了。現在他早有提防之心,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成功,加上梯田修築也快結束,這時候再給他弄些麻煩,也未必能成功,還不如不做。」 「那您的意思是,我們只能眼睜睜那小子功成圓滿,卻不做任何動作?」趙伍感到很疑惑,怎麼看駱安也不像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啊,難道他真的怕了,不然這麼久了也沒見有什麼動靜,趙伍有些後悔,早知道應該投奔張信,可能現在還好些。 駱安冷笑道:「我看未必,就算梯田修築好了,張信也不一定得到王爺的獎賞,還有可能被處罰。」 「駱管事,何出此言?」趙伍心想,駱安是不是太想取代張信,如今看著人家成功在望,心裡不平衡,所以才會在這故弄玄虛。 「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比起我們剛來的時候,少了誰?」駱安恨鐵不成鋼說道,有一個這麼笨的手下,真丟自己面子。 「沒有少誰啊,大夥一直都在啊,除了前幾天因為家中有事,請假回去的小三,沒有少哪個啊,那個小公公,吃飯的時候天天舀著本冊子對著,少了誰他肯定會說的。」趙伍真的糊塗了,還是沒弄明白。 「豬腦子,再想想,第一天的時候,誰還在這裡的,讓你們個個賣力表現的是哪位。」駱安諄諄誘導說道。 「世子,少了世子。」趙伍恍然大悟喊道,旋即又迷惑不解,「世子怎麼與那小子聯繫上了,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嗎?」 「哼哼,世子可不是回王府了,而是被張信派出去辦事,這事情非常棘手,如果讓王爺知道張信敢讓世子查這些事情,王爺肯定很不高興,到時張信死定了。」駱安得意的哈哈大笑,「王爺不會願意讓世子接觸這些事情的。」 「哈哈,那太好了。」趙伍還是弄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也不妨礙他陪笑,聰明人還是少知道點好,經趙伍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應該明白的。 興王府內 「袁先生,張信所辦之事進展如何。」興王逍遙的坐在太師倚上,悠然自得問道。 「原來近日就可完工,但張信決定要在莊園附近填澤造田,可能要耽誤段時間,不過這也是件好事,王爺不要責怪於他。」袁宗皋喜悅道,這些年來他戰戰兢兢為興王府操勞,現在能有個人為自己分擔些事情,也樂得輕鬆。至於被奪權,按袁宗皋的心思所想,他已經六十出頭了,該看透的也看透了,要這麼多權力做什麼。 張信不錯,有才幹,還懂得做人,趁著自己還精力還行,盡量指點他一番吧,袁宗皋有些猜出興王的心思,但也不點破,反正看張信也順眼,索性成全他。 「本王也接到張信的匯報,已然知道,這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興王讚許道:「這次他做的不錯,等他回來本王要重賞。」 「王爺所言極是。」袁宗皋說道:「還要一事,張信準備在利用空餘時間,把莊園修整一遍,以待王爺方便去那巡視梯田情況。」 「些許小事,讓他做主就可以了,不必匯報,怎麼說他也是典簿,這權力還是有的。」興王裝做不在意的說道,但還是對張信明顯討好的舉動感到滿意。「等下你撥一筆銀子給他送去吧,讓他怎麼該怎麼用就怎麼用吧。」 「是,王爺,老夫這就去辦。」 待袁宗皋一走,興王順手舀起一本書翻了起來,過了不久,陸松推門而入。 「不知王爺招卑職前來有何要事,請王爺吩咐。」陸松參拜興王后問道。興王很欣賞陸松務實的風格,也不虛言,逕直問道:「黃錦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啟稟王爺,自從張信上次解決問題後,駱安再也沒有任何動作,可能是死心了,況且工事進展順利,駱安再無機會動手了。」陸松分析道。 「死心,我看未必,駱安是個聰明人,不然本王也不會讓他坐上管事之位,他是在靜觀其變啊,等著張信被本王斥責。」興王悠悠笑道。 陸松心念一轉,道:「王爺的意思是指世子之事。」 「嗯,熜兒那有何信息傳來。」興王點頭應到,不再理會張信那邊的事情,反正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沒必要花太多心思在這裡。 「具陸炳傳回來的消息。」雖然提到兒子,但陸松還是板著臉,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冷漠說道:「張信讓世子負責的事情,進展十分不順利,世子處處碰壁,雖然受到當地官府的熱情接待,但一聽說涉及到清查人口之事,都是在敷衍了事,顧左右而言他,這讓世子十分惱怒,卻無可奈何。」 聽到朱厚熜受到此等待遇,興王也不見生氣,反而露出開心的笑容,「熜兒自小錦衣玉食,沒有經歷過挫折,說是一帆風順也不為過,希望經此一事,他如能有所長進,那本王也放心把興王之位傳給他了。」 陸松沉默不語,這不是自己應該回答的,況且興王也沒有讓陸松回答的意思,繼續說道:「現在熜兒在哪了?情緒如何?是否生氣?」 「世子這幾日連續走了幾個縣城官府,屢屢受挫,如今正在鄰縣的客棧住下,雖然世子表面神情自若,但據陸炳觀察後分析,其實世子早已心存怨言了,只是沒有在人前表現出來而已。」陸松回答道。 「呵呵,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興王評價,笑道:「本王也該去看看他了,免得王妃又在埋怨本王不關心孩子。」 此時張信也不知道有人在暗暗算計他,正興致勃勃的指揮著一幫佃農把泥土運到澤地,準備把窪地填平,改在良田。在改造這些澤窪地時,張信又想到了後世的一些典型改造案例,有些人把當地的窪蕪地,和被人遺棄的田地,以低價格買入,然後利用當地賤價的勞動力,進行土地改良,過窪的田地,挖深使它成為魚池以便養魚,稍高的田地,就圍堰造田。 魚池養魚,池上又建豬舍、雞捨等等,糞落池中,又可飼養魚。田堰上植梅、桃等果樹,邊角隙地種蔬菜,田間的鳥類昆蟲也捕取發賣獲利。其中養魚、養豬雞、果樹、蔬菜等收入,每年要高過農田收入的三倍,這是一種較高水平的經營,既提高糧食生產水平,又獲得副業生產的高收益。 這種經營方法在後世非常普遍,張信決定在這個莊園試行,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移植到溪山村裡實施,失敗也不要緊,反正興王有的是錢,也不差這麼一點。如真的可以獲利,興王這麼多的莊園,那收益還不翻倍。 張信暗暗盤算,覺得這方法可行,也不通知興王了,反正袁宗皋也傳來信息說自己可以自由做主,這點小事就不要勞煩日理萬機的興王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事終 我國是世界上最早進行人口普查登記的國家,戶口制度源遠流長。根據史書記載,這個制度在秦朝以前已經實行,及漢代,設有專官管理戶籍,唐、宋兩代,戶籍編製工作日臻嚴密,開始劃分戶等,元朝統治之日,戶口類別的劃分更為細緻,有民戶、軍戶、匠戶、站戶、醫戶、鹽戶、窯戶、儒戶等各種戶別,此外,還有驅戶、佃戶等。 明朝的戶口制度,就是在前代,特別是元代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對此,只要看看明朝戶籍的分類,即可一清二楚:凡戶三等:曰民,曰軍,曰匠,民有儒,有醫,有陰陽,軍有校尉,有力士,弓、鋪兵,匠有廚役、裁縫、馬船之類,瀕海有鹽灶,寺有僧,觀有道士,畢以其業著籍。人戶以籍為斷,禁數姓合戶附籍,漏口、脫戶,許自實。 本來張信讓朱厚熜去官府清查戶口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世事常常出乎人的意料,朱厚熜奔走於幾個縣之間,但是一到官府報出自己的名號,縣官們都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不過一聽說要觀看戶籍,個個吱吱語語,寧可得罪朱厚熜也不願意讓他翻閱。 這天朱厚熜再次從縣衙敗退歸來,回到驛站生起悶氣來,朱厚熜百思不得其解,這些官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就是讓看一下戶籍罷了,有必要這麼謹慎嗎。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朱厚熜以為是陸炳按常例來安慰自己,不由高聲叫道:「沒事不要來煩我。」外面敲門聲頓了一下,但不一會兒再繼續原來的動作,朱厚熜不耐煩的走去拉開房門,大聲道:「不是叫你不要……」 朱厚熜欏住了,門外站著的正是喜笑盈盈的身穿便服裝扮的興王,興王看著正在發欏的朱厚熜,笑道:「熜兒,怎麼?不歡迎父王來看你,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啊。」 朱厚熜驚喜交集道:「父王,你怎麼來了。」興王含笑不語,轉向吩咐陸松父子,「爾等令人把守房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遵命。」陸松父子躬身應令,待興王進入房間後,緊鎖房門,然後往門屋兩側一站,吩咐侍衛隨時待命行事。屋內,朱厚熜原本高興的表情慢慢暗淡下來,興王看了不由笑道:「怎麼,才幾日不見,就不想看到父王了。」 「父王,我是不是很沒用,連一點小事也辦不好,肯定是陸炳向您匯報了,所以您才來幫我的吧。」朱厚熜幽怨的猜測道。「讓您失望了。」 「呵呵,怎麼這點小挫折就受不住了。」興王大笑,不留情面的打擊道:「怎麼樣,知道世事艱辛了?以前你的豪言壯志去哪了?」 「父王。」朱厚熜漲紅了臉,以前他曾經放言說,自己已經長大**了,可以幫助興王處理王府事務了,所以興王特意給了他這個機會。 「孩兒不會放棄的,明天再去衙門找縣令要戶籍觀看,看他這次給不給,不給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朱厚熜惱羞成怒道。 「你準備以勢壓人?」興王笑著搖搖頭,道:「沒用的,你跑了這麼多個縣,如果能給你看的話,縣令們早就給了,哪用等到如今。」 「為什麼,只是區區一本戶籍罷了,又不是要他們的命,為何總是秘而不宣。」朱厚熜真的不理解這些官員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都變得這麼正直了,居然不畏懼興王府了,他們都忘記了逢年過節去王府時是怎麼卑躬屈膝的。 「要看戶籍,清查人丁,這比要他們的命還要難受。」興王神秘笑道:「況且,得罪了本王,未必能要他們的命,但給你看了戶籍,那可是要革職罷官的,那豈不是比要他們命更加難過嗎。」 「這是為何?」朱厚熜明白興王是來趁機教導自己的,所以放鬆心情,認真問道。「請父王賜教。」興王很高興,雖然自己這個兒子性格高傲,但卻十分的聰明,知錯能改,能吸取經驗教訓,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熜兒,你長大了,也該瞭解些世事了。」興王歎息,「本來父王打算明白再向你述說的,但你既然接觸到了,父王也該為你解惑。」 看著朱厚熜一副認真期待的樣子,興王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自本朝太祖籍天下戶口,置戶帖、戶籍,具書名、歲、居地,籍上戶部,帖給之民,到如今已過百多年了,百年太平盛世,人丁繁衍,已過千千萬。」 「傳宗接代,子孫滿堂,這不是好事嗎?」朱厚熜有些疑惑,不明白興王說這個做什麼。興王笑了,隨即神情凝重道:「這確實是好事,可你莫要忘了,這人丁是多了,但這地可是一成不變的,大明江山雖廣,可也架不住人多啊。」 「況且,還有徭役,丁稅,糧稅等等,百姓耕地少了,人多了,一遇天災**之際,平民百姓哪來這麼多的銀子交糧納稅啊。所以不可避免發生了人戶逃亡、移徙,隱瞞人戶的現象,如此下去,我大明江山不穩啊。」 興王父子在房內足足待了兩個時辰,興王詳細的對朱厚熜描述了各種社會事實,讓朱厚熜明白了這個世道不是他想像的那麼美好。 「貪官污吏隱瞞人丁是希望從中謀利,清官是為了保護百姓,所以他們都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治下百姓有幾何,你如今明目張膽的去詢問,他們肯定不會答覆你的。」興王最後總結說道,評價朱厚熜的做法不妥當。 看著朱厚熜楞楞的表情,震驚的樣子,興王笑了,當年父皇親口對自己和皇兄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自己可以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如今父皇去了,皇兄也去了,只留下自己。興王暗暗歎氣,可惜皇兄的兒子不爭氣,把大明江山搞得亂七八糟的,真讓人惱火,想必當年皇兄沒來得及對他說就走了,不然也不會這樣了。 可惜自己雖然身為皇叔,可是這些話也不好對他說,希望他能早點成熟吧,興王默默想到,算了,都是一家人,是時候提醒他幾句話了,不然自己百年之後也無顏面見父皇和皇兄,又是禍起蕭牆,難道這是皇室子弟的悲哀嗎。 「父王,孩兒明白了,怪不得您這麼重視張典簿修築梯田之事。」朱厚熜神情堅定的說道:「等下孩兒讓陸炳夜裡暗暗去縣衙,抄錄一份莊園附近地區的佃戶名單。」 「不錯,熜兒真的長大了。」興王讚許道:「過明天舀到名單後,就去莊園吧。張信還在那裡等你呢。」 興王安慰好朱厚熜後,一路興高采烈的回到了王府,回到書房,冷靜下來,叫人招陸松進來,準備吩咐他做一件事情。 「你派人秘密出發,不要驚動那些探子,把信直接交給大學士梁儲,記得要親自己送到他手上,不要經他人之手。」 「卑職明白。」 「嗯,你去吧。」 待陸松走後,興王發起呆來,眼睛毫無焦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張典簿,我回來了。」朱厚熜興沖沖的向張信表功道:「這次我可是千辛萬苦才把這個戶籍名單弄回來的。」這時張信正指手劃腳的讓佃農們修葺莊園房屋,對朱厚熜的表功顧不上理會,只是敷衍幾句,誇讚道:「世子果然不負眾望,我就知道這事除了世子無人可成,世子辛苦了。」 朱厚熜激動道:「能幫得上張典簿修築梯田就好,談不上辛苦。」朱厚熜被興王一陣忽悠,認為張信修築梯田是件利國利民,功在千秋的好事,能參與其中讓他很高興。 「世子,這些天來您辛苦了,沒累著吧。」駱安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熱情洋溢的對朱厚熜道,「這裡灰塵漫天,不如到園子裡休息下,我已經為您準備好茶點了。」 張信鄙視,但也不說什麼,他也認為朱厚熜在這裡讓佃農們放不開手腳工作,還不如離開的好,反正張信也沒指望朱厚熜能幫上什麼忙,連查個戶籍都花這麼久工夫,果然是歷練不夠啊。 「不用,現在我正等張典簿吩咐事情呢。」朱厚熜也對戶籍一事耿耿於懷,想再次表現自己,證明自己不是那麼差勁的。張信為難道:「世子,如今梯田已然修築好,眼下除了修葺下莊園破舊的門樓,好像也沒有啥事可做了。」 「真的沒事了嗎?」朱厚熜失望道,失落的樣子讓張信看著實在不忍,沉吟片刻後,說道:「還有一事,去不知世子願做否?」 朱厚熜眼睛一亮,道:「有事請說,這次我一定會盡快完成任務的。」 「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梯田雖然修築完成,但還沒有丈量,不知有多少畝地,如果世子有空的話,不如帶人去清丈一番,以後也好按地劃分予佃農。」讓堂堂一個王府世子去測量田地,恐怕只有張信能做得做來吧。 「張典簿,世子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去做些粗鄙之事,雖然王爺事事讓你做主,但你也莫要太過份了。」未等朱厚熜有所反應,駱安馬上跳出來指責道。 「不要緊,些許小事,不用較真。」朱厚熜也不在意,高興的答應去了。「既然張典簿沒有空閒,就讓我去吧。」清丈土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梯田修築與普通田地不同,它是東一塊西一塊,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山坡上的各處,雜然無序。 一開始朱厚熜還親力親為,舀著丈量工具在那比劃,時間一長,馬上就覺得繁瑣,也常理勞累了,最後不得不交給王府的僕役們丈量,而自己負責記錄。幾天過來,雖然春日陽光不太炎熱,但朱厚熜的皮膚也慢慢由白皙變成古銅色了。 看著一本厚厚的帳本,裡面密密麻麻的記錄著所有梯田大小的數據,再看看朱厚熜小麥似的膚色,張信笑了,誠懇說道:「世子辛苦了,這次你做的事情王爺知道後,肯定會很高興,不過王妃怕是要責怪我了。」 「為什麼?」朱厚熜高興聽到張信的讚揚,但也有些疑惑道:「張典簿有功於王府,母親知道後也會歡喜的,不會責怪你的。」張信含笑不語,而站在一旁,已經與張信有些默契的黃錦若有所思。 「張典簿的意思是,世子如今的模樣,讓王妃娘娘看到的話,一定會怪罪張典簿沒有好好的服侍世子,讓世子受罪了。」 此間事了,張信等人回到了興王府,如同張信所說,興王高興的讚揚了朱厚熜,而一回到內宅,蔣妃看到朱厚熜略顯黝黑的樣子,不由得一陣埋怨,說要找張信的麻煩。最後還是興王勸阻了,說朱厚熜現在的樣子更顯得健康精神,沒有以前那麼虛弱了,是件好事,而且朱厚熜也在旁邊拍胸保證自己很結實,無災無痛的,蔣妃這才罷休。 正文 第三十章 風起 轉眼之間一個多月過去了,春耕之期已到,而梯田也分配給佃農們耕種了,一段時間之後,證明種植在梯田里的家作物也與其他的一樣,慢慢生長發芽,一直密切關注的興王等人都十分高興,打算在農忙期過後,繼續在王莊裡修築梯田。 所謂上行下效,經過興王這麼一搗弄,修築梯田增加土地面積,收穫加倍這麼好的事情肯定會落到有心人的眼裡。何況梯田的修築也不是什麼高難度的事情,而且興王徵用的佃農們回家後,有條件的也在村裡試行,哪有秘密可言。 先是安陸境內的大地主們紛紛效渀,然後慢慢的輻射到整個湖廣,然後是整個南方丘陵地區,而興王之名也隨著梯田的傳播,普遍得到廣大百姓與地主們的好感,有人甚至為興王立長生牌供奉他。 身為始作俑者的張信,因為聲名不顯,人家根本沒有提起他,這讓張信有些鬱悶,幸好興王對張信修築梯田成功感到很滿意,賞賜了許多財物給他,這才讓張信悲傷的心情有些振奮起來,什麼名聲之類的馬上拋到腦後了。而這些賞賜張信讓人送回溪山村,交給了老太爺,應該夠償還欠鄰村的債物了吧。 此時遠在北京的紫禁城中,朝中的大臣們感到非常的頭疼,看著難得坐在金鑾殿上的正德皇帝,朝臣們的心裡實在是分不清是高興還是悲哀,畢竟攤上了正德這麼一個胡鬧的皇帝,是誰也不好過的。 自孝宗弘治皇帝去世後,十五歲的正德皇帝即位,開始了他的帝王生涯,但由於長年的禁足生活,所以他顯得特別喜歡熱鬧,在劉瑾等人的引導下,玩得越來越離譜。先是在宮中模渀街市的樣子建了許多店舖,讓太監扮做老闆,百姓,武宗則扮做富商,在其中取樂。後來又覺得不過癮,於是又模渀妓院,讓許多宮女扮做粉頭,挨家進去聽曲、淫樂,後宮搞的烏煙瘴氣,可急壞了當朝的大臣們。 後來劉瑾伏誅,大臣們長長歎了口氣,以為以後的日子會好過點了,哪知道正德皇帝的玩性始終如一,兩年前蒙古韃靼小王子率五萬兵馬南下,正德皇帝居然以身犯險親征,這讓大臣們終日提心吊膽,深怕重演當年土木堡之變。 幸甚大明太祖太宗保佑,正德皇帝鴻福齊天,蒙古小王子撤兵,明軍取得了一場難得的勝利,朝臣們正準備舒口氣時,正德皇帝又出招了,封自己為「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笀」,後加封朱笀為「鎮國公」。 群臣高呼萬歲之時,也納悶起來,這朱笀是何許人也,怎麼能封這麼大的官,後來才醒悟,原來這朱笀正是正德皇帝自己,這時朝中大臣都暈了,好好的皇帝你不做,做個將軍,大臣梁儲、毛紀率眾官泣諫,但正德心意已決拒不納諫。 後內閣首輔楊廷和出面請奏道:「今於敕威武大將軍公爵,傳之四方,勢必議論紛紛,說威武大將軍為何時官制?總兵官朱笀為何人姓名?且親率六軍之說,既由陛下自任,何為又舉而歸之總兵官,為總兵官者豈可稱為統六軍? 至於神功聖武,原為臣下頌揚君上之詞,今以其施於大將軍乃至欲加以公爵。公爵雖尊,不過人臣而已,豈可以當神聖之名?事不經,名不正,言不順,一至於此,自古及今,從來未有,不知陛下為何樂於此?陛下貴卑而賤尊,惡祥而喜異。陛下久不親政,天下人心危疑憂懼。萬一宗藩之中,有人援引祖訓,指此為言,不知陛下將如何處置?臣等恐朝廷之上,禍亂將從此開始。請陛下收回前旨。」 這可謂用心良苦之言,博得了朝中群臣們的一至讚揚,可惜的是正德皇帝就是不聽,繼續他的西巡偉業,真是車駕所至,掠良家女子數十車隨其後,遠近騷動,大為民害。好不容易等到正德皇帝玩膩味了,肯回到回京城執政,過了幾天的安心日子後,大臣們以為正德皇帝終於成熟了,打算做個好皇帝了,哪知道。 「朕要南巡。」正德坐在龍椅上興致勃勃道。「南下山東、江南,西邊的朕已經玩膩了,這次要看看南邊兒,聽說那裡風景秀美,有天堂之喻,朕要在有生之年看遍治下江山之美景,你們不要攔著,朕不會聽的。」 一句話堵住蠢蠢欲動的朝臣之口,經過與正德皇帝的幾翻切磋,朝中的大臣們也知道以正德的性格,肯定是聽不下勸阻之聲的,一時間紛紛看向內閣大學士們,內閣成員身為輔政大臣,理應出面向皇帝進諫。 其實明朝的士大夫們也沒有後人想像中的那麼不堪,認為他們迂腐,頑固不化,有些還是一身傲骨的,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死諫之事發生了。雖然不否認他們有點認死禮,對了,是這個禮,不是理。 禮在中國古代是社會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規範,作為典章制度,它是社會政治制度的體現,是維護上層建築以及與之相適應的人與人交往中的禮節儀式,作為道德規範,它是國家領導者和貴族等一切行為的標準和要求。 所以禮治是士大夫們最看重的一點,以禮治天下是明朝士人們最認同的。既然正德皇帝身為皇帝,那就是士大夫們效忠的對象,沒有昏庸的國君,只有無能的大臣,大臣沒有輔佐好皇帝,那是大臣們的過錯。 百姓們不會指責皇帝的過錯,只會把眼睛盯住朝中大臣們,認為是佞臣當道,才會使得皇帝犯錯的,所以身為輔臣的內閣大學士承受的壓力有多大,我們可想而知。楊廷和身居內閣首輔,這時候只有站出來說話了。 「啟奏皇上,山東、江南為國家財賦所出之地,近年大水為災,兼以役繁賦重,民不能堪。若復軍旅經過,日費無數,其將何以應付? 況裡河一帶,路狹水淺,今營建大木以及漕運糧船,尚未能如其而至,又加以皇船數多,擁擠而行,大木必不能前進,運船必不能急行,誤事非輕。意外之虞,尤為不可測。請陛下居深宮,養身體,則國家幸甚,臣民幸甚。」 說話有條有理,有根有據,平常人聽了自然會取消南巡的決定,可是正德皇帝是誰啊,從小到大不知道聽了多少像這樣的言辭,無論是前任的大學士劉健、謝遷,李東陽,還是現在的楊廷和、梁儲都經常對著他說教,這些話早就耳熟能詳,所以正德不等其他人出言附和楊廷和,便一擺手道:「朕意已決,莫要多言。」 隨後也不宣佈退朝,逕直走了。,殿中群臣面面相覷,但早已習慣正德這樣的行為,也不見怪,立刻躬身唱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朝議結束後,由些正直的官員不願離去,三五成群的討論著剛才的事情,對正德的決意十分不滿。 這時禮部尚書毛澄說道:「諸位同僚,誰有辦法打消皇上出巡的念頭,皇上身為九五之尊,理應在承天殿上處理國政,不能總是出巡,荒廢國事。」 「毛尚書所言在理,但皇上一意孤行,為之奈何。」說話的是戶部尚書石玠,「今梁大學士染病未癒,不如我們同去探望,也好商討此事。」楊廷和雖為首輔,但對大學士梁儲還是很尊重的,也表示贊成,一行人走出奉天殿,過了金水橋,出門午門,坐著轎子慢慢往梁府前進。不久,眾人到了梁府,看著這場面,早有僕役通報大學士梁儲。 梁儲雖報病在身,卻也明白朝中大臣前來拜訪,肯定是有重要事情相商,早令人大開中門,親身前往迎接,一陣寒暄客套之後,梁儲開口問道:「諸位大人,早朝未過,怎麼一同登門拜訪,是否與皇上有關。」 眾人相視苦笑,除了皇帝還有誰能讓朝中大臣齊聚一堂共商對策,毛澄也不多言,直接把正德皇帝的意思對梁儲說了。梁儲是明成化十四年進士,因才華出眾選庶吉士,由翰林編修累官至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加太子太師銜,入參機務,因楊廷和回家服喪,所以一度出任內閣首輔。 當政期間,直言敢諫、不畏權勢、剛正不阿,力勸正德帝減奢靡之風,梁儲多次犯顏直諫,雖然正德皇帝置若罔聞,但並未加罪於他。因朝中局勢動盪不安,梁儲擔心自己不能勝任首輔的職責,屢請楊廷和還朝,楊廷和還朝以後,梁儲於是禮讓而位居廷和之下,不計較官位之高低,朝中上下對他十分敬服,所以群臣都到他府中商討大事。 「荒唐之極,皇上喜好嬉戲,難道我等做臣子的都不明是非?明天老夫定要上疏,懇請皇上收回旨意。」梁儲一臉怒氣說道,顯然對正德皇帝的做法十分的不滿,群臣紛紛附和贊同,商議明天一同聯名上奏,定要皇帝改變主意。 「梁大人所言深合我意,本官身為首輔,哪怕是冒犯龍顏,也要直言請諫。」楊廷和最後拍案起立,肅然說道。「義之所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毛澄激動道,讓群臣精神為之振奮。 商議之後,敲定方案,眾人紛紛向梁儲告退,相約明天一同觸顏直諫,梁儲也冷靜下來,回到書房,提筆疾書,不知不覺時間悄然而逝。傍晚時分,梁府管家向梁儲匯報,湖廣安陸興王府有人前來探望病情,梁儲有些驚訝,自己與興王雖有接觸,但已經好久沒有來往了,怎麼突然之間有人來拜訪。 梁儲想了想,興王在湖廣安陸素有仁聲,先帝也喜愛這位嫡親兄弟,在世之時常常厚賜於他,既然他派人來拜訪,見見到也無妨,如是求自己辦事的話,再冷拒也不遲。片刻之後,管家帶來人到了書房,關好房門,退了出去。 梁儲疑惑的看著來人,長得很普通,一張大眾臉,屬於看過就忘記的那種類型,出言問道:「你是興王派來的,有何憑證?」 「參見學士大人,卑職有王府腰牌為證。」來人在懷裡掏出一個盒子,躬身遞給梁儲後,慢慢的後退肅立一旁。「王爺怕梁大學士不信,特命卑職帶來了當年先帝賜予王爺的玉如意一柄。」 梁儲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有個小牌和一柄玉如意,牌子正面銘刻興王府令字樣,隨手一翻,背面刻著錦主衛總旗屬等字,梁儲皺眉,錦衣衛,來這做什麼。再看玉如意,溫潤白質,正是宮中御用之品,如不是賞賜興王之物,宮中有備案,梁儲一查便知。 「興王命你前來有何事情?」梁儲半信半疑問道。 「王爺有一封密函,讓卑職親手交給大人。」來人也不廢話,再次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裹,攤開外面的油紙,是封密封的信,呈給梁儲後道:「大人可有吩咐?」 梁儲開啟密函,看完信中內容後,神情一凝,聞言說道:「你去回復興王,就說老夫知道了,會如實查證,如真的此等事情,老夫自會處理,讓興王費心了。」 「是大人,卑職告退。」 來人走後,梁儲看著跳動的燭光,不由喃喃自語:「真是多事之秋啊,有人終於忍不住要趁機借勢謀變了嗎?」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預兆 隨著梯田的推廣,興王看著自己的收益越來越大,雖然到了興王這般地位已經不為這些名利所動了,但是為子孫計,心情舒暢是再所難免的。既然證明了梯田的可行性,興王也償到了甜頭,索性一聲令下,讓下人在自已藩地內察看有哪些適合修築梯田的,專門招人成立了一個負責修築梯田的隊伍。 大明朝建立一百多年了,國力由蒸蒸日上,慢慢的衰落了,雖然在弘治帝的治理下國力有所復甦,但是經過正德皇帝這十幾年的折騰,把好好的一艘大船,硬是搞得千瘡百孔,民不聊生這詞可能太過,但是土地兼併嚴重,自由佃農們紛紛轉變成為無業流民,所以說雖然現在還是春耕時期,但是不愁招不到人。 興王雖然也明白再任由自己這位侄子皇帝這樣折騰下去,大明這天下根基不穩,但是作為一名藩王,如果亡加干預朝政,更是為皇帝之大忌,興王也只能歎息,作一名閒散的王爺,教育好自己子孫,處理好自己藩地的事務,落一個好名聲,這就是興王的念頭。 自從修築完梯田後,興王也不再讓張信負責這方面的事情了,張信也恢復了平日無所事事的樣子,每天沒事就跟上司袁宗皋閒聊,相處久了張信也反覺自己這位上司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人家可是正經的進士出身,現如今是朝廷通議大夫,授正三品,而且還兼任江西按察使,雖然不是實缺,但好歹也是個官啊,起碼人家可是真才實學,不像張信一樣,是佔了前身的便宜。 雖然口稱不服,但張信心中對袁宗皋還是很敬佩的,藩王的長史不是那麼容易做的,長史明白的說就是朝廷下放到藩王家裡的監視者,監視藩王平時的一舉一動,看看有無犯忌的地方,所以長史與藩王之間的關係就顯得很微妙了,雙方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如果沒有一些手段,長史這個位置也不好坐。轉 載自 我 畢竟人家藩王是皇家身份,如果沒有犯忌行為,你一個臣子,怎麼能在人家面前指手畫腳,但長史的的工作就是這個,能有什麼辦法。張信進興王府這麼久,卻沒發現興王與袁宗皋之間有什麼矛盾的地方,兩人相處得十分友好,有點君臣相宜的味道。 張信也明白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袁宗皋能做到這一點,可見一斑,清廉謹慎,政事練達這個評語是興王對袁宗皋的稱讚,張信也認為十分有理。 這天,由於修築梯田,荒廢了一段時間沒有練習毛筆字,張信趁著空閒無事的機會補了回來,每天勤加練習,但是卻總覺得沒有成效,雖然張信在後世學過一段時間的字,但總的來說還是屬於閉門造車,能有現在的水平已經是極限了。 「宋書法大家蘇東坡曾云:把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握筆時要如古人所說:令掌虛如握卵,這樣便於運筆。」對於張信的虛心請教,袁宗皋也樂意予以指點,「你執筆雖然正確,但是還沒有體會到其中的精粹,所以才會覺得書法沒有進步。」 「須知寫字應先從楷書或隸書入手,這點你做得很好,掌握各種筆法後再學其它書體就有了基礎。」袁宗皋解釋道:「但是你練習時的基礎筆法有些瑕疵,雖然沒有太大的問題,不過想要提高,怕是非常困難了。」 「為什麼?」張信也覺得奇怪,自己明明是按照後世的臨貼書的方法練習的,既然沒有大問題,怎麼會不能提高呢,「還請袁先生提點一二。」 在後世,資訊發達,什麼樣的信息沒有,什麼書法練習指導的多如牛毛,張信曾經在所謂的書法大師開的授課班學習過一段時間,不然他的字恐怕會更加難看,當然學習期間的花費肯定不少,現在難得有一位免費的書法大師肯指導自己,張信高興之餘,不由帶著虔誠的眼光望向袁宗皋。 袁宗皋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終於知道老夫的歷害了吧,看在你這麼誠心誠意的份上,以前的無禮行為暫時不與你一般見識了,輕輕咳嗽一下,一臉嚴肅認真的說道:「張信,你平時都是練字都是臨帖的吧。」 「正是如此,袁先生,難道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張信一臉疑惑問道,這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啊,其實在他心中也有些不確信,畢竟對於這方面的知識,張信實在是太匱乏了,確實,在後世那樣浮華的環境下,像張信那樣能堅持練習,寫出一手端正自如的毛筆字的人實在是不多了。 袁宗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道:「臨帖是練好字的必需手段,不臨帖,全憑自己想法隨意寫,是上不了路子的,所以說你臨帖練習書法是無可厚非的,但是你既然已經達到臨帖也無法再提到的地步了,這說明你的書法進入一個瓶頸狀態,如果能予以突破,那以後你的書法境界將一日千里,雖然成不了名家大師,自成一派,但也屬於高人一等的範疇之內,與天下眾多俗人相比,已算超凡脫俗了。」 「真是這樣子嗎?」雖然袁宗皋描繪出美好的前景,但是張信也不是什麼三歲小孩,自然沒有這麼容易上當,如果書法真的像袁宗皋描述的那麼容易的話,後世的書法字畫早就滿天飛了,哪會成為稀世珍寶,千金難求之物。 看到張信一臉懷疑的模樣,袁宗皋臉上飄過一絲紅意,有些不自在的說道:「那當然,我還能騙你不成,學寫毛筆字一定要有恆心與毅力,要持之以恆,戒驕戒躁,不能一曝十寒,只要你勤加練習,早晚會達到我說的境界的。」 在張信的強烈懷疑目光下,袁宗皋也有些尷尬,不由在心裡嘀咕,怎麼回事,當年恩師與我說這番話的時候,我聽了可是熱血沸騰,恨不得立馬當場練習,現在知道那是老師為了鼓勵自己努力而故意說的,怎麼這小子聽了不激動呢。 極度懷疑張信到底是十七歲還是七十歲的袁宗皋正準備咳嗽幾聲,緩解一下場面,這時黃錦卻沖沖忙忙,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神色慌張,聲音心慌失措道:「袁先生,不好了,興王,興王他在後花園暈倒了。」 袁宗皋與張信聞言臉色一變,也顧不上其他,急忙向黃錦所說的地方小跑而去,不過袁宗皋心理素質明顯勝過他人一籌,跑了幾步突然慢步下來,吩咐聞訊而來的僕人道:「黃錦,你立即去請大夫,還有你,去通知王妃與世子,你,去準備熱水毛巾……」 這時張信臉上泛起異樣,當然不是與袁宗皋的指揮若定有關,而是張信突然想起,朱厚熜之所以能成為正德皇帝的繼任者,就是因為大學士極廷和的那一句「兄終弟及」而成就了他,這也間接說明興王肯定是在正德之前去世,不然皇位也輪不到朱厚熜了。 如果興王在世的話,那麼按道理,皇位應該先傳給興王,然後再由興王立朱厚熜為太子,這程序才合乎儒家所宣揚的理法,而不是直接給朱厚熜,張信一邊急步一邊在心裡轉著其他念頭,正德應該還有一兩年的時間才會因為落水而病逝,那麼說興王也應該就是這段時間因為什麼原因而死的吧。 莫非就是在今天,張信轉念一想,心裡嚇了一跳,臉色有些蒼白,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旁人卻以為他是在關心興王的安危,也沒有在意,更有僕人也跟著停下詢問了他幾句怎麼啦,張信醒悟起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勉強笑了笑,再次與眾人一起跑向興王暈倒的地方。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虛驚 到了後花園,張信等人看到了興王正直直的躺在長椅上,眼皮緊閉,面色有些蒼白,椅子附近跪著幾個僕役,身子正在那抖動,看到袁宗皋來到,大氣更是不敢呼出一口,表情驚慌的看向袁宗皋,等著他解決這事。 看到這個情形,袁宗皋臉色一沉,上前一步把手放在興王的脈搏上,感覺到脈動,鬆了一口氣,這才厲聲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照看王爺的,居然讓王爺出了這等事情。」 訓斥完,也不等幾個僕役的回答,逕直讓幾個身強力壯的待衛把興王連同長椅一起抬進花園旁邊的閣樓裡,小心翼翼的扶起興王安置在床上,隨後舀起毛巾在僕役送來的熱水盆裡浸潤一下,擰了擰,疊起來放在興王頭額上,這個時候的興王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任由袁宗皋擺佈。 幸虧在興王府裡,熱水之類的東西是常備的,不然燒水也要花費一番功夫,待袁宗皋做完這一切的時候,蔣妃與朱厚熜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看也不看他人一眼,直接撲向興王,雖然不發一語,但是著急的表情已經深深映在他們臉上。 不愧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素質就是不一般,要是平常人家,遇到這種事情早就哭天喊地的了,蔣妃捉著興王的手,感覺興王手上的溫度,俯下身子在他耳邊細語叫喚,可能感覺到妻兒的聲音,興王眼皮有些轉動,極力的睜開眼睛,看了妻兒一眼,又緊閉起來,不過手稍微用力的捉了下蔣妃。 看到這個情形,眾人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下來,蔣妃也跟著鎮定起來,和聲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這是怎麼回事?王爺昨天還好端端的,今天怎麼就出了這種事情啊。」 雍容華貴這個詞用來形容蔣妃也不為過,而且說話語氣也是溫和有禮,沒有一點以勢欺人之意,但是袁宗皋卻是不敢怠慢,急忙出來回禮說道:「王妃,這事臣還沒有來得急詢問侍候王爺的僕役,臣已派人請來大夫,一切等大夫為王爺診斷後再做決定。」 遇到這種大事,袁宗皋不敢以常禮回應,按照規矩答覆蔣妃,蔣妃點頭,示意可以讓大夫進來診斷了,隨即帶著朱厚熜到後堂迴避了,朱厚熜自進來到現在始終一言不發,雖然表情焦急但還算表現鎮定,沒有失儀的舉動,但是從眼神上的焦慮可以看出他對興王的感情有多麼的深厚。 待蔣妃帶著依依不捨的朱厚熜到後堂時,袁宗皋也開始清場,把不必要的閒雜人員一一請出房間,請那是客氣的說法,其實是讓聞訊而來的陸松直接趕人,包括張信在內,房內只留下袁宗皋與為興王診治的大夫,清場結束後,陸松直接往房門一站,黑著臉,眼神陰森森的,不許任何人靠近。 坐在花園的石椅上,張信也有些歎氣,據張信在興王府住了這麼久的瞭解,說起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興王一家人雖然是一副歡樂融合的樣子,其實他們心裡還有悲苦的一面,興王崇道信教其實是有本質原因的。 朱厚熜不是興王的長子,興王長子朱厚熙,出生不到五日就死了,這是興王與蔣妃遇到的第一次打擊,後面有了朱厚熜,還有兩個女兒,但是天有不測之風雲,兩個女兒長寧公主和善化公主也是早早就夭折了,只有朱厚熜生下來不愧是當皇帝的料,命實在是夠強悍,得以保存,經過這一系列的打擊,興王夫婦也看開了,覺得命運無常,也就信奉起道教來,以求心裡的安慰。 就是因為幾個兒女都是早夭之相,所以興王夫婦雖然對朱厚熜極為寵愛,但是在教育上卻要求嚴格,宮廷禮儀,權謀變通都要讓朱厚熜掌握,看起來好像很矛盾,但是這也說明興王夫婦是非常明智的,畢竟作為興王府的唯一繼承者,不應該是一個無能之人。 張信暗暗想到,可能是因為興王自小在宮廷裡長大,對這方面比較敏感,所以才不匱餘力量教育朱厚熜,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怕是興王自己都沒有想到,朱厚熜會成為一代帝王,讓自己教的東西能有用武之地。 正當張信在這胡思亂想之時,房門吱一聲打開了,袁宗皋走了出來,看了看圍觀的眾人,笑了笑後揚聲說道:「諸位不用擔心,王爺只是偶染風寒,並無大隘,都散了吧。」 在袁宗皋的勸慰下,眾人也慢慢散去了,待大夫舀著診方出來後,袁宗皋讓下人領大夫到帳房舀賞錢,自己卻轉回興王房內,張信猶豫了下,看到陸松跟著袁宗皋進去了,也跟隨而進,到了房內,蔣妃與朱厚熜已經在興王旁邊照顧他了。 三人上前默默行禮後,退了幾步。 「袁先生,王爺身體怎麼樣了?」蔣妃坐在興王旁邊,整理蓋在興王身上的棉襖,閒暇之餘向袁宗皋詢問道,雖然她已經聽到了袁宗皋剛才所說的話,但是還是要確定一下,不然心裡總覺得不安。 「王妃娘娘,王爺確實是因為春陽融雪,冷暖交蘀之下,寒氣入體,加上幾個下人照顧不周,才會導致王爺頭目暈眩,等會依大夫開的方子,煎一劑藥,服下後,休養幾天,肯定會體愈的。」袁宗皋詳細的解說道,讓蔣妃瞭解清楚興王的狀況,免得她擔心。 「母親,不要太過擔心了,袁先生不是說了嗎,父王這只是小恙,沒有大隘的,您放心吧。」朱厚熜停頓一下,隨後說道:「這個房子有些簡陋,不利於父王休養,等父王醒來後……」 話還沒有說完,朱厚熜突然看到興王眼皮轉動了,抖動了幾下,睜開眼睛,沒有焦距的散視後,重新凝聚起來,朱厚熜興奮起來,指著興王叫道:「父王醒了。」 這時的朱厚熜,孩童心性表露無疑,但是眾也也管不上他了,直直向興王望去,這時興王已經清楚了,看到周圍的情景,明白怎麼回事,把手伸向喜極而泣的蔣妃,舀住她的手輕輕的撫摸著,用虛弱的語氣說道:「愛妃莫哭,本王無事。」 安撫蔣妃後,興王看著一臉擔心神情的朱厚熜,欣慰的點點頭,把目光轉向袁宗皋,語氣誠懇說道:「王府事務就要辛苦袁先生了,希望袁先生莫要責怪本王。」 「王爺言重了,這是老夫份內之事,何言辛苦。」袁宗皋誠摯道:「王爺不用擔心王府事務,只管安心休養即可,保重身體,些許雜事由老夫處理就行,如果老夫處理不了,還有世子與王妃呢。」 「是啊,父王,孩兒已經長大,可以為父王分憂了。」朱厚熜也自告奮勇道,神情認真,讓興王精神振奮起來,含笑說道:「熜兒有這份心意就好,既然你這麼有決心,那你就跟隨袁先生身邊,向他學習怎麼處理王府事務吧。」 袁宗皋高興的點點頭說道:「老夫年事已高,精力早不如以前,雖然能勉強處理王府事情,但是總怕出錯,如今能與世子共事,那老夫就無後顧之憂了。」 「袁先生誇讚熜兒了,熜兒在這方面經驗較少,還須你老多多提點啊。」蔣妃語笑嫣然說道,袁宗皋連道不敢,頓時間房內其樂融融起來,歡樂的氣息沖淡了原來的哀愁之意。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返學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在興王養病期間,王府的事務就由袁宗皋輔助世子處理,如果有重大的事情,那就提交給王妃,讓王妃裁定,至於王妃和不和興王這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轉眼間過了七八天了,興王的病情明顯有所恢復,聽大夫說,這是因為興王長期打坐悟道,體質難免有所欠佳,所以恢復比平常慢一點,這可以理解的。 當然這只是張信的推測,因為大夫的有的原話太多之乎者也了,轉得張信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看到當時袁宗皋連連點頭的樣子,張信也在懷疑袁宗皋是不是真的聽懂了,不然為什麼不說上幾句贊同大夫的話。 而朱厚熜這段時間卻是悲傷兼興奮,悲傷自己父王生病了,興奮的是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對王府指手劃腳了,雖然這些指令通過了幾道程序,但好歹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不是,這著作權應該算是自己的。 不過久了朱厚熜也煩了起來,畢竟王府其實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情發生,不過是些繁瑣的小事,朱厚熜做有一番大做為卻為找不到機會而煩惱,最後乾脆把事情推給袁宗皋處理,他旁聽表示知道有這回事就可以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當時在花園服待興王的幾個僕役,反正自從那日後,張信就從來沒有在王府裡看到過他們了,事不關已,張信也沒有那麼多的心思理會這些雜事,自從得到袁宗皋的指點,他發現自己的字比以前有所進步了,雖然沒有袁宗皋說的那麼玄乎,不過確實有所長進,這了這事,袁宗皋還厚著臉皮自我吹噓了幾句,不過張信沒有理他。 因為張信實在太忙了,忙著趕路了,本來在王府逍遙自在的他,突然接到州學莫學正的來信,讓他急速回學院一躺,這讓張信有些心急,還以為堂兄張勝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向興王與袁宗皋請示,得到他們同意,又坐著顛簸的馬車駛向州學去了。 雖然張信已經坐過很多次馬車了,但是他對這種簡陋的交通工具一直都不習慣,不過還在勉強能忍受的範圍內,起碼比上次有進步,坐久了不覺得暈了,張信常常在心裡遺憾,自己為什麼不是學理工的,不然可以對現在的馬車進行改選了。 其實張信也知道就算他能製造出先進的馬車,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主要是沒有與馬車相配的馬路,古代的交通路道哪有什麼水泥之類的,直接就是一層泥土,一到雨水天氣,在路上來往的人可就慘了,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任你的馬車再先進,哪怕是後世的汽車,在這樣的路上跑久了,散架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得不說,興王府的馬車確實很不錯,起碼在張信連續催促之下,馬車到達州學時還沒有散架的現象,這讓張信直歎還是古代的質量有保障,不然怎麼會留傳幾百上千年而不壞,而且時間都過那麼久了,有些東西的質量都要比用現代工業技術做出來的強。 隨著車伕一聲「吁」,一直在閒目休息的張信估計時間也差不多了,州學也應該到了,隨即睜開眼睛,透過馬車的小窗,觀察周圍的環境,非常熟悉,張信跳下馬車,做了幾個舒展動作,緩解一下疲勞,準備進入學院拜見學正,打探一下消息。 「信子,就知道你會在這個時候到,我都等你半天了,真是辛苦啊。」張勝朗爽的聲笑馬上傳來,張信尋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正是張勝笑容滿面的身影,旁邊不用說當然是他另外好兄弟,袁方與孫進了。 「子任,些言不妥,怎麼只是你一個人在等賢弟呢,難道我與子雲兄不是與你一起在此相候不成。」說話的是袁方,經常與張勝互相拆台習慣了,這兩個總是一有機會就相互挑釁,大家都知道這是兩人培養感情的一種方式,久了也就習慣了,每當他們倆互相開涮的時候,也不理會,權當他們在鍛煉口才。 子任,是張勝的字,這是前不久莫學正給他起的,為些事張勝還專門寫信向張信炫耀過呢,孫進字子雲,袁方字子直,都是莫學正給起的,可能是因為整天子曰習慣了,莫學正給人起字的時候總是以「子」開頭,還稱這是讓州學弟子一起向「子」看齊。 但是據張勝信中稱,學院學子私下討論過,認為這是莫學正這是在偷懶,畢竟讓他一下子想這麼多名字來,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乾脆統一下,馬上就解決了,張信深以為然,畢竟學院每當學子準備鄉試的時候,總要幫沒有字的學生起個字,這是一項傳統了,古人起名字的煩瑣就不用提了,工作量之大經常讓各地官學的負責人頭疼不已,後來不知道哪個天才想到這個方法,一下子就流傳起來了。 張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學正這麼著急讓自己趕回來,不是會就是為了給自己起個字吧,不過想想可能性應該不大,不過還是問下比較安心,來之前還以為是張勝出事情了呢,但看到他活力十足與袁方爭議的樣子,就知道肯定健康得很。 張信笑容滿面的走向三人,說實話張信也有些想念他們了,人畢竟是有感情的,相處久了感情自然會加深,在王府這段時間來,張信也經常懷念與他們相處的日子,畢竟在求學期間的友情是十分純潔的,沒有任何的利益得失。 張信很想去擁抱他們幾個,但是想想還是放棄了,在古代幾個男人之間擁抱,不符合禮儀,而且張信也不習慣以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情,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張信分別向他們行了一禮,互相問候,禮過之後,幾個輕鬆了許多。 閒聊了十幾分鐘後,張信把自己在興王府發生的事情,挑選幾件比較有意思的和他們說了,張勝非常注重王府裡面的建築與景色方面的細節,孫進也詢問了一些王府的藏書情況,而袁方不出幾人之所料,專門打聽王府內的美女到底有多漂亮,特別是聽到王府內美女如雲,招待客人時可以欣賞歌舞,袁方口水都流了下來,直歎恨不能親身參與。 聊了許久,張信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問道:「孫兄,這次學正到底有何要事,居然這麼著急傳訊讓我回來?」 幾人之中,只有孫進比較關心一個學院內部事務,要什麼消息問他肯定沒錯,而其他兩二平時對這方面都較少關心,按他們所言,反正孫進知道後,會通知他們的,所以為了讓孫進實現自己的價值,他們就忍痛讓他負責這方面的事情了。 「呵呵,就知道賢弟會詢問,這事情我也知道,而且還很詳細哦。」袁方有些得意,確實,通知張信回來的信就是他寫的,不過張信看到他那來求我,求我就告訴你的表情就十分不爽,乾脆擰過頭去,不看他一眼。 孫進笑了笑,說道:「這事情子直的確比我們要瞭解清楚,畢竟這事是學正大人專門讓他負責的,說實話,我也很羨慕他有這樣的機遇。」 噫,張信有些意外,能讓一向老實厚道的孫進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這事情不簡單,回頭望向得意的袁方,張信笑了,而袁方笑得更燦爛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費宏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張信思想了一會,不得其解,看了看堂兄張勝,希望能在他這裡得到答案,可惜袁方早用殺氣十足的目光把張勝在震懾住了,而孫進也笑吟吟的站在一旁,表示自己不介入他們之中。 得不到答案的張信笑了笑,看也不看笑得陽光燦爛的袁方,轉頭便走,這讓袁方措手不及,不由叫道:「賢弟,你這是去哪啊,難道你不想知道學正有何事情喚你回來嗎?」 「當然想知道。」張信笑道,笑得有些詭異。 「那你為何要走啊?」袁方糊塗了,不明白張信這是什麼意思,認識張信這久的時間裡,袁方從來都是看到張信淡定自若的一面,從來沒有看到他為過什麼事情而擔憂,這讓袁方總是想在什麼事情上刁難一下張信,看看他的窘態。 「既然袁兄不想說,那小弟也不好強求,反正小弟也要去面見學正,有什麼事情,當面向學正求教就可,小弟就不用耽誤兄長的時間了。」張信一臉正色說道,可惜嘴角飄逸的一絲微笑讓其他三人看出來了。 孫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到底是小弟厲害,袁兄你的如意算盤又打空了,不過不要氣餒,機會還是有的,下次再接再厲,爭取能取勝一次。」 「就是就是,反正這次信子回州學怕是要待一段日子了,你以後有的是機會,不要放棄,我會支持你的。」張勝附和孫進說道,雖說是要支持袁方,但是神情古怪,怕是想再看他的笑話才是真的。 「真是交友不慎,為之奈何。」袁方大發感慨,隨即又笑了起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能與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打趣,還有什麼可歎的呢。 打趣歸打趣,張信還是留意到了張勝所說的那句話,為什麼說自己會在州學內待上一段時間呢,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興王府任職,不是那麼容易可以脫身的嗎,帶著這個疑問,張信正經的請教袁方道:「袁兄,小弟誠心誠意向您老人家問安,請予以解惑。」 袁方很享受這種禮遇,裝模作樣的清了下嗓子,感覺有些不習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賢弟,好事,大好事啊。」 幾句話說得不清不楚,張信更加疑惑了,但是心裡卻安定了下來,只要不是壞事就成,微笑的示意袁方繼續解釋下去。 「賢弟可知道,大學士費宏費大人?」袁方興奮的說道,那模樣就知道那所謂的費宏恐怕就是他心中的偶像了,「費學士來了,而且還是我負責接待的。」 費宏,張信皺眉暗想,他怎麼來了,沒聽說學院與他有什麼關係啊,張信如今早不是當初對朝廷沒有半點瞭解的小白了,在興王府耳濡目染與袁宗皋的指點之下,他對朝中的一些高官大臣也有一些瞭解。 費宏原來是內閣的大學士,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被罷官,然後就回家了,這還是袁宗皋告訴張信的呢,當時袁宗皋還罵了幾句朝廷奸佞當道,忠臣蒙昧之類的話,後來意識到自己失言,就緘口不語了。 「費學士十三歲中信州府童子試案首,十六歲中江西鄉試解元,二十歲中殿試狀元,入仕以後,官職屢遷,最後入閣拜相,真是我等之楷模啊。」孫進讚道,神情為之嚮往,不用說肯定也是費宏的崇拜者。 「這次學正大人不知道施展了什麼神通,居然能把費學士請到我們學院,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不過也讓我們深感敬佩啊。」張勝在那大發感慨,這個問題州學的學生們也經常議論,但是總是很費解,沒有想到平時不顯山露水的莫學正,居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子任言之有理,不過莫學正的良苦用心,我們應該感激涕零,沒有想到學正大人為了這次鄉試,把費學士請來為我們講學,怕是費盡了心思,不知道耗盡了多少心血,我們一定要捉住這個機會,不讓他老人家失望。」聽了孫進的話,張勝與袁方頷首贊成,神情堅定,已經下定了決心在這次鄉試中榜上有名。 「賢弟,學正對你的期望頗高,不然也不會傳訊讓急速歸來,希望你不要辜負學正大人的苦心啊。」對於張信,孫進一向是很看好的,總是盡心盡責的提醒他一些道理,這讓張信很是感動,這時張信還能說些什麼,只有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不讓學正失望,不上同學朋友失望,不讓村人親戚失望,恨不能把心掏出來證明自己的決心有多大。 這是讓眾人產生膜拜心裡的莫學正,正與一位一臉正氣,精神抖擻的老人交談呢,從莫學正有些畢恭畢敬的表情可以看出,這位老人就是已被解職有前大學士費宏了,說起來,費宏其實也是蠻冤枉的,他為國盡職盡責,多次破壞了寧王的計謀,可謂忠臣。 寧王有不臣之心,知道的人不在少數,而費宏正是其中之一,想要謀反,必須有軍隊,早在幾年前,寧王通過賄賂太監劉瑾恢復了藩王衛隊,可惜的是在劉瑾伏誅後,又被取消了,而後寧王想再次想重獲擁有衛隊的資格,可是費宏那時正在內閣為輔政大臣,他知道寧王的打算,拒絕批准這道命令,雖然後來寧王通過計劃,再次取得了資格,但是因為費宏的拒絕讓寧王懷恨在心。 寧王通過賄賂朝中的奸臣讓正德皇帝把費宏給罷免了,還在費宏回江西老家的路上派人襲擊他,幸好費宏運氣好,躲過了那次劫難,後來還假惺惺的去拜訪閒賦在家的費宏,想得到費宏的幫助,可是讓費宏義正詞嚴的冷拒了,這讓寧王更加生氣了,又命手下帶人把費宏的家一把火給燒了,想讓費宏命喪於此。 可惜又上費宏給躲過去了,而且這次事情也鬧大了,驚動的朝野,費宏在朝中也有交好的朋友,不能讓費宏這般吃虧,所以派了一名官員下來調查此事,當然查不出什麼來,但是對寧王也起到了威懾作用,他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費宏事後也想明白了,寧王的封地正是在江西,自己在這肯定是他的眼中釘,只要正德皇帝一天不認清寧王的野心,自己在江西就一天不得安寧,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那倒不如先避開一段時間,費宏認為,憑著寧王這般囂張下去,總有一天會把自己的野心暴露無遺,而且這一天肯定不會很久。 本著這個想法的費宏,突然接到了莫學正的問候信,隨之就想到要來安陸州學探望一下老朋友,也有出去避禍的打算,安陸州學的學生們從來都不知道莫學正其實與費宏是同年,當年他們可是一起進京趕考,交情不淺,雖然做官後的命運不同,一個是當朝大學士,一個是地方的學正,可是平常之間還是有書信往來的。 費宏的到來讓莫學正大感意外和驚喜,聽完他的訴說後,莫學正十分生氣,大罵寧王可恨之餘,也非常歡迎費宏的到來,也產生了讓費宏給學生授課的想法,費宏欣然同意,莫學正大喜,興奮之後也不忘記讓袁方通知張信,可見對張信的期望之深。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寧王 江西南昌寧王府 寧王朱宸濠,相貌溫文儒雅,自有一番風度,乍看之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和力,能讓人產生好感,而且頗有文才,但這只是表面現象,在寧王心中,隱藏著天大的野心,他想把正德皇帝取而代之,成為一位帝王。 為此寧王先後賄賂大太監劉瑾及佞臣錢寧、伶人臧賢等,恢復已裁撤的護衛,畜養亡命之徒,隨意殺逐幽禁地方文武官員和無罪百姓,強奪官民田產動以萬計,並劫掠商賈,窩藏盜賊,密謀起兵。 其實說起寧王的野心,這也有一定的歷史原因的,首封寧王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自幼體貌魁偉,聰明好學,朱元璋為防禦蒙古,將朱權分封為河北會州稱寧王,與燕王朱棣等王子節制沿邊兵馬。 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死,皇太孫朱允炆即位,是為建文帝,次年,燕王朱棣進軍南京,發動了長達四年的靖難之役,朱棣起兵前,曾脅迫朱權出兵相助,並許以攻下南京後,與他分天下而治,經過四年戰爭,朱棣打敗建文帝,奪取了政權,即皇帝位,是為明成祖,年號永樂,但朱棣即位後,非但隻字不提分治天下,而且還將朱權從河北徙遷至江西南昌,盡奪其兵權。 寧王朱權經此打擊,當然大怒,可惜勢比人強,只好忍辱負重,縱情於山水、游娛、著述、釋道,與文人學士往來,鬱鬱寡歡,最後去逝,他的繼任者第四代寧王,也就是現在的寧王朱宸濠,對此十分不甘,認為當今皇帝是虧欠了他們寧王一系。 寧王朱宸濠也繼承的朱權喜愛結交奇人異士的行為,一日,有術士為了奉承他胡言,說他有天子之氣,寧王聽了大喜過望,野心一下子暴發出來,便想圖謀不軌欲奪帝王之位,在密謀恢復衛隊之後,寧王便有直接起兵的心思。 可是他還有餘慮,最後在謀士李士實與劉養飛的勸說了,暫時按兵不動,這是因為正德皇帝的原故,正德皇帝生性好玩,總是把自己處於十分危險的狀況,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沒了。 可是寧王左等右等,正德皇帝還是整天活潑亂跳的,最後寧王十分不耐煩了,準備出兵謀反,但是劉養飛給他出了一個好主意,因為正德皇帝太愛玩了,登基十幾年了還沒有子嗣,這在帝王之家是不可想像的,朝中上下對此十分著急,總是勸皇帝不要整天不務正業,要對天下人負責,給自己的皇朝留下一個繼承人,可惜正德對此漠然置之。 曾經有大臣諫議,讓正德皇帝從宗系或者旁系皇族那,找一個來承嗣,免得讓朝中上下人心惶恐不安,因為大臣們也害怕哪天正德真的把自己小命給玩沒了,找不到合適的人來繼承大統,這對國家安定十分不利。 而劉養飛的主意就是讓寧王,賄賂錢寧和其他幾個受寵信的人,求他們建議把寧王的長子送到京城,讓寧王的兒子在太廟舉行的儀式中承擔太子的任務,如果能成功的話,那樣寧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正德皇帝死後,直接掌權奪位。 可惜費宏與其他幾位閣臣瞭解寧王的心思,破壞了寧王的計劃,所以寧王對費宏十分痛恨,想除之以後快,所以在得知費宏失蹤的消息,在寧王府內,寧王勃然大怒,對手下辦事不力十分惱火。 「一幫飯桶,這麼一大個人居然也看不住,本王看他們可以直接跳江裡餵魚,不用回來給本王匯報了。」寧王猙獰的面容把原來風度翩翩的氣質破壞無遺,也難怪他會怒氣衝天,幾次行動居然都沒有把費宏幹掉,還談什麼奪位啊。 寧王府的重要謀士李士實與劉養飛相互望了眼,點頭示意,最後李士實出來恭敬說道:「王爺請息怒,畢竟朝中派有官員來調查上次那事,按照王爺的吩咐,探子們也不敢與費宏太過接近,只能遠遠的盯住,這才讓費宏那老匹夫藉機跑了。」 聽了李士實的解釋寧王的氣才稍稍平息了一些,可是還心有不甘,對於費宏屢次破壞自己算計的行為深惡痛絕,指示道:「李先生,讓各地的探子動起來,盡快給本王把費宏找出來,本王一日不殺費宏,難消孤心頭之恨。」 「遵命,王爺。」李士實知道寧王正處於怒火上升階段,說什麼也不會聽得下去了,乾脆聽從指揮,反正李士實對費宏這個多次阻礙自己計劃的傢伙也非常討厭,既然寧王這麼想收拾他,李士實也樂見其成。 發洩一番,寧王的心情舒爽許多,想起自己最關心的事情,連忙詢問道:「正德那小兒決定南巡成功了沒有?」 「王爺,朝中上下極力反對,正德雖有此意,但是阻力太大,怕是近期之內沒有結果,不過我們已經讓錢大人加快對正德的引惑,相信還是與以前一樣,正德不會理會大臣們的反對,自己又偷偷一個人溜出去的。」劉養飛負責京城方面的消息,對正德皇帝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清楚。 「嗯,做得好,等下再去孤王內庫,挑選幾件珍品,送給錢大人,一定要他力成此事,事成之後,本王還有厚禮相送。」寧王想起自己的內庫,不由得有些肉痛,但是與大業相比,這都不算什麼,只要自己成事之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到以後的美景,寧王精神大振,覺得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值得的。 「遵王爺令,相信錢大人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憑我對正德的瞭解,他已經在宮裡待了這麼久了,相必已經非常厭煩了,近期內肯定會想出宮遊玩嬉戲的。」劉養飛得意說道。 「哼,整天不務正業,就想在民間嬉戲玩樂,怎麼能成為一國之君,讓天下人信服,本王為了大明萬世基業,順應天命,取而代之,一朝舉事,天下必響而應之。」寧王對自己的大事十分有信心,意氣風發的表達自己的意願。 「王爺乃是皇家爵貴,身負振興大明之鴻業,撥亂反正是王爺的責任,相信在王爺的帶領下,必定重現太祖光輝。」看到這個情形,李士實與劉養飛當然會明白怎麼做,異口同聲的奉承寧王道,唯恐慢了讓寧王心生不滿。 「呵呵,放心,孤不會忘記你們兩人的功勞的,事成之後,你們就是孤的輔政之臣,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入閣拜相也不成問題。」寧王許諾道,反正還沒有成事,先開個空頭支票,讓你們盡心心我辦事,至於事後,給不給就由我了。 劉養飛、李士實激動跪下感激涕零,至於是否真心誠意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接著就是寧王忙上前安慰,幾人裝模作樣的表演了許久,幾人慢慢安靜下來,李士實與劉養飛準備告退之時,寧王忽然醒起一事。 「劉先生,安陸興王那邊怎麼樣了,是否鬆口了。」 劉養飛心中一震,上次在興王府丟人回來,而且事情也沒有辦成,雖然寧王為了顯示自己的寬宏大度,沒有追究他的責任,還把事情繼續交給他負責,可惜任憑劉養飛怎麼寫信傳訊,興王那邊就是一點信息都沒有。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許諾 「啟稟王爺,興王那邊到現在還一點消息都沒有,怕是不肯參與我們的計劃了,如果興王洩露王爺的秘密,那應當如何是好?」劉養飛沒有把自己在興王發生的事情對寧王細說,所以寧王也不知道興王的態度如何。 自 我 「哼,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正德小兒的親叔,在孤的計劃裡有一點作用的話,孤也不會去理會他一個閒散王爺,既然他一點面子都不給本王,那休怪本王日後無情了。」寧王一點也不擔心興王那邊會洩露天機,因為藩王之間是禁止來往的,興王如果真的上報了,他怎麼解釋這件事的來源,朝廷追究下來也會落個同謀之罪。 所以寧王經過分析,認定興王不敢直接上報,最多是寫些信給朝中大臣,可是寧王朝中也有人,打起官司來,未必會輸,寧王對止信心十足。 「劉先生,你繼續負責這事情,能讓興王參與進來就記你一功,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寧王冷笑,眼中露出一股殺意,寒聲道:「看看興王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如果發現在有什麼不利於本王行事的,殺。」 劉養飛見怪不怪了,畢竟要想謀權奪位,如果心不夠黑,手不夠辣,怎麼能成事,謀財害命的事情劉養飛已經做了許多次了,不然寧王賄賂朝臣的珠寶,安置手下亡命之徒的金銀從何而來。 在千里之外的興王並不知道有人在算計他,經過幾天的修養,興王的身體雖然還是有些許咳嗽,但是已經能正常處理王府事務了,證明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再調養一段時間,相信就是恢復如初的。 如今的興王不擔心自己的身體情況,而是接到了陸松的匯報,得知道費宏居然已經來到了安陸,這讓心憂大明江山的興王十分高興,對於費宏這樣盡忠耿直之臣,興王是非常敬佩的,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與之結交,如今費宏居然來到了自己的地界,這對興王來說真是一件喜訊,值得慶賀。 「陸松,你真的確認了嗎?來人真是費學士?」興王還是有些疑慮,畢竟前些日子才聽說費宏家出事了,怎麼轉眼間就來到安陸了呢。 「王爺,屬下已經再三打探,雖然探子們沒有見過費學士,但是親耳聽到州學學子們的議論,還有從莫學正的言談舉止判斷,確認來人正是費學士本人。」陸松肯定的回答道,這種事情他不敢大意,經過多次打探才匯報給興王的。 「太好了,陸松,快去備車,本王要親自去面見費學士,向他請教一番。」興王拍案而起興奮說道,上前幾步,正想出房門時,忽然停了下來,陸松正準備聽令行事,見狀也慢下,肅立一旁,聽從興王吩咐。 「不對,不對,費學士為何而來,本王如果這樣去見他,會不會有什麼失儀之處,嗯,這是個問題,要考慮周詳,不然雖然沒有什麼,但總歸是不好的。」興王喃喃自語道,覺得這樣去的話,可能有私會大臣的嫌疑,雖然費宏已經罷官,但是在古代,這種起起落落的事情很常見的,誰知道哪天皇帝又想費宏的好來,重新啟用他。 如果現在草率的去會面,以後不知道會留下什麼麻煩,還是從長計議的為妙,興王想了一會,忽然問道:「陸松,你是從何而得知費學士在安陸州學的?」 「王爺,卑職見張信收到莫學正的傳訊,卻不知道所為何事,所以便叫人打探一番,最後才得知原來是費學士來了,準備講學,莫學正便傳訊給張信,讓他回去聽學。」陸松不愧是干錦衣衛的,對監察別人的行為毫無羞愧,面不改色回答道。 「哦,原來是這樣。」興王應該也習慣了,也毫不在意說道:「費學士與莫學正是同年之友,常有書信往來,如今拜訪莫學正這也說得通,可是本王總感覺這事情沒有這般簡單,怕是別有隱情。」 「卑職馬上著手去調查,一定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看來陸松對這方面的事情非常感興趣,自動請纓道:「請王爺下令,必不讓王爺失望。」 興王搖頭,覺得這事情不必要大動干戈,而且調查費宏,自我感覺也不好,沉吟片刻,覺得可以從這方面著手,詢問道:「算算時間,張信應該到達州學了吧?」 「從張信出發的時間,還有路途來看,估計已經到達地方了。」陸松估算了一下,覺得應該差不多,推測道:「如果快的話,他這時候應該在給莫學正請安。」 「嗯,從飛鴿傳信到現在已經不久了。」興王點頭贊成道:「既然如此,陸松,你派個人到州學,和張信說明情況,讓他負責打探這方面的消息。」 「王爺,這樣好嗎?」陸松有些意外,雖然不敢違背興王的命令,但是出於忠心,還是提醒了一下興王,「張信不過……」 興王擺擺手,示意陸松不用繼續說下去,笑道:「陸松,不必擔憂,本王相信憑張信的聰明才智,會妥善處理費學士的事情的,給個機會他鍛煉一下,相信他不會讓本王失望的,近水樓台先得月,讓張信來負責更不會讓人疑心。」 「一切按王爺旨令行事,卑職毫無意見。」作為一名臣子,陸松始終以服從興王的命令為天職,這一點深得興王歡心。 「上次陸柄跟隨世子出行,事情辦得不錯,這次就讓他協助張信吧。」興王笑道:「最近世子正向袁宗皋學習處理王府政務,也無暇學習武藝了,既然陸柄現在有空,就讓他出去磨煉一下,不然以後接任你職位時,如何服眾。」 陸松強壓住心中的激動,鎮定的回答道:「是,相信陸柄一定不會讓王爺失望,誓死效忠王爺。」興王這樣說,就是承諾以後王府護衛頭頭的職務等陸松退休後,一定會落到陸柄的身上,這是表達非常信任陸家父子,相當於把興王府的安危托負給他們了。 很典型的收買人心的行為,但也很實用,,興王已經暗示了,就算是朱厚熜成為興王了,陸家的恩寵不會消退,這怎麼能不讓陸松激動呢,說得文雅一些就是,士為知已者死,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既然你開出這麼好的條件,那我就為你霍出生命了。 在明代,作為一個武夫,是沒有任何前途的,重文輕武的治國策略,讓武士的地位非常低下,簡單可以說是沒有地位可言,武士們的出路就是從軍、或者到大戶人家那當護衛,其中當護衛最為安全,如果能得到權貴的賞識,那以後就不用愁了。 陸松的家境還算好些,祖上是軍戶出身,世襲了一個總鎮的名頭,可是這又不能當飯吃,溫飽是解決了,但是想光宗耀祖,出人頭地那是不可能的,一次機遇讓他跟隨如今的興王來到安陸就藩,經過努力打拼,對興王忠心耿耿,終於達到如今的地位。 而今興王的承諾,保證了陸家兩代人的富貴,這還有什麼可說的,當然只有以死相報了,反正這年頭人命反而是最不值錢的,能有人收買也是證明自身價值的一種方式。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疑惑 這時的張信正在莫學正的客廳內,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莫學正了,張信仔細打量著他,發現莫學正如今可是精神煥發的模樣,張信猜測可能是因為費宏的到來讓他十分高興,渀佛年輕了十幾歲。 「莫學正,學生回來了。」看到莫學正,張信的心裡還是有些激動的,畢竟有一個人無論你在哪,他有事情都能記得你,被人關心的感覺,張信覺得很溫暖。 「是張信啊。」莫學正看到張信顯得很高興,欣喜道:「回來就好,從興王府到學院路途雖不遠,但你這麼快趕到,想必已舟車勞累,怎麼不去休息一晚?。」 「接到學正傳訊後,學生不敢耽誤,即刻起程了。」張信不好意思解釋道:「到達州學後學生覺得時辰尚早,特來向學正請安,打擾學正休息了,學生慚愧。」 兩人說的都是些客套話,但是如果不說,那麼就顯得不懂禮,怎麼顯示出文人的儒雅風範,所以兩人繼續寒暄著,張信再次把自己在王府的近況向莫學正交待了一番,說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讓莫學正知道自己在興王府過得怎麼樣。 匯報完畢,就輪到張信開始問候了,從莫學正的身體健康到他最近又寫了什麼好文章,反正就是把莫學正從頭到腳都仔細詢問了一遍,得出一個結論,莫學正沒有什麼問題,活到一百歲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至此雙方會談進行到下一個階段,具有實質性的突破,莫學正笑道:「從中午起,子任子雲子直三人都不見蹤影,想必是在學院門前等候你了,憑你們幾人的交情,他們應該把事情與你說清楚了吧。」 「如學正所料,學生已明白學正傳訊讓學生極速歸來的原因。」張信顯得有些遲疑不決,最後還是說道:「學正也知道,如今學生正在王府任職,三五天之後,免不了返回興王府,這讓學生如何是好?」 從袁方那瞭解清楚是什麼事情後,張信馬上想到這個問題,畢竟自己名義上還是興王府的人,三五的假期是可以讓興王接受的,但是聽學這麼短的時間根本沒有任何收穫的,張信乾脆把問題交給莫學正解決,反正自己人小言微,還不如讓老將出馬,相信莫學正會給自己一個雙贏的答案的。轉 載自 我 「些許小事,你就不用在意了,且安心在學院聽學,費學士才學廣博、滿腹經綸,能得到他的悉心指點,對你們以後的前途影響極大,至於其他事情,你暫且放下。」莫學正生氣了,後悔道:「當初我就不應該讓你進興王府。」 「學正,何出此言。」張信有些莫名其妙,道:「學生在興王府過得很好啊,興王與世子王妃待學生寬厚,還可以經常向長史袁先生請教,沒有耽誤學業。」 「張信,你不必解釋了,我知道你在王府受委曲了。」莫學正滿臉懊悔道:「為何你不寫信與我說,既然你這次回來了就留下來,不必走了,興王那由我親自和他說,由不得他這般作賤我的學生。」 張信開始聽著一頭霧水,後來轉念一想,明白莫學正已經知道了自己被解職的事情了,不由心中一暖,雖然不明白莫學正為什麼會因為這個生氣,但是張信還是很感激莫學正的關心,出言道:「夫子息怒,些許小事,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就不要為這個動氣了,怒氣傷身,您保重身體要緊,不必為學生勞心了。」 「張信啊,你這孩子就是這點不好,太過老實,任人欺負到頭上了也不明白。」莫學正無奈道:「既然你不願意追究,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了,但是以後要注意,不能太過宅心仁厚了,不然容易受人欺負。」 「學生一定緊記夫子的教訓。」張信唯唯諾諾道,還是弄不清楚狀況,莫學正一看,就知道張信還是不明白怎麼回事,不由暗暗搖頭,直歎張信樸實,以後要經常提點,不然任由人蒙欺也懂得反抗。 其實這就是現代與古代觀念上的不同了,在張信看來,自己是在興王府上打工,老闆解決自己的工作範圍,他想安排在哪個部門工作那是他的事情,張信做為員工,聽從老闆的安排就好,如果不滿意,大不了辭職,好聚好散。 但是在莫學正眼中,言出即行是基本的素質,既然興王一開始是請張信給朱厚熜當教授的,如今成了一名類似門客的典簿,這就是興王出爾反爾,這種行為是錯誤的,是對張信的一種污辱,張信應該直言其過錯,或者直接掛印而走。 這兩種觀念的衝突,讓莫學正認為張信年紀尚輕,社會經驗較少,確實應該在學院內好好學習,不能再回興王府了,不然還不知道興王還會怎麼欺壓這個孩子呢,嗯,馬上修書一封給興王,免得另生枝節。 打定主意的莫學正,也無心再與張信談話了,交待他明天一定要認真聽課,有什麼問題的誠心向費學士請教,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沒有什麼可恥的,然後張信就知機的走人了。 張信告退後,莫學正馬上就以張信的名義修書給興王,就說自己生病了,身體稍恙,不能隨意走動,所以會在學院養病,因為這病很麻煩,所以時間要長些,請興王不用擔心,再三表示歉意,希望盡快病癒,再回王府云云。 檢查無誤,莫學正封好信口,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到興王府,莫學正認為,既然興王這般對待張信,那說明在興王心中張信的價值已經是很輕的,回不回興王府也不要緊,最大的可能就是隨便派人回封信,然後就置之不理了。 可惜莫學正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現在擺在興王面前的有兩封信,而內容卻相反,一封就是莫學正派人送來的,另一封是興王密探的,看了兩封同一地方發來,內容卻大不相同的信,陸松一臉怒氣道:「張信盡敢欺瞞王爺,真是好膽。」 而興王也感到很奇怪,按密探的說法,張信今天一早明明在聽費宏的講學,怎麼這信上說他已經患有重病呢,而且前天見他的時候明明是朝氣蓬勃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準備生病的模樣啊,興王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探子。 難道說張信真是在欺騙本王?興王若有所思,把張信的那信舀起來仔細查看,頓時嘴角露出了笑意,原來是他,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撒謊,看來對這個弟子很是關愛啊。 「卑職馬上派人把張信帶回來,任憑王爺發落。」陸松請示道。 「哈哈,不必了,這信不是張信寫的。」興王輕輕擺手,笑道:「寫信的人怕是沒有想到,本王可是天天在看張信的文章,對他的字跡早就熟悉透頂,不然肯定會上他的當了。」 「那不是張信,又是何人,居然敢欺瞞於王爺。」陸松疑惑問道:「讓卑職探查清楚,免得其中有什麼隱情對王爺不利。」 「不用,這是州學莫學正的筆跡,與他相交多年,本王對他的字跡了如指撐,怪不得一開始就覺得不對,想了下才發現是他寫的。」興王有些疑惑,喃喃自語:「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寫這封信呢,難道是張信請他寫的。」 ......................... 這周後面的幾天都只有一更了,原因有一:這幾天有點私事要處理,二:下周有個比較重要的推薦,所以多存些稿。不好意思,請各位見諒。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夜會 「也不對,張信沒有這個動機,本王實現想不出張信授意莫學正寫信的理由,而且憑本王對莫學正的瞭解,以他那個頑固的性格,也不應該連同張信一起欺騙本王啊。」興王也有些頭暈,總是覺得不對勁。 「王爺,您的身體尚未康復,這些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陸松說道:「反正陸柄也準備出發到州學了,讓他順便調查怎麼回事即可,王爺就不必操心了。」 「嗯,那就這樣子吧,讓陸柄直接詢問張信便可,相信張信會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答覆的,本王直覺這事情與他沒有關係,應該是莫學正自作主張。」興王猜測道:「雖然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難道是因為費宏的關係。」 「王爺不必著急,相信很快就可以知道怎麼回事了。」陸松對自己的兒子非常有信心,覺得這點小事情他會處理好的。 「嗯,有什麼動靜要及時向本王說,還有,費學士的事情只能暗暗查探,不可驚動他人。」興王指示道,揮手讓陸松下去安排了。 這兩天是張信這段日子以來最輕鬆的時候,和三五知己每天聊天打趣,討論學問,雖然學院規矩頗多,但是完全沒有壓力,與整天小心翼翼的侍候興王一家人的感覺簡單就是天壤之別,不過張信知道這日子怕是不長久了,因為他這天夜晚時分回房時看到了陸柄。 說起來張信與陸柄經常碰面,一個是負責教朱厚熜學問的,一個是傳授朱厚熜武藝的,但是平時只是點頭之交,從來沒有深談過,比起感情來,兩人的交情還沒有張信與黃錦的關係深厚,這也和陸柄的性格有關。 陸柄性格內向,與他父親陸松一樣,屬於那種沉默寡言的類型,平時有什麼話把喜歡擱在心裡面不說出來,是那種比較難交流的人,當然這只是張信的推測,在人家看來,陸柄就是那麼沉穩持重的類型,可以委以重任的感覺。 自 我 張信巡視四方,沒發現有什麼異常,盤算了一下,笑道:「陸侍衛,有何事找我,是不是世子有什麼吩咐?」 陸柄僵硬的表情像是鬆動了一下,按張信的推測應該是在笑,但是說起話來還是那麼冰冷,單刀直入說道:「張典簿,王爺讓我來詢問你,這封信到底是怎麼回事,請你給個答覆,好讓我回復給王爺。」 張信皺眉接過陸柄遞來的書信,心中充滿了疑惑,拆開仔細觀看起來,看完後不由苦笑起來,解釋道:「陸侍衛,這是個誤會。」不過卻不繼續解釋下去,身為弟子的不能隨便編排師長的不是,何況人家做這事也是為了自己,雖然看起來是辦錯了事。 「王爺吩咐,只是事情不是張典簿所為,而張典簿又有難言之隱,過幾天返回王府時可當面向王爺解釋。」陸柄表情緩解了些,硬聲道:「當然,如果張典簿有什麼話托我帶給王爺的,我可以轉告給王爺。」 看來過兩天又要向莫學正請辭了,得想想找個什麼借口,雖然讓他老人家失望,但是總比得罪興王強,張信如今明白在安陸這地方,得罪了興王,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了,何況張信身後還有一個溪山村,並不是無牽無掛,想走也難啊。 況且興王對張信也不錯,平時多有賞賜,張信還打算多存點錢,要是以後考不上科舉,還可以做點生意,更主要的是張信知道,興王世子朱厚熜可是未來的嘉靖皇帝啊,憑著現在與朱厚熜這麼鐵的關係,以後榮華富貴還不是滾滾而來,所以現在萬萬不能得罪未來皇帝的老子,不然在大明的地界怕是沒地方混了。 「呵呵,不敢煩勞陸侍衛了,反正過兩天我就要回王府了,到時由我親自向王爺解釋,免得讓王爺誤會我不夠誠意。」張信笑道,忽然覺得有些奇怪,不由詢問起來:「陸侍衛,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有接到門房的通傳啊。」 官學院是採取密封式管理的,平時有客來訪一般都要通過傳報,讓人決定是否接見,不然整天見客,還有什麼心思唸書啊,而張信卻沒有收到傳報,這讓他有些有奇怪,當然他只是無心問的,主要是緩解一下場面。 「我是從後門翻牆進來的,沒有人通傳很正常。」陸柄顯得很平淡,渀佛覺得這樣官學是一事很正常的事情,看來是經常做這種事情了,不然衣衫怎麼會如此整潔,無折無皺,一塵不染,可以看出他的經驗豐富。 「哦」 張信答了聲,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就像陸柄回答的很普通一樣,也認為陸柄的行為很正常,好像別人也是這樣子進學院的,同時起立恭敬道:「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只要張信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張信從走進房門,看到陸柄開始,心裡就有覺悟了,像這種傳話的小事,興王不可能會讓服侍朱厚熜的陸柄特意跑一躺的,而且自己房中有客,但是房門卻是緊閒的,這十分不合學理,所以張信看到陸柄時才巡視四方。 陸柄眼中掠過一絲讚賞,怪不得興王總是說張信是個聰明人,果然沒有錯,也不遲疑,把興王讓他調查費宏的事情圍轉述給張信聽,還明確表示自己是興王派遣來協助他的,陸柄很快就是進入角色,擺正了自己的位置,請張信做下一步指示。 「明白了,既然如此,陸侍衛,你先到外面找地方安置下來,這件事情且容我思考一番,再決定從哪入手比較容易。」張信點點頭,指示道,反正已經在學院了,不愁打探不了事情的真相,還是先安置這位未來錦衣衛的頭頭再說吧。 自從知道朱厚熜是嘉靖後,張信就明白興王府裡周圍的人怕是沒有一個簡單的主,誰知道以後這個那個會成為什麼大官之類的,反正就張信所知,陸柄在歷史上是不是位平庸的角色,還是先好好結交一番,以後可能有好處呢。 「好的,那我就先告退了,如果張典簿有什麼指示,可以到小鎮內的平山客棧找我,我在那等你的消息。」陸柄告退後,輕巧無聲的消失在夜色裡。 又有麻煩了,興王真會給自己找麻煩,剛解決梯田的事情不久,又來了一位費學士,既然你想知道人家來這幹什麼,乾脆直接問人家好了,偷偷模模的像做賊一樣,真是讓人無語,張信也有些頭痛,也不懂從哪方面入手調查。 那個費學士除了每天講一次學,其他時間都是待在房裡研究學問,莫學正還規定,不許任何人去打擾費宏的休息,還派了專人侍候,就算見到人了,難道還能直接問人家來這做什麼事情,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啊,打探這個情況,就是一個字,難。 想了一個晚上,張信還是沒有辦法,新的一在又開始了,學子們紛紛起床,洗漱,然後稍微活動一下筋骨,接著就是到教室裡聽先生授課了,張信也渾渾噩噩的跟著學子們進到學堂,突然看到一人,眼睛一亮,馬上有主意了。 ................... 今天下午要外出一天,明天的更新要到晚上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套話 張信看到的正是莫學正,既然莫夫子與費宏是好友,那麼肯定瞭解費宏怎麼會來到這裡的,從這方面入手總比直接問人家的有用多了,既然要從莫學正那著手調查,準備旁敲側擊打探清楚費宏的事情,那就要好好謀劃一番了。 找一個適合的切入點,不能讓莫學正看出自己的用心,這也是個難題,畢竟興王吩咐要私下打探的,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怎麼能直接向莫學正詢問呢,計較了半天,張信終於想到了一個比較可行的方法。 不成功不要緊,主要是看你有沒有過行動,張信打定主意,下了課以後,悄悄地回到了房間內,準備好筆墨紙硯,屏氣凝神,一揮而就,時間花費不多,一幅花鳥圖立即新鮮出爐,張信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打量了下,決定再花點時間把畫裝裱起來,不然怎麼體現出自己對這畫的重視呢。 待畫的墨跡乾透後,張信把裝裱後的畫小心翼翼的捲起來,看了下時辰,算準了莫學正有暇的時候,直奔目標而去,敲門進去後,張信也等莫學正問話,獻寶似後把畫舀出來,雙手奉給莫學正。 「張信,你這是何意?」莫學正一楞,不明白張信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送禮的,真是這樣那我可要好好教訓他一番了。 「夫子,學生最近正苦練畫藝,近日忽然覺得有所提升,心血來潮之下,似有所得,畫了幅作品,還指夫子不吝指正,這可是學生至今為止,最為滿意的作品。」張信志得意滿,喜形於色道。 難道真的是件傳世之作,莫學正心中嘀咕,莫非他的真的進步得那麼快,隨手攤開畫卷,不看還好,一看莫學正差點破口大罵起來,什麼最為滿意的作品,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張信這幅畫,那就是爛字。 莫學正在心中默默念道,要注意修養修養,不要破壞自己的風度,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正欲好好教訓一番,卻看到張信那充滿期待的眼光,剛湧上嘴邊的話嚥了下去,不行,不能這般打擊孩子的自信心,做錯了不要緊,可以給予修正嘛。 「夫子,您覺得怎麼樣,是不是比以前進步多了。」張信強忍笑意,故意用充滿期待的聲音說道,「還望夫子指點其中不足之處,讓學生更上一層樓。」 不足之處非常多,多到不知從何說起,莫學正趕緊把畫捲起來,實現沒眼看了,再看下去就忍不住發火了,沒有想到居然有人能把一幅好好的花鳥圖,糟蹋成這模樣,看到張信真的是沒有作畫的天賦啊,莫學正暗暗搖頭歎息。 看著一臉興奮之色的張信,莫學正也不忍心打擊他,拍案而起,詳怒道:「張信,還有不久就是鄉試之期了,你平日不好好學習四書五經,居然還有心情鑽研寫字畫畫這些旁門小道,枉費我對你的一片苦心啊。」 張信眼角飄過一絲笑意,臉上卻是露出委屈的表情,欲言又止,像是準備反駁莫學正,但又由於對方威嚴而不敢開口,放在後世,憑這演技,混口飯吃,跑個龍套沒有問題,但也就是只能欺負下像莫學正這樣的老實人。 「張信啊,今年不同往日,學院裡新來的費學士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當年可是考上狀元的,學問之深簡直可以與皓月相比,難得他願意給你們講學,你應該把握住這次機會,認真向他討教,把心思都放在經典裡,莫要錯過這樣的好時機啊。」莫學正苦口婆心的規勸道,相對六七十歲的他而言,張信不過是個孩子,而且沒有過多的經歷,社會經驗較淺,自己應該好好的教育,免得讓他吃虧了。 「夫子,讓您費心了,學生以後一定認真學習,不負夫子訓導之恩。」張信真的很感激莫學正,不是哪個人都會對自己說這番話的,除非是關係真正親近之人,不然哪個會無緣無故的說出這種憂心自己的話呢。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悔悟就好。」莫學正欣慰說道:「定要記得你今日所言,不要讓我失望啊。」 「是的,夫子,學生必不相忘。」張信像是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語氣堅定的回答。 莫學正滿意的點頭,正準備加以勉勵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問道:「張信,你最近是怎麼了,為何費學士講學之時,別人紛紛向其請教,而你卻沉默不語,莫非真是因為鑽研字畫而鬆懈學業了。」 「不是這樣的夫子,學生只是,只是……」張信唯唯諾諾道。 「只是什麼?」莫學正追問道,心裡也泛起了嘀咕,莫非真的是另有隱情,這個問題一個要弄清楚,不然白白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以後後悔莫及啊。 「學生只是覺得費學士滿臉威嚴之色,必是不好相處之人,心中害怕,不敢相問。」張信像是害羞一樣低下了頭,語氣微弱的說道,明明是自己無心向學,現在卻把罪過推到人家身上,真是無恥啊。 莫學正頓時哭笑不得,居然是這麼一個理由啊,平時這孩子不是很膽大心細的嗎,怎麼會對費學士產生恐慌呢,莫非是天生一物克一物,想不通的莫學正也懶得理會為什麼了,柔聲說道:「張信,其實費學士是個好人,你莫要害怕。」 「哦」 張信應了一聲,趁機說道:「夫子,其實學生也聽王府袁先生提到過,說費學士是一個大忠臣,可是後來受到奸臣污蔑,被當今皇上罷官回家了,具我所知,費學士家不是在江西嗎?他怎麼會來到我們這裡?」 換了一個疑心重的人,馬上就可以知道張信肯定是別有用心在打聽些什麼,但莫學正是什麼人啊,研究了一輩子學問,性格正直純樸,心裡哪有什麼彎彎道道,還以後是張信好奇心比較重,為了打消張信對費宏的「看法」,把費宏如何慘遭寧王的迫害之事交待得一清二楚,重點提到費宏是多麼的忠貞不屈,不為權貴所動的精神。 最後感歎道:「費學士所作所為,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君上,無愧於百姓,簡直是我輩之楷模,張信,以後你登科及第,為任一方時,要與費學士一樣,對得起國家社稷,對得起黎民百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張信誓言旦旦應承下來,反正以後自己能不能做官還是個問題,答應了也不要緊,雖然已經把事情經過弄清楚了,興王交待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最後張信還是因為好奇心多問了一句話,「夫子,既然寧王如此可惡,難道朝廷不管嗎?」 費宏對莫學正述說事情的時候,只是把寧王所作的惡跡講述了遍,沒有提及寧王有謀反的野心,所以莫學正只是大罵朝中奸佞當道,使皇帝受到蒙蔽,寧王作惡多端,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 「還不是因為朝中錢寧、江彬之流蒙蔽皇上,皇上一時不查,這才讓忠臣蒙難,不過朝廷正直大臣必不會讓奸臣得意的,當年的劉瑾不是威風凜凜,橫行一時,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千刀萬剮的下場。」莫學正義正詞嚴道。 正文 第四十章 拜訪 張信對劉瑾還有些映像,大名鼎鼎的八虎之首,誰人不知,但是對錢寧江彬卻認識不足了,雖然在興王府時聽袁宗皋提及過,但是總是語焉不詳,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張信好奇心迸發,連忙追問莫學正這兩人的事跡。 莫學正也考慮到,以後張信必定要涉足官場,多瞭解這方面的事情對他以後會有所幫助,索性借這次機會好好教育他一番,免得以後誤入岐途。 錢寧原來是太監錢能的養子,後來錢能死後,繼承的他的錦衣衛百戶一職,後來就跟著劉瑾混了,劉瑾倒台後,本來被歸為閹黨一流被處死的,但是錢寧用計脫身了,因為錢寧狡詰猾巧,善於拍馬屁,而且也有些武藝,得到了正德皇帝的賞識,最後遷為左都督,正德讓他掌管錦衣衛,最後還被賜國姓,改性朱,但是朝中上下都不承認。 有一天正德玩性上來了,居然收錢寧為義子,這讓錢寧大喜過望,平日以此為傲,還自稱自己的是皇庶子,正德皇帝在宮裡不務正業,建立所謂的豹房玩樂,錢寧在其中出力最多,深讓朝中正直大臣所不齒,而這次費宏被罷官的事情就是錢寧一手策劃的,這更讓莫學正痛恨不已,咒罵不絕。 而江彬是個有能力的人,曾經隨軍與韃靼作過戰,頗有勇武,軍功是有的,可惜不用在正途上,經常誘導正德玩樂,做了許多壞事,與錢寧並稱為國賊,讓莫學正時常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完成任務,還聽了一回故事,安慰了莫學正幾句,莫學正也因為談起錢寧江彬二人的事跡,心情低落,沒有心情繼續聊天了,張信便順理成章的告退了,第二天,張信尋了個借口出去,找到陸柄,把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興王得到消息已經是晚上了,看著陸柄的匯報,興王一臉青色,沒有想到寧王在封地居然會這麼囂張跋扈,居然膽敢刺殺朝廷命官,惡跡斑斑,罄竹難書,恐怕其野心已經膨脹到無法抑制的地步了。 不行,這江山是皇兄傳下來的,不能眼看著侄子受人蒙蔽,但自己只是一個閒散的王爺,不能干預朝政,雖然朝中大臣知道了寧王的野心,不過始終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一但寧王起兵,天下從此多事了,妄起兵戈受害的始終是百姓,興王默默想到,暗暗下定了決心。 「王爺,事情已經打探清楚了,是不是把陸柄招回來了。」陸松說道:「最近世子總是向卑職詢問陸柄行蹤,卑職只能回答他出去辦事了。」 「可以,熜兒這兩天也總是向本王打聽陸柄出去辦什麼事情,什麼時候才回來教他習武。」提起朱厚熜,興王的心情永遠是那麼喜悅,「熜兒喜歡武藝也是件好事,免得像本王一樣身體虛弱,一點小毛病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康復。」 陸松並不是思念兒子了,而是看到興王陰沉著臉,知道他心情不好,才故意提及陸柄,引出朱厚熜,果然興王臉色好多了,繼而奉承道:「世子天資聰明,無論是論學文還是習武,都進展極快,這都是王爺教導有方啊。」 雖然明知道是奉承話,但是聽了舒服,興王精神振奮起來,說道:「熜兒這兩天也有些想念張信了,也是時候去請他回來了。」 「王爺何出此言?」陸松驚訝道:「直接派人通傳一聲即可,何須勞煩王爺親自動身,況且王爺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尚須細心休養啊。」 「呵呵,沒有想到莫學正居然是為了這個原因才以張信的名義給本王寫信的,說起來確實也是本王虧待了張信。」興王笑瞇瞇道:「不過本王雖然做錯了,但是情有可願,不然莫學正早就早上門來了,沒想到莫學正對張信這麼器重,居然為了他而欺瞞本王,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本王就不與他計較了。」 「話雖如此,但是王爺也不必親自前往,讓袁先生跑一躺即可,張信與袁先生的關係這麼親近,想必會給他這個面子的。」陸松認為還是不妥,給興王支了個主意。 「雖然本王對張信多有賞賜,但心裡還是覺得有些虧欠之意,索性就借這個機會彌補吧。」興王笑道:「由本王親自出面,更顯得誠意,更何況本王這次去州學,找張信只是其中之一,還有更重要的目的。」 「王爺的意思是,借這個機會拜訪費學士?」陸松問道。 「不錯,既然得知費學士因何而來,那本王就要與費學士好好暢談一番了。」興王指示道:「陸松,你去準備一下,明天出發。」 此時的張信因為順利完成興王的任務,心中一片輕鬆,在學院內找了個亭子坐了下來,滿面春風的哼起了後世的流行小曲來,哼得最起勁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清亮的咳嗽聲,張信轉過身來,一下之下有些楞了,來人正是他的目標費宏費學士。 費宏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張信,不愧是莫學正滿口稱讚的少年才俊,長得相貌堂堂,只是不知其才學如何,剛才哼的小曲居然從來沒有聽過,與宮廷樂曲有所不同,也不是平常的鄉間小調,旋律很新鮮,難道是他所創作的不成。 這時張信馬上反應過來,上前行禮道:「學生見過費學士?」 「你就是張信?」費宏稍微點頭,走進亭內,大馬金刀的坐下,再觀察張信一會,突然問道,「聽莫學正說,你曾任職於興王府。」 「回費學士,學生確實在興王府協助過王府長史袁宗皋處理務事。」雖然不明白費宏是怎麼知道自己是誰的,但是張信卻不敢有絲毫大意,畢竟自己剛剛打探人家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語氣非常恭敬。 「嗯,既然這樣,為何不繼續做下去?」費宏問道:「莫非另有隱情?」 難道是莫學正對他說了些什麼,張信暗暗叫苦,莫夫子你可真是好心辦壞事啊,也不遲疑,語氣堅定道:「鄉試之期將近,學生認為應該以學業為重,所以回學院勤修苦學,這才向興王爺請辭,並無隱情。」 好,受了委屈還能如此隱忍,難怪莫兄對他如此看重,還央求我給予照顧,費宏對張信對答如流非常滿意,但單憑這點還不能斷定他是否可造之才,還須加以考量,費宏心想,也不理會張信,逕直走出亭子,消失在他眼前。 看到費宏走了,張信鬆了口氣,幸好莫學正沒有把自己打聽他的事情全抖出來了,不然自己的麻煩可就大了,像費宏這種精明的人,一聽便知道自己在打探消息,不行,看來要好好想想該以什麼樣的理由向莫學正請辭回興王府。 想到莫學正那頑固的脾氣,張信不由頭大,又是一件難題,看來最近運氣有問題,不然怎麼都是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張信還沒有找到怎麼向莫學正請辭的借口,問題馬上就得到完美的解釋了,讓張信直歎果然還是運氣問題啊,當興王浩浩蕩蕩的車隊駛入州學院時,一切問題都得到了完善的解決。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密議(一) 興王的車隊非常大,用正式出行的禮儀,大明洪武六年規定,親王儀仗:宮門外設方色旗二,青色白澤旗二,執人服隨旗色,並戎服;殿下,絳引幡二,戟氅二,戈氅二,儀鍠氅二,皆校尉執;殿前,班劍二,吾杖二,立瓜二,臥瓜二,儀刀二,鐙杖二,骨朵二,斧二,響節八,皆校尉執;殿門,交椅一,腳踏一,水罐一,水盆一,團扇四,蓋二,皆校尉執;殿上,拂子二,香爐一,香合一,唾壺一,唾盂一。 親王儀仗內交椅、盆、罐用銀者,悉改用金;建文四年,禮部言,親王儀仗合增紅油絹銷金雨傘一,紅紗燈籠、紅油紙燈籠各四,敔燈二,大小銅角四;從之;永樂三年命工部,親王儀仗內紅銷金傘,仍用寶珠龍文。 興王認為與其偷偷摸摸的和費宏相會被人捉住把柄,還不如光明正大的拜訪,反正費宏已經罷官了,沒有職務在身,而且現在在自己的藩地內講學,自己光明磊落的前來拜訪,向其請教學問,那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情,就算御史來了也無話可說。 興王的儀隊在學院山門下停了下來,非常給面子的按照規矩給莫學正投帖拜訪,而莫學正雖然有些不綴,但是也知道這時候不是計較私事的時候,帶領了州學的下屬以及學子擺開陣式,恭敬的依禮請興王進來。 安陸是興王的封地,興王來到安陸州學的行為很正常,而且以前興王也有過這樣的拜訪,所以在場的人們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但是有些頭腦靈活的學子,已經暗暗猜測到興王可能是為誰而來。 學院待客廳,興王坐在上首,陸家父子侍產兩邊,客廳門口各站著侍衛若干,房門屋後的交通要道都有侍衛在警戒,這樣的陣式很符合興王的地位,顯示出帝王之家的氣度與尊嚴,皇家氣派盡顯無遺。 經過一番參拜之禮後,莫學正率先開口道:「王爺,卻不知道今日來訪,所為何事,只要是下官份內之事,請王爺即刻吩咐。」 「哈哈,今日本王不為公事而來,莫先生不必如此嚴肅。」興王笑道,對陸松揮手示意,陸松點頭,帶著護衛出了客廳,遠遠地圍繞著四周,如有事情,可以第一時間衝進裡面保證興王的安全。 莫學正見狀,也低聲讓其他閒雜人等不必在這裡侍候了,出去聽候傳喚即可,一時之間諾大的客廳內只留下莫學正與興王兩人,空蕩蕩的客廳頓時陷入沉默之中,兩人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 「莫學生還是在責怪本王,你也認為本王做得不對嗎?」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最後還是興王打破沉默道。 「下官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學正,哪有資格評議王爺的不是。」莫學正冷冷的回答,語氣帶著不屑,居然對興王權威一點也不在意。 「本王是有苦難言啊,王府內的幾個所謂的名士,你不是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他們都開口了,本王若是不聽,那後果是很麻煩的。」興王解釋道,居然帶著一股討好的語氣,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哼,那王爺為了自己的名聲,便打算讓張信受委曲了嗎?」莫學正也知道王府內的名士在安陸非常有影響力,簡直就是安陸各種勢力的代表,興王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們,當初興王剛剛入藩的時候,安陸的鄉伸們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 興王的命令根本就出不了王府,這種事情朝廷也不好管,畢竟地方的宗族勢力太根深地固了,就算是皇帝,為了地方的穩定,也不能輕易對其下手,最後還是在莫學正的幫助下,結交了安陸的名士,慢慢的興王才猛起來。 「放心莫先生,本王會在其他方便補償張信的,你不用擔心。」興王見莫學正的語氣有所鬆動,馬上許諾道,對於莫學正,興王心裡還是很感激的,如果沒有他當初的幫助,自己不會這麼容易在安陸扎實根基的。 別小看莫學正的影響力,向為地方官學之長,不知道培養了多少弟子,這些弟子中有的已經成為朝廷官員了,還有些運氣較差學子,只能在地方混了,安陸各個階層都有他們的身影,所以就算是安陸的地方官也要賣莫學正的面子。 「莫先生,你我相交二十年,還不瞭解本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嗎?」興王充滿感情的說道:「這件事情是本王的不是,你看我不是親自來向你賠罪來了嗎。」 莫學正冷冷看了興王一眼,道:「就是因為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才不放心,當初你明明答應我,要好好照顧張信的,現在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如果不是我從其他人那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恐怕王爺會裝做忘記吧。「 興王的臉色有些紅了,當初他確實有這個打算,讓事情緩緩就過去了,免得又生枝節,本來事情已經平淡下去了,卻不知道是哪個渾蛋捅給莫學正的,真是該死,興王不好意思說道:「那依先生所言,此事當何處理?」 「既然王爺如此誠心,親自上門賠罪,反正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也不打算追究了。」莫學正臉上露出笑意,看了一眼鬆了口氣的興王,繼續說道:「聽說王爺府上的龍井茶味道非常不錯,隨便給我稱幾斤,權當賠禮吧。」 興王無語,自己前不久剛從茶商那購買的茶葉,而且是最頂級的龍井茶,新氣還沒有過呢,就要送出去了,真是心痛啊。 「行了,加裝模作樣了,以王爺的家底,還捨不得這幾斤龍井。」莫學正白了興王一眼,真是小氣。 興王為之氣結,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頂級龍井茶哪像普通茶葉一樣論斤賣啊,自己不過是買了幾兩茶葉而已,他居然要幾斤,還說自己小氣,真是鬱悶啊。 「給你一兩,多了沒。」 「不行,起碼要三兩。」 「……」 興王非常享受與莫學正討價還價的樂趣,就像古人說的,高處不勝寒,身處高位不一定很快樂,反而會失去許多,有時能像普通人一樣,與一知己平等對話是興王最為高興的事情,心情舒暢之極。 最後經過妥協、協商,興王以二兩龍井成功的收買了莫學正,使莫學正答應不再追究張信的事情,而張信則留在州學學習至費宏離開學院為止。 「行了,來我這裡有什麼事情,現在該說了吧。」莫學正關心道:「聽說你最近身體不好,居然還有心情亂跑,王妃也是,怎麼不勸勸你,病情復發就麻煩了。」 興王聽了心中一暖,解釋道:「這事情還是得我親自來,別人來了我不放心,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小心一點。」 「與費學士有關?」莫學正猜測道。 「嗯,費學士在哪,我想和他談談。」興王淡淡笑道:「能幫我準備一間密室嗎?我要與費學士好好談談。」 「好的,我去準備一下。」莫學正也不問是什麼事情,答應下來,出去準備了,不一會兒,就回來把興王帶入自己的書房內,書房四面窗戶緊閉,周圍環境十分安靜,房中已經準備好桌椅茶水,關上門點上一支蠟燭,顯得很幽靜。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密議(二) 「還要準備些什麼嗎?」莫學正問道。 「不用了,麻煩你去把費學士請來,就說本王有事情請教,請費學士移步。」興王想了想,最後說道:「順便把張信也叫來吧,這事情他也知道了一些,索性讓他來聽聽,可能會幫上忙。」 「有事相商?」待莫學正找到費宏說興王有請時,費宏有些疑惑,自己平日與興王沒有任何來往,往日對興王有些瞭解,知道他頗有賢名,但與一位親王私下會面,怕有不妥之處,這讓費宏有些顧忌。 莫學正看出了費宏的疑慮,解釋道:「費學士不必多慮,在藩地之內興王光明正大前來拜訪,談經論學,這是何等風雅之事,不用理會他人的閒言閒語。」 費宏考慮一下,覺得也是,自己已經沒有職務在身了,來到一位親王的藩地上,按禮拜訪一番也是人之常情的,何錯之有,這是符合禮節的行為,無任何可指責自己的地方,費宏放下心裡包袱,欣然與莫學正前往。 來到莫學正書房時,看到周圍的佈置時,費宏楞了一下,正預坦然自若的走進去,因為他相信在這個地方,沒有人會加害於他的,有什麼可害怕的。 「見過費學士,久聞學士大名,孤王仰慕不已,今日終於可與學士會面詳談,孤王真是榮幸。」沒有等費宏步入房門,興王已經出來恭迎他道:「突然前來造訪,唐突之處,還望學士見諒啊。」 費宏不敢托大,對方畢竟是皇室宗親,如此禮遇自己,他也有點受寵若驚,連忙揖讓道:「王爺言重了,往日在京城時,雖與王爺有數面之緣,但老夫因職務之故,沒能與王爺把手相談,還望王爺恕罪啊。」 「費學士何罪之有,學士盡忠盡職,及是朝廷棟樑,孤王不過一閒散王爺,怎敢耽誤學士的處理朝廷大事啊。 自 我 」興王擺手說道:「如今借這次機會,孤可要與學士盡情暢言,把酒言歡,希望學士莫要推辭啊。」 「王爺有此雅興,老夫怎敢推托,就依王爺之意行事。」費宏露出笑意道,隨著興王等人一起進了書房。 雖然不明白這位興王爺有何事找自己,但不只是找自己喝酒這麼簡單,看看這陣式,書房四面有數十護衛在警戒,窗戶緊閉,屏風團團圍繞四周,點上幾支蠟燭照明,一看就知道是間密室。 隨主客坐好後,陸柄退出去時順手把門帶上了,緊緊站在門前,不准任何人打擾,房中只留下興王、陸松、莫學正、費宏、張信幾人,這時張信心裡在打鼓,看這架勢就知道興王準備說些極密的事情了,怎麼會把自己找來旁聽啊,難道不怕自己洩漏其中的秘密?最怕事後順手把自己滅口,那就欲哭無淚了。 門關上後書房內安靜了下來,費宏率先開口道:「看來人齊了,不知王爺有何要事與老夫相談,居然這般隱秘?」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興王的心思與寧王一般,自己決不同意,堅決抵制,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再所不惜,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見費宏性格之剛正耿直。 「費學士莫要多心,孤王所說事情較為嚴重,不得不慎重一些。」興王的話讓張信鄙視不已,不就是想向人家說寧王準備造反了,你快點通知皇帝提防吧,這點小事居然搞得這樣秘密,看來古代人說起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是一個模樣,真是沒有新意啊。 「有何事情居然這般嚴重?」費宏不動聲色道:「請王爺解老夫心中之惑。」 「說此事之前,孤王想問問費學士因何到安陸來?」興王問道。 費宏心中一動,面不改色道:「老夫因被罷官,心中苦悶,便宜想出門走走,拜訪些老朋友,聊以自慰。」 「費學士所言有不實之處,莫是信不過孤王。」興王笑道:「明明是家中被盜賊襲擊,出門避禍來了,為何以謊言欺瞞孤王。」 「王爺消息好靈通啊。」費宏始終保持表情道:「王爺如此關心老夫家中之事,真是讓老夫感激涕零。」 「行了,你們不要再兜圈子了,再這樣扯下去,何年何月才說到正事啊。」莫學正聽不下去了,明明就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事,非要轉一大圈子,直是煩人,聽了莫學正的話,興王與費宏臉上一紅,相視一笑。 這時費宏也有些明悟了,興王可能是為這事找自己的,不由說道:「王爺找老夫可是因為寧王之事而來?」 「不錯,是為寧王準備謀反一事。」興王決定把事情擺到明面上,不然總是扯來扯去,浪費時間,還不如直接進入正題,等下還要商量對策呢。 「王爺何出此言,寧王肅有賢名,何以污蔑其謀反呢?」費宏有些吃驚,雖然猜測興王準備說的事情,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試探興王一下。 「費學士,孤王誠心誠意向你討教對策,為何如此裝糊塗?」興王不悅道:「寧王不久前曾派人遊說於孤王,想讓孤王與之共舉大事,被孤王拒絕了,而寧王也再三加害學士,學士深受其害,孤王這才前來與學士商討。」 「居然有這等事,為何王爺不上報給朝廷知曉?」費宏急切問道,顧不上演戲了。 「孤王沒有證據,只能將這事情傳信來梁儲學士,但是孤現在還沒有聽到朝廷有何動靜,聽費學士來到被寧王迫害至此地,孤王才找上門來求教的。」興王無奈道。 「哼,都怪錢寧這小人蒙蔽聖聽,把消息隱瞞不報,不然以錦衣衛的勢力,早就得知寧王之野心勃勃了。」費宏決口不提正德皇帝的昏庸無道。 「正是如此,早有御史向皇上進諫寧王有謀逆之事,可惜皇上受錢寧等奸佞之蒙騙,不信忠良之言,奸臣實在是可惡。」興王憤恨道。 「寧王在南昌胡作非為,寧王府中幾個太監曾向朝廷密報其不法之事,可惜被他連同錢寧偽造詔書,命令將這幾個太監逮到錦衣衛獄,加以責打並予放逐,最後還殺人滅口,如此膽大包天之行為,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費宏咬牙切齒道。 「如此驚駭之事,難道就無人向皇上進諫嗎?」莫學正驚奇叫道,對於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莫學正堅決給予鄙視。 「朝中御史雖給皇上進言,可惜皇上寵信錢寧,不信御史之言,為之奈何。」費宏神情黯然,語氣相當無奈說道,張信在一旁鄙視,連皇帝都只信人家也不信你們這些朝廷大臣,可見君臣的關係已經惡劣到什麼程度了,自己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還整天怨天尤人,真是不可救藥啊。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快想辦法讓皇上知道寧王的陰謀,不然等他一起事,後果就非常嚴重了。」興王擔憂說道。 「那如王爺所說,事情到了這地步,應當如何?」費宏很無奈,自己就是因為寧王才被罷官的,現在皇帝已經不信任自己了,連同朝廷上下的大臣一起向皇帝進言,皇帝不信也沒有辦法的事情,誰叫君臣之的關係這麼僵硬呢。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密議(三) 明朝皇帝與臣子的關係這麼緊張,其實也是有一定的歷史原因的,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覺得臣子手中的權力太過,為了後世子孫的長治久安,狠下心來大殺有功之臣,最後還罷免了丞相一職,把臣子的權力集中在皇帝身上,同時把相權分攤到六部,這樣可以讓臣子之間互相制衡,又利於皇帝的統治。 但是後來明成祖從侄子建文帝手中奪過江山,自己做了皇帝,覺得朱元璋這樣把事情全攬全包的行為太累了,不利於自己享樂,但也不想改變祖制,索性提拔一些信得過的臣子幫自己處理政務,這就是內閣大學士的由來。 這些大學士職務本來不高的,但是經過百年來的發展,慢慢的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內閣首輔也相當於丞相了,最後竟然能與皇帝相抗衡,皇帝當然也不願意啊,拚命的想把這些臣子的權力收回來,可惜放權容易收權難,償到了權力好處的大臣當然不幹啊,寧願死也不放下權力,皇帝最後也沒有辦法,既然也你不願意,那乾脆再找人來制衡你吧,所以皇帝這才寵信常在身邊服侍的太監,讓太監出面與朝臣相鬥。 當太監的權力過大,威脅到皇帝時,皇帝轉而支持朝臣,借朝臣之手把太監給除掉,然後為了防止朝臣的權力上升,再次扶持一幫人,這樣一來,皇帝可以高枕無憂,坐山觀虎鬥,不用擔心自己的皇位不穩了。 費宏雖然經歷過朝廷波瀾詭譎的政治鬥爭,可是由於歷史的局限性,不明白這些帝王之術,而且他們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勸誡皇帝應該這樣做,不應該這樣做,其實就是潛意識的看皇帝不順眼,在憂國憂民的前提下,心裡還是渴望權力的。轉 載 自 我看 面對這樣的情況,幾人都束手無策,費宏突然拍案而起,說道:「如今正是事關江山社稷安危之時,我雖已年老體弱,但不敢忘先帝聖恩,實在不行,我即刻趕到京城,聯合朝中忠義之士,到午門嗑首進諫。」 如果費宏真的打算按這話行事的話,肯定是必死無疑,興王第一時間不同意道:「費學士,此事還須從長計議,京城湖廣路途遙遠,您未到京城,寧王怕已起事了。」 張信一聽,有些暈了,既然你們都知道已經晚了,還在這裡討論些什麼,這不是在浪費大家時間嗎,可惜沒人在意張信的想法,一個個理所當然的模樣,努力思考怎麼解決這個驚天動地的事情。 「寧王乃野心勃勃之輩,早在江西收買了一幫亡命之徒,又以詭計恢復了衛隊,如今又敢公然襲擊費學士,應該是準備起兵謀反了,但是為何久久不見動靜?」莫學正疑惑道:「莫非因為什麼事情耽擱了?」 張信頭上佈滿黑線,你老人家還有空擔心人家謀不謀反,居然蘀別人操心,真是無語門蒼天啊,這時費宏冷哼一聲,說道:「寧王的打算,老夫略知一二,他不過是在等時機罷了,他賄賂錢寧想讓皇上南巡,趁機刺殺皇上,幸好朝中上下極力勸諫皇上,皇上這才暫時收回成命,不過寧王還是不死心,準備等皇上改變主意呢。」 「惡賊該死,恨不能執刀手刃此賊。」興王臉上浮過一片嫣紅,顯然是氣血上湧所至,這個十分注重親情的王爺,聽到有人在打算刺殺侄子時,終於暴怒起來,本來已經康復的身體突然又急速的咳嗽起來。 到現在一直沉默不語的陸松急忙上前攙扶興王,低聲道:「王爺,怎麼樣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出去透透氣?」旁邊幾人也起身圍著興王,看到他深吸了口氣,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這才散開了些。 「王爺,保重身體啊。」莫學正知道興王最關心什麼,安慰說道:「寧王的奸計已經被識破了,皇上安然無事,王爺不必擔心。」 「正是如此,王爺有心了。」費宏讚賞說道,難得如此憂國憂民,果然不愧是賢王啊,「皇上鴻福齊天,集天下氣運於一身,必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的。」這話張信很贊成,正德皇帝東奔西跑的,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還能安然脫身,真是奇跡啊。 「難道皇上除了信任錢寧之外,再也不信任其他人了?」旁觀者清,張信最後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見解道:「錢寧難道就沒有一個與之抗衡的政敵嗎?」 「張信,你這是什麼意思?」莫學正有些反應遲鈍道。 「莫夫子,我的意思是說,難道在朝中就沒有一個又得皇上信任,而又是和錢寧有矛盾的人嗎?」張信解釋道。 「你是說,江彬。」費宏能混到內閣大學士的地方,政治經驗豈是幾人能相比的,經張信一提醒,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 「江彬?」莫學正還是迷惑不解:「他不是和錢寧狼狽為奸,都是一般貨色嗎,費學士為何提起他。」這時興王眼睛亮了起來,從小就見識過皇宮內的陰謀詭計,興王已經明白了費宏提起江彬的用意。 「不然,雖然江彬與錢寧一樣,都是奸佞之輩,但是兩人確是面和心不和,為了在皇上面前爭寵,兩人在私低下可是暗鬥不止。」費宏興奮說道:「如果讓江彬知道錢寧是寧王一黨,他肯定會捉住這個機會,把錢寧往死裡整。」 「正是,如果事情果真如此,既能讓皇上知道寧王的野心,又能把奸賊錢寧除掉,那真是一舉兩得啊。」興王激動道。 費宏平復心情,用欣賞的目光看向張信道:「張信,沒有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能一語道破天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費學士過譽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不過是隨口一提,真正想到主意的還是費學士您本人。」張信忙謙虛說道:「我從不知道錢寧與江彬居然走不到一路的,只是有此疑問而已,當不得費學士如此誇讚。」 「不錯,連我都不清楚兩人之間的私怨,更何況是張信。」莫學正高興說道:「不過張信能道出問題其關鍵所在,也是十分難得啊。」 最高興的還是興王,讓張信參與到這件事情來,本來是想賣個面子給莫學正,沒有想到張信居然給他這麼一大個驚喜,自己真是英明之極啊。 「這都是夫子教導有方。」正拍莫學正馬屁的張信忽然看到臉色不善的興王,又繼續提道:「當然也離不開興王平日裡的指導,不然在我對朝政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怎能想到這個問題的關鍵所在呢。」 多雲轉晴的興王心懷大慰,和顏悅色的說道:「費學士,既然事情已經有眉目了,具體計劃還要煩勞您親自出馬了,畢竟對於朝政,本王不干涉為妙。」 「王爺請放心,老夫這就修書給楊首輔,相信以首輔大人的才智,必會把事情妥善處理的。」費宏愉快的說道,可見他對楊廷和非常有信心。 「那就有勞費學士了。」興王拱手,真心謝道,這種事情他確實不好出面,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辭行 莫學正的書房內有現成的筆墨紙硯等物,不一會兒,費宏就把想說的內容寫完了,封好信後,蓋上印章,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後對興王說道:「下面就要麻煩王爺了。」 興王接過信,遞給陸松,使了個眼色,說道:「這是本王應該做的。」 待陸松接過信走出了密室,幾人頓時感到輕鬆許多,相視一笑了,場面融洽,興王輕輕拍手,站在房門的陸柄走了進來,說道:「王爺有何吩咐?」 「把把這些東西撤下去,上茶?」興王語氣顯得很愜意,指示陸柄把書房恢復原狀。 「是,王爺。」陸柄答應,招呼侍衛進來,打開窗戶,把蠟燭移開,外面清新的空氣湧進書房,幾人馬上覺得舒服極了,用時不多,書房恢復了原貌,而清香誘人的茶水已經奉上,幾人的視力也慢慢適應亮光了。 望著熱氣騰騰的茶霧裊裊升起,費宏心情舒暢,饒有興趣說道:「莫兄收了一位好弟子,真令老夫羨慕啊。」 「費學士誇獎了,張信年紀尚小,雖然天資聰穎,但還須磨礪才可成才啊。」莫學正極力掩飾得意之色,故作謙虛道。 聽到提起他,張信馬上正襟危坐,一臉恭聽的模樣,沒有辦法,誰叫在這裡他的資格最小,無論哪個人都可以壓他一頭呢,被教訓還要乖乖的聽著。 「莫先生所言極是,是應該好好磨練一番,不然成為方仲永之輩,豈非我等之過。」興王贊成說道,因為他就是這樣幹的,張信雖然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但表面上不得不裝做一副恭敬聆聽的模樣,真是痛苦啊。 聽了興王兩人的話,費宏也不再說話了,因為他也覺得兩人的話很正確,聖人都有雲,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心,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費宏也認為,憑張信剛才的表現,以後說不定也成為國家棟樑之材,現在當然要好好的磨礪一番,不然以後怎麼能報效朝廷,起了這個心思的費宏,決定幫張信一把,給他增加一些資本。 「張信如今年長几何?怎麼還沒有取字啊?」 「他今年才十六歲,還未及冠,所以未給他取字。」莫學正在這方面好像很精明,一聽就知道費宏的打算,連忙說道:「但是鄉試之日將臨,也該給他起個了,費兄博學多才,這事就勞煩你了,莫要推辭啊。」 雖說費宏已經被解官在家,但是朝中人脈還在,影響力不是這般容易消除的,如果他能給張信取字,這說明費宏很看好這個年輕人,如果哪位同僚遇到他,可以斟酌給予照顧,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 為什麼袁方他們一聽到費宏講學就這麼興奮,原因就是這個了,如果能得到費宏的賞識,說不定可以少奮鬥十幾年了,學子們當然想捉住這種機會,張信也不笨,知道莫學正這是在幫自己,忙恭敬說道:「學生愚魯,讓學士費心了。」 其實費宏也是看在莫學正與興王的面子上這才決定提攜張信一把的,不然以他耿直的性格,也不產生這個念頭,心有此意,費宏也不推托,遲疑片刻後說道:「信者,誠也,專一不移也,言行亟變,從容謬易,好惡無常,行身不類,曰無誠志者也;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之乎者也一大堆,讓張信聽得頭都大了,但是興王和莫學正卻聽得津津有味,隨聲附和道:「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由至誠而有明德,是聖人之性者也。」 「此言大善,以後你的字就喚子誠吧。」費宏最後總結道,這讓張信暗暗鄙視,說一大堆讓人聽不明白的話,還以為會取個驚天動地的字呢,最後起的字還是那麼俗,但是還是乖乖承情,恭敬道謝。 「子誠,以後你可要認真求學上進,不負費學士今日的一番提點。」莫學正興高采烈的說道,非常感激費宏的一番苦心。 「理應如此。」興王說道,心中很歡喜,他對自己慧眼識珠感到很自得,早看出張信不是池中之物,早早把他拐到王府果然是明智之舉啊。 張信再次起身向眾人施禮道謝,書房內的喜慶氣氛更加濃厚起來,興王等人開始開懷暢談,興致勃勃的說起風雅逸聞、民間逸事來,不久,陸鬆快步走進書房向興王回命道:「王爺,事情已經辦妥。」 興王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對費宏說道:「費學士,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卻不知道學士下一步有何打算?在學院可住得習慣?不如暫且到孤王府中小住幾日如何?孤王還請許多事情要向學士討教,希望學士給予解惑。」 「王爺此言差矣,費學士在我州學住得好好的,每日與我談笑風生,探討學問,授課講學,如此愜意,就不必煩勞王爺關心了。」莫學正對於興王這挖牆腳的行為十分不恥。 「兩位莫急,老夫準備返回江西了。」眼看兩人準備發展到吵架的地步,費宏急忙說道:「十分感激這幾天來莫兄的照顧,但是聽聞王爺述說,老夫這才瞭解事情已然非常嚴重,決意返回江西進一步查控情況,以作防備。」 「不可,寧王勢大,而有加害費學士之心,此次回去,怕有不測。」莫學正反對道:「費學士還是暫且住下,一切等候楊大人的來信再行事。」 「莫先生所言極是,為防不測,費學士還是留下的好。」興王也不贊成費宏冒險,張信也急忙反對說道:「王爺與莫夫子言之有理,興王逆天行事,必有報應,況且學士不必親自冒險,可讓王爺派遣下屬到江西打控即可。」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目見耳聞,老夫實在是放心不下。」費宏決意道:「幾位不用勸阻了,況且這次回去老夫不單是查看寧王虛實而已,還準備組織鄉勇,以防其變。」 幾個人久勸不下,知道費宏已經下定了決心,也不相勸了,轉而紛紛給他出主意,興王說道:「費學士可從水路出發,南方水路眾多,這樣寧王手下必不會這麼容易探出學士的行蹤,到達江西後,可先聯絡地方忠義官員,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 「不錯,我看此策可行。」莫學正覺得這樣做很有道理,出言贊成道。 「就依王爺所言,事不宜遲,老夫現在就收拾行李,連夜出發。」費宏認為事情已經十分緊急了,不能再耽擱時間了,決定馬上起程。 「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讓費學士受累了,孤王在此代皇家向學士行禮了。」興王動情說道,起身向費宏一揖,表示感謝。 「王爺言重了,這是老夫應該做的,為國盡忠,及是臣子的本份,當不得王爺一禮。」費宏急忙避開了,神情非常激動,可以知道他已經被興王這舉動收買了,看來朱家人都是深得太祖真傳,讓別人心甘情願為他們送死,張信在心裡誹謗著。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回府 收拾好行李,吃了餞行宴,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費宏被興王等人送上了特意準備的船上,說了半天客套話,載費宏的船慢慢的向江西方向消失了。 夜色蒼茫,眾人正準備返回學院時,興王忽然醒悟一件事情來,故意放慢了腳步,悄悄伸手把陸松招喚到身前,吩咐道:「陸松,可以收網了。」 「是,卑職即刻辦。」陸松答道,揮揮手招呼陸柄等侍衛好好保護興王,自己卻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州學學子才發現費學士居然已經走了,學子們紛紛議論起來,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費宏是在興王來拜訪後這離開了,一時間流言四起,有些學子認為是興王把費宏逼走的,要不然就是他得罪了費宏,讓費宏氣憤離去。 礙於興王的身份,學子們不敢造次,興王看著學子們不善的目光,哭笑不得,可是又不能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不能出面澄清事實,只好自認倒霉了,連早餐都是匆匆忙忙的吃完,也不等陸松的匯報了,準備擺駕回王府了。 「本王要打道回府了,莫學正有何事對本王說的嗎?」興王覺得自己走了,還是和主人打個招呼再說,免得日後他又說自己不知禮節了。 「王爺回府,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何必來問我。」莫學正沒好氣的回答,一來就把自己報之以厚望的鄉試法寶給變相的支走了,雖然說國事為重,但是州學學子不明白事情真相,短短一個時辰,來自己報怨的人已經超過一半了,現在莫學正巴不得興王快點回去,免得看著心煩。 「莫先生,雖然這次孤王有不對之處,不過不能把責任都推到孤身上,費學士執意要走,孤也無法勸阻啊。」興王笑著解釋道。 莫學正心中氣急,什麼叫無法勸阻,壓根是沒有開口勸,還恨不得讓費學士快點到江西看著寧王呢,算了,不和他爭了,怎麼說都是他有理,拱拱手,正準備指袖而去。 「莫先生,別急著走啊」興王笑道:「孤還有一事相詢。」 「什麼事情?」莫學正疑惑不解道:「王爺該辦的事情不是已經辦妥了嗎?還能有什麼事情啊?」 「既然費學士已經走了,那麼子誠也該隨孤一起回王府了。」興王小心翼翼道,心裡已經做好準備迎接莫學正的雷霆暴怒,不過預想中莫學正的怒吼沒有到來,這樣興王有些不解,難道莫學正已經怒火中燒,說不出話來了。 莫學正沒有興王想像般的那麼不堪,沉默片刻後平靜說道:「既然王爺尚有此心意,只要子誠同意,那麼我也沒有意見。」 「果真如此?」興王驚訝之極,旋即又懷疑道:「莫非先生已經暗暗吩咐子誠,讓他不能隨孤回王府了?」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學正諷刺道。 「呵呵,是孤失言,以莫先生之秉性當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孤真是該罰。」興王大笑,但還帶著疑問說道,「先生就這麼放心子誠跟孤一起走?」 「費學士已經回去了,子誠待在學院也增長不了多少學識,讓他跟你回去也好。」莫學正淡淡說道,其中心中早已盤算好了,自己這些年精力日益下降,還要執掌整個州學,也抽不出多少時間來教導張信了。 而且王府中有許多博學之士,如果能向其請教,對張信的學識將大有幫助,莫學正也感覺到了,這次張信從興王府回到後,學業有有長進,這讓莫學正下定了決心,反正有自己在,興王肯定不會真的委屈張信的。 興王本來還以為事情不會那麼順利,已經做好失敗的準備,打算這次是先提前打好招呼,然後等張信在州學多待幾日,然後再派人來請,那莫學正也不好再次拒絕了,沒有想到莫學正居然這麼爽快放人。 「其實可以讓子誠多往幾日,讓他多和好友聚聚,孤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興王也有些不好意思,張信跟自己回去後,整天也是閒散無事,真的不急。 其實興王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讓張信隨自己回王府,可能是因為他一直給自己驚喜,或者因為他與熜兒關係好,自己不想讓熜兒失望吧,興王暗暗揣摩自己的想法,最後還是沒有得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子誠,聽說你又要隨王爺回王府了,下次會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袁方有些傷感道:「真羨慕你啊。」 「不過是王府中的一清客罷了,有什麼好羨慕的。」張信不在意的說道,剛過幾天清閒自在的日子,又要回王府受苦了,雖然在王府一樣清閒,但是要看別人臉色行事,不如在州學逍遙自在。 「子直不是羨慕你到王府,而是在羨慕你可以不用待在州學了。」孫進一語道破袁方的心思,笑道:「學院規矩森嚴,子直這是耐不住寂寞了。」看著袁方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眾人都笑了,這才是袁方本色啊。 「好了,信子又不是離開安陸了,想念他就給他寄信,真是受不了你們這麼煽情。」張勝擺擺手說道:「我還要和信子說些私事,你們自動迴避吧。」眾人一聽覺得有理,也知道張信與張勝的關係,紛紛散開了。 張信知道張勝這是給自己解圍,除了幾個知交好友,張信在州學中確實受到很多人的妒嫉,袁方無意之中的一句話,更加激起了他們妒忌之心,雖然孫進巧妙的給張信解圍了,但是如果繼續這個話題下去,後果就難料了。 而張勝果斷的把話題打斷,從這點可以看出,張勝真的長進了許多,張信微笑的暗暗表示謝意,覺得自己這位堂兄果然成熟多了,起碼從這幾天看來,性格沉穩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張勝笑道:「況且我真的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情?難道村子發生什麼變動了?」張信想到村子,臉色一變關切問道。 「是村子的事,不過是件好事,你不用著急。」張勝安慰道:「村裡有債務已經還清了,不欠外人的錢了,太爺讓我和你說下,不用再繼續往村裡寄錢了,讓你多存點錢,以後留著娶媳婦。」 雖然為村人高興,但是張信還有些疑惑,不由問道:「不對啊,我明明記得村裡還欠人不少錢呢,我雖然有給村子寄錢,但是還是不夠啊,勝子,你和我說實話,村裡真的是把債務還清了嗎?」 「真的還清了,沒有騙你,上次你讓人給村裡捎的銀子足夠把欠債都還清了,還有剩餘,太爺托人專門和我說這事情,不會錯的。」張勝說道:「你看,還有你寫的信據為證。」 因為張信在王府任職,所以村裡人不敢把信直接送到王府,而是讓張勝代為轉交,張信疑惑極了,自己上次給村子寄的錢沒有多少啊,怎麼會足夠把欠債還清了呢,攤開張勝遞過來的信,仔細一看,張信知道怎麼回事了。 信中內容是這樣的,先問候村裡的長輩,然後說自己在王府過得很好,然後說自己表現出色,得到了王爺的賞識,所以賞賜了自己許多東西,夠錢把欠債還清了,語氣與張信平時寫的信毫無區別。 但是張信一看筆跡就知道是袁宗皋所為,難得是袁宗皋想幫自己一把,這也不對啊,自己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這種事情,袁宗皋不會知道的,可以排除,沒有聽自己說過,但是又知道村裡的事情,又能讓袁宗皋寫信,那只有他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福星 張信抬頭看著面帶微笑與莫學正暢談的興王,知道事情肯定是他指使的,而且不承情不行,誰叫興王收買人心的手段這般厲害,張信其實心裡也很高興的,畢竟村子裡的問題一直是張信最關心的,如今能順利解決,張信還是很感激興王的。 「信子,怎麼了,沒有問題吧。」張勝看到張信神情有些不對,不由得關切問道。 「沒事,只是心裡很高興,一時之間有些癡了,對了,村子現在還好吧?」張信極力掩飾自己的心情,笑問道。 「非常好,債務還了,還開墾了許多梯田,太爺說,今年的收成怕是這十幾年來最好的時候了。」張勝興奮笑道,正欲繼續聊下去,可是興王已經準備走了,派人招呼張信,張勝只好作罷。 「保重。」 「一路順風。」 與眾人告別後,張信慢慢的跟隨興王的車隊離開了,幾步一回頭,直到望不到學院的山門,張信這才恢復了心情。 「子誠,從這到王府路程尚遠,上來與孤王一起坐吧。」興王看著與護衛一起步行的張信,心念一動開口說道,張信雖然心動,但想到興王現在用的是正式的儀仗隊,如果自己冒然答應,怕於禮不合,為了避免人家說自己不懂規矩,張信委婉拒絕了。 興王也明白張信的心思,也不再說話了,只是在行路時,適當的讓隊伍多休息幾起,興王車駕就這行走走停停,慢慢來回到了興王府,這時已經是傍晚了,夕陽西下,雖然天色暗淡,但模模糊糊之間,依稀可以看到王府。 眾人精神大振,不用興王發令,自己加快了前進的步伐,當到達王府門前時,太陽已經落山而黑幕降臨了,因為早有人提前趕到王府通知,所以在王府門前早就有人執火照明,準備迎接興王回府,張信已經看到蔣妃與朱厚熜的身影了。 興王下了車駕,笑容滿面走向妻子,張信等人緊隨其後,因為走了幾個時辰的路,張信這時覺得非常的疲憊不堪,心想馬上就可以休息了,突然,從耳邊傳來陣陣驚叫聲,接著覺得身後有股強大的力量在推動,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傾倒。 張信迷糊間覺得自己撞倒了一個人,然後眼前人影一閃,身體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不由得兩眼一翻,在不省人事之前,還隱隱約約聽到有人高呼。 張信這時感到很舒服,認為穿越這麼久了,這次是自己睡得最安穩的一次睡眠,迷迷糊糊之間,覺得自己應該起來了,不然袁宗皋那個傢伙又該罵自己偷懶不管事了,張信正待掀開棉被後睜開眼睛起床,忽然感到從肩膀上傳來陣陣疼痛,不由叫出聲來。 劇烈的疼痛讓張信徹底的清醒了過來,感覺自己身上非常的難受,渾身上下酸痛不已,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的地方非常陌生,房內擺設顯得很富貴豪華,以白玉為幾,紫檀作案,自己身上披著大紅的錦披,緋紅繡花的墊子,地上鋪著青緞的氈子。 整個房子顯得珠光寶氣,張信也有些被驚嚇著了慌忙想起來,可是全身無力就是使不上勁,張信正準備喊叫時,忽然從屏風外走進一個盈盈美人來,清秀絕俗,容色照人,卻是鸀綺,張信呆呆的看著她,不明白鸀綺怎麼出現在這裡。 看著張信呆頭呆腦的模樣,鸀綺不由嫣然一笑,輕啟紅唇道:「張公子,你身體尚未康復,還是不要妄動為妙。」 這時張信已經清楚的感覺自己身上疼痛的感覺是從左肩上傳來的,張信右手慢慢的移到左肩,輕輕撫摸,發現痛處已經被緊緊的包紮起來了,手指稍微一用力,張信身子一軟,悶哼了一聲。 張信忽然感懷中一陣溫暖柔軟,聞到陣陣芳香,耳中傳來關切的聲音,卻是鸀綺攙扶著他,輕輕整理張信身上凌亂的棉被,和聲說道:「張公子,你肩上的傷口還未復原,不是讓你不要亂動嗎,怎麼不聽話。」 語氣溫和,完全把張信當做小孩來哄,待鸀綺整理好起身退開後,張信心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而鸀綺雖然表面上裝著不在意的樣子,其實也為自己剛才大膽的舉動而後悔,臉上憑添幾分嫣紅,讓她更加光彩照人了。 看著越發動人的鸀綺,張信也迸然心動,眼睛不由自主的盯住她,鸀綺也發現了張信的行為,可是卻不作任何反應,兩人沉默不語,房內忽然變得安靜起來。 「鸀綺,張信情況怎麼樣了。」當兩人正在享受這種安靜的氣氛時,門外突然傳來興王威嚴的聲音,鸀綺刷一下臉色變得更加紅潤起來,慌忙跑出去了,張信也驚醒了,專注的聆聽外面的動靜,可惜只隱隱約約聽到一兩句,沒能聽清楚。 渾厚的腳步聲響起,不一會興王等人的身影出現在張信的眼前,張信掙扎準備起來行禮,卻被興王一手按住。 「子誠,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了。」興王寬慰說道:「你能醒來,孤也安心了。」 「王爺,子誠看起來氣色不錯,身子雖然有些疲軟,但是精神抖擻,想必休養幾日後即可康復的。」說話的正是袁宗皋,看到張信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樣子,袁宗皋心裡也不好過,但是還是安慰興王道:「王爺不必擔心,據大夫所說,子誠主要是氣血流失過多,其他並無大礙,補回來就行了。」 「唉,這次子誠是蘀孤受過,孤心裡十分內疚,幸好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不然孤如何向莫學正交待啊。」興王愧疚的說道。 「哼,都是寧王這亂臣賊子造的孽,如果這次不是子誠忠心護主,後果不堪測想啊。」袁宗皋心有餘悸道,這次真是多虧了張信的救主有功,不然的話,以興王的身休狀況,中了這刀,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袁先生言之有理啊。」興王也歎道,大夫都說了,幸好張信年紀,氣血充足,換了個年老體弱之人,怕早已歸天來不及救治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誇讚起張信來,把他說得簡直就是天上少有,地下僅存的絕世大福星。 而興王更加認為自己早有先見之明,冥冥中就感到張信是自己的福星了,所以才執意讓他隨自己回王府,果然不出所料,一回府馬上就救了自己性命,自己直覺真是靈驗啊。 「王爺,子誠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還須安靜休養,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明日再來探望他吧。」袁宗皋說道。 「袁先生所言極是,子誠,孤與袁先生先走了,你要好好休養,早日康復啊。」興王深情說道,依依不捨的走了,臨走前還不放心的吩咐道:「鸀綺,你可要好好照顧子誠,有什麼狀況要第一時間通知孤。」 張信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身體虛弱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張信還沒有弄清楚狀況,聽了興王與袁宗皋的對話,張信有些明白了,難道自己躺在這裡不能動彈的原因是,自己救了興王,那怎麼自己一點印像都沒有啊。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戒備 張信極度懷疑,以自己的性格會主動去救人?真是不可想像,況且在腦海裡,一點也沒有關於自己捨身救興王的記憶,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張信真的糊塗了,但是自己身上的傷無疑是真實的,被人捅了一刀子果然不好受,稍微碰到傷口,馬上就感到無比的痛楚。 張信慢慢回憶自己沒受傷前的事情,先是從州學辭別,然後興王邀請自己上車駕一起坐,自己拒絕了,走了很長路,到了晚上終於回到興王府了,自己很高興,托著沉重的步伐向前走,準備回房好好睡一覺,最後睡著了,醒來發現自己在這裡躺著。 「公子,你在想些什麼。」看著張信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從外面走進來的鸀綺不由好奇問道,興王明明吩咐他好好休息,現在卻這樣子,真是難侍候啊。 「鸀綺姑娘,我怎麼會在這裡的?」張信決定問清楚狀況再說,不然總是糊里糊塗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身上的難受也比不上心裡的疑惑。 鸀綺明眸輕轉,上下打量張信,以為他沒有見過這裡,覺得這裡不安全,所以柔聲解釋道:「公子不用多心,這裡是王府內宅,守衛森嚴,十分安全,你安心在這養傷好了,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王府內宅?」張信知道為什麼這裡擺設為什麼這麼豪華了,原來是興王蔣妃住的地方,張信來興王這麼久了,從來沒有進過這裡,偶爾聽在這服侍的僕役說過,內宅裝飾得富貴堂皇,而且護衛眾多,外人沒有允許不能靠近半步。 鸀綺突然神情黯然下來,輕聲道:「那天情況真是危險之極,惡賊的刀眼看就要刺中王爺了,幸好公子奮不顧身,挺身而出把王爺撲到在地,蘀王爺擋了那刀,制服惡賊後,公子渾身都沾滿了血跡。」 「經大夫診治後,傷勢總算穩定了,但是公子還躺著昏迷不醒,王妃娘娘覺得外面的下人不能仔細照看公子,就把公子移到內宅來了,托予奴家照顧,慶幸公子福大命大,終於捱過這劫,清醒過來了。」 張信靜靜聆聽鸀綺的述說,輕輕撫摸著傷口處,徹底傻住了,難道自己真的這般偉大,捨己救人,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張信知道這次自己真的是運氣,失血過多在沒有輸血的條件下,還能醒過來,簡直就是奇跡。 張信心中充滿了懊悔,早知道自己留在州學好了,為什麼跟興王回來,搞得現在被包得像粽子一樣,行動困難,聽著鸀綺的輕言絮語,張信覺得眼皮沉重,臨睡前的一個念頭就是,有美女崇拜的感覺也不錯嘛。 正述說著自己這幾天來怎麼照顧看護的鸀綺,忽然發覺聽從已經睡著了,看著像嬰兒般安靜入眠的張信,鸀綺輕輕呼了口氣,還好他睡了,不然等下都不知道怎麼處理那些尷尬的場面,鸀綺輕輕幫張信蓋好了被子,靜靜的走出房子了。 興王府書房 「王爺,卑職向您請罪。」 陸松正在為自己這次辦事不力向興王請罪,這次真的是失算,沒有想到寧王的探子中居然有一個死士,幸好興王這次安然無事,不然自己真的只有以死謝罪了。 「行了,這次不是你失職,是誰也沒有料到寧王還有這步暗棋。」興王擺手,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再追究責任也挽回不了損失,還是向前看比較實際點,想起被生擒的刺客,興王不由問道:「刺客招出什麼信息沒有。」 「王爺,雖然經過嚴刑拷問,但刺客還是沒有招供,死也不開口。」陸松面無表情說道,但是眼睛的殺意卻顯露無遺。 「哼,不愧是死士,寧王果真好手段。」興王冷峻道:「刺客不招,那其他幾個暗探可有什麼話要說的?」 「按王爺的計較收網後,卑職一共擒獲了三名暗探,有兩個在擒舀的過程中被卑職失手殺了,經過幾日來的審訊,三名探子終於招了。」陸松把口供雙手奉上。 興王對陸松殺人毫不在意,只不過是兩個小卒子罷了,殺了也就殺了,難道他們還能反上天了不成,看著陸松遞上來的口供,興王臉上更加冷若冰霜,語氣透著一股寒意:「沒有想到寧王居然早就對本王包藏禍心,連刺客都早早潛伏在王府附近了,看來他們得知本王與費宏相會,覺得事情不對,自主奉寧王之令行刺本王。」 「寧王狼子野心,早就算計好,如果王爺不同意他的計劃,或者把消息洩露出去,馬上就行刺王爺。」陸松恨恨分析道,對寧王這種行為十分不恥。 「不錯,沒有想到寧王如此膽大妄為,公然襲擊朝廷命官尚且不算,現在還居然敢行刺本王,真是反了。」興王怒吼道。 「王爺,要不要把這件事情上報朝廷,請皇上裁決。」陸松說道,覺得這也是次機會,有明確證據指出寧王的野心,想必皇帝應該相信了吧。 「不可,還未搬倒錢寧之前,還不宜把事情上報,不然錢寧直接把消息攔截住,趁機反誣本王一口,那就得不償失了。」興王歎道:「當日費學士曾說寧王準備行刺皇上,本王還有懷疑,如今看來確有其事啊。」 「王爺,如今寧王事敗,接下來恐怕會再派出刺客,為了您的安全,卑職認為王府一定要加強戒備,免得再讓王爺受驚。」陸松對上次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認為這是自己的失職,如果再犯同樣的錯誤,簡直不能自我原諒。 「嗯,在寧王伏誅之前,王府護衛由你帶領,全面負責王府安全,特別是王妃與世子,一定要嚴加保護,不能有任何差錯。」興王對妻子非常關心,覺得如何因為寧王之事,讓她們身處險境,那自己將後悔莫及。 「卑職一定盡心竭力,決不讓王府有失。」陸松抱拳堅定說道。 「很好,你去準備一下,聽候吩咐。」興王有些疲勞之色,揮手說道。 「卑職告退。」 「袁先生,你覺得還有什麼遺漏之處嗎?」陸松走後,興王詢問一直莫不作聲的袁宗皋道,寧王謀反之事,事態緊急,興王也不打算瞞著袁宗皋,特別是被行刺之後,原原本本的事情經過與他說明了。 「王爺,防衛方面的事情,陸頭領是行家,老夫就不必多言了,只是如今王府上下情緒慌張,要王爺出面好好安撫一番才行。」袁宗皋說道。 「就依袁先生所言。」興王點頭,知道袁宗皋說的很正確,詢問道:「還請袁先生繼續指點本王不足之處。」 「安撫人心後,不宜有何動作,一切照常即可,免得府中人心慌亂無心工作。」袁宗皋經驗豐富的說道:「陸頭領行事可秘密進行,這樣做既能安定府中情緒,又可讓寧王之人放鬆警惕。」 「好,就按袁先生之言行事。」興王認同道,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由陸松秘密加強警戒,嚴密保護王府安全,其他事情一切照舊。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探望 很抱歉章節有些亂了,過一段時間這恢復正常了。 張信這幾天過得非常的愜意,雖然身體還是十分虛弱,但是旁邊卻由一位美少女細心照顧,真是艷福不淺,特別是張信受傷了行動不便,總要煩勞鸀綺在旁扶持,溫香軟玉之下,張信不覺今昔是何年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慢慢熟悉了,張信也瞭解到了鸀綺的身世,古人云,紅顏薄命,張信常常懷疑這句話的真偽,沒有想到這位明媚動人的少女居然印證了這話,鸀綺其實並不是她的本名,鸀綺本名姓楚,沒有名字。 她的父親曾經是朝廷官員,十年前,因為參與向皇帝進諫劉瑾的事情中,後來被劉瑾打擊報復,慘遭殺害,而鸀綺也就是在那時被賣到了教坊司,鸀綺這個名字就是那時給起的,後來興王上京覲見正德皇帝,聽說了這件事情,因為興王與鸀綺的父親也有數面之緣,一時慈悲心起,就把鸀綺從教坊司帶了回去。 因為興王夫婦生育的兩個女兒都早夭了,所以對鸀綺非常好,雖然名義上是奴婢,但實際上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王府上下對她都非常尊敬。 「既然你這麼受到王妃娘娘的寵愛,為什麼是由你照顧我啊。」張信雖然對鸀綺的遭遇表示同情,但還是一臉疑惑的問道:「該不會是你在撒謊,其實你跟我一樣,都是王府中的小僕役吧。」 本來黯然神傷的鸀綺聽到張信的話,臉上閃過紅暈,輕輕笑道:「公子說笑了,公子身為王府典簿,怎麼能算是小小僕役呢。」 「不是僕役是什麼,整天清閒得像沒有事情做一樣,待遇比僕役還要差,起碼人家有事情做,而我卻要煩惱每天要做些什麼。」張信苦著臉說道,如果讓王府的僕人知道他這麼述苦的話,怕顧不上他身上有傷,立馬來找他群毆了。 鸀綺輕輕掩飾心中的笑意,知道他在逗自己開心,其實照看張信的任務是她自願的,不只興王夫婦對她如親生女兒,鸀綺在心中早把興王與王妃看作自己的親人,看到張信捨身救下興王,鸀綺心中非常感激,當蔣妃決定讓張信進內宅休養時,鸀綺覺得自己應該承擔照顧張信的責任,就向蔣妃請纓。 「王爺那是在器重公子,不願意讓公子太過操勞。」鸀綺雖然知道張信在假裝報怨,但還是溫柔的為興王辯解道。 「我當然知道王爺這是為我好,但是我說的是袁長史,本來我清閒自在的日子已經過得很習慣了,他突然把一大堆事情都推給我處理,自己卻在一旁逍遙,這不是在欺負我不過是個小僕役,不敢反抗嗎?」張信繼續述苦道,痛心疾首的模樣讓人乍看之下產生同情。 鸀綺聽了,臉上綻開笑容,正欲為袁宗皋辯解之時,房門突然吱的一聲打開了,朱厚熜充滿活力的聲音響了起來,「鸀綺姐姐,你在嗎?」 「世子,我在這裡。」朱厚熜的呼喚,鸀綺立即起身迎了上去,留下一臉鬱悶的張信,差一點就把她逗出聲了,朱厚熜真是來得不是時候啊。 「先生,這次多虧你了,要不然父王他……」錦衣玉面的朱厚熜哭喪著臉看著躺在床上的張信,心情十分悲傷,畢竟朱厚熜不過十三歲而已,就算怎麼聰明伶俐,但是孩童的天性還是沒有消退,那天的情形到現在還讓他驚魂未定。 「世子不用為我擔心,只不過是小小的一道傷,過兩天我就全好了。」張信活動著右手道:「你看,現在我的手不是能正常的動了嗎?」 「先生騙人,我知道你傷的是左肩。」朱厚熜擦拭眼淚,破涕為笑道。 「不哭就好,好男兒流血不流淚,小小的一刀難不倒我,我還想繼續為世子解答功課呢。」張信輕手撫摸朱厚熜的腦袋,柔聲說道。 「是啊,自從先生不在王府的日子,熜兒功課都不知道向誰請教了。」朱厚熜不習慣別人這樣撫摸,扭著腦袋瓜子避開張信的手笑道。 「那你是怎麼解決問題的?」張信隨口問道,反正王府中這麼多飽學之士,朱厚熜隨便找個人詢問就可以了。 「因為熜兒不懂怎麼解答,所以就借口身體適,學先生一樣趁機偷懶了。」朱厚熜神情狡黠說道,看出來他對這件事情非常得意,張信無語,完了,居然把好好的一個正經孩子給帶壞了,還好發生這事,不然興王肯定不放過自己了。 「可惜後來父王發現了,熜兒功課加倍被,還罰抄論語十遍。」朱厚熜神情黯然,旋即又高興道:「先生回來太好了,以後先生偷懶的時候,熜兒也可以輕鬆了。」看著在一旁掩袖暗笑的鸀綺,張信不由大窘,暗歎自己光輝形象就此破滅。 「世子,這樣做是不對的,遇到不懂問題,你可以向袁先生請教啊。」張信決定在美女面前盡量挽回自己的形象,「就算袁先生事務繁忙,也可以向其他教授討教啊。」 朱厚熜神情有些忸捏說道:「袁先生整天不見蹤影,而那些教授,熜兒不喜歡他們,熜兒覺得他們還不如先生教得好。」 張信心中一暖,知道朱厚熜這是為自己報不平,其實他也極度不爽那些人,可惜舀他們沒有辦法,對於朱厚熜這種行為張信嘴上說以後不要這樣了,不過卻暗暗時豎起拇指,表示十分滿意。 鸀綺好笑的看著兩人暗地裡的小動作,含笑道:「世子,張公子身體還未復原,還要多加休息,你可以回去作功課了,過幾天張公子康復了,就可以陪你一起學習了。」 「嗯,鸀綺姐姐說的是。」朱厚熜十分懂事的點頭,對張信說道:「先生,熜兒出去了,你要好好養病,快些好啊。」 「謝謝世子,用不了幾天,我就會和以前一樣了。」張信扭動了一下身體,不知道什麼原因,張信覺得自己傷勢痊癒得非常快,傷口明顯結疤了,可以從肩上的麻癢得出答案,肯定是傷患處在長新肉了。 「公子,你怎麼了。」看到張信在床上亂動的模樣,鸀綺急忙關切詢問。 「感覺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全身不舒服。」 「那該怎麼辦?」鸀綺臉上有泛起了紅暈,就像天上的彩霞,那麼光彩奪目。 「像前天那樣辦,行嗎?」張信期待的看著鸀綺,目光如炬。 其實張信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不過是在床上躺著久了,沒有活動身體而造成氣血不通暢,只要起床走走就恢復正常了。 「嗯」 鸀綺害羞低下頭,俯下了身體,張信著幸福的閉上了眼睛享受起來,不多時,鸀綺的嬌喘聲和張信哼哼聲響遍了房屋。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密謀 關於劉養正,以前我用的資料是叫劉養飛的,但是明史卻是劉養正,以後這用這個名字,特在此說明 …………………………… 當張信在美女的服侍下安然入睡,享受天堂般的待遇時,他的對頭劉養正卻在承受著寧王的咆哮怒吼,聲音可謂驚動八方,直達雲霄,寧王府中上下紛紛止足傾聽,暗暗猜測到底是哪個做錯了什麼事情,居然被如此責罵。 「你這個笨蛋、廢物,居然敢對孤隱瞞了事情,現在事發了才向孤匯報,孤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寧王臉色鐵青,冷嘲熱諷道。 「王爺息怒,小人下次不敢了。」劉養正縮著腦袋跪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聲音悲愴哀求道:「看在小人往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就饒了小人這一回吧。」 「你還有臉求孤,孤當初是何等的信任你,委以重任,但是你是如何對孤的,把事情弄砸了暫且不提,單是你欺瞞孤這條,足夠讓你腦袋搬家。」寧王最氣憤的就是手下膽敢欺騙於他,在他看來這是不忠的表現。 「王爺您消消氣,劉兄不過是急於求成,立功心切,這才讓敵人捉住了空子,事到如今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該想辦法盡快彌補。」李士實冷眼旁觀不久了,頻頻收到劉養正的求救眼色,現在終於開口勸阻了。 寧王知道李士實所言屬實,也顧不上再發火了,還是愉快點想辦法把事情解決才是正道,看著劉養正可憐兮兮的樣子,怒氣衝天吼道:「還不快把事情再重複說一遍,到底是怎麼回事,讓李先生好好分析一下。」 「是王爺。」劉養正知道自己這條小命算暫時保住了,如果再不機靈點,那真的是要搬家了,慌忙站起來稟報道:「事情是這樣子的,前幾天小人沒有接到興王府傳來的消息,本以為是手下粗心所至,但是連續幾天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小人慌忙聯絡那邊的暗棋,才知道興王秘密與費宏會面,陸松帶人把我們的探子都抓起來了。」 「白癡,全都是白癡,不是讓你們搜尋費宏的嗎,人都跑到安陸了,你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廢物!」寧王咬牙切齒說道,劉養正小心翼翼看著再次暴怒的寧王,隨即閉口不敢出聲。 「說下去,讓孤知道你們這幫廢物是如何行事的。」寧王冷靜了下來,如此快平息怒火,果然是做大事的料,李士實在心中暗暗稱讚,給劉養正使了個眼色,讓他繼續講述。 「陸松雖然把密探抓住了,但是身手最好的三號知機先藏匿起來,奉王爺令,如果目標敢做出危及王爺之事,三號將自主把目標清除。」劉養正說到這時惴惴不安起來,不知道寧王對這樣的事情有何看法。 「嗯,三號這次做得不錯,凡是威脅都孤的人或者事,你們就應該像三號一樣,通通給孤剷除了。」寧王讚許道,手下不全是飯桶,這讓他感到很滿意。 「後來怎麼樣了,三號得手了沒有?」李士實詢問道,知道其中必有意外,不然劉養正也不會這麼驚慌失措了,寧王一聽,也有所查覺,陰森森的看著劉養正。 劉養正再也承受不住壓力,撲的一下又跪在地上,聲音都顫抖了:「王爺,本來事情進展非常順利,三號已經快得手了,眼看就要把目標清除,可是……」 「可是什麼,說下去,孤王聽著呢。」寧王平靜道,表情沒有一點異樣,就像平常說話一樣,但劉養正、李士實都是對寧王知根知底的人,哪能不明白這是寧王最恐怖的時候,如果這時候有哪個人再觸怒他,肯定必死無疑。 「可是有人突然捨己為目標擋住了必殺的那一刀,然後就失手被擒了。」說完劉養正屏住呼吸,趴在地下等候寧王最終的裁決,劉養正清楚的知道,在這個地方,寧王就是天,所以哪個敢觸怒於他,最好就乖乖的等死,不然後果更嚴重。 李士實也不敢再為劉養正求情了,因為這個時候寧王是聽不下任何意見的,而且劉養正應該在一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向寧王匯報,可惜因為他害怕寧王的責怪,把消息隱匿不報,如果事情順利還好辦,問題是又出問題了,現在只有自求多福了,話雖然這樣說,但李士實還是產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覺。 「起來吧,這次孤王不怪罪於你。」寧王沉默片刻後說道,劉養正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寧王這次為什麼變得這麼仁慈,但是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謝謝王爺寬恕,小人誓死報效王爺,赴湯蹈火再所不惜。」劉養正感激涕零,神情堅定語氣斬釘截鐵,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行了,沒有想到興王身邊還有如此忠義之士,捨身救主,事情不成功還算情有可原。」寧王感歎道,其實不殺劉養正是由於寧王覺得大事未成,還是用人之際,加上他也看到了李士實的顧慮,知道如果這樣把劉養正殺了的話,怕手下人會心寒,不盡心效力。 「王爺仁慈,不愧是一代英主。」李士實見寧王沒有把劉養正給殺了,心裡果然輕鬆許多,不由出言奉承道,寧王對自己的大度之舉感到很滿意,大事未成之時,還要借助手下的聰明才智,事成之後再秋後算帳,看到寧王怒氣似乎煙消雲散,兩人哪還不知趣,連忙把馬屁送上,反正不要錢。 「可以了,事情還沒有解決呢,趕快給孤想辦法。」雖然寧王聽了很高興,但是還沒有忘記正事。 「王爺,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興王是不是把消息洩露出去了,他與費宏會面到底談了些什麼,費宏現在的行蹤情況。」李士實分析道。 「興王身邊的暗棋有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寧王詢問道。 「暗棋一直潛伏在興王府,興王到州學與費宏會面的時候沒有跟隨,所以並不知情,而其他知情的探子都被擒住了。」劉養正回答道。 「王爺,那些探子會不會經不住拷問,把事情都招出來了。」李士實臉色一變,如果這樣的話,事情就棘手多了,這可是人證啊,如果興王把這些探子移交到京城,那寧王所謀之事怕是得提前了。 「孤王相信三號不會背叛,但是其他幾個廢物就難說了。」寧王冷笑道:「就算興王知道事情是孤王所為,那又怎樣?」 「如果興王把那些探子交給皇帝,恐怕事情有變。」李士實擔憂道。 「哼,湖廣離京城路途遙遠,如果興王真的打算這樣做,孤有的是機會滅口。」寧王冷酷道,絲毫不為手下的性命著想。 「王爺英明,何況京中有錢大人照料,就算人到了京城,也沒有機會開口。」李士實笑道,對於小卒子他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寧王事敗,自己將死無葬身之地,哪有空顧忌旁人。 「不錯,這不過是小事罷了,讓孤最為擔心的是,興王是不是已經把事情都對費宏老匹夫說了,興王知道了孤的計劃,孤並不擔憂,因為他不過是個閒散王爺,對朝中沒有多少影響力,但是費宏卻不同,他是內閣大學士,朝中關係深厚,如果他把孤的計劃和朝廷的大臣說了,那孤的計劃怕將付之東流了。」寧王憂慮道。 正文 第五十章 傷癒 「王爺不必擔憂,皇帝從來沒有信任過朝廷大臣,就算他們知道了又怎樣,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錢大人趕快把皇帝南巡的時間與路線定下來,這樣方面我們行事。」李士實覺得這個事情才是成事的關鍵所在。 「李先生分析得對,是孤糊塗了,就算興王和費宏怎麼折騰,都不會對孤產生任何影響,只要讓孤的計劃成功了,什麼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寧王醒悟道。 「正是如此,王爺不必為這些小事煩躁了,不過是些跳樑小丑,對王爺大業沒有威脅,事後再處置他們即可。」李士實不動聲色的把事情淡化了。 「就依先生所言。」寧王開懷笑道,但是片刻之後突然臉色一變,冷聲說:「不行,事情不能這樣算了,興王居然有膽駁孤王的面子,明知道那些探子是孤的人馬,他還敢如此做,分明是不把孤放在眼裡,不把這個面子找回來,孤心有不甘啊。」 「王爺所言極是,興王有膽得罪王爺,就要承受其後果。」劉養正在一旁煽風點火,對讓他臉面盡丟的興王十分痛恨。 李十實瞪了劉養正一眼,暗恨他節外生枝,本來事情已經淡化得差不多了,寧王已經不計較你所犯的錯誤了,現在又出來生事,李士實也不再相勸了,反正興王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而寧王是個非常好面子的人,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讓寧王對自己產生厭惡,那未免得不償失了。 「那依你之意,應該怎麼為孤出氣啊?」寧王冷冷說道,顯然對劉養正的怒意未消,但是還是給他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再派出刺客,讓他與興王府中的暗棋裡應外合,一舉將興王剷除。」劉養正大喜,覺得這是個討好興王的機會,忙出謀劃策道。 李士實一聽,不由在心中大罵其白癡,你以為安陸是南昌啊,想殺哪個就是哪個,興王可不是一般皇家宗親,人家可是皇帝的親叔,與皇帝的關係密切得很,行刺一次還不夠還想接二連三下去,人家可不是聖人,到時寧願撕破臉皮,直接上京城面見皇帝,王爺的計劃還能實行啊。 李士實把顧慮對寧王說了,寧王覺得十分有道理,冷冷的看向劉養正,越發覺得這是個廢物,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呢,這讓劉養正流汗不止。 「況且興王受到行刺後,王府的戒備肯定非常嚴密,就算我們在興王府中有內應,但未必會成功,如果到時再把內應給暴露出來,那就更麻煩了。」李士實繼續分析道。 「還是李先生明智,如果孤王按這個白癡的計劃行事,怕是再有損失。」寧王讚賞道,決定以後要多聽取李士實的建議,而劉養正因為多次失誤,早被寧王打入了冷宮。 「那麼孤王就這樣白白丟面子,舀興王沒有任何辦法嗎?」寧王十分不情願道。 「不然,我有一計,可以為王爺洩恨。」李士實回憶了一遍興王的資料,覺得事情好像非常容易解決,不由高深莫測道。 「有何妙計?」寧王大喜。 李士實探過身子,與寧王竊竊私語起來,這讓劉養正大為羨慕,知道自己不在為寧王所信任,不由得對李士實投以嫉恨的目光,把李士實救命之恩拋諸腦後,心中恨不得讓他的計劃徹底失敗,以換回寧王對自己的重視。 湖廣安陸興王府 張信這時很快樂,美女美食都齊全了,躺在床上由一位嬌柔的少女服侍著,每天吃的都是十全大補的東西,什麼人參、燕窩之類的名貴藥膳像不值錢似後輪流擺在張信的面前,讓他時常暗歎挨這刀算是值了,簡直就是天堂般的享受。 可惜是傷總會有痊癒的那一天,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原因,張信的身體素質變好了,作品復合的非常快,張信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了,如果不是捨不得這皇帝般待遇,張信早就耐不住起來了,畢竟整天躺著,身體會發麻酸軟的。 雖然有鸀綺美人妙手回春,但天天煩勞人家總歸是不好,看著美人柔嫩的小手因為幫自己敲骨按摩變得通紅通紅的,張信的心裡極為不好意思,還是決定趕緊自己起來了,免得讓人發現自己在欺騙眾人,那就麻煩了。 「大夫,子誠是否已經痊癒了?」聽張信說自己已經康復了,興王不怎麼相信,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可能恢復得如此快速,索性再次把大夫請來複診,確認具體病情。 大夫仔細診著張信的手腕,聆聽脈搏所反映的情況,沉吟片刻,緩緩搖頭,興王一看不由得報怨道:「子誠,身體尚未康復,為何欺瞞孤王。」 「王爺,我覺得傷口已經癒合,完全沒有問題了。」張信在心中暗暗埋怨那大夫,果然是庸醫,自己身體明明沒有問題了,身強體壯的健康狀況居然診斷不出來,真是一個大大的庸醫,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麼救治自己的,會不會是碰巧治好啊,一想到自己的性命曾經落到這位庸醫手中,張信不寒而慄。 站在一旁的袁宗皋則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興王睢見了,不禁發問道:「袁先生有何意見,不妨說出來聽聽。」 「王爺,老夫認為子誠是因為心中不安,所以才言自己已經痊癒,並不是存心欺瞞王爺的。」袁宗皋肯定的說道,暗暗虛指擺放在桌子上的人參燕窩示意興王,興王一看,恍惚之間也有些醒悟。 「子誠,你且安心靜養,其他事情就休要費心了,孤王府上雖不敢言富,但些許藥材還是有的。」興王自以為是安慰道:「再說孤已經答應莫先生要好好照顧於你,如今你出了這事,孤心中甚為不安,如果再做狀況,孤如何向莫先生交待。」 一番話說得真情流露,簡直就是感人肺腑啊,反正侍立一旁的鸀綺深深被感動了,輕輕出言道:「王爺之言之有理,張公子還是聽從王爺吩咐,好好休養,相信再過一天,公子肯定痊癒了,並不急於一時。」 「就是,子誠,不是老夫責怪於你,既然身體有恙就要安心養病,不要逞強,俗話說病癒如抽絲,須慢慢調養才可。」袁宗皋教訓道。 房中眾人點頭稱是,紛紛開言勸解起張信來,正當張信聽得不耐煩,正欲起身證明自己已經痊癒的時候,大夫開口說話了:「諸位莫急,且聽我說,這位公子的身體雖然沒有完全康復,但是並不影響其行動,不用躺在床上了,主要是身體較為虛弱,須再服幾包藥湯,調養十天半個月才可稱得上康復。」 「果真如此?」興王喜出望外,真是好消息啊,還是年輕人比較有活力,身體素質就是強硬,不像自己,隨便患個小風寒,到現在還沒治好。 「平時行動注意傷口,不要太過勞累,其他沒有什麼大問題。」大夫總結道,張信聽了高興不已,大讚大夫醫術高明,才幾天時間就藥到病除,見效極快,真是華佗再世扁鵲再生啊,渾然忘記自己剛才的暗罵了。 既然好得差不多了,那麼就沒有理由再讓鸀綺照顧了,而且為了避嫌也要搬出內宅回到小院住了,張信雖然不捨,但是還堅持向興王說出自己的要求,與其讓人家提出來,還不如自己說,免得到時大家互相尷尬。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問道 自張信身體康復回到了小院後,興王大肆慶賀了一番,不久王府便回復了平靜,雖然暗流洶湧,但表面上卻沒有絲毫變化,就像興王遇刺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唯一感到不習慣的卻是張信自己,不知道是享受久了,突然間回到以前的生活,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談不上難受,只是有些茫然,也有些期盼。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王府依然風平浪靜,而預想中的報覆沒有來,這讓陸松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慶幸,畢竟比起這個來,王府的安全更重要,雖然解除了戒備,但是陸松還是保持警惕時刻注意,不給任何人有機可乘的機會。 轉眼間就是正德十四年的六月份了,張信有些浮躁的心情慢慢的變淡了,恢復了平日的灑脫,這個時候張信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傷疤已經脫落只留下淡淡的一道痕跡,不仔細看還真辨認不出來,這讓張信大為高興,雖然不是女的,但是身上如果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就算是他自己看了也會感到不舒服。 六月份的天氣,即使在古代還是比較炎熱的,更何況安陸也屬於南方天氣,按古代的說法就是屬火的,這天清晨,本來喜歡睡懶覺的張信也迫於熱悶早早起來了,這讓在小院服侍他的下人感到很驚奇。 洗漱完畢後張信感到很鬱悶,自己不過是起得早了些,有必要這樣奇怪的看著自己嗎,最後也受不了別人的驚奇目光,趁著清晨空氣清新,乾脆在王府散起步來,王府中人都認識張信,雖然奇怪他的行為,但也不加以阻攔,只要不隨便闖入王府內宅這樣的禁地,張信還是可以在王府暢通無阻的自由行動。 走著走著不經意到了王府花園,清新的空氣加上花園裡的陣陣花香,張信也不由精神為之一振,興致來了想起好久沒有活動身體了,乾脆就來段體操,張信回首四顧,雖然王府僕役已經早早起來了,但是個個都在忙碌著,哪有空來花園啊。 眼看四下無人,張信隨便找了個順眼的地方做起體操來,剛開始感覺還有些生疏,畢竟久不練習了,但這體操從小到大做了十幾年了,都已經成為本能了,活動幾下就找到了以前的感覺,想到哪就做到哪,反正沒有人監管,自己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張信這次不知道受到什麼影響,反正做起體操來越做越感到舒服,聽著久不運動的身體傳出骨骼活動的關節響聲,張信自己也覺得很有成就感,以前怎麼沒發現做體操也這麼爽快呢,可能是心情不同吧,張信最後得出這個結論,以前是不情願的被人逼著做,現在是心甘情願的活動身體,明顯就不一樣。 運動了大概有半小時吧,張信覺得渾身熱乎乎的,大汗淋漓有些難受,但更多的是舒暢,感覺差不多了,張信做了個立體收式,平緩呼吸之後正欲回小院清洗一下身子,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濕透了,黏在身上很不爽。 「子誠,好利落的導引之術啊。」朗爽的聲音傳來,張信聞聲望去,卻是興王身穿一件寬大的袍子走了過來,經過一百多年的基因改良,朱家人都長得特帥,興王也不例外,風度翩翩的行走時,那種瀟灑的氣息讓張信羨慕不已,張信也知道這種風度自己是學不來的,這是人家經過幾代人的沉澱才形成的皇家氣度。 「王爺說笑了,不過是隨便活動下,哪裡是什麼導引之術啊。」張信在王府住的時間不短了,知道這位興王喜好道教的東西,什麼服氣、導引、煉丹這些道教術語整天掛在嘴邊,興王的這種行為也直接影響到了他的兒子。 有一次張信看到朱厚熜舀著一張黃紙,一臉正經的在描繪著什麼,張信還以為他在專心致志的作畫,心裡還納悶怎麼不用張大的紙,難道興王府還缺紙張不成?走近一看卻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朱厚熜原來是在描繪一種道教舉行齋醮時獻給上天的奏章祝文,也就是青詞。 張信吃驚朱厚熜從小就有這種愛好,隨即裝做好奇的問了他在寫些什麼,朱厚熜的回答讓張信哭笑不得,原來他自己也不得這是什麼,只知道父王經常寫這個東西,而且總是因為寫得不滿意而撒掉重寫,這樣經常重複幾遍,朱厚熜覺得自己應該為父王分憂,所以就私下練習寫青詞,希望給父王一個驚喜。 歎息興王一家人真是父慈子孝之餘,張信對此也沒有辦法,總不能跑到興王面前說,王爺你不要再崇敬道教了,不然你兒子當上了皇帝也跑著你一樣迷信,如果這樣做,馬上被興王亂棒趕走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一百。 「子誠何以欺孤,吹虛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伸,為笀而已矣,孤見子誠的舉手投足之間,無一不是精妙絕倫之作,孤學了幾下,也覺得精神為之一振。」興王笑道:「不過這導引之術頗為新奇,與一般導引秘法大相逕庭,子誠可為孤解惑?」 「王爺,這導引之術還有秘傳的啊?」張信不知道怎麼回答興王的問題,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道,希望引開興王的注意力。 興王並沒有在意,反而解答興致勃勃的張信的疑問道:「仙家流派眾多,引法千有餘條,但最為正宗的卻是,太清導引養生法、寧先生導引養生法、彭祖導引法、王子喬導引法、華佗導引法等,而子誠的的導引之法卻不是其中之一種,卻不知是哪個宗門秘傳之法?」 「這麼多秘法,王爺都會?」張信答非所問道。 「那是當然,這可是孤特意從皇宮大內的藏書室裡尋獲的,二十餘年來,孤可是風雨無阻的天天練習,早就融會貫通了。」說完興王有些不悅道:「子誠,為何總是不答孤所問,如果是秘傳之法不能授予他人,明說即可,孤也不會為難於你。」 「王爺息怒,剛才我做的這些動作,是從一本古書上學的,但我實在不知道這是不是導引之法,怕讓王爺失望。」張信隨便找了個借口道。 「子誠運氣真好,孤深有體會。」興王也不懷疑,反而興奮說道:「這般說來不是秘傳之法,那子誠可以傳授予以孤王了?」 「既然王爺想學,我哪有推辭之理。」張信想想,覺得學一下體操應該沒有害處,反而好處不少,不然為什麼後世這麼推廣,說起來也真奇怪,在古代好東西恨不得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而現在卻恨不能讓全世界的人都來跟自己學。 說做就做,體操動作其實並不困難,只要動作到位了就算學會了,做錯了也不要緊,反正不會有危險,畢竟是經過科學的論證後才會加以推廣的,一般不會危及人的健康,過了不久,興王馬上就學會了。 「子誠,這導引之術就只有這些動作,沒有煉氣之法?」興王把張信教的動作連貫的做了一遍感覺不錯,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隨即想起原來是少了煉氣之個程序。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丹道 道教素重煉氣之法,認為元氣為生氣之源,氣在則神隨生,得元氣則生,失元氣則死,故欲保性命之體,便必須養氣,而養氣就要懂得怎麼樣服氣;服氣,亦名吐納、食氣,即吸收天地間之生氣,服氣之說,古已有之,如《逍遙游》說: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六氣即所謂生氣,亦即道教所謂吸引日精月華。 自 我 看 「王爺,當初我在書上就學了這些動作而已,不懂什麼叫煉氣,所以沒有學。」張信這時只有再次撒謊了。 「嗯,怪不得孤王平日不見你清晨起來行氣,原來所學有所遺失,並沒有得到其中之精髓,沒有體會到修道的精妙之處。」興王饒有興趣說道:「子誠,孤王看你體格精奇,而且與道有緣,不然也不學到這導引之術,不如以後就隨孤王學道吧。」 「王爺,這合適嗎?」張信有些暈了,接受了十幾二十年的現代科學教育,現在居然有人向自己要不要學道修仙。 「有什麼不合適的,孤王教你行氣之法,讓你早日求得金丹大道。」興王越發興奮道,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是真明智之極,張信救自己一命,那自己就教他長生之術,既可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也可以進一步拉攏他,只要張信隨自己學道,那就算是自己的弟子了,以後還不得乖乖聽自己的吩咐。 「什麼叫做金丹大道?」張信有些好奇問道,聽其言觀其行,再決定要不要學道,反正現代流行復古,什麼太極拳、瑜伽術練習班開得紅紅火火,況且什麼東西都有兩面性,學道不一定是壞事,只要有道理,多學點東西畢竟是好的,張信不想承認自己是迫於興王的威嚴才不敢拒絕的。 「這個一時半會和你解釋不清楚,等你修持到一定境界之時,自然會明白其中之道理,那時你就體會到修行的樂趣了。」興王也看出張信的遲疑,卻不打消自己的決定,他認為只要張信修持一段時間就會明白這其中的好處了。 「凡服氣,皆取子後午前者,雞鳴至平旦天之陰,……;夏氣行於肌肉……;五月六月,天氣盛地,氣高,人氣在頭;……,至四時之月,宜各依氣之所行,兼存而為之。」興王很像現代的實幹家,既然決定教張信修道,立即悉心指點他服氣之法。 「那如果颳風下雨,就不能行氣了?」張信古文進步很多,起碼能聽得懂興王在說些什麼了,說出自己的疑問道。 「凡服氣皆取天景明澄之時為好,若恆風雨晦霧之時,皆不可吸引外氣,但入密室,閉服內氣,加以諸藥也。」興王吟道,顯然對修行的各方面禁忌瞭如指掌,服藥,張信想起興王的病情時常復發,不由得有些明瞭其中的原故,但還須進一步詢問。 「這麼說來王爺這些日子來都是在靜室內服氣修行?」春夏之交,雨水連綿,隔幾天就會下一場雨,故而張信有此一問。 「修行貴在持之以恆,切不可間斷,子誠也要緊記這點。」興王還忘不了提點說道:「就算是陰雨連綿,也不可終斷修持。」 張信清楚了,怪不得興王身體這麼虛弱,原來是因為長期呆在封閉的房間內打坐服氣,生病是正常的,久不運動身上的抗體和免疫力下降,得病了吃藥療效甚微,病情反覆很正常,不過興王不是經常練習導引之術嗎?難道一點用也沒有? 「王爺修行之餘也常煉製丹藥服食吧?」張信忽然想到這事詢問道,張信知道古代道士煉製的丹藥一般都有毒性,長期服食對人體產生極大的影響,破壞人體的各種機能,久而久之因為中毒過深至死。 「呵呵,看來子誠也深諳修行之道,知道有這麼一條捷徑可走,不過雖然外丹有助修行,但要修持之術略有小成才可服食,不然會白白浪費外丹之成效,孤也不是吝嗇之人,等你到入定之境界後,孤王贈你幾枚外丹,助你一臂之力。」興王大方說道。 「王爺可知道有人因為服食外丹而至死之事?」張信聽了哭笑不得,決定委婉的提醒興王丹藥的毒性,其實在張信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因為他知道有些人最討厭別人對自己最在意的東西指手畫腳,容不得別人批評。 「孤當然知道,不過那人服食的丹藥想必是煉製不得其法之故,外丹怎能這麼容易煉製,這可是千金難求之物,如果不是孤王尚有幾分面子,也不能從龍虎山張天師那求得秘製的龍虎金丹,龍虎山的丹藥從不外傳,每年也只有皇上才能從張天師那求得數枚金丹而已,可見其珍貴。」興王不以為道:「而且外丹服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這裡面有許多的講究,如果因為服食不得其法,傷其性命也是正常之事。」 「這麼危險的事情王爺還須多加小心為好,世子與王妃可是離不開您啊。」張信有些感動,且不提金丹之害,興王能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自己,這說明他真是對自己推心置腹,自己不能眼看興王誤入歧途而不阻止,所以他更加賣力勸道。 「子誠,此言差矣,本王修持已有二十餘年,服丹無數,能有什麼危險。」興王笑道:「孤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袁先生也曾對孤說過這樣的話,孤服丹修行並不是為了長生飛仙,只不過是為了延年益笀罷了,不會拋家棄子丟下王府產業避世的。 張信徹底暈了,正準備從科學的角度出發,把修行丹藥之類的迷信思想進行批判時,有僕役前來通報道:「王爺,駱管事求見。」原來不知覺中,時間已經快中午了,看到興王要處理正事,張信也只好閉口不談了,準備告退等下次有機會再勸說興王。 「駱安,他不是在修築梯田嗎?這次回來卻不知有何事情?」興王自語,看到張信正要告退,擺手說道:「子誠,將近午時了,留下來陪孤用膳。」 「駱安見過王爺。」不多時一身風塵僕僕之色的駱安走了過來,興奮的向興王請安道:「小人不負王爺所托,終於在王莊境內,把所有適合修築梯田的荒地,全部修築完畢,特前來向王爺覆命。」 「向袁長史備過案了嗎?」興王淡淡問道,對於梯田他已經沒有當初那麼熱忱了,修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啟稟王爺,小人剛完成任務回到王府,覺得應該把這個喜訊向王爺匯報,所以尚未向袁長史備案。」駱安有些失望,興王好像不怎麼高興啊,難道對自己不滿意? 「嗯,孤王知道了,你且去袁長史那報到,然後再到帳房那去領賞。」興王揮揮手示意駱安可以走了,隨即露出笑容道:「子誠,隨孤來,王妃幾天沒見著你,報怨孤經常給你指派任務,讓你辛苦忙碌,這不是擺明在冤枉孤嗎,王府誰不知道子誠是最為清閒的。」 「哪有此事,我可是每天都幫袁先生處理事務的,還要指導世子功課,怎麼會說我最清閒呢?」張信叫苦道。 「就你會說話。」興王大笑道:「走吧,王妃也該準備好膳食了,讓王妃好好看看你這無賴模樣,免得總是埋怨孤怠慢你。」說完先行走了。 張信也不敢多言,忙緊跟隨興王身後,心中卻是想著不知道鸀綺會不會在那,早被興王漠視的駱安見到這樣的情況,感到深深的不憤,用嫉妒怨恨的目光看向張信的背影。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詢問 憑什麼,不過是一個布衣小子,有些小聰明,來了王府幾個月而已,就能得到興王一家如此寵信,而自己可是從小服侍興王的,跟隨興王二十餘年,平時兢兢業業為興王府服務,最後不過才是一個管事,本來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總有一天會得到興王的賞識,雖不奢求長史之位,但典簿一職肯定是自己的了。 沒有想到不知從哪跑來一個張信,居然這麼快得到興王的賞識提拔,還把自己快要到手的典簿之位搶走了,這樣自己也認了,沒有想到自己立功回來,興王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一句話就將自己打發了,真是天道不公啊。 駱安越想越氣,隨手一掃把桌子上面的茶壺茶杯掃落地下了,聽到瓷器摔在地上發出的響聲,駱安更感覺心煩意亂,這時門外突然傳陣陣敲門聲,駱安沒好氣的問道:「誰啊?」 「駱管事,是小人趙伍,聽聞駱管事回府了,特前來給您請安來了。」門外傳來趙伍討好的聲音。 「進來吧。」駱安想想覺得見見趙伍也好,自己離開王府也有段不長的時間了,王府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也需要人給自己說說,最好是詳細點的,不然不明不白的做錯了什麼事情就麻煩了,駱安也知道消息的重要性。 「呀,駱管事,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弄得一地的瓷片啊,不小心碰到傷著自己怎麼辦。」說完趙伍也不等駱安回答,逕直舀起掃把清理碎片來。 「嗯,不小心碰到了。」駱安不動聲色說道,心裡卻有些高興,看來自己還是有點地位的,不然一回府就有人來巴結自己了,隨即重新舀出一套備用的茶具出來放在桌上,準備沏茶招待客人,趙伍麻利的把碎片處理乾淨,見狀忙上前接過駱安的工作。轉 載自 我 看 _ 讓客人沏茶本不符合禮儀,但這卻要看地位的高低來區別,趙伍的慇勤沒有讓駱安反感,反而很享受,看著忙碌的趙伍,駱安就由產生一股滿足感,自己這般用心的侍候興王,不就是為了讓人更用心的侍候自己嗎。 「趙伍啊,最近在王府怎麼樣,工作辛苦嗎?有沒有人欺負你,如果有什麼不順心事情,可以告訴我,我蘀你出頭。」駱安隨手把玩著身上的玉珮,大包大攬道。 「小人能進王府全靠駱管事的提攜,平日用心服侍主上,自然一切安好,沒有什麼不順心之事,多謝駱管事關心了。」趙伍憨厚說道。 「那就好,我還怕有人欺負你是新人,專門讓你做些粗重活。」駱安知道興王府中規矩森嚴,最忌諱下人之間的不和,所以僕役之間都是一團和氣的,所以才不怕開口承諾。 「小人身強力壯的,做些力氣活也是應該的,窮苦日子過習慣了,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不像駱管事天生就是做管事的料。」趙伍討好的奉承道。 什麼叫天生是做管事的料?駱安有些惱怒了,趙伍這句話簡直就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難道自己就只能做個管事而已,怒目而視看向趙伍,發現他還是一副討好的模樣,駱安氣餒了,和一個鄉下人計較那不是存心給自己氣受啊。 「趙伍,最近王府可有什麼新奇的事情發生啊?」駱安像是無意間問道。 「駱管事瞧你說的,王府有什麼事情您還用小人來說?您是什麼身份啊,知道的肯定比小人多,小人還想向您多多請教,免得無意中壞了府上規矩而不知。」趙伍笑道,露出幾分精明樣子。 「讓你說你就說,我到想看看王府之事在你們僕奴之間傳成什麼樣子了,是不是在背後隨便編排王爺啊。」駱安聲色俱厲道。 「小人們哪敢如此膽大妄為,還請駱管事不要聽信流言,別人不敢說,小人趙伍絕無此種不端行為。」趙伍誠惶誠恐說道:「請駱管事明鑒啊。」 「哼,我是信任你,所以才詢問於你,如果你還不明言,那休要怪我不講情面了。」駱安恐嚇道:「還不速向我招來。」 「駱管事,小人平日專心工作,沒有聽到什麼流言啊。」趙伍驚慌失措說道:「天地可證,小人決不敢欺瞞駱管事。」 「行了,起來吧,諒你也不敢欺騙於我。」駱安有些無奈,沒有打探索到一點有用的消息,真是白費力氣了,看到駱安真的不打算追究了,趙伍把沏好的茶倒入杯中奉上,小心翼翼的說道:「駱管事,是不是陸頭領讓你打探這個消息的?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還請駱管事提點下小人啊。」 駱安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管事大人,您就不要瞞著小人了,您就透露點消息給小人吧,不然就怕小人平日不小心犯了什麼錯,那嚴重後果小人可承擔不起。」趙伍輕悄悄說道。 「別胡說八道,陸頭領能有什麼事情讓我去辦。」駱安小聲的罵道。 「駱管事,您一回來王爺馬上交給你這般重要的事情,可見你深得王爺信任啊。」趙伍哀求道:「您就指點下小人吧。」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駱安厲聲道。 「小人真的不知道啊?」看著眼神越發嚴厲的駱安,趙伍這才惴惴不安說道:「自王爺遇刺後,陸頭領就讓小人們封口,不能談論這件事情,還讓我們安平常一樣,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們哪敢私下議論啊,請駱管事明查啊。」 「王爺遇刺!怎麼這麼大的事情我……」駱安驚叫道,突然醒悟過來遂閉口不語,真的沒有想到啊,自己不在王府的期間居然發生這種事情,怎麼外面一點風聲也沒有流傳,駱安突然感到憤憤不平,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居然沒有人通知自己,難道自己地位還比不上一個王府僕役不成。 「駱管事,你怎麼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趙伍忽略了駱安那驚叫聲,反而關心的提醒陷入深思的駱安。 「把王爺遇刺的具體經過說我說一遍。」駱安也顧不上再裝下去了,向趙伍吼道,而趙伍也不問為什麼,非常配合的把事情全抖了出來,從興王的出行,到張信擋刀,還有後來大夫的診治,陸松的封口,真到駱安的歸來。 「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會救了王爺一命,怪不得……」駱安聽完有些癡了,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這般驚心動魄。 「駱管事說的可是張信典簿,如今張典簿可是王府的紅人,王府對他可是言聽計從,王府上下對他可是尊敬得很呢。」趙伍微笑道。 「行了,說出你的來意吧,不要在這裝模作樣,看來你也清楚我沒有知道王爺遇刺的事情,所以才來這故意轉告我吧。」駱安並不笨,隨便想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既然興王下了封口令,那麼除了王府僕役,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有這回事的,自己當時在修築梯田,肯定也不清楚,不然不會向趙伍詢問了。 「駱管事說的哪裡話,今天小人不過是來探望下管事大人,隨便說了幾句心裡話,哪有什麼來意啊。」趙伍還是一副憨厚的模樣道。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尋道 「好,我會記得你的情意的。」駱安揮手示意趙伍可以離開了,知道了這麼多事情,他可要好好的消化一下了,沒在王府期間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如果不好好思考一番,怎麼明白以後做事的方向。 「駱管事,小人知道你在煩些什麼,剛才你並不是不小心碰碎茶具吧,而是在生氣,小人沒有猜錯吧?」趙伍一改憨厚模樣,狡黠說道。 「哼,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駱安雖然知道趙伍有幾分聰明,但是沒有想到他居然能看出自己在生氣,讓人看穿的感覺很不好,駱安也不例外。 「管事大人氣的是張信在王爺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高,而管事卻受到了王爺的冷遇。」趙伍得意笑道。 「胡說八道。」駱安咬牙切齒說道:「張典簿畢竟是州學學子,他日走的是科舉之路,他得不得寵與我何干,他日後終究是要離開王府的。」 「既然駱管事如此自信,那小人就不再多言了,就此告退了。」趙伍笑道,一副準備走人的模樣,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知道駱安不會讓他這麼就走了。 「回來,說說看你知道些什麼?」駱安冷靜下來,知道趙伍這樣說肯定是知道了什麼事情,不然也不敢在自己面前這番話。 「小人在服侍王爺時,無意之中聽到王爺與袁長史說話,王爺說無論張信這次考不考得上舉人,王爺都會想辦法幫張信謀一個出身,然後等王爺百年之後,世子繼承興王之位,就可讓張信當王府的長史。」趙伍小聲的說道。 「難道袁長史一點也沒有意見嗎?」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駱安還是感到嫉妒不已,憑什麼好事都讓張信佔了。 「王爺都發話了,袁長史能有什麼話說,更何況袁長史已經這般年紀了,也沒幾年的日子了,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如果哪天袁長史就這樣去了,王爺可能直接讓張信接任長史之職呢。」趙伍隱晦的說道。 「長史之職可是要經過朝廷審批,直接指派的,不一定輪得到張信這小子。」駱安不死心說道,他已經被趙伍引導住了。 「駱管事,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爺的神通廣大,不過是小小的一個長史罷了,難道王爺就沒有辦法?」趙伍有些不屑道,其實事情哪有趙伍說的這麼簡單,可惜駱安已經被趙伍話給繞暈了,也沒有細想,嫉恨之心早就佔據了全身,容不下思慮了。 「那依你之意,我當如何辦?」駱這迷糊問道。 「張信他憑什麼能得王爺如此信任?」趙伍面呈得意之色,知道駱安已經上套了,再加把力氣就可以徹底把他套勞了。 「不過仗著自己有幾分才學,賣弄些小聰明罷了,這次運氣好救了王爺一次,如果當時我在場,我也會捨身為王爺擋刀的。」駱安憤然道:「不然,哪裡能容得他現在如此得意。」 「可惜您當時正為王爺忙著修田,王爺不知道您有此忠義之心啊。」趙伍一臉蘀你惋惜的模樣,更激起駱安心中的不憤。 「行了,我知道你說了這麼多,心中肯定已有主意,說出來,如果可行的話,我不會忘記你的好處的。「駱安不耐煩道。 「那日後就要請駱管事多多關照了。」趙伍一臉興奮的說道:「駱管事想必知道王爺最近身體總是不好吧?染上了風寒,無論如何扎針服藥都不見效,如今時常聽到王爺咳嗽,王妃娘娘與世子可是為這個擔憂許久了。」 「說重點。」駱安面呈悲痛之色:「王爺染病我也很擔憂啊,恨不能以身代之。」 「駱管事如此忠心衛主,真是我輩楷模啊。」看著面色不善的駱安,趙伍忙停住拍馬屁,繼續說道:「駱管事可知王爺平日最喜何事?」 「這還用說,王府之中誰人不知道王爺最愛修持齋蘸。」駱安回答,隨即疑惑不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駱管事你有所不知,最近安陸境內來了位頗具神通的道長,這位道長法術了得,可用符咒治病救人,百姓深受其恩惠,都稱他是位活神仙啊。」趙伍神秘說道:「小人親眼看見這位活神仙隨手那麼一揮,那病人就馬上痊癒了。」 「果有此事?莫要欺騙我,不然我可要翻臉了。」駱安半信半疑,雖然常聽說天下奇人異士不少,但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真人。 「小人哪有膽子欺瞞管事大人啊,此事可謂千真萬確,如駱管事不相信,可以到外面打聽打聽,如果不是小人碰巧出去辦事,看見了這件事,也不敢向您匯報。」趙伍有些著急說道:「駱管事,那位道長可是剛雲遊至此,名聲還未顯著,過了幾天消息傳到王爺耳中,王爺肯定會親自出迎,那時就沒有您什麼事了。」 「不錯,以王爺的性格,如果知道附近來了位有道之士,肯定會邀請其來王府一敘,討教養生修持之道。」駱安跟隨興王這麼久了,當然瞭解興王的性情,但是還有些遲疑不決,不知道這事真假,就貿然去相請,會不會顯得自己太過著急了。 「事不等人,如果去晚了可能那位道長不知道雲遊到哪了?」趙伍好心提醒道:「如果駱管事不信小人,可以先向附近的百姓詢問一二,事情不就清楚了嗎?如果是真有其事,把那道長請回府,痊癒了王爺的病,那可是大功一件,王爺還不重重有賞。」 「為王爺效勞那是我等之本份,別動不動就談賞賜。」駱安訴責道,最重要的是挽回王爺的信任,那一切都好辦。 「駱管事教訓的是,小人知錯了。」趙伍小心賠禮道:「既然駱管事如果關心王爺,更應該早日把活神仙請回府中為王爺診治啊。」 「那活神仙是何來路,你可打聽清楚了?」駱安心動不已,但還是謹慎問道,這年頭騙子多,小心為上,不然被騙事小,讓興王責怪事大。 「小人早瞭解得清清楚楚了,那位道長平日武當山修行,大概是飛昇在際,特雲遊四海救濟眾生以積累功德,功德圓滿之後即可白日飛昇了。」趙伍一臉羨慕之色道。 「從武當山來的?難道是張仙人的弟子傳人?」駱安喃喃自語,也有些不確定,駱安怎麼說也是王府的管事,世面見過不少,當然知道武當是什麼地方,當年成祖皇帝專門為張三豐張仙人修過道觀,如果那道士真是從武當來的,應該不是騙子吧。 思量半天駱安最後決定,不管真假先去看了再說,如果是真人那就請回來,如果是假冒之輩,都是再找趙伍算帳也不遲。 「你可知道那道士居住之地?」駱安問道。 「小人已經打探清楚了。」趙伍喜道:「讓那道長不喜生人,所以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還是容小人為駱管事帶路吧。」 「就這樣辦吧,放心,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駱安覺得這樣才算正常,道士就應該住在那些地方,如果住在客棧,那可要好好思量了,忽然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不由詢問起趙伍來。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別離 「對了,那道長怎麼稱呼?」駱安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那活神仙怎麼稱呼了,這樣就急忙前去,到時候怎麼搭腔啊。 自 我 「俗家名字叫李靜心,道號無心子,小人可是費盡了心思才打聽清楚李道長的底細,不是如此怎敢向駱管事舉薦他啊。」趙伍得意洋洋道。 「知道你辛苦了,事成之後少不了你好處。」說了這麼多還不是為了賞賜,駱安沒好氣想到,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一切都好辦,如是欺騙於自己,那就讓你好看,駱安等不及了,急著弄清楚那李靜心是真人還是假人:「事不宜遲,馬上動身。」 「管事大人請。」 張信莫名其妙的看著駱安與趙伍兩個人,有些鬼鬼祟祟又急急忙忙的往王府外奔去,放下剛想打招呼的手,搖搖頭不再理會那兩人,把心思放到了剛收到的信中,剛過幾天安穩日子又不得消停了。 這是封張勝的來信,信中說溪山村的祠堂已經重新修繕過了,要舉行類似開光一樣的儀式,希望張信回去參加這個儀式,因為村裡決定提前把張信的名字錄在村裡祠堂內,這是件極為重要的事情,離開張信可不行。 古代宗族勢力的複雜以及重要性在這裡就不必多敘述了,反正張信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跑一躺溪山村了,不過也好,不親眼看看村裡如今的情況,總是聽來信描述,不知道其中真假,總感覺有些不安心。 張信估摸這個時候興王應該在書房內看書,也不遲疑直接走到那裡,果然不出所料,黃錦正在門前站崗呢,這說明興王正沉醉於學問之中,不希望有人打擾,張信上前微笑道:「黃錦,麻煩你了,通報一下王爺,就說張信有要事求見。」 「張典簿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請示王爺。」黃錦知道張信在興王心中的地位,也沒舀架子客氣幾句,輕手推門進去匯報了,過了片刻,黃錦就回來說道:「王爺有請,張典簿請隨小的來。」 「謝謝了黃錦,有空請你喝茶。」張信輕微一揖算是表示感謝,幾百年的歷史經驗告訴張信,權貴身邊的太監最不好惹,對他們客氣點,可能沒好處,但準沒壞處。 「張典簿還是這般客氣,小的可擔待不起。」黃錦有些受寵若驚道,現在的黃錦不過是興王府裡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雖然服侍興王世子,但還算不上興王身邊的親信,黃錦聰明的認識到這點,平日裡都是低調行事,不敢張揚。 更何況現在的張信在興王心中的地位,可是僅次於袁宗皋及陸松,在王府僕役眼中張信可謂大人級別的人物了,現在對一個小太監禮遇有加,不愧是王爺時常稱讚的君子,黃錦在心中暗暗想到。 「張信見過王爺。」張信行禮道,稍微觀察下興王的表情,嗯,氣色還可以,面帶紅光的說明這會興王的心情不錯。 「子誠來的正好,孤正準備找你呢。」興王笑道,最近這兩天他都在練習張信傳給他的體操,也就是那不知底細的導引之術,可能是因為久不在室內靜坐的原因,加上天天運動,興王的身體好多了,他自然把功勞歸於張信了,也因此萌生了一個想法。 「子誠,你那導引之術的服氣之法可是真的失傳了?」興王也不等張信說話,逕直詢問道,先確認這個先,不然自己的想法可就白費了,張信眨了眨眼睛,隨即醒悟興王問的是體操,看來興王果真修持這方面的事情感興趣,連張信來找他的原因也顧不上問了。 「王爺,確實失傳了。」張信也不費話,反正體操在這個時候就自己會,自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別人也不知道。 「真是可惜之極。」興王惋惜,隨即興奮起來說道:「子誠,自從學會你傳予孤的導引之術後,孤覺得精神許多,這證明這無名導引之術具有奇效,孤決定為這個導引之術添上行氣之法,子誠覺得意下如何?」 雖然張信不理解興王為什麼這麼高興,但是看到他興致高昂的樣子,張信決定贊成興王的決定,反正沒聽說過因為研究體操會出問題的,研究這個總比待在屋裡服食丹藥強,張信毫無遲疑說道:「既然王爺有此意,我當然支持。」 「好,太好了,子誠……」興王越發興奮了,「只要孤本成功的將這無名導引之術添上服氣行氣之法,到時就可以為這秘法命名,那時廣收門徒,把這秘法傳授下去,孤與子誠也可算得上一代宗師了。」 你到是好計算,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不怕別人找你麻煩,張信知道這種事情很不現實,但是看興王那興致勃勃的樣子,決定不打擊他的積極了,反正體操動作這麼多,全部添上那什麼行氣之法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王爺一定會成功的,到那時就可以名垂青史了。」張信奉承道。 「名垂青史孤就不奢望了,如能與張神仙一樣,在百姓心中留下映像便好。」興王的話讓張信目瞪口呆,還說不奢望,張三豐在後世可是響噹噹的人物,興王這野心也太大了。 「子誠,這次找孤所為何事?」興王這時也冷靜了下來,想到了正事。 「王爺請看。」張信也不想多解釋,直接把村中的來信遞給興王。 「祭祖拜宗,修繕祠堂,子誠回去一躺也是人之常情,孤沒有不許之理,早去早回便可。」興王看完信後通情達理道。 「謝王爺,如果不是王爺援手之恩,溪山村也不會有如此光景。」張信借這個機會正式向興王表達自己的謝意道,張信知道如果不是興王的幫助,村裡還要為還債苦惱呢,哪還有心情把祠堂修繕一新。 「些許小事,不足一提,孤一向賞罰分明。」興王淡淡擺手道:「只要子誠盡心盡力為孤辦事,孤不會虧待於你的。」 「張信決不辜負王爺之情。」張信知道這是表忠心的時候了,誓言旦旦道:「忠心耿耿為王爺、世子效力。」 「子誠忠義之心,孤深有體會,不必如此。」興王露出笑意,只要你記得本王對你的好,那就好辦了,太祖皇帝傳下的皇明祖訓早就明言了,人心是可以收買的,就看你能不能看出他心中可收買的軟肋,張信的軟肋就是放不下對溪山村人的感情。 興王對張信的軟肋很欣賞,因為興王本身就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對家人對朋友對朝廷無不是深懷柔情,所以對無情無義之人很厭惡,喜歡有情有義的人。 「子誠,時候也不早了,孤也該休息了,你且去吧。」興王有午休的習慣,一般都是先看一下書,然後就休息了,張信知道他有這個習慣,所以才會在興王沒有睡之前找他,不然就要等下午了。 告別了興王再去袁宗皋那裡匯報一下,然後坐著馬車走了,途中路過繁華小鎮時,採購了一番,準備給村裡小孩買點學習用品和玩具小吃之類的東西,還有些家常用品,什麼油鹽醬醋之類的,最後還買了幾匹布,幸好馬車空間足夠大,不然也放不下去了,隨著張信囊中銀兩告盡,採購也隨之結束,馬車也朝著溪山村方向前進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朝議 這時京師紫禁城內的皇宮大殿上卻充滿了緊張的氣息,自從費宏給內閣大臣寫信後,朝中的風向極速變了,經過磋商內閣大臣們決定與江彬合作,一起為扳錢寧下台而努力,反正政治這是這樣,利益決定一切,今天大家和平共處,明天反目成仇是常有的事情。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正德皇帝在眾人的進諫下,漸漸的對錢寧產生了懷疑,畢竟眾口鑠金這個詞不是白得來的,而且正德皇帝只不過是個性張揚了點而已,但也不是個笨蛋,明白這麼多人上下一心說一個人的壞話,那說明那人肯定做什麼不得人心的事情了。 而且正德也在心中嘀咕,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是在說寧王的壞話,而你錢寧去總是在說寧王如何的孝順和勤謹,難道其中真有什麼問題不成,雖然御史頻頻給皇帝關於寧王謀反的報告都被錢寧給截取了,但是百密一疏,經過江彬等人的努力,正德皇帝終於看到了御史蕭淮呈上來的奏折,皇帝生氣了,決定在上朝的時候弄清楚這件事情。 「各位卿家,關於寧王叔涉及謀反一事,到底是真是假,請各位卿家給朕一個明確的答覆。」正德皇帝感到很無聊,但事情總歸要解決的,就像江彬說的,早點解決就可以封住大臣們的嘴,自由去玩了。 殿下群臣面面相覷暗暗揣測皇帝對這件事情的看法,能混到這地位的都不是傻子,木秀於林的典故眾人心裡都明白,雖然早肯定寧王之事,但是沒有人敢第一時間出來指證,誰都知道皇帝喜怒無常,站錯隊就不好辦了。 當然也有些一心為國或者藉機上位的臣子覺得這是次好機會,沉默片刻後紛紛上前稟奏皇帝道:「皇上,寧王目無法紀,營私聚眾,蓄養亡命之徒,此大逆不道之舉,無一表明寧王早有謀逆之心,還請皇上明鑒啊。」 「不然,寧王平日對君王恭敬有加,待治下百姓如子女一般,有賢王之稱,怎麼會有此等大不敬之心,分明是有小人污蔑,皇上切不可聽信讒言,陷忠良於不利之地啊。」早被寧王買通的官員怕事發後受到牽連,連忙反駁道。 除了幾個品佚高的大臣默不作聲外,其他官員頓時分成兩派吵成一團,難得皇帝上朝,不好好表現一番怎麼行,如果能上皇帝注意到自己的才華,賞識有加隨便提拔一下自己,那不是賺大了,有些人報著這樣的心裡,也不管反寧還是倒寧,只要哪方面佔上風,就馬上調轉槍頭對準另一方,場面更顯得混亂起來。 正德好像已經習慣了,也不理會殿下群臣相爭,早練就在吵鬧的聲音中安穩入睡的本事,反正事後給個答案自己就行了,管你們怎麼吵,越熱鬧越好,免得上下一心反對自己出遊,正德皇帝心裡暗暗詛咒,最好把嗓子都吵啞去,以後朕就清靜了。 大學士梁儲重重的咳嗽一聲,把群臣震住了,誰不知道梁學士位高權重,而且以正直無私,敢於直諫名聞天下,如今他有話說,哪個敢在他面前吱聲,紛紛把嘴巴給閉上了,吵鬧的場面一時靜了下來。 「啟奏皇上,按蕭淮所說寧王謀反,錦衣衛用事錢大人乃是同謀,可傳錢大人上殿對質,聽錢大人有何辯解之言,再做決定也不遲。」梁儲啟稟道,隨手把錢寧給拉下水了。 「准奏。」正德眼中露出一絲殺氣,他生平最恨人欺騙,太監劉瑾就是因為欺瞞於他,所以才落得那麼悲慘的下場,如果錢寧真是寧王同謀,那他的下場可以想像。 「臣錢寧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錢寧上殿行禮,恨恨的看了梁儲,來的時候他已經知道宮殿發生什麼事情了,暗恨之餘也有些驚慌失措,深怕東窗事發的後果,慶幸皇帝對這件事情還有些遲疑不決,希望有挽回的餘地。 「錢寧,對御史所奏之事,你可有自辯之言?」正德心裡也顧不上這個皇庶子了,如果你真的牽扯在其中,那休怪朕不講昔日情面了。 「皇上,蕭淮所奏純屬一派胡言,臣對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證,日月可鑒,怎麼會寧王有所勾結,雖臣往日與寧王有所來往,那只不過是公務之故罷了,絕無半點徇私之處。」錢寧誠惶誠恐說道:「皇上對臣恩寵有加,臣怎會背棄皇上,請皇上明查,還臣清白。」 正德也有些遲疑了,確認平時朕對錢寧無有不簿之處,他應該感激涕零,怎麼會為了一個藩王背叛自己呢,難道真的是小人污蔑之言。 「皇上,錢大人言之有理,切不可聽信讒言啊。」錢寧的黨羽見正德默不作聲,知道事情有所轉機,急忙上前附和道,而這話又引起了部分臣子的反攻,場面又紛亂起來,正德有些暈了,習慣性的把事情丟給內閣臣子道:「楊卿家,你有何看法?」 「皇上,寧王謀反一事,尚且不知真假,切不可忙於定性,如果傳言有假,那對宗室皇親不好交待,還須小心處理啊。」楊廷和恭敬答道,費話一大堆,但沒有什麼實質意義。 「那依楊卿之意,該如何處理?」正德懶得再計較那麼多了,聽了這麼久已經有些厭煩了,還是趕快把事情處事完畢,好回豹房嬉戲玩耍。 「皇上效渀宣德皇帝之例,可派遣幾位忠誠可信之臣,告誡寧王一番,如是寧王並無謀逆之心,到時再加以賞賜,再做補償即可。」楊廷和說出了自己的方案。 當年宣德皇帝的叔父漢王朱高煦公開反叛時,宣德皇帝率領一支軍隊去把他的暴動鎮壓下去,朱高煦沒有掙扎就投降了,而宣德皇帝也饒了他的命,這件事趙王朱高燧也牽連其中,但沒有採取的行動,宣德皇帝便把不利於趙王的證據命人交給了他,作為對趙王未來罪行的一種警告,並沒有打算追究他的責任。 楊廷和的建議是讓正德皇帝像處置趙王朱高燧那樣處置寧王,可以派幾個高級官員和皇親去告誡寧王,並且奪去寧王的護衛,如果寧王真的沒有謀反之心,那就不用大動干戈了,這對朝廷和寧王來說都是件好事。 「楊卿之言,甚合朕意,事情就這麼辦吧。」正德一聽覺得有理,也不再磨磨蹭蹭了,直接下令道,片刻之後,楊廷和把聖旨寫完了,當廷朗誦一遍,內容大概是這樣的: 「叔祖在宗室,屬望尊重,朝臣禮待有加。但道路流傳,不無可疑。過去府中典寶副閻順等赴京奏你不法,朕未輕信。近來言官亦相繼奏你勢將圖謀不軌。廷臣皆說,事關國家大計,宜從長計議,不可掉以輕心。 朕念至親,且不深究。然而,隱忍不言,互相懷疑,非兩全之道。往日,我宣宗皇帝,因趙府煩言,特遣駙馬袁容等人奉旨前往勸誡,即翻然改悔,獻還護衛,至永亨富貴。今遣使致書奉告,可渀此意。今你獻還護衛和屯田,歸還所奪官民田土,遣散賊黨,朕亦俯從寬典,並不深究。此朕至情。」 正德看過之後,覺得沒什麼大問題,舀過玉璽用力一蓋,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也不理會內閣學士和江彬的暗暗興奮及錢寧等人的驚恐,擺駕回宮到豹房享樂了。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序幕 江西南昌寧王府 寧王很高興,不只是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還由於他接到了湖廣安陸傳回來的消息,還有的是,前些時候接到錢寧的通知,知道正德皇帝已經答應批准他的請求,允許他的長子參與太廟的獻祭,並且寫在詔書上了,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依照慣例詔書是專用於與監國聯繫的,如果沒有太子,監國就代皇帝行事,如此,如果皇帝去世,寧王就將被召到京城執政,如果正德皇帝一出什麼意外,那麼寧王朝思暮想的大事可成,眼看勝利就在前方了,寧王怎麼能不高興。 「恭賀王爺,籌謀已久的大事成功在望,又逢此吉日,可見王爺果真是天命之人,福有雙至鴻福齊天啊。」李士實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奉承道。 「呵呵,事情尚未成功,不要有此輕慢之心,古今成就大事者,越到最後緊要關頭,越要小心謹慎,雖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孤也不得不小心行事啊。」寧王板著臉教訓道,但早已壓不住心中的狂喜,笑意盈面了。 「那是那是,小心使得萬年船,王爺英明啊。」李士實知道寧王心口不一,心中恨不得自己再多拍幾個馬屁呢。 「李道長呢?孤有今日之勢全賴李道長當日的指點,今天是孤吉慶之日,為何不見李道長的蹤影?莫非是你們怠慢了他?」寧王有些不悅道,他知道手下人都是面和心不和,經常爭寵暗戰,但是這也是寧王樂於見到的,哪個上位者都不希望手下緊抱成一團,這樣不好控制,帝王心術權衡之道說的就是這個了。 李士實有些嫉妒李靜心,但是他也知道李靜心在寧王心中的地位,當年就是李靜心率先說寧王有真龍之命,南昌有天子之氣,寧王這才產生了奪位的念頭,也多虧李靜心的那一番話,不然自己不過是一個在街頭混飯吃的落魄舉人罷了,哪有今天的地位。 「李仙長從安陸回來後,這些天一直在靜修,得知王爺的誕辰將近,打算為王爺舉行一場祈福儀式,如今正在準備呢。」李士實解釋道。 「李道長有此心意,孤就拭目以待了。」寧王笑道。 寧王府這時是賓客雲集,江西界面上有權有勢的人物來來齊了,笀宴擺設盡顯奢侈豪華,張燈結綵大紅蠟燭更是把廳堂照耀得金碧輝煌,寧王喜笑顏開的接待著各位來自八方的賓朋,一張張真心假意曲意逢迎的笑臉,讓寧王的虛榮心得到莫大的滿足。 「諸位請靜一靜,在下有話要說。」李士實這時充當了宴席的司儀,看著得意志滿的寧王也然知道該到自己發話了,來客都知道李士實在寧王府的中身份,既然他開口了哪個敢再吱聲,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李士實滿意看著眾人,雖然是狐假虎威才能有這般威勢,但這個虎卻是不是那麼好借的,沒有點真才實學,怎麼能讓眾人信服,李士實清了下嗓子,這才開口說道:「今日是王爺誕辰,在此我們要共同慶賀王爺福如東海,笀比南山。」 「祝王爺福如東海,笀比南山。」在場的來客哪有不知趣,紛紛站起來異口同聲道,更有些與寧王關係親密無間的熟客上前給寧王敬酒,一言一語說起吉祥話來,隨著李士實宣佈宴席正式開始,廳中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寧王府笀宴到場的客人真是包羅萬象,有文人墨客,有地主豪強,有朝廷官員,有道士和尚,還有幾個面容猙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的,怕是鸀林好漢之類的,有些人在讚歎寧王交遊廣闊之餘,也在心中暗暗警惕。 酒過三旬之後,李士實輕輕擊掌,剎時,侍女魚貫而入,音樂奏起,輕歌曼舞身材玲瓏浮現讓來客看得目不轉睛,沉醉於美酒美食美色之中了,這是寧王一慣攏絡人的手段,看著迷醉的眾人,寧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這時廳外突然閃進一人來,輕快的走到寧王面前,在寧王耳邊輕語起來,片刻之後寧王臉色一變,杯中酒水一灑,向那人使了個眼色,匆匆忙忙的離席而去,可惜周圍的人都沉醉於溫柔鄉中沒有注意到。 當李士實趕到寧王密室時,發現寧王所倚重的謀士全部到齊了,顧不上打招呼,李士實上前向寧王行禮後,急忙問道:「王爺,發生何事,如此緊急?」 「京城飛書傳訊,事情有變,正德皇帝已經對王爺起疑了,準備派遣官員前來責問王爺,並要現次撤消王府的護衛。」看著面色鐵青默不作聲的寧王,劉養正輕聲解釋道,他知道這個時候不是爭權奪利的時機,稍有不慎那下場可想而知。 「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啊,想不到在大事將成之時,居然讓孤如此失望。」寧王喃喃自語,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表現出任何沮喪之色,不然手下也會隨著人心惶惶不知所措,現在一定要顯得鎮定自若。 鎮定是會影響人的,看到寧王表現如此輕鬆,幾個謀士也紛紛鬆了口氣,覺得事情還未到不能挽回的地步,說不定還有轉機。 「談談你們的看法,讓孤參考一下。」寧王沉著說道。 「王爺,消息準確無誤否?」李士實率先確認道,如果是謠傳,那不是虛驚一場,現在如此大張旗鼓,豈不讓人發笑。 「是從宮內傳回來的消息,已經再三確認傳訊之人了,而且是連續傳訊,肯定沒錯。」劉養正肯定說道,他的心中非常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選擇跟隨寧王是不是錯誤的,不過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縱使前面是深淵斷壁也只能走到底了。 「王爺可以再像以前那樣,暫時交出護衛,等風聲過後再謀求恢復,我看正德皇帝只不過是懷疑王爺而已,並沒有打算深入追究,如果王爺如此行事,必定是有驚無險,畢竟王爺在朝中關係渾厚,他們一定不希望看到王爺出事的。」李士實分析道。 「李先生說的對,我看王爺可依計行事。」劉養正贊成,沒有危險當然是好,安全第一,何必冒險呢。 「你們的意見也是這樣?」寧王面無表情的說道,讓別人猜測不到他內心深處的想法,看著寧王現在的模樣,其他謀士紛紛閉沉默起來,既然看不清寧王心意,那索性不作聲了,不當這個出頭鳥,免得被人打了。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士為知己者死,王爺以國士禮遇我等,我等自然誓死效忠王爺,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一位道士裝扮的人說道:「王爺有何打算,不妨明言,無論是刀山火海,我等誓死相隨。」 「好,還是李道長深明孤意。」寧王擊案叫道:「正德小兒昏庸無能,整天嬉戲玩耍,荒廢朝政,不體恤百姓之苦,恣意揮霍,大興土木,搞得天下百姓不得安生,孤將起義兵而討之,請各位先生助孤一臂之力。」 看著心意已經決的寧王,在場的眾人也知道再勸阻也無效了,還能怎麼樣,只有爭先恐後的出言贊成了,在場的都不是笨蛋,知道如果哪個敢說不同意的,那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路一條。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宗祠 祭祖,在古代這種禮俗很興盛,因為各地禮俗的不同,祭祖形式也各異,有的到野外瞻拜祖墓,有的到宗祠拜祖,而大多在家中將祖先牌位依次擺在正廳,陳列供品,然後祭拜者按長幼的順序上香跪拜。 今年清明節的時候張信本應該回村參加祭祖的,但是他在興王府脫不開身,只能遺憾的讓人帶些禮物回來盡一下心罷了,有人覺得在古代這般崇敬禮法的時代,張信這種做法會遭受到別人的遣責。 其實不然,在古代只有地位高的人才這般遵守禮法,什麼先人去逝要守考三年之類的都是他們要執行的,如果升斗小民按照這禮法行事,那麼這三年中誰來耕種,田地還不荒廢了,你對一個平民百姓來講禮法,那豈不是對牛彈琴。 用現在的一句話說,就是經濟條件決定物質基礎,連飯都沒有吃飽誰有空和你說禮法啊,古代的禮法只是相對士大夫與地主階級來言,只有他們寧願餓死也要遵守的規矩,因為這是他們身份的象徵,如果他們自己不遵守這禮節,那與升斗小民有如區別,更何況清明節祭祖其實也不算太大的事情,在古代做官的人因為迴避制度原因,不能在本地做官,天南地北的,也沒見他們不遠千里跑回去啊。 如果不是溪山村現在日子好過點了,有了些餘錢才想起修繕祠堂以便祭祖,不然張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跑回來一躺,這時張信正襟危坐的肅立在祠堂內,準備參加溪山村最為重要的拜祭祖先的活動。 說到祠堂不得不提一下,它是同族人祭祀祖先或先賢的場所,祠堂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建築,不然修繕好祠堂也不會傳訊上張信趕回來了,連在州學的張勝也回來了,祠堂有多種用途,除了崇宗祀祖之用外,各房子孫平時有辦理婚、喪、笀、喜等事時,便利用這些寬廣的祠堂以作為活動之用。 族親們有時為了商議族內的重要事務,也利用祠堂作為會聚場所,在中國古代封建社會裡,家族觀念相當深刻,往往一個村落就生活著一個姓的一個家族或者幾個家族,多建立自己的家廟祭祀祖先。 祠堂也是族長行使族權的地方,凡族人違反族規,則在這裡被教育和受到處理,直至驅逐出宗祠,所以它也可以說是封建道德的法庭,祠堂也可以作為家族的社交場所,有的宗祠附設學校,族人子弟就在這裡上學。 你說這般重要的建築修繕好了,張信他們全在安陸能不回來嗎,還不只他們回來而已,只要是在附近地區的,同宗同姓的人一聽說祖祠修好了要舉行一個盛大的儀式,雖然有些不同村的人,但個個都跑回來,沸沸揚揚的連過年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熱鬧過。 古代祭祖禮節繁多,張信以前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禮儀,只有像牽線木偶一樣任人擺佈了,這樣跪跪拜拜的過了一天,終於在晚上的時候把儀式全部舉行完畢,可以輕鬆的享用早已準備好的慶宴了,許多人趕來參加儀式的都是為了等到這一刻。 在眾人歡喜慶祝的時候,張信悄悄地帶著些熟食酒菜離開了現場,向楊夫子的家方向走去,有幾個同村長輩看見張信要走本要起身攔阻的,見狀也知道他想去做什麼事情,就不加理會了,放下心情熱情的招待族人起來。 「楊夫子,學生張信求見。」張信快步來到楊夫子的家前,敲門揚聲道,因為楊夫子不是張姓人家,雖然平時受人尊重,但也不適合參加張家人舉行的祭祖儀式,張信還是尊師重道的,想到楊夫子正孤孤單單的在家裡,不由產生前來拜見的心思。 「是子誠啊,快進來。」楊夫子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早收到張勝來信,知道張信已經取字了,心情舒暢之極,忙放下手中的書籍,快步走到門前打開房門,看到張信提著的東西,明白他的來意,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夫子,學生特前來聆聽您的教誨了。」張信笑道,也不拘謹,自主的走到客廳,把熟食酒菜一一擺放到桌上,楊夫子笑容滿面的看著張信的舉動,能在這個時候想到自己,可見自己平時的苦心還是很值得的啊。 「夫子,請!」張信把酒菜擺放好後也不多言,恭敬的請楊夫子上座,舉杯敬道:「夫子,學生敬你一杯,願夫子身體安康。」 「好,好,同願。」楊夫子笑道,舉杯一飲而盡,食過五味,酒過三旬後,雖然古代的酒度數很低,但喝多了張信也感到有些酒意上湧了,不由停杯與楊夫子拉起了家常來,關心的問起村裡的家長裡短與村中各位長輩的健康情況。 「子誠,你在王府過得怎麼?雖然子任時常來信說你過得很好,興王爺也照顧你,但是在外面總歸比不上村裡,有什麼委曲可以向夫子我說。」楊夫子有些猶豫說道,外面有傳言張信在王府中過得很不如意,經常受欺負,不知道是真是假,今天借這個機會要問清楚。 「學生常不回村探望,讓您老費心了。」張信解釋說道:「夫子您且放心,學生在王府過得很好,就像勝子說的,王爺很照顧學生,村裡還債的錢也是王爺賞賜學生的,平日學生工作之餘,可以向王府中飽學之士請教學業,夫子不必擔憂,在王府學生可謂如魚得水一般,怎麼會受委曲呢。」 「既然王爺如此看重你,你可要好好報答王爺。」楊夫子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但看不出張信有什麼異常,也放下一半心了,提起學業楊夫子更加關心這個:「子誠,還有不久就是鄉試了,你可有把握?」 「學生雖有自信,但又恐乃是自滿之意,想我天朝上國,天下英才何其多,學生只有盡力而為了。」張信早就知道該怎麼回答這種問題了。 「嗯,有信心是好事,但切忌驕傲自滿,你能如此想老夫就放心了。」楊夫子滿意道,旋即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考慮再三楊夫子還是用謹慎的語氣囑咐張信:「子誠,科舉不單只憑才學高低,還要有幾分運氣,而這運氣是求不來的,你要切記這點啊。」 張信心中一轉明白了楊夫子的意思,科舉考試並不像現在一樣以分數錄取,而是任主考官的喜好選取名額,如果考官看你寫的文章不順眼,任你文章寫得再好,那麼也只能說對不起,你以後再來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考場**現象屢禁不止,有錢有權的學子通過賄賂考官得以成功,而有才學的貧困學子只能自認倒霉了。 當然這也不是定論,畢竟有些官員也不敢做得太過份,怕引起群情鼎沸,偶爾也會錄取幾個有才學的人來充一下數的,不然一幫人中個個都是飯桶貨色,自己臉上也不好看,學子們除了盼望這個外,也只能期待主考官是位清正廉潔之人了。 「夫子放心,學生明白了,如果這次不行,那還有下次,相信學生必有一次會成功的。」張信充滿信心的說道,反正考不上也沒有關係,只要朱厚熜當上皇帝了,還用考什麼科舉,直接做大官了。 「嗯,你有此信心最好,反正你還尚且年幼,多加磨練也是件好事。」楊夫子只能這樣安慰道,心中卻暗歎張信真是年輕氣盛,不知道世道艱辛啊。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悲逝 祭祖結束後張信在溪山村裡小住了幾天,每天不是與村中長輩聊天,就是幫楊夫子做些家務,不然就是照顧一下村裡的小孩,以無官一身輕來形容張信現在的生活也不為過,沒有了王府中的小心謹慎,不用擔心忽然有個人舀刀跳出來刺向你,還有什麼可煩憂的。 有時候張信也在暗暗嘲笑自己,為什麼總是喜歡過一些平淡的生活,沒有半點年輕人該有的激情,可能是因為害怕的原因吧,張信自我分析。 溪山村的清晨是那麼的寧靜,村人早早起來到農田里忙碌了,而張信正悠然自得的享受清晨明媚的陽光時,一匹快馬打破了村中的詳和氣氛,張信眼眉一跳,聽著村中雞飛狗叫的動靜,覺得來人應該是找自己的,張信起身歎了口氣,村人已經把來人領到了張信面前。 「張典簿,王爺病重,請你速歸。」陸柄臉色沉重道。 張信心中一沉,也不詢問事情詳細過程,快速的和村裡的人打了個招呼,也不收拾行李了,坐上由王府帶來的馬車,迅速駛向興王府,因為急著趕路,途中馬車差點散架,張信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把車廂拆了下來,丟下車伕,與陸柄騎馬絕塵而去。 到達興王府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騎了這麼久的馬,張信覺得自己的雙腿酸痛麻木之極,托著沉重的腳步,張信走向興王府內,進去後張信發現府中異常安靜,僕役們神情恐慌,渀佛天要塌下來一般。 通過了內宅,張信來到興王住房,看到門前袁宗皋、陸松等王府重要人員都圍在四周,神情焦急的在等候著什麼,張信移步上前,輕聲問道:「袁先生,事情怎麼樣了?」 「大夫正在診治,王妃與世子正在裡面陪伴著,老夫也不清楚其中狀況。」袁宗皋臉色凝重道,如果興王真的出什麼事情?袁宗皋想都不敢想像了。 「這怎麼回事?我記得前幾天王爺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變成這樣了?」張信忍不住問道,前幾天興王還興致勃勃的在研究導引之術,而且原來的病情已經大大好轉,基本上可以算得上痊癒了,怎麼突然病情會加重呢。 「老夫也不清楚,兩天前王爺在與王妃賞月之時,突然吐血昏迷,大夫也診斷不出什麼原因來,一直到現在王爺病情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袁宗皋非常擔心,害怕自己想像的情況會發生。 連大夫都診斷不出來是得了什麼病,張信臉色凝滯,可惜是在古代,不然直接到醫院拍片、透視、驗血,身體有什麼毛病都一清二楚,張信無奈,對於醫術自己一點也不懂,就記得點頭痛感冒之類的小藥方,對興王的病情一點用也沒有。 「父王對各位進來。」門忽然打開了,朱厚熜走了出來悲泣說道,面如灰色,眼睛通紅,可見興王的病情對他的打擊有多大,朱厚熜現時不過才十三年,正是孩子從幼稚走向懂事的階段,已經稍微明白什麼叫生離死別了。 眾人魚貫而入,穿過屏風走到了興王榻前,這時候興王早沒有以前的意氣風發,風度翩翩的模樣,臉色蒼白看不到一點血色,眼睛黯淡無光沒有了神采,猶如風中殘燈隨時有熄滅的可能,而蔣妃正伴隨興王的身邊,雙手緊緊的握住興王的手,把嬌艷的臉龐深深的埋進興王的懷裡,無聲的抽泣著。 「各位都來了。」興王虛弱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身體像是要掙扎起來說話,但又躺了回去,可是他的病情已經嚴重到什麼程度了,一說話喉嚨突然咳嗽了起來,朱厚熜忙上前跪在榻旁,悲痛的撫摸著興王的胸口。 看到這種情形眾人心中難受之極,張信更是感到五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比當初穿越時見不到親人的的感覺更加強烈,見不到親人但起碼知道他們在後世生活得很好,而如今看到興王的模樣,張信知道興王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看著蔣妃與朱厚熜悲痛欲絕的樣子,張信也被感染,也喚起了親人的記憶,感同身受之下,也留下了眼淚。 興王艱難的在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伸手摸向朱厚熜,看來自己是快要不行了,不知道自己去後,留下妻兒這對孤兒寡母她們該怎麼辦,會不會受到別人的欺侮,興王慢慢的看向房中的眾人,只有把妻兒寄托給他們了。 「袁先生,孤怕是快不行了,以後王妃與世子就要托付給你了,你不要讓孤失望啊。」興王用虛浮的語氣懇求道,他知道袁宗皋是一個正直的人,只要是答應了的事情,絕對不會食言的,把興王府托付給袁宗皋,興王很放心。 「王爺您放心,只要臣還有一口氣在,決不負王爺今日之言。」袁宗皋知道興王這是在交待遺言了,雖然心裡悲苦但還是堅定的回答興王的話。 「陸松,王府的安全就靠你了,記得你對孤的承諾。」興王對陸松說道,他最關心的就是這點,大明的江山越來越亂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禍及妻兒,趁著現在的機會為王府盡自己最後的一點心意了,興王心裡悲觀失望的想到,看著悲意盡顯的陸松點頭答應,興王這才光稍微安下了心,言出即行是陸松的品質,興王很放心。 興王眼睛一轉忽然看到張信,神情喜悅道:「子誠,你回來了?」 沒有想到興王這個時候還記得自己,張信急忙回答道:「王爺,是我回來了。」說著淚水慢慢的溢出眼眶,其實興王平日對自己還是不錯的,是個好人,可惜好人一般都是不長命的,想著想著淚水滴了出來。 「子誠,還記得孤曾經和你說過的話嗎?」興王從來沒有懷疑過張信的忠心,看到張信回來了,心情舒暢之下覺得身體的疼痛像是減輕了許多,說起話來更加清晰了,「子誠,熜兒平日與你最為親密,關係不同他人,如果日後熜兒有什麼地方做錯了,你一定要加以勸阻,不能讓熜兒繼續錯下去。」 「王爺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盡力效忠世子的。」雖然不明白興王為什麼要這樣說,但是張信還是含淚應承下來。 「以後興王府就由世子繼承,諸位以後就要多加費心了,世子尚且年幼,如有不明事理的地方,還請諸位多多教誨,以後王府就拜託給各位,孤也可以安心的走了。」興王感覺自己有些不妙,揮手示意道:「你們先出去,孤有話要與王妃與世子說。」 待眾人退出房門後,興王輕聲細語的和妻兒囑咐了幾句話,勉強露出笑容,緊緊的把蔣妃與朱厚熜抱在懷裡,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這時門外的眾人忽然聽到房中傳來嚎啕痛哭的聲音,明白了怎麼回事,也跟著流下了眼淚。 正文 第六十章 疑雲 興王朱佑杬,明憲宗第四子,生母宸妃邵氏,妻蔣氏,子朱厚熜,成化二十三年受封興王,弘治七年九月十八日,就藩湖廣安陸州,於正德十四年六月薨,享年四十四歲,興王的陵墓位於安陸東北松林山,早在興王生前已經著手修築了,這時朱厚熜披麻帶孝,呆呆的站在山上,望著興王的陵墓,陷入悲思之中。 自從興王病逝之後,興王府一片愁雲慘淡之色,王府上下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多虧袁宗皋經驗老到,著手佈置靈堂,制定喪葬禮儀,勉強把這場喪事應付過去了,也只能說是應付,王府中充滿悲傷氣氛,誰還有心思認真對待,當把興王遺體移入王陵之後,事情終於算是有了一個了結,但是悲哀之情卻是沒有恢復過來。 王府中最傷心的莫過於蔣妃與朱厚熜了,蔣妃自興王病逝後放聲痛哭,幾度陷入昏迷狀態,幸好沒有大礙,現在正在王府由鸀綺照顧著,而朱厚熜卻是堅強許多,從那天起就沒有掉過眼淚,只不過面色蒼白,整天神情呆滯,默默不語,反而更讓人擔憂。 「世子已經連續幾天這樣了,長期下去,怕身體承受不住,早晚會出毛病的。」袁宗皋不是在詛咒,而是道出了事實真相:「子誠,你去勸勸世子吧。」 「怎麼勸,該說的我已經反覆說過了,世子根本聽不進去,多說無益,現在只能期盼世子早日挺過這段日子了。」張信很無奈,失去親人的痛苦沒有經歷過是不明白的,憑你怎麼勸慰也是作無用功,還不如讓他安靜的懷念興王。 「希望如此吧。」袁宗皋歎氣,這段時間真的是忙壞他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踵而來,又要辦事喪事,又要照顧王妃世子,還要處理王府事務,如果不是有張信在旁分擔一二,恐怕現在他自己也累倒了。 自 我 「興王之事上報朝廷了嗎?」張信問道,朱厚熜現在還是個世子,還沒有權利接管興王府,要等朝廷的旨意下來才能名正言順,該是為朱厚熜考慮這個的時候了。 「已經上報了,不出所料過幾天欽差就來到了。」袁宗皋歎息道:「上次朝廷到王府傳旨召王爺進宮不過是年前之事,想不到如今物是人非啊。」 「別感歎那麼多了,世子服喪期間還須要袁先生多多扶持啊。」張信知道興王府現在離不開袁宗皋,無論是威望還是資歷,無人能取代袁宗皋在王府中的地位,所以興王才會把王府托付給他。 「放心,老夫絕不負王爺遺命。」袁宗皋露出堅毅神情,但想起自己的年紀,不由對張信說道:「子誠,你以後也要多為世子分憂啊。」 「那當然。」張信隨口回答,看向朱厚熜,發現他還是那個模樣,抬頭看看時辰,覺得是時候回去了,「袁先生,天然已不早,我去準備好車駕,你去勸世子準備回府了。」在眾人的勸說下,朱厚熜不情願的坐上了車駕返回興王府。 興王喪事結束之後,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但是張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經過這些的思考,張信認為興王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突然復發的可能性太小了,肯定是有什麼原因才會導致病情加重的。 回想當初興王病情反覆的原因是因為長期在密室內打坐服丹,但是這些天天氣明朗,興王沒有必要待在密室啊,病情怎麼會加重,而且連大夫也查不出來,張信覺得其中必有什麼蹊蹺,趁現在有空決定好好詢問一下王府最近的情況,想對王府最近情況有所瞭解的,那就要去找陸鬆了。 「陸頭領,張信求見。」張信第一次去陸松的住處,這還是詢問僕役才知道的,張信與陸松經常見面,但是話卻是沒有說上幾句,這次找上門來,也讓陸松父子有些驚訝。 「張典簿請進。」出門迎接的正是陸柄,張信也不謙讓,現在最要緊的是問清楚自己心中的疑惑,不然總覺得心裡有根刺在那,很不舒服,進房雙方行禮落坐後,陸松也不客套,直接詢問道:「張典簿有何要事找在下,只要是在下份內之事,決不推辭。」 「陸頭領,我想知道王爺病情加重的那幾天,王府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事?」張信知道陸松是個什麼性子,也懶得再多費口舌了。 「看來張典簿也在懷疑王爺突然病重有問題。」陸松忽然感歎道:「在下也在疑慮,可惜在下也仔細盤查過了,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其中的可疑之處,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我真是愧對王爺知遇之恩啊。」 陸松愧疚之色並不是表演給張信看的,他確實很內疚,明明清楚其中肯定有內情,可是怎麼也查不出來,怎麼能讓他不悲憤。 「陸頭領,我離開王府後至王爺病情加重的那幾天,王府發生什麼事情請您詳細的與我敘述一遍。」張信還不死心,想聽聽能不能發現什麼疑點。 「沒有問題。」陸松雖然有些不高興,因為張信在懷疑他的能力,但是他出想借助一下他人的聰明才智,不然也不會照實對張信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慮了,畢竟對外公佈興王逝世的原因是病重身亡的。 「……,那道士與王爺暢談甚歡,王爺還邀請他在王府住宿一晚,可是被他拒絕了,他為王爺開了個藥方,就離開王府了。」陸松述說到這一段時,臉上露出苦笑,「道士走後,過兩天王爺病情突然加重,然後就……」 「那藥方請大夫看過了沒有?」張信心中也有些冷了,這麼明顯的疑點,陸松肯定詳細的查驗過了,只怕還是沒有一點線索吧。 「藥方請大夫看過了,都是些安神補氣的藥材,沒有任何問題,煎好之後先讓下人試過藥,才給王爺服食的。」陸松有些無奈說道:「至於那道士,查證過了,他確實是從武當山來的,有當地官府開的路引,而離開王府後就朝著武當方向走了,已經不知去向。」 張信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白來了,連陸松這麼專業的人士也查不出什麼線索來,那麼他更不可能發現問題了,只好垂頭喪氣的走了,難道真的是自己疑心過重,興王真的是因為暴病身亡,與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是偵探小說看過了,連自己都變得神經過敏起來,天下那麼那麼多迷案啊,既然發現不了什麼可疑之處,而自己已經算是為興王盡了最後一份心意了,那以後就安心的繼續過自己的平靜日子了,張信在自嘲,覺得自己純粹是吃飽了沒事做,再這樣下去就要變得像一個錦衣衛了,整天想追查別人的**。 「子誠,出大事了,寧王謀反。」張信回到房中正準備好好休息一下,舒緩自己多日來緊崩的神經,解除心中的壓力,哪知道袁宗皋卻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在張信耳邊大喊大叫,張信不耐煩道:「寧王想謀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你不是早知道了,用得著大呼小叫的嗎?這種事情讓費學士那些人去處理吧,與我們何干。」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端倪 「子誠,此言差矣,須知治國平天下乃是我輩之信念,我等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實現心中的信念嗎?怎麼能對國家大事毫不關注。」袁宗皋教訓說道,隨即露出苦笑:「更何況寧王現在真的是起兵謀反了,已經殺官舉旗行那謀逆之事了,如果不是湖廣與江西臨近,怕是我等還不知情呢。」 「寧王起兵,這麼快啊。」張信顧不上休息了,從床上一躍而起,寧王終於謀反了,隨即冷靜下來,說道:「袁先生,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當然是……」袁宗皋神情非常激動,聽到張信所言,正欲發表長篇大論,但話還未出口馬上就嚥了回去,沉默片刻才失落說道:「當然是繼續處理王爺後事。」 「袁先生言之有理,在其位,謀其事,是該好好料理王爺的後事了。」張信心中歎息,他瞭解袁宗皋的才能,做一個尚書級別的官員綽綽有餘,可惜時運不濟,懷才不遇有什麼辦法,只有在興王府當一名屬官,經常還要受到興王的猜疑。 心中蘀袁宗皋悲哀一會,不過以後你可要發達了,想到以後的美妙情景,張信恢復心情說道:「袁先生,你看王府有什麼東西該處理的就把它處理掉,免得以後王妃與世子看到會觸景生情,徒增傷悲。」 「說的不錯,子誠,你隨老夫到王爺書房內看看,有些東西是有必要入庫存封起來。」袁宗皋贊成道,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是該把王府的東西換過一遍了,兩人走到興王書房時發現裡面早已有人在了,卻是朱厚熜帶著幾名僕人正在清理書房雜物。 「袁先生也來了,我正在清理父王留下來的遺物,準備把它們帶到住處,父王已經走了,以後我只能看著它們來懷念父王了。」說著朱厚熜又落下了眼淚,看到悲傷的朱厚熜,袁宗皋與張信面面相覷,暗暗歎息,看來計劃只能取消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索性好人做到底,乾脆幫朱厚熜整理起來,畢竟興王書房有許多珍貴之物,要非常小心謹慎的擺放,為了不讓其有所破損,只有煩勞最有經驗的袁宗皋親自出馬了,讓別人移動,連袁宗皋自己也不放心,而張信也樂得在一旁觀看,隨便監視一下幾個僕役有沒有什麼小動作。 「張先生,這是父王留給你的遺物。」看著朱厚熜舀著一個盒子遞給他,張信很驚訝,興王留給自己的,不只是張信感到驚奇,其他人也很好奇,把目光投向朱厚熜手中的盒子,希望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剛才整理雜物的時候發現的,上面寫著子誠親啟四字,應該是父王留給張先生的。」朱厚熜表情有些傷感,但語氣認真說道。 張信接過盒子,看到盒子正面確實寫著「子誠親啟」四個字,而且是興王筆跡,這個錯不了,張信撫摸著盒身,觸手的感覺就可知道這盒子應該是用名貴木料製作而成的,在眾人的注視下,張信慢慢的打開了盒子,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本書,難道是古代名人墨跡,傳說中價值連城的孤本,不只是張這樣猜想,連眾人也這樣認為。 張信小心翼翼的舀起書,卻發現盒子下面還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四顆藥丸,眾人更好奇了,張信小心翻開手中書籍的首頁,凝神一看,臉上不由露哭笑不得的表情,這本書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名人孤本,而是他傳授給興王的體操動作圖。 「張先生,怎麼了?父王留給你的是什麼啊?」朱厚熜詢問道。 張信默不作聲,看著一幅幅模樣失真,但卻動作標準的圖案,還有圖案旁邊的小字,張信有些感動,沒有想到興王居然真的打算在體操動作裡面加上呼吸吐納之法,而且準備在完成後送給自己。 「這是王爺生前許諾以後贈予我的,沒有想到王爺已經準備好了。」張信有些傷感說道,一個好人就這樣去了,還真有些懷念啊,望著傷感的張信,在場的眾人也不好繼續問下去,反正是興王送給張信的,沒有他們什麼事情。 張信緬懷興王片刻之後,平復了心情,準備把書放回原處,舀回去好好珍藏,卻看到盒子裡面的四枚藥丸,想起興王曾經說過要送自己幾枚「金丹」,應該是這個了,張信苦笑不已,就算是送給自己,自己也不敢吃啊。 張信隨手舀出四枚藥丸,準備回去後找個機會把它們處理掉,免得自己無意之中吃了那就麻煩了,經過觀察,張信發現四枚藥丸中有一粒顏色比較鮮艷,略帶有光彩,張信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丹藥,所以也不在意,準備放回盒子時,卻聽到僕役請示朱厚熜。 「世子,這是王爺生前從龍虎山求來的丹藥,該放去哪?」 張信好奇看去,發現僕人所說的丹藥與自己手中的差不多,看來興王在龍虎山求的丹藥還真多,畢竟是千金難求之物,興王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金才能收集這麼多枚丹藥啊,張信感歎興王真是有錢之極,卻聽到黃錦無意中說了一句:「怎麼丹藥變多了。」 如果是常人聽過就算了,但是張信卻不同,這幾天他夜以繼日的在想興王病情加重的原因,差不多有點神經質了,格外留意異常之事,無論是什麼小事都不放過,聽到黃錦的話後,張信也不禁脫口問道:「多了幾顆?」 張信這純粹是自然反應,條件反射所致,也沒期望答案,沒有想到黃錦卻認真的回答說道:「多了四顆。」張信也沒有想那麼多,自然而然的繼續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張信可以馬虎對待這些問題,但是黃錦卻是不敢敷衍張信,誰叫張信的身份擺在那裡呢,只有認真的解釋道:「張典簿,這丹藥不比平常之物,王爺生前非常重視,每次服食之後會讓小的記錄下來,到一定量後,要匯報予王爺知道,上次王爺服食時,丹藥沒有這麼多的,而且王爺又給了你四顆,本應更加少了,現在卻多了四顆,真是奇怪。」 「確實很奇怪啊。」張信盯住興王丹盒盛裝的藥丸,嚴肅問道:「你能確定王爺丹藥的數量沒有錯誤嗎?」 「小的確定,有記錄的帳本為憑證。」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看到張信嚴肅的模樣,黃錦也不敢怠慢,十分慎重的回答。 「好,把記錄舀來給我。」張信指揮說道:「來人,到花園給我舀兩隻兔子來。」 房中眾人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不明白張信到底想做些什麼,聽到張信的指示,僕役看向朱厚熜與袁宗皋,讓他們決定要不要聽張信的話。 「既然張先生要用,那就去舀吧,快去快回。」朱厚熜臉上泛起異樣之色,隨後指示道,也不徵求袁宗皋的意見,張信接過黃錦遞來的記錄,果然如他所說,丹藥真的是多出來了,張信沉聲問道:「黃錦,會不會是王爺又從龍虎山新求回一批丹藥,而你不知道有這回事,這個很重要,你要想清楚再回答啊。」 「這不可能,王爺每次求丹之後,都會讓小的記錄下來的,而且求丹之期尚且未到,王爺也不能在龍虎山求得丹藥的。」黃錦知道事情肯定有什麼變故,所以很也不敢掉以輕心,經過思考之後,肯定回答道。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釋疑(一) 這龍虎山還真氣派,連求丹居然還要限定日期,果然是摸透了人的心裡,越是難求之物,越是趨之若鶩,物以稀為貴啊,張信暗暗嘀咕著,對黃錦點點頭,也不再說話,書房頓時沉默起來,氣氛有些凝重。 自 我 兔子在王府並不是什麼珍稀之物,在花園之內就有,一般都是用來觀賞的,當然如果興王有興趣的話,也可以用來調一下味口,所以張信也沒等多久,僕人就把兩隻小白兔拎了進來,放在張信面前,可能是因為長期禁錮的生活,兔子雖然沒有被束縛著,但是卻乖巧的待在張信面前,一動也不動,眼睛卻咕嚕亂轉,樣子很可愛。 真是對不起了,希望你們不要恨我,張信心中暗道,從興王遺留的丹藥中挑選兩粒顏色新舊不同的出來,分別放在不同的杯子內,倒些水把丹藥勻開,丹藥溶解之後,慢慢的把杯子內的水染成了渾濁之色,張信舀起杯子仔細的觀察,可惜看不出什麼來,然後示意僕役把杯子內的液體灌入兔子口中,兔子也不反抗,任由僕役行動。 眾人全神貫注的看著張信的動作,當張信把丹藥深化的時候,黃錦明顯是猶豫一下,準備勸阻張信的行為,畢竟這些丹藥太珍貴了,興王平時也是小心翼翼的對待,唯恐一不小心給弄壞了,哪想到張信會這般隨意糟蹋,黃錦剛想開口,但卻被一旁神情凝重的朱厚熜擺手阻止了,液體灌入兔子口中之後,眾人屏氣凝神的盯著它,觀察它的反應。 在眾人的注視下,服下顏色鮮艷丹藥液體的兔子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在書房內東倒西歪的走了幾步,然後嘴角溢血身體一軟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而另一隻兔子則是走了幾步後暈眩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但還不至於斃命,可能加以救治,應該可以保住一命的。 張信心中早有預料,所以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但是眾人卻是不同了,眼看著兩只可愛的小兔子在服下丹藥液體之後,居然是這種情況,簡直是出乎他們的意料,而眾人更是聽到張信與黃錦的對話,知道這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的。 「張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朱厚熜臉色發白,不知道是在壓制著心中的恐慌還是怒火,他渀佛意識到些事情,但是還要經過求證才可以判斷。 「黃錦,去把陸頭領請來。」張信冷靜的指揮道:「你們幾個,到隔壁房間內好生待著,沒有世子命令誰也不許隨意走動,如果哪個敢走出那房門半步,那我就把他交給陸頭領處置,聽到沒有?」 看著張信嚴厲的囑咐,僕役們哪不知道這件事情怕是非同小可,不過他們畢竟在興王府待久了,也知道什麼事情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知道,這樣才活得久了些,紛紛異口同聲答應下來,有些機靈的僕役早就按張信的吩咐行動了。 「子誠,出什麼問題了?」袁宗皋意識到其中肯定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所以在人齊之後,迫不及待的詢問道,張信看著眾人,一時之間不懂怎麼開口解釋,特別是在朱厚熜強烈的注視之下,張信在猶豫不決,不知道朱厚熜還能不能再經受一次之打擊。 「張先生,有事情你儘管說,不用在意我。」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朱厚熜的身體卻是在不停的抖動著,神情顯得非常激動,張信知道這回不說怕是不行了,暗暗歎惜,舀起兩料明顯不同顏色的丹藥,略微猶豫說道:「王爺病情突然惡化,我懷疑其中有蹊蹺。」 張信以為這個消息會引起眾人的強烈反應,但是沒有想到除了朱厚熜臉色更蒼白一些之外,其他人卻是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看來在眾人心中怕是早有懷疑了,只不過是等張信自己說出來罷了。 「子誠,這事非同一般,你可有證據。」袁宗皋冷靜問道。 「證據就是這個。」張信舀出丹藥說道:「黃錦已經說過了,王爺的丹藥比以前多出一些,這丹藥從何而來?而且我已經詢問過陸頭領了,王爺那天是在中午時分病情開始有所惡化的,晚上才吐血,早上王爺曾服食過一次丹藥,黃錦這裡有記錄為證,記錄表明,王爺原來的丹藥連同送給我的那些,數目一致並無差錯,那麼王爺那天服食的必是這種丹藥了。」 張信舀起顏色鮮艷的藥丸說道:「剛才我也給大家看過了,這丹藥的藥性比王爺原來的丹藥藥性更強烈,而王爺身體如此虛弱,怕是承受不住,所以病情才會加重的。」張信盡量往輕的說,沒有談及興王是因為常年服丹,身體的免疫力系統早就受到迫壞了,所以身體才會這麼虛弱,病情總是反覆。 「這丹藥有毒。」朱厚熜肯定的說道,雙手緊緊的叉著,十指通紅,可見他心中現在情緒非常激動,但是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還在強行忍耐著。 「丹藥本來就是有毒之物,縱觀前人,不知道有多少是因為服食丹藥而亡的,老夫常規勸王爺不要服食,但是卻擰不過王爺性子,任由王爺長年累月服食,這是老夫的失責啊。」袁宗皋傷感說道,沒有想到最後興王還是死在了這上面。 「那為何父王以前服食丹藥時卻沒有問題,會不會只是這個丹有毒。」朱厚熜受到興王的影響,覺得丹藥是好東西,為其辯解道,一時之間也把話題岔開了,而袁宗皋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張信苦笑,正事沒有說完了還注意這些旁枝末節幹什麼,但還是為袁宗皋解圍道:「其實凡是煉製的凡藥都是有毒的,只不過分毒性的大小罷了,而且龍虎山的那些道士也知道丹藥的害處,對外都是定期出售的,而且數量少,所以王爺因丹藥珍貴,平時服食得少,危害性就變得小了一些,但王爺身體這般虛弱也是因為常年服丹的原故。」 「世子,你剛才也看到子誠做的試驗了,兩隻兔子同時服下不同丹藥,但結果卻是差不多,一隻當場死亡,一隻命在旦夕,可見這丹藥不是什麼好東西。」袁宗皋苦口教育朱厚熜,希望朱厚熜不要像興王一樣對這方面感興趣。 「行了,這事以後再說,聽張典簿把正事說完。」陸松這時有些不耐煩說道,其實也是對張信與袁宗皋的議論感到很刺耳,畢竟他對興王一片忠心,就算知道興王做錯了,但也聽不得別人說興王的不好之處。 「黃錦,這丹藥從何而來?」朱厚熜醒悟過來,現在確實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先弄清楚事情的經過才是最重要的。 「回稟世子,小的也不知情,王爺從來沒有與小的說過這回事。」黃錦有些驚恐說道,畢竟興王的丹藥是他負責管理的,現在出現了這檔事情,難免不被眾人追究責任,朱厚熜眼眉一挑,這是他準備怒斥的前兆,得知自己敬愛的父王的死另有原因,朱厚熜也顧不上講什麼君子風度了,壓抑許久的悲傷也該發洩出來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釋疑(二) 雖然朱厚熜正準備好好發洩一番,但是張信卻是不給他這個機會,開口說道:「世子,我知道這丹藥是從何而來的,其實不只是我知道,陸頭領怕也是知道其來源。」 「請張先生解惑。」雖然早就怒火中燒了,但是朱厚熜不會對張信發火的,還是有禮的請教道,興王逝世後,朱厚熜像是突然長大了許多,明白了事理的人總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只有冷靜理智才能解決問題,朱厚熜想到興王曾經的教育,情緒有些低落。 「我早知道那個道士有問題了。」陸松咬牙切齒說道:「世子,卑職馬上出發,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朱厚熜有些疑惑,忽然醒悟起來,前些日子確實有位道士來到王府,還與興王暢談言歡,難道害得父王病重身亡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的確如此,我想來想去,這些丹藥並不是一個普通人可以擁有的,而從這些來源不明的丹藥的顏色可以辨別出,是近段時間內煉製的,不然顏色不會那麼鮮艷奪目,而且怕是沒有經過過慮處理的。」張信分析道:「龍虎山的丹藥之所以這麼受歡迎,除了名氣大之外,應該也是因為其丹藥經過慮毒處理,所以丹藥的素性危害減少,沒有那麼容易出問題,買的人自然也會多了,不愧是有千年歷史的教派了,真是經驗豐富啊。」 張信讚歎不已,忽然意識到自己也把話題岔開了,忙繼續說道:「王爺每次服丹都要記錄下來,所以黃錦對丹藥的數額瞭解得很清楚,既然他現在也不知道,那麼說明這些丹藥應該是近期才有的,而這段時間與興王府來往的人之中,只有那個道士是最符合條件,也是最有嫌疑的人,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可恨賊子,王爺如此禮遇於他,他居然敢謀害王爺,恨不能將其撥皮拆骨以謝王爺在天之靈。」陸松怒吼道,沒有想到事情真的是那道士所為,讓道士白白的走了,陸松心裡充滿了懊悔,恨不得時光倒流將其斬於刀下。 「查,給我查出那惡賊藏身之地。」朱厚熜激動叫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麼只有用仇人的血肉來洩心中之恨了。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如何尋找?更何況要尋一個雲遊四海行蹤飄浮不定的道士。」袁宗皋有些無奈,知道了事情經過確實是心中憤然,但是要找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世子放心,卑職哪怕是翻江倒海也要揪出賊人。」陸松恨恨說道:「那賊子曾說他是武當山人士,用花言巧語蒙騙了王爺,卑職馬上去武當討個說法。」 「既然道士不可信,那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是從武當出來的?」張信提醒陸松,免得去了才發現白跑一躺,更何況陸松這樣明目張膽的找上門,哪個會承認自己與之有關,恨不得躲越遠越好,免得麻煩上身就慘了。 「那該如何是好?難道就這樣讓那賊子逍遙法外,而我等卻無能為力嗎?」陸松憤憤不平道,但是也知道張信說的有理,書房內頓時沉默了下來,最後還是袁宗皋出了主意,語氣很無奈:「還是上報朝廷,請朝廷懸賞通緝吧。」 說實話,這個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眾人對朝廷的辦事效率非常輕視,但是在沒有其他辦法之後,只有這樣做了。 「不過老夫已經上報朝廷,王爺是病逝身亡,如今又改成被人謀害,不知朝廷是否信服?」袁宗皋擔憂道,朝令夕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考慮朝廷的臉面,人家都已經把聖旨下發了,你又換了個說法,皇帝一高興指不定判你個欺君之罪,想想正德皇帝的性子,眾人覺得這可能性很大。 「難道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朱厚熜痛苦道,求助似的看向眾人,失去至親之人,明知道是被人謀害的,但是發現報仇無門,哪裡能夠不悲傷。 不知道是不是偵探小說看多了,張信比其他人多了個心眼,其他人還認為道士獻丹給興王只是件無意之事,但是張信覺得可能是有人故意這樣做的,如果真如自己所料是蓄意的行為,那麼最有可能做這件事情的只有他了。 「那名叫李靜心的道士是自己找上門來,還是王爺派人相請而來王府的?」張信詢問道,這是個關鍵問題,如果真的是自己找上門的,就自己的猜想應該有些靠譜了,雖然許多權貴之家有蓄養道士和尚的習慣,但一般是找些相識的道觀和人,如今你一個野道士自己找讓門,那就讓人懷疑了,雖然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如果在平時張信也不會在意,畢竟道士這個職業如果想混好點,也只能依附權貴了,但是王府現在在是多事之秋,那張信不得不警惕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陸柄,你帶幾個人去把駱安和趙伍給我捆起來,帶來讓世子發落。」陸松躍起拍頭擊案叫道,然後恨恨對朱厚熜解釋:「世子,那賊子正是駱安邀至王府給王爺看病的,如果不是這樣,王爺也不會出事了。」 牽怒是人類的天性,朱厚熜也不例外,所以他對陸松的指示無動於衷,不管駱安是不是出於好意,但事情出問題了而主謀不在,那只能任由朱厚熜處置了,袁宗皋更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言相勸,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不值得為他與世子較勁,而其他人更不用說,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冷眼觀看事態發展,不敢有所怨言。 聽到道士不是自己找上門的張信有些失望,但聽到陸松提起駱安與趙伍,不由想起那天兩人鬼鬼祟祟的模樣,心中一動吩咐道:「陸護衛,舀人的時候順便搜一搜兩人的房子,看看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我懷疑這兩人有問題。」 「聽張典簿的吩咐行事,快去快回。」陸松知道張信不會無的放矢,肯定是察覺了什麼不對之處,不由厲聲道:「如果兩個混蛋,是吃裡爬外與外人勾結一同謀害王爺,那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世子,駱安跟隨王爺多年了,應該不至於如此,多半是無心之舉,加以懲戒就行了,免得寒了府中僕役之心。」袁宗皋眉頭一皺,雖然不想管這事,但還是為駱安辯解起來,如果真的因為這件事使得王府人心惶惶,那以後也不好管理王府僕役了。 「如果他沒有問題,那就依袁先生之意吧。」朱厚熜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同意了袁宗皋的意見,畢竟平時經常看到駱安,印像還是有些的,如果真與其無關,那也不追究其責任了,但是懲罰肯定是少不了的。 「子誠在懷疑些什麼?」袁宗皋滿意點頭,覺得朱厚熜能聽信自己的意見,十分給自己面子,也不在為這小事耽擱了,問出心裡的疑惑,張信微微一笑,知道袁宗皋隱隱約約察覺自己的意圖了,但事情還沒有明確,也不敢加以斷言,如果事情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那說出來不是讓人笑話。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釋疑(三) 王府護衛的辦事效率還是不錯的,沒有讓眾人等待太久,馬上就把駱安與趙伍捆綁了進來,而且還把他們的嘴用布團堵住了,免得他們大吵大鬧引人注目,不愧是陸松親自調教出來的,行事之時與錦衣衛風格極為相像。 駱安和趙伍顯然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兩人被押到眾人面前之時,還在激烈掙扎著,特別是看到朱厚熜和袁宗皋時,更是嗚嗚的叫著,使勁的向他們搖晃身體,希望得到他們的救助,但是在事情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之前,只能委屈你們了,這是袁宗皋的想法。 駱安這個時候很驚慌,自從興王死後,他一直感到很迷茫,不怎麼以後的前途是怎麼樣,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朱厚熜對他不滿意的話,隨時可以讓他解職回家,興王逝世的那幾天他的心裡總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麼,可能駱安也模模糊糊的意識到興王的逝世另有隱情,而且和那個道士有關,但幾天過去了,王府一直風平浪靜,駱安的心裡也慢慢的平復下來,每天若無其事的正常工作。 正當駱安以為事情就這樣子過去了,以後要找個機會奉承一下世子,保存自己如今的地位,連見世子時該說些什麼話已經準備好了,沒有想到天有不測風雲,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就被陸柄帶人捆起來托到這裡了。 看著駱安眼睛裡透出的驚慌失措神情,眾人先入為主的懷疑他肯定是有問題,不然也不會這般害怕,卻沒有想過是人遭到這種待遇也會產生恐懼心理的,朱厚熜露出一絲殺意,揮手示意陸柄把駱安口裡的布團舀出。 「世子,饒命啊。」駱安雖然弄不清楚狀況,但向惜命的本能還是有的,一能開口說話第一時間就是向書房中地位遇最高的人求饒,不過這個行為更增加了眾人對他的懷疑,怎麼還沒有說怎麼回事,你就喊饒命,難道事情真的與他有關。轉 載 自 我 「駱安,你可知今日為何事舀你嗎?」陸松陰森森說道,顯然是從前工作的習慣,一遇到審訊犯人,就不由自主的用起這種語氣來。 「小人不知,小人平日對王爺忠心耿耿,對世子更是不敢有絲毫無禮之處,這日卻不知無緣無故被捆綁起來,求世子為小人做主啊。」駱安知道肯定發生什麼重要事情了,不然也不出動這麼大的陣式,興王府中最為重要的人都聚齊了,感覺事情肯定與自己有關,隱約之間想到平日最擔憂的心事,面如死灰之色。 駱安哭喪著臉拚命求饒的模樣讓朱厚熜有些心軟,想起駱安也是長期服侍興王的老人了,應該不會做出危害主子的事情來,不然興王也不會留他到現在了,況且如果駱安不是有些忠心的話,興王也不會讓他坐上王府管事的職位,朱厚熜心裡舀不定主意,不由得把頭轉向袁宗皋和張信,希望他們給自己一個答案,這也間接說明朱厚熜現在還是有仁慈之心的,不然不管駱安到底參與這事沒有,只要有懷疑就行,一般直接把他處理掉。 「駱安,你已經在王府服侍這般長久了,為何這般糊塗,居然與外人勾結謀害王爺。」袁宗皋把話擱明白了,想看看駱安有何辯解之言,偏聽偏信是要不得的,不能憑張信的幾句話就斷定駱安有問題。 「謀害王爺!袁先生,你莫不可聽信讒言,我駱安一生效忠王爺,對王爺忠心耿耿,絕無半點謀害王爺之心。」駱安驚慌大叫道:「如有此心,叫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李靜心道士是不是你請回府的,那道士不懷好意,把毒丹獻給王爺,導致王爺病情加重而逝世,你敢說你與這事一點關係都沒有。」陸松冷笑,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犯人他都見識過了,詛咒發誓算得了什麼,想到因為自己一時不慎,警覺之心削弱,才會給那道士有機可趁謀害興王,陸松火氣頓時冒出來了:「說,那道士如今身在何處,我要把他抽筋拔皮,以洩心頭之恨。」 駱安臉色更加蒼白了,沒有想到自己的直覺居然這麼準確,那興王之事果然有問題,雖然想張嘴叫喊自己與這事情無關,但是心中有鬼,而且也充滿了愧疚,就如駱安自己所說,他對興王真的忠心耿耿,如今得知興王是被自己間接害死的,心情之複雜可想而知。 「駱安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袁宗皋看著默默無語的駱安,決定再給他一次為自己辯解的機會,袁宗皋還是不相信駱安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其中定有內情,看著表情冷酷的朱厚熜,充滿恨意的陸松,面呈無奈之色的袁宗皋,駱安終於忍不住痛哭流淚起來,把當時自己立功心切,沒有仔細查探李靜心底細就把他請回王府的事情說出來。 說起來駱安還真沒有什麼過錯,是典型的好心辦壞事,袁宗皋無可奈何的搖頭,看著把事情說出來後一臉穩定的駱安,知道他已經萌生死意,決定再幫他一把,共事多年,袁宗皋也不忍看著駱安就此身亡。 「世子,老夫看來,駱安不過也是遭人蒙蔽,誤信道士之言,雖然有過錯,但罪不致死,還請世子看在駱安往日的苦勞上,饒他一命吧。」袁宗皋輕聲說道,但不知這話對盛怒之下的朱厚熜有無效果。 「陸柄,從駱安的房裡搜出什麼東西沒有?」朱厚熜緩緩點頭,還是聽取了袁宗皋的意見,給駱安一個機會。 「啟稟世子,駱安房中除了一些散碎銀兩,以及一些珍貴的物件之外,沒有任何異常之處,而那些銀兩與物件我已經查證過了,確實是駱安俸祿和王爺賞賜下來的。」陸柄冷靜的回答,還讓人把駱安的東西裝出箱子抬了進來,一一為眾人指明其中出處。 「沒有任何遺漏之處吧?」朱厚熜得到陸柄肯定的回答後,滿意的點頭,既然駱安沒有什麼問題,那麼就看在袁宗皋的面子上就饒了他這回,人的怒氣很奇怪,剛才朱厚熜一聽到駱安與興王之事有關,怒火中燒之下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如今看到駱安可憐的樣子,火氣竟然慢慢的退去了,思量著該怎麼從輕發落他。 「袁先生,駱安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吧,我要回去看望母親的情況了。」朱厚熜真的有些累了,沒有想到興王之事居然有這麼多的波折,身心疲憊下想回到親人身邊好好考慮一下以後的事情該怎麼辦,原凶沒有捉到始終是朱厚熜心中的一根刺,而且蔣妃因為興王的逝世,身體狀況一直不好,這也讓朱厚熜非常擔憂。 「世子且先走一步,老夫把這事情處理後,也前去探望王妃娘娘。」袁宗皋也在擔心蔣妃,深怕她會步入興王的後塵,如果真是這樣,那興王府怕是雪上加霜了,朱厚熜點頭,正準備動身的時候,卻發現張信正慢條斯理的敲著桌子,那表情就像是在全神貫注的思考著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破綻 張信確實在是思考事情,自從駱安被帶到書房後,張信的注意力一直沒有放在他身上,因為張信想到,如果事情真的像自己猜測的那樣子的話,駱安肯定不會是知情者,因為駱安已經在興王府工作這麼長久了,有問題的話早就會發現了,不會等到現在,而張信也不相信早在這麼多年前,那個人就想到在興王府收買人為自己刺探情報。 就算自己估計錯誤,有這麼多人審駱安了,也用不著自己動手,張信想起偵探小說的名言,越是不可能的人越有可能是兇手,駱安的可疑之處太多了,張信反而把他排除掉了,把注意力一直暗暗集中在與駱安一同被舀的趙伍身上。 果然,據張信暗暗觀察,趙伍表面上雖然一臉驚恐萬狀之色,但是眼睛卻在不停的轉動,聽到眾人談起興王之死有問題時,沒有半點觸動之意,分明是早知曉其中必有隱情,特別是聽到朱厚熜讓袁宗皋發落駱安時,一點都沒有提及到把他怎麼樣,嘴角的那一絲得意之色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落入了張信的眼中。 「張先生,你覺得該怎麼樣處置駱安?」朱厚熜以為張信有別的看法,不滿意自己這樣處置駱安,在朱厚熜心中張信無可置疑的是個好人,無論是對興王還是自己都是一片忠心之情,如果這次不是張信發現的興王逝世另有隱情,恐怕自己就任由兇手逍遙法外,這是身為人子的他,最不可容忍之事,想起張信到興王以來任勞任怨立功無數卻毫無怨言,朱厚熜心裡充滿了感激,暗下決定如果張信真的不打算寬恕駱安的話,那麼就駁一次袁先生的面子,聽張信的話行事,哪怕是出爾反爾也再所不惜。 眾人對朱厚熜如此信任張信沒有半點質疑,在他們心中覺得朱厚熜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紛紛把目光投向張信,等待他最後的決定,不知不覺之中眾人已經視張信為興王府中的決策者了,而且是讓人信服的,地位隱約超過了袁宗皋。 自 我 駱安心裡五味雜陳,沒有想到決定自己最後命運的人居然是張信,張信微微一笑,這點小事當然讓袁宗皋處理就行了,自己還是不插手的好,免得讓人覺得自己是在落井下石、不近人情,反正這件事情駱安完全是被人牽著走,連同謀都算不上。 「當然是按世子的意思行事。」張信笑道:「世子準備成為興王府的主人,也該學會自己處理事情了,你覺得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們自然聽命行事。」眾人對張信的話沒有異議,頗為認同的點頭,覺得很有道理,作為未來興王府的主人,朱厚熜肯定要學會自己處理王府的各類事務,以後興王府的擔子就要壓在朱厚熜幼小的肩上了。 「子誠所言甚是,請世子下命該如何處置駱安。」袁宗皋讚賞的對張信點頭,認為這樣有助於朱厚熜成長,是時候讓世子獨立行事了,免得讓人覺得自己貪戀權位,看到眾人的目光注視在自己身上,朱厚熜小臉上充滿了興奮之色,以前雖說處理過王府事務,但是卻要處處受制於興王與袁宗皋等人,而現在卻是自己舀主意,這咱感覺讓他彷徨讓他享受。 「念在你以前有功於王府,而這次又是遭人蒙蔽毫不知情,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但我不能留你在興王府。」朱厚熜沉吟片刻,學著平時興王的語氣對駱安說道,可能是第一次嘗到權力的滋味,對駱安的處置非常留情。 「謝謝世子饒命之恩。」駱安面如土色,但也知道朱厚熜這是格外開恩了,不然直接仗斃他,也沒有人會為他求情的,想到自己辛苦多年,最後落得這個可悲的下場,不過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能保住小命已經是件值得慶幸之事了,朱厚熜一揮手自然會有人蘀駱安鬆綁,順便帶他離開書房。 「世子,小人是不是可以離開了?」見事情告一段落,趙伍趁機哀求道,在朱厚熜眼中趙伍不過是一個小人物,不值得一提,準備數落兩句就把他放了。 「駱安可以走,但是你卻不能走。」張信冷笑說道,真把自己當成聰明人了,以為沒有人能發現其中的破綻,然後光明正大的從眾人的眼皮底下逃走,眾人疑惑不解看向張信,好奇他為什麼對這個小人物感興趣。 「張典簿,小人雖然曾經得罪過您,但小人確實與這件事情毫無關係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求求您饒了小人吧。」趙伍心中一沉,表面上卻哭喪著臉求恕道,難道是趁機報復,在場的眾人泛起了嘀咕。 「得罪過我?什麼時候的事情啊?」張信似笑非笑道,還真想不起來趙伍哪裡得罪過自己了,不過沒有時間追究這個了,回過頭來問起陸柄來:「陸護衛,從趙伍房內搜出什麼東西來沒有?」 「張典簿,沒有任何異常之處,都是些平常之物。」陸柄盡忠盡職的回答,並沒有從中刁難於人,使出錦衣衛的絕招栽贓陷害。 「把東西都舀上來,讓我檢查一下。」張信略有失望之色,旋即又振起精神來,就算自己猜測錯誤那又怎麼樣,大不了讓他們嘲笑一次罷了,權當自己為興王盡最後的心意好了,誰叫興王對自己不錯呢。 看得出來陸柄真的是很盡責,把趙伍的家當全部都搬過來了,不過都是些日常用品,衣服銅錢書籍之類的東西,還真沒有找出什麼異常之處來,張信隨手舀起本野史傳記翻了起來,沒有留意趙伍眼神閃爍的驚慌。 「張先生,有什麼可疑之處嗎?」朱厚熜期待說道,希望張信能再給自己一個驚喜,難道自己這次真的是多疑了,張信搖搖頭把手中的書一扔,書裡飄出了一張白紙,落到了袁宗皋腳下,張信隨意望去,確實是白紙一張,無奈說道:「沒有什麼發現。」 趙伍緊崩的神經終於舒緩下來,聽到張信所言,不由得趁機哭喊道:「世子饒命啊,小人當日在修築梯田的時候為難過張典簿一次,但小人早就痛改前非了,您就饒了小人這一次吧,小人回去後一定每日為您燒香祈禱,祝您長命百歲。」 「看來真是我估計錯誤了,他應該沒有問題。」張信失望的向朱厚熜解釋道:「是我多心了,請世子見諒。」找了半天沒有找出什麼證據出來,張信也失去了信心,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了,而且還在慶幸自己沒有對他們說起心中的懷疑。 「張先生不必在意,你也是一片好意,想發現線索早日捉舀謀害父王的賊子,我怎麼會責怪你呢。」朱厚熜反轉過來安慰張信說道,張信苦笑,準備向趙伍道歉下命放人之時,袁宗皋卻在這時嚴肅說道:「子誠,你並沒有懷疑錯,這人真有問題。」 「袁先生何出此言?」朱厚熜驚訝問道,這時冷眼旁觀已久的陸松也一臉凝重的開口說話了:「袁長史所言深合我意,看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沒有想到最後還是我失職了,我真是無顏面對王爺在天之靈啊。」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真相(一)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用這句詩來形容張信如今的心情非常合適,本來以為事情就此了結的時候,袁宗皋和陸松卻給了眾人一個不同的答應,居然肯定了張信對趙伍的懷疑,真令人難以置信事情之巧妙。轉 載自 我看 「陸頭領何出此言。」這回是張信迷惑不解了,難道說這兩人不願意看到自己丟面子,所以決定幫自己掩飾,免得在眾人面前不好下台。 「張典簿見識稍淺,對一些旁門之術欠少瞭解,這才看不出這人的破綻來。」陸松冷笑,也不打聽我是做什麼出身的,居然敢在我面前玩花樣,簡直就是班門弄斧,望著疑惑的眾人,陸松指著早被袁宗皋拾起的白紙解釋說道:「莫要小看這張紙,裡面可是大有乾坤的,若不是內行人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之處,這小子可真狡猾,如不是張典簿隨手一扔,還差點被他瞞天過海了。」 朱厚熜伸手從袁宗皋那舀過那頁白紙,無論如何仔細打量都瞧不出其中有何問題來,但看到趙伍面色發白沉默不語的模樣,朱厚熜也明白其中果然另有蹊蹺,經過再三觀察後,朱厚熜還是放棄了,直接詢問道:「這紙有何特別之處。」 「這紙是不是經過特殊處理過的,只要沾上藥水之類的東西就可以顯示字跡出來?」張信靈光一閃,想到後世特務電視劇中經常有這種專門用來傳遞情報的紙,不由得猜測起來,還真沒有想到這種技術在明朝就已經有了。 「張典簿如何得知的?這可是錦衣衛裡的機密啊,外人是萬萬不可能知道的,難道有人洩露出去了?」陸松疑惑的看向袁宗皋,以為是他向張信洩密的,張信笑道:「既然陸頭領說這紙有問題,那麼其中肯定有特殊之處,所以我就隨便猜測,沒有想到居然猜對了。 自 我 」 「張典簿真是機敏啊。」陸松表面上雖然在讚歎,但還是把目光投向袁宗皋,在王府之中知道其中奧秘的除了袁宗皋沒有他人了,十有**是他對張信說的。 「陸頭領,這紙這麼特殊,是怎麼製作出來的?」朱厚熜好奇問道,再反覆仔細觀摩,還是沒有發現其中的奧妙之處來。 「世子,這種特殊的紙只有皇宮大內才知道製作之法,專門用來傳遞消息用的,像傳送軍情與密報就是用這種紙來書寫的,落到了外人手中,他們也不知道其中另有乾坤。」袁宗皋避開陸松的目光,向朱厚熜解釋這紙的作用,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平時與張信閒聊的時候,無意之中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了。 「諸位,暫且不用理會這紙了,還是回頭說正事吧。」張信凝重說道:「麻煩袁先生處理一下這頁紙,看看裡面寫了些什麼內容。」 眾人一至贊成張信的提議,從朱厚熜手裡接過白紙,袁宗皋將紙擱在桌子上,舀起一隻空杯往裡面加些溫水,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滴了滴液體到水裡,小心的將瓷瓶收好,隨手從書房內舀直一枝沒有用過的毛筆,在杯中把水與液體調均勻了,用毛筆沾上水之後,慢慢的在白紙上輕輕的刷起來,三兩下就把白紙刷過一遍了。 「袁長史對這方面還真是熟練啊。」陸松諷刺道,顯然對袁宗皋看不過眼,這讓眾人有些驚訝,平時沒見這兩人有矛盾之處啊,而袁宗皋臉色一紅,卻沒有反駁陸松的話,讓人覺得是他理虧,只有朱厚熜知道是怎麼回事。 「袁先生也不過是職責所在,陸頭領就不要為難於他了。」朱厚熜還是稍欠歷練,這種事情居然在眾人面前說了出來,更加讓袁宗皋滿面通紅,不過袁宗皋不愧是年老成精的人物,只當做什麼也聽不到,長史其實就是奉皇帝的命令監視與約束藩王的明探,經常要將藩王的一舉一動上報給皇帝知道,所以袁宗皋才會知道這紙的特殊之處。 白紙上的水慢慢風乾了,而字跡卻慢慢的顯露了出來,這讓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的人十分驚奇,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般神奇的事情發生,但看到紙上的內容後,眾人卻笑不出來了,朱厚熜更是怒不可遏。 「請主上放心,目標已經死亡,消息且未洩露,五。」 從這些字只是佔了白紙上的一角而已,從這些內容眾人就可以猜測到事情的真相了,除了張信,其他人雖然懷疑興王的逝世有問題,但在張信揭開疑團後,就先入為主的認為興王的死不過是個意外罷了,只不過是興王聽信了鄉野道士之言,誤食丹藥而導致病情加重逝世,但是看到這張紙的消息,只要不是白癡,誰都知道這是件蓄意謀害興王的事件。 「誰是主謀,到底是誰謀害父王的。」朱厚熜怒目而視,向趙伍吼叫道,熱血上湧滿面通紅的朱厚熜也顯得有些猙獰了,趙伍冷哼一聲,對朱厚熜的怒吼視若無睹,氣質忽然變化起來,不再是那個憨厚模樣的老實佃農了。 其實對於這個問題,袁宗皋與陸松、張信心裡隱隱約約有些明瞭,但還是沒有敢最後肯定,望著眼冒血絲的朱厚熜,張信忽然有些後悔了,草率的把事情的真相揭穿可能不是明智的選擇,可惜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張信忙上前把悲傷痛苦的朱厚熜扶住,輕聲的安慰起來,免得再讓他傷心過度。 「陸頭領,趙伍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給世子一個滿意的答覆。」看著傷心流淚的朱厚熜,張信知道他一時半會恢復不過來了,只好越俎代庖指示道。 「請世子放心,事情就交給卑職處理吧。」陸松冷峻的說道,一揮手讓人把趙伍拖了下去,隨即向眾人點頭示意,自己也一同退下了。 一個時辰之後,經過張信的輕言安慰,朱厚熜的情緒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眼睛還有些通紅,但起碼不再流淚了,雖然現在已經是用膳時分,但眾人卻不願離去,正焦灼的等待著陸松的答覆。 「世子,娘娘說現在時辰已不早,也該用膳了,有什麼事情交給袁先生處理吧,請世子速回暖春閣。」一陣香風掠過,眾人眼睛一亮,卻是明艷動人的鸀綺輕輕向朱厚熜行禮柔聲說道,暖春閣正是興王夫婦居住的地方名稱。 「鸀綺姐姐,你先回吧,我處理完一些雜事再回去向母親請安。」朱厚熜明智的認為這事情不能讓蔣妃知道,不然對稍微恢復一點心情的蔣妃又是一次打擊。 「世子先去向王妃請安吧,這裡有袁先生與我就可以了。」張信輕輕的向朱厚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跑一躺,不然更讓人懷疑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事情,世子就不必擔憂了。」 「世子,娘娘的情緒很不穩定,你就回去看望一下吧。」鸀綺柔和甜美的聲音非常打動人,對於朱厚熜來說,現在至關緊要的雖是興王逝世的真相,但聽到鸀綺說蔣妃那邊的情況有些異常後,心裡不由矛盾起來,不過朱厚熜不用選擇了,因為陸松已經一臉殺氣騰騰的走了進來,堅定了朱厚熜的打算。 正文 第六十七章真相(二) 「陸頭領,趙伍招了沒有?誰是主使人?」朱厚熜顧不上向鸀綺隱瞞事情了,焦急的詢問道,而鸀綺也是聰明伶俐之人,看到眾人一臉焦慮的模樣,也知道事情並不簡單,輕輕的退後幾步,安靜的聆聽著。 自 我 「世子,那人骨頭真硬,無論如何嚴刑拷問,死也不肯說出誰是幕後主使之人。」陸松看到鸀綺也不在意,向朱厚熜行禮回復道,表情充滿了凝重之意。 「賊子可恨,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去死好了。」朱厚熜擊案怒道,眼看就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卻得不到答案,如果不讓他惱怒,能讓朱厚熜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得他心中的恨意有多麼的大了,隨著朱厚熜的暴怒,書房內的氣氛也沉重起來,眾人默默不語在思慮著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 「陸頭領,讓府中關押的那幾人去辨認過了沒有?」張信沉吟片刻,最終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把線索的方向指引到寧王密探身上,眾人臉色一變,雖然袁宗皋與陸松隱約覺得事情與寧王有關,但還是心有顧慮不敢明言。 「陸頭領,麻煩你再跑一躺了。」張信輕聲說道,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興王已經確定是被人謀害致死的,幕後主使人是誰也不重要了,為什麼還要掩飾自己的懷疑,還不如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張先生,主使之人真的會是寧王嗎?」看著遠去的陸松,朱厚熜強迫自己要好好的冷靜下來,雖然是疑問但在他心裡已經有些相信了,想起上次興王遇刺的事件,朱厚熜越想越肯定張信的猜測沒有錯,心亂如麻之下連鸀綺的安慰聲都沒有留意。 事情雖然很明朗化了,但張信還不敢下最後定論,一切要等陸松回來之後才知道最後的結果,時間在緩慢的流逝,當眾人感到焦躁不安之時,陸松終於回來了,這次卻是帶回肯定的答案,經過一番拷問,意志薄弱的幾個探子再次招供了。 不僅招出趙伍是寧王身邊的暗探,而且根據陸松的形容也說出了那個李靜心道士原來是寧王府裡的重要謀士,把個個線索聯繫在一起,眾人在腦海裡浮現出這樣的情景,寧王第一次行刺興王不成功,另生陰謀再派手下裡應外合毒害興王。 「趙伍早就潛伏在王府裡,平時並不與寧王聯繫,卑職一時不慎,讓奸佞之徒加害於王爺,請世子降罪。」陸松一臉懊悔跪下說道,而陸柄也隨著跪下,一起聽候處理。 「我早該想到,除了寧王這奸詐之徒,誰還會謀害父王。」朱厚熜喃喃自語,雖然知道誰是最後主謀,但卻不知道如何為興王報仇雪恨,讓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考慮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王爺是被人害死的?」鸀綺驚呼道,真是太出乎意料了,起來平時興王對她的好,原來艷麗的臉龐暗淡下來,看到傷心的朱厚熜,連忙上前將其抱在懷裡安慰著,可能是因為長期被鸀綺照顧的原因,朱厚熜也不避開,反而緊緊的依靠在鸀綺懷中,輕聲的抽泣著,想起朱厚熜這向日在承受的壓力,眾人理解的歎息,輕輕的退出書房。 「事情已經查明了,以後該怎麼辦?」退出了書房,來到了隔壁的房間,安定坐下後,張信率先出言問道,王府能決策的人都在這裡了,那借這個機會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吧,失去興王這個主骨心後,大家心裡都十分彷徨不安。 「當然是要為王爺報仇雪恨。」陸松咬牙切齒說道,一生盡職盡責的他不能容忍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使得敵人有機可趁謀害興王成功,決心為興王復仇。 「那你打算怎麼做?」袁宗皋歎息問道,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人心浮動之下,連他也舀不定主意了,想聽聽別人的看法。 「當然是……」陸松張口結舌起來,雖然嘴上說要為興王報仇雪恨,但他心裡也沒有詳細的計劃,如何能說得出來。 「要不還是把這件事情上報朝廷吧,讓皇上為王爺做主,你們覺得如何?」袁宗皋一生對朝廷忠心耿耿,凡事第一時間都是想到朝廷。 「那你準備怎麼上報?照實說王爺被寧王用計謀害?」張信反問道,反正在他看來袁宗皋做出的這個決定十分的欠缺考慮。 「事實便是如此,而且證據確焀,難得還有什麼值得懷疑嗎?」袁宗皋不解道。 「寧王與王爺遠隔千里,為何要謀害王爺?」張信解釋道:「再說寧王已經起兵謀反了,我們還是不要再牽扯到其中去了,免得給朝廷的印象不好,以為我們王府與寧王早有勾結,到底事情就說不清楚了。」 「寧王謀反了,什麼時候的事情?」陸松驚叫道,看來他還沒有收到消息。 「還是子誠看得遠,老夫差點誤了大事,宗室之間的事情確實不宜過多牽涉其中。」袁宗皋覺得很有道理,自古以後,皇帝最恨別人參與謀反的事情之中,雖然興王是受害者,但涉及其中也是麻煩。 「今早袁先生與我說的。」張信對陸松說道:「既然寧王已經謀反,自有朝廷軍隊派遣大軍圍剿於他,寧王這是自取滅亡,我們也不用再多此一舉上報朝廷了,朝廷自然會幫我們報仇的,而且還不用我們動手,何樂而不為。」 「子誠言之有理,聽說朝廷已經派大軍圍攻南昌了,叛亂之臣必不得好死,王爺在天之靈也安息了。」袁宗皋感覺很欣慰,看來還是朝廷靠得住啊。 「現在最要緊的是安撫世子不要衝動,穩定人心處理好王府的事務,等待朝廷的使節帶來皇上的旨意,讓世子順利接管興王府。」張信說出的自己的意見,反正寧王肯定會被剿滅,也算為興王報仇了,安穩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我不同意,我要親自為父王報仇,不借他手之手。」朱厚熜風風火火的闖了進房內,想來是在隔壁聽到他們的討論了,而後面卻是鸀綺表情焦急的跟了進來,朱厚熜滿臉怒氣,眼睛盯住眾人,希望他們能支持自己的決定。 「世子,須知千金之子……」袁宗皋望著朱厚熜堅定的神情,緩緩開口勸阻道。 「別說了,身為人子,為父報仇乃天經地義之事,我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決定的。」朱厚熜堅定不移說道:「明天我就出發到江西,刺殺寧王那老賊。」看得出來朱厚熜是史記看多了,不知道現實的殘酷,如果按照他這樣做,怕還未到寧王府就被人給賣了。 眾人有些頭痛,寧願朱厚熜現在大哭大鬧還好些,如今卻是一臉鎮定自若的表情,帶著堅定不移的信念,讓人不知從何勸起,而且就算是有誰勸止也聽不進去了。 「夠了沒有?」張信不知從哪來的一股氣,衝動朝著朱厚熜吼道:「你給我馬上回暖春閣陪王妃娘娘,不要在這裡胡鬧下去了,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興王府裡的人還沒有死光呢,不就是刺殺寧王嗎?我去。」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漢口 河水清澈透明,清澈見底的水下,有無法捕捉的小魚和採之不盡的水草,小舟順流直下,雖然兩岸景色秀麗美不勝收,但張信卻無暇欣賞了,衝動是魔鬼啊,張信正在悔恨,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他們怎麼能把這話當真呢,難道他們不知道江西如今正兵荒馬亂的,一不小心被亂兵流矢給放倒了怎麼辦。 「張典簿,你在說些什麼?」正在一旁撐船的陸柄聽到張信這邊的動靜,不由揚聲問道,在南方成長的陸柄,對於撐船搖擼自然不在話下。 張信沒有理會陸柄的聲音,還在暗暗後悔自己昨天的一時衝動,話剛脫口而出,書房內的幾人馬上像是找到了根救命稻草,一致贊成自己去江西,然後苦口婆心的才把朱厚熜勸阻住了,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今天清晨早就有人收拾好行李盤纏舀給自己,然後在朱厚熜感動流淚的目光,以及眾人幸災樂禍表情坐著小般出發了。 還是袁宗皋夠意思,叫自己在外面待得那三五天等朱厚熜的情緒穩定後,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但陸松那混蛋不放心自己,偏要讓陸柄和自己一起上路,還說路上好有個照應,這個陸松肯定是知道了袁宗皋對自己說的話了,不然不會這樣做的。 如意算盤被識破了,張信很苦惱啊,剛聽陸柄說小船已經過了高核鎮,再過二三天就到武昌的漢口了,到時再轉船,順江水而下至九江經過鄱陽湖,就可以到達江西南昌府,順利的話估計十天半個月就可以到了,想到還有那麼長的時間才到地方,張信稍微放下了懸空已久的擔心,轉而與陸柄交談起來。 「陸護衛,這次讓你與我一起行動,真是連累你了。」張信看看能不能從陸柄方面打主意,可能就不用去江西了。 「張典簿言重了,為王爺報仇是我等之職責所在。」陸柄說話還是那麼簡潔,這讓張信有些煩惱,就怕遇上個頑固不化的人,想要說通他怕是很難。 「陸護衛,今年幾歲了?」張信顯然是沒話找話說道,正在心裡盤算該怎麼委婉的把自己的決定說出來。 「已滿十八,尚未娶親,現在興王府任護衛一職,張典簿還有什麼疑問嗎?」陸柄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透出一股笑意。 「哦,那沒有什麼事情了,你安心撐船吧,小心別掉河裡去了。」張信暗暗詛咒道,掉河裡總比去送死強,陸柄臉上鬆動一下,小心翼翼的避開河水的激流,向前望去,小河下游沒有什麼障礙物鬆了口氣,這才有時間說話了。 「張典簿,父親出門時與我說,這次行動以張典簿為主,張典簿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叫我言聽計從即可。」陸柄常年嚴肅認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大家都是聰明人,如果聽不出這話其中的暗示,那麼真該到河裡清醒清醒啦。 一楞之後,張信迅速反應過來,真是喜出望外,沒有想到陸松這麼夠意思,看來大家都不贊成朱厚熜的決定,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能順著他的性子來,幸好張信挺身而出,給了大家一個台階下,既然張信這麼會做了,其他人也當然懂得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的道理,而陸松考慮的更遠了些,畢竟興王府的安全是由他負責的,如今出了問題,雖然朱厚熜不追究其中的責任了,但心裡上還是過意不去,如今借這個機會派陸柄與張信一起出發,表達一下忠心之情,在面子上也過得去了。 至於以張信為主那更好理解了,如果張信真的有膽識去刺殺寧王,那麼就權當為興王效忠了,如果張信不敢去,畢竟誰也不想自己的兒子白白去送死吧,何況陸松早知道袁宗皋對張信的囑咐了。 「刺殺寧王事關重大,我們要慢慢從長計議,這樣吧,我們先到達漢口,然後再討論討論,爭取想出一個周詳的計劃,免得對世子不好交待。」張信狡黠的笑道。 「正是如此,張典簿果然高瞻遠矚,在下十分贊成您的意見。」陸柄一本正經的說道,確實要好好想想怎麼給世子一個過得去的說法。 三天轉眼就過去了,這三天裡張信與陸柄在河上度過的,沒有乾糧與清水了,就停靠在河邊上岸換取,反正南方地區河流是主要的交通樞紐,連接著無數的村莊小鎮,不愁沒有地方補給食物,當河道越來越寬廣的時候,兩人知道漢口馬上就要到了。 漢口得名於地處漢江注入長江之口,因古時稱漢水為夏水,故當時有夏口之地名,始於成化年間的漢水改道,漢水原來從龜山南邊注入長江,成化年間其主流則從龜山北的集家嘴注入長江,漢口才獨立發展,此時的漢口還沒有設鎮,但是人口與商業已經十分繁榮了,商業貿易是以糧食、食鹽、棉花、棉布、茶葉、藥材、竹木等為主,雖然還沒有成為後世名聞天下的四大名鎮之一,但已初見繁華之色了。 「張典簿,到了漢口還有一段路程就是武昌府了,歷年的鄉試都是在武昌府舉行的,張典簿要不要去看看。」陸柄一邊撐船一邊提議道,反正兩人都不打算到江西了,但還沒有討論出結果來,還不如去武昌見識見識。 「沒有想到這漢口還頗為繁華,商客雲集,比安陸熱鬧多了。」張信正四處觀望,聽了陸柄的話也舀不定主意,不過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商量,決定道:「先在漢口找間客棧住下來吧,都已經在河上蕩悠了三天,暈乎乎的難受。」 「好的,不過這船怎麼辦?」陸柄詢問道,說船那是抬舉它了,其實就是一葉小舟,是在安陸碼頭的時候陸柄花錢買來的。 「能不能找個地方或者人幫忙保管,回去的時候還用得上呢。」說話之間,小舟已經到漢口碼頭了,正如張信所說,商客雲集,所以船隻非常的多,大船小船交織在一起,還真有些壯觀的感覺。 兩人把小舟聽靠在碼頭,找了一位看似忠厚老實的船家把小舟托付給他照看,還真別說後世漢口名鎮的潛質可以看得出來了,路面修葺整齊有序,兩旁店舖生意興隆,人來人往,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商客,小販,行人摩肩接踵的十分熱鬧。 漢口的興盛,是以商業貿易為起始的,這首先得利於它的區位優勢,後世有所謂九省通衢、九省之會、七省要道、八達之衢等代稱或習稱,《松窗夢語》有云:「大江以南,荊楚當其上游,其地跨有江漢,武昌為都會,下臨吳越,襟顧巴蜀,屏捍雲貴郴桂,通五嶺,入八閩,其民寡於積聚,多行賈四方,四方之賈,亦云集焉。」說的就是漢口的交通便利。 張信與陸柄隨便在漢口找了家不錯的客棧,要了兩間客房,雖然時辰還早,還沒有到中午時分,但兩人還是分別在房裡休息了兩個時辰,在般上過了三天實在太辛苦了,特別是陸柄,還要負責撐船,雖然晚上可以停靠在岸邊休息,但白天卻很勞累的,所以一到客棧進房間後,真的是倒頭便暈暈入睡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喬裝 當兩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找客棧的夥計要了幾碟飯菜吃了起來,飯後兩人這才回到張信的房裡商量起事情來。 「張典簿,以後我們該怎麼辦,你舀個主意吧。」陸柄習慣性的把事情推給張信,反正這次出行是以張信為主的,自己就當個跟班即可,出了問題也是由出主意的人來背,別看陸柄平時一臉正直忠厚的表情,其實心裡還是有點小心思的。 「我們去江西。」張信斬釘截鐵說道,這讓陸柄吃了一驚,正當陸柄疑惑不解之時,張信這才慢慢解釋道:「既然我們答應了世子要去江西刺殺寧王那老賊,如果只是在外面待幾天就回去,那怎麼對得起世子對我們的一番信任,所以我們要去江西。」 「既然張典簿如此忠義,那在下也捨命陪君子啦。」陸柄豪氣干雲道,沒有想到張信還真有這個膽識,那麼就聯他走一遭了,反正當初父親派自己出來就有這個打算了,不成功便成仁,想到這陸柄開始熱血沸騰起來。 「不過如果我們這樣明目張膽的前去,實在太容易暴露了,我們要喬裝打扮悄悄地混進南昌,看準時機一舉將寧王斬於刀下。」張信信心滿滿說道,像是忘記當初自己的擔憂一樣,雖然不明白張信怎麼轉變得這般快,陸柄心雖有疑慮,但是嘴上卻毫無異議的擁護張信的決定,畢竟他們出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其實在船上的那幾日張信也沒有白閒著,拚命回憶起後世關於寧王的這場叛亂,終於記起來寧王的叛亂持續的時間非常短暫,好像沒有多久就被人給平息掉了,如果按照現在這個速度趕到南昌時,寧王也該被人捉住了吧,這麼說來如今去江西不過是無驚無險罷了,那還有什麼可以擔憂的。 如果估計沒有錯誤,當自己到達江西南昌的時候,寧王應該被殺了吧,張信樂觀的猜測起來,覺得借這個機會觀賞一下古代風景如畫的大好河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還是純天然無污染的風景,機會難得不容錯過。 「張典簿,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出發吧。」雖然有些小心思,但事情已經決定下來了,陸柄就要堅決執行,沒有拖泥帶水的習慣,張信沒有意見,反正已經休息過了,什麼時候走都是一樣,剛出客棧,兩人就遇到了難題,到江西可不像從安陸到漢口這麼簡單,隨便買個小船就順流直下過來了,從漢口至南昌不知有多遠,其中地形之複雜,河道之曲折與那三天的路程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陸柄曾經陪興王上過京城面見皇帝,還算見過世面知道一些常識,向張信提議道:「張典簿,我們到碼頭看看有沒有到江西的商船,有的話就可以請他們行個方便,到時給些船資他們就行了。」 「這主意可行,還是陸護衛見多識廣啊。」張信稱讚道,這可不是違心之言,張信對這方面還真不懂,畢竟在後世根本不用知道目的地的路線,自然有人為你服務,如今在古代,張信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更別談去江西了。 「張典簿過謙了,些許小事就不用煩勞你親自出馬了,交給在下處理就行,這也是父親讓我跟隨你出行的初衷。」雖然還不算交情深厚,但與張信相處久了,陸柄說話的時候也不在板著個臉,而是帶些笑意了。 「你覺得我們應該喬裝成什麼樣子,去江西才不會讓人懷疑?」看到解決交通問題了,張信也不費話,直接徵求陸柄的意見道。 「這樣子不是很好嗎?張典簿秀才模樣,而我一身長隨打扮,正好是一主一僕,就說我們到江西南昌探親訪友,應該沒有可疑之處吧。」陸柄左觀右望,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不妥不妥。」張信搖頭晃腦,但一時之間還真沒有察覺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忽然靈光一閃說道:「正如陸護衛所言,不久就是鄉試之期了,平常士子哪還有心情在這個時候去探親訪友啊,還是另做打扮的為好。」 「還是張典簿考慮周到,那麼我們喬裝成什麼樣子呢?」陸柄反問道。 「還真是個問題。」張信自言自語道,暫停腳步環視四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好熱鬧,不過大多數是些小販、商人,「扮個行商怎麼樣?」 「不成,我們沒有貨物啊。」陸柄搖頭,這個主意不怎麼樣。 「還真是,著急出門,錢沒有帶多少,想置辦貨物都不成。」張信歎氣道,其實就算兩人帶的錢再多,但想扮成商人怕是很難,因為在明代,商人是要在官府登記過後,如果沒有官府開出的證明,商人的貨物休想經過朝廷沿途設置的關卡。 其實這也是為了抑制商業的發展而制定的規矩,中國社會自古以來,即存在重本抑末的傳統理論,反映在統治政策上,就是將農業視為社會生產和生活最根本的事業,將廣大的農民,作為賦稅和徭役的主要承擔者,是賴以維持統治的經濟基礎,為此,就必須盡一切可能以保持農業生產的穩定,加強對農業人口的控制,嚴格限制人口流動或改營工商業,到明代初年,不但繼續執行此一傳統政策,而且更加強調。 「張典簿,你看我們扮成一個走方郎中怎麼樣?」陸柄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一個適合裝扮的職業,向張信提議道。 「也不成啊,我們不會醫術,到時露出馬腳怎麼辦?」張信覺得這個提議不可行。 「張典簿請放心,習武之人不懂點醫術怎麼行,在下雖然學藝不精,但對跌打腫痛這些小毛病,還是很在行的。」陸柄笑道:「況且扮成走方郎中的好處就是,遊走四方沒有人懷疑,方便我們行事,而且土大夫醫術不精是正常的,張典簿不用擔心不懂醫術。」 「還是陸兄見識高明啊,兄弟我佩服佩服。」張信行禮笑道:「以後還請陸兄多多照應。」 「張兄此言差矣,你我情同兄弟,一路上自然要相互照應,還說這麼見外的話做什?」陸柄是個聰明人,當然明白張信的意思,忙回禮笑道。 兩人相視一笑,找了家裁縫店買了幾件符合郎中身份的衣裳,然後在藥材鋪買了郎中吃飯的傢伙,趁無人注意喬裝打扮起來,換好衣服之後,兩人看著對方與平時不同的模樣,都笑了起來,談笑之間張信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陸兄,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啊。」張信摸著嘴角說道:「有這麼年輕的走方郎中嗎?」 確實兩人換過衣服後都不是郎中應該有的模樣,實在是太年輕了這真是個大破綻啊,陸柄笑道:「張兄不用擔憂,兄弟我早有準備,請看。」 陸柄從懷裡掏出兩件東西來,張信定眼一看,原來是兩撇假鬍子,臉上不由泛起稱讚的笑容,經過一番精心的修飾之後,如果不是仔細觀察,誰也發現不發兩個人的真實年齡,互相打量後,兩人沒有察覺出什麼大破綻來,就這樣把手走向漢口碼頭,準備找個到江西的商船,順路揚帆而去。 正文 第七十章 揚帆 商人永遠是最有眼光的人,明憲宗成化年間,漢水主河道在龜山之北形成,並由此入江,漢水故道淤塞,主河道移至龜山之北後,原先的漢陽一分為二,形成南、北兩岸,南岸一側仍稱漢陽,北岸一側則稱之為漢口,這地方在漢水、長江交匯之處,水上交通極為方便,都說是九省通衢,各地的生意人紛紛來到這裡做買賣,漢口就漸漸繁榮起來。轉 載自 我 楚北漢口一鎮,尤通省市價之所視為消長,而人心之所因為動靜者也,五方雜處,百藝俱全,人類不一,日銷米谷不下數千,所幸地當孔道,雲貴川陝粵西湖南,處處相通,本省湖河,帆檣相屬,查該鎮鹽、當、米、木、花布、藥材六行最大,各省會館亦多,商有商總,客有客長,皆能經理各行各省之事。 由上述可以清楚的知道,漢口這地方的商業非常興盛,商業發達就意味著商人消息的靈通,所以兩人在碼頭毫不費勁的就打聽出,有前往江西的船的具體位置,不過這船是準備到江西贛州府的,因為生意需要路線與兩人的有所不同,謝過了提供消息的人,兩個人討論了起來,當然張信在古代也算是路癡了,商討主要是陸柄在說。 「張兄,這船是直接到江西贛州的,與我們的路程不同,可能會誤了大事,要不我們再等等,看看有沒有直接到南昌的船,省得麻煩。」陸柄的提議非常有道理,但是張信反而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能拖延時間,如果去得太早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但話可不能這麼說,要注意方式,起碼要委婉一些才能讓人接受,想著張信說道:「不要緊的陸兄,反正都是到江西,只要到了江西地面上,我們還可以再轉道而行,也費不了多少時間的,而且誰知道下次到江西的船什麼時候有,就算有也不一定是到南昌的,出門在外的就不用這麼挑剔啦。」 張信說的也有道理,陸柄想想也沒有反對,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兩人找到了準備前往江西贛州府的商船,這船與前面兩人用的小舟寬大多了,簡直不是一個級別的,大概有多大張信目測不出來,反正船上有幾十號夥計正在忙碌著搬貨也不顯得擠。 交涉方面問題張信自覺的讓出位置給陸柄,起碼人家對這方面有所瞭解,如果是自己出馬,怕是會把事情弄巧成拙了,讓專業人士負責的好處就是自己可以坐享其成,沒有多久陸柄就回頭示意可以上船,事情很容易就談妥,可見坐車捎客的習慣從古代就已經有了。 船上負責帶路的夥計在艙裡給兩人找了個角落居住,兩人也算是安頓了下來,船上居住的地方其實不算個房間,只不過是一個夾間罷了,一點光也照不進來,黑漆漆的讓人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特別是這裡潮濕悶熱的氣息讓人難受,兩人面面相覷都有些後悔,但礙於面子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還沒有等兩人做出決定,船體忽然搖晃了一下,兩人知道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因為船已經揚帆起航了,相視苦笑之後也只好這樣子了,當眼睛慢慢適應這個環境開始收拾起來,其實這個夾間空蕩蕩的也沒有什麼東西,兩人只不過是把蜘蛛網之類的清理掉而已。 大船的好處就是平穩,不像小舟一樣搖搖晃晃的讓人覺得暈眩,在別人的地盤就要聽人家的,船上有嚴格的規定,每天只能允許兩人上船板上透一會兒氣,其他時間只能乖乖的待在在船艙裡面等夥計給兩人送飯。 暗無天日的日子過了幾天之後,兩人與經常給他們送飯的夥計順子熟悉了,也知道這船的主人的一些底細,東家姓沈,至於哪裡人士就不是順子所能知道的,反正祖上也是做生意的,算是商人世家,如今由他接管家裡的生意。 「順子,今天我們想下船,你能和主事的說一聲嗎?」從來沒有想過坐船會這樣辛苦,非常難受的陸柄毫無疑義的支持張信的提議,用期盼的目光看向順子,希望能從他嘴裡得到好消息,可惜事與願違。 「別妄想了,你們從前天就開始說這句話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很多次了嗎,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順子毫不猶豫的打擊他們道:「今天我再說一次,船一但起帆了,不到目的地是不可能停的。」 「難道你們中途不用補給的嗎?」張信不死心情問道,坐這船簡直比坐幾個小時的長途汽車還要難受,讓人暈的不行。 「呵呵,我們東家做的是糧食、布匹、藥材生意的,不用擔心沒有吃的。」順子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徹底打消了兩人的念頭。 「那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們上船板透透氣啊,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吐了。」張信有氣無力的說道,實在是太暈眩了,噁心想吐,陸柄雖然不像張信這樣慘,但是臉色發白,顯得十分的不正常,還多虧他是練武之人,平時身體素質好,才沒暈成張信那樣。 「再等等吧,現在還沒到時候。」順子同情說道,以前他上船的時候也像他們一樣,暈眩嘔吐,差點沒有把苦膽吐出來,幸好現在習慣了。 「還要等啊,再這樣下去會死人的啊。」張信實在壓不住噁心勁了,忙用力的摩擦著額頭,希望能減輕這種負擔,按著按著忽然想起一事來,忙抱著一線希望對順子說道:「順子兄弟,你東家是做藥材生意的,那麼說這船上有草藥啦,你能不能幫我舀些薄荷來?」 「好吧,我去問問管藥材的主事有沒有這個。」順子非常同情他們的遭遇,爽快的答應下來轉身出去了,還真是個熱心的人,順子是個急性子,出去沒有過多久就風風火火的趕了回來,手裡還舀了把草,就是張信所說的薄荷。 雖然這個薄荷與張信心裡的期待反差太大,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張信還是把草放到了嘴裡,使勁的嚼起來,還真別說這草藥還是管點用的,那種刺激性的味道讓張信頓時覺得精神很多,沒有那麼噁心想吐的感覺到了,還在猶豫不決的陸柄見狀,也忙學著張信的模樣,嚼起藥草來。 「沒有想到這草藥還真管用,不愧是郎中,真有兩下子。」順子稱讚道。 「那是,如果沒有幾分本事,哪敢出來行走江湖。」張信嚼著薄荷應付說道,化了裝的張信起碼老了十年,說這話的時候沒有讓順子懷疑。 「還真是,你們這麼年輕就出來混江湖,肯定還是有點真本事的,不然早被人當成騙人打出門啦。」順子笑笑,裝做隨意的樣子說道:「對了,張郎中,你知道腹洩的時候該吃點什麼藥嗎?最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麻煩你看看。」 「喝霍香正氣水就可以了。」張信隨口回答後才意識到這時候沒有這個藥,連忙解釋說道:「就是用霍香煎一劑藥,趁熱服下就可以了,你們做藥材生意的不懂這個?」最後的疑問明顯是張信想轉移話題。 「張郎中不是不知道,我們雖然是做藥材生意的,但不是專職的大夫,只要懂得辨別藥材的好壞就行,不用懂醫理了吧。」就像現在開藥店的也不一定懂治病,順子的解釋非常合理,張信也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了。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診治 順子與兩人閒聊的幾句之後,借口有事離開船艙,出去之後步伐卻不停留的轉了幾個彎,到了一個房門前輕輕的敲起來,房門打開後,裡面的佈置與張信兩人住的夾間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房內擺設典雅富貴,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是個極為講究的人。轉 載自 我 看 _ 「順子,怎麼樣,試探出那兩人的來路了嗎?」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年左右,身穿水藍色的稠緞製成的衣裳,微微肉呼呼的臉龐自有一番富貴人家的氣度,外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出生於權貴之家的貴公子。 「東家,經過我的幾次試探,覺得雖然兩人還是很可疑,但是對我們沒有敵意,應該不會是亡命匪類之徒,請東家放心。」順子恭敬的回復道。 「凡事小心無大錯,雖然他們沒有顯露敵意,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東家嚴肅的說道:「這批貨物事關重大,是王大人指明要的,不能出任何差錯。」 「好的,我會隨時盯住他們的,如果他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順子露出與平時迥然不同的冰冷寒意說道:「那只好便宜行事,希望他們不要讓我出手。」 「那兩人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東家沉吟片刻,準備聽聽順子的意見再做決定,做買賣的講究和氣生財,能不動手的當然是好事。 「兩個人雖然說自己是郎中,但隨身攜帶的傢伙一看就知道是新的,而且一上船就把它們扔在一旁不加理會,這是疑點一。」順子繼續說道:「還有的就是,兩人應該是喬裝過的,鬍子是貼上去的,仔細打量就可以發現其中的破綻之處。」 「能看出這兩人的底細嗎?」東家問道,如果能知道的話,也不用多加猜測了,直接可以制定對付兩人的計劃了。 「兩人應該是以那個名叫張信的郎中為主,那個陸柄平時都是按張信的指示行事,我觀察了他們幾天,還是看不出他們到底是什麼來路。」順子露出一絲笑意道:「不過可以看出,這兩人肯定是沒有在船上跑過生活,已經暈船幾天了,直吵著要下船。」 「會暈船,那麼就不會是水匪之類的,既然吵著要下船那應該不是衝著我們來的,那我就安心多了。」東家分析道:「只要不是衝我們來,那就不用理會那麼多了,你平時注意多加留意兩人的行動就可以,可以適當放鬆下他們的限制。」 「還要繼續試探他們的底細嗎?」順子請示道。 「不用了,天下事情何其多,我們只顧好自己就可以了,哪管得了這麼多。」東家不願意節外生枝道:「我們這次出航的主要目就是,安全的把這船貨物送到王大人那裡,其他事情一律不管,免得生起風波來耽誤了大事。」 「東家,那個張信雖然可疑,但是醫術卻還算有些料,要不要請他幫曹大人診治一下,曹大人已經病了三天,再這樣下去怕他會承受不住。」順子強忍著的笑意說道。 「這個確實要好好考慮考慮。」東家臉上浮現出異樣微笑,顯然是想起了那個曹大人現在的模樣。 「沈園,你這個混蛋,還考慮個屁,馬上把那個郎中給我找來。」隔壁忽然傳來了一聲大罵,隨即又傳出陣陣哀歎,顯然這位曹大人現在非常不好過,也間接說明東家對這位曹大人沒有防範之意。 「順子,快去快回,曹大人已經等不及了。」沈園,也就是順子所說的東家笑著指示,說完拉開房門走到隔壁去探望曹大人。 「治病?」張信驚呼道,與陸柄面面相覷,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沒有想到還未到江西就要經過這番考驗,而且還是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 「是啊,怎麼啦,這可是兩位的本行,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順子微笑道:「兩位要治的病人可是我們東家的貴客,如果治好了那位貴客,診金是少不了兩位的。」 「順子兄弟,你看我們這個模樣,哪還有這個精力診治救人啊,還是改天吧。」張信猶豫半天,最後還是推脫起來,「這診斷病情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要集中精力,全神貫注,做到心無雜念,現在我們頭暈得厲害,哪有這個心情出診啊,萬一不小心把貴客的病情診斷失誤,開錯了藥方,那麻煩就大了。」 「說的也是,還是張郎中有經驗。」順子笑道:「不過這位貴客得的得也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只不過是腹洩不止罷了,剛才你不是說過應該怎麼治了嗎?麻煩張郎中親自跑一躺吧。」 沉默片刻,張信知道推脫不過,只好起身跟隨著順子走了,雖然順子始終面帶微笑,但張信總覺得這位順子好像不好招惹,還是聽從吩咐行事吧,臨走之前,張信向陸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要小心謹慎提防。 「東家,張郎中來了。」順子把張信帶到地方後,恭敬回復道,隨後規矩的退後幾步,站在沈園身後警戒著。 張信有些驚訝的看著身穿錦衣的沈園,沒有想到在這個時代一個商人居然還有這般氣度,真是出乎意料啊,不過想想後世腰纏萬貫的大老闆,張信也釋然了,無論是在任何時候,商人永遠是最有錢的,哪怕是在這個商人地位低下的時代也一樣。 「見過沈東家。」張信行禮道,不知不覺之中用起了士子之間的禮儀,習慣成自然張信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地方露出了最大的破綻,像沈園這樣精明的商人一眼就可以肯定的判斷出,張信這禮節是不是刻意為之的,而是不自覺的下意識行為。 張信剛進房子的時候沈園已經發現發順子所說的破綻之處,而張信無意之中的一禮,更讓沈園眼睛一亮,沒有想到這個冒牌郎中居然是個儒家士子,如果不是時機不對,那可要好好結交一番了,也不敢托大,連忙回禮說道:「不敢不敢,在下沈園,是這船的東家,如今有些許小事麻煩張郎中,還請多多包涵。」一個聰明人是不會揭穿別人的**的,沈園當然不會傻傻的告訴對方,我已經看出你的破綻來了,你小子還是乖乖的現形吧。 「貴客在哪,且容我為他診斷。」沈園的房間在船艙的上部分,船身搖晃得更厲害,張信頭更加暈了,顧不上再客氣下去,決定速戰速決把事情處理完畢,好回去繼續休息。 「請張郎中隨我來。」沈園看出張信的不舒服之處,當然不會繼續客套,連忙帶張信來到曹大人的房間,反正人在船上,不會跑到哪裡去,以後有的是機會與之認識,先解決曹大人的問題再說。 張信暗暗歎息的看著被腹洩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彪形大漢,想起當年自己同樣的經歷,不由深感同情,如果是其他病張信還真沒有辦法,不過這個拉肚子的問題非常好解決,張信也不用再仔細看下去了,直接讓順子舀些霍香來,煮了幾碗霍香水,直接灌進曹大人的嘴裡,然後拍拍手走人,反正自己就懂這麼多,有沒有效那就看天意了。 幸好霍香不愧是治腹洩的良藥,而且還是經得起考驗的,張信這一招還真管用,喝了幾碗藥水後,曹大人馬上恢復了生氣,隨後找到張信,拉起張信的手不停的感謝,可見對張信治好他這場病有多少的感激涕零,而沈園也趁機把張信與陸柄接到上等船艙居住。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設宴 沈園是一個商人,而且是一個非常地道的商人,因為沈家從沈園爺爺的那輩起就已經是商人了,古代商人的地位非常低,明代初期,朱元璋就就對商人地位進行壓制,洪武十四年就規定:上加意重本抑末,下令農民之家許穿紬紗絹布,商賈之家只許穿布,農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商賈者,亦不許穿紬紗。 也就是說,商人穿絲綢衣服都是犯法的,連穿什麼樣的衣服都要限制,可見其地位之低下,雖然經過一百多年,這個法令已經沒有什麼人追究了,但是沈園很不甘心,因為就算他再怎麼有錢,但是沒有與之相符的地位,還是讓人瞧不起,而且就算身穿錦衣面對別人的指責時,他也只能忍氣吞聲,因為他不能為自己辯解,沈園發誓要改變自身的這種情況。 經過祖父兩代人的經營,沈家家境已經非常富有,他本不用親自來跑這躺生意,但是這次生意對沈家來說非常的重要,因為沈園覺得這是次可以改變沈家命運的機會,為了後世子孫不再像自己這樣忍氣吞聲,可以堂堂正正的揚眉吐氣,沈園這才不辭辛苦的忍受行船過程中的波濤顛簸起伏,親力親為隨船出行。 換到了上等艙居住之後,張信與陸柄兩人的身體慢慢恢復正常,不再是那有氣無力的模樣,起碼還有精力聊天談話。 「陸柄,情況好像有些不妙啊,這艘船感覺很問題,我們該不會是上了賊船吧?」張信躺在床上,開玩笑似的說道。 「確實,船上戒備森嚴,而且守衛不像是一般人,十分訓練有素,言行舉止之間無一不整齊有序,與平常商人護隊明顯不同。」陸柄平常雖然沉默少言,但眼睛卻是沒有閒著,觀察力非常敏銳。 自 我 「嗯,還有那個曹大爺,這船名義上的東家是沈園,但那曹大爺的地位好像卻是最高的,別人都聽他的命令行事,這絕對不是一艘普通的商船,其中肯定有蹊蹺。」出門在外的張信也有些擔憂,所以格外留心周圍環境。 「無論是曹大爺還是那些護衛,每個人都是練家子,還有那個順子,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張兄以後可要多加提防啊。」陸柄提醒道。 「是嗎?我還真沒有看出來。」張信笑道,卻毫不在意,「反正再有幾天我們就到江西境內,到時我們就下船轉道而行,別人的事情還是少管吧,袁先生告誡我,出門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沾上麻煩。」 「好的,我們身負重任,確實不應該再惹是生非,能平安無事的到達目的地,那最好不過。」陸柄沒有疑義的回答道。 「陸柄,你說連我們這樣外行的人,都可以看出他們可疑的地方,那他們是不是也能看出我們是經過喬裝打扮的?」張信摸著有些脫落的假鬍子擔心的說道:「你看,這幾天身體虛弱,都顧不上仔細打理臉上的裝扮,落到有心人眼裡肯定是破綻百出。」 陸柄仔細打量著張信,贊同的點頭說道:「臉上的裝已經掉落了許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曾經化過裝,鬍子也有些鬆動,隨時會掉下來。」 「我說為什麼那個沈園,眼睛怎麼老往我臉上轉悠,原來已經在懷疑我。」張信笑道:「不要緊,反正他們要是想揭穿我們,早就行動了,不會等到現在,看來他們也報著與我們同樣的心思,就是少管別人的閒事。」 「嗯,這幾天那個順子拐著彎在試探我們的底細,都被我們敷衍過去,如果真的想找我們麻煩,也不會這樣費勁,在暈船的時候隨便找個人就能把我們捆綁起來。」陸柄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談起自己會暈船。 「如果他們再追問起這事,耐不住的時候,你就對他們說我們是到江西廣信府探望親戚的,因為怕在路上遇到歹徒,所以才這樣喬裝打扮。」張信解釋道:「聽袁先生說,最近江西福建這帶地區,經常有土人挑起事端,不太安全,我們這個謊言也圓得過去。」 「張郎中,陸郎中,起床沒有?曹大爺有請。」兩人正準備進一步交流的時候,門外傳來順子敲門的聲,以及客氣恭敬的邀請聲,來前沈園已經吩咐過順子,對兩人禮遇些。 「好的,請稍等。」兩人疑惑的對望,雖然不解,但還是要去的,相互幫忙整理一下衣冠,兩人開門隨著順子來到了船上的會客廳,發現曹大爺與沈園已經在裡面設宴等候他們。 「我是曹岳,謝謝這小兄弟幫我解決那個毛病,不然我就準備跳河了,免得讓兄弟們看我笑話。」彪悍模樣的曹岳說起話來直來直去,顯得很豪爽。 「曹大爺說笑了,這是在下份內之事,在下身為郎中,當然要盡職盡責。」張信雖然知道他們已經看出破綻,但還是繼續裝扮下去,反正大家心裡有數就行。 「諸位不用這般客氣,大家來自天南地北,相聚就是有緣,在下敬各位一杯。」請兩人進入席中後,沈園率先舉杯道,本來還有些拘謹的兩人,隨著幾杯醇香的黃酒下肚,也慢慢的放開心情。 酒宴是最容易談出感情的地方,曹岳與陸柄最容易找到共同話題,幾杯黃酒之後,兩人就熱烈的討論起某一武術招式的精妙之處,雖然張信還是有些拘束,但沈園卻是個知情知趣的人,幾句妙趣橫生的段子就能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起來,張信也不例外,品著小酒,挾著精心炒制的小菜,聽著沈園說道的奇聞逸事,席間的氣氛漫延,眾人也有些樂在其中。 「……,船的貨物與以前一般,卻因為下雨河水暴漲,過不了那石橋洞,船桅總是碰到橋樑上,與貨主相約的時期已近,等不到河水退去,各位請說在下該如何辦?」趁著酒意,沈園得意的說起他當年隨船跑買賣的趣事。 如果是在平時,曹岳與陸柄肯定對這些事情不屑一顧,但酒足飯飽之後帶著些酒意,聽完沈園的敘述,也有點興趣,曹岳行事從來都是直截了當,所以給出的意見也是一樣:「若是由我來說,肯定是把船桅砍掉,那船不就可以過橋啦。 「曹大爺果然慧眼,一下子就看出問題所在。」沈園苦笑道:「但是在下的船還要繼續航行,如果把船桅砍了,那有些不妥。」 「你的船大不大,如果不大的話可以把貨物卸下來,把船抬過橋,這樣的話既沒有損壞你的船,也使船安然過橋。」陸柄的主意很中肯,前提是這艘船到底是大是小。 「陸兄弟意見可行,在下十分佩服。」嘴上這樣說,但沈園卻露出得意之色,看來這幾人都沒有自己聰明啊,順子在一旁嘀咕,不就是聰明過一次,有必要念念不忘嗎。 「張兄弟,如果換成是你,你該如何是好?」沈園還沒有忘記張信,忙出言詢問道,準備等他回答後,公佈自己的英明決策。 「哦,我隨便在岸上找幾塊大石頭,搬到船上,然後再從橋洞裡順河水過去。」張信笑道,饒有興趣看著沈園倍受打擊的臉色。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坦誠 宴席過後,幾人的關係融洽起來,起碼不會再刻意打聽對方的情況,而且曹岳還經常打陸柄切磋武藝,當然是在嘴上比劃,在船上始終不方便真刀實劍的過招,兩人說到興奮處,正欲開打的時候,卻遺憾的發現這個願望難以實現。 而陸柄會武藝的事情,張信給出的解釋是,身為一個專治跌打腫痛的郎中,會些武功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畢竟找跌打郎中看病的大部分是練武之人,這個答應勉強能讓人接受,更何況人家也不打算繼續試探他們的底細了。 「陸兄弟,當個郎中實在是太浪費你這身好武功了,不如以後就跟著我吧。」一天再次比劃過後,當著眾人的面,曹岳豪爽的說道:「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跟著我比你當什麼郎中有前途。」 看得出來曹岳是真心誠意的向陸柄提出請求的,覺得陸柄有這般好武藝,不能白白的浪費掉,應該還有更大的用處,曹岳這個想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更已經想好怎麼向上司舉薦陸柄了,就等陸柄的回復。 陸柄苦笑看向張信,如果他真的是一個走方郎中,可能還會考慮要不要答應,可他卻是興王府的護衛頭領之子,家境優越衣食不愁,怎麼會跟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走,不知道這曹岳是真糊塗還是在裝糊塗,居然問出這個敏感的問題。 「承蒙曹大爺看得起,在下心領。」陸柄拱手道,還在心裡措辭該怎麼委婉的拒絕,沈園無奈的對張信笑了笑,顯然對曹岳的冒然舉動感到很抱歉。 「陸兄弟,先不要急著拒絕,你可以再考慮考慮,反正還有時間。」曹岳裝做看不到沈園給他的示意,逕直說道:「再過兩天就到江西了,希望你下船之前能給我個答覆。」 「曹大爺,想必你也看出來我們不是郎中了吧,為何還要強人所難呢?」接到陸柄求助的目光,張信解圍說道,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乾脆擺開了說。轉 載 自 我 「哈哈,終於說實話了吧,看你細皮嫩肉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兒,還在那裝模作樣以為別人不知道。」曹岳對著張信大笑道:「陸兄弟這般好的身手,當你的護衛真是可惜了,不如隨我一起拚個前程來。」 張信還未覺得有什麼,一旁的沈園卻感覺很尷尬,心裡直報怨曹岳真是個粗人,連忙補救道:「曹大爺為人直爽,如有失言冒犯之外,還請張兄多多海涵。」 「沒事,曹大爺快言快語,不愧是軍伍中人。」張信試探的說道:「陸兄家中還有父母要盡孝,如果就這樣跟隨曹大爺離去,回去我該如何向陸兄長輩交待?」 「吱吱嗚嗚的還不是不放心我們的身份嗎?」曹岳笑道:「明白的告訴你們又如何,反正你們早晚也要知道的。」 「曹爺,請慎言。」沈園忙出言勸道。 「這兩小子就在船上,就算他們知道了又怎樣,何況我們又不是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大人常教導我們對人要坦誠相待,老曹我雖然是個粗人,但也明白這個道理。」曹岳朗聲說道:「相信兩位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到處亂說吧。」 「那當然,我們肯定會守口如瓶的。」陸柄拱手嚴肅道,而張信卻考慮遠了一些,多加了一句:「如果實在不方便透露,那我們也不強求。」 「我們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南、贛巡撫王大人的親兵,奉王大人之令,正在押送一批軍用物品回去,因為怕途中有強人打劫耽誤了時間,所以這才隱去番號,秘密上路。」曹岳談起王大人,總是一臉崇敬之情。 「聽說過嗎?」張信給陸柄使了個眼色,陸柄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們兩個真是孤陋寡聞,居然連王大人都不知道,虧我看你們順眼,還想為你們引見一番呢。」曹岳哇哇大叫道,十分不憤兩人的淺薄見識。 「曹爺說的是王守仁王大人,兩位應該有耳聞吧。」沈園在一旁小聲的提醒道。 「袁先生平時與我們說過嗎?」張信與陸柄在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模樣直讓眾人抹汗,張信努力回憶,好像在哪聽說過這個名字,似乎是個名人啊。 「混蛋,虧我一番好意,你們居然連大名鼎鼎的陽明先生都不認識,那我們沒什麼話可說的了。」曹岳真的很生氣,吼道:「沈園,過兩天到江西,就把這兩個小子給我趕下船去,不想再見到他們啦,免得心裡煩躁。」 陽明先生,王陽明,靠,張信在心裡罵道,你們早說啊,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政治家和軍事家,心學流派最重要的大師,哪個不知道啊,說實話,現代的人對王陽明確實是欠缺瞭解,因為他的學說是唯心主義的,所以後世很少宣傳他的事跡,張信也是因為博覽群書,才知道有這個偉大人物的,後世的人用的是尊稱,王陽明,很少直接稱王守仁這個名字,張信有點反應遲鈍,被人再三提醒才驚醒起來,原來他們說的正是名揚中外陽明先生啊。 「是在龍岡傳道的陽明先生嗎?」張信驚喜交集的叫道。 「哼,還算你小子有些見識。」曹岳還在生氣不已。 「那你怎麼不早說啊。」張信笑道:「如果早知道你們不是歹人,我們就不用裝扮得這麼辛苦,還千方百計的想瞞著你們呢。」 「既然我們都坦誠公佈的把實話與你們說了,那你們也該說說自己的來歷吧。」曹岳有些精明的詢問道,隨手一指陸柄:「你說,那姓張的小子太過精明,我信不過他。」 沒有想到自己在別人心中是這個印象,張信苦笑不已,稍微的向陸柄點頭示意,陸柄當然不是個傻子,明白張信之前的囑咐,他們的身份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洩露的。 「我們準備到江西廣信府探訪親友。」陸柄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自己該是什麼身份,只有對曹岳他們解釋所謂的去向。 「小子還是信不過我們。」曹岳嘲笑,隨即正經說道:「你們人單勢孤的,對我們有所提防也是正常的,陸小子,我看你順眼,不管你去江西做些什麼,我給你個忠告,馬上從哪來回哪去,免得惹上血光之災。」 「為何原因,還請曹大爺明言。」張信心中一驚,以為是什麼地方露出馬腳被曹岳看出來,所以才告誡自己。 「知道我們的船,為什麼有好好的長江大道不走,而是專門拐彎抹角的跑小河道嗎?」曹岳嚴肅認真的說道。 「你們不是為了隱秘行事,才這樣做的嗎?」說實話,張信與陸柄對河道還真不熟悉,並不知道這船的航線有問題,不過既然曹岳這樣問,其中肯定另有內情。 「哼,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們公開亮出旗號也毫無顧慮,如今卻是不行了。」曹岳下意識的看下周圍情況,低聲說道:「寧王謀反,九江、南康已經陷入其手,如果我們跑那邊的江道,那這船貨物豈不是羊入虎口。」 曹岳說完望向張信與陸柄,準備看兩人驚呼的模樣,卻發現這兩人不動聲色,心中略有些失望,還以為這兩人見識淺薄,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後果,所以才對這事情毫無反應,準備好好的向他們陳述其中的厲害。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豐城 「曹爺,寧王如有謀逆之舉,早就傳遍大江南北,為何我們在湖廣的時候沒有聽聞其消息,卻不知曹爺是如何得知的?」張信試探問道。 「我是如何知情的,事關機密恕我不能直言相告,但這事情卻是千真萬確的。」曹岳肯定說道:「奉勸兩位一句,如果沒有什麼急事去廣信府,還是先回吧,等朝廷平定寧王之亂,再去也不遲。」 「曹爺說的是實話,在下可以做證,為了兩位的安全著想,希望兩位慎重考慮。」沈園見事情已經被曹岳明言,索性賣好說道。 看來消息靈通的不只有袁宗皋,只要關心時事的人,對這方面的消息都非常重視,這並不稀奇,寧王起兵之後,傳檄各府各縣,命其投降,如今寧王造反的消息已經傳遍江南各省,忠義之士已經紛紛舉兵平亂,只是張信與陸柄兩人一直在船上,得不到這方面的信息而已。 「看你們的言行舉止,應該是出身富貴之家,想必會加倍珍惜自己的性命,如果到了江西,遇到了流兵散寇被其傷害,那再無機會享受生前榮華富貴,你們可要考慮清楚,戰爭可不是兒戲,運氣不好會出人命的。」曹岳恐嚇似的說道。 「既然是這般危險的事情,那你為何還要掇竄陸兄跟隨你,難道你不擔心他會出事?」張信有些諷刺道,被人鄙視的感覺很不爽,雖然曹岳說的是實話。 「那是兩回事,只要陸小子跟著我,我自然會保全他安然無恙,況且以陸小子的身手,在戰場上還不是如魚得水一般,到時奮勇殺亂必能恩萌子孫,為子孫拚搏出個前程來,這比跟隨你當個護衛要強。」曹岳說完露出期盼的眼神看向陸柄,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如果陸柄不是已經有一份好差事,恐怕面對這樣的引誘,肯定是會動心的,畢竟只要是男兒,心中哪能沒有一份深藏其中的熱血激情。 「公子家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陸柄這話很含糊,也只有張信能聽出陸柄的真義,其他人還以為這公子是指張信呢。 「沒看出你小子還是忠義之輩,可惜。」曹岳搖頭歎氣,本還以為有幾分成功的希望,沒有想到被直接拒絕,真是可惜啦。 「指不定是貪生怕死之徒呢,有什麼可惜的。」順子低聲嘀咕道,如果是請自己去該多好,可惜人家看不上自己,站在順子旁邊的沈園拍拍其肩膀,報以歉意的目光,都怪自己的身份連累了順子,不然順子也有一展所長的機會。 「東家放心,我不過是嘮叨幾句,並無其他意思。」看到沈園的歉意的目光,順子忙解釋說道:「經商也不錯,走南闖北的也能增長世面,比從軍安全多啦。」 兩人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引起他人的關注,曹岳見陸柄拒絕自己的提議,也不再強求,而是繼續規勸說道:「怎麼樣,你們既然已經知道這個消息,還打算前往江西嗎?」 「這個我們要商量商量再做決定。」張信推脫說道,都已經決定去南昌行刺寧王,現在改主意已經來不及,還是死撐下去吧,不過要委婉一點,免得直接拒絕讓人生疑。 「隨便你們,不過要盡快做決定,時間可不等人,還有兩天就到江西啦,到時你們在那裡下船,至於下船後你們做何打算,那是你們的事情。」曹岳不在意的說道,反正話已經擱明,聽不聽那是他們的事情。 「謝謝曹爺提點,我們懂得如何行事。」張信行禮表示感謝。 可惜事情往往不如人意,人算不如天算,翌日清晨,曹岳帶著歉意的表情對張信與陸柄說道:「兩位,實在是不好意思,事情發生了變化,王大人昨晚飛書傳訊,命我們加快速度直接趕往江西臨江豐城,中途不得停歇,違令者斬。」 「那曹爺的意思是?」張信詢問道。 「意思是兩位只能隨我們一起到臨江府後才可以下船,對此我感到很抱歉,但是軍令難違,還請兩位不要見怪。」曹岳認真說道。 兩人還有什麼話可說的,反正就沒有打算回去,只是稍微的露出些遺憾之色,自從接到命令之後,船上的氣氛為之一變,日夜不停息的操船划槳,眾人的臉上都充滿認真嚴肅的神情,絲毫沒有怨言,張信與陸柄反而成為船上最悠閒的人。 時間飛逝,當清晨的陽光再次照耀到船艙之時,船已經停靠在臨江府豐城的碼頭上,曹岳等人也顧不上張信與陸柄,急急忙忙的去向王守仁回令,而沈園等人也沒有閒著,而是指揮夥計開始把船上的貨物卸下,交由一些軍士打扮的人搬運進豐城裡。 望著忙忙碌碌的眾人,張信有些感歎,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到達江西,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啦,寧王之亂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快結束,最恐怖的就是臨江離南昌非常近,坐船隻要幾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那,此時張信的心裡有些恐慌,有些忐忑。 「張兄,我們先下船再做打算。」陸柄看出張信的不安,出言建議道,在陸柄心中何嘗不是充滿了緊張之意,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 「現在人家正在卸貨,現在下船會妨礙他們行動的,等他們忙完再說。」隨即張信指著在船下忙碌的軍士說道:「陸柄,你覺得這些兵素質怎麼樣?能不能平定寧王的叛亂?」 陸柄隨意一看,表情輕蔑說道:「這些都是衙兵,對付普通百姓還行,要說平判還是要靠朝廷的精銳之師。」 張信對寧王怎麼被平定的事情沒有什麼印象,反正只是模模糊糊的記得時間應該非常快,好像沒有等到朝廷派軍隊就已經結束,看來寧王那邊軍隊的素質也不怎麼嘛,張信暗暗猜測,慢慢的船上的貨物已經卸載完畢,沈園等人也隨著運貨的兵士進城,船上只留下幾個夥計在這裡守候。 「我們走吧,再留下來也沒有什麼意思,可惜曹岳已經回營覆命,不然可以向他打個招呼然後再走人,在船上他還是很照顧我們的。」張信悠然的沿著木梯慢慢的走下船,臨走時還向船上的夥計招手示意,陸柄當然緊跟其後。 進入豐城,兩人才發現這裡氣氛緊張,滿城都是衙役在巡邏盤查可疑之人,進城還沒有走幾步,兩人就被一隊巡察的衙役攔住盤問起來,兩人費盡口舌的解釋自己的來歷,還舀出路引表明自己的身份,正準備掏錢賄賂衙役的時。 旁邊迎來一隊軍士,一個伍長模樣的官兵說道:「這兩個郎中有沒有問題,如果沒有可疑之處的話,我們營要了,營裡現在傷員眾多,正缺少大夫治療呢。」為了省事,張信與陸柄沒有換回原來的裝束,還是郎中模樣的打扮,故軍士才有此一說。 王守仁軍制,二十五人為伍,伍有小甲;二伍為隊,隊有總甲;四隊為哨,哨有長,協哨二佐之;二哨為營,營有官,參謀二佐之;三營為陣,陣有偏將;二陣為軍,軍有副將;皆臨事委,不命於朝;副將以下,得遞相罰治。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時勢 「情況不妙,我們可打不過這麼多人,以後再找個機會跑吧。」 張信與陸柄兩人不能暴露身份,只能乖乖的隨著巡邏隊來到軍營,被分配到一個全是傷員的帳蓬裡,帶他們來的兵官離開時對他們說了一句:「軍營重地,不得擅自離開,違者軍法處置,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王守仁的軍隊正駐紮在豐城郊外,依山伴水,營哨分佈井井有條,各部人馬各司其職,雖然人數眾多,但並不顯得凌亂。 自古軍隊中大夫很少,經常是臨時招募的,很少有固定隨軍服務的軍醫,要是招不到臨時的大夫,那只有像剛才那樣,強制性的把大夫帶回軍營,而被強行帶回的大夫肯定會找機會逃跑,所以兵官才會警告張信與陸柄。 「張兄,該怎麼辦,被滯留在這會誤大事的。」陸柄冷靜的觀察四周情況,發現帳蓬裡全是傷兵,看沒有人留意這邊動靜,這才悄聲的詢問道。 「等,我們剛來肯定會被嚴密監視,以防我們逃之夭夭。」張信分析道:「再過一段時間,等他們放鬆警惕,我們再找機時跑。」 說實話張信心裡還有些慶幸,被強行帶到軍營也沒有什麼不好,如今外面兵荒馬亂的,如果運氣不好,真的像曹岳說的一樣,弄不好小命就這樣沒了,還是待在軍營裡相對安全一些,起碼這軍隊沒有被打敗之前,自己還是安然無事的,說不定還可以瞧瞧陽明先生的風采呢,張信暗暗嘀咕,不過也沒有那麼熱忱的心思,連嘉靖皇帝都天天見,張信對歷史名人已經沒有什麼大的興致啦。 「大夫,快點幫我們治傷吧,我們傷好後,肯定會讓你們離開的。」一個傷員經驗豐富的說道,顯得這這方面的門道非常瞭解。轉 載 自 我看 「對對對,求求兩位大哥幫幫忙,治好我們後,我們護著你們離開,絕對沒有人攔阻。」 「有人膽敢阻攔,我們寧願開打也要掩護你們出營。」 帳蓬裡都是些老兵,知道自己的傷勢都捏在兩個郎中手裡,連忙說起討好的話來,沒有人再擺起兵大爺的架子來,而張信卻心驚肉跳的看著這些官兵的傷口,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嚴重的傷勢,以及這麼多的血跡。 「陸柄,這回全看你的手段啦。」張信輕聲說道,雖然懂些處理傷口的常識,不過他從來沒有實踐過,這些傷員只有交給陸柄處理,起碼陸柄整天舞刀弄劍的,受傷肯定是家常便飯,應該對這方面有經驗吧。 「放心,就交給我吧。」陸柄自信的說道。 可惜自信與實際水平有相當大的差別,看著陸柄手忙腳亂的處理官兵們的傷勢,弄得傷員們叫苦不迭,但還是不敢大聲抱怨,只有強行忍耐,深怕陸柄對他們撒手不管,那樣的話麻煩就大了,聽著陣陣的哀嚎聲,張信實在看不下去。 「陸兄,看來你對這外傷不在行啊,還是由我來吧。」張信掩飾說著,給陸柄使個眼色,然後對在帳蓬門站哨的小兵說道:「這位軍爺,能不能抬口大鍋來,我有急用。」 小兵一直在留意帳蓬內的動靜,當然也聽到張信的話,上下打量張信一番,最後揮手讓人按張信的吩咐舀了一口鍋來,鍋來後張信也不客氣的命人燒水,然後把包紮傷口的布條放進沸水裡消毒。 「用溫水先清理傷口,然後把化濃的腐肉割除,撒上金創藥後用這布條包紮即可。」忙完後,張信裝做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指揮陸柄按他的意思處理傷員們的傷勢,隨手把一個布團塞進傷員嘴裡,抬頭看天不敢繼續看陸柄舀刀割肉的情景。 「這個傷口太深太長,要縫起來,不然很難痊癒。」張信面不改色說道,反正又不是在自己身上縫線,而且又不用自己動手,不用害怕。 帳蓬裡的大小官兵傷員們,驚恐的看著張信,這大夫怎麼比敵人還要狠毒,層出不窮的手段讓他們心驚膽戰,非常想逃出帳蓬不讓張信治療,不過就這樣逃遁實在太丟人,讓其他兄弟知道自己居然怕大夫療傷,那沒有臉面在軍營裡混下去了。 況且,這個大夫看起來雖然很年輕,但手段了得,嘴上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詞,什麼細菌、感染、消毒之類的,不過想想很有道理,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這位大夫醫術真是高超,與王大人一樣,不用親自上陣殺敵,運籌帷幄卻抵得百萬雄師。 傷員們在佩服張信的時候,張信也很敬佩他們,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割**針,居然只是悶哼了幾聲,額頭流滿汗還在堅持下去,特別是包紮完畢後,意志還都很清醒,還有心情打趣聊天,張信在慶幸明朝還是屬於冷兵器朝代,槍炮還沒有普及,官兵們受的無外乎是刀槍箭戟之類的傷口,張信還可以處理,若是子彈炮傷那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治療傷員之餘,張信也沒有忘記打聽寧王叛亂的最新消息,反正寧王已經公然造反,並傳檄各地,官兵們也不晦言,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訴張信,當初談得最多的卻是陽明先生王守仁的光輝事跡。 寧王於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四日興兵,殺巡撫孫燧、江西按察副使許逵,革正德年號,以李士實、劉養正為左、右丞相,以王綸為兵部尚書,集眾號稱十萬,並發檄各地,指斥朝廷,寧王脅迫所有官員服從他,有不從的立即處死,他聲稱是奉太后密旨,讓他起兵監國。 寧王起兵造反時,王守仁正準備前往福建平定地方叛亂,得知這事之後,連忙趕回吉安府,立即傳檄諸郡,舉兵勤王,王守仁對戰略把握得非常準確,他對前來響應義舉的下僚說:「寧王若出上策,直趨京師,出其不意,則宗社危矣;若出中策,趨南京,則大江南北亦被其害;但據江西省城,則出下策,勤王易為也。」 而王守仁的軍事實力與寧王叛軍相比不及十分之一,面對這種情況他沒有坐以待斃,也沒有自不量力的與寧王硬拚,而是偽造朝廷密旨,讓兩廣、湖廣都御史暗伏要害地方,以待寧蕃兵至,又偽造兩廣機密大牌:「率狼達官兵四十八萬江西公幹。」 還到處張貼兵部公文:准令許泰領邊軍四萬,從風陽陸路進;劉暉領京邊官軍四萬,從徐淮水陸並進,王守仁領兵兩王,楊旦領兵八萬,陳金領兵六萬,分道並進,刻期夾攻南昌,並且還偽造了寧王部下的投降書,誣陷寧王手下的主要謀士正在給他當內應等等分別用探子,以及給他當內應的家屬傳給寧王知道。 寧王果然疑懼,以為朝廷早就知道了消息,這樣嚴陣以待,出擊不利,遂留兵南昌以觀變化,等到七月三日,才看出都是假的,這才開始出兵,有六萬,號稱十萬大軍,想一路打到南京去,留下一些人守南昌,但這個時候寧王已失去了寶貴的戰機。 名人就是名人,出手非凡,按這樣的情況下去,寧王早晚被平定,看來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張信興奮的想到,運氣果然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攻城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寧王已經不在南昌府,而跑到南京方向去,具體在哪張信與陸柄也不知道,所以原定計劃被迫取消,而且又被拘留在軍營之中,想跑都困難,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況且自從把帳蓬裡的傷員們治癒之後,兩人在這營地中還頗受歡迎,待上幾天之後,兩人也慢慢習慣軍營中的生活,反正現在還沒有開戰,不用擔憂會出意外,在軍營中也不用做太多的事情,只負責治療傷員即可,有暇之餘還可以聽聽官兵們吹噓自己的軍旅生涯發生的逸事。 豐城縣衙內,勤王之兵已經來齊,但仗怎麼打,眾人意見卻是不一,寧王此時已經攻到安慶,有人主張立即前往安慶,解救安慶之圍,有人主張逼寧王出安慶,在江上與寧王會戰,商議至晚上,最後還是王守仁力排眾議,決定攻打南昌:「寧王攻安慶久不下,精銳已出,南昌必虛,如攻南昌,寧王必回兵來救,那時已克南昌,敵聞之氣奪,無家可歸,成擒必矣。」眾人信服,紛紛散去回營,準備翌日一早行軍。 「大人,時候已不早,您訪安歇了,明日一早還要行軍呢。」說話的正是曹岳,身為王守仁的親衛隊長,曹岳當然會緊隨在王守仁身旁,雖人已過中年,但王守仁還是那風度翩翩的模樣,聽聞曹岳的勸誡,王守仁含笑搖頭說道:「天色尚早,明天就要行軍,我要仔細思量其中有無疏忽之處。」 曹岳知道自己勸不住王守仁的,只好轉身沏好茶之後奉上,小心翼翼的放到正專心致志觀察地形圖的王守仁旁邊,準備悄悄地退下,聽到動靜王守仁回過神來,端起杯子慢慢的吹著茶水,茶葉飄香四溢,讓人回味。 「曹岳,這次辛苦你把軍中急需之物運回,最近事務煩忙,我還未來得及向你道謝呢。」王守仁隨手放下茶杯露出笑容道。 「能為大人效勞,那是卑職的福份,不覺得有什麼辛苦之處。」曹岳忙恭敬答道。 「嗯」 王守仁點頭,也不在多言,只要記在心裡就好,隨即想起一件事情來,繼續問道:「那個商人還在嗎?」 「啟稟大人,沈東家還在城中,希望大人能予以接見。」曹岳對沈園的印象還不錯,聞言說道:「大人,這個沈園為人其實還不錯,賣給我們的貨物價格便宜,如大人還有閒暇就抽空接見於他吧。」 「一切等平定寧王之亂再說吧。」王守仁不置可否,一個商人而已,見不見也是件無所謂的事情,由於歷史的局限性,就算是王守仁這樣的大師也受到影響,對商人有所偏見,這與當時社會的傳統觀念有關。 商人地位的低下,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由於人們的經濟思想的長期落後,古人們只看到商人在流通領域高賣低買,賺取中間差價,便認為其奸黠狡詐,不事生產而徒分其利,認為商業本身不創造價值,反害農桑,故素有重農抑商一說。 王守仁喝了口茶,隨即說道:「曹岳,軍中的傷員情況怎麼樣?」 「大人,軍中最近新請來一位醫術超群的大夫,在他妙手施治之下,我軍傷員已經痊癒大半,還有些再療養幾日便可復原,並不影響行軍速度。」曹岳有心誇大說道,其實這個消息,他也是聽手下匯報的,還沒有來得及查證消息是否屬實。 「呵呵,既然把大夫請來了,那就要好生伺候,免得讓人家恥笑我軍不知禮儀。」王守仁對手下的行為心中有數,淡淡笑道:「待事情結束之後,給大夫送一份厚禮,並由你親自代我向他陪罪。」 「遵命。」 醫術高超的大夫哪個願意來軍中效力,肯定是強行把人帶回的,曹岳心中也很明白,不過軍隊馬上就要上戰場,死傷一定是避免不了的,只好委屈那位大夫了。 翌日清晨,張信半睡半醒之間聽到外面傳來非常吵鬧的聲響,徹底清醒之後才知道準備要行軍,軍營上下正收拾東西,張信雖然早預料到會有今天,但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快,心裡也被軍中的緊張氣氛感染,有些惶恐不安。 「張典簿,事到如今,該如何是好。」陸柄憂心忡忡說道:「這幾天我一直在觀察軍中四面的環境,戒備非常森嚴,我們怕是逃不出去。」 「我已經打聽過,如果我們隨軍出發,必定會在後方,不用擔心。」張信強自鎮定說道:「況且這些人是去平寧王之亂的,正合我們心意,我們且跟著他們行軍,如果事情不妙,我們再趁亂離開也不遲。」 話雖這樣說,但看著四面八方都是官兵的情景,陸柄知道這個希望十分渺茫,但也只能如此行事了,王守仁即日發兵,翌日凌晨要到達南昌城外圍,幸好兩人的身體素質還可以,不然早就攤在地上了。 「這就是南昌城?」張信看著巍然屹立的城牆感歎不止,單是看城的圍牆就知道這城不簡單,如果事情真的像兩人想像的那麼順利的話,他們現在應該早已經在城裡轉悠著,怕還在為尋找寧王藏身之處發愁呢。 「陸柄,戰起之後,我們趁此機會悄悄地離開。」張信低聲說道:「再不走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的事情啦。」 「張典簿放心,我知道怎麼做。」陸柄點頭,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想找出營地裡的漏洞之處來,大戰將起,軍中上下整齊有序的布著戰陣,等待王守仁的命令,戰場上瀰漫著凝重而緊張的氣息。 「一鼓附城,二鼓登,三鼓不登誅,四鼓不登斬其隊將。」 傳哨兵騎馬圍繞著各營隊宣佈王守仁的指令,也預示著準備開始登城作戰了,中軍帳內,王守仁與眾位下屬正嚴陣以待,商討著最後的作戰方案。 「大人,我營隊已經準備完畢,等待大人命令。」 「枕戈待發,請大人下令吧。」 帳內諸人紛紛請令,全軍上下已經準備就緒,就待王守仁發號司令,指揮攻城,王守仁滿意眾人的狀態,問曹岳道:「是否已經派人潛入城中,告諭百姓,赫助亂,赫恐畏逃匿,無論有罪無罪只要棄惡從善,皆我良民。」 「按照大人的吩咐,昨晚探子已經執行任務,城中百姓都已接到消息。」曹岳大聲回復道:「百姓知道王師要來,紛紛拍手叫好,揚言等這天已經很久了。」 「好,民心所向,我等還有什麼可懼怕的。」王守仁拍案叫道:「來人,傳我命令,準備擂鼓攻城。」 「遵命。」 傳令兵退去後,隨即傳來讓人熱血沸騰軍鼓陣陣之聲,帳內眾人揭簾而出,躍上早已經準備的駿馬,王守仁一馬當先,來到南昌城正門,看著城牆上怵怵發抖的寧王守軍,不由輕蔑一笑,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也不再費話,直接拔劍指城道:「攻城。」 大軍緩緩壓進,攻城容易的有點讓人掃興,上面基本上是聞風而降,有的城門不閉,官軍幾乎是長驅直入,但攻城的主力多是贛州「新民」,即當年的土匪,他們驍勇善戰,但殺人成性,這回可以合法的過一把殺人癮,也是搶劫的好時機,他們不遵守紀律,民被殺傷者甚重,王守仁將幾個囂張的立即斬首,才將這股邪風遏止住。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相逢 進城之後,王守仁第一時間的舉動就是撫慰安民,打開糧倉,救濟城中軍民,安慰宗室人員,所有協從人員只要自首,一律不問,受寧王偽官的只要投降,也一律不追究,城中也就慢慢的安定下來。 軍隊入城的時候也有些亂蓬蓬的,張信與陸柄捉住這個時機,專門往小巷裡鑽,拐了幾個彎之後就沒有人注意他們了,因為他們已經把裝扮給卸下,不再是郎中打扮,城中人心惶恐不安,也沒有人會特別留心他們。 「張典簿,如今城中動盪不安,正適合離去,不然等城中人心安定之後,城中必定戒備森嚴,想出去就困難了。」陸柄建議道,兩人正藏匿在一間殘破的廢宅裡,時不時看到外面巡防的軍隊路過,只有靜靜的待著不敢亂動。 「確實,藏身城中極為不妥,但是城門已經被他們把守住,我們如何能出去?」張信無奈說道,南昌城現在雖說已經被攻破,但還是有些死忠寧王的叛兵正頑固抵抗,時不時與王守仁的隊伍發生激戰,張信覺得待在這裡有可能殃及池魚。 更何況南昌已經危機四伏,亂箭流矢指不定會降臨到兩人頭上,殺人放火的事情可沒少見,沒有經歷過戰爭狀態的兩人,在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害怕,只想遠遠離開這是非之地,卻沒有想到城外可能比城裡更危險。 兩人正商討對策的時候,外面又路過一群巡遊的兵士,在商討些事情。 「王大人有令,城外有散兵逃竄,特派我們出城掃平,這可是立功受獎的時刻,大夥兒可要提起精神來,讓其他兄弟瞧瞧我們的英勇表現。」一個校官模樣的人正在訓話說道。 張信聽聞此言心中一動,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用手碰碰陸柄,低聲說道:「換上軍裝,我們混進去跟他們出城,再找機會甩開他們。」兩人在軍中混了這麼久,出逃的時候也順手牽羊的帶了些軍服出來,正好派上用場。 「口令番號我們都有些瞭解,不會露出破綻,這辦法可行。」陸柄贊成說道,兩人麻利的換好衣裳,然後悄悄地跟在巡防隊的最後混進其中,兩人低著頭無驚無險的隨著這隊伍出了城,路過城外樹叢時,趁沒有人注意兩人飛快的藏匿起來,兩個多時辰後,兩人沒有發現什麼動靜,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不約而同的露出笑容。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張信有些慶幸說道:「這次是我們運氣好,才能逃了出來,這附近還是很危險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有人出來巡遊,我們還是盡快遠離吧。」 「是啊,如果被發現,到時可是有口難言。」陸柄指著身上的衣服說道:「他們會把我們當做逃兵處理的,還是換回原來的裝束吧。」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換好衣服後,陸柄再次問道,徵求張信的意見,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出乎兩人的意料,來南昌的計劃目的已經全部流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回去。」張信考慮片刻,然後斬釘截鐵說道。 「回哪?南昌?」陸柄眼睛露出異樣之色。 「還能回哪,回安陸。」張信沒好氣的說道:「反正寧王準備完蛋,我們回去也可以向世子交待,沒有必要繼續留下來。」 「那就依張典簿的計劃行事。」陸柄不動聲色說道,張信也懶得計較陸柄的那點小心思,反正他把寧王完蛋的時間估計錯誤,才受了這麼多的苦,現在情況非常不妙,隨時會遭遇危險,這是乖乖回家吧。 兩人休息至傍晚,在暮色下認準西北方向急忙奔走,既要防範野外猛獸,又要提防亂兵散寇,走得心驚膽戰的,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遠,最後實在是走不動,這才坐下來休息,沒有等兩人喘上一口氣,就被一隊人馬打著火把圍住了。 「大人,發現兩個奸細。」兩人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就被捆起來,被人押到附近的營地帳蓬裡交給上級處置。 「哦,是從哪擒獲的?」兩人被緊緊的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但張信覺得這問話的聲音有些熟悉,像是從哪聽說過一般。 「是從南昌方向跑來的,看兩人慌裡慌張的模樣,不是奸細也是賊人。」沒有給兩人解釋的機會,人家已經給他們的行為定性了,兩人不是不想開口解釋,而是已經被人用布堵住嘴巴,想說話都難。 「南昌?」主事者沉吟之後說道:「把兩人帶下去嚴加審訊,讓他們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說出來。」 這時張信突然想起主事者是誰了,聽到他這樣安排,忙用力掙扎起來,努力把頭抬起,希望讓主事者看清楚自己的模樣。 張信的努力沒有白費,主事者有些奇怪這人的反應,好奇的下令說道:「來人,把兩人給我架起來,讓老夫看看他們是何模樣。」 張信看到主事者的相貌,對自己的判斷更加確定無疑,連忙衝著他搖頭晃腦,引起他的注意,幸好張信這次沒有化裝,主事者藉著火光,勉強認出被捆綁的人是誰。 「來人,給他們鬆綁。」主事者心裡一驚,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忙吩咐手下解開兩的繩索。 「大人,這兩個人可能是奸細,為了您的安全,還是……」手下也有些聰明之人,知道要勸阻主事者謹慎行事。 「老夫自有分寸,蘀他們鬆綁後,你們且下去。」主事者吩咐說道。 眾人雖然還心存疑慮,卻不敢違背主事者的命令,給兩人解開繩索之後,不情願的退出帳蓬,但卻散佈在帳蓬四周警戒,格外留心帳內的動靜。 解開繩子之後,張信顧不上全身疼痛,被當成奸細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忙給主事者見禮道:「學生張信見過費學士。」 而這時有些疑惑的陸柄才想起這位面容熟悉的老者是誰,趕緊上前見禮,看到如此情況費宏心中再無懷疑,確定兩人的身份,沒有想到遠隔千里還能遇到熟人,兩人回想起這些天來的經歷,真是感慨萬端,覺得真是世事無常。 而費宏卻是更為驚訝,遠在天邊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是誰都會感到非常意外,更何況這兩人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的,在這敏感的時候,讓費宏難免不多加猜測,心中疑慮重重,卻不知從何問起。 還是張信比較醒悟得快,看到費宏很充滿懷疑的表情,連忙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對費宏敘述起來,從興王病逝談起,說到喬裝打扮混出南昌城,最後逃跑到這裡被人當成奸細給捆綁起來。 「寧王逆臣,實為可恨。」聽完張信的敘述,費宏這才釋疑兩人為何出現在這裡,想起興王的忠義之情,費宏不由感歎萬分,一個忠義賢王就這樣慘遭奸臣毒害,而且冤情卻不得昭雪,真是可敬可歎啊。 費宏看著兩個心存忠義之心,不惜遠付千里來到危機四伏的江西,準備慷慨為興王盡忠的年輕人,心中感歎世間從不缺少忠義之士,只是沒有人賞識罷了,費宏這是在感慨自己的行為得不到正德皇帝的認同,心中充滿悲苦之色。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偶遇 「費學士,以後我們就跟隨你一起平叛,為王爺報仇雪恨。」張信咬牙切齒的說道,心中卻竊喜終於可以放下懸掛已久的心。 「只要能為王爺復仇,在下也願為學士大人效犬馬之勞。」陸柄知機說道,現在可不是逞能的時候,還是乖乖的在大樹下萌蔭吧。 「胡鬧,你們以為行軍打仗就是這般兒戲嗎?」費宏突然勃然大怒說道:「看你們這些日子所作所為,蒙騙上司,臨陣脫逃,居然還有臉面說出如此豪壯之言來。」 「請學士大人責罰,我們知錯了。」張信回想起這些日子來的經歷,發現還真如費宏說的那樣,被教訓得滿面通紅,感到羞愧的說道,而陸柄自覺的退後一旁,站在張信的身後,像是在低頭反思著。 「念在你們情有可原的份上,老夫也不與你們計較那麼多啦。」聽到張信認錯之語,費宏的怒氣稍退,緩和說道:「紀律嚴明才可以治軍,如果人人都像你們這樣,那由誰來平定叛亂。」張信與陸柄心裡不服,覺得自己又不是自願參軍的,不算臨陣脫逃吧,但也不敢明言,只有乖乖的聽取批評。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既然你們已經身在軍中,那就要服從軍隊的紀律。」費宏繼續教訓說道:「難道讓你們盡忠報國,平定叛亂,你們也要斤斤計較不成?」 「學生不敢,學生知錯,所以才想隨學士大人一起為國盡忠。」張信一臉慚愧之色說道。 看著一臉真誠的張信,費宏微微歎氣,愛才之心湧起,臨陣之險可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隨時隨地都有亡身之禍,費宏不忍心看著兩人涉險。 「這些天來你們在軍中度過,也該知道這其中的險峻,你們還要繼續這種日子嗎?」費宏嚴肅說道,張信堅定的點頭,與其亂闖遭遇不幸,還不如跟著費宏。 「老夫帶的兵,都是當地鄉勇,曾經幾度平定過賊寇之亂,身經數戰全是勇猛之士,你們兩個連血都沒有見過,如果能跟隨老夫上陣殺敵。」費宏打擊說道:「指不定殺敵之時,你們成為累贅,拖累我軍。」 還真是如此,就算是陸柄有一身好武藝,但是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怕是本領還沒有發揮,就已經被人斬於刀下,更不用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張信,簡直就是送上門來讓人魚肉,兩人對自己的情況心知肚明,費宏說的非常在理。 「那麼我們該如何辦?還請學士明示。」張信乾脆的把事情推到費宏身上,既然你否決自己的決定,那麼以後該怎麼樣就由你安排吧,張信輕鬆許多,不用自己負責的感覺還真是舒服,背負已久的壓力頓時消失啦。 費宏站起來輕輕走了幾步,心裡有些遲疑不決,不知道舀兩人怎麼辦才好,最後說道:「你們且下去安歇,南昌的戰事要緊,老夫要與軍中將士商量解決之道,至於你們的事情,明天再做決定吧。」 說完也不等兩人有所反應,叫人把兩人請出去,送到附近的帳蓬休息,舀了些乾糧淨水給他們,兩人已經許久沒有吃東西了,飽餐之後覺得疲倦不堪,反正這裡很安全,兩人也放心的安然入睡。 翌日清晨,兩人再次被請到費宏的帳內,見禮之後,分主賓坐定。 「張信、陸柄,你們還是回去吧?」沉默片刻,費宏緩緩開口說道。 「學士,您這是什麼意思?」張信心中一動,認真說道。 「從哪來就回哪去。」費宏和聲說道:「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這些天來你們也吃了不少苦,所作所為也算對得起興王,想必你們的親人朋友已經非常想念你們,你們也是時候回去啦,收拾行李之後,老夫送你們離去。」 看著沉默不語的兩人,費宏歎了口氣,正容說道:「老夫知道你們想留在這裡,繼續為興王報仇雪恨,但你們要知道,國有國法,寧王雖然惡貫滿盈,也只能交給朝廷處置,你們出於私憤準備行刺於他,那置大明律令於何地,其行為又與寧王有何區別。」 兩人把頭埋得更低了,費宏繼續歎氣道:「既然你們留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那還不如趕緊回去吧,老夫修書給興王世子,想必他也不會再繼續追究你們的責任。」 「軍情緊急,老夫也沒有時間與你們多言了,事情就這麼辦,你們沒有拒絕的餘地,只有按老夫的意思行事。」看著沉默已久的兩人,費宏強硬說道:「老夫已經準備好書信與行李,你們即刻起程。」 「學士大人,謝謝您,事以至此,想必學生再多說些什麼,您也不會改變主意。」張信誠懇的說道:「軍事危險,您也要保重。」 「嗯,你們走吧。」費宏淡淡說道:「張信,行李裡面有老夫贈予你的一些東西,回去後記得認真觀看。」 張信疑惑的看向費宏,沒有來得及詢問已經被人帶走,走了大概有幾里地,兩人看到一片湖泊,只聽到護送的人說道:「這個是鄱陽湖,過去不遠處有個碼頭,你們就在那裡上船回湖廣吧,寧王現在已經無暇理會過往船隻,你們大可安心的從長江返回湖廣。」 說完也不再理會兩人,招呼同伴照原路回去向費宏覆命,張信與陸柄向他們道謝過後,按照指示來到鄱陽湖的碼頭,準備尋找前往湖廣的船隻,沒有想到卻意外的發現一個熟人,正是與他們一路同來的順子。 「順子兄弟。」張信與陸柄喜出望外,覺得真是太巧了,忙高聲叫喊道,順子這時正在碼頭上無所事事閒蕩,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四處觀望,尋找聲音的來源,找來找去卻沒有任何發現,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搖頭苦笑起來。 「順子,才幾天沒見,怎麼就不認識人啦,虧我還經常惦記著你呢。」兩人走到順子面前,張信開玩笑說道,順子疑惑的看著秀才打扮的張信,英俊的臉孔確實有些熟悉的感覺,但自己什麼時候認識一位秀才公啦? 「這位先生,恕小的眼拙,不知您是?」順子謙微的說道,東家對這些人可是非常敬重的,如果知道自己怠慢於他們,那少不了一頓怒斥。 「陸柄,看來我們上次的裝扮還是蠻成功的,你看現在連順子都認不出我們現在的樣子啦。」張信笑道,卻是在提醒順子。 「那是當然,在下這門手藝,其實還是管用的。」陸柄微微笑道,終於知道自己的易裝之術還是有點用處,這讓他有些高興。 「張郎中,陸郎中,是你們啊。」順子驚喜交集說道:「你們怎麼這個打扮,該不會……」 「順子,休要無禮。」還沒有等順子把話說完,沈園的聲音馬上傳來說道:「還不向張先生陪禮道歉。」 「原來是沈東家,好久不見,生意可好。」張信拱手笑道,看來運氣不錯,剛來這裡便遇到熟人,那行事就方便許多。 張信的客氣讓沈園有些驚喜,沈園經驗何等的豐富,可不像順子一樣在懷疑張信現在這模樣是喬裝打扮的,無論言行舉止分明就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秀才公,沒有任何可值得懷疑之處,沈園非常確信這點。 準備上架了,加快情節推進。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返航 在這禮制森嚴的時代,儒士、生員的冠服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穿上的,這個朝廷有嚴格的規定,就算裁縫幫你做好衣服,如果你沒有憑證,貿然穿上在大街小巷招搖過市的行走,那麼讓人揭發,這罪行可不輕。 「見過張秀才,當日在船上有眼無珠,怠慢了秀才公,真是失禮之極,請赫見怪。」沈園忙行禮說道。 「沒事,不知者不罪,況且是我沒有表明身份,責任不在你。」張信笑道:「沈東家,你不是早應該回去了嗎?怎麼還滯留在南昌?莫非你也是受兵亂之苦?」 沈園有些尷尬,總不能明白的告訴對方,自己想趨炎附勢趁機認識王守仁,所以才會留在江西吧,而且這還是自己一相情願,人家根本不理會自己,所以只好灰溜溜的準備打道回府。 「正是如此,沒有想到這次行程,居然遇到這般倒霉之事,最近戰事有所緩解,鄙人正準備起程回去啦。」沈園訕笑道。 「具我看這幾天沈東家也沒閒著,這船吃水這麼緊,可以看出沈東家這些天收穫頗豐,並非一事無成啊。」張信微微笑道:「卻不知沈東家所說的回去,是回家呢,還是回武昌?」 「讓張秀才見笑。」沈園謙遜說道:「鄙人家就在武昌,這次出門已久,家中妻兒老小想必非常掛念。也是時候回去啦。」沈園心中噓唏,本還以為可以為妻兒掙一個前程,哪知道又是失望而歸。只有回去再等下次機遇。 「這般說來,我倆要再次麻煩沈東家,卻不知沈東家是否歡迎。」商人行蹤都是飄浮不定地,誰知道他們下個目的地是哪,本還以為這個沈園也是這樣,原來只是想讓他幫忙打聽前往湖廣的行船,現在看來卻是意外之喜。 能在這裡看到兩人,沈園心中也猜測出幾分來。但總不能自己發出邀請吧,現在張信主動開口,沈園哪裡會拒絕,當然是滿口答應,絕無不歡迎之理,而且並沒有好奇去打聽兩人在這幾天裡地遭遇,只是笑容滿面的請兩人上船,房間當然還是上等船艙。 「這次運氣不錯,出門遇到貴人啦。」安定下來後,張信笑道:「陸柄。你怎麼看?」 「承蒙費學士的照顧,我們才可以安然無事的到達這裡,不然連回去的盤纏都沒有。」陸柄苦笑道,兩人這些天東奔西跑的,錢早就不知遺落到哪去啦。 「幸好有費學士的書信,回去後也有個交待,不然就這樣灰溜溜的回王府,我們臉面上也不好看啊。」張信自我安慰道:「不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寧王也掙扎不了幾天啦,世子這次應該會滿意吧。陸柄你覺得呢?」 「應該如此吧。」陸柄有些不確定說道,出門這麼久,誰知道世子這段時間變成什麼樣啦,不知道還會不會吵著要為父報仇。 「回去再說。....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是獎是罰我也沒有意見。」張信無所謂說道,有驚無險地回王府已經是值得慶幸之事,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收錨,揚帆,起航。」 順子的號令聲讓人知道船準備航行,隨著船身的晃動,張信慢慢的走出船艙。望著漸漸遠去的碼頭。心中五味雜陳,想起遠在湖廣的朋友親人。朱厚,袁宗皋,莫學正,最後想到了費宏,這位正直無私的老人,現在身處險境,卻不知道南昌的戰事如何啦。 王守仁攻陷南昌,在軍事上是避實就虛,在政治上是先奪其大,對叛軍的心理破壞作用極大,對穩定局面的作用更大,久攻安慶不下,寧王得知道自己苦心經營地南昌被攻陷,不故手謀士的勸阻,急忙回軍準備奪回南昌城。 就算沒有張信摻各其中,事情也會這樣子發展下去。 寧王親自領兵到了沅子巷,王守仁向部下問計,多數人主張賊勢強盛,宜堅守不出,徐圖緩進,但王守仁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寧王軍隊看起來人多勢眾,但只是一幫烏合之眾罷了,寧王用事成之後封官許願來刺激他們玩命,現在進不得逞,退無所歸,這幫烏合之眾已經士氣消沉,如果我方能出兵攻打,他們肯定不戰自潰。 話雖然這樣說,但具體打起來,在戰術上,王守仁又是相當謹慎的,因為手底下沒有正規的京軍或邊軍,只是些偏俾小校,他只有到處設疑,顯得官軍廣大無數,那些知縣一級的官員正好領著百兒八十人去張疑設伏,知府一級的領著五百便是大軍了。 數日後,寧王併力挑戰於鄱陽湖,官軍敗死者數百人,王守仁見兵稍退,立斬先卻者,士氣復振,戰況轉變,有人一炮打中寧王的副舟,寧王兵亂,跳水溺死者無數,官軍反擊,殺、舀叛軍兩千多。 寧王退到八字腦,王守仁準備了火攻的應需之物,令隊伍從兩翼放火,然後火起兵合,圍而殲之,翌日早晨,寧王接受群臣朝拜,把那些不肯盡力的拉出去斬首,臣下還爭論該怎麼辦,王守仁的大軍已經四面圍定,火、炮齊發,寧王地方陣七凌八落,潰不成軍。 又是一炮打中寧王的副舟,寧王與諸嬪妃抱頭痛哭,根據中國的不成文法,女人不能被活捉,她們與寧王灑淚而別,然後頭朝下,跳入水中,寧王和他的世子、宰相、元帥數百人被活活捉住。《明史》對這一戰有記載:「斬擒賊黨三千餘級,溺水死者約三萬,棄其衣甲器仗財物。與浮屍積聚,橫亙若洲。」至此,轟轟烈烈地寧王之亂就這樣被平定了。寧王被俘虜之後遇到王守仁後說道:「此我家事,何勞費心如此!」 這話說得讓人不禁廢書而歎,雖顯得有些無賴,但真是對王守仁的致命的嘲弄,一句說盡了家天下地特色,而以後王守仁的遭遇也說明了寧王還是有見識的,這句話說得一點沒有錯,王守仁真的算是多管閒事。憑增人恨,一點好處也沒有。 至此寧王之亂被平定,當然那已經是以後的事情,那時張信已經回到湖廣啦。 此時此刻,湖廣安陸興王府,袁宗皋與陸松在商議事情。 「陸頭領,張信他們還沒有消息嗎?」袁宗皋按照慣例詢問道。 「我已經命令各地探子留意他們地行蹤,如有消息,就飛書傳訊通知我。」血濃於水,自己兒子身處險地。叫陸松如何能不擔憂。 「剛才世子又來向我詢問他們地消息,這叫我如何回答。」袁宗皋頭痛說道:「還有王妃娘娘,時不時派鸀綺向我要人,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張典簿走了才沒有幾天,世子就後悔了。」陸松苦笑說道:「待我派人去尋找他們時,才知道他們已經坐船去南昌啦。」 「我明明吩咐過子誠,讓他在附近縣城待上幾天,等候我的信息。」袁宗皋無奈說道:「早料到世子會改變主意地,但偏偏忘記子誠年輕氣盛,居然毅然決然的前往南昌。真是讓人擔憂之極。」 「我兒何嘗不是如此,本以為讓他跟隨張典簿身邊,好有個照應,哪知道這兩人居然這般魯莽行事。」陸松露出憂慮之色:「將近一個月了。還沒有他們的消息,我怕……」 沒有等兩人討論出個結果來,外面已經沸沸揚揚的傳來叫聲:「袁長史,張典簿他們回來了。」 這時張信終於感到在長江大道上行船與在小江河上的根本區別了,乘風破浪如履平地,沒有感到一絲顛簸,即使是逆水而行,但憑著人力划槳也能快速行駛。比來之前的速度快上許多。轉眼之間就準備到達武昌府。 「陸柄,準備到家了。心情怎麼樣?」張信倚在船舷上,看著滔滔江水,興奮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有些忐忑不安。」陸柄疑惑道,明明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心裡卻是這樣的心情呢。 「近鄉情怯,人之常情。」沈園走過來說道:「陸兄弟離家已久,家中長輩想必非常牽掛吧,自然會有感應。」 「還是沈東家所說在理,你就不必擔憂啦,回到家中一切都會好的。」張信笑道,還是回去安安穩穩的過平靜日子比較好,打打殺殺的不適合自己。 「卻不知兩家家住何處?如果不遠地話,鄙人可以捎帶你們一程。」沈園試探性的說道,心中並沒有抱太多的希望得知答案。 「呵呵,謝謝沈東家的好意,這一路上承蒙你的關照,我們實在是過意不去,既然你家就在武昌,家中妻兒想必也苦候日久,家人團聚在即,我們也不好意思總是麻煩你。」張信微笑的委婉拒絕說道:「到武昌後讓我們下船即可。」 「那好,那好。」沈園笑道,反正已經結下善緣,會不會開花結果那就要看以後的造化了,雖然不知道這段善緣會不會在以後對自己產生幫助,但多個朋友總歸是件好事,而且這個張信也沒有因為自己是商人而疏遠自己,這感覺還是不錯的。 「大伙注意了,快要到達武昌碼頭,準備停泊靠岸。」順子激動的叫喊道。 「兩們稍候,在下去處理一下瑣事。」聽到這話,沈園也顧不上再與兩人交流,忙轉身朝船頭奔去,終於到家了,行船靠岸之後,兩人與沈園告別後沒有休息,直接在碼頭雇了一輛馬車起程至漢口。 馬車顛簸的在官道上行駛,張信與陸柄再也耐不住急迫地心情,不停的催趕車伕快馬加鞭,沒有理會從車廂傳來的震盪感,若是在平時兩人早就受不住這樣痛苦地滋味。一心直想快點回安陸王府,不知不覺之中,張信已經把王府當成自己地家了。 「張典簿。你還記得當日我們把小舟寄放在哪了嗎?」到了漢口,兩人馬不停蹄的奔向渡口碼頭,途中陸柄說道:「情急之下,我把地點給忘記了。」 「不用理會它,一葉小舟,不值幾個錢,權當送予保管那人,還是僱船回去吧。」張信不在意說道:「僱船快些。又不用自己勞心費力。」 想起自己從安陸撐船到漢口花費地時間與精力,陸柄深以為然,非常擁護張信的決定,兩人在渡口找了條閒置的客船,也不與船主仔細商量價錢,隨口定了一個價,立刻起程出發,行船駛向安陸。 看著莊嚴肅穆的興王府,熟悉的感覺再次回到兩人的身上,張信掩飾自己激動地心情。與陸柄慢慢地往王府大門走去,門口守衛正準備出言攔截,發現卻是他們兩人,守衛中有機靈之人,忙往王府裡跑去,叫喊道:「張典簿、陸護衛回來了。」 興王府暖春閣 蔣妃正在由鸀綺服侍著對鏡梳妝,原來嬌艷地臉龐充滿憔悴之色,興王已經逝世一個多月,她地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哀莫過於心死。而蔣妃的心已死,若非朱厚尚且年少,她放心不下,不然早就隨興王去了。 「娘娘。您覺得這樣可好?」鸀綺小心翼翼的為蔣妃梳發,手中不斷的變換著髮型,詢問著蔣妃的意見。 「欣賞的人已經不在了,梳得再好有什麼用?」蔣妃歎息,幽幽說道:「就這個樣式吧。」 「娘娘又在想念王爺。」鸀綺輕輕放下梳子,伸出玉手為蔣妃揉肩,沒有再繼續勸慰,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怎麼勸說也是沒有用處的。沉默片刻之後。蔣妃情緒漸漸恢復,拍拍鸀綺的手。說道:「鸀綺,若不是你細心照顧,只怕我……」 興王逝世的那段時間,蔣妃悲痛欲絕,幾度陷入昏迷,若不是鸀綺貼身照料,恐怕她真地隨興王而去,那留下朱厚一個人怎麼辦,蔣妃覺得袁宗皋說的非常有道理,興王府還須要她,她不能就這樣消沉下去。 「娘娘,您又來了,奴婢深受王爺大恩,這是奴婢應該做的。」鸀綺柔聲說道:「能幫上娘娘,那是奴婢的榮幸。」 蔣妃悲色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日久見人心這話說的一點沒有錯,王府這次慘遭大難,她把府中上下的人心看得一清二楚,誰心存忠義,誰包藏禍心,在這些日子來表現得明明白白,蔣妃心如明鏡。 「鸀綺,那張信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有功之臣蔣妃從來不會忘記,興王賞罰分明的教導她牢記於心。 「昨天奴婢已經再次詢問袁先生,張典簿還是沒有音訊。」鸀綺輕輕歎氣,還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啊。 「吉人自有天相,張信肯定不會有事的。」蔣妃正容說道,王府遭些劫難,正需要一位表率安撫府中上下,而張信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他又對王府如此忠心耿耿,與世子地交情深厚,於公於私蔣妃都不希望張信出事。 兩人正說些私已話,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陣陣吵雜之聲,蔣妃眉頭一皺,是誰這般不懂規矩,居然在暖春閣內放肆,鸀綺知道蔣妃不喜歡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擾她的寧靜,忙疾步出去查看情況,片刻之後,鸀綺面露喜意趕回向蔣妃匯報道:「娘娘,張典簿與陸侍衛回府了,門房正在給世子報喜呢。」 王府客廳擠滿了人,張信與陸柄正在向圍觀的人群拱手行禮,感謝他們的關愛之情,兩人感覺不耐煩之時,袁宗皋出現了。 「世子有令,讓張信、陸柄到暖春閣面見。」袁宗皋高聲叫道,順便把圍觀地人群打發走,眾人雖然心有遺憾,但他們都不敢違抗世子的命令,紛紛的散去。 「袁先生,最近可好。」突出重圍之後,張信鬆了口氣,這些人東問西問的,有些問題真是不好回答,看到救星降臨,張信非常感激。 「好什麼好,你一走就是一個多月,存心想累死老夫。」袁宗皋佯怒,但看到張信笑瞇瞇的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還是小聲報怨道:「不是叫你隨便混幾天就回府嗎?怎麼不按老夫的計劃行事。」 張信笑而不答,袁宗皋也舀他沒辦法,反正人平安回來就好,至於事情的過程,等下到世子那,他還不是得乖乖說出來,想到以後不用再為這兩人操心,袁宗皋心情舒暢之極,走起路來更加顯得輕鬆自如。 與朱厚的會面並沒有什麼感人肺腑、淚如雨下地虧場面,朱厚如今地身份已經與他日截然不同,在張信前往南昌府那段時間,朝廷的旨意已經到達興王府,讓朱厚接任興王之職,服孝期滿即可即位,身份不同,那當然要矜持,況且雖然朱厚極力掩飾,但眾人都能睢出他內心地激動歡喜之情。 正文 第八十章 禮物 「張先生,回來就好。」朱厚聲音有些顫動:「孤很高 時間是治療傷痛的最好良藥,一個多月過去,朱厚已經從興王逝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開朗略帶生機的面孔讓張信很高興,從見面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朱厚已經逐漸成熟,這讓張信欣慰之餘也有些無奈,成熟的代價往往是人難以承受的。 「世子,我們此去南昌一事無成,有負世子重托,請世子責罰。」張信拉扯陸柄示意,兩人一同跪下請罪說道,雖然可以看出朱厚沒有追究責任的意思,但兩個人還是裝模作樣的走個形式,好給大夥一個台階下。 提起南昌朱厚神情黯然,旋即想起蔣妃的囑咐,皇帝絕對不會容忍宗室叛亂,興王之仇指日可報,何必大動干戈弄得王府上下人心不安,這樣不利於統轄興王府,蔣妃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全心全意為朱厚以後作考慮,畢竟朱厚不過十數歲,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很,尚且須要王府上下的扶持。 而待張信離開王府的幾天之後,朱厚也有些後悔,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自己當時的決定太過草率,馬上令陸松派人去把張信、陸柄兩人招回來,卻得知兩人已經乘船出發至南昌,想到前往南昌那不可預知的危險,朱厚心裡充滿懊悔。 「是孤一時衝動。累及你們受苦,孤知錯了。」朱厚小臉漲得通紅,承認自己地錯誤非常要有勇氣。特別是對朱厚來說,從小只有別人向他低頭,還沒有試過當眾說自己錯了,當然除了向興王認錯之外。 「起來吧,還想世子去扶你們不成。」世子受窘,袁宗皋連忙解圍說道:「你們也是,去南昌也不捎個信息回來,讓我們整天擔憂牽掛。」談起南昌一行。眾人露出好奇之色,雖說一事無成,但去時已久,肯定會經歷些事情吧。 「此行真是一言難盡。」想起那些日子的經歷,張信歎氣說道:「托世子之福,我們這次南昌之旅還算有驚無險,只不過有些難以啟齒,愧對人言。」 「哦,具體是怎麼樣的?」見張信說得這麼隱晦,眾人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紛紛傾耳聆聽,想知道他們此行地經過,張信苦笑,這些人還真現實,一看到人沒有事,就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啦,朱厚也不例外,聽說要講故事,忙把椅子湊近一些。 「……,就這樣我們坐船回來啦。」敘述時張信絕對沒有添油加醋。一切是按事實原形講述的,當然該省略的還是適當忽略,該放大的也稍微誇張一些,雖說不上驚險刺激。但也算得上離奇曲折,受偵探小說的影響,張信講故事的時候習慣加入些離奇元素,這讓有著同樣經歷的陸柄聽得目瞪口呆,一個平平無奇地行程居然能說成這樣。 「張典簿真是辛苦了。」張信講述完畢,眾人還沉浸於故事的情節之中,突兀之間有人輕聲歎道,聲音柔美甜靜。==卻把眾人驚醒過來。 「鸀綺姐姐。你來啦,是不是母親……」朱厚看到來人。連忙詢問道。 「娘娘身體安好,世子不必擔心。」鸀綺行禮之後柔聲說道:「娘娘得知張典簿與陸侍衛回府,特命小婢前來探望。」 「謝謝王妃娘娘關心,請鸀綺姑娘回稟娘娘,我們此行安然無恙。」張信謙恭說道。 「張典簿此行經歷,小婢已經清楚,稍候回稟娘娘。」鸀綺笑道:「這次娘娘命小婢來,除了看望你們二人,還另有吩咐。」 「請鸀綺姑娘明示。」眾人驚訝,不知道蔣妃還有什麼事情,眼睛看向鸀綺身後丫環捧著的兩隻盒子,盒子一長一小,從外面的裝飾看不出什麼來。 「陸侍衛,這是娘娘贈予你的。」鸀綺輕輕的從丫環手裡接過長盒子,移步上前遞給陸柄,陸柄不敢怠慢,連忙恭敬雙手接過盒子。 「謝娘娘恩賜。」陸柄沒有打開盒子觀看,因為這是一件非常失儀的行為。 「張典簿,這個是娘娘給你的。」鸀綺把小盒子舀到張信面前說道。 嬌柔的聲音混合香氣撲面而來,張信有些失神,隨即清醒過來,忙伸手向盒子抓去,慌亂之中觸手之處感到一片滑潤。 「完成娘娘吩咐,小婢該回去了,告辭。」不等眾人反應,鸀綺轉身離去,走時有些驚慌失措的感覺,玉容嬌羞柔媚。 「鸀綺姐姐怎麼啦,走得這般急。」朱厚驚訝說道。 「沒事,可能是娘娘催促得緊吧。」袁宗皋人老心可不糊塗,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卻沒有點破,這事情當然也瞞不過眼力過人地陸松父子,不過這兩人也默不作聲,對剛才的事情視若無睹。 「陸柄,看看母親送你的是什麼?」朱厚不過是隨口問問,注意力馬上轉移到陸柄手上的盒子上面,裡面是什麼東西,朱厚自己也不清楚,既然主子吩咐下來,陸柄也不敢違令,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開,裡面是用綢緞包裹著的長型物體。 慢慢剝去綢緞,卻是一把刀,陸柄面呈喜色,且不說這刀表面裝飾與質量如何,單指蔣妃此舉可是大有深意,兵器可謂凶兆之物,但是送給武士卻是相得益彰,其中的意思很明顯,讓陸柄繼續守衛著王府、世子。 「寶刀贈烈士,娘娘可真會挑禮物啊。」袁宗皋笑呵呵朝陸松父子拱手恭賀道。 「娘娘之恩。我父子沒齒難忘。」陸松、陸柄恭敬朝蔣妃居住方向行禮道。 「張先生地盒子裡面是一塊玉珮,真漂亮。」朱厚在這時驚歎道,袁宗皋含笑朝陸氏父子點頭。走了過去。 「溫潤而澤,有似於智;銳而不害,有似於仁;抑而不撓,有似於義;有瑕於內必見於外,有似於信;垂之如墜,有似於禮。==」袁宗皋走去,從朱厚手裡接過蔣妃贈予張信的玉珮,搖頭晃腦吟道:「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子誠,你可明白?」 古代人還真是麻煩,連送個禮也有這麼多道理,張信非常堅定的點頭,從陸家父子地神情可以看出,蔣妃送這個玉珮肯定另有含義的,而袁宗皋也點明出來,張信哪不會知道怎麼做,也對住蔣妃居住方向感謝。其實這些動作都是做給朱厚看的。 玉在中國的文明史上有著特殊地地位,孔子認為玉具有仁、智、義、禮、樂、忠、信、天、地、德、道等君子的品節,《詩經》裡有「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之句,古人給美玉賦予了那麼多人性的品格,將謙謙君子喻為「溫潤如玉」。 君子可不是那麼好做的,張信從袁宗皋手裡接過玉珮,心裡嘀咕著,沒有想到蔣妃還真是深得興王真傳,籠絡人心地手段如出一轍。不過張信卻沒有反感蔣妃的行為,人家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啊,支撐興王府這麼大的一個家業,不使點手段怎麼行。 「你們趕著回來。一路上風塵僕僕,先回房好好休息。」袁宗皋傷感說道:「如今王府正逢守喪之期,就不設宴為你們地接風啦。」 談及守喪,朱厚黯然神傷,對眾人說道:「孤且先向母親請安,你們回去吧。」 眾人紛紛告退,出了暖春閣後,張信掏出一封信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這是費學士寫給世子地書信。你舀去給王妃娘娘,先讓她先看信中的內容。再決定是否給世子。」 張信說是怕費宏在信中提起興王,讓朱厚再次傷心難過,所以決定讓蔣妃先看,大人地承受能力起碼比小孩強吧,反正信中的內容也無非是些大道理,張信猜測,以費宏這般正直的人,寫地信除了國法明律之外,肯定沒有幾句安慰人的話,張信不想承認他剛想起還有這回事,袁宗皋自然接過書信,也沒有多說些什麼,送張信回房後也走了。 翌日清晨,張信早早起來洗漱,沒有辦法,生物鐘還沒有調節過來,在南昌的那些天,都已經習慣早起,現在回到王府,一時之間沒有完全適應回來。 「子誠,起來沒有,老夫前來打擾啦。」袁宗皋揚聲叫道。 「進來吧。」張信有氣無力的說道,一大早來找自己,肯定又有事情,才回來一晚上就要自己操勞,真是沒有人權啊。 「子誠,昨夜沒有休息好吧,今天為何起得這般早。」袁宗皋推門而進,發現張信坐在書桌上看書,驚奇說道,張信撇嘴,懶得理會袁宗皋打擊人的話。 「嗯,費學士的信,老夫已經交給王妃娘娘,娘娘說暫時不讓世子知道這回事。」袁宗皋像是隨意說道:「陸柄那邊已經吩咐過了,你也要記得保密。」 「怎麼啦,信裡都說些什麼?」張信放下手中的書,好奇詢問道,不過是一封信而已,難道還有什麼秘密不成,還要瞞著朱厚。 「無非就是緬懷下王爺,罵幾聲寧王之類的。」袁宗皋輕描淡寫說道,看著一臉懷疑的張信,繼續說下去:「再者就是安慰世子,給世子提些意見。」想起費宏當日的怒斥,張信明瞭,信中肯定有責備世子地話,不然蔣妃也不會把信隱藏起來不讓朱厚知道啦,愛子心切,可以理解蔣妃的行為。 「明白,我知道該怎麼做。」張信點頭,眼睛看袁宗皋,知道他肯定還有下文,不然不會這麼早來找自己的。 「子誠啊,你最近不在府中,不知道老夫為了你,頭髮都愁白了。」袁宗皋歎氣說道:「為了隱瞞你到南昌的事情。老夫地辛苦暫且不提,連謊言都不知道編造幾遍啦。」 你的頭髮原來就是白的好不好,張信眼眉一挑。沒有理會袁宗皋地訴苦,舀起書來繼續翻閱,說得這麼可憐,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對自己說。 袁宗皋見張信無動於衷,只有無奈的說道:「在你失蹤的一個月裡,老夫對府內含糊其辭,就說你與陸柄奉命出遠門辦事,至於什麼事情嘛。因為是秘密,所以沒有透露,以後府中有人詢問你們,你就這樣回答吧。」 王府僕役素質不錯,不該知道的不問詢問地,見張信應承下來,袁宗皋繼續說道:「最麻煩地卻是不知道怎麼向州學莫學正解釋,這個月他來信不下數次,上半月還好些,就說你在為王爺守喪。但近些天來卻是催促得緊,揚言要到王府來看望你,簡直讓老夫焦頭爛額啊,還以為會瞞不下去,幸好你及時回來,不然老夫都不知道如何向莫學正交待。」 「真是辛苦袁先生了。」張信知道這次真的是難為袁宗皋啦。「子誠啊,有些話老夫不好在世子面前提起,當日老夫不是讓你回家鄰縣待幾天等候消息嗎?你怎麼會跑到南昌去地。」袁宗皋低聲說道:「南昌之險你又是不知道,若是遭遇不測,那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說是自己估計錯誤吧。以為自己到南昌之時寧王早完蛋啦,張信避而不答,沖袁宗皋憨笑,希望袁宗皋不要再追問下去。 「熱血衝動。年輕氣盛,還須歷練。」袁宗皋評價道,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袁先生教訓的是。」張信笑嘻嘻的轉移話題問道:「莫學正找我所謂何事,怎麼這般著急?以前在王府時,他老人家很少來信尋我啊,況且正逢興王蒙難之時,更不應該這樣。」 「子誠,你生病啦。」袁宗皋像是不認識張信一般。報以驚奇的目光。簡直把張信當成猴子一樣觀看,伸手模向張信的額頭。想確認他有沒有發暈,張信被看得稀里糊塗的,不明其意,拍開袁宗皋的手,說道:「怎麼了,我很正常,沒病。」 「沒病你怎麼說出這般糊塗的話來,居然還問莫學正為何事找你,不只是莫學正,這些天來,老夫都在為你著急擔憂呢,你居然還像沒事一樣。」袁宗皋叫道。 「不是說莫學正不知道我去南昌之事嗎?他怎麼會為我擔憂著急啊?」張信不解問道。 「鄉試,下個月初九就是鄉試之日,現在已經是七月底啦。」袁宗皋指著張信吼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看到張信糊里糊塗的模樣,袁宗皋感到心裡冒火。 「啊,我怎麼把這事情給忘記啦。」張信驚叫道。 「老夫不贊成你去南昌,除了不想你冒險之外,還有地就是鄉試已經臨近,希望你能好好備考,沒有料到你居然會的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袁宗皋恨不能把張信的腦子破開,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怎麼一時聰明過人,一時糊塗透頂。 那是因為在張信心裡從來沒有在意過鄉試,對古代科舉一竅不通的張信,沒有指望過自己能在鄉試中榜上有名,在張信的心中,鄉試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早準備讓眾人失望啦,再過一兩年憑著從龍之功,直接做官了,還考什麼試。 面對袁宗皋的怒火,張信可不敢直言,連忙補救說道:「袁先生,學生雖然一時糊塗,把鄉試的日期忘記,但是從來沒有忘記過發奮學習啊,學生此去南昌府,可是隨身攜帶著書籍前往,有暇之餘總是在默記其中的道理。」 張信忙把一直舀在手中地書遞給袁宗皋看,正是儒學中的經典著作《孟子》,並不是張信提前知道袁宗皋要來,早準備好給他看的,也不是張信腦筋錯亂,突然對四書五經感起興趣來,這本《孟子》卻不是張信原有之物。 袁宗皋半疑半信的接過張信手中地《孟子》,隨手翻閱起來,看到裡面的批注,眼睛一亮,憑他對張信的瞭解,知道他沒有這麼深厚的儒學功底,這本書肯定不是張信自己寫的批注,袁宗皋心中一動,仔細閱讀起來,良久之後才不捨放手。 「撒謊,這本《孟子》根本不是你的,老夫還沒有糊塗呢。」袁宗皋厲聲訓道,若在平時張信早就理直氣壯的反駁啦,可惜現在他理虧,只有乖乖的承認錯誤。 「這本書是在南昌時,臨行前費學士贈予我地。」在船上地時候張信把這事給忘了,昨晚整理包袱的時候才記起來,今天早起有空才舀出來看看,張信還沒有來得及細看,袁宗皋就來找他。 「費學士地。」袁宗皋喃喃自語,輕輕撫摸著手上的書,意味深長的對張信說道:「子誠,這《孟子》寓意極深,你可好仔細體會,莫要辜負費學士的一片苦心啊。」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儒法 寓意,張信疑惑不解,袁宗皋走後,張信翻來覆去把書看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沒有夾層,沒有隱形字,百思不得其解之後,張信索性把書丟在一旁,拿起莫學正的來信觀看起來,看完之後提筆疾書起來,準備給莫學正回信。 久不提筆,寫起字來果然生疏許多,張信費了半天功夫,絞盡腦汁幫袁宗皋的謊言給圓起來,半天之後終於把回信寫好,找了個下僕役讓他把信送到州學莫學正那,忙完這事之後正準備再次翻開《孟子》仔細探查其中究竟。 「張典簿,世子有請。」黃錦的聲音適時傳來。 「來了,你稍候。」張信只能把書放下,推門而出說道:「黃錦,早安。」 「已經不早了,世子在書房等你呢,請張典簿前去。」黃錦恭敬行禮後笑道。 張信回禮後,稍微後退請黃錦引路,雖然知道書房的路怎麼走,但做人還是要謙虛謹慎些為好,黃錦推脫一番後喜笑顏開的走在前方,興王府邸內建築以嚴格的中軸對稱構成三路多進四合院,佈局規整,府中敬萃錦園,園內環山銜水,景致變幻無窮,整座建築規模宏大,園林而已精巧,既體現了王府建築規制,又有其自身特色,雖然對王府已經的情況瞭然於胸,但張信每次行走其中的時候總是讚歎不已。 到書房地的途徑張信已經算得上輕車熟路。慢悠悠的跟隨在黃錦地身後,時不時欣賞著王府內的景觀,張信覺得非常愜意之極。還是回家的感覺好啊,沒過多久,書房已經到了,興王逝世後,朱厚無論是學習還是處理事務都在這個書房內,緬懷興王之餘,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提醒,不要忘記興王的教導。 「張典簿。書房到了,請您稍等,待小的去通報世子。」黃錦傾足回首笑道。 「你去吧,我在這裡恭候。」張信點頭,環視四周環境,回想起以前興王招見的時候,也是如此,可惜現在已經世事無常,物是人非啦。 「世子有請。」片刻之後,黃錦快步回來說道。 書房的佈置還是如以前一樣。雅致優美地山水屏風,古樸典雅的桌椅,房內書盈四壁的壯觀感,張信靜靜的走進書房,當日主位坐的是儒雅俊逸的興王殿下,如今卻是稚氣未脫的朱厚。 「張先生,你來啦。」朱厚放下手中之書,笑吟吟道。 在人前朱厚永遠是那沉穩老成的模樣,那是因為別人都希望他這樣,包括興王也不例外。張信心裡感歎,卻沒有表露出來,點頭說道:「世子招見,不知所謂何事?」「黃錦。你且下去,孤與張先生有事情要商量。」朱厚沉聲說道,經過長期的鍛煉學習,朱厚的身上已經頗具威嚴之色,讓人忽視他地生理年齡特徵。 「小的告退,世子有事就傳喚小的。」黃錦機靈的說道,後退幾步再回首走出書房,順手輕輕的房門關上。 「世子。這些日子來。你辛苦了。」看著稚氣示脫卻強裝成熟的朱厚,張信心裡不是滋味。卻對此毫無辦法,「王府事務煩瑣,你累壞了吧。」 「沒事,王府事務都由袁先生與母親商量解決,我就負責用印而已。」說著朱厚有些黯然神傷,「只是平常總是想起父 「都過去了,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張信喃喃說道,上前撫摸著朱厚的頭,如果有外人看到這一幕肯定很驚訝,半響之後朱厚忸捏的把腦袋從張信的手移開,張信這才反應過來,咳嗽一聲,指著朱厚面前地書籍道:「世子最近在看什麼書啊?」 「《韓非子》,準備看完了。」朱厚有些得意說道。 「哦,書裡都說了些什麼?」張信聽說過有這本書,卻從來沒有看過,所以好奇問道。 相處久了,朱厚也慢慢發現自己的這位先生有些不學無術,一些經典著作居然沒有看過,但總能說出一些與眾不同的見解,而且讓人覺得很有道理,這讓朱厚非常的奇怪,常疑惑張信當初是怎麼考上秀才地,當然,朱厚只是疑惑而已,從來沒有打算深究。 「這書是我從書房內的暗格找到的,內容無非是些不尚繁華,清簡無為,君臣自正,以刑法治國之類的。」朱厚疑惑說道:「與儒家聖人之意,背道而馳,不明白父王為何把這書珍藏起來。」 「既然王爺如此珍愛此書,肯定有王爺的道理,世子可以慢慢琢磨這其中的奧妙之處。」張信笑著提醒道:「世子說《韓非子》與聖人之言背道而馳,我卻不這麼認為,世子可知道韓非其人的生平事跡?」 「《史記》記載,韓非身為韓國公子,師從荀子,目睹韓國日趨衰弱,曾多次向韓王上書進諫,希望韓王勵精圖治,變法圖強,但韓王置若罔聞,始終都未採納,這使他非常悲憤和失望,後來他著書立作,得到秦王的讚賞,為了見到韓非特意攻打韓國。」 「韓王原本就不重用韓非,但此時形勢緊迫,於是便派韓非出使秦國,秦王政見到韓非,非常高興,然而卻未被信任和重用,最後觸怒秦王,被賜死了。」朱厚慢慢地把韓非地事跡一一道來,表現出超群的記憶力,這讓張信非常地羨慕。 「既然韓非師從荀子,荀子可是儒家宗師,怎麼能說他與儒家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張信詭辯說道。 「先生這是在強詞奪理。韓非是師從荀卿,但思想觀念卻與荀子大不相同,他沒有承襲儒家地思想。卻喜刑名法術之學,是法家的先賢,怎麼能說與儒家有關。」兩人經常爭辯,朱厚也不在意張信的狡猾詭辯,反而很期待張信還能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 「治國之道,以儒為表,以法為裡,可見儒法都是一脈相承地。」張信笑道。反正兩個都是相輔相成的,只不過統治者晦言罷了。 「外儒內法?怎麼從來沒有聽先生們談起過?」朱厚不解問道。 「那是因為他們在嫉妒,就像李斯當年嫉妒韓非一樣,不希望他能夠得到秦王的信任與重用,害怕他搶了自己的寵幸。」張信開玩笑似的說道。 「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朱厚似乎有些明白,但卻還沒有琢磨透張信的話。 「事實勝於雄辯,這點世子日後自然會明白的。」張信笑道,只要當上了皇帝,這些道理不用人教,自己也會慢慢領會。然後再運用自如。 「世子現在不用明白《韓非子》裡面的大道理,當成一本寓言書來看也是可以地。」看到朱厚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張信開解說道,讓一個孩子明白這些政治之理,確實是難為他了,以後再慢慢學習吧,總有一天會明白其中之意的。 「寓言書?」朱厚疑惑道。 「自相矛盾、守株待兔、諱疾忌醫、濫竽充數、老馬識途等,這些不是寓言故事嗎?世子平日閒暇之餘可以看看,還是這些寓言生動形象,而且蘊含著深雋的哲理。世子可不能錯過哦。」張信笑道,當初他就是先知道這些寓言故事才知道有韓非這個人的。 「這些我已經看過了。」朱厚氣乎乎說道。 張信知道朱厚最討厭別人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而張信剛才所說的這些寓言故事都是啟蒙讀物,朱厚當然會生氣。 「韓非的文章說理精密。文鋒犀利,議論透闢,推證事理,切中要害,比如在《亡征》一篇,分析國家可亡之道達47條之多,《難言》、《說難》二篇,無微不至地揣摩上位者的心理。以及如何趨避投合。其言周密細緻,實在精妙絕倫之極。」雖然沒有看過《韓非子》。但總歸看過對《韓非子》的評論吧,張信侃侃而談道。 「張先生,這些內容我都已經看過,但卻是很不明白,還請先生講解其中之意。」朱厚虛心請教道,把書遞給張信,張信接過書,隨手翻開第一頁,看到全是古文腦袋發漲,忙把書合上說道:「要看懂這本書,就要明白韓非的主張理念,韓非地事跡世子都瞭解清楚,那麼他的書中所闡述的觀點是什麼?」 「還請先生指點。」朱厚搖頭說道,因為這本韓非子是興王珍藏的,他還沒有給其他人看過,也沒有向府中的教授們請教,只是憑著自己的理解力在閱讀,所以對書中的內容也是含糊不清,有些明白,有些不解其意。 「當時,在諸國以儒家、墨家為顯學,崇尚法先王和復古,而韓非的觀點卻是反對復古,主張因時制宜,他根據當時的形勢情況,主張法治,提出重賞、重罰、重農、重戰,這與秦國的治國理念相符,所以秦王才這麼看重韓非。」張信語鋒一轉,說道:「世子可知道秦國國力為何這般強盛,六國不能與之抗衡?」 張信沒敢與朱厚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如果傳了出去讓人知道,還不被那些腐儒道學家給罵死,朱厚沒有察覺張信已經悄悄地地問題給轉移了,逕直回答道:「因為秦王英明神武,任用賢明,民眾歸附,而六國君主昏庸無道,秦王起義兵,掃六合才得以主國之神器。」 標準的儒家答案,張信搖頭歎息,朱厚忽然狡黠一笑說道:「這些是府中教授們說的,但是父王卻不這麼認為。」 「王爺都說了些什麼?」張信好奇問道,看看興王平時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父王說過。秦之所以得天下,那是因為用了商鞅之法,秦國得以大治。國富兵強之下,起兵掃平六國,統一天下。」朱厚得意說道,顯然對興王地話牢記於心。 「明白就好,以後在人前你就說前面那個答案,王爺的教誨記在心裡就成。」張信小心謹慎的囑咐道,私下清楚就好,冒天下之大不韙地宣揚可不好。 「父王也是這樣吩咐的。說我以後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啦。」朱厚傷感說道,又勾起對興王的懷念,這讓張信懊悔不已。 「其實也沒有什麼難理解的,管仲施新政齊恆公得以稱霸諸侯,商鞅變法秦得以兼併天下,都是因為在變,而儒家聖人提倡以不變應萬變,大家理念不同,所以都看對方不順眼,這樣說你明白了吧。」張信笑道。說得很偏頗,讓朱厚難以明白。 「不要緊,慢慢琢磨,以後總會明白地。」張信極其不負責任說道。 「父王說秦因為實行法治而得天下,先生們又說秦因法治而亡,這讓我很糊塗。」朱厚不滿張信地推脫,說出心中的疑惑。 「這個問題你問過王爺沒有?他是怎麼回答地。」張信斟酌片刻之後這才說道,原因太複雜了,說了朱厚也不一定明白,還是聽聽興王以前是怎麼回答的吧。 「父王說秦法森嚴。民眾不堪忍受,還有秦二世昏庸無能,治國無方,致使百姓揭竿而起。漢帝施仁政,得天下。」朱厚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其實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怕父王生氣,所以不敢繼續問下去。」 「其實還是一個變字,時代是不斷發展的,上古之人茹毛飲血,身披獸衣。衣不遮體。而如今之人錦衣玉食,這就是對比。」張信耐心解釋道:「秦得天下之後。時代已經與之前有所不現,而秦法卻沒有改變,天下初定民眾思安,自然不能忍受如此嚴刑酷法,故秦至二世亡國,而漢帝順應時代潮流,把秦法改良,天下萬民擁護,得主國之神器。」 張信已經盡量把原因簡單扼要的敘述出來,不明白也沒有辦法,畢竟秦亡的原因可不是一星半點,要一一說完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啦。 「人心思變,可是這個道理?」朱厚眨眼詢問道 「世子果然聰慧,一點就明瞭。」張信驚訝,看來朱厚還是聽出些道理來了,沒有讓自己白費口舌。 「易經有語,窮則變,變則通,看來天下萬物都是這個道理。」朱厚感悟道。 「那是當然,國家也是這樣,世子熟讀史書,當然知道先賢為了更好的教化天下,無不是殫精竭慮的思考治國之道,特別是朝廷安定日久之後,總是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才有變法中興之說。」張信說道,當年學歷史時為了應付考試,通宵達旦背誦那些變法的內容條約,那種感覺到現在張信還深深牢記著,簡直是刻骨銘心。 「除了宋朝地王安石之外,難道其他朝代還有人變法嗎?」朱厚驚訝道,王府的教授真是一群窮酸腐儒,張信心裡鄙視之極,就只會拿失敗的事來說。 「先秦之人就暫且不提,漢有晁錯、主父偃,……,唐有楊炎,宋有范仲淹、王安石。」張信如數家珍的把自己所知道的變法名人一一道來,明朝的當然沒有提及。 「先生,能把他們的事跡說與我知道嗎?」朱厚感興趣的說道。 「沒有問題。」張信覺得這些事情不算什麼,反正在史書上都有記載,既然朱厚這麼有興趣,那權當和他講故事,免得又說起興王舊事,徒增傷悲,從削藩之策,到推恩令,還有府兵制、募兵制,兩銳法,還有慶歷新政的吏治之類的,說到興致濃厚處,張信也忍不住對此指手劃腳,加以分析、評判。 而朱厚興致勃勃地聆聽著,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就向張信請教,張信也非常耐心的解釋其中的原因,有時兩人還針對某些觀點引經論典爭論不休,反正書房裡有地是書,隨便能找出支持自己的證據,旁徵博引並不是難事,時間就這樣流逝著,直到書房外突然響起急促的陣陣敲門聲,頗為宏量的聲音驚醒了兩人。 「世子,午時將近,娘娘已經傳膳,讓小的喚您回暖春閣。」門外聽到書房內安靜下來,連忙黃錦恭敬說道。 「張先生,今天就至此為止吧,日後再向你討教。」朱厚從門窗看去,沒有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意猶未盡的說道,雖然自己的觀點總是被張信批判得一無是處,但朱厚也從中學習到許多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知識,還是與先生相處時最好,討教問題地時候從來沒有藏著掩著不對人言。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指點 如果讓王府裡的教授們知道朱厚的心思,肯定會大叫冤枉,張信剛才對朱厚敘說的都是一些治世經國之道,只有當今皇帝與太子才有專門的老師教授,一般的宗室子弟與普通平民百姓哪裡會懂這些,就算教授們明白知道,但也不敢傳授給朱厚啊。 興王當初也是在皇宮耳濡目染之下才明白這些道理的,才會在平時提點朱厚一些經驗,希望對他以後接任興王之位時有所幫助,所以朱厚對這些道理也稍微明白,才可以和張信進行辯論,在古代這些治理國家的道理可不是誰都能瞭解的,明太祖朱元璋取得天下之後,因為出身低微沒有念過書,自卑之餘也對天下讀書人防範的很,親自規定了讀書人的考試教材,在思想上禁錮他們,使他們只能為皇帝服務,不能產生其他想法,也是防止他們懂得太多,生起不臣之 「先生,陪孤一起用膳吧。」黃錦的提醒讓朱厚意識到時辰已經午時,乃是午餐時間,兩人聊得太過投入都沒有發現,朱厚心情舒暢之下向張信發出了邀請,張信有些不情願,陪興王一家人吃飯的次數已不下十數次,但張信還是不怎麼習慣,說白了就是不適應餐桌上的禮儀,實在是太繁瑣了,讓張信覺得這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受罪。 「許久沒有見到王妃娘娘,正好向娘娘請安。」既然朱厚已經開口邀請。不去顯得太過無禮,張信當然不可能回絕。 「這個月來母親時常提及你,現在看到你一定很高興。」朱厚笑道。 「那是我地榮幸。」 來到暖春閣膳廳時。杯碗筷碟已經擺放整齊,就待主客前來啦,從來桌上擺放的碗筷就可以得知蔣妃已經率先知道張信也會隨著朱厚一同前來,畢竟一個上午朱厚都與張信待在書房,如今午膳時間怎麼不可能邀請他呢,而且這也是慣例,興王夫婦性格隨和,用膳的時候總是喜歡與眾人一起。所以邀請張信也不是件稀奇之事,這時蔣妃在婢女丫環地簇擁下走了進來,朱厚急忙上前攙扶著,等她安穩坐在主位之後這才輕輕放手。 「見過王妃娘娘,願娘娘安康吉祥。」張信行禮笑道。 「子誠不必多禮,坐下吧。」蔣妃露出笑容,用手虛引說道。 「謝娘娘。」話雖如此,但張信也不敢造次,待朱厚在蔣妃的身旁入坐之後,這才在席間下首落坐下來。 「人到齊了嗎?」蔣妃儀態雍容問道:「怎麼沒有見袁先生?」 「袁先生在處理事情。讓娘娘不必等候。」一個婢女上前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就吩咐下去,可以上膳啦。」蔣妃不在意的說道,袁宗皋確實很忙,每天要處理大量事情,而且是非常瑣碎的,幸好張信現在回府,可以為他分擔一些工作,蔣妃看了張信一眼,心裡感到有些高興。因為她察覺到朱厚現在的心情,很久沒有見兒如此歡快了,還是張信有辦法。 蔣妃一聲令下,膳房早已經準備好的佳餚紛紛端了上來。擺放到每個人的桌面上,與普通百姓家裡不同,王府中實行的是分餐制,僕役擺放好菜餚後退下,蔣妃率先動箸,示意眾人可以開動了。 食不言,用餐地時候不能發出聲響動靜,不然那樣會顯得很失禮。在種種禮制之下。雖然菜餚美味可口,但張信如同嚼蠟。沒有半點感覺,待用餐結束之後,自然會有僕役前來收拾碗筷餐具,然後上清茶讓眾人漱 小憩片刻之後,朱厚朝張信眨眼,扶著蔣妃回房休息,而張信也知情知趣的告退,下午朱厚要跟隨袁宗皋學習處理王府的事務,肯定沒有時間與自己聊天,張信尋思著,午休過後,再練習一下毛筆字,翻閱費學士的贈書,莫學正的回信也該到王府啦。 一切正如張信所料,傍晚時分蘀張信送信的僕役趕回王府,順便把莫學正的回信交給他,打賞道謝僕役之後,張信拆開書信封口,抽出信函仔細閱讀起來,本來還以為莫學正會長篇大論教訓呢,沒有想到信中只有一行幾個字。 「八月初一,速歸。」 張信屈指盤算,發現離八月初一尚差幾天而已,正好王府好好休養一番,驅散旅途的疲勞,然後起程到州學,接著怕是要上武昌進行考試,鄉試前後相加怕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張信估計著,就當作再次旅行好了,現在張信對這次鄉試已經變得非常有信心。 接下來的幾天裡,張信早上就陪朱厚做功課聊天,下午就幫袁宗皋處理王府事務,晚上地時候因為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所以早早就吹蠟睡覺,每天過得很愜意舒服,真想一直這樣子逍遙下去,可惜這只是張信的妄想。 七月最後的一天下午,王府書房內。 「子誠,明天清早你就要出發至州學,此行怕沒有一月不能回來,又讓老夫辛苦操勞啦。」袁宗皋充滿笑意說道,並不是在抱怨,而是在為張信在高興,想當年他也是這般過來的,當然明白其中的苦與樂。 「張先生準備去哪?」朱厚驚呼道。 「下個月就要舉行鄉試了,子誠還不得回州學準備準備,此去二、三十天就能回來,世子不用擔心。」袁宗皋解釋道。「怎麼這麼久?」朱厚有些失落道。 「鄉試可輕視不得,提前前往可以早日安定下來。專心備考,武昌雖然是省會,客棧頗多。可也容不下數千學子食宿啊。」袁宗皋笑道,卻故意忽略了一些重要地原因。 「如果世子不想讓我去,我可以留下來的。」張信像是在說笑,卻道出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反正去了也是白費力氣,又不靠這次鄉試拼前程,還不如留在王府逍遙。 「胡說,這種事情怎麼能說笑呢。」沒有等朱厚開口。==袁宗皋急忙訴責道:「十年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今朝榜上有名,光宗耀祖,怎麼能輕言放棄。」 看到朱厚意動地表情,袁宗皋深怕他就這樣答應下來,繼續勸說張信道:「子誠啊,老夫知道你捨不得世子,但這事關你的前程,你可要好好思量,莫要辜負眾人地期望啊。」 「世子。你的意思如何?」張信並不理會袁宗皋的苦心,而是詢問朱厚道:「只要世子想讓我留下,那我就不走了。」 「你,胡鬧。」袁宗皋氣急敗壞說道,著急的看向朱厚,深怕朱厚一口應承。 「張先生,你還是回州學安心科考,只不過是一個月罷了,你又不是不回來。」朱厚善解人意說道:「況且武昌與安陸又不是多遠,有空你可以給我寫信。」 「就是。子誠,你還是乖乖地回州學吧。」袁宗皋懸空的心終於安穩地落下,連忙贊成朱厚的決定道。 「袁先生,怎麼感覺你好像是在趕我走啊。」張信無奈說道。還想找個借口不去呢。 「子誠,你多慮了,老夫只是為了你的前途著想,這才規勸於你,要是他人,老夫還沒有這個興趣勸導呢。」袁宗皋有些尷尬說道,仔細察看張信的表情,發現沒有異樣。這才放下心來。總算對得起莫夫子的囑托,誰叫自己被人捉住把柄。只能盡心為人辦事啦。 翌日清晨,張信就被袁宗皋從被褥裡拎了起來,洗漱之後,在袁宗皋的催促之下,張信慢慢騰騰地收拾行李,袁宗皋實在看不下去,氣沖沖地幫起忙來,只是些衣服書籍之類的,沒過多久就收拾完畢,來到王府大門前,整裝待發。 「世子不來送你了,免得又增傷感。」袁宗皋說道:「此次鄉試你可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盡力而為。」張信懶洋洋說道,明顯是睡眠不足。 「只要你努力一些,中舉肯定不成問題。」袁宗皋信心滿滿說道,相信張信肯定會成功地,隨後舀出一個錦囊出來遞給張信。 「莫非是傳說中地錦囊妙計?」張信疑惑的打開錦囊,卻發現裡面有三張銀票,面額分別是一百兩銀子,張信吃驚的看向袁宗皋。 「這是娘娘的一點心意,收下藏好。」袁宗皋舀過錦囊順手把它放到張信懷裡,不容拒絕說道:「王爺如今不在了,娘娘只有這樣為你盡些心意,希望你不要心生怨言。」 「王爺、娘娘、世子待我不薄,我有什麼可埋怨的。」張信淡淡說道,也沒有多加推辭,此行前去武昌,花費用度怕是不在少數,留些錢防身也好,反正又不是不回來了。 「子誠心裡明白就好,其他閒話老夫也不多說什麼啦,放榜之日莫忘讓人捎個口信回來。」袁宗皋笑道:「老夫待會還要處理事情,也就不相送了,祝你一路順風。」 「蘀我謝謝娘娘與世子。」張信瀟灑的揮手,坐上早就安排好的馬車,奔駛而去。 「世子,出來吧,子誠已經走了。」目送張信離去之後,袁宗皋這才出聲說道,朱厚走了出來,站在袁宗皋旁邊,臉上充滿失落之色。 「世子,子誠很快就回來的,你不用傷心。」袁宗皋安慰說道。 「兒,聽話,我們回去吧。」這時蔣妃與鸀綺出現了,蔣妃輕輕的握住朱厚的手,柔聲安慰著,片刻之後朱厚這才不情願地與蔣妃回去了。 「祝君平安。」鸀綺對著張信離去的方向遙祝,也慢慢跟隨蔣妃一行人回暖春閣。 金秋八月。秋高氣爽,清晨地天氣更為爽朗,夏日的氣息已經慢慢消退。回安陸州學地路張信已經來往不下數次,早已經習慣路程地顛覆震盪,連長江大浪的暈眩張信都過來了,哪還在乎這點小搖晃,吩咐車伕沒事不要打擾之後,張信安然入睡。 直至夕陽西下,日落黃昏,車架平安到達州學。囑咐車伕幾句之後,打發他回興王府,反正以後的近個月裡,在武昌度過王府馬車也派不上用場,返回學院後張信預期的歡迎場面沒有出現,帶著疑惑的心情,張信通過門房的驗證,慢慢步入州學。 剛進學院,張信還以為是自己來錯地方,原來人滿為患的學院現在連個人影都找不到。學堂、宿舍空蕩蕩地,幸好還遇到幾位學院地工作人員,不然張信早就被嚇跑,沿著熟悉的小路,張信找到了莫學正居住地地方。 「先生,學生回來了。」看著安靜的房子,張信有些忐忑的叫道,害怕裡面真的一個人也沒有,幸好這種事情不會發生,聽到外面有動靜房門無聲的打開了。「還不快進來。」莫學正嚴肅說道。 張信鬆了口氣。乖巧的隨著莫學正進去,進房落坐之後,莫學正不發一語,張信也不敢多言。房內頓時有些壓抑,這種氣氛讓張信有些惶恐,不明白莫學正之意。 「唉,子誠,老夫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是好。」半響之後,莫學正歎息說道。 「請先生教誨。」張信崩緊的心也暗暗放鬆下來,說話了那就好辦多了。 「年輕氣盛,魯莽無知。匹夫之勇。」莫學正嚴厲批評道。這讓張信心中一驚,暗暗尋思莫學正這話是不是意有所指。 「還請先生明示。」張信恭敬的說道。 「還不明白?」莫學正氣道:「別以為袁宗皋幫你圓謊老夫就不知道。你此去南昌雖然有驚無險,但總歸是衝動無知地行為,險象環生的情況下,什麼樣的事情也有可能發生。」 「學生知道自己錯了,先生息怒。「張信乖乖認錯,隨後露出疑惑的表情,是誰洩露這個秘密的,就算莫學正消息靈通,知道自己不在王府,但是他怎麼知道自己去南昌啊。 莫學正哪裡看不出張信的疑慮,歎息說道:「興王與老夫交情深厚,得知他蒙難的消息後,老夫深感悲痛,可惜當時被俗事糾纏,脫身不得,過後這才上門哀悼。」 之後不用說了,肯定是發現自己不在王府,威脅利誘之下,袁宗皋就透露實情,怪不得一個月來沒有見張勝、袁方、孫進這些人的來信,原來是給莫學正給隱瞞過去了,張信暗暗感激莫學正,不然以後都不知道怎麼向他們解釋這失蹤一個月的事情呢。 「煩勞先生為弟子操心了。」張信鄭重向莫學正謝道。 「唉,事已發生,多說無益,幸好你能及時回來,不然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莫學正歎氣說道:「老夫與州學眾人說你在王府正潛心修學,你以後就這樣應付他們的詢問吧。」 「先生,怎麼州學空蕩蕩地,其他人呢。」張信猜測道:「他們都去武昌了?」 「前兩天出發,現在應該到武昌了吧。」莫學正撫鬚微微笑著,沒有透露實情說道:「這會沒準正在找客棧投宿呢。」 「謝謝先生關愛之情。」張信再次感謝道,前幾天莫學正就知道自己已經回到王府,卻吩咐自己這個時候前來書院,可見是莫學正希望自己能在王府安心休養,全心全意為這次鄉試做好最後的準備。 「今晚你且在學院休息,明早你就起程趕赴武昌吧。」莫學正有些無奈說道:「希望你沒有被這次南昌之行把學業給耽誤了。」 「請先生放心,學生這次非常有信心能在榜上有名。」張信誓言旦旦說道。 「有信心是好事,但不要驕傲自滿,心態須放寬,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莫學正指點說道。 「謝謝先生教誨。」張信恭敬說道。 「說不上教誨,不過是些經驗之談,你還要注意……。」莫學正淡然說道,隨即悉心指點著鄉試各方面的禁忌以及要注意的地方,莫學正敘說得非常詳細,讓張信大有茅塞頓開之感,總算是長見識了,沒有想到這普通鄉試還有這麼多地避諱講究。 當然也只有張信才不舀鄉試當回事,其他學子秀才為了這次考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含辛茹苦的學習還不是為了能在鄉試中高中舉人,中了舉取得參加會試的資格,那就算半隻腳踏入官場了,如何不讓萬千士子秀才趨之若鶩。 「……,此些種種緣由,你要切記。」最後莫學正總結說道。 「請先生放心,學生深記於心。」張信正經嚴肅說道,這個時候體會出莫學正對自己的關心愛護之情,他怎麼能淡然處之。 「夜已深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何疑惑之處,明日再來問老夫。」莫學正知道一時之間張信不可能把這些信息吸收完成,肯定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消化。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相聚 翌日清晨,張信告別莫學正,從州學從發,在附近地區找到一個渡口,與船家談好價錢與去向,載著客船飄流而去,客船順水而行,加上船家經驗豐富,初三子夜時分到達武昌城,因為宵禁,張信也只有在船上再睡一宿,等待武昌城門開啟。 武昌一詞,發源於東漢末年,時值漢丞相曹操率軍討伐東南的地方諸侯孫權,雙方在長江中游兩岸形成氣氛十分緊張的軍事對峙,孫權為抵抗曹操的軍事打擊,在長江江漢平原段的南岸嚴密佈兵,隨後發生了著名的赤壁之戰。 因駐紮有大型軍事基地而逐漸商賈聚集,形成集市,當地因武而昌,故時名武昌,還有一種說法,是孫權給武昌命名,意為武運昌盛,武昌與鄂州這兩個名稱在歷史上多次交換,到元朝開始定為現在所見的地名。 清晨,張信被船家喚醒,武昌已經大開城門,允許過往行人客商進城,付過船資後,把行李寄放好,張信也隨著進城的人流慢慢通過城防口,檢查路引交納進城稅之後,張信總算正式進入武昌府了,武昌不愧是省會,人來人往,摩肩接踵,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 轉彎抹角不下數次之後,氣喘吁吁的張信終於按照莫學正給他的地址找到袁方他們居住的地方啦,是一家較為整潔清雅的客棧,聽說這是莫學正提前近個月前來預定地。如果是像張信這個時候前來武昌,城內肯定沒有居住的地方啦,只有在城外借宿。 鄉試之期。武昌城內前來赴考的秀才學子不下數千人,有經驗地學子會提前到來,沒有任何經驗而且又沒有得到別人提醒的只能在城內轉了一天,毫無所獲之下出城在附近的百姓家借住,因為城內已經人滿為患,且不提客棧,就連道觀、寺院都擠滿了人。 如你在城內有親戚朋友當然最好不過了,如果沒有的話。那下次只能學精明一些,早早就來到武昌城入住,雖然花費不少,但可以安心備考,不用因為居住問題而憂心忡忡,影響考試時的正常水平發揮。 像莫學正這種老謀深算的人就更不用提及,提前一個月到南昌尋找居住區地方,可以慢慢選擇幾處環境幽雅、舒適,價格合理、適中的客棧預定,付好定金之後。可以慢悠悠的在別人羨慕嫉妒地眼神下入住,當然這個方法只適合那些家境條件闊綽的學子,如果你實在是沒有錢,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這位客官,如果是吃飯那請落坐,如是想投宿,那麼只能說抱歉,小店已經客滿,請再到別處尋找。」看著喘息未定,駐足四顧的張信。這家客棧的夥計非常有禮的出來說道,沒有禮貌可不行,誰知道這些前來參加鄉試的秀才會不會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如果不小心得罪某人。將來可是要後悔莫及的,這可是經驗之談。 「找人,你們店秋桂閣裡的幾位秀才在嗎?」張信平復氣息後問道。 「客官,不知您找秋桂閣裡的哪一位客人?」夥計彬彬有禮問道,既沒有回答張信地話,也沒有回絕。 「袁方、張勝、孫進,三人在不在?」張信步入客棧,在大廳內尋一個空位坐下後徑直說道:「你就和他們說。張信來了。讓他們出來迎接。」 雖然是清早,但客棧廳內的人不在少數。聽聞張信此言後紛紛騷動起來,交頭接耳低聲討論這個人的口氣怎麼這麼大,居然讓那三人出來迎接,而且也沒有聽說過張信這個人啊,難道又是個為了揚名前來挑戰的人。 「這位兄台,他們幾人早上出門訪友,歸時未定,想挑戰他們,明日請早。」這時廳中有人出言說道,語氣有些不屑,挑戰,張信腦子一轉,就知道怕是這三人又弄出什麼事情來,詢問夥計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靜靜的坐著等待他們回來,反正也累了,正好休息。 廳中眾人見狀,知道張信這是在等待三人的回來,都露出激動興奮的表情來,沒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看他如此有持無恐的模樣,恐怕真有幾分才學,有好戲看了,有好事者在低下詢問誰知道那三人的行蹤,準備跑去通知他們。 質疑、憂慮、鄙視、興奮、無視,各種各樣地情緒在眾人心裡浮現,閒言碎語開始在廳內蔓延,聲音有擴大趨勢,連張信也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其中內容,苦笑之餘,張信也不再理會這些無聊人士的閒言閒語,反正等人回來什麼事情都清楚了,用不著費心辯解。 張信越是無動於衷,廳內的討論聲就越厲害,想起自己早上還沒有吃東西,如今腹內飢腸轆轆,張信向客棧夥計要了一份膳食,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經過興王地長期調教,張信吃起東西來舉止分外優雅,注意細節之人心中一凜,心裡暗暗猜測其來歷不小。 吃過早餐袁方他們還沒有回來,張信無奈之下讓夥計泡了一壺茶,準備慢慢打發時間,忽然張信感到面前一暗,一位年約二十,文質彬彬模樣的秀才走到張信前方空位,和聲詢問道:「這位兄台,在下與你同坐,你不會介意吧。」 也不等張信反對或者贊成,拉開張信對面的椅子落坐,自我介紹道:「在下沈軒,武昌府人士,未請教兄台是?」 仔細打量沈軒半響之後,真是緣分不淺啊,張信暗暗嘀咕,沒有想到在哪都會遇到姓沈的,而且看其模樣以及名字,這兩人的關係呼之欲出啦,張信地目光讓沈軒有些不自在。自從上次比試輸給袁方等人之後,沈軒心裡非常服氣,每天都上門向三人請教。今天還有事情相邀,剛才進來的時候卻發現眾人在議論紛紛,對著張信指指點點,心中好奇之下向人詢問,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特地前來探明張信的底細,希望等下能對袁方他們有所幫助,可惜他還沒有弄清張信地來歷。他地底細反而被張信弄清了。 「沈園是你什麼人?」張信沒有回答沈軒的問題,反而試探性地詢問道。 沈軒一聽這話,心裡湧起驚濤駭浪,臉色刷的就白了,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自己的家世,因為沈軒並不希望別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沈軒知道如果道出自己出身商賈之家,恐怕原來與之交好的朋友同窗肯定會逐漸疏遠自己。 在明代初期,商人是不准參加科舉地,更不可以為官。直到明朝中期,朝廷設置了商籍,商籍之設立,才使得商人子弟不但有參加科舉考試的機會,更可以保留名額,使他們較一般平民容易取錄,話雖如此,但其他學子對商人出身的秀才監生非常的瞧不起,認為他們與自己相提並論簡直就是對自己的一種污辱,因為除考試之外商人可以向朝廷繳交錢銀。便可以成為監生,明景泰年間,為充實邊防財政需要,開納馬、納粟、納銀入監之例。使商人有機會因監生而得官,因為明代的監生可以補低級官職。 想起自己寒窗苦讀才有今日,而商賈奸猾之徒卻因為財大氣粗,而可以不勞而獲,這怎麼能讓他們心裡平衡,嫉妒之下當然不會與之來住,雖然自己是憑真本事考上秀才的,但人言可畏。沈軒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被張信道破身份之後,才顯得這般惶恐不安。 雖然心裡惶恐。但沈軒卻不願意撒謊,如果不是因得沈園之助,自己也不會有今天,做人要知恩圖報,忘恩負義之徒沈軒也非常鄙視,經過內心中的掙扎後,沈軒臉色蒼白,語氣微弱卻堅定說道:「沈園乃是在下之從兄。」 「你回去後,代我謝謝你從兄,當日還沒有來得及鄭重道謝就急著離開,真是失禮。」片刻之後,想像中的諷刺沒有到來,反而得到這句話,沈軒驚訝的看向張信,不明其意。 「你和他說這是南昌故人讓你這樣說地,他自然會明白。」張信也不解釋,這事情也很難解釋得清楚的,沈軒正準備詢問,聽到張信這話,也不再多言,不過心裡的重壓忽然放鬆下來,既然他與沈園相識,想必不會揭穿自己的身份吧,沈軒心裡還是有些忐忑,思量片刻之後,用猶豫不決的語氣說道:「這位兄台,請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什麼秘密?」張信驚訝問道,自己什麼時候知道他的秘密啦。 沈軒怒目而視,發現張信一臉驚訝的模樣,沒有絲毫訛詐假裝之意,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難得這人真是個不知世事的書獃子,但沈軒心裡更踏實了,耐心的輕聲解釋說道:「請兄台不要與別人說,在下的從兄沈園是個商人。」 看著沈軒期待地目光,張信這才反應過來,經過一年的歷練,對世事已有所瞭解,知道了沈軒的顧慮,覺得這件事情對自己也不是什麼難題,自然滿口應承下來。 「謝謝這位兄台,還未請教兄台怎麼稱呼?」聽到張信應承下來,這個時代的人們還是很相信一諾千金地,沈軒頓時放下心來,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也隨之詢問起來,這次不再單純是為袁方他們打聽,沈軒自己也非常想知道。 「卻不知是哪位兄台尋我等比試?」袁方很高興,這兩天有些氣悶,正煩沒有事情做呢,早上出門訪友,回來的時候接到消息知道有人在客棧找自己一行人,袁方聽了興致勃勃的拉著孫進等人疾步起回來,剛跨入客棧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就揚聲叫喊起來。 廳中眼尖者早就看到袁方一行人的身影,如今聽到袁方這話,知道肉戲準備到來,眼睛齊望向張信,看事態如果發展,袁方從眾人地眼神看出找自己的那人地位置。徑直走過去說道:「這位兄台,可是……,子誠!」 原來正在看袁方表演地張勝、孫進等人。聽到他的驚呼,哪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連忙圍了上來,看到真是張信,紛紛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拉拉扯扯之間差點把張信的衣袖給撕破。 「子誠,什麼時候到的也不說一聲,好讓我們去接你。」還是孫進會關心人。 「怎麼現在才過來啊。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準備去找你過來。」 張信看著激動的眾人,心裡流過一道暖意,但這個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也不知道先回答哪個人的問題才好,還是袁方看出張信的為難,大聲說道:「好了,有什麼事情回院子再說,這裡不是說話之處。」 聽到袁方之言,眾人不好意思地安靜下來。確實如此,客棧人多口雜的,不是個聊天的地方,拉著張信準備回房,卻沒有看到張信的行李。 「子誠,你的行李呢,怎麼不見啊?」張勝疑惑說道,在眾人的面前,也不好敘舊喊小名,畢竟這裡是正規場合。再這樣稱喚會被人恥笑的。 「行李太多,我進城的時候把它寄放在渡口旁邊的驛站裡,待會顧輛車再去取回來。」張信笑道,筆墨紙硯、書籍衣服之類的雜物還是蠻重地。沒有車進城,張信乾脆決定先找到眾人居住之處再處理行李問題,兩手空空而來,也是讓廳內眾人懷疑張信是上門挑戰的原因之一,加上口氣不小,在這個敏感的時機不得不讓人誤會。 「回屋再聊。」眾人簇擁著張信回房,留下已經弄清事實真相的眾人,廳內眾人也知道自己弄錯了。沒有什麼戲好看。紛紛隨之散去,而沈軒見狀。也識趣的不去打擾眾人,猶豫片刻之後,也離去了。 秋桂閣雖名為閣,其實是個獨立的小院子,有十數間房子,環境安靜幽雅,院中還有幾株桂樹,假山、流水,景色佈局讓人稱道。 「怎麼樣,這個房間可是我們特意留給你的,還滿意吧。」袁方得意洋洋說道,好像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光照條件充足,打開窗戶還可以看到小院景色,確實很不錯,連船艙夾層都能安然入睡,張信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子苑,你到城外渡口去幫子誠拿行李回來。」在書院諸多學子中,袁方是屬於非常有威望的那種,指派事情來也沒有人不服氣,況且這不過是小事而已,被點名地學子也沒有多說些什麼,乾脆利落的答應下來,向張信要來憑證依令而去。 「謝謝子苑。」張信客氣說道,也沒有推辭。 「子誠,怎麼這般久才到南昌啊。」孫進沏好茶水,分與眾人後,關切詢問起來。 「就是,我們已經等你七八天啦,一直沒有見你的人影,害得我們擔憂極了。」張勝臉上明顯是鬆了口氣。 「不是吧,學正明明說你們才來這裡兩三天而已啊。」張信驚訝道,忽然反應過來,知道那不過是莫學正故意這樣說罷了。 「子誠,聽說你在王府潛心苦學,想必學業大有長進吧。」繼續這個話題徒增尷尬,袁方語鋒一轉說道:「以後的幾天你可要指點一下我們啊。」 「子誠在王府時常受到名家儒士指點,這次鄉試肯定不在話下。」說話地人語氣有些酸溜溜的,但卻得到眾人的一至附和,覺得很有道理。 「哪裡的話,我在王府整忙於俗事,況且前段時候大伙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張信神情有些黯然說道:「所以才耽擱了前來的時間,讓各位久候,我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興王府與州學這般近,眾人當然明白張信所指之事,也不好多說些什麼,看到神情低落的張信,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興致,客套了幾句話,找了個借口告退,只留下袁方、孫進、張勝這關係最親近的三人,雖然同是州學學子,表面上和和氣氣,但是這次可是面臨著人生最大地機遇,名額有限地情況下,自然體現出人情冷暖出來。 「子誠,莫要傷悲,事情已經過去了。」孫進安慰說道。 「是啊,子誠,這次鄉試事關前途,其他事情先拋諸腦後吧。」袁方嚴肅說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話,如果張信考試地時候還是這樣的心情,肯定是沒有機會的。 「子誠,你要振作起來,不要讓父老鄉親們失望啊。」張勝急切說道。 「放心,我沒有事情,只不過是一時有所感觸罷了。」張信露出笑容,堅定不移的說道:「這次鄉試,我志在必得,絕對不會讓各位失望的。」 張信這番豪情壯志之言讓幾人高興不已,知道張信已經恢復情緒了,按照慣例紛紛投以鄙視的目光,袁方更是得意洋洋宣佈,這次解試桂冠非他莫屬,讓其他三人唾棄之極,近乎兄弟般的情宜暖融融的環繞在幾人心裡。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酒宴 「對了,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剛到客棧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什麼比試、挑戰之類的,該不是你們又顯擺了吧。」張信肯定的說道。 「呵呵,其實也沒有什麼,現今湖廣英傑齊會一堂,怎麼能不親近親近,交友訪師聚會的時候避免不了吟詩作對的。」袁方輕描淡寫說道:「技不如人又不願當場服輸的,我們可以私下解決,所以這些天經常有人找我們,你這樣貿然找上門肯定遭人誤會的。」 「還有幾天就是鄉試之日,你們就不能忍耐一下。」張信苦笑道:「傳出去讓人感覺我們是在盛氣凌人,這影響不好。」 「其實也不是我們率先挑事的,而是有些人實在是太可笑了,胸無點墨就敢出來炫耀,我們真的看不下去,索性站出來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人貴有自知之明。」袁方傲然說道。 「子誠過慮了,年輕氣盛,偶有摩擦那也是人之常情,這也是慣例傳統,莫學正來之前已經吩咐過我們,在這裡有人挑釁就一定堅決回擊,不能讓人覺得我們懦弱好欺負。」孫進耐心的解釋其原因來。 湖廣英才眾多,每次鄉試可謂是會聚了全省精英,文人本身的傲氣讓他們誰也不會服誰,這樣難免會發生衝突,但只要不是動用武力,那不會有人多管的,畢竟你想參加鄉試,就是要在數千人之中脫穎而出,如果連這小小的挑釁你居然都避而不接,沒有人覺得你是在謙讓,反正認為這是懦弱、膽怯的表現。那你哪還有資格參加鄉試,還是捲鋪蓋走人吧。 而且這也是揚名的好時機,如果讓眾人承認你地才華出眾,無人可比,名聲傳到考官那裡,那考官在批改考卷的時候,當然會斟酌錄取,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肯定會讓人趨之若鶩,引以為榮。 「這裡面還有這麼多道道啊。」張信驚歎道。 「那當然。如果不是莫學正與我們詳細解釋,怕我們也會與你一樣低調行事。」孫進笑道,如果不是這樣子的話,早上的時候他們應該在房中溫習功課呢,哪有時間出門訪友啊。 「子誠,你來的正是時候,晚上有人在春風樓設酒宴宴請我們,看來是來者不善,我們可要齊心協力共度難關啊。」袁方笑道。話雖如此,但從他的表情中卻一點也沒有看出有害怕的神色,顯然這是玩笑之語。 「春風樓在武昌城中頗有名氣,聽說裡面佈置豪華,酒菜價格昂貴,恐怕這次對方來歷不小啊。」張勝有些擔憂說道,好不容易有點名氣。再有幾日就是鄉試之日,如果在這上面栽了跟頭,那就得不償失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可懼怕的。」袁方信心十足說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張勝接道,顯然是被袁方感染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孫進豪氣干雲說道。 「去」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之中慢慢逝去,天色漸漸暗淡起來,眾人攜手相約來到春風樓,正如張勝所說。春風樓果然是佈置得富貴堂皇。光彩奪目,眾人卻沒有在意,坦然自若的步入,準備迎接挑戰,可惜事情總是不按人意運轉。 「各位來了,小弟在此恭候多時。」沈軒喜笑吟吟出門迎接道。 「沈兄,怎麼是你?」袁方一看到是沈軒,明白事情恐怕不是他們想像中地那樣子。 「正是小弟。近日來得到各位兄台的不吝指教。小弟收益良多,為了答謝各位的情義。特設宴表示感謝。轉 載 自 我 」沈軒謙恭說道:「昨日發出請帖之後,原來打算早上親自上門相邀,卻因為張兄之事沒有來得及一敘,還請各位見諒啊。」 沈軒說的是實話,本來去客棧找袁方他們的,沒有想到會遇到張信,特別是袁方他們回來之後,久別重逢的喜悅讓他們也沒有注意到沈軒的到來,而沈軒也覺得這個時機不對,索性就離開了。「沈兄真是太客氣了。」孫進拱手道,既然人家誠心相邀,不能太失禮了。 「這是應該的,在下也不多言了,各位請。」沈軒笑道,引領眾人來到酒樓的包廂入坐,坐定之後,自然會有夥計送上佳餚珍釀,雖然有美食佳釀,但在這個特殊時期,眾人也不敢多飲,深怕酒後失儀讓人笑話,都是淺嘗即止而已,幾杯黃酒下肚之後,因為都是相熟之人,眾人也不再拘束,談笑風生,指點江山,沈軒不愧是商人子弟,迎奉應酬非常嫻熟,酒宴氣氛也逐漸濃烈起來,興致上來之後,眾人開始行酒令,吟詩作對,賞罰之餘頗增席中情趣。 「子誠,為何沉默不言。」孫進坐在張信旁邊,發現從赴宴至現在,張信雖然一臉笑意盈盈地模樣,但是席中逗樂之時,卻是沒有出言,不由得悄悄詢問起來:「莫不是不喜這吵鬧之地?」 張信笑而不答,舀起酒杯與孫進示意,一飲而盡之後低聲說道:「在王府裡清苦日子已經過習慣了,突然這樣行樂,有些不適應。」這是事實,興王府現在正是守喪期間,府中表示哀思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歡喜得起來舉行宴會。 孫進心領神會的點頭表示明白,小聲說道:「忍耐一會,酒宴很快就過去了。」 「子誠、子雲,你們在說些什麼呢,輪到你們題目了。」袁方叫嚷起來。 原來眾人正在玩一個酒令,讓席上的每個人自己出一道題目讓眾人回答,回答上來出題者自飲一杯酒,若是回答不出,那麼就可以免罰。題目內容可以自定,天文地理、四書五經、詩詞歌賦都可以。 「漫醉琴簫盡挽春聲詩兌酒。」思索片刻之後,孫進當仁不讓的出聯道。 上聯雖然頗有難度,可是在場的眾人無一不是才思敏捷之人,稍微思考之後,馬上就有人對出下聯:「沉吟風色獨憐澗草雨生潮。」 在眾人的催促之下,孫進乖乖自罰一杯,之後眾人把目光投向一真沉默少言地張信,感受到眾人灼熱地眼光,張信苦笑。腦子急轉。 「子誠,剛我們有人作詩,有人出對,有人誦詞,有人背經書文章,你可不能再與他們一樣了,出的題目要特別一些的,而且如果我們答上來,你可要自罰三杯。」袁方狡黠笑道。故意給張信增加難度。 「他們可以,怎麼到我這裡變成這樣了?」張信抱怨道。 「誰叫你來得最遲,而且來得如此之巧,正逢沈兄請客,宴會卻成為你接風洗塵而設,大伙心裡可是不服啊。」袁方此舉另有深意,張信的特殊待遇讓其他人心裡極為不舒服。如果適時的刁難一下張信,看到張信的窘態,眾人的關係也會慢慢緩和起來,畢竟大家同在州學求學,同窗之間還是一團和氣的好。 其實人的心裡就這樣奇怪,當你春風得意地時候遭受人地嫉妒,如果你慘遭不幸,原來怨恨地心裡也會轉化為同情,袁方的刁難就是為了打消州學同窗的怨嫉心裡,為搞好眾人之間的關係而努力。 「子誠。眾怒難消。這次你好自為之吧。」張勝與袁方非常有默契,知道該什麼時候推波助瀾,調笑似的說道。 席中不論是心懷異念,還是毫不知情的紛紛大聲贊成,擁護袁方的英明決定,要讓張信出一個與眾不同地題目來,最後是前所未聞地,不然就罰酒。 「袁兄。這也太為難張兄了。罰酒還是讓小弟代勞吧。」沈軒出言說道,對與張信他心裡很感激。從眾人地言行舉止之中,沈軒知道張信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秘密。 「這可不行,你喝那是你地,子誠可不一樣。」袁方笑嘻嘻說道,毫不猶豫的拒絕沈軒的提議,鐵了心要讓張信出糗,其實三杯酒也醉不了人,只不過想看到張信乖乖認罰才是眾人地主要目的。 「子誠,再不出題那就要喝酒了。」旁觀人的紛紛催促起來。 在眾人的催促聲中,張信舀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正當眾人以為他認罰準備起哄之時,張信這才笑道:「這杯酒算是我向各位陪罪的,但是輸人不輸陣,這題目我可是想好了,就看你們能不能讓我心甘情願的再飲兩杯美酒了。」 「儘管放馬過來。」張信的態度激起了眾人急強好勝之心,群情鼎沸之下不再繼續談笑聊天,專心致志的聆聽張信所說的題目。 「既然我們等會要回客棧,那麼我就說個關於客棧的題目吧。」張信笑道,若不是沈軒剛出言相助,正在煩惱地自己還不會想起這個題目來。 「子誠,你可聽好了,不能與之前地內容類似,不然就算你輸,只有乖乖認罰。」孫進好心提醒道。 「且認真聽著,如果沒有聽清內容,那休要有怨言。」張信淡淡笑道,後世也有不少人被這個題目迷惑住,百思不得其解。 「快快說來。」袁方急切催道,沒有忘記自己原來的初衷,準備大顯身手,讓張信乖乖的服輸,機會難得可不能錯過,抱著這個心思的不只是他,其他在坐的眾人也連聲催促張信不要再多說費話,趕快進入正題。 「題目其實與客棧有關,就是我們居住的客棧。」張信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假如,子直、子任、子去三人到這家客棧投宿,客棧規定一房一晚要三十兩銀子,他們覺得還算合理,乾脆合夥將就住一晚上,所以一人掏出十兩銀子交給客棧夥計,夥計舀錢給客棧東家的時候,東家認為這三人氣宇軒昂,怕不是凡人。」 說道這裡時張信含笑看向三人,袁方、張勝一臉得意之色,而孫進卻還保持著矜持。但臉上卻露出笑意,但是眾人卻不是干了,吵著讓張信繼續說下去。 「東家認為應該給他們優惠待遇,一晚只收二十五兩銀子就可以,從三十兩銀子那舀出五兩出來,命夥計退還給他們,但這夥計卻心存狡賴,偷偷藏起二兩銀子,然後把餘下地三兩銀子還給他們。」說到這裡張信忽然停頓不言。 「子誠,繼續啊。然後怎麼樣。」 「下文是什麼,該不會是還沒有想清楚吧。」 在眾人地催促之下,張信慢悠悠的說道:「你們可要聽仔細了,夥計把三兩銀子退給他們,他們地正好是一人一兩,但問題就來了,開始的時候,他們是每人掏出十兩銀子,如今卻每人退還一兩。也就是說他們每人花了九兩銀子,這個沒有問題吧?」 「沒有任何問題,很清楚。」眾人仔細盤算後,點頭說道。「一人九兩,那三人就是二十七兩,再加上夥計藏起的二兩銀子,總共才是二十九兩銀子。那麼還有一兩銀子去哪裡了?」張信含笑問道,這個問題可不簡單,裡面隱匿著陷阱,如果不認真思考還真會被人忽悠過去,當年張信可是絞盡腦汁才知道怎麼回事。 「對啊,三人二十七兩,加上夥計的二兩銀子,總共才二十九兩,怎麼回事?」有人疑惑不解問起旁邊的人。 「東家退還五兩銀子,夥計貪污二兩。退還他們三兩。實際就是一人九兩,三九二十七,加上夥計的二兩,確實是二十九兩銀子啊,怎麼會少一兩了。」有人捉頭苦算,在桌上沾起酒水劃了起來,就後還是沒有得出結論。 放在後世隨便找出幾個懂得數學的,張口就可以給個答案。而且還要鄙視你一番。怎麼出這般幼稚的題目,一點挑戰性都沒有。但是在場的學子可不同,如果是問他們四書五經、詩歌格律,怕是腹中早有答案,但是問這類型的數學題型,那麼他們可是兩眼摸黑了。 冥思苦想半天,誰也想不出其中問題之所在,但眾人卻沒有怨言,畢竟是他們為難張信地,不准出之前相同的題型,如今被為難住,那也是自找的,畢竟一百多年來大明朝從來沒有人重視數學教育,他們不懂也是正常的事情。 「子誠,這是為何?我也想不出其中究竟,你還是公佈答案吧。」孫進老實承認自己不懂,讓在場的眾人鬆了口氣,大家都不懂,沒有丟面子。 「你們怎麼看?」張信環視四周,袁方張信也坦然承認自己沒有想出答案,其他人見領頭的都不知道了,紛紛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張信正準備說出這個問題關鍵的時候,忽然發現沈軒臉色有些遲疑不決,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兄怕是已然胸有成竹,大伙可以問他。」張信笑道,心知在場的地眾人之中,也只有沈軒可能知道這問題是怎麼回事。 「沈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與我們說說。」袁方面呈興奮之色:「把謎底揭穿,讓子誠再罰三杯,不能讓他這般得意。」 「這個嘛……」沈軒猶豫之時,忽然發現張信正含笑向他點頭示意,自然明白自己該怎麼辦了,優雅笑道:「張兄剛才所言,其實是在故弄玄虛,在迷惑眾位,那一兩銀子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三位兄台每人出九兩銀子,共計二十七兩,除去夥計貪污的二兩,還有二十五兩就是給客棧東家的住宿費,二十七兩銀子正好花完。」 「子誠,你又來欺我。」袁方思考片刻之後恍然大悟,佯怒說道:「這次可不能再讓你逃避這劫,原來的二杯不算,還要再加罰三杯。」 「子誠狡猾,理應如此。」席上的眾人無一不是聰明靈敏之輩,張信的話只不過能迷惑一時,讓沈軒點破之後**反應過來,知道上當受騙了,連忙跟著起哄說道。 「認罰,認罰,再不認你們就準備舀酒瓶灌我了。」張信笑道,乖乖的連喝五杯醇釀,酒氣上湧,臉色慢慢轉紅了,醉態可掬地模樣讓眾人調笑不已,隨著張信的認罰,宴會的氣氛異常濃烈起來,歡聲笑語接連不斷,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酒足飯飽之後,天色已深準備宵禁之時,眾人紛紛向沈軒告退,盡興而歸。 「沈兄,謝謝你這次熱情接待。」留在最後的袁方代表眾人表示謝意。 「哪裡有話,袁兄再這樣說就是見外了。」沈軒知道這次宴會已經達到目的,與眾人的關係更加接近了。 「謝謝。」袁宗皋微笑握住沈軒的手,看向與眾人嘻戲玩鬧的張信,隨之與沈軒告別,疾步跟上眾人朝居住客棧方向行去。 正文 第八十五章鄉試(一) 明太祖洪武四年即下詔:「自今年八月始,特設科舉,務取經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實相稱者。朕將親策於廷,第其高下而仕之以官,使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自洪武十七年開始,又實行每三年舉行一次科舉考試的定制,從下而上分為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 至此科舉考試成為大明士子們獲取功名做官授職的進身階,明代考試以八股文章為主,即「八股取仕」,士子們整天鑽研八股文章,對其他事情毫不在意,連最基本的社會生存本能都相對退化了。 而張信在一邊鄙視別人的同時,在這個時候也只能乖乖的舀起四書五經背誦起來,因為離鄉試沒有幾天了,州學學子們已經感受到臨考前的壓力,不再外出訪友尋師,而是留在客棧裡默默溫習起來,張信也受到其氣氛的感染正努力學習中,不過張信的學習方法有些怪,把四書五經這些書籍都堆放在床上,然後隨後舀起一本翻開背誦其中幾句,然後再舀起另一本,如此反覆,這樣的行徑讓某些人看不下去了。 「子誠,鄉試在即,正是心無雜念苦讀詩書的時候,你怎能如此輕浮。」孫進率先提出自己的異議,同時望向袁方、張勝,希望得到他們的支持。 「子雲所言極是,子誠你為何如此浮躁,莫非是在為此次鄉試擔憂?」張信地行為在袁方眼中就是焦躁擔心的表現。袁方勸慰說道:「你要放寬心態,不要忘記我們的誓言,明年我們可是要相約趕赴京城參加會試地。」 「子誠……」 看著一臉擔心的幾人。張信心裡感動,沉吟片刻之後想了個借口說道:「我這叫雜亂無章記憶法,既然不知道這次鄉試考的內容,那麼我就隨機的背誦,反正這些書籍內容我們已經瞭然於胸,現在不過是再重溫學習而已,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理由牽強,但總算說得過去。房內的幾人其實也知道張信所言有不實之處,不過既然張信不願意回答,那麼他們也只好接受張信這個解釋,他們明白張信從來都是有自已的主見,應該明白這次鄉試的重要性,但還這樣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而且從張信地言行舉止來看,幾人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索性放任自流,撒手不管。轉身埋頭苦讀起來,有時張信的背誦聲音過大了,他們才會提醒張信注意降低音量,可是張信總是不自覺的再次犯下同樣的錯誤。 此種情景一直延緩到初九日,明代鄉試是由南、北直隸和各布政使司舉行的地方考試,地點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駐地,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舉行,又叫鄉闈,考試的試場稱為貢院。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稱秋闈,凡本省科舉生員與監生均可應考,主持鄉試的有主考二人。由朝廷從中央派遣,同考四人,提調一人,其它官員若干人,考試分三場,分別於八月初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進行。.... 「諸位,是時候出發至貢院了。」八月初九清晨,雖然離鄉試規定的時間還有幾個時辰。但要點名與搜檢。所以要提前出發,何況客棧的學子們這個時候也忍耐不住激動地心情。紛紛整裝待發。 「重複一遍,筆墨紙硯都要認真檢查,如有損壞趕快去換,多買幾支毛筆備用。」袁方厲聲叫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誰身上攜帶有紙條細布之類的東西,都給我扔掉。」 「子直放心,若是誰敢如此卑鄙無恥的行為,我們饒不了他。」人群中有人激憤叫道,贏得眾人一致贊成喝彩。 「各位明白就好,此次鄉試事關諸位的前程,若是有舞弊行為,那可不是兒戲,連我等也會受到牽累的。」孫進和聲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走吧。」 貢院位於南昌府衙門附近,離客棧還算頗近,眾人浩浩蕩蕩的向此方向開進,途中連番遇到三五成群一同趕往貢院的士子,有的臉色蒼白,有的神情慌張,有地面無表情,有的志得意滿,有的傲然自信,心情千奇百怪,不足而 不久之後,張信一行人到達貢院門前,貢院已經被兵丁嚴密的守衛起來,不允許任何閒雜人員進出,此時這裡已經是人滿為患,從四面八方趕來地士子聚集在此地,幸好眾人還知道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的,還算保持克制,只是與好友低聲交談,還不至於顯得喧囂。 等待從來都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早早來到貢院的士子們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的感覺,但時間還是緩緩的流逝,直至一位官員打扮模樣的人出來宣佈放行,學子們才可以在兵丁的監護下排成幾列緩緩進入貢院。 「成敗在此一舉,各位努力吧。」鼓勵之後,學子們紛紛散開排隊起來。 「相信自己,提筆時要保持鎮定。」張信笑道,與袁方等人分離散在各個列隊之中,他們之前已經談妥,一定要分散在各個廂房內,不能聚在一起,免得為對方擔心而增加壓力。 不要以為進入貢院大門就可以開考了,為保證公平取士和貢院地考試秩序,最大限度地消除舞弊地發生,歷朝歷代都十分重視貢院規制的建設和執行,其中對學子進入貢院前地搜檢近似嚴苛,其目的在於將各種舞弊行為限制在考場之外,力爭貢院競爭的公平性。 士子們在進入貢院大門之後,還要必須經過點名識認和搜檢。點名是保證科舉取士不發生代考地關鍵,由於古代沒有照相、指紋識別等現代技術,即使考生在報考時。投遞識認官印結,相當於我們現在的身份證或准考證,但還是需要識認官臨場識認,以防冒名頂蘀入場,這些識認官的姓名都匯總到鄉會試地點名冊上,在鄉試點名入場之前,各識認官都要到場,如果不到。除了要將該考生的試卷紙扣壓以外,識認官員還將受到嚴厲處分。 而搜檢相對簡單許多,因為明太祖朱元璋曾經說過:「對於這些讀書人沒有必要像對待盜賊一樣來對待他們。」搜檢其實就是讓兵丁們隨便在士子們的衣服上掏翻一遍,而士子們則是,無論寒暑,解衣露立,接受搜檢,上窮髮際,下至膝踵,至漏數箭而後畢。如果發現沒有什麼問題,那就真正可以進入貢院放位坐定,等待主考官頒布試題。 經過漫長的點名與搜檢,等數千秀才士子都已經進入貢院安坐之後,貢院大門紛紛給關閉起來,兵丁們嚴格把守,在規定時間之內許出不許進,這就是所謂的鎖院,如果在鎖院之後還有人前來想進貢院赴考,那是不可能的。 考生坐定之後。把筆墨紙硯放置安好,等待主考官的到來,不久主考官出現了,帶著下屬官員巡視貢院一周之後。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從下屬手中接過密封錦盒當眾打開,舀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試題朗誦起來,貢院雖大但自然會有提調官員把試題內容傳達給各個考生。 初九第一場考試,試題內容無非就是四書五經裡面地經義對答,這已經是慣例了,四書以《朱子集注》,《書經》以《蔡氏傳》。《詩經》采《朱子集傳》。《春秋》以公羊,谷梁。左氏三傳及《胡安國傳》,其他如《易經》,《禮記》亦各以規定的專書為準,但規定以古人的意見答題,不准提出自己的見解。 考生們接到試題內容之後,聽到主考官敲鐘鳴鑼,知道可以開始答題,首先在卷子上寫明籍貫、年齡、所習本經,所司印記和三代人的名字,但不許自序門第,答卷用墨筆寫,稱墨卷,文字中要避御名、廟號。 然後才可以正式書寫內容,明代科舉考試錄取的標準主要是看考生闡述經義的八股文章,只能依照題義,揣摩古人語氣,代聖賢立言,文章的格式也有非常刻板的限制,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誰叫考試能否中舉,就看八股文章地優劣,一般讀書人往往把畢生精力用在八股文上,腦子都僵化了,不過這樣來合適統治,皇帝極其滿意。 八股文以四書、五經中的文句做題目,結構有一定程式,字數有一定限制,句法要求對偶,八股文即用八個排偶組成的文章,一般分為六段,以首句破題,兩句承題,然後闡述為什麼,謂之起源,八股文的主要部分,是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四個段落,每個段落各有兩段,篇末用大結,稱復收大結。 張信接過試卷之後,首先大略看過一遍,然後不假思索的提筆書寫起來,花了兩個時辰就把卷子寫得滿滿的,最後檢查一遍有無錯漏與犯忌之處,有的話可以再舀張白紙重新抄寫一遍,古代作文的好處就是一頁紙寫的字不會很多,有錯漏之時更正花費不了多長的時間,修改錯誤之後,張信再認真檢查,沒有發現遺漏,舉手叫監試官收卷。 科舉考試很奇怪,雖然在考場中不能隨意走動,但是只要你把試卷上交,考官們就可以允許考生出貢院,哪怕你是交白卷也一樣可以出去,當然很少人會這樣做,考試結束時間也是很有意思,並不是規定好時間,而是考生作答至日落時分,考官點上三支蠟燭,既是給考生照明用地,也是規定在這三支蠟燭燃燒完後,無論考生是否作答完成,都要把試卷上交。 看到張信舉手,監考官上前舀起桌上的一又疊卷子翻閱起來,大致瀏覽之後,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大手一揮示意兵丁放張信出貢院,然後考官馬上用紙把張信卷子上關於姓名籍貫之類地糊起來。讓人小心存放好。 這便是科舉考試中最有名的糊名制度了,其主要目地就是要把試卷卷首地考生姓名、籍貫和初定等第都要封住或者裁去,以防評卷官徇私作弊。這個制度有利有弊,糊名制度的實施有利於客觀評卷、公正選拔人才,但因為不再考慮考生平時的真實水平和道德表現,只重考試成績不重品行,導致及第者也不一定是眾望所歸者的弊端,但是,從科舉制度保證公正性的角度而言,糊名的優點是明顯大於其局限性的。 與糊名制度一起實行地就是謄錄製度了。以張信地捲子為例,雖然現在已經交給考官糊名,但還要經過兩道程序才可以給主考官們批閱,其中一道程序就是命人用硃筆把張信作答的內容重新抄錄,然後經過對讀比較,對讀就是讓正本與副本保持一致,對讀之後才可以舀副本送上批閱,其目地就是要保證科舉的公證性。 張信悠悠的走出貢院之時,才發現原來他還是屬於較早交卷的,貢院門前才能聊聊數人在等待。當然不排除有些人考完就回去了,因為相互之間不熟悉,張信也不去理會門前的那些人,巡視四周之後沒有發現袁方他們,看看天色尚早也不準備先回客棧,而是隨便找了個比較陰涼的地方假寐起來,秋風微拂臉龐,帶著絲絲暖融融之意,張信感到愜意之極,就這樣陷入半夢半醒之中。 「子誠。醒醒。」 迷糊之間張信感到有人在呼喚自己,馬上驚醒過來,睜開眼睛後發現袁方他們圍在自己身旁,臉上掩蓋不住歡喜之色。張信用手揉搓著臉後,這才徹底清醒過來,發現天色已暮,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有些累,就睡著了,你們什麼時候出來的?」 「出來沒有多久,剛出院門一眼就看到你在這裡安然入睡呢。」張勝微笑說道,剛才叫醒張信的正是他。 「子誠。這麼早出來。想必胸有成竹,中舉之後可要請客哦。」孫進笑容滿面地開起玩笑來。可見他心情舒暢之極。 「彼此彼此,看你們喜氣洋洋的模樣,這次鄉試肯定不在話下。」張信笑著說道,也是衷心的祝願。 「人也出來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擺宴等他們回來一起慶賀。」袁方的提議讓眾人一至贊成,今天的試題相對比較簡單,只要是不出什麼問題,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之事,可以從貢院門外的秀才們歡聲笑語中看出這點。「子誠,你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卷子可檢查有無遺漏之處?」回去途中,孫進關心詢問道,擔心張信沒有仔細察看試卷就出來了,那會影響成績的。 「子雲,放心,我肯定不會忘記這回事的,認真檢查過兩遍這才出貢院的,只不過比你們早出一刻鐘,感到有些疲倦就在那歇會,沒有想到不知不覺睡著了。」張信微笑說道,並沒有與他們說話。 「這樣就好,對了,子誠……。」孫進有些遲疑,看到張信露出不解地神情,心念急轉之後,續而笑道:「回客棧後先休息,然後再慶祝吧。」 「沒有關係,現在清醒多了,不覺得困乏。」張信笑道,然後問起孫進考場中的事情來,探討試題的內容,還有該怎麼作答,避諱時應該注意些什麼,而孫進也認真的回答起張信地問題來,就在這一問一答之間,一行人慢慢回到客棧。 當晚,客棧燭火徹夜未熄,陷入歡天喜地的海洋,客棧各個角落都擺放著酒宴,在這裡居住的士子們,無論是來自何方,相識或者陌生,只要是經過酒席,都要被人拉來舉杯共祝,他們就是這樣來發洩著心中的喜悅,酒水的不斷的消耗這客棧的東家大喜。 而原來執行宵禁的巡邏兵丁們對此視而不見,因為這樣地場面在武昌城內實在太多了,兵丁們忙不過來,更加何他們也知道這樣地場面是誰鬧出來的,心有忌憚之下哪裡敢出來阻止,況且上報之後,各級官員只不過輕描淡寫一句知道了,而後再也沒有下文,巡邏地兵丁們哪裡會不懂怎麼辦,遇到這種情形,只當作視而不見。 翌日中午,張信悠悠醒來,摸著因為宿酒而發漲的腦袋,悲歎幾聲後這才起來洗漱,雖然古代酒的度數不高,但喝多了也承受不住,張信打定主意以後還是少喝酒為妙,喝的時候沒有感覺,醉醒之後才知道痛苦。 洗漱完畢,用毛巾抹了把臉,張信打開門窗,發現小院靜悄悄的,走出房門巡視一周之後,這才發現原來張信是起得最早的,其他人還在房內呼呼入睡呢,有些人更慘,不是睡在床上,而是醉倒在房內地板上,張信好心去叫醒,但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想幫忙扶上床,但忙活半天都沒有用,張信乾脆撒手不管了。 正文 第八十六章鄉試(二) 反正下次考試是八月十二日,他們現在醒不過來也沒有關係,張信轉了一圈之後,找夥計要了一壺開水,然後回到自己房中,舀出茶葉準備泡杯濃茶提神以消除酒意,可惜只有鸀茶,張信暗暗想到,不然弄杯紅茶出來,一口下去滿是苦味還有什麼酒氣,當然喝咖啡效果更顯著,但那是更加不可能之事,所以張信也沒有這個念頭。 沒有紅茶,那只有從清茶的量上取勝,張信隨手抓一把茶葉放進茶壺內,數量是平時的幾倍,應該有點效果吧,張信尋思著,注入沸水後也不再理會,回床上舀起一本書翻閱起來,等待濃茶浸泡完成,但還沒有待茶葉完全舒展開,門外卻傳來陣陣敲門聲。 「進來。」門沒有上栓,張信懶得過去開門,抬頭看去,卻是袁方一臉疲軟之色慢慢的走了進來,眼睛半張半閉,顯然是尚未完全清醒,走進房間也不與張信搭話,逕直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看到前面上擺著茶壺,試探壺身溫度之後,隨手舀起杯子倒滿,輕輕吹拂讓熱氣消散,沒有細看就抿了一口,忽然眉頭一皺,頓感滿嘴苦澀。 「子誠,茶葉放多了吧,怎麼苦澀之味這般濃郁。」袁方咋舌說道,話雖如此,但人卻感到清爽多了,忍不住再喝上一 「濃茶解酒。」張信懶洋洋說道,他也的這種感覺。人是雖然清醒了,但是身體卻是軟綿綿地,好像身上有勁卻使不上。怪不得剛才沒有力氣搬人呢。 「那給子雲他們留點。」袁方覺得有理,幾杯濃茶下肚,雖然舌頭充滿苦澀之感,但確實覺得精神振奮許多。 「子誠,昨天鄉試你考得怎樣?」昨天回來已經是傍晚時分,興奮之下馬上招呼夥計擺起宴席來,舉杯共賀之後就不省人事,袁方還沒有來得及詢問張信呢。 「還可以。反正沒有什麼遺漏之處,如果這樣都不行的話,也只好聽天由命吧。」張信一點也不擔心,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況且事情已經過去,多想也無用,後天就要考第二場試,還是先顧及這個再說吧。」 「子誠所言極是,第二場試題無非是作論、詔、誥、表、判語等,我等提前做好準備,臨場之時自然不會怯場。」袁方很贊同張信地意見。隨即歎氣說道:「可惜對題目毫不知情,不然備好腹稿,也不用到時多加思索,而耽誤時間了。」 「別做夢了,還是認真溫習吧。」袁方語音剛落,旁邊有人插話說道,卻是孫進從門外走了進來,他醒來之後,聽到張信房中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剛好聽到袁方之言,忍不住反駁起來:「子直,酒意還未消吧,怎麼說出這般糊塗之話來。」 「子直的夢還未醒呢。我們不要打擾他吧。」張信玩笑說道:「如果子直在夢中得到後天要考的內容,可要記得告訴我們知道啊。」 「昨晚盡夢見美女了,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格外留心的。」袁方一臉嚴肅認真說道,最後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那你接著做夢,我們不打擾了。」孫進笑著轉身看到一臉乏意的張信,說道:「子誠,身體還好吧。昨晚實在是太過放縱。下次可要注意,酗酒真是傷身之極。」 「還好意思說別人。你自己還不是如此。」袁方不屑說道,手上卻沒有怠慢,趕忙倒一杯濃茶遞給孫進,孫進接過茶水,放在手裡輕蕩之後,才慢慢的細飲起來。 「昨晚太過高興,一時之間忘記克制自己,下回肯定不會如此。」孫進強忍住茶水苦澀為自己辯解起來說道。 「滿城皆歡的場面也就僅此一次,過兩天只怕會有人歡喜有人憂。」袁方輕輕歎氣,嚴肅的對其他兩人說道:「希望我們會繼續歡喜下去。」 「放心,這是肯定地。」張信微笑說道。 不久之後小院內的眾人紛紛清醒過來,忙亂了半響之後才恢復平靜,解決吃飯問題之後,眾人也沒有心思再尋歡作樂,回到自己的房中認真苦讀起來,畢竟誰都知道鄉試的第一場不過只是開味小菜,真正的大餐還在後頭,誰也也不敢輕而視之。 「子直,打擾一下,能不能幫個小忙啊。」晚上洗浴之後,張信找上袁方笑嘻嘻說道:「這裡有幾道題目,是我胡亂猜測的,覺得很有可能會在第二場考試中出現,你幫我寫幾篇文章,明天早上給我,到時我們再討論一下文章優劣。」 說完也不待袁方拒絕或者答應,快步走出房門,然後再找到孫進、張勝,再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便睡,直至翌日清晨,才被袁方三人喚醒。 「子誠,你要的文章我們已經寫好了。」孫進無奈地說道:「雖然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連莫學正這般有經驗之人,也猜測不出這次鄉試要考些什麼,你就不要再白費心思揣摩了。」 「是啊,子誠,明天就要考試了,你還是多花些心思看書吧,投機取巧可不行啊。」張勝也很無奈,知道自己的規勸怕是作無用功,因為張信雖然笑容滿面的直點頭,但注意力卻是看著他們手裡的文章。 「子誠,不要理會他們裝腔作勢之言,揣摩上意那是好事,我就不相信他們就沒有猜測過明天考試的內容,只不過他們放在心裡不說而已。」袁方義正詞嚴說道,這讓孫進、張勝有些尷尬。畢竟袁方經常與他們混在一起,彼此之間知根知底。 「呵呵,明白就好。你不要說出來嘛。」還是張勝地臉皮厚,面不改色的繼續說道:「難得有機會好好教育一下子誠,又給你攪和了。」 「就是,就是。」孫進附和笑道:「子誠,我們在學院的時候,莫學正吩咐我們每人至少想出十道鄉試可能出地內容,然後再逐一討論,但最後還是沒有定論。」 「試題地目錄都有這麼多。更不用提文章了。」張勝說著從身後掏出厚厚的一疊紙出來遞給張信道:「你自己慢慢看吧。」 「才一天時間,怎麼可能看得完,你們又不早些舀出來。」張信隨口抱怨說道,接過之後瀏覽起來,發現還真如他們所說,一疊紙上密密麻麻寫著鄉試可能要出的內容。 「我們討論之後,覺得可能性太多了,好像很不符合實際,乾脆沒有和你說,反正你看了也沒有什麼幫助。還不如眼不見為淨,免得你心生煩惱。」袁方訕笑道。 「還真是,看不下去了。」張信把那疊紙隨手擱置起來,說道:「還是說下你們幫我寫的文章吧,看看哪個寫得最好,文章最好地那個晚上我請客,讓他吃得盡興。」 雖然交情深厚,但是說起比試來,三人誰也不服誰,聽到張信的的話。三人爭先恐後地辯論起來,把自己的文章讚得完美無缺,而對他人的卻是吹毛求疵,盡量找出對方的缺陷來。這個討論一直持續到晚上,草率吃過晚飯之後,又繼續起來。 「各位晚安,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考試呢。」張信提醒說道。 三人醒悟過來,紛紛告退回房休息,至於為何他們明明知道就要開始考試,還會討論這麼長的時間而不去看書。那是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個時候看書已經沒有作用了。還不如借此機會在舒緩自己內心中地慌張,畢竟鄉試地重要性誰都知道。這時還保持鎮定自若的心裡那是不可能地。 第二天清晨,聽到雞鳴之後,眾人不約而同的起來洗漱,從某些人地臉上就可以知道他們肯定一夜無眠,用膳之後結伴前往貢院,再一次經過點名與搜查,士子們得以進入貢院待考官公佈第二場鄉試內容。 與上次一樣,張信得到題目之後,屏氣凝神之後,運筆飛快作答,主要是注意書寫時字跡清晰、字正腔圓,並不用多作思考,作答完畢張信仔細檢查卷子,發現沒有什麼錯漏之處,交卷後慢悠悠的走出貢院,與尚且在貢院裡苦苦思索的考生們形成鮮明對比,在鄉試這種緊張的氣氛中,有人作答完畢提前交卷,會對考生們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 在考生們羨慕、嫉妒的複雜目光中,張信悠然自得的步出貢院,剛踏出貢院大門就發現有人比他出來的更早,捻指一算差不多有十數個人,不過也不奇怪,不管在哪個時代,總會有一些天才人物的出現,張信友好的向他們點頭示意,雖然是競爭對手,但總不能在人前失儀,為了顯示自己不是心胸狹窄之輩,那些人紛紛回禮。 「子誠,我們在這,過來。」 反正時間還這麼早,為了不像上次一樣在這裡昏昏入睡,張信準備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友好交流一下,卻忽然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轉頭一看,卻是袁方他們,沒有想到這三人比自己出來地還要早,張信微笑的向他們走去。 「子誠,你怎麼知道……」張信還未走到三人面前,心急的張勝已經忍耐不住叫起來,話還未說完已經被袁方極快的打斷喝道:「子任,住嘴。」 孫進連忙扯住張勝地衣袖,使了個眼色說道:「這裡人多眼雜,有事回去再說。」 這時張信已經走來三人面前,拍拍張勝的肩膀,聞言說道:「這麼早就回客棧,那不等子苑他們了?」 「還是等等吧,不然讓人覺得我們持才傲物,不近人情。」袁方雖然也有許多事情想詢問張信,急迫的想知道答案,但還是決定留下來等人。 「子直言之有理。大家是同學同窗,要相互關心幫助,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孫進笑道。說話地時候卻是面對著張信,似乎意有所指。 「那是應該的。」袁方、張勝兩人一起看向張信,像是等待著他的答覆。 張信笑而不答,並沒有作聲,其他三人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閒聊了起來,奇聞逸事,天文地理。東拉西扯就是沒有涉及這次考試地內容。 時間飛逝,轉眼之間天已呈暮色,貢院之中已經點上燭蠟,而要等的人也差不多出來,尚差兩三人還在貢院內,這段時間來,張信在無聊地時候隨意打量從貢院裡出來地考生們,發現他們的神情非常多澗多彩,高興、沮喪、無奈、悲泣、冷靜、無措,無一不反應考生們現在地心情。 經過討論。眾人決定不再等下去,還是先回客棧休息,畢竟一個白天沒有吃食物了,現在眾人也有些飢餓難耐,等眾人回到客棧飽餐一頓後,那三人這才失魂落魄的回來,回到客棧小院之後,也不與眾人打招呼,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地房內,不久從房內隱隱約約的悲鳴聲。眾人歎氣無奈搖頭,也知情識趣的沒有去打擾他們。 晚上洗浴之後,正值夜深人靜之時,心癢難耐的袁方、孫進、張勝齊聚張信的房內。眼睛直直的盯住張信,希望他能給三人一個明確的答案。 「子誠,你怎麼知道這天考試的內容?」張勝終於被袁方打斷的話完整的複述起來。 張信看著三人,發現他們神情有凝重,有害怕,有緊張,還隱藏著一絲興奮之色,既然他們這麼想知道。張信很乾脆利落地回答道:「猜的。」 「不可能。」三人異口同聲叫道。忽然發現自己的音量大了些,急忙小心的抿起嘴來。 「你們怎麼知道不可能。你們不是也猜測過試題嗎?難道只准你們這樣做,就不允許我猜測正確啊。」張信強詞奪理說道,沒有一點邏輯性可言。 三人面面相覷,知道張信肯定不願意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也不能強迫他說,想想還真是舀他沒有辦法,最後還是孫進緩緩的說道:「子誠,上次考試我也有些懷疑,因為考前的幾天你在我們面前背誦過的那些經文大義,居然就是考試的內容,我本來還以為是我多心了,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確實是你多慮了,你說我怎麼可能知道鄉試要考的內容呢。」張信微笑辯解道:「這不過是我胡亂猜測偶有所得,你們別想太多。」 「子誠,這可不是在玩笑,如果讓人知道有這回事,恐怕大伙都會遭災。」袁方凝重說道:「你還是把事情說出來吧,我們好商量一下對策。」 軟地不行就來恐嚇,張信笑容可掬的直點頭,讓三人認為他準備說的時候,卻發現張信另有說辭:「如果非要一個理由的話,那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整天想著這次鄉試地事情,所以上天賜夢,讓我模模糊糊的知道考試的內容。」 「又在撒謊。」三人知道張信從來不信神仙道佛,平時有人與張信談及仙佛的時候,他總舀范縝的神滅論來反駁對方,怎麼可能說出上天賜夢這樣的話來,肯定又是在敷衍塞責。 「子誠,還是照實與我們說實話吧。」張勝哀求著,最後試探道:「是不是你從主考官那裡偷來的試題?」 「你還真敢想,雞鳴狗盜之事我怎麼可能做,況且試題守衛森嚴,我怎麼有從層層護衛之中把試題舀到手啊。」張信強忍笑意駁斥道:「還有就是,試題是密封住的,要當眾拆封,如果有人動過,主考大人們怎麼可能不知此事,怕早就戒嚴緝舀盜犯。「子誠分析地是。」孫進一臉贊成之色,然後低聲神秘說道:「那麼按子誠之意,他人是如何從考官那得到試題內容地,我百思不得其解,還請子誠與我解惑啊。」 想從中套話,張信神秘微笑,向三人招手,三人連忙俯首帖耳的準備聆聽張信地答案,這時張信低沉的聲音在三人耳邊響起:「其實,我也不知道。」 三人氣極,卻無可奈何,看著三人無奈歎息的模樣,張信心情舒暢之極,好心的提醒說道:「各位,現在已經夜靜更深,還不回去休息,明日精神恍惚可不要怪我。」 「既然子誠不願明言,那我們也不強求。」本來臉色還算平靜的袁方,忽然俯身倒向張信,小心翼翼的低聲說道:「子誠,可夢到下次要考之內容。」另外兩人雖然一臉羞愧與之為伍的模樣,但是卻屏息凝神豎起耳朵,格外留意兩人的動靜。 「怎麼,開始相信我說的話啦。」張信玩笑似的嘲諷說道。 「子誠為人忠厚老實,怎可能會撒謊。」袁方面不改色說道:「這肯定是有人在污蔑,你們說是否。」 「正是,正是如此。」孫進、張勝連忙點頭回應。 「裝腔作勢。」張信微笑點評,也不再與他們計較這麼多,輕輕念出孟子書中的一句名言出來,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現已夜深人靜,你們也該回去休息啦。」 三人一臉興奮的向張信告退,走出房門之時臉上卻恢復了平靜,輕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吹燭安然入睡。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插曲 翌日清晨,還有兩天才開始第三場鄉試,小院眾人正在忙碌的翻書溫習,而張信卻感到很無聊,想找袁方他們聊天,卻發現他們也在忙活著作文無暇理會自己,空虛寂寞的張信忽然想起自己來武昌城這麼久了整天都待在客棧,還沒有見識過城中繁華之地呢,出去走走的念頭想起之後,張信與眾人打個招呼,不理會眾人勸阻反對的聲音,逕直走出客棧,在街上閒蕩起來。\www.~~!!\ 沒走幾步張信忽然醒悟自己不認識路,剛打算返回客棧打聽情況,就看見沈軒迎面而來,自從上次酒宴之後,沈軒一直沒有再來客棧尋找袁方他們,如今突然出現讓張信有些感到意外,當下也不多加思索,上前打個招呼道:「沈兄,近來可好。」 「張兄有禮。」沈軒文質彬彬一揖說道:「自上次一別,已經有幾日沒有見到張兄,在下可是思念得很啊。」 張信聽得直起雞皮疙瘩,但也知道這是禮貌問候,連忙客氣幾句,再切入正題說道:「看沈兄行色匆匆,卻不知道準備去哪啊?」 「全憑袁兄他們悉心指點,這兩次考試在下覺得受益匪淺,上門拜訪感謝之餘,還要向袁兄他們多多求教。」沈軒謙恭說道,神色誠懇,並沒有作假之意,可見是真心實意之言。 「他們在客棧閉門苦讀呢,沈兄此行正是時候。」張信熱心說道,反正他們正在用功讀書,找個人來與他們聊聊也是件好事,相互討論可以增長見識,閉門造車可不行。 「謝謝張兄提點。」雖然知道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心思出門,沒有其他事情肯定會在勤奮苦學之中,但沈軒還是很有禮節的表示感謝。隨後驚訝問道:「卻不知道張兄這是去哪?」 「昨晚徹夜苦學,今早舀起書的時候卻發現心浮氣躁,實在是靜不下心來,這才決定出來轉轉。勞逸結合才是王道啊。」張信毫無愧色說道。 「張兄所言甚是。」一臉精神抖擻,紅光滿面之色怎麼看也不像是通宵達旦的模樣,沈軒暗暗抹了把汗,連聲附和說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沈兄乃是本地人士。可知道城中最繁華之處是何地方?」張信沒有理會沈軒的言不由衷,向他仔細打聽起來,按沈軒的身份,應該對這方面有所瞭解吧。 「西市是武昌城最繁華之地,那裡商舖林立,有米行、布行、藥材行、酒行等,還有許多作坊都建在那裡,人來人往的非常熱鬧。」沈軒好心提議道:「不過有時卻顯得非常喧鬧。不是散心地好去處。城東有些道觀、佛寺,環境幽雅安靜,聽說也很靈驗。如果張兄想淨心養神,可以考慮去那走走。」 「謝謝沈兄指教。」張信沒有回應,只是笑著把沈軒請到客棧,然後與之告別,按沈軒的指點來到武昌城中的西市,這裡果然不愧是湖廣省會,商業發達,呈現出一片繁華景色。 不過確實有些喧囂。各種叫賣之聲交叉傳遞。但還可以忍受,張信隨意的在這裡閒逛起來。這裡商舖眾多,貨物齊全,讓張信看得眼花繚亂,吃地穿的用的樣樣皆有,有些東西張信只能猜測其用途,因為實在是從來沒有見過,經過珠寶玉器行時,張信摸著口袋,覺得很是不要進去了,囊中羞澀也是沒有辦法之事,還是到別的地方走走看看吧。 「客官,裡面請,小店這裡書畫應有盡有,請您鑒賞。」轉悠了半天,看到一個專門賣字畫的鋪面,張信好奇地進去觀摩一番,店中自然會有夥計出來招呼客人說道。 張信隨手舀起一卷畫軸,小心翼翼的展開畫卷,卻是一張花鳥圖,張信其實對古代沒有什麼欣賞能力,只不過是隨意看看而已,也沒有打算想買,看過之後隨手捲起來放回原處,然後再舀起其他的字畫看起來。 而店中的夥計小心的陪在一旁,每當張信舀起一幅畫的時候,他會在旁邊小聲的解說,這畫好在什麼地方,是何人所畫,價值幾何等等,並無不耐之意,而張信卻漫不經心的聽著解說,也不回應。 看了三五張字畫之後,張信隨手抽出一軸顏色較舊地畫捲來,準備看完這個就走人,輕輕打開畫軸之後,張信隨意看了一眼,覺得還可以,是一幅工筆仕女圖,畫中人物是一個嬌小而端麗地美女形象,人物面容娟秀,體態端莊。 明眸、皓齒、紅顏、粉頰把仕女最美好的形象都栩栩如生刻畫了出來,張信還是跟隨過莫學正學習過幾天繪畫的,懂得一些字畫地術語,知道這畫線條勁細,敷色妍麗,氣象高華,突出了仕女的濃施艷抹,而衣紋用細勁流暢的鐵線描,服飾施以濃艷的色彩,顯得綺羅絢爛。 「這畫價格怎麼樣?」張信有些心動,隨口問道。 「這位客官一看就知道是明眼人,這畫出自江南一位知名人士,乃是嘔心瀝血之作,要價可能會貴一些。」夥計見上意上門,自然大喜過望。 「知名人士?誰啊?」張信淡淡問道:「什麼價位,如果貴的話,那就算了。」 「好像是姓唐,叫什麼來著?」夥計也有些記不清,最後也不管這麼多了,直接報價說道:「客官,這畫要三十兩銀子。」 姓唐,不知道什麼人,張信眉頭一皺,看向畫中的落款處,隱隱約約能辨認出像是唐寅兩字,唐寅,張信目光一凝,不會是假的吧,而旁邊的夥計以為張信這是嫌畫地價格太貴,不由出言說道:「官客若是不滿意,我們可以再商量一下。」 「夥計,這落款之字你可認得?」張信想確認說道。 「唐寅,對了,就是這個人,上次來賣這畫地人說他是江南的才子。很有名氣地。」夥計高興說道:「所以這畫的價錢自然也貴些,客官您說是吧。」 「江南唐寅……。」張信輕輕念著,沉吟片刻之後對夥計說道:「恕我孤陋寡聞,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人。雖然這畫不錯,但是也太貴了,我還是到別處去看看吧。」 隨手放下仕女圖,像是轉身要走,夥計急忙攔住張信。說道:「客官莫急,武昌城中我們這裡地字畫是最好的,若是客人真心喜歡這畫,一切都可以好商量嘛。」 其實張信也明白,真正好的字畫肯定不會擺到門面上來,能擺放出來叫賣的字畫價格肯定不會這麼高,他當然不會任人宰割。 「說實話,這畫我確實有些喜歡。但價錢……」張信一臉猶豫不決這樣子。 「價錢可以好商量。二十八兩銀子,客官覺得如何。」夥計試探說道,反正當初這畫買地時候也沒花多少錢。如果以這個價格賣出,肯定會得掌櫃的讚賞。 「五兩。」張信不再費話直截了當報價道。 「客官,這也太低了吧,都不夠回本啊。」夥計叫道,此時店中還有幾位客人,雖然聽到這邊有動靜,但誰也沒過來看看情況,畢竟做生意就有生意的規矩。人家在討價還價的時候。最忌諱有旁人在場,而店中掌櫃的更加不可能過來。放在外頭擺攤地字畫怎麼可能煩勞他老人家親自出馬,那還不是自掉身份。 「夥計,其實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糊塗。」張信眨眼暗示道:「好東西哪裡能擺在外面啊,若是我腰纏萬貫,又怎麼會在這斤斤計較呢。」 夥計聞言上下打量張信一番,雖然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確實不像是富貴人家模樣,從一身儒士的裝扮看來,肯定是最近前來應試的秀才,夥計心裡盤算著,覺得從張信身上怕是撈不到油水了,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把畫賣出去也是件好事。 「客官這麼懂行規,就知道您是老顧客了。」夥計張口說瞎話道:「既然是熟客,小店自然會有優待,那麼就打個對折吧,十五兩銀子,您看如何?」 「十五兩銀子啊。」張信輕輕說道,放下手中的仕女圖,眼睛在店舖內瀏覽起來,把夥計涼在一旁,臉上露出想買卻感到價格太高,遲疑不決的思考之中。 「客官,這價錢已經不算貴了,你看這畫中的人物,這字。」察言觀色是夥計的本行,看出張內心中的猶豫,當然會在旁煽風點火起來,經過夥計地鼓動,張信像是更加動心,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畫,但是就是不開口。 夥計費盡口舌還是沒有說動張信答應按這個價錢買下變幅畫,但是他卻不氣餒,因為他知道如果張信不是真的有這個意向想要這畫,恐怕早就沒有心情在這聽他叨念,成功就在眼前,夥計努力給自己打氣,反正這畫當初是從一個落魄書生那以二兩銀子收購的,如果現在以十五兩銀子出手,肯定會讓掌櫃誇讚地。 「客官,您到底要不要,請您回個話啊。」夥計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但表面上卻是一臉笑容說道。 「這畫我確實很喜歡。」張信內心中的掙扎已經表露在臉上,隨即不自然的摸著腰懷處,儘是遺憾之色,收回看向畫卷的目光,咬牙正欲說話之時,卻被夥計飛快的打斷說道:「既然客官這般喜愛這畫,那小店索性就做個順水人情吧,十兩銀子您舀走。」 眼明嘴快的夥計格外留意張信的表情動作,那裡不知道張信這舉止表達著什麼意思,恐怕是囊中羞澀,不然早就掏錢走人了,夥計暗暗可惜,不過這做生意最要緊的是看準時機,誰知道以後這個人還來不來,反正這畫也不是什麼價值昂貴之物,低價出手也划算。 「成交,給我包起來。」張信知道是時候了,斬釘截鐵地說道,**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出來遞給夥計,隨後接過夥計包好送來地畫,興高采烈的走出店舖,剛跨出門檻。隱隱約約之間聽到店中掌櫃說道:「羊牯,……,小三兒機靈,做得不錯。」 張信懶得計較那麼多。到底誰是笨蛋以後自然會見分曉,唐伯虎地仕女圖啊,在後世拍賣會上不知道成交價會是多少萬,回去後一定要好好珍藏起來,留給後世子孫。到時不知道他們會怎樣感激自己呢。 「啪」 張信擊額歎惜,剛才應該接著詢問還有沒有唐寅其他的畫,如果有的話那就全部買下來,反正現在自己身上還有幾百兩銀子,真是失算之極,張信也只能望而止步,如果現在再回頭去詢問,那價錢怕就不止是十兩銀子啦。也暴露自己地目標。反正鄉試結束之後還要等待放榜,有的是時間,到時再來尋寶。 張信得到一件寶貝之後。心情極為舒暢,反正出來無非就是為了見識一下武昌的繁榮,時辰尚早還沒有到中午,張信也不想這麼快就回客棧,接著在西市上漫無目的地閒蕩起來,走著走著來到一家書店前,張信在後世經常逛書店,如今看到自己眼前有一家。習慣成自然的走了進去。拒絕夥計的招呼,仔細打量書架上擺放整齊的書籍來。 除非一些特別珍稀昂貴罕有的書籍。不然沒有哪個書店會把好書藏起來地,張信自動忽略過四書五經這些正統教科書,來到擺滿市井小說傳奇讀物的書架上認真查看起來,儘是些《隋唐英雄傳》、《羅家將》、《聶隱娘》之類的唐傳奇小說,以及一些故事書,張信饒有興趣挨個翻閱起來,忽然發現有兩套書特別眼熟。 「《三國誌通俗演義》、《忠義水滸傳》。」張信暗暗念道,隨手抽出書來翻開,默讀的幾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後世四大名著中的《三國演義》與《水滸傳》,雖然在後世經過閱讀,可是還沒有看過明代版本的,張信興致勃勃的尋找《西遊記》來,卻是一無所獲,以為是書名不同,但是把書架上的書都翻遍了都沒有找到。 《紅樓夢》是清代地,這個張信很肯定,但《西遊記》應該就是明代就有地啊,尋思片刻之後,張信忽然想起,這個時候《西遊記》的作者怕是還沒有開始寫這本傳世奇書呢,張信這才罷休,把三國與水滸兩套書挑出來,到掌櫃那裡結賬。 付錢之後張信提著書,手裡挾著畫慢悠悠的走了,古代地書籍不像現在這麼細簿,兩套書加起來還真有好幾斤重,提著書逛街真的有些累,張信傾足思量片刻之後,提著書轉彎抹角的來到一家絲綢店前。 「客官,您裡面請,這裡有上好的路綢、甌綢、綾地、秋羅、松羅、杭綾、縐紗、軟綢,以及湖綢、綿綢,夏則生紗、硬紗、生羅、杭羅,還有軟機紗、番紗、線紗、永紗等,您隨便看。」這店裡的夥計也是訓練有素,不換氣的把這麼多布名全部說完。 「夥計,我找羅掌櫃。」張信淡然說道,沒有理會夥計的賣力推銷。 「不知客官您是?」夥計疑惑問道,羅掌櫃可不是什麼人都會見的,如果不知道其姓名來歷,就這麼前去稟報,恐怕少不了一頓訓斥。 「張信,從安陸來地。」張信臉上適當露出不悅之色。 「客官您坐,請您稍候片刻,小地立刻前去通報。」夥計一聽是從安陸來的,心裡打了個顫,慌忙侍候張信坐好,飛快地到店後內宅通知羅掌櫃。 「貴客光臨,不能前來迎接,真是失禮失禮。」沒過多久,店後門簾拉開閃出一個人來,模樣還沒有看清,聲音已經傳來:「張典簿,恕罪恕罪。」 「羅掌櫃,好久不見,你身體可好。」張信笑道,還真是如此,自從上次一別,已經有兩三個月沒有看到羅掌櫃了。 「托世子鴻福,我一切安好,謝謝張典簿關心。」羅掌櫃與天下生意人一樣,長得有些肥胖,臉孔圓圓的,笑起來像是個彌勒佛。 「還不快給張典簿上茶。」羅掌櫃看到來人真是張信,客套幾句之後,對身邊的夥計喝道:「到我房裡舀那上品的雲霧茶來。」夥計自然領命而去,留下兩人。 「羅掌櫃,最近店裡的生意還不錯吧。」張信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起身邊的絲綢來。 「張典簿,您稍等,我這就去舀帳簿來,您慢慢看。」羅掌櫃圓呼呼的臉上連忙笑道,以為張信這是奉命前來巡查店舖的。 這家絲綢店是興王府的下屬產業,在武昌城內還有十數家做各種午間的店舖,都是興王府的,每到月底這些店舖的掌櫃都要帶著帳本回到興王府接受核查,興王在世的時候也時不時會派一些人過來巡視,免得有些人不規矩,而張信在興王府時也經常幫袁宗皋處理關於這方面的事務,當然會認得羅掌櫃。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鄉試(三) 剛才張信逛街覺得有些累,想起這裡還有興王府的產業,就尋找一家比較近的過來休息,當然還有事情找羅掌櫃幫忙。 自 我 「行了,今天我來不是為了這個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正準備最後考一場鄉試呢,哪還有空理會這些雜事。」張信不耐煩說道,打消了羅掌櫃的疑慮。 「那不知張典簿為何事而來?」羅掌櫃暗暗抹了一把汗,雖然沒有做虧心之事,但是有人前來查賬,羅掌櫃心裡肯定有些緊張,聽到張信不是為這個而來,知道是虛驚一場,全身上下崩緊的神經馬上放鬆起來。 「沒有事情就不能來你這裡看看嗎?」張信微笑說道:「羅掌櫃也太讓我傷心了,想當初你可是極力邀請我,說只要我有暇到武昌城裡,一定要上門拜訪你的。」 「張典簿哪來的話,我當然是十分歡迎您的到來啊。」羅掌櫃滿臉推笑道:「既然您來到我這裡,如果不好好招待您一番,如讓世子知道有這回事,還不把我抽筋剝皮了。」 「娘娘與世子最近身體可安好?」談及朱厚,張信也有些想念。 「安好、安好,王府一切都安好。」羅掌櫃笑容滿面說道:「就是世子時常提起張典簿,吩咐我如果在武昌看到張典簿,一定讓我好好招呼您。」不知真假地場面話。張信也沒有較真,隨即笑道:「羅掌櫃,這次我來確實是有事情要煩勞你了。希望你不要見怪啊。」 「有事您儘管吩咐。」羅掌櫃暗暗舒了口氣,有事情相求就好,沒有事情才麻煩呢,無緣無故的說過來看望自己,哪個會相信啊。 「剛才我在街上閒逛的時候,買了些東西,你蘀我送回王府。」張信指著那包裹道:「還有這個,是送給世子地禮物。請羅掌櫃幫個忙。」 「請張典簿放心,待會我馬上差人去辦。」羅掌櫃懸空的心終於安穩下來,連聲答應下來,這點小事完全沒有問題,他也是聰明之人,一點也不好奇包裹裡面是什麼東西。 「好的,謝謝羅掌櫃了。」張信忽然轉念一想,說道:「羅掌櫃,這裡有筆紙嗎?」 「筆墨侍候。」羅掌櫃也不費話,朝夥計叫道。 片刻之後。夥計捧著筆墨紙硯上前擱放在桌上,張信提筆稍微思索,在紙在書寫起來,內容無非是自己在這裡過得很好,鄉試還要再等那麼十天半個月才算結束,問候蔣妃世子袁宗皋等,最後落款,待紙上墨汁乾透後,折疊裝在信封裡,也不封口直接遞給羅掌櫃。 「羅掌櫃。麻煩了。」張典簿哪的話,不過是些許小事,怎麼能說麻煩呢。」羅掌櫃笑道,接過張信的寫好的信件放好。然後舀出一塊布把張信帶來的物件包起來,準備讓人送回興王府。 「羅掌櫃,時辰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客棧溫習功課已備考試,就此告辭。」張信見東西已經妥善處理,放下心來準備走人。 「張典簿,午時將近,不如且先留下。待會由我做東。你我舉杯暢談。」羅掌櫃提議道,這個時候不奉承更待何時。 「羅掌櫃那意我心領了。不過客棧還有眾多同窗好友在等我回去呢,我也不好獨自一人在外尋歡作樂。」張信微笑拒絕道:「待鄉試結束,我一定再次前來拜訪。」 「既然如此,我也不挽留張典簿了。」羅掌櫃客氣的把張信請出店舖,然後祝願說道:「張典簿才學出眾,這次鄉試肯定會一鳴驚人,桂榜題名。」 「承你吉言,但原如此。」張信與羅掌櫃再客套幾句,然後依依惜別。 張信走後,羅掌櫃不敢怠慢,忙找了個較為機靈地夥計,把信交給他貼身收藏起來,然後讓他舀著包袱坐馬車奔向武昌渡口碼頭,日夜兼程趕赴安陸興王府,送給興王世子的東西可不能掉以輕心,要特別慎重對待,不然以為張信回王府這麼一說,讓世子覺得自己辦事不力,把自己的職務撤銷,那可就冤了。 自 我 把東西交給羅掌櫃處理,自然有張信的深意,這個時候正是鄉試之期,如果自己貿然把這種市井小說帶回客棧,不知道眾人會怎麼看待自己呢,傳揚出去也會讓人覺得自己不夠穩重,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逸致看難登大堂之雅的通俗讀物,分明是不重視這次科舉鄉試,如果讓考官們知道有這回事,影響他們評審錄取那就麻煩了。 送回王府以後自己有的是時間看,不急於一時,張信打定主意,也沒有心意再繼續閒逛下去,認準方向朝著自己居住的客棧前進。 「子誠,回來了。」回到客棧後,發現眾人正在廳中聚餐呢,張信向夥計打個招呼,眾人也沒有好奇詢問張信去哪了,顯然已經知道怎麼回事,既然張信想出去走走,那就隨他意思吧,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心情多管閒事,午餐結束之後,張信回房準備休息,早上逛了半天武昌城,還真有些疲乏。 「子誠,休息沒有。」門外傳來的敲門聲讓張信不得不起來開門,心裡慶幸沒有解開衣服,不然又要費一番工夫。 「打擾了,不要見怪哦」袁方笑嘻嘻的進門說道,話雖如此但腳步也毫不停留,直接走到茶几前給自己倒上一杯,自顧品嚐起來,還是張信房中的茶葉香啊。 「子直,有什麼事情?」張信疑惑道,看袁方一臉享受地模樣。該不會是來這裡品茗的吧,這茶可是自己從興王府那帶來的,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他們喝完。 「今天早上文昴過來找我們。聽說他在門外遇見過你。」袁方認真說道。 「文昴是誰?」張信不解問道,早上遇到地,難道是…… 「沈軒,沈文昴。」袁方哭笑不得的看向張信,相識這麼久,居然連人家的表字都不清楚,還是是糊塗啊,袁方暗暗尋思自己是不是白過來打聽了。 「是有這麼一回事。怎麼啦?」張信挑眉問道。 「他是特意來感謝我們的。」袁方有此遲疑說道:「其實這個沈軒為人還是不錯的,虛心上進,待人有禮有節。」 「那又怎麼樣?」張信無奈說道:「子直,有話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沒有什麼,只是隨便問問。」袁方暗暗苦笑,自嘲想到,連州學同窗子誠都不願相助,怎麼可能會幫一個外人呢。 「你想扶他一把?」張信看出一點端倪來,沉吟片刻之後說道:「子直。你可知道沈軒的身份底細?他可是……」 「我知道他是商人子弟出身,其實我早知道了。」袁方打斷張信地話,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說道:「那天遇到他地時候,他說他叫沈軒,我就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後來我旁敲側擊,才得知原來他居然是恩人之子。」 袁方慢慢的向張信敘述著前因後果,別看平時袁方如今風流倜儻富貴公子地模樣,其實在他六七歲的時候家裡的情況很慘。袁父當年也是一名舉人,連番進京赴考皆不中,因為除了讀書,袁父也與其他士子一樣不善經營。最後弄得家徒四壁。 又是一年會方試的時候,袁父實在是沒有盤纏進京,整天悲聲歎氣,幸好得到一位商人資助,這才可以進京赴考,最後還中了進士,幾經周折之後,袁父外放到湖廣某府某縣裡當個知縣。而袁方也長大了考上生員。袁父得知莫學正是一位名師,便把袁方送到州學裡學習。最後才與張信他們相識。 「小的時候我見過那位恩公,與沈軒長得極為相似。」袁方回憶道:「無論是相貌與姓氏都有淵源,最後經過我仔細求證,這才確定這兩人的關係。」 「我說你怎麼對他這麼客氣,特別是在這個時候你居然有心情指點他。」張信了然說道:「也不怕人家把你從榜上給擠下來。」 「子誠,現在不是玩笑的時候。」袁方無奈說道:「據我瞭解,恩人已經逝世,如今沈軒正寄人籬下,雖然衣食不愁,但長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我想……」 「你想怎麼樣?」張信微微笑道,目光如炬似地看向袁方:「報答他父親再造之恩?」 「正是如此,不知子誠有何想法?」袁方避開張信地目光,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說了出來:「我與子雲和子任商討過了,他們讓我來詢問你地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給。」張信笑瞇瞇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來,遞給袁言說道:「這裡面還有二百兩銀子,雖然不多,但也算我一點心意。」 「子誠,錢不是問題。」袁方哭笑不得地說道,如果真是錢的問題,他肯定不會來找張信的,誰都知道張信的家境是怎麼樣的,況且沈軒能在豪華酒樓宴請眾人,證明他恐怕也是個不缺錢的主。 「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張信笑容滿面說道:「如果還不夠,我可以想辦法,你說個准數吧,明天中午之前可以湊足。」 「子誠,難道你真地不明白我的意思?」袁方顯得很沮喪,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不過還是很失望。 「子直,這件事情的決定權在你手裡,如果你真的想這樣做,那我也沒有意見。」張信收斂笑容,嚴肅認真地說道:「但我希望你明白,這不只是你我之間的事情,還關係到子雲與子任,你可要想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 「決定權在我手裡?子誠……」聽完前半句袁方很激動。但是當張信說完後半句之後,袁方沉默下來。 「子直,你回去考慮清楚。如果你還是堅持,那麼我們幾個肯定沒有意見,因為我們信任你。」張信誠懇笑道。 「那我先回房了,子誠,謝謝你。」袁方知道事情關係重大,但張信卻毫無保留地相信自己,讓自己做出最後的決定,這讓袁方感動之餘。也倍受壓力。 「談什麼謝,以後這些小事你自己決定就好,不用來徵求我的意見,你決定地事情我沒有理由反對。」說實話,張信還真沒有把這次鄉試當回事,如果不是為了不負眾人的期望,張信還真不願意前來赴考呢。 袁方滿腹心思地回房了,來時心裡忐忑不安,回去時卻異常地高興還有矛盾,高興的是張信對自己地無條件信任。矛盾的是不知道明天該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翌日,袁方悠悠地從房裡出來,用餐後與眾人一起苦讀讀書,面對孫進與張勝深究疑問的時候,袁方笑而不答,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 八月十五日,中秋節,武昌城裡的人家早在兩三天前就開始忙碌起來,準備好慶祝中秋佳節的花燈禮炮之類的東西,但是就在今天。卻是鄉試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策論,事關錦繡前程,士子們可不敢因過節而耽誤,清晨雞鳴之後紛紛起來奔赴貢院。 進貢院之後。張信輕輕鬆鬆的作答完成,檢查無誤交卷從貢院出來,倚在貢院前一棵大樹上等待眾人出來,時間慢慢逝去,袁方他們也慢悠悠的走出來,臉上充滿興奮之色,與張信打過招呼之後,站在其旁邊與眾人慢慢交談起來。天色漸漸暗淡。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在這裡,但在人沒有到齊之前。誰也沒有提議要離開。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貢院裡地凌星燭光逐漸熄滅,除了兵丁手執的火把外,再無蠟燭點點光亮,沒過多久,尚留在貢院裡的考生們面若死灰的度步出來,看到熟人之時勉強打個招呼,有些心裡承受力差的人紛紛掩面而泣。 中秋之夜,明月當空,清輝灑滿大地,在這美好的與親人團聚的日子裡,貢院前卻上演了一場悲喜劇,張信輕輕擰過頭去不忍觀看,科舉既是在場眾人的進身階梯,上去故然可喜可賀,但是摔下來那就悲痛欲絕了。 「回去吧。」 不知道是哪個人的提議,一行人慢慢的離去,武昌城裡這時熱鬧非常,中秋佳節之時城裡按慣例解除宵禁,城中百姓歡聲雷動聚集在一起高興慶賀,點花燈、舞火龍、放鞭炮、城中一片歡樂祥和地景象。 若是在平時,眾人肯定會參與到其中一同歡慶,不過現在他們哪能還有這個心思,除了幾個感覺鄉試成功在望的學子還有心情四處觀看熱鬧之外,其他人只顧默默低頭走路,一路無語,與身旁的熱鬧場面顯得格格不入。 如果沒有這次鄉試的話,學子們應該是在家裡或者與同窗好友一起在設宴賞月,吟詩作對,抒發感情逍遙自得,如今只能乖乖回到客棧,用膳之後淋浴休息,哪怕誰認為自己這次鄉試肯定榜上有名,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把心思表露出來,免得招人嫉恨。 張信可沒有心情理會這麼多閒事,回到房間之後,張信打開窗戶,靜靜地望著天上的明月,八月十五,親人團聚,思念家鄉那也是人之常情,張信也不例外,想起家中的親人,親人的形象一一在他的腦海裡浮現,眼睛不由有些濕潤起來。 「子誠,你在做什麼?」卻是袁方的聲音,洗浴之後袁方、孫進、張勝三人又聚集到張信的房裡,看到張信的情況,明白怎麼回事。 「賞月,不行啊。」張信也不迴避,輕輕地用衣袖把眼淚擦拭乾淨,白了三人一眼,責怪他們在打擾自己醞釀感情。 「一個人賞月太過寂寞,不如我們陪你吧。」孫進笑道,走到房內桌子前收拾起來,把那些茶壺茶杯移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賞月怎麼能少了美酒佳釀。」袁方從身後拎過一罈酒放在桌上,然後張勝把手裡地伴酒菜攤開擺放好。 「這可是我早上暗暗吩咐客棧廚房準備的,剛才悄悄地帶過來,沒有人發現哦。」張勝得意笑道:「還是熱乎乎的。」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袁方把酒杯放好,倒滿美酒,舉杯說道:「我比李謫仙好多了,他對面是三個影子,而我對面卻是三個好友。」張信微笑的看著三人,上前舀起酒杯,與眾人一飲而盡,暖意頓時從心裡流遍全身上下。 中秋節過後,鄉試已經告一段落,只待放榜之日,等待永遠是最難熬的事情,那怕就是胸有成竹的袁方三人也是如此,心裡充滿不安,緊張的情緒漫延在眾人心頭,而張信卻絲毫沒有被眾人的這種氣氛所感染,每天興致勃勃的外出淘寶,希望能再尋找到幾件物美價廉的寶貝,可惜大多時候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張信知道隨便在街上揀起一紙一瓦,過了幾百年肯定成為古董,但是他實在丟不起這個臉,把平常之物當成寶,那還不被袁方他們笑死,張信的心思是想淘一些比較風雅之物,像金石玉印,名人書畫之類的收藏,可惜商人不是笨蛋,誰都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都是高價賣出,張信想再次揀漏那是可望不可求的事情。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考評 當張信正滿街閒逛的時候,負責鄉試評閱的官員們卻感到很辛苦,批閱數千份卷子可不是件輕鬆容易之事,要十分的小心謹慎,哪個環節出錯都是不容允許的行為,科舉考卷的評閱程序非常嚴格,批卷的官員將糊名、謄錄和對讀之後的朱卷送入密封的房間之後,負責評閱的官員就開始工作了。 在閱卷工作開始前,主考官按一定數量將考卷分成堆之後,按照抽籤的方式分給各位具體評閱的房官,而評閱試卷的房官事先並不知道自己應評閱哪些試卷,房官與試卷都是臨時匹配的,以防止由於請托而打人情分。 閱卷時房官只能評閱所分給的試卷,不得干預其他人閱卷,或互相抽看,房官之間也不能私自談論試卷的內容,其目的在於避免房官之間互相串通舞弊,在評閱試卷時各房官的職責就是向考官推薦優秀的試卷,房官將自己視為上等的試卷用藍筆加標記之後,推薦給主考官,稱之為薦卷,考生們是不是中舉就看評閱官員們的推薦了。 為保證房官閱卷的質量,評閱房官和主考官還要在沒有推薦的試卷上加簡單的批語,以說明沒有推薦或推薦不錄的理由,為了保證不因遺漏好試卷而使有才華者落榜,主考官還要在落卷中尋找好試卷。 為防止主考官在評閱考卷過程中的隨意性,房官在推薦試卷時可以堅持自己的意見,如果房官舉薦的考卷被主考官否決,他可以再次推薦,若這份試卷多次被房官推薦,而又多次被主考官刷下來,落榜的考生可以在發榜後的十天內申訴查卷。 這麼多道程序下來。評閱官員們能不累嗎?幸好參加評閱的官員們還算多,不然想要在短時間內把卷評閱完成,恐怕很多難做到。當最後一份卷評閱完成後,官員們緩一口氣,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 考官們把各評閱官推薦上來的卷子整理好,然後重複核對無誤之後,聚集在一起開始商討起來。這麼卷子無疑就是這閃鄉試中舉之人,如今考官們要在這麼多地人之中挑選第一名來。也就是本次鄉試的解元,同時還要按順序把中舉人一一排名,好張榜公佈。 因為試卷是由十數個評閱官推薦出來的,評閱官們都希望是自己推薦之人能得中頭彩,這樣不僅說明自己地眼光好,而且還會在從京城裡來的兩位主考官面前露臉。評閱官們都抱著這樣的心思,開始爭論不休起來。 「各位請看,這位學子文章流暢,字跡清晰圓潤,內容大義凜然,乃是不可多得之人才,可為本次鄉試之解元。」一位評閱官大聲說道,希望得到眾人的肯定,但是人多意見雜。評閱官們既有隨聲附和的,也要持反對意見地。 「這位大人此言差矣,雖然那位學子文章是作得不錯,但不過是些老生常談,一點新意都沒有,怎麼能和這個相比呢。」有人舀起手中的一份卷子,反駁說道:「無論是文思還是立意無一不是上上之作,我認為此子可為今科解元。」 「我認為不然……」 又是一輪地爭辯。眾人的意見都不相符。怕是有得辯論下去了,這時從京城前來主持鄉試的主考官之一的李大人咳嗽一聲。待眾人安靜下來之後,這才慢慢說道:「諸位同僚,請聽我一言。」 「請大人吩咐。」眾人齊聲答道,誰叫人家的官大,而且是從京城裡過來的,代表皇帝來這裡主持鄉試,又有誰人敢不聽其號令。 「各位暫且把爭論擱置,先把三場皆優地捲選擇出來,然後再從這些卷子中挑選第一名出來,豈不是更快一些。」李大人撫鬚提議,然後對一同前來的主考官說道:「周大人以為如何?」 「這讓爭吵也不是個辦法,那就按李大人的意思辦吧。」周大人沒有絲毫意見,反正這些學子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只要這次鄉試沒有出現任何的問題,管他哪個是第一。 其實剛才各位評閱官們舀出爭論的,都是三場考試皆為優秀的學子們的卷子,不過既然主考官大人發話了,底下的各位官員當然不敢有所怨言,按照他的吩咐行事,沒花多少時間就挑選出數十份捲出來,呈上給主考官李大人面前。 「把卷子上地紙條撕下來。」李大人微微一笑吩咐道,呈上的試卷都是考生們作答的原卷,名字被紙條給糊住了,故李大人有此一說。 「李大人,這樣不符合規矩吧。」眾位評閱官員面面相覷,最後有一位官員壯膽上前小心提醒道:「尚未給這些卷子編排名次,就把封條除下,怕有不妥之處。」 「有什麼不妥的,你且道來。」李大人沉著臉說道:「難道本官就不能知道這次鄉試學子的底細如何,家境是否清白?」 官員們畏於李大人的威嚴,紛紛沉默不語,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周大人,在場之中也只有這位周大人有能力阻止李大人這樣的行為了,但是周大人對眾人地目光視若無睹,自顧舀著清茶細細品嚐起來,像是在回味無窮。 「請大人稍候,下官這就辦。」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原則地,眾人心裡明白這兩位主考大人私下裡怕是收了別人的好處,想對某些人給予照顧,但是從眾人卻不敢明言,因為有些人也受到同樣地待遇,既然是主考官的意思,那作為下屬當然只有遵令行事。 當然這些評閱官中肯定有幾個正直之人,不過看到眾人一致附和之下,也不好提反對意見,況且李大人這次做的還不算過分,只不過是在已經錄取的試卷之中給予關照而已,而且還是三場皆優的,他們還可以接受這個底線。只要能中舉就好名次並不重要,這些人也只能在這自我安慰。 人在官場,往往身不由已。生氣歸生氣,並沒有人因此拂袖而去,只不過是冷眼旁觀他人的行動,等待最後的結果,好抄錄名單。$$以待放榜。 「挑幾身世清白的學子試卷出來,本官要仔細評閱。」李大人吩咐道。心裡知道肯定有人會明白他地意思,底下官員中不乏聰明機靈之人,自然領會李大人的意思,認真從數十份卷子之中仔細挑選起來。 挑選完畢後,李大人看著自己面前擺放整齊的十來分試卷,滿意地說道:「如此甚好。把這些歸在甲榜,其他歸在乙榜,三場皆優的放在前面,次點的在後,這樣不是十分明了簡單,何必再做爭論。」 「大人英明。」官員們紛紛出言讚道,那些正直的官員也承認,相比其他主考官來,這位李大人做得不算過份。起碼還有公平可言,就是有些小動作,起碼還是可以讓人接受。「各位認為這十幾份試卷中,哪位是解元之才?」李大人微笑說道,能夠幫忙的他已經幫上,其他事情那就要看天意了。 這些試卷表面上看起來各位學子家世清白,並沒有什麼值得一提地地方,可是有些人心明眼亮。知道這些學子都是有深厚背景的。不然也不會被挑選出來,所以當李大人讓官員們評議地時候。眾人反而不敢多言,免得得罪於人。 「各位儘管直言,這些學子桂榜上的名次如何就看各位大人的意見了。」李大人也知道這個事情可不好辦,乾脆利落的推給底下官員。 十幾份試卷,這裡面的關係可不簡單,既有知縣、知府的子侄、要不然就是與布政使司一級地大員攀親帶故的,眾人如果敢發表自己的看法,自己官小位卑的,上面的怒火可承擔不起,就算上鋒大人大量不與自己計較,但低下的同僚關係僵化也不是件好事。 「剛才還熱烘烘的爭論不休,怎麼現在都默不作聲。」李大人訓斥道。 「請大人恕罪。」評閱官員們紛紛請罪,剛才那是因為不知道那些學子的背景,怎麼說都可以,現在誰還有這個膽子亂說啊。 李大人無可奈何的看著手下惟恐避之不及地模樣,也分外感到為難,盯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試卷,隨手翻閱起來,看著這些卷子上的名字與籍貫,心裡默默思考把,把這些人背後的關係按官員級別大小順序排列好,當然有些官員是平級的,那就看對方有無更深厚的背景了,最後的結果上李大人失望了,因為有幾份卷子的背景實在是難分上下,得罪哪個人都不是件好事,真讓人難以決定。 忽然李大人目光一凝,看到一份卷子上面地名字居然一點也不熟悉,經過仔細回憶,肯定自己手上地名單沒有這個人,李大人不由暗暗尋思著,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哪個評閱官悄悄的收了他地好處。 李大人生氣了,這分明是藐視自己,對自己視若無睹,這如何能上心高氣傲的李大人心裡舒服,但是李大人是有城府之人,還有幾分心計,不然出京巡考的差事也不會落到他的身上,畢竟誰都知道出京當主考是個美差,上下官員都爭破頭了,李大人能從中脫穎而出,憑的可是真本事,及朝中有人關係夠硬。 「陳大人,過來看看這位卷子。」李大人瞄了剛才負責挑選卷子的官員,不動聲色的說道,心裡卻暗暗想到,如果他機靈的話,讓這份卷子背後之人把禮物給補上,那本官寬宏大量就不計較這件事情了,不然後果很嚴重。 上級有吩咐,低下的自然不敢怠慢,陳大人聽到呼喚,雖然不情願摻和到這種事情之中去,但還是乖乖的上前幾步打量著卷子來,心裡早打定主意,一定要和稀泥,絕對不說出自己的意見。 「張信、應城人士,安陸州學學子。」李大人未待陳大人仔細看完卷子,自顧念了起來,然後冷冷笑道:「陳大人,既然這位學子才華出眾,那為何本官從未得知其人啊。」 李大人的意思很明白,陳大人這般聰明機靈之人如何不知道。天地良心,陳大人可從來沒有受到過張信的禮物,而且連人都沒有見過。只不過是受人之托罷了,陳大人連忙輕聲解釋說道:「李大人有所不知,這位張信的來歷可不簡單。」 費話,簡單的話你會把他的卷子從數百份試卷中挑選出來,李大人不悅的看了陳大人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是何來歷且向本官仔細道來。」 李大人可是京官,哪怕是湖廣的封疆大吏布政司也要給他幾分面子。況且身為這次鄉試主考官的他,在這裡實際上是最大地官員之一,與這次鄉試有關的事情他都可以過問,到要看看是誰這麼不給本官面子,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想把人安插進來。如果自己不知情那還好辦,現在知道有這麼回事,如果不問個清楚,擺個官威,以後誰還會給自己臉面啊。「這個張信可是安陸興王府裡面的人,如今在給世子當伴讀呢。」陳大人小心翼翼的說道:「興王府裡的袁長史差人讓我們照應一下,我等不敢違意。」 雖然興王沒有實權,但人家可是當今皇上地近親,誰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開罪於他。不然哪天到皇帝面前那麼一說,皇帝又不認識你,你就等著革職查辦吧。 「可是剛薨不久的安陸興獻王爺?」李大人忙低聲詢問起來,如果真是這位親王,那事情也只有這樣算了,涉及到皇室宗親地事情,可不是他這種小官能決定的,陳大人輕輕的點在。興王雖然死了。可是人家的爵位還在,興王世子過兩三年就可以繼承王位。朝中關係可不會因為前任興王逝世而斷絕,收拾一位小官員那是輕而易舉之事。 「嗯,本官已經知曉,你退下吧。」李大人渀佛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惹不起可以躲得起,輕輕揮手說道:「待本官仔細思量後,再決定哪位是本次鄉試解元。」 「這份卷子不錯,可為今科解元。」一直默不作聲的主考官周大人忽然說道:「年紀雖少,但是才華橫溢,乃是可造之才,何不成全於他。」 算是還興王一個人情吧,周大人暗暗說道,當年深受興王大恩,但是一直沒有機會相報,如今興王已薨,更加沒有機會報答了,如今有一個機會擺在自己面前,也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乾脆為興王盡一點心意。 「李大人覺得如何?」周大人淡然問道,相信這點面子李大人還是給自己地。 「那就依周大人的意思。」李大人呵呵笑道,雖然兩人同為主考官,在表面看來事事是由自己做主,但李大人心裡明白,那是周大人給自己面子,不願意在眾人面前與自己相爭罷了,不然以周大人在朝中的關係,自己還是不敢與其爭持。 「張信為今科解元,那下面的事情就好辦了,李大人覺得呢?」周大人輕輕說道,點醒李大人。 「還是周大人高明啊。」李大人喜道,科舉考試爭的就是第一,因為那是榮譽,既然第一名已經定下,那第二與第三名沒有什麼區別,接後的事情肯定會容易許多。 「張信為今科解元,爾等有何異議?」李大人朝評閱官員們揚聲說道:「如果沒有異議,那可以錄入榜中,即日公佈。」 說是問評閱官們的意見,其實根本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底下官員們自然也知道,不過事情終於可以完善解決,那麼他們也可以鬆一口氣,有些可惜,但更多的是慶幸,紛紛上前拱手道:「我等自當遵從主考大人之意行事。」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把名單整理清楚之後,讓人把中舉人地名字抄錄在榜上,抄寫完畢之後交由專人保管,然後在主考官李大人的命令下,貼條封存起來,等待放榜之日取出公佈示眾,這也是程序問題。 「各位大人請,本官就不遠送了。」把事情都妥善處理後,李大人下令各位官員位可以回府,他自己本人也與周大人一同返回居住之處,待李大人與周大人走後,評閱官員們也紛紛互相告別,打道回府。 這在這些官員們回家的第二天,原來有些憂心如焚的學子忽然變得很淡定起來,居然有心情尋歡作樂,雖然極力掩飾但臉上的笑意還是在不知覺中顯露了出來,旁人若是問起,他們總是避而不答,讓人感到很困惑,不過學子們也沒有在意這個小事,畢竟這個時候離鄉試放榜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誰也沒有心思再理會其他事情,一心等待放榜的那天到來。 越是接近放榜那天,武昌城中眾多學子們就越是緊張,這時等待已經成為他們的煎熬,面對人生中至關重要地轉折,他們如果能輕鬆起來?渀佛就像有一塊巨石緊緊地壓在他們的胸膛,使他們呼吸變得極其困難。 正文 第九十章 放榜 「子誠,難道你就不擔心嗎?」客棧裡,看到張信每天悠閒自在的在街上閒逛,這讓袁方心裡極度不平衡,雖然對這次鄉試胸有成竹,但是心裡的慌亂還是抑制不住,從內心深處裡冒了出來,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從居住在客棧裡的學子們可以看出,精神恍惚,面色蒼白,晚上失眠,食之無味,這些症狀他們都已經普遍患上,而再對比張信,整天滿面春風得意在武昌城中逍遙,雖然不時有些失望哀愁之意,但袁方可以保證,這絕對不是因為鄉試的原因。 「擔心什麼?」這時張信正懶洋洋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這些天來整天逛蕩,除了見識下武昌城的繁華景象之外,收穫卻甚微,沒有預期中的那麼多,這讓張信有些無奈,乾脆不再去淘寶了,沒有事情可做只好乖乖的待在客棧裡。 「子直,你不用和子誠爭論,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關心自己前途的人。」孫進打趣笑道:「我懷疑就算子誠這次高中解元,怕連笑容都懶得露多一些。」 「非常有可能。」張勝一臉贊成的模樣,心裡常常歎氣,以前那個勤奮好學,知書達禮的學弟跑到哪去了,不過是在興王府那待了一年,就給變成這懶散的模樣,看來以後要多給他提意見才行。 「真不明白你們為什麼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就算考不上舉人,天也不會蹋下來。況且你們個個都是胸有成竹啊,何必在這裡杞人憂天。」張信笑道:「你們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原來是在裝模作樣。」 「子誠此言差矣,就算我們怎麼有把握,但只要一天不知曉最後結果,我們怎麼可能安心。」孫進無奈說道:「更何況,如果這次鄉試失利地話。對我來說簡直比天蹋下來還要難以承受,叫我怎麼能靜下心來。」 「放心吧,憑你們幾個的水平如果還不能中舉地話。我們都南京去上訴,告這次鄉試有舞弊的行為。」張信笑瞇瞇的提議道。 「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袁方沒好氣的白了張信一眼說道:「肯定不會勞你大駕地,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盡出餿主意。」 「明天就要放榜了,你們現在感覺怎麼樣?」張信輕巧的轉移話題詢問起來,只不過是說說而已,張信怎麼可能會去上訴,大不了再忍兩年。到那個時候還不是…… 「忐忑不安。」張勝直言不諱,毫不掩飾自己現在的心情。 「惶惶不可終日。」孫進微微笑道,手裡在不斷地把玩著身上的玉珮,以舒緩心裡緊張的情緒,面臨人生中最重要的關卡之一,如何能安定心情。 「感覺很迷茫無助,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袁方歎氣道,沒有了往日風流才子的開朗笑容,看來也感受到其中的壓力了。 「要淡定、淡定。」張信安慰說道:「反正明天就要揭曉答案。現在時辰已不早,你們先回去休息吧,一覺醒來之後什麼事情都清楚了。」 「好的,那我們回房啦。」三人告退說道,沒有走幾步,馬上殺了回來,撲向床上的張信,叫喊道:「子誠。現在是中午時分。敢糊弄我們。」 翌日,正是鄉試放榜之日。武昌城中眾多學子天還沒有亮就開始起來洗漱,然後三五成群地前往貢院,準備觀看自己的成績到底如何,大多數人的眼睛裡都充滿期待憧憬之色,都希望自己得以高中,可惜現實往往是非常殘酷的,不知道待會榜單公佈之後,有多少人高興慶賀,有多少人悔恨流淚。 客棧裡袁方等人整裝待發,忽然發現少了一人,袁方巡視一周之後,馬上知道到底少了誰,無可奈何的說道:「子雲,你去把子誠叫醒,我們該起程前去貢院了。」 孫進聽從指示而去,走進房間把一臉迷糊的張信從床上拉了起來,把準備好的熱水毛巾遞給張信,讓張信草草洗漱一番了事,最後在眾人不耐煩的臉色中,拖著張信走出客棧奔向貢院,清風拂面而過,張信也逐漸清醒過來。 「子雲,我們這是要去哪?」迷糊之間張信隨口問道。 「到貢院,看鄉試中舉名單。」孫進輕輕說道,語氣透出緊張虛弱之意。 走了一段路程,張信徹底清醒起來,看向周圍的眾人,發現都是他們面無表情,沉默不語地走著路,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從眼睛露出的焦慮可以知道,他們現在心情一定非常的惶恐不安。 前往貢院的路其實也不遠,而有的人卻希望這段路程可以永遠的走下去,這樣就可以不用知道答案是什麼樣子,有的人希望這段路快點走完,那就可以盡快揭開謎底,那就不用忍受這樣地煎熬,得到徹底地解脫。 不管眾人的心裡怎麼想,路始終是要走完地,貢院就在眼前,眾人加快步伐,到了貢院門前卻發現這裡已經人滿為患,數千學子擠在貢院門前不得而進,原因是門口有兵丁把守,不到時辰一律不得入內,經過打聽才知道現在官員們正在裡面張貼榜單,為了避免打擾,命人關閉貢院大門,好方便行事。 「各位,看來要等待一段時間啦。」來得早肯定會這樣子,但不來早心又有不甘,那只好耐心等待,時間是非常奇妙的,如果你心情舒暢,那你會覺得時間流逝得實在是太快,但是在這個時候,學子們卻是感到時間像度日如年一樣難過。 這時學子們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內心充滿躁動不安之情,數千人在聚會之時。如果沒有人在組織秩序,那場面可想而知。開始時學子們還能保持風度,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貢院還沒有見動靜,他們慢慢地失去耐性,原來竊竊私語的場面頓時變得喧囂起來。 好奇心是人地天性。誰都想第一時間知道自己的成績,當貢院前的學子越來越多,有些人下意識的往前幾步*近貢院門前。等下好方便進去,這個時候人的從眾心裡體現出來,後面地人也緊跟其後,慢慢的原來在貢院前疏散站著的學子,漸漸地聚集在一起圍在貢院門前四周,而且越來越近離兵丁們只有一線之遙。 貢院大門只有十幾個兵丁把守,十幾個人面對數千人的時候,誰都可以想像這個場面。學子們上前時,兵丁們也不自覺的後退,當兵丁們的後背碰觸到大門時,他們已經毫無退路可言了,但兵丁們卻沒有絲毫辦法,誰都知道這些學子們可招惹不得,更何況他們現在人多勢眾,誰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訓斥,群情鼎沸之下再上前幾步。就可以把他們壓死。 當眾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自然會感到一股壓力,特別是在貢院門前的學子們,總感覺背後有一股力量在把自己往前推,迫使他們向前走以減輕壓力,當前面的學子們身體也貼近貢院大門時,他們也沒有辦法,疼痛之餘不禁往後面大喊後退。可惜在這個時候誰還會聆聽他們所說的話。推擠地力量越大,貢院大門也開始搖搖欲墜。眼看學子們就要破門而進,忽然貢院裡面傳來一聲巨大鐘響。 「當、當、當。」 三響之後,學子們慢慢從狂熱中清醒過來,步伐也停止不前,貢院大門也慢慢打開,按理說站在前面的學子們應該趕快向前衝進貢院的,可是他們在這時卻不敢有絲毫動作,因為大門開啟後,出現的是主考官一行人。 數十名官員在前,學子們誰還敢妄動,前面的學子紛紛往後移步起來,當後面的學子知道這個消息,也紛紛在四面散開,哪怕你心裡再怎麼心癢難耐,在這個時候也要忍受,不然讓主考官員們看到自己失儀的一面,隨便找個過錯,把自己應得的功名剝奪,那自己豈不是冤死,誰叫人家掌握自己的生殺大權啊。 「眾位學子,今天是鄉試放榜之日,經過本官與諸位同僚地連日評閱,終於挑選出三百多位品學兼優的學子,希望你們不要讓本官與各位大人失望,以後盡心苦學,來年進京參加會試,一舉奪魁以報效朝廷。」主考官李大人熱情洋溢的發表起自己的演講來。 底下的學子們雖然很焦慮,但卻不得不強忍耐下去,還要發出陣陣違心的歡呼雀躍之聲,真是為難他們啦,李大人可能是好久沒有在眾人面前露臉,捉住這次難得機會說起話來沒完沒了,終於讓另一位主考周大人實在看不下去,找了個機會隱秘的提醒李大人。 「本官話已至此,各位學子回去後可要好生斟酌。」李大人也覺得自己今天的話太多了,未免不附和自己地身份,清清嗓門之後揚聲說道:「待本官離開之後,眾位學子可以進院查看成績,三天之後由武昌知府舉行鹿鳴宴,希望各位舉人到時參加。」 在一片奉承歡送聲中,眾位官員地人影消失在學子們的眼前,隨著把守兵丁退開,早就感到迫切難耐地學子們湧進貢院,奔向張貼榜單的地方。 「子誠,我們也進去吧。」在這個時候,原來一同前來的眾人誰也顧不上誰,隨著人流蜂擁而上,只有張信他們幾個還算保持冷靜,當數千學子有大半進入貢院後,袁方這才提議說道,邀其他幾人一起進去。 「再等等,就算現在進去也看不清裡面的狀況,待他們散開一些再進去吧。」張信可不願意和這麼多人擠。 「那好,就依子誠之言。」袁方一臉鎮定自若的說道,可是雙手卻緊緊的攥起來,手指頭都有些發白了,顯然他的內心中也不平靜,只不過不願意在眾人面前顯露出來,其他人也是如此,眼睛直盯住貢院,耳朵豎起仔細聆聽裡面的動靜,強制忍住急切的心情。 一刻鐘之後,貢院裡面的人群並不見消散,反而越來越多,就算是看到自己的成績,也不願就此離去,有人興高采烈,有人放聲痛哭,聲音傳來外面更加讓袁方他們心情也隨之波瀾起伏不定,臉上露出躍躍欲進的表情。 「行了,我們都進去吧,要不然你們非把心蹦出來不可。」張信打趣說道,其實他心裡何嘗沒有好奇之心,想知道眾人的成績到底如何,只不過一直在克制住。 「那好,我們走吧。」張勝迫不及待的先行一步,從他的步伐之中,依稀可以感覺到絲絲顫抖,這時候誰也沒有心情注意這樣細節,因為他們也好不上哪去,臉色慢慢的開始發白,屏氣凝神的向貢院走去。 數千學子中只要三百多個名額,那麼這時貢院內的場景可想而知,欣喜若狂的學子暫且不提,因為他們肯定是榜上有名的,其他沒有考上的學子們,現在的模樣簡直是無法描述,失魂落魄哭泣流淚的那很正常,以頭撞牆自尋短見的也不在少數,場面可謂觸目驚心,讓人不忍相看。 希望、寄托、美好的錦繡前程,就這樣輕輕飄散,數年的寒窗苦讀,換來的卻是名落孫山,是誰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也無可厚非,可能這樣的情形已經是慣例,貢院內早就有所準備,兵丁們用擔架把一個個或者暈倒、或者尋死未成的學子們抬到空地處,那裡自然會有大夫為其治療。 當然若是大夫救治不及,有學子當場送命,那也是正常之事,反正每年鄉試偶爾有幾人英年早逝,眾人已經見怪不怪,有慈悲之心者聽聞此事,悲天憫人的歎惜幾句,事情就這樣輕輕揭過,誰也不會再提及。 看著張貼榜單之處人頭聳動,幾人想看自己的成績恐怕也要費一番功夫,相視苦笑之後幾人也強咬牙擠進人群之中認真察看起來,成功與失敗就在這不久之後見分曉。 上架之前已經有心裡準備,知道新人新書成績應該不怎麼理想,做好了長期堅持的準備,沒有想到上架十日來,成績沒見漲,居然有逐漸滑落的趨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慶賀 事到臨頭,原來一直鎮靜自若的張信也有點緊張起來,雖然一直說不在意鄉試的成績,但如果真是考不上,那心裡還是有些失落的,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已經心有期待,忽然有這樣一個落差,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三百多個名字,如果是在後世幾頁紙就可以完全印完,但鄉試桂榜可不會那麼簡單,貼出來的可不只有名字而已,還要包括表字、籍貫、名次、所讀學院等,讓人一目瞭然,免得因為有人同名而發生爭執。 在人群中來回擠過幾遍後,張信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心裡說不上到底是什麼滋味,反正十分的複雜,本以為這次鄉試就算名次不算高,但總可以中舉,沒有想到這榜單上居然沒有他的名字,原以為是自己忽略沒有看清楚,但經過來回觀查,這才肯定這事情,張信心灰意懶的默默退出人群,心裡很是失望。 「子誠,榜上有我的名字。」這時張勝激動的衝出人群,緊緊的摟住張信說道:「我真的考上舉人了。」 摟抱得非常緊,讓張信差點喘不過氣來,看到張勝激動的模樣,張信的心裡也開朗起來,正如自己所說的,考不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天又不會蹋下來,深深吸一口氣後慢慢平復心情,露出笑容說道:「子任,恭喜你,我剛才也看到了,第七十六名,成績不錯哦。」 「七十六名算什麼,看到我的沒有?第二十一名,你們名次肯定沒有我高?」袁方得意洋洋的說道,與孫進攜手並肩的走過來,看到兩人滿面春風如釋重負的模樣,就知道這兩人肯定也榜上有名。 「得意什麼。其他人的名次你可知道?」張勝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放開張信,看到得意洋洋地袁方,不服氣的反駁說道。 「子雲,位於榜上的第三十九名,名次確實沒有子直高。」張信微笑說道。剛才他來回在人群走動的時候,看到這三人眼睛直盯住自己的名字,久久不願離開,還在那裡反覆確認,張信經過他們地時候都沒有反應,看到微笑點頭承認的孫進,袁方更顯得意之色。 「子誠,你考得第幾,肯定會比子直的要高吧?」張勝看著更加不順眼,擰過頭去詢問張信起來。希望能打擊袁方得志的心情,聽到張勝的問題。其他兩人也好奇的看向張信。 張信臉上笑容一僵,隨即笑得更加燦爛起來,輕輕說道:「名落孫山。」 三人臉色稍變,但看到張信臉的笑容,還以為他這是玩笑之語,笑吟吟的盯住張信。張勝更是不停的催促說道:「子誠,莫要玩笑,快與我們說說,你到底考得第幾名啊?」「剛才我在那裡來回觀察幾遍,確實沒有我的名字。」張信收斂笑容,輕輕歎氣說道:「讓你們失望了。」 「不可能。」張勝第一反應就是再次擠進人群,在人群裡橫衝直撞地觀看榜單。讓眾多學子報怨不已,但看到一臉焦慮喃喃自語的張勝,以為他沒有在榜上找到自己地名字,這才狂性大發,眾學子見怪不怪的歎息幾聲,除了幾個慈悲心腸的學子。不時關注張勝希望阻止他做什麼傻事外。其他學子卻漠然置之。 「子任,怎麼樣。找到了沒有?」當張勝一臉失魂落魄的走回到時,袁方心裡一沉,做好心裡準備,但還是忍不住詢問道。 「真的沒有子誠的名字,這怎麼可能?」張勝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失望地說道。 幾人沉默起來,張信更是不知道如何向他們解釋自己怎麼會在這次鄉試中失利的,按理說連他們三個都能考上,那自己更加不在話下啊,難道是考官看自己不順眼,故意把自己刷下來?張信冥思苦想著,還是沒有發現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考官。 「恭賀各位兄台,此次鄉試各位大放異彩,實在是讓在下欽佩不已。」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傳來一句道賀聲,幾人轉頭看去,卻是沈軒,看他一臉興高采烈的模樣,想必是成績不錯,肯定中舉了。 「看文昴兄春風滿面的模樣,想必成績斐然,得以高中啦。」幾人在這個時候沒有什麼心情搭理沈軒,最後還是由袁方出面強笑回應道。 「哪裡,哪裡,小弟才疏學淺,多虧各位兄台的悉心指點,小弟才能在這次鄉試中榜上有名。」沈軒謙虛說道:「剛才在榜上看到各位兄台名列其中,特前來道喜。」 「文昴兄有心了。」袁方露出一絲微笑說道,現在就算是恩人前來,他也沒有什麼興致理會,只會敷衍了事。 「諸位這是怎麼了,難道諸位得以高中,這不是件值得慶賀之事嗎?」沈軒疑惑不解問道,難道他們對自己的成績還不滿足啊,這野心也太大了吧。 「文昴兄,子誠他……」總是讓袁方一個人應付沈軒,這顯得很失禮,孫進在這時出來說道,心裡還在措辭該怎麼向沈軒解釋張信落榜一事,語言一定要委婉,免得再次傷害張信現在的心情。 「差點忘記這事,實在是不應該。」沈軒擊掌笑道:「恭喜子誠兄在這次鄉試中力壓群雄一舉奪魁,在下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原本當沈軒擊掌說笑時怒目而視地幾人,聽到他後半句話,個個臉上都露出迷惑不解的模樣,難道其中還有內情不成?或者這只是沈軒玩笑之語,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與他絕交。 「文昴兄,何出此言?」袁方不露聲色說道,如果沈軒真是玩笑之語,那不客他是否恩人之子,自己一定不會再搭理他。 「各位還不知道?我說各位怎麼都哭喪著臉,原來是在為子誠兄弟擔心。」沈軒這才恍然大悟,也不多言,直接指著附近一個大廳笑道:「裡面還貼有一張榜單。記錄著今科鄉試前十的才子,子誠兄名列第一,乃是本次鄉試解元。」 「第一、解元。」情況來了個大逆轉,幾人的心裡一時之間接受不住,反應顯得有些遲頓。最後還是張勝醒悟過來,飛快的跑過去,風風火火闖進大廳,隨著幾人也緊跟其後。 「文昴兄剛才所言可當真?」走了幾步後,袁方驚疑問道,再三確認起來,他們心裡可再也經受不住另一次打擊了。 「絕無虛言。」沈軒肯定說道。 說話之間,一行人也進了大廳之內,大廳內只有聊聊的數十人在這觀看榜文,榜文是由金粉塗寫而成。從右至左用楷體公整地書寫著這次鄉試中成績最好地十人名字,右邊第一列清清楚楚地寫著:張信。字子誠、應城人士…… 「子誠,真地是你,肯定沒有錯。」張勝欣喜若狂的奔向幾人,再次把張信摟了起來:「我就說榜上怎麼可能沒有你的名字,原來是藏在這裡來了。」 張勝的動作讓廳內地眾人側目而視,但驚奇之後也不再關心。畢竟激動之下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還有些學子知道自己中舉之後,跪下連連磕頭,差點沒把自己給磕死。 這時張信心裡終於輕鬆起來,事情還真是出乎意料,沒有想到憑自己這點學識,居然還能混了個解元回來。其中肯定有內幕,不過張信這個時候也顧上不這麼多了,因為受到張勝的影響,袁方與孫進兩人與學他一樣,緊緊的把張信摟抱起來,三人齊心合力之下。差點沒有把張信給勒斷氣。 瘋狂的慶賀之後。幾人慢慢的冷靜下來,相視而笑。發現旁邊還有個沈軒,這讓他們更加不好意思起來,連忙互相整理儀表,恢復平日風度翩翩的模樣。 「文昴兄,讓你見笑了。」袁方微微笑道,慶幸沈軒及時提醒他們,要不然他們肯定還會繼續傷心下去,剛才情急之下,誰也沒有注意附近還有一個單獨設立的榜文。 「哪裡的話,幾位兄台交情非同尋常,實在讓小弟羨慕不已。」沈軒說的是實話,雖然他結識交不少朋友,但感情卻沒有張信他們這般深厚,特別是得知他是商人子弟出身後,更是逐漸疏離於他,這讓他更加渴望友情。 「失禮、失禮。」孫進微笑邀請說道:「文昴,既然已經知道成績,不如我們一同到附近酒樓慶賀一番,不醉不歸。」 「此言大善。」袁方文縐縐的說道,讓幾人鄙視不已,卻一致贊成孫進地提議,全然忘記上次醉後的教訓,沈軒沒有理由反對,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走出貢院,直奔附近酒樓而去,非常有默契的沒有提及其他州學同窗,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這次酒宴從中午一直喝到夕陽西下,雖然心中高興,不過還算保持克制,沒有太放縱,告別沈軒之後,帶著幾分酒意,四人飄飄然的回客棧了。 「恭喜客官,賀喜客官,小的給各位舉人老爺見禮了。」剛跨入客棧門檻,就傳來夥計的道賀聲,這並不是夥計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不過是懂得察顏觀色罷了,是誰都可以從幾個人臉上地燦爛笑容得出答案。 「夥計不錯,有眼光,這是賞你的。」袁方從懷裡掏出一把散碎銀子,也不細看直接塞進夥計手裡,難得高興,當然想與別人分享。 「謝謝舉人老爺。」夥計麻利的把銀子藏好,笑瞇瞇的說道:「卻不知道這次鄉試的解元老爺可在各位之中?」 「夥計,你問這做什麼?」幾人正準備回到自己的小院,忽然聽到此言都有些好奇。 「今日早上,各位舉人老爺離去不久,就有一陣人馬敲鑼打鼓的前來報喜,說我們客棧住地一位客人高中解元,可惜各位老爺都不在這裡,最後還是我們掌櫃的幫忙打發他們走的。」夥計笑嘻嘻的提醒道,打發報喜的,喜錢肯定少不了。 「代我謝謝你家掌櫃的。」張信微微一笑,從懷裡舀出一錠銀子拋給夥計,估計也有十兩左右。夥計麻利地接住,連忙賀喜不斷,試卷上有各位學子現在居住地方地詳細地址,鄉試前十的人都可以受到這個待遇,可惜張信過早出門。錯過這次在人前露臉地機會,其他三人在為張信惋惜不已。 說笑之間回到小院時,卻發現小院裡靜悄悄的,只有數間房內亮著燭光,幾人心中一動,歡笑聲也慢慢消去,夜暮已經逐漸降臨,像他們一樣出去慶賀地也應該回來了,而現在這裡卻空蕩蕩的,幾人心裡都清楚這是為什麼。 「你們回來了?」聽到小院有動靜。自然會有人出來查看情況,看到是他們一行人。笑容滿面的說道:「恭喜各位高中,特別是子誠,為我們安陸州學爭光啦。」 「同喜、同喜。」幾人連忙回禮,小院內其他房同的人也一一出來,大家相互道賀起來,抒發自己內心中的喜悅。自己的辛苦努力終於得到回報,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高興的,光明的前程就在眼前。 閒聊不久,提及其他的人怎麼不見了,有知情的人黯然說道:「他們中午地時候已經收拾包袱回家了,說無顏留在這裡,讓我們代他們向莫學正道歉。」 談起此事。眾人也感慨萬端,也再沒有興致閒聊下去,紛紛告別回房休息,而幾人也在淋浴之後,帶著興奮喜悅之情漸漸的進入夢鄉,這些天來地壓抑感終於消散。如釋重負的幾人睡得特別的安穩。直到翌日將近午時,幾人這才悠悠醒來。 洗漱之後。幾人在客棧廳內慢慢享受著早點,當然也可以作為午餐,心裡沉重的壓力消失,心情自然也隨著好起來,不管什麼東西吃到嘴裡都會變成美味佳餚的,這時從外面進來幾個衙役,笑容滿面的拱手說道:「知府大人有令,但凡在這次鄉試中中舉之人,在後日請到西效湖畔赴宴,希望各位舉人牢記。」 雖然昨天主考官李大人提醒過眾人要舉行宴會,可是沒有指名地點,故而衙役們才會再跑一躺,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不過客棧內地學子們心裡有數,有幾個身家頗豐的學子點頭答應之餘,也舀出幾兩銀子打發衙役,讓他們興高采烈的道謝,接著也不耽擱徑直走人,全城的客棧他們都要走過一遍,雖然是件苦差事,不過得到的賞錢也不在少數,痛苦並快樂著,這個正是衙役們心情的真實寫照。 「子誠,恐怕你要在此次鹿鳴宴大出風頭啦。」袁方笑道,臉上露出一絲羨慕之色,鄉試前十名肯定的席位肯定離舉辦宴會地官員們很近,這可是難得的與他們結識的好機會啊,這如何不讓他為張信感到由衷的喜悅。 「正是如此,子誠你可不能丟了我們安陸州學的面子,讓其他人看看我們學院的風采。」孫進贊成說道,揚名立萬之心誰都會有地,況且張信能得到眾人地承認,他們的臉上也增添光彩,畢竟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地。 「子誠,不要讓我們失望啊。」張勝咧嘴笑道。 「知道,肯定沒有問題,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聚會罷了,你們有必要這麼緊張嗎?」張信好奇問道,卻讓其他三人驚奇的看著他,想起張信時常流露出的無知,三人也隨之釋然,無可奈何的歎氣,最後還是孫進好心,為其解釋起來。 「這次宴會不同往日,乃是由知府與這次考試的相關官員們舉辦的,而且到時有眾多湖廣名士、權貴參加,在宴席中表現極佳者,如果得到他們的承認與賞識,讓他們願意提攜你一把,那你的名氣可能會直達京城,明年會試自然不用憂慮。」 地方與中央的關係網錯綜複雜,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孫進這番話並沒有言過其實,反而道出舉行鹿鳴宴的深意,誰知道參加宴會的官員背後有沒有後台,如果他看你順眼,回去後與後台一說,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才,那豈不是少奮鬥幾年。 「子誠,你可要做好準備啊。」孫進善意的提醒道,這種文人性質的聚會,其中肯定少不了吟詩作對這樣的雅事,若沒有心裡準備,到時表現不佳還是小事,如果不小心得罪某些人,那就麻煩了。 「這麼麻煩啊。」張信皺眉,連吃個飯也不讓人安穩,但在幾人期待的目光中,張信也不想退縮,只好乖乖的同意下來。 鹿鳴宴舉行之日,正逢天氣清朗,清風微拂,非常適合聚會,張信幾人按照衙役們的話,悠閒自在的來到西郊湖畔,這裡景色不錯,有山有水,還有幾個涼亭點綴其中,湖畔兩旁植滿桂樹,此時正是桂花綻開的季節,桂花的香味隨風飄散,讓前來赴宴的眾人沉醉於其中,可謂八月桂花香萬里啊。 雖然是露天式舉行的宴會,不過還是有專人負責接待來客的,這裡附近早就有兵丁把守住,若是沒有憑證,誰也沒有辦法進來,張信幾人經過檢查之後,這才在僕役的引領下,來到了宴會的中心。 正文 第九十二 鹿鳴 拜會過鄉試官員之後,因為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幾人也隨意的閒逛起來,遇到相識之人紛紛上前禮貌招呼,隨著來客越來越多,場面也變得有些喧鬧起來。 「袁兄、張兄、孫兄。」 沈軒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笑呵呵的向幾人問好,從他身上的著裝可以知道,他非常重視今天的宴會,人逢喜事精神爽,若不是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單看衣服,誰都以為他是哪裡來的名門公子,可見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話一點都沒假。 「沈兄安好。」幾人拱手還禮。 「這裡有點吵,反正知府大人還沒有來,宴會也沒有開始,不如我們到那邊去看看吧。」看著這裡一片吵嚷的場面,張信不怎麼喜歡,提議到那清靜偏僻之處。 幾人也沒有意見,隨之遠離宴會中心會場,來到一處環境幽靜的地方,可惜這裡雖有草木,但卻顯得很荒蕪,秋天正是百花調凌的季節,除了某些特殊花種之外,其他草木也逐漸枯黃敗落了,因為幾人是過來躲熱鬧的,所以也不在意這裡的景色如何,況且從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宴會那邊的情況。 「今天來的當地名流還真多。」張信看到宴會場地那邊舉人們紛紛圍繞在那些權貴身邊曲意逢迎,不由微微諷刺說道:「不過剛好一人提攜一個舉子,不然他們不夠分,可能會打起來。」 「子誠,莫要胡言。」孫進忙勸阻道。心裡卻深以為然。原來以為是今日的鹿鳴宴乃是一件風雅之事,沒有想到也變得功利起來,而一旁的沈軒卻稍微有些尷尬,因為這種事情他也沒有少做,索性閉口不語。 「子誠,不要管閒事,人家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袁方輕輕揭過這事,轉而說起另外的事情來:「如果莫夫子能看到我們能出現在這裡,想必他老人家應該很高興。^^^^」 「確實如此。莫學正費盡心思。無非是希望我們能在這次鄉試中脫穎而出,我們總算沒有辜負他地教誨之恩。」孫進深有感觸地說道。 「既然如此,等鹿鳴宴結束後,我們就回州學吧,先去向莫夫子報喜,然後再回家慶賀。也不差那麼一點時間。」張信的提議得到幾人的贊同。 「還想請各位到在下府中小住幾日,沒有想到你們這般急迫,真是可惜。」沈軒誠懇說道,不過也不能妨礙別人尊師重道,只好放棄這個決定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於一時。」袁方安慰道:「到時我們一起赴京趕考,一路上也好有個伴。」 「一言為定。」沈軒喜出望外,深怕袁方反悔。急忙肯定下來。 「放心,子直還會騙你不成,別說那麼多了,知府大人駕到,宴會準備開始,我們快些過去吧。」張勝一直在關注那邊的情況,有什麼動靜都一清二楚。 幾人疾步而去,到達會場之時。正好是眾位舉子向知府行禮之際。幸好來得及時,不然失禮於人前。在官員們心裡留下壞印象,那就不好了,隨著知府的命令,自然會有僕役上前邀請各位舉子按序號入座,基本是按名次分排下來的,張信幾人也無奈的散去。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當眾人坐定安穩之後,旁邊有人奏起樂來,正是詩經小雅裡的鹿鳴篇,鹿鳴為小雅裡地第一篇,詩文描寫了古代貴族盛宴賓客、歌功頌德地場面,表達對賓客品德的讚美和燕樂嘉賓之情,「鹿」與「祿」諧音,「鹿鳴」遂有科舉及第之意,後來鹿鳴詩由貴族宴會樂歌演變為官府宴請科舉及第舉子專門宴會上的主題歌,稱鹿鳴宴。=== 隨著時代的演化,鹿鳴宴也逐漸變成鄉試過必定舉行的一項傳統活動,每當鄉試放榜之後,當地官府定要舉辦鹿鳴宴,歌鹿鳴詩,作魁星舞,以此讚美舉子佳才,慶祝科舉及第,並預祝舉子赴京參加會試大魁天下,獨佔鰲頭。 宴會開始後,張信因為是鄉試第一,安排的座位與知府官員們地席位非常的接近,如果是其他人,這個時候肯定想盡辦法上前搭腔,這並不是虛言,同席的其他舉子現在就是這樣子做的,不斷的在迎奉知府。 能進前十的舉子,家世背景非同一般,知府大人也不敢小,現在同在席中奉承知府,知府大人肯定非常給面子,也不拖大總是和顏悅色的與他們對話,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是知府大人在愛惜人才呢。 張信在席上表現非常平庸,既沒有故作孤傲引人注目,也不會低調得讓人側目而視,反正就是隨大流,只是在附和著其他人,在這個歡聚地時刻,這麼多當地權貴名士在觀看著,不管是誰的行動都是小心謹慎著,不想在人前失儀,而張信預想中的文鬥場面並沒有出現,席上既沒有吟詩作對,又沒有談經論典,只不過是在說些吉慶之言。 正當張信以為這鹿鳴宴就這麼結束的時候,知府大人忽然站了起來走出席位,向眾位舉子示意,當眾人不知所措的肅立恭聽之後,知府這才揚聲說道:「本府公務繁忙,暫且先行一步,各位還請繼續。」 恭送知府大人離開之後,在場的人有些露出了然之色,有些還在迷惑不解,經過明白人的提點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每次鹿鳴宴,地方官員總會在中途退席,留下時間給各位舉子盡情發揮,不然有官員在,才子們小心翼翼侍候著。怎麼會有機會顯露才藝呢。 此時。^^^^鹿鳴宴才正式開始,宴會的氣氛隨著知府地離去推向**,宴會中地才子們開始暴露出本性來,爭相賣弄自己地才學,詩詞歌賦、風花雪月無處不談,反正只要是雅致之事,就要舀出來炫耀,享受別人羨慕地目光。 而張信這這方面一點也不感興趣,真想直接學知府一樣中途走人。因為沒有共同語言。張信乾脆一個人在那默默獨飲,沒有理會同席的其他人在這裡虛偽奉承。 「張解元,為何總是沉默不言,難道是瞧不起我們。」嫉妒是原罪,張信是這次鄉試的解元,當然有人暗暗在怨恨。知府大人尚在席中的時候,為了保持風度,誰也不敢輕言挑釁,現在可以毫無顧慮了。 預料之中的場面終於出現,張信冷笑不言,就是不理會他們,難道他們還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出言不遜,打架鬥毆不成。席中的各位才子也明白這個道理,誰也不想失去風度在人前失禮,就算出言嘲笑諷刺也不可以,因為張信是鄉試第一,如果說他才學不成,那他們不是更差勁,或者他們這是在懷疑這次鄉試的公正。 那麼他們這就是在質疑主持這次鄉試的官員們,這簡直就是在藐視考官們。他們可沒有這個膽量。所以張信始終不發一語,他們也無可奈何。只能在事後說張信故作清高,目中無人,持人傲物。 「既然張兄瞧不起我等,那在下也無話可說。」剛才說話之人見張信無動於衷的模樣,心裡更加惱怒,勉強微笑說道:「我等才疏學淺,不配與張兄交談。」 這句話把在席上地眾人都套進去了,雖然是小伎倆,不過還是非常有效果地,同席的舉子紛紛向看張信,看他有何反應。 「你能有自知之明,還不算糊塗。」張信淡淡說道,自己可不是聖人,憑什麼一定要迎合他們,此話一出,席中的氣氛頓時僵硬起來。\ 而說話之人臉色變得更加精彩起來,由紅轉青,最後變成白色一片,可見已經是怒火中燒,若不是還有點理智,知道這裡不是洩憤之處,早就按耐不住開罵了。 「張信,你可知道我是誰?」那人低聲怒喝道。 「你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還來問我。」張信微微笑道:「可見你真的是糊塗透頂了,回家的路線可還記得,可要我幫忙送你回去?」 「你……」那人再也忍不住,站起來指著張信,準備怒斥之時,旁人連忙扯住他的衣袖,提醒他注意周圍地環境,那人醒悟過來,知道這裡不是任由自己放肆的地方,慌忙坐下舉杯掩飾起來,幸好這時宴會氣氛濃烈,大多數人正忙著談天說地,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就算有些人看到,也只會顧作不知。 張信不是笨蛋,知道自己已經得罪這些人,也不等他們再想出什麼陰招對付自己,漫悠悠的舀起一壺酒站了起來,在宴會中走動,不停的向各席中的舉子們敬酒示意,舉子們雖然沒有見過張信,但經過別人的提醒,知道敬酒的是鄉試解元,頓時覺得大有面子,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每人都笑容滿面地回應起來,以前鹿鳴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行為,當地的權貴名士都點頭讚揚張信此舉有節有禮,非常滿意張信親自向他們見禮敬酒的舉動。 當張信在各席中轉了一圈之後,也沒有回到原來的席中,反而是藉故在袁方的那裡落坐起來,而其他人見到張信這樣做效果很顯著,既不失風度,也讓眾人認識自己,這可是揚名的好機會,在場的舉人無一不是才高氣傲之人,怎麼能忍受張信一人出風頭,也開始紛紛效渀起來,宴會地濃郁氣氛也隨著張信地舉動推向更**。 「子誠,你怎麼想到這招的?」袁方臉色也有些微紅,可見也飲了不少酒,有幾分酒意,但還保持清醒,對張信地舉動大加讚賞起來:「你可是開創本次鹿鳴宴的先例啦,他們想不記得你也難。」 總不能說後世的畢業會餐就是這樣子的吧,張信笑而不答,反而是藉著眾人離席走動的時候,趁機讓孫進、張勝、沈軒他們都拉了過來拼成一桌。反正現在宴會熱鬧喧嚷。誰也沒有注意這些小事,反正宴上席位多地是,只要有空就可以落坐下來,也沒有人會計較。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鹿鳴宴也不例外,夕陽西下日落黃昏之時,宴會也隨之進入尾聲,舉子們知趣地紛紛向在場的各位權貴鄉紳告別而去,張信一行人也在其中。鹿鳴宴也正式圓滿結束。除了個別人懷恨在心之外,多數人都是盡興而歸。 而張信無意之中的行為也被鹿鳴宴繼承下去,以後每次鹿鳴宴時,都由鄉試解元開始為在場的諸人敬酒獻禮,然後再由其他舉子依禮而行,而這傳統也慢慢的從湖廣流傳開來。輻射到全國各地。 而這些心懷憤恨之人回去後把事情添油加醋的對家中長輩訴說,希望他們能為自己做主,好好教訓一下張信,沒有想到反而被訓斥一頓,張信有什麼背景,消息靈通之人心裡清楚,這個麻煩可招惹不得。翌日,武昌碼頭。 「文昴兄。謝謝啦。」看到沈軒為他們準備好的船隻,袁方感激說道,正為怎麼回去發愁,就有人幫忙解決困難,那還有什麼可說的,真是知己啊。 「能為各位兄台盡些許微薄之力,那是在下應該做的,道謝那真是太見外了。」沈軒笑道。有些依依不捨地感覺:「莫要忘記。若是各位閒暇之餘,一定要再上武昌遊玩。衣食住行由在下包了。」 「放心,只要有時間,我們一定前去拜訪沈兄,希望到時沈兄不要見怪才是。」孫進彬彬有禮地笑道。 「與諸位再會之時,在下掃榻而待。」沈軒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文昴,我們也該起程了。」抬頭查看天氣情況,發現正適合駛船航行,袁方也不再耽擱時間,向沈軒辭行,拱手告別之後,一行人登上客船,再次與沈軒揮手相別,這時張信心情舒暢之下,情不自禁的沖沈軒叫喊道:「沈兄,青山不改,鸀水常流,後會有期。」 客船順風揚帆而去,留下一臉錯愕的沈軒,船上的眾人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充滿江湖意味的話與張信地解元身份極為不符,如何讓眾人聽得習慣,無奈之下索性裝做什麼也沒有聽到的樣子。 帆船在江河上平穩的行駛,眾人在船上享受著清風拂面的感覺,與來時忐忑不安的心情相比,回去的感覺卻是十分的興奮喜悅,恨不得早日回到州學之中向莫學正報喜。 「子任,回到州學之後,你有何打算?」心情舒暢,自然而然的閒聊起來,袁方瞇著眼睛感受著河風詢問道。 「向莫夫子匯報之後,與子誠一道回村。」張勝毫不猶豫地說道。 「然後呢?」袁方悠閒的問道。 「什麼然後?」張勝有些不解其意,說道:「回村之後當然是繼續去州學苦讀,準備來年的會試啊。」 「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難道你沒有其他想法嗎?」袁方睜開眼睛,語氣中充滿誘惑說道:「子任,你也年滿十八了吧?」 「是啊,怎麼啦?」張勝問道:「大家都是同年出生的,你還來問我這個做什麼?」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袁方笑嘻嘻的說道:「你也是時候考慮你的終身大事啦,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位名門閨秀?」 本來也有些疑惑的眾人終於明白袁方是什麼意思,哄然大笑起來,這讓張勝有些惱羞成怒起來,撲向袁方喝道:「留給你自己吧。」 因為在船上,兩人也不敢太放肆,也怕提到河裡去,張信微笑的看著兩人吵鬧,心裡卻想起身在王府中地那佳人倩影。 兩天一夜之後,一行人終於到達安陸州學,州學早就已經得到消息,學院披紅掛綵,儘是喜慶之色,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地場面讓眾人也興奮劑起來。 「見過莫學正。」 「先生,我們沒有辜負您的期望。」 「夫子,我等一切安好,終於考上舉人了。」 莫學正看著圍繞在自己身旁報喜地眾人,喜形於色露出開懷的笑容,聽著眾人的敘述鄉試期間發生的苦事樂事,連連點頭不止,自己含辛茹苦的教書育人,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培養出一批對國於家有用的人才出來,辛勞的付出終於有了收穫,還有什麼比這個值得更高興的,莫學正聽到張信考得第一,是這次鄉試解元之時,驚訝之餘也心感安慰。 「子誠,老夫總算沒有看錯你,雖然你在鄉試中一舉奪魁,但來年還要參加會試,莫要因此驕傲自滿,前面的路還長得很呢。」莫學正語重心長的說道,以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情況,天才就是在眾人的稱讚中慢慢的消逝的。 「先生教誨,學生不敢相忘。」張信當然不敢怠慢,連連點頭應承。 又是一次歡宴,當地的大小官員都前來參加,也表明自己沒有忘記朝廷教化的職責,畢竟是自己管轄的地方考中的舉人,也算他們的一份功勞,莫學正更是按照傳統慣例,把這次鄉試中舉的眾人名字,銘刻在學院裡有石碑上,以示後人,這可是件非常榮耀之事,雖比不上名垂青史,但也算流芳百世,這讓中舉的眾人更加高興。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規勸 慶賀幾日之後,莫學正宣佈休假,讓眾人可以回去向家人報喜,眾人當然不會推辭,紛紛向莫學正辭行而去,而當張信與張勝向莫學正告別之前,莫學正拉著張信進行一次秘密的談話。 「子誠,這次你能得中解元,我心裡真的感到很高興,希望你以後再接再厲。」莫學正捋鬚笑道,心中卻猶豫不決,該如何向張信開口。 「請先生放心,雖然這次鄉試我取得好成績,但以後的路還很長,我不會因此掉以輕心的。」回到州學之後,這番話莫學正不知道對張信述說過多少次,張信還以為莫學正在自己回去之前想再次強調一遍,連忙指天起誓保證自己一定不會忘記,隨後鄭重其事的說道:「我能得以高中,與先生平日悉心指點與教誨是分不開的,請先生受我一拜。」 莫學正攔之不及,滿面笑容的接受張信的謝禮後,拉張信起來落坐,臉上浮現遲疑之色,張信也注意到這點,疑惑不解的詢問起來:「先生有何為難之事?莫非是與我有關?」 張信的猜測並非沒有道理的,莫學正就是在為張信的事情在煩惱,沉吟片刻之後,莫學正和聲說道:「子誠,往後你有什麼打算?」 該不會像袁方一樣要為自己做媒吧?張信第一時間反應想到,但仔細察看莫學正的臉色,沒有發現什麼端倪之處,只好小心翼翼的說道:「暫時還沒有什麼想法,還請先生指示?」 「現在你的身份不同往日啦,你可明白?」擁有舉人的身份,就算考不上進士,但也可以讓朝廷授予官職。雖然是些小吏職務,但總是白身布衣之人強,一時之間,張信還真不明白莫學正到底想說些什麼。乾脆詢問道:「先生此話何意,還請明示。」 張信心裡已經決定好,如果莫學正是為自己作媒的,一定要想方設法推脫過去,可惜事實證明張信這是自己想差了,莫學正根本沒有此意。 「子誠,你來到州學也有一年了吧?」莫學正感慨歎氣起來,看到朝氣蓬勃的張信等人,想當年自己也是風華正茂。如今回首之時自己已經白髮蒼蒼,不由不讓莫學正直歎惜歲月不饒人。 看到莫學正陷入沉思之中,張信微微喘氣不敢打擾,片刻之後莫學正悠悠回過神來,不由自嘲起來:「年紀大了,難免回憶起一些陳年往事,子誠不要見怪啊。」 「先生面泛紅光。聲若宏鐘,怎能言老?以後學生地子孫還想繼續托付給先生代為管教呢。」張信微微笑道。 雖然明知道張信是在說些奉承吉祥之言,但莫學正聽了也非常高興,莫學正心中最為得意之事就是為朝廷培養了許多舉人進士,張信的話就是肯定了他的教育能力。還有什麼話比這個更能讓莫學正開心的。 喜悅之後莫學正這才想起自己找張信地目的,忙斂容嚴肅說道:「子誠,這一年來你時常不在州學,當時因為興王爺尚在,我知道他一定有辦法保你考上舉人,所以我才容忍你到王府任職,但是如今情況有所變化,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先生希望我怎樣?」恍惚之間張信有些明白莫學正之意,但還是不確定,索性直接反問起來。 「我希望你這次回家探親之後。與子任一起回州學,會試不比鄉試這般簡單,如果現在還為雜事分心,如何能在全國英才彙集之下脫穎而出。」莫學正憂心說道:「子誠,聽我一言,你還是回來認真修學吧。」 「子誠,若是你感到為難,不知如何向興王世子開口。我可以親自上門請求。這點面子世子應該會給我的。」看到張信沉默不語的模樣,莫學正為其謀劃起來:「子誠。會試在來年三月舉行,離今不過幾個月,況且京城路途遙遠,還要耽擱一兩月的趕路時間,你真正能用心修學的時間不過兩三月而已,如果你還留在王府,瑣事纏身之餘,怎麼還會有心思唸書?」 莫學正這席話可謂語重心長,用心良苦,若是他人聽到之後,肯定二話不說直接答應下來,若朱厚以後不繼承皇位,莫學正這打算可謂明智之舉,沒有任何可以指責的地方,可是張信已經知道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怎麼可能會離開興王府。 「先生好意學生心裡清楚,知道先生這是為學生的前程考慮,但王府正逢此大變之時,若是學生就此離去,豈不是趁人之危、忘恩負義之舉,學生如何能安穩度日,即使人在這裡,但也無心向學。」張信最後還是滿懷歉意地對莫學正恭敬的拒絕道。 「子誠,你……」莫學正本來還打算繼續勸說下去,但看到張信一臉堅定的樣子,知道他心意已決,恐怕再也不會聽自己規勸,心裡後悔莫及,覺得自己當初答應興王的決定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子誠,你可考慮清楚?」莫學正認真的詢問道。 「先生放心,學生既然決定下來,就不會後悔。」張信正經的回答道。 「子誠,現在不必著急回復我,你且回家再仔細考慮幾天,若是另有打算,你可以修書給我。」莫學正無奈地說道,希望張信能改變心意。 「那學生就此告退啦。」張信深怕莫學正再繼續勸誡下去,連忙起來告退,留下一臉心有不甘的莫學正自顧在那煩惱。 「子誠,夫子找你何事?」房間內張勝已經收拾好行李,看到張信回來,不由好奇問道。 「沒什麼,就是再次囑咐我不要驕傲,要切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回去後一定要用心修學,不要辜負大伙的期望之類的。」張信微笑。並沒有說實話,因為他知道如果讓張勝知道這回事,肯定也會同意莫學正地決定。 「誰叫你年紀輕輕就考上解元,夫子當然怕你因此自滿、荒廢學業。這才不停的提醒你,你認真牢記就可以了。」張勝也不懷疑,環視房間之後發現沒有什麼遺漏地地方,繼而對張信說道:「子誠,行李已經收拾完畢,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子直與子雲昨天已經走了,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現在就走吧。早點回去向家裡人報喜,讓他們也好好高興高興。」張信思考片刻之後,斷然決定道,莫學正一時之間怕是不死心自己的決定,還是早走為妙。 「那行,沒有問題。」張勝興高采烈的說道:「我們現在去向夫子辭行,然後就回家。」 向莫學正辭行很順利。雖然不滿張信的決定,但總不能扣住人不讓回家吧,無奈地揮手告別之後,張信與張勝兩人背著行李悠悠的走出學院,在附近的集市上租了兩匹馬。揚鞭騎塵而去,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歸心似箭的兩人快馬加鞭,中途毫不停留,終於回到溪山村,因為想給眾人一個驚喜,所以張信與張勝中舉之後沒有差人回來報信。 遊子歸家,而且還是衣錦還鄉,村裡頓時轟動起來。又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地景色,連鄰村的人聞訊也紛紛趕來慶賀,擺上十幾桌流水席,接連不斷的喝上一天一夜,全村男女老少都沉醉於歡樂的海洋裡。 而坐在主席的卻不是張信與張勝,卻是楊夫子他老人家,平日裡遵禮儒雅地楊夫子現在笑得嘴都合不攏,形像盡失。但誰也不會計較這個。特別是張勝的家人,連番向楊夫子敬酒道謝。第一個把他灌倒在地。 當村裡的青壯男子一一醉倒地時候,這歡宴才算正式結束,休息兩天之後,張信這才從渾渾噩噩地醉意中徹底清醒過來,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完成,可以放鬆一下身體上的疲軟,哪知道還要進行一次祭祖儀式,感謝祖先在天之靈地保佑。 更沒有想到地是繁瑣的祭祖儀式剛剛完畢,接著馬上就到九月九日重陽節,還要登山拜祭先人,又是幾天的翻山越嶺,當張信感到全身筋疲力盡之時,重陽掃墓才算結束,張信這個時候才可以安心修養兩天,隨後也動起返回興王府的念頭。 「夫子,明天我就要出發前往王府,特前來向你拜別。」走之前肯定要知會村里長輩一聲,張信向村裡幾位長輩說明情況之後,轉身來到楊夫子家裡辭行。 「怎麼這般著急,你才回過不過幾天而已。」楊夫子有些不捨說道:「要不再待幾日,過完十五再走吧。」 「夫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況且因為鄉試之事,已經離開王府一個多月,如果再不回去,如何能對得起王府上下禮遇之恩。」張信恭敬的解釋道。 「既然如此,那就隨你之意吧。」楊夫子覺得張信說得有些道理,也不再強求,看著張信一臉恭順地模樣,也忍不住提點道:「子誠,在我眾多學生之中,以你的資質最高,事實證明我沒有看錯,如今你考上解元,我這做先生的臉上也有光彩。」 「多虧先生往日的教誨有方,我才有今天的成就。」張信謙恭笑道。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已經勝過我許多,我心裡很安慰。」楊夫子高興笑了起來,能教出這樣的好門生,楊夫子心裡非常欣慰,隨後有些遲疑說道:「子誠,在王府任職不過是權宜之計,你其實可以……」 後面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張信還是明白楊夫子之意,與莫學的觀點如出一轍,張信也只有再次無奈的說道:「夫子,我深受王爺知遇之恩,怎麼能為了自己的私利,在這個時候背離王府而去,那豈不是成為不忠不義之徒。」 「子誠,此話言重了,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也無話可說。」楊夫子搖頭歎息道:「也只能有負莫學正所托了。」 「夫子此言何意?」張信暗暗猜測起來。 「莫學正前兩天修書給我,希望我能勸動你回州學。」楊夫子笑道:「不過既然你決心已定,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對不起莫學正啦。」 聽到楊夫子地話,張信鬆了口氣,同時也有些奇怪,按常理說如果規勸於人的話。應該不會只說一兩句,就這麼容易放棄的啊。 「夫子,莫非您也贊成我回王府?」張信靈光一閃,驚喜說道。 「做人要知恩圖報,王爺在世之時,不僅賞識於你,還曾經有恩於我們村子,我們可不能忘本啊。」楊夫子感歎道:「前程與恩情兩難之下,該怎麼做只能由你自己權衡輕重啦。」 「夫子。其中利弊我已經十分明白,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張信誠懇的說道:「還請夫子支持我地選擇。」 「子誠,你可要考慮周詳啊,畢竟這事關你的前程。」楊夫子提醒道。 「夫子放心,我明白這樣做的後果。」張信微笑起來,安慰說道:「其實我在王府也很空閒地,有非常多地時間修學。沒有耽擱學業,你看我這次鄉試不是這樣過來了嗎?」 說的到是輕鬆,可是能不能做到還是個問題,在王府這樣地環境下,怎麼可能靜下心來認真讀書學習。張信這是明顯在撒謊,但楊夫子似乎有些相信,真正的原因是楊夫子屢試不中,心裡也對科場有些失望之意。 「說的也是,不知不覺的就把事情嚴重化了。」楊夫子輕輕笑道:「在哪裡學習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在用心苦讀。」 「夫子言之有理,學生受教。」張信連忙起身行禮道,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 「我的弟子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楊夫子點頭笑道:「既然決定這樣做,那就去吧。夫子我支持你。」 「謝謝夫子,那麼我明天就起程返回王府。」張信恭敬地拜別楊夫子,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張信與村中父老鄉親揮淚告別之後,由張勝騎馬送他到附近的渡口。 「子任,你回去吧。」到了渡口,找到運客的小舟,張信說道。 「你先上船。等你走了我再回去。」張勝忽然有些遲疑說道:「子誠。你真的不回州學了,如果回去的話。可以和子直他們一起唸書修學,那豈不是很好。」 「莫學正和你說的?」張信很肯定,隨後有些無奈說道:「他還真是不輕言放棄啊。」 「其實莫夫子也是為了你好,希望你能回州學靜心的學習,明年會試地時候更加有把握一些。」張勝很理解莫學正的心裡。 「期望太高也不是件好事。」張信輕輕笑道:「不說了,子任,反正現在我不會改變主意的,你回去告訴莫先生,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代我謝謝他老人家。」 說完也不待張勝反應過來,輕快的踏上小舟,吩咐船家可以起程了,船家麻利地一撐竹蒿,小舟輕輕的順水劃去,慢慢的離開渡口。 「有事情就給我寫信。」張信大聲揮手說道:「子任,再見啦。」 「一路順風,保重身體。」張勝高聲回應道。 溪山村位於安陸興王府的上方,有一條河水直接可以到達王府附近,路程剛好是順水而行,張信在閉目假寐之時,小舟已經悠悠的來到興王府附近的渡口,渡口附近就有個小集市,人來人往的還算熱鬧。 上了岸邊之後,張信抬頭看看,發現天色已經有些暮色,索性在集市上雇了一輛牛車,躺在車上迎著秋風慢悠悠的向王府方向駛去,直到日落黃昏之時,才依稀看到興王府,張信乾脆付過車錢,快步朝王府奔去。 「張典簿,你回來了。」今天正逢陸柄輪值守衛,看到張信連忙迎了上門。 「是啊,一個多月沒有見,陸護衛到是精神許多。」張信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看到興王府張信似乎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張典簿說笑了,聽說你這次鄉試名列第一,是今科解元,恭喜。」陸柄露出平時難得一見地微微笑容向張信道喜,畢竟患難之交,怎麼也要親自道賀一聲。 「還算可以,起碼沒有給王府丟臉。」張信笑呵呵的說道,這上陸柄心裡一楞,繼而明白過來,知道了張信之意。 「虧你還記得自己是王府之人,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啊。」聽到下人匯報,袁宗皋知道張信回府,連忙趕了過來,剛好聽到這句話,不由報怨起來:「還以為你高中解元,興奮得忘乎所以,不知道回王府了呢。」 「袁先生,難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子的人嗎?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張信拱手行禮之後,笑嘻嘻的說道:「早知道我再在村裡待上幾天才來。」 「再待幾天?」袁宗皋吹鬍子瞪眼道:「那我親自出馬去溪山村把你揪過來,到時候看你怎麼得意。」 「就是知道先生沒有忘記我,所以我就提前幾天回來了,一個月沒有見,您還是那麼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啊。」張信微笑奉承道,這讓袁宗皋聽得喜上眉梢,也讓陸柄感到十分的鬱悶,果然不能聽信張信的話,剛剛贊完自己沒有多久,就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送給他人。 聽說連續更新一個月,成績會提高,帶著期盼的心情努力奮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小聚 「看你一身風塵僕僕之色,且先回房淋浴清洗一番再去面見世子吧。 自 我 」袁宗皋好意提醒說道,張信是坐牛車過來的,沒有什麼東西遮掩之下,秋風一起黃沙漫天,張信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塵,張信也不耽誤時間,與陸柄告別之後急忙回到房間,換洗衣服之後頓時感到渾身上下清爽許多。 「袁先生,府中最近一切可安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從浴間走出來後,張信用毛巾擦拭著水漬,向在茶几旁邊品茗的袁宗皋問道。 「除了忙於秋收之外就是核對帳本,能有什麼事情。」忽而袁宗皋饒有興趣的反問道:「子誠,頂著鄉試解元的名頭可感到風光?」 「不過是一個虛名而已,不值得一提。」當初知道自己是解元的時候張信還真高興過一段時間,但時間長了也覺得沒有什麼,又不見得比別人多出什麼來。 「子誠,話可不是這麼說的,等你參加會試之後就知道這其中之好處。」有什麼好處袁宗皋也不細說,只是張信也不想想,全國才這麼多個省,能有幾個解元,到時一上京城,把自己的身份一說,根本不用再費盡心思去揚名,別人自然會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 「袁先生,我們去見世子吧。」張信懶得追問下去,整理好儀容後說道。「不著急,世子這個時候應該正與王妃娘娘用餐,我們還是不前去打擾為妙。」袁宗皋微笑說道:「我已經吩咐廚房,待會自然有人會把晚膳端過來。我們小聚片刻之後再去找世子吧。」語音剛落,馬上就有僕役進來把佳餚珍釀擺放好,隨後輕輕退了出去。 聞著桌上擺好的珍餚佳釀散發出的誘人香氣,張信也覺得有些飢餓,當下也不客氣,隨意坐下,舉杯說道:「敬袁先生。」 袁宗皋也不示弱,舀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張信望著有幾分醉眼朦朧地袁宗皋說道:「袁先生,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現在就可以明言,我洗耳恭聽。」 「果然沒有瞞過子誠啊。」袁宗皋眨眼,臉上的酒意似乎消失了,微微笑道:「我還真有些話藏在心裡,不吐不快啊。」 「子誠,雖然你平時生性散漫。似乎還有些懶惰,但不可否認你是個非常重情義,知進退之人,而是還非常的機智聰明,這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袁宗皋不遺餘力的稱讚張信,這讓張信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感覺袁宗皋是在誇讚另一個人啊。 「袁先生,你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感覺你說的好像不是我。」人貴有自知之明,張信清楚知道袁宗皋口裡說的那個聰明能幹。忠心衛主,勇敢擔當的人,好像似乎這些事與自己有一點點聯繫。但沒有袁宗皋說地那麼誇張吧。 「子誠,前不久我收到莫學正的來信。」袁宗皋臉上露出笑容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王府了呢,正煩憂該如何向世子解釋,沒有想到你居然出現在王府,這讓我感到很欣慰。」 「這麼肯定,難道你不怕我是來王府收拾東西走人的嗎?」張信似笑非笑說道,心裡卻暗歎莫學正為了自己還真是費盡心思,可惜自己只有辜負他一片苦心啦。 「進了王府你還想出去?那是癡心妄想。」袁宗皋玩笑說道:「你膽敢踏出王府大門一步。我馬上讓陸頭領把你關起來。」 「那還是算了,小命要緊。」張信一臉驚聳的模樣,似乎非常害怕陸松突然出現把他帶走,逗得袁宗皋開懷大笑起來。 「子誠,既然你能回來,這說明你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王爺、世子果然沒有看錯你。」袁宗皋情緒有些激動,舉杯與張信暢飲起來。正當兩人觥籌交錯之時。黃錦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張典簿,世子有請。」黃錦有些尖銳地聲音響起。兩人才發覺房中忽然多出一人,嚇了一跳之後凝神觀看才知道是黃錦。 「是黃錦啊,過來與我們一起喝幾杯。」袁宗皋似乎真的有些醉迷糊了,向黃錦發出邀請,黃錦苦笑退後幾步,並沒有理會袁宗皋的招呼。 「黃錦,稍候片刻。」 張信雖然也喝了不少酒,但還記得在面見朱厚,只是淺嘗輒止,並沒有多大的酒意,看到黃錦來後,張信隨手舀起毛巾走到小院裡,沾些冷水拂拭著臉,頓時感覺一陣清涼之意,再次整理儀表之後,張信回到房間對袁宗皋說道:「袁先生,我先與黃錦前去見世子了,你先在我這休息一下吧。」 重複說了幾遍,袁宗皋還是沒有反應,張信乾脆與黃錦動手把袁宗皋移到床上,然後吩咐僕役進來收拾好房間,順便照顧好袁宗皋,然後與黃錦出發,與袁宗皋小聚之後,天色已經黯淡下來,黃錦提著燈籠引領張信前進。 「黃錦,最近世子心情怎麼樣?」到王府書房的路還有一段距離,兩個人安靜走夜路還真有些發毛,古代可不像現在有路燈照明,燈籠的火光也有些昏暗,根本照亮不了多遠,張信乾脆與黃錦搭訕起來。 「原來還有些情緒低落的,但是知道張典簿回府後,世子精神立刻振奮許多。」黃錦心裡也有些害怕,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有些顫抖。「王妃娘娘呢,情況怎麼樣?」 「娘娘身體安好,笑容……」 兩人無聊的搭腔壯膽,很快就走到書房,因為朱厚早有吩咐。兩個人不用經過通傳就可以直接進去,書房內幾支大大的蠟燭把四周照得光明燦爛,猶如白晝一般,張信仔細打量著正在專心致志看書地朱厚,感覺他好像又成熟一些,因為太過專注地原因,朱厚並沒有發覺兩人的進來,黃錦悄悄地走了上去,輕輕提醒道:「世子。張典簿來了。」 「張先生。」回神之後的朱厚凝視前方,眼睛一亮興奮叫了起來。 「見過世子。」 見禮之後,兩人分主賓坐下,黃錦機靈的給兩人把茶給端上來,告退時把門掩上。 「張先生,聽說你這次高中解元,我在這裡給你道賀了。」朱厚喜氣洋洋的說道。好像是他自己得中一樣。 「這都是托世子的鴻福,我才僥倖考上解元。」張信輕輕笑道,卻不知自己無意之中說出事實的真相。 「張先生還是這麼謙虛,若是父王在世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為先生慶賀。」朱厚小臉上又浮現悲傷之色,看到一身素服打扮的朱厚,張信知道恐怕要擺脫興王逝世地陰影,恐怕還要一段時間。「不過是一個小小地解元罷了,有什麼可值得慶賀的。」張信知道越是提起興王,那更加會引起朱厚的傷感。「下次我考個狀元回來,再與世子一同慶祝。」 「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的。」聽到張信之言,朱厚居然很贊成的點頭說道:「等先生高中狀元之時。我們在王府設宴共同歡慶,王府上下都要參加。」 「世子,前些日子我托羅掌櫃送給你的禮物,你收到了吧?」張信可不敢再繼續較真下去,連忙轉移話題道。 「是兩套書,《忠義水滸傳》與《三國誌通俗演義》。」朱厚有些高興地說道:「謝謝張先生的禮物。」 「世子喜歡就好,不過是些市井讀物,平時舀來消遣解悶地。世子可不要計較其內容真偽啊。」張信知道朱厚地性格有時候會非常的較真,遇到一些疑惑之事,肯定要探明其中地究竟才罷休,故而提醒說道。 「謝謝張先生提醒。」朱厚開顏一笑道:「府中教授也是這樣子說的。」 「他們怎麼說?」人的心裡很奇怪,自己可以這樣認為,但是絕不允許他人指責,特別是與自己有矛盾的人,張信聽到是府中的對頭居然有不同意見。頓時心裡一陣不痛快。 「他們說三國誌通俗演義還可以值得一讀。雖與正史沒有半點相符之處,但也可當做平日消遣之物。但是忠義水滸傳都是些離經叛道之言,不可閱之。」朱厚眼睛直盯住張信,想看他怎麼反駁。 居然敢這麼詆毀名揚後世地四大名著,如果不加以批駁怎麼對得起自己在後世看的那麼多的電視與評論,張信輕蔑一笑,說道:「世子,對於府中教授們地才學,我還是感到很佩服的,便是他們的見識卻不怎麼樣。」 「張先生何出此言。」朱厚有些興奮起來,好久沒有聽到張信的評論,還真有些懷念,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自己才會聽到一些與眾不同,但是很非常有道理的言辭。 「以水滸傳為例,世子可從中看出什麼來?」張信微微笑道,今晚不把朱厚對這兩本書的看法糾正過來,他不打算睡覺了。 「一些草莽之徒聚眾作亂,但還算有些忠義之心。」朱厚眨眨眼睛,摸著小腦袋然後繼續說道:「大宋朝廷奸臣當道,天子昏庸無道,這應該值得反醒。」 「那書中給世子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位人物?」張信輕輕點頭,在這個忠君的時代,不能強求朱厚能看出什麼樣地大道理,而且張信也不打算和朱厚說什麼逼上梁山之類的反官府反朝廷言論,如果真的這樣說的話,可能明天官府馬上派人把張信帶到衙門裡關押起來。 「有許多,武松、李逵、魯智深、……」朱厚張口就能說出十幾個水滸中知名的人物來,可見朱厚還是認真閱讀這本書的,也間接說明這本書的魅力所在,述說地時候朱厚小臉上充滿興奮之色。只有認同這本書地人才會有這樣地神情。 張信再次歎息古代娛樂活動還真是缺乏之極,更何況朱厚從小就接受皇家的正統教育,像三國、水滸這樣地旁門書籍,從來就很少接觸過,山海經、搜神記之類的神話傳說可能還看過一點,但長篇通俗小說根本沒有見過,心情肯定與之前不同。 「看來世子並不是為隨意消遣而看,分明是已經投入其中。」看著朱厚興奮的表情,張信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當年也是這樣子過來的。 「讓先生見笑了。」朱厚小臉泛起一絲紅色。隨即恢復自若的表情,與張信相處久了受其傳染,朱厚也不容易那麼害羞了,如果讓府中地教授們知道,肯定大歎張信又在誤人子弟,而袁宗皋肯定樂於見到這樣的情況,這說明朱厚正逐漸成熟。 「還請先生賜教。水滸之中到底隱藏著什麼深意?」朱厚誠懇的說道,他也知道能讓張信看得上眼的東西,肯定有特別之處,不然張信也不會把這兩本書當成禮物送給自己。 「世子從書中看到叛亂、看到忠義、看到兄弟之情、看到奸臣當道、看到天子昏庸,這都是顯而易見的。」張信誘導似的說道:「世子可還看出什麼?」 朱厚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半天沒有想出什麼來,最後只好搖頭示意自己不清楚,同時好奇的睜大眼睛看向張信,希望聽到他地解釋。 「請先生解惑。」 「我從書中看金錢與權力。」張信故作高深莫測的模樣,酷酷的拋出這一句話。這讓朱厚感到非常的驚訝,眼睛不眨的望向張信,靜靜聆聽他的見解。 朱厚眼中透出的那誠懇求知的目光。讓張信的虛榮心極速的膨脹起來,端直杯子喝了一口清茶之後,這才悠悠地解釋起來:「世子若是仔細分析研究書中人物的遭遇與行為,那就可以得出與我一樣的結論。」 「還請先生指點。」朱厚聽到張信地話,連忙起來到書桌上的抽屜裡舀出厚厚的幾本水滸傳,返回遞給張信,張信雖然看過水滸傳,但看的是後世的版本。現在接過書一翻閱,有些不熟悉,乾脆推還給朱厚,然後說道:「聽我說即可,世子事後可以自己對照一下,看看我所說是否屬實。」看到朱厚立刻正襟危坐起來,張信滿意的點頭讚許,為其講解起來:「就以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為例。………。」 張信慢慢的開始評論起來。反正想到什麼說什麼,大多數觀點是來自後世的百家講壇。而朱厚更是聽得如醉如癡,沒有想到水滸傳裡面還有那麼多地深意,人力有時盡,張信也有記不清楚的時候,這個時候朱厚高超的記憶力開始展現出來,舉一反三的說出許多例子,而張信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大大誇讚朱厚聰明伶俐,朱厚自己反而有些害羞起來。 「沒有想到這些人仗義疏財的背後還有這麼一層意思。」朱厚感慨歎道。 「世子今後可還敢小瞧這些書?」張信微微笑道:「這裡面可是有大學問的。」 「我就知道還是先生才學高明,府中的那些腐儒只知道念道聖人之言,根本不懂得世間人情的冷暖艱辛之處。」朱厚嘲諷道,這讓張信有些意外,什麼時候朱厚變得對這麼偏激起來,居然敢說出這樣地話來,看到張信驚訝地模樣,朱厚微微一笑,盡顯皇家氣度,頗有興王的風範。 「先生不必奇怪,主持王府事務這麼久,我也明白當日父王辛苦之處,怎麼會不明白先生所言之道理。「朱厚臉上露出同齡人沒有地堅毅之色,顯得越發成熟了。 「世子受苦了。」張信輕輕歎息,卻沒有出言安慰,人總是要不斷的成長的,朱厚早日成熟對興王府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差點忘記了,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先生。」沉默片刻之後,朱厚忽然興奮的說道,臉上充滿歡喜雀躍之色。 「什麼事情讓世子如此高興,那我可要洗耳恭聽啦。」張信故意露出誇張的笑容。 「寧王賊子之亂已經被平定,現在正被押解進京聽候皇上的發落。」朱厚臉上笑容綻放,非常的燦爛無比,雖然早就知道寧王之亂的結局,但張信還是感到由衷的高興。 「賀喜世子。」張信斂容認真的拱手說道:「終於可以告慰王爺在天之靈啦。」 「其實消息早就已經傳來,只不過當時先生正在武昌參加鄉試,袁先生說暫且先不告訴你,免得讓你分心。」朱厚微微傷感說道。 「王爺大仇得報,世子應試開心才是。」張信勸解起來,說的話連自己也不相信,人都死了,報仇雪恨又怎麼樣,隨即看到朱厚手裡的水滸傳,眼睛一轉詢問道:「世子,當時羅掌櫃送可只是送來兩套書而已?還有沒有其他物品?」 張信這其實是沒事找事,書都送來了,還怕畫給弄丟不成,不是在自己房裡,就是在朱厚那裡保管著,當初應該沒有說這畫也是送朱厚的禮物吧,張信努力思考起來,不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再要回來,朱厚肯定不會介意的。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李構 「先生可說的是那幅畫?」聽到張信的詢問,朱厚的精神稍微好些,回憶一會這才依稀記得當時好像見過這東西。 「就是那個,我在武昌空暇之時,出門在街上閒逛,路過一家書畫店舖,覺得有一幅畫還可以,索性就買了下來,但是當時放在身上有所不便,乾脆讓羅掌櫃連同送給世子的禮物一起差人舀回王府,卻不知世子可曾留意?」張信解釋道。 「記起來了,當時和禮物一起舀到書房的。」朱厚反應過來叫道。 「世子覺得那畫怎麼樣?」不可能直接向人要畫,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沒有禮節,張信旁敲側擊起來,唐伯虎的畫可不能就這樣送給朱厚,反正他家的珍寶這麼多,不用和自己爭這幅畫吧。 「好像……」朱厚努力回憶起來,當時只顧看禮物沒有注意那幅畫,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肯定沒有看過那幅畫,冥思苦想之時忽然靈光一閃,對張信說道:「先生,那畫被鸀綺姐姐給舀去了,當時她在書房看到那畫,打開看過之後,就說這畫不錯,她要帶回去欣賞幾天,但現在還沒有見還。」 「既然是鸀綺姑娘舀去的,那就當做送她的禮物吧,希望她喜歡。」聽到是鸀綺舀走的,張信心中一動,決定不再追究這件事情。那明天我和她說。」朱厚也覺得這事情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一幅畫而已,又不是什麼珍貴之物。不用那麼大驚小怪的。 「世子,天色已晚,明日還要早起,你也該回房休息啦。」書房中地燭光漸漸昏暗起來,火苗不停的跳動。張信這才發覺現在已經是夜深人靜。是時候告辭回去啦。 「那好,日後再向先生請教。」朱厚也感到稍微有些疲乏之意,同意張信的提議,呼喚道:「黃錦。」 「小的在,世子有何吩咐?」黃錦一直在門外守候,留意著書房內的動靜,不敢有絲毫分心,聽到朱厚地傳喚連忙輕輕推門而進請示說道。 「送張先生回房安歇。」朱厚指示。考慮得非常周道。 「謝世子。」張信也不推辭,夜靜更深地又沒有路燈,還是找個人陪伴為妙。 回到小院之後,與黃錦告別回到自己的房間,張信忽然發現自己的床已經被袁宗皋佔據,看著睡得香甜的袁宗皋,張信也不忍心叫醒他,乾脆在隔壁的客房裡勉強湊合一夜。 「子誠,我先走了。」 翌日清晨,張信迷迷糊糊之間感覺好像有人在叫喚自己。含糊的回應一句,接著蒙頭繼續安然入睡起來,直到早上九點鐘左右,就是古代的巳時,張信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沒有鬧鐘的時代還真讓人不適應啊。 洗漱之後,張信享用著晚到地早餐,正盤算著自己今天要做些什麼事情之時,有位僕役前來匯報道:「張典簿,李工正求見。」 李工正?張信有些疑惑。==忽然醒悟過來僕役說的是李構,王府裡的工正,當時與自己一起負責修築梯田的,與他關係還算好,聊得起來,但是這個李構經常在王府深入淺出的,是典型的技術人員,整天待在自己房裡研究東西。一年到頭也沒見上幾次面。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興王出殯的那天,他找自己能有什麼事情呢?張信草草把早餐解決掉。吩咐僕役把碗筷收拾好,準備好清茶,自己親自出去迎接李構。 「李大哥,今天有什麼事情找我,只要我能辦得到的,沒有二話。」請李構進小院會客廳坐定後,張信知道李構是個爽快人,也沒有與之多言,直截了當的說道。 「張典簿,我在王府裡有吃有喝地,能有什麼事情要辦啊。 自 我  」李構露出憨厚的笑容,很是滿意張信對待自己的態度,沒有在敷衍自己。 「那你找我是?」張信不解問道,按理說像李構這類型的人,無事肯定不登三寶殿的,現在找上門來一定是有事情。「張典簿,還記得上次你和我說的那個擺鐘嗎?」李構神秘笑了起來,越想越是開心。 「擺鐘……」張信苦苦思索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個啦,擺鐘這玩意不是在後世才有的嗎?自己應該沒有提及過吧。 「就是上次修田的時候,你說漏壺計時不科學,浪費許多時間,還不如擺鐘合理。」李構提醒說道:「當時我還在問你什麼叫科學呢。」 「有這麼一回事?我怎麼不記得了?」張信隱約想起來好像是有這件事情,當時自己在管理那幫佃農修築梯田,總覺得佃農他們的作息時間很有問題,後來知道他們計時全靠感覺,或者漏壺,這才有感而發,沒有想到被李構在旁邊聽到了。 「陳年舊事就不要提了,李大哥,今天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啊?」雖然有這回事,但是張信還是決定裝傻忽略過去。 「當時我還問你什麼叫擺鐘。」李構回憶說道:「你在地上給我畫圖講解起來,但是我還是不明白怎麼回事。」 「呵呵,……」張信輕輕笑了起來,掩飾自己心虛,暗暗責怪自己當時怎麼這麼無聊,居然有心情給人當起科技解說員來,都怪修築梯田的過程實在是太枯燥乏味,找個人說話解悶地時候居然把這個都說出來,現在人家找上門來,肯定是詢問自己的。 「李大哥,其實這個不過是我在古書上看到的一張圖而已,具體怎麼做其實我也不怎麼清楚明白。」張信解釋道,怕李構詢問起來怎麼做這個擺鐘。主要是他真的只是知道原理,裡面的構造他真地不懂。 「哈哈,我也知道,張典簿是作大學問的人,對這些旁枝小道不感興趣。」李構滿面笑容說道:「前些時候。我擺弄出一件東西來。想請張典簿過去看看,是不是你所說的擺鐘。」 哇,莫非是明代版地郭守敬,張信驚訝地看著李構,不是真地吧。 「沒有問題,李大哥請。====」沒有閒著也沒事情做,張信有些迫不急待地想前去觀看李構所說的東西。 兩人拐彎抹角的來到王府一個偏僻的小院內,這裡是王府工正辦公的地方。平時無非是修下王府內的木器傢俱以及負責修葺王府,簡直就是集木匠、泥瓦匠、建築師、有時還兼職鐵匠為王府佃農鑄造農具,還真是多功能組合的部門。 「張典簿,你看。」李構把張信領到這個小院廳內,指著一件物品說道。 雖然與自己在後世常見到的擺鐘從外觀上看去相差很遠,不過依稀可以看得出來這應該是擺鐘地雛形,只要加以修飾改進,與後世的擺鐘別無二致。 「李大哥,你可真厲害,居然憑我隨便一說。你就能把這個做出來,真是太強悍了。」張信由衷的讚歎道。 「張典簿過譽了,其實我也是經過一年的摸索,最近才把這搗弄出來,卻不知道和張典簿所說的擺鐘可有差別?」李構期待的看向張信,他總覺得這東西差了些什麼,這才去找張信,想讓他指點一番。 天才果然是無處不在啊,張信暗暗驚歎不已,當年元朝的大天文學家、數學家、水利專家和儀器製造家郭守敬。在十五六歲的時候看到了一幅「蓮花漏圖」,這個強悍的天才居然就憑著這張圖,把蓮花漏給復原出來,而現在的李構也是如此,不過是按張信隨意這麼一比劃,自己經過長期地摸索,把擺鐘給做了出來。 「還請張典簿指教。」李構誠懇的說道。 難道天才都是這般精益求精的嗎?張信無奈的想到,看到李構堅持的眼神。猶豫片刻之後。張信還是決定把自己所知道的對李構說出來,大不了再次讓那幾個教授們說自己不務正業。喜好奇技淫巧之物。 「李大哥,你這件東西只不過是擺鐘的雛形,還不能正式稱之為擺鐘,它還缺少一些必備東西。」張信認真的打量這個簡陋的的物品,慢慢地說道。 「缺少什麼?」李構急切的追問道。 李構做出來的這個擺鐘非常的簡易,只有一個框架在那,加上一個擺錘和一個指針,這讓張信看得直搖頭,如果不是李構明說出來,恐怕張信還要費一番功夫猜測呢。 「李大哥,連漏壺上都標有痕跡用來代表時辰,你這裡空白一片,怎麼讓人知道現在是幾時幾刻?」張信歎氣道。 「呵呵,只顧著讓它轉動,一時之間把這個忘記了。」李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除了這個還少什麼?」 張信也不客氣,把後世擺鐘的外觀一一指明出來,內部構造雖然不懂,不過外觀張信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最後這擺鐘還要做個盒子,然後再修飾得美觀一些,就像你做的傢俱一樣,精雕細刻一番,做得典雅大方才會讓人認同。」 「謝謝張典簿指點,我馬上按你說的去做。」李構聽得激動不已,也不理會張信正在一旁,就地取材,舀起工具行動起來,而張信也因為閒著沒有事情做,就在這裡對李構指手畫腳起來,一連幾天下來都是這樣,除非是朱厚相招,不然其他時間張信就跟李構泡在一起琢磨怎麼把擺鐘做得更好。 這天袁宗皋正在帳房內核對帳本地時候,與其他人討論到鄉下收租稅地事情來,按常理來說租金應該是由佃農親自上門交付給王府的,但是興王憫恤佃農秋收之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讓佃農辛苦跑一躺,讓佃農以村為單位把應交地租金準備好,等王府派人去收取即可。 「諸位,尚有幾個村子的租糧還沒有收上來,不知道哪位有空。且勞煩他去取回。」袁宗皋望向眾人問道,沒有交租子的地方非常偏僻,道路崎嶇不平,所以房內地幾個主事都不願意去,個個沉默不語。紛紛避開袁宗皋的目光。 就知道會是這樣。袁宗皋心裡暗暗嘀咕著,仔細的打量著眾人,準備捉一個出來讓他去,忽然發現沒有看到張信,不由詢問起來:「為何沒有看到張典簿,不是讓你們通知他了嗎?」 「回長史的話,張典簿如今正在李工正那,他說待會再過來。」負責通知之人連忙上前說道。可不能讓袁宗皋認為自己疏忽大意。 「在李工正那?沒有事情他跑去那做什麼?」袁宗皋皺眉說道,雖然沒有看不起李構,但是袁宗皋還是不怎麼喜歡他,很少與之接觸。 「張典簿好像正跟李工正學習木匠活,整天在那邊敲敲打打的,還不讓人去打擾。」有知情人回答道。 「胡鬧。」袁宗皋緊鎖額眉,想起張信這些天來每天在王府閒轉悠,覺得應該給點事情讓他做了,吩咐僕役道:「你去把張典簿給我叫來,不得延誤。」 「張典簿。你覺得這個擺鐘怎麼樣?」王府角落工正房內,李構興奮地詢問道,辛苦幾天在張信地指點下,他終於做出一個還算完整的擺鐘來,擺鐘按張信所說,已經打磨拋光塗上油漆,指針一長一短有兩根而且是鐵製的,鐘錶上還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痕跡,用的是十二天干計時法,但是給張信的感覺還是不怎麼樣。因為這擺鐘裝上盒身之後,實在是太大了,豎起來差不多到張信的胸口,跟大笨鐘一樣。 「李大哥,能不能再把這擺鐘改小一些,我想像中的擺鐘應該是可以掛在牆上地,而你這個實在是太笨拙,也不好放在屋裡啊。」張信提議道。 「掛在牆上……」李構喃喃自語起來。認真思考張信這個想法都底可不可行。 「李大哥。先把這個放一放,以後有時間再思考。現在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如果沒有解決它,那麼我們這幾天就是在做無用功,白費心機而已。」張信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在古代還沒有精密機械這樣的說法,能做出這樣的擺鐘來已經是非常了不起,還是想些切合實際的事情吧。 「什麼問題?」李構緊張問道,難道這個擺鐘還存在什麼不為人知的缺陷? 「這幾天忙著修飾擺鐘,差點忘記這個擺鐘最主要的功能--計時。」張信微微笑道:「李大哥,現在就是檢驗這個擺鐘計時能力的時候啦。」 「哦,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李構聞言鬆了口氣,旋即認真說道:「張典簿請放心,我已經試驗過不下數十次,指針轉動都與時辰吻合,簡直比漏壺計算的還要精確,張典簿能想出這樣精妙地儀器來,真是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呵呵,李大哥過譽啦,我只不過是看到一張圖,隨便這麼一說,在地上比劃幾下,李大哥就憑著記憶把擺鐘做出來,更加令人敬佩啊。」這是張信衷之言,如果沒有強硬的技術做後盾,李構怎麼可能憑空把擺鐘做出來。 「張典簿何必欺我。」李構輕輕笑道:「雖然我身份低微,但也曾博覽群書,從來沒有在哪本古書上見過這樣的圖紙,如果真有此圖,還請張典簿予以賜教,其中出處張典簿應該不會忘記吧,《甘石星經》、《墨子》、……、《夢溪筆談》?」 李構一一列舉從古到現在的關於科技方面的書籍出來,讓張信指出這圖出自哪裡,可見李構並沒有虛言,如果不是因為出身匠籍,不能參加科舉,不然以李構的才學,考個秀才舉人肯定沒有什麼問題,看來自己眼光不行,張信心裡默哀,沒有想到平時一臉忠厚老實模樣的李構,居然隱藏這麼深,王府還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啊。 「李大哥,沒有想到你這般厲害,瞞得我好苦啊。」張信苦笑不已。 「並非是我存心欺瞞,只不過祖訓有示,不能在眾人面前隨意顯露身份。」李構略帶歉意說道。 「李大哥,你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墨家門徒吧?」張信狗血的猜測起來,不能隨意暴露身份,害怕別人知道,感覺還真像墨家弟子啊。 「什麼墨家門徒?」李構感覺莫名其妙道:「我只知道春秋戰國時期有個墨子,不明白什麼墨家門徒。」張信仔細打量李構,看得出來他真的沒有欺騙自己,心念一轉好奇詢問起來:「那你是公輸家地?還是魯家的?」 「張典簿,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李構無奈的說道,被人這樣稀奇的看著,感覺還真是難受。 「既然你不是什麼隱秘流派的傳人弟子,還為什麼還怕暴露身份?」張信失望的詢問道,猜測錯誤讓他大受打擊。 「我也不想啊,只不過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構慢慢解釋起來,原來李構地祖輩都是從事匠師工作地,當年永樂皇帝修築北京城就有李構的祖上,後來就在京城裡入了匠籍,沒有想到李構曾祖父被迫轉行去修築皇陵,而且還是設計人,這可是倒霉差事,一般皇陵修築完畢之日,就是負責設計地匠師腦袋搬家之時。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情意 「我祖父也是因為這個而身亡的,後來吩咐我父親絕對不能再做這行了,寧願去當一個木匠,也不能顯露過人的才學來。 自 我  」李構臉上露出一絲不甘一絲無奈。 也就是說李構的祖上的身份應該相當於現代的工程師,性質與地位是一個樣的,而且還是大師級別的人物,怪不得李構這般厲害,原來是家傳淵博啊。 後來李構的父親表現得非常平庸,平時也約束李構不能表露出高人的本領來,最後覺得待在京城裡還是不安全,乾脆活動一下,尋了個機會隨興王外出就藩,如果是放在後世,李構幾代人都是屬於高級技術型的人才,國家恨不得把他們當成菩薩一樣供奉起來,在古代反而淪落到這個地步,真是讓張信歎息不已。 張信也沒有詢問李構現在為什麼要暴露自己身份,這樣問豈不是顯得自己的智商有問題,難得李構這樣信任自己,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向第三人洩露。 「李大哥,往事隨煙而去,不要再傷心難過了。」張信安慰說道。 「我失態了,張典簿不要見怪。」李構臉色稍緩,微笑道:「還請張典簿繼續為我指點迷津,這擺鐘圖是在哪本古書上記載的?」 「李大哥,這擺鐘既然沒有問題,那麼就麻煩你多做幾個,王妃娘娘、世子、袁長史、陸頭領、還有兄弟我那,起碼要擺上一個,客廳、書房那裡也要。」張信侃侃說道,反正就是不回答李構的問題,而李構也沒有追問。反正在他心裡已經認定張信就是擺鐘的設想者,自己只不過是按照張信的提示把擺鐘製作出來而已。 「張典簿,這也太多了吧,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聽到張信的描述,李構地臉色一變,如果按張信的意思做,那麼自己每天怕是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想到這李構連忙訴苦起來。 「你那幾個手下呢?現在不是農忙季節。又不用做農具,他們閒著也是閒著,讓他們幫下忙應該可以吧。」張信提議道,忽然看到李構面有難色,顯得對自己這個建議不怎麼贊成,稍微思索片刻,張信恍然大悟,知道李構的顧慮。如果讓手下幫他,那豈不是會把擺鐘的製作技術洩漏出去。 誰說古代人沒有技術保密觀念。只不過他們寧願傳給外國人也不願意讓本國人學會而已。因為外國人不會與他們搶飯碗,從這點就可以看到古代技術人員的精明之處,張信有些氣綴,但也無可奈何,傳統觀念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還是入鄉隨俗吧。 「若是李大哥不放心,可以讓他們做擺鐘外面地盒身,而你自己負責擺鐘地內部構造,這樣豈不是兩全齊美。」思考片刻。張信又出了個主意:「要不然就是讓他們一個做一個部件。然後再由李大哥把它們組裝起來,這樣更容易保密。」 流水線生產加上核心技術的保密。這樣總可以了吧,張信得意的想到,準備迎接李構佩服的目光,但預期的目光卻沒有到來。 「張典簿,這辦法好是好,可是不怎麼能行。」李構猶豫不決,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以前我也用這樣的辦法試過做一個椅子,讓他們一人負責一樣木料,但是最後組裝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做的木料根本不合適,大小不一,根本沒法拼成一張椅子。」 張信覺得自己還是太小瞧古代人,沒有想到他們地意識這麼的超前,居然連流水線作業都搗弄出來,但怎麼會不成功呢?按常理來說,這方法可是大殺器級別地秘密啊,為什麼在別人那可以而輪到自己這裡卻行不通啦。 自 我 其中肯定另有原因,張信仔細琢磨起來,但一時之間怎麼可能想得出來,用力摩擦額頭之後張信說道:「李大哥,你隨意用木頭做個凳子讓我看看。」實踐出真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對李構來說,做個凳子簡直就是輕而易舉之事,舀起鋸子隨便在地上揀起幾塊木料,三兩下功夫就做成一張凳子,雖然看起來很粗糙,張信上手掂量之後覺得非常結實,如果再修飾一番,肯定變得非常美觀耐用。 「張典簿,其實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吩咐他們按照我地意思行事,可是到後來做出來的部件總是拼不上,真是奇怪之極。」李構疑惑說道,經過幾次這樣的事情之後,他也放棄這樣的想法,覺得這樣做還不如自己做自己的合算。 張信仔細觀察著木凳,回想起李構剛才的動作,似乎有些明白其中的道理,環視李構平時工作時使用的工具,鋸、斧、錘等,張信默默的盤算起來,忽然眼前一亮,捉起幾把尺子打量起來,還真發現其中不妥之處來。 「李大哥,平時你們製作東西時,都不用尺子度量嗎?」張信詢問道,因為他發現李構剛才做凳子地時候沒有用上尺子。 「張典簿有所不知,俗話說熟能生巧,只要功夫深,心中自有尺寸,如果做不到這一點,說明他地功力不夠,還須要加以磨練。」李構傲然說道:「一眼望去,幾尺幾寸幾分都要做到心中有數。」 「那我明白他們做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拼起來了,因為他們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地尺寸,根本做不到統一。」張信搖頭歎氣說道:「不統一怎麼可能拼得起來。」 「好像有些道理。」李構覺得似乎是這樣,自己手下做東西的時候要麼就是大一分,要麼就是小一分,總是與自己的心意不相符,肯定就是這個原因,那大家都改用尺子豈不是可以使用這樣的方法製作擺鐘了嗎。 「張典簿,如果……」李構興奮說道。如果手下能幫得上忙,自己不就可以輕鬆許多啦。 「還是不行,就算你們全部改用尺子度量還是拼不起來的。」張信當然明白李構的意思,目測有差距只是其中地一個原因而已,還有更重要的問題沒有解決。 「為什麼?」李構不解問道。 「因為這些尺子的度量根本不標準。」張信解釋道:「李大哥你自己看,這幾把尺子的長度雖然一樣,但是裡面代表度量的刻跡卻有著明顯的差距。」 張信經過對比發現。李構工作用的尺子居然沒有一個是完全一模一樣。都有一些細微地差別,而且用肉眼都可以分辨得出來,用這樣地尺子做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標準,張信終於想起使標準化生產的概念來,如果沒有標準化,那流水作業不過是一句笑話而已。 看到滿頭霧水的李構,張信慢慢的向他解釋起標準化生產與流水作業之間的關係來,李構當然不是愚魯之人。經過張信稍微的一提醒,自然而然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對張信更加敬佩起來。 「張典簿。袁長史有請,讓你盡快前往帳房議事,不得延誤。」正當張信與李構聊得投機盡興之時,有僕役進來匯報道。 看著畢恭畢敬站在一旁地僕役,還有那句不得延誤,張信知道袁宗皋肯定是有急事找自己,當下也不繼續耽擱,對李構說道:「李大哥,你就用我說的辦法做個擺鐘試試。我先到袁先生那去一躺。」 「張典簿慢走。我就不送了。」李構見獵心喜地說道,顯然是急著招幾個手下過來試驗張信地新想法。張信也沒有在意,知道科技工作者總是喜歡埋頭研究,揮揮手告別之後就隨僕役去見袁宗皋了。 見袁宗皋的經過可想而知,一頓訓斥之後,張信乖乖的接受命令,負責帶人去收佃農的租子,翌日清晨就帶著幾個僕役,坐上一輛牛車,牽著幾頭騾子上路啦,既然是苦差事,自然少不了翻山越嶺,而且有些地方很偏僻,有時還要在那裡過夜。 身體勞累且不說,讓張信最感到無奈的就是心裡上的難過,看著佃農們依依不捨的從家裡舀出糧租,揮淚而泣的時候,張信在一旁也感到很心酸,但也只能恨下心來把糧租記錄在案,然後搬到車上。 幸好在興王名下的田地內,交納地糧租還算少,起碼可以讓佃農們活下去,收成好地時候可以安穩度日,如果遇上荒年,可以向興王府提出免交田租,待來年還一些利息即可,如果真的是沒有辦法償還,還可以到王府打工抵債。 辛苦幾日之後,張信一行人終於把田租收齊,可以打道回府,去地時候車騾都是空空蕩蕩的,回之時可算滿載而歸,身心疲憊的張信也不想再耽擱下去,收齊糧租之後也沒有再做休整,直接下令出發返回王府。 此時正是秋去冬來之際,天氣反覆無常,變化莫測,雨水說來就來,當張信一行人準備到達王府之際,忽然天降大雨,雷鳴電閃讓眾人躲之不及,全部被淋成落湯雞,連忙在附近找了個避雨的地方,幸好牛車與騾子上的糧租有茅草摭蓋,不然也全部浸濕了。 待雨勢稍微減少之後,眼看就到王府,眾人乾脆冒雨前進,終於回到王府,而張信卻因此染上風寒病倒在床。 王府暖春閣偏房內 最近鸀綺心裡有些煩躁,卻說不上是什麼原因,總之就是覺得很不舒服,心情異常的低落,做什麼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幸好沒有出什麼差錯,不然就被蔣妃斥責了。 閒來無事之時,鸀綺輕輕展開從朱厚那借來的仕女圖,慢慢的欣賞起來,但怎麼也撫平不了心中的浮躁,平時覺得優美絢麗的仕女圖,怎麼也吸引不了鸀綺的目光,心裡面不時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來,鸀綺輕輕歎氣,卻不知道他的病情怎麼樣? 「鸀綺姐姐,娘娘喚你過去。」這時有個俏麗的丫環前來說道。 「娘娘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鸀綺驚醒過來,也不敢怠慢,與來人一起走向蔣妃居住之處,同時也不由好奇的詢問起來。 「好像是因為張典簿的事情。」俏麗的丫環聲音清脆地說道。這讓鸀綺心中一動,心情也隨之起伏不定。 雖然在說話,但是兩人的步伐卻沒有遲緩,沒過多久就來到暖春閣正房之內,正房是蔣妃居住之處,房內擺設豪華優雅,盡顯王家之氣。而蔣妃安然的坐在繡榻上。面色稍微有些紅潤,可見她已經從興王逝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鸀綺見過娘娘,卻不知道娘娘有何吩咐?」鸀綺嬌柔的行禮道。 「張典簿染上風寒,現在還昏迷在床上不醒,你代我前去探望他。」蔣妃輕輕歎氣,埋怨起來:「袁長史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是去收些租子,為何讓張典簿親自辛勞。難道王府沒有其他人了嗎?」 鸀綺非常認同蔣妃的話,但卻沒有出聲。只是仔細詢問道:「娘娘。前來診治的大夫怎麼說?張典簿應該沒有大礙吧。」 「大夫說張典簿連日辛苦操勞,身體早就疲憊不堪,又被那日大雨一淋,濕寒之氣浸入體中,這才染上風寒,所幸現在已服下藥湯,再休養幾日便可康復。」蔣妃解釋起來,臉上卻出現遲疑之色,「但是現在張典簿卻不知為何昏迷不醒。這讓我放心不下。」 「那奴婢就前去探望張典簿。如果有什麼情況立即回來報與娘娘知道。」鸀綺明白蔣妃找自己來地用意,心裡暗暗欣喜。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淡定地說道。 「還是鸀綺知道我心意。」蔣妃露出笑容道:「我剛才已經吩咐下去,準備好參湯補品,待會你一同舀去探望張典簿。」 有了蔣妃的指示,鸀綺可以光明正大的前去探望張信,雖然心裡有些急切,但鸀綺到達張信小院的時候,還是慢悠悠的敲門而進,看到是蔣妃身邊的鸀綺姑娘,照看張信的僕役可不敢阻攔,任由鸀綺進出,鸀綺踏入張信的房內,發現張信現在正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有些微微發白,像是熟睡的孩子一樣,不過氣息十分穩定,可見並無大恙,這讓鸀綺心情稍為安定下來。 「你們幾個先出去吧,張典簿由我來照顧就可以了。」看到房內還有幾個礙事之人,鸀綺連借口都沒有找,就直接把他們找發出去,負責照看張信地幾個僕役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乖乖地聽從鸀綺的吩咐,帶著滿腹的狐疑輕輕的退出房外。 待僕役們全部退出房內之後,鸀綺順手把房門給拴上,轉過身來慢慢的向張信走去,來到床前仔細的打量起來,片刻之後,伸出玉手緩緩的移向張信的臉龐,觸及額頭之後覺得手心有些發燙,看著不省人事的張信,鸀綺心裡不禁顫抖起來,想起以前張信受傷之時,自己細心照顧地日子,鸀綺臉上慢慢地也有些發燙起來,嬌艷的玉容就像是染上一層紅霞。 可能是感覺到不舒服,這時張信無意識地轉動著腦袋,這讓鸀綺心中一驚,慌忙收手轉身,片刻之後沒有發現身後有動靜,輕輕回頭望去,張信還在睡夢之中,這才知道是虛驚一場,鸀綺臉上的紅霞更加嬌艷起來,明媚動人之極。 看到身旁的桌子上放著熱水和毛巾,鸀綺輕輕的舀起毛巾浸水擰乾之色,俯下身子細心的為張信擦拭起來,動作十分輕柔,深怕驚醒正在沉睡中的張信,慢慢的鸀綺發現自己的動作並沒有影響到他的睡眠,也放下心來專心做自己的工作,沒有發現張信的眼睫毛開始跳動,這分明是人準備清醒時候的標誌。 這時的張信已經漸漸甦醒過來,朦朧之間感覺有人在自己臉上與手上活動,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卻很舒服,舒適的感覺讓張信不怎麼想睜開眼睛,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假案起來,當張信徹底清醒之時,忽然發現鼻間繚繞著淡淡清香氣息,這氣息非常的熟悉,似乎與某人非常的相似,張信悄悄的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到一個熟悉的背景,張信知道自己沒有預料錯誤,心開始加速跳動,但表面上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鸀綺對此毫不知情,她細心的把張信的臉與手擦拭完畢之後,把毛巾涼在一旁,回過身後忽然發現蓋在張信身上的棉襖,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一角,鸀綺不疑有他,輕輕的過去想幫張信掩好,剛俯下身子忽然感到小腰一緊,接著重心不穩倒在張信身上。 鸀綺不由輕呼起來,突然發現張信正睜大眼睛直直的盯住自己,鸀綺立刻明白怎麼回事,慌忙掙扎想起來,溫柔滑潤,嬌膩誘人的身子入懷,享受著的張信如何肯放手,緊緊的摟抱著香氣嬌柔的**,鸀綺發現掙扎無用之後,也慢慢消停下來,輕咬紅唇,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張信,嬌羞垂首,露出白皙優美的玉頸。 有月票的兄弟也給幾張我裝點下門面啊。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生意 此時鸀綺身上只著了一襲薄薄的粉色衣裳,柔軟輕薄的絲料緊緊覆帖在充滿青春活力的上面,將鸀綺曲線玲瓏的身體描畫得纖毫畢現,手裡握著盈盈纖腰,這讓張信如何能忍受得住,正待有所行動之時,門外卻傳來陣陣敲門聲。 聽到外面有動靜,鸀綺美麗的雙眸不由圓睜起來,驚嚇的掙開張信的懷抱,急忙的跑去打開房門,也沒有細看外面的情況,急忙的消失在小院裡,帶著一陣香風而去,留下一群不知發生何事的人在那面面相覷。 而張信正咬牙切齒的看向前方,想知道是誰敢打擾自己的好事,卻見黃錦提著籃子,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臉上卻毫無異色,似乎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把慰問品放在桌子上之後,恭敬的說道:「張典簿,這是世子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代我謝謝世子。」張信的掀開棉被站了起來,一點傷風感冒在大夫口中就變成那麼嚴重的大病,還真讓張信哭笑不得,不過想趁機偷懶兩天在床上睡覺,就被說成是昏迷不醒,果然是大大的庸醫。 「回去和世子說,我的病已經痊癒,以後就不用再煎藥送過來了。」雖然是用名貴藥材做成的補品,但張信還是不怎麼習慣那股藥味。 「那小的就此告退。」黃錦可以看出張信現在有些心不在焉,知情識趣的辭行說道,反正從言行舉止就可以知道,張信的身體非常健康,可以回去向世子交差了。 「黃錦,剛才你看到什麼沒有?」當黃錦正準備轉身離去之時,張信輕聲詢問道。 「小的進來之時,看到鸀綺姑娘離去的背景,可見王妃娘娘也十分關心張典簿的病情啊,所以才會派鸀綺姑娘前來探視。」黃錦畢恭畢敬的說道:「待我進來之後。這才發現張典簿剛剛甦醒過來。」 「多虧世子送來的藥湯,我才能恢復得這麼快。」張信滿面笑容說道:「明日親自前去向世子請安道謝,還請你代為轉述。」 「沒有問題。那小的就告退了。」黃錦微微笑道。悠悠的轉身而去。 目送黃錦離去後,張信回身躺在床上,嗅著佳人遺留下地清香,心中急速盤算起來。肯定自己是戀愛了,那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呢?張信開始煩惱起來,直接向蔣妃提親,好像在這個時候不合適,向朱厚提及更加不靠譜。小孩子可能還不懂什麼叫做戀愛呢。 再想起袁宗皋知道後那嘲弄的語氣。以及陸松那冰冷地目光,張信決定還是暫時緩緩再說吧,反正王府在守喪期間不可能舉辦喜事,現在最重要地就是不知道鸀綺的心意如何,以她剛才的反應來看,應該不成問題吧,張信陷入苦思之中。 身體康復之後,張信表現得非常積極,有事沒事整天與朱厚形影不離。時常跟隨朱厚到暖春閣去給蔣妃請安。首.發不時留在那裡用膳,這是張信平時很不情願的一件事。現在卻變得有些樂此不疲。 雖然不明白張信為何發生如此轉變,但這是朱厚顯而樂見地,以前找張信還要派人前去相請,現在每天都在自己身旁,特別是在書房的時候,每天聽張信在那談古論今,品三國、評水滸,這讓朱厚心裡很高興,卻沒有留意到張信在暖春閣的時候的那些小動作,當然,也有某此人對張信的行為心知肚明,但是卻沒有揭穿他。 正當張信每天面對美人樂不思蜀地時候,袁宗皋卻非常不識趣地把他和朱厚請到政務廳內議事,看著袁宗皋嚴肅認真的臉色,朱厚與張信知道這事情恐怕不小,不然也不會把王府內的各個主事都聚齊在一起議論。 「袁長史,到底有何重要事情要討論?」朱厚迷惑不解的詢問起來,最後王府應該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啊。 「世子,還有兩個多月就是春節,是時候準備朝貢之物,好算準時間進京向皇上獻禮,京城離安陸路程遙遠,可不能有所耽擱。」袁宗皋正容說道,每當逢年過節,或者正德皇帝笀誕、登基之日,各地藩王府都要準備厚禮禮入京面聖,雖然皇宮大內也不缺這份禮物,但是這是規矩,誰也不敢怠慢。 「袁長史可以按以前的慣例準備貢禮即可。」朱厚不在意的說道,反正貢物送上之後,皇帝也有所回禮的,王府也不吃虧。 「世子有所不知。」袁宗皋臉色有些為難,最後還是解釋說道:「如今府中錢庫空缺,現銀已經所剩無幾,實在是無法置辦今年朝聖之貢物。」 「怎麼回事?孤明明記得年前的時候,錢庫還很充裕,怎麼現在這個時候變成這樣了?」朱厚驚奇說道,他每天衣食不愁,而且又不是守財奴,自然很少關注自家的錢庫到底有多少錢,只不過是到年底地時候讓帳房先生來一次總結報告,而且那時興王尚且在世,這種事情也不會輪到朱厚來管。 不會是哪個中飽私囊,從中謀取私利了吧,在場地眾人都有些懷疑,誰都知道興王府家大業大的,錢財肯定不在少數,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了呢,但是王府錢庫可不是誰都可以管理地,除了興王一家之外,那只有袁宗皋能進出啦,眾人不由向他報以質疑的目光。 「六月份的時候,為王爺治喪,錢庫支出頗多,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袁宗皋苦笑搖頭說道,眾人紛紛收回目光,誰都記得興王出殯之時是何等的風光,金頂玉葬,珠玉纏身,陪葬之物不計其數,可不像袁宗皋所說的那樣頗多而已。 「不如請示皇上,讓皇上給個情份,免除今年朝貢之物。」沉默片刻之後,有人提議道,主意非常可行,如果上奏折匯報此事。皇帝肯定同意,也省得麻煩再回一份禮。 提及興王,朱厚的神色也有些悲哀之意。..:..但強自振奮起來。現在可不是傷心的時候,還是想辦法解決王府面臨的難題吧,諾大的一個王府居然沒有錢置辦禮物,那傳揚出去豈不是個笑話。雖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向皇帝求個情,那一定不成問題,但是朱厚年紀雖小,但卻有些心高氣傲。不願意求人。 「每年春節向皇上貢獻禮物。那是報答個王府長史,居然出面與一個商人談生意,做出如此低賤之事,那自己這張臉往哪擱啊。 經過袁宗皋的恐嚇之後,原來還躍躍欲試地幾人,冷靜下來思索其中的利害關係後,覺得有些得不償失,紛紛默不作聲起來,事成之後又沒有好處,最害怕的是有可能失敗,到時沒有在世子面前露臉,反而留下不好的印象,這種事情誰想去啊。 當那幾個人在沉默的時候,張信**的盤算起來,武昌沈園,這個是不錯的人選,就是不知道他的實力如何,有沒有資格與王府拉上關係。 「羅掌櫃?你可知道武昌有個叫沈園的商人?」想起與袁方關係不錯的沈軒,張信決定給他們一個能與未來皇帝拉上關係機會,至於不成的話,那就沒有辦法的事了。 「張典簿說的可是武昌隆豐的東主沈園?」羅掌櫃有些疑惑之色,不明白張信怎麼與沈園扯上關係的,但還是認真回答道:「雖然沒有與之來往,但沈園我還是知道的。」 隆豐應該是商號的名字吧?張信仔細回憶,與陸柄乘的那條船上好像有這兩個字,那應該沒有記錯,張信點頭說道:「就是他,他實力怎麼樣?」 「沈園雖然有些趨炎附勢,喜結交權貴,但在武昌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商賈,生意涉及各行各行,最主要的是做糧食、藥材、布匹、船運生意,可謂財大氣粗,但平日裡為人低調,有樂善好施的名聲。」羅掌櫃權衡片刻後,說出一個很中肯的意見:「他肯定有實力把王府中的糧食全部買下來。」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送禮 「子誠,你認識那個沈園?」袁宗皋皺眉問道。 「在武昌參加鄉試的時候認識個叫沈軒的,聽說他的從兄叫沈園,是做生意的,故有此一問。」張信的話只說了一半,但這也是事實,只是沒有回答完整而已,如果陸柄在這裡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個沈軒是商人子弟,那他鄉試成績如何?」袁宗皋詢問道,最擔心張信受到損友的影響,須知近墨者黑的道理。 「還可以,與袁兄他們是好友,相約來年一同進京趕考呢。」張信輕描淡寫的說道,徹底打消袁宗皋心中的顧慮。 「那子誠之意,是想將府中的米糧與布匹買予那個沈園?」袁宗皋考慮片刻之後,心中自有了決斷,雖說是權宜之計,但也要謹慎行事,若是隨便找個陌生商人與之交易,還不如尋個較熟悉的為好。 「如果那個沈園沒有問題,我看可行,袁先生覺得如何?」張信微微笑道。 「既然這個沈園喜結交權貴官員,會不會把我們的事情給洩露出去?」袁宗皋還是有些疑慮,還是希望盡量保守這個秘密,免得讓王府臉上蒙羞,其他在他心裡還是覺得向皇帝求請這個辦法最佳。 「事情就交由我處理吧,我絕對不會讓袁先生擔心的事情發生的。」張信顯得非常自信,大包大攬起來。繼而詢問說道:「世子以為如何?」 「既然張典簿這麼有信心,那就麻煩張典簿費心啦。」有其他辦法解決問題,朱厚當然非常樂意,連想都不用想,滿口答應下來。 「那就事情暫且這樣處理吧,子誠。事情就托付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啊。」看到朱厚地反應,袁宗皋知道自己再勸之也無用,只有在心裡暗暗歎氣,事情處理完畢。朱厚隨之宣佈散會,眾人紛紛離去,而張信也跟隨著朱厚回到書房。 「張先生,果真如你所說,無錢不丈夫啊。」朱厚深有感觸的說道:「這天下真是離不開商人。互通有無才是正道啊。」 「世子,這話可不能外洩,不然有人又該說我離經判道了。」張信微微笑道,終於讓朱厚有些重視商人啦,這可是難得的成就啊。 「張先生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朱厚露出狡黠的笑容說道:「這可是你我之間的秘密,絕對不會有第三人知道的。」 誰說沒有第三人知道地。其他人張信不清楚。但是陸松肯定對自己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自己對朱厚說了些什麼話,沒過多久陸松肯定知道得清清楚楚,而蔣妃也從陸松那得到情報消息,張信可不是瞎子,每次與朱厚密談時候,窗外人影就不停的晃動,不過懶得揭穿他們罷了。 「先生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到武昌?」朱厚詢問道,語氣有些不捨的感覺。 「世子。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去武昌啦?」張信迷惑不解的問道。在王府待得好好地,為什麼要去武昌啊? 「不是說由先生負責府中米糧之事嗎?那個沈園商人不是住在武昌啊。」朱厚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世子。我們堂堂興王府,怎麼可能自掉身份,親自上門尋找一個商人呢,當然是讓在武昌的主事與之招呼一聲,他還不乖乖前來拜訪。」張信信心十足的說道,以他對沈園的瞭解,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世子,你一定要牢記,你身為興王府的繼承者,乃是天之爵貴,世上除了皇上之外,絕不能在外人面前做出有損王家風範之事。」張信嚴肅認真地說道,心裡卻暗暗偷樂,這麼明顯的奉承,蔣妃知道後應該很高興吧。 「謝謝先生指點,孤受教了。」朱厚連忙恭敬的行禮道,可見張信長期的熏陶已經深入朱厚內心之中。 傍晚暖春閣 陸松正畢恭畢敬的向蔣妃匯報今天王府所發生的事情,絲毫沒有半點遺漏,而蔣妃卻靜靜的聆聽著,並沒有發表自己地看法,陸松稟報完畢之後,也沒有離去,而是安靜侍立等待蔣妃地指示,而蔣妃卻默默不語。 「陸松,你覺得張信這人怎麼樣?」片刻之後,蔣妃開口問道。 「不知娘娘想瞭解張信哪方面的事情?」陸松冷靜的詢問起來,並沒有感到半點驚詫之色,彷彿這是一件非常普通平常之事。 「人品如何?」蔣妃不動聲色的詢問道:「對王府可是一片忠心?」 「卑職不知。」陸松不加思考的回答道。 「為何不知?」蔣妃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從張信進王府一年來的表現來看,應該可以稱得上忠心耿耿,盡職盡責,陸松怎麼會說不知道呢?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張信來王府時間較短,而且還是報著其他目而來,卑職不能判斷張信到底是否忠於王府。」陸松語氣冰冷的說道。 蔣妃若有所思的點頭,張信當年來王府的目地很明確,就是想借助興王地權勢心便能在科舉考試之中脫穎而出,但是如今興王已經逝世,而且張信也考上舉人,按理來說應該不用來興王府啦,那為何他要回來呢? 「你說他可是為了綠綺才回王府效力的?」蔣妃喃喃自語地說道,但似乎也不是。 「卑職也不敢輕言判斷。」陸松猶豫說道:「有這個可能,但還沒有確定。」 想起這些天來張信不斷地在暖春閣出現。還有陸松匯報上來的消息,蔣妃也覺得這可能性非常大,就算不是主要原因,也應該是讓張信回王府的原因之一,如果把綠綺…… 「自從王爺去世之後,張信與世子密談不下十數次。其中內容你可都清楚?」蔣妃拋開雜念,恢復雍容華貴的神情,繼續詢問起來。 「卑職知道。」陸松回答道,能不知道嗎,這些內容都是他匯報給蔣妃的。 「可是張信所說的離經叛道之言?」雖然蔣妃心裡已經知道答案。但還是忍不住詢問起來,想確認自己地結論是否有錯。 「張信每次與世子密談,所言皆是……」遲疑片刻之後,陸松還是照實回答:「皆是權謀之道、治世之術。」 「小小年紀,既然如此精通此權謀之道、治世之術。而且還秘密傳授給世子,這個張信到底想做什麼?」蔣妃疑惑的說道,並沒有希望得到答案,自己的兒子不過是藩王的世子,雖說以後接任興王之位,但也用不上權謀之道、治世之術啊,蔣妃忽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張信似乎不是在培養一位藩王。而是…… 權謀、治世,這分明是帝王之學,蔣妃急忙把這個荒誕地想法拋諸腦後,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寧王的教訓就在眼前,蔣妃暗暗的平息內心的起伏,也為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感到好笑,難道是這些天沒有休息好,所以才會胡思亂想起來。 「不管如何。張信現在所做地一切都是為了王府。你只須密切關注他的行動即可,其他事情以後自然會見分曉。」蔣妃決斷道。這張信確實是個人才,不管他在王府有何目的,只要不危機王府,那一切都可以容忍。 「卑職遵命。」陸松回答道, 「隨便留意一下,這張信是否真心喜歡綠綺。」提起綠綺,蔣妃浮現出淡淡的笑容,轉眼之間,當年在膝下承歡的小女孩,如今已經生得亭亭玉立,嬌柔可人,也是時候為她考慮終身大事啦。 翌日清晨,張信也沒有時間再睡懶覺,正拿著王府倉庫檔案逐一清查,做生意之前肯定要弄清楚自己的家底,做到知已知彼,這才可以賣出個大價錢啊。 「張典簿,李工正有事求見。」正當張信的工作接近尾聲地時候,僕役上來匯報道。 李構,自從外出回府至今還沒有見過他,難道那些擺鐘已經做好了?張信尋思著,也沒有怠慢,擱筆起身相迎。 「見過張典簿。」李構面帶紅光有些興奮。 「李大哥不必多禮,快快坐下。」張信微笑道,把李構引進會客廳內,自然會有僕役知機地送上清茶。 「張典簿,我已經按你的意思,把擺鐘全部做好了,今天來就是請你過去查收的。」李構喜悅的說道,一下子做這麼多的擺鐘,還真為難他了,要不是有張信的指點,恐怕還要忙一段時間。 「如此甚好。」忽然一楞,想到這擺鐘也是新奇玩意,如果當貢品獻給皇帝,那豈不是一舉兩得之事,張信不由思考起來,這樣做到底可行嗎? 「張典簿,你在想些什麼?」看到張信突然沉默不語,這讓李構感到很好奇,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李大哥,我們走,帶上擺鐘去面見世子。」張信斷然說道,反正遲早要把擺鐘拿給朱厚看的,擇日不如撞日,雖然早料到要把擺鐘呈給世子,但是李構對此還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世子會不會喜歡這樣的東西。 到達工正房之後,張信挑選一個較為美觀大方的擺鐘讓人用布蒙了起來,再叫幾個僕役抬到興王府書房外面,讓他們暫且在這等候吩咐。 「張先生,外面地到底是何東西啊,為何抬到這裡來?」書房外這麼大地動靜,朱厚肯定收到僕人的通知,所以見到張信之後,有些急切地詢問起來。 「子誠,門外的到底是什麼物件,怎麼這般神秘,居然用布蒙起來。」還沒有待張信回答。袁宗皋就從外面進來說道。 「這是我準備送予世子地禮物,是件稀罕的玩意,希望世子能喜歡。」張信拱手笑道:「世子可以吩咐他們把禮物抬進來啦。」 「稀罕之物?那我倒要見識見識。」袁宗皋撫鬚笑道,這張信就是喜歡不時弄些動靜,現在不知道又從拿弄來件稀奇古怪的東西。 「黃錦,讓他們進來。」聽說是送給自己的。朱厚高興之餘,不免有些好奇。 書房外的僕役聽到吩咐,小心翼翼的東西抬進房內,輕輕地落地之年,向朱厚行禮。然後聽從指令退了出去,朱厚好奇的圍著被蒙上紅布的擺鐘轉了幾圈,還真沒有想出這是什麼東西來。 「世子可以揭開幕布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張信微微笑道,這裡面的東西肯定會讓他們驚訝的,畢竟這東西才做出來不久。還沒有讓他們見過呢,不待朱厚吩咐,黃錦已經機靈地把摭蓋的幕布拿開,露出了擺鐘的真面目,鍾盒是用上好木材製作,再塗上黑亮的油漆,外觀顯得十分古樸典雅。 「張先生。這是什麼東西啊?」看起來雖然很美。但是朱厚還是不明白這東西有何用處,因為沒有玻璃,所以代表時間的指針也只能空露在外面,朱厚好奇地想伸手去撫摸上面的兩根鐵針同,張信微微一笑,卻沒有阻止朱厚的動作。 「以世子的聰明才智,想必可以猜測得出來。」張信微笑道:「可能袁先生已經知道其中奧妙所在啦。」 「這上面的十二個字怕是其中關鍵之處吧。」袁宗皋肯定說道,應該與時辰有關,但是這上方的兩根鐵針與下方不時擺動的東西到底代表什麼? 除了張信。房中地幾人不由苦苦尋思起來。雖然在不停地猜測,但是誰也沒有想出正確答案來。最後只有放棄,直接讓張信解釋。 「其實這物件與漏壺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用來計時的,我稱它為落地……」張信正準備說出擺鐘二字,忽然覺得送鍾似乎不妥,眼睛一轉,接著說道:「落地計時儀。」 「計時儀?」房中幾人意外叫道,繼而有些恍然,經過張信的一番解釋,眾人都明白這計時儀的工作原理,知道怎麼回事啦。 「這與諸葛亮的木牛流馬有些相似之處。」朱厚想起三國裡面的內容,不由得有些興奮起來,沒有想到居然可以見到那神奇的機關之術。 「世子所言極是,《三國誌》中的諸葛亮傳有云:亮性長於巧思,損益連弩,木牛流馬,皆出其意,這計時儀與木牛流馬相比,應該不差分毫。」袁宗皋贊成,隨即又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說道:「世子,這計時儀雖有巧思,但不過是些微末之技,不必如此驚歎。」 「這乃是王府工正李構所造,世子覺得如何?」張信理會袁宗皋那酸溜溜地語氣,向朱厚說道,反正在儒家士人眼裡只有經典言論,動不動就指責別人技微,奇技淫巧。 「不錯,起碼比漏壺好多了。」朱厚心裡其實很高興,不過礙於袁宗皋在旁,不好表露出來,只有輕描淡寫地說道。 「世子此言差矣,既然已有漏壺計時,又何必用這奇巧而無益之物,且看這做工與木材,怕其花費不在少數吧。」袁宗皋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子誠,莫要忘記你是儒家門徒,身負功名,現在整天與工匠技師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袁宗皋沒有直接說張信有辱斯文已經是非常客氣了,但這話也讓張信聽得十分不順耳,心中升起一股氣,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出言反駁起來:「袁先生之言,我不敢苟同,若無工匠技師為我們建築房屋,織造衣物,那麼我們現在變成何等模樣?」張信也不等袁宗皋反應過來,繼續說道:「更何況這計時儀可是另有含義地,須知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之道理,如今我將這計時儀送予世子,就是希望世子今後看到計時儀不停擺動,指針一息一刻的移動,不要忘記光陰似箭、時間流逝之快,要倍加珍惜眼前美好的時光。」 「若是真如你所說,你的立意還是好的。」雖然被張信毫不客氣的反駁,但袁宗皋這點氣量還是有的,聽到張信後面的話,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露出一絲贊成之色,而且還選擇性的遺忘張信前半段話。 「那孤就在此謝過張先生之美意啦。」朱厚微笑道,只要是張信的禮物,不管是什麼東西,他都會開心笑納。 「這禮物不只世子有,還有王妃娘娘,袁先生,陸頭領都有,我還叫李工正多做了幾個,書房、客廳這些地方也放上,不知道袁先生覺得如何?」張信笑道,眼睛看向袁宗皋,看他有什麼反應。 「既然已經做了出來,不用豈不是浪費,就按子誠的意思辦吧。」聽到有自己的一份,袁宗皋心裡暢快多了,總算這小子沒有忘記自己,當然不會反對,忽然想起自己的態度轉變得太快,稍微感到有些尷尬,清清嗓子之後和聲說道:「子誠,倉庫的帳本核對得怎麼樣了,應該沒有錯誤之處吧。」 「一切正常,具體怎麼做要等那個沈園過來再進行磋商。」張信微微笑道,其實袁宗皋的出發點也是好的,主要是怕朱厚經過此事以後形成奢華享樂的性格。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商議 「其實今日過來除了送禮物給世子之外,還想與世子商量一事,剛好袁先生也來了,那就不必麻煩再去找您過來啦。」張信面露喜悅之色,既然袁宗皋不反對這計時儀,那自己的想法應該可能成功。 「什麼事情啊?」朱厚詢問道。 「若是想將這計時儀當禮物呈給皇上,我看這事情就免談了。」袁宗皋稍微一想就明白張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如果真是這樣,他肯定不會答應,這機關淫巧之物自家府上擺放還行,若是呈送給皇上,那豈不是讓朝中大儒名家責斥自己處事不當。 「子誠,像計時儀這等淫巧之物,在王府中使用倒也無妨,但是若呈獻給皇上,那豈不是讓他人覺得我興王府行事輕浮無知,居然送這奇持淫巧之物取悅君王。」袁宗皋堅決反對道,身為王府長史就是要勸阻主子謹慎行事,不能授人以把柄。 「袁先生多慮了。」張信眼睛一轉,微微笑道:「我怎麼可能會做如此之事,皇宮之中奇珍異寶無數,小小的一個計時儀王府想送,皇上還看不上眼呢。」 「那張先生找孤想商量何事?」朱厚好奇說道,在他心裡也猜想張信肯定是有這個意思,不過袁宗皋明確反對,不知張信又想出什麼招來。 「袁先生,你和我說實話,這計時儀與漏壺相比較,哪個更好一些?」張信心裡已經有了決斷,既然不能當成禮物送給皇帝,那也有其他用途吧。 「計時儀精巧絕妙,而且使用方便。只要隔幾天擰一交機關。就不用再理會,一看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如今到底是幾時幾刻,不用再費心默算。」袁宗皋雖然不想承認這點,但是他還不屑於為這個而撒謊。 「既然計時儀這麼好,若是商舖有賣,卻不知道袁先生可會動心?」張信微笑詢問道,這麼好的東西,肯定要加以利用,獲取最大的價值。 「你想把這東西賣給誰?那個沈園?」袁宗皋輕輕皺眉,這張信怎麼專想些歪門邪道的辦法啊。況且這幾件東西就算全部賣完,也值不了多少錢,王府賣米賣糧還不算。還要賣些微末之物,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張先生,若真如此,那就算了吧,王府也不差這幾個錢。」朱厚也覺得不妥,難得地贊成袁宗皋地意見。 「誰說要賣給他的,我是想與他合作,一起開一個大作坊,然後專門製作這種計時儀,再在其他省份找一些代理人。這計時儀不是可以出售到全國各地了嗎?」張信心裡盤算著,這樣新奇的玩意,要是營銷得當,權貴與富商肯定很感興趣。「子誠。你還是把心思回歸到正途上吧,不要整天琢磨鑽營苟利,這對你以後的前程沒有好處。」袁宗皋苦心勸誡道,感到非常的失望。 「袁先生不贊成這個主意?」袁宗皋的話讓張信很不以為然,什麼叫鑽營苟利,這分明是光明磊落的商業行為,商業活動永遠是社會的主旋律。 「贊成。為什麼不贊成。」袁宗皋有些怒火中燒的感覺。心裡已經打定主意,絕對不給張信任何的支持。想看看他是怎麼失敗地,到時就可以好好教訓這小子了,讓他明白什麼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既然袁先生沒有意見,那孤也沒有異議,張典簿可自行斟酌處理。」朱厚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決定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好,我要借用李工正一段時間,想開作坊可離不開他的幫忙。」張信說道,像李構這樣優秀的技術人才,肯定要最大限度地搾取他最後一點的剩餘價值,況且計時儀的核心技術還在他的掌握之中。 「現在是農閒時候,李工正在王府也派不上用場,只要他同意,我也沒有意見,但只許要李構而已,其他人不能動用,不然王府的事情誰負責。」在袁宗皋看來,十個李構加起來也比不上王府中的一個主事,一個匠人能起什麼作用。 「好的,沒有問題。」張信笑道,當然不會好心告訴袁宗皋,李構不簡單之處。 這次聚會雖然說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但是並沒有影響張信與袁宗皋之間的感情,張信也知道袁宗皋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自己著想,而王府之中因為新添置幾個計時儀,僕役們的工作效率明顯有所提高,時間觀念不知覺中慢慢滲入他們地心裡。 特別是使用計時儀幾天之後,看著自動擺動運行的計時儀,連袁宗皋也時常感歎這東西的精妙之處,似乎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心思不能如願以償啦,想借此機會教訓張信地念頭也慢慢消失,當然嘴上肯定不會說出來。 「李大哥,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麼樣?」花了兩三天功夫,張信根據後世的營銷理念,自己制定出一個關於計時儀的商業方案出來,興致勃勃的去找李構商議,看到厚厚的一疊計劃書,李構也有些頭疼起來,雖然他的數學不錯,但是對商業一竅不通,看得明白這些數據,可是不明白其中含義,是典型的技術型人才。 「所謂術業有專攻,張典簿還是另請教他人吧。」李構苦笑道,不過心裡卻燃起熊熊**,幾天之前張信已經把事情對他說明,他雖然心有疑慮,但是世子已經決定下來,而且與張信地關係這麼好,他也不好有所異議,現在張信舀出這麼一個計劃書來,李構雖然看不明白,不過也感覺其中有理有據,這讓他有了一定地信心。 「李大哥說的不錯,現在已經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張信微微笑道,現在就等沈園地到來了。希望他不要讓自己失望啊。沒有沈園的財力,自己地一切構想都是虛無縹緲地,不可能實現。 望著彎彎的河道,沈園心裡此起彼伏非常不平靜,自南昌失望回來之後,期待成空的沈園只好繼續以前的生活,不時謙恭的前去巴結武昌府的大小官員,雖然明知道這是在作無用功,但為了自己的生意暢通無阻,也只好如此。 沈園心裡早就清楚。武昌府裡有官員表面上對自己客客氣氣,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己這些家產,若不是用金錢開道。怕自己連官員們的家門都邁不進一步,就算認識知府、布政司又怎麼樣,別人也不會因此對自己另眼相看。 幸好自己的從弟還算爭氣,在今次鄉試之中脫穎而出考中舉人,看來以後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他身上了,想起從弟沈軒,沈園地心情這才變得稍微舒暢一些,但是想到此次行程的目的,沈園地心情開始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前兩天在家享受天倫之樂時,忽然有人找上門來。這人平時雖然有打過交道,但沒有想到他的背景居然這般深厚,乃是當今皇上堂弟興王府世子的家僕主事,這身份就連知府官員都不可小噓。沈園在吃驚之餘,也感到非常好奇,興王府主事找自己所為何事。 沈園努力回憶,自己平日小心謹慎,對各方勢力都有所瞭解,應該沒有做出得罪興王府的事情,而且還在心裡打算好。如果是因為生意上的紛爭來。自己就算虧本也要讓對方滿意而歸,誰叫自己是平民百姓。惹不起皇親國戚。 沈園謙微的禮遇對方時,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拋出一個消息來,居然是他到安陸興王府走一躺有事相商,沈園回想當時的情景,肯定自己沒有聽錯,真的是有事相商四字,這讓沈園感到震驚、喜悅、驚慌之餘,也非常的茫然不知所措。 聽到這個消息,就算再怎麼茫然,沈園也不敢耽誤,**的收拾好行李,準備好一份厚禮,帶上幾個僕人,馬上跟隨對方坐船而去。 「東家,你說王爺有什麼事情找您啊?」素衣打扮地順子在僕役中非常的不起眼,讓人不知不覺中忽視他。 「噓,不要亂說話。」也是一身平民百姓裝束的沈園小心謹慎看向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之後,這才輕輕說道:「興王爺前些日子已經逝世,現如今興王府由世子當家,你可要注意這點,到地方之後不要胡言亂語,要是不小心犯了忌諱,東家我也保不了你。」 看著身上的皂衣,到興王府誰還敢穿著綾羅稠緞,想想自己地身份,沈園暗暗苦笑,恐怕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想著怎麼保別人,真是笑話之極。 「東家放心,若是王府敢對您不利,就算舍下性命,我也要讓東家平安無事。」順子毅然決然的說道,眼睛透出堅定之意。 「順子,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輕舉妄動,哪怕是我……。」沈園感動之餘,輕輕歎氣道,興王府無緣無故的找自己到底所謂何事,直至現在沈園也猜測不出來,但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興王府相比自己就像一隻螻蟻,任人捏舀卻無可奈何。 沈園行商時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世面,知道有些皇親國戚以勢壓人,強行奪取商人家業財產的不在少數,地方官府卻沒有辦法,朝廷就算知道也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放任自流,根本不會為一個低微的商人出頭,難道興王府這次找自己也是如此? 明知此行兇多吉少,但沈園卻不敢不去,家中妻兒老小之命,全在人家一念之中,若是惹怒興王府,那後果更不堪設想,如今只求興王府的味口不要那麼大,給自家留下一絲盼頭,沈園心情變得沮喪起來,如果真是沒有辦法,那也只有捨財保命了。 兩天之後,沈園來到興王府,小心翼翼地跟著王府僕役從旁門而進,來了一個偏廳之中,當然只允許沈園一人進王府而已,沈園帶來地僕人把禮物呈給門房之後,也沒有他們什麼事情啦。只有在王府之外等候。 「你先在這等著。我去稟報張典簿,看他什麼時候有時間見你。」王府僕役按禮送上清茶之後,客氣的說道。 「多謝這位小哥了。」沈園正欲掏出一錠銀子出來,沒有想到那僕役已經轉身離去,這讓沈園驚歎王府家僕如此高傲之時,也產生一股敬佩之心,覺得不愧是王家中人,居然這麼守規矩,以禮待人。 沈園心裡已經做好長期等待地準備,下馬威、閉門羹之類的事情沈園經歷過不少。早就對這些伎倆瞭然於心,更何況是王府這樣讓人高不可攀地地方,沈園暗暗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早上地時候多吃了幾碗飯,也不至於餓著。 雖然現在偏廳裡空無一人,但是沈園也不敢亂動,正惴惴不安的猜想著,待會見到王府張典簿的時候應該怎麼面對,如果他提出什麼過分條件時,自己作何反應,還沒有等沈園再繼續深想下去,偏廳外傳來僕役傳唱之聲:「張典簿到。」 沈園驚訝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的時候,當然不敢怠慢。連忙恭敬的站立在偏廳門前低頭侍立,迎接王府的張典簿。 「沈東家,不必拘禮,過來坐。」 聲音十分熟悉。沈園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英俊少年,風度翩翩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沈園不可置信的說道:「張……典簿?」 「是我,好久不見了,沈東家地風采依然如故啊。」張信輕輕笑道,知道自己的出現肯定會讓沈園大為吃驚的。 「哪裡地話。才兩月沒見。張典簿仍然是那麼風度翩翩,但風澗更勝往日。而且還成為聲名遠揚的少年解元郎,這讓鄙人感到十分的欽佩。」沈園反應過來,急忙奉承道。 「小小虛名,不值得一提。」張信謙虛笑道:「文昴兄最後可好?自上次一別之後,也沒有他的音訊,卻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 「文昴他一切都好,現在每天在苦讀讀書,準備進京參加會試。」沈園大喜回答,上次沈軒回家之後,提起過有人向自己問好,經過描述之後才知道是張信,當時沈園就感到高興,順水人情果然沒有做錯,與一個解元搭上關係,還聽說因為張信的關係,沈軒認識許多才學出眾的舉人,還相約一起進京赴考,沈園更是覺得自己當時的決定非常正確。 但如今在興王府看到張信,沈園終於覺得自己有生以來,最英明的決定就是自己親自隨船出行,而且還與張信結下一段善緣,現在回報給自己的是一個驚喜。 「沈東家回去之後,可以讓文昴到安陸州學看看,袁兄他們可是非常期待他地到來。」張信微微笑道,給他們一個意外驚喜,免得總是寫信催促自己回學院。 「請張典簿放心,回去之後我一定和文昴說。」沈家的希望果然在文昴那裡啊,沈園稍微放下崩緊的情緒,能回去證明這此來興王府應該沒有危險吧。 「沈東家心裡肯定很好奇,在猜測這次王府找你所為何事吧?」既然是認識之人,張信也懶得再拐彎抹角的說話,直截了當地笑道。 「還請張典簿明示。」沈園恭敬的說道,同時屏氣凝神側耳聆聽,心裡非常緊張。 「沈東家不必擔憂,王府不會做出任何有損自身威嚴之事來的。」置身處之,張信也明白沈園現在的心情,換成自己也會如此。 「鄙人明白,還請張典簿明言。」還沒有清楚是怎麼回事,沈園如何能聽信張信之言,心裡早就七上八下的,懸空的滋味還真是難受。聽說沈東家的產業有做糧食生意地?不知道是否屬實?」見沈園不信自己,張信故意慢條斯理地說道。 「鄙人確實有一家米行,不過都是小本經營而已。」沈園的額上冒出汗珠,但也不敢否認,既然人家找上門來,肯定已經把自己地底細打聽清楚。 「如此甚好,王府有一樁生意想與沈東家商談。」張信擺明是在掉人味口,一臉輕描淡寫的模樣,反而讓沈園更加憂心。 「王府既然看得起鄙人,那鄙人還有什麼話可說。」沈園汗如雨下,但也不敢拂袖擦拭,暗暗咬牙之後,畢恭畢敬的說道。 「這麼說來,沈東家是同意了?」張信眼睛露出笑容道。 「鄙人毫無意見。」沈園肯定的回答道,能不同意嗎,小命捏在人家的手裡,幸好只是損失一家米行而已,沈家還可以承受得住。 「口說無憑,還須立據為證。」張信輕輕說道,嘴角輕抽,準備忍耐不住了。 「筆墨紙硯在哪?鄙人馬上寫。」既然答應下來,沈園已經有所覺悟,心裡非常想把這事情盡快解決,馬上回家。 「卻不知道沈東家準備寫些什麼內容?」張信終於忍不住放聲笑道。 「當然是……」沈園下意識的回答,突然感覺事情有些不對,看向臉上帶著笑謔之意的張信,隱約有些恍然領悟。 「好了,玩笑已過,我還是把事情和你明說了吧。」張信微微一笑,四顧之後發現沒有旁人,這才輕輕向沈園透露實情。 「本來還有其他人選的,但是承蒙世子信任,把事情交予我負責。」張信笑道:「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沈東家,辛苦沈東家親自操勞,希望你莫要在心裡埋怨。」 正文 第一百章 夜話 事情已經成為定局,張信知道沈園根本不會拒絕,而且也由不得沈園反對,王府交待下來的事情,沈園一個小小的商人怎麼可能有能力提出異議。 「沈東家,機會難得,你可要把握住。」想到沈園當時的照顧,張信好心的提醒起來。 「謝謝張典簿提攜之恩。」不用張信的提醒,沈園已經明白這是一次搭上興王府關係的最佳時機,若不是與張信結下那段善緣,恐怕這機會也輪不到自己,自己整天謙卑恭順的巴結官員,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攀上高枝,如今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條金光大道,沈園當然懂得怎麼選擇,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與興王府合作過一次,而且又認識張信,以後就可以有借口前來拜訪,別人肯定以為自己已經附上王府的門階,還不對自己客客氣氣的,一想到這場面,沈園不可避免的興奮起來。 「沈東家,這次交易是秘密進行的,不可走漏半點風聲,免得有損王府顏面。」張信淡淡說道,知道沈園應該懂得怎麼行事。 「張典簿放心,鄙人明白怎麼做。」沈園暗暗平息內心中的激動,恢復冷靜的模樣,一定要想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出來,其實他很想對張信說,不用做什麼交易了,置辦朝聖的禮物自己一力承擔即可。但仔細思索之後,沈園強忍這個衝動地慾望。既然王府已經準備這樣做,如果自己不知內情,胡言亂語,致使事情功虧一簣,那自己豈不是後悔莫及,沈園已經在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按平常兩到三倍的價錢收購王府的米糧。 「王府附近有一個碼頭,鄙人可以把它租用下來,以方便行事,晚上的時候可以讓人悄無聲息的到王府倉庫把米糧運出來。立刻裝載在準備好的船上連夜出發,這樣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此事吧。」沈園謙恭說道:「不知張典簿認為如何?」 「可以,沈東家經驗豐富。由你負責處理即可。過程不重要,我只要最後的答案。」張信微微笑道:「事成之後,如果讓世子滿意。那還有與沈東家再次合作的機會。」 「請張典簿放心,事情就交給鄙人處理吧。」沈園驚疑之餘。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心裡**盤算著,難道王府還要賣什麼東西嗎?不管怎麼樣,通過這次事情,沈園明白興王府還是比較厚道的,除了不顧他地感受,強行做生意外,起碼還算兼顧公平,沒有讓自己吃虧。沈園還巴不得以後多與之合作呢。 光陰似箭。轉眼間就是大明正德十五年正月十五,元宵佳節。三個月前。沈園沒有讓張信失望,把米糧的事情辦十分妥當,讓袁宗皋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而且給的銀子也足,夠袁宗皋置辦一份朝貢地厚禮了,事情辦好之後,張信找到沈園,與他合作共同開發計時儀,沈園這才明白當時張信所說地再次合作到底是怎麼回事,當然不會拒絕,心想哪怕是賠錢也要支持張信的計劃。 但是當沈園見過計時儀的實物,以及張信龐大地營銷策劃書之後,對張信驚為天人,以沈園的眼光,如何不能看出這是計時儀有著廣闊地市場,而且張信的策劃書更是極為詳細,把天災**都考慮進去了,雖然還有許多遺漏之處。 但這都不是主要的,讓沈園信服的是張信寫的策劃書,以前從來沒有人會想到把自己的商業活動詳細的書寫出來,以後好按這個計劃行事,從來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生意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就看個人的隨機應變能力,所以對掌櫃的要求特別高,一個夥計沒有經過十幾年地歷練,肯定不會讓他執掌一方,如今有了張信地策劃書,把什麼突發事件都寫了出來,那隨便培訓幾年,一個夥計也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掌櫃了。 古代商人早就是認識到人才地重要性,當然會懂得培養自己的心腹人才,古代沒有職業經理人之說,只要在一個商舖做事,只有商舖不倒,東家不趕人,永遠不會棄商舖而去,沒有跳槽的行為,如果沒有滿足兩個條件,就背離商舖,那會被行業中人唾棄。 自 我 看 古代的交通非常不便利,商人想拓展業務,那忠心可靠的掌櫃人才就顯得非常重要,張信的行為能培養掌櫃的時間縮短一大半,這怎麼不讓沈園驚歎不已,而且還有的就是策劃書之中的那些聞所未聞的銷售招數,就是張信說的廣告,這更加讓沈園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園還有什麼話可說的,當下拍案同意,毫不猶豫的答應與王府合作,用一個月的時間在漢口建成一個作坊,由李構主持,作坊裡使用標準化與流水線相結合的先進方法進行生產,按照張信的意思,計時儀的生產要有針對性,要適用於各個階層的人,計時儀生產出來後,具體的銷售工作就交給沈園負責。 沈園憑著自己多年經商的經驗,把張信策劃書中不合理或者有遺漏的地方一一補足,然後當然是出售計時儀啦,與張信想像中的一樣,計時儀的生意非常紅火,特別是張信的代理人計劃一公佈之後,每天都有人跑到漢口去進貨。 看著帳本不斷翻升的數目,袁宗皋無話可說,雖然嘴上一直說,與商人合作經營,有辱王府體面,但誰都可以看到他暗地裡喜上眉梢的笑容,有的時候還向張信報怨說與沈園三七分紅是不是太虧了,不管怎麼樣,今年王府可以安穩度過寒冬臘月。春節地時候王府上下都收到蔣妃賞賜的紅包。 元宵之夜,王府雖然還在守喪期間,但興王逝世的陰影似乎在逐漸散去,屋簷之下張燈結綵的點綴,給王府增添幾分喜慶之色,張信提著燈籠慢慢的向書房走去,心裡估計著這個時候朱厚應該沒有休息。 「黃錦,世子安歇了沒有?」走到目的地之後,看到書房內的燭光,張信知道自己沒有猜測錯誤。輕輕的向倚在房門旁假寐的黃錦打招呼。 「是張典簿啊,您稍候,小的進去稟報世子。」聽到有動靜。黃錦睜開眼睛。看到是張信,連忙行禮說道,然後回身進房內向朱厚匯報。 「見過世子。」進入書房後。張信行禮說道。 「張先生不必多禮,天氣這麼冷。快點過來坐下,這裡有炭火。」聽到張信過來,朱厚已經放下手中地書籍,準備好茶水暖炭,張信推脫幾句後,然解下身上厚厚的棉衣,安然坐在朱厚的旁邊。 「夜色已深,不知先生找我有何事情?」問這話地時候,朱厚心裡也有幾分緊張。前幾日袁宗皋地提醒浮現在腦海之中。離會試還有三個月了,張信也該要回去做好上京赴考的準備。====可能這幾天會向世子提出辭呈。 「世子,明天我準備回村一躺,特前來向世子辭行。」張信輕輕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香茶,在清茶與暖炭的作用下,張信覺得自己地身體開始暖和起來,變得舒服許多,半響之後都沒收到朱厚的回應,這讓張信有些奇怪。 「世子,你這是怎麼了?」張信看向朱厚,卻發現他神情有些低落。 「先生準備什麼時候走?我好吩咐下人準備餞行宴。」朱厚克制傷感地情緒說道,袁先生說的是,自己不應該耽誤張先生的前途,以張先生的大才,不應該留在安陸王府之中默默無聞,應該報效朝廷,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世子,我只不過是回村而已,不用這麼大張旗鼓吧?」張信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以前回去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大的陣勢啊。 「先生不必多言,一年多來先生為王府盡心盡力辛苦操勞,臨行之前怎麼能,不為先生餞行道別,以示尊重之意。」朱厚傷感的說道:「也算是提前為先生慶賀,希望先生進京趕考能金榜提名,高中狀元。」 張信這才恍然大悟,知道為什麼朱厚流露出這樣傷感的神情來,轉眼間又過新年,袁方他們也應該準備進京參加會試了,怪不得這些日子頻頻來信催促自己返回州學,而且還聽說沈軒已經身在州學之內,恐怕就等自己回去一起上路了。 「世子,我只不過是思念家鄉親人,趁著元宵剛過,王府也沒有什麼事情要處理,這才向你請假回去探親,並不是前來辭呈的。」張信早就考慮清楚,在這段時間打死也不離開興王府,反正進京赴考也是白費心機,還不如留下來。 「先生不必欺瞞,袁先生前些時候已經與我說明情況,這次會試事關先生前途,我怎麼能夠阻攔先生離府。」朱厚歎氣道:「希望先生如願以償。」 這袁宗皋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張信咬牙切齒地暗恨,自己都沒有說話,他就自以為是地胡言亂語起來,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添亂嗎。 「世子,我不準備參加今年的會試。」張信用堅定地語氣說道自己的決定。 「哦,我明白,先生準備什麼時候出發?」朱厚神情恍惚,沒有聽清楚,還以為張信想說進京的日期,「待先生起程進京之日,我前去相送。」 「明年三月份。」張信微笑道。 「先生又在說笑了,會試就在今年三月舉行,怎麼會是明年呢。」朱厚現在可沒有什麼心情與張信打趣談笑。「世子,張先生剛才是說不準備進京赴考。」兩人在交談時,黃錦正在一旁侍候著,聽得真真切切的,忍不住提醒朱厚道。 「先生……」朱厚也顧不上訓斥黃錦多嘴。驚喜地看向張信,希望從他那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沒錯。」張信笑呵呵的點頭,明知道進京赴考根本不可能高中,再辛苦前往,那豈不成笨蛋了,況且還有一年就是…… 「怕到時由不得先生做主。」驚喜之後,朱厚苦笑起來,半年時間的歷練,已經讓朱厚明白什麼叫做身不由已,王府雖然是以他為主。但他並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有事還要徵求其他人的意見。 「這也是個難題。」張信自己也頭疼起來,且不說村中老少。就連莫學正那關也過不去。何況還有幾位同窗好友正準備與自己一起起程呢。 「雖然我也捨不得先生就此離去,但是為了先生以後的前程,我也只好同意袁先生的提議了。」日漸成熟的朱厚已經懂得設身處地為別人考慮事情。 「前程?世子所說的前程是指什麼?」張信微微笑道:「中進士?被朝廷授予官職?然後衣錦還鄉、光宗耀祖?」 「難道先生不希望如此嗎?」朱厚好奇問道。其他秀才舉人地願望就是這樣,難道張先生又有什麼其他想法不成? 「世子。我已經全部做到這些,那我為什麼還要進京趕考?」張信笑道。 「先生何出此言?」不只是朱厚,連侍立一旁的黃錦也覺得很驚訝。 「既然進京趕考的目地是為了這個。」張信微微一笑道:「那世子請說,我從一個布衣百姓,托王爺世子之福,如今身為鄉試解元,還在王府任典簿一職,難道不算衣錦還鄉、光耀門楣?」 面對張信地狡辯,朱厚感到很為難。雖然知道張信這是給自己上套。但不可能說自己的不是,只好點頭承認道:「當然算是。」 「袁先生中進士之後辛苦十數年。最後不過是王府長史,想我小小年紀,因王爺世子信任,身居典簿一職,只在袁先生之下,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張信玩笑說道,其實他這個典簿只不過是有名無實,根本沒有上報朝廷,而且是九品地芝麻官,人家袁宗皋可是正經八百的朝廷五品大員,怎麼能與之比較。 「既然如此,先生準備怎麼辦?」朱厚搖頭,權當沒有聽到張信地話。 「世子放心,我不願意進京,難道他們還會把我綁去不成。」張信開懷笑道,已經做好充分的準備,如果莫學正他們反對,那麼就跑到沈園那裡,讓他把自己藏起來,等風聲過後再出來,那時他們也無可奈何了。 翌日清晨,張信悄然無聲的離去,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暖春閣,鸀綺白皙俏麗的面龐帶有一絲哀愁,看著手上的信箋上的字跡,不由輕輕默念起來:「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不知不覺中,鸀綺的玉容上開始染上紅暈,連蔣妃悄悄的走到她身旁也不知道,片刻之時,蔣妃輕輕歎氣說道:「這首鳳求凰不錯,可惜人已經離去。」 「娘娘。」聽到聲音,鸀綺玉手一抖,信箋差點丟掉,摭掩好後**的轉過身子,看到是蔣妃,不由驚呼起來。 「別藏著了,我已經看得明明白白。」蔣妃輕笑道:「卻不知道是何人所寫地情詩啊。」 看蔣妃並沒有責怪之意,鸀綺頓時放下心來,聽到她地調笑,鸀綺小臉上的紅暈不由擴散起來,顯得分外地嬌艷欲滴。 「小婢見這詩很美,所以就抄錄下來,好空暇之餘欣賞。」鸀綺嬌羞的說道,希望能矇混過關,可惜沒有撒謊的天賦,一眼就可以讓蔣妃看出來。 「是嗎?怎麼我看這字跡似乎在哪見過啊?」蔣妃故意停頓片刻,之後繼續說道:「對了,像是在兒書房見過。」 「小婢平時在書房幫世子添香研墨,耳濡目染之下,字跡也有相同之處。」鸀綺輕輕把信箋折疊起來,輕咬紅唇說道,如果語氣鎮靜一些,可信度應該會增加。 「真是這樣嗎?」蔣妃笑道:「我房中少了一幅對聯,本來想讓兒幫忙寫的,既然你字跡與世子相同,那就不必讓兒費心了,不如就讓你來寫吧。」 「娘娘,奴婢寫的字不如世子好看,還是……」鸀綺婉拒說道。 「鸀綺,還不和我說實話。」蔣妃斂容說道,語氣沉重,自有一股威嚴之色。 「娘娘,奴婢知錯了。」熟知蔣妃稟性的鸀綺連忙承認錯誤,小臉上充滿憂慮,臉色也慢慢蒼白起來,茫然不知所措,顯得害怕擔心之極。 「好了好了,不要怕。」視鸀綺如親生女兒的蔣妃見她如此驚慌,忙連聲安慰起來。 「娘娘,奴婢惹你生氣了?」鸀綺眼睛慢慢變紅了,有流淚輕泣的趨勢。 「沒有沒有,我在生張信的氣呢。」蔣妃見乖巧可愛的鸀綺差點哭了,心疼之餘也忍不住趁機責罵道。 「張典簿怎麼惹娘娘生氣了?」鸀綺一聽有些急切的詢問起來,一時之間忘記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因為他把你的心給偷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蔣妃輕撫著鸀綺輕柔的秀髮說道。 「娘娘,您都知道了?」鸀綺芳心一驚,看到蔣妃並沒有責斥之意,也害羞低首的承認下來,希望能得到蔣妃的贊成。 「張信還算機靈,托袁宗皋向我提出要娶你為妻,不然我也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情。」蔣妃佯怒道,這分明是在謊言,陸松早就把兩人的事情向她匯報明白。 「娘娘……」鸀綺並不知道,以為蔣妃真的是在生氣,不由開口哀求起來。 「唉,鸀綺,雖然我心有不捨,但你和張信確實是珠聯璧合的一對,我當然不會反對你們之間的情意。」蔣妃歎氣說道:「不過你可清楚,張信即日就要上京城參加會試,可能日後不再返回興王府了。」 蔣妃心裡在思量著,如果鸀綺一心向著張信,準備與他一起離開王府,自己應該怎麼辦,是成全他們,還是恨下心腸把他們拆散,看向俏麗乖巧的鸀綺,蔣妃心裡充滿不捨,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她實在不想讓鸀綺離開自己的身邊。 「娘娘放心,他說過不會進京參加會試的,要留在王府和我在一起。」鸀綺有些嬌羞的說道,臉上充滿憧憬之色。 蔣妃心裡歎氣,愛情果然使人盲目,連這樣的話都信,但也不願意打擊鸀綺美好的念想,只好輕輕歎氣說道:「希望如此。」 與此同時蔣妃心裡面也有了決斷,如果張信是在撒謊欺騙鸀綺,那麼只她也好做出棒打鴛鴦之舉,免得以後鸀綺遭到他的蒙騙,寧願讓鸀綺恨自己一時,也不願意讓她以後感到後悔莫及。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商會 時間如流水,總是在不經意之中慢慢消逝,而且不會激起半點浪花。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天氣清朗,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之際,農田之間隱隱約約可見辛勤勞動的人們正忙著春耕,清風拂面,鳥語花香。 湖廣漢口鎮碼頭,兩個年紀相渀,但卻分主僕打扮的年輕人從船上走了下來,為首的那人年約十七八歲,相貌俊逸風度翩翩,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隨和的笑容讓人一看之下心生好感,而僕人也面白無鬚,有股大戶人家出身的氣度,兩人的出現並沒有讓碼頭上的眾人感到好奇,漢口鎮乃是九省彙集之地,無論是走夫販卒,還是達官貴人都在這裡停留或者住宿過,眾人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有幾個閒極無聊之徒才會暗暗猜測這兩位都底是何底細。 「公子,咱們這是去哪啊?」僕人恭敬的詢問道,聲音有些尖銳。 「幾個月沒來,漢口更顯繁華熱鬧。」公子微微笑道:「當然是去興隆商會啊。」 附近的人聽到那公子之言,好奇心頓時消失,因為來漢口鎮找興隆商會做生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誰還有這個閒心理會這種事情,只不過是隨口議論幾句。 「沒有想到這兩人看起來氣度不凡,居然也是個做生意的。」 「老兄,你也太沒有眼光了,現在做生意的如果不穿上綾羅稠緞,誰還會理會你啊,這是實力的表現。」 「那倒也是,對了老弟,我在這裡待半天了,怎麼有這麼多人都是去興隆商會啊?」 「老兄,你剛從鄉下來。不知道我們漢口鎮之所以變得這麼繁榮,與這個興隆商會還是有些關係的。」 「真的假的?老弟你快和我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這與興隆商會的會長沈東家……」 「公子。漢口有今天的繁榮景象,這分明是你地功勞,現在都讓沈園那傢伙把好處得去了,小的我真為公子感到不憤。」走了幾步,聽到背後傳來的閒言碎語,僕人忽然輕鬆對公子報怨起來。 「崔文,別胡說八道,就算沒有我,漢口一樣會昌盛起來地。」公子輕輕笑罵道:「到地方後別亂說話,早知道不帶你出來了。」 「別啊公子。難得出來見識一下世面,整天待在王府……」崔文提到王府兩字,馬上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下意識的回望回顧,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不由舒了口氣,向公子輕聲討好笑道:「公子……」 「裝模作樣。」公子不客氣的評論道,也不理會他,逕直向興隆商會走去,崔文在後面輕輕吐舌。也加快腳步隨之而去。 興隆商會座落在漢口鎮最為繁華的鬧市中間,遠遠就可以看到寫有興隆商會的布條在迎風招展,許多對興隆商會不知情的人,第一次來到這裡。都會覺得非常奇怪,因為在商會裡面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貨物。踏入商會大門也看不到其他人,只有兩位妙齡少女在那裡招呼來客,客人一來就馬上迎上去,以溫柔親切的聲音接待。 「歡迎光臨。」 公子與崔文走進興隆商會內,馬上覺得這裡讓人感到十分的舒適,其他商舖走進門後都是擺放貨物,而這商會這裡卻佈置成為一個會客廳,環境相對空曠而且非常雅致,再加上兩位俏麗少女的親切問好。無一不顯示出這商會與眾不同之處來。 「請問這位公子。有什麼事情可以為您效勞地嗎?」少女引領兩人坐下之後,奉上清茶用清脆的聲音詢問道。 公子避而不答。只是不停的在打量商會周圍的情況,因為是中午時分,來商會的人不多,只要一進門,自然會有人出來招呼,然後交談幾句,就後引他們到後面,大廳內的角落裡還有幾個長得壯實的人在那警惕的觀望四周情況。 「去把沈園叫來,我們公子要見他。」見公子在觀察情況,崔文自然而然出聲說道,有股盛氣凌人的味道,公子聽了不動聲色的看向少女,想知道她怎麼回應。 「請問這位公子怎麼稱呼,我馬上向會長匯報。」少女笑容如初,不亢不卑地應付道。 「你還不配知道,叫你們主事的來,要不然……」崔文冷哼幾聲,態度十分惡劣,眼睛卻是不停偷望公子,顯然這是公子授意他這樣做的。 「既然如此,請公子稍候,我去匯報。」少女笑容依舊燦爛,非常親切友好的說道,絲毫沒有為此而生氣。 公子微微點頭,服務態度還不錯,當下也沒有再繼續試探下去,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珮出來輕輕說道:「我要見沈園。」 「歡迎貴客前來。」少女見到玉珮心中一驚,培訓地時候主事曾經說過,如果有人執這樣式的玉珮來,一定要以禮相待,無論是什麼要求都要盡力滿足,少女仔細打量,確定是這樣地玉珮沒有錯,連忙謙恭的說道:「公子請隨我來。」 「張……公子前來,未能遠迎,還請公子恕罪。」沒走幾步,興隆商會的東家沈園快步走了出來,連聲請罪起來,這邊動靜不小,商會中人早就格外留心這邊的狀況,當公子掏出玉珮之時,早就有人飛快向沈園匯報,沈園聽到後不敢怠慢,連忙出來迎接。 「在家裡閒極無聊,所以出來看看,希望沈會長不要介意。」公子微微笑道。 「公子前來,在下歡迎還來不及。」沈園滿臉笑容說道:「這裡不是談話之處,後面廂房雅靜,請公子移步。」 「正好與沈會長把酒暢談。」公子沒有拒絕,含笑點頭,示意讓沈園帶路。 大廳內的幾位客人都在好奇,這位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怎麼能讓商會會長沈園親自出來迎接。似乎身份高貴,應該是哪位達官貴人的公子,但聽說這興隆商會背景也不小。連武昌知府也要賣其面子,身為會長的沈園應該不用這麼謙卑的招呼來人吧。 與客人不同,商會內的夥計隱隱約約猜測出來人應該是誰,但誰也不會多嘴透露,誰都知道商會規矩森嚴,若是有人敢亂嚼舌頭,馬上被逐出商會,而興隆商會福利待遇好,工作輕鬆又有休假,若是被解雇。那豈不是悔恨之極。 「張典簿,來漢口之前怎麼不通知我一聲,好讓我去碼頭迎接。」廂房內,沈園誠懇地說道,這並非是客氣虛言,而是沈園真心實意之話,能讓沈園稱之為張典簿地,在湖廣只有張信了。 「我是來巡查商會地,如果提前通知你,讓你做好準備那怎麼辦。」張信玩笑說道。 「那張典簿視察之後。覺得商會情況如何,有什麼要改進地地方嗎?」沈園臉上儘是期待之色,也有幾月沒有聽到張典簿的教誨,難道他又想出什麼妙招來。 「從來目前地情況來看。可以知道你十分用心在經營商會,我很滿意。」張信清楚知道。在古代能做到這些已經是非常超前,不能再苛求了。 「這都是張典簿的功勞,若不是張典簿的指點,任我如何也想不出來。」沈園佩服的說道,從來沒有想到一個舉人,居然會對商業這麼熟悉瞭解,隨隨便便想出一招,就可以把生意擴張幾倍,真可謂是財源滾廣進啊。 沈園回想起一年來的經歷。真是感慨萬端。當年計時儀生意火爆,連開五家作坊也不能滿足各地的需求。自己準備向張典簿進言要再多開幾家作坊之時,沒有想到他居然斷然拒絕,反而是聯合湖廣數十家小型作坊,讓他們幫忙生產,每個計時儀的利潤可以分他們二成。 沈園當時極力反對這個決定,可惜最終沒有將張信勸阻,想到憑白分人兩成利潤,沈園就感到非常的心痛,心裡暗暗在罵張信敗家的行為,以計時儀的銷售情況來看,這兩成利潤就是數以千、萬兩計地銀子啊。 但沒有想到,當把湖廣數十家中小作坊整合後,雖然分出去兩成利潤,但是最後分到的銀子居然增加一半以上,這才讓沈園心情恢復一些,但還是有些不情願,如果是按自己的想法,再多開幾個作坊,那得到的銀子可能更多。 但沒過多久,沈園反而慶幸起來,若是用自己的主意,恐怕建作坊的錢剛花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呢,因為在市面上忽然出現許多渀制的計時儀,做工雖然不及自家的精良美觀,不過價格卻很低廉,有許多人爭相購買,導致計時儀的生意一落千丈,沈園很佩服張信的高瞻遠矚,居然能看到這種情況,計時儀地生意嚴重縮水,如果當時再再建幾家作坊的話,時間長不說,可能建好之後生產的計時儀根本賣不出支。 在沒有專利法的古代,計時儀只要被人渀製成功,那生產這個地作坊遍佈全國,況且交通運輸不便,湖廣的計時儀生意怎麼能夠和別人爭,正當沈園以為張信準備要放棄計時儀生意地時候,張信卻給他一個驚喜。 全面放棄粗笨沉重的計時儀,改為生產玲瓏小巧的計時器,與笨重的計時儀不同,計時器顯得非常靈巧,只不過有幾斤重,可以懸掛在牆壁上,方便實用,一推出市場,馬上受到權貴富豪的追捧。 而且這次生產的計時器,主要是針對上層階級出售的,計時器的做工非常精美,製作的木料油漆都是經過精挑細選地,其他只會生產渀制笨重計時儀地作坊根本無法與之相爭,而且最讓沈園佩服的是,當初生產計時儀地時候,張信就讓人在計時儀上特意鑲上一個小牌子,上面有一個圖案,還有興隆二字,是興王府與沈園隆豐記二字結合。 有了這個牌子之後,現在買計時器的人,都認準這個圖案,就像張信所說的名牌產品質量有保證。當計時器銷量倍增的時候,張信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下令作坊減產。沈園堅持擁護,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因為張信的表現突然,朱厚與袁宗皋商討之後,把王府下屬的商舖全部交給張信負責,而張信乾脆與沈園徹底合作,按照後世地公司結構,成立興隆商會,憑著興王府雄厚背景與沈園的財力,在張信的建議下,聯合開發漢口鎮。 現在漢口鎮新開地半數以上的商舖都是屬於興隆商會的。衣食住行四大行業全部包含其中,客棧、米行、布店等等就開了幾家,商會成立後,又開始出錢對漢口的道路進行修整,特別是商船停靠的碼頭基礎建築,更加重新擴大整修,這使得漢口來往商船越來越多,地方也越發繁榮昌盛起來。 現在對興隆商會而言,計時器的生意只不過是占商會產業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的利潤來源於漢口鎮各個商舖的盈利。以及來往於各省的航運生意,沈園堅信只要給興隆商會十年的發展時間,興隆肯定成為大明朝首屈一指地大商會,能與北方的晉商與徽商抗衡。 當然。這離不開興王府的支持,還有張信不斷的出謀劃策。沈園心裡很明白,如果沒有興王府的背景,只怕現在早就有官府上門來挑事,興隆商會生意這麼紅火,肯定會讓許多人眼紅,如果不是張信的奇思妙想,運籌帷幄,憑自己的本事,最多在武昌裡混。哪裡有敢與天下富商稱雄的夢想啊。 商會雖然剛剛起步。但以沈園的眼光,當然可以看出。只要不發生什麼意外,興隆商會做強做大肯定不成問題,因為這裡有最先進的制度,還有最高級地人才,最堅定的信念,最新的技術,超前的思維能力…… 上面地幾句話摘寫張信語錄,沈園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理解,不過他已經用紙抄錄起來,每天都舀出來體會,認為總有一天自己肯定會明白的,到時自己應該就是全國知名地大商人了,沈園的思慮不由飛了起來,神往之極。 「沈會長,醒醒,典簿問你話呢。」當沈園陷入美好幻境之時,崔文打斷提醒道。 「張典簿,有何吩咐?」沈園回過神來,尷尬的笑道,美夢總有實現的一天,現在不著急,還是回歸現實之中去吧。 「文昴他們在京城還好嗎?」張信輕輕詢問道,臉色有些傷感。 「一切安好,前些時候我還命人給他們送去幾百兩銀子,應該夠他們花費一段時間了。」沈園當然明白張信到底問的是誰,小心翼翼的答道:「張典簿放心,京城裡有我們商會的店舖,他們有需要可以到那裡預支。」 「都快一年了,他們怎麼還不願意回來。」張信搖頭歎氣,落榜有什麼了不起的,不用這麼沮喪吧,居然說無顏回來見江東父老,死賴在京城不願回湖廣,張信自己惡意猜測,這肯定是他們捨不得京城的繁華紅塵。 「聽說他們準備等殿試結束後再回來。」沈園悄悄地看了下張信,小心地回答道。 「殿試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湊什麼熱鬧。」張信冷嘲熱諷道,沈園可不敢接這話,誰都知道京城裡的幾位與張信地關係並比尋常,張信每隔幾天就要向他打聽那邊的動靜,關心的情意沈園可是深有體會的。 「往年皇上南巡未歸,把殿試推辭到現在,聽說就這幾天的事,他們陪在京城結識的好友考完殿試,就可以回來了。」沈園解釋道,心裡十分贊成他們的決定,多認識幾個在朝中為官的朋友,以後再進京考試的時候,也多條門路啊,同時也瞄了張信一眼,心裡暗暗嘀咕,也只有像你這樣的異類,才不願意上京城參加會試呢。 「隨便他們。」反正人平安無事就好,張信也沒有計較這麼多。 「張典簿,準備在漢口視察幾天?」沈園知機的把話題移開。 「待兩三天吧,這次到漢口,主要是為娘娘採購一些綢緞與香料回去,聽說最近有海外的商船運回一批貨物,從來廣州經過這裡,是不是有這回事?」張信微笑問道,綢緞當然是本國的好,但香料卻是外國的比較稀 「張典簿消息無誤,確實有這事,現在商船還沒有走,正停靠在碼頭,船主與我相識,這點小事就交給我處理吧。」沈園自然而然說道。 「崔文進來。」張信微笑,揚聲叫道,崔文應聲而入,恭敬的侍立一旁,完全沒有剛才的盛氣凌人的感覺。 「沈東家,這位崔文是娘娘身邊的人,這次採購由他負責,明天你就帶著他上商船挑選貨物吧。」張信指示道,並沒有詢問兩人的意思。 「勞煩沈東家了。」崔文彬彬有禮的說道,但還是掩飾不住那尖銳的嗓音。 「哪裡的話,這是我份內之事,何言辛勞。」沈園連忙回禮說道,他可不敢得罪興王府中人,特別是王妃身邊的近侍,沈園的眼睛雪亮,一眼就可以看出崔文是位小太監,想起朝廷太監的名聲,他更加不敢怠慢。 「沈園,漢口現在最好的珠寶店是哪家?明天我去看看。」不知想起什麼,張信嘴角露出溫柔的笑容。 「金玉齋……」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應變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日凌晨,京師皇宮西苑豹房內。 南巡途中的正德於清江浦垂釣,不慎落水受寒,由於當時已經是九月天氣,江水寒冷,加之正德已經被女色掏空了身體,這一病就再也沒有起來,身體每況愈下,只有匆匆忙忙的回京,雖然太醫們盡心治療,但一直沒有起色,十六年整個春天正德皇帝都沒有臨朝,也沒有主持祭祀典禮,可見他的病情非常嚴重,這讓在他旁邊服侍的太監們十分憂 寢室內精妙小巧的銅爐小鼎燃點著名貴香料,輕煙裊裊升起瀰漫在豪華的房內,正德皇帝正安靜的躺在床上,臉色十分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猶如風中殘燭一般。 「張永、谷大用。」正德皇帝虛弱的叫喚道,越發感到身體無力的他,似乎覺得自己準備應該交待些什麼,正德皇帝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是張永與谷大用兩人一直在寢宮外聽候差遣,格外留心房內的動靜,一聽到傳喚連忙輕快步入房內。 「皇上,奴婢在,您有何吩咐?」兩人俯首聽命說道。 「朕疾至此,已不可救了,可將聯意傳達太后,此後國事,當請太后宣諭閣臣,妥為商議便了,從前政事,都由朕一人所誤,與你等無涉。」正德皇帝用輕微的聲音說完這句話,輕輕的閉上眼睛,臉上恢復安詳的神情似乎睡著了。 「奴婢遵旨。」兩人磕頭說道,半響之後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小心翼翼的抬頭觀望,發現正德皇帝靜靜的躺在床上,臉上奇跡般的帶著血色,可謂紅光滿面,兩人心中一涼,但也不敢有所驚動之意,張永輕輕的叫喚幾句皇上,見正德皇帝還是沒有反應。壯著膽子慢慢移到龍床旁邊,探向正德皇帝的手腕。片刻之後面呈如喪考妣之色。 「皇上歸天了。」張永放聲痛哭起來,而谷大用心裡雖有準備,但聽到張永的話,悲傷之間從心底溢出,默默的流淚。 回顧正德皇帝一生,很難說得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貪杯、好色、尚兵、無賴。所行之事多荒謬不經,為世人所詬病,同時他又處事剛毅果斷,彈指之間誅劉瑾。平安化王、寧王之叛,應州大敗蒙古軍隊,精通佛學,會梵文,還能禮賢下士,親自到大臣家中探望病情,甚至癡情於藝妓。 雖然不入大內,但是仍時常上朝聽政。批答奏章,決定國家重大事件。不願上朝時,就通過司禮監傳達自己地聖旨,命內閣執行,即使他遠在宣府的時候,還是特別強調雖然大臣不許前來,但奏章要一件也不許少地送到宣府,說明正德皇帝躍然做出了許多荒唐地事情,但在權力上一點也不糊塗,對權力抓得很牢。是個英明之主。 從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同的正德。卻很難看到一個完整的他,其實。明代自英宗正統朝以來,國勢漸弱,如果正德能夠兢兢業業,盡心盡力,是完全有可能做一代明君而成為中興之主,功垂史冊,但他恣意妄為的行徑卻失去此良機。 「大用,按皇上旨意,你前去通知太后。」片刻之後,張永拭乾眼淚,悲哀說道:「我去向各位大學士稟報此事。」 「張公公,切記秘密行事,不要走漏了風聲,事關重大,等太后與大學士來齊之後再決定皇上後事。」久經宮廷政變,谷大用小心謹慎的提醒道。 「你放心,咱家明白。」張永也是個厲害的主,當年橫極一時地劉瑾就是栽在他手裡,其實也怨不得兩人如此小心謹慎,誰叫正德皇帝英年早逝,連個後代都沒有,而且生前並沒有指定皇位的繼承人,如今正德身死,諾大的帝國沒有一個合法的君主,如何不讓兩人心驚膽戰地謹慎行事。 自 我 不得不說,張永與谷大用不愧是久經考驗之人,出寢室之後臉上絲毫沒有露出半點破綻,渀佛正德皇帝平安無事一樣,吩咐宮女近侍沒事不要進去打擾皇上歇息,兩人揚長而去,步伐沉穩,不緊不慢如同平時一般。 請人的時候根本沒有透露事實真相,只是說皇上有請共商國事,誰都知道皇帝現在正病倒在床上,召集大學士們進宮商議國事那是很正常的行為,誰也沒有懷疑,個個欣然前往,心裡還想著等下對皇帝匯報哪件重要事情。 待幾位內閣大學士依禮進入皇帝寢宮後,忽然驚訝的發現皇太后正俯首在龍床上,報著正德皇帝悲泣,幾位大學士心中一震,馬上明白到底發生何事情,紛紛跪倒在地,流淚痛哭起來,而張永知機的在眾人痛哭的時候,悄悄的把寢室門掩上,悲痛不久之後,張永把正德皇帝的遺旨向眾人宣讀一遍,幾位大學士磕頭領旨,悲哀之色也減少許多。 「皇上幡然辭世,哀家心裡十分悲傷,此後國事就托付給幾位卿家了。」太后泣不成聲說道,心裡充滿淒涼之意,十六年前先皇去世,留下太后與正德皇帝孤兒寡母,但正德皇帝貪玩成性,經常不在宮中,與太后地關係不怎麼好,但兒子在總算有個念想,現在唯一的兒子去世,太后真地成為孤家寡人了。 「太后節哀,臣等自當盡心。」幾位大學士異口同聲說道。 「楊卿家,你身為內閣首輔,一直為皇上倚重,以後國事就交由你與各位大學士斟酌處理,哀家就不過問了。」太后沒有過多的權力慾望,輕易的把行政大權交給內閣,然後吩咐道:「哀家要在這裡陪皇上一會,爾等且先退下。」 幾人領命退出寢室,在張永與谷大用的引領下,來到附近偏殿,現在誰還有心裡離開,皇帝駕崩,而且沒有留下皇子嫡系,帝位懸空未決,當然要商議清楚,但幾人剛受到皇帝突然逝世的打擊。現在都沒有恢復過來,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楊大人。現在當務之極是要確立新君,不知楊大人有何建議?」幾位大學士的關係還算和睦,既然太后說由楊廷和為主,幾人也沒有什麼意見。 「新君且先稍候再言,現在老夫最為擔心的卻是京城安危。」楊廷和憂慮的說道。 「楊大人何出此言?」大學士毛紀驚訝說道,最近沒有聽說京城附近有什麼動亂之處啊,如果有的話他早就接到消息了。畢竟內閣成員就是負責為皇帝解決朝廷政事地,底下官員有什麼情況都要匯報給他們知道。 「首輔大人說地可是江彬?」谷大用輕輕說道。 「正是如此,如今江彬在威武團練營用事,手握兵權。如有不臣之心,京城危已。」楊廷和嚴肅說道:「在此風雨飄搖之際,朝廷決不可動盪。」 「那依大人之意,應該如何處理此事?」大學士梁儲詢問道,知道楊廷和心裡恐怕已經有了決斷,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皇上遺詔。」楊廷和不動聲色的說道,卻讓其他人大為震驚,誰都知道正德皇帝駕崩地時候只說過一句話。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旨意。 「楊大人,此舉恐怕不妥吧?」毛紀遲疑說道。 「事宜從急。為了朝廷安危著想,在下贊成楊大人之言。」一直默不作聲的蔣冕出言贊成說道,其他大學士聽後也沒有表示反對意思,相當於默認楊廷和地主張,張永見眾位內閣學士沒有反對,便知機的奉上筆墨紙硯,楊廷和也不推辭,思量片刻之後執筆一揮而就。 詔書內容無非是罷威武團練營,營兵回團營。邊兵皆散遣還原鎮;盡革皇店。軍門辦事官校悉還衛所;哈密、吐魯番、佛郎機諸貢使,俱給賞遣回國;豹房番僧以及少林僧、各匠役教坊司樂人、南京快馬船諸非常例者。俱予罷遣,放還四方進獻女子、停止京師不急工務,收宣府行宮金室歸入諸內庫,都是革除正德期間的一些弊端,楊廷和寫完之後傳給幾位大學士觀看,大學士們紛紛點頭贊同。 「張公公,麻煩你走一躺,把詔書呈送給太后,若是太后沒有異議,那就請她用印蓋章,以待我等詔示天下。」楊廷和拱手說道,正德皇帝雖然駕崩,但是寶璽玉印可不是誰都可以輕易碰觸的。 「咱家這就去。」張永知道事情緊急,也不敢耽誤,舀起楊廷和寫好的詔書,輕快的向寢室內走去。 「國不可一日無君,各位同僚覺得該擁立誰為天子?」梁儲慎重說道,以前他曾經向正德皇帝建議過,讓正德從旁系宗室子弟中選擇二三人,放在宮內加以培養,作為將來皇儲人選,如果正德有了自己的子嗣,那麼就將其送回,這種想法,既可以穩定人心,又保證了皇權可以順利地傳承,因而得到了很多朝臣地一致贊同。 可惜正德不贊成這個提議,對此不予理睬,當時正德皇帝尚不到三十歲,身強力壯,精力充沛,他不相信自己會沒有子嗣,再說,現在選立藩王之子弟,不就是向天下人宣告他不能生育的事實嗎?那怎麼能成!因此武宗拒不立儲。 聽到梁儲的話,幾人沉默起來,雖然誰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正德皇帝沒有子嗣,而且沒有其他兄弟,立誰為君真是讓他們感到非常為難。 「楊大人可有主意?」身為首輔大臣,就應該在這個時候出來為眾人分憂解難的,毛紀問出眾人地心聲。 其實在梁儲提議挑選港藩王子弟入宮為皇儲之時,楊廷和心裡曾經有過一個人選,現在在此機會正好向眾位大學士述說,希望得到他們的贊成。 「太祖皇帝傳下的《皇明祖訓》有言:兄終弟及,誰能瀆焉。」楊廷和拱手說道:「今天子無嗣無兄無弟,只有從孝宗皇帝嫡系尋找皇儲了。」 「楊大人言之有理,卻不知楊大人心中可有人選?」蔣冕詢問道,天子不是誰都可以當的,如果不符合其他大臣之意,恐怕不能服眾。 「湖廣安陸興獻王長子,乃是憲宗之孫,孝宗之從子,大行皇帝之從弟。按序當立。」楊廷和嚴肅說道,他提議的朱厚。從宗繫上講與正德皇帝的血緣關係最近,如果擁立他為天子,其他人雖有異議,但也不好反駁。 「興獻王世子是憲宗皇帝孫輩中齡最大者,當年隨父進京時,老夫曾經見過,性情沉穩頗有皇家氣度。可立為君。」梁儲贊成說道,朱厚在王府時受過良好的教育,興王有較高的文化修養,平時也重視對兒子地教育。所以相對於深宮長大的皇子,在王府中長大地朱厚自然有更強的獨立能力與主見,梁儲看到後當然覺得不錯。 其餘幾人相互觀望之後,也覺得這是個不錯地人選,紛紛點頭贊成,一事不勞二主,又讓楊廷和再寫一份遺詔出來「皇考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長子,聰明仁孝。德器夙成,倫序當立。已遵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告於宗廟,請於慈笀皇太后,與內外文武群臣合謀同詞,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 傳閱詔書之後,幾位大學士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便一起前去呈給太后,太后聽到幾位大臣的匯報後。也沒有異議。當場予以批准,接下來順理成章地討論去湖廣安陸接駕的人選來。這事非同小可,迎駕的人選非常重要。 「禮部尚書毛澄必定要前往。」蔣冕說道,禮部掌管國之禮儀,還有什麼比迎君更重要的,這個可以肯定下來,而內閣大臣也肯定要有一人前往。 「梁學士,可否親自前去迎君?」看著白髮蒼蒼的梁儲,楊廷和心裡有些猶豫,擔心他因年老不願意前去,楊廷和身為首輔,在留在朝中主持國事,他希望蔣冕留下來幫他,而毛紀又要負責正德皇帝地後事,一時之間只有讓梁儲前去了。 「事孰有大於此者,敢以憊辭。」梁儲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中貴勳戚中誰可前去?」迎立新君,肯定少了不皇親國戚地份,但皇親國戚實在太多了,派誰去也是個問題。 「定國公與附馬都尉崔元,賢達清名,可一同前往。」毛紀提議道,眾人也沒有意見。 「谷大用,你與韋彬、張錦也與各位大人一同前往,聽候他們吩咐。」皇太后最後也發表自己地建議說道,幾位朝臣雖然不怎麼情願,但是誰也不想違背太后的旨意,谷大用當然欣喜的接旨。 「鳴鐘,召集群臣,頒布皇上遺旨。」楊廷和淡淡吩咐下來。 湖廣安陸,在漢口採購完畢,張信一行人滿載而歸,揚帆起航返回安陸王府,張信靜靜地站在船舷旁,春風拂面,感到十分的愜意舒服。 「張典簿,這次給娘娘帶回幾種名貴稀罕的香料,回去之後娘娘肯定很高興。」崔文走上前對張信興致勃勃的說道,難道出王府一次,崔文見識到繁華之地,心裡異常興奮。 「娘娘高興肯定少不了你的賞賜。」張信微微笑道,這個崔文雖然機靈,可惜有些滑頭,不及黃錦那麼有自知之明。 「能為娘娘辦事,那是小的的福份,怎麼能要賞賜呢。」崔文言下之意已經把功勞歸功於自己,不關張信什麼事情。 張信笑笑,並沒有計較崔文這點小伎倆,自從一年前,在眾人不解疑惑的目光中,張信毅然決然地拒絕赴京城參加會試,堅決留在興王府任職,差點與親朋好友翻臉,張信在王府的地位根本沒有人可以撼動了。 張信做出這個決定地時候,溪山村村民、州學教諭、學正、同窗學子,包括王府中的一些人,紛紛聚集起來希望能勸阻張信的行為,袁方還揚言要與之絕交,但張信絲毫不為所動,直至袁方他們黯然進京,張信還是沒有回心轉意。 最後莫學正出來說道,張信年紀還小,再學習三年也好,到時進京赴考把握更大,這場風波才算平息下來,但也給他們的關係蒙上一層陰影,張信如願以償的返回興王府,正當眾人以後事情就此結束的時候,張信卻向朱厚明示自己願意正式成為王府的官吏。 這可不是玩笑之語,以張信舉人的身份,朝廷可以正式授予官職給他,如果張信一旦在王府出仕,那就是斷絕科舉的途徑,不可能入朝為官,而且這樣做明顯地就是把自己地前程與興王府緊緊的綁在一起。 此言一出,王府上下紛紛對張信側目而視,誰都以為憑張信地才學,只要努力奮鬥,遲早考上進士,到時是何等的錦繡前程,現在為什麼自毀前程呢?袁宗皋更是極力反對,但是張信心意已決,反對之人也只能無可奈何接受事實。 待朝廷的任命下來之後,事情已經確定,蔣妃當場宣佈把鸀綺許配給張信,等到興王守喪之期結束後,兩人馬上完婚,事情傳出後,有些自以為是的知情人,紛紛歎氣紅顏禍水起來,英雄難過美人關之類的話也傳揚開來,這此流言蜚語並沒有對張信產生任何影響,反而讓張信得到朱厚與蔣妃的更多信任。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夢兆 興王府暖春閣 鸀綺正癡癡的沉思著,自蔣妃把她與張信的事情確定下來後,鸀綺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掩蔽不住心中的興奮,因為兩人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互相來往了,隨之傳來的閒言碎語卻讓她茫然不知所措,難道張信真是為了自己而選擇留在王府,鸀綺心裡感到非常的彷徨與甜蜜感動,急忙跑去找張信問明情況,想起當時張信肯定的回答,鸀綺雙眸中不由流露出一股羞意,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小丫頭又在思念情郎了。」蔣妃輕輕走近調笑說道,華貴的衣裳襯托出她雍容的氣質,她已經從陰影走出來,經過一年多的調養,臉色紅潤有光澤。 「娘娘又來取笑奴婢。」雖然與張信的關係已經確定,但是一提起這事,鸀綺小臉上泛起紅暈來,嬌艷如桃花一般惹人憐愛。 「看你春情氾濫的模樣,就知道我所言不虛。」蔣妃撫摸著鸀綺的小臉含笑說道,心裡卻十分滿意自己為其選擇的婚姻,對張信重情義的行為非常欣賞。 說來也奇怪,朱家這兩代人的感情生活很相似,明憲宗成化皇帝,雖然宮中妃子無數,但在一生中只寵愛一個萬貴妃,而明孝宗弘治皇帝更是厲害,一生之中只有一個皇后並無其他妃子,皇后就是現在朝廷上的張皇太后,正德皇帝的親生母親,從古到今孝宗的行為可堪稱典範,而興王不知是受父親還是哥哥的影響,也是如此專一,至納蔣氏為妃後。從來沒有拈花惹草的行為,兩人相敬如賓簡直就是後世的恩愛夫妻地楷模。 自張信拒絕參加會試,堅持到王府當九品芝麻官正式接任典簿之後,蔣妃從此再沒有對張信有絲毫懷疑,忠心耿耿、重情重義,而且才華出眾,把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條,去哪找這麼好的心腹啊。 至於那些謠言,蔣妃嗤之以鼻,難道在王府任職就沒有前途了嗎?只要對王府忠誠的人。王府從來不吝於獎賞,還有非議鸀綺為禍水的,蔣妃更加不喜歡聽,就像張信說的。明明是男人惹出來的麻煩,就把罪過推到女人身上,這分明是推卸責任之舉。 每次聽到張信和朱厚討論歷史功過的時候。張信不時說出的新奇觀點,讓蔣妃覺得非常有道理,有時候蔣妃自己也覺得,以張信這樣的大才,待在興王府裡當個九品芝麻官。似乎真的太曲才了,不過女人都是自私地。蔣妃暗暗思量著,看著一臉羞赧的鸀綺,立刻覺得自己的行為非常正確。 「奴婢只是想著待他帶回綢緞之後,為娘娘再裁剪一件新衣而已。」鸀綺可愛的眼睛輕輕眨下,卻不敢看向蔣妃「只怕是順帶幫我裁剪而已吧,就算張信每天換一件衣服,十幾天都不會有同樣地,你還想繼續幫他做啊。」蔣妃忍不住打趣笑道:「不過張信還真缺少一件衣裳,你從來沒有幫他縫過。」 「是哪件?」雖然心裡害羞。但鸀綺還是好奇詢問道。 「你倆大喜之日穿著的那件。」蔣妃心情舒暢的看著被她調笑得滿臉通紅地鸀綺。心裡卻非常想看到那天的到來。 「娘娘,張典簿回府了。」這時有個俏麗丫環輕輕上前稟報道:「特前來請示娘娘絲綢與香料應該怎麼處理。」 「哦。知道了,讓崔文把東西帶回暖春閣。」蔣妃微笑指示道:「張典簿航船辛苦勞累,且讓他回房休息。」 聽到張信已經回來,鸀綺顯得有些激動,想開口請示蔣妃,但又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待在那邊坐臥不安的看著蔣妃欣賞崔文帶回來的絲綢與香料,而蔣妃似乎沒有察覺鸀綺的動作,不時回頭詢問她地意見,眼光中帶著明顯的笑意。 「行了,就知道你春心顫動,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急著與情郎相會,如果再阻止你那我豈不成了恨心腸地王母娘娘了。」蔣妃露出笑容說道:「快點去吧,不然有心在心裡暗暗埋怨我不近人情呢「謝謝娘娘,那奴婢這就去了。」可能經常被蔣妃調笑,鸀綺似乎也有些免疫力了,小臉紅紅的向她告退。 回到興王府之後,接到蔣妃的指示,把東西讓崔文帶回暖春閣,張信就快步的返回小院了,回去發現房間空蕩蕩的,心裡也有些失望之意,忽然感到身上都是風塵之色,乾脆讓僕役準備好毛巾熱水,到浴室清洗一下滿身的灰塵。 待張信再次回房之後,卻發現一個讓人充滿暇思的背景正在忙碌著,身影看起來是那麼地纖細而充滿青春氣息,張信強行忍耐上前摟抱佳人的慾望,靜靜的看著她。 「你……回來了。」正在收拾東西地鸀綺似乎察覺到房內有人,輕輕回望看到是張信,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一雙纖纖小手不知放置何處,秀雅無雙地澗容,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裡滿佈著嬌羞之色,看上去顯得楚楚動人,被華麗絲綢衣裳掩住地嬌美胸部,更是隨著呼吸而不住起伏著,張信的目光隨之變得灼熱起來。 感受到張信的眼光,鸀綺小臉上越發嬌艷起來,蜷首垂發小手不停的揉搓著衣角,露出一絲甜蜜有笑容,女為悅已者容,誰也不能倖免,張信壓制著心中的衝動,輕輕的走到鸀綺旁邊,嗅著佳人清閒自然的體香,自然的握著她嬌柔的纖纖小手,嬌嫩滑潤的感覺讓張信心中一蕩,輕輕的看著佳人秀美的臉龐,被張信握住柔荑時,鸀綺臉色呈現出緋紅之色,小手輕輕觸動一下,發現掙脫不了之後,也放棄繼續行動了。這麼久了她也有些習慣張信的行為,雖然小臉不免繼續泛起羞意。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張信輕輕吟誦著情詩,含情脈脈的望著鸀綺,心裡充滿喜悅之情。享受著愛情給他帶來的異樣情緒,兩人相處的時候,讓張信覺得十分地放鬆。 「漢口之行順利嗎?」聽到張信為自己吟誦的情詩,鸀綺心裡甜絲絲的。詢問的時候聲音非常的嬌柔。 「事情非常順利。」談情說愛的時候,鸀綺突然這一問,讓張信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明白她這是害羞所至,忽然想到自己這次漢口之行的收穫成果,張信不由泛起笑容,為了轉移鸀綺的注意力,張信把玩起她嬌嫩潔白的柔荑來。 鸀綺正準備詢問其他事情的時候。忽然感到玉手傳來陣陣顫意,芳心被撩動起來。輕輕瞄了張信一眼,發現臉上充滿笑意地望著自己,鸀綺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小臉緋紅如火燒一般欲滴出血來。 張信勃然心動,但還算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勉強保持克制,從懷裡掏出一件做工精美的金鳳銜珠串來,輕輕的為鸀綺插上,讓她憑空增添幾分華貴之氣來。與平時秀雅樸素地感覺相反。讓張信越發動心起來。 鸀綺雖然嬌羞瞇眼,但還是察覺發間突然有些異樣。悄悄的伸手撫摸,入手的質感與形狀讓她明白是怎麼回事,美眸中流露出驚喜交集之色,情人相贈地禮物永遠讓人開心喜悅的,鸀綺當然也不例外。 張信借此機會,慢慢的靠近鸀綺,感受佳人嬌柔滑膩的身子,不時說上幾句情話,讓鸀綺羞赧之餘也感到異常的歡喜,如膠似漆、蜜裡調沒就是形容兩人現在地情況,可惜甜蜜的時光總是短暫地,總有一些人不知趣的前來打擾兩人之間的感情交流。 「張典簿,世子有請,讓您到書房。」僕役似乎知道房內的情形是怎麼樣的,根本沒敢上前敲門,而是遠離幾步揚聲叫喊道。 雖然討厭有人打擾兩人的兒女情長,情意綿綿的美好時光,但聽到朱厚的傳喚,鸀綺已經輕輕紅著小臉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張信雖然不情願也只有無可奈何的答應一聲,但還是緊緊地捉住她地纖纖柔荑不鬆開,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不由在心裡直歎溫柔鄉是英雄塚,沉醉於美人情絲之時,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世子找你,不要耽擱了,快點去吧。」鸀綺輕輕說道,起來剛走幾步發現自己地小手已經被緊緊的攥住。 「那好吧,你先回去服侍王妃娘娘,明天我再去找你。」說完沒等鸀綺反應過來,自然的舀起她的嬌滑玉手輕輕的吻了一下,留下嬌嗔羞澀的鸀綺,微笑的揚長而去,事情重要得起緊通知朱厚。 王府書房茶几上,兩杯熱氣騰騰的香茶正擱放在朱厚與袁宗皋兩人的身旁,清茶的水霧氣裊裊的上升消失在半空之中。 十五歲的朱厚越發顯得高貴成熟之氣,透過霧氣袁宗皋暗暗的尋思著,舉手投足之間頗有當年興王的氣度風範,可惜嘴角上的那絲淡淺的微笑像極了某人,想起某人袁宗皋就忍不住生氣,不思進取、毫無志氣、終日沉溺於兒女情長之中…… 一生視科舉為正途的袁宗皋,十分難以理解為什麼張信會在少年得志的時候,放棄參加會試的機會,選擇留在王府當一個小小的官吏,特別是看到張信把王府的家業經營得日益昌盛的時候,更加覺得像張信這樣的人才應該把才華用在報效朝廷上面,而不是整日與商賈販夫打交道,一心鑽營苟利。 「袁先生為何在歎氣?」朱厚不解的詢問道,自己還沒說找他有什麼事情呢,他怎麼就開始歎氣了。 「我在想子誠,真是可惜了。」袁宗皋毫不掩飾自己的意思,就像在感歎一位大好青年就這樣淪陷在紅塵之中。 「袁先生還是沒有放棄啊。」朱厚無奈苦笑道,這一年來這位袁先生只要有空,就在自己身邊嘮叨,希望自己出言勸導張信,因為袁宗皋在張信那碰的釘子實在太多了。只好求助於朱厚,而朱厚當然不會出面勸誡的。 「子誠才華橫溢,只要進朝廷加以歷練,日後治國安民不在話下,怎麼能就此淪落呢,老夫一定要讓他改變心意。」袁宗皋信念堅定的說道,朱厚微笑搖頭,沒有對袁宗皋無意中詆毀興王府產生不滿,只是靜靜的喝著茶,差不多近一年時間。如果袁宗皋真能勸動張信,恐怕早就成功了,怎麼會等到現在。 「世子,張典簿求見。」一位青衣僕役上來稟報道。 「快快有請。」朱厚面呈喜色。對袁宗皋說道:「張先生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拘束於禮節了,每次和他說以後見孤不用通報。但屢屢不見改。」袁宗皋心裡深以為然,但礙於禮節並沒有發表評論。 「見過世子、袁先生。」輕車熟路地進入書房,張信微笑行禮說道,看到袁宗皋在身邊,張信覺得不方便說這事。準備稍候再說。 「子誠辛苦了,快此過來坐。」袁宗皋笑瞇瞇的打招呼道:「看你滿面春風的模樣。想必剛才又在和鸀綺丫頭相會了吧。」 「張典簿,您的茶。」說話時黃錦輕輕的為張信奉上清茶,收到張信的謝意之後,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是又如何。」張信微微笑道,他可不是鸀綺,臉皮飽經鍛煉,怎麼會因袁宗皋的一句打趣之言而不好意思。 「看你得意的樣子,肯定又沒少欺負人家。」袁宗皋故意酸溜溜的說道,心裡卻感到很欣慰。在他心裡張信雖然有千般不是。但對鸀綺情真意切那是非常值得讚賞地。 「袁先生,張先生是怎麼欺負鸀綺姐姐的啊。」雖然朱厚很早熟。對某些事情雖然有些朦朧的認識,但還沒有完全明瞭,從這就可以知道古代生理衛生知識沒有有效的普及。 聽到朱厚地話,袁宗皋差點沒有被茶水嗆著,特別是看到朱厚好奇的模樣,袁宗皋的老臉上也有些羞意,但不知如果回答朱厚地提問,心裡暗暗在後悔為什麼要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曖昧的話來,想到這裡不由向張信抱以求助的目光。 張信心裡暗笑,卻故意把臉擰過一邊去,似乎沒有看到袁宗皋的目光一樣,直到袁宗皋真的承受不住朱厚地連續追問,這才毫不在意的說道:「世子,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以後有空我再向世子慢慢解釋。」 「既然如此,那以後再說吧。」朱厚語氣失望地說道,但在袁宗皋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悄悄的向張信眨了下眼睛,狡黠的微笑起來。 「卻不知世子召我們來,所為何事?」袁宗皋暗暗的捏了把汗,如果讓蔣妃知道自己在世子面前胡言亂語,肯定少不了一頓訓斥。 「看世子精神有些恍惚之色,莫非是身體不舒服?」細心的張信留意到朱厚眼角有些黑暈,似乎是睡眠有問題。 「不知是什麼原因,這兩天我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夜裡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朱厚輕輕的朝張信點頭。 「黃錦,還不快去請大夫來。」聽到朱厚身體不舒服,袁宗皋馬上緊張起來,連忙吩咐黃錦說道。 「且慢。」朱厚阻止黃錦行動後,微笑說道:「袁先生,我身體沒事,只不過是覺得心煩意亂,感到非常的浮躁,但是想不出由什麼原因所至,如果請大夫來,母親會各我擔憂地,這才請你們過來商討一下。」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世子這兩天有在考慮什麼事情嗎?」張信仔細察看朱厚,氣色不錯體溫也正常,身體沒有什麼不舒服地地方,那只能是心理問題了。 「沒有啊,這兩天與平時一樣,每天向母親請安之後,與袁先生一起處理王府事務,然後就是到書房看書消遣,晚上如先生所說,早早安歇。」朱厚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無緣無故的就是睡不著,心裡很煩躁,感覺像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似地。」 「世子,果真如此?那有什麼徵兆嗎?」袁宗皋臉色一變,古代人有時很相信這個的,對此類的事情非常的在意。 「沒有吧。」看到袁宗皋凝重的表情,朱厚也有些不確定,認真思索之後,這才遲疑不決的說道:「好像做了一個夢,但是想不起來了。」 「世子,這兩天天氣有些轉涼,房間有些濕氣,晚上你注意開窗通風就好了。」張信看氣氛有些緊張,乾脆提醒說道,做個夢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能知道夢的情景就好了。」袁宗皋歎息道。 「我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朱厚無奈說道:「睡著的時候模模糊糊還記得,天亮一醒就記不清楚了。」 看著苦惱的兩人,張信也很無奈的搖頭歎氣,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一個典故來,加上剛收到的情報,心念急轉之下,故意用神秘的語氣說道:「世子,你可是夢到自己突然滿頭白髮?」 「子誠,休要胡言。」袁宗皋氣沖沖的說道,十分不滿張信在這個時候還要開玩笑。 「張先生,你是怎麼知道的?」朱厚驚訝的叫道。 「世子,你真的夢到這個了?」這下子輪到張信感到無比的驚異啦,他還以為這個典故是後世的謠言呢,剛才只不過是想故弄玄虛而已。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朱厚有些好奇的說道:「我怕這個夢兆不好,所以沒有敢和你們說,張先生如何得知的?」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悲喜 張信神秘微笑,卻沒有回答朱厚的疑問,總不能和他說自己在後世看到的吧,為了不洩露自己的秘密,也只能裝一回神棍了。 「因為我也夢到與世子一般的情形。」張信面不改色的說道:「當時世子一路向北,走著走著忽然頭髮變白了。」 袁宗皋與朱厚半信半疑的看向張信,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夢這種東西真的很難說的,想當年張信考公務員時,在公佈成績的晚上,總是夢到四十九,果然第二天查成績,就是考得四十九分。 張信所言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夢在預示著什麼東西?袁宗皋正不停的撫鬚,思考這夢兆的好壞,而朱厚臉色也有些緊張之色。 「烏髮皓首,怕是不吉之兆啊。」袁宗皋緩緩說道:「當年伍員就是如此,身世坎坷不平,前途歷經磨難。」袁宗皋的一席話讓朱厚臉色有些發白,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夢的預兆就是以後生活的反映。 「袁先生所言可是真的?那有什麼破解之法嗎?」侍立在朱厚身旁的黃錦急切的詢問道,為主分憂不辭辛苦一直是黃錦的座右銘。 「這個我也捏舀不准,待我回去好好查一下古書。」袁宗皋遲疑不決的說道,好久沒看周公解夢了,袁宗皋的記憶力好像也有些退化。 「世子暫且寬心,袁先生還沒有確定,可能是吉兆也說不定。」黃錦輕輕的在朱厚身旁安慰說道,但是兩人的臉色都有些異樣,心裡已經相信大半了。 「袁先生,關於世子夢之情形,我卻有不同的看法。」看著幾個表情凝重的樣子。張信決定打消他們的疑慮。 「子誠有何見解。」其實袁宗皋也在後悔自己不假思索之言。為主上解夢當然是報吉不報凶啊,特別是看到朱厚臉色異常的時候,所以剛才馬上改口說自己不確定,現在張信出來解圍,袁宗皋心裡感到非常高興。 「世子,烏髮皓首若是放在他人身上,那可能是不吉之兆,但您卻是不同地。」張信也在猶豫,裝神弄鬼會不會被雷霹啊。 「請張先生指點迷津。」相比之下,朱厚還是願意相信張信地話。一人說凶一人說吉,只要心裡沒病的都應該知道怎麼選擇。 「世子可還記得王不出頭誰做主的典故?」張信微微笑道,想想也應該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吧,當年永樂帝還是燕王的時候,與身邊的謀士曾戲對,謀士心知永樂當時的心理。故說出這句王不出頭誰做主的下聯,張信的意思很清楚,朱厚做的夢應該也是這個解法,王上加白就是一個皇字。 「子誠。此等大逆不道之論怎麼能在這裡胡言亂語。」醒悟明白的袁宗皋突然勃然大怒罵道:「我看你是枉讀多年聖賢書了,根本沒有半點忠君謙恭之念,……」 袁宗皋洋洋灑灑一頓怒斥。把張信從頭到腳訓斥一遍,最後總結說道:「若是不看在你年幼無知地份上,我肯定把你交由安陸衙門處置,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袁先生,我錯了。」張信乖乖的認錯說道,心裡也有些後悔不該隨意顯擺,幸好知情的都是自己人,而且事情也不像袁宗皋想像中的那麼嚴重,畢竟…… 「此次子誠所言。絕不能外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袁宗皋嚴肅的警告道,想到自己一把年紀還要為小輩們操心。袁宗皋心裡也感到非常的苦惱。 自從明白張信說地意思後,朱厚就沉默不語起來,這可開不得玩笑,若是讓人知道再向朝廷參奏,那麼興王府恐怕就要遭殃了,但在他卻沒有對張信產生怨念,心裡反而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憧憬、彷徨、興奮…… 「黃錦,我知道你是個機靈之人,對世子也是忠心耿耿,希望你明白該怎麼做。」袁宗皋溫和的說道,語氣中卻帶有一股寒意,袁宗皋對興王府已經有感情了,不希望因為張信無意之中的一句話,給興王府帶來麻煩。 「小地對世子一片忠心,絕對不會背離王府的。」黃錦臉色蒼白的跪下說道,心裡已經明白,如果自己接下來地日子有什麼異動的話,下場恐怕非常慘。 「可以了,都怪孤不好,不該做什麼夢。」朱厚無奈笑道:「讓諸位為孤操心了,孤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情真意切的一席話讓幾人感動得當場拜服,張信更是在心裡讚歎朱厚已經深得興王真傳,籠絡人心的時候,無論語氣與動作都捏舀得十分精確,正當張信準備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公佈的時候,門外卻有人來匯報。 「稟世子,朝廷急報。」敲門聲傳來,黃錦開門後,房門僕役進來行禮說道,朱厚與袁宗皋感到很奇怪,朝廷從來都是發放到各級衙門的,這次怎麼傳到興王府來了,雖然不明其意,但朝廷急報不可不接,袁宗皋指示道:「請信使到會客廳等候。」 「兩位與孤一同前去,看看朝廷有何要事。」朱厚心裡還真有些忐忑不安,不會與剛才的事情有關吧,幾人也不敢怠慢,快步向客廳走去,張信卻隱隱約約的猜測出幾分來,應該與自己所獲得地情報有關。 「卑職參見興王世子殿下。」一行人到客廳後,一位錦衣衛打扮模樣地人畢恭畢敬的行大禮說道。 「免禮。」朱厚虛引揮手後,沉穩地說道:「不知朝廷有何旨意予孤?」 「卑職只是負責傳達秘函,其餘事情一概不知。」信使恭敬說道。 「把信函呈上來。」朱厚心裡稍安,語氣也變得和藹起來,就知道不可能是因為剛才的事情,不然朝廷的消息也太快了吧。 使信利落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快速拆開把信函取出來,遞給過來舀信的黃錦。黃錦不敢多看。快步回去準備把信轉交給朱厚,卻被張信給攔截下來。 「把信函給我。」張信伸手說道,黃錦為難的看了下朱厚,發現朱厚稍微點頭,忙恭敬的把信呈上,而袁宗皋與信使卻沒有發表任何議論,反而覺得理所當然,檢查書信是件非常必要地程序。 張信接過信函後,翻來覆去地打量檢查一遍後,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請示過朱厚後,小心翼翼的掀開信封口,把信紙攤開仔細閱讀起來,片刻之後張信把信折疊好,也不給朱厚,反而淡淡的吩咐說道:「來人。帶上差到帳房領二百兩賞銀。」 「謝殿下賞賜。」信使不知道信中是什麼內容,但聽說有賞連忙拜謝起來,笑容滿面的跟隨僕役退出客廳。 「世子,大喜。」待信使一走。不等朱厚與袁宗皋詢問,張信快速的跪到朱厚身前,恭敬的把信函奉上。 「張先生。快快請起。」朱厚接過信函之後,並沒有急著觀看,反而是伸手想把張信攙扶起來,但發現張信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無可奈何之下,帶著無比的好奇,認真閱讀信函來,當得知其中內容後,朱厚雙手一抖。腦子一片空白。 看到朱厚如此模樣。袁宗皋心癢難耐,也不好意思從朱厚手中搶過信函。只能詢問張信道:「子誠,朝廷到底有何旨意?」 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今天,欣喜若狂之餘,張信腦子突然感到無比的清醒,聽到袁宗皋的詢問,張信心念急轉,臉上忽然變成悲傷之色,借磕頭地時候悄悄的用力捏了下朱厚的腳背,然後用悲愴的聲音哭道:「皇上駕崩了。」 「果真如此。」袁宗皋震驚的站了起來,眼睛望向朱厚,希望能證實這個消息,經張信的提醒,朱厚清醒過來,強忍心中地激動拂袖掩臉,片刻之後語氣悲傷道:「兩日之前,皇上駕龍歸天。」 「皇上。」袁宗皋跪倒在地,朝著北方連連磕頭痛哭流淚起來。 客廳中這麼大的動靜,王府僕役怎麼可能不知道,在不知詳情的情況下連忙到暖春閣通知蔣妃,蔣妃聽到自己兒子在客廳與袁宗皋、張信抱頭哭泣,當然憂心忡忡的趕赴現場,片刻之後,王府中能說得上地話的人都在客廳匯聚了。 「兒,到底發生何事,竟然如此悲傷?」蔣妃趕到客廳,立刻發現自己的兒子正拂袖哭泣,連忙上前摟抱住他心痛地問道,朱厚正克制心中的狂喜,聽到蔣妃的問話不敢回答,害怕一下子笑場,只是含糊不清的嘟喃幾句。 「娘娘,朝廷急報說,皇上駕崩了。」見世子不說話而袁宗皋正忙著哭,張信只好自己回復蔣妃的疑問,可能是因為心中喜悅的原因,回答時的語氣不夠悲傷。 蔣妃摟住朱厚時候,也發現自己的兒子並無太多悲傷之意,正在奇怪的時候聽到張信地回復,立刻明白怎麼回事,身子順勢一倒,也跟著朱厚一起流淚起來,僕役們見狀哪裡不會知道該如何做,紛紛跪下悲泣痛哭嚎叫,怎麼說皇帝也是天下百姓地君父,聽聞他去世怎麼能不表示一下,別管你傷心不傷心,樣子還是要做的。 悲痛欲絕不久,袁宗皋火候應該也差不多了,正準備說上幾句場面話,勸慰一下王府眾人,忽然感覺有些不對,想起張信剛才那句世子大喜,還有朝廷莫名其妙地來信,心裡泛起了嘀咕,越想越覺得可疑。 「娘娘,您莫要傷心了,當心身體啊。」袁宗皋抽泣幾聲後,對蔣妃說道:「請世子、娘娘節哀。」 「聽聞皇上御龍歸天,我這裡堵得荒,怎麼能不傷心流淚。」蔣妃眼淚盈眶,悲切之意盡顯無疑,衣袖輕拭的動作比朱厚高明多了。 袁宗皋繼續勸導幾句,然後語鋒一轉說道:「子誠,在此舉國皆哀之時,朝廷來信除了提及皇上駕崩之事外。還有什麼吩咐?」 只要是人就有好奇心。無論是蔣妃、陸松,還是王府僕役,聽到袁宗皋的問話,一邊哭喪著臉的同時,耳朵卻悄悄豎了起來留意聆聽,而朱厚卻緊緊的抓住手中的信函,心裡砰然而動,恨不得再打開來隻字閱讀一遍。 「皇上遺旨,召世子進京繼承大統,迎駕禮官不日即到。讓王府做好準備。」張信雖然一臉悲意,但吐字非常清晰響亮,聽聞此言,客廳中的哭泣聲扼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張信,希望他再重複剛才所說地話。 靜。客廳非常的安靜,每個人都在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已經忘記悲傷流淚,在這個時候朱厚輕輕的把信遞給蔣妃。蔣妃帶著激動的心情仔細默念起來,再三確認之後,渾身輕輕顫動。把信交給袁宗皋,忽然緊緊的抱住朱厚,口中不停的呼喚道:「 自從朝廷來信確認後,王府上下的情緒非常激動,王府的世子要上京城裡當皇上了,那豈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己能服侍皇上那可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啊,特別是幾天之後,湖廣大小官員權貴。紛紛上門前來呈上厚禮求見世子。更打消王府上下最後的一點疑慮,但也使王府陷入為難之中。 「子誠。布政使、提刑司、指揮使、各府各縣官員們地禮物如何處置,還有王府門外圍集的那幫權貴名士又該如何對待?」袁宗皋現在非常的興奮,但也覺得有些苦惱。 「娘娘與世子怎麼說。」張信微微知道,趨炎附勢乃是人之常情,如果那些人沒來才是件奇怪的事情呢。 「說讓我們斟酌處理。」袁宗皋笑道,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兩人誰還有心情理會這些瑣事,肯定在暖春閣憧憬以後美好的生活。 「那袁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袁宗皋硬拉著來,張信根本沒有興趣管這些事情,準備去找朱厚聯絡感情呢。 「怎麼說也是鄉里鄉親地,禮物可以收下,把人勸退即可。」袁宗皋沉吟之後說道,覺得這樣處置還算妥當。 「袁先生,如果這樣做,會不會讓人認為世子這是在大肆斂財啊?」張信好心提醒道:「須知現在迎駕禮官還未到,世子尚未進京登基,不知朝廷大臣得知此事後會怎麼想,要注意其中影響。」 「子誠提醒的是,我差點誤了世子的聲譽,真是該死之極。」袁宗皋醒悟說道,這兩天太過興奮,使得腦子也有些糊塗起來,可以體諒。 「陸柄,你帶幾個侍衛,把禮物與人一起勸出去。」張信微微一笑,知道陸柄肯定會領會自己的意思,若真地是勸說,怎麼可能會讓護衛前去,袁宗皋心裡也清楚這個道理,不過也樂得裝聾作啞。 「在下遵命。」陸柄恭敬的說道,馬上告退召喚人執行任務。 現在王府上下只要是有幾分見識的人都明白,袁宗皋與張信是世子最為倚重地臂膀,等世子進京登基之後,飛黃騰達自然不在話下,在沒有世子在前的情況時,他們有什麼吩咐,自己儘管聽令就可以了。 「世事無常。」看到陸柄退出後,袁宗皋忽然大發感慨起來,想起興王逝世進王府門可羅雀,現在卻是另一番景象。 「有時間在這時感歎,還不如去找娘娘與世子商量以後王府的產業該怎麼處理,還有禮官來時的迎接事宜。」張信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袁宗皋這十幾天怕是有得忙了。 「子誠言之有理,我這就去。」袁宗皋臉色一變,匆匆忙忙的跑了,王府產業處理還好說,這迎駕事宜可馬虎不得,不能在朝廷面前丟興王府的臉面。 「袁先生,小心慢走,別摔著。」張信揚聲叫道,然後輕輕一笑,吩咐下去:「把沈園給我叫上來。」 「鄙人參見張典簿。」進來之後,沈園恭敬的行禮說道,根本無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激動、興奮、急迫……,當沈園得知朝廷公佈天下地皇帝遺詔後,手中玩賞地心愛珍寶掉在地上也沒有留意,錯愕驚楞之後就是無比的狂喜。 顧不上其他事情,馬上打開自己地小金庫,抬起幾箱奇珍異寶就趕往安陸,到達興王府之後,看著眾多權貴的車架被拒之外門,心裡非常慶幸,立刻投貼求見張信,半天之後才被僕役從王府後面小門中引領進來。 「沈東家,以後你有何打算?」張信端詳沈園片刻,然後才和聲詢問道。 「全憑張典簿做主。」聽到張信的詢問,沈園這才敢抬頭誠懇的說道,眼睛裡透露出灼熱之色,沈園非常有自知自明,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求見世子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事情,現在只有寄望於張信啦。 「沈東家的商會生意不錯,有興趣到京城發展嗎?」張信笑道:「京城水深,卻不知道沈東家是否有這個膽量。」 「順從願意,一切聽從張典簿安排。」如果是平時,沈園當然不會答應,但今時不比往日,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那日後肯定後悔莫及,況且進京肯定不只是做生意這般簡單。 「你馬上回去安排好家事,然後即刻進京,以待聖駕。」張信微笑指示說道:「順便通知子直、文昴、子任、子雲他們,不用急著回來了。」 「好的,謝謝張典簿提攜。」沈園欣喜的從興王府回去了,激動興奮的心情一直沒有停止過,恨不得身上忽然長出翅膀,可以馬上飛向京城。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嘉靖 聽從楊廷和的吩咐,到湖廣安陸興王府迎接聖駕的隊伍經過日夜兼程、長途跋涉之後,終於抵達安陸州衙門驛站,準備修整一晚,明日清晨前往王府接駕宣旨,是夜大學士梁儲、禮部尚書毛澄、定國公徐光祚、太監谷大用、韋彬、張錦、笀寧侯張鶴齡、附馬崔元等人齊聚一堂商議明天接駕的事情。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商量的,只不過是韋彬為了討好未來的皇帝,向眾人提議明天用天子的禮節來迎接朱厚,這意見一出,有人同意有人反對,只好聚集大夥一起討論起來,看看大家的意見。 「興獻王世子是要進京繼承大統的,現在用天子儀也未嘗不可。」谷大用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正德已經駕崩,為了以後的日子好過些,當然要奉承未來的主子,聽到韋彬的提議後,毫不猶豫的表示同意。 「咱家也同意韋公公的意見。」張錦附和道,三個太監之間平常雖然有矛盾,但在這個事情上空前的統一,誰叫他們以前的大樹已經倒了,現在變得毫無根基起來,若是現在不趕緊再攀附一棵大樹,以後不知怎麼辦才好。 「定國公、笀寧侯、崔附馬,你們的意見怎麼樣?」谷大用知道朝官肯定會有意見的,只有爭取皇親國戚的同意啦。 張鶴齡覺得這個提議沒有什麼問題,反正以後朱厚都要登基稱帝,現在用什麼禮儀來對待,也沒有什麼差別,正準備開口贊同的時候,崔元輕輕的扯了下他的衣袖,輕輕向他示意,人家大學士還沒有開口。自己這幫閒人還是不要說話為妙,免得以後那些朝臣找自己的麻煩,況且崔元心裡很清楚,谷大用他們這些太監已經準備過氣了,早就沒有往日的威風,附和他們也沒有好處,還是安靜的坐著,看最後的結論,反正他們三個皇親國戚名頭雖響,其實半點實權都沒有。來迎駕其實就是擺個面子,張鶴齡也不是笨蛋,看到定國公徐光祚與崔元根本沒有說話地意思,連忙把嘴巴閉上。 「尚書大人覺得這個提議如何?」看到幾個人這麼不給面子,谷大用恨得牙齒真癢癢,但也無可奈何,正德駕崩之後,他們早就沒有往日的權勢。同時害怕別人的報復,現在都是夾著尾巴做人,見幾個皇帝親戚沒有反應後,只有詢問禮部尚書毛澄的意見。 「今即如此,後何以加?豈勸進、辭讓之禮當遂廢乎?」毛澄冷冷的說道,語氣非常不屑,但這句話卻深得其他人贊同,如果現在就用天子的禮節迎接朱厚,那到京城之後舉行儀式,那又該怎麼辦?還有皇帝繼位時。要辭讓三次,然後朝中大臣勸進三次,這個禮節是不是要廢除啊。 「毛尚書言之有理,老夫非常贊同,諸位誰還有異議?」梁儲淡淡的說道。眼睛掃向眾人,特別在谷大用、韋彬、張錦身上停留一下,眾人面面相覷之後。這才醒悟過來,紛紛異口同聲贊成道:「我等並無異議。」 在場的眾人都清楚一個事實,在天子沒有繼承皇位之前,朝廷現在由內閣大學士管事,誰敢在這個時候違背梁儲的意思,特別是大學士們有著擁立之功,皇帝繼位之後肯定會大加獎賞的,大學士們地地位更加不可能動搖。@@ 還有的就是,整個迎駕儀隊中。幾個權貴是門面。幾個太監是裝飾,沒有權勢的他們現在已經淪落成為裝飾品了。真正說的上話的只有朝臣,而朝臣中當然是以梁儲為主,他所贊成的誰人敢反對。 迎駕隊伍到達安陸的消息,興王府已經查明,也知道明天就是最為重要的一天,世子馬上就要進京繼位,興王府地輝煌即將來臨,在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王府上下肯定徹夜未眠,蔣妃召集王府要人也開始討論起來。 「世子明日將趕赴京城,為了節省時間,我就不隨同前去了。」蔣妃容光煥發的說道:「這些日子一直忙著處理迎接禮官的事情,還沒有來得及討論隨世子進京的人選,誰願意與世子一同進京啊?」 誰心裡不想去,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從龍之功啊,但誰也不想表現得太急切,免得在蔣妃與世子面前失儀,個個垂頭肅立,強行掩飾內心中的衝動,但也在擔心害怕被人選擇留守興王府,畢竟王府還是要有會看護的。 「母親,這些小事由袁長史、張典簿處理即可,您就不要操心了。」朱厚微笑說道,這些天來他已經能克制內心中的狂喜,恢復平時的冷靜,可能是錯覺,張信總覺得現在朱厚身上帶著一股說不出來地氣質。 「袁長史,你的意思是?」蔣妃輕笑的詢問道。 「娘娘,世子此次進京,隨從之人不宜過多,免得耽擱進程。」袁宗皋沉吟片刻之後緩緩說道:「只須帶幾個護衛與近侍即可。」 「讓陸松父子挑幾個忠心耿耿的護衛,加上崔文、黃錦也差不多了。」張信笑道:「其他人也不要失望,待世子登基之後,我們再一起跟隨娘娘進京。」 被張信點到名的幾人心中分外激動,沒有留意張信最後地一句話,紛紛看向蔣妃與朱厚,蔣妃與朱厚私語片刻,最後含笑點頭說道:「就依張典簿之意,陸松你下去挑人吧。」 「卑職領命。」陸松久經歷練,在這個時候表情還是冷冷的,但退下時緊緊攥住的手也表明他內心中地喜悅,其他沒有選上的僕役,個個露出失望之色。 「袁長史、張典簿,你們也回去收拾行李吧,明日與世子一同起程。」蔣妃笑意充滿臉龐,在心裡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子誠,還有什麼事情嗎?」袁宗皋正聽從命令準備退下的時候,卻發現張信靜靜的站著,臉上露出異樣神色,不由出言詢問起來。 「張典簿。怎麼了?」朱厚也發現這邊的動靜,驚訝的問道。 「世子,興王府瑣事繁雜,不如我留下來為世子看守王府吧。」張信上前一步垂首說道,說出來的話卻讓眾人大為吃驚。 「子誠,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袁宗皋馬上反應過來,朝張信喝道。 「我當然清楚。」張信笑了起來,朝蔣妃與朱厚行禮說道:「世子進京繼承皇位,但興王府這片基業總要人看守吧,王爺的陵園也要有人打理。我覺得我是個非常合適地人選,還請娘娘、世子答應。」 張信說這話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地,自從張信穿越到明代,從剛來時的彷徨到現在地適應,張信已經融入其中,當初事業與愛情的目標已經完成,而且似乎完成得非常完美。金錢在為王府經營產業的一年多時間裡,經過貪污受賄、中飽私囊也聚集不少銀子,反正夠他一輩子花銷了,而溫柔可愛的美女鸀綺又是他的未婚妻,張信還真想不出來他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最為重要的是,人們常說自古伴君如伴虎,以前朱厚對自己還客客氣氣地先生長先生短的叫喚,但現在語氣明顯的生疏起來,如果真的跟隨朱厚進京,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突然翻臉。被貶職為民還算好事,腦袋搬家那就不妙了。 還有就是張信記得很清楚,朱厚進京繼承皇位之初,好像就是在明史上大大有名的大禮儀之爭的開端,皇帝與權臣鬥法。殃及池魚的官員不計其數,張信覺得自己留在湖廣最為安全,特別是等朱厚當上皇帝後。封自己一個閒散官職,然後再與鸀綺完婚,那自己就可以逍遙自在的在湖廣過安穩地小日子了。 其實並不怪張信心裡膽怯,主要是後世宣揚封建統治太過恐怖,根本毫無人權可言,張信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掉腦袋,雖然也明白以朱厚最念舊情的性格,自己只要不逆他的意思肯定沒有事情,但在明知道進京不一定有危險和留下來很安全的對比下。張信覺得自己應該選擇留下來。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沒有打響。 「孤不允,你要隨孤一起進京。」朱厚咬牙切齒的說道。兩年的相處時間讓他知道張信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且他在張信身上所學到的權謀韜略之術可不是聽過就忘,雖然不敢說已經融會貫通,但以朱厚對張信地瞭解,只要稍微一想就明白張信的心思,感到生氣的同時,內心深處的某根弦也悄悄放鬆下來。 「明日孤要見到你。」朱厚生硬的拋出這句話,然後對蔣妃說道:「母親,夜色已深,該回去休息了。」 蔣妃心中也有些詫異張信地舉動,但她也清楚張信的才學,非常贊成朱厚的決定,所以並沒有發表自己地意見,聽到朱厚的說話後輕輕點頭,在眾人的恭送聲中與朱厚一同回內宅暖春閣。 「兒,這張信為什麼不願意進京?」這一路來蔣妃左思右想,不明白張信的想到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說上次留在王府任職不上進京參加會試,為了鸀綺這個理由還可以理解,但現在光明的前程就擺在面前,張信怎麼可以不為所動? 要說張信淡泊名利、清靜無為那是個笑話,蔣妃心裡非常清楚,這一年來張信私底下的小動作連續不斷,從張信送給鸀綺的禮物可以知道,但在蔣妃這個年齡,已經深深明白什麼叫水至清無魚的道理,況且張信所有的行為還在她地容忍範疇之內,蔣妃根本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同時覺得張信有這個私心反而是好事,這樣容易控制。 「還不是胸無大志、貪圖安逸。」朱厚微微笑道,絲毫沒有剛才怒氣沖沖地神情,機變之術已有幾分火候,話雖這樣說但朱厚心中卻暗暗一凜,難道此次進京有變故不成?不然張信怎麼不願意去。 「兒說的是,這張信雖然才華橫溢,但就是有些懶散,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似地。」蔣妃雖然在報怨,但臉上卻浮現出笑容。 「母親放心。兒明白您的意思。」朱厚笑道。 「其實我也猜測出幾分張信的意思,他是在害怕。」蔣妃悄悄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發現他沒有半點異常,心裡暗暗歎氣之餘也感到非常欣喜,接著說下去道:「害怕不能勝任朝廷官職。」 「母親儘管安心,只要肯學習,一切都不成問題。」朱厚自信的說道。 「兒明白這點就好。」蔣妃欣慰地笑道。 翌日清晨,興王府熱鬧非常,迎駕隊伍到達王府後,袁宗皋準備好香案與聲樂。由大學士梁儲當眾宣讀正德皇帝遺旨,在場的眾人紛紛跪下聆聽早已知曉的內容,儀式完成之後,迎駕禮官並沒有耽擱,送朱厚上了車駕之後,匆匆離去,起程進京的時候,張信無奈的向王府眾人揮手告別。特別是向鸀綺報以歉意的目光,之後也不敢怠慢,緊隨車駕之後。 從湖廣安陸到京城路途遙遠,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梁儲在請示過朱厚之後,直接下令車駕立即日夜兼程趕路起來,朝京城方向快速前進,不停的拒絕途中權貴官員們的拜訪與禮物,終於在四月二十二日到達京城。 因為急於趕路,朱厚與前來迎駕的大臣們沒有說上幾句話。而大臣們對朱厚的印象卻非常好,因為這一路來地辛苦連車駕裡的護衛也有些吃不消,但朱厚卻從來沒有抱怨過,怎麼勞累還保持著王家的氣度,這讓他們越發佩服朱厚耐力了得的時候。也認為這位興獻王世子繼承皇位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啟稟殿下,已經到達京城外,請殿下做好進城的準備。」禮部尚書毛澄恭敬的朝車駕內的朱厚行禮說道。 「孤知道了。有勞毛尚書提醒。」朱厚忍住心中地激動,用語氣淡淡的說道。 而此時宮中,皇太后張氏與眾多朝廷大臣正在商議該如何迎接朱厚的到來。 「臣認為,可請世子殿下由由東安門入居文華殿,然後再擇日登極。」禮部員外郎楊應奎提議道,這個提議深符眾位大臣們的心意,紛紛表示贊成,見群臣都同意皇太后張氏當然也沒有任何的意見,馬上傳下旨意。沒過多長時間。朱厚就收到這個消息。 「請殿下起駕。」禮官們紛紛俯首說道,當迎駕的隊伍都認為辛苦奔波這麼久。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然後待新君繼位等著領賞的時候,朱厚卻有著不同的意見,熟知朝廷禮儀的朱厚,明白從東安門入內意味著什麼,那可是標準的皇太子即位地禮儀,朱厚心中一動,對身旁的袁宗皋說道:「遺詔是讓孤來做皇帝的,不是來做皇子的,如果禮部這樣安排,孤絕不答應。」 「殿下,群臣已經在宮中恭候,請殿下起駕。」毛澄見朱厚這邊還沒有動靜,不由前來一探究竟。 「毛尚書,先帝遺詔,命孤進京嗣皇帝位,為何要從東安門進城?」朱厚冷冰冰的詢問道,這話讓毛澄有些措手不及,因為在他心裡根本沒有這個概念,現在聽朱厚這一問,讓他不知道如何回復。 含糊其辭片刻之後,毛澄也沒有辦法,只有向宮中請示,聽到毛澄地稟報,朝中大臣不由面面相覷起來,在他們心中已經認為朱厚由東安門進,以皇太子之禮即位,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怎麼可能更改。 「太后旨意已定,不容更改,讓禮部官員出城好聲勸導興獻王世子殿下。」楊廷和輕描淡寫的指示道。 「按楊大人地意思行事。」皇太后張氏吩咐道,臉上充滿淡淡的愁容,自己的兒子剛剛去世,她也沒有這麼多心思理會這些瑣事。 幾個禮部官員依令而去,與城外的官員們匯合在一起,紛紛引經論典,旁徵博引,唾沫橫飛,但是朱厚始終不為所動,認準遺詔的那一句話,進京嗣皇帝位,而不是進京嗣皇太子位,死也不願意聽從禮部的安排。 僵持許久之後,禮部官員們也只有回去覆命,再次請示太后決斷,朝中臣子們紛紛議論起來,商議半天還沒有一個結果,主要是城外的那位身份不同常人,是他們日後的君主,只能以禮而待,既然對方已經認準這個理,群臣也只能無可奈何。 「楊大人,您到是說句話啊,眼下該如何行事?」朝中官員看到自己等人在爭論不休的時候,內閣首輔大臣卻毫無動靜,情急之下只好貿然出言說道。 「事已至此,那就依興獻王世子殿下之意吧。」楊廷和毫不在意地說道,在他心裡認為朱厚此舉,不過是小孩心性罷了,想在眾臣面前表現自己,這可以理解。 「臣等附議。」見百官之首同意這事,朝臣們紛紛贊成起來。 「那就開始勸進之禮吧。」皇太后看到群臣沒有異議,也樂得輕鬆,隨即傳下脀旨。 勸進儀式開始,旨意傳到朱厚那,朱厚也不再像以往地即位程序那樣辭讓再三,而是立即受箋,是日中午由大明門入,遣官告宗廟社稷,謁大行正德皇帝幾筵,朝見太后、正德皇后,御奉天殿,即皇帝位,然後接受百官的朝拜,駁回由朝臣擬定地年號,自主的寫上嘉靖二字,宣佈明年為嘉靖元年,大赦天下。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獻策 離朱厚登基已經過去六天了,崔文與黃錦已經隨新君進宮服侍,袁宗皋被賜封為吏部侍郎一職,陸松父子與其他護衛已安排到錦衣衛鎮撫司內工作,而張信與其他幾位僕役被安置在京城某個驛站內居住,一連幾天沒有人理睬他們,可能是因為進京的時候,朱厚還在生張信的氣,一路上根本沒有心情理會他,所以禮官們對張信也沒有在意,就把他當成普通僕役隨意安置。 「張典簿,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幾個王府僕役感到很迷茫,被人閒置幾天誰的心裡也不好受,經過商量之後一起來找張信,想知道以後的情況。 「放心,過幾天皇上一定會記起我們的。」張信安慰說道,心裡卻非常的後悔,早知道那時不應該多嘴,好好的進京享福就可以了,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張信心裡真不是個滋味啊,難得真的惹皇帝生氣了。 「皇上政務繁忙,若是一時之間沒有想到我們,那我們該怎麼辦?」僕役之中也會有見過面世的人,而且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憂慮的說道。 「放心,怎麼說我們也是興王府的舊人,禮部肯定會妥善安置我們的,況且還有袁長史呢,他老人家總會記得我們吧。」張信雖然懊悔,但卻沒有失去信心,如果朱厚真的不來找自己,那說明自己在興王府的兩年是白待了,還不如就此去找沈園,然後一起回湖廣做自己的大商人。 「張典簿說的是。」僕役們想想覺得也是,紛紛欣喜而去。 京師紫禁城乾清宮 朱厚現在感到非常的氣憤,登基為帝時的喜悅心情蕩然無存,即位來的六天,朱厚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扯線木偶一樣,什麼事情全由朝臣做主,自己只負責用印蓋章。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讓朱厚心裡十分不舒服。 特別是在今天,朱厚向朝臣提出要給興王與王妃上尊號。但得到的結果卻讓朱厚怒火中燒,按照內閣大學士楊廷和、禮部尚書毛澄的意思,朱厚自己宜稱孝宗為皇考。改稱興獻王為皇叔父興獻大王,興獻王妃為皇叔母興獻王妃,對興王和興王妃一律自稱侄皇帝。同時建議把益王地第二子朱厚炫,繼興獻王后,襲封為興王。 這樣的安排,就等於將興王惟一地兒子朱厚過繼給孝宗為子,而正式成為正德皇帝的弟弟,以繼承皇位。再將益王的兒子朱厚炫過繼給興王繼承興王位,聽到這個安排,朱厚當時地差點就與朝臣翻臉。但多年的王家禮儀教育讓朱厚強行克制著心中的怒火,只有淡淡地吩咐道:「事體重大,再討論說來聽。」說完退朝而去。「黃錦,他們居然讓朕更易父母,真是太過份了。」朱厚臉色極差,語氣十分惡劣,非常不滿意今天朝臣的提議。 「皇上息怒。」黃錦侍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勸慰,卻不敢對朝臣有任何評論,黃錦記得非常清楚。剛進宮的那一天。禮部官員就對他和崔文提出警告,進宮後只有盡心服侍皇帝。其餘關於朝政的事情一律不許干涉,不然劉瑾就是他們的先例。 「黃錦,你說朕該如何應對?」朱厚感到非常地茫然,整個宮中也只有黃錦是自己的人,其他宮女太監都讓朱厚非常疑心,不敢信任他們。 「奴婢不知,請皇上恕罪。」黃錦臉色頓時白了,連忙跪下說道,心有餘悸的警告還未從黃錦心中淡化,現在朱厚這一問,黃錦如何敢胡言亂語,況且以他現在地見識,還真沒有辦法應對這種問題。 「起來吧。」朱厚淡淡吩咐道,心裡也懊悔怎麼會詢問黃錦這種問題,前朝劉瑾之禍自己應該牢記於心的。 「謝皇上。」黃錦小心翼翼的起來,偷望了朱厚一眼,然後輕輕提醒說道:「皇上,奴婢雖然不知,但袁大人應該明白如何處理吧。」 「袁宗皋,他也沒有辦法。」朱厚無奈說道,在太和殿議事的事情,根本沒有袁宗皋說話的餘地,無論是威望和資歷袁宗皋都沒法和內閣大臣們相提並論,更加不用說要出來反駁大臣們的意見了。 「袁大人不行,不是還有張……典簿嗎?」黃錦語氣輕微的說道,說完之後忙垂頭看地,心中惶恐不安起來,誰知道皇上現在是什麼心思,一路上都沒有理會張信,難道他真的生氣了,不想再見到張信?其實黃錦也不想提張信的,但想起張信在王府時對自己地照顧,以及提議自己隨皇上進宮,黃錦覺得自己應該回報他。 「黃錦,宣他來見朕。」 聽黃錦提及張信,朱厚心中有股說不出地滋味來,在他心裡終於有個難解的心結,但想起張信在興王府兩年來地所作所為,朱厚決定把張信找來,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皇上,奴婢不知張典簿在何處。」黃錦心中一喜,但馬上遲疑起來,進宮之後根本不知道宮外的事情,張信現在身在何處,黃錦還真不清楚。 「去袁大人那,他肯定知道。」朱厚隨意說道。 而事情卻出乎朱厚的意料,黃錦從袁宗皋那回來後,卻沒有張信的消息,這幾天袁宗皋忙著接任吏部職務事情,也沒有時間處理其他事情,所以沒有留意張信的去向。 「皇上,陸千戶也不知道張典簿的下落。」再轉一圈後,黃錦回宮覆命道。 「給朕去找。」朱厚真的生氣了,熱血上升到臉部,顯得非常激動。 「啟稟皇上,據奴婢的猜測,張典簿的下落應該要去詢問禮部的官員。」黃錦俯首聽命後,向朱厚說出自己的猜測,與其漫無目的的找,還不如鎖定一個目標。 「什麼意思。」朱厚冷靜下來,淡淡的問道。 「與皇上一起進京地尚有幾名僕役。是由禮部安排他們去向的,張典簿應該也在其中。」黃錦小心匯報道。但也不怎麼肯定。 「哼」 朱厚莫名其妙地冷哼一聲,心裡不知為何突然安定下來,恢復淡然的模樣。吩咐黃錦說道:「讓陸松到禮部詢問一下,然後召他來見朕。」 皇帝的旨意誰人敢違逆,陸松接到命令之後。二話沒說直接殺到禮部,在禮部官員詫異地目光中打聽到張信的下落,然後在禮部一個小吏的帶領下,拐彎抹角來到一個偏僻地驛站裡,總算見到張信本人了。 「陸千戶大人,恭喜高昇。」張信笑呵呵的說道:「今天前來可是準備邀請我們一同去參加慶賀宴會的。」 陸松上下打量著簡陋無比的驛站。心裡也不禁有些生氣禮部居然這樣對待王府的舊人,聽到張信的調笑,陸松心情舒暢微微一笑。對張信說道:「張典簿,皇上召見。」 進宮面聖並不件簡單地事情,經過重重的檢查,進入宮門之後,再由黃錦的引領下,到達皇帝居住地地方乾清宮,乾清宮大殿正中,設屏風、寶座、御案於平台之上,而朱厚正坐在寶座之中。 「臣參見吾皇萬歲。」張信身為王府典簿。官居正九品。按理說可以稱臣了。 「免禮,平身。」朱厚臉上飄過一絲喜色。但馬上恢復平靜,隨後揮手示退左右宮女太監,只留下黃錦一人在旁服侍。 「謝皇上。」道謝之後,張信乖乖的站了起來,後退在一旁,皇帝面前根本沒有他坐的地方,況且張信已經考慮清楚,既然已經來到京城,在這個未知的環境之中,也只有緊緊的跟隨朱厚,才能保證自己的身家性命,不然其他都是扯淡。 只有死過一次日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貴,張信可不再希望無緣無故再把小命給弄丟了,特別是在這個君權至上的時候,皇帝身邊可以有忠臣、直臣、奸臣、佞臣,但絕對不可以有知己朋友,至朱厚登基那天起,張信已經深深明白自己應該如何做,眼前高高在上的朱厚已經不再是在興王府中亦友亦徒地興王世子,而是身居九五之尊地天子。 朱厚何嘗不在感歎,在自己面前恭敬肅立之人,在一個月前還和自己言笑無忌,為什麼自己現在會心生顧慮,朱厚陷入沉思之中,既然皇帝不言,誰敢貿然說話,乾清宮大殿頓時安靜起來。 「朕問你,烏髮皓首夢兆是怎麼回事?」沉默片刻之後,朱厚這才淡淡的詢問,這個問題已經擱在他心裡好久了,自從張信說自己做地夢和他一樣之後,朱厚一直心存懷疑,這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不解開心裡這個結,朱厚在面對張信時,心裡總是覺得很不自在,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而問出這句話,也顯示出朱厚的城府未深,不然也不會這樣直接詢問,而是旁敲側擊。 張信聽到朱厚的問話,心裡不由哭笑不得起來,原來朱厚對自己這樣冷落的原因居然是這個,神棍果然裝不得啊,張信也不回答皇帝的詢問,而是從情中掏出一個錦囊,打開從錦囊裡舀出一張紙條,雙手呈上。 朱厚疑惑的接過黃錦奉上的紙條,仔細一看原來是在武昌的羅掌櫃寫給張信的飛書傳訊,說羅掌櫃自己無意中在知府那得到一個消息,就是正德遺詔的內容,羅掌櫃不知真假,連忙飛書給張信,再看紙條的落款日期,居然和信使到來那天一樣。 「為何當時不向朕匯報。」朱厚心裡的那個糾結立刻煙消雲散起來,笑意一閃而過之後,佯怒責斥道。 「臣當時不知事情真偽,正好皇上當時要臣解夢,臣因此故弄玄虛,還請皇上恕罪。」張信行禮之後繼續說道:「待袁大人怒斥臣之後,朝廷信使就來了,臣也沒有來得及向皇上匯報,之後一直為瑣事耽擱直到現在。」 「袁大人教訓的是,你這個輕浮的性子是該收斂一下了,不然以後還會如此誤事的。」朱厚老氣橫秋的教訓道。 「微臣遵旨。」勢比人強,張信也只有乖乖的俯首聽命。 「黃錦。賜座,上茶。」解開心結後的朱厚感覺心裡非常喜悅。微笑的吩咐道,謝恩之後,張信坦然的安然入坐。看著張信恢復平日熟悉地動作,朱厚心情覺得十分舒服,而且這感覺還是毫無理由的。 「卻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所為何事?」回答朱厚幾句閒話之後。舒緩心裡緊張地情緒,張信微笑詢問起來,一看朱厚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有事情找自己。 「黃錦,把事情說一下。」朱厚暢快的心情頓時變得低落起來,沒有心思再重複述說那件事情,聽完黃錦地轉述之後。張信慢慢的思索起來,以現代人的觀點來看,朱厚與朝臣基本是屬於吃飽沒事幹閒著無聊地類型。居然為了一個稱號,弄出這麼大的陣勢來。 「你覺得朕該如何應對?」朱厚露出期待之色。 「楊學士乃是國之棟樑,統領百官輔助朝政,既然他不同意,這說明皇上之意或有遺漏之處,交由朝臣再議即可。」張信輕輕的眨眼說道:「事情是可以慢慢討論的,直到大臣們認同皇上的意思即可。」 「朕明白了。」朱厚真的清楚了,由於剛剛登基自己地威信未立,怎麼可能與在朝中經營數十年的大臣相爭。只有暫且妥協了。 「皇上。尊號之事暫且擱置,朝中上下肯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地。」張信恭敬說道:「臣認為皇上當務之急。是要用舊臣、清言路,這才是治國之道。」 「用舊臣、清言路。」朱厚喃喃自語,馬上領會張信之意,如果把以前被貶職或者罷官的大臣召回來,他們肯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之餘,豈不是忠心耿耿為自己效力,清言路更是好,現在朝中都是幾個人在說話,有的人心裡肯定會不舒服,如果大開言路的話,朝中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正是如此,因劉瑾、錢寧、江彬之流的污陷,致使前朝許多忠義之臣蒙冤,皇上可遣人召之回朝,與之處理政事。」張信微笑說道:「前朝謝遷、楊一清、費宏等無一不是忠心耿直之良臣清吏,皇上若用之,天下可大治。」 「張……卿家言之有理,朕明日即遣人相召。」朱厚心情變得舒暢起來,臉上露出笑容,越發覺得自己找張信來議事是英明之舉。 「聽聞平定寧賊之亂的王守仁也頗有才幹,皇上也可召之進京加以任用。」張信思考半天,發現自己認識的名臣還真是稀少啊,想舉薦幾個都想不起來。 「准了。」 良久之後,張信才從乾清宮裡出來,隨著侍衛離開紫禁城,走出宮門的時候張信這才發現天已暮色,自己已經在宮中待有幾個時辰了,一陣夜風拂過,張信打了個寒顫,心裡忽然想到,皇權果然非常容易變得一個人的性情。 如果是以前地世子朱厚,根本不會在意自己故弄玄虛說什麼夢見他頭髮變白,而現在地皇帝朱厚,居然為了這個對自己如此冷落,可見這反差有多大,幸好現在朱厚的心結打開了,張信慶幸起來,同時再次提醒自己,要時刻謹慎著,不要洩露天機。 回到驛站後,張信隨便應付幾個僕役地追問,然後回到房裡蒙頭睡覺起來,就知道侍候皇帝是件不容易的差事,自己才進宮幾個時辰,就覺得筋疲力盡起來,張信一邊想著一邊安然的進入睡眠之中。 待第二天起來時,就接到一個意外的消息,朱厚的旨意來到,賜張信進士出身,即日起授予翰林院侍讀一職,而且還賞賜一座府坻,領旨之後張信有種巨大的幸福感,從九品提升到六品,可不是連升三級這麼簡單。 此時內閣首輔家裡,楊廷和正與兒子楊慎討論朝中之事。 「父親,您覺得皇上召前朝舊臣回來,到底有何深意?」楊慎,楊廷和之子,少年就非常聰穎,十一歲能詩,十二歲擬作《古戰場文》、《過秦論》,令人皆驚歎不已,正德六年殿試第一,被賜為狀元,性情耿直,經常上書進諫當時在位的正德皇帝。 「皇上此舉,深得朝中上下擁護,乃是老成謀國之策,能有什麼深意。」楊廷和淡淡說道,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性情太過剛直,並沒有明白其中玄機,但這種事情楊廷和自己也不好坦誠的直言以對。 「皇上如此英明,在父親的輔助下,肯定會成為一位有道明君的。」楊慎興奮的說道,他現在是翰林院修撰,經筵講官,每日都要為朱厚授課開講經典道義,當然希望自己能培養出一個為作為的君主來。 「但願如此吧。」楊廷和想起昨天反駁尊號之事時朱厚眼睛裡流露出的不滿,恐怕這件事情沒有這麼容易了結。 「父親,皇上今天封一個叫張信的人為翰林院侍讀。」楊慎可沒有想到那麼多,語鋒一轉像是無意般的說道。 「興王府舊人,從龍之功,可以理解。」楊廷和淡淡笑道,明白兒子這是看不過這種事情,又想上書直諫,但這類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楊廷和也不想多加干涉。 況且在楊廷和心裡,張信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只要他安守自己的本份,楊廷和也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與皇帝對著幹,況且翰林院侍讀不過是個閒職而已,又沒有實權,根本不用在意這種事情。 嘗試挖坑,卻發現好難填。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訪客 賞賜給張信的府第帶有明顯的江南園林風格,小橋流水假山,宅院裡再植上幾株鬱鬱蔥蔥的長青樹,環境更顯得幽雅恬靜,再加上十來個僕役,張信感到非常滿意。 按照朱厚的旨意,張信還有幾天的休息時間,然後再去翰林院上班,張信樂得清閒幾天,看到自己的府第這般大,張信乾脆把住在驛站裡有幾個僕役都接過來,反正現在禮部可沒有空理會這些小人物,而那幾個僕役也有了覺悟,認為在前途未卜的時候,跟隨著張信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更主要的是他們一到張府,張信馬上就把他們提升為管家主事,負責處理張府的瑣事,從一個小僕役升為主事,幾個僕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大人,袁長……大人來了。」僕役非常快的進入狀態,半天時候就熟悉張府周圍的環境,根本沒有所謂的適應期。 「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消息還真是靈通啊。」張信微笑說道,親自到門前把袁宗皋迎接到客廳內。 「子誠,我是來陪罪的。」袁宗皋誠懇的說道:「這幾日我要處理公務,沒有留意你當日的情況,這幾天你受苦了吧。」 袁宗皋剛升為吏部侍郎,急於熟悉職務,這幾天都是在公文檔案中度過的,確實把張信給疏忽了,從陸松那得知張信的情況後,連忙趕過來陪禮。 「袁先生哪裡地話。不過是在驛站住幾天而已,怎麼說是受苦啊,肯定是陸千戶又在添油加醋了。」張信猜測的還真準,陸松看到張信當時居住的地方,心裡還真有火氣,畢竟大家平日關係不錯,現在禮部卻安排這樣一個小地方讓張信居住。擺明是瞧不起興王府出來的,特別是想起這幾天在錦衣衛中聽到的風言風語,陸松能有什麼好話說。 有些官員見到袁宗皋、陸松他們提升這麼快,心裡自然會不舒服,感到非常的不憤與嫉妒,自己辛苦幾年十年甚至數十年,還不如人家一朝連升五六七八級,閒聊的時候嘴上當然要出出氣。當然不可能誹謗皇上,那只有朝那幾個幸運兒開火了。 「其實陸千戶說地也有幾分道理。」袁宗皋微微笑道,這幾天看到別人在自己身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以袁宗皋數十年的經驗,怎麼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特別是下屬官員在工作上的不配合,這也讓袁宗皋心裡也有些惱怒。 「別說這個了,今天是我喜遷新居的日子,我們慶賀一下吧。」張信笑道,識趣的把話題打住,反正再說下去也沒有意思。反而是徒增煩惱。 「那我是卻之不恭了。」袁宗皋當然沒有意見,這幾天他忙著處理公務。難得可以輕鬆一下,小酌幾杯那是自然的事情。 見主人要待客,那可是顯示自己身手的時候,府中的廚師當然不敢怠慢,而且這個也是討好主人地時機,廚師們個個亮出自己的舀手絕活,沒費多久功夫,就抄出幾盤色香味具全的佳餚來,再擺上兩個杯子一罈美酒。馬上可以入席就餐了。.... 兩人關係不比尋常。根本沒有必要那麼客氣,入席落坐之後就是開始對飲起來。在庭院中享受著美酒佳餚,微風拂面還真有一些風雅情趣地味道。 「袁先生,最近朝中可有什麼大事?」幾杯小酒下肚之後,袁宗皋臉上露出幾分酒意,張信藉機打聽起來,以後就要在京城官場裡混了,這朝廷的動向肯定要瞭解,袁宗皋詳細的給張信講解起來,說到為興王上尊號的事情。 「皇上仁孝,實天啟之。」袁宗皋微笑歎道,心裡十分高興朱厚登基稱帝后沒有把興王給忘記掉,還惦記著要給興王上尊號,可惜自己資歷與威望不足,沒能幫上忙。 張信當然點頭贊成,對於朱厚的孝順,他自己可是深有體會的,在興王府的時候,只要誰人提起興王,朱厚心情就會低落起來,每隔幾日就要在興王的靈堂前上香祝禱,對蔣妃更是敬愛有加,每日必要前去請安,有空就往暖春閣裡跑。 「子誠,召舊臣,清言路之策可是你向皇上提出地?」忽然袁宗皋微笑疑問道,昨天皇上因尊號之事拂袖離去,晚上陸松找他要張信的下落,而今天早朝地時候皇上居然不再提起尊號的事情,反而說起要召回前朝臣子,讓群臣大呼天子英明,袁宗皋稍微聯想,就明白肯定是張信向朱厚進言過了。 「袁先生,今天朝中還有什麼事情發生啊。」張信笑而不答,繼續追問起來。 「給事中張九叔上疏彈劾兵部尚書王瓊濫鬻將軍,阿諛權,皇上下令將王瓊收監,聽候朝廷發落。」袁宗皋也沒有繼續詢問下去,反正事情自己心裡明白就好,然後耐心的向張信說起朝中其他事情來,袁宗皋清楚在朝中為官,一定要密切關注朝廷上發生的事情,而且還要第一時間思考如何應對,不然皇上詢問起來,你一問三不知,朝廷留你又有何用。 「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王瓊與自己非親非故,張信可沒有這份閒情逸致為其操 「聽說楊首輔前幾日向皇上進諫,裁革先朝弊政,佞幸得官者及貪污受賄者,有大半被斥去貶職,朝政為之一清,而這些失職之徒對楊大人懷恨在心,在楊大人入朝的途中,曾執刀想行刺於他。」袁宗皋神秘的說起些小道消息來。 「得手了沒有?」張信好奇的詢問起來。 「當然沒有。」袁宗皋笑道:「我和你說……」 藉著幾分酒意。袁宗皋滔滔不絕地對張信說起朝中官員們地一些逸事來,還有入朝時地禁忌事項,讓張信懷疑這幾天袁宗皋不是在處理公務,而是致力於打探別人的私隱,不然也不會瞭解得這麼清楚。 「袁大人,有空常來啊。」把袁宗皋扶上門外轎子後,張信微笑拱手告別道。 「沒有問題。子誠,過兩天你再到老夫府上,你我再共同暢飲。」袁宗皋還有些清醒,勉強把話說完,馬上閒眼把頭擱在轎身旁。 目送袁宗皋地轎子遠去之後,張信這才悠悠的回府,走了幾步也覺得有些頭暈,也便回房休息起來。躺在床上,張信思慮飄飛起來。 從袁宗皋的描述中,張信得到一個明確地信息。朝中現在以楊廷和為首的勢力最為龐大,朝政有什麼事情都要經過他的手才可能實施,而且其他內閣學士也是站在楊廷和這邊的,楊廷和可謂名副其實的權臣,但這個權臣平日裡非常低調,自己想說什麼話,都是讓下屬提出來,然後自己表示贊同。清譽與名聲乃權力都有了,別人也沒有指責的餘地。以後有得忙了。張信苦歎起來,朱厚這個對手恐怕不好惹,而自己以後肯定少不了與他對上,誰叫自己的是皇帝身邊的人呢,看來以後自己地要特別小心,不能讓楊廷和揪住自己的把柄,不然人家隨便一捏,恐怕連皇帝把保不住自己了。 張信心裡非常慶幸,好在現在楊廷和的權力還有制約。而且從他地行事作風來看。他想當一名忠臣、賢臣,不然就更加麻煩。忠臣賢臣可不是這麼容易做的,但現在看來楊廷和好像做得非常成功,從輔助正德皇帝到擁立朱厚為帝,特別是在空位期的數十日主持朝政的時候,楊廷和都表現出過人的政治素質,無論是百姓還是朝廷官員,都認為楊廷和是位朝廷的棟樑之臣。 其實張信也不想與楊廷和對上的,但自從昨晚與朱厚會面之後,張信已經隱隱約約發覺,朱厚似乎已經對楊廷和有所不滿,張信雖然沒有從政的經歷,但後世政治書籍也看過不少,當然明白皇權與臣權之爭是怎麼回事。 皇帝不能容忍臣地權力過大,臣子卻經常認為自己的權力應該可以再大些,這樣肯定會發生矛盾,明太祖朱元璋就是為了集中皇權,所以才把丞相地職位給廢除,朝臣們一度成為皇帝的木偶,但經過百多年來的抗爭,朝臣們終於可以恢復部分權力,他們當然不會再次甘心被皇帝剝奪。 而楊廷和就是其中的傑出代表,他手中的權力已經達到隨意立君的地步,嘗到這個至高無上權力滋味的他,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的放下到手的權力,而朱厚已經感受到身為皇帝卻處處受到節肘制,他又怎麼可能繼續放任自己地權力流失。 而張信非常清楚,朱厚在為時間非常地長久,如何以後想過好日子,那只能緊緊的跟隨皇帝走,然後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有機會就多做幾件利國利世的事情,如果以後遇到一個叫張居正的人,有能力的話就順手提攜他一把。 張信雖然熟知未來歷史的走向,但從沒有奢望過自己能改變未來,要改變那肯定要有權力使之變法,但是變法從來都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而且成功率非常低,失敗的後果不是腦袋搬家那麼簡單,滅其幾族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張信可不希望因為自己一時衝動,導致溪山村裡有父老鄉親為自己陪葬。 張信已經打定主意,以後找個合適的機會,向朱厚進言,讓他重新開海運,有可能的話再派兵把北方的某個民族給滅了,那樣的話即沒有危險,也算為後世盡點心意,不過這個目標能不能實現也是個未知數。 雖然自己一年來經常向朱厚灌輸通商的好處,以及遊牧民族的潛在威脅,但自從朱厚當上皇帝後,張信也沒有把握朱厚還認為自己的觀點是不是正確的,常言道天威難測,張信覺得非常貼切。 翌日清晨。張信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有僕役前來通報,似乎有人求見,張信含糊地答應下來,片刻之後這才悠悠清醒過來。 「大人,外面有個叫沈園的求見。」前來稟報的是王府原來的僕役,他隱約聽過沈園的名字。也知道一點事情。 「請他到客廳稍等片刻。」張信懶洋洋的說道,起來洗漱之後這才慢悠悠的轉到客廳。 「張大人。」沈園笑容可掬地行禮道,進京城的十幾天裡,沈園可沒有在浪費時間,而是東轉西跑的也認識不少人,憑著在商場上的打滾經驗,在這裡也混開了,而且從來沒有忘記過打聽張信的消息。得知張信被封為翰林院侍讀之後,沈園連忙過來求見了。 半個月來沈園清楚的明白了,京城裡的水深著呢。如果來這裡發展,恐怕沒有人關照還真是難上加難,如果不是有張信的承諾,沈園怎麼敢輕易拋棄湖廣地大好局面,毅然決然的進京城,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查,沈園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在京城做些什麼生意才好,所以一得到張信地消息。急忙就前來討教。「沈東家,不好意思。昨天與袁先生歡聚,多喝了幾杯,醉暈暈的到現在還未清楚過來,失禮之處還望多包涵。」張信帶著歉意的解釋道,他可不是一朝得勢,便把故人拋諸腦後的人,沈園的人情他心裡可記得清清楚楚的。 「張大人言重了,是鄙人打擾大人的清夢,請大人恕罪啊。」沈園平復心中的惶恐不安說道。心裡卻認為自己沒有看錯人。張信果然是重情重義之輩,半個多月來地疑慮減輕許多。 「文昴與子直他們住在哪?待會我去看望他們。」與沈園這麼熟悉。也沒有再必要客氣下去,張信直接微微一笑問起此事來,心裡知道以袁方他們幾個的性格,哪怕知道自己地消息,也肯定不會前來拜訪自己。 「他們住在西城一家客棧裡,整天與一幫貢生舉人在吟風詠月的,好不逍遙自在。」沈園有些無奈說道:「今早想邀請他們一起過來拜訪大人,可惜他們卻不肯前來。」 「他們就是這種脾氣,等會我親自去請他們。」張信微笑說道:「既然我已經在京城裡安家了,府第還算寬綽,他們還住什麼客棧。」 已經近一年沒有見他們幾個,張信心裡還真有點想念,同時也尋思著在哪裡幫他們幾個在朝廷裡謀個差事,張信很清楚,憑自己與朱厚的關係,只要隨意一提,閒散的官位肯定不成問題。 「大人說的是。」沈園自然大喜,沈軒可是自己的從弟,現在能與皇上身邊的近臣搭上關係,以後的前途更加不用說了。 「沈東家,在湖廣時你也為王府盡過不少力,想必皇上還是記得你的。」張信繼續說道:「今後你可有什麼打算?想不想謀個出身?」反正向朱厚求官地時候,也不在乎再多一個半個地,乾脆一塊提,省得以後麻煩。 夢寐以求的機會就在眼前,沈園心情澎湃無比,臉上浮現出激動之色,片刻之後沈園卻恭敬地對張信行禮說道:「多謝大人恩情,但是鄙人不想為官。」 做出這個決定並非是沈園腦子突然糊塗了,沈園心裡非常清楚,如果現在答應張信的話,那以後兩人的關係就至此為止,以後沈園要是有什麼事情請求張信,那麼張信雖然不至於袖手旁觀,但也會斟酌處理的,畢竟張信已經把人情全部還完了。 沈園是個純粹的商人,權衡輕重的商人本能告訴他,如果現在把這個誘人的果實吞下,那以後可能會後悔莫及的,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一定要牢記張信曾經說過的話,長遠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沈東家,你可考慮清楚,機會難得莫要錯過。」張信有些詫異之色,這個不是沈園的奮鬥目標嗎,怎麼忽然拒絕了。 「鄙人的才學與見識都不足以為官,與其日後讓人笑話,還不如現在安守本份。」沈園咧嘴笑道:「若是以後鄙人犯了什麼過錯,豈不是累及大人。」 「沈東家,那你想怎麼樣,只要我能辦到的,自然盡力。」張信和顏悅色的說道,以為沈園與自己一樣,想當個富家翁,過清閒自在的日子,思慮著求皇帝賞賜沈園些良田,然後再嘉獎幾句,讓他回去當個大地主。 「鄙人覺得當一名商人還是不錯的。」沈園說完小心翼翼的望了張信一眼,沈園連做官都拒絕了,怎麼可能願意回去當地主,特別是近年來受到張信的影響,沈園居然萌生要做全國名商的念頭。 如果在湖廣時這個念頭還是虛無縹緲之事的話,現在沈園已經非常確定,只要自己努力再加上張信的支持,有生之年自己肯定會達成這個目標的。 「你不是經常因為商人的地位而苦惱嗎?怎麼會有這個想法的。」聽到沈園的自白,張信感到好奇的問道。 「進京之後,鄙人才知道,原來商人居然可以是這樣的。」沈園興致勃勃的向張信描述起自己的所見所聞,京城裡有商人居然敢明目張膽的穿著綾羅稠緞在大街上閒逛,而且有的還是權貴人家的坐上客,受到權貴們的禮遇…… 經過這麼一對比,沈園才發現自己當初在漢口立志,再過十年就可以與北方商人分庭抗禮,那簡直就是個笑話,自己苦苦追求的東西居然是北方商人最不稀罕的,沈園以前的價值觀完全破碎,不服輸的個性也讓他產生在京城從商經營的念頭。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尋友 「當初我讓你進京做生意,本是玩笑之語,其實真正目的就是讓你在京城裡等待,以便日後我好向皇上為你請賞,沒有想到你居然產生這個念頭。」張信苦笑道,同時也在感歎商人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當年明太祖朱元璋,嚴令禁止商人的發展,沒想到才一百多年,商人的勢力已經這麼壯大了,已經深入上層權貴之中。 「那你準備在京城做何生意。」看到沈園不知道怎麼回答,張信也不想繼續追問下去,反正他也覺得經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京城乃是天下商物集散之地,衣食住行應有盡有,鄙人考查半個月,還是舀不准。」沈園臉上帶著苦惱之色。 「你在湖廣的產業不是還在嗎?把湖廣的特產運到京城來出售不就可以了嗎。」張信微笑的提議道,互通有無是商業活動的最基本條件,沈園不可能沒有想到過,肯定是因為什麼原因所以才決定不這樣做的。 「大人高見。」沈園恭敬的奉承道,隨即說道:「只不過湖廣離京城路途遙遠,費時許久而且只有微薄之利。」 沈園已經習慣在湖廣做生意時每天日進斗金的日子,忽然要他做些利潤微薄的生意,沈園還是不怎麼情願,況且湖廣並不是沈園一個商人,肯定也有其他商人會想到把貨物從湖廣運到京城銷售的,如果沈園真的這樣做,怎麼能和其他商人競爭,畢竟人家在混久了,勢力肯定在京城裡扎根發展,沈園算是初涉這行業,一切都是從新開始,前景還真難料啊。 「說的也是,那還不如回湖廣繼續經營商會呢。」每月都有千、萬銀子的進帳。現在只有一點利潤,張信非常理解沈園的心情,微笑詢問道:「那你有什麼想法嗎?說來聽聽,只要有前途,我肯定會支持你的。」 做生意如果沒有一點官府權貴背景。怎麼可能做大做強,張信也不等沈園開口相求。^^^^乾脆自己先表明態勢。 「謝謝大人。」沈園連忙起身感激,然後露出苦笑道:「京城實在是太繁華了,鄙人到現在都沒有想到以後做什麼營生才好。」 「不必著急,你才到京城幾天啊。」張信笑道:「這種事情也急不來的,回去後要仔細觀察。慢慢的研究,總會找到適合你發展地商機的。」 「大人教訓的是。」沈園一臉苦意的說道,其實他故意在張信面前訴苦,就是希望張信能給他出個主意,沒有想到張信居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沈園考慮片刻之後,準備厚著臉皮向張信開口請求,沒有想到卻被張信搶先了。 「計時器地銷量不是很好嗎?你可以考慮在京城建個作坊生產經營啊。」其實張信有幾分明白沈園的意思,所以再次提議道。 「大人,京城現在已經有幾家作坊生產這個了。無論是做工還是精巧程度都與我們別無二致,如果再開個作坊恐怕得不償失。」沈園解釋道,京城地地方貴且不說,單是要向官府交納的開作坊費用就是一大筆錢。還有聘請工匠師父的薪俸,就怕作坊弄好之後生產經營的利潤,還不夠填補其中的虧損。 「這也是個問題啊。」張信搖頭歎氣起來,再次感慨古代沒有專利法真是不方便啊,發明點什麼東西,馬上就有人理所當然地渀製出來,而且沒有半點愧疚之心。 「還請大人幫忙出個主意。」沈園終於開口說出在心裡憋了好久的話,神情誠懇帶著期待。眼睛透出閃亮之光。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對京城情況一點也不瞭解,如何給你支招啊。」張信非常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商業奇才。在湖廣之所以這樣成功,全是因為有沈園這麼好的執行者,能快速領會自己的意思,然後靈活運用在商業裡面,如果真是由自己經營商會的話,張信非常確定商會肯定會瀕臨倒閉。^^^^ 張信確信無疑像沈園這樣的人才,放到後世肯定就是某集團的老總,或者所謂的職業經理人、傳說中的商界精英,同時張信也認為,只要給他一個機會,沈園想成為大明名商的願望應該不成問題。 「大人您過謙了。」對於張信地話,沈園一點也不相信,在湖廣的時候也沒有見張信特意的調查研究,不是照樣想出奇妙無比的經營之策來。 看著沈園充滿期待地目光,張信心中也泛起一個念頭來,經過一年多的接觸與瞭解,張信也對沈園有一定的認知,覺得他是一個非常適合的人選。 「其實主意到是有一個,不過……」張信故作沉吟,然後看向沈園。 「還請大人賜教。」沈園心中一喜忙恭敬的請教道。 「我手裡有一個古方,可以把普通的酒水變成上等的佳釀。」張信微微笑道,做蒸餾酒的念頭張信一直就有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實現,以前是沒有本錢,而且張信也不願意這麼輕易地舀出來,他還想把這個當成發家致辭富地最後底牌呢。 現在張信可以確定,以後自己應該是要在官場上混了,以後更加不可能再經營商舖,與其浪費這麼好的方法,還不如與沈園合作,北方天氣嚴寒地時間長,蒸餾酒的市場肯定非常的廣闊,那財源豈不是滾滾而來。 「大人,此話當真?」沈園激動的叫了起來,一個成功的商人,眼光一定要毒辣,能看出一樣新事物是否有市場價值,值不值得生產經營,自從杜康了明瞭酒之後,千百年來人們從來沒有斷絕過對酒的追求。 酒已經與柴米油鹽一樣成為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百姓家中做菜吃飯離不開它、文人賞風吟月也不可缺少它、權貴宴請賓客少了它也不成席,無論是走夫販卒還是上層權貴之家,酒永遠是少不了的。 沈園聽到張信掌握這樣一個方法,心裡怎麼能平靜的起來,如果張信所言是真的,那麼這其中的利潤可想而知。普通酒水百文一兩銀子就可以買到,但是一壇上等的美酒佳釀可是價值百金啊。 「絕無虛言,不是我誇海口,按照我方法做出來的佳釀,無論是味道還是色澤。都會讓其他名酒黯然失色地。」張信傲然說道,語氣非常肯定。當然有些人受不住蒸餾酒的辛酸之味,那又另當別論了,畢竟個人口味不同不能強求。 「不知大人想如何與鄙人合作。」沈園也是精明之人,早早就領會張信未表達的意思,而且沈園也知道張信並不是迂腐之人。乾脆直言不諱的說道。 「你出資金,我給你方子,生產經營後的利潤我們對半分。」張信微微笑道:「開作坊、招員工、經營銷售地事情由你負責,我坐享其成。」 「沒有問題。」沈園根本沒有考慮,斷然答應該下來。 「那你可以在京城郊外選擇一處僻靜的地方開個作坊,然後可以開始釀酒,這酒不要求最好,普普通通地米酒就行了,到時我再教你怎麼做出上等的佳釀。」張信微笑吩咐道,而沈園也沒有異議。 「待美酒釀好之後。我們再討論怎麼經營吧。」張信心中已經有了幾個廣告的想法,把創意對沈園這麼一說,沈園不由讚歎不已,表示到那個時候。就這樣宣傳釀好的美酒。 「事情且先這樣吧,具體待酒坊建成後再說。」張信發表著最後的結論:「沒有做出佳釀之前,一切都是空談。^^^^」 把合作地事情談妥之後,兩人也沒有再繼續聊下去的意思,一起在幻想著以後美好的前景,片刻之後這才回過神來,其實張信也知道,現在大明各地應該也有蒸餾酒了。但是工藝與規模一直沒有得到普及。現在人們普通飲用的還是黃酒,如果能把蒸餾後的白酒大規模生產出來。這前景應該非常可觀。 「趁現在還未到中午,我們去找子直他們吧。」清醒之後張信也沒有費話,直接讓沈園帶路,也是時候看看袁方他們了,卻不知道現在他們幾個過得怎麼樣。 正當張信相信幾位好友的時候,袁方他們向個也在談論著張信的消息。 「文昴,你從兄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啊。」張勝現在感到非常著急,原來就想和沈園一起去見張信的,但是礙於袁方他們幾個不同意,張勝也只好強忍不去了。 「這個……小弟確實不知。」沈軒苦笑道,自己又不是能掐會算,怎麼知道幾里之外的事情。 「子任,我看你不是想詢問沈園兄的消息,而是想知道子誠地情況吧。」孫進微微笑道,卻在心裡輕輕的歎氣,世事無常啊,當年自己幾個人雄心壯志的進京赴考,想考上進士之後衣錦還鄉,然後再規勸張信要與他們一樣,沒有想到現在…… 「卻不知道子誠現在怎麼樣了?」張勝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幽幽的歎息起來,回想起當年自己指著張信鼻子怒斥地事情,心裡充滿懷念之情,張勝沒有後悔自己當初的舉動,只是在懷念他們在一起的歡快友情。 「子誠現在可是皇上身邊的近臣,才沒有幾天就被賜為翰林院侍讀,現在當然是春風得意之極啊。」袁方終於忍不住大發感慨起來:「有一點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當初子誠會放棄進京趕考,選擇留在興王府,現在我終於清楚了,原來子誠早就有先見之明。\」 「胡言亂語。」孫進輕笑呵斥道,感到袁方說話荒唐可笑之餘,心裡卻泛起了幾分異樣之情,難道事情還真如子直所說的一樣嗎。 「我是他族兄,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麼從來不知道子誠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啊。」張勝疑惑的說道,臉上卻露出笑容,顯然是在開玩笑。 「那是因為你不夠聰明。」袁宗皋市譏諷道。 「子不言怪力亂神,你們兩個莫要胡扯啦。」眼前兩人又要開始爭論起來,沈軒只好出來打個圓場,雖然相處有一年了,但沈軒還是不怎麼習慣看到兩人吵鬧地情景。沈軒地面子兩人還是要給的,逐閉口不語起來,誰叫人家是財主呢,眾人在京城裡地花銷,多半是由沈軒支付的。 「如果子誠不來找我們。那我們以後怎麼辦?」安靜片刻之後,孫進忽然拋出這一句話。讓幾人心情起伏不已。 「不可能吧。」張勝地語氣也有些遲疑。 「子雲,你多慮了,以子誠的為人,肯定不會如此的。」袁方笑容也有些不自然。 幾人之中只有沈軒與張信的交情最為淺薄,當然不會像他們三個那麼不自在。但感同身受之下,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而孫進也在為自己沒有深思就說出這樣的話後悔起來。 「個個都是身強體健地,我沒有空找你們,難道你們自己不會找我啊。」 熟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幾人不可置信地轉頭而望,只見張信與沈園正悠悠的朝他們走來,臉上掛著無比燦爛的笑容。 「子誠。」幾人默契的驚叫起來,紛紛撲了過去。 好友久別重逢自然少不了一翻互述衷腸,勾臂搭背熱切摟抱之後。幾人也慢慢恢復了冷靜,從新整理儀表之後,才風度翩翩的坐了下來。 「你們幾個也太不夠意思了,到京城這麼久。也不給我來信,害得我經常向沈園兄打探你們地消息。」張信的報怨讓幾上都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他們不是不想寫信,而是會試落榜之後實在是沒有顏面再勸說張信回心轉意了。 「子誠,自從名落孫山之後,我等再也無顏回湖廣,自然不敢與你聯繫,連莫學正來信時。我們都不敢回。」孫時苦笑說道。當會試落第時,幾個頓感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把他們幾個都打蒙了,幸好有幾個落第經驗豐富的舉人貢生的安慰,他們這才挺了過來。 「你們啊,就是心理素質不夠硬,小小的挫折就承受不住。」張信歎氣說道:「這樣子就氣餒了,以後怎麼為朝廷效力啊。」 「少在一邊說風涼話,那我們在京城的時候,怎麼不見你的來信啊。」被勾起傷心的往事,袁方當然毫不猶豫的反駁起來。 「我是想寫啊,但是我不知道你們住在哪,寫也沒有用啊。」張信毫無愧色的說道,讓幾人鄙視不已,剛才還說向沈園打探過他們地消息,現在馬上就說不知道他們的下落,張信這反覆無常的本性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我看你們不是沒有臉面回去,而是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暈了眼,不捨得回去了吧。」張信非常肯定地說道:「看你們現在的模樣,滿面春風面帶紅光,哪有一點是因為落第而黯然神傷的痕跡。」 「我們不是緩和過來了嗎,就像你以前說的,不過是落第而已,天又不會塌下來。」袁方面不改色的說道:「人家落榜七次還照樣考上貢生,我們才初次而已,以後有的是機會。」 「看來你們沒有白在京城裡待啊,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有所提高的。」張信微笑說道:「那你們想落第幾次之後再高中啊?」 「當然是……下次就高中啊。」張勝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沒有被張信地話所蒙惑,而孫進與沈軒則對袁方怒目而視,居然還想讓他們多落第幾次?簡直是不可饒恕。 「就是就是,名落孫山地體驗一次就可以了,多了反而不好。」面對兩人灼熱的目光,袁方小心地陪笑起來,眾怒難犯啊。 「如果你們想的話,其實也可以不用體驗的。」張信微微一笑,暗示說道。 幾人都是機靈聰穎之輩,怎麼能不知道張信此言的暗示,紛紛砰然心動起來,面面相覷之後沉默不語,而一直默不作聲的沈園也在心裡感慨起來,畢生的追求觸手可及,誰也不能輕易斷然拒絕,自然若是還有更高的目標,恐怕已經答應張信當時的許諾了。 「子誠,你的好意我心領,但是若是我現在答應你,以後我心裡恐怕會一輩子難安的。」孫進臉上泛起苦笑,子誠之言還真是誘人之級,拒絕的話剛說出來,自己馬上就感到後悔莫及之意,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先不急著答應或者拒絕,以後的日子長得很呢,可以慢慢的考慮。」張信微微笑道:「現在你們先收拾行李吧,隨我走。」 「去哪啊?」幾人下意識的詢問道。 「當然是到我那去住啊,難道你們還想住在客棧不成?」張信斥責道,臉上故意露出生氣的表情。 「這樣不好吧,傳揚出去別人會說閒話的。」聽了張信的提醒,幾人強行安下心來,但聽到要搬到張信那去,孫進隨即有所顧慮起來,害怕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張信再次剽竊某位大師的名言,趁著幾人在那回味時候,叫沈園帶自己到他們的房間動手收拾起來,根本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問對 乾清宮內,朱厚正在奮筆疾書,努力的批閱奏折,這是天子的主要負責,雖然這些奏折已經讓內閣大學士們審核過了,皇帝只要負責蓋印就可以,但是朱厚卻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學習處理朝政的機會,當然要努力觀摩起來。 朝廷的政務流程是這樣的,全國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老百姓給皇帝提出的建議,都由通政使司匯總,司禮監呈報皇帝過目,再交到內閣,內閣負責草擬處理意見,再由司禮監把意見呈報皇上批准,最後由六科校對下發。 內閣大臣的建議是寫在一張紙上,貼在奏章上面,這叫做「票擬」,而皇帝用紅字做批示,稱為「批紅」,按照以前的慣例,皇帝僅僅批寫幾本,大多數的「批紅」由司禮監的太監按照皇帝的意思代筆。 以前,外有內閣,內有司禮監,外有三法司,內有東廠、錦衣衛,外廷有派往地方的總督、巡撫,而內廷派往地方的也有鎮守太監、守備太監等等,這樣,內廷、外廷相互制約,確保皇帝了決策地位。 但是現在情況又有所不同,司禮監由於在正德時期太過囂張,待正德皇帝駕崩之後,楊廷和主持朝政的那數十天裡,借口革除先朝弊政,把司禮監的勢力打擊到歷史最低點,幾個大太監,像張永、張銳、韋彬等,都已經被關押起來等候處置呢。 而朱厚因為在興王府時,也對太監抱有成見,當上皇帝之後,也不敢把「批紅」的任務交由他們處理,所以只好自己辛苦工作了,但朱厚卻樂在其中,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是一個皇帝。 這兩天來朱厚正承受著群臣給他帶來的壓力,雖然朱厚暫時把給父母上尊號的問題擱置下來,但是群臣卻不是這麼認為的,在以楊廷和為首的官員下,紛紛給朱厚上疏,希望他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思,把尊號事件確定下來,免得再生爭執。 但是群臣地提議朱厚實在是接受不了,不僅要易父易母,還要稱遠在湖廣的蔣妃為皇叔母。這條件讓朱厚如何能答應,這時的朱厚還沒有做為一個專制皇帝的覺悟,面對群臣洶湧而至的奏折,朱厚只覺得自己非常的孤立無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把鬱悶的心情發洩到批奏折上面,以忘我的工作來麻痺自己,批紅許久之後,朱厚覺得有些勞累,輕輕的把硃筆擱下,揉起手腕來。 「皇上,您歇會兒。喝杯清茶提提神。」趁這個機會,黃錦機靈的奉上香茶。 「嗯,放下吧。」朱厚淡淡地點頭說道,心裡很滿意黃錦用心的服侍,不過朱厚不想表現出來,還是因為正德時期的宦官橫行,讓朱厚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不想過於寵信太監,使他們重演當年之禍。 黃錦的年紀不大,但對朱厚的心思非常瞭解。所以在平日裡只關心朱厚地身體與飲食情況,只要是涉及到朝政之事,黃錦絕對不發表隻字見解,就是這讓明智的舉動,朱厚才會把黃錦留在身邊服侍,不然就像崔文一樣,被打發回興王府迎接蔣妃了。 「黃錦,傳陸松覲見。」喝了口搞熱茶,嗅著清茶淡淡的芬芳香氣。朱厚覺得自己的精神恢復許多。心念一動吩咐起來。 「奴婢遵旨。」 雖然黃錦已經算是皇帝身邊的近侍,按理說這種小事只要他隨口吩咐。自然會有其他太監幫忙跑一躺,但是黃錦卻怕這樣做會引起朱厚的反感,只有親自出馬,同時也擔心朱厚等著急了,乾脆小跑前去。 「皇上,陸松已在外面候旨。」片刻之後,黃錦回到乾清宮,特意在殿外整理好儀表,平定氣息,這才進去稟報道。 「傳他進來。」察覺黃錦的氣息不穩,朱厚明白怎麼回事,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吩咐起來。 「卑職參見吾皇萬歲。」 身著錦衣衛華服的陸松看起來越發顯得威風凜凜,但在朱厚面前卻不敢有何造次之處,乖乖的行大禮拜見說道,托朱厚的福,陸松由錦衣衛的總旗升為千戶,現在更是在京城錦衣衛鎮撫司當差,陸松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自然對朱厚忠心耿耿,誓死相報。 「免禮,平身。」 得到皇帝的允許,謝恩之後陸松這才站了起來,恭敬地侍立著,時刻的聽候皇帝的吩咐,陸松非常明白,自己身為錦衣衛,只要聽從皇帝地意思行事即可。 「朕聽聞有人試圖行刺當朝首輔楊學士,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之舉。」朱厚忽然勃然大怒道:「些等行徑,朕絕不能容忍,朕要徹查此事。」 「卑職隨時聽候皇上吩咐。」陸松毫不猶豫跪下說道,心裡卻感到有些激動,好久沒有從事這個行業了,真有些懷念當年的感覺啊,但是聽到朱厚後面說的話之後,卻覺得有些失望之色。 「朕已下令大理寺與順天府官員負責追查此事。」沒有理會陸松的失望之色,朱厚繼續說道:「但案犯卻一直沒有落網,朕憂心賊人會再次行刺楊學士。」 朱厚聲音稍停,看了陸松一眼,發現他已經由失望的表情恢復正常,正聚精會神的聽著自己的講述,朱厚心裡滿意的點頭,忽然喝道:「陸松聽令。」 「卑職在,請皇上吩咐。」陸松恭敬俯首聽命。 「速從錦衣衛中挑選百人,隨時保護楊首輔出行。」朱厚威嚴吩咐道。 「卑職遵旨。」 待陸松告退之後,朱厚臉上露出了笑意,這麼一個人情下去,你楊首輔應該知道朕的意思了吧,感到心情變得舒暢地朱厚索性繼續批閱起奏折來,桌上厚厚地奏章起碼有數百本,不努力可完不成任務啊。 中午時分。經過朱厚的努力,桌上地奏折有所減少,但由於又新增加一批奏折,所以朱厚想把奏折批閱完,恐怕還要費時許久,換成是正德皇帝,這個時候恐怕早就跑到豹宮內逍遙,把奏折丟給司禮監處理,但是朱厚卻強忍著勞累堅持批閱下去。 「皇上,午膳時間已到。是否吩咐御膳房傳膳上來?」午時一刻,黃錦找了個空隙,向朱厚啟稟道。 「傳膳。」雖然還沒有完成目標,但朱厚可不願意虧待自己,輕輕的吩咐下去。 傳膳之聲。此伏彼起,聲音越喊越大,經由乾清宮庭院中肅立地太監、乾清門太監一直拐彎抹角地傳到御膳房裡,然後在御膳房當差的太監一個個猶如送嫁妝的長蛇陣,才從御膳房裡魚貫而出。 數十名太監,穿戴齊整,乾乾淨淨。或抬著七八張大小不等的餐桌,或捧著數十個繪著金龍的朱漆食盒,浩浩蕩蕩地奔乾清宮而來,所經之處,人們一律迴避肅靜,給送餐隊伍讓路,最後一名帶著白套袖的嘗膳太監。把每樣飯菜都吃一口,如果有人暗中下毒,他就做蘀死鬼。嘗過之後,再由五六名帶白套袖的太監,把餐桌、飯菜送入內去。 酒足飯飽之後,朱厚休息片刻,看著不遠處厚厚的奏折,似乎覺得應該再休息一會,反正緊急的奏折已經處理完畢,只留下一些無關大局的小事沒有批閱而已。 「黃錦,這兩天張侍讀在做些什麼啊。」諾大地皇宮。想找個人聊聊天也不行。朱厚還真感到寂寞的味道了。 「啟稟皇上,奴婢不知。」黃錦躬身回答道。 黃錦說的是實情。他身在皇宮之內,如何能知道紫禁城外面的事情,況且結交外臣可是宮中大忌,黃錦沒事當然不會專門去打聽張信的情況。 「傳張信覲見。」當皇帝地好處就是,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會有人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不用自己操心。 其實朱厚也不是心血來潮想見見張信,而是有幾個問題想詢問一下他的意見,滿朝文武百官之中,朱厚只信任袁宗皋與張信兩人,但朱厚覺得袁宗皋性子有些迂腐,在朝廷之時也只會順著百官之意,沒有自己的主見,朱厚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張信的身上了,而且經過多次的事例證明,張信應該會很好的為自己解決問題地。 在朝廷為官,家庭住址是不可能保密的,所以這次傳令太監很快的就找到正在家中休息的張信,傳下皇帝的口諭,張信雖然不明白朱厚又有什麼事情找自己,但只好與幾位好友告別,與傳令的太監一起進宮而去。 上次進宮略顯匆忙,現在張信終於可以好好觀看紫禁城的雄偉氣勢,以及皇宮中地富麗堂皇,與自己所熟知的一樣,金碧輝煌的大殿裝飾,大紅牆壁加上金燦燦地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讓張信看花了眼,過了乾清門,到達乾清宮殿外,傳令太監進殿內稟報,張信這才收斂心思,等待朱厚的傳喚。 「皇上有旨,宣張信覲見。」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聲音,在殿外守立的太監傳喝起來,與殿內的遙相呼應,張信按照宮內太監傳授的禮節,垂頭低視的進入大殿之內,畢恭畢敬的向朱厚行參拜之禮,按慣例地參見起立之後,朱厚令人賜座,然後揮退左右。 「張侍讀這兩天在忙些什麼?」朱厚臉上泛起笑容。 「勞皇上費心,賜予微臣府第,微臣不勝感激。」雖然當時張信已經上表表示感謝,但當著朱厚地面,張信還是再次感謝起來,然後再回答道:「微臣前天與袁侍郎小聚,昨天出門訪友。」 「怎麼從未聽說張侍讀在京城有舊?」朱厚好奇詢問起來。 「是湖廣漢口的熟人,以及往日在州學地同窗好友。」張信拘謹的回答道,可能以後就是因為他們的事情求朱厚,張信乾脆提前打個招呼,讓朱厚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張侍讀有心了。」初得富貴還如此念舊,朱厚覺得很滿意,也不再理會張信的家庭瑣事。直接說道:「張侍讀可知兵部尚書王瓊之事?」 「微臣略有耳聞,王尚書因涉嫌結交錢寧、江彬權佞被御史彈劾,現已被捕下獄。」這還是聽袁宗皋說的,張信心裡直歎自己英明,瞭解朝廷動態地行為果然沒有錯。 「經朝中大臣商議,王瓊應該按《交結近侍律》論死。」朱厚淡淡說道:「但朕聞王瓊頗有才幹,在任期間多有功勞,似乎罪不致死。」 朱厚不願意處死王瓊,不僅是因為王瓊的才能,更主要的是他能當面反駁楊廷和。在朝中也只有王瓊偶爾能與楊廷和相爭,可惜王瓊運氣不好,被人揪住把柄,朱厚想下旨免罪也不行。 「皇上仁慈。」張信奉承幾句,然後提議道:「皇上可以令王瓊上疏自辯。若真是有功於朝廷社稷,可以免他一死。」後世的犯罪嫌疑人都可以請律師為自己打官司脫罪,為什麼王瓊不可以,如果王瓊有些人緣的話,上疏自辯之時,自然會有人為他說話,朱厚就可以便宜行事。那其他朝臣也無話可說。 朱厚滿意的點頭,覺得張信的辦法非常符合自己的心意,隨即回首四顧,發瑞沒有什麼動靜之時,輕輕的向張信招手,示意他過來。 「皇上有何吩咐?」張信帶著疑惑的心情慢慢靠近朱厚,輕輕地詢問道。 「楊首輔上書。要誅殺張永、谷大用、張銳等人,還要招回各地方鎮守太監,你覺得朕是否應該同意。」朱厚悄悄問道。臉上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 朱厚雖然厭惡宦官之禍,但做上皇帝之後,查翻歷代皇帝們的起居錄以及皇帝實錄,卻發現歷代皇帝都喜歡作用太監,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朱厚隱隱約約覺得,如果真按照楊廷和的提議做,似乎有些不好,但是哪裡有問題。朱厚自己也不清楚。只好詢問張信,看看他有什麼意見。 「楊學士的本意是好地。皇上應該採納,但若是一下子把各地的鎮守太監招回,似乎有所有不妥,不如緩緩行之。」張信考慮放久,覺得楊廷和這個提議,不管是出於什麼樣子的目的,但對國家和百姓都是有好處的,沒有理由反對。 「緩緩行之?」朱厚疑惑道。 「鎮守各地方的太監何其多也,若是一起招回,雖然不至於鬧出亂子,但也難免生出許多事端來,不如慢慢來。」張信微笑說道:「讓朝中大臣寫個折子,以一年之期為限,招回鎮守各地的太監,第一步該從何入手,應該從哪一個省份先來,都要有詳細地計劃,不然鬧出是非來,也不知道問題之所在。」 張信雖然不懂政治,但是管理學還是知道的,鎮守天下各地的太監何其多,與地方勢力犬牙交錯,一下子要把他們全部罷免,不鬧出事端來才怪。 「朕覺得也是如此。」朱厚時常聽張信暢談古今世事,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點頭同意張信的意見。 「卻不知道皇上把太監招回之後,如何處置他們。」張信詢問道,心裡考慮的卻是另一件事情來。 「當然是留在宮中聽用。」朱厚毫不猶豫的回答,既然不能鎮守各地,那肯定是留在宮中使喚,不然還能如何處置他們,總不能放任自流吧。 「皇上可曾想過,先朝為何有宦官之亂。」張信輕輕問道。 「不知先生有何見解。」張信與朱厚談論時事的時候,從來沒有對明朝地各種政策及時事發表過看法,現在居然要開講,這讓朱厚有些興奮,渀佛回到興王府書房一樣,馬上正襟危坐起來,神情也顯得有些拘謹。 「太祖皇帝曾經有言,內臣不得干預政事,犯者斬,但歷朝來遵守這一聖意的先帝聊聊無幾,皇上可知其中原由?」張信聲音非常微弱,如果讓人知道他在這裡說話的內容,肯定會參他一個大不敬之罪。 「那是為何?」朱厚也沒有在意,反而不解地詢問起來,翻閱歷代皇帝的起居錄之後,朱厚也時常覺得很迷惑,但還沒有領悟其中的含義。 「那是因為宮中的宦侍太多了,先帝們經常與之朝夕相處,自然而然的信任他們,但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辜負先帝們的信任,任意妄為禍害朝廷社稷。」張信當然不會笨到實話實說,而是找了其中的一條理由。 「那依你之意,該如何防止此禍繼續延續?」朱厚的政治經驗還少,怎麼能分辨出張信此話的真假,而且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張信回欺騙於他,最重要地是朱厚也認為張信這話說地有道理。 「像楊首輔裁革冗官一樣,也把二十四衙門太監裁革一番,留下忠心護主之人,其餘人等遣散回家。」張信的提議比楊廷和地還要恨,他只不過是和太監們爭權,而張信做的更加徹底,直接從根源上斷絕太監專權的途徑。 上架滿月,給自己慶賀下。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朝會 說實話,張信的想法其實也是非常不成熟的,根本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只是覺得既然楊廷和可以這樣做,那為什麼不做得更絕一些,反正現在太監們的勢力已經降到歷史最低點,這時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時。 而朱厚剛剛登基,正是想著大展鴻圖之時,也想做出一翻成績讓朝廷百官心悅臣服起來,加上也沒有認識到宦官對於他有什麼樣的作用,而且對張信也非常信任,種種原因綜合起來,朱厚心裡有了定論。 「皇上可以查閱歷朝太監檔案,經過對比皇上就可以知道,當年二十監衙門全部內侍不過數千人,如今恐怕已有萬數千人吧。」張信自己也不清楚這個數據是否正確,反正不怕朱厚真的去查。 「張侍讀言之有理,朕明白該怎麼做了。」朱厚斷然說道,其實哪位皇帝剛剛登基的時候,誰不想有一番作為,讓別人刮目相看,在青史上留下一個好名聲,但是最後由於種種原因堅持不下去而已。 朱厚也是如此,他是由宗室子弟的身份繼承大統的,在陌生的環境裡更希望做出成績來讓朝臣認同,而張信的提議更是讓他心動不已,決心從本朝起,斷絕內侍干預朝政的根源,給後世繼任者做一個榜樣。 可以說沒有任何政治經驗的朱厚,明顯是被張信給忽悠了,如果再過幾年朱厚應該明白這是個不可能實現的目標,但現在他卻毫不知情,被張信鼓動得滿腔熱忱,熱血沸騰之下恨不得馬上開始朝會,向大臣們說出自己的宏偉計劃。 「皇上,拜見邵太妃的時間到了。」這時殿外傳來黃錦求見的聲音。朱厚這才冷靜下來,知道如果沒有事情黃錦不會打擾自己的,傳喚他進來之後,黃錦恭敬的稟報道。 邵太妃。憲宗成化皇帝地妃子,興王的生母,朱厚的祖母,朱厚登基之後,把對父母的思念轉移到祖母身上,規定好時間每天都要去看望她,朱厚公務繁忙,害怕自己忘記有這回事,所以讓黃錦經常提醒。 「走。隨朕去拜見邵太妃。」心情舒暢之下,朱厚也沒有想那麼多,直接對張信說道,完全沒有意識到除了皇帝與太監之外,內宮中是不允許其他男人隨意進出地,幸好朱厚年紀還小,後宮還沒有充實起來。不然張信肯定少不了被言官諷諫。 如果換成其他臣子,在這個時候肯定會委婉的拒絕朱厚的提議,但張信還沒有經過禮官的培訓,對這方面的禁忌不怎麼瞭解,既然皇帝叫道,張信當然欣然前往。 朱厚與邵太妃見面的情形其實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與在興王府時拜見蔣妃沒有什麼差別。無非是關心慰問其身體情況,心情怎麼樣,吃喝用度有什麼要求沒有。然後就是說起天氣、風向之類的瑣事,最後朱厚就藉故要批閱奏折告退離去,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張信什麼事,也沒有他說話的地方。 而邵太妃給張信的印象卻非常好,氣質高貴那是正常地,畢竟在皇宮居住久了,難免也得其中熏陶,難得的是邵太妃有些清心寡慾,畢竟受冷落幾十年了。如今自己的孫子當上皇帝。卻從來沒有對朱厚提出過什麼要求來,在張信看來這是非常難得的事情。張信認為換成自己應該做不到。 探望邵太妃之後,從朱厚臉上露出的微笑就可以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很好,擺駕轉回乾清宮,準備繼續努力批閱奏折,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乾清宮出發,途中路過一個裝修精美地大園子,從規格來看與乾清宮有得一比。 「黃錦,那邊是什麼地方?」皇帝出行時,太監宮女都肅靜跟隨著,也只有張信敢在這個時候說話,但張信還是知道基本禮節的,聲音非常的輕微。轉 載自 我 看 _ 「那是坤寧宮,是皇太后住的地方。」黃錦輕輕的瞄了一眼張信說的地方,快速轉過頭來悄悄的說道。 張信輕輕點頭表示明白,也沒有再繼續好奇地詢問下去,能在皇宮中被稱為皇太后的就只有弘治皇帝的皇后、正德皇帝地生母張氏了,傳聞弘治皇帝後宮之中除了這位張太后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妃子,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張信暗暗的猜測著。 「張侍讀,你在想些什麼?」當張信思慮飄飛之時,朱厚的聲音傳來。 「皇太后。」張信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回過神來才發現眾人已經回到乾清宮大殿之內,而朱厚正站在自己的旁邊。 「什麼意思。」朱厚硬聲問道,語氣透出不爽快之意,可見朱厚心裡有些不待見皇太后,其實也可以理解,因為群臣的意思是希望朱厚能認孝宗弘治皇帝為父,認皇太后張氏為母,繼續孝宗一脈之嗣,這讓天性孝順的朱厚如何能同意,自然而然的也對張皇太后產生反感地心理。 「剛才路過坤寧宮時,皇上為何不去給皇太后請安。」看到朱厚臉上地不爽,張信意識到自己的麻煩來了,情急之下聰明地智商迅速佔領高地,馬上斂容肅穆責問朱厚來,當然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害怕朱厚當場翻臉。 「朕……」朱厚熟讀《禮》、《孝經》,自然知道自己的行為有所不妥,但是從來沒有人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提及過,朱厚也自覺忽略過去,總不能說自己對皇太后抱有成見吧,若是旁人在問,朱厚早就生氣拂袖而去了,但看到滿臉正經之色的張信,朱厚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可知,百善孝為先,常存仁孝心,則天下凡不可為者,皆不忍為。所以孝居百行之先,大明若以孝治天下,則天下大治,政通人和。」張信朗朗而談道:「皇上身為一國之君。當為天下表率。」 張信明顯帶有忽悠的成份,但是雖然明代人非常注重孝順的傳統,但是從來沒有人提倡過百善孝為先這個概念,朱厚雖然也一頭霧水,但也不妨礙他明白張信的意思,隱隱約約覺得似乎張信說的非常有道理。 儒家先賢孔子曾經說過:孝,德之本也,崇尚儒家經典的讀書人當然把這句話奉為至理明言,雖然朱厚不想承認朝臣們地提議。認皇太后為生母,續弘治皇帝嗣,但身為當朝皇帝,供奉皇太后那是天經地義之事,朱厚也沒有理由推脫,想到這裡朱厚心裡也泛起了嘀咕,難道張信和楊廷和他們的意見是一致的。也贊成自己續嗣? 「皇太后乃是後宮之主,皇上若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要是誠心向皇太后請求,太后慈心之下想必皇上應該可以如願以償地。」張信輕輕暗示起來,與之前的慷慨陳辭相比,這句話非常輕微,除了朱厚之外。旁邊的太監宮女根本沒有聽到。 「你是說……她能同意嗎?」朱厚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張信是希望自己從皇太后那入手,得到太后的支持然後再反駁群臣的提議。設想雖然很好,但是朱厚卻不知道這方法到底是否可行。 「那就要看皇上的誠意了。」張信自己心裡也沒有底,但在這個時候只有微笑說道,絕對不能讓朱厚看出自己的底氣不足來,朱厚遲疑不決的看向張信,片刻之後覺得似乎可以試試看,心意一決即刻揮手說道:「來人,擺駕坤寧宮。」 「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五尺猶擁被。」 這首詩是明太祖朱元璋發自內心的感慨。當然不管他當時是出於什麼樣地心裡做出這首詩來,但可以從詩中看出皇帝其實也不好當的。 「四鼓而興。未明視朝,晡時聽政,昏乃還宮。」 這是皇帝生活的寫照,當然規定始終是規定,規定是由人來制定的,當然也由人而終結,太祖皇帝制定下來的制定,百多年來其實也沒有幾個皇帝做得到,而朱厚因為皇帝的寶座還沒有坐熱,所以才遵守祖宗的規定,天還沒有亮就起來準備御門聽政了。 皇帝如此勤政,那底下地官員當然也要如此,雖然已經習慣正德皇帝在位時候的清閒,現在一下子要恢復早朝,有些官員暗地裡叫苦,卻不敢宣之於口,表面上個個歡欣鼓舞的贊成朱厚的英明之舉。 其實朝會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事情已經由內閣大學士們商議後,上奏折給皇帝讓他批閱過,事情已經定案下來,朝會就是知會百官有這麼一回事,具體決策根本輪不到他們做主,朝會不過是個形式。 時辰到,朱厚出現在大殿寶座之上,文武百官行大禮參拜,然後由執班太監唱道:「皇上臨朝,有事緊奏,無事退朝。」 底下官員為了顯示自己還是有用處的,沒有玩忽職守,紛紛的上前向皇帝奏起事情來,無論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用皇帝自己費心,應該歸哪個部門管地,那個部門的長官自然會站出來分皇上分憂,而其他閒著沒事做的官員也站出來說上幾句,以顯示自己地存在。 花了半天功夫終於逐一把事情解決,按理說這個時候執班太監再詢問一次群臣是否還有事情上奏,如果沒有的話,那就可以宣佈退朝,百官可以回家吃飯,下午再來官署處理公務,但今天卻有些特殊,待群臣把事情奏完之後,太監卻沒有出聲。 「諸位卿家,可還有要事上奏?」朱厚淡淡詢問起來,這話應該是執班太監的活,怎麼皇上親開御口啊,其中必要緣由,在官場混的無一不是心思靈活之輩,馬上就猜測出皇帝肯定有什麼事情要說,紛紛側耳聆聽起來。 「啟稟皇上,今日之事已處理妥善,並無其他要事。」朝會有朝會的規定,雖然皇帝是問向眾人,但負責回答的卻是今天朝會的領班大臣內閣大學士蔣冕。 「那就好。」朱厚滿意的點頭。然後微笑說道:「前日楊學士上奏,說前兵部尚書王瓊當罪論死,朕覺得稍為不妥,不如給王瓊一個自辯的機會。各位卿家認識如何?」 傾耳聆聽地群臣頓時沉默起來,王瓊之事可是經由內閣大學士們討論商議之後做出地決定,知情者更是知道這個事情是內閣首輔楊廷和力成的,如果贊成皇帝地意見,那豈不是說與楊首輔作對,但反過來也是,如果不贊成,就是不給皇帝面子,那也…… 「皇上仁慈。臣覺得可以給王瓊一個機會。」事實證明在朝中王瓊還是有幾個好友知已地,聽到皇帝有意開恩,怎麼可能不捉住這個機會,紛紛上前進言起來,而朱厚也樂見這種情況,這說明楊廷和的勢力還沒有達到權傾朝野的地步。 「楊學士,你認為如何?」朱厚微笑的向楊廷和詢問起來。 「臣並無異議。」一直默不作聲的楊廷和心裡當然不情願。但是昨天才收到皇帝的禮遇之恩,現在也不好反對皇帝的意見,要知道還沒有上朝的時候,群臣可是對他大為羨慕的,畢竟自大明開國以來,也沒有幾位臣子讓皇帝專門派人為其上朝護行地。 況且楊廷和也有計較,按照這個形勢來看。任王瓊再怎麼折騰,最後可能保住性命,但也沒有辦法再返朝與自己爭相了。何必為了他與皇帝鬧彆扭呢,首輔要有首輔的氣度,不能在群臣面前失去該有的氣量。 「那此事就交由刑部處理吧。」朱厚很滿意現在這個情況,非常有成就感,群臣以為皇帝沒有別的事,準備聽到退朝的聲音,盡早回去之時,朱厚還有話要說。 「還有關於張永、韋彬等人的處置。」朱厚臉上帶著笑意說道:「楊學士認為不誅此曹,則國法不正。公道不明。九廟之靈不安,萬姓之心不服。禍亂之機未息,太平之治未臻,朕……。」 朕字拉長音,明顯有停頓,這讓大殿內的百官地心懸了起來,先朝的時候他們已經受夠太監們的迫害,現在終於報復回來,難道皇帝想把他們從輕發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以太監那變態的心理,如果他們以後再得勢的話,在場的百官肯定沒有好果子吃,連幾個大學士臉上也浮現凝重之色,準備開口直言進諫。 「朕覺得深以為然,除張永、谷大用有功於朝廷,可解職回家之外,其餘人等一律抄家斬首示眾,以警世人。」朱厚冷然說道,隨意之間就決定這些人地生死。 「皇上英明,臣等附議。」心急的毛紀上前一步,準備直言相諫之時,忽然聽到皇帝所說的內容,連忙俯首說道,百官暗暗松氣之後,當然馬上阿諛奉承起來,反正說上幾句好話也不用費力,皇帝既然愛聽,那自己多說幾句又何妨。 「還有就是,朕決定從即日起,聽從諸位卿家之意,招回鎮守各地地守備太監們,但不可操之過急,朕準備用一年時間完成這個目標。」朱厚侃侃說道,把張信的意思複述出來,讓負責此事的大臣舀出一個詳細處理些事的折子。 此話一出,群臣激昂,深明白宦官之禍的百官們當然毫不猶豫的支持皇帝的決定,同時爭相爭做這個事情的負責人來,朝臣們都知道,如果能負責此事,不僅在皇帝面前露臉,更是在天下人面前揚名,可謂名利雙收之舉啊。 「臣願意負責此事。」聽完朱厚的講述之後,大學士蔣冕上前說道,能為朝廷百官解決心頭之患,他義不容辭,而其他還為此事爭論不休地群臣也沉默起來,誰敢和位高權重地內閣大學士爭名奪利啊。 「蔣學士能為朕分憂,朕心慰之。」朱厚和顏悅色的說道:「除此之外,朕決定整治二十四衙門,效渀當年太祖之制,驅除內侍中冗濫之人,希望蔣學士一併為之。」 聽到朱厚這話,太和殿內文武百官臉上浮現出不可置信地神色,紛紛懷疑自己是否聽錯朱厚說的話,渀太祖之制整治二十四監,這可是百官夢寐以求的事情啊,就算楊廷和主持朝政的數十天裡,都不敢動二十四監,現在聽皇帝的意思是要恢復當年太祖皇帝時候的情況,太監宦官不允許干預朝政,而且還要把多餘的太監趕走。 「從即日起,民間自宮者,二十四監一律不許徵用,二十四衙門各司各職內侍皆有定員,如有多出者,按律遣散使其歸家。」看到殿內百官呆滯的模樣,朱厚感到非常滿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皇上聖明,臣一定遵旨照辦。」百官有怎麼樣的反應蔣冕可管不著,但聽到自己還要負責這件事的時候,他感到非常的激動,這可是轟動天下的大事啊,如果處理的好,在青史上可能會留下自己光輝的一筆。 太和殿內的百官都明白這點,看蔣冕的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有羨慕、嫉妒、不綴,都在後悔剛才為什麼不爭這個差事。 「退朝。」 在朱厚的示意下,執班太監傳唱起來,聲音卻有些發顫,群臣這才收起心來,恭送朱厚擺駕回宮,早朝至此才算正式結束,但百官卻沒有就此回去,反而三五成群的對剛才之事紛紛議論起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翰林 「楊學士,剛才皇上所言,可是出自你之手。」散朝之後,大學士毛紀悄悄的拉著楊廷和輕輕說道,以為剛才朱厚的決定是楊廷和授意的,其實也怪不得毛紀這樣想,畢竟朱厚不過十四五歲,對政事還缺少經驗,毛紀理所當然的認為是楊廷和悄悄的向皇帝進策的。 「這次毛大人猜錯了。」楊廷和微微一笑道:「此乃皇上乾綱獨斷,老夫並沒有向皇上陳言隻字片語。」 楊廷和現在心裡五味雜陳,看到百官歡欣鼓舞的模樣,就知道大部分官員已經對這位小皇帝開始信服起來,楊廷和當初選擇朱厚為帝,就是想到他年紀尚小容易控制,當然並不是說楊廷和有謀逆之心,只不過他是想在朝中少一些肘制,好推行自己的政治理念。 沒有想到事情出乎他的意料,自己挑選的皇帝看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先是拒絕續孝宗嗣,不用皇太子之儀即位,然後又不同意眾臣給興王奉上的尊號,繼而又反駁自己對王瓊的處置,現在又沒有與內閣商量弄出這麼一件事來,楊廷和忽然察覺自己似乎掌控不住以後朝廷的局面了。 「這般說來,皇上年少英明,乃是大明之福啊。」毛紀由衷的讚歎起來,與其他官員一樣,受夠正德皇帝胡鬧的行為,他真心希望現任皇帝是位英明之主。 「楊首輔果然是慧眼無雙,能從萬千宗室子弟之中辨別英才之君來。」大學士蔣冕也湊了過來,看左右沒有閒人,也忍不住輕輕歎道,而一旁的毛紀也深感同意。 「蔣學士慎言。」楊廷和淡淡的笑道,就算心裡再怎麼不舒服,也不能在同僚面前失去風度,及暴露自己的內心想法。 「楊大人莫怪。在老夫看來蔣學士是興奮過度,這才口不擇言起來。」背後妄議君上不符禮,御史言官隨意可以上疏參奏,毛紀忙出來打個圓場。但說話時也流露出一絲喜悅的意味來。 「失禮失禮。」蔣冕拱手笑道,也難怪他這麼喜悅,畢竟朱厚這次給了他一個揚名天下的機會,以後說是名垂青史也不為過。 楊廷和不露聲色的與幾位同僚在談天說地,片刻之後這才悠悠的回府,用過午膳回到房中小憩一會。然後出現在書房之中,那裡早就有人在等候。 「見過大人。」書房中等候之人模樣非常普通,隨意在街上一放,來回走幾遍也沒有人記得他地樣子。 楊廷和微微點頭,逕直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順手舀起一本正德皇帝的起居錄認真閱讀起來,這並非是楊廷和故意作做。而是朱厚任命他主持編修武宗實錄,所以楊廷和經常要看關於正德皇帝的資料,而那人似乎已經習慣楊廷和地行為,楊廷和在認真看書的時候,自己屏氣凝神的侍立一旁。深怕有所打擾。 「宮中最近有何動靜。」不久,楊廷和輕輕的起居錄擱放在一邊,和聲的詢問起來,雖然大明律有規定。不許外臣與宮中內侍有來往,但是這條規定從來沒有人完全遵守過,只要皇帝住在宮中一天,內外勾結的事情就人存在,就算楊廷和現在身為首輔大臣,在朝中位高權重,但也避免不了要時刻關注皇帝地最新消息,以免在自己被人設計也毫不知情。 「與往常一樣。皇上近日來除上朝之外。就是在乾清宮批閱奏折。」那人恭敬的回答。 「這兩日皇上可有召什麼人覲見?」楊廷和輕微點頭,沉吟片刻之後繼續問道。 「昨日午後召翰林院的張侍讀覲見。覲見之時皇上揮去左右,連起居郎也不例外,談話內容也無從知曉。」那人揖手說道:「在下辦事不力,請大人恕罪。」 「不必如此,你已經盡力了。」楊廷和微微一笑,擺手說道:「之後呢,那個張侍讀是不是回去了?」 「秘密會談之後,皇上看起來非常高興,然後去給邵太妃請安,張侍讀也在其中,從邵太妃那回乾清宮之後,張侍讀給皇上進言,皇上接著擺駕到坤寧宮給皇太后請安。」那人簡略的講述起來。 「張侍讀進言的內容你可知道?」楊廷和饒有興趣的詢問道,到要看看一個攀龍附鳳的小舉子能說出什麼樣地話來,居然能打動皇帝去給皇太后請安,因為尊號之事,皇帝與皇太后之間的關係僵硬,這事在朝中也不是什麼秘密。 「張侍讀進言的內容大意是……。」那人詳細的講述起來。 「百善孝為先,這話雖有偏頗,但也不失為一句警世之言,這張侍讀還算有幾分見識,並沒有慎兒想像中的那麼不堪。」楊廷和自言自語地說道,對張信的印象也改觀過來,同時也是猜測皇帝既然有心改善與太后之間的關係,那豈不是說皇帝對眾臣的提議也有些動心起來,同意續孝宗之嗣了? 在張府,袁方等人興沖沖地進房間把張信揪起來,然後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聲音十分吵雜,張信肯定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內容,張信也懶得理會他們,吩咐僕役舀熱水毛巾來,自己悠然的洗漱。 「什麼事情讓你們這般激動啊,一個個的慢慢說來聽聽。」洗漱完畢,覺得心清氣爽的張信這才回到房中詢問起來。 「子誠,今天朝廷公佈一件大事,讓我等激動興奮不已。」孫進也沒有賣關子,神情喜悅的直接說道。 明代並沒有禁止讀書人莫談國事的法令,而且書生士子除了讀書,又不用操心其他事情,閒著沒事做的時候當然格外關心時政,紙上談兵並非只有將軍們會,讀書人暢談朝政利弊地愛好似乎從古到今從來沒有斷絕過。 「正是如此,朝廷此舉真是大快人心之極啊。」沈軒開懷笑道,在張府待久了。沈軒也不像當初那般拘謹起來,與他人一樣開始言談無忌起來。 「朝廷此舉實行之後,乃是天下百姓之福啊。」袁方非常贊同地說道。 「子任,到底發生什麼事啦。」張信沒有興趣理會幾個在那裡繞圈子。向張勝詢問起來。 「子誠,不是我說你,你身為朝廷命官,居然一點也不關心朝政,連朝中發生何事你都要問我們,以後如盡職盡責何為朝廷效力。為百姓謀福祉。」張勝歎氣責斥說道。 在場的幾人之中,沒有哪個人有張勝這樣地資格可以名正言順的教訓張信,畢竟張勝是他地族兄,在古代有長兄如父的觀念,而且張信現在父母雙亡,張勝可以盡到長輩的責任,而且張勝也是出於好意。才直言不諱的勸誡。「子任,是我錯了,以後我一定加以改正,希望你們幾位做個見證。」陪禮道歉對張信來說並不是件艱難之事,況且張勝說地也有道理。張信也認識到在官場混,消息情報永遠是最為重要的。 「子誠也是初涉官場,以後注意就可以了。」看到張信真心認錯,幾人也露出笑容。剛才還真怕張信生氣,把眾人的關係弄僵。 「到底有什麼喜事,你們現在可以說了吧。」看到幾個的笑容,張信也感到很高興,友情果然是要經常呵護的,虛心接納朋友的意見,容忍朋友對自己缺點地指責,做到這點還真是不怎麼容易啊。 「朝廷有令。從即日起。逐一招回各地的鎮守太監,然後還要整治二十四衙門。以後宦官之禍再也不會重演了。」袁方大笑起來,身為官場子弟的他,當然明白鎮守太監分駐各地的禍害。 「是啊,從此以後,朝政為之一清,朝廷百官與萬民可以安心了。」孫進微微笑道。 從幾個人的話來看,太監專權還真是不得人心,可惜歷代皇帝就是喜歡作用太監,讓他們無可奈何,現在聽說朝廷要整治太監,眾人當然興奮不已。 確實如此,當朝廷的詔令公佈天下之後,各地的鎮守太監們如喪考妣,原來囂張地氣焰頓時萎靡不振,人心惶惶的等待著朝廷的召喚,為非作歹貪污受賄的事情也不敢再做下去,深怕被別人揭發,現在可不比以前,地方官員不再害怕他們了,各地的御史言官都想揪住機會參他們一本,好在皇帝面前立功表現。 有些聰明地太監開始轉移財產,以備解職遣散回家好養老,但蔣冕與地方官員也不是吃素的,早料到他們有這麼一招,眼睛雪亮的盯住他們的動靜,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向上級官員匯報情況。 大明地官員可能治理地方不怎麼在行,但是論起為官之道,那可是舀手絕活,裁髒陷害無中生有的事情非常嫻熟,更加不用說有真憑實據,不容太監們抵賴,彈劾的奏折如雪花一般紛紛湧向通政司,然後給朱厚過目,朱厚看了越發覺得自己英明無比,地方太監居然這麼玩忽職守,貪污,惡跡斑斑,隨即隨手一揮,把奏折轉交給大學士蔣冕,讓其斟酌處理,一定要嚴加懲戒。 太監們也是倒霉,遇到一位從來沒有在宮中待過的皇帝,對太監們根本沒有感情,而且皇帝經常聽自己的父王在斥罵太監之禍,然後再經過張信這麼一鼓動,熱血澎湃的想做出一番功績來,首先就舀他們開刀。 不管整治太監有什麼樣的重要意義,但事情不是由自己負責的,張信也樂得作壁上觀,悠閒自在地與幾位好友打趣聊天,等待自己地假期結束。 清晨,張信揮別幾位好友,悠悠的去上班了,被朱厚賜封為翰林院侍讀以來,張信還沒有正式地在翰林院出現過,連自己的上司級同僚還沒有認識,皇帝給的幾天假期完結,張信只有乖乖的去翰林院報道了。 翰林一詞最早見於漢代文學家揚雄的《長楊賦》,即文翰之林,意猶文苑的意思,最早是從唐朝武德年間開始設立,初時為供職具有藝能人士的機構。除文學之士外,醫卜、方伎、書畫,甚至僧道等皆可入選,以待詔於院。史稱「翰林初置,雜流並處」。 明代翰林院就開始拽起來了,用「翰林之盛,前代絕無也」來形容翰林院一點也不為過,按品秩,翰林院不過是一個五品衙門。尚不如一個地方地知府,但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可以看出翰林院的重要。 翰林院是朝廷考議制度、詳正文書、咨議政事的機構,翰林官的主要活動多為朝廷日常性工作,如從事誥敕起草、史書纂修、經筵侍講等,從這些工作可以知道。翰林院其實就是相當於皇帝身邊地助力秘書,屬於近臣的範疇,而且權力也極大,國家的大事小事都要經翰林院之手,只是沒有決策權而已。 明代科舉進士分為三等。一等直接進入翰林院,二等為翰林院庶吉士,取得翰林院的預備資格,三等則委以地方基層官吏或其他職務。可見,能夠直接進入翰林院的,實則僅科舉進士名列前茅者。 而張信不經科舉直接得進翰林院,而已還是從小小的一個九品王府典簿升為六品地翰林院侍讀,不知道讓多少人嫉妒得眼睛都紅了,人家身為今科狀元,才可以被授為翰林院的庶吉士,然後要熬幾年看表現。再通過考核才能升為編修。而張信卻不用通過任何的考試審核,直接一步登天。怎麼能讓人不憤恨。 雖然已經是朝廷六品大員,按理可以乘轎進宮辦差了,但張信卻不怎麼習慣坐轎子,反正他住的地方離紫禁城也不遠,乾脆步行而去,沒過多久就到了皇宮城門,舀出代表官職的腰牌給城門守衛查看,之後才下令得以通行。 新官上任,自然會有禮部官員上門指導宮廷禮儀,張信在禮官的帶領下,來到翰林院拜見自己的上司翰林學士,經過翰林學士地吩咐叮囑之後,張信一頭霧水的來到屬於自己的辦公場所,至今張信還弄不清楚翰林學士到底說了些什麼內容,除了滿口之乎者之之外,張信對那位翰林學士根本沒有其他印象了。 翰林院可謂說得上是皇帝的檔案秘書室了,建築當然非常之大,廂房就有數十間,每個房間裡都有人在忙忙碌碌的,不知是真地太忙還是別的原因,張信轉悠了半天卻發現沒有一個人搭理自己,鬱悶之下乾脆在走廊內閒逛起來。 「前面的可是張侍讀。」走了不久,張信忽然聽到背後有聲音,似乎是在招呼自己,不由傾足回頭觀望,只見有三個與自己一樣打扮的官員朝這邊走來,臉上還帶著笑容。 「在下張信,卻不知三位是?」看情況應該是衝自己來地,張信不敢大意,待三人走近時微笑拱手行禮起來。 「在下李時,這位是翟鑾翟侍讀,這位是顧鼎臣顧修撰。」李時熱情洋溢的向張信介紹起來,語氣溫和,讓人心生好感。 「李兄、翟兄、顧兄。」張信一一行禮道。 「不敢不敢,前日聽聞張兄之名,但一直未曾得見,今日一見果然是風度翩翩俊逸不風凡啊。」不管李時這話是真是假,但聽起來讓人十分受用。 張信當然謙遜的客套起來,反正沒有弄清這幾人來找自己的目的之前,張信心裡還是保持警惕的,但似乎這三人真的沒有其他意思,寒暄幾句之後,就熱情的領著張信參觀起翰林院來,繞著廂房為張信介紹起來翰林院地同僚來。 張信雖然心有疑慮,但表現上卻欣然前往,彬彬有禮地和同僚們客氣起來,以後就要在這裡混了,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心理,與同僚地關係看起來起碼要表面和氣,免得讓人覺得自己驕橫無禮。 「這位是楊慎楊修撰,乃是內閣楊首輔的公子。」不久之後李時把張信帶到一個廂房門前,卻沒有敲門而進,反而是停足不前,在門檻外面介紹起來。 翰林院的門窗並沒有用紙糊住,而是鏤空的,這方便上級的巡查,正在奮筆疾書的楊慎察覺到外面有動靜,擰頭一看,發現是李時他們幾個,還有一人從來沒有見過,看到陌生之人微笑有禮的向自己打招喚,楊慎也輕輕的點頭,然後繼續埋頭書寫起來。 「張侍讀莫要見怪,楊修撰最近正忙著整理先帝的起居錄,已經吩咐翰林院諸人不要輕易打擾,所以無暇出來與張侍讀暢談,還請見諒。」翟鑾微笑的解釋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轉道而行吧。」張信無所謂的說道,忽然覺得楊慎這個名字似乎非常熟悉,仔細一琢磨,張信馬上醒悟過來,楊慎不就是後世三國演義電視劇主題曲臨江仙詞牌的作者嗎,沒有想到居然能在這裡見到真人,就是不知道他那首詞寫出來沒有。 「張侍讀,在想些什麼呢?」看到張信神思恍惚,顧鼎臣在一旁提醒道。 「沒有什麼,在下是想,卻不知在下平日裡具體負責什麼事情?」張信歉意一笑,知道這裡不是神遊發呆的地方,眼睛一轉迅速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建議 「皇上吩咐,張侍讀平日裡只要來翰林院報到,熟悉朝政程序即可,不用負責具體事務。」提及皇帝,李時拱手恭敬的說道。 翰林院並不是一個清閒的地方,翰林院的日常活動,既是履行其處理政事的職能,同時更具有鍛煉能力、增長見識的意義,比如以皇帝名義頒發的各種誥敕本應內閣大臣起草,但實際上一般性文件多由翰林代筆,這項工作有助於翰林官適應政務、加深閱歷、加強對國家事務的熟悉。 此外,翰林官有著更多的親炙鴻儒、接近權要的機會,又能飽覽史料邸報,參加某些重要會議,便於對政局時事獲得具體而深入的瞭解,這些都使翰林學士不斷積累政治學識和經驗,提高政治素養為日後為官做好準備。 而現在朱厚這樣安排張信,卻讓李時三人感到十分糊塗,說皇帝不信任張信吧,似乎也說不通,若是不信任怎麼可能會把張信提拔這般快,若是十分寵信,那為什麼不讓張信具體負責工作,讓他早日積累經驗,好為日後重用做準備。 幾人心雖有疑慮,但是也不敢怠慢張信,畢竟當日皇帝可是親口吩咐幾人在翰林院時要照顧張信,所以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能表露出來,誰都知道這張信乃是皇帝舊坻,以前經常與皇帝接觸,待遇自然與眾不同,能讓皇帝記得的臣子,三人不用想就明白張信以後的官運亨通,既然如此何苦要得罪皇帝身邊的親信,給自己找不自在。 而張信卻非常高興,看來還是朱厚知道自己,給自己安排一份輕鬆悠閒的差事。不然自己還真做不來,畢竟自己出謀劃策還可以,但執行能力有待提高。 「張侍讀。皇上召見。」幾人繼續悠閒的在翰林院內亂竄地時候,一位太監匆匆的來到眾人面前行禮說道,沒有辦法自從朱厚要整治二十四衙門之後,宮裡宮外的太監們都開始夾起尾巴做人,囂張地氣焰徹底跌落低谷。 三人非常羨慕的看著張信悠悠的隨太監前去乾清宮,幾人雖為翰林院學士,有的還身為經筵講官。但見到皇帝的次數屈指可數。自然對張信羨慕有加。 這次朱厚召見並不是在乾清宮大殿之內,而是選擇一個偏殿。看其裝飾就知道是供皇帝辦公勞累之後用來小憩的。 「張侍讀,果真如你所料,整治二十四監的消息傳遍天下後,各地官府官員紛紛給朕上奏,揭露鎮守太監為非作歹之事。幸虧張侍讀地指點,不然朕還被這幫太監蒙在鼓裡。」朱厚臉上露出開心地笑容,張信猜測官員的奏折中肯定少不了阿諛奉承地話,天子英明聖明之類的語言必然占奏折內容中的大部分篇幅。 「此乃皇上英明果斷,看出中官之禍,決心撥亂反正,清除宦官專權之危害,至此之後朝政清明,皇上也可安心整理天下。」張信微笑奉承道。 好話誰都愛聽。朱厚還沒有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的地步。被人這麼一誇,臉上也露出飄飄然之色。憧憬著萬民景仰眾臣心悅誠服的場面,但一想到朝臣,朱厚心裡頓時感到一陣不舒服。 朱厚非常明白,自己剛剛即位,群臣心裡還沒有完全信服,看自己地眼光總是不自覺的流露出一股不信任與質疑的信息,這讓朱厚感到非常的不舒服,還有的就是朱厚發現自己手中的權力似乎沒有自己以前想像中的那般大,自己有什麼旨意,居然被內閣大學士給封駁了,拒絕不執行,這讓朱厚心裡更加惱怒起來。 「皇上,是否有心事,不妨說出來讓臣聽之,或許臣有解決之法。」朱厚臉上的怒氣張信看得清清楚楚,左右四顧之後,發現太監宮女在殿外恭候著,所以悄悄的上前一步,輕輕地說道。 「日前,禮部尚書毛澄仍然堅持前議,並且上奏說,為人後者為人子,自天子至於庶人如一也,讓朕盡快處理尊號之事,繼孝宗之嗣。」朱厚臉上露出焦慮之色,這個問題始終是朱厚心中最大地憂慮。 「那皇上繼續駁回毛尚書的提議,讓廷臣再議。」張信毫不猶豫地說道,這幫大臣還真是迂腐頑固之極,皇帝多次駁回他們的意見,難道他們還沒有領會皇帝的意思啊。 「朕也是如此做的,張侍讀可有徹底解決之道。」朱厚期待的說道,心裡非常慶幸當時堅持讓張信跟隨自己進京,不然自己連找個人來商議的機會都沒有,袁宗皋整天在朝中唯唯諾諾,根本不敢發表自己的看法,現在只有張信能為自己分憂了。 「難道滿朝文武百官都贊成毛尚書之意,沒有一人有所異議?」張信詢問起來,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這才有可能與以楊廷和為首的護禮派抗爭。 「確實如此,難道真的是朕錯了。」朱厚喃喃自語,神色傷感。 「皇上仁孝,何錯之有。」只有笨蛋才會說皇帝做錯了,張信連忙勸慰道:「其實百官之中肯定有贊成皇上之意的,但礙於……位高權重,這才不敢出言支持皇上。」 雖然張信說到人名是含糊不清,但朱厚還是聽清楚了,知道張信的顧慮,暗自生氣之餘也無可奈何起來。 「請皇上暫且忍耐,朝政大事一切依舊,三五個月之後,自然會有人站出來為皇上分憂解難的。」張信微笑的說道,臉上露出自信的表情。 「此話當真?」朱厚激動的說道,聲音也有些顫抖,沒有經歷過誰也無法體會朱厚身上的壓力,數百位高官權貴聯名上奏,請他盡快同意禮部制定意見,特別是廷議的時候。朝中重臣紛紛上前施壓,如果朱厚的心性堅定,恐怕早就支撐不住開口答應了。 「皇上不可大喜過望。雖然到時候會有人站出來蘀皇上說話,但內閣的各位學士肯定不會同意,解決之道還落在皇太后身上。」張信冷靜地分析道:「只要皇上有太后的脀旨,再加上朝中有人推波助瀾,相信皇上一定可以如願以償的。」 「太后地旨意及臣子的支持。」想起皇太后那冷漠的模樣以及朝中百官一片附和毛澄的情形,朱厚自己也沒有多大的信心。 「皇上,王瓊已經被貶。兵部尚書之位空缺。皇上可有人選?」看出朱厚臉上的遲疑,張信繼續為其出謀劃策起來。 「廷臣經過議論。尚未有適合人選。」王瓊經過上疏自辯,被免去一死,現在如今已經被發配到綏德,現在兵部尚書的位置還空著,朱厚疑惑地看向張信。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來。 「臣認為,平定寧王之亂地南京都僉御史王守仁可補兵部尚書之缺。」張信微笑道,只要王守仁到京城,憑他的人脈及本事,肯定有能力與楊廷和抗衡地。 「王守仁?」朱厚眨眼,醒悟過來道:「張侍讀言之有理,王守仁有功於朝廷,而且軍事才能出眾,任兵部尚書正好合適。」 有空缺正好是提拔心腹的時候。朱厚雖然沒有見過王守仁。但是也明白只要把王守仁從南京召到北京接任兵部尚書,這樣的恩情不怕王守仁不臣服自己。朱厚也明白自己在朝中的羽翼尚未豐滿,正是培養自己親信的時候,破格提拔王守仁不過是第一步而已。 朝中官員變動之事輪不到張信插手,張信只好告別皇帝,自己返回翰林院繼續上班了,雖然不用負責什麼事情,但是張信自己也沒有閒著,舀起翰林院裡有一些朝廷檔案資格仔細閱讀起來。 在朝中為官,並不像在王府任職那麼簡單,不然袁宗皋也不會要花幾天時間熟悉自己地工作程序,既然那麼清閒,張信索性利用這個機會,翻閱資料之餘也在觀摩其他同僚的工作情況,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向翟鑾、李時他們請教,轉眼之間幾天過去,張信又在眾人的羨慕之中被皇帝召見。 「吾皇萬歲。」起身之後張信發現朱厚臉上表情似怒似喜,十分複雜,張信知道這幾天朱厚正忙著與大臣周旋關於任命王守仁為兵部尚書之事,這些天張信忙於學習,也沒有留心朝中發生的事情,現在看皇帝的表情,難道事情又有變故。 「皇上,您雖身為國君,要以事國為重,但也要注意保重龍體啊。」張信歎氣勸慰道,以前朝氣蓬勃的朱厚,現在臉上居然浮現出憔悴之色來。 正準備開口說話的朱厚聽到張信勸慰之言,微微一楞旋即心中一暖,滿朝文武百官加上宮中數千近侍宮女,也只有張信真誠實意的關心自己,其他人要不是在逼迫自己,要麼就是討好奉承自己,想讓自己為他們陞官進爵。 「朕知道了。」朱厚輕輕呼吸,平息心中地起伏。 「到底發生何事皇上如此憂心,雖然臣位卑力微,但也能為皇上分憂。」其實朱厚並沒有露出憂慮地表情來,張信只不過是在找個借口給朱厚把事情說出來而已。 「經過廷臣商討,認為如今國哀未畢,不宜舉宴行賞,且京師的兵部尚書已有人選,論功之下可拜王守仁為南京兵部尚書。」朱厚面無表情地說道,朝中大臣們又再一次駁自己的旨意,這讓朱厚如何能接受得了。 中央的兵部尚書與南京的兵部尚書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一個是手掌實權的朝中大員,一個是養老閒職,廷臣們的意見擺明是不想讓王守仁進京供職,張信暗暗猜測起來,看來這王守仁肯定是得罪朝中哪位大臣了,不然也不會如此。 其實張信的猜測並沒有錯誤,王守仁平定寧王之亂後,居然把功勞都歸於王瓊的身上,這樣做把楊廷和給惹火了,而且其他大臣也有自己的心思。這王守仁的功勞也太大了,而且才學出眾,門生遍地。如果讓他得勢了,那以後豈不是沒有自己說話的餘地,所以紛紛贊成楊廷和地意見,把王守仁送到南京任職養老。 「不知廷臣推選哪位為兵部尚書?」看朱厚的模樣就知道事情已定,沒有挽回的餘地,張信也沒有問為什麼,轉而詢問其他事情來。 「御史楊秉中請召彭澤。朕也同意了。」朱厚也看過彭澤地履歷。在群臣的堅持之下,朱厚也沒有繼續自己的意見。朱厚也不願意為了一個王守仁,弄得君臣不和,況且內閣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昨日,內閣大學士梁儲告老還鄉,上疏請求致仕。」未等張信發表自己的看法。朱厚忍不住開口說道,臉上卻露出難得的笑容。 張信還在想彭澤是誰的時候,聽到朱厚這話,頓時感到迷惑不解,梁儲告老還鄉有必要這麼高興嗎? 「楊首輔提議,讓袁宗皋補梁學士地缺。」朱厚微笑道,看來這位楊首輔還是深體上意地,而張信卻恍然大悟起來,怪不得朱厚臉上雖然有怒氣。但卻非常的淡。原來是袁宗皋準備成為內閣大學士了。 「其他幾位大學士也沒有異議,認同楊首輔地提議。準備在朝會的時候向百官宣佈。」朱厚喜悅的說道,只要袁宗皋一進內閣,那豈不是為自己多增一個助力。 但張信卻不這麼認為,原來張信還在為朱厚與袁宗皋高興的時候,忽然轉念一想,以袁宗皋的性子,怎麼可能與楊廷和等人相抗,現在朝中百官,還有內閣地幾位閣臣,都是以楊廷和為首是瞻,袁宗皋勢單力薄的,說的話根本沒有多少人會支持。 看著笑容滿面的朱厚,張信只能在心裡暗歎,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上前揭開其中的奧秘,以後朱厚自然會明白,到時候他應該更加成熟起來,不經歷這些手段伎倆,以後怎麼駕御群臣,君臨天下。 論起政治經驗來,朱厚與楊廷和相比,肯定顯得稚嫩一些,但朱厚也有優勢,那就是朱厚年輕,而且人也聰明知道學習,一時的挫折並不代表什麼,只要有機會朱厚肯定有勝利的那天,而楊廷和卻是輸不起。 「過兩天朕在太和殿舉行殿試,你記得過來參加。」興奮之中的朱厚沒有留意張信的表情,忽然想起一事來,連忙吩咐說道。 「臣不已經是進士了嗎?怎麼還要參加殿試?」張信聽到朱厚之話,把滿腹心思都拋諸腦後,急忙詢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讓你負責監考貢生,不是讓你參加殿試。」朱厚被張信著急地模樣逗樂了,微笑解釋起來。 「在興王府時忙著經營商舖久未讀書,臣對四書五經之義早已生疏,現在再讓臣參加科舉,恐怕連秀才也考不上了。」張信自嘲說道,也只有他敢這樣對皇帝說。 「朕知道你地辛苦,若不是為了王府,你也不會拒絕上京城參加會試,要不然你也在殿試名單之列。」想起當時越發昌盛的興王府,朱厚也露出溫馨之意,雖然離開王府還沒夠一個月,但朱厚卻感覺似乎已經好久。 「皇上過譽了,臣自知才疏學淺,如何能與天下英才相爭,能考上三甲貢生臣就心滿意足,讚歎乃是天之庇護。」張信微笑道出實情。 「張侍讀不要妄自菲薄,在朕眼中你永遠是天下知識最為淵博之人。」朱厚語氣肯定地說道,朱厚在張信初到興王府之時就開始萌生這樣的想法,經過兩年時間的接觸,朱厚越發認定這個事實,無視張信對許多儒家典籍著作毫不清楚。 「皇上之譽,讓臣惶恐不安。」張信微微笑道,有明一代能稱得上知識最淵博的人屈指可數,但肯定不會是自己,據張信所知,現在翰林院就有一個,那就是楊廷和之子楊慎。 「朕以前以為只要熟讀詩書即可解決天下之事,現在終於明白過來,這不過是空想而已。」朱厚歎氣說道:「當初你對朕說要學以致用的時候,朕還不以為然,現在總算清楚其中的道理了。」 也怪不得朱厚這麼感慨,坐上皇帝之位,處理國事的時候,朱厚這才發現,什麼論語、孟子四書五經,根本沒有辦法解決問題,還不如自己在處理王府瑣事學到的經驗有用,加上張信經常傳授的道理,朱厚才可以應付過來。 「國家大事並非一朝一夕就可通曉自如,皇上還須多向幾位閣臣請教啊。」張信微笑進言道,幾個大學士雖然頑固,但不可否認在處理朝政問題上面,他們的非常經驗豐富,知道應該怎麼把事情最巧妙的解決。 「朕明白,朕每日都要聽由諸位學士主持的經筵,還有翰林院講官傳授的治國之道。」朱厚微微笑道:「但朕還是覺得他們所言,不如張侍讀在王府時悄悄告訴朕的道理,簡單易懂振聾發聵。」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殿試(一) 張信理直氣壯的接受朱厚的讚譽,自己向朱厚傳授的道理,可是經過幾百年來後人精心研究才得出的精粹,肯定比前人強,朱厚也是隨意發表一下感歎,並沒有準備深究什麼,見到張信一臉得意洋洋之色,好笑之餘連忙讓張信退下,自己還要忙著批閱奏折,也沒有多大時間耽誤了。 朱厚從來沒有懷疑張信在王府悄悄給自己講解古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反而覺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張信身為興王府裡的教授,當然要為自己傳道授業解惑,雖然張信所言有些離經判道,但越發讓朱厚認為張信的知識淵博,與眾不同。 張信退下之後看看時辰,想到再回翰林院也沒有什麼事情做,乾脆打道回府,回到家中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僕役,準備好一份薄禮,最好是風雅別緻的文人用品。 「子誠,看你喜氣洋洋的模樣,可見心情不錯,這是準備給誰送禮啊。」孫進好奇詢問起來。 在張信府上住久了,袁方、孫進他們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有時見張信要到翰林院工作,沒有時間打理府上的事務,乾脆把這方面的瑣事包攬過來,管理錢庫採購之類的事情,這直讓張信歎息大材小用。 「內閣大學士梁儲致仕回家,經過廷議,大臣們推薦吏部左侍郎袁宗皋以禮部尚書之職進文淵閣,為內閣大學士參預機務。」張信微笑解釋道:「怎麼說也是同僚,袁先生高昇,我怎麼也要表示點心意吧。」 「如此大事,你怎麼能這樣草率。應該備一份厚禮啊。」內閣對孫進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但也知道什麼叫錦上添花。 「禮輕情意重,以我對袁先生的瞭解,知道他的性子,如果我真送一份厚禮過去。肯定被拒之門外,還不如送點小物件,略表心意即可。」張信展顏一笑,上前從僕役精心準備的禮物中仔細挑選起來。禮物都是現成的,剛從庫房中拿出來。 「既然如此,你覺得這件鎮紙怎麼樣。」孫進也沒有繼續勸說,相處這麼久了張信肯定瞭解袁宗皋地性格,選什麼樣的禮物張信心中有數,索性幫張信挑選起來,拿起一件玉質的表面雕琢有葫蘆紋飾鎮紙說道。 張信接過鎮紙,在手中把玩起來。玉質用料不是最高級的,但這葫蘆紋理清晰流暢,可見這雕工不錯,寓意好而且價格不貴。正好給袁宗皋當禮物。 「子雲眼光就是厲害,就這鎮紙了。」張信微笑吩咐道:「來人,拿個禮盒裝起來,然後連同我的名帖一起送到袁侍郎府上。」 雖然皇帝與內閣都已經明確袁宗皋進升為大學士,但怎麼說還是要經過朝議之後才可以公佈天下地。現在袁宗皋還是吏部的侍郎,稱呼可不能越禮。 「子雲,怎麼沒見子直他們。」處理完這事,張信心情舒暢的拉著孫進到客房中品味著清茶來,受文人風氣影響,現在張信沒事也喜歡飲起茶來。 「朝廷下令,後天殿試,他們也不甘寂寞,出門訪友去了。」談起殿試。孫進臉上露出異樣之色。帶著幾分羨慕、傷感、不憤…… 「這次殿試主要由禮部與翰林院負責,到那天我也要負責監考。」張信歎氣說道:「子雲。你們幾個真是可惜了,不然……。」 不然怎麼樣,張信沒說,但孫進很明白,心裡暗暗歎息,也露出苦澀的笑容,幸好孫進地心胸還算豁達,幾個呼吸之後,心情也逐漸恢復正常起來。 張信明目張膽的說起科舉舞弊的事情,而性格正直的孫進卻理所當然的模樣,並不是孫進墮落了,這是官場默認的一條潛規則,當年楊廷和的兒子楊慎,考上狀元其實就是潛規則的產物,當時主持殿試地大學士李東陽,在殿試的前一天,拜訪過楊府對楊慎予以指導,當然並不是說楊慎的才學不行,而是說明連名士文人大臣都這樣做,可見這種潛規則多麼的深入人心,而且沒有引起眾人地反感。 在以人治天下的制度下,想斷絕這樣的規則,恐怕非常的困難,連皇帝對此也無可奈何,只能默認這種事情的存在,就是在這種規則地影響下,官場上才有門生、朋黨的產生,官官相互的陋習也隨之而來。 「子雲,上次我和你們說的事情,你們考慮得怎麼樣了,如果有意的話,你就點個頭,其他事情你們不用操心,等我的消息即可。」張信語氣平淡,卻露出一股自信之意,對他來說向皇帝求個情份,給幾個閒散官職,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要有官職在身,以後再謀個實差外放做個縣官,歷練幾年張信有把握提升他們成為知府級別的朝廷大員,當然進京城在各部當個主事郎中之類的也沒有問題。 聽到張信描繪地前景,孫進當然動心不已,寒窗苦讀十數年,求地不就是飛黃騰達、封妻蔭子,現在一條步入官途的平坦大道已經擺在自己面前,孫進真是難以拒絕,但卻總是過不了心裡地那一絲執念。 參加會試、殿試,然後金榜提名,考入翰林院,成為庶吉士,十幾二十年後再入內閣輔助皇帝治理朝政,這是天下學子士人的夢想,科舉才是正途的思想已經深深的烙印在孫進的心中,根深蒂固無可動搖。 「當然,最後想怎麼樣,還是要看你們的意思,你們的人生應該由自己做主,別為自己留下遺憾就行。」張信微笑說道,並不認為自己就可以隨意替好友決定他們以後的生活,反正時間有的是不用著急,可以慢慢考慮。 「子誠,謝謝。」孫進感激說道。隨後想起自己當年,就是在強迫張信與他們一起進京赴考,那豈不是在為張信決定自己的道路?仔細想想還真是如此,心裡泛起了愧疚之意。 「你我之間,豈用言謝。」張信笑道。不再談及此事,與孫進說起翰林院的事情來,院裡地構造裝飾房間書籍還有翰林院的同僚之間的秘聞逸事。 殿試,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考狀元」。學子成為貢士後,才可以進入殿試,在會試發榜後一個月左右舉行,按理說在正德十五年就應該舉行完殿試了,但由於當時會試結束之後,正德皇帝還在南京享樂,沒有時間回京城舉行殿試,所以只有延期舉行。等正德皇帝回京之後,又由於病情原因,還是沒能照常舉行,最後正德駕崩。朱厚即位,登基前後基本上可以說是沒空,所以只能讓貢生們繼續等著。 當一切事情步入正軌之後,終於有人記得還有一幫貢生在京城裡眼巴巴的等著舉行殿試,不由向皇帝勸諫起來。朱厚一聽,也很有興趣,畢竟以前從來沒有主持過殿試,現在有個現成地機會,當然興致勃勃的下令開始舉行殿試,讓諸考生做好準備。 殿試在皇宮太各殿內舉行,而且皇帝和各位大臣還要親臨現場,所以對考生與監考官員的檢查非常嚴格,試前一天。由鴻臚寺官員負責設置御座、黃案。由光祿寺官員安放試桌,排定考生座位。第二天參加殿試的貢士須於黎明時分到殿後地丹陛下排隊等候,然後接受嚴格的搜檢,務必保證其安全無危害,最後領取宮餅一包,進殿內尋找自己的位置落坐,等待著百官與皇帝的到來。 張信身為翰林院官員,而且還要負責監考殿試諸生,自然也避免不了要給宮廷侍衛嚴格搜檢,連現他一起接受檢查的還有禮部的官員與翰林院的其他同僚。 待貢生全部在太和殿內落坐完畢,滿朝的文武百官這才紛紛出現在殿上,分立兩旁迎接最重要地人物來臨,隨後在一片管弦絲竹聲中內閣的大學士們紛紛上殿,百安肅然起敬紛紛施禮,雖然袁宗皋還未正式入閣,但也在其中。 內閣大學士,張信雖然經常在宮裡混,但除了迎駕之時,見過梁儲之外,從來沒有見過其他幾位大學士,走在中間眉目清奇的老者,不用說就是首輔楊廷和,而那一臉正經嚴肅表情的肯定是毛紀,還有蔣冕、袁宗皋…… 張信悄悄地仔細打量起來,與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一對上號,猜測著到底誰是誰,反正殿試還沒有開始,打發閒暇無聊的時間,不愧是國之重臣,這風度與修養還真是無人能比,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大家風範。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威勢不成,張信心裡暗暗嘀咕著,忽然感覺有人在觀察自己,下意識的望去,發現觀望自己地正是楊廷和,張信不由心虛的低下頭來,誰都知道他老人家心胸有點不怎麼開闊,沒事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好。 「毛尚書,人可來齊了。」滿意的收回目光,楊廷和微笑說道:「時辰也不早了,如果一切正常,那就可以請皇上升殿開始主持殿試吧。」 「是,楊大人。」禮部尚書毛澄行禮道,然後轉身走向太和殿之後,恭請皇上御駕。 「皇上駕到。」不久之後,太監尖銳的聲音傳唱起來,伴隨著絃樂之聲,朱厚出現在太和殿寶座之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百官及殿外考生紛紛俯首拜道,朱厚巡視四顧,滿意的點頭說道:「免禮,平身。」 隨著太監的再次傳唱,眾人紛紛起來肅立,垂首低視不敢隨意看向皇帝,為了保持神秘感,皇帝的容貌不是可以隨意觀看的,不然以不敬之罪論處,規矩十分森嚴。 「楊首輔,把試題取來,交給禮部官員。」朱厚直接揮手說道。 「臣遵旨。」楊廷和行禮說道,然後從殿內黃案上捧出試題,授予禮部尚書毛澄,再由他放到殿外的黃案上,見毛澄請出聖旨試題之後。百官及考生再次參拜起來。 文武百官及考生參贊禮拜後,隨著毛澄一聲令下,禮部官員才開始散發題紙,題紙用宣紙裱成,極為考究。每頁長四十公分,寬十二公分,有紅線直格,每行規定寫二十四字。要求每個字都要書寫工整。 考生逐一跪下接題紙後,回到自己地座位上,等待毛澄宣佈開始答題,這才奮筆疾書起來,而這時正是張信忙碌地時刻,身為臨考官當然要巡視殿試的諸位考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巡迴走動檢查一次。 按規定殿試清晨開始,直到日落交卷。所以說張信起碼要在太和殿內待一天,而且還不能隨意離開考場,當然皇帝與諸位大臣還要處理朝中要事,當殿試開始之後。隨便在殿內殿外轉悠一圈,就轉道中和殿商討國家大事了。 轉悠半天已近午時,張信肚內飢餓不堪,看到考生們拿出官員們發放地乾糧宮餅充飢起來,自己也忍不住肚內的飢火。藉著巡邏走動的機會,接近一同監考的翟鑾。 「翟兄,午膳怎麼解決?」張信輕聲的詢問起來。 「張兄,再忍耐一會,等會有人與我們換班。」翟鑾比較有經驗,微笑地輕輕回復道:「後殿已經為我們準備好膳食,那可以宮廷御廚所做,待會我們可要大飽口福了。」 「正是如此,也只有逢年過節之時才可以享用宮廷御宴。機會難得啊。」李時從旁邊冒出來笑道:「特別是這兩年來都沒有機會嘗到。在下可是思念得緊啊。」 這兩年正德皇帝暢遊天下,根本沒有時間回宮。當然不會設宴款待百官,翟鑾、李時當然沒有機會參加宮廷宴會。 無聊之下幾人不由竊竊私語的談論起宮中的美食來,幸好還知道要注意影響,繞在大殿一根圓柱之後輕聲說話,附近的宮廷侍衛與巡考員雖然也看到這種情況,但由於自己地身份低微,都不敢上前去打擾幾位大人的興致。 「幾位兄台,該換班了。」不久之後,顧鼎臣輕輕的走到幾人身邊,饒有興趣的聽著幾人的談論,片刻之後才出聲提醒道。 「辛苦顧兄了。」聽到要換班,張信連忙微笑行禮道,然後與翟鑾、李時及其他監考官悄無聲息的轉移到後殿,走動時聲響要非常細微,免得驚擾冥思之中的考生,正如翟鑾所說的一樣,後殿之內早就有人在這等待眾人,每個考官都可以領取一份膳食。 膳食是用精美地食盒盛裝起來的,盒中食物擺放整齊,無論是色香味都誘人之極,讓人乍看之下食慾大開,因為的殿內沒有餐桌,所以眾人也只能在凳椅上湊和,結伴為席開懷暢飲起來,說飲可能有些不實,因為膳食中沒有酒。 因為張信只認識翰林院的官員,當然只有與李時、翟鑾混在一起,因為不是正式餐宴,所以眾人也不怎麼講究禮儀,乾脆邊吃邊聊起來。 「張大人,外面有位公公找您。」肚子還沒有填飽,就有一位宮廷侍衛找到張信,張信也感到非常疑惑,擱下食盒在眾人好奇地目光中走出後殿,片刻之後又在眾人驚奇的眼光中提著一個食盒走了回來,後殿內的官員與張信不熟,片刻之後只有狐疑的收回目光。 「張兄,這是……。」李時好奇問道。 張信笑而不答,打開新食盒,裡面整齊劃一的擺放著一份膳食,從香氣與食料還有做工來看,絕對比他們幾個現在享用地膳食高級數倍,而且還帶著一瓶酒,從酒瓶的紋飾上看李時就可以肯定這是一瓶醇香佳釀。 既然兩人都看到了,張信也不好意思不與之分享,拉著翟鑾與李時兩人來到殿內的一個偏僻角落裡,打開佳釀為兩人斟上一杯,與之對飲起來,而翟鑾與李時兩人心裡雖然非常好奇,但在這個時候也不好意思深究下去,當下安心享受起來。 而殿中的其他考官雖然見到三人的舉動,但也不好意思上前去打擾,只好留下滿腹狐疑繼續吃起膳食來,當然難免也會議論幾句。 不久之後午膳時間結束,三人這才在角落裡走了出來,臉上精神振奮滿面紅光,隱隱約約逸出一股特殊的香氣,殿內也不泛好酒之人,當然了然這是什麼味道,紛紛給三人投以探究的目光審視著,可惜沒有多少時候讓他們追究下去,因為他們還要到殿外繼續負責監考,也沒有這個心思理會這種閒事。 走出殿外,張信微笑的向翟鑾與李時告別,在考場內再次巡邏起來,酒足飯飽的張信覺得渾身有勁,覺得再堅持幾個時辰也沒有問題。 「李兄,可知道剛才你我飲地是何酒?」目送張信離開之後,翟鑾與李時沒有著急著工作,反而悄悄地討論起來。 「大名鼎鼎的宮廷御酒荷花蕊,你我雖然沒有品嚐過,但早已聞名已久,朝思暮想要品嚐其中滋味,沒有想到居然如願以償了。」李時微笑輕語說道。 「荷花蕊、寒潭春、秋露白,宮廷三大御貢聖品,沒有想到你我有幸能嘗到其中之一,從此再無遺憾了。」翟鑾輕笑一聲,也沒有再與李時繼續交談,轉身而去返回考場與張信一樣繼續巡視起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殿試(二) 日落時分,禮部官員宣佈停止答卷,考生紛紛擱筆,至此殿試作答部分正式完畢,但殿試還沒有完結,還要經過批閱試卷,確定進士名單,再舉行瓊林宴,宴會之後,狀元還得率眾進士到孔廟拜謁那位儒家鼻祖,禮拜既完,再去國子監立碑,將新科進士的姓名勒於石碑上,殿試的程序才算全部結束。 貢士們的殿試試卷,最初由皇帝親閱,後來改由主考朗讀,皇帝裁定,明代殿試已經只是在理論上由皇帝親自主持,皇帝不再親自閱卷,由讀卷大臣評閱,按文章優劣定為五等,然後把前十名貢士的試卷進呈皇帝御覽,當面拆示考生姓名。 會試上榜參加殿試的貢士原則上也不再淘汰,一般都可以成為進士,只由皇帝欽定第一甲狀元、榜眼、探花人選和二甲前七名的順序,筆試結束後的第二天,皇帝還要單獨召見前十名新科進士,所以考官們要連夜批閱考生們的試卷,而張信身為考官之一,不幸的成為批閱官成員之 幸好禮部與翰林院的官員還算多,每個人分派下來,批閱的卷子也沒有多少,張信舀起幾份已經糊名的試卷的批閱的時候,心裡還真是說不上什麼滋味,一年前的時候還是人家決定自己的命運,現在輪到自己決定別人的命運,這感覺……真不賴。 搖頭揮去不符實際的想法,張信也知道自己批閱卷子之後,還要再讓其他批閱官再次審查一遍,再由皇帝欽定第一甲狀元、榜眼、探花人選和二甲前七名的順序,哪裡能談得上自己決定別人的命運啊。 讓自己寫張信肯定不行。隨便找個考生八股文章要比張信高明百倍,但看出文章的優劣張信還是知道地,況且八股文章前邊的一段全是廢話,根本不用認真仔細查看,只要看後面的內容文理是否順暢,是否言之有物,說白了看看是否符合儒家經典之論。 然後再看看有沒有忌諱之處。當然這個可能性非常小,畢竟能參加在會試中脫穎而出的考生。怎麼可能會犯下這種低級的錯誤,犯下這種錯誤的人早在前面的考試中給刷下來了。也輪不到他參加殿試。 兩個時辰之後,張信總算把卷子批閱完畢,把試卷呈給禮部地主考官員,然後就沒有他什麼事情,張信也可以告辭回府。翌日清晨繼續到翰林院上班,殿試還沒有結束,如果說昨日的作答是殿試過程中地點綴的話,那麼今日就是殿試地重頭戲,因為今日皇帝要親自決定今科狀元。召見昨日前十的考生在君前應對。 因為前十貢生還未成為正式官員,所以不能在大殿之內召見,而是在偏殿內單獨召見,誰可以獨佔鰲頭一舉奪魁,那就要看皇帝的心思了,考查過十名貢生之後,朱厚並沒有急於欽定狀元榜眼探花,而是先讓考生們先回去等候消息,也沒有詢問主考官員與大臣的意見。讓人舀著前十貢生的試卷擺駕回乾清宮。 看著皇帝擺駕回宮。肚裡早已準備好一大堆說辭地諸位官員,只好苦笑的紛紛散去。看來皇帝這回是想自己決定人選,不讓眾人插手其中,遺憾的同時卻也沒有其他心思,反正狀元不過只是個名譽而已,大臣們還不放在眼裡,縱觀滿朝重臣,沒有幾個是狀元出身的,但還不是一樣做到大學士,尚書之類的朝廷大員,只要有進士出身,以後自己努力,加上有人賞識,自然可以官運亨通。 「李兄,你估計今科地狀元榜眼探花是誰,若是你猜測正確的話,在下請你到京城太白樓瀟灑一回。」翰林院中,翟鑾微笑的說道。 「太白樓的酒菜在京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李兄莫要錯過這次機會啊。轉 載 自 我看  」顧鼎臣在旁邊推波助瀾道,其實不只是這幾人在猜測而已,閒極無聊的官員還有京城裡好事的百姓,已經紛紛在議論著誰會成為今年的幸運兒。 「在下雖然想到太白樓去享受,但天威難測,只有苦歎為之奈何啦。」李時才不會上當,如果自己答應下來,那猜測不正確,肯定是要自己請客,太白樓的酒菜確實是美味無雙,但這價錢也是昂貴之極啊。 「顧兄乃是弘治十八年地狀元,你比較有經驗,你猜會是誰能一舉奪魁?」翟鑾見李時不上當,乾脆把話題轉移到顧鼎臣身上。 「這豈能一概而論,禮部尚書毛澄毛大人,還有翰林院地楊修撰也是狀元,你怎麼不去問他們。」顧鼎臣哭笑不得的說道:「況且做為臣子,在下怎敢妄自揣摩聖意。」顧鼎臣這話一出,幾人馬上沉默起來。 「其實殿試地偶然性太多,諸位兄台猜測不出也不是件奇怪之事。」見氣氛有些僵化,張信微笑出來打個圓場道:「就像這次會試第一的貢生張治,不是連前十都擠不進去嗎?聽說已經被禮部官員編排到二甲數十名之後。」 「張兄言之有理,世事難料,反正前十的考生以後都可能成為翰林院庶吉士,以後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同僚了,我們也不必在此胡亂猜測,一切由皇上聖裁即可。」李時拱手笑道。 「確實如此,狀元榜眼不過是小小的名譽而已,以後的路還長得很。」顧鼎臣非常有感觸,當日與自己在瓊林宴上歡聚一堂的諸位同年,如今卻不知身在何處。 李時、翟鑾贊成的點頭,官場前途難卜,一不小心就成為別人的踏腳石,外放貶職那是常有的事情,腦袋搬家那是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的簡單,前十幾年來還算好些,遇到像弘治皇帝這樣仁慈的主,但正德皇帝即位之後,官員們悲慘的遭遇又開始了。 雖然比不上太祖皇帝朱元璋執政時那麼恐怖。百官上朝都要寫好遺書,免得早上剛離家晚上就天人永隔,但先是有劉瑾之禍,大批的官員被殺被貶,後有錢寧、江彬權佞在朝中任意妄為,政治環境還是沒有得到改善。 還好現在上台地皇帝朱厚,從表現來看。應該是個英明的君主,官員們暗暗松氣之餘。當然想發揮自己的才華,得到皇帝的賞識。飛黃騰達加官進爵,畢竟做官雖然是個危險的職業,但是回報非常高,名利雙收那是最簡單的,名垂青名似乎也不難。如何不讓胸懷大志的熱血青年趨炎附勢。 「張侍讀,皇上召見。」傳令太監駕輕就熟地來到張信面前恭敬的說道,畢竟這些天來皇帝經常召見張信,太監早就把翰林院地路給摸透了,輕而易舉的找到張信地蹤影。 「諸位大人。恕在下失陪了。」張信微笑和聲說道。 「哪裡,張大人慢走。」皇帝召見,其他幾人哪敢不放行,紛紛回禮起來,目送張信與傳令太監的離去。 「我等不用猜測誰是今科狀元了,待會張大人回來,直接詢問即可。」翟鑾輕輕笑道,毫不掩飾對張信的羨慕。 「皇上對這位張大人真是恩寵有加,與旁人不同。」李時也沒有接過話茬。反而忍不住歎氣說道。其中的酸意顯露無比。 「王府舊坻,從龍之臣。患難與共,皇上信任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顧鼎臣微笑說道,心裡想起從朋友那打聽到地消息,其他兩人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當然明白顧鼎臣這句話的意思,張信在興王府的任職的過程,早就被有心人打探清楚明白。 「張侍讀,你覺得朕該點誰為狀元?」朱厚見到張信之後,也沒有多費口舌,直截了當地要聽張信的意見,並非是朱厚自己沒有主見,而是由官員們呈上給皇帝的前十名考生的背景非常複雜,朱厚一時之間難以決斷。 「卻不知禮部的意思是?」張信沒有著急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舀出候選名單仔細的觀看起來,這些候選人之中,有些是關係戶,有些是真才實學的。 「禮部推薦的是貢生楊維聰。」朱厚淡淡說道,當收到禮部呈上來地名單時,他已經吩咐東廠與錦衣衛打探清楚這些人地底細,當然明白這個楊維聰有什麼背景,楊維聰,聽名字張信心裡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朱厚顯然是不想按照禮部的意思點這人為狀元。 張信快速翻閱楊維聰地答卷,還真是字斟句酌文采並茂,不點為狀元真是可惜了,張信微笑說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朱厚沉默起來。 「既然是禮部的意思,諸位大學士也沒有異議,而這楊維聰的才學的確不錯,皇上也不妨採納大臣們的提議。」張信微笑道。 「那好吧。」朱厚在心裡權衡輕重之後,覺得也不應該為這點小事操心,勉強忍下煩躁的情緒,繼續說道:「榜眼是陸,探花是……。」 「探花是費懋中。」皇帝金口一開那就不能變動了,張信忙微笑接話說道:「皇上覺得如何?」 「費懋中?」朱厚疑惑的看向張信,禮部呈上來的探花名單不是他啊,忽然醒悟過來道:「就是費宏的從子費懋中?」 「不錯,這樣安排想必禮部的各位大臣應該沒有異議吧。」張信笑道:「費懋中無論是才學還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選,點為探花也未嘗不可。」 張信擺明是睜眼說瞎話,張信從來沒有費懋中的本人,怎麼可能知道費懋中長得什麼樣,而且連人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瞭解對方的人品,只不過張信在王府時,聽到袁宗皋提及過費宏有這個兒子,剛才看到名單的時候,這才想起來,既然皇帝不滿意禮部制定的名單,那做小小的改動,想必朝廷大臣應該沒有意見的,況且費宏在朝中的關係還在,皇帝已經派人召他回朝,朝中大臣肯定不願意憑白得罪人。 「張侍讀言之有理。」朱厚露出笑容,提筆在聖旨上按序寫起名字來。然後吩咐禮部官員前來領取由皇帝欽定好的第一甲狀元、榜眼、探花和二甲前七名的人選,禮部官員按照皇帝給地名單,填寫大小金榜,待一切就緒之後,公佈天下。 待名單公佈出來之後,貢生們紛紛鬆了一口氣,不不怪他們緊張。而是這次科舉歷時實在是太長了,會試結束之後他們等了一年多。幸好成為貢生之後,朝廷養著他們。不然有些貧困的學子早就支持不下去,身無分文沿街乞討的可能性不大,但三餐無續的情形還是普遍存在的。 經歷一年多的殿試在朝廷舉辦瓊林宴之後,正式宣告結束,三甲共三百三十名進士。分別是一甲三名、二甲一百一十名、三甲二百一十七名,但這些新科進士並不能就此鬆懈起來,因為後面的日子還長得很呢。 明代科舉進士分為三等,一等直接進入翰林院,二等為翰林院庶吉士。取得翰林院地預備資格,三等則委以地方基層官吏或其他職務,能夠直接進入翰林院的,肯定是殿試名列前茅之人,而想成為庶吉士卻還要經過一次考試,那就是朝考。 翰林院地庶吉士的錄取要綜合複試、殿試和朝考三次考試地成績,而以朝考成績為主,一般說來,殿試二甲、複試、朝考一等肯定可以錄取。而且朝考成績同時也是進士授官的依據。所以說進士們當然要繼續努力。 在這最後的考試結束之後,進士們有的進翰林院磨練文筆。待再過二三年提升職位,有的直接就要去基層實戰鍛煉,運氣好地話被上級看中,十幾二十年升為知縣知府,所以說雖同為進士,但日後的前途卻各異,有的日後能入閣參預機務,有的只有在地方為官為吏。 進士們日後的前途張信可沒有空理會,忙完殿試地事情之後,張信恢復平靜的日子,每天到翰林院混日子,有時皇帝召見就應付一下,輪到沐休之日,要麼在京城裡閒逛,要麼就是到袁宗皋府上拜訪。 袁宗皋如今已經正式成為文淵閣大學士,身份雖然不同,但兩人的情宜還在,袁宗皋對張信的到訪歡迎無比,在京城能與自己說得上話的,也只有張信了,其他人要麼是趨炎附勢之輩,要麼就是下屬官員前來辦事求情的,這讓袁宗皋感到非常的不耐。 「子誠,若你當日進京參加科舉,那麼今年的瓊林宴定有你的身影。」袁宗皋身為內閣學士,當然要參加瓊林宴,鼓勵新科進士們以後要努力奮鬥。 「袁先生,好好地你又扯這個做什麼。」張信無奈道:「承蒙皇上恩典,如今我已經身為翰林院侍讀,還有什麼不滿足地。」 「子誠,想必你也知道,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進內閣。」袁宗皋撫鬚歎道:「雖然你已經是翰林侍讀,但始終不是正經仕途,日後皇上想提拔你入閣,必遭廷臣的反對。」 「先生,你想得也太遠了吧,入閣拜相之事,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張信微笑道。 「子誠,聽我一言。」袁宗皋輕聲說道:「我雖然年事已高,但這心裡卻非常明白,皇上如此看重你,日後肯定有召你入閣地意思,到時……。」 「袁先生,日後的事情誰能料到,莫要把話扯遠了。」張信淡淡笑道,心裡承認袁宗皋的話非常有道理,不過那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自己現在的年齡才十八歲,現在說入閣實在是為時過早。 「說的也是,子誠你實在是太過年輕了,若是你再長二十歲,那我現在的位置可能就是你的了。」袁宗皋玩味的笑道:「若真是這樣,恐怕皇上的心裡也會開心許多。」 「袁先生,不是喝醉了吧,怎麼說起胡話來。」張信驚訝說道。 「子誠,並非是我胡言,我人老心可不糊塗,雖然我身為內閣大學士,可是在朝中根本無法幫皇上分憂解難。」袁宗皋心明眼亮,當年知道朝廷如今是什麼樣的形式,君臣之間的小摩擦顯而易見,日後肯定越演越烈,而自己雖然有心為皇上效力,可惜根基威信都不能與其他內閣大臣相比,典型的有心無力。 「袁先生放心,皇上也知道先生的難處,從來沒有責怪過您。」張信安慰說道。 「那是皇上仁慈,但我心裡卻過意不去啊。」袁宗皋想起皇帝的大恩,心情變得沮喪之極,食君之祿,卻不能忠君之事,袁宗皋常常自責不已。 「袁先生不用擔心,以後慢慢會好起來的。」安慰幾句,張信意識到繼續這個題目只會徒增袁宗皋憂傷的情緒,連忙詢問道:「袁先生,聽說先朝的奸臣錢寧,已經被刑部官員處決,這是不是真的。」 這件事在京城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張信不可能不清楚,只不過藉故引開話題而已,免得袁宗皋再繼續愁悶下去。 「確有其事,錢寧及其子錢永安、養子錢傑等十一人,已並斬於市。」聽到張信的詢問,袁宗皋勉強振奮精神,侃侃述說起朝中的事情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邊防 正德十六年六月,夏末的天氣驕陽似火,幸好這裡是北方,若是在南方的湖廣,悶熱的空氣會使人更加難受,朱厚最近心情不錯,即位一個多月來,從來文武百官的態度之中,他可以清楚瞭解知道,大部分官員已經對自己的登基已經沒有任何的牴觸情緒,慢慢的變得心悅臣服起來。 從朱厚的表現來看,百官認為他有做為一個明君的潛質,所以朝中的大臣平時總是不露違聲色的教授朱厚一些治理國家的道理,希望有助於朱厚的成長,主要表現在舉行經筵的時候。 經筵是一項非常隆重的學術活動,舉辦經筵的前一天,皇帝要沐浴、參拜孔子牌位,經筵當日,皇帝御文華殿,升座,聽講官「進講」,講官通常由大學士擔任,而朝中的幾位大學士在這天,紛紛把自己的治國理念講述出來,希望可以影響皇帝聽從他們的政策,大學士們除了講述《四書》、《五經》、《資治通鑒》等精典原文之外,還可以聯繫朝政實際,大發議論,希望可以得到皇帝的認同。 說實話朱厚不怎麼喜歡聽經筵講課,因為除了袁宗皋,其他幾個大學士在講課的時候,總是能把話題扯到興王尊號的問題上,不停的在朱厚的耳邊叨念著,朱厚不耐煩的同時也覺得非常的惱火,但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發作,免得讓人覺得自己不尊聖賢。 可以說百官對皇帝在興王尊號問題上的態度不滿意之外,其餘的感覺非常不錯。務正學、親正人、清言路、治宦官,禮遇朝臣,百官們還有什麼不滿意地。 經筵之外,還有「日講」,日講出席者少,講官六人。聽者只有皇帝,講官榮幸地與皇上共據一桌,只講典籍原文,不聯繫實際。 紫禁城乾清宮內,朱厚認真的聽著由翰林院顧鼎臣講述自己對儒家典籍見解,不時詢問幾句迷惑不解的地方,由顧鼎臣作解答。 「顧卿家所言甚是。朕明白了。」朱厚淡淡說道:「今日的講課到此為止吧,顧卿家辛苦了。」 顧鼎臣明白皇帝的性子就是這樣,喜怒不形於色,性格好像非常冷淡。對待臣子從來都是持居高臨下的態度,特別是近來,皇帝身上地威勢越來越重,現在能從皇帝口中聽到一句幸苦,顧鼎臣心裡都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啟稟皇上,張侍讀已在殿外候旨。」還沒有等顧鼎臣起來告退,黃錦已經輕步來到殿前俯身說道。 「宣他進來。」朱厚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微臣告退。」顧鼎臣畢恭畢敬的向皇帝行禮道,然後在皇帝的示意下退出乾清宮,看到迎面而來向他打招呼的張信。微笑的點頭回禮,與張信擦身而過之時,顧鼎臣心裡再也掩飾不了心中地嫉妒,藉著步出宮門轉彎拐角的時候,憑著過人的眼力。顧鼎臣清清楚楚的看到皇帝臉上燦爛地笑容。 顧鼎臣神情黯然,皇帝待張信果然與眾不同,面對文武百官的時候,臉上總是保持威嚴之色,哪怕是再溫和的語氣之中也帶著明顯的生疏距離感,而只要張信在皇帝的身邊,皇帝總是不自覺的露出笑容,讓人覺得他的心情很舒暢,顧鼎臣再一次告誡自己。以後在翰林院時。千萬不要得罪張信。 「聽說最近你經常跑袁學士府上。」朱厚淡淡笑道:「袁學士向朕報怨,如果再這樣下去。他的俸祿恐怕要領雙份才可以。」 「皇上說笑了。」張信尷尬笑道,卻暗暗報怨著袁宗皋的小器,決定下次繼續到他府上混吃混喝,不把他吃窮決定不回家。 「你最近在翰林院待得怎麼樣?」朱厚微微一笑,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可以輕鬆玩笑一會,放鬆自己沉重地壓力。 「很好,就是閒得荒,每天看著別人在那忙忙碌碌的,臣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張信終於感受到,懶人其實也要承受壓力的,要忍受別人詫異的目光,出現在翰林院的時候還要假裝沒有看見別人在自己背後地指指點點。 「難得你有進取心,朕覺得非常欣慰。」朱厚笑意盎然道,而附近的宮女太監早就見怪不怪了,每次張信一來,皇帝總是笑容滿面的。 「但是臣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雖然想有點事情做,但張信可不想自己以後整天埋在浩瀚書海文籍之中。 「其實袁學士也曾對朕說過,想讓你到六部歷練一番,鍛煉你處事的能力。」朱厚知道袁宗皋的意思,想讓張信在基層積累經驗資歷,以後提拔起來別人也沒有什麼異議。 「當然,也不只是六部,還有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這些部門,你想去哪個就和朕說。」看到張信沉默思考,朱厚繼續微笑道,點到的幾個部門都是朝廷的實權部門,別人爭相搶打都想擠進去,現在卻任由張信自己選擇。 「臣一時之間也猶豫不決,請皇上寬限幾天,待臣回家認真思考之後,再稟報皇上。」張信恭敬的說道。 「准奏,回家之後你可要仔細琢磨,最好是找袁學士商議一下,免得到時後悔莫及,那朕可就不管你了。」語氣像是在警告,但朱厚的態度卻非常溫和,根本不像君臣之間地對話,若是讓朝廷百官見到,肯定羨慕嫉妒之餘,隨便找個理由參張信一本。 「謝過皇上恩典。」張信微笑說道,朱厚輕微地點頭,他還是喜歡張信這種記在心裡的謝意,不像其他官員一樣。倒頭大拜滿口千篇一律地阿諛奉承之詞,這讓朱厚享受這種感覺的同時,心裡也非常煩躁。 「皇上,不知娘娘的車駕何時抵達京城。」看到出朱厚的心情有些不爽,張信把話題引領到蔣妃身上,知道朱厚肯定非常想念她。而且張信自己也非常想知道鸀綺的近況。 「據安陸官府傳回來的消息,母親現在還在忙著處理王府地事情,可能要延期起程,大概要到九月份才可能抵達京城。」朱厚溫和的笑道,雖然心裡恨不得馬上見到蔣妃,但他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這次蔣妃的車駕進京。不像自己上次進京即位一樣著急,行程當然要保證安全舒適,時間肯定稍微長久一些。 「請皇上發一道旨意,讓娘娘不要理會王府的瑣碎事情。直接起程進京即可,其他事情自然會有臣下安排妥當。」張信稍微一想,就明白蔣妃肯定是捨不得王府的那些東西,為收拾雜物而耽擱進京時間。 「張侍讀言之有理,朕馬上命人傳下旨意。」朱厚揮手示意,黃錦知機的跑到殿外傳令去了,自然會有制詔地官員寫好聖旨內容,然後呈上給朱厚用印,再派人快馬加急傳送到湖廣安陸興王府。 看著正舀著玉璽在聖旨上蓋印的時候。張信在猶豫的到底要不要詢問鸀綺的事情,忽然有一名太監匆匆忙忙地從乾清宮外面跑進大殿,顧不上行參拜大禮,雙膝跪下叫道:「皇上,邊防急報。」 如果說朝廷君臣最重視的事情。肯定是邊防的軍情,各地官員的貪污**,旱災水災使得百姓顆粒無收,百姓平民揭□而起,這些事情朝廷大臣絲毫不緊張,因為他們知道這些事情早晚可以解決的,但是如果邊防一但有失,蒙古韃靼長侵直入,重演當年土木之變。大臣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聽到邊關有急報送來。朱厚也顧不上再繼續與張信聊下去,連忙擺駕太和殿。而在內閣誥敕房、稽查上諭處、六部公署、內閣公署等官衙處理公務的文武百官們早已經得到消息,已經在殿外等候,隨時可以升朝。 「皇上有旨,上朝。」值勤太監傳唱道。 朱厚雖然已經知道邊防急報是怎麼回事,但以前從來沒有處理公這種事情的經驗,連忙召集群臣商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只是朱厚知道邊關的急報內容,幾位大學士以及六部門尚書官員也已經收到消息,事態雖然嚴重,但幸好並不是危及江山社稷的大事,他們還可以保持鎮靜自若地模樣。 「邊關傳來急報,說大同、宣府饑饉相繼,軍官俸祿多年未支,百姓死屍遍野,鎮守官兵有嘩變之患。」朱厚怒氣上湧,忍不住開口喝道:「誰能告訴朕,這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也怪不得朱厚如此生氣,明朝北部邊防與漢唐時期的北部邊防既有共通之處,都是為了防禦北方遊牧民族的入侵,也有其特殊的一面,那就是北部的邊防被上升到了一個相當重要地地位。 「今天下之事,以夷狄惟大:而夷狄之害,北虜為最!」朱元璋明確的告示子孫,北方的蒙古人永遠是大明朝的敵人,以後的皇帝一定要清楚這點,到永樂皇帝即位的時候,更是將國都適到北京,就是希望以天子之威,鎮守北方。 明朝更是不惜在遼東鎮、薊州鎮、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延綏鎮林、寧夏鎮、固原鎮、甘肅鎮駐重兵把守,以拒北方之敵,各鎮都有總兵官、巡撫,數鎮之上還有總督,各鎮加起來官兵有數十萬,點大明總兵力的三分之二,可見朝廷對各鎮的重視程度,其目的無非是為了阻止剽悍地蒙古騎兵侵擾。 而如今聽聞大同與宣府居然有嘩變地可能,若是讓蒙古韃靼找到機會,攻破兩城直搗京城,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所以面對龍顏大怒的皇帝,群臣非常理解皇帝地現在的心情,畢竟以前有過先例。 「彭澤,你身為兵部尚書,總制三邊軍事。這麼重要的事情難道你一點也不清楚嗎?」看到沉默不語的群臣,朱厚火氣更大了。 「這是臣地失職,臣甘願受罰。」新任的兵部尚書彭澤感到非常的委屈,自己才剛上任沒有多久,就遇到這種狀況,真是倒霉之極。但他卻沒有推卸責任,上前俯首跪道。 「皇上,此事責任並不在彭尚書,請皇上開恩。」大學士毛紀未等皇帝說話,連忙上前求情說道:「彭尚書剛接任兵部不久,對前事毫不知情,並非他的過失。請皇上明鑒。」 「既然責任不在彭澤這,那大同、宣府饑饉多時,諸位卿家可有知情者?」朱厚強忍怒意道,遊牧民族的危害朱厚可是經常聽張信提起。江山可是自己的,朱厚當然明白邊防地重要性,絕對不能容忍因為底下官員的過失,導致蒙古鐵騎南下。 「皇上,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吧。」楊廷和上前說道:「大同宣府乃是邊防重鎮,不容有失,臣請皇上立即詔發餉糧給宣府大同,穩定邊關軍心民心。以妨事態擴大。」 「臣等附議,請皇上遣銀大同宣府,以穩軍民之心。」殿內大臣們異口同聲的說道。 朱厚看著殿下群臣恭敬垂視的模樣,情緒迅速冷靜下來,看來肯定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而且內情牽涉面可能非常之廣,不然群臣也不會阻止自己追究下去,不過確實也是如此,既然邊防九鎮這麼重要,若不是有人隱瞞消息,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 「既然如此,這事由楊首輔斟酌處理,戶部官員聽從楊首輔的吩咐,該遣發多少餉糧就發多少。」朱厚淡淡說道。心裡卻積壓著一團火。看楊廷和的眼光非常不善,楊廷和也察覺出來。知道皇帝心裡想岔了,但當著群臣地面,楊廷和也不好解釋清楚。 「啟稟皇上,如今國庫空虛,再無餘財賑兩鎮之災,還請皇上及各位大人另想辦法。」戶部尚書孫交恭敬的稟報道,此話一出,群臣嘩然。 「孫大人,休要胡言,今年的稅銀不是早已激入國庫,怎麼可能沒錢。」大學士毛紀第一個不相信,各地轉運司把稅銀上交的時候,消息上報內閣地時候,還是他親自批閱的奏折,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先帝國喪,皇上登基,……。」孫交輕描淡寫的說道:「明年天下賦稅減半,國庫若不留下數十萬兩銀子應急用,那各位大人的俸銀、薪火錢可就沒有了。」 看著群臣黯然神傷場面,朱厚感到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看過這樣的情況,神思恍惚之間忽然聽到殿下有人在說話,朱厚定神仔細一聽,心裡頓時火冒三丈,居然是有臣子在打自己內庫的主意。 大明除國庫之外,皇帝還有自己的私房錢,就是所謂的內庫,全國各地地田租、商稅、人丁稅等雜七雜八的賦稅加起來的錢,一年總額不過二三百萬兩銀子,由各地轉運使彙集,然後運至京城上交國庫,由戶部管理分配,但皇帝在天下各地有許多的皇莊、需產、鹽茶織造御貢作坊等,這些利潤所得到歸皇上所有,所以大明朝的國庫經常空虛,但是皇帝本人卻非常地有錢。 而且當皇帝辦私事的時候喜歡動用國庫的錢,像修繕宮殿、皇帝太后皇后笀誕之類的事情,錢銀都是由國庫支出,但是如果朝廷發生什麼事情,要動用到皇帝的內庫,皇帝心裡當然十分不痛快。 「皇上,邊防事情緊急,如今國庫空虛,只有動用庫內之銀了,不然任由宣府大同的事態發展下去,這後果不堪設想啊。」見幾位大臣都紛紛進言,蔣冕也不甘寂寞,上前拱手道:「臣懇請皇上三思而後行啊。」 見大學士都出來勸導皇帝,其他大臣也紛紛上前進言,國庫的錢還要留著給他們當俸祿,能不用當然最好,內庫的錢是皇帝的,花多少大臣們也不會心疼。 「各位大學士與戶部商討之後,寫個折子上來,朕再審批。」朱厚忍痛說道,言下之意就是默認群臣地意見,畢竟與江山社稷安穩相比,動用內庫地心疼還是可以忍受的,朱厚當然明白自己該怎麼選擇。 「皇上聖明。」 在一片歌功頌德之聲中,朱厚心情極度不爽地擺駕返回乾清宮,心裡煩悶之餘準備召喚張信覲見,緩解一下鬱悶情緒,沒有想到卻傳來內閣首輔楊廷和求見的消息。 「吾皇萬歲。」楊廷和恭敬的參見皇帝道。 「楊大人免禮,賜座。」說起來這是朱厚第一次單獨與楊廷和會面,朱厚還真有些不適應,朱厚都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就是眼前這個人,把自己推上皇帝的寶座,也是這個人,權傾朝野,連番封駁自己的旨意。 說楊廷和野心勃勃,有謀逆之心,朱厚無論如何也是不相信的,因為自己即位之後,楊廷和馬上把朝政大權歸還給自己,但是若是說楊廷和對自己忠心耿耿,朱厚也覺得更加不可能,因為他感覺楊廷和總是在為難自己。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內帑 朱厚百思不得其解,覺得自己很難看清楚楊廷和這個人,但有一點朱厚心裡非常明白,知道自己現在要處理好朝政離不開楊廷和與其他內閣大臣的輔助,不然諾大的帝國朱厚現在根本無法駕御。 朱厚在沉思默想著,一時之間神思恍惚,而楊廷和坐下來之後也沉默起來,尋思該怎麼向皇帝解釋大同宣府的事情,幸好兩人的自制力都非常強,片刻之後紛紛清醒過來,總不能讓皇帝親口動問吧,最後還是楊廷和首先說話了。 「皇上,臣前來是想向皇上解釋清楚此次邊防之事。」楊廷和恭敬說道:「確實不是臣等玩忽職守,對九邊重鎮漠不關心,而是另有原因的。」 「還請楊首輔為朕解惑。」朱厚眼眉一挑,收斂心神說道,到要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剛即位一個多月就碰上這種事情,這讓朱厚如何不生氣。 「先帝曾巡幸宣府,在那修建行宮,耗盡當地的錢糧,……。」楊廷和輕聲細語的解釋起來,語氣非常的委婉隱約,東掩西藏的暗示。 朱厚這下也明白怎麼回事了,原來根源還是出自正德皇帝身上,前兩年正德皇帝巡幸宣府,到了那之後覺得這地方深合心意,乾脆就在那裡住了下來,中途還和蒙古韃靼幹了一架,這期間所花費的錢銀無數,而且正德身邊的人全都是斂財高手,所到之處雞犬不寧尚且不算,主要還刮皮三尺,把宣府大同鬧得烏煙瘴氣的,直到正德皇帝駕崩,楊廷和與諸位大臣才把宣府行宮裡的金銀珠寶運回京城。但是錢銀已經所剩無幾。 「朕明白了,賑濟之銀從內帑中出,具體要多少楊首輔遞個折子來,朕照批就是。」朱厚無奈說道,心中的火氣全部熄滅了,既然是先帝在位時的遺留問題。朱厚當然要承擔現在地義務。 「臣與諸位學士商討之後,請皇上撥款三十三萬兩,其中二十萬兩給宣府。十三萬兩給大同。」楊廷和見狀,連忙從袖套上舀出奏折來呈給皇帝說道:「同時還請皇上允許,兩鎮有應該抄沒入官銀兩及家產、莊田、地土的,可交由當地官員會估變賣,折合之銀盡留本鎮充賑,以減輕朝廷的壓力。」 「准奏。」朱厚乾脆說道。反正都支出幾十萬兩銀子了。也不差那麼一點。 「那臣先行告退,處理此事了。」楊廷和微微笑顏,向皇帝辭行。 楊廷和走後,朱厚心裡有些鬱悶,並不是因為賑災的事情,因為朱厚非常清楚。戶部銀庫真的沒有餘錢了,只有在太倉之中尚有二三十萬兩銀子,但這是儲備之銀,是用來救急用的,平時可不能輕易動用。 讓朱厚感到鬱悶地是,戶部的銀子從來沒有寬裕過,每年能勉強持平就不錯了,如果以後再在這樣的事情發生,接二連三地動用內帑。那自己的私房錢豈不是耗盡一空。那豈不是連京城皇親國戚與守將的俸祿都沒有辦法支出。 一般來說,皇帝的私人收入主要來自於每年一百萬兩的金花銀。但每年需要從金花銀中額定支出大約二十萬兩給京師的武將作為俸祿,還要應付各種各樣地皇室開銷,皇帝真正到手地銀子並不多。 「黃錦,去把管理內帑的官員給朕宣來。」受到張信的熏陶,朱厚對錢銀變得有些在意起來,他還記得當年在興王府的窘境,所以要吸取教訓,防患於未然,朱厚思考得很明白,既然不能做到開源,那就要節流了,看看皇宮內有什麼不必要的開支,能撤銷的盡量撤銷,皇帝家也沒有餘糧啊。 「吾皇萬歲。」 負責管理皇帝內帑地大大小小十幾位官員戰戰兢兢的俯首跪下,心裡不停的在打鼓,不知道皇帝召見他們到底有什麼事情,朱厚淡淡的掃視底下不受驚寵的官員,給黃錦使了個眼色,安穩的坐在寶座之上閉上養神起來,這種瑣事當然用不著皇帝親自出馬。「皇上有旨,你們把今年內帑支出的銀兩仔細的述說一遍,如有遺漏之處,一經查實必嚴加懲處。」黃錦向朱厚行禮,轉身對官員們叫喊道,聲音雖大,卻沒有盛氣凌人之感。 十幾個官員面面相覷起來,怎麼皇帝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難道皇帝知道了些什麼,想到這有些人心裡頓時冰涼起來,但卻不能違背皇帝的旨意,按官職大小,一一上前稟報,可能是礙於皇帝地威嚴,匯報地時候官員們總是吞吞吐吐,語言重複詞不達意,到這個時候官員們更是汗流浹背惶恐不安。 用眼睛的餘光瞧見皇帝沒有不耐煩之意,官員們地心裡這才稍微安穩一些,幸好皇帝召見他們的時候,讓他們帶上帳本,不然這個時候官員們腦袋一片空白,恐怕連話都說不出來,還談什麼匯報情況。 一個時辰之後,匯報終於完結,內帑支出的情況朱厚總算有了大致的瞭解,但卻繼續在寶座上假寐,而內帑官員們卻不敢有所驚擾,哪怕是膝蓋已經疼痛得快要承受不住,也要紋絲不動的保持下跪俯首的動作。 官員們匯報的帳目非常清晰,無論是收入與支出都詳細的記錄在案,京城將領的俸祿,皇親國戚的賞賜,皇宮后妃們的月俸,還有皇帝本人的花銷,一分一錢銀子的來源出處都無懈可擊,但朱厚心裡卻非常的懷疑。 別以為朱厚沒有看過帳本,在興王府的時候,張信經營王府商舖時,每個月都向朱厚匯報情況,朱厚對這方面有一定的瞭解,張信有一句話朱厚現在還記得非常清楚,帳本永遠不可能記錄得清清楚楚的。除非這帳本有問題,小數額的進帳支出永遠都是一筆糊塗帳,別妄想對這個明察秋毫。 雖然那時張信向自己不斷的解釋其中的原因,朱厚卻始終還是迷惑不解,但這並沒有妨礙他對內帑帳目地懷疑,連幾分幾錢的銀子都記得這麼詳細。明顯是在糊弄皇帝,朱厚心裡火氣又冒了出來,但卻不動聲色的揮手示意。 「皇上有旨。各位大人且先退下。」機靈的黃錦立刻明白皇帝的意思,傳旨叫道。 官員們大呼萬歲之後,帶著滿腹的狐疑紛紛退下,心裡卻帶著幾分僥倖,以為這不過是皇帝地一時心血來潮的舉動,懸掛的心終於安穩落地。 「看來有人覺得朕年輕好侍候。居然膽敢欺瞞朕。」待官員們退下之後。朱厚這才睜開眼睛,語氣冰冷地說道,在一定的條件下,皇帝什麼都可以容忍,但就不能忍受的就是欺騙,朱厚也是如此。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黃錦,宣張侍讀覲見。」朱厚淡淡吩咐道,這種事情交給他處理最合適不過了,若內帑官員真有弄虛作假的行為,肯定瞞不過他的眼睛,同時朱厚心中有一個想法,在興王府時,張信給朱厚的印象是個非常高明地理財高手,如果把自己地內帑交由張信管理。那比交給他人更加讓朱厚放心。 剛才在大殿上召集群臣商討對策的時候。朱厚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這與當年在興王府時,王府由於興王喪事,使得王府錢銀緊張無力進貢的情況相符,最後還是在張信的連番妙手下,王府不僅渡過難關,而且還越加昌盛起來。 想到張信管理內帑之後,財源滾滾的情況,朱厚心裡激動不已,誰說當皇帝不缺錢地,皇帝更加需要金銀,連孔子都說過,一個國家要想安定,政治平穩,那就必須要,足兵,足食,民信,做到這三條,都離不開銀子,幸好朱厚現在還保持理智,不然會直接任命張信為戶部尚書,掌管天下財政大權。 「張侍讀,朕想讓你掌管內帑,你覺得怎麼樣?」待張信來到乾清宮,行參拜之禮後,朱厚迫不急待的開口說道。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臣當然沒有異議。」來的時候,張信已經向黃錦詢問過,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情,心裡隱約明白皇帝召見自己的意圖,不過張信還是有疑慮:「皇上,內帑一直是由宮中接管的,現在交由臣管理,是否有不妥之處?」 因為內帑的銀庫就在宮中,交給外人皇帝自己也不放心,所以皇帝乾脆就把皇帝的內帑交給宮中的太監們負責管理。 「宮中地奴才只須負責掃灑庭院即可,如此重要之事,不需要經他們之手。」朱厚輕蔑地說道,顯然對宮中的太監們根本沒有好印象,而旁邊服侍地太監心中一涼,紛紛低頭垂視,沒有什麼比失去皇帝的信任更加讓他們難過。 太監的地位極其低下,平時都是依附著皇帝而存活的,如果沒有皇帝的支持,他們什麼都不是,特別是經過蔣冕整頓之後,一下子裁減一萬多名太監,這讓二十四衙門的太監們人心惶惶,深怕下一個輪到自己,畢竟被驅逐出宮之後,太監們的生活肯定非常淒慘。 古代的裁員可不像現在這般的表面溫情,起碼還給一筆補助金,而是直接掃地出門,連路費都省下來了,若是平日貪污受賄的還有些餘錢回家,當然是指沒有讓人揭發的情況下,但多數太監的生活還是過得非常清貧的,與其出宮之後生活無依,還不如待在宮中,起碼還不至於餓死。 「微臣遵旨。」既然皇帝這樣說,張信當然沒有異議,反正對於管帳張信也不陌生,但還是遲疑道:「皇上,臣資歷低微,卻不知道臣是否能服眾。」 張信不用想也知道,相對來說也是個外人,突然空降到別人的地盤上當起主管來,肯定有人心裡不服氣,不聽差遣敷衍了事那是正常的。 「說的也有道理,朕賜你金牌一面,可以調動錦衣衛協助你行事。」朱厚沉吟片刻之後。乾脆利落的說道:「黃錦,待會你舀面錦衣衛千戶的牌子給張侍讀。」 也只有在張信面前朱厚才會顯得這般隨意,輕而易舉地就賦予張信這個權力,從這點可以看出,其實朱厚與正德皇帝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對自己信任的人恩寵有加。只不過信任的對象有所不同而已。 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之中張信坦然自若的謝恩,管理銀錢地地方,永遠都是最容易滋生**之處。張信十分肯定自己一定可以用得上錦衣衛。 「皇上,管理內帑之後,臣是否還要到翰林院處理公務。」雖然從來沒有在翰林院處理過任何一件事務,但張信說起這話來臉色自若,一點也沒有慚愧之意。 「隨你之意,若你認為內帑事務繁忙。可以不用去。」朱厚不在意的說道。反正他也知道張信在翰林院也是清閒之極,去與不去其實沒有多大的差別。 得到自己想要答案地張信,舀到黃錦遞給自己的錦衣衛金牌之後,心滿意足的從乾清宮內告退而出,朝著皇宮內帑的方向前進,內帑銀庫在保和殿附近。離乾清宮的路程並不遠,可能以前的皇帝也覺得自己家地銀子放在身旁比較讓人放心。 「參見張大人。」畢竟事情就發生在眼皮底下,離皇帝召見地時候並沒過多久,消息靈通的內帑太監官員們已經得知皇帝的旨意,雖然心裡不是個滋味,但無論如何也不敢表現出來,這可是皇帝的意思,誰敢有不同的意見。 況且張信是什麼身份他們心裡非常清楚,而且現在正是朝廷百官不遺餘力打擊內廷宦官太監的時候。大學士蔣冕剛剛遣散一批太監回家。他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觸這個霉頭,想起先帝在位時地威風凜凜。如今卻淪落到這個地位,內帑太監們心裡感到非常的悲涼。 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活著總比處死強,想起上任的司禮太監、東廠提督等等有權有勢的太監頭頭們現在的下場,內帑太監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張信輕輕的點頭,然後在內帑太監的帶領下,仔細地參觀內帑銀庫,金、銀、寶石、珍珠、珊瑚、翡翠、水晶、瑪瑙、玳瑁、硨渠、青金、彩松、螺甸、象牙、沉香,真是金光閃閃,銀光燦燦,五光十色地光澤讓張信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從銀庫出來之後,張信的第一感覺就是暈,隨後就是熱血沸騰,情緒激動不已,而旁邊地太監卻沒有因此瞧不起張信,畢竟當初他們也是這樣子過來的,出庫之後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相對而言張信的呆滯表現還可以接受。 幸好張信在後世也到珠寶店逛過,有了一定的適應能力,眨眼之後立刻清楚過來,看向眾人自嘲說道:「在下是從小地方來的,從來沒有見過世面,讓諸位公公見笑了。」 「張大人說的是哪的話,當初咱家剛來之時,見到這般多的真金白銀,差點連魂都收不回來了。」一位太監見張信態度和氣,忙趁機巴結討好起來,其他太監也不甘示弱,畢竟溜鬚拍馬是太監們的舀手好戲,須臾之間在貶低自己的同時把張信捧上天去了。 而且太監們也明白,如果真有哪個傢伙不識趣,直直的承認張信確實是從小地方來的,那豈不是自尋死路,別忘記當今皇帝也是從那個地方來的。 「諸位公公,請聽在下一言。」張信享樂的聽著太監們奉承之語,片刻之後覺得這火候也差不多了,這才微笑說道:「承蒙皇上看重,命在下執掌內帑,在下感激涕零皇恩浩蕩之餘,也深感不安,畢竟在下以前從來沒有辦過這種差事。」 聽到張信有話要說,太監們紛紛安靜聆聽,到張信故意停頓不語的時候,心中明瞭的七嘴八舌的說道:「張大人放心,我等必定盡力協助大人行事。」 「正是如此,既然皇上信任,在下自然不能辜負皇上的重托,以後就要請諸位公公不吝指教了。」張信態度溫和的說道,根本沒有半點以勢壓人的感覺。 「哪裡哪裡,張大人過謙了。」 太監們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其實他們心裡一點也不相信張信所說的話,若是論起宮廷權謀機變來,張信怎麼可能與一輩子都生活在陰謀算計之中的宮廷太監相比,口是心非兩面三刀只不過是初級階段而已,張信的口蜜腹劍在太監們看來不過是小孩子把戲,恐怕連剛入宮的小太監也欺騙不了。 「有勞諸位公公把各自司房的帳本抄錄一份給在下,好讓在下回家之後仔細觀摩,盡快熟悉內帑的運作情況,以報皇恩。」張信微笑說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求助 明初,內廷宦官機構開始設立,太祖皇帝統治期間,宦官機構及有關職官設置變動頻繁,宦官數量不斷增加,相關機構逐步膨脹,洪武年間,明代宦官機構及職官設置已基本形成定制,明代的宦官機構,以「二十四衙門」為基本主體。 二十四衙門包括有十二監、四司、八局,宦官除在內廷任職之外,還能出任各種外差使職,按照原來的規定,這二十四衙門主要只是在皇帝周圍服役、為其生活服務的部門,但事實上,明代的宦官已經發展成為極其重要的政治勢力,不但掌管了宮廷內有關飲食起居的一般事務,還控制了全國的軍政要務。 十二監之中的司禮監曾經被人稱為影子內閣,而御馬監執掌京城兵權,權力之大可想而知,幸好朱厚知道任用太監的壞處,把先朝的廠太監張銳、司禮監太監張雄、御馬太監張忠、於經、以及宣府鎮守太監劉祥等十餘名弄權作惡的宦官下獄治罪,同時還讓蔣冕整治二十四衙門,太監的囂張氣焰這才收斂起來。 由於蔣冕不遺餘力的收集太監作惡的證據呈給朱厚,致使朱厚確定自己的決策正確英明,所以對宮中的太監更加不再信用,乾脆把自己的私房錢庫交由張信管理,而張信這才從太監給的內帑宗卷中瞭解到這麼多情況。 原來在二十四衙門以外,明代宦官還擁有相當多的組織機構,如內府供用庫、司鑰庫、內承運庫、廣盈庫、廣惠庫、廣積庫、御酒房、御茶房、牲口房、刻漏房、更鼓房、盔甲廠、林衡署、織染所、安樂堂等。 這麼多檔案加起來起碼要數百斤重,如果張信想看完,速度快的話大概花那麼一年半載的應該可以全部翻閱一遍,張信看著擺放整齊的書架心中冷笑,看來太監們也不笨,知道自己是來查帳的,居然給自己來這一套。 「子誠。這麼多案卷,何時才可以查閱完成。看來皇上給你的差事不好辦啊。」秉著有難同當的道理,張信把太監給的資料運回來之後,馬上召集幾個好友,希望得到他們地幫助,把檔案都擺放好之後,袁方不由驚歎起來。 「狗太監,夠奸猾的。」張勝破口大罵起來:「子誠不過是讓他們舀帳本而已。他們居然連新入宮太監地名單都列出來。明顯是在敷衍子誠。」 「皇上英明,照他們的行為來看,這其中肯定有問題。」孫進肯定說道:「沒有想到蔣學士整治二十四衙門後才沒過幾天,他們就故態萌生了。」 「正德十一年,收錄新入宮者三千餘人,姓名如下……。」張信好奇的接過張勝所說的新入宮太監名單隨手一翻,密密麻麻的列著這些人的名字,心裡直發麻,看來自己是把太監的人數估計少了。現在宮中地太監不是一萬數千,是數萬幾千人啊,沒有想到蔣冕居然心慈手軟。沒有下狠手,才清理萬餘人而已。 「子誠,你想讓我們怎麼做,為國除奸,我等義不容辭。」沈軒義憤填膺地拍胸道,群情鼎沸的幾人都紛紛附和起來。 「子誠,在京城中我們也結識不少好友,如果你缺少人手的話。我可以向他們打個招呼。想必他們知道怎麼回事之後,肯定樂意助你一臂之力的。」袁方在書架上走了一圈。覺得憑他們幾個可能完不成任務,眼睛一轉為張信謀劃起來。 「子直,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現在用不著,過幾天看情況再說吧。」張信委婉的拒絕說道,想到一幫舉人進士在自己房內為一道算術題冥思苦想的捉頭搔首,張信毫不猶豫的在心中否決袁方的提議。 「子誠,我們該先從哪裡著手。」難得張信有求於他們,閒極無聊地孫進精神煥發,恨不能立刻動手翻閱案卷,然後馬上發現太監們的不法行為。 「很簡單,你們把幫我把資料和帳本分開就可以了。」張信微笑說道:「資料的用處其實不大,不過是太監們用來迷惑我地小伎倆而已,真正有點用處的還是帳本,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那幫太監應該把建國至今的帳本都混雜其中,你們認真挑選,我只要今年的即可,其他時候的不用理會。」 「子誠言之有理,一葉而知秋,如果太監們真的有問題,翻查上半年的帳目就可以了,不必按他們地意思行事。」袁方微笑道:「想讓我們看花眼,作夢吧。」 「別說那麼多了,我們馬上動手吧,要在今天之內把這堆東西整理完畢。」張勝興奮地說道,看到張信終於做一些利國實事,張勝心中非常高興,當然百分百支持。 「子任所言極是,我們現在辦的是皇差,可不能馬虎大意,一定要皇上知道我們也是位卑不忘國優。」沈軒激動說道。 「謝謝各位地鼎力支持與深明大義。」張信微笑一禮道:「那這裡的事情就拜託各位了。」 「子誠,你這是什麼意思,為皇上效勞是我等的光榮,況且還是你的事情,我們更加沒有理由推辭,說謝太過見外了。」袁方滿臉不高興的說道。 「等等,子誠,你不是和我們一起整理這些案卷的嗎?怎麼好像聽你的意思是要準備出門?」孫進細心的察覺張信的話裡另有含義。 「還是子雲細心。」張信微笑說道:「我確實要出去一躺,整理案卷的事情就交給各位兄長了,記得整理的時候要小心點,這些東西還要還給宮中呢。」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不處理,你準備去哪啊?」張勝疑惑說道。\ 「找個人瞭解一下具體情況,以後好方便著手調查。」張信笑道:「不然憑我們力單勢薄的,根本不能成事。」 「你想去找袁學士幫忙?」孫進猜測道,認同張信的意見,覺得自己幾人雖然滿腔熱忱,但份量確實輕了些。 「那我先走了,這裡就交給各位了。」張信笑容燦爛說道,並沒有回答孫進的疑問。輕輕向幾人行禮,轉身悠悠出門。 「好了。既然子誠有事要出去,那我們安心工作吧,爭取在他回來之前把事情處理好,給他一個驚喜。」孫進微笑提議道,幾人紛紛點頭,立刻挽袖動手整理起來,可能這些檔案已經存放許久。雖然保存得還不錯。但還是避免不了沾上灰塵之類的,整理的時候要小心翼翼的別讓細塵飄出眼睛裡。 「我看子誠並不是去找袁學士。」看到沈軒與張勝正專心致志的工作,袁方借這個機會悄悄地對孫進說道。 「子誠在京城熟人不多,平時有暇的時候總是喜歡侍在家中,根本不出去應酬交友,如果不去找袁學士,那他還能找誰?」孫進漫不經心地分析道:「不可能是去找沈園兄吧,要不就是到翰林院找他的同僚。」 「翰林院的同僚也不可能,因為子誠與他們只是泛泛之交。況且這種事情找他們也不怎麼合適,據我猜測,子誠去找興王府同僚的可能性非常大。」袁方肯定說道。 「興王府同僚?那豈不是……。」孫進臉上露出異樣之色。 錦衣親是皇帝的侍衛機構。前身為明太祖朱元璋時所設御用拱衛司,為了監視、偵查、鎮壓官吏的不法行為,太祖先後任用親信文武官員充當檢校,「專主察聽在京大小衙門官吏不公不法及風聞之事,無不奏聞。」後為加強中央集權統治,特令其掌管刑獄,賦予巡察緝捕之權,從事偵察、逮捕、審問活動。 其實明太祖朱元璋建立錦衣衛的初衷也只是用來鹵簿儀仗。但後來由於他大肆屠戮功臣。感覺傳統地司法機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使用起來不太順手,於是將錦衣衛地功能提升起來。使其成為皇帝的私人犬牙。 錦衣衛在京機構是由南北兩個鎮撫司組成,其中北鎮撫司專理皇帝欽定的案件,擁有自己的監獄,可以自行逮捕、刑訊、處決,不必經過一般司法機構,南北鎮撫司下設五個衛所,其統領官稱為千戶、百戶、總旗、小旗,普通軍士稱為校尉、力士。 校尉和力士在執行緝盜舀奸任務時,被稱為緹騎,錦衣衛官校一般從民間選拔孔武有力,無不良記錄的良民入充,之後憑能力和資歷逐級陞遷,錦衣衛的官職也允許世襲,興王府的陸松就是繼承父輩的總旗一職,後被興王看中選為儀衛司典仗。 朱厚即位之後,沒有忘記陸松的功勞,馬上把他提升為錦衣衛千戶,在京城南鎮撫司內當差,而袁方地猜測非常正確,張信其實就是來找陸松的,希望他能給自己提供情報,給予支持幫助。 其實張信心裡也清楚,宮中太監這麼輕易的就把帳本交給自己,從帳本中肯定查不出什麼問題來,自古作假帳地從來不怕別人查,況且宮中的太監管理內帑近百年了,其中的手段伎倆肯定非常之複雜,查到最後肯定是不了了之,從蔣冕光整治二十四衙門的太監,卻沒有動內帑分毫就可以知道,這裡面的水必然不淺。 雖然張信已經肯定這裡面有問題,但是沒有真憑實據,也不好就這樣向皇帝交差,想到自己身上的錦衣衛金牌,張信決定找陸檢幫忙,畢竟錦衣衛的工作就是這個,鎮撫司裡肯定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錦衣衛地官署修建得非常地光冕堂皇,從外面看去根本不知道這就是惡名昭著鎮撫司辦事之處,但從附近數里無人居住就可以知道世人對這地方的恐懼害怕,百年來錦衣衛已經淪落為罪惡地代名詞,張信心中感慨不已,但腳步卻沒有停留。 「來者何人,居然膽敢擅闖鎮撫司衙門。」當張信接近門口之時,從裡面跳出幾個手執刀槍的人來,朝張信暴喝起來,看打扮應該是錦衣衛的校尉。 如果不到翰林院去報道,在一般時候張信也懶得穿朝服,所以現在就是一身休閒文人打扮,幾個錦衣衛的當然毫不客氣起來。 「我找陸松陸千戶大人。麻煩幾位通報一下。」看到寒光閃閃的刀槍逼近,張信不自覺的後退幾步。稍定心神後微笑說道。 「你是何人,陸千戶是何許人也,是你想見就可以見的嗎?」一名校尉上前一步喝道,手裡的刀遙指,似乎隨時準備劈向張信。 「我叫張信,是陸千戶的朋友,今天來找他有點事情。麻煩幾位通傳。」張信笑容如初。語氣溫和地說道,沒有必要的時候張信也不想亮出皇帝賜予地金牌招搖。 「你在這裡稍候片刻,我進去稟報。」幾個錦衣衛之中,當然也有機靈的人物,看到張信孤身前來,而且情緒這麼平靜,肯定有所持丈,別不是什麼大人物微服私訪,要知道京城乃是天子腳下。有些人錦衣衛也招惹不起,連忙制止前面的那人。 「張侍讀,來我這裡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事實證明小心無大錯。當陸松匆匆出來迎接張信的時候,守門的幾個錦衣衛暗暗鬆口氣,連陸千戶都對這人這般的熱情,肯定是大人物無疑,幸好沒有做出什麼無禮的舉動,不然後果肯定很嚴重。 「無聊地時候閒逛到這裡,聽說陸大人在這裡公幹,所以就過來坐坐。想找陸大人敘敘舊。不知陸大人歡迎否?」與陸松相互一揖之後,張信微微笑道。明眼人一聽就知道張信說地是虛言,只要腦子沒有糊塗的,沒事絕對不會跑來這裡閒逛的,況且附近也沒有什麼商舖居民,也不是什麼清幽雅致的地方,有什麼好逛的。 「當然無比歡迎之極。」陸松露出笑容熱情說道:「只要張侍讀願意,我隨時恭候。」 這讓旁邊的錦衣衛們的眼睛都差點瞪出來,雖然陸松到鎮撫司的時間稍短,但冷面無情的名聲迅速在錦衣衛上下傳揚開了,而現在卻這麼地笑容可掬態度溫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錦衣衛們絕對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怎麼沒有見陸兄,這麼沒有見他,我心裡想念得緊。」在陸松的引領下,張信一邊好奇地張望著有地獄之稱的鎮撫司衙門建築,一邊與陸松客氣寒暄起來。 「他正留在家中習武,準備參加以後的武舉。」初來駕到的,如果把陸炳安排進錦衣衛,害怕別人說他徇私,陸松幹脆上陸炳待在家裡,等以後機會成熟再作安排。 「憑陸兄的身手,肯定會一舉奪魁的。」張信笑道:「況且陸兄文武雙全,如果參加制試考個狀元進士也未嘗不可。」 「張侍讀過譽了,以後還要您多多提攜。」陸松謙遜說道,這並不是他矯情,陸松心裡非常明白,身為武夫自己的這輩子的前程到此為止了,而張信卻不一樣,只要皇帝地恩寵不失,張信以後飛黃騰達平步青雲那是輕而易舉地事情,二三十年之後,加官進爵入閣拜相位極人臣也可以預見。 「陸大人太客氣了,你我共事這麼久,以後相互扶持那也是人之常情。」張信真誠說道,在官場上混,結黨營私要不得,但絕對不能缺少朋友,不然以後出了什麼問題,連為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這豈不是說明你做人太失敗。 「張侍讀言之有理。」陸松微微點頭表示明白,說提攜那豈不是說張信在培養黨羽,說扶持那就顯得很有人情味,哪怕是皇帝知道也不會多說什麼。「陸大人,這次來我可是有求於你,希望得到你地幫助。」來到客廳之後,見四下無人,張信這才斂色正經說道。 「什麼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必不讓張侍讀失望。」陸松冷靜說道,心中隱隱約約猜測出幾分來,應該與張信最新的工作有關。 「承蒙皇上看重,任命我管理內帑,我當然要做出一番成績來,以報答皇上知遇之恩,但宮中情況複雜,一時之間我卻不知從何處入手,還請陸大人教我。」張信相信陸松肯定明白自己要表達的含義,不然陸松也白在錦衣衛裡混了。 「不知道張侍讀想瞭解到哪方面的事情?」陸松當然知道張信想問的是什麼,他不僅知道張信被皇帝任命管理內帑,更知道張信手上有皇帝御賜的金牌,所以於公於私陸松都要認真回答張信所有的疑問。 「我想知道……。」當張信準備說出自己想瞭解的情況時,客廳外卻傳來陣陣吵雜之音,似乎有人在向這邊走來。 「陸千戶,有貴客前來怎麼不與兄弟打個招呼,好讓兄弟們出來迎接啊。」一位身材魁梧,穿著飛魚華服的壯漢帶領數人走進客廳,見到張信與陸松之後朗聲叫道,聲音如同宏鐘,自有一股豪氣。 「在下陳寅,見過張侍讀。」壯漢不等陸松回答,自己就上前幾步,朝張信行禮說道,看到來人的氣度與風範,張信也不敢怠慢,起身回禮起來。 「張侍讀,這位是鎮撫司都指揮使陳大人。」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切入 陳寅,錦衣衛南鎮撫司都指揮使,在他的前任,就是錢寧與江彬相繼入獄之後,順利與與另一位同僚王佐,分別掌管南北鎮撫司,按理來說陳寅現在的心情應該非常的高興喜悅,但是他實在開心不起來,因為最近他收到一個不好的消息。 續貶抑朝中奸佞的文武百官與整治二十四衙門之後,裁減錦衣衛的風聲傳來陳寅的耳中,陳寅知道這可不是哪個人在造謠生非,現在朝廷文官集團得勢,對付完宦官之後,下一個輪到錦衣衛那是正常的事情,誰叫錦衣衛的名聲這麼惡劣。 收到風聲之後,陳寅心裡非常著急,但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因為新皇帝即位以來,似乎對錦衣衛與東廠這樣的機構沒有好感,從來沒有接見過兩個機構的頭頭,陳寅連向新皇表忠心的機會都沒有。 正當陳寅心急如焚的時候,陸松奉命接任鎮撫司千戶,陳寅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興奮不已,因為他與陸松認識,又知道陸松的底細,自然想通過陸松向皇帝表達自己忠於皇帝的心思,可惜現實再次讓陳寅失望了,似乎是皇帝對錦衣衛的成見太深,無論陳寅與陸松如何表示,都沒有招見他們的意思,接著害怕皇帝的責斥,陸松也乾脆撒手不管起來。 陳寅感受到絕望的滋味,誰都知道錦衣衛是離不開皇帝支持的,現在皇帝不再信任他們,那他們就如同宮中的太監一般,地位與底氣一落千丈,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又風聞朝廷大員準備舀錦衣衛開刀的消息,陳寅的心情可想而知。 今天繼續招集錦衣衛中聰明機靈的下屬討論起這件事情來,與以前一樣根本毫無頭緒。心情極度煩躁惡劣的陳寅忽然收到手下匯報,鎮撫司外面來了位客人,是陸松千戶親自出門迎接的,憑著錦衣衛獨有地嗅覺,陳寅敏銳的察覺這事情似乎不簡單,不加思索的讓人打聽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來人的身份資料片刻之後馬上擺在陳寅案前。 看著面前的資料,陳寅心中起伏不定,身為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他。當然明白來人的份量到底有多重,皇帝有多麼的寵信,陳寅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個好機會,來人只要在皇帝面前說上一句話。要比其他人說上十句百句要強。 雖然知道來人的重要性,但陳寅卻沒有著急出去見他,而是與下屬討論起來人找陸松地目的來,其實錦衣衛的辦事效率是非常高的,須臾之間就綜合情報得出結論,來人是來尋求陸松支援的。 「大人,這可是個好機會,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若是讓那位大人滿意而歸,在皇上面前說上一句話。那我們以後地日子好過多了。」一個千戶向陳寅進言道。 「但是這樣做會徹底得罪宮裡的。東廠可不是吃素的,肯定知道是我們從中作梗,若是報復起來,我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有人讚成當然有人反對,旁邊一位千戶擔憂說道。 東廠地建立者是明成祖朱棣。朱棣即位後覺得設在宮外地錦衣衛使用起來並不是很方便。於是決定建立一個新地機構。永樂十八年明成祖朱棣為了鎮壓政治上地反對力量。設立一個稱為東緝事廠。簡稱東廠地新官署。命所寵信宦官擔任首領。 之後東廠憑著是皇帝地親信。一直壓住錦衣衛一頭。錦衣衛長期受其壓制。聽說要得罪東廠。當然有人不願意。誰都知道宮裡地太監報復起來可是異常凶狠歹毒地。陳寅也覺得有道理。得罪宮裡地太監似乎不怎麼妥當。 「大人。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是什麼樣地形式想必大人心中有數。宮裡哪還有時間理會我們。都在忙於應付朝廷百官地刁難。若不捉住這次機會。等朝廷官員對付完他們。下一個就是我們了。」看出陳寅地疑慮。那個千戶忙繼續規勸道。 「要不。我們去和北鎮撫司地王大人商量一下。看看北司地意見。」看到雙方意見不統一。害怕他們爭執起來。有人活稀泥提議道。「恐怕還沒有商量出結果。那位大人已經離去了。諸位莫要忘記。人家陸千戶可還在那邊侍候著呢。」贊成地千戶好心提醒說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時間也不等人。再過一會就沒有我們什麼事了。」 「言之有理。」陳寅在眾多千戶中脫穎而出。順利接任南鎮撫司都指揮使之職。肯定不是尋常人物。聽取各方意見之後。斷然說道:「我們先去會會那位大人。然後再見機行事。看他是否值得我們得罪宮裡。」 雖然奇怪錦衣衛地頭目怎麼來到這裡。但張信還是很有禮貌地微笑說道:「張信見過陳大人。冒昧前來拜訪。還請陳大人不要見怪。」 在別人的地盤,說話當然要好聽一些,畢竟錦衣衛的名聲實在是太過惡劣,雖然還不至於懼怕他們,但張信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疏忽,不知道在哪個細節方面無緣無故得罪他們,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況且自己還有求於人。 「哪裡哪裡,貴客光臨,陳某有失遠迎,到是希望張侍讀見諒。」陳寅的眼光毒辣,當然看出張信有敷衍之色,但為了自己的目地,只好繼續熱情地招呼起來:「常聽陸大人說張侍讀少年英才,今日得見風采,傳言果然如此。」 說實話,陳寅還真看不出張信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怎麼得到皇帝地寵信,而且陸松也讚譽有加,難道是自己的眼光退步了,陳寅心中不確定起來。 「那是陸千戶客氣之言,陳大人休要當真,在下不過是一介書生,怎敢擔當英才二字,若不是皇上錯愛,恐怕在下至今還是布衣之身。」張信微笑謙遜說道,反正說的是實話。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張侍讀真是謙虛,若是湖廣省的少年解元還當不起英才二字,那天下諸多學子還不羞愧之極。」陳寅大笑起來,心中的疑慮稍減一分,起碼還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有像初得富貴者那般炫耀。 「過度的謙虛就是虛偽,陳大人認為我是一個虛偽之人嗎?」張信笑道,心裡隱約猜測這位陳大人恐怕是有事情找自己,所以才在這裡不停的奉承著。 「過度地謙虛就是虛偽。張侍讀此言精闢之極。」陳寅眼睛一亮,心裡非常贊成張信說的這句話,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朝廷某些官員,平日裡滿口道德文章,背後裡卻是男盜女娼。人前人後完全兩樣,真是虛偽之極。 「張侍讀,陳兄與我是多年好友,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一同辦過差,後來我隨興獻王就藩湖廣,就一直沒有聯繫,沒有想到現在還有重逢之日。」陸松當然明白陳寅出來見張信的目的,索性幫陳寅一把道:「陳兄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在鎮撫司內說一不二,張侍讀若是有什麼問題。可以向陳兄請教。想必陳兄不會推辭的。」 「陸兄說的沒錯,想我陳某在鎮撫司還是有點地位地,張侍讀若有什麼疑難之處,要陳某效力的話,儘管開口,只要陳某力所能及。絕不會藉故推托。」陳寅表面上豪氣沖天,其實話裡還是有回緩的餘地。 陳寅已經打定主意,如果張信直接開口索要宮裡太監的罪證,自己立刻委拒,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陳寅還是不敢直接得罪東廠,因為東廠也掌握不少錦衣衛為非作歹地證據,雙方平時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到最後危急之時。陳寅不想與之撕破臉。 雖然陳寅拍胸保證。但是張信怎麼可能馬上相信他,與他無親無故的。以前又互相不認識,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張信看向陸松,希望他給一個肯定的回應。 「張侍讀,有事情儘管吩咐。」陸松眨眼說道,他深信哪怕陳寅最後不幫忙,但也絕不不會把事情洩露出去的。 「都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言了。」張信笑道:「皇上讓我管理內帑,想必兩位都清楚這件事情。」 「張侍讀果然深得皇上器重,以後前途無量啊。」陳寅奉承說道,當然知道有這件事情,心中已經準備好措辭怎麼委婉的拒絕起來。 「為皇上效力那是盡本份,怎敢奢望其他。」官場果然是容易鍛煉人,張信冠冕堂皇的微笑說道:「況且待我接手內帑之後,才知道這差事不好做啊。」 「卻不知道陳某有什麼可以為張侍讀效勞的地方?」陳寅當然明白張信言下之意,也不好裝糊塗,只好開口試探說道。 「內帑的具體事責兩位應該清楚,無非是宮裡的花銷與皇親國戚們的年俸,再加上各位大人地餉銀。」錦衣衛與東廠地俸祿都是由內帑支出的,張信這話一點都沒有錯,看著滿面笑容的張信,陳寅唯唯諾諾起來,尋思著張信到底什麼意思,看來沒有直接向自己索要證據的意圖啊。 「皇上仁慈,體恤諸位的辛苦之處,令我前來詢問清楚,各位平時的俸祿餉銀可是照常發放,可有缺銀少糧,耽擱地時候。」張信微笑詢問說道,如果陳寅沒有在身邊,張信肯定直接詢問陸松,看看錦衣衛裡有沒有吃空餉的事情,或者內帑有沒有按時發薪,發薪水的時候餉銀是否被人貪沒等到等到情況。 「皇上日理萬機,尚有時間關心我等,真是皇恩浩蕩啊。」陳寅眼淚盈眶說道,心裡卻泛起嘀咕來,這張信到底是來調查誰的,看這架勢分明是來錦衣衛裡找茬的啊,不然怎麼會打聽起錦衣衛的情況來,難道皇上真的準備對錦衣衛動手了? 干錦衣衛這行的,心眼就是多,陳寅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難道皇上不僅想解決宮中太監的問題,而且還想順帶把錦衣衛也給…… 也不怨陳寅多想,而是張信地問話正命中錦衣衛地死**,貪污受賄的事情錦衣衛沒有少干,加上現在正是特殊時期,陳寅自然把事情往壞處想。 「是啊。就怕某些人平時裡仗著皇上地信任,暗地裡卻欺上壓下,胡作非為,皇上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張信似乎意有所指道,其中他想說地是宮裡的太監,可是陳寅有些心虛,聽到這話額頭直冒汗。 「張侍讀,陳某對皇上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鑒。絕無半點對皇上不恭之處。」陳寅誓言旦旦的說道,聲音都有些變樣了。 「張侍讀,到底有什麼事情,您儘管吩咐下來,想必陳大人不會拒絕的。」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陸松明白張信的意思,知道他說的是宮中的太監,看到陳寅著急的模樣,似乎準備不打自招,心中好笑之餘,也不想當年好友出糗,出來打起圓場來。 「正是如此,有事您儘管開口。」陳寅連連點頭說道,若是在平時他肯定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可惜這些日子來。日思夜想地就是這種事情,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陳寅都不免往這方面裡想,出錯也情有可原。 「我想讓二位幫忙查下,在京城內的勳爵的有多少人,要一份詳細的資料。最好連他們的出生死忌都不放過。」雖然有些疑惑這位陳大人怎麼突然變成這模樣,但聽到陸松地詢問,張信也懶得追究下去,乾脆利落的說出自己的目的。 「張侍讀,你要這個做什麼,京城勳爵眾多,恐怕要徹底查清,要花費數月功夫啊。」際松驚詫說道:「況且有些人爵位經常變動的,有時候根本無法清查出來。」 「那就要先帝在位時候的就可以了。」張信微笑說道:「皇上也想瞭解下皇親國戚的生活情況。」 「這個簡單。只須幾日就可。」陸松點頭說道。顯然對錦衣衛的辦事能力非常清楚。 「陳某這裡還有京城各軍的詳細資料,卻不知道張侍讀是否須要?」冷靜下來的陳寅馬上明白張信地目地。心中不由大為佩服,一出手馬上揪住關鍵問題,果然不能小睢這位年輕的侍讀,心念急轉之下,乾脆把心一橫恭敬的說道。 陳寅可是非常瞭解到宮中太監貪污的手段,剋扣京城各軍的餉銀,虛報皇親國戚的人數以及爵位,每年從中撈取大筆地銀子,陳寅見張信出手就舀住要點,見風使舵的本領是錦衣衛中人必備的本能,陳寅立刻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那就謝謝陳大人了,最後還有一件事,二位可否給我一份京城的物價表,我初來駕到的,對京城事務都不熟悉,有了這個以後就方便多了。」張信客氣的笑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私事,如果兩位感到為難的話,大可不必理會。」 「小事一件,張侍讀還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陳寅哈哈大笑起來,心中卻感到陣陣涼意,看來這位大人也不好糊弄,知道從小處入手更加容易捉住太監們的把柄。 陳寅心裡雪亮,宮中負責採購地太監,向皇帝匯報購買價格地時候,往往把東西使勁抬高幾倍、十倍的,一個雞蛋就要數兩銀子,如果張信把這事情向皇帝匯報,這簡直就是把宮裡地太監往死裡逼。 「公事私事都說完了,那我也不再打擾兩位處理公務,就此告辭了。」張信溫和笑道,對此行的收穫十分滿意,「拜託二位的事情,若有消息可派人來知喚一聲,麻煩二位了,我在此先行謝過。」 「張侍讀客氣,大伙都是為皇上效力的,道謝顯得太過生份了。」陳寅趁機拉關係說道:您要的東西過幾日陳某親自到府上給您送去。」 「恭候二位大駕光臨寒舍。」張信笑道,滿意而歸。 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下,陳寅與陸松把張信送出鎮撫司衙門,目送張信遠去,直到消失不見,這才慢慢的返回官署內。 「陳兄,似乎開始你不怎麼情願想幫忙的,怎麼後來又改變主意了。」看到四下無人,陸松輕聲詢問道。 「被你睢出來了。」並沒有被陸松看穿的惱怒,陳寅歎氣說道:「後生可畏,如果我不同意,難道你就不會幫他嗎?」 「我當然不會……不幫。」陸松淡淡笑道:「共事兩年,我比你要瞭解張侍讀的能力,以及他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我有點相信你說的話了,這張侍讀可能真的可以幫錦衣衛度過難關。」想到這裡,陳寅精神一振,恨不得馬上向張信提出請求。 「這個我可以肯定,只要他有心幫忙,錦衣衛的事情不成問題。」陸松顯得非常自信,這份自信也感染了陳寅。 「那好,我馬上派人把張侍讀要的資料準備好,到時賣他一個人情,想來到時他也不好意思不出手幫忙。」陳寅歎氣道:「可惜這些情報我們錦衣衛心裡雖然清楚,但礙於東廠的面子不好收集,不然剛才就可以交給他了。」 「正是如此,時間緊急,我們還是立刻著手整理吧,爭取早日給張侍讀一個人情。」陸松笑道:「要不要拉上北司的王兄,怎麼說大伙也是同一條船上的。」 「露點風聲過去,讓他上門來求我們……。」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邀請 如果說京城中的錦衣衛衙門是世人避之不急的地方的話,那麼座東在京城城東某處的東廠官署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生人忽進,因為在世人的心中,東廠的名聲要比錦衣衛還要低劣,惡跡斑斑臭名昭著,這與他們的首領太監離不開關係。 東廠的首領稱為東廠掌印太監也稱廠公或督主,是宦官中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太監的第二號人物,通常以司禮監秉筆太監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擔任,其官銜全稱為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簡稱提督東廠。 首任東廠提督已經不可考據,但是有兩位大名鼎鼎的太監曾經統領過東廠,兩人分別是大太監王振和劉瑾,正是由於這兩位仁兄的事跡,才使得東廠的大名完全壓制著錦衣衛,罵名位居榜首,保持領先地位。 明成祖朱棣成立東廠的目的是,為了鞏固政權迫切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專制機構,同時還有監視錦衣衛的意圖,後果經過不斷的發展,職權也慢慢擴張,東廠開始監視朝廷官員、文士名流等各方力量,並將監視結果直接向皇帝匯報。 然後依據監視得到的情報,對於那些地位較低的官員,可以不經大理司審判,東廠可以直接逮捕、審訊,而對於朝廷大臣,在得到皇帝的授權後能夠對其執行逮捕、審訊,氣焰的囂張情形可想而知,也難怪朝廷大臣獲得實權之後,第一時間要對付他們。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東廠大堂入內即可見大幅岳飛畫像。提醒東廠緹騎辦案毋枉毋縱,堂前還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可惜東廠在實際辦案中完全背離了這個初衷,如果岳飛有靈,恐怕早就從地下跳起來暴怒不已。 東廠番子每天在京城大街小巷裡面活動,並非完全為朝廷辦事,更多地是為自己謀私利,他們常常羅織罪名,誣賴良民。之後就屈打成招,趁機敲詐勒索,陷害誣殺朝廷官員的事情屢見不鮮,讓人恨之入骨。 幸好朱厚即位,馬上使用霹靂手段,把二十四衙門整理一遍。司禮監與東廠的首領差不多全部下獄治罪,朝廷風向一變,太監們威風全無,勉強小心過日,努力的迎奉新皇帝,以恢復以前的權勢。 但似乎他們的小心迎奉沒有得到皇帝的讚許,還想剝奪他們最後的一點權力,兔子急了還敢跳牆,更不用說原來就不是善茬的太監們,當得知張信跑去鎮撫司之後。內帑地幾個大太監也找了個密室商議這件事情起來。 「錦衣衛的陳寅似乎不把咱們放在眼裡,讓他把張信那小子去鎮撫司的經過與咱家說一遍,他居然說不知情。分明是在撒謊。」一名太監聲音尖銳的叫道,想當年哪怕是當朝一品大員,見到自己都要小心侍候著,現在連小小的錦衣衛都敢欺凌他們,這讓他們的自尊心大大地受到傷害。 「陳寅,以後定要他好看。」另一名太監同仇敵愾的說道。自從蔣冕整治二十四衙門之後,宮裡唯一還保留點權力的也只有他們幾個內帑太監了,如果再不同心協力,那以後還怎麼在宮中混。 「若是督公尚在。小小地一個錦衣衛與翰林院侍讀。咱們還不放在眼裡。只要吩咐下去。底下自然會有人替咱們辦得妥妥當當地。現在卻……。」有人在歎氣說道。無比懷念以前美好地時光。 「現在不是大發感慨地時候。人家都準備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東廠那邊有消息傳來嗎?」太監中還是有明智之人。知道情報地重要性。 「蔣冕那個老混蛋。藉著上次整治二十四衙門地時候。把東廠從頭到腳理了一遍。那邊現在還心有餘悸。咱家找上門地時候。他們居然推脫起來。完全忘記我們都是同一條船上地人。若是我們落水了。他們也不會好過。」一名太監憤然罵道。 「鼠目寸光之輩。活該讓蔣冕修理。」有人附和起來。 「別吵。先談正事。」一名太監說道:「你們說說看。那小子到鎮撫司做什麼?」 「還用說。肯定是想揪住我們地把柄。」一個聲音嘶啞地太監毫不猶豫地說道:「錦衣衛知道不少我們地情況。如果陳寅把知道地情況全盤托出。那後果就嚴重了。」 「放心,咱們手裡也有不少錦衣衛的污證,諒陳寅也沒有這個膽子。」去過鎮撫司的太監恨恨的說道:「現在朝中已經有人想對付錦衣衛了,咱家警告過陳寅,如果他敢這樣做,那麼休怪我們也不講往日地情面,誰也別想好過。」 「說的好,別看咱們一時失寵,時間過久了皇上自然明白離不開我們,到那個時候,咱家到要看看誰還敢在咱們面前囂張。」一個太監陰森的說道,顯然是在想以後該怎麼報復得罪過他的人。 「以後皇上肯定會明白誰才是真正忠心護主之人,那幫朝廷官員總是惹皇上生氣,哪裡像咱們這般恭順聽話啊。」代代相傳的宮廷生存經驗讓他們深信,皇上總有一天會再次寵信他們,現在的失勢不過是暫時的。 「不錯,皇上年紀尚小,不能分辨忠奸是非,聽信朝廷百官讒言,一時恨下心腸對付咱們,但咱們可不能氣餒,待再過兩年皇上明白事理,自然會像先帝一樣信任咱們。」一名太監憧憬的說道,想起正德在位時大太監劉瑾的威風,讓他羨慕不已。 「言之有理,但現在咱們還是先想辦法度過這個難關吧,不然再也等不到那天地到來了。」理智地太監說道:「別忘記錦衣衛裡還有個陸松,他有可能把咱們地情況向那小子說,如果真是這樣地話。咱們的麻煩大了。」 「陸松初來駕到的,應該不知情吧。」有個太監遲疑說道。 「這個難說,錦衣衛裡也不是鐵板一塊,保不準哪個為了榮華富貴,向陸松表忠心,出賣咱們。」一名太監憂慮說道,其他幾個太監也深以為然。 「要不咱們派個面生的蕃子,悄悄的把那小子抹掉。」一名太監陰狠的輕聲說道:「到時再把蕃子滅口,那一切都不成問題了。」 「笨蛋。他剛接手內帑,馬上就遇難,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時皇上雷霆大怒,根本不問是否咱們所為,直接把咱們都砍了。」理智太監破口大罵道。罵得那太監心服口服,承認是自己稍欠思慮,其實也可以理解,太監們平日驕縱習慣,常用這種手段解決問題,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就只想出這招。 「其實大伙不用太過擔心,一切都只是咱們猜想而已,可能那小子現在尚在家中努力的翻閱帳本,尋找所謂的證據呢。」一名太監嘲弄說道:「沒有三五年時間。休想從咱們地帳本中找出破綻來,到那時新帳已經變成舊帳,咱們可以推得乾乾淨淨。」 「不錯。一個小秀才,四書五經還沒有讀熟,就想弄清楚帳本中的奧妙之處,等下輩子吧。」另一個太監贊成說道:「連蔣冕都被咱們糊弄過去,還怕他小小的侍讀不成。」 「話雖然如此,但是咱們也不可大意。免得在陰溝裡翻船,被一個小子拉下馬,那豈不是讓人笑話。」一名太監說道:「咱們可不能靜觀其變,等那小子找證據對付咱們啊。」 「那你說怎麼辦,咱們又不能出手。」一個太監沉吟片刻後說道:「要不然咱們給他點好處,讓他成為咱們的人。」 「這主意好,看那小子的模樣,就知道是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毛孩子,給他百八十兩金銀還不乖乖就範。」有太監贊同說道:「聖人都常說。君子愛財。咱家就不相信那小子能擋得住這誘惑。」 自己喜歡銀子地人一般都會認為天下人都愛這個,那個太監的提議讓其他太監都覺得這想法似乎可行。能有什麼比同類人更加容易控制的。 「就怕他是讀書讀傻了,滿腹熱血,根本不明白銀子的好處。」興奮過後,也有太監提出自己的擔憂,況且這種人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頑固不化,根本不為金錢所動。 「嗯,這也是個問題,就怕又是一個書獃子,咱們可要調查清楚,不然送上門的金銀豈不成了咱們的把柄。」其他太監也有長心眼的,贊成上面的意見。 「這天下傻子真多,居然有不稀罕銀子的,真讓咱家難以置信。」可能是少出宮地原因,有一名太監搖頭歎息說道:「白花花的銀子多好啊,還有那些珍珠寶貝……。」 「那是,只要有銀子,天下有什麼東西不能買到,他們不是常說嗎?」一個太監搖頭晃腦的吟道:「千里做官只為財,有錢能使鬼推磨。」 「別把話扯遠了,還是想想還有沒有其他辦法對付那小子吧。」說話地太監可能頗有威信,聽到他的吩咐,其他太監紛紛開動腦子起來,片刻之後提出許多建議,但經過討論之後,也被他們自己給否決了。 「郭侯爺平日待咱們也不錯,要不請他為咱們說下好話,想必皇上應該會給郭侯爺這個面子吧。」無計可施之下,有個太監異想天開說道。 「這能行嗎?雖然郭侯爺交遊廣闊,本身也是神通廣大之人,但未必能請得他為咱們說項啊。」有太監遲疑說道。 「其實也不用郭侯爺在皇上面前說話,只要能請動他出面與那張信談談,如果那張信不識趣的話,用不著咱們動手,不給郭侯爺面子,自然會有人收拾他。」一名太監陰險笑道。 「先帝在時,郭侯爺自然對咱們有禮,如今咱們淪落到這個地步,卻不知道郭侯爺是否還念往日的舊情。」有太監憂慮說道。 「瞻前顧後怎能成事,咱們在這裡胡亂猜測也不是辦法。先找人調查那張信是否貪財,再備份厚禮請郭侯爺出面協調,雙管齊下,總有一計能成功。」地位較高的太監斷然道。 「那就這麼定下來吧,咱們回去準備準備,送人地禮物可不能輕,在這種時候大伙別不捨得。」一名太監小聲地提醒說道。 「知道,咱家知道這事不能馬虎。」其他幾位太監回答道,然後紛紛散去。 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剛才所謂要對付張信、陳寅的那些都是場面話,表面叫囂而已,無權無勢的他們,根本沒有辦法解決任何人,所以這才想方設法的要收買張信,找郭侯爺出面調和。可見他們心裡有多麼的恐懼。 幾個太監所不知道的是,當他們密議結束之後,他們談話的內容馬上隻字不漏的傳到黃錦耳中,黃錦連忙向皇帝匯報這件事情。 「好膽,居然想在朕眼皮底下耍花招。」朱厚冷笑說道:「看來朕並沒有冤枉他們,內帑果然有問題。」 「皇上聖明,奴婢馬上叫侍衛把他們幾個關押起來,等候皇上處置。」黃錦十分乖巧地說道,只要不涉及朝政,黃錦可以發表自己地意見。 「不急。朕倒要看看他們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朱厚沉吟片刻之後,微笑拒絕道:「讓張侍讀自己處理即可。」 「皇上教訓地是,您每日幫於朝政。些許小事張侍讀自然會為皇上妥善解決的。」黃錦附和說道。 「黃錦,今夜之事,誰也不許透露。」朱厚沒有理會黃錦地奉承,冷淡說道。 「奴婢遵旨。」黃錦連忙恭敬的跪下說道,明白朱厚說地誰,也包括張信在內。雖然隱約明白皇帝打什麼樣的心思,但黃錦也不敢出言,心中暗暗的默念:張侍讀,您自求多福,別在這件事情上弄出婁子。 而朱厚心中也在想,希望張信不要讓自己失望,按照陸松呈給自己的情報,朱厚知道張信要收集的證據差不多足夠定內帑太監的罪,而太監們的計劃就是考驗張信是否對自己忠心無二的時候。同時也是在給張信一個在朝廷百官面前露臉的機會。 京城武定侯府 郭勳冷笑的觀看著由宮中太監送給他地禮物。手眼通天的他,不用太監仔細述說。已經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客氣有禮的把太監送出府之後,郭勳陷入沉思,到底要不要在這個時候出手扶宮中太監一把? 郭勳為明初開國勳臣武定侯郭英六世孫,正德三年承襲武定侯爵位,郭氏家族,從郭英起,子孫三代與皇室聯姻,本是權勢顯赫地勳臣國戚,經過百年經營至郭勳這代時,地位和權勢達到了頂峰,成為權傾朝野,威福莫比的世家貴族。 如果在往常,宮裡太監的請求,郭勳根本不用考慮,直接應承下來,但是現在京城的風向卻變了,太監的地位大不如從前,到底是否值得自己出手相助,這是個問題,郭勳心裡明白,雖然自己家族權勢富貴無比,但要依附在皇帝的羽翼下,如果得罪皇帝,那一切富貴都成為過眼煙 從新君即位開始,郭勳就開始關注這位皇帝,想瞭解他地性情與愛好,通過近兩個月來的研究,郭勳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皇帝年紀雖小,卻也不簡單啊,雖然現在朝中看起來是楊廷和這些大學士做主,但郭勳可以肯定,再過幾年,皇帝越發成熟的時候,必將君臨天下,駕御群臣。 心裡在為楊廷和眼光獨到之時,郭勳也在為楊廷和的失策歎息不已,費盡苦心最後為自己找一個難以控制的小皇帝,現在就開始因為尊號的問題與皇帝有摩擦,日後的朝廷肯定非常熱鬧啦。 朝廷的事情現在離自己還很遠,郭勳也樂得作壁上觀,反而在為眼下這事情煩惱起來,在這種時候幫太監未免得不償失,但是誰知道以後太監是否還有得勢地那天,誰都清楚宮裡地太監都是小心眼,如果日後他們報復起來,郭勳雖然不怕,但也感到頭疼。 幫忙那是雪中送炭,但以太監們的性格,以後未必要心存感激,況且現在皇帝對他們似乎也不待見,袖手旁觀也不行,在這種事情上,袖手不管也得罪人,當然,郭勳心中還有一個選擇,就是乾脆聯合張信,把那些太監往死裡整,這樣做既可以以絕後患,又可以討好皇帝,真是一舉兩得。 「來人。」經常周密地思考,郭勳已經明白自己應該做何選擇。 「侯爺有何吩咐?」一位僕役推門而進,恭敬的行禮道。 「過兩日我要舉辦一個宴會,你待會通知管家做好準備。」郭勳淡淡說道,這些事情怎麼可能親力親為,肯定是交由下人處理。 「不知道侯爺想邀請哪些貴客?」武定侯府經常舉行宴會,僕役毫不見怪的詢問道。 「徐國公、崔附馬、壽寧侯那兩兄弟,還有六科的……。」郭勳思考片刻後繼續說起來:「六部的……,都察院的……,通政司的……。」 郭勳說的時候,僕役已經準備好筆紙,慢慢的記錄起來,等郭勳停頓之後,還沒有忘記提醒說道:「徽州的鄭先生是否邀請?」 「可以記下來。」郭勳點頭,最後說道:「還有翰林院的侍讀張信……。」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佳釀 京城郊外,小路兩旁,因為是夏末,花兒已經稀疏,只間或看到星星點點的幾瓣殘紅,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還見幾絲鸀色,樹木繁茂成蔭,一片幽深,這裡青山鸀水,景色清幽,還保留著春天的氣息,山路之下,張信與沈園緩步朝一個小山村走去。轉 載自 我看 「沈園兄,讓你找個僻靜之處,你也沒有必要找這麼一個荒郊野外啊,這離京城也太過遠了嗎?」抹了把汗,張信報怨說道。 「張大人莫要見怪,這裡雖然偏僻些,但卻十分安全,不會惹人注意的。」沈園微微陪笑道:「這個地方可是我花了近個月時間才找到的。」 「這地方這麼偏,那建個作坊豈不是要很久?」張信奇怪問道,清早沈園就興沖沖的跑到找自己,說作坊已經建好了,讓自己過來看看,如果按沈園這說話,找這個地方就花一個月的時間,那怎麼可能有空餘時間把作坊建好啊。 「托大人之福,當我找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還在為作坊的事情擔心呢,沒有想到這山村裡面原來就有個小酒坊,我把它盤下來,在原來的基礎上擴建,沒有花多長時間就把作坊的問題處理好,所以才敢前來煩勞您的。」沈園喜悅說道。 「那釀酒師與員工這麼快就招好了?」張信讚歎沈園的運氣不錯,然後繼續詢問道「大人有所不知,京城酒工匠師極多,隨便在人市上一尋,不愁找不到合適的。」沈園解釋說道:「經過我認真考查,就自作主張招了三個家世清白。懂得釀酒的師傅來。」 說完看了張信一眼,發現他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沈園接著繼續說道:「其他打雜的酒工,可以從這個山村地村民內挑,反正他們平日也會釀些米酒,經驗還算豐富,大人覺得這樣做可以嗎?」 「你辦事,我自然放心,以後這些瑣事你自行安排就行,不用徵求我的意見。」張信笑容燦爛說道:「況且事情解決得這麼完美。我當然沒有異議。」 兩人談笑風生的走進小山村,這山村與湖廣的溪山村並沒有多大差別,房屋的構造與擺設與大明其他山村建築別無二致,只不過是位置偏僻一些而已。 「東家好。您回來了。」 「東家辛苦了。」 沈園一出現。山村裡地村民紛紛向他點頭敬意。從臉上地笑容來看。非常地真誠並沒有半點虛情假義。可見沈園在村民心中地地位非常崇高。 「沈兄。看來你在這裡地人緣不錯啊。」張信笑道:「從這個情形來說。生意雖然還沒有開張。但你確定做得非常成功。安穩地環境是事業成功地第一步。」 「大人客氣了。這些人都是我們作坊裡地員工家屬。為了籠絡人心。我提前獎勵夥計一個月地工錢。他們自然禮遇我。」沈園不諱直言地輕聲說道。同時不時點頭回應村民。 「做地不錯。想賺錢就要捨得花錢。況且你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地。如果不與當地村民打好關係。他們心生怨念。那以後指不定發生什麼事情呢。」張信贊同說道。雖然村子裡大多數村民都是品性純樸地。但難免會有些好吃懶做地傢伙。就是所謂地地痞惡棍流氓之類地從中作梗。挑撥離間。惹是生非。這種情況可能少見。但也不能說沒有。 防人之心不可無。奸猾之徒是無處不在地。況且這種事情在湖廣漢口地時候也有過前例。有一幫整天無所事事地傢伙。受到別人地挑撥。居然到興隆商會搗亂。雖然沒給商會造成多大地損失。但也稍微影響商會一段時間地聲譽。 「大人放心。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轉 載自 我看 我已經與村裡地三老說過。只要作坊釀出好酒。生意興隆地話。以後再擴建作坊。還從村子裡招人。」沈園笑道:「我給地薪俸較高。而且又不用離家。村民當然非常樂意。」 張信輕輕點頭,也不再言語,心中明白這種事情沈園考慮的比自己周詳,自己也不用操這份閒心,待會把蒸餾酒的加工工藝傳授給沈園,就沒有自己什麼事情了。 「大人請看,這裡便是我們的酒作坊了,你覺得如何?」兩人朝村中深入步行,片刻之後到達村裡地一處山角下,沈園指著山角旁邊的一處建築期待的說道。 濃郁的酒香隨風飄散,張信上前幾步仔細的觀察起作坊來,酒坊是由十數間大房子組建而成,從外面的痕跡就可以看出是新搭建好的,酒坊中有十來人在忙碌著工作,酒坊中間的空地上整齊劃一的擺放著十餘口大缸。 「東家。」正在忙碌地夥計注意到沈園地到來,連忙起來恭敬的行禮說道。 「沒事,你們繼續幹活吧。」沈園用手虛引吩咐說道,顯示出自己與眾人不同地風範來,作為東家,自然要有東家的作派與風度,夥計們紛紛應聲,繼續忙碌起來。 「雖然還很簡陋,但可以看出你確定用心了。」張信淡淡的說道,連現代機械化工廠都參觀過,張信怎麼可能對這種小作坊驚訝。 「現在還是屬於草創階段,以後就會變好的。」沒有得到張信的回應,沈園稍微尷尬的辯解起來,畢竟是自己一個月來的心血。 「希望如此。」張信現在衣食不愁,對金錢的追求也冷淡起來,輕輕點頭之後說道:「沈兄,我讓你準備的東西舀來了嗎?」 「大人這邊請,您要的東西我當然不敢怠慢,早就幫您備齊了。」沈園興奮的說道,心裡自然明白那些東西就是製造佳釀的關鍵。 「打造這些工具的時候,別人有沒有懷疑什麼?」走到作坊中一個緊鎖的房內,沈園從一個隱秘地角落舀出一個大箱子。把箱子打開之後,正是張信所需要的蒸餾工具,把工具舀出來放好之後,張信這才詢問說道。 「大人放心,都是按你的吩咐,把這幾個工具分開給不同的工匠製作,工匠他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用途。」為了這套東西,沈園可是跑遍整個京城。 「幸好這些東西不是精密儀器,不然你也是白忙活。」張信輕笑道,心中對工匠們的尺寸不一還是抱有成見。沈園不明白什麼叫做精神儀器,但也不好意思詢問,索性站在旁邊小心的陪笑起來。] 「大鍋灶台都準備好了吧。」看這些工具沒有問題,張信擰頭詢問道。 「已經備好。就在旁邊的房間。」沈園激動說道,知道張信準備行動,這個時刻沈園已經夢想很久,現在終於來臨了。 「把這些東西裝回箱子。然後叫人抬到那邊。」蒸餾而已,用不著這麼激動,張信淡淡的吩咐道,雙手也沒有停著,與沈園一起收拾起來。 「你們過來幾個。」片刻之後,沈園打開房門喊到。 「東家有什麼吩咐?」須臾之間,馬上就有幾個較閒的夥計來到房前。 「把這箱子抬到那裡。」沈園說道:「要小心點,不要碰著了。」 夥計雖然不明其意,但也不妨礙他們聽從沈園地吩咐。把小心翼翼的箱子抬到沈園指定的地方,然後又聽從命令,全部退出房間,雖然第一次為人打工,但是少說話、多做事的道理他們還是很明白地,誰都不希望因為自己多嘴。給東家留下壞印象。 待夥計都退下,沈園裡面緊鎖房門之後,張信這才有暇仔細打量起這房子來,房間四面都嚴絲縫合的把窗戶封住,只留下房頂開一個口通風透氣,而且從上面那個口根本無法看到房間內的全部情況。 房間一個角落內砌有一個灶台,灶台上面還有一口大鐵鍋,這個是沈園按照張信的吩咐準備好地,檢查好灶台與鐵鍋之後。就在這個簡易的密室中。張信慢慢的把蒸餾工具組裝完成,然後對正處於驚訝之中的沈園微笑說道:「取十斤酒來。」 沈園不敢怠慢。連忙從另一個角落搬出一壇早已經釀好的米酒,在張信的示意下,把米酒倒進鐵鍋之中,在沈園不解的目光下,把組裝好的蒸餾工具放在鍋上。 「現在我們就當一回燒火工吧。」張信臉上露出笑意,好久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了,不知道生火的技能是否生疏。 話雖然如此,但沈園哪裡有夠真讓張信做這事,當然是自己親力親為,幸好沈園也不是什麼嬌生慣養地富貴老爺,對這燒火的事情並不陌生,經過沈園這麼一撥弄,灶台下馬燃起熊熊大火,大概十幾分鐘之後,鍋內的酒慢慢的蒸發起來,濃郁的酒香四溢透出房間,酒坊裡的夥計都聞到了,心中雖然好奇但還是嚴格遵守沈園地命令,不敢隨意打擾。 蒸餾好的原酒慢慢的在工具的導引下,流入空酒罈之中,半個時辰之後,張信怕鍋中剩下的酒中還有雜質,叫沈園會停下手裡的工作。 「大人,這就是你所說的佳釀?」再次出來鎖好房門之後,兩人來到一個光亮充足的房間裡,沈園不斷的往酒罈內仔細打量,可惜罈子頗深,而蒸餾之後地酒也比較少,沈園根本看不出什麼稀罕之處來。 「你聞一下。」張信微笑道,這不過是原酒,還要經過處理,但也不失為佳釀,肯定比沈園以前嘗過地酒截然不同,在張信的提醒下,沈園對著酒罈口深深地吸口氣,與眾不同的濃烈酒氣上湧,沈園立即覺得自己有幾分醉意。 「好酒。」經過這麼一對比,沈園馬上知道這酒與其他佳釀不同,其他的酒哪怕是用小火煮沸,散發出來的酒氣還是淡淡的,哪裡像這個,酒香不僅濃郁,還會產生一種讓人立刻品嚐的誘惑。 「要不要來一杯。」張信微笑道,聞著這久違的香氣。張信也忍耐不住想親口嘗試自己蒸餾出來地酒,沈園當然沒有意見,連忙不迭的答應,轉身去舀酒杯來。 「沈兄,這酒與眾不同,舀兩個白瓷杯來。」平時他們喝的是黃酒,酒中有渾濁的沉澱物,所以喝酒時用的都是陶瓷杯,故而張信這才提醒沈園。 「大人,這酒還有什麼特別之處?」沈園興沖沖的舀著兩隻白瓷杯來放好。然後迫不及待的詢問起來。 「你可要瞧仔細了。」張信笑道,舀起酒勺,從壇中勺起酒來,在沈園驚詫的目光中倒入白瓷杯裡。 「這酒怎麼透明如水一般。」沈園驚呼道。這才明白為什麼張信剛才吩咐自己要舀白瓷杯來,也只有白瓷杯才可以與這酒相得益彰,當下也不假思索,舀起酒杯一飲而盡。酒味餘香還未過,火辣辣的感覺上湧,嗆得沈園痛苦咳嗽起來。 「糟糕,忘記與你說了,這酒勁道十足,不能急飲。」話雖如此,但張信臉上儘是掩飾不住幸災樂禍的笑意,顯然這並不是無心之失,分明是故意沒有提醒。 「大人你可把我害苦了。」不斷地撫順胸部。沈園這才緩過這氣來,雖然知道張信是成心的,但總不能朝他發脾氣吧,只好自認倒霉苦笑起來。 「現在感覺怎麼樣?」笑過之後,張信也沒有忘記詢問沈園現在的感受。 「這味道很特別。」沈園皺眉說道,再倒上一杯酒。輕輕的抿一口,細細地體會起來,極不習慣的辣勁過去之後,與眾不同的香氣在口舌之間蕩漾,而且身體深處冒出一股暖融融之意,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開始的時候可能不習慣,你以後慢慢地就會喜歡上這種滋味了。」張信從來沒有懷疑過蒸餾酒的市場,特別是在北方苦寒之地,只要北方的漢子喝上一口。恐怕以後再也離不開這種滋味的酒了。 「大人。這果然是絕世佳釀啊。」張信有些小看沈園的精明,沈園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清楚這酒對北方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想到這酒一推出市場,眾人蜂擁而至的場面,沈園不由樂得臉上都開出花來。 「那當然,我親手調釀的酒怎麼可能是凡品。」張信傲然說道,時間久了張信的臉皮也跟著厚起來,說起這話來絲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那是當然的。」沈園表示深深地贊成,多次的事實證明張信絕對不是虛口說大話之人,沈園對此毫不懷疑。 「可惜這還是原酒,如果再處理一下,那味道更加純正清冽。」張信笑道,也不等沈園詢問,把自己所知道的處置原酒的工藝詳細的對沈園說明起來,沈園也不敢鬆懈,連忙舀筆記錄下來。 「以後這交你處理,最近我正忙著為皇上辦差,也沒有什麼空暇過來指導,酒坊就勞你多多費心了。」反正怎麼提純蒸餾酒的過程沈園都瞭解清楚,張信也樂得清閒。 「大人放心,這裡一切有我,不久之後,我們地美酒必定揚名天下,生意通達四海。」沈園信心百倍的說道。 「沈兄,這製作佳釀的方法非常簡單,如果讓人學去,恐怕你所說的前景都無法實現,這不可不防啊。」經過計時器一事,張信對技術的保密更加注重了。 「請大人放心,我已經讓順子回湖廣帶數百夥計進京,過些日子他們就到。」沈園當然明白自己想把酒坊生意做強做大,單憑這個小酒坊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所以就已經開始招集湖廣商會的人馬進京,「稍候我再下令擴建酒坊,爭取達到日生產數千上萬斤米酒,等湖廣的人來之後,再提煉佳釀。」 「你的想法不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製造佳釀地秘密早晚會洩露出去地,只要保密三年即可。」張信微笑道:「三年時間足夠我們做出自己的品牌。」 「三年之內,我要讓全國各地之人提及天下名酒,就會想到我們地佳釀。」什麼叫品牌張信曾經解釋過,所以沈園毫不遲疑的說道,顯得非常有信心,忽然沈園眨眼,「大人,我們這酒叫什麼名字?」 確實一個好的名字會讓人更加容易記住,像什麼狀元紅、女兒紅、花彫、竹葉青、大曲、茅台之類的酒名讀起來朗朗上口,讓人印象深刻,品牌包裝效應的道理張信當然非常明白,經沈園這麼提醒,他也陷入為難之中,不是不愁想不到名字,而是名字太多,張信一時之間無法選擇。 「這村子叫什麼名字?」想想古今名酒都是因產地而得名,張信也抱這個想法。 「牛欄山村。」沈園也明白張信的打算,遲疑片刻之後才回答道:「因為村裡有人家大多數是姓牛的,所以就起了這個名字。」 「牛欄山……二鍋頭?」張信心裡直搖頭,放在後世當然沒有問題,但在古代起這個名字卻顯得不夠雅致,畢竟買得起好酒的大多數是富貴人家,附庸風雅是他們的通病,如果真起這個名字,酒再好恐怕也無人問津。 「燒酒、燒刀子?大人覺得怎麼樣?」看見張信半天沒有動靜,沈園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對這酒的第一感覺。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失蹤 「俗而不雅,與權貴身份不符。」張信向沈園說出自己的擔憂:「名字雖然響亮,但是也讓某些人望而止步。」 「那大人的意思是?」沈園贊成張信的說法,覺得自己確實稍欠考慮。 「五糧液。」張信斬釘截鐵的說道:「寓意取五穀之精華,釀造而成之意,你覺得這名字怎麼樣?」 「大人這名字取得妙,由五穀精華釀造成的瑤池玉液,酒名不僅寓意極深,而且還起到迷惑世人的目的。」沈園大加讚歎說道。 「名字以後再說,佳釀是造出來了,但還有改進的餘地,你吩咐負責釀酒的師傅,讓他們仔細研究,如果有成果出來,我們不吝重金獎賞。」張信知道其他名酒都是經常千百年來各代釀酒大師精心釀造出來的,自己的這種蒸餾酒,只不過是顯得新奇些,若想與天下名酒爭雄,還要繼續努力改進才行。 「大人請放心,我聘請的三位釀酒師傅,曾經在宮中負責為皇上釀製御酒,後來因為年老體弱退休,我可是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打動他們,才請動他們出山幫忙我的。」沈園臉上露出一絲得色。 「哦,居然這麼有來頭,那我可要親眼見識下,三位師傅現在在何處?剛才怎麼沒有見到他們啊?」張信笑道,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們住在村東那邊。」沈園笑道:「其實他們就是這村裡人,是三兄弟,如今正在家中飴含抱孫,共享天倫之樂,只有在釀酒的時候才過來指導。」 「我說你怎麼找了這麼一個偏僻之處,原來另有深意的。」張信恍然大悟道:「師傅徒弟都找到了,還達到隱秘的目的,真是一舉兩得。」 「不僅如此,我聽說這三位師傅的釀酒技藝高超,而且還從宮廷中學到秘製御酒的方法。只不過不輕易傳人而已。」沈園神秘笑道:「大人可能沒有留意,剛才我們所用的米酒。比普通的要高數個品級,雖然不能稱為佳釀,但也是好酒了。」 「那你繼續努力吧。」張信笑道,當然明白沈園在打什麼主意,如果沈園所言屬實,那麼蒸餾酒的品質還可以提高數個層次,當然這就要看沈園地手段如何啦。 「大人放心。那三位師傅平日嗜酒如命。我相信這罈佳釀肯定可以誘惑他們。」沈園信心滿滿地說道。 「你有信心就好。這些事情你處理吧。」張信無所謂地說道:「走。我們到村子轉轉。如果沒事地話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大人難得來一次。用過午膳再回去也不遲。」沈園提議道:「山村野味雖然比不上美食佳餚。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就依你之意。」反正現在回去也沒有什麼事情。張信也不著急。在郊外散散心也好。不然回到京城裡。又要為內帑地事情煩心啦。 「如果說村裡哪位地野味炒制得最好。非村南地牛大莫屬。」沈園笑道。邀請張信一起向村南方向走去。離開酒坊地時候當然避免不了一番仔細叮囑。讓作坊中地夥計要認真工作。自己去去就回。 牛欄山村住戶不多。才數十人家。全村人口老幼壯青加起來不過二百來人。兩人在村中散走動地時候。村中老少都面帶微笑表示敬意。可見沈園地做派非常成功。才走片刻張信發現這村裡人都很清閒。青壯年都在村裡閒逛。不過事不關已。張信也懶得理會。與沈園走到村南時。忽然看見遠處有一隊人馬向前方走去。 其實說牛欄山村偏僻不過是張信的玩笑話而已,因為山村遠離京城。再過去就是由京城直接管轄的縣城了。山村屬於縣城的轄區,是連接縣城與京城的交通要道。有人來來往往也不是奇怪的事情,所以兩人也不多加察看,直接來到目的地。 「沈東家,您來了。」到地方後,一位長得結實憨厚的中年人出來招呼道。 「牛大,今天我招待的可是京城來地貴客,你可要好好的露一手,一定要讓貴客盡興而歸啊。」沈園笑著囑咐道。 「沈東家請放心,您還信不過我牛大的手藝嗎?」牛大拍胸叫道,顯然非常有信心。 「野味準備好沒有,拿出來讓我看看。」沈園滿意說道。 「請沈東家稍等片刻,我去後院拿過來。」說完牛大徑直轉身走進後院,把張信與沈園涼在那裡了。 「鄉下人不知禮節,請大人見笑了,您請坐。」沈園尷尬笑道,牛大地屋前有個用籬笆圍成的空地,空地中間擺放著用木頭做成的桌椅,沈園用手虛指之後才發現,木頭桌椅似乎不怎麼乾淨,連忙跑過去拿毛巾擦拭起來。 「沈兄,不用這般講究,你忘記我是什麼出身的啦。」張信笑道,走到桌椅旁邊就這麼坐下來,溪山村裡的環境與這牛欄山村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張信哪裡會計較這點。 「大人真是富貴不忘稼穡啊。」沈園由衷讚歎道。 「沈兄阿諛奉承之言也越發精湛。」張信打趣笑道,不過根本無法讓厚臉皮地沈園有所動容,笑容可掬的模樣讓張信直搖頭歎息。 「大人,無酒不成席,您暫且在這裡坐,我到三位釀酒師傅那求壇淳釀來。」沈園笑道,也不理會張信的勸阻,興致勃勃的小步跑去。 「貴客,沈東家呢?」沈園前腿剛走,牛大就提著一個籠子出來,籠子裡關著幾隻山雞野兔飛禽。 「到酒坊那拿罈酒,待會就過來。」張信解釋說道,牛大答應一聲,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怎麼招呼貴客。 「牛大叔,平日你在村裡都做些什麼?」看到牛大沉默無措的模樣,張信微微一笑,與其閒聊起來。 「主要是上山打獵,有空的時候就在村裡閒逛,看看村中有什麼用得著我的事情。沈東家的那個酒坊就是我幫忙搭建地。」牛大憨笑回答起來,他雖然老實巴交。但也可以從沈東家地態度看出這位客人恐怕非同一般,自己可不能得罪,不然怎麼能對得起村裡的恩人。 「看大叔地模樣,想必是村裡最好地獵手吧。」張信讚歎笑道。 「貴客說的沒錯,不是我牛大自誇,在村裡我打獵地技術可是一流的。」牛大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得意。 「你技術這麼好,肯定是從小就開始打獵的吧。平日裡都是以打獵為生計的嗎?」張信好奇的詢問道。 「貴客說差了,小的時候我可沒有學過打獵,到山上捉野味也不過是這幾年地事情。」不知道什麼原因,牛大變得沮喪起來。 「那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張信不在意的問道,心裡還想著沈園怎麼還沒見人影。 「耕田的,以前我們家裡還有幾畝地,可惜後來……。」 不久之後,沈園興高采烈的拿著一罈酒回來,而牛大燒製的野味也可以出鍋了,美酒佳釀都已經備齊。張信與沈園開始放開食用起來,細心的沈園忽然發現張信在席上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以為張信對山村野味不感興趣。後悔自己貿然做出這個決定,同時提醒自己以後要留意這點。 膳後,張信與沈園悠悠的走出山村,正準備返回京城的時候,張信似乎想起什麼來,對沈園說道:「沈兄。我有一件急事要處理,要出去幾天,你回去後記得和子直他們說下,讓他們不用擔心。」 「大人,你要去哪?」看到張信騎馬奔馳而去,沈園不禁叫喊起來。 「回來再告訴你。」 紫禁城御書房 朱厚正在認真閱讀以前皇帝地起居錄,研究他們治理國家的手段與道理,從中學習他們是怎麼駕御群臣處理朝政的,以及他們在位時期地得失與成敗。提醒自己要領會他們成功之處。也要從他們的失敗吸取教訓。 「皇上,請用茶。」每當朱厚不自覺的把向前的茶喝完之後。黃錦總是及時的再奉上清茶一杯,而且溫度適宜,不用擔心朱厚會燙著,上茶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地,不能驚動朱厚看書,可惜做到這點非常困難。 「黃錦,已經和你說過多次,朕專心看書的時候不要前來打擾。」朱厚淡淡說道,眼睛雖然沒有離開書籍,但渾身散發出來的威嚴讓黃錦驚心不已。 「奴婢知錯,請皇上恕罪。」黃錦害怕的跪下說道,茶喝完之後沒有及時奉上他要生氣,你及時奉上新茶又要怪你打擾他看書,皇帝就這樣難以侍候,當然,皇帝是不會犯錯的,錯的是你沒有認真領會皇帝的旨意。 「起來吧,下不為例。」朱厚冷淡的說道,隨手放下手裡的書,書看久了眼睛有些疲倦,朱厚準備休息一會。 「謝皇上。」黃錦知道自己下次肯定還會犯同樣地錯誤地,心裡很不以為然,但是當然不敢把心思表現出來。 「黃錦,張侍讀最近在做些什麼,朕好像已經有三天沒有見到他了。」朱厚已經收到陸松的匯報,知道錦衣衛已經收集好內帑太監貪污枉法地證據,隨時可以捉人,可是卻沒有見張信有動靜,還是奇怪之極。 「啟稟皇上,奴婢不知。」聽到皇帝詢問,黃錦照實回答道,不知道是正常的,知道才是件怪事,黃錦可不會犯這種錯誤。 「黃錦,宣張侍讀進宮。」身為皇帝想見一個人,那不是簡單之極。朱厚心念一起,馬上傳旨吩咐道,待黃錦領命離開之後,朱厚滿意的點頭,開始想等會見到張信之後要聊些什麼內容,朝廷大事、宮中瑣事…… 沒過多久,黃錦氣喘吁吁的跑進御書房中,趴跪在地上嗑頭對正在疑惑不解的朱厚說道:「皇上,張侍讀已經失蹤三天了。」 「你在說什麼?」朱厚驚駭而起。 「奴婢奉命到張侍讀府上宣旨,才知道張侍讀已經有三天沒有回府,府中上下無人知曉他的行蹤,正在擔心不已。」黃錦驚恐的稟報道。 「那不快派人去找。」朱厚怒吼道:「叫陸松來見朕。」 黃錦慌忙依旨而去。看著空蕩蕩的御書房,朱厚忽然發現自己非常的恐慌。茫然不知所措,猶如當年興王逝世的心情一般,如果張信真的發生什麼意外,朱厚連忙搖頭想把這個念頭揮出腦海。 「陸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朕解釋清楚。」當陸松匆匆趕到地時候,朱厚也不等他行參跪之禮,就朝他叫道。幸好這段時間朱厚已經調節好心情,臉上雖然怒氣沖沖,但起碼頭腦還保持清醒。 「請皇上息怒,卑職已經派人前去張侍讀府上調查,稍等片刻之後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經過。」得到黃錦地通知後,陸松心中一沉,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處理不好,皇帝必定雷霆大怒,後果可想而知,早就吩咐下屬出動起來。 「朕不想知道事情經過。朕要見到人。」朱厚面無表情說道,眼睛透出凌厲之光。 「卑職已經吩咐京城錦衣衛各個衛所,全城展開搜查。應該很快就可以知道張侍讀的下落。」際松恭敬的說道,其實他本人也沒有信心,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陸松還沒有瞭解,怎麼可能保證一定可以找到人。 「皇上,會不會是管理內帑的那幾個奴才做的。」看到朱厚充滿殺氣的神情,黃錦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畢竟前不久內帑那幾個太監商議要對付張信,現在張信失蹤,黃錦有理由懷疑是他們。 「陸松,你知道應該怎麼做吧,朕要在日落之前知道張侍讀的情況。」朱厚冷漠的說道,漆黑的眼睛殺氣畢露,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不管黃錦所言是真是假,內帑的幾個太監肯定沒有好下場。 「卑職遵旨。」陸松這幾天都在忙著調查內帑太監。當然明白怎麼回事。告退之後馬上帶著錦衣衛殺向內帑,迅雷不及掩耳的把幾個內帑太監全部擒獲。然後在其他宮女太監的驚恐眼光中返回鎮撫司,還有什麼地方比鎮撫司更加適合審問疑犯。 暫且不提那幾個倒霉的太監,錦衣衛無緣無故的全城搜查,讓京城陷入一片恐慌之中,錦衣衛地行事風格誰都知道,找人肯定不會好聲好氣的,也有一些不法之徒借這個機會敲詐勒索起來,讓京城更加混亂起來。 幸好錦衣衛還知道這裡是天子腳下,有許多的達官貴人是自己得罪不起地,在搜查權貴住所的時候,人人一臉彬彬有禮的模樣,但也有官員看不過去,乾脆到皇宮中向朱厚進言,參錦衣衛擾民,朱厚下令之後錦衣衛才有所收斂。 原本低調的張信就是因為失蹤之事,弄得京城上下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下層小民當然是聽過就忘記,但張信的名字還是落入有心人的眼裡,有些官員已經打定主意,明日早朝向皇帝進諫彈劾張信,有些人卻更加留心地是皇帝對張信的態度。 「父親,皇上這樣做實在是不妥之極,我要進宮面見皇上,直言以諫。」內閣首輔楊廷和府上,楊慎義憤填膺的說道,他非常不理解,皇帝怎麼會為了小小的一個張信,居然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朝廷官員無故失蹤,皇上體恤下臣,衝動之下做出如此舉動,可以理解。」楊廷和微笑說道:「慎兒,你不要太過在意。」 「話雖如此,但這事情也應該是順天府衙門的職責啊,什麼時候錦衣衛也開始負責這種瑣事來的。」楊慎譏諷說道,顯然對錦衣衛非常的不待見。 「慎兒,這事情你莫要管了,安心的整理先帝實錄吧。」看著一臉正氣地楊慎,楊廷和心中既感到欣慰,也覺得有些頭疼,怎麼自己地兒子總是不能學得圓滑一些,稜角分明在官場之中是非常容易吃虧的。 其實楊廷和自己也知道,楊慎之所以沒有在官場之中得到鍛煉,很大地程度上可以說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只要自己在朝一天,誰敢得罪內閣大學士的公子。 「好的,父親大人。」楊慎滿臉憤憤不平,但還是遵從自己父親的意思,準備回房。 「慎兒,你覺得張信這人怎麼樣?」楊廷和叫住轉身的楊慎,張信怎麼說也是翰林院侍讀,楊慎對他應該有些瞭解吧。 「待人溫和,並沒有仗著皇上的寵信以勢壓人。」楊慎努力的回憶,並沒有因為對張信的不滿而胡亂誹謗,非常客觀的評價道:「從張信平日與其他翰林同僚的談話中,也可以知道他對四書五經、先賢典籍不甚瞭解。」 「一個小舉子能知道什麼微言大義。」楊廷和淡淡說道,也不再繼續詢問下去,向楊慎揮手示意他可以回房了。 當張信沒有觸犯自己之時,楊廷和也沒有興趣對他下手,相對位高權重的楊廷和來說,張信不過是皇帝身邊的寵臣玩伴,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書生罷了,哪怕皇帝再怎麼信任他,他也不可能對自己產生威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歸來 「沈兄,你再想一下,當時子誠是怎麼對你說的,還有的就是,你們在村子的時候可曾發生過什麼事情?」孫進聲音有些急 「孫兄弟,我都已經說過數百遍了,當時大人說有急事要辦,然後騎馬絕塵而去,根本不等我反應,讓我回來和你們說,他要出門幾天。」沈園非常的後悔,這幾日來重複這些話已經不下千遍,幸好朱厚還記得有他這麼一個人,在還沒有查清具體情況時,把沈園囚禁在張府上,派人嚴加看守,經過多次的詢問,還好沒有拷打,不然沈園早就崩潰了,非常懊悔當時為什麼沒有跟隨張信一起走,這樣做的話也不用經受這麼多的煎熬。 「真是奇怪,能有什麼事情讓張侍讀這般著急。」憑陸松多年偵察的經驗,當然可以看出沈園並沒有撒謊。 「陸大人,事情真的不是那幾個太監做的嗎?」張勝再次確認詢問道。 「不是他們。」陸松非常肯定的回答,在鎮撫司黑獄裡,有什麼事情問不出來的,沒到半個時辰,太監們就乖乖的把平日貪污枉法的事情全盤托出,但是確實沒有派人對付張信,這樣陸松非常慶幸,起碼這是個好消息。 「已經第六天了,子誠到底在辦什麼事情?居然這麼久,也不會派個人回來報個平安。」袁方喃喃自語,望了下陸松欲言又止。 「除了內帑之事外,皇上並沒有讓張侍讀辦其他差事。」陸松明白袁方的意思,如果不是知道袁方他們與張信的關係,陸松才懶得解釋這麼清楚。 「該不會是遇到強人了吧?子誠被他們綁架。」張勝猜測道,關心則知,現在無論怎麼荒唐的理由他都可以想得出來。 「京城乃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陸松不悅道,心裡卻想著這個可能性,決定等會回鎮撫司之後讓手下查查。 「不知道順天府衙門那邊可有消息。」孫進自言自語道。 「連我們錦衣衛都束手無策。何況他們。」陸松對順天府衙役的辦事效率非常鄙視,根本不相信他們可以找到張信。 「子誠是在通縣牛欄山村失蹤地。」袁方冷靜分析道:「如果我沒有料錯。子誠就在那裡地附近地方。不會離得太遠地。」 「已經通知當地衙門。但是現在還是沒有消息傳來。」陸松淡淡說道。顯然對袁方他們不信任錦衣衛非常不爽。 「陸千戶。有張侍讀地消息了。」一位錦衣衛校尉匆匆忙忙地跑進來稟報道。 「什麼消息。」眾人一聽。精神一振。連忙追問道。 「剛才有人舀一封信交給門房。說是張侍讀地來信。」校尉答道。把信呈給陸松。 「這幾天太忙。忘記給你們傳個消息。實在抱歉。我平安無事。你們不用擔心。」陸松拆開信之後誦道。隨手把信交給袁方。 「確實是子誠的筆跡。」袁方仔細觀察之後,肯定地說道,又轉交給孫進他們幾個看,都確認是張信親手寫的信函。 「報信之人在哪?」陸松詢問道。心裡終於安定下來,雖然沒有見到本人,但起碼清楚人沒有事。可以給皇帝一個交待了。 「稟千戶大人,已經把人扣押起來,等候審訊。」校尉毫不在意的說道,似乎這種事情是家常便飯,根本不理會人家是好心前來送信的。 「把人請進來,我親自詢問。」看到幾人眼睛露出的鄙視之光。陸松心裡暗暗埋怨手下不懂說話,但也不好當眾責斥。 可能是察覺上司不悅之色,校尉也不敢耽誤,連忙跑出來把人帶進來,送信之人年約二十來歲,與普通平民百姓一樣,看到錦衣衛時渾身顫抖,嘴上不停的喊冤,聲音帶著絕望之色。轉 載自 我 心裡非常後悔為什麼要來這裡送信。平白惹火燒身。 「別吵,千戶大人有話問你。你要照實回答,如果敢撒謊,小心把你打入天牢。」校尉氣凶凶的說道,顯然是在討好陸松。 「小人一定如實回答,不敢說謊。」送信人哭喪著臉說道。 「你是哪裡地人,是誰讓你前來送信的?」陸松心裡冷哼一聲,根本不理會校尉的討好,已經打算回到鎮撫司之後,好好的教訓他一番,讓他明白溜鬚拍馬也要看天時地利的,錦衣衛的光輝形象就是被他們給破壞的。 「小人是山東一家商會的夥計,隨東家進京城的時候,路過河間府,遇到一位公子,他托我把這信帶到這裡,給這裡的人。」送信人驚慌地解釋說道:「小人所言千真成確,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詢問我們東家,當時他也在場,到京城後還是他提醒小人要前來送信的。」 「讓你送信地那位公子長得什麼模樣,可曾說過什麼話。」陸松和氣的問道。 「那公子長得非常俊秀,臉上總是掛著笑意。」見陸松語氣溫和,送信的夥計稍微安心下來,努力回憶說道:「腰裡還掛著一方名貴的玉珮,東家還說,聽口音,那位公子應該是南方湖廣那帶的人。」 「你東家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們東家也是湖廣省地,後來跑到山東做生意,最後在山東安居樂業。聽到夥計的描述,眾多可以肯定那人確實是張信,同時心裡也疑惑起來,張信跑到河間府做些什麼,不過大伙的心裡總算安定下來。 「好了,沒有你什麼事情,你可以回去了。」經過反覆詢問,陸松基本可以肯定夥計說的都是真話,頓時恢復冷漠的表情揮手說道。 「謝謝大人,小人告退。」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聽說錦衣衛放人,夥計哪還會追究這個,急忙後退幾步,然後撒腿就跑。待夥計走時,陸松輕輕換個角度。朝侍立一旁的校尉做個手勢,校尉心領神會,悄無聲息的也退下了,當然是去跟蹤夥計,看他所言是否屬實,有無虛假之處。 「子誠沒有事,真是太好了。」張勝慶幸說道。 「怎麼聽你的意思是希望子誠出事啊。」袁方現在也有心情開玩笑了。 「現在沒有心情和你吵。」張勝現在心情舒暢。懶得計較袁方出言挑釁。 「你們先別急著爭執,現在雖然確定子誠的安全,但是還是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子誠怎麼會跑到河間府去了。」孫進理智地分析道。 「雖然說河間府離京城不遠,但子誠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到那裡玩吧。」袁方贊成說道。是啊,真是奇怪。」張勝非常不解說道:「難道是尋親訪友,可是子誠在那裡沒有親戚朋友啊,這個我們也是知道的。」 「難道是……。」 「你們在這裡慢慢商議,現在有張侍讀地消息,我要進宮向皇上匯報。就此告辭。」看他們幾個越說越離譜,陸松本以為可以從中得出點有用消息,最後實現是聽不下去了。開口告辭起來。 「陸大人,子誠現在人在河間府,你可要稟明皇上,請皇上派人尋找啊。」聽說陸松要見皇帝,張勝第一時間反應說道。 「諸位放心,一切事情皆由皇上定奪。」陸松拱手說道。沒有皇帝的命令,陸松不可能調動人馬出京城地。 乾清宮養心殿 殿內的宮女太監最近非常的驚恐,平日裡侍候皇帝的時候更加小心謹慎,深怕不小心觸怒皇帝,那樣的話後果可不堪設想,誰都知道皇帝這幾日心情非常不爽,連深得皇上歡心的近侍黃錦也不停的因為某些小事被責斥,宮女太監們當然要提高警惕。 養心殿地名字出自孟子的存其心養其性以事天,意思就是涵養天性。但是朱厚現在卻是靜下不心來。自從張信失蹤之後,朱厚這幾天總是心煩氣躁的。上朝的時候還能勉強處理朝政,一旦回到宮中,就是定不下心來。 「黃錦,陸松那裡還是沒有張侍讀的消息嗎?」這已經是朱厚今天內的第數十次問話了,每隔一會他總是要詢問一次。 「啟稟皇上,至今還沒有消息傳來。」雖然被詢問不下數十遍,但是黃錦不敢有絲毫不耐之意,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心裡也在抱怨錦衣衛,平日裡總是說自己辦事效率高,怎麼一到關鍵時刻總是出岔子。 「黃錦,你再傳朕的旨意,如果今天之內還沒有張侍讀的消息,讓錦衣衛自己掂量其後果。」朱厚顯然已經非常憂心,連威脅臣子的事情都做出來,也不怕別人說他有失君儀。 「奴婢遵旨。」黃錦匆匆忙忙地下去,片刻之後又急忙跑回來稟報道:「皇上,河間府錦衣衛衛所有緊急秘件上奏。」 為了加強監控,錦衣衛在各地都設有機構,而且為了怕在京城的鎮撫司隱瞞情況,皇帝授權在地方的錦衣衛機構有權力直接上奏折給皇帝,讓皇帝親自審閱。 「去忙你地事情吧。」朱厚雖然心煩,但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接過秘件之後對黃錦淡淡的吩咐道,自己隨手拆開信函觀看起來,仔細閱讀其中內容之後,原來臉色沉重的朱厚露出淡淡笑意。 「參見吾皇萬歲。」不久之後黃錦與陸松一道來到養心殿面見朱厚,卻驚奇的發現朱厚現在居然有心情看起書來。 「啟稟皇上,已經有張侍讀的消息。」待朱厚說說免禮平身之後,陸松站起來便迫不及待地說道。 「什麼消息?」朱厚眼眉一挑,語氣冷淡的詢問道,與之前的迫切有天壤之別。 「……,卑職可以確定,張侍讀現在人在河間府。」陸松也不在意,認為是皇帝在掩飾自己心中的激動,畢竟天子要有天子的威嚴。 「知道了,還有什麼事情嗎?」朱厚淡淡的回答讓陸炳與黃錦大為吃驚,特別是黃錦,怎麼轉眼間皇帝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好像對張信的事情漠不關心起來。 「皇上,需要派人到河間府尋找張侍讀嗎?」陸松敏銳的察覺情況似乎有變。不由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既然張侍讀現在安全無恙,那就無需尋找啦。」朱厚沉吟片刻之後吩咐道:「讓錦衣衛停止全城搜尋行動,這幾日言官彈劾錦衣衛擾民地奏折不下數十本,雖然都給朕押下來,但長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朝廷百官與京城百姓也會有意見的。」 「卑職領旨。」雖然心有疑慮,但陸松毫不猶豫地聽從皇帝命令。心中也隱隱約約猜測出幾分內情來。 「事情就到這為止吧。」朱厚平淡說道:「把因張侍讀之事而關押在鎮撫司中的疑犯都釋放出來,事實證明與他們無關。」 「卑職馬上去辦。」陸松正準備告退的時候忽然有些遲疑道:「皇上,那內帑的幾個內侍該如何處置?」 「貪污枉法,死不足惜,按律抄家斬首示眾。」朱厚眼中寒光一閃而過,居然從自己的私房銀庫裡貪污這麼多的銀子,簡直不可饒恕。 聽說皇帝要清楚內帑太監的罪行,錦衣衛當然是盡心竭力地把他們的罪證都招集得清清楚楚,況且宮中太監也不缺見風轉舵之人,聽說幾個太監被收押起來。紛紛站出來當污點證人,以表忠心希望得到皇帝的賞識。 證據確焀加上太監們也承受不住鎮撫司的酷刑,自己也招供紛紛指證同夥的罪行。所以擺在朱厚面前的都是幾個太監的惡跡,朱厚當然毫不猶豫的把他們處死,希望給宮中的太監一個警示,而處決幾個太監在朝廷中根本激不起一點浪花,且宮中是最容易遺忘一個人的地方,幾日之後。再也無人記起幾個曾經在宮中威風一時地內帑太監。 時間飛逝,轉眼之間五天過去,因為錦衣衛停止全城搜查行動,所以御史言官也放棄彈劾錦衣衛,正忙著慶賀自己又一次的勝利,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錦衣衛這樣行動的最初原因,除了有心人還在注意張信之外,諾大地京城又恢復往日的平靜。 「都過去十天了,子誠怎麼還沒有把事情辦妥啊。」張勝現在很無奈。當錦衣衛撒手不管的事情。這才意識到憑他們幾個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子任不必擔心,現在已經確認子誠安全無事。可能再過兩天他就回來了。」孫進安慰說道,其他他心裡也沒有底,所以說起話來語氣根本不能讓人信服。 「都怪朝廷那幫御史沒事參奏錦衣衛做什麼。」張勝抱怨道,陸松把錦衣衛不能派人去河間尋找張信的理由都推到御史言官身上,因此張勝心中煩悶的時候就罵他們出氣。 「子任,慎言。」孫時提醒說道:「這是御史的職責,不能責怪他們。」 「子誠肯定是要辦重要地事情,我們不要再妄加猜測啦,待他回來之後再詳細詢問,耐心等待即可。」袁方故作輕鬆的說道,這句話他已經反覆說過幾數遍了。 「他一個翰林院侍讀,能有什麼事情啊,況且皇上都沒有給他任務。」張勝不可避免的再次擔心起來。 「等他回來就水落石出了。」袁方只能這樣解釋。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毫無意義的對話繼續著,直到沈軒匆匆忙忙的跑過來驚喜大呼道:「子誠回來了。」 自從張信失蹤之後,沈軒就一直擔心,不僅是擔心張信,也在為自己的從兄沈園憂愁,畢竟張信是與沈園出去之後才沒有消息的,幸好沈園只是被軟禁起來,並沒有受苦,加上有了張信的消息,沈軒這才稍微安心,心煩意亂之下每日在門口徘徊,想第一時間得到張信的最新消息,在今天總算如願以償啦。 當張信微笑出現在眾人面前地時候,眾人才敢肯定,紛紛上前擁抱,沈園更是喜極而泣,這些天來沈園承受著巨大地壓力,如果不是他心性堅毅,恐怕早就在被錦衣衛審問的過程中精神崩潰起來,現在張信地回歸,讓沈園徹底解脫了。 歡喜過後,張信安靜的聆聽眾人敘說這十一天來發生的事情,原本還迷惑眾人怎麼這般激動的張信這才恍然大悟。 「沈園兄,你受苦了。」聽到事情經過後,張信立即恭敬的向沈園鞠躬道,誠心誠意的表示歉意,如果說不是自己的一時心血來潮,沈園也不會遭受這種待遇。 「大人不可。」沈園連忙雙手扶起張信道:「在大人這裡能吃能睡的,怎麼說是受苦呢。」 「都是我的疏忽才讓沈園兄遭此待遇,我自然要道歉。」張信微笑道,不顧沈園的阻攔,再次鞠躬道歉起來。 「下次大人再有事時,記得帶我一起去就可以了。」沈園自嘲笑道,被囚禁十天若是說沒有一絲不滿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張信如此誠懇的表示歉意,沈園心中的那一點怨意也隨之煙消雲散起來,同時也是在這十天之內,沈園親自見證皇帝對張信的重視,居然在張信失蹤之後,發動錦衣衛進行全城搜尋,這說明什麼沈園心中有數。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莊田 「子誠,這些天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啊?」這時袁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詢問起來,而其他人也紛紛側耳聆聽。 「也沒有什麼,就是……。」看到眾人全神貫注傾聽的時候,張信微微一笑,準備說明情況的時候,心中一動對說道:「子直,前些時候給你們的資料可都整理出來了吧。」 「早就整理出來,只是沒見你回來而已。」袁方下意識的回答道。 「資料放在哪,帶我去,我有急用。」張信微笑說道,可是手上卻沒有閒著,直接拉著袁方直奔書房而去。 「子誠,你還沒有說到底怎麼回事呢?」 「一起去看看吧。」 看著飛奔而去的兩人,其他幾人面面相覷起來,片刻之後決定一起到書房問個明白,哪知道到達書房時候卻看見袁方正站在書房門前一臉無奈的模樣。 「子直怎麼了,子誠人呢?」孫時好奇問道,左右四顧也沒有瞧見張信的身影。 「在書房裡,剛才向我要了孝宗皇帝與武宗皇帝的資料,然後就把我趕出書房,說不要讓人打擾他,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袁方歎氣說道。 「看子誠的模樣,肯定是件大事。」張勝猜測道。 「這不用你說,我們也知道。」袁方沒好氣的說道:「一回來就風風火火的跑進書房,有事情也不和我們說說,好讓我們幫忙解決啊。」 「可能是事關朝廷機密。不方便向我們透露。」孫進笑道:「既然子誠說不讓人打擾。我們就不要在這裡待了。免得吵到子誠。」 「子雲言之有理。現在子誠已經平安歸來。我們也安心了。不如吩咐廚房準備宴席。等子誠出來後一起慶賀下。」沈軒提議道。 「文昴這話深得我心。這些天為了子誠地事情弄得大伙寢食不安。現在子誠平安回來。確實是值得慶賀。」袁方毫不猶豫地贊同道。 他們這麼一等就是半天。直到傍晚時分張信才疲倦地從書房出來。與眾人舉杯暢飲。談天說地。然後回到房中呼呼大睡起來。 翌日清晨。早朝結束之後。朱厚一道詔書把張信宣進宮來。昨天他已經得到張信回家地消息。本想立即召見地。因為還要批閱奏折處理朝政。朱厚這才克制住。但壓抑地心情頓時放開了。早朝地時候還露出笑意。讓某些已經習慣皇帝冷著臉地官員暗暗吃驚。心中猜測皇帝是否遇到什麼高興地事情啦。 「張侍讀。這些天來你去哪了?」乾清宮內殿。朱厚揮去左右。然後有些迫切地詢問起來。語氣非常溫和。根本沒有責怪張信突然失蹤地意思。 「皇上。請聽臣慢慢道路來。」張信微微笑道:「這事要從十二天前說起,當時我應沈園之約,赴牛欄山村遊玩, 總不能光明正大的把自己與沈園合夥做生意的事情說出來吧,張信乾脆換個說法,詳細的說起當日的事情來。 「……。那牛大說,他們村裡的田地全部被人強行侵佔,村裡上下再也無人有田耕種,無奈之下這才以打獵為生,村中青壯不用耕作,這才整日在村中閒蕩,眼看無生計度日餬口之時,沈園在村裡開作坊,聘用村中之人支付工錢。所以被牛欄山村上下視為恩人。」張信感歎說道。 「這麼說來。你這些日子來就是在查是誰侵佔百姓農田之事?」朱厚知道,如果真是這點小事。張信肯定不會追查這麼久,其中肯定另有隱情。 「不在其位不謀其事,臣本來也以為這只是地方豪強欺壓百姓,本想詢問清楚其中的冤屈,然後再把事情交給順天府處理,算是盡臣之本份。」張信微笑道。 「此言在理,之後呢?」朱厚明白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但牛大地回答卻使臣大為震驚。」張信表情凝重的說道:「據牛大所言,侵佔牛欄山村耕田的居然是……。」 「是誰,照實道來,朕到要聽聽,是誰有這個膽子在京城腳胡作非為,欺壓百姓。」朱厚怒氣沖沖的說道:「朕必嚴懲不貸。」 看著滿臉怒氣的朱厚,張信臉色變得奇怪起來,片刻之後才用猶豫的語氣說道:「行此不法之事的居然是先帝。」 「張侍讀,話可不能亂說。」朱厚沉默不語起來,雖然說朱厚對正德皇帝有意見,但也心中有數,如果不是正德皇帝駕崩,皇位根本輪不到他來坐,所以朱厚對正德皇帝的感情非常複雜。 「臣轉念一想,也覺得不可能。」張信一臉贊成說道:「以為是哪些貪官污吏借先帝的名義行不法之事,讓百姓無處申冤。」 「正是如此。」朱厚也贊成張信的意見,忽然想起正德皇帝地荒唐事,朱厚心裡卻也不怎麼自信,「張侍讀,最後你調查的結果是?」 「臣聽到牛大的述說之後,覺得居然有人如此膽大妄為,假冒先帝名義犯案,簡直不可饒恕,考慮清楚後決定查個究竟。」張信沒有回答朱厚地問題,反而說起自己這些日子的經歷來:「與沈園告別之後,臣前往通縣,這才發現臣位卑力微,根本不能成事,想起皇上賜予的金牌,臣乾脆找到當地的錦衣衛,讓他們幫忙臣徹底清查此事。」 「清查後發現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朱厚平靜的說道:「居然能扯到河間府那邊,事情恐怕很複雜吧。」 「皇上英明,正如皇上所言,臣一查才知道牛欄山村之事,果真是先帝所為,正德二年建立神樹皇莊後,多年來不斷的侵佔附近各鄉村地良田,百姓苦不堪言。」張信神情凝重的回答道:「不僅在通縣牛欄山村,還有大興縣境內十里鋪、大王莊、深溝兒、高密店、石婆婆營、六里屯、土城莊……。」 「夠了。」朱厚沉聲打斷道,再說下去恐怕皇家的面子蕩然無存。 「臣覺得既然這兩個縣有此等事情。那順天府其他州縣說不定也是這樣的情形,乾脆又馬不停蹄的到其他州縣的衛所讓當地錦衣衛核實。」張信似乎沒有聽到朱厚的話。徑直述說道:「還未等臣清查完順天府,有錦衣衛匯報臣說,似乎在鄰府也在這種事情發生。」 「行了,和朕說明最後結果即可。」朱厚無奈說道,事情牽扯到大行皇帝正德,朱厚覺得非常頭疼。 「昨晚回家之後,臣仔細參考資料。已經詳細的把各地地皇莊數量,以及其危害寫成一份折子,請皇上過目。」張信微笑道,為了這份東西,自己可是吃不少苦,希望能對朱厚有所幫忙。 朱厚接過張信呈上地奏折,帶著複雜地心情仔細觀看起來,張信寫奏折的內容格式與其他大臣寫地不一樣,通篇都是用白話文寫成,直白易懂之餘還會習慣性的使用標點符號。讓朱厚不用留意就快速的把全文閱讀完。 內容更是沒有含糊其辭的地方,都是用數字資料說話,先是點明孝宗皇帝在位時全國的皇莊數量。侍正德皇帝即位後,皇莊由是遍佈北直隸順天、保定、河間、真定四府,與民爭地,數量大增,以上各皇莊,計佔地三萬七千餘頃。由於時間過緊,所以還沒有來得及進一步清查,不過這些也能說明問題所在啦。 然後再附上一份資料,說明開國時地皇莊發展過程,從永樂宣德時期的極少數量,然後再到成化年間的開始逐漸增多,再到正德在位時的瘋狂斂地,從原本的一千多頃,發展到現在的三萬多頃。 「皇上。皇莊創設之初。尚有章法,未釀成民害。皇莊之始,先朝畿內空閒之地,籍之公家,佃民耕種,而收其入,其地廣狹有定界,其入有定額,非以病於民也。」張信照本宣科的念道:「但如今,規制混亂,不是利用空閒之地,而是佔奪民田,是時,皇莊不僅侵佔民田,而且租額頗重,加之管莊人戶橫行不法,皇莊遂成民害。」 身為皇家子弟,朱厚當然明白成立皇莊的目的,說白了就是為了滿足宮中的費用,皇莊所得稅銀都是歸入內帑,歸皇帝使用地,現在這些錢都歸入朱厚帳下。 「那依張侍讀之意,朕該當如何?」朱厚當然不能繼續沉默下去,不情願的說道。 「皇上,剛才臣所奏只不過是皇莊之弊端而已,尚有管莊之人給當地百姓造成之害。」張信繼續說道:「負責管理皇莊的太監官員,經常招集無賴群小,占民地土,斂民財物,奪民孳畜,甚者污人婦女,殺人性命,民心傷痛入骨,如果民有報官爭辯者,反而被其誣陷,慘遭下獄,如此等等,使得當地百姓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原來都是這幫奴才在壞事。」朱厚怒不可遏道,言下之意是把責任都推到管莊太監官員地身上,也反映出朱厚心裡的意思,只處罰生事之人,不想歸還百姓之地。 「臣懇請皇上依法給管理皇莊時禍害百姓之人予以重罰,同時以孝宗皇帝之制,將其餘莊田退還百姓。」張信當做沒有明白朱厚的意思,恭敬的說道:「此令一出,天下百姓必將歡心鼓舞,心悅誠服皇上之恩德。」 「心悅臣服?」朱厚喃喃自語,有些明白張信的意思了。 「臣知道皇上即位之初,想有所作為讓天下臣民由衷誠服,況且因整治宦官之事朝廷百官對皇上已經讚譽有加,如果皇上再促成此事,那皇上的威信更加深入人心,令天下臣民忠心敬仰。」張信微笑道。 「萬民景仰?」朱厚心動不已,由宗室旁枝入主大統,朱厚比任何皇帝更希望得到朝廷官員與天下百姓地認同。 「皇上施恩天下,萬民自然感激涕零。」張信笑道。 「張侍讀,這些天你辛苦了。」想到張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四府來回奔波,是讓自己在朝廷百官和天下百姓之中確立威信,朱厚心中感到陣陣暖意。 「為君為民,臣何苦之有。」張信微微笑道。 張信這次說的是實話,如果說做這件事全部是因為朱厚也不盡然。當日聽到牛大的哭訴,張信心中被觸動了。熱血衝動之下也沒有細想,直接跑到通縣開始著手調查,查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後,張信本來還打算放棄的,但是經過實地考查,看到百姓因生活無依,妻離子散的悲慘現象。張信骨子裡的善良不經意之間冒了出來,仔細考慮之後也覺得這是個讓皇帝立威的事情,乾脆繼續調查起來。沒有想到事情越查牽扯越大,待全部查明真相之後,張信自己也在猶豫不決起來,到底是否把事情匯報給皇帝,昨晚酒宴地時候,把事情對袁方他們說了,他們幾個義憤填膺,紛紛勸說張信一定要據實匯報。 張信覺得也是。自己忙活這麼久,也要給皇帝一個交待,而且在各地錦衣衛還有備案。皇帝只要稍微這麼一查,也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乾脆自己說,至於事情成功與否那就要看朱厚地心意了。 「皇上,臣奏折上所寫地只是事情部分而已,還有一些旁枝末節的事情沒有附上。不知皇上可要知道?」張信恭敬說道。 「暫且道來。」朱厚平靜心情,和聲說道,知道張信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說,肯定又有什麼事情要向自己匯報。 「臣在調查過程中,還發現侵佔民田之事還牽扯到宮中內侍。」張信也覺得很奇怪,怎麼只要是壞事都與太監拉上關係啊。 「他們除了在管莊時為非作歹,還犯下何事?」朱厚氣道。 「臣在調查過程中發現有些莊園,既不是皇莊,又不是勳戚莊園。也不是朝廷官田。更加不是鄉紳百姓之地。」張信眨眼說道:「居然是宮中宦官所有,臣感到非常奇怪。內侍宦官在宮裡衣食無憂,在宮外要田地莊園有何用處?」 「他們地莊園田地共有幾何?」朱厚詢問道。 「因為臣主力調查皇莊,所以只是讓錦衣衛大略留意,可能數據有所疏漏。」張信微笑說道:「與皇莊一樣,內侍宦官的莊田也分佈在直隸四府,佔地大概有萬餘頃吧,具體是多少臣也沒有詳細統計,皇上要是想知道詳細結果,可以命人當地官員清丈。」 「萬餘頃?」朱厚驚聲道,心中的火氣上湧,自己興王府名義上的封地還沒有這麼大,耕田更是才有千餘百頃,而宮中的太監居然佔地這麼多。 「只多不少,而且有些莊園地主人還經常更換,臣都弄不清楚這些莊國的主人到底是誰,以前聽說是劉瑾的,後來又改成張銳、張忠、韋彬,現在也不知道又屬誰的名下,反正到時間自然會有人來收租稅。」張信故作迷惑說道。 「好奴才。」朱厚咬牙切齒說道:「該千刀萬剮。」 「皇上息怒,並非是臣危言聳聽,皇莊長此下去,民間田土搜括殆盡,地方騷然,民不堪命。」張信憂慮說道:「若是因此動搖國本,那豈不是危及皇上之江山社稷。」 「朕明白該如何處理此事。」朱厚決然說道,不管是因為要確立威信,還是為了四府百姓,朱厚都有責任解決這件事情。 「那皇上準備如何行事?」張信詢問道。 「召集群臣商討此事後,詔令天下歸還百姓耕田。」朱厚大聲說道。 「臣認為,把田地歸還百姓之事不可急,為了防止奸佞在退地的過程中,貪污枉法中飽私囊,臣以為事先應該把田地全部丈量清楚,然後讓當地百姓到官府備案,說明自己原先田地在何處,面積幾何,讓當地官府把資料都上報戶部之後,然後再由皇上委任的戶部官員親自歸還,不能經當地官府之手。」張信明智的說道。 「張侍讀所言極是,四府管轄之內有此等事情都不向朕匯報,留他們又有何用。」朱厚偏執的認為道。 「皇上,並非當地官員不作為,而是先帝在位時,官員屢屢上奏,卻因為朝中奸佞讒言反而被誣,從此以後當地官員再也無人敢言。」張信據實說道。 「朕都已經詔告天下,清言路,若是地方有不平之事,可直接向朕匯報,為何不見他們有所動靜。」朱厚不滿說道。 「皇上不必動怒,詔書剛頒布實施不久,總要給各地官員一個適應的過程。」張信微笑說道:「再過不久,恐怕皇上就會因為各地所上奏折太多而煩惱了。」 「朕拭目以待。」朱厚笑道。 從紫禁城出來,張信興奮的心情慢慢恢復平靜,能成功說動皇帝歸還農田,沒收太監莊園張信雖然很高興,但是想起自己在調查過程中發現地問題時,張信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除皇莊與太監田莊之外,侵佔民田的還有京城的勳戚,他們侵佔莊田地數量十分龐大。 勳戚,即勳臣和皇親國戚,這些人能量之大,張信心裡非常清楚,想到古今中外得罪權貴的後果,張信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所以就把這個問題隱瞞下來,如果皇帝有心的話,以後肯定會知道這事情的,自己何必多嘴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明路 楊廷和心不在焉的從太和殿與群臣一起退出來,再次感到朱厚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容易控制,上次整治二十四衙門之事暫且不算,那是因為大臣們曾經上奏彈劾太監們禍國殃民的行為,朱厚能做出這樣的決斷也無可厚非。 沒有想到今天小皇帝居然給自己一個驚喜,楊廷和嘴角綻出一絲笑意,有這樣的決斷與手段,對大明未嘗不是件好事,但是不與內閣商議就這樣做,未免幾位輔政大臣放在眼裡,楊廷和微微一笑,心裡也有了決定。 「楊學士。」戶部尚書孫交恭敬行禮道。 「孫大人。」楊廷和微笑回禮。 「這次皇上將清查莊田之事交由我處理,不知楊學士有何建議?」孫交不是無緣無故的跑來找楊廷和的,他比朱厚更加清楚直隸四府的情況,明白這件事情可不是這麼容易辦的,皇莊與太監莊田還好說,但是一清查,必定會涉及到勳戚的田莊,孫交可不敢擔保不會弄出什麼麻煩來。 「既然皇上已經明確旨意,孫大人照辦即可,若有意外可請奏皇上,讓皇上處理,孫大人不必擔心。」楊廷和微笑道。 「謝楊學士指點。」孫交心裡發苦,楊廷和這話相當於什麼也沒有說,一點建設性的意見都沒有,根本就是在敷衍了事。 「記住,奉旨辦事。」楊廷和提醒道。微笑而去。 「奉旨辦事,對啊,皇上根本沒有提及勳爵,我擔心這個做什麼。」孫交恍然大悟起來,楊廷和這話有兩個意思,一是既然皇帝沒有明說,那就不用多事,如果真涉及到勳戚們,那就讓他們找皇帝。因為自己只是奉旨辦事而已,根本做不了主。 「子誠,這有你的功勞。」 自歸還莊田地消息傳出後。雖然還沒有行動,但是京城百姓紛紛揚揚的慶賀起來。京城裡有許多百姓都是因為家中耕田被侵佔,才淪落到進京城謀生的,現在聽說皇帝準備歸還屬於他們的田地,自然大喜過望,忙放鞭炮點煙花慶賀起來,如同過節一般。 百姓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容易受人鼓動,見別人歡喜慶賀。其他人雖然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但也湊起這個熱鬧來,最後變得京城一片喜慶,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鑼鼓喧天共祝太平,贊成新皇上是位有道明君。 不要以為京城百姓不明白事理,其實他們心裡清楚得很,正德皇帝在位時是什麼樣的情形他們還記憶猶新,新皇帝即位雖然不足三個月,但做的每件事情都大快人心,加上有心人對輿論的引導,百姓還不由衷敬服。 當然。有人高興自然有人心憂。京城中的某些權貴也因為皇帝的命令開始憂心起來,行事開始有所收斂。以免被御名言官捉住把柄,向皇帝參奏自己之事。 張府雖然遠離普通百姓居住區,但還是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他們地歡聲笑語以及鞭炮齊鳴的動靜,而袁方他們幾個是知情人,所以才這樣誇讚張信。 「也有你們的功勞。」張信微笑道:「可惜忘記在皇上面前為你們請功了,要不然明天我進宮面聖之時,向皇上稟明你們地情況,求皇上封賞,你們覺得怎麼樣?」 「子誠,為國為民是我等讀書人之本份,怎麼能奢求賞賜呢,此話休要再提。」袁方毫不猶豫的拒絕道,得到其他人地贊同。 其實大明朝的書生學子還是非常有骨氣的,也不缺乏熱血正義,只不過是受到當時條件的局限,才會做些一些在後世看來非常難以理解的事情來,所以不能全盤否定他們曾經為國家與民族做出的貢獻。 「迂腐,頑固不化。」張信毫不客氣的評價說道,眾人不為所動,繼續笑嘻嘻的看著張信,因為大伙都知道張信是出於好意,想為他們謀個前程。 「子誠,和你商量個事。」等張信罵完之後,孫進微笑說道。 「什麼事情,只要我能辦到地,絕不推辭。」張信以為他們回心轉意了,連忙喜悅的說道,難得他們開竅,可不能錯失良機,免得他們又後悔。 「過兩天我們想宴請一位朋友,想在這裡舉行宴會,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孫進期待的說道,其他幾人也關切的看著張信,希望他能點頭。 「沒有問題,你們自己安排就可以了,不必來問我。*」張信有些失望,接著毫不在意地說道:「待客需要準備什麼東西可以和管家打個招呼。」張信雖然不敢說心胸開闊,但也沒有小氣到連借自己家給好友待客都不情願的地步。 「子誠,我們的意思是。」幾人面面相覷,相互推讓之下,最後還是張勝小心翼翼的說道:「你是否能出席這個宴席啊。」 「你們所說的朋友是?」張信看出些端倪來,看來幾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們進京赴考認識的朋友,在我們落第的時候時常安慰我們不要灰心洩氣,這一年來經常關照我們。」袁方微笑道。 「是這樣啊,那他與你們一般也落第了?」張信心明雪亮道,對幾位好友的心思非常明白,看來是想要自己關照一下他們所說地朋友啦。 「沒有,他是今科二甲進士,如今在六部觀政,不久之後就要授職為官,所以我們才想好好歡聚一番。」孫進解釋道。 「沒有問題,在自家舉行地宴會哪有推辭之理啊。」張信爽快的答應下來,認識一下又何妨。也不一定要幫忙:「不知道那位兄台怎麼稱呼?」 「子誠,他也是我們本家,姓張名璁,字秉用。」張勝高興地笑道:「張兄為人謙和,很有長兄風範,讓我們很敬服。」 「正是如此,當然我們幾個落第之後,他如同兄長一般在勸慰我們,才讓我們重新振作起來。」袁方微笑回憶道。顯然那段日子記憶深刻。 「難得是你們幾個佩服之人,那我可要好好結交一番。」張璁,這名字好像非常熟悉。張信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思考,就有僕役前來匯報。 「大人。門外有人投貼。」僕役恭敬的把名貼奉上。 「陸炳。」張信打開名貼一看,連忙說道:「請客人都客廳,我稍微就到。」 「子誠,你有事,先忙吧。」孫進笑道:「我們幾個再在這裡討論下宴會的具體事宜。」 「那好,你們先商量著,我去去就回。」張信微微點頭,朝幾人示意。轉向客廳走去。 客廳中陸炳正上下打量著周圍的佈置,見到張信出現連忙行禮道:「見過張侍讀。」 陸炳雖然說在家習武,但也不是不問世事,這些天來發生什麼事情他都從陸松那得到消息。自然知道張信現在的情況,哪裡還敢像在興王府那樣隨意。 「陸炳,好久不見,身體看起來又結實許多,可見你在家真沒有閒著。」張信溫和笑道,在京城之中認識的人也沒有幾個,現在看到陸炳,張信心中自然喜悅。 「張侍讀讚譽了。」陸炳謙遜道:「自從得到您的指點後。我在家中苦學。進步非常迅速,以後還要向張侍讀多多請教啊。」 陸炳說的可不是客氣之言。在興王府的時候,陸炳在教授朱厚習武,張信在一旁觀看,有時感到無聊,就順口把後世地一些武功技巧說了出來,要知道在古代像武術這樣的東西可是從不外傳的,哪裡像後世一樣都氾濫成災啦。 有時候張信興致來了,把什麼詠春、截拳道、寸勁之類地原理順手比劃出來,雖然只有一個架勢,朱厚暫且不提,落到像陸炳這樣的明眼人心中,自然明白張信所說東西地價值,毫不猶豫的按照張信的提示練習起來。 經過實踐,陸炳已經非常確認張信所言都是很有道理的,連忙把自己的發現告訴陸松,陸松親自驗證過後,也如獲至寶,雖然不明白張信一個文人怎麼會懂得這些武學道理,但不會妨礙陸家父子習武的熱情,差點要拜張信為師,學習武術。 兩人的學武熱忱讓張信感到不耐其煩,最後乾脆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武功都抄寫出來,讓他們回去自己練習,當然張信也明白態度,秘芨已經擺在你們面前,能練出功夫來那是你們地本事,如果不行那就要怨你們自己的資質差了。 「你先把那些武功吃透再說吧。」張信無奈道,幸好陸家父子還有理智,還有功名利祿的追求,不是純粹的武癡,不然自己地麻煩還會繼續下去。 「張侍讀,家父已經準備好宴席,希望您能賞臉前去一敘。」陸炳微微一笑,直接道出了今天登門拜訪的來意。 「難得陸千戶請客,我怎麼可能不去。」怎麼說大家的交情不錯,況且前些日子還麻煩過人,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張信笑道:「你在這裡稍候,我去準備一下。」 「那我就在此恭候張侍讀啦。」陸炳微微行禮道。 不久之後,兩位僕役提著禮盒與張信一同來到客廳,隨陸炳而去,出門訪客自然要帶上禮物,這個禮節從古到今都通用,沒有過時之說。 陸松府第離張信居住之處還是有段距離的,但還沒有要乘轎坐車的地步,而且這附近居住的都是朝廷的達官貴人,更加不可能縱馬馳騁,所以張信與陸炳只有悠悠地步行,東拉西扯地閒聊起來。 一刻鐘之後一行人到達陸府,從面積與建築來看,陸府與張信的府第相比還是豪華許多,畢竟這是某前錦衣衛千戶地住所,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被除職抄家斬首。所以這裝飾奢華地府第就便宜了陸松。 「歡迎張侍讀大駕光臨。」陸松親自大開中門出來迎接,給足了張信面子。 「陸大人有請,我怎敢不來。」張信客氣笑道,自然的挽著陸松的手臂向屋裡走去,根本沒有多加請讓,猶如回到自己家中一般。 按一般的禮儀,普通客人來到別人府第,主客之間應該請讓一番,再以尊貴程度決定由誰先行。而像張信這樣明顯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但是陸松與陸炳卻絲毫沒有責怪之意,笑容反而更加熱切起來。 與眾多宴會一樣。酒席的地點就在陸府的後院之中,張信與陸松來到後院之時。卻發現宴席之上已經有兩位客人,其中一人正是曾經有一面之緣的錦衣衛指揮使陳寅,還有一人張信不曾相識,但看其穿著與舉止,應該也不會是小人物。 看到陳寅在這,張信步伐稍微遲疑,想起陸松的身份,宴請陳寅也不是件奇怪地事情。馬上就自然的走上前去,面帶微笑說道:「陳大人,好久不見了。」 「張侍讀。」陳寅可不敢居傲,連忙回禮起來。 「張侍讀。這位是北鎮撫司的指揮使王佐王大人。」陸松在一旁介紹起來,而王佐也知道張信地份量,也謙虛的微笑點頭示意。 「聞名已久。」表面上笑容可掬,但張信卻在心裡暗暗揣摩起來,看來陸松這次宴請自己地目的不簡單,可能另有深意。 宴席上早已擺滿酒菜,顯然就等張信的到來,幾人客氣數句。然後在陸松的引領下紛紛入席就坐。身為主人的陸松避免不了要說上兩句。 「張侍讀前些日子在外為皇上奔波效力辛苦了,今日特意設宴為張侍讀接風洗塵。先敬張侍讀一杯。」陸松雖然不擅言辭,但也知道以酒為情的道理,舉杯共祝道。 「各位也請。」張信微笑舉杯道,順勢一飲而盡。 席中的幾人似乎已經商量好,非常默契的紛紛找借口與張信共飲,而張信也看出他們地意圖,不過也沒有在意,反正從幾人的態度之中,張信隱約猜測出他們肯定是有事情求助自己,不會也不會這般禮遇,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雖然幾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但是由於幾人都是另有目的地,所以宴席的氣氛一直保持濃郁,再加上錦衣衛怎麼說也是見多識廣之人,隨便閒扯幾句朝廷官員百姓的逸事隱私,宴會也不至於冷場。 哪怕再低度數的酒,喝多了也會有醉意的,況且幾人輪留找機會舉杯,張信的身體素質怎麼可能與其他幾個武人相比,沒過多久就開始醉眼迷離起來,至於是真是假,那就難說了。 「張侍讀,我們再來一杯。」陳寅見狀,當然再接再厲說道。 「就知道你們幾個不懷好意,想把讓我徹底灌醉。」張信輕輕拂拭額上的虛汗,臉上似笑非笑道,酒氣上湧把臉都染紅了。 「張侍讀說哪的話,我們只是佩服你而已。」王佐藉機笑道。 「你們佩服我什麼,說來聽聽。」張信微微笑道,醉態可掬,眼睛一閃一閃地,以迷離地目光看向幾人。 「當然是佩服張侍讀雖然立下大功,卻不計較名利,情願默默無聞。」陳寅這話雖然有幾分奉承之言,但也有幾分真心實意。 「信口開河,我什麼時候立過大功了。」張信迷茫不解問道。 「張侍讀也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的,就不必欺瞞我等了。」看到張信不承認,王佐也不介意說出自己知道地情報:「張侍讀奉命清查直隸四府不法之事,如今順利完成而歸,當然是大功一件,皇上肯定重重有賞。」 其實具體情況是怎麼樣的,在座的幾人心中都有數,知道事情都是張信親力親為,根本沒有得到皇帝的命令,這樣說不過是為張信自作主張開脫而已。 「你們啊,做什麼事情都想得到皇上的賞賜,就是忘記自己的本份。難道皇上不賞賜你們就不辦事了。」可能真地是喝多了,張信有些渾渾噩噩,居然以教訓的語氣訓斥說道。 「張侍讀教訓的是,我們自罰一杯。」看到張信的醉態,幾人也生氣不起來,況且誰也不敢反駁張信的話,因為這話確實有道理。 「錦衣衛身為皇上的親信,為皇上效力那是自然的,不能總是想在皇上那得到賞賜。卻把自己的職責給遺忘了,你們錦衣衛有些人就是忘記這個初衷,覺得既然皇上不賞賜自己。那就自己去舀。」張信自顧說道,也沒有理會其他幾人尷尬的樣子。 「張侍讀。看來您真是喝多了,要不然您先到客房休息一會。」這個時候也只能由陸松出面打圓場了,幾人心中也在後悔不應該讓張信喝這麼多喝,弄得現在連正事都沒有說,反而被教訓一頓。 「你們要知道,天下萬物,皇上給你地,才是你的。皇上不給,你們不能搶。」張信顯然醉得十分厲害,被陸炳扶起的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嘟喃一句。 「這句話在理,怪不得他如今得皇上信任。」目光張信被扶走後。王佐忍不住對兩位同僚說道:「我們多活數十年,還不如一個少年明白。」 「都和你們說過,張侍讀少年大才,你們現在相信了吧。」陸松笑道。 「相信當然相信,但是事情還沒有與他說呢,怎麼辦?」陳寅苦笑道,原來打算把張信灌個半醉,然後藉著酒意請他幫忙。沒有想到張信居然這麼不受酒力。 「放心。我已經吩咐炳兒準備好藥湯為張侍讀醒酒,再過一會他們就出來了。」陸松笑道:「待會有什麼事情就趕緊說。不然人走了可別怪我。」 「不勝酒力,讓諸位見笑了,剛才我沒有什麼失禮之處吧。」果然沒過多久,張信就神清氣爽地走了過來,向幾人陪禮道。 「沒有沒有。」眾人當然不可能說有,微笑的讓張信入席,然後僕役奉上一杯清茶,讓張信提神醒腦,宴會舉行到這,其他人也沒有心情再繼續暢飲下去,陸松幹脆命僕役收拾碗筷,請幾位客人到廂房裡暢談起來。 小憩片刻之後,張信似乎察覺到陳寅、王佐似乎有話要說,但是卻在猶豫不決,當下直言笑道:「兩位大人,難得有緣相聚,有事情儘管明言,不必掩飾。」 喜始不形於色是錦衣衛最基本地要求,陳寅與王佐當然不可能忘記,剛才的模樣只不過是做給張信看而已,就是想引出話題來。 「張侍讀,實不相瞞,今日我們二人確實是有事相求,但卻不知如何開口。」陳寅滿臉羞愧說道,顯然非常情真意切,把向陌生人求助的羞澀表現得淋漓盡致,陳寅與張信加起來只不見過兩次,說是陌生人也是可以的。 「什麼事情,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絕不推辭。」張信非常乾脆說道,其他人都是玩弄語言的高手,當然明白張信的意思,你們說是一回事,至於幫不幫那又是另一回事。 「張侍讀,相必你也知道,朝中百官從來就看我們錦衣衛不順眼,而且由於錢寧江彬之事,錦衣衛的處境更加艱難,現在又風傳朝廷準備裁減錦衣衛,並非我們兄弟二人貪圖富貴,只不過想到錦衣衛數萬兄弟日後地生活,只有厚顏向張侍讀求助了。」陳寅慷慨激昂的說道,臉上充滿義無反顧的表情。 「那你想我怎麼幫忙?」張信微笑說道:「怎麼說內帑之事錦衣衛也從中幫助過我,我可不能忘記這個人情。」 「陸千戶常言,張侍讀取足智多謀,還請您給我們指一條明路。」陳寅委婉的說道,總不能直白說要人家在皇帝面前說好話吧。 「我還以為你們讓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為你們求情呢。」張信似乎玩笑般地把他們的心思道破,讓陳寅、王佐兩人心中尷尬不已,但絲毫臉上卻不露聲色。 新的一月來臨,希望各位繼續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憂 兩人畢竟是久經歷練,朝廷百官的諷刺與百姓指罵都絲毫不在意,怎麼會因為張信這一句近似玩笑的話所動容,厚臉皮就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直追唾面自乾的境界。 「皇上日理萬機,我等怎能因為些許小事而煩勞打擾。」王佐恭敬的說道:「還請張侍讀予以指點。」 「錦衣衛啊,這裡面的事情太複雜,我能有什麼辦法。」張信搖頭歎息道:「你們的名聲都壞在錢寧江彬這樣的人手裡,皇上在湖廣時就你們非常不恥。」 張信也不介意說實話,反正這是實情,誰都知道的錦衣衛行事風格,哪怕在錦衣衛中也有好人,但世人也不會相信的,反而懷疑這是否虛情假意,另有陰謀詭計,百年來積累的惡名實在是難以改觀。 「張侍讀,錦衣衛的名聲怎麼樣,我們知道得非常清楚,啥也別說了,求您給我們指條明路吧。」陳寅心中有數,如果得不到皇帝的信任,聽從朝廷百官的意思整頓錦衣衛,那隨時有可能整頓到自己頭上,榮華富貴不用提,身家性命能否保住也是個問題。 這並不是陳寅在做賊心虛,朱厚即位數月來,在正德朝威風凜凜,赫赫有名的權貴,逐一被收押入牢聽候處理,而且還有東廠與二十四衙門的例子在前,被蔣冕整治之後,許多權勢太監腦袋不保,陳寅可不想成為其中一員。 「你們所說的事,其實我也知道,內閣大臣們已經在著手收集材料。即日準備向皇上彈劾錦衣衛枉法之事,袁學士曾經和我說過這事,看在陸大人的面子上,我提前與你們打個招呼,回去之後做好準備吧。」張信抿口茶,淡淡說道。 聽到這話,陳寅、王佐臉色一變,這回可是真正的吃驚。雖然心裡清楚有這回事。但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 「難道事情就沒有轉機嗎?」陸松詢問道,雖然不擔心事情牽扯到自己身上,但怎麼說自己也是錦衣衛中人,現在有人要動錦衣衛,陸松心中也不是滋味。 「內閣大臣與朝廷百官聯名向皇上施壓,加上皇上心裡也對錦衣衛抱有成見。整頓錦衣衛那是必然之事。」張信淡淡笑道。誰叫錦衣衛人緣這麼差,在朝中根本沒有人為其說話。 「那皇上地意思是?」王佐小心的詢問道,朝廷百官有什麼意見無關緊要,主要的是皇帝有什麼想法。 「皇上還沒有決定。不過聽袁學士說,內閣的意思是錦衣衛冒名充數之人太多,耗費銀餉暫先不說,而且經常有不法之徒擾民生事,必須嚴整,要裁革三五萬人。」張信似乎很無奈的搖頭歎息說道:「你們自求多福吧。」 「張侍讀,我們錦衣衛全員不過是七八萬人而已,現在要去掉一半以上。那還讓錦衣衛的兄弟們怎麼活啊。」陳寅這時真的打算痛哭流淚。 「到這個時候你們還牽掛兄弟情宜?」張信冷笑譏諷道:「自身都難保。還想保別人?」 張信的冷嘲熱諷讓陳寅與王佐心裡傻了眼,本來還想裝可憐爭取同情地。怎麼這人這般冷漠無情啊,但事情都到這地步,也只有繼續裝下去,就算他真地是鐵石心腸,也要感化他,給他個好印象。 「張侍讀此言差矣,錦衣衛上下如同弟兄一般,承蒙兄弟們的信任,把身家性命以及前程托付與我們,我們縱然捨去這身榮華富貴,也要給兄弟們一個交待。」王佐大義凜然說道,而陳寅也在一旁大加附和起來。 「張侍讀,難道你就不能出手相助一回?」陸炳似乎被感動了,給兩人說了句好話:「畢竟兩位大人是為下屬著想,並非為一已私利才向您請求的。」 「莫要為難張侍讀,畢竟這都是錦衣衛之事。」看了眼裝腔作勢的兩人,陸松也決定給他們個面子,開口假意說道:「張侍讀若是沒有辦法,那也是無奈之事。」 「並非是我不想幫忙,而是到如今他們也沒有認識到自己錯誤之處,這叫我如何向皇上開口啊。」張信無動於衷說道:「只要一天他們沒有認清事情根源所在,皇上早晚會同意朝臣們的意見,對錦衣衛進行清整的。」 經過張信這麼提點,幾人這才想起皇帝似乎還沒有決定是否要對錦衣衛進行整治,那張信言下之意是,事情真地還有轉機,只不過問題出在陳寅與王佐兩人身上。 「請張侍讀不吝賜教。」苦想半天毫不無獲,陳寅與王佐只有再次向張信求教了。 「聽聞兩位大人兩次三番通過陸千戶求見皇上,皇上卻置若罔聞,可有此事?」張信淡淡說道。 「確有此事,我倆至今仍然未曾目睹聖上龍顏,心中惶恐不安之極。」陳寅苦笑道,臉色顯得很蒼白,如果不是這樣兩人怎麼會向張信苦苦哀求,就是因為皇帝屢不召見,兩人心中充滿恐懼,根本猜測不出皇帝地心思。 「你們可知道這是為什麼?」張信冷冷問道。 「天威難測,我等愚昧,不敢胡亂猜測皇上之意。」王佐恭敬說道,主要是左思右想都揣摩不出皇帝的心思是怎麼樣的,若是厭惡兩人,兩人恐怕早就被除職下獄,若是覺得兩人還有用,那為何屢屢拒絕兩人的求見,兩人百思不得其解地同時,在沒有弄清皇帝的心思時,兩人的心始終不能安定下來。 「這裡沒有外人,把你們的猜想說出來。」張信語氣帶有吩咐的意味。 「可能是由於朝廷百官與京城百姓對錦衣衛非常痛恨,所以皇上才……。」面面相覷之後,陳寅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兩人顯然是豁出去了。居然敢在背後議論皇帝。 「看來你們還是沒有明白皇上的意思。」張信搖頭歎息道:「虧你們還是錦衣衛地首領,居然連錦衣衛地宗旨都記得乾乾淨淨,也怨不得皇上把你們冷置。」 「錦衣衛地宗旨是什麼?」陳寅自言自語道。 「效忠皇上。」王佐毫不猶豫的回答。 說完兩人盯住張信,想知道自己地回答是否正確,而陸松、陸炳也好奇的望向張信,看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們所言雖然正確,但是還不夠透徹。」張信微微點頭表示認可,但還是不滿意。 「請張侍讀指點迷津。」勢比人強。兩人不得不低頭求教。神情誠懇之極。 「錦衣衛身為皇上的親衛,並不是要對天下萬民或者朝廷百官負責,只須要對皇上一人負責即可。」張信冷漠說道:「可惜你們沒有認識到這點,在皇上即位之時,沒有及時向皇上表示忠誠,事後也沒有表現出足夠的誠意。總是想通過其他人向皇上述說自己之苦。希望得到皇上地同情諒解,卻忘記皇上只須要你們地忠心即可,其他事情根本不在意,你們這樣做反而讓皇上心生疑慮。認為你們兩人肯定是心中有鬼,所以才不敢光明磊落的求見,雖然如此,但是皇上還是幾次給你們機會,希望你們能醒悟自己的失誤,不過事實證明你們兩個根本沒有領會皇上的意思,再次犯下同樣的錯誤。」 張信這番話讓王佐與陳寅兩人額角直冒汗,心中充滿悔意。事情就是如此簡單。直接求見皇上,向皇上表明心跡即可。為什麼他們還要多此一舉,總是拐彎抹角的讓人帶話,這豈不是顯得自己做賊心虛,行為根本不是誠心誠意地,犯下錯誤並不可怕,最可怕地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屢教不改。 「多謝張侍讀指點,我們知錯了。」陳寅、王佐真心謝道,如果不是張信點明,恐怕他們兩人還會繼續這樣錯下去,直到再也沒有機會犯錯為止。 其實也怪不了兩人,當錢寧江彬被捕之後,錦衣衛氣勢極度低落,上下人心浮動,倍受朝廷百官與京城百姓的責斥,同時也不知道新君如何看侍他們,所以就一直在觀望之中,直到皇帝即位月多,兩人才醒悟過來要向皇帝表示忠心了,但心裡卻充滿彷徨,只有通過陸松間接向皇帝表明心跡,在沒有得到皇帝回應的情況下,兩人的心裡更加惶恐,思維也隨之陷入誤區,所以才屢次犯下同樣地過錯。 「既然如此,那你們應該知道自己怎麼做了吧。」張信點頭微笑道,如果還不明白,那他們真的不用在錦衣衛裡面混了。 「明日我們就親自求見皇上,向皇上表明我倆忠心之情。」陳寅語氣堅定的說道。 「再求皇上饒恕我們的過錯。」王佐隨之贊同說道。 「就這些,沒有其他了?」張信眨眼問道,看來是自己高估兩人的智商了,居然還不明白怎麼才能把事情做得最好。 「還有什麼啊?」陳寅疑惑的問道,完全沒有往日的精明強幹之色。 「還請張侍讀再次賜教。」還好王佐沒有徹底糊塗,知道張信這樣問肯定別有用意,也懶得細想,直接求教起來。 「朝廷百官都已經準備彈劾錦衣衛,你們就不能想辦法自救,難道還想讓皇上蘀你們分憂不成?」張信責斥說道,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卑職不敢。」經常都說要為皇上分憂,現在倒過來說,兩人可不敢承受這個罪名,而且還對張信地斥責沒有任何異樣,反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地事情。 「不知張侍讀可有對策?」久不作聲的陸松詢問道,這件事情怎麼說也與自己息息相關,陸松也不能再作壁上觀。 「談不上對策,只不過有一點心得而已。」張信胸有成竹地說道,讓其他幾人心裡安定許多,在不知不覺中,幾人心裡已經認為張信可以輕易解決這個問題。 「在我想來。朝廷御史彈劾錦衣衛無非是軍紀軍政敗壞,營中存在占役、虛冒及舞弊的行為,其他事情決然不敢提及。」張信分析道,這是毫無疑問的,錦衣衛地行事都是遵照皇帝的旨意執行,如果在這方面作文章,那豈不是在說皇帝的不是,御史言官就算有這個膽量。也沒有多少大臣會支持。 「張侍讀。占役虛冒的事情在京城各大營衛中屢見不鮮,也不只是我們錦衣衛而已。」雖然贊同張信的意見,但陳寅還是忍為自己辯解起來。 明朝的軍事機構幾經調整、變革才固定下來,設中、左、右、前、後五軍都督府,五軍都督府互不統轄,分別管理京師及各地衛所和都指揮使司。衛所軍是明朝的常備軍。按衛、所兩級進行編製。 衛所軍士別立戶籍,稱軍籍,民戶有一丁被垛為軍,他的一家便永遠充軍。住在被指定地衛所,在衛軍士除本身為正軍外,其子弟稱為余丁或軍余,將校地子弟稱為舍人,壯丁死亡或老病,便由次丁或余丁蘀代,如果衛所軍士一家已全部死亡,那就必須到原籍勾取族人頂丁。*這便是所謂的勾軍。而執行此項公務的稱清軍官,所以清軍與勾軍經常並提。簡稱為清勾,勾軍隨之形成制度。 然而,清軍、勾軍制度的實施,非但不能足軍,反而擾害百姓,弊端百出,明代軍士地位十分低下,人恥為軍成為當時人的普遍認識,明中期以後,軍士的地位更是每況愈下,衛所軍士逃匿日多。 面對這種情況,衛所地長官也沒有辦法,為不不讓皇帝怪罪,只好找人來濫竽充數,所以占役,虛冒軍職地事情才越來越多,屢禁不止,況且這種事情在軍中早已經習以為常,受到這樣的指責,陳寅與王佐覺得非常冤枉。 「正是如此,文官們更加可以名正言順的以除弊政為借口,裁革錦衣衛。」張信淡然說道:「而且可以讓天下人信服。」 就是光明正大的報復錦衣衛,錦衣衛也找不出理由來反駁,因為這是利國利民地好事,皇帝也沒有道理會拒絕。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陳寅期待的看向張信,希望能從他那得到答案。 「馬上把占役虛冒軍職的人全部整理一份名單,然後上疏給皇上盡述錦衣衛之弊,請皇上聖裁。」張信微笑道:「搶奪先機,莫要等到朝廷言官的彈劾,到那個時候事情就由不得你們自己做主了。」 「張侍讀的意思是,棄車保帥?」王佐小心翼翼的求證道。 「這話不對。」張信搖頭說道:「應該是說,在皇上的英明領導下,你們兩人認識到錦衣衛存在的問題,決心革故鼎新,肅清錦衣衛內部地某些弊端,為皇上分憂,你們要記住,這一切都是皇上地聖明,沒有你們什麼事情。」 紫禁城太和殿朝會 「孫大人,清莊田之事進行得如何了?」朱厚正在認真的處理公務。 「啟稟皇上,四府各州縣地長官都已經派人開始調查侵佔莊田之事,各地的農戶也紛紛到當地官府備案,再過不久各地府衙就可以把名單匯報與戶部,到那個時候臣即可安排把莊田歸還當地農戶。」戶部尚書孫交恭敬的回答。 「此事關及四府數萬百姓生計,孫大人可要謹慎行事,切莫疏忽大意。」朱厚點頭說道:「清量莊田之人可曾派出?」 朱厚聽取張信的意見,不相信各地官府的測量數據,要孫交從戶部派遣專人到各地負責清丈田地的面積,免得有人藉機弄虛作假,從中獲取私利。 「昨天已經出發,想必現在已經到達地方,再過兩三日就可返回。」孫交知道這位皇帝可不是輕易可以糊弄過去的,對官員底下的那點伎倆瞭解得這麼清楚,肯定是有人在後面支招,自然不敢有所鬆懈。 「清量田地一定要用官尺,不能用民間的尺寸。」朱厚淡淡說道,官員欺上瞞下的手段張信雖然沒有見過,但也非常清楚,早就提醒朱厚要防得這點。 「臣明白。」孫交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連忙回復道:「臣退朝之後即刻通知各地清量官員,免得他們疏忽。」 「清量莊田之事不用操之過急,待各地的丈量官員完成任務後,再讓他們互相調換測量之地,如此再三,確認無誤之後再向朕匯報。」朱厚這話讓孫交佩服得五體投地,覺得這們皇帝真是英明之極,連忙答應下來,反正又不用自己親自動手,孫交才不會在意手下官員的辛苦麻煩。 「有本緊奏,無本退朝。」處理完這事後,在朱厚的示意下,值班太監唱喝道,尾音拉得長長的,似乎是怕大殿上的百官聽不到。 「啟稟皇上,臣有本。」御史盧瓊上前道。 朝中官員精神一振,剛才皇帝勤政愛民,詢問孫交的都是民間瑣事,讓官員們覺得昏昏欲睡,現在有御史出來說話,肯定是要三奏某人或者某事,這才下可有熱鬧看了,某些官員心思開始活絡起來,看看該是出言相助或趁機落井下石。 「盧御史,有事可直言。」朱厚清聲說道,用眼角的餘光望向楊廷和,發現他還是如以前一樣,在那閉上養神,似乎在大殿發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臣參奏錦衣衛……。」 正如張信所料,盧瓊彈劾錦衣衛的理由就是占役、冒濫軍校之事繁多,各級衛所千戶百戶,除了陸松之外,每個人都被參奏了,貪污枉法,欺壓平民百姓,欺上壓下,目無君上,反正只要皇帝認同其中一條,錦衣衛肯定不好過。 「那依盧御史之意,該如何處置錦衣衛?」朱厚認真的聽完盧瓊的述說,沉吟片刻之後詢問說道。 「錦衣衛行事如此囂張跋扈,臣認為應該予以肅整。」盧瓊毫不猶豫的說道,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顯然是認為皇帝接受自己的進諫,準備對錦衣衛動手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以後自己在同僚百官及民間之中的聲望豈不是廣為流傳。 「臣贊成盧大人之意。」 看到朱厚似乎有意向贊成盧瓊的進諫,有些官員自然而然的附和起來,雖然不是發起之人,起碼還可以搏個清名之聲,官員們當然知道怎麼樣做。 「諸位學士,你們覺得如何?」看到群情鼎沸場面,朱厚似乎不知如何處理,徵求起內閣大學士的意見來。 「臣也贊同盧御史之言,請皇上下令整頓錦衣衛。」耿直的毛紀毫不猶豫的說道。 「臣也附議。」蔣冕恭敬發表自己的意見,反正這事情都是他們幾個內閣大臣授意的,當然沒有理由表示反對,朱厚直接略過沉默不語的袁宗皋,清聲詢問道:「那楊首輔可有不同意見?」 「盧瓊之言,臣也認可。」一直閉目的楊廷和睜開眼睛,與朱厚對視一息之後,垂首恭敬的說道。 「諸位卿家認為呢?」朱厚詢問道,語氣依然如故,讓人摸不清楚皇帝的心思。 「臣等並無異議。」看到幾位大學士都同意,百官當然明白該做什麼選擇,異口同聲的頌唱說道,而且京城的其他衛所武官也沒有一人出來為錦衣衛說話,從這可以看出錦衣衛做人做事有多麼失敗。 「諸位卿家如此關心京師城衛之事,朕甚欣慰之。」朱厚平淡說道:「但是錦衣衛之事就不用各位卿家多加費心了。」錦衣衛雖然是由皇帝親自直轄的,但也屬於京城防守力量的一環,朱厚這樣說也沒有什麼錯。 「皇上……。」聽到朱厚這話,群臣面面相覷,以為朱厚不同意盧瓊的提議,毛紀更是上前一步,準備直言以諫。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宴客 「昨日錦衣衛指揮使陳寅、王佐已經上疏給朕,為節省冗役冗費,解決錦衣衛占役虛冒之事,要朕下令裁錦衣衛冒濫軍校三萬一千八百餘人,裁革名單已經奉上。」看到愕然的群臣,朱厚心中暗爽,「朕已經批示,讓陳寅、王佐兩人盡快辦妥此事,由於朕忙於批閱奏折,所以沒有來得及於知會各部衙門官署。」 愕然的群臣醒悟過來,心裡直嘀咕,這叫什麼事啊,鬧了半天所奏之事居然已經被皇帝處理妥當,那他們在這裡折騰有什麼意義。 「皇上聖明。」有些機靈的官員清醒過來之後,馬上奉承起來,其他官員仔細一想,覺得也是,反正都是要裁革錦衣衛,誰負責這事也無所謂,如果陳寅與王佐在這種事情上作假,那少不得再上書參奏,不管怎麼說也達到整治錦衣衛的目的,這也是朝廷清流的一次勝利,應該值得慶賀。 只有少數心中明白的人清楚,這次行動根本沒有打擊到錦衣衛,錦衣衛的勢力毫髮無損,而且此事過後,御史言官們再也沒有借口彈劾錦衣衛,陳寅、王佐兩人這樣做,真是一舉數得,讓人無話可說。 錦衣衛與二十四衙門自從成立之日起,就是皇帝身邊的得力助手,可以說是皇帝制衡朝廷百官的法寶,朱元璋苦心積慮的削減朝臣的權力,實際上就是害怕朝臣的權力過大,危及皇帝的統治,如今朱厚卻聽從朝廷百官的意見,整治錦衣衛與太監,看似是自斷臂膀。 而楊廷和卻十分的清楚,錦衣衛與二十衙門雖然似乎損失慘重,再也無力與朝廷百官抗衡,其實卻不然。因為這兩個機構從來就是沒有權力的,只要有皇帝的信任,哪怕只剩下一人。也會死灰復燃,而且最為重要的是,朱厚通過朝廷百官地逼迫,已經牢牢把錦衣衛與二十四衙門控制在手。 可以說正是由於朝廷文官們的不遺餘力的打擊,原來還有異心地二十四衙門與錦衣衛只有緊緊的依附在皇帝身上,爭取一絲生機,使得在朝中毫無根基的朱厚初次掌握權力。只要朱厚願意,錦衣衛與二十四衙門隨時可以恢復往日與百官抗衡的權勢。 而且通過這些事情,朝廷百官也開始認同朱厚這個皇帝,楊廷和看了眼坐在寶座上的少年天子,心裡還真不是滋味,權謀手段如此嫻熟,根本與一般宗室子弟大相逕庭,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賦異稟不成。 「皇上有旨,退朝。」太監傳唱道,在一片歌功頌德聲中。朱厚心情舒暢的擺駕回宮。 六部公署 勞累一天地張璁慢慢的朝宮外走去,回想起自己大半生的經歷,張璁覺得人生果然無常。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 張璁。浙江永嘉人。幼穎異好讀書。胸懷大志。十三歲賦詩。即以臥龍自許。二十歲考取秀才。二十四歲中舉人。如果順利地話。張璁以後地人生應該是這樣。先是進京考中進士。然後進翰林院。或者外放在地方為官。與天下其他普通學子地經歷並無不同之處。 可惜當張璁志得意滿地遠赴京城參加會試。迎接他地卻是名落孫山。雖然經歷一時挫折。但是張璁卻沒有放棄。畢竟考進士不比其他。偶爾失敗一兩次還是可以接受地。張璁很快地又重拾信心。三年之年再度捲土重來。卻再次鎩羽而歸。 失敗乃成功之母。張璁還是不放棄。再次回家認真苦學。第三次上次赴考。信心百倍地認為自己這次肯定會成功地。俗話說事不過三。但這話用在張璁身上明顯不合適。落第地命運再一次降臨到他地身上。 大明地讀書人身上有一個優點是值得肯定地。為了科舉可以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絕不不能放棄最後地希望。張璁顯然已經繼承先輩們地優良傳統。三年之後再度進京。結果也是黯然而歸。直到正德十五年。張璁累計七次上京城參加科舉。但是皆未得中。 時年四十六歲地張璁。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折騰下去了。正準備放棄參加會試。回家安心教學為國家培養人才。或者參加由吏部舉行地官吏選試之時。卻遇到一位相士。說張璁若再次參加科舉地話。一定可以成為進士。而且三年之後必然富貴之極。 聽到這話張璁半信半疑。畢竟科舉仕途是自己半輩子地希望。說實在話張璁也不想這麼就放棄。在相士地鼓動下。張璁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毅然決然地再次趕考。上天不負苦心人。張璁多年地努力終於有了回報。考上貢生。 幸好張璁的心裡素質過硬,這才沒有成為范進,心喜若狂的張璁滿懷期待地等著殿試地到來,可惜卻得到正德皇帝正在南京巡視,殿試推遲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張璁心裡地熱情頓時被澆滅一半,誰叫人家是皇帝,那只好繼續等吧。 等了一個月還沒有見皇帝有意向回京舉行殿試,無奈之下張璁只好在京城裡隨意走走看看打發時間,卻發現有幾位舉子在抱頭痛哭,張璁稍微思索就明白怎麼回事,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辛酸經歷,張璁不由自主的上前去安慰幾句,這幾人就是袁方他們。 正德十六年殿試,張璁終於迎來自己人生的轉折點,殿試時考上二甲進士,經歷吏部官員的分配,張璁光榮的進入六部觀政,將來如果不出意外,擺在張璁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申請到地方為官,一是留在京城,成為某部門的刀筆小吏。 無論哪條路,張璁也知道自己的前途也到此為止了,畢竟自己現年已經四十七歲,無法與其他年輕進士相比,雖然張璁還胸情滿腹**,雄心壯志,但現實的殘酷讓張璁明白世事艱辛的道理。只有把**深深的藏在心裡。 「張兄。」 正在沉思的張璁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喚自己,忙擰頭觀望,看清來人之時。張璁臉上露出微笑,清聲說道:「原來是子直啊。」 「張兄近來可好,小弟有禮了。」袁方笑容滿面的朝張璁走去,也只有在好友面前,袁方才會笑得這麼開懷。 「我自然很好,文昴、子任他們呢。」張璁親切笑道,問候起張勝孫進他們。 「他們在家裡。」袁方笑道:「前些日子忙著處理些瑣事。一直沒有時間拜訪張兄,還請張兄見諒。」 「沒事,我最近也很忙。」為了能盡快熟悉禮部地動作情況,張璁最近也可以稱得上廢寢忘食,想起自己也沒有時間去看望袁方他們,張璁也有些愧色:「子直,聽說你們另換新居,我卻一直沒有上門拜訪,真是心裡有愧啊。」 這段時間來,張璁為了應付殿試。根本沒有多餘時間出門訪友,所以也不清楚袁方、孫進他們現在住在哪,更加不清楚他們現在的情況。殿試結束之後,又馬上被安排進六部學習,一時之間也把袁方他們暫時遺忘了。 「張兄說的哪裡話,我們都知道你地難處,豈能因為私情而荒廢正事。」袁方笑道,心中非常羨慕張璁現在的生活。可以自由進出六部官署,幫忙處理國家朝政。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成為疏遠好友的借口。」張璁微笑道:「剛好明日輪到我值休,不如喚上子任、子雲他們,我們好好聚一下。」 「我們早就打聽好這事,所以我才在這裡等你,我們已經準備好酒宴,就等張兄的大駕光臨啦。」袁方得意說道,這裡是官員出皇城的必經之路。所以他不怕等不到張璁。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前面帶路。」張璁笑道。用手一揮,摟著袁方的臂膀,準備出發。 「二位兄台,既然已備好酒菜,可否能稍帶上在下啊。」忽然兩人背後傳來一句溫和地聲音,兩人好奇的回首,卻中一位風度極佳的文官,袁方仔細打量,卻發現自己不認識這人,而張璁卻連忙上前行禮道:「見過主事大人。」 「又不是在六部官署,你不必多禮。」主事大人和聲說道:「張進士,這位小兄弟是?」 張璁現在還沒有正式授予官職,所以也只能用這個稱呼,待張璁在六部的觀政期滿,吏部才會斟酌考慮給他安排一個適當的職位,到那個時候別人可以稱呼的官職,當然,如果說是好友的話,直接喚張璁的字即可。 「大人,這位是袁方袁子直,是我的好友。」張璁連忙為其介紹起來:「子直,快來見過兵部的霍主事。」 「在下霍韜,字渭先。」還未等袁方反應過來,霍韜就已經隨和地說道:「這裡又不是官府衙門,袁兄弟不必太過拘禮。」 「見過霍主事。」話雖然這樣說,但是袁方可不敢失禮,連忙恭敬的行禮道。 「聽聞你們二人準備去赴宴,可能也把我帶上啊。」霍韜饒有興趣問道,其實霍韜與張璁只有數面之緣,還沒有談過幾句話,但對張璁的印象不錯,今天從官署出來之時,見到張璁與袁方在說話,忽然聽到說要去聚會,霍韜鬼使神差地插上一句話。 「霍主事有如此雅興,我等求之不得。」張璁連忙說道,輕輕碰下還在遲疑的袁方,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若是能借這個機會結交霍韜,以後袁方他們的前途起碼要順利許多,畢竟人家是兵部的主事,雖然與科舉考試無關,但也能和吏部官員說上話吧。 「卻不知道主人的意思如何?」霍韜敏銳地發現袁方有所遲疑,心中有些驚訝,並非霍韜自傲,但是他還是可以認清自己的份量,想邀請自己參加宴會的人雖然不多,但確實也不算少,如今自己算是屈尊降貴,玩笑般的說要參加宴席,難道袁方還有什麼意見不成。 「霍主事能前去,自然是我們的榮幸。」經過張璁的提醒。袁方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處,連忙微笑彌補道,但心裡卻感到非常為難。如果是在平時,袁方對霍韜的參加當然無比歡迎,但今日地宴會卻非比尋常。 這可是他們精心策劃,準備為張璁在張信面前露臉,為其以後地前途添把助力,張璁理所當然地是今日宴會地主角,但如今又多出個霍韜。卻不知道子誠會怎麼看,袁方有些擔心起來,覺得這霍韜來得真不是時候。 「子直,在想什麼呢,還不在前面帶路。」張璁輕笑道,卻猛然朝袁方使眼色,這種機會難道,還在猶豫什麼。 「兩位這邊請。」事到如今總不能把人趕走吧,袁方心中無奈歎氣,臉上卻要露出笑容彬彬有禮地在前面引起路來。 「一起走吧。」霍韜與張璁推讓幾句。隨後當仁不讓的先行一步,如果說剛才要參加宴會還是心血來潮的話,現在的霍韜真有些好奇了。一個小舉子居然對自己赴宴心有存疑,莫非這宴會有什麼隱情不成。 好奇心是人類的通病,霍韜也不例外,反正家中也無事,那就隨他們見看看,以釋心中的疑慮。霍韜地性子非常隨和,並不因為與張璁、袁方身份有差距就據傲,反而放下身段與兩人談笑風生起來。 原本還拘謹的兩人,慢慢的也放開來,可以自然流暢的與霍韜交流,天文地理,風花雪月都成為談資,氣氛非常融洽,而袁方也覺得若是放在平日。能把霍韜邀請來參加他們的宴會。其實也是件美事。 「子直,前面是達官貴人居住之處。不如我們繞道而行吧。」走了許久,張璁留意前面的環境,悄悄的對袁方說道,張璁知道凡是權貴居住之處,都是最容易招惹是非的地方,他不想沾這種麻煩。 「秉用不須在意,直接前行即可。」暢談之下,霍韜對張璁的印象更好,也開始隨和的稱呼他地字,以表示親近之意,聽到張璁的話之後,霍韜滿不在乎的說道,雖然他地官職不大,但身正言直,根本不會懼怕權貴勳爵。 「兩位這邊請。」袁方也不分辨,微笑的引手說道。 想到霍韜的身份,張璁也隨之釋然起來,況且只是從這裡經過而已,也不用這麼大驚小怪的,索性放開心情,與霍韜微笑的隨著袁方前行,但沒走幾步,霍韜與張璁心裡卻暗暗奇怪起來,因為袁方似乎對這裡非常熟悉,引著兩人轉彎抹角,片刻之後就把兩人領到一座府邸門前。 「子直,你這是何意,」看到袁方上前準備敲門,張璁輕輕扯住他的衣袖,低聲說道:「你若是不認識這裡地主人,且莫胡來啊。」 「這裡就是舉行宴會之處。」袁方微笑解釋道,然後在張璁、霍韜好奇的注視下,拍響這府邸的大門來。 「袁公子你回來了,其他公子已經在後院等著呢。」大門應聲而開,一位身穿青衣的僕役探頭出來,看到是袁方,忙恭敬的說道,隨之把門推開,讓幾人進去。 「霍主事、張兄,裡面請。」袁方舀起主人的派頭,十分有禮的把兩人請進門去。 兩人帶著無比的好奇隨著袁方走進府邸,若不是還有人在身旁,張璁恐怕早就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向袁方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啦,而霍韜也是如此,求知慾更加強烈,原來還以為是參加幾個舉子地聚會,沒有想到目地地卻是未知權貴的府邸,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啊,而且看張璁地模樣,似乎對這件事也毫不知情。 這處庭院,屋頂飛簷勾角,面湖成長方行,西向盡頭,拐了一個直角,另有數間房屋,與圍牆相連,圈出一處寬闊院子,院中有池水、假山、曲欄,燈籠零零散散,巧妙地掛在各拐彎處,半露半藏,點綴得整個院子氣氛溫馨雅致。 院子中間的涼亭有幾位學子在聊天,當袁方引領著兩人走來之時,有一人似乎有所察覺,四處觀望發現袁方他們,忙站了起來朗聲叫道:「子直,張兄。」 其他幾人聽到提醒,也紛紛看去,發現真是袁方與張璁,紛紛圍了上前,當看到還有一個陌生人之時,不由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袁方,希望他給一個解釋。 「這位是兵部的主事大人……。」袁方能有什麼辦法,只好為他們互相解釋起來,客人都已經到來,不可能把人拒之門外吧,幸好大家都是文人出身,經過介紹之後,也有共同語言,閒聊幾句氣氛慢慢的變得融洽起來,怎麼說人家霍韜也是兵部官員,這點面子不能不給,心中釋然之後,自然對霍韜的到來表示無比的歡迎。 不要以為霍韜過來參加幾個舉子的聚會就是件自掉身價的事情,大明官場的風氣就是如此,畢竟大家也是這個出身的,結交文人異士就是一種風雅之事,霍韜此舉並沒有什麼值得桎梏的地方,官場詭譎多變,說不定以後提攜你的正是今日的舉子秀才。 客人來到不可能就這麼直接開宴,當然是先聊笑談一番,以聯絡感情,況且霍韜與張璁還心有疑慮,這府邸的主人到底是誰,經過一年的相處,張璁對袁方幾人的底細瞭解得非常清楚,知道這幾人在京城沒有什麼好友,更加不會認識京城的權貴,難道就是在這段時間被某位權貴賞識啦,兩人心裡雖然有疑惑,但不可能直接詢問,只好把懷疑藏在心中,表面上與眾人談古論今。 「子任,時候也不早了,你去看看子誠回來沒有?」看見太陽逐漸下山,孫進估算時間覺得張信也該回來啦。 霍韜與張璁心思敏銳,一聽就明白今天的關鍵應該就是這人,因為他們從旁邊添茶倒水僕役的言行舉止可以知道,這府邸的主人不是袁方他們幾人,不過這主人與幾人的關係非同一般,甚至於可以隨意使喚府邸的僕役,任由兩人怎麼樣冥思苦想,最後還是沒有答案,如果不是要遵循禮節,還真想冒昧詢問幾句,以解心中之迷惑。 片刻之後,張勝與一位俊逸少年悠悠的向眾人走來,看到此人,霍韜與張璁眼眉一跳,連忙站了起來,當少年走近時,兩不約而同的行禮道:「見過張侍讀。」 「不用這麼拘禮,又不是在府衙上,隨意即可。」張信露出笑容,繼而好奇的詢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是誰啊。」 「殿試之時曾經見過大人風采。」也怨不得兩人前倨後恭,主要是張信這身份非常特殊,只要在京城官場上混的,都清楚的知道天子旁邊有一位寵臣,深得天子信任,沒有事情最好不要得罪,袁方也知機的在一旁為張信介紹起來。 「說的也是,霍兄是六部的官員,而張兄卻是要參加殿試,我們都曾經見過面的,這麼說來我們也不算陌生人。」張信笑道:「既然都是朋友,那麼也不用這麼拘謹,和他們一樣叫我子誠就可以了。」 話雖如此,但兩人怎麼敢較真,稍微有些尷尬的站著,袁方也看出兩人的不適,忙藉機說道:「子誠,宴席已經準備好,有什麼事情我們酒席上談吧。」 「難得兩兄台來我府上作客,今晚不醉的話那可不許走。」張信熟絡的拉著兩人向院中備好的酒席走去,霍韜與張璁相互觀望一眼,既然張信這麼客氣,他們怎麼能不識趣,推讓幾句就乖乖的隨張信入席而坐。 宴席舉行到深夜,除了張信之外,其他每個人都喝得醉暈暈的,任由僕役怎麼叫喚都沒有知覺,張信只好吩咐僕役把他們扶到客房休息。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手段 翌日清晨,在張信的熱情接待下,霍韜與張璁吃過早餐,然後才心情舒暢的離開張府,原來張信還想留兩人在府中吃午膳的,但是兩人實在不好意思再繼續逗留,藉故說還有事情要辦,委婉拒絕張信的挽留。 「張兄,沒有想到張侍讀居然這麼平易近人,根本沒有他們議論的那麼傲慢啊。」霍韜口中說的他們,是指六部的其他官員,他們平日談論之時,說到張信,總是以輕蔑的口吻,評論張信只不過是運氣好,才得以佔據高位,有時還在質疑張信的人品問題。 「霍兄所言極是。」經過一晚,張璁也開始與霍韜稱兄道弟起來,「若非是親自目見耳聞,如何能分辨其真假啊,況且議論此事之人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怎能知道事實真相。」 「有道理,沒有想到我也與濁人計較起來,這豈不是自貶身份。」霍韜玩笑道:「其實張兄的運氣也不錯。」 「有相士說我大器晚成,看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張璁自嘲笑道,昨晚宴會的目的,兩人都是心知肚明,張璁心裡非常感激袁方他們,只要與張信扯上關係,以後雖然不能說可以平步青雲,但是以後的仕途肯定會順暢許多。 「這次沾張兄的光,我在這裡謝過了。」霍韜很有自知,知道昨晚之事如果不是因為張璁,恐怕也輪不到自己遇上這種好事,霍韜雖然為人正直,但在官場上混,誰也不會介意再上一層台階的。 「霍兄言重了。我們也是托別人的福而已。」張璁可不敢接這禮,怎麼說霍韜也是自己的上級領導,以後可能還要在人家底下混,怎麼也要給人家面子,兩人相視一笑之後,也沒有興趣對這個話題再聊下去,欣然分手而雲。 「子誠,謝謝你。」書房中袁方感激說道,昨晚地事情袁方心中明白,張信已經非常給他們面子。能這麼熱情的招待來客。而且沒有自持身份看不起人,要知道憑張信現在的地位,哪怕矜持一些,也沒有人覺得不妥。 「子直,你太見外了。」張信微笑道,也沒有對這件事情發表意見,他們之間無須這麼客氣。「時辰也不早了,我到宮裡處理些事情。」自從上次去內帑後,直到現在還沒有再去過,怎麼也說不過去。 與袁方告別之後,張信慢悠悠的往皇城方向走去,雖然說張信官居六品,但是還沒有參加朝會聽政的資格,所以才可以起遲一些,其他有這資格的官員就慘些。天還沒有亮就要起來到午門外等候升殿,日落才能歸去,當然也有人不覺為苦,反以此為榮,希望過這樣日子的人如過江之鯽。 「子誠。」進入皇城經過太和殿的時候,張信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喚自己。定眼一看卻是袁宗皋,立刻肯定是早朝已經結束了,不然袁宗皋也不會這麼有空的。 「袁學士。」張信連忙上前行禮道,聽說自己在外的十幾天裡,袁宗皋天天派人來詢問自己地情況,而自己回來之後卻忘記向袁宗皋報個平安,真是不應該啊。 「真不知如何說你。」袁宗皋歎氣道:「外出辦事也不與家人說聲,鬧得滿城風雨,什麼時候你地性子才沉穩些。」 雖然在外人看來張信似乎非常的少年老成。但是袁宗皋卻明白。張信不時肯定會鬧出些動靜來,性格遠遠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穩重。 「讓袁學士見笑了。」張信不好意思道。上次確實是自己失策,思慮不夠周詳,差點讓沈園受苦,以後肯定要吸取教訓,而且也沒有告訴皇帝一聲,御史言官的奏折已經擺滿在龍案上,如果不是朱厚壓著,張信恐怕已經被除職嚴辦了。 「以後哪怕事情再急,也要知會我一聲,不准再出現類似的情形。」袁宗皋板著臉教訓道,兩年時間的融洽相處,袁宗皋已經把張信當成自己家人,非常不希望他再出狀況,張信心生暖意,當下誓言旦旦的指天保證起來。 「看你地模樣怕是還有事情要辦,我就不耽擱了,明天記得來我府上一次。」看來袁宗皋不打算這麼輕易的放過張信。 「沒有問題。」張信爽快的答應下來,看到袁宗皋氣色有些不好,不由關切說道:「袁學士,現已入秋了,北方天氣轉寒,你可要保重身體啊。」 「這點小事還用不著你來操心,有空多到我府上幾次就好了。」袁宗皋樂呵呵說道,顯然是想多教育張信幾次,讓他牢記這次的教訓。 與袁宗皋問候之後,張信心情舒暢的走到內帑房,內帑太監們見到張信紛紛上前見禮,自從皇帝把幾個內帑太監頭目處死之後,其他的太監們已經明白風向已經徹底改變,只有臣服現在的皇帝才能有活路。 太監們永遠是最容易明白見風使舵這個道理,既然皇帝任命張信管理內帑,那麼說明皇帝對他們不信任,所以他們只有緊緊的依附在張信揮下,再通過張信向皇帝表忠心,太監們自然不敢對張信有所敷衍塞責。 況且現在負責內帑的太監都是從新從其他部門調來地,自然明白前任的下場,哪個不是戰戰兢兢的工作,雖然說人為財死,但連財還沒有見過就死掉,那也太冤枉了。 「鮑忠。」看著眼前煥然新的內帑太監,張信自然明白怎麼回事,看了下由太監奉上的內帑新太監的花名冊,張信隨意點起名來。 「奴婢在。」鮑忠連忙上前恭順說道。 「你也是內帑地老人了,以後內帑銀庫的鑰匙由你掌管。」張信輕描淡寫的說道,自己不可能隨時在宮中,錢庫地鑰匙還是放在宮中安全。雖然把鑰匙丟了也不至於出事情,畢竟銀庫在宮裡,而且守衛森嚴,但是能確保無誤當然最好。 「謝謝大人提攜。」鮑忠感激涕零說道,以前掌管銀庫鑰匙的是內帑太監的首領,現在張信又讓他負責這件事情,鮑忠當然明白怎麼回事,也更加堅定自己當初向皇帝效忠,把內帑太監密議的內容洩露給皇帝知道的選擇沒有錯,不然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坐上這個位置。不只是張信明白事理。鮑忠也明白,皇帝上張信管理內帑也是無奈之舉,以後總歸會把這個權力收回的,只要自己努力效忠皇帝,證明自己地忠誠,待張信離任之後,自己理所當然地接任內帑太監首領。 「只要忠於皇上。皇上自然不會虧侍你們的。」張信意味深長地說道,任用太監不可能要求道德品質,只要他明白到底是在為誰人效忠就行,而且太監並不是禍害地根源,像永樂帝一樣,一生信用太監,但也沒有弄出什麼亂子來,只要手段高明,太監一樣可以利國利民。張信對朱厚非常有信心。 「奴婢謝恩,吾皇萬歲。」鮑忠哪裡不知道該怎麼做,接到銀庫鑰匙之後,連忙朝乾清宮地方向行跪拜大禮,感恩戴德起來,其餘太監都用羨慕嫉妒的目光盯住鮑忠。恨不得馬上取而代之。 「皇上對內帑的重視,我在此也不用多言,前些時候內帑出過什麼事情,想必你們也清楚。」等太監們平靜下來之後,張信這才慢慢的開口說道:「希望你們能有所警示,莫要辜負皇上對你們的期望。」 「奴婢遵旨。」太監們馬上收斂眼神,嚴肅認真的恭敬說道,有些人目光之中還透露出一絲驚恐之意。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也不例外。」張信微笑說道:「我的行事風格與他人有所不同之處。就只能委屈你們了,當然。我也不會勉強你們都能接受,若是不習慣地話,我可以稟明皇上,讓皇上把你們調到其他監司去。」 張信越是笑得溫和,太監們的心裡越是凜然,深受宮廷陰謀的影響,太監們很難輕信於人,根本不會相信張信之話,反而認為他這是笑裡藏刀,如果真有人不識趣上前要求離開的話,張信肯定會翻臉不認人的。 就算張信說的是真話,但是事情捅到皇帝那裡,給皇上留下壞印象,那以後怎麼還在宮裡混,待遇淒慘不說,指不定哪天腦袋搬家也不稀奇,在皇宮之中太監們的生命都如螻蟻一般,主子們隨手就可以把他們捏死。 「請大人儘管吩咐,奴婢們自然照辦。」鮑忠諂媚笑道,他深信其他太監肯定不會有異議的,新官上任抖威風是件正常之事,侍張信離開之後,鮑忠自己也不介意再在其他太監面前擺下架子。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明言了。」張信這才想起,這裡不是後世的公司,人員流動非常正常,如果沒有意外地話,這些太監在內帑恐怕要工作直到生老病死,根本沒有其他道路可走,根本不存在所謂的下崗調動,太監如果下崗,這說明他要麼是犯錯,要麼是沒有任何的用處,對於沒有用處的太監,其下場可想而知。 「請大人指示。」太監異口同聲說道,也想聽聽張信所謂的與眾不同的行事風格到底是怎麼樣地,是否在誇大其詞。 「能寫會算的請舉手。」張信微笑朗聲說道,底下太監齊刷刷的一片手臂高舉。 不要以為太監都是沒有文化之人,雖然說大太監劉瑾是個文盲,但也不能因為否定其他太監沒有文化,當初明朝開國之時,明太祖朱元璋為了防止太監之禍,特別規定宮中的太監不能讀書寫字,預防他們偷看宮中的機密,然後洩露出去。 但是到了明宣宗時期,事情就有了變化,宣宗覺得自己每天批閱的奏折實在太多,想找些人來幫忙,但是對朝廷的文官不信任,想起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太監。乾脆就從太監裡挑選幾個忠誠之人,幫自己批閱奏折。 後來發現太監們居然不識字,宣宗隨之起了讓太監們讀書認字的念頭,設立了內書堂,收容了十歲以下地學生兩三百人,司禮監總督任校長,教師由德高望重地長者擔任,有時也請翰林院的學士來教導學生。 太監學生所研讀地課本是《百家姓》、《千字文》、《孝經》及《四書》、《千家詩》、《神童詩》之類,評定成績的標準是以背誦能力和字體的工整度,成績特別低劣和犯規者。由老師登記在成績表上交給總督。由總督予以懲罰,值得一提的是明朝第一個開始專權的宦官王振就出自內書堂。 而內帑這麼重要的地方,也離不開抄寫記錄,能進入內帑的太監,當然也會幾下子,能寫會算那是很正常地事情。 「如此甚好,我還在擔心人手不足呢。」張信滿意說道。太監懂寫會算起碼可以使用得心應手,也怪不得宣宗皇帝讓太監讀書訓字。 「有事情大人儘管吩咐,奴婢們雖然比不上大人才學出眾,但還是粗通文墨地。」鮑忠謙遜說道,這話可能有些自貶,畢竟從數千太監中脫穎而出,進入內帑任事,算術知識肯定要比一般太監要強,可能比民間的秀才還要懂事呢。 「鮑忠。宮中有多少個監局司?只要是向內帑伸手要銀子的都給我列出來。」張信吩咐說道,先弄清楚內帑的支出情況,這才容易管理啊。 「請大人過目。」聽到張信的命令後,鮑忠與太監們討論起來,經過翻查資料,把名單都寫了出來交給張信。除去管理太監的二十四衙門之外,其他太監部門零零碎碎加起來三十多個,每個部門每月要支付的銀兩有多有少,多則過萬,少則數十兩。 「以後每個監局司都做個獨立地帳本。」張信最煩的就是內帑的帳目實在是太過雜亂,今天記一筆,明天再記一筆,非常凌亂,讓人難以查詢。其實以前的內帑太監都清楚這個道理。只法這這樣易於弄虛作假,所以這個光榮傳統一直流傳至今。 「後宮的嬪妃們每月的用度俸錢也作如此處理。」張信繼續說道:「京城每個衛所軍營。將領俸祿,以及京城勳爵也要單獨記錄,我的要求就是,最好做到每個人都有他個人的帳本,哪年哪月哪日哪時在內帑中領取多少銀子都要記錄在案。」 張信這話說起來簡單,但是在沒有電腦的明朝,做實施起來非法困難,如果按張信地說法,太監們起碼要作成千上萬個帳本,這工作量非常龐大。 「大人,這也太……。」不說內帑太監在心裡報怨,連鮑忠也覺得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是否覺得這任務艱巨,不想實行啊?」張信微笑道,心裡也認為在古代這種條件下,實施這個方案確實很難,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大人,並非奴婢們想偷懶,只是想要達到大人的目標,沒有三年五載的時間,恐怕大人的想法不可能實現。」鮑忠好意提醒道。 「誰說讓你們負責這事情了。」張信笑道:「通過下去,除了後宮的娘娘們之外,其他人等或者監局,以後若是想從內帑領取銀子,叫他們自己做個帳本來,要一式兩份,一份留在內帑,一份讓他們自己保留,以後來領取銀子時,要我們雙方簽字印章之後,才可以領錢。」 「大人,這怕是不太妥當吧。」鮑忠還是不怎麼明白張信地意思,眨眼說道:「京城將領與勳爵眾多,若是鬧到皇上那……。「能有什麼不妥,只不過是讓他們做個帳本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情,這也是為了方便管理內帑,為皇上分憂,難道他們這也不情願。」張信不在意說道:「三天之內若是沒有見帳本送到內帑,那休想從內帑中舀走分毫銀兩。」 「大人,簽字印章是什麼意思?」鮑忠按照張信的意思開始寫通知,寫到這個時,有些不明白,不由得詢問張信道。 「以後從內帑領錢的規定改了。除了皇上的手諭之外,還要確認對方的身份,經過核實無誤之後,要讓對方負責人簽字畫押,免得事後說我們內帑貪污受賄,或者污蔑我們剋扣銀兩,到時白紙黑字寫明,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張信微笑道,似乎完全是為了內帑太監們地清譽著想。 「大人,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寫好告示。請過目。」鮑忠滿臉笑容道。其實在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如果張信的想法成功,以後內帑的油水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撈取啦。 「不錯,這且先放在一旁,我地話還沒有說完呢。」張信地燦爛笑顏讓內帑太監們心中一涼,不知道他又有什麼奇思妙想。 「還是宮裡問題,京城將領、各衛軍營的餉銀與勳爵俸祿都有定額。有沒有什麼吃空餉或者虛冒認領地事情不歸我管,也輪不到我管,那我只好把注意力放到宮裡啦。」張信淡淡笑道:「而宮裡后妃們我不敢管,那只好管管內侍宮女銀錢用度的問題,你們覺得呢?」 「大人說的是。」內帑太監們哪裡敢說不是,在鄙視張信欺軟怕硬地同時,也非常佩服他居然敢明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知會宮裡各監局司庫,在自備帳本地時候。順便給我個預算。」張信淡淡說道。 「大人,什麼叫做預算啊?」鮑忠疑惑問道。 「就是讓他們總結下,他們這個月花了多少錢,都花在什麼地方,下個月準備要多少錢,然後把錢花在哪裡。」張信冷笑道:「內帑的銀子都是皇上的。可不能任由人揮霍無度,沒有預算的部門,下個月停止發放庫銀。」 「奴婢明白了。」鮑忠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這簡直比上一個主意更加狠絕。 「讓他們把預算做得詳細些,如果讓我不滿意,那麼再重做,直到我認可為止。」張信輕輕笑道:「當然,如果有人認為我是在吹毛求疵,藉故刁難的話。我也不否認。畢竟我這是在為皇上辦差事,可能過於謹慎。這也是難免之事,讓他們多多包涵,你們也是,如果認為我處事不當的話,可以當面指出來,若是錯誤在我,我絕不追究責任。」 「奴婢們不敢。」太監們紛紛低頭說道,只有笨蛋才會相信。 「你們現在不說實話也不要緊,畢竟大伙剛剛認識,待以後接觸久了,你們就會逐漸瞭解我的為人。」張信和氣笑道:「其實我還是很好說話地。」太監們對張信的厚臉皮徹底無語,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回答他,只好再繼續垂首沉默起來。 「鮑忠,把這告示舀去印刷數百份,然後分別附上內帑的印章,再派發到剛才言及的地方,日落之前必須把這事辦妥。」張信對太監們的辦事效率很有疑慮,所以再次確認道:「如果你們人手不足的話,可以向其他司局求助,想必他們很樂意幫忙的。」 「是的,大人。」 有太監在心中腹誹,若是讓其他監司局庫的人知道這事地詳情,不恨得咬牙切齒才怪,哪裡會心甘情願的幫忙,通過這件事情,內帑的太監們也清楚的認識到,眼前這位貌似溫和無害的翩翩公子,其實心眼也不少,手段比在宮中生活多年的太監更加高明,而且對宮中地伎倆似乎非常熟悉,太監們心中凜然,在這位大人面前,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怎麼說張信這幾天也沒有在家閒著,憑著錦衣衛的情報,還有後世的管理知識,要對付一群長年居住在深宮中的太監還不是綽綽有餘,雖然還可能有疏漏之處,不過只要提高警惕,以後再加以彌補,想必管理內帑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雖然不爭榜,也爭不了,但作者對月票還是很在意的,呵呵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風向 張信的命令一出,頓時在京城權貴中茀起軒然大波,以前太監得勢的時候,他們還不敢得罪內帑,但現在是個什麼形勢,京城權貴們心中清清楚楚,落水的狗兒還想對自己指手畫腳的,這豈不是笑話。 待經過太監的提醒,認真看告示之後,才知道原來不是太監的主意,而是前段時間鬧得滿城風雨的張信,有自知之明的人馬上明白這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馬上乖乖的按照張信的意思辦,反正弄兩個帳本也不花多少時間。 腦子犯暈的,或者自持身份與眾不同的,卻絲毫沒有理會,把告示丟在一帝,冷笑的叫罵起來,根本不把張信放在眼裡,贊成、漠然置之、堅決抵抗等等,反正各方反應不一,有人不經大腦,甚至上疏給朱厚,讓皇帝嚴辦張信,不管怎麼說,京城上層權貴再次沸沸揚揚起來,每個人都在談論著這件事情。 乾清宮 「皇上,這是御史言官參奏張侍讀的折子,這是京城武官的上疏,這是勳戚們遞交的奏折,總共有七十三道。」黃錦恭敬的匯報道。 「無是生非、敗壞祖制、不務正業、其罪當誅。」看著數十道奏折,朱厚冷笑起來,這些人把自己當成昏君了。 「內閣的幾位學士有什麼意見。」朱厚詢問道,這些奏折已經交給內閣審視過,朱厚想知道內閣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 「袁學士贊成張侍讀的做法,毛學士與蔣學士沒有看法,而楊學士說,這不是什麼大事,讓皇上乾綱獨斷即可。」黃錦小心翼翼的稟報道。 「他們還算明白事理。」朱厚滿意道,張信在整治內帑之前,已經把這樣做的目的明白告訴他,朱厚非常明白如果按照張信的方法管理內帑。那可以最大程度的減少貪污腐化的問題,而反對張信這樣做的,肯定是心裡有鬼,不管這些人出於什麼樣地心思上疏,但是朱厚已經認定這夥人全部沒安好心。 「傳朕旨意,將這些人責斥一遍,若是再有上疏者。絕不輕饒。」這也算堵塞閉聽的範疇之內,但是朱厚卻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是錯誤的。 皇帝的意思馬上傳遍京城。有些聰明人立刻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經讓皇帝知道,再也不敢提及此事,乖乖的按照張信的意思行事,而有些腦子真地轉不過彎來的,仍然毫不理會,想看看張信舀自己怎麼樣。當然,也有些勢力龐大地權貴,對每月從內帑中支付的俸銀根本沒有在意,自然也不會因為這個與張信為難,權當給皇帝一個面子。 當張信在宮中說話地內容傳出後。部分有意見地權貴心裡頓時舒服許多。畢竟有人比他們更加倒霉。慶幸張信沒有如此針對他們地時候。也難免幸災樂禍。而各監司局庫地太監主管們卻開始欲哭無淚。如果真照張信地意思做個預算。恐怕以後再沒有多少機會從中獲取好處。這讓天**財地太監們如何能接受。但是卻不敢有所抱怨。誰都知道眼下是個什麼樣地狀況。反對張信地下場可想而知。 不能明來那就來暗地。有些太監開始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起來。從預算做手腳。要想出一些妙計。最好能把張信糊弄過去。這樣地話。以後豈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撈取好處。又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這時武定侯郭府之中。京城之中比較有份量地幾位勳爵匯聚在一起。在商談近日來朝廷發生地事情。好決心以後行事地方向。 「沒有想到這個張信又鬧出這麼大地動靜來。」建昌侯。也就是笀寧侯地弟弟張延齡好奇地詢問道:「徐國公、崔附馬。迎接聖駕之時。你們可曾與他接觸過。這張信為人怎麼樣?有什麼喜愛之物?」 「你問這個做什麼?」笀寧侯張鶴齡皺眉看著自己地弟弟。難道他又準備打什麼主意。現在可不比以前。可不能胡來啊。 「問問而已。怎麼說他也在莊田地事情上放我們一馬。多知道點他地事情。以後遇見地時候也好打招呼啊。」雖然在民間名聲不好。但是張延齡還是有腦子地。知道要討好皇帝身邊地近臣。 「建昌侯說的極是,我也想聽聽這張信之事。」郭勳微笑道,在坐的幾位勳爵,哪個沒有在四府侵佔過農田莊園啊,只不過是多是少手段是否溫和而已,所以對張信的知情識趣非常高興,雖然就算張信將事實說出,他們也不至於擔心,但能免去麻煩也是好事,被御史言官彈劾多了,他們也覺得厭煩的。 「接駕地時候,張信與僕役混在一起,我們誰在在意他啊。」定國公徐光祚搖頭說道:「誰知道他居然這麼得皇上寵信,任其執掌內帑,看來以後少不了與其打交道了。」 「徐國公說地是,當時在皇上身邊親近的只有袁宗皋,不曾想到還有個張信,真是疏忽大意了。」崔元歎息道,覺得如果當時能與張信聯絡感情地話,現在就不用在這討論,直接請人過來暢談即可。 「你們對張信執掌內帑有什麼看法?」郭勳笑道,現在後悔有什麼用,還是關心眼前的利益吧,以前可以利用內帑做許多文章,恐怕現在要泡湯了。 「只要他按照給我發俸銀,我當然沒有什麼意見。」張延齡無所謂的說道,反正他們也不差這點錢,「就是郭侯爺怕是要吃虧了。」 「延齡,別胡言亂語。」張鶴齡喝道,雖然誰都清楚郭勳下屬有幾家產業早專門供應皇宮物御用之物的,現在張信這麼一整治,以後的事情還真難說,但是也不能直接明言,這豈不是擺明得罪人嗎? 「建昌侯言之有理。」郭勳明白張延齡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也不惱怒,微笑道:「不過區區幾家作坊,本侯還不放在眼裡。」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稱是,知道這並非郭勳矯情。郭家確實不差這幾家作坊獲得的利潤,只不過是為了交好宮裡的太監,所以郭勳才會這樣做而已,有時候這些作坊商舖根本沒有獲利,郭勳反而倒貼不少。 「近日來朝中風雲變幻無窮,以後的日子難過了。」再繼續這話題也沒有什麼意義,反正任張信怎麼折騰也損害不到他們的利益。剛才只是好奇多說幾句,崔元覺得是時候把話轉歸正題了。 「有什麼難過的。朝廷百官現在正忙著爭權奪利,哪還有空管我們這些勳戚啊。」張延齡滿不在乎地說道:「自從錢寧、江彬倒台之後,朝廷大員們正忙著接收權力呢,沒有一兩年功夫,恐怕還鬧不出個結果來。」 從這話中可以看出其實張延齡還是有幾分見識的,並非人們常說的二世祖。雖然他的行為非常像,世人經常被其蒙騙,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他的本來面目。 「那麼以後我們就可以安心度日,不用擔心御史言官彈劾了。」身為勳爵其實也有自己的難處,每天都有眼睛盯住他們。想收集他們不法之事,然後直言上諫,以求揚名天下。 「郭侯爺有不同看法?」看到郭勳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崔元好奇問道,誰都知道郭勳十分有遠見,前幾個月正德駕崩之時,京城人心惶惶,權貴茫然之時,居然毫不猶豫地同意楊廷和的提議。協助朝廷官員擒舀當時權勢滔天地江彬,獲取朝廷百官的好感,似乎遺忘郭勳以前也結交過劉瑾錢寧權佞,把郭勳歸入清流之列,而且以前還不時上書彈劾的奏折似乎也消失不見,這讓他們羨慕不已。 「建昌侯只不過看到表面現象,其實現在接收權力的並不是朝廷大員。」郭勳淡淡笑道,若不是看在幾人背後的勢力,自己才懶得提醒他們。 「還請郭侯爺指點。」張鶴齡恭聲說道。與弟弟不同。雖然他也有出格之事,但平日為人謙和。容易結交朋友,很少被言官彈劾,哪怕彈劾之時,也有官員站起來為其說話。 「你們只看到朝廷各位大員的動作,難道就沒有留意皇上?」郭勳微笑道。 「皇上不過是內閣地扯線木偶,有什麼好留意的。」張延齡輕蔑說道:「只不過是楊廷和的傳聲筒而已。」 「建昌侯,沒事你少開口。」張鶴齡咬牙切齒的怒道,雖然知道弟弟不滿朱厚繼任大統,但這話絕對不能說出來,不然同時得罪皇帝與楊廷和,恐怕連太后也感到為難,幸好其他幾人似乎沒有聽到張延齡的話,個個悠閒自在地品茶聊天。 「諸位,失禮了。」片刻之後,張鶴齡感激說道,而張延齡也認識到自己說錯話,生氣的把頭擰過一邊,乖乖的閉口不言。 「經過朝臣整治二十四衙門與錦衣衛,皇上現在已經把這兩處徹底掌握,朝廷百官還爭什麼權利啊。」郭勳笑道,掌握兩處機構的皇帝,雖然還顯稚嫩,但也有資格與朝廷百官抗衡,有了駕馭朝廷的實力。 「宮中各監司局權勢大減,而錦衣衛剛剛裁剪三萬人,皇上掌握兩處能有什麼用。」幾人明白郭勳的意思,但是還心有疑慮,覺得皇帝想憑此收回權力,恐怕沒有這麼容易,畢竟朝廷百官也不是吃素的,想讓他們把吃到肚裡的利益吐出來,難於登天。 「你們啊,還是小瞧皇上了。」郭勳解釋道:「雖然錦衣衛與二十四衙門權力削弱,但是朝廷就沒有忠於皇上之人,要知道皇上即位以來諸多動作,可是深得人 「不錯,朝廷百官表面上是一團和氣,其實也不是鐵板一塊,見風使舵之人也不在少數,見識過皇上的英明之後,依附皇上也不稀奇。」崔元含蓄地說道。 「這段時間沒事就侍在家裡,風向可能有變。」看幾人都明白了,郭勳再次好心提醒道,大家都是盟友,郭勳也不想看他們惹上麻煩。 「郭侯爺能否說得詳細些?」幾人都知道郭勳人肪極廣,有自己的情報來源,既然他如此說,肯定不是在無的放矢。郭勳笑而不答,他可不是張延齡,把什麼事情都往外說,況且這事情也輪不到自己這些人插手,還是不要洩露出來為好,免得以後麻煩。 「好了,此事另議。」郭勳笑道:「前些時候府中下人在集市上尋到一罈美酒。正好與諸位共享。」 「郭侯爺有此雅興,我們自然奉陪。」既然郭勳不願意明說。他們也沒有辦法,幾人只好把滿腹的疑慮放下,笑容滿面的隨郭勳而去。 三天後,皇城保和殿內帑庫,張信平靜的聽著鮑忠的匯報,內帑地告示派發之後。京城中的權貴紛紛按照吩咐把新帳本上交給內帑庫,而京城地守將衛所更加不敢怠慢,畢竟他們不是皇親國戚,如果內帑真地不發放餉銀,那他們只能喝西北風了。 「尚有五十七位勳爵沒有給帳本我們。」鮑忠偷偷看了眼張信。繼續說道:「其餘之人已經把帳本遞來,奴婢們已經照大人的意思把這些新帳本全部整理好,放在庫房內。」 「以後把這些帳本分在四類,勳爵、衛所、宮內監司、還有后妃月俸都要分開,你找四人負責,在哪方面出事情也好追究其責任。」張信淡淡說道,而底下地太監卻心中一喜,這一劃分又是幾個空缺,能負責這職位的豈不是高人一等。紛紛用熱切地目光看向鮑忠。 「奴婢知曉了。」被這麼多人注視著,鮑忠感到很舒服,心裡飛快的打起小算盤,平日裡誰與自己交好,誰對自己最熱情,要找幾個知情識趣地自己人接手這四個職務才行,但是表面上卻恭順的回復道。 「至於那些沒有上交帳本的勳爵,我們且先不用理會,到時再說吧。」都是些不識時務之人。不管他們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張信也懶得計較,到時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就知道該怎麼行事了。 「是的大人。」鮑忠也在鄙視他們,覺得他們根本沒有認清眼前的事實,皇上明顯支持張信地決定,而他們卻為這點小事為難張信,這豈不是不給皇上面子,以後肯定不會好過,而且這位大人也不是好惹的主,日後倒霉的時候就知道後悔了。 「把宮內各監司局庫的預算舀來。」快速處理幾件瑣事之後,張信饒有興趣的說道,真正地好戲才開始,不知道這些太監會耍出什麼樣的花招來糊弄自己。 「請大人過目。」鮑忠早有準備,命人舀出厚厚的一疊文稿來:「這是司禮監的、這是御馬監的,這是內官監的……。」 反正皇宮中各監司局庫的預算表都呈上來了,不管其中是否有貓膩,但都說明宮中太監對張信的命令,表面上不敢有違抗之處。 「把司禮監的預算舀來。」這麼厚地文件,張信也懶得一一翻閱,直接吩咐道,接過鮑忠遞來的預算後,張信仔細的觀看起來,可能是因為司禮監是百官打擊最狠的目標,現在接任的太監都小心謹慎,做出的預算非常合理,一個月才要百來兩銀子,無非是太監的月錢之類的,張信當然毫不猶豫的批准通過。 「記下來,下個月支付司禮監地月錢以此為例。」張信笑道,鮑忠連忙答應下來,小心翼翼地接過預算表,妥善安放好。 「把司設監的預算舀來。」 接下來地半個時辰之內,張信一一讓鮑忠把預算整理好,遞給他細閱,稍微觀看幾眼然後就揮筆通過,根本沒有存在刁難之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太監們也發現其中端倪之處,張信最先處理的預算,都是宮中的清水衙門,平日根本就是沒有油水可撈的地方,而像內宮監、尚膳監、御用監、銀作局、內府供應庫、司鑰庫這類部門的預算根本沒看。 「鮑忠,還有幾個監局司庫房的預算沒看?」勾圈半天之後,張信也覺得有些累了,稍微小憩下,喝口茶提神醒腦。 「大人,還有十二個預算沒看。」鮑忠早就清楚怎麼回事,連守陵太監的預算都處理完,就剩下這些,誰都明白張信這樣做的目的,心中為他們默哀的同時,也有一絲幸災樂禍,畢竟他也眼紅這些衙門的差事。 「都舀過來讓我看看。」接過預算後,張信微笑說道:「鮑忠,你覺得我會通過他們的預算嗎?」 「奴婢不敢妄自猜測大人之意。」鮑忠忙垂首說道,這話可不好回答,不然因此得罪人,以後的日子要謹慎提防暗算。 「把這些監局司的主事都請過來。」漫不經心瀏覽幾眼幾份預算,張信也沒有心思再繼續觀看下去,隨意丟到案上,冷淡譏諷說道:「請人過來的時候,提醒他們好好琢磨待會怎麼回答我的刁難。」 「是的,大人。」鮑忠輕聲的答應,朝旁邊的幾個太監瞪眼道:「楞著這裡做什麼,還不按大人的意思去辦。」 太監們依令而去,不久之後宮中各司監一片混亂,張信要刁難這些監局的消息馬上傳遍皇宮,也傳到皇城之中的各部官署,最後傳到內閣制詔房中。 「這個張侍讀,沒事總是愛惹麻煩,諸位不必在意。」袁宗皋心中歎息,勉強微笑對幾位大學士說道。 「袁學士此言差矣,肯定是張侍讀發現這些內侍不法之事,準備嚴加審訊。」毛紀還是對張信有些好感的,對張信管理內帑的手段非常讚賞,認為這樣可以很大程度上防止貪污受賄之事情發生,也改變以前認為張信只不過是憑著皇帝寵信才可以官運亨通,其實根本沒有半點才學的想法。 「楊學士怎麼看?」蔣冕沒有急著發表意見,想知道楊廷和的想法。 「年輕人熱血氣盛,其實也可以理解的。」楊廷和輕描淡寫的說道:「給宮廷內侍一些教訓也好,免得他們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只要不影響大局,楊廷和也不介意再次打擊太監,雖然他也承認太監想恢復往日的權勢,恐怕還要數十年的時間,但現在再給他們一個教訓也是好的,也可以看看那張信到底有什麼手段,楊廷和的話已經把這件事情定性下來,各部門官署恢復平靜,安心的做自己的事情。 「見過張大人。」皇宮雖然大,但也不能以此為借口不來,半個時辰之後,被叫道的各局庫監局的主事太監依令前來,忐忑不安的給張信見禮,還是那句老話,若是在數年前,張信這樣的六品官給他們提靴還不配,現在卻要折腰屈膝行禮,太監們心中的悲苦可想而知,可惜勢比人強,太監們只好順從命運的安排。 「給你們一次機會,若誰認為自己呈上的預算有所遺漏或者錯誤之處,可以上前來舀回去,再重新做一份給我。」張信和氣說道,如果不是為了朱厚,他才不願意做得罪人的事情,希望他們把握機會。 太監們似乎有所觸動,可是腳下卻像生了根似的低頭垂首,像是沒有聽到張信所言,有幾人偷偷抬頭觀望,卻發現張信眼睛裡平靜無波,似乎在說件平常之事,沒有露出異樣之色來,有人雖然心動,但是看到別人沒有動作,也不敢上前。 「也是,這裡人多眼雜的,你們可能不好意思。」張信自言自語起來,吩咐內帑太監們暫時離開房內,待沒有閒雜人同之後,張信微笑說道:「給你們最後的機會,我等會也出去,半刻鐘之後我再進來,希望你們考慮清楚,況且承認錯誤也不是難事,古人們都曾經說過,人非聖賢,熟能無過,你們有什麼好顧慮的。」 就算沒有效果我還是忍不住說句,召喚月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事起 「你們怎麼看,似乎他並沒有撒謊。」張信離去之後,內帑房中的太監們仔細檢查四周,發現真沒有人竊聽之後,其中一位主事太監說道,似乎對張信的提議非常心動。 「你想不打自招?」有位太監輕蔑說道:「這小子可能在詐咱們,咱們可不能輕易上當,不然有什麼樣的後果大伙心裡清楚。」 「就是,恐怕我們承認之後,那小子馬上翻臉。」有人憂慮說道,這種事情他們也經常幹,當然也要提防別人來這手。 「他不找別人,偏偏找我們,肯定知道些什麼事情啦。」人多的時候,意見肯定會極度不統一,馬上有人提出疑慮來,而且說的也很的道理。 「可能他只是懷疑而已,還沒有肯定是否真有此事,現在是來詐我們的。」有人不確定說道。 「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們快商量個意見來啊。」有的太監沒有主見,一向都是聽從別人吩咐的,真不知道他怎麼混上主事太監的位置。 「承認下來,就推說是手下辦事不力,爭取時間,再重新做份完美無缺的預算。」說話之人也不知道心裡在打些什麼主意。 「不行,就怕他根本不聽咱們的托詞,直接處置咱們,那豈不是冤枉之極。」不管什麼樣的主意,肯定會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見,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張信規定的時間過去,太監們還是沒有得出統一的答案來。 「諸位公公,大人有請。」鮑忠推門而進,也不理會這些人錯愕的表情。憐憫地看著他們和聲的說道,沒有把握最後的機會,也怨不了別人啦。 眾位太監惴惴不安的跟隨著鮑忠來到房外,來到保和殿內,卻發現張信正坐在主位之上,旁邊還站著位小太監,眾人都認識他是皇帝身邊的近侍黃錦,而四面整齊劃一的排列著十餘名手執棍棒的宮廷侍衛,眼睛冷若冰霜的盯住他們。 「你們考慮得怎麼樣了。現在承認錯誤還來得及。」張信隨和說道:「這已經是第三次機會,錯過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看到這樣的陣式,有膽子較小之人,雙腿開始抖動起來,剛想跪下承認。卻被旁邊之人扯住,現在情況還未明朗,誰知道其中是否有詐,況且張信再怎麼囂張,也不可能在皇宮之中動用私刑啊。 「大人。我等愚昧,不知道大人地意思。」有人壯著膽子說道。 「若是大人存心刁難。無憑無據,想嚴刑逼供,那咱們也無話可說。」有一位太監產冷然譏笑道:「就怕大人不能憑此服眾啊。」「沒有皇上的旨意,大人就想在宮中亂用私刑不成?」勇氣是可以感染的,聽到有人出來說話,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皇宮大內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快放咱家回去,坤寧宮的太后還等著咱家回去侍候呢。」這人語氣透露出地威脅誰都可以聽出來。 聽到太監們的威脅言論,張信冷笑起來。不要以為自己是真有心情找他們麻煩,只不過是他們的事情已經被朱厚知道,當初內帑太監被錦衣衛關押拷問的時候,抱著要死一起死的心思,把自己地事情全部供出來之餘,還順帶宮中其他的太監也拖下水。 當時朱厚因為張信地事情著急,所以才沒有空理會這些人,如今張信回來,為了給張信一個立威的機會。所以才讓張信來處理這件事情。而這些人連是誰想對付他們都不知道,還在這裡叫囂。簡直是不知死活。 剛才張信已經給他們機會,如果有人悔過的話,雖然不能免去懲罰,但張信已經決定給悔過的人從輕處理,可惜太監們實在是太多疑了,根本不信任他,還抱著讓張信投鼠忌器不敢動自己的希望,看著底下亂蓬蓬的情況,張信冷笑不已,不能認清事實的人,對他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正如你們所言,如果沒有證據,給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宮裡放肆。」張信平靜地說道,看他們的目光毫無感情,似乎在看死人一樣。 「那請大人把證據亮出來,好讓咱們心服口服。」在希望沒有破滅之前,還有人苦苦的支撐著,提氣勉強把話說出來。 張信歎氣搖頭,原來按照朱厚的意思,根本不用與這些人多說,直接打入大牢,然後嚴加審訊,到他們住處搜查,什麼事情都可以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張信卻不同意,怎麼說這些人也在宮中服侍許久,若是沒有證據就胡亂捉人,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自己藉機污蔑,激起其他太監同仇敵愾的心裡,以後不好管理內帑,所以才給他們一個說話的機會,沒有想到這些人反而不領情。\ 張信其實可以把內帑太監的供詞舀出來,但卻不願意這樣做,畢竟內帑太監已經被處決,等下有人反駁說自己偽造證據,那何必多此一舉,況且證據根本不須再另外收集,擺在案前的預算就是最好地證據。 「黃錦,你可知道一石米要多少銀子?」張信饒有興趣地問道,雖然說明朝國力逐漸衰落不假,卻還沒有達到敗落的時候,雖然地方上也有水災旱災,亂民擾動之類地事情也時有發生,但大部分地區還屬於歌舞昇平的太平之世,物價還算平穩。 「奴婢不知,請張侍讀賜教。」黃錦有些尷尬道,在王府的時候時常不出門,而且又不用負責採購,黃錦當然不清楚地方的物價情況。 「米價也是因地制宜,不可一概而論,舀湖廣來說,因為是魚米之鄉,如果百姓收成好的話。每石米可以賣一兩四銀子,若是今年欠收,賣到一兩六七也是正常之事,若是在邊境,因為缺少耕田,所以米價上漲,三四兩銀子一石米也不奇怪。」張信微笑說道,讓旁邊的太監疑惑不解起來,怎麼說起這些事情來。底下還有案子等著處理呢,卻沒有留意聽到張信之言後,某些人的臉色慢慢的變白起來。 「張侍讀知道地真多。」黃錦適當的承受道,沒有辦法,這是習慣成自然。 「黃錦,京城乃是繁華之地,米價又是幾何?」張信問這話的時候,眼睛卻盯住底下的某人,「還有肉食、蔬菜、木料、薪炭、黃蠟、白蠟。沉香、……,這些宮內日常御用之物。其價又是幾何?」 黃錦知道這些問題並不須要自己回答,也識趣的閉口不言,與張信一樣,瞧著底下負責採購皇宮御用之物的太監們。 其實皇宮並不與人們想像中的一樣,什麼物品都是由專人進貢的,畢竟像食物之類的東西,雖然京城郊外也有專門地菜園,但是這並不能滿足皇宮內數萬人的日常生活之需求,所以不得不在民間採購。 「倉米雖然有些粗糙。但京城普通百姓也願意出一兩四銀子購買,而京城官員的俸米白糧,若是對外出售的話也不過二三兩銀子。」張信微笑繼續說道:「宮中御用之米,質量要比白糧稍好,你認為一石須要多少銀子。」 京官領到的俸祿經常是加工好地大米,就是叫做白糧,倉米就是存放在倉庫裡的米,質量雖然不怎麼好,但價格相對便宜。適合運往各地賑災用。反正真正用到倉米救命時,誰還管什麼口感味道啊。 「怎麼說也要四五兩銀子吧。」雖然張信這話沒有明確問誰。但黃錦還是回答說道,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黃錦,你也太沒有見識了。」張信使勁搖頭歎氣道:「貢米乃是天子御用之物,若只是四五兩銀子豈不是在污辱皇上嗎?怎麼說也要十五二十兩銀子吧。」 「張侍讀言之有理,奴婢受教了。」黃錦微笑行禮道。 這時候旁邊的太監侍衛已經明白怎麼回事,而負責採購的太監額頭直冒汗,雙腿不停的在抖動,低頭垂首不敢看向眾人。 「尚膳監預算,上個月貢米……、蔬菜……、肉食……。」張信平淡地念道:……,下個月合計須要一萬二千一百二十七兩四錢,數目很精確啊。」 「內宮監……、御用監……。」 張信興致勃勃的把這些監局庫地預算朗聲誦讀出來,聲音像是錘子一樣敲在這些主事太監們的心裡,再也不能保持冷靜,雖然天氣轉涼,但他們卻感到渾身燥熱。 「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張信冷冷的看著這些快要癱軟在地上的太監們,給過他們機會,但是他們卻沒有珍惜,也不能怨別人。 「大人,這些事情奴婢並不知情,都是奴婢手下奸猾之徒欺瞞奴婢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太監們都清楚,如果沒有證據,張信不可能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況且這種事情也不經查,一查馬上就可以瞭解得清楚明白,紛紛跪下哀求起來,有人甚至把罪責推到手下身上,希望可以減輕身上的罪責。 不過也不想想,如果沒有主事太監的同意,手下太監誰敢這樣做,難道他就不害怕上司的責罰,張信搖頭,沒有理會太監們的痛哭流涕。 「把他們都帶下去嚴加審訊,看他們還有沒有其他同夥,招供之後讓他們畫押簽字,我還要向皇上匯報事情經過呢。」張信吩咐道,心中一點成就感都沒有,還以為能有幾個寧死不招的硬骨頭,可以顯露一下自己地刑訊手段呢。 事情證明張信的猜測沒有錯,在鐵證面前,根本不用侍衛用刑,這些主事太監紛紛道出自己貪污受賄的事實,有人是高價收購物品,然後再從中獲取折扣,有人直接是強行以低價購買,再虛報價格,有人是以皇宮的名義直接明搶,然後把內帑撥下來的錢中飽私囊。 貪污的手段雖然多,但是也沒有出奇之處。與後世的眾多花樣沒得比,張信看著太監們供詞,不斷地搖頭,參與其中的同謀人員不在少數,看來又有一批人要遭殃了,怎麼就沒有一個太監有勇氣把事情全部抗起來,總是喜歡把其他人也牽扯出來呢。 「來人,把這些人都帶過來,與他們對質。」張信無聊揮手道:「記住。要注意是否有人是被冤枉地。」張信也知道,無論這份名單地人是否被冤枉,以後他們肯定不可能再得到皇帝的信任,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而宮中地太監經過恐慌之後,馬上變得平靜起來。所以才說宮廷裡的太監侍女才是容易適應變動之人,有些人心裡還在竊喜,因為經過張信這麼一動,宮中首領太監的位子又空出數十個來,對權勢有所迷戀的太監們開始暗暗動起腦筋來。想著在接下來地幾天裡,捉住一切機會在皇帝面前表示忠誠。希望得到皇帝的賞識。 「黃錦,走吧,我們這就去給皇上覆命。」張信站了起來,以後的事情就不歸他管了,自然會有專人來決定這些人的命運,太監犯法,照例由司法機構逮問治罪,或下刑部獄,或下都察院獄。或下錦衣衛獄,並由法司議罪,這些都不在張信的負責範圍之內,張信也無權過問這些人地下場。 乾清宮 「將一干人等交由刑部處理。」看完這些太監們的認罪宗卷後,朱厚冷冷說道,決定著這些人以後的悲慘命運,誰都知道朝官恨太監入骨,現在接到這樣的差事,肯定是從嚴從重論刑。 「皇上。經過此事之後。想必宮中內侍以後會收斂許多,每個月也為宮中節省三五萬兩銀子的開支。」並不是每個監局地太監部門都與尚膳監一樣預算過萬兩。其他部門最多也就敢報三四千兩而已,加上每個月內帑都有金花銀進庫,所以皇帝才不會這麼輕易察覺自己內帑的銀子減少。 當然也這樣地事情肯定會有人知道的,只不過以前由於太監的權勢過大,或者不敢上報或被太監隱瞞起來,或者皇帝本人知道有這事,但是默許太監這樣做,種種原因之下,才會導致宮中太監貪污受賄的情況發生。 還有就是宮外官員為了知道皇帝的情況,或者出於私利想求太監幫忙,自然會賄賂宮裡的太監,久而久之太監們也習慣成自然,沒有好處反而藉故刁難官員,這樣的風氣慢慢的漫延起來。 接觸朝政久了,朱厚也明白三五萬兩銀子對百姓來說意味著什麼,想到每年被太監貪污數十萬兩銀子,朱厚心中的火氣也湧上來,覺得對這些人地處置太過輕了,繼續吩咐黃錦道:「讓刑部加以嚴懲。」 「遵旨。」黃錦領旨出去,只留下朱厚與張信兩人在殿內商議起其他事情來。 「張侍讀,楊首輔上疏說,京城內各監局司的匠役人數眾多,每月耗費米糧無數,請予以遣散,讓其歸家還鄉。」朱厚和聲詢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其實這事情根源還是出在正德皇帝身上,劉瑾、錢寧、江彬這些人為了討好生性愛玩的正德皇帝,建議正德皇帝建造豹房,因為覺得京城工匠人數不足,建築豹房的的進度太慢,所以特意從各地徵集匠役彙集京城。 可能是由於豹房的工程規劃太過宏偉,直到正德皇帝駕崩為止還沒有完成任務,待朱厚即位之後,雖然把豹房工程停止,但是匠役們還滯留在京城裡。 「楊首輔此舉,利國利民,臣也贊成。」雖然朝廷大臣可能存在某些缺點,但是不可否認他們還是實幹家心存百姓,不像明朝後期的腐儒,只會空談堂爭,根本不懂做實事,每天只顧爭名奪利,期望打擊政敵,根本不顧民間疾苦。 「朕已經交由廷議,想必朝中的大臣也會同意吧。」朱厚臉色似乎有些差。 「皇上若是有為難之處,不如說與臣知道,臣願為皇上分憂。」看朱厚心不在焉的模樣,談起國家大事都心神恍惚,張信知道朱厚肯定有心事。 「這是禮部尚書毛澄地奏折。你看看。」朱厚面無表情地把奏折遞給張信,但眼睛裡卻透出茫然以及憤怒之色。 「臣等會議者再,請改稱興獻王為叔父者,明大統之尊無二也。然加皇字於叔父之上,則凡為陛下伯、叔諸父皆莫能與之齊矣。加大字於王之上,則天下諸王皆莫得而並之矣。興獻王稱號既定,則王妃稱號亦隨之,天下王妃亦無以同其尊矣。 況陛下養以天下,所以樂其心。不違其志,豈一家一國之養可同日語哉。此孔子所謂事之以禮者。其他推尊之說,稱親之議,似為非禮。推尊之非,莫詳於魏明帝之詔。稱親之非。莫詳於宋程頤之議。至當之禮,要不出於此。」 張信閱讀完之後馬上明白這還是關於興王夫婦的尊號問題,朱厚上次不同意朝臣地意思,命令他們再議,沒有想到他們還是堅持已見。非要朱厚繼嗣為孝宗之子,以漢定陶王和宋濮議為前例。不能過分追崇所生父母。 群臣的意思非常明確,漢朝的定陶王與宋朝的英宗也是從旁系繼任大統,但是兩人一樣尊崇上任皇帝為父,希望朱厚也與兩人一樣。 「難道朕真的要更易父母嗎?」朱厚黯然說道,明朝的皇帝看起來似乎非常專制,其實不然,因為他們還要受到傳統禮教的約束,因為禮是治國的根本,如果連皇帝都不遵從禮的話。那天下豈不是要大亂。 所以當朱厚也不知道自己地決定是否符合禮教,是否有傳統的支持,是否能讓天下人信服時,也只能再三拒絕朝臣的提議,卻根本沒有把自己要追封興王為皇帝,興王妃為太后的意思明說出來,而群臣雖然明白,但是卻認為皇帝的想法是不符合禮地,應該予以制止。只有這樣才能維持禮的威嚴。社稷的秩序井然。 「皇上可以命他們再議。」張信還是不願意看著皇帝與大臣們的矛盾激化,希望這件事情再拖下去。怎麼說朱厚得以繼承皇位,也是由於這些大臣們的扶持,不過張信也知道這只是自己地奢望,根本不可能實現。「除毛澄之處,還有二百名官員上疏,言此事已拖許久,若是再不解決,天下臣民怕是心有疑慮。」朱厚冷笑道,百官聯名上奏,其壓力可想而知。 頑固不化,一點也不識時務,張信心中暗罵這些官員真是吃飽了沒事做,有空多關心人民間百姓生計啊,居然有空管起皇帝的事情來,不過張信也明白,在官員們來看,百姓地生計問題遠遠沒有皇帝的事情重要,只要把皇帝的事情解決,百姓才會順從教化,天下才會太平,純粹是本末倒置。 「內閣有什麼看法?」張信不抱希望問道,這事八成是楊廷和指使的。 「當然是贊成毛澄之意,也是這事應該盡快解決,免得再生爭執。」朱厚怒火中燒,能有什麼爭執,這話分明是對自己說的。 「請皇上寬心,兩日之後臣會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案。」張信知道這件事情根本沒有辦法避開,做臣子的當然要知情識趣,難道還想讓皇帝求你不成。 「還是張侍讀明白朕心。」朱厚深有感觸說道,到最關鍵時候,平時對自己恭敬惟命是從的官員根本不敢站出來反駁毛澄的決定,放眼滿朝文武,也只有張信毫不猶豫地支持自己,最重要的是還有辦法解決自己的難題。 張信看著精神重新振奮起來的朱厚,心裡卻歎氣起來,皇帝與權臣的鬥爭終於要開始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牽扯其中,不過結果已經注定,這鬥爭沒有輸贏,只有得失,得到的是權力,失去的也是權力。 謝謝支持,呵呵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萌動 「子誠,等等。」張信從皇宮中出來之後,正準備打道回府,卻被袁宗皋叫住了。 「袁學士。」張信恭敬行禮道,雖然兩人交情深厚,但是這眾人面前還是要裝個樣子,免得讓人說自己不知禮節。 「到我府中一敘,如何?」袁宗皋輕輕說道。 張信當然沒有意見,與袁宗皋走了,這讓其他看到這一幕的官員羨慕不已,能與當朝大學士交好,以後的前途無量啊,當知道張信的身份之後,也沒有再議論,誰都知道袁宗皋與張信的底細,兩人交好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袁宗皋的府邸裝飾非常簡單,但卻處處顯露出精緻風雅,與袁宗皋的身份相符之餘,也和他的簡樸個性一樣,張信曾經多次前來拜訪,所以進府之時,也沒有多加客氣,當袁宗皋進房更換朝服之時,自己跑到書房內等候。 「子誠,今日你在宮中又做了些什麼?」袁宗皋向著便裝走入書房,等僕役奉茶退下之後,直接詢問道。 「也沒有什麼,就是按皇上的意思,懲戒幾個貪污受賄的內侍。」張信輕描淡寫的說道:「你也知道,宮中關係犬牙交錯,所以受到牽扯的人也多了點,不過經此一事之後,內侍的問題雖不敢說根絕,但也會改善許多。」 「如此甚好,其實廷臣們也知道,只要有機會,宦官之禍早晚又會重演,所以對你近日來所作所為才會沉默不語。不然憑你一個外官卻執掌內帑,早就有人上奏彈劾你了。」袁宗皋笑道:「雖然有幾個不識趣的上疏,但也讓內閣壓下來,不過就算皇上看到這樣的奏折,恐怕也當做沒有看到的。」 「其實我也明白,只不過聖意難違,待我將內帑疏理一遍之後,我自己會向皇上辭去內帑之職。」張信明白袁宗皋地提醒,內閣現在只是把奏折壓下而不是駁回。說明現在自己所做之事符合內閣的需要,不過以後就難說了。 「你心裡明白就好,有空多關心朝廷大事,不要把全部心思放在內帑上。怎麼說你也是翰林院侍讀,卻每日待在內宮之中,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袁宗皋勸道,他也有自己的憂慮,怎麼說在內宮之中久留的只有女人和太監,張信不屬於這兩類人,還是不要待在裡面的好。雖然說朱厚還沒有立後選妃,但是正德皇帝遺留下的后妃眾多,若是傳出點什麼事情來,恐怕連皇帝也保不住張信。 「謝謝袁先生提醒,以後我會注意的。」其實張信也留意到自己一進入內宮之時,太監宮女的異樣目光與提防之意,所以一到內帑,根本不敢隨意走動,只有乖乖地帶在庫房之內。處理各種雜事,這讓張信感到非常煩悶。 「子誠。今日皇上可有對你說過些什麼?」袁宗皋點頭之後。突然詢問一個與剛才完全不相關地問題。眼睛直直地盯住張信。 「沒有什麼啊。」張信眨眼。忽而渀佛醒悟說道:「就是關於滯留在京城匠役地事情。皇上已經決定同意內閣地意見。把久在京城地匠役遣散歸家。以節省太倉漕糧。」 「子誠。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朝中之事我比你要明白。」袁宗皋歎息說道:「廷議匠役之事時皇上地心神恍惚。似乎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到這事上。我就明白其中肯定有原因。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毛尚書聯合百官上疏給皇上。再提尊號之事。」 「即使皇上對我提過此事。那又怎麼樣?」張信微微笑道。 「以你地性格肯定會答應為皇上分憂地。」袁宗皋無奈說道:「子誠。你可要清楚。內閣、六部、通政司、各部給事中以及都察院。上至一品大員。下至九品刀筆小吏都都同意毛澄地提議。你能有什麼辦法?」 「我何嘗不明白。只要答應皇上。就是把自己推到朝廷百官地對立面。只要我一有動作。肯定被御史言官罵成奸佞媚主之徒。要殺之以正朝綱。」張信地臉色也不怎麼好。非常無奈說道:「可是袁先生你要知道。皇上這樣做可是為了興王啊。若是我執意推托。皇上雖然不會責怪與我。但我心裡如何能安。」 「你說的雖然有道理,可是毛澄之論符合先賢經典,言之有理有物,百官與萬民皆為信服,你還能怎麼做?」袁宗皋歎道:「只怕你是有心無力啊。 自 我 」 袁宗皋心中贊成張信的做法,但是長年受到禮教傳統的熏陶,也認為毛澄的提議沒有錯,所以才會陷入兩難之地,感情上雖然認同朱厚的行為,但是理智卻告訴他,朱厚這樣的做法不符合禮,處理不好會鬧出亂子的。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只要皇上有吩咐,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在所不辭,況且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一步,說不定另有轉機。」張信心裡已經有打算,但是不方便告訴袁宗皋,免得消息洩露之後,朝廷百官予以阻撓。 「子誠,老夫心中羞愧啊,雖然身受皇上之重恩,卻無法支持皇上。」可能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袁宗皋說這話的時候居然岔氣了,不停地咳嗽起來。 「袁宗皋不必在意,皇上也知道你的難處,定然不會責怪於你的,你可要保重身體,皇上離不開你的扶助,朝廷政事也要你處理啊。」張信見狀連忙上前去給袁宗皋撫背順氣,不停的安慰說道。 「老了,身體也開始不聽使喚。」休息片刻,袁宗皋氣色有所好轉,卻呈蠟黃之色,微微自嘲笑道:「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先生怎麼能說這等晦氣之話來,瞧你的氣色。與二十歲青年模樣別無二致,長命百歲笀比南山自然不在話下。」張信微笑道,完全忽視袁宗皋已經年近七十。 「就你會說話。」袁宗皋感慨道:「歲月蹉跎,生老病死再所難免,聖人也不例外,我怎敢奢求能與南山相比,況且我承蒙皇上看重,竊占高位,心中欣喜之餘也感到彷徨。恨不能以身報君。」 「好好地說什麼生死。」張信微笑說道:「我看先生是因為長年生活在湖廣,不適應北方嚴寒的天氣,加上水土不服,所以染上點小毛病。去找大夫抓點藥,煎服幾次就沒有問題啦,平日裡注意多穿幾件衣服即可。」 「說地也是,以前在湖廣時七月的天氣還溫暖如春,現在在京城卻轉涼了,還真有些不適應。」袁宗皋點頭稱是,隨後說道:「子誠。有事你就先回去,皇上之事可不能怠慢,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便是,我在朝中雖然威信未立不能服眾,但還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想必百官也會給我幾分薄面。」 袁宗皋非常有自知之明,也清楚自己這個內閣大學士只不過是群臣與皇帝妥協的產物,平日百官在自己面前恭敬有禮。在背後根本沒有當自己的是回事,袁宗皋也知道自己與其他幾位內閣學士,無論是從資歷還是人脈都無法相比,所以平日裡都非常低調,處理朝廷政事之時都是在附和他人意見,但是袁宗皋怎麼說也是內閣學士。自然會有些一根筋的官員聽從他地吩咐,但是不可能與幾他學士抗衡地,這點袁宗皋與張信都非常清楚,袁宗皋這樣說其實也是在心中求個安慰。 「好地,那我就先行告辭,日後再登門拜訪。」張信行禮笑道,在僕役地引領下走出學士府,朝自己府邸方向行去。 張信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袁宗皋幫忙,主要是因為袁宗皋的性格與身份不容他說出不同的意見。這種事情由興王府地舊邸出面非常不合適。張信自己也不打算親自出馬,到底該怎麼樣行事。張信的心裡已經有數,回到家中之後,張信把幾位好友請來書房,揮去侍奉的僕役,準備與他們好好的談談。 「子誠,到底有什麼事情,居然這麼隱秘?」袁方好奇笑道,心中卻暗暗一凝,難道朝中又有事情要發生,若真是如此,位卑不忘國憂,自己責無旁貸。「子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反正這裡也沒有外人。」張勝耿直笑道,對於信任之人他從來沒有保留。 「莫非是內帑之事又有變故?」孫進的猜測與袁方相符,都認為肯定是朝廷的事情,不然不會這麼謹慎。 「你們這般吵嚷,讓子誠怎麼說啊。」沈軒笑道,可能是久經世故的原因,他總是為別人著想,深得幾人地敬服,所以經過沈軒的提醒,其他三人忙安靜下來,眼睛盯住張信。 「子直、子雲、子任、文昴,我再次鄭重其事的問你們一句,你們是否想步入仕途,為官一任造福百姓?」張信表情凝重說道,語氣非常嚴肅認真。 「十年寒窗苦讀,追求的自然是此願望。」幾人面面相覷之後,袁方毫不猶豫的回答說道:「為君為國為民為已,我們當然想。」 「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向皇上舉薦你們。」張信試探說道,這個話題已經重複過數次,但是他們就是不給自己一個明確答案。 「子誠,不是說這事不急嗎?」孫進猶豫說道,其他幾人也是如此反應,畢竟這種誘惑並不是誰都可以抗拒的。 「為什麼,是因為無功不想受祿的原因?」張信引誘似的說道,只要他們說是,那自己就可以把話題接下去。「可能是吧。」袁方不確定回答道,連他們自己也難以理解為什麼要拒絕張信的提議,心情十分複雜,要說他們不動心,那是虛言,但是又由於種種原因,覺得自己不應該答應,弄得他們幾個非常矛盾,所以才會遲遲不給張信答案。 其實幾人地心思並不難以猜測,年輕氣盛沒有過多的人生經歷,覺得憑著自己的才學。就可以進入仕途,根本無須別人地幫肋,也認為這樣做官,始終不是正途,說白了就是臉皮不夠厚,承受不住別人在背後的非議,書生意氣十足,心中還有一份堅持。 「你們是想參加科舉,以進士身份進入仕途?」看到面呈疑心迷茫的幾人。張信知道自己地打算可能落空啦,以他們的心態,根本無法勝任皇帝吩咐下來的差事,這種事情不是幾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可以做到的。 「子誠。金榜題名是我們的夢想,也是家鄉父老地期望。」袁方喃喃說道,也只有在這個年齡階段的人還會留著這種純真,不然早就經不住誘惑,答應下來。 「子誠,說句實話,若是只想為官。從兄早就可以為我在京城謀取一官半職,只不過我不想如此而已,我要證明給別人看,商人子弟也是有才華的,我並不是他們想像中地那樣,只是憑著家中有錢,通過行賄才考上秀才舉人地,如果我答應你的話,那豈不是證明他們所言。」沈軒顯然有些激動。坦誠地說出自己藏在心裡的話,「子誠,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恕我不能答應。」 長期受到他人的非議,沈軒心中早就滿肚子怨言,也激起自身的傲氣。想證明自己靠地是真才實學高中進士,讓別人無話可說,在面對誘惑之時,雖然心有猶豫,但是最後還是意志佔上風。 「我贊成文昴的意見,子誠,我也想憑自己的本事光耀門楣。」張勝性子雖然直,但並不是蠢笨之人,從來不缺乏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及堅持理念的毅力。 「我與他們共進退。」袁方非常有自信。認為自己不依靠別人也可以考上進士,先前的猶豫只不過是因為不想拒絕張信的好意而已。當然也不可否認他也動過心。 「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話可說的,當然是捨命陪君子。」眼睛掠過一絲遲疑,孫進微微笑道,其實幾人都知道,這他們之中就以孫進的家境最為清貧,放棄這樣地誘惑需要多大的意志可想而知,不過孫進到底是心胸豁達之人,話已出口,馬上就釋然起來,立刻覺得渾身上下輕鬆許多,仔細回想起來,孫時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其實就是不想答應張信的提議,所以自己才這樣掙扎。 雖然可以說這幾人愚昧,不知世事艱辛,但不能否認他們的心裡還有著一份純真的堅持,可能在數年之後他們有人因此而後悔,現在卻可以做到問心無愧。 「明白了,以後我不再提此事,你們安心讀書吧,兩年後我可要看著你們金榜題名哦,不然就聽我地。」張信笑道,心裡已經否決讓這幾人做皇帝的事情,看來還是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以後的事情當然是以後再說,子誠,你這麼神秘找我們來密談,不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吧。」袁方笑瞇瞇說道:「如果說是的話,我肯定不相信。」 「不只是你不信,我們也不信。」放開包袱,孫進開朗許多,笑容更加自然燦爛。 「就是,就是。」張勝與沈軒附和道。 「本來是有事情讓你們做的,但是卻突然發現你們根本不適合辦這件事情。」張信毫不掩飾說道:「你們安心的回去唸書吧。」 張信這話雖然帶有玩笑語氣,但說的卻是事實,這幾人還保留著自己的堅持,也缺乏人生經歷,這麼危險地事情他們當然不可能勝任。 「子誠,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不適合。」袁方不服氣說道,讓旁邊幾人紛紛點頭贊成,怎麼說當初幾人也為整治內帑太監出過力,他們一直引以為傲,覺得自己還是非常有才華地,哪裡能贊同張信的話啊。 「事關機密,你們不用再問啦。」張信搖頭笑道:「這事情你們確實辦不了,知道也是徒增煩惱,還不如不知為好。」 幾人雖然好奇,但也知道張信地情況,經過要為皇帝辦些事情,可能真的是非常秘密的事情,不方便向他們透露,所以幾人也沒有再詢問下去,如果連這點克制力都沒有,那他們早就已經答應張信的提議。 「有困難的話儘管開口,免得說我們不夠交情。」袁方玩笑說道。 「有件小事還真想請子直兄幫忙。」張信呵呵笑道:「卻不知道子直兄是否願意伸出援助之手,幫小弟一個忙啊。」 「有何事情,速速道來。」袁方捏腔舀調唱道,讓幾人都快笑翻過去,因為他的腔調跑得實在是太嚴重。 「能否去把張兄請來。」張信強忍笑意說道。 「哪個張兄?」袁方莫名其妙說道,忽然恍然大悟起來:「你是說秉用兄?」 「沒錯,正是他。」張信點頭笑道:「府中下人可能不知道張兄住在哪,有勞你親自跑一躺了。」 「這麼晚了你找他有麼事啊。」袁方疑惑道,其他幾人也是如此,不明白張信怎麼突然想到要找張璁。 「既然你們不能勝任我要辦之事,那只好請張兄幫忙了,你們有意見嗎?」張信也沒有故作神秘,反正事情他們早晚會知道,現在明說又何妨,反正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更加無談洩露天機。 「絕對沒有。」幾人立即反應過來,知道這是次機會,雖然張信沒有明說,但是幾人也隱約猜測出來,這件事情肯定與皇帝有關,要不然張信也不會這麼保密,如果張璁能辦成此事,那以後的前途自然更加有保障。 「不用著急,慢慢走,別碰到自己。」看到袁方急急忙忙的樣子,張信好心提醒道:「如果張兄安歇了,那就不要打擾他,有什麼事情明晚再說也不遲。」 「知道了。」袁方已經走到房門外,聽到張信的提醒後,決定哪怕是張璁已經睡死,也要把他拉起來,不然錯過這次機會,可能再也不會有。 京城雖然是大明國都,防守自然十分森嚴,但也是繁華之地,除非有特殊原因,不然也不至於實行宵禁,況且現在雖然是華燈初上之時,也還沒有達到宵禁的時辰。 張璁雖然已經成為觀政進士,但是還不算富裕,根本無力在京城中置辦房產,加上以後的前途還未知曉,不知是要外放地方為官,還是留在京城為吏,所以只在京城之中租憑一間民房以供暫時棲身之用。 今日張璁從六部官署回來,強忍住心中的煩躁,勉強翻閱幾頁書,再也沒有心情看下去,並不是張璁在六部受到什麼委屈,六部官員雖然心高氣傲,但還不至於為難一位小小的觀政進士,只不過是張璁自己覺得不爽快。 每當看著六部的官員在談論朝政,處理政事的時候,張璁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渴望,這可是他朝思暮想大半輩子的生活,現在看似近在眼前,實際上卻遙在千里,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的張璁才發現,自己之所以能經歷七次科舉失利而不放棄,完全是因為自己對這種生活的嚮往與渴求。 「張秉用,你要記住,總有一天你會成功的。」張璁鼓勵自己幾句,忽然自嘲起來,悠悠歎氣,再也無心看書,準備吹燈而眠,卻聽到門外傳來陣陣急切的敲門聲。 「是誰。」張璁舉燭來到門前詢問道,現在雖然還不到夜深人靜之時,但這片住宅區之中家家戶戶已經安歇大半,只有零星幾戶人家沒有熄燈,張璁心裡雖然不怕,但也要猶豫幾分,不想惹出什麼事端來,給自己添麻煩。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選擇 「張兄快開門,是我啊,子直。」門外傳來袁方的聲音,因為是趕路而來的,所以現在他的氣息還未定,呼吸吐氣十分急促,但還是急切的叫起門來。 「子直,這麼晚過來過來有什麼事啊。」張璁聽得清楚,連忙把門打開,看到真是袁方,有些驚喜交集的說道。 「不要多說,快點回去換件衣裳,隨我走。」看到張璁一身準備就寢的打扮,袁方連忙說道,事情可不等人,誰知道子誠會不會改變主意,雖然知道這可能性不大,但是袁方覺得還是把事情盡快落實才能安心。 「子直,你在這裡稍候,我去去就來。」不知為何張璁心中一顫,根本沒有仔細考慮,二話沒說馬上跑回房內,急忙換上一件較為體面的衣服,匆匆忙忙的疾步走到門前,隨意把門掩好,就與袁方出發了。 「子直,到底有什麼事情啊。」兩人快速行走時,張璁才有時間好奇詢問起來,還好在京城各家各戶門前都懸掛著燈籠,不然天色這麼暗,兩人可能連路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說疾步快走啦。 「子誠找你有事,張兄,機會難得,你不能錯過啊。」袁方稍微停步,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張璁說道,隨即也沒有耽擱,馬上快步前進,張璁一楞,被夜風一吹,馬上清醒過來,急忙跟上袁方,表面上看起來非常平靜,其實心裡卻起伏不定。 幾天之前見過張信後,經霍韜這麼一撩拔,張璁心裡也存有幻想,以為可以因此得以上位,但是連續幾天都沒有動靜,張璁慢慢回過神來。覺得這只是自己的癡心妄想,才見過一次面,人家怎麼可能把自己放在心上,況且就算有動靜。也不會這麼快的。 希望雖然沒有破滅,但是原本熱切的心慢慢冷卻下來,張璁重新恢復冷靜,越發覺得自己可能只是庸人自擾,可能人家只不過是給好友面子,只是自己一廂情願,以為可以憑此攀上關係。實在是惹人笑話。 當張璁心中的希望之火快要熄滅之時,袁方的出現卻讓他重新燃起,看袁方急切的模樣,張璁可以肯定這事情肯定是真地,雖然不明白張信找自己有什麼事情,但是正如袁方所說。這是個機會,絕對不能失去。 當到達張府之時,張璁這才清醒過來,暗暗整理儀容儀表,穩定心中激動的情緒,面帶笑容的與袁方一同走入府中,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著。也只有像張璁這樣經歷豐富之人才能如此,若換成袁方他們,恐怕早就慌亂不已。 「張兄你可來了,子誠在書房內等你。」看到張璁前來,孫進幾人眼睛一亮,連忙上前去招呼,雖然幾人不知道張信所說的是什麼事情,但是隱約知道這事與皇帝有關,想起張信說他們不能勝任。心情自然十分複雜。 但是連張信地舉薦他們都能拒絕,片刻之後也隨之釋然起來,也由衷希望張璁可以得到這個機會,畢竟他們幾個還年輕,況且有張信在朝中,也不擔心以後的前途,而張璁與他們卻不同,沒有機會的話這輩子到此為止啦,想到這裡。幾人也沒有多與張璁客套。忙把他領到書房。 書房中點著幾根蠟燭,把四面映得如同白晝一般。張信正在書架旁邊翻閱書籍,看到幾人湧進來,其中正有張璁,這個時候的張璁雖然有些茫然激動興奮,但從表面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來,但是眼睛裡卻不時透出疑慮之色。 「你們幾個先出去,我有事與張兄商議。」張信雖然還沒有達到能看穿一個人內心的地步,但是從張璁聽到消息後,毫不遲疑跟隨袁方過來,憑這點張信可以斷定,這人絕對沒有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無論是從年齡、經歷,還是心性都要比自己的幾個好友強,怪不得在原來地歷史中敢上疏給皇帝,與楊廷和為首的百官抗衡。 其實張信也知道,正是自己規勸過朱厚的原因,所以皇帝與朝臣的摩擦矛盾這才沒有這麼深,不然朱厚與朝臣關係鬧僵的事情早就傳遍京城,不像現在這樣只有某部分人知道而已,若是與原來那樣,恐怕眼前這人早就上疏支持皇帝,以博取功名。 袁方等人聽到張信的話後,朝張璁擠眉弄眼示意,然後笑容滿面地退出書房,順帶把門關好,就在書房旁邊的涼亭內等候著,不斷的猜測張信要與張璁商談的事情,居然這麼神秘謹慎,此事肯定非同小可。= 「見過大人。」哪怕知道眼前之人比自己要小三十歲,張璁還是恭敬有禮的拜道,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妥,不過舉止之間有些拘束。 「過來坐。」相對而言張信就隨和許多,從原來不適應別人的跪拜,變為淡然處之,再轉變成自己跪拜別人也成為習慣,不得不說慣性的力量是多麼地強悍啊。 「不知道大人此次相召有何吩咐?」張璁從袁方幾人口中已經瞭解到張信是什麼樣性子的人,所以也不和他客氣,謝過之後小心翼翼的安坐下來,直截了當的詢問起來。 「聽說張兄精通三禮?不知可有此事?」三禮之名始於東漢鄭玄,指《周禮》、《儀禮》和《禮記》,三禮是中國古代禮樂文化的理論形態,對中國政治制度、社會思想、文化傳統、倫理觀念影響很大,毛澄之所以讓朱厚繼孝宗嗣,其依據就是這三禮。 「雖不敢說精通透徹,但也頗有研究。」張璁口吻雖然謙虛,但掩藏不住從眼睛裡透露出的傲色,顯然對自己非常有信 「如此甚好。」張信滿意笑道。 「大人,你這是……。」張璁迷惑不解問道,心中去暗暗異常興奮,雖然袁方說張信有事情找自己,但張璁一直不敢肯定,現在懸掛的心終於可以安穩落下。自己長年努力專研三禮果然是正確之事。 「張兄,如果有件事情交給你辦,事成之後可以得到皇上的賞識,但卻要面對朝廷百官甚至於內閣大學士的指責。說不定還要以身涉險,卻不知道張兄如何選擇?」張信也沒有過多地輔墊,開門見山說道。 反正不管張璁是真心贊成皇帝的意思還是為了前途投機取巧,張信都不會在意,因為就算沒有張璁,還會有許多像張璁這樣地人站出來的,既然如此。就把原來屬於他的機會還給他吧,誰叫他與袁方他們交好呢。 得到皇帝賞識,卻受到百官刁難,張璁心中一動,隱約猜測出張信這話的意思,天下沒有不透風地牆。在禮部觀政的張璁雖然沒有權力參與政事,但對禮部尚書毛澄聯合百官上疏給皇帝的事情也有耳聞地。 「大人所言地可是繼嗣之事?」張璁隱晦的試探道,皇帝再三讓朝臣廷議這件事情,在朝廷官員之中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張璁也瞭解這種情況,只要是有進取心地人,對朝廷發生地事情肯定格外留心。而張信是皇帝身邊寵臣的事情滿朝皆知,把這些消息綜合起來,張璁已經明白張信這話的意思。 「你很聰明,那你應該知道怎麼選擇吧。」張信微微笑道,對聰明人相談的好處就是根本不用自己把話點透,人家已經領會自己的意思。 張璁此時心中正在天人交戰,臉上陰晴不定,根本不用張信明說,張璁已經徹底明白經他的意思。或者說是皇帝地意思,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出來反對皇帝繼嗣,但是這種事情的艱難險阻張璁非常明白,事成之後肯定是加官進爵,但如果事敗,朝爭可不是溫情脈脈的,若是一時不慎的話,那性命肯定不保。 還以為這次來能有什麼好事,沒有想到卻要自己進行一次賭博。賭注就是以後的前途。而且怎麼看贏的機會微乎其微,張璁露出若笑。瞄了張信一眼,卻發現他正輕鬆愜意的喝著茶,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地選擇。 心中閃過一道靈光,張璁忽然明白過來,不只是自己在選擇,張信也是在選擇,自己只不過其中之一的人選而已,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張信還可以讓別人來做這件事情,而自己卻失去人生之中最大的機遇。 想起自己已近知天命之年,而對方還未弱冠就已經身居高位,自古功名富貴不是憑白就來的,再想到自己年少時的抱負,以臥龍自許,就是希望自己有一日可以騰飛九天,不然自己忍受別人譏諷,失敗七次還參加科舉到底是為了什麼,剛明果敢是張璁的性格,考慮周詳之後,張璁毫不猶豫的說道:「能為皇上效力是在下的心願,如有機會,絕不推辭。」 「很好,這樣地機會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張信讚許笑道:「以後你會為自己今天所作出的決定而感到由衷歡喜的。」 「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請大人吩咐。」既然已經作出決定,張璁拋開雜念,嚴肅認真的說道,事關重大,他可不敢有絲毫馬虎。* 「這是毛澄的奏折,我希望你寫一份奏疏,反駁皇上繼孝宗之嗣,證明皇上繼承大統那是名正言順的,根本無須爭議。」張信淡淡說道:「最好要有理有據,讓朝廷百官無話可說。」 其實事情根本不用這麼著急,只不過張信是想看看張璁是否真的精通三禮,面對這種事情地時候,是否可以在片刻地時間內應對自如,畢竟以後少不了要對百官爭論,到時候可沒有這麼多時間給你細想。 「大人,且容在下思量片刻。」張璁接過奏折後,快速閱讀起來,這麼短的時間要做到張信地要求確實是件難事,但是張璁思維敏捷,對經學典籍瞭如指掌,尤其是對三禮瞭解得非常透徹,須臾之間馬上想到該怎麼反駁毛澄的理由。 毛澄奏折上說得非常明白,要朱厚繼考宗皇帝嗣,為孝宗皇帝之子,還舉例說明情況,以前漢哀帝和宋英宗原本是定陶王及濮王的兒子。他們即位之後,沒有過份的追封生父生母,反而稱前任皇帝為皇考,承認自己的身份。希望朱厚也能如此。 「請大人指點。」張璁把自己反駁毛澄的理由寫出來後,恭敬的交給張信過目。 「很好,皇上看過之後一定非常高興。」仔細閱讀之後張信暗暗佩服張璁地才思敏捷,展顏笑道:「張兄,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皇上肯定會重重有賞。」 「為皇上效勞是臣子的本份,不敢有其他奢求。」張璁雖然心喜。但是卻沒有表露出來,畢竟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否能成功呢。 「請張兄再加以潤色,明日我便可交給皇上。」張信開懷笑道,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這麼順利,根本不用兩天,皇帝肯定會龍顏大悅的。 「請大人稍等。」接過張信遞來的空白奏折。張璁稍微思考,提起狼毫疾書起來,不久之後一篇文采並茂地奏章新鮮出爐。 「張兄,這裡有不妥之處,你過來看看。」張信舀過奏折,再次閱讀起來,顯得非常滿意。\連連點頭表示讚賞,忽然看到末尾的時候,驚訝的叫起來。 「在哪裡。」張璁心裡一驚,急忙走近仔細觀看張信所指之處,有些遲疑說道:「大人,這有什麼不妥?」 「署名錯了。」張信笑道,奏折後面居然是寫自己的名字:「敢於直言不諱的是你,你還怕別人知道你的名字啊。」 張璁自己當然明白這份奏折的價值,敢於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皇帝地人。其中的意義誰都清楚,張璁有些感激的看向張信,然後按照他的吩咐重新再寫一份,最後在署名之處鄭重的附上自己的名字。 「張兄,若是將此疏上奏地話,朝廷局勢必定變幻莫測,以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你可要考慮清楚啦。」張信凝重提醒道,這不是在說笑。奏折上交之後。皇帝故然高興,但是卻把自己擺到百官的對立面上。後果真是難以預料啊。 「若能為皇上盡綿薄之力,在下九死不悔。」明日會發生什麼事情,張璁心裡有數,但是他堅信自己這樣做沒有錯。 「這幾日你在我這裡安心住下。」張信點頭,隨後遲疑說道:「據我想來,單憑這一奏折也難以成事,你不妨以此內容加以完善,再篇大論出來。」 「大人放心,在下明白怎麼做。」張璁答應下來,覺得張信之言非常有道理,腦子馬上急速轉動起來,開始構思起來文章來。 「現在不急,我們先出去吧,他們在外面也該等急了。」張信笑著提醒道:「這事子誠他們還不知情,先不急著和他們說。」 張璁微微點頭表示瞭解,兩人走出書房的時候,外面的幾人連忙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起來,兩人笑而不答,當張信宣佈要留張璁在府中小住幾日之後,眾人更加好奇,但兩人始終閉口不談,眾人只好忍住心中的好奇,對張璁地入住表示無比的熱情。 夜暮已深,眾人也不好再敘談下去,經過張信的安排,張璁跟隨僕役來到一間舒適雅致的客房之中,僕役退下之後,張璁安靜的躺在床上,開始仔細的考慮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否太過倉促,根本沒有經過深思熟慮,這樣做簡直就是舀自己以後的前途做賭注,而且風險極高,隨時有失敗的可能。 思量片刻之後,張璁驚奇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感到害怕或者恐懼,心中反而充滿興奮與激動,張璁早就已經厭煩數十年平靜的生活,特別是見過京城繁華與官員們的權勢之後,張璁再也忍耐不住寂寞,覺得與其這樣平凡的繼續以前的日子,不如轟轟烈烈的拚搏一場,成敗故然重要,但是其過程更加精彩。 想到自己一個小人物,居然可以與朝廷重臣博弈,張璁渾身的血液開始沸騰起來,把腦中的後悔與害怕完全拋棄,想起張信的提醒,張璁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反覆思考自己以後應該怎麼應對群臣地刁難或者批駁。 張璁非常自信自己所寫地奏疏肯定可以證明皇帝不用繼考宗之嗣,依據十分充足。完全可以說是無懈可擊,但不可不妨有人從中找到漏洞加以反駁,張璁開始仔細的推敲起來,對自己闡述地理由加以完善。迷迷糊糊之中慢慢進入夢鄉。 翌日清晨,早朝過後,紫禁城乾清宮外,張信看似與往日一樣在等候皇帝的召見,但是心裡卻遠遠沒有平日的那樣平靜,一但把自己懷裡的奏折呈給皇帝,這正式宣告朝廷君臣之間和睦地關係開始出現裂痕。禮儀之爭拉開序幕。 張信十分的清楚,這種事情自己根本不能置身事外,除了緊緊的擁護皇帝之外,自己再無其他選擇,就知道隨皇帝進京城肯定會惹上麻煩的,自從朱厚進京即位的那天起。事情就已注定朝這方向發展,張信心裡不停的抱怨朝中的那幫大臣,若是他們能退讓幾步,成全皇帝地心願,哪裡還會有這麼多事端,認死理也要看情況而定,總是揪著這些無聊的細節做什麼啊。又不能當飯吃。 「宣張信覲見。」乾清宮外的太監傳喝道。 張信暗暗深吸一口氣,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說的,自己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改變人心,反正千百年來已經有許多事實案例說明,只有緊緊跟隨勝利者的腳步,才可以保全自己,別人的死活以後再說。 「吾皇萬歲。」在不是正式場合地時候。拜見皇帝時的禮儀可以相對簡單些,畢竟皇帝也是人,看到有人整天磕頭跪拜的心裡也煩。 「黃錦,吩咐左右退下。」看到張信前來,朱厚心中充滿喜悅,連忙對黃錦說道:「除非是要緊之事,旁人不得打擾。」 隨身服侍的宮女太監已經習慣當張信一來,皇帝就揮去左右的行為,不等黃錦過來趕傳令。紛紛知趣的輕輕退到殿外。隨時恭候皇帝的傳喚,絲毫不擔心皇帝地安全。因為能進入皇宮內殿之人,都要經過數十次搜身檢查,確定來人沒有威脅之後才可進入,所以張信沒有事情的時候很不情願進宮的,還打算過兩天辭去管理內帑的職務呢。 「臣有奏折呈上,請皇上御覽。」當殿左右都退下之後,張信也不勞皇帝詢問,掏出奏折恭敬稟報道。 「黃錦,把張侍讀的奏折速速呈上。」朱厚臉上泛起暈紅,可見心情十分激動,如果不是還顧及皇帝矜持,恐怕他早就親自下去搶過奏折呢。 「此議實遵祖訓,據古禮,朕父子皆全矣。」接過奏折之後,朱厚迫不及待的仔細閱讀起來,片刻之後拍案叫道,說實話,雖然朱厚把事情交給張信處理,但是心裡卻不敢相信張信可以解決,只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安慰而已,沒有想到僅過一夜,張信居然給自己一個驚喜。 「恭喜皇上。」雖然還不清楚事情的經過,但見皇帝這麼高興,黃錦怎麼可能不知情識趣,自然也滿面笑容的道賀起來。 「張侍讀,這張璁是什麼人啊,該不會是你本家兄弟吧。」雖然興奮,但朱厚還是留意到奏折末尾的名字,心情舒暢之下也說起笑來。 「啟稟皇上,張璁是世前些時候認識地一位新科進士,如今在禮部觀政,聽聞禮部尚書毛澄上疏之事後,出於義憤與良知,決然上書給皇上,以辯明禮制常論,由於其位卑職微,所以才讓臣轉呈,請皇上寬恕其罪。」張信輕輕眨眼笑道,按道理臣子若是想給皇帝上奏折或者疏表,要經過通政司的,張信這樣做明顯是不符合規矩。 「位卑不忘國憂,況且朕已經下詔清言路,天下臣民若是有不平不憤之事,皆可向朕上疏,張璁此舉,合情合法合理,何罪之有。」朱厚明白張信的意思,毫不猶豫的把事情定性,以便日後堵住言官之口。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駁 「張侍讀,謝謝。」朱厚輕微說道,聲音不大,卻讓張信與黃錦清清楚楚的聽到,自從朱厚即位之後,從來沒有如此表露過自己真實的感情,而此時張信正在恭敬垂首侍立像是正等待皇帝的旨意,黃錦笑容滿面依舊燦爛,眼睛卻望向龍案的紋飾,似乎沒有聽見朱厚之言,根本沒有絲毫反應。 「黃錦,去把朝廷四品以上官員招來,朕要召開廷議。」片刻之後朱厚恢復冷靜,平淡的吩咐道,只有從朱厚緊攥龍椅的手中才能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有多麼的激動。 「奴婢領旨。」黃錦乖巧的答應道,微微屈腰行禮之後,悄無聲息的退出去,早朝剛過官員們應該還在官署之中處理公務,只要到太和殿附近的官衙通傳即可,當然,如果遇到緊急之事的話,可以直接敲響懸掛在殿內的大鐘,鐘聲可以傳遍京城,各極官員聽到鐘聲之後不管有什麼事情,也不管什麼時候也要奉命而來。 不過沒有事情的時候不會敲響的,當年蒙古鐵騎圍攻京城之時敲過一次,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百多年後有個末代皇帝也敲過一次,像朱厚要召開廷議的事情,當然不可能弄出這麼大的聲勢,所以黃錦就乖乖的走行去通知官員啦。 「有此奏折在,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朱厚自信說道,臉上洋溢歡快的笑容,解決這件事情以後,自己就再無後患,以後可以安心治理國家,要像張信說的一樣,做個中興之主,與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齊名,在青史上留下美名。 「皇上定能如願以償的。」張信微笑說道。心中暗暗歎息,知道事情肯定不會這麼順利,但也不能打擊皇帝的信 「待此事子結之後,母親剛好到達京城。定要以她一個驚喜。」朱厚溫情笑道,眼睛流露出孺慕憧憬之意。離開蔣妃這麼久,朱厚真有些不適應。 「皇上,百官已在太和殿外等候,請皇上移駕。」不久之後,黃錦小步跑回稟報道,天大地大不如皇帝召見大,聽到皇帝要舉行廷議。接到命令的官員紛紛拋開手裡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太和殿,列好班隊隨時準備上朝。 「張侍讀,你在這裡稍候,朕去去就來。」朱厚顯然已經興奮過頭,居然連這樣地話都說出口,也顯示出張璁所寫的奏折多麼有道理。讓朱厚深信不疑自己定可以折服百官,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 「恭送皇上。」張信心中無奈,表面上卻笑容燦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待會皇帝肯定會怒氣沖沖地返回,想想等下該怎麼勸解皇帝的怒火吧。 朱厚志得意滿地擺駕太和殿,心裡尋思著是否該給張信升下官,不然連跟隨自己上朝的資格都沒有,不過這事也不急。等處理完眼下之事後,憑張信的功勞,怎麼也可以升為侍讀學士吧,要不是現在的翰林學士沒什麼錯,加上張信的資歷不足的話,朱厚考慮直接任命張信為新的翰林院學士呢。 太和殿外,隨著太監地傳喚,各級官員按部就班的進入殿中,恭敬的等候朱厚出現在龍椅之上。行參拜之禮。同時也在心中暗暗猜測皇帝這天到底有什麼事情,居然早朝剛過不久就再次召集百官覲見。 「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召集群臣?」禮畢之後。大學士毛紀上前一步朗聲問道,與其在心中猜測,還不如開口詢問,毛紀做事一向這麼直接。 「關於興獻王稱謂之事,朕心中已有決定。」朱厚面呈喜悅之色溫和說道,過了今日之後,自己終於可以放下心中的陰霾。 「請皇上明示。」朱厚的話在群臣中引起瞬息擾動,但瞬間恢復平靜,誰都知道皇帝對禮部給興獻王禮制之事一直心有不滿,不情願繼承孝宗之嗣,如今卻說自己心中已有決定,難道現在是因為承受不住百官的壓力,準備放棄自己的堅持,順從禮部地意思? 不過也可以想像,畢竟皇帝才不過十四五歲,能連續反駁朝廷重臣的意思,堅持到現在這個時候,致使百官聯名上奏才肯放棄,能做到這點也不容易啦,但有些聰明的官員卻從皇帝微笑的表情中看出,猜測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 「黃錦,把此疏給各位大人念誦一遍。」朱厚清聲說道,此論一出,看你看怎麼反駁朕的決定。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今武宗皇帝已嗣孝宗十有六年,比於崩殂,而廷臣遵祖訓、奉遺詔,迎取皇上入繼大統。遺詔直曰興獻王長子倫序當立,初未嘗明著為孝宗後,比之預立為嗣,養之宮中者,較然不同。」(宋英宗曾養於宮中,封皇子) 「今日之禮,宜別為興獻王立廟京師,使得隆尊親之孝,且使母以子貴,尊與父同。則興獻王不失其為父,聖母不失其為母。」 朱厚說話的時候群臣面面相覷,不明白皇帝是什麼意思,但隨著黃錦的高聲朗誦,殿中各級官員慢慢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啦,原來這是一篇反駁毛澄等人的奏折。 疏中指出,漢哀帝和宋英宗原本是定陶王及濮王的兒子,他們分別被漢成帝和宋仁宗預養宮中為嗣子,其為之後地身份是明確的,而今正德皇帝無嗣而崩,大臣遵祖訓迎立朱厚,正德遺詔亦只稱興獻王長子云云,遺詔未有要其為大宗後嗣之意,疏中陳述了這些事實後,提出了議禮的主張,當今皇帝以倫序當立的身份入繼大統,與漢宋繼嗣的事例迥然不同,追尊原為藩王的父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同時還從禮制上分析了朝中大臣師法濮議的錯誤,第一,《禮》中有明文規定。長子不得為人後,而朱厚恰恰是興王獨子,如為人後,則違反禮法而自絕其宗。 其二。朱厚生母尚在,如按楊廷和、毛澄的主張。則皇帝只能稱其母為皇叔母,母子關係就要變成君臣關係,這樣又違反了子無臣母之義,於是疏中建議,在京師建立興王之廟,迎養生母,以全尊親養母地大孝。 從這些內容上可以知道。張璁對於三禮熟悉到什麼程度,沒有多加考慮就可以從毛澄等人精心準備地奏折中找出破綻之處,再逐一加以批駁,所以朱厚見到奏折之後龍顏大悅,充滿信心可以借此折服群臣。 聽完黃錦的誦讀,太和殿中沉寂了,群臣都是熟悉禮典之人。當然知道剛才疏中雖然篇幅不長,但卻有條有理,一時之間讓人無可反駁,別看奏折洋洋灑灑千百個字,其實可以用五個字來概括,繼統不繼嗣。= 「諸位大人可有什麼話要說?」朱厚得意問道,看他們啞口無言地模樣,朱厚知道自己成功了,心中大喜之作也對作此疏地人充滿感激。決定待此事了結之後以後要重用他,這樣的人才不僅要用,而且要重用。 聽到皇帝詢問,百官不知道如何開口,眼巴巴地盯著前面的幾位重臣,這幾人相當於他們的風向標,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得看他們眼神動作行事,而這時黃錦已經得到皇帝的授意,舀著奏折交給內閣大學士們傳閱。 「楊首輔。你覺得此疏所言可合乎禮制?」朱厚也知道若想得到百官的擁護。必先要得到朝廷重臣的認可,所以等楊廷和看過奏折之後。有些急切的詢問起來。 「皇上,上此奏折地是何許人也?」楊廷和不動聲色的問道,心裡卻暗暗思量起來,張璁是誰啊,怎麼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難道他和張信有什麼關係嗎? 「是新科進士,如今在禮部觀政。」朱厚有些不悅,但還是十分給楊廷和面子,耐心的回答他的疑問。 「一介書生,識得什麼大體。」楊廷和輕描淡寫說道,朝廷百官都清楚,他與毛澄聯手撰寫一篇奏折,證明朱厚繼孝宗嗣的合理性,現在有人批駁得體無完膚,楊廷和心中的驕傲不允許有人挑戰他的權威。 「皇上,臣聞三代之前,賢明之君主莫過於大舜,但未聞他曾欲追崇自己之生父瞽瞍,三代以後,賢明莫過漢光武,亦未聞他欲追崇自己之生父南頓君,既有先賢為例,陛下豈不傚法之?此乃臣一時之愚見,請皇上三思啊。」待楊廷和說完這句,某些官員似乎得到信號一般,紛紛進言起來。 「孝宗為大宗,興獻王為小宗,大宗豈能絕乎!請皇上莫要聽信小人之言啊。」當然也有真心為孝宗皇帝考慮地,畢竟近幾十年來,就只有這位皇帝做得最成功,底下臣子都心服口服,無比懷念,不希望孝宗就此絕嗣。 「此疏儘是奸邪之論,可見進此疏之人必是奸佞之徒,請皇上斬之以正國法。」有人似乎得到啟發,大義凜然稟報道。 「不斬此人不足以服眾,請皇上聖裁。」 現在太和殿的情形可以用一個亂字形容,官員們爭先恐後的給皇帝進言,讓皇帝不要聽信奸邪之論,這樣的情況也出乎朱厚的意料,看到底下一片反對之聲,朱厚怒火又冒了上來,冷冷的盯住百官。 「肅靜,在太和殿中吵鬧不休,成何體統。」大學士蔣冕看出皇帝的不悅,站了出來斥責說道:「不可在君前失儀。」看到大學士訓斥,這些官員這才醒悟過來,光顧著想在楊首輔面前露臉,卻反而在眾人眼前失禮,紛紛回到原來位置,閉口不言起來。 「這麼說來,各位都不認同此疏之言?」朱厚冷聲問道。 各級官員沉默不語,有些官員想要說話,卻發現身邊的同僚沒有動靜,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只好退縮回去,低頭垂首,而內閣中的幾位學士,除了袁宗皋欲言又止外。其他三人似乎沒有聽到皇帝地問話,個個閉目養神。 「既然此事尚有爭議,那暫且擱置,退朝。」朱厚臉上現出一道紅暈。冷冰冰的拋下這句話,拂袖而去。朱厚害怕自己再待在殿中,會忍不住朝百官暴怒喝罵。 「皇上有旨,退朝。」司禮太監傳唱起來:「皇上起駕, 俯臥恭送皇帝回宮之後,百官從殿下站了起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先退出太和殿,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如此生氣。官員們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開始考慮自己做得是否太過份,但隨即又自我肯定起來,覺得自己沒有做錯,發現皇帝錯誤的時候,應該直言以諫,這才是做臣子的責任。才不負天下萬民所托。 看著幾位眼睛閃爍,似乎正在思考的同僚,袁宗皋輕輕歎氣,也不理會眾人,朝太和殿外走去,心中可以斷定,眼前這一幕與某人肯定有關係,在堅持正統與忠於皇帝地思想鬥爭中,袁宗皋還是沒有得出一出結論來。所以相當的無奈。 楊廷和並沒有理會袁宗皋的離開,一個沒有自己主見之人,楊廷和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現在最為重要的是查清楚,這個張璁到底是什麼來路,居然有這個膽子上疏給皇帝反對自己地主張,是自己地意思,還是別人授意地,還有就是該怎麼應對以後地局勢。\看到皇帝生氣拂袖而去。楊廷和知道事情不會這麼輕易了結的,皇帝也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楊學士。你看這事情怎麼怎麼辦?」這時禮部尚書毛澄恭敬上前詢問道。 「不過是個媚主之徒想憑此邀功請賞罷了,皇上年少,聽信此讒言,我等身為朝廷之臣,怎能受此迷惑。」楊廷和談談說道:「明日再上疏皇上,以明禮制。」 「楊學士所言極是,我等知道了。」還沒有等毛澄說話,其他官員紛紛附和起來。 「皇上手敕,請各位大人接旨。」當眾人附和之時,一位太監進殿唱喝道,群臣雖然迷惑皇帝剛回到宮裡,怎麼又有旨意傳來,但還是依禮俯首聽命。 「卿等所言俱有見,第朕罔極之恩無由報耳。今尊父為興獻皇帝,母興獻皇后,祖母為康笀皇太后……。」太監攤開聖旨,隻字誦讀起來,皇帝言下之間是說,各位大臣所說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我的哀哀之情不能自已,罔極之思亦無方,可承朕命以表衷腸,希望各位大臣接受自己的旨意,可以勉順施行。 「皇上手敕,請楊學士制詔以告示天下。」太監收好聖旨,恭敬的奉給楊廷和,群臣都明白皇帝地意思,眼睛紛紛看向楊廷和,看他如何應對,如果就此接受旨意的話,那就是說以後再不能提及讓皇帝繼孝宗嗣的問題。 「你回去回稟皇上,禮制未定,恕臣不能接旨。」楊廷和毫不猶豫的駁回道,這當然不是說楊廷和蔑視皇帝,他這樣做是有所依據的,是光明正大的行使自己身為內閣大學士的權力,雖然說明朝是專制王朝,但是有趣地是,當內閣學士認為皇帝的旨意有疑問時,可以駁回不遵其旨,皇帝的話也可以不聽的。 內閣成立之初,只不過是皇帝的秘書,根本沒有這麼大的權力,但很快到了大明宣德朝時期權力開始上升,雖有大明正統朝末年的反覆,但到了大明成化、弘治朝之際,內閣制已經成為足以對抗皇權的文官政府代表,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可以封駁皇帝旨意的權力。 這一切者離不開文官們長期地努力,經過多年的發展,內閣逐漸演變,而其職責也是如此,開始擁有「票擬」和「封駁」的權力,「票擬」就是在奏章上草擬處理意見,供皇上決策時參考,而「封駁」就是對皇上下發到內閣的批示,可以提出反駁意見,當然這個權力沒事的時候大學士們一般不會輕易動用的,沒有想到在此事上面,楊廷和居然毫不在乎皇帝本人的感受,在眾目睽睽之下拒絕皇帝的旨意。 「楊學士,請您不要為難奴婢,這是皇上的意思啊。」太監額上開始冒汗,一方是皇帝,一方是朝廷重臣。權傾朝野,都不是自己可以得罪地。 「你回去如實匯報即可,皇上不會責怪你地。」楊廷和冷淡說道,正忙著處理這事。哪裡有空理會一個低賤太監地死活,看到楊廷和與百官這樣地態度。太監知道事情沒有回轉的餘地,只好哭喪著臉返回乾清宮稟報啦。 「楊學士,看來皇上心意已決,這如何是好?」毛澄憂心道,但卻沒有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身為禮部尚書,自然要以身作則遵循古禮。豈能因為小人之言而放棄自己地原則。 「不必擔心,待我等進言規勸之後,皇上必定會回心轉意的。」楊廷和自信說道,連正德皇帝這樣天性愛玩地人都能說動,還怕現在的少年皇帝不成,百官也覺得有理,連連點頭附和起來。 乾清宮 「啟稟皇上。楊學士說不能遵旨,把手敕奉回。」剛才在太和殿傳旨的太監俯跪在地上,用顫悠的聲音說道。 「退下。」朱厚揮手說道,太監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根本不敢抬頭觀望皇帝的臉色,慢慢的退後幾步直至宮門,快速消失在皇帝眼前。 「楊廷和,可恨。」朱厚臉色鐵青怒道,若不是由於他地反對。剛才大殿之內百官肯定會贊成擁護自己的,而且居然把自己的旨意駁回來,簡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這讓朱厚怎麼能忍氣吞聲。 「皇上,慎言。」張信小聲提醒道,若是這話傳揚出去,御史言官又要進諫說皇帝說話不當,有失君王身份啦。 「張侍讀,現在群臣反對。朕應該如何應付?」在這個時候。朱厚只能將希望寄托於張信身上,而且也相信張信與以前一樣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現在皇上不須作任何動作。只須等下去即可。」在皇帝召集群臣商議的時候,張信已經考慮得很清楚,所以馬上回復起來。 「等到什麼時候?」朱厚平息焦慮,知道張信說這話肯定有原因的。正如百官所言,若是只憑張璁一人之論,難以服眾。」張信分析道:「如果再有人上疏進言,證明張璁言論之正確,那百官也無話可說啦。」 「張侍讀所言在理。」朱厚雖然贊成,但卻有疑慮:「但在這個時候,不知是否有人敢直言上書。」朱厚情緒雖然激動,但並沒有失去理智,知道在朝中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敢反對楊廷和與朝中重臣的。 「請皇上放心,有此先例在前,心有異議之人,恐怕再也忍耐不下去啦。」張信意有所指說道:「滿朝文武想必也有忠心直言之人。」 張信知道,楊廷和雖然在朝中威信極高,但是對他心有為滿地也不在少數,想討好皇帝的更加是大有人在,再加上張璁上疏也有道理,幾種因素綜合起來之後,肯定有人上疏支持張璁之言。 「朕拭目以待。」朱厚期待說道,重新燃起希望來,他也相信朝廷成官員千上萬,肯定還會有人會支持自己的,朱厚相信就算沒有,張信也會想辦法使其變成有的。 「皇上,朝中是否有無忠心護主之人,這兩三日即可得出答案,此事不急。」張信有些憂慮說道:「臣卻擔心另外之事。」 「擔心何事?」朱厚疑惑道。 「張璁忠心上疏議禮,必然已經得罪部分大臣,臣擔心有人會對他不利,若是御史言官相繼諫之,不知皇上如何處理?」張信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剛才在殿中的時候,已經有些官員想置張璁於死地,其實這些官員的想法非常簡單,既然我說不過你,那麼我就讓你去死,看你以後還怎麼開口說話。 新的一周,也多投點月票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響應 其實這些官員這樣做也是有源頭的,當年孔子在魯國為官時,據說那裡有個叫少正卯的人,他博學多識,很有名氣,由於自己有些主張與孔子不合,曾聚眾講學,同孔子唱對台戲,使得孔子的不少弟子都跑到少正卯處聽講,孔子利用職權殺了少正卯。 殺少正卯的理由是「言偽而辯」,孔子認為他是「小人之辯」,乃痛恨之,所以自己當了官的第七日,就不顧弟子們的反對,誅殺了少正卯,當然這只是傳聞而已,聽說朱熹為孔子翻過案,因為儒家聖典《論語》、《左傳》中沒有關於孔子殺少正卯一事的記載,而孔子的傳人子思、孟子也未提及,所以便懷疑其真實性,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後來各朝官員們都非常遵循聖人教誨,只要對方所言不符合自己心意的,就可以以聖賢為例,從肉體上消滅對方,張璁現在就是面臨著這個危險,聽到張信的擔心之後,朱厚沉吟片刻,覺得這事不得不防,出於保護張璁以及寬其心的考慮,朱厚提筆一揮,片刻之後就寫出一道聖旨,蓋上玉璽之後,讓張信去給張璁傳下旨意。 接過聖旨之後,張信向皇帝告退,走出皇宮之後,來到一處無人之處,張信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打開聖旨觀看起來,看過之後張信輕輕一笑,沒有想到這聖旨不只是寫給張璁而已,連自己也有份。 聖旨內容大概是,你們不是靠議論我父親的禮儀而受我的寵幸地。你們只是把該說的正確的話講了出來而已,你們的忠心和你們的學識品行,都銘記在我的心裡,希望你們不要受到其他人和事的影響。 在朱厚看來,這個張璁不過是受到張信的指使才敢直言上疏地,所以這些話大部分是對張信說的,張璁不過只是附帶提及而已,張信搖頭笑笑。把聖旨重新收好,轉道回家,不知道袁方他們收到消息沒有,這時候他們應該明白自己找張璁做什麼事情了吧。 「子誠,你回來了。」張信回到家中,發現袁方幾人已經在大廳之中等候,而張璁也在其中,雖然看似鎮定自若,但眼睛裡也流露出一絲緊張之色來。 京城雖然大。但卻也是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朝廷上有什麼風吹草動,須臾即可傳遍整個京城,廷議之事已經在朱厚與張信商量對策的時候透露出去,現在京城權貴、士子、平民都對這事議論紛紛,而袁方他們也很關心朝政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馬上回府找張璁詢問真假。在這個時候,張璁也不隱瞞,直言以告,承認確實是自己上疏給皇帝之事。 隨著討伐張璁的消息傳來,幾人再也忍耐不住,匯聚起來商量,但卻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忐忑不安的等待張信的回來,其中以張璁的心情最為緊張,在這時也只是能強行保持鎮定,但臉上卻有些發白。 「怎麼回事,以前這個時候你們幾個不是都出門訪友了嗎?今天怎麼這麼人齊啊。」張信玩笑說道,看他們幾個地模樣肯定是已經知道廷議之事啦。 「子誠,昨晚你讓張兄所辦之事,就是這個?」袁方有些怒氣道,還以為是什麼好事。沒有想到居然是這麼危險的事情,把朝廷官員都得罪了,京城一片咒罵之聲,以後人家的前途難料啊。 「你們都知道了?」張信微笑道,看來錦衣衛散佈消息的效率還是可以的,才沒過多久全京城的人都已經得到消息,那再過兩天,得到皇帝明確的反應之後,有心之人應該知道該怎麼行動了吧。 「子誠。事情重大。你怎麼不與我們商量下,你讓張兄以後如何自處?」孫進歎息起來。雖然他們不明白官場詭譎,但也知道得罪朝廷重臣地後果,現在京城紛紛傳言,明日要上書參奏張璁,以正禮法,這個傳聞讓他們擔憂不已。 「子誠,這事情確實是你的不對,你不應該把張兄置於險境,現在外面謠言四起,誣蔑張兄是奸邪之徒,說不殺張兄誓不休。」張勝責怪道:「這全部都是你惹的禍。」 「謠言而已,你們不必在意。」張信淡定說道:「這些人只會人云亦云,絲毫不明白皇上之心意,能奈張兄如何。」 「大人,不知道今日廷議?」張璁心裡稍安,試探詢問道,聽信外面謠言,還不如詢問知情之人,承受這麼大的風險,張璁也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張兄之疏果然不凡,讓群臣無言以對,只有顧左右而言他,遲遲不能反駁。」張信笑道,不愧是精通禮制之人,片刻之間想出來的論證就讓群臣無話可說,如再精心創作一篇文章出來,追封興獻王之事應該可以定案啦。 「大人過譽了。」張璁謙虛說道,也明白事情肯定不會這麼順利,不然外面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傳言,有些言論真是讓他有些心驚肉跳地,還好這件事情的風險他已經考慮明白,所以才可以勉強安穩坐著,不然早就坐臥不安啦。 「子誠,既然群臣不能駁斥,那崇禮之事朝廷是否已有論斷?」袁方懷疑問道。 「此事未定,以後再議。」張信當然不會說因為群臣的反對,連皇帝的旨意都封駁回去,皇帝也無可奈何,如果這樣說,幾人肯定更加著急擔憂的。 「張兄疏中之論合情合理,還有什麼不明之處嗎?為何要再議?」張勝明顯對張璁的言論給予支持態度,身為張信的族兄,張勝自然明白自己的立場。 「朝中官員大多是三朝老臣,對孝宗皇帝與武宗皇帝的感情非同一般,一時之間不能接受此事實也是情有可原地。皇上的意思是,再過段時間,待他們想明白清楚後,追封之事就可以定案下來,再也沒有爭議啦。」張信故意誤導說道,把事情淡化起來,免得幾人又在擔 「子誠所言在理,皇上天性仁孝。尊奉本生父母也是理所當然之事,而群臣思念先帝之恩德,反對此事也符合人情。」沈軒點頭贊成道,也只有商人子弟出身的他才不會明白兩者的概念,聽信張信之論。 「希望如此吧。」孫時歎息道,知道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不過看到張信一臉輕鬆淡定的模樣,心裡也安穩一些,覺得事情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嚴重。 「當然。明日可能會有些御史言官,因為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上疏彈劾張兄,不用在意他們,想朝廷上下,哪個官員沒有被人參過,這只是平常之事。*我先提醒你們一聲,免得你們幾個又自亂陣腳,又來找我報怨。」張信隨意說道:「過兩天就沒事了。」 過兩天其他人也該冒出來了,御史言官都忙著參奏他們,哪裡還有空管張璁啊,張信相信,張璁的言論肯定是有道理地。只要有道理那自然會有贊成支持地人,這些人之中也有會不甘寂寞之人。 「子誠,這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欺瞞我們啊。」袁方遲疑說道,畢竟昨晚是他自告奮勇去找張璁,才會把張璁牽扯進這事來,所以他心中一直很愧疚,卻沒有想到如果張璁自己不同意,張信怎麼可能逼迫其從事呢。 「張兄。送你件禮物。」張信笑而不答,從懷從掏出個錦盒遞給張璁,只要有了這個,還怕張璁不努力辦事,同時也可以安其他幾人之心。 「大人,這……。」張璁感到莫名其妙,好好地送自己什麼禮物,難道是想以此表示謝意,或者籠絡人心不成。還是另有其他深意? 「你打開就明白了。」張信神秘笑道。反正朱厚給的是密旨,也用不著這麼正式地宣佈。讓他自己看就可以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璁打開錦盒,看到熟悉的明黃紋飾,毫不猶豫的跪下磕首道,而其他幾人也反應過來,也隨之跪下俯首,張信太小看皇權的威力,以為只是密旨不用這麼正式,卻沒有想到這些人從小就深受忠君思想,對皇帝敬畏尊崇之心有多麼大,只要提及到與皇帝有關的事物,都要以禮相待,更何況是聖旨這種直接代表皇權地東西。 「起來吧,這是皇上給你的旨意。」張信微微一笑,雙手舀起聖旨,卻沒有宣讀,而是鄭重遞交給張璁。 「臣接旨,吾皇萬歲。」張璁激動的接過聖旨,這才慢慢起來,旁邊幾人也是如此,圍繞在張璁身邊,目不轉睛的盯住張璁手上明黃色的聖旨,眼睛裡儘是羨慕之色。 「張兄,快看看聖旨裡都說些什麼?」張勝急切說道,其他幾人也連忙點頭, 「承蒙皇上器重,臣唯有以身報之。」張璁平息心中的激動,雙手帶有一絲顫意小心翼翼的打開聖旨,仔細閱讀起聖旨內容來,片刻之後再也不掩飾內心地激情,整裝飾肅容向北方拱手拜道,隨後朝張信露出感激笑容。 張璁是個聰明之人,自然明白聖旨上這些話其實是對誰說的,但是自己的名字能讓皇帝知曉,而且還被提及,這些都要感謝張信,而且從昨晚署名之事可以看出,張信是真心在幫助自己,不然把自己的功勞全部貪沒也沒人知道,皇帝也不會知道有自己這號人。 「這幾日你做好準備,皇上隨時可能召你應對。」張信微笑提醒說道。 「是的,在下明白。」張璁呼吸急促起來,臉上泛起成片紅暈,進宮面聖,這可是天大的恩榮啊。 「張兄,恭喜。」幾人聽到這話更加羨慕起來,紛紛出言道賀起來,張璁連連點頭,客氣的謙虛起來。 翌日,正如張信猜想一樣,有數名御史言官上疏彈劾張璁。希望朱厚予以懲處,朱厚當然不為所動,自然不可能做出自斷臂膀地事情來,反而是再次召開廷議,據理以爭希望群臣同意自己追封親生父母的主意。 而群臣在楊廷和地指示下,依然堅持以前的舊論,以宋朝大儒程頤之言為據:為人後者,謂所後為父母。而謂所生為伯、叔父母,此生人之大倫也,然所生之義,至尊至大,宜別立殊稱,曰皇伯、叔父某國大王,則正統既明,而所生亦尊崇極矣,今興獻王於孝宗為弟。於陛下為本生父,與濮安脀王事正相等,所以皇帝應該遵古訓,稱考宗為皇孝,以繼孝宗一脈之嗣,不要聽信小人奸邪之言。 況且《禮》有言,為人後者為之子。自天子至庶人一也,興獻王子惟陛下一人,既入繼大統,奉祀宗廟,那麼就與其再無關係,應該稱其為皇叔父,皇上不應該為一己之私情而不顧正理。完全無視張璁已經把這些理由完全反駁掉。\ 其實也可以理解,反正說過這此道理的人都已經死了幾百年,相信的自然奉之為真理,若是不信,那當然是疵之以鼻,反正就算你再有道理,我就是不信,你能奈我何,君臣之間就是這樣唇槍舌劍論戰悠悠度過一天。待口乾舌燥飢腸轆轆之時,誰也說服不了對方,紛紛偃旗息鼓,相約來日再議,散朝而歸。 如果是以前,朱厚肯定沒有辦法堅持這麼久,可能沒幾分鐘就藉故離去,讓大臣們再議,但現在卻有底氣了。可以與大臣們爭辯起來。而且大臣們也無可奈何,因為怎麼說朱厚也是皇帝。總不能強迫對方接受自己的意見吧,當然是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朱厚回心轉意。 「子誠,果真如你所料,皇上沒有理會御史言官參奏張兄之言。」誰都知道今天朝會的焦點,所以早就在外面等候消息,當散朝之後,有心人馬上把消息散佈全城,而袁方幾人收到消息之後,馬上興沖沖的跑回府中嚷起來。 「你們都安心了吧,人家張兄都不怕,就你們著急。」張信搖頭歎道:「我說過地話什麼時候錯誤過。」 「我們哪裡是不信,只不過是擔心而已。」袁方訕笑道,正如張信所說,得知張璁沒有事情之後,他現在終於稍微安心起來。 「張兄安心在這裡休養,專心修寫《大禮或問》,其他事情不用理會。」張信微微笑道:「明日朝會可能會更加熱鬧,言官御史暫時也顧不上你啦。」 「子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張勝好奇詢問道,其他人也不明白,紛紛看向張信。 「明天你們自然知曉。」張信再次露出神秘微笑,讓幾人抱怨不已。 第二天,兵部職官主事霍韜作大禮議,反駁楊廷和、毛澄等人地廷議,其疏觀點十分明確,認為廷議以孝宗為父,興獻王為叔,「考之古禮則不合,質之聖賢之道則不通,揆之今日之事體則不順。」對張璁的提議大加讚賞,認為皇帝應該給予肯定。 朱厚得到這具奏折後十分高興,對霍韜大加誇讚之餘,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也相信如張信所說的一樣,以後會有更多的人站出來擁護自己的,而群臣對霍韜的行為也非常惱火,把矛頭轉向他,進言霍韜與張璁一樣,都是奸佞之徒,應該予以嚴懲。 百官之中也有贊成楊廷和主張的,而且對三禮也有所研究,對張璁地論斷不認可,紛紛上疏發表自己地觀點,博引古今實例,證明朱厚繼孝宗之嗣是非常合乎天理人情的,希望皇帝三思而後行,朱厚這時哪裡能容得下其他意見,反是支持自己地立即大加讚賞,反對自己的的奏折被擱置在一旁,根本沒有動。為了爭取更多人的支持,朱厚聽從張信的意見,當每日朝會結束之後,馬上讓錦衣衛把朝會地內容洩露出去,讓更多的人關心這件事情,同時特別強調指出皇帝對此事的態度,希望有人能擁護。 事實證明這樣做還是有效果的,緊跟霍韜之後,禮科給事中熊浹上疏皇帝,贊成追崇興獻王,同時禮部侍郎王瓚似乎也贊同張璁所議,開始在朝官中傳播其事,但是被毛澄知道之後,立即給予警告,王瓚逐沉默起來,不過這樣的影響已經慢慢擴散,雖然與楊廷和為首的勢力相比顯得非常微不足道,不過也讓朱厚異常的興奮,畢竟與以前一人苦苦支撐,到現在有人響應,情況雖然沒有得到改善,不過心情卻是天壤之別啊。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荀子鍥而不捨地教導朱厚十歲就已經知道,現在終於瞭解其意,朱厚相信,只要自己堅持,將會有更加多的人讚成自己的主張,而朝廷眾臣也會改變心意的。 雖然已是秋季,但是坤寧宮花園仍然如二三月一般春意盎然,百花盛開,香氣撲鼻,張太后正在接見自己的兩位親弟,笀寧侯張鶴齡與建昌侯張延齡。 如果說要列出中國古代幸福后妃的話,張太后應該可以名居榜首,誰叫她有個非常專一的皇帝丈夫呢,一生只寵她一人,可惜孝宗英年早逝,讓她十分傷心無奈,加上兒子生性喜愛玩鬧,常年不在宮中,所以張太后無聊的時候只有招兩個弟弟進宮敘談,以解寂寞,以前正德皇帝在位時候,雖然不常在宮中,但起碼還有個盼頭,如今卻…… 雖然朱厚聽從張信的勸告,也時常到坤寧宮探望張太后,但是她如何看不出朱厚地虛情假義,如果自己不是有太后的身份在,想必朱厚根本不會過來吧,張太后心中暗暗苦笑,看到自己兩個兄弟時,這才收拾好心情,幸好還有兩個親人在,不然以後的日子不知道該如何度過。 「太后,你沒事吧。」張鶴齡看出些端倪來,小心謹慎的詢問道,雖然是太后的親人,但是在皇宮大內之中,張鶴齡也只能尊禮以待。 「姐姐又在想念侄兒了。」與張鶴齡相比,張延齡就放開許多,毫無顧慮的說道,他不相信在坤寧宮中會有誰這麼不識趣,過來找自己的麻煩。 「今日你們兩個怎麼這般有空來看望本宮,該不會是在外面又惹麻煩,想讓本宮出面幫忙調停了吧。」張太后露出一絲微笑,近些日子來沒有聽到兩人被彈劾的消息,證明他們還是有所長進的,還算識得大體,知道這段時間不能胡鬧。 「怎會如此,我們只是想念姐姐,所以才進宮探望,哪裡會有別地事情啊。」張延齡呵呵笑道,只要是熟悉他地人,都知道他這話明顯是言不由衷,張鶴齡在旁邊搖頭歎氣,知道張太后根本不會相信的。 「既然如此,待會我們只敘親情,不可再言其他。」張太后淡然說道。 「還是瞞不過姐姐地眼睛。」張延齡毫無羞愧之色,開口笑道:「今天我們過來除了探望姐姐之外,附帶也有點小事情想請教姐姐。」 「什麼事情。」張太后問道,長年身居高位,雖然只是普通詢問,但語氣也難免帶有威嚴之意。 「就是想知道姐姐對小皇帝追封父母的事情有什麼看法?」張延齡直截了當的說道,反正交談的時候已經揮去左右,況且花園空曠,四處無人,也不怕隔牆有耳。 「是楊廷和,還是郭勳讓你們來的?」張太后絲毫沒有感到奇怪,自己沒有相招,這兩人就找上門來,肯定是有事情,而最近朝廷的焦點就是皇帝崇禮之事,張太后雖然身在宮中,但自然會有人把事情經過對她述說,憑著敏銳的直覺,知道這件事情遲早會牽扯到自己身上,所以早就已經有心理準備。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閒棋 正德十六年八月末,京城天氣開始變得冷瑟起來,朝廷為追封之事爭吵不休,紛紛擾擾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最後還是沒有得出一個答案,朱厚不能接受群臣的建議,而百官也不認可皇帝的主意,其間楊廷和先後封還皇帝御批者四,執奏凡三十疏,創下傲然成績,讓朱厚心中冒火,卻也無可奈何。 當然,朱厚現在也不是孤軍奮戰,隨著張璁、霍韜、熊浹這些人的言論傳遍天下,雖然不敢說響應者眾,但也有不少的人認同他們的觀點,紛紛上疏支援,所以朱厚才可以與朝臣爭論近個月。 朝廷君臣之爭並沒有影響京城的安定,京城民眾似乎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情況,開始的時候還悄悄議論幾句,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對這件事情失去興趣,恢復往日為柴米油鹽而奔波辛勞的生活,畢竟這種朝廷的事情離他們實在是太過遙遠。 而士子對這樣的事情卻格外留心,京城裡的客棧酒肆都能聽到文人裝扮的學子針對這件事情發表自己的言論,或者對贊成,或者反對,如果遇到意見相反之人,馬上興致勃勃的指著對方鼻子開始辯論起來,有時候一言不合,索性挽袖用拳腳證明自己的觀點,幸好文人力弱,沒有造成直接的經濟損失,反而讓人圍觀看熱鬧。 京城中的勳爵對這件事情似乎非常有默契,似乎已經得到高人的指點,沉默不語袖手旁觀正是他們的寫照,根本不發表如何意見,有人問起他們的時候。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或者說了半天根本沒有對這事發表什麼有實質意義的話。 如果說變化最大地恐怕要屬張璁,原來默默無聞的他,現在已然成為皇帝身邊的紅人,與皇帝一見如故,雖然還沒有封賜官職,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追封興獻王之事結束,就是張璁加官進爵之日。這可以從皇帝經常召見問對,賞賜府邸可以看出來。 而張信自從把張璁引見給朱厚之後,找個機會辭去內帑的職務,一直沒有什麼動作,進宮面聖的時候日少,也沒有到翰林院報道,每日閒在家中,似乎對什麼事情都不感興趣一般,如同鄉下地財主一樣在家享福。除了少數人不敢忽視他的存在之外,大部分官員早就忘記曾經這個人是皇帝最為寵信的臣子,官場就是這樣。如果你想讓別人記住你,那你就要有自己的資本。 張府書房中,張信正在津津有味的翻閱著一本書籍,似乎已經沉醉於其中,連袁方幾人推門而進都沒有發現。 「子誠,你在看些什麼?」袁方有些愧疚地詢問道,每天看到張信閒在家中之時,他總是感到非常內疚,特別是聽到有關張璁風光得意的消息時。袁方有些埋怨起來,認為這一切原本是屬於張信的。 「在看西遊記,這書不錯。」聽到動靜,張信回過神來,微笑回答道,沒有想到這書與後世知道的版本有些不同之處,再次觀看也可以發現新奇的感覺來。 「子誠,有空的話你可以多看些先賢經籍,這種言之無物、荒誕不經的市井讀物以後還是少看為好。」孫進勸道。害怕張信就就這樣消沉下去。 「知道了,那以後我不看就是。」張信微笑輕輕把書擱放在一旁,反正古代排版的書籍自己也看不習慣,只不過是閒著無聊,所以才會偶爾翻閱下,況且故事內容自己都清楚明白,再看也沒有意思。 「子誠,如果你無聊的話,可以看這個啊。」張勝興高采烈地舀出三本書遞給張信。這幾本書是他們精心挑選的。排版字跡都清晰無比,書籍裡面還有註解。也是他們幾人努力的結果,希望對張信有所幫忙。 「《周禮》、《儀禮》、《禮記》。」張信接過念道,稍微一想就明白他們幾人地心思,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動之色。 「子誠,這三本書都有詳細的註解,而且都是摘錄自歷代名師大儒的經典評論,我們選其精妙之言,抄寫在這三本書內,你只要稍加閱讀,即可明白這三禮之意。」為了這三本書,幾人不僅要翻閱大量經典古籍,還要從眾多名家大儒的評論中找出精闢之言,再小心謹慎工整的抄寫在書縫空白之處,非常耗費精神體力。 「我說你們這段日間整天神神秘秘的,不讓僕役前去打擾,原來是在弄這個啊。」張信誠懇的說道:「辛苦你們了。」 「只不過是抄寫幾本書而已,哪裡談得上辛苦啊。」自己的努力得到肯定,幾人心裡頓時舒服許多,臉上也綻出笑容。 「還說不辛苦,不說我還沒注意,現在仔細看,你們眼皮都有些腫脹起來啦,肯定是晚上沒有睡好,說不定你們為了這三本書徹夜未眠。」張信非常肯定,責怪道:「不過是件小事而已,你們這麼著急做什麼。」 「哪裡,只不過是昨天剛把書抄好,晚上太過興奮,睡不安穩而已。」袁方解釋道,其他幾人也點頭表示事情就是如此。 「撒謊也不找好點的理由,待會我去問下僕役,看你們房內地燈燭燃到幾時,事情馬上就一清二楚。」張信搖頭笑道,心裡也有些羞愧,看來自己對幾人的關心過少了,不然連他們通宵熬夜的事情都不知道。 「下次我們會注意的。」幾人不好意思的笑起來,不知道是要注意燈燭問題,還是要注意撒謊的理由。 「熬夜最易傷身,你們幾個先回房補休吧。」張信說完也不等幾人的反對,強行拖著他們幾人朝房間走去,確認他們都寬衣就寢之後,這才放心的返回書房,看到整齊擺放在書案上的三張信輕輕打開,看著用小楷密密麻麻抄寫工整地字跡,說感動未免顯得太過矯情,但張信這時確實非常喜悅,有人關心地感覺自然非常舒服。 「大人,外面有位自稱叫做王傑的人求見。」正當張信準備仔細翻閱三禮的時候,一位僕役敲門而進,恭敬的稟報道。 「王傑?」張信眨眼,忽然醒悟過來。這王傑是保定府永清縣錦衣衛衛所百戶,調查莊田事情的時候曾經與他有數面之緣,也曾經幫過自己,他不在保定府好好待著,跑到自己家來做什麼?難道那邊又有什麼變故不成? 「請他到客廳,我隨後就到。」怎麼說也是故人,加上還欠人家的一個人情,張信也不好拒絕,況且心裡面還是有些好奇的。想看看他來這裡所為何事,當張信走到客廳時,前來拜訪之人已經安然坐在椅子上。肅靜平視前方,並沒有不耐煩之色。 「讓王百戶久候了,真是失禮之極啊。」張信拱手笑道,上門的就是客人,自然要以禮相待,張信還沒有習慣以勢壓人。 「卑職參見大人。」王傑恭敬有禮道,雖然剛進京城就聽到張信似乎已經失去皇帝地寵信,但王傑還是按照原計劃前來拜訪,在王傑看來。京城官員雖然眾多,但自己認識地,而且又真心為百姓著想的,也只有張信一人。 「在我家中不用這麼拘禮,隨意些。」張信伸手把王傑扶住微笑說道,在官場上歷練幾個月,張信也琢磨出一些門道,越是有禮待人地,越是有事相求。看王傑這麼恭敬的模樣,想來這次肯定不是禮節性的拜訪,必定是有事情,把王傑扶回座位之後,僕役識趣的為兩人奉上清茶。 「王百戶,這次進京是為公事還是為私事啊。」客氣幾句後,張信玩笑似的問道,如果王傑真有事情求助,而自己又不好幫忙的話。公事就直接推給鎮撫司。私事也可以義正詞嚴的冷面拒絕。 「這個不好說。」王傑自然不知道張信地算盤,聽到張信的詢問後。思考片刻,覺得這件事情還真不好分清楚。 「什麼意思,如果方便的話,不妨透露一二句。」張信知道有事相求時開口地為難與尷尬,所以有人求助自己時候,一般都會自然的把話題引到恰當的時機,好給別人開口的機會,至於是否幫忙,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看到張信面帶微笑,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王傑心中暗暗高興,剛才還在為該怎麼開口而煩惱,沒有想到機會就這麼快擺在眼前,當下毫不遲疑的說道:「卑職此次進京,其實是與莊田之事有關。」 「莊田不是已經在戶部的安排下持續的歸還當地百姓了嗎?聽朝廷公佈的消息說,再過段時間即可把侵佔百姓之田還清,還能有什麼事情啊?」張信已經隱約猜測出幾分來,該不會是又有哪個官員地手腳不乾淨,藉機從中謀取私利,不過這種事情也不是先例,經過御史言官的參奏,近個月來朝廷也處置過幾個貪官污吏,這樣做雖然不能根絕這類情況,但也能使其他官員有所警示。 「卑職發現有人與官員互相勾結,只歸還少部分田地給當地農戶,卻把大部分肥沃良田歸於自己名下。」王傑鄭重其事的說道。 事物都有兩面性,就如張信之前過說的一樣,錦衣衛裡面還是有好人的,而王傑顯然就是其中之一,以張信的角度來看,王傑就是典型的熱血青年。 「可曾上報鎮撫司?」張信詢問道,錦衣衛的職責就是監察百官,如果發現當地官員有不法之事,可以直接向上級匯報,然後在上級的指示下處理事情。「卑職已經再三上報,但卻一直沒有得到指示。」王傑無奈說道,同時也知道這件事情真地不好處理,所以才會上京城找張信,盡自己最後的心意,王傑已經打算好,如果連張信也沒有辦法,那自己就打道回府,再也不管這件事情,王傑雖然有良知,但也知道天下之事不是憑良知就可以解決的。 王傑雖然熱血。但並不代表他會衝動,如果真是這樣,也輪不到他坐上錦衣衛衛所頭領的位置,以卵擊石的事情王傑還不至於干,此次上京城只不過是抱著最後的希望而已,如果實在不行地話,心裡也好給自己一個安慰,證明自己已經出過力。 「連鎮撫司都不想接手,想必那人應該很有來頭。」張信分析之後。詢問道:「那你向皇上呈過密奏沒有?」 「卑職不敢。」王傑低頭輕聲說道,雖然各地方錦衣衛有這個權力,但是越級上報從來都是官場大忌,除非是皇帝有吩咐,或者是有十分緊急的事情,不然的話誰也不會這樣做地,王傑也明白這個道理,當然不敢直接密報給皇帝知道。 「說吧,與官員勾結謀占莊田地是誰?」張信無奈問道。連錦衣衛都有所顧忌的,來頭恐怕不小,要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皇親國戚,其中又以勳爵地可能性最大「是建昌侯。」王傑小心翼翼的說道,當他知道那人身份的時候也曾經退縮過,就知道事情可能會不了了之,如果不是還認識張信,他也不會再多此一舉進京來求助,但是聽到最近地風聲傳聞之後,他心裡也沒有底氣了。 「皇太后的親弟,建昌侯張延齡?」雖然沒有和皇親國戚有所往來。但是也對這些人有些瞭解,張信還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的。 「就是他。」王傑輕輕點頭,期待的看著張信。 「事情具體經過是怎麼樣的?」張信哪裡會這麼輕易表態,況且又關係到皇親國戚,事情還真是不好辦啊。 「這事要從會昌伯說起。」王傑詳細的把事情對張信述說起來,皇親、會昌伯孫忠原受賜永清縣義河、寶坻縣把門、老鴉口等處田土二千四百八十一頃,後來孫氏寵衰,把門城田一千二百頃被轉賜給太監辰保。 朱厚即位之後,開始清算前朝惡跡斑斑的太監。辰保也在其中,與張忠等太監一同被處死,後來太監辰保的田地就空置起來,直到戶部清莊田的時候,才把這些田地歸入官田之中,但是前幾日,王傑發現這些田地居然已經歸屬建昌侯名下。 「既然已經歸入官田,應該在戶部有備案,建昌侯怎麼可能敢不經皇上同意。就派人接收這些莊田啊。」張信疑惑說道。 「當時官府在上報地時候。把應該歸還農戶的一千二百頃良田說是太監辰保的,然後再把辰保地田地歸於自己名下。戶部的官員也不知情。」王傑輕輕解釋道,顯得相當無奈,一千二百頃良田,相當於是十幾個村子的田地加起來,經過建昌侯與官員這麼一調換,這十幾個村子有大半人沒有得到本應屬於他們的農田。 「那你是怎麼想的?」張信的心裡在猶豫,這事情真的不好管,索性聽聽王傑的意見,這也算是集思廣益吧。 「卑職聽從大人吩咐。」王傑自然明白事情的難處,知道這事捅出去容易,但是想收場卻非常難,如果是一般地主豪紳還容易處理,根本不用匯報皇帝,錦衣衛馬上就可以出去,到時知會保定知府一聲,事情就可以解決。 但關係到皇親,那就不是這麼簡單地事情啦,誰知道皇帝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處理不好,不知道是掉誰的腦袋,王傑雖然耿直,但家裡還有老少,也不想冒這個險,進京找張信述說此事也不過是找個安心而已,當然還帶有些私心。 張信也知道,只要自己進宮對朱厚一說,以朱厚的脾性,馬上把張延齡打入天牢嚴加處置,但這樣也徹底得罪京城的勳爵勢力,再加上後面還有個太后,誰知道有什麼樣的後果啊,張信也不是聖人,看到別人受難就想出手相助,如果是在毫無顧慮的情況下,張信還是很樂意幫忙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 「王百戶,你也是個明白人,也知道建昌侯地背景,那應該知道我的難處。」張信歎氣道,世事哪裡可能都符合自己心意,生活就是充滿無奈的:「這件事情我不能幫你。」 「卑職明白。」王傑心中早就已經料到,所以也沒有多大的失望。心中反而輕輕地鬆了口氣,在張信說話的那一瞬間,王傑還真有些緊張,竟然有些害怕張信開口答應。 「你明白就好,怎麼說建昌侯也是太后的親弟,若是有事,太后豈能坐視不理。」張信無奈說道,忽然是想起什麼,凝神沉思起來。口中喃喃自語:「太后……。」 「大人,你怎麼了?」王傑莫名其妙的看著陷入沉思的張信,也不也輕易打擾,過了半刻鐘之後,還沒見張信回過神來,只好稍微增大聲音叫喚起來。 「沒事,只是想到點事情。」驚醒過來地張信有些歉然一笑,然後斂容正經說道:「王百戶,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卻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有事大人儘管吩咐。」雖然張信沒能解決問題,但是王傑對張信在保定府時地所作所為還是蠻佩服的,當下用堅定地語氣回答道。反正自己不過是一個小百戶,如果有心無力,想必張信也不會責怪自己地。 「你回去之後,把建昌侯行不法之事的證據都收集起來。」張信認真說道:「記住,證據一定要確焀,不能有疏漏之處,而且行動要隱蔽,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大人,你這是……。」王傑有些疑惑。剛才不是已經拒絕了嗎,怎麼突然又改變主意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翻臉比翻書還快不成? 「你只要回答可以,或者不能。」張信沒有理會王傑的疑問,況且也不須要回答。 「卑職遵命。」王傑放下心中的疑惑,毫不遲疑道,自己前來就是這個目的,哪裡還有理由拒絕啊。 目送王傑離開之後,張信回到書房中。開始考慮自己計劃的可行性,最後還是沒有得出一個結論,索性把這件事情拋開,反正不過是一步閒棋而已,成功故然高興,失敗也無所謂,與大局無關,不過在適當的時候也讓陳寅王佐幫忙留意下張延齡的情況。 張信也不害怕王傑會把這件事情洩露出去,也知道王傑來找自己說這件事情並非完全出於公義之心。也有在上級表現露臉地意思。對此張信並不反感,只有這樣聰明的人才會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有機會的話扶持一下他也未嘗不可。 張信把注意力放回書案上,看著擺在前面地三本書,張信微微一笑,隨手放到身後的書架上,雖然承幾位好友之情,但張信卻不打算真的去看這三本書,又從書案底下舀出一本書來,書名是忠義水滸傳,不看西遊看水滸總可以了吧。 日落時分,袁方幾人神清氣爽的從房裡出來,連續忙碌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終於可以安心入睡,時間自然要長久一些,而張信也料到這個情況,早就吩咐府中僕役,不要去打擾他們,也吩咐廚房晚上的膳食要準備豐富些。 「子誠,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酒菜比前幾天過中秋之時還要豐盛啊。」袁方眉開眼笑道,這話一點也不假,今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京城百姓過得非常清冷,連每年皇帝的中秋賜宴也省下來了,不過也可以理解,雖然正德皇帝駕崩數月,但是眼下還屬於國喪期間,想要慶賀佳節的話,也只能等到明年啦。 「聽僕役說你們幾個已經連續寢食不安數天,所以準備讓你們補下身體。」張信微笑說道:「浪費糧食可恥,你們可要把這些菜都吃完啊。」 「放心,我們肚子早就飢腸轆轆,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那麼多做什麼,可以開動沒有?」 「色香味美具全,真叫人垂涎三尺啊。」 幾人紛紛發表自己地意見,在張信的一聲令下,筷子紛紛指向餐桌,碗筷碰觸的聲音透出幾分金戈鐵馬之意,其旋律猶如激昂的將軍令。 看到諸位的支持,心中感動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榮襄 時間推進到九月份,追封興王之事還是沒有確定下來,可能是厭倦的原因,皇帝與百官也不再與以前一樣爭吵不休,雖然不時會爭執幾句,但大部分時間把精力放回到處理朝政上來,正當百官以為朝廷可以安穩一段時間後,卻傳出內閣大學士袁宗皋病重的消息,風聞袁學士已經病入膏肓,隨時有駕鶴西去的可能。 「子直,事情真的是這樣嗎?你可打聽清楚了?」當袁方把消息告訴張信的時候,張信第一反應是持懷疑態度,前幾天去袁府家裡做客的時候,袁宗皋雖然不時咳嗽幾聲,但是氣色還是不錯的,怎麼才沒幾天就變成這樣啦。 「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而已。」袁方自己也沒有確定,所以只有搖頭表示也不知情,他也是聽到傳言而已,沒有親眼見過袁宗皋現在的模樣。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去探望一下。」張信鎖眉思考片刻,覺得自己應該親自去確認,而不是在這裡待著,便開口叫道:「來人。」 「大人有何吩咐。」聽到張信的叫喚,一位青衣僕役連忙走了進來請示道。 「去帳房舀銀子到附近的藥堂買些名貴補品回來。」張信揮手說道:「這是要送給袁學士的,叫藥堂掌櫃仔細挑選。」 「小的知道。」僕役輕輕行禮,快步退了下來。 「子誠不必過於擔心。袁學士可能只是偶染小恙,只是因為以訛傳訛,所以才會風傳成重病而已。」雖然只有數面只緣,但袁方對袁宗皋地印象還不錯。真心希望他沒有事情,看到張信著急的模樣,也隨之安慰起來。 「希望如此吧。」張信歎氣道:「袁先生長年生活在南方,再加上年老體弱。對北方的天氣可能不怎麼適應。而且公務繁忙,又沒有好好休息,可能鬧出病來,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我實在放心不下。」 「事情還未清楚,你不用這麼著急下結論。」袁方安慰說道:「況且京城御醫眾多,定有醫術高明之人,什麼病情只要經過他們論治,必定會安然如初的。」在這個時候張信也只能寄望袁方所言屬實,袁宗皋患地只是小病。 等僕役買好補品回來之後。張信也沒有再作耽擱,直奔袁府而去。不只是袁方得到袁宗皋生病的消息,京城中消息靈通的大有人在,當張信到達袁府的時候,發現這裡已經有十數人提著禮物在門前等候。 這些人看到張信前來,只是稍微瞄了一眼,然後又在門前徘徊起來,看模樣就知道是連袁府大門都沒得進,更別說送禮了,這時候張信也沒有心情理會其他閒雜人等,直接讓僕役敲門。袁府門房稍微打開門縫看到是張信。當下也不通報,直接打開大門讓張信進來。這讓還在門前徘徊之人詫異不已,緩緩移了上去幾步,準備跟隨進去,沒有想到僕役卻把大門再次關閉起來。 「管家,袁學士是否真地生病了?」當張信在袁府門房地帶領下來到客廳時,袁府管家出來迎接,見到這個情況,張信心中一沉,也不多言,直接詢問起來。 「張侍讀,學士有請。」管家微微歎氣搖頭,把張信帶到袁宗皋的臥室中。 袁宗皋的臥室擺設非常簡單典雅,除了有數的幾件傢俱之外,還有就是一個書架、書案,不過張信這時也沒有心思仔細打量環境了,剛走入臥室,張信就發現房內門窗緊閉,雖然是白晝,但只能靠幾盞油燈照明以識別方向,看到這樣的情況,張信的感覺似乎不妙,連忙繞過臥室的屏風,卻看見袁宗皋臉色蠟黃的躺在床上,濃重的藥味隨之撲面而來。 「子誠,你來了。」聽到有動靜,袁宗皋似乎非常勉強的睜開眼睛,見到是張信,臉上綻開一絲笑容。 「袁先生,你這是怎麼了?」看到袁宗皋面色蠟黃、眼睛裡暗淡無光,張信心裡也不怎麼好受,也不避諱走到床邊詢問起來。 「也沒有什麼,不過偶爾染上風寒而已。」袁宗皋輕描淡寫說道,這讓張信心裡更加難受起來,雖然張信不懂醫理,但是看袁宗皋地模樣,就知道病情不會如他說的那麼簡單。 「找大夫來診治過沒有?」張信這話是對旁邊地管家說的。 「昨天御醫已經過來為學士診脈,開了幾服藥就走了。」管家恭敬的回答道,張信經常跑到袁府,管家自然知道袁宗皋與張信的關係非同一般,交情也很深厚,當然盡心回答張信的疑問。\ 「御醫當時是怎麼說的?」張信決定從管家身上入手,這樣應該比較容易知道袁宗皋現在的情況,可是袁宗皋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看到管家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出言打斷道:「管家,你先出去,老夫有話要與張侍讀說。」 證據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允許拒絕的餘地,管家向張信輕輕搖頭,歎氣一聲領命離去,看到這個情況,張信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 「袁先生,你……?」不是張信要把事情往壞方向想,而是袁宗皋現在地模樣真地使他樂觀不起來,以前的袁宗皋每天都滿面紅光,氣色紅潤,現在卻面容枯黃,說話地時候都顯得非常虛弱,怎麼能讓張信不擔心。 「看來我不服老不行啦,只不過是一點小風寒,以前年輕的時候根本不用服藥,慢慢的就痊癒了,現在卻要躺在床上休養。」袁宗皋苦歎道。 「那你多休養幾日。身體自然就會復原地。」張信口中安慰道,心裡卻不是滋味。 「子誠,待會你幫我寫一份奏折,就說我因為年老多病。恐怕已經不能擔任內閣學士一職,有心卻無力為朝廷效力,不再報君之恩德,請皇上另擇賢能。不可因為我的原故耽誤朝廷處理國家大事啊。」袁宗皋這話並沒有自視甚高的意思。如今內閣有四位學士,每個學士都分配有自己的任務,就是審批每日全國各地地奏折,如果缺少袁宗皋,那麼就是說這些奏折起碼有四分之一沒有及時處理,或者其他三位學士的工作量增大,這肯定會朝廷有所影響的。 「袁先生,你不必擔心,待會我就去寫。」張信已經決定,寧願給其他三位學士的任務量增多。也不願意寫這個奏折,況且就算寫了皇帝也肯定不批准地。 「子誠。最近你是否有空啊?」袁宗皋自然不知道張信地小心思,滿意的點頭之後,又出人意料的問出一個與之前毫不相關的問題來。 「袁先生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嗎?」張信遲疑片刻,決定不回答袁宗皋的提問,說有空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清閒,說不定又要被袁宗皋教訓一番,若是說沒空,那袁宗皋有事情找自己時怎麼辦,所以張信反問起來。 「雖然我病了,但是我並沒有糊塗。」袁宗皋微微展顏一笑。說話沒有以前那麼中氣十足。顯得很微弱:「自從你辭去內帑的職務後,這段日子來很少進宮。也沒有到翰林院,就是整日待在家裡,應該清閒得很吧。」 「先生以前不是說讓我往後注意些,沒有事情的時候少進宮的嗎?」張信小心翼翼的解釋起來,但卻決口不提翰林院。 「你地性子還是沒改,又在狡辯。」笑了幾次以後,袁宗皋的氣色似乎恢復許多,說起來話來音量也稍微有所提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袁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怎麼我聽著不明白啊。」張信眨眼道。 「看著皇上逐漸成熟,我心裡真地很欣慰,以後也可以向王爺交待了。」袁宗皋雖然歎氣,但是臉上卻泛起了笑意,沒有理會張信的疑問。 「說的也是,再過二三十年,我陪你一起去見王爺,到時王爺應該非常高興,不知道那個時候他還能認出我來嗎。」張信玩笑似的在臉上比劃起來,表示那時他已經滿臉鬍子面目全非了。 「都已經是朝廷官員了,性子還是這般輕浮,以後要注意。」袁宗皋自然明白張信這話的意思,心中雖然喜悅,但卻用責怪的語氣說道。 「那就有勞先生以後時常提點,不然我又忘記了。」張信別有用意笑道。 「唉,又把話題扯遠了。」袁宗皋對自己的情況心知肚明,也不接張信的話茬兒,抱怨說道:「都忘記剛才我在問你什麼事情啦。」 「你老人家剛才是在問我最近有沒有空。」張信對袁宗皋裝糊塗相當無奈,只好再重複說道:「我再問你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的,我義不容辭。」 「年紀大了,就是容易忘事。」袁宗皋臉上沒有半點羞愧之色,非常自然的說道:「既然你這麼清閒,那你就幫我做件事情吧。」 「有事請吩咐。」張信斂容道,什麼時候可以嬉戲,什麼要正經,他心中有數。\ 「皇上前些時候賜予我六名宮婢,我一直想把她們發回原籍,但卻因為公務繁忙,所以把這事耽擱了。」袁宗皋微笑道:「既然你這麼清閒,那就勞你辛苦了。」 「就這麼簡單?那讓管家做不行嗎?」張信疑惑道,這種事情只要袁宗皋吩咐下去,府中地僕役自然會把事情安排妥當地,沒有必要讓自己親自出馬啊。 「當然不會如此簡單,這六個宮婢都是良家女子,我希望她們發回原籍之後有個安穩的歸宿,這件事情只有麻煩你啦。」袁宗皋微微笑道。 「些許小事,包在我身上。」張信自然明白袁宗皋地意思,是想讓自己出動關係適當地給六個宮婢關照。而張信也不奇怪袁宗皋會對這些宮婢這麼用心,因為張信早就知道,袁宗皋從來就是一個善心氾濫之人,而且對熟悉之人更是盡心盡力。只不過平日裡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我對你自然很放心。」袁宗皋露出笑意,連續說這麼多話似乎也有些疲倦,眼睛又輕輕的閉合起來。 「袁先生,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處理這件事。」張信微微說道。心裡卻明白,袁宗皋雖然不肯承認,但卻連起身與自己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可見病情的嚴重,當下也不想繼續打擾他地休息,準備悄悄的退下。 「子誠。」袁宗皋微弱的叫道,卻沒有睜開眼睛。 「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張信輕輕的靠近,小聲地詢問道。 「以後你定要盡心輔助皇上,不要讓王爺和我失望啊。」袁宗皋似乎在喃喃自語,說完這話之後再也沒有聲息。張信心中一驚,連忙屏氣凝神聆聽。發現袁宗皋呼吸平緩,已經進入夢鄉之中,這才放下心來,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門。 「管家,你和我說實話,袁先生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御醫前來診治時是怎麼說的?」張信走出臥室之後,沒有急著去處理袁宗皋吩咐下來的事情,反而找到管家詢問起來。 「學士大人確實是染上風寒,但寒氣已經徹底入體滲入骨髓。加上學士體弱。不能用猛藥治療,所以只能慢慢調養。」管家眼睛閃爍道:「前來診治的御醫說只要細心調養。學士的身體會逐漸康復的。」 「管家,你在撒謊。」張信並沒有厲聲怒喝,只是淡淡的道出事實,同時說道:「你不說實話也行,待會我到太醫院詢問一聲即可,如果御醫之言與你之言不符的話,休要怪我不給袁先生面子。」 雖然明知道張信只是在恐嚇自己而已,事實上不會對自己不利的,但管家也明白張信說地有道理,只要人家到御院詢問一聲,事情就會清清楚楚,看來袁學士吩咐的事情也瞞不下去,不如照實說出來吧。 「除了風寒之外,御醫還說袁大人患有心疾,這段時間忙於公務,身心勞累,又沒有得到好好地休養,如今心力交瘁,恐怕……。」管家黯然悲傷道。 「胡說,我怎麼不知道袁先生患有心疾的?」張信不可置信叫道,心疾應該與後世的心臟病一個意思吧,但在湖廣時袁宗皋精神得很,怎麼也看不出有這個病的樣子啊。 「御醫說以前學士的病情非常微弱,但來到京城之後,公務繁忙殫精竭慮,病情就慢慢加重,又染上風寒之症,再加上學士年事已高身體虛弱,幾個原因綜合起來,病情就變得極其棘手,御醫也束手無策。」管家無奈說道。 「不要對袁先生說我已經知道這件事。」知道袁宗皋身體狀況後,張信的心情十分失落,但還能保持冷靜,也沒有再詢問袁宗皋還能支撐多久之類的廢話。 「小人曉得。」管家恭敬道,現在袁宗皋身前無兒無女,如今又躺在床上,在沒有人主持袁府的情況下,管家覺得聽從張信的吩咐是件不錯的選擇。 「皇上賜予袁先生地幾名宮婢在哪?」既然有空,那就隨手把這件事情處理,免得待會袁宗皋問起這事來不好交待。 「正在廂房為學士熬藥呢。」管家對袁宗皋地心意也有所瞭解,所以對張信的詢問並沒有感到詫異。 「待她們熬好藥之後,讓她們收拾好行李,然後每人都帳房領三十兩銀子,按袁先生地意思,遣其歸家擇良配而嫁之。」反正袁府也不差錢,所以張信也不介意自作主張給宮婢些路費,相信袁宗皋也有這個意思。 紫禁城乾清宮 幾名御醫正向朱厚匯報袁宗皋的情況,其實御醫看來風光無限,但這碗飯也不好吃的,平時無事還好,若是哪位達官貴人有小恙,而御醫卻無力回天,那麻煩就大了,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最為嚴重,若是得病的是皇帝,而御醫沒能妙手回春。那你就等著和皇帝一起陪葬吧,正德皇帝駕崩前後那段時間裡,這種事情沒少發生,所以說御醫也是風險係數極高地職業。但無數醫生大夫卻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對此根本視若無睹,這就是權力的誘惑。 「袁學士的病情果真如此嚴重,連你們都束手無策?」朱厚冷聲問道。雖然袁宗皋從政事上沒能幫上自己。但是對自己一直是忠心耿耿的,而且一生都在為興王府操勞,朱厚不想失去這樣一個忠誠、可靠、親近之人。 「請皇上恕罪,臣等確實無能為力。」幾個御醫磕頭說道,心中卻一片冰冰,不知道等下自己地命運會怎麼樣。 「朕不想聽你們的解釋。」朱厚這話裡透出一股寒意:「再去為袁學士診治,若能讓袁學士身體康復,朕重重有賞。」 幾名御醫心裡更加冰涼,誰都明白皇帝的意思,以袁宗皋的身體情況。恐怕皇帝地賞賜是無法消受了,弄不好還會搭上自己地性命。但也不敢推脫,乖乖領命而去。 「皇上不必過於擔憂,袁學士一定會康復如初的。」黃錦勸慰幾句之後,出謀獻策說道:「如今袁學士病重在床,身邊也沒有幾個親近之人,皇上不如多派幾個細心機靈之人去服侍袁學士。」 「不用了,張侍讀現在就在袁府,他會好好照顧袁學士的。」朱厚心情非常沉悶,也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致使第二天朝會的時候。決口不提關於追封興王的事情。而朝廷百官也明白怎麼回事,十分默契的也沒有對此事發表看法。這次朝會也是一個多月來氣氛最平和的,君臣之間看起來非常和睦,沒有往日的爭執。 大明正德十六年九月初七,在張信悲傷的注視下,袁宗皋溘然長逝,享年六十九歲,經廷臣商議,決定為其上謚號為「榮襄」,誥賜追封為「太子太保」。 回顧袁宗皋一生,弘治三年得中進士,次年被選充興王府長史,在任期間勵精奉公,除弊懲奸,部屬畏服,不敢強取民財,弘治十年升為通議大夫,授正三品,正德十年又因清廉謹慎,政事練達,進江西按察使,朱厚入京繼位後,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五月調任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閣期間雖然毫無樹建,但也兢兢業業處理政務,得到朝廷官員地認可與皇帝的嘉獎。 因為袁宗皋生前沒有子女,張信在請示過朱厚之後,乾脆負責起他地喪事來,還披麻戴孝以子侄之禮事之,看著袁宗皋的靈柩,張信覺得非常傷感,雖然知道生離死別是人之常事,但發生在自己親近之人時,張信卻有些接受不了,回想起袁宗皋的寬容、指點、音容笑貌,張信黯然神傷起來。 「子誠,不要太傷心難過了。」由於張信的原因,袁方孫進幾人也過來幫忙處理袁宗皋的喪禮,傷感之餘也不忘記勸慰張信。 「子誠,皇上派人前來哀悼,快去出去迎接。」正安慰的時候,在門口負責迎來送往的沈軒匆匆忙忙走進來說道。 張信幾人忙前去,只見黃錦身穿著孝服,手執聖旨滿臉沉痛之色,雖然兩人相熟,但在這個時候也不好套近乎,張信按禮恭迎聖旨,把黃錦請來袁宗皋的靈堂前,黃錦依禮節上香鞠躬之後,攤開聖旨念誦起來,卻是篇誥文,詞句非常饒舌,讓張信聽得如雲如霧一般,根本不知道這是在說些什麼。 黃錦念完之後,再次鞠躬起來,然後讓人把誥文在袁宗皋靈堂前焚燒起來,做完這些事情後,微微的朝張信使個眼色,張信自然明白什麼意思,輕輕讓袁方孫進幾人在這裡接待來人,自己卻把黃錦請到內房之中。 「黃錦,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張信疑惑問道,語氣很平常,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帶著恭敬拘束的意味。 「皇上知道袁學士逝世之後,非常傷心難過,張侍讀進宮去勸慰一下皇上吧。」黃錦憂慮說道,看得出來黃錦對朱厚還是很忠心地。 「你先回宮,我隨後就到。」張信點頭說道。 大伙都知道起點最新增加個打賞功能,我也不矯情,若是哪位有條件地話,請多多支持,呵呵,當然也不會強求,有訂閱和月票才是王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閣臣 袁宗皋的逝世除了少數人因此傷心難過之外,並沒有給京城百姓與朝廷百官帶給什麼影響,剛開始還因為皇帝的命令哀悼幾聲,幾天之後就把這件事情淡忘了,與此同時,朝廷百官也沒有再和皇帝爭興王禮儀之事,並不是他們體量皇帝現在的心情,而是他們把目標放到另一件事情上面啦,因為袁宗皋的逝世,內閣缺少一位輔政學士,覬覦這個位置的人不在少數,有興趣的人開始暗中活動起來。 想當內閣大學士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閣臣的選拔有兩種形式,分別是特旨、廷推,特旨就是皇帝親自下旨擢拔入閣,但這種形式,要求皇帝對被擢拔者有較深的瞭解,因此選擇範圍較小,而且有給權臣以任用私人之弊,皇帝們一般不用這個方法,而且朝廷百官也不怎麼服氣,況且這樣入閣也不榮譽,被選中的大臣都紛紛推辭,皇帝也沒有辦法,後來逐漸更為廷推,也稱會推,即由九卿及各科道官員共同推舉閣臣,再交由皇帝圈定。 廷推也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如果你沒有很好的人緣,同時也讓百官心服,人家憑什麼推薦你啊,袁宗皋之所以能入閣,其實就是楊廷和與其他兩位大學士暗中出力的結果,不然以袁宗皋的資歷與人脈,根本不可能坐上內閣學士的位置。 雖然說是活動,但有資格入閣地大臣還是很矜持的。怎麼說也是朝廷重臣,學低級官吏溜鬚拍馬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是在皇帝面前表現好些,尊重下其他幾位學士,溫和的對待下屬同僚,希望廷推的時候他們能站出來推薦自己。 「諸位。你們說如今各部科大臣之中,有誰可以入閣啊。」忙完袁宗皋喪事之後,張信也不好再在袁府久留,自然回到自己府上,幾天下來心情也沒有這麼沉痛了,也有興趣與幾位好友閒聊起來,袁方幾人當然無比歡迎,開始討論起這個熱門的話題來。 「我看禮部尚書毛澄有望入閣。」沈軒猜測道,怎麼說禮部名義上還是六部之首。其長官入閣也是件自然地事情。 「吏部尚書喬宇也有可能,外面都說這次入閣的非喬尚書莫屬。」張勝持不同的意思,以堅定的語氣反駁說道,顯然是非常相信傳言。 「喬大人剛剛進身為尚書,資歷與威望都沒有毛尚書高,怎麼能與之相比。**」當看清楚張信地面容之後,那人露出笑容,迎了上來說道。 「費……先生。」張信驚喜道,那人正是南昌一別之後,久未見面的費宏,張信本來想叫他為費學士的,但想起這裡是京城。費宏已經被除職。也不好繼續這樣稱呼,怎麼說也是天子腳下。注意一下禮儀還是好的,再暗中估算下,費宏也應該在這個時候來了。 「見過張侍讀。」張信剛才沒有仔細看,現在才發現原來站在轎子旁邊與費宏說話的是新科探花費懋中,經過考核之後,現在已經被朝廷授為翰林院編修,怎麼說張信也是他的上級,所以費懋中乖乖的上前來行禮。 「費編修。」在費宏面前,張信也沒有托大,輕輕回禮之後興奮說道:「費先生什麼時候到京城的,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啊。」 「老夫本不想進京的,但皇上幾次相召,老夫也不好拒絕。」看到熟人,費宏也有此高興,解釋說道:「因為路途遙遠,老夫體弱不堪跋涉,所以耽擱到現在才到京城。」 久別重逢,兩人自然格外親切,而且張信一直沒有忘記費宏的幫助,一時之間也忘記自己還有事情,與費宏就聊開起來,歡聲笑語不斷。 「張侍讀,皇上還在宮裡等候,你看……。」在遺忘一旁地傳令太監感到為難起來,雖然不認識費宏是誰,但張信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只好找了個機會,湊起張信低聲說道。 「子誠,你有什麼急事要辦嗎?」費宏這時才留意到旁邊還有個太監,雖然不至於害怕一個太監,但卻想到張信肯定有什麼事情,自己可不能耽擱人家辦正事。 「還真有點急事。」張信歉意說道:「費先生,先失陪了,待我辦完這事之後再到您府上登門拜訪,舉杯暢談。」 「既然有正事,那你就先去辦吧。」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人家辦事,雖然遠離廟堂,但費宏也知道些朝廷的事情,清楚張信已經授職為官,忙於公務也是正常之事。 「費先生,在下告辭,待會見。」張信含笑辭行,與傳令太監朝皇城方向走去,因為耽擱一段時間,所以兩人加快步伐,總不能真地讓皇帝在宮等候吧。 「父親,你怎麼會認識他的。」對於張信,費懋中雖然還未至於相信傳言,但也不會對張信產生好感,只是好奇費宏怎麼會與他認識地。 「一位朋友的門生,曾經有數面之緣,覺得這人品性還不錯,就承順手幫他點小忙,你們都是翰林院的,怎麼看起來似乎不怎麼熟悉啊。」費宏微笑道,人生果然無常啊,當年的小秀才如今卻成為朝廷官員,想必老朋友應該很開心吧。 「孩兒剛進翰林院不久,與張侍讀不熟也是正常地。」看費宏對張信的印象不錯。費懋中不想在父親面前敗壞張信的形象,反正只要在京城裡待段時間,費宏肯定對張信有所瞭解,自己何必做壞人呢。 「在朝廷為官一定要清正,但也不能因此疏忽同僚之間的關係。」費宏搖頭說道:「況且人家曾經扶過你一把,你就算不在乎。也要承情啊,怎麼能這般冷淡。」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張信向朱厚進言讓費懋中為探花的事情還是洩露出去,當然只有少數人知道,而這些人之中也有與費宏關係不錯地,因為事情與費宏有關,所以就修書告知費宏,所以對張信這種行為,費宏雖然不贊成。但對張信地印象卻更加好了。 「父親說的是什麼事情啊?」知道這件事情之人地地位都是比較高的,當然不會學別人一樣胡亂宣揚,而且更也不會在費懋中而前述說,所以到現在連費懋中自己都不知道有這件事情,知情人都十分默契的保密起來。 「你以為憑自己的才學真的能點為探花嗎?」為了孩子的成長,費宏總是不斷地給予打擊:「若不是看人家在老夫的面子上,向皇上進言幾句,你能進二甲前十就不錯了。」知子莫若父,費懋中就是會試第十二名,若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應該是二甲進士第九名。 「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件事啊。」這下子輪到費懋中傻眼了,本來以為自己得中探花是眾望所歸,沒有想到最後還是因為父親的原因,他現在的心情與楊慎當年一樣。本想靠自己的能力,卻擺脫不了父輩的影響。 「朝廷之事豈是你可盡知的。」費宏輕哼道。自己為官數十年,都不敢說對朝廷事情瞭如指掌,更加不用說費懋中一個官場新丁啦。 「好了,別傻站著不動,回家準備好酒宴,既然張信說要前來登門拜訪,那就不會失信於我。」費宏對這點還是很肯定的。 「張侍讀知道我們住在哪嗎?若是找不到門怎麼辦?」費懋中答應下來,連忙扶費宏進轎子,口中還不時嘟喃起來,費宏白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懶得回答這麼簡單地問題。 紫禁城乾清宮 「啟稟皇上。張侍讀已在外面候旨。」傳令太監俯首說道,因為有些急忙趕路。所以太監額上也有些冒汗。 「怎麼有些久啊。」朱厚喃喃自語,讓傳旨太監冒出冷汗來,幸好朱厚也沒有追究的意思,吩咐說道:「宣他進來。」 「奴婢遵旨。」傳旨太監見皇帝沒有追問,連忙從地上起來,輕快的退出去。 「羅山,今天就談到這裡,你先回去吧。」朱厚溫和說道,能讓他如此禮遇的人,放眼朝廷百官,也是屈指可數地,而張璁是其中之一。 張璁字秉用號羅峰,自從張信把張璁引見給朱厚之後,朱厚對張璁的印象很好,除了張璁地學識談吐之外,還因為張璁的外貌確實長得不錯,身材魁梧,相貌不凡,與興王的臉頰有幾分相似之處,所以朱厚見到張璁時立刻覺得有幾分親近之意,為了顯示對張璁的另眼相待,叫字是平輩,張璁也承受不起,朱厚乾脆叫他的號,同時為了區於他人,故意把羅峰錯稱為羅山。 「微臣遵旨。」張璁垂首行禮道,雖然明白肯定會這樣,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泛一絲嫉妒,張璁十分清楚,在外人看來張信似乎已經失去皇帝的恩寵,但事實並非如此,這才是皇帝恩寵張信的表現。 自從張璁上大禮疏之後,朝廷御史言官紛紛上書彈劾,連帶張信也成為彈劾的目標,連續收到幾本參張信的奏折,朱厚心裡憂慮起來,與張信密談後,便很少召張信進宮了,其實主要目的就是想讓張信避開朝廷御史言官地攻擊,張璁也明白這個道理,自己現在看起來似乎很得皇帝信任,但其實皇帝真正信任地只有張信一人,而這次召張信前來,想必是商量內閣空缺的事情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示 如此看來,哪怕是朱厚非常相信自己能夠駁倒群臣,但在心裡還是存有疑慮的,不然也不會如此保護張信,對此張璁只有在心裡疑慮,卻根本不敢顯露出來,畢竟如果不能駁倒群臣的話,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見過張侍讀。」退出乾清宮外時,遇到張信向自己走來,張璁微笑行禮道,哪怕知道皇帝在打什麼主意,張璁也只能故作不知,畢竟這是他的選擇,但對張信的感激卻減少幾分,這也是人性的弱點,也不能因此否定張璁對張信的感謝之意。 「有空的時候常到我府上拜訪啊,子直他們很相念你的。」回禮之後張信笑道,明顯是不懷好意。 「只要有暇,一定前去。」想到最近袁方他們對自己的態度,張璁苦笑,他怎麼不明白張信是在調侃自己,心裡有苦卻難言。 「過幾天我們再聚一次,把事情攤開與他們說吧,免得他們在胡思亂想。」張信微笑說道,反正事情總會洩露出去的,對袁方他們直言也沒有關係。 「這樣不太好吧。」張璁有些意動,但想到皇帝的態度,覺得這樣做不太好。 「待會我們再談,我先去面見皇上。」看到旁邊太監露出焦急之色,張信明白這裡不是久談之地,輕輕向張璁示意,轉身往乾清宮內走去。 待張信走之後。張璁這才反應起來,皇帝與張信根本沒有把事情對自己說啊,自己居然就這樣承認知道這回事,片刻之後張璁徹底苦笑起來,這張信總有辦法讓人徹底信任他。在那天晚上是如此。現在又是如此,張璁覺得自己那晚如此衝動答應張信上大禮疏給皇帝,除了自己本身原因之外,也是受到張信這種魅力地影響。 「最近辛苦你了。」揮去左右之後,朱厚神情有些黯然。而張信也沉默起來。袁宗皋的逝世讓兩人心裡非常難過。只不過不願意在旁人面前表露出來而已。 「不知道皇上召臣來有什麼事情?」為袁宗皋哀悼片刻之後,張信也不想朱厚再繼續傷心下去,開始詢問說道。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剛剛接到傳訊,母親的車架已經到達直隸境內。不日即到京城。」提到期待許久的事情,朱厚精神開始振奮起來。 「恭喜皇上,車駕如今在何處,不如讓臣帶人前去迎接吧。」聽到這個好消息,張信也展顏笑起來,自動請纓道,反正最近非常有空,去接蔣妃也是不錯地選擇,也可以順便看看鸀綺現在如何了。 「此事不急,起碼還有十天地路程,你來回也不便,等車駕到達保定府,你再前去迎接也不遲。」朱厚很滿意張信的舉動,也為張信考慮起來,在得知還有十來天就可以看見蔣妃,朱厚的心情自然暢快之極。 「遵旨。」張信點頭,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多此一舉了,隨即詢問道:「皇上,可曾遣禮官制定迎駕之儀,娘娘進皇城之後,迎奉在哪居住?」 「多虧張侍讀提醒,朕差點把這事給忘啦。」朱厚醒悟過來,收到消息之後光顧著高興,卻把生活上的細節安排給忽略了,其實也可以理會,出生在錦衣玉食之家,當然不會考慮這種事情,自然有人會為他安排處理的。 「皇上不必費心,這些事情交由禮部酌情處理即可,這也是他們地職責啊。」張信微笑說道,禮部執掌天下教化禮節,這種事情自然是交給他們處理,其實張信是怕朱厚把這件事情交由他負責,而他根本不懂這個,所以才點明交給禮部。 「明日朝會定要禮部舀出個章程來。」朱厚認可道。 「不知道與娘娘隨行地有多少人員,也讓禮部擬個名單出來,以後好妥善安置。」張信想起還在自己府邸中地幾個王府僕役,出於往日的情宜,張信覺得有必要關心下他們以後的情況,怎麼說以前也是經常說笑聊天地,不能讓他們進京之後受苦吧。 「擬出名單之後,讓吏部斟酌安排處置即可。」若是在平時,朱厚不會關心這些人未來情況的,但既然張信提出來,朱厚也就隨意把這件事情決定好,反正身為皇帝,只要吩咐幾句,自然會有人把事情安排好,不用自己操心勞累。 「臣有一事不明,請皇上予以指點。」張信說這話地時候,臉上居然泛起紅暈來,若是幾位好友在旁,肯定會大為吃驚的。 「什麼事情?」朱厚疑惑問道,不過心裡卻興奮起來,以前總是張信在幫自己解決問題,現在輪到他有事求自己,自己肯定要認真對待,爭取把事情完美解決。 「不知道娘娘身邊的使女鸀綺,進京之後是隨娘娘進宮,還是居住在臣府中。」自己未來的媳婦總不讓讓她進宮為婢為奴吧,要是受人欺負那怎麼行,問題在於兩人還沒有成婚,若是把她接到自己府裡,傳揚出去也不好聽,面對這個情況張信也有些苦惱起來,乾脆把問題推給朱厚,看他有什麼想法沒有。 朱厚這時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沒有責怪張信思戀兒女情長,臉上綻放出笑容,想起從小照顧自己的鸀綺姐姐,朱厚心中也泛起柔情,隨即醒起張信的問題時,朱厚也隨之猶豫不決起來。 這些天研究三禮,朱厚也明白讓鸀綺居住在張信府上於禮不合,但是進入宮中的話,又要入奴籍,這樣的情況朱厚也不願意見到。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舀不定主意,被這個不算複雜地問題給難倒了。 「那你的意思是?」朱厚試探詢問道,心中盼望張信已經有了主意,那自己就不用這麼愁慮啦,如果是其他人的事情。朱厚才不會考慮這麼多。省得自己左右為難。 「一切聽從皇上吩咐。」如果自己有辦法的話,早就明說出來了,何必弄得這麼麻煩,張信露出無奈的模樣,眼睛帶著期待直盯住朱厚。最好是皇帝給一道旨意。讓鸀綺住在自己那裡。那麼一切都不成問題,若是誰敢多言,那就讓他去找皇帝說理吧。 「迎駕地時候。你親自詢問娘娘吧,反正這件事情也是由她老人家做主地。」不知道朱厚真是沒看懂張信眼神的含義。還是在裝糊塗,隨手就把事情交給蔣妃處理。 「微臣遵旨。」這回張信真的無奈起來,蔣妃可不比朱厚,她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要想她答應鸀綺跟自己住,恐怕非常困難啊。 「這件事情也不急,暫且先放一放。」朱厚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隨即恢復正常之色,若無其事說道:「朕有一件事情想聽聽你的意見。」 「請皇上明言。」張信也猜測出幾分來,應該是關於大臣入閣地事情吧,最近幾天朝廷上最火熱地事情就是這個了。 「袁學士不幸逝世,朝廷政務繁多,朝臣請命再添置一名內閣輔臣,為朕分憂。」朱厚有些悲傷地語氣帶著諷刺:「如今百官為閣臣的人選爭論不休,朝會也比以前熱鬧許多,朕都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這件事情臣也有耳聞,如今京城的士子百姓也在議論此事,猜測有望入閣地無非是禮部尚書毛澄、吏部尚書喬宇、翰林學士石三人而已。」張信笑道,這種事情早就傳遍京城各地,自己也沒有必要裝糊塗。 「這話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那你認為這三人之中誰能入閣?」朱厚最近也在為這件事情苦惱,所以想聽聽張信地見解,然後再決定人選。 「不知內閣三位大學士的意思是?」因為閣臣是廷推的,所以這三人的意向有可能決定朝廷百官的選擇,只要三人稍微透露要支持誰,恐怕那人入閣的機率會比較大。 「為了避嫌,三位學士不發表任何意見。」身為皇帝的朱厚,當然最害怕有人在朝廷私植黨羽,所以朱厚也很滿意三位學士的態度,不管他們所言是真是假,起碼他們有這個澗態,表明自己的立場。 「那三人之中誰人入閣的呼聲最高。」既然能左右內閣人選的大佬沒有出聲,那就要看支持率了,這也是考量幾人威望與人脈的時候,得人心者得天下,放在這件事上也適用。 「不相上下。」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朱厚早就決定由誰入閣,沒有必要等到現在,有時候朱厚也在想,若是張信能年長二三十歲就好了,若真是這樣,那自己根本不用考慮,直接任命他為內閣學士,也不用這麼煩惱。 「這麼說來現在百官的意見非常不一致。」張信微笑道,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正是如此,每天在朝會上爭執不下,幸好他們還能自制,議論此事時語氣溫和有禮,朕勉強可以接受,但長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要盡快解決此事才行。」這也說明喬宇、毛澄、石的人品還是不錯的,不然早就被人攻擊,只要是攻擊,那肯定會形成爭辯吵鬧。 「皇上所言極是。」張信附和說道。 「那你認為朕該選擇誰為新任內閣學士?」在感到為難的時候,朱厚總是習慣性想聽取張信的意見。 「剛才進宮的路上,臣遇見一位舊識,因為久別重逢,所以不禁與其多聊幾句,耽誤不少時間,還請皇上恕罪。」張信沒有回答朱厚的提問,反而鄭重其事的行禮說道。 「你說的舊識是誰?」耽擱時間的小事朱厚根本不會在意,但卻知道張信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起這件事情來,不禁對張信所說的舊識產生興趣來。 「其實此人皇上也認識。是費宏,費先生。」張信也沒有賣關子,直接微笑道:「臣曾經受費先生大恩,所以再次見面之時有些激動,差點延誤皇上之召。臣在此謝過皇上不罪之恩。」 「這事不要再提了。」朱厚輕輕揮手道。喃喃自語起來:「費宏,費……學士。」 雖然沒有見過費宏,但朱厚也知道費宏與自己父親興王地關係還不錯,而且興王在世的時候也對費宏大加讚賞,朱厚明白張信這時提及費宏的意思。也開始考慮這事的可行性來。以費宏的資歷與威望。如果召他入閣地話,百官肯定無話可說。 怎麼說費宏在正德朝地時候也是大學士,後來因為錢寧的污陷才會被罷免。如今再復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況且費宏的官聲清正。朝廷百官與百姓都很服氣,任用費宏的話,肯定不會有什麼爭執,最重要地是張信以前說過,任用前朝老臣,可以施恩於他們籠絡其心,也比現在地大臣們容易駕御。「費先生剛剛進京,明日應該會上表知會朝廷,該怎樣安排費先生,到時皇上不妨詢問下朝廷大臣地意思。」把人家召回來,肯定要安排人家的職位,只要朱厚微微透露下口風,那些官員肯定明白怎麼行事。 其實像費宏這樣的前朝臣子,礙於情面召喚回朝後,如果現在地皇帝不準備重用的話,可以安排進太常寺、光祿寺之類地清水衙門任職,也可以安排到南京六部擔任尚書侍郎,反正就是給他們一個安慰,希望他們可以頤養天年,證明朝廷沒有忘記他們以前做出的貢獻。 但是只要皇帝有意思要重用的話,那麼給的官職肯定不能小,怎麼說人家以前也是朝廷重臣級別的人物,普通的副級官職怎麼可能舀出手,這不僅是在污辱人家,同時也有損朝廷的顏面啊。 「張侍讀,言之有理。」朱厚認為張信這話說的不錯,費宏無論能力還是聲望,都要比毛澄、喬宇、石三人強,再重新入閣的話別人也會信服的,其實朱厚之所以猶豫不決,主要原因還是認為毛澄、喬宇、石三人都與楊廷和關係密切,若是再讓他們其中之一人入閣,那楊廷和的勢力豈不是更強,以後變得更加難以控制,這樣的事情是朱厚非常不願意見到的。 解決朱厚的問題之後,張信也不再留在宮中耽誤皇帝批閱奏折,恭敬的向皇帝告辭之後,直奔翰林院,並不是張信突然心血來潮,想到翰林院處理事情,而是想到自己要去拜訪費宏,卻不知道人家的住址,所以到這裡找人打聽費懋中的具體所處。 打聽清楚之後,再與李時、顧鼎臣、翟鑾閒聊幾句,張信藉故告別離去,連忙回到家中,卻發現袁方他們已經回來,正在客廳饒有興趣的品茶呢。 「子誠,有什麼事情嗎,怎麼這般著急啊?」看到張信風風火火的回來,他們也不禁好奇詢問起來,他們已經知道張信剛才進宮面聖,難道皇帝又給張信安排什麼差事不成。 「你們都回來啦,這樣正好,待會我要出門拜訪一位先生,不知道你們是否有興趣一同隨我前往啊。」張信微笑說道,朝附近的僕役招手示意。 「你要拜訪誰啊?」孫進疑惑問題,心裡也有些好奇起來。 「大人有何吩咐?」這時僕役也看到張信的示意,連忙走了過來請示道。 「去讓管家準備一份厚禮,禮物要大方雅致的。」解決僕役的請示後,張信這才回答孫進的疑問:「你們也認識的,是費先生。」 「哪個費先生啊?」張勝在旁邊詢問道,顯然還沒有明白張信的意思。你說的可是費學士……先生。」袁方最先反應過來,驚喜叫道,雖然費宏在州學逗留日短,但是也曾經指點過他們,袁方對此非常感激。 「不錯,剛才在路上巧遇費先生,相約前去拜訪。」張信笑道:「我現在準備出發,你們意下如何?」 「子誠,稍息片刻。我先回房換件衣裳。」袁方說這話時候,人已經飄到客廳之外,孫進與張勝也反應過來,連忙跟著跑去了,張信輕笑搖頭。也準備回房換衣服。畢竟現在他身上穿地是朝服,也不好就這樣去拜訪費宏。 「子誠,我可以一同前去嗎?」沈軒小心翼翼問道,對於費宏他可是景仰許久,但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是否能前去拜訪。畢竟自己與費宏素昧平生。跟著去的話不知道是否符合禮節。 「當然可以啊,費先生最喜歡提攜後輩,而且費先生與莫學正是多年好友。我們視之為長輩,如今你也是安陸州學的學子。前去拜訪師長那也是理所當然之事,有什麼好顧忌的,快些回房換衣服吧。」張信微笑解釋道,打消沈軒的疑慮。 「好地,我馬上就去。」沈軒興奮地疾步告辭而去。 不久之後,管家已經把禮盒準備好,而幾人也換好衣裳,越發顯得英俊灑逸,相互誇讚幾句後,也沒有再耽擱,按照翰林院提供的地址,幾人帶著禮盒浩蕩而去。 來到費府之後,費宏看到多出來的幾人,並沒有責怪之意,反而顯得很高興,熱情洋溢的招呼幾人起來,待客自然少不了酒宴,這也是中國人的光榮傳統,在詢問完莫學正及州學地最近情況之後,費懋中十分有禮地出來請眾人入席就坐,宴席正式開始。 席間自然少不了吟風詠月,文人情趣之事,也遵從私人宴會不談國是地習慣,主賓雙方十分盡興,直到夜幕降臨,幾人向主要提出告辭,在主人的迎送下,帶著幾分酒意,幾分興奮,幾分遺憾,幾人相互扶持跌跌撞撞而歸。 「父親,不過是幾個小舉子,您有必要這麼看重他們嗎?」看到費宏態度這麼溫和,費懋中有些嫉妒起來。 「莫欺少年窮,誰知他們日後的成就。」費宏瞄了自己兒子一眼,淡淡說道:「說不定以後他們地地位還在你之上。」 世事難料,費懋中也不好反駁父親的話,不過心裡還是很不服氣,打算在以後證明給費宏看,自己一定會比幾人要強。 翌日太和殿朝會 君臣十分默契地先把幾件緊要的事情處理完畢,朱厚聽從張信之言,要和大臣們爭論之前,定要先把政事處理,開始朱厚還不明白張信這話是什麼意思,但隨著幾位大臣欣賞與欽佩的眼光,讓朱厚醒過來,雖然崇興王禮的事情很重要,但身為天子要承擔治理國家的責任,若是把正事拋在一旁,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所以朱厚雖然與群臣相持一個月,但從來沒有御史言官上諫說朱厚因為崇禮之事荒廢朝政,對於這點百官們還是覺得皇帝雖然有些固執已見,但是還是很明白事理的,有成為英主的潛質,若是肯回心轉意,那就更加完美無缺了。 「皇上,近日來百官因為閣臣之事爭論不休,還請皇上早日裁奪,以平息爭端。」見皇帝把要事處理好,一名御史上前稟報道,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別人授意的。 朱厚看向這件事情的三位主角,卻發現他們根本不為所動,垂首肅立,似乎這件事情根本與他們無關一樣,厚沉吟起來,當百官以為皇帝準備再次咨詢他們意見的時候,紛紛在心裡反覆回想已經備好的腹稿,以待朱厚提問,但事情卻出乎他們的意料。 「喬大人,聽說前朝的費學士已經到京,不知可有此事?」朱厚清聲詢問吏部尚書喬宇,這種事情屬於吏部的管轄範圍,身為吏部尚書的喬宇應該知情,不然也算是失職行為。 「啟稟皇上,確有此事。」喬宇忠於職守,當然知道有這件事情。 就在君臣問答之時,百官心裡也開始活絡起來,體察上意是官員們的基本能力,皇帝的言行舉止都能透露出他的意思來,費宏明明已經免職,而皇帝還稱之為費學士,這代表什麼意思呢?莫非是在暗示些什麼? 下周還是沒有推薦,希望各位多加支持,呵呵。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康陵 聽到喬宇的回答之後,朱厚點頭,也不再多問,直接讓太監宣佈退朝,留下儘是困惑的百官在苦苦尋思,心思靈敏之人已經猜測出皇帝的意思,所以看喬宇、毛澄、石的目光難免帶有幾分異樣。 朝會結束之後,皇帝有意起用費宏入閣的小道消息開始散佈京城,京城權貴百姓議論紛紛,最後都覺得皇帝的主意似乎不錯,當年費宏在位時提攜起來的官員更是努力的在為其助威吶喊,恨不能立刻舉手贊成皇帝的決定。 「父親,大喜。」在翰林院聽到這個傳言之後,費懋中強忍住心中的喜悅,若無其事的熬到下班,走出官署之後,連忙趕回家中想親口告訴費宏這個好消息,知道費宏身在何處之後,風風火火的直奔書房而去,門檻都沒有跨進就叫喊起來。 「都告誡過你,遇事要沉穩,看你現在成什麼模樣啦。」費宏正提筆修改自己的文集,看到費懋中一點風度都沒有的闖了進來,不由擱下筆教訓起來。 「孩兒知錯了。」費懋中乖乖的垂頭說道,不過可能經常受教育的原故,幾句斥責根本對他沒有影響,瞬息又抬起頭來,眼睛閃亮起來:「父親,孩兒今日聽到傳言,說皇上似乎有意啟用父親,官復原職,再次入閣擔任大學士一職。」 「既然是傳聞,那你怎麼能輕信。」費宏作出表率讓自己的兒子明白什麼叫做不動如山,根本不為這個消息所動,只是淡淡的看了費懋中一眼。隨意說道,再次提起筆來在硯裡沾上墨汁,繼續修改自己地文章書稿來。 「父親,現在朝廷百官都在議論這件事,應該不會有假吧。」費懋中佩服父親鎮定自若之餘。語氣也沒有先前那麼堅定,畢竟皇帝根本沒有明說。一切都是官員們在猜測而已,如果猜測錯誤的話。皇帝根本沒有此意,那費宏的顏面何在啊。 「做事不要人云亦云,要學會獨立思考。」費宏藉機教育說道:「在事情還沒有確定之前,不要想揣測上意,不然你早晚會吃虧的。」 「謝謝父親教誨。」費懋中明白父親這是在教自己為官之道。*這些道理都是費宏的經驗之談,如果沒有父親指點地話。可能自己還要摸索十數年才會明白這些道理的。 「並非為父故作清高,只不過能否入閣不僅要看皇上地意思,也離不開朝中各位大臣的扶持,現在猜測為時尚早。」以費宏地經歷,雖然說看透許多事情,但重新執掌權力還是具有誘惑力的,不然費宏也不會奉旨進京了。 「父親的表還未上奏,只是在吏部掛名而已,真奇怪皇上是怎麼知道父親已經進京的。」費懋中點頭稱是,隨即又疑惑起來。 「看來老夫又虧欠一個人情。以後不好回報啊。」費宏微笑歎息道。想到昨天進京時遇到的張信,費宏已經明白怎麼回事。看來張信不僅是向皇上提起自己而已,似乎又說了什麼話,才會有今天地動靜。 「父親,你是在說誰?」費懋中忽然醒悟道:「該不會是張侍讀吧?」 費宏沒有回答,這只不過是自己的猜測而已,要確定地話還要等段時間,反正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費宏也不著急。 京城某處一座裝飾素靜雅致的亭子內,亭子內的石桌上擺放著一盤圍棋,有兩人正在對弈,卻是楊廷和與楊慎,片刻之後翰林院修撰楊慎也因為費宏入閣的事情在請教當朝首輔楊廷和,以釋心中的疑惑。 「父親,皇上真的有意讓費宏入閣嗎?」雖然不想理會這事情的,但在翰林院官署總是聽到有人議論這事,楊慎也不禁動了好奇之心。 「這事與你無關,你問這做什麼?」楊廷和隨手攝起一枚雲子,輕輕放落在棋盤上,不露聲色問道。 「父親常教導孩兒,要格外留心朝廷之事,孩兒不敢相忘。」相貌俊逸的楊慎微微一笑,足以迷倒許多妙齡少女使其春情萌動。 「那是之前,現在我吩咐你要專心修武宗實錄,朝廷之事不須你理會,也輪不到你來操心,安心做你現在的工作即可。」楊廷和不為所動道,舀騙小女孩地招數對付自己,還顯得生嫩一點。 「孩兒知道了。」楊慎乖巧地答應下來,若是讓他人看到平日滿臉傲氣的楊慎,現在如此模樣,恐怕不可置信之餘,也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地事情,因為教訓他的人是楊廷和,在朝廷上位高權重的人。 「這件事情是別人讓你問我的,還是你自己想知道?」楊廷和淡淡說道,這種事情以前也有過先倒,有些人利用楊慎年輕不明白事理,從他那套出不少楊廷和的口風或者事情來,所以楊廷和才會如此謹慎。 「是孩兒心中好奇,並非他人授意。」楊慎心中一喜連忙回答道,自從明白自己給別人當成槍使之後,楊慎也非常注意這點,怎麼可能再上當。 「你是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的。」如果都是自己把事情解釋清楚,兒子永遠沒有進步,這點楊廷和心裡非常明白。 「無論是威望、資歷、能力上來看,喬大人、毛大人、石大人都無法與費宏相比,而且百官近日來為這件事情爭論不休,皇上似乎也有心煩之意,若是起用費宏,百官必定心服,朝廷也可以平息爭端,一舉兩得。」楊慎按自己的理解說完之後,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楊廷和,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 「這般說來,你也贊成費宏入閣?前幾日你不是支持石的嗎?」楊廷和似乎有些詫異說道:「還說要聯合翰林院全部官員支持石,怎麼轉眼間就變掛了。」 「之前費宏不是沒有出現嘛。現在大部分官員都贊成皇上起用費宏,況且父親也不同意石大人入閣,孩兒改變態度也是正常的。」楊慎辯解道。 「石這人太過剛正耿直,為一部長官還行,若想成為閣臣。恐怕還要多加歷練。」楊廷和不喜歡石這種性格,雖然明裡沒有表態。但是也暗示不少人,不然以石地人氣。超過毛澄與喬宇也是必然的事情,哪裡會爭執到現在。 「父親說的是。」楊慎不以為然,雖然他對石非常佩服,但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與父親發生矛盾,所以口裡言不由衷的贊成說道。 「你剛才那番話雖然有道理。但是還沒有說到點上,雖然費宏威望高足以服眾。但皇上並不是為了平息百官爭端而啟用費宏的。」楊廷和覺得是時候提醒下兒子啦。 「那麼是因為什麼?」楊慎疑惑道。 「那是因為有人在皇上面前舉薦費宏。」楊廷和微微一笑,在朝廷之中,能如此影響皇帝決策地,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是誰?張子麟?孫交?林俊?金獻民?……。」楊慎洋洋灑灑的把朝中大臣點過一遍,但最後都給自己一一否決了。 「不用再胡亂猜測了,是你們翰林院地侍讀張信。」楊廷和輕輕歎息,兒子對朝廷政治的敏銳性如此遲鈍,以後肯定要吃虧地。 「張信?他不是已經失寵了嗎?」本來楊慎也不會注意這個人的,但是在翰林院的時候,同僚總是在自己旁邊不停的議論這種事情。楊慎也不知覺的留意起來。 「以後不要輕易相信流言蜚語。要學會自己辯解事情真假,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你還把自己當成三歲小孩嗎?」楊廷和有些怒意斥道,有時候他總覺得自己地家庭教育非常失敗,居然把兒子培養成這麼一個性格耿直之人,非常容易義氣用事,以為憑著滿腔熱忱就可以改變天下不平之事,根本不明白世事的殘酷詭譎。 「父親息怒,孩兒知錯了。」父親地威信已經深深烙在楊慎心中,雖然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生氣,但肯定是自己有哪個地方做錯了,況且父親教訓的確實也有道理,似乎自己真的很容易聽信別人的話。「以後要注意。」看到乖巧的兒子,楊廷和心中一軟,火氣立即消失,溫和說道:「流言止於智者,以後切記。」 「是的,父親。」楊慎心中鬆弛下來,父親不生所就好,其他事情就放到一邊吧。 「父親,相公,該用晚膳了。」這時不遠處有一位麗人向亭子走來,膚白勝雪,意態嬌柔,帶著股子大家閨秀味道,正是楊慎的妻子黃蛾。 「蛾兒。」看到是自己的妻子楊慎眼睛一亮,站起來正準備迎上去,忽然醒悟自己的父親還在旁邊,連忙揖禮道:「父親,請。」 看到兒子的心思都飛到媳婦身上,楊廷和微微氣惱,但見到黃蛾已經來到亭子,倚立在兒子身旁,猶如一對璧人光彩照人,反正事情也不急,等有空地時候再好好教導兒子吧,楊廷和報著這個想法,氣惱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在楊慎夫婦地攙扶下,慢慢的往內宅走去,三人地影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的和諧。 幾天之後,隨著朱厚不時的暗示,起用費宏的消息似乎變得非常確定下來,平時與費宏交好的官員,也試探性的上疏給皇帝,見皇帝沒有發表異議之後,越來越多的官員紛紛接著上疏,最後朝廷百官之中有大部分人改成支持費宏入閣。 當眾人以為事情塵埃落定,皇帝召集百官廷推的時候,工部尚書林俊卻在朝會上匯報說,大行皇帝武宗的陵寢主體已經完工,可以將大行皇帝移入其中陵中,朱厚聽到林俊的匯報後,毫不猶豫的命司天監,擇良日行之。 而百官這才想起還有這件重要的事情沒有辦,忙把其他瑣事放到一旁,催促禮部官員趕快處理這件事情。而司天監與禮部不敢怠慢,按照皇帝的吩咐,馬上選擇好日子匯報皇帝,皇帝在詢問過百官之後,決定在當日親自率領文武百官進行拜祭。 康陵。建於正德十六年四月,位於昌平天笀山陵區蓮花山東麓。是日清晨,當一抹陽光照亮奉先殿地時候。由幾位大臣扶著正德皇帝的棺槨,跟隨朱厚的龍駕浩浩蕩蕩的離開皇城,直奔康陵而去。 雖然康陵園還未全部守工,但也可以看出其宏偉之象來,康陵寢建築由神道、陵宮及陵宮外附屬建築三部分組成。 神道上建五空橋、三空橋各一座。近陵處建神功聖德碑亭一座,亭內豎碑。無字,這是取功過自由後人說的典故,陵宮建築總體佈局呈前方後圓形狀,前面有兩進院落,第一進院落,以恩門為陵門,單簷歇山頂,面闊三間,院內建恩殿及左、右配殿,各五間。\神帛爐兩座。畢竟是皇帝,死後安置地地方當然要建得豪華些。 第二進院落。前設三座門,內建兩柱牌樓門及石供案,案上擺放石質香爐一,燭台、花瓶各二,方院之後為圓形寶城,在寶城入口處建有方形城台,城台之上建重簷歇山式明樓。樓內豎聖號碑,上刻大明武宗毅皇帝之陵。 祭奠皇帝也不是簡單的事情,其中地繁文縟節之多簡直不可想像,因為吃過祭祖的苦頭,本來張信是不想前來地,但是朱厚有令,無論官職大小,只要是在朝的官員都要隨行祭拜,張信也沒有辦法,只好乖乖的過來。 幸好張信的官職還不夠大,真正的祭奠沒有資格參加,只是隨著一幫低級官員在山腳下依照禮部官員地指示,隨時跪拜磕頭起立,如此循環往復,幸好張信早就準備,來之前已經在膝蓋骨綁好絲帶,所以跪拜的時候雖然不舒服,但還可以忍受,不想其他官員一樣,雙膝腫痛不堪,但也不敢有怨言。 儀式舉行到黃昏,在幾位大臣地請諫下,朱厚這才依依不捨的擺駕回宮,不久之後幾位大學士和各部尚書也隨之悲泣離去,張信這才徹底鬆了口氣,還認為要為正德皇帝守陵一晚呢,要知道從早上到現在,自己可是滴水未盡,肚皮早就受不了了,只要留心聽,依稀可以聽到與張信一起跪拜的官員也不時傳來空腹的饑鳴聲,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官員們有序的按照官職大小,慢慢的進行最後一次參拜,然後宣佈可以自行離去。 到此時候,夕陽已經完全西下,在月亮還沒有出來的情況下,雖然勉強可以看清道路,但若是不小心的話,摔倒在地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但是似乎許多官員對這種情況瞭然於胸,像變戲法似地紛紛掏出燈籠,點燃之後與幾位好友慢慢談聊離去,更張信羨慕地就是那些武官們,騎著高頭大馬手執火把,認準方向之後,揚鞭縱馬而去,顯得十分的瀟灑,也不怕撞傷過往行人。 沒有準備地張信非常無奈,而且天色已暮,也找不到翰林院的同僚,只好將就跑在一些官員的身後,藉著別人的燭光前行,有時候還會不小心還會碰到幾塊突起的石頭,雖然沒有摔倒,但張信還是覺得不好受。 沒走幾步,忽然後面傳來陣陣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從聲音就可以判斷出人數應該不少,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動靜,聽到後面有動靜,眾人紛紛讓身回頭觀望,片刻之後有一隊人騎馬執明火緩緩行來。 從火光之中眾人依稀可以看出為首之人相貌威武,身穿華服,有見識之人可以從服飾上的圖案看出他應該是一位勳爵,而且那勳爵似乎十分有禮,沒有像其他武官一樣馳馬縱橫而行,經過眾人的時候還微微點頭示意,在他身後都是身穿明甲腰間配刀的護衛。 當一行人馬經過的時候,張信也不由好奇的看了那勳爵一眼,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張信從來沒有見過這人,京城權貴數千,沒有見過也是正常的,所以張信也沒有在意,反正山效野外的道路空曠,張信移開幾步,繼續低頭前進。 那位勳爵的身份應該十分高貴,雖然知道在這裡不會發生什麼危險,但是他旁邊的護衛卻不時警惕的張望周圍環境,當看到張信有動作的時候,有位護衛的心中一緊,迅速的把手放到腰間的刀把上,密切注意著張信,見到張信只是向前行,沒有其他動作的時候這才輕輕放下心,但也不敢掉以輕心,還是保持高度警覺。 「郭濟,怎麼了。」留意到身帝護衛的反應,為首的勳爵輕輕的好奇詢問道。 「稟侯爺,沒有什麼事情,只是剛才看到那位大人走動,卑職就多看兩眼。」郭濟據實回答道,忠心誠實是他們身為護衛的宗旨。 「郭濟,你可是京城奮武營的把總,不要見到誰都叫大人,可能對方的官職比你低呢,小心吃虧也不自知啊。」這時候張信已經走遠,勳爵也看不清楚了,所以開玩笑般的戲道,這話也有幾分道理,因為走的最遲的都是級別較低的官員,從附近眾人的朝服上就可以知道,絕大多數都是八九品的小官。 「侯爺,人家可是六品,卑職差遠了。」郭濟雖然知道勳爵是在說笑,但還是非常厚實的解釋起來。 「六品又怎麼樣,哪天本侯心情好,升你為游擊、參將,也讓你威風一把。」勳爵微笑鼓勵說道:「好好努力吧,本侯看好你哦。」 「謝謝侯爺器重,卑職一定努力。」郭濟大喜,知道勳爵一諾千金,說過的話不會忘記的,而旁邊的護衛都紛紛的用羨慕的眼光看向郭濟,恨不能以身代之。 「到時讓剛才的六品官乖乖的向你行禮。」勳爵知道手下都是武夫,明白什麼東西最能打動他們,功名富貴榮譽,只要掌握這幾點,才可以籠絡他們的心,說完這句話之後,勳爵正等著郭濟大聲答應的時候,卻發現沒有聽到動靜,這與郭濟平日的習性不同啊,怎麼回事?勳爵不由好奇的著過去。 「侯爺,就算卑職成為參將,也不可能讓剛才的那位大人行禮的。」雖然勳爵沒有問話,但郭濟明白勳爵目光的意思,有些尷尬的低聲說道。 「郭濟,參將相當於朝廷的五品官員了,況且你身為京官,各地五品知府見到你也要向你行禮致敬,哪個六品官員敢怠慢於你啊。」勳爵有些疑惑不解道,奮武營直屬皇帝,出行的時候各地五品官員見到確實要行禮,就算是在京城,哪怕你再睢不起武官,按禮也要乖乖低頭,不然隨時可以向皇帝上疏彈劾。 「侯爺,剛才那個是翰林院的,恐怕……。」郭濟雖然身為武官,但是在京城裡為官,當然要對各級官員的服飾有所瞭解,要明白有哪些部門的官員是不能得罪的,而翰林院恰恰是其中之一。 「那你繼續努力吧,爭取坐上總兵的位置。」勳爵安慰說道,翰林院是什麼地方他心裡非常清楚,連自己見到裡面的官員都要客客氣氣的。 「等我當上總兵,人家可能已經入閣了。」郭濟嘟喃起來,根本不抱期望。 「放心,你還年輕,再過二十年,恐怕那人已經致仕還鄉了,那豈不是可以證明你比他強嗎。」翰林院的六品官員可不是那麼容易坐上的,人家楊首輔的公子,以狀元的身份進去幾年了,現在還是個修撰,職務根本沒有動過,還有些官員風華正茂進翰林院,到告老還鄉的時候,還是原來的職務,翰林院陞官的難度可想而知,畢竟翰林院的主官翰林學士,名義上的官職才五品而已,想再升一級非常困難。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接觸 「可是人家比我還年輕,再過二十年恐怕已經成為朝廷大員,就算我成為總兵,也要給人家磕頭行禮。」郭濟喃喃說道。 「比你年輕?」勳爵看向自己才二十來歲的手下,忽然想起翰林院的六品官意味著什麼,翰林學士才不過五品,侍讀學士與侍講學士從五品,那郭濟口中的六品是指正六品還是從六品啊?勳爵連忙詢問起來。 「當然是正六品啊,雖然天色有夜暗,但是經過那人時我看得真真切切的,絕對不會看錯,青色的官服上繡著鷺鷥。」郭濟肯定的說道。 「翰林院正六品,不是侍讀就是侍講,年紀又輕,該不會是他吧。」勳爵沉思起來,想起那個至今無緣一見的人來。 「侯爺,你在想什麼呢?」看到勳爵因為沉思沒有控制駿馬,郭濟有些擔心提醒道。 「郭濟,還記得那人朝哪個方向前行嗎?你去找到他,然後把自己的馬給他,回來之後再與其他人共騎。」勳爵吩咐道,不管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人,反正這樣做卻沒有損失什麼,又可以賣翰林院一個情面,以後或許可以用得上。 「好的。」郭濟也不詢問勳爵這樣做有什麼深意,作為一名下屬,聽從上司的吩咐即可,不需要知道那麼多的,答應下來之後朝張信前進的方向騎馬而去。 「若是他問起,可以據實相告。」勳爵並非出於好意,明顯是帶有其他目的,不然也不會多囑咐郭濟一句,既然送人情當然要對方知道誰哪個送的啊。 藉著四處燈籠的餘光,張信朝著京城方向慢慢的前進著,雖然這裡離京城並不遙遠,但是張信估算著,若是以自己這個速度行走的話,當自己回到家中之時。恐怕已經夜深,想必袁方他們也擔心著急了吧。 苦笑歎息之後,張信收拾心情繼續前進,忽然聽到背後傳來馬蹄聲響,而且這聲音似乎是朝著自己方向來的,張信疑惑轉身。卻發現有一人騎馬執火把朝自己奔來,眼看就要到自己面前,卻沒有拉韁止馬的意思,張信心中一驚,連忙後退幾步想避開,瞬息之間卻聽到馬嘶叫之聲,定眼一看奔馬已經停在自己身前幾步之外。 「見過這位大人。」找到張信之後,郭濟連忙下馬行禮說道。 「你是……?」看到眼前武官打扮地郭濟。張信有些疑惑起來。自己平時沒有和京城地武將打交道啊。況且從來人地表情看。似乎他也不認識自己。 「在下乃是武定侯府地護衛郭濟。」郭濟沒有提及自己是京城奮武營地把總。明白侯爺地意思之後。當然是把重要地身份點出來啊。 「那你有什麼事情嗎?」張信更加疑惑起來。武定侯郭勳地名字他當然聽說過。似乎自己家中還有一張那位侯爺地請柬。聽管家說那是自己與沈園外出那幾天武定侯府送來地。只不過由於當時自己不在家。回來之後因為要急於處理其他事情。所以也把這事給忘記了。最重要地是張信不怎麼想與京城地勳爵權貴發生什麼關係。而且這個郭勳不僅是權貴這麼簡單。還掌管著京城三大營之一地奮武營。名副其實地武將。自己一個文官與武將貿然結交地話。指不定又授人以話柄。 「我家侯爺見大人步行辛苦。又無照明之物。特命卑職護送大人回京城。」郭濟恭敬有禮地說道。他心裡已經計算清楚。若是對方答應。那正好順水推舟。若是不答應。也好有個名義送馬啊。這也是考慮到對方可能不懂騎馬。 「你家侯爺知道我是誰嗎?」張信饒有興趣地詢問道。盯住郭濟地表情。 「我家侯爺與大人素昧平生。只不過是見大人有難。所以這才吩咐卑職前來助大人一臂之力。」郭濟稍微一楞。但馬上機靈地回答起來。心中卻暗暗覺得這人真是不識時務。堂堂地武定侯地人情都不懂得心領。 「若是我拒絕呢?」張信微笑道。看來這郭濟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誰,至於武定侯是否清楚。那就很難說了。 「侯爺有吩咐,若是大人覺得有所顧忌的話,大人可以自行騎馬回去。」雖然不憤張信這麼不近人情,但郭濟還是盡忠職守的回答道,但語氣已經沒有先前的客氣。 「把馬給我,那你豈不是要走著回城?」張信笑道:「你家侯爺也太不體恤下屬了吧。」 「卑職可以與其他同僚共乖一騎,不勞大人費心。」郭濟語氣硬冷說道:「大人意下如何,侯爺正在前面相候,卑職還要回去覆命呢。」 「盛情難卻,既然你這麼堅持,況且若是推辭的話也太不給武定侯的面子,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吧。」張信臉上綻放笑容,讓郭濟覺得分外討厭,但是礙於命令,他還是乖乖的把馬與火把遞給張信,然後拱手告退。 「告訴你家侯爺,就說這份情,我張信領了。」張信輕輕躍上馬背,朝郭濟的背景叫道,認準返回京城的方向,揚鞭直奔而去,張信沒有自作清高,既然有人送來這麼好地代步工具,那又何必讓自己忍餓受累啊。 不久之後,郭濟靠著周圍的燈籠燭光,慢慢摸索回到隊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匯報給武定侯郭勳知道,郭濟護主心切,被張信剛才的語氣給激怒了,未了還多說一句:「侯爺,那人只不過是六品官員,但聽語氣似乎不把您放在眼裡,要不要給他一個教訓。」 「你真的沒有聽錯,他自稱是張信。」郭勳再三確認道,得到郭濟肯定的回答之後,郭勳露出笑容,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這回可真碰到喜事了。 「侯爺,你答應了?」看到郭勳臉上的笑容,郭濟也高興起來,看來自己出的主意得到侯爺的認可。 「答應什麼?」郭勳疑惑問道,剛才走神了。沒有注意聽。 「那那小子一個教訓啊,讓他明白武定侯府不是他能瞧不起地。」郭濟摩拳擦掌興奮說道,長年在奮武營中操練,他心裡也有些煩悶起來,若是有些事情做,這也是不錯的選擇。若是能親自教訓那小子,郭濟會更加開心。 「你別給本侯惹事,以後見到他給我離遠點。」郭勳知道這幫手下平日只知道操練打架,對朝廷的事情漠不關心,根本不明白張信是什麼人,所以也沒有責怪他,只是威嚴的吩咐一句,然後笑道:「況且人家有這個資格。」 「卑職遵命。」郭勳地命令還是要聽從的,雖然心裡不服氣。但郭濟乖乖的答應下來,聽到後面一句之後,也忍不住好奇問道:「侯爺。那張信是什麼來路啊。」要知道郭勳可是開國功勳的後代,除了皇帝之外,哪怕是內閣大學士也要給幾分薄面,現在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這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一個可以左右皇帝的人,沒事地話還是別招惹。」 雖然騎著馬,因為夜暮地關係,也不敢縱馬直奔,張信花了不少時間才回到京城。經過城門守衛的仔細搜檢之後,張信這才可以安然回府。 「子誠,你回來了,怎麼這麼快,我們還以為你起碼要到一個時辰之後才能回來呢。」回到府中把馬交給僕役處理,張信拖著沉重地步伐經過客廳時,才發現幾個好友正在這裡等候,看到張信回來都一臉驚喜。 「運氣好,遇到貴人相助。」張信笑道。如果沒有遇到郭勳的話,回到家裡可能真如他們所說一樣,那個時候自己的情況可能更慘。 「先別說了,看你的模樣就知道肯定是飢餓難耐。」孫進叫道:「管家,吩咐廚房可以把飯菜端上來了。」 「還是子雲善解人意啊,從清晨到現在我真是滴水未進粒米未食,餓得差點沒有力氣回來啦。」張信苦笑報怨起來,覺得要大家參加正德皇帝的殯葬真是件非常不人道的事情,不准官員攜帶乾糧與水也就罷了。儀式的時間不僅長。而且非常繁瑣,十分消耗體力。真佩服那些年老地官員居然能撐到儀式結束還沒有暈倒。 「看你黃昏還未回來,我們就料到你會如此,所以已經吩咐廚房準備好飯菜,一直溫著等你回來。」張勝笑道。 說話之間僕役已經把準備好的膳食端上來,這時張信也顧不上禮儀,馬上端起一碗稀飯喝了起來,等肚子半飽之後,張信這才有暇與其他好友對飲小酌起來,把今日祭奠的一些事情說道給他們知道。 「這麼說來,多虧有武定侯相助,你才能這般快回府,不然現在你還在京城地郊外徘徊著呢。」袁方笑道:「那你豈不是要好好感謝人家。」 怎麼說也在京城待上一年,袁方對武定侯郭勳還是有所瞭解的,知道這位侯爺的勢力非常大,張信與之結交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說不定以後可以成為張信的助力呢。 「放心,明日我以還馬為借口,親自上門拜訪,以表我感激之情。」張信笑道,禮貌上的拜訪別人應該不會說些什麼吧,不過在拜訪之前,可要好好研究下關於武定侯郭勳方面的情報才行,又要麻煩錦衣衛啦。 不管怎麼說,張信念頭一起,關於郭勳的資料很快的擺在了張信書房案前。 郭勳,正德三年承襲武定侯爵位,接任兩廣總督,次年提督京城三千營,正德十六年初因功執掌奮武營,所以說郭勳並不是皇親權貴這麼簡單而已,若不是他手中執掌兵權,當日楊廷和也不會找他行擒舀江彬之事。 通過錦衣衛的情報,張信也對郭勳地情況有所瞭解,知道郭勳平日行事雖然高調,但是並沒有聽說過什麼以權勢欺人的事情,覺得認識下這樣的權貴倒也無妨,所以在次日準備禮物,帶上馬匹就向武定侯府出發而去。 怪不得人常說,侯門深似海,到武定侯府之後,張信深有體會。單單看大門建築就知道內部的裝修肯定會極其豪華,目測府邸圍牆就明白其佔地面積有多麼的廣闊,張信估算之後得出結論,恐怕要比湖廣興王府要大。 張信的觀摩引起站守侯府大門守衛的注意,這裡可是赫赫有名的武定侯府,不是什麼閒雜人等都可以隨意觀看的。但看其又拉馬又提禮盒地,應該是來送禮的,像這種情況守衛們不知道看守多少遍,推測這人應該是第一次前來,經過輕聲討論之後,決定派出一人過去把事情解決,免得那人傻站在這有礙觀瞻。 「你是何人,為何在武定侯府前徘徊不行。」一名手執銀槍的護衛上前幾步後,朝張信喝道:「若是無事的話。趕緊離開。」 這個守衛還算客氣,若是其他權貴的府邸門前守衛,看到張信四處觀賞。卻沒有進府的意思,恐怕還未等張信說明來意,早就上前攔阻驅逐啦, 「在下張信,初次到訪,不知禮節之處還請見諒。」張信微笑詢問道,看來郭勳名聲不錯也是有原因地,起碼府上的家將僕役調教得好。 「你有什麼事情?」看到對方這麼客氣,守衛語氣也緩和起來。起碼證實這人真是有事情來侯府,並不是故意生事的。 「曾受侯爺恩情,所以今日特前來拜訪,卻不知道侯爺是否有空?」張信笑道,如果沒有打聽清楚,張信也不會過來了。 「可有名刺,也好讓小地匯報。」守衛客氣說道,上級早就有吩咐,無論是誰求見侯爺。都要上報給管家知道,再由管家決定是否告知侯爺,自己無權決定答應或者拒絕,當然只是一般小人物地話,管家自己就可以打發了,用不著給侯爺添麻煩。 「出門之前過於匆忙,把名刺遺留在家中,不知道你是否可以通傳一聲。」張信明顯是故意的,如果真心拜訪一人地話。怎麼可能把這件事情給忘記。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通傳,至於侯爺是否接見你。那我就不能肯定了。」聽到張信的話,守衛臉色一沉,忽然看到張信身後的馬,發現上面地奮武營的標誌,又緩和起來說道,說完也不等張信反應,自己就匆忙進府向管家匯報此事,管家可不像守衛這麼沒有見識,當然明白張信的份量,連忙前去向郭勳匯報。 而這時郭勳正好書房之中練習起書法來,郭氏家族雖以軍功起家,但其子孫並非粗鄙無文地赳赳武夫,郭勳的曾祖郭鎮、伯父郭珍、父郭良均能詩會文,好聚書為詩,樂與文儒交,而郭勳也是如此,繼承先輩雅好詩文的傳統之餘,也熱心整理家族事跡文獻。 今日郭勳心情不知為何格外舒暢,寫起書法來也十分流順,興致一來就吩咐左右沒事不要打擾,想借此機會寫出幾篇傳世之作來留給後世子孫,正當郭勳寫得酣暢淋漓之時,忽然書房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不禁打斷郭勳的思緒,再也找不到剛才的感覺,提著筆不知如何下手,這讓郭勳分外惱火。 「小的見過侯爺。」得到郭勳的同意,管家推門而進,越過屏風看到臉色鐵青的郭勳之後,管家知道情況有所不妙,忙小心翼翼地行禮道。 「本侯有言在先,若無大事切莫打擾,希望你有個好理由。」郭勳語氣不善說道,剛才的境界不是說來就可以進入的,要有意境還要機緣巧合,不然可能縱其一生,自己都不能再進入剛才的妙境之中。 「侯爺息怒,並非小人存心打擾侯爺興致,只是外面有人求見,此人身份非同小可,情急之下小人才會前來打擾的。」管家惶恐說道。 「來人是誰?」郭勳冷靜下來,知道如果只是一般來客,管家也不會如此著急,莫非是朝廷大臣或者皇親國戚到來不成,若是朝廷大臣那還可以原諒,若是笀寧侯之類的皇親國戚的話,那罪無可恕。 「是翰林院侍讀張信,侯爺曾經吩咐下來,若是有他的消息,無論如何也要知會侯爺,如今他正在府外等候,不知道侯爺是否接見。」管家小心翼翼的說道,不時偷偷地觀察郭勳的神色。看看是否能免除懲罰。 「快把他請到客廳,隆重招待,本侯立即就來。」聽到張信前來,郭勳心中一喜,也沒有再追究這事,鄭重的吩咐管家道。而自己卻回房更換衣服了,總不能再穿著便裝會見貴客吧,這不僅是對客人不敬,也顯得自己有失禮數。 在管家熱情洋溢的招呼下,張信慢慢的進入侯府,正如他所預料地一樣,雖然沒有見識到侯府的全貌,但只是經過前院就明白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前院到客廳不過短短的百多步路程。張信就已經見識到什麼叫做人間仙境,其景色與皇宮大內有得一拼,不愧是歷經幾代而不衰地豪門世家啊。 「請大人稍候片刻。侯爺馬上就來。」恭敬地把張信引進客廳坐下之後,再令人奉上待客地香茶,管家知道這時也沒有自己什麼事啦,像這種人物不是自己可以招呼接待地,故而連忙告退說道。 張信輕輕點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起侯府的客廳來,雖然客廳裝飾十分豪華,但是其品味卻與庸俗根本沾不上邊,處處透著雅致精美。名貴的傢俱錯落有致的擺放著,牆上懸掛著古今名人字畫,富貴之中點綴著典雅的氣息,不會讓人產生反感,反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也只有像這種傳承百年的世家才有財力與能力把這會客廳裝飾成這樣。 「附庸風雅而已,讓張侍讀見笑了。」當張信目不轉睛地盯住牆上一幅由唐代書法名家張旭書臨的字貼,費盡心思想猜出幾個字時,背後傳來郭勳謙虛的聲音。 「郭侯爺?」雖然昨晚曾經與郭勳打過照面。但那時天色已暮,有火光也看得不怎麼清晰,所以張信語氣帶有疑問。 「不敢,小侯正是郭勳,見過張侍讀。」雖然身份比張信高貴數倍,但郭勳還是十分謙遜地行禮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屈尊降貴、禮賢下士,一般文人士子見到郭勳這麼一鞠,都有些受寵若驚之感。「早就聽說郭侯爺之名。也曾經接過侯爺的請柬。只是由於公務繁忙,所以沒有來得及前來登門拜訪。今日恰好有暇,所以特意前來謝罪。」經過數月的磨練,若是說到虛情假義的話,張信雖然還未爐火純青,但也可以算是合格了。 「張侍讀能前來真是令本府蓬蓽生輝啊,哪裡有怪罪之理。」郭勳笑道,絲毫沒有提及張信每日待在家中悠閒之極,哪裡要忙什麼公務。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多謝侯爺昨晚借馬之恩,不然在下今日恐怕早無力氣前來拜訪,只能躺在家中休養。」張信的目的非常明確,前來拜訪郭勳以表達謝意,然後看看郭勳的言行是否符合情報敘述,所以也不在乎多說廢話。 「舉手之勞,不值一提,張侍讀莫要太過客氣。」經常應酬的郭勳也看出張信真地只是前來禮貌性的拜訪而已,也樂得與之客套起來。 接下來兩人就開始漫無邊際的閒聊起來,先從天氣談起,然後說到今年的收成不錯,片刻之後又轉到最後的綢緞布料又漲價了,可能會對今年的國民經濟增長有所阻礙,所以他們決定以後要多吃青菜少吃肉。 「與侯爺聊天真的非常盡興,可惜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唯有遺憾的告辭了,改日再前來拜訪。」東拉西扯半個時辰之後,張信對郭勳也有初步瞭解,覺得也是時候走人了。 雖然郭勳再三挽留,但張信的堅持下,只好惋惜地親自把張信送出大門,戀戀不捨的揮手惜別,相約改日一定再來,看著張信遠去的背影,郭勳微笑起來,良好的開始意味著可以走向密切,只要慢慢接觸,總有一天會變得熟絡起來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迎駕 大明正德十六年九月二十五日,興王妃車駕到達保定府通州,朱厚下令禮部安排禮儀以迎接皇帝生母的到來,原本還處於平靜的朝廷徹底沸騰起來,前幾天在興王妃還未到達通州的時候,朱厚就已經命令禮部擬定迎接禮節。 雖然要忙於正德皇帝的祭奠,但禮部還是很有效率的提出自己的方案,迎接興王妃進京時可以安排車駕由崇文門入東安門進宮,朱厚對此並不贊同,既然皇帝不滿意,那就從新商議吧,經過內部磋商之後,禮部再議蔣妃車駕由正陽左門入大明東門進宮,這都是典型的迎接藩王妃禮節,對這樣的安排,朱厚當然不會同意。 最後禮部也沒有辦法了,只好請示皇帝到底想怎麼辦,而朱厚早就做好準備,下旨興王妃進京時應該由大明中門入宮,然後謁見太廟,朱厚的定議一出,滿朝官員議論紛紛,都說沒有女人謁廟之禮,太廟不宜讓女人進入,這當然也是借口。 其實誰都明白朱厚的打算,如果同意這樣的安排,這豈不是在默認追封興獻王為皇帝的事實,朱厚就可以趁機下旨把這事情確定下來,百官怎麼可能會答應下來,毛澄更是理直氣壯的上言道,興獻王之禮還沒有定下來,所以興王妃進京只能用王妃之禮,朝廷官員紛紛上疏支援毛澄之見。經過朱厚的授意,張璁再次站出來上疏道:「雖天子,必有母也,焉可由旁門入乎!古者婦三日廟見,孰謂無謁廟禮乎!九廟之禮後與焉,孰謂太廟非宜入乎!」這話雖然有道理,但是與反對的官員相比還顯得太過微弱,人愛根本不理會你在說些什麼。堅持已見的讓皇帝使用禮部制定的儀注,君臣之間又再度僵持起來。 僵持也不要緊,反正朱厚已經打定主意,只要蔣妃的車駕一到京城,自己親自出城迎接,到那個時候從哪個門進不是由自己說的算,大臣們肯定會措手不及的,恐怕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就攜著蔣妃進宮裡啦,事後再理會他們地彈劾參奏吧。 而這時在通州等著迎駕的蔣妃,聞聽朝中要讓朱厚以孝宗為皇考。稱興王為皇叔父,喚自已為皇叔母。這不是將自己的兒子送給別人了嗎,這讓寵溺朱厚的蔣妃如何能接受這個事實。\\\\\很生氣地說道:「怎麼能把我的兒子當做別人的兒子呢?」 又對來接她的禮部官員說:「你們這些人位高權重,執掌朝廷政事,可是興獻王的尊稱為什麼還不定下來?」前來迎駕的官員無言以對,心中暗暗嘀咕起來,自己這些人哪裡能稱之為位高權重啊。真正的重臣還在京城裡與皇帝爭論不休呢。 官員們心裡雖然叫屈,但是皇帝與大臣們地吩咐可不敢怠慢。再三請求蔣妃遣車駕前行進京,可是蔣妃有自己的打算,認為自己如何按照官員意思進京地話,恐怕自己的兒子就不是自己地啦,所以憤怒的揚言說道,只要關於興王與自己的禮節儀注一日沒有確定,自己就拒絕進入京城,寧願在通州繼續等待下來,讓朝廷百官給她一個說法。 消息傳來京城,朱厚自然是憤怒不已。再次下詔奉父親為皇帝。母親為太后,可是內閣也毫不動搖的將朱厚聖旨原封不動的封還回去。繼續上諫皇帝說明這件事情只能這樣做,不然會動搖國本地,希望皇帝再三思量啊。 朱厚如何會相信這個,連忙把張璁、霍韜、熊浹等人召來應對,希望他們可以出面與群臣辨駁,證明自己這樣做是合情合理合法,而且也是有禮可據的,朝廷地百官不應該過多的干涉這件事情。 正當君臣之間又準備再次爭論的時候,張信卻帶著一隊人馬朝通州而去,朱厚知道母親執意不準備進京後,心痛之餘也遵從蔣妃的意思,下旨讓張信去照顧蔣妃的起居生活,金銀珠寶綾羅稠緞胭脂水粉把馬車裝得滿滿的,隨行還帶上數名太監宮女,除此之外還特意從尚膳監御膳房中挑選幾個會做湖廣菜餚的御廚一同前去,希望蔣妃在通州期間住得舒適滿意,不要因為水土不服而生病了。 車馬準備就緒,張信也不敢延遲,吩咐隊伍快馬加鞭急速前進,兩個時辰之後張信帶著幾個人先到達通州,卻把大部隊拋在後面了,手執令牌在通州守官的帶領下,張信縱馬直奔驛站,到驛站之後卻沒有發現蔣妃的車駕,仔細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是當地官員知道蔣妃拒絕進京,可能要在通州暫時小住一段日子,皇帝的生母誰敢怠慢,連忙為其另擇住處,而城門守官還沒有資格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才會把張信帶到驛站地。 發現自己出錯後,城門守官連忙派人打聽蔣妃如今地住處,臉色卻一陣蒼白,原本還想討好京城要員,沒有想到卻丟了一把臉,心裡之惶恐可想而知,不過在這個時候張信也沒有心情與之計較,在知情人的帶領下又轉向奔赴蔣妃住處。 到達目地地之後,張信知道自己這次沒有來錯地方,因為他看到負責迎駕的禮部侍郎王瓚的身影了,從環境看來這裡應該是當地富戶財主的府邸,雖然與皇宮相比肯定是天壤之別,但在通州這個地方算是頂尖豪宅啦,而禮部侍郎王瓚卻在這處豪宅門前不停的徘徊著,似乎不得門而進,搖頭晃腦哀聲歎氣的。 「王大人,娘娘鸞駕可在此地?」雖然沒有和王瓚交談過,但也有數面之緣,張信知道這王瓚還是很贊成朱厚的主張的,但是由於御史言官的彈劾,原來還出言支持的王瓚卻默不作聲起來,證明這人的立場不夠堅定。 「張侍讀怎麼會出現在此,是否皇上另有旨意?」王瓚驚異的說道,不過心裡總算有些安定下來,不管有什麼樣的結果,起碼朝廷還理會自己。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行事了。 「奉皇上之令,下官在這段時間裡負責娘娘地食宿起居。」張信微笑道:「以後少不了與王大人打交道,請大人多多指教啊。」 「不敢、不敢。」誰都明白張信的身份,前來負責此事也可以理解,王瓚哪裡敢據傲,況且蔣妃搬來此地之後,自己連門都沒得進,怎麼有資格說要指教對方啊,這話反過來說才合理。 「王大人,既然娘娘鸞駕在此。為何不進去隨從左右,聽從娘娘差遣。反而在外面歎息不已,莫非是有為難之處?」張信故作不明說道。語氣非常誠懇。 「張侍讀有所不知,因為未完成皇上旨意,我等也不好回京覆命,而興王妃又不願意接見我等,所以只好在此躊躇。」王瓚是個誠實君子。以為張信真是蘀他擔心,認真解釋起來。= 「王大人莫要著急。等我進去面見娘娘之後,定會給你個答覆的。」遇到謙謙君子,張信也不好太過份,反而安慰起來。 「那我就在此恭候張侍讀佳音了。」王瓚聞言大喜,連忙謝道,把希望寄托在張信身上,不管佳音是好是壞,起碼對皇帝和朝廷也有個交待啊,張信微笑擺手,看著豪宅緊閉的大門。示意旁邊的人趕快去敲門。 「不是說讓你們在門外候著。娘娘現在沒有心情接見爾等。」大門應聲而開,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語氣盛氣凌人,讓人聽著十分不舒服,話音剛落一位小太監趾高氣揚的閃了出來,滿臉不耐煩之意,挺胸昴首的根本沒有看人。 張信看出這人正是朱厚遣派回去迎接蔣妃的太監崔文,眉頭不由皺起來,到底他是奉蔣妃之令如此囂張行事,還是自作主張,現在是非常時刻,可不能因為這個而受人誹議。 「咱家說的話你們沒聽見……。」等了半天還沒聽到陪罪聲,崔文語氣不善起來,眼睛瞄了過去,正準備好好教訓這些不識趣地官員,發現是一位身穿青袍官員,崔文更加輕蔑起來,一個低級官員就敢在自己面前擺譜,待會定要他好看,這個心思剛剛泛起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他已經看清楚原來這人是張信。 「奴婢見過張侍讀。」看到張信皺眉的模樣,崔文心中一亂,慌忙上前幾步謙卑地行禮起來,崔文心裡很清楚,得罪誰都可以,但絕對不能得罪張信,自己在蔣妃與皇帝心中的地位根本無法與張信相提並論,或者說連比較地機會都沒有,只要張信在蔣妃面前說上一句自己不好的話,那麼自己肯定沒有好下場。 「崔文,你平時就是這樣說話的嗎?是不是已經把王府的規矩都給忘記了。」雖然不想開口訓斥的,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張信覺得理應消除眾人地誤解,免得大家都以為興王府的人都是驕縱蠻橫之徒。 「奴婢知錯了。」崔文心裡一驚,變得惶恐不安起來,興王府地規矩是什麼樣的他十分清楚,最忌諱的就是僕役以勢欺人,損害興王府的聲譽。 「既然知錯,還不把幾位大人迎入府中好生侍候著。」怎麼說崔文也是蔣妃身邊的人,張信也不好太過份,只是稍微點醒而已,希望崔文能有所警戒,不然惹出禍端來可能連蔣妃也保不住他,畢竟朱厚對太監非常不待見,連最親近的黃錦也經常訓斥。 「張侍讀,娘娘有旨,現在無暇見禮官。」雖然心中惶恐,但蔣妃交待的事情崔文可不敢忘記,所以感到很為難。 「那也可以讓幾位大人到客廳裡等待,怎麼能拒之門外呢。」張信皺眉說道,也不理會崔文,直接伸手請王瓚以及其他幾位禮部官員一同進府,那幾名官員哪怕最迂腐,也明白這可是難得的機會,當然不會推辭,稍微謙讓客氣幾句就毫不猶豫的邁出門去,見到張信如此堅持,崔文也不好阻攔,只有眼睜睜的看著眾人進府了。 把幾個迎駕禮官員安排好後,張信也沒有再多耽擱,與崔文一起來到後院之後。讓崔文去向蔣妃通報自己地到來,希望蔣妃予以接見,片刻之後,崔文沒有出來,卻從後院中走來一位生地清麗脫俗,如同月下仙子的少女,身穿織錦月白袍,腰上纏著鎏金玉帶,臉上肌膚細嫩渀如精瓷一般,透著幾分胭紅之色。分外惹人憐愛。 「鸀綺。」張信眼睛一亮,連忙上前幾步深情地叫喚起來。若不是這裡人多,恐怕早就把佳人擁進懷中。以抒相思之情。 「娘娘讓你進去。」兩人久別重逢,鸀綺也格外激動,臉上也泛起嬌羞笑容,雖然很想與心上人盡述心中之情,但是也明白現在卻不合時機。 「娘娘現在怎麼樣了?」絲毫沒有理會現在正是光天化日之下。張信靠近鸀綺,輕輕地握住佳人的柔荑。感受其柔嫩滑膩,然後就這樣拉著鸀綺進入後院之中,後院之中守衛眾多,早就密切注意張信的舉動,當然十分清楚的看到眼前一暮。 「娘娘現在心情不好,正在生氣呢,待會你要小心點啊。」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鸀綺更加嬌羞起來,慌忙想把小手掙脫開,卻發現根本是在作無用功。只好蜷首輕垂不敢看向四周。回答起張信的詢問來,心中害羞之餘也感受很甜蜜。 感受到鸀綺的羞澀。張信也沒有再做過火的動作,坦然自若的拉著佳人玉手,在守衛不可置信,瞠目結舌的注視下,來到蔣妃地廂房前來,而這時鸀綺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羞意,嬌嗔細語說道:「娘娘就在裡面,還不放開讓我進去通報。」 張信這才依依不捨地把手鬆開,心中報怨這府邸為什麼不建得大些,沒走幾步路就到地方了,抽出小手之後,鸀綺也有些失落,嬌媚的看了眼張信,邁著輕盈地步伐走進廂房去向蔣妃覆命了。 「娘娘有旨,有請張侍讀。」沒過多久,一位俏麗的丫環推開房門,行禮說道。 張信平定心情,鎮靜自若的走進廂房之中,也沒有仔細打量房內的情況,對著屏風內跪拜說道:「臣張信見過娘娘。」 「起來吧。」雖然隔著屏風,但是張信還能感受到蔣妃聲音帶著些許喜悅,心裡也隨之安穩下來,還好沒有被那些禮官連累,讓蔣妃牽怒自己。 「臣奉皇上之旨給娘娘請安,祝娘娘離身體安康,福笀百年。」張信聞聲站起來後,再次恭敬的磕頭說道,這是朱厚地意思,張信當然不可能拒絕。 「皇上他還好嗎?」聽到張信的祝言,屏風內沉默起來,接著傳來鸀綺低聲安慰之語,片刻之後蔣妃這才幽幽說道,離開朱厚數月之久,她自然十分思念兒子,想多瞭解些朱厚地情況。 「皇上一切安好,只是十分思念娘娘,希望與娘娘早日團聚。」張信照實回答道,就算朝廷官員雖然不贊同皇帝的觀點,但都承認皇帝是個孝順之人。 「我也非常想念皇上,也想早些與皇上團聚,但是聽聞有人借此機會,想把皇上從我身邊奪走,我絕對不答應。」蔣妃的語氣從思念轉變成憤怒,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怎麼可能拱手讓人。 「娘娘放心,皇上天性至孝,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此事的,皇上請娘娘暫且在通州住下,待解決此事之後再奉請娘娘進宮。」張信恭敬的說道。 「真希望能早日見到皇上。」蔣妃聲音帶著悲意,原來還以為是進京享福的,沒有想到居然發生這種事情來,轉眼間自己的兒子成為別人的了。 「請娘娘寬心,皇上正與朝廷大臣們協商,想必很快就可以解決此事。」在這個時候張信也只有如此安慰了。 「朝廷大事我不想干涉,我只想要回我的兒子。」蔣妃語氣中帶著不容拒絕地意味,興王已經逝世,如今她只有兒子可以依靠,絕對不能將兒子讓出去,面對強勢地蔣妃,張信當然沒有辦法,只有不停的安慰起來。 「娘娘,客廳之中有幾位禮部地大人正在等候,卻不知娘娘的意思是?」等蔣妃的情緒穩定下來,張信也不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免得再刺激她,轉而說起其他閒事來。 「這些人我不想見,交由你處理吧,隨意找個理由把他們打發走。」蔣妃也知道這些人是奉命行事的,所以也不想為難他們。 「微臣領旨。」張信答應下來,朱厚派自己來就是這個目地,負責處理蔣妃的事情,這是自己份內之事,怎麼能推辭呢。 「娘娘,外面又來一隊車馬。聽說是隨張侍讀過來侍候娘娘的。」這個時候崔文有些慌恐的走進廂房,向蔣妃見禮之後說道。 「皇上擔心娘娘在通州住得不合心意。所以特意從宮裡挑幾個細心恭順的奴婢服侍娘娘。」不等蔣妃詢問,張信已經回答起來。 「我這裡有鸀綺就可以了。也用不著這麼人服侍。」這不是蔣妃故意矯情,而是她崇尚禮佛,在生活非常簡樸,自從興王逝世之後變得更加清心寡慾起來,每日只是稍加施粉。除非正式場合,不然金銀裝飾都很少配帶。根本用不著這麼多人侍候。 「這是皇上的孝心,希望娘娘不要推辭。」張信一聽這話,覺得非常有必要讓蔣妃習慣使用其他奴婢,不然她總是佔著鸀綺不放,那以後自己怎麼辦。 「誰知道是你的意思,還是皇上的意思。」蔣妃有些驚奇張信的語氣怎麼會這麼著急,當看到旁邊還帶著嬌羞之意的鸀綺時,馬上明白怎麼回事,有些調笑之意說道。 「當然是皇上地旨意,不過臣也很贊成。」張信巧妙的回答道。自己未來地媳婦總不能長年服侍蔣妃吧。 「鸀綺如此善解人意。又是這般招人憐愛,我都捨不得讓她離開身邊。」蔣妃慈愛的撫著鸀綺地小手。說出的話卻讓張信非常著急。 「娘娘放心,日後鸀綺會經常進宮探望您的。」張信暗示說道,向蔣妃表明自己的態度,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商量的餘地,而屏風之後蔣妃與鸀綺當然明白張信這話地意思,鸀綺原本就粉紅的小臉更加嬌艷欲滴起來。 「你這話說地真奇怪,鸀綺日後當然是要隨我進宮的,怎麼說要去探望我呢。」蔣妃非常欣賞張信的態度,卻不想這麼放過他。 「娘娘當日許諾將鸀綺許配於臣,莫非娘娘是想反悔不成。」張信微笑道,若是臉皮不夠厚怎麼能抱得美人歸啊。 「年紀大了,記性也變得遲鈍起來,我有答應過你這件事情嗎?」蔣妃詫異說道,沒有理會鸀綺嬌羞中帶著疑慮的表情。 「有婚契為證,可不容娘娘抵賴。」張信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做工精細的香囊來,所謂的婚契,其實就是張信與鸀綺的生辰八字,上面還有蔣妃、朱厚、袁宗皋寫上的祝福之語,張信可是時時貼身藏好,用來睹物思人的。 「行了,收起來吧。」蔣妃更加滿意的點頭,還算這小子有心,不然怎麼能對得起日日思念他地鸀綺,撫著鸀綺驚喜嬌艷地臉蛋,微笑說道:「就算我想不起來,也耐不住有人整天在耳邊念叨著提醒。」鸀綺輕咬紅唇,嬌艷欲滴的小臉更加滾燙起來,被蔣妃道破心事讓她十分羞赧。 「謝謝娘娘成全。」雖然不怕蔣妃反悔,但是卻害怕她多加為難,那麼抱得美人歸地時間就要拉長了,張信可不想拖那麼久。 「別想得那麼美,我還沒有答應呢,以後再說這句話吧。」蔣後哪裡會上這上當,輕輕的就把話茬兒轉移開了,鸀綺可是自己的心肝寶貝,豈能輕易的把她送出門外,再讓張信等一段時間再說,當然如果過得一年半載的最好,就是怕鸀綺不肯等那麼久啊。 看在上架兩個月的份上,再多投幾張月票吧,呵呵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表白 「張信,聽聞袁先生已經辭世,此事是否屬實。」看著越發害羞的鸀綺,蔣妃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起袁宗皋的情況來,雖然各地的消息傳訊不便,但是這樣的事情蔣妃她們也有耳聞,只是沒有最終確定而已,而到達通州之後,又因為迎接儀注的事情生氣,所以也沒有心情仔細打聽核實情況,而且其他人沒事的話當然不會亂說,導致蔣妃心裡雖然擔憂,但卻不敢肯定事情真假。 但是空穴來風,必定有因,既然有這個傳言散播,那麼事情肯定會有些牽連,想到袁宗皋平日的忠誠,蔣妃不禁有些悲傷彷徨,不希望從張信口中聽到讓自己黯然的消息,提到袁宗皋,張信沉默起來,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容易遺忘的,袁宗皋的有恩情張信從來沒有忘記過,但是這種生死的事情不是人力可以逆轉的。 「生老病死,天理循環,娘娘不必介懷。」勉強收回沉重的心情,張信輕聲勸慰說道,卻間接承認這個事實,畢竟事情早晚會傳到她們耳中,那何必隱瞞起來。 誰都明白張信的意思,房間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在興王府時,袁宗皋這人雖然在平時表現出有些加固執,但不可否認他讓人感到敬服之意,王府上下雖然都受過他的責斥,但從來沒有人因此怨恨於他,因為他們都知道袁宗皋這樣做是為了他們好,當張信確認這個消息屬實之後,眾人的心情也因此變得難過起來,人們總是為好人的去世而惋惜的。 「袁先生人這麼好。怎麼就這樣去了?」雖然已經有心裡準備,但鸀綺還是忍不住落淚起來。因為袁宗皋正是教授鸀綺詩書字畫地先生,真的可以稱得上如師如父,鸀綺與袁宗皋地關係自然非同一般。她聽到這個消息怎麼能不悲傷落淚。 「是啊,這人啊。總是說走就走了,也不為我們這些可憐人想想。」觸景生情,蔣妃歎息起來,幸好她的心裡經過鍛煉之後,對此類事情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心裡也沒有多大地悲痛感覺,看到鸀綺淚如雨下的樣子。連忙安慰起來。 張信雖然沒有看到屏風內地情況,但也可以想像裡面的情形,可是對此卻毫無辦法,只有在外面不停的勸慰起來,最後才把悲傷的氣氛沖淡一些,不過蔣妃這時也沒有興致再談聊下去,沉默片刻之後,張信知機的告退而下,離開之時向崔文輕輕招手。\\\\\\ 「不知道張侍讀找奴婢有什麼吩咐?」向蔣妃請示之後,崔文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到張信面前諂媚笑道。在慶幸張信剛才沒有把自己以勢欺壓禮部官員的事情報與蔣妃知道同時。卻不敢對張信有怨恨之意,反而帶有幾分感激。 「雖然我奉皇上地旨意。負責娘娘的起居用度,但總是有所不便之處,若是你願意的話,以後內宅的事情就交由你處理。」雖然事情可以交給鸀綺辦,但是張信也不想讓她勞累,乾脆任用起崔文來,也有給他點事情做,免得他又生出許多事端來。 「奴婢願意,絕不辜負張侍讀信任。」聽到這個消息崔文喜出望外,連忙答應起來,剛才的不快已經完全拋之腦後,心中感激之情更甚。 「從宮中過來的幾個內侍還不懂王府的規矩,可能會無意中惹娘娘不快,你以後有空閒的時候稍微提點下他們。」張信微微笑道:「若是他們有什麼做錯的地方,你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辦,不用向我請示匯報,況且這也是你的責任。」 知道崔文喜歡在人前耍威風,張信也不介意提供一個機會給他,反正宮中地太監都是這個德性,底層地太監已經習慣了,反之亦然,只要有機會,他們也會如此的,這種惡習非常難改,而張信也沒有興趣讓他們去改,因為捉住這點,張信用起太監來覺得非常得心應手。 「奴婢明白,張侍讀事務繁忙,這些瑣事肯定不讓您操心。」崔文連聲稱是,臉上地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我初來駕到的,對這裡還不熟悉,你先把從宮裡來的奴婢僕役安排一下,他們原來是做什麼的現在就做什麼,還有那幾箱御用之物,讓人呈給娘娘過目後,再妥善收藏保管起來,這都是皇上的心意,讓娘娘不要拒絕。」張信吩咐好任務之後,微笑說道:「我還要去應付那幾個禮官,這些事情麻煩你了。」 「不麻煩,張侍讀有事您去忙吧,這些瑣碎事情交由奴婢處理就行了。」崔文怎麼可能會覺得麻煩呢,恨不得這類事情越多越好,當下連忙勸張信有事就去忙,自己會把事情妥善處理的,絕對不會張信費心。 「那我就去了,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的話可以到客廳找我。」張信微笑說道,然後在崔文恭送之下朝客廳走去,負責迎駕的幾個禮官還在等自己的消息呢,大家都是朝廷官員,也算是同僚,張信也不好意思讓他們等急了。 當張信走到客廳時,發現禮官們根本沒能安下心來等候,坐臥不安、表情顯得十分急躁,有時候還四處張望,發現張信之後紛紛圍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開始打聽起來。 「張侍讀,娘娘可有什麼吩咐,是否願意起駕進京。」王瓚也知道這是怎麼的妄想,但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起來,希望夢想成真。 「娘娘心意已決,若是不能解決興獻王儀注之事,絕不進京。」張信歎氣說道:「雖然下官盡力勸說,但娘娘絲毫不為所動,實在是有負眾們所托啊。」 「張侍讀不必在意,若真是如此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王瓚雖然誠實,但不是笨蛋,當然不會相信張信真的會勸說蔣妃。心中失望之餘還是提起神來安慰說道:「雖然有負朝廷之托,但是我們已經盡力而為。想來朝廷應該不會責怪的。」 這話不知道是安慰張信還是在安慰自己,反正語氣非常猶豫,最主要的是。王瓚所說地朝廷到底是指皇帝還是百官,眾人心裡都十分明白。心中開始歎氣起來,皇帝與權臣鬥法,受氣的還是他們這些跑腿地。 「王大人如此盡心盡力,朝廷怎麼可能責怪呢。」張信反過來安慰說道:「皇上可是很明白王大人忠心的。」 「那是,那是。」雖然明白張信這話是意有所指。但王瓚卻不敢接這個話茬,只有唯唯諾諾答應起來。他心裡雖然贊成皇帝的主張,也認為張璁地大禮論非常有道理,可是卻不敢違背毛澄、楊廷和的意思,唯有裝聾作啞起來,主要是楊廷和地威信已經深得人心,沒有人敢公開逆他的意。 「卻不知道娘娘現在的意思是?」見到上司為難,一名禮官站出來解圍說道,既然蔣妃不願意進京,那麼他們該怎麼辦,人沒有接到就回去覆命。這似乎是在找罵。幾個禮官當然不想承擔這個責任。 只要是稍微明白形勢的都知道,現在皇帝正和大臣們正在爭執。雙方相持不下,火氣應該也積累不少,誰知道他們回去之後會不會成為雙方攻擊的目標,把不滿與怒氣都發洩到他們身上,扣上一個辦事不力地帽子,那麼他們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但是要留下來總要有一個合理的借口,不然別人一樣可以隨意編排他們,他們想來想去覺得如果蔣妃有什麼事情要他們辦地話,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這裡,這樣既可以顯得他們辦事盡責盡力,又可以避開朝廷的爭端。 「娘娘的意思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暫時留在通州啊。」張信驚訝說道。 「手下人不懂說話,讓張侍讀見笑了。」王瓚緩過神來說道:「他的意思是,娘娘有什麼事情讓我們效勞的嗎?」 「是啊,皇上旨意讓我們前來迎接娘娘,如今娘娘不願進京,身為禮部官員,那麼我們自然會負起娘娘的起居問題,這是我們的責任。」一名禮官義正詞嚴說道,讓其他幾位官員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各位大人有心了,不過皇上已經有旨,讓下官負責這事情,就不勞諸位費心了。」雖然不想打擊他們的積極性,但張信還是決定說實話,若這件事情給他們負責,那麼自己也沒有理由留下來,這豈不是說剛去鸀綺見面就要分開,張信怎麼可能答應。 「張侍讀,恕我直言,你身為翰林院官員,平日裡論文撰史的還行,但論起接駕迎禮之事來,怎麼能與我們禮部相比。」禮官中也不缺思維敏銳地,立刻找到一個好理由:「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們處理吧,不須張侍讀勞心。」 「如今天氣開始轉寒,若是因為照顧不周讓娘娘鳳體有恙,這豈不是天大地罪過,為了防止此事發生,我等責無旁貸。」又有一位官員大義凜然的站出來說道。 「可是娘娘希望你們回京城,把她地意思轉告朝廷,讓朝廷趕快把興獻王儀注的事情定下來,好給她一個交待。」張信把蔣妃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明白,但幾個禮官似乎沒有聽到張信說的話一樣,還在那裡討論該怎麼安排蔣妃食宿問題。 「既然你們這麼堅持,那麼就留下來吧。」張信無奈笑道:「不過你們討論的事情已經有人做了,不須要你們插手,不過娘娘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不想見到外人,你們沒事的時候最好不要出現。」 張信提醒的話明顯帶有警告的味道,而幾個禮官對此也非常明白,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表示自己以後絕對聽從娘娘的吩咐,沒有事情的時候就待在房裡看書寫字,末了還對張信表示真摯的謝意。 「那就暫且委屈各位大人幾天了。」既然幾人這麼知情識趣,反正蔣妃也不一定非要趕禮官們回京城,張信決定做個順水人情,說不定以後還有事情麻煩人家呢。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王瓚幾人也識趣的告辭了,臨走時說道:「張侍讀。我們幾人就在驛站,這幾天應該不會去哪,娘娘若是有什麼吩咐或者事情的話。可以派人通傳一聲,我們絕不推辭。」 「各位大人走好。下官就不送了。」把人禮送到門外,張信微笑揮手說道,轉過身來朝後院走去,這個時候鸀綺應該有空了吧,是時候去聯絡感情了。 走到後院地時候。卻發現崔文正對著一位身穿綢緞,而臉上儘是憨厚的中年人說話。可以看出這人地身份應該非常尊貴,因為崔文說話時表情帶著討好的意味,張信有些狐疑的走了上去,這個穿著與氣質非常不合地人是誰啊?這裡雖然是蔣妃臨時的住所,但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進來地。 「崔文,把事情把處理好了?」張信上前幾步,清聲詢問起來。「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辦妥了。」崔文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到是張信,臉上連忙推起笑容來,剛才可是他十數年來最威風的時刻。到現在心裡還舒暢之極呢。 「你就是妹妹說的張信?」中年人上下打量起張信來。這就是妹妹說的那個很有能力地人,怎麼看還是個娃娃啊。 「我就是張信。不知道你是?」張信疑惑問道,卻看向崔文,希望他可以給自己解釋這人到底是誰,看模樣應該有些來頭,但怎麼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啊。 「張侍讀,這位是王舅老爺。」崔文機靈的引見起來,這位老爺地身份可是不比尋常,以後說不定還要依丈於他,自己當然要費心討好。 而張信更加迷惑起來,王、舊?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啊,看到崔文謙卑的態度,半響之後這才恍然大悟,在王府的時候曾經聽說過蔣妃有個哥哥,叫做做蔣榮,該不會就是眼前這人吧。 「蔣王舅?」張信小心的試探問道,如果認錯人的話那豈不成笑話。 「我就是蔣榮。」中年人承認說道,依然用看稀奇的目光看著張信,這讓張信感到十分不自在,暗暗觀察自己穿著,卻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之處,難道是蔣妃在背後說了自己什麼壞話不成?張信在心裡嘀咕起來,覺得很有必要趕快把鸀綺娶回家,不然以後被蔣妃給影響了那就麻煩了。 「蔣王舅,我有什麼地方不對嗎?怎麼這樣看著我。」張信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雖然經常被人注視,但從來沒有人這麼毫無顧忌直接盯梢的。 「妹妹說你是朝廷的大官,而且很有能耐,我怎麼沒有看出來啊。」蔣榮實話實說道,才十幾歲的娃兒怎麼可能這麼厲害啊。 「那都是托娘娘的福,皇上地器重,其實我也不會做什麼,只是個擺設而已,事情都是別人幫我做地。」張信微笑解釋道:「再有我只是朝廷裡的微不足道地小官而已,比我有能耐的人多如牛毛,當不得娘娘的讚譽之言。」 「嗯,這話不錯,和我差不多,辛苦你了。」蔣榮理所當然說道,這讓張信與崔文疑惑起來,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怎麼聽著糊里糊塗的。 「前些日子收到妹妹的消息讓我到王府,到了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兒要當皇上了,要帶我進京一起享福的,我就高高興興的跟著走了。」看出兩人的不解,蔣榮解釋道:「這一路上就像你一樣,什麼事情只要說句話就有人幫做了,弄得我很不舒服,想必你也是一樣吧。」 「蔣王舅放心,剛開始我也很難受,但是慢慢的就習慣了。」雖然有些含糊,但是張信明白蔣榮的意思,心中感歎他的純樸同時,也隨之勸慰起來,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以後蔣榮就不會再再報怨了。 「怎麼你這話和我妹妹說的一樣。」蔣榮憨態笑道。 「經常聆聽娘娘教誨,我自然也懂得一些道理。」天賜良機,張信立即奉承起來,希望蔣妃聽到之後,不要再在鸀綺的事情上為難自己。 「聽不明白。不過我知道你在說我妹妹好話。」蔣榮憨厚中帶著黠笑道:「是不是有事情求我妹妹幫忙啊。」 「王舅慧眼如炬,我確實有事情求娘娘。但是卻不知道娘娘心意。」張信心中一動,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蔣榮。 「我看你娃兒順眼,有什麼事情你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和我妹妹說上兩句。」感受到張信眼睛帶著崇敬拜託之意,蔣榮馬上拍胸豪氣說道。 「我大婚之日在即。想求娘娘許個良辰吉日,以沾點娘娘的福氣,但卻不知道如何向娘娘開口。」張信一臉害羞說道,眼睛卻朝蔣榮放出強烈地暗示之意來。 「不過是點小事情而已,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因為不知道張信提什麼要求,所以蔣榮還有些擔心。聽到這話之後他立刻放下心來,這不算什麼事,只是問句話而已,當下毫不猶豫的大包大攬起來:「我馬上就去找妹妹說這事情,你在這裡等我地好消息吧。」 「那一切就拜託王舅了。」張信緊緊捉住蔣榮的手,熱淚盈眶說道。 「你這娃兒就是太客氣了,又不是什麼難事,你在這裡等著我消息吧。」蔣榮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本是無聊想找點事情做的,但這娃娃這麼著急感激地模樣。想必這件事情對他肯定非常重要。況且這終身大事也耽擱不得,想起自己這是在做好事。蔣榮自豪感頓時萌生,邁著堅定的步伐朝蔣妃廂房走去。 「崔文,你在做什麼?」揮淚送別蔣榮之後,張信恢復心情,淡淡詢問道,而在一旁竊笑地崔文馬上變得正經起來,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心裡卻暗自佩服張信的心機以及手段,居然能哄得蔣榮心甘情願的去幫忙試探娘娘的心意。 此時廂房之中,鸀綺綻放著甜蜜的笑意正在整理朱厚送來地禮物,而蔣妃也面帶微笑坐在旁邊看著鸀綺忙碌的身影,拋開那些不愉快,蔣妃現在覺得十分滿足,兒子成為當今地皇帝,而且非常孝順,「女兒」又找到一個令自己滿意的心上人…… 「娘娘,王舅求見。」一位丫環打斷蔣妃的沉思。「讓他進來吧。」想到自己那位哥哥,蔣妃心裡還是很喜悅的,畢竟是自己的親人,雖然還不識王家禮數,但這些都是可以慢慢學習的,相當年自己剛剛成為王妃的時候,也是興王細心調教才變成這般模樣的,只要不做出什麼有辱王家的事情來,那一切都可以接受。 「妹妹。」走進廂房後,看著越發威嚴的蔣妃,蔣榮地心裡開始發怵起來,剛才地豪氣也慢慢的遞減,不知道自己對她說那事會不會被罵。 「坐下說話。」蔣妃揮手拂袖,看模樣就知道蔣榮有事情要說,難得現在心情好,那就聽聽到底是什麼事情吧,蔣榮乖乖地聽命坐好,張口欲言,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心中忽然明白張信說不敢開口時的感受來。 「有什麼事情照實說,不要欲言又止的讓人心煩。」蔣妃平淡說道,該不會是過來詢問等下吃些什麼吧。 「妹妹,我剛才遇到你說的那個張信了。」蔣榮偷看下蔣妃的臉色,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之後才壯著膽子開口說道,聽到提起張信,正在整理禮物的鸀綺小手輕輕一滯,隨即又專心忙碌起來,可是那可愛的耳朵卻悄悄豎起來。 「那又怎麼樣,莫非他得罪你了?」看到鸀綺的模樣,蔣妃嘴角露出笑意,對這件事情開始有些興趣起來。 「沒有,這娃兒很客氣,而且熱情有禮貌,我看他非常順眼。」以為蔣妃要責怪張信,蔣榮連忙解釋起來。 「嗯,這樣就好,你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他幫忙。」蔣妃點頭,她知道張信在知道蔣榮的身份後,肯定明白應該怎麼做的。 「這娃兒還有事情求我呢,他能幫我什麼忙啊。」蔣榮嘟喃道,眼睛卻看向蔣妃,想知道她有什麼反應。 「哦,這到稀奇啦,張信有什麼事情求你啊?」蔣妃非常感興趣問道,從來沒有見過張信有求於人,反而幫了王府不少忙,蔣妃也有心報答下。 「求我幫他說幾句好話。」蔣榮有些興奮起來,看樣子不用負張信所托了。 「說好話?向誰?是我嗎?」蔣妃似笑非笑的猜測起來,看樣子自己這位哥哥應該是被張信給哄騙了,而且根本沒有意識到,似乎還很情願。 「是啊,他說想求妹妹一件事,但是卻不敢開口。」看到蔣妃的笑意,蔣榮更加有把握起來,心中也泛起得意之色來。 「說來聽聽,看我是否可以解決。」蔣妃也想知道張信在打什麼主意。 「他說他大婚之日在即,可是還沒有決定在哪天,讓妹妹幫他挑個好日子,也好沾點王家的貴氣。」蔣榮眉開眼笑說道,認為張信這話說的十分在理,妹妹天生就是大富大貴之人,不然也不會當上王妃,而且還生個皇帝兒子。 才知道沒有增幅效果了,為昨天的字數表示歉意。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局勢 時刻注意聆聽的鸀綺臉上忽然泛起胭紅,把手上的活計停下來也不自知,這哪裡是什麼求助解惑啊,這分明是藉機會向自己表明心跡,卻不知道娘娘的心意如何,忽然間鸀綺有些憂慮起來,不由輕輕轉過身來看向蔣妃,沒有想到卻迎來蔣妃調笑的眼神,雙目碰觸之下,鸀綺心中一驚,羞澀之意上湧,忙回過身來。 「這小子鬼心眼還真是不少啊。」蔣妃含笑說道,忍不住讚賞起來,這招可真謂一石二鳥,既向鸀綺陳明心跡,又向自己表明態度,不愧是兒身邊得力的謀士,不過也不能隨他的意,哪能這麼輕易便宜這小子啊。 「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啊。」蔣榮疑惑起來,思來想去沒有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啊,而且這個事情也不費力,只要隨便翻開黃歷,挑個黃道吉日不就行了嗎?根本不用花多少時間或者精力啊,應該很容易辦到吧。 「你回去告訴張信,這事情不著急,待我仔細考慮之後再給他一個答覆吧。」蔣妃可不想這麼輕易就讓張信如願以償,而旁邊的鸀綺聽到這話,心中卻有些失落感。 「妹妹,這娃兒年紀也不小了,你可不能耽誤人家啊。」蔣榮有些失望,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勸進起來,別人拜託的小事沒有辦成,他心裡還真不好受,況且自己剛才還說的那麼豪氣干雲的,等下回去和人說,沒有把事情辦妥。自己顯得十分沒有面子。 「放心,我不會讓他的媳婦等著急地。」蔣妃微笑說道:「待我和他媳婦商量之後再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吧,讓他安心等幾天。」 「妹妹,你認識他的媳婦?」蔣榮感到莫名其妙。也變得糊塗起來,既然張信媳婦認識妹妹,那讓他媳婦和妹妹說不就成了嗎?那那麼費事做什麼。可能他媳婦也和他一樣都是不好意思開口吧,思考之後。蔣榮給自己找一個答案。 「這事你就別管了,把我的意思轉告張信就可以了。」看到一臉羞澀不安地鸀綺,蔣妃覺得有些話也不能讓蔣榮聽到,乾脆直接把他打發出去。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蔣榮也不敢再詢問下來。悶悶不樂的離開廂房,連這點小事情都沒有完成。他覺得對不起張信。 「鸀綺,你過來。」蔣妃輕輕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她知道鸀綺肯定會聽見,而且也明白自己要說些什麼。 「娘娘,您有什麼吩咐。」鸀綺低垂蜷首上前幾步,如同害羞的鴕鳥,根本不敢望向蔣妃,心中卻充滿羞怯喜悅激動之情,也帶有幾分彷徨與茫然。 「剛才張信地意思你應該明白了吧。」女大不中留。看到鸀綺現在的樣子。蔣妃怎麼能不知道她地心事,想到多年前夭折的女兒。不由拉著她的小手柔聲詢問起來,只要鸀綺稍微表現出不願意表情的話,自己絕對不能讓她受委屈。 「一切全憑娘娘做主。」鸀綺本來不想開口的,但在蔣妃再三追問下,這才輕聲細語地說出幾個字來,說完之後白嫩的小臉變得通紅起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可別後悔哦。」蔣妃淡淡說道:「讓張信再等幾年吧。」 鸀綺心中一顫,有些驚慌失措地看向蔣妃,卻看到蔣妃臉上儘是戲謔的笑容,立即知道自己再次上當了,羞意更加無法扼止,而心裡卻安定起來。 「王舅,這裡。」後院涼亭之中,張信正悠閒自在的喝茶,看到蔣榮從廂房內走出來的時候連忙招呼起來,哪裡還能看出剛才的閒情逸致來。 「娃子,你的事情不好辦啊。」走到涼亭後,蔣榮垂頭喪氣說道,剛才還豪氣的說這點小事包在自己身上,現在卻失利而歸,真是沒有顏面待在這裡啊。 「娘娘怎麼說。」張信有些急切問道。 「妹妹說要和你媳婦商量之後再決定。」說完之後蔣榮也有些好奇起來:「娃子,你媳婦是誰啊,往在哪裡的?」 「王舅,謝謝你了。」聽到這個答覆之後張信喜出望外,找誰商量不好偏找鸀綺,這不是間接答應了嗎,同時也有些抱怨起來,明明馬上就可以決定的事情,還要讓自己擔憂幾天,真是不夠厚道啊,可惜勢比人強,張信也無可奈何。 「事情都沒有辦好,我可當不起這個。」見到張信行禮,蔣榮連忙扶起說道。 「謝謝王舅把我的心意告訴娘娘,娘娘才會同意考慮幾天地,當然要表示感謝啦。」張信微笑道,這幾天還要麻煩蔣榮去催促蔣妃,讓她快點決定婚期,免得日後又生變故,突然又改變主意不讓鸀綺嫁給自己了。 「瞧你這娃子,就是客氣。」蔣榮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給張信出主意說道:「妹妹既然要和你媳婦商量這事,那你快些把媳婦接來啊,不對,應該是未過門地媳婦接來,妹妹肯定是想見見你未過門的媳婦,所以才會這樣說地。」 蔣榮越想越對,事情肯定是這個樣子沒錯,妹妹也看這娃子順眼,想看看他那沒有過門的媳婦是不是能配得上他,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妹妹果然考慮得很周詳啊,果然就是比自己聰明。 「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娘娘現在應該與和她商量著呢。」張信笑道,想來鸀綺現在肯定又一臉羞意,不知道怎麼應付蔣妃的調笑吧。 「你媳婦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有看到啊。」蔣榮糊塗問道,自己才剛離開廂房片刻,而且也沒有見到有人過來啊。他媳婦是什麼時候進廂房的啊。 「她一直在娘娘身邊啊,難道王舅沒有看見?」張信故作驚異說道。 「沒有啊,剛才我和妹妹說話的時候,屋裡根本沒有其他人啊。」蔣榮努力回憶起來。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記錯,自己進房地時候,妹妹就讓那些丫環出去了。房屋裡只有自己和妹妹兩個,另外還有…… 「娃子。你說的媳婦該不會是鸀綺那閨女吧。」蔣榮雖然憨厚,但並不代表他愚笨,這麼明顯的提示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是啊,王舅你不知道嗎?」張信疑惑說道:「我以為您早就清楚了。」 「鬼娃子,壞心眼真不少。」片刻之後。蔣榮終於明白妹妹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啦,不過卻沒有生氣。反而有後輩向長輩耍小花招地感覺,也忍不住笑罵起來,怪不得妹妹不肯明確答應呢,對這樣的壞小子就應該這樣做。 「王舅息怒啊,事情還沒有了結,娘娘那邊還要多仰仗您出面呢。」張信笑嘻嘻的賠禮起來,若不是看出蔣榮是心胸開闊之人,他也不敢如此行事,不然得到這樣身份地人,豈不是在自找麻煩。 「那就要看你的誠意了……。」蔣榮也掂起派頭來。 接下來地幾天。把瑣事都交給崔文處理之後。張信就是在甜蜜與埋怨中度過,有時候與鸀綺花前月下。柔情蜜意的時候,蔣妃總是在恰當的時機把鸀綺給招回去,而且對兩人的婚期遲遲不肯表態,這讓張信分外的無奈。 每當這個時候,張信就會找到蔣榮述苦,幾次小酌下來,兩人地感情急劇升溫,有時蔣榮還冒著被蔣妃訓斥的危險,旁敲側擊地打聽起她對張信婚事的看法,可惜都被蔣妃看穿他的目的,根本沒有透露任何口風,誰也猜測不出蔣妃的心意,而張信也曾經詢問過鸀綺,得到的卻是佳人一臉的羞意以及神秘的微笑,這讓張信驚喜的同時,也在心裡胡亂揣測起來,蔣妃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不過當蔣妃車駕在通州滯留到第七天時,張信也沒有這個心情再試探蔣妃的意思到底如何了,因為朱厚與朝廷百官已經爭論七天,但是對興獻王夫婦地儀注問題上還沒有一個確切地答案,太和殿上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君臣之間地矛盾也越發激烈。 這期間張璁再次上疏編撰已久的《大禮或問》,辨論繼統與繼嗣的區別,並就禮制上的尊崇及墓廟諸事析說甚詳,內容有理有據,在朝廷中開始流傳開來,引起不少人回應,而楊廷和知道之後,馬上讓人予以抵制,但是張璁的言論還是慢慢的傳揚開來,礙於楊廷和勢大不敢出面支持,只有把話藏在心中。 而朱厚看到《大禮或問》之後,底氣變得更加充足,與大臣們爭論的時候立場更加堅定,希望大臣們認同自己的旨意,可是大臣們已經認準死理,認為朱厚繼嗣是天經地義的,其他言論都是歪理邪說,根本不可聽信。 所以說朝中現在支持朱厚的決定的只不過數人而已,不同聲音剛剛發表,馬上就淹沒在眾多批駁的聲潮裡,雖然身在通州,但是每天都會有人把朝廷發生的事情傳訊給張信,所以張信也知道事情再這樣拖延下去,恐怕難以善了啦。 正當張信在猶豫是否回京城裡看看的時候,蔣妃卻先一步找到他,希望他到宮裡看看朱厚現在的情況,然後再回來告訴她知道,蔣妃雖然不像張信一樣對朝廷的事情瞭然於胸,但通州離京城這麼近,要收集京城裡發生的事情輕而易舉,聽到朝廷局勢這麼緊張,蔣妃非常擔心自己的兒子。= 雖然蔣妃對政治知之不深,但也明白如果自己現在起駕進京的話,這豈不是承認自己是錯誤的,這可能會對朱厚造成影響,所以蔣妃雖然擔憂朱厚,但這時也只有忍住心中的憂慮,派張信回京城查看情況,自己堅持留在通州等消息。 蔣妃的意思張信當然不會反對,立刻讓人備好馬匹,而這時候黃錦卻匆匆忙忙的趕來了。帶來朱厚最新的旨意,也是希望張信快些回京城,看到事情如此緊急,張信也放棄與鸀綺柔情告別。輕輕與鸀綺對視一眼,與黃錦一道騎馬揚鞭而去。 「黃錦,如今朝中形勢怎麼了?百官還是不同意皇上地意思嗎?」藉著這個機會。張信趁機打聽起朝廷現在的情況來,畢竟情報可能有疏忽的地方。而黃錦一直陪在朱厚身邊,對各方面的情況更加瞭解。 「幾閣幾位學士連同各位大臣向皇上進諫,請皇上放棄已見,皇上壓力表倍增,若不是還有幾位大人支持。恐怕承受不住了。」黃錦有些黯然說道:「為了這個事情,皇上已經幾天沒有好好安寢。真讓奴婢擔 剛才蔣妃詢問起朱厚情況地時候,黃錦機靈的沒有說實話,就是害怕蔣妃憂慮,而張信現在是要去進宮面聖的,黃錦當然不介意把事情全盤道出來,當然也希望張信找個機會勸一下朱厚。 聽到黃錦敘述這些天來朝廷發生地事情後,與自己收到的情報沒有多大出入,張信沉默起來,再次埋怨朝廷大臣們地頑固不化,心中開始盤算待會該怎麼應對皇帝的問策。兩個時辰之後。張信與黃錦抵達京城,通過城門的認證之後。直接奔向皇城,再通過森嚴的搜檢,來到乾清宮門外。 「張侍讀稍等片刻,奴婢前去稟報皇上。」還沒有緩口氣,黃錦立即進入殿中。 而這時朱厚正心煩意亂的在乾清宮等待著,朝會上數百官員整齊有序反對地聲音讓他十分惱火,如果不是還要保持皇帝的風度,恐怕朱厚早就忍耐不住怒斥朝臣了,他們根本沒有把自己當成皇帝,不然怎麼連皇帝地旨意都不遵從呢,特別是這兩天自己都放下皇帝的身段小心翼翼的哀求起來,難道他們就不能體諒下自己做為兒子的心情嗎。 有時候朱厚恨不能讓宮廷侍衛把反對自己的大臣們統統趕出殿外,但是他也十分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如果沒有這些臣子,自己未必可以當上皇帝,而且要處理朝政也離不開他們的幫忙,不然自己一人如何能掌控諾大的帝國。 當張璁、霍韜、熊浹等人束手無策之後,朱厚也只能將希望寄予在張信身上,雖然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張信未必可以解決問題,但是也可以找個人來述說心中的苦悶啊,況且可能說不定張信真的有辦法扭轉乾坤。 「啟稟皇上,張侍讀在殿候旨。」黃錦知道朱厚現在地心情,也沒有多加見禮,直接跪下說道。 「宣他進來。」看到黃錦,朱厚恢復鎮定自若地表情,但那發自內心中的喜悅是掩飾不住地,焦急的情緒也隨之煙消雲散起來。 「臣參見吾皇萬歲。」恭敬行禮起來後,張信仔細的打量著朱厚,似乎真的如黃錦所說,朱厚看起來真的清瘦許多,如果蔣妃見到的話,恐怕又要傷心悲泣了。 「母親在通州可好?」朱厚有些急切詢問起來,雖然明知道蔣妃近在咫尺,可是卻沒能見面,這讓朱厚很不舒服,對大臣們的怨恨也隨之加深起來。 「娘娘一切安好,而且有王舅在一旁照顧,皇上不必擔心,只是非常想念皇上,希望早日與皇上團聚。」張信據實說道,在通州蔣妃的衣食住行都有專人料理,根本不用愁,最大的心願當然是見自己兒子。 「朕何嘗不想如此。」想到母親在通州孤苦伶仃一人在想念自己,朱厚也黯然起來,幸好還有王舅照顧,等等,朱厚感到不對勁了,這王舅是誰啊。 「張侍讀,這王舅是什麼人啊?」聽名字就知道是個男的,讓這個人照料自己母親,這成何體統,也不怪朱厚胡思亂想,當初張信反應也是如此。 「皇上的舅舅,娘娘的兄長,蔣王舅啊,隨娘娘一起進京的。」張信解釋說道:「幸虧王舅一路隨行,多加照料勸慰,娘娘的心情才好轉些。」 看在與蔣榮關係不錯的份上,張信也不介意在朱厚面前多說明幾句好話,日後封賞時也好有個借口。而朱厚這時才恍然大悟起來,原來是自己的舅舅啊,一時半會沒有想起自己地親戚中還有這號人物。 「王舅有心了,待王舅進京之後。朕必定當面謝之。」朱厚這個謝可不是那麼簡單的,起碼值個伯侯爵位,張信心中暗喜。這算是還蔣榮人情了吧,看他以後還有什麼借口再剝削自己。 「聽說皇上近日來神思恍惚。睡不安穩,若是娘娘知道此事,心裡必定會難過的,況且皇上身為一國之君,還需要治理天下萬民。您要保重龍體啊。」看到朱厚消沉的模樣,張信心裡也有些不好過。也藉機勸進起來,身體是革命地本錢,如果自己的身體先垮了,恐怕連與朝廷百官爭論的力氣也沒有了。 「連家事都處理不好,朕如何能安心治理國家。」朱厚悲憤說道,如果不是群臣地阻攔,自己早就可以和母親見面,共享天倫之樂,哪裡會和現在一樣,雖然近在咫尺。實際上卻是天各一方。 「朝廷大人們還是如此堅持已見吧。」張信皺眉說道。怎麼這些人總是在一些小事情上斤斤計較啊,無非只是一個虛名而已。有必要這麼頑固嗎?弄得君臣失和,最後吃虧的當然不可能是皇帝,難道他們沒有這個遠見不成?古今有多少這樣地例子啊。 「不是堅持已見,根本就是冥頑不靈。」朱厚怒道,當然這話也只有在張信面前說而已,當朱厚坐在金鑾殿的時候,絕對不會提起的。 「典型的迂腐不化。」張信附和說道,真不明白這些大臣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全國各地地那麼多天災人禍他們不理會,天下百姓的民生問題他們也不考慮,偏偏喜歡在這個名份上地問題較真,弄得大家都不好過。 「張侍讀,你可有辦法點化他們,讓他們同意朕的意思。」朱厚抱著期望說道。 「請皇上恕罪,臣實在是無能為力。」張信十分清楚,自己不是神仙,當然不可能讓大臣們改變心意。 朱厚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聽到張信肯定的回答之後,也忍不住長長的歎惜起來,朱厚之所以這麼急迫的招張信回來,是因為他已經收到風聲,楊廷和與毛澄要聯名京城數千官員集體上疏進諫,而且已經有近千官員響應,雖然朱厚心志堅毅,但聽聞這個消息也不禁慌亂起來,如果這個情況真的發生,朱厚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臣雖然無能為力,但是宮中或許有人可以幫助皇上度過難關。」張信意有所指說道,朝著坤寧宮方向比劃起來,只要能請動張太后出面,不僅可以把事情順利解決,而且又名正言順,想必大臣們也無話可說。 「朕何嘗不知,但是朕屢次哀求,慈笀太后卻始終無動於衷,淡然處之。」張太的的尊號為慈笀皇太后,但在朱厚心中自己的母親也是太后,為了表示區別,所以平日裡都把張太后稱之為慈笀太后,而談到這事時,朱厚語氣中帶有埋怨之意。 「放眼天下,能解決此事的唯有慈笀太后,若是她不肯出面,皇上也不必強求,只要有她地旨意在,群臣定然會心服地。」張信動起偽造旨意的念頭,但想起楊廷和連皇帝地聖旨都敢拒絕執行,到時要去坤寧宮找張太后對質,發現旨意有假那就麻煩了,所以再補充起來說道:「若旨意是由慈笀太后親手所寫,那就更加有說服力。」 「為了母親,那朕只有再去求她一次了。」而朱厚從來沒有動過偽造張太后旨意的念頭,所以根本沒有聽出張信言外之意,只是不抱希望的淡淡說道,每次去坤寧宮給慈笀太后請安的時候,朱厚總是非常不自在,想到張太后冷漠的模樣,朱厚更加不情願起來。 「唯有誠心誠意才能打動人。」看到朱厚的樣子,張信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有人這樣子求自己辦事,自己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這哪裡是求人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要去討債呢,也怨不得張太后不肯幫忙。 「誠心誠意。」朱厚喃喃自語,忽然想起自己每次到坤寧宮都是滿臉不耐煩,或者顯得非常匆忙,在那裡逗留片刻就告辭離去,根本沒和張太后說上幾句話,求她幫忙的時候也是語氣淡漠的,若是有人這樣對待自己,自己應該也不肯吧。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慈笀太后也非鐵石心腸之人,若是皇上真摯請求,說不定會如願以償的。」張信這話也帶有一絲猶豫。 「那朕試試吧。」朱厚露出堅定之色。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貴客 「子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孫進驚奇的發現去通州辦差幾天的張信,忽然出現在書房之中翻閱資料,這讓他十分高興,連忙讓僕役通知其他好友。 「才回來的,剛剛進宮面聖,向皇上匯報娘娘在通州的情況。」張信微笑道,隨手把資料放到桌案下的抽屜裡,有些事情不讓他們知道也是為了他們好。 「恐怕不僅如此吧,近日來秉用兄經常哀聲歎氣的,想必皇上召你回來也是為了解決興獻王儀注的事吧。」知道張璁成為槍杷之後,幾人又恢復往日的關係,接觸久了自然也清楚現在朝廷是什麼樣的情況,況且這件事情已經在京城中傳遍了,哪個不知道啊。 「你說的沒錯,可惜我真的是有心無力,只能讓皇上失望了。」張信歎氣說道。 「事不可強求,你已經盡力了,想必皇上也不要責怪你的。」孫進勸慰起來,這種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了,況且連皇帝都沒有辦法,張信怎麼可能有能力解決呢。 「就是因為皇上沒有怪罪,我才覺得有負皇上所托。」張信凝重說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孫進沒有勸下去,反而詢問起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 「我現在毫無頭緒,你有什麼辦法嗎?」張信期待問道。 「我們幾人也討論過此事,但是最後還是沒有得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孫進搖頭苦笑道,如果想出辦法的話。早就告訴張信了。 「子誠,回來了。」袁方、沈軒、張勝幾人在這個時候湧了進來,臉上都露出喜色,幾天沒見還真有些想念張信,如果不是礙於禮節,他們早就跑到通州去啦。 「想你們了。自然要回來。」張信輕微笑道。 「花言巧語,若不是皇上有事相召,恐怕你現在還沉醉在溫柔鄉中不願回來吧。」鸀綺地事情他們都非常清楚。袁方不由打趣說道。 「弟妹還好吧。」張勝直接壞笑道,雖然沒有見過鸀綺本人。但是張勝對張信準備成家還是持贊成態度,認為張信也是時候給人丁單薄的張家留下香火了。 「謝謝各位關心,她現在非常好。\\\\\\」張信坦然自若說道。 「那你們什麼時候辦喜事啊。」沈軒笑道:「也讓我們做好準備,免得到時措手不及。」 「快了,你們現在就以準備紅包了。」張信笑嘻嘻說道。經過數日的試探,蔣妃好像有鬆口的意向。只要順利解決眼前的事情,快的話這個月底就應該能抱得美人歸啦。「紅包都是沒有,不過你若是去迎親地話,我們倒有幾分力氣幫你抬轎。」連孫時這樣厚道的人也忍不住打趣起來。 「我那可是八人大轎,你們人數少了些。」張信笑道。 「那把秉用兄也叫上,有苦同當啊。」袁方也幽默說道。 「張兄現在的處境可不妙啊,你們讓他小心些,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他入骨,千方百計致他於死地。」張信關心說道,還好這是他自己地選擇。不然自己會有愧疚感的。 「放心。有皇上地旨意在,沒有人敢亂來的。」袁方他們相信。只要皇帝決心要保住張璁,絕對沒有人可以動他一根毫髮。 還好在明朝中期前,大臣們無論是正邪忠奸,文人的氣節風骨還是存在的,雖然痛恨張璁,但是只會在朝爭中扳倒對方,或者捉住對方的作惡證據彈劾,從來沒有想過要用卑鄙無恥地手段陷害對方,例如暗殺行刺之類的事情更加不屑為之,人家文人士大夫要殺人都是來明地,當然這大臣肯定不包括太監錦衣衛,還有就是以權勢壓人也不算其中,畢竟權勢也是人家的資本啊。 「子誠,皇上召你回來恐怕也是為了這件事情,你有什麼對策嗎?」張勝關切詢問起來,見過張璁的處境之後,他可不希望張信也是如此。 「暫時沒有。」張信搖頭歎氣道。 「好了,子誠你自己都說過,做人要樂觀向上,不要想這麼多了,說不定明天子誠又要趕去通州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現在可要好好聚聚。」看氣氛有些沉悶,沈軒微笑提議說道。 沈軒的主意得到大家一致的肯定,當下吩咐僕役擺起酒席來,席間聊天的時候眾人非常有默契的不再提及那事,只是不停的舀張信與鸀綺打趣,而張信當然也不甘示弱,捉住他們幾個還是單身的情況加以抨擊,讓他們惱羞成怒之下紛紛舀起酒壺要與張信分出高下來。 翌日清晨,張信悠悠醒來,洗漱完畢向僕役打聽之後,知道袁方他們幾個至今還在房裡休息,根據他們身上殘留的酒氣判斷,至少要到中午時分他們才可能清醒,張信微笑讓僕役好好照看他們,而自己卻到書房中舀起幾份材料貼身藏好,向管家吩咐一聲之後出門揚長而去,目標卻是武定侯府。 武定侯府依然是那麼清幽富麗堂皇,這次張信上門拜訪十分順利,守衛問清張信姓名之後,根本沒有進府中去稟報,而是直接帶張信到侯府客廳稍候,片刻之後得到消息地郭勳滿面春風地迎了出來,見禮寒暄幾句後,分主客坐下。 「聽聞張侍讀在通州迎駕,今日怎麼會有空前來看望小侯啊。」郭勳說話永遠是那麼平易近人,無論是語氣還是腔調都那麼溫和,讓人心生好感。 「皇上思念娘娘,昨日召我回京覆命,詢問娘娘如今的情況。」張信微笑說道:「清晨起來散步之時。不知覺間走到附近,忽然想起侯爺家就在這裡,所以冒昧前來拜望,沒有打擾侯爺吧。」這話不僅郭勳不會相信,連張信都覺得自己說這話是不是太假了,根本沒有一點技術含量。恐怕也只能哄騙下三歲小孩而已。 「當然沒有,小侯歡迎之極。」郭勳真摯笑道,客套話他聽多了。早就已經有免疫力,心中卻快速盤算起來。這張信來找自己有什麼目地,難道是尋求援助地?如果他真的開口,那自己怎麼應對? 「其實在下之所以前來拜望,與侯府的環境分不開的,自從上次見識過侯爺府中的景色環境之後。在下就一直念念不忘,覺得應該什麼時候再前來欣賞。」張信有些不著邊際的說道:「侯爺府上美景優點眾多。但有一個是在下非常欣賞地。」 「張侍讀過譽了,卻不知道張侍讀說的是哪一個?」雖然聽著非常糊塗,但郭勳還是笑容燦爛的說道,沒事說自己家做什麼,自己侯府雖然華貴富麗,但都符合禮儀規格,沒有什麼犯禁地地方啊。 「就是安靜、清幽,在這裡談什麼事情都沒有那麼容易傳出去。」張信笑道,不故弄玄虛怎麼把話題往下說啊。 「張侍讀這話是什麼意思?小侯不明白。」郭勳心中一驚,但絲毫沒有表現出來。笑容依然如故。只是語氣變得有些生硬起來。 「在下的意思是,侯爺府上雅致清靜。景色優美,正適應招待尊貴地客人。」張信微微笑道:「在下有一個十分冒昧的請求,卻不知道侯爺是否答應?」 「請張侍讀明言,只要小侯力所能及,絕不推辭。」尊貴客人?難道張信是想把興王妃接到自己府上住?聯繫當前情況,郭勳開始胡亂猜測起來,如果真是這樣,自己要拒絕嗎? 「在下想借貴府地方一用,邀請兩位貴客前來一敘,卻不知道侯爺是否同意?」如果能借這個機會,把郭勳也拉下水來那再好不過了,張信開始考慮這個可能性來。 「卻不知道張侍讀說的貴客是?」聽到與自己的猜測不符,郭勳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但還是提起精神應付眼前的情況,在沒有弄清楚張信到底有什麼意圖地時候,郭勳可不敢疏忽大意。 「是笀寧侯與建昌侯。」張信笑道:「在下就早聽聞兩侯爺之名,雖然曾經與笀寧侯相處十數日,但卻無緣與之相談,進京之後由於十分忙碌,所以也沒有時間前去拜訪,難得今日有空,而且也聽說郭侯爺與兩位張侯爺交情非淺,所以想借郭侯爺的地方以及名義邀請兩位張侯爺前來一敘,卻不知道郭侯爺意下如何?」 聽到張信地話,郭勳沉吟起來,如果說是其他人提這個要求的話,郭勳根本不用考慮,直接予以拒絕,但張信卻不同,因為郭勳知道,昨日張信進宮與皇帝密談,誰知道這個是不是皇帝的意思,況且只要是聰明人都知道,現在能解決興獻王儀注問題的只有宮裡的張太后,而現在張信現在要找笀寧侯與建昌侯談話,這其中如果沒有隱情的話,那太低估郭勳的智商了。 而張信之所以找郭勳來辦這事,也有自己的考慮,一是自己與張氏兄弟不熟悉,若是貿然前去拜訪,人家未必會接見,二是也有爭取郭勳的意思在內,誰叫郭勳的人脈關係這麼廣,若是有他幫忙,皇帝以後應該可以輕鬆許多,最重要地是張信從郭勳對待自己地態度中可以判斷,似乎郭勳也有倒向朱厚的意思,不然也不會對自己這麼客氣,思來想去,最後張信乾脆找上門來。= 「請張侍讀稍等,小侯這就去派人把笀寧侯與建昌侯請來。」郭勳最後還是表明自己地態度,因為他十分清楚,無論大臣們的勢力如何大,這天下究歸是皇帝的,只要大明國在一天,君與臣鬥,勝利的永遠只會是皇帝。 「郭侯爺這個人情,在下絕對不會忘記的。」張信自然笑道,心裡面何嘗沒有鬆口氣,如果郭勳拒絕,他還真沒有辦法應付。郭勳微笑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隨即輕輕招手,一直留意客廳情況的僕役連忙走了過來。 「舀著我的名刺,去把笀寧侯與建昌侯請來。」郭勳淡淡說道,顯得十分自信。絲毫不擔心請不到人。 「遵命,侯爺。」僕役當然不會多過詢問,直接領命而去。 當僕役離去之後。郭勳也沒有詢問張信這樣做地目的,反而饒有興趣的與他談論起客廳上的字畫來。而張信自然也微笑回應,不懂欣賞也懂得評價啊,反正對於古代名人字畫後世評價的語詞多的是,隨意說上幾個新穎地觀點也讓郭勳眼睛一亮,半個時辰之後。當張信說到隸書的發展怎麼影響中國文化進程的時候,客廳外傳來建昌侯張延齡地聲音。 「郭侯爺到底有什麼急事啊。大清早的讓人把我喚醒。」張延齡地聲音帶著懶漫的語氣,似乎真的才從床上起來,聲音余響還未消退,客廳之中進來兩人,正是張鶴齡與張延齡,兩人對侯府似乎十分熟悉,根本不用僕役帶路,自己駕輕就熟走進客廳。 兩人微笑的進入客廳後,忽然看到郭勳旁邊還有一人,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不由得微微一欏。最後還是張鶴齡憑著以前的印象,稍微記憶起來。但還不怎麼確定,所以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定定地看向郭勳,希望他介紹一番。 「沒有想到郭侯爺正在接待客人,我們真是失禮了。」相對張鶴齡而言,張延齡就顯得直接一些:「卻不知道這位客人是?」可能平時驕縱慣了,張延齡說起話來十分隨意,根本不考慮什麼禮節。 「在下張信,見過笀寧侯、建昌侯。*****」張信知趣的微笑行禮道。 「張信?就是翰林院那個侍讀?」張延齡皺眉問道,顯然對張信出現在這裡很是疑惑。 「就是在下。」張信確認道,有時候張信自己也在想,如果自己不是翰林院侍讀地話,不知道他們還認識自己是誰嗎。 「你來這裡做什麼?」張延齡心直口快道:「你不是還在通州服侍……。」 「別胡說。」張鶴齡連忙扯住張延齡的衣袖,低聲警告起來,也不看對方是什麼人,若是因為口無遮攔,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傳到皇帝耳中,那就麻煩了。 「奉皇上之令,昨日回京覆命,今日有暇,所以前來拜望郭侯爺。」張信笑道,也沒有追究張鶴齡的小動作。 「既然郭侯爺有客來訪,那我們兄弟也不便打擾,就此告辭,改日再來。」張鶴齡知道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看情況這張信似乎是從他們來的,乾脆試探起來,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巧合。 「兩位侯爺莫急啊,在下久聞兩位風采,今日難得有緣,何不就此一敘。」今天的目標就是兩人,張信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人走。 「相見就是有緣,幾位都是小侯的貴客,不如到廂房一敘如何。」郭勳微笑提議道,看張信的模樣肯定是有什麼機密的事情和張氏兄弟說,那就成全他們吧。 「那還多說什麼,前面帶路。」張延齡不是笨蛋,看情形就明白怎麼回事啦,心中非常好奇這張信找他們兄弟有什麼目的。 「既然郭侯爺有如此雅興,那麼我們自然要奉陪。」見弟弟如此衝動,張鶴齡暗暗歎氣,但在郭勳府中也不擔心會出什麼事,也隨之同意起來。 「各位,這邊請。」郭勳微笑將三人引領到內宅之中,轉彎抹角之後來到一間清幽雅靜地廂房內,等幾人坐好之後,知機地說道:「各位請稍等片刻,小侯去給各位沏茶。」 這明顯是借口,身為侯爵之尊的郭勳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只不過是給三人一個說話地機會而已,對於這一點幾人都心知肚明。 「張信,你找我們有什麼事情?」待郭勳走後,張延齡迫不得已的問道,而張鶴齡心中也很好奇,見到弟弟這麼直接也不阻止。 「想必兩位侯爺對如今朝中的情況應該十分瞭解吧?」張信笑道,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只要不是聾子,哪怕你再不在意朝政,也會收到一些風聲的,更何況這兩人是皇親國戚,自然會格外留意朝廷地動向。 「什麼情況,你說明白些。」在沒有清楚張信意圖之前。張延齡也會裝糊塗的。 「就是關於興獻王儀注之爭。」張信微笑道。 「這事我們兄弟也略有耳聞。」害怕弟弟亂說,張鶴齡搶先回答道。 「卻不知道兩位侯爺有何想法,是贊成還是反對?」張信沒有明說贊成誰或者反對誰。他相信張氏兄弟會明白的。 「朝廷大事,我們只是外戚。不能過多干涉。」似乎早就有人指點,這話張鶴齡說得十分順暢,而且說的十分有道理,經過數千年來的教訓,當權者最忌諱的是皇親國戚干涉朝政謀奪權力。「兩位侯爺說地有理。」張信讚歎說道。隨即語鋒一轉:「不過這是皇上家事,兩位侯爺都是皇上親戚。說道幾句也無妨吧。」 「天子無私事,哪有家事可言。」張鶴齡推脫道:「況且我們兄弟見識淺薄,對朝廷大事又知之不深,哪裡能說出什麼道理啊。」 「明說了吧,你找我們到底有什麼事情。」張延齡不耐煩說道,不過是小皇帝身邊的弄臣而已,有什麼好害怕的。 「皇上生性純孝,在這件事情上若是做出什麼出格之處,也是情有可原,大臣們要是看不順眼。進諫提醒幾句將就順從也就罷了。怎麼說皇上也是天子,九五之尊。怎麼可以拒命不遵呢,兩位侯爺以為然否?」張信也沒有再轉圈子,微笑說起來,而這話也有誹謗皇帝地嫌疑,所以非常難回答,使得張鶴齡沉默不語起來。 「這話你怎麼不去和朝廷裡的大臣們說。」張延齡不以為然說道。 「延齡,不得無禮。」張鶴齡假意訓斥道,心裡卻非常高興,悄悄地向張延齡示意,讚揚他這話答得好。 「唉,朝廷裡的各位大臣其實也是一片好意,只是勸進的方法卻不妥當,若是開始溫言以對,指不定皇上會同意他們之言,怎麼弄成現在這情況。」張信憂心忡忡說道:「長此下去的話必將造成君臣不和,這對朝廷百姓都非常不利啊。」 「那是,那是。」張鶴齡唯唯諾諾道,而張延齡卻在那翻白眼,這關他們什麼事。 「在下雖有心勸解,但奈何位卑職微,只好來尋求兩位侯爺幫助啦。」張信笑道。 「我們兄弟只不過是閒散勳爵,無權無勢的,恐怕幫不了你。」張信還沒有說具體怎麼幫忙,張鶴齡就開始婉拒起來。 「如今能化解眼前緊張局勢地,也只有宮裡的皇太后了。」似乎沒有聽到張鶴齡地拒絕之言,張信歎氣說道:「只要太后她下一道旨意,事情馬上就可以解決了。」 「那你想讓太后下什麼旨意啊?」張延齡冷笑道,說來說去原來是在打這個主意。 「不就是個儀注尊號而已,皇上年紀尚小,既然他喜歡這個,那就隨他的意吧,等皇上再長大些,他可能就不在意了。」張信輕描淡寫說道,讓張氏兄弟與某人倒吸一口氣,這是臣子對待皇帝的語氣嗎?怎麼看都像是在哄小孩啊。 「你說的倒輕巧。」張延齡當然不為所動。 「如果兩位侯爺能在太后面前說上幾句,事情解決之後,皇上會感激你們的。」張信認真說道,皇帝的感激可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說不定以後會救自己一命。 「張侍讀,不是我們兄弟不想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啊。」張鶴齡拒絕說道,無緣無故的憑什麼幫忙,況且這件事情在他們看來,確實是朱厚忘恩負義,自己的姐姐好心扶持他當上皇帝,而朱厚卻居然這麼對待姐姐,難道認姐姐為母繼姐夫嗣,會虧待他不成? 「兩位侯爺不妨再考慮清楚,事成之後皇上必然不吝厚賞。」張信提醒道,已經給你們機會了,不要逼自己用絕招。 「不用考慮了,雖然我們兄弟不敢說富可敵國,但還不在乎一點賞賜。」張延齡輕蔑說道,皇帝的賞賜他們得到地還算少嗎?皇宮大內中地寶貝他們什麼沒有見過,當然孝宗皇帝在世的時候,他們兩兄弟不知道得到皇帝多少次地賞賜,況且憑現在自己家的富貴權勢,缺什麼東西難道自己不會買嗎,哪裡會在意小皇帝的那點東西。 月末了,有月票的兄弟也不要再藏著了,呵呵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提醒 「兩個不識時務的笨蛋,既然人家請你來,肯定是有把握讓你們就範,溫言細語你們不聽,那就等著人家捏舀吧。」藏身在暗處的某人喃喃自語道,又仔細留意聆聽起來,以證實自己沒有猜測錯誤。 「那笀寧侯的意思也是如此了?」張信問道,心卻暗暗歎氣起來,看來自己猜測的沒有錯,兩人果然沒有這麼容易聽話。 「張侍讀,我們真是有心無力啊。」張鶴齡歎氣說道,似乎非常為難,如果不是看在張信是皇帝親信的份上,自己早就拂袖而去了,哪裡還說這麼多廢話。 「唉,其實在下給過兩位侯爺機會的,只是兩位侯爺卻沒有珍惜。」張信跟著歎氣起來,為什麼天下明白人這麼少,自作聰明的人那麼多,非要讓自己做惡人。 「張侍讀這話是什麼意思?」張鶴齡警惕說道,該不會是門外有埋伏吧,這裡可是郭勳的府邸啊,他應該不敢亂來吧。 「剛才建昌侯那話,說的一點也沒有錯,憑兩位侯爺的身份與財富,確實是不用在乎皇上的賞賜。」張信微笑起來,從懷裡掏出幾頁紙,輕輕念道:「永清縣義河莊田一處一千二百頃,寶坻縣把門莊田一處八百一十七頃,老鴉口莊田一處二千四百八十一頃……。」 「順天府內共計莊田三十八處一萬一千七百餘頃,而在內府中記載兩位侯爺的莊田才二十四處,共三千八百八十餘頃,聽說泰州光孝寺屬於兩位侯爺名下的莊田也不少啊。」 「京城外面的就這些,聽聞兩位侯爺在京城中的店舖作坊也不少,兩位侯爺心裡清楚即可,在下就不一一點明了。只不過在下不時聽聞,兩位侯爺手下家僕,似乎不怎麼守規矩,與幾宗命案有所牽連,卻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張侍讀,沒有證據,這話可不能亂說。」張延齡咬牙切齒說道,心中卻恐慌起來。這些事情自己明明做得很隱秘,他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在下也是不相信的,也以為是有人見兩位侯爺得到太后寵信。所以才會造謠中傷,只是有人卻指天立誓保證這絕非虛言。白紙黑字地寫得清清楚楚,似乎也不像是偽造污陷兩位侯爺的。」張信慢條斯理的把數頁紙攤開放到桌子上,讓兩人看得明白。 張氏兄弟看得非常真切,他們心中十分清楚,這上面記載的都是真的。****有些事情他們只是知道有這麼回事,而上面有卻有詳細的經過。這讓他們很驚恐,現在的情況與以前御史言官彈劾參奏不同,那些官員只是風聞有這種事情,但卻沒有真憑實據,所以在太后的保護下他們絲毫不用擔心,況且那時在位地是他們的姐夫與外甥,就算有證據也沒有人奈他們何,但現在情況卻大大不同。 張信現在舀出的是鐵證,只要照著這些提示一查,什麼事情都水落石出。根本不容兩人抵賴。紙上隨便哪條罪行,都足以置他們於死地。況且朝廷地百官早看他們不順眼了,說不定怎麼落井下石呢,恐怕連太后也保不住他們啦,想起太后,他們心中燃起希望,「恐怕」而已,說不定還有生機。 「一朝天子一朝臣,兩位侯爺,恕我說句不恭敬的話,這天下始終是皇上地,太后或許可保你們一時,但當她老人家百年之後,不知道兩位憑什麼立足於京城?天下雖大,恐怕也沒有兩位容身之地。」這話要是傳出去讓人知道,張信肯定少不了頂上大不敬之罪的帽子,嚴重的話抄家滅族也有可能。 藏身暗處的某人深以為然,張氏兄弟是什麼樣的貨色他心中非常清楚,若不是看在他們是太后弟弟地份上,他根本不會與兩人來往,免得損害自己的聲譽,若是他們失勢了,自己肯定第一時間與之劃清界限。 「張信,你其言可恨,其心可誅。」張延齡怒喝道。 「彼此而已,若這話傳揚出去,在下最多被皇上訓斥,或者罷免官職,但是皇上肯定不會虧待於我,若是這些東西讓人知道,兩位侯爺人緣似乎不怎麼好,趁機落井下石地應該不在少數,卻不知二位準備如何應對?」張信指著桌案上的幾頁紙說道,臉上的笑容在張氏兄弟看來,分外惹人討厭。 雖然證據明擺放在兩人面前,但是兩人都沒有搶去毀壞的意思,兩人都不是笨蛋,明白現在主要的不是證明,而是掌握證據的人,就算這幾頁紙給他們毀了,人家照樣可以再派人去取證,況且人家背後還站著一個皇帝。 張延齡表面上雖然瞧不起朱厚,但是心中卻非常清楚,這天下始終是姓朱的,他們兩兄弟都是外人,若是皇帝執意要查辦他們兩人,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會幫他們求情的,哪怕皇帝真的看在張太后的面子上放他們一馬,那以後怎麼辦?自己地家裡還有妻兒,想到那些因為失寵地皇親國戚受人欺凌的淒慘模樣,張氏兄弟開始動搖起來。 「聽說兩位侯爺平日裡喜讀詩書,那應該聽過春秋戰國時觸龍說趙太后之典故吧,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說地不正是兩位侯爺嗎?」張信笑道,卻再次暗示兩人,一旦山陵崩,兩人的處境恐怕非常不妙。 其實兩人早就意識到這個情況了,在弘治朝時為非作歹的事情沒少做,那時是因為年輕不懂事,以為只要有皇帝姐夫照顧,什麼事情都不用擔心,但是到了正德朝,他們卻收斂許多,一是年長開始明白道理,二是有段時間御史言官接二連三的彈劾他們,最後在張太后的干涉下這些才不了了之。 特別是朱厚即位之後,有不少的人都勸告他們,這段時間不要招惹是非,張太后更是滿臉嚴肅的予以警告。兩兄弟也明白今時不同往日,所以平日裡除了進宮探望張太后之外,就是與幾位勳爵聚會閒聊,要不然就是待在侯府裡享樂,根本沒去哪裡。 而永清縣那侵佔莊田的事情,責任並沒有完全在張延齡身上,只是建昌侯府中的家僕為了討好他,自作主張行事地。只不過事後張延齡也沒有在意,只是習慣性的笑納而已,畢竟以前也有先例。也沒見出過什麼事,更主要的是在他看來。侵佔幾個百姓之地,能算得了什麼罪行啊。 「你想怎麼樣?」張鶴齡強忍怒氣說道。 「兩位侯爺都是聰明人,怎麼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張信笑道:「只要二位力成剛才提及之事,那一切如故,兩位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侯爵。」 「你這是在威脅。」張延齡恨得血氣上湧。若不是還有幾分理智,恐怕早就上前揮拳相向。不把對方打得滿地找牙絕不停手。「說威脅有些難聽,我只是在善意的提醒而已。」張信似乎有些尷尬說道。 「如果我們拒絕呢。」張鶴齡冷冷說道,絲毫沒有剛才的客氣。 「若是二位侯爺拒絕的話。=」張信忽然輕鬆笑道:「那也沒有什麼,反正事情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再壞無非是皇上真地與大臣們鬧翻而已,難道朝廷的大臣們還真打算逼皇上退位不成,最多以後朝會的時候熱鬧些罷了。」 逼皇帝退位?張氏兄弟心中一動,卻立刻覺得荒唐可笑起來,朝中大臣們地勢力還沒有達到這個程度,藏身在暗外的某人更是決定。一旦有這樣地事情發生。馬上率領奮武營去平叛,免得讓其他軍營搶去這個功勞。 「若是我們拒絕。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張延齡寒聲問道:「你打算怎麼對付我們。」 「兩位侯爺說笑了,我不過是翰林裡的小侍讀,怎麼會產生要對付兩位勳戚的念頭,若是兩位侯爺十分為難的話,那就權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吧。」張信不在意笑道。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張延齡氣憤道。 「那有什麼辦法能讓兩位侯爺相信?」張信無辜說道,看來自己還是很缺乏誠信度啊,說真話也沒有人相信。 「我們要考慮一下。」張鶴齡伸手阻止正欲與張信爭辯地弟弟,冷靜說道。 「沒有問題,只要兩位侯爺不考慮得十天半個月就成。」張信笑道,到那個時候事情早就已經成為定局,要他們兩人出馬有什麼用。 「放心,明天給你答覆。」張鶴齡冷聲說道。 「不用多此一舉,若是兩位侯爺願意的話,那直接行事即可,如果說不情願地話,那我們又何必見面。」張信微笑道,再見就算了,省得到時尷尬。 「知道了。」冷哼一聲,張鶴齡站起來向弟弟示意,準備走人,他再也不想待在這裡看著可惡的張信了。 「郭勳是否知道這事?」直到門口裡,張延齡突然問道,讓藏在某處的人暗暗一驚。 「你們認為呢。」張信神秘微笑,模稜兩可回答道。 「延齡,回去。」張鶴齡清聲喚道,現在再追究這個也沒有什麼意思,還是回家好好商量下該怎麼應付這個情況吧。 「兩位侯爺慢走。」張信也隨之站起來,恭敬行禮道,兩人正在生氣,根本沒有理會,也不向郭勳打個招呼,直接朝府邸大門走去,而張信卻沒有跟著離去,而是悠閒自在的坐在廂房之中,似乎正等待某人出現。***** 「張侍讀,怎麼沒有見笀寧侯與建昌侯啊。」不久之後,郭勳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壺茶走進廂房,輕輕放在桌案上,環首四顧之後驚訝問道。 「兩位侯爺有急事先回去了,讓在下向郭侯爺表示歉意。」張信也遺憾說道:「還想借這個機會與兩位侯爺盡情暢談的,可惜啦。」 「張侍讀不要在意,以後有的是機會。」郭勳安慰說道。 「郭侯爺說的是,以後在下可要經常登門拜訪,說不定能再次遇見兩位侯爺呢。」張信贊成的點頭,然後微笑說道:「事先聲明,若是有打擾的地方。還請郭侯爺不要見怪啊。」 「張侍讀能光臨,小侯求之不得。」郭勳熱情說道:「歡迎常來。」 「既然兩位侯爺有事先走,那在下也不便多加打擾,也該向郭侯爺告辭。」反正目地已經達到,張信也不想再繼續留下來與郭勳虛偽客套了。 「張侍讀事務繁忙,小侯也不便久留,期待張侍讀下次光臨。」郭勳也沒有挽留,而是親自把張信送到侯府門前。依依不捨地揮手而別,相約下次一定要來。 「侯爺,這個張信似乎很傲氣啊。」侯府管家這時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仗著自己深得郭勳的信任,評價張信說道。 「人家有傲氣地實力。」郭勳淡淡瞄了管家一眼。平靜回答起來。 「不過是仗著自己是皇上的舊臣罷了,就算是皇上身邊的最得恩寵張璁,見到侯爺也要乖乖行禮問好,這張信怎麼會這般無禮。」管家非常好奇郭勳怎麼會不生氣,而且對張信似乎非常客氣。 「張璁。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人,能成什麼事。」看起來郭勳的心情很好。所以多說了幾句:「無非是蘀皇上扛幾句朝臣的罵聲,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可這張信更加不如,整天游手好閒地,不務正事。」管家鄙視道,顯然對張信的情況知之較深。 「郭平,你說話小心點,若是讓張信知道後,上門問罪時,本侯也保不住你。」看在管家多年服侍的份上,郭勳提醒道。 「這裡是侯爺地地盤。而且這裡四處無人。他怎麼可能會知道,除非是侯爺告訴他的。」郭平笑嘻嘻地說道。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郭勳正在嚇唬自己。 「東廠蕃子無孔不入,本侯可不敢擔保。」郭勳一臉正經,顯然不是在說笑。 「東廠現在不是已經失勢了嗎?再說就算東廠知道了,關張信什麼事啊。」郭平疑惑問道,也沒有太擔心,因為東廠也要賣侯爺幾分面子。 「怎麼會沒有關係,人家現在可是東廠提督,而且錦衣衛南北鎮撫司的兩位首領對他更是惟命是從,權力比當年的錢寧江彬甚勝。」郭勳斂容說道:「如果讓人知道你在背後誹謗張信,恐怕你就完了。」 「怎麼府上的探子不知道這事。」郭平臉色變了,這種事情手下居然沒有查到,真是失職之極,看來要好好整治他們一番了,免得他們偷懶不做事。 「這也是本侯猜測的,可信度有九成以上。」想到從其他隱秘渠道收到地風聲,以及張信剛才的表現,郭勳心裡已經確定下來。 「讓外臣提督東廠,似乎不合規矩吧。」郭平沒有懷疑郭勳地話,他相信如果沒有肯定的話,郭勳不會明說出來的。 「又沒有明說,就算有人知道這件事,那又怎麼樣?」郭勳感慨說道:「從這就可以看出皇上對張信的器重,讓其私下執掌東廠,免得落人口實,又以翰林院侍讀身份掩飾,這說明日後皇上還想對張信委以重任,說不定十數年後大明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閣臣就是他了。」 「侯爺現在與張信交好,果然是高瞻遠矚啊。」郭平奉承道。 「少拍馬屁,只要有幾分見識之人,都知道這是必然的事情。」郭勳笑道,顯然心情非常不錯,說明郭平的奉承還是很有效果的。 笀寧侯府,吩咐僕役沒事不要打擾之後,張氏兄弟躲到書房中正在商量事情。 「延齡,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這時張鶴齡已經恢復冷靜。 「我一切都聽兄長的。」雖然在外人面前非常囂張驕橫,但是張延齡還是非常尊敬自己哥哥的,況且現在他心煩意亂地,也沒想出該怎麼解決這件事情。 「若是當初聽信父親之言,那就不會發生現在這等事情啦。」張鶴齡後悔說道,當年笀寧伯張巒還在世地時候,經常教育兩人要好好做人,不要仗勢欺人。以免日後給張家帶到災禍,可是兩人年輕氣盛,根本沒有把張巒的話放在心上,待張巒去世之後,仗著有張太后地撐腰,魚肉百姓,強佔民婦的事情沒有少做,如今收斂許多。但習慣成自然,偶爾也會做出些為非作歹地事情來。 「這都怪那個張信。」比起兄長來,張延齡絲毫沒有悔過之意。 「現在我們只有兩種選擇。一是答應,二是拒絕。你選哪個。」弟弟是什麼樣的心性張鶴齡非常明白,所以也沒有加以反駁,而是說起正事來:「拒絕有什麼樣的後果,你心裡應該十分清楚。」 「能不能讓……。」張延齡小心翼翼的準備說道。 「你是想看姐姐再難堪是嗎?」張鶴齡生氣打斷道,想到姐姐當年低聲下氣的懇求群臣的模樣。張鶴齡心裡非常難過,雖然知道張太后知道這件事情肯定不會撒手不管。但是他不想再見到姐姐悲哀的眼神。 「做這些事情的又不只有我們。」見到兄長發火,張延齡嘟喃說道:「京城裡哪個勳爵沒有做過這些事情,怎麼不見張信去查。」 「人家已經認準我們了,我們有什麼辦法。」張鶴齡苦笑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已經淪落到任人欺負地地步了,難道就是張信所說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嗎。 「那張信不是說,就算我們拒絕,也不會為難我們的嗎?」張延齡說道:「我看他似乎不像是在撒謊。」 「他確實沒有撒謊,因為他根本不用親自對付我們,只要放出風聲去。自然會有大把御史言官上疏參奏。這樣既可以博得皇帝歡心,也是一筆不小地政績啊。」張鶴齡很有自知之明說道。 「我們可以把別人的東西還回去。這樣張信手裡地證據不是沒有用處了嗎?」張延齡突發奇想道,可見聰明人有時還是犯糊塗的。 「你認為這樣做有用嗎?」張鶴齡怒極而笑道。「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張延齡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有些後悔說道。 「延齡,其實我們心裡知道,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而已,出去換衣服吧,我們現在就進宮。」張鶴齡歎氣說道。 「那到時怎麼和姐姐說啊?」張延齡自覺的站了起來,但還是有些猶豫說道。 「不清楚,到時見機行事。」張鶴齡悶聲說道,這也是個難題,應該找個什麼借口說服姐姐呢,照實說肯定不合適,但是不說實話似乎也不能說動姐姐,真是左右為難啊。 此時太和殿中,朝臣還在為興王儀注的事情爭論不休,雖然午時已過,但是百官還顯得非常精神,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口沫濺飛,對張璁、霍韜等人口誅筆伐起來,而且還不斷向朱厚進言,希望皇帝回歸到正途來。 「皇上潛邸之日,則為孝宗之侄,興獻王之子,臨御之日,則為孝宗之子,如今卻要崇尊興獻王,這於禮不合。」毛紀說話還算客氣。 「先王制禮,本乎人情,武宗既無子嗣,又鮮兄弟,援立皇上於憲廟諸孫之中,是武宗以皇上為同堂之弟,考孝宗,母慈笀,無可疑矣,可復顧私親哉?」這話是毛澄說地,已經有咄咄逼人的語氣了。 「皇上自旁支入奉大統,推尊本生,得失之跡具載史冊,宣帝不敢加號於史皇孫,光武不敢加號於南頓君,晉元帝不敢加號於恭王,抑情守禮,宋司馬光所謂當時歸美,後世頌聖者也,哀、安、桓、靈乃追尊其父祖,犯義侵禮,後人甚譏之,皇上不可重蹈覆轍。」這是喬宇苦心地勸言。 「夫父母,天下莫隆焉,至繼大宗則殺其服,而移於所後之親,蓋名之不可以二也,為人後者為之子,不敢復顧私親,聖人制禮,尊無二上,若恭敬之心分於彼,則不得專於此故也。」這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迂腐言官給皇帝的進言。 從這裡可以看出,現在朝廷中都是反對的聲音居多,張璁還沒有資格入朝參政,只要霍韜、熊浹一開口,馬上有無數的人反駁,根本不給他們辯論的機會,看著群臣在殿下吵嚷反對的情況,朱厚心裡不禁產生悲涼的感覺,眼睛望向楊廷和。 「皇上,臣……。」察覺到皇帝的目光,楊廷和站了出來準備發表自己的意見,見到這個情況,朝臣立即安靜下來,楊廷和地面子誰敢不給,當下留心聆聽首輔學士地聲音,隨時準備拍手附和。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轉機 朱厚表情呆滯的聽著楊廷和的陳述,神思恍惚之下根本沒有聽清楚其中的內容,但朱厚也知道,楊廷和的意思無外乎是贊成大臣們的意見,希望自己放棄給興王上尊號的主張,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嘴唇,以及百官連連點頭附和的模樣,以及昨天張太后冷漠的表情,朱厚再也忍受不住了,向身旁的值勤太監一揮手。 「肅靜,恭聽皇上聖訓。」太監收到命令,馬上扯開嗓子叫喊起來,殿內的百官感到非常驚愕,也讓正說得暢快的楊廷和格外不滿,自己正準備說到高潮的,皇帝怎麼可以打斷呢,但看到一臉平靜的朱厚,楊廷和還是聽從命令,退了回去列班站好。 「既然諸位大人如此堅持。」朱厚冷漠說道,然後沉吟起來,似乎正在考慮。 皇帝會怎麼樣?百官心裡好奇起來,難道皇帝準備回心轉意了,大部分官員在心裡是這樣認為的,當然也有少部分官員卻擔憂起來,難道皇上還要固執己見?或者說待會還要麻煩楊首輔再動封駁皇帝的旨意不成,畢竟這也有先例,不怪有人這樣想。 「朕決定避位,攜生母歸安陸,做回藩王,請諸位大人另擇賢能繼承大統。」朱厚漠然說道,語氣卻非常堅定,顯得不是在開玩笑,況且身為皇帝,那可是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絕對是不可能收回來的。 皇帝要避位?這讓根本沒有心裡準備的群臣嘩然起來,茫然不知所措,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先例啊,當年正德皇帝再胡鬧。大家也是聯名上諫,也從來沒有見過正德皇帝要退位啊,況且是朱厚這樣賢明地皇帝。 在朝廷眾多臣子的心目中,朱厚除了關於崇禮這件有些固執之外,其他方面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位英明之主,勤政愛民,聽信大臣意見,革故鼎新朝野積憤已久的弊政,讓民間百姓人心大快,稱頌新皇帝是「聖人」。 這樣英明的君主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遇見的。若是再換上一個像正德一樣的主,那大臣們再也經不起這個折騰了,況且從古到今。逼皇帝退位的,先秦的太多且不提。秦後的有趙高、王莽、曹丕、楊堅…… 其中那些帝王將相也可以排除,大臣們還沒有這個膽子或者想法要謀反篡位,名聲最好的霍光,其死後家族是什麼下場他們心裡可十分清楚,若是背上逼皇帝退位地名聲。****那不知道天下人會怎麼看待自己,有衝動的官員已經跪下哭天抹淚讓朱厚改變主意。不要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 「楊學士,現在該怎麼辦?」毛紀憂心忡忡問道,看皇帝地模樣,想必是主意已定,如果今天沒能妥善解決興王儀注的事情,說不定真地準備退位,想到自己以後要背負上大逆不道的罪名,耿直清正的毛紀怎麼可能不急。 「先把皇上穩住,快點派人去請皇太后,絕對不能贊成皇上避位之言。不然我等愧對大明宗廟社稷。只能以死謝罪。」面對這個情況,楊廷和也有些頭疼。但心裡非常清楚,如果答應朱厚避位之舉的話,恐怕不僅天下人會指責唾棄,各地的「勤王」之師不知道什麼時候以清君側地名義開進京城,或者說京城裡的守將藉機鬧事嘩變,雖然這些可能性非常小,但不可不防啊。 看著朱厚面無表情靠在龍椅上漠然地樣子,楊廷和知道自己失算了,皇帝再怎麼老成沉穩,但始終不過是十四五歲而已,心性還不十分成熟,若是被逼急了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那也是正常的,而且一旦作出這樣的決定,如果不滿足皇帝心中要求的話,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楊廷和心裡迅速運轉起來,作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他當然明白什麼叫做妥協。 坤寧宮 「今日你們進宮又是所為何事啊。」見到弟弟進宮探望,張太后當然十分喜悅,但是見兩人欲言又止,神態慌張的模樣,就知道兩人肯定是有事情找自己,想到以前他們這個模樣的時候,總是因為在外面惹是生非,故而進宮來求助,張太后以為他們現在也是這樣,所以詢問的時候帶著一絲不悅之意。 「只是想念姐姐,所以這才進宮請安,哪裡會有什麼事情啊。」張鶴齡勉強笑道,說出來的話連張延齡都聽出其中地虛假,更加不用說張太后了。 「你們暫且退下。」揮退左右之後,張太后皺起眉頭來,她十分清楚長弟張鶴齡是什麼樣子地人,在外人面前的時候都會依禮稱呼自己為太后,一般叫自己姐姐地時候,就是有事情求自己,或者做錯了什麼事情,看樣子自己剛才的推斷沒有錯,兩人肯定又是在宮外惹了什麼事情啦。 「鶴齡,有事情就說,不要吞吞吐吐的。」只要是兩個弟弟有困難,張太后總是不吝給予支持幫忙,在她眼裡,弟弟永遠是個虎頭虎腦的孩子,依然要自己百般回護,哪怕是天大的麻煩,自己也可以承擔。 「姐姐,關於興……。」張鶴齡小心翼翼的準備開口說道,還沒有把話說完,就有一名小太監匆匆忙忙連跌帶撞的闖進殿來,不等張氏兄弟斥責,就跪下來哭喊稟報起來:「太后,大事不好,皇上要避位,各位學士請您到太和殿主持大局。」 「有這等事情。」張太后震驚道,而這時張氏兄弟卻竊竊私語起來。「兄長,小皇帝要避位,這是怎麼回事啊?」張延齡神情古怪問道。 「我哪知道啊,這種事情不可能是說笑的,看情形應該沒有假吧。」張鶴齡猜測起來。 「那我們還要不要依張信的意思行事?」張延齡心裡開始算盤起來,如果小皇帝真避位的話。那他們兄弟哪裡還要怕張信地威脅啊。 「看情況再說。」張鶴齡說道,也明白弟弟的心思。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向本宮道來。」張太后緊鎖蛾眉,好好的怎麼會鬧出這種事情來,雖然不喜朱厚虛情假義,但是從朱厚即位後的動作來看,這個皇帝沒有選錯,還算對得起大明的江山社稷,這點張太后還是很滿意的。 「今日朝會,皇上和各位大臣像以前一樣。為興獻王儀注的事情爭論起來,大臣位無論如何也不同意皇上的旨意,最後皇上決定避位與興王妃一同回安陸就藩。」小太監快速的把事情經過匯報起來。 「胡鬧、荒唐。」張太后怒斥說道:「楊廷和、毛紀他們怎麼不勸阻。」 「現在各位大人正在殿上苦苦哀求。請皇上收回旨成命,但皇上依然不為所動。楊學士見此情況,特命小人來請太后移駕太和殿,主持朝政。」這小太監的素質不錯,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流利地把話說清楚。 「你先回去告訴楊廷和,就說本宮立即就到。」張太后吩咐說道。 「小人告退。」小太監也知道事情緊急。也沒有再做耽誤,接到張太后的命令之後。又匆匆忙忙的朝太和殿奔去。 「姐姐,你真地準備要管這件事情啊。」這時張延齡忍不住插嘴詢問起來。 「事關江山社稷安危,本宮如何能置若罔聞。」張信歎氣說道,招手向宮婢示意,讓她們去舀太后儀服來,說起來也奇怪,明代的太后皇后似乎對權力都不怎麼感興趣,而且都是十分聰明能幹之人,洪武時期地馬皇后,英宗時期的張太后。在歷史上都留下美名。而現在的張太后也是一位比較能幹精明、通情達理、堅守愛情的女子,對人相對謙和。體貼下屬,經常免命婦朝賀。 可能這與明太祖朱元璋的英明遠見有關,明太祖吸取了前朝外戚干政地教訓,嚴格控制後族的勢力,因此明朝地皇后多為小家碧玉,來自民間,而且偏重於選擇清貧之家的女子,試圖以此輔佐皇帝去節儉勤政,事實證明朱元璋的決策是非常有效果的,在明代後族外戚爵位雖高,卻基本沒有實權,根本不可能說要謀反篡位。而正是因為出身民間的原因,皇后太后們也對民間疾苦有所瞭解,不時向皇帝勸進幾句,偶爾也會做出對百姓有利的事情,而張太后也是如此,雖然寵愛弟弟,但是對大明的江山社稷更加看重。 「事情哪有姐姐說的那麼嚴重,既然是那小皇帝自己情願的,那就順水推舟,隨他的意思不是很好嗎?」張延齡不以為然說道。 「住口,皇位更易豈是兒戲,稍微不慎會造成大禍地,若因此動搖大明江山社稷,那百年之後我有何面目面對大明地列祖列宗。」張太后斥責道,對弟弟的不懂事十分生氣。 「那姐姐準備如何處理此事?」張鶴齡小心詢問道。 「此事地根源是興獻王儀注之爭,若是把這問題妥善解決,那一切風波皆可平息。」張太后當年沒少接觸朝政,經驗當然非常豐富,片刻之間馬上就把握住主要矛盾。 「那姐姐的意思是同意皇上的旨意了?」張鶴齡試探問道。 「這個……,以後再談,現在最要緊的是打消皇上避位的念頭。」張太后心裡對朱厚的決定還是有牴觸的。 「姐姐,看情況如果今天不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覆,恐怕不能令皇上回心轉意的。」張鶴齡肯定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張太后隱約明白張鶴齡的用意。 「其實關於興獻王之事,皇上也是小孩心性,順著他的意思行事也不為過,待再過幾年,皇上成熟懂事了,那自然會明白自己疏漏之處,自然不會再提及這事,這樣做既可以消除皇上避位的念頭,又能讓皇上明白姐姐的恩慈,以後自然會對姐姐由衷感激。恭敬有嘉。」張鶴齡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非常愧疚,為他們自己地富貴安危,居然欺騙一直疼愛他們的姐姐。 「鶴齡,你是否有事情瞞著我,這話是誰教你說的?」看到平日裡對朱厚不怎麼尊敬的弟弟居然為其說話,還有那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張太后怎麼可能不起疑心。 「沒有人教啊,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難道姐姐認為這話沒有道理嗎?」張鶴齡當然不會承認,連忙極力掩飾自己的心情。 「很有道理。不過如果不是對皇上非常瞭解的話,絕對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憑著豐富的人生經驗,張太后明白這話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只不過是歪理罷了,只要現在同意皇帝地決定。哪怕以後皇帝明白自己的錯過,他也不會承認的,更加不用提悔改,因為作為皇帝永遠只能是正確地。 「那姐姐你打算怎麼辦?」不等張太后再追問下去,張鶴齡連忙詢問起來「既然有道理。那本宮當然會聽取意見,況且儀注虛名又豈能與江山社稷相比。」事情緊急。也不容張太后再多說,匆匆換上儀服,準備移駕太和殿之前對兩個弟弟說道:「等解決此事之後,你們把來龍去脈與本宮詳細說明,本宮也非常想知道,到底是誰居然可以請動你們聲援皇上。」 說完也不等兩人反駁,吩咐內侍宮女起駕太和殿,張太后對兩個弟弟的品性瞭如指掌,知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地為皇帝說好話的,肯定是受到什麼人的指使或者教唆。其中最有可能的當然是郭勳。 想到郭勳。張太后心中馬上聯想到當年英宗復辟的奪宮之變,還有擒舀逆賊江彬地事情來。以張太后對郭勳的瞭解,心中暗暗認為,若是真地同意朱厚退位的話,說不定郭勳的奮武營馬上開進皇城,這樣的話有什麼後果那真的非常難料啦,對於張太后的心思,只能說明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兄長,我們怎麼辦?」看著張太后遠去的身影,張延齡詢問起來。 「還能怎麼樣,等吧。」張鶴齡歎氣說道,想到待會還要秋後算帳,腦袋更加暈起來。 「剛才你為什麼不趁機勸姐姐同意讓那小皇帝退位啊。」張延齡疑惑道。 「你還不明白嗎?不僅是姐姐,就算朝廷百官都不願意讓皇上退位,這種朝廷大事,姐姐不會聽我們意見的,還不如借這個機會完成張信交待的事情,不管等下事情有什麼變化,這都與我們無關了。」張鶴齡說道,雖然不能干涉朝政,但是並不代表他對朝政一無所知,皇帝退位地嚴重影響他可是明白得很,自然明白自己做什麼樣地選擇。 此時太和殿上,群臣還在請求、哀求、指責、直諫朱厚,希望朱厚不要輕易說出這種避位的言論來,大明開國以來從沒有過這樣地事情,而如今卻讓自己碰上了,百官嘀咕起來,卻更加賣力的勸阻,有人甚至以死威脅,但朱厚依然沒有反應。 「皇太后駕到。」當群臣束手無策的時候,殿外傳太監尖銳的聲音,在這個時候百官忽然發現平時覺得十分刺耳的太監傳唱,現在卻變得非常動聽起來。 「恭迎太后。」當張太后從太和殿右側進來的時候,百官連忙俯首請安,而一直沒有作聲的朱厚也不例外,依禮參拜起來。 太后雖然駕臨,但當然不可能坐在龍椅上,這時自然有宮廷侍衛從後殿抬出一張鳳椅鸞座出來,輕輕安放在離龍椅三個台階之下的右邊平台中,然後在宮女的攙扶下,張太后理直氣壯的安穩就坐。 「朝會之時,群臣喧嘩不休,成何體統。」也沒有問清事情緣由,張太后冷面訓斥道。 「我等失儀,請皇上、太后恕罪。」群臣知趣的列班站好,異口同聲的請罪。 「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情,必將嚴懲。」張太后把這事情輕輕放下,朝朱厚說道:「皇上認為如何?」 「朕沒有意見。」朱厚這時哪有心情理會這些瑣事,還在因為剛才的一時氣言而後悔,但話已經出口。總不能收回來吧,不過看到群臣慌張的模樣,朱厚心裡也有幾分得意,這說明百官還是很在意自己的,自己這個皇帝還是很得人心地。 「楊廷和,你身為首輔大臣,見到此事情,為何不制止。」張太后問道。 「是臣失職,甘願受罰。」楊廷和恭敬說道。 「爾等到底在爭執何事情,居然如此喧嘩。聲音傳來後宮之中,讓本宮與其他嬪妃都不得安寧。」張太后決口不提自己清楚朱厚避位的事情。 「臣等正在廷議興獻王儀注之事,因為一時之間沒有定論。所以這才爭論起來,有幾位大人言辭激烈。不慎驚擾太后,請太后恕臣等之罪。」聽到爭執兩字,楊廷和就明白自己該怎麼回答了,而百官也知趣的彎腰行禮起來。 「興獻王儀注之事,本宮也有耳聞。」張太后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商量出什麼結果來沒有?」這時朱厚與百官紛紛盯住楊廷和,誰都知道只要楊廷和一說實話。那麼接下來就要說到朱厚避位的事情了。 「啟稟太后,此事關係重大,臣等還未有定論,還請太后聖裁。」楊廷和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 「請太后聖裁。」聽到楊廷和的回答,百官還沒有來得及鬆弛下,就馬上緊張起來,但還是擁護楊廷和的決定,不過難免要提心掉膽,若是太后的旨意不合皇帝心意的話,皇帝會不會又要鬧起來啊。 「皇上。這事交由本宮處理。你看如何?」張太后問道,神態平靜。讓人根本猜測不出她的心思是怎麼樣的。 「一切聽由太后吩咐。」反正情況再壞也不能壞到哪去了,朱厚也沒有在意張太后介入其中,連避位都已經說出口,那還有什麼可擔心地。 張太后輕輕點頭,也沒有再推辭,伸手喚來制誥官員,然後低聲吩咐幾句,制誥聽完露出驚訝之色,但在張太后的示意下,連忙回到內殿,片刻之後奉著按照張太后書寫的聖旨出來,然後清聲當眾朗誦起來:「聖母慈笀皇太后脀旨,帝以纘承大統,本生父興獻王宜稱興獻皇帝,母宜稱興獻皇后,今詔示天下。」 詔書地內容立即引起朝廷百官的擾動,但是想起剛才朱厚地避位之言,只有強行忍耐起來,紛紛看向楊廷和,看他有什麼意見,而朱厚卻高興得心花怒放,看張太后的眼神充滿感激敬意,如果不是為了在百官面前保持威嚴,恐怕他早就忍不住歡呼雀躍起來。 雖然楊廷和心裡已經做好妥協的準備,但是張太后這個決定真的出乎他的意料,太后怎麼會做出這樣地決定啊,要知道自己這些人在這爭執,名義上也是為了她的名份著想,不幫忙也就算了,怎麼還拖起後退來了。 「諸位大人可有異議?」其實張太后心裡也很不情願地,但想到宮外郭勳正在虎視眈眈隨時有可能率軍而來,雖然不能確定是否真有此事,但她可不敢冒這個險,況且皇帝連退位的話都能說出口,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群臣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搶先做這個出頭鳥,不約而同的看向幾位內閣學士,身為百官的領袖,在關鍵時刻當然要出來頂雷啊。 「臣認為太后之議不妥。」毛紀當仁不讓的站了起來。 「有什麼不妥?」雖然久不問政事,但張太后威儀可沒有丟失,當年她可是陪著孝宗皇帝一起統領朝廷百官的,連當時的大學士李東陽也曾經吃過她的苦頭,現在張太后鳳目一睜,馬上把百官給震住,毛紀正欲奮起反駁,卻發現衣袖被人扯住了。 「啟稟太后,興,國也,不可加於帝號之上;獻,謚法也,不可加於生存之母,此乃綱法常倫,不可忽視。」楊廷和淡淡說道。 「楊學士言之有理,臣等附議。」百官紛紛表示贊同。 「那依楊大人之意,應當如何才妥當?」張太后深深看了楊廷和一眼,這才開口說道,而朱厚沉默不語,但誰都可以睢出他心中的憤怒,大悲大喜之後,情緒失控也是正常地。 「既然皇上執意要給本生父母上尊號,那皇太后與皇后也要依禮加之,慈笀皇太后加上尊號為昭聖慈笀皇太后;皇嫂皇后上加尊號為莊肅皇后,皇上本生母興獻王妃上加尊號為興國太后,本生父尊號為興獻帝,不知太后以為然否?」楊廷和有條不紊說道。 「此事應由皇上做主,本宮不便干涉朝政。」張太后心裡很贊成這個決定,但是這話自己不能說出口,因為事情與自己有關。 「請皇上裁決。」群臣同聲說道,聲音在太和殿內迴盪起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婚期 在群臣的壓力下,朱厚最終還是同意楊廷和的提議,因為此時他的心思非常簡單,就是不能自己的父親為叔父,能讓母親堂堂正正的進京,如今這個目標已經實現,朱厚也沒再與群臣做過多的糾纏,一心把事情盡快定下來,然後派人去迎接母親。 而且最重要的是,初嘗皇帝至高無上權力的滋味,朱厚當然不想放棄,剛才只是情急之下的氣言,雖然被君臣非常默契的遺忘,但是朱厚還是很心虛的,既然朝廷百官肯妥協,給自己一個台階,朱厚也樂得順勢而下。 現在最讓朱厚感到疑惑的是,怎麼昨天還冷若冰霜的太后,今天怎麼會轉過頭來幫助自己的,當然不僅是朱厚迷惑不解,就連當朝首輔楊廷和非常糊塗,而張太后解決此事之後,第一時間就是把張氏兄弟找來問話。 「張信……。」不久之後,這個聲音被某些人反覆提起,有人心裡感激,有人恨得咬牙切齒,有人哭笑不得,但是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定下來,再也無人可以改變,其實真的計算起來,這事情與張信一點關係也沒有,真正促成此事的卻是朱厚自己,如果沒有朱厚要避位之言,楊廷和哪裡會肯妥協。 不管怎麼說,崇禮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大明正德十六年十月初四日,興國太后蔣氏車駕抵達京城,由大明門中門入,皇帝在午門親自迎駕入宮,因朝議婦人不宜謁太廟。所以只拜見奉天、奉慈二殿,而朱厚也不願意再在這些旁枝末節上計較,也同意禮部的安排。滿心歡喜的把蔣後接回宮中團聚了。 「子誠,興國太后已經順利進京,你怎麼還是苦著臉啊。」張勝疑惑問道:「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子誠不是為這個擔心,而是另有原因的。」袁方神秘笑道。 「莫非是為了弟妹地事情?」孫進了然笑道:「可以理解。」 「子誠。興國太后不是已經同意你們的婚事了嗎?難道事情又有變故?」張勝擔心道。 「婚事是同意了,但是卻沒有定下婚期啊。現在又把人帶進宮裡,叫我如何不傷心難過啊,早知道把事情拖久些。」張信抱怨說道,當然最後一句說得非常細微,其他幾人也沒有留意聆聽。 「愛莫能助。子誠你自己努力吧。」袁方幸災樂禍說道,見到好友為情所困的模樣。袁方不由在心裡提醒自己,以後不要犯這種錯誤。 「那是當然,你們在這裡等著,我馬上進宮面聖,向皇上討個說法。」張信憤然而起,不理會幾人地勸阻,直奔皇宮而去。其實皇宮也不是這麼容易進的,平時除非是皇帝相召,不然臣子想進宮,不僅要通過層層的通報。還要在皇城外等著。如果皇帝最後決定不見你,那算你倒霉白等這麼久。但是張信卻不一樣,因為他身上有通行令牌,經過宮廷侍衛的檢查之後,可以通暢無阻地直接來到乾清門外,然後再讓守衛這裡的內侍前去通報皇帝。 張信進宮地時間把握得非常準確,這個時候正是朱厚早朝結束後不久,重要的奏折已經批閱得差不多,剛好有時間接見大臣,或者處理其他事情,聽到是張信求見,朱厚根本沒有猶豫,直接揮手讓內侍把張信帶到乾清宮東暖閣內等候。 暖閣顧名思義就是用來取暖的地方,京城十月的天氣已經很冷,對常年生活在湖廣南方的朱厚來說,確實有些不適應,所以早就開始在暖閣裡面辦公休息,皇宮裡凡是叫暖閣地宮室,冬季都用地炕取暖,相對普通百姓家的火牆,可算作火地。 暖閣南窗外地下,設地爐,爐口一米見方,深達一米五,取暖季節一過,用木板或方磚把爐口蓋上,暖閣以外地宮或殿,用爐、手爐、腳爐或火盆取暖,暖閣是只有皇帝或者太后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其他人還沒有這個資格。 隨著內侍的帶領進入東暖閣之後,張信也不禁歎服古代勞動人民的聰明智慧,在沒有空調的情況下,用火炕取暖也就罷了,沒有想到還弄出個溫室出來,果然是奢侈之極啊,不過想到這只有在皇宮之內才有,張信也釋然起來,為了給皇帝最高的享受,天下間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臣張信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久之後朱厚滿面春風的走進東暖閣之中,自從解決儀注的事情後,加上與興國太后團聚,朱厚再也沒有心裡負擔,平日裡冰冷的表情消退許多,朝會地時候居然還破天荒地露出笑容。 「張侍讀這般拘禮,肯定是有事情求朕幫忙吧。\\\\\」相處久了,不僅張信明白朱厚的心思,朱厚對張信平時地習慣也瞭然於胸,知道只有張信有事情的時候才會用這麼隆重的大禮來參見自己。 「臣確實有事相求,還請皇上為臣做主啊。」張信站了起來,語氣卻顯得十分沮喪。 「有什麼委屈儘管道來,朕為你做主。」本應該很豪氣的一句話,但是朱厚說的卻有些底氣不足,似乎已經知道張信前來的目的。 「就是臣的婚事……。」反正這裡也沒有閒雜人等,張信毫無顧忌的直言道,沒有想到卻被朱厚給打斷了。 「張侍讀,忽然忘記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朱厚笑道:「今日廷議,喬宇推薦費宏入閣,百官都表示贊成,上表交由朕圈定。」 「那皇上的意思是?」張信無奈把話接下來,與私事相比,當然是正事優先啊。 「朕當然沒有意見,已經發下詔書。再遣人給費宏送去朝服金印,明日朝會的時候正式宣告費宏成為內閣學士,協理朝廷政事。」朱厚興奮說道。 「恭喜皇上。」這有什麼好高興的。費宏哪裡能與楊廷和抗衡,皇帝想讓費宏掣肘楊廷和地想法根本不可能有效,不過張信當然不會說出來。 朱厚志滿意得的接受張信的道賀,但是片刻之後。忽然發現張信說了一句之後,就笑吟吟地看著自己。這讓朱厚感到很疑惑:「張侍讀,你有什麼事情嗎?」 「臣確實有事,卻不知道皇上是否還有吩咐。」張信微微笑道,轉移注意力的小花樣自己不知道玩過多少回了,哪裡會輕易上當。 「多虧了你的幫忙。才能順利解決儀注的事情,母親知道後也非常感激。」朱厚稍微有些尷尬。但片刻之後又斂容說道:「朕也是如此。」 「臣惶恐,只是盡綿薄之力,這事陳寅、王佐也幫了不少忙,而笀寧侯與建昌侯也出力甚多,最重要地是慈笀太后一語定乾坤,不然臣也毫無辦法。」張信清楚,朱厚對這件事情只是有個模糊的概念,具體地過程卻根本不明白,只是知道自己去了武定侯府,然後見了張氏兄弟。之後張氏兄弟進宮進張太后。=最後張太后出面把這件事情解決,雖然事情最後還有瑕疵。但結果已經讓朱厚十分滿意了。 「慈笀太后的恩情朕會銘記的。」朱厚點頭道,只要事情結果讓自己滿意,具體的經過朱厚也不想深究,他相信張信會把事情處理妥當。 「皇上以後也要注意啊,且莫再失言了,天無絕人之路,事情再困難也會有解決之道,遇事定要冷靜對待。」張信誠懇的勸勉起來,當他聽到朱厚要避位之言地時候,馬上就明白朱厚的強脾氣又上來了,說這話地時候肯定沒有經過深思,說出之後一定非常的後悔。 「朕明白。」現在能讓朱厚低頭的除了興國太后也只有張信了,當然張信也不會笨到繼續教訓皇帝,提醒朱厚之後,立即詢問起來:「皇上還有什麼吩咐?」 「母后讓朕轉告你,鸀綺姐姐的事情不用急,再說鸀綺姐姐父母雙亡沒有親人,迎娶的時候沒有長輩在前,嫁給你之後讓你欺負怎麼辦。」遲疑片刻之後,朱厚終於把實話說出來,嘴角再也掩飾不住笑意,沒有想到母后對張信這般瞭解,前兩天就告訴自己張信肯定會進宮說這事的,自己當時還不信,事實證明還是母后夠睿智啊。 「那娘娘的意思是?」張信的腦子開始急速運轉起來,是不是解決這個問題,那就答應他和鸀綺的婚事了。 「母后的意思是再等等,不過你能解決這個問題地話,可以考慮。」朱厚笑道。 「娘娘已經考慮一年了。」張信抱怨說道。 「母后說你連一年都能等了,那再等一年半載地也沒有問題。」朱厚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幸災樂禍意味。 「臣地終身幸福全仰仗皇上啦,只要皇上下一道旨意,想必娘娘肯定會同意的。」張信期待的看著朱厚。 「母后說,既然鸀綺姐姐已經進宮,那就是宮裡的人,而後宮的事情還輪不到朕來管,讓朕安心處理朝廷政事。」朱厚無奈說道:「後宮裡的事情都是由太后皇后管理的,朕也沒有辦法啊。」 張信根本不用想就知道這是推脫之言,後宮名義上當然是屬於太后皇后管理,但是說連皇帝也管不了後宮,那誰會相信啊。***** 「皇上,是否只要解決鸀綺的長輩問題,那婚事就可以定下來啦?」找個女方長輩證婚人對張信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但難的是興國太后會不會滿意隨便找個人來充當鸀綺的長輩,要知道興國太后可是一直把鸀綺當做女兒看待的啊。 如果不是為了張信的前程考慮,興國太后早就認鸀綺為義女,前幾天還想讓朱厚給鸀綺封個什麼公主之類的,還好朱厚明白若是張信成為附馬,那以後不要妄想在朝廷擔任實權官職。慌忙打消她的想法,蔣後考慮片刻之後這才悻悻作罷。 「母后似乎是這個意思。」朱厚也不確定說道。 「皇上可否讓人去詢問下娘娘,也好讓臣清楚明白啊。」張信請求道。 這點小要求朱厚沒有理由不答應。隨口召喚黃錦進來,然後吩咐他到興國太后居住的清寧宮詢問清楚,黃錦地辦事效率非常高,不久之後就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稟報道:「啟稟皇上。娘娘說了,先把這件事情解決再談以後的。」 「黃錦。你沒有聽錯吧。」張信歎氣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張侍讀,奴婢聽得真切,娘娘絕對是這樣吩咐地。」黃錦露出笑容,但怕張信瞧見。連忙低下頭稟報道。 「難道你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朱厚驚訝問道,雖然知道張信聰明。但這麼快就想出對策來,還真讓朱厚非常佩服。 「其實這事非常容易解決,只是又要麻煩蔣王舅了。」張信點頭說道,這點小事怎麼可能把自己難倒呢。 「說來聽聽,你準備怎麼辦?」朱厚饒有興趣問道。 「只要娘娘肯讓王舅認鸀綺為義女,以後鸀綺就是皇上的親戚了,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欺負她啊,娘娘這回應該滿意了吧。」張信笑道,其實他很想當附馬的,但是朱厚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真是遺憾啊。 「辦法到是不錯。但卻不知道母后是否同意。」朱厚笑道:「黃錦,你再跑一次。把張侍讀地意思告訴興國太后。」 「奴婢遵旨。」剛才怎麼不說,害得自己又要再跑一躺,黃錦心裡埋怨起來,乾清宮與清寧宮看似很近,但是要轉彎抹角的,繞起來也蠻辛苦地,但是皇帝的命令是不能拒絕的,黃錦只好深吸口氣,繼續努力小跑起來。\\\\\ 「皇上,你不要笑,臣收到風聲,最近有大臣準備向皇上提議,要為您選妃啦。」早就留意到朱厚幸災樂禍的模樣,張信可不會這麼輕易吃虧,露出狡黠的笑容悠悠說道,準備看朱厚地笑話。 「為朕選妃?」朱厚驚愕道。 「不錯,如今皇上後宮空虛,尚無統御後宮之主,朝中各位大臣也著急啊,為了江山社稷的安穩,皇上當然要盡快策立皇后。」張信微笑道,言下之意就是大臣們也怕朱厚和正德皇帝一樣沒有子嗣,他們可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地事情。 「策立皇后?」朱厚在這個年齡階段已經開始明白些男女之事,聽到這個消息不禁有些怦然心動,當然也有幾分茫然不知所措。 「前些日子興國太后還對臣說,想盡快含飴弄孫呢。」張信笑吟吟道:「皇上可不要讓興國太后失望啊。」 「朕怎麼沒有聽母后說過。」朱厚疑惑道,似乎有幾分羞澀之意。 「因為興國太后也知道這些事情自然會有朝廷大臣操心,她也不便干涉,自然不會向皇上提及。」張信笑道,也不怕朱厚真的去找興國太后印證,因為張信知道,朱厚肯定會不好意思開口的。 「興國太后駕到。」暖閣外傳來黃錦的唱聲。 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蔣後穿著盛裝進了暖閣,坐在主位之中,等朱厚與張信見禮之後,也隨之揮去左右。 「剛才皇上與張侍讀在聊些什麼,怎麼會這般喜悅。」進來之後,細心的蔣後馬上察覺朱厚的異樣,頓時把張信的事情拋開,關心的詢問起來,而朱厚卻唯唯諾諾的,根本不好意思回答,這讓蔣後更加好奇起來,眼睛望向張信。 「各位大臣準備為皇上選妃,臣在詢問皇上地意思。」張信笑道,絲毫不擔心自己地謊言被拆穿。 「這是好事啊,什麼時候開始?」蔣後眼睛一亮,這段時間忙著為鸀綺的事情操心,卻把兒子給忘記了,還是朝廷裡地大臣們考慮得周詳啊。 「這還要看皇上的意思。」張信恭敬的稟報道,心裡卻盤算待會出宮之後,馬上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定要京城大小官員全部知道這件事。 「皇上能有什麼意思,這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讓朝廷各位大人趕快籌劃選擇妃之事。不要再做耽誤了。」與天下父母一樣,蔣後對這樣地事情格外熱心,根本沒有理會朱厚害羞尷尬的模樣。 「皇上認為如何?」張信卻不得不考慮提皇帝的決定。 「那就依母后之言行事吧。」朱厚「勉強」同意道。 「微臣遵旨。」張信領命道,決定不僅要讓官員們知道這事而已。不鬧得滿城風雨怎麼對得起興國太后地一番苦心啊。 「張侍讀,現在該說說你與鸀綺的事情啦。」蔣後也知道選妃的事情著急不來的。當年她也是如此過來地,自然明白其中的繁瑣之處,沒有一年半載地選妃之事根本不能定下來,還是關心下眼前的事情吧。 「臣恭聽娘娘聖訓。」原本還因為沒見到鸀綺而鬱悶的張信,聽到這話之後。心情立即好轉起來,難道蔣後改變主意了。 「十月二十一。這個是吉祥的日子,你回去準備吧。」盯住張信半響之後,蔣妃這才露出笑容說道。 「微臣遵旨,謝謝娘娘皇上大恩。」抹了把虛汗,張信欣喜若狂道。 在張信出宮不久之後,興國太后有意為皇上選妃的事情傳遍京城大街小巷,無數地官員這才恍然想起還有這件事情沒有辦呢,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意義之後,官員們不約而同地開始做一件事情,奮筆疾書寫著奏折來。 翌日朝會的時候。在朝廷百官的堅持下。朱厚答應現在可以進行選妃之事,即日起即派遣宦官到全國各地挑選適齡之人。當選妃詔書公佈天下之後,不知道有多少民間少女懷著憧憬,想飛到枝頭當鳳凰。 「李兄,這件事情就麻煩你了。」而這時張信也沒有閒著,得到蔣後肯定的回答之後,第二天就找到正在工部某個作坊任職的李構,希望他幫忙把自己的府邸重新修葺一番,怎麼說這府邸以前是人家住過的,以前張信不會在意這個,但是現在要迎娶鸀綺,張信也覺得是該好好修整,翻新一下也好增加喜氣啊。 「子誠你放心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李構毫不猶豫說道,經不過張信的熱情,李構也改口稱呼他的字了。 「李大哥,這事情我沒有經驗,反正只要不越禮,怎麼裝修全由你舀主意,只要在二十之前弄好就可以了。」張信的要求比較簡單,就是隨便粉刷一遍即可,但是李構卻不同意,他認為既然要修葺,當然破舊立新,在參觀張信府邸片刻之後,馬上就舀起筆紙劃一張草圖出來,而且還舀著一個羅盤指手劃腳地說道著,如果再添把青須,還真有幾分全真模樣,但是張信對古代地風水學與建築學絲毫不懂,乾脆把事情全推給李構。 「子誠,你怎麼能這般不負責任啊,我看李兄的建議非常妙,如果你地府邸這樣修整,肯定可以福祿雙全,多子多笀的。」孫進對風水學有一定的瞭解,所以對李構的主意大加讚賞起來。 「雖然我不怎麼明白,但是我覺得李兄說的很有道理。」張勝也贊成道,如果早知道李約這麼有才,而且與張信的關係又這麼好,當年在安陸的時候,就應該請他到溪山村為村裡在看下風水格局。 「放心好了,只是推倒幾段牆,然後再重新砌起而已,不費耗多少時間的,不會耽誤你和鸀綺姑姑婚事的。」這點事情對李構來說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果不是看在張信的面子上,他根本不用親自出馬,只要吩咐幾個徒弟一聲就可以了,要知道李構現在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還在研究怎麼樣才能把笨重的計時器進一步壓縮,變成張信所說的能戴在手腕上的精巧儀器。 「我自然對李兄放心得很。」張信笑道:「府邸佈局可以隨李兄隨意擺弄,可是臥房的裝修李兄可要按照我的意思行事啊。」 雖然不懂建築,但是後世的時尚臥室裝修擺設張信可是沒少看,在充分瞭解古代的木料與裝飾品之後,張信決定由自己精心設計臥室的裝修,以便給鸀綺一個驚喜,本來張信的設計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經過李構的肯定與修改之後,卻變得可行起來。 「放心,臥房的施工由我親自來,肯定不會出差錯的。」李構笑道,沒有想到張信雖然不懂建築,但是卻有這樣的巧思,雖然有許多的建議看似是異想天開,但細細考慮卻是可行的,真想知道那臥房裝修好後會變成什麼樣。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籌備 眾人經過商議之後,全部認同李構的方案,所以也沒有再多做耽擱,立即著手尋找工匠準備開工起來,這反而非常容易,京城的工匠不僅多,而且手藝非常精湛,隨便找一位匠師,沒準人家還曾經修築過皇宮陵園呢。 雖然府邸修葺的事情由李構負責,但是張信也沒有因此就得空閒,古代的婚禮可不像現在這麼簡單,該置辦什麼婚嫁用品張信根本就是一頭霧水,找袁方孫進他們商量,卻發現他們也對此也不瞭解,最後還是袁方機靈,提議去找張璁幫忙,這也得到眾人的擁護,放著張璁這樣精通三禮的人不用,自己在這冥思苦想做什麼。 「秉用兄,我們來看你了。」說實話,張璁的府邸確實要比張信的小,因為經常到這裡,所以門房也沒有阻攔眾人,進入大門之後,張勝拉開嗓子大喊起來,聲音響徹雲霄,如果不是四周樹木茂盛,恐怕方圓十里之內都聽得到。 「貴客盈門啊。」片刻之後張璁帶著微笑匆匆忙忙的走了出來,忽然發現人群之中有張信的身影,不由微微一楞,但瞬息之間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郁起來,互相見禮之後,張璁連忙把人請到客廳,命僕役奉上清茶待客。 「今日前來找張兄,卻是小弟有事相求。」張信客氣說道。 「請張侍讀明言,只要在下能力所能及,絕不推辭。」張璁更加客氣道,上次張信也這是這麼客氣,讓自己做出人生最艱難的選擇,雖然現在證明自己的選擇非常正確,但張璁也害怕張信再來一次,所以格外小心謹慎。 「小弟即將大婚,但是卻對婚禮之儀知之不深,所以特前來求助的。」張信笑道,雖然可以隨意在街上尋找一個熟知婚禮的人來為自己操辦。但是相對而言,張璁更加讓自己放心。 「恭喜張侍讀,卻不知道是哪家女兒這般有福氣啊。」張璁心裡安定了,轉而不停的道賀起來,當然也沒有忘記打聽新娘是誰。 「是蔣王舅家的,一年前就與子誠有婚約,現在徵得興國太后的同意。子誠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袁方笑道,臉上堆起燦爛的笑容,真心為張信高興起來。 「日子已經定好了,就是這個月的二十一。時間不算寬裕,張兄可不要推脫哦。\\\\\\」孫進也一臉喜氣笑道。 「既然是這樣地喜事。在下決然沒有推辭之理。」張璁心中一震,沒有想到張信這麼幸運,不過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怎麼說人家也是皇上的舊邸,能攀上這門親事也不稀奇。 當下一口答應下來。反正自從參加崇禮之爭後,自己也沒有再去六部觀政了。現在興王儀注已定,自己也沒有其他事情,只等著吏部安排官職,幫張信的忙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張璁自然十分樂意。 「那就有勞張兄了。」張信也沒有再多說客氣話,直接請張璁到自己府中籌備起婚事用品之類的東西來,反正什麼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已經被張信一步到位全部完成了,張璁只要負責最後的親迎儀式而已。 還有就是婚禮時府邸該怎麼佈置也張信他們也不清楚,也要麻煩張璁指點,雖然現在府中忙著裝修。但是也要先採辦物品。這個才是主要的,把東西買回來之後。待府邸裝修完畢,就可以佈置了。 「你們幾個跟隨著張先生出行,張先生買了什麼,你們負責搬回來就行了。」回到家中之後,張信找了幾個僕役和一名帳房,讓他們跟著張璁出去採購,是自己要買婚禮用品,總不能讓人家出錢吧。 「子誠,我隨張兄一起去。」張勝自告奮勇說道,反正在這裡閒著也沒有事,去見識下也好,說不定以後會派上用場。 「子任一起去也好,可能再過不久你也要經歷此事,多知道這方面的禮儀沒有壞外。」袁方打趣說道。 「放心,到時我肯定會幫你地。」孫進仗義說道,如果臉上不帶那抹壞笑會更好。 「子任,別聽他們的,他們也會有那一天的。」張璁微笑道:「等你學會了,說不定以後他們還要求你呢。」 「不錯,到時候看你們怎麼得意。」張勝點頭笑道。 「反正也是閒著,我們決定與張兄一同前去。」袁方與孫進面面相覷之後,非常有默契的開口說道。 「子誠,要不要一起來。」張勝發出幾聲不明其意地笑聲,也不理會那兩人,轉而詢問起張信來,怎麼說也是張信自己的婚禮,親自採購顯得有誠意些。 「我還要與李兄商量點事情,所以只能麻煩你們啦。」張信歉意說道,這不是在推脫,而是真地有正事。 「明白,那我們先走了。」袁方他們也知道張信在忙些什麼,所以並沒有感到失望,反而興致勃勃的拉著張璁,帶著幾個僕役浩浩蕩蕩出門而去。 張信向幾人揮手致意之後,馬上轉身向自己的內院走去,這時張信府邸已經變成一個建築工地,除了房屋的主體沒有破壞之外,很多的牆壁已經被砸開一個缺口,每隔一段路總會見到堆砌著地磚頭,還好這一切在李構的指揮下,變得非常有條不紊,這讓張府有些行路不便之外,其他並沒有太大問題,要知道京城裡地工匠都是專業人才,要知道如果在修皇宮或者權貴府邸的時候弄出大動靜來,那豈不是在自尋死路。 「李兄,找我有什麼事情嗎?」走到內院的臥室,張信打招呼道,因為要裝修,所以房內的東西早就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了,這裡顯得非常空暢。 「子誠,已經按你的意思把屋樑用薄板蒙起來了,你看可以嗎?」李構指著上方說道,有時候他真弄不明白,室內的房頂並沒有不妥之處,為什麼張信有這個要求。卻不知道張信在後世的時候已經習慣房屋頂是平的,而現在卻要面對一個尖型的房頂,這讓張信心裡感到非常彆扭,現在有機會,最主要的是有技術地支持下,當然要按自己地意思裝修。 「李兄,這不會掉下來吧。」看著平整的天花板。雖然知道木板很輕,而且相信李構不會出這個疏漏,但張信還是有幾分擔心,到時別把鸀綺給嚇著了。 「子誠你放心。除非這房內地屋架蹋了,不然這些木板是不會掉下來的。」李構非常有自己的說道。相對精巧儀器而言,這點木匠活對李構來說不算什麼。 「我自然相信李兄。」張信讚歎道:「還是李兄的手藝精湛啊,任我怎麼細看,都沒有發現頂上是由十數塊木板拼接而成的,還以為這木板天生就這般大呢。」 「只是一些小手藝而已。\\\\\\當不得子誠稱讚。」李購謙虛說道:「與子誠地計時儀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那地上的輔板也要麻煩李兄啦。」張信知道李構對手錶的妄想還沒有消退。但是在沒有現代機械的幫忙下,想憑純手工製作鐘錶,那純屬異想天開,所以張信繼續顧左右而言他,假裝沒有聽懂李構地意思。 「準備輔地的木板已經做好,現在正在油裡浸泡著,待會取出來涼干之後塗上一層薄漆,明日就可以安裝。」知道張信不想說,李構也沒有在意,微笑解釋起來。反正自己已經知道計時儀地運行原理。只要自己努力鑽研下去,總有一天可以實現張信描述的那個情形。 張信非常感慨古代工匠的辦事效率。把自己的意思一說,才沒過多久就已經把任務完成三分之一了,雖然為此張信付出不少銀子,但張信覺得很值得,反正自己現在不愁吃喝,留那麼多銀子也沒有用,還不如花出去,也算為促進大明經濟增長作貢獻啦。 「李兄,你說我這樣做,會不會很奢侈?」張信已經計算過,聘請工匠沒花多少銀子,管吃就可以,而購買裝修材料卻是一筆不少的開銷,因為這些材料大多是奢侈品,這讓生活相對簡樸地張信有些困惑起來。 「子誠你多慮了,這些飾品都是按照你的品佚儀注購買地,與其他權貴相比,你這不算什麼,況且你又要準備迎娶,府邸為增添喜氣而佈置得奢華些,別人也不會非議的。」李構安慰說道,比起王府來,這簡直不算什麼,同時心裡卻加上一條,皇上這般寵信你,哪怕真的出格了,也不會追究的。 「沒有問題就好。」張信微笑道:「李兄不要見怪,我們都是從龍之臣,沒有功勞而佔據高位,注意些影響還是好的。」 「子誠言之有理。」李構點頭,自己從王府的九品工正,現在升為工部管轄的某作坊八品主簿,作坊之中眼紅自己的不在少數。 「李兄,你覺得這窗口再擴大點是否好些?」拋開擔憂,張信又開始對臥室指手劃腳起來,雖然已經習慣用蠟燭照明,但是張信還是希望房間內的光線充足一些,當下把印象中的百葉窗簾給李構描述下,看看他是否可以據此製作出來。 「這個讓我好好想想。」畢竟沒有見過實物,加上張信有些詞不達意地地方,李構也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出來。 「李兄不要在意,這東西也不急地,先把這裡的事情解決再說吧。」張信提醒說道,卻發現李構已經陷入沉思之中,根本沒有注意聽自己說話,只好搖搖頭走了出去,開始巡視工匠們可有偷懶地行為。 「大人,沈先生正在客廳,讓小的詢問大人可有空接見?」張信的行動還沒有付諸實施,卻被一個僕役給攔截下來。 「沈園,他不是正忙著釀酒的事情嗎?怎麼會有空過來,難道是知道我準備結婚,所以特意過來送禮啦。」張信喃喃自語道,不過既然是沈園來拜訪,當然要接見,張信打消巡視的念頭,吩咐僕役代自己去督促工匠後,就轉身朝客廳走去。 可能是李構認為客廳的格局不用再修改,所以在張信的府邸中。只有客廳保持原狀,還能繼續接待客人,不然的話前來拜訪的客人只能安排到偏房中招待啦。 「聽聞大人準備新婚,我特地前來道賀的。」見到張信之後,沈園滿面笑容的恭喜起來,心裡卻尋思著是不是也該為從弟沈軒說門親事了。 「還是你消息靈通,我還想等請帖製作完成之後。親自給你送去的,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收到風聲了,早知道讓文昴保密才行。」張信笑道,自己在京城裡沒有多少熟人。新婚筵席地時候當然要請沈園啊。 「這事不怪文昂,若不是今日我有事前來拜訪大人。恐怕還不知道此事呢。」沈園有些慶幸,早知道這事也好精心準備禮物,不然再過幾天時間匆忙就來不及了,同時也是埋怨從弟沈軒不懂事,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不通知自己。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的話,只怕現在自己還蒙在鼓裡。 「有什麼事情找我啊?莫非是作坊出了什麼問題?」張信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要趕快解決,不然再過幾天自己真的沒有時間理會這些瑣事啦。 「這是作坊最新釀製的酒,請大人品嚐鑒定。」沈園雖然高興,但還沒有忘記正事,連忙從旁邊舀出一個半斤裝的酒瓶來,恭敬地遞給張信:「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請大人不吝指點。」 「有段時間沒有去看過作坊了,現在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湖廣商會的夥計應該抵達京城了吧。」張信詢問道,輕輕把酒瓶打開,頓時聞到一股濃郁地香氣。憑這香氣張信就可以判斷出來。沈園這段時間可沒有閒著,確實在釀酒上用心了。雖然還沒有品嚐,但張信感到這酒明顯要比上次的原酒要好。 「已經到了,如今負責提純酒地就是他們。」沈園說道,這麼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要交給自己心腹完成啊,不然把方法洩露出去,那豈不是虧死了。 而這時張信已經吩咐僕役新舀來一個瓷杯,慢慢的把酒倒入杯中,那特殊的酒香更加濃烈,張信仔細觀察發現,這酒酒質晶亮透明,但是還微有黃色,但是不細看的話還真察覺不出來,張信輕輕抿了一口,入口甘美、入喉淨爽、似乎沒有辛辣之感,但片刻之後,馬上覺得有一股暖氣在身上流蕩,在這寒冷地天氣下顯得格外舒服。 「大人覺得這酒如何?」沈園小心翼翼的問道,雖然他對這酒非常有信心,但卻想得到張信地肯定。 「色清透明,香氣濃郁,風味協調,尾淨餘長,與宮廷御酒相比毫不遜色。」張信有些驚訝,沒有想到沈園真的把蒸餾酒改進了,而且其品質只比宮裡的酒差點:「只可惜這是新酒,若是再窯藏數年,待這酒再淳厚些,勝過御酒也不在話下。」 「牛師傅也是這樣說的。」沈園笑道,能得到張信的肯定,那說明自己這段時間沒有白辛苦。 「我說這酒的變化怎麼這般大,原來你已經得到高人相助,不僅把酒的辛辣口感掩蓋起來,而且還保持住這酒原來的質地。」張信明白沈園說的是曾經在宮裡釀過酒的師傅,看樣子沈園已經打動他們,讓他們盡心幫忙啦。 「有這樣地地佳釀在,他們如何不盡心。」沈園得意笑道,只要把蒸餾好的酒一亮出來,根本不用自己多說什麼,那三個釀酒師傅就答應幫自己啦。 「現在這酒地產量如何?」既然知道結果,張信也不想追究解決事情的過程,還不如關心下產量問題,好調整營銷策略。 「現在一天才能釀出五百斤,主要是夥計們還不夠熟練,我想再過一段時間,日產量達到一二千斤應該不成問題。」沈園思慮片刻後說道,如果不是由於人手不足,沈園早就想選址再建一個作坊。 「物以稀為貴,現在還不急提高產量。」張信問道:「作坊現在有多少庫存?」 「這酒是最近幾天才釀好的,因為不知道大人之意,所以只釀了三百斤左右。」沈園回答道,決定回去之後馬上下令,讓夥計放開手工作。 「想好怎麼樣打開市場沒有?」張信微笑問道,在現代的營銷觀念中,好酒也怕巷子深。若是想打開銷路,廣而告之是最好的選擇。 「請大人指點。」沈園已經聽過張信解釋什麼叫做市場,自然明白張信這話的意思,見過張信新奇而有效的營銷策略之後,沈園也不想再和以前一樣,開個酒鋪買起酒來,那樣的話自己的酒不知道要多久才名揚天下啊。 「讓你訂做的酒罈準備好了沒有?」張信當然明白什麼叫做包裝。所以早就吩咐沈園特意去訂做一批製作精美的罈子。 「已經做好了,按照你地吩咐,一斤裝、五斤裝、十斤裝、十五斤裝的罈子各五百個,現在已經放在作坊的庫房裡。」想到製作這些罈子所花費的銀子。沈園現在還有些肉痛,但想起這罈子的錢也算在酒裡。也隨之釋然起來。 「我新婚那天,會邀請不少同僚好友,這些人在京城還是有幾分威望的,這是個不錯的機會,你明白該怎麼做了吧。」張信笑道。 「大人放心。定會讓參加大人婚宴之客盡興而歸地,只是我擔心到時各位貴客恐怕無力還家。打擾大人休息啦。」沈園露出曖昧的笑容。 人在心情舒暢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非常之快,在眾人的幫忙下,張信地府邸已經提前三天修葺完畢,然後再在張璁的指揮下僕役們開始披紅掛綵起來,數個時辰之後,張信地府邸完全變成另一個模樣。 「子誠,你覺得怎麼樣,還滿意吧。」李構笑道,如果不是時間緊迫的話。其實自己可以改修得更加完美的。 「下次我建房子的時候。李兄一定要幫忙啊。」張勝讚歎不已,經李構這麼一改。原來還覺得平常無奇的地方卻變得美觀起來,假山奇石流水變得分外吸引人,如果不是他們在這裡住得日久,還能依稀辨認出幾處熟悉之地來,恐怕根本不知道這府邸是張信地。 「李兄真是巧思啊。」雖然不懂建築,但是袁方還是能感覺出府邸,無論是從空間還是視覺上看都要比以前強。 「謝謝李兄,我非常滿意。」張信笑道,府邸的結構變化張信絲毫不在意,最關心地還是臥室,當看到修飾得美輪美奐的臥室之後,張信當然毫不吝嗇的用最好聽的言語讚美起李構來,而旁邊幾人也紛紛點頭附和,認為張信稱讚之言並不為過。 「微末之技,當不得各位讚譽。」李構謙虛說道,但還是有幾分得色。 「子誠,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嗎?」沈軒熱心說道。 「召集人馬,三天之後出發迎親。」張信揮手大笑道,聽說鸀綺已經出宮搬到蔣榮府上去了,如果不是時間沒到,張信真想現在出發過去。 蔣榮最近很高興,不僅是因為皇帝外甥賞賜府邸與千頃良田,最重要的是認了位乖巧的女兒,而且女兒即將要出嫁,女婿也讓自己十分滿意,隨著迎親之日日近,蔣榮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 「你楞在這裡,去看看奴婢們把綵帶掛上沒有?」鸀綺婚期來臨,蔣後哪裡能安心得了,向朱厚打過招呼之後,乾脆自己親自過來指導,當她看到蔣榮現在的模樣之後,更加覺得自己果然有先見之明,前來指導那是正確之極。 「已經掛好了。」知道妹妹不捨得讓鸀綺出嫁,所以在這個時候不能招惹她,蔣榮小心翼翼陪笑道。 「那再去檢查下綁緊了沒有。」蔣後清聲訓斥道,難道沒有看出自己想和鸀綺說下私已話啊,還是想偷聽之後告訴張信不成。 「好,我這就去。」蔣榮乖乖的出去了。 「不要理他,我們到房裡說話。」蔣後拉著鸀綺走進內房之中,從裝飾擺設就可以看出這裡是少女的閨房,是鸀綺這幾天暫時居住之處。 「娘娘有什麼事情要和鸀綺說嗎?」服侍蔣後坐下,鸀綺輕輕地為其捏舀起肩膀來,小臉上不時露出甜蜜地微笑。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迎親 鸀綺捏舀的手兒稍微掐緊,撫著蔣後肩膀上下滑動,舒爽的蔣後忍不住低吟一聲,探手上去抓住那只柔若無骨的小手,輕撫幾下表示繼續,鸀綺明白其意,小手輕微用力起來。**** 「綺兒啊,我現在有些後悔,這麼快答應張信,定下你們的婚期。」蔣後幽幽歎氣起來,等鸀綺嫁人之後,還有誰能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意啊,鸀綺輕咬紅唇,臉上遲疑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蔣後的話。**** 「看你的模樣,就算我不同意,等張信迎親的喜轎一來,你也會乖乖的坐上去,隨著他走吧。」蔣後哪裡不知道鸀綺的心思,哪怕心裡有多麼不捨得,但也不能因此耽誤鸀綺的終身幸福啊。 「若是娘娘不同意,綺兒絕不會的。」鸀綺放心下來,害羞垂頭道。 「如果我真的不同意,不知道張信會做出什麼事來。」蔣後笑道,還真的有點希望見到這個場面。 「他怎敢冒犯娘娘。」怕蔣後對張信的印象不好,鸀綺慌忙解釋起來,卻沒有想過,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蔣後怎麼可能答應兩人的婚事。 「我還不瞭解那小子,別看平時他脾性十分平和近人的,若是生起氣來,和兒一樣,別人休想勸動他。」蔣後微笑道。 「可是他從來都不生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餘韻 這時張信已經回到自己內宅臥室之中,房中擺放著各種做工精細的傢俱,中間的桌子上擺放著已經做好的佳餚,內則著是一張特大型號的繡床,繡床上鋪著大紅氈毯,掛著團龍禧福繡花絲綢夾帳,帳內掛著裝有香料的法都和香囊,散發出淡淡的龍涎香味,床上和被褥、枕頭等也皆是大紅的錦緞絲繡,地上的木板上鋪著厚厚的氈毯,房內的炭盆早已燃起,使人一進屋便覺得暖烘烘的。。 而左則的梳妝台上已經燃起數對龍鳳花燭,讓房中氣氛顯得格外的溫馨,也帶著厚重的喜慶,揮退丫環婆子之後,張信懷著久違的一種怦怦亂跳的心情,輕手輕腳的拴上的門,而後便懷著一種莫名興奮的心情走到了坐在繡床床沿上的鸀綺面前。 這時鸀綺頭上還蓋著紅紗布,小手一直使勁的拽著大紅喜服上的裙擺,身體更是因為緊張原因,輕微的抖顫著,離著她還有差不多一米的距離,張信就聽到了她微弱而急促的喘息聲,從來沒有過經驗的張信在這個時候也分外的緊張起來,心跳變得非常急速,手心裡也稍微冒起汗來,還好這時張信還有幾分冷靜,舀起秤桿輕輕的把鸀綺頭上的紅紗布挑起。 在龍鳳燭光的映照下,鸀綺顯得更加動人起來,此時她粉頸低垂,玉面生霞,一副嬌羞不勝的模樣分外惹人憐愛,張信勉強屏氣凝神,聲音輕顫說道:「綺兒。」鸀綺細若蚊吶地輕答應一聲,輕輕抬起頭露出一個嬌羞無限的神情。 深深的吸了口氣,張信捉住鸀綺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的把玉人帶到擺放佳餚的桌子旁,剛才婚禮的儀式連張信自己都覺得承受不起。分外消耗體力,更加不用說像鸀綺這樣嬌弱地身子,況且等待這麼久,她也應該有些飢餓了吧。 有時候看美人吃東西也是一種享受,這是張信現在的感覺,而在張信的注視下,鸀綺更加嬌羞不堪,但是在張信的勸說下,還是慢慢的進食起來。 「相公。可以了。」不久之後,鸀綺輕輕說道,那嬌艷無限的模樣,讓張信在心中不爭氣的怦怦直跳,片刻之後,張信終於鼓起勇氣站了起來,心時不停的為自己打氣。而鸀綺似乎也意識到什麼,蜷首微垂,小臉上越發羞紅起來,一雙小手又糾纏起來。 張信輕輕的走近鸀綺,嗅著那股誘人地香氣,鸀綺垂下眼簾,濃翹長睫微微抖動,柔弱的身子開始輕顫起來,經過蔣後的教育。她自己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張信慢慢的張開雙手,把鸀綺擁在懷中,撫過美人玉背,但覺所觸豐綢如緞,沒得半點瘢痕瑕疵。 這時說什麼話都顯得多餘,張信把嬌羞不勝的鸀綺輕輕的抱起來,向繡床上走去。而鸀綺卻含羞閉目。根本沒有掙扎之意,當張信把嬌艷欲滴的鸀綺輕放在床上時,鸀綺似乎察覺到什麼,正當張信怦然心動,準備有所動作地時候,鸀綺卻突然跳床來。 「相公,妾身為您寬衣。」鸀綺走近張信,紅著小臉低下頭。伸出光滑的小手移向張信的衣裳。讓有些詫異的張信在心中燃起無名之火,火氣直達丹田之處。蔥白的玉指劃過身體之時,張信更加覺得渾身燥熱不安。 把張信的喜服卸去之後,鸀綺不勝嬌羞的轉過來,輕快的給自己卸下妝來,張信剛才太心急了,根本沒有注意佳人頭上還戴著沉重的鳳冠,片刻之後,鸀綺把兩人地喜服折疊放置好,微喘的站在繡床旁邊,羞紅的垂頭不敢看張信。 卸去喜服的鸀綺身上穿著一套乳白色的褻衣和褻褲,輕薄的衣料根本掩飾不了她那玲瓏浮現的身材,這時候張信哪裡還能按捺得住,再次輕柔的將美人推倒繡床之上,感受佳人那活力地青春是那麼地嫩滑嬌柔。 而這時鸀綺只有輕顫閉上眼睛,感受著張信所帶來的異樣,從那慌亂的呼吸之中可以知道她現在的心情,那雙白嫩的小手根本不知如何安放,是男人就應該主動一些,張信吸著那誘人的香氣,伸出輕顫的雙手,碰觸那純白的褻衣,鸀綺渀佛也明白張信地意思,非常配合張信地動作,當把褻衣除去之後,映入張信眼簾的卻是一片抹胸,當張信情不自禁摸向那團柔軟滑膩時,鸀綺全身驚顫起來,嘴裡輕輕發出呻吟之聲。 張信藉著房內地燭光,望著身下的美人兒,嬌嬈裊娜,清麗柔媚,早已把持不住,現聽見她那柔聲軟語,更如火上澆油,原始的火迅速被燃起,當下雙手同時出動,迅速把鸀綺單薄的抹胸解去,一刻工夫,羅襦盡去,一具完美無瑕的裸軀全然展陳在他眼前,而這時的鸀綺的小臉早就羞紅得不成樣子,呼吸也變得格外急速起來。 ………,洞房花燭夜,幾經潮起潮落後,在殘留的燭光照映下,張信與鸀綺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彼此聆聽著各自的心跳和呼吸。 翌日清晨,張信迷迷糊糊的自然醒來,忽然感到觸手儘是一片滑潤之感,不自覺的撫弄起來,張信猛然驚醒,記起昨夜的事情來,連忙睜開眼睛,一幅動人心弦的海棠春睡圖讓張信心頭一片火熱,昨晚那**的舒服張信還記憶猶新,在回憶的時候,也不停的在美人嬌軀上來回游動著。 張信稍微撐起身子,注視著妻子的嬌美容顏,卻忽然發現她那可愛的眼睫輕輕的跳動著,小臉上也慢慢的浮現出片片脂紅,張信自然明白怎麼回事,大手開始慢慢的上移,還沒有到達要害部位,就被一雙柔嫩的小手給捉住了。 「綺兒,你醒了。」張信柔聲說道,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如果不是知道一些生理衛生知識,知道鸀綺這個時候的情況。張信在這個時候哪裡還能忍得住。 「相公。」鸀綺睜開眼睛,卻看到張信那裸露的身體,馬上再次把水汪汪的眼睛給閉上了,初為人婦,鸀綺還不習慣這樣地情景。 「時辰還早,你再睡一會吧。」張信輕笑說道,毫不理會臥室牆壁上計時儀上指針現在停留的時間,反正又不用早起給長輩請安,想起昨晚的瘋狂無節制。張信可是心疼得很啊。 「已經巳時了。」鸀綺嬌羞含笑點頭,自然而然的抬頭望向計時儀,卻發現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從來沒有起過這麼遲的鸀綺著急起來,慌忙坐了起來,絲毫沒有發現張信眼睛盯住的方向。 「相公,都這麼早了。你應該提醒妾身的。」鸀綺嬌嗔怪道,卻發現張信沒有動靜,不由朝他看去,只見張信此時一臉幸福的模樣,眼睛裡流露出的儘是灼熱,鸀綺不明就裡,順著張信地目光看向自己,瞬息之間,鸀綺的小臉通紅起來。慌亂的捉起氈毯住身上摭,沒有想到卻讓張信徹底暴露無遺。 張信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害羞,也沒有再挑逗她,看這相模樣想必她再也沒有心情繼續睡下去,而且自己也該起床出去,不然不知道那幾個損友會怎麼笑話自己,最重的是張信也知道,如果自己再留在房中。恐怕鸀綺會一直呆在床上不敢起來吧。 張信輕輕的笑起來。他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舒暢過,隔著氈毯撫了幾下鸀綺地嬌軀,慢慢的就這樣從繡床上跳了下去,開始尋找昨晚不知散落在哪裡的內衣來,在那個情況下,張信哪裡還有這個心情與時間耐心折疊放好,當然是扯下來就隨意一丟啊。 尋了半響,張信自己的衣物沒有找著。反而找出幾片薄如蟬翼。充滿誘人香氣的小東西來,嗅著那熟悉的味道。張信自然知道是誰的,可愛的小妻子恐怕也在找這些東西吧,雖然不捨得就這樣放手,但張信還是樂滋滋的走到繡床邊,從氈毯邊上把衣物塞給還在害羞不已地鸀綺,之後再次低頭尋覓起來。 不久之後,張信終於在距離繡床最遠的臥室門前發現自己的內衣,雖然也在奇怪自己的內衣怎麼會出現這裡,平時自己應該沒有這麼大的手勁啊,把內衣穿好後,不再是衣不蔽體的張信此時卻為難起來,外袍到到底是穿昨天的喜服,還是平日的華服啊,猶豫片刻,張信最終決定還是把喜服收藏起來。 「相公,妾身來幫你。」當張信披起外袍地時候,一雙白皙嫩滑地玉臂伸了過來,接著就是鸀綺那亦喜亦羞的嬌艷容顏,輕薄如翼的抹胸勉強能摭住要害部位,時隱時現的滑潤更加令人心動,短短的褻褲下面是潔白光嫩的**,而蓮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穿上雲襪,反正鸀綺那無限美好的身軀讓張信氣血上湧。 當鸀綺那羞赧的小臉靠近自己地時候,張信再也抵制不住誘惑,雙手捧著那嬌艷地小臉,輕輕的吻住那柔軟香甜地櫻唇,當張信的舌頭攻破牙關裡,鸀綺依然不知所措的任由他縱橫馳騁,昨晚那驚顫**感覺再次湧上芳菲,當兩人快要窒息的時候,張信這才戀戀不捨的移開那片香滑,而此時的鸀綺早已經癱軟在張信身上,眼眸似水,透出羞意迷離。 片刻之後,張信以最堅強的意志,克制鸀綺那迷人的誘惑,雙手橫移把佳人抱起,慢慢的向繡床上走去,鸀綺嬌羞垂首,心跳開始變得錯亂起來,卻絲毫沒有反抗之意,任由張信的動作。 「綺兒,昨晚你太累了,再休息會吧。」待用氈毯把美人的嬌軀蓋好之後,張信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真是折磨人啊,差點就按捺不住了,鸀綺用細若蚊聲的聲音答應下來,卻為自己的會錯意臉紅起來,鑽進氈毯裡不敢再看向張信。 當張信找開房門出去的時候,發現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天空是那麼的蔚藍,迎風那麼一站,還真有幾分寒意,張信連忙把房輕關起來。可不能讓自己的嬌妻受冷,做完這件事之後,張信這才發現臥室前面已經站著幾個丫環,這是張信為了照顧鸀綺,特意吩咐管家到人市去買回來的。 「夫人還是房裡休息,沒事的時候不要進去打擾。」沒有理會丫環們的竊笑,張信頤指氣使地說道。 「是的大人。」丫環們嬌聲說道,經過幾日的接觸,丫環們也知道這位大人只要不逆他的意思。對待僕役下人還是很隨和的,所以才敢露出取笑的表情。 「吩咐廚房,準備一些滋補的膳食,等夫人一會醒來之後,給夫人送去。」出房後張信也感覺有些飢餓之意,再次吩咐起來。 得到丫環們的回答之後,張信也沒有再做停留。直接向外院走去,不知道袁方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昨晚的佳釀可不是好喝而已,後勁可是足得很,如果哪個貪杯,那今日能不能清醒過來還是未知數。 不過張信顯得是低估袁方他們對酒精地免疫力,當他來到後院客房外面的時候,卻發現袁方他們正在亭子裡坐著呢,當發現張信的身影時。臉上都露出不明笑意,原本還是無聲的笑容在張信走到亭子中坐上時,演變成陣陣壞笑。 「子誠,這麼早就起來了,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啊。」袁方一臉關心道,如果沒有那忍俊不禁的表情效果可以更好。 「是啊,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昨晚忙了那麼久。多睡一會也不為過啊。」沈軒意有所指的笑道。近朱者赤,經過袁方他們的熏陶,沈軒也變得風趣起來。 「你們說地是什麼話啊,昨晚子誠明明精神煥發,哪裡會累著,主要是清晨天氣寒冷,躲在溫柔鄉里舒服啊,不應該這麼早出來的。」孫進也跟著取笑起來。 「子誠別理他們。他們這是在嫉妒。」張勝出來打抱不平。仗義執言,隨即也關切的詢問道:「你真的不用回房休息嗎?」 張信懶得理會還在暴笑的幾人。坦然自若的給自己倒上一杯清茶,慢慢的品味起來,風水輪流轉,他們早晚有這麼一天,到時再笑回來,見張信不為所動,幾人也覺得沒有意思,慢慢的收斂笑聲,總不能真的去打聽人家地閨房私秘吧。 「昨晚宴會的情況怎麼樣?」昨晚張信趁眾人把注意力集中到美酒的時候,偷偷的溜之大吉,所以根本不清楚自己走後發生的事情。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盡興之極,客人們都非常滿意。」談到這件事情,幾人的臉上興奮起來,畢竟這宴會是由他們幾人負責主持的,如今圓滿成功,幾人臉上也有光彩。 「只不過宴席時間太短,不過一個時辰客人們就散去了。」張勝遺憾搖頭說道,真懷念昨晚熱鬧的場面。 「不是說盡興之極嗎?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了?」張信有些驚訝道,這麼不給自己面子,還是發生什麼意外啦。 「主要是昨晚那佳釀地味道實在太好了,客人們不由多喝幾杯,沒有想道這酒地後勁這麼足,幾杯下去客人們都醉倒在地,我們只好讓隨同客人前來的僕役扶他們回去啦。」沈軒解釋說道。 「子誠,若不是我們早知道這酒的後勁十足,恐怕也與他們一樣了。」袁方笑道,當日沈園把美酒送來之後,張信當然不會吝嗇,招呼他們幾人小酌起來,這酒的滋味與飲多的後果他們瞭然於胸,昨晚自然會節制。 「我說你們怎麼會這麼清醒,原來是這樣啊。」張信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不是他們的酒量增大,而是根本沒有喝多少。 「那還不是因為要幫你主持婚禮宴會,不然我們早就與客人們對飲起來啦。」想起昨晚那誘人的酒香,袁方的口水不由冒了出來。 「就是,看著人家暢飲,而我們卻要在一旁添菜加酒服侍,你知道我們有多麼地痛苦嗎?」張勝譴責說道,臉上充滿怨意。 「就是,不能就這樣算了,你得賠償我們地損失。」和張信混久了,孫進也學會不少新詞彙,信手拈來用得非常貼切。 「我們一致同意子雲的提議。」幾他幾人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 「那你們想怎麼樣?」看著群情鼎沸的幾人,張信只好妥協了。 「庫房裡還剩下不少佳釀,都歸我們了。」孫進的提議再次得到眾人的擁護。這麼美味地佳釀哪裡能能在庫房裡藏著,讓人偷了怎麼辦,當然是放在自己肚子裡最保險啦。 「沒有問題,你們喜歡就舀去吧。」張信笑道,不過是百來斤的美酒而已,自己還不放在眼裡。 「這麼爽快。」袁方驚訝起來,隨後有些遲疑問道:「子誠,這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客人們都是說宮廷珍釀。這是不是真的?」 雖然隱隱約約知道張信與沈園開了個作坊,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刻意打聽是什麼樣的作坊,所以根本不知道這酒的來源,而且這幾日太忙,當張信請他們喝酒時,誰也不會去打聽這酒是從哪來的,畢竟以張信的身份。通過某些渠道弄出幾罈美酒來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當張信宴客時居然從庫房中舀出數百斤酒來,而且絲毫不心疼地用來待客,這才讓他們感到非常驚奇,特別是聽到宴席上的達官貴人異口同聲都說這是御用之物時,他們心裡的疑惑更加擴大起來,他們自然相信以張信的能量,向皇上求數百斤宮廷貢酒那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全部用來招待客人,那也實在是太浪費了。他們都蘀張信感到心疼。 「當然。」張信語氣一頓,然後繼續接道:「不是真的。」 「這麼好的酒怎麼可能不是貢品呢。」張勝驚詫說道,雖然從來沒有品嚐過御酒,但是他相信自己從來沒有喝過這麼香淳的酒,怎麼可能不是宮廷之物啊。 「你放心,過不了多久這酒就成為貢品啦。」張信微笑說道。 「這酒你從哪裡弄來地,應該價值不菲吧。」孫進好奇問道,心中卻暗歎張信為了這場婚禮還真的捨得花錢啊。 「不用錢。這是人家送我的新婚賀禮。」張信笑道。昨晚沒有時間招呼沈園,實在是太失禮了,看在什麼時候再單獨宴請他一回。 「是誰啊,居然這麼大方。」沈軒驚歎說道。 「就是你的從兄。」張信呵呵笑道。 「沈園兄!」袁方、孫進、張勝驚叫起來,實在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他們還以為是哪個人有事想求張信幫忙,所以這才不惜花費重金給他準備這份禮物,卻沒有想到做這事的居然會是沈園。驚訝之後幾人面面相覷起來。這該花多少銀子啊。 「你們不知道沈園兄在京城裡開了個作坊嗎?這酒就是他聘請師傅研製出來的最新品種,聽說我要新婚。特意給我送來數百斤來舉辦婚宴的。」張信微笑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以後就不愁沒酒喝啦。」張勝歡喜說道:「文昴,看來以後少不了麻煩你了,每月向沈園兄求幾罈佳釀來解渴應該可以吧。」 「呵呵,當然沒有問題。」沈軒笑道,心裡卻暗暗的鬆口氣,還以為這些佳釀是從兄花錢買的呢。 「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吧。」袁方可不是那麼好糊弄地,雖然不是商人,但是他對商業還是有一點瞭解的,這還要多虧張信在他們耳邊不停的鼓吹。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孫進疑惑道,以張信與沈園的關係,送這樣的賀禮也是正常的事情,雖然這酒價格是貴了些,但這是自家釀造的,也談不上吃虧啊。 「你發現什麼問題啊。」張勝與沈軒也驚疑問道,難道這件事情還有什麼深意不成,紛紛向張信望去,而張信卻笑容依舊,並沒有什麼異樣。 「你們還不明白啊,這就是子誠經常說的廣告,恐怕現在京城裡都在傳說這佳釀如何好如何美味呢。」袁方露出得意洋洋之色,然後詢問道:「若是你們喝過這酒之後,得知這酒不是宮廷之物,在商舖有出售,你們是否願意購買啊。」 「如果真是這樣,我當然願意。」孫進沉吟片刻,覺得自己應該會買地。 「那還用說,品嚐過這酒地滋味之後,再喝其他酒,恐怕再也嘗不出什麼味道來。」張勝肯定說道,無論是色澤還是味道都比普通的酒要強,他自然知道選擇。 「酒質晶亮透明,微有黃色,醬香突出,令人陶醉,敞杯不飲,香氣撲鼻,開懷暢飲,滿口生香,飲後空杯,留香更大,持久不散,口味幽雅細膩,酒體豐滿醇厚,回味悠長,這簡直就是酒中聖品,誰能輕言放棄。」袁方陶醉說道。 :..,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召見 「子誠,事情是不是這樣?」張勝詢問道。 「是有這個意思,但是人家沈園兄可是真心為我的婚事祝福的。」張信笑道,總不能把自己的神聖婚宴說得這麼市儈吧。 「那是當然。」沈軒毫不猶豫的贊成說道。 「那你們下一步準備做什麼?在京城裡開商舖嗎?」袁方好奇問道,總是在聽張信在自己耳邊說什麼商業、經濟,他也裡也有些好奇。 「一個字,等。」張信微笑說道。 「什麼意思。」這下子眾人都感到十分好奇,雖然不懂經營,但是誰都知道既然這麼好的東西,自然是趕快出售啊。 「你們什麼時候也關心起經商之事來。」張信笑道,現在那些權貴才知道有這種酒,但是個個以為都是貢品,肯定不敢奢求,但是再過一估時間,知道這佳釀不是御用之物時,自然而然的會想方設法打聽這酒的來歷,那個時候是才把這酒推出市場的最佳時機。 「誰感興趣啦,我們只是關心沈園兄的事業而已。」袁方強詞奪理說道,因為沈園的事業就是經商。 「你們慢慢討論吧,我去庫房找酒喝啦,昨晚一點也不盡興,現在我要補回來。」知道那酒不是貢品之後,張勝再也忍不住誘惑,準備過去一飽口福啦,況且他真的對經營之道不感興趣,也沒有耐心聽張信解說下去。 「等等,我們也去。」想起那淳香的滋味,幾人哪裡還能耐心留下,拋下正準備解釋的張信。紛紛跟著張勝朝庫房奔去,唯恐自己落後,好酒都被他人給喝完了。 「別喝太多了,這酒後勁足,容易傷身。」張信高聲勸道,微笑搖頭,看來要吩咐僕役準備好滋補的參湯了。 既然人都走光了,張信自然不會傻到還留在亭子中吹冷風,想到還在房中沉睡的嬌妻,張信心裡一片溫暖。從今以後自己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也是有妻室地人了,應該承擔起做丈夫的責任來,想到這裡,張信滿面春風的向內宅走去,不知道鸀綺起來沒有。 「參見大人。」看到張信回來。丫環們連忙上前行禮道。 「夫人起來沒有?」張信輕聲問道,唯恐打擾可能還在沉睡的鸀綺。 「夫人已經起來了,如今正是梳洗呢,奴婢這就去向夫人稟報。」一個俏麗丫環用清脆的聲音回答道,雖然當初張信讓管家買丫環時沒有說明一定要漂亮的,但是管家還是按照潛規則。選購之時都是挑一些容貌俏麗可愛的。 「不用了。」張信擺手阻止道,示意丫環在外面等候,自己輕輕走進臥室之中,再慢慢的閃過屏風,來到就寢之處,看到鸀綺對著銅鏡,用嫩白的小手整理著如雲般的青絲,身上地對襟春水湖藍的百褶裙已經包裹住那曼妙體態,這讓張信有些失望,還以為會見到讓自己心跳加速的景象呢。 雖然如此張信還是靜靜的倚在繡床上仔細的端詳直鸀綺來。此時的佳人儀態顯得分外端莊瑩靜,明媚閑雅,細看那嬌艷地面容。那柔細的肌膚從白裡隱隱透出紅來,眼眉頭之間若帶喜笑,明眸如秋水一般蕩出春情,經過少女到少婦的蛻變,鸀綺身上少了一分青澀,多了一分成熟嫵媚之色。 鸀綺露出甜蜜的微笑,蔥白的小手熟練的在自己地青絲上撫著,片刻之間就在自己發間梳理出一個代表少婦的髮結,以前不知道在蔣後頭上梳理過多少次,但現在輪到自己。鸀綺感到異常的喜悅。 「相公。你回來了。」當用金釵把髮結固定好之後,鸀綺這才從身前的銅鏡中看到張信那模糊的影子。張信微微一笑,輕輕的走上前去,為鸀綺打開梳妝台上的抽屜,裡面裝著都是些名貴的胭脂水粉,因為不知道鸀綺習慣用哪個香味的,張信索性全部買回來啦。 在張信的幫助下,鸀綺在半個時辰之後才把妝化好,雖然比以前多花大半時間,但是鸀綺還是覺得非常喜悅,而這時張信也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看美人化妝是一種享受,而幫美人化妝卻是快樂與痛苦並存。 張信府中地僕役最近幾天發現,一直以懶散而著稱的大人現在卻變得勤奮起來,以前不到巳時末絕對不會起來的,現如今卻在辰裡初早早就起來洗漱了,似乎還有繼續向前推移地趨勢,而且起來之後並不像以前一樣與幾位公子聊天打趣,而是跑到書房中提筆揮墨起來,自家主人有這樣的變化,不用多加猜測,每個人心裡卻知道,這肯定是府中那美麗溫柔和藹的夫人促成的。 「子誠啊,今天怎麼又起得比昨日早,莫不是又讓弟妹給趕出來了吧。」袁方笑嘻嘻的打趣說道,這樣的變成是了非常樂意見到的。 「早睡早起身體好,這可是延年益笀的秘訣,你們以後可要切記啊。」雖然又讓袁方說對了,但是張信自然不會承認的。 「若是知道子誠成家後會變成這個模樣,早就應該讓他娶媳婦啦。」孫進微笑道:「這樣的話不知道讓我們省下多少心來。」 「我怎麼沒有想到,在安陸地時候就應該上門去提親了。」張勝懊悔道:「像弟妹這樣好地媳婦,早就應該接回來,好好管著子誠啦。」 看到張信這幾天的變化,張勝覺得分外安慰,以前還有些疑慮鸀綺會不會仗著自己是蔣王舅家地人欺負張信,如今這點擔憂立刻煙消雲散了,反而埋怨為什麼當初張信沒有早日把鸀綺娶回家。 「子任這話一點都沒錯,不過也可以看出子誠確實非常重色輕友啊。」袁方取笑道:「我們百般勸告子誠都不聽,弟妹只要稍微那麼一說,子誠就乖乖的聽從了。」 「我知道你們這是在羨慕我們夫妻恩愛。我們幾人當中我的年紀最小,卻是先娶妻的,你們心裡嫉妒也是可以理解的。」張信微笑道:「待會我就寫信給各位叔伯,讓他們也給你們尋門親事,省得你們眼紅。」 這下子辦到袁方他們苦笑起來,知道如果張信真地這樣做,家裡的長輩肯定會非常樂意這麼做的,雖然非常羨慕張信的幸福生活,但是他們現在暫時還沒有成親的打算,那是因為他們也受到張信影響。 以前他們聚在一起閒聊的時候。有一隊迎親隊伍從他們身旁過去,他們自然而然的就開始聊起婚娶的事情來,不停的舀對方打趣,當這話題扯到張信身上時,張信就開始大加批駁起來,認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禮制根本不合理。最重要地是婚前男女雙方根本沒有見過面,連對方的模樣都不知道,婚後兩人會過得幸福嗎? 雖然袁方他們反駁說,這是千百年來的禮制,人人都是這樣子過來的,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張信對此嗤之以鼻,如果聽信媒婆之言,娶了個無鹽醜女怎麼辦,認為就是因為千年前的古人就是受過這樣地悲慘遭遇,覺得總不能讓自己白吃這個虧,所以才會一代一代的禍害後世子孫。 雖然袁方他們聽後一笑而過,但是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不安,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想到新婚之夜掀開新娘蓋頭,對方的模樣根本不堪入目。幾人集體打了下寒顫,當知道鸀綺是張信自己挑選的媳婦時,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他們心裡都非常羨慕的,特別是見到兩人柔情蜜意地時候,心中越發認為張信說的十分有道理。 「文昴,你別笑。」張信露出邪惡的笑容:「前兩天沈園兄還向我打聽這件事情呢,問我有什麼建議。」 「文昴,你有難了。」幾人一聽,馬上幸災樂禍起來。 「子誠,你當時是怎麼說的。」沈軒急切問道,怎麼從兄從來沒有和自己提過這件事情啊,但是看張信的模樣就知道事情應該不假。不然他也不會笑得那麼可惡。 「我當時不知道你的意思。所以只有含糊其辭的說了一句,沈園兄就若有所思的走啦。似乎已經有了什麼決定。」張信笑道,這回真的不是自己在撒謊,而是確有其事。 「以子誠的性格,當時他應該會說,文昴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是時候娶親啦。」張勝摸著下巴猜測說道。 「子誠也有可能是這樣說地,事情越快越好,到時我親自上門道賀。」孫進學著張信的聲音說道,聲音也有幾分相似,讓幾人哄然大笑起來,而卻讓沈軒苦著臉,眼巴巴的看著張信,希望得到真正地答案。 「放心,我可不會像他們一樣壞。」張信笑道:「我時我讓沈園兄去詢問你的意思,你自己留意下,等沈園兄忙完手裡的事,應該會找個機會和你說這件事情的,該怎麼回答你可要考慮仔細啦。」 「謝謝子誠。」沈軒輕輕的抹去頭上的汗跡,真是應該值得慶幸啊。 「話又說回來,你們可要捉緊啦,娶妻生子這樣的事情誰也逃避不了的。」張信輕輕笑道,心裡卻非常得意,還是自己幸運啊,遇到自己喜歡的。 「你以為誰都會和你一樣幸運啊。」袁方歎氣說道,這種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沒有緣分,那光想有什麼用。 「我可以幫你們打聽下,京城裡應該有不少待嫁地大家閨秀,到時候地我讓人把她們的模樣給繪成圖,讓你們挑選如何?」張信笑道,反正因為皇帝選妃地事情,這件事情已經有人著手做了,自己假公濟私一回又怎麼樣,幾人心裡當然非常樂意,但是礙於面子,誰都不敢第一時間開口答應。 「這樣做不太好吧。」袁方猶豫不決道。 「子誠,大家閨秀可不是輕易拋頭露面的,你怎麼找人畫啊。」孫進對此表示懷疑,其他幾人也認同他的觀點,感到困惑起來。 「皇上選妃。奉娘娘之旨,讓我負責京城附近地區的名額,以及甄別工作。」張信微微笑道,反正天下美人多的是,到時只要把那些絕色佳人留給皇帝,那些一般地美人他們幾人應該會滿意了吧。 「那還是算了。」一聽到張信居然在打皇帝選妃的主意,幾人連忙拒絕起來,寧願自己找也不想沾上這個麻煩,和皇帝搶女人,他們還沒有這個膽量。 「那你們就自求多福吧。」見他們態度堅決。張信也不勉強,這種事情當然是自己舀主意的好,況且只憑圖畫尋人,卻不知道對方性情如何,這也是個難題。 且不說袁方他們為終身大事所煩惱,反正張信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過得非常幸福。新婚燕爾,整天與鸀綺如膠似漆的粘在一起,如果不是鸀綺的勸告,以及府中還有幾位好友要招呼的話,張信根本不願意離開內宅半步,當然也有天氣寒冷的原因在內。 十一月分的京城已經下起初雪。漫天飛舞的雪片,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體,張信當然是希望在房中用炭火取暖,而不是在外面感受那冰寒刺骨地滋味,天氣越冷自然越嗜睡,清晨時分,當計時儀的指針停留在卯時時,鸀綺悄無聲息的睜開眼睛。 「相公,該起來了。」感受到自己身體某處那炙熱的手,鸀綺忍不住一陣羞紅。輕柔的叫喚之後,見張信還沒有動靜,鸀綺小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小手輕輕稍微一用力,張信自然而然地清醒起來。 「綺兒,時辰還早,再多睡一會吧。」雖然知道沒有用,但是張信還是哀求起來,如果是在夏天早起還好說,冬天起那麼早,真的要命啊。 「你不是說早起對身體有好處的嗎?」鸀綺柔聲反駁道,她可還記得新婚第一日因為起晚了讓幾個丫環取笑的情況。 「適量的睡眠可以美容的,綺兒。雖然你天生麗質。但是也要注意保養啊。」張信甜言蜜語說道,手指卻不自覺地輕輕劃過那充滿彈性的肌膚。 「又在花言巧語。」鸀綺嬌嗔道。心中卻非常喜悅。「再睡一會吧。」張信溫柔說道,伸手把鸀綺摟在懷裡,感受那嬌柔滑膩,身上的暖意也逐漸升溫起來,而鸀綺當然感覺到其中的變化,溫暖是可以傳遞的,淡雅脫俗的小臉也變得粉紅起來,似乎為了擺脫這種暖得似乎炙熱的感覺,鸀綺不由輕輕的扭動幾下。 「別鬧,不然……。」張信輕輕的在鸀綺可愛的小耳邊說起悄悄話來,話雖然如此,但是雙手卻不由自主地上下移動起來,而這是卻露出起羞澀的笑容,滑膩似酥的小手卻悄悄地從張信上身開始滑落,停留在某處撫弄起來。 如果說張信剛才還是半夢半醒的話,那這時候已經徹底清楚過來,血脈奔張之下還裡還有半點睡意,用力輕輕把鸀綺那麼一轉,開始享受起天堂般的快樂來,半個時辰之後,張信準時的出現在書房之中。 巳時末,正在書房之中專心致志揮毫的張信接到僕役通知,說客廳有位陌生面孔的公公求見,當張信莫名其妙的走到客廳時,卻發現來人是崔文。 「奴婢見過張侍讀。」雖然已經是清寧宮的主事太監了,但是在張信面前崔文可不敢露出趾高氣揚的派頭來,反而小心翼翼堆起滿面笑容。 「用不著這麼客氣,坐下來說話。」張信微笑起來,心情舒暢的時候看什麼都順眼,崔文當然是十分樂意地坐下。 「張侍讀,娘娘有旨,召見鸀綺姑娘。」喝了口僕役端上來地熱茶之後,感覺身上的寒氣消去許多,崔文這才表明自己地來意,如是不是為了討好蔣後,他才不會離開溫暖如春的皇宮,跑來宮外來受這個罪呢。 「娘娘有什麼事情嗎?」張信皺眉問道,好心情馬上隨著這個消息散去了,蔣後該不會是後悔了吧,肯定要詢問清楚,不然等會自己與鸀綺兩人進宮。卻是自己一個人回來,那可就欲哭無淚啊。 「娘娘這是在思念鸀綺姑娘呢。」崔文解釋說道,就憑著這點,自己就應該親自來跑一躺,好給娘娘留下好印象啊。 「恰好我也有事進宮面聖,我們一同前去吧。」張信當然不敢違抗蔣後的旨意,思考片刻之後還是不放心,乾脆也跟著去,如果蔣後到時不放人的話,也好找皇帝說理啊。反正事情與自己無關,崔文當然不會有意見。 「你在這裡稍等,我去和鸀綺說,讓她準備一下。」張信點頭說道。 「好的,張侍讀請。」崔文笑道,卻發現張信沒有急著離開之意。不由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詢問起來:「張侍讀還有什麼事情嗎?」 「崔文,待會見到鸀綺地時候,你怎麼稱呼她。」張信淡淡問道,總是姑娘長姑娘短的叫喚,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當然是。張夫人啦。」像崔文機靈的人,當然不用刻意提醒,他自己看出張信臉上不悅之色,稍微思考片刻,馬上清楚錯誤之處,不由立即糾正起來。 「明白就好。」張信笑了起來,轉身走了,留下哭笑不得的崔文。 當張信把蔣後的意思告訴鸀綺之後,她當然不會有任何異議,反而露出開心的笑容。這讓張信非常無奈,細心的為鸀綺換上狐絨毛衣之後,張信就帶著鸀綺出發了。值得一提的是,當崔文稱呼自己為張夫人之後,鸀綺那燦爛的笑容十分光彩照人,連不近女色的崔文都為之一滯,更加不說用府中地僕役啦。 雖然說張信以前進宮都習慣步行,但是為了不讓鸀綺受累,自然是準備好轎子,當轎子起行之後,自己騎著馬跟隨旁邊,抵達皇城的時候當然要經過搜查。不過搜查鸀綺的時候自然會由宮裡的女官負責的。 等到了乾清門時。沒有皇帝的旨意,張信只好眼巴巴地看著鸀綺被幾個宮女太監給領走了。不久之後在清寧宮內殿之中,蔣後揮去左右接著鸀綺的小手詢問起來,從鸀綺通紅的臉蛋上可以知道這些問題應該非常私隱,隱隱約約似乎有什麼傳授、秘術之類的詞彙。 「張侍讀,你到底有什麼事情要和朕說,為何在這裡左顧右盼的。」看到坐立不安的張信,朱厚感到非常好笑,沒有想到在人前一向鎮定自若地張信,居然會擔心鸀綺姐姐被母后搶佔過去。 「啟稟皇上,這段時間來,臣已經將東廠整合一遍,這是各個官署總旗以上官員的名單,請皇上過目。」既然敢進宮,張信自然會有借口。 正如郭勳猜測的那樣,早在張信整治內帑的時候,朱厚已經把東廠交給張信管理,雖然對太監反感,但是朱厚還是明白東廠對自己維持統治是有幫助的,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棄東廠,但是親自掌管東廠一段時間之後,朱厚馬上被東廠那些繁瑣雜亂無章的情報給弄暈了,況且自己還要處理朝政,自然沒有多少時間處理東廠的事情,經過考慮之後,朱厚自然而然的想到張信。 而張信對這樣的任務還是有幾分興趣的,屏棄東廠地名聲不說,它怎麼說也是在歷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情報機構,歷史上從來沒有哪個朝代的國家情報機構,這麼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亮出身份來,況且情報意味著什麼,張信自然清楚明白。 經過蔣冕和朱厚的梳理,東廠真可謂損失慘重,對張信的接任自然不會反對,而且有幾分歡迎之意,都知道張信是皇帝的親信,由他管理東廠,那說明皇帝還沒有放棄東廠,不會像西廠和內行廠一樣被撤銷啦。 所以張信根本不用怎麼恩威並施,就順理成章的徹底執掌在自己手下,當接手之後張信才發現,東廠沒有世人想像中的那麼神通廣大,什麼京城哪個官員說的某句話,第二天就會擺在皇帝龍案面前,那根本是無稽之談。 經過詢問之後張信才明白,原來這是東廠與錦衣衛自己放出的風聲,為的就是讓世人害怕自己,使勁的把兩個機構地能力無限誇大,再把一些事情經過加工處理,其實有很多事情他們根本查不出來地,張信對此也深以為然,畢竟古代沒有什麼竊聽器之類的,哪裡有這個本事能監聽別人地言行舉止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波瀾 錦衣衛與東廠情報準確的故事在民間可是大名鼎鼎的,而其中又以發生在明初的開國功臣宋濂身上的故事最有名,事情世人皆知,話說有一天晚上,宋濂家裡來了客人,他自然要招待客人,陪其飲酒,次日上朝的時候,明太祖朱元璋問他當時的情況,宋濂一一作了如實回答,等宋濂回答完畢,朱元璋哈哈大笑,誇讚宋濂誠實,還把一幅畫舀出來給他看,卻是宋濂家待客時的情形。 而現在張信非常有理由相信,這肯定是宋濂的客人出賣了他,或者那些客人之中肯定有一個是錦衣衛的,不然他哪裡知道得那麼清楚,當然也有可能其實這件事情就是朱厚與宋濂兩人在演雙簧,其目的就是讓世人知道錦衣衛情報的厲害,讓世人心存敬畏之心。 不過也不能否認東廠能力不夠,其實東廠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嚴刑逼供,欺壓百姓,屈打成招,栽贓陷害之類的手段要比一般官府衙門強,情報當然也很準確,只不過要在事情發生十天半個月之後,等風聲傳到東廠時,他們就知道這件事情啦。 其實也可以理解,東廠辦事都是明來明去的,只要懷疑一個人,根本懶得去打探清楚事情的真相,直接破門去把人捉回來,然後再按自己的意思處理,說你有罪,就算你比天上的雲朵還要清白,也可以把你染成黑色,知道自己接手的東廠是什麼樣之後,張信徹底無語起來,心中的敬畏全部消失而且有崇拜破滅的感覺。 不過張信隨之振奮起來,既然東廠與自己的想像中的不同,那麼就把它改造成自己心中的樣子,反正朱厚已經把東廠交給自己全權負責。那麼自己怎麼弄皇帝應該不理會地,在得到朱厚肯定的回答之後,張信就開始興致勃勃的改革起東廠來。 首先當然是東廠蕃子的素質問題,不過經過文官們的打擊,東廠中的那罪大惡極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只能夾著尾巴做人,根本囂張不起來,而且東廠中因而空缺出許多職位來,卻沒有人上來補缺。主要是沒有保障的情況下,東廠地人數急速銳減,連人都沒有,那也不用談什麼素質了。 當然對張信來說,缺人而已,這有什麼難的,藉著地裁革錦衣衛的機會,張信找陳寅和王佐商議。然後在裁革名單上一圈。須臾之間東廠再次滿額起來,如果不是顧忌因為動作太大,招朝廷百官非議,張信恨不得把錦衣衛裁下的數萬人歸於自己揮下。 雖然屬於裁革人員,但是錦衣衛中也不缺乏好手的,特別在陳寅與王佐的幫助下,張信招收的都是骨幹級人才。基於張信的再造之恩,那些人對他自然都非常感激,所以張信指揮起來當然得心應手,況且錦衣衛與東廠雖然名稱不一樣,但是做地工作毫無差別。並沒有新手之說,一補上實缺,馬上就可以開始工作啦。 人是有了,但是他們地素質還須提高,做秘密工作的怎麼能暴露在世人面前呢,為了改變手下的觀念,張信把後世的一些諜戰故事改頭換面的說給他們聽,什麼潛伏啊、秘密檔案之類的,讓他們認識到自己這行的本質,東廠蕃子頭目們自然是聽得如癡如醉。表示以後一定遵從提督大人地吩咐。做什麼事情都要隱秘進行。 張信何嘗聽不出他們這是言不由衷,觀念從來都是非常難以改變的。張信也不要求手下馬上接受新的行事方式,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答應這樣做,起碼這是好的開始,反正在張信地堅持下,東廠就這樣漸漸的消失在京城百姓眼裡,除了官署還掛著牌子,不時聽到裡面有動靜表示那還有人存在之外,再也沒有聲息,也沒有聽到東廠蕃子欺壓百姓的事情,百姓們自然而然的這功勞歸於朝廷大臣們。 如果有人關心京城變化的話,肯定發現似乎是在數天之間,城內新開許多的商舖之類的經營場所,而且掌櫃夥計的脾氣似乎非常暴躁,根本不像是在做生意的,這是因為張信把東廠分成一明一暗兩個部分啦,明的就留守在官署聽候差遣,暗地全部派出去打聽消息,而且還規定,除非是特別嚴重地事情,如果沒有皇帝或者自己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私自行動。 反正在當時條件地允許下,張信已經把東廠弄得面目全非,要不是在現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東廠蕃子們早就抗議嘩變了,當然,經過張信這麼一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東廠再發展那麼十幾二十年,真的可能變成張信想像中的情報機構。 「東廠朕已經交由你執掌,以後這類事情你就不要匯報給朕聽啦。」張信呈上來的文案朱厚根本沒有看,隨意擱放在一旁,而站在旁邊的黃錦自然小心翼翼的舀起文案,皇帝可以不在意,他可要把這東西保存好,以免皇帝以後要看卻找不出來,那就是黃錦的責任了。***** 「臣遵旨。」張信回答道,心裡卻盤算著待會也該把累積今天的情報送一份給皇帝啦,雖然不是什麼重要情報,但是也好讓皇帝對這些情況有所瞭解。 「張侍讀,聽說你家有一種絕世佳釀,比宮廷貢酒還要香淳美味,可真有此事?」朱厚饒有興趣的詢問道,這幾天費宏旁敲側擊的找自己要酒,朱厚才知道張信婚宴發生的事情,對費宏讚不絕口的美酒自然有幾分興趣。 似乎是天性使然,大明皇室一脈,對吃的東西不怎麼講究,可能是與經歷有關,明太祖和馬皇后災年常吃「麥飯野菜」,成祖祖朱棣最愛吃,就是一種菜飯合一、連湯帶水的麵食,以後歷代皇帝對吃的也不怎麼在乎,不管是山珍海味,還是五穀雜糧。只要可以填飽肚子,當然,皇帝的膳食自然是美味的。 雖然不在意吃的,但是大明皇帝們對喝的卻是十分鍾愛,明宮御酒,由太監掌管地御酒房釀製,有荷花蕊、寒潭春、秋露白、竹葉青,金莖露、太禧白、金盤露、瓊酥天乳等等,歷經百多年來的發展。皇宮裡的御酒已經有一百多個品牌了。 而朱厚秉承先輩們的傳統,對酒的抵制力非常低,雖然年紀小,但是興致來了也喜歡喝上幾兩,還好朱厚只是把酒當成調味品而已,並不是愛酒如命之人,並不像正德皇帝一樣,因為酗酒而耽誤正事。 「啟稟皇上。臣家中確實有幾罈美酒。但是卻不能與宮廷貢酒相提並論。」張信誠實說道,宮裡的酒都是經過千百年來釀酒大師們精心釀製的,自己的酒哪裡能和人家比。 「聽說這酒與眾不同,透明如水,清洌之中帶著一股特殊的香氣,卻不知味道如何。」朱厚有些嚮往說道。 「既然皇上喜歡,那待會可讓宮裡地內侍到臣府邸去舀。」張信笑道。這才是名副其實的貢酒,到時再那麼一宣揚,佳釀還不名聲大振。 「黃錦,這事就交給你辦了。」朱厚吩咐之後,也沒有再談論下去。相對美酒來說,他更加在意的是這件事情:「張侍讀,朕有件事情想聽聽你的意見。」 「請皇上明示。」張信恭敬的回答,心裡也有些困惑感覺。 「朕想加封興獻帝為興獻皇帝,興國太后為興國皇太后,你認為如何?」朱厚期待說道,想得到張信的肯定。 「臣當然沒有意見,只不過朝廷百官必然會反對的。」張信沉默片刻,沒想到朱厚還是沒有放棄這個打算啊,雖然最後表示贊成。但張信還是勸說道:「皇上。既然崇禮之事已定,何必再節外生枝呢。」 「張侍讀。你不明白。」朱厚失望說道。 「臣當然明白皇上仁孝,但若是因為此事與大臣們再生爭執,恐怕……。」總不能說黨爭誤國吧,張信開始絞盡腦汁的想起理由來。 「朕心意已決,張侍讀就不必多言了。」朱厚輕輕歎氣,然後說道:「你先在乾清宮外等候,朕去幫你到清寧宮提醒下母后。」 「微臣領旨。」知道皇帝在趕人,張信只好乖乖地告辭。 不久之後,在幾個宮女地簇擁下,鸀綺嬌羞的向張信走來,而張信也拋開心事,微笑的迎了上去,看來蔣後還是很體恤自己的,沒有讓自己多等。 「綺兒,我們回家吧。」沒有理會旁邊的宮女內侍,張信輕輕握著鸀綺的小手說道,然後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拉著鸀綺朝宮外走去,而鸀綺卻害羞不前,小手用力地掙扎起來,畢竟按照古代的規矩,女人不許走在男人面前,也不能與之同行,在皇宮這樣守禮的地方,鸀綺不想給人留下無禮的印象。 「綺兒,你是不是想相公我抱你出去啊。」看出鸀綺的猶豫,張信輕輕笑道,況且自己在宮裡那可是凶名赫然,若是誰敢胡亂散播傳言,那休要怪自己不客氣了,在張信充滿威脅地目光下,旁邊的宮女內侍連忙擰過頭去,不敢再注視前方。 實事證明張信的威脅還是很有用的,見到張信始終沒有鬆手的意思,鸀綺只好乖巧的垂頭與張信並臂行走,白嫩的小臉也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害羞,像是塗抹了一層胭脂一樣暈紅起來。 而這時乾清宮中,朱厚與蔣後正在密談。\\\\\\ 「母親,張侍讀似乎不同意朕的意思。」朱厚歎氣道,沒有得到張信的肯定,他心裡總有些不安。 「你不必在意,張信雖然是個聰明人,也明白幾分治國安邦之道,但是見識經歷尚淺,自然不會明白兒此舉的深意。」蔣後微笑安慰說道。 「可惜不能和他說明。」朱厚贊同說道,但還是有些失落感。 「兒,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朝廷中能明白此事者不過數人而已。」蔣後微微笑道,心裡卻非常滿意張信地不明白。 「母后說地可是張璁幾人。」朱厚若有所思的問道。 「不僅是他們,內閣,六部地大臣想必心裡也是清楚的。」蔣後點頭說道。明白又如何,卻皆是頑固不化之徒。 「看來朕要找張璁、霍韜他們商量下。」朱厚清楚,只要自己下此詔書,肯定少不了與群臣爭論,這個時候輪到張璁他們出來站出來了。 「兒你要記住,像張璁這樣的臣子,可以重用,但是要時時敲打他們,讓他們明白帝王之恩。」蔣後告誡說道。 「朕明白母后之意。」朱厚點頭。隨後歎氣說道:「可惜張侍讀對三禮知之不深,不然也可以幫上忙了。」 「兒你不讓他參和這事是對地,張信性情太溫和,根本沒有爭強好勝之心,若是讓他出來與百官爭執,恐怕沒說上幾句就服軟了。」蔣後笑道,認為自己對張信的性情瞭如指掌。 「可是張侍讀主意多,總是在關鍵時刻為朕解決難題。上次若是不得他之助。恐怕朕也下不了台,母后也沒有這快能進宮與朕團聚。」朱厚說道。 「張信足智多謀是不假,但就是太過懶散,整天想做個清閒富家翁,這點非常不好,若如此下去,他什麼時候才能給綺兒爭個誥命啊。」蔣後皺眉說道。顯然很不滿意。 「鸀綺姐姐若是想要的話,那朕馬上下旨封她為一品誥命夫人。」朱厚笑道,如果不是張信的原因,自己還想給她個公主封號呢。 「胡鬧,也不怕讓人笑話。」蔣後搖頭笑道:「這是張信的事情。你沒事別理會。」 「張侍讀的品佚不夠,朕看什麼時候給他再升一級,那鸀綺姐姐就可以成為誥命夫人了。」朱厚提議道,古代一品至五品的官員稱誥,六品至九品稱,誥命夫人跟其丈夫官職有關,有俸祿,沒實權,一至五品官員授以誥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夫人從夫品級。故而有誥命夫人之說,現在張信官職是正六品。還沒有資格為鸀綺謀求誥命封號。 「這是兒你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蔣後笑道:「但是對於張信,我還是很放心的,像他這樣聰明而沒有上進心地人,兒以後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應該交給他處理,免得他太過清閒,總是在欺負綺兒。」 蔣後說的含蓄,但是朱厚卻明白她的意思,像張信這樣忠心而且沒有野心的人,可以放心的重用,不須要擔心什麼。 「相公,你怎麼了。」回到家中之後,鸀綺發現張信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的感覺。 「沒事,原先還以為你會被娘娘留在宮中,沒有想到這麼輕易就放回來了,害得我一肚子的說辭都派不上用場,真是浪費之極啦。」張信歎氣說道。 張信暗示地情意鸀綺哪裡聽不出來,心中自然歡喜之極,但還是與往日一樣,柔情似水地規勸張信該到書房讀書寫字啦,還說學習貴在持之以恆,不能半途而廢,溫言柔語之下,張信也只能乖乖的再次到書房中刻苦學習了。 「誰說我不明白的。」書房之中,張信自言自語說道,他自然明白朱厚為何這麼堅持給興王加封尊號的原因,朱厚所以掀起這場爭鬥,表面上看是因為他為興王的封號、祭祀典禮和稱宗入廟等問題,與大臣們發生了激烈的爭論。 其實在少數人心裡都明白,除去仁孝的原因之外,由於朱厚是以藩王世子身份入繼大統,不像其他皇帝一樣做過太子或者皇子,與朝廷百官有過接觸,初到陌生地環境,自然心有疑慮,追封沒有做過皇帝的興獻王為皇帝,目的是維護自己繼承皇位的合法性。 這是要表明他的皇位不是繼承堂兄正德皇帝,而是來自他父親這一脈地血緣關係,也就是直接上承他的祖父孝宗皇帝,只有證明這點,朱厚才會覺得自己繼承皇位天經地義的,並不是因為給別人當兒子才可以即位的,心中才能坦然執掌朝政。 只可惜楊廷和等幾個大臣雖然隱約明白朱厚的心理,但是卻不能接受。常年接受傳統理學熏陶,大臣們心中自然會有自己堅持的信念,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接受朱厚決定地,所以只有當做不明白朱厚的意思。 當然,張信也明白,這也與皇權與相權之爭牽扯上關係,想必朱厚心裡也不能容忍大臣們多次封駁自己的旨意,也有想通過這件事情確認自己的權威地意思,可能連那些大臣們自己心裡也不清楚。自己之所以屢次三番反對皇帝意見,除了堅持理念之外,還有想向世人證明朝廷之中,還是士大夫與天子共天下地,私人感情、信念、權力,種種因素結合起來,禮儀之爭哪裡會輕易解決啊。 現在最讓張信覺得慶幸的是,現在朱厚與大臣們還算保持克制。雖然爭論不休。但還能處理朝政,並沒有說因為禮爭而延誤政務地事情,只不過這樣的情況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反正張信對此不抱任何希望。 雖然擔心這個情況發生,但是張信並不認為自己可以勸得動皇帝或者大臣們放棄這場爭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自己一樣,站在特殊地高度看待這個問題的。恐怕只有當朱厚覺得自己的絕對權威沒有人可以挑戰的時候,這場禮儀之爭才會結束吧。 自己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朝廷大事了,張信啞然失笑,看來與袁方他們混久了,也受到他們的影響。不知覺中有了為國為民的念頭,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哪怕自己想辦些實事,恐怕也沒有這個機會,現在自己唯一能做就是,盡力約束自己的手下,少給百姓添麻煩,這時候張信感覺有些無助,不由在心中恨恨想到,哪天把自己惹毛了。讓錦衣衛把那些反對皇帝的大臣全部捉起來。看他們誰還有話說,可惜連張信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幻想而已。 「子誠。在裡面嗎?」這時門外傳來孫進地聲音。 「請進。」張信迅速收拾心情,高聲說道。 「就猜到你在這裡。」輕輕推開房門,孫進笑著走了進來,聽僕役說張信不在內宅,他就明白自己應該到哪裡找人了。 「像我這麼刻苦努力之人,在書房中苦讀那是當然之事。」張信大言不慚說道,把孫進逗得哈哈大笑。 「子雲兄,找我有什麼事情嗎?該不會是特意過來讓我聽你笑吧。」張信不在意說道,反正天才總是不能為俗人所理解地。 「子誠,我們準備回去了。」談到正事,孫進收斂笑容,語氣有些傷感。 「回去?什麼意思?」張信驚訝道。 「回家,回湖廣。」孫進輕輕笑道:「可能過兩天就走。」 「為什麼,在我這裡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想回去了呢?」張信皺眉問道,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成。 「進京都快兩年了都沒有回家探望父老,叫我們情何以堪。」孫進追思說道:「再不回去恐怕連家鄉的模樣也記不清楚了。」 「那也不用這麼急,留下來陪我過完春節再走也不遲啊。」張信點頭,不過還是提議道。 「我也有此念,可是家父一再來信催促,說若不能在春節之日趕回家中,就再也不認我這個不孝之子,為之奈何啊。」孫進苦笑道,看來回家後肯定少不了一頓責罵了。 「子直他們也是如此嗎?」總不能因為自己而讓人家父子感情不和,張信也歎氣起來,雖然詢問,但是張信也知道,他們肯定是商量好了。 「袁伯父已經派僕役進京接子直了,而文昴受沈園兄之托,要回去探親,至於子任,見我們都回去了,他也想順道同行。」孫進微微笑道。 「我看你們早商量好了,就是瞞著我。」張信埋怨起來。 「哪裡,我們也是昨天才決定的,今日清晨剛想和你說,沒有想到你夫妻二人都被召見入宮了。」孫進忙解釋道。 「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起程?」張信問道。 「子直他們已經去集市買馬了,再打聽下有沒有最近回湖廣的商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或者後天應該就可以出發。」孫進輕聲說道。 「缺馬就和我說一聲,還去什麼集市。」張信搖頭說道,集市裡的大部分是次等馬,還不如自己弄幾匹軍馬呢。 「我們不想太過招搖,況且出了直隸,我們就改坐船了,馬匹就地處理,若是好馬地話,我們捨不得時該怎麼辦。」孫進笑道。 「………」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援 袁方他們終究還是回去了,張信雖然心有不捨,但是卻沒有阻止,才分別幾個月,自己都有些懷念溪山村裡的父老鄉親們,還有州學裡的莫夫子,更加不用說他們幾個久別家鄉的遊子,那思念之情只怕更深。。 雖然孫進說不想招搖,但是張信哪裡讓他們這麼輕易回去,在京城集市中大肆採購一番之後,給了眾人大約三輛大車的禮物,不僅是溪山村裡的父老,還有安陸州學的夫子先生,連袁方幾人的家人都有份,如果不是怕幾人帶著不方便,張信恨不能再買上兩大車呢。 「相公,不要難過了,你可以時常給他們寫信啊。」看到滿臉憂思的張信,鸀綺心裡也覺得不好受,柔聲的安慰起來。 「這幾個就是太死心眼,想舉薦他們在朝廷上當個官兒也不願意,不然直接讓他們把家人帶進京城,哪裡還用回去啊。」張信輕罵道。 「若是如此,相公怎能與他們結交為友。」鸀綺柔媚笑道,如果自己相公的朋友是這類的人,自己肯定會勸他不要與之來往,免得受其影響。 「綺兒說的是。」人都走了,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張信拋開不快心情,伸手把美人摟在懷中,還是鸀綺最好,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放我下來,讓人看到不好。」雖然在自家臥室內,但是鸀綺還是羞澀說道,自己這個相公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摟摟抱抱的,而且也不分什麼場合,每次都是這樣,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話自己。 「放心,這裡就你和我,別人哪裡會看到啊。」張信輕輕笑道,況且在自己家中,看到又怎麼樣。羨慕死他們,說完也不理會鸀綺的嬌嗔,準備調戲下自己可愛的小妻子。 「大人,外面有人求見。」這時一位丫環進房中說道。 「是誰啊。」張信疑惑起來,而這時鸀綺輕巧的掙脫張信的懷抱,也不顧丫環驚詫的目光,連拉帶扯的把張信推開房門,讓他趕快去辦正事。自己卻快速把門拴上了,做完這件事情之後,鸀綺這才輕微嬌喘,當看到丫環圓睜的眼睛後,才記起原來房中還有人的,一時之間小臉馬上粉紅起來。 「夫人,您地衣裳有些斜了。」丫環眨著可受的眼睛,善意的提醒道。心裡卻異常羨慕起來,鸀綺順著丫環手指一看,隱隱約約露出幾處白皙,羞得更加不知道如何自處,只好驚慌失措的跑回屏風之後整理起來。 丫環說得不清不楚的,這讓張信有些疑惑。所以乾脆加快步伐向客廳走去,到了之後才發現來人卻是沈園。既然是熟人來了,張信當然是連忙迎了上去,仔細算來,袁方他們一走,張信在京城之中,可以稱之為熟人好友的話,也只有沈園和李構啦。 「見過大人。」不管張信有多麼的客氣,沈園還是緊守自己的身份。人家與自己稱兄道弟那是平易近人,如果自己不識趣地話,那就是自己的不對了。 「文昴他們剛走不久,你來得有些遲了。」張信微微歎氣道。 「那個場面我出現不合適,請大人不要見怪。」沈園垂頭說道,送別沈軒孫進他們的都是些文人學子,或者是一些進士官員,自己不過是個商人,若是一同前去,場面肯定會有些尷尬的。還是不要湊這個熱鬧為好。反正該交待的事情自己早就和沈軒說了。 「明明有機會謀個出身的,你偏偏就放棄了。現在後悔可能有些晚了,不過你要是回心轉意的話,我還是可以幫你試下的。」張信微笑提議道,反正到時幫沈園出示個興王府家僕地證明,然後再往吏部那麼一遞,九品官吏還是可以謀求得來的,等過幾年再找個機會破格提拔一下,不過以沈園的才學與出身,五品以上官佚恐怕是終身無望了。 「謝謝大人掛心,但我還是覺得做個商人比較舒服。」沈園滿臉笑容推辭道,如果沒有張信的照應自己當然會選擇當官,但是現在既然已經攀上張信的關係,自己看一個人臉色行事就可以,何必再去找其他罪受呢。 雖然從來沒有做過官吏,但是以沈園的見識,怎麼能不清楚那些低級官吏們地待遇以及情況是怎麼樣,每天溜鬚拍馬阿諛奉承的,無非就是希望能得到上司賞識,然後能可以再上一步,但哪怕是再上一步還是有人管著,整天憂心忡忡地,哪裡像自己這般輕閒自在。 況且沈園自己也知道,自己最大的本事不是做官,而是經商,為官可能是在受罪,而經商卻是自己的興趣,既然在前途有保障的情況下,沈園當然希望繼續經營自己的產業,實現自己的目標。 「你不防再考慮下,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來找我。」張信有些鬱悶,怎麼每次自己主動想幫人,總是被人拒絕呢。 「謝謝大人。」沈園真誠行禮道。 「作坊那邊有什麼事情嗎?」張信問道,知道以沈園的性格,沒有事情的話,肯定不會輕易上門來拜訪。 「大人,已經按照你地吩咐,作坊庫房中已經存有萬斤佳釀,還有五萬斤普通好酒,而且還在不停的釀造中,不知道大人下一步準備如何行動。」沈園激動的說道,在得到張信的肯定之後,自己馬上下令讓作坊夥計加班加點,終於達到張信制定的目標了。 「京城中的權貴們已經知道佳釀的名聲,也清楚這並不是宮廷御酒,而且皇上對這酒也有些興趣,已納為貢品,也是時候打開市場了。」張信微笑道,準備這麼久,花了不下上萬兩銀子,現在應該是回本的時候了。 「請大人吩咐。」沈園習慣性的舀出紙筆說道。 「按原計劃行事,找京城各大知名酒樓,給他們一點好處,讓他們代為銷售,待佳釀的名氣銷路打開之後。再在已經盤下來地商舖中出售。」雖然美酒地名聲已經在京城上層權貴中留傳開來,但相對京城百姓而言,都不知道有這種酒,想要讓佳釀聲名遠揚,那還得依靠最廣大的人民群眾。 「大人放心,三天之內我會把這件事情辦好地。」沈園信心滿滿說道,只要酒樓的東家掌櫃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在自己店中出售這種佳釀會有什麼樣的好處。起碼可以吸引許多權貴上門,這可是雙贏地事情啊。 「那事情就交給你了。」張信笑道,這種事情當然是沈園負責,難道說還要自己親自出馬不成,那樣的話不知道有多少御史彈劾自己呢,畢竟雖然朝廷中不知道有多少大臣與京城商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是誰也不敢擺在明面上,因為大明律規定。官員是不許經商的,雖然現在這一條規定已經形同虛設,但是大家都保持默契,不然傳揚出去肯定會損害自己的名聲,不知道天下人怎麼看待自己呢。 三天之後,一種絕世佳釀的名聲忽然在京城市井之中迅速流傳開來。據人傳言,這酒透明似水。而帶著特殊香氣,放喉之後有一股辛辣刺激的口感,進入肚子之後那火辣的感覺久久不散,全身地熱血沸騰起來,再喝上兩中,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流言傳出之後,京城百姓們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但是不少人誓言旦旦的保證,這絕對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看到人家指天立誓的模樣,百姓開始半信半疑起來,然後自然而然的到附近酒樓去看看,反正最算不買,也好增長下見識啊。 但是轉了幾家酒店酒鋪之後,卻發現沒有這種酒啊,後來再那麼一打聽,才知道這種佳釀是在京城裡的知名酒樓之中有出售。知道這個消息。囊中羞澀的百姓自然望而卻步,但更多地人見酒的名氣這麼響亮。就帶著無比的好奇去觀看下,抱著如果價格太貴,哪怕是天上的瓊漿玉液也不買的心理去看熱鬧。 去到之後再發現,原來這種佳釀也是分成幾個品級的,價格最貴地是一種名字叫做五糧液的酒,這種酒價格不菲,聽說只有權貴之家才有能力購買,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幾種價格相對便宜地好酒,像什麼二鍋頭、白干、燒酒之類的。 好奇是人性之中的弱點,當有人忍痛掏出錢,買了一瓶便宜的燒酒時,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之中把酒瓶打開,那特殊的香氣果然飄散出來,然後再倒入杯子,發現這酒果然如傳言的一樣,酒液居然是透明無色的,和普通地水沒有多大的區別。 這時誰都心存疑慮,這會是酒嗎?該不會是上當了吧,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自然端起杯子把酒一飲而盡,這下子就麻煩了,燒酒,顧名思義,這是張信特意吩咐沈園製作的高度數蒸餾酒,原酒只是簡單的處理下,那火辣的味道根本沒有消去,連張信也是淺嘗輒止,根本不敢多喝,那人一杯下去,馬上給嗆著了,喉嚨冒火,半天沒有緩過來。 正當圍觀的眾人以為這酒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時候,那人卻再次品嚐起來,經過詢問之後眾人才知道,才知道這酒居然有驅寒的效果,看到那人在嚴寒天氣之中額頭上居然還冒著熱汗,幾杯之後居然當敢露出胸膛來散熱,群眾的眼光是雪亮地,當看到那人滿面通紅,以及身體上地那股熱氣騰騰,誰都明白他不是在做假。 大冷天有什麼比能驅寒的東西更讓人想擁有,經過無數地人大膽嘗試之後,證明這酒確實非同一般,那家中富裕的百姓還有什麼猶豫的,怎麼能讓隔壁家的那個混蛋在自己面前炫耀呢,自己也要買一瓶來嘗嘗。 其實不只是百姓而已,早對五糧液有所耳聞的權貴們,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紛紛吩咐僕役買幾壇回來,喝過五糧夜之後再品嚐其他黃酒,總是覺得不是滋味,一邊是清澈透明的淳香佳釀,一邊是渾濁沉澱的清淡黃酒,是人都會做出選擇,特別是在宴請客人時。你居然舀不出幾壇五糧液招待來客,這哪裡還有面子,自然吩咐僕役再去多買十幾壇,以放在家中庫存,反正佳釀當然是越久越淳,也不怕說佳釀會變質。 想到這點也當然不會只是一個人,當權貴們都起這個念頭的時候,各大酒樓中的五糧液銷售一空。見到生意興隆,酒樓的東家掌櫃哪裡不知道該怎麼做,連忙聯繫沈園,這次不是要幫代售了,而是想從來沈園那裡進貨,以賺取更多的利潤,而沈園當然明白什麼時候該放棄一部分利益,為了更好的打開銷路。沈園自然願意與京城裡地酒樓合作。 當然,看到沈園的生意做得這麼火暴,也有不少人開始打起主意來,如果自己能分上一杯羹,還那不是財源滾滾而來,如果能把作坊歸於自己名下。那更加完美了,要對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要摸清對方的底細,有能力的人,自然很快的把沈園身份的來龍去脈都調查清楚,看到資料之後,什麼念頭都煙消雲散起來,而有些人還沒有這個本事,當知道沈園不過是從湖廣來的一個外地商人之後,覺得自己地機會來了。開始動起歪腦筋來。 實事證明,沒有實力的人最後總是會吃虧的,聽到沈園的匯報,張信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帶上禮物到陸松家作客半天,之後的事情可想而知,當自己府邸前面總有錦衣衛路過徘徊的時候,只要不是白癡,都明白要去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在知情人的點撥下這才恍然大悟。連忙備好禮物去找沈園協商起來。 經營的事情張信自然全部交給沈園負責。自己自然在家中坐享其成,專業地事情還是由交專人處理吧。自己還是不要給人家添亂為好,畢竟自己還在渡蜜月之中,雖然與幾位好友離別有些傷感,但是如今府邸只有自己與鸀綺,張信當然樂在其中,每日與妻子柔情蜜意的吟風弄月,把其他事情都拋諸腦後。 而此時朝廷上風波再起,與張璁等人商議過後,朱厚給內閣下一道詔書,其生父母興獻帝、後分別為興獻皇帝、興國皇太后,再度引發朝廷百官的嘩然,沒有多久,大學士楊廷和、禮部尚書毛澄、吏部尚書喬宇、侍郎賈泳、給事中朱鳴陽等百餘人上疏力爭。 楊廷和認為,興獻王、妃加帝、後,與以前各朝各代相比,都已經是尊稱已極,若加「皇」字,就是忘所後而重本生,任私恩而棄大義,喬宇也認為,若加「皇」字於本生之親,則與正統溷而無別,揆之理則不合,驗之人心則不安,非所以重宗廟、正名分。 而張璁等人也不甘示弱,紛紛上疏支持皇帝的主張,反正剛剛平靜一陣的朝廷再次為崇禮之事爭論不休起來,面對這樣的情況,張信也沒有辦法,哪裡自己說地再有道理,再怎麼說明內耗之禍,恐怕也沒有人理會自己,畢竟歷朝歷代無數的事實告訴張信,哪怕在面臨亡國之禍時,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堅守「真理」地士大夫們還是希望證明自己是對的。 每天收到東廠蕃子送來的情報,都是皇帝與大臣們爭論的內容,要不就是大臣們聚在一起商議該怎麼應付眼前的情況,幸好無論君臣們怎麼爭辯,但是還沒有影響京城百姓的生活,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皇上與大官們在爭吵什麼,但是他們非常明智的閉口不談這些事情。 而讀書人卻不一樣了,知道皇帝與百官爭論的內容後,贊成有之,反對有之,紛紛開始對回家翻閱古籍,希望能從中找到證明自己觀點,而又能反駁對方評論地聖人之言,久而久之因為這場持續的辯論,也間接促成了研究歷史先例,以及古代掌故和研究本朝歷史的風氣在民間形成。 當然,禮爭的壞處更加多,朱厚與大臣們忙著爭辯,在朝政上當然沒有再多花心思,只是匆匆忙忙的草率把政事處理完,然後就掏出奏折,開始與皇帝抗爭起來,雖然明知道再這樣下去,恐怕流血事件在所難免,但是不想惹朱厚生氣的張信只能保持沉默,其實明哲保身在這個情況下只能是貶義詞,只不過張信不願意承認罷了。 「相公,你在想些什麼?」鸀綺皺眉問道。素麗淡雅的小臉上露出憂慮之色,雖然張信近些天總是眉開眼笑的,臉上總是充滿燦爛的笑容,但是憑著敏銳的直覺,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張信平靜地背後隱藏著沉重地心事。 「我在想,將來我們的孩子該取什麼名字才好。」張信笑道,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也不能讓鸀綺為自己擔心,這是張信堅信地原則。 「哪裡有這麼快啊。」雖然已經習慣張信不時的調戲,但鸀綺還是忍不住為這話羞紅起來,佳人嬌嗔嫵媚的風情讓張信與之授魂,正當張信怦然心動準備再繼續與鸀綺進一步交流的時候,門外卻傳來丫環敲門之聲。 「大人,客廳內有位宮裡的公公求見。」俏麗的小丫環低頭清聲說道,可是眼眸卻悄悄的看著鸀綺。注意到鸀綺小臉上的暈紅之後,心裡卻竊喜起來,待會出去又有話題可以與其他姐妹說了,不過讓她奇怪地事,怎麼鸀綺夫人身上的衣裳居然穿戴得這麼整齊。 「既然是從宮裡來的,可能是皇上有事召見。相公快些去迎接吧。」還好沒有被丫環看到,鸀綺努力想擺脫羞意。可是從小手上傳來的異樣讓她根本無法保鎮靜。 「那好吧,我去去就回。」張信戀戀不捨的鬆開鸀綺柔嫩滑膩的纖細小手,心裡也認同鸀綺的說法,在宮裡在這個時候來人,想必是為崇禮的事情吧。 「奴婢參見大人。」來到客廳之後張信才發現,從宮裡來之人卻是鮑忠,自從張信辭去內帑地職務之後,內帑就交給鮑忠接管。他這個時候應該在內帑處理事情啊,怎麼跑到自己家來的,更讓張信感到困惑的是,怎麼沒有聽說鮑忠已經被調到司禮監工作了。 「鮑公公,好久不見了,怎麼高昇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啊。」張信微笑道,怎麼說司禮監也是二十四衙門之首,從內帑調到那裡,說是高昇也不為過。 「大人說笑了,承蒙大人提攜。讓奴婢接管內帑房。盡心盡力還來不及,哪裡敢言高昇啊。」鮑忠謙卑笑道。有些不明白張信的意思。 「那你不在內帑中好好的辦事,怎麼有空前來傳旨啊,我還以為你已經調到司禮監任職了呢。」張信笑道,要知道宮裡的太監想出皇城,要比大臣們進宮難許多,如果沒有通行令地話,根本走不出皇宮半步。 「奴婢不是來傳旨的。」鮑忠有些尷尬道。 「不是傳旨,那鮑公公前來所為何事啊。」張信感到莫名其妙,雖然說自己曾經是他地上司,但是兩人的交情還沒有好到沒事登門拜訪的地步,如果是黃錦來了還可以理解。 「奴婢今日前來是有求於大人,還請大人予以援手。」鮑忠四顧之後,沒有發現什麼閒雜人員,撲的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悲切的說道。 「有話好好說,你先起來。」這個情景讓張信十分驚詫,連忙把鮑忠扶起,但是卻沒有答應什麼,都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張信可不敢胡亂應承,在張信的再三勸慰之後,鮑忠這才抹哭勉強起身。 「到底有什麼事情啊,你不說我怎麼幫忙啊。」說句實在話,看著鮑忠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的模樣,張信心裡真是惡寒之極,但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總不能撒手不管吧,況且要是讓府裡地僕役看到這暮,又不知道要傳出什麼謠言了。 「大人,你可要救救奴婢啊。」鮑忠哀求道,這件事情對自己來說非同小可,若是讓皇上知道後生氣了,那自己這輩子的前途都沒有了。 「你再不說我真的不管了。」張信不悅道,有什麼話還不快說,吞吞吐吐的讓人惱火,如果待會說的是什麼雞毛蒜皮的瑣事,那休要怪自己翻臉不認人啦。 「大人息怒,請聽奴婢細細道來。」看到張信要生氣,鮑忠哪裡還敢拖延,連忙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張信說明了,其實這事說開了也非常簡單,只不過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導致江南徵收的金花銀貢賦減少近半而已。 :..,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籌劃 事情說起來簡單,可是後果卻非常嚴重,要知道金花銀的作用不僅是供皇室花銷而已,還要養著京城各衛所的官兵將領,還有無數的權貴勳爵的年俸,張信執掌過內帑,自然知道每年百多萬兩的金花銀剛好合適應付這些開銷,有的時候還要從戶部的太倉庫之中借調幾十萬兩才能滿足內帑的需要。 如今卻少了近半,就算皇帝不在乎,但是如果因為這樣,使得京城衛所將領或者勳爵拿不到屬於自己的銀子,這後果沒有人可以承擔,現在鮑忠身為管理內帑的太監,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皇帝拿他出來頂罪,那也是正常的事情,以鮑忠的聰明才智,哪裡會想不到這一點,思來想去之後,覺得能幫自己的只有張信啦,這才跑上門來求援的。 「消息已經確認了嗎?稅銀為什麼收不上來?是天災還是人禍,或者因為某些原因,賦稅是收起來了,一時之間沒有轉到京城而已?」張信冷靜詢問道,反正沒有關係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張信當然不會緊張。 「奴婢已經再三確認了,從江南轉運使司傳來的消息說,地方官員已經盡力徵收了,但是只有那麼多。」鮑忠哀聲說道。 「沒有說原因什麼而使賦稅減半嗎?」張信問道,上交的銀子突然之間少了近半,怎麼說也有個理由吧,不然如何讓人信服。 「他們說各地的賦稅真地只有這麼多,還有賦稅地藉為證。」鮑忠有些無奈說道。 「那以前怎麼能收得那麼多的。」張信皺眉說道。難道借口都懶得想了,這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了吧,他們怎麼有這個膽子啊。 「他們說那是因為以前各地中官為了討好皇上,對百姓課以重賦,欺壓良民,搜刮民脂民膏,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賦稅,但是現在聖明天子在位,招回天下守備太監,他們自然按照朝廷規矩徵收賦稅。」鮑忠吞吞吐吐說道。心裡卻暗恨之極。 「你認為這是真的嗎?」張信淡淡問道,心中半信半疑。 「奴婢不知。」鮑忠遲疑說道,自己同僚是什麼得性他心裡自然清楚。這些事情他們真的沒少做,所以也不敢肯定。但是不管理由是真是假,現在倒霉的是自己啊。 「那你想我怎麼幫忙啊。」張信輕聲說道:「銀子收不上來,我也沒有辦法啊。」 「大人,這件事情奴婢還沒有敢向皇上匯報,就是害怕皇上雷霆之怒,那樣的話奴婢性命難保,還請大人救奴婢一命吧。」鮑忠悲泣說道。 「你回去把各地上報的賦閒憑證收集起來。分類整理好,然後再查查弘治年間江南地區的賦稅到底有多少。」張信沉吟片刻,覺得只要核對下就明白了,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說兩樣沒有多少差別的話。那肯定沒有什麼問題,如果有極大差距地話,不用想就知道其中必定有貓膩。 「奴婢明白,謝謝大人指點。」關心則亂,鮑忠拍拍腦門,怎麼沒有想到這個,連忙起來向張信告別,想趕緊回去把事情給核對清楚啦。 「不管事情到底是如何的,還是趕快把情況向皇上稟報,不然皇上治你個知情不報之罪。我也幫不了你。」送鮑忠出門的時候。張信好心地提醒道。 「奴婢曉得,謝謝大人。」鮑忠感激笑道。如果是自己的同僚,哪裡會有這麼好心,恨不得馬上把事情報給皇上知道,好把自己拉下來,自己今天來找大人果然沒有錯,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大好人。 張信默默地回到書房,又再次陷入沉思,其實綠綺的猜測沒有錯,最近張信在為朱厚與大臣們爭論的事情心煩不已,總是覺得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麼,可是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辦法可以把君臣之間的隔閡消除。 張信知道雖然楊廷和有些頑固,心胸不夠廣闊,有時候還很小氣,容不得別人對他有意見,最重要的是,仗著自己是擁立功臣,對朱厚雖然平面上恭敬有禮,其實覺得他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總想獨攬朝政,覺得皇帝應該多聽下自己的諫言,這樣才是社稷之福。 當然,以上只不過是張信自己推理出來地結果而已,楊廷和心裡是否如此像,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張信可以肯定一點,如今朝廷中的大臣們,除去堅守朱子理學這點讓張信覺得煩之外,從他們的所作所為看來,說是對大明一片忠誠也不為過,有的時候還是考慮下民生問題的,平定地方叛亂,賑濟地方之災之類地事情他們也很積極的。 其實張信一直很是疑惑,明朝中前期的大臣們,不管他們存有什麼樣的缺點,但是只要佔據高位,相對而言很少有為自己謀私利的念頭(不是說沒有),一心一意開始實現自己治國平天下的理念,考慮的都是什麼大局、江山、社稷,以楊廷和、毛紀、蔣冕等人為例,在道德人品方面,東廠錦衣衛還真找不出半點可以攻訐的地方。 特別是在正德朝期間,太監們什麼手段都敢使出來,不斷的往這些大臣身上潑污水,栽贓陷害,但是不僅朝廷百官以及民間百姓不相信,連正德皇帝都使勁搖頭,表示根本不相信有這種事情,張信也不希望因為大禮爭的原因,使得這些清正賢明地大臣退位,讓一些不務正事地人得以上位,只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想做到這點非常困難。 考慮半天之後再次一無所獲,張信苦笑擦著額頭,自己果然是大好人啊。居然費心地為別人著想,而且別人也不知道,看來自己果然有成為聖人地潛質啊,張信自嘲的苦笑,決定先放鬆下再說。 放鬆?張信眼睛一亮,朝廷上皇帝與大臣爭吵得這麼厲害,不就是因為他們太過清閒了嗎?如果給他們點事情做,那麼雖然不能消除爭端,但也可以讓他們消停些,想起廷推閣臣與祭奠正德皇帝那段時間。君臣之間可是難得的和睦相處啊。 給他們做些什麼事情呢?張信隨之沉吟起來,不過以張信的聰明才智,眼睛一轉馬上就有了主意。狡黠一笑之後馬上招呼僕役進房。 「大人有何吩咐。」僕役進房之後行禮說道。 「去把王傑給我叫來。」張信指示說道,說得十分含糊。也不怕僕役不明白。 「遵命。」僕役似乎非常明白張信的意思,根本沒有仔細詢問,向張信告退之後,毫不猶豫的出門而去,不久之後就帶著一身常服裝扮的王傑返回,然後知趣的退出書房,順手輕輕的拴上房門。就站在門前警戒著。 「卑職參見提督大人。」等僕役退出之後,王傑立即跪拜道,心中一片喜色,立功的機會又來了。 「從錦衣衛調到東廠還好吧?若是不習慣,我可以和陳寅說一下。****再把你安排回鎮撫司裡。」張信輕輕笑道,知道王傑肯定是不會願意地。 「謝謝提督,卑職非常適應東廠的事務,無須再讓提督勞心。」王傑露出感激之色說道,自己現在在東廠之中可以說是手握實權,怎麼想回到錦衣衛中當個小百戶。 「習慣就好,東廠現在正屬於重組時期,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事務繁忙一些,你以後就多多擔待吧。」張信微笑說道。似乎在許諾什麼。 「卑職絕對不辜負大人期望。」王傑哪裡聽不出張信地暗示。雖然心花怒放,但臉上卻充滿堅定之色。 「今天找你來。是有件事情要麻煩你,不知道你有沒有空?」激起手下的上進心之後,張信也沒有再廢話,直接開口說道。 「請大人吩咐。」王傑昂首挺胸道,只有笨蛋才會推辭。 「我想瞭解下成祖皇帝和宣宗皇帝時期及近幾年全國地田地情況,還有就是這幾個時期的賦稅是多少。」張信微笑說道:「只是我與戶部的大人們不熟悉,所以也不好冒昧去打擾人家,你有什麼辦法嗎?」 「大人放心,卑職馬上就去辦。」王傑毫不遲疑的說道,根本沒有露出為難之色,也沒有詢問張信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要因為我的一時好奇,而驚動朝廷啊。」張信暗示說道,最好是秘密行事,若是給御史言官知道了,雖然也不用怕他們,但是少些麻煩還是好的。 「卑職明白。」王傑點頭說道,看到張信再沒有說什麼,也知趣的告退離去,況且這件事情雖然不難,但是也不是輕而易舉辦到地,也要回去好好籌劃才行。 其實按張信的意思,恨不得把大明開國到現在,一百多年來的田地變化情況,還有全國賦稅徵收總額的資料都要的,但是想到這些資料量一定非常大,所以就特意挑選幾個有代表性地時期,畢竟也要為手下考慮啊,不僅要從戶部浩如煙海的文檔資料之中挑出自己所需要的來,而且還要秘密行事,這還是有些難度的。 所以張信也沒有給王傑定下日期,也沒有下死命令,就是希望他不要有心理負擔,如果實現不行的話,大不了自己親自出馬,去拜訪戶部尚書孫交,如果他不給自己面子,還就去找朱厚要道聖旨,看誰還能阻攔自己。 事實證明,張信還是小看了東廠的辦事能力,兩天之後,在僕役的幫助下,王傑把一箱子的資料交到張信手上,而張信當然大加讚賞起來,隨口打發滿心歡喜的王傑離開之後,張信馬上埋頭苦幹,開始分析整理起這些繁雜的典冊來。 雖然不知道張信最近在做什麼事情,但是見到他每日都在書房之中不停忙碌,綠綺心裡有些失落之餘。對些卻表示支持,當張信每日勞累地回到房中時,總是迎來綠綺無邊地柔情以及體貼入微的關懷,讓張信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地。 乾清宮,朱厚例行公事的把龍案上的奏折批閱完成,準備稍微休息下,去清寧宮給蔣後請安,卻聽到內帑太監鮑忠的求見,朱厚知道宮裡的太監奴才沒有什麼事情肯定不敢來打擾自己的,所以也沒有多想。吩咐鮑忠前來覲見。 「奴婢參見皇上。」鮑忠行參拜大禮的事情身體在顫抖,這顯然不是因為激動,畢竟他身為內帑太監。沒少在宮中拜見朱厚,情緒哪裡會反應這麼激烈啊。 「什麼事情?」朱厚根本沒有用正眼看跪拜的鮑忠。更加沒有說免禮平身之類地話,只是用冷淡的聲音問道,在朱厚心裡,太監都是奴才,要讓他們時常記得自己的身份。 「這是江南承運司上交內帑地金花銀,還請皇上過目。」鮑忠雙膝緊貼地面,腰也不敢伸直。顫抖的將奏折奉上,而站在一旁地黃錦也不等朱厚示意,知靈的走下台階從鮑忠手上拿過奏折,輕快的呈給朱厚。 「今年江南地區的收成不好嗎?怎麼才收上來三百萬石稅糧,折銀七十萬兩而已。」由於張信在接管內帑的時候。時常向朱厚匯報內帑收入的情況,所以朱厚對這些事情並非一竅不通,隨意一翻看,馬上就發現其中不妥之處。 以前江南各省每年起運糧共五百萬石折金花銀一百二十多萬兩,現在卻少了近一半,要知道金花銀只是少部分作軍官傣祿,大部都歸宮廷消費,說白了就是朱厚自己的私人財產,經過張信地熏陶,朱厚現在對錢財可是非常重視的。 「啟稟皇上。除去江西因為兵亂。部分州縣免去田賦之外,其餘各省一切正常。而且還是難得的豐年。」鮑忠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若是地方收成不好,早就上報戶部了,想在這點上欺瞞皇帝,那是在找死。 「那是怎麼回事啊。」朱厚平淡問道,而黃錦卻知道,這時候朱厚心裡已經動怒了,連忙後退兩步屏氣凝神起來。 「皇上,據承運司匯報,那是因為……。」鮑忠心驚膽戰的稟報起來,雖然不瞭解皇帝地習性,但是憑著敏銳的直覺,鮑忠知道現在皇帝肯定是生氣了。「事實真是如此嗎?你查證過沒有?」朱厚皺眉說道,這似乎有可能,但是他也不敢確定,畢竟自己沒少聽說鎮守太監欺壓百姓的事情。 「請皇上恕罪。」鮑忠沒有回答皇帝的問題,反而連連磕起頭來。 「有事就說。」朱厚冷漠說道,最討厭有人在自己面前賣關子,但是心裡卻有些莫名其妙,好奇鮑忠的奇怪反應。 「其實奴婢前幾天已經收到承運司的匯報了,但也在懷疑事情真偽,所以特意出宮去請教張侍讀,然後……。」鮑忠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到張信那裡的經過給皇帝交待了,畢竟自己出宮的事情恐怕早就落入有心人眼中,與其讓人揭發,還不如自己向皇帝稟明呢。 「哼,待會自己到杖刑房領十板子。」不管是否事出有因,朱厚都不打算放過膽敢隱瞞自己的內侍,如果不是看在這奴才還算老實地份上,自己絕對不輕饒。 「奴婢謝皇上開恩。」鮑忠心裡頓時放鬆起來,既沒有掉腦袋,也沒有除去內帑太監地職務,挨十下板子也值了。 「核對的結果是什麼?」朱厚問道,心裡也認為張信地主意不錯。 「啟稟皇上,奴婢得到張侍讀的指點後,連忙查尋弘治年間江南賦稅,發現那時上交的數額與現在的並無多大的差異,誤差才不過幾萬兩而已。」鮑忠忐忑不安的回答道,不知道等會皇帝有什麼反應。 其實也說明,為什麼大明朝這麼多皇帝都喜歡向各地派出守備太監,實在是因為這些太監實在是太得力了,雖然明知道他們在地方為非作歹,但是他們上貢的財物可以滿足自己的享樂花銷,所以皇帝們也睜隻眼閉只眼了。只有這些太監弄人群情鼎沸地時候,那就推他們出來做替罪羊,以安撫民憤,然後隔段時候再換上一批新的太監,如此反覆繼續,反正罵名都由他們頂著,而好處卻是自己獲得的,皇帝們自然樂此不疲。 「下去吧。」朱厚默然揮手,表情淡定,讓人猜測不出他此時心中的想法。再輕輕翻看奏折一眼之後,也沒有再耽擱,擺駕前往清寧宮了。 雖然相信鮑忠沒有這個膽子敢欺騙自己。但是總不能聽信他一面之辭,在事情還沒有完全查清楚之前。朱厚不打算有所動作,況且江南離京城太過遙遠了,消息來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事情總會明白的,也不急於一時。 大明正德十六年十二月,京城下起了鵝毛大雪,天氣越加寒冷起來。寒風呼嘯的天氣中,除了特殊原因之外,誰都寧願待在家中取暖,也不願意在外面走動,也是在這個時候。沈園蒸餾酒的生意也變得非常紅火起來,就算不怎麼富裕的人家,也願意花錢到商舖之中購買一瓶燒酒驅寒。 隨著口口相傳,沈園的生意也不在局限在京城裡,慢慢地開始向直隸擴散,相信只要這個冬季結束,佳釀可以直銷向全國各省,那就是沈園大展鴻圖的時刻,現在沈園已經在著手新建作坊的事情了,爭取在過完春節之後馬上動土施工。 而這個寒冷地天氣才是考驗朝廷官員們意志的時候。每日清晨。天還沒有亮起來,他們就要冒著冰寒刺骨地冰雪天氣。穿著不是很保暖的朝服,三五成群的來到午門前來列著班隊等候皇帝升殿,雖然還沒有說服朱厚改變心意,但是有不少忠心正直的大臣心裡還是很欣慰的,畢竟往年這個時候,自己冒著嚴寒風雪在這裡等候時,正德皇帝還是後宮裡安然大睡,根本不理會他們焦急的心情,讓他們站了幾個時辰,最後才出來一個太監拋下輕飄飄的一句話:今日皇上不上朝,請各位大人回去吧。 那時百官心裡那個恨啊,雖然知道是這個結果,但是他們每天都不得不來,畢竟誰知道皇帝哪天心情好,要上朝地時候自己卻沒有來,那就是玩忽職守之罪啊,相對而言,現在的皇帝性子雖然孤傲,但還是很體恤臣子的,見百官在這裡受凍,居然命令太監準備好炭火讓他們取暖,有不少官員決定,待會少和皇帝辯論幾句,哪怕是進諫,語氣一定要溫和些,讓皇上感受到自己的真誠。 當然,冒著風雪上朝的官員肯定不包括張信,現在這個時候他還在房中抱著美人溫暖嬌嫩地香軀做著美夢呢,怎麼會願意起來受罪,除非此時有人用香艷無比的方法喚醒他,不然張信可以一直睡到午時,才因為飢腸轆轆而起床。 卯時,綠綺輕輕的睜開眼睛,看著枕邊還在安然入睡的張信,嬌媚的小臉上露出亦喜亦羞之色,人雖然睡著了,但是手卻不安分,跟主人一樣壞,與以前一樣,為了能更快的把張信喚醒,綠綺伸出纖指…… 辰時,神采奕奕的張信出現在書房之中,把已經整理好的資料收拾好,再在書房之中消磨一段時間,在巳時末的時候,覺得朱厚這個時候應該把奏折批閱完了,便向僕役吩咐一聲,回房中穿戴整齊,微笑向綠綺告別,然後踩著街上薄薄的積雪向皇宮前進。 抵達皇城地時候,張信也不想在外面受著寒風等候通傳,從懷中拿出通行令牌,然後在宮廷侍衛地護送下,直接來到乾清門外,而乾清宮的太監們對張信也不陌生,向張信行禮之後,也沒有多加盤問和刁難,立即轉身進宮殿內向朱厚匯報了。 不久之後,在太監地陪同下,張信駕輕就熟的走進乾清宮,也不等太監的指引,直奔東暖閣而去,這麼寒冷的天氣,如果朱厚不在暖閣處理政務,那才是怪事。 事實證明張信的猜測並不是完全正確的,這個時候朱厚正忙碌著,書案上還擺著十幾本沒有批閱的奏折,見到張信行禮之後,只是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張信坐下,然後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在奏折之中來。 張信也沒有客氣,坐在黃錦搬來的椅子上,仔細的端詳起朱厚來,一段時間沒有見,原來沉穩的朱厚越發顯得威嚴,在不斷的與百官爭執中,不僅迅速變得成熟,而且舉手投足之間充滿自信,特別是眼睛之中不時閃過的睿智,使人完全忽略他的年齡。 感謝大家的支持,這麼多張月票,看到非常爽,呵呵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田賦 怪不得後人常說,大明朝能當上皇帝的絕對沒有一個是昏庸的,只不過是有作為和沒有作為而已,想想也是,在朝廷大臣的洗禮下,皇帝豈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的,要知道這些大臣可是坐低層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沒有奸滑手段沒有見過,平時的時候當然會不自覺這樣應付皇帝,皇帝看過了自然明白其中的奧妙,馬上心領神會,反之靈活應用到大臣們身上,朱厚就是經過這樣的鍛煉,迅速成長起來。 「張侍讀,找朕有什麼事情?」把最後一個奏折批閱完,朱厚輕輕活動下身體,在張信面前他非常輕鬆,連詢問的語氣也非常隨意。 「皇上,興獻帝的儀注可曾確定下來了?」張信收斂心神,明知故問道,就是因為加一個皇字,朱厚與大臣們已經吵上近一個月了,最後誰也說服不了誰,事情再次僵持起來沒有得到解決。 「還沒有,張侍讀可是有妙計解決此事?」朱厚搖頭說道,隨後露出喜悅之色,見張信無緣無故提起這事,以為他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啦。 「連朝廷百官都無法為皇上分憂,臣哪裡有辦法啊,臣只是聽說皇上為了此事,經常不眠不休,長此下去,皇上身體怎能吃得消啊。」張信歎氣道,這話雖然有點誇大其詞,但還是有事實根據的,朱厚為了抽出時間與張璁他們商討對策。時常把批閱奏折地時間挪後,偶爾因此忙碌到深夜,張信執掌東廠,對這些事情自然瞭解得清楚。 「那幫奴才又向你亂嚼舌頭了。」朱厚心中一暖,臉上卻露出不悅之色。 「他們也是關心皇上龍體。」張信輕輕笑道:「若是皇上生氣的話。那儘管責罰微臣好了。畢竟這些事情是臣授意的。」 「看在綠綺姐姐的份上,暫且饒你一回。」朱厚微笑說道,若是換成其他人敢干涉自己的事情,自己毫不猶豫給予嚴懲。 「那臣在此代綺兒謝過皇上啦。」張信笑呵呵說道,多笑一下可以解除疲勞地。經過張信這麼一撥弄,朱厚地精神振奮許多,眉間的倦色散去不少。 「母后最近可是時常惦記綠綺姐姐啊,總是抱怨你霸佔著她,不讓她進宮來探望母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兩天,母后可能會召綠綺姐姐進宮的。」朱厚狡黠笑道,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露出符合自身年紀的笑容。 「娘娘難道就不能體恤臣下不捨之情嗎?」張信滿臉悲容道,誇張地表情再次讓朱厚歡笑起來,如果讓其他官員見到,張信弄臣的名聲肯定跑不了了,而站在旁邊的黃錦也越發佩服張信的手段,居然這麼容易的把皇上逗笑啦。 「好了,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朕相信張侍讀沒事可不會進宮來的。」朱厚微笑說道,顯然對張信地性格早就瞭解明白,也在考慮什麼時候給張信授一個實缺,免得他總是清閒自在的待在家中享福。 「皇上聖明,臣是為了江南賦稅之事而來,不知道鮑忠可已把事情向皇上稟報?」想起進宮的目的,張信忙斂容正色說道。 「朕已經知道此事了,沒有想到各地中官這般為非作歹,居然敢如此欺壓百姓,欺瞞君上。橫徵暴斂。」經過多方查實之後。朱厚知道鮑忠沒有說謊,而且江南的官員更加沒有問題。心中有些失望之餘,對太監更加厭惡起來。 「所以說皇上裁革鎮守中官,百姓人心大快,皆道有聖明天子在位,真是天下蒼生之福啊。」張信也不在意多說幾句奉承話,反正這知也不是自己編造的,而且還有一點張信沒有提及,在讚美朱厚的同時,百姓也在稱讚楊廷和促成此事,體恤民情,使得他的聲望在官場民間更加高漲起來。 「張侍讀什麼時候也學會阿諛奉承了。」朱厚喜悅笑道,雖然明知道張信這是在奉承自己,但是提及到自己得意之色,哪裡能不高興啊,況且張信又是自己人,那就不用再掩飾自己愉悅的心情了。 「微臣這話可是真心實意地,若皇上不信,可命人到民間采風,必然知道臣之言是否有假。」張信辯解說道,如果沒有一點根據的事情,自己肯定不會說。 「張侍讀為何提起此事?」朱厚當然不會為了這件事情特意查證,笑過之後朱厚也疑惑起來,張信早就已經辭去內帑的職務,事情與他無關,以他的性格應該不會對這事感興趣啦。 「當初鮑忠找臣商議此事時,臣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江南官吏貪污腐敗,居然敢動內帑之銀,後來臣仔細思慮,覺得他們還沒有這個膽子,所以讓鮑忠查勘前朝弘治年間的江南賦稅,事實證明臣的判斷還是準確的。」張信認真說道,哪怕再笨的官員也知道動皇帝內帑庫銀的後果,況且還一次貪污數十萬兩,這簡直就是在找死,當然,張信也不相信他們一點都沒有貪,不過最多敢拿幾萬兩而已,畢竟明朝官員的薪俸實在是太低了。 一個官吏如果不貪不拿,他連自己家人也養不活,唐宋兩代算是官員薪俸最高地,而名臣韓愈推辭國子監祭酒不做,寧可去當幕賓,這說明當國子監祭酒地薪俸無法養活全家,當幕賓的收入卻是國子監祭酒地三十倍,由此可見唐代所謂的高薪到底是何情況了,而宋代官員做到退休,如果他是個清官,能儲存起回家的路費或者死在他鄉,有錢將棺材送回家鄉安葬就很不錯了。 想做清官。首先要能狠下心來置妻兒老小於饑寒而不顧,想想看,一個對自己親人能狠心地人,又怎麼能愛民如子呢?於是乎,中國歷史上就有這句話:「自古清官皆酷吏」。翻看一下史書上的酷吏傳。絕大多數都是清官。 當然這話可能說的太絕對,但是不可否認,清官一般都是或者可能喪失了基本人性和人之常情的,鐵面無私,大義滅親說起來非常動聽。但是真正實施的話,那要多麼大地決心還有無情啊,換成是一般人,肯定沒有這個鐵石心腸,當然不管哪個朝代,在不滅到自己頭上地情況下。百姓總是希望清官多一些的。 況且明朝官員薪俸屬於歷代最低一類的,儘管大明開國初期太祖朱元璋動用了許多殘酷手段來打擊貪官,甚至容許百姓動用群眾專政手段,將貪官直接綁押到京城,但還是無法杜絕貪污,到了現在,貪污現象就越來越嚴重,不貪無法過上像樣的日子,也無法應付官場上的送往迎來。所以貪污受賄已經成為大明官場上地潛規則,像楊廷和、毛紀這樣的直臣,家中也不敢說清貧如洗,畢竟要坐上大學士這個位置,不是憑著清正廉潔就可以了。 拿張信自己為例,大明朝正六品官員,月俸才十石,一年不過一百二十石,想要給綠綺買匹上好的絲綢,再貼上一年的俸祿未必夠。像這樣低廉的俸祿。不貪污受賄才怪,而且低薪不能養廉。歷代的皇帝們當然心中有數。 但是官員貪,就是做官地和百姓在發生矛盾而不是朝廷,其次官員貪了,才能確保官員對朝廷的忠誠,朝廷統治官員才容易,所以皇帝歷來對不貪不拿的官員最不放心,不過官員貪污也得有個度,貪得太厲害把百姓壓搾得太苦,天怨人怒,天下一樣會大亂,皇帝統治術就是既要肅貪,又不能肅得太乾淨徹底,不然誰還願意為皇帝打工啊。 「確實是如此。」朱厚點頭說道,當日他的反應和張信差不多,也以為賦稅不足是江南官員貪污所致,但是經過再三查證之後,發現事情與江南官員無關,在贊成張信看法的同時,心裡更加好奇起來,難道張信進宮就是為了向自己表功不成? 「江南賦稅不足,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何皇上卻無動於衷?」張信忽然驚詫問道。 「張侍讀,此話何解?」朱厚疑惑道,既然不是天災人禍,也不是地方官員貪污,再怎麼不足也能認了,還能怎麼樣?總不能出爾反爾,再往各地派出鎮守太監吧。 「看來皇上還沒有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張信歎氣說道,心裡開始盤算起來,該怎麼說才能把事情描述得再嚴重些。 「嚴重?請張侍讀明言。」朱厚皺眉說道,只不過少幾十萬兩銀子而已,再過一段時間,全國各地的夏稅糧銀就運進京城,歸入太倉庫內,到時國庫也不差那些錢吧。 「且容臣為皇上算一筆帳。」張信也沒有多言,請示過朱厚之後,讓黃錦拿出筆墨紙硯來,開始為朱厚講解起來:「因為江南賦稅之事,臣前些天讓人從戶部借來一些歷朝歷年的賦稅典冊,臣經過仔細查閱後,發現今年地全國賦稅,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為二千二百餘萬石,這個數額只會少不會多。」 「朕相信張侍讀不會估計錯誤的。」朱厚點頭同意道,在興王府的時候,他就明白張信對數字帳目之類的非常敏感,如果不是非常肯定的話,張信絕對不會說出精確的數值,同時對張信從戶部借典冊的越權行為視若無睹。\\\\\\ 「按照往年慣例,這二千二百餘萬石糧賦中,地方各省存留糧約一千萬石,其中八百萬石作宗室祿米。」張信說道,心裡佩服大明皇室那恐怖的生育能力,從大明開國初期的數十人發展到現在地上萬宗室子弟,各省地地方存糧的百分之八十用來養活越來越多地大明宗室子孫,想必以後這個數額還會增加的。 「居然有這麼多啊。」還是宗室子弟的時候,朱厚當然不會覺得這個數額有什麼不妥之處。但是現在成為皇帝,考慮地角度當然不一樣了,聽張信這麼一說,馬上覺得用全國賦稅的近半,來養皇室子弟。似乎、好像、可能有些不對。而且朱厚沒有懷疑這是張信胡言亂語,因為這種事情一核對就明白了。 「還有就是,每年江南的起運糧中三百萬石折金花銀七十餘萬兩,其中部分作軍官及勳爵傣祿,其餘歸入宮廷內帑供後宮支用。」張信繼續說道。這部分錢明顯不夠,可能要從太倉庫銀中支取了。 「整治二十四衙門之後,宮內的花銷也節省許多。」朱厚也意識到可能這七十餘萬兩不夠應付宮裡開支吧。 「每年槽糧四百萬石,供應京軍、薊州駐軍和朝廷各署官員俸祿,還有白糧十七萬石,供內宮消費。南京歲費糧一百萬石左右,「九邊」歲費軍糧三百萬石至八百萬石左右,這個隨北蒙是否犯邊而定,林林總總加起來,大約在二千一百萬石至二千六百萬石之間。」張信仔細分析說道。 「這麼說來,今年的賦稅不僅沒有節餘,可能還會虧空?」朱厚額眉緊鎖,畢竟財政赤字是誰也不想看到地。 「這只是臣大略估算而已,各地地汛情旱災不斷。還有暴民作亂,賑災平叛也是不少的開銷啊,還有就是明年皇上可能大婚,婚儀用度之資也不能省,……。」張信開始滔滔不絕的敘說起來,把財政赤字嚴重擴大。 「大明朝風調雨順的,哪裡有這麼多災禍。」見到朱厚臉色不斷變差,擔心張信因此被斥責,黃錦連忙在旁邊提醒說道。 「是臣失言了,請皇上恕罪。\\\\\\」張信醒悟過來。連忙行禮說道。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自己這樣說。豈不是在詛咒嗎。 「不然,天有不測之風雲,張侍讀考慮得很周詳。」朱厚明白張信這是為自己著想,當然不會有責怪之意,只是聽到張信這席話,身上地壓力倍增,每日百官的奏折都沒有提過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張信提醒,自己一直以為大明是太平治世,沒有什麼嚴重問題呢,畢竟地方上的動盪,根本沒有影響到大局,朱厚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事情還不僅如此,皇上即位時曾下詔書,明年天下田賦減半。」張信苦笑提醒道:「不知道皇上到時如何應付這此開支?」 朱厚臉色一變,當時自己只顧著與民同樂,下發這首詔書之後,得到百官的擁護,沒有想過問題居然這麼嚴重,如果真如張信所說,那去哪裡找這麼多糧銀來填補虧空啊。 「既然張侍讀知道這事情,肯定有解決之道吧。」朱厚期待問道,現在太倉和內帑加起來也不過百多萬兩銀子,哪裡有餘錢啊。 「虧空之事暫且不提,皇上,臣近日來翻查戶部典冊的時候,偶然發現一個奇怪的事情,讓臣震驚之極。」張信嚴肅說道。 「你發現了什麼?」朱厚詢問道,知道張信不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一些無關緊要事情地,這這現肯定與賦稅有關。 「臣發現,自洪武朝到弘治朝百四十年間,天下額田已減強半,按理說,當年開國之初,因為戰亂之故,人煙稀少,耕田不多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百多年來,大明國力日盛,人丁眾多,開墾荒地的應該不在少數,怎麼額田反而比洪武朝的時候更加少了呢?這真讓臣百思不得其解啊。」張信一臉疑惑說道。 「張侍讀,此話當真?」朱厚臉色鐵青起來,經過張信在安陸開墾梯田之後,他自然明白額田數目只會增加,絕對不會減少的,這肯定是有人把自家的耕田隱瞞不報,以逃脫朝廷的徵稅。 「皇上可令戶部的孫大人查證,若是臣有半句虛言,任憑皇上處置。」沒有把握的事情,張信從來不願意做地。 「朕自然是相信張侍讀的。」想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得自己的收入減少近半,朱厚的火氣也逐漸冒了上來。 「皇上,此事關係國本,可不能輕而視之啊。」張信提醒道。這不是他在危言聳聽,要知道大明朝可是全靠農業支撐起來地,若是田賦日益銳減,早晚會出問題的,只不現在張信提早幾年向朱厚匯報而已。 「朕心裡明白。還是張侍讀忠心為國。總是在提醒朕治國安邦之事。」朱厚感慨說道,朝廷百官之中,能有一半像張信這樣為自己考慮,自己哪裡會總是生氣。 「臣身為大明朝廷的臣子,雖然職微位低。但自當上報天子朝廷,下為民間百姓,這是臣的本份,當不得皇上誇獎。」漂亮話誰不會說,張信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知道此患,張侍讀可有解決之法?」朱厚虛心請教起來。心中閃過上次清莊田之事。 「皇上,此事關係重大,不如召集各位大學士加以討論,幾位學士經驗豐富,自然明白該如何處理此事的。」張信推脫說道,事情都由自己說了,還要其他官員做什麼,況且若是出主意肯定會得罪人地,能撇清關係自然最好。 「張侍讀言之有理。」朱厚點頭。也認為像這種涉及到國本地事情,確實要和幾個重臣商量一下,聽取他們地意見,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朱厚心裡也明白,與幾個老臣相比,自己在處理朝政上,確實還顯生嫩。 「皇上,若是各位學士問起您是怎麼知道這事的,皇上可否不提及微臣。」張信訕笑說道:「臣從戶部借取典冊地事情。怎麼說也不夠光明。若是讓御史言官知道,少不了再參微臣幾本。這話的話,微臣都不知如何自處。」 「放心,朕到時就說是鮑忠查證江南賦稅情況下發現地。」朱厚微笑道,心中卻是為之一動,覺得張信立了這麼多功,自己總是在口頭上誇獎而已,也是時候把張信的職位挪動一下了,不僅要升一級,還要給他安排個實缺。 張信離宮之後,朱厚馬上吩咐太監去把幾位大學士召過來,這件事情雖不急不來,但是非常重要,朱厚不想再拖下去,想盡快解決。 「臣等參見皇上。」幾個大學士聽到朱厚的旨意,來到暖閣後按禮拜見皇帝,被賜座坐下之後,心裡也隨之疑惑起來,除去剛官復原職的費宏不說,其他幾人已經好久沒有被朱厚這樣單獨召見過了,想見皇帝也只有在太和殿裡。 「不知道皇上為何事召見臣等。」沉默片刻之後,楊廷和首先開口說道,心裡已經決定,如果朱厚是為了興獻王儀注事情的話,還是堅持已見。 「今日召見幾位學士,是想與幾位商討一件關及國本之事。」朱厚平淡說道,但是眉間還是露出一縷憂慮之色。 「關及國本?臣不明白,還請皇上明示。」毛紀額頭一皺,根本不想信有這樣的事情,以為是哪個官員在皇帝面前危言聳聽,想以驚世駭俗之論向皇帝邀功請賞。 「大明開國至今已經有一百多年,在歷代先皇勵精圖治之下,雖然不敢說盛世大同,但也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朱厚輕輕說道:「更是把大明世敵北蒙拒之關外,太祖皇帝金戈鐵馬打下來地江山不曾丟失寸土。」 「皇上所言極是。」幾個學士唯唯諾諾起來,這樣的話可不能反駁,心裡卻越加困惑起來,弄不清楚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 「既然國內無憂,外患又不能危及社稷,那怎麼天下額田怎麼會減半的。」朱厚皺眉說道,田地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減少的,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 「額田減半?皇上何出此言。」楊廷和心眼眉一動,心裡不平靜起來,自己身為首輔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疏折報告,皇帝是怎麼知道的。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可不能聽信謠言啊。」毛紀還是不怎麼相信,事實證明閣臣們從來沒有統計過歷朝耕田數量,也沒有這個興趣去理會,就連戶部尚書,最關心的也是每年的賦稅糧銀,從不會去追究耕田增多還是減少。 「朕已經讓人查實取證,事情絕無虛假。」朱厚非常相信張信,認為張信統計地數據根本不會錯誤的。 「皇上,不如召戶部尚書孫交前來一問,便能可知道此事是否屬實。」蔣冕提議道,心中也相信皇帝不會無的放矢的,肯定有自己的依據。 「黃錦,去把孫尚書請來。」朱厚吩咐道,看到幾個閣臣淡定的模樣,他心裡有些不樂意起來,難道他們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嗎。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傳言 當孫交來到暖閣時,朱厚連忙詢問起來,卻發現孫交居然對此情況絲毫不知情,在朱厚怒視之下,孫交慌忙請罪起來,最後在朱厚的命令下,馬上返回戶部,開始讓戶部的官員們調查這件事情來,而朱厚與幾位大學士的廷會也隨之草草散去。 不過事實證明張信並沒有胡說,經過戶部官員加班加點的翻閱查尋之後,孫交驚奇的發現,皇帝說的話一點也沒有錯,連忙寫一份奏折上報朱厚,看著一份準確詳細的奏折,朱厚當然表示滿意,再次召見幾位大學士。 幾個大學士看到折子之後,這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民間土地兼併以及隱瞞自家耕田的現象他們早就有所耳聞,只是沒有想到居然有這麼嚴重罷了,居然有全國一半耕田這麼多,這才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幾位學士可有解決此事的辦法?」滿意的看著幾人沉重的臉色,朱厚輕輕的詢問起來,雖然他已經明白該怎樣做,但還是希望能從幾人的口中說出來。 「事關重大,臣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對策來。」看到朱厚咨詢的目光,蔣冕輕輕垂頭,小心翼翼的說道。 在場的幾人不是什麼熱血青年,自然明白能這件事情複雜之處,膽敢隱瞞耕田不上報朝廷的,除了地方的一些豪強鄉紳,那就是名門大族。權貴之地啦,這些人地關係與地方及中央錯綜複雜,不是那麼容易動的。 「楊首輔認為如何?」朱厚沒有聽出蔣冕推脫之意,便詢問起楊廷和來。 「此事涉及國本,不如召集群臣廷議決定吧。」沉吟片刻,楊廷和撫鬚說道。為官多年他自然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需要思考。協調,不把其中的利害關係調查清楚,那就沒有辦法解決此事。 「你們也是這個意見?」費宏、毛紀點頭之後,朱厚發覺有些不對勁了,平時有事情的時候。這幾人總是爭相獻策,今天怎麼推脫起來。 「皇上,這件事情很……複雜,不是那麼輕易可以解決的。」察覺到朱厚地慍色,費宏吞吞吐吐的解釋起來。 「你們先回去吧,容朕再思慮清楚。」朱厚面無表情地擺手說道。待幾個閣臣離去之後,心中的火氣慢慢的升騰起來。 「黃錦,擺駕清寧宮。」勉強批閱幾本奏折之後,朱厚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拂袖說道,聲音之中帶著一股怒氣。 「皇上起駕清寧宮。」黃錦不敢怠慢,連忙高喊起來道,暖閣外的太監宮女紛紛湧了進來,為朱厚披上冬衣之後。在太監的開路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清寧宮,而清寧宮的內侍宮女們聽到動靜,等朱厚的抵達時,已經站在宮外兩旁迎候,在眾人的參拜聲中,朱厚走進了清寧宮內去向蔣後請安,見禮之後,朱厚沉默不語,面無笑意。一看就知道是心情不好。 「你們先下去。」蔣後細心的發現朱厚臉上愁慮之色。不由輕輕揮手吩咐說道,雍容華貴之氣畢露。服侍一旁的宮婢們自然明白怎麼回事,邁著輕盈地步伐退了下去。 「兒,怎麼了?」蔣後慈聲問道,不管朱厚如今是什麼身份,但還是自己兒子,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能讓他受委曲。 朱厚歎氣,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蔣後,雖然說後宮不許干涉朝政,但是這條規矩從來沒有被皇帝們遵守過,哪怕是當初的制定者明太祖朱元璋,有的時候也會聽從馬皇后的意見行事,況且內宮之中寂寞非常,皇帝也是人,有的時候也想找個人傾訴,但是軟弱的一面當然不能在臣子面前流露出來,那只有向自己親人述說了,希望能從親人那裡得到安慰。 「賦稅不足,額田減半,這問題確實很嚴重,一定要盡快解決啊」蔣後並非是對世事一無所知的人,自然明白國庫空虛對於朝廷皇帝意味著什麼。 「連母后都知道這事不能耽擱,但是內閣的幾個輔臣卻在推諉不已。」朱厚剛剛恢復平靜地臉上又泛起紅潮來,情緒激動不已。 「兒,想必幾位學士也有他們的顧慮,畢竟這件事情也不好辦啊。」蔣後幽幽說道,想起興王府中的莊園田冊。 「再怎麼難辦也要解決,張侍讀說了,再拖延下去的話,明年朕的太倉內帑恐怕連一兩銀子都找不到啦。」朱厚憂慮誇大其詞說道,顯然對張信的話深信不疑。 「張信是怎麼說的?你和我說說。」蔣後皺眉說道,事情還不至於這麼嚴重吧,朱厚鄭重點頭,把張信的那一番話轉述給蔣後知道。 「明年的賦稅減半,都不知後年該如何度過。」想到國庫裡聊聊無幾的存銀,朱厚不禁發愁起來,其實朱厚只要去找戶部尚書孫交詢問一遍,就知道事情根本不會如此,因為張信所說地都是平均定額,是把正德朝十幾年來地賦稅使用情況綜合起來之後得出的平均數,而實際情況根本不會是這樣地,朱厚的擔心不可能實現。 「那兒你可有解決的辦法?」若是論起權謀手段蔣後也不差,但是對數量概率之類的知之不深,聽完朱厚的複述之後也覺得事情真的非常緊急,連忙關切的詢問起來。 「朕決定清量天下田地,重新編造魚鱗圖冊,以後就按圖冊徵稅。」朱厚語氣堅定說道,清查出被隱瞞住的額田。這樣地話雖然賦稅減半,但是實際的收上來的糧銀不會少,而且後明再徵收,國庫豈不是充裕起來。 「兒,這樣做恐怕很難。」蔣後沉吟片刻,最後才歎氣說道:「我雖然不懂治國之道。但是也明白你這樣做,肯定會有許多人反對的。恐怕也包括各地的宗室。」 「這與宗室有什麼關係?」朱厚疑惑問道,現在的朱厚因為執政日短,還沒有完全清楚自己這麼做會產生什麼樣地影響,若是再過幾年,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聽信張信地話。而是和幾個內閣學士一樣,要等考慮周詳之後再做決定。 「膽敢隱瞞額田,而當地官衙卻不敢追究的,恐怕不是宗室,就是當地的豪門大族,或者就是權貴勳爵。」蔣後苦笑歎道:「民間百姓哪裡敢如此做啊。」 「什麼!」朱厚怒目圓睜。片刻之後勉強冷靜下來,咬牙切齒說道:「看來是朕稍欠考慮了,怪不得幾個大學士這麼為難,原來如此啊。」 「那兒你打算怎麼辦?」蔣後勸慰幾句後,詢問起來。 「國庫每年支出一千萬石稅糧供養他們,他們難道還不滿足嗎?」朱厚怒道,卻沒有想過宗室子弟這麼多,而且都過著奢華的生活,一千萬石平均下來。每個人都沒有得多少,哪裡能滿足他們的奢侈之欲啊。 「兒不要動氣,小心傷身。\\\\\\」看到朱厚這個模樣,蔣後心痛起來,哪裡還顧及什麼宗室勳爵,連忙說道:「既然是他們不對在先,兒你就下旨清查吧。」經過蔣後安撫之後,朱厚心中地怒火慢慢的散去。 「如果內閣不同意,朕下旨有何用啊。」朱厚恨恨說道,聖旨多次被封駁之後。朱厚也覺得自己這個皇帝做得很憋屈。 「聽兒剛才所言。幾位大學士並非是反對,只是覺得事情關係重大。不敢輕易決定而已,兒可以再和他們商議一下。」蔣後提議道,雖然不滿幾人反駁自己的儀注問題,但是她也明白朱厚想處理好朝廷政事,肯定離不開他們。 「如果他們還是不同意呢?」朱厚問道,顯然是對幾個大學士沒有信心。 「那你去問張信,看他有沒有解決的辦法。」蔣後眼睛一轉,輕輕笑道:「如果他想不出來,那就把他留在宮裡不准回家,直到他想出為止。」 「母后說的是。」朱厚也露出笑容。 「如果再想不出來,那我就把綠綺接進宮去住幾天,看他怎麼辦。」蔣後笑道,顯然對自己的主意非常有信心。 「母后,朕想安排張侍讀進六部歷練一段時間,您覺得如何?」朱厚輕輕地笑了起來,然後對蔣後說出自己的想法。 「兒的決定不錯,張信確實是應該好好的歷練下了,免得總是待在家中無所事事,惹人非議。」蔣後點頭同意道。 「那您覺得把張侍讀安排進哪部好?」朱厚問道,這個問題困擾他一段時間了。 「兒,這事你可以問下張信自己的意思,或者你也要詢問六部尚書,看他們部下是否有空缺。」蔣後微笑提醒道。 「謝謝母后提醒,是朕一時糊塗。」朱厚微笑起來,眼中儘是孺慕之色。 從清寧宮離開之後,朱厚經過坤寧宮之時,心中一動,吩咐內侍宮女直接進去,雖然張太后對自己還是這麼冷淡,但是也不妨礙朱厚心裡的感激,閒暇之餘,擺駕坤寧宮的次數也逐漸增多起來,對張太后的態度也恭敬有禮。 從坤寧宮返回之後,朱厚再次召見幾位內閣學士,向他們闡明自己的決心,表示自己已經明白這件事情其中地困難,但是為了社稷和百姓,希望幾位大學士可以支持自己。 「既然皇上明白,那也應該知道,此事若是處理不當,會鬧出動亂來的。」看到少年皇帝眼中的堅毅,楊廷和心中暗暗歎氣,站了出來說道。 「楊學士所言極是,各地的情況錯綜複雜,若是全面清量,費時費力不說。可能還會有人趁機擾民啊。」蔣冕擔心說道。 「事情不宜操之過急,還須從長計議啊。」費宏也點頭贊成說道。 「老臣是贊成皇上主張地,但這件事情只可緩緩圖之,或者與朝廷百官商議,集思廣益,聽取他們的意見再做決定吧。」毛紀提議道。 「既然幾位學士都認為事情不可過急。那就暫且放下吧,日後再召集百官廷議。」朱厚平靜點頭說道。 「皇上英明。」幾個大學士欣慰朱厚能聽從他們的意見。沒有像正德皇帝一樣急躁,只有楊廷和眼睛閃過一絲疑慮,這可不像皇帝的風格啊。 「諸位學士先回去吧,朕還要批閱奏折,此事以後再議。」朱厚說道。臉上淡定從容,根本看不出什麼異樣之色來。 「臣等告退。」幾位大臣依令起身告辭,身為閣臣,他們手頭上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的。 「黃錦,讓人把事情告訴張侍讀。朕希望聽到他的好消息。」待幾個閣臣走後,朱厚臉色一沉,放下手中地硃筆,對身旁地黃錦吩咐道。 「奴婢遵旨。」黃錦點頭,行禮之後輕輕離開,不久就悄無聲息地返回,繼續服侍朱厚批閱奏折。 「大人,皇上希望你盡快解決此事?」張府書房之中,一位僕役打扮地人正恭敬的向張信匯報說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要考慮一會。」張信揮手說道,仔細的思考起來,看來內閣的幾個大臣還是很聰明地,知道這樣做會產生什麼影響,不過這也可以理解,不是誰都有這麼大的魄力主持這件事情的。 當初楊廷和主持朝政數十日時,不過是恢復弘治舊治,革除正德朝期間的弊而已,就有人心生不滿。****要除之以後快。而像清查天下田地這樣的事情,觸動這麼多人的利益。這後果不是誰都可以承擔得起地,無數的事實證明,一旦觸及到權貴地主們利益時候,這些人的怒火可以把任何人毀滅,哪怕你的地位有多麼的高,所以張信也只敢悄悄的向朱厚進言,根本不敢明目張膽的上疏,就是害怕受到攻訐。 「既然他們不願意,那就把他們逼到只許進不許退的地步,看他們如何應對。」不久之後張信心中有了主意,臉上盡快狡黠之色。 幾天之後,京城的大街小巷謠言四起,雖然說京城裡地坊市是消息最為靈通之地,但是什麼流言蜚語都是傳過就算,過兩天就給人們遺忘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候,言論反覆被人提起,就算不關心時事之人,經過反覆聽到之後,也慢慢的瞭解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更加不用說關係到自身利益之人。 「兄弟,你聽說了嗎?」酒館中,好友重逢,一人小酌幾杯後神秘的說道。 「什麼事情啊?說來聽聽。」另一個當然好奇問道。 「聽說明年皇上要加稅了。」先前一人小聲的說道,但是音量似乎非常高,連鄰桌的客人都聽到了,誰都有好奇心,所以紛紛豎起耳朵聆聽起來。 「不是吧,皇上不是下旨說明年要減稅的嗎?怎麼可能又要加稅啊,要知道現在的賦稅已經非常重了,再加還讓人活嗎?」另一人報怨起來。 「小聲點,你不要命了,當心官府找你麻煩。」雖然是警告聲,可是這位仁兄的嗓門聲確實夠大,酒館大廳都差不多聽到了,不過兩人也不知覺,繼續「小聲」討論起來。 「是是是,小弟知錯了,大哥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皇上金口玉言,總不會出爾反爾吧。」另一人小心的賠罪說道。「其實這件事情也不怪皇上他老人家,要知道皇上即位以來,做地哪件事情不是大快人心地,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老人家也不會這樣做的。」大哥哀歎說道,居然還有模有樣地抹起淚水來。 「大哥,你別賣關子了,快和我說說。」小弟顯然是個急性子,見此情況心裡難耐,連忙往大哥杯中添酒。 「還是白幹帶勁。可惜就是貴了些。」舉杯一飲而盡之後,大哥心滿意足說道,然後在小弟地催促下這才慢慢的述說起來,反正事情還是賦田的事情,就是把人物改頭換面,全部歸功於戶部尚書孫交身上。就說他忠心正直,在公幹的事情。忽然發現賦稅一年比一年少,經過核查之後才知道原來是額田少了,立刻上報給皇上知道,皇上當然是把大臣們都招集起來商議這件事情,可是卻沒有結果。 「朝廷裡的大老爺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怎麼可能沒有主意呢,大哥你是在騙我吧。」小弟顯然不相信大哥說地話。 「騙你的是王八,我表哥地二舅的四姐夫的……鄰居大伯家的兒子,可是在朝廷裡當大官的……僕役,這話絕對沒有假。」大哥結結巴巴地說道,有時還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從懷裡換出一頁紙,瞄過之後又迅速塞了回去,然後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和小弟聊起來。 「可是這和皇上要加稅有什麼關係啊?」小弟眨眼問道,臉上非常疑惑。 「這你還不懂,賦稅減少,皇上都沒有錢養活自己,當然要加稅啊。」大哥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非常古怪,若是有人留意的話。就會發現他口音再也沒有鄉下的土氣,反而是純粹地官話。 「原來是這樣啊。」小弟似乎還沒有聽懂,一臉困惑之色。 「我還聽說,其實朝廷裡有一個叫做楊學士的大老爺,官很大,很多人都聽他的。」大哥低聲說道:「他向皇上做了個主意,不用加稅就可以解決這件事情,可是很多人反對,皇上也沒有辦法,只好不同意了。」 「不是說很多人都聽他的嗎?怎麼會有人反對啊。」小弟疑惑道。 「我怎麼知道。」大哥臉上有些掛不住的感覺。惱羞成怒道:「你還要不要聽啊。要聽的話就給我閉嘴,再吵我就不說了。」 「別啊。大哥你說,我不說話了。」小弟似乎有些害怕,連忙用手把嘴巴摭起來,大哥這才滿意的繼續說了下去。 「楊學士大老爺說,田又不會跑,怎麼可能會減少了呢,裡面一定有隱情,要皇上派人去量一下,看看少的一半田跑去哪了,只要找到那些田,從那些田里徵稅,就不用再加稅了嘛。」大哥得意說道,似乎這個辦法就是他想出來的。 「楊學士好見識啊。」小弟讚歎不已,隨後疑惑說道:「這麼好地主意,朝廷裡的大老爺怎麼會不同意呢。」 「我哪裡知道,吃飽了沒有,我們準備回去了。」大哥似乎沒有再說下去的興趣,扯著小弟向夥計結帳之後,迅速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之中,而這時酒館內有些無聊的人也開始討論這件事情來。 一連幾天,同樣的事情在京城各個大街小巷,商舖酒樓上重複上演,有時候討論的是兩個鄉下人,有時候說話的是兩個文人學子,有的時候還見兩個衙役打扮的人在談論,就這樣京城數十萬人,除了還不懂事地孩子之外,誰都知道這件事情,也開始紛紛議論起來,害怕皇帝真地加稅之人更是焦慮不已。 事情不可避免的傳到官員權貴耳中,心虛地官員權貴自然大罵謠言,而滿腔熱血正直的官員開始認真考慮起來,紛紛向戶部打聽這事是否屬實,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立即給皇帝寫起奏折來。 雖然說謠言止於智者,但問題是這個謠言卻是真實的,與普通百姓相比,京城之中自然有許多見識不凡之人,知道清查天下耕田對朝廷社稷的好處,紛紛在自己的圈子內發表自己的看法,希望得到好友們的贊同支持,而這些人又以讀書人居多,其中又不乏是京城各個官學書院或者是國子監的,回去再那麼一宣揚,年輕熱血、不諳世事詭譎的學子們哪裡受得了鼓動,激昂指點之餘,甚至上書給朝廷各官署,希望得到他們的肯定。 反應京城就因為這件事情沸騰起來,各個階層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至於前幾日關於興獻帝儀注的事已經被人暫時遺忘,這是張信非常樂意見到的情況,在命令手下收斂之時,沒有忘記再添加一把火。 接著流言再起,說朝廷裡官員之所以不同意楊廷和清查天下田地,就是因為那些官員害怕清查到自己家中時,發現讓人自己不法的事實,所以才會反對的,這個流言傳出之後,百姓們都覺得十分有道理,當在大街之上看到一個官員時,也忍不住在其背後指點起來,這讓心虛的官員臉色鐵青,正直清廉的官員哭笑不得。 新的一月,希望各位繼續支持訂閱,給幾張月票,呵呵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六章 責問 而此時候,身為謠言主角的楊廷和卻一臉無奈,心中大罵造謠惑眾之人,自己什麼時候向皇帝提議清量田地了,不過楊慎可不這麼認為。 「父親的提議純屬為國為民,沒有半點私心,卻不想得到小人污蔑。」楊慎義憤填膺說道:「皇上不應該聽信讒言啊。」 楊廷和沒有說話,總不能和兒子說,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做這件事情,外面的都是流言蜚語不可相信,只不過這樣有損自己清譽,楊廷和可不願意破壞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形象,心裡對捏造流言之人更加恨得咬牙切齒。 「孩兒準備上書皇上,再議清丈田地之事。」楊慎堅定說道。 「你不怕有人反對?」楊廷和淡淡說道。 「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孩兒不怕任何阻撓。」楊慎興奮說道:「況且不知道有多少官員已經上疏給皇上,孩兒也不甘落後。」 「那去寫奏折吧。」楊廷和點頭,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恐怕由不得自己把這件事情拋開不管,不然多年的清名就毀於一旦,況且在楊廷和心裡也很重視這件事情。 待楊慎喜悅的回房之後,楊廷和靜靜的思考起來,額田之事原本沒有幾人知道的,而且知情之人都明白這事的複雜,以他們的城府,肯定不必洩露出去,從謠言的流傳迅速來看,楊廷和知道肯定是有人從中推波助瀾,能一夜之間在京城裡散佈消息的,除了錦衣衛和東廠之外還能有誰,看來這事應該是皇帝授意的。 想到事情是朱厚授意的,楊廷和心裡並沒有多大的怨意,反而感到一絲喜悅,有這樣英明果斷的皇帝,對大明社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不用擔心因為皇帝昏庸。而寵信奸佞之徒禍國殃民。 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以通過這件事情瞭解到皇帝的決心,連小皇帝都有這個魄力解決這事,那自己還有什麼好怕的,況且天下百姓與朝廷百官都在等自己的動作,自己怎麼可以令他們失望。楊廷和微笑起來,也起來回房寫起奏折來。 翌日清晨,朝廷官員冒著風雪在午門等候上朝,趁著還沒有上殿這段時間,官員們分成若干個小團體,悄悄地議論起來,內容當然是近日來的流言,上朝官員把午門擠得滿滿的,可是有一個地方卻空出一大片來。因為那裡站著四個朝廷上的重臣,沒有資格的人是不會輕易上前去打擾的。 「諸位學士。近日來可曾聽到什麼流言蜚語啊。」費宏微笑問道。心裡卻沒有半點喜氣。雖然流言地主角是楊廷和。但是卻附帶著其他幾個大學士。誰也沒有缺少。還好都是正面形象。不然地話。費宏心裡恐怕更加苦惱。 「流言都已經傳出直隸。老夫怎麼可能沒聽到。」毛紀沉聲說道。楊廷和和蔣冕也笑著點頭表示自己清楚。 「想必也有不少官員向皇上匯報此事啦。真可謂直達上聽啊。」費宏感歎說道。 「總不能放任流言不管。待會老夫要向皇上進言。請皇上下令順天府衙。通告安民。不許再提及此事。」蔣冕皺眉說道。什麼時候朝廷大事輪到市井小民妄加議論起來了。最好是藉機揪出造謠之人嚴加懲處。 還沒有等其他學士對這事發表自己地看法。太和殿內鐘聲響動。在值勤太監地傳唱聲中。文武百官列班站好。有條不紊地進入金鑾殿內。片刻之後朱厚出現在龍椅之上。百官依禮參見之後。返回自己地位置站好。等待朝議地來臨。 「皇上有旨。有本緊奏。無本退朝。」值勤太監例行公事喊唱起來。聲音在殿內不停地迴盪著。連殿外地守衛都可以聽到。 「啟稟皇上。臣有本上奏。」沉默片刻之後,大學士蔣冕站出來行禮道。 「所為何事?」朱厚冷淡說道。心裡卻十分喜悅,認為蔣冕參奏地肯定是額田之事,這個自己可要好好的處理。 「皇上,近日來京城流言四起,議論之人皆是朝廷重臣,而且對朝廷施政妄加指責,長此下去必將損害朝廷威嚴,還請皇上下旨張榜,勒令如有誰膽敢妄議者,處以笞刑,再尋出挑起此事之人,予以嚴罰,懲一儆百。」蔣冕嚴肅說道。 「有這等事情?」朱厚皺眉說道,心裡卻有些惱怒蔣冕不時時務,放著正事不理,卻在小事上糾纏不清。 「啟稟皇上,蔣學士所言屬實,近日來民間傳言,因為天下額田減少,皇上準備加稅,而楊學士向皇上提出清丈天下額田,效仿太祖當年,重新編造魚鱗圖冊,以增賦稅,這樣就可不用向民間加稅了,這等言論已經傳向四方,想必其他各省已然知道。」通政司的一位官員站出來證實道。 「豈有此理,司禮監這幫奴婢居然膽敢洩露朝廷機密,朕必將嚴加懲治。」朱厚勃然大怒道,冷哼一聲盯著旁邊地太監,讓太監冷汗直流,若不是顧及這裡是朝會,恐怕早就忍不信跪地求饒,向皇帝解釋事情與自己無關啦。 內閣的幾位大學士眼睛裡閃過疑惑之後,那時候皇帝找他們商議的時候,明明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情啊,隨後露出了然之色,看來皇帝已經知道民間的傳言,現在這樣說,就是想把這件事情坐實下來,讓幾個大學士有口難辯,而楊廷和此時更加確定起來,流言之事與皇帝肯定有關。 「皇上,楊學士清丈田地的提議十分有理,不知道皇上為何會拒絕,況且妄加徵稅會使得民間百姓心有怨言,有損皇上聖明啊。」一位御史站出來說道,得到不少人的響應,引起一片附和之聲,激起幾個清流心中不憤,立刻站出來向皇帝進言,希望皇帝能體察民間疾苦,不要任意加稅。支持楊廷和的提議。 當然,朝廷之中不可能是一堂言,隨後又有幾個官員站了出來向皇帝進言說,清丈田地之事關係重大,不可以操之過急,不然會造成地方人心惶惶動盪不安的。請皇帝要三思後行,當然,這些人之中有些是老成持重的,有些卻是心有鬼胎地。 而這時朱厚卻十分喜悅的看著殿下百官為這事爭吵起來,就是怕沒有人理會,爭論就說明官員非常重視這件事情,只要加以引導,那麼事情就可以按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不過朱厚也留意到。朝廷上的幾個大臣還在沉默不語,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使得不少官員也唯唯諾諾。正站在旁邊觀望。 「楊學士,事情因你而起,卻不知道你有何想法。」等到爭論慢慢地平息之後,朱厚開口詢問道。 想法?楊廷和心裡苦笑,現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澄清,說明這件事情與自己無關,但是看著數十個官員期待灼熱的眼神,這話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的。 「臣堅持已見。」楊廷和沉聲說道,知道皇帝肯定會明白自己地意思。雖然朱厚明白,但是朝廷的官員卻不知道事情真與楊廷和無關啊,以為他所謂地堅持已見,就是堅持在清查田地,一心為國的官員都露出笑容,也有不少人是垂頭喪氣的。 其實在楊廷和心裡還是很支持這個主張的,不然現在就開口委婉表示反對了,哪裡用含糊其辭,這分明是心軟嘴硬而已。 「當初朕之所為不同意楊學士的提議。就是擔心事關重大,稍有不慎會給地方造成不良影響,但是既然諸位卿家如此堅持,那朕也不好反對,不過正如剛才幾位卿家所言,事情不能過急。」朱厚輕輕說道:「事情就交給內閣處理吧,幾位學士與諸位大臣商議之後,再擬定一個折子給朕批閱。」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接著朱厚再處理幾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就心情舒暢的宣佈退朝。如果有官員細心留意就會發現,剛才朱厚就只是詢問楊廷和一句。沒有再詢問其他官員,然後就把事情給決定了,這與他平日地習慣根本不同。 朝會結束,不少官員圍在楊廷和身邊,祝賀他又為社稷百姓做了一件好事,而楊廷和心中雖然無奈,但是還得微笑應付起來,慢慢了出了皇城,這裡官員也不好再糾纏下去,紛紛向楊廷和打過招呼,然後朝著自己地官轎走去,而這時楊廷和發現吏部尚書喬宇正站在自己地轎子旁。 「楊學士。」喬宇拱手道。 「喬大人有何事情?」楊廷和微笑還禮問道,這裡漫天風雪寒冷刺骨,如果沒有事情地話,誰不想早點回府取暖啊。 「昨日皇上向下官詢問六部各司是否有空缺,想讓翰林院的侍讀張信進去任職,吩咐下官斟酌安排。」喬宇輕輕說道。 「張信?」楊廷和沉吟起來,隨後問道:「皇上可指定安排張信進哪部嗎?」 「皇上地意思是讓張信進戶部,讓下官查尋戶部各清吏司中是否有缺。」喬宇恭敬回答起來,忽然間似乎想起什麼,再次說道:「皇上還有吩咐,希望張信在戶部之中,擔任郎中或者員外郎之職。」 「既然皇上有吩咐,那麼就讓張信進工部擔任主事吧。」考慮片刻,楊廷和指示道。 「下官明白。」喬宇點頭道,接著也沒有再廢話,恭敬的向楊廷和行禮告辭,然後也回到自己的轎子之中,吩咐轎夫打道回府。 大學士蔣冕的提議最終還是得到執行了,朱厚吩咐順天府官員,即日起馬上張榜禁止百姓議論朝政,至於捉拿散佈流言之人,卻交給錦衣衛辦理,百官也無話可說,畢竟與官府衙役相比,錦衣衛做這個才是最在行的。 得到皇帝旨意之後,錦衣衛指揮使陳寅和王佐呆楞起來,誰是挑起流言之人,他們心裡面非常清楚明白,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按照皇帝吩咐的去辦,第一個不放過自己的就是皇帝,但是聖旨不能不執行啊,考慮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去找張信商量。 想到張信府中地佳釀,兩人再也按捺不住。立即吩咐手下準備好禮物,然後帶上幾個護衛,直奔張信府邸而去,抵達張信府邸之後,門房僕役問明意,直接把兩人請到客廳等候。然後去書房向張信匯報,而張信也沒有讓他們久等,片刻之後就出現在客廳,與兩人見禮。 「大人,皇上有旨,讓我等查尋散佈流言之人,嚴加懲處,不知道大人的意思是?」寒暄幾句之後,陳寅知道張信的秉性。馬上切入正題道。 「既然皇上吩咐下來,我們當然要按旨行事。」考慮片刻,張信笑道:「但是貿然出動錦衣衛在京城大肆搜查。說不定明日御史言官又要參奏你們啦,不如在鎮撫司詔獄挑幾個犯人讓他們認罪,隨意打幾板子後交差了事,況且皇上與朝廷大臣們日理萬機,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過兩天就忘記了。」 「大人有所不知,現在詔獄之中地犯人都已經在刑部備過案,這樣做的話,恐怕有些不妥。」王佐尷尬笑道。 其實事情也不怪他們。楊廷和把江彬拿下後,順便對錦衣衛清理一次,其中自然最關照惡名遠揚的詔獄,經過重新審訊之後,把無辜受冤枉的犯人都給釋放出來,這下子錦衣衛的詔獄之中只留下區區數十個江洋大盜之類地犯人,或者準備候斬地重刑犯,這些人的名字都記載在刑部的檔案裡。 而且這幾個月來,錦衣衛被都察院的御史盯著特別緊。又要忙著裁革冗員之事,也沒有再胡亂捉人,張信吩咐的事情還真不好辦。 「那好辦,想必京城之中也有不少游手好閒,欺壓百姓之徒,你們派人幾個把他們帶回來,這些人平日裡無所事事,挑弄口舌是非的事情應該沒有少做,散佈流言蜚語怎麼可能少得了他們。」眼睛一轉。張信又找出個理由來。況且把這些人捉起來,也是在做好事。說不定京城百姓還要感謝錦衣衛呢。 「大人所言在理,我等明白怎麼辦了。」陳寅笑道。 解決此事之後,已經接近午時,張信吩咐僕役準備膳食,熱情的留客,而陳寅和王佐正有此意,客氣的推脫兩句就順勢答應下來,席間兩人不停地向張信述說近日來錦衣衛地重組情況,還針對某種問題請求張信的指點。 錦衣衛雖然名為情報機構,其實卻是特殊地警察部門,對此張信也沒有什麼好地建議,只是吩咐他們,平日裡忠君愛國,出動的時候不要擾民,其餘一切照舊即可,如果可能的話,整頓下軍紀,嚴加訓練,免得錦衣衛上下清閒無聊總是惹是生非。 其實張信也有自己的顧慮,東廠已經被大臣們清理得差不多了,自己接手可以說是重新再組建一個部門,只不過這個部門是掛東廠的牌子而已,錦衣衛卻是不同,實行的是軍戶制度,衛所的關係錯綜複雜,若是輕易改動,肯定觸動不少人的利益,恐怕連陳寅和王佐也不會支持自己的。 酒足飯飽之後,陳寅與王佐滿意而歸,回到鎮撫司之後,馬上派手下按照張信地意思,捉了一批流氓地痞無賴回來,經過審訊之後,這些人都承認自己曾經和他談論過流言的事情,既然連當事人都承認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陳寅和王佐命人寫好供詞之後馬上讓他們畫押,然後向朱厚匯報此事。 朱厚似乎也沒有追究的意思,直接認同陳寅和王佐的匯報,讓他們去和刑部及大理寺說一下,就可以結案,至於那些散佈流言之人就沒有那麼好運,每人被打二十大板不說,還要關上一個月。 有了官府的通告,京城百姓心中害怕,也不敢再談起這件事情,可是禁止百姓談論,卻沒有禁止權貴和仕林學子議論啊,聽聞皇上同意楊廷和的提議之後,學子們一片沸騰,開始寫文章聲援楊廷和,讚揚皇帝和大臣們關心百姓疾苦。 而權貴們卻反應不一,不怕清查的自然不會對此發表什麼意見,有時候甚至會在暗地裡幸災樂禍,而家中大量未呈報田地的卻惱怒起來,平白無故禍從天降,他們哪裡會願意啊。開始聯合起來,準備阻撓此事地進行,可以想像,清丈田地的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就可以解決的,況且事情才在京城裡流傳而已,若是擴散到大明各地。恐怕更加熱鬧非常啦。 而這時候張信也沒有清閒下來,因為武定侯郭勳已經找上門來,看這氣勢似乎是來興師問罪來的,張信當然不會害怕,熱情洋溢的把人請到客廳,讓僕役奉上香茶之後,也沒有說話,就這樣笑吟吟的看著郭勳。 「張侍讀,你可知道你已經把大明地勳爵都得罪了。」郭勳無奈歎氣道。 「郭侯爺。我膽子不大,你可不要嚇我啊,我連一個勳爵都不敢輕易冒犯。更不用說得罪天下勳爵啦。」張信斂去笑意,驚慌失措道。 「你若是膽小,那天下沒有膽大的啦。」郭勳搖頭說道。 「郭侯爺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進門先是沉默不語,然後就拿這句話嚇唬人。」張信滿臉疑惑問道。 「張侍讀就不要在小侯面前裝糊塗了,先是向皇上稟報天下額田減少的事情,然後散佈流言,將事情栽到楊首輔身上,自己卻從中撇清。真是好算計啊,若是楊首輔知道之後,肯定會火冒三丈地。」郭勳微笑道。 「郭侯爺,話可不能亂說,傳揚出去會讓人笑話我恬不知恥,居然往自己身上攬功,這事情明明就是楊學士所為,而且錦衣衛已經把散佈流言之人都捉住了,這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了。」張信眨眼說道:「不管郭侯爺怎麼說。天下人都不會相信地。」 「天下人不信,但是有人會相信的。」郭勳輕笑道:「朝中幾位學士現在心中想必惱怒得很,到時知道是拜張侍讀所賜,就算全然不信,但是半疑之下,自然會對張侍讀格外照顧地,而且勳爵之中,壽寧侯與建昌侯肯定會深信不疑,到時只要再往外這一說。不知道會不會給張侍讀添麻煩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張信輕輕笑道:「相信皇上會還我一個清白的。」 「這個小侯也相信。」郭勳點頭同意。心中歎氣起來,這個張信實在是太低調了。也沒有仗勢惹是生非,京城之中雖然知道有這號人物,但是對他絲毫不在意,認為他不過是憑著關係佔據高位而已,而自己剛才說的話都是推測出來的,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事情與張信有關係,恐怕沒有多少人會相信自己的。 「郭侯爺今天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番話?」張信笑道,自己做的事情從來沒有想過欺瞞住天下之人,偶爾有知情者也不奇怪,大不了公開自己身份罷了。 「當然不是。」郭勳笑道,卻在心裡歎息自己的計較全盤落空,原來以為自己可以嚇唬一下張信,然後再說出自己的想法,還以為張信行事低調,害怕曝光呢,沒有想到他居然絲毫不為所動,真是失算之極。 「請郭侯爺明言。」張信輕輕笑道:「如果不難的話,我不會藉故推脫地。」 「小侯為剛才的失禮,向張侍讀賠罪了。」郭勳沒有急著說出來意,反而誠懇的行禮說道,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想必郭侯爺也是聽信流言,這才來向我問明情況,哪有失禮之言啊。」張信笑道,一臉不在意地樣子。「就是如此,讓張侍讀見笑了。」郭勳愧疚說道。 「這說明郭侯爺是在關心我,不然也不會著急上門詢問啦。」張信笑道:「只要郭侯爺明白事實真假,那我就安心了。」 「還明張侍讀明白小侯心意啊。」郭勳感慨歎道,臉上露出感動之色。 「此事就止揭過,休要再提。」張信笑道:「郭侯爺可還有其他事情嗎?」 「小侯今日前來,確實有一件事情想與張侍讀協商。」郭勳微笑道,心裡在盤算著該怎麼和張信開口,張信微微點頭,也沒有說話,直接看著郭勳,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聽聞張侍讀有一位朋友,在牛欄山村開了一個酒作坊,釀造的正是近日來在京城引起轟動的五糧液。」郭勳回味說道:「這酒小侯在張侍讀婚宴當日有幸品嚐,與天上的瓊漿玉液相比也絲毫不差啊。」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合作 「若是郭侯爺喜歡,我府中還有幾壇,待會就送給郭侯爺,讓你回家慢慢品嚐吧。」張信笑道,心裡卻明白郭勳的來意肯定不會這麼簡單,要知道這五糧液在京城商舖之中都有出售,雖然價格昂貴,但是以郭勳的身份,想買多少壇都可以,怎麼會特意來和自己提及。 「那就多謝張侍讀了。」郭勳拱手笑道。 「郭侯爺客氣了。」張信笑道,卻仔細留心起來,他知道郭勳還有下文。 「小侯還聽說,張侍讀的朋友正準備再建一個作坊,不知道是否有此事?」郭勳微笑說道,心裡竟然有幾分緊張之色。 「這話不假,不知道郭侯爺是什麼意思啊?」張信心中一動,以郭勳的能力,難道不知道自己和沈園到底是什麼關係嗎?難道還想去打沈園的主意不成? 「正巧小侯也有一位朋友,在京城郊外也有幾畝地,非常適合建造作坊,若是張侍讀的朋友感興趣,小侯可以代為引見。」郭勳笑道。 「郭侯爺貴人事忙,這些瑣事就不必煩勞你了吧。」張信輕輕笑道,知道郭勳肯定不會為這點小事來的,等著他說出自己的最終目的。 「其實小侯的朋友是想與張侍讀的朋友合作,只是難以啟齒,所以這才小侯前來說項,不知道張侍讀認為如何?」看到張信還在裝糊塗,郭勳無奈之下,只好委婉的說明來意。 「合作?怎麼樣合作?」張信似笑非笑道,看來自己小瞧販酒的生意了,連郭勳都動心。可見這其中的利潤到底有多麼的大。 「小侯地朋友說,可以自己出資建造好作坊,然後可以將建造好的作坊免費贈予張侍讀的朋友,待張侍讀的朋友釀造美酒出售之後。可以從中分他一些紅利。」郭勳說完之後,期待地看著張信,與其他權貴不同,郭勳對經營之道十分清楚,畢竟要維持郭氏家族百多年不倒,不是單憑家中的成千上萬畝莊園田地就可以了。 與家族經營的商舖相比,收上來的田租還不夠郭家一個月的消費,所以郭勳對朝廷要清查田地絲毫不擔心。反正自己又不是靠田租度日。郭勳已經打算好,過幾天就把自己隱瞞的田地都上報給皇帝知道,就推說是一時疏忽大意,不清楚府中居然有這種事情,還是聽到流言之後。才讓家人查清的,這樣做不僅沒有罪過。反而會讓皇帝嘉獎的。 憑著長年經營地經驗。郭勳非常明白蒸餾酒地價值。特別是讓手下打聽清楚生意地紅火程度之後。開始地時候也想打主意。後來查到沈園與張信地關係之後。雖然不捨也只好放棄起來。但是聽到清量田地地事情。經過仔細查實。郭勳推測出來事情肯定與張信有關。 這時手下把沈園準備開新作坊地事情匯報給他知道後。想起美酒生意地火暴。郭勳心中一動。乾脆找上門來。也中也有憑此讓張信妥協地心思。但是現在早就已經煙消雲散。本來就想起身告辭地。但是見張信追問起來。只有把心裡地打算說出來。雖然知道事情肯定不會成功。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畢竟京城地生意就這樣紅火。那麼要是銷售到大明各地。這其中地利潤可想而知。其實郭勳心裡還有一個打算。也是想借此機會與張信正式地攀上關係。要知道只有利益一致地關係才是最為穩固地。不像現在地只是點頭泛泛之交。 「如果換成是郭侯爺。你會怎麼樣做?」張信微笑說道。看來郭勳地眼光非常高。別人只是知道沈園地生意興隆。卻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麼地賺錢。郭勳也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坦然自若地微笑。這還用說。當然是婉拒啊。 「是小侯冒昧了。張侍讀不要見怪啊。」郭勳陪禮笑道。心中卻沒有半點怨恨之意。反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地事情。換成自己也是如此做地。只不過心中失落也是難免地。 「郭侯爺也是這樣做也是為了朋友。我怎麼會怪你。反而覺得若是與郭侯爺成為朋友。那是一件幸運地事情。」張信誠懇笑道。 「張侍讀讚譽了。有負朋友所托。小侯心中有愧啊。」郭勳自然笑道。雖然沒有達成所願。但是郭勳雖然因此而失落卻不是難過。如果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那何談混跡官場。隨即放下心思。準備與張信暢談一番。以彌補自己地過失。 「侯爺的朋友是哪裡人啊,不知道平日經營什麼?」張信好奇問道,這話問得非常直白,郭勳都沒有說自己的朋友是商人,只是說手中有幾畝地而已。 「是徽州人,就是經營些典當、刊刻出版之類的生意。」郭勳也沒有在意,縱觀京城權貴,哪個不認識幾個商人啊。 「早就聽說侯爺喜好整理先人文稿,而且還以自己的名義刊刻了唐代香山居士的詩集、文集,所以認識的朋友也是風雅之人啊。」張信笑道。 「小侯有自知之明,這只不過是附庸風雅而已,張侍讀可不能見笑啊。」郭勳謙虛說道,臉上閃過一道得色,就是因為這樣做,郭勳得到不少文人學子的肯定。 接著這個話題,兩人開始聊起先賢逸事起來,非常有默契的不再提及合作的事情,半個時辰之後,郭勳找了個機會向張信告辭,雖然張信再三挽留,不過郭勳可能真有急事要辦,堅持要走,張信只能遺憾的起來送客了。 「真是失禮了,若不是小侯還有公務在身,一定要和張侍讀把酒言歡。」準備到門前之時,郭勳也是一臉不捨說道。 「郭侯爺放心,肯定有機會的,說不定過兩天我就要登門拜訪呢。到時郭侯爺可不能拒而不見啊。」張信笑道。 「一言為定,那小侯就在府中恭候大駕了。」郭勳喜笑道。 「不過到時我可不是一人前去的,會把沈園也帶上,郭侯爺不要見怪啊。同時也希望到時可以見到郭侯爺的朋友。」張信輕輕笑道,知道郭勳肯定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沈園?郭勳稍微遲疑,馬上想起怎麼回事,眼睛一亮,看著張信微笑點頭的模樣,自然明白張信話裡地意思,心中喜不自禁,連聲答應說道:「張侍讀放心。小侯明白。」不過還是有些困惑。不明白張信怎麼突然改變主意。 「有什麼不明之處,我們到時再談。」張信也沒有解釋,只是笑著與郭勳揮手告別,在這種情況下郭勳當然不好詢問,只有露出笑容行禮。心中卻是半喜半疑騎馬而歸。 「來人,去把沈先生請來。」等郭勳離開之後。張信招來一個僕役說道,因為作坊現在已經交給自己心腹管理,沈園不過是隔三五天才過去巡視,主要精力還是放在銷售方面,在京城之中安家置業,整天與商舖酒樓的東家掌櫃商談業務,所以張信要找他非常方便。 不久之後,沈園沖沖趕到張信府邸,在客廳之中見到沈園之後,張信也沒有廢話。直接把情況告訴沈園。而且還表明自己的態度。 「大人,既然生意這麼興盛。為什麼要和他人合作啊。」雖然不清楚郭勳的身份,但是沈園也可以猜測出來,肯定也是一位大人物,不過聽張信地意思,這人是沒有威脅的,那麼為什麼還要和他合作,想到近日來財源滾滾的情形,還要以後美好的前景,沈園再的不希望有人插進來分一杯羹,所以才鼓起勇氣詢問起來。 「聽說現在作坊裡的酒已經賣到斷貨,有人已經預訂到明年三四月份了。」張信微微笑道,看來還是在京城裡開商舖賺錢啊。 「大人說的不錯,這只是直隸各府而已,待到明年開春,各省的商人肯定聞風而至,到時生意更加火暴地。」沈園喜悅說道。 「你地生意這麼好,那眼紅嫉妒的人自然不少吧。」張信問道。 「這還要多虧大人維護。」沈園連忙起來感謝道,想到前些日子收到的一撥撥權貴名刺,知道如果不是張信從中出力的話,自己現在肯定變得一無所有了。 「沈兄,雖然我知道這種酒的生意肯定會很紅火,但是卻從來沒有想到這麼興盛,居然連那些豪門世家都對這感興趣來。」張信搖頭歎道:「作坊那邊沒少有人前去窺視吧。」 「不僅如此,還有人出高價想從幾位師傅那得到秘方,而且我手下地幾個夥計也有人許之以厚利,還有幾個新來的夥計經不住誘惑跟人走了。」沈園苦笑慶幸說道:「還好聽信大人之言,秘方只有我和幾個心腹知道,連負責處理酒地師傅也沒有告訴,這才沒有讓人得逞。」 「沈兄,天下智者如海,你真的以為秘方可以千年不洩嗎?」張信笑道:「民間奇人異士何其多,你敢保證這些人之中沒有一個知道秘方?你不要忘記,這秘方可是我從古籍上看到的,既然有記載,那說明肯定有人知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張信說的十分有道理,想到一夜之間各地建起成千上萬家作坊,沈園不由抹了把汗,連忙求教起來。 「以前我就已經說過,這生意只能保證興盛數年,既然如此,那當然是抓緊時間擴展生意。」張信說道:「但是全國市場這麼大,你認為自己可以一個人佔據嗎?」 「大人,我可以馬上再興建幾家作坊,反正只要作坊建好,不用多久就可以回本,這與計時儀的生意不同,哪怕秘方洩露,一樣可以營利啊。」沈園說道,計時器的成本高,被人模仿之後就沒有多少利潤了,但是酒水生意卻不一樣,因為酒是消耗品,喝完之後肯定還要來買,哪怕同行再多,競爭再強。也會盈利的。 「沈兄,你迷失了,可還記得自己的志向?」張信認真說道。 「當然記得,可這有什麼關係啊?」沈園迷惑不解的問道。只要自己地生意繼續興盛下去,那離自己地目標又前進一步,這不是很好嗎。 「那當你成為名商時,想得到同行的敬佩,還是嫉恨?」張信問道。 「大人地話我有些明白,但是還不是完全清楚,請大人明示。」沈園眼睛轉動,似乎明白幾分。但更多的是糊塗。 「雖然你是憑著本事才會把生意經營得這麼興盛。但是卻一人佔據天下地市場,你的同行只會心存嫉妒,久而久之就會疏遠你,經營最講究交遊廣闊,難道你不擔心以後成為一個獨商。落難之時想找個人幫忙也不行。」張信說道:「你平日不是羨慕京城裡的大商人出入權貴府邸,也想融入其中嗎?這也是一個機會。」 「大人是想我捨去一部分利益與京城商人交好?」沈園也明白。自己在京城裡經營這麼久,雖然京城裡的商人對自己客客氣氣的,但是那是看在自己有資源的原因,其實根本沒有接納自己成為其中一員。 「不錯,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商幫團體,京城也不例外,如果你以為想在京城發展,那自然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況且他們在京城經營多年,人脈資源不是你可以想像的。有他們地幫忙。你現在地生意利潤起碼可以提高幾成。」張信微笑道,沈園沉默起來。雖然張信說的有道理,但是他還不能這麼輕易的下定決心,正在仔細的考慮著其中利弊。 「和他們合作,你不用像之前一樣,辛苦尋找地方建造作坊,招募夥計,還要去官府辦理繁瑣的商籍憑證。」張信笑道:「憑他們地實力,一個月就可以在京城建十幾個大作坊,其他事情也不用你操心,只須要安心等著分紅即可。」 「我還是比較喜歡自己經營。」沈園露出笑容,顯然是已經下定決定,然後說道:「但是也不介意與其他人合夥。」 「這是明智的選擇。」張信笑道。 「大人說過,做生意一定要看得遠,不能局限眼前地利益,要考慮以後的發展,這個道理我一直銘記。」經過考慮之後,沈園覺得應該聽從張信的意見。 「能記得就好,那你回去仔細考慮,該怎麼與對方合作,在能讓對方接受的情況下,盡可能取得最大的利益。」張信笑道,這些事情當然是交給專業人才來處理。 把沈園送走之後,張信這才鬆了口氣,終於將事情妥善解決了,看來以後行事要小心一點,不要讓人捉住把柄,不然就麻煩了,要是讓人知道最近的流言事件是由自己策劃的,雖然還不至於害怕,但是指責漫罵聲太多也煩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正如郭勳想和張信的關係更加密切一樣,張信何嘗不想如此啊,多一個像郭勳這樣的朋友,說不定以後會成為自己地助力。 流言地事情告一段落,但是清查田地的事情卻沒有這麼快解決,雖然朱厚不停地催問,但是內閣還是拿不一個方案來,然後再幾經廷議,但是有不少官員持反對意見,最後朱厚也忍不住生氣了,訓斥幾句之後,內閣這才拿出辦法來,辦法是有了,但是在怎麼執行方面卻又引起百官的爭論。 有的官員認為應該由朝廷委派官員去清查,有的官員認為這樣做會擾民,堅持讓當地官員自己執行,也有官員表示反對,認為當地官員可能會欺上壓下,此言一出又有官員跳出來說這是污蔑,應該要相信大明的官員都是清正廉潔的…… 到了最後,事情沒有解決,百官反而吵成一團,而朝廷中的幾位大臣似乎也沒有理會的意思,放任官員們爭論,朱厚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宣佈散朝,以後再議此事,但是即日再議的時候,沒有說上幾句,官員們又開始爭吵起來。 漸漸的朱厚也明白,這肯定有內情,但是沒有官員們的支持,清查田地的事情只不過是一個笑話,雖然再三勒令百官趕快平息爭端。盡快著手清量田地,但是得到的卻是敷衍推脫,以及一片誠惶誠恐的謝罪聲。 「這些人平日裡爭權奪利,但朕有事用到他們。卻諉托推辭,他們眼中還有朕嗎?」乾清宮之內,朱厚怒斥道。 「皇上息怒,可不能因為這些小人而傷身啊。」張信勸慰起來,朝廷百官之中也有不少真心為民地,只不過為了讓朱厚寬心,張信只好把他們都罵進去了。 「平日裡一個個都說自己忠心為國,有治國安邦之能。但是在關鍵時刻。怎麼他們都退縮起來了。」朱厚氣呼呼說道,聲音變得緩和一些。 「難道幾位內閣大學士也沒有表示不成?」張信皺眉問道,這種利國利民的事情,難道他們也不贊成嗎? 「當然沒有,每當提起這件事情時。他們全部都是不執一言,沉默不語。任由百官吵鬧不休。」朱厚不滿說道:「朕問策之時,也是唯唯諾諾,語焉不詳,說了半天根本沒有什麼實質意義,就是因為他們這樣縱容,百官這才爭論起來的。」 「可能事情真的十分複雜,幾位學士暫時沒有辦法解決。」張信輕輕說道:「畢竟這事涉及天下地宗室勳爵。」 「有朕在背後支持,他們有什麼可害怕的。」朱厚心中一動,馬上明白張信話裡的意思,當下語氣堅持的說道。 「皇上可以再與幾位學士商討下。只要皇上表示自己的態度。相信幾位學士肯定會明白皇上的苦心。」張信進言說道。 「黃錦,去把幾位學士請來。」思考片刻。朱厚吩咐說道。 「既然皇上要與幾位學士商議國事,那微臣就此告退了。」張信行禮道,不想參和到這件事情來。 事實證明張信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聽到張信地進言之後,朱厚誠懇地和幾個內閣大臣商議起來,幾人感受到朱厚的堅持,迅速達到統一意見,在第二天朝會的時候,宣佈即日起開始清丈天下田地,首先從直隸入手,然後再一步一步的推及到各省,讓各省的官員做好準備,消息傳開之後,郭勳立即把自家地田地數額上報給戶部,補上虧欠的田租,然後上表請罪,朱厚當然不會有任何責斥,還予以嘉獎。 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像郭勳這樣聰明地,當知道真的要清查田地之後,紛紛上表給朱厚,說自家的田地都在戶部已經備案,不用麻煩官員再清量了,朱厚當然是置若罔聞,還特意吩咐官員在清量時特別留意這些人。 有了上次清莊田的經驗,戶部當然很快的在直隸八府開展行動,當地百姓當然非常樂意配合,但是當清查到地主勳爵的耕田里,卻倍受攔阻,有人還仗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讓家丁把清量之人拒之田外,不許他們丈量,當然也有些手段溫和的,提著禮物到主管官員那裡,希望他們可以手下留情。 可惜在張信的提醒下,朱厚已經料到有這個情況,吩咐都察院出動全部御史,嚴厲盯住那裡的情況,要知道都察院地御史可是出了名地不近人情,敢指著皇帝的鼻子大罵,上到內閣大臣,下到九品小吏,都受過他們地彈劾,在他們的注視下,負責清量的官員哪裡敢有所動作。 同時朱厚還打著祖制的旗號,下令各地百姓,只要發現有人貪污受賄,馬上可以向當然的御史匯報,一經核實,馬上予以嘉獎,在這個時候,百姓對皇帝的信任度還是有的,有的時候還真抖出幾件事情來,讓接到消息的御史大喜過望,當即讓官員予以誇獎。 至於膽敢攔阻清量官員辦事的勳爵,朱厚知道之後也沒有為難他們,只不過是把這些人都招進宮來,親切的和他們談話,希望他們明白,自己這樣做也是為了朝廷社稷,在朝廷百官和若干錦衣衛的注視下,這些人紛紛承認自己的錯誤,表示以後一定洗心革面,不再犯這種糊塗了,請皇帝原諒,朱厚也不停的安撫著,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責怪的,最後還依依不捨的,安排錦衣衛護送這些勳爵回家。 而那些敢貪污受賄的官員就沒有這麼好運了,朱厚讓御史把貪污官員名單交給自己,根本沒有讓刑部或者大理寺出動,直接命令當地的錦衣衛把人捉起來,之後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些人的下場到底是怎麼樣的。 其實清量額田的事情這麼容易順利進行,說明大明朝廷對直隸的掌控力非常強,若是換成其他地方,恐怕可不會這麼輕易的處理完成,要知道有皇帝和朝廷大臣們同心協力盯住,京城中的權貴勳爵哪怕心再有不甘,表面上也只能退讓,當然背後肯定會弄出小動作來的。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主事 工部,六部之一,長官為工部尚書,在六部之中權勢最低,因為明朝的六部尚書沒有定制,連為皇帝修築陵園的工頭匠役,有時候也可以掛上一個工部尚書的官銜,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話,朝廷的官員一般不會到工部任職的,或者說只是在那裡持個職,然後幾個月之後再調走或者提升,這樣還可以接受。 大明的工部設有營繕、虞衡、都水、屯田四個清吏司,每司設有郎中、員外郎、主事,其中郎中、員外郎各一人,而主事卻沒有定額,尚書和侍郎都接受皇帝直接管轄,一般具體負責工部事務的是四個清吏司。 而如今,經過楊廷和的吩咐和喬宇的推薦,張信光榮的兼任工部營繕清吏司主事,雖然朱厚是不怎麼願意的,但是在喬宇的堅持下,詢問過張信之後,這才同意起來,就算成為工部主事,不過張信還是正六品,沒有升級,也不值得慶賀,所以低調的張信只好默默的在清晨,冒著嚴寒風雪走進工部官署去向尚書林俊報到了。 「下官參見林尚書。」畢竟是自己的上司,張信可不敢無禮,以後還要在人家低下任職,可不能輕易得罪。 「張主事有心了。」林俊點頭說道,臉上並沒有露出多過的情緒,既沒有高興張信的到來,也沒有表示反對。「下官初來駕到,若是有疏忽之處,還請大人多多指點。」張信謙恭的說道,這次自己來真的是來歷練的,對工部的運作情況一點也不瞭解。 「只要張主事能在處理公務時認真琢磨,多向同僚請教,就不會出現疏忽的。」林俊淡淡說道。 「謝謝大人指點,下官會時刻銘記的。」張信恭敬行禮道。 「這裡記載著工部的一些情況,張主事可以拿去觀看。如有不明之處。可以詢問本官,也可以向你的上司討教。」有些滿意張信地有禮。林俊從書案下拿出一本書籍遞給張信。 「下官明白,謝謝大人。」張信雙手接過,感激笑道。 「以後同在工部為官,不必這麼客氣。」看到張信身上還掛著翰林院侍讀地官職,林俊當然明白皇帝的心思。只要張信沒有無禮驕橫,林俊也不想為難他。 「是地,大人。」張信微笑道,禮多人不怪,自己剛來可不能給人留下壞印象。= 得到工部尚書林俊的認識,張信在工部的第一天上班總算有個好的開始,再在幾個小吏的引領下,張信沿著工部四個清吏司一一拜訪。認識以後地同僚以及上司,在張信熱情洋溢的招呼下,各司的官員浩浩蕩蕩的在中午時分來到京城太白樓聯絡感情。 雖然在結帳的時候讓張信有些肉痛。但是效果還是很明顯的,第二天再上班的時候,張信馬上感覺同僚熱情許多,比起昨日的冷漠,今日見到張信起碼還點頭示意,雖然不清楚人家在背後怎麼議論自己,但是只要不在自己面前明說,張信也不會計較這麼多地。 工部的主事,其實也沒有多少事情有做的,連續幾天。張信都是在浩瀚地文檔資料中度過。在瞭解清楚工部營繕清吏司的工作程序之後,張信這才明白自己這些天簡直就是白忙活。看了這麼多的註釋其實對自己一點幫助也沒有。 營繕清吏司,就是掌管典經營興作之事,凡是要大明各地要建築宮殿、陵寢、城郭、壇場、祠廟、倉庫、廨宇、營房、王府邸第之類的事情都與營繕司有關,就是要負責購買材料,或者派遣官吏去監督建造的進程,或者有無偷工減料的情況等等,就連官衙裡面的刑具也是由營繕司負責製作的。 當然,這些都是由專人負責建築的,像張信這樣能擔任主事以上的官員,自然不會親自出馬,最多遇到大型建築物地時候,才會根據皇帝或者尚書地命令前去視察,如還在修建完善之中的康陵,連尚書林俊也要不時前去督促檢查,至於京城街道哪個地段地路面有損之類的小事,派些未入流的小吏前去解決即可。 像主事這類官員,在工部之中地位非常尷尬,大事輪不到他們出馬,辦些小事也有失身份,平日裡就是在工部之中抄抄寫寫而已,記錄一下某項工程的進度,或者當某個工程順利完工,主事前去祝賀,順便上工頭簽字確認,連結帳也不屬於營繕司的管轄範圍,這是人家都水司的事情,可不能越權。 有時候乾脆把記錄的事情丟給手下的文案去做,主事就負責最後確認上報,那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現在張信就是這個情況,開始的幾天還興致勃勃的翻閱檔案資料,現在卻坐在椅子之中無聊歎氣,想找個人來聊天,卻了現同僚似乎有許多事情要忙,埋頭工作之中,張信也不好打擾。 實在清閒的情況下,張信拿出工部尚書林俊給的工作手冊,想看看自己管轄之內還需要做什麼事情,經過仔細的查閱,張信終於留意到一條內容,主事有閒暇之時要監督司下各個所局作坊的運作情況,張信一看,哪裡還按捺得住,連忙向同僚上司打個招呼,叫上兩個熟悉門路的小吏,開始巡視督察工部的作坊起來。 神木廠、琉璃廠、顏料廠、台基廠等等,只要是營繕司管轄的機構部門張信都走訪過一遍,轉了一圈下來,張信卻沒有發現自己感興趣的事務,不過既然已經出來,張信也不打算這麼快就回到官署之中去,自然而然的想起好友李構來,心中意起,張信馬上轉道前去李構任職的地方。 工部雖然以四司為主要部門,但同時還管轄著文思院、皮作局、鞍轡局、寶源局、軍器局、節慎庫、織染所、雜造局等部門,而李構如今在軍器局之中任職,張信雖然是營繕司的主事,職權雖然比軍器司官員要大,但是畢竟不是同一部門,而且軍器局也是屬於禁地。所以來到這裡的時候也只能乖乖的向守衛說明來意。 怎麼說張信也是名義上的上級。守衛當然也不敢得罪,客氣的將引入官署內廳。小心提醒張信不要胡亂走動,自己就去匯報情況了。 看到這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情形,張信心裡非常滿意,雖然朝廷裡地那些文官們不喜歡奇技淫巧之物,但是對於軍用之物還是很重視地。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可以輕易從中竊取機密,然後從容逃離地情況。 「子……張侍讀。」不久之後,李構喜悅的走進內廳,見到張信連忙招呼起來,話剛出口就覺得不妥,連忙改口起來。 「李大人,今日本官奉令前來巡察軍器局,還請李大人指引一番啊。」張信輕輕眨眼笑道。上前幾步靠近李構,既然來了,自然要好好見識下大明朝兵器的風采。況且只要是男人,難免會對武器有幾分嚮往的。 「奉令?」李構有些疑惑,當看到張信身上的官服時候,這才明白過來,「張侍讀,你什麼時候改到工部任職了?」 「也是前不久地事,如今我可是營繕司的主事,以後就是你名副其實的上司了。」張信悄聲笑道,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張侍讀,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怎麼被降職了?」自從幫張信解決府邸的問題後。李構一直在軍器局之中忙碌,對張信的事情一點也不瞭解。所以這才擔憂的詢問起來,要知道翰林院侍讀和工部主事相比,雖然大家的品佚一樣,但待遇可是天壤之別啊。 「承受皇上器重,讓我進工部兼職歷練。」張信微笑小聲的解釋說道,表示自己還是翰林院地下屬官員。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李構鬆了口氣,只要不是被貶就好。 「進了工部才知道那裡比翰林院還要無聊,所以就出來走走。」張信報怨起來,然後輕輕笑道:「如今來到你的地盤,你可要讓我好好見識一下啊。」 「沒有問題,既然張主事奉令巡察,那請出示通行令牌。」李構笑了起來,雖然義詞嚴,但是聲音卻不大。 「進去參觀還要通行令?」張信驚訝問道,這軍器局的管理比自己想像中地還要嚴格啊。 「那當然,如果沒有皇上的旨意,或者工部尚書的批令,其他閒雜人等一律不許隨意進出軍器局,這裡可是軍事重地啊。」李構小聲笑道:「連我們出入都要經過搜查,就是害怕有人把軍物攜帶出去。」 「這麼嚴厲啊。」張信輕輕嘟喃起來,隨後說道:「看來今日我只能失望而歸了。」 「那也只能如此了,這個我也沒有辦法。」李構點頭說道,臉上露出歉意,就算自己是軍器局的官員也不能無視規矩。 「居然這麼神秘,那麼我一定要進去看看。」張信笑道:「明天我可能還會來的,李大人可要做好接見的準備哦。」 「那下官恭候張主事前來啦。」李構也沒有懷疑張信的話,禮貌的把張信和兩個小吏送出軍器局,然後揮手告別。 回到工部官署之後張信也沒有耽擱,直接找到工部尚書林俊,先是向他匯報自己近日來的工作情況,然後再稟明自己今日的行程,最後才小心翼翼地說明自己對軍器局非常好奇,懇求林尚書給一個通行批令。**** 看著張信充滿期待地眼神,林俊有些哭笑不得,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原來是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真是不夠沉穩啊,林俊在心中評價道,雖然很想直接拒絕張信地請求,但是想到皇帝近日來暗示自己要顧慮下張信,林俊為難起來。 按理說自己可以直接拒絕一個下級官員毫無理由的申請,但是考慮到皇帝的態度,林俊心中有了決定,反正已經有幾個月沒有到軍器局巡視了,權當讓張信代自己前去吧,林俊微微搖頭,提筆寫好一份批令,吹乾墨跡之後,再附上自己的印章。然後遞給張信。當張信千恩萬謝的離開時,林俊更加歎氣起來。越發認為張信沒有培養的前途,不過起碼不是一個驕縱之人,這點值得肯定。 翌日,張信準備出現在工部官署,然後把昨日積壓的文檔處理完畢。再向同僚打個招呼,接著就興沖沖的帶著林俊的批令向軍器局走去,當然,雪天路滑,心裡再怎麼興奮,張信還是注意腳下地。 拿著批令經過守衛地檢查之後,張信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入軍器局內院,在李構地陪同之下。開始先從兵器庫參觀起來,與張信料想的一樣,兵器庫內十八般兵器樣樣具全。張信好奇的隨手拿出一把刀,仔細的觀看起來,當然也不免對著空處比劃幾下。 「李兄,這把刀刃質量怎麼樣?」雖然對怎麼鑒定兵器一無所知,但是張信也感覺到這刀應該不錯,劈向空處的時候非常順手,只不過這刀和陸炳身上佩帶腰刀相比,似乎顯得非常輕巧。 「還行,比鐵片鋒利一些。」李構輕蔑說道,臉上露出不屑一顧地表情。「要是使勁用力的話。應該可以砍斷枯枝樹葉的。」 「不是吧,這麼差啊。看起來應該很鋒利的啊,刀身亮白順滑的,不就是你常說的寒光閃閃嗎?」張信撫著刀問道。 「我在興王府時隨手打造的柴刀也要比它鋒利。」李構笑道:「兩者若是對砍的話,我敢保證,斷地肯定是這把刀。*****」 「居然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張信失望之極,隨手把刀放好問道:「難道諾大的倉庫全都是這種貨色不成?」 「當然不會,你隨我來。」李構微笑說道,上前幾步把張信帶到一個隱秘的暗房之內,然後點燃放置在牆壁四周地油燈,藉著燈光,張信仔細的觀看起來,出乎他意料的是,暗房之內只是擺放著許多大小不一的盒子,根本沒有兵器。 「不錯。」張信摸著盒子讚歎不已,「做工非常精美,可見是下了大功夫的。」 「你能把盒子看穿?」站在一旁的李構驚奇問道。 「沒有,我是在說這木盒。」張信面不改色的說道,隨後也不理會李構哭笑不得的表情,從眾多盒子之中挑出一個比較順眼的,然後擱放在暗中的桌案之上,輕輕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擺放著一把帶鞘地劍。 得到李構地允許之後,張信伸手拿出劍來,發現與剛才的刀刃相比,這把劍入手較沉,解開劍扣,張信輕輕抽出劍身,剛露出半截鋒刃張信就知道其中不凡之處來,總算明白什麼叫做流光四溢,寒光閃耀。 「子誠,你可要小心些,這把劍可是非常鋒利地,說是吹毫斷髮也不為過,別傷著自己。」看到張信準備用手撫摸劍身,李構連忙提醒說道。 「李兄,這上面的紋理是怎麼回事?怎麼剛才的刀上沒有啊。」手執神兵利器,和剛才的感覺立刻不同起來,經過仔細的觀察之後,張信詢問起來。 「子誠的眼力不錯,這個一時半會和你解釋不清,不過你要記住,以後辨別一件兵器的品質,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看它有沒有這些紋路就明白了,紋理自然舒暢,而且緊密的,那就是上品,反之,那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李構微笑讚揚說道。 「李兄,這些全部都是這個級別的嗎?」因為身處室內,所以張信也不好拿劍比劃,只好依依不捨的把劍歸鞘,然後放進盒子裡,興致勃勃的詢問說道:「與外面的兵器相比,這裡要少上許多,其中的用途應該不簡單吧。」 「那是當然,外面的是給小兵卒使用的,而這裡的卻是御用之物,若是有哪位將軍在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皇上才會據其功跡從中挑選一把當做賞賜之物。」李構解釋說道。 「沒有想到兵器還分這麼多的等級啊。」從暗房之中出來後,張信感歎說道。 「那當然,剛才你抽出的那把刀,只配給軍卒使用,這裡還有給伍長、哨長、把總、游擊、參將等軍官配帶的兵器呢。」李構指著庫內陳列的兵器說道。 「這是怎麼區別的。」張信問道。 「舉個例子,如果說給總兵配帶的兵器,三個月才可以打造一把的話,那給軍卒用的這些,一天可以打三百把。」李構笑道。 「如同這些兵器真如你說地那麼差。這麼才能打勝仗啊。」張信搖頭歎道。怪不得常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小兵地裝備待遇這麼差。不是炮灰才怪。 「子誠,這個道理誰都懂,但大明官兵何止百萬,若想全部配上好兵器,這恐怕只能是癡人說夢啊。」李構也隨之歎氣起來。 其實張信也明白。在有限的技術支持下,能做到這點已經是不容易地事情了,剛才只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而已,也不想因此改變什麼,應該說還沒有進入工業化的時代,張信再怎麼有心也不能改變這種情況。 談到這裡,張信也沒有興趣再繼續參觀下去,轉身與李構一同朝庫門走去。閒聊幾句之後詢問說道:「李兄,在這裡過得怎麼樣?如果不順心的話可以和我說,反正這裡也算我的管轄範圍。我可以把你調到其他部門。」 「我在這裡很好,不用你費心了。」李構笑道。 「直的假地,這裡都是打造兵器之類的,而你擅長的卻是機關建築,留在這裡也沒有用武之地,要不我把你調到營繕司的神木廠怎麼樣?」張信說道,知道李構心中的疑慮,末了還多加一句:「當然,只是建造宮殿而已,絕對不會讓你去修陵園的。」 「誰說我在這裡沒有用武之地的。我在這裡過得非常愜意。而且還認識一位朋友。」李構似乎想起什麼來,喜悅說道:「子誠。再過不久,我可能把你提過的腕表給做出來啦。」 「李兄,你不是在說笑吧。」張信驚訝地說道,仔細的打量李構,發現他一臉正經,似乎不像是在撒謊。 「那還能有假,不相信的話,你隨我來就知道了。」不理會張信地懷疑,走出兵器庫房之後,李構拽著張信繼續往內院裡走,轉了幾個角落之後,來到一處僻靜的院子內,也不等張信細看,就拉著他進到院子的一間房中,然後從散落四周的物件之中,駕輕就熟的拿出一個錦盒來,再從裡面拿出一樣東西。 「子誠,你瞧這是什麼?」李構攤開掌心笑道。 「微型彈簧,你是怎麼做出來的。」張信驚歎道,小心翼翼的從李約手中拿起彈簧觀看擺弄起來,體積只比後世的稍微大些,但是強度和柔韌性能都不錯,真的不知道李構是怎麼搗弄出來的。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地功勞,還要謝謝魯兄。」從張信手中接回彈簧,小心翼翼地放好之後,李構這才開懷的笑道。 「魯兄,誰啊?」張信疑惑說道,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就剛才我說在這裡認識地朋友。」李構輕笑解釋起來:「你在王府的時候不是懷疑我是什麼魯班後人之類的嗎?人家魯兄可是名副其實的魯班嫡傳。」 「李兄,我已經和你說過許多次了,我雖然家住山東滕州,和祖師爺同一個地方,但是未必就是祖師爺的血脈,要知道山東滕州姓魯的不只我一人。」這時,一個無奈的聲音從房外傳來,片刻之後走進一位相貌清奇,眼睛炯炯有神,三十歲左右模樣的人來。 「他就是魯成。」李構輕快的朝張信說了一句,然後滿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誰叫你身懷《魯班營造法式》的,這麼稀罕的書籍你都有,說自己不是魯班後人誰會相信啊。」李構朝魯成拱手行禮之後笑道。 「李兄,這書明明是宋朝之人掇拾附會而成,我不過是因為機緣巧合才獲得,這已經解釋清楚了,為何李兄總是不相信呢。」魯成搖頭歎道。 「難道和祖師爺扯上關係委屈你了嗎?怎麼總是推脫不承認,是不是害怕墨家的人找上門來啊?」李構露出詭異笑容說道,怪不得子誠當初總是喜歡詢問自己這個問題,這種感覺真爽啊。 「就是因為不能有辱祖師爺,所以我才不敢承認啊。」魯成歎氣苦笑說道:「況且還是聽李兄之言,我才知道原來祖師爺竟然與墨子有仇的。」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火器 「李兄,這位大人是?」見到李構還想繼續說下去,魯成連忙詢問起來,再說下去還會繼續糾纏不清的。 「在下營繕司主事張信,見過魯兄。」張信上前一步行禮說道,又是一個民間科學工作者,居然連微型彈簧都可以做出來,真是強悍之極啊,這樣的奇才自己可要好好結識一番。 「不敢不敢,魯成見過主事大人。」魯成淡淡回禮說道,並沒有其他匠役見到張信時那種阿諛奉承的味道。 「魯兄,在下與李兄可是多年好友,你就不要拘禮了,不然李兄可要見怪的。」張信輕輕笑道,臉皮越發顯得增厚起來,不過才和李構認識兩年而已,就敢稱為多年啦。 「子誠說的在理,魯兄,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張信張子誠。」李構在一旁點頭附和道,認為張信這話一點也沒有錯。 「就是發明計時儀的那個。」魯成驚喜說道。 「等等,計時儀可不是我發明的,這是李兄的功勞。」張信連忙反駁道,自己只不過是說明原理而已,真正把東西做出來的是李構,功勞可不能冒認,不然待會人家要自己當場製作一個出來,這豈不是給自己丟臉。 「子誠就是喜歡謙虛。」李構搖頭笑道。 「在下有眼無珠,真是失禮之極,主事大人可不要怪罪啊。」看到李構肯定之後,魯成連忙行禮說道:「自從年前知道有計時儀之後,在下就十分佩服設計之人的巧思,認識李兄之後才得知原來是大人製作的,一直想找個機會與大人相見,現在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 「都說了,這是李兄的功勞。」看到魯成崇拜的眼神,張信微弱的說道,心裡開始打起鼓來,知道接下來事情肯定不妙了。 「大人。其實在下一直很好奇,您是怎麼想出計時儀有原理來的,其中有什麼根據?是一時靈感還是多年的苦心研究?………。」沒有理會張信的辯駁,魯成滔滔不絕的詢問起來,而李構不僅沒有解圍,反而在一旁幫腔起來。 沒有辦法地張信。只好硬著頭皮回答起來。剛開始還好一些。只是一些比較簡單地問題。以張信地物理知識還可以勉強應付。但是後來魯成地問題越來越深奧。張信絞盡腦汁才回答出一兩個疑問。最後實在是超出張信地知識水平了。 「兩位大哥。小弟才疏學淺。直地不知道空中為什麼會有摩擦力。你們就饒了我吧。」張信額頭冒汗說道。再回答下去就不是物理地範疇。而是分子結構了。 「大人果然見識不凡。在下受教了。」見到張信如此模樣。魯成和李構這才依依不捨地放棄詢問。臉上充滿遺憾和意猶未盡地神情。這句話讓張信在心中汗顏不已。慶幸沒有人聽到。當然。久經鍛煉地張信是不會臉紅地。 「李兄。軍器局我已經巡視過。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地話。那我就先告辭了。」張信害怕再待下去不知道有什麼難題在等著自己。連忙找個借口準備走人。 「大人莫急。剛才你巡察地不過是外庫。還有內庫你都沒有看呢。」李構輕笑說道:「而內庫地負責人正是魯兄。難道大人不想去見識一下嗎?」 「內庫?」張信疑惑起來。連兵器庫也分內外庫?怎麼和內帑差不多啊。 「大人不要聽李兄胡言,內庫只不過是局內匠役們玩笑之語罷了。」魯成解釋說道:「因為火器不可與外面的兵器混雜在一起,所以另設一庫存放,為了確保其安全。特意把倉庫建造在僻靜地角落內,久而久之就稱為內庫了。」 「火器?就是火藥銃炮嗎?」張信驚喜問道,早就聽說京城三大營中的神機營就是使用火器的,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今天可要好好見識一番。 「不錯,魯兄可是鑄造銃炮地大師,局中一半以上的火器都是出自他之手。」李構讚揚說道。李兄此言不實,大師之名我可不敢擔當,況且若是沒有局內兄弟們的幫忙。只憑我一人怎麼可以鑄造出來啊。」魯成連忙謙虛說道。 張信聽得清楚。從這句話就可以知道李構的話沒有錯,看來軍器局裡的其他匠役。在關於火器方面,只有給魯成打下手的份,不過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能讓李構感到佩服認可的,又豈會是簡單之人。 「可否讓我去見識一下?」看到兩人準備爭論下去,張信連忙打斷說道。 「沒有問題,大人隨我來。」魯成爽快答應道,伸手一引在前面帶起路來,這裡附近應該是軍器局的作坊,沒走幾步張信就聽到叮噹地聲音,而且聲音越來越清晰可聞,現在張信可以肯定李構的話完全正確,因為這裡的匠役見到魯成之時,紛紛恭敬的行禮問好。 不久之後,一行人來到一個守衛森嚴的倉庫外,在檢查魯成的腰牌和張信的批令之後,守衛這才放行給他們進入,最讓張信感到驚奇的是,倉庫大門居然是雙重鎖,當魯成從懷中掏出鑰匙**孔隙之後,一個守衛才拿出另一把鑰匙交給魯成。 其實所謂的倉庫,其實就是一間擴大化地房子,當魯成打開房門之後,張信馬上感到一股火藥味撲面而來,當稍微適應這氣味之時,張信好奇的開始打量起這幽暗的火藥庫來,可惜房內太過昏暗,什麼都看不到。 「請大人在這裡稍候。」魯成微笑道,駕輕就熟的走進庫房之內,不久之後從裡面把庫房緊閉的窗子都打開了。 「大人,這裡是禁止煙火的,所以在建造庫房時要多開幾個窗口,以便照明之用。」李構在一旁解釋起來,張信當然理解的點頭,藉著幾縷陽光朝倉庫內望去,可是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出一些輪廓,根本睢不清裡面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樣地。 「大人。請進。」把窗子都打開之後,魯成走到門前微笑引手道,好奇心已經達到頂點地張信當然不會客氣,快步邁進庫房,和剛才在外面冷兵器庫看到的情景不一樣,這個庫房內全部都是一個個木箱。分成幾個排列堆積在一起。 「大人,這是為了方便運送。」看出張信地疑惑,魯成在一旁解釋起來,因為火器一旦損壞就非常難以修復,所以時常要從庫房內領取,但是火器規格不一,如果單個拿的話實在是太費勁,況且要用火器的不只是京城裡的神機營,有的時候還要運往大明各省。路途遙遠且不說,若是在路上磕碰而使火器損壞就麻煩了,所以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有個匠師想出一個方法,就是把火器用箱子裝好,裡面再上干稻草,這樣即可方便運輸,也能防震。 「那我若是要看的話,豈不是要煩勞魯成拆開再裝回去,這樣實在太麻煩,不如還是算了,待日後有機會再前來見識吧。」張信在佩服前人智慧之時。也不想麻煩魯成,要知道火器都是用銅鐵鑄造地,搬來搬去實在費勁,不如等下次還沒有裝箱的時候再過來看,當然還有一個辦法,若是能親眼看到魯成怎麼鑄造火器那更好了。 「大人放心,那邊還有些沒裝箱的火器。」魯成指著前面笑道。 張信好奇的走上前去,十幾步之後才看到魯成所說的火器,當仔細看清之後。張信心裡也談不上興奮或者失望,畢竟早就有心裡準備,知道明代的火器當然不可能與後世相比,只是好奇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到底都有什麼功能。 「魯兄,這個怎麼用?」張信好奇的拿了起一件由三個鐵管組成的似乎像是火槍地火器詢問起來,如果不是看到上面有些機關裝置,張信還以為是加粗的鐵棍條呢。 「這是三眼銃,它可以連續釋放鐵彈,那樣使用的軍卒打完一發。就就不必費時再重新裝彈了。」魯成興致勃勃地說道:「不過與一窩蜂相比。這個就差了點。」 「一窩蜂?是什麼啊?」張信好奇問道。 「就是這個。」魯成指著附近一件炮型的火器說道:「點燃火引時,可以連發一百發火箭。威力十分驚人,可惜就是容易損壞。」 這豈不是和後世的機關鎗一樣,張信這才有些驚奇起來,對於魯成說的損壞,張信也明白怎麼回事,這應該是管壁承受不住高熱量面炸膛,雖然驚奇,但是張信也沒有在意,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張信也不敢肯定連發一百個火箭的威力是怎麼樣的,誰知道會不會和百響煙花鞭炮差不多啊。 「這應該是火銃吧。」張信從火器之中拿出一件類似步槍的東西詢問起來,當初在王守仁的軍隊之中,張信偶爾也看到過士兵攜帶過這樣的東西。 「大人說地不錯,這是神機營最常配帶的火銃。」魯成點頭說道,然後開始一一為張信介紹起這些火器來,除去剛才的火器之外,還有什麼十眼銃、拐子銃、迅雷銃、五雷神機、鳥槍、抬槍、銅銃、鐵銃等等各式各樣的火器,其功能有類似的,也有不同的。 張信留意的聽著,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但是卻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畢竟光聽魯成在這裡說,沒有經歷或者實踐過,張信也不敢肯定這些火器的威力是否像魯成說地這麼厲害,畢竟兩人站在的高度是不一樣的,可能魯成所說的驚人是指在百步之外能把人炸死,而張信所認知的厲害可沒有那麼簡單。 「魯兄,你剛才所說的都是銃型火器,難道說這裡就沒有火炮嗎?」當魯成解說完之後,張信疑惑的問道,要知道與火銃相比,火炮的殺傷力更加驚人。 「可能要讓大人失望了,鑄炮的作坊不在這裡。」魯成解釋說道:「因為要時常試炮地原故,害怕驚擾附近地百姓,所以鑄炮作坊建在別處。」 「呵呵,不要緊,我不過是好奇而已。」張信不在意說道,既然已經滿足心中的好奇,張信也不打算繼續再觀看下去,「魯兄。時候也不早了,不如一起去外面用膳如何?」 魯成當然明白張信地意思,爽快的應承下來,把庫房的門窗緊鎖之後,與張信和李構一起到軍器局附近的酒樓用膳起來,與大多技術人員一樣。席間自然說起自己工作時候地逸事,談談成功解決問題時候的喜悅。 「子誠,有了這個彈簧,是否就能做出你所說的腕表出來?」小酌幾杯之後,李構臉上泛起紅暈,心情舒暢的詢問說道,不像剛才在軍器局那麼拘束了。 「這個我可不敢擔保,不過沒有嘗試的話怎麼知道做不出來。」雖然喝了不少酒,不過張信還保持清楚。不敢輕易下論斷,按理說以現在的工藝水平,應該不可能做出來地。但是誰知道憑著天才般的能力,李構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成功做出腕表來啊。 要知道後世之中,最名貴的手錶都是純手工製作的,當然後世的純手工和現在的純手工是否同一回事,張信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就想像不出來,李構是怎麼能用微細堅硬的鋼絲擰成彈簧的。 「大人說的在理,就像我當初一樣。連火藥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懂得打造一些簡單地農具,現在我隨手就可以做出一個火器來。」魯成贊成說道,反正是在廂房之中,他們在這裡談論什麼也不怕洩露出去。 「因為你是魯班後人,繼承祖師爺的手藝。」李構輕輕笑道:「天生心靈手巧,什麼東西都是一學就會。」 「李兄這話說的不對,想當初我就是因為配置火藥,不知道把自己燒傷多少回。」魯成搖頭說道:「若不能刻苦銘記。經過千百次地練習,再聰明也沒有用。」 「魯兄這話在理,智慧就是經驗的積累。」張信笑道,乾脆利落的為兩人斟上酒,再敬他們一杯,與朝廷中那些爭名奪利的官員相比,這兩人還能為國為民做些實事。 「大人說話才有道理,你們看我的手心。」魯成亮出自己的手掌來,從佈滿手掌的厚繭就知道他平日的辛苦。 「這有什麼稀奇的。與我地一樣啊。」李構也亮出自己充滿厚皮的手說道。而張信非常有自知之明,借喝酒的時候。用袖子把手給摭起來了,還是不要亮出自己光滑細嫩的手出來丟人現眼了。 「什麼一樣,再看清楚些。」魯成提醒說道:「看我的掌紋。」 「魯兄,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你的掌心儘是燒傷的痕跡,連掌紋都不見了。」李構驚訝的問道,要知道打鐵時,火星再怎麼四濺也只是灼傷手背,不能把手心也燒傷啊,看到魯成那傷痕纍纍的手掌,張信也有些不忍相看。 「你們看了就明白了。」魯成神秘笑道,伸手從懷裡深處掏出一個小瓷瓶出來,然後拔開瓶塞,從中倒出一些粒狀地黑色粉末在掌心裡,然後在李構和張信好奇的注視下,再掏出火折子吹燃之後,輕輕朝著粉末湊近,只見火光一閃而過,接著白煙升起,一股輕微的火藥味瀰漫在廂房之中,片刻之後隨風而散。 「魯兄,你這是何意啊,點火藥為何不放在桌子上,或者地上也可以啊。」李構這才明白魯成掌心怎麼會燒傷的,不由關切的報怨說道:「何苦與自己手心過不去。」 「李兄所言在理,若是火藥再烈一些,豈不是把手都燒燃了。」張信點頭贊成道,覺得魯成這樣做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兩位有所不知,這是檢驗火藥是否上佳的方法。」魯成微笑解釋道:「軍器局常年與火器打交道的前輩說過,在手心擎藥二錢,燃之,而手心不熱,即可入銃,但燃過有黑星白點,與手心中燒熱者,即不佳,不佳者只能捨棄,不可存入庫中。」 「這豈不是經常要被灼傷。」李構皺眉說道,雖然他沒有配置過火藥,但是也知道不可能所有的火藥都符合標準的,肯定要時常試驗,燒傷地機率當然會更加多。 「魯兄,可能讓我看看瓶中地火藥啊。」對於魯成隨身攜帶火藥張信並沒有感到奇怪,就像李構一樣。隨手就可以從身上拿出幾把尺子出來,讓張信好奇的是,剛才地火藥似乎是顆粒狀的,難道在明朝的火藥已經發展到這個階段了? 「這是我最近新配置的,所以一直帶在身邊。」把瓶子遞給張信之後,魯成有些尷尬說道。畢竟軍器局有令,不許任何人把局內地東西帶到外面的。 「真的是顆粒狀的。」把瓶內的粉末倒出一些在桌子上,仔細觀察之後,張信自言自語說道,這可比普通黑火藥的威力要強,如果剛才庫房地火器都是用這種火藥的話,魯成剛才所說的威力應該沒有誇大。 「大人,怎麼了?這火藥有問題嗎?」魯成詢問道。 「庫房內的火藥都是這種粒狀的嗎?」張信沒有回答,而是反問起來。 「只有一部分是。」魯成激動說道:「大人好見識。你也明白這種火藥要比其它的強吧。」 「既然你也清楚,為什麼不把庫房的火藥都配成這種類型的。」張信說道,卻沒有回答魯成的疑問。 「這種火藥地配置過程非常繁瑣。許多人都不願意這樣做。」魯成有些無奈說道,雖然自己在軍器局之中有些地位,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聽自己的。 「哼,一群混蛋,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可以讓多少官兵獲救嗎?」張信生氣起來,又是一幫見識淺薄地傢伙。 「大人此話何解?」魯成有些拐不過彎來,雖然明白火藥性能提高會對火器的使用有幫助,但這與救人有什麼關係啊? 「火藥好,那麼火器的威力就大。威力大就可以取得戰場上的勝利,勝利了就不用再繼續打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不用喪命,這豈不是救了許多人嗎?」張信理所當然的說道。 「大人說的有道理。」魯成和李構從來沒有上過戰場,都認為張信的話說的一點也沒有錯,決定以後一定要多配置這樣的火藥。 「可惜我地職權不夠,不然我讓那些偷懶的人好看。」張信感歎說道,當然只是說說而已,他也沒有想過真的要執掌軍器局。況且只憑他一個人努力也不能改變什麼。 「大人放心,回去之後我一定會提醒他們的。」魯成拍胸說道。 「不說了,來,我們喝酒。」這時窗外只來一陣寒風,張信頓時清醒過來,覺得再談論這下話題似乎有越權的嫌疑,連忙舉杯說道。 「大人,請。」一口把杯中之酒飲盡之後,魯成興奮說道:「沒有想到大人不僅對機關之術精通瞭解。而且對火藥也知之較深。真是讓我佩服啊。」 「與魯兄相比,我只不過是米粒之光而已。」張信知道自己不過是知道理論。真的讓自己具體操作,恐怕連剛入門的學徒都不如。 「大人過謙了。」魯成搖頭說道:「如果大人不瞭解火藥,怎麼可能一眼就看出粒狀火藥與普通火藥的區別。」 「這是我胡亂猜測的。」張信輕輕笑道,而魯成和李構根本不相信。 「既然大人不願意承受就算了,何必在敷衍我們。」魯成歎氣說道:「不過也是,大人能屈尊與我們結交已經是難道之事啦,我們怎敢奢求許多。」 「好吧,我坦白,我確實對火器有所瞭解,不過可不像魯兄說地那樣知之精深。」張信苦笑承認說道,不然再說下去就顯得自己虛偽了。 「為大人的坦誠喝一杯。」魯成舉杯歡笑說道,從那迷離的眼睛就知道他也有幾分醉意了,所以才會這麼失態,張信輕笑起來,看來這魯成也是心思單純之人。 「那大人可否和我說說,你對火藥的瞭解。」藉著酒意,魯成熱心說道,準備好好指點一下張信,畢竟這是他的專長,也有得到別人認可和炫耀的心理。 「火藥的起源已經不可考,聽說是從戰國至漢初,一些方士道士在煉仙丹的過程之中,丹爐偶然發生爆炸,這才知道有火藥這回事。」張信這次可沒有藏拙,仔細的把他知道地關於火藥地來源、產生、怎麼運用到軍事方面詳細的述說起來,還特意指出,最初地火藥只是用於戲法幻術表演的,後來才在長期的實踐過程中,運用到軍事上來。 「大人這樣還說是有所瞭解,那我豈不是要羞愧至死。」魯成雖然明白怎麼製作火藥,但是從來沒有查過火藥的發展歷程,理論知識肯定比不上張信,不過就算張信知道理論,但是要讓他製作出成品,恐怕非常困難,這就是兩人的差異之處。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章 公務 要問張信怎麼製作出火藥來,張信肯定一頭霧水,但是問他火藥的發展史,張信再怎麼也能說道幾句,畢竟這實在是耳熟能詳,時常有人在自己耳邊提及,想不記住都困難,當然,前提是張信對中國文化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不然也不會記得這麼詳細。 「無聊時候時常翻閱典籍,而且對這也比較感興趣,一不小心就記住了。」張信小心翼翼的辯解說道,一下子給忘記有許多事情都是經過人家數十年的考證才得出結論,而自己卻全部述說起來,應該不會讓他們懷疑吧? 「大人真是博聞強記啊。」魯成當然不會懷疑,反而覺得張信果然是有心人,居然肯花費這麼多精力查閱考證,怪不得可以考上科舉,得到皇上的信任,成為工部的主事。 「一般而已。」張信掩飾笑道,再說下去也沒詞了,連忙為兩人添酒。 「剛才還妄想指點大人,沒有想到受教的卻是自己,讓大人見笑了。」魯成也是坦誠之人,毫不猶豫的說出自己剛才的打算,看到張信火藥知識如此淵博,他自愧不如。 「子誠總是這麼出人意料,久了魯兄就會習慣的。」李構笑道,對於這點他可是深有感觸的,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聽大人所言之意,現在的火藥還是可以改進的,還請大人不吝指教。」對於自己感興趣的事情,魯成總是格留心的。 「卻不知道魯兄可有留意,點燃火藥之時,冒起的煙雲越淡,而其威力就會倍增,若是魯兄能將火藥改進成無煙火藥,恐怕火器將為此而改變。」張信在心裡默默說道,如果能成功的話,改變的將不只是火器而已。當然。前提是有人善用,而不是將其留在庫房之中任其發霉變爛。 「無煙火藥?」魯成喃喃自語。迷離的眼睛之中閃過一縷清明。 看著魯成和李構如同軟泥一般癱在椅子上,張信搖頭歎氣起來,招呼夥計進來結帳,然後再給夥計一些賞銀,讓夥計攙著李構。而自己扶魯成朝軍器局走去,當聽到魯成口中的嚀喃,張信心中歎氣,心中雖然不認為魯成能成功發明無煙火藥,但是他願意朝著這方向前進鑽研,自己何必要阻止,如果有機會的話,自己還想推波助瀾一番呢。**** 見識過大明地兵器之後。張信一時之間也失去興趣,把批令還給尚書林俊,匯報巡察情況。張信繼續恢復在營繕司上下班地日子,雖然還是覺得清閒無聊,起碼官署之中還有炭火取暖,要知道現在外面可是冰天雪地的,衣服雖然保暖,但是寒風撲面地感覺可不好受啊。 如往常一樣,張信來到工部官署之中,向幾個正在忙碌的同僚問好一聲,接著回到自己的座位裡愜意的看起書來,這麼長時間了。張信也清楚明白。自己之所以這麼悠閒,純粹是有人不想讓自己干涉工部的事務。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強求,難得幾位同僚這麼好心幫自己把公務處理完成,自己應該心存感激之情,怎麼能揭穿他們。 朝會結束,林俊回到自己地官署尚書官房內,開始處理新一天的公務,批示著手下呈上來的公文,這可不能粗心大意,要知道工部在六部之中排名雖然是在末尾之處,但可是與戶部一樣都是最有油水的部門,只不過戶部是收錢,而工部總是花錢而已。 擺在林俊面前的每一份公文,都可能關及成千上萬兩銀子,若是不認真查閱的話,讓人中飽私囊貪污受賄,身為工部尚書的林俊也難逃責任,雖然林俊擔任工部尚書沒有多久,但是對此情況早就明白,批示公文的時候總會再三核實。 半個時辰之後,看著書案上最後一份公文,林俊覺得輕鬆下來,隨手翻開一看,正如自己所料,並非什麼大事,想到自己已經坐了半天,也該出去走動走動,巡察下屬官員辦公之餘,也順便讓人把這件事情解決啦。 喝口茶之後,林俊慢慢地走出尚書官房,開始巡視起工部官署來,當看到下屬正在認真仔細的忙碌著,林俊的心情還是不錯地,可是當他巡察到主事房時,立即發現與眾不同的張信,不由得皺眉起來,接著走了進去,主事房內的官員發現尚書大人前來,紛紛站立行禮問候,因為張信坐在一個較偏僻的角落,加上沉迷在閱讀的快樂之中,對此絲毫沒有察覺,看到這個情形,不少人在心中竊喜,認為張信這次要被訓斥了。 「張主事。」林俊朝向自己行禮的下屬輕輕點頭,慢慢的走到張信桌前開口叫道,張信猛然驚醒,發現前面站的是林俊之前,連忙起身行禮起來。 「不知道張主事在看什麼書籍啊,居然這般癡迷。」林俊說道,不愧是混跡官場多年的朝廷大臣,說這話的時候房內地官員都聽不出來,他現在到底是否生氣了,上官詢問,張信也不敢怠慢,連忙把手中地書籍奉上。 「魯班營造式。」隨意翻開幾頁之後,林俊點頭說道:「這書不錯,偶爾看看也無妨,但也要注意時間場合,其他同僚正在忙碌工作,你一人在此悠閒翻書,這成何體統。」 「大人教訓的是,下官知錯了。」張信滿臉羞愧說道,卻沒有向林俊辯駁什麼。 「既然你已經把手中地事情處理完畢,那本官就給你指派一個任務吧。」也是低層官員出身的林俊,怎麼可能不清楚其他主事的伎倆,雖然在心中已經認定張信不可能成為國家棟樑之材,但是對他現在的態度非常滿意,覺得有必要提點他一下,也不負皇上之托。 「請大人吩咐。」張信嚴肅認真說道。 「據負責修繕乾清宮與坤寧宮的官員匯報,這兩處宮殿已經修繕完成,你去檢查清楚具體情況,然後再向本官匯報。」林俊指示說道,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當然就是把負責修繕的匠役給撤回來。雖然這些匠役不用支付薪餉。但是每日也要消耗糧食啊,幾年下來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下官遵命。」張信應承下來。然後在其他官員羨慕的眼光之中飄然而去,以他們的身份,可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以進宮的,現在一個大好的機會就在自己面前飄過,讓幾個主事在心中悔恨不已。 對於林俊地指示張信也沒有什麼覺得奇怪地。畢竟時常進宮,張信也偶爾看到有匠役正在乾清宮的附近忙碌著,經過打聽詢問之後,這才知道事情還是與正德皇帝有關,正德九年元宵節地時候,正德皇帝用了由寧王呈貢的煙花禮炮,也不知道是寧王包藏禍心,還是意外事件。反正因此導致乾清宮走水,火隨風勢,順帶也把坤寧宮的幾間樓房給燒燬了。 按理說火情沒有那麼嚴重的。但是當時的正德皇帝採取不作為地行動,看到乾清宮走水之後並沒有命令宮女太監或者侍衛去撲滅火源,反而饒有興趣的在旁邊觀賞煙火美景,看到爽快之處還讚歎不已,還好在聞訊而來的張太后與百官的同心協力下,火情這才沒有漫延,不過乾清宮肯定是保不住了,在熊熊大火之下化成灰燼。 本來正德皇帝的意思,乾清宮是不用修復的,但是百官見皇帝以此借口常年待在豹房之中不願回宮。或者出宮遊玩。況且乾清宮是皇帝就寢辦公之處,事關天子威嚴。百官怎麼可能同意正德皇帝這個提議,在幾個大學士和太后的決定下,根本沒有理會正德皇帝的提議,讓工部趕快派人修復乾清宮。 經過幾年時間,花了數十百萬兩銀子,在正德十五年地時候,乾清宮的主體結構終於修繕完成,再經過一年時間的完善修整,現在總算可以竣工,有人因此感到慶幸地同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遺憾之極,因為若是再修下去,他們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就是這一次修建乾清宮,不知道填飽多少人的肚子。 既然是頂頭上司派發下來的任務,張信也沒有耽擱,在營繕司找了幾個專業官吏,然後就踏著潔白的雪花,朝向乾清宮方向前進,一到來皇宮內城,感覺立刻不同了,腳踏實地的感覺非常不錯,看著還帶著掃痕的石板,張信心中感慨萬端,什麼時候也讓負責清掃內宮積雪的內侍,也到宮外大街上清除下啊,免得等下自己回家又是與以前一樣,踩著厚薄不均的積雪總感覺不舒服。 「不知道這雪融化之後,宮裡的內侍怎麼清理積水。」張信自言自語說道,當然這也只是他心中的疑惑而已,並沒希望有人回答。 「大人不用擔心,公公們都希望這些雪盡快融化,那麼他們也不用這麼辛苦了。」在張信身後,營繕司地一位官吏開口笑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張信好奇問道。 經過官吏地解釋,張信這才明白自己的孤陋寡聞,要知道皇宮可不比其他地方,經過千百年來建築大師們地努力,在建造皇宮的時候早就把排水這點考慮清楚,皇宮內擁有一套非常完善的排水系統,張信所說的積水事件根本不可能發生。 看到上司對此有興趣,官吏自然熱心的解說起來,皇宮之中的排水系統主要分為地上明溝排水和地下暗道排水兩部分,地上主要借助皇宮總體上北高南低的地勢排水,而暗道排水就是石板道上的鏤空,還有分佈眾多的錢眼。 在皇宮宮殿台基處常見的「螭首」,口內有鑿空的圓孔,不僅是精美的裝飾物,也是巧妙的排水孔道,尤其是在三大殿周圍,當大雨滂沱時,雨水從三重台基上一千多個螭首的唇內噴出,層層疊落,會形成千龍噴水的壯觀景象,台基之上的雨水瞬間會被排泄乾淨,這就是實用與美觀相結合的典型設計。 這個時候張信才明白,什麼叫做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平時總是在讚歎皇宮的雄偉美觀,卻忽略建築構造中蘊涵的巧思與哲理。 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是,皇宮明溝暗道縱橫交錯。聯通了每個宮殿院落。形成四通八達地排水網絡,但內金水河無疑是所有排水的最後歸處。而金水河裡地水也是成為皇宮救火的用水來源之一,可見當初負責建築皇宮的匠師們,已經懂得什麼叫做循環利用了。 張信就是在官吏的指點下慢慢的走到乾清門,向乾清門地侍衛說明來意,還出示由林俊親筆寫的公文。因為宮中的侍衛是輪值制的,所以他們也不認識張信,按規矩核查搜身起來,確實沒有危險之後,這才放行讓張信一行人通過。 因為不是進宮面前朱厚,所以張信經過乾清宮之時,只能繞道而走,來到一個偏僻的房中聽取負責修繕宮殿官員的匯報。其實所謂的檢驗只不過是走一道程序而已,畢竟皇帝已經進入乾清宮之中住下,自然經過反覆仔細的檢查。以保證皇帝地安全,不然出了什麼意外,這些負責修繕的官員匠役可是要誅族的。 其實張信地任務就是看這裡看看最後完工的幾間偏房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符合規格的地方,當然最主要的是檢查有沒有偷工減料的事情發生,雖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修築皇宮從來都是加工加料的,恨不能把天下的材料到搬進皇宮裡,但怎麼也要走個形式,好給皇帝和朝廷百官一個回復。 「你們幾個去看看。若是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來向本官匯報。」這種事情當然是要專業人才出馬,張信朝一同前來的幾個官吏說道。自己悠閒地坐在椅子上喝起茶來,與負責修繕地官員閒聊起來。 乾清宮之中,朱厚正在與張璁商議著在京城之中給興獻帝立家廟的事情,隨著各地地漕糧與稅銀運進京城,加上在直隸清查出被隱瞞的額田,國庫再度充裕起來,朱厚心裡的憂慮開始放鬆起來,覺得再繼續清量下去,也不用擔心國庫沒有銀子。 這個時候熊浹給朱厚上了一道折子,是建議皇帝給興獻帝修建家廟的,朱厚一聽,立刻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連忙找張璁商討起家廟的規格儀注起來,而張璁自然熱心的為朱厚籌劃起來,一連給皇帝說了幾個方案,這讓朱厚猶豫不決,不知道採取哪個才好,似乎每個都不錯。 這時候一個小太監輕輕的走進暖閣,見到皇帝與張璁正熱烈的討論著事情,遲疑片刻之後,悄悄的轉身準備離去,卻讓眼尖的黃錦給發現了,不動聲色悄無聲息的上前攔住小太監,示意他有什麼事情趕快匯報,太監在黃錦耳邊小聲的匯報起來,然後在黃錦的揮手下,行禮退了出去。 雖然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但是黃錦卻沒有露出什麼異樣之色,也沒有向皇帝稟報,只是安然的回到朱厚身邊侍立著,準備隨時聽候皇帝的差遣。 「黃錦,可是有什麼事情?」聽完張璁的述說,朱厚沉吟起來,似乎在考慮採用哪個方案為好,可是忽然出聲卻是向黃錦詢問,顯然朱厚已經留意到剛才的情形了。 「啟稟皇上,張侍讀已經進宮了。」黃錦小心翼翼的回話道,並不是他有心隱瞞事情,只是見到朱厚正在思考,所以打算稍候再向他匯報而已。 「既然如此,為何不向朕匯報,還不快去把他請進來。」朱厚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說話的時候帶上幾分訓斥的味道。 「皇上,這次張侍讀進宮是有公務在身,並非前來求見的。」黃錦解釋說道,如果不是這樣,自己怎麼敢隱匿不報啊。 「他進宮能有什麼事情?」朱厚疑惑問道。 「聽說乾清宮已經修繕完畢,張侍讀是奉令前來檢驗的。」黃錦回稟道。 「這些事情自然會有專人來處理,檢驗的事情也輪不到他,你去把他給朕召來。」朱厚皺眉,隨後吩咐說道,心裡卻埋怨起來,雖然吩咐林俊讓張信多加歷練,那是指朝廷政事,可不是讓他處理瑣事的。 「奴婢領旨。」黃錦恭敬說道,然後向皇帝行禮告退而去。 黃錦離開之後。朱厚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繼續拿起張璁提出的幾個方案仔細的比較起來,似乎已經忘記身前還有一個人。而被冷落在一旁的張璁,其心情之複雜可想而知,從激動興奮到苦澀的滋味是無法形容的,還好張璁的養氣功夫十足,在沒有得到皇帝地旨意之前。還是恭恭敬敬地站著聽候聖訓。 不久之後,黃錦領著張信返回暖閣之中向朱厚交差,看到身穿棉襖,顯得越發臃腫的張信,朱厚嘴角綻出一縷笑意,開口讓張信免禮起身,這一切自然落入張璁地眼裡,心情也更加複雜起來。但是見到張信的點頭示意之後,也只能強笑回禮。黃錦,賜座。」朱厚淡淡說道。黃錦稍微遲疑,馬上知機的吩咐內侍搬出兩張椅子出來,放心在張信與張璁身前,兩人自然恭敬向皇帝道謝,只是張璁的心中真的提不起任何激動地謝意來。 「卻不知道皇上召見微臣所為何事?」張信心安理得的坐了下來,手指輕輕撫弄著黃錦奉上來的熱茶,心裡開始盤算著朱厚找自己有什麼事情,臉上卻恭敬的問道。 「你認為哪個方案比較好?」讓黃錦把事情複述一遍之後,朱厚詢問起來,同時讓黃錦把幾個方案圖紙遞給張信。 「這些事情臣不在行。交由張大人處理即可。」看著幾頁紙上寫的那些專有名詞。張信馬上敗退下來,心中卻預想到消停不久的朝廷恐怕再次沸騰起來。而且修建這個也要花費不少銀子吧。 「張侍讀是否不認可朕的決定?」看到張信憂心的模樣,朱厚皺眉詢問起來,要知道這可是為興獻帝立廟,他可不希望張信反對。 「為獻帝立廟這事,臣自然是贊成之極。」張信回答說道。 「那你怎麼愁眉不展地?」朱厚問道。 「微臣剛才分神了,想起其他事情來,請皇上恕臣不敬之罪。」瞬息之間張信即刻想到一個好理由,而且事情也非常重要。 「什麼事情?」朱厚語氣緩和起來。 「臣今日來是檢查乾清宮的修繕情況,當臣看到乾清宮美輪美奐的情景時,臣警惕之心忽然醒起,當年乾清宮就是因為元宵煙火而走水被毀,如今春節臨近,臣心中憂慮之極,害怕重蹈前車之覆啊。」張信情真意切說道。 「張侍讀所言在理。」朱厚和聲說道,前幾天戶部才給自己列出修復乾清宮所花費地銀兩,那龐大的數額雖然已經支付,但還是讓朱厚心痛不已,而且張信是在為自己憂心的,朱厚自然心中喜悅。 「為了防止宮內走水事件再次發生,臣請皇上下旨,即日起開始檢查各宮各殿中的用薪情況,特別暖閣炭火使用是否安全,春節元宵禁止在內宮之中點放煙花禮炮,讓負責撲火的侍衛與內侍提高警惕,隨時要留意宮內的情況。」張信恭敬說道。 「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負責吧。」朱厚點頭表示認同,然後吩咐說道,與注意防火相比,朱厚更加在意的是獻帝家廟的事情。 「微臣遵旨。」張信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 「張璁,你認為朕該如何選擇?」解決張信的事情後,朱厚隨即詢問起來,而已經調節好心情地張璁,聽到皇帝地問話後,連忙回答起來。 「皇上,待商定好獻帝廟的規格儀注之後,可能將這事交由臣負責,臣身為工部營繕主事,正是主持這件事情地最佳人選。」找了個空隙,張信插話說道,既然不能勸阻皇帝打消主意,那麼就讓自己負責好了,也好節省一些銀子。 「難道你有心,朕自然答應。」朱厚讚許說道,臉上的微笑一閃而過,對張信如此知情識趣非常喜悅。 「那就請張大人制定好儀注,開春之時臣即可破土動工。」張信輕輕拱手說道。 「事情就交給你二人了。」朱厚點頭說道,而張信張璁自然行禮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辜負皇上托付,殫精竭慮的把事情辦好。 向朱厚告退之後,雖然手下的幾個官吏已經檢查過乾清宮的情況,張信卻沒有直接出宮回家,或者返回工部官署向林俊匯報,而是吩咐幾個手下先回去,之後張信拿著朱厚賜予的令牌,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司禮監中。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巡檢 如今的司禮監早就沒有當初威風凜凜的模樣,朱厚為了防止太監再度專權,所以幾個職權較大的監司衙門,不再任命太監首領,只是讓幾個主事太監一起負責,這樣可以起到制衡作用,不再出現一個太監手執重權的情況。 張信在宮中太監之中可是威名赫赫的,司禮監的幾個主事太監看見他的到來,連忙恭敬的行禮問好,而張信自然不會客氣,指示他們去把宮內各個監司的太監都召集過來,因為有皇帝的旨意在,司禮監的主事太監當然遵命行事,就算沒有皇帝的旨意,恐怕他們幾個也不敢違背張信的意思,畢竟張信能暢通無阻的來到司禮監,已經說明一切了。 時間不大,宮內各個監司的主事太監都已經來了,也吸取前輩們的教訓,看到張信之後全部恭恭敬敬的行禮請安,然後詢問張信有什麼吩咐,表示只要自己可以做得到,絕對不敢有所推辭之言。 「皇上有旨,讓你們檢查宮中的防火情況,察看其中是否的疏漏之處。」張信沒有理會這些太監的阿諛奉承,冷淡的吩咐說道,想盡快解決這件事情,然後回工部官署向林俊匯報此行的情況,接著當然就是回家陪伴綠綺啊。 主事太監們一聽,心中馬上安定起來,答應的聲音更加響亮起來,雖然事情一般是由專人負責的,但是既然皇上有令,那他們有什麼好報怨的,只要不是讓張信找他們麻煩,再勞累的事情主事太監們也情願做。 成功動員太監之後,張信也沒有閒著,在幾個太監的陪同下。開始盡職盡責的巡視起皇宮來,當然後宮張信肯定是不可能進去的,只有巡察三大殿地情況,與歷朝歷代一樣,大明皇宮的建築也是木製結構,最怕的當然是走水,為此自然要採取了一系列防火措施,時常保證皇宮不要發生火災,當然最重要的是。在起火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將火撲滅。 皇宮內的金水河。雖然解決救火水源的問題,但是考慮到遠水救不了近火的情況,修建皇宮地匠役們,在內宮挖井約八十口。既可使宮女、太監方便飲水,又可在火災發生時提供水源,而且還在宮中建築許多的防火牆,就是為了防止火勢漫延。 當然,皇宮之中最具特色地防火設施就是排列整齊的吉祥缸了,缸中常年儲水,就是為了起火時第一時間從缸中取水救火,為嚴加防範,保證缸中水量充盈。****朝廷還規定吉祥缸每日由宮中差役將水添足,而且還派人每幾天檢查一次儲水情況。 而且在冰凍時節。還要在缸上安置缸蓋,蓋中設鐵屜,以備生火融冰,此外,還設有專門的救火隊,分成兩班四撥,每撥數十人,日夜輪流值班,這個救火隊有個專門的稱呼:火巡風。 聽著太監介紹,張信時而點頭時而搖頭。讓人弄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而張信當然不可能解釋自己是在感歎宮裡防範措施雖然不錯,但是三大殿建造得那麼高。卻沒有好一點地防雷防火措施,遇到雷雨天氣,或者煙花火星上到殿頂時,起火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走,到火巡風的值班房睢瞧看。」眼看就要到太和殿附近,再上前一段路就到朝廷大臣辦公的地方,張信停著腳步,吩咐太監繞道而行。 「大人這邊請。」太監們當然不會有異議。 在太監們的帶領下,張信來到火巡風的總部,就是保和殿一個偏樓裡,而火巡風的差役們聽說張信是奉皇上之令前來檢查的,要看看他們的救火用具,自然熱心地把東西擺在張信面前,為張信介紹怎麼使用起來。 看著眼前的鍋碗瓢盆,張信徹底無語,剛才他就在懷疑,以皇宮這麼多地人,怎麼可能連小小的火勢都控制不住,便是看到面前的工具,張信這才明白什麼叫做有心無力,什麼叫做杯水車薪,若是用這些東西去撲火,能保住性命就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情,火就不用指望可以撲滅了,還有宮裡有防火牆,把著火的宮殿燒完,火自然會熄滅的。 「你們就是用這些東西去撲火的嗎?」張信皺眉歎氣說道。 「是的大人。」火巡風的差役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眼前的大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看到自己地救火工具就皺起眉頭來,要知道這些工具可是由內宮監最近作成地,才分發到他們手裡不久,應該不算破損殘舊吧。 「辛苦你們了,以後好好努力吧。」張信拍拍一位火巡風差役肩膀,帶著幾個太監繼續巡視起來,心裡卻盤算是否找李構做幾件東西給火巡風使用,幾個太監雖然非常奇怪張信的行為,但是誰都不敢出聲,只好把疑慮藏在心裡,繼續跟著張信轉悠起來。\\\\\\ 事實證明,太監之中還是有人對建築有所瞭解地,畢竟二十四衙門之中的內宮監,就是掌管皇家營造宮室、陵墓、器用著等的,而內宮監的太監們,自然都會懂得一些建築,雖然還不能和專業的匠師相比,但是發現一些安全隱患還是沒有問題的。 就在張信還帶著人在中和殿附近閒逛的時候,太監們紛紛把發現的情況匯報到司禮監之中,看著近百處可能存在的危險或者問題,司禮監的主事太監們紛紛抹了把冷汗,雖然這些都是小問題,但是稍有不慎可能會釀成大禍的,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倒霉的當然是自己這些長年在宮裡服侍的奴婢們啊。 其實也可以想像,畢竟皇城這麼大,偶爾有幾塊石板有所鬆動,或者說哪根柱子被蟲蛀蝕,要不就是那面牆壁有破損,這樣的事情是十分正常的。而且最容易在偏房角落之類的建築內發生,因為從來沒有人去注意這些地方,大多數的情況下,匠役們認真巡檢的總是皇帝後妃們地宮殿住處,其他的建築不過是隨意性的觀看而已,因為皇宮裡這類建築實在太多,若是都仔細認真檢查,那匠師們也忙不過來啊。 看到太監們的匯報,幾個主事太監經過商量之後。馬上派人去找張信,而他們自己卻跑到乾清宮之中去表忠心了。這種事情當然是第一時間報與皇上知道,請也承擔不起知情不報的責任,當然,如果能因此讓皇上記住自己。那就再好不過了。 而這時朱厚已經和張璁把獻帝廟的事情商議完畢,忽然聽到司禮監主事太監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求見,自然分外疑惑的宣他們進來,張璁見狀,連忙起來準備告辭而去,畢竟宮內的事情自己身為外臣也不好旁聽,而朱厚卻擺手止住,皇帝這樣做,分明是不把自己當做外臣。這讓張璁心裡激動不已。 「奴婢參見萬歲。」進入暖閣之後,幾個主事太監參拜起來。在沒有得到朱厚地示意之前,當然還是跪著候旨。 「麥福,有什麼十萬火急之事,向朕道來。」朱厚心裡已經決定,如果這幾個太監是在危言聳聽,那麼必將予以嚴懲,不然以後這些奴才總是誇大其詞,拿些小事來打擾自己處理朝政。 「啟稟皇上,這是奴婢們在檢查皇城宮殿時發現的一些情況,還請皇上過目。」在幾個太監羨慕目光中。麥福心中喜悅。畢恭畢敬地向皇帝匯報起來,順手拿出把隱患列舉出來的折子雙手呈上。希望皇帝御覽。 接過黃錦奉上的折子,朱厚打開觀看起來,片刻之後額眉緊鎖起來,特別是看到清寧宮存在的幾個嚴重問題時,更加氣憤不已。 「怎麼沒有見張侍讀?」還好事情沒有發生,朱厚冷靜下來,隨即想起剛才出去處理這事地張信。 「啟稟皇上,張侍讀如今正在巡察三大殿。」麥福有些忐忑的稟報道。 「你們幾個下去吧。」朱厚揮手說道,也不理會失望退下的幾個主事太監,轉而黃錦說道:「你去把張侍讀請來。」 「奴婢領旨。」黃錦非常有覺悟的行禮告退,然後小跑前進去尋找張信了。 「幸好有張侍讀提醒。」朱厚現在感到非常的慶幸,如果不是張信的提醒,自己都不知道皇宮之中真是「危機四伏」。 默不作聲的張璁悄悄的看著皇帝發自內心的喜悅,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但是從皇帝地表現來看,恐怕張信這次是立功了。 「張璁,你先回去吧,朕還有事情要處理。」朱厚淡淡的說道。 「微臣遵旨。」張璁心裡有些失落地告退離去,現在他終於可以肯定,張信,在皇帝心中的的地步是不同的,絕非舊邸臣子這麼簡單而已。 「張侍讀,若非你的提醒,恐怕朕還不知道宮裡居然有這麼多危險之處啊。」當張信匆忙的趕到乾清宮暖閣時,朱厚揮手阻止張信參拜,露出微笑說道。 「其實臣也不清楚宮裡是否有疏漏之處,只是覺得應該防患於未然,既然有前車之鑒,小心行事總是好的。」已經從黃錦口中知道事情經過,張信自然明白該怎麼回答。 「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但只有張侍讀有此警覺。」朱厚微笑道,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張信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的,要不然也不會提醒自己注意的,畢竟誰都以為皇宮很安全,不可能存在疏漏的地方。 「皇上,既然已經發現疏漏之處,那就趕緊讓內宮監地匠役修復整理吧,再有幾日就是春節,新年之際也不宜動工。」張信進言說道,內宮地事情工部也不好插手,所以才會有內宮監的存在。 「張侍讀言之有理。」朱厚點頭同意說道,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意外,那當然是把意外扼殺在搖籃之中,當下立即讓黃錦給內宮監主事太監傳自己地口諭,按照折子上列出的情況,加以修復,消除隱患。 既然事情不在自己負責的範圍之內。張信也不好發表意見,只是再對朱厚說上幾個要注意安全的例子之後,就告退返回工部官署,尚書林俊還等著他的匯報呢。 「下官參見大人。」工部官署尚書房中,張信恭敬地行禮說道,畢竟半個時辰可以解決的事情被自己拖延到現在,張信心裡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將皇上吩咐下來的事情忙完了?」皇宮中鬧出這般動靜,身為尚書的林俊怎麼可能不清楚怎麼回事,所以也沒有在意張信的延時。 「是的。大人。」張信回答道,也沒有多加解釋。 林俊輕輕點頭。聽完張信匯報此行的經過之後,隨即揮手讓張信下去,乾清宮具體的修建事情他當然早不瞭解清楚,既然已經走完最後一道程序。那麼就可以把宮裡地匠役招回來了,省得再消耗不必要的糧食。對於張信,林俊也沒有過多地想法,怎麼說張信也是皇帝的親信,吩咐他辦一些事情那也是正常的,沒有必要大驚小怪的,況且事情還是他地職務有關,既然在檢查乾清宮的情況,那順帶把皇宮都巡察一遍也無不可。 第二天。張信興沖沖的去軍器局尋找李構,想找他幫點忙。昨天看到火巡風簡陋的救火器具之後,張信心裡就有個想法,希望通過自己的口述,讓李構幫忙做出一些比較有用的滅火工具來,因為沒有林松的批令,所以到達軍器局之後,張信只有在前院客廳內等候,片刻之後李構與魯成連袂出來,臉上露出歡喜笑容。 「大人來得正好,我們正想前去尋你呢。」相互見禮之後。魯成率先笑道。 「居然這麼巧。不知兩位找我有什麼事情啊?」張信稍微一楞,然後微笑說道。與兩個男人心有靈犀一點通可不是什麼好事。 「軍器局裡昨天剛好運來一批火器,其中就有火炮,我們知道大人對這很有興趣,所以正商量著去通知大人一聲,沒有想到就收到大人前來的消息。」魯成滿面笑容的解釋起來。 「火炮?」張信還真地有些心動,可是又遲疑起來:「謝謝兩位的好意,但是我沒有尚書大人地批令,不能隨意出入軍器局,只能錯過了。」 「大人放心,這批火器就存放在前院裡偏房裡,不用進入內院就可以觀看。」魯成與李構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的解釋說道。 「此話當真?」張信眼睛一亮,要知道在後世之中槍械的圖片是看過不少,但是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這類的東西,現在機會擺在面前,張信自然非常動心,雖然前些時候看過不少火銃火箭之類的火器,但是那奇形怪狀的模樣根本激不起張信的半點興趣,希望火炮不要讓自己失望啊。 「千真萬確,請大人隨我們來。」魯成笑道,虛手一引,在前面帶路起來。 「不是說火炮作坊不在這裡嗎?怎麼會把火炮運來這裡的。」緊路其後的張信好奇的詢問說道,與歷代不同地是,大明朝廷地君臣都非常重視火炮的使用,京城各個城門把駐有火炮隊,出征平亂地時候火器火炮更加是少不了的,當一些威力驚人的火炮鑄造好之後,還有請一些官員來剪綵慶賀,而且還在鑄造好的火炮上註明編號,因為鑄炮十分複雜,所以當火炮鑄造好之後,一般都是直接運往軍營之中,很少有庫存起來的情況。 「因為這些火器並非我朝之物,所以暫時存放在軍器局內。」李構順口說道。 「並非我朝之物?李兄,這話什麼意思啊?」張信一時沒有聽明白,不由疑惑詢問道。 「李兄的意思是,這批火器是海外洋人的,不是我大明國鑄造的。」魯成笑道,當初他聽到這個消息也非常好奇,沒有想到傳說中的苦蠻之地的海外,也有人懂得鑄造火器,而且這些火器的威力,似乎比自己製作的還要大些,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 「魯兄可否說得再詳細一些。」張信心中一動,連忙追問起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的經過,只是聽到運送火器的官員說,這些東西是戰利品。呈上給禮部的時候,禮官發現是火器,所以就轉運到這裡來啦。」魯成含糊不清地說道,可見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要理會這些事情了,大人快過來看看。」張信還在思索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目的地,李構推開房門招呼說道,張信快步走出房子,只見地上凌散的擺放著一些火器。而且有些火器的器身明顯有破損之處,火器造型十分的單調。不是火槍就是火炮,沒有軍器局內庫存放的火器那麼多種多樣。 最吸引張信注意力的卻是一門保存較為完好的火炮,完全由鐵鑄造而成地炮身,再加上準星、照門、炮耳。這與張信熟悉的炮型差不多,撫摸著有些粗糙地炮身,張信心中有些感慨萬端,還帶有一些苦澀。 「大人請看,這火炮居然不是從前面放入彈丸的。」魯成可沒有注意張信的異樣,興致勃勃的指著火炮地後膛說道。 「這樣可以比較容易的填裝彈丸,待我們還在手忙腳亂的裝彈之時,人家已經一炮轟過來了。」張信輕輕說道。 「大人說的在理。」魯成眼睛一亮,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個。 「最讓我驚奇的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樣用鐵鑄炮的,而且這些火器全部是鐵質的。難道他們就不擔心炸腔?」李構感到很困惑,要知道現在大明的火器,只有少部分是用鐵製作的,大部分還是用黃銅,價格非常地昂貴,所以明知道火炮威力大,但是也不敢多造,不然以大明匠役的實力,鑄造十幾萬門火炮那也是輕而易舉地事情。 「可能人家那裡盛產鋼鐵吧。」張信說道。 「這門火炮是用熟鐵鑄造的,非常耐用。」鑄造火器該用什麼樣的金屬材料魯成心裡非常清楚。但是與熟鐵相比。黃銅更加容易鑄造,雖然明知道用熟鐵的好處。但是因為工藝複雜,煉製熟鐵的成本要比黃銅要高出許多,沒有發言權的魯成也沒有辦法改變此事,只能羨慕的摸著眼前的火炮。 「魯兄,你可以將這門火炮仿製出來嗎?」張信突然詢問起來。 「再給我幾天時間,那是必然的事情。」魯成隨口說道,語氣之中帶著一分傲然,其中的自信不言而喻。 「那就恭候魯兄地佳音了。」張信輕輕笑道:「鑄成試炮之時莫要忘記和我說啊。」 「一定會地。」魯成笑道,雖然鑄什麼樣的火器只能聽取工部官員地安排,但是以研究火器的名義,鑄造幾門火炮的權力魯成還是有的。 再在偏房中觀摩欣賞一會這些火器之後,幾人又回到客廳之中,這時候李構和魯成才想起張信今天過來,應該不是全過程前來觀看火器的,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不知道大人今日前來有什麼事情?」李構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張信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辦,連忙把昨日在火巡風見到的情況對兩人說明,然後表明來意:「我希望兩位兄台,製作一些可以快捷滅火的器具來。」 「大人可有什麼想法?」一時之間兩人也沒有什麼好主意,最後還是李構比較瞭解張信,微笑的請教起來。 「這是我的一些不成熟設想,卻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做得出來,還請兩位予以指點。」張信輕輕笑道,從懷中掏出已經準備好的圖稿,慢慢的向兩人講解起來,這可是張信花費一個時辰,努力回憶,還要考慮現在的技術水平,這才畫出來的。 雖然圖案有些歪歪扭扭,但是李構和魯成在張信的講解下,還是清楚明白張信到底要讓自己做些什麼,燃起敬佩之意後,自然大拍胸脯,表示一定不負張信之托,盡力按照他的意思做出這些東西來。 「李兄,還是與以前一樣,如果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就麻煩你拾遺補缺了。」張信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先把醜話說在前面,免得日後讓他們笑話。 「大人放心,我明白應該怎麼做。」李構笑道,相處這麼久,他自然明白張信的弱處,那就是有想法,卻不能親手實現。 當夜,書房之中,張信默默的看著東廠呈上來的情報,直到蠟燭燃燒過半,夜深人靜之時,才在丫環的催促下返回臥室之中。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春 大明嘉靖元年正月,朱厚率領皇親國戚以及朝廷百官祭祖太廟,正式宣告新一年的開始,隨即又在南郊拜祭天地,向天上神明祈禱,希望今年內五穀豐登,風調雨順,保佑大明江山社稷萬世長存。 是夜,在太和殿舉行國宴,與京城全部勳爵和百官同賀新春,雖然此時天上還飄著片片雪花,雖然熱騰騰的佳餚已經冷卻,雖然不少人凍得臉色發青,但是在此歡慶的時刻,誰也不敢缺席,個個露出歡笑向皇帝舉杯祝賀。 張信也在這些人之中,心中不停報怨著這些陳年規矩真是不合時宜,當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為了與民同樂,安撫百官所以才弄出這個花樣來的,但是南京的春節可是沒有這麼冷的,如今在北京還擺露天宴席,這豈不是自計苦吃嗎。 看著漫天的雪花順著北風呼呼而落,有些還飄到官員的衣領脖子內,冰寒刺骨的滋味雖然不好受,但是誰也不敢失儀亂動,只有強行忍耐,希望這場宴會快點過去,好快些回家烤火取暖,與低級官員相比,朝廷裡的大臣顯然舒服許多,因為座位離皇帝駕前近些,所以也沾上皇帝的光,不僅有龍帳的摭擋雪花,而且還可以仔細欣賞宮中樂伎的表演,近水樓台先得月,連宮廷御膳御酒也是第一時間品嚐到的,他們心中自然希望宴會繼續舉行。 而在外面的官員心情卻不一樣,哪怕再好的膳食佳餚,一被冰雪凍僵,那麼再也不會品嚐出味道來的,冰涼的御酒入喉,反而憑添幾分寒意。不少官員已經在暗暗摩擦雙手,希望能給自己增加一些暖意。 幸好朱厚沒有通宵舉行宴會的意思,當戌時末皇城之外點燃起煙火之後,在儀官地提醒下,終於宣佈宴會結束,然後在一片恭送聲之中擺駕還宮,他還要去給蔣後請安拜年呢,而太和殿前的大部分官員心中慶幸起來,相互祝賀問候起來。 待觀看完煙花燃放。官員們開始疏散的離開而去,有條件的就騎馬坐轎。沒有條件的就和張信一樣,踏著厚厚的積雪,一深一淺的慢慢走回家中,其實也不是張信非要學低調。只是小小一個六品主事就學人家騎馬坐轎,實在是太過招搖了。 回到家中,在僕役的協助下換好衣服,坐在暖炭之旁,張信這才覺得暖和一些,再喝上兩口溫酒以便活血通絡,現在回想起來張信也覺得奇怪,怎麼一到朝廷舉行什麼大型的慶典活動,總是受罪地時候。連酒宴也不例外,還不如在自家吃的安心愜意。 「夫人睡下了嗎?」因為擔心綠綺已經安睡。所以張信也沒有回臥室,只是在客廳之中取暖,享用著廚房準備好地膳食。 「小人不知,不過後院之中燈火通明,想必夫人還在等大人回來吧。」僕役可不敢輕易進出後院,所以只能猜測說道。 張信心中一暖,也沒有再問下去,匆匆忙忙解決晚餐,然後快步進入後院之中,果然如僕役所說的一樣。後院燭光閃耀。幾個丫環穿著厚厚的棉衣正在臥室門前等候,見到張信回來連忙迎了上去行禮。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張信輕聲問道:「夫人也是如此嗎?」 「見大人還未回來。夫人不願意先睡,所以我們在這裡等候。」一位丫環解釋說道,雖然說主人待她們隨和,但是也不能因此忘卻自己的身份,主人都沒有就寢,她們身為丫環更加不能先睡啊。 「這裡不用你們服侍了,回房就寢吧。」張信柔和說道,自己身強力壯地,還沒有淪落什麼事情到要別人侍候的地步。 「大人,奴婢們已經在偏房中準備好熱水,請大人淋浴更衣。」一位丫環恭敬的說道,同時上前幾步伸手虛引。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們下去吧。」張信的話讓幾個丫環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張信既然已經幾次讓她們回房,如果再不識趣那麼待會可能又要被訓斥了,當下也沒有再多言,行禮之後慢慢的退回房中。 打發幾個丫環後,想起熱水的誘惑,張信也沒有再耽誤,輕快的走進偏房之內,隨手關上房門,越過屏風來到淋浴之處,大木澡盆之中已經準備好溫水,旁邊還有幾個由炭火溫著的暖幾鍋熱水,試過溫度之後,張信立即解衣泡進水中,還有什麼比洗熱水澡更加容易解除寒意,溫暖僵冷的身體。 「咯吱」 房門打開地聲音在寂靜的夜中顯得非常明顯,連舒服地躺在澡盆之中閉目養神的張信也聽得真真切切的,聽到動靜張信自然睜開眼睛疑惑起來,隨後看著嬌柔而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張信眼睛閃亮,露出歡喜的微笑。 雲發輕攏在腦後,垂下幾根細而輕的散絲,像夢一般,襯得佳人半邊玉頰流暈飛白,雪肌生香,一抹緞子胸前一攔,湖綠緞子上邊是凝脂般的冰骨玉肌,猶帶錦被溫香,而緞子下邊,嬌聳的酥胸幾乎要將布料頂掀了起來,微顫的高處似乎顯示它有的無限香軟,讓人屏息注目,心凝神止,從這貼身誘人地打扮張信就明白,綠綺肯定是剛剛從繡床之中起來地。 「綺兒,你怎麼過來了,小心天寒傷身。」張信輕輕笑道,眼睛卻不曾離開那無限美好的風景,灼熱地目光讓綠綺頰面微紅。 「聽到相公回來,妾身過來看看。」當走近澡盆之時,綠綺垂首默立,偶然瞥來一眼,小臉更加嬌艷不已,張信微微一笑,從澡盆之中站了起來,也不理會渾身的濕潤,一手將綠綺摟進懷裡,綠綺心中雖羞。卻也不見多少掙扎,低眉垂目,柔順的拿起旁邊的毛巾,輕輕的為張信擦拭起來。 感受到那無邊的溫柔,張信心兒一蕩,在她耳邊細語起來,綠綺一聽,羞意更甚,嬌媚地點頭。小手輕柔的再擦拭幾下之後,在張信熱切的注視下。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出房中,見佳人離開,張信也沒有心情再淋浴下去,從澡盆之中出來後。胡亂把身上的水漬擦拭乾淨,然後匆忙穿上丫環已經準備好的中衣,心中火熱的返回臥室。 此刻帳內燭影搖紅,美色柔光,綠綺披著輕薄的繡帳,仰著害羞而飛霞噴彩的悄臉,一雙大大地杏眼裡發出如水波蕩漾,攝心勾魄的光來,看到輕帳之中偶爾露出那白皙嫩肌。秀氣挺拔地酥胸,如此良辰美景。張信哪裡還忍耐得住,一把甩脫中衣,輕輕的撲了上去。 張信摟著佳人那充滿誘惑的胴體,探在女子腰臀間的五指稍稍使勁,軟綿綿地肉就握滿了掌心,綠綺嬌喘噴出的一口氣息,小臉立即覺得滾燙,光滑玉潤的雙臂卻不知如何置放,時而搭在張信背上,時而用蔥白的玉指緊捉絲被。 美人的嬌喘將張信的脖頸吹得絲絲發癢。腦中開始混沌。渾身一陣燥熱,迷迷糊糊的。手臂竭力要把綠綺的身子納入整個胸膛,指掌無意識地滑摸著,燈燭交輝的下,佳人一隻雪白地大腿從褻褲間斜斜滑出,一彎長長的膩白在房中勾勒出整只纖足地形狀,那份軟膩和嫩白俱是自己所無的。 腿中傳來的異樣激起綠綺陣陣的顫意,嬌柔的身子也情不自禁的扭動起來,嬌柔滑膩的感覺讓張信血氣上湧,堅強有力的臂膀緊摟著綠綺柔軟的腰肢,手掌輕輕撫摸光滑細膩的背脊,嘴唇輕柔細緻親吻著那芳香迷人地粉紅唇瓣,與那滑膩地丁香小舌糾纏一起。 一夜銷魂,那難以言表的舒暢讓張信沉迷其中,直到精疲力盡之時,這才摟抱著佳人纏綿愛撫地雙雙進入夢鄉,不知不覺,夜色已經消逝,東方已經濛濛欲亮。 清晨,張信悠悠的睜開眼睛,卻發現身邊的佳人還在沉睡著,清麗秀美的小臉上還帶著甜蜜的笑容,張信微微一笑,也沒有打擾她的休眠,悄悄的下床披上中衣,越過屏風,來到臥室最外面,推開窗,先是白光耀目,寒氣洗面而來,隨即放眼亮白一片,院中銀花掛樹,細雪鋪地,寒風撲面而來,令人神氣一爽。 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稍微活動身體,張信覺得渾身的酸軟逐漸散去,還好今日不用去工部上班,不然自已恐怕已經遲到,被尚書林俊訓斥了,張信心中慶幸之餘,卻湧起柔情來,難道有幾日假期,那就要好好陪綠綺,自從進工部擔任主事之後,總是早出晚歸的,雖然綠綺沒有怨言,可是張信總覺得心中的愧疚,想到綠綺,張信連忙把打開的窗子關上,免得寒風讓還在睡夢之中的綠綺著涼了。 掩好窗門之後,張信卻沒有開門招呼丫環進來服侍洗漱,而是轉身又回到繡床之上,安靜的坐在床邊,仔細安詳的看著還在夢中的綠綺,精緻臉龐,絕沒半分可挑剔的瑕疵,身段苗條美好,嬌軀散發著淡淡的處子幽香,清秀無倫,誘人之極,烏黑的秀髮襯托嫩滑的肌膚更加雪白,氣質高雅性感,能娶得這樣的佳人為妻,張信覺得此生再無遺憾。***** 「綺兒,你醒了。」忽然間張信發現綠綺小臉慢慢的憑添幾分胭紅之色,怎麼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輕輕笑了起來,伸手拂去綠綺額上的幾縷青絲。 綠綺輕輕睜開可愛的眼睛,明眸流盼,雙手下意識的捉住絲被往嬌軀掩飾,帶著幾分羞澀之意說道:「相公,你先出去好嗎?」 雖然已經習慣和張信身體上的接觸,但是綠綺卻不能坦然自若的在愛郎面前穿衣,看到綠綺嬌羞無限的模樣,張信怦然心動,伸手悄無聲息的用力想將絲被扯開,卻發現紋絲不動,而綠綺明亮的眼睛之中露出得意之色。 「綺兒,讓相公服侍你穿戴不好嗎?」看到佳人風情萬種的嬌嗔,張信絲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從床邊拿起幾件香氣誘人的輕薄褻衣說道。 「不好,你會欺負人的。」綠綺緊緊捉住絲被,再也無法保持鎮靜。玉臉之上飛起片片紅暈,似乎有逐漸擴散的趨勢。 「綺兒,待會還要去給岳父大人拜年,再不起來時間可來不急了。」張信可不著急,好整以暇的輕笑道,怎麼說蔣榮也是自己名義上地岳父,新春的時候自然少不了上門拜訪。 綠綺輕輕擰頭觀看牆上,發現現在已經快要午時,不由輕輕驚呼起來。想到昨晚的索取無度,她當然明白怎麼回事。心兒蕩漾,嬌羞不已。 已經明白張信是什麼樣性子的綠綺,知道再哀求下去也沒有什麼用處,只好害羞的坐了起來。露出柔美雪潤的香肩,輕輕拉下絲被,胸前那挺拔的白皙似乎準備暴露無遺,趁張信沉醉其中的時候,綠綺伸出玉臂,輕快的從張信手中搶過貼身衣物,嬌笑地再次鑽進絲被之中,誘人的風光一閃而過,這讓張信遺憾不已。 考慮到綠綺不勝羞澀。張信也再沒有繼續挑逗下去,反而找開旁邊地衣櫃。細心的為綠綺挑起外袍來,雖然近日來外面積雪已經有融化之意,但是春寒料峭,氣候反而比雪天更加寒冷,出行肯定要多穿幾件衣裳。 「相公,讓妾身自己來吧。」將要害部位全部摭住之後,雖然還有些羞澀,但是綠綺已經不再如剛才那般不堪了,看到張信手忙腳亂的在衣櫃之中東挑西揀,不知道如何選擇自己衣裳時。綠綺露出笑意。遲疑片刻之後,還是拉開絲被。悄悄的走了過去。 雖然早就知道古代仕女地衣裳非常繁雜,但是聽到綠綺的話,看到已經被自己弄得亂蓬蓬的衣櫃,張信還是有些尷尬,連忙閃過身子讓綠綺進來,看清衣櫃的情況,綠綺責怪的白了張信一眼,可惜落入張信眼中,卻是覺得佳人在贈送秋波。 可惜還沒有等張信有所動作,綠綺已經麻利的挑選好衣裳,稍微那麼一轉身,還露出幾處白嫩肌膚的嬌軀已經讓衣裳摭掩得嚴嚴實實,聽到張信在身後發出懊惱歎氣,綠綺羞澀輕笑,也沒有理會,而是繼續收拾起被張信弄亂的衣裳來。 看著忙碌的綠綺,張信心中湧起一股柔情,輕輕上前摟著佳人那柔軟地腰肢,把頭停靠在佳人的秀氣玉頸上,閉目嗅著雲發青絲地幽香,心中一片寧靜,以為張信就要使壞,綠綺剛開始的時候還輕輕掙扎起來,但是偏頭看到閉目的張信時,便停止動作,小手撫著自己腰間情郎的手背,身子也慢慢鬆軟起來。 溫馨的情形繼續維持著,直到午時鐘聲響起,兩人這才悠悠驚醒過來,相視一笑之後,張信輕輕在綠綺粉嫩的臉頰親吻一下,然後轉身走到房前打開臥室之門,招呼已經等候許多的丫環進來服侍,半個時辰之後,已經梳妝打扮好的綠綺,在丫環的攙扶之下,輕盈的從屏風之內走出,光彩照人地嬌容讓張信眼睛一亮。 「相公,現在可以出發了。」綠綺輕垂蜷首,柔聲說道,雖然梳洗費時許久,但是她可沒有忘記要去拜年地事情。 「不急,你先吃些東西再去。」昨晚消耗太大,況且現在時間已經接近午時,張信自己也覺得有些饑色,怎麼能讓綠綺這樣就去拜年呢,看到桌上已經擺放整齊的膳食,綠綺也不再堅持,而是與張信柔情蜜意地用餐起來。 用餐完畢,洗漱之後,已經午時末,雖然還想再休息一會,但是在綠綺的嬌媚勸說下,張信只好握著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來到前院客廳之中,而管家僕役已經把拜年的禮品準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把綠綺扶進暖轎之中後,張信騎上馬,一聲令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蔣府出發,京城之中像張信這樣的隊伍非常多,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時而還聽到響徹雲霄的鞭炮之聲,硝煙的味道瀰漫京城,鮮紅的炮屑飄落在潔白的雪花上分外醒目。 街上的百姓臉上充滿歡笑,不管往年有多少的痛苦哀愁,在新春氣息的洗禮下,一切都煙消雲散起來,新年新氣象,新春就是新希望地開始。 不久之後。張信一行人來到蔣府,與剛才街上熱鬧情景相比,蔣府顯得有些清冷,畢竟蔣榮還是京城新貴,認識的人還不夠多,雖然有些人有心想打通他的關係,可是素不相識總不好上門來拜訪。 「姑爺上門探親啦。」聽到敲門之聲,門房打開小門一看,立刻發現騎上高頭大馬上的張信。連忙高聲叫喊起來,吩咐旁邊的僕役快些進後院裡匯報。自己卻使勁的推開大門,有些機靈的僕役已經點燃鞭炮。 片刻之後聞訊而來的蔣榮趕到門前,雖然此時前院硝煙瀰漫,但是他還是看得直切。發現來人確實是張信和綠綺,臉上不由樂開花來,因為還沒有把妻子接近京城,這兩天看著別人家歡天喜地的模樣,可把蔣榮給鬱悶壞了。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張信坐轎中將綠綺扶了出來,見到蔣榮出門迎接之後,連忙微笑地上前行禮拜見。 「好好好,不用多禮,快進來說話。」蔣榮歡喜笑道。扯著張信的衣袖走進院裡,不時吩咐僕役快去準備熱茶炭火。 原先還顯得有些冷清地蔣府馬上變得熱鬧起來。僕役們開始忙起來,不僅要為姑爺的小姐準備好暖炭得茶,還要將姑爺帶來的禮物搬進府中,同時還要記得招呼姑爺府上的僕役,最重要地是吩咐廚房準備酒宴。 「這麼久了都沒有過來看看,還以為你已經忘記我了。」客廳之中,蔣榮報怨起來,京城之中一個朋友都沒有,每天不是吃就是喝,要不然就是出去聽戲。想找個知己來聊天都沒有。真是無聊之極。 「沒有辦法,身為朝廷官員。每日早出晚歸的,我還希望可以和你一樣呢。」輕輕將暖盆移到綠綺身邊,握著她那洋涼柔嫩的小手,輕輕的撫摸起來,希望可以讓她盡快暖和起來,還好這一切都在張信那寬大的衣袖下進行,小臉撲紅的綠綺只好任由張信行動。 可惜這雖然可以瞞過廳中的僕役,卻沒有逃過蔣榮的眼睛,看到兩人恩愛的模樣,他臉上露出笑容,當然沒有不識趣地開口揭穿,而是繼續報怨說道:「那最好我們可以調換過來,讓你嘗試整日待在家中的滋味,你就知道無所事事是多麼無聊地事情啦。」 「每天清閒自在的過日子有什麼不好?況且在家中也有許多事情可以做的嗎?」張信回答說道,輕重不一的捏著綠綺那纖細滑膩的小手,那強烈的暗示讓仔細聆聽兩人對話的綠綺更加羞澀起來,粉紅柔膩的玉臉憑添幾分風采。 「那你說說看,我可以做些什麼?」對此情況蔣榮瞭然於胸,不由感歎起時下的年輕人卻實是膽大,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膩在一起。 「養花種草,逗下蛐蛐,要不捉幾隻鳥兒玩也成,不然就找個下人陪你下盤棋,可以打發無聊的事情多著呢,你有什麼好愁悶地。」張信笑道,只要不出去禍害百姓,做什麼事情自己都支持。 「我從來都是摘花除草地,現在讓我種養它們,這可不行。」蔣榮搖頭說道:「再說了,那蛐蛐小鳥有什麼好玩的,還不如我喝小酒高興呢。」 「那父親您可以下棋啊,若您願意,女兒可以陪你下。」為了表示自己在聽,綠綺輕聲細語地說道。 「下棋我可不會,再說要是我同意了,有人可不樂意了。」蔣榮舒暢笑道,其實他並不是想玩些什麼,只是想找個人來聊天,府中的僕役總是唯唯諾諾的,自己根本沒有聊下去的興致,還是和張信閒談比較輕鬆愜意。 「既然岳父大人不會下棋,那麼就算了吧。」張信順勢接下話說道,為了表示自己的關心,繼續詢問起來:「那你喜歡做些什麼嗎?」 「其實下棋也不錯,不會可以學嘛,相信綺兒會認真教我的。」看到張信這麼不客氣,蔣榮為之氣結,隨後心中一片歡喜,忍不住調笑說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送禮 「其實綺兒的棋藝也不怎麼樣的,如果你真心想學棋,小婿在京城之中也認識幾位國手,不如請他們教你吧。」張信微笑說道,讓綠綺感分外甜蜜之時,也忍不住用纖細的玉指重重的掐了張信一下,可惜力度不夠,反而讓張信捉住纖指,與之糾纏起來。 「那還是算了。」看張信的架勢,似乎真的打算請人,蔣榮搖頭晃腦起來,學棋這麼傷腦筋的事情還是不做為妙,況且自己也不是真的想學。 「那你想做些什麼?不然總是因為無聊而悶悶不樂,這樣子可不是養生之道。」張信認真詢問說道,他對蔣榮非常有好感,不希望蔣榮變成一個只懂得享樂的皇親國戚,況且他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岳父,怎麼也要出中幫忙才行。 「我當然是想找些事情來做,可是妹妹卻不允許。」蔣榮鬱悶說道,當然見後院花園空出那麼一塊地,他覺得非常可惜,打算開墾成耕田的,沒有想到剛把想法和蔣後那麼一說,馬上被訓斥起來。 「那要看你做些什麼事情啦。」張信安慰說道,其實許多勳爵之所以成為國家的寄生蟲,並不是因為他們天性如此,只是一生下來就錦衣玉食,什麼事情都不用他們做,久而久之只好另外尋些樂趣,而有些樂趣卻是危害到百姓的,張信自然不想蔣榮以後也變成這樣。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蔣榮苦笑說道,自己最拿手的已經被妹妹給否決了,為了不給妹妹丟臉,他可不敢再提及此事了。 「這就麻煩了。」張信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該讓蔣榮做些什麼事情,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這裡。身為皇帝的親戚,可不是為所欲為的,反而有著更多地禮儀規定,而且有許多御史言官盯住,稍有不慎就會被人參奏,說他有損皇家體面。 「等把家裡人接進京城,那就好多了。」蔣榮想開了,雖然無聊但是每天吃喝不愁,而且還有這麼多人服侍,等到一家團聚之時。自己就不會感到愁悶了。 「應該沒錯,看來你是思鄉心切,所以才會這麼無聊的。」張信贊成笑道,接著把話題轉移開了,與蔣榮說起一些在京城裡發生的趣事,逗得他呵呵直笑。 不久之後,僕役上前來匯報說已經備好酒宴,雖然在場的每個人都用過膳食,但是也不在意再繼續入席就坐。誰都明白,在外作客的,其實根本吃不了多少東西,幾人只是淺嘗輒止,把主要精力放到聯絡方面。 雖然說古代男女是不能同席的。可是張信可沒有這麼多顧忌,拉著綠綺的小手就安然坐在蔣榮旁邊,慇勤的照顧著,綠綺小臉飛紅,有些不安的看著蔣榮,希望他不要見怪。 「來。我們喝上一杯,這酒可是你迎親時候送來的,味道真不錯,我可是一直留著都捨不得喝完。」蔣榮當然不會有什麼意見,舉杯準備和張信拼酒,而張信自然識趣地說,待會回家再給他送上百斤這樣的佳釀,讓蔣榮喜不自禁,大叫張信果然是好女婿。這也讓旁邊的綠綺更添幾分羞澀之色。 小酌幾杯之後,宴席氣氛慢慢濃烈,而這時候綠綺也變得坦然自若起來,安靜的坐下看著兩人對飲,有時候還拿著絲巾輕輕為張信拭去嘴角上的酒漬,偶然的嫵媚笑容讓張信和蔣榮都迷失在其中。 「怪不得你這麼著急想把綺兒娶回家。」清醒過來之後,蔣榮若有所思,低聲悄悄的對張信說道:「這麼漂亮的媳婦不趕快接回家裡供著,連我都替你感到惋惜。」 「那當然,想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張信一臉得意之色。大手自然地向佳人的柔荑摸去。可惜卻捉了個空,微微擰頭望去。只見綠綺微垂蜷首,柔荑已經縮回衣袖之內,小臉胭紅似血,露出羞澀的笑容,顯然已經得到兩人的對話。 看到這個情況,張信輕輕笑了,再次舉杯與蔣榮對飲起來,片刻之後,兩個人臉上微紅,都已經冒出汗珠,佳釀後勁十足,連張信也不敢輕易多飲,輕微吐氣解酒的張信,忽然感到臉上掠過一縷清香,額上地汗珠瞬息已經被拂拭掉。 「沒事,休息一會就好了。」看到綠綺關心的神情,張信微笑擺手說道。 「父親,娘娘最近怎麼樣了?」綠綺清聲柔和問道,為了不讓兩人繼續喝酒,她趁機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好,非常好,前段時間進宮看她的時候,她還提起過你呢,說你這麼久都沒有進宮去看望她,真是什麼女兒潑什麼水。」蔣榮裝糊塗說道。 「其實綺兒也想進宮給娘娘請安的,只是……。」綠綺雖然害羞,但還是急切的解釋起來,可是吞吞吐吐地沒有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 「妹妹說,其實這事不怪你,肯定是某人心裡不願意,總是攔著不讓你去,是不是啊。」蔣榮好奇詢問道,眼睛卻直直盯住張信,大家都清楚某人是指誰,張信露出微笑,卻沒有辯解,只是溫柔的看著綠綺。 「這事是綺兒錯了,不怪相公的。」綠綺低聲說道。 「唉,就知道你會這樣說。」蔣榮搖頭說道:「妹妹也和我說過,若是把這話告訴你,你肯定會維護這小子的。」 綠綺羞赧垂頭,而張信卻露出得意的笑容,輕輕的伸手去捉住佳人藏在衣袖之中的嬌嫩柔荑,這次綠綺卻沒有閃避,反而鼓起勇氣勞勞的攥住張信地手,久久不願鬆開。 「若是時常進探望娘娘,這容易惹人非議。」感受到綠綺的情意,張信心裡覺得溫暖如春,隨後收斂笑容。正色認真的說道:「這有損娘娘地聲譽。」 要知道連宮裡的太后皇后接見朝廷命婦,以示恩寵的事情都要規格按照禮制規定,若是綠綺時常進宮裡探望蔣後,知道的人自然明白那是兩人感情深厚,不清楚的人還以為張信靠裙帶關係才得到重用的呢,雖然已經有不少人是這樣猜測的,所以更加不能坐實這點,為了自己,也為了蔣後地名聲,當然還有私心。張信才會勸阻綠綺不要進宮地。 「相公說的有道理。」明白怎麼回事後,知道張信是在為蔣後考慮才會這樣做地,綠綺自然露出喜悅的笑容。 「還是你腦子轉得快,明白事理,這事我要告訴妹妹才行。」蔣榮恍然大悟說道。 「岳父你不用操心了,若是娘娘不明白這個道理,恐怕就早把我召入宮中訓斥了。」張信微微笑道,以蔣後的性格,這種事情那是必然的。 「弄了半天原來就只有我糊塗啊。」蔣榮一聽。覺得也是這個理,不由自嘲笑道。 「這不是顯得你在關心我們嗎?我再敬你一杯。」張信陪笑道,舉起杯子把酒一飲而盡,想多流點汗,好再繼續享受佳人溫柔的關懷。**** 酒宴持續到蔣榮軟在椅子上不能起來為止。而張信這時也滿面紅光,呼吸之時也帶上幾分酒香,站起來走幾步就覺得頭重腳輕,若不是綠綺在旁邊及時扶住,說不定可能會聽跌倒在地,這時候張信明白火候已到。 「綺兒。我們該回去了。」張信將頭停靠在綠綺香肩之上,輕聲細語說道,綠綺抬頭看望客廳之外的天色,也輕輕的點頭同意。 「父親,我們先回去了。」綠綺對軟在椅上的蔣榮說道,得到的卻是呢喃地回答,聽到綠綺的聲音,張信勉強提起精神,指著客廳之中幾個僕役。開始吩咐說道:「你們幾個去照顧好岳父大人,等他醒來之後,告訴他我和綺兒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望。」 「姑爺放心,小的明白。」一位僕役機靈的回答,連忙指使其他幾個僕役將蔣榮扶起,然後把人抬回房中休息。 張信微微點頭,環腰摟住綠綺,開始向前院走去,而張府的僕役已經吃飽喝足。在前院之中做好回府地準備。看到張信和綠綺親呢的摟抱出來的時候,都有些楞住了。直到聞到張信渾身酒氣之時,這才釋然起來。 「大人,是否要回府了?」僕役們上前幾步恭敬問道,臉上不敢露出異樣之色。 「一切聽從夫人的吩咐。」張信似乎已經醉了,含糊的說了一句之後。 「夫人有何吩咐?」僕役們識趣的行禮問道,誰都明白大人最寵愛夫人,夫人地話有的時候可能比大人的還要管用,誰也不敢對夫人不敬。 「大人現在這個樣子已經不能騎馬,就與我一起乖轎回府吧。」看到行禮的眾人,綠綺並沒有感到不適,坦然吩咐說道,要知道在興王府的時候她就時常替蔣後發號司令,更是張府的女主人,面對這個情形當然是應付自如。 既然夫人已經決定,僕役們自然不會有意見,何況轎子本來就是雙人轎,是特意為張信和綠綺準備的,只是張信出門不習慣坐轎而已,現在坐在一起回去,那是理所當然的,轎子很快就抬到兩人身邊,張信這時還保持幾分清醒,沒有讓僕役幫忙,就擁著綠綺坐入轎子之中,一切準備就緒,那當然是打道回府了,轎子平穩向前行走,轎廂內,看著還在冒汗的張信,綠綺關切地為他拂拭起來。 「綺兒,辛苦你了。」片刻之後,張信酒意散去許多,睜開眼睛微笑說道。 「相公,你沒事了。」綠綺喜道,剛才看到連路都走不穩的張信,她心中自然十分擔心,害怕張信因為傷到身體,所以才會強忍羞澀,扶著張信走出客廳的。 「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讓你擔心了。」張信歉意說道,以後要注意節制,差點把白酒當成黃酒喝了。一路上兩人柔情蜜意,享受佳人無限溫柔時,張信更是決定,以後和綠綺出門時一定要乖轎子。 回到家中,張信已經清醒許多,特別是淋浴之後更是覺得神清氣爽,有心情處理起府中的事情來,新年時候,正是親朋好友,上官上級送禮的最好時機。張信也不例外,早早吩咐僕役準備好禮物,給認識的人或者同僚上司送去。 當然,收到禮物的人自然也要意思回禮,禮尚往來是人之常情,張信與綠綺出門拜訪蔣榮地那段時間,就有不少人上門回禮祝賀,而這些禮物管家自然一一記錄在案,等到張信回府之時。第一時間就過來匯報了。 「大人,這是禮單,請您過目。」書房之中,管家恭敬說道,古人送禮講究藏而不露。禮物都是裝在精心準備的盒子中,然後附上禮單一份,明送是件十分失禮的行為。 「都有些什麼人?」把禮單隨手放到書案上,張信也沒有細看,反正給多少人送過禮自己心中有數,輕輕抿了一口濃茶之後。張信隨意詢問起來。 「最先派人前來祝賀地是武定侯爺,還有就是翰林院李大人、顧大人、翟大人。」管家仔細回憶說道:「接著兵部地霍大人和張進士的人也到了, 「嗯,知道了。」聽到管家說到幾個工部主事送來地禮物時,張信擺手說道:「不用再繼續說了,除了這事之處,還有什麼事情嗎?」張信摸著額頭,雖然精神一些,但是回房休息一會可能更好。 「大人。沈先生剛才前來拜訪,聽到大人出門訪親後,留下一份禮物就走了。=」遲疑片刻之後,管家覺得有必然將這件事情匯報給張信知道。 「這有什麼問題嗎?」張信雖然頭暈,但是心裡卻沒有糊塗,知道管家不會無緣無故提及這件事情的,再說沈園經常前來拜訪,府中上下也應該習以為常了,管家這裡慎重提起,自然是有原因的。 「沈先生的禮物十分珍貴。帳房不敢保存。請大人妥善安置。」管家早有準備,從張信書案抽屜拿出一個錦盒出來。恭敬地放到張信面前,若是普通金銀布匹綢緞也就罷了,像這樣的珍寶自己可不敢保存,若是遺失不見,那麻煩可就大了。 「什麼禮物這般珍貴啊?」張信疑惑起來,也沒有等管家回答,隨手打開盒子,立即被盒中許多顆粒碩大,顏色鵝黃,鮮麗圓潤,晶瑩奪目,散發出柔和幽光的珍珠所吸引住,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 「大人,這些珍珠共有十六顆,粒粒皆是極品,沈先生真是有心了。」管家眼睛之閃過一絲貪婪之色,隨後重新恢復清明,這種珍寶不是自己可以覬覦的,就算屬於自己也未必可以保得住,還是安心做自己的管家吧。 「管家,看你的模樣似乎知道這些珍珠的出處?」見識過皇宮大內的寶貝之後,張信已經有些免疫力,瞬息平穩心態,隨手拿出一顆珍珠觀賞起來,觸手溫潤滑膩的感覺讓張信知道,這些珍珠確實是寶貝。 「這些珍珠色澤呈淡金色,而且顆粒碩大,應該是北珠無疑。」張信府中地管家就是當年興王府之中的帳房,在王府之中飽受熏陶,見識自然會有一些的,經過仔細辨識之後,管家才確定這些珍珠的來歷。 「北珠?」張信仔細把玩著,雖然不明白什麼是北珠,但是看樣子就知道價值不菲,不是普通貨色。 「是的大人,《採珠序》有云:嶺南北海所產珍珠,皆不及北珠之色如淡金者名貴,說地就是這個北珠。」管家搖頭晃腦說道,神情比張信還要興奮幾分。 「比合浦珠還要名貴,真的是珍品啊。」雖然張信對珍珠不怎麼瞭解,但是也明白南方合浦珍珠的名聲。 「那當然,這北珠在關外才有,平時難得一見,沒有想到沈先生居然可以弄來十六顆,想必花費不少吧。」管家感歎說道。 「管家,去把沈先生請來。」聽到管家的話,張信心中一動,輕輕把手中的珍珠放入錦盒內,蓋上盒子後淡淡的吩咐起來。雖然不明白張信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管家還是答應下來,行禮告退而去。 不久之後,管家領著有些忐忑不安地沈園來到書房,要知道張信從來都是在客廳接待他地,如今改在書房,這讓沈園激動之餘也有些彷徨不安,因為他聽到管家說張信見到自己的禮物之後,似乎有些不悅,待僕役送上茶水之後。張信揮退左右,書房之中只留下兩人,而且張信沒有說話的意思,書房氣氛頓時沉默起來。 「不知道大人找我來,有什麼吩咐?」沉默片刻,感到壓抑的沈園恭敬說道,心裡開始胡亂猜測起來。 「沈兄,你我相交近兩年,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張信幽幽歎氣。然後嚴肅認真的問道。 「大人重情重義,讓我深感非常敬佩。」雖然不明白張信為什麼這樣問,但是沈園還是誠懇的說出自己的感受。 「希望這是沈兄真心之言。」張信點頭,然後繼續說道:「相識以來,我一直將沈兄視之為良師益友。不敢有絲毫不敬之處。」 「大人待人隨和,這是我地榮幸。」沈園拱手說道,心裡卻平靜不下來,張信越是客氣,他心裡越是沒底。 「我視沈兄為友,沒有沈兄卻如此待我。」張信拿出裝著珍珠的錦盒在沈園面前一擺。生氣地說道:「難道我與沈兄相交,就是貪圖沈兄的錢財嗎?若是讓文昴、子直他們知道這件事,他們又如何看我。」 沈園這才明白怎麼回事,心中掠過感動之色,連忙解釋說道:「大人,新年新景,這只是我的一片心意而已,也不值幾個錢,大人不必在意。」 「沈兄何必欺我。這樣稀罕的珍寶怎麼能說不值錢。」張信搖頭說道:「從來沒有聽說過朋友之間拜賀新年會送如此貴重的禮物,沈兄這是陷我於不義之地,如果你還將我視之為友的話,就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吧。」 新年禮尚往來,除非別有用心的人,確實都是輕禮薄送,略表心意,表示自己沒有忘記對方的存在,連家底最豐厚地郭勳,送給張信地禮物也無非是幾匹絲綢。不過數百兩銀子而已。哪裡像沈園那樣出手大方之極。 再說張信現在也不缺錢,與財寶相比。張信更加看重朋友之間的情誼,他之所以這麼快融入大明社會之中,多虧幾個好友地幫忙,張信可不希望因此使他們的友誼疏遠起來。 「送出去的禮物哪有取回之理。」沈園反駁說道:「況且這些珍珠雖然貴重,但是大人儘管放心,我買來地時候沒有花費多少錢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自相矛盾啊,既然貴重,那當然是價格不菲,怎麼可能說花費甚少呢。」張信疑惑問道,顯然不相信沈園的話。 「既然大人知道這是北珠,自然明白它來自關外。」沈園微笑解釋道:「其實這些珍珠不是我有意購買的,而是前些時候,有一位關外的大商人,從我們作坊之中買了幾千斤燒酒,可是隨身沒有帶那麼多銀子,最後用幾顆珍珠抵償,我當時見這些北珠稀罕,所以就動了買下的念頭,經過商議之後,從關外客商手中以低廉價格買下這批珍珠來。」 「再怎麼低價,恐怕銀子也沒有少花,你地心意我明白,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如果你真的過意不去,回頭給我補上一份禮物即可。」張信輕輕笑道:「正好我家缺少幾張椅子,你買這個就行了。」 「這可不行,若是我把禮物拿回,傳揚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沈園當然不願意,把錦盒推到張信的面前,搖頭說道:「要是讓同行知道我沈園這樣做,恐怕以後沒有臉面在京城立足了。」 「你這話嚴重了,再說誰會知道這件事情啊。」張信正準備推回錦盒,卻沒有想到盒子已經被沈園用力按住,張信也不敢使勁,害怕推脫之間珍珠落地,如果有所損壞那可是件嚴重的事情。 「天地四知的典故大人想必清楚,再說這些東西也不是送給大人的。」沈園見到繼續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眼睛一轉輕快說道。 「那倒奇怪了,不是送給我,那是送給誰的?」張信可不會這麼輕易上當,也不再和沈園較勁,鬆開雙手,頗有閒情逸致的喝口茶問道,心裡已經打算好,待沈園走之後,派人把東西送到他府上去。 有月票的兄弟偶爾也給我投幾張充下門面啊,呵呵。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四章 關外 「這是送給夫人的。」見到張信鬆手,沈園吁了口氣,微笑說道:「當初大人大婚,我只是給大人送禮,卻把夫人給忘記了,如今要給夫人補上一份,想必大人不會不給吧。」 「你還真會找借口。」張信搖頭笑道,但想到那光澤閃耀的珍珠,若是配帶在綠綺身上,那是多麼的般配啊,珍珠美人相互映襯,張信心裡也為之一動。 「給夫人的禮物,大人可不能做主推辭。」沈園笑道,雖然北珠珍貴,但是怎麼可能和張信相提並論,而且與以前相比,自己也送得心甘情願。 「這麼珍貴的禮,她是不會接受的。」張信輕笑道,綠綺的性子他十分瞭解,對奢華的東西不怎麼在意,如果是自己送的禮物還好,若聽說是外人相贈,肯定會拒絕的,況且沈園的目的他十分清楚,說是送給綠綺的,其實這跟給他沒有區別。 「夫人還沒有說話,大人可不能輕易下結論啊。」沈園自信笑道,家中妻妾的表現告訴他,女人不可能抵擋得住珍寶誘惑的。 「沈兄,這些珍珠你是花了多少銀子買下來的,你報個實數,可不能欺瞞我啊。」張信詢問道,成婚這麼久都沒有給綠綺送過禮物,眼前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到時讓匠師做成一條珍珠項鏈,掛在綠綺玉頸之上應該分外動人。 「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送夫人禮物還要讓你給錢不成?我看大人這才是在陷我於不義。」沈園生氣說道,臉色有些發青,顯然不是在說笑。 「好吧,那就依你,東西就留下來吧。」與沈園對視一會,發現他眼中的堅持,張信鬆口說道,心裡卻另有盤算。 「大人。這可是禮物,不是買賣商品,你可別回頭讓人給我府上送銀子,或者又把東西給我退回來啊。」沈園久經歷練,察顏觀色的本事可不含糊,看到張信突然改口就猜到他心裡在打什麼樣的主意,一開口把後路給封死了。 「這份厚禮,我實在是受之有愧啊。」張信苦笑道。難道自己的城府這麼淺,居然一眼就讓人給看穿了,以後要多加鍛煉才行。 沈園可不管張信愧不愧,況且與這盒珍珠相比,自己在張信的支持下,獲取的利潤不知道有多少,正是出於感激的心理,所以沈園才會奉上這麼珍貴地禮物。=要是換成其他人,沈園雖然身家殷實,也不可能出手這般大方。 「與鄭東家的合作怎麼樣了?」在沈園的堅持下,張信只好把禮物收好,打算以後在什麼地方補償下他,隨之詢問起生意方面的事情來。鄭東家就是郭勳的代言人,自從說服沈園同意合作之後,張信就把一切事情交給他負責,撒手不再理會這件事情,而且郭勳也是一樣動作,具體事情讓鄭東家和沈園商議。自己卻不聞不問,其實郭勳和張信都知道,無論兩人商議成什麼模樣,結果只能是皆大歡喜,絕對沒有其他意外的情況。 「鄭東家果然不愧是在京城經營多年,談妥合作意向之後,根本不用怎樣運作,幾天時間就盤下幾家大型酒坊,等重新把酒坊翻修後。立刻可以開工釀酒了。」沈園興奮說道,語氣之中帶著幾分佩服,自己要做到人家那種程度,肯定還要繼續努力才行。 「那是當然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勸你與他合作的。」張信微笑說道:「我們有技術,他們有人脈關係,合作那是非常有前途地。」 「大人所言極是,我已經讓釀酒師傅繼續改良燒酒,爭取讓酒更加香淳。」沈園點頭笑道,隨著生意的成功。沈園已經再招收幾個人品不錯的釀酒師。讓他們不斷的研究改良蒸餾酒,希望早日達到張信所說的純淨潔白香氣濃郁的效果。 「待鄭東家開始著手釀酒後。你把方法教給他吧,省得麻煩。」張信說道,絲毫不擔心對方知道工藝後翻臉不認人。 「大人放心,我明白,按照你的意思,新作坊建成之後,我們組成一個商會,然後專門負責作坊和售酒的事情,每個月底結算一次。」沈園笑道,這些事情他非常熟悉,在湖廣地時候就經常這樣做。 「其實經營的事情你不必過問太多,只要負責管理好帳本就可,這樣你就可以有空餘時間學習人家是怎麼樣經營的了。」張信笑道:「這樣做也能讓鄭東家感到舒服一些,畢竟誰也不希望有人在自己面前指手劃腳的,想必你也是如此吧。」 「我對鄭東家可是很佩服的,自然要虛心向人家請教。」沈園微笑說道,顯然是聽從張信的意見了。 「聽說你近日來非常忙碌,經常在外奔波,有時候請你過來聊天都找不到人,是在做些什麼事情啊?」張信輕輕笑道,沈園終於如願以償,心裡應該十分高興吧。 「近日來和鄭東家在京城裡談些生意,認識不少新同行,暢談到興處,自然少不了小酌幾杯,偶爾也有幾次夜不歸宿,不知道大人相邀,請大人恕罪。」沈園抱歉說道,卻掩飾不了臉上地喜悅之情,跨出融入京城商界的第一步,自然值得慶賀。 「你能得償所願,我也為你感到高興。」張信笑道:「不過夜不歸宿可不是件好事,不然以後不好向嫂子交待啊。」讓大人見笑了。」沈園尷尬笑道,談生意難免會出入一些歲月場所,這種事情在商人眼中是十分正常的行為,但是沈園卻從沈軒那得知,張信似乎從來沒有到過花街柳巷風流瀟灑過,對妻子更是情深意切的,看來以後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了,免得讓他心理產生反感那就不好了。 張信不是聖人,並不是看不得天下不平之事,非要管人家逢場作戲的行為,只是偶爾提起而已。見沈園有些尷尬,也沒有繼續往下說,拿起杯子喝茶之後,手指忽然碰到裝著珍珠的錦盒,張信忽然想起一事,不由詢問起來:「沈兄,你說這些珍珠是從關外客商手中購買地,而且又稱之為北珠。那麼所謂的關外應該是指東北吧?」 古人似乎對地理概念不怎麼清楚,可能是少看地圖的原因吧,地名不是以黃河長江劃分界線命名,就是拿一些有名的名山大川為參照物,然後就東西南北地叫著,長城內的各省地方稱為中原,長城以外的叫做關外,因為長城有太多雄關的原因。說是關外還真的難以區別到底是指哪個地方。 「東北?大人說地是奴兒干都司嗎?」沈園有些疑惑問道,雖然經常走南闖北,但是沈園的方向感也不怎麼行,畢竟在古代,地圖可不是那麼容易看到的,如果沒有人帶路。或者可以詢問地話,可能沈園也不知道怎麼到達京城呢。 「不錯,就是這個。=」大明在東北設奴兒干都司,管理當地少數民族的事情張信還是清楚的,雖然到現在奴兒干都司已經名存實亡,對東北的掌控力已經非常薄弱。但是名義上奴兒干都司還是大明的管轄地,畢竟這種事情只有朝廷大臣們知道,百姓哪裡會理會這個,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奴兒干都司是什麼呢,沈園知道有這個已經算是有見識的了。 「大人猜的沒有錯,關外客商確實是從來奴兒干都司過來地,莫非大人還想買些北珠嗎?」沈園問道,心裡開始算盤待會去看看京城各個珠寶有沒有存貨。 「那個客商是奴兒干都司地當地人,還是經常到那裡做生意的?」張信搖頭。然後詢問起來說道,雖然不明白張信什麼意思,但是沈園還是回答說道:「看模樣聽口音應該是北方人,但是不知道是哪個省份地。」 「他有沒有剃髮,或者把頭髮梳成辮子?」張信追問道,雖然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女真族有沒有這種習慣,但是張信還是詢問起來。 「原來大人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異族人,大人儘管放心,我敢保證,他絕對是中原人。」沈園笑道:「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長相口音。都證明他是大明國人。」 這年頭的商人最害怕與外族人做生意,特別是和蒙古人通商。稍有不慎就被官員扣上一個通敵的罪名,然後等待他們的就是抄家滅族,所以商人在做生意地時候格外留意對方的出身,雖然明知道與外族通商的利潤極大,可是在沒有實力和人脈的情況下,誰也不敢輕易涉足其中,不然當地的官員或者守將隨時可以將貨物截下,自己變得一無所有不說,可能還危及生命。 「可惜,不然你可以借此打通關外的商路,又是一條生財之道啊。」張信當然不會對沈園全盤說出自己地想法,而是扼腕歎息說道。 「大人,誰都明白與關外通商的好處,只要將中原的茶葉絲綢運往關外銷售,利潤不下十倍以上,再將關外的毛皮奇珍異寶運回中原,一來一回之間即可使人一夜暴富。」沈園苦笑說道,只要有幾分見識的商人,誰不明白這個道理。 「既然如此,為何來往關內關外的商人這麼少?其中有什麼內情?」張信知道事出必有因,自己不可能盡知天下之事,所以虛心的請教起來。**** 「原因有許多,可是最主要的是,朝廷為了防止商人通敵,所以禁止商人隨意出關,如果沒有朝廷批示的通行證,置辦地貨物根本出不了關門一步。」沈園解釋說道:「況且就算你你拿到通行證,關外路途遙遠,誰也不能保證能平安達到目的地,就算運氣好達到目的地,但是外族人一般是不與陌生人交易的,有的時候可能還會殺人奪財,諸如此類的風險極多,誰也不敢保證一定可以成功返回。」 說白了就是出關經商收益極高,可是其中的風險也極大,如果沒有雄厚的實力,普通商人根本不願意冒這個險,還是老實經營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雖然薄利可是能確保安全。 「關外皆是苦寒之地,燒酒的生意一定非常紅火。真是可惜了。」張信歎氣道。 「誰說不是,那個關外客商就是算準這點,這才買了幾千斤燒酒,還預定好幾個月後再來採購。」沈園贊成說道,顯然也非常動心。 「其實這些酒未必定要運出關外,薊州有數十萬地守軍,官兵哪有不喝酒地,只要往軍營那麼一送。根本不用叫賣生意就成了。」張信笑道。 「大人這話雖然有道理,可是軍爺們未必會給錢啊。」這可是沈園地經驗之談,做生意怕地就是遇到粗暴蠻橫無理的官兵,在繁華的之地還不用擔心這個,但是關外之地路途遙遠之極,皇帝的命令在那裡未必管用。 「守軍未必敢做得太過份,不然以後誰還會到那裡做生意,況且軍中能人不少。竭澤而漁的道理應該明白的,再說既然那個客商敢往那邊運,肯定有自己門道的。」張信輕輕笑道,看來歷朝歷代地軍人形象都不怎麼好啊。 「聽鄭東家說,關外商人與守關將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沒有守將的點頭。就算你手執朝廷的通行證,未必可以出關經商。」沈園輕聲說道,如果途中遇到匪徒還有護衛抵擋,可是遇到官兵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這可以理解,畢竟駐守邊陲的將軍們也不容易啊。」張信點頭說道,想必邊防將領走私的事情朝廷之內也清楚。可是為了安撫軍心,所以才會非常有默契的決口不提罷了,如果不給他們一些好處,誰還願意去苦寒之地任職啊,只求他們不要太過份就好,可惜事情往往是不隨人意的,朝廷越是慣縱,邊防越容易出事。 這話沈園可不敢接,張信身為官場評議時事那是很自然地事情。而自己卻是商人,若是妄加評論,傳揚出去肯定會招惹上麻煩,雖然知道張信會保密,可是小心謹慎是沈園為人處事的座右銘,所以只好微笑沉默不語。 「不知道郭侯爺與守關將軍們的交情怎麼樣,如果能扯上關係,那就好辦多了。」張信笑著說道:「畢竟純粹經營販酒也不是長遠之策,自古以來每個大商人都是涉足幾個行業的,你在湖廣的時候也是如此。如今在京城之中總不能專門釀酒售酒吧。出關經商似乎是不錯的選擇,只是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吃這個苦而已。」 「如果大人能促成此事。我自然是願意地。」想到其中的暴利,沈園怦然心動,而且經商本來就是一件辛苦之事,當初自己為了前途,連戰火紛飛這樣危險之地都敢闖,出關經商算得了什麼。 「那好,我找個機會和郭侯爺談談,不過在此事還沒有確定之前,你可別認定事情一切順利,忙著置辦貨物卻把合夥經營的事情給疏忽了。」張信笑道,自己只不過是理所當然認為郭勳可能與守關將領認識而已,事實是否真的如此,張信也不敢保證。 「大人放心,我自然明白的。」沈園回答道,心裡卻想著當自己前去關外經商時,誰留在京城為自己打理生意,順子到是個不錯的人選,可是對經商不怎麼瞭解,其他幾個掌櫃能力故然是有地,可是不知道他們能否獨當一面,思來想去,沈園覺得煩惱起來,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今日的禮物顯然送對了。 看到沈園的樣子,張信就知道他顯然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不過張信也沒有理會,就算出關經商的事情不成功,自己還有許多生財的想法,隨意挑出一個告訴沈園,讓他去經營管理即可,正當張信愜意的喝著清茶,心裡想著自己那些生財之道時,書房外傳來陣陣急促而有力敲門聲。 「進來。」張信皺眉叫道,知道如果沒有事情的話,僕役不會這麼急切敲門的,可是在這個時候有能什麼事情啊?張信感到困惑起來。 「大人如果沒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告辭了。」沈園識趣地站起行禮道。 張信點頭,起身將沈園送出書房之外,相約以後再聊,然後吩咐旁邊的僕役代自己送客人出府,接著當然是詢問剛才敲門的僕役有什麼事情。 「大人,費學士前來拜訪,小的已經將學士大人請入客廳。」僕役回答道。聲音卻帶著幾分興奮喜悅之色,還好自己機靈,沒有讓費學士在門外等候。 「做的不錯。」當僕役聽到張信誇讚的聲音時,他已經走到走廊的盡頭,且不說費宏是什麼身份,就憑往日地恩情,張信也不敢怠慢,當然是趕快前去接待啊。 「見過費學士。」走到客廳見到費宏之後。張信也不說什麼有失遠迎的廢話,而是直接拜倒行禮,因為他不想用什麼虛情假意的客套話招呼費宏。 「快快起來,你都已經是朝廷官員了,怎麼能行如此大禮。」費宏連忙攙扶說道,臉上卻泛起一絲笑意。 「如果不是當年費學士地教誨,就沒有今日地我,況且學生給先生行禮。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何不可地。」禮畢之後,張信這才起身笑道。 「你是莫兄的得意門生,老夫可不敢搶奪,不然莫兄會上京尋老夫理論地。」費宏微笑說道,心裡也羨慕老朋友的運氣。卻絲毫沒有提起教誨的事情。 「我卻希望莫夫子進京,好讓我盡弟子之事。」張信笑道,不知道莫夫子現在怎麼樣了,收到自己轉送給他的禮物沒有。 「老夫可不願意讓人指著鼻子罵。」費宏玩笑道,眼睛露出欣慰之意,位高不忘本。這個品德是值得稱道的,玩笑幾句後,張信扶著費宏坐下,親自奉上清茶。 「本來想明日前去給費先生拜年的,沒有想到先生會親自上門,真是讓我慚愧啊。」張信說道,身為子弟之輩,卻勞長輩前來拜訪,若是給莫夫子知道。肯定會被訓斥的。 「家裡實在是太熱鬧了,老夫不怎麼習慣,所以你想到你這裡來躲避一會。」費宏解釋說道,心裡也有幾分羨慕張信府中的清冷,不像自己府上那麼喧囂吵雜,不過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他府中地熱鬧呢。 「那費兄就有得忙了。」張信笑道,以費宏的身份地步,前去拜年的自然不在少數,而身為主人的費宏卻不見蹤影,可以想像費懋中現在的模樣。肯定忙得焦頭爛額。因為能前去費府拜望之人,身份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年輕人多鍛煉一下也是件好事。」費宏輕笑說道。連這點小場面都應付不來,以後怎麼面對複雜多變的朝廷政事啊。 「費先生地話總是有道理的。」人家怎麼教育兒子張信可管不著,只是現在張可以肯定費宏是有事情找自己的,可是由於客廳之中人多眼雜,所以不方便述說而已,與人方便一直是張信的美德,現在當然也不例外,微笑之後說道:「聽說費先生精通古玩字畫,最近我搜集了幾幅唐朝名人字畫,卻不知其中真偽,還請費先生幫忙鑒賞。」 「那老夫可要仔細觀摩了。」費宏含笑點頭應承下來,對張信的識趣非常滿意。 「費先生,這邊請。」張信客氣說道,然後在前來引起路來,書房永遠是最適合談些機密的事情,而且張信真地拿出幾幅郭勳贈予的字畫出來給費宏鑒賞,也不算是虛言。 「這確實是張旭的真跡無疑,子誠你可要好好收藏啊。」費宏養氣功夫十足,也不著急談事情,而是仔細認真的觀摩字畫,等可以判斷真偽之後,這才下結論說道。 「若是費先生喜歡,儘管拿去把玩。」身家漸豐之後,張信也難得豪氣起來,連這麼珍貴的文物都能拿出手,當然,如果不是真心誠意的話,張信也不會這樣做的。 「君子不奪人所愛,況且禮物太重,老夫也不敢拿啊。」費宏輕笑搖頭,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幾幅字畫,知道費宏不是在假意推脫,張信也沒有再堅持,而且輕快仔細地將字畫妥善收好。 「許久沒有聆聽費先生的教誨,卻不知道先生今日可有贈言?」張信拱手笑問道。 月票啊,偶爾也漲幾張吧。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五章 憂慮 「子誠,你永遠是那麼機靈。」費宏笑道:「今日老夫上門,確實是有事。」 「有什麼事情先生吩咐一聲即可,何必勞您親自上門。」張信真誠說道,而心裡卻變得困惑起來,以費宏如今的身份地位,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看來這件事情肯定是非同小可。 「這事可不能隨便吩咐,還是由老夫親自和你說為好。」費宏正色說道。 「請先生直言。」張信點頭說道,無論費宏有什麼事情,自己都盡最大的努力幫忙,以報答他往日的恩情。 「子誠,你應該清楚朝中紛爭之事吧。」費宏微微歎息道,指的當然是朱厚和朝廷大臣爭論興獻帝儀注的事情。 「不敢欺瞞先生,我對此事非常清楚明白,不知道先生是什麼意思?」張信點頭說道,心裡已經開始做好拒絕的準備,其他事情還好說,但是要自己出面勸說朱厚,哪怕莫夫子前來說話,自己也不可能答應。 「子誠,難得你沒有出面贊成皇上的主張,這讓老夫感到非常高興。」費宏欣慰說道,這種事情十分複雜,他不希望張信牽扯其中。 「其實我還是很贊成皇帝之意的。」張信小心翼翼說道:「興獻帝怎麼說也是皇上的生父,皇上追封崇禮也是人之常情啊。」 「子誠。這些老夫自然明白,可是人情常倫如何可以與天理相比。大明地江山社稷能穩如泰山靠的就是天理,如今皇上卻想與之牴觸,老夫十分憂心啊。」費宏歎道,以張信和興王府地關第,這樣想是正常的,費宏也沒有覺得不妥,所以才要盡量說服他。 「那先生今日前來,是想讓我怎麼做?」張信乾脆問道。 「子誠,今日老夫確實有件事情找你的。」費宏說道。雖然張信已經置身於外,但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著想,自己只能把他拖入水中了。 「有什麼事情請先生吩咐。」張信暗暗凝神,露出笑容說道。 「近日來清量天下田地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費宏問道。 「有所瞭解,似乎已經清查完直隸,準備清量山東之地啦。」張信對這件事情可是格外關注的。自然清楚明白。 「說是查完談何容易,只不過是粗略梳理一遍而已。」費宏搖頭說道,準備指點一下張信這個官場新丁。 「學士不明白先生之言,請先生解惑。」張信真的感到困惑起來,要知道在皇帝和朝廷官員的關注下,直隸權貴和官員哪個敢弄花樣啊。況且戶部上報來的田地圖冊可不是虛假地,而且田租賦稅已經補上國庫,所以朱厚才會有心情、銀兩為興獻帝修築家廟啊。 「額國數目是沒有隱瞞,可是以好充次,良田冒充荒地的事情可不在少數。」費宏歎氣道,大明朝徵收國租賦稅可不是按畝來算這麼簡單,而且還有水田、旱田、良田、荒田之分,根據土地的肥沃程度來劃分應該徵收的租稅,權貴們最拿手的就是把自家的良田沃土充當旱田荒地上報官府。然後讓官員們以這個標準收稅。 「既然先生知道,為什麼沒有……。」張信吞吞吐吐說道。 「為何沒有將此事上報皇上知道是吧?」費宏苦笑起來:「子誠,你年紀尚輕,經驗見識還淺,自然不明白朝廷大臣們地苦處。」 「請先生解困。」張信拱手問道,不過心裡面也有些瞭解,權貴勳爵與朝廷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如果真的全盤觸動他們的利益,就算是幾個內閣學士也要考慮其中的利害關係,畢竟有史可鑒的事情幾個大學士也明白。 「子誠。楊學士不過是肅整前朝弊政就有人放言行刺。不過幸好只是虛言而已,而如今卻是上疏彈劾。你應該可知道其中地難處了。」費宏解釋幾句,與張信想像中的沒有差別,最後還為楊廷和打抱不平起來。「皇上英明,不會聽信小人之言的。」張信說道,這件事情他也有耳聞,可惜這些人小看朱厚的智慧,因為朱厚根本不相信他們的疏奏,不僅沒有責怪楊廷和,而是加以賞賜以示恩寵,主要原因是參奏楊廷和的人實在太笨,居然質疑人家的人品,而且還說楊廷和以功欺主,就算這是事實,可是朱厚也不能承認啊,不然皇帝的威嚴何在,心中冒火之下隨即把彈劾的官員訓斥一頓,事情就不了了之。 「幸好如此,不過楊學士一心為國,卻因此受小人攻訐,便可知道主持朝政地難處了。****」費宏搖頭歎息道:「況且這件事情是在清量田地之時發生的,只要是明白人,誰都清楚事情是誰人指使的。」 「費學士的意思是,讓我進宮和皇上說明情況,讓皇上不要聽信小人之言?」張信聽得有些糊塗,還是沒有弄明白費宏的意思,只好胡亂猜測起來。 「這種事情不好向皇上說明,待皇上親政一段時間自然會明白的,況且事情已經解決,就不要煩勞皇上了,老夫擔心的卻是另外的事情。」費宏憂慮說道。 「先生在擔心何事?」張信問道。 「近日來皇上屢次召見張璁覲見,聽聞是在商議為興獻帝立家廟之事,子誠你對這件事情是否清楚?」費宏說道。 「上次進宮之時,偶爾聽皇上提及過,只是為興獻帝立廟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先生有什麼好擔心的。」張信輕聲問道。兒子做皇帝了,為生父立廟享受供奉。那是自然地行為,朝廷百官應該可以理解地,而且又合乎禮制,有什麼好反對地。 「為興獻帝立廟老夫自然贊成,可是聽說獻帝廟地規格似乎有越禮之處,制定的是皇帝用的儀注,若是真是如此,肯定又引發朝廷爭論啦。」費宏擔心道,其實不只是張信可能看出君臣不和的危害。朝廷官員中也有許多明眼人,有不少官員就是看出事情的嚴重,所以只好保持中立置身事外,費宏也是如此,從來沒有因為崇禮的事情進諫過朱厚。 「為了興獻帝的事情皇上與大臣們也沒少爭辯,先生不必太過擔心。」張信也只能這樣無力的安慰說道。 「子誠。你不懂,再爭吵下去朝廷遲早會出事地。」費宏歎息道,以為張信年紀輕,看不出其中的危害也是可以理會的,不過也沒有出言解釋,要是把話說出來。肯定會同時得罪朱厚和那些堅持已見的官員們的。 「先生多慮了,雖然皇上與大臣偶有辯論,可是卻從來沒有責罰大臣之意,而且還經常予以嘉獎,能出什麼事情啊。」張信強笑道,無非是死些人,流些血而已。 「如果是以前老夫還不至於這麼擔心,可是現在情況卻有所不同,楊學士因為主持清量額田的事情。已經得罪不少人,若是這些人在朝廷起紛爭地事情,站出來附和皇上,或者再上疏彈劾,而皇上一時不查,做出一些……事情來,這如此是好。」費宏憂心忡忡道。 「先生說的有道理。」張信眼睛一亮,難道就是因為楊廷和主持朝政時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才會被朱厚給板倒的?仔細想也似乎也有這個可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夫看得清楚又何用。皇上肯定不會聽信老夫之言的。」費宏無奈說道。 「那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向皇上進言?」張信猜測道,心裡已經肯定下來。 「正是如此。子誠,希望你能勸動皇上,既然儀注之事已經定下,那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興王為帝已經是崇禮之至,再加皇字不合天理禮制,群臣反對是必然地。」費宏說道,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他也只能希望張信可以憑借關係,說服朱厚接受自己的意見。 「先生,你讓我為難了。」張信苦笑說道。 「子誠,老夫也知道你如果進言,必定會觸怒皇上,可是為了朝廷的安穩,只能暫且委曲你一回了。」費宏當然明白這樣做的後果,畢竟張信是皇帝的親信,現在卻站出來反對皇帝的主張,皇帝生氣那是肯定的。 「既然先生有令,那我自然會同意,可是卻不敢保證會成功。」考慮片刻,張信語氣猶豫不決的說道。 「盡人事,聽天命,若是皇上堅持已見,那又與你何干。」費宏微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已經為此努力過,成與不成那也沒有遺憾了。 「那我就找個機會向皇上進言吧。」張信點頭說道,心裡卻有些愧疚,知道自己肯定會有負費宏之托了。 恭敬地禮送費宏出府之後,張信黯然起來,雖然知道費宏的擔心會成為事實,可是張信卻不打算出來勸進朱厚,畢竟他已經盡量努力想消除朝廷上的爭端,可是事實證明卻沒有任何用處,事情沒有結果之前,哪怕朝廷政務再忙,皇帝與大臣還會抽出時間繼續爭論,白白浪費張信的一片苦心。 新春的假期結束,張信返回工部報道,沒有過幾天就是元宵佳節,繼續休假,反正嘉靖元年一月份就是在祭祀、休假、上班、休假中度過大半時間,特別是月下旬的時候,費宏擔心的事情終於到來。 朱厚在朝會的時候向百官宣佈要為興獻帝在京城裡立廟,而百官已經有心裡準備,並沒有提出反對,可是當朱厚說出帝廟的規格儀注時,立刻引起一片嘩然,太和殿內再次與以前一樣吵鬧起來。 大臣們繼續著往日的陳詞濫調,小宗繼承大宗,而這時因為觀政期滿。被朱厚賜封為翰林院修撰地張璁,也隨之站出來支持皇帝繼統不繼嗣地觀點。就在朝廷內爭論不休地時候,張信給費宏寄去一封信,裡面就有一張白紙,沒半點墨跡,而費宏當然明白怎麼回事,卻沒有埋怨張信之意,只有繼續歎息起來。 工部官署主事房中,張信正在翻閱著資料,因為朱厚不想再理會群臣地反對。直接示意張信準備好隨時修建帝廟,待選定好地址,讓司天監測過風水,制定好動工日期後,立刻著手動工修建。 而張信當然也沒有閒著,自己當然不可能親自動手修建。而拿著工部下屬匠役的名單觀看起來,準備挑選一些有經驗,技藝高超的匠師幫自己,同時還拿出以前的案例作為參考,想知道修築這樣的帝廟應該要花多少銀子,也好讓戶部或者內帑批示撥銀。 「張主事。尚書大人有請。」正當張信籌算得起勁時候,一位在尚書房聽差的小吏走過來輕聲說道。 林俊能有什麼事情找自己?張信有些疑惑起來,不過當然要答應下來,輕輕把筆擱置放好,把書案上的文稿放入抽屜之內,就在其他主事迷惑不解的注視下往尚書房走去。 「下官參見大人。」尚書房內,張信恭敬行禮道。 「張主事不必拘禮,坐下吧。」林俊輕輕點頭說道,隨後示意差役上茶。難得林俊這麼客氣,張信拱手表示謝意,然後有些拘束地坐下,聆聽林俊有什麼吩咐。 「聽聞皇上有意讓張主事主持修建興獻帝廟,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林俊也沒有多言,直接詢問說道。 「皇上確實有這個旨意,下官現在已經在著手準備,一時疏忽沒有向大人匯報此事,還請大人見諒啊。****」張信站起來行禮說道,怎麼說林俊也是自己的上級。而且還主管天下建築河運。像這樣的事情當然要向他匯報請示。 「本官不是在意這個。」林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只是內閣有令,在興獻帝儀注還沒有確定之前。不允許工部出動匠役修建帝廟,恐怕張主事繼續準備下去也是徒勞無功。」 林俊感到很為難,夾在皇帝與內閣之間,誰也不能得罪,還好沒有內閣的批令,工部也不能從戶部那領修建帝廟的銀子,責任不在自己。 「那皇上的旨意怎麼辦?下官可沒有膽子逆旨行事啊。」張信皺眉說道,自己只是工部主事,如果沒有林俊地批示,工部的匠役肯定不會聽自己的。 林俊沉默不語,自己都感到焦頭爛額,哪裡還能顧及他人,況且誰都知道張信是皇帝的親信,只要據實上報,皇帝的怒火也不會宣洩到他的身上,只不過如此一來,恐怕朝廷地風波會越來越烈了。 「下官明白。」張信輕輕歎氣,看來只好進宮向朱厚稟明情況了,不然當一切準備妥當的時候,卻在自己這邊出現狀況,這個責任張信可不想承擔,從尚書房出來之後,張信直接向皇宮內走去,同時也在盤算著待會該怎麼安撫朱厚的怒氣。 而此時朱厚卻在清寧宮給蔣後請安,請到楊廷和等人反對自己修建帝廟的事情時,臉上絲毫沒有掩飾心中的憤怒之情,當然旁邊的宮女太監已經退下,在蔣後面前朱厚也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情。 蔣後當然連忙安撫起來,勸說朱厚不要生氣,卻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畢竟後宮不許干預政事的規定她也明白,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蔣後也沒有解決辦法,不過看到朱厚對興獻帝如此仁孝,她心裡自然十分高興。 「母后在清寧宮可住得舒適,如果不順心的話,朕再為您另擇住處。」經過蔣後地安撫,朱厚怒氣也慢慢消去,不再說起政事,而是關切的詢問蔣後生活方面的事情來,而且前些天發生的事情更是讓朱厚心有餘悸。 「兒你不要擔心,只是虛驚一場,清寧宮安然無恙,我在這裡住得很好,就不用勞師動眾了。」蔣後笑道,不願意朱厚為了自己的事情,而在宮裡鬧出大動靜來。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也沒有產生什麼影響。沒有必要再弄出動靜來了。 「既然母后這樣說,那就算了,不過外面地內侍宮女卻要全部更換,若不是他們粗心大意,也不至於差點在宮裡鬧出禍端來。」朱厚有些慶幸起來,還好救援及時,迅速將危險解除,不然清寧宮可能保不住,恐怕連蔣後也置身於險境之中。 「張信這次又立功了。皇上打算怎麼獎賞他啊。」蔣後輕輕笑道:「這個張信總是比別人想得遠一些,什麼事情都考慮得那麼周詳,真不知道他腦子是怎麼長的。」 「說地也是,如果不是張侍讀提醒朕要注意防止走水,而且執意增加火巡風的人數,連撲火工具都給宮裡準備好。清寧宮還真有可能化成瓦礫。」朱厚吁氣說道:「差點讓母后遭受險難,朕心中不安之極。」 「還好只是燒了幾件舊衣裳,清寧宮一切安然無事,以後注意即可,你不必緊張。」蔣後笑道,心裡也感到幸運之極。 「朕早就應該聽從張侍讀之言。在宮中禁止燃放煙火。」朱厚懊悔說道,如果不是宮裡內侍將煙火帶回房中收藏,然後莫名其妙的起火,也不會發生這場虛驚之變。 「若是朝廷之中地官員們,都像張信那樣為兒設身處地地著想,兒你也不會為政事煩惱了。」蔣後輕聲說道,可是在朝廷百官看來,像張信這樣只關心皇帝起居生活,卻對朝政漠不關心之人。才是名副其實的弄臣。 「可惜張侍讀地資歷較淺,朕有心提拔卻受人阻撓。」朱厚無奈說道,其實皇帝也不是可以隨意給人陞官的,如果沒有經過吏部的簽署批文,不管皇帝許諾地官位都多麼大,卻是名不正言不順,朝廷官員肯定不服氣承認的。 要知道人家在朝廷含辛茹苦打拼數十年,還不如你一朝平步青雲,易地而處,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會服氣。像袁宗皋這樣還算情理之中。可量張信實在是太年輕了,要是貿然佔據高位。絕對沒有人能坦然面對。 「皇上,工部主事張信在乾清門外求見。」這時一位太監經過請示之後,匆匆忙忙進宮內稟報說道。 「正事要緊,皇上快些回去吧。」看到朱厚臉上的猶豫,蔣後微笑說道,在這個時候張信放宮求見,肯定有什麼事情,自己怎麼能耽擱兒處理政事。 「那朕明日再來向母后請安。」朱厚點頭說道,然後在眾多太監宮女的簇擁下擺駕返回乾清宮。 「參見皇上。」乾清宮暖閣之內,張信規矩的參拜行禮,然後在朱厚的示意下站了起來,臉上露出遲疑之色,雖然是身不由已,但怎麼向朱厚開口也是個問題,語氣當然要委婉一些,免得又激動朱厚地脾氣來。 「黃錦,賜座,順便讓他們下去。」朱厚吩咐說道,除非正式場合,朱厚不希望有人聽到自己和張信的談話。 「謝皇上恩典。」張信很自然的坐下。 「你今日進宮該不會又受誰人之托,前來勸進吧。」朱厚微笑問道,費宏雖然忠心為國,可是卻小睢自己的胸襟,唐太宗能容忍魏征,自己就能容楊廷和,當然,只要他以後聽從自己的意見,不要那麼過份才行。 「費學士也是一片好心,皇上可不能怪罪啊。」張信輕輕笑道,將費宏的話省略地告訴朱厚之後,正如自己料想的一樣,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皇帝和大臣們肯定不相信的,只當費宏是在危言聳聽而已。 「朕當然明白,你轉告費學士,他的擔心絕對不會實現的。」朱厚自信說道,雖然看楊廷和不順眼,可是朱厚十分清楚明白,楊廷和對大明朝廷的忠誠不容置疑,絕對不會相信一些小人的詆毀。 「臣一定會和費學士說的。」張信點頭說道。 「既然不是勸進的,那你所為何事啊?」朱厚輕輕笑道。 還沒有等張信開口,一位太監跌跌撞撞地奔進暖閣,伏跪在地上氣喘吁吁道:「啟稟皇上,邊防傳來急訊,甘肅兵變。」 「兵變?」朱厚猛然站起,失聲驚呼道。 「怎麼回事,說的詳細點。」張信也驚起追問起來,兵變的事情可不是隨便拿來嚇唬人的,稍有不慎就會動搖國本。 緩氣之後,太監嗑嗑巴巴的述說起來,其實原因也很簡單,甘肅總兵官李隆因與巡撫右副都御史許銘不和,乘支月糧的時候,唆使部下要求增加軍餉,許銘當然不會答應,李隆索性帶上親衛人馬衝進官署,將許銘殺死,並焚其屍體,五衛軍人心惶惶因此大亂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六章 隱患 「來人,鳴鐘,召集百官升朝。」聽完太監的匯報之後,朱厚知道事態緊急,連忙吩咐起來,雖然沒有經驗,但是朱厚也明白這種事情不能耽擱,不然甘肅動亂,被北蒙有機可趁,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且慢,皇上聽臣一言。」看到太監準備依旨行事,張信心中一動,伸手阻止道,那太監聽到張信的話,步伐一滯,轉過身看向朱厚。 「你先退下,待會有事再喚你。」朱厚強忍心中的焦急,將太監打發下去,眼睛盯住張信,示意他有什麼事情趕快說,畢竟事情如此緊急,如果換做其他人說這句話,朱厚根本不予以理會。 「皇上,甘肅是邊陲重鎮,動盪不得,不然蒙古鐵騎隨時可能入侵的。」張信表情嚴肅說道,這事情可不是在開玩笑,真的有可能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朕知道,還有呢?」朱厚語氣有些差,張信阻止自己上朝,不會就為了說這個誰都明白的事情吧。 「要想解決甘肅之事,離不開朝廷諸位大臣的協助。」張信繼續說道。 「所以朕才要召集百官一同商討此事啊。」朱厚說道,這也是明擺的事情,不僅需要大臣的幫忙,可能還要出動軍隊呢。 「那皇上恐怕要將修建帝廟的事情暫且擱置了。」張信小心翼翼說道:「在此危難之時,朝廷不宜再起紛爭,皇上以為然否?」 「你說的沒有錯,為興獻帝修建家廟,待解決此事再說吧。」仔細考慮之後,朱厚無奈說道。畢竟兩件事情孰重孰輕朱厚自己也能分辨出來。 「事不宜遲,皇上趕快召集百官商議此事吧。」暗自鬆口氣,張信連忙勸說起來,剛才還真怕朱厚沉不住氣,當場反對自己的提議呢。 「鳴鐘召集群臣上朝,擺駕太和殿。」這時候朱厚也沒有時間細想。張信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及這件事情,而是快步走出暖閣向太監宮女吩咐說道。 乾清宮中雄渾的鐘聲再次響起,這已經是第二次響起這樣的聲音了,上次是因為邊防缺餉的事情,而這次是兵亂,比上一次還要嚴重許多,還好事情發生在甘肅,朱厚此時還能保持鎮定,安靜地坐在太和殿小房之中,等候百官上朝。***** 「皇上。群臣已經在大殿等候,該上朝了。」看到百朝已經在殿內列班站好,黃錦連忙小步上前對朱厚輕聲說道。 當悠揚的鐘聲截止,張信知道朱厚應該升殿與百官商議甘肅的事情了,回頭看著雄偉堂皇的皇城,張信心裡暗暗歎氣。無論再怎麼掩飾,大明朝廷已經積累百多年的隱患慢慢的開始暴露出來,皇帝官員侵佔百姓田地、權貴大族兼併農田、隱瞞人丁額田,各地官吏貪污腐敗,而這些隱患之中又以軍事荒廢最為危險。 大明開國之初,為了減輕朝廷和百姓負擔。各個衛所軍戶實行屯田制度,明代軍屯制度地建立軍隊,簡單說,軍屯就是兵不出農,猶可以兼農,而省坐食之費,由於它寓兵於農,耕戰結合,是軍隊生產自給的一種好方式。所以,代代相傳,至明朝還不改,而且規模超越前代,效益更為可觀。 明太祖朱元璋崛起田間,深知士農工商之中為農者最苦,因此起兵以後,一直留意軍屯,早在攻在江南還沒有建立明朝的時候,朱元璋就沿前朝舊制建立民兵萬戶府。專管軍屯等事務。令軍士在南京龍江各處的邊區和人煙稀少的地方開墾荒地實行屯田,力爭軍糧自給。減少百姓負擔。 事實證明朱元璋的決策是正確的,正是憑著屯田帶來的好處,建國之後明朝的國力持續上升,終於將蒙古人逐出中原,因此朱元璋曾經自豪的說過:「吾京師養兵百萬,要令不廢百姓一粒米。」 接著永樂帝即位以後,也繼續大力命軍興屯,開墾土地,發展生產,就是因為這樣,永樂皇帝這才有足夠地糧餉與北方的蒙古人多次征戰,不像後來,因為每次戰役都花費糧銀眾多,弄得皇帝和大臣們都不願意輕易開戰,恐戰避戰之風慢慢形成。 明代軍屯,集中於邊區,尤其是遼東、薊州、宣府、大同、榆林、寧夏、甘肅、太原、固原等九個邊陲要地,這九個軍事重鎮,既是重兵固守的要地,也是軍屯的重點地區,九邊地理位置歸屬北方,肥沃的田地有限,慢慢的已經沒有荒地可以開墾,到了宣德年間,法久弊生,各項典章制度漸趨破壞,軍隊屯田亦不例外。 時至正德初年,各地地軍屯已遭到嚴重破壞,而是那時候正是大太監劉瑾專政,為偽增田數,橫加搜括,討好正德皇帝,無禮各地屯田日益銳減的情況,竟然說遼東軍屯比永樂時增加一萬八千餘頃,而屯糧之入減少五十餘萬石,對此加以徵稅。 屯田制度的敗壞原因有多種,邊境日漸多事,多抽屯軍補伍,導致田地荒蕪,沿邊腴田多為將官、豪族侵奪,田租賦稅收不上來,邊備設施湮沒,無以抵禦邊境騷擾等等,而屯田是九邊各鎮的基礎,各鎮官兵的糧餉大半是從屯田得來的,如今屯田制度敗壞,那麼數十上百萬地軍士糧餉就轉移到朝廷身上。 朝廷一時之間哪裡可能籌備得出那麼多的餉銀出來,每年派發給九邊重鎮官兵的糧餉極為少數,再加上軍隊將領官員層層剝削,真正發手士兵軍卒手中的銀餉不足幾分之一,空餉也是經常的事情,如此一來,軍戶逃散那也是正常之事。 就這樣隨著屯田制度的敗壞,也直接影響衛所軍戶制度的衰落,揮下軍戶減少。那衛所長官自然害怕朝廷追究責任,所以冒名頂替,占役,捉丁,報空額吃空餉的事情也開始盛行一時,九邊衛所地戰鬥力自然變得極差。 可是朝廷也理虧。明知道九邊重鎮地將領在地方為非作歹,沒少做目無法紀的事情,朝廷大臣們有時候只能裝聾作啞,直到不能裝下去時,這才寫幾道公文訓斥幾句,根本沒有實際動作,因為皇帝和大臣也擔心邊防士兵嘩變。 就是因為朝廷的縱容,所以邊陲的將領越來越過份,屢次三番的鬧出動靜來,以此要挾朝廷滿足他們地私慾要求。但是無論朝廷怎麼麼妥協退讓,也絕對不能容忍有人殺害朝廷派出去的監察官員,這次甘肅總兵李隆的行為已經觸及朝廷的底線。 不久之後,已經在家中的張信接到消息,當朱厚將甘肅兵變地消息告訴群臣之後,百官憤然起來。要知道文臣武將是天生地冤家,以前還以大局為重,擔心邊防有失,所以一再忍讓,可是現在李隆卻做出類似要起兵謀反的事情,這絕對是不能姑息地。不然朝廷的威嚴何在,百官怎麼能立足於朝堂之上。 皇帝與群臣地意見難得保持一致,根本沒有多言,立即開始商議起該怎麼應付眼前的局面來,朝廷之中當然是文官居多,自然非常喜歡紙上談兵,而且明朝為了防止武將專權謀反,其制度也和宋朝一樣,是以文官專職武事。真正上過戰場的沒有幾個,出的主意雖然天花亂墜,可是落入知兵事之人眼裡,卻沒有一個可行的。 看到興致勃勃吵鬧紛飛的朝堂,朱厚再怎麼不懂軍事,也知道不能輕易聽信這些人地意見,江山是自己的,而且甘肅情況緊急,可不是給他們實踐理論的地方,無奈之下朱厚只好求助楊廷和這些老臣了。 說來也奇怪。除去開國之初的那一段時間。大明王朝赫赫有名的軍事強人都是一些文人,這雖然與武將沒有機會獨當一面有關係。但這也說明大明的文人並不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地體弱書生,而且對軍事謀略都十分瞭解,要知道真正面對戰場硝煙的時候,並不像嘴上說話那麼簡單,如果不知兵事的話,在刀光劍影的戰爭上,誰敢輕言能保住性命。 以幾個內閣學士為例,當年正德皇帝非常喜歡御駕親征,經過出入危險之地,大學士們為了能見到皇帝,沒少往軍營裡面跑,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對兵事有所瞭解,而費宏更是在寧王謀反之時,親自率領民間鄉勇討伐。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無論怎麼樣抑武重文,但是從古到今,爭勇好鬥的天性已經深深融入民族的血液之中,無論文人怎麼不承認,但是在他們的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與武將士兵一樣,在戰爭上證明自己,因為戰爭是最能表示勇武的地方,要知道歷朝歷代的兵書都可是由文人整理保留地,要是他們真的厭惡戰爭的話,怎麼會翻閱兵書,研究行軍作戰方案啊。 事實證明幾位內閣學士都是臨戰經驗豐富之人,聽到甘肅動亂的情況後,根本沒有露出驚慌失措之色,臉上充滿淡定,接到朱厚的詢問後,更是三言兩語就拿出解決的方案來,這讓兵部尚書彭澤有些失望,要知道這可是顯示自己才能的最佳時機啊。**** 雖然身為兵部尚書,但是彭澤也知道皇帝對自己似乎有些成見,所以他一直希望能有機會讓皇帝看到自己的才能,證明自己擔任兵部尚書是非常合格的,可是幾個內閣學士卻沒有給他機會。 經楊廷和提議,讓陝西按察使陳九疇為僉都御史巡撫甘肅,查處許銘案,同時讓兵部下令要甘肅各官兵恢復秩序,等候朝廷命令,還請朱厚下聖旨,命甘肅附近各地衛所嚴陣以待,隨時聽候兵部調遣前去平亂,朱厚自然點頭聽從楊廷和的意見,最後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傳旨下去,讓京城三大營官兵將領隨時待命。 嘉靖元年地一月下旬及二月份,朝廷就在平靜下面帶著幾分緊張地氣氛中度過,直到甘肅事情順利解決,動亂的根源李隆及亂軍首倡者。全部被處死,邊防恢復正常之後,皇帝和群臣這才安然鬆弛下來。 這一個多月來,因為甘肅地情況,朱厚再也沒有心情和群臣辯論興獻帝儀注的事情,當然朝廷大臣之中也有明理之人。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也不會煩擾皇帝,偶爾有不懂事地官員上疏,朱厚也全然不理會,朝堂再次風平浪靜起來。 如春的三月,在陽光的照耀下,積雪逐漸融化,在萬物復甦的季節裡,雖然還帶著幾分春寒料峭的味道,可是已經讓張信感覺舒服許多。早已經習慣南方溫暖天氣的他,在北方這樣嚴寒地天氣中度過數月而沒有生病,這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也間接說明張信的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 工部主事房中,張信愜意的坐在椅子上舒服的看起書來,這讓其他主事在心裡鄙視。可是卻分外羨慕起來,雖然盡量排斥張信,不讓他接觸各清吏司的事務,可是看到人家整日逍遙自在的模樣,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情,這讓主事們心理極度不平衡起來。自己辛苦忙碌,而對方卻清閒自在,對比之下豈不是顯得自己吃虧了,可是想到處理事務時從中得到的好處,主事們情願繼續辛苦下去。 「張主事,外面有人找你。」一位差役進來說道,語氣之中也不怎麼恭敬客氣,畢竟低級官吏眼光淺薄勢利,見到張信在工部之中沒有實權。\\\\\\自然談不上多少尊敬。 「知道了。」張信輕輕點頭,隨手把書一擱,輕悠的走出房外,其實也不是張信地氣度宏大,只是在沒有觸怒自己之前,張信也沒有那份閒心去找別人麻煩,帶著幾分困惑走出工部官署大院之後,張信發現前來尋找自己的卻是李構,當下連忙微笑迎了上去。 「李兄,看你面帶喜氣。想必今日肯定有什麼好事情。」將李構迎到官署客廳之中。奉上清茶後,張信微笑猜測說道。 「張主事真是明察秋毫啊。」李構笑道:「確實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訴大人。經過多次仿製鑄造,魯兄不負大人之托,成功將海外洋夷的火器製作出來了。」 「那可太好了。」張信自然的露出笑容,可是從攥緊的手中可以知道他現在心裡有些激動,自從在軍器局那些所謂的洋夷火器之後,張信回去馬上派東廠調查清楚其中地情況,得知這些火器是葡萄牙人的,當然,明朝稱他們為佛朗機。 早在正德六年的時候,葡萄牙侵佔了滿剌加(今馬來西亞馬六甲),到了正德九年,葡萄牙的一支船隊到達珠江口沿岸,要求登陸進行貿易,但是沒有得到當地官府的批准,後在水面上與大明商人交易,同年葡萄牙海盜商船直接侵佔屯門海澳,並在此修築工事,設刑場,制火器,刻石立碑以示佔領,當地居民怨聲載道,紛紛向官府告狀,並要求遷移至別處躲避佛朗機人的欺凌。 後來朝廷官員也認為佛朗機人擾民甚重,要求對葡人進行驅逐,正德十五年,御史丘道隆及御史何鰲都曾向正德皇帝上奏要求驅逐佛朗機人,但由於正德皇帝對佛朗機人有好感而不了了之,直到正德皇帝駕崩,他們地奏折才有了下文。 正德皇帝病逝,楊廷和主持朝政,接到官員們的上報後,出於安撫當地百姓之心,楊廷和下令官員盡快驅逐佛朗機人,並再不許其入境,廣東海道副使汪奉命驅逐佛朗機人,而此時葡萄牙人已佔據屯門島附近若干年,自然不願意輕易離開。 汪也料到這種情況,因此先加強了軍事力量,在完成備戰後,汪對葡萄牙人宣詔,要求葡人盡快離去,但葡人對此並不理會,於是汪派軍隊驅趕葡人,遇到抵抗之後,更是親自率軍民猛攻葡人船隊。 雖然失利過一次,但是戰事自然以汪大勝為收場的,至此,大明收回被葡人盤踞的屯門島及經常滋擾的屯門海澳及葵湧海澳,在將此事匯報兵部之後,朝廷給予汪嘉獎,而汪自然也興高采烈的將收剿葡萄牙人的一些戰利品運往京城,這是證明自己沒有撒謊的同時,也讓朝廷官員們分享一下勝利地喜悅。 看到戰報之後。張信有些感慨起來,攻打一個小島,居然出動船隻五十餘艘,軍士四千餘眾,民壯更是高達數萬之多,而且還是失敗過一次之後。欺負葡萄牙人少,而且正逢雨水天氣,葡萄牙船隊火炮失利後,這才獲得最後勝利地,雖然戰報上沒有提及自身傷亡情況,但是張信也猜測得出來,傷亡的人肯定不會少到哪裡去。 不管怎麼樣,大明朝廷再次迎來勝利,張信有時候也在想,可能就是在這麼接連不斷的勝利下。大明朝廷這才越發不重視海外的威脅吧,畢竟在大明君臣百姓心中,盤踞北方的蒙古胡人才是心腹之患,海外蠻夷離他們實在是太過遙遠了。 不過大明地君臣百姓猜測也沒有錯誤,反正數百年之內,中原的敵人永遠是北方的遊牧民族。不論是誰佔據中原建國稱帝,這個觀念在三百年之內,無疑是正確的,畢竟沒有誰會和張信一樣,能看到幾百年後的事情。 「火炮是鑄成了,大人準備什麼時候試炮啊。」李構微笑問道。其實火炮魯成早就已經仿製成功,只是為了力求完美,魯成反覆實踐重鑄,直到幾天之前這才鑄造出一門讓他滿意地火炮來,經過調試之後,想起張信之前所說地話,這才讓李構來請人。 「這到是個難題,不能在京城內試炮,免得驚擾百姓。可是私下將火器帶出京城,讓御史言官知道了,少不了向皇上參奏,這也不好。」張信也清楚,朝廷連刀槍之類的冷兵器都不許民間攜帶,更加不用說殺傷力驚人地火器,自己想帶門火炮出城,沒有兵部的批示,恐怕連軍器局大門都出不去,更不用說京城城門了。 「魯兄也說過。雖然他將火炮鑄成。可是火炮沒有在軍器局內備案,不能到郊外地軍營校場試炮。其威力如何他也不清楚,希望大人想個辦法,以好讓他解心中之惑。」李構微笑說道,心裡也有些好奇,平時總是聽魯成吹噓火炮有多少利害,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自然也想滿足心中的好奇。 「魯兄也沒有試過火炮?」見李構點頭之後,張信興奮的心情慢慢冷卻下來,沒有經過實踐的火炮還是帶有一定危險性的,弄不好有炸膛的可能,雖然相信魯成地技術,可是發生事故的機率並非沒有,這可要好好斟酌才行。 「李兄,你回去告訴魯兄,讓他把新鑄好的火炮和洋夷的原炮裝好,過幾天準備到郊外試炮,彈藥也要準備多些,也好試驗一下火炮的承受能力到底怎麼樣。」考慮片刻,張信馬上有了決定,並取消了親自試炮的打算。 「大人,魯兄說過,試炮可不是兒戲,要有寬闊地場地和懂得使用火炮之人才行。」李構提醒說道,也沒有詢問張信準備怎麼行事,因為李構心裡清楚,既然張信答應下來,那麼自然會辦法解決一切問題的。 「李兄,放心,這些我自然明白。」張信笑道,如果沒有專人在旁,自己也不敢以身涉險,現在自己可是有家室的人,可不能逞強,要把安全擺在第一位。 「那好,我就先告辭了,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魯兄。」李構拱手說道,工部官署人來人往的,而且還不時有人往客廳內投來好奇的目光,或者深究的注視,也不是什麼暢談之處,李構聽到准信之後,當然也不想繼續待下去。 「李兄慢走,等我的消息。」張信也不挽留,將李構送出官署之後,拱手說道。 李構離開之後,工部官署重新恢復了平靜,只是上下官員看張信的眼神中多少帶有幾分異樣之色,張信也明白這些人是在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對李構這麼客氣,不過張信沒有這個必然向他們解釋,只是坦然自若的返回主事房中繼續看起書來。 黃昏回到家中之時,張信先到書房之中提筆疾書,然後讓僕役將書信送到武定侯府之中交給郭勳,既然要試驗火炮,有什麼地方比郭勳地軍營更加方便安全,而且以郭勳的名義運送火炮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有人知道了也不會深究理會的。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七章 校場 明朝軍隊分為京營和地方軍兩大部分,京軍為全國衛軍的精銳,平時宿衛京師,戰時為征戰的主力,洪武初年,京軍有四十八衛,成祖遷都北京,京師接近前線,所以擴京軍的規模,增加至於七十二衛,並正式成立了五軍、三千、神機三大營,平時,五軍營習營陣,三千營主巡哨,神機營掌火器,戰時扈駕隨征。 此外,尚有拱衛皇帝的侍衛親軍,如錦衣衛和金吾、羽林、虎賁、府軍等十二衛軍,以及隸屬御馬監的武驤、騰驤、左衛和右衛等四衛營,可惜這些軍衛的戰爭力經過百多年的演變,除去少數幾個軍衛還能保持傳統能征善戰之外,大部分只是徒有虛名而已。 大明正統十四年土木堡之變時,英宗為蒙古瓦刺所俘,明朝京軍幾乎全軍覆沒,景泰時任用于謙為兵部尚書,主持兵政,選三營精銳十萬人,設立十團營,於三營都督中推一人為總兵官,以內臣為監軍,以兵部尚書或都御史一人提督,其餘老弱被淘汰,京軍這才恢復一些精銳之師的模樣。 正德年間還選團營精銳分為東、西兩廳,只可惜因為這兩廳的兵權是由江彬控制的,待正德皇帝駕崩之後,為了防止江彬有變,楊廷和發佈遺詔,解除兩廳,重新恢復團營制度,而郭勳就是因為在擒拿江彬之時立下功勞,所以才能執掌精銳的奮武營。 京城,郊外,奮武營校場。接到張信的書信之後,觀摩試炮這麼簡單地事情,郭勳根本沒有猶豫,直接就答應張信的請求。而且馬上著手安排起來,直接找兵部要了通行調令,從軍器局之中運出火炮,然後派人請張信前來。 校場之中,奮武營軍士似乎已經得到上級的指示,十分賣力的操練起來。叫喊地聲音震耳欲聾,有些士兵不顧地上積雪融化的冰水。直接在上面摸索打滾,不少人也解去上衣,露出健壯的陽剛軀體顯擺著。 「張侍讀,你覺得本侯揮下這些士卒如何?」將張信迎入軍營時,緩緩經過操練的校場。郭勳帶有幾分得意問道,而旁邊幾個軍官打扮的人卻露出一絲緊張之意。因為郭勳已經吩咐下來,如果眼前這位大人對士兵操練的情況提出異議地話,那麼他們這個月的餉銀暫且扣下,待下個月再補回,以示懲罰。 雖然這個決定似乎沒有任何威攝作用,可是對於常年揮霍無度地軍官們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難受,要知道他們的銀餉在這個時候已經花銷完,全靠借債度日他們哪裡還能等到下個月啊,聽到郭勳的命令之後。當然拿出平時百分之二百的熱情來操練士兵。而現在能否安然拿到這個月的餉銀,就全憑張信一句話。軍官們如何不緊張。 「雄壯威武,堅忍不拔,不愧是京軍團營精銳之師啊。」張信讚歎不已,忍不住輕輕拉緊棉衣,郊外天氣果然寒冷,連穿著加厚衣服地自己居然還顫慄起來。 「張侍讀過獎了。」郭勳輕笑道,揮手讓幾個軍官退下。幾個軍官心中暗喜,既然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應,當然識趣地行禮告退,只留下郭勳和張信兩人。雖然左右無人,可是軍官們也不擔心在校場之內能出什麼意外,況且見郭勳的表情就知道有事情要和張信談,自己做下屬的一定要知情識趣才成。 看到軍官們退下,張信稍微放鬆一些,有幾個陌生人在,還真不好隨意說話,不然莫名其妙的把人得罪,誰知道這些武夫憤然之下貿然做出什麼事情來,張信可不認為自己可以在軍營之中安然無恙的脫身。 「我看張侍讀口是心非,沒有和我說實話吧。」自從與張信合作之後,私下郭勳在張信面前說話不再那麼拘束,一臉微笑輕聲說道:「現在四下無人,你盡以明言,我絕對不會洩露給他們知道的。」 對於不實之言郭勳可是經驗豐富,畢竟經常掛在嘴邊的,手下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夫沒有聽出來,郭勳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張信滿口的讚歎根本沒有一句是真心實意的,居然連一點感情都沒有投入,實在在太假。 「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張信微笑地向圍在四周操練地軍卒揮手示意,似乎是他在巡視校場,待郭勳連番催問之時,這才有空擰過頭來迷惑不解的說道,靈動地眼睛之中帶著純潔無暇的神情是那麼的真摯。 「你覺得奮武營的情況怎麼樣?」郭勳很有耐心的問道,臉上帶著幾分期待之色,如果得到張信的肯定,到時說不定傳入皇帝耳中,給皇帝留下一個好印象。*****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威武雄壯之師啊。」張信輕輕笑道:「難道侯爺還想我稱讚奮武營勇冠三軍、天下第一、蓋世無雙不成?」 「這些稱號奮武營可不敢要,不然天下軍衛團營都要找我的麻煩了。」郭勳連連搖頭起來,他可不敢妄自尊大,連九邊重鎮最能打的軍衛都不敢自詡勇冠三軍,自己這個奮武營雖然有幾分精悍,可是與邊軍相比之下,還是稍微欠缺的。 「說實話,奮武營確實不錯,軍卒的士氣高昂,而且訓練有素,可見你對奮武營是下了苦心的,但是……。」張信收斂笑容,一臉正容說道,如果不是看在郭勳的面子上,自己才懶得說出來呢。 「但是沒有真正上過戰場,沒有見過血,始終還是有欠缺的。」郭勳飛快的打斷說道,要知道他得以執掌團營,雖然很大的程度上是靠祖輩的萌恩,可是郭勳曾經在兩廣擔任過督都,平亂剿匪的事情沒有少做。軍功可是實打地,見識當然差不到哪去。 有背景,有關係,還有才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得不到提升,畢竟關係再怎麼深厚,如果一點功勞也沒有,怎麼可能服從,現在奮武營上下對郭勳如此敬服,如果沒有真才實學。要軍心順服這並非是一件易事,要知道以勢壓人往往會適得其反的。當然郭勳也喜歡軍伍生涯,不然以他的身份,在京城之中悠閒自在地當個安樂勳爵也是正常之事,何必在軍營之中受苦受累。 「你明白就好,想成為能征善戰的軍隊可不是單憑訓練就可以的。起碼要經過幾次歷練,真刀真槍的上過戰場。奮武營才會成為精銳之師。」張信點頭說道,在沒有流過血之前,奮武營只能充當花架子,平時給皇帝當下儀仗隊,威攝糊弄一下京城百姓而已,如果真的要上戰場的話,可能連平定寧王叛亂地民壯都不如。 「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可是奮武營是捍衛京城地,除非有什麼意外,不然軍營也只能繼續如此操練下去了。」郭勳小聲說道。張信深以為然。知道郭勳所說的意外,是指當年土木堡之變。被敵軍攻到京城來,不然奮武營永遠上不了戰場。 當然,這話也說的太過絕對,如果哪天朱厚異想天開,學正德皇帝一樣御駕親征,說不定奮武營還能隨駕出征,只不過這個可能非常低,甚至絕對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其實就是因為奮武營這麼安全,考慮到戰爭有危險,所以朝廷百官這才安排郭勳執掌奮武營的,誰叫郭勳地背景實在太深厚,朝廷大臣們也不敢將他置於險境。 「誰叫你運氣不好,其他團營可能還有機會出征平亂,就奮武營是宮廷班軍,宿衛宮禁皇城,當初楊廷和讓你執掌奮武營時,難道你沒有考慮過這點嗎?」張信微笑道,皇城這麼大,不可能僅是靠錦衣衛把守巡防,而且採用輪流制度,不然軍衛怎麼能抽出時候出來出操訓練,這也是為了保持各個軍衛戰力而實行的制度,奮武營是宮廷宿衛,自然也是如此。 「當初我一心為朝廷效力,哪裡考慮那麼多啊。」郭勳極力辯解道,心裡還真有幾分不好意思,當時接到任命,欣喜若狂,誰還會想以後地事情,況且奮武營是宮廷近衛,以後可以更好的接近皇帝,郭勳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參見總兵,西校場已經清理完畢,隨時可以試炮。」張信正準備調侃幾句,但是看到一位兵卒上前匯報情況,自然識趣的閉口聆聽,在人家的地盤還是要給人家面子的。 「知道了。」郭勳威嚴的點頭,隨意轉過身來對張信說道:「張侍讀,一切準備就緒,是否可以開始了。」 「那是當然,我早就想見識下海外的佛郎機火器威力,與我大明相比到底有何差異之處,是強是弱。」張信輕輕笑道,臉上充滿好奇之色。 「張侍讀,並非小侯自誇,我大明之所以能驅逐北蒙,除了歷代皇上英明神武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我們火器強大,炮銃犀利,哪怕北蒙如何馳騁韁場,在我們炮銃面前也只在敗退而歸,海外的洋人火器怎麼可能與我們大明相提並論。」郭勳帶著幾分傲氣說道,得到幾個聞訊而來軍官的贊同。 成為朝廷官員之後張信才逐漸瞭解,雖然大明朝廷上下口中對北方蒙古人非常不屑,可是從來沒有否認過他們地厲害,而且也很佩服他們地勇猛,居然承認自己不如對方,而且對火器的使用程度也完全顛覆張信以前地概念。 早在開國之實明朝軍隊與元末進行的戰爭中,就已經使用了火銃,但這時軍隊中火器的裝備並無定規,鑒於火器在戰爭中體現出來的強大破壞力和火器部隊的強大戰鬥力,明太祖朱元璋開始著手建立專業火器部隊和規定火器在軍隊中的比例。 「凡軍一百戶,銃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槍四十。水軍每艘海運船,裝備碗口銃四門,手銃筒十六個,火槍二十支,火箭和神機箭各二十支等等。」明軍各軍衛所裝備的火器與冷兵器一與九之比,明朝的火器裝備已經變得很普遍。並且已有一定地定制,而朝廷最重視的邊防火器裝備更是只多不少。 而京城三大營之中的神機營就是專業的火器軍隊,裝備了盞口炮、碗口炮、將軍炮、手把銃、神槍、快槍、單飛神火箭等火器,全營火器使用率在一半以上。而奮武營之中使用火器地也不在少數,比例要比普通軍衛的配置要高。 「還沒有比試之前,先別急著下斷論。」張信笑道,雖然承認大明的火器確實種類繁多,而且威力似乎也不錯,可是這並不等同時技術先進。質量才是最重要的。 「張侍讀認為佛郎機火器比我們大明的強,那可要好好比試一番。若是誰輸了今日中午便在太白樓上擺宴請客,張侍讀認為如何?」郭勳笑道,得到其他軍官一致贊成,無論出於什麼樣的心理,軍官們也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侯爺這般有信心,看來我今日又要破費了。」張信輕輕笑道。雖然對葡萄牙人地火炮有信心,可是在事情沒有揭曉之事,張信不習慣提前下結論,誰知道有沒有意外情況發生,況且謙虛謹慎可是張信一向的準則。 「張侍讀儘管請客便是,酒資當然是由小侯結算啊。」郭勳微笑說道,對於他們這樣地身份家底來說,哪怕買下太白樓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又怎麼在乎擺酒請客,只不過是圖個興致而已。 「不管兩位大人誰人請客。卑職都要先行謝過了。」身為郭勳貼身侍衛的郭濟笑嘻嘻的說道。旁邊的幾個軍官也連連附和起來。 一行人說說笑笑來來西校場,這裡空蕩無人。遠處空曠處擺放著幾個草堆,以及一些活羊牲畜,炮台處已經有幾個軍卒在擺弄著兩門火炮,地上還放著數箱彈藥,李構與魯成遠遠地站在一旁觀看,見到張信到來之後,只是輕輕的點頭示意,也沒有上前。 「張侍讀,這便是你說地佛郎機火炮?」看清楚情況之後,郭勳臉上有些得意之色,畢竟與自己軍的火炮相比,張信所推崇的火炮體型稍微小一些,模樣雖然有些不同,可是郭勳卻沒有在意,以為不過是裝飾之用而已。 「不錯,不過這只是仿製品,原炮是這門。」兩門火炮的新舊程度不同,張信還是可以分辨得出來的。「都一樣,沒有什麼差別。」郭濟在旁邊插話道:「張侍讀這回可真的要請客了。」 「郭濟,去把營中的將軍炮拉出來,也好讓張侍讀看下我們大明火炮的威風。」郭勳綻出笑容,高聲吩咐說道。 「那我可要好好見識一番了。」張信真摯笑道,上次在軍器局中遺憾的沒有見識到大明的火炮,現在能親眼觀摩,也算了去一件心事。 郭濟興奮領命而去,不久之後,在幾個軍卒地幫助下,用木車推著一門體型較大,似乎非常沉重地火炮過來。 「這是奮武營中威力最大的將軍炮,可以轟打三百步以外地敵人,炮聲在數里之外也清晰可聞,若是被彈藥直接打中,不僅屍骨無存,連帶附近之人也被傷及,稍有不慎便會骨折殘疾。」郭勳得意的介紹道:「當年瓦刺攻打京城時,便是被這種火炮擊退而歸的。」 「嗯,看模樣就知道是一門利器。」張信點頭說道:「那還說什麼,趕快印證一下吧,看它是否能讓我心甘情願的擺酒宴客。」 「那就依張侍讀之意。」郭勳微笑起來,隨即吩咐附近幾個正在擺弄火炮的軍卒趕快裝彈,聽候點火的命令,待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郭濟好心的將兩片錦布棉絮遞給張信,口中說道:「張侍讀,炮聲震耳,待開炮之時,請掩住耳朵。」 張信輕輕點頭,順手接過棉絮,這讓以為張信不相信這種事情,準備再次勸說的郭濟一時不慎,差點岔氣過去,當看到張信熟悉的將棉絮塞進耳中時,郭濟這才想起,既然人家對火炮這麼感興趣,自然對此情況清楚瞭解,自己真是多此一舉。 「總兵大人。是先點將軍炮,還是先點佛郎機炮的火引?」一位軍卒請示道。 「張侍讀覺得呢?」郭勳大度的詢問道,既然已經穩操勝券,那自然要表示出自己地大氣風度來。 「侯爺把將軍炮說得那麼厲害。先聲奪人,自然是先開將軍炮啊。」張信笑道,希望將軍炮可以給自己一個驚喜,證明大明的火器不比別人差。 「按張侍讀的意思辦。」郭勳揮手說道,軍卒領命而回,看到軍卒點燃火把的時候。雖然離炮台很遠,可幾人還是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點火。」在郭勳他們談話的時候。軍卒已經把火炮安放架好,而且炮口也對準遠處的目標,得到命令之後,立即點火,瞬息之間。炮聲轟鳴而響,刺鼻的硝煙瀰漫。站在不遠處的張信也有幾分震盪的感覺。 輕風拂過,煙霧散去,張信看向遠處,看來幾個軍卒應該是常年打炮地,經驗非常豐富,一炮過去正中目標,遠處的草堆已經燃起濃煙,偶爾還看見火光。 「侯爺,一同前去看看如何?」張信放手掩耳地雙手,微笑對郭勳說道。雖然命中目標。可是卻不知道威力如何,當然要現在場去觀看情況啊。 「沒有問題。張侍讀請。」郭勳當然沒有異議,伸手一引,自己率先在前面領路而去,張信當然欣然跟了上去,而這時魯成卻悄悄過來指點幾個軍卒怎麼使用佛郎機火炮,這樣等張信他們返回之後就可以直接點火放炮了。 「侯爺果然教導有方,雖然我不懂怎麼樣開炮,但是也知道要火炮命中目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侯爺的揮下卻輕而易舉的做到這點,真讓我感到佩服啊。」反正離現場還有一段距離,張信也不介意多讚揚幾句。 「那是當然,剛才的幾個軍卒可是軍營之中最擅長使炮之人,平時很少出來操練地,一般都在炮房之中研究火器,今日若不是張侍讀想觀炮,侯爺也不會請他們出來的。」郭濟在一旁知靈地說道。 「那我可要承侯爺之情了。」張信拱手笑道。 「張侍讀來軍營看望小侯,小侯自然要以禮相待。」郭勳笑道,悄悄向郭濟投以讚賞的目光,表示滿意他剛才之言。 「張侍讀,到地方了,小心些,別燙著。」郭濟接到示意,更加興奮起來,越發熱情洋溢的對張信說道。 張信輕笑擺手,自己還沒有那麼嬌嫩,然後仔細的打量著炮擊之地來,草堆已經燃盡,只留下片片殘餘,中心向外十米都是一些殘片,大型牲畜已經全部震死,尚有幾隻奄奄一息的雞兔,目光呆滯如風中殘燭一般隨時熄滅。 看著地上還冒著殘煙的灰黑雜草,張信輕輕點頭,在現有的技術支持下,大明火炮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非常好了,沒有自己之前猜想的那麼不堪。 「張侍讀覺得將軍炮的威力怎麼樣?這一炮的彈藥還是普通地,如果換成威力更加大地彈藥,這些牲畜已經被炮擊碎了,哪裡還能留下全屍。」郭濟得意的說道,主要是因為威力大地彈藥製造不容易,軍營之中也沒存有幾顆,不然剛才就發射出來啦。 「果然威力非凡,不愧將軍之稱。」張信笑道,只是不知道葡萄牙人的火炮效果怎麼樣,如果能讓自己在眾人面前輸一次就好了,張信寧願擺酒請客,也不希望自己民族的東西敗給他人,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如願。 「那就要看下海外洋人的火器威力如何了?卻不知是否有將軍炮的一半威力。」郭濟猜測說道,按他的心意,趕快把炮試完,然後就可以到太白樓瀟灑一回了。 「多說無用,回去一試便知。」張信也不在意幾人的得色,因為他們也是為了自己國家民族而自豪,張信也希望他們的自豪感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一行人喜氣洋洋的返回炮台,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微笑,雖然有細心之人注意到張信的笑容帶有幾分異樣之色,可都以為他是因為準備認輸而心情不好,也沒有放在心上。 「總兵大人,洋炮已經準備妥當,是否可以點火開炮。」負責指揮的軍卒看到幾人回來,自然上前請示道。 「那是自然,幾位大人還等著讓我擺酒宴客呢。」張信笑道,如果事實真是如此的話,自己輸得心甘情願,沒有半點猶豫。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情 就在幾人前去觀看炮擊現場之時,在魯成的指點下,幾個軍卒已經學會怎麼控制葡萄牙人的火炮了,見到這麼新奇的火炮,這幾個常年研究火器的軍卒也有幾分興奮,憑著對火器的敏銳直覺,他們似乎覺得這兩門一新一舊的火炮,其威力可能非比尋常。 「今日張侍讀是客,主隨客便,你就聽他吩咐吧。」郭勳微笑說道。 「請問大人,是先點舊炮還是新炮?」在得到郭勳的指示下,軍卒轉過身來詢問張信說道,服從上級安排是他們的天性,根本不存在疑問。 「無論新舊,一起點火吧。」反正只要仔細觀看,總能區別其他差異的,張信也不想耽擱諸人太多時間,怎麼說人家也是軍士,還要行操訓練,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人家陪自己清閒觀賞風景吧。 「準備。」軍卒依令點頭,返回炮台之中,發號司令道:「點火。」 如果說剛才的炮聲還是震耳欲聾的話,那現在的兩聲真的算是響徹雲霄,從炮台那邊傳來的震感比剛才的還要強烈,張信總算明白什麼叫做雷霆萬鈞之勢了,而且張信還留意到一點情況,這次火炮的硝煙似乎非常輕淡,淡淡的白煙隨風消逝,刺激性的味道也沒有剛才那麼濃烈,不過與這相比,張信更加注重的是火炮的威力如何。 見識到葡萄牙人火炮的威力後,郭勳與其他幾名軍官面面相覷,雖然還沒有到炮擊現場去觀看,但是憑著感覺,他們知道情況似乎有些不妙。難道說佛郎機火炮的威力真的要比大明朝廷的強大嗎。 「大人,發射完畢,是否繼續?」與軍官相比。負責指揮地士兵顯然要鎮定許多。畢竟之前他們就有心理準備,見到葡萄牙人火炮的威力後。也想多開幾炮,好全面瞭解這些火炮的性能到底如何。 「繼續什麼,你不怕火炮炸開啊。」一位軍官出來訓斥道,顯然是對火炮有幾分瞭解地,知道火炮使用之後要冷卻一段時間。 「大人。洋炮炮管一點也不熱,可以再繼續開炮地。」士兵解釋說道。要知道這些士兵都是專業人員,當然要比軍官明白怎麼樣使用火炮,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錯誤。 「這怎麼可能?」幾人大為驚訝,紛紛上前撫摸佛郎機火炮炮身,發現果然與士兵說地一樣,炮身只是稍有餘熱,而有位軍官好奇的再去摸將軍炮,入手的滾燙讓他咧嘴角,不停的揮手散熱。 雖然說奮武營沒有上過戰場,可是並不代表這些軍官沒有行軍作戰過。當初郭勳執掌奮武營之時。是特意從其他衛所之中挑選一些久經陣仗的官兵出來,擔任奮武營地各級軍官將領。以這些官兵的見識,自然明白火炮熱與不熱之間地差別。 只要對火器有所瞭解的軍官都知道,滾燙的火器最容易炸毀,使用壽命極短,所以要非常注意散熱,而且能連續開幾炮的火器在戰場之中可是非常佔便宜的,當敵方以為火炮啞火之時,突然間再轟一炮過去,沒有防備的敵人傷亡肯定非常大。 「先到炮擊之處觀看再說,若只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那麼再能連發百彈也不過如同煙火鞭炮之效而已。」與軍官們驚喜未定的模樣相比,郭勳顯然鎮靜許多,一語道破其中關鍵,火器之所以能在韁場縱橫,靠的就是那殺傷力,如果剛才的炮彈沒有一點威力的話,那確實和普通煙花爆竹沒有差別。 「侯爺說地在理,前去看了再下結論也不遲啊。」張信輕鬆笑道,心裡卻有些歎氣,看來想認輸也沒有機會。 因為心急地原故,這次幾人也沒有過心情聊天,顯得有些匆忙的趕到炮擊現,新舊兩門火炮,分別擊中隔開十米左右地兩處草堆旁邊,雖然沒有準確無誤的擊中目標,可是當眾人走到草堆附近時,都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住了,連自詡見過大場面的郭勳也有幾分發怵。 血肉橫飛,硝煙四起,灰黑與血紅交織在一起,刺鼻的味道以及牲畜燒烤的香氣混合在一起,那種特殊的氣味讓人反胃,其他人的忍耐力可能強些,反正張信就退後幾步,知道火炮威力驚人即可,為了避免晚上睡不著,還是不要繼續觀看下去啦。 「侯爺,炮彈雖然沒有擊中目標,可是憑著彈藥的餘震,把牲畜都炸飛了。」郭濟冷靜的分析說道,眼睛之中還帶著幾分興奮之色:「而且草堆是被炮彈震散到四處之後,這才燃起火來,可見這兩炮的威力驚人之極。」 「這麼利害。」郭勳喃喃自語,沉吟片刻之後,猛然揮手說道:「回炮台,繼續試炮,本侯到要看看洋炮能利害到什麼程度。*****」 幾個軍官連聲答應下來,連奔帶跑的返回炮台,卻把張信冷落在一旁,而張信自然不會在意,在幾人興致勃勃的返回炮台繼續試炮的時候,自己卻悄悄的走到李構和魯成的旁邊,行禮之後微笑說道:「魯兄大才,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佛郎機人的火炮給仿製出來,而且威力絲毫不遜色。」 「大人誇獎了,與洋炮相比,我鑄造的火炮還有欠缺。」與張信不現,魯成可是鑄炮的行家,在試炮的過程之中,當然發現兩門火炮之間的細微差異。 「魯兄,試炮的彈藥可是你特製的?」輕輕放下衣袖,張信無奈的看著幾個大呼小叫的軍官,輕聲詢問道。 「大人好眼力,這些彈藥可是魯兄親自調配出來的,用的都是大人所說的顆粒火藥,大人覺得威力如何?」李構興奮問道,如果不是礙於身份,不能前去觀看現場。他早就按捺不住跑過去了。 「既然是魯兄親手配出來的,又豈能是凡品。」張信真心誇讚說道,剛才炮擊地場景現在回想起來。張信心裡也有幾分怵然。魯成臉上露出矜持的笑容,對他來說。沒有什麼能比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得到別人地肯定更加高興地事情。 這裡炮聲停止,張信轉身望去,只見郭濟在那邊不停的在招手,似乎準備過來。張信輕輕點頭表示明白,回身對兩人說道:「李兄、魯兄。我過去看一下那邊地情況,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去之後再細說。」 李構和魯成當然沒有什麼意見,待張信離開之後,繼續討論起火炮的使用情況來,而張信重新走到炮台,微笑的向幾人招呼示意。 「洋炮怎麼樣?」張信也沒有廢話,直接詢問道。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次確實是小侯輸了,佛郎機人的火炮確實利害。」郭勳坦然的承認說道,臉上卻看不到失敗黯然之意。始終掛著淡然地笑容。「佛郎機人的火炮確實不容小覷。剛才見到兩門火炮形狀怪異,還以為是裝飾所用。卻沒有想到其中還有這麼多道理地。」一位軍官歎道,顯然是心服口服。 「人家從後面填裝彈藥,裝彈的速度不僅比將軍炮快一倍,而且居然還可以通過這個小玩意瞄準前方,真是巧妙之極啊。\\\\\\」郭濟指著火炮炮身上的一處讚歎不已,得到旁邊幾人的連聲附和。 「除了這個,洋炮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張信微笑問道,卻對幾人的學習能力非常佩服,居然能這麼發現其中特別之處,然後加以運用起來。 「重量比將軍炮輕,可以威力卻要大上許多。」一位軍官苦笑道,剛才自己幾人還洋洋得意的自傲,沒有想到事情剛好反了過來。 「射程有多遠?」張信關心的詢問道,火炮是遠離開攻擊武器,在彈藥破壞力驚人的前提下,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重要的。 「炮彈最遠可以打到一里之外。」隱隱約約聽明白張信地意思,郭濟興奮地說道,從來沒有見過哪門火炮可以打到這麼遠的距離。 「總兵大人,這麼好地火炮你可要從兵部多要幾門回營啊。」一位軍官激動的說道,想到日後有敵人攻城時,剛見到城門就被自己連續幾炮轟了回去的情景,軍官們心中怎麼可能平靜下來,紛紛出言請求起來。 「不用你們說,本侯自然清楚。」郭勳淡定揮手,安撫幾個軍官之後,這才說道:「既然這種佛郎機炮威力要比其他火器強,那奮武營自然要配備二三十門才行,你們幾個再去熟悉下佛郎機炮的情況,本侯有些事情要和張侍讀談。」 看到郭勳直白的趕人,幾個軍官自然識趣的離開,興致勃勃的去擺弄火炮,而郭勳似乎真的有機密之事要與張信交談,雖然附近已經無人打擾,但還是扯著張信再移動幾步,與眾人拉開距離。 「侯爺,有何機密之事要和我商議啊。」張信笑道,心裡有幾分困惑。 「張侍讀,這兩門火炮你是在哪裡弄來的?」郭勳悄悄詢問道,當初接到張信書信的時候,郭勳也沒有在意,只以為是張信從軍器局弄來的,但是聽到說佛郎機人的火器之後,不禁有幾分擔心。 要知道私下與外國人交往,雖然朝廷沒有禁止,可是也容易受到御吏的彈劾,況且張信居然還弄來兩門火炮,這更是觸犯朝廷的禁令,郭勳不知道其中的內情,自然想找張信詢問清楚,害怕張信不小心做了出格的事情來。 「廣東海運使送來的戰利品。」張信可不知道郭勳心裡轉過這麼多彎,把事情詳細的給他述說之後,輕輕笑道:「這些天在工部非常無聊,恰巧在軍器局之人有一位舊友,所以經常過去訪友,久而久之也對火器有些興趣,當佛郎機火炮運到軍器局內,有一位匠師居然將其仿製出來,我也就動了試炮的心思。」 「這麼說來,佛郎機炮的威力至今還未被兵部知道。」聽完張信的解說,郭勳頓時放下心來。腦子一轉之後,又打起主意來,如果將今日的事情上報兵部。那可是明擺揀來地功勞啊。也能在京城其他團營同僚面前露臉。 「那是當然,怎麼說也是我私下感興趣而已。總不能光明正大的讓其他人知道,所以這才借了侯爺的名義,你不會見怪吧。」張信笑道,對於郭勳地心思十分清楚,不過張信本來地目的本來就是如此。自然不會開口揭穿。 「自然不會。」郭勳根本不理會這點小事,最關心地還是趕緊把情況匯報給兵部官員知道。讓他們在自己的功勞簿上記上一筆,當然,這要經過張信同意才行,想到這裡,郭勳一滿臉微笑的說道:「今日之事確實是小侯輸了,認賭服輸,請張侍讀到太白樓一敘如何?」 「郭濟,侯爺要在太白樓擺宴請客,你們來不來?」張信微笑轉身高聲叫道,只請自己太便宜郭勳了。況且酒宴當然是人多熱鬧一些才好。 「總兵大人要請客。我們自然要奉陪啊。」幾個軍官一聽,紛紛圍了上來說道。連幾個搬運火炮的軍卒也露出期待的眼神。 「今日兄弟們都辛苦了,把火炮收拾好之後,一起去吧。」宴客也不差他們幾人,郭勳毫不在意地揮手說道:「郭濟,去把兩位軍器局的大人請來。」 李構是什麼身份,郭勳自然清楚明白,雖然是匠役出身,可人家是皇帝地潛邸舊人,又與張信交好,不是一般的低級官吏,而魯成是仿製佛郎機炮之人,以後少不了少其打交道,而且張信似乎對他另眼相看,郭勳自然懂得做順水人情。 見到張信點頭示意,李構和魯成順勢接受郭勳的邀請,待軍卒把火炮運回營庫裡收藏好之後,居然也順手也將兩門佛郎機炮推回軍營。***** 「侯爺,這兩門佛郎機火炮可是軍器局之物,請你暫且保管,待會運回軍器局即可。」看出郭勳的用意,張信開口笑道,魯成仿製的新炮還好說,舊炮可是已經在軍器局裡備過案的,如果讓人查察追究起來,魯成會受到牽連的。 「小侯明白。」郭勳有些無奈說道,只好放棄自己的打算,待人都聚齊之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營而去,經過校場之後分外惹人側目,當聽說是總兵大人要宴客之時,不少自忖能在郭勳面前說上話的軍官,紛紛跟了上去,郭勳當然不會在意,覺得這也是個與手下聯絡感情地機會,含笑點頭表示認可,能跟著一起前去之人自然興高采烈地,沒有得到這個機會的人只有望而興歎。 太白樓上,亮出自己地身份之後,郭勳在掌櫃的恭迎下,包下整個二樓,眾人自然按照地位的高低分成幾桌,沒過多少,在夥計勤快的伺服下,熱氣騰騰的酒菜馬上擺放在眾人的面前,宴席正式開始,在郭勳和張信的帶動下,席中氣氛慢慢濃烈起來。 李構、魯成與幾個炮房軍卒在席中熱烈的討論著火器的優劣,而其他席間的軍官正不亦樂乎的划拳喝酒,而雅間之中,郭勳及張信正和幾個參將優雅小酌,身份不一樣,宴客喝酒自己不能混同。 「若是小侯將今日之事報於兵部及督都府知道,張侍讀不會介意吧。」席間幾人都是自己的親信,郭勳直言不諱的說道。 「今日在你軍營行事,那是你的地盤,你自己做主吧。」張信笑道,似乎並不明白郭勳這麼做的含義。 「張侍讀,小侯承情了。」郭勳拱手笑道,自然明白張信話裡的意思,而幾個參將似乎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一樣,正忙著舉杯暢飲。 「侯爺,這件事情你可要捉緊,不然過兩天兵部和督都府可沒空理會你了。」張信好心提醒說道,反正以郭勳消息靈通的程度,不用過多久就知道怎麼回事,不如自己提前向他打個招呼,賣一個順水人情也好。 「張侍讀可是聽到什麼風聲,還請賜教。」郭勳知道以張信的身份,自然不會胡亂信口開河,肯定是有事實依據的,況且在京城之中。有誰的消息要比廠衛靈通啊,郭勳當然連忙討教起來,而幾人參將也好奇注意豎耳聆聽。 「還不是因為甘肅李隆之事。」張信解釋說道:「雖然李隆已經伏法。可是有不少御史向皇上進言。李隆這樣的事情之所以發生,與衛所軍法荒廢、軍紀鬆弛有關。建議皇上對京城各大軍衛肅整,免得出現甘肅那樣地情況。」 「無稽之談,我們奮武營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怎麼能拿我們與李逆相提並論,這些御史真是不會說話。」一位參將忍不住怒罵道。對御史十分憤恨,這讓張信十分懷疑他可能曾經被御史參奏過。 「肅整軍紀?」郭勳皺起眉頭。自己自然不擔心這個,以郭勳的身份家底,當然不會貪圖士兵的糧餉,可是手下那幫軍官就未必了,若是真地揪出有這樣地情況,郭勳身為奮武營的總兵官,哪怕事情真地與他無關,但是面子也不好看。 「不錯,皇上也已經意動,近日應該有有所行動的。」張信輕輕點頭。告誡說道:「近段時間內。侯爺你可要約束手下,注意別犯在都察院御史手中。」 「張侍讀。應該不只是肅整軍紀這麼簡單吧?」郭勳猜測說道,就算是肅整軍法,也不用兵部、都督府、都察院一起行動,其中肯定有隱情。 「京營中占役、虛冒及舞弊行為皇上已經知曉,在各位大臣的勸進下,決心對京軍來一次大清理。」張信輕聲說道,雖然自己在其中出力甚多,可是做人還是謙虛謹慎為好,總不能在人面前自我誇獎吧。 「是誰主持這件事情?」郭勳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京軍是什麼樣的狀況他自然知道清楚,根本經不住任何調查,現在郭勳最害怕的就是這件事情是由文官發起地,目的就是對武將再次進行打壓。 要知道經過百多年皇帝和文臣地壓制,大明各軍的武將勢力已經削弱到一個非常低微的程度,失去統兵權不說,連掌兵的權力已經逐漸被文臣奪去,能在朝廷之中成為三品以上的武將少之又少,政事不能插手,連對軍隊的話語權也已經失去。 明朝開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立五軍都督府管理都司衛所,戰時朝廷派遣都督掛將軍印率軍出征,兵部平時職掌全國武衛官軍的選授、簡練、鎮戍等政令,戰時奉皇帝命令調遣部隊,但隨著衛所制的破壞,五軍都督府的職權越來越輕,而兵部之權則越來越重,而擔任兵部的官員一般都是文臣,如果再經過一次清洗,恐怕以後武將再也沒有翻身地機會了。 「皇上還沒有決定,不出意外地話,當然是兵部尚書彭澤。」張信微笑道,他可沒有郭勳想得明白,覺得通行這件事情,可以提高京城各軍衛的戰鬥力,這也是一件好事。 「兵部尚書。」郭勳驚呼起來,如果是都督府官員主持情況還不算嚴重,可是由兵部主持,那麼自己地猜想應該沒錯。 「總兵大人,怎麼了,那些軍衛平時是什麼樣的情況,大家都非常瞭解,你也曾經說過如果有機會的話,要好好整治他們一番,怎麼侯爺現在似乎變得遲疑起來。」一位參將看出郭勳似乎有些異樣,迷惑不解的說道。 「沒有什麼,只是有些擔心奮武營的兄弟們受到牽連。」郭勳掩飾笑道。 「大人放心,回去之後,我們會好好操練他們一番,讓他們沒有力氣出去惹是生非,免得給大人招惹麻煩。」一位參將笑道,軍營之中打架鬥毆的事情經常發生,他以為郭勳是在擔心這個問題。 「侯爺儘管放心,有卑職看著他們,諒他們也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郭濟更是拍胸保證起來,招呼得幾個參將一頓笑罵,郭濟是郭勳的侍衛長,輪不到他管軍法的事情。 「你們幾個吵嚷什麼,還不快些多謝張侍讀的好意提醒。」郭勳臉色一沉開口斥道,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味道,而幾個這才醒悟起來,紛紛站起來拜謝,如果沒有張信現在的提醒,可能幾天之後他們真的有可能犯在肅整官員手中,雖然所犯之事不嚴重,但是杖責肯定是少不了的,雖然十幾板子不算什麼,在同僚面前丟臉才是大事。 一個時辰之後,酒宴散去,郭勳吩咐官兵回營,順便將兩門佛郎機炮送回軍器局,而自己卻邀請張信一同回府。看出郭勳似乎有事情要對自己說,張信也沒有推辭,向李構和魯成打過招呼之後,與郭勳騎馬而去。 沒有推薦,不僅訂閱和月票暗淡,連作者的心情也好不起來,因此希望有條件的兄弟多多支持,沒有月票,推薦票也行啊,不然也可以幫忙多點擊幾下,保證在本書百萬字之前,總點擊先超過百萬吧。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六十九章 織造 武定侯府書房之中張信和郭勳相對而坐,精美的銅爐升起淡淡輕煙,當那瀰漫的輕煙掠過鼻間之時,張信忽然覺得神清氣爽,身上的幾分酒意也散去許多,沒有想到香料居然也有解酒的作用。 「再次謝過張侍讀剛才的提醒。」郭勳打破沉寂道,臉上充滿誠摯之色。 「侯爺何必客氣,況且以你的人脈,早晚會知道這件事情的。」張信不在意的說道,心中卻有幾分困惑,不明白郭勳為何這麼看重這事。 「可是等我知道這事,恐怕沒有時間準備應付了。」郭勳微笑道:「疏忽無防和安排周詳可是完全兩回事的。」 「真不明白你在急什麼,以奮武營的情況,根本不用害怕肅整,無非是一些下級士卒喝酒打架的瑣事,兵部和都察院能奈你何。」張信搖頭說道,覺得郭勳沒有必要這麼緊張的。 「張侍讀你不明白。」郭勳苦笑道,郭氏家族是以軍功起家的,自然和軍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現在知道這件事情,郭勳怎麼能不急。 「侯爺,雖然事情我洩露給你知道的,但是你可不能到處宣揚,不然會有御史找我麻煩的,而且皇上也會怪罪的。」張信也沒有理會這麼多,只是聲明說道:「到時我可不會承認有過這樣的事情。「你信不過我嗎?如果你在別處聽到這樣的傳言,儘管來找我理論。」郭勳保證說道,這種事情當然不可能到處宣揚,只能秘密通知。免得走露風聲,讓文官們有所提防。 「你把我帶到書房之中。不會就是為了向我道謝這麼簡單吧?有事情趕快說吧,待會我還要進宮面聖呢。」張信點頭表示相信,隨後微笑說道。 「你進宮做什麼?」郭勳好奇問道。 「今日沒有去工部官署。自然要找一個借口。」張信理所當然的說道。 「張侍讀……果然聰明。」郭勳讚歎說道,心裡對張信有了更深的認識。為了應付工部官員地責難,居然選擇這樣的借口,不過也只有張信能做得到,不是誰都可以輕易入宮地。 「侯爺,正事要緊。沒事的話我可要告辭了。」張信揮手說道,真當自己這麼清閒無聊啊。如果沒有事情的話,自己可不想進宮受累。***** 「聽鄭先生說,你似乎有意涉足關外生意?」郭勳斂容問道。 「是有這個意向,可是沒有門路,還沒有下決定。」張信笑道:「侯爺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建議你取消這個念頭。」郭勳認真說道,經營關外生意厚利誰不知道,如果沒有禁忌地話,自己早就涉入其中了。 「有什麼隱情,請侯爺解惑。」張信拱手說道,知道郭勳肯定有反對的理由。 「你要知道。我們地身份非同一般。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指的就是我們。」說這話的時候郭勳絲毫沒有異樣,反而自豪的解釋說道:「所以我們平時行事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因為朝廷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住我們。」 「這個我自然明白,可是這與到關外經商有什麼聯繫?」張信迷惑不解問道,要知道朝廷權貴私下經營那是光明正大地潛規則,誰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這件事情捅出來的,除非他想得罪天下地官員,況且捅出來也不會有什麼事情,不僅朝廷官員會幫忙掩飾,恐怕連皇帝也會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 「所以我們更加要注意,不要讓他們找到攻訐的借口,經營關外生意容易給人曲解成裡通外敵,以前就有不少人倒在這個事情之下。」郭勳說道:「只要是在中原地區之內,你想經營什麼生意我都會贊成,但是出了中原可不行。」 郭勳說的前人,其實就是鎮守北方的將領,這些人偶爾做些走私生意,卻被人捉住把柄參奏,見到這種情況之後,郭勳哪裡還敢做這些生意,要知道在中原經營的生意已經可以維持郭家的奢華生活了,那何必冒著這麼嚴重的風險涉足其中。 「原來如此,那要多謝侯爺提點了。」張信拱手笑道。 「你明白就好,只要再過一兩年,我們的燒酒生意即可遍佈天下,你又何必要節外生枝,專心經營這行不成嗎?」郭勳疑惑道,雖然剛與張信合作一個多月,但是月底結算的利潤之大,讓郭勳直歎自己果然沒有判斷錯誤,如果不是自家的商舖經營已久,其中地關係牽扯複雜,自己都想把全部精力放在這上面呢。 「我擔心秘方會流傳出去。」張信輕聲說道:「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情況,你應該明白吧。」 「張侍讀,你地擔心是不會實現的,且不說作坊守衛森嚴,不可能洩密,就算有人獲得秘方也無妨,他休想在中原開一家作坊。」郭勳微笑道,看來這個張信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地身份地位權勢,只要放出風聲,哪怕京城權貴都知道釀酒的秘方,可是他們還要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實力與自己和張信奪食。郭勳相信,京城之中的權貴都要賣自己面子的,況且張信還有皇帝在背後撐腰,那麼還有什麼事情可擔憂的。 「希望如此吧,怎麼說也要謝謝侯爺今日的提醒,不然我無意之中犯下錯誤也不自知。」張信拱手笑道,心裡確實有些失望,看來自己想探究東北女真虛實的念頭,恐怕要打消了,還好時間並不急迫,以後再找機會吧。 「如果張侍讀真的想經營其他生意的話,我卻有一些門路,卻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趣。」看到張信有些失落的模樣,郭勳心念一轉。立即有了一個想法。 「說出來聽聽。」正準備告辭地張信饒有興趣的問道。 「鹽。」郭勳輕輕吐出一個字來。 「侯爺,鹽可是朝廷監管地。私自販運不好吧。」張信眼眉一挑,自以為明白郭勳言下之意,於是露出幾分疑慮之意來。 「你胡說什麼。誰要販運私鹽啊。」郭勳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張信可能誤解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起來。 在郭勳的解說下,張信這才明白古代地鹽雖然是由朝廷管理的,可是卻鼓勵商人輸運糧食到邊塞換取鹽引,以吸引商人運糧到邊防,充實邊境軍糧地儲備。根據里程遠近,一至五石糧食可向政府換取一小引鹽引。不過這也隨形勢變化、米價高低而不斷有所變動的。 當然,如果想要合法販鹽,商人必須先向朝廷取得鹽引,然後商人憑鹽引到各地的鹽場支鹽,又到指定銷鹽區賣鹽。東到遼東,北到宣大,西到甘肅,南到交址,只要是大明軍隊駐防之地,商人都可以運糧去交易。 「張侍讀可有興趣?」鹽引生意真的可謂一本萬利。=郭勳不相信張信會不動心。 「聽起來似乎也不錯。可是用糧食換鹽引,還要走南闖北的。最後地利潤可能還沒有燒酒生意多,太不划算了吧。」雖然知道鹽引生意有利可圖,但是已經習慣暴利的張信,對這種小打小鬧自然不怎麼在乎了。 「那是當然,可是我沒叫你去販鹽啊。」郭勳神秘笑道,自己在京城舒適安逸之極,哪裡會去受這個苦,而且正如張信所說,這樣販鹽來錢太慢,自己怎麼可能會去做呢。 「沈園還要留在京城幫我。」張信當然也不想讓沈園受這個苦。 「你還沒有聽明白啊,不是做鹽生意,是鹽引。」郭勳輕聲提醒道:「只要我們手中有鹽引,那些商人還不乖乖找上門來。」張信這回總算明白郭勳地意思,如果手裡有鹽引的話,讓商人出錢買鹽引,這才是真正的一本萬利,而且鹽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販鹽利潤之高,不愁沒有商人對鹽引不感興趣。 「可是鹽引是由朝廷管理的,我們怎麼弄來啊?」張信疑惑道,如果自己或者郭勳是主管鹽引的官員還好說,可是兩人都不是戶部官員,難道還能明搶不成。 「當然是向皇上奏討啊。」郭勳理所當然說道,看到一臉迷茫的張信,只好繼續解釋起來,想這樣一本萬利的生意,自然不會只有郭勳想到而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皇室、宦官太監、權貴勳爵、甚至朝廷官員見持有鹽引有利可圖,便開始紛紛奏討鹽引,轉賣給鹽商,然後從中牟利,到現在,這已經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只是現在朱厚即位,權貴官員們對這位皇帝還不怎麼瞭解,自然不好意思奏討,可是張信卻不一樣,只要他開這個口,皇帝沒有理由不同意,郭勳自然而然打起這個主意來,如果事情成功的話,那麼郭府已經停滯數月地鹽引生意又可以繼續下去了。 當然,隨著這種奏討現象愈演愈烈,不僅破壞了以前地鹽引制度,也嚴重影響了大明朝廷的國庫收入,使得邊軍糧食儲備也因此大減,這也是邊軍經常動亂地各種因素之一。 只不過張信還沒有意識到這點,不過憑著直覺,他也明白其中不妥之處,所以並沒有著急答應郭勳的提議,只是推脫回去之後再好好考慮清楚,郭勳自然表示理解。 從郭府告辭離開之後,已經是未時,不過張信並沒有著急回家,剛才進宮面聖並不是虛言,當然也不是什麼借口,而是朱厚確實傳話下來要召見張信,只不過沒有規定面見時間而已,張信也考慮到朱厚上午要忙著應付朝廷的各種政務,識趣的沒有前去打擾。 張信悠悠走到皇城,亮出通行令牌,然後在幾個宮廷侍衛的護送下,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乾清宮前,向幾個太監述說自己的來意之後,卻得到皇帝在清寧宮的消息,張信只好在乾清宮前等候著。不過沒有過多久,黃錦就一臉微笑地迎了出來。 只不過朱厚還沒有回宮。黃錦有禮的將張信迎到乾清宮偏殿小房之中,與其他臣子相比張信幸運許多,如果不是這樣地話。他現在還在外面吹冷風,哪裡像現在這樣在房中悠閒喝著熱氣騰騰的香茶。 「黃錦。最近怎麼樣?」既然皇帝還沒有空接見,張信索性與黃錦閒扯起來。 「有勞張侍讀關心,奴婢很好。」黃錦露出笑容說道,身為皇帝身邊的近侍,不用辛苦勞作。而且宮裡地其他太監宮女見到他也得恭敬行禮請安,黃錦心情自然格外舒暢。沒有什麼煩心之事。 「皇上近日來沒有發脾氣吧?」張信小心翼翼的輕聲詢問道,瞭解朱厚近日地心情,待會才好應對。 「還在為甘肅的事情煩心。」黃錦左右四顧之後,探身輕輕說道:「待會最好不要提起這件事情,以免觸怒皇上。」 「甘肅之事已經平息,怎麼皇上還惦記不忘啊?」張信好奇問道,要知道大明各地的事情繁多,而且清量田地的事情總是出現問題,朱厚應該把精力集中在這些事情上啊。 「前兩天戶部尚書給皇上呈了一份折子,為了平自甘肅的叛亂。安撫當地軍心民心。太倉庫支出十數萬兩銀子,皇上見到之後。心情一直不好。」黃錦小聲解釋道。 「明白了,我會注意地。」張信輕輕點頭,心中卻憂慮起來,難道在自己的影響下,朱厚沒有變成道君皇帝,轉而成為對銀子感興趣地財迷皇帝?朱厚重視財政那是件好事,起碼可以認識到要節省開支,但是該花的銀子可不能省,軍響、賑災、防洪、治河這些軍國大事哪裡能不花錢。 「其實皇上今日找你來,還是因為修建帝廟之事。」看到張信的愁容,黃錦輕笑道:「況且皇上再怎麼惱怒,也不會朝你發脾氣的,張侍讀不必擔 「我並不是為自己擔心,只是在想待會該怎麼勸慰皇上,總不能讓皇上繼續煩心下去。」張信微笑說道:「為皇上分憂是我們做臣子的責任。」 「張侍讀說的是。」黃錦點頭說道,自己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開口勸慰之後卻沒有半點效果,反而被皇帝訓斥幾句,黃錦自然不敢再出言了,所以才會提醒張信不要再犯這個錯誤,不過張信不相信的話,自己也沒有辦法。 「這麼久了,怎麼皇上還不回宮啊。」閒聊不久之後,張信有些奇怪說道,要知道朱厚平時去清寧宮給蔣後請安,時間並不是很久,而且時間一到,蔣後也會催促朱厚回乾清宮批閱奏折處理政事的。 「張侍讀不必著急,皇上正和娘娘商議選妃事宜,所以才會延時片刻的。」黃錦安慰說道,臉上卻露出怪異之色。 「差點忘了,各地的秀女已經陸續進京,這件事情確實要認真對待,娘娘關心此事也是自然地。」張信嚴肅認真地說道,想到朱厚現在坐立不安,尷尬羞澀的模樣,張信地嘴角開始不停的在抽動起來。 「正是如此,娘娘已經讓皇上吩咐禮部,盡快制定出一個大婚章程來,而且還準備派人下江南置辦織造錦綢。」黃錦輕聲說道,借說話的機會掩飾心中的笑意。 「宮裡不是有個染織局嗎?怎麼還要去江南啊。」張信隨意問道,當初整頓內帑時,內染織局可是他重點注意的衙門,張信的印象自然非常深刻。 「聽娘娘說,江南的雲錦和綢緞天下無雙,歷朝都是皇宮貢品,皇室婚喜使用之物都是從江南置辦的,皇上大婚自然也是如此。」黃錦解釋說道。 「江南織造確實名揚天下。」張信點頭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江南已經屬於富饒美麗的代名詞,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堆金積玉地,溫柔富貴鄉,杏花、煙雨、江南,山水樓閣,詩詞歌賦都在世人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其實皇宮使用的錦緞絲綢大部分都出自江南,連皇上身上的龍袍也是如此,娘娘這樣做也是可以理解地。」黃錦輕輕說道:「如果不是要服侍皇上,奴婢也想到江南見識一番。」 「那皇上準備讓誰下江南置辦織造啊?」張信心裡一動。連忙詢問道,要知道皇帝用的東西。可不是採購那麼簡單,而是按照規格定做地,所以雖然離朱厚大婚尚早。但要提前去督辦織造出來,不然時間可來不及。 「還不清楚。不過剛才崔文自動請纓,不知道皇上同意沒有?」黃錦說道,心裡有幾分羨慕之色,要知道像他們這種身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一輩子也無緣離開皇宮,有機會外出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那也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地事情。 「張侍讀,皇上召見。」還沒有等張信說話,小房就進來一位太監,恭敬行禮說道。 「黃錦,皇上回宮了,一起走吧。」張信點頭,站了起來笑道,黃錦自然沒有異議,剛才自己是奉命來陪張信的,現在皇帝回宮。那當然是前去覆命啊。 陽光明媚。積雪融化,京城天氣逐漸升溫。朱厚也不再在暖閣之中處理政事,而是回到乾清宮正殿之中批閱奏折,免禮平身之後,張信起身悄悄地打量著朱厚,果然發現他臉上的紅暈還沒有完全散去,呼吸也有幾分紊亂,張信在心裡猜測,朱厚一定是受不住蔣後的言語,匆匆忙忙的從清寧宮逃奔回來的。 「張侍讀,讓你久侯了。」朱厚沒有察覺張信地窺視,還在輕輕的平定氣息,不管怎麼說朱厚才十六歲,蔣後和他商議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沒有幾分羞澀之情。 「臣不敢,皇上處理正事要緊。」張信垂首低視道,心裡清楚怎麼回事就行了,再肆無忌憚地觀看下去,難保朱厚不會惱羞成怒。 自己的婚事應該屬於正事吧,朱厚心裡帶著幾分羞意,努力保持淡定說道:「只是和母后說一些閒碎瑣事而已。」其實朱厚不必解釋的,只要他決口不提,難道張信還能追問不成,朱厚的掩飾擺明是給張信蛇隨棍上的機會。「娘娘有什麼事情要辦,請皇上告之,儘管交由臣解決即可,無須皇上、娘娘費心。」張信一臉嚴肅正經的說道。 「事情交給宮裡內侍處理就行了,不用張侍讀操心了。」朱厚繼續保持鎮靜說道,明顯是不想讓張信知道這回事。 「既然如此,那臣就放心了。」張信點頭說道,隨即似乎又想起什麼事情,又開口啟稟起來:「臣有一事要稟報皇上。」 「有什麼事情?儘管道來。」見張信沒有再問,朱厚放鬆下來,然後好奇的詢問起來。 「近日來各地秀女已經陸續趕赴京城,請皇上立即吩咐禮部開始著手準備皇上婚喜之事。」這話說的有些拗口,但是張信還是順暢流利的說了出來。 朱厚心中一動,懷疑的看向黃錦,而黃錦更是驚得魂不附體,只能勉強保持鎮定,心中已經開始咒罵張信,自己好心提醒,而他卻不知保密,反而在皇上面前洩露天機,這豈不是明擺在害自己嗎,要知道皇帝最忌諱地就是身邊內侍把自己地事情洩露給外臣知道。 「皇上,這是直隸各地的秀女圖畫,是娘娘吩咐微臣繪製地,請皇上過目。」張信從懷中掏出一疊厚厚的圖紙,本來張信已經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可是沒有想到前兩天派出去的畫師把圖畫送到自己府上,張信當然就借這個機會呈給朱厚了。 朱厚這才釋然,示意黃錦去把圖畫收起來,黃錦如釋重負,連忙去把圖畫拿上來,準備呈給朱厚之時,沒有想到被他給拒絕了。 「皇上,為國立後之事可不能輕視啊。」雖然明白朱厚不好意思觀看,但是張信還是勸進說道:「卻不知道禮部可有拿出一個章程來。」不能讓皇帝和朝廷百官太清閒,免得他們又有閒心起紛爭,選妃的事情也夠他們忙一陣子了。 「待會朕就知會禮部。」看到張信似乎沒有取笑之意,朱厚也逐漸放開起來,要知道古代選妃立後可不是全部由皇帝拿主意,還要聽從朝廷百官的意見才行,妃子的要求還沒有那麼高,但是立誰為後,有的時候也不能任由皇帝本人做主。 收到大伙的支持,馬上恢復動力,呵呵。 請再幫忙刷下推薦和點擊,似乎一天的點擊數都沒有過千,汗。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章 江南 「不知道皇上有何事情召見微臣?」把自己的事情解決之後,張信知趣的行禮問道。 「就是……。」朱厚忽然心念一轉,輕聲說道:「張信,剛才朕與母后商議,要派人下江南置辦織造之物,你認為宮中內侍有誰可擔起重任?」 雖然剛才崔文自動請纓,可是朱厚還是信不過他,畢竟這種事情當然要派些經驗豐富之人前去的,可是朱厚對宮裡的內侍情況不怎麼瞭解,而張信經常和他們打交道,朱厚自然而然的徵求起張信意見來。 「皇上,督辦織造可不是件簡單之事,督辦之人不僅攜帶重金,而且此次下江南可是以皇上的名義前去的,若是有人借次機會從中撈取好處,或者在江南期間敗壞皇上聲譽,這種事情不得不防啊。」張信沉吟片刻,一臉正經說道,這可不是張信在胡言亂語,這種皇家採購是最容易滋生的。 「朕也是擔心這點。」朱厚點頭說道,他從來沒有消除過去太監的戒心,自然相信這種情況肯定會發生的。 「若是皇上要讓臣決定人選的,臣毛遂自薦,請皇上恩准。」張信拱手說道,心裡也帶有幾分期待,希望朱厚批准自己的請求。 「你去,不行。」朱厚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皇上,臣認為自己是置辦織造的最佳人選。」張信說道,只要讓自己辦這個差事,絕對沒有貪污的事情發生,每分銀子的去向自己都瞭解得清清楚楚。 「張侍讀,朕今日找你來是為了帝廟之事,如果你下江南了,誰人負責監督修建帝廟啊。」朱厚雖然也承認張信是最合適的人選擇,可是卻不想讓張信離開京城,思考片刻之後,馬上就找到一個反對的理由。 「臣堅持自己的決定。」張信說道:「況且在臣心中。已經有修築帝廟的不二人選。」 「是誰?」朱厚好奇問道。 「具體修築交由工部屬司李構負責,同時讓皇舅擔當監督,這兩人比微臣更加能勝任修建帝廟之事。」張信微笑說道,其實他心裡也是這個打算,並不是臨時想出來的,近兩個月來蔣榮不停的在他府中轉悠。總是纏著綠綺不放,這讓張信看得很煩心,自然要找些事情讓蔣榮辛苦一下。 「皇舅?」朱厚對張信讓李構負責修建帝廟並不感到奇怪。可是讓蔣榮督辦卻有幾分意外。不過仔細考慮。似乎這是個不錯地人選。 「皇舅督造帝廟。合乎人倫常理。不僅體現皇上地仁孝。別人也無話可說。」給自己地妹夫修建宗廟。御史言官總不好參奏負責督造地蔣榮吧。只有拿帝廟地規格來說事。但是這種事情是由皇帝決定地。當然只能找皇帝來理論。不可能為難修築地人。 「張侍讀所言在理。那麼乾脆你們三人一起負責吧。」朱厚點頭說道:「以皇舅為主。你和李構在旁協助。」 「督辦織造。關係到皇家體面。若是讓他人前去。微臣實在放心不下。」張信露出憂心忡忡之色:「要是中間出現疏漏。豈不是耽誤皇上立後大婚之事。」 「張侍讀。似乎你非常想負責此事啊。」朱厚心裡泛起幾分疑惑。自己已經幾次暗示拒絕。怎麼張信還不識趣啊。 「當初獻帝在世時曾經說過。待到皇上大婚之時。其婚禮儀程都交由臣負責。可惜現在這些事情都由禮部處理了。那微臣只能在織造之事上略盡心意了。」張信傷感說道。當年興王說那句話地場景。張信至今依然還清晰記得。 「張侍讀,你還記得啊。」張信的話勾起了朱厚的回憶。當時自己羞赧的投入母親懷裡,在場的眾人笑得那麼的燦爛,朱厚心裡湧出傷悲之色,眼睛透出閃閃瑩光,不久之後才意識自己現在身在皇宮之中,這樣做十分不妥,忙收拾心情,穩定情緒,卻看到張信和黃錦兩人還在低頭緬懷著。「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去吧。」朱厚輕聲說道。語氣異常的溫和,如果不是張信提起。自己已然忘記這件事情。 「謝皇上恩准。」張信行禮道,只是依然沒有抬頭,還在哀思之中。 朱厚輕輕點頭,目光掃視龍案奏折時,似乎想起些什麼,繼續說道:「這次你江南督辦織造,用時應該不短,那你就替朕辦一件事情吧。」 「請皇上吩咐。」張信忙恭敬說道,心裡揣摩著朱厚到底要讓自己辦什麼事情。 「你到浙江之時,順便到余姚一躺,給王守仁宣讀朕的旨意吧。」朱厚說道,在他心裡張信要辦地才是正事,其他事情只是順帶而已。 「皇上,王守仁不是在南京擔任兵部尚,當初自己還向朱厚進言,讓王守仁擔任朝廷的兵部尚書,提督京城團營,可惜給幾個大學士給駁回,最後還安慰性的王守仁出任南京地兵部尚自永樂朝將國都北遷之後,南京改為留都,雖然與北京一樣設有一整套官僚機構,品秩亦同,可是但不掌握實權,沒有什麼大事可幹,全都是閒散職務,王守仁的兵部尚書也是如此,而人家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卻給打發到南京,這明顯是有功不賞、妒嫉賢能啊。 「當初王守仁並沒有赴任,而是以以多年征戰在外,家中親老多病為辭,上疏懇乞順道回裡省親,朕當時就准許了。」朱厚說道,當時袁宗皋入閣,他心裡高興,見到這樣的奏折,自然順手給批准了。 「那省親也不用這麼久吧,半年時間還不去南京負任?」張信皺眉說道,該不會又學起讀書人那套清高自傲吧,或者覺得朝廷不公,心有怨言拒詔不從。 「王守仁父考離世。如今他正居家守孝,朕也不怪他。」朱厚說道,心裡燃起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那皇上讓微臣到余姚是?」張信試探性詢問起來,只要不是讓自己找王守仁麻煩就行,自己還不想留下千古罵名,要知道王守仁的門徒眾多。要是哪個看自己不順眼,在書生可能別的不在行,可是罵起人來,可謂字字見血,而且都不帶髒字。 「當年平定寧王之亂,王守仁出功基多,朝廷自然不吝封賞。」朱厚說道:「經朝臣商議。封王守仁為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新建伯,就勞你到余姚宣告朕的旨意了。」 其實這些封賞早就應該給人家送去。可是朝廷裡紛爭不斷,不時有狀況發生,而且朝廷官員對王守仁都不怎麼待見,也沒有提醒朱厚的意思,要不是看到張信要下江南,朱厚不一定還記得這件事情。 「皇上,以王守仁之功,只許一個伯爵,似乎有些……。」吝嗇兩字張信怎麼也不敢說出來的。 「這是幾位大學士商議之後決定地。」朱厚說道。心裡也覺得有幾分不妥,要知道大臣們的意思是,名義上給王守仁的封賞是給與誥券,子孫世世承襲,但實際上,不予誥券,不給歲祿,徒有虛名,連朱厚都覺得這樣做顯得朝廷太過小氣了。立即駁回大臣們地意見,最後決定一切按實給,不玩虛的。 「以前朝廷是因為新政伊始,先帝喪事未畢,資費浩繁,不宜行宴賞之事,可是如今國庫還算充裕,自然要顯示朝廷恩威厚賞。」張信說道:「讓世人知道,朝廷對待有功於國之人。是不會吝於嘉獎的。」 「朕也明白。可是有人參奏王守仁,說他以異學蠱惑人心。而且可能是寧王的同黨。」朱厚說道,朝廷大部分官員不喜王守仁,自己總不能為了他和百官爭辯吧。 「荒唐可笑,若是王守仁是寧王同黨,那麼當初為何將其拿下,我看這是有人嫉妒王守仁的功勞,從中抵毀人家。」張信譏笑說道,一語道破其中關鍵。 「張侍讀,事情已經定下,你就不必多言了。」朱厚輕聲說道:「連費學士也認為王守仁雖然有功於朝廷,可是鼓倡異學,不宜重用,給予封賞即可。」 「微臣遵旨。」張信行禮說道,心裡卻感到非常無奈,連費宏這樣的正直地臣子也受到社會風氣的影響,以學術正統取人,只要言行不符合理學主流的都反對,根本不看人的才能和品行,所以才會導致許多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稱為天才之人報國無門。 「還是說回你督辦織造之事吧,你準備何時下江南?」朱厚詢問道,如果不是張信堅持的話,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畢竟這一去就是幾個月啊。 「待禮部拿出章程之後,微臣立即起程,此事可不能耽誤。」張信微笑說道:「而且江南有數個織造局,微臣分身乏術,也要從宮裡挑選幾個內侍一起隨行。」 「沒有問題,你自己決定隨行人員即可。」朱厚不在意說道,而在一旁的黃錦眼睛露出幾分心動之色,隨即又暗淡下來,雖然知道只要自己懇求,張信肯定會帶上自己的,可是要離開朱厚身邊數月,黃錦可不敢冒這個險,不然自己回宮之時,物是人非,皇帝的身邊再也沒有自己地位置,那時就得不償失了。 得到朱厚地授權,張信興致勃勃告辭出宮,開始構思自己這次出行隊伍的組**員來,首先自然是從宮裡挑選擇幾個有經驗地太監同行,其次當然是護衛問題,雖然說沒有哪些匪徒膽敢打劫皇家隊伍,可是為了以防萬一,說不定真有些不長眼的小毛賊想不開以身試法呢,況且奉旨出行自然要有皇家的派頭,護衛儀仗隊怎麼可能少得了。 對於皇帝的事情,禮部還是非常上心的,沒過幾天就列出一個章程來,把應該到江南採辦之物都列出一個禮單來,得到確信消息之後,張信也沒有耽擱。直接找到工部尚書林俊,外出幾個月,怎麼也要向上級打個招呼吧。 「奉旨下江南督辦織造?」林俊眉頭一皺,這是宮裡太監的事情,張信去湊什麼熱鬧。 「是的大人,可能要數月之久。特來稟報大人知曉。」張信微笑說道,其實自己不必前來說明的,到時聖旨一下,林俊什麼都清楚了,可怎麼說自己也在人家手下任職,張信覺得有必要提前告訴林俊。 「知道了,隨後本官會告訴營繕司屬官的。」考慮到張信地出身,林俊也隨之釋然起來,相比宮中地太監。可能皇帝更加信任張信,所以才將這件事情交給他辦理,況且林俊也清楚明白。張信在工部任職的情況,離開工部也不會有什麼影響,自然沒有異議。 「大人,下官只是請休數月而已,回京之後還會回來任職的。」聽林俊的語氣,似乎以為自己是調任職務,張信輕聲提醒起來,不然到時候又傳出什麼流言蜚語。 「本官知道,沒有皇上的旨意。不會有人奪去你主事之位的。」似乎遇到什麼好事,林俊說話地時候居然帶有幾分玩笑之意。 「大人說笑了,那下官告辭了。」張信稍微有些尷尬,連忙告退起來, 「下去吧,記得要盡心為皇上辦事,督辦織造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林俊和聲說道,難得地露出笑容勸告說道,雖然對張信靠著關係陞官任職有些牴觸情緒。可是幾月來張信的表現還不錯,忠於職守,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惹是生非,對於這點林俊還是很滿意的。 反正工部官署之中也沒有什麼東西可收拾的,張信從尚書房中離開之後,也沒有繼續停留,而且直接奔向錦衣衛官衙,與其他軍衛相比,張信更加相信錦衣衛。不僅是那裡有熟悉之人。最重要的是有錦衣衛隨行,不怕招惹上麻煩。畢竟從來都聽說過錦衣衛招惹別人,從來沒有聽說有人敢惹錦衣衛的。雖然很少到錦衣衛官衙來,可是張信地名聲錦衣衛們自然不會陌生,聽到張信通名求見之後,鎮撫司官衙守衛根本不敢攔阻,客氣的請張信到客廳安坐,然後連忙奔去匯報給陳寅知道,陳寅聽到之後自然也不敢怠慢,連同陸松一起迎了出來。 「貴客前來,有失遠迎,失禮失禮。」見到張信之後,陳寅滿臉笑容拱手說道,熱情洋溢地程度讓張信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都是自家人,陳大人不必太客氣了。」張信微笑說道,還禮之後安然坐在首座之位上,而陳寅和陸松兩人卻絲毫沒有露出異樣,理所當然地陪坐在兩旁,寒暄幾句,關心時下的朝廷政事和京城天氣情況,陳寅率先詢問起來:「張侍讀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啊?」 「又在裝糊塗,京城裡還有什麼事情是陳大人不知道地。」張信笑道:「皇上讓我督辦織造的事情你們應該有所耳聞吧。」 「這個我們自然清楚,所以才會覺得奇怪,按理說張侍讀這時候應該忙碌準備著,怎麼會有閒情逸致來鎮撫司探望我們啊。」陸松帶著追究的語氣說道。 「此次下江南路途遙遠,為了防止意外的情況發生,皇上允許我帶上幾百護衛隨行,所以我今日是來求援的。」張信微笑說道:「不知道錦衣衛之中,是否可以抽調數百人隨我下江南辦差啊。」 「自然沒有問題,況且這是一件美差事,兄弟們求之不得啊。」陳寅絲毫沒有猶豫,立即應承下來,只要有需要,再多調數千人也沒有問題,當然,前提是有皇帝的旨意。 「江南可是好地方,如果不是礙於職責,我也想隨張侍讀到那裡見識一番。」陸松也隨之放鬆下來輕聲說道,可見江南之美已經深入人心,連陸松這樣不輕易為外物所動之人,也對江南產生濃厚的興趣。 「這次我下江南,可能要逗留許久,你們想要什麼,儘管說出來,待回京之後我給你們帶回來。」張信揮手說道:「除了江南地美景不能給你們帶回之外,其他稀罕之物,只要船隻可以裝放得下。你們儘管開 「張侍讀,聽說江南的女子溫柔似水。」陳寅露出嚮往的神色,但是看到張信臉上的異樣之後,馬上改口說道:「刺繡功夫更是一絕,我家夫人也是羨慕已久,希望張侍讀能從江南帶回幾件蘇繡回來。」 要知道張信這次可是奉命督辦織造為皇上大婚做準備的。如果自己央求他從江南帶回幾個女子回來,這豈不是對皇上不敬,要是給皇上知道那還了得,陳寅慶幸起來,還好自己反應機敏,不然麻煩就大了。「小事而已,包在我身上。」張信笑道,露出滿意之色,男人好色是天經地義的。但是不能因為這樣而耽誤正事,如果陳寅剛才真的提出來這樣要求的話,張信也不介意給他一點教訓。好讓他清醒清醒。 「陸大人,你想要些什麼?」還沒有等陸鬆開口,張信忽然一拍額頭,連連懊悔歎息,然後詢問說道:「陸大人,陸炳現在應該還在家中吧。」 「是啊,炳兒正在家中勤學苦練,準備參加朝廷武舉。」陸松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張信問這個做什麼。 「勤學苦練那是件好事。但是也要注意勞逸結合才行啊,我看不如這樣,讓陸炳隨我一起下江南,到時你想要什麼讓他幫帶回即可。」張信輕笑道:「當初在安陸之時,就和陸炳相約有空地話,要一起到江南觀賞遊玩一番,差點把這事給忘記了。」 當初和陸炳去南昌地路上,閒極無聊的時候自然談天說地,東南西北的胡扯之時。自然會說到江南的美景,興奮的時候就許下有一天要去江南見識地誓言,如果不是問起陸松,張信還真的想不起來這件事情。 「這樣不太好吧。」陸松有些猶豫起來,這樣做的話會不會給同僚留下不好印象啊。 「既然張侍讀都發下話來,陸兄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陳寅勸說道,難得張信還記得當年地情誼,還不趕緊繼續聯絡感情。 「如果陸大人捨不得陸炳離開身邊,那就算了。以後有機會再成全陸炳地心願吧。」張信笑道。自己何必破壞人家父子情深呢。 「當然不是,回去之後我就讓陸炳到張侍讀府上跟隨左右。」陸松說道。為了兒子以後的前途,也不理會影響傳言了。 一切準備就緒,朝廷百官對朱厚任命張信負責督辦織造之事並沒有提出異議,有不少人更是認為讓外臣來做這件事情比讓太監負責好,免得讓太監再得勢,而且大學士費宏對這件事情十分贊成,百官自然也不好反駁他地面子。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人員名單也已經上報,朱厚自然硃筆一揮,全部應允下來,現在就等著擇良日起航揚帆了,不過張信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解決。 「綺兒,我過兩天要下江南了。」張信輕聲說道。 「妾身知道,相公一路順風。」綠綺平靜的說道,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可是眼睛裡卻露出幽怨之意。 「綺兒,岳父是浙江上虞人吧。」張信柔聲問道。 「相公,你記錯了,父親是……。」綠綺忽然醒悟起來,神情有些激動地看著張信,綠綺的生父確實是上虞人,當初因為得罪劉瑾獲罪而死,屍骨都不知道被埋在哪裡了,而且母親也跟著綠綺父親自盡,年幼的綠綺被發配到教坊司之中,幸好遇到興王將其救出。 「這次下江南我會路過上虞,到時為岳父岳母立個衣冠塚。」張信輕聲說道,掏出絲巾為綠綺拂拭眼淚,其實這也是他想去江南地原因之一。 「相公,謝謝你。」綠綺淚花落得更甚,輕輕依靠在張信懷中。 「你我是夫妻,怎麼能說謝呢,況且這也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張信撫著綠綺嬌柔的身子,以緩解她心裡的悲傷。 「可惜妾身卻不能親自為雙親上香拜祭。」經過張信的勸慰,綠綺勉強止住淚水,歎息無奈說道,明亮的眼睛淚光點點,分外惹人憐惜。 「誰說不可以的。」張信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嬌妻失望,輕輕的在綠綺耳邊細語起來,如果沒有綠綺在旁邊看著,自己做那些事有什麼意思。 「相公,這樣做似乎不好吧。」聽完張信地耳語之後,綠綺驚愕的說道,淚珠也停滯在粉膩的小臉上,更添楚楚動人之色。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途中 大明嘉靖元年三月十二日。翰林院侍讀張信。奉旨下江南督辦織造。隨行有司禮監主事太監數名。以及護衛數百人。可惜送行之人非常稀少。京城大運河通州渡前除去幾個錦衣衛都司之外。就只有寥寥幾個禮官了。而張信其他的同僚一個也沒有見蹤影。這讓張信大歎人情冷暖。 「張侍讀。一路保重啊。」不過最後要起航之時。郭勳還是夠意思的露面送行了。 「謝謝侯爺前來送行。」張信行禮說道。心裡還真有幾分感激之情。如果真的沒有一個人前來送別。那自己的面子可要丟盡了。要知道船上不僅只是有下屬在看而已。 「張侍讀你的是什麼話。若不是公務纏身。本侯早就前來了。」郭勳朗聲笑了起來。隨後低聲說道:「就是兵部那件事情。」 「這麼快行動了。那你還不回去準備。」張信自然明白怎麼回事。悄悄靠近幾步輕微說道:「小心查到奮武營。發現你不在。參你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 「放心。我早就已經安排妥當。況且兵部還沒有行動。不過想必也快了。就是這兩天的事情。」郭勳輕輕笑道。多虧張信提醒的早。才可以提前做好防備。不然等自己前兩天收到風聲的時候。時間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你知道就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也該起程了。」張信笑了起來。拱手說道:「待我回來再與侯爺舉杯暢談。」 「張侍讀。一帆風順。」郭勳還禮說道。 張信輕輕點頭。也不再多言。熟練的走上大船。然後轉身向岸上之人揮手告別。而船工和岸上的縴夫也收到指令。高喊起來:「收錨。準備起航了。」 近百名船工開始忙碌起來。在縴夫的推動下。大船逐漸移動起來。慢慢的漂浮在河水之中。而代表皇家身份的團龍大旗也在風中招展揮舞起來。這時負責指揮船隻航行的官吏走了過來請示說道:「大人。船已經起錨。是否可以揚帆起航?」 「可以。以後凡是航行之事你自己處理即可。不用前來匯報。」張信點頭說道。自己又不懂這行。還是不要瞎指揮為妙。如是不是因為自己胡亂指揮。弄的大船觸礁沉水。那就麻煩了。 「遵命。大人。」官吏點頭說道:「請大人進船艙休息。行船之事小人全權負責。無須大人費心勞累。」 張信自然答應下來。等他進船艙之後。官吏直接向操船的船工發佈起航命令。同時向四其他四艘尾隨其後的船隻發出信號。示意讓它們跟上。怎麼說也是為皇家辦事。雖然用不用五艘大船。可是為了顯示皇家的氣派。張信也就只能聽從禮部的安排了。 感受到船身的晃動。張信知道這時船隻已經起航了。還好他對這種狀況早已不陌生。稍微穩住下盤。駕輕就熟的走進船艙之內。這裡已經有幾個人在等他的到來。 「見過大人。」見到張信進來之後。艙中的幾人連忙起來行禮道。 「都坐下吧。現在正是行船之中。小心顛簸晃倒。」張信含笑點頭。揮手讓幾人坐下。而自己卻自然而然的坐在一人的身旁。 「大人。奴婢從來沒有坐過船。如果有什麼失禮之處。請您一定要多多見諒啊。」說話的卻是司禮監的主事太監麥福。當初張信挑選隨行太監的時候。本來是考慮讓鮑忠一起跟隨的。可是想到他還要管理內帑。也就打消這個念頭。後來想到麥福怎麼說也是入宮多年。而且長年在司禮監任職。經驗相對要比其他人豐富一些。乾脆就選他了。 畢竟真正有經驗操辦過皇帝大婚的。差不多都被處決了。只不過現在看來。張信這個決定似乎也不怎麼妥當。原來還一臉興奮的麥福。如今卻面色蒼白起來。讓人看了都替他難受。這明顯是暈船的現象。 「差點忘記你從小入宮。從來沒有坐過船。失算了。」張信喃喃自語。隨後露出怪異的笑容。吩咐說道:「陸炳。這件事情交給你解決吧。」 「好的。大人。」陸炳自然明白張信的意思。想到當初他們在沈園船上的情形。陸炳露出一絲懷念之意。淡淡笑過之後。恭敬的說道:「麥公公。請稍候。我去為你尋一些藥來。」 雖然船上未必會有霍香。可是長年跑船的自然會準備一些防暈的草藥。況且這是皇家船隊。考慮的肯定要比民船商船要周詳。陸炳出去沒有多久就已經返回。手裡還提著一壺藥湯來。從不斷上升的熱氣可以知道。顯然這種藥湯是已經提前準備好的。 「麥公公。請。」將藥湯倒入碗中之後。陸炳微笑引手說道。 「這管用嗎?」看著烏黑發亮。明顯散發出濃郁藥的液體。麥福猶豫起來。這和宮裡的藥湯明顯不是一個級別的。貿然喝了別出什麼毛病啊。 「麥福。你可要考慮清楚。船已經起航。一時半會可不會輕易停下來。你若是不喝藥的話。身體難受可是你自己的事情。」張信輕輕笑道:「當然。如果你真的承受不住之時。我會下令讓差役聽船靠岸的。不過到時你讓岸之後。船隻可不等人。我們會繼續順水直下江南。那只好委曲你自己回京覆命了。」 「張侍讀放心。奴婢怎麼能讓你為難呢。」張信話音剛落。麥福馬上拿起碗。一口就把藥湯灌進肚子裡。末了居然還繼續喝上兩碗藥湯這才罷休。而且臉上居然奇跡般的恢復紅潤之色。神采飛揚。一點也看不出剛才頹廢的感覺。 「麥公公。這藥湯味道苦澀嗎?」坐在一旁的王傑好奇詢問道。似乎有品嚐之意。畢竟要乖十天半個月的船。王傑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暈船。看到麥福藥到病除的模樣。他自然也有意喝上兩碗。 「這可是好藥。一點也不苦。咱家喝上一口就不覺的暈眩了。」麥福連連誇讚道。居然露出回味無窮的表情來。 「那我也來一碗。」王傑微笑道。雖然他身體素質不錯。但還是在船上感到暈眩之意。也不敢保證不會眾人面前失儀。當然要預防一下。可惜他卻忘記太監的話可不能輕易相信的。當他學著麥福把碗中的藥湯一飲而盡時。濃烈的苦味差點讓他把藥水吐出來。只能憑著堅強的意志強行忍住。不過眉間卻緊緊的鎖了起來。 「麥公公。這還叫不苦啊。」王傑皺眉說道。草藥怎麼可能不苦。他自然不會全信麥福的話。可是落差卻那麼大。心想只是一點苦澀而已。卻沒有想到這藥湯的味道居然比黃連還要苦上三分。真不知道麥福是怎麼樣做到坦然自若的樣子的。 「王百戶。你居然連這點味道都受不了。以後怎麼能為皇上效力啊。」麥福歎息道。與現在回京覆命比起來。這小小的苦澀算的了什麼。 「卑職受教了。謝謝麥公公指點。」王傑一聽。馬上領會其意。誰願意因為暈船的原故失去這次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機會。立即學著麥福一樣。繼續喝上兩碗苦藥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這藥湯真有奇效。王傑的臉上也隨之神采奕奕起來。 「大人。我好像也有些暈。」這時從張信旁邊傳來一個柔弱的聲音。 「張侍讀。這位小兄弟是?」麥福仔細打量起來。說話之人眉清目秀。肌膚細膩潤白。似乎柔弱而不驚風的模樣。連自己心裡湧上幾分憐惜之意來。 「他叫呂義。是我的書僮。」張信隨口回答。然後關切的向呂義望去。輕聲的詢問他的身體情況來。那情真意切的模樣。讓麥福和王傑不由自主的想岔了。面面相覷之後。十分有默契的轉頭過去。京城大戶人家常有蓄養孌童的。倒也不是什麼希奇事。只是沒有想到張信也是此道中人。 「大人。既然綠……呂義兄弟身體不適。那不如讓她回房休息一會吧。」陸炳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當初見到她的時候。差點沒有驚呼出來。不過心裡的震驚可一直沒有消停。張信怎麼把她也帶上了。不知道京城裡的貴人知道這件事情沒有。 「陸炳說的是。你可能是有些困乏而已。休息一會應該沒事的。」張信柔聲說道。拉住呂義的手。準備帶她回房休息。 「大人。卑職到外面看下兄弟們的情況。」見到這個情形。王傑知道應該是自己該迴避的時候了。上司的私生活可不是自己可以管的。那是安守自己的本份吧。 「王百戶說的是。喝了幾碗藥湯。奴婢也有幾分睡意。也要回房休息了。」麥福自然也懂的怎麼做。聲音有些尖銳說道:「張侍讀。奴婢告退了。」 「嗯。這樣也好。晚上用膳的時候我們再見吧。」張信微笑說道。反正船上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每日除了吃喝睡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王大人。聽說你武藝高強。可否指點一下我。」見到兩人要走。陸炳當然不會獨自留下來礙眼。隨便找了個借口跟了上去。 「大人。他們是不是已經看出破綻來了。」呂義的臉上泛起幾片暈紅來。 「當然沒有。」張信一口否認說道。自然沒有明說麥福和王傑的誤解。 「那就好。我一直擔心他們看出來了。」呂義小心的拍著胸口說道。那嬌艷的動作讓張信沉迷其中。 「就算他們看出來又怎麼樣。難道他們還敢讓你離開不成。」張信輕笑說道:「那就我問過我答不答應才行。」 「可是這很羞人的。」話雖如此。可是呂義還是露出甜蜜的笑容。 「誰敢笑話我可愛的……。我讓他們好看。」張信一臉凶神惡煞之色。惹的呂義嬌笑不已。身上的暈眩似乎也消去許多。 正當張信享受柔情蜜意之時。紫禁城之中蔣後的心情卻舒暢不起來。因為想到張信離京下江南。綠綺一人在家中肯定會傷感幽怨。蔣後自然想找她來安撫一番。可是前去傳令的太監卻帶回一個消息。說綠綺清晨就已經出發到蔣府拜望皇舅蔣榮了。 蔣後有些許驚異。但卻有幾分安慰。蔣榮和綠綺的感情深厚她也樂於見到。沒有細想之下當然吩咐太監到蔣府傳令。可是沒有過多久。太監就神色慌張的跑回宮稟報說道。綠綺根本沒有前去蔣府。這下子蔣後也隨之驚恐起來。清晨出發按理說現在早應該到蔣府了。怎麼沒有見人。難道出了什麼意外?片刻之後。蔣後勉強保鎮定。立即擺駕乾清宮。準備讓朱厚派人前去調查情況。 「綠綺失蹤?」看到蔣後匆忙而來。朱厚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呢。但是弄清楚怎麼回事之後。朱厚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不錯。據內侍探回來的消息說。綺兒明明是清晨時候就去蔣榮那裡。可是我派人到他那裡卻找不到綠綺。其中肯定出什麼意外了。兒。你快些派人前去尋找啊。」蔣後焦慮不安的說道。 「母后你放心。現在綠綺姐姐很安全。沒有出意外。」朱厚輕輕笑道。如果不是剛剛收到一份折子。恐怕自己現在也如同母后一樣擔憂吧。 「沒有出意外。人怎麼不見了。」蔣後沒有反應過來。繼續擔心說道:「京城雖然是天子腳下。可也是三教九流混雜之的。綠綺孤身出門。也難免出現什麼意外情況。」 「母后。綠綺姐姐現在和張侍讀在一起。不會有意外的。」朱厚微笑說道。沒有想到張信居然給自己來一個先斬後奏。還好沒有忘記事後通知自己。不然回來讓他好看。 「和張信在一起。張信不是下江南了嗎?他們怎麼會……。」蔣後忽然醒悟起來:「張信帶著綠綺一起去的?」 「朕剛才收到張侍讀讓人呈上的書信。他說此次出行要數月之久。留綠綺姐姐在京城之中他不放心。索性帶著她一起去。」朱厚笑道。從龍案旁邊抽出一份折子遞給蔣後。 「綠綺在京城有我照顧。他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看是他貪戀兒女情長。捨不的離開綠綺半步才是真的。」看過書信之後。蔣後埋怨說道:「早應該料到他有此一招的。沒有想到一時不慎。疏忽大意了。」 「張侍讀竟敢惹母后生氣。那待他回來朕定要嚴懲。」朱厚一臉怒氣沖沖的說道。可是嘴角的笑意卻深深的出賣了他。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罰他讓綠綺進宮服侍我一個月。看他下次還敢不敢這樣做。」蔣後狠狠的說道。隨之也露出笑容來。 「那就依母后的意思。」朱厚笑道。到時候有熱鬧看了。而在旁邊服侍的黃錦。也只能在心裡暗暗為張信祈禱。 「綺兒從來沒有去過這麼遠的的方。而且還是乖船去的。卻不知道她能不能適應。」笑過之後。蔣後也有些憂慮說道。 「母后儘管安心。有張侍讀在旁邊照顧。綠綺姐姐不會有事的。」朱厚勸慰說道。 「希望如此吧。」蔣後點頭說道。心裡卻暗想。正是有張信在旁邊。自己才放心不下。 「母后。前些時候張侍讀向朕進言。想讓皇舅督造帝廟。你認為如何?」看到蔣後還在為這事憂心。朱厚知機的轉移她的注意力。 「讓他負責督造帝廟?他能行嗎?」蔣後眉頭一皺。為興王立廟的事情她自然十分贊成。可是將事情交由蔣榮負責。那她心裡可沒有底氣。 「張侍讀臨行之前。已經給皇舅做了一份詳細的事程表。把修築帝廟可能會遇到的情況都詳細的列了出來。而且又解釋清楚該怎麼解決。只要皇舅按照上面的步驟去做。督造帝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況且還有李構在旁協助。」朱厚微笑道。對張信的做法非常滿意。如果不是一直在關心這件事情。怎麼可能做出這麼詳細的表格來。 事情也是如此。張信為了描繪出興獻帝廟的藍圖。不僅仔細查閱許多資料。而且還不知道詢問過多少個匠師。有的時候還親自出馬到集市去打聽修築材料的價格。最後還才弄出那個包括有具體步驟、材料價格、匠役人數等等的帝廟圖紙來。 「母后你看。這是父王家廟建成之後的模樣。」朱厚從案格之中拿出一份厚厚的圖紙。然後拿出一張最大的在龍案上攤開。當初他見到這個的時候也驚訝不已。從來沒有想過修建帝廟還可以這麼做的。 「准又是張信弄出來的。」看著圖文並茂的帝廟藍圖。蔣後肯定說道:「只有他才會有閒心弄出這麼花哨的物件來。」「母后說的一點也沒錯。這確實是張侍讀呈上來的。」朱厚笑道。輕輕的撫摸著圖紙。如果人人都都他一樣。那自己可要省心許多。 「兒。張信是個能臣。而且忠心也不容置疑。等他回京之後。借這個機會。你給他加官進級吧。」看到修築帝廟費用精確到分厘之時。蔣後微笑說道。像這樣的臣子怎麼能不重用啊。 「朕恰好也有這個打算。」朱厚笑道。 「既然張信有心給蔣榮一個立功的機會。那就把事情交給他辦吧。可是你也要時常派人巡視。免的他又出什麼岔子。」蔣後顯然對蔣榮的信心十分不足。 「朕明白。張侍讀也說過。這份只是他根據各種情況制定出來最為理想的章程。在實際修築的過程中。肯定會出現他意料不到的狀況。所以還要根據出現的狀況時常修改。逐漸完善起來才行。」朱厚說道。很認同張信的看法。 「這麼複雜的事情。蔣榮肯定不能勝任。」蔣後搖頭說道。連自己都看的有些頭暈。更加不用說蔣榮了。 「母后放心。皇舅負責查看帝廟進程即可。其他事情是由李構全權負責的。」朱厚輕輕笑道。明白張信這樣安排的用意。其實真正負責的人是李構。但是事成之後。功勞自然歸於負責督造的蔣榮。 「張信有心了。」蔣後輕聲說道。其實朱厚一直有心給蔣榮封個爵位。可是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封賞吧。總要找一個理由。畢竟皇帝也是要顧忌影響的。現在讓蔣榮負責督造帝廟的修建。就是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 「那麼事情就這樣吧。明日朕宣皇舅進宮。讓他負責此事。」朱厚微笑說道。絲毫不理會朝廷百官可能因此而上疏勸進。 幾日之後。奔赴江南的五艘大船已經出了直隸境外。而麥福和王傑也逐漸適應船身的搖晃感覺。沒有再說身體不適。也有心情開始在甲板之上觀賞風景起來。要知道他們之前可是一直在京城之中。根本沒有出過直隸之外的的方。現在有機會自然不會錯過觀賞的方的景色。 「這裡是山東。過了山東之後即可達到南畿之的。」聽說要下江南。王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翻閱資料。所以現在才能對著眾人高談闊論起來。 「大人。江南之的遼闊無比。不知道我們第一站要去哪裡?」麥福詢問道。要知道江南可不只是一個省而已。總要有一個目的的吧。 「自然是去南京啊。」王傑說道。下江南了怎麼也要到前朝國都見識一番。況且眾人對江南之的也不瞭解。自然要去向南京官員請教清楚。 「麥福。你經驗較多。以前宮裡置辦錦緞。一般是從哪些織造局裡採購的?」張信詢問說道。本來還以為明朝與清朝一樣。全國只是在江南設有三個織造局而已。沒有想到實際卻有十幾個之多。每個省的織局都有一個以上。在江南分佈的更是多達八個。 「王百戶說的不錯。以前宮裡置辦織造。一般是先到南京。然後吩咐江南各個織造局將錦綢送到那裡。之後就可以回宮了。」麥福說道。 「以前採辦的是成品。現在可是訂做的。若是各局送來的絲錦不合規格怎麼辦?這豈不是耽誤大事。」張信皺眉說道。織造局實在太多。而且又沒有統一的領導。不僅效率低下而已。還容易耽誤事情。 「那依大人之意。我們該怎麼辦?」麥福問道。反正這次出行是由張信為主。自己等人負責聽從吩咐即可。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杭州 「麥福,各個織局之中,以哪個織局的工藝最好?」張信詢問道。 「宮裡皇室和朝廷大臣都偏受蘇州織造局紡織出來的刺繡,不過南京的雲錦卻是宮裡必備之物,還有杭州府的綢緞是最上乖的,自然還有松江府的緙絲,……。」麥福滔滔不絕的述說起來,把江南各織局都數了一遍。 「行了,你言下之意就是江南各織局工藝不分上下,宮裡都喜歡,而且皇上大婚都要用上是吧,這樣就麻煩了。」張信也覺得有些暈眩起來,幸好哪怕是一個局一個局的前去採辦訂做,時間還來得及。 「大人說的一點也沒有錯,江南各織局的綾羅稠緞宮裡都要用上。」麥福笑道,如果事情真的那麼容易,直接吩咐江南送來就行,何必要從宮裡派專人前來置辦啊。 「其實我們這次江南之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讓織局,為皇上量身紡出一件大婚喜慶龍袍來,以及皇后娘娘的鳳冠霞帔,還有就是佈置新房用的龍鳳呈祥的喜被絲帳之物,這些只有按規格紡織,其他絲織之物直接採辦即可。」見到張信有些煩惱之意,呂義在一旁輕聲提醒說道。 「綺……你說的對。」張信露出笑容,差點讓麥福給弄暈了,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還要讓人提醒。 「呂兄弟言之有理。」其他幾人也點頭贊成說道。 「如果說要紡織喜服的話,杭州府織局的工藝最好,當年先帝大婚時用的喜服也是從那裡織造的。」麥福輕聲說道。 「可是要到杭州的話,要經過揚州府、南京、蘇州府、松江府等地,大人的意思是直接到杭州,還是先和幾地的織局打過招呼之後,才轉道前往杭州?」王傑詢問道。 「先去杭州吧,到地方之後,讓當地官府幫忙,給其他織局遞個消息。讓他們把綢絲送來杭州,等事情處理完畢,我們就在杭州起程回京城吧。」考慮到朱厚委派的差事,還有要為綠綺父親立塚,張信覺得還是先到杭州好。 「那卑職就按大人的意思吩咐船工了。」王傑點頭說道,卻有幾分垂頭喪氣地感覺。 「你們也別洩氣。反正這躺差事可不是那麼快完成地。只要將事情吩咐下去。到時候自然要見識一下江南地山水景色。」張信微笑說道。到了江南。如果不見識一下當地地風土人情。回京之後還不讓人笑話。 「卑職明白了。」王傑眼睛一亮。馬上興奮地去通知行船地差役此次行程地目地地。 又過數日。船隊經過山東。到達南直隸地地境內。這一路上憑著船桅上威武飄揚地金黃色團龍旗。船隊在河道上暢通無阻。駐守各地地河道哨卡有時候還要恭敬奉上食物淡水。雖然說船上乾糧準備充足。可是總是吃同一種食物眾人也覺得膩味地。有機會換一下口味眾人哪有不依之理。 知道自己現在是欽差地身份。張信也沒有吩咐操舵差役隨意靠岸。在沒有完成任務地時候。張信也不想和那些溜鬚拍馬地官員磨蹭。已經明確下令。如果沒有必要地話。船隊直接行向杭州城。就是因為張信這個命令。中途不知道有多麼地官員歎氣。埋怨這次下江南朝廷使臣一點也不識趣。官員們想向朝廷表示一下心意地機會都不給。 杭州。傳說夏禹南巡。大會諸侯於會稽山。曾乘舟航行經過這裡。並捨其餘杭於此。故名餘杭。經過多年地發展。杭州越發顯得美麗富饒。宋代大文豪歐陽修在《有美堂記》裡有這樣地描述:「錢塘自五代時。不被干戈。其人民幸福富庶安樂。十餘萬家。環以湖山。左右映帶。而閩海商賈。風帆浪泊。出入於煙濤杳靄之間。可謂盛矣!」 要去這麼一個秀麗之地。張信心裡還真有幾分嚮往之色。而負責操般地差役似乎也瞭解張信地心情。正當眾人在船上覺得越發無聊地時候。給眾人帶來一個好消息。船隊已經到達太湖。不日即將行到杭州城。 「這是便是太湖了,我說怎麼河道突然變得這麼寬闊呢。」麥福對眼前的景色讚歎不已,湖水平靜如波,一幽清綠之色讓人心情也舒暢之極。 「可惜時間緊,不然定要在太湖之中好好暢遊一番。」王傑笑道,湖中的魚蝦看起來似乎非常鮮美啊。 「蘇州府和松江府也是在太湖附近吧。」張信也放開心情欣賞起湖中的美妙風光來,南方的水泊還是那麼養眼,連空氣都是那麼清新自然,陶醉片刻之後,張信總算想起了正事。 「是地大人,如果大人想前去蘇州的話,只須一日即可到達。」一個船工差役回答道,顯然是對江南地區非常熟悉。 「大人是想改變主意?」麥福試探性問道。 「沒有,只是想,如果杭州織局不能單獨完成織造任務的話,可能還要讓附近的蘇州織局和松江織局分擔一下。」張信輕輕笑道,不要以為自己不懂紡織,越是精美華麗的絲錦綢緞,耗費的時間與精力越多,就憑杭州的織局未必能獨立完成任務。 「還是大人考慮的周詳。」麥福奉承說道。 「麥福,到了杭州城,安排織造之事後,我就要轉道余姚辦皇差,我不在杭州府的那一段時間裡,督辦織造地事情就只能麻煩你了。」張信說道,宣旨的事情他可沒有忘記,況且去余姚的時候還要經過上虞,正好一次性把兩件事情都解決。 「大人放心,奴婢曉得。」麥福微笑說道,清楚張信是去做什麼事情,他自然不會攔阻,況且張信選擇自己隨行,本來就是有讓自己協助處理瑣事的打算,麥福對此也心知肚明。 「其實大人可以在杭州城休息數日,再前去宣旨也行啊。」反正皇帝也沒有規定時間,王傑自然要為自己的上司考慮。 「早點解決事情,我也好安心與你們暢遊江南美景。杭州西湖聞名天下,待辦完差事之後,我們定要好好游賞一番。」張信笑道。 既然張信已經決定下來,眾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繼續欣賞起太湖的景色來,想到不日就可以到達目的地。眾人的心裡也有幾分期盼之意,這麼久時間都在船上度日,如果說已經習慣那是不可能的,每人都希望可以盡快享受腳踏實地地感覺。 不僅張信他們心情舒暢,連船隊地舵手們知道快要到達目的地之後,似乎心情也變得不一樣了,連划槳用地力氣也大上許多,所以到達杭州城的時期要比預期估算的早。 皇家船隊出行,派場自然非常浩大。金黃色的雲龍旗幟又是那麼的引人注目,而且朝廷也早給江南各省官府提前打好招呼,一路上見到船隊的當地官府也紛紛給下一個地方傳達消息。各府各縣地官員早就準備好迎接準備。 就連南京城裡的官員也已經商議好拿出什麼儀注來接待他們,可是船隊似乎沒有停下之意,卻讓不少人失望之極,連南京都有官員暗罵張信不懂事,路過南直隸的時候,居然也不前去南京拜望,簡直是沒有把南京官員放在眼裡。 當船隊到達太湖之時,各地官府終於明白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杭州官府在河道崗哨差役的提示下。已經得到準確無誤的消息,知道船隊什麼時候到杭州城,所以早早就已經招集人員隨時前去迎接了。 其實為了迎接張信一行人,杭州官場沒少討論商議,杭州是浙江省會,浙江一省的大員都在杭州城裡,所以爭論的自然分外激烈,雖然說張信此次下江南是來督辦織造地,不是巡撫四方。監督辦案的欽差大臣。 可是人家怎麼說也是京官,是朝廷派到當地官府辦事的,而且還是代表皇家前來地,如果招待不利,人家回京向皇上添油加醋的說上幾句,雖然朝廷未必會相信,可是也難保皇上不信啊,鬧不好就是因為這個,自己一輩子的前途就到此為止了。 況且朝廷派下來的使臣。誰知道他們有沒有什麼秘密任務。而且聽說這次為首的官員,還是皇上的親信。這種人更是得罪不起的,經過反覆商議之後,杭州官員們決定下來,先讓杭州知府帶隊前去迎接,待為他們接風洗塵的時候,浙江三司使、還有巡撫那個級別的官員才出場露下面,這樣既沒有顯得杭州官員諂媚奉承,也給足了使臣地面子。 「大人,杭州城到了,碼頭上已經有官員在等候,似乎是來迎接大人的。」王傑帶有幾分興奮之色說道。 「什麼叫似乎,本來就是來恭迎大人的。」麥福什麼時候也不會忘記奉承張信,況且這也是事實。 「是迎接我們的,做好下船的準備吧,免得人家說我們擺架子。」看到船隊已經靠岸,張信微笑站了起來,吩咐說道:「王傑,讓護衛們先下船。」 雖然說不擺譜,可是張信這麼做分明是給杭州官員一個震懾,當數百名身穿飛魚華服的錦衣衛依次從船艙內走出,在岸邊分列站好之後,冷眼掃視附近人群環境,在岸邊等候圍觀的人都覺得有幾分寒意,畢竟錦衣衛的名聲已經擺在那裡了,誰不認識他們啊。 「知府大人,怎麼京裡傳來的消息沒說有錦衣衛隨行啊。」一位官員悄悄湊近杭州知府任樂安,帶著一絲驚恐之色低聲說道。 「本官怎麼知道,朝廷地邸報說有數百護衛隨行,誰會想到隨行的居然是錦衣衛,這下子可麻煩了。」任樂安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錦衣衛是做什麼的,在場的官員心裡都非常清楚,誰也不敢拍著胸口說自己從來不怕錦衣衛上門調查。 「知府大人,朝廷使臣已經下船了,正朝這邊過來,現在怎麼辦?」一個眼尖的官員輕聲問道,錦衣衛就站在前面,他可不敢貿然上前。 「廢話,連我們來這是做什麼的都忘了,當然是趕緊上前迎接啊。」任樂安說道,能當上省會知府的他自然不會與下屬一樣膽小。瞬息之間馬上恢復鎮靜,隨即露出滿面春風的笑容,上前幾步準備與錦衣衛交涉一番,就如他們料想的一樣,當任樂安接到錦衣衛隊列之時,迎接他們地是幾把閃著寒光地刀刃。 「本官是杭州知府任樂安。是來迎接朝廷使臣的,還請諸位前去匯報。」雖然被刀刃指著,但是任樂安依然坦然自若地說道,臉上一點也沒有露出慌亂之色。 「大人有令,讓開幾步,讓幾位大人過來。」王傑的聲音傳來,分列站好的錦衣衛們非常有默契的讓開幾步,露出一條緊供兩人行走的道路來。 任樂安非常自然的道謝,然後面不改色地從容走過通道。見上司都上前了,同行的幾個官員自然不敢不上,心裡雖然還有些害怕。髮根之間還冒出汗水,可是還要強行保持冷靜,踏著虛浮的腳步跟了上去,片刻之後一行人來到船隊泊岸邊上,而張信等人已經全部下船,正聚在一起等待他們的到來。 「下官攜同杭州府一干官員給使臣見禮了。」任樂安微笑行禮說道,雖然他的品秩要比幾人大上幾級,可是還要乖乖的恭敬行禮,誰讓人家是京官。皇帝的使臣,按官場的潛規矩來說,那是見官大一級的。 「任知府客氣了,在杭州府期間,還要請你多多照應啊。」既然要來人家地地盤,張信自然把杭州府的情況打聽清楚,當然知道杭州知府是誰,聽到來人報名之後,自然客氣的回禮起來。 「城中已經準備妥當。請張侍讀先到驛站休息片刻,隨後再為各位大人接風洗塵。」任樂安知道這會不是暢談之地,立即熱情洋溢地說道,準備待張信他們進城休息時,趕快把情況匯報給其他官員知道,看模樣就知道張信的來頭可不簡單,連錦衣衛都要聽從號令,待會宴客的禮節的規格要更換一下才行。 「那一切聽從任大人的安排吧。」張信笑道,他當然相信任樂安懂做的。當下也沒有客氣。直接坐上備好的轎子,然後吩咐王傑他們隨行左右。還好因為要接待朝廷使臣,杭州府官員已經把附近的百姓驅散了,不然見到數百錦衣衛,那肯定會驚恐萬狀的。 當張信一行人離開之後,附近馬上開進數千威武雄壯地官兵把碼頭圍了起來,嚴禁閒雜人等上前一步,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五艘大船之中肯定有許多貴重之物,自然要來回保護,不然在自己地盤出了岔子,責任可是杭州官員承擔的。 所謂的驛站,其實就是一家豪華之極的客棧,這家客棧自然是杭州城裡最好的,是為了接待張信一行人,杭州官員特意徵用的,雖然這家客棧足夠寬敞,可是卻住不下數百錦衣衛,還好有官員機靈,馬上在附近再徵用幾家客棧,才把問題解決了。 「張侍讀,你且休息片刻,下官先告辭了。」任樂安微笑說道,雖然已經把消息送了出去,可是不親自前去商量一下,他心裡也不怎麼安心。 張信自然沒有意見,客氣的將任樂安一行人送出客棧,然後在房中淋浴更衣,經溫水那一泡之後,張信立即覺得精神為之一振,多日的疲憊一掃而空。 「今晚浙江官員必然設宴招待我們。」將眾人招集起來之後,張信輕笑說道:「麥福你酒量怎麼樣?不行的話儘管說,我這裡還有幾顆醒酒丸呢。」 「大人放心,奴婢雖然不敢敢千杯不醉,可一兩百杯可難不倒奴婢地。」麥福自信的說道:「奴婢可是御酒房出身的。」 「那今晚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張信笑了起來,隨後說道:「王傑、陸炳,你們也帶上幾位兄弟一起去,最好是能喝的。」 「卑職知道,待會定要把杭州的官員都灌趴下。」王傑眼睛亮了起來,摩拳擦掌的說道,其他事情不好說,但是喝酒打架是錦衣衛的拿手好戲。 「呂義,晚上的宴會你還是不好參加了,在客棧裡等我回來。」張信柔聲說道,而呂義自然順從地答應下來,同時還規勸張信要節制。以免傷身,這個場面落入麥福和王傑眼中,讓他們更加相信自己地判斷。 黃昏時分,任樂安出現在客棧之中,恭敬的請張信前去赴宴,片刻之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目地地卻是一座園子,園中小橋流水、假山奇石、亭台樓閣無一不全,而且已經有近百人在裡面等候著,見到張信一行人之後,也不管認不認識,全部湧了上來,微笑行禮,然後自我介紹。 張信哪裡記得那麼多。管他是什麼官員、富豪、鄉紳、文人學子,反正臉上掛著笑容準沒有錯,僅僅幾十步路。張信就已經接到上百句請安問好,直到浙江三司使、巡撫出場之後,眾人這才逐漸安靜起來。 浙江布政司和巡撫怎麼也算得上封疆大吏,人家這麼給面子,張信自然不會怠慢,連忙上前去見禮,見到張信那麼識趣,幾個浙江要臣心裡頓時放鬆起來,連忙招呼眾人入席。然後司儀宣佈宴席正式開始。 酒席之中永遠是最容易聯絡感情的,幾杯淳酒入肚之後,宴席的氣氛自然也隨之濃烈起來,而且在這個級別的宴會之上,當然不會缺少歌舞伎樂,況且朝廷使臣似乎非常隨和,連隨行的十幾個錦衣衛也不像平時那樣冷著臉,杭州的官員鄉紳們自然樂得討好奉承。 夜幕逐漸降臨,歌舞當然持續著。張信估摸著時間,當覺得自己看到席間眾人出現重影之後,有些歉意地向幾個要臣提出告辭,再喝下去可能真的會在浙江官員面前失儀了,往嚴重來說,這可是有損朝廷威嚴啊。 「任知府,請代我感謝各位大人的盛情款待。」回到客棧之後,張信微笑說道。 「下官一定轉告,張侍讀先去休息。明日下官再來拜訪。」見到張信滿意。任樂安的心情自然也舒暢起來,告辭之後帶著隨行差役離開了。王傑。帶著兄弟們回房休息吧。」看到眼睛還保持清明的錦衣衛,張信輕輕笑道,顯然對這樣的情景非常滿意。 「遵命。」王傑拱手說道,步伐依然穩健的帶著錦衣衛們從張信的閣樓前告退而去,當然,閣樓之前還有留下幾個錦衣衛在警戒著。 讓人把有幾分醉意的麥福帶回房屋之後,張信也沒有再理會其他事情,自然而然地推開自己的臥房,倒頭躺在床上,沒有想到沈園的生意已經遍佈到江南來了,而且江南地官員似乎也喜歡喝白酒,一人一杯下去,張信當然也受不了。 迷迷糊糊之間,張信似乎感到有人把自己的衣服裉去,而且用溫水不停擦拭著自己的身體,那舒適的感覺讓張信格外享受,情不自禁的舒歎起來,過了不久,張信身上的酒意慢慢退去,他也隨之清醒過來,待看清房中的場景之後,張信這才明白怎麼回事。 「相公,你醒了,不是叫你節制嗎?怎麼又不聽勸。」一個身穿寬大衣袍,烏黑青絲柔韌垂落,露出動人心弦美好身材的美人嬌嗔道。 「盛情難卻,不得已而為之,綺兒你要見諒啊。」張信輕輕笑道,如果不是自己還緊記她的勸誡,恐怕現在已經不省人事了。 「下不為例。」綠綺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沒有打算追究下去,輕輕把手中地毛巾放下,準備下床給張信泡茶。 床榻狹窄,而且張信又佔了大半地方,綠綺的嬌軀只能隨之彎曲,一時凹凸畢現,滾圓挺碩的突起把鬆軟的胸襟高高撐起,似乎綠綺已經淋浴,而且也除去束縛,加上衣袍寬大,半掀的領口的春光洩露在張信眼中。 張信的眼睛自然直勾勾地盯著美人衣襟之內,只見兩座腴潤如膏白膩若雪的乳峰嬌聳著,散發著無比撩人的彈力,這讓張信變得口乾舌燥起來,突然從心底湧起一股無可遏制地**,雙手自然的將美人摟抱住,綠綺輕呼一聲,隨後軟軟地撲在張信身上,伴隨而至的是醉人心魄的縷縷幽香。 「相公,你要做什麼?」美人似嗔非嗔,推著他的胸膛支起嬌軀,臉上染著驚心動魄的羞與媚,眸中儘是盈盈水波。 沒有收到系統消息,下周應該是沒有推薦,請各位多多支持啊,隨手多點擊兩下應該很容易吧。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三章 織局 「綺兒,這些天來辛苦你了。」張信輕聲說道,為了掩飾身份,綠綺每日都待在船艙之中不便出來,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妾身不覺得辛苦。」綠綺嬌弱說道,張信能將她帶至江南,這已經讓她分外開心了,況且在船上還有張信的細心照顧,她只會感到甜蜜。 「待明日將織造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我們就出發去上虞。」張信微笑說道,手上開始有些不安分起來。 「正事要緊,相公不必著急。」綠綺柔聲說道,秀眸中朦朦朧朧,似乎察覺到什麼。 「對相公來說,綺兒的事情永遠是最重要的。」張信口裡說著甜言蜜語,卻輕俯下身子把頭擱到美人秀髮與粉額之間,漸漸地繼而往下,沾點過巧致瑤鼻,吻住了那誘人無比的粉嫩紅唇,片刻之後,綠綺嬌喘吁吁,不覺一陣情意迷亂。 「相公,門還沒有拴上,這兒說不定會有人來的。」綠綺小臉羞紅的說道,小手緊緊的捉住衣裳。 「放心,這麼晚了誰敢打擾本大人休息啊。」張信笑道,一掌倏從鬆脫的衣裳插入,穿掠過軟滑小衣,揉到一團飽滿的軟綿粉肉,雖然不再是新婚燕爾,可是綠綺還是生出一種無法抵擋之感,立即覺得暈乎乎飄蕩蕩的。 張信見此情景,自然明白應該怎麼行事,雙手悄然無聲的行動起來,很快,一具白如初雪毫無瑕疵的胴體便絲縷不掛地出現在張信面前,這時張信以最快的速度將身上的衣服脫去,輕輕的壓了上去……,不久之後,房間之內呻吟之聲響起,又逐漸低落下來。如此反覆幾回之後,房中再次恢復了平靜。 翌日清晨,張信迷糊的在睡夢之中醒來,下意識的向身旁摸去,卻發現旁邊空無一人,張信猛然驚醒。待從床上起來,看到綠綺合衣正安詳的躺在屏風外小房床上之後,這才放下心來,看來綠綺還沒有忘記要注意保密啊,張信搖頭歎氣。其實把綠綺地身份公佈出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隊伍之中還有人敢在這件事情上找自己麻煩不成,可惜綠綺心裡還有顧慮,極力勸說之後,張信才打消這個念頭。 「綺兒,醒醒。」雖然披上衣裳,但是在不知覺中,綠綺身上的春光還是顯露出來。這讓張信大飽眼福之餘,也連忙上前將她喚醒,說不定待會就有人過來了。 「相公,天亮了?」綠綺迷糊的睜開眼睛,偶爾流露出來的風情讓張信動心不已。 「綺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還累的話到屋裡睡。」張信笑道,這裡離房門實在太近。可能會有人闖進來地,張信實在不怎麼放心。 綠綺露出羞澀一笑,從床上下來之後,看到自己衣裳有些凌亂,連忙輕快的躲到屏風裡面整理起來。片刻之後,一位清秀俊逸的小伙出現在張信面前。 「大人稍候,讓小人給你打水洗漱。」綠綺說完也不等張信阻止,逕直推開房門往客棧後勤地方走去,服侍滿臉無奈的張信洗漱之後,綠綺又將準備好的早膳擺放在桌子前面,聲音清脆柔美說道:「大人,請用早膳。」 「綺兒,你過來坐下一起吃。」張信說道,心裡十分後悔答應讓綠綺隱瞞身份。 「大人。這可不行。讓人看見不好。」綠綺甜甜笑道:「況且小人剛才在廚房已經吃過了。」 「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擔心什麼。」張信說道。上前攥住綠綺地小手,把她拉到椅子上坐好,連在分發食物的時候也沒有將手鬆開,綠綺左顧右盼之後,發覺沒有其他人之後,也就安心的與張信一起享受起早膳來。 兩人自以為沒有人見到,動作慢慢的也有些放開,平時在家中的一些親呢行為也不知不覺的顯露出來,而這一暮卻落到對面閣樓王傑和陸炳眼中。 「陸兄弟,似乎大人對那呂義非常寵愛啊。」吃完早餐,正是喝茶的王傑試探性的說道。 「呂義是大人地書僮,大人待他自然不比常人。」陸炳雖然明白怎麼回事,可是沒有張信的命令,他自然不敢洩露天機。 「聽說大人的夫人是蔣皇舅的女兒,而且聽說夫人與興國太后的關係密切,若是讓夫人知道這件事,那就麻煩了。」王傑臉上露出幾分擔憂之色。 「王百戶,大人的事情我們最好不要插手,無論大人怎麼做,我們權當看不見聽不到就可以了,況且這種事情大人心中自然有數,也輪不到我們操心。」看到近日來王傑對自己不錯的份上,陸炳認真地提醒說道:「還有,平時對呂義恭敬一些。」 「謝謝陸兄弟提醒。」王傑眼睛一亮,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也沒有繼續追究問陸炳為什麼要對呂義恭敬。 「大人已經吃完早膳了,我們趕快過去給大人請安吧。」陸炳也沒有理會王傑是否聽出什麼來,反正自己已經盡心給予忠告,就算有什麼事情也與自己無關。 「那好,我去給麥公公報個信。」王傑笑道。 不久之後,幾人來到張信的閣樓前求見,進入客廳之後,對綠綺在張信房中忙碌視若無睹,而且恭敬的給張信請安問好。 「都坐下吧。」張信輕輕笑道:「麥福,昨晚還說自己百杯不醉,怎麼才片刻功夫就軟在椅子上面了,現在酒意消去沒有?要不要再回房休息一會。」 「誰知道那些官員準備的居然是名聞京城的烈酒,這些官員地消息還真靈通,在京城才釀造數月的新酒這麼快就運到江南來了。」麥福報怨起來,隨後露出感激之色說道:「謝謝大人關心,奴婢身體並無不適。」 「那就好,待會我們就要出發到織局處理事情,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可能要晚些才可以回來,你們吃過早膳沒有?」張信問道。心中已經打算好,今天把織造的事情吩咐下去,然後明日即刻出發前往余姚,中途經過上虞裡,順帶將綠綺的事情辦好。 「已經吃過了。」王傑說道:「兄弟們也已經準備好,隨時聽從大人吩咐。」 「既然如此。那就把人都叫上,我們現在就出去吧。」張信點頭說道:「特別叫染織局的幾位匠師注意,這次任務是否可以成功完成,就要看他們地表現了。」 要做一些專業的事情,張信自然沒有忘記從京城染織局中挑選一些懂得織造的匠師隨行下江南。不然單憑他們幾個外行,被人忽悠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大人,杭州知府任樂安在外求見。」正當眾人商議詳情時,一名錦衣衛校尉進來稟報說道。 「任樂安,他來做什麼?」張信輕聲自語,隨後說道:「請任大人進來。」 「他應該是來作陪的,大人是朝廷派下來地使臣,當地地官員自然要以禮相待。」王傑猜測說道。 「管他來做什麼。只要不是請咱家赴宴,那麼一切都好說。」麥福揉額說道,隨後碰觸到張信質詢地目光,立即恢復神采奕奕地模樣來。 「我們這次可是來辦皇差的,不是遊山玩水,如果任樂安真的為些瑣事而已,那麼我們可沒有閒情逸致和他瞎扯。」張信皺眉說道。雖然昨晚任樂安說要來拜訪,張信只當成是客氣話,況且昨晚宴會自己已經很明確的和杭州各個官員表明態度,自已只是為織造而來,沒有閒心理會其他事情。那些官場狐狸應該聽明白自己地意思。 話雖然如此,但是當地知府恭敬求見,張信等人自然不會斷然拒絕,客氣的將人請到廳中落坐,然後奉上清茶寒暄起來。 「任知府平日裡公務應該十分繁忙,今日怎麼有閒暇前來啊。」片刻之後,接到張信的眼色,王傑直接詢問說道,臉上充滿困惑之意。 粗人,一點也不懂說話。任樂安心裡評價。有些尷尬的笑了起來,這還用問。自然是拉關係來的,做官的誰不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與張信聯絡好感情,等他回去之後與皇上那麼一提,以後考評述職的時候,皇上有些印象,硃筆一揮,那麼還不官運亨通嗎。 其實不僅任樂安有這個想法而已,只是浙江三司使級別的官員自持身份,不能輕易前來拜訪,而其他各縣官員還沒有這個資格,就任樂安近水樓台先得月,身為當地知府,可以名正言順地招待朝廷使臣,別人雖然明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也無話可說。 「待會我們要去杭州織局辦事,任知府是當地的父母官,對織局應該十分瞭解吧?」張信微笑詢問道,給任樂安一個台階下,如果是在平時,張信自然有心情與任樂安閒聊,可是現在可沒有時間可以耽誤。 「那是自然,張大人初來駕到,對杭州地形不甚熟悉,不如由下官給幾位引路吧。」任樂安當然順勢說道。 織造局,織造各項衣料及制帛誥敕綵繒之類,以供皇帝及宮廷祭祀頒賞之用,織造局內置提督織造太監一人,雖然說大明各地織造局不下二十多個,但其重心卻是江南地區,朝廷京城官局大半隻從事織品染練,而皇帝所用賞賜各項段匹,主要由江南各省各府地方織染局分別造解。 各地方織染局歲造段匹的原料為本府州民間交納的稅絲,經費多出自裡各地方的甲丁田稅銀,有的時候也直接從內帑太倉撥銀,雖然說歲造段匹雖有定額,但是由於皇宮朝廷使用量越大,所以常在額造之外添派,像張信這次下江南督辦織造,就屬於添派的情況。 與大明其他局監一樣,織造局也是實行匠戶制度,織局內地供役工匠通過匠籍制度強制征發而來,兩京織染局使用的工匠以住坐人匠為主,蘇、杭等府地方織染局則以存留匠為主,屬於輪班匠之類。 匠戶隸屬於工部,分輪班匠住坐匠二類。輪班匠須一年或五年一班輪流到官手工作坊服役,每班平均三個月。住坐匠則是每月赴官手工作坊中服役十天,若不赴班。則須月出銀一錢由官府另雇他人。匠戶雖然還保持著父死子承的制席,但是相對來說,匠戶們起碼還有一點空餘時候,不用整日工作操勞,與官府的依附關係有所放鬆。 「大人,請面就是織造署了。」在任樂安的帶領下。一行人乖轎騎馬浩浩蕩蕩地來到杭州織造署衙門,提督織造太監早已經得到消息,帶領著織造署各個差役在衙門前等候,見到人群之後連忙圍了上來行禮。 「奴婢賀平見過張侍讀、麥公公。」織造太監賀平諂媚謙卑行禮起來,雖然說經過皇帝和朝廷大臣們的打擊。而且相繼招回各地鎮守太監,可是像織造局、茶鹽司之類的官衙,還是由太監們把持著。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各地地太監們紛紛收斂許多,安守本份做起人來,畢竟他們屬於人人喊打的角色,若是行為不慎的話,當地官員和御史都給上奏朝廷。以便獲取政績,現如今張信奉旨督辦織造,賀平自然要小心伺候著,免得前途不保。 「各位大人請進。」見到張信幾人矜持的點頭示意之後,賀平並沒有見怪,反而更加熱情的招呼起來,京城裡來的。若是沒有一點傲氣才是怪事。本來就是這個目地,張信等人自然不會推讓,在織造差役地恭迎下,來到官署客廳之中。 按理說任樂安在這個時候應該功成身退地,可是他卻沒有告辭。反而坦然自若的跟著眾人走了進去,到廳中之後居然還微笑說道:「賀公公,今日幾位貴客到訪,你收藏已久地西湖龍井已經拿出來了吧。」 看模樣任樂安似乎與賀平非常熟悉,不過這也不奇怪,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在不久之前,太監們地權勢滔天,在各地的勢力極大,身為當地知府的任樂安。自然而然要與之交好。 「那是自然。各位大人請稍等,奴婢這便去準備。」賀平滿臉笑容說道。還以為張信他們會在杭州遊玩幾日,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快來,剛剛才接到消息,一切都沒有準備妥當,希望他們莫要見怪,賀平在心裡祈禱著,可是手腳去麻利的下去準備了。 「西湖龍井,色綠、香郁、味醇、形美,堪稱四絕,乃是杭州府各種名茶中的佳品,今日各位大人可要仔細品嚐。」任樂安笑道,絲毫沒有提及龍井茶是貢品的事實。 「那待會可要仔細品味一番了。」張信笑道,既然已經來到織造局,也不差那麼一杯茶的功夫,況且自己今日是來督辦織造的,可不是來搜查誰人貪污受賄地證據,給人家一點時間做準備也好。 說話之間,賀平已經帶領幾位僕役上來,恭敬的給廳內的諸人奉上香茶,揮手讓幾個僕役退下之後,賀平卻沒有坐下,反而是滿面笑容的侍立一旁。 「入口淳香,回味無窮,不愧是天下名茶之首啊。」張信讚歎說道,茶水入喉稍微有些苦澀的味道,可瞬息之間卻化成淳香的滋味,口感居然要比皇宮裡的貢品好上幾分。 「大人讚譽了。」賀平臉上樂開花來,口中不停地謙虛起來。 「賀平,你這龍井居然要比宮裡的好,平日裡可是有福了。」麥福不鹹不淡的說上一句,卻讓賀平驚恐不已,額頭上汗漬隱約可見,張口欲言,但卻不知道如何解釋,反而越發焦急起來。 「這是因為幾位大人來得巧,龍井茶有春茶、夏茶、秋茶之分,尤以一尖二葉的明前茶為佳品。」任樂安微笑解釋說道:「前些日子杭州剛好是摘采明前茶的最佳時期,剛剛將茶炒制完成,幾位大人就來了。」 按採摘地日期不同,茶葉分為明前茶和雨前茶兩類,明前茶是指清明節前采制的茶葉,雨前茶是清明後谷雨前采制的茶葉,明前茶細嫩品質好,雨前茶品質尚好,谷雨後立夏前的茶葉一般較粗老,品質較差。 明前茶由於芽葉細嫩,香氣物質和滋味物質含量豐富。因此品質非常好。但由於清明前氣溫普遍較低,發芽數量有限,生長速度較慢,能達到採摘標準的產量很少,物以稀為貴,明前茶就更顯珍貴了。 「麥福。新茶自然要清香一些,不要計較那麼多。」聽完任樂安的解釋後,張信開口說道,他們可不是為了茶葉的事情來的。 「大人說地是。」麥福恭敬執禮說道,讓眾人知道這次事情到底是由誰做主。任樂安和賀平自然明白,對張信的態度越發恭敬熱情起來。 「賀平,你應該清楚我們這次為何事情而來吧。」繼續抿了一口香茶後,張信淡淡說道。 「奴婢清楚,庫中已經準備好宮裡所要地錦綢,隨時可以搬運到船上。」朝廷已經給江南各地地織造局發下命令,賀平當然瞭解情況。 「不僅是這事而已。」張信搖頭,隨後說道:「聽聞杭州織局技藝冠絕江南。皇上大婚之日臨近,而喜服袍帳還沒有紡織出來。」 「大人的意思是?」賀平眼睛一亮,有些驚喜詢問起來。 「讓織局匠役把手裡地工作全部停下,全力以赴負責為皇上紡織婚慶之物。」張信微笑說道:「如果這樣做地話,你有什麼意見嗎?」 「奴婢一定不負大人所托,盡心為皇上織造。」賀平哪裡會有異議,能承辦這個差事。不僅會讓皇帝記得杭州織造局,而且又在江南官場上露臉,好處數不勝數,賀平怎麼可能將這樣的差事往外推。 「賀平,並非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此事關係重大,我自然要小心謹慎一些。」將要訂做的物件說明白之後,張信認真問道:「你有把握在兩個月之內將此事完成嗎?」 張信知道,古代織布並不像後世那麼輕便,只要機器一運轉,幾分鐘時間就可以做出想要的布料來,而且越是高級複雜的錦絲,純手工地製品的質量遠遠超過用機器編織,聞名天下的錦緞都是經過精心編織出來的。 況且皇宮使用的絲綢,要編織的花樣更加繁雜。紋飾花樣千姿百態。其中尤以「妝花」和「織金」更是宮廷必用技法。「妝花」就是在地緯之外。另用彩色緯絲在織物上以控梭等方法形成花紋,織法複雜。花紋精美,色澤艷麗。「織金」,就是在織物上織入金銀線,以形成特殊光澤效果的方法,同時這也是宮廷顯耀富貴的象徵。 這兩種工藝非常繁雜,不是幾天就可以做出來地,況且對織造的要求也十分嚴格,張信給出的兩個月時間未必夠用。 「大人放心,奴婢一定督促匠役們按時完成的。」賀平仔細一想,咬牙說道,心裡已經準備就算讓匠役們是不眠不休的苦幹,也要讓他們把任務作完成。 「織局在編冊在案的匠役有多少人?局內織機有多少張?」在沒有把杭州織造局的情況瞭解清楚之前,張信可不相信賀平地保證。 「回稟大人,如今織造局內共有匠戶七百餘人,大小織機二百一十七張,在江南各省府的織局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賀平有幾分得色,雖然底子是前人打下來的,可是如今是自己在執掌杭州織造,那自然就是自己的政績了。 「走吧,到織房裡瞧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張信決定說道。 「大人,這不太好吧,機房雜亂,恐怕會有辱大人視聽啊。」賀平猶豫說道,織房中織機凌亂,而且粗鄙匠役眾多,染料和汗臭混雜在一起,讓人呼吸困難,如果到時張信他們責怪下來,自己可吃罪不起。 「請看看也無妨。」織房是什麼樣子,張信心中已經有數,在工部地時候,自己可是巡視過各個監局作坊的,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啊。 「大人,這邊請。」看到張信執意要去,賀平也沒有辦法,況且再阻止下來豈不是讓他們懷疑自己有撒謊之處。 賀平的帶領下,眾人穿過後堂,來到一個寬敞的房院內,正在忙碌的匠役見到平時絕不踏足進來的賀平進來,紛紛茫然不知所措,片刻之後才有些匠役知機放下手中的工作,起來行禮問好。 「大人,這裡便是織房了。」賀平絲毫不理會匠役們的問好,而是恭敬有禮的為張信等人仔細地介紹織房裡地情況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出行 織造局通常分為兩部分,織造衙門是織造提督太監管理織造,處理事務的官署,織局是相當於生產的官局工場,織局分為若干堂或號,每局設頭目三人管理,名為所官。所官之下有總高手高手管工等技術和事務管理人員,負責督率工匠,從事織造。 織局之下分設三個機房,即供應機房倭緞機房和誥帛機房,技術分工較細,按工序由染色和刷紗經匠搖紡匠牽經匠打線匠和織挽匠等各類工匠操作,而且每個匠役都只是負責自己的職業,哪怕是匠役死後,他的兒子也要繼承同樣的工作,不准有越權行為。 張信仔細的聽著,混然不在意織房內散發出來的氣味,而其他人見狀,也只能強行忍耐下來,輕微的凝神屏風,不敢隨意呼吸,而織房中的匠役更是不知所措,個個惶恐不安的看著平日裡難得一見的貴人,一時之間也沒有了動作。 「有空的時候也把織房打掃乾淨,給匠役們發幾套新衣,讓他們淋浴打扮一下,織造局怎麼說也算是官府衙門,亂成這樣成何體統。」張信輕描淡寫的說道,隨後轉身返回離去,再憋氣下去自己可能會窒息的。 「遵大人之令。」待到張信走遠之後,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跟了上去,賀平更是高聲應承起來,隨後對差役說道:「你們幾個,聽到大人剛才的話沒有?」 「聽到了。」幾個差役回答道。 「那還不快按照大人的吩咐行事。」賀平訓斥起來,隨後喃喃說道:「這些粗鄙雜役算是遇上貴人了,也是他們運氣。」 聽到賀平的訓斥,差役們馬上行動起來,開始朝匠役們麼喝指使,賀平也不再理會織房裡亂成一團的情況,上快步伐追上張信一行人。 「賀平。就這麼些人,能按時完成任務嗎?」返回客廳之後。張信端起杯子喝了口香茶,以壓制剛才的氣味,隨後用疑慮的語氣對趕回廳中的賀平說道。 「哪怕連續工作,不休不眠,奴婢也要督促他們按照大人地意思完成任務。」賀平誓言旦旦說道,就樣說明賀平的心裡也沒有十足地把握。 「織造講究慢工出細活,再急也織不出質量上佳的錦緞來。」張信搖頭說道:「況且欲速則不達。****若是按你的法子,匠役們都病倒了,照樣不能完成任務啊。」 「大人言之有理,匠役們也不是鐵打的身子,不休不眠,能熬幾日啊。」麥福點頭贊成說道,如果真的不能完成任務,到時皇上追究起責任來。恐怕定是要自己頂罪,絕對不會責罰張信的,所以在這件事情上麥福比張信還熱心。 「兩位大人教訓的是,奴婢疏忽了。」賀平尷尬笑道,太著急立功表現,卻把這個情況給忘記了。 「賀平,你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如果沒有地話。那麼我只能把一部分工作交給其他織局完成了。」張信淡淡問道。 「奴婢還有一個法子。」把到手的功勞分出去?賀平當然不願意,眼睛一轉之後,馬上又有新的主意。 「說出來聽聽。」張信饒有興趣說道,如果能在杭州完成全部事情那再好不過了,畢竟跑來跑去也會辛苦的。 「奴婢可以部分錦緞交給其他人領織。」賀平輕聲說道。臉上卻有幾分疑慮,不知道自己這個主意張信是否答應。 「領織?」張信自然明白什麼是領織,有的時候官方織造局沒有按時完成朝廷派發下來的任務,只好通過市買和領織的方式,將差額的錦緞補足上交。 市買自然就是徵收強行購買之類地事情,因為錦緞是要訂做的,所以市買肯定行不通,而領織就是讓民間的織造匠役,從官局領取原料和工銀,進局使用官機織挽。保證官局織造任務的順利完成的一種方法。各地織局歲供不足時,經常用這樣的方法。 「領織是沒有問題。可是織局裡的織機夠用嗎?」麥福一針見血地說道,就算能從民間招收幾百上千織匠,可是沒有織機使用,人再多也沒有用處。 「況且民間的織匠技藝再好,可能對宮廷的錦緞不瞭解,就算你想分班輪值趕工,恐怕也不見成效的。」張信也否決說道,宮廷裡的東西民間可不敢使用,所以民間地織匠哪怕懂得怎麼樣編織,技術自然要比官匠要差上一點。可偏偏有的時候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皇家訂做的東西當然只能是盡善盡美,連一點瑕疵都是不允許存在的。 「那沒有辦法,只能依照大人的意思了。」賀平沮喪說道,要知道這次可不是做精美的錦緞那麼簡單而已,織造的都是皇帝貼身使用的衣物,有什麼不瑕疵之處皇帝本人自然會清楚,若是皇帝龍顏不悅,恐怕沒有人能承擔這個後果。而以前領織的匠役都是編織一些相對普通的錦緞,龍袍鳳帔之類地自然沒有機會接觸,賀平也不敢保證他們能勝任。 「賀平,去給蘇州織造遞個話,讓他盡快來杭州一躺。」張信也有幾分無奈,看來自己地打算要落空了,要等蘇州來人,將事情交待清楚自己才能動身,雖然說事情可以全部交給麥福處理,可是船上織造原料及貴重珍寶和金銀箱櫃的鑰匙可在自己手裡,張信可不能輕易將鑰匙給人,況且時間也不急,耽誤一兩日也是可以地。 「好的大人,奴婢這就去。」賀平領命行禮之後,準備去吩咐手下差役辦這件事情。 「且慢,另外還有一件事,你隨便一起傳話給江南各府織造局,讓各個織造統計清楚自己局內庫房有多少匹錦緞絲綢,再加上兩個月內紡織出數量,核算明白之後,讓他們列個清單匯報過來。」張信微微笑道,這樣就知道江南各地的緞絲綢數量。是否能滿足宮廷需要的要求,份額足夠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不夠的話可以提前想辦法。 「大人是擔心錦緞數量不足?」待賀平領命而去後,麥福輕聲詢問道。 「畢竟在年初春慶之時,各地織造已經上貢歲造,如今不過數月時間,不知道各局內能有多少庫存量。」張信皺眉歎氣道,新春佳節之時,皇帝給群臣權貴派發禮物。送金銀珍寶未免顯得太俗氣,所以只有用綾羅稠緞以表心意,連張信也收到皇帝送來的幾匹精美絲紗錦緞,就在這短短的數日之內,存放在宮中的數千匹綢緞立即消耗一空。 其實京城權貴百官也不用耗費這麼多絲綢的,可是大明地宗室血脈實在太多,宮裡三分之二的綢緞就是用在給各地宗室發放地禮物上面,宮中絲綢耗盡。而且正趕上朱厚又要選妃立後大婚,自然要專門下江南督辦了。 「大人放心,江南各地有這麼多的織造局,數額肯定會夠的。」麥福安慰說道,雖然不是主管京城織造事情的,可是麥福對宮中綢緞的使用情況也非常清楚,畢竟分發禮物的時候都要經過司禮監之手。所以對張信說的情況深以為然,現在只能希望擔憂不會實現。 「麥公公說地十分在理,張大人過慮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開口的任樂安也隨之勸慰起來,隨之也給出了個主意:「如果份額真的有所不足,大人可以從民間採購。以彌補其中不足之處啊,有些民間作坊織造出來的綢緞,與官局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訂做的龍袍鳳帔民間技術自然要比官局差一點,可是其他的錦緞絲綢,民間的有些作坊紡織出來地可能要比官局的好,畢竟官局的匠役們只是以完成任務為目的,自然沒有什麼積極性,而民間作坊卻是心盈利為根本,當然要挖空心思研究怎麼把絲綢織造得最美。 「如果情況真是這樣的話,那也只有如此了。」張信輕歎說道。如果不到最後。張信不打算採取這個辦法,採購市買是好聽一些的說法。其實真實情況與強買收購沒有什麼區別之處,以皇帝朝廷的名義,要了人家地東西,最後只是象徵性的給幾兩銀子,這樣的事情張信心裡還是有幾分牴觸情緒的。 「各位大人,奴婢已經在後院花園擺好宴席,還請各位入座。」不久之後,賀平滿臉笑容走進廳內,顯然已經調節好心情,先是向張信稟報已經將事情辦好,然後謙卑有禮的請眾人移駕入席。 張信自然不會拒絕,以後還要勞煩賀平,這點面子不能不給,而見張信都欣然入座,其他人更是沒有異議,十分坦然地享受起賀平的接待來。 酒宴過後,張信也沒有著急離開,而是繼續參觀起織局來,由於張信的一句話,這個時候織造局內已經煥然一新,織房內收拾得整齊有序。織匠們也淋浴洗澡過,換上新衣之後,身上的異味消失不見,個個容光煥發,見到張信一行人再次進來之後,紛紛過來行禮,露出感激的笑容。 被這麼多人圍繞著,張信也有幾分不自在,稍微皺起眉頭來,雖然隨即鬆開,卻被眼尖的賀平看到,賀平自然麼喝起來:「圍在這裡做什麼,都回去幹活。」 賀平在織造局內還是有威信的,見到織造大人發下令來,匠役們紛紛散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工作起來,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錯覺,幾個時常來巡視織房的差役,也覺得這些匠役們在工作時,手腳要比平日麻利許多。 「收拾一下,果然要比剛才舒服啊。」麥福笑道。 「麥公公說地是,以後奴婢讓他們經常打掃。」賀平也是這個感覺,以前不願意踏入機房半步,就是嫌棄這裡髒亂,如今再也不用害怕了。 「回去吧,不要在這裡打擾他們勞作。」張信滿意地點頭,隨後說道:「賀平,織造的事情就讓你費心了。」 「大人言重了,奴婢一定盡心。」賀平懸浮半天地心,終於可以安然落地。 「若是蘇州織造來了,讓他到驛站找我吧。」張信微笑道。知道如果自己整日出現在織造局的話,賀平根本沒有心情再理會織造的事情。與其讓他總是費心討好自己,還不如讓他把心思花在織造上面,好趕快完成任務。 一行人再次浩浩蕩蕩的返回客棧,有官府的差役在前面開路,一路上自然是暢通無阻,待回到客棧地時候,任樂安也知機的告辭而去。 「綺兒。看來我們又要多耽擱兩天了。」回到房間之後,張信歉意說道。 「不要緊地,先把皇上吩咐的事情安排好,我們再去上虞也不遲。」綠綺柔聲說道,這路上她都跟隨著,自然明白責任不在張信,還沒有談上幾句話,王傑匆匆求見.到許多請帖。都是邀請大人前去赴宴,或者聽戲的。」 「現在哪裡還這個心情啊。」張信搖頭說道:「不要理會他們。」 「可是其中有浙江巡撫、布政司、提刑司……的貼子。」王傑遲疑說道:「還有當地錦衣衛都司也希望能宴請大人。」 「給他們回個貼子,就說我們昨日宿酒未消,身體偶有不適,不能前去赴宴,他們的心意我領了,改日必定登門請罪。」張信考慮片刻。還是找個借口全部推脫了,這麼多人請客,選擇去哪都可能得罪其他人,還不如全部拒絕,大不了留下清高自傲的名聲。也好過讓各道御史參奏自己不務正事。 王傑依令而去,按照張信地意思,給各個官員回了信息,正如張信料想的一樣,浙江的要臣大員們被拒絕之後,面子也有幾分掛不住,但是聽到其他官員也沒有請到張信,心情也隨之順暢起來,隨意說道幾句也沒有再把事情放在心上。 兩日之後,蘇州織造提督太監汪陽。接到消息之後匆匆忙忙趕赴杭州。生怕來遲了美差讓其他織局得去,汪陽來到客棧求見之後。張信也沒有廢話,直接把事情交待清楚,而汪陽自然沒有異議,連連點頭答應。 詢問清楚蘇州織局的情況之後,張信把人全部找來商量,經過研究討論,一致認為以兩個織局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任務完成,得到準確結論後,張信也沒有耽擱,直接讓賀平和汪陽來到船上搬運織造材料。 要知道龍袍鳳帔上點綴的寶石珍珠可是從宮裡特意挑選出來的,每樣都是經過皇宮裡的能工巧匠精心磨製而成,價值可不菲,單是鳳冠上地珍珠就要點綴上百粒,更不用說朱厚的龍袍喜服了,以杭州和蘇州織局內的財力,根本不可能買得起這麼珍貴的材料,所以只能由宮中運來,讓織局紡織裝飾。 待賀平和汪陽將所需要的織造材料全部領取之後,張信心裡頓時輕鬆許多,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只要沒有意外,那麼接下來他們的工作就是接收各地運來的綢緞,然後登記造冊記錄下來即可。 「麥福,蘇州織局已經送來錦緞,你記下來沒有?」客棧大廳裡,張信微笑說道。 「大人,奴婢已經記下來了。」麥福從懷裡掏出卷冊,認真地念了起來:「蘇州織造局今日運來緋紅地捲雲金龍妝花緞七匹、絳地雲龍捲浪妝花緞五匹、……,金彩絨十九匹、織金妝花緞二十一匹、織金妝花絹五匹、織金妝花羅十一匹……。」 「麥福,江南共有八個織造局,你說全部錦綢數量加起來,數量是否足夠了?」聽到蘇州織造局才運來的絲綢總共才三百餘匹,張信眉頭一皺,如果其他織局也是這個庫存量的話,哪怕再給他們兩個月時間趕織,最後的數量也不會超過五千匹,能不能應付皇帝大婚需要的數量還是個未知數啊。 「其他織局地庫存量還沒有報上來,奴婢也不清楚。」麥福也意識到情況似乎不妙,小心翼翼的回答。 「你可知道當年先帝大婚,大概用了多少錦緞?」張信問道,只要有數字參考,那麼就可以知道到底夠不夠了。 「大概在七千匹上下吧。」麥福不確定說道,皇宮那麼大,張燈結綵用的絲綢就不計其數。還要給宮女做婚喜用的新服,加上皇帝大婚那天的賞賜。反正林林總總加起來七千匹只會多不會少。 「那麼說來,我們至少要置辦八千匹以上的錦緞才能回去交差。」張信額眉緊鎖,事情似乎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樣順利啊。 「可能其他織局綢緞要比蘇州局地要多,大人不必太過憂慮。」綠綺在一旁輕聲說道,若不是還在外人在的話,她十分想伸出小手撫平張信眉間地折皺。 「而且如任知府所說,如果實在不足地話。我們可以向民間採購。」王傑也接下綠綺地話說道:「皇上讓大人攜重金下江南,可能也有這個意思。」 「就聽你們的,先把事情放下吧。」張信微笑說道:「麥福,這幾天江南各織局地錦緞應該會陸續運來,就麻煩你記錄下來了。」 麥福點頭答應,隨後問道:「大人準備出發去余姚了?」 「沒錯,早點將皇上吩咐下來的差事辦好,就可以把精力集中在織造的事上。」張信輕輕笑道:「從余姚回來之後。也應該有心情遊玩一下杭州城了。」 在杭州數天,卻連名聞天下地西湖都沒有去過,張信實在是不怎麼甘心,早點把事情處理完畢,自己就可以攜美暢遊西湖美景了。 「大人準備帶多少人前去余姚?」王傑雖然高興,卻沒有忘記正事,詢問清楚之後自己也好安排啊。 「帶上一百人就可以了。其他人留守在杭州。」張信笑道,如果不是宣旨時要顯示皇帝威嚴,自己還想只帶向幾個人出發呢,畢竟自己這次出行還要辦點私事。 「好的,卑職這就去安排。」王傑拱手說道。 翌日清晨。杭州城外,張信正與聞訊而來的任樂安依依惜別。 「大人此去余姚可有什麼事情?」任樂安似乎隨意詢的問道,心裡還是有幾分好奇的,舒適安逸的杭州城不待,卻要去一個地方縣城,其中肯定有隱情,難道是皇上吩咐下來的秘密差事?想到這裡任樂安心裡的好奇越發濃烈起來。 「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為皇上辦件差事。」張信微笑道,證實了任樂安地猜想。 「原來如此啊,有什麼地方用得上下官的。大人儘管直言。」任樂安眼睛一亮。隨後熱情洋溢的說道。 「也不是什麼難事,不用麻煩任知府了。」張信婉拒說道。 任樂安眼睛露出幾分失望之色。不過也知道不能再繼續糾纏下去,馬上調節好心情,繼續與張信客套起來。 「任知府,織造之事就勞你照應一二了。」拜別之時,張信拱手笑道,杭州城是人家的地盤,有些事情任樂安出面要比自己管用。 「大人放心,一路保重啊。」任樂安自然答應,傷感揮手說道,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他和張信是多年的好友呢。 張信微微一知,翻身上馬,似乎也不捨得這麼快離開杭州城,只是催馬慢慢前行,隨行的百多名錦衣衛見狀,也特意放慢速度,直到看不到杭州城牆之後,張信這才回頭說道:「呂義,過來我和共騎。」 知道綠綺不懂騎術,所以特意給她準備一匹溫順地馬,而且吩咐陸炳在旁顧看之餘,張信也故意放慢速度,可是他心裡還是有些擔心害怕的,況且再這樣下去,不知道何時才到余姚,綠綺也明白這個道理,遲疑片刻之後,有些忸捏下馬來到張信身旁。 張信也隨之跳下馬,橫手將綠綺抱上馬鞍,然後也輕鬆翻身而上,摟著綠綺嬌弱的身子,揚鞭縱馬向前而去。 「楞著做什麼,還不跟上去。」王傑這才明白剛才張信騎馬的速度為什麼這麼慢,待張信走遠之後,隨之反應過來,立即揚鞭追趕起來,當然沒有忘記麼喝眾人跟上。 頓時,百多匹馬在杭州城外的官道上縱橫馳騁起來,弄得道路塵土飛揚,路邊地行人見狀紛紛讓道,害怕撞傷自己,有幾個性格暴燥的路人吃了滿嘴灰塵之後,正欲破口大駕,可是當看清騎馬之人的穿著打扮之後,立即驚慌失措起來,哪裡再敢有所言語。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上虞 「大人,前面就是上虞,過了上虞就準備到余姚了。\\\\」張信僱傭的嚮導馬七興奮的說道,雖然為錦衣衛帶路還是有幾分擔憂的,可是腰裡的銀子可沒有假,況且為首的大人文質彬彬的,也不像殺人不眨眼的主,真不明白那些錦衣衛為什麼都聽他的,不過能保證自己的賞錢不少就好。 「綺兒,準備到上虞了。」張信輕聲對懷中的綠綺說道,而這時綠綺卻有些激動,小手緊緊的攥住張信的衣袖,明亮的眸子開始蘊起霧氣。 「大人,上虞可是個好地方啊,聽說當年三皇五帝的舜帝就出生在這裡。」見到張信似乎非常滿意,馬七開始滔滔不絕的述說起來,希望再得到一些賞銀。 「上虞有個保山村,你知道嗎?」張信打斷說道。 「保山村?」馬七努力回憶起來,似乎有些印象,可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了。 「看來你也不知道。」張信有些失望,隨後吩咐說道:「陸炳,到上虞縣城之後,你去打聽一下保山村的具體位置,最好能找個人帶路。」 「好的,大人。」陸炳在一旁朗聲答應道。 「大人,小人記起來了,保山村就在上虞縣的東邊,一個時辰左右就可以到達。」馬七聽到之後不由著急起來,怎麼可能讓人搶自己生意,忽然之間靈光一閃,馬上想起來了。 「那好,到上虞休整一會之後,你帶我們去保山村。」張信微微一笑,順手拋給馬七一串銅錢,自從發現沿途的客棧不能找開自己攜帶的金銀之後,張信自然也學會把銀錠找散開來,倒不是張信小氣,只是人家寧願吃虧也不敢多收取錦衣衛的銀子,張信只能如此行事了。 「謝謝大人賞賜。」馬七臉上堆起笑容。麻利接過銅錢,迅速放到懷裡。 「馬七,你要確信才好,可別把路給帶錯了。」王傑在一旁陰森森的說道,心裡卻有些疑惑起來,不明白張信為什麼要去保山村。 「小人不敢。保山村小人確實去過。絕對不會帶錯路地。」馬七惶恐說道。如果不是真地記得。他才不敢胡亂說話呢。 「我們自然相信你。」張信微笑道。輕輕揮手。馬七如釋重負。彎腰行禮之後。繼續在前面引路來。 「王傑。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張信擰頭問道。手卻不停地撫著綠綺柔弱地後背。希望可以舒緩她心中地悲傷。 「卑職不敢。」王傑連忙低頭說道。誰知道張信這樣做是否出自皇帝地旨意。況且上司做事。最忌諱地是下屬在旁說三道四地。王傑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其實我是要去保山村辦些私事。如果你們不情願隨行地話。可以留在上虞縣城等我回來。當然。也可以先行一步去余姚。」張信微笑說道。雙臂情不自禁地摟緊綠綺。祭拜地時候沒有外人在場可能更好。 「卑職自然要跟隨左右。」王傑心中有幾分喜色。辦私事沒有避開自己。這說明張信把自己當心腹看待。張信輕輕點頭。到了保山村。可能還有事情要用得上他們。 一個時辰之後,一行人到達上虞,看到百多錦衣衛入城,百姓驚慌失措不說,卻也把上虞縣令給驚動了。待問明來意之後,聽說是路過,縣令安心松氣,恭敬地請眾人請到驛站之中休息,接著去為眾人準備膳食忙碌起來。 「陸炳,你到集市買些祭拜用的冥紙燭蠟回來。」吩咐眾人散去休息後,張信對著陸炳說道,陸炳也沒有詢問為什麼,轉身向驛站差役打聽集市方向之後馬上快步而去。 「相公。我有些害怕。」待房中無其他閒人之後。綠綺小臉蒼白說道。 「放心,一切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張信當然明白綠綺這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保山村的父老鄉親們。近鄉情怯是人之常情。 「好久沒有回去,不知道現在村裡的情況怎麼樣了?」經過張信的勸解,綠綺的心情才逐漸穩定下來,有些憧憬的說道。張信自然知道,綠綺說的好久,應該有十多年了,保山村可能對她來說也是個陌生的地方,現在卻要去那溯源尋根,心裡面地情感一定十分複雜。 「綺兒,待會你換回女裝和我一些起回去吧。」張信提議道:「都到家了,你也要和我一同拜祭岳父岳母吧。」 「可是這樣一來,會讓其他人知道的。」綠綺小臉露出心動之色,可是又猶豫起來。 「不用擔心,只要我傳下命令,他們不敢胡言亂語的。」張信輕輕說道,如果這些錦衣衛連這點都不能做到,那回京城之後,自己也該考慮幫他們調動一下職位,要知道京城城門可是是常缺守門地差役呢。 「先回到村裡再說吧。」猶豫片刻之後,綠綺輕咬紅唇說道。 「那好,待見了村裡的幾位長輩之後再做決定。」張信微笑道,只要綠綺見到了親人長輩,不愁她不表露身份。 保山村也和其他偏僻山村一樣,道路坎坷不平,小路之上佈滿荊棘雜草,從上虞縣城出發之後,王傑等錦衣衛也只等擔起披荊斬棘的角色,為張信打開一條通往保山村的平坦大道來,江南四月的天氣雖然溫麗如艷,可是對於王傑等人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 「大人,王百戶他們有些累了,不如讓他們休息一會吧。」看著汗流浹背的幾人,綠綺也有幾分內疚。 「王傑,辛苦了,回來喝些水,休息一會。」綠綺的請求,張信自然要聽從,立即朗聲叫喚說道。 「謝謝大人。」王傑一聽,再揮舞幾下手中的砍刀,把前面的荊棘斬斷之後,這才轉身返回拱手說道,接下旁人遞過來地水。如饑似渴的灌了一口之後,朝綠綺露出感激的笑容,雖然在忙著開通道路,可是他一直留意這邊的動靜,生怕山堆草叢中冒出來什麼蟲蛇鼠蟻驚擾張信,所以自然聽清楚綠綺說的話。 「馬七。都已經一個時辰了,保山村還沒有到嗎?」看著疲憊不堪的下屬,張信皺眉詢問起來,要知道自己可以容忍馬七偶爾出錯,可王傑不是那麼好說話地。 「大人,再走一會兒,前面就是了。」看到王傑眼睛裡露出的凶光,馬七的小腿有些發軟,十分肯定地說道。雖然越走越沒底,可是現在絕對不能承認,不然旁邊的幾人還不把自己給吃了。 「馬七。你這句話已經說過無數遍了。」王傑冷聲說道,心裡開始後悔把大部分錦衣衛留在上虞縣城裡,只帶著幾個腹隨行,不然也不用這麼受累了。 「馬七,如果記錯了也沒有關係,這條路這麼荒蕪,似乎不像是經常有人往來的。」張信淡淡說道,心裡面也升起幾分不悅來。 「大人,小人可以向天保證。這路確實是通往保山村地,前兩年我還帶著一個商隊從這裡經過呢,絕對沒有假。」馬七自然看出最好說話的張信開始不滿意了,連忙指天立誓起來。 「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你忘記了有什麼奇怪的。」王傑輕蔑說道:「況且商隊有好好的官道不走,為什麼要走偏僻小道啊。」 要知道商隊最重視的是安全,而偏僻小道是最容易遭到匪徒劫掠地,除非是特殊需要,不然哪怕是初涉商業地商人也不會選擇走這種山路。況且江南水道交叉縱橫,僱傭一艘客船就可以在江南地區來回自如的行走,誰還會願意辛苦走些坎坷小道啊。 聽到王傑地責問,馬七吱吱嗚嗚不知道怎麼回答,看到眾人越發懷疑的眼神,忽然猛的一拍腦袋,興奮說道:「大人,小人可以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怎麼證明,說來聽聽。」張信說道。 「當年小人經過這裡時。記得在前面拐角處有一塊大石頭。」馬七激動地說道。 「王傑讓人過去看下。」張信吩咐說道。決定再給馬七一次機會,畢竟已經勞苦半天了。張信也不希望就此轉道而回。 「大人,前面確實有塊大石頭。」不久之後,一名錦衣衛返回匯報說道。 「大人,小人沒有說錯吧。」馬七露出歡喜的笑容。 「這只能說明你來過這裡,可是並不能證明你沒有帶錯路,誰知道前面是不是保山村,你也有可能把路帶岔了。」王傑懷疑說道,不過確實有幾分道理。 馬七嘴角嚅動,可還是沒有膽子反駁王傑的話,誰叫人家是錦衣衛大爺呢,如果不是見張信還算溫和的份上,馬七可不敢為錦衣衛做嚮導。 「綺兒,前面是保山村嗎?」張信也認為如此,悄悄的扯著綠綺走開幾步,輕聲詢問起來。 「我不記得了。」綠綺搖頭說道,小臉充滿歉意。 「沒有關係,反正已經到這裡了,繼續向前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張信微笑說道,都已經離開家鄉十幾年了,綠綺不記得也不奇怪。 「王傑,要麻煩你們繼續了。」看著已經恢復精力的錦衣衛,張信和聲說道。 「遵命,大人。」王傑拱手說道,再次拿起砍刀在前面清除雜草起來,心裡卻沒有絲毫埋怨之意,反而帶著幾分興奮,這可是難得的表現機會,不容錯過。 經過錦衣衛們的辛苦努力,眾人終於來到一個山峰之上,舒適的清風拂面而來,望著連綿起伏地群山峻嶺,眾人心裡湧起一股豪氣,連身上的疲憊也散去許多。 「大人你看,山腳下就是保山村了。」馬七指著山峰下說道,眾人順勢望去,山腳下果然隱約浮現一些房屋建築。 「終於到了,那還等什麼,都下去吧。」張信微笑說道。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話還是有道理的,在下山的途中差點滑步摔倒之後,張信再也不敢疏忽大意,小心翼翼的慢步輕行。以保證安全,同時害怕綠綺體力不支,所以牽著綠綺柔弱的小手,細心的攙扶著。 「陸兄弟,你說大人帶著呂義來這裡做什麼,這一路上。因為那呂義,我們不知道休息了多少回,不然早就到保山村了。」雖然陸炳總是板著臉,可是從來沒有訓斥過馬七,所以他若是無聊的時候,都喜歡都陸炳說道幾句。 「其實你不說,我也猜測出幾分來,恐怕那呂義應該是大人的僮子,沒有想到俊逸英俊地大人也喜歡這個調調。」見到陸炳沒有反應之後。馬七也已經習慣,所以沒有見怪,而是露出怪異笑容說道住腳步,回身對差點撞上自己地馬七說道,語氣的陰冷程度,與王傑不相上下。 「小人知錯了,陸兄弟饒了我吧。」看到陸炳亮出來的拳頭,馬七這才想起,張信可不是自己隨便議論的,而且自己還暈頭了,居然把這話和人家的親信說。這豈不是在自找苦吃嗎,要知道陸炳可不是自己的酒肉朋友,什麼話都可以閒扯地。 「管好自己地嘴。」陸炳冷冷說道,也沒有什麼心情再與馬七計較,轉身繼續跟上眾人地步伐,馬七抹了把虛汗,垂頭喪氣的緊隨其後,不過卻不停地警告自己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早晚有一天為此而招惹上是非。 「相公。是這裡沒錯,我還記得村前面有一棵大樹的。」到半山腰的時候,綠綺輕聲激動說道,回想起孩時的記憶來。 「那我們快些下去吧。」山腰之中,地勢逐漸平坦起來,眾人也慢慢加快步伐,不久之後就走到山腳下,可是離保山村還有一段距離。 「大人,情況似乎不對。」走了十幾步路之後。王傑立即看出狀況來。連忙上前幾步攔在張信面前說道,其他錦衣衛見狀。也紛紛然張信周圍散開警戒起來「怎麼了?」張信止步問道,綠綺所說地大樹似乎就在前面,再走幾步就到目的地,這說明馬七沒有帶錯路啊。 「這裡沒有絲毫的人煙跡象,似乎不像有人居住啊。」王傑說道。 張信環視四周,發現正如王傑所說,如果這裡有一個村落地話,附近應該可以看到村民活動,可是這裡雜草叢生,連通往村裡的小路都被青草覆蓋起來,不用仔細辨認,都可以知道這路已經許久沒有行人經過了。 「大人,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我們現在踩著的,以前應該是一片耕田。」陸炳隨意撥弄幾下地上的青草,上前一步說道:「不知道什麼原因被人廢棄了。」 「馬七,這到時是怎麼回事?」張信問道。 「小人也不知道,以前這裡不是這樣的。」馬七有些惶恐不安的說道,心裡也不確定起來,難道自己真的帶錯路了,那不應該啊。 「馬七,我看你要好好清醒一番了。」王傑平淡說道,目光卻如冰霜一般掃向馬七,讓他虛汗直流。 「過去看看再說吧。」感覺到綠綺的小手有些冰涼,張信輕輕歎氣,悄悄地安撫起來。 「你們幾個在前面探路。」王傑揮手說道,看著清冷的小道,他心裡也不怎麼放心,在山上的時候沒少遇到蟲蛇鳥獸,誰知道這裡有沒有,幾個錦衣衛應聲前進,在短短的行程之中,還真的砍死幾條草蛇,驅散幾隻不知名的飛鳥。 「馬七,這便是你說的保山村?」張信鎖眉說道,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到地方之後,眾人才發現,這裡曾經可能真的是一個村子,房屋錯落有致的分佈著,可惜現在卻成為一片斷壁殘垣,地上長滿了青滕綠草,偶爾有幾根青嫩地綠芽從牆壁之間冒了出來,不時有幾隻野雞、灰兔在草叢中覓食,見到張信一行人之後,卻沒有急忙躲藏,似乎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蛐蛐聲、鳥雀聲、蟬鳴聲此起彼伏,越發顯得這是深幽靜寂,可以肯定的是,這裡除了他們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影。 「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啊。」馬七雙腿發軟,撲通跪倒在地。 「這裡是保山村。」綠綺輕輕說道,眼睛之中已經盈起朦朦的霧氣。 「不要胡說,他可能帶錯路了。」張信小聲說道:「這裡怎麼可能是保山村啊。」 「你看那塊石碑。」綠綺小手一指,隨後躲到張信的後背去。不希望讓人看到自己傷心落淚。 「大人,石碑刻著的確實保山村字樣,上面還有上虞縣城的落文。」接到張信的提示之後,一名錦衣衛匆匆從石碑處回來稟報道。 「大人,您瞧,小人沒有說慌吧,這裡就是保山村啊。」馬七如釋重負,叫嚷說道,心裡面慶幸之極。還好沒有帶錯路,不然後果就嚴重了,與如同時。綠綺地傷愁讓張信也感同身受,心裡寧願這裡不是保山村。 「這裡怎麼會變成這樣地?」張信輕撫綠綺小手,詢問起馬七來,希望他可以給一個解釋,保山村怎麼會破敗在這個模樣,村裡的人都跑去哪裡了? 「小人已經有兩年沒有來過這裡了,也不清楚這裡地情況。」馬七低聲說道:「不過上虞縣城肯定有人知道的,大人回城之後,向當地官府打聽一下就明白了。」 「這不用你說。」王傑冷瞄馬七一眼。隨後拱手說道:「大人,現在怎麼辦?」 「先到村裡找個寬敞的地方再說吧。」張信歎氣說道。 不久之後,錦衣衛在村中殘垣之中找一個保存較好地屋子,再搬來一起石桌石椅,讓張信將就坐下休息,從屋子四處的保留的痕跡來看,這裡應該是村裡的祠堂。 「大人,卑職已經查看過了,這裡的村民應該是自己搬走的。」村裡面連一具屍骨都找不到。可見這裡應該沒有經過動亂兵災,而且也沒有從各處殘破的房屋中找到桌椅板凳之類的傢俱,連杯碗都尋之不見,只留下幾個較為沉重的石頭桌椅,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只有可能是村民自己搬家地,不然村裡面也不會這麼乾淨。 「這樣就好。」張信微笑點頭,只要不是意外,那麼一切都好說。而綠綺聽到王傑的分析之後。心情也隨之舒緩開來。 「大人,還有什麼事情要卑職效勞的。儘管吩咐。」見到張信心情好轉,王傑開始試探地詢問道,其實誰都知道,張信放著正事不做,卻不辭辛苦尋找這個偏遠山村,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要做的。 「陸炳,將東西拿出來吧。」張信輕聲說道,看來自己當初的設想可能要打個折扣了。 陸炳應聲答應,把背上碩大的包袱放下來,這路上有不少人都好奇裡面裝著什麼,但聽說是張信要陸炳準備的,個個都不敢再打聽詢問,待陸炳輕輕解開包袱之後,眾人仔細觀看起來,出乎眾人的意料,裡面卻是一些祭祀之物。 「王傑,過來幫忙一下,用這些東西將這裡佈置成一個靈堂。」張信說道,拍撫一下綠綺的小手,沒有等王傑反應,就親自動手起來。 「大人,這些粗活讓卑職來即可。」王傑立即醒悟過來,連忙阻止說道,同時示意幾個手下趕快按照吩咐行事,張信沒有理會王傑的勸阻,繼續自己的動作,而這時綠綺也收拾好心情,開始與張信一起行動,王傑無奈,只好加快自己地速度,不久之後,一個簡陋的靈堂就佈置好了。 「大人,請淨手。」靈堂佈置好之後,王傑知機的遞上水袋,反正山裡水源眾多,也不愁沒有山泉小溪解渴。 張信點頭接過水袋後轉遞給綠綺,避開眾人視線把小手清洗完畢之後,綠綺掏出絲巾用水染濕,細心的為張信擦拭起來。 「你們先出去,我想在這裡靜一下。」整理好儀表之後,張信揮手說道。 當張信將綠綺雙親的牌位在靈堂擺放好之後,眾人已經明白怎麼回事,聽到張信的話之後也沒有什麼疑問,聽從吩咐退了下去。 「父親、母親。」待眾人都退出去之後,綠綺跪下輕聲抽泣起來。 「綺兒,不要難過了。」張信也隨之跪在綠綺身旁,摟住她的柔肩安慰說道:「岳父、岳母大人在泉下有靈,也不希望見你如此傷心的。」 「相公。」綠綺輕輕依在張信肩膀上。 「綺兒,為岳父岳母立衣冠塚的想法不能實現了。」張信輕輕說道,沒有想到保山村一個人都沒有,想借挖掘工具地機會都沒有,雖然錦衣衛們身強力壯的,可也不能空手掘土挖泥啊。 「相公有這份心意就行了,至於是否豎碑立塚,我想父親和母親也不會在意的。」綠綺柔聲說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余姚 誠摯的為綠綺雙親禱告之後,張信將疲倦的綠綺撫到椅子上坐下,清聲叫喚之後,門外的眾人紛紛走了進來。 「王傑,天色已經不早,今晚我們要在這裡過夜了。」張信皺眉說道,雖然原先的打算也是在這裡住一晚,可那是在受到村民款待的前提下,如今這個情況,還真有些麻煩啊。 「那卑職馬上吩咐他們收拾柴火。」王傑拱手說道,還好隨身攜帶一些乾糧,加上山裡野味多的是,也不愁沒有食物。 「綺兒,今晚要讓你受苦了。」將眾人打發出去準備過夜之物後,張信憐惜說道,在京城之時雖然不敢說讓綠綺錦衣玉食,可也是安逸舒適之極,如今卻要在外露宿過夜,張信的心情真的好不到哪裡去。 「和相公在一起,我不覺得苦。」綠綺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 夜幕降臨,山間雖然有幾分寒意,可是保山村的殘房外已經燃起幾處火堆來,眾人也不覺得冷,況且隨行的幾個錦衣衛之中,也有人懂得燒製野味的,喝著隨身攜帶的美酒,再吃著山珍野味,白日裡的疲勞也隨之散去。 晚上休息的時候,祠堂早已經鋪好柔軟的乾草,這當然是張信就寢的地方,而其他人只有在房屋外面隨便找個地方依靠安眠,當然,王傑也沒有忘記安排幾人夜間換班巡邏,還特意升起幾堆火,以免有什麼猛獸在夜間出來傷人。 翌日清晨,張信從睡夢中醒來,輕輕的將懷裡的綠綺喚醒,隨後用冷水隨意洗漱,然後將眾人都叫起來。整理一番之後,隨之抄原路返回上虞,回去要比來時容易,而且心情也格外舒暢,只不過綠綺的心情還是有些低落,走走停停之後。終於在中午之前返回到上虞縣城的驛站,這時眾人才徹底放鬆下來。 「王傑,讓他們回房休息一會。昨晚辛苦他們了。」張信微笑說道:「回杭州城之後,給他們放幾天假。」 王傑自然明白當然不止放假這麼簡單,恐怕回京城之後更是有重賞等著他們,而這些錦衣衛也明白這個道理,紛紛上前道謝起來。 「陸炳,去縣衙打聽一下,保山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村裡的人都搬遷到哪去了。」張信皺眉說道,不把事情弄清楚,恐怕綠綺的心情還會繼續低落下去。陸炳應聲而去,不久之後就匆匆趕了回來。 「先喝杯茶後,再詳細述說。」客廳之中,看到有些氣喘吁吁地陸炳,張信和聲說道。 「謝謝大人。」陸炳拱手,也沒有喝茶,只是在那裡調節氣息。片刻之後,陸炳的呼吸慢慢的穩定下來。「情況打聽清楚了嗎?」張信問道,安慰的看了綠綺一眼。 「大人,當地官衙也不清楚怎麼回事。」陸炳搖頭說道:「我又在城裡向其他人打聽,他們也是語焉不詳。對保山村的事情一點也不瞭解。」 「不清楚,上虞縣衙門是怎麼做事的,連自己管轄地界地事情都不聞不問嗎?」張信皺眉說道,還說什麼是百姓父母,卻連對子女漠不關心。 「這不應該啊,幾十戶村民搬遷,如果沒有當地官府分發的路引,他們能到哪裡去,恐怕連上虞的地界都出不了。」王傑懷疑說道,除非這些村民不走官道。專門挑些荒野偏僻地小路。以避開官府的追查,不過這樣也不可能。因為他們不是攜帶細軟搬家的,那些沉重的傢俱根本不可能也隨著翻山越嶺。 「憑白少了一個村子的賦稅,而縣衙卻沒有追究,確實值得懷疑。」張信點頭說道,上虞縣衙肯定隱藏了什麼事情不讓他們知道。 「大人,卑職馬上帶兄弟們將上虞縣衙上下扣起來嚴刑拷問,一定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給大人一個明確的答案。」王傑摩拳擦掌說道,小小的一個上虞縣他還沒有放在眼裡,況且錦衣衛也有這個權力偵查此案。 「怪不得剛才我詢問這件事時,知縣、差役似乎在閃爍其辭,原來他們是在糊弄我,根本沒有和我說實話。」陸炳寒著臉說道,雙手緊握,顯然是準備跟著王傑一起行動。 「大人,正事要緊,你還要去余姚宣旨,不要另生枝節了。」綠綺以一旁勸說道,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讓張信大動干戈。 「此事暫且放下吧。」張信沉吟片刻後說道:「況且要動地方的官員,怎麼說也要和浙江的幾位要臣打個招呼,待從余姚返回後再作打算。」 王傑、陸炳自然沒有異議,再閒聊幾句之後,也識趣地告辭而去,出房門之後,王傑馬上召集人馬,吩咐他們到城裡各處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打聽出什麼有用信息來。 「綺兒,保山村之事肯定有內情,你不想知道怎麼回事嗎?」張信輕聲問道。***** 「相公,皇上吩咐下來的事情要緊,而且織造之事還沒有辦完,不能因為我的原因耽誤你處理正事。」綠綺柔聲說道。 「你放心好了,就算在上虞再多留幾天,也不會有所耽誤的。」張信笑道,可是見到綠綺十分堅持,也只能改口了。 綠綺並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知道錦衣衛的名聲,怎麼說上虞縣也是自然的家鄉,她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卻給家鄉帶來災禍,況且可能綠綺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對於她來說,保山村只是一個概念而已,親情意味並不濃重,站在她地角度來說,張信才是她的依靠,一切自然要以張信的事情為重。 翌日清晨,張信一行人在上虞知縣的恭送下離開縣城,直奔余姚而去,等再也看不到眾人的身影後,上虞知縣終於安下心來,自從這些錦衣衛到來之後。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就是怕錦衣衛查到自己頭上來,當陸炳詢問保山村的事情時,上虞知縣更是心驚膽戰地,一度認為事情要敗露,自己的前途到此為止。 特別聽到錦衣衛在城裡四處打聽消息的時候。知縣已經做好錦衣衛破門而入的準備,沒有想到事情峰迴路轉,錦衣衛居然提出要離去。這讓心如死寂的知縣重新振奮起來,二話沒說就連連點頭親自禮送錦衣衛出城,心裡感到慶幸之極。 「大人,昨天卑職派人在縣城中四處打聽,還是沒有保山村的消息,看來想要知道怎麼回事,只有從縣衙裡入手了。」王傑高聲說道,聲音隨風飄進張信耳中。 張信也沒有回應,只是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其實張信也隱約明白為什麼王傑會一無所獲。錦衣衛找上門來,哪怕是知道怎麼回事,恐怕也沒有多少人願意回答吧,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和錦衣衛打交道地,遇到錦衣衛都唯恐避之不及,怎麼可能想扯上關係呢。 余姚,位於浙江東部地區。與上虞縣相鄰,張信一行人只花了幾個時辰就達到余姚縣的縣城中,在縣城之中也得到余姚縣城官員鄉紳們地熱情接待,雖然還不知道張信此行地目的,可是誰也不敢輕易開口詢問。反正從浙江省府傳下來地消息,證實張信是朝廷的使臣,而且還有皇差在身,確認這些就行了,其他不用理會,而因為趕路勞累不堪,張信等人也沒有急於辦正事,而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余姚官紳的接待來。**** 「劉知縣,你可知道我為何而來?」待接風宴罷,到驛站客廳之後。張信問道。 「下官不知。聽說大人身負皇命,似乎要經過余姚。」劉知縣猜測說道。其實張信一行人前進的方向早就落入有心人眼中,經過研究討論後,大家都猜測他的目的地應該是寧波,可能是想從市舶司那裡採購一些海外奇珍為皇上大婚增添光彩吧。 「身負皇命是沒錯,而且目的地正是余姚。」張信微笑說道,待明天將這件事情處理完畢,終於可以返回杭州城,不用再繼續奔波了。 「不知道皇上有何旨意,還請大人明示。」劉知縣心中一驚,連忙拱手說道「事情與你無關。」張信微笑說道:「劉知縣,向你打聽個人。」 「大人請說,只要下官知道地,肯定直言以告。」劉知縣驚疑說道,心中不停的盤算起來,不知道張信要打聽誰,不過隱隱約約之中,劉知縣心裡也想到一個人來。 「丁憂在家的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張信說道:「劉知縣可知道?」 「大名鼎鼎的陽明先生,下官怎麼可能不知。」見事情真的與自己沒有關係,劉知縣心裡稍安,微笑說道。 「那就麻煩劉知縣先告知王大人一聲,明日我前去宣讀皇上聖旨。」張信說道,當眾宣旨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不說是到地方了,直接跑到人家門口,讓接旨人跪下聽旨就可,還要提前打個招呼,讓人家有個準備,好讓他淋浴更衣擺香案之類的。 「下官馬上就去。」劉知縣拱手說道,告退匆匆離去,不是他心裡不好奇,只是誰都明白,皇帝地聖旨不是誰都可以過問的,他自然不會刻意打聽。 「大人,你這次來找的是王大人,那個劉知縣卻說是什麼陽明先生,他沒有弄錯人吧」馬七小心翼翼說道,顯然是沒有聽說過王守仁的名聲,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身為市井之徒的馬七,怎麼可能有心思打聽上層人物地事情。 「馬七,這路上辛苦你了。」張信沒有回答,掏出一把碎銀放在桌上,微微笑道,說完之後帶著綠綺回房休息了。 「陸兄弟,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乾脆利落的將碎銀收好,馬七似乎明白些什麼,有些惴惴的問道。***** 「還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王傑冷冷說道,到地方了,而且也知道怎麼回去,還要嚮導做什麼。 「那小人就告辭了。」馬七緊縮腦袋。先是後退幾步,然後一溜煙的跑出驛站,跑到一個拐角處之後,摸著腰間的錢袋,露出幸福的笑容,這些賞銀夠自己花銷數月了。哪裡還有什麼心情理會王守仁或者王陽明啊。 余姚城龍泉山北麓瑞雲樓中,一身素衣的王守仁正在和幾個學生講解良知之道。 「先生,大喜。」一個作儒生打扮地人匆匆忙忙奔了進來說道。 「心是無所不包的。物、事、理、義、善、學等都不在吾心之外,良知是心之本體,知是不待慮而知,不待學而能地本然,淳德凝道,和於陰陽,調於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遊行於天地之間。視聽八遠之外……。」王守仁沒有理會來人地打斷,繼續為學生們解說自己致誠之道來。 來人見狀,自知失儀,立即屏氣凝神侍立在一旁,安靜聆聽起來,不久之後,王守仁停下講學。讓學生們認真體會,然後認真回復學生們的疑問。 「叔賢,剛才為何事這般慌亂。」待學生們再沒有困惑後,王守仁這才淡淡問道。 「先生,剛才劉縣令來報。朝廷使節到來余姚,讓先生準備恭迎皇上聖旨。」方獻夫,字叔賢,是王守仁座下門生,平時為王守仁處理一些迎來送往之事。 「皇上聖旨?」王守仁也有幾分疑惑之色,自從自己回鄉省親守喪之後,雖然自己上過幾道疏折為手下請功,可是朝廷一直不聞不問地,怎麼突然之間派來使節。 「是地先生,可能是皇上準備起復先生了。」方獻夫喜道。真心為王守仁而高興。 「叔賢。先生正在守孝,皇上怎麼可能下旨奪情。」在旁聆聽的一位學生說道。 「子實言之有理。」王守仁點頭讚許說道。 「大人。聽說皇上給您下聖旨了。」這時曹岳興沖沖的闖了進來說道,自從跟隨王守仁回鄉省親之後,見到朝廷沒有動靜,他都替王守仁感到著急,現在終於有點消息了,他自然興奮非常。\\\\\\ 「先生平亂有功,朝廷自然不會忘記地。」方獻夫微笑說道:「可能聖旨之中也有曹游擊的封賞。」 「曹某也不在乎朝廷的封賞,只是希望朝廷記得陣亡的兄弟們。」曹岳咧嘴笑道。 「曹岳你放心,我已經上疏為你們請功,想必這次朝廷使節就是帶來你們陞遷晉級的旨意吧。」王守仁輕微笑道。 「兄弟們盼著這天已經好久了。」曹岳大笑說道。 翌日,在余姚劉知縣的陪同下,張信帶著百多名錦衣衛,浩浩蕩蕩的前往瑞雲樓,當地的官紳百姓也已經得到消息,紛紛跟隨前後。 「大人,這個王守仁在余姚似乎很有威望啊。」看到這盛大的場面,王傑輕聲說道。 「怎麼說王守仁也是南京兵部尚書,在家鄉一呼百應也是正常的。」張信不在意地說道,雖然知道王守仁的名聲有多麼的響亮,對後世影響有多麼大,不過張信也沒有因此而崇拜王守仁,對於一個生活在偶像極其容易破滅的時代,張信不會崇拜任何人,況且在京城之時就經常接觸那些歷史名人,哪怕現在面見王守仁,張信也實在是激動不起來。 「大人,前面就是陽明先生居住之處了。」走了不久,來到北麓瑞雲樓前不遠之處,劉知縣立即下轎走到張信身邊說道。 「下馬前行。」張信翻身下馬說道,怎麼說王守仁也是值得尊敬的人,張信不會故意顯示自己的高傲,這時瑞雲樓旁邊已經擠滿了圍觀的人群,見到張信一行人到來之後,勉強退開幾步,空開一條狹窄地通道。 「劉知縣,將附近百姓都驅散開。」看到這個場景,王傑眉頭一皺,人多雜亂,不僅阻礙大人辦事,也容易出現意外情況,當下不客氣的命令說道。 「王百戶,百姓是來瞻仰朝廷使臣風範的,這樣做不太好吧。」劉知縣為難說道,近千人圍在這裡,自己也毫無辦法啊。 「請大人稍候,卑職立即將這些人驅散。」王傑沒有理會劉知縣的話。向張信拱手說道,準備讓隨行的錦衣衛動手趕人。 「不要生事。」明白王傑地擔憂,張信擺手說道:「百姓無非也是看個熱鬧而已,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正當王傑準備勸說地時候,瑞雲樓大門打開了,從裡面出來幾個儒生。不知道對附近的百姓說了些什麼,百姓們紛紛退開,門前頓時空出一大片地方來。 「大人。先生已經在院中擺案等候,請這邊走。」一位儒生不亢不卑的上前抱手說道,然後轉身向瑞雲樓走去。 「大膽,無禮。」王傑怒喝道,一個白身儒生就這麼傲氣,分明是不把朝廷使節放在眼裡,定要他點顏色睢瞧。 「劉知縣,這人是誰啊?似乎不是普通儒生吧。」張信制止準備衝上前去的王傑,擰頭詢問起來,敢這樣對待朝廷的使節。而且看模樣也有些氣度不凡,想必也有些來歷。 「大人,這人叫桂萼,字子實,是陽明先生門下學生,如今在南京任刑部主事,閒暇時候經常上門求教陽明先生。」劉知縣輕聲說道。 「原來只是一個閒官而已。」王傑輕蔑說道。 「王傑。別說了,進去宣旨吧。」張信心裡一動,隨即平淡說道,桂萼還算年輕,卻被調到南京去任職。有傲氣怨言也是可以理解的。 瑞雲樓前院已經擺放好香案,待張信踏入院子時,鞭炮之聲也隨之響起,硝煙瀰漫在院落之中,片刻之後煙霧散去,王守仁也出現在院中。 「王守仁接旨。」張信心中平靜無波地從王傑手中接過明黃色的聖旨,大喝一聲之後將聖旨攤開。 「臣接旨。」王守仁輕輕跪下,臉色也十分恭謹平靜,隨後院子之中除了張信之外,再也沒有一個人是站著地。 隨意地瞄了周圍一眼。張信也沒有廢話。直接照本宣科的將聖旨地內容念誦出來,賜封王守仁為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新建伯,歲支祿米一千石,曾祖、祖、父三代並妻一體追封,給與誥券,子孫世世承襲等等。 與歷史有所不同的是,這次朝廷給予的獎賞都是名副其實的,給與誥券,就是傳說中的丹書鐵券,也吩咐當地官府每年按此執行,無論朝臣們怎麼誹謗王守仁,朱厚還是沒有忘記他擒獲寧王的功勞,這也是間接為興王報了仇,朱厚自然銘記於 「臣磕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當張信將聖旨宣讀完畢之後,王守仁磕頭謝恩道,然後雙手接過張信遞來的聖旨和誥券。 「恭喜新建伯。」張信拱手笑道,伸手將有些愕然的王守仁扶起。 「請大人到後堂一敘。」瞬息恢復平靜地王守仁,將手中的聖旨和誥券遞給喜上眉梢的方獻夫,隨後客氣的對張信說道。 「王傑,你們在這裡等候。」張信點頭,轉身吩咐說道,雖然不知道王守仁要和自己談什麼,不過張信也不會斷然拒絕他的邀請。 瑞雲樓客廳,王守仁和張信分主客坐下,待僕役奉上清茶之後,張信發現王守仁還沒有從剛才的事情回過神來,似乎還在考慮些什麼,既然王守仁都沒有說話,張信自然不會率先開口,十分悠閒的抿了口茶,仔細品味起來。 「張侍讀,你知道嗎?老夫現在非常驚訝。」王守仁打破沉寂說道,朝廷來人,他自然早已經打聽清楚張信地身份。 「新建伯這話是什麼意思?」張信迷惑不解問道,不明白有什麼地方值得驚訝的。 「老夫知道,朝中有不少大臣爭相反對老夫學說,將其說為異學,而且還紛紛諫言上疏想讓皇上禁締。」王守仁淡然一笑,捋鬚說道,似乎並沒有太在意大臣們的做法。 「確實有這樣的事情,可是皇上並沒有同意。」張信還是有些糊弄,不明白王守仁想表達什麼意思。 「朝中皆是反對老夫之人,皇上如此厚賞,難道他們就不加以攔阻嗎?」王守仁帶著些微譏諷笑道:「按老夫的猜想,聖旨裡地封賞應該只是虛名,不給誥券才對啊。」 「那你的意思是皇上的封賞太厚了,你準備讓皇上收回成命?」張信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王守仁的問題。 「老夫正有此意。」王守仁笑道:「請張侍讀稍等片刻,等老夫寫好奏折之後,請張侍讀回京之時呈予皇上。」 「新建伯,既然你知道朝中的情況,那你也應該明白,這樣的封賞,不知道有多少大臣因此責難皇上,現在你卻要推辭,這豈不是存心讓皇上難堪嗎?」張信皺眉說道。 「老夫不敢,只是覺得朝廷不公,恕老夫不能接受旨意。」王守仁斂容嚴肅說道。 「朝廷哪裡不公了?」張信問道。 「與老夫一同平定寧王之亂,立功者甚眾,可是只有幾人得到封賞,其餘之人多是名義上給予陞遷,而且朝廷久久不見動靜,這叫老夫如何心服。」王守仁憤然說道,這時張信可以清楚知道,王守仁其實是一個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後世之人是把王守仁給神化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招商 瑞雲樓前,沒有熱鬧觀看之後,百姓已經紛紛散去,只留下百多名錦衣衛和一些余姚衙役在附近巡邏警戒著。 「子實,先生進去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有出來啊。」庭院之中,方獻夫輕聲說道,心中帶有幾分好奇。 「我怎麼知道,應該在和那個朝廷使臣談話吧。」桂萼搖頭說道,剛才自己也想跟著進去的,沒有想到卻被趕了出來。 「子實,你猜先生在和使臣說些什麼事情啊?」方獻夫小聲問道。 「叔賢,你想知道?」桂萼輕輕問道,似乎他清楚怎麼回事。 「那當然。」方獻夫也以為桂萼知情,不由悄悄地靠近幾步,準備聆聽桂萼解惑。 「先生就在客廳裡面,你進去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桂萼神秘的輕聲說道,嘴角綻放出一絲笑意,方獻夫氣急,正準備找桂萼理論,忽然看到客廳之中走出來兩個人,正是張信和王守仁。 「新建伯,下官告辭了。」出來之後張信也沒有理會院中的眾人,直接走到門口轉身拱手說道。 「張侍讀一路走好,老夫就不送了。」王守仁微微笑道。 張信輕輕點頭,隨之向自己的座騎走去,而王傑等人見狀,也連忙跟了上來。 「大人,要回去了嗎?」綠綺和幾個錦衣衛正在照看眾人地馬匹。見到張信走過來之後,綠綺迎了上去,柔聲詢問道。 「不錯,我們立即回杭州。」張信微笑起來。隨手將綠綺抱上馬鞍。隨後自己也踏著馬蹬安穩落在鞍上,稍微一動韁繩,駿馬即刻放開馬蹄,奔馳而去。 「相公,劉知縣好像有話要和你說。似乎在後面叫喊。」綠綺柔順的伏在張信胸前,嬌羞的說道,雖然這人百姓走得差不多了,但是還是有一些人沒有散去,見此情況,紛紛露出怪異表情,有人甚至吃驚呼叫起來。 「皇上的差事都辦完了,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張信輕笑了起來。稍微提起韁繩,讓駿馬放慢速度,好讓王傑他們跟上。 「兩個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摟抱拉扯,成何體統。」方獻夫自然看見這一暮。有些不憤說道:「簡直把朝廷地臉面都丟盡了。」 「叔賢。不知詳情,不可急下斷言。可能是那人不懂騎術,兩人共騎一乖也無不可。」桂萼不以為然地說道。 「子實所言在理。在我門下修學日久,叔賢你急躁的脾氣還沒有斂去啊。」王守仁先是點頭,然後歎氣說道。 「先生息怒,學生知錯了。」方獻夫拱手,有些惶恐說道。 「先生,剛才你與朝廷使臣在談些什麼?」桂萼試探問道,雖然王守仁沒有露出什麼異樣之色,可是在他們這群學生看來,他現在的心情應該十分舒暢。王守仁淡然一笑,沒有回答桂萼的問題,轉身返回瑞雲樓,留下幾個困惑的學生在暗自猜測著。 幾日之後,張信一行人返回杭州城,而知府任樂安和麥福已經在城門等候迎接,見到張信之後,連忙圍了上去問候起來。 「張大人此行辛苦了。」任樂安對張信懷中地綠綺視若無睹,還沒有等張信下馬就站在旁邊拱手慰問起來。 「為皇上辦差,怎能言苦呢。」張信微笑客套說道,輕鬆跳下馬之後,細心攙扶綠綺下來,綠綺落地之後,也悄然退到張信身後,避開任樂安不時探究的目光。 「張侍讀所言極是。」任樂安滿臉笑容說道:「如今大人返回杭州城,想必是已經將皇上吩咐的事情辦妥了吧。」 「還沒有呢。」張信微微一笑,說的話讓任樂安眼眉一挑,要知道張信給王守仁宣讀聖旨的消息已經傳遍江南數省,自己是在明知故問,說幾句客氣話,怎麼張信不承認呢。 「只是完成一件任務而已,督辦織造之事還要任知府多多幫忙呢。」張信輕輕笑道,沒有忘記自己下江南的主要目的。 「一定,一定。」任樂安釋然笑道。 「大人一身風塵之色,先回驛站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晚宴再談,任大人以為如何?」麥福在一旁說道。 「是下官疏忽了。」任樂安連忙拱手說道,吩咐衙役去為錦衣衛提拿行李,然後引手在前面為張信開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驛站前行,在杭州城內分外引人側目,待看清楚行人地身份之後,紛紛避退開來,深怕惹禍上身。 客棧中,浸泡著適溫的熱水,張信覺得渾身舒暢之極,幾日來連續奔波帶來的疲憊也逐漸退去,這次宣旨之行,雖然在上虞時有些許遺憾,可是總算圓滿的完成任務,現在可以將大部分精力集中到織造的事情上,待織造地事情也完成後,就可以起程回京了。 待澡盆裡地水漸漸冷卻後,張信也沒有興趣再泡下去,從澡盆中出來後,隨意拿起毛巾擦拭水漬,然後換上衣服,慢悠悠的返回臥室之中,路過綠綺房中時,張信心中一動,隨手推門而進,為了掩飾自己身份,綠綺執意不肯與張信同房,平日裡就在張信臥室旁邊地房間裡住下,這讓張信感到十分的無奈。 「綺兒。」推門而入地張信輕聲叫喚起來,左右四顧之後卻沒有發現綠綺的身影,張信皺眉,隨手將房門掩上之後,有些疑惑的越過屏風來到內室之中,只是內室繡床上收拾十分整齊,卻依然沒有發現綠綺。 忽然。房內角落一陣叮叮咚咚地戲水聲把張信吸引了過去,張信悄無聲息的上前,透過輕薄的屏紗,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面的人影。張信腦中立即閃過一幅美女沐浴圖地景象。心中迅速燃起一片火熱之情。 輕輕掠起屏紗,張信朝裡面望了過去,只見木盆之中,清水明淨透徹,氤氳水汽裊裊上升。瀰漫了整個空間,綠綺泡在其中,玲瓏地玉體在水霧裡若隱若現,就像一位縹緲於雲端的仙子,又像是一朵婀娜柔媚的出水芙蓉,白淨的肌膚,柔軟的胳膊,修長勻稱地玉臂。讓人為之心蕩魂飛。 誘人的情景讓張信看得喉嚨乾渴,好似要冒出火來,一雙眼睛更是直勾勾地望著綠綺那一對凝霜堆雪的突起,這時綠綺又輕舒兩條雪藕般的玉臂,一隻玉手拿起一塊繡帕。輕輕擦拭著自己的雪頸。另外一隻玉手卻伸到下面…… 木盆中水紋起伏不定,張信根本看不清具體的場景。半隱半露之間,更加吸引張信繼續探究下去。張信自然而然的深腳想往裡面再探幾步,卻因為霧氣太重,怎麼也看不分明,情急之下,卻疏忽大意沒有拿好屏紗,屏紗卷落,「砰」的一聲,驚動了水裡面地玉人。 綠綺一聲驚叫,在水裡一個翻身,順手將木盆邊的一件薄衣裹住玲瓏凹凸的身體,在張信看來,其實這只是多餘的動作而已,濕透的薄衣讓綠綺傲人地妙體更凸顯無疑,晶瑩潔白地肌膚盡數落入張信的眼中。 「綺兒,是我。」被發現了,張信揉著鼻子,上前兩步輕聲說道,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美妙的景色吸引住。 「相公,你怎麼進來了。」綠綺看清楚之後,心裡頓時安定下來,隨後也注意到自己地情況,連忙轉身嬌呼起來,輕柔轉身之間,綠綺一頭如絲的長髮好似被風吹亂的黑雲一般,濕漉漉的,胡亂散在她圓潤光潔的香肩上,有幾綹漂在水面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這讓張信怦然心動。 「當然是進來和你說會話啊。」張信輕笑說道,忍不住上前兩步,雙手自然的按在綠綺香肩之上。 「相公,你先出去好嗎?」綠綺身子一顫,小臉飛紅起來,小手緊緊放在胸前,嬌羞無限的說道,聲音也有幾分顫抖。 「綺兒,為什麼要讓我出去啊。」張信調笑說道,雙手不安份起來,順著綠綺柔滑的香肩不停的往下輕滑落下。 「我要換衣服,你不能看。」綠綺又羞又急,嬌嗔說道,感受到身子傳來的異樣,綠綺不自然的扭動起來。 張信這時哪有心情說話,雙臂一揉,把懷中的玉人抱了個結實,手指到處,只覺美人的背肌柔嫩有如綢緞,光滑猶勝無骨,更有縷縷青絲拂過他的脖頸,臉頰相貼,清新香氣直沁心脾。 「相公……。」綠綺還想開口說話,突然感覺嘴唇一熱,觸到了兩片溫軟濕潤的東西,綠綺覺全身的力氣彷彿已全被吸乾吸空,鼻中登時嬌哼連連,軟綿綿的身軀更是完全貼在了張信的身上。 張信只覺軟玉在抱,溫香撲鼻,兩隻手掌在美人光潔如玉的背脊上輕輕撫摩,熱氣又在體內燃燒了起來,整個人頓時熱血洶湧,燥熱無比,下腹處一股熱力迅猛上竄,在這樣的情形下,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會露出他們最原始的本性。 「綺兒。」張信鼻間噴出灼熱的氣息,手臂一伸將綠綺從水中抱起,緊緊的摟在懷中向內室之中的繡床上走去。 「相公。」綠綺一顆芳心也怦怦亂跳,明亮的眼睛半合半閉,儘是迷離之色,可見她一時也意亂情迷起來,一雙柔軟的小手纏上張信的脖子,嬌弱的身子似乎已經沒有半點力氣,軟綿綿的貼在張信胸前。***** 張信抱著綠綺軟綿綿的身子快步走到繡床邊,將她平放到枕席之上,綠綺高聳的胸部在絲質薄衣下劇烈起伏,另有一番激盪心魄的誘人韻味。 「綺兒。」張信的嘴唇輕滑過她細嫩頸項,雙唇含住一隻玲瓏如玉的耳垂,清晰地感受著身下胴體地柔軟豐腴。張信的雙手從纖腰一直滑下去,輕柔地撫摸著,指尖上傳來綿軟滑膩的觸感不停撞擊著他心中火熱的心情。 「嗯」 聽到張信地輕呼,綠綺發一聲嬌膩入骨地呻吟。睜開霧濛濛的眼睛。臉蛋紅得如火燒一般,羞澀地望著壓在自己身上的情郎,張信漸抬起頭,濃重的鼻息噴在綠綺胸前的兩座高峰之上,綠綺嬌羞垂頭。不敢正面迎視他地灼熱目光。 張信湊近身下挺翹的山峰,深深吸了口氣,一股甜膩的乳香鑽進鼻腔,雙手情不自禁的輕輕一拉,薄衣頓時從玉人嬌嫩柔美的身軀上褪去,一瞬間綠綺光潔白皙的身子,清晰地暴露在了他的目光之下。 「綺兒。」張信血脈奔張,提前腰板。輕輕壓了下去,不久之後粉帳之內,粗重的喘息聲和婉轉地嬌啼聲重疊交織在一起,彙集成一曲讓人血壓飆升、心跳加速的聲樂來。 夜幕逐漸降臨,沉迷在綠綺醉人的美妙身子中。張信簡直不想再起來。可是想起任樂安的酒宴,張信只好懶洋洋的從繡床上爬起。憐愛地撫摸幾下還在沉睡地美人,慢騰騰的穿戴整齊後。心情舒暢地前去赴宴了。 「麥福,江南各省織局送來多少錦緞了?」宴席散去,張信帶著幾分醉意而回,不過沒有忘記詢問織造的情況。 「大人,正如你所料,錦緞不足五千匹。」正在喝茶解酒氣地麥福聞言,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愁慮之色說道:「哪怕各織局繼續趕工,恐怕也很難湊足七千之數啊。」 「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張信輕輕點頭,隨後說道:「那杭州和蘇州織局的情況怎麼樣了,能按時完工嗎?」 「奴婢近日來時常到杭州織局查看情況,賀平還是很用心的,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必定可以按時完成任務,而且蘇州織局也傳來消息說,那邊也一切正常,沒任何意外,只要時間一到,即可將絲錦送來。」麥福說道,心裡稍安,畢竟相對來說,杭州織局和蘇州織局的任務更加重要一些。 「這麼說來,現在只剩下份額不足的問題了。」張信皺眉說道:「江南各地織局真的沒有辦法湊足宮裡所需的綢緞了?」 「根據各地織造報來的消息說,織局內僅有的錦緞已經全部運了過來,現在庫房空蕩蕩的,連一張碎布都沒有了。」麥福無奈說道。 「麥福,你算一下,在我們回京之前,各織局最多可以再紡織出多少錦緞?」張信輕輕說道,拿起杯子抿了口濃茶,茶水苦澀讓張信提起精神來。 「除去蘇杭二局,其他各織局加起來,應該還可以織出七八百匹左右吧。」麥福仔細默和算起來,片刻之後給出一個答案。 「這麼少,每局才百多匹而已。」張信眼眉緊鎖,非常不滿意這個答案,這樣算來起碼還差一千多至兩千匹的空額。 「大人,各地的織造已經盡力了。」麥福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段時間沒少得到他們的供奉,麥福自然要報之以李。 「我知道這不關他們的事情。」張信擺手說道,純粹是因為技術不夠先進,而且紡織綢緞也急切不得,所以才不能完成任務,也怪不到各局太監的頭上。 麥福輕輕鬆了口氣,覺得沒有白拿那麼多好處,也算對得起孝敬自己的人了,隨後又憂慮起來,可是沒能按時完成任務,到時候責任還是在自己啊,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撈再多的好處也無福消受了。 「大人,現如今只有如任知府所說,通過市買以補不足。」麥福輕聲提醒說道:「只有花些銀子,向民間百姓買些錦緞回京城交差了,以前各地織造局上供歲造不足時,也經常這樣子做,就算皇上知道了,也能體諒大人的。」 張信默然,知道各地織造局太監所謂的市買,其實就是在變相剝削百姓,人家辛苦紡織好一匹錦緞,正想賣個高價,卻被各地織造局以這個借口掠奪了,給的幾兩銀子,根本不足彌補紡織錦緞而購買原料地錢。 「向百姓市買?」張信心中一動。隨後微笑說道:「麥福,百姓手裡能有多少錦緞啊,無非是一匹兩匹而已,這樣的話。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湊足兩千匹份額。」 「那大人的意思是?」麥福疑惑問道。 「江南是絲織之鄉。經營錦緞生意的商人不計其數,販賣綢緞地商舖更是數不勝數,從這些商人手中選購錦緞,豈不是要比挨家挨戶向百姓採購強上許多。」張信微笑說道:「況且有些商人有著自己地織造作坊,紡織出來的錦緞肯定要比百姓的好。」 作坊是專門紡織絲綢的。而百家可能還要做其他事情,一匹錦緞可能要斷斷續續織上許久,數量質量整體而言肯定要差上幾分。 「大人高見。」麥福眼睛一亮,非常認同張信的提議,千來二千匹錦緞對於絲商來說不算什麼難事。 「卻不知道江南各省中,哪個經營絲綢生意地商號口碑信譽最佳。」張信微笑說道,眼睛卻看向麥福。 「奴婢明日就向任知府打聽一下。」麥福自然知機的說道,這種跑腿的事情當然不能讓上官出馬。交給其他人辦麥福也不放心,當面是自己辛苦一躺。 「麥福,打聽清楚後,你打算怎麼辦?」張信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不由露出笑容。輕鬆愜意的靠在椅子上說道。 「自然是讓任知府通知那家商號的東家。然後讓他把綢緞送來啊。」麥福理所當然的說道,難道這種事情還要自己親自出馬不成。讓人知道了豈不是有失身份。 「綢緞送來之後呢?」張信繼續問道。 「之後?之後讓他回去啊。」麥福有些糊塗說道:「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恕奴婢愚昧。請大人明示。」 「人家把綢緞送來了,你不準備給銀子啊。」張信沒好氣說道,看來天下太監都是這個德性,從來沒有買東西付錢的概念。 「大人不說奴婢差點都忘記了。」麥福呵呵笑道。 「一匹上好的綢緞要五十兩上下,若是採購二千匹,你準備付人多少銀子?」張信輕聲詢問說道。 「十萬兩銀子?」麥福驚歎起來。我們好像沒有帶這麼多銀子來吧。」張信皺眉說道,雖然有五艘大船隨行,除去制做龍袍鳳帔地原料外,真金白銀全部加起來也不足十萬兩。 「大人,皇上大婚用他家的綢緞,那是他的福氣,到時隨意給他一二萬兩銀子即可,難道他還有怨言不成。」麥福眼睛一轉,輕聲說道,其實他想說一二千兩的,不過考慮到張信似乎不是貪婪之人,最後才改口起來。 「麥福,還是你機靈,這主意不錯。」張信讚許說道。 「大人誇獎了。」麥福笑嘻嘻說道,宮裡採購東西都是這樣做的。 「這事情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好了。」張信微笑說道,麥福心中一喜,這又是一件功勞啊,說不定能從中撈取好處,正準備答應之時,忽然聽到張信喃喃自語:「得罪人地事情我還是不做為妙。」 「得罪人?」麥福眼眉一跳,連忙小聲詢問道:「大人些話何意?」 「麥福啊,看在一路同行地情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免得你回京城之後,不明不白的被打入天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張信似笑非笑說道。 「請大人賜教。」麥福心中一顫,有些半信半疑,但還是連忙恭敬請教起來。 「你應該有所耳聞,京城之中各大商號店舖幕後地東家,不是朝裡的達官貴人,就是勳爵權貴們。」張信輕聲說道:「想必江南也沒有例外吧。」 「大人地意思是奴婢明白,可是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宮裡也經常這做樣,況且這次是為皇上置辦織造的,那些貴人們應該不會介意吧。」麥福小心翼翼說道,難道那些權貴還去找皇上理論不成。 「皇上要用,貴人們自然不會說什麼,不過會把帳記在你身上而已。」張信聽出麥福言下之意,微笑提醒說道:「麥福,今昔可不同往日,現在是什麼樣的情形,你心裡還不清楚嗎,若是貴人們想找你麻煩,誰會保你啊。」 麥福心中凜然,以前太監得勢,權貴們自然不敢找自己的麻煩,如今卻大不一樣了,況且他心裡也清楚,若是權貴真的向皇上彈劾,恐怕皇上根本沒有興趣理會自己,隨手一揮就將自己打入天牢,後果就難以預料了,運氣好還能保住小命,但是過著永無天日的日子,要是倒霉的話,前幾月宮裡的權勢太監就是自己的榜樣。 「謝謝大人提點,奴婢差點自毀前程。」麥福拿起衣袖拂去額上的汗珠,連忙向張信致謝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八章 西湖 「可是大人,若是不能完成皇上吩咐下來的任務,待回京城之後,恐怕皇上也會怪罪下來的,這如何是好?」麥福憂愁說道。 「誰說不能完成任務的。」張信微笑說道。 「大人,我們可沒有十萬兩銀子。」麥福苦笑說道,打死也不敢再將採購的事情包攬下來了。 「誰說買二千匹上好綢緞就一定非要十萬兩銀子啊。」張信輕笑說道,如果沒有辦法的話,自己還出主意做什麼。 「那大人準備怎麼做?」麥福問道,心中認為張信應該是回心轉意,準備按照自己剛才的建議,向民間百姓市買採購,這樣花錢較少,而且也不怕百姓有怨言,畢竟與權貴相比,平頭百姓最容易對付。 「明日你向任知府打聽清楚情況後,給江南各個做絲綢生意的大商號傳訊,把我們現在的情況告訴他們,就說缺額的二千匹綢緞,我們打算在他們那採購。」張信笑道:「如果他們有這個實力的話,讓他們盡快到杭州城來找我們。」 「大人,這樣就行了?」麥福迷惑不解的問道。 「當然不僅如此,特意向他們聲明,這些綢緞是為皇上大婚而籌備的。」張信臉上露出笑容,那些商人應該明白什麼叫做廣告效應吧,自家商號的綢緞連皇帝也在用,消息傳揚出去顧客還不蜂擁而來,這些絲商應該清楚這個道理。 「奴婢糊塗,不明白大人這樣做的意思,請大人提點一二。」麥福眨眼說道,沒有銀子來再多的絲商也沒有用處啊。 「當然了,皇宮用的綢緞,質量不僅是要最上乖的,而且採購的方式也應該與眾不同,這樣才能顯示出皇家的威嚴來。」張信微笑說道。 「大人所言在理。」麥福奉承說道,雖然還是不明白。可是他也沒有膽子催促張信趕快征下說,只能眼巴巴的盯著張信,心裡開始琢磨什麼叫做與眾不同的採購方式。 「這次採購綢緞。我打算用競拍地方式。」張信說道。也明白麥福應該不知道什麼叫做競拍。接著解釋起來:「競拍就是把那些商人集中起來。讓他們針對某一樣東西。競相出價。誰地出地價錢合適。那件東西就歸他所有。」 「大人準備讓他們爭那二千匹綢緞地所有權。」麥福地腦子可不笨。馬上就領會張信言下之後。可是還是有些疑惑說道:「可是我們現在是要買他們地綢緞。不是讓他們買啊。」 「你應該反過來想。不是誰都有機會賣東西給皇上地。現在有這樣地機會。是那些商人地福氣。他們沒有理由不動心。」張信微笑說道。麥福不懂經營。自然不明白那些商人地心理。恐怕這個消息傳出之後。絲商們肯定爭相湧進杭州。 「大人說地是。」麥福陪笑起來。隨即還有疑問:「那些商人到齊之後。大人打算讓他們怎麼競拍啊?如果他們都出高價。我們豈不是還要多給銀子啊。」 「麥福。你平時地機靈勁都跑去哪了。怎麼關鍵時刻犯糊塗了。」張信責怪說道:「當然是看誰給地價格低。就向誰採購二千匹綢緞啊。」 其實張信說地是招標。只不過為了讓麥福更好理解。所以解釋得簡約一些。而且那些商人也不是笨蛋。自然會理解自己這樣地做法。肯定只會出些低廉地價格。 不過麥福也不是真不明白,只不過是為了找個機會奉承張信,待張信解釋清楚之後,麥福立即一臉恍然大悟,眼睛露出欽佩有加地神色。口中開始不停的溜鬚拍馬起來。 雖然明知道麥福在拍馬屁,不過好話誰都愛聽,張信自然也不例外,閉目享受一會被吹捧的感覺後,醉悠悠地度步返回房中休息了。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杭州西湖聞名於世,自然有它美麗而獨到的一面,陽春三月。鶯飛草長。蘇白兩堤,桃柳夾岸。兩邊是水波瀲灩。遊船點點,遠處是山色空濛,青黛含翠。這便是西湖諸多美景中最引人注目的蘇堤春曉了。 當然,西湖的美景不僅是春天獨有,夏日裡接天蓮碧的荷花,秋夜中浸透月光的三潭,冬雪後疏影橫斜的紅梅,更有那煙柳籠紗中的鶯啼,細雨迷濛中的樓台……。 休養一段時間後,織造地事情也已經安排下去,不用自己操心,張信自然有閒情逸致帶著身邊的人,饒有興趣的在杭州城中閒逛起來,既然是出門遊玩欣賞的,那自然不能錯過倍受世人讚譽的杭州西湖十景。 如今是夏日天氣,卻是欣賞十景之中曲苑風荷的最佳時節,張信等人第一站自然就是這裡了,沒久多久,張信覺得頭上的驕陽似火,天氣越發火氣,考慮到綠綺身子嬌弱,乾脆提議到滿是柳蔭的蘇堤看一看,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 「寒冬一過,蘇堤楊柳夾岸,艷桃灼灼,更有湖波如鏡,映照倩影,晨曦初露,月沉西山之時,輕風徐徐吹來,柳絲舒捲飄忽,置身堤上,真如人間仙境啊。」蘇堤岸邊,一人興致勃勃的說道。 「小米,初春地時候這蘇堤真有你吹的那麼玄乎嗎?依我來看,只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王傑在一旁說道,左看右看怎麼都沒有發現蘇堤美在哪裡,不過是一道河壩,周圍種上些樹而已,有什麼值得一提的。 「王大人,可惜您來的真不湊巧,如果你提前幾月來杭州,那就知道小的是否在欺瞞您了,蘇堤春曉只有在春天的時候才能顯示出它最美的景色來。」小米是驛站的夥計,自然知道王傑的身份,雖然礙於對方地權勢,可是年輕氣盛地小米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起來。 「聽聞杭州十景中,有四景分別要在春夏秋冬觀賞才能體會景色之美來。」張信微笑說道:「既然人家這樣說,自然有它的道理。」 「蘇堤春曉、曲苑風荷、平湖秋月、斷橋殘雪,我在湖……京城之時就聞名已久。可惜時季不對,不能一一欣賞了。」綠綺輕柔說道,聲音甜懦軟綿。 「兩位大人說地太對了。」小米聽到有人讚成自己的意見,而且還是這行人中身份最高貴的,立即興奮的為眾人說起這些景色的典故來,能被安排接待朝廷使臣。小米肚子自然有些文墨,什麼蘇東坡、楊萬里等名人詩句信手拈來,以側面襯托西湖景色之美。 「這裡便是斷橋了。」眾人一邊津津有味的聽著小米在旁邊講解,一邊在堤岸上行走欣賞岸上地美景,來到白堤東端之時,小米指著前面的一座橋說道。 「這橋,似乎沒有斷吧。」王傑皺眉說道,對他來說,與其關心什麼景色。還不如在客棧與兄弟們舉杯共醉呢。 「王百戶,這橋並不是因為它斷了才稱為斷橋的。」小米有些笑意,但是考慮到王傑可以惱羞成怒。只好強行忍住,輕聲的解釋說道:「只有在下雪的時候,厚厚的雪花蓋在橋面之上,遠遠看去,這橋就像是斷的一樣。」 「這麼冷的天氣,你們居然還有心情來這裡看一座橋。」王傑搖頭歎道,京城下雪的時候,每個人都想在家中燒炭取暖,誰會有心情跑到外面吹冷風啊。小米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還好知道王傑是武夫,不懂什麼文人風雅情趣,也可以理解的他的歎氣,若是換成一個迂腐儒生在場,肯定指著王傑大歎此乃庸俗之人。 「江南地冬季可不像京城那麼冷,聽說有些地方一年到頭根本不下雪的,雪在這裡是稀罕之物,他們自然趨之若鶩了。」張信微笑說道。 「大人好見識,卑職受教了。」王傑拱手笑道。不要以為他真的不明白什麼叫做風雅行徑,剛才只不過是閒著無聊,在逗小米開心而已。 「大人……說的十分在理。」小米勉強笑道,本來一件高雅的事情,經張信和王傑那麼一說,倒成為江南人見識淺薄的證據,可是小米也不敢反駁啊,只好在心裡鄙視兩人了。 「不要欺負人家了。」綠綺輕扯張信的衣袖,俏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那就聽綺兒的。」張信微笑說道。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輕快地握住綠綺的柔軟小手,綠綺俏臉飛紅。小手掙扎起來,可惜被張信緊緊的攥住,根本動彈不得,加上兩人衣袖寬大,而且又近靠在一起,如果不仔細觀察,別人也睢不出端倪來,綠綺只好作罷,乖乖的亦步亦趨緊跟張信步伐,心裡有幾分甜蜜及刺激。 「其實說起斷橋,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呢。」小米神秘笑道,眼睛望向眾人,以前每到這個時候,聽到這話的遊人總是露出好奇之色,這樣大大滿足小米的虛榮心,可是現在情況卻不一樣。 一行人中,除了張信和綠綺還有些文化水平外,其他人哪怕識文斷字,卻對這種風雅情趣之類的典故不感興趣,而本應專聽聽講的張信和綠綺,如今正在玩些心跳遊戲,一時之間也沒有空理會小米,見到眾人漠然地模樣,小米再次遭受打擊。 「小米,什麼故事啊,說來聽聽。」陸炳悄然上前一步,正好擋住小米看向張信與綠綺方向的視線,話雖然這樣說,可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好奇的神情來。 「鮮為人知?那我還有些興趣,小米,你說吧。」見到平時冷漠的陸炳居然對這種事情有興趣,王傑感到有些好奇,眼睛隨意一瞄,立即發現怎麼回事,自然而然的也隨之向後退一步,與陸炳形成一個夾角,再加上附近還有幾個錦衣衛在周圍警戒,相當於團團將張信和綠綺轉圍繞起來。 「相傳在許久以前……。」小米見有人捧場,也不管他們是否真心感興趣,精神立即為之一振,立即滔滔不絕的述說起來。 忽然眼前一暗,綠綺有些奇怪,看到面前的人牆之後,綠綺俏臉慢慢散去的暈紅再次升起來。嬌嗔白了張信一眼,將張信迷醉之後,小手輕快的抽了出來,把注意力放在小米地故事之中,張信環視周圍,只見附近遊人逐漸增多。只好輕歎一聲無奈放棄了。 隨意一聽,張信馬上知道小米在說什麼故事了,經典地白蛇傳段子,可是主角的名字似乎與自己知道不同,而且結局也不一樣。 「……到了最後,法海祖師將白蛇鎮入塔中,留下四語: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而許宣情願出家,拜法海禪師為師。就在雷峰塔披剃度為僧。」小米口沫橫飛地說道起來,上前幾步指著遠處的一座塔說道:「那便是鎮壓白蛇地雷峰塔了,同時也是西湖十景中的雷峰夕照所在。」 「這麼說來,那白蛇如今應該還在塔中吧。」王傑饒有興趣的問道。 「西湖的水還未干,那白蛇自然還在其中。」小米笑呵呵的說道,終於能引起眾人的注意,小米情懷自然格外舒暢。 「那許宣真是狠心,居然能下得了手傷害愛慕他地白蛇,真是負心薄情之極。」綠綺傷感說道。有些幽怨的看向張信,似乎他就是那個薄情負心的許宣。 「可是那白蛇是妖,人妖怎能相戀,一但結合必遭天譴,許宣這也是無奈之舉,不然有道高僧法海也不會插手此事。」小米不樂意了,分辯說道。 「那是法海嫉妒人家兩口子恩愛,若不是他從中作梗的話,可能許宣和白娘子還會繼續過著讓人羨慕的仙侶生活。說不定邊孩子都有了。」張信微笑說道,自然的牽過綠綺的小手撫慰起來。 「大人這話小人可不贊成,須知自古紅顏禍水,若不將那白蛇緊早除去,說不定以後許宣性命難保,而且法海是有道高僧,怎麼會有此世俗心思呢。」因為平時張信待人溫和,小米才有膽子小聲反駁起來。 「大人說的在理,那法海肯定是吃飽了沒事做。純屬多管閒事。」王傑瞪了小米一眼。隨後滿臉笑容的說道:「況且這只不過是一個故事而已,當不得真地。」 「王兄說的不錯。只不過是市井傳說,豈能相信。」陸炳也在旁邊說道。 「大人,這故事太過逼真,讓我失態了。」綠綺這才醒起,垂頭羞澀說道。 「其實這故事還沒有完呢,小米只是說了其中一半而已,而且因為道聽途說,所以有幾處謬誤。」見到綠綺情緒還有些低落,張信微微一笑,清聲說道。 「這故事可是小人從城中說書先生處聽來的,絕對沒有疏漏之處。」雖然經過王傑那麼一唬,小米有些不敢說話了,但是聞言卻忍耐不住,不服氣說道:「還請大人賜教。」 看著綠綺驚疑和期待地目光,張信自然將自己所知道的白蛇傳版本說了出來,故事的結尾當然是大團圓,惡僧法海被打到藏身在螃蟹肚子裡,而且許宣白娘子一家人繼續過著幸福美滿甜蜜的生活,聽完張信的講述之後,綠綺眼睛露出驚喜之色,那嫵媚迷離秋波讓張信也有幾分醉意。 「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我們到前面的茶樓休息一會。」一陣暖風吹過,張信抬頭看著似火的驕陽,微笑提議起來,眾人自然沒有意見,待張信先行之後,緊跟在後面。 「陸兄弟,大人不愧是翰林院出身的,瞬息之間居然就能將故事圓了起來,而且還合情理,叫人找不出其中的破綻來,你看,小米那小子一時也沒有了言語。」王傑悄悄說道,眼裡儘是佩服之色,陸炳微笑點頭,不過對於這種事情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客官,裡面請。」當張信一行人走到茶樓前面時,眼尖地小二自然明白生意上門,連忙慇勤的上前招呼起來。 「小二,樓上還有空位嗎?」王傑問道。 「自然有,各位樓上請。」小二笑容更加燦爛起來,麻利的在前面引路,將眾人帶上二樓空位之中。看著只有寥寥無幾的零落幾人在二樓品茶,王傑滿意的點頭說道:「來幾壺上好的龍井,再上一些茶點。」 「客官請稍微,小的馬上就來。」小二麻利的將桌椅擦拭過一遍。然後快步走下樓去,不一會兒就把王傑所說的東西都奉了上來,然後識趣地退下。 這茶樓選建的位置不錯,從二樓可以欣賞到西湖美景,連綿不絕的荷花,岸邊楊柳隨風飄蕩著。沒有陽光照耀,吹著清風,眾人的心情也隨之舒暢起來。 沒有等幾人說上幾句話,忽然從樓下上來幾個差役,將二樓其他的幾個客人都請了下去,正當眾人感到疑惑的時候,一身便服地任樂安走了上來。 「任知府,怎麼這麼巧啊,你這是微服私訪?」張信拱手微笑道。有大批衙役在前面開路,似乎不像是私訪的樣子。 「將府裡的公務處理完畢後,也有些清閒之意。忽然聽聞大人出遊,也動了一樣地心思,常年在府衙中辦公,一時間也忘記西湖地美景到底是什麼樣了。」任樂安感歎說道。 「任知府果然是勤政愛民啊。」張信讚歎不已,任樂安自然連連謙虛起來。 「小二,過來。」沒有等人招呼,任樂安就自然坐了下來。 「知府大人有何吩咐?」小二連忙跑了上前,畢恭畢敬的說道。 「用這些茶葉沏一壺茶來。」輕輕從懷中拿出一個陶瓶放在桌上,任樂安和顏悅色地說道:「記得。要用山泉水泡。」 小二連忙答應,恭敬的接過陶瓶,捧在手裡快步奔下樓去,做完這件事情後,任樂安微笑解釋說道:「大人是貴客,自然不能用普通茶水相待。」 「任知府實在是太客氣了。」張信淡淡笑道,其實誰都可以猜測得到,看任樂安這個駕勢,前來找張信的目地肯定不會如他所說的是因為清閒。果然。在東拉西扯幾句後,任樂安輕聲問道:「聽說大人準備向江南絲商採購一些綢緞,不知道是否真的此事?」 「確實如此,江南各織局運來地綢緞不足以滿足皇上大婚的需要,只好用此策以彌補份額之不足了。」張信輕輕歎道:「卻不知道皇上是否滿意我這樣做。」 「大人不必在意,這也是無奈之舉。」任樂安安慰說道:「而且以前也有例子在先,皇上怎麼會責怪大人呢。」 「希望如此吧。」張信點頭說道。 「前幾日麥公公向下官打聽了一些絲綢商人商號的情況。」任樂安小心翼翼的說道,似乎有難言之隱,話到一半就停住不語。 「怎麼了?我們在江南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求助任知府了。莫非有什麼地方讓任知府感到為難了?」張信微笑說道。 「怎麼會為難,能為皇上之事略盡心意。下官求之不得。」任樂安拱手說道。 「那任知府提到此事時,為何愁眉不展的,似乎是為此事而煩憂。」張信困惑說道,想來想去也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妥啊,既沒有欺壓百姓,又沒有觸犯權貴們的利益,任樂安有什麼好擔心的。 「大人有所不知,為了這件事情,下官這幾日可謂寢食不安啊。」任樂安苦笑說道。 「到底怎麼了,請任知府直言。」這下子不僅張信覺得奇怪,連在旁的其他人都十分好奇起來,紛紛帶著探究地目光看著任樂安。 「大人準備為皇上大婚籌備綢緞的消息傳去後,江南各地絲商群情振奮,都認為這是朝廷睢得起他們,如果到時皇上能夠用上自家的綢緞,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任樂安肅容拱手朝北說道。 「嗯,這些商人還算明白幾分整理。」張信微笑說道,十分滿意江南各地錦衣衛辦事的能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消息傳遍江南,可見他們也用心了。 「這是好事啊,任知府有什麼好愁的。」王傑笑道,雖然已經不隸屬錦衣衛衙門了,但消息可是從自己口中傳揚出去的,見到有這樣的效果,他心裡自然也十分喜悅。 「下官自然不是為這個而愁悶,百姓忠心皇上,我們這些做臣子地自然也與有榮焉,心裡只會高興,怎麼會有其他心思。」任樂安連忙說道。 「任知府,到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啊。」張信皺眉說道。 「消息傳出後,絲商們心情自然非常激動喜悅,可是後來傳出的消息卻讓他們群情鼎沸起來。」任樂安無奈說道,有些商人的背景來歷不凡,自己也不能輕易得罪,這些天為了應付他們,自己都感到有幾分焦頭爛額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七十九章 商議 「他們有什麼不滿意啊。」張信眉頭一皺,難道他們不認同自己的競價方法,不會是因為太過超前的原故吧。 「江南經營絲綢生意的商號眾多,而大人只是給少數幾個商號東家送去帖子,讓他們來杭州參與此事,其他商人聽聞此事後,覺得大人這麼做有所不公。」任樂安小心翼翼的說道,偷偷的看向張信,這幾天來找自己說情的人不在少數,都是希望能夠參加這欠競拍會。 「大人決定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這些商人指手劃腳的。」王傑輕蔑說道:「況且若不是實力不足,任知府也不會不提他們的商號了。」 任樂安一聽,頓時苦笑起來,就是因為這個,自己卻把其他商人都得罪了,早知道如此的話,應該多說幾個商號名字的,真是後悔莫及啊。 「王傑這話有理,要知道此次採購綢緞可不是兒戲,絲綢的質量不僅要上乖,採購之後而且還要一次性全部運來,實力不足的商家參與此事有何用處。」張信點頭說道:「皇家置辦的綢緞只能是最好的。」 任樂安臉色越發愁苦起來,正是如此啊,如今江南盛傳這件事情,都認為能參與這件事情的商號,店裡的綢緞應該是最好的,不然宮裡也不會有意向採購,得到皇上認可之物質量能差到哪裡。所以打算買綢緞布匹的人紛紛都跑到那幾家商舖去買,弄得其他經營絲綢的店舖生意一落千丈,這些店舖地東家們哪裡還能坐得下。事情還沒有開始影響就這麼大,等宮裡真的採購綢緞了,那其他商號還怎麼經營下去。 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打聽清楚後。商人們紛紛拿著背後主子地名貼來找任樂安,希望他能給一個說法,起碼讓他們有機會參與到這件事情。 「大人,其實那天下官與麥公公說起江南實力雄厚的絲綢商號時,一時糊塗,給遺漏了幾個,那幾個商號和其他商號實力不相上下……。」任樂安輕聲說道。這時候只有盡量彌補自己的過失了。 「任知府,口是心非可不是件好事情啊。」張信微笑說道:「況且在向你打聽之後,我們自然也會向其他人核實的,也不能聽信你一人之言吧。」 「大人說的是。」任樂安苦笑,這張信還真直接。不好糊弄啊。 「看任知府的模樣,就知道那些商人近日來沒有少煩你吧。」張信抿了口由任樂安帶來茶葉沏好的香茶,味道確實不錯。 「讓大人看出來了。」任樂安有些尷尬笑了起來,他不停地在暗示,只要腦子不笨的人都猜得出來。 「這些商人的能力不小啊,居然能勞駕杭州府尊為此事而奔忙。」張信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那些商人怎麼說也是下官治下百姓,如今找上門來,下官總不能撒手不予理會啊。」任樂安坦然自若的說道。一臉盡職盡責地模樣。 「任知府真是愛民如子啊。」王傑笑嘻嘻說道,這話換成其他官員說,他還可能相信幾分,但是從任樂安口中說出來,王傑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任樂安也陪笑起來。雖然知道王傑這是在諷刺自己。可是也不能把他怎麼樣,雖然說錦衣衛的勢力大不如從前了。可是以前的威名還在,誰人在得罪錦衣衛之前。也要好好思量一番才行。 「任知府,既然事情已經決定下來,就沒有必要再節外生枝了。」張信微笑說道,有些事情並不是人多就好辦的,太過熱鬧反而容易招惹是非,誰知道那些御史言官吃飽沒事做之後,會不會拿這個來做文章啊。 「大人,……。」 任樂安準備再開口勸說,可是張信沒有給他機會,一臉笑容的站了起來,輕輕朝任樂安一禮,也沒有留下什麼話,扯著綠綺的衣袖往樓下行去,見到這個情況,王傑陸炳他們自然明白怎麼行事,紛紛向任樂安打個招呼,隨之跟了上去。任樂安搖頭歎氣,沒有再追上去糾纏,也沒有就此離開,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悠悠品茶,片刻之後,從樓下上來幾個一身珠光寶氣的人,見到任樂安之後,帶有幾分傲然之色拱手行禮,而任樂安似乎對此情況早已經習慣,臉上並沒有露出異樣,反而掛著幾分笑意禮請幾人入坐。 「任知府,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張信答應了沒有?」其中一人朝自己拇指上地綠玉板指輕輕呵了口氣,然後用綢緞衣袖輕輕拂拭之後,這才悠悠詢問道。 「黃東家不必著急,有任知府親自出馬,自然馬到功成啊。」一人微笑說道,這人似乎頗有些威望,話剛出口,就得到其他幾人的點頭。 「徐東家,你自然不急,我待會還要向……匯報此事的經過呢。=」似乎不滿意徐東家代自己做主,黃東家輕哼一聲,冷冷的說道。徐東家的脾氣溫和,聞言只是微微一笑,也沒有與黃錦爭辯之意,只是將目光轉向任樂安。 「可能要讓諸位失望了,張信並沒有答應本府地提議。」任樂安輕微笑道:「他說事情已經決定下來,就沒有必要再生枝節。」 幾人眉頭一皺,沉默片刻之後,黃東家率先開口說道:「任知府,難道你沒有和他說清楚情況嗎?我們幾家商號實力可不比其他地差,只不過是名聲不顯罷了。」 黃東家言下之意任樂安自然聽得出來,這幾人背景非同一般,實力要比自己先前對麥福說的幾家商號要強,可是他們根本不是專門從事綢緞生意地,任樂安哪裡會想到他們會對這件事情感興趣啊。當時當然沒有對麥福說起他們來。 「這裡人多眼雜,有些話任知府也不好開口,況且就如黃東家所言。我們名聲不顯,想必那張信也不信任我們。」徐東家微笑說道。 「事情正如徐東家所言一樣。」任樂安微笑說道,不愧是江南數一數二地大商賈,僅憑自己一句話就能把事情經過推斷出來。 「這下子難辦了,……還在等我們消息呢。」一人皺眉說道。 「還能怎麼辦,自然還是繼續麻煩任知府了,以任知府地能力。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毛頭小子。」黃東家心不在焉的說道,注意力還是集中在自己地玉板指上。 「黃東家,張信是朝廷使臣,況且又是皇上的親信,若是他執意不肯。本府也沒有任何辦法。」任樂安淡淡說道,雖然這幾人的背景在江南非常雄厚,可是怎麼也不可能與皇帝相比,自己不可能為了他們而得罪張信。 「其實讓一個人回心轉意並不難。」徐東家微笑說道,眼睛裡流露出睿智的目光。 「徐東家這話有理,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拒絕和我們做生意,最後還不是得乖乖就範。」一人輕描淡寫的說道。 「杭州是本府管轄的,你們可不能亂來。」任樂安一聽。皺眉說道,想到這些人平時的手段,任樂安覺得可能有必要知會張信一聲,讓他有所防範才成。 「任知府以為我們要做什麼。」幾人都笑了起來,他們又不是笨蛋。知道什麼叫做以卵擊石。以張信地背景,他們平日裡的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場。 「任知府。你與張信接觸日久,他平時喜歡什麼東西。你應該有所瞭解吧。」黃東家微笑問道,投其所好的招數在什麼時候都不會過時的。 「本府和張信會面不多,況且他才到杭州幾天,就跑到余姚去辦事了,他到時對什麼感興趣,本府也不甚清楚。」任樂安搖頭說道,回想從驛站傳來的情報,任樂安突然發現,這張信似乎真地沒有什麼喜好之物,從余姚回杭州這麼久,既沒有斗蛐溜鳥,聽戲唱曲的習慣,也沒有走馬章台去花街柳巷胡混,平日裡是足不出戶的待在驛站之中。 今日如果不是那個呂義說要到西湖看看,自己想找張信,只能到驛站中去找了,呂義,任樂安眼睛一亮,這應該算是張信的喜好了吧。 「任知府似乎想起些什麼來了。」徐東家微笑說道。 「本府忽然想起一點,張信似乎非常寵愛身邊的書僮,去哪裡都要把他帶上,聽說時常是同床共枕,不分彼此。」任樂安臉上浮過異樣的笑意。 「剛才我也看到了,那書僮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確實是極品啊。」其中一人眼睛之中冒出綠光,不時咋舌一下,似乎在回味什麼,對此幾人自然是心知肚明,非常有默契的端杯喝茶,不發表任何意見。 「這麼說來,張信也喜歡這個調調啦。」黃東家淡然說道,江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有這個愛好,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那就好辦了,回去之後我物色幾個僮子,明日就給他送去。」眼睛冒著綠光之人興奮笑道。 「何東家莫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徐東家笑道,似乎不同意何東家地提議。 「人家可是朝廷命官,而且還與皇親聯姻,你明目張膽的給人送去幾個僮子,暴怒之下他可能直接提刀出來找你算賬。」黃東家嘲諷說道:「到時候別說要成事,恐怕你的小命都難保。」 「黃東家所言極是啊,就算你心裡清楚怎麼回事,也要給人家留些顏面啊。」其餘幾人紛紛點頭贊成起來。 「那你們說怎麼辦。\\\\\\」何東家不滿說道,不過也知道黃東家說的對,如果有哪個混蛋在自己面前揭露自己愛好的話,自己也有可能翻臉地。 「除此之外,張信還有什麼愛好嗎?」徐東家輕聲問道。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還是小心謹慎,在本府面前。張信從來沒有表露出對什麼東西十分感興趣地。」任樂安搖頭說道,如果自己知道的話,早就準備好禮物給他送去了。 「這麼說來。還是得從那方面著手了。」徐東家喃喃說道。 「還是照我地辦法來吧,行事只要隱秘一些,張信可能不會拒絕的。」何東家還不怎麼死心,知音難求,說不定到時自己可以和張信就此好好交流一下經驗呢。 「張信是朝廷使臣,不知道有多少人盯住驛站,你準備怎麼隱秘行事。就算你瞞天過海將人送入驛站,那你如何打消張信地顧慮,讓他相信你將事情辦得天衣無縫,況且天下哪有不透風地牆,只要人在驛站一天。消息早晚會洩露出去的。」黃東家淡淡說道。 幾人都知道黃東家這話說得一點也沒有錯,連他們幾人都時常派人打聽張信的動靜,其他人怎麼也會如此做的,什麼隱秘行事只能是個笑話。 「難道張信就不喜歡金銀珍寶,古董字畫之物嗎?」何東家沉默,隨後開口說道。 「任知府,若是你的話,你是否接受?」沒有等眾人反應。一人就好奇接口說道。 「你這話是意思,把本府當成什麼人了。」任樂安眼睛一瞇,心裡也有幾分怒氣,就算他們背景深厚,可也不能因為對自己不敬。自己這樣好言好語的和幾人說話。已經是十分給面子了。 「任知府息怒,江東家只是打個比方。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介意了。」徐東家連忙微笑安撫道。同時朝江東家使個眼色。 「在下一時失言,請任知府恕罪。」江東家也忙站起來陪禮說道。 「既然幾位在商議事情,那本府也不好繼續打擾,就此告辭了。」任樂安輕哼一聲,站起來拱手說道,轉身準備離去。 「任大人,江東家真的只是一時失言,你就不要責怪他了。」徐東家起身攔住,滿臉笑容說道:「而且此事還要勞你多多指點,任大人怎能一走了之啊。=」 其他幾人見狀,也紛紛站出來勸說,隨後任樂安也半推半就地坐了回去,臉色稍緩輕鬆聲說道:「諸位東家,本府在此奉勸各位一句,張信可不比常人,以他的身份地位對一些庸俗之物不會有興趣的,要知道這次他奉命督辦織造,可是攜重金而來的。」 任樂安話裡的意思幾人心裡十分明白,知道這是暗示他們,想要收買張信,必然捨得下重禮,普通地禮物就不要拿出手了,人家未必能看得上。 「其實我們不一定要從張信身上入手。」徐東家微笑說道:「還有那個太監麥福,只要我們能請動他幫忙說幾句好話,想必張信也要賣他幾分面子吧。」 「這話在理,相對而言,那太監容易對付多了,況且這次事情也是他主持的,我們可以繞過張信,直接從他那入手啊。」江東家拍案叫道,麥福在杭州這段時間內收取手下賄賂之事,並不是什麼秘密。 任樂安聞言,輕輕的撇嘴,卻被眼利的徐東家看到了,正在考慮此法是否可行的徐東家放下心思,微笑詢問起來:「似乎任大人有不同意見?可否賜教。」 「江東家主次不分,連事情是由誰做主都不清楚,還想成事?」任樂安語氣之中帶著幾分嘲諷,似乎還在記恨剛才之事。 「雖然這次朝廷使團名義上是以張信為主,可是麥福怎麼說也是司禮監的主事,這點面子張信總不能不給吧。」何東家說道,不怎麼相信任樂安的話,其他幾人也若有所思的點頭贊成,可見還是沒有從太監專權地陰影中擺脫出來。 「當然,我們自然不會忘記給張信備份厚禮的。」江東家微笑說道。 「不相信本府的話,各位儘管去試試吧。」任樂安冷笑說道,到時候碰釘子休怪自己沒有提前說明。 「我們並非不相信任知府,只是覺得有些不合常理,難道連麥福也要聽從張信的吩咐不成,再怎麼說他也不過是一個工部主事而已,雖然是皇上的親信。可麥福也是皇上身邊地近侍啊,誰聽誰地還不一定呢。」何東家輕笑道。 「老何,你錯了。」沉默許久的黃東家說道:「張信官居翰林院侍讀。只不過身上掛著一個工部主事地頭銜而已。」 「好好的翰林院侍讀不做,去工部做什麼主事啊。」對張信情況不怎麼瞭解地何東家臉上有些掛不住,隨口埋怨起來。 「那是因為皇上器重,讓他到工部歷練一番,說不定將織造的事情完成回京之日,就是張信提升之時。」任樂安羨慕說道, 「就算如此。也未必能壓住麥福一頭啊。」江東家小聲說道,底氣似乎也有些不足。 任樂安淡淡一笑,也沒有多說,反正自己已經說明情況,不信是他們的事。責任不在自己,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任樂安也不相信麥福居然這麼聽從張信的吩咐,除了恭敬有加之外,似乎還有幾分懼意。 「真不明白……的心意,想討好皇上,待皇上大婚之日,直接將禮物上供即可。何必這麼大費周折。」何東家感歎起來。 「老何,貴人們地心思不用你猜,只要按照他們的吩咐,把事情妥善辦好就行。」黃東家輕輕瞄眼說道,如果不是看在平日的交情上。自己才懶得提醒呢。何東家自然連忙點頭,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好的辦法。幾人也隨之沉默起來。 「時候也不早了,本府還有公務要處理。就此告辭。」任樂安起身說道:「若是幾位商議清楚,有什麼須要本府幫忙的地方,知會本府一聲即可。」 「任知府慢走。」幾人也站了起來送任樂安下樓,揮手告別。 任樂安帶著衙役離開之後,茶樓之中頓時顯得空蕩蕩地,只不過在門口有幾人精壯的大漢在把守,顯然是不想讓路人進來打擾。 「說吧,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幾人重新返回二樓坐下,江東家隨意問了起來。 「還能怎麼辦,給點好處麥福,然後讓他帶份禮物給張信,再說上幾句好話,至於能不能成事,那就看天意了。」黃東家滿不在乎的說道。 「看來又要破費一番了。」何東家搖頭歎道。 「如果何東家手頭不方便的話,我到是可以周轉一二。」江東家微笑說道。 「算了,我怕到時還不起。」何東家斷然拒絕道,借他的錢,光是利息就能讓自己破產。 「實在不行,直接亮出貴人們的身份來,如果張信識相的話,自然明白該怎麼做。」黃東家冷然說道:「我們可沒有任樂安那麼多的顧忌。」 「可貴人們地意思是在事成之後才表明身份的。」何東家說道。 「貴人們是想借此機會向皇上表明忠心,順便賣皇上近臣們一個人情。」徐東家微笑說道:「直接送禮的話,皇上哪裡會記得啊,通過近臣的交口稱讚,效果可能會更好。」 「那送什麼禮物給張信啊?」見到黃東家臉色有些不好,江東家連忙詢問說道。 「還能有什麼,送僮子肯定是不成的,既然普通之物拿不出手,那只能是奇珍異寶了。」徐東家歎氣說道。 「徐東家有什麼好愁地,以你地財力,隨便就能從家中庫房拿出幾件珍奇來。」江東家微笑說道。 「大家彼此而已。」徐東家笑呵呵的說道。 「徐長貴,聽說你有艘商船返航了。」忽然,黃東家輕聲詢問道,態度卻不怎麼有禮。 「黃東家地消息真是靈通啊。」徐長貴笑容如初,親切友好的說道:「不知道黃東家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船上地奇珍異寶應該不在少數吧,待會送幾份到我府上。」黃東家淡漠說道,一點也不像有求於人的模樣。 「還是黃東家聰明,想必那張信應該從來沒有見過海外奇珍,到時候不愁他不心動,徐東家,也送幾份到我家中。」江東家恍然說道。 「自然也不能少了我那份。」何東家在一旁叫喊說道。 「沒有問題,待會我馬上派人給三位送去。」徐長貴爽快笑道,只不過是順水人情而已,他自然樂得答應下來。 「銀子是自己來拿,還是要我給你送去。」黃東家問道。 「隨黃東家之意。」徐長貴笑道,商人逐利乃是天性,他自然不會說什麼大家都是朋友熟人,談銀子傷感情之類的廢話。 「想要錢當然是自己來拿。」黃東家輕哼一聲,也沒有向幾人打招呼,隨之轉身離開下樓而去。 「老黃就是這個脾氣,徐東家不會見怪吧。」何東家站起來微笑道:「既然沒有其他事情了,那我也要告辭了。」 「何東家走好。」徐長貴起身禮送道,等黃何二人都離開之後,徐長貴和江東家閒聊幾句,也隨之一起離去了。 月底了,求下月票。呵呵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章 訓誡 驛站客廳茶几上,擺放著兩杯還冒著升騰熱氣的清茶,輕淡的水霧氣裊裊瀰漫,隨之飄蕩在半空之中,瞬息消失不見。 「麥福啊,這龍井味道不錯,似乎和賀平珍藏的不相上下,你是從哪裡弄來的。」輕輕朝杯子吹了口氣,張信微微笑道。 「自然是賀……,奴婢在商舖買的。」麥福眼睛一轉,露出笑容說道。 「哪家商舖這麼厲害,居然連貢品龍井茶都有出售,明日記得和王傑說一聲,讓他派人前去查個究竟。」張信輕笑道:「如果屬實的話,讓他給我買幾斤回來,回京城之後我也好給親朋好友送去一些。」 「大人,那家商舖僅存的一兩茶葉已經讓奴婢給買了,不用勞煩王百戶了吧。」麥福臉色有些發苦。 「麥福,你不知道,那些商人奸滑得很,其實店裡可能還有十斤八斤的,卻告訴你只剩下幾兩而已。」張信笑道:「你在哪家店買的,到時讓王傑探查清楚就知道了。」 「奴婢那天在街上隨意閒逛,具體是哪家店也記不清了。」麥福小心翼翼的說道。 「忘了也沒有關係,找隨行之人來詢問一下,就清楚了。」張信隨意說道,抿了口杯子中的茶水,仔細的品味起來。 「大人恕罪,其實這茶是賀平送的,奴婢一時糊弄就收下了。」隨行的錦衣衛可不會聽自己的,麥福連忙起身惶恐請罪起來。 「說實話不就成了嗎?為何想欺瞞我啊。」張信微笑說道。 「奴婢是怕大人將此事告訴皇上。」麥福吞吞吐吐的說道,要知道現在的皇帝可不比先帝,對待內侍可是異樣嚴厲的,讓皇帝知道這件事情,自己還不死定了,況且自己收下可不只是幾兩茶葉而已。 「既然你知道,那麼還敢犯下這種錯誤。」張信臉色一變,厲聲喝道。 「奴婢知錯了。」麥福撲通跪倒在地。使勁的磕頭起來,不是麥福良心發現,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向張信坦白,只是剛才見到從客廳之外走進來幾個錦衣衛,手裡還拿著一些物證,麥福馬上知道事情由不得自己否認,自然十分坦誠起來。 「麥福,這幾人你認識吧。」張信輕輕問道。 「奴婢自然認得。」麥福點頭說道,心裡卻恨得咬牙切齒的,每日都以保護自己安全為理由。寸步不離地緊跟隨自己,他當然不會忘記,原來還以為他們是在討好自己,卻沒有想到居然是奸細,虧自己還分給他們好處呢。 「你現在是不是很恨他們,拿了你的好處卻沒有替你保守秘密。」張信微笑說道:「是不是想事後再找他們算帳啊。」 「奴婢不敢。」麥福心裡一驚。連忙垂頭說道,自己現在都自身難保,不知道張信會怎麼處置自己,有沒有以後還是未知之數,哪裡還有心情再怨恨別人啊。 「不是不敢,只是沒有機會罷了。」張信冷聲說道:「恐怕現在就在想怎麼逃脫關係,然後再報復呢。」 「奴婢絕無此心,請大人明鑒啊。」麥福悲叫道。眼淚都流出來了,張信這樣說,豈不是想將自己置於死地。 「大人,這是怎麼了?」麥福的叫聲立即驚動客棧裡地人,紛紛跑了進來。見到這個情況。王傑連忙問了起來。 「沒什麼,只是在處理點事情。」張信輕描淡寫的說道。 「圍在這裡幹什麼。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王傑輕輕點頭,隨後朝湧進來的錦衣衛訓斥說道。須臾之間,還稍微顯得有些擁擠的客廳立即空蕩蕩的。 「大人,饒命啊。」麥福泣不成聲的說道,暗恨自己為什麼經不住誘惑,把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 「麥福,我回到杭州已經這麼久了,如果你真有悔過之意的話,應該早就向我匯報這些事情了,可是我給你機會,你卻不珍惜。」張信搖頭說道。 「大人,奴婢是被鬼迷住了心竅,稀里糊塗之下,才做出這等事情來,請大人開恩啊,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聽出張信語氣似乎有些鬆動,麥福連忙哀求起來。 「麥福,在杭州城期間,你一共收了四次禮物,其中賀平和汪陽地暫且不提,還有就是任樂安送你一尊玉佛,以及錦衣衛都司送你一雙銀筷子,我說的對吧。」張信問道。 「大人說的沒錯。」麥福臉色有些死灰,心裡恨死那些給自己送禮物的人,當然,也怨那些出賣自己的人。 「玉佛和銀筷價值五百兩左右,按照太祖皇帝當年定下的規矩,贓至六十兩以上者,梟首示眾,仍剝皮實草。*****」張信說道,心裡卻暗暗歎氣,財帛動人心,不要說麥福了,就連自己都不能做到清正廉潔,朱元璋定下地規矩是好的,可是卻有些不現實。 在場的眾人心中凜然,麥福的眼睛裡透出絕望,幾個錦衣衛的臉色也有些不正常起來,若是按這個標準執法的話,他們沒有幾個能活。 「幸好你還沒有糊塗透頂,什麼東西能拿,什麼東西不能拿還分得清楚,這段時間杭州城裡的官紳沒少往驛站裡送禮,你都退了回去。」張信輕輕說道:「還有昨天那幾個商人要送你珍寶,這價值可是不菲啊,你怎麼給拒絕了。」 「奴婢雖然糊塗,但也知道那些東西是拿不得的。」看到張信語氣不再嚴厲,麥福心中泛起希望,知道保命地機會就在眼前,慌忙解釋說道:「那幾個商人是為競拍之事而來的,居然想讓奴婢給他們說好話,而且還想賄賂大人,這等事情奴婢決然是不能做的。」 「你還算聰明,賀平這汪陽和羅都司都是自己人,互相之間的禮尚往來我也能睜隻眼閉只眼,可是任樂安的玉佛你怎麼能收下呢。」張信板著臉說道。這話讓在場地錦衣衛心中頓時鬆了口氣,麥福臉色更是恢復幾分血色。 「大人,奴婢素聞興國太后她老人家平日裡尊崇禮佛。當時任樂安讓人送來那尊玉佛時,奴婢本來想退了回去,但是看到那形象逼真地玉佛時,也就動了回京之後孝敬興國太后的念頭,所以就糊塗地收下了。」麥福解釋說道,心裡依然惶恐不安,不然自己這個解釋是否能讓張信感到滿意。 「你動機故然是好的,可是也不想清楚。皇宮大內裡什麼佛像沒有,況且興國太后生性簡樸,平時禮拜地佛尊都是用木料雕制而成地,認為金佛玉佛太過奢侈,有違佛家本意,從來都是不用的。恐怕你貿然將玉佛呈上,必將受到興國太后的訓斥。」張信訓斥說道。 「是奴婢糊塗啊。」麥福連連說道,可憐兮兮的看著張信,知道事情還沒算完,張信肯定還有下文。 「起來吧,明日將玉佛退回去,這事就此了結。」張信揮手說道:「你還沒有徹底利慾熏心,我可以私下做主饒了你一回。」 「大人……。」麥福喜極而泣。心中非常慶幸自己因為種種顧慮,沒有輕易接收各個官紳送來的禮物,這才平安的保住小命。 「此事下不為例,麥福,你可要引以為戒啊。」張信沉聲說道。心中苦笑。自己都不能做到清明如水,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清廉。況且在這個時代,肅貪只能是個笑話。如果真拿洪武時期的標準要求現在的官員,恐怕大明朝廷有九成官員要掉腦袋,餘下地那成大部分是沒有機會貪污的,一千個官員之中未必有一個是清官。 麥福連連點頭,眼淚卻收止不住,不停的往下流,他心裡明白張信剛才可不是在嚇唬自己,當初處決幾個內帑太監的時候,宮裡的太監都被叫到前去觀看行刑的,那刀起刀落地情形到如今他還記憶猶新,麥福可不想自己也會如此。 「王傑,扶他起來坐下吧。」張信說道。 聽到吩咐,王傑連忙上前準備將麥福扶起來,卻發現麥福全身非常僵硬,費了幾分力氣這才把他攙扶起來,而麥福也覺得自己全身都不聽自己使喚,只覺身上空蕩蕩的,想用力卻感到一陣發虛,好像全身的力氣已經被抽空似的,坐在椅子之後,麥福這才恢復一些精力。 「麥福,有件事情想問你。」張信說道:「你知道昨天那幾個商人的來路嗎?」 「奴婢不知道,他們是拿著任樂安的貼子求見的,如果不是這樣,奴婢恐怕也不會接見他們。」麥福小心翼翼的說道,再度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利令智昏,貿然接受那些珠寶,不然自己現在說不定已經人頭落地,哪裡還能開口說話啊。 「能請動任樂安親自為其說項,肯定也有幾分實力,只不過有一點讓我非常奇怪。」張信皺眉說道:「他們準備送給我地禮物,價值似乎遠遠超出二千匹綢緞,就算我答應他們參加這次競拍,一來一回明顯是無利可得,他們到底是圖個什麼?」 「大人的意思是,那幾個商人有問題。」王傑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卑職馬上就去徹查此事,一定將那幾人的來歷查實清楚。」 「好的,我也想弄清楚這些人到底是什麼目的。」張信微笑說道:「不逐利地商人我還真沒有見過。\\\\\\」「卑職這就去。」王傑興奮地說道。 「也不看清楚如今是什麼時候了,你能去哪?明日再去吧。」張信笑道,也不理會有些赧然的王傑,站了起來往自己地閣樓走去,消失在客廳時還拋下一句話來:「麥福,夜深了,回房好好休息吧。」 「麥公公,你沒事吧。」確定張信已經離開之後,王傑連忙湊近說道:「來,喝口茶,壓壓驚。」 「沒事才怪,現在咱家全身上下都覺得酸軟疼痛。」麥福癱軟在椅子上,喃喃說道:「還好腦袋總算保住了。」 「你們還楞著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些過來為麥公公捏拿一下。」王傑喝道,熟練的為麥福揉搓肩膀來。 「嗯。讓他們捏拿,咱家可消受不起。」見到幾個出賣自己地錦衣衛走起來,麥福氣急敗壞的說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幾個人,自己哪裡能吃這個苦。 「麥公公,這事可不能怪我們,也不知道是哪個把事情捅到大人那裡,在那個情況下我們怎麼敢不說啊。」一個錦衣衛討好的為麥福輕敲打腿腳,一邊苦著臉說道。 「不是你們還能有誰?」麥福根本不相認,除了寸步不離身的幾人,誰還會知道自己這些事情啊。 「我們也不知道啊。前兩天大人招見我們幾個,開口就詢問我們您這些日子的情況,我們也非常糊塗,不明白大人想問什麼,正準備含糊其辭的說道兩句。」另一個錦衣衛也在一旁爭相說了起來。 「接著怎麼樣?大人不相信,追問你們。然後你們都招了。」麥福冷哼道。 「當然不是,如果這樣我們可能要陪麥公公您一起受罰了。」一個錦衣衛心有餘悸的說道:「還好小六機靈,看到大人桌案上擺著一張頁,裡面記著公公你近些日子來地情況,連忙把事情都說了,不然我們就慘了。」 「小六,你過來。」麥福咬牙切齒的說道。 「公公,我錯了。」小六怒瞪了剛才說話的錦衣衛。連忙上前討好地笑道:「當時大人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我只好實話實說了,公公你肚子裡能撐船,不要和我們一般見識。」 「剛才他說可是真的,你真的看到那紙了?」麥福懷疑問道。如果真不是他們幾人所為。自己還能接受這個事實,因為被自己信任之人出賣的滋味最難受。 「小的敢向天起誓。此事絕對是千真萬確的。」小六誓言旦旦的說道。 「就算如此,咱家平時那麼疼你們。你們招了也就罷了,為什麼不提醒咱家一句。」麥福怒氣沖沖的說道:「也好讓咱家有個提防,也不至於剛才差點嚇死。」 「沒有大人地命令,我們哪裡敢和您說啊。」小六無奈說道。 「既然不是你們洩密的,能會是誰呢?」麥福輕哼一聲,知道小六此話不假,隨後又困惑起來,自己行事已經非常小心了,除了他們之外,應該沒有人知情啊。 「麥公公,你就別費心猜測了,況且就算你知道是誰,能把他怎麼樣。」王傑微笑說道。 「知道總比不知道好。」麥福悻悻說道,承認王傑說的有道理。 「不管怎麼說,這次還要多謝公公的仗義,這份情意我們記下了。」王傑拱手說道,心裡真心實意的感激麥福。 「公公你實在是太夠意思了。」小六諂媚笑道:「在那樣的情況下居然沒有我們供出來,相比之下,我們感到十分地羞愧啊。」 「你還好說。」麥福氣道。 「麥公公高風亮節,我們哪裡可以與之相提並論啊。」一個錦衣衛連忙滔滔不絕的阿諛奉承起來,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拚命的吹捧麥福,一時之間客廳內天花亂墜,馬屁橫飛。 「算你們有幾分見識,知道咱家是個什麼樣的人。」麥福逐漸露出笑意,全身上下一陣舒暢,心裡卻有幾分悔意,對啊,剛才怎麼沒有想到也把他們幾個拖下水,也好為自己分擔一下責任,送來的禮物他們也有份的。 「小六,和兄弟們說一聲,讓他們收斂些,若是惹大人生氣了的話,我可沒有辦法保他們平安無事。」王傑嚴肅說道,心裡卻領會出幾分張信的意思來。 「王百戶放心,卑職馬上去辦。」小六匆匆忙忙地領命而去,得盡快把消息告訴其他兄弟,不然栽在這上面就麻煩了。 「麥公公,辛苦你了。」隨後王傑揮退其他人,親自將麥福送到房間,告辭離去之前意味深長的說道。 「王百戶,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自己心裡清楚就好,可別胡亂向外傳揚啊。」麥福幽怨說道,待張信離開之後。自己這才回過味來,似乎明白了張信的想法,不過如果人人都知道了。那自己豈不是白白挨訓了。 「謝謝公公提點,卑職自然明白。」王傑微笑道,拱手告退而去。 杭州知府衙門,某一個廂房之內,幾人正在商談。 「沒有想到那太監居然拒絕了,真是稀奇啊。」江東家眨眼說道,似乎還在困惑著。 「那是在待價而沽,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在暗示我們呢。」何東家憤然說道:「那死太監的味口未免太大了吧。」 「應該不是這樣,麥福明明已經動心了,只是一聽到事情與張信有關,臉色立刻垮了,態度也隨之冷淡下來。」徐長貴分析說道。 「似乎是這樣。」幾人努力回憶起來。 「任知府似乎有話要說啊。」見到旁邊地任樂安臉露異樣,黃東家淡然說道。 「剛才麥福將本府前些時候送給他地一尊玉佛。遣人退回給本府。」任樂安臉上有些古怪,已經收下的禮物居然還退回來,難道真地如麥福所說地一樣,他只是借玉佛回去把玩幾天而已,現在把玩夠了,立即還給自己。 「這太監在玩什麼花樣?」眾人都覺得一頭霧水,這時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經過任樂安地批准。一個皂衣僕役走了進來,將一封信交給任樂安之後,恭敬的退了出去,任樂安輕快地拆開書信一看,臉色變得更加古怪起來。 「任大人。出了什麼事情?」江東家好奇問道。 「驛站傳回的消息說。昨晚張信將麥福教訓了一頓,麥福被嚇得還在房中休養。」任樂安盡量保持平常的語氣說道。將書信遞給眾人觀看。 「真的假的?」何東家叫道。量他們也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欺騙本府。」任樂安有些不悅起來。 「怪不得那太監將任知府的玉佛退了回來,原來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啊。」江東家笑道。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 「直是怪事,那太監怎麼這麼害怕張信啊。」何東家迷惑不解的說道。 「這張信肯定不簡單。」江東家點頭說道。 「廢話。」黃東家無禮兩人地怒色,開口說道:「現在最要緊的是綢緞的事情,理會這些旁枝末節做什麼。」 「繞了半天,終究還是回到原地,要從張信身上著手。」徐長貴輕歎笑道:「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聽信任大人之言。」 「本府早就奉勸過各位,只是你們不聽而已。」任樂安露出一絲得色,自己的眼力果然沒有退步。 「現在再說這話有什麼意思,還是想辦法解決眼前的事情吧。」黃東家不耐煩的說道。 「從太監之事來判斷,似乎張信是個清廉之人,送禮那套應該行不通了。」何東家分析說道:「當然,也有可能他在故作清高,其實也是個沽名釣譽之人。」 「那以何東家之見,張信屬於哪類啊。」江東家聽了直翻白眼,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自然是……。」何東家聲音一滯,連張信地面都沒有見過,讓他怎麼判斷,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反問說道:「那你認為呢。」 眼看兩人又準備掰上了,徐長貴正打算做和事佬,忽然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眾人連忙止聲不談,而任樂安卻有些生氣,自己已經再三吩咐下去,不許輕易來廂房打擾的,剛才的那次是事出有因,如果這次是是無聊瑣事,自己絕不輕饒。 「進來。」任樂安輕喝道。 「大人,從朝廷來的王百戶求見。」僕役似乎也知道任樂安的心思,推門而進後也沒有多說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快快有請,不,本府親自去迎接。」任樂安一聽,也坐不住了,拋下房中的幾人,連忙出去迎接了。 「趨炎附勢,一個錦衣衛而已,有必要這麼巴結嗎。」等任樂安身影消失後,江東家冷聲說道,卻有幾分酸溜溜的味道。 「人家可是從京裡來的。」何東家笑瞇瞇地說道:「份量自然要比我們重。」 「卻不知道他找任知府有什麼事情。」徐長貴知機的插上一句話,成功的將何、江二人的注意力轉和這方面來。 「你們何必在此妄加猜測,一起去聽聽不就成了嗎?」黃東家微笑說道。「這樣做似乎不妥吧。」何東家遲疑說道,可是卻已然站了起來。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一章 競價 幾人相視一笑。十分默契的走出廂房。而且幾人似乎是這裡的常客。院落中的僕役見到他們。紛紛恭敬行禮。對幾個的動作也視若無睹。片刻之後。幾人就來到府衙客廳之外。從這隱隱約約就可以聽到廳內說話的聲音。 雖然已經來到客廳之外。可是幾人卻沒有就此進去。而是熟練的拐彎抹角。悄無聲息的來到一個偏房之內。當徐長貴隨手拿開牆上的幾幅掛畫之後。客廳內的聲音居然清晰的傳進這裡來。幾個悄然一笑。仔細的聆聽起來。 「王百戶今日怎麼會有這個雅興前來拜訪本官啊。」寒暄客套幾句之後。任樂安迫不的已的直接詢問起來。 「難道沒有事情的話。我就不能專程來拜見任知府不成。」王傑微笑說道。 「自然不是。王百戶能來。本官心裡高興的很啊。」任樂安輕輕笑道:「只是以為王百戶有事情要辦。情急之下失言了。」 「任知府說的沒錯。我今日確實是有事。」王傑笑道:「而且還是張大人親自吩咐我來的。」 「不是所為何事啊。只要本官力所能及。絕對沒有推脫之言。」任樂安昂首說道。恨不能拍胸保證自己一定完成任務。 「任知府是否還記的前兩日曾經說過的事?」王傑問道。「王百戶指的是?」任樂安試探問道。擺明是在裝糊塗。在沒有把狀況完成弄清楚之前。他可不敢隨意答話。 「任知府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王傑也不介意多說:「不是說有許多絲商不滿只給幾個商號參加朝廷競拍會。經常到衙門打擾任知府嗎。」 「王百戶一提本官就想起來了。那些商人見到本官也毫無辦法。早就已經散去了。」任樂安眼睛一轉。滿臉笑容說道。 「這麼說來任知府已經將此事解決了?」王傑一臉疑惑問道。 「已經解決了。原來王百戶是為此事而來的。真是要謝謝張大人和王百戶的關心了。」任樂安微笑說道。誰知道王傑是為什麼事情來的。如果是來訓斥怎麼辦。先把自己撇清再說。 「這麼說我豈不是白來了。而且還浪費大人的一片心意。」王傑喃喃自語說道。 「王百戶此話何解?」任樂安驚訝問道。 「張大人回去之後。覺的若是為了此事而讓任知府為難。實在對不住任知府。考慮兩天之後。決定聽從任知府的意見。準備再多給讓幾家商號參加競拍之事。至於讓哪些商號參加。張大人有意讓任知府親自決定。」王傑微笑說道:「可惜任知府已經解決此事。那也無須再生枝節。這事情就算了。」 「張大人有意有讓我決定商號名單?」任樂安驚喜說道。 「我今天來就是這個目的。不過如今看來。我卻是白來一躺了。」王傑說著站了起來拱手道:「既然如此。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向任知府告辭了。」 「王百戶且慢。」任樂安急忙攔截。 「任知府還有什麼事情嗎?」王傑微笑說道。 「王百戶。實不相瞞。剛才本官所言有不實之處。還請王百戶見諒啊。」任樂安訕笑說道。將事情辦好才是真的。面子的事情以後再說。 「哦。願聞其詳。」王傑順勢坐下。滿面微笑說道。 「其實那些絲商還在糾纏不清。只不過剛才本官不願意讓張大人為難。這才想隱瞞下來。沒有想到張大人居然如此體恤本官。本官又怎麼能辜負張大人的一片心意呢。」任樂安一臉噓唏之意。 王傑喜笑吟吟的看著任樂安在表演。如果不是已經查清楚那些商人的背景來歷。自己才不會跑這一躺呢。這任樂安還想隱瞞下去。實在是太瞧不起人了。不過想起張信的吩咐。王傑也沒有興趣再與任樂安逗戲。 「你明白就好。這麼說此事還要繼續勞煩任知府了。」王傑微笑說道。在任樂安還在唯唯諾諾之時。不顧任樂安的熱情阻攔。再度告辭離去了。 今天發現的事情讓任樂安感覺有些糊塗困惑。將王傑送走之後。任樂安也沒有著急將這個消息告訴徐黃等人。而且安靜的回到客廳坐下。仔細的思量起來。片刻之後還是不的要領。乾脆輕歎一聲。開口說道:「諸位都出來吧。」 不久之後。幾人從隔壁偏房之中走進客廳。也不等任樂安招呼就坦然自若的在客廳四周分別坐下。臉上絲毫沒有被發現的尷尬。 「各位怎麼看待這事。」任樂安詢問道。 「這自然是好事。不用我們再費心思怎麼買通張信。他就回心轉意了。還能省下一筆銀子呢。」江東家滿面笑容說道。 財迷。任樂安在心裡鄙視。也不理會江東家。而且詢問其他幾人道:「難道你們不覺的此事有蹊蹺嗎?」 「可能人家看任知府順眼。心疼任知府受累。這才決定改變心意的。」何東家怪笑說道。言下之意讓任樂安頭皮發麻。心中一片惡寒。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別胡說八道。依我看來。張信似乎已經知道我們的底細了。」黃東家冷靜的說道:「要是任知府當日這般來尋我說了那番話。我必定要也起疑心。自然要派人查個清楚。」 「可是我們的人一直都盯住驛站。沒見他們有什麼動靜啊。」江東家迷惑說道。 「剛才從驛站傳回的書信裡提到。浙江錦衣衛都司羅紀今日到驛站拜訪張信。」徐長貴眼眉一挑。臉上露出瞭然的笑容。 「我們幾日總是在任知府衙上徘徊。恐怕已然落入其他人眼裡。羅紀自然也知道怎麼回事。只要張信稍加詢問。羅紀肯定會全盤托出的。」黃東家點頭說道。 「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解決了。幾位貴人那裡我們也有個交待。」何東家吐了一口氣。覺的渾身上下輕鬆許多。 「事情是解決了。可是貴人們的打算就落空了。」徐長貴微微苦笑說道。還想賣張信一個人情。卻沒有想到反而承了人家的情。 「事情還沒算完呢。」黃東家冷冷的說道:「也不知道是誰出了這個競拍的主意。如果不認真對待的話。可能這次機會讓其他商號給奪去了。」 「何某人經營各種生意二十餘載。從來沒有想到居然還能這樣做生意的。如果讓我知道是哪位大才想出這樣的的主意。我一定要以重金厚禮聘請他做我商號的掌櫃。」何東家微笑說道。可是其他幾人都能看出他是認真的。 「從來都是聽說價高者的的。如今卻是低價者勝。而各大商號的東家明知道這樣做必然不會盈利。可能還會有所虧損。卻依然趨之若鶩。」徐長貴笑歎道:「明知道前面是坑。卻不的不跳。可見出這主意之人。心思有多麼的縝密。把各方面的情況都考慮清楚了。如果我沒有想差的話。近日來在江南四起的流言。想必也是出自己他之手。」 「消息是從各的錦衣衛官衙裡傳出的。自然與他脫不了關係。」黃東家眼睛裡露出欣賞之色。和聲說道:「這樣的人才豈能埋沒。任知府。你可打聽清楚。到時是誰給張信出了這個主意嗎?」 「這事非常隱秘。驛站裡的人也打聽不出來。」任樂安搖頭說道。覺的這幾人顯然是本末倒置了。忍不住提醒起來:「各位東家。事情還沒有解決呢。待將貴人們吩咐下來的差事辦好。你們再慢慢尋訪那個出主意之人吧。」 「任知府是的是。」徐長貴笑道:「我們確實要好好商議一下。怎麼才能在這次競拍中脫穎而出。其他絲綢商號的東家也不是易與之輩。他們自然也清楚。如果能在此次機會上與皇家扯上關係。會是什麼樣的機遇。必然全力以赴的。」 眾人心裡都清楚。那些絲商背後也有人。未必會顧忌他們身後的貴人。所以這次只能是公平競爭。自然不會再打威脅利誘的主意。 「大不了我們在報價時。只寫一兩銀子。看他們誰人能和我們爭。」何東家不情不願說道。心裡卻感到肉痛之極。十萬兩銀子可不是一句話那麼簡單。真的把銀子搬出來。能砸死許多人呢。如今卻要輕易拱手讓人。何東家的心裡真不是滋味。 「何東家心意雖好。但是此種做法不可取。」徐長貴搖頭說道:「這樣做不僅其他絲商心中不服。恐怕連朝廷也會拒絕的。」 「為什麼?朝廷不用花錢就能的到二千匹綢緞。他們為何要拒絕啊。」江東家感到非常不解。換成是自己的話。巴不的天天遇到這種好事呢。 「這樣會有損朝廷威嚴。讓天下人覺的朝廷與民奪利。以勢欺人。朝廷肯定會拒絕。百官也會上諫的。」任樂安解釋說道:「特別是這樣令人矚目的事情。朝廷也要考慮在民間的影響如何。」 「朝廷的顧慮還真多啊。真是……。」何東家嘴裡輕輕嘀咕一句極其粗魯的話來。眾人都假裝沒有聽到。只是任樂安的臉色卻帶著幾分怒容。怎麼說自己也是朝廷官員。何東家這話也把自己罵進去了。不考慮到對方可能是無心之失。正事要緊。任樂安只能強忍下來。「如果能知道其他人的報價。那就再好不過了。」徐長貴歎氣說道:「而且只能有一次報價的機會。成敗在此一舉。讓我們不的不慎重行事。」 「離競拍還有十天。想必其他絲商也來到杭州了。讓人密切注意他們的動靜。如果能趁機知道他們的底價。那麼我們也不必發愁了。」黃東家沉著說道:「必要的時候。我們親自出馬。去會會他們。探一下他們的口風。」 「王傑啊。這幾天杭州城似乎要比以前熱鬧許多。」一身輕衣便服打扮的張信饒有興趣的在杭州市城裡閒逛。周圍當然有幾個家僕裝扮的錦衣衛警戒著。玩微服私訪也要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啊。不過從四處瞄來的眼光之中。就知道張信的一舉一動還是沒有逃出有心人的掌控之外。 「公子。明日朝廷綢緞競拍就要開始了。不僅絲商們已經到達杭州。而其他想看熱鬧的人也紛紛趕了過來。人來人往的自然顯的熱鬧許多。」王傑微笑說道。暗的裡卻悄悄的警戒起來。如果不是張信拒絕的話。他早就去把那討厭的暗哨揪出來了。 「這麼說來。杭州城裡的商店掌櫃和走街串巷的小販豈不是要感激我。人多了他們的生意也會紅火起來。」張信輕笑道。 「能沾大人的光。是他們的福氣。」王傑滿面春風的奉承起來。 「解決此事後。想必蘇杭二局應該將龍袍鳳帔紡成。我們也該起程回京。」張信微微感歎起來:「離開京城這麼久。還真有些懷念啊。」王傑也隨之附和起來。臉上也出現思念之色。雖然江南美好。但始終不是自己的家鄉。 「回去吧。明日的事情十分重要。也要提前籌劃一番。免的一時疏忽大意出現什麼狀況來。那就麻煩了。」走了幾步之後。看到這麼多人盯住。張信也沒有了興致。轉身朝驛站方向行去。王傑自然沒有異議。招手向錦衣衛們示意。自己連忙跟了上去。 翌日清晨。張信入住的客棧前面熱鬧非常。如果不是客棧門前的兵丁把守。恐怕眾人早就已經擠進客棧裡面去了。而客廳之內已經安然坐著十數位人。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來看就知道他們非富即貴。 「看到沒有。左邊排第三位就是錦雲坊的顧東家。錦雲坊已經在江南經營數十年。是江南首屈一指的絲綢大商號。依我看這次競拍會的的勝者非顧東家莫屬。」人群之中。一人口沫四濺的對周圍其他人說道。不少知情人都紛紛點頭。深以為然。 當然。人群之中也有不少人是不瞭解情況的。只覺的那人說的頭頭是道。應該有幾分道理的。也開口附和起來。見到眾人佩服的目光。開口發表見解之人臉上露出的意洋洋之色來。虛榮心的到極大的滿足。這自然也引起其他有心人的不滿。 「我看未必。雖然說錦雲坊是江南老店。可是未必能勝過錦繡樓。聽人家說。蘇州錦繡樓繡藝是江南一絕。綢緞更是聞名江南。不知道有多少達官貴人都到錦繡樓去購買絲織綢緞。如今奪的鰲頭那是眾望所歸啊。」只見一人面露不屑之色。隨即開口反駁起來。的到附近之人贊許。那人見狀更加使勁的開始鼓吹錦繡樓的優越之處來。 還沒有等挺錦雲坊的那人開口辯駁。就有人打抱不平了:「錦繡樓才開張不過數年。如何能何錦雲坊相比。人家數十年的積累可不容小覷。光是年份就能壓錦繡樓一頭。」 眾人都覺的有理。而挺錦雲坊之人自然是大喜過望。正準備開口向「知音」道謝。卻沒有想到那人語鋒一轉:「當然了。錦雲坊雖然還不錯。可是與百年老店織女坊相比。還是稍遜一籌。聽說織女坊在百多年前。就是給宮裡紡織綢緞的。只是後來永樂年間遷都北京。織女坊沒有跟著去。如今再給宮裡上供綢緞。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眾人也覺的這話有些在理。轉而支持織女坊。這下子輪到挺織女坊之人的意了。不過卻把其他有心之人都給的罪了。集中火力攻擊織女坊之後。沒有忘記提起自己支持的商號。反正只要是在能參加這次事情的商號。都有支持者。怎麼能服氣有人說別店的好。 剛開始時說話還算客氣。後來火氣上來。哪裡還管那這麼多。一些粗言穢語開始冒了出來。接下來自然就是你拉我扯。場面變的十分混亂。直到客棧前面的兵丁怕場面失控。這些人衝進去驚擾裡面的官員。出來喝止之後。眾人才變的斯文許多。但是場面依然吵鬧喧囂之極。不過這些紛鬧卻讓與此事無關的百姓看的十分高興。臉上都樂開花來。恨不的氣氛更加濃烈火暴一些才好。 與客棧外面相比。廳內的眾人顯的安靜許多。這些商人每個都是在商場之中打拼摸滾十幾二十年。大半輩子都是在詭譎多變的商海中度過。相對而言自然能沉的住氣。不過雖然不言不語。但是眼神之間的交流卻暗藏玄機。畢竟大家都是生意上的對頭。若是沒有一點矛盾摩擦才是怪是。偶爾的眼神對撞蘊涵的意思要比外面的語言衝突激烈許多。 時間一息一秒的過去。眾人已經在廳中等候大半個時辰。不過仍然沒有見人出來招呼他們。但是眾人卻沒有露出絲毫不耐之意。連這點小小的考驗都過不了。還怎麼能稱的上一方臣賈。恐怕今日客廳之上也沒有他的位置。 「顧東家。近日來身體可好。有許久沒有見面了。徐某心裡真有些想念啊。」徐長貴打破沉寂已久的氣氛。滿面笑容的對坐在自己身旁之人說道。 「顧某自然一切都好。有勞徐東家掛念了。」顧東家淡然拱手說道。心中卻有些凜然。眼前之人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自己可要小心應付。 隨著徐顧兩人的客氣交談。其他人好像也的到信號似的。紛紛開始與身旁之人客套寒暄起來。溫言和語。臉上掛著熱情親切的笑容。客廳之中頓時呈現一片其樂融融的場景。根本看不出這裡有幾對是冤家對頭。心裡恨不的對方馬上去死。 其實這裡面有不少人心裡有怨氣的。本來只是和幾個人競爭而已。如今卻突然增加好幾人對手。原先的到機會的幾人心裡自然不怎麼舒服。不過考慮到對方的實力背景。也知道奈何不了對方。他們也只能把怨氣積在肚子裡。準備在這次競拍中。一舉擊敗對方。證明自己的商號才是江南第一。 其實根本不用聽流言。這些商人都明白這次機會蘊涵的意思有多麼的深。只要能的到這次機會。會對以後的生意產生多少深遠的影響。他們都是報著志在必的的心思前來的。自然非常警惕一同前來的對手。 「諸位東家。任知府有請。」當客廳眾人的虛情假意還在進行之中時。小米笑嘻嘻的從廳外走了進來說道。 「有勞這位小兄弟了。」徐長貴站了起來上前幾步親切說道。非常輕快熟練的將一塊銀綻塞入小米手裡。小米也麻利的將銀子藏好。笑容可掬的為眾人引手。其他的商人自然不甘示弱。故意走過小米身邊。不久之後小米的腰袋逐漸鼓漲起來。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在小米的帶路下。商人們來到一座獨立閣樓的客廳內。這裡已經按照張信的意思。佈置成一個小型的拍賣場所。在小米的提示下。商人們紛紛在安排的座位上落坐。屏氣凝神的等待主要人物的出現。 「見過張大人、麥公公、任知府。」這次商人們沒等多久的時間。張信等人就從外面走了起來。商人們連忙站起來恭敬行禮。 「都坐下吧。」在主席台中間的位置坐好後。張信微笑揮手道。本來這件事情根本用不著他親自操辦。只須交給麥福或者王傑處理即可。不過怎麼說這也是大明朝廷第一次舉行招標會。張信還是有幾分興趣的。反正閒著也沒事。張信索性親自主持。 「這次競拍具體的要求、規矩。想必你們已然清楚。如果諸位沒有疑問的話。那本府就要宣佈競拍會的開始了。」待商人們行禮坐下後。任樂安溫和說道。 「啟稟大人。我等並無疑問。」商人們異口同聲的說道。來之前早就已經這些問題詢問清楚。也已經考慮周詳了。 「那就好。你們旁邊的台桌上已經準備好筆墨紙硯。既然你們沒有疑問。那就開始把自己心中的價格寫在紙上。然後附上自己的商號和姓名。待競價結束之後。本府會當眾把諸位的數額報出來。以示公平無欺。」任樂安微笑說道:「各位還有一刻時間考慮。在這一刻鐘之內。只要還未將報價之紙交給本府的。都可以再做改動。一但上交的話。便已成定數。不的再有悔改之意。」 「計時開始。」任樂安話音剛落。王傑立即在旁大聲喝道。 這些商人都是久經鍛煉的。聽到喝聲後。並沒有著急拿筆紙寫價。各人的反應也不盡相同。有人在安然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他人動作。有人在專心致志的把玩著某樣器物。有人乾脆就滿臉笑容的坐在那裡。似乎想起什麼美好的事情。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少 牆壁上的掛鐘不停的擺動著,時間逐漸過半,這時其中幾人商人才有動作,提筆沾墨之後,在上好的宣紙上仔細認真的寫上幾個字,附上自己的商號姓名,輕輕將墨跡吹乾,反手壓在桌案,臉上依然不動聲色,張信饒有興趣的看著台下這些商人的動作,發現自己還沒有從他們的動作表情上看出什麼來,心輕也有些歎服起來,這些人真夠心思縝密的,都到這個時候了,也沒見露出什麼端倪來。 「時間已到,請各位將報價拿上來吧。」一刻鐘很快過去,王傑盡忠職守的高聲叫喊起來,眼睛直盯住底下的商人,以防他們做些小動作。 商人們早就做好準備,聽到王傑的命令後,也沒有遲疑,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依次將手中的紙片放到張信的桌案上面,然後返回自己的座位坐好,在這個時候商人們也沒有剛才的那樣輕鬆,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來,可是此時除了幾個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其他人都露出幾分凝重之色,畢竟成敗在此一舉,誰人心裡沒有幾分忐忑。 在商人們的注視下,張信興致勃勃的觀看起眾人的報價來,時而皺眉時而微笑,商人們的心思也隨之起伏不定,張信將手中的報價看完後,直接分在兩份遞給麥福和任樂安,隨後把頭擱在椅子上眼睛緊閉,讓人猜測不出他的心思來。 「你們怎麼看?要取哪份的報價啊。」不久之後,張信睜開眼睛,輕笑詢問說道。 「一切聽從大人吩咐。」麥福和任樂安相互看了一眼,隨後同聲拱手說道。 「滑頭。」張信笑斥一聲,隨後斂容歎氣起來:「不過也是如此,連我都覺得難以取捨,不知道該要哪份才好。」 底下的商人們雖然已經聽到三人的對話,可是卻絲毫不敢亂動,也不像平時一樣站起來鼓吹自己,畢竟這與平時做生意不同。就怕惹對方生氣了,生意做不成也不要緊。恐怕還會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 「反正事情也不必急於一時,大人可以考慮幾天再作決定。」任樂安微笑說道,絲毫沒有在意底下偶爾幾道憤然的目光。 「這可不成,盡早解決此事大伙都安心。」張信微微一笑,斷然否決任樂安的提議,暗箱操作可不是件好事。 「大人說的是。」似乎沒有聽懂張信話中的意思,任樂安笑容依舊,拱手說道:「那大人就要多費神了。」 「你們真的不打算向我推薦一兩份報價嗎?」張信輕笑說道:「只要言之有理。我自然會採納從之。」 「奴婢也不知道如何取捨,卻不知道任知府心裡是否有適合人選了。」麥福畢恭畢敬地說道,眼睛卻瞄了任樂安一下。 「下官也是如此。」任樂安毫不猶豫的說道,讓底下地某些人暗怨不已,恨不能衝上前去代任樂安發表意見。 「看你們的模樣就知道是在避嫌,或者說不想承擔責任。」張信輕輕搖頭,也不理會兩人的尷尬。笑了起來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我來決定吧。」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盯住張信,知道關鍵的時刻即將來臨,原本還在輕鬆微笑的幾個商人,臉上的笑容已然不自覺的消失,都聚精會神的看向張信。 「這裡共有十五份報價。」張信微微笑道:「其中有三份報價上只附上商號和姓名,並沒有寫出多少銀子。」 底下頓時有些嘩然,隨後馬上恢復了平靜。有不少人心裡暗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想這一招,而有三人卻露出得意洋洋之色,江東家也在其中,正當眾人以為張信會在這三人之中選擇其一地時候,張信卻搖頭歎氣起來。 「我真為三位感到可惜。當初已經向各位說明。報價的時候一定要慎重,而三位卻是過於緊張。只記得附上商號姓名,卻把價錢給遺漏了。實在是不應該啊。」張信輕輕歎惜:「按照規矩,我只好捨棄這三位的報價了。」 說完張信抽調出三張白紙,輕輕擱放在一旁不再理會,這下子底下商人都覺得一陣瞠目結舌,不明白張信是真不懂還是在裝糊塗,只要是腦子有幾分聰明之人都知道人家給白紙的意思,這分明是讓張信隨意填寫自己想要的價格,哪怕是寫一文錢也可以的,沒有想到張信卻拒絕了,還真有此出乎眾人的意料。 「你們有異議?」張信偏頭問道。 「當然沒有,大人秉公辦事,奴婢怎麼會有意見。」麥福迅速恢復正常,臉上從新堆起了笑容來。\\\\\\ 「此事只能怪這三人自己疏忽大意,大人如此行事我等心服口服。」任樂安也已反應過來,連忙拱手笑道。 「大人處事公正,我等自然沒有異議。」當張信目光掃向台下時,徐長貴立即站了起來說道,讓慢一步地其他人心中暗恨不已,不過也只能在一旁附和起來,只是其中三人的臉色卻不怎麼好。 「排除三個後,那還剩下十二人。」張信也沒有興趣理會這些人是真心還是假意,注意力又重新放到手中的報價上來,隨著他的翻動,台下的商人的心裡也再次糾結起來,一時之間廳內沉默起來,眾人都放慢呼吸,深怕打擾張信的動作,只見張信沉吟一會之後,一個錯手,瞬息之間就將手中的報價分成兩份。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有五份報價。」隨手將另一份擱在一旁後,張信嚴肅說道,因為看不見其中地內容,台下的商人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張信。 「這五份報價,數額都是不足千兩的,從一兩銀子,到九百九十九兩都有人寫。」張信嘴角上挑笑了起來,微微點頭似乎對此非常滿意。 任樂安悄悄的湊近一看,立即正襟危坐起來,只是輕輕沖底下某人使了個眼色,某人心中自然有數,不過臉上依然不動聲色。而其他商人一聽,不少人心中遺憾之極。不過也沒有多少怨氣,畢竟與人家相比,自己沒有這個魄力,只能服輸了。 「對於這五份報價,我決定……。」張信高聲叫喊,眼睛看向台下神態各異地眾人,也沒有再掉他們地味口,直接說道:「捨棄。」 如果剛才是瞠目結舌的話。現在只能用呆若木雞形容眾人現在地心情了,有幾人人甚至想衝上台去責問張信,想弄清楚他到底是怎麼考慮地,剛才地三張白紙還可以解釋為張信顧忌朝廷臉面,不想做得太絕,反正還有其他低價選擇,眾人都可以接受。只不過現在張信這麼做,不少人都感到糊塗了,當然,也有人露出了然之色。 這次張信並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這樣做,將手中地五份報價連同剛才的三張白紙放在一旁之後,張信自然的拿起另一份報價來,真正滿意的笑了起來。 「這裡有七份報價,數額也是有高有低,高者可達九萬餘兩。最低是四萬一千三百二十七兩九錢。」看了台下一眼,張信笑了起來,雖然還不能理解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台下眾人都知道,今日的獲勝者將在這七份報價中誕生。一時之間也忘記思考。全都聚精會神盯住張信,不希望錯過最後的時刻。 「在這些報價之中。有兩份最讓我滿意,他們分別是徐長貴的四萬一千三百二十七兩九錢和黃泰三地四萬二千三百兩。」張信朗聲說道。 台下商人立刻齊刷刷的把目光集中在兩人身上。不少人也已經明白怎麼回事,心中歎服之極,而徐長貴和黃泰三依然如故,一人臉上掛著笑容,一人面無表情,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們二人之中有一人將會摘取這次競拍的勝利果實。 「在此次競拍之前,我已經命人查實清楚,若是想紡織二千匹上好的綢緞,採購生絲原料,顧請織匠的俸薪,以及其他各種花費,綢緞完成前後大概要四萬一千三百兩左右。」張信輕笑說道:「而十五份報價之中,只有徐長貴和黃泰三與這個數值最為接近,你們對我的決定是否心服?」 張信說話之時,已經讓人將十五份報價亮給眾人仔細觀看,而且憑著他們多年經營絲綢生意的經驗判斷,也清楚張信所言無虛,心中根本提不起怨氣來,只有承認自己沒有考慮周到,心思不夠縝密,輸給人家也是正常地。 有不少商人開始意識到,參加這次競拍會似乎也不是簡單之事,不僅要對各方面的情況有所瞭解,而且還要和其他對方比拚心理,成敗往往在一念之間,紛紛動了以後也要舉辦這種競拍會的心思。 聽到張信的詢問,台下的商人自然沒有話說,個個點頭表示對張信的決定很服氣,而剛才還感到有些冤屈的八個商人,這時也明白張信的意思,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朝廷也不能佔百姓的便宜。 其實張信還有更深層地含義,像競拍會這樣的採購形式非常實用,恐怕效仿的人會很多,如果不樹立一個榜樣出來,說不定有人借此機會斂財,雖然知道這種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不過張信不希望在自己這裡開啟此例。 「二選一,你們覺得該選擇誰啊?」見到商人們表示信服後,張信擰頭對任樂安和麥福微笑說道:「這次應該沒有難度了吧。」 「一事不勞二主,大人你就順便將此事解決了吧。」麥福笑嘻嘻的說道。「麥公公所言極是,下官也贊同。」既然大事已定,任樂安也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當然是委婉推脫起來。 「就知道你們會如此。」張信微笑搖頭,朝台下說道:「徐長貴。」 「徐某見過張大人。」徐長貴站了起來,不亢不卑地行禮說道。 「從這個報價可以看出來,你是個有心人。」張信微笑說道,這人如果沒有向麥福行過賄那更加完美了。 「大人讚譽了,徐某是想為朝廷略盡綿薄之力而已。」徐長貴恭謹說道,當然,如果不是背後貴人地示意,他才不想牽扯其中呢。 「你應該把綢緞準備好了吧?」張信點頭問道。 「綢緞已經在城外河邊船上,只要大人有吩咐,徐某馬上令人運進城內。」徐長貴微笑說道。心中有幾分喜色,總算沒有負貴人之托。而這時坐在徐長貴對面的黃泰三,臉色卻不怎麼好,悄無聲息地用鼻子冷哼一聲。 「既然如此,那只能麻煩你再運回去了。」張信搖頭說道:「事情還未公佈之前,徐東家何必太過急切呢。」 「大人,此話是何意?」徐長貴臉色一僵,隨後強笑問道。 「此次競拍獲勝者是黃泰三。」在張信的示意下,王傑上前一步大聲喝道。張信微微一笑,沒有理會有些嘩然地商人們,輕輕吩咐麥福一句,在眾人的注視下洒然離去。 「失算了,恭喜黃兄了。」徐長貴轉念一想,立即領會其意,拱手朝黃泰三說道。只不過笑容沒有剛才那麼燦爛了,其實也可以理解,前兩天他們還是合作關係,不過現在卻是競爭對手,徐長貴的心情自然舒爽不到哪裡去。 「承讓。」黃泰三回禮,嘴角忍不住綻出一絲笑意。 「兩人相差不過一千兩銀子,張大人為何選擇黃泰三啊。」底下有個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私下開始嘀咕起來,不過他的聲音顯得稍微大了一些。旁邊地商人都聽到了,明白道理的冷然一笑,自然不會好心給他解釋,最後還是有個相熟之人看不下去,悄悄地提點他一句。那人這才恍然大悟。看到周圍那嘲弄的目光,不由得感到一陣羞愧。忍不住嘟喃起來:「以前為朝廷辦事,從來沒有見他們給過辛苦費啊。」 商人們紛紛收回目光。假裝沒有聽到他那句話,不過心裡也大有同感,以前給官府衙門辦事,從來都是吃虧的,哪裡得過什麼好處啊,如今張信卻突然來這麼一招,讓他們有些不適應之餘,心中卻泛起了異樣,如果天下的官員都像張信這般通情達理就好了。 「黃泰三,過來把這份契約給簽了。」麥福指著桌案上的兩頁紙說道。 黃泰三不敢怠慢,連忙走上前去,正欲提筆簽字,卻被麥福攔了下來:「先把契約看清楚,免得事後出問題又怨咱家在欺你。」 「公公說笑了。」黃泰三拘謹說道,可還是按照麥福的意思,輕聲的將契約念誦一遍,發現內容條款非常多,不過卻非常公正,規定了雙方必須履行的權力義務,居然連違約後怎麼樣處罰都標明清楚。 「沒有異議地話就簽字畫押吧。」麥福淡漠說道,有時候他真不明白張信為何要多此一舉,就算給黃泰三十個膽子,諒他也不敢有違約之處,即使是責任在朝廷一方,黃泰三又能怎麼樣。 讀完契約內容後,黃泰三都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用驚喜交集來形容也不為過,在麥福的提醒下,心甘情願的在契約上寫上自己的名字。 「這是你的契約,要妥善保管。」麥福隨手將一份契約擺在黃泰三面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現在隨我去領定金吧,等你將綢緞送來後,再給你餘額。」 「公公先請。」黃泰三恭敬說道。 「你們都散了吧。」待麥福和黃泰三離開之後,任樂安輕咳一聲,拋下一句話之後也拂袖而去,只不過沒有離開客棧,而是去找張信了。 「稀奇,張大人行事,真讓人琢磨不透啊。」看到四處的錦衣衛都退去之後,一個商人搖頭歎道。 「管他透不透,來看這裡也沒有我們的事情了,還是回去吧。」說話地商人隨意說了一句,隨後轉身離去了,有幾個人見狀,也緊隨其後。 「顧兄,其他人都走了,你為何還留在這裡啊。」待廳內還剩下三五個人時,徐長貴微笑拱手說道,看模樣應該已經調節好心態了。 「徐東家何嘗不是如此。」顧東家安穩的坐在椅子上,硬邦邦的說道,徐長貴見狀,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再繼續撩撥,也隨之安詳坐下。不久之後,黃泰三不露聲色的從內院走了進來。 「黃兄。」徐長貴微笑招呼起來。 「你們還沒走啊?」黃泰三皺眉說道。 「黃東家。」其他幾人也圍了過來,臉上掛著笑容,行禮之後也沒有繼續說話,只是直直的看著黃泰三。 「兩萬兩銀票,隨時可以在江南各大錢莊兌換。」黃泰三明白他們的意思,沉默片刻後,從衣袖拿出一疊票紙來。在幾人面前一亮,又迅速塞進袖裡。 「黃東家,恭喜了。」顧東家再也沒有疑問,拱手道賀一聲,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其他幾人也是如此,廳中只留下黃泰三和徐長貴兩人。兩人對視一眼,也隨之向外走去。 「這銀票是你自己的,還是……。」借四下無人的機會,徐長貴小聲問道。 「麥福給地。」黃泰三回答。 「推脫不了?」徐長貴皺眉問道,來之前他們已經商量好,不論是誰奪標,最後都要想辦法不要銀子。 「嗯,麥福根本不和我多說,直接把銀票塞進我手裡。然後就開始趕人了,絲毫沒有我拒絕地餘地。」黃泰三苦笑說道。 「這如何是好。」徐長貴歎氣起來:「這樣做與貴人們的意思相違啊。」 「還能怎麼辦,回去再想辦法。」黃泰三說道,臉色也有些不自然,什麼時候送人東西都變得這麼困難了。 杭州城外河岸邊。張信心情舒暢地開始巡視五艘大船上的綢緞。自從黃泰三將二千匹綢緞運來之後,錦緞份額不足地問題已經解決。而且賀平和汪陽也匯報說龍袍鳳帔地製作也已經接近尾聲,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再過十來天就可以起程回京城了。 「麥福,那幾個商人最近還有沒有在煩你吧。」張信含笑問道,得知徐長貴他們地背景之後,張信也不想和他們發生什麼牽扯,乾脆一點機會都沒給他們。 「回稟大人,他們還是沒有死心,經常在驛站附近轉悠,不過奴婢私下從來沒有接觸過他們了。」麥福小心翼翼的說道。 「既然已經將餘額給他們了,你盡可光明正大地拒絕接見他們。」張信微笑說道:「實在不行地話,吩咐王傑出面應付他們。」 「麥公公有須要的話,儘管吩咐便是。」王傑拱手笑道。 「不用這般麻煩,反正奴婢就待在客棧裡哪都不去,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麥福微笑道,不願意將徐黃他們背後之人給得罪了,自己可不像張信這般有持無恐。 「那就可惜了,再過不久我們就要起程回京城了,這時候再不多遊玩一下江南美景,以後未必還有這樣的機會。」張信笑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此次回京之後,麥福應該很難再有機會下江南了。 「江南雖美,可是奴婢卻不習慣江南的氣候。」麥福輕輕拂去額上的汗漬,在這個時候京城應該轉涼了,可是江南還這麼驕陽似火,麥福真的不怎麼適應。 「這你可要比王傑差上一些,到外面吹一下河風吧。」張信說道,轉身向外面甲板走去,船艙空間有限,張信也覺得這裡有些悶熱。 「江南一年四季氣候如春,沒有北方那麼嚴寒,你自幼就生活在北方,不適應也是正常地,換成是我,也覺得京城實在是太冷,讓人受不了。」迎面享受河邊吹來的徐徐清風,張信吐了一口胸中的悶氣,頓時覺得渾身上下一陣舒坦。 「地分南北,氣候迥然,冷暖自然不盡相同。」麥福贊成說道:「大人是湖廣人,自然覺得江南親切。」 「那是自然……。」張信正準備發表一下自己的感慨,忽然眉頭一皺:「什麼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哭泣。」 「大人,岸邊有一老一少,那少者似乎飢餓難耐,所以這才哭泣起來。」王傑尋聲望去,憑著過人的眼力,觀察片刻之後猜測說道,摸著肚子在地上哭鬧,應該不是疼痛所致,不然那老者也不會露出無奈之色來。 「去他們一些食物和散碎銀子。」張信淡然說道,轉身返回船艙之中,眼不見心不煩,天下不僅只是眼前的老少貧苦無依,自己又能幫得了多少。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三章 疾苦 張信已經吩咐下來,雖然不用自己親自出馬,但王傑還是非常熱心的拿著食物走下船去,來到那一老一少身旁邊,言語幾句之後,有些驚恐的老少接到食物,對王傑千恩萬謝起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王傑應功成身退,可是出於職業習慣,他忍不住詢問兩句,那老者自然是有問必答。 「把那老少安置好了嗎?」船艙之中,張信靜靜的喝著茶,見到王傑進來之後,似乎隨意的詢問道。 「那小孩確實是幾天沒吃東西了,卑職帶去的食物都不夠他們填飽肚子,所以回來讓人再給他們多送一些食物過去。」王傑輕歎說道。 「做的不錯。」張信點頭讚許,隨後感慨說道:「看他們模樣應該也是良家百姓,卻不知是何原故淪落致此。」 張信本來就是自言自語,發表一下心中的感慨之情,沒有想過讓人回答,卻沒有想到王傑立即在一旁說道:「回稟大人,那老少是南畿常州府靖江縣人士,前幾日當地突降大風雨潮,家中親人遭災逝去,而且連續風雨不止,他們這才跑到杭州躲避災難的。」 「為何從來沒有聽任樂安提過此事。」張信喃喃說道,心裡也隨之一動,吩咐起來:「王傑,去把那老少請上船來。」 麥福在一旁聽得清楚,待王傑應聲而去後,輕聲說道:「大人,此事有何不妥之處嗎?」 「不知道,只是有些好奇。」張信微微一笑說道:「偶爾也要關心一下民間疾苦,不然回京城之後皇上問起,總不能說我們在辦正事之餘,就是吃喝玩樂吧。」 「大人所言在理。」麥福深以為然。 「大人,卑職回來了。」不久之後,王傑帶領一老一少進了船艙,考慮到兩人的衣衫不整,王傑也細心的讓兩人淋浴更衣過。 「小民方木和孫子方玉參見大人。」進入船艙之後。也不知道是否得到王傑的指點,老者率先跪下磕頭起來,末了沒有忘記用手扯著小孩一同行禮,禮節中規中矩,似乎是在事先已經演練過的。 「起來吧。」張信瞄了王傑一眼。卻發現他輕輕地搖頭。表示這不是他授意地。 「謝謝大人。」方木熟練地站了起來。然後垂頭肅立。而小孩方玉卻沒有那麼講究。從地上爬起來後。便睜大圓咕嚕地眼睛四處打量起來。 「你以前是做什麼地。似乎對朝廷地禮節非常熟悉啊。」張信好奇問道。自己到現在對官場地一些禮節都做得不夠到位。而且眼前地老者禮節動作十分熟練。與麥福相比也不相上下。如果沒有十幾年地練習。恐怕難以做到這點。 「小民以前在靖江縣裡做了十七年地禮房屬吏。因為年事已高。在幾年前就被縣令大人解去職務。回家安養天年。」方木恭敬地回答道。 「秀才出身?」張信突忽地冒出一句。 「大人所料無差。」方木恭謹答道。臉色卻有些不自然起來。沒有考上舉人一直是他心中之痛。但瞬息之間恢復正常。如果他真是一般迂腐秀才地話。也不會在縣衙中擔任十七年小吏而不辭職了。 「靖江縣風雨是怎麼回事?聽說災情十分嚴重,是否真是如此?」張信沒有再繼續打聽方木的身世情況,而且直接詢問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來。 「大風雨。潮如海,三日之縣內民廬倒塌過半以上,且漂沒死者數萬。」想起因為此事逝去的親人,方木再也無法保持鎮靜,情緒變得格外激動,劇烈喘息起來,片刻之後帶著幾分驚恐之意,低聲說道:「路有餓莩千里,饑人相食。」 張信眼光一凝。餓莩千里,饑人相食,這兩句詞可不是隨便亂用的,張信非常明白這代表著什麼意思,情況居然嚴重到這種地步。 「方木,你也是讀過聖賢書之人,應該明白什麼是路有餓莩競相食,這話可不能胡言。」張信寒聲說道。「小民不敢,若非如此。小民也不會攜孫逃離靖江。」方木悲傷泣道。想到中途曾經幾度遭遇險境,方木現在還心有餘悸。雙手下意識的攥住孫子方玉的衣角,似乎害怕他轉眼間消失不見了,方玉不明就裡,眨著可愛的眼睛看著爺爺。 「災情如此嚴重,當地官府沒有開倉賑災嗎?」張信眉頭緊鎖,雖然說沒有朝廷地命令是不允動用官府倉糧的,可是事急從宜,用了朝廷也不會追究責任的,況且這種事情也是有先例可尋地,安撫民生比什麼都重要啊,不然等到朝廷賑災的命令下來,恐怕災民早就沒有活路了。 「雨勢一猛,縣令大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而縣裡的糧倉也被大水沖走,百姓的米糧牲口也隨波流去,良田變成一片澤野,靖江百姓眼看就活不下去了,只好到鄰縣避難,可是鄰縣的遭遇也是如此,大伙只好一起前去常州府城,希望知府大人能救濟災民。」方木說到此時,雙目含淚,如果當時有一口飯吃的話,自己的兒子也不至於活生生的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後來怎麼樣?」不用方木繼續說下去,張信已經知道結果,但他還要親耳聽方木述說一遍,以證實自己的猜想。 「大伙連常州城都進不去,城門賢閉,城牆上面站滿地官兵差役,只要誰敢上前一步,他們的弓箭就毫不猶豫的射來。」方木眼睛露出激憤之色。 「他們好大的膽子。」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張信的心裡不自覺的冒出一股火氣來,本來以為常州府對災民們最多是不予以理會,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把百姓拒之城外,而且以武力驅趕,分明是不把治下百姓當人看,張信這時深深明白什麼叫做官逼民反,百姓的前方已經是絕路,當官的卻在後面推上一把,反正都是死。當然是放手一搏。 「常州離杭州不過千里之遙,那裡發生此等嚴重災情,為何我們從來沒有聽過此事,難道杭州的官員都是聾啞地不成。」相對而言,麥福卻要冷靜許多,開口詢問起來。 「方木。他說的有道理,對此你作何解釋。」張信還沒有氣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聽到麥福地提醒後,覺得十分有理,轉頭說道:「如果靖江縣之事真如你所說的這般嚴重,當地官府再怎麼掩飾,一樣會洩露出去的,為何杭州一點風聲也沒有聽聞。」 「小民也不知。」方木張口欲言,看到身旁的孫兒時。卻立即改口,隨後變得有些沉默起來,神情也變得分外默然。 「方木。如果你不是在撒謊的話,就是在顧忌什麼。」沉默片刻,張信阻止準備發表意見的麥福,輕輕說道:「你知道我地身份嗎?」 「小民知道,大人是朝廷使臣,奉命下江南督辦織造地。」方木小心謹慎的說道,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方木也不會說實話了。 「那你應該明白,只要我願意。你今天所說地一翻話,不久之後可能會出現在皇上龍案之上。」張信拱手朝北說道。 「小民自然明白。」方木怦然心動,為親人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可是他卻不知道張信是否值得信任,自己年老已不畏懼死亡,可是方家唯一的血脈尚且年幼,如果自己不慎去了,以後誰照顧孤苦伶仃的玉兒。 「你是害怕我會官官相互,待瞭解情況後卻將你送往官衙?」張信淡然說道:「其實你不必擔心。反正你已經把事情說了出來,如果我真想維護當地官員的話,這個時候我應該不耐煩的訓斥你危言聳聽,誣陷當地官員清譽,然後將你亂棍打出,怎麼還會有心情聆聽你說話啊。」 「大人奉旨出行,乃是朝廷欽差,若是有什麼隱情地話,你盡可向大人稟明。」王傑難得的和言溫語說道。 「大人。您要為小民做主啊。」方木一咬牙根。倒在地向張信跪拜起來。 「只要你所言屬實,而且確有冤屈的話。我自然不會撒手不管。」張信認真說道,如果不知道此事地話也就罷了,可是現在卻關係到數萬人生死,張信自然不能裝聾作啞,畢竟他的血還沒有徹底冷卻。 「在常州城外時,小民的兒子見官差衙役不讓百姓進城,一時激憤,帶著幾個鄉民準備在城下與他們理論,沒有想到他們不問清紅皂白,弓箭一頓亂射……。」提起傷心往事,方木老淚縱橫,痛苦的悲泣起來。 「爹爹沒有了。」忽然方玉大叫一聲,扯開嗓子哭啼起來,正直五六歲懵懂記事的年紀,雖然不明白什麼叫生離死別,可是久久見不到父母,小孩自然會傷心哭泣。 「玉兒莫哭,爹爹一會兒就來了。」方木連忙把孫兒抱著懷裡,不停的安慰起來,可是自己卻忍不住淚如雨下,這時,一條絲巾遞了過來。 「節哀順變。」 方木接過絲巾,自然的的道謝一聲,抬頭一看,發現安慰自己的卻是自己一直十分懼怕地太監,不由拿著絲巾茫然不知所措來。 「大人,這些差役真不是東西,害得這麼小的孩子就沒有了雙親。」麥福淚水盈眶,幽怨歎氣說道。 「方木,繼續往下說。」張信的心裡也不怎麼好受,但是為了瞭解事情的具體情況,只好冷下心腸繼續詢問起來。 「小民將兒子和鄉親們掩埋之後,大伙依然沒能進入城裡,只好在城外暫時住下,剛開如始的時候還能挖些野菜和草根充飢,後來城外的人越來越多,小民經過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不僅是靖江縣,常州府的其他縣城也遭此災難,沒有別的辦法之下,紛紛都來到府城,希望得到救助。」方木臉部抽搐,麻木的說道:「人數眾多,野菜草根樹皮自然很快都被挖完了,大伙都飢餓難耐,有不少人想衝進府城裡。卻是自尋死路,終於有一天,居然有人煮起肉燙來,小民雖然肚子受餓,但是腦子還沒有糊塗,城個方圓十里地飛鳥走獸。哪怕是鼠蟻蟲蛇早就被人捕獲一空,他們哪來的肉啊。」 船艙中頓時靜默起來,只剩下小孩的抽泣聲與船外河水波動的音響,雖然此次天空依然驕陽似火,幾人卻感到幾分寒意。 「小民城外再也不是久留之地,匆匆忙忙帶著玉兒逃離而去,待到安全之地後,小民尋思在松江府尚有親戚好友,打算投奔他們。」方木繼續說道:「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一同受災的百姓。便相互扶持一起上路了,可是還沒有到松江府,就聽聞那裡海風大作。情況與靖江無差,漂溺人死者無數,大伙聽聞之後,便各奔東西了,輾轉多日後才來到杭州城。」 「蘇州府離蘇州城應該不遠,你為何不去那裡。」半響之後,張信問道。 「小民在路上聽聞,太湖也經此大風潮,水高丈餘。沿湖三十里內人畜屋具毀,漂溺死傷者不計其數,想必蘇州城也不安全,這才跑到杭州來了。」方木感傷說道。 「王傑,你有聽說過這事嗎?」張信輕聲問道,雙手卻緊緊的攥住椅子地扶把,看方木的模樣似乎沒有在撒謊。 「從未耳聞。」王傑搖頭說道。 「方木,你似乎明白這是為什麼?」見到方木欲言又止,張信和聲說道:「江南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卻沒有人來告訴我,這說明是有人存心不想讓我知道。」 「大人你知道常州府城差役為何將百姓拒之城外嗎?其實不只是常州府而已,只要是沒有經歷災劫地府縣城池,見到流民百姓之後,都是不許他們進城地。」方木悲憤說道。 「就算是見死不救,也不必如此絕情吧。」麥福叫道,常州府的做法還可以理解,那是害怕萬千災民進城之後惹出什麼端來,可是其他縣城收留幾個災民。應該沒有這個顧慮啊。 「那是因為他們原本就打算讓我們死地。只要我們全部死了,那天下就太平了。」方木悲愴笑道:「有些人也不用背負責任。災難過後還能繼續安穩當自己的官老爺。」 沒有等張信提問,方木就繼續說道:「大人是想說,這樣的大事是掩藏不住的,是吧,確實也是如此,事情早晚是要報給朝廷知道的,不過卻不是現在,只要能多拖延那麼十天半個月,災民們也死得差不多了,那時現上報朝廷,朝廷商議之後決定發糧賑災,也要那麼十天半個月,在這段時候裡,活下來的災民應該也沒剩幾個了。」 「這時候朝廷撥下來的賑災銀糧應該到了,到時候將倉庫裡的陳年霉米發給災民,應付一下,再稟報朝廷已經按吩咐救濟災民了,然後再附上奏折,說明災難之初,官衙怎麼樣開倉放糧,用麼多少糧銀布匹,救了多少災民,現在又能用了多少朝廷的賑災銀糧。」方木愴然笑道:「這些表面文章小民當初不知道寫過多少次了,沒有想到最後卻也遭此待遇,真是天理循環,屢報不爽啊。」 「那朝廷撥下來地賑災自然不能吃獨食,從中出力甚多者,自然少不了他的那份。」張信冷然說道。 「見者有份是規矩。」方木嘲弄說道,臉上充滿悲傷。 「王傑,帶他們出去好生安置。」張信眼珠流動,誰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了方木的話,片刻之後淡然揮手說道。 「小民告退。」方木行禮說道,坦然地帶著孫子隨著王傑離開船艙。 「麥福,你認為他說的是真是假。」張信偏頭問道。 「奴婢也不知,不過看模樣似乎不假。」麥福迅速在心中計算起來,片刻之後輕聲說道:「他的悲傷絕望一般人可裝不出來。」 麥福是做戲的大行家,自然十分容易看出一個人喜怒哀樂是真心假意,雖然肯定方木所言不假,可是他也沒有說得太絕對。 「是真是假,去打探一下就清楚了。」張信說道,隨後輕輕的靠在椅子上歎氣起來,人吃人,那是個什麼樣的情形啊,這樣的人間地獄離張信太過遙遠了,畢竟他雖然知道大明的百姓生活貧苦。可是所接觸的都是一片繁榮安詳地情景,突然聽聞這樣的事情,張信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何反應,悲傷?憤怒?還是慶幸? 「卑職馬上去查。」走回來覆命的王傑聽到張信此話,立即拱手說道。 「你準備怎麼查?」張信問道。 「如果情況真如方木所說一樣,那杭州城中地錦衣衛官署應該不可靠了。卑職準備讓隨行的錦衣衛喬裝打扮後,悄悄的前去探查。」王傑眼睛露出一道精光。「你這樣想是對的,可是考慮的還不夠周詳。」張信搖頭說道:「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眾人地注視下,就算怎麼喬裝掩飾,只要從驛站出去,他們自然知曉,而且剛才接方木上船的情景,恐怕也已經落入有心人眼中,他們自然有所防備。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待會應該有人過來找我聊天套話了。」 「那如何是好。」不能動用自己的人馬,也不能向當地錦衣衛求助。王傑也感到有些束手無策。 「聯繫杭州的東廠秘衛,讓他們盡快核實此事的真假。」張信輕聲說道,王傑應聲點頭,卻沒有動作,而麥福似乎沒有聽到兩人對話一樣,還在那裡閉目養神。 「回驛站吧。」張信說道。 「大人,任知府求見。」張信一行人回到客棧還沒有多久,一個驛站僕役就來匯報道。 「請他進來。」張信揮手吩咐說道,直到任樂安滿面笑容的走進客廳。張信也沒有起身相迎,而是繼續專心致志的擺弄著手裡的物件。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光聞這香氣就知道這茶葉不凡。」任樂安也沒有在意,上前幾步後大加讚賞起來。 「任知府請坐。」張信微笑道,從容引手讓任樂安坐下,隨後親手為他倒上一杯清茶。 「好香地茶啊,似乎是蘇州地嚇煞人香。」任樂安點頭表示謝意,微微抿了一口滾燙的熱茶後,立即脫口而出說道。 「任知府不愧是品茶高手。這嚇煞人香是汪陽前幾日送來地,我都沒有嘗過幾回,沒有想到任知府居然這麼熟悉。」張信輕輕笑道。 「嚇煞人香雖然產自蘇州,可也是江南名茶,下官怎能不知。」任樂安微笑說道。 張信微微一笑,也沒有接下話茬,悠閒的喝了口茶後,居然露出一絲愁苦之色,而且還輕輕歎氣起來。 「大人。你這是怎麼了?似乎有些愁眉不展啊。」任樂安奇怪說道。 「剛才到城外船上清查綢緞之時。忽然見到岸上有一老一少在哭泣,不由動了惻隱之心。讓人給他們送去些食物。」張信悲天憫人的歎息起來。 「大人真是菩薩心腸啊。」任樂安讚歎起來,隨後說道:「江南雖然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可是不事耕作,好吃懶做之人也不在少數,這些人平時不努力勞作,卻經常在外面苦訴自己有多麼的可憐悲慘,其實就是在騙取他人的同情,好施捨他們錢銀。」 「任知府何必欺我。」張信搖頭說道,別有用意的看了任樂安一眼。 「下官怎敢欺騙大人,……。」任樂安連忙說道,而張信似乎沒有心情聽他的解釋,揮手打斷說道:「任知府,我並非是不諳世事之人,也知道江南雖是天堂之地,可是由於天災**而無家可歸衣不蔽體的大有人在,對我就不用歌功頌德粉飾太平了,這種事情歷朝歷代屢見不鮮,有什麼好掩飾的,在京城之中這樣地人也不在少數,皇上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知道這事怪不到地方官員身上。」 「大人心裡明白就好。」任樂安訕訕笑道,不過懸掛的心立即放下一大半,可是還有一點疑慮。 「沒有想到松江府又海波不平了,還好海邊沒有多少人居住,不然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喪生大海風浪之下。」張信哀歎起來,隨後說道:「任知府,既然海邊如此危險,為何不將那裡的百姓遷進內陸之中啊。」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四章 驚怒 任樂安一聽,心中最後的一點疑慮馬上打消了,事情果然沒有猜想的那麼嚴重,都說不會這麼巧,偏偏讓張信遇到從那個地方來的災民,對於張信知道松江府遭災的事情,任樂安並不擔心,反正只要是沿海的省府縣衙,每年不知道遇到多少次風浪侵襲,這種事情朝廷早已經知曉,上不上報也無所謂了。 「大人,話雖然是如此說,可是沿海的百姓卻不願意離開家鄉,況且他們也習慣在那裡勞作,也不情願貿然遷到他。」任樂安心裡有些暗笑,張信雖然明白一些世事,可是說到底還是書生氣十足,什麼事情都是想當然而為之,根本不考慮實際,不過任樂安也不願意費力解釋,只是隨意找了個借口說道。 「海波不平,還是腳踏實地為好,真是愚不可及啊。」張信歎道,臉色卻有些不自然,在任樂安看來,這應該是張信似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擔心自己嘲笑的原故。 「大人所言極是,江南松江、揚州、寧波等地,沒差幾年就遇到大風大浪,恐怕今年又是如此了。」任樂安點頭說道:「到時說不定又要朝廷撥糧賑濟了。」 「松江府遭遇海潮之事上報朝廷了沒有?」在任樂安的提醒下,張信似乎認識到什麼,連忙詢問說道:「災情雖然不算嚴重,可百姓房屋毀壞不少,應該盡快上報朝廷,那讓當地官府安撫民心啊。」 「大人不必擔心,這種事情並不罕見,松江府的官員懂得怎麼處理。」任樂安微笑安慰說道:「可能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忙著開倉放糧救濟百姓呢。」 「如此甚好,回京城之後,我定要向皇上稟報此事。」張信認真說道:「只要當地官員真心安撫百姓,為朝廷排憂解難,皇上自然不吝封賞。」 「為官一任,自然要安撫民生百姓,讓皇上知道我等忠心即可。賞賜就不必了。」任樂安連忙擺手說道,卻掩飾不住眼睛之中的得色。 與張信再聊一會之後,任樂安找了個借口告辭,在張信的禮送下,慢慢的走出驛站,坐上轎子後,卻不停的催促轎夫走快幾步,回到知府衙門之後。匆匆走到後院,這裡已經有不少官員在等候他的歸來。 「任大人,怎麼樣,他是否已經知道了。」見到任樂安回來之後,還沒有等他坐下,就有幾個官員追問起來。 任樂安並沒有著急回答,慢條斯理的坐下,敲了敲了桌子。眾人不明就裡,紛紛疑惑的看著他,任樂安輕哼一聲,只好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茶,剛才走得太急。體力消耗太大,他也有些口渴了。「任大人。你快些說啊,都快讓我們急死了。」見到任樂安的動作,差點沒把其他人給氣死,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喝茶啊,紛紛催促起來。 「諸位同僚聽我一言。」當然。這麼多人之中。肯定也有聰明之人。眼睛一轉。馬上明白怎麼回事。只要是聰明人都是愛表現地。這人自然也不例外。高聲把眾人地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後。這才故作高深說道:「如果我所料無差。此事只是虛驚一場。」 雖然這位仁兄換件衣裳。再拿把羽毛扇子就與諸葛亮差不了多少。但是眾人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紛紛將目光再次轉向任樂安。讓那愛現之人鬱悶之極。 「張信已經知道了。」任樂安神情嚴肅地說道。 「什麼!」有幾人驚呼起來。現在他們最害怕地就是張信將在江南地所見所聞向朝廷匯報。這樣地話就沒有借口圓慌了。 「不行。我要趕在張信之前。寫奏折向朝廷匯報請罪。」一人頗有急智。瞬息之間馬上就有了決定。 「不錯。就說我們是忙於賑災。才會一時疏忽大意地。」聰明之人自然大有人在。「想必這時風潮海浪已經定息。我們也可以回去了。」 「言之有理,就這麼辦。」其他人也附和起來。 「不用著急,任大人似乎還有話要說。」想學諸葛亮的那人還是比較細心地,發現任樂安還是那麼淡定從容,就知道事情還有下文。 待眾人期待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後,任樂安臉上綻出一絲笑容,慢慢騰騰的舉杯抿了一口茶,這才淡然說道:「諸位大人不必著急,張信只是知道松江府之事,在本官的巧言妙語之下,只以為是每年慣例的海波不平,沒有絲毫的懷疑。」 「太好了,你何不早說,害得我們擔憂不已。」有人報怨說道,隨之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連忙請罪說道:「任大人莫怪,下官只是一情急,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關心則亂,本府也可以理解。」任樂安大度的說道,讓那人感激涕零不已。 「其實諸位大可不必擔心,張信只不過是奉命督辦織造而已,讓他知道此事又能怎麼樣,他還沒有這個權力對我等指手畫腳,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就算是朝廷知道了,也可以瞞天過海。」一人得意忘形地說道。 「那是,那是。」這番話讓不少人熱血沸騰,紛紛點頭附和。當然,也有少數人還有保持清醒,輕聲提醒說道:「話雖如此,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驚動朝廷自然最好。」 眾人馬上冷靜下來,剛才的話也只能隨意說說而已,沒有幾人會當真的,若是真的不畏懼朝廷追究責任的話,為什麼著急地去打聽張信是否知情。 「張信還有幾日就要起程回京了,這段時間內,諸位不能疏忽大意,若是一些風言風語不慎傳到他耳中,待他回京城之後向朝廷匯報,那可就麻煩了。」任樂安說道:「去給浙西的官員遞個話,讓他們嚴防死守各路關卡,沒有路引證明之人,絕對不許經過。」 「任大人說地是,不知道南畿那幾府的官員是怎麼辦事的。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居然讓人跑到我們這邊來了。」有人報怨說道。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再密的網也會有漏網之魚的,我們只要顧好自己這邊就行,杭州城外還好一些,可是附近的幾縣已經出現不少流民了。」一人冷靜的說道:「況且杭州人來人往地,難保有人將消息在城內亂傳。」 「還好張信平時裡不喜外出,我們還有時間解決這個問題。不過為了心防萬一。」任樂安肅容說道:「本官決定,在他離開杭州之前,每日都到驛站去纏住他。」 狡猾地狐狸,不少人心裡暗罵起來,這分明是藉機去巴結皇帝的近臣,還說地那麼義正詞嚴,這樣的差事誰都願意啊。驛站之中,張信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聽取王傑的匯報。 「二十三日,常州府靖江縣大風雨,潮如海,如是三日,民廬倒塌。漂沒死者數萬。」 「二十四日,南畿及浙西數千里間。上洋海嘯,邑無完屋。」 「二十五日,吳江大風竟日,太湖水高丈餘,沿湖三十里內人畜屋廬,漂溺無算。崇明颶風,平地潮湧丈餘。庶民淹死無數。流移外境者甚多。」你有什麼感覺?」靜靜的聽完王傑的匯報後,張信沉默不語。半響之後輕吐一口氣,轉頭望向麥福,淡淡地詢問起來。 麥福張口欲言,準備說些災民可憐,自己激憤異常之類的話,但是在張信的注視下,麥福沉默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感覺,哪怕是聽聞有成千上萬的人喪生了,他心裡依然沒有半點反應,可以用無動於衷來形容。 「沒有絲毫感覺,是吧。」張信冷嘲說道:「這些官員也是這樣,哪怕這些人就死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他們依然不會有一絲反應,因為這些人與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憑什麼為災民的死傷心流淚,只要自己平安無事,頂上烏紗保住就好,為何要管他人死活。」麥福和王傑默然,安靜的聆聽張信繼續嘲弄說道:「在這些匯報中,我從來沒有聽到有提及官員們在災難之時有何動作的,既沒有開倉放糧救濟百姓,也沒有出面安撫災民們地情緒,更加沒有與災民們同甘共苦,只聽到在事發之前,見勢不妙丟下自己治下百姓,收拾細軟逃離而去的消息,真難為這些平時吃得肥頭大耳的老爺們了,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居然還能記得帶上七八房小妾,卻因為家務繁忙,忘記給百姓們貼出一張安民通告。」 「最讓我感到不安的是。」張信冷笑起來:「為了不讓我知道此事,官老爺們真是煞費苦心啊,派出兵丁還不夠,連官衙差役都出動去圍睹亂民,真是有心之極。」 麥福和王傑繼續垂頭聆聽著,不過兩人心裡都已經明白,張信現在心裡已經滿肚子火,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麥福,以我地名義寫一份奏折,附上這份秘報,讓秘衛以最快的迅速將奏折呈送給皇上。」發洩之後,張信心情緩和一些,但是語氣還是十分冰冷。 「請大人稍等。」麥福一聽,馬上去準備筆墨紙硯,片刻之後就將奏折遞給張信,張信隨意瀏覽,也沒有修改之意,直接蓋上自己地印章。 「早知道的話,向皇上求一道巡撫江南的聖旨,現在又何必多此一舉,也不知道時間是否還來得及。」張信喃喃自語,不知不覺中心裡開始對權力渴望起來。 北京紫禁城,乾清宮。 「張璁,你的見解深合朕意。」朱厚點頭讚許說道,如白玉一般的臉上透出紅潤光澤,可能是經常緊繃的原故,原來柔和的臉頰略顯幾分生硬,卻更添成熟穩重之色,明亮地眼睛偶爾射出幾道精光,真有些不怒而威地味道。 「這只是微臣一時之愚見,還請皇上擇善而從。」張璁恭敬說道,心裡卻美滋滋的,經過自己多月來地努力。終於讓皇帝認識到自己並非只精通三禮而已,對朝政還是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地。 在張璁心中,崇禮之事只不過是自己得到皇帝賞識地門檻而已,他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皇帝只把自己當成禮爭顧問這樣的角色,張璁要證明給皇帝知道,自己除了三禮之外,還有治國平天下的本事,張璁不想一輩子都被別人當成邀功媚主的弄臣。楊廷和、費宏他們才是自己的目標。 朱厚滿意的點頭,用硃筆在奏折上寫上指示後,繼續拿起另外一本奏折閱讀起來,而張璁也畢恭畢敬的站立著,遇到皇帝咨詢時,這才快速組織語言,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皇帝地疑問,就是這樣一問一答。時間過去大半個時辰,張璁卻絲毫不覺得勞累,反而更加顯得神采奕奕,精神振奮。 「哼」 這聲音似乎是皇帝發出來的,張璁心中一驚。悄悄抬頭觀望,發現朱厚臉色不愉的看著手中的奏折。顯然上奏折的內容惹怒朱厚了,不過張璁左思右想,卻不知道皇帝為何生氣,這段時候朝廷雖然為興獻帝禮注之事偶有爭執,但是總體來說還算平靜,皇帝大臣們也習慣這樣的氣氛,就算是朝臣們爭相上疏向皇帝諫言。朱厚也不會動氣的啊。 「張侍讀在江南奉公守法。盡職盡責的為朕督辦織造之事,為何總是有人上疏參奏。」朱厚冷聲說道。隨手將奏折擱在一旁,根本沒有處理地意思。在朱厚看來,這些折子所奏的內容純粹是無中生有,造謠中傷。 「皇上息怒。」黃錦小心翼翼的說道。 「再過不久張侍讀也該回京了,他們就不能消停一會嗎?」朱厚臉色稍緩,語氣卻一點也不客氣。 對此張璁沒有發表自己的的意見,自從張信下了江南之後,江南各地地御史沒少上奏折彈劾張信,什麼聚商惹事,以勢欺人,與民爭利的罪名數不勝數,可是朱厚卻從來沒有理會過,心情好地時候還批復一句,大多情況下都是將奏折壓下璁沉默片刻後,忍不住好奇問道。 「縱容錦衣衛欺壓百姓,而且還貪污受賄。」朱厚冷笑說道。 「胡說八道。」張璁下意識的反駁說道,雖然沒有證實,可是張璁還是收到一些風聲的,知道以張信的身家,不須要接受別人的賄賂,想要什麼自己買即可。 朱厚輕輕點頭,正準備開口贊成時,一個太監匆匆忙忙的奔了進來,撲通跪下雙手將一份奏折高舉,喘息未定說道:「皇上,江南急報。」 不等朱厚示意,黃錦已經走下台階,接過太監的奏折,然後疾步走近龍案恭敬交給朱厚,而此時張璁也知機地後退幾步。 「可恨,他們好大地膽子。」接過奏折看,隨意看了幾眼,朱厚的臉色慢慢事現凝重之色,看完之後更是變得鐵青起來。 「不殺之,不足以洩朕心中之恨。」還沒有等張璁和黃錦反應過來,朱厚猛然一拍龍案,憤然而起怒不可遏地吼叫起來。 見到皇帝龍顏大怒,不只是張璁、黃錦,乾清宮內其他宮女太監紛紛俯跪在地下,心中惴惴不安的不敢抬頭。 「黃錦,去把幾位內閣學士以及六部尚書都召進宮來。」可能是用力過度,朱厚忽然覺得手掌傳來陣陣地疼痛,這讓朱厚恢復幾分清楚之意。 「微臣告退。」見黃錦匆匆離開之後,張璁雖然十分好奇,但是也明白後面的事情自己還沒有資格參與,只好趁機提出告辭。 「且慢。」朱厚阻止說道。 「皇上有何吩咐。」張璁心中一片狂喜,難道說皇帝想讓自己在旁聽政不成?可惜朱厚的話如同給他澆了盆冷水,張璁心中的火熱瞬息消失得了無蹤跡,不過卻感到分外的震驚錯愕,在朱厚的提醒下,才清醒過來,慌忙按照皇帝的吩咐行事。 浙江杭州城 「任樂安還賴在客廳不走嗎?」張信皺眉說道。 「是的大人,他執意要見大人一面。」王傑恭敬的說道。 「不是讓你轉告他,我這兩天偶染微恙,暫時不便待客嗎?他怎麼還不走啊。」張信撫額歎氣。帶著幾分無奈說道:「這幾天都快要被他煩死了。」 「他說聽聞大人身體不適,所以特意帶了數名杭州名醫要為大人診治。」王傑說道,對此情況也沒有辦法。 「也不能怪他,織造之事已經辦完,龍袍鳳帔也已經做好,而我卻拖著不走,若是易地而處,我心中也有疑慮的。」張信輕聲說道。 「任樂安現在就在外面等著大人的答覆。看情況如果今日他見不著大人地話,不會就此離去的。」王傑眼神一冷,拱手提議道:「如果大人不願見他的話,卑職可以讓人把他們驅出客棧之外。」 「不能這樣做,不然他肯定會懷疑的。」張信搖頭歎說道:「奏折上報這麼久了,卻不見朝廷有半點動靜,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大人。」這時麥福垂頭喪氣走了進來,行禮說道:「那任樂安已經認準了。無論奴婢怎麼勸說也不肯離開。」 「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王傑咬牙切齒說道:「由卑職出去警告他,就說他在外面吵鬧不休,已經打擾到大人的清靜,讓他趕快離開。」 「可是人家在外面好言好語的。說話也和和氣氣,根本沒有高聲叫喊。說他吵鬧根本不合情理啊。」麥福反對說道。 「大人,京城來訊。」正當三人討論著該怎麼把任樂安弄走之時,一位客棧夥計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輕輕跪下將一個長形錦盒呈向張信。 「你先出去吧。」拿過錦盒後,張信和顏悅色的說道,夥計恭敬點頭,四顧無人注意之後。悄悄離開這裡。 輕手將錦盒打開。裡面裝著一個明黃色的卷軸,張信眼睛露出喜悅之色。攤開卷軸仔細起來,臉上興奮之色更加濃郁起來。 「恭喜大人。」麥福和王傑站在一旁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對視一眼後,立即異口同聲的對張信拱手道賀起來。 「積蓄許久,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張信微笑說道,可是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的笑意,語氣更是顯得冰冷之極。 「卑職馬上召集浙江大小官員過來。」王傑拱手說道,心裡卻興奮異常。 「確實是應該召集他們,不過卻不是為了此事。」張信搖頭擺手道:「你出去告訴任樂安一聲,就說我幾天的休養,身體已經無恙,謝謝他的關心,而且因為我地原因,已經在杭州多留了數日,這讓我心中不安之極,所以決定明日就起程回京。」 「大人要回京城!」王傑驚訝之極,隨後露出瞭然的表情,微笑朝張信一禮,匆匆走出房外,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任樂安。 翌日清晨,杭州城外河渡前,五艘皇家大船已經一字形的擺列著,船工們正在忙碌著做最好的調整,岸邊的縴夫們也做好準備,整齊有序地站在岸邊,個個摩拳擦掌,將身體活動開來,一會好使勁推船進河中。 「謝謝各位大人的盛情相送,時辰已然不早,我也該起程了。」河風徐緩拂過,寬大地衣袍隨風而動,誰都可以看出張信臉上透出幾分不自然的蒼白,在這樣的情況下,更加顯得身體慮弱,種種跡象表明,張信分明是大病初癒。 「張侍讀身體不適,還是快些進上船吧。」麥福在一旁關心說道。 「麥公公所言甚是。」任樂安點頭說道:「況且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也不能因為我等的矯情,而讓張大人再次染上病恙。」 其他官員自然紛紛附和贊成,心中巴不得張信趕快上船起帆,不過表面上個個卻是一臉不捨的模樣,口中還不時說些,不要走,多留幾日之類的虛話。 在一片恭送聲中,張信虛弱的悠悠上船,不時還要人在旁扶一上把,花費不少時間這才安然登上船板,輕輕向岸邊地眾人揮手示意後,慢吞吞地消息在船艙裡。 「起錨,揚帆。」一位船工站在舷梯上大吼起來,頓時之間,河岸和船上一片忙碌的景象,船工們忙著收拾纜繩,拉起沉重地鐵錨,而岸上的縴夫,卻在頭目地麼喝下,一起用力將大船推進河水之中。 不久之後,在眾人齊心協力之下,五艘大船安穩的落入河中央位置,幾聲鳴響之後,浩浩蕩蕩的朝北方駛去。中午還有一章。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五章 欽差 「人總算走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的安心許多。」望著船隊消失在天際。岸上一位官員輕輕吐氣說道。 「雖然說這些天張信足不出戶的待在客棧裡。但是留在杭州始終是個隱患。特別是這幾天。弄的我提心吊膽的。還真有幾分寢食難安的感覺啊。」有人讚成說道:「現在他走了。大伙也可以睡個好覺了。」 「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麼大伙啊。」有人表示不屑:「只是你們兩個而已。像我。從來沒有擔心過。」 這人的到大部分官員的一致鄙視。紛紛無言的朝他翻白眼。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誰擔心害怕。誰淡然處之。大伙心中都清楚。不過也懶的和他計較。張信總算走了。每人臉上都露出輕鬆的笑容。 「任大人。你怎麼了?」有一個官員見任樂安有些發楞。不由出聲詢問起來。 「河邊風大。任大人莫不是也著涼了。不如回城擺宴慶賀。喝些小酒好驅寒取暖啊。」有人微笑提議說道。 「那是一起回吧。」恍過神來。任樂安微笑說道。朝著自己的轎子走去。在準備掀簾入轎的一剎那。任樂安下意識的朝北望了一眼。張信沒有離開之前。他還覺的十分正常。並不覺的有什麼不妥。可是現在不知為何。任樂安感覺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大人前面就是常州府了。」站在一個小山頭上。王傑拱手說道。在他的身後。一片黑壓壓的。都是一些兵丁打扮的人。 「衛千戶。待會可能要麻煩你了。」張信瞇眼望去。隱隱約約看到有不少人聚集中城牆外面。牆頭上偶爾也有些人在東張西望著。輕輕點頭之後。轉身對身旁一人說道。 「欽差大人放心。一切包在衛某身上。」衛千戶豪氣說道。這可是一個立功表現的機會。自己怎麼能落於人後。 「進城之後。立即將常州知府一干人等全部拿下。一個都不許放過。」張信冷冷的說道。風潮過後這麼久。居然連一點動靜都沒有。這種人還留著做什麼。 「大人放心。衛某曉的。」衛千戶拱手說道。心中寒意一閃而過。卻感到分外的興奮。早看那些混蛋不順眼了。今日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好好教訓他們。真是痛快啊。 「王傑。吩咐下去。注意不要洩露身份。」緊了緊身上的小兵衣服。張信揮手說道。王傑應聲而去。片刻之後。在張信的示意下。衛千戶放聲大叫起來:「兄弟們。隨老子上。」 「拍。拍。」 衛千戶揮舞擺動手中的鞭子。大喝一聲。縱馬向常州城奔去。眾人自然緊跟其後。一時之間。駿馬奔騰之聲如雷。 常州城之中。知府衙門內。知府苗茂正舒服的躺在床上。享受著嬌美的小妾溫柔小手的服侍。那陣陣的舒服之感。讓苗茂**之極。看著床上美人露出的嫩白風光。苗茂一陣心猿意馬。慾火慢慢升騰起來。正待苗茂色瞇瞇的伸手想與小妾親密交流時。一個風風火火闖進來的衙役壞了他的好事。 「知府大人不好了。」衙役見到這個情況。連忙彎腰虛掩閉目說道。 「混帳東西。本府好著呢。」苗茂破口大罵。順手拿出絲被把小妾蓋好。肥壯嫩白的粗腿已經踢向衙役。 「大人息怒。小人知錯了。」衙役可不敢向躲開。生生受了苗茂一腳。不顧腰肌的疼痛。慌忙跪下哀求起來。 「哼。有什麼事情啊。居然敢來打擾本府的休息。」苗茂怒氣未消。自己好不容易才挺起一回。卻讓這小子給破壞了。下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大人。城外來了幾千軍戶。把城池圍了起來。說要向你討借糧食。」衙役這才記起正事。連忙不迭的說道。 「什麼。居然有這等事情。他們想造反不成。」苗茂勃然大怒。砰的從床上跳下來。可能因為大過沉重。連房子都晃動一下。 「還楞著做什麼。快幫本府穿好官服。」苗茂訓斥說道。衙役不敢怠慢。笨拙的幫苗茂穿戴整齊。將烏紗扶正後。苗茂也沒有再多做耽擱。抹了把油汗。再順手賞了衙役一巴掌。然後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外出去。 「唉唷。」 衙役只覺的天旋的轉。眼冒金星。順勢倒在的下。撫著臉頰哀嚎起來。半響之後。衙役眼睛咕嚕的轉亂。見苗茂已經走了。房中四處無人。這才舒了口氣。從的上站了起來。也準備向外走去。 「小三。夫人我身上有些不舒適。過來為我捏一下。」這時。苗茂躺在床上的小妾嬌聲嗲氣的說道。白嫩的玉臂輕輕拉下絲被。薄透的輕紗一時凹凸畢現。滾圓挺碩的突起把鬆軟的胸襟高高撐起。半掀的領口將內裡春光洩露在空氣之中。 小三看的口水直流。唾沫不停的往喉嚨裡噎。熟練的輕手輕腳把門關上。以餓虎撲食之式撲向床上誘人的美人。 城外。數百逃難而來的百姓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場面。黑壓壓的一大片軍戶漢子正對著城牆上大罵。讓城裡快開城門讓他們進去。雖然不明就裡。不過憑著趨禍避災的本能。膽小怕事的百姓悄悄的往後退了十幾步。當然。也有一些不怕事之人。見城牆上的衙役被罵了也不敢反口。忍不住湊了上去。見軍戶們並不驅趕後。便站在幾步之遙的的方仔細觀看起來。有人甚至趁著人多嘴雜之時。也朝著城裡破口大罵起來。 「衛勇。你想幹什麼。帶人圍城。是否想謀反。」不多時。苗茂出現在城牆之上。亮著粗肥的手腕。指著衛千戶大聲吼叫起來。 苗茂雄壯的身姿還真有幾分震攝力。城下的叫罵聲慢慢的消停起來。還未等苗茂露出的意之色。衛勇接開嗓子反駁說道:「誰說老子要造反的。你這是在污蔑。」 「不是造反。那你帶著這麼多人來這裡做什麼。」苗茂心中稍安。雖然城高牆厚的。可是憑著城中的那些廢物。未必能抵擋城下的軍戶。況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聽說衛勇不是要造反。苗茂的語氣也緩和起來。 「苗大人。做什麼你心裡清楚。」衛勇大叫道:「常州府境內。這些日子又是大風。又是水災的。糧食莊稼都沒了。而朝廷一點動靜也沒有。你讓老子和下手這幫兄弟吃什麼。」 「衛千戶說的是。兄弟們都快要餓死了。」軍戶們也隨之吵雜喧囂起來。紛紛揮舞震動著手中的兵器。或者鑼鼓。 苗茂一聽。臉色徹底舒緩起來。看來不是純心來鬧事的。這樣最好不過了。仔細考慮片刻。苗茂大聲的叫喊道:「衛千戶。沒有糧食。你應該向南京請示。來常州府做什麼。」 可能城下太過喧鬧。衛勇沒有聽清苗茂在說什麼。輕輕揮手讓軍戶們停止鼓噪。待苗茂重複一遍後。衛勇怒罵叫道:「苗茂。別給老子來這套。老子早就向南京匯報過此事了。可是一點回聲都沒有。兄弟們再也等不下去了。況且老子就駐守在常州的境內。缺糧少餉不找你找誰。」 衛勇老子長老子短的。這讓苗茂聽著非常刺耳。可是也知道衛勇是武夫粗人。而且在這個情況下。苗茂也只能忍下。打算解決此事了。再秋後算賬也不遲。深深吸口氣。苗茂大聲說道:「衛千戶。本官已經將常州水災之事上報朝廷。朝廷不日既撥糧賑災。你再忍耐幾日。」 苗茂的話引起百姓的噪動。朝廷要撥糧賑災。這麼說來他們的苦日子準備要過去了嗎?有不少百姓激動的流出淚珠來。 「苗茂。你別把老子當成三歲小孩。以為這樣就能矇混過關啊。水災都過去大半個月。朝廷知道此事的話。早就命你開倉放糧了。」衛勇冷笑說道。 「衛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苗茂臉色變的鐵青。 「什麼意思你心中有數。今日如果不讓老子進城。老子拼著千戶之位不要。把你的所作所為上報給朝廷。看你到時怎麼辦。」衛勇大笑說道:「苗大人。你可要仔細掂量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啊。」 苗茂胸脯不停的起伏。顯然是氣不的輕。這時旁邊有一個獐頭鼠目之人。悄悄的湊近對苗茂說了幾句話。經過權衡輕重之後。苗茂強忍怒火。大叫道:「衛千戶。近日來城外死傷者甚多。本官為了防止瘟疫流傳。這才緊閉城門。……。」 「苗茂。不用解釋了。老子最後問你一句話。開不開城門。」衛能暴喝道:「不開的話老子就打進去。」 「打。打。打。」軍戶們助威喊道。一時之間。城外憑添幾分蕭瑟殺氣。 「衛勇。如果你缺糧的話。本官私下可以給你百幾十石。可是你為何非要進城不可。」苗茂懷疑說道。眼珠在瞇縫中使勁的盯住衛勇。想從中瞧出些端倪來。 「百幾十石。你當是在打發乞丐啊。」衛勇冷哼一聲。大叫說道:「你又不看看城外是個什麼狀況。是人待的的方嗎?衛某可不願意在這。」 衛勇的話讓附近百姓怒目而視。可是卻打消苗茂的懷疑。看了看髒亂的城外環境。苗茂也不禁皺起眉頭來。還有些反胃的感覺。這時。那獐頭鼠目之人再次湊近苗茂。在他旁邊輕聲耳語起來。苗茂連連點頭。深以為然。不由用洪亮的聲音叫道:「衛千戶。讓你進城可以。不過只允許你一人進來。你手下的兄弟只能待在城外。不過本官自然會好生招待他們的。」 「屁話。衛某要與手下兄弟同甘共苦。當然是一起進城。」衛勇脫口反對道。贏的軍戶們陣陣歡呼。 「衛千戶。和你說實話。本官雖然信的過你。可是讓讓你手下全部進城的話。必然會驚擾城中百姓。」苗茂不客氣的說道。在他看來。衛勇不過是忍受不了軍營的寂寞。想進城中享受一番。放他進來也未嘗不可。 可是那些兵痞實在讓人放心不下。要知道如今城中可是官紳雲集。常州府過半有錢有勢之人因為水災都跑到這裡避難了。那些軍戶不識禮數。誰知道會惹什麼事情來。再說放這麼多軍戶進城。苗茂怎麼可能不擔 「答應他。不過要帶一些護衛進城。」張信輕聲說道。 衛勇輕微點頭。隨後大聲說道:「那就依苗大人的意思行事。只不過衛某隻身進城也有些不放心。」 苗茂與旁邊之人商議幾句後。答應讓衛勇帶一些護衛進城。心中卻鄙視起來。要是自己真的打算翻臉。衛勇的十幾個護衛能頂什麼用。看來他的膽子也沒有多大啊。 「衛千戶。可不可以先讓你的手下兄弟後退幾步。待你進城之後。我們自然不會虧待他們的。好酒好肉一會就抬出來。」待苗茂離開城牆後。一個衙役好生陪笑說道。顯然是受到苗茂的指示。害怕待會開城門之後。那些軍戶趁機擠進城來。 衛勇故意大聲報怨幾句。這才不情不願的揮手讓軍戶們後退百餘步。自己帶著十幾個侍衛走近城下。這時附近的災民見狀。立即噪動起來。有膽大之人。更是快步向城門跑去。想借這個機會跟著進城。 「滾開。」城牆的衙役可不是吃素的。引弓一箭射去。雖然沒有命中目標。可是卻已經讓災民望而生畏。紛紛停止不前。 「卡嚓。」 一聲響後。城門緩緩開啟。不過卻沒有完全打開。門縫只能讓兩人通過。看裡城內手執兵器警戒的差役們。衛勇大罵一句。縱馬進城而去。而十幾個護衛自己緊跟在後面。等人都進城之後。衙役們趕快把城門關上。 「衛千戶。有禮了。」見到城門安然鎖上後。苗茂心中頓時再無顧慮。露出笑容向朝著他驅馬過來的衛勇拱手說道。 「苗大人。進個城而已。有必要弄出這麼大的陣勢來嗎。」衛勇跳下馬。將韁繩遞給一旁的衙差。看著周圍百多名差役。臉色有些不悅起來。 「知府大人不過是防止城外亂民藉機闖入。並非是針對衛千戶。請衛千戶不要見怪。我等已經在城中醉仙樓準備好酒宴。為衛千戶陪罪。請你務必賞臉。」那獐頭鼠目之人聞言立即微笑解釋說道。 「城東的醉仙樓?」衛勇眼睛一亮。似乎意動不已。 「章師爺說的沒錯。請衛千戶移步前去。城中的官紳聽說衛千戶到來。已經在樓上恭候你的大駕了。」苗茂輕微笑道。心中卻厭惡之極。如果不是大局為重。自己才懶的理會這個粗鄙之人。 「人都到齊了?」衛勇突兀問道。 「那是自然。」苗茂下意識說道。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可是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卻被衛勇一把捉住強行按在的上。而隨行的十幾個護衛立即掏出繩索。三兩下就將苗茂綁了個結實。根本不容他有反抗之力。 周圍的差役都有些楞然。片刻之後章師爺反應過來。後退一步大叫道:「你們在做什麼。為何要綁住知府大人。難道真想謀反不成。」 「衛勇。你這個匹夫。你到底想幹什麼。還不快點放了本官。」而苗茂這時才記的要掙扎起來。口中不停的嚎叫著。 「放了你。那可不成。再說了。這件事情也輪不到衛某做主。」衛勇輕鬆灑意的笑道。絲毫沒把眼前百多名差役放在眼中。 「衛千戶。讓他們打開城門。」打量了一下周圍環境。張信指示說道。這讓差役們詫異不已。一個小兵居然敢對千戶大人這麼說話。 「還不按大人的意思做。不然休要怪我動粗。」衛勇應聲。隨手抽出閃著寒光的腰刀擱放在苗茂的肩上。本來他是想放在脖子上的。可是苗茂的脖子太粗短。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脖頸。只好將就一下了。 「衛千戶。有話好說。」苗茂這時也顧不上疑心了。明亮的刀刃上清晰的反映出他驚恐的面容。雖然這時天氣悶熱。苗茂卻覺的全身冰涼起來。眼看刀刃就要接近自己。苗茂慌忙驚叫起來:「快些按照衛千戶的意思行事。打開城門。」 章師爺心裡雖然極度不安。知道打開城門非常不妥。但是衙役們只聽從苗茂的命令。還未等章師爺說出自己的疑慮。已經手忙腳亂的拉開城門。 雷蹄聲動。不久之後。城外如潮水一般湧進來數百兵丁。將衙役們團團圍住。看著殺氣騰騰的兵丁們。有機靈一點的衙役。知道今日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已經悄悄的退後幾步。準備見勢不妙。馬上跑人。 「衛勇。你真打算殺官造反啊。」苗茂倒吸一口氣。勉強保持鎮定。提起勇氣說道。可是聲音卻帶著驚慌失措之色。根本沒有半點威懾力。 「衛某可沒有這個膽量。」衛勇微笑說道。 「衛千戶。你可聽好了。城裡可是駐守著數千兵馬。識趣的話趕緊把知府大人給放了。不然待會就是你的死期。」章師爺在一旁聲色俱厲的恐嚇起來。 「數千兵馬。在騙誰呢。」衛勇嗤之以鼻。不過三五百人就敢號稱數千。也不理會苗茂和章師爺的虛張聲勢。恭敬的對張信行禮說道:「大人。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派些人去醉仙樓將一干人等都拿下。」張信冷冷說道。發覺附近已經有不少人在遠處偷偷圍觀。再次吩咐起來:「其餘之人去把府衙掌控起來。免的有人蓄意將罪證毀滅。」 如果不是擔心這個。張信早就光明正大的亮出身份。根本不用這麼大費周折。見衛勇準備應聲而去時。張信多加了一句:「如有反抗者。可斟酌行事。記住。不許擾民。」 「大人放心。卑職明白。」衛勇大聲應道。興沖沖的去招呼手下了。斟酌行事的意思衛勇可是心領神會的。 「你到底是誰?」苗茂惶恐不安的詢問起來。見到這個情形。誰都明白張信應該是個大人物。 「王傑。把身份亮出來吧。」張信揮手說道。事情到了這個的步也沒有必要再繼續隱瞞。反而減少一些抵抗。 數百兵丁齊刷刷的撕下外衣。露出裡面的飛魚服。在陽光的照耀下。顯的那麼金光燦爛。差點沒把衙役們的眼睛給眩花了。 「錦衣衛。」章師爺驚呼道。心念一轉。臉色徹底垮了下來。 「匡鐺」。離章師爺最近的幾個衙役聽到呼叫。有一人想起錦衣衛的威名。手不禁一軟。卻是把兵器掉落在的上。 「錦衣衛奉旨偵辦常州知府貪污枉法之事。誰敢妄加阻攔。定斬不饒。」王傑陰冷說道。目露寒光向眾衙役掃去。 「不可能。你們一定是假冒的。」苗茂全身顫慄。驚恐萬狀。但依然心有不甘。做最後的掙扎:「大家不要相信。他們根本沒有聖旨。」 王傑冷笑。探手從背囊之中拿出一個錦盒來。輕手打開之後。取出明黃色的聖旨。雙手高舉環視。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少聰明人。看到眼前威武雄壯的錦衣衛。再聯想到衛勇的令行禁止。不少衙役紛紛跪了下來高呼萬歲。其他衙役見狀。管他真假。也隨之跪下行禮。「假的。這都是假的。」苗茂目光呆滯。喃喃自語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翰林院侍讀張信報之江南水災一事。朕覽之不勝驚駭。……。授之張信代朕巡視江南。………。」王傑朗聲念道。 「張信……。」苗茂驚駭望著眼前之人。前幾日才傳來消息說。他已經回京城覆命了。怎麼出現在這裡。而且還身負皇命。成為名副其實的欽差大臣。 「還不拜見欽差大人。」王傑恭敬的將聖旨呈給張信。轉身朝衙役們喝道。見到苗茂如爛泥一般癱軟在的上。衙役們哪裡還有懷疑。給給行禮磕頭起來。 「啟稟大人。衛千戶已經將酒仙樓之人一網打盡。而且已經攻下府衙。有請大人前去府衙主持大局。」一個軍戶騎馬奔了過來稟報道。 「回去告訴衛千戶。讓他記的約束手下。我隨後就到。」張信點頭說道。吩咐王傑處理一下眼前的事情。自己帶著數十錦衣衛在幾個衙役的帶領下。朝府衙方向行去。 看看能不能在晚上再寫章出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danc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六章 隱匿 正如張信的猜想的一樣,常州府衙裝飾非常富麗堂皇,假山流水與杭州城的園林相比也絲毫不遜色,一磚一木一房一瓦極其考究,沒有幾千上萬兩銀子可建造不出這麼精緻的宅子來,牆上掛畫,牆角擺放的瓷瓶,自然少不了美輪美奐的傢俱,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可以知道苗茂肯定是個大貪官。 「大人,已經將糧食發給城外的災民了,而且已經讓大夫出去為傷病者診治。」王傑拱手說道。 「想必那些大夫也是不情願出診的吧。」張信冷嘲說道:「還有那些藥商掌櫃,應該也還在為自家的藥材心疼不已。」 「大人放心,卑職已經告誡他們,如果不盡心救治百姓,那麼就將他們變成城外百姓一個模樣。」王傑微笑說道。 張信滿意點頭,在他看來,大夫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哪裡分什麼高貴低賤,如果有哪個不識趣的話,自己也不介意讓他們清醒一下。 「衛勇他們怎麼樣了?在城裡沒有惹出什麼事端吧。」抿了口香茶,張信繼續問道。 「衛千戶已經按照大人吩咐,極力約束手下,那些軍戶們也還算規矩,除了一船的喝酒鬧事,打架鬥毆後,也沒再惹是生非。=」王傑回答道。 「再過兩天,將常州府的事情解決完畢後,寫個奏折為他們請功,就打發他們回去吧,常州府也不是他們可以久留之地。」張信認真說道:「待會你轉告衛勇,讓他注意一些。別把到手的功勞變成禍事。」 「卑職明白。」王傑點頭說道。 「城中百姓的情緒怎麼樣?」張信問道:「有什麼怨言異動嗎?」 「張貼安民告示後,城中百姓十分安份。除了幾個無賴想藉機生事,被兄弟們擒拿住嚴加懲治後。再無其他異樣。」王傑稟報道。 張信點頭,突然冷笑起來,問道:「苗茂,以及那些官紳的情況怎麼樣了?」 「剛開始地時候還在大聲喊冤叫屈,餓了兩天之後,再也沒有力氣了,兄弟們根本不用刑,他們就乖乖就範。什麼都招了。」王傑微笑從懷中掏出厚厚的一疊紙呈給張信。 「認罪狀,招認狀,服罪狀。」張信接過後,順手一翻,冷嘲熱諷道:「居然沒有一個承認自己有冤情地。」 「其實也有幾個嘴硬,死不承認的,不過也不須兄弟們拷打審問,其他人照樣把他供出來,卑職將供詞往他們面前一擺。由不得他們否認。」王傑笑道:「有些人見被出賣,馬上招認了,而且還指出其他人隱瞞地一些罪狀,省去兄弟們許多力氣。」 「都是一丘之貉,只要揪出一個。其他人也跑不了。」張信笑道。仔細的看著手中的認罪狀,臉色卻逐漸的變青起來。真的沒有一個好東西,欺壓百姓。強搶民婦,縱奴行兇,就差沒有膽子謀反了,不過逼得百姓揭竿而起,其中就有他們的功勞。 「大人,雖然這些人都已經認罪了,可是卑職覺得,他們似乎沒有完成交待清楚,還在隱瞞著什麼。」王傑小心翼翼的說道。 「王傑,若是再查下去,事情可不是你我能擔待得起了。」張信搖頭苦笑說道,雖然知道這些人幕後肯定還有黑手,可是張信還沒有這個魄力繼續徹查,他不會想當然的認為,只要把事情都查清楚,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牽扯此事的人都一網打盡。 沒有絕對的實力,再追究下去的話只好害了自己,說到底自己也是膽小怕事之人,張信心中苦澀的想到,腦中浮現綠綺嬌美的面容。 「卑職明白了,卻不知道大人準備如何處置苗茂一干人等。」王傑點頭稱是,自然不會露出激憤的表情,也非常理解張信為何這麼做,說到底,如果沒有張信在前撐著,自己肯定不敢查這種案子。 「這時候朝廷誥令應該已經傳到江南,我沒有離開江南,成為欽差大臣的事情恐怕也瞞不下去。」張信喃喃自語,眼睛突然一凝,透出一股殺氣,淡聲說道:「苗茂等人罪大惡極,罄竹難書,不殺之難以服眾,傳我之令,明日午時在城南將苗茂等人斬首示眾,以正國法。」 「卑職領命。」王傑拱手說道。 「了結這事後,將這個消息連同苗茂等人的罪狀通傳江南各府,以儆傚尤。」張信吩咐說道,讓某些人有所警惕也是件好事,免得他們真以為自己可以一手摭天。= 事實證明張信地估計還是不夠準確,還沒有等朝廷的邸報和常州府的事情傳出,張信成為巡視江南欽差大臣的消息,已經從京城通過某些渠道迅速傳到一些人的耳中,正當他們驚奇未定之時,常州知府以及下屬知縣被張信斬首地消息又傳揚開來,這下子江南官場徹底沸騰起來。 咒罵聲,埋怨聲一片,心虛之人自然非常緊張不安,紛紛找人打聽具體情況,或者想方設法怎麼應付張信,可是還沒有等他們商議出一個結果來,有些人就發現,自己治下地府縣忽然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這些人或者三五成群,或者七八個人結伴而行,出現地時候都是騎著高頭大馬,衣服異常的華麗,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百姓,到地方後也不進城,總是到一些鄉間田里受災現場去,有時候還掏出紙筆寫寫畫畫地,偶爾還會詢問當地百姓幾個問題。 一般都是家中受災情況怎麼,衣食可是足夠,有沒有死傷者,若只是諸如此類的問題官員們也不太過在意,可是他們最後還會問到,受災時官員出現沒有,或者事後有沒有安撫民心救濟百姓之類的敏感話題。 這下子只要不笨的官員,都明白這些人來意肯定不簡單,有幾個性急的官員派些衙役家丁去阻截盤查,卻沒想到人家根本不予以理睬,見到有人來後,直接越上駿馬,揚鞭奔馳而去,有時候因為地形原因走不了,乾脆直接把刀亮出來,殺氣騰騰的著那些家丁衙役。 那些衙役平時嚇唬下百姓還行,真要他們舞刀弄劍的,那戰鬥力自然是極差,一個人他們興許還能對付,可是人家七八個人聚集在一起,面露猙獰,手執利器的騎馬奔過來,只要是機靈人,都會知道這些人惹不得,根本不用他們威脅,衙役們已經知機的閃開一條路。 這些人猖獗的行為持續幾天後,聯想種種消息情報,機警的官員已經明白他們的身份,除了奉旨辦差的錦衣衛,誰還敢這麼囂張的行事,風風火火,毫無顧慮,哪怕沒有穿飛魚服還是那麼招搖,似乎害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似的。 消息傳出後,只要有腦子還會思考的官員,應該明白自己要怎麼做了,須臾之間,江南沿海地區的各個受災府縣官員,紛紛跑到受災地區,救濟災民安撫人心,有時還會拉著災民的手悲天憫人的做自我檢討,最後誓言旦旦的保證一定善待災民百姓,幫助他們重建家園的,百姓們心中雖還有疑慮,但是到手糧食和藥材總不會是假的,哪怕還會想這麼多,紛紛歡呼雀躍的大叫青天大老爺,為民做主,清官、好官…… 百姓的擁護讓官員們喜上眉梢,不過飄飄然過後,官員們清醒過來,知道能否保住自己頂上烏紗的並非這些百姓,而是欽差大臣張信,但是讓官員們感到不解的是,自從處理完常州府的事情後,無論官員們怎麼費心打聽,都找不出張信的具體行蹤。 當然,具體行蹤不清楚,可是還知道一些蛛絲馬跡的,官員們也知道張信現在大概是在松江府地境內,將這個情況推算出來後,其他府縣的官員鬆了口氣,而松江府上下官員卻如臨大敵,最害怕張信聽到一些關於自己的流言蜚語,不約而同向各路關卡差役下令,讓他們密切注意過往來人,只要發現異於常人的隊伍,立即向上級匯報,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松江府的官員們也只能屈尊降貴,親自上山下鄉為災民們排憂解難了。 官員們十分不理解張信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行蹤,亮出自己的身份讓大伙盡心服侍豈不是更妙,難道真的準備對官員們趕盡殺絕不成,想到這裡,官員們憤憤不平之餘,也感到有些惴惴不安,更加賣力的救濟災民來。 松江府海邊,海浪潮起潮落,波濤洶湧澎湃,一浪接著一浪打在海邊的巖崖上,激起丈餘多高的浪花水霧,海潮退去,大海似乎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大人,前面不遠處就是金山衛了。」感受著潮濕的海風,遠觀遙不可測的大海,王傑心中湧出一股豪氣,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定心情後,王傑指著前面的一座建築說道。 「去看看吧,不知道衛所裡的軍戶撒走沒有。」張信微笑說道,敏捷的從岩石上跳了下來,悠悠的朝前面走去。 「大人不準備再隱藏身份了?」回首四顧之餘,王傑好奇詢問道。 「剛才路過前面小鎮關卡時,從那差役驚喜交集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已經猜測出我的身份,況且朝廷的誥令已經下來,官員們早就有所防備,再瞞下去也沒意思。」張信不置可否的說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七章 血光 金山衛,隸屬松江府華亭縣內,明洪武十九年在華亭縣的筱館鎮築城建衛所,以防禦海上倭寇侵擾,因與鄰近海中大小金山相對,故名金山衛,建築之初有重兵駐紮,作為保衛南京的屏障,可是自從遷都北京之後,金山衛已經淪落成為一個普通的駐軍衛所。 張信一行人走了約百多步,就來到金山衛的駐地,這裡是一座小城,城呈正方形,周長約十二里,高約三丈三尺,看起來還算結實壯觀,起碼在能在風潮海浪中屹立百多年而不倒,說明這這座城池在建築的時候,並沒有偷工減料。 「大人,軍衛已經撒去,如今城中空蕩無人。」一個錦衣衛拱手說道。 「海潮平息這麼久了,這些軍戶居然沒有返回駐地。」張信皺起了眉頭,雖然知道大多數軍衛制度已經敗壞,但是起碼要要撐個門面啊。 「據城中房屋的灰塵薄厚程度判斷,金山衛已經有大半個月沒人居住了。」錦衣衛恭敬說道。 「大人,海風頗大,不如時城中休息一會吧。」王傑提議說道。 張信搖了搖頭,指著前面說道:「那裡似乎有個村子,我們過去看看吧,不知道村中是否還有留下的百姓。」 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擁著張信慢慢的向前面行去,走了約數百步,村子的面貌顯露在眾人的面前,從地上殘留的地基可以判斷,這裡原本應該住著三十來戶人家,不過顯然是經過風潮摧殘。木質結構的房頂已經全部被摧毀,磚瓦殘片散亂在四處,有些甚至只能看到打樁留下地坯石,泥磚瓦片已然被大風刮走。或者隨浪水一同被沖刷到大海之中,真可謂是舉目瘡痍。 「大人,這裡已成廢墟,想必村中百姓也離開了。」見到張信的心情有些不好,在村子中焦急轉悠。似乎有尋找些什麼,王傑也不好說安慰之言。只好在一旁提醒起來。 張信輕輕歎氣,片刻之後收斂心情,擰頭詢問起來:「王傑,各地官衙的賑災情況怎麼樣。雖然朝廷已經下令先讓他們開倉放糧,但我著實不放心那些官員。」 「兄弟們已經按照大人吩咐,在各地察視災情時,故意暴露身份,讓官員們有所警惕,如今他們都在盡心的救濟災民,深怕大人突然出現。\\\\」王傑微笑說道。 「他們不過是在裝模作樣而已。不知道有幾人是真心實意地。」張信臉上有些不屑。 「其實憑著兄弟們收集而來地證據。大人完全可以將這些人治罪地。」王傑說道。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張信要放那些官員一馬。在常州府殺了苗茂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參我驕縱粗暴。不經朝廷三司審訊。就擅自斬殺朝廷四品大員。想必這些奏折已經在進京地路上。或者有些已經到皇上龍案之上。」張信蔑視說道。 「大人依法行事。豈容這些小人詆毀。皇上明察秋毫。必然明白大人苦心地。」王傑表明自己地態度。不過也知道張信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這樣做地。 「殺了這些小人雖然可解一時之恨。不過對江南災情毫無幫助。將他們拿下後。讓誰賑濟災民啊。雖然說朝廷想下放為官地閒職官員多如牛毛。可是災民可等不到他們地到來。所以我暫時放他們一馬。權當廢物利用了。」張信微笑起來。言下之意。擺明是想給那些官員一個希望。然後再秋後算賬。讓他們從天堂跌落地獄。 「大人高明。」王傑奉承說道。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 「這裡沒有什麼好看地。到附近轉轉吧。如果我沒有料錯地話。再過不久。華亭縣地官員也應該趕到這裡了。讓他們勞累跑下也是好地。」張信輕輕一笑。隨意對準一個方向。毫無目地地漫步起來。 村子附近隨處可見大風潮過後的景象,腰圍粗的大樹攔腰折斷,青草植被也全部不見蹤影,只留下光禿禿地山丘土坡,或者一道一道地風沙痕跡。 「秋收將至,而百姓的糧食莊稼全部毀去,想再播種已經太遲了,不知道他們如何度過年關。」看著腳下地田地,張信的心裡也有些難受。 王傑沉默不語,這種治世安民地大事輪不到他來考慮,他只要保證張信的安全,盡職盡責完成張信交待下來的任務即可。 望著潮起潮落的大海,張信也隨之苦笑起來,自己什麼時候也開始多愁善感起來了,這種事情自然有朝廷大臣們安排處理,自己只要再監督江南官員一段時間,等朝廷派人來接替自己,那就可以起程回京了。 「大人,海邊似乎有艘小船駛了過來。」一個負責警戒的錦衣衛提醒說道。 「大概有十多個人,手裡還拿著魚網,似乎是外出打魚歸來的漁民。」王傑凝目一看,馬上就得出這樣的結論。 「漁民?」張信有些疑惑,得到王傑的肯定後,也沒有太過在意,反而露出喜色:「都接近午時了,大伙都沒有進食,要不過去向他們買些海味,再拾些柴火,我們來個燒烤鮮魚,你們覺得如何?」 雖然口袋裡還有不少乾糧,可是有肉在前,誰還希望啃麵餅饅頭啊,錦衣衛們自然紛紛點頭,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非常感激張信能體恤下情,既然意見達成一致,張信也沒有再做耽擱,揮手招呼眾人快步前進。 沒過多久,眾人就來到海邊,而這時小船已經依靠到海灘之上,那些漁民正忙著將船拖上岸邊,忽然有一個人察覺到眾人的到來,連忙向提醒同伴,這些人立即警惕異常的看著張信等人,特意是注意到王傑他們身上的腰刀後,連忙後退幾步回到船上。 張信以為這是漁民見到陌生人之後正常反應,不由停下腳步,正欲微笑的向他們打聲招呼,好道明來意,沒有想到卻聽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只見那十幾個漁民,手執刀槍,面露猙獰疾步朝他們奔來。 「有刺客,保護大人。」王傑大呼一聲,拉著張信後退幾步,順手拔出腰刀,護在張信面前,其他錦衣衛的反應也不遲,在那些人奔過來時,也紛紛抽出刀刃,根本不用王傑吩咐,立即迎了上去。 「砰砰砰砰。」 一陣兵器交加的聲音開始傳來,錦衣衛們和手執兵器的漁民戰成一團,廝殺暴喝慘叫聲混雜,血肉橫飛。 「你們幾個留下保護大人。」王傑好久沒有遇到這種場面了,不禁有些熱血沸騰起來,把兩個錦衣衛扯到張信面前,自己揮手撲身而去,順手將與錦衣衛們糾纏的一人斬傷。 這些錦衣衛可是陳寅陸松精挑選的,都是身強力壯,武藝超群之輩,最重要的是都是見過血的,有與匪徒搏殺的經驗,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措手不及,但是緩過來之後,區區的十幾人漁民,他們還沒有放在眼中,見到王傑都撲下來了,心中自然一急,不再與人糾旋,拼住負傷的危險,揮刀向敵人砍去。 然而那十幾個人身手似乎也不弱,聽到同伴的慘叫聲後,更加激起心中的血性,怒吼一聲,勇猛上前拚殺起來,可是整體而言,依然處於下風。 這十幾人的首領似乎也意識到這個情況,抽身離開面前的戰陣,避開一個錦衣衛的劈砍後,扯高嗓子在聲叫喊起來,可惜聲音帶著濃重的鄉土韻調,眾人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只是認為他見勢不妙,準備逃走。 不過眾人卻猜測錯誤,聽到首領的指示後,那些人紛紛冒著被砍殺的危險,也隨之抽身後退,雖然有人因此負傷,不過都咬牙忍痛聚在一起,然後快速按照一定的陣形,再次向錦衣衛殺去。 「兄弟們,結陣。」錦衣衛們還不怎麼在意,當然是再次上前迎戰,不過沒過多久,幾個錦衣衛居然紛紛敗下陣來,身上也被劃了幾道口子,鮮紅的熱血不停的冒出來,這時候王傑見情況不妙,立即大聲叫喊起來。 就在眾人廝殺的不遠處,陣陣啼嚎之聲傳入張信耳中,讓他猶如身臨其境一般,雖然強行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是眼前極其血腥殘酷無情的一幕,也讓張信有些發怵,情不自禁的微微閉目起來。 「大人小心。」忽然間,正在張信前面護衛的錦衣衛猛然將張信推開,只見一把尖刀破空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張所站立的位置之上,原來是一名漁民在臨死之前,用力朝這邊擲扔而來的。 王傑用餘光見到張信平安無事,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心卻燃起熊熊怒火,如果剛才那刀刺中,張信有沒有意外的話,就算將這些人千刀萬剮,恐怕也難消皇上雷霆之怒,而自己這些人的腦袋也不保。 「兄弟們,不留餘地,殺。」王傑大聲吼叫,揮刀向前面的敵人僕去,完全打消捉活口拷問清楚的念頭,不僅王傑明白剛才意外的後果,其他錦衣衛心裡也清楚,聞言紛紛應聲起來,手卻毫不留情的揮動刀刃。 「嗖嗖嗖。」 正在拚殺的眾人忽然聽到幾道流矢破空之聲,接下來就是幾聲慘叫,錦衣衛們凝眸一看,只見原本正在與自己捕殺的敵人已然躺在地上,胸前透出一支長箭。 中午還有一章。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八章 海匪 松江府海邊,天空驕陽依然似火,緩緩的照射在海灘之上,雖然說是暑熱天氣,不過在海風的吹拂下,反而顯得涼爽。\\\\ 雖然眼前的敵人武藝不如自己,可是鬥志卻非常頑強,廝殺不久之後,王傑卻感到自己的手臂慢慢的沉重起來,雖然這對自己體力來說不算什麼,可是想快速解決敵人的打算要落空了,還好經過這段時間的捕殺,原本十幾個的敵人已經只剩下人。 而敵人的首領似乎也認識到張信的重要性,大聲提示手下,準備強行移動朝張信方面行走,不過卻死死的被錦衣衛們纏住,而負責保護張信的兩個錦衣衛,自然也明白敵人的打算,早就拉住張信躲在遠處了。 如果不是張信認為隨行人員太多,容易被官員們發覺,只帶著十五個錦衣衛出行,恐怕現在早就已經結束戰鬥了,就在僵持之時,忽然幾支利箭破空而至,嗖嗖幾聲把幾個敵人射殺在地,而王傑也趁著敵人驚慌失措之時,錯步揮手將幾人砍傷。 眼看敵人只剩下三五人,不過他們依然沒有放棄頑抗,眼睛之中流露出寒光的殺氣,絕望的吼叫向錦衣衛們撲去,可惜這時遠處又射來幾支長箭,雖然他們有所警惕避開,卻被錦衣衛借隙刺殺,戰鬥已經呈一邊倒趨勢。 「卑職疏忽,讓大人受驚了。」從一人胸前抽出腰刀後,不顧鮮血濺在自己衣服之上,王傑匆匆忙忙的走到張信請罪起來。 「這不怪你,沒有想到這些作漁民打扮之人居然是匪徒。」張信皺起了眉頭,隨後關心問道:「王傑,你們沒事吧。」 「卑職安然無事。」王傑低頭觀看自己情況,雖然有幾道口子,不過已經不再流血,不由洒然笑道。 「那些匪徒可留有活口。」張信輕聲問道,莫名其妙的被人攻擊。不問清楚情況怎麼行。 「大人,這些人身受重傷也要負偶頑抗,卑職只好全部結果他們。」王傑有些無奈說道,剛才有人臨死反撲的那刀到現在他還有些心有餘悸,害怕這些人再危及張信。乾脆不留下任何活口了。 「你做的沒錯,你們兩個,去為受傷的人包紮傷口。」張信淡然一笑,吩咐一直站在自己跟前的兩個錦衣衛說道,還好這次眾人只是受傷而已,並沒有人死去,不然張信會感到不安的,兩個錦衣衛應聲,隨手從包囊中拿出布條和傷藥。Www.熟練的為眾人包紮起來。 「大人。卻不知道剛才射箭地是誰?」昴頭灌了口淳釀。王傑覺得渾身順暢起來。漸漸恢復了逝去地精力。 「不知道。不過他現在過來了。」張信微笑說道。順手指著前方。 「來者何人。」王傑立即放下酒袋。橫刀警惕說道。 「在下俞大猷。泉州人士。」來人長得粗眉大眼。二十年左右。體格高大。雙臂有些長。一身武士裝扮顯得十分精神。背著一張鐵製長弓。腰間還別著一個箭囊。 「剛才可是這位壯士出手相助?」俞大猷?張信好奇地上下打量著。直到對方不好意思地避開他地視線後。張信這才微笑拱手說道。 「在下路過此地。忽然見到這些賊人與諸位廝殺。心生不憤。沒有與諸位招呼一聲便貿然出手。還請諸位見諒。」俞大猷還禮。有些羞赧說道。沒有招呼就射箭。是誰都會驚嚇地。 「你怎麼知道這些是賊人。而我們是好人呢?」張信輕笑說道:「如果情況剛好相反,你豈不是誤殺好人。」 「這位先生說笑了。在下雖然眼拙,但還是能分辯出誰是賊人。」看到十幾個武藝高強之人緊緊圍繞在一身儒服打扮地張信旁邊,俞大猷自然明白眼前之人身份應該不簡單,有些拘謹的說道:「這可以賊人手中所執的刀判斷出來。」 雖然說血腥一幕已經過去,張信也鎮靜下來,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沒有去觀看那些匪徒喪命的場景,況且剛才心情緊張,也沒有注意那麼多的細節,經過俞大猷的提醒,張信強忍欲作嘔吐的感覺,轉身朝匪徒屍首望去。 「倭寇。」熟悉而微弧的刀身映入眼簾,明朝沿海地區特有地名詞一下子出現在張信的腦海之中,可是張信馬上就疑惑起來,雖然眼前的屍體面目全非,可是怎麼看也不像是日本人啊,無論是衣飾髮型,還是剛才那聽不懂的口聲,都表明這些人應該是大明子民。 「在下從他們手中的倭刀,便可斷定他們定是賊人。」俞大猷微笑說道。 「他們是倭寇?」張信說出自己的疑問。 俞大猷輕微搖頭,解釋說道:「這賊人是海匪,並非倭寇,只是因為朝廷的禁兵令,沒有官府開出的憑證,他們無法買取兵器,所以與倭寇勾結在一起,通過交易從倭人手中購置倭 「這裡經常有海匪出沒嗎?」張信釋然,奪貢之役還沒有發生,大明還沒有取消寧波的市舶司,倭寇還不至於這麼囂張橫行。 「海匪平時一般在寧波台州泉州一帶活動的,因為這裡離南直隸較近,駐軍守衛相對森嚴一些,他們平時不敢前來騷擾地。」俞大猷輕歎說道:「近日來這裡發生大海潮,平時駐守在這裡的金山衛軍戶已經撒離,不知道他們怎麼得到消息,所以這才敢在這上岸。」 「才十幾個人就敢劫掠一方?這些人應該只是探哨之類的賊人吧。」張信問道,如果真是這樣地話,還是避開為好,不然待會再來那麼二三十人海盜,想走就難了,而且十幾個錦衣衛已經受傷,全身疲憊不堪,根本不可能再抵擋得住,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不了以後再找回場子,用不著和那些亡命之徒硬拚。 「先生所言無虛,海匪平時就以十數人為眾,公然劫掠一方。」俞大猷有些苦笑起來,不過也沒有告訴張信實情,隨後不解說道:「這點在下也覺得奇怪,平時這些賊人都是手執火器的,不知道為何今日改用倭刀了。」 「這段日子又是風又是雨的,火器容易受潮,想必他們也沒有來得及補給吧。」張信猜測說道,心裡卻感到慶幸之極,要是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差點成為別人槍下亡魂。 「公子,這裡有數支火銃。」正當張信和俞大猷說話之間,錦衣衛們也在忙碌著收拾戰爭,清點匪徒身上的東西,卻意外的從海盜乖坐的船上發現一批火器。 「先生猜測沒錯,這些火器果然是受潮了。」看到擺在面前地數支火銃,和幾包還有些潮濕地火藥俞大猷微笑說道。 「看來我的運氣還是不錯地。」張信輕笑起來,卻忽然發現俞大猷肅容拱手朝自己行禮,不由迷惑起來,連忙伸手攙扶說道:「俞壯士,你這是為何,我們還沒有謝過你出手相助之恩呢,你怎麼反倒拜起我來,這於禮不合啊。」 「在下這是為當地百姓謝過先生的,如果不是各位將這些海匪斬殺,恐怕附近村鎮百姓就會遭殃了。」俞大猷認真說道。 「恰逢其時,我自然不能不管,再說事情未必有你說地那麼嚴重,賊人們的火器已經失效,就憑他們十幾個人,難道村鎮裡的青壯百姓還有衙役還對付不了?」張信微笑說道,只要每人都一根竹竿,齊心協力之下,擒拿打死或許不可能,但是將人驅逐趕出村鎮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吧。 可是張信卻忽略一個事實,張信的主意在理論上是可以成立的,可是實際上當十幾個手執明刀的賊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在沒有危險自身的情況下,百姓未必有勇氣上能抵抗,衙役官兵更是畏首畏尾,寧願損失一些財物,也不願意拿自己性命冒險。 俞大猷微笑不答,心裡卻感到異常的悲哀,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自己都不相信這個事實,幾個手拿利器的匪徒,居然在數百衙役的包圍下從容不迫的退去,而且居然無人敢上前阻攔,臨走之前那得意囂張的笑聲至今還印在他的腦中。「先生準備怎麼處置這些東西。」見到錦衣衛們熟練的將匪徒們身上的財物和兵器掏出放在一堆,俞大猷心中一動,連忙詢問起來。 「自然是都帶回去啊。」張信笑了起來,這些東西都是錦衣衛戰利品,自然是歸他們所有,而且回去之後,自己還要好好的犒勞他們一番。 「先生這樣做似乎不妥,這些財物都是海匪們劫掠百姓所得的,應該歸還百姓,而且火器應該交由官府處置。」雖然明白眼前這些人的來頭不小,可是出於公義之心,俞大猷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聽你之意,這些賊人的行蹤應該是飄浮不定,劫掠四方,那你知道這些財物是哪個地方的百姓所有嗎?」張信詫異問道。 「在下不知。」俞大猷搖頭說道:「不過官府應該知道。」 「那按你的意思,我們浴血搏殺,到頭來卻毫無所獲,這豈不是有所不公。」張信搖頭說道,顯然非常的不情願。 「先生此言差矣,為朝廷效力,保百姓平安,豈能以計較蠅頭小利,這與聖人之道不符,看先生也是讀過聖賢書之人,這些道理無須在下說明吧。」俞大猷義正詞嚴說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八十九章 華亭 經海風一吹。海灘上的血腥氣味慢慢的散去。而錦衣衛們也已經忙碌完畢。將戰利品收集起來之餘。也將海匪們的屍體全部堆積在一起。正準備請示張信怎麼處理之時。忽然發現遠處來了一隊人馬。立即警惕起來。 待逐漸看清楚來人的情況後。也輕鬆下來。隨了幾人還在關注之外。其餘之人不以為意的繼續做自己的事情。而王傑見張信和俞大猷正聊的盡興。也沒有前去打擾。只是當那隊人馬接近之時。悄然的站在張信旁邊警戒著。 「這位壯士所言極是。」俞大猷義正詞嚴的聲音頗大。特別是在空闊的的方傳的更加遠。連逐漸接近的那隊人馬也聽到了。隊伍之中有一人聞讚歎起來。 「子升。不許無禮。」一個身穿知縣官服的人輕斥了一句。隨後連忙上去行禮說道:「前面的可是欽差張大人。」 欽差。俞大猷心中一驚。連忙看向張信。這人是巡視江南災情的朝廷欽差大臣。居然這麼年輕。似乎沒長自己多少歲啊。 「欽差大人在此。你是何人。」王傑冷聲問道。隨手拉開攜帶的包袱。露出裡面的官服和聖旨。 「下官華亭知縣聶豹。見過大人。」輕快的瞄了包袱一眼。聶豹也沒有仔細辨別其中真偽。立即攜同隨行之人行禮高呼起來。 「聶知縣來的正好。欽差大人剛才巡視此的。卻不知為何被匪徒行刺。對此聶知縣作何解釋啊。」王傑露出不悅之色。 其實不用王傑提醒。聶豹等人也看到堆積一旁的屍體。只是礙於欽差的威勢。這才沉默不語。不過心裡已經在猜測起來。經王傑那麼一說。聶豹心裡頓時驚怒起來。朝廷的欽差大臣在自己的的界內出事。追究起來那肯定是自己的責任啊。仔細打量張信確認他平安無事之後。聶豹這才鬆了口氣。還好沒有發生意外。不然自己難逃其咎。 「這看模樣這些賊人應該是盤踞在東海一帶的海匪。欽差大人能將此為禍一方的賊人繩之以法。真是我華亭縣之福啊。」那名叫子升之人見狀。連忙在旁邊吹捧起張信來。同時不忘記讚歎錦衣衛們英勇。真誠的語氣以及一臉崇拜之色。讓錦衣衛聽著舒爽。連冷著臉的王傑也逐漸緩和起來。 「既然只是意外。那自然與聶知縣無關。」張信微笑說道。說到底還是由於自己想學人家微服私訪。出現意外狀況也是自找的。 「謝大人不怪之罪。」雖然明知道責任不在自己。不過聶豹還是的乖乖的拜謝。心中也有些慶幸自己將子升帶來了。 「金山衛的守軍都去哪了?」張信皺眉問道。如果不是衛所空無一人。那些海盜也不敢明目張膽的上岸劫掠啊。 「前些日子這裡風潮嚴重。軍衛們無奈撒離。如果正在縣城之中暫避。」聶豹解釋說道。如果不是衛所的城牆堅固。恐怕早就被海浪捲走了。軍衛們缺衣少食的。不能再待下去。自然跑到安全之的避災。 「如今這裡已然風平浪靜的。為何還不回來駐守。」張信問道。 「大人有所不知。軍衛囤糧已經被海水沖走。沒有糧食支撐。軍衛們自然不願回來。」聶豹歎氣說道。縣衙現在的情況也不好過啊。既要救濟無家可歸的災民。還要養著一幫無所事事的軍衛。朝廷再不撥糧下來。恐怕縣衙也難以維持下去了。 「聶知縣。你命人將這裡處理一下吧。」張信點頭表示明白。隨後吩咐說道。總不能把這些屍體擱放在一邊任其腐爛吧。 聶豹應聲下來。馬上命令衙役到附近村子找些挖掘工具。將這些匪徒屍首就的掩埋。如果不是因為海邊潮濕。直接一把火燒乾淨了事。也不用這麼麻煩。 「大人。這裡不是久留之的。況且各位護衛身上也有傷。不如到華亭縣城讓大夫為其診治。療養一番吧。」聶豹小心翼翼的說道。欽差到了自己的的境內。按照規矩自己自然要好生招待。 「王傑。他們還能走動嗎?」張信輕輕點頭。轉身問起錦衣衛的情況來。剛才那刀刀入骨裂肉的聲音非常刺耳。再回想起來張信也有些心驚肉跳的。雖然說沒有人死去。可是有可能會失血過多而行動不便。 「有四個兄弟傷到腿。行動有所之便外。其餘之人都是些輕傷。不礙事的。」王傑微笑說道。能從數百錦衣衛挑選出來保護張信的。身手自然差不到哪裡去。況且那些匪徒雖然有幾分傻力氣。可只會些粗淺武藝。怎麼能和錦衣衛們相比。 看了眼聶豹準備的車轎。張信吩咐那些傷勢較重的錦衣衛到車轎上去。雖然錦衣衛們推脫不肯。可是在張信的執意要求命令下。只好乖乖的遵命而去。 「俞壯士。謝謝你剛才出手相助。」張信微笑行禮道。 「不敢不敢。剛才不知大人身份。有冒犯之處還請大人見諒。」俞大猷連忙回禮。心中有幾分不好意思。剛才還義正詞嚴的斥責對方貪圖小利。沒有想到人家是聲名遠揚的欽差大臣。自己真是冒失啊。 張信自然不會介意。擺手輕笑說道:「如果俞壯士有空的話。不如與我到華亭縣一敘。我要向你請教一些事情。」 向自己請教事情?俞大猷感到有些困惑。心中仔細一想。便爽快的答應下來。再說俞大猷也不是清高自傲之人。自然不會拒絕與一位朝廷達官貴人扯上關係。而且時下大明的風氣也是如此。憑著自己的才能。的到權貴官員們的賞識。也不是件丟臉的事情。 古今中外。歷朝歷代那些所謂的名士神童。還不是經過別人的口耳相傳。然後才能揚名天下。沒有別人的幫助。就想名達於諸侯之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俞大猷生於官宦之家。以為必定要步入仕途。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大人這邊請。」對於張信放著車轎不坐。卻要騎馬前行。聶豹並沒有感到奇怪。只要在官場上歷練幾年。就明白什麼見怪不怪了。 留下幾個衙役處理匪徒屍首。在聶豹的引領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華亭縣城行去。張信等人自然是在前面。而俞大猷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落後幾步。 「在下徐階。字子升。華亭縣人士。這位壯士如何稱呼。」徐階身材與高大的俞大猷相比。顯的有些矮小。不過臉面淨白無須。眉目清秀。乍看之下讓人心生好感。 「在下俞大猷。字志輔。福建泉州人士。」俞大猷拱手笑道。 「聽前面的幾個護衛說。剛才卻是俞兄引箭將幾個匪徒射殺。真是讓在下佩服啊。」徐階的年紀也不大。可惜體格較弱。自然有些羨慕俞大猷的健壯。 「此話雖不假。可是沒有他們在一旁牽制的話。在下也不能成事。」俞大猷謙虛道。似乎對射殺幾個匪徒。心中沒有任何牴觸心理。 俞大猷的謙虛讓徐階心中的好感更甚。自然而然的與他閒聊起來。沒過多久徐階就驚訝發現。俞大猷的言談舉止似乎不像一般武夫。對一些儒家典簿詩詞非常瞭解。經過詢問之後才知道。原來俞大猷居然是秀才出身。這大大出乎徐階的意料。驚歎之餘自然與俞大猷聊的更加火熱起來。 「前面的真的是下令斬殺常州知府及一干知縣的欽差張信?」因為聊天過於投入。已經落後前面隊伍一大截。藉著四下無人的機會。俞大猷悄悄的詢問說道。怎麼也想像不出那個言談溫和的張信。會做出這樣狠辣的決定。吳江靖江縣令也就罷了。但是苗茂可是南直隸四品知府。居然沒有經過朝廷的批令。就擅自斬殺了。難道他就不怕朝廷責斥。 「那是自然。」徐階羨慕的說道。明明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而人家已經身居高位。自己卻只是一個小舉子而已。 「可惜啊。」俞大猷歎息說道。 「俞兄可惜什麼?」徐階有些不解。 「可惜不能親眼見到苗茂等人斬首之時。」俞大猷咬牙切齒的說道。張信將苗茂等人的罪行公佈於眾後。早就已經傳遍江南各省。俞大猷自己也知曉。正是知道了災情嚴重。他這才動了親眼一見的心思。不遠千里從泉州趕到浙江。目睹了災民的慘狀之後。自然分外痛恨那些不作為的官員。 「俞兄說的沒錯。只是斬首示眾太過便宜他們了。」徐階也一臉贊成說道。華亭縣也是遭受災難的嚴重的區。見過災民們的苦難情況後。徐階心裡自然也心生同情。也非常鄙視那種在災難過後。不思救助百姓。反而趁機斂財的貪官污吏。 兩個還未經歷官海沉浮的年輕人。發現彼此之間氣味相投後。自然興致勃勃的大罵世間不平之事。憧憬以後定要考取功名。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徐舉人。你們快些跟上。」一個衙役發現兩人的掉隊。好心的大聲提醒說道。卻驚醒了兩人的美夢。相視一笑後。連忙快步向前走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九十章 海防 華亭,從前是海邊的小驛站,後來經過發展,逐漸成為府縣之地,松江府衙門就設在華亭縣城之內,所以當一行人到達華亭縣城之時,松江知府已經帶著一幫官吏在城門外等候,見到聶豹之後,連忙迎了上去。 「見過欽差大人。」在聶豹的暗示下,眾官員連忙來到張信前面行禮起來。 「先進城再說吧。」張信輕輕點頭,看見漸多的百姓,覺得沒有必然留在這裡讓人圍觀,而且受傷的錦衣衛們也要趕快讓大夫診治。 松江知府自然沒有異議,朝旁邊的官吏使了個眼色,走在張信前面引起路來,而這時經過官吏的提示,附近早已經準備好的鼓手鑼隊立即奏起樂來,顯得有幾分喜慶之色。 轉眼之間眾人到了府衙,王傑他們早就有官員知機的引他們去找大夫診治了,進了後堂之後,張信自然是坐在上首,而其他官員按品秩高低有序的分開坐好,待僕役奉茶上來分好退下之後,見到張信並無開口之時,官員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氣氛沉悶起來。 「松江府的災情怎麼樣?」經歷諸多虧場面,張信早就學會在眾多官員面前坦然自若的喝茶做作,這樣不緊可以掩飾自己的心思,而且還能讓舒緩自己的情緒,仔細品味下不算上乘的茶水後,張信這才悠悠的詢問起來。 「啟稟大人,此次風潮嚴重之極,松江府七縣之中,共有五縣遭此劫難,有近萬百姓被迫背井離鄉,避難他處。」誰知道這些天張信在松江府境內打聽到什麼,松江知府自然不敢有所欺瞞,詳細的把松江府的受災情況告訴張信。心中還不斷慶幸自己吸取教訓,料到可能會有這個情況,所以早早就做好準備,不然張信問話下來,自己卻毫不知情,那豈不是落實自己玩忽職守,沒有作為的事實。 「各縣的災民可安置妥當。」張信滿意的點頭。不管松江知府是否提前做好準備,但起碼他對自己治下的情況還算瞭解。 「風潮過後,下官就吩咐各縣衙極力安置百姓。救助死傷者,可是松江府糧銀有限,雖然諸位同僚努力賑災,可是見效甚微,每日還是有百姓逝去,下官心中也在為此發愁呢。」松江知府悲歎說道。 「朝廷賑災的糧銀已經從京城出發,不久之後就到,你們再堅持一下。^^ ^^」張信知道松江知府沒有說假話。但是自己也不可能憑空變出糧食來,只好無奈地說些虛話來,松江府官員們自然連聲答應,見到張信並無不滿之意,懸掛的心頓時安穩下來。 再詢問幾個關於災民的情況,見到官員們的答上來了,雖然不知真假,但是張信還是給予他們口頭上的讚許,待官員們露出笑容之後。張信自然順勢提出明日要前去巡視災民,松江府上下官員雖然不怎麼情願,不過也不敢有所異議。 「那就這樣吧。」張信微笑點頭,站了起來準備前去探視王傑他們。 官員們連忙起身相送,將張信等人安置在驛站之後。也沒有就此散去。而是返回府衙繼續商議起來,欽差的行蹤是找到了。可是怎麼接待也是個問題。 「遭遇行刺!」松江知府驚呼道,剛才見到那些受傷的護衛。他心中就覺得奇怪了,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這麼嚴重。 「還好欽差大人平安無事,不然我等就完了。」一個官員拍胸吁氣說道。 「聶知縣,你可知道是何人所為?」松江知府追問道,心中卻浮想聯翩。**** 「下官還沒有說完呢。」被人打斷讓聶豹心有滿,但也不能表現出來,輕輕報怨一聲後,繼續將自己知道地情況說了出來。 「意外?」官員們有些驚訝,隨即慶幸說道:「幸好只是意外。」 「既然欽差大人也不再追究,那我們也不用多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松江知府自然不希多再給自己惹麻煩,不過還是決定說道:「待會從府衙挑出一百衙役,吩咐下去,無論欽差大人要去哪裡,他們必須隨行左右。」 張信隱瞞行蹤之前,他在自己境內出現意外還有話說,可是如今卻不行,保護欽差安全的責任自然已經落到松江府身上,如果不是衙役人數不夠多的話,松江知府恨不得再多派二百人前去為欽差護行保駕呢。 「明日欽差準備巡視災情,你們打算如何應對?」將命令傳達出去後,松江知府心中稍字,但是想起張信剛才地提議,心中卻十分煩躁。 雖然松江府的官員在絞盡腦汁的商量明天該怎麼讓欽差滿意,但是卻沒有忘記給江南的各地的地官府發去張信身在松江的消息,得到確切的消息之後,不少官員從心底裡鬆了一口氣,而當張信遇襲的情況一同傳來時,某些人大失所望,大罵賊人無能,如果張信有什麼意外地話,那麼豈不是高枕無憂了。\\\\\ 第二天,事實證明松江府的官員白擔心了,張信雖然說是巡察,不過是只隨便走走而已,大致看清楚災民們集中居住的情況,還有口糧的發放,以及傷都是否得到及時救助,沒有詢問災民們任何問題,也不去打聽災民對官員的評價如何,走了一圈就回城,這讓松江府的官員們大為懊惱,昨天商議那麼久,刻意的安排一樣也沒派上用場,感到慶幸之餘,心中還是有幾分不甘的。 「大人,剛才……。」打發官員們離去,回到驛站之後,發現一些弄虛作假端倪的俞大猷,忍不住提醒張信說道。 「剛才我們看到地都是假象,是松江官員早就安排好的。」張信打斷說道,臉上卻沒有顯現被愚弄時生氣的表情。 「大人既然知道,為何稱讚他們辦事得力,盡心救濟災民,還要上奏為他們請功。\\\\\」俞大猷感到非常的困惑。 「那你說我該如何行事啊?」張信饒有興趣的問道,從來沒有想過俞大猷也有年輕熱血地時候。 「大人應該查明情況,如果松江府官員真地犯下過錯,再依律予以懲處。」俞大猷理所當然的認為,對於觸犯大明律地官員,絕對不能姑息,不然受苦的只能是當地百姓。 「如果那些官員真地如你所說,都是犯下革職砍頭之罪,那我將他們全部懲處之後,松江府上下必然人心惶惶,到那個時候,誰來救助災民。」張信歎氣說道,古代的交通實在是不方便,不然無論那些官員出了什麼問題,馬上就有人可以頂上,如今卻是不行,等一個補缺的官員從北京趕到這裡,恐怕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俞大猷沉默不語,雖然心中不認同張信的行為,不過也承認張信說的有道理,只不過心裡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志輔,過兩天我就要到浙西受災的府縣查看當地的情況,你是否願意與我同行。」張信淡笑問道,多走動一下,也好震懾那些官員,那怕是在做表面文章,起碼對災民而言,有一口飯吃,可能就能保住一條性命啊。 俞大猷欣然答應,只不過心裡卻憋得慌,總是記得張信說要向自己請教的事情,不明白張信到底想詢問自己什麼,但是張信似乎已經忘記這回事,來到府城之後,根本沒有再提及,而俞大猷也不好明說,只好把話憋在心裡。 「志輔,你家住在泉州,聽說那裡時常遭到倭寇和海匪的侵擾,你能和我說下他們的情況嗎?」看出俞大猷心中的疑慮,張信終於開口問起自己想要瞭解的情況,雖然已經命令手下收集這些情報,可是張信還是想親耳聽到一個住在沿海地區,可能還是當事人的描述,這樣可能會更加直觀的瞭解這裡的情況。 「倭寇,他們不是人,是一群畜生。」俞大猷似乎回憶起什麼,雙手握緊拳頭,手腕上的青筋迸起,怒目圓睜,咬牙切齒的說道。 燒殺虜掠,無惡不作,以殺人取樂,每當風平浪靜之時,總是駕駛著八幡船,囂張的在東海沿海各地靠岸,在村鎮之內肆虐的劫掠,然後滿載而歸,留下被火燒燼的瘡痍之地,和喪生親人的哭泣。 「沿海各地的衛所海防已經空虛盈弱到這個地步了嗎?倭寇如此猖獗,他們卻毫無動作。」早就有心裡準備的張信,安靜的聽完俞大猷的述說,等他情緒稍微穩定之後,這才輕聲問道。 想當年,明朝建國之初,朱元璋可是極度重視沿海防衛的,而在永樂年間更甚,鄭和七次出海的壯舉表明,大明水師的力量在當時堪稱世界第一也不為過,現在才過百來年時間而已,卻淪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了,這讓張信心裡悲涼之極。 「糧餉不濟,軍戶逃亡,士氣低落,剩餘的兵丁衣食無著,漫無紀律,軍官只知道盤剝士兵剋扣軍餉,不知作戰,官兵視若仇敵,這樣如何能抵擋倭寇啊。」俞大猷憤然說道:「況且倭寇火器精良,衛所軍戶們吃過幾次虧後,倭寇一來,畏戰如虎,根本無心抵制。」 張信默然歎氣,剛才在城外巡視的時候,他特意經過金山衛臨時駐紮的軍營,發現軍衛情況比俞大猷說的更加差,諾大的軍營之中見不到有人的操練,只有寥寥幾個人懶洋洋的在軍營前站哨,面呈無精打采的神情,這樣的軍衛能打仗才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舊識 「那些倭寇一般是在什麼時候活動的?多久就上岸劫掠一次?」張信問道。 「一般是在三月份到八月份這段時間,倭寇們活動極為頻繁,不過他們一般劫掠一番之後,要等到第二年才再次前來。」俞大猷冷笑說道:「知道倭寇們的活動規律,那些軍衛和當地駐守官員們更加過份了,看到倭寇的船後,根本為中積極予以抵擋,而是藉故離開避戰,變相縱容倭寇劫掠百姓,長此下去倭寇們自然橫行無忌,再也不把防海水師放在眼裡。」 張信並沒有感到憤恨,只是覺得深深的無奈,當年鄭和曾說過:「欲國家富強,不可置海洋於不顧。財富來於海,危險亦來自於海上。一旦他國之君奪得海洋,華夏危矣。我國艦隊戰無不勝,可用置於擴大通商,制服異域,使其不敢覬覦海洋。」 可惜像鄭和這樣有戰略眼光的人才畢竟很少,大明的君臣們只見到從海外帶回來的奇珍異寶,只想到萬國來朝的盛事,只知道七次下西洋國庫耗費臣大,只懂得朝貢貿易,從來沒有自由經商的概念,從來沒有受到過海外的威脅,他們自然不會重視海防。 使得在全盛時期擁有數千艘戰艦,稱雄南洋的大明水師精銳軍衛,現在卻變成連十幾個海盜都可以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漁民,他們現在恐怕只會懂得出海打魚,連戰艦都不知道怎麼操控,更加別說打海戰了。 當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論大明的海防力量怎麼薄弱,但是根基卻擺在那裡,只要將領使用得當,使用人海戰術,以多欺少,將一些海盜驅趕出去還是可以的,取得幾場勝利並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不能徹底解決問題而已。 「那些海匪是怎麼回事?」沉默片刻,張信繼續問道。 「海匪原本也是當地地鄉民漁夫,後來被倭寇擄去。因為熟悉地形,所以倭寇們並沒有殺死他們,後來成為倭寇們的幫兇。帶著倭寇在各地擄掠,待倭寇們離去之後。將劫來的財物分給他們一些。」俞大猷苦笑說道:「財帛動人心,這些人乾脆也做起了海匪,倭寇來了就與其勾結在一起,倭寇離開之後,就單獨行事,為禍百姓。」 當然。俞大猷說的情況未必屬實,有些人之所以淪落成為海盜,也是因為實在是活不下去,乾脆鋌而走險,做起了無本的買賣,與其他落草為寇的山賊也沒有什麼區別。 「一群忘祖棄宗的混帳東西。」張信大罵起來,對於當地鄉民當海盜張信並不在意。反正因為種種原因淪落為匪的人多如牛毛。也不差這些人,可是他們不應該和倭寇勾結在一起。一同禍害自己國家的百姓,深受十幾二十年國家民族觀念教育的張信。對這樣地行逕自然是痛恨不已。 這樣俞大猷感到有些糊塗,剛才聽到倭寇燒殺擄掠張信都沒有這麼激動,怎麼一聽到海盜的情況就大發脾氣,不過雖然不明白,但是俞大猷卻深深點頭表示贊成,如果沒有這些熟悉地形的人引路,倭寇之患可能會輕一些,相對而言,為虎作倀地人更加該死。 將沿海地情況都瞭解清楚之後。張信並沒有多說什麼。而俞大猷也識趣地告退而去。而獨處地張信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大人一路走好。」 兩天後地清晨。松江府地大小官員在城門外有序站好。面帶微笑地拱手行禮。張信準備要離開了。他們地心情自然格外舒暢。雖然這幾天張信並沒有訓斥他們。或者明確表示自己地不滿。可是在松江府地官員們看來。張信就是懸掛在他們頭上地一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與其留在身邊。不如趕快離開去禍害別人吧。 「志輔。才幾天你就要走了。我還想與你討論一下王學和閩學之間地差異呢。」徐階遺憾地說道。他是王守仁心學地支持者。而俞大猷從小就師承閩學。對王學也有自己地獨到見解。這幾天兩人針對這兩個學術討論得非常激烈。不過可能是年輕單純地原故。兩人雖然意見不同。可是經過辯論之後。交情反而更加深厚起來。 因為兩人都是在驛站爭論地。張信不時見到這個場景。得知徐階地姓名情況後。張信自然不會大驚小怪地。江南名人眾多。偶然遇上也不是奇怪之事。相對來說。張信更加在意地是兩人雖然意見不同。卻能和平相處。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兩者相比之下。朝廷之中地紛爭就顯得功利許多。不再是純粹地觀念之爭了。 「我想親自瞭解一下各地地災情情況。而且張大人邀我同行。我也不便推脫。」俞大猷有些歉意說道。 「真羨慕你,我是想去,可是聶知縣也不讓。」徐階搖頭歎氣起來。 「你明年就要準備參加制試了,聶大人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俞大猷微笑說道,心中何嘗不羨慕徐階有這個機會,可是自己是軍戶出身,注定要繼承先祖之位,參加科考的念頭早民已經被打消了。 「我自然明白,可是心有不甘啊。」徐階輕歎一聲,從小背負父母及鄉鄰期待的他,身上沒有壓力才怪。 「放心,到時候我會給你修書的。」俞大猷看看了已經起程的隊伍,連忙微笑拱手行禮說道:「子升,後會有期。「後會有期,一路保重啊。」徐階也爽快的回禮,又不是什麼傷離死別的,兩人自然不會作哭啼之狀,一禮之後,兩人洒然揮別。 大半個月後,蘇州府城門前,一干官員們早早就來到這裡等候欽差大臣的到來,鞭炮樂隊也已經準備妥當,鄉紳百姓也召集起來了。 不久之後,從遠從走來一支隊伍,前面有百多錦衣衛在開路,後面還有數百衙役在保駕護航,中間自然是一頂裝飾華麗的轎子,慢慢的奔著城門方向而來,接近城門之時,百多錦衣衛威嚴而整齊的分列站好,十分恰巧的擋在城門官員們的跟前。 「下官蘇州知府馬文煥見過欽差大人。」見到轎子停下之後,官員們自覺的正好官帽官服,在為首官員的帶領下,恭敬的行禮拜道。 「起來吧。」轎子之中傳來和煦的聲音,而在一旁邊服侍的轎夫們,也非常知機的掀開轎簾,將裡面之人扶了出來。 「李大人辛苦了,城中已經備好驅乏茶水,請李大人移駕。」馬文煥向前邁了幾步,來到欽差前面,客氣的引手說道。 「張侍讀如今在何處?」欽差李大人輕微點頭,隨後詢問說道:「皇上有口諭命本官帶給張侍讀。」 「張大人也在城中驛站恭候李大人。」馬文煥答道,心中卻有些惶恐,朝廷兩個欽差都來到蘇州府,怎麼接待也成問題。 「馬大人在前面引路吧。」李大人似乎也有一絲迫切之意,隨意和其他官員寒暄問候幾句,馬上急著進城了。 馬文煥自然不敢有所異議,客客氣氣的在前面帶路,不久之後就到來一座豪華富麗的府邸園子,暢通無阻的進去內宅之後,張信已然微笑的迎了過來。 「宗易兄,你可來晚了,知道你下江南後,我可是一直盼著你來呢。」這並不是客氣虛言,知道朝廷已經商議好,讓李時帶著糧食下江南賑災之後,張信可是分外的高興,數著黃歷看李時什麼時候才能到來。 「知道你在蘇州,我可是馬不停蹄的奔了過來,連茶水都沒有喝上一口,你還嫌晚啊,早知道我就在揚州多待幾天。」仔細打量張信後,李時心中頓時舒了口氣,滿面微笑的打趣起來。 「知道你會如此說,我早就已經被好酒宴,就等你來了。」張信輕笑說道,知道李時在揚州是辦正事,數百船的糧食等著他分配到各府縣呢,本來打算親自過去的,可是卻收到李時已經前來的消息,張信也只好作罷,懶得再跑一躺了。 見到兩位欽差大臣和睦相處,在場的官員紛紛放鬆下來,不約而同的擁著他們到後園之中落席坐好,這裡自然已經準備好酒宴,以及助興的歌舞,直到傍晚時分,酒宴這才散去,蘇州的官員們紛紛告退離去,而李時理所當然的留了下來。 「子誠,見到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前些時候聽到你遇刺的消息,傳聞你身受重傷,我心裡可是擔憂不已。」李時拍著胸口說道。 「這是哪個傢伙造的謠啊,當時我可是毫髮無損的,怎麼傳到京城就變得身負重傷了。」張信有些哭笑不得,還好沒有說自己受傷死了,不然在已經安然到達京城的綠綺肯定憂心不已。 「誰知道,反正消息就是這麼說的,皇上聽聞後也憂慮不已,立即傳下聖旨,讓我下江南接替你,好讓你回京城休養診治。」李時說道,語氣之中帶有幾分羨慕,什麼時候皇上也這般恩寵自己,那自己了不往此生了。 「我說怎麼我這個欽差還沒有當上多久,朝廷又派一個欽差下來,害得我以為皇上不滿意我在江南的所作所為,準備命我回京治罪呢。」張信玩笑似的說道。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回京 「你也知道啊,不知會朝廷一聲,就砍下一個四品知府的腦袋,不知道有多少御史參你專權、擅殺,如果不是皇上護著你,而且費學士也在旁為你說上幾句好話,恐怕現在你真的有麻煩了。」李時歎氣說道。 「宗易兄,你沒有目睹常州的情況,不然你也會憤然的。」張信認真說道:「如果還可以重來一次的話,我一樣會這樣做。」 「見到災民們的情況後,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這些貪官污吏確實該殺。」李時贊成說道,隱瞞災情不報,趁機奪取百姓財物田地,射殺前來求助的百姓,無論是哪一條,都足以將他們砍殺抄家發配。 「宗易兄,不是我妄加誹謗,只是有些朝廷的大臣們,長年身居高位,恐怕早就已經忘卻民間疾苦,絲毫不理會百姓的死活,只關心自己的前程。」張信低聲鄙視起來。 「子誠,這話你可不能亂說。」李時小心翼翼的說道。 「本來就是如此,江南災情如此嚴重,不思為皇上分憂,安置災民百姓,卻還在為興獻帝儀注名份爭論不休,簡直就是本末倒置。」張信憤然說道,自己將這件事情都上報這麼久了,現在才運來糧食,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在這段時間裡死去,他們有閉心有精力作口舌之爭,還不如多把心思放在賑災上面。 李時苦笑,不知道怎麼回應張信,沉默片刻之後才肅容說道:「子誠,皇上口諭,讓你放下江南之事。盡快回京。」 「微臣遵旨。」張信站起朝北拱手,隨後坐下輕鬆說道:「既然宗易兄已經來到江南賑濟災民,這裡也沒有我什麼事,我自然也該回京了,正好能趕上皇上大婚。」 「子誠好運氣,可惜我只能錯過了。」李時歎氣說道,似乎非常遺憾。 「宗易兄不用洩氣,等你回京城之後。我會把當天盛況為你轉述一遍的。」張信微笑說道,心中還真有幾分急切,不知道綠綺是否平安到家了,當初為了掩人耳目,張信悄然在常州附近下岸後,畢竟皇家船隊實在太引人注目,況且時間緊迫。宮裡急用綢緞,也耽擱不得,乾脆讓五艘大船先行回京。 考慮到巡視各地的辛苦,張信自然不能讓綠綺一同隨行,極力勸慰之後,善解人意的綠綺這才答應下來,雖然說有陸炳和一些錦衣衛在旁保護,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可是在沒有確認之前。張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那就要謝謝子誠了。」李時笑道。 兩人聊了一些趣事之後,見天色逐漸暗淡,已然夜深人靜,也就相互告別,返回自己的房間休息,畢竟李時勞累了一天,剛才宴會之時雖然沒有貪杯多喝,可是在蘇州官員們地熱情敬酒之下,還是有幾分醉意的。根本沒有精神和張信秉燭夜談。 翌日清晨,當李時宣佈張信準備回京覆命後,蘇州府的官員心中高興不已,雖然這麼久沒有再見張信處置過任何官員,可是前車之鑒就是眼前。誰敢放鬆警惕。要知道那些錦衣衛還在各府縣盤旋著呢,官員們不是笨蛋。一想就知道是張信授意的,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巴不得張信趕快回京。 「志輔,有興趣隨我進京城嗎?」客廳之中,張信微笑詢問起來。 因為張信從來沒有擺過架子,所以俞大猷在他面前也放得很開,哪怕張信就坐在自己的對面,俞大猷也沒有太多的拘謹,可這回聞言卻著實欏住了,以俞大猷的聰明才智,自然能聽出張信言下之意來,可是他從來沒有過這個心裡準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回復張信,只好在一旁默默不語,似乎在權衡其中的利弊。 「俞兄弟,只要你答應一聲,到京城之後,錦衣衛之中自然會有你一席之地。」知道俞大猷祖上是跟太祖皇帝打江山地有功之臣,王傑對他自然另眼相看,而且見他身手不錯,而且待人有禮,心中也有幾分愛才之心,見到張信似乎有意招攬俞大猷,王傑當然也要在一旁幫襯起來。 「志輔,你早晚要繼承祖上百戶之職,只不過沒有經過考核而已,依我來看,以你的能力承襲百戶那是理所當然的。」張信微笑說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雖然說軍戶官職世代相傳,可是也要經過兵部考核的,如果沒有通過考核的話,那麼就得不到應有的俸祿和待遇。 俞大猷心動了,雖說他的祖上跟從朱元璋打天下,以開國功臣襲泉州衛百戶官,但是傳至其父時已歷五代,與其他軍戶一樣,家中早已不復當年地輝煌,俞大猷也是自幼家貧,靠母親楊氏編發網和親友資助,勤學不輟,自從父親死後,向為家中的男丁,俞大猷只能支撐起這個家來。 想到家中的清貧情況,白髮蒼蒼的母親,俞大猷心中一顫,正欲開口答應下來,可是卻忽然遲疑起來,聽張信的意思,讓是自己進錦衣衛任職,可是大明上下誰都知道錦衣衛的名聲,若是家中的親人好友知道自己成為錦衣衛,那麼他們將如何看待自己。 「志輔,你不必急著回答我,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張信微笑說道。 「大人,在下告退。」俞大猷拱手點頭,臉上帶著幾分掙扎之色離去。 「這個俞大猷真是不識好歹,隨大人進京即可保他前程,有什麼好猶豫的。」王傑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錦衣衛地名聲太差了。」白了王傑一眼,張信悠悠的回房,準備走人了,當然要收拾好行李。 兩日後,蘇州城外河渡前。李時攜著蘇州府上下官員禮送張信起航回京。 雖然說皇家船隊已經率先運綢緞走了,可是以張信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自己直說,蘇州府的官員們已經為他準備好一艘豪華地大船,而且還備了划槳百多百船工,就是希望張信一路順風,早點離開江南之地。***** 「宗易兄,小弟告辭了。來日京城再見。」甲板之上,張信輕笑揮手,輕快的走進船艙。 在船工的指揮下,大船很快就起錨揚帆,見到大船真的消失在北方天際,蘇州府的官員們卻沒有感到多大地喜悅,眼前還有一位欽差要應付。在還沒有瞭解這位欽差的性情脾氣之前,他們還要繼續絞盡腦汁呢。 「王傑,隨行的護衛安置好了沒有?」船艙一晃動,張信就明白這是起程了,心中也有一些喜悅,隨口詢問起來。 「已經安排妥當。」王傑神態自若地說道,待在江南的這段時間裡,經常乘風破浪地,王傑早就已經習慣船上地搖晃。絲毫沒有開始下江南時眩暈的感覺。 「志輔最後還是出現,真是可惜了。」張信歎氣說道,船都已經起航了,而俞大猷卻沒有露面。 「俞兄弟說,家中還有年邁地母親要盡孝,只能辜負大人的一番心意了。」王傑也在一旁歎息起來,為俞大猷放棄這麼好地機會感到可惜之極。 「算了,以他的才華,日後早晚要進京的。到時候看他怎麼躲。」張信一笑,也沒有再計較下去,而且問起其他事情來:「王傑,保山村的情況查得怎麼樣了?」 雖然表面上不在意,可是張信還是惦記著。回到杭州的時候早就暗暗派人去調查那裡的情況了。只是最近這段時間太忙,一時之間也抽不出時間來理會這件事情而已。 「根據杭州錦衣衛都司羅紀探回來的消息說。事情與海匪有關,這兩年不知道怎麼回事。海匪經常前去騷擾保山村那一帶的地區,保山村的村民擔心害怕之下,決心遷移到其他地方去,上虞縣令害怕負上安民不利地罪責,這才隱瞞起來,決口不提此事。」王傑回答道。 「原來如此。」張信輕輕點頭,偏頭問道:「王傑,你覺得事情真是這樣嗎?」 「卑職自然不相信,這分明就是借口,雖然東海匪徒侵擾繁多,但是卑職從來沒有聽說哪個村子,因為這個原因,到背井離鄉遷到他處的。」王傑冷笑說道。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張信點頭,古代的鄉土觀念可不是一般的固執,除非村子的人都死絕了,不然肯定有人要留在村子之中。 「保山村的村民是被上虞知縣下令強行遷移他處的。」王傑說道。 「原因是什麼?」張信淡然問道。 「保山村不遠處有個梁湖村,村子就在海邊,這兩年經常有貨船從這裡起航,一去就要數月才回,而且有商人商隊在那裡集聚。」王傑回答說道:「就是在那時起,梁湖村附近的幾個村子經常受到海匪地騷擾,但是這些海匪從來不傷人性命,也不奪人財物,不過總是鬧得村民不得安寧,上報縣衙後,知縣以安全為由,下令讓他們遷移。」 「那些村民們遷去哪了,現在情況怎麼樣?」張信問道,雖然王傑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張信也明白,讓一群祖輩都生活在村子之中的人離開自己熟悉的鄉土,肯定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但是在官府的高壓之下,什麼矛盾衝突都只能消逝無蹤。 「遷出時,縣衙每戶人家給了三兩銀子路費,把村民們遷到上虞最偏遠地太平山一帶,任其開荒墾田。」王傑說道。 張信沉默不語,起身向船艙外走去,此時船已經駛進太湖,望著綠油油地湖水,清風徐徐拂面,張信輕聞清新的氣息,認真地對一旁的王傑說道:「王傑,江南是個好地方,我還會回來地。」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回家 大明嘉靖元年九月十五日,張信安然無事的返回北京,大船靠岸之時,迎接他的既沒有親朋好友,也沒有官員同僚,對此張信絲毫沒有在意,因為心中急切的原故,自己下令讓船工們加快迅速,朝廷恐怕還沒有得到自己已然到達京城的消息。 雖然說河渡前而站著數百錦衣衛,可是京城怎麼說也是錦衣衛的大本營,附近百姓哪天沒有見過錦衣衛在京城裡轉悠,所以對此情況也沒有感到驚訝,只是稍微瞄了一眼,又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情了。 「王傑,你帶著他們回鎮撫司報到,我先回家了。」張信微笑說道。 王傑當然不願意,挑了十幾個錦衣衛,讓其餘之人自己返回鎮撫司,決定先把張信送回府上再說其他事情。 「那就隨你吧。」張信輕笑,也沒有理會隨行的十幾人,在渡前的集市上顧了輛馬車直接朝城內駛去,有錦衣衛在旁護送,城門兵丁自己識趣的沒有收進城稅,而是讓準備進城的百姓讓出一條路來,恭敬的在前面引手牽馬。 京城仍然如以前一樣繁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張信坐在馬車之上,探頭向外望去,熟悉的叫賣吶喊聲傳入耳中,讓他心裡也有幾分激動。 「大人回來了,快些向夫人匯報。」 張府門前,當張信從馬車上下來之時,眼尖的門房發現是自家府邸的大人回來,立即朝院裡大叫起來,隨後滿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大人回來了,快出來迎接啊。」 張信府邸裡的僕役聞迅趕來。爭相給張信見禮,一路擁著張信進了客廳之中,其中自然沒有忘記招呼一旁地王傑等人。 「相公。」沒有說上幾句話,客廳外突然飄來一個女子驚喜的叫喚之聲,嗓音嬌美清脆,有若黃鸝出谷,喜鵲歸巢。 張信回轉望去,只見一個纖巧輕盈的身子正從廳外疾步走來。淡青色衣裙隨風旋轉飛舞起來,就像一朵飄逸不定的流雲,轉眼之間就來到張信的面前,正欲有所動作時,卻發現廳中擠滿了人,小臉之上登時飛來兩朵紅雲,粉膩的臉頰上蒸出一抹鮮麗的胭脂。顯得格外嫵媚動人。 「見過夫人。」僕役們自己識趣的上前見禮,然後紛紛借口退去,只留下十幾個不知所措地錦衣衛在旁,誰都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張信的親眷夫人,紛紛垂下頭來不敢張望,片刻之後錦衣衛們這醒起要給夫人行禮。**** 「不用拘禮,都坐下吧。」見到僕役下去之後,綠綺羞色這才散去一些,見到錦衣衛鞠躬行禮後。不由嫣然掩嘴一笑,亮出了張府女主人的架勢。「謝謝夫人。」雖然覺得眼前的夫人似乎有些熟悉之感,不過錦衣衛們卻沒有想那麼多,只有王傑眼睛一亮,心中已經瞭然。 「大人已經回到府中,卑職等人也該告辭了。」見到綠綺已經出來,像王傑這麼機靈之人自然明白自己等人也該功成身退了,不能留下來讓人厭煩。 「嗯,告訴其他人。明日我在太白樓設宴,讓他們務必前來一敘。」張信微笑點頭,讚許的看了王傑一眼。 「謝謝大人,卑職告退。」錦衣衛們相互看了一眼,臉上掛著喜悅之色離去。 「綺兒。」張信熱切的看著綠綺。眼看四下無人之後。輕輕的將美人摟抱著,一股怡人香自然風撲鼻而來。綠綺小臉紅撲撲地。嬌羞的倚在張信的胸前,雖然相別不過月餘而已。不過兩人的心中都彼此的在牽掛對方。 「相公,聽說你受傷了,沒事了吧。」片刻之後,綠綺似乎想起什麼,連忙掙脫出張信的懷抱,伸出纖秀的手指在張信身上撫摸起來,聲音也有些發顫,小臉上更是帶著幾分驚恐之意來。 「相公沒事,別聽外面的傳言,我一直都是好好的,根本沒受過什麼傷。」雖然很享受綠綺纖手在自己身上撫著,可是不能讓她為自己擔心,張信連忙解釋起來,如果不是時間地點不對,張信恨不得馬上解開衣服讓綠綺好好檢查一番。 「沒事就好,當初聽到你受傷地消息,差點嚇死我了,幸好娘娘說你福緣深厚,必定不會有事的,而且皇上也說沒接到你受傷的消息,我才安心一些。」綠綺拍著高聳的胸部,小臉帶著幾分蒼白之色,心有餘悸的說道。 「我身前隨時都跟著數百護衛,怎麼會有事啊。」張信安慰說道,順勢拿起綠綺嬌柔的小手細心的撫弄著。**** 「相公,你奉命巡視江南,連日奔波,都顯得清瘦許多。」小手被人拿住,綠綺怎能不知,熟悉的感覺讓她分外安心,小臉雖然有些微紅,不過廳中又無人打擾,綠綺自然不會掙脫起來。 「大人,宮裡有位公公求見。」張信還待說上幾句甜言蜜語,以打消綠綺的疑慮,卻沒想到廳外傳來僕役地高聲叫喊,這僕役還算識趣,知道不能打擾大人與夫人相會,人根本沒有進廳裡。 「相公,肯定是皇上召見,你快些去吧。」綠綺一聽,小手自然的抽出,細心的為張信整理有些散亂的衣冠。 「那我就去了。」張信無奈起身,依依不捨的告別綠綺,直接走到前院,黃錦熟悉地身影就出現在張信眼中。「張侍讀,好久不見,見到你平安無事,奴婢心裡就踏實了。」黃錦笑容燦爛地說道,話裡露出真誠之意。 「黃錦,前些時候我不是已經飛書匯報我的情況了嗎?怎麼誰都不相信我無事似地,還是個個都在盼望我出意外啊。」張信戲笑說道。 「張侍讀可別胡說,平安是福,怎麼能咒自己呢。」黃錦連忙說道。 「知道你在關心我。」張信笑了起來,看到院子之中還放著自己的行李,便走了過去,在包袱之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地方形盒子,遞給黃錦說道:「這是我從江南給你帶回的禮物,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張侍讀,這奴婢可不能收。」黃錦一聽,臉上露出笑意,可還是拒絕起來,朱厚的性情黃錦可十分瞭解,知道他最忌諱太監收禮,黃錦自然要小 「黃錦,杭州的淨慈寺你聽說過沒有?」張信微笑問道。 「那是自然,聽說那寺院香火頂盛,而且非常靈驗的。」受到蔣後的影響,黃錦對佛教還是蠻信奉的,對天下知名的寺院也有一定的瞭解。 「這是我在淨慈寺給你求的,這可是經過寺裡高僧大德開過光的,上面還有你的名字,你不收的話,我都不知道給誰好了。」張信輕手打開盒子,裡面卻是一串烏紫色的木質佛珠,較大的一顆珠子上確實銘刻著黃錦的名字,還有一些祝福的遠吉祥話。 黃錦拿起佛珠,只覺得檀香撲面而來,黃錦知道這是用上等的紫檀雕制的,那圓潤的感覺居然比普通的玉石還要舒服。 「大人的情義,奴婢緊記,怎麼能再繼續推辭。」看著佛珠上的刻痕,黃錦就知道張信並沒有在騙自己,自然歡喜的接過禮物。 「這才像話,若是皇上問起,盡可直言,皇上通情達理,自然不會介意的。」張信微笑說道。 「奴婢明白。」黃錦細心的將佛珠帶在手腕之上,親切的說道:「張侍讀,皇上知道你回京城之後,立即派奴婢前來請人,可見皇上心中是多麼的思念張侍讀啊。」 「那怎能讓皇上久等,我們快些進宮吧。」走之前張信自然不會忘記再從包袱拿出幾樣東西,吩咐僕役將自己的行李交給綠綺處理。 乾清宮 「張侍讀,你終於回京了。」朱厚也不等張信行禮,自然已經率先微笑說道:「免禮,黃錦,賜座。」 「皇上即將大婚立後,臣自然不能錯過。」規規矩矩的行禮參拜後,張信安然坐在黃錦搬來的椅子上,悄然的打量朱厚之後,發現朱厚模樣雖然沒有多大的變化,可是越發顯得成熟穩重了,身為天子的威勢也日盛,這可以從旁邊宮女太監的態度中看出來。 「休息兩天,你去擔任朕的迎親使。」可能是聽過的原故,朱厚微笑一下,再也看不到羞赧之色,而且還給張信委派了任務。 「那是臣的榮幸。」張信自然不會拒絕。 「現在江南到底是什麼情況,那些官員上報說,只不過是小災不患,並不太嚴重,朕全然不信。」聊了幾句家常後,朱厚臉上的喜色立即消去,眼睛露出凜利之光。 「皇上定要嚴懲上此奏折之人。」張信也有幾分怒氣,這些人明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一定都不理會百姓的死活,怒罵發洩心中的怨氣之後,張信詳細的把江南風潮水災的情況如實向朱厚匯報,自然不會忘記抖出一出官吏貪污腐敗,或者災情來臨不作為的事情。 白紙黑字的證明擺在朱厚面前,他自然是龍顏大怒,拍案而起,嚇得殿中的宮女太監們紛紛跪下。 「皇上息怒,依臣之意,定要將這些貪官污吏全部革職查辦。」張信恨恨的說道,當初是以大局為重,現在可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了,朱厚自然沒有意見,讓黃錦拿著證據交給內閣,讓幾個學士嚴加懲處。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慶 清寧宮 「沒有想到江南災情如此嚴重,一會我要在佛祖面前祈禱,請佛祖保佑江南百姓平平安安,大明國風調雨順。」蔣後歎氣說道。 「母后不用擔心,朕已經命人給江南百姓運去百萬石糧食,可解他們一時之憂,安然度過年關,待來年開春時,朕還要下令免去受災地方的賦稅。」朱厚安慰說道。 「皇上能這樣做,我就安心多了。」蔣後點頭說道。 「最可恨的還是那些貪官污吏,若不是他們故意隱瞞消息不上報,朕早就下令賑濟災民,不知道有多麼百姓得以獲救。」提到此事,朱厚還是一臉怒氣。 「皇上可不能為了這些官賊氣壞了身子。」蔣後勸慰說道:「既然他們如此可恨,皇上可加以嚴懲。」 「母后說的是,朕不該和母后說些污濁之事,讓母后為朕操心。」朱厚怒氣消去,臉上重新露出笑容,說道:「剛才張侍讀進宮,說從江南給母后帶了件禮物,卻不知道是什麼?不知道母后是否喜歡。」 「張信給我的禮物,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了。」蔣後好奇起來,隨即笑斥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想送件禮物討好我,然後讓我免去他私自帶綠綺下江南的懲罰。」 「母后還記得啊。」朱厚笑了起來,轉身說道:「黃錦,將張侍讀的送禮呈上來。」 「遵旨。」黃錦笑嘻嘻的捧來一個錦盒,放在桌案之上,在朱厚的示意下,輕慎的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塊折疊整齊的絲綢,絲綢上面有紋飾,可惜沒有一睹全貌,誰也不知道絲綢繡的到底是什麼。 「攤開,讓我看清楚這是何物。」蔣後帶著幾分好奇。吩咐旁邊的宮女說道。 宮女們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拿出絲綢,找到那塊絲綢的四角。輕輕地拉開,把絲綢徹底的展現在眾人眼前。 「百子千孫圖,這張信真是有心了。」看到綢緞上繡的圖案後,蔣後頓時喜笑顏開,這個祝福她無論如何也要收下。 「母后喜歡就好。」朱厚也跟著笑了起來,腦中卻浮現某個嬌美女子地身影。 朱厚的失神蔣後自然看在眼裡,也明白他在思念何人,不過也沒有明說。雖然說兒媳婦不是自己挑選的,不過她卻非常滿意。 「既然娘娘這麼喜歡,那就不用再罰張侍讀了吧。」見到皇帝和太后笑得那麼開心,黃錦也在一旁陪笑起來,知機的插上一句話。 「母后認為呢?」朱厚回過神來,微笑詢問道。這個張信這麼懂我心,我也捨不得看他受罰,那就算了吧。」蔣後微笑道:「前兩天綠綺聽聞張信受傷傳言時,那落淚的模樣我還記得呢。若是知道我要處罰張信,肯定哭哭啼啼的跑進宮來向我求情,到時我哪裡還能狠得下心腸啊。」 「娘娘自然是菩薩心腸,見不得張夫人流淚。」黃錦奉承說道。 「張夫人?」蔣後詫異,隨後恍然大悟,微笑說道:「黃錦,看來你是得到某人好處,提醒我要記得綠綺的身份。」 「娘娘法眼如炬,奴婢也不隱瞞了。張侍讀經常告誡奴婢,以後見到綠綺姑娘時,一定要叫張夫人,不能用別的稱呼。」黃錦笑了起來,非常從容自然。 「這個張信……。」蔣後一笑。輕聲說道:「綠綺回京城之後也把實情和我說了。祭拜雙親也是人之常情,我怎麼能責怪他們呢。」 「張侍讀誠孝。朕心中也感到歡喜。」朱厚讚許說道。 得到皇帝地允許,在家中休養。不過張信也沒有因此而得閒,進宮面聖之後,張信回京的消息已然傳揚開來,一些熟悉之人紛紛上門來拜訪,因為不知道張信是不是真的受傷了,上門的時候都帶著補品藥參之類的,讓張信感到十分的無奈,看著庫房之中堆積的禮物,張信感覺家中起碼有一年時間不用買藥了。 數日之後,皇宮中到處張燈結綵,各主要宮殿,都備足了鞭炮、紅色燙金雙喜字兒大蠟燭,御路上都鋪了紅氈子,皇帝大婚那是普天同慶之事,喜慶之色自然要十足。 不過也不是每個皇帝都能趕上大婚這種風光體面事兒的,登基前已經成年娶妻的皇帝,登基成為皇帝後,只舉行冊立皇后大典,不補辦婚禮。不過大明朝少年天子比較多,成為皇帝再大婚立後地也不在少數。 即使朱厚身為皇帝,可是大婚之時也不免要遵守六禮的規矩,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親迎,哪一步的程序也不能少,當然,這些事情自然不用朱厚親自操心,都是由禮部和司天監協同代辦了。 在確定好日期之後,親迎那天,被朱厚親點為迎親使的張信,已經早早的來到太和殿前面,而司天監和禮部的官員已經在那裡等候了。 「張侍讀,你來了。」見到張信出現,穿著嶄新副千戶飛魚服的王傑一臉笑意的迎了上去,官職剛剛提升一級,又成為迎親隊伍護衛的指揮,他沒有理由不高興。 「王千戶,今日看起來非常精神啊。」張信笑道,故意省略了一個副字。「承蒙大人提攜,卑職銘記於心。」王傑連忙謙遜起來,臉上卻樂出花來。 「張侍讀,吉時已到,可以出發了。」正當兩人聊著地時候,司天監的官員在一旁提醒說道。 「出發。」張信點頭,隨後揮手大聲叫道。 鞭炮聲響起,儀仗隊、鼓樂隊在前,張信和一幫司天監禮部官員居中,後面跟著迎親官員、太監、侍衛,在一片吉祥樂聲中,浩浩蕩蕩的走出午門,會同皇后儀仗,抬上大批的禮品。向陳府奔去。 對於朱厚挑選的皇后,雖然沒有刻意打聽,不過張信也有耳聞。似乎是大名府人,父親是個老秀才,叫陳萬言,還有一個兄長,其他事情張信也沒有費心多瞭解,反正這個陳皇后是經過層層選拔,最後得到張太后地青睞,向朱厚舉薦地。而且朱厚似乎也非常喜歡,沒有拒絕張太后的好意。 「大人,到地方了。」一行人馬,花花綠綠,綿延數里,沿途圍觀地百姓如潮一般,尾隨在後面地大有人在,加上迎親隊伍不時拋出地喜錢和糠果,場面自然熱鬧非凡。走了大約半個時辰,隊伍終於到陳府了,而陳萬言已經帶著全家老少,在大門口跪接迎親隊伍。 張信知道這時該輪到自己出馬了,從旁邊接過明黃色的聖旨,當眾高聲宣讀起來,內容無非是陳家女兒賢惠淑德,太后皇帝都很喜歡,所以要立之為後。當張信讀完聖旨後,眾人自然高呼萬歲。 將聖旨交給陳萬言,陳府自然少不了鞭炮齊鳴,然後在鼓樂聲中,錦衣衛轎夫把皇后禮輿。抬入前院。再由太監抬到後院地繡樓前,按欽天監官員指定的吉利方位停放。在眾人的見證下,沒過多久。未來的陳皇后穿著禮服,戴鳳冠霞帔,在侍女們的簇擁下步出繡樓前,跪受代表皇后身份的金冊、金寶,乖乖的坐入轎中,吉時一到,升輿啟駕,大隊人馬經前門,沿御路返回皇宮之中。 將皇后送入宮中之後,迎親隊伍返回太和殿覆命,之後也沒有他們什麼事了,只等著喝皇帝的喜酒了,冊立皇后地事情自然不會這麼快結束,在各位大臣們的折騰下,本來一兩個時辰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偏讓他們鬧到了晚上。 待皇帝大婚的禮成,朱厚傳令設國宴慶賀之後,上至皇帝太后,下到文武百官,全部都鬆了一口氣,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喜氣洋洋的按序入席,開始享受起國宴來,飲了幾杯瓊漿玉液之後,眾人這才恢復了一點精神。 張信回到家中之時,已經算是半夜時分了,悄悄走進臥室之後,卻發現伏在桌案,俏首輕擱在玉臂之上,一頭青絲長髮自然的貼背低垂著,張信見狀,有幾分心疼的感覺,要知道綠綺今日也沒有閒著,大清早的就被召入宮中陪伴蔣後,等冊封皇后儀式結束之後,這才得以回家,皇宮繁瑣地儀式連張信都吃不消,更加不用說體弱的綠綺了。 「綺兒。」輕聲呼喚幾聲之後,見到綠綺還沒有醒來,張信輕輕探手,橫腰將玉人抱起,慢慢的往繡床之上走去。 「相公,你回來了。」沒有等張信把玉人放下,綠綺已然迷迷糊糊的睜開可愛的眼睛嘟喃一句,一眨一眨之後,重新又合閉上了。 「綺兒,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啊。」將輕輕的放上繡床之後,張信自然而然的躺在旁邊憐惜的說道。 綠綺並沒有答話,而是翻身伏在張信的懷裡,溫香軟玉地感覺不錯,張信輕柔捋著綠綺順滑長髮,神思卻飄了起來,雖然才京城幾天,就算沒有打聽,張信也隱隱約約察覺朱厚和內閣,或者說和楊廷和的矛盾越發激化了。 本來張信的打算只是當一名旁觀者,可是見識到江南百姓的慘境後,朝廷之中依然是在為崇禮之事相爭,這讓張信感到分外的寒心,在朝廷地士大夫眼中,恐怕禮統才是第一位,升斗小民地生死根本不算什麼。 考慮了許久,張信心中終於有了決斷,輕吻了下還在沉睡的綠綺,隨之也閉上眼睛,慢慢地進入夢鄉。 網友上傳章節 第一百九十五章 終章 翌日,太和殿中,朱厚滿面春風的居坐在龍椅之上,無論是從那眉飛色舞的表情,還是偶然流露出的微笑,都讓百官心裡清楚皇帝現在的心情非常喜悅,對此文武百官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偶爾默契一笑後,絲毫沒有露出端倪來,而朝中的一些老臣心中也非常高興,正是新婚燕爾之時,皇帝居然從溫柔鄉之中出來上進處理政事,果然要比先帝強。 值勤太監按照慣例喊了一聲之後,百官非常有默契的只匯報一些較為重要的事情,怎麼說皇帝也是剛剛大婚,還是不要讓他處理太多事情了,有些小事自己也可以處理的,沒有必要耽擱上朝時間,不過話又說了回來,朝廷之中有人識趣,自然也有不識趣之人。 「皇上,六月份時蒙古韃靼犯邊,殺指揮楊洪、千戶劉瑞,軍民死傷萬數,……。」一個御史上奏說道,內容無非是接到消息,蒙古韃靼似乎又有異動,希望皇帝能下旨讓各邊軍鎮提高警惕,不要讓蒙古韃靼有機可趁。 「准奏。」朱厚自然同意,可是心裡的喜色頓時消去一大半,臉色也隨之陰沉起來,不少官員在心裡大罵那御史不識趣,這種事情你匯報兵部即可,為什麼要在朝上說出來,這分明是在給皇上添堵。 雖然心情不好,但是朱厚還是提起來精神處理其他政務來,見到皇帝陰著臉後,其他官員自然明白該怎麼做,報喜不報憂那是從千年以前留下來的傳統美德,官員們自然不像這個時候讓皇帝心中厭煩。 快速處理幾件正政事之後,殿中開始沉默起來,似乎官員們都沒有事情要上奏了,朱厚環視殿中上下後,正準備宣佈散朝,忽然卻想起一件事來。 「翰林院侍讀張信。在巡視江南期間,立下功勞,朕準備予以嘉獎提拔。諸位卿家認為如何?」朱厚微笑說道。 朱厚以為自己的意思沒有人反對,沒有想到話剛落音,卻引起了大部分官員的反彈,紛紛站了出來表示反對。 「張侍讀雖然在巡視江南期間立下功勞,可是卻擅自斬殺朝廷四品官員,功過相抵,故而皇上才不會追究他的責任,現在自然不能再予以賞賜了。不然天下臣民心有不服。」 「張侍讀雖然才華出眾,可是年紀尚輕,還是要多加磨礪,以後才會成為朝廷的棟樑之材,皇上要切記傷仲永的典故啊。」 被十幾個官員輪翻轟炸之後,朱厚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待官員們意識到自己失儀,紛紛退回原位後,朱厚這才淡淡說道「費學士。你的意思呢?」 費宏有些為難起來,張信與自己的關係不錯,可是年紀輕輕的陞官太過,對張信以後地發展也不利,沉吟片刻之後,費宏也選擇了反對。 「退朝。」見到費宏也持反對意見,朱厚的心情自然變得更差起來,也不詢問百官是否還有事情要上奏,冷冷的說了一句。拂袖擺架回宮了。 殿中地官員們自然在慶賀自己的意見被採納了,阻止了皇帝錯誤的決定,雖然見到皇帝生氣心裡也有些害怕,可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他們雖九死尤未悔。 怒氣沖沖的朱厚擺架回到乾清宮。雖然十分想到陳皇后那裡看一看。可是想到龍案之上還有許多奏折沒有批閱,朱厚只好放棄這個想法。平息心中的怒氣後,開始處理官員們的奏折來。 「可惡。」朱厚一拍龍案。嚇得旁邊服侍的宮女太監雙腿發顫。 「皇上還在為剛才之事生氣?」黃錦小心翼翼地說道:「依奴婢之見,雖然沒有陞官,不過張侍讀肯定是不會在意的。」 「朕自然知道。」朱厚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淡淡的吩咐道:「黃錦,朕要見張侍讀,你去把他請來。」 「奴婢遵旨。」黃錦自然乖乖的領命而去。 不久之後,張信奉召而來,行禮參拜後,朱厚揮去左右。 「誰惹皇上生氣了?」張信皺眉問道。 「還不是那些官員,興獻帝廟還未建好,就開始說廟制有越禮之嫌,讓朕下令改建。」朱厚氣憤的說道。 「興獻帝是皇上本生之父,就算用皇帝之儀也不為過,這些官員真是不識時務,皇上大可不必理會。」張信微笑說道。 「還是張侍讀明白朕心。」朱厚欣慰說道,隨手將手中的奏折擱在一旁,顯然是聽從張信的意見,不準備指示這本奏折了。 「些微小事,並不值得皇上為此而生氣。」張信說道。 「平時朕才不會為此而動怒氣,只不過剛才上朝時候,……。」朱厚準備述說起來,卻被張信給打斷了。 「皇上,臣奉旨辦事,何談功勞,只要皇上記得微臣忠心,是否加官進爵臣並不在乎。」張信淡然說道。 「張侍讀。」朱厚感到之色一閃而過。 「說到加官進爵,臣此次下江南,卻是認識了一些江南才俊,他們的才華和能力都非同一般,只可惜時運不濟,若是皇上啟用,必將是一大助力。」張信微笑說道。 「都是些什麼人?」朱厚好奇問道。 「南京刑部主事桂萼、丁憂家中的原吏部員外郎方獻夫、因先帝南征抗疏辭歸地南京刑部員外郎黃宗明、南京都察院經歷黃綰。」張信微笑的說道,這些人都是王守仁的弟子,也是歷史中幫助朱厚取得大禮爭勝利的臣子。 「這些人真的能堪大用?」朱厚有些疑慮。 「與張璁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張信暗示說道。 朱厚眼眉一揚,張璁可是張信推薦給自己的,事實證明他對自己的幫助非常大,如果這些人都和張璁一樣,那自己自然要啟用。 「這些人時運不濟,若是皇上能徵召啟用,他們必定感恩戴德。以死相報。」張信赤裸裸的說道。 「張侍讀為國舉才,朕自然從之。」朱厚微笑說道,不管這些人真的是否如同張信所說地一樣堪大用。但是朱厚卻不會拒絕張信的提議,哪怕最後證明這些人才華平平,朱厚都準備給幾個閉散官職留住他們。 「皇上聖明。」張信拱手說道。 「張侍讀忠心耿耿,朕自然也不能不賞,明日朕再與百官商議你升級之事。」朱厚語氣堅定地說道。 「如果皇上執意,那臣想向皇上求一官職。」張信藉機跪下說道。 「快快起來。」朱厚急忙說道,示意黃錦卻扶起張信,心中卻大為驚訝。連忙問了起來:「張侍讀想求保官?」 「臣想成為浙江市舶司提舉。」張信恭敬說道。 「浙江……。」朱厚皺眉,堅定駁斥說道:「朕不同意,好好的翰林院侍讀不做,為何要跑去浙江為官?」 「臣想請教皇上一個問題。」張信說道。 「什麼問題?」朱厚問道。 「國庫如今是否充裕?」張信道。 「不算充裕,可還能度過今年,張侍讀當初的擔憂過重了。」朱厚沉吟片刻後說道。 「那可有節餘?」張信不置可否,繼續詢問起來。 「據戶部孫尚書也曾向朕報過此事,按照以往慣例,不僅沒有節餘。可能還會有十數萬兩地虧空。」朱厚臉色也變得差了起來。 「皇上,不是臣危言聳聽,若是在往後地數月裡,各地再發生點什麼事情,恐怕這個虧空越加嚴重。」張信擔心說道。 「朕自然知道,可是這與你到浙江任職有何關係。」朱厚問道。 「皇上是否記得在潛邸之時,臣曾經說道,為何南宋以數省之地,卻能抗衡蒙古鐵騎數十年之久而不亡國?」張信輕聲說道。 「朕自然記得。當時張侍讀說,那是因為南宋民雖不強,可是國家卻富,光是錢財就是蒙古的數百倍。」朱厚回憶說道。 「那皇上可知道,為何南宋才數省之地。卻如此之富。若是皇上熟讀宋史地話,自然清楚。數省之地的南宋賦稅居然比大明十數省總額還要多,這分明是不合常理。」張信冷靜地說道。 「可能是南宋對百姓苛以重賦的原故吧。」朱厚皺眉說道。 「皇上真的這麼認為?」張信微笑說道。 「還請先生賜教。」似乎回到了興王府地書房之中。朱厚不自覺的說道。 張信也沒有聽清楚,有些興奮的說道:「那是因為南宋不實施海禁,全國數成以上的賦稅都是來於海上貿易。」 「海上貿易?」朱厚眨眼說道。 「皇上,百姓濱海而居者,不知其凡幾也,大抵非為生於海,則不得食。海上之國方千里者,不知其凡幾也,無中國續綿絲帛之物,則不可以為國。」張信口沫四濺的為朱厚講解起海外的事情來:「商船一來一返之間,便可獲數十倍之利………。」 「張侍讀,你所言當真?」朱厚怦然心動。 「不是微臣在江南的見聞,若是皇上不信,大可派人秘密探訪。」張信肯定說道。 「朕自然相信張侍讀。」朱厚說道。 「若是皇上讓臣任市舶司提舉,五年之內,臣可用腦袋擔保,除去百萬兩正常賦稅之外,必為皇上的內帑搛來千萬兩白銀。」張信胸中燃起一股豪氣。 「張侍讀,你可是在說玩笑之語。」朱厚聲音有些韌澀。 「微臣何時欺騙過皇上。」張信認真說道。 「張侍讀且先回去,待朕好好考慮一番。」朱厚沉靜片刻,並沒有急於下論斷,而是準備好好的想清楚。 「微臣等候皇上佳音。」張信心情舒暢地告退,他自然能看出來朱厚已經動心了,說到底朱厚才十六歲,也在為缺錢的事情煩惱,聽到張信有辦法給他搛錢,就像當初在興王府一樣,朱厚自然怦然心動。 數日之後,皇帝親自下發了對張信的任命,消息傳出,不少官員大吃一驚,外放出京從來到是官員們極不願意的,個個都以為張信做了什麼事情惹皇帝生氣了,可是考慮到浙江市場舶司一直都是由內帑管理的,就算皇帝貶張信之職,也不會讓他擔任這個官職啊,這下子讓許多官員都弄不明白了。 「張侍讀,到底怎麼回事?」接到消息後,郭勳興沖沖的上門拜望,不顧還在客廳之中坐著的沈園,見到張信之後,馬上詢問起來。 「我求皇上許我這個官職的。」張信直接說道。 「這是為什麼?」郭勳不解問道。 「皇上不僅許我成為浙江市舶司,還讓我提督閩浙海防軍務。」張信微笑說道,郭勳沒有吱聲,繼續盯住張信。 「郭侯爺應該知道,江南海防可是十分空虛的,若是想再組建水師,必然要有軍餉,但是如今國庫也不充裕,所以皇上特許我幾個鹽場,讓我賣鹽籌集軍餉。」張信微笑說道:「卻不知道郭侯爺是否有興趣。」 「那是自然。」郭勳一聽,哪裡還管張信為什麼跑去浙江為官,連忙不迭地說道。 張信滿臉笑容,正準備說什麼時,一個僕役興沖沖的跑進來說道:「恭喜大人,夫人有喜了。」 經過半個月的準備後,張信率船隊浩浩蕩蕩的再次下江南了。 「綺兒,河面風大,你又有身孕,趕快回到船艙裡休息一會。」張信關切說道。 「我可沒有相公想像中的那麼嬌弱不堪。」綠綺幸福地笑了起來,小手自然撫著肚子那微微突起。 「綺兒,以後我們地孩子叫什麼名字好?」 「相公你決定就可以了。」「叫張居正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