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來自www.abada.cn免費txt小說下載站 更多更新免費電子書請關注www.abada.cn 暗黑傳說 作者:水舞紅楓   我是誰?   我來自黑暗,我享受黑夜。   然而我現在的身份卻是一個落難的比亞雷爾王子──修嵐。但是我確信自己不是他,不是那個善良懦弱的青年。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結束,我在人們的眼中逐漸成為地獄來的惡魔── ∼第一章灰燼中的記憶∼     黑啊,無盡的黑暗在我的周圍蔓延。   死寂的空間裡沒有一點光亮,聽不到風吹過曠野的聲音,也聽不到自己的呼吸。   ——這是哪裡?   我想開口呼叫,可是發現自己竟叫不出聲音。   我看不見自己的身軀,感覺像風一樣的在虛無飄渺的空間裡遊蕩。   真寂寞啊,我痛恨這寂寞,像毒蛇般糾纏著我的寂寞。   有誰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是地獄嗎?   為什麼我會到這個地方?   我要回到人世,我不想死,我不能就這樣的死去!   恍然間,依稀看見一點光亮,那是一團奇怪的黑色光芒,詭異的閃耀著在遙遠的視線盡頭。   我看見它了,它彷彿中亦在向我微笑——   「殿下醒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好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灼燒我的神經。   一線光亮,黑色的光亮穿過眼前朦朧晃動的無數個影子映照在我的瞳孔裡。   這是哪兒?   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人圍繞在我的身邊?   為什麼無盡的黑暗突然消失?   為什麼,我的眼睛裡有黑色的光?   「殿下,您終於醒了!」   一個悅耳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眼前是一張清秀絕倫的少女臉龐。   殿下?   她在叫誰?是在說我嗎?   我不是殿下,我是——   咦。我是誰?為什麼我記不起自己的名字?   我有些茫然的望著眼前的少女,在她海藍色深邃的眼眸裡隱隱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她很美,就像是在陽光底下盛開的百合,但是我不認識她。   「鏗——」   我突然從腰上拔出一把黃金匕首,架在了少女白皙優美的脖子旁。   我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會知道那兒有匕首的,它彷彿是我身體的某一部分,好像從亙古就存在於那裡。   而我的動作也近乎本能,就宛如野獸在感覺到威脅時候所作出的自衛反應。   「殿下——」   少女望著我愕然的驚呼,目光中充滿驚訝和惘然。   「你是誰?我在哪裡?」   我的語氣森寒冰冷,透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如同是從地獄中發出的聲音。   「我是您的宮廷醫師希菡雅,殿下您怎麼了?為什麼連我也認不出來了?」少女焦急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憂慮,她望著我柔聲的說道:「您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我們現在是在若沂特山裡的一個小村子裡。」   若沂特山?   我的腦海裡立刻泛起這個地名,它是位於比亞雷爾王國西南部的一座小山脈,盛產金礦和優質木材,可是我怎麼會在這裡?   更加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少女的名字——希菡雅,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卻再沒有更多的印象。   我努力的回憶,希望從記憶的沙層中將這個名字發掘出來,可是我的腦海空空的一片。   驀然一股冰冷的刺痛從心口朝身體的四周蔓延,迅速吞噬我的神經。我痛苦的呻吟,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中,我又看見那道黑色的光。   「不——」   我如同野獸般低聲的吼叫,頹然放棄了思索。   窒息的感覺在一瞬間遠離,恍惚中聽見有一個急促的聲音叫道:「殿下,您傷著希菡雅小姐了!」   一縷鮮紅的血絲從希菡雅的脖子上滲出,滴在冰涼的刀鋒上,凝成一粒粒紅豆大小的血珠。   希菡雅憂傷的望著我,用一種憐惜的口吻問道:「殿下,您怎麼了,真的記不起我是誰了麼?」   一個身材魁梧壯碩的年輕武士出現在希菡雅身旁,他的臉上佈滿驚慮與焦急,大聲叫道:「殿下,快放下您的匕首,希菡雅小姐流血了。」   「我知道,」我冷哼一聲,把匕首稍稍挪開,警惕地盯著那個武士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   武士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他苦笑說:「殿下,我是您的宮廷侍衛長尤里魯,您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連希菡雅小姐和我都認不出來了?」   「或許,這只有一種解釋,」在屋子的角落裡,一個面目清雅的老者徐徐說道:「修嵐殿下因為遭受到常人無法承受的打擊而失去了記憶,他已經記不得過去的事情。對於殿下而言,我們和陌生人沒有任何兩樣。」   「是這樣嗎?」尤里魯的目光中流露悲哀的神情,喃喃說道:「難怪殿下會這樣,他的遭遇的確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啊。」   我一皺眉頭,冷冷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殿下,」希菡雅柔聲說道:「您真的不記得您是比亞雷爾王子了麼?在九天前您的王叔考蘭公爵發動了宮廷政變,殺害了您的父親——也就是我們尊敬的莫倫特陛下,篡奪比亞雷爾的王位。為了斬草除根,他調動軍隊追殺在底比利山狩獵的您,是阿蘭佐大人和尤里魯將軍拚死保護您突出重圍逃進若沂特山。您在突圍途中不幸身負重傷,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這些您都不記得了麼?」   比亞雷爾王子?考蘭公爵?莫倫特陛下?阿蘭佐?這些人名一一從我的腦海裡閃過,上一刻是那麼的熟悉,但瞬間又感覺是如此的陌生和遙遠。當聽到考蘭的名字時,我的心中莫名的湧起一股仇恨和厭惡,忍不住哼了一聲,目光裡閃現無限的殺意。   為什麼會這樣?我為什麼完全記不起希菡雅說的事情?我努力的想回憶,可是我的記憶中卻一片的空白,我的過去好像被人用大火燒為灰燼,少女口中的故事和那個修嵐王子彷彿是另外一個陌生人和一段未聽聞的故事。   「你說我是比亞雷爾的王子?」   「是的,殿下,您就是莫倫特陛下唯一的兒子修嵐王子。」希菡雅回答說。   「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輕輕歎息,緩緩收回匕首。   尤里魯鬆了一口氣,欣慰的說道:「沒有關係,殿下。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您都是我們的主人,也永遠是比亞雷爾唯一的合法繼承者。」   我在心底裡不屑的冷笑,不知道什麼原因,對於比亞雷爾王子這樣尊榮的身份我絲毫沒有得意和自豪的感覺,反而覺得十分的渺小和卑微。   我真的是失憶了?   我真的是那個修嵐王子?   為什麼我始終不能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一股莫名的煩躁又湧上心頭,我像一頭負傷的野獸憤怒的低吼:「你們算什麼東西,為什麼我要承認你們是我的僕人,為什麼憑你們的話就斷定我是什麼修嵐王子?」   屋子裡的三個人面面相覷,或許是感受到侮辱,尤里魯的臉膛湧現一道怒氣。希菡雅輕輕拍打他敦實的肩膀,抑制尤里魯的憤怒說道:「殿下,您剛醒來,一定還感覺十分的疲憊。請允許我為您調配一些安神寧息的藥物,服用後睡上一覺,也許再醒來時一切都會恢復如常。」   尤里魯好像從希菡雅的話中得到提醒,他的怒氣迅速收斂,點點頭說:「是啊,殿下,請您不要再想那麼多了,趕快再睡一覺吧。」   在他們的眼裡我是什麼?   一個需要他們同情與憐憫,需要他們保護與照料的白癡還是小孩?   我不是!   雖然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受傷,但是我不需要保護和照料,更加不需要同情和憐憫。我會讓大地匍匐在我的腳下,讓眾神聽我的名而顫抖,讓世界充滿那黑色的光。   我粗野的推開希菡雅,暴躁的道:「滾開,我不需要睡眠,我更不用什麼該死的藥物!」   阿蘭佐歎息道:「既然殿下這麼說,我們三個就先告退。不過我們會日夜守侯在殿下的門外,如果您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   三個人小心翼翼的退出屋子,希菡雅在關門時還不放心的望了我一眼,目光十分複雜,不知是喜還是悲?   我得到了片刻的寧靜,一種空虛和迷惘爬上了我的心頭。   我吃力的坐起來,依靠在床背上。因為用力牽動了胸前的傷口,錐心的痛楚使得我不由自主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藉著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我看見自己胸前的傷口,一道道潔白的繃帶密密麻麻纏繞在胸膛上,隱隱滲著血絲。   是誰刺傷的我?是誰令我昏迷?又是誰將我變成現在的模樣?   千萬不要讓我知道答案。否則我會令他永遠沉淪在黑暗的地獄中。   我忽然發現在床邊的檯子上擺著一面水晶鏡,晶瑩剔透的鏡面上流動著柔和的光芒。   我費力的伸手拿起鏡子,放在自己的面前。   在鏡子裡,出現了一張年輕而英俊的面龐,黑色的長髮散亂的披在腦後,略微帶著稚氣的眼睛裡閃動著深邃的目光,隱約隱藏著一縷冰冷的殺氣。在嘴角邊有一絲慵懶的笑容,在笑容背後躲藏的是一種冷漠和不屑。整張臉都不是我的,只有那目光和笑容似乎才屬於我,屬於真正的我。   我默然凝視著鏡子,心中的感覺非常奇怪。我不斷的問自己:這就是我的面貌麼——那個英俊年輕的青年?   「不——」   我突然大聲的叫道,狠狠把水晶鏡砸到地上,發出「嘩」的響聲,鏡子碎成了一粒粒晶瑩的珠子,在陽光下散放七色的光彩。   「這不是我,這是那個該死的修嵐王子,這不是我!」我近乎呻吟的叫道:「我不是這個醜陋的模樣,我不是——」   可真正的我又應該是什麼模樣,我不知道。驀然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我竟然忘記了自己的模樣,我成了另一個人。   門被推開,希菡雅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微笑著走進來,她裝作毫不在意的瞧了地上水晶碎片一眼,然後坐到床邊柔聲說:「殿下,您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現在一定很餓,請喝點湯吧。」   我瞧了一眼湯碗,裡面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使得我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飢餓湧上心頭。   希菡雅小心的用湯匙舀起一口鮮湯送到我的嘴邊道:「殿下,這是新鮮的魚湯,是用羅伊大人親手從河裡抓到的鯽魚燉制,請您喝一點吧。」   我不知道誰是羅伊,這個女人嘴裡說的名字我一個也沒有聽說過,但是這道湯的確很鮮美。   我張開口剛想喝,心頭卻一動。我用力的用鼻子嗅嗅,果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   「這裡面是什麼?」我冷冷盯著希菡雅問道。   「是鯽魚湯啊,殿下。」   「不對,」我猛然伸手抓住希菡雅滑潤纖細的手腕,沉聲道:「你在欺騙我,湯裡究竟加了什麼東西,你想暗算我?」   希菡雅流露出一縷莫名的幽傷,她低下頭輕聲回答說:「殿下,我怎麼可能暗算您?魚湯裡的確是加了一點東西,但都是補血和寧神的藥物。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先喝一口。」   說著,她把湯匙送到自己紅潤的櫻唇邊,輕輕的喝了一口。   我看著她的櫻唇,心底忽然升起一種強烈的慾望,緩緩道:「把魚湯放下。」   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希菡雅依然順從的將魚湯放在旁邊的檯子上,溫柔的看著我道:「殿下,您多少還是——」   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我打斷,我驀然將手往懷裡一帶,希菡雅促不及防整個嬌軀都倒在我的胸口。   一股劇痛從胸口傳來,但是我卻顧不上這麼許多。我粗暴的摟住希菡雅修長豐滿的身體,嘴巴粗暴的印在她誘人的櫻唇上。   希菡雅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小嘴就被我牢牢封住。我的舌頭迅速探進她的口中,貪婪的吮吸翻捲,我的右手熟練的伸進她的褻衣裡,用力抓住挺拔圓潤的乳房狠狠揉搓擠捏。   希菡雅拚命掙扎,企圖逃脫我的魔掌,可惜她的氣力太小了,根本不能撼動我分毫。   事後我也有些詫異,重傷的我居然依舊擁有強大的力量,除了疼痛身體絲毫沒有虛弱的感覺——這也證明我不是什麼修嵐王子,那個笨蛋怎麼可能具備如此強壯的體魄和力量?   少女的反抗反而引起我更加強烈的快感和衝動,我不理睬她無力的哀求和掙扎,翻身將她壓倒在床上。   我感到我的下身象長槍般挺立起來,不斷的摩擦著希菡雅豐腴的大腿內側。我低吼一聲,輕而易舉扯開她的領口,埋頭吻在她飽滿滑爽的胸脯上。   我的手熟練老道的撫摩著她的胴體,這一切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希菡雅很快就屈服在我的身體下,她停止了掙扎,小嘴忘情的發出蕩人心魄的呻吟。   她清秀典雅的臉上泛起動人的嫣紅,星眸緊閉雙手死死環抱在我的腰上。   雖然還沒有佔有她,但是我的直覺已經確認她還是一個處女,一片還沒有經歷過耕耘的沃土。   我的左手抓到她緊緊纏在纖腰上的褻褲正準備拉扯,突然聽見背後門被打開的聲音。   尤里魯驚怒的叫道:「殿下,您在對希菡雅小姐做什麼?」   我回過頭,冷冷看著他道:「滾出去,不然我殺了你!」   阿蘭佐走了過來,溫言道:「殿下,您的身體——」   我壓制住想掙扎起身的希菡雅,漠然說:「如果我真是你們的主人,你們就必須服從我的命令,立刻滾出屋子!」   尤里魯的表情攙雜著悲哀與憤怒,他緊緊攥起鐵拳卻不敢衝過來,只能原地呼呼的喘息。   阿蘭佐卻微笑道:「您是我們的主人,殿下。所以,作為您的僕人我更加有義務保護您的身體不受到任何傷害。」   他忽然抬起手,伸出併攏的食指和中指,喃喃的默念。   不知道為什麼,我脫口冷笑說:「想對我用魔法麼,阿蘭佐,收起你這套小兒科的把戲,否則我會令你後悔。」   阿蘭佐一怔,但是依舊吟頌道:「沉睡在山谷的風啊,請聽從我的吩咐,用你的安寧拯救這個迷惘的羔羊——凝息之歌!」   屋子裡頓時亮起來,一團淡蘭色的光芒柔和的向我聚攏,恍惚中我聽見悠然動聽的飄渺歌聲,像記憶深處埋藏的催眠曲。   「就這點小玩意?」   我不屑的冷笑,幾乎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就張開我的左手,低喝道:「死寂之壁!」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什麼也沒有發生,那團淡蘭色的光包圍了我,吞噬了我——   ∼第二章沉睡的聲音∼     黑暗,火光。   一個身穿王者袍服的老人在悲憤中倒下,胸口流淌著汩汩鮮血。   一名全身鎧甲的將軍舉著滴血的長劍猙獰的笑著,刺耳的聲音穿透重重的宮殿和夜幕,飄蕩在漆黑的天空中。   一位全副武裝的青年在幾十個部下的保護下拚命朝南方奔逃,後面是無數的追兵和飛箭。   一股濃郁的悲傷和絕望佔據我的心頭,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窮途末路的青年,在黑夜裡尋找最後的光亮。   抬頭,我忽然看見遠方的天際隱隱閃耀著一團詭異的黑色光芒,它是如此的親切和熟悉。我伸手,想抓住它卻怎麼也夠不著。   追兵越來越近,我的心頭泛起無限的殺意,我的眼睛穿越層層的阻隔,依稀看見一張蒼老流淚的面龐。   ——「修嵐,報仇啊!」   「我不是修嵐,我是——」   一陣冰冷的疼痛鑽進我的頭腦,我突然墜進一片死寂的空間。   追兵不見了,老人不見了,虛無縹緲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想叫,卻叫不出聲音,一切似乎都進入了沉睡。   我看見,唯一能夠看見的,就是那團黑色的光芒——   「殿下,快醒醒,希菡雅小姐自殺了!」   一個急促的聲音驚醒了我,我睜開眼睛,朦朧中看到身前站了一個滿臉焦急的年輕武士。   「你是誰,為什麼叫醒我?」   我一邊詢問,一邊悄悄把手搭在匕首上,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殿下,您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是羅伊啊!」年輕人叫道:「我是您的貼身隨從羅伊啊,希菡雅小姐剛才跳河自盡了!」   「羅伊?」我搖搖頭,煩躁的情緒又升起。   「她死了麼?」   「幸好尤里魯將軍及時發現,將希菡雅小姐救了起來,現在正在隔壁的屋子裡由阿蘭佐大人為她救治。」   我冷哼說:「既然沒有死,為什麼要叫我?」   羅伊愕然道:「殿下,您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難道該死的失憶連您的性格也發生了改變?」   「我以前是什麼樣?」   「您以前是天下最善良仁慈的人,不要說對您周圍的人十分愛護,即便是素不相識的人您也會非常和善慷慨的對待。要是那時候的您知道希菡雅小姐自盡的消息,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衝出門。」   「善良仁慈?和善慷慨?」我冷笑,多麼愚蠢的字眼,居然會用在我的身上。   「不要和我說這些無聊的東西,我餓了,快叫希菡雅把魚湯端來。」   羅伊的表情瞬間變的僵硬,他深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克制內心的憤怒,淡淡的道:「殿下,希菡雅小姐剛剛醒來,還不能下床走動。如果您餓了,我可以為您把魚湯端來。」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憤怒,不過我並不在意這些,只是揮揮手道:「你去吧。」   羅伊一言不發走出屋子,重重的關上門。   過了一會,門重新開啟,進來的是希菡雅。   她換了一件白色的長裙,黑色的秀髮濕漉漉的披垂到腰間,手裡端著那碗魚湯。   不知道為什麼,見到她進來我心中湧起一股欣喜。但是看她的目光依然是十分的冷漠。   「你不是自殺了嗎,為什麼還端魚湯給我?」我冷冷的問道。   希菡雅坐在床邊,這次距離我比上次遠了許多。她輕聲的回答說:「殿下,魚湯已經重新熱過,您可以用了。」   「我要你餵我。」   希菡雅看了我一眼,無言的坐近身子,舀起一湯匙熱湯小心的送到我嘴邊。   我張開口喝了下去,一道熱流直通心底,頓時感覺胃裡舒服了許多。   希菡雅又舀了一匙,我再次喝下。這次,湯裡沒有絲毫奇怪的藥味。   我一面喝著魚湯一面凝視她略微顯得蒼白憔悴的面龐,問道:「希菡雅,為什麼要自殺?」   希菡雅幽怨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是因為剛才我抱過了你?」   希菡雅低聲回答道:「剛才的事情就讓它永遠的過去吧,殿下。」   我伸手捧起希菡雅美麗的臉,徐徐道:「就因為我想佔有你,你就要用死來抗拒?」   希菡雅微微一震,但是沒有把臉移開,兩行清淚從她明亮溫柔的眼睛裡漸漸淌落。   我絲毫沒有心軟,漠然道:「你為什麼要抗拒我,甚至寧願去死也不讓我得到你?」   「請原諒我,殿下。」希菡雅啜泣道:「我只是您的僕人,我不能——」   「把魚湯放下!」我打斷她的話。   「殿下?」希菡雅遲疑的道,眼睛裡又出現複雜的神情。   「放下!」我的聲音充滿不可抗拒的力量,令她最終還是馴服的將魚湯放下。   我拔出匕首,倒轉鋒刃交給她說:「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我允許你用這把匕首自殺,也允許你用它捅破我的胸膛,如果這樣你覺得可以解脫就儘管去做。」   希菡雅接過匕首,茫然看著我。   我冷冷注視著她,如果她真的想再次自盡我不會阻攔。死一個人算的了什麼,即管她是一個美麗的足以讓天上星星也失色的女子,對我來說最多也只是有點惋惜——惋惜我終於無法佔有她。   如果她企圖傷害我,我會毫不猶豫的殺死她,這對任何想謀害我的人是同樣的結果與結局。   但是這兩件事情她都沒有做,黃金匕首「噹」的一聲無力的滑落到地上。希菡雅雙手掩面輕輕的哭泣,美好的身軀也發出微微的顫動。   我得意的笑了笑,意料中的情景出現了。   我用少有的溫柔輕輕撫摩她的秀髮,低聲說:「哭什麼,傻孩子,你知道是什麼原因令你無法下手?」   希菡雅沒有回答,淚珠從修長白皙的指縫間流出。   「因為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主人。」   我一字一頓的說,希菡雅彷彿中了魔咒,停止哀傷的哭泣,鬆開手愕然的望著我,眼睛裡閃動著欣喜和害羞的光芒。   果然,這個美麗的少女早就愛上了那個修嵐王子——可笑的傢伙卻不懂得盡早的享用,白白的便宜了我。哼,既然如此我怎麼能夠客氣,就算她愛的是修嵐,可現在我就是修嵐。   我伸手緩緩把她攬進懷中,這次她沒有抗拒,像一隻小貓似的將身體蜷縮在我的身上。   我撫摩著希菡雅滑順細膩的肌膚,享受著手指帶來的快感,微笑說:「我早該告訴你的,希菡雅。你是我見過最美麗溫柔的女子,能夠擁有你是我一直以來的渴望,我會好好愛惜你,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殿下——」希菡雅的臉貼在我的胸膛上,雙頰象晚霞一般艷紅,她用近乎夢幻的聲音輕輕說道:「希菡雅願意一輩子做您的女人,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離開您的身邊。」   我把右手探進她的衣領,這次希菡雅沒有再掙扎,只是用手緊張的抓住我的肩膀,細細的喘息說:「殿下,我是您的人,可是您的身體還沒有恢復,不能——」   我用手指揉捏著她逐漸硬起的蓓蕾,令她的身體產生無比的快感。很快她的話就無法再說下去,代而取之的是曼妙的呻吟和喘息。   她的身體興奮的在我的身上扭動摩擦,櫻桃似的小嘴滾燙的印在我赤裸的胸膛上。   我粗暴的用嘴尋找到她的櫻唇,親吻直至兩人都有窒息的感覺。   「殿下——」希菡雅的眼眸中閃爍著欣喜的淚珠,她或許早就期待修嵐能夠佔有她,就像其他男人征服自己女人一樣的將她擁有。今天,她的美夢終於實現了,可惜對像不是修嵐王子,而是我。   我將她壓在身下,熟練的褪去她的衣服,直到一副完美無暇的胴體呈現在我的面前。   猶如羊脂般潔白光潤的肌膚隱隱泛起粉紅色的柔光,我像飢渴的餓狼一樣撲了上去。   我將快感一次次帶給身下的女人,把她送上了從未體驗過的快樂顛峰。希菡雅努力咬住嘴唇,惟恐發出浪蕩的聲音會引來外面的阿蘭佐等人。   我卻不管這些,一心一意的享受著這個少女絕美的肉體和無邊的快感。   我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的動作和技巧如此的熟練和高超,把希菡雅不斷的推向濃烈的頂峰,直到她筋疲力盡只懂得婉轉呻吟。   我知道她已經不行了,在我反覆的鞭撻下希菡雅終於哭泣起來——一種夾雜著痛苦和快樂的哭泣,一種處女初次人道的哭泣。   我的全身猛然僵硬,一道酥軟無比的感覺通透四肢,洪水和慾望傾瀉而出,注入少女嬌柔的體中。   希菡雅極力的呼叫,身體驀然軟了下來,挺茁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發出蕩氣迴腸的呻吟。   我伏下身體,忘卻了胸口的疼痛,在她滿是青瘀的胸口用力摩擦,帶給她滿足以後的另一種刺激,微笑道:「希菡雅,我的女人,你滿足麼?」   希菡雅已經不懂得說話,只是拚命的點頭,她的臉上還凝結著晶瑩的淚珠。   我舒暢的吐了一口氣,剛準備繼續調教身體下的少女,一道冰冷的寒流卻突然刺入腦海。   我的慾望瞬間消失,目光中不帶一絲的感情。我凝視著希菡雅完美動人的胴體,殺意湧上心頭。   一種莫名的強烈衝動驅使我抓住扔在一旁的匕首,嘴角浮現一縷冷酷的微笑,我要殺了她!對佔有過的女人,這是我賜予她們最後的歸宿。只有這樣,她們才不會在將來背叛我,從此得到永生。而我不不會因此沉湎在情慾裡忘記自己的雄心,我會懷念她,畢竟她是一個絕美的少女,而且將第一次奉獻給了我。   我舉起匕首,少女的眼睛尚緊緊的闔閉,絲毫沒有預感到危機的到來。我要見到鮮血,那雪白的胴體上流滿鮮紅的血,將是多麼美麗的畫面?   「再見了,我的女人,讓我給你永生吧!」   我的手剛要落下,心底突然有一種沉默的聲音在無聲的苦苦吶喊:「不能,你不能殺她——她是這樣美好的少女,殺死她你永遠得不到安寧!」   「是誰,是誰在對我說話?」我低聲吼道。   希菡雅被我驚動,睜開眼睛茫然的望著我——直到此刻她也不相信我居然想殺死她。   「是我,你的良知和仁慈,是我在對你說話。修嵐,你絕對不能傷害這個女孩,絕對不能!」   「我不是修嵐,我不需要良知和仁慈,你給我滾開!」我叫道。   「殿下,您怎麼了?」希菡雅憂慮的問道。   那個聲音哀求道:「不,不要讓魔鬼侵蝕你的心靈,你不能傷害希菡雅。」   「滾開,蠢貨!」我冷冷說道:「我就是魔鬼,世界上最邪惡的魔鬼,我要殺死她!」   「如果你非要這樣,就請你最後看一眼她的眼睛。」   「為什麼?」   無聲的聲音反問道:「你不敢麼,修嵐?」   「哼,」我低下頭望著一臉迷惑的希菡雅,冰冷的目光射向她的眼睛。   我的心突然劇烈的顫抖,感覺自己全身似乎被一種無法抗拒的愛意包容,我卻有些莫名的恐懼,想掙扎,想把視線轉移,然而辦不到。   「不要——」我痛苦的呻吟,在希菡雅的眼睛裡我看見了灼熱的愛意,像一團烈火熔燒我腦海中的那道冰冷的寒流。   驀然,腦中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痛楚,我的眼前一黑,恍然聽見那個聲音在說:「你害怕愛,修嵐!」   「不——」   我大聲吼叫,猛然醒覺過來,但是那道寒流和濃烈的殺意卻都消失不見。   匕首無力的落在床上,我像虛脫了一樣倒在希菡雅柔軟的身體上不住的喘息,背上全是冷汗。   「殿下,您怎麼了?」希菡雅溫柔的問道。   「沒什麼,」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剛才的一切猶如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令我會這樣?我更加奇怪在心底發出的沉默的聲音究竟屬於誰?我陷入一陣迷惘。   過了很久,我翻轉身體依靠在床背上淡淡道:「希菡雅,我很餓。」   希菡雅無限嬌羞的穿好衣服端起魚湯卻一皺眉說:「魚湯冷了,殿下。我再拿去熱一熱吧?」   「不用。」我說。   希菡雅溫柔的將魚湯一口口餵進我的嘴裡,我凝視她羞紅的臉頰和無比滿足的春意,不明白剛才自己為什麼想要殺死她?   喝完魚湯,希菡雅拿出一把木梳小心細緻的為我整理凌亂的頭髮,宛如一個溫柔順從的小妻子。   我微微閉著眼睛靠在床上,享受著美妙的時光,忽然問道:「希菡雅,你沒有覺得我和以前的修嵐王子有什麼不同?」   希菡雅微笑道:「是不同,殿下,現在的您簡直象換了一個人似的。」   「哦?」   「以前您總是十分的溫和,彬彬有禮,對任何人的要求都不忍心拒絕,是王國上下交口稱讚的儲君。但是現在的您卻變了許多,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真不敢相信您還是修嵐王子。」   「變了許多?」   「您比以前霸道多了,眼睛裡也多了一種堅毅冷酷的目光,連說話也令人感到不可抗拒。像尤里魯將軍這樣的勇士剛才在您的面前也感覺到畏懼和敬怕,這是以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麼以前的我和現在的我你究竟喜歡哪一個?」   希菡雅水靈靈的大眼睛飛快的掃了我一眼,嬌羞的低下頭小聲說:「我都喜歡。」   「如果你必須選擇其中一個呢?」   「可那都是您啊,殿下?」   「我要你選!」我的聲音充滿威嚴和力量。   希菡雅猶豫片刻,終於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回答說:「我比較喜歡現在的您,充滿了男人的陽剛和霸道,讓人心甘情願的服從您。」   我哈哈一笑,說道:「原來如此。」   希菡雅又羞又喜的嗔了我一眼,臉上一紅又低下頭。   我伸手摟住她的肩頭剛要開口,門卻被打開。   先進來的是羅伊,後面是尤里魯和阿蘭佐。三個人的臉上都有些憂慮的神情,只是阿蘭佐顯得更加鎮定些。   看見我和希菡雅摟抱在一起的情景,他們都是一怔。羅伊咳嗽一聲才道:「殿下,我們必須馬上轉移,在村外十里不到的地方已經出現叛軍的騎兵,定然是為了捉拿我們而來。」   希菡雅害羞的想從我的懷抱裡掙脫,我卻若無其事的繼續抱著她道:「叛軍,什麼叛軍?為什麼要捉拿我們?」   幾個人似乎被我問呆了,面面相覷不曉得應該如何回答。 ∼第三章覺醒的殺意∼     「殿下,他們是考蘭的手下,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殺死您。因為您是考蘭最大威脅和對手,只有您也死了,他才能真正坐穩王位。」阿蘭佐耐心解釋說。   想殺死我?   我不禁冷笑,那幫笨蛋還以為我是以前那個被他們攆的滿山亂躥的小老鼠麼?我不為所動的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羅伊回答道:「至少有兩百多人,全部是騎兵。殿下,我們還是趕快轉移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急什麼?」我低聲呵斥說:「不過兩百多的騎兵,你就嚇成這個模樣,以後不用再跟隨我了,我的手下不允許有懦夫。」   「殿下!」羅伊嚇的跪在地上顫聲懇求道:「我並不是害怕,為殿下即使獻上生命我羅伊也絕對不會退縮,可是我必須保護殿下您不受到傷害啊。」   「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們的保護。」我厭惡的說:「不要以為你是我的什麼保護者,你只是我的僕人。」   「是,殿下!」羅伊恭敬的說道,半天不敢抬頭。   其他人都無聲的看著這一幕發生,尤里魯的虎目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顯然我剛才的表現很符合他的口味。阿蘭佐神色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嘴角的微笑卻透露出他心中的欣慰和驚訝。   至於希菡雅——我的女人,她用充滿仰慕的目光看著我,說不盡的柔情蜜意。   「他們為什麼會找到我們?」我問。   阿蘭佐明顯體會到我這句話的用意,如果我真忘記了過去的事情,那麼首先要明白的是追兵能夠找到自己的原因,並設法解決它,否則以後都無法安寧。   「因為領頭的是安鷺笛將軍,她是王國最出色的追蹤大師。」羅伊回答說。   「幹掉她,」我冷冷的說。   「可是殿下,他們有兩百多個驍勇善戰的騎兵,我們總共才六個人。」   「五個人,還有一個是誰?」我奇怪的問道。   「是王家禁衛軍統領費冰大人,他正在監視叛軍的動態。」希菡雅在我懷裡柔聲回答說。   我哼了一聲,推開希菡雅站到地上。   「殿下,您要——?」希菡雅驚異的問。   我沒有理睬,推門走出屋子,胸口的疼痛在我每邁一步的時候都反覆折磨著冰冷的神經。   羅伊急忙起身想攙扶我,我卻一把將他推開,來到屋外的空地上。   天色接近黃昏,絢爛的晚霞映射在青翠的山林上,這是我第一次看清眼前的村莊。   這座村子很小,大約只有二十戶左右的人家。我借住的是一家農舍的木屋,雖然簡陋卻已經是這裡最像樣的房子。   一匹快馬閃電般從村口衝進來,眨眼間就在我面前停下。   馬上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輕騎士,面容冷靜高傲,背後掛著一張金色的長弓。   他敏捷的跳下坐騎,向我施禮道:「殿下,追兵已經不到五里,請立刻向後山轉移。」   「費冰?」我凝視如同標槍一樣屹立在自己面前的白衣騎士,他的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氣勢,像出鞘的刀鋒。   「是我,殿下。」費冰簡短的回答,從他的語氣大概也以為我患上了失憶。   「你是一名弓箭手?」   「是的,殿下。」明知道追兵在不斷逼近,費冰卻依然鎮定的回答我看似無聊的問題。   「如果我沒看錯,你應該已經達到人類所謂的『龍箭手』境界?」   「是,殿下。」   我轉過頭望著一邊安靜站立的阿蘭佐道:「你應該已經擁有人類的大魔導師境界,風系的魔法在大陸中無人能出你左右了。」   阿蘭佐微微有些詫異,微笑頷首說:「殿下,您過獎了。在夕蘭大陸,優秀的魔法師數不勝數,我實在不算什麼。」   「尤里魯,你是紅衣騎士,依照人類騎士的等級排列你應該算僅次於聖騎士的人,對不對?」   尤里魯一怔,有些自豪的回答說:「是這樣的,殿下,原來您還記得這些。」   我不是記得,我的記憶已經燒為灰燼,我完全是依靠一種奇怪的本能識別出他們的能力和境界。可是為什麼我擁有這樣的本能我卻不知道,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力量。   我沒有反駁他,看向身旁的希菡雅道:「你是一名擁有光明系魔法力量的祭祀,雖然你已經具備大召喚師的能力,可是你只能施展救治和防禦魔法卻不能攻擊敵人,對不對?」   希菡雅驚訝的看著我,好像要將我重新認識一遍,半天才點頭道:「是的,殿下。」   羅伊奇怪的問道:「殿下,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沒法解釋,我也不想解釋,我的目光轉向他道:「羅伊,你是四個人裡最弱的一環,但是你卻擁有矯捷的身手和機敏的反應,是天生做盜賊的材料。」   羅伊苦笑說:「殿下,我以前就是一個盜賊啊,是您拯救了我,這些您都忘記了?」   我不理他,淡淡道:「憑借我們六個人的力量足夠和追兵周旋,如果計劃的再巧妙一些,我可以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阿蘭佐說道:「雖然話是這樣,可是真正具備戰鬥力的只有三個人,即使羅伊也算上卻還要保護大人和希菡雅小姐,加上可能給村民帶來的傷亡,我們眼下沒有必要和追兵火並。」   「我沒有興趣讓人在後面攆著跑,」我冷然說道:「今天就是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如果我真是什麼修嵐王子,這就算我復仇的第一步。」   尤里魯眼睛發光,大聲道:「殿下,臣願誓死追隨您殺盡那些叛臣賊子,為先王報仇!」   「報仇固然是必須的,可是我們必須衡量得失情勢才能做出明智的決定。」阿蘭佐徐徐道:「殿下,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全我們僅有的力量,等待復仇的時機,而不是逞一時的血氣。」   我冷笑一下,吩咐道:「不用多說了,立刻收拾行李物品,朝後山撤退。」   大家以為說服了我,都暗自鬆口氣。只有尤里魯有些失望,而費冰則毫無表情的翻身上馬道:「我為殿下殿後。」   「不必,」我拒絕說。   「可是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啊?」羅伊焦慮的說。   「你囉嗦什麼?」我呵斥道:「我正是要他們追上來。」   羅伊驚懼的看著我不敢再多說。   東西很快就收拾好,村口隱隱傳來馬蹄聲,追兵逼近了。   我在羅伊的攙扶下上了坐騎,本來他想與我同乘一騎卻被我喝退。即使我的胸口還有傷,我也不需要別人的照料,我只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與奔馳。   「看見後山的那片樹林麼?」我用馬鞭指向南方大約三里外的一片蔥鬱樹林道:「我們撤進林裡,等他們追進來。」   說完,我策馬朝樹林奔去,希菡雅和羅伊一左一右跟著我,然後是阿蘭佐和尤里魯,最後是費冰。   「殿下,我們的馬在樹林裡恐怕跑不起來。」尤里魯是一名勇猛的騎士,對於他來說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失去了劍和戰馬。   「很好,這正是我希望的。」我淡淡的回答說。   阿蘭佐眼睛一亮道:「殿下是要誘使追兵進入樹林,從而喪失機動力?」   是這樣的,但我不喜歡被人猜透想法的感覺。我冷哼說:「進入樹林以後我們分成幾個小隊,將追兵朝四面分散,最後再解決那個安鷺笛。」   「我和殿下一組!」幾乎同時,身後的羅伊、希菡雅、尤里魯都叫了起來。   我絲毫沒有考慮的說道:「羅伊和尤里魯一組,負責東面;我和希菡雅一組負責北面;西面交給費冰和阿蘭佐。」   在這個組合裡,魔法師得到了弓箭手的保護,利用遠距離的攻擊足以殺傷大量的敵人;而頭腦不怎麼靈活的尤里魯有羅伊的配合戰鬥力並不遜色於前組;至於我和希菡雅看似最弱的一環,但我有足夠的信心堅持到勝利。   「在將追兵引散以後,你們迅速朝北面聚攏,既然是追蹤高手,安鷺笛最後一定能夠找到我。」我冷靜的分析道:「但當她發現我的時候,也就是地獄之門向她敞開的一刻。在樹林裡,失去機動力的幾十個騎兵只能是我們的獵物。」   「是,殿下!」眾人心悅誠服的呼應道,一個個看上去精神無比振奮,彷彿勝利已經到手。   當我們進入樹林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暗。僅有的微弱光線使得人們只能依稀看見近處的景物,我們沒有點火炬——那樣只會暴露自己的目標。   追兵在幾百米外窮追不捨,雖然有對於樹林的顧忌,但是親眼看見我進入林中令他們依然毫不猶豫的跟進。   身邊的人不斷在減少,阿蘭佐等人成功的引開了大量的追兵——在黑暗裡他們無法辨別我究竟是向哪個方向逃跑,只能分兵追擊。   但是我身後依舊有數十名騎兵在追擊,這不是眼下我和希菡雅所能應付的。   因為沒有點火炬,所以在速度上我們要比敵人慢了不少。聽到聲音越來越近,我忽然低聲對身旁的希菡雅道:「下馬!」   希菡雅順從的跳下馬,我也落到地上。   我取下馬匹上的箭筒道:「把馬趕走。」   希菡雅明白了我的意思,將兩匹戰馬趕進漆黑的樹林裡。   我拉住她有些涼的小手朝左面迅速移動,在追兵趕上來的一刻匍匐到灌木裡。   三十多名騎兵在一個女騎士的率領下向戰馬奔逃的地方追去,我屏住呼吸直到最後一點火光消失在樹林後。   我感覺到希菡雅柔軟的身軀在我的懷裡微微戰抖,她的呼吸也開始沉重。藉著微弱的光線,我看見她的額頭滲出細細的冷汗,面色也無比蒼白。可是她堅強的忍耐,不發出一點聲音,紅紅的嘴唇不停的顫抖。   在不久前她剛剛經受了我粗暴的鞭撻,現在又不得不劇烈的運動,我知道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完全是依靠召喚師頑強的意志力在支撐。   奇怪的是我的心中絲毫沒有憐憫,反而覺得此刻的她有些累贅。   我低聲問道:「你還能堅持多久?」   「我能堅持到最後,殿下。」希菡雅強忍痛苦回答說。   我的心裡莫名的一鬆,如果她回答說無法再堅持或者準備放棄,那麼我只能殺死她,以免她拖累自己——雖然她是人類傑出的召喚師,但眼下的情況裡和廢物沒有什麼區別。   我不能因為她而拖累自己,除非她對我還有用。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的回答我還是感覺一陣輕鬆——也許我內心並不想殺死她?   「那麼趕快跟我走,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反身追回來。」   我拉起希菡雅,在黑夜裡摸索前進。   我的心頭忽然湧起一股熟悉的奇怪感覺,這黑暗、這寂靜,是那麼的美麗和親近。希菡雅努力跟著我的步伐,身體緊貼著我,令我湧起一種強烈的慾望。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明白現在絕對不是可以鬆弛的時候——然而奇怪的是,越是緊張我的慾望越在燃燒。   我一面傾聽周圍的動靜,一面選擇前進的方向。這些舉動都說不上任何理由,唯一可以解釋的答案或許還是本能。如果有一個追蹤高手看見我行進的軌跡和方式,一定會驚訝的五體投地,但我也故意留下一點破綻,那是留給安鷺笛的。   至於阿阿蘭佐他們要找到我就更加方便,一方面他們已經預知我大約的方位,另一方面我巧妙的留下了暗記。   遙遠的地方驀然傳來淒厲的慘叫,我知道是阿蘭佐和費冰與追兵交火了。沒過多久,另一個方向也開始有慘叫的聲音隱約響起,自然是尤里魯他們動手了。   他們在按照計劃擺脫最後的追兵,然後向我這裡聚攏。   一切的計劃看似冒險,卻是一種完美的冒險。   我喜歡這種刺激的感覺,只有勝利是未知的,需要爭取的時候我才能得到享受,這樣的過程才顯得精彩。   驀然有輕微的動靜從右側的樹林裡響起,我警覺的凝視,發現幾點光亮隱隱綽綽的在黑壓壓的林間閃動——幾名比亞雷爾騎兵正小心翼翼朝這兒搜索過來。   我拉著希菡雅伏下身,躲進濃密的灌木。我知道,我無法採取和阿蘭佐他們同樣的方式解決敵人。雖然只有幾個追兵,但以我現在的能力——或者說是修嵐王子的能力,可能解決起來非常吃力。   萬一要是被糾纏住,等到周圍的騎兵合圍上來,我可能只有死路一條。   因此,我只能避免正面的戰鬥,利用黑暗和地形結束他們的生命。   五個比亞雷爾騎兵徐徐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們高舉著火把呈扇形排開,小心翼翼的搜索前進。   長槍不住的戳進灌木,然後翻動挑起發出沙沙的聲響。如果我不做出反應,很快就會被發現。   我悄悄取下背上的弓,從箭筒裡抽出一支長箭。驀然我的心頭一動,又抽出一支。   我將兩支長箭搭上弓弦輕巧的拉開,箭頭微微分出些許的角度,目光緊緊凝視最靠近我的兩名騎兵,計算著角度和時間。   「嗡——」   弓弦發出清越的脆響,兩支長箭宛如長了眼睛一樣筆直的刺入那兩名騎兵的胸膛,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栽倒下馬。   「有敵人!」剩下的三名騎兵驚聲大叫,聲音穿透了黑夜迴盪在寂靜的樹林中。   我的殺意越來越濃烈,眼睛中射出森寒的冷光。在三名騎兵靠近我之前,我又用弓箭結束了其中一人的生命。   僅存的兩人殺到我的跟前,長槍狠狠刺來。   我飛快的拋開弓箭在地上翻滾,躲開了長槍。希菡雅也竭力的閃躲,依靠在一株古樹上。   我和希菡雅並肩而立,心頭湧動無限的豪情。   兩名騎兵藉著插在馬背上的火炬看清了我們的面容,癡迷的目光卻久久不能從希菡雅臉上挪開。   我憤怒的哼了一聲,這兩個白癡居然敢用這樣的眼光打量我的女人,即使沒有其他原因,我也要殺死他們。   一股冰冷的寒意襲上心頭,我的腦海裡突然充滿殺意,我像一頭飢餓的野獸,我必須看見鮮血和死亡才能夠得到滿足。   「受死吧!」我冷酷的低喝道,身體巧妙的閃到左側騎兵的身旁,手中的長劍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向他的小腹。   那名騎兵顯然沒有預料到我有如此高超的技巧,惶然橫槍招架。   我的嘴角逸出一縷猙獰的冷笑,輕聲說:「讓我賜予你永生,孩子。」   「噗——」   長劍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翻轉,我的身體躍起在空中,鋒利的劍刃割裂了他的咽喉,一道鮮血噴薄而出,濺在我的臉上。   我伸出舌頭舔了口唇邊的血珠,鹹鹹的味道令我更加興奮。我冷笑著對僅存的那名騎兵說:「不要畏懼,死亡才是你們唯一的歸宿。」   「你究竟是誰?」那名騎兵已經喪失鬥志,顫聲道:「你真的是那個軟弱,害怕流血的修嵐?」   是的,難怪他會這樣問——那個修嵐王子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擁有像我這樣高超的劍術。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僅僅能夠施展出印象中少的可憐的力量,我不該是這樣,可為什麼會這樣?   一定是這該死的身體限制了我!   我不是修嵐,我是覺醒的殺意!   風,從我的身邊吹過,捲起漫天的殺機。 ∼第四章征服者的權利∼     「他死了,」我面無表情的說:「現在輪到你。」   「當——」長槍墜到地上,那名騎兵驚恐的叫道:「求你不要殺我!」   他已經完全被我的氣勢摧毀,連逃跑都不能。   我走到他的跟前,微笑說:「知道我最喜歡什麼嗎?」   騎兵怔怔的看著我,不敢說話。   「喜歡看見別人在我的面前驚恐的哀號哭泣,喜歡像你這樣的人被我用長劍戳破胸膛,讓鮮紅的熱血溫暖我的臉膛。」   我的聲音沙啞冰冷,充滿了令人恐懼的魔力。   希菡雅在身後大聲叫道:「求您不要再說了,修嵐殿下!」   我嘿嘿一笑,將長劍送入他的胸膛。   飛濺的熱血令我體驗到一種快樂和興奮,我徐徐拔出長劍回身說:「希菡雅。趕快跟我走,追兵馬上就會趕來。」   「不——」希菡雅驚恐的眼神凝視著我,身體向後退縮道:「你不是修嵐殿下,你是魔鬼。」   「胡說什麼?」我一皺眉走過去抓住她道:「我是修嵐,你必須立刻跟我走。」   「你——若無其事的殺死了五個人,其中一個已經放棄抵抗苦苦求饒,你還是殺死了他。你不會是我認識的修嵐殿下,他沒有你這樣的本領,更不會這樣的殘忍。」   「我並不覺得殘忍,是他們要殺死我們,我唯一的選擇就是殺死他們。」我淡淡的說:「何況,我不喜歡那兩個混蛋看你的目光,你是我的女人,任何對你企圖不良的男人都必須死。」   「可是,他們只不過看了一眼啊?」希菡雅輕輕的說道。   「半眼也不行,你只是我的。」我冷冷說道:「我很少會向一個女人解釋為什麼,現在趕快跟我走,否則就準備永遠埋葬在這裡。」   希菡雅不再掙扎,順從的低下頭。   我正準備起步,驀然心頭有所感應,迅速翻身看也不看的揮劍擋隔。   「叮」的一聲,一支勢大力沉的長箭被我擋飛,我的手臂也是一陣酸麻。   我凝目望向漆黑的林間,冷冷道:「安鷺笛?」   一把火辣的笑聲在夜空裡蕩漾,火炬閃光處走出七八名騎士,當中的一個身穿火紅的盔甲,赫然是一個女人。   直覺告訴我,她是這些人的頭領,自然就是那個比亞雷爾首席追蹤高手安鷺笛。   「您真的是修嵐殿下嗎?真是三天不見就要令人寡目相看啊。」安鷺笛火熱的目光上下放肆的打量著我:「居然殺死了五名王國精銳騎兵,還是在重傷的情況下。親愛的殿下,能否告訴我是什麼樣的魔力使得您變的神勇?」說著,她水汪汪的眼睛掃了我身旁的希菡雅一眼。   在她打量我的同時我也在留意周圍的動靜,雖然出現的敵人只有幾個,但是我知道四周已經被安鷺笛的部下封鎖,任何冒失突圍的舉動只有帶來死亡。   我不禁有些惱怒希菡雅——如果不是這個婆婆媽媽的女人,或許我已經遠在數百米外。   我端詳著安鷺笛,在見到她之前我始終以為她是一個男人,沒有想到卻是一個異常美艷的少女。   她的容貌也許不及希菡雅那麼清雅溫柔,但別有一番誘人的野性和艷麗。她的紅色頭髮象波浪般捲起,一雙勾魂的眼睛足以挑逗起男人的慾望。而她的嘴唇雖然顯得厚了些,卻更加的性感和熱烈。至於她的身材,無疑比希菡雅更豐滿火爆,高聳的胸口與玲瓏的曲線即使在整個大陸也找不到第二個。   她的手裡抱著一隻雪白的小狗,可是我卻知道那並不是狗,而是一種罕見的魔獸——獒。安鷺笛一半的追蹤本事或許就是從這頭魔獸身上得到。   「想知道我為什麼這樣神勇?」我故作輕鬆的微笑說,努力不著痕跡的拖延時間。   「我可以告訴你,因為我不是修嵐。」   安鷺笛一怔既而花枝亂顫的笑起來道:「不要開玩笑了,修嵐王子。雖然你是少數沒有和我上過床的貴族青年男子之一,可即使你化成灰我依舊也認得出你,何況還有我的小朋友——雪電?」   她說著舉起那頭獒的前肢朝我做了一個敬禮的姿勢又哈哈大笑起來,宛如一個毫無心計的少女。   我當然不會這麼想,這個女人在眼睛裡隱藏的殺機休想瞞過我的直覺。我微笑著說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讓雪電過來辨認一下,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修嵐?」   「別耍花樣了,修嵐殿下。」安鷺笛咯咯笑道:「你從小就不會騙人,更騙不了我。   你是想找機會抓住雪電來要挾我麼?勸你不要癡心妄想,不用說是你,即使是尤里魯也無法降伏它。」   雖然被說中計謀,但我的臉上絲毫沒有恐慌,笑容反而更加的親切:「那麼你就更加不必擔心了,就讓雪電來辨認一下我究竟是誰?」   我在盡力拖延時間,等待阿蘭佐他們的到來。   安鷺笛眼珠一轉,狡黠的笑道:「好啊,就讓我的小朋友來辨認一下。」   她放下雪電,柔聲說:「小乖乖,你去看看對面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修嵐王子,不過要小心哦,他可不安好心。」說著又咯咯嬌笑,誘人的姿態看的身旁的部下目瞪口呆。   我卻不為所動,心底冷哼,知道安鷺笛是想利用雪電對我發動突襲,只要制服我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一大半。可惜,我怎麼可能中了她的圈套,雖然魔獸十分凶悍,但我在小心的提防之下也絕對不會輕易失手。   雙方各懷鬼胎,目光聚集在雪電的身上。   夜靜的可以聽見滴水的聲音,火把在無聲的燃燒,時間在緩慢的流淌。   風吹過,我聽見樹林在嗚咽。   雪電緩緩的逼近我,血紅的眼睛爆射著凶光,好像隨時要躍起撲向我。   我冷笑著毫不畏懼的凝視它,手緊緊握住長劍準備迎擊。   五米,四米,三米,隨著雪電一步步接近,空氣好似凝固,黑夜也變的壓抑,人們幾乎忘記了呼吸。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雪電突然停下腳步,目光中流露出畏懼和順從,仰頭看著我輕輕的嗚咽。   「雪電,你怎麼了?」安鷺笛感覺不對,焦急的叫道。   我的心頭一動,雖然並不明白為什麼雪電會變成折服的模樣,卻迅速低喝道:「過來!」   雪電全身一震,彷彿聽懂我說的話,乖乖的走到我的腳下,身體因為畏懼而不停的顫抖。   它為什麼會害怕我?   即使是面對尤里魯那樣傑出的紅衣騎士魔獸也絕對不會輕易的屈服,但是現在它卻溫順的蜷伏在我的腳下。   難道說我的體內蘊藏著令雪電畏懼的力量?   「雪電,快回來!」安鷺笛驚慌的叫道。   來不及了,我一把抱起雪電用長劍架在它粗壯的脖子上冷冷道:「對不起,安鷺笛,現在它屬於我了。」   「你究竟是誰?」安鷺笛的樣子恨不得將我撕成碎片卻又不敢妄動。   「我是修嵐,你不認識了麼?」   「不,你不是修嵐殿下,他看見雪電就像老鼠見貓一般,根本不可能的!」安鷺笛語無倫次的說。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對嗎,乖乖?」我的話雖然是望著雪電其實是說給安鷺笛聽的。   那個女人居然臉上剎那間一紅,迅即道:「你想怎麼樣,快放下我的雪電,否則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你本來就不會饒了我,」我冷冷回答。   「你說吧,究竟要我怎麼樣?我可以暫時放過你們,只要你答應放了雪電。」她終於屈服在我的脅迫下。   「我要走就走,何必欠你的人情?」我微笑說:「要我放了雪電也容易,我只要你答應一件事情。」   這個時候,我的腦海中忽然形成一個大膽的計劃。   我要征服這個女人,不僅是肉體,還有靈魂。   我要讓她成為我的女人和僕人,為我效忠。   「什麼事情?」她急切的問。   我用閃電般的目光緊鎖安鷺笛,悠然道:「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我們進行一對一的決鬥,勝利者擁有對失敗者的處置權。」   「殿下!」希菡雅驚呼道,她或許很清楚安鷺笛已經擁有白衣騎士的力量,以修嵐王子的實力進行正面的對撼幾乎毫無勝算。可是她不明白,我已經不是從前的修嵐,我具有強大的信心能夠戰勝對面的敵人。   實力的高下並不總依靠純粹的力量,還需要一點技巧、勇氣和智慧。   安鷺笛眼睛一亮,顯然這個提議對她很有誘惑。   「為什麼不乾脆就在這兒決鬥呢,殿下?」   「對不住,我不放心你的部下。」   安鷺笛咯咯笑起來,那樣子讓我的心頭一熱。   「你比以前有趣多了,修嵐殿下。」   「少廢話。」我絲毫不給這個女人留情面。   「好,就請殿下引路,我們兩個人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好好親熱。」安鷺笛朝我拋來一個媚眼,不知情的人很容易由此產生遐想。   「殿下,」希菡雅擔憂的叫道。   「放心,希菡雅小姐,我不會傷害你的如意郎君,只是想陪他玩玩而已。」安鷺笛調笑說。   我暗自冷笑,轉頭對希菡雅說:「你在這裡等我回來。」   希菡雅明白無法阻攔我,只好點頭說:「殿下小心。」   安鷺笛也向她手下的幾名軍官低聲吩咐幾句,然後策馬跟在我的身後走向樹林深處。   在走了一段後安鷺笛忽然輕聲道:「殿下,下面該讓我領一段路了。」   我輕蔑的一笑說:「你是害怕有埋伏?」   安鷺笛坦然自若的回答道:「要是你讓阿蘭佐他們幾個大男人聯合起來欺負我,我可不依啊。」   就這樣我們又輪流領了一段路,我的耳朵裡聽見了嘩嘩的流水聲,在靜謐的樹林中顯得格外動聽清越。   我的心中一喜,不露聲色的朝發出水流聲響的方向走去,安鷺笛跟在我的身旁,眼睛一直盯著我架在雪電脖子上的長劍。   大約走了三百多米,一條溪流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在夜色中蜿蜒流向東方。   我看似隨意的踢起一塊小石頭,「啵」的一聲墜入溪流中,激起一串漣漪。   安鷺笛望了我一眼道:「殿下似乎心情很輕鬆?」   我微微一笑道:「就這裡吧。」   從剛才石頭墜入水中的反應,我大致瞭解了溪流的深度。   安鷺笛打量四周沒有發覺什麼異常才跳下坐騎——在樹林間一對一的決鬥,馬上反而不如步下靈活。   我背對溪流大約五米而立,輕輕放下雪電道:「去吧。」   雪電慢慢退開,直到距離我有五米多遠才飛快的躥進安鷺笛的懷裡。   安鷺笛愛憐的撫摸雪電,低聲安慰道:「乖乖,別怕,看我為你打壞蛋。」   她將雪電放下,向我走來,纖手握住腰間的彎刀,步履輕盈而優美。   「殿下,你要小心,我的『霧月雙刀流』可不是好應付的哦。」她的語氣溫柔嫵媚,但是眼睛裡閃現著殺機。   我哼了一聲,突然揮動右手,黃金匕首猶如金色的閃電射出,但是目標並非安鷺笛。   「噗——」   插在馬背上的火炬被匕首擊滅,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混蛋!」安鷺笛沒料到我有這手,在漆黑的樹林間她根本不能看清我的身影,只有喃喃咒罵。   我迅速移動,朝溪流方向退卻,靴子踩在地上發出沙沙的微響。   一陣寒風襲面,黑夜裡亮起兩道絢麗的刀光,安鷺笛宛如一頭迅捷的雌豹向我撲來。   「鏗!」   我的長劍準確的封架住她的雙刀,但是對方透過兵器湧來的強大力量令我的雙手一麻,長劍激飛,斜斜拋向半空。   我的胸口一窒,舊傷迸發,肋部的衣服也被森寒的刀氣割裂,拉出一條細長的傷口。   在技巧上面我絕不遜色於這個女人,但是內息的修為方面彼此的相差猶如雲泥,只是交手第一招我就完全落入下風。   但這是預料中的情況,儘管她的實力比我想像的更加強橫,不過我絲毫沒有慌張。藉著安鷺笛的強大衝擊力我朝後飛快退卻,避過面前滑落的刀鋒,而我的左腳一濕踩入溪水。   朦朧的微光裡我看見安鷺笛充滿殺機的美麗臉龐——這個女人竟然想置我於死地,不過很快我就要讓她付出永遠都不能忘記的代價。   「嗤——」   霧月彎刀劃破空氣爆發出強勁的氣流聲,像毒蛇般向我劈來。   我的手中已經沒有武器可以招架,只有廁身閃躲。我的眼力和判斷力此刻發揮了巨大作用,幾乎是間不容髮中我從雙刀的縫隙中穿過,但是身上又多了兩道傷口。   安鷺笛的眼睛裡流露出驚異的神情,恐怕她沒有想到我居然如此的頑強,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她會放過我,相反她的左腿無聲無息的朝我腰部踢來。   我幾乎看也不看探出雙手準確的抓住她嬌小的玉足,安鷺笛驚呼一聲左手的彎刀劈向我的手臂,可是已經晚了。   我用盡全身力量將她的玉足朝懷中一帶,她火熱的身體立刻失去平衡,兩個人糾纏在一起雙雙倒入溪水中。   冰冷的溪水使得我的傷口頓時感覺到難以言喻的疼痛,我不禁哼了一聲用力把安鷺笛推向溪流的深處。   剛才我已經用石頭探測過溪流的深淺,冰冷的溪水足以吞沒常人的頭頂,這個時候陸地上的實力已經無關緊要,誰能在水中獲取上風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黑暗中,安鷺笛與我緊緊糾纏在一起,宛如親密的情人。她的彎刀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失落,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衣服不敢鬆手,眼睛裡透露出無法掩飾的恐懼。   ——我的猜測是正確的,和絕大多數女人一樣,她不會水。   我的嘴角逸出一縷得意的冷笑——安鷺笛,美麗的比亞雷爾女人,無論她往日是多麼的強悍,現在也只能接受被征服的命運。   她是我的了。 ∼第五章清溪月明∼     我艱難的把昏迷中的安鷺笛拖上岸,一陣夜風從林間穿梭過,帶來些許的涼意。   藉著微弱的光線,我俯身端詳躺在草地上的她。   她彷彿是熟睡的少女,濕漉的秀髮飄逸著清香。她的盔甲已經在水中脫下,露出裡面僅存的褻衣,由於被水浸透緊緊的貼在了玲瓏豐滿的身體上。   她的呼吸十分微弱,好像隨時可能停止。但我還不能讓她就這樣死去,她對我還有用。   雪電在遠處盯著我們卻不敢過來,它對我的恐懼已經到了常人無法相信的地步。   我脫下濕漉漉的衣服,上身赤裸在空氣裡,傷口不停的用劇痛折磨我,但是我以超乎尋常的毅力忍耐下來。   我跨步坐到她的身上,雙手按在她挺拔柔軟的胸口用力擠壓,片刻後冰涼的溪水從她的櫻桃小嘴裡緩緩逸出。   我低頭吻住她的嘴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呼出。   往返幾次,她漸漸有了動靜,僵硬的身體開始柔軟起來,冗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我的身體與她毫無保留的緊貼在一起,一陣陣興奮的刺激從她豐滿柔軟的胴體上傳來。我的眼睛裡漸漸燃燒起火焰,呼吸變的急促。   這時她嚶嚀醒來,無力的睜開失去光彩的眼睛,她的臉上立刻出現震驚的表情,雙手企圖推開我的身體。   我感覺到自己的慾念猶如潮水一樣不可抑制的湧來,剛才在水中的搏鬥令我和她耳鬢廝磨,激起了心底無窮的渴望。眼見她想推開我,使我的慾望變的更加強烈,不僅沒有鬆手反而低頭緊緊吻住她柔軟濕潤的香唇。   她竭力的掙扎,身體像水蛇般在我底下扭動,彼此強烈的摩擦令我越來越興奮。我的手鐵鉗似的按住她肩頭,雙腿與她纏繞在一起。   似乎明白這樣的情況底下她已經無法抵禦我的侵犯,安鷺笛忽然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用蜜糖般的聲音道:「真想不到殿下原來也是個色鬼。」   她的手猛然抬起摟住我的脖子,冰涼的櫻唇重重的吻在我的嘴巴上。她的舌頭彷彿是一條靈動的小蛇,在我的嘴裡纏繞翻捲,一陣陣的刺激我的神經。她的鼻孔裡發出美妙的呻吟,好像已經沉醉在我的懷抱裡。   可是她小看了我,我清楚的看見她的眼睛裡隱藏著一絲清醒和不屑,她只是在利用自己的美色企圖暗算我而已。   我心中冷笑,表面卻顯得十分急色,迫不及待的撕扯下她最後的遮攔,露出無比誘人的胴體。   這個女人真是天生的尤物,她在我赤裸的懷中熱烈的迎合著我的動作令我的慾火不斷上升幾乎將自己最後的清醒吞滅。但是堅強的意志力讓我始終守住最後的關隘,使得她用盡花樣也無法尋找下手的機會。   她的身體在我的挑逗撫摩下漸漸熱起來,情慾的火花在眼眸中越燒越旺,不由自主的發出蕩人心魄的呻吟。   這是一場征服與被征服的戰爭,而我注定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但是安鷺笛的抵抗能力遠遠超過普通女人,在意亂情迷的最後關頭她猛然一口咬破我的嘴唇,我一陣火辣辣的劇疼頭朝後仰去,她卻銀鈴似的嬌笑起來。   「就這點花樣嗎,修嵐殿下,你還差一點。」   我的怒火隨著疼痛竄升,冷笑道:「未必!」   她輕輕撫摩我的胸膛,柔聲說:「哦,你還有什麼?」   我冷哼一聲,雙手抱住安鷺笛的胴體滾翻進溪水,她驚慌的叫道:「你要幹什麼,快放手!」   我沒有理睬,伸手扯住她的頭髮重重吻在她飽滿誘人的胸膛上。   在水中她拚命的掙扎叫喊,對於水的畏懼使得她放鬆了對我的防備,我猛然挺腰終於進入她的身體。   我熟練老道的撫摩親吻她身體每一個敏感的部位,不斷變換彼此間的姿勢,她漸漸的失去抵抗,只懂得呻吟,眼睛裡充滿慾火。   溪水和黑夜的刺激令她徹底的崩潰在我無可抵禦的攻勢裡。   我不斷將她推向高潮,她癡迷的糾纏迎合著我,以希菡雅無法比擬的技巧亦將快感反饋。我們不時到水面上換氣,然後迫不及待的再次沉入水底,在奇妙的空間裡翻雲覆雨。   她的反應越來越激烈,宛如一個初次人道的少女,微闔的星眸裡閃動飢渴的光芒。   「快給我吧,我的男人!」每次透出水面,她都用幾乎哀求的語氣叫喊道,從未體驗的過的快樂感覺令她不停的喊叫呻吟,直到聲嘶力竭。   我一次次把她帶上人類最美妙酣暢的顛峰,自己的心頭卻越來越空明冷靜。我彷彿能夠聽見周圍小魚在水中游動的聲音,感覺到遠處草地裡昆蟲跳躍覓食的動靜。我的思維越來越遙遠,飛過這山,飛過這大陸,最後我看見了無邊的黑暗。   沒有光,沒有風。   沒有聲音,沒有盡頭。   我在漂浮,我在遊蕩。   我看見自己在笑,卻是無比的冷酷。   我聽見自己在叫,卻沒有聲音。   我的心充滿空虛與寂寥,卻找不到飛翔的方向。   「出來,你們都出來見我!我要你們臣服在我的腳下,我要大地血流滿地,我要賜予你們死亡中的永生!」   我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呼喊——那是我麼?   沒有人回答,沒有人出現,我看見天方盡頭的黑光,又是那團熟悉的黑光。   我笑了,我知道我追尋的就是它,一團黑色的光芒。   我緩緩伸出手,黑暗中我看不見我的手指,但在感覺自己即將觸摸到黑光的剎那,我的眼前驀然亮起一道絢爛的七色光芒,我驚懼的吼叫,昏了過去。   「啊——」   安鷺笛沙啞的聲音竭力高呼,她的身體象稀泥一般軟倒在草地上,滿足的喘息呻吟卻無力再動一根手指。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伏在安鷺笛濕潤細膩的胴體上,剛才的一切恍如一場噩夢。   我輕輕出了一口氣抬起頭,漆黑的夜空無比清朗,看不見那團黑光。   可是我卻發覺自己的身體裡隱隱有一股微弱的能量在流動,這是前所未有的一種感覺,就好像是一條冰冷的蛇在到處游動。在全身周旋一圈以後,漸漸被吸納進小腹,我伸手一摸覺得有些涼。但是這中感覺很快消失,那股能量猶如沉睡過去,不再流動。   「殿下——」安鷺笛忽然緊緊擁著我,眼睛裡流下晶瑩的淚水,感動的道:「這是我二十年來第一次領略到這樣醉人的滋味,我願意一輩子都做你的女人。」   我撫摩她的肩頭,腦海裡又泛起奇怪的殺意,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她是你的女人了,給她永生,給她死亡。」   我的手漸漸移向她的脖子,眼睛裡閃現殺機。   看見我沒有說話,安鷺笛突然狠狠在我的肩頭咬了一口,我吃疼後身體一顫,憤怒的望著懷裡的女人。   安鷺笛放蕩的笑起來,膩聲道:「以後我就全是你的了,殿下。」   在從我這裡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以後,這個極度飢渴的女人終於完全的屈服繳械。   但是我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語而心軟,目露凶光冷冷盯著她。   「你怎麼了,殿下?」安鷺笛感覺到氣氛不對,詫異的問。   這個女人居然敢咬我,而且前後咬了兩次,我的怒火不斷升騰,殺意雖然消退,但眼睛裡的凶光越來越盛。   「你敢咬我?」   安鷺笛嬌笑道:「如果殿下覺得吃虧,就咬還我吧。」她聳起光滑潤潔的肩頭,擺出一副任君品嚐的模樣。   她以為我是那些憐香惜玉的男人?我冷笑一聲,重重的咬在她的肩頭。   「哦——」安鷺笛皺起眉頭,發出婉轉的嬌吟。然而她的痛苦呼叫卻令我更加興奮,我緊緊咬住她細膩的肌膚,直到牙齒間滲出鮮血。   「求你輕點,殿下——哦!」   在安鷺笛夾雜著痛苦和享受的呻吟中我展開了對她狂風暴雨般的摧殘折磨,她赤裸的身軀在草地來回翻滾,不斷喊叫哀求,眼睛中卻閃耀著滿足的光芒。   我任意在她性感誘人的胴體上發洩仇恨,殺意漸漸泯滅,代之而來的是又一次的慾火。   於是在草地上,我們變化各種匪夷所思的姿勢,尋找人類濃烈的極限,給了她一次次的快樂,令她攀上生命的頂峰。   她熟練而熱烈的迎合,從體內爆發的熱情幾乎將我吞噬。雖然希菡雅也令我陶醉,但這宛如是清茶和烈酒的區別。這個女人無疑能夠帶給我更大的享受和滿足。   不過最後,她終於抵擋不住我的鞭撻,精疲力竭的求饒,阻止了我再一次的侵犯。   我和她躺倒在草地上,仰面眺望夜空。   不知道什麼時候,月亮鑽出雲層,皎潔的月色播撒在樹林裡,也映照在流動的小溪上。   「殿下,請您收留我,我願意永遠侍奉您,直到歲月的盡頭。」安鷺笛聲音嘶啞,但此刻我卻覺得分外動聽。   「你不想殺我了?」   「如果我再生起任何對不起殿下的念頭,願雷神將我毀滅!」安鷺笛神色莊嚴的說,這是夕蘭大陸最重的毒誓之一。   我笑了笑,沒有把她的誓言當真。我不會相信任何人,人是不可信的利益動物,誓言鎖不住要背叛的心,永遠都是這樣。   不過至少眼下安鷺笛不僅不會傷害我,反而會成為我得力的僕人,我自然要加以利用。   「安鷺笛,除了你,還有誰在附近追殺我?」   儘管不情願,可我還是逐漸進入了修嵐王子的角色,以他的身份和處境考慮問題。   安鷺笛已經成為我的女人,面對我的提問當然不敢怠慢,惟恐觸怒我。她想了想道:「在方圓一百里內只有我們這一支人馬,暫時殿下是安全的。不過要想翻越若沂特山進入蒙思頓王國並不容易。因為唯一的出境口就是號稱群山之城的比雷特城,眼下正在張網等待殿下的光臨。」   「蒙思頓?」我的眉頭微微一皺,腦海裡浮現出對於它的印象。蒙思頓帝國是夕蘭大陸南方最強大的國家,與它相比比亞雷爾王國無論是面積還是人口都僅僅相當於蒙思頓的一個郡。   「我為什麼要去蒙思頓?」   聽見我的問題,安鷺笛不禁一怔道:「殿下,您的母親就是蒙思頓皇帝嘉修陛下的第三個女兒啊,在這個時候唯一能夠幫助您復國的就只有您的外祖父了。」   原來是這樣,我看著安鷺笛奇怪的眼神淡然說:「我失憶了,許多事情已經無法記起,許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現在卻豁然開朗。」   她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咯咯一笑說:「果然是這樣,我一直在奇怪殿下為什麼和以前判若兩人,原來是失憶造成的。」   我冷冷道:「很好笑嗎?」   覺察到我身上散發的冰冷氣息,安鷺笛惶然收斂笑容——此時她只是一個屬於我的女人,無論她有多麼超卓的實力和驕傲的過去。   我沒有再斥罵她,心頭的痛苦和憤怒卻像烈火般燃燒高漲。   我失去了記憶,我從此沒有了過去。   每個人都把我當作該死的修嵐,一面要追殺我,另一面卻將報仇復國的希望寄托於我。   但是我的內心始終拒絕承認自己是什麼修嵐王子,我就是我——誰也休想改變。   然而我到底是誰?   是誰剝奪了我的過去,抹殺了我的記憶?   我要殺了他!   「殿下?」安鷺笛充滿女性磁性魅力的聲音喚醒了我,她有些惶然的看著我,滾燙的身體努力朝我懷中擠壓。   我出了口長氣,回到現實中,問道:「什麼?」   「剛才您的模樣突然變的好可怕,」她小聲說道:「就好像是——」   「是什麼?」   看見我神色平靜,安鷺笛稍稍放下心,鼓起勇氣道:「像一個從地獄中復活的惡魔。」   說完,她立刻莞爾一笑說:「不過即使您真的是惡魔,我也願意永遠侍奉您,因為只有您才是我見過的真正男人。」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子道:「我們走。」   安鷺笛順從的起身,兩個人收拾停當返回最初相遇的地方。   阿蘭佐等人早就等候多時,看見我和安鷺笛平安無事的同坐一騎走回來,無不又驚又喜圍了上來。   我沒有做任何解釋,任由希菡雅為我處理傷口。安鷺笛則很輕易的將她的部下打發回家,在路上她曾經問我是否要收容這些人,我拒絕了——現在的情況下多這麼點人並沒有太大用處,反而可能因為其中隱藏的不忠者而產生問題。   天亮的時候,我們七個人走出樹林,在一片小山坡上休整。   折騰了一個晚上大家都有些累,隨便吃了一些乾糧便在樹蔭下小睡片刻。根據安鷺笛的情報,目前我們周圍沒有其他大股的追兵,唯一要提防的就是來自群山之城的巡邏隊。   費冰和羅伊兩人輪流在樹上放哨,阿蘭佐和尤里魯則在一旁拿著地圖小聲商量下一步的行程。雖然經過昨晚的事情,但在他們眼裡以前那個善良卻有些懦弱的修嵐王子形象並沒有太大改觀。對於安鷺笛,他們儘管表面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我卻看的出這些人心裡多少都不以為然。   我悠閒的枕在安鷺笛豐腴的大腿上,她乖巧的為我輕輕按摩肩膀。希菡雅坐在我的身邊,為我的傷口換藥。   「殿下,你們準備怎樣通過群山之城?」安鷺笛在我耳邊小聲的問道。   「問阿蘭佐,他們不是喜歡為我打點好一切嗎?」我冷冷回答。   其實現在我的心中已經弄不清楚究竟為什麼我要去蒙思頓?是為了替修嵐王子復仇還是為了擺脫該死的追殺?   又或者,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   希菡雅聽出我語氣中的不滿,柔聲安慰說:「殿下,無論阿蘭佐大人和尤里魯將軍想出什麼辦法,最後的決定權仍然屬於您。我們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殿下的安全,幫助您復國。」   我很想問希菡雅為什麼要復國?比亞雷爾與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腦海中驀然浮現考蘭的名字,我的心頭湧起莫名的厭惡和滔天的殺意,煩躁的猛甩一下頭。   為什麼我會厭惡考蘭?為什麼我想殺死他?難道修嵐王子的印記真的已經烙刻在我的心底?   安鷺笛以為我是在為如何通過群山之城而苦惱,她微笑道:「殿下,我有一個辦法能夠保證大家順利的通過群山之城進入蒙思頓帝國。」   「哦?」   安鷺笛故意用她豐滿挺拔的胸脯在我的頭上輕輕摩擦,膩聲笑道:「我可以將殿下和阿蘭佐大人他們化裝成完全不同的模樣,保證不會有人能夠認出來。我們七個人完全可以假扮另一種身份通過群山之城的關卡,比如一隊到蒙思頓探親的貴族。」   希菡雅眼睛一亮,微笑道:「安鷺笛將軍的化妝術聞名整個比亞雷爾,這個計策一定可以成功。」   我沉吟片刻道:「好,就這麼辦。」   希菡雅道:「我這就去告訴阿蘭佐大人他們。」   「不用,」我冷笑說:「我還很想知道他們最後研究出了什麼更好的方法?」 ∼第六章岑寂之輪∼     比雷特,群山之城。   整座城市都建築在連綿起伏的若沂特山脈間,著名的比亞雷爾河與銀鎧谷從城市中蜿蜒穿越,成為溝通比亞雷爾與蒙思頓的最主要水路和陸路交通。   因為蒙思頓與比亞雷爾多年來維持著密切的姻親關係,所以比雷特出現了歷史上少有的繁榮景象,依靠得天獨厚的水路交通和豐富的金礦與木材逐漸成為比亞雷爾王國的第二大城。   我裝扮成一個來自王都的普通老年貴族,準備到蒙思頓探望出嫁多年的女兒。希菡雅和安鷺笛改扮作我的兩名侍妾,雖然臉上蒙著面紗可卓越的丰姿依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阿蘭佐是我的管家,而費冰和尤里魯充當我的保鏢,至於羅伊則還是當僕人的命。   改頭換面以後我們果然沒有受到城門前那些衛兵的過多盤查,順利入城。在走進城門的時候,我看見城牆上赫然貼著我們幾個人的畫像和緝捕公告。   我的頭值一萬枚夕蘭金幣,考蘭倒是很看的起那個修嵐王子。   一路進城,周圍的商販與行人熙熙攘攘,王都的驚變似乎對於他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人本來就是一種容易忘記的動物,只要能夠生存,能夠享樂,有誰會在乎十天前發生在王都的血腥殺戮?有誰會在乎如今的王位上坐的是考蘭這個篡位者?   阿蘭佐告訴我比雷特的城主馬酷斯伯爵是最早聲明擁護考蘭登基的人之一,於是陰謀者幾乎沒有花費一兵一卒就順利的獲取了比亞雷爾的第二大城。   我騎在馬上跟隨人流緩緩前行,按照我的計劃我們不會在比雷特停留宿夜而是直接穿城而過以減少被發現的可能。   忽然,我的視線在無意中看見街道旁一座古老破舊的石屋前懸掛的一面黑色旗風。   新月,旗風上鐫繡著的是一彎暗紅色的新月,映襯著深紫色的紋底顯得無比詭異。   我的心頭一動,眼睛盯著黑色的旗風再也不能挪開。腦海中泛起無比熟悉的感覺,好像這面旗風與我的過去有著莫大的關聯。   「主人,您怎麼了?」希菡雅關切的在我身邊小聲問道。   「那是什麼地方?」我問。   希菡雅看了眼,臉色微微有些詫異的道:「這是魔道士的寓所,門口懸掛的黑色旗風就是他們獨一無二的標誌。」   「魔道士?」我喃喃自語。   在夕蘭大陸魔道士是對魔道修煉者的統稱,根據修煉內容的不同可以分為巫師、亡靈師、魔武士等等。   他們信仰黑暗的力量,崇尚力量和自我,堅信死亡是人類以及萬物最後的歸宿,而永生也只能從死亡中尋求。   我驀然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在那棟古老的石屋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召喚我,吸引我,使得我不能將目光轉移。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我與黑暗真的有溯緣?   為什麼黑色旗風上的新月令我如此熟悉依戀?   難道這是宿命的安排?   「我要進去看看,」我沉聲說,跳下馬走向石屋。   「主人,」羅伊連忙叫道:「您還是不要進去吧,魔道士一個比一個詭異神秘,和他們交往不會有好處。」   我一把推開他道:「滾開,不要擋我的路。」   阿蘭佐與尤里魯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可奈何,也許是考慮到我遭受沉重打擊後不禁失憶可能還有些神志不清,他們沒有再出言阻止而是緊緊跟上保護。   在他們之前希菡雅和安鷺笛早一左一右護衛在我的身邊,我很不喜歡這種被人當白癡一般呵護包圍的感覺,鼻子裡輕輕哼了聲。   只有費冰沒有動,他冷傲的坐在馬上,若無其事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當我的腳踩在石屋前第一級台階上,猛然身軀一震,從腳底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魔導力,親切而冰冷。   阿蘭佐顯然也發覺了,他皺起眉頭低聲道:「主人,石屋裡居住的是一名擁有強大魔導力量的黑巫師,他的精神修為可能在還我之上,您要小心。」   光明總與黑暗相對。   光明是太陽的正面,黑暗是它的背面。   光、水、火、風屬於光明面的元素,為魔法師所掌握。   暗、冰、電、雷屬於黑暗面的元素,是巫師的力量源泉。   而黑巫師則是巫師中最恐怖的一種,因為他們是巫師中的菁華與顛峰。   我點點頭,走上石階。   門關著,我扣動門上的銅環發出啪啪的脆響。   門自動的輕輕打開,一道陰森的寒風夾雜著淡淡香氣撲面而來。   我舉目望去,裡面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   一道沉重的黑色鐵門,將石屋內外割裂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請進,受到新月召喚的客人。」   黑暗裡一個蒼老的聲音用毫無感情的語調徐徐的說道,聲音在石屋裡迴盪,分外的陰森和飄渺。   身旁一左一右兩具火熱的身體驀然緊緊貼上來,是希菡雅和安鷺笛。   雪電在我的腳下徘徊,赤紅的眼睛不斷在搜索那個聲音的來源,可是一無所獲。   阿蘭佐悄悄將他的魔法杖握到手中,尤里魯也將他粗壯的大手搭在劍柄上。   羅伊與費冰留在門外看守坐騎沒有跟進來。   我小心的朝屋子裡走進兩步,耳中聽到隱隱的風聲——那是魔導能量在石屋中緩緩流動的聲音。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就彷彿自己正站在一個漩渦當中,伸手一摸卻空空蕩蕩。   「我已經進來了,你為什麼不出來?」我冷冷問道。   好像是在回答我的提問,背後的鐵門猛然關閉,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們沉浸在黑暗中,僅僅可以聽見周圍人的呼吸而隱約的魔導力流動聲。   我驀然有一種安寧的感覺,好像在這黑暗中我的心才能得到最大的平靜和放鬆。   安鷺笛取出火石企圖點燃,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始終無法成功。   「不要白費力氣了,美麗的紅髮小姐。」那個蒼老的聲音悠悠道:「這裡永遠只屬於黑暗,你的火石不可能點燃。」   阿蘭佐朗聲說:「我家主人路過此地只是想順道拜訪閣下,並沒有絲毫惡意。閣下如果不歡迎我們,我們可以立即退出。」   說完,他隱藏在袖口裡的魔法杖突然點出,朝石屋左側的角落射出一道亮麗的蘭色光芒。   「風嵐之燈!」   這是一道中級風系魔法,由身為人類大魔導師的阿蘭佐施展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令人驚奇的是阿蘭佐竟然無須念動咒語凝聚魔導力而是依靠強大的精神修為直接發出。   石屋中充盈著奇異的暗黑魔導力,形成了一個異乎尋常強大的魔法結界。因此安鷺笛無法點燃火石,同樣任何屬於光明的魔法力量也受到禁錮。然而,阿蘭佐卻輕鬆的用一個中級風系魔法破解了石屋的結界,出乎了石屋主人的預料。   漆黑的石屋中劃過一道珍貴的光芒,藉著這道光芒我們終於看清在角落裡一個面色蒼白的老人正悠然端坐,他的頭髮銀白整潔,一直披到腰際。他的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袍,冰冷的目光凝視著我們。   「咦?」老人驚訝的輕呼,但是臉上的神情依舊是木然冷峻。他伸出掩藏在黑色衣袖裡的右手,展開修長白皙的五指輕聲道:「滅!」   蘭色的光芒猶如風中之燭,瞬間幻滅消失在黑暗中。   石屋又恢復一片岑寂的漆黑裡。   我的心頭微微一震,老人剛才破解「風嵐之燈!」的影像在我的腦海中清晰浮現。   「死寂之壁?」   這是一道暗黑防禦魔法,我曾經在遭受阿蘭佐攻擊的狀態下自然而然的想到運用,結果由於未能驅動魔導力而失敗。面前這個石屋的主人卻輕鬆的用它化解了阿蘭佐的風系魔法,他究竟與我有什麼樣的淵源?   耳中聽到尤里魯憤怒的叫道:「老頭,我家主人親自登門,你卻連燈也不點一個算什麼意思?」   「我說過,石屋中只屬於黑暗,如果你們無法忍受可以立刻離開。」石屋主人漠然回答說:「風系的魔導師,如果你再敢使用魔法照亮這棟屋子,我會令你永遠沉淪在黑夜裡。」   阿蘭佐淡然回答道:「閣下好大的口氣,但未必能把我們五個人給留下。」   我冷冷問道:「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麼要走進石屋?」   我一呆,是的,我為什麼要走進來?   是因為這裡面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吸引我,可是當我踏入石屋後這種感覺卻突然的消失。   「你是在找這個?」   蒼老冷漠的聲音落下,石屋中忽然亮起一團黑色的光。   黑色的光,我噩夢中最後總會看見的光芒,竟然在這裡出現了。   我依稀看見,它是一個圓潤的黑色水晶球,晶瑩的晶體中流動著黑色的光澤。   是它,就是它在召喚我。   它散發著象霧般的邪異黑光在召喚我。   「岑寂之輪?」   我的聲音忽然變的飄渺而森寒,眼睛中射出詭異的光芒。   我不由自主朝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想碰觸它。   「主人!」安鷺笛察覺我的異樣,急忙伸手想抓住我。   我甩脫她,卻驀然感覺希菡雅柔軟的小手按在了後背上,幽暗的石屋中響起她動聽委婉的吟頌聲:「偉大的光明女神熙爾寞雅,請用您心中的光驅散我們面前的黑暗與邪惡,將溫暖與光明賜予世人。」   ——「光之符!」   「嗡——」   我的背上泛起一團銀白色的光芒,一股清涼舒暢的氣息由背後流遍全身,我的腦中一醒,茫然停下腳步。   阿蘭佐與尤里魯搶到我身前,尤里魯拔出長劍高聲怒喝道:「邪惡的巫師,你在用什麼東西誘惑我的主人?」   石屋主人咯咯笑起來,他沙啞而充滿魔力的聲音在石屋中迴盪:「愚蠢的傢伙,你的主人不是已經告訴你答案——這是暗黑之神尤梵斯的岑寂之輪,一件能夠預知和改變未來的水晶球。」   「原來如此,」阿蘭佐鎮定的微笑說:「因為岑寂之輪,整棟石屋才成為一個暗黑的結界。我曾經聽說過岑寂之輪具有預知未來,毀滅萬物的力量,但是不能暴露在陽光下,看來是真的。」   「果然是邪惡的魔器,讓我毀滅它!」   尤里魯大喉一聲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大步走向擺放岑寂之輪的桌子。   石屋主人出奇的沒有阻攔,尤里魯沉重的腳步迴響在石屋裡。   咚!   一步。   咚!   兩步。   咚!   第三步。   此刻距離岑寂之輪僅僅一步。   「呃——」   尤里魯魁梧的身軀猛然一陣搖晃,手中的長劍微微顫抖起來。   他彷彿遭受到一股無形而強大力量的阻擋,抬在半空的腳始終無法落下。   嘀!   我聽見汗水滴落的聲音,是尤里魯——這個人類傑出的紅衣騎士。   他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目光迷惘而散亂。   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山一般的身軀在我的面前起伏,遮擋了黑色的光。   「啊——」尤里魯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怒吼,整座石屋彷彿都因此而戰慄。   他的腳重重的踏在地上,長劍緩緩朝黑色的水晶球劈落。   他的動作越來越艱難緩慢,就好像時間在被無限的拉長變慢,石屋中只能聽見他沉重的呼吸。   「叮——」   尤里魯的長劍脆然跌地,他龐大的身體一下軟倒,單膝跪在岑寂之輪前。   「為,為——什麼?」尤里魯痛苦的喘息,不甘的抬頭凝視煥發著暗光的水晶球。   「這是暗黑之神尤梵斯的魔器,怎麼可能是你們人類可以毀滅的?」石屋主人輕蔑的道。   阿蘭佐神色肅穆,悄悄將魔法杖舉到胸口。   我的手按在阿蘭佐的肩頭,示意他不要再出手。   我的步伐沒有停留,沿著尤里魯剛才走過的路接近岑寂之輪。   「主人,小心!」希菡雅和安鷺笛雙雙叫道。   「都站在那裡別動!」我喝令她們。   我的目光凝視岑寂之輪,每接近一步心頭就莫名的多了一份興奮和渴望。   我感覺到從岑寂之輪中散發的黑色光芒包圍起我的身體,整個人彷彿浸泡在清涼的泉水裡無比的舒服酣暢。   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失去多年的東西驀然又回到我的身邊。   「嗡——」   岑寂之輪發出沉悶的鳴響,詭異的黑光突然瀰漫到整棟石屋。   黑光照亮了石屋主人那張蒼白妖異的面龐,他的臉上流露出難以抑制的興奮,緊張的注視著我。   我一把攙起尤里魯,冷冷道:「站遠點。」   「是,主人。」尤里魯感激的道,身體疲憊的向後退出兩步。   石屋主人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好像可以刺透我的內心。   我的心頭湧起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冷冷的與他對視。   「你來了,年輕人。」石屋主人緩緩說道。   我一震,明白他看破了我的偽裝。   「你是誰?你在等我?」   「是的,我在等你。」他回答說:「終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是誰,也會知道你自己的過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的眼睛爆射出銳利的光彩,沉聲道:「你在我面前故弄玄虛!」   他笑了,笑的詭異而舒暢:「我沒有,尊敬的客人,很快你就會相信我所說的一切。」   我哼了一聲,低下頭,凝視岑寂之輪。   它煥發著妖艷的黑色光芒,不斷的低沉鳴叫。   純黑的光暈在晶體內汩汩流動,我的視線被深深吸引。   依稀里,我聽見它的呼喚和歡鳴。   我的眼前漸漸迷茫,眼簾中的一切景象都淡淡褪去,最後只剩下岑寂之輪。   我慢慢的伸出雙手,我看見無邊的黑暗中有一團黑光在召喚自己。   黑光,噩夢中的黑光。   我的身體猛然一顫,我碰觸到了它。   終於。 ∼第七章群山之城∼     我的腦海突然爆發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我的身體劇烈的震顫在瞬間迷失在一片漆黑的空間裡。   沒有了石屋,沒有了岑寂之輪;   聽不見呼吸,聽不見空氣流動的聲音。   我再次回到黑暗中,一片死寂的黑暗空間。   我身體周圍被一股冰冷龐大的能量包圍,它們猶如潮水一般湧進我的體內。   埋藏在小腹間的那絲能量復活了,歡呼雀躍著與湧入身體的巨大能量匯合,宛如脫韁的野馬在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奔騰呼嘯。   我彷彿能夠觸摸到它們,就像觸摸自己身體的器官,如此的親密與熟稔。   潮水般的能量無休止的灌進我的身體,我覺得自己在不斷的膨脹,像一個氣球就要撐破整個黑暗的空間——   我的心充滿歡暢與喜悅,接納著無窮無盡的能量,感覺它們在改造我的肉體,呼喚我的靈魂。   我的眼前逐漸亮了起來,一幕幕奇怪的景象從我面前飛快閃過。   血腥的殺戮;   卑劣的陰謀;   恐怖的災荒;   悲傷的離別;   突然我看見一個天神手持一柄閃耀黑色光暈的劍屹立在山巔,在雲峰。   他的黑髮無羈的在空中飛揚,目光中充盈教世人戰慄的殺意和冷酷。   他的面容英俊而高傲,黑色的衣襟捲舞翻滾。   他睥睨大地,不可一世的雄姿令世界顫抖。   他是誰?   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令我不能自拔。   「修嵐!」   我聽見一個冰冷而充滿殺意的聲音——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完成你的宿命,讓陷害你的人哀號痛苦,沉淪在地獄的最底層;讓無知愚昧的世人匍匐在你的腳下顫抖敬畏;讓這片大陸瀰漫著美麗的黑暗,太陽的光芒永遠不能普照;讓整個世界恢復最初的秩序,在你的手中得到永生——」   我聆聽自己的聲音,眼睛裡煥放出神采。   我看見黑暗中的天神在對我冷笑,我的心中激盪起無限的仇恨與殺機。   「修嵐,去吧!去完成你的宿命!」   那個聲音用無可抵禦的自信與尊嚴沉聲說道,周圍的空間驀然一陣顫動,黑色的光席捲了我的視線。   我的頭象被魔法擊中,痛苦的呻吟而昏迷。   一切幻象都猶如噩夢般消失不見。   疼,這是我甦醒後的第一感覺。   我無力的張開眼睛,刺眼的陽光透過旁邊的窗戶照射在我的臉上,一片暖洋洋。   我驚奇的察覺到體內有著充盈的能量在循環不休的流動,使得我全身上下覺得通泰無比。   這是暗黑的力量。   我擁有了強大的暗黑力量,在接觸岑寂之輪後。   我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會造成現在的情況,但是這種擁有龐大無倫力量的感覺真是很美妙。   「主人醒了!」   我聽見希菡雅驚喜的聲音,為了省略麻煩,現在他們都統一稱呼我為「主人」。   是的,我是他們的主人。   不久以後,我要奪回比亞雷爾,重新成為它的主人,成為大地的主人。   我忽然湧起強烈的念頭,雙手緊緊攥起。   為什麼會這樣?   是岑寂之輪改變了我的命運,還是那個聲音喚醒了我沉睡的慾望?   我驚奇的發現身上的傷已經全好了,伸手一摸居然連傷疤也沒有留下。   我的嘴角逸出一縷無意識的微笑,我甦醒了,真正的命運從現在開始。   「主人,您餓不餓?」希菡雅關切的問道,陽光下她娟秀的面容顯得無限嬌好。   我搖搖頭,肚子沒有一點餓的感覺。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   「這是群山之城的一家旅館,主人。」安鷺笛嫵媚的聲音回答說,她輕輕為我按摩著頭,緩解我的頭疼。   「在我的手觸摸到岑寂之輪以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問。   希菡雅的臉上流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輕輕道:「實在太可怕了,當您的手碰觸到岑寂之輪的時候,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團黑色的光芒將您的身體完全吞噬,整棟石屋劇烈的搖顫,我們每個人的眼前都是一片黑暗只能聽見能量四處游躥的聲音。」   「後來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光漸漸的消失,安鷺笛將軍點燃火石,石屋裡一片狼籍。主人您躺在地上昏了過去,身邊全是碎裂的岑寂之輪晶石。那個奇怪的老人早就不見蹤影,我們只好先找了一家旅館住下等待主人甦醒。沒有想到,這一等又是三天。」   「岑寂之輪碎裂了?」我一怔問。   「是的,阿蘭佐大人說它是因為經受不住內部巨大能量的衝擊而自毀,奇怪的是主人您除了昏迷以外一點傷也沒有受。」安鷺笛說道:「主人,為什麼在您的身上會發生這麼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雪電的畏懼,岑寂之輪的毀滅,還有您突然變得高超的劍術和霸道的眼神。」   我冷哼道:「你似乎對我的這些事情很感興趣?」   安鷺笛一顫,急忙道:「無論如何,您都是我的主人,我對您永遠忠心不貳。」   我微微一笑,把手探進她的乳溝,觸手一陣火燙。   「主人?」   安鷺笛的眼睛猶如要滴出水來,膩聲叫道。   我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狂野的痛吻。   安鷺笛發出蕩人心魄的呻吟,在我懷中扭動著熱烈迎合。   希菡雅臉上一熱,急忙起身道:「主人,我為您打些熱水洗臉。」   我一把將她拖倒在床上,微笑道:「你也不許走。」   不知道為什麼,我在醒來以後體內的慾望特別強烈。   希菡雅嬌羞的輕聲道:「主人,我——」   安鷺笛將她拉進我的懷抱,嬌笑道:「別害羞了,主人那麼厲害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了,希菡雅快來幫忙啊。」   鶯歌燕語中,一室皆春。   我一覺醒來,兩女依然熟睡如泥,雪白粉嫩的身體與我糾纏在一起。   我輕輕推開壓在身上的希菡雅,她在睡夢中淺淺微笑,充滿幸福與滿足的樣子。   那個修嵐王子真是一個傻瓜,他居然不懂得如何去享受身旁的尤物,也令希菡雅苦苦等待了多年。   還好,一切由我結束,一切由我開始。   窗外已經全黑,我感到身上歡暢無比,精力比先前還要充足。   體內的能量依舊奔流不息,我逐漸已經適應。   只是那個神秘的石屋主人到底是誰?   他是在等我麼?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群山之城?   或許他對我並沒有惡意,但是我從來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力量和黑暗。   我伸了一個懶腰,慵懶的靠在床上。   「主人,您醒了?」羅伊在門外小聲的叫道。   「什麼事情?」   「有一個好消息,阿蘭佐大人已經順利的聯絡上蒙思頓的特使,現在特使大人正在隔壁的屋子裡等您。」羅伊微微興奮的回答。   「蒙思頓的特使?」我一皺眉,問道:「是誰?」   「是金沙公爵的世子德博將軍。」   蒙思頓幅員廣闊,擁有九郡百城,邊境四郡分別由與皇室關係密切的四位公爵鎮守,金沙公爵便是蒙思頓其中之一。他管轄著蒙思頓東方的翟亞司郡,手握十萬軍馬,幾乎是比亞雷爾全國兵力的總和。   「告訴阿蘭佐,我很快就到。」我回答說。   看來蒙思頓的嘉修陛下還沒有忘記比亞雷爾的落難外孫,不過他並不知道現在的修嵐已經不是他所瞭解的比亞雷爾王子。   我藉著月光找尋自己散亂在床上和地下的衣服,卻把兩女相繼驚動。   希菡雅首先睜開明眸,看我要起身趕緊道:「主人,讓我服侍您穿衣吧。」   我點點頭,安鷺笛也跟著過來幫忙,乘機在我的身上又送上幾個火辣辣的香吻。   我當然也不客氣,雙手齊下弄的兩女細細嬌喘,幾件衣服穿了大半天的時間。   「主人,您要吃點什麼?我吩咐廚房為您準備。」安鷺笛嬌聲問道,臉上滿是誘人的潮紅。   我撫摩著她飽滿的胸脯微笑說:「我還想吃你,可惜現在不行,蒙思頓的特使到了。」   「是嘉修陛下派來的特使嗎?」希菡雅欣喜的問道。   「好像叫什麼德博將軍,應該是吧。」我回答說,我相信阿蘭佐應該有這個判斷力和戒心,如果連這點都搞錯就根本不可能成為比亞雷爾的首席宮廷魔法師。   「他是金沙公爵的大公子,據說長的很英俊呢。」安鷺笛眉開眼笑的說道。   我重重拍她的屁股,道:「那你跟他去好了。」   安鷺笛一吐可愛的小舌頭,靠進我懷裡道:「他怎麼能跟您比呢,我現在對別的男人已經不感興趣。」   我哼了一聲道:「你們待在這裡等我回來,不准穿衣服。」   「為什麼?」希菡雅紅著臉問。   「我還沒夠呢,」我微笑道。   不理兩女的嬌嗔,我邁著輕鬆的步履走進隔壁的客房。   阿蘭佐、費冰和尤里魯正陪坐在一個貴族子弟模樣的年輕人身旁,想來他就是那個德博將軍了。   安鷺笛說的沒錯,他的確非常英俊,但是和大多數貴族子弟一樣,他保養的十分好,顯得略略有些嬌弱,根本不像一個沙場征殺的將軍。   屋中的人看見我走進來紛紛施禮,德博帶著熱情的笑容道:「修嵐殿下,我終於等到您了。」   這個傢伙一語雙關,我冷哼一聲問道:「德博將軍?」   「正是在下,」他微笑道:「我在群山之城待了三天,今天總算聯絡到阿蘭佐大人,得知殿下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   我坐下,羅伊帶上門在屋外守侯。   「閣下是嘉修陛下派來的特使?」我問道。   「陛下得知比亞雷爾的事情後十分關切,他特地飛書命令家父金沙公爵立刻設法潛入比亞雷爾接應營救殿下,並囑咐家父務必要將殿下完好無損的護送到帝都。」德博回答道:「在下奉陛下手諭和家父的命令星夜潛入群山之城,四處打探殿下的消息,到今天才聯絡到阿蘭佐大人。請殿下放心,在邊境我已經部署了2000精銳騎兵,隨時可以將您和諸位大人接應到蒙思頓。」   我點點頭問道:「你們來了多少人?」   「連我一共二十六個,加上早先安插在城裡的不下上百人,都是以一擋十的死士。」   我心中冷笑,雖然比亞雷爾與蒙思頓姻親多年,表面關係十分融洽,但是在群山之城中依然有近百名的細作,想來王都會更多。   什麼親情道義,都是用來欺騙無知者的幌子,在這個世界上永遠只相信力量。   我當然不會像尤里魯他們愚蠢到相信嘉修陛下肯為了我而出兵比亞雷爾,即使出兵也必定是出於蒙思頓利益的考慮。   我絲毫沒有憤怒的意思,這一切是理所當然。   如果是我坐在嘉修的位置上,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外孫而犧牲帝國的數十萬大軍。   否則他就不配為王者。   我知道阿蘭佐也有同樣的隱憂,但是眼前的情況除了蒙思頓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走,至少可以躲避來自考蘭明目張膽的追殺。   但是沒有人知道我心底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蒙思頓,嘉修,是我必須邁出的第一步。   我會殺了考蘭,每當想起這個名字我就充滿仇恨和殺機。   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是想以修嵐王子的身份為誰報仇,即使是復國在我眼裡也不值一提。   比亞雷爾不過是一個小國,得到它又能怎麼樣?   當我接觸岑寂之輪的一刻開始,我已經明白我的使命,我的心只有在無邊黑夜中自由飛翔的時候才會得到滿足。   我要俯瞰整個大地,雖然看來是那麼的遙遠,但我堅信我的宿命如此。   「如果沒有問題,我們明天早晨就起程。」我說道。   「可以,」德博嘿嘿笑道:「我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連妓院都不敢去逛,還是回到我們蒙思頓才好。」   聽到從這個傢伙嘴裡說出如此粗俗的話語,阿蘭佐也不禁有些愕然。   我卻突然覺得這個傢伙可愛了許多,至少他沒有偽裝道學的面具。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那麼我們就約定,等到了蒙思頓你就帶我去逛當地最好的妓院。」   我需要新的刺激,並不是說我已經厭倦安鷺笛和希菡雅,相反我越來越能從她們那裡得到人生的樂趣,不僅是肉體上,還有精神上的享受與放鬆。   但是,我血液裡流淌著的是不斷追求冒險刺激,尋找挑戰與未知的因子,我絕對不會滿足於現狀,因為滿足是摧毀一個人意志的毒藥。   阿蘭佐和尤里魯目瞪口呆,費冰卻依舊木無表情。   德博彷彿尋找到知己,興奮的點頭道:「好,包在我身上。」   他一下子和我的距離被拉近,親熱的摟住我的肩頭小聲道:「以前聽說你這個人雖然不錯,但有些古板。本來我還有些擔心一路上怎麼相處,現在才曉得傳言不可靠。」   阿蘭佐等人相視苦笑,心想不是傳言不可靠,而是失憶的修嵐王子性情已經大變。   是的,我的性情已經大變,我不再是以前的修嵐,我甚至本來就不是修嵐。   可是,命運卻賦予我這個特殊的是身份要我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麼,就來吧,從群山之城開始。 ∼第八章初臨貴境∼     第二天,在德博和他部屬的接應下我們順利離開群山之城。   當我走出城門的一剎那,我的心中湧起強烈的回望衝動,我知道這一步邁出就等若離開了比亞雷爾。   我無法預測需要再過多少日子我才能夠回來,將這座城,將這個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讓考蘭在我的劍下哀號呻吟?   西出若沂特山,我們與德博部署在蒙思頓邊境上的兩千精銳騎兵匯合,大家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經歷了半個月暗無天日的逃亡,我們終於擺脫了考蘭的追殺,來到一個安全和平的國度。   臉上的化妝自然不需要了,當希菡雅與安鷺笛在眾人面前撤去遮掩多日的面紗時,頓時引來無數驚羨仰慕的眼光。   六天後,我們抵達了翟亞司郡首府紅石城。   翟亞司郡境內全山環抱,如果說比雷特是群山之城,翟亞司或許可以稱作「群山之郡」。郡內的大多數城市都坐落在地勢平坦,土地肥沃的翟亞司盆地,而郡名便因此得來。   紅石城是蒙思頓十大名城之一,因城牆是用朱紅色砂石築成而得名。   為了歡迎我們,德博的父親金沙公爵親自在他的府邸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宴會,在紅石城的高官名將還有那些貴族名流都受到了邀請。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金沙公爵。   雖然父子兩人在相貌上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但是我第一眼就發覺了他們之間氣質上的不同。   德博是暖房裡的向日葵,耀眼而無法經受風吹雨打;金沙公爵是山巔遒勁的青松,滄桑卻剛毅挺拔。   金沙公爵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身材魁梧幾乎和尤里魯不相上下。他的性格顯得熱情直率,但在無意中眼睛裡總會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   一見面,金沙公爵便大力拍打我的肩頭,爽朗的笑道:「修嵐殿下,一路上德博這個小子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我微笑道:「德博將軍不僅沒有給我添麻煩,反而是我給他和公爵你添了不少麻煩。」   德博在一邊不滿的咕噥道:「真是的,在你眼裡好像我永遠長不大似的。」   金沙公爵朝兒子一瞪眼道:「你有長大嗎,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已經追隨陛下出征,統帥上萬大軍了。」   德博辯解道:「那是你不給我機會!你看這次的任務我不是完成的很好麼?」   金沙公爵哈哈一笑道:「就這點小事也在修嵐殿下面前炫耀,說你長不大還不服?」   然後他似乎是想到什麼,又問道:「德博,修嵐殿下今晚住在哪裡?」   德博連忙回答道:「我已經安排好了,就住在迎賓館。」   金沙公爵搖搖頭說:「殿下一行一共才七個人,如果不嫌棄就乾脆住在我的府裡吧。」   我一怔,一時猜不透金沙公爵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想拉攏我,作為一個落難的小國王子,似乎沒有這樣的必要。難道他對我還有其他的企圖?   我凝視金沙公爵,在他的眼睛裡除了熱情和爽朗我無法看見一絲的狡詐與虛偽,只得道:「這樣是否會打擾公爵?」   金沙公爵笑道:「不打擾,我這個人就喜歡熱鬧。你們多住幾天再走,一方面好好休息,另一方面讓德博帶著殿下在紅石城裡好好玩玩。」   德博大喜道:「這樣最好了,我可是紅石城最好的嚮導。修嵐殿下,您跟著我準沒錯。」   我點點頭,接受了金沙公爵的提議。   宴會很晚才結束,德博一直把我們送到客房門口。他喝多了些,臉上紅紅一片散發著濃郁的酒氣。   「修嵐殿下,您還記得我們第一天見面時的約定嗎?」德博忽然把頭伏在我的肩膀上小聲說道。   「什麼約定?」   「我要帶你去逛紅石城最好的妓院。」   「就現在麼?」我抬頭看了眼天色,月亮已經升到中天。   「對於我來說,美妙的夜生活現在才算開始,」德博打了一個酒嗝說:「讓我帶你去見識翟亞司最風騷美麗的女人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一下子就熱起來,酒精揮發起的慾念令我無法抑制。   彷彿間我已經看見醇香的美酒、妖艷的女人在我的面前晃動。   我點頭道:「不錯,美妙的生活現在才剛開始。」   德博嘿嘿笑道:「放心,我絕對不會令你失望的。」   說完,他拽著我的手就朝外走。   羅伊在身後叫道:「殿下,您去哪兒,要不要我跟隨伺候?」   德博向後擺擺手道:「不用,殿下會有人伺候的。」   可能是出於對金沙公爵的顧忌,德博沒有敢走正門而是帶著我穿過後花園。   明月在天。   清風拂面,花香四溢。   黑夜是如此的寂靜與美好。   我和德博剛走到後花園的門口卻突然聽見背後有一個冷冷的聲音問道:「德博,這麼晚又想溜到哪裡去?」   德博愕然回頭,一副老鼠見貓的表情。   我卻沒有絲毫的詫異。   在踏入後花園的第一刻,我已經覺察到其他人的存在。自從接觸過岑寂之輪,我的體內擁有了強大的暗黑能量,感官也遠遠的超出常人。   但是我的眼睛卻一亮,一個紅衣貴族少女雙手叉腰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的全身散發著青春的氣息,嬌美的容貌和刁蠻可愛的神態令人傾倒。   「翡雅,怎麼是你?」德博問道。   「哼,要不是我正好路過不就又沒人發現你偷偷溜出去幹壞事了?」   「什麼幹壞事?」德博一指我道:「我是陪修嵐殿下夜遊紅石城。」   少女明媚的眼睛發出夢幻般的神采,望著我道:「你就是來自比亞雷爾的王子修嵐殿下?」   「我是。」   「果然很英俊瀟灑,」少女的話語大膽而直露:「不過你可不要被我哥哥帶壞了,他可不是好人。」   「什麼嘛,」德博叫屈道:「光說我,你今天又是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一天不見人影,連父親歡迎殿下的晚宴也沒有參加?」   少女撇撇可愛鮮紅的小嘴說:「我當然是有事情去了。」   德博一臉鬼笑說:「是不是又偷偷去城外撒野了?」   「才不是!」   「放心,我不會告訴父親的。不過你也不要把我跟殿下出去的事情說出去,否則我們都要挨罵。」   少女氣呼呼的道:「你這是威脅。」   「不是威脅,是商量。」   「滾吧,德博,不要再讓我看見!」少女突然從花壇裡抓起一團黑泥惡狠狠砸向德博。   德博匆忙閃過,狼狽的逃出門回頭叫道:「母老虎,看誰敢要你?」   「你管!」少女忿忿道,明亮的目光又轉移到我的臉上說:「修嵐殿下,你要小心哦,我哥哥除了欺騙無知少女什麼都不會,跟他在一起遲早會倒霉。」   我微笑點頭道:「謝謝你關心,我會注意。」   少女的臉驀然一紅,轉身跑開,消失在瀰漫花香的夜色裡。   我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禁想到或許她也是一個不錯的獵物,可惜很快要離開紅石城,只有看這兩天是否有機會了。   我忍不住泛起一縷高深莫測的微笑,彷彿看見自己征服這個少女的情景。   是的,在世人眼中我是邪惡的,但我不在乎。   德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歎息道:「殿下,你總算領教到我這個妹妹的厲害了吧?   今晚還算好,可我已經忍受了十六年了。」   我回身拍拍他的肩頭,笑道:「不要想這些,快樂的事情正等待我們。」   德博不愧是此道高手,熟門熟路領著我找到紅石城最大的一家妓院。   他說的沒錯,深夜中雖然城市已經熟睡,但夜生活卻剛剛開始。   妓院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白天衣著光鮮,道貌岸然的貴族們在這裡雲集作樂,一擲千金。   這裡是夜的天下。   這裡是邪惡的溫床。   這裡是我的樂土。   因為金沙公爵的關係,德博和我受到妓院老闆娘的熱情招待,八名身材火暴,動人妖艷的少女環繞在我們的身邊。   德博左擁右抱,朝我笑道:「修嵐殿下,你怎麼還坐著不動?」   老闆娘媚笑道:「殿下,是不是這裡的姑娘不合您的口味?」   我看了一眼周圍的女人,冷冷問道:「這兒還有沒有處女?」   老闆娘眉開眼笑道:「有,當然有,我這就為您安排。」   不一會,一名身穿半透明衣裙的少女低著頭略顯羞澀的走進客廳坐到我身邊。   「她叫瑪莎,今天是第一次接客,殿下可要多疼惜一點哦。」老闆娘說道。   我打量身旁的少女,雖然她的容貌比不上希菡雅和安鷺笛,但是別有一番清純秀麗。   我把她攬進懷裡,感受到她嬌小的身體微微的顫抖。   德博笑道:「看來殿下看上瑪莎小姐了,不如讓老闆娘為你安排一個房間?」   我肆意撫摩揉捏瑪莎略顯稚嫩的胸脯,微笑說:「為什麼還要安排房間,這裡不是很好麼?」   德博一怔,掃視客廳笑道:「好,就這裡也不錯。」   他拉過其中最美艷的一個少女道:「麗娜,今晚就你陪我了。」   其他的少女紛紛撒嬌不依,德博笑道:「你們急什麼,在外面排隊等我一個一個的來。」   老闆娘一臉獻媚的笑容,說道:「紅石城的小姐們誰不知道德博將軍的厲害,今晚就請兩位多多照顧了。」   片刻後,客廳的門被關上,裡面只剩下我們兩男兩女。   德博坐在我對面的椅子裡,挑釁似的將懷裡的麗娜斗弄的面紅如火,不停嬌吟。   但在我看來,這個女人有大半是故意裝出來的。   我低下頭,專心享受懷抱裡的瑪莎。   幾乎沒有費太大力氣,瑪莎就被我熟練老道的手法挑逗的嬌喘連連,身體不住扭動顫抖,完全忘記了開始時候的羞澀和恐懼。   她和麗娜不同,她是一個處女,對於我這樣的挑逗幾乎無法抵抗。   她的衣服一件件減少,眼睛裡射出情慾的火花,櫻桃小嘴火熱的吻在我裸露的胸膛。   我感覺自己越來越興奮,體內流動的能量象潮水般澎湃歡騰,渴望著刺激與快感。   但是我並不著急,我要慢慢享受這個少女,讓她的身心完全為我開放。   對面傳來德博和麗娜劇烈放浪的呻吟呼叫,他們已經開始了。   這聲音更加刺激了我體內的暗黑能量,而瑪莎已經意亂情迷,迷失在我的慾火中。   是時候了,當我進入她溫暖潮濕卻顯得嬌嫩滑潤的身體時,少女發出痛苦興奮的喊叫,眼睛裡流下晶瑩的淚水。   我毫無憐惜,繼續自己的進程。   在耐心的耕耘以後,現在是我收穫的季節。   客廳裡瀰漫著濃郁的春意,我和德博各自抱擁著少女坐在椅子裡興奮的享受這難以言喻的快樂。   不知道過了多久,德博終於支持不住,停歇下來粗粗的喘息。而我卻慾望高漲,讓懷中的少女在痛苦的眼淚和快樂的呻吟中第一次體驗到男女間最濃烈的快感。   「媽的,定是我今晚喝多了才輸給你。」德博不服氣的喘息說道。   我沒有理睬他,猛然一挺腰進入少女的最深處,把慾望和熱力全部傾斜在她嬌嫩的身體裡。   瑪莎聲嘶力竭的呼喊哭泣,頹然癱倒在我的大腿上。   我的心頭一片空明,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反而覺得精力更加的充足。   體內的能量排山倒海般的洶湧呼嘯,吸納著殘留的興奮感覺,然後緩緩的流入我的小腹。   殺意,我的腦海中再次湧現莫名的殺意。   即使對於這個清純嬌柔的少女也不能例外,我的眼睛流露出森寒的冷光,凝視匍匐在我懷裡的瑪莎。   只要我輕輕的在她雪白的脖子上一扭,她就會帶著對我的留戀和人道後的快樂永遠在這個世界裡消失。   我微笑著,輕輕撫摩她的背脊想到。   突然我的心頭警兆乍現,我的直覺告訴自己在客廳的窗口外湧動著陰森寒冷的殺氣。   有人準備行刺我們。   是想殺誰?   德博還是我?   一縷冷笑浮起,我若無其事的撫摩著瑪莎滾燙的胴體,將無限的殺意轉移到窗外。   是他們惹上我,那麼我只有解決他們的生命。   「匡——」   在德博和兩名少女驚聲呼叫裡,從窗口閃電似的躥進四名黑衣的刀手。   他們彷彿已經商議好策略,分作左右兩隊分別襲擊我與德博。   我端坐在椅子裡紋絲不動,從容的盯著撲向我的兩名刀手。   瑪莎嚇的軟倒在地上,只懂得閉起眼睛呼叫。   一上一下,兩道森寒凌厲的刀光同時朝我劈到,在配合上天衣無縫。   刀泛著詭異的綠色光芒,我知道是淬毒的結果。   他們的身手或許算的上不錯,可惜遇見的是我。   「啪!」   「啪!」   我探手拍在兩把刀的刀側上,手心吐出強大的暗黑能量。   大多數世人把它稱為「魔氣」,其實他們不懂得力量就是力量,沒有正義與邪惡的分別。   「啊——」   兩名刀手猶如斷線的風箏,連人帶刀被我震飛到半空,狠狠撞落在牆角各自從嘴裡溢出一口鮮血。   我巋然不動,伸手利落的折斷座下的兩根椅腿揚手射出。   氣流激盪,殺氣橫飛。   折斷的椅腿宛如鋒利的箭矢扎入了兩名刀手的胸口,帶走了他們卑微的生命。   我舒暢的笑起來,笑聲中充盈著邪惡與冷酷的意味。   這是我第一次利用體內的暗黑能量殺人,殺的如此輕鬆利落,令我感覺到無比的舒爽。   今後,會有更多的人死在我的殺戮中,無論是誰,只要阻擋了我前進的路,結局只有死亡。   我是不可忤逆的,我背負著上天賦予的宿命。   看著從屍體裡汩汩流淌的熱血,我溫柔的微笑。 ∼第九章美麗人生∼     「啊——」   是德博發出的慘叫,他的肩頭被割了一刀。   其實德博的身手頗有造詣,可惜精疲力竭,赤手空拳的他實在無法抵擋兩名訓練有素的刀手攻擊。   如果不是因為得到岑寂之輪中的暗黑能量,或許我現在也一樣的狼狽。   我悠然起身,猶如幽靈般出現在兩名刀手的背後,在他們作出反應前將充滿暗黑能量的手掌印在了兩人的後背上。   強大的能量洶湧吐出,排山倒海的湧入他們的體內。   兩名刀手悶哼一聲頹然倒下,鮮血從口鼻中緩緩流出。   「好樣的,修嵐殿下!」德博喝彩道,可是他的眼睛裡流露出驚訝震撼的光芒,我知道他是驚詫於我超卓的身手和冷靜。   「還有一個,」我淡然道,俯身揀起一把失落在地上的刀,轉手擲向窗台下雪白的牆壁。   「彭!」   彎刀捲裹著引動的氣流插入牆體,穿透了不算太薄的牆磚。   「啊——」   窗台外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最後一個潛伏在那兒的刺客被我輕鬆解決。   我心頭瀰漫的殺意終於得到舒解。   此刻門被打開,老闆娘帶著一群殺氣騰騰的保鏢衝進客廳。   當她看見滿地的屍體和殷紅的鮮血忍不住驚恐的叫了起來。   「叫什麼?」德博呵斥道:「不就死了幾個刺客?」   「可是將軍您肩頭的傷?」老闆娘戰戰兢兢指著德博肩頭流淌著墨綠色血液的傷口說道。   「媽的,毒刀!」德博狠狠踢了一下腳邊的屍體。   我走過去,拿出黃金匕首道:「別動!」   德博愕然望著我問:「殿下,你要幹什麼?」   「我替你割下被毒氣感染的壞肉,想不殘廢就不要亂動。」   說完,我不理會他是否答應,準確的將一塊深紫色的壞肉用匕首剜了下來。   德博疼的大叫一聲,額頭冒出冷汗。   我木無表情的收起匕首問道:「德博,你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   德博充滿怨毒的道:「這些要暗殺我的魔武士只能出自一個地方——黑旗團。」   「黑旗團?」   「就是蒙思頓最大的盜匪集團,他們鼎盛時期人數近萬,後來被我父親連續重擊實力大損,最後只能躲到翟亞司西面的萊思特郡。這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我們和黑旗團的仇怨就這樣結下。」   說著他感激的對我道:「今晚多虧殿下您了,否則真說不定要讓他們得手。」   老闆娘惶然道:「將軍,我們和黑旗團沒有一點關係,這件事情和我們無關啊。」   「量你們也不敢,」德博說道:「他們盯著我們父子很久了,今天定是看見我們只有兩人出來才驟然下手。哼,這筆帳遲早要算。」   我淡然道:「把屍體清理了,我們早些回去吧。」   老闆娘獻媚道:「將軍,如果您還沒有盡興不妨我命人將兩位小姐送到府上?」   「你想我被老頭子罵死啊?」德博道:「今晚就這樣,其他事以後再說。」   第二天清早我去拜會金沙公爵,準備商量去帝都的行程。   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金沙公爵粗獷的聲音在訓斥自己的兒子:「你這個笨蛋,簡直是我的恥辱!」   德博狼狽的應道:「是,是,父親,我是笨蛋,我不該半夜偷偷溜去找妓女。」   「找妓女算什麼?」金沙公爵哼道:「老爸我年輕時候也風流過,哪個正常男人不喜歡漂亮女人?你是笨在居然不帶一個護衛就偷偷溜出門,萬一真被人砍死,還拖累到修嵐殿下,你叫我怎麼向你老媽和陛下交代?」   原來如此,我不禁莞爾一笑。   看見我站在門口,德博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   金沙公爵怒道:「怎麼,我說的不對麼?」   德博可憐兮兮的指指門口的我,金沙公爵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逝,我知道他是驚詫於以他的實力居然沒有發覺我已經站在了門外。   「修嵐殿下,昨晚的事情多謝您的出手才避免德博遭人暗算。」金沙公爵走到我面前,感激的拍拍我肩膀說:「我雖然有三個兒子,可就算這個小子有點像我,要是出了事我非把黑旗團踏平不可。」   我淡然笑道:「公爵大人客氣了,我只是為了自保。」   金沙公爵嘿嘿一笑道:「沒有想到殿下的身手這樣高明,我查看過那幾具屍體,都是一擊致命。其中還有兩個甚至全身經脈斷裂,七竅流血而死,可見殿下的實力已經不下紅衣騎士的水準。只是不知道殿下是在哪裡修煉到這樣一身絕技?」   老傢伙,是在摸我的底吧?   看來關於我失憶以後性情驟變的傳聞已經傳到他的耳朵裡,因此才旁敲側擊。   我從容的回答道:「公爵大人,真是對不起,我最近有些失憶,關於以前的往事幾乎全部忘記了。」   德博嘻嘻笑道:「我倒是覺得失憶後的修嵐殿下比傳聞中的要可愛有趣許多。」   「笨蛋,傳聞總不可信,到現在還不懂?」金沙公爵又罵他的兒子道。   我微微含笑,沒有說話。   我彷彿感覺他們在說另外的一個人,那個人叫修嵐,是比亞雷爾的王子。   傳聞中的修嵐王子溫文爾雅,善良慷慨。   我擁有的是一顆黑暗的心,那些世人眼中的美德在我的心目裡不屑一顧。   我不是修嵐,我是我自己。   「殿下,您找我是為了行程安排的事情?」金沙公爵問道。   「是。」   「這些我已經安排妥當了,正準備找您商量。」   「如果已經安排妥當,似乎就不必再商量,直接告訴我就是了吧?」我說道。   金沙公爵一怔,搖頭笑道:「我只是安排護送的人手和旅途用品,具體的路線和出發日期還需要殿下決定。」   「就三天後吧,」我說:「不知道公爵大人準備了多少護送的人手,又準備命誰領隊?」   「本來我打算派500騎兵護送,但是經過昨晚的事情為了以防萬一我臨時又增加了500人。」金沙公爵回答道:「至於領隊的人,殿下您看讓德博追隨您去帝都如何?」   「好,就這麼安排。」我點頭道:「多謝公爵大人。」   德博興奮的道:「太好了,這下我又可以和殿下一路做伴一直玩到帝都了!」   「你小子怎麼就知道玩?」金沙公爵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要是殿下出了一點紕漏,小心我砍了你的腦袋。」   德博一吐舌頭,嘻嘻一笑。   我感受到他們父子間真摯的情懷,心中卻十分不舒服。   德博的父親是金沙公爵,一個名震蒙思頓的人物。   他可以像雛鳥一樣躲在父親的庇護裡生活行樂,無需擔心任何的風雨。   而我,我的父親又是誰,他在哪裡?   是那個死去的比亞雷爾國王麼?   他不是,更不配。   或許沒有人配的上這樣的身份,我就是我,不必仰慕任何人的恩澤。   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即使是父親。   他會背叛,會蒼老,會死去。   唯一可以相信和依靠的永遠只有自己的力量。   這是亙古不會改變的法則。   就彷彿是在黑暗裡,看不見任何的景象,無法依靠任何的佑護,惟有自己才是最真實的。   「父親,我也要去!」   一把熟悉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翡雅拉著金沙公爵的手臂撒嬌道。   「你去幹什麼?」金沙公爵一皺眉頭,有些無可奈何的看著女兒。   「帝都那麼好玩,可我才去過一次,這回不正是一個機會我怎麼可以錯過?」翡雅閃動著明艷動人的大眼道:「再說讓哥哥護送修嵐殿下我可不放心,就他這份材料不把殿下弄丟就把殿下帶壞,我要跟著監視。」   德博哼道:「得了,翡雅,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去帝都,幹什麼說我的不是?」   金沙公爵微笑說:「翡雅,如果你想去帝都也不用著急,不久後就是陛下七十歲的壽辰,到時候我會帶你一起到帝都為陛下賀壽。」   「我就是想和哥哥他們一起去!」少女依依不饒的說道。   「別再糾纏了,」金沙公爵扳臉道:「你以為殿下和你哥哥去帝都是為玩的事情?」   翡雅見父親有些發怒,眨眨眼睛跑出了書房。   我們三人相顧一笑,繼續討論行程的安排,然後又由金沙公爵為我介紹了帝都的局勢。   嘉修陛下年近七十,是蒙思頓歷史上少見的有為君王。但是在儲君問題上,他始終猶豫不決。   大皇子歐特雖然資質平庸,但畢竟是修嘉的長子,因此得到不少重臣的擁護;次子亞丁幹練果決,可惜生性刻薄,為不少貴族所忌諱;第三個有希望的人選是馬斯廷皇子,他交際廣闊,慷慨好施,深得修嘉陛下的寵愛,可惜他並非皇后所生。   為了爭奪未來的帝位,三個人勾心鬥角,相互攻擊,成為蒙思頓最大的隱患。   金沙公爵特意提醒我這點就是為了避免我也被無意捲入這場宮廷鬥爭,成為可悲的犧牲品。   不過他未免太小看我了,如果帝都的局勢是平靜無波或許我才會真的失望。   只有在暗流洶湧的情況下,我才真正有機可乘。   閒談半天,我告辭走出書房。   屋外的陽光燦爛的灑在我的身上,或許有些不習慣,我微微閉起眼睛。   「修嵐殿下?」   身旁響起翡雅的聲音,我心中微微一笑,問道:「是翡雅小姐,請問有什麼事情?」   「你有空嗎,我想請你陪我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翡雅說道,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狡黠的光芒。   我知道不會這麼像她說的簡單,但還是點頭答應。   還有三天時間,或許我可以好好利用。   而看上去,這個刁蠻任性的少女似乎對我也頗感興趣。   「快跟我來!」   她漫無心機的拉著我的手走向後花園,金黃色的頭髮在陽光裡熠熠閃亮。   「聽說你昨天一個人就解決了五名刺客,是真的嗎?」少女好奇的問道。   「是。」我回答說。   「你比我哥哥厲害多了,要他解決五個美女沒問題,換成刺客他只有逃命的份。」   我默然沒有回答,猜測她究竟要帶我到什麼地方去,有怎樣的企圖?   答案很快就出現了,當我的腳一踏入後花園就立刻感受到花叢中蘊藏的危險。   大約有七八個人正隱藏在樹木花草的背後,緊緊的盯著我。   他們不是刺客,金沙公爵的府邸裡絕對不可能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這只能是翡雅的安排,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想暗算我?   為什麼,是真的想殺死我還是為了捉弄我?   我飛快的思索,表面卻若無其事的走向埋伏圈。   一根黝黑的繩索隱藏在草叢中,橫亙於我經過的路上。   我抬腳,踏在繩索上,發出一抹不經意的冷笑。   無論是誰,無論為什麼原因,如果想暗算我,我絕對會讓他終身難忘。   也許是繩索被我踩住失去效用,翡雅先是一怔然後大聲叫道:「大家快上啊!」   從樹木花叢後立刻撲出七個手拿棍棒的貴族青年,叫嚷著朝我衝來。   翡雅,想捉弄我,我冷哼著睥睨周圍的對手。   幾乎在瞬間,我的身形猶如閃電一般晃動穿梭在人群裡,經過之處,那些貴族青年紛紛慘叫倒地,痛苦的呻吟。   他們沒有死,只是肚子上被我重重的錘擊。   如果他們手中拿的是劍而不是棍棒,也許現在已經變成死屍。   我不在乎殺幾個人,即使是貴族。   看到一地翻滾的同伴,翡雅驚訝的望著我,眼睛裡充滿崇敬的神情道:「修嵐殿下,你真的好厲害!他們幾個加起來,居然還擋不住你一眨眼的工夫。」   我哼了一聲,抓住她的手拖向一片小樹林。   「你要幹什麼?」雖然發出驚叫,她卻沒有掙扎,臉上也沒有害怕的表情。   我把她拖進樹林站定,銳利的目光冷漠的掃視她。   雖然才十六歲,但是她已經發育的很好,挺拔的胸脯幾乎不遜色於希菡雅。   「是你安排的?」   「是我安排的,」翡雅點點頭道:「誰叫他們都不相信你昨晚一個人殺死了五名刺客?我只好讓他們試試,誰知道他們那麼窩囊?」   「以後不要再玩這種遊戲,我沒興趣。」   「可是只有這樣我才能親眼看見你有多厲害啊?」   「果然是你一手策劃,」我冷笑,突然身手抓住她,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挺翹的屁股上。   「你幹嗎?」她驚呼道。   「給你一點教訓。」我又打了她兩下,享受她充滿彈性的肉體和處女的幽香。   「你欺負我——」她居然哭了起來,眼淚從明媚的大眼裡流落。   我冷冷看著她,道:「不要以為我是別的什麼男人,會因為你的哭泣而害怕或者心軟。以後不要招惹我,否則就不會像今天這麼簡單了。」   「我偏要招惹你,你能怎麼樣?」她哭泣道,模樣異常動人可愛。   我猛然抱住她,低下頭用充滿男性魅力的嘶啞嗓音道:「我可以先演示給你看一次。」   在她的愕然中,我的嘴巴吻在了她櫻紅的小嘴上。   她頓時呆住了,任由我的舌頭伸進她的小嘴裡翻捲吮吸,既而生疏僵硬的回應。   她的臉越來越紅,眼睛不知不覺中閉了起來,美麗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帶動主人的嬌吟。   我雙手緊緊擁抱住她,讓她飽滿的胸脯在我堅實的胸膛上不斷摩擦,刺激她的神經和慾望。   她逐漸迷失在我的攻勢裡,任由我肆意的撫摩親吻,全然忘記了周圍的事物。   我的慾望高漲起來,剛準備將她按在一株古樹上進一步侵犯,卻聽見林外那幾個貴族青年叫道:「翡雅小姐,你沒事吧?」   翡雅被叫聲驚醒,急忙推開我,看了眼凌亂的衣衫朝外面叫道:「沒事,我這就來。」   然後垂下頭用少女嬌羞的語氣低聲說:「你壞透了,修嵐。」全然沒有了昨晚的刁蠻模樣。   我暗自憤怒林外的那些混蛋,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麼不殺死了他們?臉上卻平靜的道:「這只是一個懲罰,如果你喜歡隨時可以來領取。」   「我會的!」翡雅嬌笑回答,身體緩緩後退,說道:「等我到了帝都,還要找你索要更多的懲罰。」   我看著她消失在林外,微微的一笑。我知道她已經逃不過我的手心,就耐心些留到帝都再慢慢享受金沙公爵為我精心培育了十六年的紅石城之花吧。   陽光灑滿樹林,我忽然有一種美好的感覺升上心頭,不禁又是一笑,在無人處。 ∼第十章愛與永生∼     三天後,在德博和1000騎兵的護送下,我們重新啟程,趕往蒙思頓的帝都聖殿城。   傍晚的時候,我們在一座名叫弗羅提思的小城外紮營。   弗羅提思城主米其那子爵早就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將他的府邸讓出一半房間提供給我們。   歡迎宴會結束後,我回到屋子裡準備休息,安鷺笛拉著希菡雅溜了進來——她們已經無法離開我。   偏偏德博也跟了進來乘著酒興與我大談宴會上見到的美麗貴族婦女。   安鷺笛惡狠狠盯著他,目光足可以殺死德博一百次。   我正準備打發這個傢伙回房睡覺,羅伊卻苦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羅伊,你也睡不著麼,正好坐下來陪我們聊天。」德博興高采烈的說道。   「殿下,德博將軍,有一位客人一定要見你們。」羅伊的表情有些古怪。   「什麼人,這麼晚還來麻煩我們?」德博不滿的說。   「是一位美麗的小姐。」   「美麗的小姐,為什麼不請她進來?」德博兩眼發光叫道。   「不用請,我自己進來了!」一把清脆悅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德博連看也沒看,一張興奮的臉立刻哭喪下來。翡雅像一只快樂的小鳥飛進屋子,差點就撞到我的懷裡。   羅伊歎息道:「我沒有說錯,是一位美麗的小姐吧?」   德博怔怔看著翡雅問道:「你怎麼跟來了?」   翡雅揚起嬌艷清純的小臉說:「哼,為什麼我不能跟來?」   「父親知道麼?」   「他要是知道怎麼可能還放我出來?」   德博著急道:「你就這樣溜出來,還不把老媽急死?」   「放心,」翡雅得意道:「我已經留了一張字條,說我來找你。他們看見後就不會擔心了。」   「哼,不行,明天你就回去。」   「為什麼?」翡雅不服氣的道:「我偏不回去。再說你不怕我回去的路上遇到意外,到時候你怎麼和父親交代?」   德博嘿嘿一笑說:「別用這個搪塞,我會派一個小隊的騎兵護送你回紅石城。」   翡雅偷偷瞟了我一眼道:「我不回去,你要是真的把我送回去我還會溜出來,還要把你以前做的那些醜事全部告訴父親。」   德博苦笑說:「不要胡鬧了,好麼?我的大小姐?」   翡雅用貝殼般潔白美麗的牙齒輕輕咬住下唇,望著我。   我微笑說:「德博,不用趕她走了,就讓她和我們一起去帝都,免得她又要耍什麼花招。」   翡雅開心的道:「還是修嵐殿下好,不像哥哥總那麼凶。」   德博無可奈何的搖頭說:「好吧,就讓你跟著,不過一路上必須服從我的命令,不准惹禍。」   翡雅嬌笑道:「你還是管好自己吧,哥哥。」說著她熱情的拉住希菡雅的手道:「希菡雅姐姐,今晚我就和你睡一起吧。」   希菡雅望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反對才點頭道:「好吧,我們這就回房吧。」   兩個美麗的少女牽手離開,在出門的時候各自給了我一個甜蜜的微笑。   希菡雅的含蓄而溫柔;   翡雅的熱烈而純真。   德博望著希菡雅與翡雅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搖頭苦笑說:「在紅石城,除了老爸我最頭疼的就是她了,這回去帝都千萬不要給我惹出麻煩來。」   好像翡雅的出現令德博心情大壞,又聊了幾句後他便起身告辭。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安鷺笛,她朝我嫵媚的一笑說:「主人似乎又看上了翡雅小姐?」   我冷冷的道:「你不開心嗎?」   安鷺笛嬌笑道:「主人身邊的女人越多,就越說明我的眼光不差,我怎麼會不高興呢?」   說著,她的臉上浮現起艷麗的紅暈,膩聲說:「主人,今晚就讓我好好伺候您吧。」   我微微一笑,抱起安鷺笛走向大床,掀起一陣狂風暴雨。   風雨過後,筋疲力盡的安鷺笛軟倒在我的身體下,滿足的微笑說:「只有和主人在一起的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以前的十九年都算白活了。」   我揉捏著她比常人更加豐滿碩大的胸脯,淡然問道:「你滿足了麼?」   安鷺笛舒服的呻吟道:「我快樂的幾乎想飛起來,全身都已經動彈不了了。我知道主人還不夠,不如乘著今晚就把隔壁的希菡雅和翡雅一起享用了吧?」   我微笑起身,拍拍安鷺笛的臉蛋道:「你好好休息,不要忘了夢裡想我。」   安鷺笛甜甜的笑道:「我的夢怎麼可能沒有主人呢?」   我披上衣服走出臥室,來到隔壁的房間門口。   裡面沒有一點聲音,我推了推,門反鎖著。   但是這樣的門鎖怎麼可能阻擋住我的慾望?我的手掌輕輕貼在門板上,一道剛烈的能量從掌心吐出,「啪」的一聲輕而易舉的震斷門鎖。   我徐徐推開門,桌子上的蠟燭燃燒著昏黃的光芒,整間屋子沉浸在一片幽暗的朦朧中。   希菡雅與翡雅面對面熟睡在床上,燭光映照著兩張嬌艷絕倫的臉蛋,雪白的肌膚半裸在外。   我關上門,無聲無息的走到床邊,看見希菡雅睡夢中的嘴角忽然逸出一抹甜蜜溫馨的笑容。   她在想我麼?她是夢見我了麼?   我的心頭一熱,低頭吻在她溫暖香潤的櫻唇上。   希菡雅的眼睛惶然張開,似乎想驚呼掙扎,但當她看清我時卻輕輕鬆了一口氣,熱烈的回應我。   我的身體壓倒在床上與希菡雅擁吻纏綿,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體內的慾望呼嘯歡騰。當我眼角餘光望見酣睡在另一邊的翡雅時心中更產生一種刺激香艷的歡暢。   「主人,您是怎麼進來的?」希菡雅細細的嬌喘,小聲的問道。   我冷然一笑道:「只要我想見你,有什麼可以阻攔我?」   希菡雅感動的凝視我,忽然主動抬頭將她的小香舌探進我的嘴裡任由我吮吸品嚐。   良久,唇分。   「我要你,希菡雅。」我在她的耳邊輕聲說,用嘴唇緩緩摩擦她貝殼般可愛的耳朵,逗弄的她全身發燙,眼睛中閃爍著如火的情慾。   希菡雅猶豫道:「可是翡雅小姐就在身邊?」   我褪下她的褻衣,把大手貼在她像山峰一般挺拔的胸脯上熟練的揉搓道:「她睡著了,不必管她。」   「我,我怕她會——哦!」   希菡雅在我一雙魔掌的撫摩揉捏下漸漸迷失,雙頰象晚霞似的燃燒,小巧的鼻子裡發出細微的呻吟,眼睛無力的閉上一任我在她美麗的胴體上肆虐。   終於,我成功的挑起她的情慾,令她最後的一點理智和羞恥也徹底崩潰。她漸漸放開,熱烈的迎合我,熱滑的小舌頭吻遍了我的全身。   我知道是時候了,身體猛然一挺與她完全融化在一起。   希菡雅拚命克制體內快感而引發的呻吟,惟恐驚動身旁的翡雅,這樣更激起我的慾望。   我猛烈粗暴的侵犯她,把她的肉體和靈魂推上一個又一個的浪尖,我身體中的暗黑能量洶湧澎湃,興奮的吸納著難以言喻的快感,幾乎要將我吞沒。   「轟——」   我的心頭忽然一片空明,體內激盪的能量徐徐朝四周漣漪般的擴散延伸,與身外的空間融為一體,不斷貪婪吮吸吞噬著游離在宇宙間若有若無的暗黑能量。   我的感官也隨之伸展,隨之蔓延。   我看見翡雅其實早就醒來,卻緊緊閉著雙眼留意我們的動靜。她的臉蛋紅暈流動,貝齒死死的咬住嘴唇,模樣無比動人。   我看見隔壁的屋子裡安鷺笛並沒有睡著,她抱著我躺過的枕頭正滿臉幸福的回憶剛才的風雨。   我看見德博的房間空空蕩蕩,這個傢伙一定又偷偷的溜出去尋找晚宴上獵獲的貴族美女。   我看見無垠的星空,瀰漫著濃郁的黑色和岑寂的聲音。   我的心在狂喜中震顫,身體劇烈的抖動,將排山倒海的慾念傾斜在希菡雅完美無缺的胴體中。   「轟——」   天地在消失,在重現;   黑暗在歌唱,在哭泣;   我的每一寸肌膚都感受到了歡騰,感受到了充實。   我的腦海裡飛快的閃現過一副圖像,是那屹立山巔雲峰的天神!   畫面迅速消退,我的思維又回到現實。   溢出體外的能量彷彿受到了我的召喚,徐徐的收縮,慢慢流回我的身體與體內的能量重新匯合,充盈鼓蕩在每一個角落。   那中感覺,奇妙而無法描述。   「哦——」   希菡雅終於無法抑制的呼叫出聲,身邊的翡雅忍不住微微一顫,呼吸急促起來。   我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知道這個刁蠻的少女已經情動。   我探出一隻手悄悄摸進她的褻衣,手指剛一碰觸到她嬌嫩豐滿的胸脯,翡雅情不自禁的猶如一羽受驚的小鳥戰慄起來,卻依舊不肯吭聲。   盛宴既然開席,我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我的手加大的力度和頻率在她的胴體上肆意的撫摩挑逗。   「主人?」希菡雅疑惑的輕呼。   我騰出一隻手輕擰她的臉頰道:「好好休息一會,等我解決了她回頭還要享用你。」   希菡雅的玉容一紅,順服的從背後抱著我,把頭貼在我的背脊上。   「啊——」   翡雅終究無法掙脫我的魔掌,渾身溢滿激情的紅暈,投入我的懷中。   我狂野的侵犯她,直到她失去最後的抵抗,將潔白無暇的處女胴體完全展露在我的面前。   翡雅嬌羞的想把臉蛋藏進我的懷抱裡,我卻用手抓住她微笑道:「翡雅,不要害羞,讓我好好欣賞你的身體。」   「哼,看就看,有什麼了不起。」翡雅揚起頭,像一羽驕傲的孔雀婀娜的開屏。   她的身材或許沒有希菡雅修長,也不如安鷺笛豐腴,但是玲瓏嬌小,骨肉停勻,別有一番少女的丰韻。   尤其是她的蓓蕾,稚嫩清澀剛夠我盈盈一握,隨著緊張的呼吸而上下起伏,微微的顫抖,惹人遐思。   畢竟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在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很快她就敗下陣來,羞澀的閉起眼睛嬌哼道:「還沒有看夠麼,大色狼?」   說完自己卻咯咯嬌笑起來,胸口抖動的更加劇烈。   我忍不住親吻在她嬌嫩的蓓蕾上,引得她發出輕輕的呻吟。   她抓住我的一隻手送到她濕潤柔軟的小腹下,低聲喘息說:「這是你的小翡雅的第一次,你可要疼惜人家哦。」   一股慾念猛然竄起,我沉悶的哼了聲伏下身體,細細的品嚐號稱紅石城第一美女的傾城之花。   雲捲浪翻,翡雅生澀而熱情的迎合著我,嬌小的胴體痙攣般扭動舒展。   身旁的希菡雅看的心潮蕩漾,按耐不住對我的依戀,嚶嚀一聲緊緊貼上我赤裸的後背,用她滾燙柔滑的胸脯在我的身上忘情摩擦。   我的情慾高漲,在翡雅的婉轉鶯啼中終於將她佔有。   她痛呼著流下幸福的淚水,拚命用她潮濕香滑的小嘴親吻我道:「修嵐,我愛你!」   愛?   一種愚蠢蒼白的情感,一個空洞虛無的字眼。   我冷笑。   什麼是愛?   我不需要愛,我只要世人的敬畏與順從,我只要大地和星空在我的腳下戰慄哀號。   情慾潮水一樣退去,冰冷的殺意在腦海中徘徊。   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彷彿催眠般在我的心底說道:「殺死她,修嵐。殺死你佔有的女人,給她永生,讓她永遠不能背叛你。」   我的眼中掠過一絲寒光,身體開始僵硬寒冷,濃郁的殺氣瀰漫而出。   「主人?」   希菡雅感受到我的異樣,疑惑的在身後叫道。   「滾開,不要阻攔我!」   我茫然回過頭,冰冷的聲音彷彿是從地獄中發出。   「修嵐?」   翡雅驚愕的望著我,不能明白為什麼我突然間如同換了一個人。   我還是我,我只是要給愛我的女人永生,讓她將這份愛永遠的保存,不受時間的扼殺,不受塵世的污濁。   身位召喚師的她敏銳的覺察到我身上散發的殺氣和眼中駭人的光芒,希菡雅瞬間從短暫的驚駭中恢復,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用甜美虔誠的嗓音低聲吟頌道:「偉大的光明女神熙爾寞雅,請用您心中的光驅散我們面前的黑暗與邪惡,將溫暖與光明賜予世人。」   ——「光之符!」   她溫暖的手貼到我赤裸的背脊上,泛起一團銀白色的光芒,一股清涼舒暢的氣息由背後流遍全身,抑制住我心頭莽動的殺機。   一團詭異的黑光在我的眼睛裡一閃而逝,目光重新恢復清澈。   我重重的喘息,冷汗從額頭流淌下來。   殺意消退,我感到一陣短暫的疲憊和空虛。   「修嵐,你沒事吧,真是嚇死我了。」翡雅撲進我的懷裡,用熾熱細膩的嬌軀融化我有些僵直的身體。   我有些恍然的撫摩著她,感受一個少女從心底發出的對我純真的依戀。   我剛才差點殺死了她,這是為什麼?   難道真如同那個聲音所說的,只有這樣我才能給愛我的女人永生,讓她對我的愛戀永遠的存在?   我吐出一口濁氣,抬頭透過輕柔的窗紗看見懸掛在窗台外的明月,夜色寧靜深邃,有風在自由的飛翔。   耳中聽到希菡雅在安慰受驚的翡雅:「沒有關係了,主人剛才只是神志有些恍惚。」   翡雅似乎很理解的「哦」了聲,當然是聯想到我失憶的事情。   我微微一笑,沒有解釋,將兩個深愛上我的女人攬入懷抱,用夢幻一般的聲音道:「你們永遠都是我的女人,永遠都是,直到永生。」   兩女動情的回抱我,緊緊依靠在我的胸口,剛才的事情已經風消雲淡,再不留下絲毫的痕跡。   我們就這樣靜坐,看月亮爬過窗台。 ∼第十一章黑旗團∼     八天後,我們進入萊思特郡。   從這裡到帝都還有十五天左右的路程,其中要穿越一段渺無人煙的戈壁。   黃土沙礫,狂風揚塵。   這是我第一次經過戈壁,儘管它在我的記憶裡依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但我已不認得它。   因為惡劣的天氣,大隊在戈壁裡艱難的行進,第一天只走了四十多里就不得不宿營。   夜晚來臨的時候,戈壁彷彿也進入沉睡,比白天平靜了許多,惟有淒厲的風沙依舊在營帳外隱約的呼嘯。   營帳內卻熱氣騰騰,我們圍坐在桌邊聚餐,豐盛的食物足以讓人垂涎三尺。   德博喝的酒同他說的話一樣多,一邊和我拼酒一邊吹噓他一路上獵艷的經歷。   希菡雅、安鷺笛和翡雅坐在一起,看的出她們的感情十分融洽,並沒有因為愛上同一個男人而相互嫉妒。   不時的,我都能感受到從她們那邊偷偷傳來的深情目光。   阿蘭佐和尤里魯坐在一起,羅伊則在向幾名德博手下的統領高談闊論我們逃亡的故事,費冰卻一個人孤獨的坐在角落中,默默享受美酒與寂寞。   驀然我的心中莫名的一動,隱隱有一種焦躁和不安在鼓蕩。彷彿是感覺遠處有什麼危險正在醞釀,一股濃烈的殺機油然升起。   這個時候阿蘭佐也放下杯盞,停止與尤里魯的低聲交談,微微閉起眼睛似乎在用他大魔導師特有的靈覺尋找什麼。   「德博,派出你的斥候,分別向南北西三面搜索前進十里,我覺察到有危險正在接近我們。」   我推開德博正要向我敬酒的手冷冷說道,目光裡閃爍著殺氣和戒備。   德博一怔,伸手想摸我的額頭,玩笑道:「殿下,你是不是喝過量了,這周圍哪裡有什麼危險?」   我抓住他的手,用銳利的目光漠然道:「你最好相信我的話,趕快按照我的吩咐照做,否則就等待聆聽死亡的號角。」   德博愣愣的望著我,發覺我好像不是喝醉也不是要和他開玩笑。   營帳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到我們的身上。   岑寂中,阿蘭佐大魔導師睜開他洞察世情的雙目,用平靜的口吻徐徐道:「殿下的話沒有錯,在南北西三面都有可怕的危險朝我們逼近。」   德博的臉驟然緊張,他可以把我的話當作說笑,但是對於人類傑出的風系大魔導師卻無法懷疑。   因為在他們的眼裡,阿蘭佐是權威,是睿智者;我不是。   「托賓,趕快向這三個方向派出斥候查探,千萬不要驚動敵人!」德博急忙向他手下的一個統領下令。   營帳中的眾人都失去了談笑的心情,在焦躁和不安裡等待斥候的回音。   不久斥候帶回了令人震驚的情報,在距離我們大營十里左右的南北西三面都已經被馬隊包圍,敵人的總人數大約有三四千。   雖然我的感覺被應證從而得到人們投來的驚訝目光,我卻毫無得意之情。   三四千人的馬隊,除了正規軍隊,還有誰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又是誰要如此大費周章想在戈壁中置我們於死地?   他們針對的,是德博還是我?   聯想到紅石城的暗殺,在這些陰謀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一定是黑旗團!」德博鐵青著臉叫道:「這個陰魂不散的混蛋,終有一天我要把他們從蒙思頓連根拔起。」   我漠然道:「德博,在你發出這樣的豪言以前先考慮我們如何應付眼前的危機吧。」   德博象洩氣的皮球,頹然道:「他們有三四千人,這該死的戈壁一馬平川根本無險可守,你說該怎麼辦?」   德博手下的頭領托賓奇怪的問道:「既然他們已經部署完畢,為什麼還不向我們發動進攻?」   我冷笑道:「他們在等待時間。」   「等待時間?」德博疑惑的問。   阿蘭佐苦笑說:「他們在等我們熟睡,在那種情況下再發動偷襲,我們絕無幸理。」   眾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如果不是因為我和阿蘭佐提前發覺了危險,在毫無防範的深夜,我們這些人的悲慘結局可想而知。   德博卻眼睛一亮道:「這麼說我們還有時間,不如立刻朝東撤退吧?」   我冷哼道:「你以為這樣的計劃不在敵人的考慮範圍內麼?現在他們必然也在對我們進行監視,只要我們稍有異動他們必定會提前發動進攻。在這片平坦的戈壁上,我們如何應付三四千馬隊的追殺?」   羅伊變色道:「難道我們就在這兒等死麼?」   我鎮定道:「如今我們還有一線反敗為勝的希望,只要計劃周密,今晚埋葬戈壁的將是對面的敵人。」   眾人驚訝的目光聚集在我的臉上,一瞬間我彷彿成為了這一千多人的救世主。   「敵人的偷襲要在深夜才會發動,我們只能主動出擊,出其不意擊潰他們的主力,如果能乘機殺死領隊的頭目,勝利並非不可能。」   尤里魯贊成道:「殿下說的是,與其死等敵人三面合圍,不如集中我們的力量攻擊一面,說不定可以死中求活。」   安鷺笛遲疑道:「可是任何一面敵人的數量都不比我們少,我們很難在短時間內擊潰他們。如果我們被糾纏鏖戰,等到其他兩面的敵軍合圍上來,依舊是有死無生。」   德博點頭道:「再說,我們無法確定他們的主力會在哪一面?」   我從容的道:「如果德博的推斷不錯,我們對面的敵人是黑旗團,那麼如此重大的軍事行動他們的團長一定會親自指揮。只要我們能夠確定他現在位於哪一面,就能夠推定敵軍的主力。」   德博咕噥道:「話是不錯,可是我怎麼知道查戈這個人渣會躲在哪裡?」   阿蘭佐歎息道:「可惜距離遠了一些,如果在五里之內或許我可以用精神鎖定。」   我微笑說:「這個問題由我解決,不過我必須先睡一覺養足精神才能好好招待查戈。   至於德博,你將所有部下聚集起來,隨時準備出擊。」   說完不再理會眾人愕然不解的目光,朝身旁的三女問道:「你們誰來陪我?」   雖然她們於我之間的事情在軍中已經成為心照不宣的秘密,可眾目睽睽下三女依然不禁有些羞澀。   安鷺笛落落大方的起身,嫵媚一笑說:「主人,還是我伺候您休息吧。」   在數十雙眼睛的注視下我走出營帳,外面的星空一片寧靜。   安鷺笛豐腴潤滑的胴體在我身下翻騰呻吟,我專心致志的挑逗她心底埋藏的最原始慾望,令她的身心徹底鬆弛和開放。   只有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才能與她完全融合在一起,將自己體內的暗黑力量毫無保留的發揮。   安鷺笛具有魔武士的根基,她的內息修為中潛藏著與我同樣的來自黑暗的因子。   這是我第一次與她纏綿時就發覺的秘密。雖然她刻意的隱藏,但畢竟無法瞞過我的感覺。在我佔有她的那刻,從我體內煥發的強大能量可以明顯覺察到安鷺笛體內暗黑氣息的存在與呼應。   正因為如此,當她與我一起攀登上生命最濃烈的一刻,我的暗黑能量在她的內息刺激下能夠達到最頂峰。   我的慾念在安鷺笛熱烈的親吻撫摩中逐漸攀升,身體內充盈的能量開始朝四周蔓延。   恍然間,我看見了營帳外焦躁不安的羅伊在來回踱步,蒙思頓的士兵正緊張有序的集結備戰。   我有意識的控制著自己的靈覺朝正西方向延伸,我的視線迅速的穿越冰涼的戈壁,在晴朗的夜空下猶如風般的翱翔——   按照斥候反饋的情報,我已經大致猜測到查戈的方位,現在要做的就是進一步確認和具體的鎖定。   終於,我看見黑旗團的馬隊,他們正席地而坐,進行戰前的準備和休息。   穿越一排排黑壓壓的人群和戰馬,我在其中耐心的尋找查戈的存在。   紅石城遇刺的第二天,德博曾經將查戈的畫像找來給我看過。他的長相十分兇惡,滿臉的大鬍子和橘子皮一樣的坑窪皮膚,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道橫貫整張臉的刀疤——據說是在多年前與同夥火並裡留下的印記。   猛然我的心頭一震,在一群圍坐的黑旗團頭目中間,我看到了他。   查戈!   終於讓我發現了你,我的心中泛起濃烈的殺意。   他似乎拿著一幅畫卷在向部下交代什麼,可惜我看不清畫像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說什麼?   「啊——」   身下的安鷺笛突然發出聲嘶力竭的呼喊,我的身體微微一顫,體內的慾望破閘而出。   幾乎同時,在體內奔騰激盪的能量也洶湧四溢達到顛峰。   我的眼前一亮,看清查戈手裡的畫捲上竟然是我的畫像,耳朵裡依稀聽見他吩咐部下道:「記住,這個人就是比亞雷爾王子修嵐,只要見到他只管殺死,他的人頭值一萬金幣!」   我不禁心中一驚,原來他們的目標並不是德博,而是我!   只有一種解釋,黑旗團被人僱傭要置我於死地。   這背後的人是誰?   是誰想殺死我,是誰有這樣的能力驅動黑旗團?   難道是考蘭?   忽然,查戈若有所覺的朝我的方向張望,眼睛裡閃動著警惕的光芒。   我一怔,心想自己險些低估了查戈的實力,身為黑旗團的首領,他的修為果然不同凡響,要想殺死他似乎並不容易。   這個時候,我的眼前漸漸模糊,感覺到先前溢出體外的能量開始回流。   我舒了一口氣,收回自己的靈覺。   安鷺笛在我的體下渾身濕透的無力嬌喘,用一雙充滿情意的大眼望著我說:「主人,今天你特別的厲害,一點也不理會人家的死活,弄的人家腰都差點折了。」   說完又心滿意足的將頭埋進我的胸口說道:「不過,這樣更加讓人快樂。」   我撫摩剛才在她身上留下的無數戰利品,微笑道:「以後,你會經常體驗到的。」   安鷺笛露出欣喜的目光道:「我會時時刻刻等待主人的寵幸。」   我微笑不語,回憶剛才見到的景象。   查戈,無知的莽夫,竟然敢打我的主意。   好吧,在你看見明天的日出前就讓我親手將你送下地獄。   我從心底發出猙獰的冷笑,手指輕柔的撫過安鷺笛圓潤的肩頭。   「什麼,你打算親自潛入查戈的馬隊?」德博驚訝的望著我叫道,其他人也都是一臉的愕然。   「不行,主人絕不能親自去冒險!」羅伊叫道。   我漠然掃視營帳裡的眾人,淡淡說道:「我已經鎖定了查戈的具體位置,只要潛入黑旗團出其不意將他和幾名重要的頭目刺殺,黑旗團必然會陷入一片混亂和恐慌。到時候,德博率領1000騎兵進行突襲,位於西面的黑旗團主力勢必很快崩潰,其他兩面的敵人便不足為慮。這是眼下最好的方案。」   德博遲疑道:「這個計劃聽上去不錯,但成功可能恐怕微乎其微。姑且不說殿下是否能夠在上千人的馬隊裡順利找到查戈,即使找到了,在重重的護衛中你能夠擊殺他嗎?何況查戈本人的修為已經達到很高的境界,他如果好對付早在十幾年前就被我老爸解決了。」   我冷然一笑說:「你們還有其他選擇麼,如果想活著看到帝都,現在只能相信我。」   尤里魯忽然發言道:「我贊成殿下的計劃,但是殿下不能親自去冒險,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吧!」   我的眼睛裡透出一股不可阻擋的強大氣勢,徐徐道:「我沒有工夫和你們在這裡浪費時間,無論你們心中怎麼想都不能改變我的決定。因為,只有我才能找到查戈。我要親手結束他的生命,要他在地獄中懺悔哀號!」   「修嵐殿下!」   翡雅的目光裡充滿迷醉和仰慕,我猜如果不是因為營帳中有這麼多人她一定會馬上撲進我的懷裡獻上甜蜜的熱吻。   營帳中一時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用崇敬和感動的目光望著我,好像直到今天他們才真正第一次認識我,沒有一個人再敢提出反對。   我知道,在他們的印象裡修嵐不過是一個善良英俊,仁慈慷慨的比亞雷爾落難王子,卻沒有想到我有這樣的勇氣和不可一世的氣概。   他們以為我為了大家的生存而甘冒奇險,潛入黑旗團刺殺查戈。   是的,我是要殺死查戈。   但是並非為了營帳中的任何一個人,而只是為了我自己。   我的殺意在冷靜的外表下奔騰,我要用從查戈身體裡噴湧的鮮血來平復我的憤怒。   任何妄圖阻擋我的人最後只能有一個結局,查戈不過是他們的其中之一。   而且我需要借此樹立起我的威信和形象,這將是我抵達帝都後唯一可以利用的資本。   比亞雷爾王子,蒙思頓皇帝陛下的外孫,這些在世人眼中絢麗無比的光環宛如美麗的七彩泡沫。宮廷的鬥爭裡,唯一相信的只有實力——一個毫無勢力的落難王子在暗流洶湧的蒙思頓皇室中比一根野草都微賤。   「我同意殿下的計劃,」一直坐在角落裡的費冰忽然漠然開口說道:「我跟隨殿下一起去。」   阿蘭佐起身道:「殿下,請允許我追隨在您的身旁。」   「殿下,我也要去!」尤里魯叫道。   羅伊、希菡雅、安鷺笛等人也紛紛請纓,連翡雅也跳了出來,每人的臉上都帶著一去不返的堅毅神情。   德博歎了一口氣道:「修嵐殿下,我真羨慕你,居然有這麼多不怕死的部下願意追隨你去冒險。」   我哼了一聲,沉聲道:「我不是去送死的,而是要切下查戈的人頭。阿蘭佐、尤里魯、費冰,你們三個和我一起行動,其他人留下。」   「殿下!」希菡雅等人失望的叫道。   我不理睬他們,對德博吩咐道:「計劃開始後,我會讓阿蘭佐發出一個魔法光球作為信號,到時候你就應該明白怎麼做了。」   德博少有的鄭重點頭,說道:「殿下你自己多保重,萬一沒有機會千萬不要勉強。」   「修嵐!」翡雅風一般撲進我的懷裡,全然不理會睽睽眾目將香甜的熱吻重重印在我的唇上。明艷的大眼睛裡充盈著淚水道:   「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我輕輕推開她灼熱的嬌軀,微笑道:「你還是祈禱查戈死的不要太慘吧。」   我轉身走出營帳,阿蘭佐、尤里魯、費冰緊緊跟隨在我的身後。   依稀里聽見希菡雅正在用甜美的聲音為我虔誠祈禱,風將她的祝福送向天空。   在無垠的戈壁夜空低下,今晚我要讓黑旗團的血浸染每一粒沙礫。 ∼第十二章滅寂之暗∼     深邃的夜幕,黯淡的月光。   夜晚的戈壁無比淒涼冷清,只有風孤獨的吹過,捲起細小的塵沙。   這是我希望的黑夜,只有在黑暗的庇護中我的計劃才可能獲得成功。   有誰恐懼黑夜的來臨?   有誰憎惡黑夜的岑寂?   只有黑夜才會如此的單純美麗,讓我的心得到寧靜和鬆弛。   「殿下,左前方有動靜。」   身後的尤里魯忽然低聲的道,目光警惕的穿越夜色望向前方。   「沒有什麼好緊張的,」我漠然道:「是一小隊黑旗團的斥候。」   「殿下,我們是否要避讓?」阿蘭佐問道。   「解決他們,我們需要他們的身份偽裝。」   得到我的命令,身後的三個人精神各自一振,等待黑旗團的斥候出現。   片刻後,六名黑旗團的斥候徐徐進入了我們的視野,當相距只有兩百多米時對方才發覺我們的存在。   「什麼人?」對面傳來警惕的低喝。   我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徐徐向他們逼近,各自鎖定要對付的目標。   以我們四個人的實力,無論是誰出手都能夠輕而易舉的解決對面的六名斥候。但關鍵在於不能給他們發出警報和呼喊的時間,在寂靜的戈壁中任何的聲音都會被夜風送出很遠。   「我們是迷路的旅人,」阿蘭佐從容回答道,雙方的距離在不斷縮小。   「旅人?」一名斥候藉著微弱的夜色打量我們道:「既然是旅人,為什麼都攜帶著兵器?」   阿蘭佐回答道:「那是為了防備野獸和盜賊,聽說這一帶經常有黑旗團活動,我們不能不小心些。」   「你們很害怕黑旗團麼?」   「怕,怎麼不怕?」沒有想到阿蘭佐的演技和他的魔法一樣出色,他一幅談虎色變的模樣道:「黑旗團縱橫蒙思頓,連皇室都無可奈何。我們這些普通的平民怎麼可能不害怕?」   說話間,我們已經與他們面對面而立。   我清楚看見那名斥候的臉上露出猙獰而得意的笑容說道:「對不起,我們就是黑旗團的,放下你們的武器接收檢查,或許我們可以留下你們的小命。」   「什麼,黑旗團?」阿蘭佐假裝驚駭的叫道,這個工夫我和尤里魯、費冰已經各自悄然進入最佳的攻擊位置。   「快扔掉武器,我們只要你們身上的財物!」那名斥候喝道。   我微微冷笑,用平靜的語氣回答道:「對不起,我卻想要你們的命。」   在敵人的驚愕間,我們閃電般的出手。   「啵!」   一聲清越的弓弦響動,兩名斥候的咽喉上赫然插入了冰冷的羽箭。費冰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幾乎還沒有看清他是怎樣張弓瞄準敵人已經倒下。   他是天生的弓箭手,無論火候、經驗、眼力和力量都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在他身後背負的箭囊裡整齊的插著九十九支各式各樣的羽箭,足以在片刻間毀滅一支百人隊。   在費冰出手的同時,我的拳頭也擊中了身側的兩名斥候,以他們的實力根本就無法抵禦從拳頭中湧出的強大暗黑能量,同樣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他們的呼吸已經停止。   那邊,尤里魯順利解決了一名斥候,阿蘭佐則運用低級魔法將最後一名斥候暈迷,整個行動在電光石火中順利完成。   我們重新弄醒那個昏迷的斥候,他剛恢復意識就想張口呼喊卻驚恐的發現一把黃金匕首正抵在他的嘴巴上。   「你叫什麼名字?」我的聲音森寒而不可抗拒。   「布裡。」   「告訴我,今晚的口令是什麼?」   「是、是『戈壁』!」那名斥候顫聲回答。   阿蘭佐從斥候臉上收回清澈的目光,輕聲說:「我利用『讀心術』探測了他的心脈波動,應該沒有說謊。」   「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斥候低聲的哀求,即便是盜賊也同樣害怕死亡。   只是他們在製造別人死亡的時候是否知道自己某一天也會被其他人殺死?   我微微一笑說:「對不起,我沒有答應過你。」   在他出聲前,我的匕首銳利的劃過他的咽喉,一縷鮮血汩汩淌落,染紅了戈壁上的沙礫。   「殿下?」阿蘭佐愕然道。   「你認為我不該殺死他,讓他今後繼續去搶掠殺人?」我冷笑道:「不要為死人作無意義的爭論,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   我們迅速更換了衣服,將六具屍體隱藏在一堆亂石後,大模大樣的騎上那些斥候留下的坐騎走近黑旗團的宿營地。至於剩餘的戰馬,也被我一一擊斃隱藏。   阿蘭佐沒有再阻攔我,今晚的行動不容許出現一絲的差錯,即使是一個細節也不能忽略。   漸漸的,黑旗團的營地在黑暗裡露出依稀的輪廓。   由於是休整待命,黑旗團的營地並沒有搭建帳篷,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戰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邊。   為了防備過早暴露,他們沒有點燃火把,營地內一片漆黑肅靜。如果不走近些,很難發現這裡竟然隱藏了上千人的馬隊。   我們的馬蹄聲驚動了站崗的哨兵,黑暗中傳來低聲的喝令:「誰?」   「戈壁!」我報出布裡供出的口令。   布裡沒有欺騙我們,聽到我的答覆對面的哨兵不再出聲。   我們從容的進入黑旗團的營地,但沒有走兩步卻聽見附近坐著的一名小頭目打扮的傢伙叫道:「站住!」   我心頭一震,停下馬,手悄悄搭在劍柄上。   那名小頭目並沒有站起身,而是惡狠狠的低聲訓斥說:「混蛋,你們是誰手下的斥候?不知道查戈團長嚴令營地裡不准騎馬嗎?」   原來是這樣,我鬆了一口氣,耳朵裡聽見阿蘭佐小聲道:「是,是,我們差點忘了。」   我們下馬牽行,背後傳來那個頭目喃喃的咒罵。   黑旗團的戰士按照各自的序列一排排坐在地上靜靜的休息,偶然有人會小聲的聊天,但很少看見有站立走動的。   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四個人的舉動就顯得格外醒目,好在黑夜中沒有人再出聲過問,那些黑旗團的成員似乎連多看我們一眼的興趣也沒有。   我鎮定自若的穿行在黑旗團的營地中,依照先前的記憶尋找查戈的所在。   阿蘭佐、尤里魯和費冰默默跟隨在我的身後,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動靜,但是在表面上,絲毫看不出他們的緊張,體現了這三個人超卓的心理素質。   如果讓羅伊等人跟來,不僅在戰力上無從裨益,反而可能因為舉止神情的異樣而引起懷疑,這也是我只點名阿蘭佐三人的重要原因。   驀然,我心有所感,目光投向左側百米外的一片黑影。   查戈,我的心頭浮現起他那張橫貫巴痕的凶臉。   雖然還沒有看見那邊究竟坐了些什麼人,但是我敏銳的靈覺已經鎖定到查戈的氣息,一股殺意直衝腦海。   我若無其事的走過去,卻聽見一個機警的聲音喝道:「站住,不知道查戈團長在這兒麼?」   「屬下布裡,奉命監視蒙思頓軍的情況,有重要發現需向查戈團長稟報。」我模仿布裡的嗓音口吻說道,為了避免識破有意把聲音變的模糊嘶啞。   那個出聲詢問的人走到我的面前,藉著微光打量我。   我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只要他的神色稍有不對就立刻擊殺。   此刻我已經大致掌握了周圍的情況。   在外圍,大約守衛著一百餘名黑旗團的戰士,應該是查戈的親兵衛隊;裡面一圈以查戈為中心圍坐著五個人,和我用靈覺探視到的景像一模一樣。   也許是黑暗中無法看清我的臉,也許那名戰士並不認識布裡,他的反應絲毫沒有異樣,只是呵斥說:「混蛋,你們有什麼資格求見團長,有什麼情況直接去稟報索赫!」   看來是無法再順利接近查戈了,這是我今晚第三次受到黑旗團的侮辱,自從我以修嵐的身份出現以來,第一次在這樣短的時間裡遭受連續的呵斥。   我的怒意不可遏止的湧上心頭,眼睛中閃過冰冷的殺機,準備將對面的蠢貨用暗黑力量撕成碎片。   「莫羅,發生什麼事情需要吵吵嚷嚷?」查戈的聲音驀然從裡面傳來。   「報告團長,是幾個斥候要求見您,說有重要發現稟報。」莫羅的語氣立刻變的恭敬無比。   「叫他們過來!」查戈說道。   「是!」   莫羅讓到一邊,我強忍要殺死莫羅的衝動,留下坐騎走向查戈。   能夠在不被發覺的情況下進一步接近查戈,我本來應該感到欣喜。但是奇怪的是我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妥的感覺,也許一切顯得太過順利了。   因為查戈見過我的畫像,我低垂著頭。然而眼角的餘光依舊可以清晰的看清查戈周圍的情況。   在他的左側坐著一個巫師裝束的中年男子,面目陰冷,似乎對一切都充滿仇恨;緊挨著中年男子的是一名身材敦實的魔武士,嘴裡正咀嚼著一條羊腿。   另一面一個妖艷的女人緊緊貼在查戈的身上,水汪汪的眼睛正掃視著我們;而稍遠的地方,是一個蹲坐在地上的青年騎士,鷹隼般的目光冷漠的望著夜空。   「你叫什麼名字?」查戈慢條斯理的問道。   「布裡。」我嘶啞的回答,全身調整到最佳的狀態,等待出手的最好機會。   「剛才莫羅訓斥你的時候,為什麼你的身上突然散發出殺氣?」查戈冷笑道:「你究竟是誰?」   我的心頭一震,明白已經被識破。   查戈故意放我進來,只是為了加大圍殺我的把握而已。   我冷冷的抬起頭說道:「你不是想殺死我麼?查戈,我自己送上門來了。」   「修嵐?!」查戈的臉上出現瞬間的震驚。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查戈失神的瞬間。   凌厲森寒的劍氣破匣而出,我宛如幽靈般無聲無息逼近到查戈面前,手中的長劍驚鴻似的掠向查戈咽喉。   無論是角度,速度還是力量火候,這一劍足以令眾多的所謂劍道高手汗顏。   「絲——」   查戈在間不容髮中仰身躲過,只在左臂被劍氣割破一道細長的傷口。這樣就足夠了,如果查戈連這一劍也躲不過,他就不配盤踞黑旗團長的寶座近二十年。然而左臂的傷終究會影響到他戰力的發揮,我有把握在五招之內結束他的生命。   「哧——」   查戈身旁扮相妖艷的女子匆忙中拔刀劈向我的左肋,我看也不看就已經判斷出彎刀運行的軌跡和速度,甚至能夠由此推測出那些襲擊和我德博的魔武士與這個女子出於同一淵源。   儘管她的實力與當日的刺客不可同日而語,但依然不在我的眼裡。   我的腳尖準確的飛起,正踢到她握刀的臂彎。那個女子驚呼一聲,彎刀無力的垂落,我乘勢攻入她體內的暗黑能量足以讓她半天緩不過氣來。   此刻,阿蘭佐、尤里魯和費冰紛紛出手,寂靜的夜晚突然被濃烈的殺氣撕裂。   「啵!」   一顆耀眼燦爛的蘭色魔法光球射向天幕,揭開了惡戰的序章。   阿蘭佐和尤里魯依靠強橫的實力壓制住查戈身旁的藍袍巫師、魔武士與那名青年騎士,費冰的羽箭宛如狂風驟雨席捲向四周撲來的護衛,一眨眼的工夫便有十餘人倒在了羽箭下。   藉著妖艷女子的攔截,查戈迅速拔出插在一邊的長槍,舞動起無數的槍花朝我挑來。   「吭!」在重重槍影中我輕而易舉的找到真身,準確的將長槍劈偏。   查戈的眼中露出驚訝的光芒,我卻大步跨近劈出一道霸氣縱橫的劍光。   「噹!」   雖然查戈橫槍架開了我的長劍,卻被我震的連退三步,臉上黑氣一閃。   「你究竟是誰?」查戈注視著我,悄悄調勻呼吸道:「修嵐不可能有你這樣的實力!」   我的眼裡射出駭人的精光,充盈的殺意在無聲的吶喊,完全不理睬查戈的問話,又劈出崩山裂海的一劍。   「噹!」   查戈的長槍應聲而斷,漫天的劍氣在他的額頭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慢慢的擴散。   這個時候我怎麼可能留給他一絲的喘息時間?長劍閃爍著冷光,剛要乘勢追擊,背後卻響起隱約的風聲。   是那個該死的女人!   我的心頭升起無邊的恨意,側身閃過她劈來的彎刀,長劍掠向她豐滿的胸口,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宛如早就計算好一般。   她已經領教過我的實力,不敢正面招架,急忙利用靈動的身形朝左側躲閃。   可惜她的反應已在我料定的計劃裡,在出劍的同時我的左拳也緊跟著揮出,她的動作就好像是要把臉湊上來一樣。   「啊——?」當她眼前晃動著我凌厲的鐵拳時一切都已經太晚,我的拳頭重重轟擊在她嬌艷的面頰上,強大的暗黑能量噴薄而出。   她只來得及吐出一口雨花般的鮮血便遠遠倒飛出去,一張臉幾乎被我強勁的力量轟的變形。   我的心中感到一陣舒暢,回頭重新鎖定查戈。   查戈凶殘的臉上流露出驚駭的神情,他奪過一名手下的長劍,卻不敢再向我主動出擊。十幾名護衛蜂擁而到,遮擋在他的身前,稍遠出更多的黑旗團戰士在迅速聚集。   我失去了殺死他的最好時機,如果不是那個女人。   我無所畏懼的衝過去,頓時陷入了黑旗團的重重人海裡。   血浪翻滾,死亡的嚎叫在我耳邊不斷響起。   一具具屍體頹然倒在我的腳下,逐漸在戈壁的夜風裡僵硬冷卻。   我的心中激盪著前所未有的殺意,眼前的血腥和呻吟令我的心無比舒暢。   但是查戈與我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在一群護衛的簇擁中他不斷後退,無數把刀槍橫亙在我的面前。   我已經看不見阿蘭佐、尤里魯和費冰,他們應該和我異一樣被人海吞沒。   難道就要這樣的失敗了?   難道我眼睜睜看著查戈從我的劍下溜走?   我開始有些焦躁,第一次升起一種無力的失敗感。   「殺,給我殺死他!」查戈的吼叫在耳旁響起,   ——「殺,給我殺死他!」   恍然間我覺得自己在哪裡聽見過同樣的句子,它是那樣的熟悉卻怎麼也記不起來。   是在哪裡?是誰這樣也曾對我說過?   ——「轟」!   我的眼前驀然一暗,無數畫面交錯紛踏:我好像看見無數士兵揮動著冰刃朝我殺來,面目猙獰而興奮;我好像看見一個個護衛在身旁倒下,鮮血染紅了我的盔甲;   我好像看見我在拚命的奔逃,傷口流淌著汩汩的熱血。   ——「殺,給我殺死他!」身後的追兵在得意的吼叫。   對了,是在那裡,是在那次躲避考蘭追殺的逃亡中。   可是,為什麼是我?   我並不是修嵐!   「誰,誰想殺我?!」   我脫口低聲吼道,聲音猶如從地獄中發出,飄渺而詭異。   我的眼睛裡突然爆出一道邪異的黑光,發出一聲充滿魔意的冷笑。   恍然間,我宛如一尊不可一世的魔神,橫劍睥睨,渾身散發出恐怖的黑色光霧。   周圍的黑旗團戰士驚駭的望著我,目光中充滿畏懼和震撼。   「他是惡魔,殺了他,我懸賞兩萬金幣!」查戈的聲音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驚恐。   我的目光猶如兩道黑色的閃電,穿透重重阻隔,注視人群護翼中查戈扭曲變形的臉龐,無限的殺意不斷聚結,洶湧的能量象暴躁的野馬不停的呼嘯奔馳。   我的嘴角泛起一絲笑容,是那樣的溫柔親切。   空間在迅速的壓縮凝滯,天地間只剩下我和查戈對立的身影。   我聽不見喊殺,聽不見臨死的嚎叫,沒有聲音。   好吧,就讓我終結這一切,讓大地淪陷在永無止盡的黑暗中。   我抬起頭,對視黯淡的夜空,心中的聲音飄渺而遙遠——   「滅寂之暗」!   暗黑系的終極魔法,在沉睡多少年後終於重現!   我的身體煥放著暗黑的光芒,我的雙手高高托起,兩道黑色光芒直射夜空,在天地間架起光的階梯。   黑光不斷融入夜幕,大地開始微微震顫。   當我手中最後一縷黑光消失,天空爆發出隆隆的雷鳴,突然崩現一道幽暗的裂痕,一團黑色的暗光從天而降。   它是呼嘯的雷,它是凝聚的電,它是亙古的冰,它是滅寂的暗!   「轟——」   黑色的光由上而下吸入我的體內,我驀然猙獰的冷笑。   在天與地的顫慄中,我的身體爆裂開一團漆黑的光,捲裹著世間一切的生靈,向宇宙的盡頭擴散。   吞噬,無聲無息的吞噬著。   聽不見哭嚎喊叫,沒有絲毫的聲音和影像,宇宙間的一切彷彿在這一刻都消失了,完全融入無邊的黑暗中。   我感到自己漂浮了起來,在黑夜裡遊蕩,看不見一絲的光——   (第一卷浪跡千里終)   請繼續期待《暗黑傳說》續集 ∼第一章夢入京華∼     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我的影子還是我的身體在漂浮?   為什麼又回到這裡?   我看不見光,聽不見風,一切都這樣的熟悉。   我想找尋一個出口,一個方向,卻讓這黑暗吞噬著我,捲裹著我。   我感覺不到恐懼,也沒有寂寞,只是覺得自己恍惚中回到開始的地方。   這裡是什麼地方?   是我命運最後的歸宿還是最初的起點?   我不知道,我想知道。   但是沒有人可以問詢。   迷失了的空間無盡的蔓延,消失了的時間沒有終點。   我猶如一具幽靈,在虛無中遊蕩。   驀然,我依稀看見一道黑色的光,隱隱流淌在前方。   這是空間裡唯一的方向,是我唯一可以看見的東西。   我伸出手,我看不見自己的手指,卻感覺它觸摸到了黑光。   「轟——」   我的眼前亮起一團奇異的白光,我看見那桀驁不遜的天神屹立在山巔;我看見一位王袍老者栽倒在血泊中;我看見一名年輕的王子在亡命的奔逃;   ——「完成你的宿命,用黑夜籠罩這個世界!」   ——「報仇,修嵐,為我報仇!」   ——「我不能死,我還年輕,我要報仇!」   我的腦海裡充盈著無數個聲音,激盪鼓動,滿腔的仇恨和殺意突然湧起。   我閉上眼,感覺有些乾燥。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幽暗的小屋中。   門關著,窗簾遮擋了外界的光線,只有一根蠟燭在靜寂的燃燒。   我躺在一張大床上,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人脫去,只蓋了一條薄被。   體內的能量在默默的流淌運轉,我卻覺察到它好像比以前微弱了不少。   經脈傳來一陣陣隱約的疼痛,全身湧起酸軟無力的感覺。   這是哪兒?   剛才見到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吧?   我昏迷了多久,是誰把我帶到這裡?   恍惚中,我回憶起失去知覺前的情景。   那是在一片荒蕪的戈壁上,沒有月亮,星辰也黯淡無光。   周圍全是一隊隊面目猙獰的黑旗團戰士,他們叫嚎著,舉著武器朝我殺來,像潮水般的湧來。   一個疤臉大漢躲藏在人群中,聲嘶力竭的叫嚷,卻掩飾不住神情裡的恐懼和驚駭。   ——他是查戈!   一股怒意又躥上我的心頭,依稀我好像聽見他在吼叫:「殺,給我殺死他!」   然後,我的記憶裡一片模糊,什麼也想不起來。   門忽然被人輕輕開啟,從門縫裡透露出的一縷光射在來人的身上。   我看見了他的臉,那張蒼白詭異的面龐。   群山之城中那棟石屋的神秘主人!   怎麼會是他?   我的眼中閃過戒備的神情,右手下意識的探向腰間,但摸了個空。這才想起我已經身無寸縷。   「我們又見面了,年輕人。」他的聲音依舊是冰冷而不帶絲毫感情。   我注視著他在床邊的椅子裡坐下,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石屋主人徐徐回答道:「你因為發動了『滅寂之暗』,幾乎形神俱滅。是我救了你,把你帶到這裡。」   「『滅寂之暗』?」   我訝然出聲,感覺這個名稱彷彿無比的熟悉,但又那麼的遙遠。   「是一種暗黑系的終極魔法,具有摧毀天地的力量。你在心神迷失之下觸發『滅寂之暗』,雖然僥倖獲得了成功。但在發動『滅寂之暗』時,你的身體宛如處於漩渦的中心,即使擁有強大的暗黑能量護體也無濟於事,生機只差一線就徹底斷絕。我耗費了整整一個月的工夫才將你從地獄的大門前拉回來,重新修復了你的經脈,同時也喚醒了你的意識。但你體內的能量已經流散不少,需要時間慢慢恢復。」石屋主人回答道。   我努力在記憶裡追索他所說的情景,但找的還是一片空白,我的頭漸漸疼起來,不禁暴躁的叫道:「為什麼我都不記得了,為什麼?」   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麼他為什麼要救我?而且,出現的時機是如此及時,好像他一直就隱藏在我身後跟蹤著我,而我卻毫無察覺。   「因為當時你的心志已經迷失在殺意與仇恨中,所有的舉動都是出於你的潛意識。現在,你當然不可能再記起那時的情況。」   石屋主人忽然歎息道:「如果不是這樣,你體內的暗黑能量又怎麼可能達到最顛峰?   而你又怎麼可能施展出終極的暗黑魔法?」   「是這樣,」我輕輕出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查戈死了沒有?」   石屋主人漠然道:「查戈已經屍骨無存,以你當時引爆的暗黑能量,在方圓三里以內任何物體都不能倖免。不要說查戈,連黑旗團的其他人都死傷了大半,滿地斷肢殘體,猶如一場浩劫。」   我默然不語,心中卻感覺一片空虛。   「所以說你能活下來是何其的幸運,」石屋主人繼續道:「你的三個同伴也沒有死,那個風系大魔導師打開了魔法防禦結界。雖然依舊受了重傷,但以他們的體質和修為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也許,他們現在已經恢復,安全抵達了聖殿城。」   從石屋主人的話語中,我聽出德博等人應該沒事。   尤其是阿蘭佐、尤里魯和費冰都沒有死,這的確是一個好消息。   我還需要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擁有傑出的實力和堅定的忠誠,這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這裡離聖殿城有多遠?」我問道。   「騎馬不到一天的路程,這兒是聖殿城西南一座名叫映月峰的地方,已經隸屬帝都管轄。」石屋主人說道:「不過,你至少還需要休息三天,我不希望自己一個月的心血白流。」   「你為什麼要救我?」我凝視他墨綠色的眼睛,卻無法在其中尋找到絲毫答案。   「記得在群山之城我就說過,將來你會明白這一切的,而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石屋主人淡淡的說道:「抵達帝都以後,你必須小心聖殿裡的人,他們可能會成為你最強勁的對手。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再使用終極暗黑魔法,也不要接近聖殿的人。」   我的嘴角浮現一縷不屑的冷笑,雖然沒有開口,但他已經明白我心中的想法。   他的眼中寒芒一閃,沉聲道:「不要以為我在和你說笑。以你目前的實力雖然早就超越了所謂的人類大魔導師和聖騎士,但還不是聖殿三大長老的對手,何況你還沒有恢復到受傷前的實力?」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而且,隱藏在你體內的強大暗黑能量遲早會引起他們的警覺與注意,一旦你處置不當,雙方間的決戰就不可避免。不要忘記了,聖殿一直自詡是人類聖道的守衛者。」   「不要以為我是傻瓜,」我冷冷回答道:「我去帝都的目的不是為了聖殿,只要他們不主動招惹我,我不會開罪他們。但如果他們阻礙了我,即便是號稱人類最強者的聖殿,我也會將它從大地上抹去。」   石屋主人沒有因為我的頂撞而發怒,他平靜的注視我許久才悠悠道:「也許你有這個能力,但不是現在而是將來,在你得到魔劍暗月之前,你最好不要與聖殿正面火並。」   「暗月?」   我輕輕的念頌,宛如在說出自己最親近的人名字。   我的腦海裡浮起一副模糊的畫面,依稀卻是一個幽怨的少女圖像。   「說,它在哪裡?」我厲聲喝問道。   石屋主人緩緩伸出他修長白皙的右手,輕輕按在我的額頭上,用催眠般的聲音道:「你會找回暗月的,但現在你需要睡了——」   我的眼前一暗,沉沉的睡去。   三天後,我抵達聖殿城。   離開映月峰的時候,石屋主人只是孤獨的坐在桌子旁,目送我走出門。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和他告別。   我明白,他和我都不需要這些。   但是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和他不久以後還會再見。   雖然至今依舊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但我隱約覺得他與我之間一定存在某種密切的淵源。   三天的時間裡,他很少再露面,幾乎每天對我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六句。   然而,我卻清楚的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在時時刻刻注視和關切著我。   即使在離開的時候,我也同樣察覺到,在背後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一直凝視著我,直到視線被闔起的門阻隔。   牽馬走進城門的時候,暮色已經降臨。   但傍晚的聖殿城,依然是那樣的喧鬧和繁華。   蒙思頓雄踞夕蘭大陸南方,與北面的北方聯盟、東方的神聖帝國並稱為大陸三雄。雖然夕蘭大陸還存在其他的小國,但在國勢上完全無法與前三者相提並論,只能在夾縫中苦苦鑽營求得生存——譬如比亞雷爾王國。   聖殿城位於蒙思頓的中部,北面毗鄰一望無際的水鏡湖。號稱人類聖道守衛者的聖殿宮就坐落在湖中央的聖殿島上。   聖殿城的得名便由此而來。   經過蒙思頓帝國四百多年的精心營造,如今的聖殿城隱然成為夕蘭大陸最繁華發達的商業都市。每天萬商雲集,車水馬龍,無數的商品通過陸路和由水鏡湖發源的莫瑪提斯河向大陸的四面八方集散。   走在街道上,隨處可見生活富足的平民與外邦人,這種景像是我在別處未曾領略的。   或許因為周圍的王宮侯府金碧輝煌,氣勢雄偉,金沙公爵在聖殿城的別府外觀並不顯眼,甚至有些寒酸破舊,默默隱身於一片林蔭之後。   藉著黃昏最後的幾縷霞光,我看見別府的大門緊緊關閉,門口顯得十分蕭條,只有兩排銀甲衛士雄壯的佇立在石階上。   從戈壁夜戰至今已經有一個多月,德博和阿蘭佐他們應該早就抵達帝都了。   金沙公爵在聖殿城的別府當是他們唯一的落腳之處。   只是,為什麼我隱約感覺別府的氛圍有些不對,似乎有些消沉和冷清。   我緩步走上台階,一名衛士立刻高聲喝止道:「站住,幹什麼的?」   我從容道:「我是比亞雷爾王子修嵐,要見德博將軍。」   那名衛士聞言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半天,冷笑道:「你是哪裡來的騙子,居然連修嵐王子已經去世一個多月的消息也不曉得,還敢來冒充?快滾!」   我一怔,馬上明白自己失蹤多日,在眾人的心目中已經死於當晚的戈壁灘上。   我冷冷望著那名衛士道:「我是不是騙子你讓德博將軍出來一看便知。」   「德博將軍不在府中!」   「他出門了?」我問道,以德博的性情晚上的確很難安分在家裡。   「你不知道麼,因為修嵐王子的事情,陛下將德博將軍抓捕入獄已有半個多月。他現在無法見你,你快滾吧。」   德博被抓了?看來我的事情還牽連了不少人。   我微微苦笑,道:「那麼其他人也可以,翡雅、阿蘭佐、尤里魯他們呢?」   那名衛士臉上出現不耐煩的神色,伸手推搡我道:「囉嗦什麼,再不滾想挨揍麼?」   我的眼中寒芒一閃,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今天我已經很有耐心了,如果你不想走進去通報,我會叫你爬著進去。」   那名衛士被我盯的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但瞬即恢復過來怒罵道:「混蛋,你想找死?」   我冷哼一聲,在他準備出手前拔拳轟在他的面門上。   頓時,他的臉上鮮血長流,慘叫著軟倒在地。   這是我看在金沙公爵和德博的面子上沒有下重手,否則他連慘叫的權利也不會有。   其他的衛士因為事起突然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拔劍圍攏過來。有一名衛士飛速打開邊門,自然是跑進去稟報了。   雖然對方有十多個人,而且清一色訓練精良的銀甲衛士,但在我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以他們的身手最多剛達到黃衣騎士的級別,即使再多一倍的人也奈何不了我。   我赤手空拳,猶如幽靈般在森寒的劍光中穿梭,凌厲的劍鋒連我的衣角也沾不到。相反,我每出手一拳,必然會有一個銀甲衛士痛苦的倒地不起。   雖然不想殺死他們,但作為阻攔我的代價,至少要讓他們在床上多躺一個月。   「住手!」   當金沙公爵雄壯威嚴的喝止聲響起時,地上已經倒了七八個銀甲衛士,剩下的人模樣多是狼狽不堪,呼呼喘息。   「金沙公爵?」我抬頭望向佇立在大門前的金沙公爵,心中微微有些詫異。或許是因為德博的事情,才迫使他不得不趕來帝都設法營救牢獄中的長子。   「修嵐殿下?」當金沙公爵看清我的臉龐時,不禁露出震撼驚訝的神色。他難以置信的走近我,又反覆打量許久才欣喜的叫道:「真的是你,你沒有死?」   「當然是我,」我淡淡一笑說:「如果我死了,站在你面前的又是誰?」   「太好了!」金沙公爵興奮的用雙手搭住我的肩膀道:「這些日子我最內疚的事情就是沒有能夠保護好你,辜負了陛下的囑托。如今看見你平安歸來,我總算可以舒一口氣了。」   我微微一笑,心想你更加高興的應該是德博也可以平安無事了吧?   「修嵐!」   人隨聲到,翡雅火熱的嬌軀不顧一切的撲進我的懷裡,完全不理會金沙公爵就站在身前。   我抱住她,低頭端詳她的臉。   一個多月的時間,翡雅原本嬌艷絕倫的容顏憔悴了許多,她欣喜的仰著頭注視著我,明眸中晶瑩的淚水無聲的滑落。   金沙公爵輕輕咳嗽一聲,說道:「修嵐殿下,我們先進府吧?」   我點點頭,輕輕鬆開翡雅。   她有些尷尬的望著金沙公爵,小聲道:「對不起,老爸。人家看見修嵐太興奮了嘛。」說話間卻不肯離開我半步。   金沙公爵搖頭苦笑,顯然對自己的愛女無可奈何。   我的目光卻落到站在門口的希菡雅、安鷺笛、阿蘭佐、尤里魯、費冰和羅伊的身上。   他們每個人都欣喜的凝視著我,即使是一貫冷傲的費冰在目光裡也有了笑意。安鷺笛的眼睛中更像要噴出火花來,希菡雅雖然要自制一些,但微微顫抖的身軀依舊透露出她內心的激動。   我走了過去,希菡雅含著淚水叫道:「主人,您終於回來了。」   羅伊一邊擦拭眼角的淚水一邊激動的道:「主人,是我沒有保護好您,請您處罰我吧!」   「不,我才是主人的侍衛長,請主人處罰我!」尤里魯大聲道,這個鐵一樣的戰士也顯得是那樣的欣喜和激動。   「主人,」阿蘭佐的表情還算平靜,他微微弓身道。   我漠然環顧自己的部屬,心頭居然泛起一絲隱約的感動。   這就是所謂的情義和忠誠麼?   我是否可以相信它?   安鷺笛忽然將她嫵媚的臉蛋湊到我耳邊,輕輕道:「主人,我已經等了您一個月又四天,今晚我要將所有的熱情都奉獻給您!」   我的心頭一熱,卻聽見金沙公爵豪爽的笑聲說:「吩咐下去,重新擺一桌宴席,我們要好好慶賀!」   眾人轟然應諾,洋溢起一片喜慶氣氛。   月亮悄悄升起,皎潔的銀光灑遍每個人的笑顏。 ∼第二章夜覲主君∼     大廳中燈火通明,歡聲笑語。   我的平安歸來驅散了籠罩在別府多日的愁雲慘霧,每個人似乎又重新找到了快樂。   席間阿蘭佐簡單敘述了當晚他和尤里魯、費冰三人的經歷。我這才知道當時圍坐在查戈身邊的幾個頭目,除了那名妖艷的女子被我親手解決外,其他三個人全部未能倖免「滅寂之暗」的恐怖爆發。   好在阿蘭佐利用人類大魔導師特有的靈覺早一步發現危機的逼近,搶先發動了風系高級防禦魔法「風之壁壘」。然而,即便是人類最卓絕的大魔導師也無法抵禦「滅寂之暗」的威力,「風之壁壘」最終還是被強大的暗黑能量攻破,阿蘭佐三人先後昏死過去,身負重傷。   再後來的事情便是羅伊告訴我的,當他們跟隨德博的1000騎兵突擊到查戈營地前時,天空突然傳來隆隆雷聲,正在大家驚詫不已的工夫,天幕突然被雷電劈開一條裂痕。   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天而落,緊接著營地中便爆發出一團黑色的光霧。   一時間天崩地裂,山河黯淡,腳下的戈壁劇烈的震顫,彷彿世界的末日來臨。人們呆呆望著那團黑色的光霧朝四周擴散,剎那席捲了整座營地。   奇怪的是,大家的耳朵裡聽不見絲毫聲音,惟有那團黑光不斷的吞噬著周圍一切的景物。   那副情景詭異而恐怖,羅伊現在說起還不由自主的聲音顫抖。   士兵們開始奔逃,聞訊趕來的黑旗團另兩支隊伍也戰意全消拚命逃散。   原本以為的一場血戰由於突如其來的浩劫而避免,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直到天亮的時候黑霧才漸漸散去,德博將軍率領著重新聚攏的部下返回黑旗團的營地查看,希望找尋我和阿蘭佐等人。   然而滿目望去,殘屍遍野,就彷彿是一座人間的地獄。   雖然陽光已經出現,但籠罩在營地上空的煙塵和黑霧久久不散,營地中依舊一片幽暗。   德博等人在廢墟中尋找到受傷昏迷的阿蘭佐三人,但直到天黑也沒有尋到我,想來我是和查戈等人一般化作了塵埃。   德博本想放棄,無奈翡雅、希菡雅、安鷺笛等人執意要繼續尋找,於是眾人又在廢墟逗留了兩天,最後才徹底絕望。   當他們無限悲傷的抵達聖殿城時,守候在城門前的聖殿騎士團不等德博入城就按照嘉修陛下的旨意將他和手下五名統領綁縛入獄。   至今,已有半個多月。   當然,我也被問及獲救的經過。我沒有說出是自己發動的「滅寂之暗」,推說是那個神秘的石屋主人發動了強大的暗黑魔法從黑旗團的重圍中營救下我。由於我也受了些傷,故此滯留了一些時日,直到今天才趕到帝都。   對於我的敘述,包括阿蘭佐在內都沒有絲毫懷疑。雖然他們都見識過我強橫的實力,但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如此恐怖的暗黑終極魔法是出自於我手,而那些看見的人早就灰飛煙滅。畢竟那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即便是聖殿中的長老級人物恐怕也無法辦到。   因此,我這樣的解釋反而顯得合理一些。大家的話題自然而然從我身上轉移到那個神秘莫測的石屋主人。   阿蘭佐鎖起眉頭道:「那個石屋的主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如果真是他發動的暗黑終極魔法,他的修為即使是黑巫師也望塵莫及。是誰,有這麼可怕的實力?」   眾人默然相顧,我看見他們眼中難以掩藏的一絲寒意——如果石屋主人真具備這樣恐怖的力量,倘若要製造殺伐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除非勞動聖殿的長老出手,否則任誰也難逃劫難。   我在心中冷笑,面對遠比自己強大的力量,人類多數時候想到的是如何躲避和尋找庇護,卻忘記可以努力令自己也變的同樣強大的去直面。   羅伊開口道:「不管怎麼說,他救了主人,應該是對我們沒有惡意吧?」   我淡然道:「石屋主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為什麼要救我可以以後再討論,現在我關心的是到底誰指使黑旗團來殺我,甚至不惜出動數千人的馬隊?」   眾人再次震驚的望著我,金沙公爵疑惑的問道:「殿下,你的意思是說黑旗團的目標不是德博,而是你?」   我冷笑道:「我親眼看見查戈拿著我的畫像向他的手下懸賞一萬金幣要殺死我,他與我從來沒有恩怨瓜葛,為什麼會這麼做?」   回憶當晚情景,阿蘭佐恍然道:「難怪他能一口說出主人的名字,原來是這樣。」   尤里魯哼道:「定是考蘭這個賊子,只有他才會殺主人而後快。」   費冰搖頭道:「考蘭也許有這個企圖,但以他的實力似乎還驅使不了黑旗團,更何況他是如何如此精確的掌握到我們的行蹤,早一步聯繫上查戈?」   安鷺笛問道:「那還會有誰?」   阿蘭佐歎息道:「可惜查戈和幾個重要頭目都死了,否則當可從他們身上找到答案。   我冷笑不語,目光落到金沙公爵的臉上。   金沙公爵的眼中閃過一道驚疑不定的光芒,我知道他內心已經有了答案。   無論是什麼人,要驅使黑旗團出動三四千人為他效命,在蒙思頓必然擁有著極為龐大的勢力。我更加懷疑,即使黑旗團號稱蒙思頓第一盜匪團,也不應該具備至少三四千馬隊這樣的規模。   人與馬是不同的,三四千人可以在旦夕招募,然而三四千匹訓練有素的戰馬卻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何況,要維持這麼巨大的給養消耗還必須有足夠的財力支撐。   我不相信,沒有人在背後暗中支撐黑旗團能夠像今天這樣風光。   再聯想到黑旗團縱橫蒙思頓多年,雖屢經剿殺卻聲勢不墜,其中奧妙不難得知。   有這樣實力的人,在蒙思頓絕對不會超過十個。   除了嘉修陛下以外,他的三位皇子更是最大的嫌疑。   因此,金沙公爵才會流露出少有的震驚。   不過,同樣不能理解的是,隱藏在黑旗團背後的那個人為什麼要殺我?   但至少應該不會是為權力之爭,因為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會威脅到他們的地位。   金沙公爵沉聲道:「不管是誰,這次沒有成功今後一定還會下手。殿下以後的出行都必須小心,千萬不能再出差錯。」   我微笑道:「我明白,不過因此連累了公爵和德博將軍,真是有些抱歉。」   金沙公爵哼了一聲說:「殿下不必放在心上,黑旗團本來就是我的死敵,這次雖然查戈死了,但餘黨尤存,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我知道自己的計策起了效用——金沙公爵已經表明立場與我站在一起。雖然沒有明說,但所謂的餘黨指誰我和他都心照不宣。   他當然不是為了我才出頭,而是惱怒對方全然不顧德博的生死和自己的顏面,在他的保護下截殺我。   對於這個稱雄一方的豪雄來說,無疑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和冒犯。即使對方真是皇室親王,宮廷重臣,金沙公爵也未必肯善罷甘休。   而其中一種作對的方式就是保護好我,甚至在蒙思頓的宮廷中全力支持我。   我故作輕鬆的道:「不說這些,德博將軍現在的情況如何?」   說到兒子,金沙公爵頓時英雄氣短。他歎了口氣道:「還能如何,已經被關押了半個多月,陛下也沒有說怎麼處置。」   我心中微微冷笑,明白嘉修陛下絕對不可能為了一個落難的所謂外孫而殺死重臣的愛子,如今不過是擺個樣子等待下台階的時機而已。   「公爵你沒有去向陛下求情麼?」我問道。   「求什麼情?」金沙公爵道:「一切都是因為他失職造成,如果殿下真的不幸被殺,我自己也沒臉見陛下,還談什麼求情?」   我微微一笑說:「既然這樣,不如我們立刻就去皇宮覲見陛下,也好請他釋放德博將軍。」   金沙公爵眼睛一亮,繼而道:「殿下一路風塵還是早些休息,明天早上去覲見陛下也是一樣。反正您已平安歸來,也不急在一時。」   我微笑道:「不必了,如果陛下沒有早歇的話,我們還是馬上去的好。」   金沙公爵知道我這麼做是為了讓德博早日回來團聚,感動的道:「如此就有勞殿下了。」   我淡然起身,知道在今後的日子裡我的背後將有一個強援,絕不再是毫無影響力的落難王子。   蒙思頓皇宮位於聖殿城正中央,兩條橫貫城市的大道在此匯合交叉。   夜幕中的皇宮宛如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獸,雄偉巍峨,氣勢威嚴。   我和金沙公爵在皇宮正門前等待了片刻便獲得嘉修陛下的召見,據說他剛用完晚餐,聽到我平安抵達的消息立刻下令在私人的書房會面。   經過三道嚴密的檢查,我才和金沙公爵進入書房。   明亮的燈火中,一位白髮老者氣度尊嚴的坐在書桌後,炯炯有神的目光從我走進房門第一刻起便注視著我。   雖然他的模樣看上去顯得有些蒼老,但從容威武的風采依舊能令人聯想到當年的英風雄姿。   我知道,他就是夕蘭大陸最叱吒風雲的人物之一——蒙思頓皇帝嘉修陛下。   不用多問,僅一眼的感覺就足夠確定,從他身上散發的是任何人都無法具備的王者風範。   在他側面恭敬的座著一個中年男子,雖然穿著著華貴的皇族袍服,但與修嘉相比宛如太陽下的熒火不值一提。   讓我矚目的是侍立在嘉修陛下身後的一名中年人,他的衣著異常樸素,幾乎與大街上的平民毫無區別。   他的身材中等,相貌普通,乍看沒有一絲出奇之處。   但是我卻注意到他的目光——惟有他的目光才暴露出些許的破綻。   當我走進書房的時候,似有意似無意,我同他默默對視了一眼。   他原本暗淡的眼眸驀然精光一閃即滅,卻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我的心中一震,立刻明白站在嘉修陛下身後的這個中年男子是高手中的高手,以尤里魯的實力恐怕無法在他劍下走過十招。   更加可怕的是他內斂的氣勢,說明此人已經達到反璞歸真的境界,塵世中所謂的聖騎士可能也不能與他抗衡。   這樣的不世人物,只有一個地方才配擁有——聖殿!   「陛下!」   金沙公爵魁梧的身軀跪倒在地,恭敬的道:「臣將修嵐王子帶來了。」   「修嵐?」嘉修陛下的語音蒼老而嘶啞,卻依舊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從你出世到今天整整十九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外孫。」   我的嘴角含著一縷淡淡的笑意回答道:「或許我應該感謝考蘭,如果不是他可能再過十九年我也未必能見到陛下。」   「修嵐,為什麼不跪下回話?」端坐的中年男子低聲喝道,我冷冷在他因為揮霍無度而顯得蒼白憔悴的臉上掃了眼,沒有說話。   「不用了,這裡都沒有外人,大家都坐下說話。」嘉修陛下溫言道。   我們在預設的空位裡坐下,嘉修陛下輕輕歎息一聲道:「謝謝你的吉言,修嵐。不過,我已經七十歲了,恐怕再活不過十九年。人老了,也該為年輕人讓出地方啦。」   他的語氣中頗有些英雄遲暮的味道,但我卻在用心揣度話裡的用意。   果然,那個中年男子惶恐的說到:「父皇千萬不要這麼說,您活到一百歲才是兒臣最開心的事。」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三位最有希望繼承皇位的皇子之一,從外表氣度來看,或許就是大皇子歐特。   金沙公爵也急忙道:「陛下的身體康健安泰,不要說十九年,活過百歲也不成問題。」   嘉修陛下哈哈一笑說:「不用盡說好話了,歐特。一個人能活到我這樣的年紀已不多見,活過百歲的除了聖殿中的長老我還沒聽說過。何況,我也並不怕死,這個位置坐了四十年也有些膩味了。」   「父皇?」   「陛下!」   「修嵐,你認為呢?」嘉修不理睬歐特與金沙公爵,目光投向我親切的問道:「聽說你幾乎死過一次,你告訴我死真的可怕麼?」   我淡然道:「死並不可怕,陛下。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是行屍走肉。」   「說的好!」嘉修目光中煥發出異彩,大聲讚許道:「不愧是我嘉修的後人,這樣的年紀就看透了生死之道。」   我的臉上毫無得意的表情,在我內心我一直拒絕著修嵐的身份,當然也不可能真把嘉修看作是自己的外公。   儘管他貴為帝國主君,然而在我的眼中依然和其他人沒有絲毫的區別。   唯一讓我感覺心動的,是他的胸襟與氣度——只有這樣的人,才配為王者。   「可惜,你的母親卻看不到今天的情形了。」嘉修忽然低沉的歎息道:「她是我最鍾愛的女兒之一,卻紅顏命薄,生下你不到一年就病逝。否則,今年她也該有三十六歲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比亞雷爾的先王莫倫特至少有六十歲了。嘉修口口聲聲說鍾愛自己的女兒,卻將她遠嫁給一個足足大過二十多歲的男人,一切只是為了政治。   一旁的歐特假惺惺道:「父皇連三妹的年紀還記得,真讓我們這些作兒女的感動。」   嘉修微笑道:「你們不是也記得我的七十壽誕,還要大舉操辦麼?」   歐特連忙道:「這是兒臣們應盡的孝心。」   嘉修陛下的視線重新回到我的身上,說到:「先前聽說你出事的消息,我幾乎幾天無法安睡。你是你母親在這個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脈,若連你也保護不住,我這個蒙思頓的皇帝又有什麼可誇耀的?」   我心中暗道,也許最後一句話才是嘉修真正的想法吧?   「襲擊你們的是黑旗團?」嘉修陛下道:「我已經下令萊思特郡總督若翰侯爵限期肅清黑旗團的餘黨。查戈雖然死了,那只是他的幸運,其他的余逆我一概不會放過。」   金沙公爵道:「陛下,據臣最新所知,黑旗團真正的目標其實是修嵐王子,他們的首領查戈曾經拿出修嵐王子的畫像懸賞一萬金幣。」   嘉修眼中射出森冷的寒光,凝視金沙公爵道:「真有此事,你能確定?」   以金沙公爵如此的人物也不禁低頭不敢對視,但語氣肯定的回答道:「臣能確定。」   嘉修沉吟道:「黑旗團與比亞雷爾素無來往,為什麼會牽涉到修嵐?」   忽然,他冷冷的哼了一聲,顯然是有所領悟。但他的表面卻若無其事的道:「這件事情我會派人查清,只是修嵐你對於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淡然道:「我聽憑陛下的吩咐。」   嘉修緩緩道:「二十天前,比亞雷爾的考蘭舉行了登基典禮。當時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所以也派遣了使節出席,等若已經承認了他。如今,你平安歸來,我本應該出兵為你報仇復國,但——」   「我明白,」他的話早在我預料裡,我淡淡的道:「復國的事情我可以等,而且我也不希望借別人的手去完成。考蘭的人頭,我要親自拿回。」   嘉修陛下像是鬆了一口氣,哈哈一笑說:「好,有志氣!他日你若要復國,但有所求儘管向我開口,我會全力相助。」   「謝陛下!」我微微弓身,嘉修陛下的話聽上去雖然動人,但實質上於他絲毫沒有損害。如果真有一日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復國,他能提供的幫助最多也只是後勤補給上的。   倘若復國成功,他等於不廢一兵一卒重新得回一個友好的藩國,否則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嘉修陛下感慨的道:「你是我的外孫,不能為你出兵復國報仇已經令我不安,你還謝我什麼?好在你懂得作為帝國主君也有不為外人道的難處,其實是應該我謝你才對。」   似乎想起什麼,嘉修陛下又道:「看來你要在蒙思頓逗留一陣,我需為你安排一下才好。」   金沙公爵道:「陛下,修嵐王子和他的屬下正住在臣的別府中,臣會妥善照料。」   嘉修陛下微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誤會了。關於如何安排修嵐,今晚讓我想一想,明天早會的時候再作宣佈吧。」   歐特關切的道:「父皇,時間不早,您該安歇了。」   嘉修陛下點頭道:「好,今晚就談到這裡,我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暢快的和人聊天了。   修嵐,明天的早會讓金沙公爵帶著你一起參加。」   我一怔,點頭道:「是,陛下!」   交談就此結束,當我和金沙公爵走出皇宮的時候已是繁星漫天,夜的風吹拂在我臉上帶來一陣涼爽。   帝都的生涯就此展開,今後的每一天都將是我實現宿命的征途。 ∼第三章比亞雷爾公爵∼     夜風徐起,月色皎潔。   我和金沙公爵並肩策馬緩緩沿著大道往位於城東的公爵別府行去,二十多名銀甲衛士若即若離的輟在身後,以便我們私下交談。   路上的行人比來時少了許多,聖殿城隨著逐漸降臨的深夜進入沉睡。   「看來陛下對你很欣賞,」金沙公爵悠然坐在馬上說道:「我很少聽他讚賞一個人,即使是幾位皇子也是訓斥的時候居多。」   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得意神情,淡淡道:「或許是陛下今晚心情比較愉悅。」   「看見自己的外孫平安無事,陛下自然開心。」金沙公爵微笑道:「難得他今晚興致這樣好,我當時真怕你請求陛下出兵助你復國。」   「我說過,自己的事情我要自己了斷。」   金沙公爵讚歎道:「難怪陛下稱讚你有志氣,倘若換了別人恐怕早就苦苦跪地哀求了。」   他的話鋒就此一轉問道:「剛才你已見到歐特皇子了,對他感覺如何?」   我當然不會將內心真實想法說出,漠然回答道:「我與歐特殿下不過一面之緣,連話也未曾說過,還不能妄下定論。」   金沙公爵悠然道:「歐特皇子是陛下的長子,依照皇室的慣例,陛下百年以後理當將帝位傳承於他。然而陛下至今卻依然沒有確認皇儲,你知道是為什麼?」   我回答道:「公爵在紅石城的時候曾經說過,歐特殿下的資質比較另外兩位皇子稍顯平庸,陛下內心似乎並不喜歡他。」   「不錯,」金沙公爵點頭道:「比起亞丁和馬斯廷兩位殿下,歐特皇子多有不如。宮廷中的重臣也多不看好他,可是他畢竟是長子,而且背後有聖殿的支持,將來這皇位多半還是會傳給他。我和你說起這些,就是希望殿下你將來注意保持和歐特皇子的關係,即不可過近以免受到其他皇子的猜忌,更不可冷落以至於埋下將來的禍根。」   我隱約聽出金沙公爵心中對三位皇子的傾向,但還是問道:「以公爵你的眼光和瞭解,又是支持哪一位皇子呢?」   金沙公爵苦笑說:「我是鎮守一方的外官,最忌諱的就是參與到皇室的爭鬥中。對於我這樣的武夫來說,唯一必須支持和效忠的便是皇帝陛下。」   人不可貌相,在金沙公爵粗獷豪放的外表後,他擁有的智慧和頭腦絕非普通人可比。   短短的兩句話說的滴水不漏,了無痕跡。   驀然,我的心頭警兆忽現——自從吸納了岑寂之輪中的暗黑能量後,我就具備了這種預感危險的靈覺。這個時候,我的心頭再次湧起莫名的殺意和焦躁。   我若無其事的掃視身周,此刻我們一行正轉入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除了對面緩緩駛近的一輛馬車外,再看不見其他人。   我低聲提醒道:「公爵,小心對面的馬車。」   公爵一怔,還沒有來得及回話,對面的馬車突然打開,一左一右從車門裡半露出兩名蒙面的黑衣人,揚手連珠般射出六把碧綠的飛刀。   寒刀發出尖銳的呼嘯,快逾閃電撕裂了黑夜。   六把飛刀,對像全部是金沙公爵。   如果不是我的提醒,面對近距離的突然刺殺,或許金沙公爵凶多吉少。好在他已經得到警報,一見對面車門開啟,立刻敏捷的將身軀藏到馬腹下。   六把飛刀盡數落空,溶入黑暗中。其中有一把卻射中了後面躲閃不及的一名銀甲衛士。   看到飛刀未能射殺金沙公爵,馬車上的人俱是一怔。只有那名坐在前端的車伕猛然飛身而起,猶如大鳥般凌空撲向金沙公爵。人在半空中已拔劍在手,一時寒光四溢,殺氣漫天。   「有刺客!」   那群銀甲衛士見狀高聲呼喊,紛紛拔劍準備救援。卻沒有想到街道兩旁響起密集的弓弦聲,無數羽箭撲面而來,頓時射倒數名銀甲衛士。   金沙公爵迅速翻滾到青石條鋪成的地上,那名車伕的長劍如影隨形的追殺而至。   「啵!」   我從容坐在馬上,揮手甩出馬鞭,銀絲纏繞編製的鞭繩猶如一條靈動的小蛇,精準的纏住那柄長劍。   這一手看似簡單,但在電光石火間能做到角度、速度和火候分毫不差,盡數夕蘭大陸的高手,恐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夠如此舉重若輕的完成。但是對於我來說,卻彷彿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根本不需要去考慮和選擇。   我當然不能讓金沙公爵就這麼死去,他是我今後在蒙思頓強大的後援。   那名車伕的實力頗為不俗,眼見我手中的馬鞭鎖住了長劍,他迅速振腕低喝,一道強勁的內息迫面攻來,企圖震飛我的馬鞭。   我冷冷一笑,體內的暗黑能量噴薄而出,雖然比起受傷前要微弱不少,但應對面前的車伕卻綽綽有餘。   果然,他驚呼一聲,攻向我的內息抵擋不住暗黑能量排山倒海般的反擊,反被捲裹著一起倒轉向他的體內。   車伕的臉上青氣一閃,手中的長劍被他的內息嘎然折斷,以此切斷了暗黑能量傳輸的媒介。   儘管這樣,他依舊不得不踉蹌後退,卸去餘波。   我看見,他的嘴角逸出一縷鮮血。   馬車上的兩名蒙面人此刻也飛身殺到,突襲的對象依然是金沙公爵。   我這才見識到金沙公爵真正的實力,知道剛才即使我不出手攔截,那名刺客也未必能傷到他。   金沙公爵連長劍也沒有出鞘,僅憑雙手就將那兩名蒙面的刺客迫得狼狽不堪,岌岌可危。   他的招式大開大闔,全無機巧,但偏偏霸氣十足,令人沛然莫御。   無疑,金沙公爵已經達到了聖騎士的境界,即使號稱比亞雷爾之虎的尤里魯也絕非他的對手。也由此可見,蒙思頓稱雄大陸並不是幸運所致。   似乎預感到今晚的刺殺已經失敗,那名車伕用怨毒的眼光掃視我一眼,拋下半截斷劍低聲喝道:「撤!」   當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街道旁屋頂的黑暗裡。   「啊——」   一名蒙面刺客淒厲的慘叫,胸口被金沙公爵重重的一拳打中,整個胸膛頓時凹陷下去,生機立絕。   另一名蒙面的刺客並不理會同伴死活,乘機閃進一旁的小巷中。   我的手腕一抖,纏繞在馬鞭上的半截斷劍劃過一道森寒的電光,插進了他小腿中,劍鋒自另一面破肉而出,沾著鮮血。   他悶哼倒地,兩名銀甲衛士迅速撲了上去。   這時,街道上又恢復了寧靜,隱藏在兩旁的弓箭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已經撤走。   但就剛才一輪攻擊中,已經射死了三名銀甲衛士,還有五六人負傷。   「公爵大人,刺客服毒自盡了!」   一名銀甲衛士驚訝的叫道,我和金沙公爵走近,藉著月光注視他被扯去蒙面巾的臉龐,從緊閉的嘴角邊正有一道黑色的毒血汩汩流出。   「可惜,沒有抓到活口。」金沙公爵恨恨道。   「知道是誰幹的麼?」我問。   金沙公爵虎目中閃爍著殺機和憤怒,哼了一聲道:「敢在帝都刺殺我的能有幾個人?」   我不再說話,卻已經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   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自然是帝都的巡邏兵到了。   回到公爵別府已經是深夜,在經歷刺殺驚魂後金沙公爵未進府門就得知了一個好消息——德博被釋放回家了。   在覲見嘉修陛下的時候,大家對於德博的事情一字未提卻都心照不宣。   我的歸來是最圓滿的結果,嘉修自然會立刻釋放了德博,撫慰自己的重臣。   金沙公爵陰沉鬱悶的臉上終於又出現笑容,快步走向客廳。   還沒有進門,我就聽見德博高談闊論的聲音,說的自然是他在牢獄中的遭遇。   「德博!」金沙公爵大步走進客廳叫道。   「父親!」德博從椅子裡站起來,半個多月的牢獄生涯非但沒有令他憔悴,反而顯得胖出不少。看來震懾於金沙公爵的威名,典獄官也不敢怠慢德博。   金沙公爵握住德博的手,上下仔細打量,喃喃道:「回來就好。」   舔犢之情,溢於言表。   我環顧客廳,發現除了阿蘭佐和費冰,其他人都在。   希菡雅等人看見我也都露出欣喜的笑容道:「主人,您回來了?」   德博看見了我,鬆開金沙公爵的手走過來笑道:「修嵐殿下,還好你活著,不然我們只有到天堂見面了。」   翡雅嗤之以鼻的道:「修嵐將來當然會進天堂,至於哥哥嘛,還是先還清那些被你誘騙的美女孽債吧。」   德博苦笑道:「真不公平,明明是自己的妹妹卻幫著別人來數落我,看來還是早點嫁出去算了。」   「哥哥!」這回翡雅的臉頓時紅起來,偷偷望了我一眼。   眾人善意的笑起來,我看見金沙公爵的神色微微一動,似乎想到什麼。   大家重新落座又聊了一會,隨著各人的倦意逐漸襲上心頭終於意猶未盡的散去。   翡雅象歡樂的小鳥般領著我走進金沙公爵剛為我安排好的客房,希菡雅和安鷺笛也跟了進來。   安鷺笛剛關上門,翡雅就猶如風一樣將我撲倒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   她凝視著我的臉龐惡狠狠的道:「修嵐,你竟然敢扔下我一個多月不管,看我要怎麼懲罰你?」   安鷺笛嬌笑道:「不要嘴上說的那麼凶了,我和希菡雅都可以作證,這些天哭的最多的就是你。」   翡雅的臉一紅,哼道:「才不是呢,哭的最多的是希菡雅姐姐,在她面前我連修嵐的名字都不敢提。」   希菡雅嬌羞道:「翡雅,你怎麼編排起我了?」   翡雅還想說什麼,櫻唇已被我封住。   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碰過女人,奇怪的是沒有見到她們的時候心中也並不如何牽掛,甚至很少會想起她們。   對於我來說,女人不過是我征服的戰利品中的一種,我需要她們忠誠於我,卻不會為她們牽掛。   可是當翡雅火燙的嬌軀壓在我身上,鼻子裡又聞到那股熟悉的少女幽香時,我的心卻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   不是情慾的衝動,而是另外一種莫明的滋味。   一種以前從未有過,也從未體驗過的滋味。   就彷彿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在失落多日後終於回到我的手裡。   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我有些茫然,我似乎生來就漠視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卻為什麼忽然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修嵐,佔有我吧!」翡雅驀然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著我深情的叫道,美麗嬌艷的臉蛋上蕩漾著不可抑制的情潮。   我的慾念猛然被挑起,翻身將翡雅壓在自己的身下,痛快品嚐著她嬌嫩香滑的小舌尖,雙手探進了她的衣服裡。   翡雅沒有抗拒,迷醉的閉起眼睛,可愛的小鼻子裡發出輕輕的呻吟。   安鷺笛忽然動情的從後抱住我,用她豐滿的胸脯不斷摩擦我的背脊道:「主人,我們終於等到您回來了!」   我的慾火頓時高漲,探手將希菡雅也拉倒在床上,粗暴武斷的命令道:「今晚誰也不准溜,我要讓你們在我的身下呻吟嬌喘到天亮!」   積鬱已久的慾念終於如洪水般的爆發,將三女吞噬在瘋狂激情的深夜裡。   天微亮,我和金沙公爵已經穿戴整齊,在銀甲衛士的簇擁下前往皇宮出席宮廷早會。   經過昨晚的事情,隨行的衛士增加了一倍,清脆的馬蹄踏在青石條的街道上分外清幽。   這個時候,在別府客房裡的三女恐怕還熟睡如泥,歷經昨晚的鏖戰她們最後連說話的氣力都失去,只懂得滿足的細細嬌喘。   我的精神卻越來越充足,當希菡雅她們將身心徹底向我開放的一刻,我再次達到渾然忘我的境界,體內的暗黑能量與游離在宇宙間的能量不斷融合,最後被吸納回我的體中。   這種體驗難以言喻,整個人彷彿瞬間飛騰起來,像風一般在黑色的夜幕裡翱翔。   所以,雖然三女都精疲力竭,我卻顯得更加神采奕奕。   出席宮廷早會的人並不多,卻都是嘉修陛下的心腹與重臣。   在這些人中,我的身份顯得有些特殊。   雖然我是嘉修陛下的外孫,但在蒙思頓宮廷中並沒有一官半職,如果不是嘉修陛下的特許,我本不能出席。   當我站在最末一排,視線穿越身前的達官顯貴最終看到高高在上的蒙思頓皇帝嘉修的時候,心中湧動起一股強烈的莫名慾望。   有一天,我會站的更高,不僅是比亞雷爾和蒙思頓,我要讓整個大陸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我要像在噩夢中看見的那位天神一樣,佇立在大陸最高的山巔,佇立在雲峰之上,睥睨四海,叱吒風雲。   我要完成我的宿命,尋找回我的記憶。   當我有一天可以拋開修嵐王子的身份時,我會讓世人都明白,我是誰。   「修嵐,我的外孫,到我的跟前來。」   大殿中嘉修陛下威嚴慈和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鎮定自若走出人群,超越過身前的王公貴族,在嘉修陛下的龍案前站定。   「陛下!」   我的身軀如同山嶽一般屹立,即使是嘉修也休想讓我低頭。   嘉修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沒有人敢向昨晚的歐特皇子那般出聲呵斥,大殿裡只有嘉修陛下的聲音道:「修嵐,當我聽說我的女婿被考蘭卑鄙的殺害,我的外孫被人四處追殺。我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盡起蒙思頓的百萬雄師,碾碎比亞雷爾,活捉考蘭為我的女婿報仇血恨,為我的外孫討回公道。但是,我沒有真的這麼做,你知道是為什麼?」   我從容回答道:「因為你是蒙思頓的皇帝!」   大殿中的人們無不露出愕然神色,惟有站在歐特皇子身旁的另一名中年皇子的眼睛裡閃過一縷高深莫測的精光。   先前,金沙公爵向我指點過他。   馬斯廷皇子——與歐特、亞丁爭奪帝位的人。   「說的好!」嘉修陛下猛拍扶手,悵悵的歎息道:「我是蒙思頓的皇帝,世人眼中最有權勢的人。可是,我卻不能隨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因為我不得不為蒙思頓千萬臣民著想,不得不為祖先傳承的基業著想。」   馬斯廷皇子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他已經體會到嘉修陛下話中的意味。   而其他人無一不是仰慕崇敬的神情,被嘉修陛下無與倫比的胸襟氣魄所折服。   只有一個人例外,他的表情雖然平靜,可是我卻發覺到在他的嘴角隱含著一絲複雜的冷笑。   亞丁皇子,號稱眾皇子中最陰冷無情的一位。   「修嵐,你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復國,為你的父親報仇。雖然這樣的目標現在看來遙不可及,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完成——我嘉修的後人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嘉修陛下的聲音具有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即便是我也不禁為之震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回答道:「陛下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在你的有生之年,我會讓你看見比亞雷爾復國的一天!」   嘉修陛下敏銳的目光凝視我許久,終於長歎一聲道:「你要不是我的外孫,而是我的孫子該多好?」   此言一出,大殿中所有的人無不色變。   歐特的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嫉恨,亞丁皇子的冷笑更加明顯,而馬斯廷卻反而微微的露出笑容。   我的心頭一震,思索嘉修陛下這一句突如其來感歎的用意。   然而,這只是開始。   嘉修陛下下面的一句話更是石破天驚:「修嵐,我以蒙思頓皇帝的名義冊封你為比亞雷爾公爵,你可以在任何時候去收復原本屬於你的土地。一旦你成為比亞雷爾的國王,我就將我最鍾愛的孫女鏡月公主下嫁予你!」   大殿中頓時鴉雀無聲,惟聽見我低沉的聲音回答道:「謝陛下!」 ∼第四章春風青雲∼     早會結束後,我和金沙公爵被傳召覲見。   於是,我第二次走進了嘉修陛下的書房。   昨晚,我是一個比亞雷爾的落難王子,現在我的身份卻是蒙思頓皇帝陛下親自冊封的比亞雷爾公爵。   不過,我的心中依舊沒有絲毫的欣喜。   除了一個空洞的頭銜以外,我依然一無所有。   或許,還有一個關於鏡月公主的承諾,就像當年將自己的女兒下嫁比亞雷爾一般。   只是一筆交易,而我卻連那個女人的名字也是第一回聽到。   「修嵐,昨晚你和金沙公爵出宮後遇到刺客的襲擊?」   「是,陛下。」我回答說,心中一點也不驚訝嘉修陛下會知道這件事情。   嘉修陛下的眼中閃爍著一道森冷的寒光,顯然刺客幾近於向他挑釁的行為將蒙思頓的皇帝激怒。   「金沙公爵,刺客襲擊的目標是你?」   「是的,陛下。」金沙公爵沉聲回答:「露面的三名刺客中只逃脫一人,另外兩人中一個被臣擊斃,另一個服毒自盡。」   「你認為是誰幹的?」   金沙公爵沉吟道:「或許是黑旗團的餘孽?」   嘉修陛下冷笑道:「你真的這麼想?」   金沙公爵苦笑說:「雖然臣也不相信黑旗團餘孽有這樣的實力和膽子在帝都行刺臣,可是臣除此以外並無仇家,也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要謀害臣?」   嘉修陛下徐徐道:「也許是有人認為你的存在妨礙了他?」   金沙公爵一震道:「臣只知道效忠陛下與帝國,從來沒有想過會妨礙誰?」   「不用解釋了,金沙公爵。」嘉修陛下擺擺手,神色平靜的道:「我知道私下你是封疆四公中唯一支持歐特的人,因為他畢竟是我的長子,又得到聖殿的輔助。但是,有人會不高興。」   金沙公爵連忙單膝跪地道:「臣只效忠陛下一人,若陛下百年後臣也只效忠陛下傳位的皇子。」   嘉修陛下微笑道:「起來吧,你的忠誠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所以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誰要刺殺你?要知道這個人必然是得知了你昨晚入宮的消息才能如此從容精心的佈局,還險些得逞。」   金沙公爵微微鬆了口氣,以他的身份和桀驁在嘉修陛下面前依舊恭敬低調,不敢有半點閃失。   「修嵐,你知道為什麼我這麼看重這件事情,除了金沙公爵是我的重臣和皇儲之爭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什麼?」   面對嘉修陛下突然的提問,我鎮定的回答道:「陛下的皇宮裡有內奸。」   「不錯!」嘉修陛下眸中閃過一縷精光,冷冷道:「歐特是不會向金沙公爵下手的,而且昨晚他一直陪我到很晚,根本沒有機會把消息傳遞出去。除非是皇宮裡有別人這麼做了,這個人我一定要找出來,否則以後我別想安穩的睡覺。」   金沙公爵的臉上出現了堅毅之色,沉聲道:「無論他是誰,想要殺死臣,臣可以不計較;但是若妄圖動陛下一根手指頭,臣發誓將他碎屍萬段!」   嘉修陛下卻微微笑了起來,只是笑容中透著一絲陰森:「先是德博將軍和修嵐在紅石城遭遇刺客,然後是黑旗團明目張膽的襲擊,昨晚又是在我的眼皮底下要刺殺帝國重臣,也許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也許不是,終究是有人按耐不住寂寞想來考驗我是否老朽了?」   他的目光投向我和金沙公爵,語氣又變的和藹,道:「你們放心,我已經命人徹查,一定會叫這件事情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   我心中冷笑,無論嘉修陛下是否真的能夠查出幕後的那個人是誰,這件事情最後唯一真正得益的人必定是歐特皇子。至於亞丁和馬斯廷兩位殿下,現在最好企求嘉修陛下沒有懷疑到他們頭上。   「修嵐,從今天起你就是蒙思頓帝國的比亞雷爾公爵,我將在聖殿城中的一處行苑贈送予你,作為你今後的府邸。至於僕人和侍女,行苑中本有配備我也一起送給你,如果你還有不滿意的地方儘管向我提出。」   我的心中一怔,一國皇帝將自己的行苑賜予臣屬幾乎是不曾聽聞的事情,何況我只是一個初來乍到異國王子?   嘉修陛下表面上一再的向我示好,究竟有什麼樣的用意?   或許這絕對不是用他欣賞我可以解釋,但如果說要利用我,我又有什麼利用價值?   我只不過是修嵐,從前是一個善良懦弱的比亞雷爾王子。   雖然現在我的形象因為失憶後的轉變而在別人眼裡發生變化,但比起金沙公爵等人依舊遠有不如。   我淡淡的回答道:「我已經很滿意了,陛下。」   嘉修陛下感慨的說:「眼下我也只能為你做這麼多,我把自己最鍾愛的孫女也許配給你其實也是為了補償我不能親自出兵為你復國的遺憾。但是,修嵐,從昨晚我見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是傳言中的那種人。那樣的修嵐只會令我看輕,你知道為什麼?」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徐徐道:「只要瞭解陛下是什麼樣的人,就會明白為什麼。」   嘉修陛下哈哈一笑,讚賞的道:「雖然你比我小了整整五十歲,卻更加像我的知己。   你很少開口卻從不廢話,和你這樣的人聊天真是一種享受。」   他舒適的坐在椅子裡,繼續悠然說道:「有人說你是因為失憶才變成今天的模樣,如果是真的,我看還要感謝那個將你刺成重傷的人。修嵐,我相信你一定會收復比亞雷爾,即使沒有我的幫助也一定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珍惜鏡月公主,她是除了你以外我最喜歡和欣賞的晚輩。」   我淡然回答道:「或許鏡月公主並不願意嫁給我。」   「她會的,」嘉修陛下微笑說:「我有這個信心。至於你的那些舊臣依舊歸你統領,他們的封賞我會讓人另外安排。再有就是按照帝國的慣例,像你這樣身份的公爵可以配備500銀甲衛士作為扈從,我已經讓歐特替你安排了。」   「謝陛下。」   「今天我們就聊到這兒吧,」嘉修陛下苦笑說:「過一會我還必須會見幾個小國的使節。修嵐,明天下午我會派人來接你,你陪我去水鏡湖釣魚吧。」   「是,陛下。」   我和金沙公爵站起身,施禮退出書房。   當我們剛走到書房門口,卻聽見嘉修揚聲道:「金沙公爵!」   「陛下?」金沙公爵趕緊回聲道。   「記住,對外不要透露剛才我們交談的內容,即使是對歐特也不可以。」   「是,陛下!」   嘉修陛下忽然流露出關切之色,又輕聲道:「你自己在帝都的日子裡要小心,尤其留意別人的暗算。我不想失去一個像你這樣的忠貞重臣。」   金沙公爵感動的道:「謝陛下,臣一定保著有用之軀為陛下和帝國誓死盡忠!」   「修嵐,你也多小心。」   我點點頭,嘉修陛下輕輕揮手道:「去吧。」   我和金沙公爵離開書房,走出一段後金沙公爵才低聲道:「修嵐王子,說一句老實話,現在連我都有些嫉妒你了。我侍奉陛下將近三十年,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喜歡一個人。」   我淡淡道:「或許從現在開始你應該稱呼我修嵐公爵了,金沙公爵。」   金沙公爵一怔,繼而笑道:「不錯,你已經是比亞雷爾公爵了。」   我微微一笑,卻驀然心有所感,回頭。   一名身穿湖藍色雲裳的少女正從我剛才經過的走廊上飄然走向嘉修陛下的書房。   我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但是內心湧起莫名的震動。   這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背影,那種高貴典雅的氣質和絕世無雙的風姿,即使是夕蘭大陸最偉大的畫家也難以用畫筆描繪。   雖然沒有見到她的容貌,可是一種奇怪的直覺卻告訴我,這個背影的主人必定擁有驚世絕俗的美麗和丰姿。   似乎感應到我的視線,那個絕美的背影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她就是鏡月公主,號稱蒙思頓甚至是大陸的第一美女。」金沙公爵這才緩緩說道:「她是聖殿宮近百年以來唯一被宮主收納的皇室弟子,也是唯一在十八歲就能走出聖殿宮的傳人。」   聖殿宮!   我的心中升騰起莫名的寒意,沒有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它的傳人,甚至可能成為我的妻子。   宿命,究竟為我安排了什麼?   而我,又該如何改變與面對?   回到金沙公爵的別府用完午飯,羅伊興奮的衝進客廳叫道:「主人,內務府的溫裡特大人在外面等候您去接收嘉修陛下的行苑。」   德博愕然道:「這麼快,我還以為至少要等陛下的七十壽誕過後呢。」   翡雅興奮的叫道:「好啊,我們一起去參觀修嵐的新府邸吧!」   眾人紛紛起身走出客廳,身穿伯爵華服的內務府總管溫裡特一臉笑容的迎上我道:「修嵐公爵,陛下命我請您去接收行苑。」   德博問道:「溫裡特大人,行苑裡的東西不需要騰空嗎?」   溫裡特微笑道:「陛下吩咐,除了皇室專用的物品和陛下尤為鍾愛的一些私人器皿外其餘的東西全部轉贈修嵐公爵。所以,行苑用了半個上午就整理完畢,修嵐公爵可以隨時入住。」   一行人在眾多銀甲衛士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穿越過半個城區,嘉修皇帝在聖殿城中的行苑赫然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行苑坐落在城北一座名叫「疊翠丘」的小山丘上,四周綠樹成蔭,清幽雅致。   在行苑的門前牌匾上燙金的字體鐫刻著「疊翠苑」。   走進行苑,眾人更是為其中精緻秀麗的景觀迷醉。雖然氣勢上無法和皇宮相比,但一草一木,一磚一石無不匠心獨具。   最令人叫絕的是站在行苑後花園的「攬鏡亭」中可將風景如畫的水鏡湖俯瞰眼底,天氣晴朗時甚至可以望見湖光山色中遙遙佇立的聖殿島。   溫裡特伯爵駕輕就熟的引導眾人在苑中走馬觀花的參觀了一遍,每到一處總會引起眾人對周圍美景的由衷讚歎。金沙公爵是除了溫裡特伯爵外唯一進入過疊翠苑的人,但以前都是陪同嘉修陛下,根本沒有閒情逸致來欣賞苑中景色,如今也不禁看的讚賞不絕。   德博更是眼紅道:「修嵐公爵,不管怎麼說你也應該為我留一間面向水鏡湖的客房,我今後再到帝都便住在這兒了。」   翡雅哼了一聲道:「哪裡輪的到你,總該先讓我選一間吧。」   金沙公爵望著一對兒女苦笑道:「聽你們的口氣好像這行苑是你們的一般。」   我若無其事的道:「沒有關係,我只要一間屋子就夠了。」   我不需要享受,我唯一的享受就是體驗征服的樂趣。   雖然疊翠苑的風景令所有人陶醉,可是我卻絲毫不感興趣。   或許,我更加喜歡在夜晚的時候,一個人孤獨的佇立在「攬鏡亭」中,望著遠處的湖水,俯瞰號稱人類聖道守護者的聖殿宮。   忽然聽見希菡雅驚喜的聲音道:「快看,這兒的荷花池裡有金魚。」   溫裡特伯爵聞言笑道:「這些金魚都是由沙達爾王國進貢的珍品,在整個夕蘭大陸都算是稀世之物。」   一圈下來辦完交接手續,眾人都有些累了。   溫裡特伯爵首先起身告辭,我和金沙公爵、德博三人坐在書房裡品著香茶休息。   金沙公爵感慨的道:「真是沒有想到,陛下竟然將疊翠苑也送給你,起先我本以為會是聖殿城中的另外兩處行苑之一。」   德博羨慕的道:「有這麼一座漂亮的府邸,還用發愁美女不願登門嗎?」   金沙公爵怒道:「你的腦袋裡除了這些能不能用來思考點別的?」   「別的?」德博一怔問道:「別的什麼?」   金沙公爵氣的不理他,喝了一口茶沉吟片刻道:「修嵐公爵,有一件事情我想拜託你。」   我淡然道:「你和我說話似乎不必用拜託這麼刺耳的字眼。」   金沙公爵苦笑道:「但是這件事情卻只有拜託公爵你了。」   德博奇怪道:「父親,是什麼事情?我不能替你做麼?」   金沙公爵哼道:「你妹妹的終生大事你能替她做嗎?」   德博目瞪口呆,我心中也是一怔。   金沙公爵歎了一口氣道:「我看的出,翡雅愛上了你,修嵐公爵。在你失蹤的一個月中她每天魂不守舍,連笑容也不見了。可是你一回來她就恢復了以前的樣子,甚至比以前更加快樂。雖然她沒有和我說起,但我知道翡雅已經離不開你。所以,修嵐公爵,如果你覺得翡雅不會令你蒙羞,我想拜託你在今後的日子裡替我照料她。」   我有些茫然,照料一個女人?   為什麼要我來照料?   我習慣於孤獨,女人只是我的財產和尤物。   我享受征服女人時候的快樂,享受她們在我鞭撻下婉轉嚶嚀的啼呼。   但是從來沒有想到要照料一個女人。   金沙公爵苦笑說:「我知道這麼說可能令公爵你為難,其實我只是希望如果翡雅希望留在你的身邊,你可以接納她,不要趕她走。」   我輕輕哼了一聲,腦海中忽然浮現起翡雅清純嬌艷的面容。   不知道為什麼,我驀然感覺一陣茫然,低聲道:「我已經接納她了,你不必擔心她會離開,我會讓她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是的,永遠留在我的身邊,不能背叛我,更不能離開我。   因為她是我的女人,我的財產。   永遠都是。   金沙公爵鬆了一口氣,微微笑道:「有修嵐公爵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雖然有三個兒子,卻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自然疼愛的多些。」   德博興奮的道:「太好了,修嵐公爵,今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   我沒有說話,心中思索為什麼金沙公爵突然將翡雅拜託給我。   或許他是出於女兒幸福的考慮,或許他和嘉修陛下一樣,是為了拉攏我或別有用意。   我相信他很早就知道翡雅和我的事情,只是一直裝做糊塗。   因為如果我還是一個落難的比亞雷爾王子,他是絕對不會答應把翡雅交給我,即使翡雅再愛我也不可能。   但從昨天開始,形勢已經不同。   我不再是象喪家之犬的修嵐王子,而是蒙思頓的比亞雷爾公爵。得到嘉修陛下的欣賞,甚至將自己的行苑也贈送給我,而且許諾在我復國後將最鍾愛的孫女鏡月公主嫁給我。   這些,使得金沙公爵意識到我的價值。   金沙公爵注視自己的兒子,徐徐道:「德博,有一件事情我必須提醒你。帝都不比紅石城,在聖殿城的日子裡你要隨時小心,最好少去妓院,更不要去勾引那些貴族少女。」   德博嘿嘿一笑道:「我明白,父親。不過昨晚的刺客是否有眉目了?」   金沙公爵搖搖頭道:「早上陛下向我提及過此事,並表示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過眼下還不清楚是誰幹的。」   「父親,你認為會是誰?」   金沙公爵有意無意望我一眼,喟然道:「這實在是再明白不過的事情,封疆四公中只有我支持歐特皇子,這自然會招致另外兩位殿下的不滿,不過要說他們敢在帝都下手殺我,卻又令人難以置信。」   這才是金沙公爵內心的真實想法,昨晚遇刺後他就曾經暗示過,現在話中的意思就更加明顯。   如果不是翡雅的關係,或許他絕對不會當著我的面將嫌疑直接指向亞丁和馬斯廷。   儘管說話時候,金沙公爵的面色依然平靜,我卻能夠覺察到他潛藏在心中的憤怒和殺機。   表面上平靜繁榮的帝都,其實宛如一座蘊藏著灼熱熔漿的火山,距離噴發的日子並不遙遠了。 ∼第五章臨湖垂釣∼     皎月清風。   夜色席捲我的衣襟。   攬鏡亭在我的腳下,遠處的水鏡湖沉浸在一片靜謐裡。   看不見聖殿島,卻看見映照湖中的明月。   我的思緒飛揚,恍然想起白天在皇宮中的那道背影。   湖藍色的影子,在我的眼前晃動。   她就是鏡月公主,號稱蒙思頓的第一美女,也是聖殿得意傳人。   她的父親是已經過世的哈米甘皇子,曾經是皇位最有希望的繼承人。   她是嘉修陛下最鍾愛的孫女,也許會在某一天成為我的女人。   嘉修為什麼要這麼做?   從昨晚我覲見他一直到現在,不過兩天的時間,他卻一再向我示好,難道只是為了所謂的祖孫之情。   我的心底泛起一陣冷笑,不會是這樣。   至少,他現在已經成功的激起許多人對我的嫉恨——那句假設之言我尤在耳,我絕對不信他是無心的有感而發。   可是他又為什麼要將鏡月公主許配給我?   僅僅是為了拉攏我麼?   又或者還有什麼我未曾察覺的企圖?   我的腦海中一下子湧起無數的猜測,感覺到了嘉修陛下的城府和睿智。   「主人,」羅伊的聲音在攬鏡亭外響起:「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區利南將軍求見。」   區利南將軍?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而引起我興趣的是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身份。   聖殿騎士團只有5000人,負責戍守皇宮,保衛皇室的安全。   所有的士兵清一色由聖殿派人訓練,高級的將領更是由聖殿系統出身的高手擔任。   他們是嘉修陛下最可信任和仰賴的力量,也是夕蘭大陸最精銳的軍團之一。   我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一絲微笑——聖殿,區利南將軍,沒有想到真是他們先找到我的頭上。   但是,這麼晚的工夫,區利南為什麼還要來見我?   或許我該見他一面,借此可以查看聖殿的底細。   「讓他到這裡來見我。」   「是,主人。」   片刻後,我驀然感受到背後一股凌厲的氣勢壓迫而來。   猶如一把出鞘的刀,鋒芒畢露。   區利南到了。   在他距離攬鏡亭大約二十步的時候,我感受到他的存在。   完全是因為這道驚人的氣勢。   如果他是我的敵人,那麼他會是一個勁敵。   我沒有回頭,雙手悠閒的負在身後,讓我的視線追逐在天際的風裡。   「修嵐公爵,您好。」   區利南的聲音顯得冷傲僵硬,隱約間我似乎預感到他的來意並不善。   甚至在他的身上正散發著一股敵意和刻意埋藏的殺機。   我依舊沒有回頭,冷冷道:「區利南將軍,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我要你放棄鏡月公主。」   我的心頭一動,終於明白嘉修陛下的用心。   表面他慷慨的將鏡月公主許配給我,實際上卻將我擺到明處。   眾多鏡月公主的仰慕者勢必把我看作眾矢之的,欲除之後快。   輕描淡寫的一手,已經在我周圍布下了無數的暗礁和敵人。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為了阻止我復國,還是察覺到我的威脅?   不管怎麼說,他的計謀已經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   我冷笑道:「為什麼?」   「因為你不配,」區利南冷冷的回答道:「你不過是一個比亞雷爾的喪家之犬,根本就配不上鏡月公主。」   我的心頭湧起冰冷的殺意,語氣卻變的更加平靜:「這不是你說了就算,鏡月公主許配給我是陛下的旨意。」   區利南宛如呻吟的低喉道:「從她六歲開始,我們就一起在聖殿宮中修行,十三年來我們朝夕與共,我絕對不可以失去她!」   我哼道:「你在我面前這樣談論鏡月公主,是否算一種挑釁?」   「我不明白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你必須放棄,必須向陛下退婚!」   我冷冷一笑道:「你未免太心急了吧,不要忘記即使鏡月公主要嫁給我也要等到我收復比亞雷爾之後。」   「正因為這樣我才要你立刻退婚,你若收復了比亞雷爾,公主就不得不嫁給你;你若一日不收復比亞雷爾,公主就一日不能嫁給別人!」   「如果我不退婚呢?」   區利南的身上突然瀰漫起濃郁的殺氣,一字一頓的道:「我會和你決鬥,把你殺死。」   我的眼中寒芒一閃,緩緩回過身,第一次面對區利南的眼睛。   他大約三十歲不到的模樣,容貌俊冷孤傲,眼睛裡卻像有一團火在燃燒。   這就是聖殿的所謂高手?   或許他已經達到聖騎士的境界,但是他的鋒芒太露,從修為上而言還無法企及當晚侍立在嘉修陛下身後的那名無名高手。   我有把握擊敗他,甚至殺了他,如果我的暗黑能量恢復到顛峰狀態。   如今即使讓嘉修如願看見我和聖殿的火並,我也要出手。   他已激起了我的殺意。   但是我不至於愚蠢到現在就動手,我不會給任何人留下把柄。   「你要和我決鬥?」我淡淡的道:「我為什麼要答應?」   區利南一怔,繼而得意的笑道:「傳聞說的果然不錯,比亞雷爾的修嵐王子真的是一個不敢接受挑戰的懦夫。」   我的心底燃燒起灼熱的殺機,無論他是什麼人,無論他有什麼背景,僅憑剛才的一句話,就算是聖殿宮主來了也救不了他。   ——他侮辱的不是修嵐,而是我!   石屋主人曾經警告我不要和聖殿發生衝突,但我沒有忘記我對他的回答。   除非聖殿不招惹我,否則我一樣要把它踏平!   我臉上忽然出現了微笑,很單純的微笑:「我不是怕接受挑戰,我是擔心陛下不允許我們私下的決鬥。萬一要是你不幸死在我的手裡,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就會出缺,那真是一件麻煩事情。」   區利南嘿嘿一笑道:「原來是這樣,明天我就向陛下請旨,同意我們決鬥。但願你不要再做懦夫。」   我淡淡一笑道:「夜了,回去好好計數你剩下的日子。」   區利南眼裡凶光一閃,哼了一聲快步走出攬鏡亭,消失在黑夜裡。   我的視線目送他消失,嘴角泛起一縷冰冷的微笑,就向是從地獄發出的呼喚。   計數你的日子吧,區利南。   你的死期從這一刻開始倒數,無論是誰也阻攔不了。   我不擔心嘉修陛下會拒絕我們的決鬥——這不正是他渴望看見的事情麼?   借聖殿之手除去我,除去一個表面關愛有嘉的人。   可惜,我不是他想像中的修嵐,我不會令他失望。   「主人?」希菡雅溫柔委婉的聲音在亭外輕輕響起,藉著月色我看見她面容上的一縷隱憂。   「你都聽見了?」   希菡雅點點頭,走到我身邊道:「他身為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又是聖殿出身的人,主人您——」   我不滿的冷笑道:「你怕我被他殺死?」   希菡雅搖搖頭,歎息道:「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主人失憶後,我反而對主人生出無比強大的信心。我並不擔心主人會輸給他,只是怕因此會得罪嘉修陛下和聖殿。」   我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遠遠飄向夜空,在天際迴盪。   我身手摟過希菡雅,徐徐道:「我不怕得罪任何人,任何人也休想侮辱我,否則就用他的鮮血洗清!」   風吹起我的黑髮,飄揚在靜謐的夜色中。   我的身軀偉岸屹立,目光中射出強大的信心,宛如一尊天神。   希菡雅沉醉在我的懷抱裡,輕聲呢喃道:「主人,希菡雅永遠都是您的女人。」   我的心頭一熱,猛然將她橫身抱起,低頭痛吻她的櫻唇。   希菡雅被我逗弄的面紅耳赤,細細嬌喘道:「主人,您——」   「我要你,」我低聲道:「就在這裡。」   第二天午後,一輛豪華的皇家馬車嘎然停在疊翠苑大門前,迎候我到水鏡湖。   在水鏡湖的一片小石灘旁,嘉修陛下正悠然自得的獨自垂釣,身後百米開外佇立著兩列金甲衛士。   我拿著漁具沿著碎石鋪就的小道走到嘉修陛下身旁坐下,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湖面,淡然道:「這裡的風景是湖濱最好的一處,觀看平湖落日更是絕佳。」   我放目望去,湖面上碧波萬頃,風平浪靜,金色的粼光熠熠生輝。   我的胸襟為之一暢,湧起了無限豪情。   嘉修陛下喃喃語道:「我最喜歡在這裡釣魚,看著湖關山色思考一些問題。你不覺得面對水鏡湖,自己的胸懷也會變的廣闊許多麼,修嵐?」   我放下魚餌,將釣鉤甩入湖中,一陣漣漪蕩漾。   「如果可以,我更喜歡面對的是大海。」我淡淡的回答。   嘉修陛下微微一笑說:「我在十年前曾經巡歷南疆,在海邊的行苑中小住了三天。每天早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站在窗口等待日出,只有在那一刻我才感覺到自己是何等的渺小,又何等的偉大。這種奇妙的感覺,你能夠瞭解麼?」   「我沒有見過海。」   嘉修陛下失笑道:「對了,你一直在比亞雷爾長大,那裡是看不到海的。」   忽然,嘉修陛下的漁標微微顫動,他微笑道:「有魚上鉤了。」   他的手腕一抖一振,一條近十斤重的大魚被輕而易舉的提出湖面,頹然摔落在石灘上無望的掙扎。   一名侍從急忙從遠出跑來,解開魚鉤將大魚裝入簍內道:「恭喜陛下,又是一條大魚。」   嘉修陛下的臉上絲毫沒有興奮得意的神色,平靜的道:「對於我來說,最期待的是魚兒上鉤的一刻,當它被釣出水面一切便失去懸念,也就毫無樂趣可言。」   我不由怦然心動。   是的,最值得期待的一刻永遠是等待大魚咬上誘餌的時候,只有那時候才能體會到剎那的驚心動魄和征服快感。   當懸念消失,面對自己的勝利可能只剩下一陣莫名的空虛。   於是,為了尋覓新的快感,不得不繼續尋找懸念和挑戰,生命只有如此方有意義。   嘉修,竟然也體會到這樣的感覺。   或許,他才是我抵達蒙思頓後所遇到的最強勁的敵人。   我忽然心有所感,低聲問道:「是否陛下已經查出是誰要刺殺金沙公爵了?」   嘉修陛下的眼睛裡劃過一道讚賞的神色,微笑說:「雖然沒有查出是誰想殺死金沙公爵,可我已經曉得前天晚上偷偷溜出皇宮送信的人是誰。」   「真有人偷出皇宮送信?」   「哼,他是我平日一直十分信任的一名侍官,前天晚上卻莫名其妙失蹤了一陣子,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除他以外那段時間裡還有四個人出過皇宮,可是嫌疑都已經排除,只剩下他了。」   「知道他是給誰送的信麼,陛下?」   嘉修陛下冷冷道:「他自盡了,在我的侍衛找到他時,死在了自己的屋子裡,用的是和那晚刺客同樣的毒藥。」   我不禁有些失望,看來線索斷了。   嘉修陛下凝視湖面,語氣平靜的道:「即使這樣,我也有辦法查出幕後的那個人。否則,真會有人笑我老朽了。」   這個時候,一名侍從走到嘉修陛下身旁低聲耳語,卻並沒有躲過我敏銳的聽覺。   是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區利南求見。   我的心中一陣冷笑,自然明白他要求見嘉修陛下為的是什麼事情。   看來,他還真有些迫不及待。   嘉修陛下的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是因為被人打斷了難得的閒情逸致而不悅,低聲道:「他來幹什麼?」   那名侍從搖搖頭道:「陛下,看他很焦急的模樣,似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稟告。」   嘉修陛下哼了一聲,道:「讓他過來吧。」   我一言不發的冷眼旁觀,從嘉修陛下的神情反應中隱隱感覺到他對於自己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頗為冷淡。   身後響起區利南的腳步聲,一身白銀騎士鎧甲的他看上去英姿勃發,威風凜凜。   「陛下!」區利南站在五步外向嘉修陛下施禮道,當他的目光掃視過我的時候,射出難以掩飾的嫉恨光芒。   「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嘉修陛下頭也不回的問道。   「是,」區利南微微一弓身,吸了一口氣道:「臣請求與修嵐公爵舉行一次決鬥,請陛下做公證人。」   嘉修陛下的臉上波瀾不驚,淡淡問道:「要和比亞雷爾公爵決鬥,為什麼?」   區利南大聲道:「因為他配不上鏡月公主!」   嘉修陛下嘴角浮現一縷冷笑,道:「鏡月公主是我親口答應在修嵐公爵復國後下嫁給他的,你這麼說是在置疑我的決定?」   「臣不敢,臣只是請求陛下允許與修嵐公爵決鬥!」   「如果我不允許呢?」   區利南臉色一變,遲疑片刻後終於冷然道:「陛下這麼說是害怕臣在決鬥中殺死您的好外孫?」   我的心頭一震,沒有料到區利南居然敢當著嘉修陛下說出這麼激進的話。   他不過是一個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即便身份特殊卻也無法與一國之君相提並論。   果然,嘉修陛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怒色,但是很快恢復平靜道:「是誰給你膽子和我這樣說話?」   區利南好像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過於衝動,低頭恭聲道:「陛下恕罪!」   嘉修陛下哼了一聲,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和顏悅色的問道:「修嵐,區利南將軍想同你決鬥,你有什麼意見?」   我心中隱隱感覺到區利南雖然低頭認錯,但是心中並沒有真的服氣。   他似乎並不十分畏懼嘉修陛下,難道是因為有聖殿在背後撐腰?   但這些還不是現在需要仔細考慮的事情,我必須先借這個機會除去區利南。   我的突然有一種可笑的感覺——我居然必須為一個從沒有真正見到過的女人和另外一個男人決鬥。   而且,我還十分盼望這場決鬥。   不是為了鏡月公主,而是我心頭無法遏止的殺意。   我平靜的回答道:「我可以隨時接受他的挑戰,陛下。」   嘉修陛下凝視著我,卻無法從我平靜的表情中察覺到什麼,於是道:「修嵐,我必須提醒你,如果你輸了我就要取消婚約。」   我的心底冷笑,事情的發展不正是嘉修所期望的麼,至於婚約甚至鏡月公主都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   「我明白,可是我不會輸。」我平靜的回答。   嘉修陛下微微點頭,我也同樣看不出在他的神情後面究竟在想什麼?   他徐徐說道:「區利南將軍,如果修嵐公爵輸了,婚約自然取消。倘若是你輸了呢?」   區利南不屑的朝我冷笑道:「如果我輸了,就甘願讓出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位子!」   「好,明天早會結束後,我准許你們大殿決鬥,由我做公證人!」   區利南難以抑制臉上的喜色,單膝跪地大聲道:「謝陛下!」   嘉修陛下淡然道:「你可以退下了。」   「是!」區利南臨走前又冷冷盯了我一眼,大步離去。   「又有魚兒上鉤了,」嘉修陛下忽然輕聲道,湖面上的魚標微微顫動。   「修嵐,我希望明天你能贏,」嘉修陛下熟練的將一條大魚從水面下釣起,我漠然望著那條拚命掙扎的魚兒,不知道在嘉修陛下的心目中它究竟是我還是區利南?   又或者兩者都是。 ∼第六章宮廷決鬥∼     修嵐公爵與區利南將軍將在明天宮廷早會後舉行決鬥的消息風一般刮遍全城。   今夜,聖殿城所有的人們都不必苦惱如何消磨無聊的光陰,他們盡可以唾沫橫飛的議論關於這場決鬥的事情,並津津樂道於鏡月公主的美麗。   在夕蘭大陸,男人之間為了爭奪一個心儀的女人而進行決鬥,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   不過這一次有些特殊,不僅決鬥的雙方是我修嵐公爵和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區利南將軍,更因為那個女人是鏡月公主。   於是,人們的話題不約而同的著落在這件事上便不足為奇。   惟獨在我的客廳裡此時卻一片岑寂,希菡雅、安鷺笛、翡雅、阿蘭佐、尤里魯、費冰和羅伊各自默然坐在椅子裡,一雙雙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彷彿是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在任何人眼裡,這都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決鬥。   我不可能戰勝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即使是我身邊的人也這麼想。   在他們的眼中,經歷了那麼多事,我依舊還是那個善良懦弱的比亞雷爾王子。   即便有所驚人之舉,卻也無法改變他們心目中多年形成的印象。   我沒有做任何的解釋,明天我會用區利南的鮮血做出回答。   既然挑戰擺在面前,我就絕對沒有退縮躲避的道理,那不是我的性格。   也許嘉修陛下想借區利南的手除去我,也許他是想利用我除去區利南,無論哪一種結果發生對於他都不算錯。   而對於我,又怎麼可能讓嘉修陛下和區利南將軍失望?   「修嵐公爵!」   德博急急忙忙闖進客廳,看我正悠然自得的品著香茶,一臉苦笑說:「我聽說你明天要和區利南將軍決鬥?」   「是。」   德博睜大眼睛盯著我看了半天,才歎息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在哪裡聽到這個消息的?是賭場!今晚聖殿城所有的大賭場都開盤下注你和區利南的決鬥,可是他們賭的不是誰輸誰贏,而是你可以堅持幾招?」   我冷冷一笑,問道:「沒有人買我會贏嗎?」   德博歎了口氣道:「我倒很想買你贏,可是我卻想不出一點這樣的可能。」   「為什麼?」   「對方可是區利南將軍啊,聖殿騎士團副團長,聖殿三大長老之一的施萊格大賢者的嫡傳弟子。雖然我知道你失憶後有了驚人的變化,可依然不可能是區利南將軍的對手。要知道,能夠在他劍下逃過十招的人就足以向別人誇耀了。」   我哼了一聲,站起身走出客廳道:「這樣的廢話我聽的太多了。」   德博不死心追在我身後道:「這就更加說明沒人看好你,你根本就不該接受區利南的挑戰。」   我猛然回身,漠然望著德博沉聲道:「你也想教導我應該怎麼做,不應該怎麼做?」   德博被我咄人的目光所懾,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咕噥道:「我才懶得管你,我是怕翡雅還沒過門就要做寡婦。」   我凝視德博,徐徐道:「如果我是你,就會立刻回到賭場把全部家當都壓在我這邊,然後等著明天收錢。」   德博目瞪口呆看著我,我不再理他,走進後花園。   月光皎潔的映照在身上,遠處的攬鏡亭孤獨的佇立在黑夜裡。   像我的影子。   「有一件事情老爸叫我轉告你。」德博亦步亦趨跟在我身後道:「那個偷偷出宮送信的傢伙被找到了,不過已經自盡。」   我淡淡道:「我已經知道了。」   德博神秘的道:「但是你一定不知道他是誰的人?」   我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你知道?」   德博湊到我跟前,壓低聲音說:「不要忘了我老爸是誰,這點小事怎麼可能瞞過他的眼睛?」   德博吸了一口氣,輕輕道:「送信的人叫術查爾,是陛下的侍官,他的一個堂弟在亞丁殿下府中做幕僚。」   「是他?」   「八九不離十了,」德博道:「今天早上陛下在早會後單獨召見亞丁殿下,你說還會有什麼事?」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如果這麼容易就找到亞丁皇子的把柄,他就根本不可能和歐特、馬斯廷明爭暗鬥這麼多年。   不過這一切還是等到明天解決了區利南以後再考慮吧。   第二天清晨,我拒絕希菡雅等人要在皇宮門前守侯的請求,只讓尤里魯帶了十名銀甲衛士隨從。   送別的時候每個人都不敢再多說什麼,惟恐影響我的心情。   看來,他們還是不相信我。   也許在他們心中祈禱的不是我會贏,而是乞求區利南不會將我殺死。   我毫不理睬,躍上坐騎。   希菡雅最後為我整理衣袍低聲道:「主人,我們就在這裡等您凱旋而歸,您一定要小心。」   翡雅眼睛裡全是淚水——昨晚她偷偷哭了半宿卻以為我不知道,紅腫的眼眶早已出賣了她。   她努力朝我笑道:「你一定能贏,修嵐,我和希菡雅、安鷺笛都會為你祈禱。」一向灑脫的安鷺笛也說不出話,抱著雪電藏在希菡雅的身後,眼睛卻一刻也不肯離開我。   阿蘭佐、費冰、羅伊站在台階上,小聲在叮囑尤里魯什麼。   我冷冷掃視眾人,道:「好了,都回去吧,不要像在送一個死人。」   我對他們的悲慼和淚水膩煩透了。   「主人!」   安鷺笛終於忍不住撲到馬前死死抱住我的腿道:「您一定要活著回來。」   我被他們折騰的有些不耐煩,怒氣油然而起,正想一腳踹開安鷺笛,卻低頭看見她憂傷掛念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歎了口氣,輕輕拍拍她的背脊道:「放心,我今晚還要好好收拾你們呢。」   安鷺笛鬆開我的腿,神情堅定的道:「主人,我們等您回來。」   我低聲一喝,坐騎撒開四蹄,捲起一路煙塵朝皇宮奔馳而去。   我感到他們的視線一直在凝望我,直到我消失不見。   剛到皇宮門前我就遇到了金沙公爵。   看來他站在那兒等我已有一段時間,衣襟上凝著細小的露水。   他看見我便露出苦笑道:「修嵐公爵,你怎麼不聲不響就接受了區利南將軍的挑戰?」   「是他先找上我的,你應該去問他。」   金沙公爵歎口氣道:「他對鏡月公主的愛慕蒙思頓人盡皆知,卻沒想到居然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來。」   我走進巍峨的宮門,晨曦中雄偉的大殿豁然屹立在眼前。   「聽說幕後的那個人已經查出來了?」我轉變話題,隨口問道。   金沙公爵神色一冷,低聲道:「他來了。」   亞丁皇子從不遠處緩緩走來,目光與金沙公爵一交即錯,恍若什麼也沒發生過。   「修嵐公爵。」   他在我面前站定,鷹隼般的目光迅速掃過我的臉龐。   「亞丁殿下。」   「你在早會後要跟區利南將軍決鬥?」   「是。」   他微微一笑,笑容依舊有些冷:「我賭你贏,不要讓我失望。」   我冷冷回答道:「無論殿下是否失望,我一樣會贏。」   亞丁皇子神色如舊,輕輕說了一聲「好」,走進大殿。   金沙公爵冷冷凝視他的背影,哼道:「在他的心目中,恨不得聖殿騎士團的人全部死完才好。」   我理解金沙公爵這句話的意思,聖殿騎士團無疑是歐特皇子的有力支持者,如果我能夠擊敗區利南,將會大大削弱聖殿騎士團乃至聖殿在人們心中的威望,自然是幫了亞丁皇子的忙。   驀然,我察覺到兩道逼人的目正從角落裡射向我,區利南一身銀白鎧甲正向我發出微微的冷笑。   我裝作不知,大步走進金碧輝煌的大殿。   或許是大家都盼望早些看到決鬥,早會很快便結束。   嘉修陛下端坐在龍椅中,目光掃過大殿中眾人的臉,緩緩道:「大家可能已經聽說,今天早會後修嵐公爵與區利南將軍要舉行一場決鬥。如果修嵐公爵輸了,就必須取消與鏡月公主的婚約;如果區利南將軍落敗,他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位子就讓給修嵐公爵坐。我已經答應他們的請求,並擔任這場決鬥的公證人,現在就請兩位大人入場吧。」   區利南大步走入場中,遙遙向嘉修陛下單膝跪下朗聲道:「陛下,臣還有一事請求!」   「說!」   區利南冷然望了我一眼,低頭道:「決鬥之中生死難料,臣請陛下允許臣寫下生死狀。如果臣不幸死在修嵐公爵的劍下,任何人都不得因此向修嵐公爵尋仇!」   眾人的神情都是一變,知道區利南已經對我產生殺意。   他的話雖然冠冕堂皇,似乎只針對自己,但是誰都明白一旦他簽下生死狀我也不得不簽。   嘉修陛下沉吟片刻,向我問道:「修嵐公爵,你的意見如何?」   我神色平和的回答道:「理當如此。」   嘉修陛下低喝道:「好,拿紙筆給兩位大人!」   筆走龍蛇,生死狀很快寫就,經皇宮侍從轉呈到嘉修陛下面前。   這個時候金甲衛士已將我與區利南的長劍各自奉上,大戰一觸即發。   嘉修陛下望著我與區利南道:「你們都準備好了麼?」   我的右手握在劍柄上,心中絲毫不覺緊張,反而有一種興奮的感覺,點點頭道:「好了,陛下。」   區利南也執劍在手,冷然注視著我道:「準備好了,陛下!」   嘉修陛下緩緩道:「決鬥的規矩兩位大人應該知曉,我不再贅言。若有一方自願認輸或者喪失再戰能力,決鬥即告結束,兩位大人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陛下!」   「好,決鬥開始!」   大殿中頓時靜的可以清晰聽見一根針落地的聲音,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我們的身上。   區利南緩緩拔劍出鞘,一道寒光破鞘而出,森寒的劍氣迫面而來。   「劍名追電,利可斷金,修嵐公爵可要小心了。」   我微微一笑,當然不會愚蠢的以為他在好心提醒自己——區利南這麼說只是為了給我施加強大的壓力罷了。   實力達到像他這樣的聖騎士境界,比拚的不僅僅是實力,更是心理和戰術。   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至高的境界。   我輕鬆的將長劍褪出劍鞘,回答道:「這樣的好劍在閣下的手中,只是一種糟蹋。」   我的激將法果然生效,區利南臉上怒氣一閃,哼道:「看它穿透閣下咽喉時,你還會不會這麼想?」   我的身體完全放鬆,戰意和殺氣不斷的凝聚,臉上的表情更加平靜。   「少廢話,出劍吧。」   區利南嘿嘿冷笑,目中透出猙獰之色,猛然大喝一聲,雙手舉劍高過頭頂,大步向我逼近。   一時間,大殿中迴響著他沉重的腳步聲,強大的氣勢迫使圍觀的眾人不得不又朝後退出數步。   我不驚反喜,知道區利南已經犯了輕敵的大忌。   他太小覷我了,想利用排山倒海的強攻乾淨利落的擊敗我,博取旁人的讚歎。   在他看來,擊敗我並非榮耀,只有快速的解決了我才可稍稍炫耀一下。   畢竟,修嵐雖然是比亞雷爾的王子,卻不是什麼高手。   如此一來,他卻放棄了自己的長處。   我知道,區利南的劍術特點是輕盈迅捷,他卻揚短避長,給了我機會。   我逐漸沉浸在蔓延全身的戰意中,眼睛緊緊凝視區利南的長劍追電,嘴角卻逸出一縷自信的微笑。   有時候,一個神色,一個表情就足以令對手紊亂。   咚!   咚!   區利南一步步逼近我,我身上的衣襟無風而動,獵獵作響。   體內的暗黑能量興奮的奔騰呼嘯,飢渴的等待爆發。   「啊——」   區利南大喝一聲,眼睛中閃過一道銳利的殺機,長劍宛如山崩地裂般朝我劈下,大殿中有人不由自主發出低聲驚呼。   「鏗!」   我的身形行雲流水般向右一滑,避過鋒芒,長劍翻轉輕盈的撥開他的追電。   雙劍在空中交擊。   由於是劍身相撞,追電劍的鋒利無從發揮,我的長劍紋絲未損。   劍氣四溢,疾風乍生。   我的身體借勢閃到區利南左側,長劍猶如長河之浪滔滔不絕連攻三劍。   「鏗鏗鏗!」   區利南被我連綿不斷的攻勢迫的連退五步,勉力架開我的長劍。   他的眼中不由露出驚訝之色,顯然我的實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感到一種痛快淋漓,體內的能量潮水一般宣洩而出,壓的區利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鏗!」   區利南不愧是聖騎士,在被我出其不意連攻三劍後迅速作出調整,藉著身法的晃動虛晃一劍脫出我的劍勢,在六步外重新站定。   剛才的一輪交手,我已經成功的重挫他的銳氣,現在他身上的氣勢已不如開戰時。   我也乘機調勻呼吸,雖然一陣疾攻佔據了一點上風,但是我同樣有一定的消耗。從區利南劍上反挫的強勁內息也需要我慢慢消化。   兩人重回對峙之局。   大殿中的眾人無不面露訝然,沒有料到我不僅沒有血濺五步,還佔了一點便宜。   「我小看了你,」區利南凝視我,緩緩道:「下面我不會再留情面,閣下小心了!」   我冷笑道:「你有留情面麼?」   區利南哼了一聲,身形閃電般欺上,追電劍舞動起團團白光,令人眼花繚亂,完全看不清劍勢。   這才是他的絕技,在我強大的壓力迫使下不得不利用速度和身法來與我周旋。   我巋然不動。   身軀象山嶽般屹立,目光緊緊鎖住追電。   無論它如何幻化,都無法逃脫我的眼睛。   在我的眼中,儘管他的劍快逾奔雷,但依舊清晰無比,每一道運行的軌跡都清楚的顯現在我的腦海裡。   「鏗鏗鏗——」   一陣密集的清脆金屬聲連連響起,像玉珠墜盤般動聽。   我的長劍穩穩守住身周,準確無誤的擱擋開他的每一劍。   區利南銀白色的身影在我周圍遊走,起先還能看出他的身形,到後來幾乎化作一道白光,將我捲裹在其中。   大殿裡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關注這場決鬥。   雖然我不清楚他們如今的想法,但也知道他們必然已經為我的表現震驚。   區利南的眼神越來越冰冷凌厲,他似乎完全溶入劍中,朝我發動排山倒海一樣的攻勢。   可是數十劍後我絲毫沒有露出破綻,依然穩如山岡。   他的臉色終於出現變化,焦躁之情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來。   表面上我雖然處於被動挨打,但區利南卻明白更加危險的應該是他。   我彷彿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外表靜謐無聲,卻蘊藏著絕大的反擊能量。   一旦區利南在攻擊中露出破綻或者銳氣消磨殆盡,我的反攻將是沛然莫御。   因此,他不能停手,只能不間斷的進攻下去,直到我們中有一個人堅持不住。   我的臉上笑意越來越濃,彷彿勝利已經在望。 ∼第七章暗月的影子∼     「鏗!」   身影促分。   我的衣服上平添數道細長的血痕,都是被追電的劍氣所割裂。   我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呼吸也開始急促,剛才的一輪搏殺損耗了體內大量的暗黑能量。   如果區利南能夠再堅持片刻,或許我就要落敗。   可惜,他同樣難以為繼。   「滴!」   一滴血珠輕輕墜落大殿,發出清脆的聲響。   區利南英俊的臉上一條紅線漸漸擴散,滲出絲絲鮮血,從臉頰徐徐滑落。   他的臉上也被我的劍氣割傷,留下一道傷口。   他的目光更加凶狠冰冷,身體劇烈的起伏,抓緊時間恢復剛才消耗的內息。   大殿裡鴉雀無聲,只有我們兩人略顯沉重的呼吸在延伸,迴盪。   我的心神緊緊鎖定區利南,發覺他已經對我生出畏懼。   剛才的一輪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未能取得他理想中的效果,卻白白浪費了寶貴的體力和內息,他已喪失了必勝的信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我們身上,誰都沒有想到我竟然強橫至此!   如果,不是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因為戈壁之戰沒有能夠恢復到顛峰狀態,區利南現在已經橫屍大殿。   不過即使這樣,我依然有強大的信念可以擊敗他。   這種信念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即便面對多麼強大的敵人也不會失去。   片刻沉寂。   我不斷積蓄著體內的能量,平復自己的喘息。   在有限的時間中,區利南與我正進行另一種形式的決鬥——誰能先恢復過來,誰就將佔得主動。   驀然,我低吟一聲,將長劍架在肩膀上。   「咚!」   我的腳步聲踩碎了大殿中的寧靜,緩慢而堅實的邁向區利南。   輪到我進攻了。   雖然我的狀態遠遠沒有得到恢復,但是我知道區利南的情況也是一樣。   否則,我就不用再打了。   這個時候,就是在比拚兩人的意志和魄力,看誰能夠搶先出手,佔得先機。   區利南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他不再敢有絲毫的大意,橫劍胸前,死死盯著我。   「咚!」   我的呼吸隨著腳步的頻率逐漸均勻,體內的能量不停的積聚,眼睛中射出咄人的神采。   在氣勢上,我已經壓倒他。   「啊——」   區利南突然大喝,擰身迎上。手中的雪電化作一道道銀光搶先向我發動了攻擊。   我的嘴角逸出一縷不經意的微笑,明白區利南外表雖然氣勢洶洶卻是逼不得已——如果繼續任由我一步步的逼近,不斷提升氣勢和殺意,他將完全落入被動之中。   因此,他只能倉促中搶先出手。   在策略上,他已經又輸一籌。   劍刃交擊的聲音宛如梅花間竹般迴盪盤旋在大殿中,區利南的身影翻旋化作一道銀白色的光芒緊緊包裹在我的身周。   長劍撕裂空氣發出的「絲絲」氣流聲清晰可聞,偶爾還會爆發出幾響氣流撞擊的「啵啵」聲。   決鬥之局,進入白熱化。   他的攻勢甚至比上一輪更加凌厲兇猛,擺出了孤注一擲的架勢。   我鎮定自若的承受他驚濤駭浪一般的猛攻,彷彿是佇立在潮頭的岩石,任憑區利南如何洶湧澎湃的吞噬,我依舊巋然屹立。   我聽見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他的劍式本就必須比我消耗更多的內息和體力,一旦後繼乏力,速度減慢下來,威力就會大為削弱。   但是區利南在咬牙支撐,我自己何嘗不是?   雖然我的神情依然平靜,可是體內的能量也逐漸到了極限,完全依靠堅韌的意志在堅持。   終於,區利南的眼神裡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絲驚恐,他的身形和劍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緩慢下來,雖然在外人眼中或許看不出絲毫差別,但是無法逃脫我敏銳的靈覺。   區利南手中的追電驀然微微一頓,似乎想撤身退守。   但已遲了,我的劍勢已經將他牢牢鎖定,哪裡還容他輕易退身?   我低吟一聲,劍光爆漲,藉著區利南轉攻為守的空隙發動反攻。   情勢頓時急轉,我的長劍挾著沉悶的氣流聲,崩山裂石般劈向區利南。   每一劍都重逾山嶽,氣吞鬥牛,卻毫無機巧。   對付區利南這樣的對手,如果我採取靈動迅捷的劍式與他對攻,正好落入他的下懷。   只有運用大拙不工的重劍才有可能逼的他進退失據,無從發揮特長。   果然,在我大開大闔的劍式之下,區利南惟有勉力支撐,拚命招架我一劍重似一劍的攻勢。   「吭!吭!吭——」   隨著不斷響起的沉悶劍鳴,我的體力已經透支,暗黑能量也接近枯竭。   然而我不僅沒有放慢進攻,反而以堅強無比的意志力驅動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反擊。   這個時候,誰能堅持住,誰就是勝利者。   區利南終於抵擋不住我的攻勢,他的劍式開始散亂,無可奈何的一步步退向角落。   一旦被我逼進死角,他的身法就如同無水之魚,完全失去效用,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他的眼神化為驚恐,殊死的作著最後的抵抗。   我心中的殺意越來越濃,每劈出一劍都有一種莫名的舒暢感覺,可是體內的能量在劇烈燃燒中接近底線。   呼吸越來越急促,粗重的喘息和不可抑制的汗水顯示我已到達極限。   然而,我不能放棄,一股頑強的信念與信心支撐著我繼續戰鬥。   「殺死他!殺死他!——」   一個聲音不斷在我腦海中吶喊盤旋,我的神志逐漸變的模糊,彷彿唯一的念頭就是在催眠般聲音的誘惑驅使下殺死區利南。   殺、死、他!   「鏗——」   體內的暗黑能量終於透支,我的長劍被追電在不經意中截斷,半段殘刃無力的墜落地面。   區利南原本近乎絕望的神情瞬間化為驚喜,他得意的哈哈一笑,擰身出劍。   我的劍已斷,我的力已盡。   我的眼赤紅,宛如地獄的魔眼;我的心洋溢著仇恨與殺意,彷彿回到那個戈壁之夜。   那夜,星河暗淡,只有血在呻吟;   那夜,無數人倒在我面前,又有無數人瘋狂的撲向我;那夜,有一個人躲藏在人群中猙獰的嚎叫,他是查戈。   「鏗!」   手中的劍再斷去半截,追電毫無阻滯的突破我的防線,我的肌膚感受到森寒的劍光。   我沒有恐懼,眼中射出詭異的笑意,是在輕蔑嘲弄世人還是自己?   「轟——」   我的腦海裡忽然浮現起一道美麗的身影,絕美的少女容顏,帶著淡淡的幽怨彷彿凝視著我。   「暗月?」   我的心顫抖,不由自主的輕輕低吟。   暗月,她就是暗月?   為什麼會突如其來的出現在我腦海裡?   「噗——」   追電深深扎進我的身體,一陣巨痛卻讓眼前的畫像更加清晰。   暗月。   我的暗月。   我忽然間殺意全消,忘記了決鬥,忘記了仇恨,腦海中唯一漂浮和充盈的就是那少女翩躚的影子。   「轟——」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我的身心驀然完全的敞開,洶湧澎湃的暗黑能量從體外排山倒海似的湧入,就像甘泉浸潤著乾涸的河道。   我的心瞬間一片空明,沒有一絲的雜念。   我清晰的看見追電刺穿我的身體,清晰的看見區利南每一個細微的神情。   我甚至感覺到周圍空氣中隱約流動的能量和風聲。   我的眼睛煥發出異樣的神采,整個人好像脫胎換骨一般。   區利南的臉上神色由得意轉為詫異,他的追電被我紋絲不動的禁錮在體內,動彈不得。   重生的暗黑能量捲裹著追電,不斷衝擊溶入它的劍刃。   「珵——」   追電驀然亮起一道邪異的黑光,魔幻般寸寸碎裂。   區利南猶如被毒蛇咬了一口,驚不迭鬆開手中的劍柄,恐慌的望向我。   我微微的一笑,笑容如春風般柔和。   我的左手五指併攏,像一把利刃扎向他的心臟。   「住手!」   歐特皇子驚惶的呼叫傳來,企圖阻止我。   我的笑意更加深了,目光清澈不帶一絲雜質。   「鏗——」   清脆的金屬碎裂聲響起,我的左手穿透區利南胸前銀白色的鎧甲,刺入他的心臟。   區利南狂喉一聲,難以置信的低頭注視著胸口,看見艷麗的鮮血逐漸染紅了我的手掌。   我的手一片濕潤,觸摸到一團柔滑的東西。   是心臟嗎?   血是熱的,區利南也不例外。   他的頭緩緩抬起,絕望的望著我,嘴唇微微顫動,卻說不出話。   人群裡發出一片驚異的低呼,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叫囂,所有人都被眼前慘烈詭異的情景震懾。   我徐徐撤出手,一滴滴血珠絲線般墜落,在地面濺起小小的血花。   「彭——」   失去支撐的區利南終於仰天跌倒,停止了最後的呼吸。   大殿裡一片死寂,人們呆呆的望著佇立的我和倒下的他。   連嘉修陛下也渾然忘卻宣佈決鬥的結果。   我的意識漸漸恢復到眼前,一陣陣傷口的疼痛刺激折磨著我的神經和軀體。   但我依舊傲然屹立。   在大殿的中心。   在大地的中心。   區利南的眼睛驚恐的張大,不甘心的躺在冰涼的地面上。   決鬥終於結束,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和空虛。   體內的暗黑能量漸漸平息,靜靜的流淌循環。   「修嵐公爵,你殺死了區利南將軍!」   歐特尖銳的嗓音在大殿中格外刺耳的響起,他的臉神也顯得氣急敗壞。   難怪,聖殿的高徒就這樣死在他的面前,事後難免有人會對他不滿。   或者同時他也失去了一個得力的助手和心腹。   「剛才我要你住手,你為什麼還殺死他?」沒有聽見我的答覆,他更加氣勢洶洶的責難道。   我冷冷望向他,凌厲的目光令他不由自主的一陣瑟縮。   「剛才區利南將軍的追電刺入我的身體時,殿下也沒有叫住手吧?」   歐特皇子沒有想到我敢當中反駁,臉色鐵青的道:「不錯,可那是我覺得你還沒有失去戰鬥力,區利南將軍的那劍也不會置你於非命。」   我的嘴角浮現起輕蔑的笑容,淡淡道:「這麼說,我是誤會殿下了。可惜,你不是這場決鬥的公證人,沒有權力終止決鬥的進行。」   「你放肆!」歐特皇子象爆怒的公雞,尖利的叫道。   「住口,歐特!」   嘉修陛下威嚴低沉的聲音喝道:「放肆這樣的話在我面前也輪不到你說。」   「父皇?」歐特愕然看著寶座中的嘉修陛下,不甘心的停止叫囂。   「我宣佈決鬥結果,修嵐公爵獲得勝利。」   「陛下,臣有異議!」   一名侯爵服飾的中年人走出人群,朗聲道:「雖然修嵐公爵的確擊敗了區利南將軍,可是他在獲勝的情況下卻不聽歐特殿下的喝阻,殺死區利南將軍。這樣的勝利,未免太過血腥。」   嘉修陛下哼了一聲,拿起桌上區利南的生死狀徐徐道:「阿萊克斯侯爵,你的老眼並不昏花的話就看看這是什麼?再看看修嵐公爵傷口中流淌出的是什麼?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這種愚蠢幼稚的異議。」   阿萊克斯侯爵尷尬的站在那兒,呆呆不知所措。   沒有人再敢對結果提出異議。   「既然如此,按照決鬥前的約定,區利南將軍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職位由修嵐公爵繼任,任命即刻生效。」   嘉修陛下臉色平靜的說道,但是他的話音未曾落下,又一名反對者站了出來。   「陛下,臣以為這樣的任命不妥!」   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黃金色的盔甲,神情威武,氣度沉穩,眼中暗藏精光,顯示出一派高手風範。   「雖然區利南將軍生前與修嵐公爵有此約定,可是聖殿騎士團副團長並非區利南將軍私有之物,他本人無權處置更無權轉讓給任何人。何況,聖殿騎士團的將領一直由聖殿出身的人擔任,修嵐公爵即使實力強大達到聖騎士的境界,但也不能破此慣例。請陛下三思!」   亞丁皇子突然冷冷開口道:「格列隆將軍,您是聖殿騎士團團長,自然應該明白聖殿騎士團聽命於誰,效忠於誰?」   格列隆將軍一怔,回答道:「自然是聽命於陛下,效忠於帝國!」   亞丁皇子冷笑道:「我還以為將軍會認為聖殿騎士團聽命效忠的是聖殿而不是陛下呢,好在您還是明白這個道理。那麼,我就不必多說了。」   格列隆神情不變道:「可是聖殿騎士團將領由聖殿系統的人出任,這個延續百年的慣例不能改變,否則怕軍心不穩!」   忽然間,我掌握到嘉修陛下的用意,也領悟到歐特皇子與亞丁皇子前之間無處不在的爭鬥。   「啪!」   嘉修陛下重重拍擊桌面,喝道:「軍心不穩?是你的心不服吧?我的任命不可更改。   我要看看,究竟修嵐公爵擔任了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後,有誰敢再跳出來置疑我的旨意?」   格列隆將軍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在我身上,歐特皇子的表情更像要吃了我。   我不屑的掃過這群小丑,明白鬥爭從這刻已經開始,今後再無迴旋餘地。   不是為了嘉修陛下和蒙思頓,而是為了我自己的征服。   實現我夢想和宿命的征服。   「修嵐公爵,現在我正式任命你為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傷勢復原後即刻履行新職。」   嘉修陛下的話語在我耳邊響起,我淡淡的一笑,回答道:「是,陛下!」   在蒙思頓的路漸漸的被鋪展開,踏著區利南未干的鮮血我走上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寶座。   暗月,謝謝你。 ∼第八章賭場風雲∼     接下來幾天是我抵達帝都後最悠閒的時光,雖然區利南那一劍刺的的確很深,可是對我的傷害並不算嚴重。何況在我特異的體質也可令傷口快速的復原。   幾天後,除了隱約的疼痛外我已經基本痊癒,當然這樣的速度又讓身邊的人大吃一驚。   期間包括亞丁和馬斯廷皇子都有派人來看望,其他的宮廷貴族也是不少,但都被我命人一一擋駕。   金沙公爵和德博是僅有的例外。   德博這兩天一直後悔當時沒有聽我的話到賭場下注,眼看一筆橫財與自己擦肩而過。   似乎是為了挽回這筆損失,他幾乎天天泡進了賭場,可惜每回都不怎麼走運。   這天傍晚,他灰頭土臉的溜進客廳,悶悶的坐在羅伊身邊。   安鷺笛奇怪的問道:「德博將軍,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翡雅哼了一聲道:「不用問我就知道,他準是又把錢輸光了。」   德博瞪了翡雅一眼,英雄氣短的歎息一聲,搖頭不語。   「糟了,」翡雅叫道:「看來他比我說的還慘。」   羅伊好奇的問:「德博將軍,你究竟怎麼了?」   德博苦笑說:「我輸慘了,簡直栽到家了。」   安鷺笛笑道:「你不會只剩下外衣,把裡面的家當也全輸給人家了吧?」   德博歎道:「比這還慘,不僅身上的錢全部輸光,還附帶了給人家打了一張欠條。」   「欠條,有多少?」翡雅問道。   德博猶豫片刻,才回答道:「其實也不算太多,就36000枚帝國金幣啦。」   「什麼,輸了這麼多?」翡雅失聲道:「看你怎麼向老爸交代。」   德博振振有辭的道:「我要不是記著老爸的叮囑不去妓院,不勾引貴族美女,又怎麼會跑到賭場裡去?」   翡雅忿忿道:「反正老爸知道了,你不死也要脫層皮。」   德博突然抬眼望著我道:「修嵐公爵,現在就只有你能幫我了!」   我一怔道:「我沒有那麼多金幣替你還債,也沒有興趣到賭場為你賭贏回來。」   德博連連搖頭,道:「不用你替我還錢,也不用賭贏回來,只要你去一次『喜鵲』賭場,見一見那個人,我和他之間的債務就一筆勾銷了。」   我冷冷一笑道:「那人真是很看得起我,為了見我一面居然不惜花上36000枚金幣。」   「是39500枚金幣,」德博糾正道:「他還答應把我輸的3500金幣也退還給我。」   「哥,你怎麼可以這樣?」翡雅不滿道:「你分明是被人家利用了。」   德博苦笑說:「我又不是笨蛋,當然明白這點。可是欠了一大筆錢,現在後悔也晚了,只有請修嵐公爵幫忙。」   「你知道那人是什麼來歷?」我問道。   德博想了想道:「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好像誰也不認識他。這幾天一直在賭場裡晃悠,輸了不少錢,卻偏偏出手大方。我也正是看中這點才和他賭的,誰知道——唉!」   羅伊忍不住道:「德博將軍,他分明就是在釣魚。」   我問道:「是他想見我?」   「是,」德博道:「修嵐公爵,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否則我就慘了。」   「我不去,」我回絕道。   德博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眾人,羅伊平時與他談的最投機,這時開口幫腔道:「主人,德博將軍現在真的很慘。」   我冰冷的目光掃過羅伊的臉龐,令他一震低頭不敢面對我的視線。   「你懂什麼?」我斥責說:「既然甩出39500枚金幣的大手筆,你以為他只是為見我一面這麼簡單?」   安鷺笛醒悟道:「不錯,他一定是對主人有什麼企圖,否則何必花費那麼大氣力?」   德博苦笑道:「我也不曉得他有什麼企圖,可是如果我們就見他一面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翡雅怒道:「事情已經這麼清楚,你還不死心。難道害了你自己不夠,還要把修嵐牽連進去?」   德博宛如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孩,用哀求的目光無助的望著我,不敢再開口。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他的目光忽然回想起和他在群山之城的初遇,在紅石城的妓院遇刺,還有戈壁惡戰,血染暗夜。   這個小子最後還因為我被關押了半個多月,差點丟了性命。   我似乎欠他一份情,那麼不如借這個機會還給他,從此我不虧欠任何人。   我驀然奇怪的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變化——我居然會覺得自己有虧欠別人?   在我的眼中,世人本是相互需要,相互利用,因此我從不會虧欠誰。   可是我為什麼突然有了這樣的念頭?   聯想到那天金沙公爵要將翡雅托付給我,我本應該冷笑著回應。可是最後卻不明白為什麼承諾了下來,究竟這是什麼原因?   我不禁陷入惘然沉思。   「修嵐?」看見我沉默不語,希菡雅擔心的問道。   我被希菡雅的呼喚驚醒,恢復常情道:「德博,我們去喜鵲賭場看看,究竟是誰想見我?」   德博一怔,繼而驚喜的叫道:「修嵐公爵,你答應幫忙了?」   我漠然回答道:「我只是想知道,是誰不惜這麼大的代價也要見我?而且用的又是這種見不得人的方法。與其讓他今後一直躲在暗處窺覷我,不如今晚就和他見真章。」   羅伊叫道:「主人,我跟隨您一起去!」   翡雅、安鷺笛、尤里魯也紛紛請求和我一起去賭場見那個神秘債主,我知道他們是擔心我傷勢沒有痊癒,又怕是聖殿或者其他勢力設局暗害我。   希菡雅雖然沒有說話,可目光中同樣含著熱烈的期望。   「你們去幹什麼?」我冷冷道:「只要有德博帶路就夠了。」   尤里魯道:「主人,我是你的侍衛長,保護您是我唯一的使命和責任,請允許我跟隨在您身旁。」   我冷笑道:「沒有你我就活不成麼?德博,愣著幹什麼?」   德博「哦」了一聲,從椅子裡站起道:「我們這就走麼?」   我哼了聲,不理身後眾人大步走出客廳。   喜鵲賭場位於聖殿城最繁華的一條大道旁,每天門前都是車水馬龍,到了夜晚更是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我和德博一走進賭場的大堂,立刻被裡面沸反盈天的喧嘩叫嚷將耳朵堵塞。   上千名賭徒圍聚在大堂中,臉色或因興奮而通紅,或因沮喪而蒼白,完全沉迷在各式的賭局中。   我們穿越過人群,走上二樓,這裡大約有六十多間包廂,專門提供給權貴們通宵豪賭。每一個包廂門口等有專人伺候,據德博說還可供應免費的茶水點心,甚至可以為客人提供陪賭的美女。   德博在一間包廂門前站住,一指虛掩的門道:「就是這兒,修嵐公爵。」   我的靈覺立刻清晰的告訴我,包廂裡只有一個人。   但不知為何我心底卻隱約感覺一絲不對,卻偏偏說不上來。   侍立一旁的男童滿臉笑容的說道:「德博將軍,您又回來了?裡面的客人等了您很久。」   德博哼了聲,推開門。   包廂的賭桌旁,一個神態猥瑣的中年男子正慢條斯理品著香茗,看見我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微笑道:「德博將軍,您果然將修嵐公爵請來了。」   德博板著臉道:「少說廢話,鄧維。既然修嵐公爵已經來了,就快把欠條還給我!」   「那是自然,」名叫鄧維的中年男子取出德博的欠條放在桌上道:「不僅欠條,您先前輸給我的金幣也會一併歸還。」   德博走到桌邊就想收起欠條卻被我攔阻道:「慢!」   德博一怔望著我,我問道:「你是賭什麼輸給他的?」   「是篩子。」德博回答道,我看見賭桌上擺著一副玉石雕琢的篩子,盛放在一個紅木盤裡,旁邊則是一隻白銀篩壺。   我點點頭,在鄧維對面的椅子裡坐下,道:「我和你賭一局。」   鄧維一怔問道:「修嵐公爵,您也想和我賭?」   「你用從德博那裡贏來的錢作為賭注,我拿疊翠苑作為抵押,我們只賭一局。」   鄧維愣了會兒才苦笑道:「公爵大人,我已經將德博將軍的金幣、欠條全部退還,我們就不必賭了吧?何況,疊翠苑是陛下賞賜給您的府邸,我即便贏了也不敢住啊。」   我漠然道:「我不會平白無故收下別人39500枚金幣的賄賂,你究竟賭不賭?」   鄧維猶豫片刻,道:「公爵大人,如果您輸了我也不敢要疊翠苑,只希望您答應我一個請求,德博大人的錢我一樣奉還。」   「好,就這麼說。」   我一指桌面上的賭具道:「你先來。」   鄧維微笑道:「公爵大人不要先驗驗篩子?」   我胸有成竹的回答道:「德博不是賭場的生手,如果你在篩子裡作假根本騙不過他。   唯一可以利用的,應該是你的手法和技巧。」   其實,即使篩子有詐,對於我來說也無關緊要。憑借我的暗黑能量,足以隨心所欲的控制篩子走向。   鄧維面露詫異,點頭道:「好,那麼我就卻之不恭了!」   他伸手抓起桌上的銀白篩壺,眼睛立刻煥發出神采,身體也不知不覺中坐挺,與剛才判若兩人。   「啪!」   銀壺清脆的落在紅木盤上,將玉石篩子覆蓋。   鄧維的手純熟的一振一提,三粒玉石篩子被捲裹到半空,在篩壺中叮叮作響。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我卻緩緩閉起眼睛,利用暗黑能量將靈覺慢慢延伸到體外。   漸漸的,我的腦海中顯現出銀壺中的情景:三粒玉石篩子在鄧維的控制下不斷翻轉搖動,變換著各種組合。   「彭!」   銀壺重新重重落回桌面,裡面的篩子又是一陣滾動,最後三粒玉石篩子全部是六點朝天。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我會令鄧維大吃一驚。   我徐徐睜開眼。   鄧維正望著我,小心翼翼的提起銀壺。   他臉上得意而自信的神情頓時僵硬,變的蒼白與驚愕。   德博也不由得驚呼出聲。   桌面上,三粒篩子中有兩粒是六點,另一粒卻是五點。   在銀壺揭開前的最後一刻,我利用延伸到體外的暗黑能量改變了結果。   如果他是區利南那樣等級的高手,或者可以察覺到異常,可惜他不是。   所以,他不由得呆呆的望著篩子,表情沮喪而複雜。   我默默拿起銀壺,用一個乾淨利落的動作抄起桌面上的篩子,看似隨意的晃動銀壺。   鄧維望著我不禁再次流露出驚訝之色,只有像他這樣的高手才曉得我的動作姿勢是如何的爐火純青。   這,又是一種本能,彷彿就和我會喝水吃飯一樣,與生俱來的本能。   我的靈覺緊緊鎖住銀壺中的篩子,暗黑能量不著痕跡透過薄薄的銀壺傳輸到篩子上,控制著它的走向。   「啪!」   銀壺清脆落回桌面,篩子滾動幾圈後靜止下來。   鄧維面如白紙,苦笑說:「不用看了,我已經聽出來,是您贏了,公爵大人。」   我冷冷提起銀壺,三粒玉石篩子赫然出現在眼前,果然是清一色的六點。   我站起身道:「德博,收起你的東西,我們走。」   德博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醒悟過來,彷彿是打量陌生人一般又盯了兩眼。一邊收拾他的家當,一邊道:「修嵐公爵,原來你是高手中的高手,早知道我真該一開始就找你來。」   我淡淡道:「我對賭錢沒有興趣。」   我賭的是這個世界,是自己的宿命!   「修嵐公爵!」   鄧維叫道:「您是否能夠稍待一會兒,我家主人馬上就到。」   我冷哼道:「德博的錢是我贏回來的,而不是你退還。如今,我已經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留在這裡。」   德博幫腔道:「不錯,這些金幣都是修嵐公爵憑本事贏回來的,現在我們已經不欠你什麼。」   我走到門口,卻心有所覺停下腳步。   包廂東側的牆壁無聲無息的被推開一道暗門,一名綠衣少女翩然驚現。   「請留步,修嵐公爵。」   她的聲音冷的象亙古不化的寒冰,卻偏偏動聽。   原來是她,在走進包廂前我心底那一絲的異樣就是因為她的存在。   而她能夠躲過我靈覺的搜索,可見修為非同小可。   在蒙思頓短短的日子裡,我已經遇到太多的高手。   但是我敢肯定,眼前的綠衣少女絕對不會遜色於其中任何一個人。   我徐徐回頭,冷笑道:「正主終於現身了。」   我看清了她的模樣,那是一張美的令人無法形容的臉龐。   即使是希菡雅、安鷺笛、翡雅的美麗,在她的面前也會變的暗淡。   黑色的長髮寫意的披到她的腰際,海蘭色的眼睛中瀰漫著如夢如幻的神彩。   她的櫻唇也許顯得過於薄了些,神色也過於的冷漠,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搭配在她的身上卻又是那麼和諧自然,好像只有這樣才更完美。   她的身影飄逸輕盈,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眉宇間那道隱含的殺氣更讓人感覺特別。   英華內斂,含而不露。   宛如一株高山雪蓮,她看上去是那樣的冷傲,寂寞。   「用這樣的方式將您請到這裡,實在抱歉,修嵐公爵。」綠衣少女微微欠身,語氣平靜的道:「我希望能夠和您單獨的交談幾句,也許修嵐公爵您會對我的提議感興趣。」   我漠然道:「我不喜歡你們邀請我的方式,所以也沒有興趣和你談任何事情。」   「如果是關於聖殿和魔門的事情呢?」   我的目光驀然一閃,凝視在她的臉上。   她的神色如常,迷霧般冰冷的眼睛中沒有洩露絲毫的訊息。   「德博,帶上你的錢,到隔壁包廂裡叫上偷偷跟來的尤里魯他們,然後去樓下大堂好好賭兩手。」   我注視著少女,吩咐德博說。   德博望了少女一眼,有些不甘願的「哦」了聲,退出屋子。   綠衣少女也吩咐鄧維道:「你也去陪德博將軍他們玩玩吧,只是不要再把他的口袋掏空。」   鄧維恭聲道:「是,主人。」   眨眼間,包廂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重新坐下,而她也坐在了鄧維先前的椅子裡。   她的舉止談吐高貴雍容,一看就知是受過良好的貴族教育。   但是她為什麼要表現的這麼詭秘?   又是如何知道賭場中的暗道?   雖然心底有太多的問題,我的神情卻依然平靜,徐徐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了。」   「當然,」少女輕輕的一笑,笑容是那麼的落寞孤傲:「修嵐公爵是否聽說過蒙思頓的魔門三宗?」   「就是幾百年來一直和聖殿水火不容,火並不休的魔門三宗?」   我曾經聽阿蘭佐介紹過,蒙思頓的魔門依照各自修煉的路徑不同,於100多年前分裂為三支,分別是崇尚魔法的天宗,浸淫亡靈術的海宗以及盛出魔武士的山宗。   然而,分裂之後終究聲勢大減,且相互內訌不止,被聖殿用了數十年時間各個擊破,令魔門三宗在蒙思頓幾乎銷聲匿跡。   「是,」少女輕輕歎息道:「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如今的蒙思頓只是聖殿的天下,而我們不過是在苟延殘喘。」   她忽然抬起頭,望著我沉聲說道:「我就是天宗的第四代宗主安姬思,被聖殿的人稱作『幽靈芝蘭』。」 ∼第九章鏡花水月∼     天宗。   安姬思。   幽靈芝蘭。   就是眼前的少女,傳聞中那個神秘莫測的魔門強勢人物。   「我們用這種方式邀請您會面也是迫不得已,」安姬思說道:「如果讓聖殿得知消息,片刻以後這裡就將成為修羅場,對於公爵自然也不是好事。」   「這家賭場是你們天宗的?」我問道。   「是,雖然賭場表面上是聖殿城一位大商人的產業,可實際上卻由我們控制。」   「恐怕這樣的賭場還有不少吧?」   「不僅是賭場,還有妓院、客棧、馬行、船行、藥鋪、珠寶店等等,我們天宗在蒙思頓的產業絕對比任何人想像的還要龐大。利用這些產業,我們建立了大陸最周密精確的情報網絡,這也是我們和聖殿周旋的最大資本。」   我看著她,淡淡道:「你不怕我把這些洩露出去?」   安姬思若無其事的道:「要真這樣,我損失的不過是一家賭場。而修嵐公爵卻會因此少了一個合作者,多了一個可怕的敵人。何況,我相信您是不會做這種不智的事情,尤其是在聖殿對您已經產生敵視的情況下。」   我哼了一聲道:「合作者,和你們麼?」   「為什麼不呢?」安姬思嘴角逸起一縷迷人的夢幻般微笑:「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這是合作的前提。」   「你是說聖殿?」我冷冷笑道:「它只是你們的敵人,和我無關。」   「您殺死了區利南,聖殿會忍氣吞聲的放過您麼?」安姬思淡然道:「而且,據我所知歐特皇子也對您不太友善。修嵐公爵,您不過才到帝都幾天的工夫,卻開罪了蒙思頓最有權勢的兩大勢力,今後的日子怕要步步荊棘。」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漠然回答說:「似乎用不著你的關心。」   「聖殿的敵人就是我們天宗的朋友,所有令聖殿如鯁在喉的事情我們都會去做,包括幫助公爵您。」   「幫助?」我嘿嘿一笑道:「是利用吧?」   「人與人之間本來就只存在利用的關係。在我們利用公爵您的時候,您何嘗又不可以利用我們呢?」安姬思坦然自若的說:「關鍵在於彼此之間是否有利用的價值,這是我們合作的基礎。」   她的聲音清冽飄渺,繼續說道:「我們擁有龐大的地下情報網絡,可以將觸角延伸到大陸每個角落;我們有強大的經濟實力,甚至比許多小國更加富有;我們有大地上最優秀的巫師,足以抗衡任何勢力,這些難道不能令修嵐公爵動心麼?」   我不屑的冷笑道:「既然如此,何必再來找我,你們單槍匹馬不也足以踏平聖殿?」   安姬思當然明白我話中的嘲諷,她神色不變徐徐道:「如果我們真能踏平聖殿,何必再蜷縮在黑暗中?」   我逐漸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天宗宗主高深莫測的城府和駕御自如的談吐。   「那麼你們大可以聯合魔門其他兩宗,為什麼要找上我?」   安姬思微微苦笑:「山宗、海宗與我們天宗的關係勢同水火,沒有橫插一腳來打擊我們就算不錯,根本不可能再聯合起來對抗聖殿。我們希望與您合作不僅是看重您擊殺區利南所表現出的驚人實力,更因為您在宮廷中越來越不容小覷的影響力。這麼多年來我們始終鬥不過聖殿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聖殿擁有蒙思頓皇室作為強大的後盾,而我們卻一直見不得光。」   「我明白了,你們是想利用我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地位,借此打擊聖殿?」   「我們會動用所有力量幫助您在宮廷中站穩腳跟,如果您想收復比亞雷爾,我們也可以提供您所需要的情報和軍事物資。如今您的存在已經是聖殿潛在的威脅,我們要做的就是讓您更加強大。」   「於是也將我徹底推向聖殿的對立面?」我冷笑道:「不要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把你動聽誘人的說辭都收起來吧,安姬思。」   「即使沒有我們的推動,您遲早也會站到聖殿的對立面。不是麼,修嵐公爵?」安姬思說道:「或許您現在還無法信任我們,但沒有關係,聖殿會讓我們走到一起的。」   她說的對,我根本不可能就如此輕易的相信一個來路不明自稱是天宗宗主的少女,即便她本人的表現是如何的出色。   在蒙思頓,我不能走錯一步,為了實現我的宿命,我必須謹慎和小心。   而且,我也不打算這麼快就捲入魔門與聖殿的爭鬥中,現在對於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設法掌握聖殿騎士團的實際控制權——只有實力才是唯一的保障。   「另外,作為初次見面的禮物,我希望您今後要小心馬斯廷皇子。黑旗團幕後的主人就是他,這是我們內線花費了三年功夫才得來的情報。至於他為什麼要驅動黑旗團來刺殺您,目前我們也不清楚。」   我的心中一震,想起了那個查戈身旁的巫師,表面卻絲毫不露聲色道:「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安姬思回答道:「就算是表示我們的誠意和能力吧。」   我站起身,淡淡道:「那麼不妨讓時間來驗證你的話,現在似乎沒有必要再談論下去。」   安姬思沒有阻攔我,緩緩道:「我們會再見的,修嵐公爵。」   「還是用這種方法麼?」   安姬思微微一笑道:「或許還有其他更加好的方式。不過如果您需要見我時,可以到這裡找鄧維,他會用最快速度聯絡到我。」   我點點頭,走出屋子,身後的安姬思在門被打開的一瞬已經消失。   彷彿從未來過,了無痕跡。   「那位漂亮的小姐是誰?」德博一路上不停的糾纏著這個問題。   我坐在馬上,身後是尤里魯、羅伊和安鷺笛,每個人兜裡都多了不少剛從賭場贏回來的金幣。   「你沒必要知道,」我冷冷回答。   「那她為什麼找你,還弄的這麼神秘?」德博不死心,又問道。   我不耐煩的瞪他一眼道:「我有必要告訴你這些麼?」   「當然有必要,」德博一挺胸脯道:「因為我們就是不說翡雅的關係,也應該是最鐵的朋友。」   「朋友?」我的笑容充滿不屑和輕蔑:「我們什麼時候成為朋友了?」   德博少有的認真道:「修嵐,雖然你這個人外表很冷酷,也有些不近情理,可是我卻知道你其實是個好人。在紅石城被黑旗團刺客刺殺的時候,是你出手救了我;在戈壁我們被黑旗團三四千人馬圍困的時候也是你不畏艱險,踏入死地行刺查戈;前些天你還救了我老爸,再有這次你明明知道是一個圈套,可為了我你還是來了。這些我德博嘴上雖然不說,可是心裡都牢牢記得。將來無論你怎樣,我都會毫不猶豫站在你身邊,這是我作為你朋友的誓言!」   看著他無比誠摯嚴肅的神情,我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   他是認真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評價我。   可是我在他心目中真算是好人麼?   他算是我的朋友麼?   我突然覺得一陣茫然。   腦海中忽然有一個聲音冰冷的低吼道:「不要相信他,人類都是愚昧不守信義的騙子。他只是因為你有利用的價值,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朋友,那不過是個引你走向滅亡的深淵。不要聽信讒言,不要忘記你的宿命和野望——」   幽靈一般的聲音盤旋在我的腦海中,我的目光不知不覺變的冰涼而不帶感情。   是的,不要相信世人,包括德博。   這個世界只有利益與貪婪可言。   看看今天的蒙思頓,不正是這樣?   為了皇位,父子猜忌,兄弟睨牆,即使是號稱聖道守衛者的聖殿也不過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我能夠相信誰?   我又何必相信誰!   一縷詭異的冷笑逸起心頭,我漠然望著德博,沒有一絲感觸。   驀然,心中警兆乍現,聽到身後尤里魯的驚呼:「主人,小心!」   劍氣!   肅殺凌厲的劍氣,甚至超過區利南帶給我的壓迫感受。   更加可怕的是在它發動前,我居然絲毫沒有察覺。   這是第一次有人能夠躲避過我的靈覺,而他會是誰?   暗黑能量應運而生,幾乎在間不容髮中我飛身離鞍,猶如一羽鷹隼融入黑夜中。   「嚓——」   亮麗的劍光從腳下掠過,帶著沁人的寒意。   只要慢上一線,我的雙腿就要永遠留在這條岑寂的街道上。   「忽——」   來人毫不停留,輕盈的橫飄過街道,湖蘭色的身影飛翔在夜風中。   我的心頭一動,依稀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有刺客!」   這個時候尤里魯等人才剛剛拔劍高喊,而那道湖藍色的影子卻已經飄落在一棟屋宇的房簷上。   凌風輕舞,姿態曼妙不可方喻。   又是第一次,我看見如此美麗優雅偏偏不帶一點霸氣的殺招。   「在這裡等我!」   我拋下一句吩咐,身形在落地的剎那迅速彈起,撲向那道湖蘭色的影子。   冥冥中,有一種奇異的念頭促使我毫不猶豫的追蹤下去。   湖蘭色的身影彷彿海風一般飄拂過層層疊疊的屋宇,城市在我們的腳下不停的後退。   我與她始終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   起初或許是他有意為之,而後來卻是因為我們的速度幾乎同樣迅捷,無法改變彼此間的距離。   「忽——」   他的身形驀然降落,躍入一座空曠的院落中。   我如影隨形追了下去,此刻他卻在不遠處悠然站定。   「鏡月公主?」   我低沉嘶啞的聲音迴盪在院落裡,經過方纔的疾馳未見一點喘息。   她回過身來,露出我一生見過最美麗的一雙眼睛。   目含秋水,眉隱遠山。   在她的秋波注視中,我恍然有一種夢裡霧裡的幻覺——這眼神是如此的熟悉,從我心底泛起一股熱烈的渴望;但恍然間又變得十分遙遠,彷彿阻隔了重山千年。   而在她的雙眼以下,一張薄薄的輕紗卻將她所有的容顏收藏。   惟有那高貴典雅的氣質不可掩飾也無須掩飾的流露在夜色裡,平添今夜的風景。   不知為何,我腦海裡又浮現出安姬思空靈淡漠的身影——也許只有她才能和眼前的人媲美。   「我們又見面了,修嵐公爵。」鏡月公主的聲音宛如仙樂,飄蕩在我的耳際。   「我只是沒有想到我們居然是在這樣的情形中再見。」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夜色頓時亮了起來:「你殺死了區利南將軍,還想我怎麼待你呢?」   我的心少有的鬆弛下來,居然也微笑調侃道:「不要忘記了,你可是我未來的妻子,哪裡有刺殺自己未婚夫的女人?」   鏡月公主露出嬌憨的調皮神態,道:「那也要等你收復比亞雷爾以後吧,現在可還只能算半個。」   這是一個厲害的女人,絕不比安姬思好對付。   說起自己的終生大事她竟然如此的從容,好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一樣,偏不露半點自己內心的想法。   但不知道為何我卻絲毫沒有警惕和戒備,淡淡道:「其實你只是想引我到這裡來,你剛才的劍式中不含絲毫殺意。」   「算你說對了,」鏡月公主雙手負後,輕鬆的說道:「至少這裡幽靜一些,不會有人打擾。」   「是說幽會麼?」   鏡月公主若無其事的道:「隨您怎麼想吧,男人總愛自作聰明些。」   我冷哼道:「女人也總喜歡自我陶醉。」   鏡月公主微微一怔,然後淺淺一笑道:「原來修嵐公爵也會這麼孩子氣的和人鬥嘴。」   我不禁一醒,卻無法解釋為什麼在她的面前自己變的放鬆許多,心境也寧和起來。   一陣涼爽的清風吹拂過,輕輕捲起她的湖藍色衣襟,就彷彿是一位隨時御風飛去的仙子。   月還虛空。   心境無波。   我暗自整理思緒,神態恢復平靜道:「說吧,為什麼把我引到這裡來?」   鏡月公主輕輕歎息道:「因為我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麼要來蒙思頓?」   「你認為呢?」   「在別人眼裡,你也許是因為國破家亡才不得不托身蒙思頓。可是我覺得你的用心絕不止借帝國之力收復比亞雷爾那麼簡單,你究竟是想做什麼呢?」   我靜靜注視著她,心中泛起一線殺意。   不過很快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我清楚憑借我現在的實力還沒有把握殺死她,只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於是我微微笑道:「沒有想到我的到來給公主帶來這麼大的困擾,或許只有等到我復國以後才能令你前疑盡釋了。」   「但願如此,」鏡月公主悠然道:「曾經所有人都以為比亞雷爾的修嵐王子是一位熱情善良卻修為一般的青年人,可是如今的修嵐公爵不僅擊殺了達到聖騎士境界的區利南將軍,更是心思縝密,莫測高深,難道這真的是失憶帶來的變化麼?」   驀然間,一股強大的氣勢迫面壓來,幾乎令我有種窒息的感覺。   她翩然佇立,絲毫沒有異樣,卻已向我迫出凌厲的劍氣。   我不動聲色,體內的暗黑能量悄悄凝聚,漠然道:「我不明白公主您究竟想說什麼?」   夜風輕拂,月色似霧。   我的衣襟猛然獵獵作響,腳下的細沙渦流般盤旋流動。   鏡月公主如夢如幻的眼神凝視著我,輕輕道:「為什麼你突然變的如此強大,擁有旁人無法比擬的暗黑能量?為什麼你絕口不談復國,卻泰然接受帝國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委任?」   我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微微冷笑道:「你在懷疑我是魔門中人?」   「無論你是或者不是,修嵐公爵,我都希望您今後不要再去招惹聖殿。」   「原來你們以為我來蒙思頓是為了對付聖殿?」我輕蔑的冷笑道:「不要忘記了,是區利南先惹上我。」   「聖殿並不願與公爵您為敵,區利南將軍喪生於公平決鬥,也怪不得公爵。」   「如此最好。」我冷冷回答道。   身上的壓力陡然一鬆,鏡月公主微笑道:「公爵的朋友來了,鏡月告辭。」   她的身影飄然消失在黑暗中,我竟不能窒礙她絲毫。   院落外響起安鷺笛的聲音道:「就在這裡了!」   雪電迅捷的越過圍牆,回頭朝主人低鳴。   「轟——」   我身後的一株古樹直到此刻才驀然攔腰折斷,無力栽倒塵埃。   我漠然望著揚起的塵土,心中微微有些沮喪。   第一次,竟然有人迫使我完全落入下風。   可當我凝目鏡月公主先前站立的地方卻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月光下,無數細小的幾乎難以看清的裂紋從她佇立過的泥地上朝四周發散,隱隱有紫色水霧冒出。   原來她也同樣必須借用外力才能消解我的暗黑能量。   我並沒有輸給她。 ∼第十章香舫夜宴∼     明月在天,伊人已渺。   惟有一縷淡雅的幽香依稀還在風中蕩漾。   尤里魯駭然望著我身後折斷的古樹,失聲道:「主人,那人究竟是誰,居然比聖騎士還要可怕?」   我微微冷笑,注視著地面上蛛網般的裂紋道:「鏡月公主。」   「是她?」安鷺笛訝異道:「她不是嘉修陛下親口允諾給主人的未婚妻,怎麼會要刺殺主人?」   德博撓撓頭道:「莫非她其實並不想嫁你,所以乾脆殺了你了事?」   羅伊哼了聲道:「我看她定是想為那個區利南將軍報仇。」   尤里魯低聲咕噥道:「若真是如此,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德博很同情的看著我道:「修嵐公爵,看來今後你有的要受苦了。」   幾個人七嘴八舌,幾乎把鏡月公主形容成夕蘭大陸最可怕的母老虎,我也不搭理他們,邁步走出院落。   門外是一條僻靜的小巷,冷冷清清看不見一個人,只有我們幾人的坐騎孤獨的佇立在迷惘的夜色中。   這夜,真的很美。   我輕盈的坐上馬背,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低聲喝道:「回府!」   剛走出小巷,迎面便撞上一支上百人的豪華車隊,正浩浩蕩蕩沿著大街由東朝西行進。   「哪裡來的不長眼蠢貨,竟然敢衝撞皇子殿下的車隊,還不快滾開!」   一名開道的金甲衛士氣勢洶洶朝我呵斥道,藉著月光我看清風中飄揚的旗幟上鐫繡著一副麒麟圖案,那是馬斯廷皇子的印記。   我冷笑一聲,策馬屹立在道路中央,堵住車隊的去路,漠然道:「你再說一遍。」   那金甲衛士一諤,看著穿了一身便服的我低吼道:「你找死!」   他利落的揮手,細長的馬鞭猶如毒蛇一般抽向我的臉龐。   我的目中寒光一閃,劈手奪過馬鞭反抽在他的鼻樑上。那個金甲衛士痛苦的慘叫栽落馬下,雙手捂著扁塌的鼻子不停的翻滾哀號。   「有刺客!」   隊列裡誰高喊了一聲,一群金甲衛士紛紛拔劍在手朝我圍攏過來。   「住手!」   身後的德博高聲叫道:「千萬不要誤會,這位是修嵐公爵!」   那群金甲衛士聞言都是一驚,不知所措的舉著長劍傻傻望著我。   「修嵐公爵?」   馬斯廷皇子從馬車中探出頭,神情歡悅的道:「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太巧了。」   我朝他微微點頭示意道:「很不巧,我剛剛教訓了你的手下。」   馬斯廷皇子不以為然的道:「這些傢伙跟我時間長了,本事沒有長進,脾氣卻越來越爆,修嵐公爵替我教訓的正好。」   我「哦」了聲道:「如此就不客氣了,告辭。」   「修嵐公爵,」馬斯廷皇子叫道:「如果方便,可否讓我的馬車載你一程,我正有件事情想和你說。」   我淡淡道:「夜了,殿下不妨留待明天再說。」   馬斯廷皇子苦笑道:「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和你說清楚,不然夜夜都睡不好覺。」   我的心頭一動,忽然想起安姬思告訴我有關黑旗團的事情,於是改變主意道:「如此就打擾殿下了。」   我坐進了馬斯廷皇子豪華舒適的馬車,尤里魯等人騎馬在車後緩緩跟隨。   馬斯廷皇子放下窗簾,在身前的矮桌上倒了一杯酒遞給我道:「這幾天我都有派人到疊翠苑探望公爵,可都被你的手下擋駕。今晚看見公爵身體無恙,總算是放下心來。」   我默默注視他的眼睛,卻看不到一點虛偽和狡黠,但這並不意味我會相信他的話,反而警覺到他的城府遠遠超過了歐特皇子。   「這些日子每回見到你我總有些愧疚,我考慮再三覺得還是對你說了的好。」馬斯廷皇子徐徐道:「當日在戈壁截殺你們的黑旗團其實一直以來都受到我的控制和資助,否則早就給金沙公爵滅了。可是,截殺你們的指令並非我所下達,甚至我本人是毫不知情。聯想到查戈最近幾年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強硬,我懷疑在暗中他已經受到了其他人的指使。我曾經派人暗察過此事,卻始終找不到端倪,表面上查戈也一直聽從的我的密令,可如今想來不過是他想繼續從我這兒得到資助而已。」   「殿下的意思是說,其實你對黑旗團已經失控,查戈真正聽命的另有他人?」   馬斯廷苦笑點頭:「無論你是否相信,截殺你們的指令絕非我所下達,應該是有人想嫁禍給金沙公爵和我。」   我冷冷道:「可惜查戈死了,殿下也無法證明此事。」   馬斯廷歎了口氣道:「修嵐,即使從常理推測,我也不必為了截殺你和德博將軍,嫁禍金沙公爵而出動三四千人的馬隊,這樣做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我心中默默揣測他的用意,微笑問道:「殿下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其實如果你不說我連黑旗團真正的幕後人是你也不知道,自然也不會對殿下產生怨恨。如今說了令你反而難以洗脫嫌疑。」   馬斯廷皇子搖搖頭,表情誠摯的道:「我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方面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黑旗團的幕後主使是誰,到時候我就更加難以說清;另一方面,畢竟黑旗團受到我的資助和控制,無論截殺令是什麼人下的,我終究難辭其咎。」   「我明白了,」我淡淡道。   馬斯廷看了我一眼,搖頭歎道:「我知道,你並沒有完全信任我。如果換作是我,其實也是一樣。但我可以向你發誓,我馬斯廷皇子從來沒有起過殺你之心,否則死後墜入地獄,永世不得安寧!」   難道真的不是他?   那麼還有誰?   歐特皇子、亞丁皇子又或者另有他人?   為什麼要截殺我?   難道真是為了嫁禍給金沙公爵和馬斯廷皇子?   但如馬斯廷所說,為了達到這樣一個目的,居然不惜出動三四千人的馬隊,是否太過了?   馬斯廷皇子告訴我這些,自然是在意識到我的價值和潛力後刻意要拉攏我,於是擺出坦誠相見的架勢。這一招看似冒險,卻反能夠得到我的信任,由此可見他絕非簡單人物。   這時馬車徐徐停下,車外一名侍從低聲道:「殿下,已經到了修嵐公爵的府門外。」   馬斯廷皇子忽然拉住我的手道:「修嵐公爵,明晚我要在水鏡湖的香舫上宴請幾位外國使節,我希望你也能夠出席。」   水鏡湖香舫?   我曾經聽德博介紹過,那是聖殿城權貴在夜晚最熱衷流連的一處風月場所。   每天黃昏過後,上百艘美綸美煥的香舫裝載著無數風嬈美女停泊在水鏡湖畔,等待一擲千金的豪客光臨。   我淡然道:「眾人都說蒙思頓諸位皇子中以馬斯廷殿下最為豪爽,看來真是名不虛傳。」   馬斯廷微笑道:「那只是大家對我的誤解罷了,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是不得不敷衍那些權貴,而你是我的外甥卻又另當別論。」   看來他的手腕比起歐特皇子高超許多,很能給人一種真誠熱情的印象,難怪在宮廷中得到了眾多的支持。   不過若真以為馬斯廷皇子會看在我是他外甥的份上對我青眼有加便大錯特錯,宮廷之中沒有親情,所有的一切無非是建築在利害關係上。如果我不是手刃區利南,豎立了自己的形象,他恐怕根本不會對我這個落難的外甥多看一眼。   馬斯廷皇子又囑咐道:「明天黃昏的時候就在府中等我,我會用馬車親自來接你。」   我點點頭,與他告辭走出馬車。   第二天黃昏,馬斯廷皇子的馬車如約而至,同行的還有封疆四公之一的普林斯公爵。   與金沙公爵相比,普林斯公爵顯得文質彬彬,嘴角總含著一縷溫和的笑意,完全不似一個掌管十萬雄師的封疆重臣。   我亦帶上了德博,一方面這個傢伙自曉得馬斯廷皇子邀請我出席香舫夜宴便整天纏著我,另一方面有德博在場也會讓人避免過多馬斯廷與我之間關係的猜忌。   畢竟現在我不想和他走的太近,也不想在我立足未穩前就被捲入皇室的鬥爭中。   馬斯廷皇子似乎也不介意德博的加入,事實上他可能會在心中考慮如何借此機會來拉攏德博,藉以修繕和金沙公爵的關係。因此,他有意請德博也坐入車內,對此德博自然不會客氣。   馬斯廷皇子包下的是號稱水鏡湖上三大最豪華香舫之一的「醉月舫」。   舫主是位徐娘半老卻風韻尤存的少婦海蘿莎,據說在聖殿城裡很少有男人會不知道她的名字。   當客人紛紛到齊,醉月舫在夜幕中緩緩起航,駛入波光萬頃的水鏡湖。   旎靡之樂奏起,一群衣著火暴的舞女迤儷輕盈的走入廳中,在樂曲聲中翩然起舞。   我被安排在馬斯廷皇子左側的首席,旁邊緊挨著德博。對面是來自蒙思頓北面馬蘇哈爾王國的特使齊武攝政王,其後便是普林斯公爵。另外還有五六個馬斯廷皇子和齊武攝政王的幕僚臣屬,位置稍稍靠後。   一曲終了,舞女悄然退場,馬斯廷皇子舉起酒杯道:「諸位,我先飲一杯以表對於大家今晚賞光蒞臨的謝意。」   眾人聞言也紛紛舉杯,遙遙互敬一飲而盡。   馬斯廷皇子放下酒杯又道:「今晚我們在這兒聚會,一方面是為普林斯公爵和齊武親王洗塵接風,另一方面也是敘敘舊情。因此,我們只談風月,不說國事,否則罰酒三杯!」   齊武親王哈哈笑道:「殿下的提議正合我的心思,面對如此美酒佳餚還有美女作伴,我的腦子裡實在容不下別的。」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覺得這個傢伙和德博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馬斯廷皇子含笑不語,輕輕擊了三掌。   廳門的廉籠挑起,四名國色天香的嬌艷美女盈盈走入,令跟在後面的六個少女黯然失色。   這四個女子雖同樣艷光照人,但仔細打量之下又各有特色。   走在第一位的紅衣女子體態豐盈,眉宇間透著嫵媚妖嬈;其後的紫衣少女嬌小玲瓏,目光中閃動著令人憐惜的秋波;再後是一名白衣少女,神情冷傲,體態單薄;而走在最後的粉衣女子身材修長,宛如畫中走出的古典佳人。   廳中所有男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的聚焦在她們身上,卻覺得群芳鬥艷,實在難分軒輊。   我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一亮,或許這四個少女的姿色風姿也只有那個神秘的安姬思和鏡月公主才能勝過。希菡雅等人已是罕見的美女,但眼前的四女相比卻絕不遜色。   德博咽口唾沫低聲道:「馬斯廷殿下好大的面子,居然一口氣請來香舫八艷中的四位。尤其是那名穿白衣的美女嘉奈莉小姐,很少有人請的動她。」   諸女在馬斯廷皇子的示意下各自入席,一一坐到客人身旁。   香舫四艷分別坐到普林斯公爵、齊武親王和德博與我的身旁,馬斯廷皇子身邊的少女雖然也秀色可餐,但比起香舫四艷仍有不足。   我的心中不禁微微一凜,如果我猜測的不錯,馬斯廷皇子因為沒有計算到德博的臨時加入,如此香舫四艷其中之一是留給自己所用,可是他卻毫不吝惜的讓予德博,單單這份胸襟氣魄就非常人可及。   他能夠在蒙思頓呼風喚雨,絕非幸致。   嘉奈莉正坐在我的身旁,其他諸女鶯歌燕語和客人飲酒調笑,她卻目光低垂不言不語,更無笑容。   馬斯廷皇子見了高聲笑道:「嘉奈莉小姐,你怎麼不向修嵐公爵敬酒,他可是手刃區利南將軍的傳奇人物啊。」   嘉奈莉默默倒滿酒杯,一雙白皙嬌嫩的香手,將酒杯送到我面前,低聲道:「公爵請。」   我驀然伸出右手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將它送到唇邊,一口喝乾杯中的美酒。   眾人轟然叫好,德博更是大拍雙掌。   嘉奈莉的玉頰上浮現一抹暈紅,無語的將小手從我的魔掌中掙脫,放下酒杯卻不忘幽怨的望我一眼,目光中含著無限的言語。   馬斯廷皇子笑道:「嘉奈莉小姐一向以冷艷著稱帝都,不想今天終於碰上對手了。」   嘉奈莉淡然道:「我不過是一個煙花女子,又怎麼能和在座諸位大人相提並論?」   齊武親王笑嘻嘻的道:「嘉奈莉小姐這話就不對了,今晚香舫中只有男人和女人,談的也只是風花雪月,絕無什麼皇子公爵。」   德博叫道:「親王殿下說的好,嘉奈莉小姐應罰酒一杯!」   嘉奈莉默然舉杯,將面前的美酒一飲而盡,於是又博得不少人的掌聲喝彩。   普林斯公爵歎道:「這兒真是人間的仙境,僅窗外的湖光月色就足以醉人,何況還有懷中的玉人美酒?」   齊武親王問道:「普林斯公爵是第一次來這兒麼?」   普林斯公爵微笑道:「以前也來過幾次,但每回卻總有這樣的感歎。我所鎮守的拜迪德郡雖然也有風景宜人的地方,卻總不如水鏡湖的風光。」   齊武親王笑道:「我看比起這裡的湖光山色,公爵您更傾倒的是懷中的美女吧。」   德博看著懷中的粉衣麗人由衷歎道:「這麼美的女人,也只有在帝都看的到,其他地方總覺差了些。」   馬斯廷皇子微笑說:「德博將軍的話有些誇張,令妹翡雅小姐不就是位名聞蒙思頓的大美女麼?」   德博笑嘻嘻看了我一眼道:「我妹子的確漂亮,可惜讓修嵐公爵捷足先登啦。別看他一臉冷冰冰的模樣,偏巧美女卻都愛往他身上靠,連比亞雷爾三大美女中的希菡雅和安鷺笛小姐也先後拜倒,想想真叫我又嫉妒又羨慕。」   身邊的嘉奈莉聞言微微一動,悄然抬眼重新打量我,似乎直到現在才發覺我作為男人獨有的魅力。   齊武親王訝然道:「原來傳聞果真不假,單單修嵐公爵抱得三大美人歸我就該敬上一杯!」   我與他對飲一杯,齊武親王道:「聽說修嵐公爵決心獨力復國,不依靠蒙思頓的一兵一卒,這樣的志向胸襟令我欽佩不已。他日公爵若有所需,儘管向我提出,我必可說服陛下全力助你。」   馬蘇哈爾是比亞雷爾北方的鄰國,國力與比亞雷爾相差無幾。雖然眼下的君主是奧克亞陛下,但實權卻掌握在其叔齊武親王的手中。   近日隨著考蘭篡位登基,兩國關係驟然緊張,故此齊武親王自然希望我早日提兵復國,造成比亞雷爾的內亂。   我漠然一笑,不置可否。   馬斯廷皇子微笑道:「齊武親王果然豪爽過人,可惜卻壞了我們今晚只談風月的規矩,理應罰酒。」   齊武親王大笑道:「能夠結交修嵐公爵這樣的朋友,莫說三杯,三十杯也值得。」   香舫這時驀然微微一顫,停了下來。   馬斯廷皇子詫異道:「怎麼一回事情?」   一名金甲衛士急匆匆走進廳中恭身道:「稟報殿下,歐特殿下的香舫攔在我們前面,他請殿下您過舫一敘。」   馬斯廷皇子的笑容頓時消失,他淡淡道:「替我回稟歐特皇兄,今晚醉月舫有嘉客,我不便離船。如果他有興致,不妨過來共飲。」   金甲衛士領命而出,廳中卻瞬間靜了下來。   馬斯廷皇子展顏笑道:「諸位,在歐特皇兄沒到之前,我們再飲一杯!」   眾人紛紛舉杯,雖然氣氛緩和了些,但每個人心頭都預感到稍後的風雨。 ∼第十一章醉月忘憂∼     月灑湖心,舟行波上。   美酒佳人,良辰美景。   但歐特皇子的突然到來卻在這融洽的旋律裡奏響一串不和諧的音符。   廳外遠遠就聽見歐特皇子尖銳的嗓音道:「馬斯廷,你什麼意思?」   馬斯廷皇子望著怒氣沖沖走進來的皇兄,平靜的問道:「皇兄,我不知道您問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你明明知道今晚我要在香舫宴客,卻搶先將香舫四艷請走,這不是給我難堪麼?」   說話間,又有幾個人隨著歐特皇子走進客廳,其中居然有金沙公爵和格列隆將軍。   最尷尬的是德博,他根本就沒有想到在這兒竟然遇上自己的父親,一震之下趕緊低頭。   面對皇兄氣勢洶洶的質問,馬斯廷鎮定自若的答道:「四位小姐今晚願意蒞臨醉月舫是她們給我的面子,又怎麼能說令皇兄難堪?難道,所有的香舫美女都被皇兄您包下,才能顯出蒙思頓大皇子的氣派?」   歐特皇子臉色鐵青,忿忿道:「其他人我可以不問,嘉奈莉小姐卻一定要帶走。她是我三天前就派人邀請的,卻被你花言巧語用重金騙來。」   我心中冷笑,這就是歐特與馬斯廷間的天壤之別——一個可以為了德博讓出美女,而另一個卻不惜在大庭廣眾下爭風吃醋。   如果不是聖殿在背後的暗助支持,歐特皇子或許早就垮了。   突然心中一動,想到以嘉修陛下的性格氣度絕對不會容忍歐特這樣的人繼承自己的皇位,而他眼下卻始終不予表態,難道真是迫於聖殿的壓力?   倘若是這樣的話,在嘉修與聖殿間也絕非親密無間,那麼我這個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就大可玩味。   馬斯廷皇子不動聲色的回答道:「對不起皇兄,如果今晚嘉奈莉小姐陪的客人是我,出於對兄長的敬佩愛慕我自然會毫不猶豫的讓出。可惜,如今嘉奈莉小姐卻是坐在修嵐公爵的身旁,我無權讓你帶走。」   歐特皇子陰冷的目光射向我,皮笑肉不笑的道:「原來修嵐公爵也在,真是太巧了。」   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淡然道:「諸位,我先暫退了。」   眾人以為我懾於歐特皇子的權勢要主動退讓,無不愕然。   歐特皇子更是得意的微微冷笑,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凍結。   我攔腰抱起嘉奈莉的嬌軀,橫在胸前大步朝廳外走去,迎面正撞上歐特陰森的目光。   「修嵐公爵,你這是要做什麼?」歐特問道。   我冷冷道:「歐特殿下以為我抱著如此動人的美女還會做什麼?」   歐特皇子的臉立刻變的紫紅,怒道:「你是要存心和我過不去?」   我毫不退縮的還擊道:「是殿下你要搶我懷裡的女人,並非我要和殿下過不去。」   廳中的氣氛幾近凝固,每個人都緊張的望著我們。   馬斯廷皇子默默望著我和歐特,卻並不出言。   嘉奈莉動人的身體順從的倒在我懷中,眼睛裡卻煥發出異樣的神采。   不過我這麼做並非為了取悅於她,而是我不能退讓也不會退讓。   如果我今晚屈服了,那麼以前所做的努力便付諸東流。我在嘉修陛下、馬斯廷皇子等人心目中豎立的形象也會一落千丈。   歐特皇子難掩嫉恨之色,我卻毫不理睬,從他身邊大步走過。   金沙公爵望著我欲言又止,終於沒開口。   格列隆將軍卻叫道:「修嵐公爵!」   我漠然看他一眼道:「格列隆將軍,你也有異議麼?」   號稱「帝國第一師」的聖殿騎士團正副兩位團長居然在一座香舫上劍拔弩張,彼此冷視。   但我並不怕得罪他甚至是歐特皇子,因為我已經大致揣摩到嘉修陛下的用心。既然他要利用我來牽制聖殿和歐特,那麼我又何妨借助他來打擊必須打擊的敵人?   我不怕與任何人為敵,只要他攔阻我的道路,我唯一的反應就是剔除他,將他從我的視野裡抹走。   格列隆微微搖頭,低聲道:「好自為知。」   我輕輕笑道:「多謝將軍提醒。」   話音落下時,我已經到了廳外的甲板上。   清涼的湖風撲面吹拂,皎潔的月光播灑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嘉奈莉絕美的玉容貼在我的胸口,輕聲道:「公爵大人,您要帶我去哪裡?」   「去一個只容得下兩個人的地方。」   舫主乖巧的在一旁道:「公爵大人,樓下有好幾間空房,都是為諸位大人預備的,我領大人前去。」   「不必。」   我抱著嘉奈莉走下旋梯,推開一扇虛掩的屋門。   藉著從門外透進的月光,我依稀可以看見裡面的景物,當然最明顯的就是一張足夠四個人睡的大床。   嘉奈莉的嬌軀此刻微微顫抖起來,雙手不自覺的抓住我的衣襟,她顯然明白將會發生什麼。   我的慾念陡然升騰,眼睛裡射出飢渴的光芒。   我合上門,屋子裡頓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惟能看見她在黑夜裡閃爍的眼睛,宛如夜幕中璀璨的星辰寂寥而神秘。除此以外,就是那縷淡淡的幽香,誘惑著我的慾望。   「要點燈麼?」她輕聲問道。   「不用,」我答道:「我喜歡黑暗。」   「你因為我得罪了蒙思頓最有權勢的歐特皇子,不會後悔麼?」   「我是為了自己,跟你沒有關係。」我冷冷回答。   她沉默片刻,幽幽道:「你這個人真是奇怪,明明可以用甜言蜜語來哄騙人家,卻為什麼一定要說出真話?」   「你喜歡聽假話?」   她猶豫一下道:「還是真話吧,可惜我遇到的男人裡除了你就再沒有誰樂意說真話了。」   我將她放到床上,俯下身面龐距離她不過一指,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溫馨芬芳的呼吸輕輕吹拂在我的臉上。   我吻上她的櫻唇,在黑暗中搜索她挺拔卻充滿彈性的雙峰。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鼻子裡發出蕩人心魄的呻吟。   在我的挑逗下,她逐漸的放開,而黑暗更增添了一絲刺激與香艷。   冰山開始融化,她的衣服一件件減少,最後裸露出火熱而勻稱的胴體。   我的慾念越來越強烈,身體中的暗黑能量也覺醒過來,徐徐朝向頂峰攀沿。   我的手撫摩過她每一寸光滑的象絲絨般的肌膚,不斷揉搓少女的敏感區域,令她不由自主的在我的身體下扭動呻吟。   她已經完全卸去剛才那冷傲的偽裝,春情勃發中熱烈的回應我,以她受過專門訓練的技巧迎合取悅著我,將我同時推向高潮。   我並不急於立刻佔有她,對我而言征服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享受,我要令她完全屈服在我的身下,放下所有的羞恥和偽裝,全身心的將自己向我敞開。   她起先還想努力克制,但到後來終究禁不住興奮的叫出聲音,那足可以滴出蜜來的呻吟令所有的男人都無法阻擋,迷醉在高漲的情慾中。   我不停的親吻撫摩。用最高超的技巧挑逗著她,把她帶向顛峰。此刻的她宛如一個初經人道的少女,只懂得在我的蹂躪中喘息低吟。   我終於進入她飢渴的身體,在無邊的黑暗中與她合而為一。   她興奮的高叫起來,讓人無法相像這樣勾魂蕩魄的聲音居然出自於一向以冰冷高傲著稱的嘉奈莉小姐櫻唇之中。   我的腦海中卻逐漸呈現出一個少女的身影,那絕美而孤獨的熟悉身影。   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經歷戈壁之戰後,在那個神秘的石屋主人提起過暗月以後,我總會在腦海裡浮現出這樣的畫面。   我不曉得她與暗月有什麼樣的關係,但隱隱感到她應該是我失去記憶前一個十分重要和熟悉的人。   體內的暗黑能量悄悄漫溢,朝身體四周徐徐延伸。   我的靈覺也隨之向四外擴散,可以看見香舫中每個人的動態。   所有人都在醉生夢死中。   我的心一動,靈覺沿著湖面朝四邊擴展,果然發現了不遠處歐特皇子的香舫。   我很快就在一間二樓的船艙中搜索到歐特皇子的身影,奇怪的是他的身旁侍立的並不是美女,而是一名中年幕僚打扮的人物。   那個人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陰冷,他的相貌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但薄薄的嘴唇旁隱含的那縷冰冷笑意卻讓人很不舒服。   歐特皇子坐在椅子裡,完全沒有方才爆怒失態的蹤影,眼睛裡閃爍著陰毒的光芒道:「舒葛特,你都看到了,馬斯廷果然連德博也請到,看來他是要打金沙公爵的主意。」   舒葛特冷靜的道:「殿下不用擔憂,我想德博所以會出現在醉月舫,完全是修嵐公爵的緣故。金沙公爵剛才已經向您表示了效忠之心,馬斯廷想下手也晚了。」   歐特皇子微笑道:「還是你的計策管用,居然想到出動我們的死士刺殺金沙公爵,他做夢也料不到是我下的手,只會讓馬斯廷和亞丁背黑鍋。昨天你又把那個亞述查的堂兄暗殺了,金沙公爵還以為我們在為他出氣呢。」   我的心頭一震,金沙公爵那晚被襲擊的秘密無巧不巧的就此揭開。   居然是歐特皇子的傑作。   我不得不開始警惕他還有那個名叫舒葛特的幕僚。   佯裝刺殺金沙公爵,借此嫁禍另外兩個皇子,令金沙公爵徹底倒向自己。這樣的計謀連我也完全出乎意料。   雖然我覺得亞丁皇子不應該是刺殺金沙公爵的主謀,卻也沒有想到歐特皇子的身上,這個舒葛特的確不是簡單人物。   像他這樣的人,如果不能為我所用就只有盡快除去。   舒葛特冷冷一笑道:「雖然我們損失了亞述查和兩名死士,但換得了金沙公爵的效忠,這樣的買賣殿下應該滿意吧?」   歐特皇子道:「今晚最令我不爽的就是修嵐那個小子,他竟然當眾不給我面子,異日定要好好回報他。」   「殿下何必生氣呢?」舒葛特淡然道:「經過今晚,金沙公爵和他之間必然產生芥蒂,格列隆將軍也肯定心存憤怒。今後修嵐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嘉修陛下想利用他來打壓我們,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   「不錯,我背後有聖殿的支持,父皇不想傳位給我也難。何況,我是他的長子,他要是不想鬧的舉國大亂也只有選擇我。」   果真如此,嘉修陛下心中對於歐特皇子並不滿意,而我就成為他手中絕好的工具。   但是,我豈是別人可以隨意擺佈的棋子?   好吧,就讓我們大家日後見真章。   「轟——」   我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一聲轟鳴,身下的嘉奈莉不能自已的興奮呼喊,被我推上了人類最濃烈的頂峰。   我的靈覺隨著漸漸回流的暗黑能量收縮回來,身體像一個無窮盡的海洋吸納著宇宙間游離的能量。   我意識到,每當我由於正面或者負面的情緒刺激,使得壓抑埋藏在心底的激情達到顛峰時,我就會自然而然的進入一種空明狀態,我的身體就如同與身邊的宇宙完全融合一般,與存在其中的暗黑能量自由溝通流淌。   我的修為也因此得到一步步顯著的提升。   經過上次與區利南的決鬥後,我發覺自己的暗黑能量幾乎恢復到從前的水準,而這次,我感覺到體內更加的充盈和強大。   「啊——」   嘉奈莉終於精疲力竭的軟倒在床上,心滿意足的嬌喘呻吟,緊緊用雙手擁吻著我。   我的意識恢復如常,卻沒有再產生莫名的殺意。   我想到的卻是那個畫面中絕美的少女,她是誰?   與暗月有什麼關係?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刻,」嘉奈莉夢幻般的低吟道:「修嵐公爵,只有您才能讓我體驗到男女間真正的激情。」   我撫摩著她圓潤滑膩的肩頭,心中驀然感覺一片寧靜。   沒有任何思維在活動甚至懶的去思索回憶剛才在歐特香舫中聽聞的一幕,我只是舒服的躺在嘉奈莉豐滿動人的胴體上,聽見她的呼吸在暗黑中起伏。   什麼也不想,什麼也忘掉。   恍然中,我看見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騎在馬上快樂的奔馳在青翠蔥鬱的山道間,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   他越跑越近,卻從我的面前疾馳而去,沒有停留。   依稀,從眉宇間我發覺他是那麼的酷似年少的修嵐。   那是我麼?   不,不是我。   我不是修嵐。   可是為什麼我會回憶起這樣的畫面?   為什麼?   我猛力搖頭,像擺脫幽靈般想將它從腦海中剔除,可是另一副畫面接踵邇來。   又是那個年少快樂的修嵐,牽引著風箏在蔚藍的天空中放游,飛過重重宮闕,飛過柔絮白雲,飛過我的視線。   我怎麼會看到這些?   難道是修嵐深烙在我心底的印記在覺醒?   然而,我卻依然不知道我是誰。   或許那個神秘的石屋主人知道,可是他卻始終不肯透露半分。   究竟還需要多久的時間我才能找回真正屬於自己的記憶?   「修嵐公爵?」   嘉奈莉察覺到我的異樣,輕輕在耳畔呼喊。她彷彿是一隻溫馴的小綿羊,乖巧的伏在我身下,修長的雙腿緊緊纏繞著我,半刻也不捨得分開。   「什麼事?」我感覺慵懶的問,思緒就此被打斷。   「我在看您的眼睛,我發現在您的眼睛裡隱藏著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和迷惘,這是我這多年來看見過的最令人心動的一雙眼睛,幾乎要讓我也一起心碎。」她輕輕耳語道。   我哼了聲,眼睛中射出警覺的光芒。   她不由自主的一顫,用嬌嫩的小手蒙上我的眼睛,呢喃道:「我真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像您這樣奇異的男人。彷彿您的目光可以看穿我的心靈,而我也可在您的眼睛深出找到一種奇怪的共鳴。我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愛上一個男人,因為我實在厭倦和憎惡他們的醜態和虛偽。可是為什麼偏偏讓我遇見了您?天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推開她的手,漠然道:「不要遮住我的視線。」   我看見她的明眸中閃爍著恬靜喜悅的神采,這是黑暗中唯一璀璨的東西。   「對不起,」她順從的說道:「我只是在害怕,害怕今後如果您不再來找我,我往後漫長的生命應該如何去消磨?」   我毫不動情冷冷道:「你盡可以找別的男人在床上追尋屬於你的快樂,那還可以給你帶來不少金幣,不是麼?」   她似乎被我刺傷,目光裡流露出複雜的神情,神采也暗淡下來。   我的心頭卻湧起一種莫名快感,彷彿她的痛苦也是我喜歡看見的東西。   她的身體變的僵硬,緩緩伸手想推開我。   「你要幹什麼?」   「我累了,我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好好休息會。」她回答說,語氣中掩飾不住傷心和落寞。   我的心突然抖動一下,我發現在她的眼角邊有一種晶瑩的珠光在閃爍,是她的淚麼?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我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我用力摁住她的胴體,緩緩道:「你不准離開。」   「為什麼?」她的聲音裡沒有一絲生氣。   「我要你。」   我一字一頓的說道,猛然粗暴的吻住她有些涼的櫻唇,展開狂風暴雨般的侵犯。   起初她還在矜持掙扎,死死閉緊雙唇。可是終究抵擋不住我的慾火和她對我已產生的依戀,逐漸放開心靈如同解凍的冰巖,再次融化在無限的熱火中。   「修嵐,我愛你,我恨你!」   她在我的鞭撻中用盡全身氣力的低叫道,渾然忘卻身外的天地。 ∼第十二章風雨漸來∼     翌日早會後,在疊翠苑酣睡的我被嘉修陛下傳召覲見。   我知道我抵達帝都後最悠閒舒適的時光即將結束,嘉修陛下已經開始迫不及待的要將我推動到前台。   與上一次在書房會面不同,這回沒有其他人的陪同,連那名侍立在嘉修陛下身後的神秘聖殿高手也不見蹤跡。   偌大的書房裡,只有我們兩人。   「修養了這些天,你的身體差不多恢復了吧,修嵐?」   嘉修陛下坐在他的龍椅中,聲音溫和低沉,宛如一位關懷晚輩的長者。   「應該沒問題了,」我回答道:「我來到帝都沒有幾天,卻給陛下增添了不少麻煩。」   在這句話裡我絲毫沒有抱歉內疚的意思,而是為了進一步探察他的反應。   可是嘉修陛下的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靜,令我無法揣度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微微笑道:「你其實已經幫了我不少忙,只是你現在還不明白罷了。如果你的傷勢已經復原,我希望明天就能夠看到你接任新職。」   果然如此,我望著他心照不宣的漠然一笑,回答道:「是,陛下。」   嘉修陛下悠然道:我明白,其實你心裡一直以為是我故意攛掇區利南將軍向你挑戰,以利用他的劍除去你,對麼?」   我猛然抬眼凝視著他睿智深邃的眼睛,他也不動聲色的與我對視。   許久,我冷冷的哼道:「可惜最後死的是他,而不是我。」   他笑了,笑的很愉悅。   「難得有人這麼坦白,我欣賞坦白的人,因為必要時候的必要坦白的最明智的選擇。   如果你否認了我的問題,那麼我會結束這次的對話,因為我不願意和一個與我虛以委蛇的人深談。」   我沒有開口,心中思索他的用意。   「如果我告訴你,我根本沒有意思要殺你,而且我一開始就確信你和區利南將軍之間的勝利者必然是你。修嵐,你會相信麼?」   我淡然道:「如果陛下覺得我應該相信,我就相信好了。」   「你不會相信,也不應該相信,因為換作是我也一樣。」嘉修微微搖頭道:「所以,我還必須讓你見一個人。」   他提起桌面上的一隻黃金小鈴在手中輕輕搖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書房門被徐徐推開,我沒有回頭,卻已經感覺到進來的那人身上散發出的驚人氣勢。   這氣勢絕不遜色於區利南,卻比之更加凝重堅實。   「陛下!」身後的人朗聲叫道。   「修嵐,回頭看一眼,你是否還記得他?」嘉修陛下道。   我緩緩回頭,目光中驀然閃過一縷精光。   居然是他?!   那個曾經當晚坐在查戈身邊的青年騎士。   此刻他已經換了一身帝國將軍的裝束,看起來英俊挺拔,神采飛揚。   在這短暫的一瞬間,我已經明白了很多事。   我的神色迅速恢復平靜,回過頭面對嘉修陛下。   他朝那青年騎士揮手示意道:「你可以出去了,索蘭。」   「是,陛下!」   索蘭的腳步輕輕響起,然後是門被合上的聲音。   「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修嵐?」嘉修微笑問道。   「我明白了,」我回答說:「他是你安排在黑旗團的臥底。」   嘉修陛下點頭道:「他叫索蘭,兩年前被我安插在黑旗團臥底,當時就已經具備了聖騎士的實力。不過他不是聖殿出身,但比任何人都更加忠誠於我。那晚他就距離你不到四百米,清楚的看到了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依仗他作為聖騎士的精深修為索蘭僥倖逃過了滅頂之災。當然,幸好是這樣也令我及時的瞭解到你的真實實力。」   索蘭!   我在心底牢牢記下這個名字。   同時,另一個奇怪的疑問升起——聯想到天宗臥底和馬斯廷皇子在黑旗團的細作,這件事情似乎並非偶然和巧合。   儘管黑旗團號稱是蒙思頓第一盜賊團,但終究力量有限。為什麼連嘉修陛下也會派出他的得力心腹進行臥底?   難道,在黑旗團的內部還隱藏著什麼秘密?   不過,這顯然不是我現在要考慮的問題,我必須先解決索蘭出現後帶來的變化。   「所以陛下就故意當眾宣佈要將鏡月公主許配於我,以此激起區利南的殺意,然後借我的手除去區利南。」我低聲說道,但是沒有繼續說明他這麼做的意圖。   與嘉修相處,我必須時刻表現出卓越不凡之處,以獲得他的重視和欣賞;但是我也絕對不能鋒芒太露,使得他感受到過多的威脅。   他應該是這樣一個人。   可以欣賞一個才智超群的人,但絕對不會容忍別人超越自己給自己帶來威脅。   否則,就不是今日蒙思頓的王者。   「是這樣,我不必也不可能隱瞞過你。對麼,修嵐?」嘉修陛下緊緊凝視著我問道。   「我只是見了索蘭才想通,卻依舊不明白陛下為什麼要殺死區利南將軍,他不是你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麼?」   「你真的還沒有猜到我要除去他的原因麼,修嵐?」   我沉聲道:「只有一個理由,但我卻無法確信是這樣。」   嘉修陛下高深莫測的笑起來:「這麼說,其實你已經明白了?」   是的,我已經明白。   老謀深算的嘉修利用我不著痕跡的除去了區利南,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和不滿。   因為大家都以為嘉修陛下和其他人一樣根本不會料到區利南與我之間的勝利者居然是後者。   就這樣,區利南不明不白的死了,而我借此得到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職位。   我與他默默對望,不再需要累贅的語言已可掌握到對方的心意。   許久後,他舒暢的笑道:「我第一次與你見面時就說過,和你聊天真是一件省心愉快的事情,簡直是一種享受。」   「哦?」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在嫉妒你,因為你很像年輕時的我,卻擁有我不再擁有的年輕。你有著超越常人和年齡的深沉與智慧,還有異乎尋常的冷靜和堅毅。我曾經感歎過,為什麼你只是我的外孫而不是兒子?今天這樣的想法更加強烈。」   嘉修陛下忽然輕輕歎息,帶著一縷惆悵道:「直到現在我依然不能理解為什麼真實的你和傳聞中的修嵐王子差距那麼懸殊,但我欣賞喜歡眼前的你。有人提醒我要防備你,惟恐你要對我和帝國圖謀不軌。我置之一笑,根本不予理會,你知道是為什麼?」   我搖搖頭。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神采奕奕,徐徐道:「因為無論將來你會成為我的臣下或是敵人,對於我而言都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你知道征服一個桀驁不遜卻充滿才華的臣下是多麼動人的事情麼,那快樂的感覺遠遠勝過擁有世間最漂亮的美女。即使是與這樣的敵人對陣,也可以令我感受到多年沒有的刺激與興奮,而勝利後的喜悅才會更加珍貴濃郁。」   我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油然的欣賞。   是的,就是對面將近七十歲的老者嘉修皇帝。   並非因為他的權勢,而是他無與倫比的胸襟氣魄。   是的,只有這樣的人物才配稱作我真正的對手,因為我不可能臣服在任何人腳下,最終的結局自然只有一個。   但現在,我與他之間卻剎那建立起一種微妙奇異的關係。   至少,在彼此的利害關係協調下,我們終於暫時的走到真正一起。   「所以,修嵐,我會將鏡月公主許配給你——比亞雷爾絕對不會成為你們的障礙。我確信,這個大陸上惟有你才配的上我最鍾愛的孫女,也只有她可以令你終有一天感激我。」   我平靜的傾聽一個老人的睿智之語,但真正體會卻要到遙遠的將來——結束會談後,我走出書房。   嘉修陛下依舊坐在那裡,身影顯得孤獨而挺直。   但是我卻意識到他同我一樣,喜歡孤獨和寂寞。   因為王者終歸是孤獨寂寞的。   我行走在冗長的廊簷下,上午的陽光穿越綠蔭播灑到我的身上。   那些金甲衛士紛紛恭敬的朝我敬禮——從明天開始,我就將正式成為他們的上司。   一個白衣如雪的老人飄然佇立在走廊外的花壇邊,正聚精會神的欣賞著含苞待放的花蕾。他的神情是如此專著,給人一種寧靜和諧的感覺。   我微微一怔,這是我第一眼看見他站在這裡,可是他的姿態卻讓我覺得彷彿從亙古開始,他就存在於此,早已經是這片天地不可或缺的部分。   我停下腳步,默默打量著他。   他的面色紅潤飽滿,眉宇中流露出超脫塵世的閒情。修長的身軀恰到好處的挺直屹立,竟然沒有絲毫的破綻和生硬。   一個近乎完美的高手。   或者,是一個近乎可怕的敵人。   「你在等我?」   聽見我的問話,他徐徐抬起頭,朝我露出和藹的笑容:「是的,修嵐公爵。我在等你。」   「你是聖殿中的哪一位?」   「我是安德赫特,聖殿共有三位資深的長老,我有幸忝為其中之一。」他淡然的回答說,神態悠閒而脫俗。   原來是他。   被世人尊稱為「雪之賢者」的魔法宗師,聖殿三大長老中最為睿智的安德赫特。   終於,在鏡月公主的試探之後,聖殿的頭面人物親自出面。   「修嵐公爵,如果你有空閒,不妨陪我在園中走走?」   我淡然應道:「有何不可?」   我默然走在他的身旁,感受到他的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股超凡脫俗氣質。   安德赫特緩步走上一座浮木小橋,宛若一羽鴻毛飄落,橋面居然沒有發出一絲的震顫和下沉。   「到橋上站一會吧,修嵐公爵。」   我邁步踏上橋面,浮橋微微一晃,雖然是幾乎不可察覺的程度,但是以我和安德赫特長老的修為,依舊能夠清晰的感受到。   他微微一笑,油然道:「你看,如今的帝都就像這架在水面上的浮橋,勉力維持著平衡。但絲毫的風吹草動即刻令它發出震顫,而你的到來已經使得很多人感覺到平衡的打破。」   我冷冷道:「長老似乎太高看我了,在帝都我的能力和影響簡直微乎其微。」   安德赫特長老深深望我一眼,清澈寧靜的目光彷彿可以穿透我的內心。   一陣清涼的風吹過,拂動原本平滑如鏡的波面,令腳下的浮橋再次微微搖晃。   「浮橋又動了,」安德赫特長老喃喃道:「無論修嵐公爵是否願意承認,你如今已經處在一個十分微妙的位置上,成為帝都各種勢力打擊和拉攏的對象。微妙脆弱的平衡,是經受不住哪怕一根羽毛的份量。」   「這麼說來,長老以為我會成為帝都禍亂的根源?」   安德赫特長老的嘴角邊逸出一縷柔和的微笑,他徐徐道:「你錯了,修嵐公爵。禍亂的根源永遠不是某一個人,而是難以滿足的人心慾望。」   我漠然道:「何必刻意用這些高深莫測的話語來周旋我,不如直接說明你的來意吧。」   他悠然佇立在橋面上,風帶動起潔白的衣襟,猶如隨時會飄然飛舞的真仙。   「修嵐公爵來帝都已有時日,應該知道在嘉修陛下的諸位皇子中聖殿始終支持著歐特殿下。對次外人有種種猜測和謠傳,因為歐特殿下表現出的才智品德似乎都不足以統御蒙思頓這樣的帝國。」   安德赫特長老的話好像不是在回答我的問題,可是我卻感覺到他正開始切入正題。   「可是聖殿卻必須有更加長遠的考量,經過幾百年的苦心經營,蒙思頓從南疆小國一躍成為與北方聯盟、神聖帝國分庭抗禮的大陸三大強國之一,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帝國歷史上從未有過宮廷內亂。一個國家只有在穩定和平的環境中才能得到高速的發展,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他的聲音平和悠然,好像是在與我娓娓談心,而我卻更願意把它看作是一場談判和暗戰。   安德赫特長老繼續說道:「所以,聖殿最大的責任就是維護這種平衡的局面,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打破。歐特殿下也許的確不如亞丁或者馬斯廷殿下,但畢竟他是陛下的長子,名正言順的繼承者。尤其是在眼下的情況,三位皇子中任何一位成為皇儲都可能引起另外兩派的不滿,惟有依照皇室慣例將帝位傳承長子才是諸多無奈選擇中最穩妥的一項。」   我淡然道:「我不過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公爵,長老何需勞動大駕來與我談論這些皇室紛爭?」   「因為我希望修嵐公爵能夠在這件事情上與聖殿保持一致,或者避免捲入其中。這不止是為帝國著想,也會令公爵省卻許多麻煩。」   我冷笑道:「這是否算是一種威脅?」   安德赫特長老啞然失笑說:「我怎麼可能這麼昏朽,公爵你豈是可以用威脅打動的人?」   我沒有回答。   安德赫特長老輕輕歎息道:「我知道,你不會被任何人意志左右,你已經不是傳聞中那位比亞雷爾的王子修嵐,而是帝國聖殿騎士團的副團長修嵐公爵。不僅擁有傑出的才智和冷靜,也蘊藏著神秘而強大的暗黑力量。像你這樣的人,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來到帝都?」   「為什麼每個人都會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你的表現太過引人注目,又深得陛下器重,隱然將成為帝國宮廷中不可小覷的新生力量。」安德赫特長老淡淡道:「每個人都想拉攏你,而你卻在諸多勢力中巧妙的周旋,令別人完全猜不透你的用心。」   「我不過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安德赫特長老抬步朝浮橋的另一端走去,橋面依舊紋絲不動,顯示出他驚人的修為。   而我知道這並非他刻意而為——他的修為已經達到反璞歸真的境界,一舉一動在自然間已暗合天道。   如果現在他向我出手,我唯一的結局就是敗走,甚至連一絲勝機都看不到。   他走到橋的盡頭,忽然回過頭深深道:「修嵐公爵,希望我們是朋友而不要成為敵手。」   倘若換作別人聽見聖殿長老如此的言語,也許會感覺到無比的自豪或者惶恐,而我卻僅僅報以漠然的微笑道:   「但願如此。」   他向我作出最後的微微一笑,沒有任何的語言,然而從目光中我已經讀懂很多。   我靜靜的屹立在浮橋上,目送安德赫特長老走遠,直至他潔白的身影全部消失在金碧輝煌的殿宇深處。   自始至終,他和我都沒有談起區利南的事,彼此間彷彿存在一種微妙的默契。   他好像什麼都跟我說了,又似什麼也沒有透露。   但我和他都明白,通過這次談話各自已經對對方多了一層瞭解和溝通。   我當然不會以為聖殿是在向我示弱,相反安德赫特的言辭中處處隱藏著機鋒。   而他也同樣明白,我不可能屈服在聖殿的腳下。   也許,從這刻起我們彼此都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天色漸漸黯淡,一團陰雲無聲無息的遮擋住陽光。   也許,風雨很快就會來臨。   而風雨中的這座浮橋,還能繼續保持它現在的平靜麼?   我的嘴角微微浮現起一抹奇異的笑容,抬眼望著陰霾密佈的天空,等待雨落下的一刻。   第二卷帝疆爭雄終 ∼第一次暗黑座談會 ∼     時間:蒙思頓帝國歷498年10月21日   地點:暗黑會客室   主持人:水舞   出席者:修嵐、德博、翡雅、希菡雅、阿蘭佐、羅伊、安鷺笛、區利南、尤里魯、費冰、查戈   水舞:開會了,大家安靜。   尤里魯:羅伊怎麼還沒有來?   翡雅:還用問,準是和哪家姑娘廝混去了。   水舞:混蛋!快把他給我抓回來開會!   羅伊:來了來了!   德博:開什麼會啊,沒有酒也就算了,可美女也不來一個。   安鷺笛、翡雅:白癡,我不是美女嗎?   德博:你們是我老大的女人,再漂亮我也動不得,有什麼意思?   水舞:好了,別抱怨了,我們開始座談。   區利南:我有話說!   羅伊:死人還開什麼口?   區利南:就因為我死的不明不白我才要說。在暗黑傳說裡我算什麼呀?就是給主角的墊腳石,出來時挺威風的,可沒幾天就掛了,還掛的那麼慘,你們說我冤不冤?   德博:誰叫你和我們老大搶女人,死了也是活該。   區利南:我想搶?鏡月公主嫁給誰幹我什麼事,還不是水舞的安排?最可憐的是我媽,她一直想著要抱孫子,這下全完了,嗚——   水舞:好啦,別哭了。我給你想辦法。   區利南:人死了還能有什麼辦法?   水舞: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兄弟,這樣你老媽就一樣有孫子抱了。   區利南:這還差不多。   查戈:你算好的了,同樣是反面典型,我連屍體都不剩了。還有,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我手下有那麼多都是別人的臥底?   水舞:這個,很快就會讓大家知道,你再忍一忍。   羅伊:我不能再忍了!要說資歷,我和阿蘭佐大人他們從一開始就跟隨在主人身邊,可是戲份卻越來越少,一點也沒出彩的地方。區利南、查戈他們都比我們拉風。   德博:就是,我在大家眼裡就像一個花花公子,太丟人了。   水舞:不要吵,一個一個解決,反正會讓你們大家滿意。   希菡雅等三女:那我們呢?   水舞(頭冒汗):你們又有什麼不滿意?   希菡雅:我明明是一個人類傑出的大召喚師,可現在大家卻當我是花瓶。   翡雅:愛修嵐真是很累,差一點還被他殺了,你是怎麼安排我的終生大事的?   安鷺笛:其他我倒是無所謂,但一直沒有我作秀的機會我可不幹。   水舞:明白了,各位小姐,我保證一定會在以後改善,好不好?   尤里魯:那一定別忘了我,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紅衣騎士,可如今比跑龍套的都不如。   費冰、阿蘭佐:還有我!   水舞:好了!今天是座談會,不是訴苦會。你們看修嵐就一直不抱怨。   修嵐:抱怨有用嗎,那還要警察幹什麼?   水舞(暈倒):都閉嘴!下面我談談第三卷的構想。   區利南、查戈:我們可以退場嗎?   水舞:不准!   修嵐:報告,我有問題!   水舞:什麼?   修嵐:最近我腦海裡老在浮現的那個少女是怎麼一回事?   水舞(得意的):你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嗎?告訴你,那個少女就是神秘石屋的主人在你受傷時植入你記憶深處的印記,至於她是誰,你就慢慢猜吧。   德博:那麼究竟是誰在驅動黑旗團截殺我老大?   查戈:對啊,是誰叫我幹的,有種站出來!   水舞:他不在這兒,你們叫也沒用。   修嵐:告訴我,魔劍暗月在哪裡?我要用它去單挑聖殿!   羅伊:主人,太危險了,請允許我跟隨您一起去。   水舞:暗月在哪兒我也不知道,等下一次有機會再說吧。   阿蘭佐:有一個問題,我看過你的設定一,卻不知道賢者和魔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翡雅:你要是明白你早就成為賢者啦。   水舞:這個我可以解釋一下。賢者是對超越人類極限的聖道修行者尊稱,魔師也是如此。無論選擇的什麼職業,最後的終點其實是殊途同歸,因為當一個人達到賢者或者魔師境界的時候,他就擁有了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能量。而對於擁有能量的人來說,魔法,召喚術或者劍術等等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掌握。   德博:這是不是太玄妙了點?   水舞:也不是了,中國有一句古話叫萬流歸宗就是這個意思。   修嵐:不要廢話了,接下來我該幹什麼了?   水舞:躍馬群山。   尤里魯:這不是第三卷的名字麼?   水舞:不錯,我們現在就和大家一起進入暗黑第三卷——《躍馬群山》。   請繼續期待《暗黑傳說》續集 ∼第一章幽靈忍者∼     月明星稀的夜。   涼爽的風含著深秋的蕭索吹拂過重重宮闕,搖曳無數燈火。   我在一名聖殿騎士團統領的引領下進行上任後的第一次巡夜,身後是執著火把的一隊金甲衛士。   每名聖殿騎士團的戰士都精神抖擻的守衛在各自的哨崗上,即使是一隻蚊子飛過也休想逃過他們警覺的眼睛。   帝國第一雄師,並非浪得虛名。   雖然近十年他們從未馳騁在沙場上,但是依舊沒有人敢懷疑這五千人足以勝過數萬的大軍。   那個名叫墨非裡的統領一面在前方引路,一面小聲向我介紹所到之處的情況,使得我對偌大的皇宮漸漸有了初步的瞭解。   穿過一條冗長的走廊,墨非裡用手一指正前方的庭園低聲道:「公爵大人,這就是皇宮中最大的一座庭園——『聽雪苑』,眼下陛下正在苑中的『聞香亭』裡召見來自西疆的奧裡傲公爵。」   我邁步走入聽雪苑,一股幽雅沁人的淡淡花香飄進我的鼻孔,心神為之一爽。   亭台樓閣,繁花異樹,這裡的景致比之疊翠苑也毫不遜色。當然,從這裡俯瞰的不再是水鏡湖,而是整個夕蘭大陸。   苑中寂靜清幽,只能聽見各種昆蟲清越的低鳴和我們的靴子踩在泥地上發出的沙沙聲。   藉著火把和月色,我的目光穿越沉睡裡的樹梢,望見遠處的聞香亭。   嘉修陛下正悠然坐在亭中,一名滿身戎裝的中年男子恭敬的陪坐在一旁。   無可否認,嘉修陛下是一個勤勉的君主,同時也擁有著遠比常人旺盛的精力——即使是整個蒙思頓的重量也無法壓垮他挺直的脊樑。   我朝聞香亭走去,遠遠侍立在亭外的一名皇宮侍從官認出了我,臉上立刻浮現笑容道:「修嵐公爵,今晚是您在巡夜?」   我點頭道:「陛下還沒有休息?」   那侍從官苦笑道:「陛下正在召見奧裡傲公爵,稍後還要聽取歐特殿下關於壽誕慶典的計劃安排。」   一陣夜風吹起,那侍從官微微一顫道:「快到冬天,這風吹在身上也有些涼了。」   我的心頭一緊,突然泛起莫名的警兆。   那是一股淡淡的殺氣,隱藏在風中飄散而來的殺氣。   可奇怪的是我完全覺察不到殺氣的來源,也感覺不到刺客的存在。   這是沒有道理的事情,我體內的暗黑能量迅速被喚起,靈覺的觸角延伸向黑暗中的每個角落。   我相信自己的感覺,附近一定有刺客的存在,而且目標一定是亭中的嘉修陛下。   然而他(們)藏匿在哪裡?   又是如何躲避過森嚴的警衛,潛入到聽雪苑中?   驀然,我的眼睛一亮,鷹隼般的目光凝視在聞香亭外鬆軟的草地上。   我的靈覺彷彿感受到來自泥土中的騷動與不安,還有一種莫名的煩躁。   原來是在這裡,地下!   「修嵐公爵,您怎麼了?」那侍從官覺察到我的異樣,奇怪的問道。   我一把推開他,沉聲道:「閃開!」   「公爵,您不能過去,」侍從官見我大步走向聞香亭,急忙道:「陛下正在召見奧裡傲公爵,您不能打擾。」   「鏗!」   兩把長戈交擊在我面前,攔住我的去路。   侍從官身後的一名聖殿騎士團小隊長恭聲道:「對不起,公爵。沒有陛下的旨意我不能放您進入亭中。」   「混蛋,」我的眼中寒芒一閃,令他們不由自主的一顫。   「滾開!」   我低聲呵斥道,雙手揮開架在我面前的長戈。   異變突起。   一股陰冷的風不期邇來,亭中的風燈猛然劇烈的晃動,好像隨時都會熄滅。   亭外的草地裡不可思議的冒起四道墨綠色的霧狀身影,在空氣中迅速凝聚成人形。   他們的身軀只有常人的一半高,赤裸的肌膚呈現詭異的綠色,隱隱閃爍著磷光。由於背對著我,無法看清他們的面目,但是從他們身上散發的濃郁殺氣卻讓我十分不舒服。   是幽靈族的忍者。   我的腦海裡立刻閃現過他們的來歷與身份,就好像是早就埋藏在我記憶中直到此刻被喚醒一般。   傳說中最恐怖的殺手,夕蘭大陸魔族中最詭異的幽靈族。   「忽——」   四道身影在空中毫無凝滯下沉的跡象,像風一樣撲向亭中。   「有刺客!」   我厲聲喝道,而旁邊的金甲衛士們或是尚沒有發覺,或是被眼前詭異的一幕驚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奧裡傲公爵第一個覺醒,他怒叱一聲,躍起龐大的身軀遮擋在嘉修陛下身前。   由於佩劍在覲見時被解下,情急之下他惟有空手迎敵。   「轟——」   奧裡傲公爵的鐵拳激盪著威猛無倫的罡風朝撲在最前面的一名幽靈忍者胸口轟去。   幽靈忍者的手中同樣沒有兵器,他們也從不攜帶任何兵器。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夠象游魚一般自由的在地下遁行。   「彭!」   那名幽靈忍者的雙掌同時擊在奧裡傲公爵的鐵拳上,激盪的氣流迫滅了亭中的四盞風燈。   奧裡傲公爵的手上驀然浮起一層半透明的墨綠色冰霧,身形也被迫後退了半步。他的臉上紅光一閃,那層墨綠色的冰霧在瞬間被體內渾厚的內息化解消融,手又恢復常態。   而那名幽靈忍者的身影卻像飛絮般朝後飄蕩,嘴中發出一聲尖銳的怪叫,剛凝成人形的軀體被奧裡傲公爵排山倒海的剛猛拳勁震散開來,猶如漂浮在夜色中的一團人形綠霧。   但是,很快他又重新凝聚,在空中恢復到先前的模樣。   另外三名幽靈忍者卻已乘機避過奧裡傲公爵的阻擊,各自張開猙獰的十指,閃耀著磷光的細長指甲彷彿匕首插向嘉修陛下。   「噌!」   聞香亭中亮起一道絢爛耀眼的劍光,那個神秘的聖殿高手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   他的劍刃上流動著深藍色的光芒,竟然是傳說中的風系聖劍「吹雪」!   一蓬暗綠色的血雨迸散,兩名幽靈忍者厲聲尖叫而退,他們各自的右爪在剎那中已被吹雪凌空截落,化作一團妖艷的冰霧。   但還是有一名幽靈忍者躲過了聖殿高手的攔截,他應該是四人中實力最強的一名,邪異的左爪距離嘉修陛下的面龐已不到半米!   奇怪的是嘉修陛下的神色中沒有絲毫的慌張,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利劍一般凝視著撲來的幽靈忍者,卻依舊巋然不動。   「沉默之詛咒!」   已容不得多想,我心念一動間一道暗繫上級魔法迸射而出。   我必須保住嘉修陛下。   如果他死了,我將失去在帝國最大的依靠,這在我掌握實權以前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情!   正當幽靈忍者的手爪要碰觸到嘉修陛下的面龐時,一團幾乎無法察覺的黑色暗光已擊中那名幽靈忍者的背心。   他的軀體突然無聲無息的爆裂開來,墨綠色的霧氣無助的朝四周飄散,再無法凝聚,瞬間便幻滅在黑夜裡。   我的身影卻宛如一頭迅捷的雄鷹,已閃到那名被奧裡傲公爵擊退的幽靈忍者身後。   那名幽靈忍者此刻正準備再次撲向聞香亭中,卻猛然覺察到背後從我身體裡散發出的驚人殺氣與龐大的暗黑能量。   他在空中驚恐的回頭,於是我第一次看清幽靈忍者的臉。   他們同人類一樣擁有完整的五官,只是要小很多,且沒有眉毛和頭髮。   他的眼睛裡閃耀著邪異的暗綠色微光,可惜現在射出的全是驚駭神情。   我心境如冰,毫無憐憫不忍之情,對他輕輕道:「去死吧。」   催心裂肺的暗黑能量順著我的手掌印在他的背脊上透體而入。   「轟——」   他的身體像剛才那名幽靈忍者一般炸裂開來,消失的無影無蹤。   並非他們的實力不濟,從他們的身手來看至少已具備了人類紅衣騎士的水準。   但是前者根本沒有料到我居然施展出暗黑魔法,而後者純粹是被我偷襲。   倉促無備的情況下他們被我輕而易舉的解決。   這一連串兔起鶘落的情形若在後世的史學家筆下或許要花費數千文字才能記述清楚,而若是換做所謂的小說家恐怕上萬字洋洋灑灑也不夠他們添油加醋之用。   然而當時,從幽靈刺客出現到我擊斃其中兩人,中間的過程不過是眨眼的工夫而已。   一切在電光石火中發生,也在電光石火中結束。   剩下的兩名幽靈忍者右腕已斷,知事不可為,迅速在空中調轉身形朝亭外的草地中鑽去。   「截住他們!」   奧裡傲公爵飛身躍出聞香亭大喝道。   密集的弓弦響動,周圍的聖殿騎士團金甲衛士這才發動了第一輪的攻擊。   並非他們的實力與反應太弱,只能說今晚聚集在聞香亭周圍的無一不是高手,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接踵而至,數十枝羽箭竟然從幽靈忍者的軀體中穿越而過,卻彷彿射中的是空氣,不能傷害到他們分毫。   普通的物理攻擊對於幽靈族是沒有用處的。   他們的機體完全不同於人類,也不同於夕蘭大陸的其他各個種族。   金甲衛士們目瞪口呆,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兩名幽靈忍者的腦袋這時已經鑽入草地,如果再不加攔截,很快便可藉著土遁脫身而逸。   我的心念急動,驀然揚手一掌拍在草地上。   這一掌幾乎沒有在草地上造成任何的反應,甚至連人們以為會發出的撞擊聲響也沒有,但是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卻像潮水一樣湧出,向草地的四周擴散。   「疾!」   我低喝一聲,兩名幽靈忍者的身體突然停滯在草地上——他們胸口以上的部位已經鑽入草地裡,卻還有大半截身軀裸露在外無法再移動一點。   我利用體內龐大的暗黑能量在草地上形成了一個小規模的魔法結界,原本鬆軟的泥地此刻堅硬若鐵,硬生生將兩名幽靈忍者禁錮。   周圍的人們頓時歡呼雀躍。   那名聖殿高手凌空射到,手中的吹雪閃電般掠過夜空,兩個幽靈忍者瞬即身首異處,不久便化作墨綠色的霧氣灰飛湮滅。   奧裡傲公爵有些惋惜的道:「可惜沒有留一個活口。」   我徐徐收回右掌,調勻略微急促的呼吸,耳中聽到那名聖殿高手關切的問道:「修嵐公爵,您沒有事吧?」   我朝他搖搖頭,剛才的時間雖短,但要在方圓十多米的泥土中依靠自身的暗黑能量建立一個結界,消耗遠超出常人想像。如果那名聖殿高手下手稍微遲疑,或許就要被幽靈忍者掙脫,畢竟對方也不是弱者。   「陛下!」   奧裡傲公爵恭敬的叫道,在一群金甲衛士的簇擁下嘉修陛下神色鎮定的走來。   「謝謝你,普奧。」嘉修陛下沉聲對那名聖殿高手道謝說,而直到現在我才曉得了他的名字。   普奧略略恭身道:「陛下受驚了。」   嘉修陛下微笑搖頭,目光轉向我和奧裡傲公爵道:「幹的好,修嵐、奧裡傲公爵。」   奧裡傲公爵趕緊低頭道:「臣願竭盡所能,為陛下效忠!」   「父皇!」   聞訊而來的歐特皇子急匆匆的在遠處叫道:「您沒有事吧?」   「我沒什麼,」嘉修陛下淡然回答。   歐特走到嘉修陛下面前,一臉關切的道:「我正在苑外等候父皇召見,聽到您遇刺的消息便立刻趕來。看見父皇安然無恙,實在是太好了。」   嘉修陛下從容道:「不過是幾個刺客,沒有什麼大不了。」   「修嵐公爵,」歐特的臉轉向我時立刻換了一副嚴肅模樣,興師問罪道:「今晚是你巡夜?」   「是我,殿下。」我漠然答道,心中已經明白他下面想說什麼。   果然,歐特皇子神色凜然的斥責道:「你第一天巡夜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簍子?居然讓幾個刺客驚動了父皇,若萬一有什麼意外,怕十個修嵐公爵的腦袋也折抵不起。」   嘉修陛下搖手道:「歐特,不要責怪修嵐公爵。今晚行刺的是幽靈族忍者,即使再嚴密的戒備也無法阻止他們從地下潛入。好在他們無法穿越金屬和大理石這些質地堅硬的東西,否則半夜裡從我的臥室裡冒出來才是真的麻煩。」   歐特皇子臉色一變道:「幽靈忍者?他們為什麼要行刺父皇?」   奧裡傲公爵哼道:「幽靈族是北方聯盟的一支,這次行動背後也定然是北方聯盟的指使。」   歐特疑惑的問道:「可是北方聯盟行刺父皇又有什麼好處?」這句話剛落下,他似乎也想通了其中關鍵,急忙噤口不言。   而其他人早就明白北方聯盟的意圖——倘若嘉修陛下遇刺身亡,三位皇子之間為了帝位勢必要引起一場皇室內訌,一直對帝國虎視眈眈的北方聯盟到時候自然可坐收魚翁之利。   「約翰,」嘉修陛下吩咐身旁的侍從官道:「立刻傳我的旨意給奧修馬公爵,即刻加強對聖殿城的警戒盤查,決不放過一絲可疑之處。尤其對外國使節和各地前來朝賀的要員必須嚴加保護,不得有一點差錯出現。」   約翰侍從官急忙領命而去,將嘉修陛下的旨意傳達給負責帝都防務的奧修馬公爵。   「父皇,是否要搜索一下皇宮,看看有沒有幽靈族忍者的餘黨?」歐特皇子問道。   「不用了,」嘉修陛下道:「你不是要向我匯報慶典的事情麼,我們回書房談。」   「是,父皇!」   「修嵐公爵,」嘉修陛下忽然喚我道:「明天下午我要到湖邊垂釣,你也來陪我。」   「是,陛下。」   我微微一怔,回答道。   月色中,嘉修陛下在眾人的簇擁保護下漸行漸遠。   苑中又恢復寧靜,朦朧的霧氣輕輕籠罩在樹梢,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第二章佳人有約∼     晨曦微露,我回到疊翠苑。   剛下馬,羅伊便一臉神秘的道:「主人,有一位客人在客廳裡等候您多時了。」   「是誰?」   「她不肯說,不過長的倒是很漂亮。」   我一怔,走進客廳。   「修嵐!」   翡雅像一團灼熱的火焰立刻撲進我的懷裡,欣喜的道:「你終於回來了,沒有你的晚上我怎麼也睡不著,都是你不好。」   「有人要見我?」我擁著她溫暖柔軟的嬌軀問道。   「就是她啦,」翡雅不屑的撇撇嘴道:「天沒亮就來找男人,真不知羞。」   順著翡雅的目光,我看見正坐在客廳中的嘉奈莉。   「修嵐公爵,」嘉奈莉起身喚我道。   「是你?」   嘉奈莉幽怨的望我一眼,輕輕道:「自從上次香舫一別,人家已經有許多天沒有見到您,難以按耐心中相思之情,只好放下羞恥之心登門拜訪了。」   翡雅叫道:「這樣的話你也說的出口,真不害臊。」   嘉奈莉玉頰一紅,徐徐垂下了頭。   我的心中一諤,沒有料到外表冷漠的她居然也會如此熱烈奔放。   但是當我的視線凝視她的眼睛時,卻發覺她在不經意中躲避著我的目光,是害羞還是害怕?   我若無其事的道:「你跟我來。」   翡雅立即叫道:「修嵐,我也要去。」   我盯了翡雅一眼,這個嬌憨的少女一旦醋勁起來也頗為可觀。   「你要跟著我,你知道我是去什麼地方?」   「不知道,」翡雅被我的眼神盯的一顫,卻依舊倔強的道:「可我就是要跟著,不管是到哪裡。」   我穿過客廳,冷冷道:「我要去澡房,你跟著吧。」   翡雅一怔,臉上頓時暈紅一片,看著嘉奈莉隨著我走進後廳,猛一跺腳道:「跟就跟著,有什麼了不起?」   客廳裡只留著羅伊呆呆站立,心中羨慕不已的望著我的背影。   我走進澡房,侍女早按照我昨日的吩咐準備妥當,熱騰騰的洗澡水冒著霧濛濛的蒸汽,瀰漫在屋子裡。   兩名侍女正要服侍我寬衣,嘉奈莉卻紅著臉輕聲道:「修嵐公爵,讓我服侍您吧。」   我點點頭,吩咐兩名侍女出去。   門被關上,偌大的澡房裡就剩下我們三個人。嘉奈莉溫柔細緻的為我截解下盔甲佩劍,我強健而充滿男人魅力的身體逐漸呈露,她的呼吸不禁漸漸急促起來。   翡雅站在一邊起先呆呆的盯著嘉奈莉,後來一咬牙道:「我的男人要你服侍麼?」   她強忍不可掩飾的嬌羞,走到我身後替我脫下貼身的內衣。   我走進浴池,把全身浸泡在舒適的熱水中,一種沁入心髓的舒暢感覺彷彿將我昨晚的疲憊一掃而空。   我望著池邊的二女道:「你們還怔著幹什麼,快下來。」   嘉奈莉的目光掃過我裸露在水面外的強勁胸肌,美目中煥發出驚心動魄的神采,馴服的解開衣裳,將她美絕人寰的胴體完全展露在我眼前。   她玉脂般柔滑的肌膚此刻隱隱流動著一抹暈紅,更增嬌艷,令我的心頭也不禁一熱。   嘉奈莉嚶嚀一聲,抬起修長的美腿緩緩走進池中,卻被我一把摟過痛吻起來。   兩人的身體在水中毫無保留的緊貼在一起,不斷碰撞出激情四溢的火花。   我直把嘉奈莉吻到幾乎窒息才心滿意足的放過她,抬頭對池邊的翡雅道:「如果你不願意下來陪我,現在就可以出去。我不希望自己洗澡時候有別人站在一邊欣賞。」   翡雅猶豫一會,猛然褪下薄薄的睡衣,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道:「下來就下來,我絕對不會輸給她的!」   於是,在溫熱的池水裡二女爭相向我獻寵,竭盡所能施展各自的招數取悅於我。尤其是翡雅,往日許多她羞於做的事情此時為了不輸於嘉奈莉也一一使出,而嘉奈莉自幼經受的專門調教亦令我大開眼界。   池水不斷的升溫,我終於將兩名嬌艷無倫的美麗少女一一佔有,享受著人類情感最濃郁的顛峰。   週而復始,我不停的將她們推向高潮,她們也用盡全身氣力來熱烈回應。彷彿是在悄悄的競賽,翡雅與嘉奈莉誰也不肯先敗下陣來,暗暗的較勁。   看來,即使是女人,同樣也不願意在這方面輕易認輸。   不知過了多久,翡雅終於支持不住,精疲力竭卻又無限滿足的伏在池邊細細嬌喘。嘉奈莉卻依然勉力支撐,在我的軀體下婉轉呻吟,熱情迎合。   最終,我將濃烈的慾念全數傾瀉進她火熱的胴體中。嘉奈莉聲嘶力竭的哭叫著,宣洩體內充盈的興奮與刺激。   她像一團柔絮般倒在我懷裡,只懂得拚命的喘息,眼角旁閃爍的晶瑩水光也不知道是滿足後的淚水還是蒸汽?   我伏在她的耳邊,逐漸恢復平靜,一手撫摩著她柔若無骨的腰肢一邊低聲問道:「說吧,你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情?」   嘉奈莉嬌軀一顫,幽幽望了我一眼,低聲道:「你是怎麼知道我找你還有其他的事情?」   我漠然道:「不必問為什麼,快說吧。」   她徐徐垂下頭,幽然道:「不要用這種嚇人的眼光盯著人家好麼?其實我是真的很想你,否則也就不會跟著你到這兒來,又做出那麼多平日裡死也不願意做的事情來。」   她歇了歇,壓低嗓音道:「是安姬思小姐命我來找您,她想立刻見您。」   我一震,原來嘉奈莉是天宗的人。不過這也毫不奇怪,安姬思曾經說過,天宗的勢力滲透到各個階層角落,香舫這種信息靈通的風月場所自然也不會放過。   「她找我作什麼?」我冷冷問道。   嘉奈莉輕輕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安姬思小姐說只要告訴您她找您是為了關於黑旗團團長查戈的事情,您一定會感興趣。」   「查戈?」我心中的震諤無法形容,徐徐吸了一口氣道:「他沒有死?」   嘉奈莉搖搖頭道:「小姐說他已經發現了查戈的蹤跡。」   「在哪裡?」   「小姐沒有告訴我。」   我從池水中站立起身體,沉聲道:「好,你現在就帶我去見她。」   如果安姬思沒有欺騙我,查戈果真沒有死,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用利劍穿透他的心臟。   我忘記不了戈壁中宛如夢魘的一幕,我要全數奉還給他。   「修嵐,你要到哪裡去?」翡雅聽到我的話急忙問道。   「你不用多管,」我不耐煩的道:「乖乖待在家裡就是了。」   翡雅眼圈一紅,泫然欲滴道:「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我一怔問:「為什麼?」   翡雅幽怨的望了嘉奈莉一眼,低聲道:「剛才人家輸給了她,所以你就——」   我不知為何歎了口氣道:「你胡思亂想什麼,我有要緊的事情必須立刻去做,和你沒關係。」   「真的?」翡雅的眼睛立刻恢復了神采。   「我沒心情騙你玩。」   翡雅笑意盈盈的從水中站起,凝滿水珠的酥胸肉光瑩瑩,絲毫不遜色於安鷺笛的豐乳。在我的滋潤下,她的成長驚人,已不再是那個初次見面時的青澀少女,全身都散發著迷人的成熟風韻。   「修嵐,讓我伺候你穿衣吧。」她在我耳邊膩聲道,火熱的小手扶上我的虎腰。   「修嵐公爵,真沒有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在嘉奈莉的香閣中,安姬思悠然自得坐在臨窗的椅子裡,享受著早晨的陽光。   「安姬思小姐,似乎你每次約我的方式都別開生面,不知道下一回你又會用什麼方法?」   安姬思淡然一笑道:「能令修嵐公爵也感到別開生面真是我的榮幸,不過為了掩人耳目避免為修嵐公爵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也只好如此了。」   我哼了一聲道:「說吧,查戈在哪裡?」   「在一個你絕對猜想不到的地方,」安姬思徐徐道:「如果不是他又耐不住寂寞偷偷命人替他召妓,恐怕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他還活著。」   「他真的沒有死?」   「雖然沒有死,不過模樣也很慘,至少一條手臂是沒有了。」   我深深吸一口氣,雖然表面依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高速運轉。   查戈沒有死,他很可能目睹了我發動滅寂之暗的一幕,那麼對於我的真實實力自然也已瞭然。   沒有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在滅寂之暗中倖存下來,這當然不是這道暗黑終極魔法的威力問題,而是我的暗黑能量遠遠還沒有達到顛峰境界。   不過就是這樣,我依舊有足夠的把握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將查戈殺死。   「他究竟在什麼地方?」   「你真的想找到他,甚至不怕這是一個陷阱,修嵐公爵?」   我冷冷望著安姬思舉世無雙的絕美容顏,沉聲道:「我不管你為什麼願意告訴我查戈的下落,我只要找到他。」   安姬思從容淡泊的說道:「我聽出你語氣裡隱藏著的殺意,看來你對他的確恨之入骨。不過我依然必須提醒你,查戈或許不可怕,但因此而招惹了他身後的人,麻煩也許比你想像的要大許多。」   我微微冷笑,那個躲藏在黑旗團背後的黑手終於要浮出水面了。   「安姬思,我是為查戈而來,並不是想聽這些無聊的廢話。」   安姬思並沒有惱怒,悠然起身朝門外侍立的嘉奈莉吩咐道:「嘉奈莉,把你的馬車借給我和修嵐公爵用一用,我要陪公爵到城外走一遭。」   憑借嘉奈莉和她的專用馬車掩護,我與安姬思順利出城。雖然近日聖殿城各處都加緊了盤查,但是對於嘉奈莉的馬車,把守城門的士兵只是象徵性朝裡面瞄了一眼而已。   他們看到的當然是嘉奈莉冷漠孤傲的玉容,而我和安姬思則藏身在車廂椅座的後面。   這是我第一次與安姬思依靠的這麼近,她好像並不習慣與一個男人近距離的貼在一起,努力的將嬌軀後仰。可惜椅座後的空間實在太小,她柔軟豐滿的肌膚依然不時隨著馬車的顛簸摩擦在我的身上。   一股淡淡的迷人處女幽香不斷竄進我的鼻孔,她秀長的髮絲沾到了我的臉上帶來微微的瘙癢。   我發覺她她原本淡然自若,冷艷妖異的秀容上漸漸升起一抹紅暈,看來即使是天宗的宗主畢竟也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當然,我不會小看她,更不會放鬆對她的警惕。如果她真的是借查戈來欺騙陷害我,我會在第一時間不擇一切手段將她殺死。   儘管她的美麗令我心動,但也絕不能讓我完全沉醉迷失。   忽然,我聽見坐在前面椅子上的嘉奈莉回頭低聲道:「小姐,修嵐公爵,做好準備前面就到了。」   安姬思伸出一根修長白皙的蔥指,在椅背上的浮雕上輕輕一按,一道光線透進馬車,我身旁的車廂側壁上徐徐開啟了一道暗門。   「跳!」   安姬思低聲道,我毫不猶豫躍身而出,在道路旁的草叢裡順勢翻滾幾圈站了起來。   安姬思這時也從不遠處起身,而嘉奈莉的馬車卻絲毫沒有停留繼續順著山道朝前方緩緩駛去。   「這是什麼地方?」我環顧周圍青翠秀麗的丘陵,轉頭問道。   安姬思冷靜的回答道:「這裡是聖殿城西南二十里的莫桑所山,亞丁皇子有一座別府便修築在山頂上。」   「是亞丁?」我的瞳孔收縮,體內的暗黑能量憤怒的咆哮奔騰。   「我也是剛剛通過這件事情才知道,看來查戈背後真正的主使並非馬斯廷皇子,而是行事一向低調的亞丁。知道麼,我一直都在懷疑亞丁皇子和查戈與魔門山宗有著密切的關聯,可惜從查戈身上一直沒有察出破綻。」   「山宗?」我忍不住驚訝的低聲道:「你說亞丁居然也會和山宗有牽連?」   「我們和山宗、海宗的爭鬥甚至超過對聖殿的仇恨,因此任何關於這兩宗的蛛絲馬跡都逃不過我的眼睛。如果能夠證實亞丁皇子與山宗真有密切關聯,我們天宗的處境將更加危險。」   我已經明白安姬思為什麼願意提供查戈的下落,甚至親自陪我潛入亞丁皇子的別府。   說到底,她也是在利用我對付山宗。   安姬思一邊引我抄著僻靜的小路潛行上山,一面低聲說道:「查戈躲在這裡應該有一段時日,他被藏在別府花園的假山密室裡。不過,也許時間長了產生麻痺,現在他經常會偷偷溜出密室。別府裡都是亞丁皇子的心腹,如果不是查戈色慾熏心,恐怕誰也無法知道他竟然藏在這兒。」   「他為什麼不殺死那個妓女?」我問道,以查戈的心狠手辣這樣的事情本算正常。   安姬思冷冷哼了一聲道:「被他召來的是香舫八艷中的婉憐杉,一方面查戈沉湎於她的美色不能自拔,另一方面惟恐殺死她反引來別人注意,再加上他以為婉憐杉只是普通妓女,根本不可能認出他的身份,故而才會出此紕漏。」   我心中泛起不屑的冷笑,查戈畢竟成不了氣候,僅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   「到了,」安姬思忽然停下腳步伏身在冗長的草叢中低聲說道。   前方兩百多米開外,一座景致幽雅的別府山莊靜靜佇立,依稀可以看見從圍牆裡透出的屋簷飛宇。   我和她藉著草木的遮掩避開警衛的目光,悄悄靠近到一處僻靜的牆角下。   對於一般人來說,夜晚或許才是最適宜的時間,但對於像我和安姬思這樣的高手,白天與黑夜的區別已經不大。   「我先進去,」安姬思道:「裡面應該是別府的一處院落,平時用以接待賓客,如今正空著。」   我毫不奇怪她能夠對亞丁皇子別府的情形瞭如指掌,以天宗的實力搞到一副別府的地圖根本不是太困難的事。   安姬思的身軀驀然像一朵雲絮冉冉漂浮起來,空中的姿態優雅從容,卻又透著一絲詭異。   我知道,這是天宗的漂浮魔法,一般的巫師也能夠運用。但是要像她這樣連咒語也不需要念動,且體態輕盈自然毫無聲息卻絕非易事。   她終於在我的面前第一次稍稍展露真實的實力。   當安姬思飄逸輕靈的身影消失在圍牆上,我也輕捷的翻越而過。   裡面是一個寂靜無人的小院落,此時顯得分外冷清。   安姬思站在我身旁低聲道:「出了這個院落,再穿過一排傭人的工房便是查戈所在的花園,白天他應該就躲在密室裡。」   我默默無語,嘴角卻逸出一抹充滿殺意的冷笑。   查戈,上一次幸運的逃脫滅寂之暗,但是這一回絕不會再有同樣的幸運。   即使你的背後是亞丁皇子的庇護,也依舊無法阻擋我必殺的信念。 ∼第三章水落石出∼     也許是根本料想不到會有人敢在白天潛入別府,山莊的戒備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嚴密。憑借我和安姬思超乎尋常的靈覺,我們順利的避開別府中的守衛進入花園。   唯一一次勞動安姬思出手的不過是在一道走廊前施展了暗黑魔法中的迷幻術,將侍立在那裡的兩名金甲衛士略略迷昏須臾,當他們感覺腦子莫名其妙的一眩時,我和安姬思已經悄然側身而過。   我們無驚無險的潛到假山下,將身體藏匿在濃密的花叢中仔細搜索山壁上的機關。   花園中空無一人,這個時候似乎所有人都在各自忙碌,完全沒有空閒到這兒來歇息賞玩。何況亞丁皇子不在,普通的傭人和部屬又怎麼敢隨便接近這裡?想來亞丁為了保證查戈的蹤跡不被洩露必然下過類似的命令禁止旁人隨意進入花園。   安姬思打量了片刻,終於輕輕伸手在一塊凸起的褚紅色岩石上一按一擰,黑漆漆的假山洞中微微傳來聲響。   「在這裡了,」安姬思輕聲道,輕盈的嬌軀迅捷掠入假山洞中,我也毫不遲疑的跟了進去。   藉著洞外射入的陽光,依稀可以看見原本是假山壁的洞沿上赫然出現一道狹窄的暗門,裡面漆黑一團深不見底。   「幸好婉憐杉模糊記得查戈開啟暗門的方法,否則真要費一點周折。」安姬思輕輕說道,小心翼翼的走進暗門。   婉憐杉應該給安姬思介紹過密室的情況,知道暗門後面是一段直通地下的狹長通道,故此她並不擔心被裡面的查戈發覺,悄然沿著隧道前行。   那道暗門此刻自動的關閉,徹底隔絕外面的陽光。   我們悄無聲息的拾階而下,轉過一道彎後前面亮起一團昏黃的燈光,是一盞懸在壁頂的油燈。   我們的面前豁然開朗,這個陰森狹長的通道後面居然別有洞天。   首先進入視線的是一間寬敞的石屋,好像尋常府邸中的客廳,裡面的裝飾簡潔雅致,顯示出主人的匠心。   進來這麼長工夫,我絲毫沒有感覺到呼吸不暢,想來這密室中必然安置了完備的通風系統,否則絕不至於再點燃油燈耗損有限的空氣。   客廳中共有三道石門,其中兩道虛掩著,而緊閉的那扇石門背後卻隱隱傳來男女的喘息和呻吟。   查戈此刻或許正在裡面翻雲覆雨,享受他人生最後一次快樂。   我走到石門前,安姬思在我身旁用極輕的聲音道:「一會兒不要急於殺死他,看看還能問出些什麼。」   我點點頭,探手推動石門,它卻紋絲不動。   「應該是裡面反鎖了,」安姬思低聲說道:「不如等一會兒,他終究要出來。」   我哼了一聲,如果不是為了避免發出過於驚人的聲響動靜,我會毫不猶豫的利用暗黑能量震碎眼前的石門。   我和安姬思在客廳中默然守侯,卻覺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的異常緩慢。想到嘉修陛下下午的邀約,如果查戈再不開門我只有冒險硬闖了。   石屋中寂靜無聲,惟有裡面不斷傳來查戈和那女子興奮的呼叫呻吟,安姬思若無其事的依靠在石門旁的巖壁上,絕美的容顏隱約流露出一股凜然的殺意。   光憑查戈居然令她空守在門外聆聽淫蕩的靡靡之音,已足以令安姬思動了殺機。   魔門的人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他們追求的永遠是率性而為,不被世情倫理羈束。只要心情不爽一樣可以殺人,何況面前的是天宗宗主?   驀然我心頭一動,目光閃電般射向洞口。   安姬思也若有所覺,神色一動道:「有人。」   我點點頭,眼角餘光掃到一旁的兩扇虛掩石門,用手一指。   安姬思心領神會,飄然推開左邊的石門卻很快又重新合上,顯然裡面並不適合躲藏。   她的動作毫不停頓,又推開右手的石門,掃視一圈後回身朝我微微招手,自己先進了去。   我迅速跟進,反手將石門輕輕掩上。   裡面的洞頂上同樣亮著一盞油燈,偌大的屋子裡堆放的全是食物和各類兵器裝備。   安姬思隱身在角落裡的一排酒桶之後,朝我低聲道:「到這兒來。」   我敏捷的躍過酒桶藏到她的身旁,然後將覆在其上的油布重新放下,裡面頓時一片黑暗,只有她的嬌軀若即若離的貼在我身旁。   「隔壁是一間書房,亞丁的機密文件應該全部收藏在那裡,不過我們不能躲在那兒。」   我讚許的點點頭,安姬思果然擁有敏捷出眾的才智——如果來的人是亞丁皇子,稍後他很可能會和查戈到書房中密談,倘若我們躲在那兒,屆時勢必會被發覺。   屋外傳來腳步響動,雖然十分的細微卻無法瞞過我們的靈覺。甚至從腳步的頻率和份量上,我可以辨別出進來的是三個人。   我和安姬思各自收斂體內的生命跡象,包括呼吸,就宛如石像般。   「查戈!」   外面響起亞丁皇子低沉嘶啞的嗓音,一陣沉默後隱約傳來石門打開的聲音,然後是查戈詫異的問道:「亞丁殿下,怎麼是您來了?」   我的心中忍不住泛起濃烈的殺機,但清楚現在絕對不適宜動手,惟有苦苦忍耐。   亞丁哼了聲,似乎是看見查戈屋子裡的女人,隱含怒意的道:「我讓你不要到外面召妓,你就乾脆把別府的侍女弄上床。萬一走露了風聲,我們這些人就全部完蛋,你知不知道?」   查戈尷尬的笑道:「殿下,我只是憋的太無聊了想找人玩玩而已。」   亞丁冷然道:「樸施卡,替我解決了那個女人,小心不要見血,我不想弄髒這塊地方。」   隔壁的屋子裡響起那個女子驚恐的叫聲和哀求,但瞬即消失,顯然樸施卡已經解決了她。   而我的腦海中也終於同時想起樸施卡的身份——奧馬修公爵的副手,帝都御林軍團的副都督,號稱「噬血之狼」的樸施卡侯爵。   他和亞丁皇子來到這裡幹什麼,另一個沒有出聲的又是誰?   查戈惋惜的咂嘴道:「可惜,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子。」   亞丁皇子冷笑道:「等我們的大事成功,就是鏡月公主也可以一樣給你享用,這個女人又算的了什麼?」   我的心頭一震,隱隱感覺到他們正在密謀的「大事」絕非想像中那麼簡單。   外面的四個人腳步響動,似乎走進了書房,但是沒有關門——顯然他們根本想不到這裡面居然還有其他人。   查戈語氣興奮的道:「是不是都準備妥當了?」   儘管他們的聲音是從另外一間屋子裡傳來,又有石門的阻隔,但是對於我來說依然可以清晰的聽見。   但是我不敢動用靈覺潛入書房探察,惟恐驚覺到屋子裡的人。   也是他們對於這間密室過於有把握,完全料不到還有其他人能夠偷偷潛入,故此全然沒有提防,否則也難說我們不被發現。   亞丁皇子冷笑道:「昨天晚上挪維基公爵的兩萬精銳騎兵已經抵達帝都南面的映月峰,只等六天後嘉修的七十壽誕典禮一開始就大舉進軍。屆時樸施卡侯爵的部下會控制南門接應大軍進城,再加上我們已經掌握的兩萬帝都御林軍,足夠一夜之間把聖殿城攻佔。」   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道:「我唯一擔心的是萬一到時候嘉修陛下沒有死,我們怕要多費一番功夫。」   「你放心吧,挪維基公爵,」亞丁皇子自信的道:「嘉修死定了,他絕對活不過那晚。」   「可是那個女人會不會事到臨頭突然害怕反悔?」查戈問道。   「不可能,她現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聽從我的命令,何況現在她還正做著成為帝國皇后的美夢呢。」   另幾個人都得意的笑起來,挪維基公爵道:「她也太過天真了,像她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配的上殿下?」   查戈哈哈一笑道:「公爵,再過幾天我們大家都要改稱亞丁皇子為陛下了。」   亞丁也猙獰的笑道:「那就何妨讓她多得意兩天?我還指望靠她嫁禍給操辦慶典的歐特呢。」   樸施卡道:「殿下,聖殿騎士團方面我還是有些擔心,我們未必能夠穩吃他們。」   「你放心,慶典的時候奧馬修必然要跟隨在嘉修身邊,你有足夠的時間解決另外幾個提督,然後掌握收編他們的兵權。挪維基的大軍在天黑時就可以抵達帝都,配合你行動,如果遭遇抵抗就立殺無赦。聖殿騎士團雖然驍勇,可終究不過五千人,又是一片混亂之下戰力必定大減。你到時候藉著陛下崩駕,掃除亂黨的名義攻進皇宮必可成功。不要忘記了,那晚皇宮外圍的衛戍部隊是蕭納提督,他可以切斷皇宮內外的聯絡。等裡面的人發覺不對的時候,嘉修也該壽終正寢了。」   「殿下的計劃果然周密,」挪維基公爵讚歎道:「只怕嘉修陛下到死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這次慶典是我們下手的最好機會,因為不僅各地的官員都入都朝賀,封疆四公和帝國各大軍團的都督也盡數前來。到時只要控制住這些人,整個帝國得來必定事半功倍。」亞丁皇子徐徐說道:「聖殿雖然可怕,但我也有絕對把握對付他們,各位都不必擔憂。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仔細查核我們的計劃,不能容許出現一絲破綻。同時,也要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意外想周全,以免臨事不及。」   接著幾個人又低聲談論許久,商討著計劃的細節和各種應變措施。   終於樸施卡侯爵和挪維基公爵告辭離開,亞丁皇子卻留了下來。   隔壁的書房中沉默了片刻,忽然聽見查戈動情的說:「亞丁,真不敢想像,我們的夢想就快成功了。」   我一怔,查戈對亞丁皇子的稱呼和口吻突然完全改變。   亞丁冷冷的歎息道:「二十年前我就對你說過,我們一定會為父親復仇,也一定可以實現我們的夢想。」   任憑我如何的鎮定自若,聽了亞丁石破天驚的這句話,心中依舊不禁大吃一驚。   難道說嘉修陛下居然不是亞丁皇子的父親?   亞丁竟然和查戈是親生兄弟,而他們的父親又是誰?   「可惜,父親卻看不見了。」查戈苦笑說:「雖然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可是我卻明白我和你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並不是說身份地位上的距離,而是才華智慧。如果不是你這麼多年認賊作父,苦心經營,我們根本不可能復仇成功。」   亞丁皇子漠然道:「三十年了,自從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開始,無時無刻不夢想著那一天的來臨。如果不是母親臨死前偷偷留下的血書,我還真以為自己是嘉修的親生兒子。哼,他是絕不會把帝位傳給我這個身世不明的兒子,即使歐特再無能,他還有馬斯廷那個小子可以指望。所以,我只有先下手了,不僅要殺死他,還要連他的江山一起奪走。」   「可是你真有把握掃平帝國麼,萬一有人頑抗怎麼辦?」查戈有些疑慮的問道。   「不要忘了,只要我們行動一成功,挪維基公爵的大軍就會從南方開進;而比亞雷爾的考蘭也會率軍西進,佔領金沙公爵的領地。各地群龍無首之下,根本抵擋不住我的鐵騎。」   考蘭,我的眼中射出一縷寒光。   看來比亞雷爾的內亂也是亞丁皇子一手策劃的陰謀,不過他也絕對不會料想到正因如此才會春風化雨的造就出我這個修嵐公爵。   當然,由此也印證了馬斯廷皇子所言,而黑旗團之所以要截殺我如今看來也順理成章。   「那麼聖殿呢?你真打算盡起本宗高手與聖殿決戰?」   「我怎麼可能幹這麼愚蠢的事情?聖殿號稱人類聖道的守衛者,豈是浪得虛名?即使山宗高手全部出動,也絕對不是聖殿的對手。所以我不會暴露山宗的實力,只用大軍圍困水鏡湖,逼聖殿談判。」   「他們會妥協嗎?」   「他們會的,」亞丁皇子冷笑道:「歐特皇子和馬斯廷皇子那個時候已經死於亂軍之中,他們唯一可以擁立的就是我。只要我答應保全他們一些特權,不怕聖殿不低頭。」   查戈興奮的道:「倘若聖殿也不得不向你低頭,整個帝國我們還怕什麼人?不僅蒙思頓將為我們所有,就是魔門的中興一統也指日可待!」   我不禁微微在黑暗中冷笑,看來亞丁皇子必然是山宗的極重要人物,甚至就是山宗的宗主,否則查戈是不會說出此等話來。   亞丁皇子道:「查戈,等我成為蒙思頓之主以後絕對虧待不了你。不要說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只是這些年你為了我們的計劃苦心經營,到處奔走,這份功勞就足以擔當。」   查戈哈哈一笑道:「我不過是跑跑腿而已,只要你記著有我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兄長就足夠了。另外,就是千萬要把修嵐交給我,不親手宰了他,我決不罷休。」   「你放心,他跑不了。」亞丁皇子冷笑道:「失去了嘉修這座靠山,他惟有任人宰割的份。我還要趕回帝都,你再多忍幾天,千萬不要到處亂跑。」   我心中重重哼了一聲。   「我明白,我送你出去吧。」   「你帶上那個侍女的屍體,先跟我出去把她處理掉。對外面我會遮掩妥當。」   「好!」   外面響起亞丁皇子和查戈細微的腳步聲,直至寂靜無聲。   我和安姬思小心翼翼的揭開油布從酒桶後站立起來,各自輕輕鬆了口氣。   沒有想到,為了追殺查戈居然知悉了這樣驚人的秘密。   亞丁皇子是我抵達帝都後唯一沒有正面接觸的人,比起歐特和馬斯廷他的確低調許多。然而,往往表面越是低調的人,反而越加的可怕。   我和安姬思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找到默契,悄然離開密室,回到山下。   此刻殺死查戈已經不是首要的事情,我必須阻止亞丁皇子的陰謀得逞——正如他說的那樣,倘若嘉修陛下在慶典中發生意外,我在蒙思頓的宮廷中將再無立錐之地。   至於安姬思關心的顯然是另外一件事情,或許對於她和天宗而言,誰成為帝國的皇帝都無所謂,但是絕對不能是山宗或者海宗的人——否則,天宗的日子只會比現在更加難過。   「修嵐公爵,您打算怎麼做?」安姬思凝視我問道,中午的秋陽溫暖的撒在她修長嬌美的身上,卻依舊令人感覺到彷彿是從她骨髓裡透露出的寒冷和神秘。   「你說呢?」我漠然反問。   她向我點點頭,徐徐道:「只要公爵需要,天宗將會竭盡全力在暗中提供幫助,必要時候我甚至可以請出本宗的兩位護法。」   基於共同的利害關係,我與她在這一刻達成了聯盟。   果然,安姬思作為魔門天宗的宗主,絕不能容忍山宗控制蒙思頓的宮廷。而她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和我合作。   我微微一笑說:「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安姬思宗主。」   安姬思道:「今後我們之間的聯繫就由嘉奈莉負責,她是我們天宗的四位聖女之一,忠誠方面不會有任何問題。」   我眼前忽然浮現起嘉奈莉美妙冷艷的胴體,點頭道:「以她的身份,應該是最穩妥的了。」   我們又商量交換了一些細節,眼看快到下午,我與她匆匆分手趕往水鏡湖。   一場突如其來的宮廷爭鬥即將揭開帷幕,而我的心中不僅沒有緊張,反而充滿興奮和冷靜。   蒙思頓,我會讓你從鮮血和死亡中得到永生。   遲早有一天,夕蘭大陸也將成為我的奴僕。   而亞丁皇子的叛亂,只不過是為這一切在無意中拉開一道暗黑之門的縫隙—— ∼第四章往事沉鉤∼     藍天如鏡,雲絮飄渺。   晴空下的水鏡湖一如往昔的寧靜美麗,和風吹拂過水面泛起微微漣漪,偶爾的水鳥飛過,更增雅致。   嘉修陛下怡然自得坐在一片綠蔭下,聚精會神的凝視湖面上的浮標。   我默默在他身邊坐下,取出漁具。   「你遲到很久,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等別人這麼久。」嘉修陛下目不轉睛望著水面淡淡道:「不過,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忘記時間觀念,你一定是被重要的事情耽擱了,對麼?」   我掃了眼身後不遠處的侍從官,微笑道:「的確是有些事情發生,我想陛下一定也會感興趣。」   「哦?」嘉修陛下望了我一眼,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伸手朝後輕輕一晃,得到示意的侍從官恭身退到二十多米外的金甲衛士旁。   「我找到了查戈,一個原本大家都以為不存在了的人。」   嘉修聲色不動,輕輕問道:「在哪裡,你殺死他了麼?」   「沒有,因為現在他活著比死了價值更大。」我回答道:「我是在亞丁皇子的別府密室中找到的他,不過查戈並沒有發覺我。」   「亞丁?」   嘉修陛下的眼睛微微閉起,卻從那道縫隙中射出一縷莫測高深的精光。   「更加有趣的是,我正巧聽見了亞丁皇子和查戈等人的一次密談,涉及的內容全部是關於六天後陛下的慶典。」   我徐徐將密室所聞說出,當然隱去了安姬思的存在和亞丁皇子身世的一段。我不至於愚蠢到將這些宮廷醜聞拿到嘉修陛下面前賣弄,給自己種下不必要的禍根。   我只需要把關鍵的信息透露給嘉修陛下就足夠了,其他的疑問他自然有方法求證探察。   嘉修陛下默然聽完,從頭到尾沒有半句打斷。   天高雲淡。   和風徐拂。   嘉修陛下的表情出奇鎮定,就彷彿我說的一切都已在他的意料中。但是,我卻注意到他垂入湖中的釣線在微微顫抖。   「我相信你說的都是事實,修嵐。」   「哦?」   「在蒙思頓,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休想逃過我的耳目。有人以為我已經老朽,其實我心中永遠比所有人都清楚。」嘉修陛下油然道:「亞丁未免太小看我這個父親,關於他絲毫的風吹草動,我只要願意便可在第一時間得知。他在映月峰藏匿20000騎兵早已有人向我密報,只不過我暫作不知罷了。至於他和考蘭、樸施卡還有其他一些宮廷重臣的往來,我同樣瞭然於心。只要他敢妄動一步,便只有一個下場,即便他是我的親生之子!」   我沒有開口,也沒有對他的話語感到驚訝——倘若嘉修陛下對於亞丁皇子的異動毫不知情,他就根本不可能在帝國的皇位上坐到現在。   我只是不知道,他的心中到底對這件事情瞭解多少?   沉寂許久以後,嘉修陛下緩緩說到:「我只是沒有想到亞丁的心這麼急,幾乎一刻也不願意多等,居然真的想殺死我取而代之。」   他的唇角邊泛起一絲冷笑道:「我沒有看走眼,他的確比歐特和馬斯廷都有魄力,有野心的多,不愧是我嘉修的兒子。」   我不禁想起查戈與亞丁的對話,難道嘉修陛下果真對此毫無所知?   「陛下似乎並沒有太多意外?」   嘉修陛下的嘴角逸出一絲微笑道:「經歷過太多的意外,現在什麼也不能令我吃驚。   我不過有點惋惜而已,替亞丁惋惜。在所有皇子中我最器重的其實就是他,可是他終究還是要背叛我,不願等到我離開這個世界的一天。」   亞丁是嘉修陛下最器重的皇子?   我從嘉修陛下的語氣中隱約聽出他內心的隱秘——或許在他的計劃裡,這個自己坐了幾十年的皇位最終的傳承者不是獲得聖殿支持的歐特皇子,不是交遊廣闊,口碑最好的馬斯廷皇子,而是素來沉默寡言,不被人們看好的亞丁皇子。   如果亞丁皇子明白是這樣,他還會不會生起謀反之心?   我絲毫不相信他的叛亂僅僅為了復仇,否則他早有無數機會可以刺殺嘉修陛下。   那顯然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   我默然注視嘉修陛下,忽然從他的神色中發現了前所未有的東西。   是傷感失望?   是惆悵緬懷?   我驀然第一次感覺到我面前的嘉修陛下不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王者,而只是一個老人,一個寂寞孤獨的老人。   王者都是寂寞的。   他卻終究還沒有習慣這樣的寂寞。我看見了他眼睛深處的情感,也看見了他剎那間的脆弱。   原來即使強如嘉修陛下者也擺脫不去人類情感的束縛,然而奇怪的是我卻沒有對他產生絲毫的不屑和蔑視,僅僅覺得有些憐憫。   這是我第一次產生這麼一種情緒,憐憫一個人。   憐憫一個縱橫夕蘭大陸的王者。   但是,嘉修陛下的這種神情只是在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我熟悉的那張堅毅鎮定的面容。   他的鼻子輕輕哼道:「也好,就讓我在六天後作一個了斷。太多的和平歲月,幾乎讓我忘記了殺戮的滋味,如今它又要回來了。」   我沉默的看著他,鼻子中彷彿聞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這也是我喜歡的滋味。   然後他便不再開口,聚精會神的繼續釣魚,好像是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樣。   我同樣不再說話,也沒有追問他準備如何應對亞丁皇子的叛亂。   我知道,他現在一定是在思考,一個人默默的思考。   這天下午,我與他垂釣到傍晚,沒有人再來打擾。   不過,他的魚簍裡始終空空如也——他沒有釣到一尾大魚。   或許,他是在等待那條更大的魚。   回到疊翠苑天色已經全黑。   有一段時間沒有露面的金沙公爵不速而來,當然身後少不了跟著德博。   我們在書房裡坐下,金沙公爵首先開口道:「我是專程來請你赴宴的,修嵐公爵。」   我接過請貼看了眼,淡淡道:「是你做東?」   金沙公爵道:「難得來次帝都,一些朋友故交總要應酬一下。」   「你也有邀請歐特皇子吧?」   金沙公爵微微尷尬望著我道:「我是希望借這樣一個機會為你和歐特殿下調解,其實你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冷哼一聲道:「我的事情不必公爵如此費心,反而我想告訴你另外一件事情。」   「什麼?」   我雙目凝視金沙公爵,沉聲道:「那晚在路上伏擊我們的刺客就是歐特皇子的人,亞丁和馬斯廷不過是為歐特背了黑鍋。他這麼做的用意不需我說,公爵你也應該明白。」   金沙公爵劇震道:「不可能!」   我冷笑道:「我沒有必要騙你,信與不信也由你。」   金沙公爵的神色陰晴不定,終於長歎一聲頹然坐倒在椅子裡。   德博疑惑的道:「不可能吧,歐特殿下沒有理由這麼做?」   我沒好氣的道:「你為什麼不想想,刺殺金沙公爵唯一能夠得益的人是誰?」   德博低頭苦思,驀然「啊」的一聲抬起頭望向金沙公爵,顯然也以明白其中的玄機。   金沙公爵面色沉靜,緩緩道:「修嵐公爵,並非我不相信你所說的話,但這件事情牽涉太大,我現在不能妄下定論。」   我心中冷笑,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指摘我道聽途說,胡亂猜測。但是我沒有必要和他爭執,目的其實已經達到——至少他不會像以前那樣毫無保留的信任歐特皇子。   我漠然道:「明晚的酒宴我不會出席,以免和歐特皇子在席間引起不快,令你難堪。   如果你想驗證我剛才的話,可以想法撬開舒葛特的嘴巴,這條計策應該就是他想出來的。」   金沙公爵的神色中好像又多信了一分,點頭道:「我會記住你的提醒。謝謝你,修嵐公爵。」   「再有,查戈並沒有死在戈壁裡,他如今已經悄悄抵達帝都,就隱藏在亞丁皇子在聖殿城郊外的別府裡,這是我今天上午親眼所見。」   「什麼?」德博大吃一驚叫道:「這個傢伙居然沒有死?」   我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金沙公爵卻面色沉重的道:「你是說他在亞丁殿下的別府中躲藏?」   短短的工夫裡,我一連告訴他兩個難以令人置信的消息,也難怪他現在臉色不佳。   我回答道:「這件事情目前極為隱秘,你們都絕不可對任何人說起,因為他牽涉到更加重要的機密。」   德博喃喃道:「看來,查戈果然是亞丁殿下的人,在背後跟我們作對的人也一定是他。」   「亞丁殿下——」金沙公爵忽然悵悵的出了口氣,徐徐說道:「你們知道為什麼我一直不贊成亞丁皇子繼承陛下百年後的帝位?」   德博不解的道:「不是因為歐特殿下才是陛下的長子麼?」   金沙公爵苦笑道:「這只是表面上的一個原因,亞丁殿下和馬斯廷殿下是不同的。馬斯廷殿下的生母不過是陛下的一個側妃,但亞丁殿下和歐特殿下卻同為皇后親生,是陛下的正統血脈。按照道理,由亞丁殿下將來繼承皇位也無不可,可是這當中卻牽涉到一個埋藏了數十年的皇室秘聞。」   我的心頭一動,難道金沙公爵也知道關於亞丁皇子的真正身世?   如果是這樣,嘉修陛下就更加應該明瞭才對,為什麼他下午的表情卻像一無所知?   更何況,倘若嘉修陛下確信亞丁並非他所親生,怎麼肯縱容他在皇子的位子上一坐數十年,甚至想將帝位傳承予他?   除非,嘉修陛下在我面前的言語和神情都是在故意演戲,不過若真是這樣也絕對不會逃過我的眼睛。   要知道,當他得知亞丁準備謀反暗害他時候流露出的眼神是無論如何也假裝不來。   蒙思頓,比我想像中更加有趣的地方,似乎每天都有精彩的故事在發生。   皇室、聖殿、魔宗、封疆四公、聖殿騎士團還有黑旗團等等,所有的勢力錯綜複雜相互交織,就如安德赫特長老說的那樣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便宛如那水上的浮橋。   而我卻預感到,這樣的平衡脆弱無比,很快就將被打破。   不是我,是人類無止境的慾望和野心。   而我,不過是推波助瀾,藉以實現我的宿命而已。   我沉聲說道:「是不是有關亞丁皇子的身世?」   金沙公爵詫異的望我一眼道:「原來你也聽說過?」   我沒有回答,而是問道:「為什麼嘉修陛下似乎對此毫不知情?」   金沙公爵搖頭道:「不,也許他心中比我們任何人知道的都清楚。」   德博好奇的道:「修嵐公爵,父親,你們兩個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明白?」   金沙公爵下意識的看了眼合上的屋門,猶豫一下才低聲說道:「這是四十年來帝國從未有人敢提及的皇室秘聞,卻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蒙思頓未來君主的選擇。好在我們都是一家人,藉著今天這個機會我不妨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們,以免將來不小心被捲入其中。」   他深深吸口氣,聲音更低道:「四十年來,自從亞丁皇子出生那天起皇宮中就一直流傳著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但是沒有人能夠應證它的真實性,因為當時的知情者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現在都已不在人世。我所知道的,也都是從別人口中道聽途說而來。」   他未曾敘述秘聞,先囉嗦了一大段廢話,卻是深有用意——將關於亞丁皇子身世的秘聞全部歸結於道聽途說,無從驗證,即使今晚的話傳出去他也一樣可以撇清干係。   「四十年前麥莉雅皇后不幸病逝,留下了只有五歲的哈米甘殿下、三歲的歐特殿下和剛剛出生一個月的亞丁殿下。這件事情令帝國宮廷悲痛不已,因為皇后為人寬恕賢惠,深得眾臣愛戴。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私底下卻有一種謠言象瘟疫一般悄悄在宮廷裡傳播。」   「什麼謠言?」德博的好奇心進一步被勾起,半個身體探到金沙公爵的身上問道。   金沙公爵的聲音低沉有力:「麥莉雅皇后是自殺而死,因為她愛上了當時的聖殿騎士團團長,號稱『帝國之虎』的聖騎士蒙托亞將軍。而蒙托亞將軍卻在九個月前神秘失蹤,皇后懷疑他已被陛下秘密的處決。」   「什麼?!」德博難以遏制心頭莫名的驚駭,失聲叫道。   金沙公爵不滿的瞪他道:「叫什麼?這也不過是傳聞而已。」   德博吸了口冷氣道:「那豈不是說亞丁殿下可能是——」   他不敢再說下去,可是我和金沙公爵都已明白下面的意思。   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普通平民的家中自然毫不希奇,可當事人的一方卻是萬人景仰的帝國皇后,母儀天下的一個美麗女人,影響與後果可想而知。   金沙公爵點點頭道:「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人們私下傳說早在一年多前蒙托亞將軍就和皇后發生了私情,只是一個是皇宮中的女主人,而另一個是皇宮的最高守護者,這段私情才長時間被埋藏。可紙終究包不住火,陛下終於還是知道了麥莉雅皇后和蒙托亞將軍之間的事情,震怒之下秘密處決了蒙托亞,又將皇后打入冷宮。而當時知情的侍女侍衛也被一一滅口,以避免醜事外洋揚。那個時候,皇后已經懷孕,陛下卻無法判斷這個嬰兒究竟是自己的還是蒙托亞將軍的,由此成為一段懸案。」   「這個嬰兒就是後來的亞丁殿下?」德博問道,聲音不由自主的微微戰抖。   金沙公爵哼道:「現在你們應該明白為什麼我會支持歐特殿下了,無論怎麼說他都肯定是陛下和皇后的正統血脈,因為歐特殿下出生的時候蒙托亞將軍還沒有進宮。」   德博道:「那個蒙托亞將軍好大的膽子,居然連麥莉雅皇后的主意都敢打。」、語氣中不知道是羨慕崇拜還是嫉妒痛恨?   金沙公爵歎息道:「據說早年麥莉雅皇后與蒙托亞將軍本是青梅竹馬的伴侶,蒙托亞將軍正因為麥莉雅皇后才會加入聖殿,最後費盡心計成為聖殿騎士團團長得以入宮。」   德博忍不住感歎道:「想不到這位蒙托亞將軍還真是一個癡情男人,只是陛下這麼做未免有點不近人情。」   金沙公爵呵斥道:「胡說什麼?這些都是傳聞,你怎麼可以當真?即便是真有這樣的事情也已經過了四十多年,中間的曲直又有誰可以妄加評論?」   德博頗不服氣,剛想開口頂嘴,卻驀然聽見窗外有人微笑道:「真是沒有想到,堂堂的金沙公爵也會在背後散佈這些謠言,你們就不怕陛下知道麼?」   我心中一驚,已經知道窗外的人是誰。 ∼第五章劍挑山宗∼     窗外月色迷濛,花香徐來。   卻不見伊人的蹤影。   金沙公爵目中寒光乍現,凝聚靈覺四下查尋卻一無所獲,冷然喝道:「什麼人?」   暗處那人輕聲笑道:「修嵐公爵,你何妨出來一見?」   我冷哼一聲,朝金沙公爵與德博交代道:「不要緊,她是來找我的。」   我飛身飄出窗外,一道湖蘭色的麗影依稀在花叢裡一閃而沒。   我的靈覺牢牢鎖定住她,身形猶如巨鷹般滑過窗外的花園,向她消失的方向追蹤而去。   倏忽間一前一後兩道身影飛速穿越疊翠苑,沿著林蔭山道直抵山腳的小樹林邊。   她驀然停下,微微一笑回過身來。   鏡月公主。   俏生生玉立在夜風中,宛如畫裡凌波的仙子。   令這夜彷彿也黯然失色。   「鏡月公主,」我也停下腳步,佇立在數米之外冷冷道。   她淡然自若的道:「對不起,一不小心聽見了你們的談話。不過我也絕非有意,請修嵐公爵見諒。」   我哼了聲道:「原來堂堂的公主也會學人偷聽壁角。」   鏡月公主微笑道:「這樣的事情修嵐公爵今天早上不是才做過麼?」   我的眼中精光一閃,射向她被輕莎遮掩的玉容。   她若無其事的輕攏鬢角旁被夜風吹亂的秀髮,悠然道:「修嵐公爵不是想多知道些關於亞丁殿下和查戈的身世麼,不如先陪鏡月去一個地方,再讓我慢慢告訴你。」   「去哪裡?」   她嬌笑道:「什麼時候修嵐公爵也這麼多問起來?」   我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鏡月公主飄然舉步道:「我只是要去拜訪一位老朋友,希望修嵐公爵在旁也好令他客氣一些。」   我的心頭一動,聯想到她剛才所言,莫非是嘉修陛下和聖殿已經開始向亞丁皇子下手?   入夜的聖殿城依舊喧鬧繁華,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流而過。   我默然走在她的身旁,卻發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時朝我們望來。   走在人群中的我們,宛如一對神仙璧人,可有誰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卻無比的微妙?   她偶爾會停下來拿起路邊攤上的小玩意兒把玩,眼睛裡閃爍著美麗的光彩。   這個時候,她絲毫不像一名天之嬌女,卻和普通的鄰家少女相仿。   「大叔,這個要多少錢?」   鏡月公主拿起一架小小的用彩紙製作的風車,問道。   那個中年商販受寵若驚的道:「如果小姐喜歡,兩枚銅幣拿去好了。」   鏡月公主微微一笑,取出錢來交在商販手中,然後抿起櫻唇輕輕朝風車呼出一口香氣。   風車的葉輪輕盈轉動。   她聚精會神的凝視著風車,模樣嬌憨可愛至極。   我也不由怦然心動。   第一次,在我心底產生了要佔有這個少女的慾望。   她朝我嫣然一笑道:「小時候我最愛玩的就是父親親手製作的風車,比這個要大許多哩。」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彷彿沉浸在溫暖的泉水裡,分享到她無憂無慮的澄淨思緒。   還有,那一縷對父親的淡淡懷念。   她的嬌軀微微一顫,秋波凝望在我的臉上。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卻忽然覺得彼此的心靈在剎那間有了奇妙的溝通。   街道上的人都已消失。   這刻我恍然入夢。   驀然心底一股冰冷的寒流升起,依稀又是那個嘶啞的嗓音在吶喊道:「不要相信她,修嵐。不要被她的美麗迷惑,她只是要利用你。如果對她動了真情,你將無法實現自己的宿命,無法得到期望的永生——」   是這樣的麼?   我微微感覺迷惘,迎面是她清澈純真的眼神,心底裡卻有另一個奇怪的聲音在吶喊。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不敢出來?」我在心中憤怒的呼喝。   「我在你心底,我是你的影子,修嵐。」   「出來!」   我的眼中閃現一道殺機,脫口低喝。   不管他是誰,我都無法容受這樣一個幽靈般跟隨我的聲音。   「相信我,修嵐。不要沉淪,不要墮落——」   「你怎麼了?」   鏡月公主察覺我的異常,有些詫異的問道。   她的聲音柔和而寧靜,令我的神志一清。我深深吸了口氣,平復自己的情緒,低聲道:「沒有什麼,我們走吧。」   她點點頭,與我並肩離開。   那個聲音不再響起,好似再次的沉睡。   我們走出熱鬧的街道,卻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   我的心頭泛起熟悉的感覺,想起那晚就是在這條巷子的另一頭遇見了馬斯廷皇子的車隊。   「修嵐公爵認出這兒了?」鏡月公主道:「我要拜訪的那位老朋友正是住在上回我們到過的宅邸中。」   她走上小巷邊的台階,用手扣動門環揚聲問道:「請問,裡面有人麼?」   宅邸的黑漆大門吱呀一聲徐徐開啟,裡面空曠的院落裡卻空無一人。   鏡月公主回頭朝我微笑道:「主人已經開門,我們進去吧。」   我跟在她身後,邁步走入院落。   一股森寒的殺氣立刻隨風拂來,我體內的黑暗能量瞬間覺醒,興奮的呼嘯。   明月在天,院中卻異常昏暗。   沒有一絲的聲響,只有風在動。   我卻察覺到在黑暗中,有數十道滿懷敵意的目光悄悄注視著我們,身上散發著凌厲冰冷的殺機。   看來,她的朋友對我們並不友好。   然而,上一次我卻清楚記得這個院落中除了我與鏡月公主再無其他人。   他們是誰,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或許謎底很快就要揭曉。   鏡月公主彷彿毫無知察,悠然走到院落中央,用她動聽悠揚的聲音道:「鏡月來訪,卻為什麼不見主人露面?」   正對院落的客廳裡響起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道:「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比亞雷爾落魄貴族,怎麼敢當帝國公主的親自光臨?」   我不禁一警,如果不是裡面的人開口,以我的靈覺竟也無法感應到他的存在。   鏡月公主卻似早有預料,回應道:「莫怪鏡月無禮,山宗兩大護法之一的錫瓦魔師大駕蒞臨帝都,我怎麼可以不登門拜望?」   原來如此。   嘉修陛下果真開始動手,而拔除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山宗。   雖然他們的人數不會太多,但無一不是擁有強大實力的魔武士,倘若在帝都搗起亂來也頗為令人頭疼。   何況,魔門是聖殿的死敵,以鏡月公主的身份出面解決也絕對不會引起亞丁皇子的懷疑。   而我,則是被他們一步步拖入其中。   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這次行動是嘉修陛下的旨意還是聖殿的意思,或者是鏡月公主自己的決策?   但在魔門和亞丁皇子的叛亂面前,這三者已經渾然一體。   一名黑衣白髮的老者倏忽出現在客廳門前,他雙手負後冷傲的注視鏡月公主,全身隱隱流動著霸道無倫的氣勢卻偏偏讓人感覺那麼自然與和諧,猶如與身後的黑夜溶為一體。   在他驚人的氣勢刺激下我的暗黑能量迅速提高到顛峰,身上的衣襟輕輕捲動。   如果換一個差些的人,僅僅站在他面前支撐不退已是難得,那股沛然莫御的氣度足以教人心神失守。   魔師錫瓦。   傳說中在五十年前橫掃天宗的雄飛人物,如果最後不是聖殿宮宮主親自出面,或許帝都也被他鬧得天翻地覆。   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在這兒遇上他。   也許這就是鏡月公主的有心安排。   他枯乾黝黑的面容上不帶絲毫感情,冷冷道:「為什麼不是你師傅前來?」   「莫非錫瓦魔師覺得以您的身份與鏡月說話會有所辱沒?」   「哼,聖殿出來的人果然個個伶牙利齒。不過你不用得意,若非我存心住在這兒,又哪輪你們找到我的頭上?」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卻流露出一種天下之大任我橫行的桀驁霸氣,彷彿根本不將鏡月公主看在眼裡。   「正因為如此,聖殿才會讓我前來拜望您,向魔師您問安。」   「聖殿有如此好心麼,不必了。」   鏡月公主微笑道:「魔師蒞臨帝都,不知有何貴事,鏡月是否幫的上忙呢?」   錫瓦魔師冷笑道:「你說話何必拐彎抹角,不如直說來意吧。」   「再有幾天便是嘉修陛下的七十壽辰,我希望在此期間魔師能夠約束山宗的人不要惹是生非,聖殿也絕不主動來叨擾。」   錫瓦魔師深褐色的眼睛裡射出一道精光,雖然目標是鏡月公主,我卻同樣感受到了目光中強大的壓力和霸氣。   當然,我不會有絲毫的退縮,反而不動聲色的回望錫瓦魔師,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神情。   「你敢要挾我?」   「鏡月不敢,」鏡月公主不卑不吭的道:「只要魔師答應,鏡月立刻拍手便走,只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若是我不答應呢?」   鏡月公主輕輕歎息道:「魔師不要為難鏡月好不好,如果魔師有興致鏡月願意陪魔師用六天工夫遊遍帝都附近的秀麗山水,甚至歡迎魔師到聖殿島作客。」   錫瓦魔師嘿嘿笑道:「我只怕上了聖殿島就再也出不來。」   「魔師多心了,鏡月願意用性命擔保。」   「能有蒙思頓第一美女做伴同游確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惜我不想被人以為屈服在聖殿的美色陰謀之中。而聖殿,也不想擔此惡名吧?」   鏡月公主微微失望道:「以魔師胸襟怎麼會做此想?莫說鏡月,即便魔師您自己可是這等的人麼?」   錫瓦魔師漠然道:「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的為人居心?不必多說了,若想叫我離開聖殿城,你就放馬過來吧。」   兩個人的話語各自含帶機鋒,不亞於一場激烈的對決。   表面看來鏡月公主處處退讓,而錫瓦魔師則步步緊逼,但在我眼中卻恰恰相反。   短短的數句對話,鏡月公主不溫不火卻迫的錫瓦魔師首先發難,挑起烽煙。   其實,這正是鏡月公主的目的所在。   如果她一上來就咄咄逼人,一方面會惹起我的反感,另一方面也會影響到自己的心境。   要知道聖道與魔門不同,他們的心境講求容讓謙和,綿裡藏針,暗合所謂的王道之法。像那日的安德赫特賢者也莫不如此,而區利南顯然落入下乘,正因如此我才毫不畏懼於他。   相反,對於自始至終悠然從容的安德赫特賢者我卻心存戒備,莫測高深。   這個錫瓦魔師畢竟遜色了一籌。   眼看談判破裂,鏡月公主輕輕歎息道:「魔師何苦為難鏡月,難道這樣一個承諾對您真的很困難麼?」   錫瓦魔師嘿然笑道:「你來不就是想趕我走麼,出劍吧,讓我看看號稱聖殿最傑出傳人的鏡月公主是否浪得虛名?」   驀然間,周圍的空氣彷彿一下子被壓縮起來,變的凝固沉重。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殺氣迎面撲來,令人感覺幾乎窒息。   錫瓦魔師佇立在原地紋絲不動,寬大的衣襟卻已獵獵鼓蕩,雙目迸射出駭人神光。   我悠然退出十米開外,站在了院落的大門前。   錫瓦魔師神色一動,銳利的目光從我臉上,宛如一股寒風刮過。   在錫瓦魔師的方圓十米內已經完全被他的殺氣籠罩,尋常的人連站穩都是問題。而我卻說退便退,毫無拖泥帶水,不由得他不刮目相看。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的精神鎖定在鏡月公主身上,因此我所受的壓力大大減少,否則亦不可能這般從容。   對於我的抽身而退鏡月公主沒有一絲驚訝,她似乎早就預料到我不會主動捲入聖殿與魔門的爭鬥,即使是山宗。   在錫瓦魔師強大的殺氣壓迫中,她宛如一株淡雅幽致的百合,翩翩搖曳在疾風中。   狂風驟起。   錫瓦魔師龐大的身影突然不見,就彷彿從空氣中蒸發一般。   ——山宗的絕技「匿影遁形」。   只此一招就足以令無數聖道魔門的高手望塵莫及,自歎弗如。   鏡月公主屹立不動,疾風飛捲她的秀髮,好似隨時會隨風飛去。   她清澈的明眸半睜半闔,絲毫不為眼前的幻象迷惑,依靠敏銳的靈覺在夜色中緊緊鎖住錫瓦魔師的氣息。   「鏗!」   錫瓦魔師驀然出現在鏡月公主的背後,右爪籠罩著一團隱隱的黑霧插向她的背心。   鏡月公主頭也不回,僅憑靈覺抬手出劍。   水系聖劍「流金」,在黑夜裡乍然煥起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絢爛如暮色中的海波。   以錫瓦魔師之強橫也不敢直攖其鋒,身形如風輪急速轉動,閃到鏡月公主的右側。   兩人的動作猶如電光石火,令人目不暇接。恐怕隱藏在暗處的那些山宗弟子連他們的身形也看不清楚。   瞬間功夫,兩人互有攻守交換了七招,在旁人眼中竟如一招無異。   「啵!」   空氣中傳來一記沉悶的氣流撞擊聲,錫瓦魔師山一般的身軀連退七步,地上的腳印由深而淺直至於無。   鏡月公主曼妙的身影凌空飄舞,在空中滑過一條弧線輕盈落在最初站立的位置。   「聖殿弟子,名不虛傳。」錫瓦魔師吐出一口濁氣徐徐道:「居然能夠迫我連退七步,你已足以誇耀夕蘭大陸。」   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聲音微微有些喘,但到後來已恢復常態。   鏡月公主謙然應道:「畢竟魔師技高一籌,若非鏡月依仗聖劍之威怕已出醜。」   錫瓦魔師淡然道:「你我心知肚明,以你的潛力再過三年就可超越我,看來我不服也不行。」   這話別人或許聽不出意味,但鏡月公主已經明白其中暗含的殺機。   一方面,錫瓦魔師透露出為了滅絕後患而要施展殺招的用意,另一方面卻在暗示鏡月公主不必爭這一時,大可以三年後穩操勝券時再來挑戰,藉以削弱她的鬥志。   鏡月公主微微一笑道:「魔師過獎,世事無常,白雲蒼狗,鏡月不敢想三年後會如何,只求魔師今晚肯退讓一步。」   錫瓦魔師哈哈一笑道:「好,只要你能接下我這一招,我立刻拍手走人,如何?」   鏡月公主似乎胸有成竹,嫣然道:「既然魔師慨允,鏡月敢不奉陪?」 ∼第六章睥睨群魔∼     黑雲迫月,疾風捲衣。   院落中突然變的死寂,惟有漫天的殺氣縱橫迴旋。   近五十年來代表山宗與聖殿的傑出人物彼此佇立,忘卻了身外所有。   一招定輸贏,甚至是生命和榮耀。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忽然很希望鏡月公主能夠成為最終的勝利者,僅僅是因為查戈和亞丁的緣故,還是更多?   我不知道為什麼聖殿三大長老沒有出面?   難道真像傳說中那樣,這三個老傢伙已經有四十多年未曾出手了麼?   錫瓦魔師驀然低低長吟,目中煥發出詭秘的幽藍光彩,原本黝黑的面龐也被一層薄薄的紫氣覆蓋,隱約流動著暗光。   他的身軀宛如魔神屹立,亂髮掙脫黑夜的羈束在風中疾舞,一雙巨靈般的大手徐徐合攏在胸口,依稀看的見驚人的氣流在手掌四周呼嘯盤旋。   周圍的能量彷彿在這一瞬間被抽空,飛蛾撲火似的湧入他體內,他的身體好像在不停的鼓漲,模樣懾人至極。   鏡月公主的明眸中首次流露出凝重神色,手中的流金聖劍低低鳴響,宛如隨時要衝天飛起的潛龍。   她的目光緊緊鎖定錫瓦魔師,美艷絕倫的玉容為一層聖潔的光芒籠罩,令人不由產生頂禮膜拜之心。   寂。   雖然狂風在呼嘯,空氣在嘶裂,天地在顫慄,這一刻卻顯得那樣的沉寂。   沉寂的令我可以聽見一粒浮沙墜地的聲響。   錫瓦魔師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爆喝,震的屋宇瑟縮,大地搖動。   他的身軀似乎根本沒有移動,卻已出現在鏡月公主的面前,邪異的目光牢牢籠罩住對方清澈無波的眼睛。   「鏗!」   他的雙掌竟然爆裂出金屬聲,捲裹著一團妖艷的紫色暗光劈向鏡月公主。   大拙不工。   看似毫無變化花巧的一招,但如果落在頂尖高手的眼中卻是妙到巔毫。他的十根手指各具奇態,或直或曲,或收或放,竟蘊藏著無數的後招變化,再配以無上身法相輔已在不動聲色中斷絕了鏡月公主所有的退路。   魔門秘技——「冥獄幻魄刀「!   鏡月公主的身體驟然猶如陀螺般疾旋,美麗動人的嬌軀消失在罡風中。   「叮叮叮——」   暴雨般的金屬撞擊聲連綿不絕的響起,兩名曠世高手在常人幾乎可以忽略的時間裡各出殺招,展開生死之搏。   我已看不清他們的身影,想來即使是錫瓦魔師和鏡月公主也無法依靠視覺看清楚對方的出手。唯一可以憑借的,就是各自經歷多年艱苦修行才擁有的敏銳靈覺和作為高手的經驗與判斷。   一團團紫色的火焰從罡風裡間歇爆出,淡金色的劍光忽隱忽現,兩人腳下的土地漸漸開裂,紋縫越來越明顯,不住發出碎裂聲音。   我緩緩閉起雙眼,沉浸在一場曠世難求的對決中。   雖然我置身在外,卻在剎那間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彷彿那兩人的每一次出手都針對著我,或是洶湧澎湃的猛攻,或是密不透風的防守,無一不映照在我的心頭。   時間好像在被兩人無限拉長。   是多久了?   一刻還是百年?   終於,我聽見錫瓦魔師悶哼一聲,似乎遭受重創;但幾乎同時,鏡月公主低低的淺吟也傳入我的耳朵。   我睜開眼睛,在瀰漫風塵殺氣的亂雲中重新看見他們的身影。   錫瓦魔師退至廳口石階下,面色蒼白,目光暗淡不少。他的身軀微微有些彎曲,胸口劇烈的起伏不定,右手捂在心口下方,一道暗紅的鮮血汩汩從指縫裡冒出。   鏡月公主如同即將凋零在寒風中的百合,無力的佇立在原地,一抹驚心動魄的血痕自她艷紅動人的櫻唇裡淌出。   她的面紗不翼而飛,在夜色裡隨風亂舞,漸漸消失於視野中。   我第一次,看見她完全的玉容。   一股無法抑制的驚駭湧上心頭,我的目光凝視在她蒼白失色的臉上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暗月!」   我的心中近乎痛楚的呻吟,那無法用言語描繪的絕美容顏竟然不止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熟悉而又陌生,卻正是這樣的一副絕世容顏。   為何是這樣?   為何我的心中突然想到了魔劍暗月?   為何她的容貌居然是我腦海中經常出現的幽怨少女?   我探手扶住她柔弱無骨的柳腰,她輕輕歎息依靠在我的胸口,彷彿剛才一戰已耗盡她所有的氣力。   一種前所未有的殺機盤旋在我的心頭,我的思緒這一刻冷靜如冰,雙目不含一絲感情的凝望錫瓦魔師。   擁著懷中玉人,我忽然生出莫名的憐惜與痛楚。   「不用擔心,我只是體內的能量耗盡。」似乎讀懂我目光深處的思想,她軟弱的道。   「哇——」   錫瓦魔師終究掩飾不住,一口鮮血噴灑而出。   他的面目猙獰無比,怨毒的目光盯在鏡月公主的臉上。   「我輸了,」他喘息道:「我會依照約定立刻離開帝都,不過別的人我卻管不了。」   一陣暗風湧動,藏匿在院落中的二十餘名山宗高手無聲無息的包圍了我們,形成夾攻之態。   鏡月公主朝我嫣然微笑道:「我早知道他是不會遵守信約的了,好在有你守在身邊。」   她緩緩閉起美麗的眼眸,進入渾然兩忘的靜修狀態,而嘴角卻依舊帶著一絲恬靜動人的微笑。   彷彿,她無比的信賴我,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生死托付在我的手上。   我升起無限豪情,一種必須呵護照料懷中玉人的強烈念頭令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奔湧澎湃,直至顛峰。   冥冥中,我忽然感覺到她與我一定存在某種未知的溯源,好像她本應是我身體的一份。   暗月。   「動手!」   錫瓦魔師猙獰厲喝,那二十多名山宗高手聞風而動,從四周撲到。   我的眼中驀然出現一縷輕蔑的譏笑,是在嘲笑人類的虛偽還是他們的無知?   我傲然佇立在原地,一手摟抱著鏡月公主優雅修長的嬌軀,一手握聚成拳。   殺意蔓延,夜色沉淪。   我舉起拳,在群魔亂舞的世界。   我屬於黑暗,我欣賞黑夜,卻不容有人用卑鄙玷污。   唯一解決之道就是賜予他們死亡,從死亡中尋找輪迴的種子。   「轟——」   塵土飛揚,驚濤拍岸。   我的拳頭中湧出驚天裂地的暗黑能量,席捲著骯髒和虛偽,滌蕩著貪婪和懦弱。   我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   「彭!」   爆裂聲不迭而起,一道道身影在半空中炸裂,連慘叫出聲的機會也未曾得到便歸於塵埃。   面對死亡與漫天血影,我的心越來越沉靜,完全溶入到殺戮中。   我的笑更深,那麼詭異無情,卻充滿懾人的魔力。   一具具軀體失去生命,斷裂的肢體在狂沙中翻飛墜落,血色掩蓋了最後的月光。   儘管這些人都是山宗中出類拔萃的高手,但比起魔師錫瓦仍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於是注定了他們成為魚肉的命運。   我的身體開始移動穿梭,在人群中幽靈般的飄忽閃現,每一次出拳必然伴隨著一條生命的消失。   鏡月公主平靜乖巧的倒在我懷中,在這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任何人也休想再傷到她分毫!   人們開始恐懼退縮,先前的囂張氣焰頓時幻滅。   我的心頭卻酣暢淋漓之極,發出詭秘雄壯的嘯聲。   生命猶如易碎的玻璃樽,在我的手中一一爆裂。面前的敵人不斷減少,最終有人心驚膽裂的哀叫道:「魔鬼,他是魔鬼!」   聲音立斷,他成為第十六個倒下的軀體。   十步殺一人,我已不能遏制殺意。   見神滅神,遇魔殺魔。   超越憤怒後的冷靜令我宛如冥獄中的修羅。   僅存的六人已是其中的高手,在我驚濤駭浪的攻擊中苦苦支撐。   錫瓦魔師面色凝重——他終究錯估了我的實力。   或許他本想借一段緩衝時間壓制傷逝而後撲殺我和鏡月公主,但現在卻已明白即便是未受傷的情況下他也未必能穩贏我。   何況如今?   這時門外傳來轟鳴的馬蹄聲,大隊帝國巡邏兵終於開到。   錫瓦魔師知道已經錯失機會,他的眼中射出怨毒而不甘的目光,低聲喝道:「走!」   六名山宗高手如獲大赦,紛紛抽身而退,消失在黑暗中。   但依舊有一個大漢無力軟倒在我的腳下。   「修嵐公爵,好好享受有限的人生吧,山宗絕對不會放過你!」   錫瓦魔師嘶啞低沉的嗓音在夜空裡飄蕩,人卻隱匿於身後的客廳中。   我微微冷笑,充滿不屑。   聽到外面有帝國的士兵叫道:「快開門,不然我們衝進來了!」   我摟抱鏡月公主的手微微用力,身體象蒼鷹般飛騰而起,溶入濃重的夜中。   地上,只留下狼籍不堪的屍體與斷痕。   還有飄蕩的血腥——   回到疊翠苑,我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然將鏡月公主安置在空閒的客房中。   她依然沉浸在靜修狀態,剛才的最後一擊幾乎耗盡全力,比之施展滅寂之暗的我好不了多少。   所幸只需要安靜調養就能夠逐步恢復。   我在床邊坐下,藉著月色銀光端詳她舉世無雙的玉容。   這是任何畫家也無法臨摹的神之傑作,即使是在沉睡中那神韻依然令人傾倒。   前所未有,我居然升起一股憐惜之心,彷彿在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搶先出手應戰魔師錫瓦?   我,這是怎麼了?   諸般奇怪的念頭紛踏而來,腦海中惘然一片,不知道應該思考些什麼?   只是覺得自己就這麼坐在黑暗中凝視著她,沒有人打擾,沒有爭殺,真的很好。   先前漫天的殺意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切都已不能縈懷。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睜開眼睛,清泉般的眸子中映射出我的身影。   「修嵐,這是疊翠苑麼?」她輕聲問道。   我和她都沒有注意到或許是故意忽略過稱呼的改變,只覺得這麼叫我的名字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是,」我回答道:「錫瓦魔師逃逸了,為了避免巡邏兵的糾纏,我先將你帶回疊翠苑。」   「謝謝。」她嫣然而笑,臉上稍稍有了血色。   「不必,」我淡然說。   我做任何一樁事情都是隨心所欲,興致所到,從來不會顧忌別人的想法和世俗的風評。可奇怪的是她的感謝卻讓我心底隱約有一絲喜悅。   我有些茫然。   「修嵐,我答應要告訴你關於亞丁殿下和查戈更多的事情,你現在還想不想聽?」   「說吧,」我隨口道,並沒有考慮自己是否有必要再瞭解這些宮廷秘聞,只是感到聽她在自己身旁輕聲細語,心頭便會有難得的寧靜。   「亞丁殿下絕對是皇室的正統血脈,他和蒙托亞將軍一點關係也沒有!」她的聲音雖輕,語氣卻不容置疑。   「哦?」   鏡月公主苦笑道:「我知道很難印證,但這是一個事實。因為陛下當年曾經特地請聖殿宮宮主以神器辨認亞丁殿下的血脈,結果與陛下是一脈傳承。可惜這樣的結果勢必不能公諸於眾,否則等若牽扯出蒙托亞將軍的事情。」   「那麼查戈是蒙托亞所生的麼?」   「他應該是蒙托亞將軍的私生子,蒙托亞將軍一生未婚,據說是為了苦候麥莉雅皇后。」鏡月公主道:「不過,聖殿自事發後經過多方查尋,暗中追索,才發現蒙托亞將軍早在投入聖殿之前便已是魔門山宗的元老人物,甚至可能是第五代的宗主。這麼一來,他投身聖殿,潛入皇宮的居心就又變的莫測。」   我沒有太多吃驚,這樣才能更合理的解釋亞丁皇子與山宗的淵源。我漠然道:「比如說,利用麥莉雅皇后改變皇室血統,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讓他的兒子成為帝國的繼承人?」   「可惜他的打算落空,亞丁皇子終究還是陛下的骨肉。」   「但亞丁皇子卻不這麼認為。」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的身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拉攏到山宗而已。」鏡月公主輕輕道:「陛下始終對他很欣賞,希望他能夠繼承未來的君主之位。但是由於聖殿和群臣的壓力,還有山宗的背景令陛下始終不能下定決心。然而另一方面陛下又一再縱容亞丁殿下所為,終於造就今天的局面。」   「這麼說你們早就知道亞丁皇子山宗的背景?」   鏡月公主微微頷首道:「正因為這樣,聖殿才徹底放棄支持亞丁皇子。否則,誰都明白僅憑才幹,歐特殿下遜色不少。」   我心中不由又在冷笑。   表面冠冕堂皇的理由,卻經不起絲毫推敲。   僅僅因為聖魔之爭,就可以犧牲帝國的利益,扶植一個聽話而平庸的傀儡。   聖殿,也不過如此。   鏡月公主彷彿明白我所想,輕歎道:「我這刻忽然生出後悔,或許我不該將你拖進今晚的爭鬥。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今後步步小心,帝都已經成為所有勢力爭奪的風暴中心。」   我淡淡道:「你不必後悔,如果不是我自己願意,任何人也休想驅動我半步。」   她寧靜的凝視著我,徐徐歎息道:「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力量可以令你心動,令你屈服,卻絕對相信終有一天夕蘭大陸會因你而風雲變色。我是應該恐懼,還是翹首期待,也許我自己都已不能說清楚。」   我微微一笑道:「那麼,你會有一天向我屈服麼?」   她沒有回答,目光中剎那間閃過一縷柔情。   竟令我怦然心動。   我一下有些迷惘,不曉得最終究竟誰會是我們間的勝利者?   但我必須繼續完成我的道路,任何人也不能羈絆。 ∼第七章故人來投∼     我推門走出屋子,走廊上值夜的兩名銀甲武士急忙朝我敬禮。   我看見他們目光中對我由衷的崇敬和仰慕,在他們心目中當日決鬥區利南的我幾乎與傳說中的神人無異。   我吩咐他們嚴密守衛,即使是希菡雅等人也不准隨意進入。   鏡月公主尚在屋子裡靜修,可能天明前都不會醒來。   為什麼我突然變的對她這樣關切?甚至並不計較她利用我打擊山宗?   我的眼前又浮現起她絕美的玉容,那熟悉而遙遠的幽怨。   為什麼我的記憶中會存在她的影像?究竟她與我之間存在什麼樣的溯源?   或許,只有那個神秘的石屋主人才可以為我揭開謎底,但他在哪兒?   我努力的希望能夠想起什麼,卻發現腦海中依舊是一片空白。   一股莫明的煩躁湧起,我狠狠甩頭,像要把她的身影從腦中清除,可轉念又是。   「主人!」   羅伊驚喜的叫聲從背後響起,他開心的道:「您回來了?」   「金沙公爵是否走了?」我問道。   「他和德博將軍剛走不久,好像是被陛下召見。」羅伊回答道:「不過府裡又來了一位客人,相信主人見了一定會高興。」   「是誰?」   「是亞德大人。」   「亞德?」我微微皺眉,想不起這個名字在什麼地方聽見過。   「我真該死!」羅伊一拍腦袋道:「我忘記主人已經——」   我哼了聲道:「已經失憶,是麼?」   羅伊急忙低頭,像犯錯般小聲道:「主人,我——」   「那個亞德究竟是什麼人?」   羅伊看了我一眼,發覺我神色如常才放下心道:「他是比亞雷爾最偉大的游吟詩人,足跡曾經踏遍整個大陸。三年前被先王聘為王室書記官,也曾擔任您的老師,教授天文地理和軍事謀略。那個時候您對他很尊敬,甚至將自己最鍾愛的坐騎也贈送給亞德大人。考蘭發動叛亂後,亞德大人一直沒有消息,沒想到他竟然來到聖殿城投奔主人。」   我的心頭一動,問道:「他在哪兒?」   羅伊回答道:「亞德大人正和阿蘭佐大人在小客廳閒談,尤里魯將軍與希菡雅小姐也在。」   我走進小客廳,第一眼便看到坐在阿蘭佐身旁的那名中年男子。   他的體型瘦削修長,面目清俊冷傲,一身黑色的游吟詩人裝束襯托出桀驁不群的獨特氣質。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雙閃爍著精光的眼睛,顯得深邃而睿智,卻又透著一縷殺氣。   「主人!」、阿蘭佐等人見我走進小客廳立即起身問候道,惟獨這個黑衣男子巋然不動,用他利劍似的冰冷眼神打量我。   「亞德大人?」我走到他的近前,目光罩定在他臉上。   他這才起身,微微彎腰行禮道:「殿下,很高興我們又見面了。」   他的聲音鎮靜平淡,絲毫沒有透露內心情感。   「我已經不是什麼比亞雷爾的王子,而是蒙思頓的修嵐公爵。」我冷冷回答說。   亞德的嘴角浮現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道:「殿下真的甘心在蒙思頓當一輩子有名無實的公爵,而忘卻比亞雷爾的峻麗江山?」   我不動聲色的道:「你是否管的太寬了?」   亞德故意露出失望之色,低低冷笑道:「原來傳言並不可信,看來我本不該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修嵐殿下還是以前那個善良慷慨卻毫無雄心壯志的比亞雷爾王子,即使是國仇家恨也激發不起他半點豪氣。」   「亞德大人!」阿蘭佐出聲勸阻道。   我的心中大致已經掌握他的性格和來意,也明白他剛才的話是故意在刺激我。但對於這個人深淺和底細我一無所知,也不能斷定他是否受到考蘭或者其他人的指使別有所圖,故此只是漠然回答道:「不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你盡可以走出疊翠苑,我不會阻攔。如果想留下,最好先明白誰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亞德的眼睛一亮,他默默凝視我片刻,似乎了然了什麼,忽然微笑道:「我願意留下,殿下。請允許我繼續為您效忠!」   這是一個有野心的男人,我的表現似乎初步令他滿意。   我知道,如果我真是那個該死的修嵐,他會毫不猶豫的扭頭而去,尋找真正可以托身的主人。   但現在,他選擇了留下。   這對於我和他,都是一個不錯的決定,或許將來的事實可以證明。   翌日清晨,鏡月公主悄然離去。除了我,幾乎沒有人知道昨晚她曾經夜宿疊翠苑。   中午時分,我入宮巡班,發現至少表面上一切都非常正常,唯一的不同就是嘉修陛下沒有午睡,而且傳話召見我。   他和內務府總管溫裡特伯爵興致盎然的正在聞香亭中對弈。   我走進亭中,看見棋面已進入殘局,嘉修陛下勝利在望。   「陛下,您召見我?」   嘉修陛下落下一子,抬眼望著我微笑說:「昨晚多虧有你,鏡月才沒有傷在魔門手中,聖殿對此也很是感謝。」   我掃了眼正對著棋盤苦思冥想的溫裡特伯爵,心中明白這個人絕對是嘉修陛下真正的心腹。   當然,他放棄午睡召見我也絕對不是為了向我表示感謝這麼簡單。   果然,嘉修陛下低聲說道:「那個受亞丁指使妄圖謀害我的女人已經找到,她是跟隨我十六年的皇宮女侍從官安娜莎,最近五年一直負責管理照料我的飲食起居,也惟有她才有機會不著痕跡的下手謀害我。」   「她已經承認了麼?」   「我讓索蘭審訊了她,起初什麼也不肯說,但終究是個女人,怎麼可能經受鐵漢也挺不住的酷刑,最後全部都說了,甚至將在皇宮中的同黨也全部供認。」嘉修陛下輕聲喟歎道:「今天凌晨我下令賜死,讓她毫無痛苦的走了。這樣一個女人,我一直待她像自己的女兒,居然為了虛幻的榮兗也背叛了我,還有亞丁、樸施卡、挪維基他們,真是令我失望。」   嘉修陛下要動手了,我忽然預感到——否則他不會這麼快就秘密處死那個女侍從官。   不過這樣才符合他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等到慶典時候再出手的。   「昨晚我已經密令尤提斯伯爵的恆河軍團悄悄開拔,嚴密監視潛伏在映月峰的叛軍,如果一切順利今晚就會有一個清楚的了斷。」嘉修陛下隨手落子道:「奧馬修公爵今晚負責解決樸施卡和他的黨羽,挪維基與他的手下就交給溫裡特伯爵處理。」   我默然聽著,彷彿依稀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道。   「今天夜裡金沙公爵要在水鏡湖上的香舫宴客,我已經收到他的請柬,你和普奧陪同我出席。」   「是,陛下。」我回答道,不由心中微微冷笑。   昨晚金沙公爵入宮想來便為此事,嘉修陛下自然不會在如今有這麼好的心情出席香舫夜宴,這麼做顯然是為了引魚上鉤——亞丁皇子必定也會收到金沙公爵的請柬,在陛下出席的情況下他也不能不出場應景。到時候,只要在香舫上埋伏下聖殿高手,即便亞丁皇子插翅也飛不出嘉修陛下布下的羅網。   而幾乎同一時刻,毫無防備的樸施卡、挪維基等人具被一一拿下或者格殺,剩下的映月峰叛軍亦在五萬恆河軍團的重重包圍中等待屠戮,亞丁皇子精心策劃的叛亂終究不過是一場宮廷鬧劇而已。   不過,如果不是無意中風聲走露,可能五天後引頸待宰的就是嘉修陛下了。   我忽然意識到情報與保密工作是多麼重要,如果我想實現自己的宿命,睥睨夕蘭大陸,縱橫四海八荒,就同樣必須建立一支龐大精確的情報網。否則就永遠像一個瞎子般在暗夜中行路,遲早要遭人暗算。   不由得,我想到了安姬思和她的天宗,也許我的確應該好好利用他們。   「我輸了,陛下!」溫裡特伯爵凝視棋盤許久,終於頹然道。   嘉修陛下微笑道:「你沒有輸在棋藝上,溫裡特。如果我不是蒙思頓的皇帝,你還會輸嗎?」   溫裡特苦笑道:「如果陛下不是帝國之君,或許我會輸的更慘。正因為與陛下對弈我才振作十分精神不敢有絲毫懈怠,才能僥倖堅持到現在。」   我的目光再次掃過溫裡特,回想到第一次與他見面時的情形,這才發現這個人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僅僅從嘉修陛下放心的將挪維基公爵交給他解決這一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他絕非等閒。   而以前,我卻一直忽視了他,好在至少目前他還不是我的敵人,否則第一個就必須除去他。   但是,對於他的底細我依然並不清楚,甚至金沙公爵他們也無從知曉,不然早就提醒我注意此人。也許,應該找機會問一問安姬思。   「修嵐,稍後你統率2000聖殿騎士團的金甲騎士出宮,封鎖水鏡湖附近的水陸,嚴防有圖謀不軌者今夜行刺驚擾。黃昏後你再帶其中500騎悄悄離去,目標我不說你也應該懂得。」   「亞丁殿下的別府山莊?」我的嘴中輕輕吐出答案,心頭卻對面前的老者更加警然。   果然,他不會漏過任何的細節,更不會疏忽隱匿查戈的別府。   但是要控制山莊必須調動軍馬,而一旦城中有兵馬出動又將引起亞丁等人的懷疑警覺。如此借警戒水鏡湖之名派遣2000忠心可信的聖殿騎士團出動,然後鬼神不知的由我突襲山莊,必可殺的亞丁措手不及。   何況,那時他應該正在香舫之上被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   或許,對於南疆可能發生的叛亂以及比亞雷爾的異動嘉修陛下也早瞭然於胸,只是沒有必要告訴我。可是我毫不懷疑他對全盤都已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等待亞丁的只有死路一條。   這樣的人,如果成為對手,才是一種刺激而令人陶醉的事情。   「查戈是你的了,修嵐。」嘉修陛下微微冷笑道:「不要忘記你所說的那間密室書房,或許在那裡我們還會有所發現。」   溫裡特伯爵神色一動道:「陛下指的是亞丁殿下黨羽的名單?」   「即使沒有名單,也應該有書信之類的東西,我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敢背叛我?」   我點頭道:「如果一有發現我會立刻密封保存,親手交給陛下。」   嘉修陛下讚許的望我一眼道:「和你交談的確愉快。」   我和他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告辭走出聞香亭。   自然有部下手持嘉修陛下的調兵手諭集結2000聖殿騎士團,而乘這個間歇我也可稍稍考慮一下今晚的行動。   「修嵐,」雖然我沒有回頭,卻已經知道身後的人是誰,只是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快又見到她。   「你就要出城了麼?」鏡月公主走到我身邊,輕聲問道。   她已換了一身裝束卻依舊是湖蘭色的著裝,但比昨夜顯得更加高貴典雅。而她的精神也不似先前那般憔悴,看來也恢復不少。   「是,」我回答道。   「還有一會兒時間,能否陪鏡月在苑中走走?」她的目光流轉過我身旁侍立的幾名聖殿騎士團將領道。   我若有所覺,吩咐幾名部下繼續傳令集結隊伍,自己則抬步走過長長的綠廊。   鏡月公主與我並肩而行,小聲道:「今早鏡月不告而別還請公爵見諒。」   「不必,」我回答說。   她輕輕歎息道:「和你相處越久,不知為何卻越覺得你難以捉摸。起初很多人以為你不過是一個落魄的王子並不放在心上。可是你卻表現驚人,不僅獨力擊潰黑旗團,又在宮廷決鬥中格殺區利南將軍。於是人們開始對公爵刮目相看,卻依舊看不明白公爵的真實用心。如果說你想對帝國和聖殿圖謀不軌,這次又怎會揭穿亞丁皇子的陰謀,助陛下平定內亂?這一切,卻連鏡月也糊塗了。」   「公主並不糊塗,否則也就不是聖殿的第一傳人了。」我漠然道:「至於我,不過是在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倘若遭受別人的猜忌我也不會放在心上。我這麼說,公主是否明白?」   鏡月公主凝視我片刻,輕輕道:「陛下說的對,修嵐就是修嵐,絕對不會被任何人左右和控制。幸好你沒有成為我們的敵人,不然沒有人可以睡的安穩。」   我嘿然冷笑說:「是敵是友並不取決於我,我也不會在乎自己是否又多出多少的仇敵。只是希望,這當中不會有公主你。」   鏡月公主又是一聲輕輕歎息,道:「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眼看見修嵐公爵起,我的心中便有一種熟悉卻偏記憶不起的奇異感覺。但無論如何,鏡月總希望能和公爵並肩作戰而非成為敵人。」   我心頭一震,沒有想到她竟然也有這種莫名的感覺。倘若不是我有此經歷,自然會以為她有意唬騙,但現在卻是不同。   不過我的神色絲毫沒有變化,淡然道:「我相信公主說的實話。」   鏡月公主一怔,問道:「你相信?」   我悠然道:「莫非公主覺得我在說謊,或者是你自己在欺騙我?」   我們的視線驀然在虛空中交織糾纏,彼此心頭升起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我在一瞬間透過她的明眸看見了神色中的思緒,還有埋藏在她心靈深處的那一縷依稀幽怨。   我的心頭劇烈震動,腦海中又浮現起那副少女的寂寥身影。   鏡月公主若有所思,眼睛裡卻煥發出動人的神采,又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嫣然而笑:「修嵐,這是我們自相識以來最真誠的一次交談,是麼?」   「公主何用問我?」   鏡月公主點點頭,輕聲說:「因為我覺得自己第一次可以看到你的內心,雖然只是短短一剎那,卻已足夠。」   「那不過是你的幻覺罷了,」我壓制著心情的波動,冷冷說道:「我卻並不覺得。」   她幽幽注視我,終於輕然一歎,低聲道:「過了今夜,帝都的局勢將會逐漸明朗。修嵐,你是否考慮過今後的道路?」   我微笑道:「什麼時候鏡月公主開始擔憂起我的將來,我不禁受寵若驚。」   鏡月公主微微搖頭,曼妙的麗影徐徐後退,聲音中含著苦澀意味道:「好好考慮鏡月的話吧,這次真的是為公爵著想,就算是回報公爵昨日援手之情。」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綠廊盡頭,惟有留下一縷熟悉的幽香。   我佇立片刻,思索著她話中的含義。   猛然,我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終於把握到她的用心。   如果不是她的提醒,或許我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我之所以初到蒙思頓即可平步青雲,翻雲覆雨,很大程度是因為得到嘉修陛下的暗中支持和如今帝都錯綜複雜的均衡局勢使然。   如果亞丁皇子徹底倒台,連帶他的山宗一起潰滅,帝都的局勢勢必為之一清。馬斯廷皇子即使深得人緣也很難再鬥過歐特,這種情況下嘉修陛下對於我的倚重便會開始削弱,也許只能用作對付聖殿的一桿明槍。   這是我不願意見到的,而聖殿解決了山宗和亞丁皇子後等若消除了一個心腹大患,如果全力來對付我絕非不可能。   想通這點,我迅速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只有在混亂中,在微妙的平衡中我才具有巨大的價值,這本是我從踏進帝都第一天起就意識到的。可是和安德赫特長老邂逅之後我卻不知不覺期望打破這種平衡,現在想來就是當日他的一番閒談迷惑了我的思維,以至險些中了他的計謀。   不戰而屈人之兵,聖殿長老果然出手不凡,可惜終究我沒有中計。   對於聖殿,我又多了一番認識和戒備。   但是對於鏡月公主,我卻多了一層迷惑和疑問。 ∼第八章網開一面∼     下午的陽光播灑湖面,數十艘豪華的香舫靜靜停泊在湖畔。   2000聖殿騎士團士兵井然有序的佔據各個戰略要點,有效控制住所有的陸路要道。   在湖面上,六艘帝國水師的小型戰艦不停來回巡弋,監視著附近水域的動靜。   這次夜宴已然預定在醉月舫,如今自然被置於重兵的嚴密保護下。   我剛走到醉月舫旁,迎面就遇到德博和一名中年帝國將領。   德博一見我立刻誇張的露出氣絕狀,苦笑道:「快忙死我了,到現在午飯也顧不得吃一口。」   我漠然道:「你養尊處優太久,動動也好。」   「公爵!」那名將領向我行禮恭聲道:「屬下是帝國水師提督羅迪克,負責今晚的水面警戒,還請公爵指示。」   「所有香舫和醉月舫今晚要行進的水路都檢查過了麼?」   「都查過,」德博搶先回復道:「保證不會有問題。」   我登上醉月舫,舫主慇勤命人端茶送水。   我一面巡查一面吩咐羅迪克道:「稍後我會再巡查一遍,入夜前將湖面所有船隻都驅逐出離醉月舫1000米之外,凡有不告接近者格殺勿論。」   「是,公爵!」   我轉頭問德博道:「今晚的姑娘是否都請到了?」   「中午就到齊了,不過她們並不知道今晚陛下會駕臨。」   「名單有嗎?」   「有,」德博取出名單交在我手上得意的道:「香舫八艷我一口氣請到六個,比上回馬斯廷皇子的夜宴還多出兩位。」   我沒理他,掃了眼名單果然發現嘉奈莉的名字赫然排在最前幾名。   「這些人都沒有問題吧?」我問道。   德博回答道:「溫裡特伯爵今早已經審核過這份名單,絕對不會有差錯。」   我頷首道:「我去看看。」   德博與羅迪克陪我走進設在後艙的休息室裡,幾十名各盡妖嬈的少女正在對鏡梳妝,不時彼此調笑兩句。看見我們走進來頓時收斂,紛紛起身行禮。   在人群中我發現了嘉奈莉冷艷孤傲的麗影,但當她望見我時,眼睛裡情不自禁的射出灼熱情焰。   我向舫主問道:「我需要間空房,這些少女我要過目盤查。」   舫主不虞有它,只道是我過於謹慎,立刻道:「公爵,左首就是一間閒置的空房。」   我吩咐舫主道:「讓她們按照名單順序一個個進來,我只管最先的十名,其他人交給德博將軍。」   舫主連聲應是,自去安排。德博苦笑說:「你倒是會挑,最美的幾個全在名單的前十位裡。不過,似乎也用不著這麼如臨大敵吧?」   我冷哼道:「我真懷疑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沒有被黑旗團宰了,只能說查戈比你更蠢些。」   德博也不生氣,笑嘻嘻道:「好啦,我按照你的吩咐去做就是了,能和這麼多美女聊天也是不錯。」   我搖搖頭,明白這個傢伙簡直不可救藥。不過相比其他的貴族子弟,德博或許已算不錯。   我走進那間空屋,依照名單順序將那些少女一一傳入,第三個便輪到嘉奈莉。   她輕輕關上門就迫不及待的撲進我懷中,深情的呢喃道:「修嵐,沒有你的日子真的連一天也很難過啊。」   我將她火熱飽滿的膠軀抱坐在膝上,雙手熟練的游弋在她滑潤細膩的冰肌上,低聲問道:「你現在必須記清我的每一句話,然後遵照執行,明白嗎?」   嘉奈莉一怔,旋即道:「我是您的女人,任何要求我都會照做。請您吩咐吧,我的主人。」   我很想問她是否為了我也可以背叛天宗,但現在似乎沒有這個必要,而且答案也未必可信。   我一邊加緊撫摩逗弄,一邊在她耳旁問道:「醉月舫附近還有什麼香舫是受天宗控制的?」   嘉奈莉苦苦咬牙壓制著潮水般的快感刺激,不使自己呻吟出聲,低聲回答道:「在左首600米外還有一艘春月舫,舫主是本宗的老人,絕對可信。」   「無論你用什麼方法,我都必須在兩個小時內見到安姬思,地點就定在春月舫,你能辦到麼?」   「我會盡力辦到——啊!」   嘉奈莉終於經受不住我的挑逗興奮的輕輕呻吟,玉容如火般的燃燒。   「不是盡力,而是一定。」我冷靜的命令道。   「是,一定!」嘉奈莉辛苦的回答我,櫻桃小嘴中劇烈的嬌喘,渴望我的撫慰。   我微微一笑,埋下頭去,痛吻在嘉奈莉的唇上。   兩個小時後,我登上停泊在湖畔的春月舫。   在例行公事的檢查後,我支開部下,獨自走進底艙的貯藏室。   暗門打開,安姬思從裡面走了出來,淡然道:「修嵐公爵,你這麼著急要見我,不知有何事需要天宗為你效勞?」   我漠然道:「今晚嘉修陛下就將動手平亂,我會負責清掃亞丁皇子的別府,格殺查戈。」   「恭喜公爵,您終於可以除去查戈這個心腹大患了。」   「你不是一樣為天宗掃平了亞丁和山宗麼?」   安姬思若無其事的道:「這不是我們雙方都樂意見到的結果麼?我早說過,我們的合作會令彼此受益。」   我哼了一聲道:「我不過殺死一個查戈,而你卻可以痍平整個山宗,真正的贏家還是你。」   安姬思搖頭道:「或許應該是嘉修陛下和聖殿才對,比起他們我們得到的利益實在有限,可笑的是我們卻不得不努力爭取。」   我微笑起來:「難得你明白這點,看來我們的談話會變的很愉快。」   「哦?」   我沉聲道:「今晚陛下會出席醉月舫的夜宴,亞丁皇子受到邀約勢必也要前來,你當可知道席間會發生什麼事情。」   安姬思美麗妖異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道:「父子相殘?」   「所以說亞丁皇子今晚只要踏上醉月舫就絕無幸理,而山宗在帝國宮廷中的支柱也就此倒塌。」   「這不是很好麼?」   我搖搖頭道:「還不是最好。」   安姬思悠然道:「不要告訴我你想對亞丁皇子網開一面,這可不符合你的行事風格,修嵐公爵。」   我銳利的眼神注視著她,徐徐道:「我行事唯一的風格就是利用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安姬思。」   她冷傲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之色,道:「原來你真想放過亞丁皇子?」   我冷笑道:「不是放過亞丁皇子,而是不希望聖殿和皇室今後的日子過的太愜意。」   安姬思沉吟片刻,她終究是執掌天宗的一方梟雄,很快便領悟到我的用意。   「我明白了,修嵐公爵。」她緩緩說道:「如果亞丁皇子徹底垮台,你在宮廷中的價值就會被削弱,甚至有可能引來聖殿的報復——我不相信他們真的會不計較你殺死區利南的事情。可是一旦亞丁能夠活過今晚,必然會全力反撲,帝國的局面依舊會混亂不堪,而你大可以借這個機會迅速豐滿自己的羽翼和勢力,對麼?」   我凝視她海藍色的雙眼,在夢幻般的柔波中總像有一種冰冷而寂寞的水霧流動,使人無法看見她心底的思緒。   我冷冷回答道:「一個女人若是美麗,會得到男人的寵愛;若是聰明,會令男人嫉恨害怕;而你兩者兼而有之,卻偏偏還是魔門天宗之主,看來任何人對你都應該小心。」   「修嵐公爵過獎了,」安姬思淡淡道:「至少目前我們還是合作關係,所以你盡可放心。只是,我不明白這麼做對我們天宗會有什麼好處?」   我知道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希望通過談判獲得更多的利益。   於是我哼了聲道:「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繼續與我合作,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麼?」   安姬思眼眸中閃過一縷神采,道:「公爵終於願意和我們天宗合作了?」   「我們不是已經合作了麼?」我回答道:「而且正在各取所需。」   「好吧,」安姬思頷首道:「我會設法通知亞丁皇子,要他半路逃逸。若這點也做不到又怎能表示出我們合作的誠意?」   她聽出我話語中潛藏的威脅,故此乾脆故作大方的應承下來。   事實上,她也清楚,只要亞丁不死,山宗不滅,聖殿和帝國的注意力便不會轉移,對於天宗來說無疑大為有利,否則她又怎會答應?   「不是半路逃逸,」我糾正道:「是讓他在踏上醉月舫後再設法脫身,一旦讓他過早得知計劃敗露,反而可令他提早發動,那也是我不願見的。」   「我明白了,」安姬思點點頭道:「我會掌握好火候,但萬一他不能逃出香舫,不僅你的苦心白費,也可能暴露出我的手下。」   我冷笑道:「放心吧,如果他連這點伎倆也沒有,就不配我為他網開一面。」   黃昏漸漸降臨,在500名聖殿騎士團金甲衛士簇擁下嘉修陛下的鸞駕緩緩出現在湖畔。   幾乎同一時刻,我率領500名聖殿騎士團騎兵在暮色的掩護中悄然離去,除了我,隊伍中沒有人知道此行的目標是——亞丁皇子別府。   當最後一縷如血夕陽消失在遙遠天際,嘉修陛下登上了醉月舫,喜悅的樂曲悠揚奏響。   今晚注定是一個流血之夜。   而夜色中的亞丁皇子別府與往昔一樣沉浸在燦爛的燈火裡,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的來臨。   我與500名聖殿騎士潛伏在過人的雜草叢中,做突襲前的最後準備。   這個時候,士兵們才得知今晚的任務竟然是攻佔亞丁皇子的別府,雖然驚愕但作為訓練有素兼之忠誠不貳的皇家衛隊,他們已然毫不猶豫的鎖定目標。   沒有人會多問一句,更沒有人顯示出驚慌。   藉著微光我在一塊山石上鋪下別府地圖,簡略的交代行動步驟和注意事項。這是一次毫無懸念的行動,雖然別府裡有大約200名衛士駐守,但在聖殿騎士團面前簡直不堪一擊,何況他們未必敢負隅頑抗。   重點的是不讓任何重要人物逃脫,更不能讓人毀滅了亞丁皇子結黨叛亂的罪證和文書。   一刻之後,所有部隊都進入預定位置,將別府四面包圍起來。   行動的時刻到了。   我跨上戰馬,抬頭望了眼夜幕低垂下的山莊,徐徐道:「最後一道指示,如遇任何抵抗,殺無赦!」   「是!」身旁的將領低聲應和。   「出發!」   300鐵騎聞風而動,無聲無息的撲近山莊,其餘200人則潛伏四周,準備截殺從別府逃逸的漏網之魚。   聖殿騎士團不愧是帝國第一雄師,數百人的行動整齊劃一,毫無聲響,連戰馬也緘默噤聲。   日後我若要爭雄大陸,必然也需擁有這樣的一支精銳之師,但顯然要訓練出這樣一支部隊也絕非幾日之功。   「站住,什麼人?」   別府大門前值夜的衛士終於發現了我們的蹤跡,高舉火把大聲喝問道。   我冰冷的聲音隨著夜風送出:「聖殿騎士團副團長修嵐公爵奉陛下手諭查封別府,所有人不得反抗,否則格殺勿論!」   我們毫不停留,繼續逼近別府大門。   「啊——?」火把照亮了那些衛士個個驚駭莫名的面孔,茫然環顧不知所措。   這一切對於他們實在是太突然了。   「還不打開大門?」身旁一名聖殿騎士團的將領大聲喝道。   「不准再靠近!」混亂中一名將官模樣的男子叫道:「我要先看過陛下的手諭!」   我冷然一笑,身形驀然從馬上騰空而起,宛如黑夜中的大鳥劃過美妙的弧線,輕盈飄向門前。   「快射死他!」那個將官臉上流露出恐懼的神色,厲聲高喝。   幾名衛士下意識的拉動弓弦,數支羽箭帶著尖銳的呼嘯疾射而至。   我雙手一揚,激盪起一股強勁的罡風,羽箭頓時被激飛到半空,沒有等對面的人反應過來,我的掌心猛然吐出兩道黑色的暗電,凌空劈落在人群中。   「轟——」   大地發出微微戰慄,門前被一團濃郁的煙塵籠罩。十多名守立在門口的衛士紛紛驚惶慘叫,痛苦的倒在血泊中呻吟。   那名將官面色如土,呆呆倚倒在大門上,幾乎無法站直身體。   我飄然落在他的身前,微微而笑道:「你不是要手諭麼?」   他連連搖頭,牙齒不住打顫卻說不出話來。   我的手指在他眉心虛點一記,用嘶啞低沉的嗓音徐徐道:「賜予你通向永生的手諭,孩子。」   他的眼睛裡露出驚恐絕望的光芒,瞳孔逐漸放大,頹然軟倒在冰涼的石階上,再不能呼吸。   「公爵大人!」一眾聖殿騎士團的將領趕到我身後,目睹片刻中滿地狼籍不禁駭然。   或許他們是第一次看見這樣血腥的殺戮,但對於我來說一樣是殺人,並沒有任何的區別。   唯一的區別永遠是殺或者被殺。   「愣著幹什麼?」我悠然的負手而立,下令道:「還不趕快打開大門?」   「是,大人!」   一條條矯健的身影迅猛翻越高牆,消失在另一端,裡面迅速響起搏殺爭鬥的聲音。   很快,將近十米寬的大門被突入府中的聖殿騎士緩緩推開,門裡已倒下十多具屍體,但無一是我的部下。   我飛身上馬,冷冷道:「衝進去!」   數百匹鐵騎匯聚成為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踏碎了別府的寧靜;一盞盞火把直到此刻才在戰士們的手中舉起,宛如經天的火龍。   眼看大勢已去的別府衛士們徹底喪失鬥志,或乖乖投降,或四處逃逸。偶爾有幾個頑抗份子也被砍瓜切菜般迅速解決。   我縱馬飛馳,直奔查戈隱匿的那座花園。   事起突然,我不信他能早一步逃脫。身後一小隊精銳聖殿騎士緊緊相隨,風馳電掣般穿越重重院落。   整座別府已經完全失去抵抗,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它的主人便已易手。   現在剩下的事情就是我將他徹底的解決,這次他絕對不會再有幸運之神的眷顧。   對於亞丁,我可以網開一面。但是查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第九章朝雲暮雨∼     假山洞中的暗門剛被打開,裡面便飛出四五支疾箭,我揮手激飛,身後的聖殿騎士不待我下令迅速還射,裡面傳來接二連三的慘叫。   我赤手空拳,一馬當先闖入黑漆漆的甬道。驀然感到面前寒風乍現,一把森冷的長劍朝我劈來。   我夷然不懼,右手隱約被一團詭異的黑色光霧籠罩,探出抓住長劍一折為二,左腳飛踢而出,那名暗襲者慘叫也未及發出便重重撞倒在石壁上七竅流血而亡。   一路上雖然還有幾個躲在暗處的襲擊者突施冷箭,但都被我輕鬆解決,身後的聖殿騎士魚貫而入。   甫進密室的大廳,立刻感覺到裡面煙霧瀰漫,從書房中湧出嗆人的濃煙。   看來是查戈等人見勢不妙,正在焚燬文書。   廳中尚有五六名亞丁皇子的死黨,見我們衝進來紛紛拔劍撲上,企圖作困獸之鬥。   我側身閃過一名大漢,一腳踹開書房半掩的門。身後的聖殿騎士各自出手,牢牢困住那幾名殘黨。   煙霧迷濛中,我看見查戈猙獰而熟悉的面龐,他僅剩的一隻手中正拿著一疊書信投入腳旁的火盆,身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半蹲在地拚命朝火盆裡扔紙。   「修嵐!」   查戈放下手中的書信,惡狠狠盯著我道:「居然是你!」   我雙手一揚,兩股冰冷的寒流噴薄而出,瞬間撲滅了盆中的火焰。不僅如此,火盆上還凝結起一層薄薄的銀色霜霧,微微冒著冷氣。   「快燒!」   查戈厲聲呵斥身邊的中年男子,拔出長劍像一頭髮瘋的野獸朝我撲來。   我輕閃過他的撲擊,猶如幽靈般飄至那名中年男子身後,在他頭頂輕輕一按,倏忽而退。   中年男子悶哼一聲,鼻孔中流淌出黑色的血液,軟到在地。   「你是個惡魔,修嵐!」查戈眼中流露出仇恨和驚恐交織的光芒,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我冷然道:「這一切都是拜你們所賜,查戈。」   可能知道今晚在劫難逃,他反而橫下心來稍稍鎮定了些,瞪視我道:「你究竟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淡淡道:「你不必知道這麼多,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就是——你完了,查戈,你的兄弟亞丁也是一樣。」   查戈全身一震,徹底喪失希望。他猛然大吼道:「我要殺了你,修嵐!」   他的長劍宛如疾風驟雨向我攻來,絲毫不顧自己的破綻和防守,完全是一種放手拚命的架勢。   可惜,他終究少了一隻手臂,實力已大不如從前。何況,即使他和從前一般無二,也遠遠不是我的對手。   我甚至沒有拔劍,身體如同游魚般穿梭在重重劍影中,任查戈如何氣急敗壞,高聲呼喝也不能傷我分毫。   奇怪的是,我心頭的殺意並不如預想的那麼濃烈,否則他現在已經橫屍於地了。   看著他絕望而悲哀的眼神,我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並沒有真的痛恨他——他只是做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該擋我的道!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存在可能繼續威脅到我,我或許會放過他。   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感覺?   為什麼我的殺意漸漸在消退?   我的心頭陡然一警,阻止自己繼續思考下去。眼睛裡閃過一絲冰冷的寒芒,低沉的道:「遊戲結束了,查戈。」   我的鐵拳破開已經散亂的劍勢,轟然擊在他的胸膛。   查戈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飛撞在石壁上,然後像一塊枯木般朝地跌倒。   他終於死了,這次絕對不能再活過來。   我輕輕出了口氣,向他的屍體默視兩眼。   我知道他死的一定不甘心,或許眼睛還睜開,但在這個人世間又有幾個人可以無怨無悔的離開?   他和其他人一樣,不過是犧牲在宮廷鬥爭中的可憐蟲。   在聖殿城、在映月峰,此刻同樣有無數的人在流血。   他們為什麼而爭鬥,為什麼而死亡?最終又能夠得到什麼?   我的嘴角邊浮起一縷冷笑。   天明時分,我率領200名聖殿騎士團的金甲衛士押送著十多名經審訊查出的重要叛黨分子和幾箱文書信件返回聖殿城。   天邊晨曦微露,一縷朝陽透過雲層播撒在城樓上。寬敞的街道寧靜肅殺,到處可見劍拔弩張的哨卡和巡邏兵。   空氣裡依稀可以聞到一股血腥味道,昨夜的帝都必然難以入眠。   在通往皇宮的御道上我遇見奧馬修公爵,他遠遠朝我致意道:「修嵐公爵!」   我一怔,這是奧馬修第一次主動和我打招呼。他是嘉修陛下的心腹重臣,連幾位皇子的帳也不賣,沒想到今天對我倒算和氣。   我縱馬來到他的身旁,問道:「公爵也是要去皇宮麼?」   「正是,」奧馬修公爵微笑道:「忙了一整晚,我正要向陛下去覆命。」   我心頭一動,不露聲色的問道:「昨晚一切順利麼?」   奧馬修公爵道:「樸施卡自盡了,他的死黨也全部被我拘捕,目前帝都完全在我控制之下,那些往日與亞丁殿下過往親密的重臣也都被軟禁。索蘭將軍帶人查抄了亞丁皇子的王府,溫裡特大人也格殺了挪維基公爵,映月峰方面的圍剿亦進入尾聲,應該說一切都頗為順利。」   他感激的看我一眼道:「這多虧公爵你孤身犯險,才查悉叛黨奸謀,否則焉有昨晚之功?」   「亞丁皇子現在如何了?」   奧馬修公爵苦笑道:「唯一被逃脫的就是他,居然在香舫中突破重圍入水而逸,現在不知藏在什麼地方?」   我心中微微一笑,亞丁皇子的漏網足以令帝國和聖殿頭疼不已,但是他們絕對想不到是我在暗中出手,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我們邊走邊談進了皇宮,得知嘉修陛下正在書房,於是相偕覲見。   嘉修陛下顯然一宿未眠,眼睛裡充盈血絲,可是精神依舊矍鑠。身旁金沙公爵與溫裡特伯爵也雙雙在座,聖殿高手普奧則侍立於嘉修陛下身後。   嘉修陛下默默聽完我和奧馬修公爵的匯報,問我道:「那些密室中的文書信件都有帶來麼,修嵐?」   「我已全部封存,命人送入宮中。陛下隨時可以打開閱覽。」   嘉修陛下冷笑一聲道:「你們知道麼,昨晚索蘭在亞丁的王府裡搜出了數名魔門妖孽。若不是他們妄圖頑抗暴露師門,誰能想到堂堂王府居然成為藏污納垢之地?」   普奧徐徐道:「根據目前情報看來,亞丁殿下應該就是山宗宗主,而他的修為甚至在我之上。」   金沙公爵震驚道:「那他豈不是已然達到魔師境界,難怪能夠反璞歸真,深藏不露。」   普奧點點頭道:「昨晚我和他互換一招,到現在胸口依舊有隱痛。」   奧馬修公爵歎道:「真不知道他是怎樣練就這身驚世駭俗的修為?」   嘉修陛下哼了聲,顯然想起了蒙托亞,漠然道:「這些問題暫不重要,關鍵是亞丁會逃去哪裡?」   溫裡特伯爵沉吟道:「最有可能的是兩個地方,一是南疆迪碧郡,那是挪維基的封地。雖然挪維基已經授首,但他的兒子和餘孽尚在。另一種可能是向東,去比亞雷爾與考蘭匯合,而考蘭很可能是山宗的護法之一。」   嘉修陛下道:「應該前一種可能大些,雖然我們已經封鎖帝都周圍的所有水路要道,但以亞丁的修為要抵達迪碧郡絕非難事。我已經命比鄰迪碧郡的各郡總督以及黑河、冉日兩個軍團全力備戰,只要迪碧郡稍有異動立刻予以絞殺。」   金沙公爵道:「陛下,近日臣不斷接到密報,比亞雷爾在群山之城雲集大軍,蠢蠢欲動,臣是否也當即日返程備戰?」   嘉修陛下冷笑道:「考蘭此舉必定是為了呼應亞丁的叛亂,如今事敗他自保尚且不及,怎麼敢再興兵進犯?今天下午我會召見馬蘇哈爾王國的特使齊武攝政王,請他陳兵比亞雷爾邊境,令考蘭首尾難顧。」   金沙公爵望了我一眼道:「不如就借這個時機舉兵平定比亞雷爾,為修嵐公爵復國雪恥?」   嘉修陛下看著我問道:「修嵐,你怎麼想?」   我淡淡道:「我要親手解決考蘭,希望陛下能夠給我這個機會。」   嘉修陛下輕輕蹙起眉頭道:「但是如果你不依靠蒙斯頓的大軍,單槍匹馬很難在短期內復國。不如我讓金沙公爵借你五萬精銳戰士和足夠的軍餉,助你平定比亞雷爾。」   我心中冷笑,嘉修陛下什麼時候變的如此熱心?如果不是因為考蘭勾結亞丁危及到蒙思頓從而觸怒於他,恐怕再過十年他也不會借我一兵一卒。   我回答道:「多謝陛下關懷,不過倘若依靠別國兵力收復故國,可能會引起比亞雷爾臣民反感。我想請陛下准許我在翟亞司郡招募兵馬,並請陛下暫借我五十萬帝國幣的軍餉,我以一年為期,歸還陛下60萬。」   嘉修陛下沉吟道:「在帝國境內招募兵馬麼,似乎數百年來尚未有過先例啊。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募兵的規模不可超過一萬人,以免引起宮廷眾臣的非議和恐慌。另外,我讓金沙公爵派遣專人協助你的行動,並提供所需一切幫助。」   他的話雖然說的動聽,但我不必多想就明白其中含義。   將招兵限額定在一萬上與其說是擔心宮廷中有人非議不如說是他惟恐我勢大生變,在帝國發動內亂。至於協助一說,換作監視或者更加貼切。不過他能夠應允我的要求已算不錯,畢竟很少有君主能容忍別國在自己境內招兵買馬。   但我當然不會感激他,說到底這麼做對他無一害卻有百利。如果我成功復國,幾乎不費蒙思頓一兵一卒便可消除考蘭這個心腹大患,而他又可以通過鏡月公主籠絡監視我。即使我失敗,比亞雷爾勢必元氣大傷,屆時金沙公爵提兵東進,幾可勢如破竹。   金沙公爵關切的道:「修嵐公爵,你考慮清楚了麼,真的不需要蒙思頓借兵助你復國?要知道比亞雷爾雖然不是大國,但舉國軍馬也不下十萬,你千萬不可輕敵。」   我淡然道:「公爵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嘉修陛下欣然道:「我相信你沒問題,修嵐。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我打算和金沙公爵一同返回東疆,應該就是在陛下慶典結束後幾天內。」   奧馬修公爵驚訝道:「這麼快?」   溫裡特伯爵則是眉頭一皺道:「倘若修嵐公爵離去,聖殿騎士團副團長豈不又要空缺?」   奧馬修公爵道:「這倒不用擔心,到時候聖殿自會舉薦補缺之人。」   嘉修陛下道:「出缺之事我另有主張,這裡不再議論。修嵐,我會繼續保留你的公爵之位,那座疊翠苑永為你的私產以彰顯此次平亂之功。至於500名銀甲衛士也全部贈送予你,他們的軍餉由國庫承擔。」   「謝陛下!」   我和他互相對視一眼,似乎都瞭解到對方心中的想法,各自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嘉修陛下是不會輕易將辛苦從聖殿奪來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空缺拱手奉還,在這個位置上他會安插自己的心腹,甚至我已猜到是誰。而我在就任第一天起便注定是過渡人物。   至於保留公爵爵位等等,一方面是籠絡我的手段,另一方面何嘗不是為日後留下伏筆?   這個睿智的老者就如同精明的商人,是絕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但我何嘗不是?   傍晚時分我離開皇宮,天開始下起小雨。   此刻聖殿城已經漸漸恢復往日寧靜,嘉修陛下對於亞丁皇子的餘黨並未大動干戈,只是抓捕了少數已查出的中堅份子。在亞丁事敗的情況下,剩下的人已經很難興風作浪,發動謀亂。   映月峰的捷報在中午就傳到皇宮,現在僅有的隱患就是不知所蹤的亞丁皇子和雄踞南疆的十萬大軍。但對於帝國來說這些也遠遠動搖不了根本。   我剛回到疊翠苑就被眾人團團圍住,七嘴八舌打聽昨晚平叛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直到現在還有許多事情如同雲裡霧裡。   我簡略的回答幾句,走進小客廳坐下道:「希函雅,你和翡雅去廚房照應,教教翡雅怎麼烹飪比亞雷爾的家鄉菜餚,很快我們就要回去了。」   希函雅先是一怔,既而欣喜道:「主人,我們要準備復國了麼?」   我點點頭道:「很快我們就會重返比亞雷爾,不過你最好先教會翡雅怎麼做幾道家鄉菜。」   「是,主人!」希函雅冰雪聰明,知道我是藉機避開翡雅,於是拉著翡雅的小手道:「翡雅,快跟我到廚房來。」   翡雅不明所以卻也不敢違抗我的意思,噘嘴道:「要去比亞雷爾還要學燒菜?」   兩人美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尤里魯立刻興奮的道:「主人,我們要殺回去為先王復仇了麼?」   我頷首道:「羅伊,將費冰他們全部叫來,我有事宣佈。」   不一刻,人紛紛聚齊,連亞德也被喚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難以抑制的興奮神情,雖然在蒙思頓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但這些人全沒有忘記故國的山河和與考蘭的仇恨。   我緩緩道:「慶典結束後我們便啟程離開帝都,嘉修陛下已經准許我在東疆招納一萬軍馬,並借我五十萬帝國幣的軍餉。」   羅伊愕然道:「不是借兵復國麼?」   我冷冷瞪他一眼,道:「借兵復國與做亡國之君有什麼區別?你如果再不長進,就乾脆留下享受帝國榮華算了。」   羅伊嚇的跪倒道:「主人息怒,我羅伊願追隨主人赴湯蹈火,請主人千萬不要趕我走。」   我哼了一聲,阿蘭佐扶起羅伊道:「羅伊之言固然不可取,可是僅憑一萬招募的士卒恐怕很難敲開群山之城的天險。」   亞德忽然道:「群山之城也未必是天險,我就知道一條密道可以神鬼不覺的偷入城內。」   安鷺笛詫異道:「怎麼可能,若是這樣群山之城豈不早被攻破了?」   亞德傲然一笑道:「如果從地上尋覓自然勞而無功,可是地下呢?」   羅伊咕噥道:「我們又不是幽靈族。」   我心頭一動道:「你是說下水道?」   每座大型城市地下都密佈著密密麻麻的供水和落水的管道,宛如人體的血管般構成城市生命線。但這些管道都被污水浸泡,常人根本難以入內,否則誰都不會疏忽這致命弱點。   亞德點頭道:「正是,殿下。有一條下水道從若沂特山中直通群山之城的舊總督府,也就是現在的比雷特監獄,由於長久廢棄裡面早就沒有污水,只是味道難聞點而已,我便是通過這條密道離開了比亞雷爾。」   阿蘭佐「啊」了聲,眼睛一亮道:「不錯,我怎麼沒有想到還有這條密道?」   安鷺笛道:「這條下水道隨著五十多年前總督府的搬遷已經廢棄,當時因為改建成為監獄所以並未對下水道進行處理。可能,就是那個時候遺留下來的。」   尤里魯欣喜的一拍大腿道:「太好了,有了這條密道足以抵得上五萬雄師!」   「可我們現在卻只是單槍匹馬,即便招募到一萬人也需經過訓練菜才能上陣,急切間又哪裡找的到那麼多人呢?」   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不要緊,至少五千人馬我可以不花一枚金幣便放入囊中,剩下的我也另有辦法。」   眾人愕然望著我,不知道這次我又在打誰的主意? ∼第十章幕後交易∼     品嚐過翡雅親手烹飪的「比亞雷爾家鄉菜」,眾人在她充滿期待的目光威逼下紛紛誇讚幾句,又閒聊片刻便各自散去。   每個人都在憧憬著不再遙遠的復國之夢,儘管現在看來道路依舊艱辛,可是所有人都信心十足。經歷這些日子,他們對我的信任已逐步建立,終於意識到我已不再是失去記憶以前的那個修嵐。   而對於我,這是遲早必須邁出的一步。否則任憑我在帝國無限風光也終究是無根之萍,不能立足。   我走到臥室門口,心頭警兆乍現。   裡面有人!   我甚至感覺到對方並未刻意隱匿蹤跡,而且身上不帶絲毫的殺機。   這樣的訪客會是誰?   身後的三女見我停在門前微微覺得奇怪,翡雅問道:「你怎麼了,修嵐?」   我哼了聲道:「臥室裡有客人正等著我。」   安鷺笛臉色一緊,低聲道:「主人,是否要叫尤里魯他們?」   我搖搖頭,推開門。藉著屋中燭台的光芒,我看見在臨窗的椅子裡赫然坐著安姬思。   她一身雪白的衣裳,飄逸而詭秘,淡淡道:「對不起,我不告而入了,修嵐公爵。」   翡雅杏眼圓睜,上下打量坐在窗旁的絕美女子,喝問道:「你是誰,怎麼可以隨意闖入公爵府,還坐在修嵐的臥室裡?」   安姬思從容道:「這位是翡雅小姐麼,果然明艷動人,不愧紅石之花的美譽。我是修嵐公爵的朋友,能否請三位小姐借一點時間給我,讓我和修嵐公爵私下談幾句?」   翡雅自然是一百個不情願,基於女人天生的敏感和妒忌她更是不想讓這個在容貌上連自己也自愧不如的陌生女子單獨與我在一起。好在她終究明白誰是這裡的真正主人,只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我。   安姬思突然出現在這裡令我也感到詫異,我當然不會以為她是動了寂寞之心,相反應該是有極為重要甚至棘手的問題發生,才不得不冒險連夜來見。   於是我輕撫翡雅的肩頭,低聲道:「你們先回自己的臥室。」   翡雅滿臉失望,忿忿瞪了安姬思一眼卻不敢亂發脾氣。   安鷺笛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主人小心,這個女子修為極高。」   我走進臥室,希菡雅輕輕將門合上。   我在安姬思對面的椅子裡坐下,淡淡道:「說吧,出了什麼問題?」   安姬思眼中閃過一抹欣賞之色,輕輕道:「嘉修陛下下令準備秘密處死昨晚醉月舫上的所有女姬,嘉奈莉和天宗其他的六名弟子也在其中。」   我「哦」了一聲,並沒有太多驚訝。以嘉修陛下的行事手段,殺人滅口不足為奇。雖然如今亞丁皇子叛亂的事情已經滿城風雨,但皇室終究需要維持最後一塊遮羞布般的尊嚴,那些親眼目睹父子相殘的局外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安姬思徐徐道:「其他人死了我並不覺得可惜,但嘉奈莉和婉憐杉卻是本宗辛苦培育的兩大聖女,不比尋常。」   「如果是嘉修陛下的命令,你認為我能夠使他改變主意麼?」   安姬思搖頭道:「現在這些人全部落在索蘭將軍的手中,我希望公爵能夠想方設法說服索蘭網開一面,悄悄釋放嘉奈莉和婉憐杉。我有辦法令她們改頭換面以另一種身份出現,絕不會讓公爵為難。」   「你不怕她們為了活命已經供出天宗?」   「不會,嘉奈莉和婉憐杉對本宗的忠誠絕無問題,另外四人所知有限,即使想背叛本宗也無關緊要。」   我徐徐道:「索蘭和我毫無交情可言,你覺得他肯聽我的話而違背嘉修陛下的旨意麼?」   安姬思冷哼一聲,道:「索蘭根本就是馬斯廷殿下的人,這件事情千真萬確,即使嘉修陛下也蒙在鼓裡。只要公爵請動馬斯廷殿下出面,索蘭不敢不放人。」   我心頭一震,沒有料到索蘭居然也是馬斯廷的心腹,看來馬斯廷皇子的勢力比我想像的要深遠許多。雖然亞丁已經倒台,可歐特與他依舊有的一爭。   我搖頭道:「你錯了,如今馬斯廷皇子也未必會買我的帳。」   安姬思道:「只要你一天是聖殿騎士團副團長,馬斯廷就一天不會放棄對你的籠絡,何況這次平叛你又有殊勳?暗中釋放兩個女姬對他來說不過是小事,他應該不會拒絕。」   我冷笑道:「可是就在今天上午我剛決定卸去聖殿騎士團副團長,準備募兵復國。對於馬斯廷皇子來說暫時我已沒有太大價值。」   安姬思神色微動道:「公爵準備復國雪恨了麼?」   「不錯,這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安姬思微笑道:「應該是刻不容緩的最後時機吧?」   我雙目如電,籠罩住她。她卻悠然道:「修嵐公爵,從我們見面一刻起我就明白你的志向絕對不止於區區比亞雷爾,蒙思頓甚至夕蘭大陸才是你日夜嚮往的舞台。如果不是這樣,我便不屑與你合作了。如今亞丁皇子事敗,帝國只剩下馬斯廷與歐特兩個皇子爭權,而歐特得到聖殿支持又是正統顯然勝算更大。你繼續留在帝都已沒有太大價值,若等到塵埃落定時就更成為無關緊要之人。因此,你才會突然決定興兵復國,建立自己的根基,對麼?」   我冷冷看著她,緩緩道:「我說過,任何人對待像你這樣的女人都必須小心,但是你也要注意不要鋒芒太露了。聰明過頭的人就是自作聰明的傻瓜,我不希望你最後成為那樣的人。」   安姬思毫不畏懼的望著我道:「在公爵面前無論我表現的如何聰穎也不要緊,因為更加聰明的人是你,不是麼?不過,倘若公爵準備復國,在人力物力方面我可以提供最大的支持。我說過,天宗潛藏的實力足以令所有人側目。」   「人力?」我曬然說:「難道你打算為我組織一支暗黑魔法軍團?」   安姬思淡然自若的道:「若公爵有這種想法,以天宗實力也並非難事。不過,這麼一來公爵勢必成為聖殿的眼中釘,與復國大計並無益處。事實上,本宗在比亞雷爾的軍政兩界也有不少弟子和影響力,應可助公爵一臂之力。」   她微微冷笑道:「這也是形勢所迫,在蒙思頓聖殿和山宗的傾軋之下,幾乎沒有本宗的容身之地,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將本宗勢力滲透到周邊小國。經過多年苦心經營,總算取得不錯的效果。如果公爵需要,本宗將全力配合,協助公爵收復故國。」   我心頭一喜,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穫。不過我的表情仍然冰冷,緩緩道:「你這算是我救出天宗兩名聖女的交換條件麼?」   「無論公爵是否救出嘉奈莉她們,我都會將比亞雷爾本宗弟子的名單奉上,當然我也相信公爵不會令我失望。」   我哼了聲道:「我會去找索蘭讓他放人,但是嘉奈莉卻不能還你。我要把她留在身邊,這樣今後我們的合作會方便許多。」   安姬思一怔,默然片刻大方的說道:「既然公爵真心喜歡嘉奈莉,我怎會從中作梗?   我們就這麼說定好了。」   透過嘉奈莉,我可以進一步滲透影響天宗,而安姬思也樂於在我身旁安放一個忠心的耳目。   我取出一卷絹紙遞到安姬思面前道:「在你將名單送給我之前,我先給你另一份名單。」   安姬思接過卻未打開,問道:「這是什麼名單?」   「黑旗團重要頭目的資料和聯絡方式,是我從查戈屍體裡搜到的。」我回答道:「無論你用什麼辦法,或引誘或挾持,二十天後我要在紅石城看到名單上的這些人。」   安姬思立刻醒悟,淺淺一笑道:「原來公爵是想收服黑旗團的餘黨?」   我輕輕點頭,卻沒有告訴她在我身上還有從查戈身上搜到的另一份東西——黑旗團遍佈各地的地下錢莊和寶庫,這些贓款合在一起足以供養萬人大軍數年。   「這沒問題,」安姬思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不再耽誤公爵寶貴時光了。不過營救嘉奈莉她們的事情務必請公爵抓緊,索蘭可能隨時處死她們。」   「明天晚上你就準備接人吧,」我胸有成竹的回答道:「不過在我離開帝都前你必須將改頭換面的嘉奈莉送回我身邊。」   在安姬思告辭後,我也悄然離開疊翠苑。   索蘭的府邸距離疊翠苑不遠,我悠然步行不過片刻便到。   經過門前鐵甲衛士的通稟,我順利見到了索蘭。他對我的突然到來顯然十分驚訝,但神情仍舊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請我在小客廳坐下後,索蘭漠然道:「修嵐公爵深夜光臨,不知索蘭有何處可以效勞?」   我不動聲色的道:「聽說昨晚醉月舫上的女姬都被囚禁,由你看管?」   我生硬的語氣引起了他的不快,他亦冷冰冰的回答說:「不錯,那是陛下的口喻,莫非公爵你想——」   我打斷他的話道:「我什麼都不想,只要你交兩個人給我。」   「對不起,公爵。」索蘭毫不猶豫的說道:「我辦不到。」   我沒半點意外,自在皇宮第二次見到索蘭起我對他就有一種莫名的戒備和憎恨,而且感覺到他對我也隱藏著敵意。雖然說不出理由,但如果有機會我會絲毫不手軟的解決他。   「你辦的到,這對你是小事一樁。」我冷冷道:「只不過是你是否願意的問題。」   索蘭哼道:「這些人都是陛下下令要處決的要犯,公爵怎麼會如此熱心,除非是——」   他故意停頓,我自然明白後半句的意思,也報以冷哼道:「她們是我的女人,你盡可以和陛下這麼說。」   索蘭一怔,沒料到我這麼直露。   「這倒不會,我不是搬弄是非的人。」索蘭道:「但陛下的口喻我怎能違背,何況釋放了她們,日後再出現於大庭廣眾之下我又如何交代?」   「從她們被釋放的那刻開始,她們就只當已被處死,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點你似乎不用擔心,萬一出現紕漏我也難逃其咎。」我鎮定自若的道:「關鍵在於你是否願意放人?」   「我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放人?」   我心中冷笑,魚兒終於上鉤了。自從得知他居然是馬斯廷皇子的人後,我心中就有了把握。像他這樣側身貳主的人絕對逃脫不了利益的枷鎖。   恰好,我手裡有一張合適的底牌。   「你知道,我已準備興兵復國,聖殿騎士團副團長自然不能再兼任。」   索蘭目光閃動,故意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道:「你的是與我何關?」   我的心中泛起一線殺機,表面卻神色如常的道:「這就是說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位置又出現空缺。嘉修陛下的心中並不希望由聖殿舉薦的人出任,可是他又沒有理由說服聖殿放棄,這些內情你都明白麼?」   索蘭沒有說話,露出思索之色。   「我從區利南手中奪過副團長之位已經開了先例,聖殿絕對不會容許再有第二次,除非——」   「除非什麼?」   我冷笑一下,沉聲道:「我以前任副團長的身份向陛下舉薦繼任者,令聖殿所有的矛頭都指向我。」   「你認為能成功嗎?」   我從容回答道:「不要忘記,如今帝國之主還是陛下,而他的心意你作為心腹不會說不知道吧?」   他沉吟半晌,終於道:「可這麼做會令你徹底得罪聖殿,只是為了換取兩個女人的性命麼?以公爵的行事風格,似乎不太像啊?」   我冷笑道:「殺死區利南我已徹底得罪聖殿,何妨再多這一回?何況,我也不喜歡副團長的位子又重新落入聖殿和歐特皇子的手裡。」   索蘭的眼神中出現一道懾人的寒光,徐徐道:「好吧,你什麼時候要人?」   「明晚。」   「這麼快?」他一怔道。   「放心,」我冷冷道:「明晚這個時候,你已是欽定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繼任者了。」   「那你不怕我變卦?」   我的眼中迸射出比他更加凌厲冰冷的寒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勸你連這樣的念頭都不要有,否則我們兩個人都會很麻煩。」   他哼了一聲道:「把那兩個女人的名字給我,明晚我會派人通知你接人的地點。」   我微微一笑,起身在他耳邊輕輕道:「替我向馬斯廷皇子問好,就說我很感謝他介紹嘉奈莉給我認識,而另一個我要救的女姬名叫婉憐杉,索蘭將軍應該也有所聽聞。」   索蘭全身一震,散發出森寒的殺氣。   我若無其事的道:「慶典結束後,我就要返回比亞雷爾。希望索蘭將軍日後能夠飛黃騰達,不辜負今晚的交易。」   他的臉色微微一鬆,顯然明白了我話中的含義,同時也醒悟到以他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殺我滅口。於是也起身換做一副微笑的臉龐道:「那麼就預祝公爵復國成功,重登比亞雷爾之王的寶座了。」   我報以一縷高深莫測的微笑,走出客廳。   翌日上午,我再次入宮覲見嘉修陛下。   他一見我的面便道:「修嵐,昨天齊武親王已經答應回國後即刻調動大軍陳兵比亞雷爾邊境,這樣應該替你減輕不少壓力。不過根據情報,在群山之城考蘭已雲集了六萬精銳,短期內為防止我出兵報復定然不會撤走,對於你的復國大計是個不小的影響。」   我淡然一笑道:「可是很快考蘭就會得知我準備獨力復國的消息,而北方邊境也會令他分心。我估計入冬以後他以為我不會冒著天寒地凍發動攻勢,會將部分駐軍撤走,同時防範來自北方的威脅。到時候,我的機會就來了。」   嘉修陛下微笑頷首道:「修嵐,你擁有成為王者的一切條件和潛能,比亞雷爾遲早都是你的了。不過,我卻要惋惜失去了一個幹練的聖殿騎士團副團長,還要賠上我最鍾愛的孫女。」   我搖頭道:「你不會失去什麼,只會得到更多。不是麼,陛下?」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也只有嘉修陛下聽的懂。他凝視著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終於歎息道:「你為什麼不是我的兒子?」   我淡淡答道:「但我是你的外孫,陛下。」   嘉修陛下哈哈一笑道:「沒錯,天幸我還有你這樣的一個外孫,才覺得人生依然有許多樂趣。」   「陛下是否已經有了聖殿騎士團副團長的人選?」我轉換話題道。   嘉修陛下微笑道:「你怎麼會問這個,那本該是聖殿操心的事。」   我冷靜的道:「但聖殿舉薦的人未必是陛下心目中想要的人,我希望在離開帝都前為陛下再做最後一件事情,就算感謝陛下這些日子對我的關照。」   「哦?」   我繼續說道:「按照慣例,每任聖殿騎士團的正副團長卸任時都會向陛下舉薦繼任者,這是聖殿把持聖殿騎士團的重要手段。那麼我是否也可以向陛下舉薦一人呢?」   嘉修陛下神色不動,徐徐問道:「你想舉薦什麼人?」   我一字一頓的回答道:「索蘭!」   他看著我,忽然笑了起來。   我的嘴角邊也浮現起一縷微笑,與他達成了又一默契。 ∼第十一章星夜暗殺∼     從皇宮中出來,正遇上一支上百人的豪華車隊入宮。   我策馬緩緩從車隊旁走過,那些金甲衛士紛紛默默朝我致意。   驀然,我心有所覺,抬眼望向車隊中。   一輛馬車車窗上的輕紗悄悄掀起,露出一張絕世嫵媚的容顏。   直覺告訴我,這張臉主人的年齡足以做祖母了,可是眼前的她卻依舊那麼光艷照人,明媚奪目。   她的眼睛亦含著一縷誘人的笑意默默注視著我,黑色的眼眸裡好像蘊藏著無限的幽怨與寂寞,突然間又讓人覺得是那樣的動人,充滿誘惑的魔力。   她的肌膚細膩潔白,宛如初生嬰兒,絲毫沒有風霜遺留下的痕跡。烏黑的長髮寫意的披散在肩頭,只用一根普通的烏木釵隨意挽起,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也許她不及鏡月公主的高貴典雅,也沒有安姬思的冷艷朦朧,但卻擁有一種無與倫比的特異氣質。彷彿是神將天真與滄桑、嫵媚與幽雅、放蕩與矜持、純潔與妖嬈這些完全對立的東西全部賜予在她的身上,偏偏又讓人感到是如此的和諧與自然。   當她的目光猶如湖波般輕輕從我身上掃過,我的心頭居然感覺一陣莫名的迷惘,好像完全沉浸在她的眼神裡,恨不得化身一縷輕煙進入她的眼中,進入她的世界。   幸好我迅速警覺,眼中寒光暴漲,心神一清。   她好像對此一無所知,徐徐放下窗簾,再次把自己隔絕在馬車裡。   我頓感輕鬆,心中卻不知道是解脫還是失望?   這個女人是誰,竟然擁有如此顛倒眾生的魅力?   我停馬佇立,直等車隊全部入宮。然後才招手叫過守衛宮門的一名聖殿騎士團統領問道:「剛才是誰的車隊?」   那名統領恭敬的回答道:「是安吉羚娜皇妃,修嵐公爵。」   安吉羚娜皇妃?   我忽然想起金沙公爵曾經跟我說起過,馬斯廷皇子的母親不就是安吉羚娜皇妃麼?   原來是她。   不知道為什麼,我已能肯定剛才看見的女子就是皇妃本人。   身後的尤里魯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悵悵出了一口氣若有所失的道:「這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恐怕夕蘭大陸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那統領和身旁的幾名聖殿騎士深有同感的點點頭,一起望向車隊消失的地方。   我冷冷一哼道:「走吧,尤里魯。」   尤里魯「啊」了一聲,臉上露出羞愧之色道:「是,主人!」   回到疊翠苑,金沙公爵和德博已在小客廳裡等候多時。   德博一見我便嚷嚷道:「修嵐公爵,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大家都等著你商量事情呢。」   我在金沙公爵身旁坐下,希菡雅為我奉上一杯熱茶和一個甜蜜的微笑。   「什麼事情?」   德博道:「你要招兵買馬,總該有個軍營收容這些人吧?」   我望向金沙公爵道:「莫非公爵已經有現成的軍營可以供我使用?」   金沙公爵微笑道:「正是,在若沂特山西面有一個名叫『銀盔谷』的地方,距離群山之城不過六十里。那裡早年曾經設過一處兵營,足以容納上萬人。後來因為與比亞雷爾聯姻,兩國關係趨於親密,故此將駐軍撤回。但那座軍營卻始終保持下來,目前還有500人的騎兵留守,故此房屋設備都維護完好,隨時可以啟用。」   亞德目中閃過一絲興奮,語氣卻十分低沉平靜的道:「公爵所說的銀盔谷兵營我早有耳聞,它四周環山被靠湖泊,是一個絕佳所在。而且從銀盔谷出兵,只要半天就可以兵臨比雷特城,地理位置實在是得天獨厚。」   金沙公爵得意的笑道:「我推薦的地方不錯吧?也就是修嵐公爵,換了別人我才不肯把這塊風水寶地借出來。」   我在心中盤算了一下,點頭道:「那麼我的兵營就設在銀盔谷吧,明天便讓阿蘭佐、費冰和安鷺笛三人帶200銀甲衛士去接收。」   金沙公爵爽快的道:「行,稍後我就寫一封手諭給阿蘭佐大人,再派遣一個偏將陪同。」   德博道:「修嵐公爵,雖然說兵營是有了,可是你的士兵準備從什麼地方招募?要知道帝國很少有人願意背井離鄉到異國去賣命,除非你願意提高薪餉招募傭兵,可50萬帝國幣似乎又嫌少了點。」   「這就是我想找公爵的事情,」我回答道:「我根本不打算從民間招兵。姑且不說是否能夠招募到一萬人,單單這些新兵的訓練就費時費力,我沒功夫慢慢培養他們。所以我準備從公爵的牢獄中挑選三五千人,最好都是山賊盜匪出身的亡命之徒,我自有辦法將他們訓練成師。」   眾人都聽的一呆,金沙公爵苦笑道:「我真服了你,修嵐公爵。居然想到招募盜匪,這些人固然個個身手矯健而且大多性情凶悍,可是你真能將他們訓練成令行禁止的雄師麼?」   德博也猶疑道:「再說我們的監獄裡一下子也找不到這麼多合適的囚犯?」   金沙公爵一擺手道:「牢裡雖然沒有,但是礦場裡卻有成千上萬這樣的人。他們大多是窮凶極惡的死囚,每日幹著最危險粗重的活,從中挑選三五千人應該不成問題。但這些人多為桀驁不遜之徒,你真有把握應付他們?」   我淡然道:「我既然這麼說自然就有這個信心。公爵不必擔心這麼做會吃虧,我同樣以一年為期歸還你同等數量的苦役甚至更多。」   金沙公爵笑道:「我和你早就是一家人,何必說這種見外的話。既然你有把握,待返回東疆後便讓人帶你到各處礦場挑選,只要看中儘管帶走。」   我微微一笑道:「我們一言為定。」   金沙公爵點點頭,苦笑道:「若我想翻悔,我的寶貝女兒也饒不了我。」   德博道:「可是即便如此你還有五千人左右的缺口怎麼解決?」   對於他們我不再隱瞞也沒有必要隱瞞,因為遲早金沙公爵都會知道,於是我坦然道:「我會收編黑旗團的餘部,應該有五六千人的規模。」   「什麼,黑旗團?」羅伊瞪大眼睛驚訝的叫道:「他們可是查戈的人,主人殺死了查戈,他們還肯歸順主人麼?」   亞德卻眼睛一亮道:「不錯,黑旗團!正因為查戈死了,他們群龍無首又在帝國的嚴厲剿殺之下,日子越來越難過。如果主人施以雷霆手段再誘之以名利,這些人素來自私,只重利益,反而比常人更容易收服。不過下手一定要快,若讓帝國的其他勢力搶到先手就不妙了。」   我有意無意掃了亞德一眼,他的確是一個人材也是我的部下中最能夠揣摩瞭解我心思的一個。不過他和阿蘭佐等人最大的不同就在於他擁有野心,只會忠誠於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某一個人。   金沙公爵也點頭道:「黑旗團,我怎麼沒有想到?不過如今他們已化整為零,潛伏不出,你怎麼找到他們?」   我當然不會說出在查戈身上的收穫,只淡淡道:「我有辦法。」   眾人與我相處多日,對我的脾氣也有瞭解,當下不再追問。我們又商量了一些細節,包括金沙公爵安插在比亞雷爾的內應名單也由德博提供給我。直到晚飯後,金沙公爵才告辭離去,德博卻留了下來。   這時衛士來報,一個自稱是索蘭將軍部下的男子在門外求見,自然是送信的人到了。   待安姬思派遣的心腹將嘉奈莉和婉憐杉秘密接走已是深夜,德博早就不見蹤影,多半又偷偷溜出去尋花問柳。   希菡雅和翡雅也已睡了,我知道她們是故意將今晚留給安鷺笛。   對此我不以為意,反正兩女臥室的門始終朝我敞開,只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採擷。   安鷺笛關上臥室的門,站在我面前將雙手負在背後,驕傲的挺起豐滿的胸脯膩聲道:「主人,您覺得我美麼?」   我坐在椅子裡藉著燭光漫不經心的打量一眼,視線立刻被吸引。   她的雙手輕輕解開藕荷色的長裙,華麗的衣裳徐徐從肩頭滑落,露出玉致盈盈的肌膚和半裸的酥胸。   長裙無聲無息的褪落到她的腳下,顯露出她修長健美的身材和成熟狂野的誘惑力。   我微微蹙起眉頭,沈聲問道:「安鷺笛,你想幹什麼?」   她熱情而甜蜜的一笑,低聲道:「從明天起我就要和主人分離很長一段日子,所以今晚我一定要把自己最美好的都奉獻給您,要讓您能夠記得安鷺笛,哪怕只是每天的一小會兒,我都可以滿足了。」   我哼了一聲道:「傻瓜,不過是一個月左右的工夫,怎麼弄的象生離死別?」   安鷺笛的目中射出無法掩飾的情慾和對我的依戀,輕輕道:「主人,您可否知道自從我成為了您的女人,就再也無法忍受和您分離的感覺?哪怕是一天?」   如果是其他人聽了如此熱烈直露的情話或許會馬上改變主意,心軟的留下安鷺笛。但我卻絲毫沒有起這樣的念頭,雖然我同樣感受到她出於由衷的對我的癡戀,可是我決不會因此動搖。   粉紅色的褻衣悄然滑落,安鷺笛誘人的胴體毫無遮攔的展現在燭光中,在燈影的搖曳裡傲然挺立,美麗的大眼中射出幾乎可以融化寒冰的情焰。   我的慾望油然升騰,目光不放過她每一寸的肌膚。她嚶嚀一聲投入我的懷抱,溫熱的小嘴在我耳邊輕輕道:「佔有我吧,主人,讓我帶著今晚最美好的回憶離開您,今後每個分離的日子它將是我除了盼望重縫以外的最大籍慰。」   我的心頭陡然一熱,低頭痛吻在她飢渴的櫻唇上。   漫漫長夜在我們的纏綿糾合裡無聲息的消融,彷彿只剩下我與她的天地。   安鷺笛的呼吸漸漸急促,不斷發出蕩人魂魄的呻吟,玉膚滲透著興奮的潮紅。   我一次次將她推向人類快樂的顛峰,卻並不急於佔有,終於令她徹底陷入瘋狂狀態。這個時候她已經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慾,即使天要淪陷也全然不會顧及。   「主人,快擁有我吧──」   在安鷺笛近乎哭泣的哀求裡我不再遲疑,挺身與她合而為一。   她興奮的呻吟,不顧一切的在我體下迎合,將我的慾火引向沸點。   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奇異的景象:一面是由於情慾的燃燒而變得熱烈,而另一面我的思緒越來越冷靜,漸漸進入一種渾然忘我的境界。   覺醒的暗黑能量在慾望的刺激引導下洶湧澎湃,在體內潮水般的奔流直至向身體四周的空間蔓延,貪婪吸納著游離在外的能量。   我的靈覺也擴展開來,沿著床向周圍徐徐延伸。   「啊──」   安鷺笛聲嘶力竭的喊叫起來,雙手死死抓住我飢渴的吸納著她渴望的甘霖。   我的腦中轟然一聲,攀上了濃烈的頂峰。靈覺伴隨著體內的暗黑能量急劇四溢,透過牆,透過窗,飛向屋外廣闊燦爛的星空。   夜,黑暗的夜。   我心自由的飛翔著,睥睨夜空下浩瀚的城市與紅塵。   驀然,我的心頭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像被針刺了一般極不舒服。   殺意,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凌烈殺意!   但不是我的。   我的心頭頓時警覺,驅動靈覺暗暗搜尋這潛伏的危險。   我已能斷定,敵人就在附近,如果不是我處於顛峰的靈覺早一步覺察到異樣,後果不堪設想。   除了當日鏡月公主街心襲擊能夠躲避過我的靈覺外,還沒有發生過今晚這樣的事情。而且當時的鏡月公主根本沒有殺意,而今晚的敵人蘊藏著格外強烈的殺機!   這樣的敵人,會是誰?   我的念頭和疑問剛起,背後的窗戶寂靜無聲的碎裂,一道黑色的身影宛如輕煙飄入,剎那間屋子裡的溫度降至冰點!   燭光盡滅,黑暗降臨。   倘若換在別人身上,此刻出擊無疑是最佳的時機,可惜對於我來說情慾的最高潮也等若是暗黑能量攀升到顛峰的時刻!   安鷺笛在我的身下緊閉雙目,無力而滿足的嬌喘低吟,尚不知道危險的來臨。   我的腦海中清楚的映射出背後的情景:那道黑色的身影轉瞬已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透過靈覺觀察到他充滿殺機的眼睛和無比冷酷鎮靜的面龐。   一張陌生而邪異的面容!   他是誰,為什麼要暗殺我?   我已沒有時間考慮這些。   但我已清楚的感受到他駭人的殺氣,足以撕裂岑寂的殺氣!   雖然我沒有回頭,但憑借靈覺已可清晰「目睹」他的出手。   石破天驚,偏偏又詭異飄渺無跡可尋。   明明是暗殺,但又給人以霸道凌厲,不可一世的風姿。   周圍的空氣好像被他散發出的冰冷殺氣凝固,完全聽不到氣流裂空的聲音。   空間在轉眼間收縮,時間卻在奇妙的停滯。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清楚的感覺,好像他的人已和天地溶為一體,每一個細微的姿勢都超越出人類極限的禁錮,暗中蘊合著天理。   如果是其他人,也許此時已經頂禮膜拜在他魔神般的腳下。   ──他已達到魔師的境界,甚至是聖殿的長老也未必能夠匹敵。   然而我沒的選擇,也不需要選擇。   即使面臨的是可能比我更加強大的敵人,我腦海中唯一的信念仍然是戰鬥!   人,不可能只在弱小者的身上尋找樂趣,而面對強敵與未知的結果這樣的過程或許更加醉人。   幾乎在間不容髮中,我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翻轉身形,雙拳轟出撞擊在他劈來的右掌邊緣。   「啵!」   一股森寒的氣流破體而入,令我頃刻間全身如墜冰窟,我不由自主的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胸口也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雖然已經有所察覺,但他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得超越肉體的極限,而修為的強橫也遠遠出乎我的意料。我畢竟是在倉促中出手,無形中又吃了一點暗虧──對於高手而言,任何細微的差錯都可能釀成滅頂之災。   但是他的滋味應該也不好受,由於是偷襲故此未能全力出擊,再加上根本料想不到我竟然在千鈞一髮中封架住他的攻擊,他修長詭異的身影猶如棉絮般凌空倒飛出去。   「喀啦──」   大床經受不住巨大的壓力轟然坍塌,安鷺笛這時才發出第一聲驚呼。   想來這樣的動靜也勢必會驚醒熟睡中的阿蘭佐等人。   我的背脊沾地即起,可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再次出現:刺客的身軀竟然在半空中滑過一道圓弧,凌空飛回。   他的眼睛裡迸射出邪異冷酷的光芒,好像主宰黑暗的魔神,長髮飛舞中又是一拳打出。似乎沒有絲毫的花巧,但我至少可以看出這一拳中蘊藏著上百種的後招變化,只要半點不慎我便無法看見明天的日出。   我體內的暗黑能量還來不及消化剛才的一波攻勢,半邊身體幾乎麻木,但我沒有一點恐懼和驚慌,強行壓制著內傷迅速聚集強大的能量與鬥志。我的心在這刻變的沈靜無比,靈覺緊緊鎖定他快得肉眼不能看清的身影和出拳的軌跡。   「啵、啵、啵──」   急促輕微的氣流撞擊聲連綿不絕的響起,電光石火中我和他不知交換了多少次攻守。我的眼睛失去作用,在常人無法想像的速度和頻率中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敏銳的靈覺。   根本沒有時間去思索,所有的攻防都出於各自的本能。在空前強大的敵人激發下,我終於發揮出自己的潛能。   可是擔心的事情終究發生──我的身體漸漸感受到一種詭異的寒冷和莫名痛楚,先前的內傷在激烈的爭鬥中迅速發作,像洪水一樣吞噬我的肉體和意識。   我的神志逐漸開始模糊,彷彿載浮載沉於大海之上不能自已,在這個最要命的時候。   而這一切從發動襲擊到眼下不過一瞬。 ∼第十二章深情一瞥∼     「蓬!」   我的防線終於出現破綻,雖然只有連眼睛都不能看清的細微縫隙,幾乎是白駒過隙,但在像他這樣的絕頂高手面前已經足夠。   他的右掌掌尖穿越過重重封鎖,準確無誤的插入我的腰間。   一道沛然莫御的狂勁席捲而來,我的身體象草絮般激飛。   「轟──」   我重重撞在牆壁上,一口鮮血不可抑制的噴薄而出,像漫天雨花在眼前散開。   一股熱血從傷口汩汩泉湧,染紅了華麗的地板。   我幾乎感覺不到疼痛,身體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意識也沈淪到海底。   只奇怪的覺得自己好像在漂浮,在無邊的黑夜裡漂浮──   在最後殘存的印象中,我依稀看見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勝利者的微笑,卻依舊冷酷而鎮定,他的左拳再以破滅萬軍的絕大氣勢朝我迫來。   而我,卻已不能挪動分毫。   我依稀聽見安鷺笛悲痛絕望的驚叫;聽到門被撞開,尤里魯爆發出憤怒惶急的吼聲──   可是這一切與我還有多大的關係?   我無力的依靠在牆壁上,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開始漂移,彷彿脫離了我的軀體朝著漫漫的夜空飛去──   它在飛翔,在無意識的吟唱。   我失敗了麼?   我即將死去了麼,帶著我未完成的宿命──或許這就是我的命運,在今夜倒下。   也許在世人眼中死去的是修嵐王子,但我卻知道死的是我。   而可笑的是我還不知道殺我的人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我的眼前朦朧中浮現起一道曼妙寂寥的身影,她向我幽怨的回眸,露出淒涼而深情的笑容。   「暗月──」   我喃喃的低語,無視刺客致命的一擊,無視我的死亡,只是凝視虛幻中的她。   我是聽見她的呼喚了吧?我是要去另一個世界找尋她了吧?   為什麼我的耳邊響起她淒婉的聲音:「主人,您不能放棄,您不能就這樣離開!」   我漠然在笑,沒有回答。   「主人,不──」、   恍惚裡我突然聽見安鷺笛無限依戀的呼喊,我的神志猛然一醒,卻看見一副悲壯的景象:   美麗的少女驀然以她嬌嫩溫暖的胴體撲倒在我的身上,以她的血肉之軀無畏的迎向刺客摧枯拉朽的鐵拳!   她抬起頭,目光中含著刻骨銘心的愛戀和即將離去的哀怨,但神色間又是那樣的堅毅。   這一刻,她不再是我初次遇見的那個放浪形骸的美麗女人,臉上閃耀著一層皎潔的光芒。   雖然她來不及說一個字,但我彷彿已聽懂她最後離別的語言。   「蓬──」   那個刺客的拳頭轟擊在她的背脊上,強勁的氣流透體而入,甚至在瞬間穿越她的胴體傳遞到我的身上。   「哇──」   我不由自主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心中卻突然被一種莫名的悲哀佔領。   我感覺不到疼痛,也忘記了憤怒。   ──她死了!   死在我懷裡,為了救我。   人終歸要死的,她是我的女人──為我而死是她的歸宿,然而我為什麼會感到悲哀?   是因為我感到屈辱?   我居然需要一個女人用她的生命來換取我的苟延殘喘?   「轟──」   我的腦海沉陷在一副詭異的畫面裡,我看見那個幽怨的少女微笑著離開我,輕輕的說到:「主人,您不能放棄,您不能就這樣離開!」   她轉過身,張開雙臂,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褪落,被風還是淚吹向虛空。   她完美無缺的胴體驀然爆發出一團暗紅色的光芒,將她緊緊包裹。   光,在岑寂中凝聚,越來越濃烈,如同一輪陸沈的落日。   終於,光團爆裂開來,幻化成紅色的火焰燃燒著無盡的暗空。   「暗月!」   我低低的沉吟,思緒瞬間返回現實空間。   「咦?」   似乎沒有想到自己會失手,那名刺客輕輕哼了聲。   「受死吧!」尤里魯憤怒的舉起長劍,呼嘯著劈向刺客的後背。   黑影倏然消失,長劍頹然走空。   尤里魯愕然的執劍環顧,卻找尋不到目標。   ──魔門山宗的密技「幻影遁形」。   他,竟然是山宗的人。   山宗除了亞丁和錫瓦魔師之外,居然還存在這樣的高手!   但他為什麼要殺我,難道是為了報復?   驀然,我察覺到那名刺客已潛蹤到我的右側,雖然目光中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可我的靈覺卻清晰的映射出他的蹤跡。   我的靈覺恢復了!   「轟──」   四周的暗黑能量猶如潮水般湧入我的身體,滌蕩我的肉軀和靈魂。   我的眼睛中迸射出一道詭秘的暗光,心頭忽然沈進一片冰原。   沒有了哀傷,沒有了憤怒,只有冰冷的寂寞和濃烈的殺意。   我的嘴角逸出一縷高深莫測的笑容,左手環抱著安鷺笛搖搖欲墜的胴體,重新佇立起來!   體內的傷勢奇跡般的消失,我感到自己擁有了比從前任何時候更加強大的力量!   如山如岳,我渾身散發出詭異的黑色暗光,宛如脫胎換骨般的感覺。   「絲──」   一道冰寒徹骨的暗風破空襲到,刺向我的咽喉。   我的眼中露出一縷譏笑,右手輕抬,準確無誤的劈在拳鋒上。   「鏗!」   空氣中爆發出金屬撞擊聲,對面傳來刺客一記悶哼。   藉著掌鋒我的暗黑能量破體而入,猶如決堤的洪水湧進他的體內。   他的臉上浮現驚訝之色,身形承受不住暗黑能量的巨大衝擊,被迫飛退。   「鏗!」   亞德無聲無息出現在刺客身後,長劍閃電般的刺向他的背心。   「絲──」   刺客的黑衫被長劍劃破一條細長的裂痕,殷紅色的鮮血滲透出來。   但他的身形似乎風一樣不可思議的在空中盤旋扭曲,躲避過費冰疾射而至的羽箭。眼中透過一道猙獰之色,冷冷回望我一眼,藉著空中激盪的罡風幽靈般飄飛窗外。   「轟──」   阿蘭佐站在門口發出一道凌厲的風刃,卻空投向窗外清冷的夜色。   刺客無影無蹤。   「主人!」   屋外羅伊焦慮的叫喊響起,我卻升起一種莫名的空虛和鬆弛,腰間的傷口劇烈的疼痛傳來,血依然在滴淌。   眼前所有的景象忽然再次變的模糊,直至失去了知覺。   而安鷺笛的胴體,依舊緊緊抱在我的懷中。   「安鷺笛──」   一縷陽光灑到我的臉上,我艱難的睜開眼睛。   「主人醒了!」依稀里我聽見有人驚喜的叫道。   無數人影在我的面前晃動,一陣隱約的疼痛從傷口傳來,我感覺到異常的疲憊。   「主人,您終於醒了?」   這次,我聽清是希菡雅的聲音,我的目光費力的搜索到她美好的身影,才發現她充滿欣喜的玉容上還有未干的淚水。   然後,我又看見在希菡雅身旁的翡雅、尤里魯、羅伊,還有稍遠些的亞德和德博等人。   安鷺笛真的死了,我的腦海裡突然湧起這樣一個念頭。   有一種奇異的情緒堵在我的胸口,似乎比腰上的傷口更加令我難受。   她死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漠視任何人的生命,包括身邊的人們。對於死亡,我從來未曾恐懼,那不過是人在生命中的一個驛站。   可是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安鷺笛的死卻讓我有不舒服的感覺?   因為她是我的女人?可是我從來沒有真正珍惜過她。   因為她以生命挽救了我?可是我曾經那樣的漠視生死。   我這是怎麼了?   我不是從來都不相信人類的感情麼,不是從來都蔑視所謂的感情麼?   然而現在我卻有一種失落,這是悲傷麼?   眼前浮現起安鷺笛風情萬種的倩影,浮現起往日的種種。   清溪月明,玉華流霜;紅石春色,逍遙歲月;帝都爭雄,朝雲暮雨。   ──「佔有我吧,主人,讓我帶著今晚最美好的回憶離開您,今後每個分離的日子它將是我除了盼望重縫以外的最大籍慰。」   她火熱的話語又在我耳畔響起,恍如就在前一刻。   餘香尤在,伊人已緲!   我的胸口猛然一疼,發出近乎痛楚的一哼。   「主人!」希菡雅悲聲叫道:「您不要太悲傷了,安鷺笛走得很從容,她是帶著微笑和對主人的愛離開,我知道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主人好好的活下去,為她報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恢復平靜。安鷺笛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漸漸淡去,我的神色變的鎮定,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我不能在別人面前流露出我的軟弱和感情,我更不需要他們的同情和憐憫。   「我睡了多久?」   「足足七天了!」翡雅努力展現出一個俏皮的微笑道:「陛下的壽辰慶典也被你錯過了。」   「可不是?」德博說到:「你不知道這幾天帝都有多熱鬧,慶典那天幾乎是萬人空巷,可惜一向最喜歡看熱鬧的翡雅卻死也不肯走出這間屋子,說一定要等你醒來。」   翡雅噘起鮮紅的嘴唇道:「哼,又不是我一個人,大家不都一樣嗎?」   這時,門被推開,一個身著素白色長裙的少女端著食盤走了進來。   她的容貌看上去非常陌生,可我卻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嘉奈莉?」我望著她溢滿柔情與欣喜的玉容低聲道。   看來天宗果然有一套獨特的手段,或許將來我可以更好的利用。   「她現在的名字是薇裡思,來自神聖帝國的一名樂師。」翡雅一面說一面將嘉奈莉推坐在床邊道:「薇裡思,今後我們主人的飲食起居就有你負責了,我和希菡雅終於解脫啦。」   羅伊不滿的哼道:「才不是呢,主人的起居從來都是我羅伊的責任。」   希菡雅微微一笑,小心翼翼扶我半坐起來。嘉奈莉細心的將湯匙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才送到我的口中。   我喝了一口,頓時覺得空空如也的胃裡好受許多。   眾人都露出欣慰的神色,尤里魯這才匯報道:「主人,阿蘭佐大人和費冰將軍已經起程趕赴銀盔谷。他們走前也十分掛念主人的身體,囑咐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您。」   我哼了聲,淡然道:「你們都當我是小孩子麼?」   德博笑道:「現在誰還敢將你當成小孩,看看區利南和亞丁的下場就知道了。」   我望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德博歎了口氣,苦笑說:「我能不來看你嗎,你可是我德博自認的最好朋友。何況我們馬上就要起程返回東疆,你若再不醒來,怕只能以後自己回去了。」   「好朋友?」我悠然道:「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何況有把別人丟下不管自己先回家的好朋友嗎?」   德博一怔,苦笑更濃:「你不要抓我毛病好不好?反正我不管老爸什麼時候走,我都等你一起回去,這總行了吧?」   「金沙公爵準備什麼時候回程?」   「老爸已經接到陛下旨意,後天一早起程。考蘭的大軍在群山之城虎視眈眈,畢竟不能太久耽擱。」   我點點頭道:「轉告公爵,我還是和他一起起程。」   羅伊猶豫道:「可是主人,您的傷勢──」   我沒有理睬他,問希菡雅道:「安鷺笛的遺體你們怎麼處理了?」   希菡雅黯然道:「已經火化,我們想把她一起帶回比亞雷爾,讓她長眠在故土。」   我點點頭,壓抑住失落的情緒。   「前幾天晚上奧馬修公爵來過,他帶來嘉修陛下的問候同時也是向我們瞭解刺客的情況。」羅伊道:「馬斯廷皇子、溫裡特大人還有許多官員都有來過。」   翡雅掃了我一眼道:「鏡月公主前晚也來了,不過只看了看就走,什麼話也沒說。」   亞德問道:「主人,您知道兇手是什麼來歷麼?以他的修為幾乎達到魔師的境界,絕對不是尋常人物。」   我的眼前又泛起刺客那張蒼白肅殺的面龐,目中陡然射出滲滿殺氣的寒光,冷冷道:「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還會再來找我,到時候死的就該是他了。」   兩日後清晨,一列冗長的車隊從聖殿城東門徐徐駛出。我臥坐在金沙公爵特意準備的舒適馬車裡,身邊是希菡雅三女。   昨晚嘉修陛下在皇宮中為我和金沙公爵餞行,一直到深夜才回到疊翠苑。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重新踏進帝都,但我相信這天不會很遠。   再來時,又將是怎樣的場景?   驀然,我心有所覺,輕聲吩咐希菡雅道:「替我把窗簾拉開。」   一縷晨曦透過車窗照進來,我凝目朝車外望去。   在巍峨的城樓上,我看見一個藍衣佳人翩然玉立。   她的視線正碰上我的目光,於是展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   我微微一怔,再看時伊人已然飄渺,城樓上只有帝國的旗幟在迎風飄揚。   「放下窗簾吧,」我說道,從新靠在溫暖柔軟的坐墊上,緩緩闔起雙目。   終於別了,聖殿城。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已和這座古城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現在終究要離去。   帶著我的過往雲煙,帶著安鷺笛的香魂,帶著夢想和渴望,還有那古城樓上飽含千言的一瞥。   請繼續期待《暗黑傳說》續集 ∼第一章日出紅石∼     清晨的薄霧漸漸散去,初冬的陽光透過巍峨的城郭映射到公爵府的重重屋宇。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耳邊聽見翡雅爽朗的銀鈴一樣的笑聲道:「修嵐,大懶蟲,快起來!」   我探手摟住她柔軟的腰肢,微微詫異的問道:「你一向最愛睡懶覺,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翡雅被我的魔掌摸的發軟,嚶嚀倒入我懷中紅著臉低聲道:「人家好不容易才起床,你又使壞。」   我的手順勢上撫,遊走到她挺茁的酥胸之間,淡淡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這麼早就起床?」   翡雅將頭埋進我的肩膀,努力克制著被我挑逗起的興奮感細喘道:「今天是人家十七歲的生日,父親答應送我一匹龍澤名馬,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牧場挑。」   我一皺眉道:「我沒空,你自己去吧。」   翡雅吻了我一口道:「求你了,一起去吧。牧場就在城外,不會耽擱太多時間。那是本郡最好的牧場,馴養了數千匹駿馬,說不定你也能挑選到一匹好馬呢?」   我心頭微動,點點頭道:「好,就一起去看看。」   翡雅見我應允,喜出望外的道:「讓我伺候你穿衣洗漱吧。」   嘉奈莉端著一湓洗漱用的熱水從門外走進來,微笑道:「翡雅小姐,伺候主人的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做吧。」   翡雅替我穿上外衣道:「那就麻煩你了,我正好先去告訴父親和德博他們修嵐要一起去牧場的事情,好讓他們也驚喜一下。」   或許德博這個喜歡熱鬧的傢伙會有些驚喜,但金沙公爵就未必了。   翡雅興高采烈出了屋子,嘉奈莉走到我身邊蹲下身子一邊為我溫柔的穿上靴子,一邊低聲道:「宗主昨晚派人向我傳信,主人托她請的客人已經全部邀到紅石城,宗主已命本宗三大護法之一的珀多魔師先行招待這些客人,主人隨時都可以約見他們。」   安姬思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將查戈名單上倖存的那些黑旗團頭目一網打盡。不過以魔門天宗的實力,又有查戈名單提供的情報,要請到黑旗團的人的確也非什麼難事。   「等我從牧場回來,你便和我去見見那些客人。」我徐徐道:「先不要走露消息,連阿蘭佐他們也不得告訴。」   「我明白,」嘉奈莉低聲道:「主人是不想他們知道天宗的存在。」   我微笑道:「你很聰明,嘉奈莉。」   早飯後,我和翡雅、金沙公爵、德博等人一行乘馬出城,南行不過十多里便到了號稱帝國五大著名牧場之一的紅石牧場。   初升的太陽慵懶的打著瞌睡,連陽光也顯得有氣無力。廣袤無垠的牧場上,成千上萬的戰馬正悠然自得的享用著豐盛的水草,相比之下倒是那些牧場的工人更加忙碌。   牧場的主管是一名四十多歲的矮胖中年人,名叫舒路賓,一見我們到來急忙率著五六個手下出來迎接道:「公爵大人,早安。諸位大人小姐,歡迎您們光臨牧場。」   金沙公爵哈哈一笑道:「舒路賓,不用這麼客氣。為我女兒準備的那匹龍澤名馬呢,快讓人牽來。」   「是,公爵大人!」舒路賓一邊吩咐手下帶馬來一邊引我們到一處小山坡上的涼棚裡就坐。   從這兒放眼望去,四野綠草如茵,萬馬奔騰;天空蔚藍澄淨,晨風微凜。   不一刻,就有馬伕牽來翡雅的龍澤名馬。說來奇怪,從未有人教授過我相馬之術,但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我一眼之下便知道這果然是匹難得的好馬。   翡雅興奮的道:「好漂亮的一匹小馬!」   舒路賓恭敬的介紹道:「翡雅小姐,這匹馬的名字叫『胭脂』,產自龍澤南部的潘米塔草原,屬於『潘米塔馬』的一支。這類馬性情溫順,速度奇快卻跑的十分平穩。更加特別的是它的軀體相對其他馬種都要矮小不少,尤其適合女子坐騎。您千萬別以為它是匹幼馬,事實上它已到了做母親的年齡。」   翡雅輕輕撫摩著胭脂綜紅色光亮柔順的鬃毛,微笑道:「看它多乖,一動也不動。父親,我能騎它在牧場裡跑上一圈嗎?」   金沙公爵道:「這馬已是你的了,你想怎樣便怎樣吧。」   翡雅喜滋滋的跨上胭脂,只是輕輕用腳尖一踢馬腹,訓練有素的龍澤名馬嘶鳴一聲,載著翡雅朝坡下馳去。   「修嵐公爵,你覺得這馬怎麼樣?」金沙公爵一面目送愛女矯健的身影漸漸遠去,一面微笑問我道。   我淡然道:「的確是好馬,短距離的衝刺很少有對手可以企及。可惜只能當作象翡雅她們這些小姐們平日裡的玩物,若要衝殺戰場最好還是不要用它。」   金沙公爵眼睛一亮道:「不錯,原來修嵐公爵也懂得相馬。這種胭脂馬的確不適合當作戰馬使用,姑且不說體型過小,在耐力這一項上就已差了許多。所以,我只能把這馬送給翡雅玩玩,卻不能贈送給你以作異日沙場征戰之用。」   德博道:「修嵐,紅石牧場馴養的戰馬不下數千匹,你不妨也仔細挑挑,說不定就找到中意的了。」   金沙公爵站起身來道:「修嵐公爵,我們便乘著翡雅遛馬的工夫也四處走走,一來欣賞一下牧場的景致,再則也可找尋一匹日後可伴你征戰比亞雷爾的千里良駒。」   我們幾人重新上馬,在舒路賓的引導下隨意瀏覽。   金沙公爵與我並肩而行道:「修嵐公爵,依照你的意思我已經召集了紅石城所有的工匠房主管,準備為你連夜打造一萬副比亞雷爾盔甲。不過我有一個疑問,你是否也應該在盔甲的樣式上稍稍做些區分,以免日後你與考蘭的大軍作戰時彼此難以辨認清楚?」   「我已經準備好了盔甲樣式的草圖,回城後便叫亞德轉交公爵。不過可以先告訴公爵的是,我的軍隊頭盔上都會鐫刻一枚暗月的標記,這是區別考蘭叛軍的最大不同。」   德博一震道:「暗月標記?那不是魔門的印符?」   「你錯了,德博。」我徐徐道:「暗月不僅是魔門才有的標記,它是一種古老的符號,代表著黑暗與畏懼,死亡與重生。這,也就是我準備帶給考蘭和比亞雷爾的禮物。」   金沙公爵微微一笑道:「反正不過是一個符號而已,何況誰都知道修嵐公爵和魔門尤其是山宗絕對不可能有什麼關係。用暗月又有什麼不可,等你圖樣送到我這裡就要他們趕工。」   或許此刻,誰都沒有意識到不久之後縱橫夕蘭大陸,名震天下諸國的暗月軍團已悄悄邁出了第一步。   德博望著我道:「可是一萬副盔甲,還有以後要配備的其他軍械武器,輜重給養。修嵐,你知道那得需要多少錢麼?」   我鎮定自若的道:「這個問題該由我來操心,德博。」   德博苦笑道:「或許你真的有辦法,比如你擁有什麼比亞雷爾的秘藏。但願到最後你的部下不會因為軍餉而嘩變。」   走走談談轉了一圈卻並未找到令我心動的駿馬,惟有空手而歸。   我並不失望,這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剛走到牧場大門前,迎面撞上了一支馬隊,清一色俱是高頭戰馬。   我們與馬隊相向而行,舒路賓和幾個手下跟在一旁送我們出門。我的目光驀然落在隊列末端的一輛黑木籠車中。   寬大結實的籠車由兩匹駿馬拉動迤儷而行,裡面赫然關著一匹通身黝黑,四蹄踏雪的野馬。這匹黑色野馬的神態俊朗孤傲,體型高大威武,雙目中電射出駭人的神光。它的頭顱高高昂起,露在籠外,彷彿十分不屑的環顧著周圍的同類,而其他戰馬的目光竟然有意無意間都不敢與它接觸。   我催馬來到籠車前,對那馬伕道:「等一等。」   馬伕雖然不認得我,但看我的裝束和身後陪行的舒路賓也不敢怠慢,急忙停下籠車恭聲問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我用馬鞭一指籠車道:「這匹野馬是什麼來歷?」   那馬伕苦笑道:「大人千萬不要被它的外表迷惑,我們正愁著怎麼處理這匹花了500帝國幣從潘米塔買來的廢物。」   「廢物?」德博不解的問道:「莫非它有暗疾?」   「那倒不是,」馬伕搖頭道:「只是這馬的脾氣太怪,它與其他的馬從不合群,而那些馬對它也避而遠之。更加麻煩的是一旦人騎到它的背上,任你怎麼驅策它就是不動,若是要抽打它它便狂性發作,又咬又踢,十多個人也未必能制住它。我們什麼辦法都用了,可它軟硬不吃,就是餓的奄奄一息也不肯低頭。您說,花大價錢買來這麼一匹不能用的馬,可不是廢物麼?」   我心頭一動,道:「打開車門。」   馬伕一怔,望向舒路賓。   舒路賓喝道:「愣什麼,快開門。這位便是名震帝國的比亞雷爾公爵!」   馬伕「啊」了一聲,無限敬慕的看了一眼,急忙取出鑰匙將車門打開。   那匹黑馬見有人打開了籠車,只是淡漠的掃視一眼,卻依然動也不動。   我俯身走進籠車,馬伕緊張的叫道:「大人小心,千萬不要激怒它,不然恐誤傷了您。」   翡雅微笑道:「你不用擔心,修嵐怎麼可能被一匹野馬傷到?」   我伸手輕輕拍打野馬粗壯俊挺的頸項,它卻毫不理睬,只是漠然盯著我,神色中充滿戒備和敵意。   我握住馬韁朝外一引想將它牽出籠車,豈知它卻紋絲不動,目光中居然流露出譏笑挑釁之色。   那馬伕見狀鑽進籠內揚起馬鞭呵斥道:「不知好歹的東西!」   我劈手奪過馬鞭,冷冷道:「滾下去。」   馬伕不明所以,退出籠車。   我的眼中電光一閃即逝,一股強勁無倫的暗黑能量透過韁繩傳入野馬的體中。它龐大健碩的軀體猛然一顫,不由自主的隨著我的牽引走出籠車。   野馬的眼睛裡露出憤怒與不屈的神情,拚命揚起頭顱向天空怒嘯,似乎是在對我示威。   這是一匹通靈的神馬,雖然我還沒有真正掌握它的全部習性,但已能確定此點。倘若有它在,沙場之上無疑會令我如虎添翼,由此也更增我征服它的雄心。   「小心!」德博在身後叫道。   黑馬突然高高抬起前蹄,身體幾乎完全直立起來,狠狠的朝我踹來。   在眾人驚呼聲中我鎮定的伸出右手,閃電般抓住了黑馬的左前蹄,令它頓時動彈不得。   黑馬憤怒的咆哮,身上烏黑的鬃毛筆直豎立而起,聲勢驚人。我卻猶如落地生根,臉上表情也顯得非常輕鬆。   如此僵持了片刻,我突然鬆開右手,身形鬼魅一般閃現到馬側,在它作出反應前雙手同時探出,牢牢按在馬背上。   黑馬倔強的掙扎,企圖擺脫我的禁錮,哪知我的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量,它終究經受不住無與倫比的暗黑能量衝擊,前蹄一軟不甘心的匍匐在地。   我借勢躍上黑馬,雙腿有力的鉗在馬腹上,身體便如粘牢似的緊緊貼住馬背。黑馬一聲怒鳴,騰身而起,風馳電掣一般朝牧場外衝去。   它似乎是向我示威,奔馳的速度越來越快。   兩旁景物飛速後退,幾乎已無法用肉眼看清。道路逐漸變的荒涼,紅石城已被我們遠遠拋到身後。   我穩穩坐在馬背上,聽見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腳下的大地不斷倒退,胸中油然升起無限豪情,宛如有飛一般的感覺。   黑馬不停祭出各種手段,試圖將我從它的身上拋下,可惜我的身軀就猶如釘子一樣紋絲不動,無論它使出什麼花招也無濟於事。   它一時興起,竟然縱身越上前方的一座無名險峰。   它越攀越高,在嶙峋的山巖間奔跑跳躍,就像一隻敏捷的猿猴。須臾之間便躍上峰頂,四周雲霧繚繞已無路可走。   黑馬突然仰天長嘯,揚起四蹄加速飛馳,眼看衝到懸崖邊上它驀然後腿一撐騰空而起,橫飛險壑向數十米外的另一座懸崖躍去。   這樣一段距離,尋常的戰馬至少需要兩次縱躍才能跳過,何況腳下就是萬丈的深淵?   我的身體隨著它漂浮在空中,彷彿騰雲駕霧一般。   對面的懸崖漸漸變大,景物也越來越清晰,黑馬奮力探出前蹄,穩穩落在朱紅色的山巖之上。   但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發生:那塊山石因為經受不起強大的衝擊力竟然喀然斷裂,墜向腳下深不見底的溝壑。   黑馬一腳踏空,身軀立刻失去平衡,隨著那塊滾落崖底的山石一同急速下墜。若這樣摔下去,連人帶馬勢必粉身碎骨。   我心念急轉,像一頭蒼鷹飛身而起,右手閃電般插進光滑如鏡的懸壁之中,而左手則在空中準確無誤的握住黑馬的左前蹄,順勢朝上一揮,龐大沉重的馬軀竟像燈草一樣被我甩向半空,朝懸崖上落去。   這中間過程電光石火,只要稍微遲疑又或者有半點失誤,結果可想而知。   我的身體凌空一蕩,藉著右手之力翻越而起,穩穩落到山崖上。而那匹黑馬在空中被我運用的巧力操控,有驚無險的翻了幾個觔斗,四蹄亦落在地面上。   我在懸崖邊傲然屹立,背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金色的陽光穿過雲霧撒到我的衣襟上。狂冽的山風咆哮激盪,卷揚起我的黑髮。   我的嘴角含著一絲冷笑,雙目如電射向它。   出奇的,它不再狂奔暴跳,靜靜的佇立在我對面,炯炯的眼神忽然柔和起來,先前的敵意蕩然無存。   我知道,我已征服了它。   騎著黑馬返回到牧場的時候天近中午,金沙公爵等人居然還留在那兒等我。   遠遠就看見翡雅欣喜的駕著她的生日禮物朝我飛速奔來,明明心裡很開心偏偏嘴裡依舊嗔道:「壞蛋,害的人家擔心死了!」   我猛然探手將她抱到我的身前放下,翡雅驚叫一聲卻很舒服的倒在了我的懷裡。   金沙公爵微笑道:「恭喜你,修嵐公爵,收服了一匹曠世良驥。」   德博嘿嘿笑道:「我早知道修嵐一定能收拾下這個傢伙,只要是他看中的東西就絕對逃脫不過掌心,看看我老妹就是最好的例子。」   「德博!」翡雅在我懷裡滿臉通紅的嬌嗔道。   金沙公爵哈哈大笑,神情甚是愉悅,但望向我的目光裡卻隱藏著一絲難以明瞭的深意。   「修嵐公爵,剛才我已經交代了舒路賓,讓他在牧場中挑選500匹駿馬三日後起程運往銀盔谷,這就算我對你復國的一點小意思吧。」   我不動聲色與他互視一眼,頷首道:「如此我就多謝了。」   德博詭笑道:「不用謝我老爸,就當是我們送給翡雅的嫁妝吧。」   「德博,你找死!」翡雅恨恨的叫道,臉上卻更加紅了。   我微微一笑,心中卻明白這五百匹意外得來的戰馬當然不是嫁妝這麼簡單。   金沙公爵道:「另外告訴你一個我剛才收到的好消息,挪維基公爵的長子伊格隆將軍已經自負鐐銬北上帝都請罪。據說他還親手處決了幾個叫囂叛亂的部下,迅速穩定了軍心,並一再表達對帝國的忠誠之心。」   德博哼道:「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才不信他忍的下這口氣。」   「休得胡說!」金沙公爵沈聲呵斥:「國家大事豈容你信口雌黃,是真是假陛下自會決斷!」   我沒有說話,雖然身在遠離帝都萬里的紅石城,但我依然可以料想到嘉修陛下的反應。   伊格隆此舉很難說是真心實意,否則他就不會孤身入京,將家小和兵權盡數留下。嘉修陛下必然會看破這點,但不僅不會降罪反而要溫勉有加。一方面能夠安撫其他與亞丁皇子有染的重臣,另一方面也可暫時穩定南疆,留待日後徐圖收拾。   因此,伊格隆這一手看似險招,卻是眼下最佳的對策。除非他能立刻造反,但以一郡之力對撼帝國百萬雄師無疑自尋死路。   「修嵐,你還沒有給大黑馬起名字呢。」翡雅忽然輕聲說道。   我微微沉吟,回答道:「就叫它『踏雪』吧。」 ∼第二章豪情一賭∼     天宗設在紅石城的聯絡點從表面看是當地最豪華的三大賭場之一。但在賭場層層疊疊的建築背後卻隱藏著無數暗道機關和密室地窖。   黑旗團的二號人物「黑鷲」羅丹便被暫時軟禁在其中,而其他的黑旗團重要頭目也被囚禁在其左右的密室裡。   我走進密室的時候羅丹正倒在床上藉著昏黃的燭光翻閱書卷,模樣頗為悠閒。由於是黑旗團中僅次於查戈的重要人物,他所囚禁的密室顯得稍稍寬敞舒適些,甚至還配備了會客用的桌椅。   「!!」   密室的鐵門被闔上,我在一張椅子裡坐下。   羅丹緩緩放下書把目光投向我。藉著燭光我也打量著他。他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容貌十分醜陋,早年在一次戰鬥中失去了右眼,令人更覺猙獰。   「修嵐王子?」羅丹的聲音緩慢沙啞,「我見過你的畫像,但沒有想到你本人和畫像上有很大不同。」   「哦?」   「不是相貌上,而是氣質。」羅丹獨目的精光在我身上來回巡梭,就像審視一件藝術品般:「畫像上的修嵐王子溫文爾雅,但少了一份霸氣。眼前的修嵐王子不僅氣勢逼人,更有一種莫測高深的氣度。難道失去記憶的修嵐王子真的換做了另一個人?」   他娓娓而談,就像在與我聊天,彷彿全然忘記自己囚犯的身份也忘記問我為什麼在這兒?   「據說你原來是神聖帝國的一名將領,為什麼要加入黑旗團?」   羅丹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與仇恨,瞬即苦笑道:「殿下原本是比亞雷爾的儲君,又為什麼要流落蒙思頓?」   我哼了一聲,冷冷道:「就是這樣,你們也沒有放過我。可惜,如今查戈已死在我的手下,而你也成為囚犯,我卻依舊活的很好。」   羅丹亦冷哼道:「要殺你的是查戈和他身後的人,不是黑旗團,更不是我。」   我的目光電射在他臉上,漠然道:「你敢說作為黑旗團副團長對此沒有一點干係?」   羅丹毫不畏懼的與我冷冷對視,徐徐道:「我縱橫沙場二十餘年,什麼時候做過膽小鬼?反正查戈已死,黑旗團也將土崩瓦解,我不妨告訴你實話。在黑旗團中,查戈與我從來勢不兩立,彼此為團長寶座勾心鬥角爭了多年,如果不是他背後有靠山,黑旗團的團長又怎麼會落到他的手裡?當日如果不是我下令撤退,德博的那點人馬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他歇了一口氣,發現我的面色毫無變化,於是慨然道:「既然我落入你的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不要為難其他兄弟,他們許多都不是查戈的人──查戈的心腹在那晚的惡戰中大多殞命,剩下的也已不足為慮。」   看著他的目光,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這個人真的不怕死。卻在死前還想著要為部下求情,難怪能夠與查戈抗衡十數年。   如果能夠收服他,黑旗團的大半人馬便可盡歸我手。   當下我回答道:「我為什麼要殺你,不僅是你,其他人我同樣不會殺。」   羅丹目光閃爍,顯然是在思考我這句話背後的用意。   我單刀直入道:「我要你和黑旗團歸順到我的麾下,成為我征戰比亞雷爾的一支雄師,成就復國大業。」   羅丹一震,道:「原來你把我們抓來是這個目的。」   「你以為呢?」   羅丹苦笑一聲,道:「說實話,我在見到你之前連究竟是誰想抓我也沒弄清楚,還以為是仇家乘機找上門來。沒有想到,原來是修嵐殿下要與我們合作。」   「不是合作,是要你們歸順我。」我淡然糾正說:「從今以後夕蘭大陸將不再有黑旗團這個名號,你和你的人亦會擁有一個新的主人。」   羅丹的笑容收斂,緩緩道:「雖然我現在落入殿下手中,但殿下千萬不要以為我和黑旗團就成為俎上魚肉,任由旁人宰割。黑旗團一向獨來獨往,絕對不會順從於某一個人。所以,我可以和殿下商談合作,卻絕不會答應降伏。若殿下因此惱怒,不如立刻拔劍殺了我。」   說罷,他的眼睛閉起,一副坦然引戮的模樣。   他是看準我不會殺他,至少目前不會。   我冷笑道:「合作?你和黑旗團有與我合作的資本麼?」   羅丹睜開眼睛,也冷笑起來:「不要忘記,在蒙思頓境內我們還有上萬的人馬,足以東山再起,縱橫大陸!」   我將兩卷文書輕輕放在桌上,道:「你可憑借的,就是這些吧?」   羅丹只看了一眼頓時面色大變,這兩卷文書正是我從查戈那裡搜索到的東西。一卷載明瞭黑旗團重要頭目的詳盡資料和黑旗團的主要據點;另一卷則記錄著黑旗團藏匿贓物的寶藏所在以及他們的地下錢莊和線人。   有這兩樣東西,足夠把黑旗團輕而易舉的連根拔起。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道:「殿下以為有了這兩樣東西就可將黑旗團一網打盡?」   「這點你比我清楚,」我收起卷書,胸有成竹的道。   羅丹點點頭,道:「沒有想到殿下居然從查戈那裡找到這些東西,難怪這麼順利就能夠找到我。不過,我還是一句老話,只談合作,不談臣服。」   「你已經失去這麼說的資格,」我強硬的說道:「你的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歸順我,另一條就是死。」   羅丹失笑道:「死有什麼可怕,殿下隨時可以殺我,要我歸順卻是休想。」   我緊緊凝視他,露出輕蔑的冷笑道:「原來你只是一個胸無大志的鼠輩,早知道我實在不需要花這麼大工夫抓了你來,直接讓人一劍結果你也省得玷污了我的眼睛。」   羅丹從容自若的道:「殿下不必激我,反正我和黑旗團的兄弟絕對不會歸順任何人,也不會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   「所以你們如今寧願象狗一樣的活著,在帝國的追剿中惶惶度日,也不願意臣服於我,從此馳騁縱橫,享受榮華富貴?」我不屑的道:「這就是你要的自由?一個整天躲在陰暗角落見不得光的自由?也許你有這種愚蠢的念頭,但是你的屬下和他們的家人也會這麼想?你的兒子會以父親是一個盜匪為榮麼,你的部下甘願永遠如此麼。」   我嘴角譏笑的笑容越來越深:「不要在我面前充什麼好漢,你充其量也就是一個不識好歹,不顧家人與部下死活的獨夫而已。」   羅丹的頭不知不覺低下,沈聲道:「你以為我生來就願意做盜匪麼?我曾經是神聖帝國的將軍,被期許為年輕將領中最傑出的『三傑』之一。我也渴望過建功立業,榮祖蔭子,可結果怎麼樣?如果不是黑旗團接納了我,我可能已經成為野狗充飢的食物。」   「所以,你害怕了,畏縮了?」我知道他開始鬆動,寸步不讓的進逼道:「或者你已經習慣盜匪的生活,像那些蛆蟲般已不能離開骯髒的溝渠?」   「算是吧!」羅丹猛然抬頭,冷笑道:「誰不願意正大光明過日子?誰生來要做盜匪?可是我們誰的身上不是背著幾十條甚至上百條的命案,我們還可以回頭麼?何況,我們的確也習慣這種肆意妄為的生活,不願意再辛苦勞動或者被人拘束。你生於帝王之家,是不會懂得的。」   「愚蠢!」我不留情面的冷然斥罵道:「一樣的刀口舔命,你為何不跟隨我用鮮血和勇氣去開疆闢土,縱橫天下?將來裂土封侯,睥睨四海,也好過慘淡為賊,日夜苦營。縱然戰死,也不過是命中注定,無怨無悔。況且,馬革裹屍,醉臥沙場,才是大丈夫真正所求。你若連這點都不明白,便不配與我多談半字!」   我站起身來,朝鐵門走去。   「殿下!」   羅丹在身後叫道:「您能保證帝國日後不會對我們秋後算帳?」   我知道他已有決斷,故此對我的稱呼也發生改變。我沒有回頭,淡淡道:「我要的是你的效忠,而不是你們的性命,你明白了麼?」   羅丹沉吟一下,已想通中間的利害關係。他畢竟是嘯傲一方的雄飛人物,立刻果斷的道:「我明白了,但我必須徵得其他人的同意,稍後才能答覆殿下。」   我微笑道:「我會安排你們會面,也相信你能夠說服他們。羅丹,我不會看錯人,你會是一名叱吒風雲的大陸名將,黑旗團的舞台太小,實在是委屈了你。」   羅丹苦笑道:「不知道為什麼,我願意信任殿下。或許是因為您身上具有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我相信比亞雷爾的舞台同樣也委屈了您,所以我願意賭上這一注,成王敗寇,世事也不過如此。您或許還不知道,戈壁一戰後,殿下在黑旗團中已豎立了不可戰勝的強大形象,至今尤令人為之色變。也正是有這點原因,我才有些把握可以說服其他人歸順殿下。」   我點點頭道:「你不會失望,也不要令我失望。」   羅丹慨然道:「我絕對不會令陛下失望,黑旗團必會成為殿下爭雄大陸的一旅雄師!」   走出賭場已是黃昏,血紅色的夕陽映染在天際。   踏雪邁著輕鬆而孤傲的步履緩步行在青石街道上,一列銀甲衛士威武的護翼於兩旁。   片刻前羅丹和他的部下在尤里魯的護送下出城,過不了多久5000精銳的黑旗團戰士就將歸於我的麾下。   不過即使這樣,面對陳兵群山之城的六萬比亞雷爾大軍,我的軍力依然顯得單薄,前面的道路依舊漫長而崎嶇。   在帝都,我可以憑一人之力翻雲覆雨,爭雄帝疆,可是在戰場上,並非我個人的力量就能夠決定一切。   嘉奈莉溫柔而安靜的跟隨在我身旁,不敢打擾我的沉思。   「轟──」   隨著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地面發出劇烈的顫抖,宛如地震一般。   左前方百米開外的一棟民居驀然在濃濃煙霧中爆炸坍塌,無數的碎石飛濺在空中,捲起一道灰色的煙塵。   街道上的行人頓時驚慌喊叫,亡命般四處逃逸,好像末日降臨。   踏雪卻若無其事,兩道電光掃射一眼傳來爆炸聲的地方,只輕輕嘶鳴一聲停下腳步。   「大人小心!」銀甲衛士緊張的叫道,幾名隨身扈從立刻警戒的保護到我的四周。   「主人?」嘉奈莉也有些惶急的叫道,努力控制著受驚的坐騎。   「沒什麼,不過是倒了間屋子而已。」我淡淡的道。   「主人,我們是否要換一條路回轉公爵府?」羅伊在身後問道。   「不必,」我回答道:「你去打聽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伊早就被引起好奇心,聞言興高采烈的去了。   我策動踏雪繼續前行,剛經過那棟倒塌的房屋,就見一小隊在附近巡邏的帝國騎兵飛速趕到,一面封鎖現場一面尋找廢墟中的死傷者。   剛穿過一地狼籍的現場,羅伊便從後面追上來道:「主人,沒什麼,聽說不過是一個煉金士的丹爐爆炸,不僅房子完蛋,自己和兩個弟子也給炸的死活不知。」   我驀然停下踏雪,回頭問道:「你是說這屋子的倒塌是因為煉金士的丹爐爆炸引起的?」   「是啊,」羅伊不以為意的道:「還好沒傷到別人,不然這幾個人可就慘了,算他們命大逃過一劫,金沙公爵也不會輕饒。」   煉金士是夕蘭大陸神秘而稀少的一種職業者,他們利用丹爐和各種匪夷所思的原料煉製所謂的丹藥。但是人們對這些人往往敬而遠之,甚至將他們歸入魔門一流。   我心頭莫名一動,抬眼打量著殘垣斷壁的廢墟,徐徐道:「我們回去。」   「回去?」羅伊一怔,不明所以。   我沒理他,策馬返回。   廢墟上空濃郁的煙塵尚未散去,兩名負責封鎖街面的帝國巡邏兵見是我回轉急忙行禮道:「公爵大人!」   「誰是你們的隊長?」我問道。   「請大人稍等,屬下這就請文森特隊長過來!」一名巡邏兵回答道。   片刻不到,一臉灰塵的文森特隊長匆匆趕來,恭敬的行禮道:「大人,您找屬下?」   我問道:「裡面的煉金士找到了麼?」   「稟報大人,找到了三個,不過其中兩個已經斷氣,另一個也半死不活了。」   「把那個活著的人交給我。」   「大人,」文森特猶豫道:「那個人必須馬上醫治,不然就回不到天黑啦。」   「我會找人救治,」我冷冷道:「羅伊,你找一輛馬車將他送回公爵府,小心不要震動他的傷處。」   文森特無奈的看著羅伊,卻不敢阻攔。   「我會通知金沙公爵,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是我把人領走。」   有了這句話,文森特才鬆了一口氣道:「多謝大人!」   「主人!」   希菡雅見我走進屋子,立刻從椅子裡站起來叫道。   我看了眼躺在窗上輕聲呻吟的煉金士,問道:「他沒有事了?」   「只要再修養十天就能夠下床行走了,不過我沒有能保住他的右眼。」   「他的兩個弟子都完蛋了,他能活下來就算不錯。」羅伊在一邊道。   「那多虧希菡雅姐姐的醫術高明,甚至還運用魔法醫療術為這個傢伙救治,可恨他居然還埋怨我們沒救活他的右眼!」   翡雅忿忿不平的瞪著床上人道。   「你們對我這個不幸失去右眼的人不能多給予一點同情麼?」床上的煉金士有氣無力的道。   我哼了一聲,吩咐希菡雅等人道:「你們都出去,我要和他單獨談談。」   「主人,他剛剛清醒,還不能過多消耗精力,所以談話的時間不能太長。」希菡雅提醒我道。   我點點頭,羅伊等人退出了屋子,將門虛掩上。   我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眼面前的煉金士。他大約三十多歲,臉上因為失血而顯得蒼白,瘦削的容貌,眼睛卻大而靈活,可惜瞎了一隻。   他也在打量我,臉上驚異的表情一閃而過,既而又旁若無人的呻吟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我冷冷問道。   「你是修嵐公爵?」煉金士慢條斯理的道:「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不妨老實告訴你,我就是夕蘭大陸最偉大的煉金師修馬德,被我的同行讚譽為煉金師中的宗師。」   「被炸瞎一隻眼睛的宗師?」我譏諷道。   修馬德毫無羞愧之色,振振有辭的回答道:「丹爐爆炸完全是意外引起,而且剛才我已經檢討過原因,只要等我傷好了就可以著手改良,今後在我身上絕對不會再發生這類的事件。」   「你知道為什麼爆炸?」我凝視著他問道。   「當然,」修馬德道:「其實我幾年前就開始注意這個問題,直到今天才全部明白,那是因為在煉製的材料中有幾樣東西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被高溫點燃便會產生爆炸。說實話,這個問題不知奪走多少煉金士的生命,也不知困擾了多少才智傑出的大師,可他們終其一生都沒搞明白為什麼?也就是我能發現其中奧秘。」   「換一句話說,你也可以再次製造類似的爆炸?」   「何止類似的爆炸?」修馬德吹噓道:「即便再厲害十倍的爆炸我也能夠製造出來。」   「好,修馬德,」我按奈心中的喜悅,平靜的道:「從今天起我聘用你為幕僚,每個月給你一百金幣的薪水。」   「你說什麼,一百金幣一個月?」修馬德僅剩的眼睛突然發起光,但很快狡詐的道:「公爵大人,也許你不知道,我們煉金士一向不受雇於人,更不會被區區的錢財迷惑折腰。」   我冷笑道:「你不過是貪得無厭罷了,我可以再加你二十枚金幣。」   「我想知道你花這麼大代價聘用我幹什麼?」修馬德顯然已心動,但還是遲疑的問道:「你想請我煉製什麼樣的丹藥?」   「不是丹藥,而是火藥。」我隨口回答道,而此刻我自己也沒有預料到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詞語,在今後的歲月裡令夕蘭大陸的各路豪雄談虎色變。   修馬德一臉疑惑望著我,我徐徐道:「我要你繼續製造引起今天爆炸的東西,我稱它做『火藥』。」   「可它有什麼用處?」   我淡淡的微笑起來,用平和的語氣道:「它不能令人長生不老,卻可以令人在瞬間結束生命。如果在千軍萬馬中引發類似的爆炸,你知道是怎樣的情形?」   修馬德思索片刻,突然不由自主的一顫,驚異的望著我。   我的笑容依舊,卻沒有說話,我知道他已明白我的用意。 ∼第三章天羅幻境∼     夜色蒼茫,紅石城在撩人的月色中睡去。   我了無睡意,披起一件長衫走下床,桌子上的燭台還在散發著最後的光芒,將臥室裡的一切都變的朦朦朧朧。   希菡雅已經進入夢鄉,臉上尤自含著一縷恬靜滿足的微笑,或許正沉浸在夢中的天堂裡。   我推開窗,屋外傳來一陣秋蟲的鳴聲,在靜謐的黑夜裡聽來宛如天籟。   這就是夜,我熟悉的黑夜。   明月在天,猶似銀玉雕琢般,煥放著淡淡的光暈。   我的心頭總覺得有些煩躁,卻無法說出原由,即使先前與希菡雅雲雨數度也不能解脫。   到紅石城已經有六天,所有的事情的進行的很順利。不僅收服了黑鷲羅丹,還找到了修馬德這個被別人忽略的人物──也許他可以幫助我改變這個大陸的歷史。   銀盔谷方面每天早晚兩次報告,新兵的招募和其他的準備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而金沙公爵亦在明在暗為我提供支持。   相反比亞雷爾方面卻出奇的平靜,從目前獲得的情報來看,似乎考蘭對我並未特別在意──這也難怪,沒有帝國的實質支持,憑我個人的力量要征服比亞雷爾看起來無疑難於登天。   但在我腦海中唯一想到的畫面就是在那群山之巔,執劍嘯傲的天神。   將大地踩在腳下,將命運握在手中。   我意無敵!   「主人!」   希菡雅甜美溫柔的呼喚驚醒了我的沉思,她好像是從睡夢裡醒來卻發覺我不在身旁,於是急切的叫道。   我回過身,希菡雅正從床上半坐而起,裸露的胸口只有些許薄被遮掩,玉致盈盈的肌膚在燭光中透著分外的嬌艷。「主人,您還沒有睡麼?」希菡雅微微驚訝的問,誘人的香唇卻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哈欠。   她慵懶嬌柔的模樣令我眼睛一亮,剛剛平息的慾火迅速升騰。   「主人?」希菡雅察覺到我目光中的異樣,玉臉頓時飛紅。她探手想將薄被往上拉些卻被我的大手牢牢按住。   「主人,您饒了希菡雅吧,我實在──」   她的話尚未說完,嘴已經被我封住,很快就只懂得咿唔作聲,熱烈的迎合著我。   長衫無聲無息的滑落到地板上,希菡雅滾燙的胴體緊緊貼在我赤裸的胸膛上,豐滿的雙峰隨著身體的顫動不斷在我身上輕輕摩擦,更加激起我原始而灼熱的慾望。   我再按耐不住,低低哼了一聲,俯下身去將她纖柔的軀體壓倒在床上。   希菡雅緊緊閉起星眸,櫻桃小口中嬌喘細細,全心全意的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驀然,我的心頭警兆乍現!   兩道森寒凌厲的殺氣在這個香艷的時刻不速邇來!   又是暗殺。   我的心中騰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濃郁的殺機從眼中電射而出。   安鷺笛的死歷歷在目,我絕對不會讓它再次重演。   體內的暗黑能量瞬間爆發,雖然還沒有回過頭,但是在我的腦海裡已清晰的浮現起一左一右兩名從窗口躍入的刺客身影。   他們只有普通人一半的身高,渾身散發著詭異的墨綠色磷光,細長的十支指甲彷彿匕首般朝我後心插來。   幽靈族的忍者!   我的心頭一動,難道說他們是為了報復那晚的皇宮之戰?   「哧哧──」   我摟抱著希菡雅的身形驟然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裡。兩名幽靈族忍者收勢不住,十指狠狠插入空空如也的床上。   「嗤──」   幽靈忍者發生古怪的嘶鳴,身體象毫無份量的青煙向上竄起,四爪閃電般朝趨避到半空的我抓來。   我冷笑一聲,雙腿連環飛踢,正中兩人的臂彎。   幽靈忍者四爪落空,怪叫著翻越到床上,而我也乘勢飄然落地。   幽靈忍者半蹲在床上,墨綠色的雙眼惡狠狠的盯著我,一副要將我生吞活剝的模樣。我怡然不懼,憑他們的身手還差了一點,現在該是我要他們命的時候。   「你們究竟是誰派來的?」希菡雅倒在我懷裡問道,因為事起倉促她只來得及裹起半身薄被,胴體倒有大半裸露在空氣裡。   兩名幽靈忍者尖嘯一聲,雙雙飛起朝我再次撲來。   我繞到希菡雅身前,眼中寒芒一閃,握起了拳頭。   在別人的眼中,或許幽靈忍者的身形快若閃電,幾乎分辨不出他們的招式。但是在我靈覺的洞悉下,他們的一舉一動乃至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逃脫不過我的眼睛。   我默默算準出手的火候和角度,在兩名幽靈忍者的利爪即將觸碰到我身體時,雙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擊出,卻悄然無聲的落在他們的胸膛上。   蘊藏著排山倒海般的暗黑能量,我的拳勁在他們胸口爆裂開來。   雖然說普通的物理攻擊對於幽靈族特異的身軀而言毫無效用,但我的暗黑能量卻是他們的天敵。   兩名幽靈忍者發出淒厲的嘶叫,墨綠色的身軀頓時幻化為兩股妖異的濃煙朝四周散去。   那兩雙即將插入我身軀的利爪也在同一時間化作虛無。   「主人!」   尤里魯和亞德破門而入,除了飄渺的青煙和刺鼻的腥臭卻什麼也沒有看見,兩人不禁一愕。   我哼了聲剛要說話,卻感覺到一道比方才不知強大多少倍的殺氣從背後毫無徵兆的掩襲邇來!   我已來不及回身,電光石火間我不退反進,身形向利箭一樣斜刺裡倒射而出。   「忽──」   一道黑色的身影夾雜著凌厲的冷風從的身邊一錯而過,似乎沒有料到我有此手,他的拳勁盡數落空。   「轟!」   大床禁受不住黑衣人強大的拳勁衝擊,化作無數碎片與飛絮,甚至牆壁也被他打穿了一個偌大的缺口。   我的左半身泛起一陣輕微的疼痛,裸露的肌膚上浮現起絲絲血痕。雖然有暗黑能量護體,但黑衣人的拳勁依舊令我受了點皮肉之傷。   「又是你!」   臥室裡的燭光早被熄滅,在月色的照拂中我看清了黑衣人的臉,那張我一生絕對不會忘卻的臉。   「沒有想到,你居然又逃過一劫。」黑衣人終於開口,他的臉上掛著冰冷的笑意道:「每次想殺你時都會有女人在你的床上,修嵐,你都有點讓我嫉妒了。」   「放肆!」尤里魯怒吼道,拔劍就要動手。   我揮手制止,心頭出奇的平靜。   但是我的殺意卻在見到他的第一刻起便攀越了顛峰!   如果可以,我要把他的肉一條條撕下來撒在安鷺笛的墳墓前,甚至連一顆牙齒也不會放過!   我沒有回答他,輕輕伸出手。   一道寒光掠過臥室,懸掛在牆壁上的長劍破鞘飛出。   我握住劍,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不管閣下是誰,領死吧。」   怪不得我先前心頭感到莫名的煩躁,原來是潛伏在暗處的幽靈族忍者與這個黑衣人。   也只有幽靈忍者的潛蹤之術和黑衣人的實力才能夠不被我的靈覺早一步探知,但畢竟引起了我潛意識中的警覺。   黑衣人的嘴角居然也浮現出一縷冷笑:「不要把大話說的太滿,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他若無其事的環顧屋中眾人,淡淡道:「今晚人太多了,改日我再陪你玩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驀然騰起,雙掌一翻手心朝上推出。   「轟──」   屋頂立刻被擊穿出一個大洞,飛沙走石中他的身形猶如幽靈一般倏忽而滅。   我微微一怔,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不戰而退。   以他當日和今晚表現出來的身手,絕對是魔師級的人物,我並未有十足把握可以留下他,否則安鷺笛也不會玉消香隕。   「走?」我的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靈覺宛若一張恢恢天網朝四圍的虛空延伸擴散,牢牢鎖定黑衣人的身跡。   既然來了,我就不會再讓他走脫,只有他的血和永遠沈淪地獄的靈魂才可以洗淨我熊熊燃燒的殺機。   眾人眼前一花,我的身形已經佇立在月空之下,在蒼茫的黑暗裡那道黑色的身影正如同急電一般朝遠方沒去。   我飛身而起,身後聽見尤里魯和希菡雅的喊聲,卻已經顧不了這麼許多──我一定要結果他!   從一個樓頂到另一座樓頂,我們在城市的上空一前一後御風飛行,無數的樓宇彷彿波浪一樣在我的腳下飛退,身遭的景物亦一閃而逝。   無論黑衣人如何閃展騰挪,利用建築物隱匿他的蹤跡,我強大的靈覺都緊緊鎖定他,須臾之後便越追越近。   紅石城猶在沉睡,街道上一片死寂,渾然不知一場驚世駭俗的追逐之戰正在上演。   黑衣人雖然不曾回頭,但以他的實力自然感覺到我已迫到他的身後。忽然他的身影一沉,落入前方的一座庭院中。   那應該是紅石城某個貴族的庭院,黑衣人落腳之處正是一座後花園,濃郁的花香伴隨著夜風撲面邇來。   我毫不遲疑,亦追了下去。   就在腳尖點落花園碎石小徑的一刻,我的靈覺突然失去了黑衣人的影蹤。我微微一怔,這本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除非這個黑衣人在一瞬之間遠揚十數里,或者已成為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否則我不可能失去對他的控制。   但偏偏發生了。   我心頭警兆陡起,握劍屹立在花園裡,銳利的目光穿越黑夜掃視周圍的情景。   一切顯得那樣平靜和諧,好像根本不存在任何危險。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感覺到這座花園裡有一種詭異的氣氛,令我隱約有一絲不安。   似乎,這座花園裡除了黑衣人,還潛藏著更加巨大的殺機。   「忽──」花園四周驀然亮起十六盞天燈,構成一圈偌大的光環將我捲裹在其中,深藍色的火焰漂浮在虛空中顯得格外邪異。   在天燈之下,各自佇立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妙齡少女,她們猶如花崗岩打造一動也不動,雙目緊緊閉起,雙手整齊劃一的合握在胸口。   我體察不到絲毫從她們身上散發出的生命跡象,也就是說她們早已是死人。   這樣的場景無疑是即詭異又香艷,但對我來說根本不能影響我分毫。   「誰,出來!」   我低聲喝道,心中已明白黑衣人為何輕易的不戰而退。   他已經在此佈置下陷阱,一旦對我襲擊失敗就立刻退走,引我入甕。但我又豈會怕了他?   經過這些日子,我的實力有了驚人的飛躍,即便是聖殿長老親臨也未必能夠把我留下,何況是這種鬼魅伎倆?   「咯咯咯──」園裡響起低沉蒼老的怪笑,在岑寂的夜晚顯得尤其的刺耳難聽。   我湧起一股難言的厭惡,目光電射向聲音出現的地方。   那是一座佈局精美的假山,大約有十幾米高,聲音是從假山東側的一個洞穴中傳出。   笑聲不絕,一名身著白色亡靈師袍服的老者徐徐自洞中走出。   他的相貌古奇,肌膚如嬰兒般潤滑,一雙碧藍色的眼睛裡隱隱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芒。他的左手負在身後,右手卻捧著一隻深紫色用水晶雕琢的盤子,大小差不多正可覆蓋他的手掌。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右手的水晶盤上,腦海中莫名的跳躍出它的名稱與來歷,我知道是它又喚醒了我某一處沉睡的記憶。   「天羅盤?」   「不愧是修嵐公爵,居然認得此盤的來歷。」白衣老者在我的身前大約十米處站定,收起笑聲道:「老夫在此等候你多時了。」   「你是海宗的魔師?」我冷冷問道。   「老夫海宗宗主尤素南,像你這般的年紀也難怪不認識了。」白衣老者徐徐道:「三十年彈指一揮,塵世已非,昨日種種也不必再提。」   海宗!號稱魔門三宗之一的山宗終於也出現了。   但是他為什麼會找上我,甚至和那個黑衣人乃至幽靈忍者攛謀一氣對我截殺?   在這些錯綜複雜的表面之後,究竟隱藏著什麼?   難道背後是亞丁皇子在搞鬼?但他的份量雖足卻也未必能夠驅動海宗宗主出面,更何況這個老怪物已經有三十年不現塵世。   我全身暗黑能量陡聚,目光牢牢盯住面前的尤素南魔師。   安姬思曾經為我介紹過一些關於魔門的隱秘,也略略說起過所謂的魔門八大高手,海宗宗主尤素南正是其中實力強絕尤在錫瓦魔師之上的絕頂人物。更加頭疼的是他手中的海宗至寶天羅盤,擁有變幻莫測的魔力,為聖魔兩道高手談之色變。   然而我毫無恐懼,心中升起強大的鬥志與信心──在我的詞典裡沒有退卻和害怕這樣可笑的字眼!   「什麼時候,海宗成了山宗的走狗?」我故意用譏諷的口吻冷嘲道。   尤素南不愧是一方宗主,對我的譏笑毫不動怒,只是淡然道:「即使面對你這種即將死去的人,我也不會多告訴你半點。如果有什麼遺言,我倒可以聽聽。」   我輕蔑的冷笑道:「一隻山宗的走狗怎麼殺的了我,倒是閣下在生命的盡頭可曾想留下什麼話來?」   尤素南冷冷哼道:「你是怕死的不夠快!」   他的唇間發出一聲短促古怪的尖嘯,十六名天燈下的赤裸少女眼睛驀然睜開,從空洞的眼眸中射出妖艷的深紫色光芒。   「驅魂大法?」我巋然不動的冷笑道:「不過是亡靈師的彫蟲小技。」   「呷──」尤素南再次低吼,眼中射放出駭人的精光。   十六名失去生命的少女彷彿聽見了他的召喚,頓時化作一道道幽靈般朝我撲來。   她們已經失去生命和意識,偏偏在尤素南的掌控驅使下悍不畏死的向我襲殺,雙眼中閃爍的深紫色光芒飽含了怨毒與殺機。   「!──」長劍清越的鳴響,在黑暗中劃過亮麗的電光,隨之那些少女的頭顱在我的劍刃斬擊下一個接一個飛上半空,卻不見一滴鮮血──她們早已是乾屍。   失去頭顱的軀體在我的暗黑能量衝擊下亦紛紛爆裂,一時間玉體橫飛,場面血腥無比。並非我想浪費氣力要將她們撮骨揚灰,而是我明白這些被尤素南驅動的屍體即便失去頭顱也一樣能夠繼續發動攻擊,這正是乾屍的可怕之處。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們徹底從我眼前消失,哪怕不留下一根骨頭。   碎屍一地,十六名少女在頃刻間化為烏有,我執劍傲立,冷然望向尤素南。   尤素南好像早就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也根本不把十六具乾屍的消亡放在心上。他嘿嘿笑道:「精彩,十六具足以毀滅一個千人隊的乾屍竟然不能阻擋閣下分毫,難怪你能夠在帝國名聲鵲起。」   「輪到閣下了。」我冷冷說道,藉機調勻氣息──方才對付那十六具乾屍遠遠不像表面那麼輕鬆,稍不留神被屍毒沾上便後患無窮。   「不必著急,」尤素南無視我的挑戰,悠然道:「剛才只是一道點心,正戲現在才開鑼。」   我一怔,突然發現他手中的天羅盤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散放出瑰麗的暗光,周圍百米內的景物都被一層淡淡的紫色霧氣所繚繞──乘我對付乾屍之際,他已暗自發動了新的攻擊。   「!──」   我知道不能再給尤素南任何喘息機會,長劍伴隨風一般的身形化作經天的閃電直擊尤素南!   他長笑一聲,偌大的身影驀然在我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是我的靈覺也把握不到。   周圍的景物突變,那淡紫色的霧氣煥發出綺麗的光暈,將我完全包裹在其中。   花園和月空頓時消失,我的周圍只有紫色的霧氣在瀰漫──「天羅幻境!?」我的心頭莫名的一動,已然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第四章生死之間∼     我是在什麼地方?   眼前的紫色霧氣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朗的藍天綠茵。   我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手中的劍早已不見,赤裸的上身不知道什麼時候穿上了一件華貴的黃色袍服。   陽光暖洋洋的曬在身上,就像沐浴在一片仙境之中。   尤素南魔師呢?   那些天燈和詭異的乾屍呢?我卻絲毫記不起發生了什麼,彷彿那些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似乎是在昨晚的噩夢中。   可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我四下打量,遠處高聳的城堡宮闕一樣沉醉在清晨的陽光裡,幾羽雲雀從頭頂蔚藍的天空飛過,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修嵐──」   恍惚中我聽見有人在叫我,我坐起身子抬眼望去,一位雍容清雅的中年男子正朝我走來,在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名侍女。   「父王?」   我站起身迎上去,微笑道:「您也來散步嗎?」   中年男子臉上充滿和藹的笑容道:「一大清早連早餐也不吃就跑到這兒來發呆,也不怕被人笑話。」   早餐?我有些惘然的用手拍落沾在衣服上的草屑。   「走吧,我已命人將早餐送到這兒,今天我晚些上朝,先陪你一起用餐。」中年男子拉起我的手,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的手有些涼。   我們相攜走到草地邊,露天的餐桌上早就擺滿豐盛的餐點。我和他面對面坐下,使女為我們繫上潔白的餐巾。   我注意到在餐巾的一角上繡著精緻的比亞雷爾王室圖騰。   「來,先和我喝一杯吧。」中年男子微笑道,身旁的侍女乖巧的提起酒壺將我面前的空杯注滿。   我微微有些奇怪的道:「父王,您不是說過在我滿十六歲之前是不准飲酒的麼?」   中年男子一怔,既而笑道:「沒關係,從今天起你就不必遵守這個規矩了。」   我低下頭,看著杯中深紅色的酒汁,不知為何總有點躊躇。   「喝吧,快喝吧──」   中年男子溫柔的勸解說,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我。   我像受到了催眠,緩緩舉起酒杯,一股濃郁的酒香躥入鼻子。   可是我潛意識裡總覺得有什麼不妥又說不上來,酒杯到了唇邊再次停下。   「喝了它,這是父王特地為你準備的美酒。」中年男子看見我還在猶豫,於是再次催促說。   我茫然望著酒杯,正準備喝下,心底裡突然響起一個岑寂多時的嘶啞聲音:「不能喝,修嵐!不然你就永遠看不見黑夜了──」   「你說什麼?」我的手微微一顫,心中奇怪的問道。   「修嵐,你已經陷身天羅幻境,眼前是你的前世重演。但對面的人並不是你的什麼父王,而是尤素南魔師──也就是你所謂的叔父考蘭親王!」   那個嘶啞的聲音象雷鼓一般捶擊在我心頭,但我一時間卻想不起尤素南魔師是誰?天羅幻境又是什麼?   「咄!」   那聲音發出一記低吼,就好像是來自地獄的號角,重重撞擊在我的心扉之上。   「哇──」我的胸口被這聲音擊得一痛,竟然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修嵐?」我聽見中年男子驚訝的叫聲。   我的心神猛然一省,宛如從沉睡中覺醒。   「叮!」   酒杯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鳴響,紅色的酒汁從杯中溢出竟然將光潔的大理石地面腐蝕出道道斑痕。   眼前所有的幻象在酒杯墜地的一瞬消失:蔚藍的晴空,如茵的草地,豐盛的早餐,美麗的侍女,還有和藹可親的中年男子,這一切突然全都不見!   我的周圍只有深紫色的霧氣環繞瀰漫,在重重的煙霧中依稀可以看見對面的尤素南魔師滿臉驚愕,手捧天羅盤不可思議的望著我。   腳下一隻黃金鑄造的酒杯尤自翻滾,紅色的酒汁所流淌之處泥地發出「哧哧」的響聲,冒起縷縷酸臭的黑煙。   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   只是那隻金杯提醒我剛才的一切其實真的發生過,但不是在現實裡而是尤素南所布下的天羅幻境。   我險些上了他的當,如果不是心底那個一直沉睡的聲音提醒,或許此刻我的軀體已如同腳下的泥地一般千瘡百孔。   天羅幻境,魔門的無上秘技,方纔我稍稍的一個疏忽居然差點就萬劫不復。但是我心頭同樣有一個疑問:如果說尤素南真的就是考蘭,他怎麼可能潛入到紅石城?而且天羅幻境需要在一個特定的空間施展,它便宛如一個陣法需要施術者預先花上數日時間進行種種準備和佈置。   在紅石城中,尤素南──或者說是考蘭,怎麼可能有這樣寬裕的條件?   「考蘭!」我低聲厲喝。   尤素南魔師終於不可抑制的瞬時失態,他眼中的精光一閃而沒,不由自主的回道:「你認出了我?」   我心頭一定,知道那個神秘的聲音並未欺騙我。儘管眼下的考蘭與我在噩夢裡見到的模樣大相逕庭,可是若對方身為海宗的宗主,具備魔師的境界,這些就不足為奇了。   「不可能,你不可能破除我的天羅幻境!」考蘭很快恢復鎮靜,冷冷道:「除非你不是修嵐!」   我明白他的意思,天羅幻境所現種種都是依據被攻擊者腦海深處的記憶所重現,我能夠自己從幻境中覺醒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就是這個。   終於有人察覺我不是那個該死的修嵐了。   可是我此刻卻反而開始疑惑:如果我不是修嵐,為什麼我的記憶裡全部是他的過去,我和他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聯繫?   難道正如那個神秘聲音所說的,修嵐是我的前世?那麼現在的我到底又是誰,從哪裡來?   劍依在手,我豪情湧起,一聲龍吟飛天而起,化作一頭搏擊長空的雄鷹。   「啵!」   我的長劍居然刺空,考蘭的身體在我劍刃即將觸及的那一刻突然不見,就好像一下子從空氣裡消失。   海宗的「萬象幻無」!   我的身形從他先前站立的地方穿梭而過,輕盈的收身抱劍。   回頭,考蘭佇立在原地,就好像從來就沒有動過。   煙霧迷濛,他的眼睛裡煥放出絢爛奪目的暗紫色電光,好似足以穿透重重的目障和我的身體。   「天網絲羅」!   在考蘭的吟唱聲中,他手中的天羅盤徐徐漂浮起來,在空中不停的旋轉。從天羅盤中心雕刻的魔神頭像目中突然爆射出兩道妖異的紫光,又在虛空中交匯成一團舞動的光球。   「砰!」   光球剎那中爆開,無數縷幾乎用肉眼看不見的暗紫色絲光迅速散開,既而形成一道天網由上而下朝我罩來。   「破!」   我吐氣揚聲,強大的暗黑能量潮水般注入長劍,原本銀白色的劍刃隱隱流動著黑色的暗光。   「嗤──」我手中的長劍飛縱,罡氣即刻從劍刃向四周瀰漫,布下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禦壁壘。   「啵啵」之聲不絕於耳,天網絲羅不住的撞擊在我用暗黑能量築起的防護網上,宛如飛蛾撲火頓時灰飛湮滅。   但是天羅盤在空中越轉越快,放射出的絲光亦不斷增強,就好像是一張無邊無際的大網,無論我如何抗拒卻絲毫不停頓的朝我收縮。   我明白要破解天網絲羅關鍵必須擊碎天羅盤,然而這談何容易?無數的絲光越縛越緊,逼迫我全力抗衡,再也抽不出身來。   考蘭站在十米開外,雙目微微闔起,嘴中不斷的低聲吟唱驅動天羅盤向我發動排山倒海一樣的攻擊。   一縷縷絲光在我的劍氣下蕩然無存,可是更多的絲光瞬間彌補了原有的空間,繼續朝我逼近。我的眼前一片光芒亂舞,幾乎已看不清身外的景物。   體內的暗黑能量在外力的壓迫下逐漸升躍頂峰,但可怕的是絲光的能量也在不斷的增強!   天網絲羅,天網絲羅!   我的心中卻毫無恐懼,反而越加清醒──這個時候只有冷靜鎮定才能夠擺脫困境,我不相信它真的沒有破綻!   奇怪的是我在這裡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先前發出的動靜也絕對不算小,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見有人來?   除非是考蘭已經有所佈置,將這個花園以強橫的力量封界。   只有這樣,即管裡面打翻了天,花園之外的人卻不會有任何察覺,即便只有幾步的距離。   長劍的份量越來越沈,空氣好像凝固成為厚重的鉛塊,天網絲羅猶如蠶繭般捆縛著我,令我越來越吃力。   但考蘭的額頭亦開始冒汗,他原本白皙的臉上逐漸籠罩上一層妖艷的紫氣,顯然也是用盡了全力。   我的強橫當同樣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正在此刻,一股沛然莫御的殺氣從身後襲至,竟無一點徵兆。   是那個先前消失的黑衣人!   我已來不及回身,天網絲羅雖然還不能穿透我的劍網,卻在無形中嚴重禁錮了我的身形。   「砰!」的一記沈悶響聲,我左側的背心被黑衣人摧枯拉朽的掌力擊中,安鷺笛當日便是玉消在這一掌之下。   我已盡可能的避開背心,但是黑衣人的鐵掌依舊穿透我的護體能量,結結實實的擊中我。   「哇──」   一道催心扯肺的劇痛幾乎在一剎那麻木了我的神經,我不由自主的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偌大的身軀象斷線的風箏無助飛起,直越過十多米的距離方才翻滾落地。   長劍仍然被我緊握於手,我的眼前被一片暗紅的血色模糊。   天網絲羅乘虛而入,猶如磁石一樣層層吸附到我的身上,深紫色的絲光與我體內散發的暗黑能量不斷碰撞摩擦,發出「絲絲」的低鳴,一步步的朝裡收縮直至將我全身牢牢包裹起來。   此時的我彷彿是一頭落入獵人陷阱的猛虎,絲毫動彈不得,惟有等待命運的裁決。   「哇──」又一口鮮血不可抑制的噴出,血霧在我的面前徐徐擴散淡褪,黑衣人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倘若換了其他人或許會用最後的一點氣力和時間破口大罵考蘭與黑衣人的卑鄙,但我只是冷冷的盯著他,暗中抓緊點滴的功夫檢查體內受傷的狀況,提聚殘存的能量。   這片大陸本沒有什麼卑鄙可言,卑鄙永遠不過是弱者開脫失敗的借口和無助發洩的理由。如果異地處之,為了獲取勝利我也會採取同樣的手段,也相信聖殿所謂的高手一樣會這樣。   「你完了,修嵐。」黑衣人走到我面前注視著我道。   我沒有開口,努力克制噴出第三口鮮血,嘴角卻逸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快解決了他,羅梅達爾。」考蘭在一旁催促道。   羅梅達爾──原來他才是傳說中與錫瓦魔師並稱山宗兩大護法之一的魔門高手,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看上去這麼年輕。   毋庸置疑,魔門的兩宗已經在暗中聯手,否則羅梅達爾怎麼可能聽命於海宗的宗主?   「對不起,修嵐。」羅梅達爾凝視著我說:「其實我很欣賞你,可惜不得不殺你,誰讓你阻礙了我們的路呢?」   我用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目光對視著他,即無恐懼也無憤怒。   體內的暗黑能量在一點一滴的努力聚集,但更多的能量卻像脫韁的野馬到處亂躥,攪動我的神經。   他緩緩舉起手,修長的手指宛如嬰兒的肌膚般細嫩光潔,顯然平日裡保養的十分好。   我望著他的手掌,等待羅梅達爾出手的一刻。   我的喉嚨中已含著一口鮮血,只要羅梅達爾一出手,積蓄的暗黑能量就將把這口鮮血激出,化作魔門秘技「幽明血箭」!   雖然我的身體在天網絲羅的束縛中無法動彈,但依舊能夠以僅剩的暗黑能量發動「幽明血箭」,我相信在羅梅達爾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足以打穿他的頭顱!   在眼下的狀況,兩大魔門魔師級人物虎視眈眈,我已不可能僥倖。但任何人想要殺死我,我也必然要他付出生命的代價。   死神的腳步清晰可聞,我心中卻出奇的平靜,沒有畏懼也沒有悲傷。   生死之間不過是一張紙,一口呼吸的距離,穿越過地獄之門,在那一端我依然可以得到永生。   「快動手!」考蘭再次叫道,他尚不敢收起天網絲羅,消耗的能量也越來越劇烈。   「忽──」   異變乍生,當考蘭和羅梅達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的時候,迷濛的紫色霧氣深處突然爆出一道金黃色的光亮!   一羽偌大的金色鳳凰舒展著修長的光翼自暗出橫空出世,它的通體閃爍著耀眼的金光,姿態優美偉傲,恍若不可一世的魔神從天而降。它的眼睛裡爆射出火紅的精光,五彩的羽毛美綸美煥,一對燃燒赤紅火焰的利撾閃電般攫向半空中盤旋揮舞的天羅盤。   「砰」的一聲巨響,大地似乎也受到驚駭而發出微微的抖顫,金鳳的雙撾應聲抓在天羅盤上卻爆發出一團!紫嫣紅的光芒。   天羅盤上的紫光一黯,宛如彈石一樣倒飛出去,斜斜的跌落在考蘭的腳下。   金鳳也被天羅盤反射出的巨大能量所震,低吟一聲飄飛開去,身上的金光瞬間暗淡,五彩的羽毛在虛空中散落亂舞。   驀然,金鳳的身上又幻起一團火焰,在剎那間蛻變成一支狀若短劍的金色鳳釵。   一道曼妙幽雅的身影掠過,輕鬆將鳳釵納入手中,身形似仙子般冉冉落下。   居然是安姬思。   「噗──」在羅梅達爾被眼前景象微微分神的一瞬,我張口發動「幽明血箭」!   一道暗紅的血光電光石火似的疾射而出,直刺羅梅達爾的面門。   羅梅達爾閃躲不及,連忙橫掌封接,「哧──」的一聲血箭穿透他的掌心直射而來。   羅梅達爾吃疼低哼,臉上黑氣一閃,雙目迅速閉上,硬生生用面門接下「幽明血箭」。   「啪!」血箭正擊中他的額頭,可惜受到手掌的阻隔,力量已被削弱大半,但即便這樣依舊將他激飛出去!   「哇──」與此同時,考蘭也情不自禁吐出一口黑血──方才天羅盤已和他的精神聯繫成為一體,令他在天羅盤遭受重創時也同樣負了內傷。   「鳳凰涅磐?!」考蘭收起天羅盤,目光惡狠狠盯著安姬思道:「天宗宗主終於露面,不想卻成了修嵐的走狗。」   安姬思原本欺霜勝雪的面色更加蒼白,顯然剛才一擊也幾乎耗盡她的全力。她手撫鳳釵,臉上仍是一副冷傲的模樣道:「閣下不也是亞丁的走狗麼?」   天網絲羅此際已喪失功效,我用長劍拄地勉強站起來望著狼狽不堪的羅梅達爾和驚疑不定的考蘭道:「令你失望了,考蘭。」   安姬思亦是微微一震,顯然沒有想到對面那個手掌天羅盤的老者居然是考蘭。   考蘭掃了一眼不堪再戰的羅梅達爾,徐徐道:「沒想到魔門三宗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重新聚首,我們後會有期!」   「砰!」手中的天羅盤爆發出一團濃郁的紫霧,霧光中考蘭與羅梅達爾雙雙消失。   只留下週遭的紫霧還在瀰漫── ∼第五章夜色高熾∼     「安姬思,你怎麼在這兒?」我藉著長劍支地的力量勉強站立,胸口好像被什麼硬物低住想吐偏偏吐不出來,頭腦中混亂一片說不出的難受。   但在表面上,我竭力保持著站姿,不讓人看見我委頓脆弱的一面。   安姬思微微一皺眉道:「你還是趕快坐下調息,這樣硬撐著只會加重傷勢。剛才那個人應該是山宗的羅梅達爾,他的『熔爐鏈掌』連鐵板都可以打穿。」   我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身旁的紫霧漸漸散去,但眼前的景致卻讓我又是一怔。   這哪裡是什麼後花園,分明是在一座山峰的頂處!   周圍亂石嶙峋,雜草叢生,月色下的幾株蒼柏顯得格外猙獰。一陣山風吹過,紫霧潮水一般退去,直至融入黑暗之中。我俯眼望下,目力所及之處黑森森一片具是茂密的森林,考蘭和羅梅達爾早不見蹤影。   「這是什麼地方?」安姬思似乎也有些詫異,環顧左右低聲輕語:「難道是海宗的『瞬息天涯『?」   所謂的「瞬息天涯」是魔門獨傳的一種空間魔法,實質上和聖殿的「咫尺千里」相差無幾。一般而言,普通的亡靈師即可施展,但要想達到考蘭這種境界,卻非要魔師等級不可。   我凝目打量,看見天燈墜落之處隱約閃爍著一顆用魔法鐫刻在山巖上的深紫色五星標記,大小宛如成年人的手掌,而先前考蘭所站立的地方正是這十六顆紫星的中心。   施展「瞬息天涯」除了必須具備相應的力量外,尚必須借助宇宙間充盈的能量方可以進行空間的轉換。紫色五星便是施術者布下的陣圖,據說等級最高者能夠組成二十四顆星的終極大陣,足能移山倒海。   如此,考蘭為何可以從容布下「天羅幻境」也就可以解釋了。   只是,我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   驀然,我腦海中靈光一閃有了答案,望著遠處起伏跌宕的群山,我徐徐道:「這應該是若沂特山,距離群山之城不會太遠。」   說完這句話我再也支撐不住,堵塞在胸口的淤血噴薄而出,灑紅了眼前的天空。   我的身軀搖搖一晃剛要倒下,卻被一雙柔軟有力的小手扶住雙肩,恍惚中聽見安姬思道:「趕快坐下調息。」   我坐倒在地,體內散亂的暗黑能量橫衝直撞,完全失去了控制──在結結實實中了羅梅達爾的熔爐鏈掌後能夠不死已是奇跡,何況還能以餘力重創對方?   但我也為此付出了更大的代價。   我勉力調勻內息,可惜它已完全不聽使喚,腦海中的意識越來越微弱。   模模糊糊裡,我聽見安姬思在我的面前用冰玉一般冷傲優美的聲音低低吟唱,應該是什麼魔法咒語吧?她的一雙手在胸前虛抱成球狀,幻化出一團粉色的光球。   光球在她吟唱聲中漸漸變大,從最初只有指甲大小擴散到鵝蛋狀,在她春蔥一般的十指間有韻律的轉動。然後,光球散放出奇妙的暈環,從頭到腳將我籠罩在其中。   我知道,她在利用天宗的療傷聖術為我醫治。   當她的魔法能量進入我體內的一瞬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散亂失控的暗黑能量忽然歡呼雀躍,貪婪的吞噬著安姬思輸送過來的魔法能量。而她原本宛如雋永溪流一樣的魔法能量此刻就彷彿受到磁石的吸附,潮水般湧進我的身體裡。   她的魔法能量之於我是如此熟稔,一旦進入我的體內便被我緊緊抓住,再不可能放開。   安姬思臉色一變,她試圖停止卻驚駭的發現一切已不在她的掌控中。   我原本沈淪的意識突然覺醒,興奮的鼓噪起來。一股原始的衝動從心底躥升,不可抑制的爬上心頭。   那道魔法能量之與我,竟然像春藥一般激發起我的慾望,全身頓時象泡入了溫泉中懶洋洋無比舒適,偏偏心頭又如火山煉烤躁動灼熱。   怎麼會這樣?   居然有一種身在雲端的奇異感覺?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變的急促,失神的雙眼暴射出慾望的火花,身軀也微微顫慄。   面前的安姬思顯然也有著同樣的感受,儘管她依舊是一副冷漠鎮定的模樣,但我逐步復甦的靈覺從傳入體內的能量中體會到了異常。   僅僅片刻,我就聽見頭頂傳來稍顯急促的呼吸聲,我感覺的到,她的體溫漸漸熱起來,甚至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這著實是一種不可想像的奇妙境界。   我的慾火漸漸攀升到顛峰,重整旗鼓的暗黑能量不斷的在身體裡呼嘯馳騁,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感覺刺激著我的神經,漸漸忘卻所受的重傷。   安姬思絕美的面龐上悄悄浮現起一抹嫣紅,原先清澈冰冷的目光深處隱隱約約亮起一簇火焰。她的神色再不能保持如常,眉宇間陰晴不定反映出她正在心中激烈的天人交戰。   我知道,這種絕妙的感覺對於安姬思來說更加難以抵抗,即便她是天宗宗主,卻終究也是一個未經人道的處女而已。   果然,她的呼吸越來越沈,眼睛裡秋波盈蕩,挺直小巧的瓊鼻上滲出晶瑩細小的汗珠,模樣誘人之極。   驀然她秀目一睜,再次輕吟一聲雙手艱難的收去魔法,粉色的光球頓時消失不見。   安姬思徐徐的呼了口香氣,蒼白的臉上紅暈久久不褪,神色異常的憔悴,一縷血絲從嘴角逸出。   雖然前後的功夫十分短暫,但是她體內的能量已幾乎被耗盡,其中大部分都流入我的經脈中。   在她強行收起魔法的一刻,我頓覺胸口彷彿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原本開始有序流淌的能量再次失去引導,猶如在沉睡中被激怒的野獸,洪水般決堤奔流。   「噗──」一口血霧仰天噴出,我的腦海一陣旋轉,全身經脈生出難以言喻的劇痛,就好像被利刃寸寸剁碎。   「轟──」   腦海中爆發出一陣地動山搖的轟鳴,我的神志徹底喪失,彷彿一下子沈淪到無窮的深淵之底,眼睛裡噴射出駭人的暗黑色光芒。   強大無倫的邪惡力量從我的體內奔湧而出,全身散發著驚世駭俗的魔氣,就如同當日發動「岑寂之輪」時一樣。   「修嵐殿下?」安姬思面對我的劇烈變化亦禁不住花容變色,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兩步。   我站起身,偉岸挺拔的身軀在月色中宛如山嶽佇立,黑色的長髮瀑布般爆裂開來,在山風中獵獵飛揚。   安姬思的羞澀與失態尚未消退,眼眸中更多了一份迷惑與驚訝,以她的智慧與閱歷也無法解釋眼前發生的事情,只有怔怔注視著我。   我抬起頭,望著漆黑的夜空和飽滿的圓月,發出雄壯高吭的長嘯。嘯聲就如同驚雷在空中滾動轟鳴,迴盪在空寂的群山之中,驚的山林中的禽獸自美夢裡醒來,惶恐的四處逃逸。   四方雲動,濃重的陰霾翻滾凝聚,瞬間遮住了月色,山頂的天地陷入無盡的黑暗裡。   狂風呼應著我的嘯聲,從我身邊呼嘯掠過,吹起我的長髮直衝天宇。我便宛若降臨人間的魔主,不可一世的橫刀立馬於天下!   安姬思臉上驚訝的神情越來越濃,身形卻俏立原地未動,只是目不轉睛的鎖定我。   我的嘯聲在激盪良久後終於徐徐停歇,目光從天際挪移到安姬思的身上,頓時煥發出詭異的寒光。   我的聲音低沉嘶啞,似在夢幻中傳來,徐徐的說道:「接受我的寵幸吧,我的女人,這是你等待一生的榮耀。讓我將你的靈魂用冥河的血水洗淨,收容你漂泊半世的哀怨,賜給你一個嶄新的靈魂和無盡的生命──」   安姬思在我的目光籠罩下彷彿中了魔咒,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我,絕美的臉上卻出現了迷惘與痛苦。   她修長的身軀在風中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利用僅存的靈智艱難的問道:「修嵐,你在胡說什麼,誰是你的女人?」   我詭異的微笑,大步走向她,一點也不像生命垂危的樣子,口中用夢幻般的聲音喃喃說道:「潛藏在你心靈深處的種子已經發芽,你還在等待什麼?」   安姬思眼中的迷茫越來越重,她下意識的退後想逃避我的逼迫,竭力抗拒道:「你瘋了,修嵐!」   她的雙手一合,口中低聲吟唱,一道暗藍色的光幕轉瞬生成,橫隔在我與她之間。可惜,她的能力已大不如前,這道光幕怕只有她平日裡一成不到的力量。   我冷笑一聲,大手在虛空裡隨意一揮,那道光幕如風吹輕煙被驅散,我的身形也同時逼近到她的面前。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安姬思在我的層層逼迫之下宛如毫無抵抗力的嬰兒,全無天宗宗主的氣派。   我張開雙臂,輕而易舉的將安姬思柔軟動人的嬌軀摟進懷中,她的眼睛裡迷茫的神色更深,只是本能的掙扎,企圖脫離我的環抱。但她嬌軀象徵性的反抗怎能成功,反而激起我更大的慾望。   「不要──」安姬思無力的叫道,纖手勉力輕推我的胸膛,卻像碰撞在滾燙的花崗岩上。   我低下頭,粗暴的撕開她的衣裳,晶瑩剔透的肌膚頓時暴露在空氣中,像受驚的小鳥一樣微微顫抖。   「放開我,你這個惡魔!」安姬思終於失態,憤怒的清叱,但所有的反抗在我有力的臂膀控制中都顯得無濟於事。   我此刻完全像變了一個人,或者說已變成一尊魔神。我不知道是誰在操縱我的神志和思維,腦海裡充滿了瘋狂的慾念。   一股淡雅的處子體香撲入我的鼻子,我一口重重的吻在她的胸脯上,像一頭聞到血腥的野獸,全無情趣風度可言。   月亮無奈的躲入厚重的雲層中,陰霾在天際肆虐的翻捲,安姬思的眼睛裡射出愛恨難明的複雜目光。   她身上的衣裳已全部褪去,動人的胴體宛如鮮花般盛開在夜色中,在我充滿魔力的撫摩挑逗下泛起誘人的桃紅。   漸漸的,她放棄了掙扎,明媚的眼眸中流淌著灼熱的情慾,原先抗拒著我的雙手不知不覺中緊緊纏抱在我的腰間,享受著對她而言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覺。   我們的軀體纏繞在一起,雙雙倒在柔軟的草叢中,瀰漫著夜晚草木清香的空氣更增一份別樣的味道。   我狂熱的親吻著她身體每一寸肌膚,透過舌尖將絲絲魔氣傳入她的胴體。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我的親撫或者說是體內透出的強大魔氣格外敏感,遠遠超出當日的希菡雅諸女。   每一次親吻接觸,她都情不自禁的發出動人心魄的低吟,全身因為興奮而顫抖,似乎根本不能抵禦我的愛撫。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我覺得我所有的思維都已經停頓,此刻的我更像是另外一個人在操縱我的軀體。   慢慢的安姬思放下所有矜持,完全向我敞開心靈,熱烈的回應擁吻我,沉醉在瘋狂的激情裡。   我的慾火熊熊燃燒,在她細緻晶瑩的肌膚上狂暴的肆虐,不停侵犯著她每一個神秘的禁區。或許安姬思貴為天宗宗主,世人眼中的魔門宗師,長這麼大以來連手都不曾有人碰觸過,今晚卻任我肆意採擷。   在一陣抵死醉人的纏綿後,我終於進入了她的處子之軀,與她絕美的胴體合而為一。   安姬思雪雪呼疼,充滿彈性的修長大腿死死纏繞在我的腰際,雙手下意識的抓住我的肩頭,指甲深深陷入我結實的肌肉裡。   「轟──」   一道醇厚冰涼的魔氣海潮一般自安姬思的體內席捲而入,瞬間將我浸沒在汪洋大海中,那種攀越雲峰的快感簡直無法用世間的言語描述,遠遠超越以往任何一次的結合。   安姬思發出一聲心馳神搖的動人呻吟,星眸閃爍著迷亂的光芒,完美的胴體因為極度的興奮如同風中的百合般顫抖。   我不禁仰天而嘯,雄壯的嘯聲穿越整個夜空。這是上天賜予我的珍品,將我推向一個嶄新的境界!   體內的暗黑能量瘋狂的奔騰,無休無止的吞噬從安姬思那裡傳遞而來的處女元陰。我被一次又一次推向高峰,感覺到安姬思全心全意奉上的元陰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是分離多年的戀人,根本不需要絲毫的磨合就順利的融入我的體內,再無絲毫隔閡。   天與地在我的呼吸間崩塌消失,我感到自己的心忽然振翅而飛,!翔在無邊無盡的黑夜之中。   夜空下,群山如怪獸一般起伏,大河奔流不息;   夜空下,一座座雄關巍峨佇立,曠野迷漫花草的氣息;   夜空下,夕蘭大陸靜謐的熟睡,浩瀚的大海奔騰咆哮。   我飛向黑暗,我的意識融入無垠的虛空之中。   我的腦海裡熱浪退潮,越來越變的清醒。   漸漸的,我的眼睛裡看不見任何景物,周圍一片死寂,甚至連風也消失。   這是哪裡?   我回到了初始的地方,還是我的終點?   我四顧茫然,卻找不到盡頭。   我想呼喊,這次終於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人嗎,出來!」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聽見自己的回聲,但是前方忽然露出一片暗黑色的光亮,那在噩夢中無數次見到的光。   頃刻間我驚訝的發現,那團黑光居然會漂浮,宛如雲般朝我徐徐迫來。   我目不轉睛的凝視它,心頭卻泛起一種興奮的感覺。   黑光越來越近,在視野中也變的越來越大,直至吞沒了我。   「轟──」   我的眼前突然爆開一道耀眼的黑色光華,令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合起。   耳邊一把冰冷動人的聲音響起道:「終於等到您回來了,我的主人。」   我一愕睜開眼睛,沒有看見說話的人,卻發覺自己已處身在一個無法想像的奇妙空間裡。   無數五色的光團流動著奇異的暗光縈繞在我的身旁,不斷發出嗡嗡的鳴叫。一道道光柱象噴泉一樣自上而下噴薄,爆出璀璨的光華。稍遠的地方,虹彩一般的七道光環由淺至深依次環繞,光環之間流動著銀白色的光暈。   在光環之外,赫然是浩瀚神秘的宇宙,無數星辰在黑暗中閃爍著亮麗的星光,依照天理有序的旋轉運行。我似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它們,偏偏又感覺這些星辰距離我足足有億萬里之遙。   我的腳下是一片漆黑的虛空,遠遠的亦可以看見幾顆星辰閃耀。但奇怪的是,一雙腳底就如同踩在柔軟的雲端,舒服之極也奇妙之極。   我的心中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好像這裡的一切在什麼地方見過,甚至曾經是十分的熟悉,可在我的記憶裡卻偏偏想不起來。我應該是尋找了它很久,每一次在黑暗中,我對那團暗光都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和吸引,而我真正在黑暗中要找尋的就是這裡麼?   我苦苦思索,然而找不到一絲突破口,腦袋卻突然變的劇痛無比,像被人在用鋦子來回的拉扯。   一縷煩躁躥上,我狂暴的喝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地方──」   洪亮的回聲在虛空裡震盪,我卻沒有聽到那個聲音的回答。   眼前的景物卻開始變化,遠處的星辰飛速退去,那七道虹彩光環卻霍然爆漲,由外朝裡的收縮,一道道的融合在一起,不斷變換著奇妙的色彩。而內圈的光柱與光團則亦步亦趨的朝中央聚攏,漸漸的光柱融合在一起,高懸在我的頭頂不停自轉。當七道光環終於合而為一的時候,便成為一團白色的光幕將我包裹其中。   我怔怔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曉得就是是現實還是夢境?   比起眼前發生的事情,考蘭的天羅幻境實在是小兒科的玩意兒。   光幕在距離我大約十米遠的時候靜止下來,卻開始不斷變換七彩光華。   「轟──」   頭頂的光柱瀑布般灑落,將我的身軀完全籠罩,我的眼睛被耀眼的光芒迫的下意識閉起了片刻,當再睜開雙目時,一座光之宮殿已赫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第六章暗黑之宮∼     與其說這是一座懸浮在虛空中的宮闕,不如說它是鐫刻在光幕上的壁畫更加貼切。但我不明白為什麼,又覺得它其實真真切切存在於我的面前。   金碧輝煌的樓宇,殿外十二根高聳的白玉石柱,黃金鑄就的宮門,還有門前七層用翡翠堆砌的石階,給我一種如夢似真的感覺。   我注視著巍峨的宮殿,心中有一股推開黃金宮門走進去的衝動。   我嘗試著走向光幕,一步步來到石階旁,當我邁出右腳踏上第一層石階的時候,籠罩在我身上的光柱驀然消失。   我的腳上傳來的感覺告訴我,此刻我已站在宮殿的第一層石階上。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想找到原先站立的地方,卻發覺除了面前的宮殿,周圍已經被迷濛的白光包圍,再看不見其他。   我的心頭出奇的平靜,根本沒有因為眼前光怪陸離的景象而產生半點恐懼,亦沒有好奇。   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常,就好像浪跡天涯的遊子終於回家。   我走完七級石階,佇立在五米多高的黃金宮門前。在兩道宮門之上,各自鐫刻了半副畫像,合在一起正是我當日在夢幻中見過的魔神。所不同的是,這副畫像中魔神的姿勢是高坐雲端,冷漠的注視著腳下蒼生。   我抬起手剛想推門,厚重的黃金宮門卻自動開啟,漸漸呈露殿內的情形。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在宮門背後的一堵白玉玄關。   玄關的正中是一副殘月的圖案,就如同魔門的標記,差不多佔了一半的空間。在殘月的上方,是一種迥然不同於大陸語鐫刻的文字,我只看了一眼腦海中自然泛出「暗黑之宮」。   在殘月圖案的左右,各用同樣的文字刻了一行字。左面是:萬般皆可殺;右面是:天地為縐狗。   我在玄關前停留良久,望著兩行文字心中湧起無限的豪情,忍不住仰天長嘯。   嘯聲漸漸停歇,宮殿裡響起先前那把動聽悅耳的聲音:「主人,歡迎您回來。」   回來?   是的,我回來了。可是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要到這裡來?   我繞過玄關,終於看見大殿的全貌,卻驚訝的說不出一句話。   整座大殿沒有一扇窗戶,背後的宮門也無聲無息的關上,但空氣中卻流動著奇異的暗光,使我足以看清一切。   當我踏進宮門的第一刻起,就清晰的感受到充盈在殿中的暗黑能量。它們遊走在每一個角落,像是具有生命的精靈,發出一聲聲只有我才能感覺到的歡呼。   在大殿的正中,是一尊巨大的黃金神像,足足有十米高。這尊神像上的人正是宮門上圖像所畫之魔神,他手持一把暗光長劍,那劍偏生有一道弧度,更像是一把狀若殘月的彎刀。   金像的頭顱高昂,充滿不可一世的絕傲風姿,一件披風與他如瀑的長髮一起飛揚舞動,眼睛裡射出桀驁冷酷的寒光。   有一瞬,我幾乎覺得這尊神像是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正冷冷端詳著我。   在黃金神像的東南西北,以及四方角落上,各自屹立著一尊玉石雕像,只是規格小了一號,卻如同眾星捧月一樣將黃金神像拱衛在中央。   這八尊玉石雕像神態姿勢各異,卻全部是美絕人寰的少女,或坐或立,或笑或顰,無不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我仔細打量許久,卻隱約覺得其中不少雕像的容貌十分熟悉,但又說不出在哪裡見過?   再往外一圈,大殿的四周站立著數十尊青銅像,從模樣上看都是衛士打扮,不一而足。   在大殿的石壁上具都是各色壁畫,粗粗一數至少有上百副之多。而在頭頂的蒼穹上,琉璃狀的殿頂幾近半透明。裡面是五顏六色的光之精靈在飛翔,外面則是蒼茫的星空。   再看腳下,每一塊方磚上都雕刻著一個怨靈,它們或怒或悲,或恐懼或猙獰,卻俱都充滿怨毒的氣息,一道道殺氣與怨氣自腳底傳來,卻被殿中充盈的暗黑能量牢牢震懾。   最後,我的目光落到黃金神像前的少女身上。   她其實只是一團光影,但又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她的容貌絕美,模樣楚楚動人,一雙夢幻般的明眸正朝我望來。   我的心頭一動,已認出她是石像上的女子之一,如果不錯的話,那尊玉石雕像應該在黃金神像的正東方。   我不由得又掃了一眼那尊玉石雕像,果然與面前的少女惟妙惟肖,神情容貌無不酷似。   我警惕的凝視她,徐徐問道:「剛才是你在和我說話?」   光影少女微微歎息道:「在這廣寒之宮,除了我之外還會有誰存在呢?」   我哼了一聲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光影少女輕輕一笑道:「這兒原本就是屬於您的,主人。」   「我的?」我環顧巍峨的宮殿,冷冷道:「你在和我打什麼謎語?」   光影少女充滿情義與仰慕的目光怔怔注視我半晌,終於再次歎息道:「原來主人您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嘿嘿一笑道:「莫非你在說我所謂的前世麼?」   光影少女搖搖頭回答道:「不是您的前世,而是曾經在您身上發生過的事情。」   我真正的吃驚了,沉默片刻才冷笑道:「你胡說什麼,你對於我究竟知道多少,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的名字叫安德莉希雅,」光影少女回答道:「曾經,我在這裡生活,侍奉著我們的主人,直到他捨我而去。不過,這已經是二十年以前的事情,如今早沒有人會再提起。事實上,您所看見的我和這座神殿都不復存在,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在您的夢境之中。」   「你騙的了誰?」我冷笑道:「你在把我當三歲的小孩子耍麼?」   光影少女的臉上呈現淒然之色,徐徐道:「安德莉希雅絕對不敢對主人說半句謊言,這座暗黑之宮已經在二十年毀滅,現在您看到的宮殿和我,也只是當年您離開時被封印的記憶在受到魔氣激發時而創造的虛幻之境。」   「按照你的說法,我現在看到的都是一種所謂的夢境?」   「是這樣,主人。」安德莉希雅回答道:「當您體內的暗黑能量達到魔師境界後,由於受到外界刺激導致魔氣激盪從而漸漸揭開您的記憶封印,以往的一切便會以類似夢境的形式一幕幕出現在您的面前。」   我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奇異的夢境裡,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荒唐可笑。可是奇怪的是,我的內心深處居然已經認同了安德莉希雅的說法。   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難道,我以前在夢幻中所見的種種,皆因為此?   「那麼這裡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其他的人都到哪裡去了?」我用手一指那些玉石雕像。   「她們都已經不在了,」安德莉希雅黯然說道。   「為什麼?」   安德莉希雅垂下頭,低聲回答道:「終有一天您會知道的,主人。」   我不滿的哼道:「那麼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那個修嵐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總覺得心底有一個奇怪的聲音?那個擁有岑寂之輪的人又是誰?」   「奇怪的聲音?」安德莉希雅的臉上不可掩飾的掠過一絲恐懼,用極低的聲音喃喃道:「難道存在千年的詛咒還在延續,即使主人用如此的方式也不能解脫?」   但在我發出疑問前,她的神色又恢復如常,淡淡道:「主人,請原諒我不能告訴您太多。經過二十年漫長的歲月,您沉睡的心正在醒來,所有的謎底都會由您親手去揭開。其實,您在心中多少已明白了一些,而有些問題未到揭曉的時候,我亦不能多說。」   我沉吟著整理思緒,卻想不出她所說的「千年詛咒」是什麼,和那個奇怪的聲音有什麼聯繫,徐徐問道:「你的意思是否是說,我原本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執掌暗黑宮殿的主人,但由於某些原因我的記憶被封印,而我本人也不得不進入一種沉睡狀態,寄身在修嵐的體中。那個擁有岑寂之輪的人應該與我很有淵源,因此才將蘊藏在岑寂之輪中的暗黑能量通過那樣一種奇異的方式傳遞給我,使我重新擁有巨大的力量?」   「大致如此,」安德莉希雅點頭道,她的目光投向黃金神像繼續說道:「您看見那柄閃爍暗光的長劍了麼,主人?它就是暗月,當您重新找尋到它,從它那裡得到舉世無匹的力量時,就是您的封印被完全打開之日。到那個時候,您將知曉一切,並將繼續您曾經未完成的宿命。」   「暗月?」我凝視黃金神像手中的劍,眼前卻再次浮現起一個少女的身影,於是忍不住問道:「它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你們每一個人都在提到它?」   「我也不知道,但它應該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因為暗月並非是凡鐵鑄就的寶劍,而是擁有生命與主人的靈魂結合在一起的神器。」   我久久沒有開口,安德莉希雅卻走到黃金神像的右側,對我說道:「在這兒,曾經聳立過一尊與黃金神像一般高大的玉石雕像,可惜它已不在了,不然主人重生的路可能會更加平坦。」   「玉石雕像?」我惑然而問。   這個時候,眼前突然變的模糊,所有的景物開始晃動,光線漸漸黯淡。   「您的力量已經枯竭,無法再停留在這裡。再見,主人。」恍惚中聽見安德莉希雅哀婉的聲音,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再看不見宮殿和她。   耳朵裡依稀聽見安德莉希雅在說道:「請您小心,主人──那個在您心底奇怪的聲音──」   「轟──」我的意識一下子被扯回到現實,身下的安姬思媚眼如絲,婉轉呻吟,早已低受不住我的鞭撻。   我這時候已經明白,如果我真的是那個所謂的暗黑宮殿的主人,在吸取岑寂之輪的能量之後體內的魔氣充盈澎湃。安姬思身為魔門的高手,一旦體內的能量與我產生交匯,立刻會如同江河入海般被吸納過來,同時喚醒了沉睡在我心底的那個聲音。而她作為女性,更是無法抵擋這種與生俱來的宿命。   一切顯得那麼離奇卻又水到渠成,彷彿在冥冥中早有注定的天數。   「哦──」當安姬思體內最後一點元陰被我毫無保留的吸吮乾淨,她情不自禁發出極度滿足的嬌吟,完全迷失在前所未有的動人天地中,再不顧身外事。此刻恐怕就是斧鉞加身也不能令她停歇。   我的意識從混沌中回歸,變的越來越清醒。一方面,我的頭腦冷靜清晰的覺察著身邊所有的細微變化,心底如冰鏡一般;另一方面,一道道無與倫比的快感不斷刺激衝擊著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在容納了安姬思的元陰後翻越過一道道顛峰,攀向新的極點。   這種感覺奇怪之至,也妙不可言。終於,在安姬思的熱烈迎合中我對她完成了最後一擊。   奇異的事情再次發生:當我的生命熱流噴薄而出,進入安姬思的玉體時,滿盈的暗黑能量亦如江水一樣滔滔不絕朝安姬思的體內回流,猶如甘霖雨潤她原本乾涸的心田。   我清楚無比的感覺到,回流的暗黑能量暢通無阻的在安姬思體內的經脈中運行,而我就宛如取之不盡的海洋,源源不斷的將能量注入。很快,在安姬思玉體中完成一個循環的暗黑能量再次回轉到我的體內,卻變的更加強大和融合。   如此生生不息的循環往復,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全心體味著魔氣在兩人之間遊走的醉人滋味。   我知道,經過今夜我將攀越到一個嶄新的境界。雖然還沒有實戰的檢驗,但我相信即使讓我去面對傳說中的大魔師、大賢者我也會充滿信心。   安姬思同樣受益非淺,當我們兩個人的能量以這種奇妙方式水乳交融在一起,她的力量也必然產生質的飛躍。如果她從此能夠真心臣服於我,無疑將成為輔助我完成宿命的有力助手。   我感到全身上下每一處器官,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沉浸在滿足與歡暢中,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泛起一團暗黑色的光幕將我們兩人籠罩在其中,隔絕了與外界的所有聯繫。   在不知不覺中,我酣暢入睡,忘卻週遭的一切──醒來時一縷陽光正射在我的臉上。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處身在一座山洞裡,安姬思無限嬌好的身影悠然依靠在洞口,金黃色的陽光籠罩在她的身上,折射出一片七彩。   我沒有急著起身,而是默運魔氣體察身體內的狀況,發覺不僅先前的傷勢消失無蹤,體內的暗黑能量也變的更加雄渾磅礡,宛如脫胎換骨一般。   在與安姬思水乳交融之後,果然令我的修為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我回想起沉睡前的事情,就彷彿是做了一場奇異的夢。但我知道的的確確,這些事情都曾經發生過。   那座暗黑之宮,那個叫做安德莉希雅的少女,它們對於我究竟意味著什麼?   如果暗黑之宮真的存在,它又在什麼地方?   我還是不知道暗月到底在什麼地方,但是直覺告訴我它距離我已越來越近。   那座黃金神像上的人就是我麼?或者說是曾經的我?那麼他究竟又是誰,或許安姬思可以給我答案。   而那八座玉石雕像又代表什麼,難道是八個曾經與我有著密切聯繫的女人?   安德莉希雅現在在哪裡?難道她僅僅是以幻影而存在?   為什麼她最後和我提到另一座玉石雕像,那座雕像代表的是誰,他或者說是她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太多的問題我一時找不到頭緒,也許真的只有等記憶封印被揭開的那天才會知曉──倘若安德莉希雅沒有欺騙我。   可是為什麼她要提醒我小心那個在我心底沉寂的奇怪聲音?那到底是誰,是我麼?   我有一種絕少的,想苦笑的感覺,似乎我瞭解的事情越多,疑惑的問題也會變的更多。   見鬼去吧,什麼千年的詛咒!   我在心中徐徐的說道:「不管我是誰,不管宿命如何安排,我只會按照自己的意願前進,即使是神也阻擋不了我。」   雖然沒有發出什麼動靜,安姬思依舊敏銳的覺察到。   「修嵐殿下,你睡的好嗎?」儘管語氣依然不含半點情感,冷冰冰如同珠落玉盤。但是,我卻能夠感覺到她的心態已有了微妙的變化。   「我睡了有多久?」   「太陽就要下山了,」安姬思站起身來,走近道:「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我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我微微皺眉,打量山洞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是我找的一處山洞,離原先的地方大約有十幾里路。」安姬思回答道:「在你睡著後不久我便找到了這裡,然後等殿下醒來。」   一縷少女的體香鑽進我的鼻子,此刻安姬思距離我不到半米遠。我幾乎可以清楚的藉著洞外射來的光線看清楚她的每一寸肌膚。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以我的目力竟然也找不到她玉體上的半分瑕疵,只能感歎她實在是上天嘔心瀝血的完美傑作。   如果有誰堪與一比的話,那便是始終蒙著面紗的鏡月公主。但兩人一冰冷孤傲,充滿神秘朦朧的氣息;一高貴雍容,溫婉幽雅,屬於兩種截然不同的類型。   想到昨晚我曾經將她就地正法,從此破去她衿守多年的處子之身,那種餘韻尤在回味。   她的衣裳在昨夜已被我扯破,現在經過她略略的收拾居然改裝得體,緊緊包裹在含而不露的豐滿胴體上。   安姬思的一雙星眸比以往顯得更加的深邃迷濛,好像一汪深潭,泛著幽藍的漣漪。原本略略有點蒼白的面色如今多了一抹紅潤和艷光,令她再添一分神采。尤其是在眉宇之間,依稀流動著聖潔的光暈,表明她的修為已踏入震世駭俗的境界──這樣的光澤我只在鏡月公主、聖殿長老等有限幾人的身上見到過,即便是號稱魔門八大高手之一的考蘭也未能具備。   「考蘭有沒有派人搜山?」   「沒有,」安姬思半跪在我身旁搖搖頭道:「他和羅梅達爾應該傷的不清,山下也未發覺考蘭的人。」   這樣才合理,在如此空曠的山野考蘭本人又負傷的情形下,他除非出動數千人的軍隊,否則休想找到我們。但即便有數千人,一旦分散到山中每隊不過幾十人,根本阻截不住我和安姬思。   而若想封鎖連綿不絕的若沂特山,又豈止是幾千人能夠辦到?   於是,在無驚無險中我們悠然度過一天的時光。   夜色漸漸降臨。   黑暗重臨大地。 ∼第七章空山唱晚∼     夕陽漫天,肆意塗抹著深藍色的天宇,在星辰閃耀裡漸漸褪去。   我坐在洞口,舒服的依靠在冰涼的石壁上,雙腿舒展的伸出。安姬思默默倚坐在一旁,星眸如同夢幻一般閃爍,映射著夕陽景致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從我醒來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表現出什麼過激的行為,甚至絕口不提昨晚發生的事情。但無論她如何裝作渾不在意,也無法逃脫出我靈覺的感應──我知道有些事情對於她而言同樣已發生改變。   如果她不是具備驚人的修為和對魔門的敏銳洞察,她就根本不可能察覺到昨晚考蘭在紅石城中布下的天羅幻境──那道考蘭設置的結界甚至令金沙公爵這樣等級的高手也未能發覺。   但她沒有想到,在追索魔門海宗的同時,她的命運也發生了徹底的轉變。   安姬思當然不同於普通的少女,也不可能像希菡雅諸女那般順從的就此被我完全征服。但,她沒有在我熟睡時殺死我,亦沒有在我醒來後尋仇作對,只是保持一種適度的沉默,這種舉動的本身已經說明了她如今的心境。   望著渾圓的落日冉冉消失在青翠的群山之後,我忽然開口詢問道:「安姬思,你知道暗黑之宮麼?」   安姬思微微詫異的望了我一眼,頷首道:「原來殿下也聽說過暗黑之宮,那是一段並不算遙遠的歷史。曾經的傳說中,暗黑之宮是上古文明的遺跡,千年前君臨大陸的魔王尤里西思居住的寢宮。但在下一個千年中,隨著上古文明的毀滅和尤里西思的滅亡,暗黑之宮也被泯沒在浩瀚的澤布丹托大漠中。千年以來,無數魔門才俊不惜耗費一生精力找尋傳說中暗黑之宮,卻無一成功。但是人們依舊對這段傳說信之不疑。」   不知道為什麼,當安姬思提到魔王尤里西思的名字時,我的心頭不由自主的猛跳一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不過,我並沒有開口而是等待她繼續敘述下去。   「直到三十年前,終於有一個名叫艾歐的年輕人費盡千辛萬苦尋找到了被深埋在沙漠之中的暗黑之宮。他原本是北方自由都市倫裡特港的總督奧楚大公之子,當時的北方多達二三十股勢力分立割據,各種族間征殺不斷,惟有中立的倫裡特保持著幾十年的和平。但艾歐的父親過分相信這種虛假的和平,儘管倫裡特經濟發達,國富民豐,軍事力量卻小的可憐。這好比一個三歲的孩子手裡拿著鑽石在繁華的街市上招搖,最終引來災禍。」   安姬思花了冗長的篇幅在介紹艾歐的身世,似乎這些和暗黑之宮的聯繫並不大,但我卻留心的聆聽,一句嘴也沒插。   安姬思繼續說道:「於是,毗鄰倫裡特的奧登公國聯合獸人族、高山族發動突襲,奧楚大公寡不敵眾又是措手不及,最終戰敗身亡,倫裡特也淪陷於奧登公國的手中。國破家亡的艾歐從此踏上找尋暗黑之宮的旅途,希望借助傳說中蘊藏在暗黑之宮中的神奇力量復國雪恥。」   「他找到了,」我徐徐說,這點安姬思在開始時就已經說明。   安姬思點點頭說道:「果然,當三年後艾歐重新出現在北方大陸的時候,已擁有了舉世無匹的力量。他依靠出眾的才智和無敵的實力很快就滅亡了奧登公國,為父親報了仇。其後的幾年裡,他的勢力以驚人的速度膨脹,陸續收服了北方大大小小二十多個種族和勢力,這就是北方聯盟的雛形。」   我靜靜的聽著,好像是在瞭解一段陌生人的歷史,心中無喜無怒。但莫名的我以明白,那個艾歐就應該是曾經的我。   「但是隨著艾歐勢力的強大,他的性格也逐漸發生變化,越來越獨斷專行,殘忍噬殺。有人說,那是因為他墮入了魔道,以不能自拔。當艾歐統一北方以後,他的目光又投向神聖帝國,處心積慮要將它收入囊中。但當時的神聖帝國女皇奧莉薇雅亦是千年一出的聖門奇才,兩人私下交鋒數次難分軒輊,卻反而惺惺相惜,由仇生愛。於是,大陸最恐怖的魔王愛上了最聖潔的女皇,然而橫亙在兩個人中間的障礙卻實在太多。」安姬思凝視著山洞外升起的月亮,纖手輕輕梳理被晚風吹的稍嫌凌亂的秀髮道:「最終,奧莉薇雅女皇向艾歐提出挑戰以決定雙方的最後命運。艾歐毫不猶豫的答應,並將決戰的地點定在暗黑之宮。兩個月後,奧莉薇雅女皇孤身進入暗黑之宮,而艾歐已在那裡等待良久。兩人並未立刻展開決戰,而是攜手遊歷大漠,三個月後才回到暗黑之宮。」   說到這裡,安姬思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回來後的第三天,奧莉薇雅女皇和艾歐走進『諸神之殿』關閉了宮門整整七天。因此,這七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除了當事人再無第三者可知。第八天早晨,奧莉薇雅女皇走出諸神之殿,什麼話也沒有說便返回神聖帝國。艾歐的八名妃子這才進入殿中,卻發現艾歐正將奧莉薇雅的玉石雕像毀去。這場決戰到底是誰贏了?二十年來成為聖魔兩道最大的迷題。」   我的腦海裡忽然浮現起暗黑之宮的情形,想起安德莉希雅對我提及的那尊被毀的玉石雕像,原來是奧莉薇雅女皇。   耳中聽見安姬思繼續敘述道:「在奧莉薇雅女皇離開後的第三天,暗黑之宮一夜之間突然消失,當時居住在其中的艾歐和他的八名妃子以及近百衛士全部失蹤,從此再無音訊。有人說,是因為艾歐輸了賭約所以自我毀滅,那些妃子和衛士也全數殉葬。但真正的原因卻不得而知。」   我哼了聲問道:「那麼奧莉薇雅現在又如何了呢?」   安姬思回答道:「她回到帝國,受到空前的歡迎。但她卻婉拒了所有的邀請,獨自待在寢室裡。一個月後,皇宮傳來噩耗,奧莉薇雅女皇亦因在決戰中身受重傷闔然而逝。她的遺體被保存在皇家的陵墓裡,至今每年皇室都要舉行祭奠以懷念她的功績。」   她死了?   我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震,暗中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就是艾歐了吧?   如果所有的傳說都是真的,那麼我現在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   有一刻,我心亂。   但是很快我平復下來,目光重又變的冷漠而堅定。   艾歐也好,修嵐也好,他們都已經死了。   我就是我,不是任何別的人。   我有自己的宿命和目標,無論發生過什麼都無法改變我。   艾歐失敗了,敗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而我,卻必將超越他,將整個大地征服在腳下。   安姬思沒有說話,即使睿智如她也絕對猜想不到我此刻的念頭。   「你聽說過安德莉希雅麼?」我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問。   「二十年前的魔帝八妃之一,精靈族的公主安德莉希雅?」安姬思淡然回答道:「她曾經是北方大陸最出名的美女之一,但最終與艾歐一起葬身在暗黑之宮中。據說,精靈族至今都保留著當年她居住過的屋子,現在的精靈族族長正是她的哥哥。」   安姬思的故事告一段落,山洞外的天色也差不多全黑。   忽然,山洞裡飄蕩起一縷略含幽怨的動人歌聲,原來是安姬思輕輕吟唱起流傳在大陸北方的一首歌謠。   「月亮走過的地方   為什麼看不見你的身影?   晨曦在枝頭歡唱   為什麼聽不見你的微笑?   流淌千年的悲傷   禁受不住心底的渴望   是誰在痛苦中思量   將生命祭奠黑夜   剎那燃燒的光亮   消逝絕代的華芳   當少女的笑聲在大地蕩漾   詩人卻在緬懷曾經的故鄉」   我看見最後一縷暗紅色的夕陽在山巔消逝,而月亮以踱上崖頂。   遠處的山林裡,偶爾傳來鳥獸的鳴叫,回聲在空曠的山中久久不絕。   風吹過的地方,送來一股山林獨有的清香,這才是屬於我的黑夜。   「這是歌頌那個奧莉薇雅的歌謠?」我問道。   「不過是其中的一首,在北方人們經常傳唱的關於奧莉薇雅女皇的歌曲至少也有上千支。」安姬思回答道:「許多歌甚至在南方也有流傳。」   我哼了一聲,冷笑道:「在這些歌謠裡,艾歐無不是以惡魔的面目出現吧?」   安姬思沒有直接回答,卻用她充滿磁性魅力的嗓音輕輕吟道:   「用冥河的血水擦亮冷漠的眼,   夜的披風遮掩流淚的天空。   扭轉的空間   以劍刻畫永生的歷史。   破碎去黃金的神殿   縱橫過北方的草原   曠漠裡鷹一般的翅膀   讓小丑在恐懼裡抖顫   山為您匍匐   海為您驚戰   拉啟亙古的波瀾   將勇者的名長留峰巔。」   輕輕吟罷,安姬思徐徐說道:「這是北方獸人族、海族、精靈族等部落和小國間流傳的歌謠,魔門中也經常有人傳唱。但比起歌頌奧莉薇雅女皇的歌曲,實在要少許多。」   這是讚美艾歐的詩歌麼?   我想起暗黑之宮玄關上的話:萬般皆可殺,天地為縐狗。   「有一則消息,我想殿下一定會感興趣。」安姬思忽然轉變話題說道。   「哦?」   「號稱比亞雷爾三將軍之一的鮑裡斯侯爵並沒有死,他和其他一些不肯順從考蘭的將領都被秘密拘禁。這麼做也是考蘭為了避免鮑裡斯侯爵的部下反應過激導致兵變,同時有扣為人質的意思。」   「這些我都知道,」我淡淡回答道。   鮑裡斯侯爵是比亞雷爾王國德高望重的軍事將領,對於王室始終忠心耿耿。考蘭發動叛亂時,首先要除去的就是他。不過,鮑裡斯侯爵等人對軍隊的影響力實在太大,故此考蘭也不敢輕易處決,只得將他拘禁。   我也曾經考慮營救出鮑裡斯,說服其與我聯手,如此比亞雷爾的軍隊至少有三成可以倒戈過來。可惜,考蘭嚴密封鎖了鮑裡斯的消息,即使是他的家人也不知道其下落。   「但是殿下定然不知道鮑裡斯侯爵被囚禁的地點,不然早該設法將他營救出來了吧?」   我哼了聲,沒說話。   「殿下聽說過『黑晶之獄』麼?」   「鮑裡斯被關押在黑晶之獄?」   那是一個只有死人才能走出來的地方,三歲的比亞雷爾孩童聽見這個名字都會嚇的止哭。它的所在之於比亞雷爾屬於絕頂的機密,即使是阿蘭佐等人也不知曉,而近二十年來它的最高主管正是考蘭。   如果我真的是修嵐,而且沒有喪失所謂的記憶,或許我能夠知道它的所在。但是現在,對於黑晶之獄的所有印象卻全部來源於亞德等人的介紹。   根據亞德的推測,黑晶之獄應當位於王國某座深山之內,無論是誰要出入其中都必須蒙眼坐上馬車。故此即便去過的人也無法說出它的確切位置。   據說,黑晶之獄的囚室都是以天然的黑晶岩石築成,它是一切魔法的天敵,宛如一個禁制魔法的結界一般。關押在其中的囚犯,任憑有通天的修為也無法脫生。   至少在亞德等人的印象裡,還沒有誰可以從黑晶之獄脫逃。   這麼一個地方,正適合囚禁鮑裡斯侯爵這樣的重犯。   「這則消息是天宗一名潛伏在黑晶之獄的弟子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近日冒險傳出。我料鮑裡斯對於殿下無疑是一復國強援,這才親來紅石城,希望和你研商營救之法。」   我凝視安姬思海水一般湛藍的雙眸,沈聲說道:「宗主如此不遺餘力的助我復國,就是為了將來能夠讓天宗在比亞雷爾有一席安身之地麼?」   安姬思神色漠然,絲毫不因我利刃般的目光與咄咄逼人的訊問而有所變化。她淡淡回答道:「原來殿下還在懷疑天宗的誠意。其實天宗上下包括我在內都已經將殿下視做對抗山海兩宗和聖殿的最佳人選。如果殿下只將比亞雷爾放在嘴邊,不知道是小看了天宗抑或是殿下自己?」   雖然經歷了昨晚的纏綿,但她的詞鋒依舊犀利,就好像從沒發生過什麼。不是如此,她也不配是魔門三宗之一的掌門了。   我嘿嘿一笑道:「原來宗主還有這等雄心壯志。」   安姬思聽出了我話語中隱含的譏諷,明白我並未真的相信她所說的理由。但她並未動怒,亦不再解釋,卻罕見的輕輕一歎道:「殿下的雄心壯志不是更勝天宗麼?」   我不欲繼續在這個問題下糾纏,於是問道:「你怎麼能夠斷定這不是考蘭故意設下的一個陷阱,好引我往裡面跳?」   安姬思道:「當然可能是個陷阱,我那名天宗弟子自從進入黑晶之獄便再無音訊聯繫,突然發出這則消息,其中或許有蹊蹺之處。但鮑裡斯侯爵身陷黑晶之獄定然不假,如此殿下即使明知是個陷阱,怕也會毫不猶豫的跳進去,賭上一把吧?」   我徐徐道:「用來抓捕小獸的陷阱是困不住龍的。」   「殿下即已知道鮑裡斯侯爵下落,又打算如何營救呢?」   「其實宗主已經曉得我準備怎麼辦了,不是麼?」   安姬思淺淺一笑,盡露少女風韻,嫣然道:「如此,安姬思只有捨命陪殿下一同前往,誰讓是我將消息透露給你的呢?」   這一刻,她已渾然不像位統領天宗高手的一門之尊。   黑晶之獄其實坐落在底比利山深處的一個山谷中,那裡一年裡也不會有幾個人出現,正是一個絕密的所在。   按說對於底比利山我應該十分熟悉才對,王室的一個獵場便在附近。可惜,我的所謂記憶蕩然無存,對底比利山的印象僅限於傳聞。   依靠安姬思出神入化的天宗化妝之術我們輕易躲過沿途比亞雷爾關卡的盤查,安姬思又借天宗的情報網將我的消息送至紅石城。當然我不會洩露此行的目的,只是說有要事待辦。   在夜色的掩護之下,我們悄然潛入群山環抱之中的山谷。   谷地的面積不算太大,卻在一邊的山崖下面有個小湖泊。周圍儘是一人多高,久無人打理的野草,正是我們天然的屏障。   谷中寂靜無比,從週遭的山間不時可以聽見幾聲鳥鳴,卻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安姬思和我站在湖邊,湖面波平如鏡,在月光裡閃爍著皎潔的磷光。   「黑晶之獄便在這座小湖泊的地底,在湖床上大約有一個四五米長寬的天然洞穴,那就是黑晶之獄的唯一出入口。」安姬思在我身旁低聲介紹道。   「你不用下去了,」我說道。並非我從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她,而是黑晶之獄中禁制一切的魔法,她的魔法無從施展之下只能給我添加麻煩。   「沒關係,」安姬思漠然道:「即使不使用魔法,我依舊可以輕鬆解決那些獄卒。」   對早已進入魔師境界,又與我的暗黑能量水乳交融的她而言,似乎施展魔法已經不是那麼重要。   我聽安姬思這麼說便瞭解她對於自己的實力有著十足的把握,於是不再堅持。   抬頭,月亮正在谷頂,空照著世間萬物。   我點點頭,道:「走!」   身外,夜風吹拂正徐,又是一個流血的夜晚。 ∼第八章黑晶之獄∼     在安姬思的魔法結界保護下,我們徐徐沉入湖底。   儘管這兒漆黑一片,但以我們的目力和靈覺,依然迅速找到了掩藏在水草背後的洞口。   果然,洞口頗大,高度便達四米多。   小心翼翼朝洞裡行了數十米遠,地勢越走越高,湖水的高度漸漸下降,最後已退到腳下。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走進了小湖泊旁的山腹中,這情景倒是與當日在亞丁皇子別府所遇類似。   安姬思撤去結界,我呼吸到入水後的第一口空氣,卻極為稀薄。這裡必定有特殊的通風設備,否則在與外界隔絕的情況下誰也活不長。   我舉目四望,以超人的眼力打量洞中的狀況卻毫無異常,也未發覺第三人的蹤跡。   於是安姬思與我一前一後又朝裡走了大約百多米,地勢逐漸平坦,石壁也變的略略乾燥,不再像方纔那樣不停的有水滴下。   這個時候,一堵石門橫亙住我們的去路,門口點著兩盞昏黃的燈燭,分別插在左右的石壁中。   在石門的一側,豎立著一塊大約一人多高,一米餘寬的柱狀石碑,在朦朧的燈火裡隱約看見「黑晶之獄」四個字。   石門上生滿碧綠色的青苔,雖然沒有測試過但我相信這道門的厚度至少在半米朝上。   在石門正中有一個拳頭大小突起的銅鈕,若是外面有人要進入,只需拉動銅鈕即可讓裡面的獄卒知曉。不過,我們作為不速之客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叩門而入。   依照安姬思獲取的情報,每天午夜時分石門會準時開啟一次,一方面是要換取燃燒殆盡的燈燭,另一方面則是要將獄中的各色垃圾處理出去。   安姬思凝視石門,徐徐說道:「這便是黑晶之獄,現在我們只有等待石門開啟的時間。」   「這裡的確是一個關押要犯的好地方,」我說道:「或許將來可以讓考蘭他們嘗嘗此間的滋味。」   「這裡面總共有300名獄卒,典獄長名叫庫塞。正常情況底下這點獄卒還不放在我的眼裡,但是獄中道路錯綜複雜,甚至設置了不少機關,在黑晶石的助力之下就有些棘手了。」安姬思沈穩的分析道:「而且,在緊急情況下,庫塞有權處置囚犯,以免他們被人營救。」   「所以,我們應當先設法制服庫塞,再不濟也要殺了他,以免讓他搶先下令處決囚犯?」   安姬思點點頭,道:「不過,庫塞的行蹤也並不好把握。即使是晚上睡覺門外也有重兵護衛,一旦見勢不妙便可借密道脫逃,再找就難了。」   「一切先等找到你的手下再說吧。」   說話間,安姬思與我幾乎同時有所感應,迅速隱身到石碑之後。   石門隆隆開啟,一隊獄卒推拉著一種特製的手推車載著泛起惡臭的垃圾走出。可能是這些人早都習慣,故此神色坦然,絲毫沒有不適應的樣子。   推車走遠後,兩個手提釣竿和燈燭的中年獄卒一邊抱怨一邊走了出來。   一個說道:「他媽的,每回都是這麼臭。」   另一個道:「可不是,攤上這種差事真倒霉。」   兩人熟練的將即將燃盡的燈燭用釣竿挑下,然後換上帶來的燈燭,根本沒有察覺不遠處還有其他人存在。   這也是難怪,黑晶之獄的所在一直是個隱秘,其本身又坐落在湖底,這麼多年來從未有外人可以進入。   正當他們準備轉身走回,我和安姬思無聲無息的潛到身後,毫不費力把他們解決。   我們迅速剝下獄卒的衣服,又摘下腰牌,片刻之後便改頭換面。   安姬思又利用天宗的化妝術稍做處理,雖然未能盡善盡美,但在昏暗的燈光裡乍一眼之下也不會有太大破綻。   一切妥當後,安姬思玉指輕彈,兩道碧綠色的暗光破入獄卒的屍體,瞬間兩具屍體便化作灰煙。   我和安姬思一左一右,拿起釣竿和換下的燈燭,大搖大擺走進石門。   石門兩側站著八名獄卒,看上去更像擺樣子而已。或許黑晶之獄從來未曾遭受過襲擊,他們的警惕性早降到冰點,一個個懶散的依靠在巖壁上哈欠連天。   我們順利走過石門,裡面是一條大約十米長的甬道,這裡的巖壁都透著黝黑的亮色,隱約泛起奇異的光芒。在石壁的上方,每隔十餘步就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通風口,為閉塞的黑晶之獄提供空氣。   走到甬道盡頭,是一左一右兩道岔路卻不知通往何處。   我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在暗處正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我們。   然而目力所及之處卻毫無異常,也許是我太多慮了。   安姬思毫不猶豫轉上左邊的岔道,一路走了大約十多分鐘除了幾個哨兵外再沒有遇見其他人。   此刻正是獄卒熟睡之時。   在一排石室邊安姬思停下腳步,由左到右數至第四間石室用手輕扣銅環。   過了一會兒,石室的門打開,裡面站著一個衣衫不整的中年人,樣子還像沒睡醒。   看見我們,他一怔問道:「你們兩個跑這兒來幹什麼?」   安姬思知他將我們當作那兩個獄卒,冷冷道:「席夫,你睡的太多了。」   席夫愣愣望了安姬思半晌,終於有所察覺,但又不敢貿然相認,於是道:「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安姬思並未因席夫的無禮而惱怒,反而說道:「天黑了,你該覺醒了。」   席夫臉色一變,朝走道裡迅速張望一眼,見再無第四人,趕緊壓低聲音道:「快進來!」   我這才明白剛才兩句話當是天宗約定的暗語。   安姬思閃進石室,脫下頭盔露出秀髮上的鳳釵。席夫關上石門一回頭正看見,當下再無懷疑立即單膝跪地行禮道:「屬下拜見宗主。」   安姬思點頭示意他起來,我藉機打量石室。   石室的外間猶如一個十多米的客廳,擺放著桌几椅子之類的傢俱。桌子上點著一根蠟燭便是這屋子裡的唯一光源。   裡間一片漆黑,憑我的目力自可看見部分景物,但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忽然湧起不安的感覺。   安姬思顯然也有察覺,她低聲喝問:「裡面是什麼人?」   席夫一驚,老實交代道:「屬下該死,是個營妓,現下應當睡著了。」   安姬思沒有說話,走進裡間。我和席夫自然明白她要幹什麼,但席夫不敢攔阻,而我更不會制止。   「她沒有死,只是要在這兒睡上三天。到時候,我們也早該辦完事情遠走高飛了。」安姬思片刻後神態自若的走出裡間說道。   席夫一怔繼而喜道:「多謝宗主。」   我隱隱覺得一貫行事乾脆利落的安姬思似乎在不知不覺裡有了些轉變,要按照她以往的作風是絕不可能放過那個營妓。   而我驀然一醒,奇怪自己為什麼也不責問安姬思,默認了她的處理方式?難道自己的心腸也開始變軟了麼?   「屬下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是宗主親來。」席夫說道:「以宗主千金之體萬一有個閃失,屬下百死莫當。」   「這些廢話便不必提了,」安姬思漠然說道:「你知道庫塞今晚在哪裡?」   「現在庫塞應該已經睡下,但是他每天晚上均會更換臥室,除了幾個心腹之外別人很難找到他。」   安姬思沉吟一下問道:「既然這樣,你就先引我們營救出鮑裡斯侯爵。」   席夫回答道:「是,宗主。屬下這些日子一直暗中留心,已經將囚禁鮑裡斯侯爵的石室情況打探清楚。他是獨自一人被關押在一間石室裡,因為身份特殊故此沒有受到虐待,但是石室外總共設了三道哨卡。屬下雖然已是黑晶之獄的典獄官之一,但也只能進入到第二道關卡。要想進入鮑裡斯侯爵的石室,必須有庫塞的手令才行。」   「這個問題我自會解決,」安姬思說道,她雖沒有明說如何解決,但我和席夫已明白其中的意思。   「屬下這就帶兩位去!」席夫說著小心翼翼打開石門,外面的甬道裡一片寂靜,只有昏黃的燈火在閃爍。   我們在迷宮一般的甬道裡穿梭行走,我一面留意周圍的地形一面暗中記下經過的道路。在任何時候,我都必須保持警惕,而身旁的安姬思看上去也抱著我和同樣的想法。   在一道石門前我們停了下來,席夫拿起擺放在一旁的石錘三長一短的敲擊石門,然後退後兩步站定。   石門由裡向外被打開,裡面是一間足足有百平米的石屋,靠左首三條黑漆漆的甬道不知延伸向何處。有七八個獄卒或坐或臥,卻對我們視若無睹。   只有一名武官打扮的傢伙走過來,看見席夫笑道:「這麼晚還有事麼?」   席夫狀態親熱的笑道:「沒辦法,誰讓咱們是當差的命。」   那名武官朝我和安姬思瞟了一眼,也沒有懷疑,對席夫道:「那好,你先去忙,等明天有空我們再好好喝一頓。」   席夫應付了幾句,引著我們走進左首正中的那條甬道。   復行片刻,又拐過三個岔道,前面赫然出現一道精鐵打造的大門。   「剛才我們走過的是黑晶之獄的第一層牢房,裡面關押著一些普通犯人,大約有四五十個。過了這道鐵門就是黑晶之獄的第二層,一些比較重要的囚犯就關押在這裡面,我的權限也就到此而止。」席夫一面低聲解釋,一面照例用石錘敲擊大門,不過這次是兩長兩短。   鐵門上先是開了一個小窗,見是席夫便打開了大門。如此我們三人順利進入黑晶之獄的囚室第二層。   這裡的守衛明顯增多,身手也要高出外面不少,但有席夫在仍舊通行無阻,甚至沒有人上來盤問我們。   無驚無險的穿過第二層,最後終於來到一扇黑晶石門前,到此刻我們已走了足足有半個多鐘頭。   石門上的小窗打開,裡面露出半個獄卒腦袋。見是席夫,他一怔問道:「席夫大人,是您?」   席夫臉上露出一個很自然的微笑道:「很久沒有見到芬金隊長了,晚上睡不著想找他聊聊,快開門。」   「這個──」獄卒泛出難色,安姬思走到窗口,目光射向獄卒的雙眼,用魔幻一樣的聲音低低道:「你是會開門的,對麼?」   這是海宗的精神控制之術,身為天宗宗主的安姬思對此亦知皮毛。儘管用它無法對付真正的高手,但要擺平一個普通的獄卒卻也不難。   果然,那獄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安姬思,就像磁石被牢牢吸住,神色漸漸變的迷惘。當安姬思第三遍說道:「你是會開門的──」時候,獄卒嘴唇輕輕蠕動道:「是,我會開門──」   厚重的黑晶石門徐徐開啟,當它出現僅容一身的縫隙時,我已如同幽靈般閃身而入。   裡面是一間寬敞的大廳,五六個獄卒正圍坐在桌邊消夜,他們根本不會想到厄運已經降臨。   那個開啟石門的獄卒目光一旦擺脫安姬思的精神控制瞬即清醒過來,但在腦海中殘餘的印象依舊讓他有些渾渾噩噩。見我閃進門來,他愕然問道:「你怎麼進來了?」   席夫已潛到那獄卒身後,無聲無息的將一柄淬毒匕首捅進他的腰部,獄卒連叫也未來得及便停止了呼吸。   「席夫,你這是在幹什麼?」坐在酒桌旁的一名武官隱約覺察不對,揚聲問道。   席夫陰冷的笑道:「對不起,芬金。」   芬金隊長面色一變,剛剛站起身體,我身後的安姬思已經閃電般出手。   戰鬥很快解決,促不及防的六名獄卒包括芬金在內於一眨眼間走完了他們人生最後的道路。   席夫從芬金的腰間解下一串鑰匙,快步走進大廳對面的甬道道:「我們要快些,萬一被人發覺啟動黑晶之獄的機關,麻煩就大了。」   甬道相對狹小,僅容兩人並排而行,長度卻不過十數步,盡頭依舊是一道黑晶石門。   打開黑晶石門,裡面的甬道赫然分成三條,席夫想也不想就朝最右首走去。   在走過兩個岔道後,前方出現一陣說笑的聲音,似乎是幾個獄卒正在聊天。此刻,我們已經深入到黑晶之獄的最深處。   在甬道盡頭的石門前,兩名獄卒醉氣熏天的互相調笑,各種髒話不絕於耳,或許這算是他們打發無聊時間的一種方式。   聽見滿耳的污言穢語,安姬思的眼睛中射出一抹寒光,臉上殺意更重。   席夫有意咳嗽一聲,打斷了兩個獄卒的調笑。   「席夫大人,您怎麼來這兒了?」兩名獄卒正才發覺我們的存在。   席夫一邊走近一邊問道:「裡面關的是鮑裡斯侯爵吧,這個老頭這些天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一名獄卒回答道:「一天到晚屁也不多放一個。」   席夫哼了聲,另一名獄卒的目光這才驚訝的轉移到我們身上,問道:「席夫大人,您是要提審侯爵麼,可有庫塞大人的手令?」   「手令在這兒,」我手起掌落解決了兩個傢伙,席夫眼中再次露出詫異神色,低聲喝彩道:「好功夫!」   我未理睬他,低喝道:「快開門!」   席夫先從一名獄卒身上掏出一把鑰匙插入石門的鎖孔裡扭轉三圈,聽見「喀」的一聲停了下來,再將從芬金處搜來的鑰匙插進下一個鎖孔,如此才把石門打開。   但我還是覺得一切太順利,心中潛藏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可是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對,我卻說不上來。   石門背後是一間空蕩蕩的石屋,看裡面的物什擺設像是一間客廳──對待鮑裡斯侯爵這樣的囚犯,考蘭多少還是優待些。   我走進石門,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了,但在這間石室中我分明沒有覺察到絲毫的危險和殺氣,而我的靈覺由於受到黑晶石的影響,很難穿透過層層阻障。   「你們兩個守在這裡,」我低聲吩咐安姬思與席夫,而後緩緩走向裡間的臥室。   我的腳步剛剛踩到臥室門外,裡面終於有了反應。   黑暗中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冷漠喝道:「站住!」   「鮑裡斯侯爵?」   「閣下是誰?」那蒼老的聲音充滿戒備的問道:「你不是這裡的獄卒!」   「我不是,」我回答道,伸手消除臉上的化妝。   臥室裡亮起了燈,但是站在門外的我依舊看不見鮑裡斯侯爵本人。   「你一個人走進來。」鮑裡斯侯爵說道。   我邁步走進裡間臥室,一個神情矍鑠的老者正坐在桌邊用一雙銳利的眼睛端詳著我。   他大約五十歲出頭,身材魁梧高大。也許有一段時間未見日光,看上去顯得十分蒼白。但是眉宇之間流露出的雄姿依舊讓人意識到此刻的他是一頭被囚禁了的猛虎。   我曾經在阿蘭佐處見過鮑裡斯侯爵的畫像,眼前的人與畫像中分毫不差,只是衰老了一點。最為明顯的一個特徵就是在他的額頭中央赫然生著一顆血紅色的肉瘤,大約蠶豆般大小。   「修嵐殿下?」鮑裡斯侯爵打量許久猶疑著開口問道,藉著燈燭他終於看清楚我的面容。   「久違了,鮑裡斯侯爵。」我走近老者,徐徐道。   此刻我已經可以確定眼前的老者就是鮑裡斯侯爵,如果是偽裝的,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靈覺的窺察。   「你真的是修嵐殿下?」鮑裡斯侯爵站起身來,炯炯的目光不斷上下掃視我,似乎他也在確認我的身份。   他的眼裡忽然閃過一道厲芒,冷冷道:「如果閣下真是修嵐殿下,又怎麼會在這兒。」   這個老頭被拘禁了數月,看來我還得花費一番功夫解釋。   可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席夫的驚呼。   而後是一把得意洋洋的大笑聲,打碎了黑晶之獄的夜夢。   我們終於被發現了。 ∼第九章海宗密辛∼     得意的笑聲在甬道裡鼓蕩,庫塞巨大的身影出現於甬道盡頭。   他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敦實粗壯,面容卻偏偏顯得文秀儒雅。在他的右手握著一根足有兩米高的魔杖,在杖頂鑲嵌著一顆鵝蛋大小的紫色水晶石,色澤妖艷瑰麗。   在庫塞的左側,一頭半人高的魔獸匍匐於地,雪白的絨毛根根倒立,口中發出低低的嗚嗚聲,似在朝我們示威。但是從它血紅色的眼睛裡,卻流露出對我和安姬思的畏懼。   我不禁想起雪電,只不過眼前的魔獸足足比它大了一倍有餘,而它的主人也已永遠的去了,即便以我今日之能亦不能令她起死回生。   或許,只有這些才會讓我少有的湧起無力感。   「庫塞大人!?」席夫望著庫塞叫道,臉上的表情奇怪之至,說不出是驚訝還是恐懼?   「做的好,席夫。」庫塞收斂笑聲,洪亮的嗓門依舊把甬道震動的嗡嗡作響。   席夫臉色大變,望著安姬思叫道:「宗主,不是我!」   安姬思的雙眼冰冷的凝視席夫,也不知道是相信還是不信?   奇怪的是,自進入黑晶之獄後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卻消失了。   但更加凌厲的殺氣也自庫塞身上撲面邇來!   「如果不是你,那麼我又怎麼會發覺這兩位貴客呢?」庫塞冷笑道。   席夫說不出話來,身體卻不住的顫抖,是害怕還是憤怒?   「庫塞,收起你的這套把戲。」鮑裡斯從囚室中走出,站在我身旁,冷冷道:「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你瞞不過我。在你的魔杖頂端,那顆紫色的水晶球正是海宗的魔寶『幻紫之瞳』!」   幻紫之瞳。   傳說中的魔門神器,借助於它,亡靈師能夠窺視到方圓百里內的毫末動靜,而即使以我今日之靈覺也未能達到如此境地。   原來如此,所以在踏入黑晶之獄後,我就有一種受到監視的感覺。   只是,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化裝成為兩名獄卒,又是如何引起庫塞注意的?   庫塞的目光轉向鮑裡斯侯爵,徐徐道:「你終於開口了,侯爵大人。自從進入這兒你始終一言不發,我還以為你準備一輩子做啞巴呢。」   鮑裡斯侯爵哼了一聲,庫塞嘿嘿一笑繼續道:「不錯,我瞞不過你,鮑裡斯侯爵。真正發現他們的是我的魔獸赤目,它擁有敏銳無比的嗅覺,即便是在睡夢裡也能察覺到黑晶之獄中陌生人的氣味。何況來的又是兩位高手,這足以讓我的赤目感到惶恐不安了。只是我沒有想到,居然是修嵐殿下親臨我的黑晶之獄,真是榮幸之至。」   我冷哼一聲道:「你不必太得意,鹿死誰手尤未可知。」   庫塞又是嘿嘿一笑,道:「修嵐殿下,天宗宗主,再加上鮑裡斯侯爵這位海宗的護法魔師,你們的實力的確夠強橫,可惜有些事並非依靠實力就可以決定結果的。」   安姬思冷笑道:「多說無益,動手!」   話音未落,她的嬌軀宛如大鳥一般騰起,直撲數十米外的庫塞。   我卻隱隱覺得不妥。   果然,庫塞既未退讓也未躲逃而是哈哈一笑,微微揚起左手。   「轟」的一聲巨響,在他面前一道厚重的黑晶石閘從天而降,將我們隔絕在內。   一時間塵土飛揚,地面也發出震顫,庫塞的笑聲彷彿從地獄裡傳來:「好好休息吧,幾位──」   安姬思順著黑晶石閘飄然滑落,眼中閃過驚心動魄的寒芒道:「我們有麻煩了。」   席夫怔怔望著黑晶石閘,驀然大喊一聲拔出淬毒匕首衝了過去。   「叮!」   匕首應聲折斷,石閘上卻連一絲痕跡也未曾留下。   「沒有用的,」鮑裡斯侯爵苦笑道:「倘若這樣也能出去,我就不會再這兒被關了三個多月了。」   席夫痛苦的蹲下身子,雙手抱頭。   安姬思漠然道:「這和你沒有關係,席夫。是我們太大意了。」   席夫猛然起身,向安姬思叫道:「如果不是屬下,宗主就不會親臨,更不會被困於此。屬下對不起本宗,更對不起宗主!」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匕首已然戳入自己的胸膛,頓時氣絕而逝。   安姬思攔截不及,本要呼喚出聲卻終於忍住。   「塵歸塵,土歸土,去向永生之路吧,席夫。」她低低吟道,雙手幻出碧綠色的暗光,溫柔的包圍席夫,驀然一亮,光影中的遺體瞬間消失。   但是我依舊看見席夫最後嘴角旁的微笑,也許在臨死的一刻他正記起石室床上的那個營妓。   「他已經徹底絕望了,」鮑裡斯侯爵木無表情的注視安姬思超度席夫,冷冷的說道。   是的,他已經完全的絕望,否則也不必如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一方面是對安姬思的負疚,另一方面或許是一種輕鬆的解脫。   「請進去說話吧,殿下。」鮑裡斯侯爵說道。   我們回到囚室的外間坐下,鮑裡斯侯爵再次苦笑道:「這裡沒有茶酒,恕我不能招待殿下。」   我淡然道:「我來這裡也並非找你要酒喝的。」   「是,我明白。」鮑裡斯侯爵正容道:「只是殿下實在不該冒險到這裡來,以千金之軀為臣涉險,實屬不智。」   我哼了一聲,冷冷道:「我為的是比亞雷爾江山社稷,而非為你一人。」   鮑裡斯侯爵神色一振,鋒銳的目光端視我良久才緩緩說道:「短短數月,殿下改變了很多。」   安姬思淡淡道:「如果修嵐殿下還像從前,他就絕對活不到今天。」   「不錯,」鮑裡斯侯爵深以為然的頷首道:「見到殿下今日丰姿,我萬分欣慰,想來數月之間殿下必然經歷了常人無法想像的無數艱辛。」   我簡略的敘述了從比亞雷爾逃亡一直到來到黑晶之獄的過程,鮑裡斯侯爵始終聚精會神的聆聽,不發一言。   直到我說完,他才低低歎息道:「殿下可知,我和庫塞、考蘭俱是海宗中人,考蘭更是海宗這一代的宗主。」   我並沒有吃驚,鮑裡斯侯爵方纔如此熟悉庫塞的底細,若說和庫塞毫無瓜葛反讓人起疑。不過,既然如此他又怎麼會被考蘭囚禁在黑晶之獄?   但鮑裡斯侯爵反而將話題引遠道:「魔門三宗百年以來爭鬥不休,卻白白便宜了聖殿。若是三宗聯手何懼於區區聖殿?」   對此安姬思深有同感,點頭道:「不錯,可惜我們終究沒有能合三為一,反而自相殘殺。」   鮑裡斯侯爵繼續道:「在三十年前,海宗故宗主安切洛提魔師為避免三宗互殘,於是遠走比亞雷爾,欲在聖殿與天、山兩宗勢力之外徐圖發展,我和考蘭俱是那時拜入海宗。故宗主去世以後,考蘭繼任,而我和庫塞分為海宗兩大護法,這亦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他轉頭朝安姬思問道:「安姬思宗主,你是否也有發覺,這些年海宗突然銷聲匿跡,不再重現於帝國境內?」   安姬思點頭道:「對此我也曾疑惑不解,卻沒有想到海宗在比亞雷爾另創一片天地。」   鮑裡斯侯爵呵呵一笑道:「經過這十數年的苦心經營,海宗終於在比亞雷爾站穩腳跟。雖不敢說能與聖殿抗衡,但也絕不輸於天、山二宗。可惜,問題卻出來了。」   「考蘭?」我問道。   鮑裡斯侯爵輕輕哼道:「他的野心隨著權勢的增加也一天天上漲,漸漸不滿足於臣服在莫倫特陛下之下。此時,海宗內部便開始發生分化,考蘭與庫塞串通一氣,處心積慮要謀逆;而我則身受三世王室恩典,即使身為海宗護法也不能叛亂犯上。何況,在我看來考蘭早已將他的精力由振興本宗轉移到圖謀江山之上,更不惜聯手山宗,將海宗變成他爭權奪利的工具。故而,這些年來海宗其實已經分化成為兩支,彼此在暗中牽制抗衡。從某個角度而言,考蘭時至今日才篡位成功,亦是有我的緣故。」   我靜靜聽著鮑裡斯侯爵的敘述,如果真是以前那個修嵐聽聞他的表白,或許會完全相信。可惜,我卻明白內情並非這麼簡單,定然牽涉到海宗內部的權利鬥爭和兩人在比亞雷爾宮廷裡的利益糾纏。   鮑裡斯侯爵不是阿蘭佐他們,亦遠遠沒有那麼高尚。   但我並不說破,只是問道:「他為什麼不殺你,僅僅是害怕你的部下嘩變麼?」   鮑裡斯侯爵傲然道:「滄瀾軍團已追隨我二十多年,裡面的每一個武官都是我親手提拔,考蘭除非整軍滅絕,否則休想動它分毫。何況,考蘭還想謀奪在我手中的海宗三大魔寶之一的射陽鏡,豈會輕易殺我?」   安姬思道:「但你一直被關押在這裡,也無力再向他復仇。」   鮑裡斯侯爵的雙目裡透過一道寒光,一字一頓的道:「活著就有希望,即便再關三十年我也一樣想。」   多少天了?   當然沒有三十年那麼久,但在沒有春夏秋冬,日月星辰的石室裡,時光顯得無比的漫長。   從石室盡頭到黑晶石閘是六十三步,從黑晶石閘回到石室盡頭依舊是六十三步。這條路線我每天都要往返數次,幾乎每一寸石壁都被我反覆研究過。   「沒有用的,我們只能等待機會,你的那些方法我早都嘗試過。」鮑裡斯侯爵冷冷提醒我說:「除非你能變成一隻小蟲從通風口裡鑽出去。」   我當然不可能變成小蟲,而除此之外我也的確沒有辦法脫困。   這些日子以來,我第一次陷入無法解決的困境。   每隔三天,黑晶石閘會開啟一道四指寬的縫隙,從中將水與食物送進來。顯然,庫塞還不希望我們就這麼輕易死去,何況裡面還有鮑裡斯?   有時候,他亦會通過「幻紫之瞳」窺視我們的行動,但我已可第一時間察覺──如果早知道他擁有「幻紫之瞳」,或許現在的情況也不會這麼糟糕。   外面的形勢怎麼樣了?不知道阿蘭佐他們在久久得不到我的消息以後會採取什麼動作,但我至少不擔心他們會就此解散。   然而,我究竟要在這裡忍耐多久?   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出去!   安姬思變的更加沉默,許多時候她都是安靜的坐在一邊用海藍的目光注視著我,而鮑裡斯侯爵也許早就習慣了,整天除了睡覺就是靜修。   這天,我和鮑裡斯侯爵正在廳中,黑晶閘門和往常一樣徐徐升起,自是送食物和水的獄卒來了。   我們都未曾理睬,甚至連目光亦未掃視一下。   雖然沒有嘗試過,但那道黑晶石閘至少有上萬斤的重量是不爭的事實,即便我們三人聯手也未必可以將它抬升,何況門外還有虎視眈眈的獄卒?   但出乎意料之外,當黑晶石閘升起到四指寬時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往上抬升。   我和鮑裡斯侯爵互視一眼,表面雖然沒有任何異壯但心中都已做好應變準備。   安姬思亦從裡間走出,不經意的依靠在石室門前,靜觀石閘的變化。   黑晶石門開啟,外面卻空無一人。   只有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數名獄卒。   再無他人。   是誰打開了黑晶石閘?   鮑裡斯侯爵偌大的身影輕輕一晃,已迫不及待佇立在閘門之外。   他的眼中驀然爆射出精光,一對鷹隼般的眼睛警惕的在空蕩蕩的甬道裡遊走不停。   我走出閘門,低聲問道:「可有發現什麼?」   「有人!」鮑裡斯侯爵低喝道。   我的靈覺猛的一醒,依稀也察覺到在這空空的甬道裡似乎尚有其他人的存在!   「先出去再說!」安姬思走到我身邊道。   鮑裡斯侯爵冷哼一聲,運起海宗的「攝魂魔音」喝道:「哪裡來的朋友,既然開了石閘放我們出來,又為何藏頭露尾不敢相見?」   他的聲音並不高,卻有一種奇異的魔力在甬道裡迴盪,以我和安姬思的實力也不得不穩守心神抵禦魔音侵襲。   在甬道盡頭忽然亮起一團青色光華,在霧一樣的光華里漸漸閃現一個人形。   一襲黑衣,正是那許久沒有露面的神秘石屋主人!   「是你?」以我的定力也不禁有所驚異。   安姬思和鮑裡斯侯爵一時不知來人是敵是友,俱都虎視眈眈注視對方,蓄勢而發。   從黑衣人身上,你甚至感覺不到一絲高手的氣勢,但他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裡,便是最佳的防禦態勢!   這樣的感覺,我只有在聖殿長老的身上曾經體察到,由此可見石屋主人的修為絕對不亞於號稱帝國最強的聖殿長老!   「修嵐殿下,你的兩位朋友好像都不歡迎我在這兒出現?」石屋主人神色依舊是那麼冷峻從容,徐徐說道。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冷冷問道。   雖然他曾經救過我,甚至將岑寂之輪中的暗黑能量饋贈予我,但他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行事使得我無法輕信他,更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屢次幫助我?   石屋主人淡淡一笑,好像覺得我的問話很多餘:「自然是為了將殿下救出黑晶之獄。」   我目光閃動,毫不放鬆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難道他像幽魂一般一直潛伏在我的身後,如果是這樣這個人未免太可怕,而他的目的也更可疑!   石屋主人平靜的回答道:「修嵐殿下可知道北方魔族有一種名叫『空間之匙』的秘技,當我在你身上施下後便可隨時把握到殿下所在,即便是千里之外也可以感應到。」   「你一直在跟蹤我,甚至用精神鎖定之術?」   「或者說我始終準備在幫助殿下,」石屋主人道:「而不應該用跟蹤這個詞。」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石屋主人微笑道:「殿下,我不是曾經告訴過你,終有一日你會全部明白的麼?」   「又是同樣的說辭,」我冷笑道:「你和暗黑之宮到底有什麼聯繫?」   石屋主人全身一震,但很快恢復平靜道:「原來殿下已知道暗黑之宮,這樣離謎底揭曉的日子也就不會太遠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覺得在他聽似平淡的語氣裡隱藏著無比的欣喜。   鮑裡斯侯爵有些不耐煩的聽著我們的問答,此刻忍不住道:「有什麼問題出了黑晶之獄再說,我要先殺了庫塞這個混蛋!」   安姬思卻凝視石屋主人道:「黑晶之獄地處隱秘,裡面又守衛森嚴,更加庫塞擁有『幻紫之瞳』和魔獸助陣,我很想知道閣下是如何進來的?」   我隱隱覺得,安姬思還沒有相信石屋主人,惟恐是一個陷阱。   如果我和石屋主人是第一次見面,自然也會有此懷疑。   石屋主人鋒利的目光有意無意深深掃了安姬思一眼,竟讓安姬思隱約感覺到那目光似乎是在問:「你是修嵐殿下的女人吧?」安姬思的玉頰幾乎不可察覺的微微一紅。   「為了找到黑晶之獄的進口我在該死的山谷裡整整待了十天,否則早就該將你們救出了。至於說為什麼我可以躲過幻紫之瞳和層層護衛,其實你們剛才不是已經看見了麼?」石屋主人的嘴微微一張,從口中溢出一團淡淡的青色光華,在光華里隱約看見一顆小指甲大小的玉珠不停旋轉,流淌著眩目的流光異彩。   「精靈之珠!?」鮑裡斯侯爵吃驚道。   精靈族的聖寶「精靈之珠」,傳說中可以在任何情況下隱身的至寶,即便是以幻紫之瞳也不能發覺,難怪可以逃過庫塞的眼睛。   而至此我更有理由相信這個石屋主人必定與暗黑之宮有關!   石屋主人收起精靈之珠道:「如此你們該信任我了吧?」   我淡淡道:「我們不必在此糾纏,先殺庫塞再說!」   我必須殺庫塞,首先是要救出囚困在黑晶之獄中的其他人,其次更是要削除考蘭的左膀右臂!   鮑裡斯侯爵神情一振,他與庫塞明爭暗鬥多年,自然也樂見其死,於是也低喝道:「走!」   石屋主人點點頭,說道:「要殺庫塞就請殿下跟我來吧。」說完轉身走出甬道,顯然他對於黑晶之獄已經十分熟悉,乃至可以輕鬆找到庫塞的所在。   庫塞與考蘭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有這樣的人物存在吧? ∼第十章鞭指群山∼     庫塞打開門,看見他的得力部下阿芬斯正站在門前。   「有什麼事情,阿芬斯?」庫塞隱含怒意的問道,無論是誰半夜裡被人吵醒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大人,有人要見您。」阿芬斯的聲音有些古怪,好像在睡夢中發出。   庫塞臉色微變,已經察覺到異常。他的身形風一般退入臥室裡,取起床邊的魔杖,赤目也瞪大雙眼不停的掃視周圍。   一道青色光華亮起,石屋主人幽靈一樣的出現在臥室的角落裡。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庫塞低喝道,他不愧是魔門高手,即使這樣的情況下依然迅速恢復鎮定。   阿芬斯的目光一黯,身體軟軟倒在門前。   安姬思、鮑裡斯侯爵和我從容走進來,分三個方位合圍了庫塞。   「我們又見面了,庫塞典獄長。」我冷笑道:「這次你還有什麼花招?」   庫塞目光閃動打量著我們,很快他就意識到面臨絕境──合圍他的四個人無一不具備魔師的修為,單打獨鬥也要打過方知,何況是如今的形勢下?   「庫塞,我勸你不要做困獸猶鬥,看在同宗多年的份上,我懇請殿下留你一個全屍如何?」鮑裡斯侯爵說道。   庫塞哼了聲並不答話,眼睛裡寒光一閃,魔杖上的幻紫之瞳已亮了起來。   「小心!」安姬思警惕的低喝道。   門外傳來一股陰森之息,就好像是從地獄之門後吹來的風。從石屋外,大約百名神色木然,步履堅定的銅甲獄卒四人一列逼入屋子。他們的眼睛泛著詭異的紫光,裸露在盔甲外的肌膚更是象塗抹了一層綠銅!   「亡靈戰士!」鮑裡斯侯爵畢竟出身海宗,冷笑道:「你終於訓練出一隊亡靈戰士了,恭喜你,庫塞。」   我的心中也不禁一怔,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見了傳聞中最為恐怖的大陸戰士之一──亡靈戰士!   他們原本都是體魄強壯,身手矯健的壯漢,經過藥物洗泡和服食後力量與戰鬥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肌膚也變的像一層鎧甲,唯一的破綻只在眼睛。更加可怕的是,他們已被亡靈師迷失了心神,根本不知道痛苦,除非倒下死去或是完成任務,否則決不停下!   這樣的一隊百人亡靈戰士足以抗衡普通的千人軍隊,與北方魔族的骷髏軍團、神聖帝國的狂戰士並稱為大陸三大不死之戰團。   沒有想到蟄伏在黑晶之獄的庫塞居然已訓練出了一隊亡靈戰士,期間不知道因為試驗的失敗而死去了多少!   難怪他甘於困守於此,原來是為了這個。   但以我們四人的修為,一隊百人的亡靈戰士還不放在心上,可是混戰之中難免也被庫塞抓住機會開溜,後面的事情就更加麻煩了。   我正準備要鮑裡斯和安姬思聯手先封住亡靈戰士,卻見石屋主人冷笑道:「彫蟲小技,也敢在我的面前賣弄!」   輕輕一揚,石屋主人蒼白晶瑩的手中已多了一面黑色的三角小旗。小旗上隱隱流動著黑色的暗光,卻不知道是用什麼質地的材料製作,旗幟的兩面各鐫繡著一個殷紅色魔王頭像,面目猙獰淒厲。   瞬間屋子裡旋起一道凜冽的森寒氣流,每個人的耳朵裡隱約聽見無數厲鬼的嗚咽嚎叫,黑色的霧氣自小旗中瀰漫,盈蕩在每一個角落。   那些亡靈戰士眼睛中的紫光驀然暗淡,茫然的站在原地宛如石像一般不知所措,情景詭異至極點。   「魔族至寶引魂幡!」庫塞的神色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失聲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庫塞魔師。」石屋主人淡淡的回道。   鮑裡斯嘿嘿一笑道:「受死吧,老夥計!」   「且慢!」石屋主人制止住鮑裡斯,鮑裡斯一愕望向石屋主人。以他的強橫和桀驁不遜在神秘莫測的石屋主人面前也不得不收斂幾分。   「庫塞,你是否有一個女兒?」石屋主人忽然問道。   庫塞一怔,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卻還是回答道:「你怎麼知道?」   「她叫什麼名字?」   庫塞苦笑道:「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們?」此刻他凶焰盡退,已然絕望。   「她是不是叫安鷺笛?」石屋主人不動聲色的問道。   安鷺笛!   我的心頭一震,難道說安鷺笛居然是庫塞的女兒?怪不得庫塞也擁有一頭和雪電類似的魔獸赤目,更怪不得安鷺笛始終不願意提起她的神秘身世卻擁有魔門的修為。   再看鮑裡斯也是一臉驚訝,顯然即便是他也不曉得安鷺笛的來歷。   「原來你都知道,」庫塞道:「我希望你們不要因我牽連她,否則我化做幽魂也饒不了你們!」   石屋主人冷笑道:「我不會對一個死人感興趣。」   「你說什麼?」庫塞敦實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震動,臉色突然變的猙獰無比,低吼道:「你說她死了?」   「安鷺笛的確已經死了,這點我可以作證。」安姬思說道。   「是誰殺了她,是誰?!」庫塞兇猛的目光宛如受傷的野獸從我們的身上掃過,漫天的殺氣充盈起來。   「是山宗的護法羅梅達爾,」我回答道。   「不可能!」庫塞吼道。   「沒什麼不可能,」安姬思冷漠的回答道:「羅梅達爾暗中刺殺修嵐殿下,安鷺笛為了保護她心愛的男人以身遮擋死在了羅梅達爾的手中。這點考蘭自然是不會告訴你的。」   「這麼說是你害死了我女兒!」庫塞兇惡的目光射向我,咬牙切齒的叫道。   他現在看上去更像一頭瘋狂噬人的野獸。   「如果你還算是一個男人,就不該這麼說話。」我冷笑道:「你應該很清楚誰才是罪魁禍首,更應該明白我和你一樣想殺死殘害你女兒的元兇。」   「何況,安鷺笛寧願自己死也要保護修嵐殿下,可見她對殿下情之所鍾。庫塞魔師若知道這點,怎麼還能和自己女兒生前深愛的男人為敵卻白白便宜了兇手?」安姬思接著道。   「你為考蘭賣命,他卻派人殺死了你的女兒。」石屋主人悠然道:「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怎麼做了。」   「羅梅達爾,」庫塞的聲音足以殺死任何膽小的人:「還有考蘭,你騙的我好苦,我要你們碎屍萬段!」   他漸漸冷靜下來,目光閃動顯然是在考慮。許久以後才問道:「我怎麼可以相信你們?」   「你若肯和我一起回去,自然可以見到安鷺笛的骨灰,還有她生前豢養的雪電。」   提到雪電,庫塞又信了幾分,低聲道:「雪電亦是赤目的女兒,是我唯一送給安鷺笛的禮物。我自從她八歲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最多只是遠遠看過她幾眼。但是我知道,她心裡一定有我這個父親,否則就不會把雪電日夜帶在身邊。」   安姬思低喝道:「庫塞,是戰是降,就憑你一語而決!」   庫塞炯炯的目光凝視我,沈聲問道:「修嵐殿下,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冷笑道「眼下這種情況,我有必要欺騙你麼?」   庫塞點點頭,突然單膝跪地道:「從今天起,我庫塞願意追隨殿下出生入死,只要能夠殺死考蘭和羅梅達爾為安鷺笛報仇雪恨!」   我頷首道:「庫塞,我相信你說的話,我亦可答應你必定將考蘭和羅梅達爾的人頭奉在安鷺笛的墳前!」   庫塞低頭回答道:「多謝殿下,不過我要親手殺死這兩個人,尤其是羅梅達爾!」   我轉向鮑裡斯侯爵,問道:「這裡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侯爵又有什麼打算?」   「還能夠有什麼打算?」鮑裡斯心中恐怕早已經衡測過厲害得失,故此立刻苦笑道:「沒想到我和庫塞明爭暗鬥這多年,到臨了居然還是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他說完這話笑容一收,正容拜倒在我面前道:「我以鮑裡斯家族的榮耀和我本人的生命起誓,終身追隨修嵐殿下。如若有違此誓言,讓萬魔侵食!」   我當然不會完全相信他的誓言,即便包括庫塞也是一樣──在生路滅絕的情況下,以女兒的仇恨為名正也給了他一個台階。身為魔門的人,往往是將自身的厲害得失放在首位,其實芸芸終生有幾人又不是呢?   「等一出黑晶之獄,我就回道比亞雷爾北方召集滄瀾軍團,請殿下放心,只要二十天的功夫我必然可以兵臨群山之城!」鮑裡斯侯爵豪氣干雲的說道。   「這些稍後再說,我們還是先把黑晶之獄的事情解決。」我淡淡回答道。   「交給我吧,」庫塞嘿嘿一笑道:「誰該殺,誰該留,再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   我點點頭,任由鮑裡斯與庫塞去處理黑晶之獄的善後,卻看見石屋主人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裡,不曉得在想什麼?   謝謝大家,按照目前情況應該很快重新上榜了。   同樣需要大家的支持和鼓勵,請投我一票,謝謝!   諸事皆畢,首先是石屋主人飄然離去,然後鮑裡斯侯爵也率領一部分從黑晶之獄中解救而出的重犯星夜北上,準備與駐守在比亞雷爾北方的滄瀾軍團會合。   我和安姬思、庫塞則帶領剩餘的重犯、宣誓效忠的獄卒以及一百名亡靈戰士分批借助天宗和庫塞的地下勢力喬裝潛入群山之城,利用亞德所說的地下通道輾轉抵達銀盔谷。   此際,已是白雪漫天的隆冬季節。   不出所料,阿蘭佐、亞德、尤里魯、費冰、希菡雅等人都已經聚集銀盔谷,翹首等待我的歸來。我在他們心目中建立的強大形象令這些人近乎盲目的相信即便失蹤兩個月之久我亦會無恙歸還。   翡雅與嘉奈莉以及羅伊則滯留在紅石城,一方面在那裡等待我,另一方面擔負起銀盔谷與紅石城之間的聯絡工作。   至於羅丹,果然信守他的承諾,率領著5000黑旗團舊部於一個月前來歸,再加上費冰等人招募的近5000新兵,久寂的銀盔谷呈現出一片少有的熱鬧景象。   眾人見我不僅安然歸來,身旁還多了一干強援,皆都欣喜無比,更加堅定了奪取群山之城的信心。   亞德更是將此喜訊第一刻命人快馬傳送到紅石城,好讓留守在那兒的翡雅等人盡快分享。   惟有安姬思,在我們抵達銀盔谷前便獨自離去,臨行前她只淡淡的回望我一眼,但我已從她的目光中確定,今後的每一個日子裡她再也休想忘卻我。   翌日清晨,白茫茫的水霧在晨曦的照耀中剛剛散去,我已經騎著踏雪佇立在小山坡上。   修馬德從我一回來就喋喋不休的誇耀起這兩個月的研究成果,於是就有了今早的試驗。   阿蘭佐、尤里魯、費冰、希菡雅和修馬德,庫塞分列在我的身旁,山坡下三座投石機匍匐在嶙峋的怪石之後蓄勢待發,800步開外聳立著三尊一人多高的土墩。   「可以開始了,」我吩咐修馬德道。   「是,殿下!」修馬德興奮的揮舞手中的旗幟,揚聲朝山坡下的士卒下令道:「準備!」   山坡下三組士兵各自將一個黑乎乎的碩大鐵球裝上投石機,有一名士兵點燃了手裡的火把。   「點火!」修馬德叫道。   火把引燃了鐵球上一根用燃油浸泡過的引線,絲絲的火花不停的閃爍。   在計數到「三」的時候,修馬德將令旗猛的一揮,大叫道:「投擲!」   「呼──」   三枚鐵球帶著呼嘯從投石機上箭石一般的竄出,在天空中劃過一道略帶弧線的軌跡直直射向遠處的土墩。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這三枚鐵球,期待它爆發的一刻。   「轟──」   當鐵球飛至土墩上空將將要墜落的時候,猛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一團火光中鐵球被蘊藏在內部的火藥炸的四分五裂,升騰起滾滾黑煙。   在轟鳴聲中,三個土墩灰飛湮滅,不復存在,連殘渣都未剩下一點。   我明顯感覺到腳下大地一瞬間的顫抖,也看見火光中奇異壯觀的景象。   在黑煙升起處,突然爆出無數陽光下閃著耀眼光亮的碎鐵片,夾雜著「哧哧」的尖銳嘯聲被巨大的衝擊波四散激飛,最遠的足足有三百步遠!   察覺到我臉上略略流露出的訝色,修馬德得意道:「這是藏在鐵球了小鐵片,每個鐵球了大約都有五十片左右,激散開來足以再殺傷周圍的數十軍馬。」   似乎不滿修馬德的表功,尤里魯哼道:「這個主意是亞德大人和羅丹想出的,可沒這個傢伙什麼事。」   我淡淡一笑,未予理會,心中卻湧起一陣欣喜。   即使是我這個「火藥」的始作俑者,若不曾親眼目睹也絕對無法想像它竟然有如許威力。有了它的助陣,不啻又增添了千軍萬馬!   這時,漫天的呼嘯聲才漸漸減弱下去,遠處的大地卻依舊塵土飛揚,迷濛一片。   眾人都沉浸在方纔的震撼中,阿蘭佐久久才輕輕歎息道:「雖然我已經是第三次看到演示,但依然感覺心弛神搖。如此威力無比的東西,一旦用到戰場上,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為之喪命。」   庫塞不以為然的冷哼道:「一樣是殺人,沒有什麼好歎息的。在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心存仁慈還不如乘早回家養老去算了。」   阿蘭佐臉色微微一變,尤里魯以按奈不住道:「你在說誰?」   庫塞冷漠的掃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他自昨日隨我回到銀盔谷起就一直深居簡出,沉默寡言。雖然可以說庫塞與阿蘭佐等人曾經一朝為臣,但鎮守黑晶之獄的庫塞行蹤隱秘也不曾與他們會過面。所以,阿蘭佐等人甚至並不知道庫塞的存在。   加上庫塞身後追隨的100亡靈戰士,也難怪尤里魯對他不甚感冒。   「很好,修馬德。」我平靜的說道:「這樣的鐵球你一天能夠做幾個?」   「如果原料充足,再給我增加幾十個人手,半個月內我可以製造出300枚。」   「我給你提供人手,再撥給你二十部投石機,組成一個大隊,隸屬費冰的天羽營管轄,不要讓我失望。」   「放心吧,殿下。」得到褒獎的修馬德喜滋滋的回答道:「不會有任何問題。」   希菡雅微微皺起她可愛的眉頭道:「『鐵球』這個稱呼是否太難聽了呢?」   我點點頭想了想道:「不如叫做『霹靂珠』,你的那個大隊便稱做『雷霆』。」   說話間,山坡背面傳來震耳欲聾的鐵騎聲,我們回頭眺望,卻看見羅丹指揮的3000騎兵正在坡下列陣操練。   我拍馬走近,身旁眾人亦跟隨而下。遠遠就看見數千身著黑色盔甲的騎兵陣列威武,氣勢雄壯,儼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鐵師。儘管我們一眾人已經下得山坡,但3000騎兵卻視若無睹,專心致志的聽從鼓聲號令,只當我們並不存在。   當我慢慢走到陣列之前,正打算穿過正面的一個方陣好找正佇馬在中央的羅丹時,卻不防兩名騎兵校官自一邊飛馬過來攔阻住去路。   「諸位大人請留步!」一名校官朗聲叫道:「羅丹將軍正在操練,請諸位大人萬勿進入陣中以免意外。」   尤里魯一皺眉道:「你們沒看見是修嵐殿下駕臨,還不閃開。」   「殿下?!」兩名校官看了我一眼,似乎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舉止太過莽撞,急忙坐在馬上行騎士禮道:「不知殿下駕臨,請恕我等無知之罪。」   「還不讓開?」尤里魯哼道。   兩名校官露出為難神色,其中一名鼓足勇氣道:「對不起,殿下,羅丹將軍曾經說過:操練猶如實戰,絕對不容半點懈怠。故此即便是殿下也不能在操練之時隨意進出方陣,請殿下恕罪!」   我淡淡一笑,阻止尤里魯等人再說話,問道:「即便我要砍你們的頭也不能讓麼?」   兩名校官一陣猶豫,最終說道:「軍中以軍法為天,我們若讓開,軍法一樣要了我們的腦袋,請殿下體恤!」   我平靜的頷首道:「好,我不為難你們,便在這裡等你們操練完畢。」   校官都鬆了一口氣,身後眾人卻各自露出驚訝之情。   等到操練告一段落,羅丹飛馳而來,在我馬前拜倒謝罪道:「屬下無知,冒犯殿下,羅丹願意領罪!」   「你有什麼罪?」我出乎意料的微笑起來:「這才是我想要的一支鋼鐵之師。」   羅丹驚訝的抬頭,我低喝道:「站起來,羅丹!我不僅不處罰你們,還要獎賞你和這兩個校官!」   「謝殿下!」羅丹驚喜交集,再次低頭應道。   我用馬鞭遙遙指向天邊,那裡正是群山之城。   風吹過,帶著冬天的冷。   我卻毫無畏懼的迎風而立。   「半個月後,我就要兵臨群山之城,從此讓整個大陸知道我的威名!」   「願意追隨主人!」眾人感覺血脈洶湧,無不激動呼應。   遠方的山外,一輪紅日已然升騰。   江山盡在我的馬鞭盡頭。 ∼第十一章青原之戰∼     青原,若沂特山脈中一座少有的巨大盆地,西面十里的高山之上便是群山之城。   由於四周山巒的重重護衛,即使如此的隆冬,盆地中依舊有如茵的綠草。   三萬比亞雷爾的大軍旗幟飄揚,緩緩注入平坦的盆地中。   在三萬大軍的對面,是蓄勢以待的一萬復國鐵師,金戈蔽日,殺氣盈天。   我站在山坡上,隊列的前方是費冰率領的1000天羽營箭手,身後則是亞德的5500步兵。在兩翼,各1500人的輕騎隊列鮮明,拱衛中軍,而尤里魯率領的500銀甲衛士緊緊環繞在我的左右。   這是我返回銀盔谷後的第二十一天,一個與鮑裡斯侯爵早已約定好的日子。   六天前,重新控制滄瀾軍團的鮑裡斯侯爵按照預定的計劃,大張旗鼓直撲雷比特。一路之上攻城掠地,勢如破竹。   比亞雷爾的正規軍除了屯守雷比特的六萬人馬外,只有駐守王都的兩萬衛戍部隊可以調動。但考蘭輕易怎敢將這兩萬人馬調離,不得已只有從群山之城分兵兩萬迎擊鮑裡斯侯爵的大軍。   這也是在我預算中的一步。   當從各方面綜合的消息都確認這兩萬人馬已經北上並遭遇鮑裡斯侯爵的滄瀾軍團後,我終於揮師東進,直取群山之城。   摩拳擦掌的一萬將士士氣高昂,如狼似虎迫不及待的湧向雷比特。   決戰的地點並非在城下,而是城外十里的青原。   這裡也是雷比特以西唯一可以擺開戰場的地方。   考蘭似乎更加急於一口吞掉來犯的一萬大軍,從而可以盡早騰出手解決背後的鮑裡斯侯爵,以避免腹背受敵。   畢竟他在兵力上擁有絕對的優勢。   大雪瀰漫,整個天地在銀白中瑟縮。   風,如利刀,刮在戰士的臉上,吹響大戰前的號角。   吐出的每一口呼吸,瞬間凝結成乳白的濕霧,閃亮的鎧甲上閃爍著晨露的微光。   於是,空氣凝滯成厚重的鉛塊,積壓在每一個人的胸口,令呼吸也變的那麼沉重。   好冷的天。   好肅殺的雪。   還有這可怕的死寂,預示著死神正在磨礪他鋒利的屠刀。   只有踏雪悠閒的佇立在山坡上,亮黑的身上漸漸被雪覆起一層銀白。   「考蘭要動了,」一旁馬上的庫塞沈聲說道,赤目順從的匍匐在他的腳下,100名亡靈戰士象泥塑一般屹立在稍後處。   考蘭的軍中傳來嘹亮的號角,陣列最前方的弓箭兵有序的後退,露出手持堅盾的4000重裝步兵。   「他是想憑借優勢兵力強攻了,」阿蘭佐說道。   我軍自山坡腳下由下而上依次佈局,佔據了一定的地利。考蘭無視於此而率先發動攻擊,顯然是不將我的一萬人放在眼裡。   也難怪,不僅是兵力上考蘭佔據了絕對優勢,而且擁有重裝騎兵與步兵的比亞雷爾軍在兵種上亦非我所能及。   「來吧,兔崽子。」尤里魯粗口道:「我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說話間,4000重裝步兵利用堅盾築起一列列銅牆,徐徐朝前推進。   我視若無睹,平靜的注視著盆地中發生的一切,明白這只不過是拉開的一道序幕。   果然,當重裝步兵推進到距離前沿800步時停了下來,後方的2000重裝騎兵和6000輕騎蠢蠢欲動,在重裝步兵的壁壘掩護下逐漸逼近,進入了發起衝鋒的有效距離。   而稍後,8000步兵也開始緩緩推進,護翼在騎兵之畔。   「殺啊──」   在短暫的停頓後,伴隨一聲呼喊,8000鐵騎象開閘的洪水,洶湧的撲向山坡。   雷聲隆隆,大地顫慄。   漫天的雪在飛舞。   戰士的馬蹄踏破冰,踏碎草,踏過即將熱血灌溉的土地,朝我們湧來。   「終於開始了,」希菡雅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道,卻瞬間湮沒在震耳的嘶殺聲裡。   「射!」費冰堅定的聲音第一次響起,弓弦開處一道金色光華風馳電掣,衝在最前列的一名騎士應聲而倒,右眼中赫然插著一支金色的羽箭!   1000天羽營射手隨即發動,密集的箭雨遮掩了霧濛濛的天空。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無數的人在箭雨中墜落,鮮紅的雪播撒在綠白相間的土地上。   戰馬嘶鳴,人聲鼎沸,好一場殺戮的開端!   但比亞雷爾的騎兵依舊頑強前進。   600步,500步,400步──   敵人的毛髮已清晰可見!   在他們的身後,12000名步兵踩踏著數百具同胞的屍體,鼓噪而來!   費冰鋼鐵一般的面容絲毫沒有驚慌,他的手依然像花崗岩一般的沈穩。   在射落第六個敵人,在騎兵只有300步遠,他大喝道:「撤!」   1000名天羽營射手聞風而動,立刻退出前沿,露出背後亞德率領的步兵方陣。   而方陣的前三列,正是騎兵最畏懼的長槍兵。   而在長槍兵之前,在山坡上,整齊排列著兩排100部沖車。   由於事先的偽裝和射手的阻擋,比亞雷爾的騎兵並未發現,而當他們直面沖車時,一切都已太遲。   100部沖車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順著山坡滾滾而下,宛如兩道不可阻擋的鐵流!   無助的騎兵發出絕望的悲鳴,在沖車的碾壓中倒下,原本氣勢洶洶的鐵騎在剎那間潰不成軍。   復國軍的陣營裡爆發出一陣歡呼,成千上百的尖矛有力的擲向混亂一團的比亞雷爾騎兵,死傷急劇的上升,血已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但山坡下12000名步兵仍然不知死活的湧來,逼迫著沒有退路的騎兵再作殊死一搏。   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味道,鮮血充盈著人們的視野。   沙場已令活著的人瘋狂。   這是怎樣的一個修羅場?   「是時候了,出動修馬德的雷霆大隊。」我關注著局勢,平靜的下令道。   下一刻,修馬德興奮的揮舞他手中的令旗,隱藏在步兵方陣之後的20部投石機填裝上霹靂珠,炮手點燃了死神的微笑。   「投擲!」   修馬德的令旗落下,20枚霹靂珠呼嘯過蒼茫的天空,射向山坡下密密麻麻的比亞雷爾步兵。   「轟──」   一團團火光躥起,飛舞的白雪中濺起無數的鮮血與肢體。   蘊藏在霹靂珠內的碎鐵片發出尖銳的嘶叫,切割開一個又一個比亞雷爾士兵的頭顱。   這是天地之威,壯觀而淒美;   這是來自地獄的問候,不期遇上每一滴熱血。   數以千計的士兵在哀號中倒下,更多的人開始退縮。   雖然有人依舊在叫囂,威嚇激勵著部下冒死衝殺,但是在一團團暴烈的火焰面前,死亡的畏懼戰勝了軍令。   仰天的倒下,戰士的眼睛至死凝望著天空,家鄉在何處?   那裡可有等待的親人?   而他卻將軀體與靈魂永葬在這無名的山丘!   比亞雷爾的大軍終於潰亂,以比推進更加猛烈的勢頭朝後退卻。   浪花一樣退過的地方,只留下無數的屍體與血紅的土地。   我穩穩端坐踏雪之上,身旁的希菡雅眼中溢出晶瑩的淚水,深深沉浸在無比的震撼中不忍再看。   阿蘭佐歎息道:「這就是戰爭,希菡雅小姐。如果可以,你還是到後面迴避一下吧。」   「不,」希菡雅堅強的擦拭去冰冷的淚,低聲回答道:「我要守在主人的身邊。」   我的心格外平靜,望著一個個倒下的身影,心中即沒有激動也沒有憐憫。這只是一場弱肉強食的遊戲,所有的人不過是接受擺佈的棋子。   「下令出擊,」我沈聲吩咐尤里魯道。   「是!」尤里魯響亮的回答,號手吹響了鼓角,揭開復國軍反攻的樂章。   「衝啊──」羅丹一聲吶喊,亮出鋒利的長劍,縱馬殺下山坡。   「殺──」3000名身著黑色盔甲的騎兵高聲呼應,從山坡兩翼空群而出。   一排排長劍閃耀著白色的亮光,噬血的劈向敵人的頭顱!   黑色的旋風迅速穿透混亂的比亞雷爾騎兵戰群,猶如餓虎撲食般闖入被霹靂珠炸得鬼哭狼嚎的步兵隊列中。   在他們的身後,亞德率領的5500名黑甲步兵邁著堅實的步伐,踏過隆冬的大地,殺入比亞雷爾的騎兵群。   所有這些都不再像是一場戰爭,而更類似於單方面盡情的殺戮。   失去秩序與戰意的比亞雷爾士兵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在復國軍潮水一樣的衝擊下,只有徒然的哭號。   羅丹的鐵騎營在步兵陣列裡反覆衝殺,劈開了一道又一道血浪,將敵人的屍體堆積成騎士的豐碑。   血色淹沒了白雪,淹沒了呼吸。   這空曠的青原之間只留下滴血的殺氣!   不過片刻功夫,8000名比亞雷爾騎兵折損將近一半,深陷在步兵陣營中行動笨拙的重裝騎兵更成為亞德部下們肆意宰殺的對象。   而12000名比亞雷爾步兵的景遇只會更加淒慘,先前的霹靂珠已經讓他們付出了上千人的代價,面對窮凶極惡的羅丹,地獄才是他們唯一的去處。   我聽見風在怒吼,雪在嗚咽。   黑色的戰士高舉著旗幟與劍摧毀著敵人的鬥志與軀體。   20000名比亞雷爾士兵經過一系列的絞殺,只剩下半數倉皇的向考蘭中軍的兩側退卻,以免反而衝擊了自己人齊整的隊列。   但短時間內,他們也休想恢復戰力。   敗軍退潮,卻露出了10000殺氣騰騰,枕戈待旦的考蘭中軍。   即便是在20000比亞雷爾軍最狼狽的時刻,考蘭也未曾從他的中軍之中增援一兵一卒,因為他同樣明白,就算把10000人馬全部投入進去,也只會被潰敗的大軍拖垮,喪失原本的戰鬥力。   所以,他以逸待勞。   羅丹的鐵騎營,亞德的步兵營,8000餘將士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吼,排山倒海烏雲般壓向考蘭的中軍。   真正的決戰這個時候才算開始。   「殺啊──」數萬的將士以天地為沙場,以生命做賭注,展開更加激烈的搏殺。   有人呻吟著死去,有人恐懼的叫嚷著捧起斷落的手,有人將他們的劍刺入敵人的胸膛,有人在戰馬上得意的炫耀有一個敵人的首級──雪還在飄。   死亡也在繼續。   但是任憑羅丹與亞德如何悍不畏死的衝擊考蘭的中軍,它卻始終如一塊堅實的磐石巋然不動,戰爭也進入了白熱化。   「不妙啊,」阿蘭佐喃喃說道:「要是等兩側的敗軍緩過勁來重整旗鼓投入戰場,我們就很難挽回了。」   我冷笑道:「這只是考蘭一家的如意算盤。」   我側頭,看見庫塞眼底熊熊燃燒的殺意,平靜的道:「庫塞,目標考蘭中軍的王旌!」   「哼!」庫塞低應一聲,手中的魔杖一舉,「幻紫之瞳」爆發出妖艷的光芒,身後原先神色漠然的亡靈戰士死寂的眼睛像是被地獄之火點燃,燃燒起碧綠色冷焰。   「幻紫之瞳」的光芒越來越亮,徐徐從每一名亡靈戰士的臉上掃過,最後庫塞沈聲一喝,座下的戰馬宛如疾箭直刺山下!   100名亡靈戰士無聲無息的跟從而去,速度竟堪比快馬,要知道他們身上還披著銅甲!   從他們經過的地方,分明刮起一股陰森的冥界之風。   穿過山坡,穿過染血的土地,穿過羅丹與亞德的部隊,100名亡靈戰士在庫塞的率領下猶如幽靈突然降臨在這片戰場上。   這是一群躥入人間的魔鬼,他們無喜無怒,更不知道什麼是恐懼和痛苦,在比亞雷爾的千軍萬馬中展開瘋狂的殺戮。   一具具屍體不停的倒下,無數人在他們的面前慘嚎著死去,而他們的目光卻已凝視在下一個獵物上!   彷彿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只是在一瞬間就將考蘭的中軍割裂開一道流血的傷口,望著眼前的亡靈戰士,比亞雷爾士兵的恐懼不可抑制的佔據心頭,發出驚恐的呼叫惶恐的朝後逃竄。   誰願意面對惡魔呢?   中軍終於亂了。   「考蘭!」庫塞騎在高大的戰馬上,銳利的目光穿透重重鎧甲,射落在考蘭失驚的臉上。   魔杖爆裂出死亡的光芒,一隊比亞雷爾騎兵剎那中灰飛湮滅。   當兩人之間再無阻隔,凜冽的殺氣也已洞穿蒼茫的天空!   「庫塞,」考蘭咬牙切齒的低吼:「你居然背叛了我!」   「交出羅梅達爾來!」庫塞冷冷的道。   身後,亡靈戰士已徹底衝垮了比亞雷爾的陣營,羅丹與亞德正開始新一輪的殺伐。   「做夢!」考蘭一陣冷笑,冷的象刺骨的寒風:「莫非你瘋了?」   「我沒有瘋,我為你賣命,你卻指使羅梅達爾殺死了我的女兒安鷺笛,這筆帳今天一定要算清楚。」庫塞冷冷回答。   「這是修嵐說的?你居然受他的蠱惑?」考蘭冷笑道。   庫塞不再回答,手中的魔杖亮起碧綠色的暗光,漫天的殺機在飛揚!   「咄!」   隨著一聲低鳴,考蘭身後的一名親兵驀然沖天而起,像一頭巨鷹直撲庫塞。   正是羅梅達爾!   而幾乎在同一時刻,我駕馭著踏雪劈開血路,也殺到了考蘭馬前!   身後的尤里魯統領著500銀甲衛士氣吞萬里如虎,直取考蘭的王旌。   「修嵐!」考蘭陰沈的臉上一對精光閃閃的眼睛徐徐收縮,將無限的殺意投射在我的身上。   雖然周圍是千軍萬馬,雖然有二十步的距離,但我分明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龐大魔氣。   他的一手捧著天羅盤,一手拿著象徵王者的權杖,死死的凝視著我。   「考蘭,」我用萬世寒冰一樣的眼神回望他,平靜的道:「該瞭解了。」   「是,該瞭解了。」考蘭低聲回應,手中的天羅盤忽然泛起一團霧光,在霧光中隱約現出四頭面目猙獰的五彩異獸,張開一對對利爪朝我撲來,模樣格外駭人。   帶著森冷的腥臭之息,和一股地獄的味道。   海宗的召喚術!   「破!」我低吟一聲,手中的長劍頃刻注入強大的暗黑能量,一縷暗光在劍身上流動。   「嗤──」   劍光爆漲,幻化出四道黑色的光箭,疾射而出。   「啵!」   光箭竟被五彩異獸的爪牙攔截,歸滅於無蹤。   但考蘭臉上得意的笑容尚未浮現,我的身軀已經騰在空中。   劍如奔雷,挾著不可一世的力量掃蕩過異獸的頭顱。   「轟──」幻象消失,四頭五彩的異獸在激盪的暗黑能量中連殘渣也不剩。   我的身體在半空中並未下墜,卻像平步青雲一般滑翔數米,縱橫的鋒芒直指考蘭。   「忽──」天羅盤爆出一團紫霧,煙霧瀰漫裡考蘭的身影瞬忽不見,自然是利用海宗的「瞬息千里」逃遁。   但是,他走不遠,我的靈覺飛速的在戰團中搜尋他的下落。   「轟──」尤里魯的重劍狠狠砍倒了考蘭的王旌,黃色的大旗在飛雪中墜落。   「考蘭逃跑啦──」一旁的亞德在馬上高聲叫道。   比亞雷爾的軍心徹底瓦解,勝利已經近在咫尺。 ∼第十二章雪後故國∼     兵敗如山倒。   比亞雷爾王國軍終於土崩瓦解,眼見王旌墜落,考蘭失去蹤影,陷入苦戰的士兵再無鬥志,猶如大潮退去拚命的朝雷比特城方向潰逃。   在混亂中,我亦失去了考蘭的蹤跡,但即使他此刻再出現也無力挽回這崩壞的局面。   一群群比亞雷爾士兵雙手高舉兵刃放棄了抵抗,行動笨拙的重裝部隊更是被輕騎兵遠遠拋在腦後成為任我宰割的魚肉。   曾經和阿蘭佐、亞德等人取得過聯繫的比亞雷爾軍官此時再無疑慮,紛紛率部起事,對考蘭的軍隊反戈一擊。   恐懼象瘟疫一般在比亞雷爾王國軍中蔓延。   庫塞站在馬下,一對精光閃閃的眼睛爆射著凶光,不斷的搜索羅梅達爾的身影。與考蘭一樣,見勢不妙的山宗護法第一時間撤身而逃,連赤目也未能抓尋到他。   「主人,我們勝了!」一身血跡的尤里魯拍馬到我身旁興奮的叫道,身後象徵復國軍的黑底紅月大旗正迎風飄揚。   「還沒有,」我冷靜的說道:「命令羅丹的鐵騎營緊隨考蘭的敗軍追擊,乘勢奪取群山之城!」   「是!」尤里魯大聲應道。   「阿蘭佐,這裡交給你和亞德處理。」我拋下這句話,帶著希菡雅與庫塞等人亦拍馬馳向雷比特。   一路上雙方的數萬人馬已經形成混戰,所不同的是鬥志高昂的復國軍高歌猛進,而喪失鬥志的比亞雷爾軍則無心戀戰,一觸即潰。   漫山遍野,到處都是狼狽不堪的敗軍,有的倒在血泊中呻吟,有的高舉兵刃投降,還有的亡命的逃竄。   接到命令的羅丹並不理睬這些,他的3000騎兵風馳電掣,尾隨著最先敗退進雷比特的比亞雷爾騎兵直抵城下。   「快關城門!」城樓上有人大叫道。   「別關,後面還有我們的人!」城下的人呼應。   「管不了了,快──」那個站在城樓上將官打扮的男子正要再次下令,金色的寒光射過,一羽金箭正中他的咽喉。   城樓下,費冰冷冷的搭上第二支箭,銳利的目光追尋著下一個目標。   「考蘭陛下有命,立刻關閉城門!」城裡傳來考蘭親兵的高聲叫喊。   果然,考蘭已經乘亂回城了。   壕溝上的吊橋被徐徐向上拉啟,厚重的城門也正在被數十名士兵推動關閉。   「庫塞,佔領城門!」我簡短的下令道。   一旦城門關閉,憑借堅固的城防,我勢必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能攻佔,甚至也有可能前功盡棄。   庫塞冷哼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敦實的身體卻已輕盈的飛躍過五米寬的壕溝,直抵城門。   「呼──」   幻紫之瞳爆射出一團碧綠色的光雨,正在推動城門的比亞雷爾士兵紛紛慘嚎倒地,肌膚上泛起墨綠色的濃瘡。   在庫塞身後,亡靈戰士已緊隨而到,五米寬的壕溝似乎根本不能阻擋他們分毫,與不斷從城裡湧出的比亞雷爾士兵戰作一團,城門口立刻成為一個新的殺戮戰場。   但吊橋還在徐徐拉起。   「鏗,鏗!」   費冰一弦兩箭,準確的射斷吊橋上的鉤索,失去憑依的吊橋轟然墜下,橫架在壕溝之上。   城下的復國軍歡聲雷動,羅丹更是一馬當先,冒著城樓上射下的箭雨衝了上去。   此時再無懸念,城門前拚死頑抗的比亞雷爾士兵扔下百多具被亡靈戰士沙死的屍體,轉頭朝城內逃竄。   「萬歲!」   城裡城外的復國軍士兵一陣歡呼,原來是尤里魯手舉黑色的殘月大旗在城樓上高高揮舞。   踏雪踩著尚在流血的死屍走進雷比特高聳的城門,我忍不住抬起頭。   一面黃色的比亞雷爾王旗正無力的從城頭墜落。   數月前,我便是從這裡離開比亞雷爾,抵達帝國,從此開始了我驚心動魄的征程。   在這個漫天飄雪的日子,我終於回來。   身後不再是孤零零的幾人,而是奔流不息的萬千大軍!   「真像是一個夢,我們這麼快就回到雷比特了。」希菡雅的聲音有些哽咽,明亮的眸中分明是淚水。   「故國山川啊,」阿蘭佐手持韁繩走在我身邊,感慨的喃喃自語道:「浪跡天涯的遊子終於回家了。」   是的,我回來了!   走時,我不過是個落魄的王孫,而現在我卻要用鐵騎征服這片土地!   我走進城門,兩旁的士兵朝我盡情的歡呼致意。   而投降者卻匍匐在角落裡瑟縮。   儘管城內尚有一萬人馬,但此際已無再戰之心。   更多的人選擇了投降,於是在城市的每個角落都可以看見同色服飾的王國軍隊相互攻殺。其中有不少是阿蘭佐和亞德等人暗中說服的軍官,也有潛藏在軍隊中的天宗、海宗弟子,但更多的是原本就對考蘭心存不滿卻不敢反抗的士兵。   羅丹的鐵騎營在城市的街道上橫衝直撞,追殺著完全失去組織的逃兵。他們中的多數人原來是黑旗團的盜匪,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感覺。   只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可以在群山之城中肆意的燒殺。   費冰的天羽營配合步兵迅速佔領四面城樓,到處豎起黑底殘月旗。   庫塞率領他的亡靈戰士勢如破竹,第一個殺進總督府卻到處找不著考蘭與羅梅達爾,一怒之下縱起大火。   我在阿蘭佐、希菡雅與尤里魯的伴隨下登上雷比特東城樓。   五米寬的城樓上橫七豎八的比亞雷爾士兵屍體觸目驚心,幾面被大火點燃的王旗在北風中熊熊燃燒,冒起滾滾濃煙。   舉目向東眺望,山野之間俱是狼狽不堪的潰兵,猶如一團團蝗蟲倉皇東去。   雪已停,一道冬日的陽光穿越過厚重的雲層照耀在城垛上,映射著戰士手中耀眼的長槍。   在東方地平線的盡頭,一片白雪皚皚,連接著灰濛濛的天際。   由此向東南400里,就是王都奧佛羅城。   我像石塑雕像一般佇立在城頭,風自我的身旁吹過,披散的長髮揮灑向天空。   阿蘭佐等人敬畏的守立在一邊,但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充滿興奮與激動。   風,吹乾希菡雅眼角晶瑩的淚珠,揭起她柔美的笑顏。   費冰大步自遠處走來,他身上的鎧甲竟然沒有沾上一點血跡,但誰都知道今天的頭功之中必定有他。   「主人!」費冰走到我背後單膝跪地行禮道:「屬下從剛才抓獲的一名叛軍將領口中得知,考蘭已經在他的御林軍保護下出城,目前城中的叛軍大小將領官員或逃或降,我軍已基本控制全城。」   我點點頭,揮手示意費冰起身。   「可恨!」尤里魯恨恨道:「居然讓考蘭這個賊子逃了。」   「他逃不了,」我淡淡說道:「這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費冰冷笑著道:「考蘭怎麼捨得就此捨棄他辛苦篡得的江山,他必定還要和主人做困獸之鬥,到時就是他的末日!」   「主人,您看見那邊的小山坡了麼?」希菡雅忽然伸出春蔥一樣的玉指點向遠處。   順著她說的方向,我看見城東一里多外有一座被白雪覆蓋的小山坡,依稀泛著熒熒綠意。   「我們將安鷺笛的骨灰埋在山坡上吧,」希菡雅輕輕說道:「這樣她就可以天天看見故國的城樓。」   我徐徐的,點頭。   層雲漸散,但天依舊是那麼冷冽。   收編降卒,安撫民心,鎮壓亂軍,補充給養,攻陷象雷比特這樣一座大城後實在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   好在亞德等人一一有條不紊的解決,只有他們以為重要的問題才會勞煩到我。   青原一戰,我們付出了2000餘人的傷亡,但比亞雷爾軍的損失卻慘重許多。   經過阿蘭佐事後粗略的統計,戰死的比亞雷爾士兵大約在7000人左右,因傷失去戰鬥力的士兵以及投降者大約有16000人,剩下的則倉皇逃逸。   不過,最後跟隨在考蘭身邊的人可能連3000也不到。   羅梅達爾的行蹤一直沒有被發現,據說考蘭出城時身邊並沒有他。   但是以他的能力斷不會死在亂軍中,於是尤里魯不免緊張一陣,以免羅梅達爾故伎重演。   經過篩選,16000名降卒被保留了一半,3000多傷勢過重的自然不能任用,於是連帶著挑揀剩下的4000餘人一起拘押起來,準備送回紅石城,這是我承諾金沙公爵的部分。   被保留下來的士兵中,有1000人編入費冰的天羽營,6000人編入亞德的步兵營,剩下的補充到羅丹的騎兵中。   從斥候傳來的消息說考蘭已經退卻到距離雷比特150里外的玉河東岸,一面緊急調遣守衛王都的衛戍部隊增援,一面匯合早先分兵阻截滄瀾軍團的20000人馬。   看這個架勢,他無疑是希望利用寬達數百米的玉河天險與我決一死戰。   攻佔群山之城的最初幾天,治安稍微有些混亂。一方面是考蘭的餘孽在作祟,另一方面卻是我的復國軍屢屢做出出格的舉動,在城中搶掠殺人。這其實也難怪,這些人或是曾經的死囚,或是黑旗團的盜匪,在銀盔谷苦忍了數月,如今自然需要發洩。   但是在負責治安的費冰一口氣殺了幾個挑頭的軍官後,這些人老實了不少。   亞德又將沒收的大量忠於考蘭的貴族財產犒賞給士卒,並在城內實行輪休制度,很快就平息了這個問題。   七日後,鮑裡斯侯爵率領的滄瀾軍團抵達雷比特東郊,他將兩萬人馬駐紮在城外與我形成犄角之勢,本人僅帶了一干將領和數十隨從衛護入城,借此表明對我的忠誠。   又三日翡雅和嘉奈莉在一隊蒙斯頓士兵的護衛下也來到雷比特,同行的居然還有德博。   這個傢伙一進廳門也不管裡面還坐著什麼人,立刻怪叫道:「修嵐,你這個傢伙是怎麼辦到的?」   在我面前,恐怕他是唯一敢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的人,但我早知道他的稟性,只是淡淡問道:「你來做什麼?」   「我來做什麼?」德博一指身後的翡雅和嘉奈莉,理直氣壯的道:「沒看見我是千辛萬苦把你的美人送來?」   「主人!」嘉奈莉癡癡的望著我,眼睛裡飽含相思的熱淚。   翡雅卻沒有這麼矜持,她不顧身邊有眾多的外人,一頭鑽進我的懷抱裡,情不自禁的哭道:「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傢伙,竟然失蹤了這麼久!」   我撫摩著翡雅豐滿滾燙的嬌軀,也不理睬旁人的目光,將她抱坐在膝上。   翡雅死死抱住我,再不肯離開半步。   「我這個老妹算是完蛋了,」德博誇張的歎息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們的時候我心中居然湧起一絲奇異的感覺,好像是一種溫潤?   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人類的情感?   我竟然也會像常人一樣記掛起他們,因為見到他們而興奮?   我猛然一醒,卻沒有推開翡雅。抬頭望著德博問道:「你有帶來什麼新消息麼?」   「有,」德博回答道:「如今帝國最大的話題就是在討論修嵐公爵還需要多久就可以將鏡月公主收入府中?紅石城的地下賭場開出一賠三賭你在今年秋天之前必可如願。」   「這也有的賭?」尤里魯目瞪口呆道。   我哼了聲,冷冷道:「我不關心這些無聊的東西。」   「無聊?」德博睜大眼睛叫道:「你知不知道鏡月公主是陛下最寵愛信任的孫女?如果你娶了她,就等於一步踏入蒙斯頓權利階層的頂峰,這樣的事情怎麼能說是無聊?」   我不理他,低頭問懷裡的翡雅道:「安鷺笛的骨灰你們有沒有帶來?」   「帶來了,主人。」翡雅黯然道:「進城時我一直雙手捧著它,好讓安鷺笛姐姐在天之靈可以親眼目睹重返故土。」   我點點頭,說道:「希菡雅已經為她選好了安葬的地方,明天抽空就將她入土為安。」   對於這個為我獻出生命的女子,我始終懷中一種矛盾的心情。   一面我厭惡自己和別人總提起她,好像是說我是依靠她才得以苟且;   另一方面,我也不願意發覺自己居然忘不了她,從而覺得自己對她真的產生了所謂的情感。   但偏偏,這些卻都迴避不去,或許等她安葬了,這種感覺就會消失吧?   然而我不得不承認,在不知不覺裡,我已經改變了很多。   有時候,我在內心會質問自己:我還是那個不相信一切的我麼?   一旁的庫塞嘴角動了一動,卻終究沒有開口。   因為安鷺笛,廳中陷入短暫的寂靜。   清空如洗,明月在天。   黑夜揮灑著它的靜謐,寒風依舊刺骨。   我和庫塞走出客廳,他的手裡多了一個精緻的錦盒,裡面盛的是安鷺笛火化後的骨灰。   他的雙手輕輕撫摩著錦盒,赤目乖巧的跟隨在一旁。   「殿下,」庫塞忽然沈聲道:「我有一個請求。」   「哦?」   庫塞說道:「我想請你撥給我500名身強力壯的士兵。」   「你想再訓練一批亡靈戰士?」我問道。   「是,雖然短時期他們很難達到現在這些亡靈戰士的水準,但至少也強過普通士兵很多。」庫塞說道:「有了他們,莫說掃平考蘭,就是爭雄大陸也無不可!」   我側目凝視著庫塞,他的眼神顯得無比平靜,一如寒夜的月光。   「我可以答應你,」我徐徐說道:「但你只能從戰俘和死囚裡挑選,而且我希望成功後的人數至少在400名左右,能夠和原有的亡靈戰士編成一個大隊,歸屬你統領。」   「是,殿下。」庫塞應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庫塞緩緩抬起頭,回答道:「我已經為此失去了唯一的女兒,我絕對不能再失去亡靈戰士,否則我將一無所有。」   這個雄視天下的海宗魔師,此刻顯得格外的孤獨與滄桑。   我不由得看了眼他手中安鷺笛的骨灰,庫塞歎息道:「為什麼人類總是這麼愚蠢,珍貴的東西總在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如今想來,我捨棄安鷺笛,耗費十數年的光陰在亡靈戰士的身上,最後又是這般下場,著實可笑。」   安鷺笛,我的心頭莫名的一震。   為什麼我忘記不去她的影子?只是因為她為我而死麼?   她不過是一個曾經被我征服的女人罷了,即便為我而死也是她宿命的必然。   然而,庫塞的話卻令我突然間有些迷惑,彷彿間我也與他一樣失去了一件珍貴的東西。   我不再說話,佇立在冰冷的月光中。   地上的殘雪未消,在月色裡閃爍著森寒的冷光。   我極目蒼穹,由此往東,前方就是玉河和王都,而更加遙遠的地方整個大陸都在向我呼喚。   頓時,我的胸中湧起無限的豪情,安鷺笛的影子蕩然無蹤。   黑夜漫漫,北風長嘯。   彷彿中,我看見在黑暗的夜色裡,那尊桀驁的魔神正躍馬虛空!   請繼續期待《暗黑傳說》續集 ∼第一章青樓冬暖∼     白雪飄飄,天地混沌。   原本屬於考蘭的王室行轅書房裡卻洋溢著團團暖意,屋子裡的壁爐火熱的燃燒,不時發出「劈啪」的柴火爆裂聲。   「再有幾場雪就應該開春了吧?」亞德凝目窗外瀰漫的雪花喃喃說道。   「亞德大人這麼厭惡冬天麼?」德博笑道。   「不是,」亞德搖頭回答:「天寒地凍,不利於行軍作戰,我怕僵持到春天考蘭的元氣會恢復過來,再作戰就增加了艱難。」   「原來如此,」德博釋然道。   「而且一下子人馬增加到四萬多,雖然聲勢壯了不少,但糧草給養的消耗也快速上升,我擔心到開春後大軍就會發生補給困難。」主管內務的阿蘭佐也皺起眉頭道。   「不用那麼久,」我淡淡說道:「讓大軍再修整幾日,天一放晴我們便兵出玉河。」   「又有仗打了麼?」尤里魯興奮的問道。   鮑裡斯侯爵嘿嘿一笑道:「還有很多仗要打,只要你有命活著。」   「最近考蘭那方面有什麼動靜?」羅丹關心的問道。   「考蘭一面沿岸佈防封鎖玉河;一面加緊招募新兵,補給糧草。」阿蘭佐回答道:「看樣子是決心依靠玉河天險和我們頑抗下去。」   「有沒有羅梅達爾的消息?」庫塞忽然抬頭問道。   阿蘭佐搖搖頭回答道:「根據我們的諜報,尚未發現羅梅達爾的行蹤,也許他並不在考蘭軍中。」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羅梅達爾根本就沒有離開群山之城。他正隱藏在某個角落裡,等待刺殺我的下一個機會。」我平靜的說道。   尤里魯一震,奇道:「他已經兩次刺殺失敗,難道還想有第三次麼?」   鮑裡斯侯爵嘿嘿一笑道:「我贊成殿下的猜測。你們都不瞭解魔門中人,一旦認準的目標就必須達到,否則在心底就會留下失敗的陰影。這對魔道的修煉,尤其是一個象羅梅達爾這樣級數的高手來說幾乎是阻滯他向更高境界挺進的莫大障礙。所以,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排除。」   我哼道:「何況,羅梅達爾正會利用大家以為他絕對不會進行第三次刺殺這麼一個想法造成的疏忽下手。反其道而行之,這也應該是魔門中人的一個信條。」   庫塞一直沒有說話,一對凶光四露的眼睛卻說明他正在思索如何找尋羅梅達爾。   「我勸你算了吧,庫塞。」鮑裡斯侯爵帶著譏笑的口吻調侃道:「即使你能夠找到羅梅達爾又如何?以你的修為,單打獨鬥是無論如何也殺不了羅梅達爾,除非把你的100亡靈戰士全部墊進去。」   「哼,我的事情用不著閣下操心。」庫塞惡狠狠的回敬。   「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鬥氣呢?」德博笑嘻嘻的道:「再說這個羅梅達爾屢次刺殺修嵐,又殺死了安鷺笛。這早就不是庫塞大人一個人的事情了,我們大伙都有份,對不對?」   鮑裡斯冷笑一聲,表示不屑卻終究沒有出聲反對。   看著窗外暮色低沉,我忽然道:「德博,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在群山之城,對不對?」   「是啊,當日第一眼見你,我就知道你這個傢伙絕非尋常,現在看來我的眼光實在不錯。不過你怎麼會想起這個?」德博奇怪的問道。   我微笑道:「我還記得當時你答允說回到紅石城後便請我去妓院享樂,對不對?」   「好啊,哥哥!」翡雅叫道:「果然是你帶壞了修嵐主人!」   看到有這麼多人在座,自己的妹子又在埋怨,德博臉皮雖厚也有點尷尬,苦笑道:「我真不曉得你突然說起這些想幹什麼?」   我淡淡道:「今日我重回雷比特,自然應該也請你到全城最大的妓院好好享受一晚,以償當日之情。」   此言一出,滿屋的人都是一怔。   雖然說在貴族中流連青樓並非奇談,但以我今日身份又當著這麼多人泰然說來卻不由他們不驚訝。   只有少數幾個人流露出沉思之色,隱隱猜到我的意圖。   至於庫塞與鮑裡斯侯爵身為魔門高手,行事素來囂張不羈,反而滿不在乎。   德博呆了半晌才問道:「你是說今晚?」   「當然,」我回答道:「現在天色尚早,用過晚餐後正是時候。」   「主人,」尤里魯猶豫片刻終究不敢勸阻,於是問道:「您是否需要我帶一隊銀甲衛士,以防不測?」   「你要跟就跟著吧,」我回道。   如果我一個護衛也不帶反而不合常理,魔門人物素來生性多疑,羅梅達爾難免會生出疑心。   「您真的要去麼,主人?」希菡雅問道。   我漠然一笑,回答道:「你不想為安鷺笛報仇麼?如果羅梅達爾真的還在群山之城,機會便在今夜。」   庫塞渾身一震,抬頭望著我。   我回望著他,徐徐道:「庫塞,今晚我和德博在青樓花天酒地之時,就委屈你和鮑裡斯侯爵在外為我們放哨吧。」   庫塞沒有說話,鮑裡斯侯爵卻抗議道:「為什麼我也要去,見鬼!」   亞德微笑道:「侯爵大人,如果今晚真能殺死羅梅達爾,庫塞大人會感激您一輩子。」   鮑裡斯侯爵哼了聲,看了眼庫塞,又看了眼我,不再開口。   只有德博不滿的道:「果然這個傢伙沒安好心,這哪裡是什麼請客,分明是要拉我去做羅梅達爾的獵物。」   晚餐後,雪漸漸下的小了。我騎著踏雪與德博在尤里魯和一隊銀甲衛士的扈從下堂而皇之走出行轅,穿越過因寒冬而變的冷清的街道,朝全城最大的妓院「歸月樓」而去。   不用誰說,修嵐殿下遊戲青樓的消息只要片刻就傳遍全城。   雖然剛剛經歷過戰火,但人們已經迅速習慣在新的統治者腳下開始生活。   也許,這些終日為生存而營役的人們完全不在乎是誰作為主君,只要衣食溫飽得到滿足就足夠了。   一到歸月樓,妓院的老闆便誠惶誠恐的出門接待,不斷用肉麻的恭維之辭奉承我與尤里魯、德博。   我不禁想到十數日前,她或許也用同樣的說辭迎逢著考蘭手下的將官,甚至是考蘭本人吧?   進得一個名叫「忘還閣」的側廳坐下,老鴇立刻招徠數十個極盡妖嬈的女子,個個膚光勝雪,嫵媚動人,直看的博得也目瞪口呆。   先是挑花眼的德博好不容易選中兩個美女左擁右抱去了隔壁的屋子,我才隨意點了一個名叫葛蘭的紅髮少女和一個叫做艾荔的黑髮少女作陪。   等到其他人退出房,我若無其事的掃視了一圈週遭環境。   忘還閣分作裡外兩間,外間所在是個寬敞的客廳,裡間則是臥室。屋子裝修的富麗堂皇,毫不遜色於貴族的起居室,卻處處洋溢一股春情。   我用靈覺又審視了裡間,並未發覺什麼異狀,隔壁卻傳來德博與諸女的調笑聲。   當然,如果換做他人的聽力,是斷不能聞到。   忽然身上一熱,原來是紅髮的葛蘭貼了上來,她靠在我胸口膩聲問道:「殿下可要讓我傳來樂妓歌舞助興?」   看著她惺惺作態的討好模樣,我心頭泛起一股厭惡,冷冷道:「不用,我想看你跳。」   葛蘭故作忸怩的道:「人家怕跳的不好,掃了殿下的雅興。」   我冷笑道:「沒關係,我就要看你跳。」   葛蘭盈盈站起走到客廳中央,那邊艾荔正要操起絃琴卻被我制止道:「慢,我要你脫光了跳。」   葛蘭一呆,旋即媚笑道:「原來殿下喜歡欣賞人家的胴體,葛蘭本該從命。可是這天氣實在太冷──」   我打斷她道:「脫!」   葛蘭全身一抖,在我森寒的目光威逼下不敢再推脫,乖乖的褪去身上的衣裳。   她的胴體漸漸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被凍的瑟瑟發抖,臉上的笑容也勉強許多。   優雅的琴聲響起,葛蘭翩然起舞,一面抵抗著寒冷,一面在舞姿中極盡挑逗之能事。   在我心底沉睡的慾望逐漸甦醒,我站起身走到了艾荔的背後。   從這個方位俯瞰下去,正可看見艾荔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頸和半截裸背。   雖然屋子裡有暖爐,但穿的這麼少相信這些體質尋常的少女必然寒冷異常。   我伸手撫上她的脖頸與肩膀,艾荔微微一顫,琴聲卻未斷。   我徐徐的撫摩她緞子一般柔滑卻略略有些涼的肌膚,體內的慾念不斷攀升。   受到我的魔氣侵襲,艾荔完全無從抵抗,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身體也開始發燙。   我的手順流而下,在她的胸口尋找到兩株含苞待放的蓓蕾,肆意的賞玩起來。   「叮──」琴聲終於走音。   我猛然將她的座椅扳過,令她正面對著我,看見她的目光裡儘是迷亂的春情。   「殿下──」艾荔剛剛呼出,我的嘴已封上她的櫻桃小口,令她只能唔唔做聲。起初她的姿態裡還帶著幾分造作和職業的技巧,但在我魔氣的刺激和雙手不停的撫弄之下迅速忘卻了所有,只懂得全身心的迎合。   在我的侵略下艾荔身上的衣裳瞬間被褪去,但她已忘卻寒冷完全沉浸在激烈的情慾之中,宛如一之雪白的小羊羔在我懷中興奮的顫抖。   「啊──」   我熟練的進入到她的胴體,艾荔情不自禁發出誘人的呻吟,雙手死死抱住我腰,小嘴更是不停的在我身上尋找溫暖。   我的節奏越來越快,胸口的慾望如同岩漿在滾動,但腦海中卻依然十分的清醒。   暗黑能量在體內澎湃流轉,鼓嘯激盪著。   雖然艾荔的姿色遠比不上希菡雅諸女,但這種新鮮感覺依舊能夠令我感到興奮。   也許,我就是艾歐,體內流動著魔門的血液,不斷追求這新的刺激。   一旁的葛蘭已停止舞蹈,卻呆呆的看著我們,眼睛裡閃爍著渴望的火焰。   「快賜予我吧,我的主人!」艾荔被我一次次的鞭撻推上了痛苦與幸福的顛峰,不由自主的高聲哭叫道。   我卻並不著急,盡情享受著寒冬中的片刻歡娛。   驀然,我的靈覺一動,心頭象被人用針刺了一下。   羅梅達爾果然出現了!   雖然無法判斷到他準確的方位,但我知道他已經出現。   不同於以往,這次羅梅達爾僅僅是潛蹤接近到近處,尚未出手已經被我發覺。   自從那晚與安姬思融合之後,我的暗黑能量與她體內的能量合而為一,甚至得到了她修煉多年的處女元陰,自身的修為因而突飛猛進,這怕是羅梅達爾絕對沒有想到的。   但我故作不知,反而加緊對艾荔的侵犯,令她不停發出欲仙欲死的呻吟與哭泣。   我知道他在等待,等我對艾荔作出最後一擊的時刻。   在他看來,那是我全身注意力最薄弱的時刻,也正是唯一可供刺殺的機會。   也正因為這樣,前兩次行刺他都選擇了同樣的時候,這次也不會例外。   但我也在等,等他出手,然後了斷我們所有的恩怨。   沒有人在兩次謀害我後還能安然離開,他是一個例外。然而這個例外在今晚必然要終結。   我不想身後永遠有一個人像幽靈一樣綴著時時刻刻準備刺殺。   所以,我給他最後一次的機會,然後了斷這一切!   「哦──」   在艾荔的嘶叫聲裡,我終於將她完全融化,而我體內的快感與暗黑能量一起攀越到山巔!   「轟!」   屋頂突然碎石橫飛,一股冷冽的寒氣直撲進來。   羅梅達爾終於出手了,這次他選擇了從屋頂襲擊。   頓時廳中殺氣縱橫,燈燭飄搖。   可惜,這次我早有了防備。   在房頂洞開的瞬間,我的身影已抱起軟綿無力的艾荔如風一般消逝。   「砰!」   羅梅達爾的熔金煉獄掌走空,雄渾的掌力轟擊在鋪就地毯的大理石上,硬生生砸出一個大坑。   葛蘭一聲慘叫,被羅梅達爾的熔金煉獄掌掌風掃過,噴出一口鮮血軟軟倒下。   我站在窗口,放下魂飛魄散的艾荔,冷冷注視飄然落地的羅梅達爾。   他依舊是一襲黑衣,看上去依然孤傲陰狠,但臉上已出現驚訝之色:「移形幻影?」   這本是山宗秘技,錫瓦魔師與羅梅達爾都曾經運用過,但他絕未料到我居然也會。   而在我記憶的深處,彷彿擁有一個寶藏,在每每需要的時候總能莫名的爆發。   我也不說破,漠然道:「羅梅達爾,今晚是我們了斷的時候了。」   「不錯,是該了斷了。」羅梅達爾微微點頭,兩眼爆射出駭人的暗紅色光芒,全身的殺氣不斷朝四周鼓蕩。   我佇立在原地,絲毫不受他的影響,體內的暗黑能量也漸漸的再次提升。   準備迎接羅梅達爾驚天動地的一擊。   鮑裡斯與庫塞尚無動靜,但我相信他們已經潛伏到左近,隨時尋找時機給予羅梅達爾致命一擊。   羅梅達爾驀然發出一聲低喉,身形微微晃動已到我的近前,而一對閃爍著淡紫金色光澤的手掌正一左一右插向我的兩肋。   艾荔發出一聲驚呼。   我夷然不懼,雙拳閃電般擊出,準確的撞擊在他的雙掌上。   「啪!」   拳掌交擊處爆起一記悶響,我與羅梅達爾的身軀同時一震。他腳下的大理石片片碎裂,身形不由自主朝後退去;而我背後依靠的牆壁也轟然破裂。   幾乎是同一時刻,廳門無聲無息的敞開,庫塞宛如幽靈出現在門口,手中的魔杖直指羅梅達爾,幻紫之瞳散射出一片幽綠的暗光,奪人的鋒芒迫射羅梅達爾的後心。   羅梅達爾已避無可避,更來不及攔截,只能在剎那間利用身形的晃動閃過背心的要害。   「砰!」   光刃結結實實擊中羅梅達爾的背部,但他的身形僅僅連退數步就穩穩站住,臉上紅光一閃,只從嘴角流出一縷血絲。   庫塞不禁一怔,他自然明白自己剛才的全力一擊是何等厲害,即便是聖殿長老也禁受不起。羅梅達爾如何當得?   衣襟撕裂處,露出一層閃耀著乳白色光澤的軟甲,庫塞豁然嘿笑道:「雲絲鎧!」   山宗的魔寶雲絲鎧卻穿在了羅梅達爾身上,我不禁釋然。   依靠雲絲鎧的保護,羅梅達爾足以承受任何人的沛然一擊,庫塞能夠令他受傷已見非凡。   當日若不是我的幽冥血箭噴在他的臉上,也斷不會令他如此狼狽。   在我們因此一怔之間,羅梅達爾長嘯一聲直衝房頂空洞。   他在看見庫塞的時候已經明瞭今晚絕對討不到好,自然是走為上策。   我們沒有追擊,因為屋外還有海宗的另一個魔師護法鮑裡斯!   鮑裡斯高大的身影孤傲的站立在房頂,彷彿早料到羅梅達爾會從這裡逃逸。   當羅梅達爾身形從洞口出現的時候,他動也沒動。   手中的一盞青銅色光鏡忽然煥發出一層霜般冷光,發出低低的輕鳴。   夜色驟亮,從半空雲層深處霍然開裂一道縫隙,一縷月光竟穿破濃濃雲層直射鏡面!   青銅鏡上光芒頓時爆漲,將那縷射來的月光折射向羅梅達爾!   只是已不再是月光,而是一道清冷的銀白色光刀。   掃蕩天地間一切的生靈,發出魔鬼一般的笑聲。   「啊──」   羅梅達爾不由得驚呼一聲,無可奈何的翻身回落。   再進屋內,陷入重圍。   射陽鏡的威力在沉寂多年後再現人間! ∼第二章水色飄渺∼     「砰!」   羅梅達爾略略有些狼狽的翻落屋中,再次陷入我與庫塞的夾擊中。   他胸口以上的地方竟被隱隱覆蓋了一層幽藍色的寒霜,自是鮑裡斯的射陽鏡所為。   如果換做別人,怕已被冰封起來。   「鮑裡斯侯爵?」羅梅達爾冷冷的低哼,此時他再明白不過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早設計好的陷阱。   屋頂傳來嘿嘿一笑,便再無聲息。   羅梅達爾臉上紅光一閃,覆蓋在肌膚上的幽藍色冰霜突然發出「絲絲」之聲,化作一縷縷輕煙。   庫塞凶光閃閃,瞪視羅梅達爾,道:「羅梅達爾,你也有今天。」   羅梅達爾的目光掃過我與庫塞,故作不屑的冷笑道:「堂堂海宗兩大護法居然和修嵐王子聯手設套謀害於我,即使今日在此戰死,羅梅達爾亦足慰平生。」   他的話乍聽起來豪氣干雲,卻無非是在譏笑我們以三圍一,辱沒了高手身份。若是我們因此受不住激將,他便有機可乘。   但他忘記了,前不久他還曾經與考蘭聯手暗算過我,今日不過易地而處。   至於庫塞與鮑裡斯俱是一代梟雄,又怎肯輕易就範?   屋頂上的鮑裡斯毫無聲息,只當是沒有聽到。庫塞卻猙獰的冷笑道:「儘管說吧,我對快死的人一向很慷慨。」   他的幻紫之瞳猶如風中燈燭有規律的一閃一黯,散放著碧綠色的光華。偌大的客廳已經在不知不覺裡籠罩在一片朦朧霧光中。   艾荔乘這短暫的空隙逃出門去,屋子外自有尤里魯等人接應。   我站立在原地,靈覺牢牢鎖住羅梅達爾,只要他微微一動勢必要禁受石破天驚的一擊。   廳中忽然變的出奇的靜,只有三個人悠長勻細的呼吸聲,和殘餘在角落裡幾盞燈燭細微的燃燒。   「莎──」幾瓣晶瑩的雪花從房頂洞開的缺口飄入,徐徐從羅梅達爾的面前滑落,他的視線受到瞬間的干擾。   「噌!」   幻紫之瞳光華一閃,瀰漫在屋子裡的碧綠色霧光驀然收縮,在半空凝聚成為一團碩大的光球從四面八方朝羅梅達爾迫壓而上。   這一剎那,廳中的空氣彷彿被抽乾,景物亦象浮動在不真實的光幕裡。   羅梅達爾雙掌一翻,兩束暗紅的波光吞吐而出,隨著雙臂飛速的轉動形成一道護住全身的壁壘。   「啵啵」的沈悶響聲不斷,兩股光華在虛空中縱橫撞擊,爆裂開絢爛的色彩。   我的身影一晃,潛到羅梅達爾身側,流動暗光的鐵拳轟然發出,看似簡單的招式其實已封死羅梅達爾的所有退路。   「砰!」   羅梅達爾無可奈何之下惟有硬接,拳掌相擊處巨大的能量四散崩溢,不知又毀壞了多少屋中擺設。   我的身軀向側方一滑,卸去龐大的反挫之力,也藉機迫到羅梅達爾身後。   羅梅達爾側轉身體,左腿連環飛踢,在眨眼間又接下我一十三拳。   我的手臂被震的微微發麻,但羅梅達爾的左腿更不好受。   在一輪暴風驟雨的攻擊後,羅梅達爾尚未來得及喘一口氣,庫塞的幻紫之瞳卻已再次發動。   只聽他低聲吟唱,幻紫之瞳頂端噴薄出濃濃的碧綠霧光,在頭頂凝結成一個光團,即刻幻化成為一羽魔鷹直撲羅梅達爾!   山宗護法此刻方真正體現出他的驚人實力,身體陡然一旋,化做一道光影,熔金煉獄掌紛飛揮舞,令天地間充滿肅殺之氣。   頃刻之間,我與庫塞聯手竟也奈何他不得!   「羅梅達爾!」庫塞低聲吼叫道,竟運上海宗絕技「攝魂魔音」。   羅梅達爾的身形發生幾乎不可察覺的微微凝滯,但依舊苦苦支撐住我的攻擊。   「羅梅達爾!」庫塞發出第二次低吼。   廳中隱隱有風雷滾動,腳下的大理石「劈啪」碎裂。   羅梅達爾的眼睛裡終於出現一剎那的迷惘,被「攝魂魔音」羈絆住心神。   「哧──」   一道銀白色的光芒突然從房頂破入,化作雄渾森寒的光錘直取羅梅達爾的頭頂。   鮑裡斯侯爵再次出手。   但羅梅達爾居然在千鈞一髮之際清醒過來,臉上佈滿妖艷的赤紅色光華,修長的身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破圍而出,退至牆角。   「砰!」   光錘重重砸在大理石上,形成一個碩大的深坑。   「羅梅達爾!」庫塞第三次怒吼,嘴角溢出鮮紅的血絲。   羅梅達爾終於禁受不住,張口也吐出一蓬血雨,目光同時一黯。   「轟!」   我的鐵拳終於擊中了他的肋部,一股渾厚的暗黑能量洶湧迸發,可惜雲絲鎧卸去了大半的力量。   饒是如此,羅梅達爾也被激出第二口鮮血,身軀更是象斷線的風箏橫飛而起。   但在我鐵拳接觸到他身體的一刻已經感覺到異常──他彷彿是故意等我這一拳!   如果是別人,定然不敢這麼冒險,但身負雲絲鎧的羅梅達爾在絕境中卻只有靠此一搏。   果然,他飛出的方向正是對面的窗口!   然而儘管這樣,在三大高手的封鎖下他豈是能夠輕易脫身的?   可預算之外的突變不期降臨,整個客廳驀然發出隆隆轟鳴,由屋頂至四壁坍塌下來。   終究,這麼一間普通的屋子根本禁受不了這般強大的能量衝擊,在庫塞作出第三聲「攝魂魔音」時無力倒塌。   一時間塵土飛揚,磚石橫飛。   就這麼一滯,羅梅達爾已借我一擊之勢投身屋外。   這一切,只發生電光石火之間,常人甚至連眨眼亦來不及。   夜色迷茫,冷雪瑟縮。   塵煙瀰漫裡羅梅達爾的身形顯得無比孤獨。   「該死!」庫塞怒吼,聲音響徹雲霄。   這次如果讓他逃了,今後不知要再花費多少工夫。   但他的身軀尤在半空,一道亮麗的淡金色光芒橫空出世,攔腰切斷他的去路。   那一抹淡蘭色的倩影出現在我視野中。   宛如飛天的仙子,踏著皚皚白雪飄然而來。   「忽──」   羅梅達爾人在空中居然能夠扭轉身形,飛腿直踢長劍。   淡蘭色的身影在虛空裡巧妙的劃出一個弧度,堪堪避過了羅梅達爾的腳尖,卻將長劍挑向他的咽喉。   庭院的雪地中,一黑一藍兩道身影伴隨著赤紅淡金的光華漫天飛舞,直叫人用肉眼分辨不出。   惟看見漫天的雪花在兩人身外盤旋飛舞,形成一個銀白色的光團。   兩人乍分,羅梅達爾喘息著佇立在冰冷的雪地上,左腿的衣裳破裂,滴下絲絲鮮血。   他宛如一頭絕望的負傷野獸,惡狠狠盯著對面的人,面目猙獰而扭曲。   「鏡、月、公、主!」羅梅達爾一字一頓的低喝,聲音裡含著無限怨毒。   冬雪悄然無聲的繼續飄落,灑在每個人的身周。   我與庫塞、鮑裡斯在三面站定,將他圍困中央。   鮮網首發   真的進入了三大,實在感謝大家的支持。   五以為報,只有趕快貼出第二章。   希望大家覺得內容越來越精彩,然後請大家花一點時間投我一票。   謝謝了。   聽得鏡月公主的名字,庫塞與鮑裡斯亦是微微一怔,四道電光飛速從她的身上掃過,臉上浮現起一絲驚訝卻瞬即消隱。   鏡月公主優雅的嬌軀俏立於夜色裡,宛如寒夜裡綻放的百合,隨風送來一縷縷若有若無的幽香。   她的臉上依然蒙著面紗,卻更平添一分神秘感覺。   她其實早已到了,甚至一直攝蹤在我們或者是羅梅達爾身後,卻直到方才才出手攔截。   但是她為什麼會離開聖殿城出現在這裡?   我自然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她是追溯我而來,但如果說她的出現與我毫無關係怕誰也不信。   更大的可能,只能是她在暗中監視著我。   倘若不是為了阻截羅梅達爾,不知她會到什麼時候才露面,由此可見聖殿和嘉修始終對我心懷警惕,即便我已經遠離帝國也是一樣。   短短數月不見,鏡月公主顯得更加聖潔典雅,自是修為又進一層。   也許,突破大賢者境界對於這個美麗絕倫的少女而言僅僅是時間的問題。   「你認命吧,羅梅達爾。」庫塞冷然喝道。   羅梅達爾環目四顧,知道生機已絕。   他身負重傷,儘管尚可勉強支持,但是在四大高手的重圍裡即便插翅也無法逃出生天。   但羅梅達爾冷峻的臉龐依舊鎮定,嘿嘿笑道:「中了你們的詭計,我無話可說。不過,終有一天你們也會有這般下場。我在地獄等著你,修嵐!」   「哇──」的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卻全然不顧,抬頭仰天發出淒厲的長笑,震的樹梢積雪蕭蕭灑落。   良久,笑聲徐徐而止,羅梅達爾平靜的闔上兩眼,舉起右掌朝天庭拍下。   他既然不願意死在別人的手中,惟有自己了結。   鏡月公主的眉宇近乎無法察覺的輕輕一揚卻終究還是忍住,只發出一聲不可聽聞的歎息。   庫塞卻冷笑道:「沒這麼容易,我要把你調教成亡靈戰士!」   幻紫之瞳爆出一道綠芒,直射羅梅達爾。   異變乍生。   赤目驀然發出呼呼低吼,兇惡的叫聲裡竟攙雜著不安與驚恐。   我的心頭突然躍起一種冰冷的感覺,隱隱覺得有什麼危險即將來臨卻偏偏查找不到原由。   在靈覺的搜索範圍裡,雪依舊是雪,風依然是風,沒有絲毫的異常。   然而心頭的感應越來越清晰。   「小心!」鏡月公主玉珠落盤般動聽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溫度驟然下降,一股龐大的邪惡氣息充斥在天地間,竟令我的心底不由自主的猛然一顫。   空氣剎那中消失,風被凝結成寒冰,吸一口氣,流入喉嚨的居然是一道徹骨的冰寒!   黑暗。   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光,虛空中一片混沌,只有赤目驚恐的吼聲。   幻紫之瞳中射出的綠芒宛如泥牛入海,消融在黑暗中空間裡。   羅梅達爾愕然睜開雙目,絕望的眼神裡不可抑制的流露出驚喜,右手凝固在天庭上方。   「!!」   幻紫之瞳罕見的自動亮起,受到龐大邪惡能量侵襲的它煥發出幽綠的光華,將庭院中所有的景物都籠罩在詭異的綠光裡。   這副情景,酷似當日我發動滅寂之暗。   但我當時是以幾乎毀滅自己作為代價才得以施展。   「忽──」   從對面的屋頂上閃現一道淡淡的水色身影,快得竟連我也未能看清。   他的速度早超越了人類的極限,當我的視線鎖定他時,這道水色的影子已經飛過羅梅達爾的頭頂,順勢抓起他偌大的身軀。   「什麼人?!」庫塞與鮑裡斯雙雙怒喝,射陽鏡和幻紫之瞳幾乎同時發動。   一綠一銀兩道凜冽的光芒撕裂凝滯的空氣,直射水色身影的後背。   可惜,來人居然頭也未回,去勢更是不止。   眼看兩道寒光要擊中水色身影,他的身軀卻憑空消失,就像是在黑暗裡蒸發了一般。   山宗的移形幻影,但運用的比錫瓦魔師和羅梅達爾更加順暢自然,好似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兩道寒光走空,迅即消逝於暗黑中。   「絲──」   淡金色的劍光亮起,鏡月公主幽雅若仙的身形飄然凌風,閃電一般刺向側上方的虛空。   「忽──」   水色身影重現在流金劍所指之處,就宛若是從另一個空間裡鑽出!   但流動著柔和金色光暈的聖劍流金亦到了胸前。   水色身影從容探出一根修長如玉的手指,在快逾飛電的流金聖劍上輕輕一按,借勢不可思議的彈飛而起,避開漫天劍光,射向庭院的高牆外。   蘊藏著萬千變化的流金聖劍竟然輕而易舉的被他用簡單無比的一指化解,即使是聖殿長老也絕不可能辦到!   不過,鏡月公主畢竟延緩了他的速度,儘管只是這麼一瞬,卻足夠我出現在他的前方。   於是,我在間不容髮的縫隙裡第一次看見他的臉,一張戴著青銅面具的臉和從冰冷的面具後射出的兩道目光。   那目光是如此的悠遠從容,好像是天邊的投影,遙遠而飄渺。然而又是不可形容的冰冷,就像每一瞥裡都滲著寒冰。   驀然,他的眼睛裡亮起一團暗黑色的火焰,兩道冰冷邪惡的寒流自他的眼底直穿我的心頭!   我飛揚的鐵拳不禁為之一滯!   但是我瞬息清醒,低喝著轟出更加猛烈的一拳。   沒有絲毫的花巧,但沖天的暗黑能量已經封鎖他所有的退路,逼迫他只有硬接。   青銅面具後的眼睛閃過一點訝異,他的左手徐徐伸出,好像蝸牛一樣緩慢,但偏偏我的鐵拳正撞了上去!   「砰!」   一股絕大的能量蘊藏著冰封天地的寒冷順著我的拳頭破體而入,我的半身在剎那裡感覺一陣麻木,體內的暗黑能量被迫得逆向而流!   「哼──」   我發出低低的悶哼,身軀巨鷹一般斜飛,凝聚體內的能量迅速消融對方的魔氣。   水色身影在空中也發出了一聲極低的「咦?」似在表示他的驚訝,但身影卻藉著反震之力激飛出庭院。   他究竟是誰,竟有如此修為?!   如果考蘭與亞丁有此人為奧援,對我無疑是一個新的問題。   然而,以如此驚人的修為當可進入大魔師的境界,為何在我的腦海裡卻偏偏沒有這個人的印象?   「追!」庫塞、鮑裡斯一同低喝,兩道身影從我身旁風一樣越過。   我飄然落在庭院的高牆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恢復胸口的氣血翻湧。   驚人的魔氣消失,周圍的空間恢復正常。   遠處的銀白屋頂上,一抹水色的身影急速飛逝,鮑裡斯與庫塞在後緊追不捨。   「追不上了,」鏡月公主站在我身旁輕輕道,明眸裡流露著少有的憂慮,好像那個戴著青銅面具的水色身影的出現給予她極大的震撼。   儘管表面掩飾的很好,但依然不能完全遮掩。   果然,庫塞與鮑裡斯停足佇立在數百米外的一處建築上,放棄了追逐。   水色的身影倏忽流逝在遠處的黑夜裡。   我側目掃過鏡月公主蒙著面紗的臉龐,隱約的感覺到她應該已經猜測到青銅面具者的真實身份。   「他是誰?」我輕輕問道。   「那道水色身影麼?」鏡月公主的目光自青銅面具者消失的地方移轉向蒼茫的天空,徐徐說道:「如果修嵐殿下想知道,就請隨鏡月來吧──這裡雖然景致不錯,卻不是說話的地方。」   淡藍色的倩影一飄,已落在高牆外的一條小巷裡。   我想了想,追了下去。   身後已是一片空寂。 ∼第三章清酒圍爐∼     雪還在下。   風越過高聳的城牆,在雷比特的大街小巷裡肆意呼嘯。   我和鏡月公主並肩走在結著一層冰雪的青石街面上,靴子碾過發出清脆的響聲。   街道上已經沒有路人,臨街的商舖緊閉大門,入冬的群山之城在大雪裡早早進入夢鄉,偶爾有一隊巡邏的士卒走過,卻被鏡月公主早一步避開。   鏡月公主忽然閃進一條小巷,回過頭來側耳聽了一下才微笑道:「終於把他們甩脫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尤里魯,這個傢伙始終忠心耿耿的綴在我們身後,還自以為沒有被發覺。   原來不止是我,即便是鏡月公主也同樣不喜歡被人跟蹤的感覺。   「到了麼?」我問道。   「就在這條巷子裡,」鏡月公主說道。   她在擺脫尤里魯追蹤的時候,穿街繞巷熟稔無比,一如在雷比特居住了多年的模樣。由此可見,對於這座城市她並不陌生。   她無限嬌好的身影走在我的前方,全然沒有顧忌與防備,倒像是在和一個多年的老友漫步於雪中。   我不禁想起當日在聖殿城與她並肩走在街道中的情景,上一次是將我引到錫瓦魔師的住處,而這一次又會是哪裡?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邀約我的時候我並沒有過多的考慮就跟隨而來,甚至不理會身後的尤里魯和追蹤青銅面具者的鮑裡斯、庫塞。   也許我是想從她身上探得青銅面具者的信息,也許我是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是這麼多的理由,也無法令我完全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在一個雪夜,和這樣一個身份特殊的少女漫遊群山之城?   儘管她一直對我沒有流露出敵意,甚至間或的幫助過我,但是未必這不是聖殿和嘉修陛下的懷柔之計。   她畢竟和安姬思不同。   我和安姬思有著共同的利益,驅使我們聯手結盟。而對於鏡月公主來說,我可能是聖殿和帝國一個潛在的敵人與威脅,這點她不可能沒有絲毫的察覺。   可奇怪的是,她看上去不僅沒有把我當作對手,反而是笑語盈盈。   在小巷深處一家冷清的酒館前鏡月公主停了下來,回頭朝我微笑道:「殿下,就是這裡了。」   小酒館不到二十個平米,裡面亮著昏黃的燭光,除了趴在桌上瞌睡的酒館老闆外再無一人。   她邁步走進酒館,動聽悅耳的聲音道:「老闆,這兒還營業麼?」   酒館老闆迷迷糊糊抬起頭看見我們,連忙起身道:「我們這兒通宵營業,請問兩位貴客要點些什麼?」   從他的舉止,我已判斷出這個酒館老闆不過是個尋常的雷比特市民,這裡恐怕也不是聖殿或者帝國的某個秘密聯絡點。   想來鏡月公主也不會把我引到那種地方。   「這麼冷的天,就要一瓶馬西提酒暖暖身吧。」鏡月公主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旁坐下回答。   「好,馬上來!」酒館老闆跑到酒櫃後忙碌起來。   我在鏡月公主的對面坐下,環顧略顯簡陋的酒館悠然道:「這兒還不錯,你是如何找到的?」   因為有酒館老闆在,我沒有直接稱呼她,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前天我曾在這裡路過,正好看見通宵營業的廣告。」鏡月公主回答道:「雖然看上去生意不是太好,但聽說老闆自己釀的馬西提酒還不錯。」   馬西提酒其實是民間常見的一種紅酒,口感清淡微澀,普通人家也可以釀造。當然,在宮廷裡這類不入流的酒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前天?」我問道:「這麼說你早來了雷比特?」   鏡月公主輕輕頷首,道:「我看見你當日入城,不過沒有出來相見。」   我冷哼道:「哦?」   「你不要誤會,」鏡月公主道:「一方面我怕打擾你,另一方面我也不宜暴露行跡,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時候,酒館老闆將熱好的馬西提酒端上,鏡月公主和藹的對他道:「大叔,您先去休息吧,若有什麼事情我會叫您。」   酒館老闆嘿嘿笑道:「這麼冷的天,我再為你們備一個火爐取暖吧。」說著他從後間的屋子提出一個燃燒著木炭的火爐放在我們的桌子底下。   一陣溫暖的熱氣從桌下升騰。   「謝謝大叔了,」鏡月公主取了兩枚銀幣交給老闆。   「謝謝小姐,要是有什麼事情只管叫我。」酒館老闆樂呵呵的揣起銀幣走回原來趴著的桌子,我在他背後伸指一彈,不久就聽見他發出一陣陣鼾聲。   「有時候,我反而羨慕酒館老闆這樣的生活,雖然沒有宮廷中的錦衣玉食,但也同樣不需要殫精竭慮的爭權奪利,整天生活在勾心鬥角中。」鏡月公主望著酒館老闆,微微歎息道。   一股寒風從門外吹進,我揚手一揮帶起兩扇木門。   外面的風雪聲頓時小了許多。   「像他這樣庸庸碌碌的生活,等待可能的一天別人將刀從他的頭上砍過,或者被人劫掠走辛苦半生積累的財富?一旦危險降臨他除了無力的哭號,企求神的憐憫外還能做什麼?」我不屑的冷笑說:「他或許可以這麼生活,但是你和我能麼?」   鏡月公主沉吟片刻,終於輕輕的道:「是的,我不能夠,殿下你也不能。」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話語裡蘊藏著一絲黯然。   我突然感應到,在鏡月公主的內心,也許是在真的渴望那種平常悠閒的生活。雖然她是聖殿百年一出的傳人,是嘉修陛下最鍾愛的孫女,乃至是我的未婚妻子,可是在她的心底依稀有著一個別人無法理解也不能給予的夢想。   無論如何,她也只是一個少女,一個同樣擁有花樣年華的少女。   但是否每個人包括我也忽略了呢?   在她高貴聖潔的光環底下,是否所有人都忘記了這點?   忽然間,我感到自己好像探觸到她心扉深處的那點思緒,宛如透過她夢幻一般的眼睛進入了另一個嶄新的世界。   鏡月公主的嬌軀微微一震,彷彿也感應到了我的思想。   一種奇妙的溝通在無聲裡建立。   但只有一剎那,她已恢復正常,明眸清澈,心靈緊鎖。   「方纔對於我的解釋殿下似乎依舊有所不滿,鏡月只好斟酒謝罪了。」她說道,為我滿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馬西提酒。   「這杯酒恭喜殿下收復群山之城,比亞雷爾復國指日可待。」她舉起酒杯道。   「公主是否明白,一旦我復國成功你就需嫁給我?」   鏡月公主莞爾一笑道:「這是陛下的旨意,鏡月怎會不知,只是真要是那樣,鏡月身為帝國公主還能有其他的選擇麼?」   我點點頭,喝下溫熱的馬西提酒,她也一飲而盡。   斟滿第二杯酒,鏡月公主微笑道:「這一杯是祝賀殿下收服庫塞、鮑裡斯兩大海宗護法,從此如虎添翼。」   我鋒利的目光從她的臉上一閃而過,徐徐道:「我若今晚殺死羅梅達爾,聖殿恐怕會更加開心吧,這一杯酒對於公主和聖殿來說,未免太實惠了。」   鏡月公主一怔,輕聲道:「修嵐殿下為何這麼想?」   我冷冷一笑,回答道:「我掃平考蘭不費陛下的一兵一卒,解除了他在東方的禍患。而考蘭的海宗與亞丁的山宗現在也與我勢同水火,這不是聖殿所樂見的?也許在聖殿而言,我實在是一把最便宜不過的剃刀,為他們清除多年的魔門疾患。」   「無論聖殿是否存在,是否有此想法,殿下與山宗海宗的衝突根本不可避免。所以,鏡月只能預祝殿下成功。」說著,她平靜的喝下杯裡的酒,玉琢一般的耳朵泛起美麗的粉紅色。   「聖殿就不害怕我藉機統一魔門麼?」我緊緊凝視著鏡月公主沈聲問。   她從容的回答道:「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不是麼?」   我點點頭,喝下第二杯。   看鏡月公主斟上第三杯酒,我問道:「不知道這第三杯酒公主尚有什麼說頭?」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悠悠道:「這第三杯酒,鏡月是祈求帝國與比亞雷爾能夠國泰民安,永止干戈。」   我嘿嘿一笑道:「公主的這個願望怕不容易實現。」   鏡月公主舉起酒杯道:「但這亦是我最大的心願,希望殿下不要見笑。」   我默默喝乾第三杯酒,身體感覺到由酒精刺激而引起的一陣暖意。   連飲三杯,鏡月公主雪玉一般潔白細膩的肌膚也泛出一抹玫瑰紅色,在燭光搖曳裡顯得更加美艷絕倫。   她放下酒杯道:「不知殿下是否相信,這是鏡月第一次連飲三杯紅酒。原來酒的滋味真的很醉人,它可令人暫時忘卻一切的煩惱,無憂無慮享受片刻的閒暇光陰。」   我靜靜聽她用夢幻一樣的聲音吐訴,不知不覺裡彷彿也融入了其中,頓忘記酒館外依舊是漫天的風雪。   不明白為什麼,每一次和她獨處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一種安詳與靜謐,難道她的魅力竟真的可以影響到我的思緒?   我不禁一驚,暗暗吸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她都是帝國的公主,聖殿的弟子。   忽然間,我與鏡月公主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桌下的爐火越燒越旺,狹小的酒館中洋溢著溫暖的熱意,木炭不時劈啪作響,冒出一兩點火星。   終於,她徐徐說道:「殿下是否看見那個水色身影男子的臉上覆著一副青銅面具?」   我頷首道:「是一個威武的虎頭,但我可以感覺到從虎頭上散發的一股邪惡氣息。」   鏡月公主道:「如此這個青銅面具者更是他了。」   「你知道他是誰?」   「殿下是否還記得當日在聖殿城我曾經和你說起過一段宮廷往事,我懷疑今晚的青銅面具者就是當年的聖殿騎士團團長蒙托亞。」   「是他?」我問道:「當日公主不是說起他已被嘉修陛下秘密的處決了?」   鏡月公主苦笑道:「蒙托亞團長的外號叫『帝國之虎』,與敵作戰時總喜歡戴上一副虎頭面具。四十年前,嘉修陛下發覺了他與皇后間的隱秘,真正出手的卻是聖殿。」   我冷笑道:「原來這樣的事情陛下也必須通過聖殿解決。」   鏡月公主體會到話語裡的鋒芒,卻用從容的微笑化解:「蒙托亞團長畢竟是聖殿舉薦的人選,他的過錯聖殿自然要承擔起責任。」   我望著她隱藏在面紗後的絕世容顏,卻無法從她淡然自若的神情裡判斷出這句話是否出自真意?   倘若有一天聖殿與皇室發生衝突,她究竟會站在哪一邊?   是以公主的身份捍衛皇權的威嚴,還是以聖殿傳人的身份維護聖道的權勢?   雖然表面看來,嘉修陛下十分倚重信任聖殿,但在我看來那不過是一種利益的需要和形勢的逼迫。對於聖殿過多插足於帝國事務,嘉修陛下應該心存不滿,否則也不會刻意造成我與聖殿的種種衝突,借助我在無形裡抗衡聖殿。   我想鏡月公主對此無疑有所察覺,但處於矛盾漩渦中的她到底是何種態度?   她可能是我唯一無法琢磨的少女,卻偏偏對於我至關重要。   如果我能夠征服她,使她成為我的女人,那麼她對於聖殿和帝國的立場便不再重要。   不管怎麼樣,就像德博說的,借助於她我就可以無限接近帝國的權力中心,甚至附帶打擊聖殿的勢力。   我必須征服她,無論運用何種手段。   鏡月公主繼續說道:「但是聖殿第一次的圍剿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失敗,派出的8名弟子只有一人生還,死者中包括了兩名聖騎士,蒙托亞團長亦乘機逃出帝都。此刻聖殿方知他一直隱藏了真實的實力和出身,擊斃7名聖殿弟子的功夫莫不源於魔門。」   這並不奇怪,聯想到亞丁是山宗宗主,蒙托亞若和魔門沒有關係才是奇怪。   我不禁道:「這樣一個人居然成為聖殿騎士團的團長,若傳出去豈不要丟盡聖殿的顏面。」   「不錯,」鏡月公主點頭道:「所以四十年來這件事情成為聖殿的絕密,即便是格列隆團長和嘉修陛下也未曾知曉,更不曉得蒙托亞的修為早進入魔師境界。」   「在蒙托亞脫逃後,聖殿出動了當年三大長老之一的卡列賢者,經過半個多月的追蹤終於在帝國北方的西思裡山截住蒙托亞。然而更加想不到的是,經過一番激戰卡列賢者也負傷而退,蒙托亞的實力真正令聖殿震驚。」   四十年前的蒙托亞居然能夠擊退當年的聖殿三大長老之一的卡列賢者,即使這四十年他的修為毫無進展也足以讓人側目。何況今晚他表現出來的實力,早遠在魔師水準之上。   或許是他不願意與我們纏鬥,否則今晚即便是我們四人聯手也未必能夠留下他。   鏡月公主繼續道:「於是,聖殿歷史上第一次同時出動三大長老,只為了追索一名聖殿的叛徒。這場追逐延續了半年多,最後三大長老發動了聖殿的終極魔法『絢光之陣』才將蒙托亞制服。」   鏡月公主歎息道:「傳說中的絢光之陣集聚宇宙間最強勁的光明力量,將敵人封印在陣中直至化為塵埃。三大長老整整花費了七天的功夫才確認蒙托亞已經被絢光之陣形神俱滅,這才放心返回聖殿覆命。此後三十年間,蒙托亞再無音訊,而三大長老也為此靜修了十年才恢復元氣。」   可以想像,當日的一戰是何等驚心動魄,石破天驚。   我卻不由得有些佩服起蒙托亞睥睨聖殿的豪情,無論將來他是否與我為敵,單單他隻身抗衡聖殿的氣魄,也許整個大陸也很難再作第二人之想。   說到底,蒙托亞不過是與皇后發生了私情,觸怒了皇威,令聖殿與皇室感到顏面盡失。而聖殿或許更是不容許這麼一個實力足以威脅其安全的異端存在,於是不惜千里追殺,反覆圍剿,直至將蒙托亞化為塵埃方才甘心。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正義與聖道?   我忍不住發出輕輕的冷笑。或許終有一日我也會走上他的道路,與聖殿三大長老甚至是聖殿的宮主對決顛峰──只要他們敢阻攔在我的路上!   我命由己不由人,就是聖殿也不能改變我分毫!   「三十年?」我注意到這個時間。   「是,三十年。」鏡月公主答道:「因為其實十年前他就出現過一次,地點正是聖殿!他潛入聖殿六宮與聖殿宮主,也就是我的師傅展開了一次極為秘密的決戰,結果兩敗俱傷。蒙托亞負傷突出聖殿,留下了十年之約,而宮主也為此將聖殿俗務交託三大長老,潛心靜修。如今十年之約將近,他再次出現卻不像上次那麼簡單,說不定亞丁皇子的叛亂亦是其中一部分。」   「這麼說早在十年前聖殿已經知道蒙托亞沒有死?」   鏡月公主默默點頭道:「這十年,他已經成為聖殿心目中最大的敵人,而他未死的消息也是聖殿最大的秘密之一。我這次離開聖殿城,一方面是為查找亞丁皇子的下落,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搜集蒙托亞的消息。」   也順帶監視我吧?我心中想。   鏡月公主望了眼窗外,天色微微開始亮起。她倒完瓶中的酒,舉起酒杯道:「天快亮了,鏡月先行一步,請殿下多保重,更要小心蒙托亞。」   我明白她的意思,亞丁和考蘭背後站著的就是蒙托亞,昨晚他出手救走羅梅達爾便是明證。如今我和考蘭、亞丁針鋒相對,很難說蒙托亞不會出手對付我。   想到這裡我傲然一笑道:「公主還是先關心聖殿的十年之約吧。」說完喝乾杯中紅酒。   鏡月公主凝視著我,輕輕發出悵然的歎息,默默飲下馬西提酒,轉身走出酒館。   門打開,一股風雪刮了進來,吹散了屋中的溫暖。   遙遙聽見她銀鈴一樣的聲音道:「謝謝殿下陪鏡月飲了一夜的酒,這是我少有的開心光陰。」   開心光陰?   我低頭看著空空的酒杯,杯沿上尤自留有一抹嫣紅,恍惚間思緒有些茫然,彷彿若有所失。   這時屋外有人叫道:「老闆,快拿兩瓶馬西提酒來!」   原來是有酒客來了。   我伸指一彈,喚醒酒館老闆,站起身來走出門。   門外的風雪依舊,但路上已經有了行人。   只是伊人飄渺。   我抬頭看了眼天際微微的晨曦,抬步走進漫天風雪。 ∼第四章冰封玉河∼     兩天後,天空放晴,出現冬日裡瓦藍的蒼穹。   風也停歇,溫暖的陽光令人覺得大陸南方的天氣不再那麼寒冷。   36000名復國軍士氣高昂,軍威雄壯,揮兵東進直抵玉河西岸。   而阿蘭佐則率領4000名士卒留守群山之城,同時負責大軍的後勤補給。   這些日子以來,各地不滿考蘭統治的貴族紛紛與我暗通款曲,甚至有不少年輕的貴族騎士率領部曲來投。在經過亞德的審核後,這些人被分別編入各個戰團,充實復國軍的力量。   如果攻克玉河,兵臨王都,相信這種情況會更加明顯。   畢竟大多數貴族尚在懷念故王莫倫特陛下的德政和素來有「善良儒雅」之稱的修嵐王子。   而鮑裡斯侯爵、阿蘭佐、亞德等人在比亞雷爾貴族中的影響力與號召力更是不容小覷。   但是一連三天的渡河強攻卻讓我遭受到了進入比亞雷爾後的第一次挫折。   早在考蘭退兵玉河東岸之時,他便下令燒燬了玉河上所有的橋樑,又將沿河漁民的船隻全部徵用,調往東岸。   當我們的大軍抵達玉河西岸的時候,面對的是數百米寬的滔滔江水和空空蕩蕩的江面。   好在大軍於雷比特休整時,亞德已經著手準備渡河事宜,先遣的部隊通過各種辦法收集到上百條大小參差的船隻,又從沿岸的樹林裡砍伐了大量木材以備渡河所需。   儘管如此,三天的進攻依舊不順利,在折損了上千士兵後,考蘭的旌旗仍然高高飄揚在玉河東岸,浮橋更是無法架起。   第四日清晨,我下令發動渡河以來最猛烈的一次攻擊,數百條船隻和臨時製造的木筏盛載著幾千身著黑色盔甲的將士在羅丹的統率下冒著對岸如雨的箭石拚命強渡,鮮血瞬即漂紅江面。   為了掩護大軍渡河,修馬德的雷霆大隊再次出動,一枚枚霹靂珠閃爍火星,呼嘯穿越過數百米的水面轟然炸響在對岸的敵軍陣營中。而其餘的投石機也不斷發射,以最強的火力轟擊考蘭的大軍。   一時間江面上雷聲隆隆,風雲變色,奏響死神的樂章。   我站立在西岸的一處小山坡上,從這裡正可以俯瞰玉河水面。   大軍選擇渡河的地點是玉河河寬相對最狹窄處,但由於地勢平坦水流反而不是太急。   「轟!」   又是一艘小船被對面射來的箭石傾覆,船上的十餘名士卒頓時落入水中,紛紛在冰冷的河水裡掙扎游向附近的船隻。   對岸的弓箭手卻不放過他們,如蝗的羽箭射向落水失去保護的士兵,接二連三的有人中箭慘叫著沉入水裡再浮不起來。   「主人,請允許我率領一支精兵藉著船隻木筏掩護泅水沖上對岸!」尤里魯目睹自己的士兵不斷倒下,心頭燃起熊熊怒火,憤怒的向我請令道。   「你的水性很好麼?」我冷笑道:「即便穿著數十斤的鎧甲你也能游過河去?」   「我可以脫去鎧甲!」尤里魯不假思索的道。   我哼了聲,乾脆不理睬他。   尤里魯一臉茫然,不曉得自己的計劃有什麼差錯。亞德見狀苦笑道:「一旦士兵脫去鎧甲,不用考蘭一兵一卒,赤裸的士兵也會被寒水凍死。何況,失去鎧甲如何面對全身戎裝的比亞雷爾大軍作戰?尤里魯將軍,這樣的計策如果可以實行,我們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尤里魯撓撓腦袋,再說不出話來。   「看!」費冰忽然沈聲說道。   在玉河上,羅丹率領的一支船隊冒著箭石飛矢一般衝刺,距離對岸不過百米。   眾人精神一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江面。   喊殺震天,箭石如雨。羅丹站立在船頭一手持著盾牌遮擋對面射來的羽箭,一手高舉長劍直指對岸的叢叢敵兵。   這位黑旗團的前任副團長此刻方顯示出無比彪悍的鬥志。   「轟!」   羅丹身旁又一艘小船被投石機射出的石塊砸沈,水面激起數米高的浪花。   但羅丹的座舟距離岸邊也僅剩四十米!   西岸的復國軍一陣歡聲雷動──只要羅丹能夠打開一個缺口,後面的事情就會順利許多,人人摩拳擦掌準備好好發洩積壓了數日的鬱悶。   「是條漢子,」庫塞低聲讚道。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對面的礁石上已出現一道紫色身影。   「錫瓦魔師!」鮑裡斯侯爵眼中寒光一閃,冷冷哼道。   自聖殿城一戰後他便銷聲匿跡,沒有想到出現在這裡,看來亞丁皇子是鐵心要和考蘭聯手對付我了。   「不好,羅丹危險了。」亞德的眉頭一下子蹙起。   錫瓦魔師的身軀像一只龐大的魔鷹凌空飛起,輕而易舉的撥開船上射來的羽箭,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穩穩落在羅丹的身邊。   一名復國軍校官不明就裡,搶先一劍刺向錫瓦魔師,希望乘他立足未穩先予斬殺。但錫瓦魔師怎會將一名普通校官放在眼裡,身形一展晃到他的側面,飛腳將這個校官踢入冰冷的河水裡。   那校官的腦袋再也沒有浮出水面,錫瓦的一擊足以令他斃命。   羅丹雖然並不認識錫瓦魔師,但他已意識到面前這個紫衣老人的厲害,橫劍於胸不敢怠慢。   儘管如此,兩人的實力著實有一段落差,錫瓦魔師無視於一旁羅丹手下的拚命圍攻,一雙白玉般的手掌變幻莫測宛如幽靈一般緊緊纏繞羅丹。   岸上的人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這場爭鬥卻偏偏距離太遠使不上半分氣力。   「砰!」   羅丹百密一疏終於露出破綻,被錫瓦魔師一掌擊中背部,身軀橫飛十餘米墜入河中。   船上的兵士紛紛驚呼跳下水去,或是逃生或是營救主將。   錫瓦傲立在船頭哈哈大笑,一把折斷豎立在船上的黑底紅月大旗,吐氣揚聲對著西岸道:「修嵐,我在這裡等著你,有種的就放馬過來!」   以庫塞的心機深沉也不禁勃然大怒,低聲喝道:「好個錫瓦魔師,欺人太甚!殿下,請允許我統率亡靈戰士渡河與他一較高低!」   我抬頭望了一眼天色,一抹雲彩飄過,正遮住升至半天的太陽。   「亞德,傳令收兵。」我平靜的吩咐道。   錫瓦魔師尚佇立在船頭,接受著東岸無數比亞雷爾士兵的歡呼。對於他的挑釁我根本不放在心上──如今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渡河,絕不會因為他的激將法亂了方寸。   我與山宗的帳,遲早會一筆筆算清。   號角響起,失去主將,士氣低落的士兵早無心戀戰,紛紛調轉船頭朝西岸撤退。   背後,歡送他們的是比亞雷爾軍的譏笑漫罵與漫天箭石。   目睹此景,尤里魯等人睚眥欲裂,義憤填膺的請命道:「殿下,請允許我出戰,若不能攻上東岸誓不歸還!」   「夠了,」我平靜的口吻裡含著無盡的威嚴,令尤里魯不敢再說。   「要是近日能有一場大霧就好了。」亞德懊喪的歎息說。   我明白亞德的意思,可是近四萬的大軍陣兵西岸,總不能眼巴巴的等待一場未知的大霧。況且,即使有霧天,在考蘭的嚴密防守下也未必能夠渡河成功。   「亞德,」我沉吟道:「派斥候仔細查探玉河上游情況,選擇適宜渡河的地點。」   「主人是要以騎兵繞過比亞雷爾軍的防線突襲側後方麼?」亞德問道。   我眺望對岸招展的旗幟,淡淡道:「我不相信考蘭能夠把數百里長的玉河全部封死。」   「此計可行,」鮑裡斯侯爵贊成道。   亞德卻搖搖頭道:「主人,我剛才觀察天色恐怕今天下午就要有暴風雪,如此惡劣的氣候下騎兵行進作戰皆十分艱難,看來要付諸行動亦必須等雪停後。」   果然,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太陽被濃重的雲層遮掩,河面上寒風四起。   就這麼片刻時間,天氣已然驟變。   鮑裡斯侯爵臉色一變道:「若這大雪一下數日,且不說對於士氣的影響,普通士卒凍死凍傷的人數也勢必劇增。」   尤里魯疑惑的問道:「這麼冷的天氣,為什麼玉河沒有結冰,不然我們可以從冰上渡河,豈不容易多了?」   亞德苦笑道:「玉河水流湍急,這樣的天氣裡河面漂浮些薄冰是有的,但要供大軍安全度過,怕是不能。」   尤里魯失望道:「要是天氣索性再冷幾分就好了。」   鮑裡斯侯爵似有觸動,凝神望著河面,像在思索什麼。   這個時候有士兵叫道:「羅丹將軍回來了!」   我吩咐尤里魯道:「你立刻去看一下羅丹傷勢,安排軍醫為他療傷。」   尤里魯領命而去,鮑裡斯忽然徐徐開口道:「殿下,或許我們有辦法渡河了。」   在數道目光的聚焦中,鮑裡斯侯爵道:「剛才尤里魯的話提醒了我,雖然眼下的天氣不足以令玉河結冰,但是玉河一旦飄起浮冰便說明它其實距離凍結已不遠。到時候,只需要我們再催化一下令溫度再降低些許,或真的可以冰封玉河。」   亞德道:「這個道理顯而易見,可是天威莫測,要做到冰封玉河恐非人力能及。」   鮑裡斯侯爵嘿嘿一笑,傲然道:「要是別人,必然無法半到。但是我的射陽鏡或可一試。」   費冰凝視鮑裡斯侯爵,沈聲問道:「魔門至寶射陽鏡?」   「不錯,」鮑裡斯侯爵答道:「射陽鏡的確是魔門至寶,它的鏡面有日月之分。日面在白天可汲取太陽之光射出灼熱之息;月面卻能於晚間吸納月華令其發出森寒無比的冷光。我可以在半夜發動射陽鏡,令其散放出至寒的冷光。只要集中施展於河面的一點,定可在極短時間內讓這段水面冰凍起來。不過這樣耗費的能量極大,故此我難以持久,只能希望大軍迅速過河建起浮橋。」   我想起那晚青樓一戰,鮑裡斯侯爵利用射陽鏡突襲羅梅達爾,雖然沒有成功卻也教對方的上身凝起一層寒霜。   如此威力,或許在玉河真可一試。   「不知道侯爵對此有幾分把握?」亞德謹慎的問道。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有幾分把握?」鮑裡斯侯爵豪邁的笑道:「看錫瓦魔師如此猖狂,我拼盡全力也要賭一賭,莫讓他小覷了天下豪傑!」   我遙望對岸得勝之後興高采烈的比亞雷爾士卒,心中升起一道冰涼的殺意。   這殺意,竟比天氣更冷。   「如果今天下午真有暴風雪,今晚我們就賭一賭。」我徐徐說道,心中對鮑裡斯的計策忽然間充滿信心──倘若連眼前的玉河也無法度過,那麼就再不用談征服大陸。   考蘭,讓冥冥中的宿命抉擇今夜的結局吧。   亞德的推算果然不錯,只是中午的時候大雪便紛踏而至,玉河兩岸頓時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中。   北風淒厲的呼嘯著從軍營的帳篷間穿過,肆意蹂躪嚴冬裡的大地。   我卻下令讓所有士卒盡數休息,避開風雪躲藏在相對溫暖的帳篷中養精蓄銳,僅僅留下必要的哨兵。   尤里魯亦回報說道羅丹的傷勢並無生命危險,但短期之內是不能上陣搏殺了。於是我當機立斷,將鐵騎營暫撥給亞德統一調配。   到了晚間,風雪更大,地上開始積出一層白雪,行走在上直發出「吱吱」之聲,斥候也稟報道玉河河面出現了稍許薄冰,可惜被河水不斷沖涮無法凝結。   半夜的時候,三萬多名將士寂靜無聲的集結,所有的馬匹都被封口,而蹄上更是包裹了棉布以免在冰面滑倒。   我與鮑裡斯侯爵,庫塞魔師,亞德、費冰、尤里魯等人重新站上晨間佇立過的小山坡,眺望黑洞洞的對岸偶爾亮起幾點火把的光亮。   玉河水依然汩汩而流,在岑寂的夜晚伴著漫天暴風雪發出清澈的響聲。   雪落在每個人的盔甲兵刃上,漸漸覆蓋了表層。   「殿下,我去了。」鮑裡斯侯爵沈聲說道。   我點點頭,他轉身大步走下山坡邁向河邊,身後跟隨著四名護法弟子。   「他能夠成功麼?」尤里魯望著鮑裡斯侯爵高大的背影喃喃問道。   庫塞哼道:「鮑裡斯這個傢伙雖然可恨,但從來不說空話。」   亞德道:「但願如此。」   說話間,黑暗的天際層雲中驀然破開一縷縫隙,一道銀白色的月華從天而降,落在鮑裡斯侯爵手中高高捧起的射陽鏡上。   寒風勁吹,銀白色的玉華劃破濃重的夜色,鮑裡斯魁梧的身軀在河岸旁傲然屹立,宛如一尊魔神。   「!!」   射陽鏡發出一記低低的鳴響,瞬即爆漲出絢爛的光華,一道冷光彷彿是天空中射過的閃電,直落在滾滾的玉河水面。   這道光芒在射出時截面不過拳頭大小,但迅速朝四周擴散,當落在河面上時已經足以罩住方圓數十平米。   眾人緊張的盯著光華籠罩中的河水,只見絲絲寒氣在水面上蒸騰,大雪落在河中不再迅即融化而是漸漸的凝結。   對岸傳來一陣喧嘩,自是守夜的比亞雷爾士兵發覺了射陽鏡的光芒,故此驚慌失措的發出呼叫。   不過,此刻他們應當尚不知曉我們究竟要做什麼。   片刻之間,光華籠罩下的水面凝聚起一層薄冰,宛如一塊光滑如鏡的翡翠。雖然仍不能渡人,但已顯示出射陽鏡的效用。   「不可思議,」亞德讚歎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不會相信竟然有人可以冰封玉河。」   「下面就該輪到我們了!」尤里魯摩拳擦掌道。   我平靜的下令道:「依照下午議定的方案,以雷霆大隊作為掩護,庫塞率領亡靈戰士開道,亞德率領鐵騎營隨後跟進,滄瀾軍團作為主力隨後渡河,費冰負責架起浮橋,迎接後續部隊挺進。」   「是!」諸將一齊應聲道。   這個時候,鮑裡斯侯爵已經成功凍結了一段將近百米的河面,在玉潔冰清的光芒絢爛裡,顯得壯觀無比。   我徐徐環顧身後的眾人,鋒利的目光從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聲音低沉而清晰:「三日以來,一條玉河阻擋住我們前進的去路。我們損失了上千人卻只能困守西岸,望著考蘭和他的走卒耀武揚威偏偏無能為力。今晚,這些都要做個了斷,我們要讓譏笑我們的敵人全部埋葬在地獄,讓冰河冰封,讓我們的鐵騎踏過敵人的屍體將紅月旗幟插在王都的城樓。」   雖然風雪呼嘯,但我的聲音藉著暗黑能量的傳送依舊清楚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望著一寸寸結冰的河面,我徐徐說道:「舉起你們的劍,用鮮血洗刷三日來的所有恥辱與憤怒!」   「吾王萬歲!」   數十名高級將領血脈膨脹,激動的低呼。   「傳令修馬德,雷霆大隊開始射擊!」   「轟──」   數十枚霹靂珠猶如雨點一樣橫躍過河面,轟擊在黑沉沉的對岸比亞雷爾軍營中,立時掀起一團團沖天的耀眼火光。   尚在睡夢裡的比亞雷爾士兵促不及防,被霹靂珠連根炸飛他們的帳篷,更有無數鮮血淋漓的殘肢被霹靂珠中的鐵片鋒利的削斷,橫飛四野。   一名斥候飛奔而來,跪倒稟報道:「殿下,玉河河面已經結冰,剛才屬下三人曾騎馬試著在冰面行走,整個冰面堅硬如磐石一般,大軍渡河絕無問題。」   我點點頭,長劍遙遙指向東岸的比亞雷爾軍營,聲音低沉而有力:「全軍出擊,殺無赦!」   「萬歲!」數萬將士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在此起彼伏的號角里空群而出,宛如一座抑鬱了千年的火山終於迸發出滾滾的熔岩!   山在顫慄,水在封凍。   無限的殺氣激盪在漆黑的夜色裡。   一場突如其來的殺戮即將在這漫天的暴風雪中上演。 ∼第五章傾城之請∼     「殺啊──」   數千名滄瀾軍團的士卒高聲呼喊,在號角的助威中朝玉河城高聳的城樓上奮勇攀越。   腳下,是一架架凌空而起的雲梯。   頭頂,是不斷落下的滾石與箭雨。   半空,是飛灑的鮮血與呼嘯的冷風。   九天前,我們成功突破考蘭精心打造的玉河防線,迫使他率領25000多名殘兵敗將退守玉河城。不過,考蘭在玉河城不敢久待,第二天即率領20000人馬繼續朝東南退卻。   留下守城的是禁軍統領赫曼和他的5000部下。   玉河城位於玉河東南30里的一處平原上,在王國的七城十六鎮中素來有「比亞雷爾糧倉」的美譽。不過比起群山之城雷比特,玉河城無論在商業繁榮和城防方面都有所差距。   但我也並未急於攻城,而是一面屯兵城下休整部隊,等待暴風雪的結束;另一方面分兵而出,迅速收復了幾乎毫無抵抗的比亞雷爾西部其他一城四鎮,從而得到了大量的物資補給。   直到五天前風雪完全停止,天空放晴,我才調集兵馬於翌日早晨發動了第一次攻城。   連日擔任主攻的都是剛剛得到兵員補充的滄瀾軍團,由於鮑裡斯侯爵施展射陽鏡冰封玉河,雖然獲得成功但本身的能量損耗也幾盡枯竭,故此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滄瀾軍團的指揮大權就順理成章落在其長子薩德的手中。   薩德今年亦只有二十歲,生得與其父一般高大魁梧。鮑裡斯侯爵被囚禁的那段日子裡,正是因為有他成功控制著滄瀾軍團,才使得考蘭始終無從下手。在軍中,年輕而勇猛的薩德威望除其父外不作第三人之想。   儘管,薩德平日的舉手投足絲毫看不出修習海宗秘技的端倪,但從他不經意間眼睛中閃爍過的精光和沈穩如山的氣度中,我確定他早得了鮑裡斯侯爵的真傳,隱然又有一名海宗魔師的氣勢。   他和德博完全屬於兩種不同類型的貴族子弟,雖然同是出身名將豪門,但沾花惹草的德博更加適宜於和平的歲月裡做一個花花公子,而薩德才是真正的沙場虎將。   在薩德的指揮下,12000名滄瀾軍團步兵士氣高昂,悍不畏死的輪番攻擊玉河城,其間進退有序,調配得度,一派名將風範。   不過,比亞雷爾守軍在赫曼的嚴令之下殊死而戰,佔據著城樓地利的他們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對付。   偏偏極具威力的霹靂珠在玉河之戰時全部告罄,如今修馬德正加緊採辦原料趕製,可是短時期內殊難大批量完成以供所需。   失去雷霆大隊的配合,攻城難度無疑增加。不過,城防堅固程度遠遠遜色於雷比特的玉河城即使有比亞雷爾軍的頑抗,也難以堅持太久。考蘭不會沒有想到這點,他只留下赫曼的5000人馬,明顯是想利用玉河城暫時阻擋住我的去路,從而爭取時間苟延殘喘,加緊王都方面的佈防和各地貴族兵馬的調動。   可惜近日來各地貴族大多都已透過種種關係向我宣誓效忠,能夠發兵救援考蘭的只怕寥寥無幾。畢竟在眾人看來,在這場王位爭奪中為父報仇,從篡位的叔父手中奪回江山的我無庸置疑的代表了正義一方。   當然,這個「正義」的前提是我對考蘭的屢戰屢勝。   雙方數萬大軍圍繞玉河城頭激戰整整四天,雖然薩德的滄瀾軍團曾數次攻上城樓,然而比亞雷爾守軍異乎尋常的頑強,又數次將滄瀾軍團迫退。儘管同樣付出慘重的代價,卻終究守住了玉河城。   冬天天色總黑的很早,連著四天無功而返的薩德只得又一次不甘心的收兵。   後方的考蘭和他的兩萬大軍也因此得到了更多一天的休整。   「那是考蘭衛戍王都的禁軍精銳啊,」亞德遙望城樓上疲憊不堪的守兵感慨的道:「難怪如此強悍。」   尤里魯苦笑道:「要怪就怪費冰吧,當年這支禁軍便是出自他的調教。」   費冰目光複雜的凝視城樓道:「可惜如今禁軍的統領是考蘭的心腹赫曼將軍,此人是考蘭一手提拔,為人凶悍幹練,又對考蘭死心塌地。用他掌握禁軍,考蘭幾乎可以高枕無憂。」   「赫曼?」一同觀戰的鮑裡斯侯爵喃喃道:「考蘭在軍中的四大心腹裡也數他最陰狠,但他一個人也休想救得了考蘭。」   眼見兒子無功而退,鮑裡斯侯爵的神色多少有點不愉。   我看了眼退入營中的滄瀾軍團士卒,緩緩說道:「明天早晨由亞德指揮暗黑軍團接替薩德繼續攻城,滄瀾軍團休整一天。」   「是,主人!」亞德應道。   鮑裡斯侯爵惡狠狠注視高聳於夜色裡的城樓,沈聲道:「赫曼,我倒要看你能支持幾天?」   城樓上,是慶賀勝利的比亞雷爾士兵;城樓下是一灘灘滄瀾軍團將士的鮮血。自青原之戰以來,我已經損折了將近4000的人馬,考蘭的抵抗也越來越頑強。   望著無星無月的天際,一股冰冷的殺意迅速在我的心底蔓延。   次日清晨,13000餘名暗黑軍團步兵聲勢浩蕩的徐徐向玉河城推進,初升的旭日照耀在戰士黑色的盔甲上閃耀起一團團暗光。   紅月黑底的旌旗在寒風裡迎風招展,無數兵刃高高舉起,煥發出耀眼的光芒。   我坐在踏雪上,運用渾厚的暗黑能量將低沉的聲音隨著呼嘯的北風清晰傳入每個戰士的耳中:「敵人正在城中像一個膽小鬼般蜷縮顫抖,從群山之城到玉河,我們的鐵騎不可阻擋。眼前的玉河城區區城樓,是否可以阻攔住我們征服比亞雷爾的去路?」   「不能!」士卒們發出天崩地裂一樣的呼應。   我的右手握著馬鞭指向玉河城樓,徐徐道:「攻下它,我許你們洗掠三日。城中珠寶女人,隨你們享受!」   「萬歲!」士兵們再次發出近乎瘋狂的興奮呼喊。   對於這些主要來自盜匪與死囚的戰士來說,所有的空話都不及一場掠殺更值得期待。   在考蘭連戰連敗的情況下,我絕對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因此玉河城勢必要在短時間內攻佔。   而我,正需要這樣的士兵去催垮玉河城。   我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知道已成功刺激起這些士兵的鬥志和慾望。   考蘭,玉河城牆和你一樣阻擋不住我的步伐,這樣一支受到慾望驅使的虎狼之軍,即便是石土築起的城牆也將消融。   聽見我的軍令,身旁的尤里魯等人臉色微微一變──畢竟以他們的立場還無法接受大軍劫掠這樣的行止。   其實在大陸爭雄的歷代戰爭裡,洗掠甚至屠城比比皆是,在北方更是激勵士氣的最佳方式。不過像我這樣在內戰中許諾自己的士兵劫掠本國城市,的確在歷史上不多見,也難怪尤里魯等人不能認同。   但是面對瘋狂歡呼的暗黑軍團將士,他們的抗議實在是太微弱了。   果然,13000餘名暗黑軍團的將士在亞德的一聲令下後排山倒海一般蜂擁向玉河城,每一個人的眼睛裡都只有那座城樓上的王旌,全然忘卻了自己的生死。   有時候,為了未知的利益,太多的人可以暫時忘記自己的生命和懦弱,變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一具具屍體從半空和城頭拋落,城上的滾石和羽箭飛蝗一般的灑落,但是沒有人後退。每一個士兵都殺紅了雙眼,想著玉河城中召喚著他們的財富珠寶,瘋狂的朝城上攀越。   連日激戰後,赫曼統率的守軍已不足三千,迫不得已將城內的青壯男子盡皆驅趕上城樓協戰,表明他已到了強弩之末。   太陽漸漸升高,血色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城頭和城牆下的土地,早被殷紅的鮮血浸染。   前一次衝鋒被比亞雷爾守軍頑強的擊退,但更加激發出暗黑軍團將士血液中流淌的凶悍稟性,沒有給守軍任何喘息,第二次攻勢更加猛烈的襲來。   沒有徵兆,庫塞率領著亡靈戰士出現在戰場上。   地獄的惡魔在最後時刻被釋放到人間。   全身如金石一樣堅硬,完全不懂得死亡和痛苦的亡靈戰士在庫塞的驅使之下宛如一頭頭飢餓的黑豹,口中發出懾人的低吼冒著頭頂的箭雨敏捷的沿著雲梯直逼城樓。   羽箭射在他們的身上發出金石一般的響聲,被激飛而出。滾石落在他們頭頂轟然有聲,卻撞的四分五裂。槍,戳進他們的身體卻只有半寸就被硬生生陷住,不知疼痛的他們伸出巨靈似的手掌抓起城樓上的守軍凌空摔落!   守軍終於亂了,任憑赫曼如何斥罵,恐懼與退縮已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轟!」   幻紫之瞳的光華轟然散落在城頭,十數名比亞雷爾士兵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便在爆漲的碧色光芒裡化為塵埃,城樓上頓時出現了一道缺口。   「萬歲!」暗黑軍團的士兵歡聲雷動,士氣更盛。   而庫塞則猶如一頭大鳥,倏然飄落在城頭,神情桀驁,直似不可一世的魔王。   身後的亡靈戰士幽靈似的閃現,他們如同是殺人的機器,簡單高效的重複著每個動作。在他們殺開的血路之後,是一堆堆倒下的血淋淋屍體,甚至有的已經無法拼湊出完整的人形,被亡靈戰士們以熊一樣的力量硬生生撕裂!   面對此景,比亞雷爾的守軍再無鬥志,甚至有人失聲哭泣,嘔吐不止。   玉河城終於陷落。   但一場殺戮與洗掠才剛剛開始。   衝入城中的將士一面肆意斬殺著比亞雷爾守軍,一洩連日久攻不克的怨氣;一面爭先恐後的闖進沿街的建築,飢渴的找尋屬於他們的戰利品。   赫曼不知了去向,在城破的第一刻他便帶著親信從東門飛馬逃逸,不過大勝之下這些都顯得並不重要。   亞德是少有的在入城後依舊保持清醒的人之一,他並未參與洗劫而是率領部屬迅速封存了糧倉、錢庫等等重要的場所,以免被紅了眼的士兵搶先破壞。   費冰亦未參與城中的劫掠,他的2000天羽營有條不紊的接收城防,防止比亞雷爾大軍的反撲。   但剩下的人就管不了這麼許多,不僅是暗黑軍團的士兵,滄瀾軍團也不甘落後的加入進來──他們雖然以作戰膘悍勇猛著稱,但軍紀在鮑裡斯父子的縱容下始終是比亞雷爾最差的。   如今,即有我的許諾,這些士兵更是再無顧忌。   玉河城在一剎那裡陷入了無盡的恐懼和戰抖中。   我在尤里魯的護衛之下入駐原先的總督府,偌大的建築裡一片狼籍,原有的僕從早都在破城之時四散而逃,只留下空蕩蕩的屋宅。   處理好一些善後問題,我走進總督府的書房坐下,側窗的陽光暖洋洋灑在我的身上。   這兒以前的主人是玉河城總督羅迪克子爵,現下怕正與赫曼在一起。   我剛落座,尤里魯和亞德一前一後走了進來,面色躊躇卻沒有說話。   「有什麼事?」我問道。   「主人,」尤里魯猛然單膝跪地激動的道:「請您收回成命,放全城數十萬平民一條生路!」   「主人,」亞德亦跪地懇求道:「您可知道現在數萬大軍猶如餓虎撲食衝進玉河城,到處燒殺搶掠,行徑與強盜無異。您志在復國雪恥,絕不能因此喪失民心,請主人三思。」   我冷冷掃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   「主人!」見我沒有反應,亞德臉色沉重,勸說道:「您的仁德早在比亞雷爾的山川大地流傳,故王莫倫特陛下更是仁慈寬厚而深得臣民愛戴。雖然說亂世為爭霸業不得不無所不用極,但屠殺劫掠本國重鎮仍是禁忌。以主人的雄才偉略必明白這點,若下令停止劫掠,不僅可重塑軍紀,更可讓數十萬玉河城平民感激涕零。從此大軍過處比亞雷爾軍民無不望風景從!」   仁德?   他說的是那個懦弱修嵐的仁德吧?   我嘿嘿一笑道:「深得臣民愛戴?這種無用的愛戴不要也罷。莫倫特陛下被殺、考蘭篡位奪國時有誰站了出來,是這些平日歌功頌德的貴族還是豐衣足食的平民?望風景從就更不用談了,如果不是我許之以城,如今赫曼還在城樓上耀武揚威!」   尤里魯叫道:「主人,即使殺了我我也要說!您忍心看著數十萬人慘遭蹂躪,家破人亡?他們可都是您的子民呵!他們一樣有血有肉,無辜善良啊!」   我不由得又掃了他一眼,竟發現偌大的壯漢,即使在死亡面前也不會流淚的他,眼中居然閃爍著隱隱的淚光。   而一旁的亞德雖然神色保持鎮定,但一股悲痛與焦急也無法掩飾的流露而出。   我的心底一顫,彷彿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中質問道:「難道你真的如此漠視無數的生命麼?」   這是我自己的聲音。   第一次,我在心中質問自己的決斷。   但我瞬即恢復,生硬的回答道:「我的決定不會更改,你們下去。」   亞德低低歎息道:「要是阿蘭佐大人和希菡雅小姐在就好了。」   希菡雅?   我的眼前驀然浮現起她哀怨帶淚的淒美神情。   如果是她來請求我,我會拒絕嗎?   還有那個慈和古板的大魔導師阿蘭佐,我會拒絕他們麼?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確定了。   「殿下說的極是,」鮑裡斯侯爵從書房外走進來道:「為了爭雄大陸,殺幾個平民又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你!?」尤里魯怒道:「一個魔門妖孽也敢來鼓惑主人!」   自從鮑裡斯侯爵亮出射陽鏡後,他與魔門海宗的淵源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雖然尤里魯等人平日礙於同袍之誼不便多說。但是天生對於魔門的厭惡使得他們對鮑裡斯侯爵與庫塞從未有過好臉色。   方纔鮑裡斯侯爵的論調更是火上澆油,尤里魯衝動的個性再按奈不住。   鮑裡斯侯爵臉色微變,但顧及到我在眼前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怒氣,冷冷哼道:「若沒有我這個魔門妖孽,你們這些所謂的聖道門徒還在玉河旁無用的哭泣吧?」   尤里魯雙眼冒出火花,轉身對上比他還高半頭的海宗魔師正要發作,亞德趕緊按住他低聲道:「大敵尤存,切忌內訌。」   我平靜的道:「亞德,帶尤里魯到屋外走一圈,讓他的頭腦好好清醒一下。」   「是,主人。」亞德拉著尤里魯朝書房外走去。   尤里魯依舊不甘心的回頭道:「可是主人──」   我森寒的目光一亮,直透他的雙目。尤里魯的身軀微微一震,在我目光的逼迫下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乘這片刻的恍惚,亞德已將他拽到屋外。   我的心裡莫明的一鬆,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隨著他們的離去而消失。   雖然外表掩飾的很好,但我確實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尤里魯,亞德,希菡雅,阿蘭佐,他們只是我的部屬和女人。   即使是敵人,他們聯手也不會讓我皺一下眉頭。   但現在我卻覺得有些難以面對。   所以,我只能粗暴的斥退尤里魯和亞德。   可是他們為什麼會反對我的決定,反對他們的主人?   難道在他們心目中一城生靈真的比我這個王子更加重要?   「殿下,剛才有部下報告說他們撞見了鬼魂。」鮑裡斯侯爵的話打斷了我的沉思。   「鬼魂?」我的思緒轉移到現實裡:「怎樣的鬼魂?」   鮑裡斯嘿嘿一笑道:「根據親眼目睹的幾個人描述說,那個鬼魂宛如一團綠色的迷霧漂浮在空氣裡,瞬間便消失不見。」   我搖搖頭道:「你認為這是鬼魂麼,如果那幾個人沒有說謊。」   鮑裡斯侯爵一怔,旋即明白我的意思道:「這樣的形容更像北方的幽靈族。但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想起那些在紅石城企圖刺殺幽靈忍者,他們絕不可能那麼湊巧的出現在羅梅達爾之前,兩者說不定就有什麼聯繫。   於是我說道:「你和庫塞在暗中留意,暫時不要驚動其他人。」   鮑裡斯侯爵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尤里魯神情奇怪的走進書房,躬身稟報道:「主人,有一位貴客想見您。」   「貴客?」   「是帝國的鏡月公主。」尤里魯回答道。   我一怔,她在這個時候來幹什麼? ∼第六章此情此景∼     「修嵐殿下,」鏡月公主無限優雅的嬌軀令有些幽暗的書房頓時一亮:「祝賀你又取下玉河城,復國大業指日可待。」   我做了一個就位的手勢,淡然道:「公主殿下好像很關心我的復國進展?」   鏡月公主在書桌對面的椅子裡落座,從容的微笑道:「無論公理私情,鏡月難道不當關心?」   我也微笑道:「公主殿下心懷蒼生,怎麼有功夫來關心這些許小事?」   鏡月公主輕輕歎息道:「原來殿下還是不相信鏡月的話,難道我在殿下心目中便如此不堪信任麼?」   我一怔,細細思索她的話。   如果她只是象希菡雅或者翡雅那樣的一個少女,我也許不會總在置疑她每個舉動背後的含義。   但她微妙的身份和立場使得我必須懷疑,即便是一句聽似普通的話。   鏡月公主取出兩個酒瓶放在桌上,問道:「殿下可還認得這個?」   「是那家酒館裡的馬西提酒?」   鏡月公主頷首道:「鏡月特地又買了兩瓶以為殿下慶賀。」   她應該是在前幾日就買好的,否則決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往返於玉河與雷比特之間。   但是她又買這麼兩瓶馬西提酒幹什麼?   我不禁用目光注視她絕美的容顏,希望查找到一點線索。   然而,她的眼神依舊如清泉般透徹溫柔,卻偏偏無法讓我看透。   她開啟瓶塞,將其中一瓶送到我的面前,微笑道:「殿下千萬不要以為鏡月是一個酒鬼,我不過是想借馬西提酒為殿下助興罷了。」   我接過酒瓶,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香飄進鼻子。   鏡月公主將她手中的酒瓶朝我輕舉,而後送至香唇邊淺淺的啜了一口,一抹嫣紅迅即染上象牙似的耳朵。   她的姿態優雅之極,非但不顯絲毫粗俗,反而寫意自然,就彷彿天下最美的飲酒姿勢就該是這樣。   我亦送了口酒入嘴,與上回的暖酒不同,淡淡的汁液順著喉嚨流落,先是一股冰涼,然後才有一道火熱的的感覺鑽上心頭。   不是什麼好酒,卻更令我回味。   「鏡月想請殿下答允一樁對殿下來說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知是否可以?」   「哦?」   果然有事,我不動聲色,心頭微微冷笑。   「鏡月只想請殿下接見一個普普通通名叫瑪雅的六歲小女孩。」   「一個六歲的普通女孩,就這麼簡單麼?」我淡然問道。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向門外傳出聲音道:「尤里魯將軍,請您將瑪雅領進來吧。」   尤里魯攙著一個只到他腰際的小女孩走了進來,然後用他能表現出的最溫柔聲音道:「瑪雅,坐在書桌後的就是修嵐殿下,你快向他行禮吧。」   瑪雅的身上披著一件成人的袍服,儘管年齡幼小卻已看的出是一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但在她的臉上和裸露在袍服外的肌膚上卻赫然印著十數道紫青色的抓傷淤痕。   聽見尤里魯的話,瑪雅驚恐的大眼朝我望著,宛如一隻受傷的小兔子。   鏡月公主愛憐的將她抱到膝上,輕輕道:「瑪雅不要害怕,這位叔叔就是修嵐殿下。你將遭遇說給修嵐叔叔聽,他一定會幫你。」   修嵐叔叔?   我還是頭一回聽見這麼奇怪的稱謂,但望著鏡月公主懷裡楚楚可憐的小女孩,我的目光裡竟有暖意。   「殿下──」瑪雅顫抖著小聲叫道,卻突然「哇」的大哭起來。   鏡月公主輕輕撫摩瑪雅的後背,歎息道:「殿下或許在想這個小女孩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她的父母在哪裡?」   我隱約猜到一些,卻沒有說。   「我是在城外找到她的,當時我聽見一棟農舍裡傳出一個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泣求救聲,於是推門進去想看個究竟。」鏡月公主的聲音有些沉重:「沒有想到,在床上我看見一名復國軍的士兵居然正在撕扯這個小女孩的衣服,一旁還有三個同樣打扮的士兵在大聲叫好。」   尤里魯憤怒的一拳擊在自己的掌心,低吼道:「是誰的部下,簡直禽獸不如!」   鏡月公主看了我一眼,道:「應該是羅丹將軍的鐵騎營。我見狀便出聲制止,斥責他們擾亂平民。哪裡知道他們竟回答說這是修嵐殿下親口許諾的戰利品,連羅丹將軍也管不著。更可恨的是,其中一人竟然走上來要對我動手動腳,口中儘是污言穢語。」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從心底騰起一股怒火,不過神色間未有絲毫表露。   「鏡月忍無可忍,只有出手制服那四個士兵,救下了小女孩──也就是瑪雅。我問她父母哪裡去了,她卻只會大哭。後來我才搞清楚,早在我來之前就有一批士兵洗劫了農舍,不僅搶走了所有值錢的物什還綁走瑪雅的母親,說是劫回營去做──」   「營妓?」尤里魯恨恨的從牙縫裡吐出這個詞眼。   鏡月公主點了點頭,繼續道:「瑪雅的父親因為反抗也被一併抓走,說是躲藏在農舍中的比亞雷爾軍餘孽。」   我良久不語,這樣的情景雖然沒有親見,但我知道是真的發生過。   而且,可能有比瑪雅更加悲慘的事情正在發生。   我的一道命令,結果是這樣,而在宣佈時我不已經有所覺悟了麼?   我已然明瞭鏡月公主的意思,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是應該向呵斥尤里魯他們那樣譏笑她為這麼點小事大驚小怪?   不過是一些平民罷了,我又這麼想到。   然而,總有一種不舒服的情緒堵塞在心口,我不禁想問自己這是為什麼?   我還是那個漠視一切的修嵐麼?   當安鷺笛在我面前死去的時候,我也未曾悲哀和震動,但看著眼前這個不相干的小女孩,為什麼我突然覺得自己難以面對?   我站起身走到窗口,痛苦的把臉朝向窗外,不願意他們發現我情緒的波動。   我忽然湧起一種憤怒與厭惡交織的感覺──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在他們,面前變的軟弱?為什麼會被鏡月公主打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沈聲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不是我,而是瑪雅。」鏡月公主平靜的說道:「告訴叔叔,瑪雅,你想求他些什麼?」   我回過頭,望著小女孩恐懼受傷卻又充滿期盼的眼,頓時象被火熱的針紮了一記,急忙躲開。   「說吧,你要什麼?」我問道。   「我,我」小女孩瑟縮著,終於鼓起勇氣道:「我只要媽媽和爸爸,求叔叔幫我把媽媽和爸爸找回來。」   如此渺小的一個請求,我反而有些怔住。   不是企求我賞賜萬筘珠寶,不是企求我給她權力地位,只是想找回父親與母親。   甚至連被搶走的自家東西也不想再要。   原來她的想法只是如此的單純和簡單,但我卻知道這對於她已經意味著一切。   「好,我答應你!」   說出這句話,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謝謝叔叔,您真是一個好人!」小女孩充滿感激的道,滿臉都是欣喜與歡樂。   謝謝我?   也許她只有六歲,還沒有意識到正是我拆散了她的家庭,使得他們受到屈辱。而現在,她不僅不恨我,反將我看作好人?   好人?   什麼時候我成為一個小女孩心目裡的好人了?我不禁有點想苦笑的感覺。我轉眼看向鏡月公主,她的目光裡儘是欣慰之意。我忍不住想,難道她和尤里魯他們一樣,只是為了這些不相干的平民來懇求我,甚至不惜花費這麼大的代價與氣力?   他們這麼做,真的就是為了所謂的正義和愛?   我又有些茫然。   「尤里魯,帶著這個小女孩去找她的父母,將她家被掠走的財務也一併歸還。」我吩咐道。   「是,主人。」尤里魯振奮的領著小女孩走了出去,瑪雅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頭道:「謝謝叔叔嬸嬸。」   聽見這麼一句一語雙關的話鏡月公主矜持的臉上也不禁微微一紅。   我抬頭狠狠喝了口酒,壓下煩躁的心情,冷冷道:「還是你高明。」   是的,如果她像尤里魯那樣用蒼白的所謂大義來勸說,結果只會相同;   如果她擺出聖殿悲天憫人的嘴臉痛斥我,也許我不屑的笑容會更多。   但是她只不過帶來一個叫瑪雅的普通小女孩,卻贏了。   鏡月公主搖搖頭,正容道:「修嵐你錯了,不是我高明,而是你並非真正的惡魔,你一樣有著自己的是非準則和行事尺度。只不過,這些都被你刻意的用冷酷與冷漠掩藏起來,因為你怕這些成為你的弱點,怕被人利用與傷害罷了。」   我的心頭猛烈一震,有一種被人毫無保留看見自己的恐懼。   我立刻嘿嘿一笑,冷冷道:「你以為自己很瞭解我麼?」   「不是麼?」鏡月公主微笑道:「表面看來,你色慾無度,但你從不拋棄真心愛上你的女子,更不會利用她們對你的愛驅使她們做不情願的事;你殘忍好殺,但從來不會毫無理由的去殺人,更不會欺凌弱小者;相反,你尋找的對手往往都比你強大百倍,也殘忍百倍,亞丁、考蘭莫不如此;你沒有朋友,因為你害怕朋友過於接近你而利用傷害你,但是很多人卻願意將你看作是最好的朋友,至少德博將軍和我都是這樣;你漠視忠於你的部下,但實際上卻對他們照顧有加,否則就不會一次次親身犯險──」   我打斷她的話,冷笑道:「依照你的說法,我豈不成了聖人?」   鏡月公主深深注視著我,徐徐道:「你可以成為這個大陸最偉大的聖人,只是你不願意。所以,你選擇了一條更加艱難孤獨的道路,但我依舊相信你,修嵐。」   我沉默著,思索她的話。   忽然尖,我覺得眼前這個少女甚至比我更加瞭解自己。   但我同時生出一種被人看破的憤怒,低聲道:「鏡月,在你說剛才這些話的時候你還沒有嫁給我,即使嫁給了我,你也沒有資格這麼評判你的男人。」   不知道為什麼,鏡月公主不僅沒有動怒,反而臉上浮起一抹驚心動魄的嫣紅。她很久才恢復過來道:「其實我真不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因為真正聰明的女人都懂得不要揭開一個男人的傷疤,可我明知道卻還是做了。」   她說著,飲一口酒,神情竟有些索然落寞。   我悵悵的出一口氣,坐下道:「不必再多說了,陪我喝酒。」   她點點頭,嫣然一笑,屋子頓時又亮了起來。   忘記戰火,忘記考蘭,忘記我的宿命和迷離的身世,我品味著廉價的酒。   於是,我們靜靜的對坐,喝著馬西提,直到日落西山,直到尤里魯回來。   尤里魯臉色沉重,一言不發走進書房,突然雙膝跪倒,兩手奉上粘著鮮血的長劍道:「主人,請您處決我吧!」   「你沒有找到瑪雅的父母?」我問道。   「我找到了小女孩的父親,將他救了出來,可是她的母親──」   「她母親怎麼了?」   「因為不堪忍受凌辱,我去的時候已經自盡了!」尤里魯憤然說道。   鏡月公主「啊」了一聲,雖然沒有說話但我已可體會到她心中的沉痛。   「瑪雅怎麼樣了?」她問道。   「她出奇的堅強,反而在安慰她的父親。要知道她才六歲啊。」尤里魯說道:「我若早去一刻就好了。」   我沉默片刻道:「這不怪你。」   「但是屬下一怒之下要查辦那些肇事士兵,不料一個校官出面說這是殿下您的准許,我也無權處決他們。我一怒之下將校官和幾個士兵都殺了,已觸犯軍紀請殿下裁決!」尤里魯深深低下頭說道,他神色平靜,彷彿已做好就死的準備。   我的面前忽然又浮現起瑪雅天真無邪的小臉,她對我只有一個請求,一個簡單的願望,而我即管允諾了卻終究沒有辦到。   一股很不舒服的壓抑感覺重重的堵塞住胸口,像是窒息。   我望著跪倒在面前的尤里魯,緩緩說道:「他們說的沒有錯,你的確沒有權力處決他們。你出去吧。」   尤里魯愕然抬頭看著我,疑惑的問道:「主人?」   我沒有說話,眼前卻在晃動瑪雅的影子,疲倦的朝尤里魯做了一個退下的揮手手語。   「主人,屬下再次請求您赦免玉河城的平民,立刻停止大軍的劫掠吧。」尤里魯深深的將頭叩在地磚上,頭盔與地磚相碰發出清脆的金石聲。   為什麼還要逼我?我突然湧起一股惱怒──難道這些人以為我還是那個修嵐,只要無休止的懇求我便會軟弱的退縮?   「滾,」我低聲厲喝:「不要讓我親手將你扔出去。」   話一出口,我自己也覺得愕然。   我失態了,在尤里魯的面前。   從來不會失去控制的情緒在剛才一瞬間突然被放縱。   原來我也一樣會失去冷靜。   尤里魯昂然望著我,以前目光裡的敬畏如今被更多的勇氣和決絕替代,他高聲道:「即使您殺了我,我也必須說!主人,請您下令赦免全城,瑪雅的悲劇不能再繼續了!」   我徐徐問道:「你是要我出爾反爾,失信數萬將士麼?」   尤里魯還欲爭辯,鏡月公主先一步阻攔道:「尤里魯將軍,請你先退下吧。修嵐殿下也需要時間來考慮這個問題,不是麼?」   尤里魯注視著鏡月公主充滿笑意與信心的眼神,點了點頭,默默起身退出書房。   屋子裡再次岑寂,卻全無先前的氛圍。   我煩躁的拿起桌上的酒瓶,將馬西提酒一飲而盡。   火辣的汁液刺激著我的喉嚨,身體熱了起來。   窗外暮色低垂,黑夜的腳步已然走近。   鏡月公主將她手中的酒送到我面前,從容道:「如果不嫌鏡月用過,你就喝這瓶吧。」   我無語的拿起她的酒送入口中,鼻子裡依稀聞到幽雅的胭脂香。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站起身道:「我要先去探望一下瑪雅,你想一起去麼?」   我放下酒瓶,回答道:「你想讓我被那個小女孩指著鼻尖痛罵,或者哭泣著找我要媽媽?」   「你是不會去的,鏡月猜的沒錯。」她的目光平和悠遠,閃爍著象星辰一樣的睿智光芒:「因為,你害怕再見到瑪雅。」   我一震,冷笑道:「不要以為你送了我一瓶馬西提酒便可以隨意指責我,我隨時可以還你十瓶。」   「但你卻還不了瑪雅一個媽媽,所以你才會感到害怕。」鏡月公主的話像她的流金聖劍,蓄斂的鋒芒直穿我的心頭。   害怕!   是的,我首次感到自己害怕面對一個人,不是蒙托亞,不是聖殿的長老,也不是嘉修或者考蘭,而是一個失去母親的六歲女孩。   因為我無法依照承諾還給她一個活著的媽媽。   「你更害怕的是發現自己的錯誤,因為你從不認為自己會有做錯的一天。但即便是神也有犯錯的時候呵,修嵐。」   我宛如花崗岩一樣坐在椅子裡,不動也沒有回答。   鏡月公主等待片刻,終於幽幽一聲輕歎,走向屋外。   我望著她的背影走遠,雖然不過十數米的距離,卻感覺那麼的飄渺遙遠。   忽然,她回過頭徐徐道:「有時候,破壞比維持需要更大的勇氣和信心,因為這是一個否認世界和自己的過程。瑪雅有勇氣接受母親離去的現實,而我卻沒有勇氣接受玉河城被戰火蹂躪的事實。所以我今晚就會離開這裡,也許將來再也不會回來。但是,你呢?修嵐,你是否有瑪雅一樣的勇氣?」   她走了,留下黑暗裡的書房和死寂的時間。   我一直坐著,直到目光再次落在那個馬西提的酒瓶上。   黑夜來臨了,我沒有輕鬆的感覺,卻更加的沉重。   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劫掠與殺戮正在進行。   然而就因為她的一句話,我便要失信三軍麼?   也許,不是因為她,而是我自己。   終於,我拿起那個酒瓶在手中端詳,低聲說道:「尤里魯,傳令全軍在兩個小時內全部歸營以防備考蘭發動夜襲,由各級校官負責查點,違令者殺無赦。」   外面傳來一陣歡呼,我知道亞德他們全在那兒守侯著。   明天是否該繼續放縱?我有一個漫漫長夜可以思考。 ∼第七章火蝠之城∼     黑夜來臨到這個城市,被蹂躪過的土地正在默默的舔平它的傷痕。   冷冽的空氣裡還瀰漫著白天殘留的血腥味道。   我的手裡依然握著那個馬西提酒瓶,只是它原來的主人已經芳蹤渺然。   興奮一天的士兵此刻大多進入了夢鄉,或許在夢境裡他們可以獲得更加美妙的憧憬。   亞德和費冰走進書房,他們的神情奇異而凝重。   鮑裡斯侯爵與薩德也跟了進來,雖然他們都還沒有開口,但我卻預感到有什麼麻煩發生了。   果然,亞德首先說道:「主人,所有今晚無需在崗的士兵現在都已經歸營,尤里魯將軍正指揮他的部下努力恢復玉河城的秩序。」   「不過,我們卻發現一件離奇的事情。」費冰說道:「幾乎每個營在清點士兵人數時都或多或少少了幾個人,加上滄瀾軍團報上的失蹤名單,不完全統計至少有80多人眼下不知下落。」   我沒有說話,心裡卻想起傍晚鮑裡斯侯爵對我的匯報。   薩德皺著眉頭道:「我原本以為是這些士兵因為過於興奮而延誤了歸營時間,或者是落單的時候被玉河城的居民所殺。但是派出尋找的士兵卻帶回了三具從不同地點發現的屍體。從屍體的模樣我們感覺這些人死的有些蹊蹺。」   「屍體呢?」我問道。   「屬下已經命人送來請殿下過目,」薩德抬手一揮,守侯在門外的親兵將三具屍體搬進書房,放在地上。   我刀鋒一樣的目光掃過這三具屍體。他們從穿著來看只是中下級的普通士兵,但每個人在臉上都定格著驚駭欲絕的神情,彷彿在臨死前一刻遇見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情。   他們的肌膚上隱隱泛著森藍的異色,還覆著一層薄薄的寒霜,好像是剛從冰庫裡解救出來。   在三個死者的咽喉上,赫然有著一個食指大小的深紫色血窟,或在正面或在側面。而在肩頭的甲冑也有被利器抓破撕裂的痕跡。   顯然,他們的死因在咽喉的一擊上。   然而令人詫異的是這三個人的軀體宛如被抽空一般乾癟下去,就如同被吸走鮮血後的乾屍。   「起初我懷疑是幽靈族的殺手所為,但看了他們的死狀卻明顯不是。」鮑裡斯侯爵說道:「至少,幽靈族的人沒有吸人血的習慣。」   「想來那些失蹤的士兵大多也遭遇到同樣的事情了。」亞德說道。   「究竟是誰?」薩德疑惑道:「難道是傳說中的吸血殭屍?」   「不是,」我平靜的搖頭,徐徐道:「不是什麼吸血殭屍。」   我的眼前莫名的出現一副詭異的畫面:在冰天雪地裡,一羽擁有火紅色羽毛的蝙蝠正在猙獰的飛舞,嘴角滴下剛剛汲取的動物鮮血。   「是冰毒火蝠。」我說道。   「冰毒火蝠?」見多識廣的亞德忍不住劇烈的一震,失色道:「怎麼可能,它們的聚集地分明是在北方的寒原上,絕不可能跑到南方來?」   我哼了聲回答道:「從屍體來看,他們的全身有凍僵跡象,這是中了冰毒火蝠體內的冰毒所致,吸血殭屍絕對沒有這個能力。何況,他們的傷口是一個啄痕而非牙齒咬嚙所留。」   書房裡出現片刻的沉默,眾人對於冰毒火蝠雖從未見過,但多少都有耳聞。   它們是生活在大陸極北寒原之上的吸血動物,體型與生活習慣與一般蝙蝠沒有太大差異。但是它們體內的劇烈寒毒和超乎同類的攻擊力卻令它們稱雄寒原,令人談虎色變。   或許一兩隻冰毒火蝠不成氣候,但通常情況這些蝙蝠都是群宿群飛,動輒成千上百。要是真的有這麼一群不速之客駕臨玉河城,無疑將引來一場空前的災難。   「可是他們是怎麼來的?」費冰問道。   要知道,這種冰毒火蝠雖然恐怖卻輕易不離開寒原,因為她們很難適應相對溫暖的氣候。如果大規模的遷徙更是不可能不被人知曉,何況它們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出現在大陸南方。   「自然是有人帶來的,」鮑裡斯侯爵哼道。   亞德苦笑道:「不知道他會帶了多少只過來,也不知道這是否出自考蘭的傑作?」   我冷冷道:「不要心存僥倖,玉河城的冰毒火蝠數量必定出乎你們每個人的意料之外。因為這分明是一起針對我們發動的攻擊,三五隻冰毒火蝠根本構不成太大麻煩,背後的陰謀者不會這麼輕易讓我們過關。」   彷彿為了應證我的話,窗外忽然傳來一記沈悶的撞擊聲,在眾人的目光中一隻火紅色的冰毒火蝠撞破窗戶闖了進來,猶如赤紅的閃電直撲最靠窗口的鮑裡斯侯爵。   鮑裡斯侯爵冷笑道:「找死!」   他的右手輕描淡寫的探出,發出一道銀白色的光刃,準確擊中冰毒火蝠的腦袋。   冰毒火蝠頓時象斷線風箏墜落在地,全身結起厚厚的一層白霜。   連冰毒火蝠也抵受不住的寒冷,可見鮑裡斯侯爵這輕鬆的一擊是何其驚人!   但這只剛落地,窗口裡卻接二連三的又飛進兩隻,發瘋似的撲擊眾人。   可惜在書房裡的是何等人物,這些蝙蝠實在是找錯地方。   眨眼功夫,兩隻氣勢洶洶的冰毒火蝠便被亞德和薩德分別擊落。   一名校官神情驚惶的出現在書房門前,顫聲道:「殿下,玉河城中突然出現數量難以記數的火紅色蝙蝠,四處襲擾軍民,已造成極大恐慌!」   亞德沈聲道:「主人所料不錯,果真是如此的了。」   我淡然說道:「走,到外面去看看。」   玉河城總督府外,恍然已經成為一座幽靈咆哮的恐怖之城。   一隻隻碩大的冰毒火蝠從我們的頭頂飛過,在黑夜裡!翔遊走,到處找尋它們的獵物。   它們就如同窮凶極惡的強盜,風一般破門而入,闖進城中的建築物裡,將利爪探向驚慌失措的人們。   驚恐的呼叫哭喊在城市的上空此起彼伏,伴隨著無數冰毒火蝠肆虐的飛揚。   我站在總督府的塔樓上,正可俯瞰小半個城市和幽靈一樣出沒的冰毒火蝠。   「他們可真會挑選時候,白天戰場殘留的血腥味道還沒有散盡,正可激發起冰毒火蝠的凶性。」亞德說道。   「還好絕大部分士兵已經回歸軍營,否則──」費冰沒有說下去。   我的心頭一動,感覺冥冥中這一飲一啄好像是注定。   我的抉擇不僅挽救了玉河城,也幫助了自己。   這是我先前無法想到的事情。   「啪!」又一隻蝙蝠被費冰用箭射落,薩德問道:「可是這麼多冰毒火蝠,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如果說是人為,又怎麼可能將數百上千的蝙蝠從寒原帶來而不被知曉?」   鮑裡斯侯爵道:「恐怕考蘭也沒有這個能力。」   薩德憂慮道:「這些可以稍後追查,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應付眼前局面?這些蝙蝠若再肆虐下去,數十萬軍民不知道有多少要成為它們的獵物?」   「而且如今南方氣候寒冷,這些蝙蝠又嘗到甜頭更被激發凶性,不曉得何時才肯退卻?」費冰繼續說道:「即使離開玉河城,沿途的城市怕也難逃劫數。」   我靜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好像又有一點記憶從心靈深處被挖掘出來。   「亞德,傳令全城點起所有燈火,在冰毒火蝠聚集之處更要多點一些篝火,令它們不敢隨意撲擊地面。費冰,你迅速找尋一個獨立的廢棄大屋,牽幾十隻牲畜進去殺死,然後在大屋周圍準備上柴火和弓箭手。薩德,派人把尤里魯和庫塞找來。」我鎮定自若的吩咐眾人道。   「用火消滅冰毒火蝠?」鮑裡斯侯爵存疑道:「這樣管用麼?」   我冷冷道:「不試如何知道?」   鮑裡斯哼了一聲,輕輕咕噥兩句卻沒有再反對。   亞德的效率極高,短短的功夫玉河城裡萬燈齊亮,燈火通明,將這座城市照地象白晝一樣。從塔樓觀望,處處繁星點點,燈火閃耀,場面壯觀之極。   冰毒火蝠在夜空裡淒厲的飛舞,卻不敢再輕易朝地面衝擊,遠遠看去宛如在空中凝聚成火紅的雲團,令人又是心驚又是驚歎。   但這只是權宜之計,從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冰毒火蝠依舊不斷的飛起,在空中越聚越多。   這個時候費冰走來稟報道:「主人,空屋已經準備妥善,柴火和弓箭手俱調集完畢,等待您下一步指示!」   我點頭道:「走。」   眾人在費冰的引領下走出總督府,沿著府外寬闊的街道朝東急行。   一路上,依然有些許悍不畏死的冰毒火蝠亡命撲向我們,卻被鮑裡斯侯爵等人一一擊落。   剛拐過一個街角,卻看見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兩名滄瀾軍團的士兵痛苦的在冰冷的街面上翻滾哀號,火把落在一旁的溝渠裡熄滅。三四隻冰毒火蝠撲倒在他們身上,鋒利的尖嘴正朝他們的咽喉啄去。   鮑裡斯侯爵低吼一聲,雙目妖芒爆漲,左手食指連彈,射出一道道銀白色的光華。   四隻冰毒火蝠瞬間死去,倒在地上不再動彈。可是那兩名士兵分明無救,咽喉的傷口汩汩流出鮮紅的熱血。   亞德低低歎息一聲道:「留幾個人收拾屍體,免得再被冰毒火蝠侵擾。」   我們不再停留,迅速趕到費冰所準備的空屋外。   這原本是一個玉河城貴族的住所。由於兵臨城下,效忠考蘭的房屋主人匆忙逃離,只留下一座空蕩蕩的宅院。   其中最大的一間原本是儲藏糧食的倉庫,白天已被洗劫一空。為了防備盜竊,倉庫建的十分牢固,幾乎密不透風,正是一個理想所在。   也難得費冰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找到這兒。   在倉庫周圍,密密麻麻堆滿乾柴,弓箭手封鎖了四周不斷用羽箭抵抗天上的飛鳥襲擊。   「打開所有窗戶,將牲畜全部趕進去殺死,要多留幾道傷口。」我吩咐道。   眾人已明白我的意圖,落力的執行。   準備的工夫,庫塞帶著一隊亡靈戰士趕到,我方又增強援。   倉庫裡傳來牲畜悲慘的叫鳴,但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同情它們──人類的生命似乎比這些動物來的更加寶貴。   至少,人是這麼想。   數十名士兵剛剛從倉庫裡跑出來,數十隻聞到血腥氣味的蝙蝠已經殺到。它們從倉庫開啟的門窗飛進,裡面頓時傳來比剛才淒厲百倍的哀號。   從天空中,朝倉庫飛來的蝙蝠越來越多,漸漸匯聚成一道道火紅色的河流,向倉庫湧去。   弓箭手們躲在掩體後面,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幕景象,手不覺的在發抖。   「差不多了吧?」以亞德的膽力也看的有些頭皮發麻,低聲問道。   「費冰,點火。」我下令道。   費冰一聲令下,早等不耐煩的弓箭手齊齊射出火箭,目標或是囤積在屋子裡的柴火或是倉庫外的乾柴。   「忽──」   冬季干冷枯燥的柴火遇火即著,借助夜晚的風勢迅速燃燒起來。   頃刻之間大火熊熊燃起,焚燒的火焰封鎖住四處的倉庫出入口,將裡面的蝙蝠圍困住以大火烹調。   一股股異常難聞的焦臭從屋子裡飄出,夾雜著濃煙令人無比難受。   但眼看無情的火焰吞噬著冰毒火蝠,眾人情緒高漲,興奮的高聲歡呼。   屋子的門窗俱是鐵製,很快就被高溫燒的火紅變形,裡面的蝙蝠情景可想而知。   可笑的是外面的蝙蝠聞著血腥味道竟然依舊朝火焰燃燒的倉庫撲去,瞬間在火焰裡化作飛灰。   「依照這個辦法再找幾處空房,注意不要引燃周圍建築。」我吩咐費冰道:「這些冰毒火蝠雖然兇猛,腦子卻實在愚蠢的很。」   「是啊,」鮑裡斯侯爵笑道:「多虧殿下計策,這些畜生就只有等死吧。」   「尤里魯將軍來了!」一名親兵叫道。   尤里魯從人叢外大步走來,他臉上出奇的沈靜,全無往日的衝動。   走到我面前,尤里魯單膝跪地道:「主人!」   「尤里魯,有無發現什麼線索?」我問道。   尤里魯沒有回答,他驀然抬起頭望著我。   我們的目光在火光映紅的虛空裡對撞。   寒。   無生命的冰寒。   我在他的眼睛裡讀出的第一訊息竟然是這個。   看上去他和往日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少了一點火氣和衝動。可是,從他的眼睛最深處,我依稀感覺到一股隱藏的殺機。   心念斗動,尤里魯突然發出一聲野獸一般的吼叫,從他的靴子裡拔出一把銀藍色的匕首朝我的小腹刺來。   如果我沒有任何的防備,如此近的距離以尤里魯的實力或許正可得逞。   他,要,刺殺,我!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因為我曾經下令劫掠全城?   因為他早就心懷不滿?   因為他被人收買?   都不是,第一瞬間我已經有了決斷──忠心耿耿的尤里魯要殺我只有一種可能,他被人迷惑了心神!   所以,目光這般寒。   所以,神情那樣冷。   眾人驚叫裡,我的身形不可思議的橫移,消失在尤里魯面前。   魔門山宗的移形幻影!   匕首走空,鮑裡斯侯爵距離我最近,飛起一腳踢在尤里魯的後背上。   他的力量何其巨大,將尤里魯踹的橫飛出去,連在地上滾了數圈。   亞德叫道:「尤里魯,你瘋了!?」   尤里魯恍如未聞,噴出一口鮮血機械的起身茫然尋找我的影蹤。   庫塞無聲無息掩襲到他身後,伸出右掌握著的幻紫之瞳在尤里魯背心一點,一團光華忽閃,尤里魯一聲不啃的倒地。   「怎麼回事?」眾人驚疑未定的問道。   即便是鮑裡斯、庫塞等人也不相信尤里魯會背叛我,更不相信他會殺我!   我也不信,從容撿起尤里魯手裡的匕首在火光中打量著。   這是一把用寒冰一類材質製成的匕首,半透明的鋒刃裡隱約隱藏著蘭色的毒液。拿在手上,一股異常冰冷的感覺直刺心底。   在南方,誰會擁有這樣的武器?   尤里魯更加不可能有。   「他是被人迷惑心志才這麼做的。」我說道。   「是這樣?」亞德豁然道:「還好主人相信尤里魯,否則他即便死了也要背負千載罵名。」   相信,是的,我相信尤里魯。   我的心頭一震,可是我為什麼會相信他?   我不是從來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身邊的部下和女人?   但我卻相信了尤里魯,在潛意識裡著信任應該早就生成,於是即便他拿起匕首要殺我,我依然相信他!   怎麼會這樣?   我眼前是尤里魯往日熱情真誠的面容,衝動忠誠的眼睛,卻忘了他剛才要殺我。   換作以前的我,也許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即使我明白他是冤枉,但要殺我的人從來只有死。   但現在他還活著,我饒恕了他。   在饒恕玉河城不到半天後。   「剛才真是驚險,」薩德說道:「可是是誰在背後對尤里魯下的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尤里魯一定是發現什麼了,」我說道:「所以那人要殺他滅口,卻想借我的手。」   我冷笑道:「他以為我是笨蛋麼?」   「可那個傢伙藏在哪裡,冰毒火蝠和他是否也有關係?」鮑裡斯侯爵問道。   「也許等尤里魯醒來就可以知道。」亞德說。   當然,他沒有說出另一種可能──尤里魯醒來依然神志受到控制,什麼也不能提供。   我沒有說話,只看著那支匕首。 ∼第八章地底魔陣∼     大火在黑夜裡燃燒,滾滾濃煙藉著寒風直衝雲霄。   熱浪一陣陣迫來,裡面夾雜著難聞的氣味。   尤里魯還沒有醒來,庫塞正在為他解除禁制。   忽然有人道:「從這支匕首來看,它的真正主人應該來自北方寒原的某個種族。」   這聲音宛如清脆悅耳的銀鈴,穿越過黑夜,穿越過火光,送入每個人的耳朵。   我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鏡月公主出現在庭院之中。   火光在她的身上投下一閃一閃的暗影,讓她看上去是那麼飄渺朦朧。   觸手可及,偏偏遠在天涯。   對於聖殿傳人,魔門的人自然第一個不感冒。鮑裡斯侯爵冷哼道:「公主怎麼在這兒?」   鏡月公主微笑道:「侯爵放心,鏡月此來是有事求助修嵐殿下。如今侯爵已是殿下部屬,莫說鏡月,就是聖殿也不會對侯爵有絲毫叨擾之意。」   鮑裡斯侯爵的寒芒從鏡月公主身上一閃而過,無形中兩人以暗自交鋒。   我問道:「公主不是已經離開玉河城,不準備此生再來,為何又食言?」   鏡月公主盈盈笑道:「多謝殿下解除劫掠之令,令全城躲過一場浩劫。鏡月心中為數十萬玉河臣民從此可以安居而欣慰,更感激殿下的仁厚。」   仁厚?   我怎麼聽著那麼的刺耳?於是我冷笑道:「不必,我這麼做不是為了玉河城的居民,也不是為了你。」   鏡月公主淡淡一笑道:「殿下說這話的時候,鏡月卻覺得是刻意尋找借口的孩子。」   我一驚,收拾情緒道:「注意你的用字,我的脾氣沒有公主想像的那麼好。」   鏡月公主剛要說話,那邊尤里魯已經醒來卻大叫一聲又朝我撲來。   鏡月公主眉頭微蹙,舉手投足無比幽雅,輕輕的將春蔥一般手指在虛空一彈,一團波紋一樣的水色光華籠罩住尤里魯的頭部。   尤里魯象遭受催眠,軟軟倒下繼續睡去。   「他是被人迷惑了神志,我用聖殿的醫治魔法為他解除如何?」鏡月公主徵詢我的意見道。   我沒有說話,她走了過去,口中輕輕吟唱。   動人的吟唱聲在夜空裡細細蕩漾,在我原本有些煩躁的心頭注入清涼平和的氣息。   片刻,吟唱停止,鏡月公主好似有些吃力的輕拭額頭道:「尤里魯將軍需要睡上一陣,等天明醒來便可以恢復了。」   薩德皺眉道:「如此要等到天亮才可以詢問了。」   亞德想起什麼,問道:「公主殿下,剛才您提及的寒原各族亞德想來不出冰族、幽靈族和雪特族三家,莫非冰毒火蝠和尤里魯將軍的事情皆是他們所為?」   幽靈族!   想來就應該是他們了。可是他們為什麼屢次協助考蘭,又為什麼要不惜萬里來到大陸南方?   連日帝國和比亞雷爾發生的種種事變究竟與他們有什麼關係?   鏡月公主微笑道:「鏡月只是根據冰毒火蝠和匕首猜測。不過來人必是高手無疑,否則尤里魯將軍絕對不會受制。」   她清澈的目光轉向我道:「如今玉河城為冰毒火蝠荼毒,鏡月懇請殿下出手消除這場劫難。飽受戰亂的餓玉河城已經受不住這樣的蹂躪了。」   她的語氣平淡,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她發自內心的真誠與悲天憫人的胸懷。   亞德歎息道:「公主殿下即便不說,主人也正在設法化解。但不知何故,這裡的冰毒火蝠越來越多,片刻怕也處理不了。」   鏡月公主道:「現在的做法治標不治本,惟有堵住源頭才是正道。」   鮑裡斯侯爵不屑的冷笑道:「說的輕巧,源頭在哪裡,公主可有明示?」   「庫塞,」我忽然開口道:「把赤目帶過來聞一聞尤里魯身上的氣味。」   在場眾人皆是才智出眾的人物,我一言剛出便明白了我的意圖。   尤里魯一定是發現什麼才落到眼下情形,所以只要順籐摸瓜定可找到隱藏在黑暗中元兇。   赤目在尤里魯身上嗅了幾下,驀然發出低吼,迫不及待朝外奔去,顯然有所發現。   「庫塞和我跟去,鮑裡斯侯爵與其他人留下主持局面。」我一聲令下,身形已經落在庭院外。   庫塞一聲不響持著幻紫之瞳跟在後面,亡靈戰士卻留在原地。   鏡月公主輕盈的飄落在我身旁,微笑道:「我是否可以隨殿下一起呢?」   我淡然道:「公主身份尊崇,誰敢約束你的行止?」   她也是輕輕一笑,不以為忤,跟了下來。   但是她為什麼跟隨?   是出於對背後之人的義憤還是想解救全城?   又或者,是擔心我和庫塞的實力不足以制服對手?   赤目全速飛馳,換了別人恐怕早就追丟。那些盤桓在半空的蝙蝠對它似乎心存畏懼,竟然不敢騷擾。   連過幾條街道,赤目越入一所遺棄的豪宅,偌大的身軀靈活的穿越過層層屋宇,最後鑽進了一間開著門的黑屋裡。   赤目停了下來,朝著擺放著書籍的書架吼叫著。   「在這裡了,」庫塞說道,炯炯目光尋找書架上的機關。   很快,他發現了異常。   在積滿細小灰塵的書籍中間,只有一本厚重的圖書十分光潔,似乎經常有人使用。   庫塞謹慎的伸手搬動那本圖書,書架裡突然發出吱吱的機械啟動聲。   庫塞朝後退了兩步,書架徐徐橫移,露出後面的一道暗門。   庫塞獰笑道:「這次我看你往哪裡逃?」   他一馬當先闖了進去,我居中鏡月公主殿後。   這樣的一個組合足以睥睨大陸,即使遇上傳說中的大魔師也絕對有的一拼。   裡面伸手不見五指,門後便是通向地下的台階。大約走了二十多級終於落到實地,我們已經逐漸習慣了裡面的黑暗。   台階之下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甬道,不曉得通向什麼地方。   一股霉味伴隨著絲絲冷風吹過我們的臉,顯然甬道並非完全封閉。   赤目小心翼翼的在最前開道,有它在至少我們不必擔心迷失方向。   我心中暗自在想這是誰建造的地下建築,也難怪我們在地面找不到絲毫線索。否則在白天大軍洗劫的時候早被發現了。   走了一段,赤目再次停下,前面隱約傳來細微的聲響。   庫塞藝高人膽大,嘿嘿一笑,超過赤目大步朝前走去。   大約百步後,轉過一道彎,前面傳來微弱的光線。   我們的靈覺不約而同的送出,朝光線來處查詢。   甬道的盡頭竟然是一個上千平方的大廳,四壁與地面皆用大理石築成,點著若干的油燈。   在大廳裡,三五成群的佇立著共約二十多名幽靈族的忍者。雖然沒有出手試探他們,但我已可感覺到他們強橫的實力。   大廳的正中,赫然是一個十六角形以玉石築起的魔法星陣,每個角上的半空都懸著一頂天燈,在天燈的油盤底下各鑲嵌著一枚碩大的魔法寶石。   這些魔法寶石色澤各異,閃耀著詭異的光華,似在全力釋放能量。   雖然單個的魔法寶石無法與幻紫之瞳這樣的極品相比,但十六枚聚集在一起的力量卻足以移山倒海!   在魔法星陣中央的祭壇上,一個個子矮小的幽靈族老者身穿蘭色魔袍手持銀藍色冰杖雙目緊閉,模樣無比專著與虔誠,嘴唇輕輕的蠕動。   他手中的冰杖散發出絢爛的光團,將整個星陣包裹在其中,不停的「絲絲」作響。   圓形的祭壇邊沿由下而上射出十六道光柱,在半空匯聚成一道銀藍色的光之門,就宛如一盞光華流動的鏡子。   一隻隻冰毒火蝠正從這道門裡飛了出來,而後在周圍幽靈忍者的引導下朝廳頂的一個黑窟飛去。   原來如此。   老者的眼睛突然睜開,森寒的冷光朝我們射來,喝問道:「什麼人?」   他的聲音生硬拗口,顯然對於大陸語說的十分艱難。   就這樣一喝,使得我對於他的實力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能夠探知我們靈覺的人,其實力絕對不會在魔師之下。   但是這麼一個幽靈族的絕頂高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見被發現,我索性大步走進廳裡,那些幽靈族忍者立刻虎視眈眈對我們隱隱形成合圍。   在一邊的角落裡,是五具銀甲衛士的屍體,卻看不見傷口。   庫塞嘿嘿冷笑:「原來是你這個老不死的在搞鬼!」   老者轉身望著我們,淡淡道:「你們既然來了就不用再出去了。」   說話間,光門暗淡了些許,顯然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我們身上。   「閣下身為幽靈族高手,居然受到考蘭驅使,著實可笑。」我有意激怒對方道。   「考蘭?」老者不屑的道:「我身為幽靈族族長,豈是考蘭能夠叫動的?你不必枉費心機──死人知道再多也沒用。」   「那麼是蒙托亞?!」我喝問道。   老者銳利的目光陡然亮起,宛如冰冷的匕首直插我的眼睛。   我毫不畏懼的用目光迎上,體內的暗黑能量洶湧而起。   「砰!」   彷彿有聲,四道目光撞擊在虛空裡。   我感受到一股冰寒龐大的邪惡能量借助著老者的目光迫面被我的暗黑能量撞上,心口象被人用錘子敲打了一記,身體微微一晃。   眼前一暗間一口血絲逸出嘴角。   老者同樣也好受不了,他悶哼而退,勉強忍住湧到嘴邊的血。   「你就是修嵐?」藉著說話,雙方都在調勻氣息。   「果然是蒙托亞的走狗,」我冷笑道。   「你懂什麼?」老者還以冷笑。   我正要吩咐庫塞與鏡月出手,靈覺突然感覺到腳下異樣,一道洶湧的能量沿著大理石地面悄悄的從老者那端奔騰而來。   偷襲?   我不動聲色,暗黑能量順著雙腿注入地下,在地底築起一道銅牆。   「轟!」   兩股龐大的能量撞擊在一起,大理石轟然迸裂,震開一道數米深的溝壑!   我與那名老者炯炯對視,彼此腳下紋絲不動,暗自化解巨大的能量衝擊。   「!!」   幻紫之瞳射出一道電光,蓄勢待發的庫塞敏銳把握住這一時機朝老者發動第一波攻擊。   老者的冰杖也乍然亮起銀藍光華,耀眼的光芒令肉眼不能直視。   兩道光芒在虛空中交錯糾纏,形成一個璀璨的光團,不停的旋轉變大,最後「轟」的一聲爆裂成斑斑光點,幻滅在廳中。   罡風激盪,每個人都不得不全力運功,勉強支撐在原地。   繁花散盡,老者口中冷然吐道:「殺!」   一眾幽靈族高手聞風而動,自四面八方合圍。   他們每個人的實力幾乎不在尤里魯之下,二十四人匯聚在一起聲勢頗為驚人。   沒有語言,但無形裡我們三人已經形成默契。鏡月公主曼妙無比的身影化作飛鴻,凌空出劍直迫那名老者。   淡金色的劍光照得廳裡一片絢爛,劍氣無息,氣象萬千。   飛身,出劍,挑刺,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自然而幽雅,就彷彿在這殺氣沖宵的虛空間舞蹈!   我與庫塞也不客氣,身形一閃撲入幽靈族高手的重圍裡,大開殺戒。   亂戰四起,干戈寥落。   劍在手,影如風,我片刻不停的穿梭在幽靈族高手幾乎密不透風的包圍網中,利用靈覺尋找每一個出手的機會。   一旦長劍亮起,必然是一個敵人灰飛湮滅。   在這群高手的圍攻下,即使是我也不能站在原地,否則被四面敵人壓迫在狹小的空間裡不得施展,百密終有一疏。   所以我不停遊走在他們中間,巧妙形成一瞬間的一對一,令他們的人數優勢蕩然無存。   幽靈族的身法如風似霧,但我比他們更快!更絕!   長劍翻飛,一眨眼已被我放倒三人,那面的庫塞也殺死了三名幽靈族高手。   祭壇之上,鏡月公主與那老者激鬥正酣,使得他也無暇再顧及手下。   也活該他們倒霉,大理石的地面令幽靈族高手無從發揮土遁之能,戰力由此被削弱不少,只能完全依靠身法與我們拚鬥。   我的殺意越來越盛,劍鋒滲出滴血的冰冷。   用虎入羊群來形容此刻場面絕對再恰當不過,橫行無忌的幽靈族高手在我與庫塞的眼睛裡與綿羊也相差無幾,簡直如切菜砍瓜一般輕鬆。   「砰!」   又一名幽靈族高手被我左拳擊中背心,墨綠色的煙霧飛揚,頓時化作飛煙。   此刻場中只剩下八名幽靈族高手困獸猶鬥。   他們絕對沒有想到對手是如此的強悍,即便後悔如今也晚。   祭壇之上傳來一聲悶哼,那老者手抱冰杖踉蹌而退,幽藍雙眼鷹隼一樣逼視鏡月公主。   雖然魔法寶石仍然在運轉,但失去老者主持的光門已經關閉,只是隱隱流動著比先前暗淡許多的光暈,卻不見冰毒火蝠繼續飛出。   鏡月公主右手握劍,左手雙指捏成劍訣,模樣一如既往的從容淡雅,就宛如根本沒有與一名魔師級的高手搏殺過。   「鏗!」   我一劍劈翻面前的一名幽靈忍者,不再理睬剩下的那些傢伙,大步朝祭壇走去。   那些人有庫塞在已綽綽有餘。   眼見大局已定,我的目標便投向祭壇上的老者──無疑自稱幽靈族長的這個老者身份尊崇。   斬草除根,既然今天彼此對上,我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我不能給他第二次暗算我的機會,羅梅達爾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有殺了他,才一勞永逸。   至於今後幽靈族的報復根本無關緊要,我沒有招惹他們,他們不一樣的來找我麻煩?   所以,像老者這樣的高手見一個滅一個,削弱敵人才是保全自己的唯一途徑!   我可以放生幾十萬無足輕重的玉河城居民,卻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與我為敵的人。   感受到我身上散發的漫天殺機,老者迅速移動步伐,將身形調整到光門之前,正可半正面的對著我與鏡月公主,從而避免腹背受敵。   高手相爭,即便一分一毫的差距也會造成生死之隔。   「咚,咚,咚!」   我堅實的步履踩踏在大理石上,發出低沉的迴響,就如同天神的雷鼓,聲聲敲擊在敵人心頭。   我的靈覺緊緊鎖住那老者,只要他稍有異動就會受到雷霆一擊!   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老者在我與鏡月公主石破天驚的龐大氣勢壓迫下,竟然將冰杖脫手飛出,化作一道銀藍光線射向祭壇中央的光之門。   「鏗!」   我與鏡月公主受到老者氣機牽動,雙劍齊出,向老者發動崩山裂石一般的攻勢。   整個祭壇被無邊的劍光籠罩,所有的空間都被我們的劍勢封死,那老者除了硬接別無退路。   但我忽視了他的來歷──老者一聲得意的低笑,身軀驀然幻化作一團墨綠色的人形濃霧,在最後一刻的間不容髮裡遊走過縷縷劍芒,直射光之門。   「轟!」   投入光門的冰杖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但原本暗淡的光門突然爆發出耀眼至極的光芒,令我的眼睛也在片刻間失明。   就這麼短短一刻,墨綠色的濃霧風一般穿梭出我們的合圍,融入光門之中。   惟有那件魔袍自半空無助的飄落,在驚天的劍氣裡紛飛如蝶。   我合劍縱身,緊隨那抹濃霧投射進光門。   我必須殺了他,不給他再次下手的機會。   光門在瞬間暗淡下來。   我的眼前被一片銀藍色的光環包圍,再看不清任何景物。 ∼第九章一吻動天∼     光後面是什麼?   通過這扇門,等待我的命運是什麼?   幾乎沒有時間思索,答案已經出現在眼前。   絢爛的銀藍色光華驀然泯滅,我的雙腳佇立在一座十六角魔法星陣中央的祭壇上。   冷,徹骨的冷。   這裡竟然是一個空曠的天然冰窟,前不見進口,後不見出口,目力所及之處儘是萬古的冰稜。   只是一片冰的世界。   雖然玉河城仍在寒冬,但這兒竟比玉河城更冷十分!   從看不見的洞口處凜冽的寒風發出冤魂一般難聽刺耳的嘯聲自我的身邊刮過,灌進口中升起一股冰涼,一層白霧竟從我的衣服上依稀冒起。   頭頂腳下,都是亙古不化的寒冰,歷經無數歲月的沖刷變的光滑如鏡,反射著幽暗的火光。   頭頂的冰壁至少有百米之高,一道道利劍似的數十米長冰稜倒掛下來,好像隨時要刺破腳下的冰面。   奇怪的是我依稀看見頂壁之上錯落參差的生長著一種墨綠色的苔類植物,大小如嬰兒的巴掌,毛茸茸的吸附在光滑的冰面上。   在兩旁的冰壁上卻有許多大小深淺不一的冰穴,那是冰毒火蝠棲息的巢穴。一隻隻模樣猙獰的冰毒火蝠站在冰穴口上,凶悍的目光炯炯注視著我這個突然降臨的陌生人。   成千上萬隻冰毒火蝠在冰窟裡飛舞,密密麻麻象秋天的蝗蟲,它們盤旋著,飛翔著,就如一點點火紅的風燈。   而由它們身上散發的腥臭味也不停的追隨著寒風撲向我的面門。   我竟然來到冰毒火蝠的老巢,從遙遠的玉河城。   而那些冰毒火蝠正是從這裡透過空間之陣進入玉河城。   一縷淡淡的幽香穿越過冰毒火蝠的惡臭吹拂進我的鼻子,鏡月公主絕美的身影出現在我身旁。   光門漸漸黯淡下去,最終消失。   「唰!」   淡金色的流金聖劍一閃即滅,兩隻撲擊過來的冰毒火蝠在空中爆裂成碎片。   「好膽,居然敢跟來。」幽靈族長生硬難聽的大陸語在空曠的冰窟裡發出陣陣迴盪,宛如夜梟的嘶鳴。   銀藍冰杖已經重新回到他的手中,矮小的身軀站在祭壇下正面對著我,在魔法星陣四周,近百名幽靈族高手環立。   我無視於祭壇下餓狼一般的幽靈族高手,傲然一笑道:「就憑閣下的彫蟲小技也能嚇倒我?」   說話間,手中長劍揮出一道弧光,又是三隻不知死活的冰毒火蝠被截成六斷,栽落地面。   劍一出手,我心中一震已知道要糟。   果然,自冰毒火蝠死去的軀幹中流淌出的腥臭血液頓時被寒風吹散,瀰漫到冰窟之中。   「呼──」   在祭壇上空盤旋的數百隻火蝠最先發覺,振動著雙翼火雲蓋頂一樣壓了下來。   我心念急轉,凌空崩出一掌,將冰面上火蝠的殘屍激飛向祭壇下的幽靈族長。   果然,那些原本朝我腳下撲擊的火蝠在空中迅速掉轉,向祭壇下俯衝去。   這個時候稍遠處的火蝠亦聞風而動,從四面八方朝這裡匯聚,就像一道道滾動的火紅色岩漿,風馳電掣的聚攏在一起,湧下冰面上的同類殘屍。   「算你機警!」老者輕哼一聲,冰杖陡然煥發出一團光華正籠罩住腳下不遠的火蝠屍體,就聽「絲絲」有聲,眨眼功夫那六截殘屍就被銀藍色的異光煉化不見,連血滴都不剩下。   失去目標的近千隻冰毒火蝠立刻「呼啦啦」朝四野飛散,就像在低空中爆開一朵碩大燦爛的赤色禮花,情景詭異淒美到極點。   我心頭一動,更加奇怪為什麼這些凶殘的冰毒火蝠獨獨會放過幽靈族人?難道說是因為幽靈族人特異的體質造成?   「呼──」   一群散去的火蝠正朝祭壇飛來,想來是又將我們當作了獵物。   我冷笑一聲,收指成團,體內暗黑能量噴薄而出瞬時在掌心積聚成一個暗黑色的光球,轟然拍出。   罡風四起,黑光激盪,數十隻火蝠就像被投進絞肉機一般碎為齏粉,火紅的羽毛伴著血淋淋的殘肢迸出一地。   「叮!」   鏡月公主鞘中的流金聖劍突然無風自鳴,半截劍刃飛彈而出,從劍鋒上射出一道淡金色波紋。   原來幽靈族長手中的冰杖無聲無息的發出一道幾乎無法以肉眼看清的透明光華,就像一條細絲似的飛射向祭壇。   然而,這道光絲的目標卻不是我們,它宛如靈蛇沿著祭壇邊緣飛速遊走,在冰面上形成一縷隱約可見的銀藍色光環。   「嗤!」   流金劍芒正射中半空中的光絲,將它一截為二,爆出一串火花。   那老者卻發出一陣尖銳的低嘯,似乎是在用本族語言吟唱咒語,又像在發佈什麼命令。   冰面上那半截光環頓時一亮,一股若有若無的波紋能量宛如漣漪朝四周擴散。   「轟──」   漫天飛舞的成千上萬隻火蝠猶如受到那波紋的催眠,幕天席地朝祭壇撲來,抬頭看去就像是一張天網兜頭撒下,隱隱竟有雷聲滾動──這是冰毒火蝠雙翅振動發出的轟鳴。   光線驟暗,祭壇上透不過一絲風,渾如墜入一片混沌之中。   「!!」   幽暗中流金聖劍煥放奪目光華,鏡月公主神情從容,聖劍揮灑處已在身周布下一道光幕。   數十隻火蝠迎頭撞在光幕上砰然作響,就像擂鼓一般紛紛墜落在地,撲騰幾下終究不能再起。但是後面緊跟而上的冰毒火蝠似乎根本不曉得死亡是何物,前仆後繼的撞向光幕。   幽靈族長喈喈笑道:「修嵐,這座冰窟裡棲息了上萬隻火蝠,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今天也只能喪身此地。不要怨我,是你自找死路。」   我哼了一聲,探出左手掌心朝下一記虛按,排山倒海的暗黑能量噴薄而出,轟擊在冰面上卻並不消散而是藉著反震之力變的更加凌厲洶湧,朝四下激射出無數道暗光。   嗤嗤聲不絕於耳,鋒利的光刃刺透一隻隻火蝠的軀幹,帶著漫天的血光紛飛,方圓十米之內殺氣嚴霜,竟再無生靈!   幽靈族長臉色一變,低喝道:「『迴光返照』!你是從什麼地方學來?」   我並不理睬,朝身旁的鏡月公主沈聲道:「走!」   藉著瞬間殺開的血路,我們彷彿兩羽大鳥激射出祭壇,一左一右迫向幽靈族長。   那老者全速而退,掙脫出我們的劍勢包圍,一雙米粒大的油綠眼睛盯著我問道:「告訴我,你怎麼會用迴光返照!」   我不會告訴他,也沒法告訴他。   因為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我會用這一招,就彷彿神來之筆,妙手偶得,又好像心靈福至,了無痕跡。   但他為什麼這麼在意迴光返照?   「鏗!」   我再進十米,卻一劍劈在從冰杖頂端射出的光球上,虎口一陣酸麻。   鏡月公主忽然低聲道:「小心」,流金聖劍再斬落四隻火蝠。   空氣中已儘是濃臭的血腥味道。   幽靈族長嘿嘿笑道:「你不願說也沒關係,便把這個問題帶到地獄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倏忽而起,隨風飄飛向冰窟的一頭,那上百名幽靈族人亦退潮般撤去。   遙遙聽見老者生硬得意的聲音傳來道:「你們就陪這些畜生好好玩玩吧,哈哈──」   我們已沒有辦法追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在冰窟一頭,因為一群群冰毒火蝠如影隨形的撲擊上來,在我們周圍編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羅網,滯留住我們的步伐。   「這下有些麻煩了,」鏡月公主微微苦笑道:「我們得想個辦法離開。」   我何嘗不知道?雖然眼下憑借我們的實力尚不畏懼這些畜生,但多如牛毛的冰毒火蝠如此悍不畏死的來,我們終究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一蓬蓬血雨灑下,短短的功夫我們面前火蝠的屍體已經鋪滿冰面,空氣中更是流動著銀紅的血霧。   光門已經關閉,暫時我們是回不去了。若是朝冰窟外撤,這些畜生也會繼續跟進。它們已經成為瘋狂噬血的魔物,對於我們兩個獨存在冰窟裡的生人展開不死不休的攻擊。   我眼角的餘光掃視到冰壁上的洞穴,低聲道:「先進冰穴暫避。」   鏡月公主點頭表示明白,我左手虛按再次發出迴光返照。   「轟──」   天地間被橫飛的火蝠軀幹與漫天的血霧遮掩,令人幾乎無法睜開眼睛。   鏡月公主一聲低吟,左手挽住我的虎腰,右手流金聖劍華光盛綻,雷動千里,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水光捲裹起我與她凌空激射,直衝冰壁!   短短數十米距離,就像是咫尺天涯,無數火蝠在聖劍的光芒之中翻滾玉碎,身後留下一道血路遙遙。   眼見距離冰壁只剩下幾米,我突然感覺身體一沉欲往下墜,知道是鏡月公主體內能量耗盡所致。這個時候如果落下去,勢必再次陷入火蝠重重包圍中,而鏡月公主的內息大損,也需要一段時間恢復,情勢將比剛才更加險惡。   我低喝道:「抓住我!」一手摟住鏡月公主纖若無骨的柔腰,一手持劍退敵,雙腿凌空一屈一彈,宛如彈弓一樣射出,眼前一暗已進入冰穴。   雙腳一定,已在實地,奇怪的是腳下並非料想的那樣光滑,反而有一種軟綿綿的感覺,好像踩在什麼毛毯上。   反手一劍,劈碎洞口的兩隻火蝠。   這時忽覺香玉在懷,耳鬢廝磨。   鏡月公主的頭深深埋在我的頸下,芬芳溫柔的呼吸輕輕呼散在我的耳邊。那一縷微微凌亂的秀髮探出一絲,正拂在頰邊。   她的嬌軀輕盈纖細,卻骨肉勻停,修長玲瓏,在我的懷中伴隨著稍有急促的呼吸輕輕起伏。最要命的是她挺茁的胸口正壓在我的胸膛上,一股股奇異的熱力悄悄渡來,刺激著我的神經。   我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不是灼熱的慾望,而是一種欣喜與衝動。   好像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的珍貴物事無意中又回到我的手中,那樣的熟稔卻偏偏帶著陌生。   這樣的感覺與當日觸摸到岑寂之輪的情景異常相似,所不同的是今天在我的懷中是一個冠絕大陸的少女。   彷彿受到什麼東西的引召,只覺得她的身上有我最渴望的珍寶,就一如在沙漠裡找尋到綠洲竟再不肯放手。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即便當日與安姬思在群山之間纏綿之時,更多的也是慾望。   「轟──」   我的腦海驀然陷入一片混沌,失去了思維和靈覺,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尋找。   尋找那黑暗中給我方向的地方;   尋找岑寂裡聽見歌聲的殿堂;   尋找我被埋藏在記憶深處封印了的鑰匙。   面紗揭開,她竟沒有抗拒,如同我一般清澈的目光深出充滿了迷惘與欣喜。   面紗揭開,她的嬌軀在我懷中輕輕一顫卻靠我更近。   我終於看見了她絕世的容顏。   那是無法用語言描繪的美,即便最華麗的辭藻也難以形容這一刻的驚艷。   我望著她的眼睛,秋波裡無數的夢幻與柔情流動,往日的深邃與睿智在此時不翼而飛。   但是我在哪裡見過她,而且並不止一次望見過這熟悉的容顏?   我的心頭一震,眼前看到的是那夢幻中屢次出現的少女身影,幽怨而愛憐的目光。   而懷中的她也正以同樣的眼神凝視著我,無聲裡有千言萬語,孕育了多少春秋的傾訴!   暗月。   我找尋到了她。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   原來就是在這裡,宿命已注定了我與她的相逢。   「暗月!」我心底一個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狂熱。   好像,是有什麼事物從心底再次復甦,迫不及待的湧動。   但我此際已經無暇顧及這些,我的眼睛裡只有那張絕美的容顏,彷彿我已尋找了她亙古!   為什麼會這樣?   我不再思考,視線落在她的櫻唇之上。   沒有任何猶豫,似乎是天經地義必須這麼做,我的頭深深俯就,吻在了她的唇上。   竟然第一次不帶任何慾望,就如同在親吻自己最親近的物什。   柔唇溫軟,香舌銷魂。   我全身的毛孔幾乎都在歡呼雀躍,體內的能量更是奔騰而起,直上峰巔!   不可思議的事情再次發生,當四唇交織纏綿的剎那,我們的身上同時散放出一暗一亮的兩道光芒,照亮了漆黑的洞穴,也照亮了無盡的黑夜。   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宛如找到了歸宿一般,迫不及待的通過舌尖的糾纏湧進鏡月公主的嬌軀裡,順著她的經脈靈活遊走,只當是自己家一樣。   我分明感受到一道醇厚溫暖的能量自鏡月公主的體內崛起,無限熱烈的迎合上湧入的暗黑能量,情人似的纏綿在一起,匯聚成為一道跌宕起伏的江河!   衝過千道關,闖過萬重山,這道聖魔合流的能量奔騰而去,直下雲海。   「轟──」   突然間它們象迎面撞擊上什麼東西,又逆流回來卻被後面的能量再次催動,以更加猛烈的去勢前衝!   我只覺得天地已經沒了,時間也已消失,全身的能量毫不吝嗇的湧入鏡月公主的體內,而我早已不能控制。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聖魔合流的能量好像是衝破了前方的關卡,進入到一個深邃的幽潭裡,既而石沉大海再感覺不到它們。   就在我一怔的時候,眼前的光消失,也再感覺不到懷中的鏡月公主,我再次墜入黑暗。   那熟悉的無邊的黑暗,只有我自己存在的空間。   我的身軀在漂浮,在蕩漾,卻不知道往哪裡去?   遠方沒有邊際,卻忽然閃現出一線暗光。   漸漸的,它朝我漂浮過來,越來越近。   我慢慢看清,那線暗光竟然是一柄殘月光劍!   魔劍暗月,上個千年失落的遺跡,重現在我的眼前。   我的心頭湧起莫名的歡喜,是那麼的平和與澹然,注視著它朝我飛來。   它不過是一米長的劍身,通體晶瑩,流淌著絲絲潤澤的暗光。   這是一柄用天地間最霸道的暗黑能量鑄就的光之劍,古樸而森寒。   充滿了戾氣。   我的耳朵裡隱約聽見無數冤魂號哭的聲音,那是暗月殺死的生靈在哀號吧?   我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它,看它離我越來越近。   然而視線開始模糊,殘月般的魔劍變的朦朧起來,漸漸在我的視野裡消退。   我感到一陣煩躁與憤怒,想伸出手抓住觸手可及的暗月,卻發現什麼也沒有碰到。   它消失了,只在我眼前展現了一瞬的風姿。   「暗月!」   從心底我發出無限的怒吼,卻無法找回這一線的差距。   留下的只有無盡的空虛── ∼第十章細說前塵∼     暗月消失了,而我還在這無垠的黑暗裡漂浮。   為什麼會這樣?   我總覺得是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在背後推動著這一切,從我第一次自黑暗中甦醒的時候開始。   許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總在我身上發生,有意無意的企圖左右我的道路,無論我如何追索,它卻始終掩藏在這片黑暗的背後。   我越來越接近它,然而心中的疑問也越來越多。我甚至不明白,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事情是出自對於它的抗爭還是正中了它的安排?   但無論如何,我會找到真相。   我到底是誰?   我的眼前是茫茫黑暗,不見一點的光,亦沒有一絲聲音。   但是我相信,在這黑暗背後,隱藏著的就是我正在尋找的謎底,而我正在無限的不斷接近!   「砰!」   整個空間陡然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黑暗搖搖欲墜。   我的眼睛裡突然亮了起來,彷彿透過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我看見了前方。   我看見在漫漫黃沙大漠裡,烈日惡毒的吐著它的熱刺,火辣辣的風吹過連綿起伏的沙丘看不到一線生機。   一個少年衣裳襤褸,面黃肌瘦的在沙漠著徒步迤儷。他一次次跌倒再一次次頑強的爬起,不管前路多麼漫長無望,他的眼睛裡充滿堅定的信念與灼熱的仇恨,嘴唇卻由於乾渴而裂出一道道傷痕。   驀然沙丘後升騰起一股百米多高的龍捲風,呼嘯著捲裹起漫漫黃沙朝他吞噬邇來。他想跑,卻再沒有力氣,終於再次摔倒在沙漠裡,無助的被風捲起──   我看見在暗黑之宮的大殿裡,那個少年舉起了暗光流閃的岑寂之輪,他的眼睛裡透射出虔誠、欣喜和狂熱。   他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指尖,一滴滴鮮血滴落在岑寂之輪上,瞬間消失。暗黑的岑寂之輪卻愈加亮起來,光芒越來越盛,漸漸照亮整個幽暗的大殿。   我聽見百鬼的哭號,我聽見少年堅定低沉的誓約:「我艾歐以生命與尊嚴發誓,願將我的靈魂毫無保留的敬奉偉大的王尤里西思,從此成為我王最忠誠的奴僕,將王的法度播於整個大陸的每寸土地!」   當話音落下,大殿猛然搖晃起來,流動在空氣裡的暗黑能量急速收縮在岑寂之輪中。   這暗黑的光輪低低鳴響,艾歐的眼睛亦亮起來,那是一種深不見底的黑,在他的眼睛裡流動。   「轟──」   岑寂之輪射發出兩道無與倫比的暗光,透過艾歐的雙眼進入他的身體。瘦小的少年發出痛苦的呻吟,身體不住的顫抖卻苦苦支撐。   終於,岑寂之輪歸於平靜,艾歐漸漸恢復正常。   他好像是看見了什麼,轉頭朝我望來!   這一眼,竟似穿越了空間,橫跨了光陰,射入我的眼中!   我的心頭一震,感覺到無限的邪意與寒冷。   但他卻重新回過頭,高高舉起右手以無比威嚴而冷酷的聲音道:「從此我即為我王最忠實的奴僕,為我王征服這片大陸,讓所有的生靈獲得永生,讓大地恢復最原始的秩序!」   「叮──」   一道絢爛的暗光在他右手的掌心出現,瞬時幻化成一把殘月狀的光之劍,無邊的殺氣頓時瀰漫在空間裡。   魔劍暗月!   彷彿因為沈淪了千年,獲得新生的它迫不及待的激射出摧毀萬物的死光!   在我一怔的時候,我的眼前景物卻變換成千軍萬馬的廝殺。   頭頂是獸人族的獅鷲兵團在低空飛舞,對面的龍騎士正從遠方趕來;底下的曠野上,數十萬的大軍捨生忘死的激戰,高高擎起的黑色忘旌不斷朝前逼近!   狂戰士、龍騎士、精靈射手、狼騎兵、獅鷲騎士、骷髏軍團、虎騎士、人類的魔法兵團──無數種族與兵種在這場舉世罕見的戰役中悉數登場,演繹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史詩。   我看見艾歐騎在黑色的戰馬上,鮮亮的黃金鎧甲在血光裡熠熠生輝,正如我每回夢中見他時那樣,桀驁冷靜。   但很快,廝殺漸漸褪淡,我再次回到大漠之中。   艾歐坐在他的黑馬之上,在他身旁的赫然是一個白衣少女。   我看不見她的正面,但那背影已足夠讓人驚艷。   我忍不住拿鏡月公主與安姬思的背影與她比較,卻發現竟然前兩者的所有優點都集聚在她的身上。   沈靜而雍容,典雅而神秘,也許唯一堪比者就是在帝都曾有一見的王妃夫人。但是眼前的少女比她更加的年輕,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她是誰?   也許只有一個人配得上如此的氣質與容顏──傳說中神聖帝國女皇奧莉薇雅!   兩人在沙漠裡並肩馳騁,道路直向天邊渾圓的落日──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輕蹄踏沙,儷影翩躚,構成一副絕美的動人畫面,令我一下子從方才血流成河的沙場中解脫。   沙漠裡的兩人兩騎漸行漸遠,天色亦暗淡下來。   落日終於消失,繁星密佈在深藍的天幕上。一陣空曠的風吹過,流沙輕輕的在我腳下淌動,我這才發覺自己一個人正孤獨的佇立在浩瀚的大漠深處。   而在這四副場景中間,我依稀看見無數的圖面猶如白駒過隙,在我的眼睛裡一閃而過。我不曉得自己是否看清,是否記下?   「你都看見了,這就是我的一生。」一個平靜和緩的聲音自我背後響起。   我回過身,彷彿早就預感到這個聲音的出現,沒有意外與驚奇,藉著漫天的星光把目光投向他。   艾歐,他孑然屹立在我身後五米遠的地方,飽經風霜的英俊面龐上含著友好的微笑,與那個充滿殺氣的魔神判若兩人,亦無法想像他就是稱雄北方大陸,殺人成山的魔尊艾歐!   但是我依舊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無比的威嚴與力量,感覺到平靜流淌的空氣裡充盈著的龐大氣勢!   如果說我曾經見到的聖殿長老、魔門三大宗主等等高手是一座座巍峨的山嶽,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深不可測的海洋!   在他的面前,我竟然無法使得自己激起絲毫的戰意!   「艾歐,」我漠然注視著他,徐徐的說道:「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導演?」   艾歐忽然伸出手,拍拍我的肩頭道:「陪我坐一會兒,最後看看這美麗的星空。」   他的動作自然協調,而我竟然連閃避的反應還沒做出已被他拍中肩頭!   他率先坐下,抬眼望著璀璨的夜空道:「黑夜真的很美,不是麼?」   我跟著坐在他身邊,坐在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稱霸大陸的魔王身邊,回答道:「是你引導我來到這裡,卻不是為了陪你看星星的吧。」   他笑了起來,舒暢的像個純真的孩子,令人忘卻他的身份與可怕。   「只看看星空不好麼?」艾歐悠然道:「人類總被各種各樣的名利權勢蒙蔽雙眼,卻沒有時間用心體味這個世界真正的動人之處。」   「其實在我少年時,也曾經無憂無慮,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惜,那時侯的我並不懂得珍惜,只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就如同喝水呼吸一般自然。」艾歐屈起雙腿,舒適的坐在沙漠裡,雙手抱住膝蓋神往的眺望夜空繼續道:「直到有一天我終於失去了這一切,而這場變故來的那麼突然,令我簡直無法接受。」   我知道他說的是當年滅國亡家之恨,但如今從他的口中說出顯得無比自然平和,彷彿是其他人的事情一般。   「我變成了喪家之犬,無數人為了各種各樣的目的追殺著我,我只有隱姓埋名四處逃亡。唯一支撐著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復仇,處境越淒慘我的仇恨之火就越旺盛。於是,我開始尋找傳說中可以獲得永恆力量的暗黑之宮,孤身進入了號稱『死亡之海』的大沙漠。我在沙漠裡苦苦尋覓,顛沛流離,只希望得到天意垂憐,好找到暗黑之宮。但整整兩年,我一無所獲。漸漸的,我開始絕望,可這個時候暗黑之宮卻出現在我面前。」   說到這兒,艾歐轉頭朝我微笑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千年以來無數人尋找的暗黑之宮偏偏教我找到?表面看來,是一場滅頂之災般的沙暴將我捲到了暗黑之宮的沙層上方,而那片浮沙又將我不斷往地下沉陷,好教我看見了暗黑之宮。但事後我才明白,被封印千年的尤里西思終於漸漸甦醒,暗黑之宮在他的引導下即將重臨大陸。因緣巧合之下,我才成為這麼一個幸運兒。」   艾歐苦笑一聲,悠悠道:「也許是不幸,但當時的我只有欣喜,迫不及待的與尤里西思立下血誓,將我的靈魂出賣給他,從此成為他的宿體。於是,我獲得了世人夢寐以求的力量,輕而易舉的成為當時大陸最強大的人,復國之事自然水到渠成。在那個時候,尤里西思還沒有完全復活,他對我幾乎構不成影響,艾歐還是艾歐。我說這句話,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點點頭,明白真正的故事從這裡才算開始。   艾歐繼續說道:「其後數年之間,我春風得意,一帆風順,連續征服了北方十多個民族和國家,隱然成為一股新興力量。於是,感到威脅的魔族聯合北方其他勢力與我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當然最終的勝利者還是我。自此我基本統一了北方各族,不僅權勢達到頂峰,也得到了八個如花似玉,聰穎幹練的妻子,也就是人們口中的魔宮八妃。而我的修為也突飛猛進,早突破了人類所謂的大魔師極限。」   突破大魔師極限!   這麼一句話在艾歐說來輕描淡寫,好像絲毫不值得誇耀與自豪。   我的心底陡然被激起萬丈雄心,只覺得一股豪氣直衝雲霄。   「但是,這個時候尤里西思開始漸漸控制我的靈魂,企圖一步步蠶食我的意識和思維,直到最後將我完全變成他的傀儡。我的殺性越來越濃,脾氣也變的古怪。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況越來越明顯和頻繁。我經常陷入一種難以克制的幻境之中,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卻偏偏明白周圍發生的一切。」   艾歐低沉的歎息道:「也許你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餓感覺,它實在難以用言語表述,但我卻知道這是尤里西思正在侵蝕著我。我當年立下的血誓終於開始生效了。」   我的神情雖然沒有絲毫變化,但內心的震撼卻如大地顫搖──艾歐所說的種種不正是在我身上曾經發生過的經歷?可是為什麼我會有與他類似的感覺,難道說──   艾歐的聲音在廣寒的大漠裡悠然飄揚,繼續道:「我開始感到恐懼,卻無論用什麼辦法也擺脫不了尤里西思的陰影。他甚至在我的心底不斷用一個冰寒嘶啞的聲音誘惑恐嚇著我,令我一次次屈服在他的淫威下。而這個時候,我與神聖帝國的爭鋒也到了關鍵時刻。也就是那時,我遇見了奧莉薇雅──帝國的女皇。」   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艾歐的聲音不知不覺變的溫柔,徐徐道:「不可否認,我愛上了她,但我知道我注定無法得到她,因為我們選擇了迥然不同的道路和立場。因為她,神聖帝國一次次瓦解了我的攻勢,而在這個過程中我被尤里西思控制的程度和時間也變的越來越多。我經常不能自已的濫殺,而後在清醒時候悔恨不已。我身邊的人開始疏遠,畏懼我,甚至有人暗地裡準備謀反。」   一陣風吹過,艾歐的聲音也逐漸變冷:「我鎮壓了幾次叛亂,又殺了不少人,但其中許多人是我在瘋狂狀態下所為,甚至可以說是尤里西思的意志。我越來越痛苦,卻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時候,奧莉薇雅女皇卻向我提出了挑戰,我毫不思索的答允,唯一的要求是要她陪我先同游大漠。奧莉薇雅答應了我的條件,於是我們兩個人花了三個月的時間遊歷大漠,在清醒的時候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而奧莉薇雅也終於發現了這個秘密,她毅然放棄了與我決戰的想法,希望能與我聯手設法將尤里西思驅逐出我的軀體。」   「所以你們兩個人在諸神之殿獨處了七天七夜並非決鬥,而是在找尋解脫血誓的方法,是麼?」我問道。   艾歐點頭道:「不錯,但是我們失敗了。在第七天上,我再次陷入瘋狂,將毫無防備的奧莉薇雅打成重傷,逼她只得黯然離去,而我出於尤里西思的意志控制,又將她的雕像毀去。但做完這些,我反而清醒了。」   「清醒?」   「是的,因為奧莉薇雅在拼著重傷的同時也暫時封印了尤里西思,使得我能夠獲得幾天的完全清醒。」艾歐苦澀的一笑道:「於是,我開始真正思考自己的出路和未來。直到今天晚上,我才想通所有的關鍵,於是才有你的到來。」   「你是怎麼辦到的?」我問道。   「說簡單一點吧,因為時間不多了。」艾歐看眼天色道:「我在暗月之上總共下了兩層禁制封印。當你揭開第一道封印的時候,第一道封印的力量被完全釋放,打開異空間之門,將你帶到這裡。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異空間?   我第一次聽見這個名詞,但是隱然已經明白艾歐的意思。   我可以確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我回到了二十多年以前的死亡之海!   艾歐怕我不懂,耐心解釋道:「所謂的異空間是存在於人類認知以外的另類空間,它沒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而與我們這個世界唯一的溝通方法就是能量。也就是說,利用龐大的能量就可以打開異空間與現實世界之間的大門,所謂的空間傳送魔法本質上說也是這個原理。」   我覺得我的眼前又被開拓出一片廣闊的天地,雖然一下子沒有辦法完全消化,但相信來日必定對我大有裨益。   艾歐似乎看出我已經明白,滿意的道:「所以,我就可以和你解釋為什麼我無法殺死尤里西思。這不僅因為我是他的宿體,更重要的是他這樣的神已經達到與天地同壽的境界,他的靈魂永遠不會被滅亡。所以,他可以被封印,卻不可能被殺死。而所謂的封印,歸根結底就是將他的靈魂打進異空間,令他暫時不能在這個世界出現。」   我一怔,心中想到:我,不就是,這樣的來到,這個世界?!   艾歐微笑道:「怎麼樣才能破除血誓,令我擺脫尤里西斯的控制?這個問題使我痛苦了數年,直到今晚我才終於想通其中關鍵!」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深邃的智慧之光,徐徐說道:「要解除血誓,首先要破滅我自己!一旦宿體不復存在,尤里西斯自然不能繼續控制我。而我則可以先一步將自己的記憶和意識輸入到新的宿體中,在經歷一段時間的孵化以後以另一種形式得到重生。這其實就是魔門千年以來無數人孜孜以求的『天魔轉生』!」   這就是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吧,如果我是艾歐或許也只有這樣一種選擇。   「雖然現在的我將永遠消失,但獲得我記憶與意識的人卻將成為我生命與靈魂的延續,而這個人必須在我施展『滅寂之暗』前找到,並且把我的記憶與意識輸入到他的體內,等待若干年後的覺醒。而這個人,就是二十年前的你!」   我的心陡然劇震,再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雖然隱約已經知道是這麼一回事情,但畢竟是如此的匪夷所思,若非以艾歐這樣修為的魔神級人物,也絕無第二人可以做到!   艾歐不待我消化完他的話,繼續道:「所以,你就是另一個『我』,以一種人類無法想像的方式延續著我的記憶與意識的我。我們有著比骨肉更加密切的關係,遠遠超出血緣的範疇。」   「那麼失去宿體的尤里西斯呢?」我問道。   艾歐回答道:「利用『滅寂之暗』爆發出的能量,我不僅毀滅了自己的靈魂,也將他暫時封印起來。他要想再次出現,至少是二十年後的事情,在這個期間他亦只能在異空間漂浮,積蓄重返現實世界的力量。」   想到心底的那個聲音,我繼續問道:「一旦他回來,又會以何種形式出現?」   「自然是設法尋找新的宿體,完成他重生的最後一步。但是如果沒有人願意和他簽訂血誓,他便只能繼續等待下去。」艾歐微笑著回答說:「現在,你應該明白自己的使命了──在尤里西斯復活前,找到與他再次訂立血誓的人,然後殺死他的宿體,繼續封印他。不要以為這個任務簡單,因為一旦尤里西斯復活成功,這個大陸將再沒有人可以阻擋住他毀滅世界的腳步,而他首先要殺的人必然也是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我似乎知道了自己是誰,但心中的疑雲卻更加濃郁。   至少,我無法解釋心底的那個聲音為什麼存在?無法解釋為什麼我對艾歐並沒有特別親切的感覺,更沒有關於他的絲毫記憶?   難道說他輸入我體內的意識與記憶還沒有復甦?   而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魔意──他,艾歐,居然就這樣剝奪了我對生命的選擇,改變了我的人生,卻偏偏要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以為我會被他打動麼?以為我會毫無保留的接受這個現實麼?   我從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吶喊:「我不是艾歐,我就是我!不要癡心妄想我的命運按照你的設計延伸,我命由己不由人!」   我的心被一片黑暗與寒冷吞沒。 ∼第十一章傾訴衷腸∼     我不是修嵐,而是另一個艾歐。   注視著星光下艾歐平靜的臉龐,我的心越來越冰。   不是憤怒,不是悲哀,而是一種鄙視與不屑。   我不在意自己原本是誰,但我不會容忍別人──即便是所謂的神篡改我的人生,剝奪我的意志,將我變成一件工具!   風吹在我身上,沙在腳下流動,我卻沒有感覺。   我只想起那無盡的黑暗,和暗黑中的那絲暗光。   我漠然的說道:「你確信我會按照你的設計去履行所謂的使命,艾歐?」   艾歐搖頭道:「不是確信,而是必須。我已經說過,尤里西斯一旦復活必定第一個要殺死你,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令他唯一感覺到威脅的人就是你。所以,除了早一步封印他,你已經別無選擇。」   我冷冷望著他,眼睛裡充滿譏笑:「別無選擇?這就是你最得意的地方麼?」   艾歐看出我的反應,苦笑道:「我知道你現在心中對我十分不滿,但無論如何你已經是另一個艾歐,你的宿命在今晚已經決定而且無法改變。」   我站起身,眺望漫天星斗,悠然道:「這樣的結論你下的太早,我不是任何一個另外的人,更不是任誰可以操縱的傀儡。」   艾歐亦站起身道:「好了,我們今晚的聊天到此為止。時間快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暗黑之宮,而我也想親眼目睹當年那場改變我命運的鬧劇是何如上演!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夜空了,」艾歐的語氣含著淡淡的依戀,徐徐道:「不知道這片星空在二十年後你的眼中看來又是怎樣一副景象?」   話音未落,我的身周亮起黑色的暗光,將我們兩人包裹在其中,眼前陷入一片迷濛裡。   當光芒消退,我和艾歐已經佇立在諸神之殿的中央,背後就是那尊高大的黃金神像。而我熟識的岑寂之輪正平靜的擺放在黃金神像的腳邊墩座上,宛如正在沉睡。   我舉目望去,看見周圍還有其他七人,無一不是美麗絕倫的妙齡少女。   這應該就是傳說裡的魔宮八妃了,只是還缺了一個。   我看到安德莉希雅亦站在其中,不過不是光影而是切切實實的存在。然而,看她的神情顯然並不認得我,只用一雙明眸緊緊跟隨著艾歐的身影。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艾歐環顧諸女,皺起眉頭問道。   「主人,請帶我們一起去吧!」諸女中身材最修長的一名女子說道,她擁有海藍的眼睛,白皙的肌膚,更與眾不同的是赤裸的雙腳居然像魚鰭一樣貼在冰涼的地上。   這應當是海族美女,而且從她的神態來看亦是眾女中的核心之一。   艾歐默默注視她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我要去的地方是長眠的墳墓,你們青春年少為什麼要跟著我?安瑟莉,你不是一直想念著家鄉的大海,為什麼不回去呢?」   「不,主人!」安瑟莉強忍悲傷,哀切的說道:「我們都已經決定,無論主人去哪裡,我們都誓死跟隨決不分離!」   「主人,」安德莉希雅說道:「難道您忍心讓我們從此度過漫長的寂寞歲月,整日因為思念您而日益的衰老憔悴?」   艾歐緩緩閉起眼睛,低聲道:「這些年有你們的陪伴我已經度過了最幸福的光陰,如今也該說再見了。」   一名嬌小玲瓏的少女突然跪下道:「如果主人不再要我們,就請主人先殺了我吧!」   大殿裡陷入一片岑寂,而我就如一個局外人般的存在。   殿中忽然亮起一道光芒,光芒消失時又一名神情沈靜的黑衣少女出現在艾歐與諸女的當中。   她宛如冰峰雪蓮,皎潔卻不可親近,目光裡流動著睿智的光芒。在她的雙手中各自環抱著一個繈褓裡的嬰兒,正神態安詳的沉浸在夢鄉裡。   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驀然有一種熟稔的感覺,總覺得記憶中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而她卻沒有看我一眼,只是凝視著艾歐平靜的道:「主人,我回來了。」   艾歐微笑起來,說道:「辛苦你了,多洛莉絲。」多洛莉絲微微躬身回答道:「幸好沒有辜負主人的期望,我帶回了兩名嬰兒,一男一女,相信能夠達到主人的要求。」   艾歐走上前去,輕輕伸出手撫在多洛莉絲右手的男嬰頭上,一團淡淡的黑光在嬰兒的額頭亮起,很快延伸到全身。   我的目光也落在男嬰身上,頓時覺得他與我依稀有一種血脈相連的親切。   艾歐收回手,回頭朝我微笑道:「他就是二十年前的你了,這樣的感覺是否很奇妙?」   我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艾歐又欣賞完女嬰,似自言自語又似有意說給我聽,喃喃道:「我將把暗月的劍魄封印在這個女嬰的體內,並且加持兩道禁制,以防止它失去控制。而且,如果想得到它的人若沒有解開禁制的能力,即便得到它也終為魔劍反噬。但是暗月的戾氣和血腥太重,我惟有將它封印在一個未來的聖門高手體內,以強大的光明力量抵消化解它的戾氣,才不至於在將來它重新出世的那天造成大陸的浩劫。」   我靜靜聽他說完,回答道:「這是你為自己準備的又一份醒來後的午餐麼?」   艾歐不以為忤,回答道:「更加準確的說是為你準備的,你不是已經找到它了麼?」   他接過女嬰,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唏噓道:「這個秘密只有今天在場的人知道,即使這個女嬰長大後也不會察覺到暗月的存在。我的兩重禁制保護下,任何人也休想找到暗月的存在。只有你,憑借我給予你的記憶和意識,還有我事先輸入岑寂之輪中的暗黑能量,你可以順利的尋找到它。」   他起初的語氣十分和緩,神色也極為平靜。但是漸漸的,我發覺他的語調開始怪異,聲音變的冰冷起來。   我有些詫異的望向艾歐,迎面正對上他那雙漆黑的眼睛。   我的感覺就如同撞上了比寒原更冷的冰山!   那雙眼睛的深處,不再是深邃平和的目光,而是滲透的冰冷,不含半點情感的死寂!   而我卻又清晰的感覺到它是如此的熟悉!   艾歐似乎沒有發覺,他微微笑道:「看你的樣子,好像很驚奇是不是,嘿嘿?」   最後的那一聲笑充滿了魔意,短短瞬間他宛如換了一個人!   「主人!」安瑟莉叫道。   艾歐一怔,眼睛裡的魔意更加明顯,甚至開始射放出兩道幽紅的暗光,看上去無比的詭異。   難道說,是尤里西斯甦醒了?   「怎麼?」艾歐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安瑟莉剛一開口,艾歐亦象察覺的模樣,眸中精光一閃幽紅的那點暗光瞬間被吞噬。   他的神情漸漸緩和恢復如常,卻苦笑道:「糟糕,他已經開始甦醒。我的時間已經不多。」   他轉過頭,最後一次看向我,沈聲說道:「你已經明白自己的使命了,這將是我們唯一的一次見面。今後一路荊棘,惟有依靠你自己去面對。當然,我會安排多洛莉絲幫助你,但是在你取得暗月以前千萬不要暴露真實的來歷,否則有太多的人不會放過你。」   這應當算是他的遺言吧?   我不屑的笑笑道:「艾歐,我絕對不是什麼你生命的延續。我就是我,亦不需要你任何的幫助。」   艾歐的眼睛深處紅光再次徐徐泛起,他低下頭注視著懷裡的嬰兒,嘿嘿冷笑道:「這可能麼,我們的命運在今晚就注定緊密的聯繫在一起。我的意識和思維將會取代你的思考能力,就像如今的我。這是你的宿命,你這一生休想掙脫的宿命──」   在他的話語聲中,我的視線逐漸模糊,他的聲音也好像是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傳來。   「轟──」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個聲音在迴盪:「這是你的宿命,你這一生休想掙脫的宿命──」   黑啊,無盡的黑暗在我的周圍蔓延。   死寂的空間裡沒有一點光亮,聽不到風吹過曠野的聲音,也聽不到自己的呼吸。   ──這是哪裡?   我想開口呼叫,可是發現自己竟叫不出聲音。   我看不見自己的身軀,感覺像風一樣的在虛無飄渺的空間裡遊蕩。   真寂寞啊,我痛恨這寂寞,像毒蛇般糾纏著我的寂寞。   有誰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是地獄嗎?   為什麼我會到這個地方?   為什麼我在黑暗裡沈淪?   上一刻,我不是在暗黑之宮中面對著傳說的魔尊艾歐麼?   恍然間,依稀看見一點光亮,那是一團奇怪的黑色光芒,詭異的閃耀著在遙遠的視線盡頭。   我看見它了,它彷彿中亦在向我微笑──   我看見它了。   看見自己在一棟小屋裡甦醒,身旁是希菡雅;看見自己與安鷺笛在清溪裡瘋狂的點燃慾火,看見自己在黑旗團的圍攻中喚醒滅寂之暗──   看見了聖殿城,看見了在皇宮中與歐利南決鬥流淌的鮮血──過往的每一幕在我眼前迅速的重演,好像用了一世的光陰,又似只在剎那。   最後,我看見我與鏡月公主在幽暗的冰穴裡激情的一吻,而洞外無數的火蝠猙獰的紛飛──   我睜開眼,心中頓時湧起恍如隔世的感覺。   眼前的一切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好像就在上一秒鐘。   但我知道,自己已經切切實實的自二十年前的那場驚變中走回。   一吻銷魂。   在這一吻剎那,我竟已超越多少滄桑白雲?!   我終於知道自己的誰,但更加強烈的念頭卻一直抗拒自己去接受。   我亦知道懷中的人為什麼會擁有暗月的魔魂,甚至親眼見到她嬰兒時候的模樣。   而那個神秘的石屋主人或許就是多洛莉絲──魔族的大祭祀,只不過如今變換了模樣而已。   但我依舊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底存在那個嘶啞的聲音──魔王尤里西斯?   如果艾歐的天魔轉生沒有出錯,為什麼他還潛伏在我的體內?   而更加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如艾歐所說的擁有他的記憶與意識,我始終還是我,一個沒有任何記憶,把記憶化成灰燼的人!   唇分,銷魂。   一股冷風吹進我的喉嚨,我的意識漸漸清醒。   體內的暗黑能量潮落一般消退,漸漸趨於平靜,卻油然多了一絲平和。   鏡月公主悠悠從我懷裡坐起,雙頰宛如秋天傍晚的紅霞,清澈的秋波裡蕩漾著一縷漣漪。   原先的疲憊和蒼白都一掃而空,眼睛裡充滿更多的神采。   「天,怎麼會這樣?」鏡月公主羞意未退,全無聖殿高手的模樣,卻猶如小兒女般的嬌憨。   這才是她本來的性情吧,可笑在聖殿所謂的王道修行裡不知不覺的被遮蓋上一層面紗。   我探手撫摸她吹彈可破的面頰,享受指尖帶來的滑膩酥爽滋味,嘿嘿一笑道:「這就是男女間最原始也最真實的滋味,你不過是第一次嘗腥的小貓罷了。」   鏡月公主的臉更紅,嬌羞道:「修嵐,你這樣誘惑人家還不罷休,還來取笑鏡月。」   在她少有的嬌嗔裡我漸漸忘卻剛才的那場噩夢,右手卻順勢下滑,撫上她從未被人侵略過的胸口聖地。   鏡月公主嬌軀一顫,嗔怪的掃了我一眼卻沒有閃躲,任由我的魔掌在她挺拔的蓓蕾上肆意擄掠。雖然隔著幾層薄紗,但我的手指依然可以清晰的體味到從她身上傳來奇異熱力,一陣陣快感刺激著我的神經。   她的臉貼在我的肩膀上,如蘭吹氣噴在我的耳朵上。   「說來恐怕我自己都不相信,修嵐。」鏡月公主夢幻一般的聲音輕輕呢喃道:「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前生我們已經見過。明明知道你出身魔門,甚至對於聖殿是一個潛在的敵人,可是我卻無法救藥的一而再的想見到你。我試圖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聖殿修行最講究的就是忘情禁慾,但我卻發覺自己漸漸無法做到這點。」   忘情禁慾,哼,不過是聖殿冠冕堂皇的遮羞布而已。   一邊斥責魔門的修為滅絕性情,一邊自己以忘情自誇,這豈不是世上最可笑的事情?   我心中不屑的想道,但親耳聽見她的訴說心頭又不禁大感舒爽痛快。   「這次我主動請求前往比亞雷爾巡查亞丁皇子的動向,其實內心何嘗不是想見你一面?」鏡月公主的手在我的胸口畫著圓圈,淺淺笑道:「可恨你竟然還當人家別有用心。」   別有用心?   就算她沒有聖殿和嘉修也會有,否則為什麼偏偏是她?   「人家開始苦忍著不見你,就是怕有今日不能自持。可我終究還是找出借口說服自己,第一次是在群山之城的酒館,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在玉河城。這三次見面當中就以第一次最不可恕,否則也不會有今天這樣讓你肆意輕薄了。」   說著,她的目光掃過胸口那只魔掌,輕輕歎息,且喜且惱,再無往日矜持與冷靜。   但是我意識到這只不過是暫時現象,若說她真的已經毫無保留的被我征服恐怕為時過早,何況在她的背後說不定嘉修與聖殿都會為她洗腦。   而我必須得到她,即便拋開她的身份不說,我亦需要封印在她體內的暗月。   暗月,只差一步我就可以成功。   雖然我未曾擁有,但是對於它的威力毫無懷疑,否則艾歐也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果然,鏡月公主輕咦一聲,抬頭望向洞外微微詫異的道:「為什麼那些火蝠都沒有飛進來?」   我其實方纔已想到這個問題,但更關心的是如何就地正法懷裡的玉人。聽她提出,於是回答道:「應該是在這個洞穴裡存在什麼令它們畏懼的東西。」   當然不是我們,可會是什麼呢?   我和鏡月公主幾乎同時一震,目光不約而同落到腳下的無名青苔上。藉著些許幽暗光芒,它閃爍著微小的綠色螢光,上面則凝結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為什麼我沒想道它?   有一句不知從何處聽來的諺語說:毒蛇出沒的地方,必然有解毒的良藥。   在這個冰毒火蝠積聚的冰窟裡,唯一生長的青苔或許就是它們恐懼的東西。無論是氣味還是什麼,它的存在就是一個最好的佐證。   再看冰窟的頂端,那些鋪滿青苔的地方果真看不見一隻火蝠,這些悍不畏死的畜生好像偏偏害怕這不起眼的無名青苔。   鏡月公主探手小心的摘下一株,微笑道:「應該就是它了。」   我亦取下一株,看了看道:「似乎是一種含有劇毒的植物,不過氣味並不怎麼強烈。」   鏡月公主盈盈起身,將青苔插進衣襟固好,微笑道:「這樣我們應該可以出去了。」   此刻她的神態淡雅從容,又恢復先前模樣。   一方面紗遮掩住她的玉容,我的心頭微微有些失落。   我剛才錯過了一個好機會。   她回眸朝我微微一笑,嬌軀猶如飛鳥一般躍出冰穴。   「嘩──」   數百隻火蝠忙不迭的向兩旁退去,略顯驚恐的飛舞亂竄。   成功了。   一聲龍吟,我舒展胸懷,身軀亦凌空而起,手起劍落是兩隻未及閃避的火蝠。   血霧在面前噴散,我的腦海中卻湧起更大的殺機。   幽靈族。   我彷彿已看見沃血的寒原。 ∼第十二章冰熔血消∼     我的雙腳剛落回冰面,祭壇中心的光門象死灰復燃一樣亮起,透著幽暗與銀白交相輝映的光暈。   庫塞與鮑裡斯侯爵雙雙從光門中現身。   但是第一個上前問好的不是我們,而是漫天飛翔的冰毒火蝠。就如同先前攻擊我們時一般,數百隻最接近祭壇的火蝠聞風而動,捲起一團紅雲鋪天蓋地朝兩人湧去。   庫塞眼睛裡凶光一閃,冷笑道:「畜生!」手中的幻紫之瞳「嗡」然而鳴,爆射出一團幽綠霧光,「轟」的一聲巨響在虛空中炸開。頓時被霧光籠罩的上百隻冰毒火蝠血肉橫飛,支離破碎,強勁的能量更震得冰窟四壁的碎冰瑟瑟而下。   在綠光外圍的冰毒火蝠亦禁受不住龐大的衝擊,身軀不住在空中翻滾,再無方纔的囂張。   「殿下!」鮑裡斯侯爵洪亮的嗓音叫我道。   不及回答,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冰毒火蝠,宛如潮水向兩人衝去──聞到血腥的它們變的更加瘋狂與凶殘。   「!──」   鮑裡斯侯爵的射陽鏡射出一道碗口大小的光束,接替了庫塞的工作──這兩人大敵當前也不得不戮力同心了。   庫塞乘這工夫微微驚訝的望著我問道:「殿下,這些畜生為何獨獨放過你們?」   我屈指彈出一道罡風,將附著在冰窟頂上的幾株青苔連根拔起,混著碎冰一同落下。   那幾株青苔準確的落在庫塞和鮑裡斯侯爵腳邊,原本圍攻兩人的火蝠頓時象見到瘟疫般散退,只敢在五米外的半空不甘的徘徊。   庫塞與鮑裡斯頓時領悟,雙雙取起一株無名青苔別在身上。見到厭人的冰毒火蝠退避三舍,鮑裡斯侯爵哈哈一笑,揮掌如刀連劈碎數只,一抒積鬱在心中的怒氣。   「鮑裡斯侯爵,城中情況如何?」我可沒有興趣站在一旁欣賞他如何屠戮這群扁毛畜生,開口問道。   鮑裡斯侯爵行至我面前答道:「殿下放心,我已按照您的計策在全城佈置妥當,收效十分明顯。只要這裡的火蝠不再通過魔法星陣進入玉河城,不用到天亮即可大功告成。」   「殿下,那個幽靈族的族長呢?」庫塞的眼睛綠光四射,在偌大冰窟中搜索敵人蹤跡。   我冷笑道:「他不會走遠。」   鏡月公主頷首道:「殿下說的不錯,那幽靈族長定是要等到冰毒火蝠吸盡我們的精血後方才甘心。」   「斬草除根,」我望著鏡月公主道:「若公主殿下見不得血腥,不妨別去。」   鏡月公主輕輕歎息,回答道:「幽靈族的人未必個個窮凶極惡,殿下出手時只要懲辦元兇便夠了。」   鮑裡斯侯爵冷哼道:「婦人之仁!」   未料鏡月公主不僅沒有生怒,反而苦笑道:「侯爵說的是,鏡月本來就是女子。」   我當先往幽靈族先前退走的方向行去,那些火蝠在頭頂飛舞卻不敢再撲下來。   冰窟悠長,整整走出里許也未見出口。一路上儘是冰毒火蝠的巢穴,放眼看去到處都是一團火紅,足足不下十萬隻。如果不是有這無名青苔,即便是大魔師蒞臨也只有設法閃避。   拐過一個彎口,一道冷風凜冽吹來,遠處隱約看見有一點火光。   鮑裡斯侯爵精神一振,低聲道:「快到出口了。」   庫塞哼道:「篝火一邊的死角里有兩個人,我先去解決了他們再說。」話音落時,他的身形已經無聲無息的閃到百米之外,而聲音依舊猶如在耳畔響起。   等我們三人來到篝火旁,那兩名幽靈族忍者已被庫塞順利解決,連示警的機會也不曾得到。   庫塞站在距離篝火二十米遠的冰窟洞口,黑塔般的身軀在火光裡忽隱忽現,冷笑道:「他們倒是懂得享受,居然在冰窟外搭建了幾棟屋子。」   我走到庫塞身邊朝洞外眺望,黑漆漆的蒼穹之下是一片光潔如鏡的冰原,四外冰峰叢立,漫天大雪紛飛。   我們所在的這個冰窟事實上位於一座冰峰的底部,而幽靈族人竟然利用巨大的天然冰塊堆砌起了六棟小屋──看來他們在這裡盤桓已經不是一日兩日。   也許他們以為我們絕對不可能逃脫數萬冰毒火蝠的攻擊,除了在洞口派了兩個人望風外,其他的人俱都蜷縮進冰屋裡,在外面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鏡月公主秀目中秋波流動,徐徐掃視過錯落佇立的六棟冰屋,微笑道:「殿下可否偵知那位幽靈族族長的所在?」   我的視線穿越過眼前飄飄落下的白雪,靈覺毫不受漫天寒風呼嘯的影響,漠然道:「右首第二棟冰屋,他是我的。」   身影微微一閃,人已融入無邊的黑暗與風雪之中。   我有意收斂起全身的生機與能量,更不再用靈覺窺探冰屋以防被對方早一步發現。僅僅瞬間,人已欺身到冰屋旁。   這個時候庫塞、鮑裡斯侯爵與鏡月公主亦各自行動,只待我一出手即發動突襲。   我觀察了一眼冰屋的結構,舒展身軀飄到屋頂,在風雪的掩護下即使是幽靈族長這樣的人物也未曾有發覺,更何況他也絕想不到我不僅沒有喪身冰窟,反而殺上門來。   「轟!」   碎冰飛濺,屋頂被龐大的能量炸開一道缺口,一線燈火自屋中射出。   罡風縱橫,殺氣四溢。我的靈覺在破頂的一剎那已經鎖定了幽靈族長。   由於在族中至高無上的身份地位,這棟偌大冰屋只有他一人獨享,連侍從也未見半個。他精瘦的身軀正盤坐在屋子中央的一團羊絨鋪墊上,聞聲抬眼正對上我冰冷的眼神!   我的腳尖猶如滿弓利箭,直射幽靈族長的額頭。間不容髮中他已來不及躲閃,惟有雙掌一翻硬接硬架。   「砰!」   兩股巨大的能量迎面相撞,我的右腳被震的一陣麻木,身形借勢輕盈的倒飛出去,貼著冰壁滑落在地。   幽靈族長的眼睛裡藍光一閃,一口墨綠色的鮮血漫天噴出,腿下的羊絨鋪墊被強勁的能量絞為齏粉,周圍的冰面更是破碎一片,無數裂紋象蜘蛛的觸角朝四面八方擴散。   但是他的身體卻升起一團青煙,鑽進了破裂的冰面裡,藉以躲避我的第二輪攻擊。   「冰遁!」我冷笑一聲,靈覺迅速破入冰面,搜尋到幽靈族長的蹤跡──他正悄悄向擺放冰杖的壁角潛去,沒有魔器在手他的實力明顯要遜色一截。   我豈能容他取得冰杖?長劍上黑光驟盛,劍鋒指地直插冰面。   「叮!」   隨著一聲金石鳴響,體內的暗黑能量如滔滔江水注入地下,緊跟著「喀喇」輕響,一道鋒利無比的劍氣破開地下的堅冰直射幽靈族長。   「轟──」   無數拳頭大小的冰塊濺起,屋子陷入一團白茫茫的霧氣裡。幽靈族長的身影藉著冰霧的掩護自地下冒出,探手抓向冰杖。   但我高大的身軀卻出現在他的面前,如山嶽一般橫亙他的去路。手中的長劍毫無花巧,大馬金刀當頭劈下,卻氣貫日月,不可一世!   幽靈族長無奈之下只得發出一道冰盾,身軀在空中竟不需要任何借力像風一樣朝側後飄落。   冰盾幻滅,屋外慘叫聲四起。縱然有百餘幽靈族高手,但促不及防又失去統一的領導,在庫塞等人手中只能成為魚俎。   「好小子,居然出了『魔蝠冰窟』,」幽靈族長眼睛裡閃爍著幽藍的光焰,口氣卻絕對不是誇獎,而是含著無比的怨毒與森寒。   我漠然注視著他,冷冷道:「你原本可以蜷縮在寒原中逍遙一世,卻愚蠢的招惹到我。過了今晚,幽靈族的名號將在這片大陸上沈淪。這次你帶來的應該是族中的精英,可惜他們再看不到明早的陽光。」   幽靈族長臉上的幽藍光霧越來越濃,渾身散發著冰寒的魔氣,雖然遭受了重創,但氣勢上依舊強橫。   他的口中呼出一團團若有若無的綠色氣霧,顏色漸漸轉淡,顯示出他的傷勢正在迅速恢復中。不過,那只是表面,如果要完全平復至少也需一個月,否則我的那腳豈不是太過心慈手軟了?   「愚蠢的是你,修嵐。」幽靈族長嘿嘿冷笑,用生硬的大陸語回答道:「你到死也不會明白你面對的是何等強大的力量,也不會明白你招惹到它是何等的淒慘。」   「哦?」我不屑微笑道:「閣下如同一條狗般在我面前不停的喘息,居然能夠發出如此豪言,我是否應該為閣下的無知鼓掌?」   幽靈族長的臉上浮現詭異的笑容卻沒有回答,我的心頭警訊突起,靈覺已覺察到腳下冰面有一股可怕的能量正蠢蠢欲動。   我故作不覺,一面將靈覺擴張至頂點一面輕鬆的說道:「而且,閣下不要忘記,是你們先招惹到我。」   「這已經不重要,」幽靈族長的詭笑更濃,異變突生。   屋子裡的溫度驟然跌降,空中的水氣驀然凝結成一粒粒細小的冰塵,鋪天蓋地朝我激射。腳下的地面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一道森寒的力量自地下破繭而出!   幽靈族的秘技「冰獄罡鋒」!   但我早有準備,在幽靈族長的冷笑聲中身軀飄然而起,在空中游魚般自由閃展,妙到巔毫的避開空氣中急速壓破而來的冰鋒。   周圍「絲絲」聲不絕於耳,但在暗黑能量的保護下我安然無恙。   在我腳下一道道數米長的銀藍色冰稜破碎冰面,利箭一樣射出。   我的目光雖然落在幽靈族長身上寸步不離,但腦海中清晰的看見每一根朝我射來的冰稜,雙腿靈動的伸展踢擊,準確的將所有攻勢一一化解。   幽靈族長卻乘機閃電似的向冰杖撲去,眼看他的手就要接觸到冰杖,我的長劍卻也同時切到。   如羚羊掛角,魚沈雁落。   黑色的劍光似從地獄中射來,充滿殺氣的猙獰。   以幽靈族長之強橫,亦不敢直拗鋒芒,只得不甘心的變招迎擊。   無聲裡,他墨綠色的雙手宛如繩索一樣貼上劍身,牢牢遏制長劍的呼嘯!   一股銳利的冷鋒刺透劍刃順著我的手臂鑽向心臟,我的大腦裡神經感到一麻卻立刻清醒,眼中的精光奪人魂魄,催動強勁的暗黑能量排山倒海般反攻過去。   長劍像一條被卡住七寸的靈蛇,在兩道驚世駭俗的力量拉鋸中不住震顫鳴響,劍身漸漸弓起,一藍一黑兩道暗色光芒在銀色的劍刃上糾纏交織,爆出亮麗的光芒。   「錚!」   長劍禁受不住巨大的衝擊力,嘎然碎裂成無數片。我左掌虛拍,捲起一股狂飆,將碎裂的劍刃擊向咫尺外的幽靈族長。   他的身體忽然煙霧化,幻起一團墨綠的光霧隨著罡風朝後飄去。一枚枚劍刃尖嘯著刺透那團光霧,在對面的冰壁上破來馬蜂窩一般的缺口。   我右手的劍柄已經煉為粉末,自指縫間散落。抬手一揚,岑寂的冰杖已落入手中。   「你!」   幽靈族長站在另一面牆角,用異常惡毒的眼神盯著我握冰杖的右手,目光中含著幾分緊張。   觸手溫潤,冰杖在我的手中。   我隱隱感覺到一股徹寒的能量在冰杖中默默流動,週而復始的循環往復。但握在手裡卻並未有半點的冷。   「沒有用的,」幽靈族長沈聲道:「你根本無法召喚冰杖,它在你手裡與一根普通的冰稜沒有什麼兩樣。」   是這樣麼?   我的心頭一動,忽然察覺到自己的能量正在一點一滴滲透進冰杖。起先冰杖中傳來一股抗拒之力,似乎是一種畏懼與瑟縮,竭力的抵禦著暗黑能量的侵入。可是轉眼這種抵抗便土崩瓦解,暗黑能量歡呼雀躍的湧入冰杖,就像貪婪的老饕不停吞噬著冰杖裡的能量,瞬間通透全身。   我的心頭湧起莫名欣喜,知道自己的能量已經控制了冰杖。一股股息息相關的魔氣從手尖傳遞到心底,只要心念轉動冰杖便可遙遙呼應。   也許,我擁有的暗黑能量是這世間最強橫霸道的力量,即便是幽靈族長的冰杖在它的侵襲下也惟有俯首稱臣,化為我有。   可笑對方的樣子自信滿滿,尚以為他苦心修煉多年的冰杖絕不可能被我馴服。   一縷暗光在冰杖上忽隱忽現。   好吧,在他被我送入地獄之前先留一個驚喜。   我的嘴角逸出一絲不可琢磨的微笑,暗自加大暗黑能量的注入,令它完全被我的魔氣包容再不可能感受到幽靈族長的內息。然後隨手將冰杖拋到一邊,淡淡道:「給你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   以為奸計得售,幽靈族長嘿嘿一笑,雙手一合間一束冰光朝我射來。   我鐵拳揮出,正撞擊在冰光之上,轟然聲中寒氣四溢。   我的指尖一陣冰麻,這種感覺迅速沿著手腕朝上攀越,一層銀白色的冷霜更是自拳頭處向上封凍,力量之強竟然不在射陽鏡一擊之下。   這樣的人物若然冰杖在手,我要解決他怕也不容易。   幽靈族長的身影一閃,冰杖已取入懷中。   一串輕微脆響,我手上凝結的冰霜紛紛墜落,隱約有一團暗藍水霧騰騰而起。   「修嵐,你死定了。」幽靈族長的眼眸裡一團蘭色光焰閃閃,漸漸凝聚全身的能量。   我當然不能給它發覺冰杖異常的機會,冷笑一聲:「未必!」身影如風直逼而去,帶動周圍的空氣一陣呼嘯,冰屋裡沖蕩著漫天的殺氣。   幽靈族長尚且自以得計,冰杖一引對準我的來路。   「你?!」   他的臉色一變,自然是這才發覺冰杖已經無視於主人的驅動,投入冰杖的能量猶如泥牛入海,不見回音。   高手爭鋒,這片刻的錯愕與失誤足以致命。我的掌風劈盪開冰杖,硬生生轟擊在他的胸膛上。   一股摧枯拉朽的暗黑能量澎湃而去,頓時幽靈族長的臉象燒紅的金屬一般誇張的扭曲變形,全身朝四下以濃霧狀擴散,一股腥臭的綠色墨汁卻直噴我的面門。   「絲──」   他的鮮血不到我面前便被激盪的罡風蒸發,冰杖也像死蛇一樣無助墜地。   但這團濃霧不僅沒有飄走,反而迎面朝我吹拂,將我的身體捲裹在其中。   有那麼一剎那,我失去了光亮,只覺得四周有一股冰稜徹骨的力量在不斷收縮,要將我擠壓成塵埃。   我的腦海漸漸被這股冰冷麻木,手足亦被那濃綠的霧光緊緊束縛。   幽靈族的終極秘技──化血毒咒!   這是以死亡為代價而施展的最強功法,我不斷覺著自己的身體在下沉,下沉─   意識模糊中,我的胸口突然一疼,一口鮮血仰天噴灑!   「噗──」藉著這點點血雨,竟然穿透了頭頂的綠霧,射來一線生機。   彷彿自遙遠的地獄發出一聲怒吼,我的眼睛裡點燃了濃黑的光焰,嘴角的微笑竟顯得那麼冷酷與邪異。   我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哧哧」聲中那團綠霧不斷的被鮮血吞噬,化作縷縷青煙。   我的雙手高高舉起,在缺損的霧光中透出我的手指,無盡的能量汩汩而來,我的眼睛越來越亮,足以刺穿這眼前的迷霧!   天空傳來沈悶的雷鳴,大地在瑟縮顫抖。風四起,雲亂飛,我長髮飛揚,直衝無垠的黑夜!   「轟──」   一團電光在我的體內爆裂,周圍的空氣在一瞬間被抽成真空,溫度卻攀升到鼎沸,猶如一尊製煉仙器的天地熔爐!   瀰漫的冰雪在灼熱裡熔消,風也被蒸發,只有暗黑色的光在飛舞咆哮──   天雷動!   整個屋宇轟然崩塌,綠色的濃霧被暗光毫不留情的吞噬,惟剩下那支冰杖尚在熠熠生光。   「噗──」第三口鮮血噴出,在空蕩蕩的虛空裡消融。   我倚天佇立,宛如一尊桀驁的魔神,用冰冷的目光穿越過世間所有的黑暗,冷冷的,注視著蒼穹之下大地!   請繼續期待《暗黑傳說》續集 ∼第一章臥榻生香∼     清晨第一縷曙光悄然射過半透明的落地窗簾,照在我的臉上。   我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睜開眼。   這是哪兒?   「主人醒了!」耳朵裡聽見尤里魯驚喜的聲音。   我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看到了一張張充滿關切與喜悅的面龐。   尤里魯、希菡雅、翡雅、嘉奈莉,還有鏡月公主。   「修嵐,你真是把人家嚇壞了。」翡雅嬌憨的聲音在我耳旁說:「每回你都傷的這麼重,這次幸好有鏡月姐姐在,不然真不曉得你又要在床上躺多少天?」   我努力回憶了一下昏迷前的情形,想起了在冰天雪地的北方寒原,眼前浮現的是幽靈族長臨死前猙獰醜惡的模樣。   「我睡了多久?」   「還好啦,」翡雅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這回比以前都有進步,才睡了一天一夜而已。」   一天一夜,原來已經這麼久。   七萬大軍集聚玉河城,等待著我的號令。   考蘭蜷縮在王都中處心積慮的計劃著他的下一個陰謀。   而我,卻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我的眼中掠過一道寒光,低聲問道:「那些幽靈族的人是否也解決乾淨了?」   「幾乎都完蛋了,」鏡月公主輕輕歎息一聲說道:「你的兩位屬下簡直如殺人的機器,在片刻之間將數十名幽靈族高手屠得橫屍遍地。經此一戰,稱雄北方寒原的幽靈族二十年裡休想再恢復元氣。」   「殺的好,」我冷冷哼了聲道:「我不會留給任何人第二次暗算我的機會。」   希菡雅擔憂道:「可這麼一來,不知道北方聯盟會作出什麼反應?」   鏡月公主搖頭道:「應該不會有太過激的動作。在二十年前魔王艾歐死後,北方聯盟雖然得以保存,但內部之間矛盾重重,形成魔族一族坐大之勢。幽靈族雖然難纏,卻終究是北方較小的一個種族,魔族也不至於為了它而大動干戈。」   由於二十年前北方聯盟在艾歐的統率下將戰爭的目標轉移到神聖帝國方面,其後雙方各陳重兵於邊境,倒令帝國得到了數十年的平靜。   但帝國與北方聯盟近幾年雖然沒有爆發大規模的戰役,可小摩擦時有發生。最近北方聯盟的十萬半獸人大軍又入駐帝國東北的馬伊特山麓,雖沒有什麼異動但也給金沙公爵造成了巨大壓力。   因而,鏡月公主對於北方聯盟的情況自然十分關注。   「匡!」   尤里魯猛然雙膝跪倒在床前,深深低下他的頭顱道:「主人,處罰我吧!」   我目光掃過希菡雅,沉聲問道:「是誰告訴尤里魯那天晚上的事情?」   「是我,」翡雅小聲道,像做錯事的孩子偷偷望了我一眼。   「起來!」我冷喝道:「不要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在我面前求饒!如果我要處決你,你早就被送進了墳墓,而不是現在。」   「主人?」尤里魯抬起頭,看著我,臉上充滿感激與激動。   我懶得理他,用森寒的目光凝視著翡雅說道:「涉及軍政方面的事情除非得到我的允許,否則不准亂聽亂傳。我不希望在我的軍隊中,我的將士還要受命於第二個人的影響。」   翡雅沒有想到我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如此嚴厲,面色瞬間變的蒼白,低頭輕聲道:「我知道了,主人。」   鏡月公主輕拍翡雅的肩頭以示安慰,以她的冰雪聰明當然明白現在不是她說話的時候。   我朝還跪在地上的尤里魯微一揮手道:「你出去吧,通知鮑裡斯、楚庫他們在一個小時後到議事廳等我。」   「是,主人!」尤里魯站起身朝臥室外走去,從他沉穩的步履中我知道他已從那晚的陰影中走出。   「主人,您是否還需要多睡一會兒?」嘉奈莉問道。   「不用,」我試著窺查體內的傷勢,鏡月公主的療傷聖術果然了得,除了真氣還有幾乎不能察覺的輕微凝滯外,連疼痛也已消失。   在希菡雅和嘉奈莉一左一右的服侍下我穿起衣服正要下床,尤里魯卻滿臉驚訝疑惑的走進來,躬身稟報道:「主人,有一個客人想見您。」   「客人?」   尤里魯瞧了瞧坐在一邊的鏡月公主,回答道:「是亞丁皇子。」   「是他?」我與鏡月公主對視一眼,發現她的星眸中也滿是訝異,顯然對於亞丁的突然來訪同樣的感到意外。   他來做什麼?   難道是想為羅梅達爾報仇?   看樣子不像,否則亞丁絕對不會以這樣的方式找上門來。   或者是想作考蘭的說客?   以他的見識智慧也應該明白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見我在思考,尤里魯低聲問道:「主人,您是否要見他?」   「他在哪裡,是一個人麼?」我問道。   「他沒有帶隨從,也沒有化妝,現在正在客廳裡等候——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潛入的總督府。」   潛入?   以亞丁的修為,總督府高大的圍牆也還阻攔不住他。   「請他進來,」我吩咐尤里魯道。   「是,主人!」尤里魯領命而去。   希菡雅朝諸女使了個眼色,柔聲道:「主人,我們先出去了。」   我點點頭,剛才受到訓斥的翡雅湖問道:「主人,是否要請庫塞魔師過來一次?」   我明白她是擔心萬一亞丁要不利於我,重傷剛愈的我會有危險。   「不用,」我拒絕道:「他來找我應該是為談判,有鏡月公主在旁邊就可以了。」   鏡月公主一怔,清澈的妙目拂過我的面龐,沒有想到我居然讓她留在身邊參與我與亞丁的談話。   畢竟,亞丁現在的身份是帝國的叛逆,聖殿所敵視的山宗宗主。   我卻另有打算——既然我與山宗以及考蘭早勢不兩立,那麼彼此之間根本沒什麼可談的。有鏡月公主在身旁,正可借此向亞丁表明我的立場。   同時,亞丁來訪的消息早晚會被人洩露出去,與其讓嘉修陛下和聖殿的那幫長老私下裡胡亂猜忌,不如用鏡月公主來消除這方面的影響。   她只在一怔之間,迅速的恢復,嫣然道:「既然如此,便讓鏡月再為殿下做一回保鏢吧。」   希菡雅微笑道:「有勞公主殿下了。」拉了拉翡雅的手,和嘉奈莉走出臥室。   翡雅走到門口忽然回過頭來,朝著鏡月公主俏皮的一眨眼睛道:「鏡月姐姐,修嵐就拜託你照料嘍。」   面對這麼一句雙關之語,鏡月公主皎潔的面頰上也悄然泛起一縷嫣紅,以微笑頷首掩飾。   翡雅咯咯一笑消失在門外,剛才的委屈和不快早拋到九宵雲外,隱約就聽見希菡雅責怪道:「你這鬼丫頭,連公主殿下的玩笑也敢開。」   我的心頭一動,目光瞥過鏡月公主。以她的涵養和修為,翡雅的玩笑應該對她毫無反應才對。   除非,她的心中已有破綻。   我不禁想起在那冰窟中銷魂的一吻,與她耳鬢斯磨,纏綿相擁的一幕。   難道,這個身份超卓,修為卓絕的少女,在心中果真已對我產生情愫?   一直以來,因著她的身份,無論在任何時候我都對她抱有深深的戒備。因此對她的每一個舉動都費量的去懷疑她的背後目的。   可如今回想,她做的每件事情非但沒有不利於我,還在有意無意中伸出援手。即使是當日在帝都引我與錫瓦魔師一戰,恐怕也是為了測探我與魔門的關係居多。   否則以她的身份盡可喚上別人,何必是我?   當然,她也大可藉著那次的激戰將我與山宗的關係徹底打碎,以期望把我推向聖殿的立場。   我忍不住強烈的想弄清楚,在她的心目中我究竟是站在怎樣的一個位置?   是一個潛在需要消滅的敵人?   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還是她的未婚夫?   我從來沒有如此費量另一個人的思想,尤其是一個少女對我的想法。   對於其他的任何女人,甚至包括安姬思,我都是隨心所欲,毋庸多心。   但她卻是一個特殊。   是因為我需要征服她以此達到我打擊分化聖殿,進入帝國核心層的目的,還是在她身上我尋找到了暗月的蹤跡?   我第一次有些茫然。   「修嵐?」鏡月公主的聲音喚醒了我的沉思。   我深吸一口氣,重新半躺回床上。   出乎我意料外的事情發生了!   鏡月公主默默的起身,彎下她只堪盈盈一握的腰肢細心的替我將絲被蓋好,又為我在背後墊上了一隻枕頭。   她的秀臉上流露著溫柔,宛如一個小妻子在服侍她的丈夫。她的嬌軀俯在我身前,挺茁的胸口不經意的在我肩頭輕輕擦過,激起一絲莫名的酥癢與慾望。   我驀然探出手,攬住她有若刀削般的玉肩。   芬芳滿懷,香玉在抱。   心底又泛起無邊的慾望與抵死纏綿的奇妙感覺。   「哦,」她輕輕的嚶嚀,修長的嬌軀下意識的顫抖一下,像受了驚的小鳥一般瑟縮,卻並未抗拒我的魔掌。   即使此刻她要抗拒,我亦同樣不會停手。   我的眼中射出灼熱的火焰,全身的能量在興奮中呼嘯歡躍,感受著在她體內那熟悉的氣息與心跳。   我的臂彎微一用力,她柔軟溫暖的身軀情不自禁倒入我的懷中,櫻桃小口裡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這個時候,她不再是雍容高貴的帝國公主;亦不再是修為超凡,淡雅若仙的聖殿高手。   她只是她,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一個在我懷中感受熱力與狂放不羈擁抱的女子。   我用左手緩緩抬起她的下頜,觸手一片冰涼滑膩,就像撫摩在一件精美絕倫的瓷器上。   「修嵐,不可以,亞丁皇子他——哦!」   她軟弱無力的話語被我粗狂乃至野蠻的吻打斷,我的嘴巴緊緊封住她嬌小濕潤的紅唇,靈動的舌頭粗暴的衝過她玉齒設下的關卡,尋找纏繞著她的香舌。   「轟——」   我體內的暗黑能量猛然覺醒,像爆發的火山將熔岩噴射向高空。透過我與她的舌尖牴觸,龐大的能量呼嘯著湧入鏡月公主的胴體中,與她的能量水乳交融,匯聚成磅礡大江再回流而來!   生生不息,循環虛空!   雖然沒有如同上次那樣打開通向異空間的大門,但我分明感覺到體內的能量在集聚的增長擴大。   我的靈覺也漫溢出身軀,不停朝著四外蔓延。   我看見了臥室的窗外,那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我看見了在門外,兩名銀甲衛士精神飽滿的守立。   我看見在遙遙的走道另一端,尤里魯正領著亞丁皇子走過來,而他也彷彿有所察覺的猛然睜目朝這裡凝望,眼中射出兩道凌厲的寒芒。   雖然沒有進入她的體內,但這種感覺已將我帶上濃烈的頂峰。   我不知道,一旦那樣的事情發生,那將是如何的光景?   而魔劍暗月,是否也將由此重生?!   在我的肆意攻擊下,鏡月公主逐漸失去了矜持,她的雙手不自覺的環繞到我的背後,星眸中不再清澈恬靜,而是閃爍著別樣的火花!   我的右手粗暴的扯開她的胸襟,手指急不可待的探入近二十年來從無人能夠進入的神聖領域。   鏡月公主一震,但沒等她來得及提出抗議,我的魔爪已經牢牢握著那柔嫩滑爽,飽挺充滿彈性的乳峰。我的拇指與食指幾乎在同一時間熟稔的捻起那含苞待放的鮮紅蓓蕾,肆意的揉捏撫摩。   她迅速沉淪在巨大的肉體衝擊中,櫻桃小口中不由自主的發出動人的嬌喘與呻吟。這個從未品位過肉慾滋味的少女,一旦敞開胸懷,所感受到的刺激遠勝過任何人的想像。   更加重要的是,在她體內封印的暗月,對於我的來臨充滿渴盼,而我的暗黑能量又對她的聖道修行產生巨大的異極撞擊。   在肉體與精神雙面的衝擊下,即便是她也惟有迷失在慾火之中。   但我知道,倘若她想抗拒,以她的修為與定力,即使此刻也依然能夠掙脫。   然而她沒有,而是盡情的享受著我所帶給她的前所未有的快感。   門口腳步響動,尤里魯和亞丁終於到了。   我暗叫一聲可惜。   以眼下的情景,鏡月公主已基本喪失了對我侵犯的抵抗意識,我大可就此將她佔有。   但在時間上,卻只差了這麼一步。   鏡月公主似乎也察覺到尤里魯與亞丁的到來,雙手不知哪裡生出的力氣將我勉力推開,嬌艷絕倫的臉上卻紅霞未褪,秀髮與衣襟更是凌亂不堪——這自是出於我的傑作。   她宛如小姑娘般嬌嗔的盯了我一眼,彷彿是在說:「都怪你亂來,差點被人撞見。」   我的嘴角溢出一縷得勝者的笑容,在床上坐正,就聽見尤里魯在門外道:「主人,亞丁皇子到了。」   我看鏡月公主已神色如常的回座,於是說道:「請進。」   臥室的門被推開,亞丁皇子高大魁梧的身軀出現在我的視線中。一段日子未見,他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面色依舊是那麼沉穩陰冷。   見到鏡月公主在坐,他微微一怔,然後大馬金刀的在我身旁的另一張椅子裡落座。   「修嵐公爵,公主殿下,我們有很久沒見了。」首先開口的是亞丁,他姿態隨意的坐在椅中,身上絲毫沒有殺氣與敵意。   「是有段時間了,亞丁皇子。」我回答道。   而鏡月公主則是微微欠身說道:「亞丁皇叔,您好。」   亞丁露出苦澀的笑容道:「我已不是你的皇叔,你不必這樣稱呼我了。」   鏡月公主逃離了我的魔掌控制後,又迅速恢復到優雅睿智的常態,微笑道:「雖然您已經不再擁有皇儲的身份,可從血緣上說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您始終都是鏡月的叔叔。」   亞丁哈哈一笑,說道:「這麼說你從帝國而來只是為了修嵐公爵,而非追殺我這個帝國的通緝犯?」   鏡月公主應對自如道:「鏡月不敢欺騙您,我來比亞雷爾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查尋您的蹤跡和下落。」   亞丁嘿然道:「現在我就坐在你的面前,你盡可將我拿去見嘉修。」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道:「如果鏡月真要緝拿您,也就不會等到今天。當日更不會拜託修嵐設法傳訊給您,令您能夠在水舫上及時脫身了。」   以亞丁的城府,聞聽此言也忍不住一震,凝視著我與鏡月公主沉聲問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當日究竟是誰通知了我?原來是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嘉修的意思麼?」   鏡月公主不承認也不否認,微笑道:「這就要皇叔您自己去想了,恕鏡月無法奉告。」   亞丁哼了聲,沒有說話。   截止目前,對話都在他們兩人之間進行,卻獨獨漏了我這個主人。然而我的思維也隨著他們的談話而不停轉動。   當臥室裡出現短視件的冷場,我知道是該我開口的時間了。 ∼第二章天下隱士∼     「亞丁皇子,我們之間一直是敵非友,羅梅達爾不久前又死在我的手上。閣下登門見我,恐怕不是為了來喝茶聊天那麼簡單吧?」   我悠然半靠在床上,絲被上還遺留著鏡月公主處女的芬芳。   亞丁皇子徐徐說道:「如果要喝茶,我當然不會來這個地方。如果要找人聊天,我更不會選上修嵐公爵你。我來,自然是有原由。」   「哦?」   他可能還不知道當日他辛苦經營的基業幾乎完全毀在了我一個人的手裡,否則莫說喝茶聊天,只怕是要拔劍相向。   但查戈與羅梅達爾的死依然成為我們之間不可化解的仇恨。而考蘭的存在更是我們水火不容的根源。   「我知道你殺死了羅梅達爾,」亞丁平靜的說道:「我也知道你已經曉得他的身份就是山宗的護法魔師之一。但你並不曉得,羅梅達爾已經不是我的人,他早就成了本宗的叛徒。」   我冷笑道:「閣下是想告訴我,指使羅梅達爾屢次來行刺我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亞丁點點頭,說:「我明白,這點很難令你相信。因為一直以來羅梅達爾都是山宗的護法,可在很久以前他已背叛了我,投入了另一股神秘勢力的懷抱。更加可恨的是,在他的拉攏和牽線底下,考蘭也倒了過去。」   好像為了使我相信他所說的話,亞丁皇子解釋道:「依照我原先的計劃,考蘭應該在我發動的同一日兵出群山之城,藉著金沙公爵與德博都陷入帝都的機會迅速掃平帝國東疆,揮師與我匯合。可是他卻一直按兵不動。」   「也許他是得知了你在帝都事敗的情報?」   「不可能!」亞丁皇子道:「沒有那麼快。即使如此,依照補充計劃他也必須在那天出兵,因為對我而言帝都的失敗並不能動搖我的根本,山宗和我苦心培養數十年的勢力沒那麼容易被打倒。」   雖然他沒有明說,我也能猜到他所說的勢力裡很可能就包含挪維基公爵的十萬人馬,但由於考蘭的背叛導致了全盤計劃的變更。   「或許是他臨陣退縮了?」鏡月公主推測道。   「他根本沒有退縮的餘地!」亞丁冷笑道:「自從他篡位成功以後,嘉修無時無刻不在考慮吞併比亞雷爾的計劃。如果不是北方聯盟在東北邊陲保持著強大的壓力,他早就動手了!要知道,比亞雷爾國土富庶,而國力不過相當於帝國一個郡。這樣的一塊肥肉嘉修怎麼可能放過?他將修嵐的母親下嫁不過是控制比亞雷爾的第一步,而考蘭的篡位正給他一個出兵吞併的借口。即使修嵐你不動手,他遲早也會併吞比亞雷爾。現在不過是借了你的手而已。」   亞丁繼續說道:「甚至,嘉修的內心根本不希望你能獲勝,因為他要親手來解決比亞雷爾!所以也就不難解釋他為什麼只提供給你如此少的援助。至於鏡月公主,也不過是拉攏你的一種手段,惟恐你成為比亞雷爾之王后脫離出他的控制。這樣,你就該明白如果沒有我的支持考蘭根本不敢篡位。而如果不配合我的起事,他這個王位也坐不了多久!」   我和鏡月公主安靜的聽他說完。對於亞丁的言論我自然不會盡信,但以嘉修的為人,卻未必不會如此考慮。   「所以你便懷疑考蘭已經背叛了你?」我問道。   亞丁皇子道:「前天晚上,玉河城突然出現了冰毒火蝠,那東西只有北方寒原才有。考蘭自然是利用它們來對付你。可是,我怎麼可能有這東西?更不可能與北方聯盟有染。」   我平靜的道:「亞丁皇子,我想知道的是:你特意將這些消息告訴我,究竟懷著怎樣的目的?」   亞丁皇子的嘴角浮現起一縷高深莫測的笑容道:「我不希望自己給別人背黑鍋,這麼說修嵐你是否相信?」   我嘿然道:「你什麼時候回帝國?」   亞丁皇子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顯然明白我已經把握到他此行的用意,他並不顧忌在旁的鏡月公主,坦然回答道:「我在比亞雷爾十數日就是為了查明考蘭背後的人是誰,現在我也該回去了。也許,今天就走。」   「那麼你查出來了麼?」   亞丁皇子回答道:「其實不用我多說,修嵐公爵你的心裡也該有所答案了。這方面,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   我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能夠驅動考蘭和羅梅達爾的,其勢力至少不亞於亞丁。在帝國,這樣的人屈指可數,排除聖殿和歐特,剩下的可能簡直呼之欲出。   如果將可能性放寬到帝國以外,那麼唯一有實力和帝國叫板的就是神聖帝國和北方同盟,加上幽靈族的出現,這個答案並不難猜。   這兩種可能裡還是後者更大些,畢竟前者沒有道理能夠驅使幽靈族這樣的北方魔族為他效命。   「修嵐公爵,至少在目前我們非但沒有利益衝突,更有著共同需要對付的敵人。而在將來,也許我們還可能有著共同的利益與目標,所以我才來找你。」亞丁皇子說道。   他後面半句說的隱晦了些,可聯繫他先前所說的關於嘉修陛下的那段話就不難猜測了。   我微笑著回答道:「也許閣下太樂觀了,也說不定終究有一日我們必須生死相拼。不過無論如何,我會記著你今日說過的話。」   「將來的事情,有誰知道呢?」亞丁皇子也報之以一絲淡淡的笑容,他站起身來說道:「我該走了。不過我還是要預祝你復國成功,早日將鏡月娶過門。那樣,聖殿就會少了一個有力的人物。」   鏡月公主玉臉微微一紅,卻依舊很有禮貌的回答道:「多謝皇叔您對鏡月的賞識,聖殿高手如雲,鏡月其實也算不了什麼。皇叔此返帝國,鏡月祝您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亞丁嘿嘿一笑,回答道:「只怕我回去容易,再想出來就難了。」他邁步走到門口,忽又回頭對著我徐徐道:「歐特雖有聖殿撐腰卻難成氣候,你要小心的是馬斯廷,他比你想像的要更加厲害。」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   亞丁拉開門,一股風吹拂進來,他的髮絲在風中微微飛動。   「比亞雷爾對閣下而言似乎太小了,整個夕蘭大陸才是你我的舞台。」他傲然說道:「我不會看錯你,相信你也不會令我失望。」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已走出臥室,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裡。   我冷笑而無語,心中當然不會真以為他在誇讚或者鼓勵我,而是在無形中給我埋下了一個陷阱。   但他說的對,我怎麼會令他失望?   這時尤里魯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他先朝裡面望了一眼,見我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稟報道:「主人,鮑裡斯侯爵他們都已經到議事廳了。」   我點點頭,在送走亞丁後又一個敵人還在前方等待我去解決。   上午的會議進行的很順利,首先楚庫對於望月軍團的接管和整編已經初步完成,費羅也已接替了父親在紅狐騎兵團的職位。   經過幾天的整頓和搜查,玉河城中殘留的考蘭餘孽被基本肅清,治安狀況也恢復到了正常時的水準。   鮑裡斯侯爵的滄瀾軍團前鋒部隊在今晨順利抵達桑甘河,由於玉河城事起突然令考蘭措手不及,完全沒來得及借用桑甘河的天險在對岸佈防,被滄瀾軍團迅速控制住了河岸兩旁的戰略要地。   跨過桑甘河,距離王都就不過200里的路程,考蘭在他盤踞的王宮中足以聽見我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阿蘭佐遣人押送來了1000匹新到的戰馬,那是我以極為低廉的價格通過金沙公爵從帝國的馬場購得,但就這點馬匹卻著實花費不小,如果不是佔領雷比特後從國庫和那些支持考蘭的貴族、商人手裡獲得了龐大的財富,我亦難以得到新的戰馬補充。   我將這些戰馬統一配給了費羅的紅狐騎兵團,令他能在短時期內在原有人馬的基礎上建立起一支5000人的騎兵部隊。   在這片大陸上,騎兵在常規兵種中永遠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我更有意要將紅狐騎兵團培養成一支縱橫天下的鐵騎雄師。   這些天來,隨著我高歌猛進,比亞雷爾各城各地的貴族諸侯也紛紛改變起初的觀望態度,絡繹不絕的派遣使者送上效忠書,甚至有些貴族親自帶著部曲前來戰前效力,期望能在復國戰爭中獲得更大的政治利益。   說到底,這只是一場我與考蘭個人之間的戰爭。即使在旁人眼中,也只代表了王室之間的內訌。   當我形勢一天比一天看好時,這些貴族們便開始迫不及待的打出擁護正統的旗號聚集到我的身旁。   但我不會忘記,當日我離開群山之城的時候,身邊只有阿蘭佐他們幾個人。   至於比較壞的消息那就是高山族果然應允了考蘭的要求,派出了一支由3000虎騎士和5000獵人戰士組成的大軍,於昨日抵達王都。   加上考蘭原先擁有的20000衛戍軍隊,王都的總兵力又達到三萬之眾,其中虎騎士更是在大陸名聞遐邇,與帝國的聖殿騎士團、神聖帝國的龍騎士、北方聯盟的狼騎士等並稱於世。   因此,我依然不準備採取強攻的方式。這就像在下一盤棋,我始終需要用最小的代價來獲取最大的得益。就如亞丁所說,比亞雷爾太小,它只是一個實驗場,是為我異日爭雄大陸而進行演習的預備課程。   在散會後,我又下了一道命令,讓楚庫帶著鮑裡斯和尤里魯替我去將那個名叫孔孫的年輕隱士「請」來。   我想親眼看一看,這個被楚庫無比推崇的年輕人到底有著怎樣的魔力?   晚餐結束後,我得到了些許的悠閒時光。希菡雅、翡雅和嘉奈莉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纏著我大吐相思之情。   由於我的傷勢還需要幾次治療,鏡月公主也在總督府內暫住下來,一時間小客廳裡鶯鶯燕燕,春光融融。   聽到我要將孔孫「請」來的消息,鏡月公主略微驚訝道:「修嵐,你是怎麼知道這個人的存在的?」   我一怔,問道:「怎麼,你也聽說過他?」   「何止聽說?」鏡月公主微笑道:「早在十年前他遊歷天陸時也曾經到聖殿作客,被宮主奉為上賓。當時聖殿極力想挽留住他卻被他拒絕,而在此之前據說神聖帝國也曾經想打他的主意。」   「原來他這麼有名?」我嘿然道:「我卻是前幾天才聽說過他。」   「那也難怪,」鏡月公主道:「他幾乎有十年時間未曾外出走動,而當年也格外的低調,所以極少有人知道他。就算有誰當年見過他,也未必能夠領略到他的才華。」   鏡月公主啜了口香茶道:「你還記得我跟你提起過去看一個老朋友的事情麼?那人就是孔孫。這些年來聖殿和帝國始終都想邀請他出山,可都被他一次次拒絕。因為他自詡是比亞雷爾的子民,決不能為外族效力。」   翡雅好奇的問道:「鏡月姐姐,那你這次去找他是不是也想勸說他為帝國效力呢?」   鏡月公主看著翡雅嬌憨的神態,愛憐的一笑道:「不是,這次我拜訪孔孫先生,是希望能夠說動他為修嵐效力。因為在修嵐身邊不乏名將高手,可真正懂得治理天下,決勝沙場的謀士幕僚卻太少了。」   我詫異的目光掃視過鏡月公主的秀容,燭火映照下的她是那麼嬌艷自然,令人無法不相信她所說的話語。   而她,為什麼一再的幫助我?   她的身份象幽魂一樣糾纏著我,使我不得不對她的任何作為保持著懷疑與戒備。   如果她不是帝國的公主,聖殿的嫡傳,那麼一切或許會簡單一點。   我會毫無顧忌的征服她,就像征服希菡雅她們那樣。   可現在,我卻不得不小心翼翼,彷彿在進行著一場戰爭。   不過我欣賞這種感覺,有難度而未知勝負的征服不是更令人享受?   鏡月公主猶如天籟般的聲音繼續在我耳旁道:「如果我是你,修嵐。我就會親自去請他出山,而不是派別人去。孔孫先生雖然才智冠絕於世,但脾氣也和他的才華一樣古怪。尤里魯和楚庫也就算了,鮑裡斯侯爵勢必要和他鬧翻,到時候局面就不可收拾了。即便你再親自登門,——咦?」   她似乎突然想起什麼,驚訝的看著我說道:「修嵐,你是故意派鮑裡斯侯爵去的。你已經確定了他根本不肯出山,所以才派了鮑裡斯侯爵去,要把他活生生綁架來!」   也只有她能這麼快看破我的意圖。   幸好現在我們不是敵人,否則我和她之間必然有一個人必須在戰鬥前就倒下。   而眼下,我也同樣必須在未知多少的將來時間裡征服她,否則就只剩下最後一個選擇。   這樣的一個少女,再擁有如此尊貴特殊的身份,一旦為敵,遠遠比考蘭更加可怕!   我深深望了她一眼,淡淡的問道:「怎麼,你認為這麼做有什麼不妥麼?」   鏡月公主沉思半晌,輕歎道:「也許你是對的,只有用這種別出心裁的方法才有可能說動他。不過,也有可能弄的更糟。」   「不可能更糟,」我微笑說,沒有將下面的半句說出。   如果這個人果真有著驚世駭俗的才智,那麼他只能為我所用。否則,我只有殺了他!   因為我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給敵人留下任何的一筆財富和潛在威脅。   說話間,門外傳來車輪碾地的聲音,嘉奈莉朝外張望道:「是不是他們回來了?」   「主人,屬下將孔孫先生請來了!」尤里魯洪亮的聲音回答了她的這個問題。   「請他進來,」我吩咐道。   下一刻,我就看見尤里魯推著一張輪椅車走了進來,身邊跟著楚庫和鮑裡斯。   我的目光落在端坐在輪椅中的年輕人身上。他的年齡絕對不超過三十歲,容貌顯得有些醜陋不堪,尤其是那隻大鼻子,鼻孔朝上翻捲,幾乎可以接住天上落下的雨水。   他的身材有些臃腫,一身白色的衣袍卻顯得十分得體,雙足猶如嬰兒一般纖細,雙手扶著把手,正瞇縫著雙目不屑的打量我。   當他的目光掃過鏡月公主的時候,不禁微微一怔,卻未曾開口。   他就是楚庫與鏡月公主推崇的孔孫麼?   難怪在遊歷大陸歸來後他依舊少有人知,像這樣的相貌足以掩蓋住他內裡的才華。   但我從他的神態和眼睛中,已經察覺到那股潛藏的智慧與才識。   鮑裡斯侯爵低喝道:「小子,你見了修嵐殿下為何不施禮?」   孔孫用手輕輕撣了撣幾乎看不到的衣上灰塵,氣定神閒的回答道:「殿下費了這麼大的氣力將我從家中綁來,為的並不是想讓我向他施一個禮。」   「哦?」我不動聲色,問道:「那麼你猜我請你來是為了什麼?」   他從容的回答道:「用我,或者殺我!」   「你錯了,」我冷冷道:「因為不是我選擇用還是殺,而是你來抉擇是為我所用,還是為我所殺。」   他淡然自若的微笑道:「這就是殿下禮賢下士的方式麼?」   鮑裡斯似乎憋著一肚子的氣,「呸」道:「對你這種人禮賢下士簡直是對牛彈琴!我們站在破房子外好話說盡你卻一會要睡覺一會要洗澡,連面也不給見。若不是惹火了我將你活活綁來,這時不定你還讓我們在外面吹冷風呢!」   孔孫毫不畏懼這位海宗護法的憤怒之態,泰然道:「是你們自己要等,可不是我故意刁難。我早說過,我不想見的人怎麼樣都不會見。」   鮑裡斯哈哈一笑道:「你還說大話,現在不僅是我,修嵐殿下不也見著你了麼?」   孔孫也哈哈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在竹廬內外設下了多少機關和秘道?如果不是我想見見修嵐殿下,看一看被鏡月公主所賞識的這個男子究竟是何等人物,現在你們早躺在了屋外!」   鮑裡斯見孔孫依舊不肯服軟,怒火上躥正要斥罵,楚庫忙道:「鮑裡斯侯爵,孔孫先生就是這個脾氣,你也不必多計較。現下我們還是聽殿下發落吧。」   鮑裡斯這才哼了聲不再開口。   我徐徐說道:「截止目前,閣下除了表現出靈牙利齒的口才外,還沒有讓我找到任何一個殺你或者用你的理由。至於禮賢下士,那不過是一種虛偽的形式。如果我願意,我可以用鮮花和黃金從你的竹廬一直鋪到玉河城門來迎接你。但你需要的是這些麼?」   孔孫的目光裡第一次出現了詫異之色,他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我需要的東西殿下未必能夠給我。」   「什麼?」我的目光如針芒一般銳利,彷彿要刺透他的內心。   他的口中吐出石破天驚的兩個字來:「天下!」 ∼第三章天下之劍∼     客廳中出現短暫的沉寂,片刻後我才微微冷笑道:「那麼,你又能給我帶來什麼?」   「也是天下,」孔孫胸有成竹的微笑道:「不是比亞雷爾,而是這整片的大陸,是無數豪傑霸主夢寐以求的歸宿。」   「就憑借閣下的一張嘴麼?」   孔孫搖搖頭,左顧而言他道:「殿下為何還沒有兵發王都?是擔心後方未定,還是無強攻獲勝的把握?」   不等我回答,他繼續提問道:「殿下也未曾分兵去攻佔比亞雷爾其他的城鎮要塞,卻只在這裡按兵不動,這是為什麼?」   沒給別人絲毫思考的空間,他侃侃而談道:「因為殿下明白,這場內戰不同於其他的戰爭,僅僅只是王室之間的王位爭奪。所以,殿下的目標不在於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於徹底擊潰考蘭!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比亞雷爾城鎮現在是否歸屬在你的手上,而只將目標盯在了考蘭身上。這就是你沒有急於去攻城掠地的原因。如果考蘭也明白這點,那麼戰爭的進程和結局或許會改寫。」   不知不覺裡他已經成為屋子裡的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連鮑裡斯也靜心的聆聽他的發言。   我淡然問道:「那麼,你認為我為什麼沒有立刻發兵王都呢?」   「因為殿下你在等,等考蘭作出反應。」孔孫毫不思索的回答道:「以王都的軍力和工事,殿下此刻仍然沒有十足的把握強攻下來,又不想使用曠日持久的圍城困守,所以乾脆按兵不動,引誘考蘭失去耐心做出反應。」   「就這麼簡單麼?」我問道。   「當然不是,」孔孫回答道:「如果就這點伎倆,殿下就不可能神奇的擊敗考蘭,令他蜷縮在王都裡了。我猜想殿下已經在打高山族的主意,想乘其大兵出動的機會以騎兵配合白精靈族的射手突襲老巢。但是現在隆冬未過,不利於大軍長途奔襲,更不利於山林作戰,所以你想在等一等,對麼?」   我嘿然道:「這一點恐怕考蘭也可以猜想到。」   孔孫的目光緊緊凝視著我,閃爍著自信的光芒道:「但是殿下卻猜想不到,考蘭正是希望殿下這麼做!」   「哦?」   「他明明知道王都已成孤城,死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卻為什麼還不趕快撤入高山族領地,利用複雜險峻的山林與殿下周旋?以他的智慧絕對不該如此失策,反將8000高山族戰士調派到王都協助守城。這樣的舉動只有一個解釋,他有所依靠,有所等待!」   聯想到亞丁皇子的話,我不禁一震,鋒利的目光注視著孔孫徐徐道:「你認為他在等什麼?」   孔孫悠然一笑道:「我看殿下的反應,已經明白我話中的意思。因此,考蘭正希望殿下和他這樣耗下去,而殿下則應在這種局面出現以前,將他徹底解決。」   「那麼你認為我還有多少時間?」   「春暖花開之前,這是考蘭最難熬的時間,也是殿下最後的機會。」孔孫鎮定的回答道。   春暖花開!   北方的魔族,蠢蠢欲動的亞丁皇子。   帝都日益激烈的皇位繼承之爭。   我似乎已聞到那春日中血腥的氣味,也感覺到大陸寧靜的表面下一場無法估量的風雨正在醞釀!   而我在此之前,必須將比亞雷爾完全控制在我的手中。   這是我爭雄大陸的唯一資本和底牌。   客廳中安靜的可以聽見一滴水落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音。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傾聽我與孔孫間的交談。   短短的瞬間,連鮑裡斯的臉上的不耐與怒色也逐漸在不知不覺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驚訝與沉思的神態。   他的話雖不多,聲音亦不大,卻折服了客廳中的所有人。   我猛然站起,低聲喝道:「你跟我來!」大步邁出了客廳。   尤里魯趕緊推著輪椅,在我身後跟隨。   我走出華麗的府邸,夜晚的涼風撲面吹拂在我的臉上。   繁星滿天,萬籟俱寂。   我停下腳步,尤里魯將輪椅推到我的身旁,然後按劍侍立在數米開外。   在寂靜的夜空裡,我的聲音如夢幻一般響起:「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閣下的志向果真只在區區的斗室竹廬中麼?你從九歲起遊歷大陸,十年後返回故里從此不出,至今又是十年。在這十年中,閣下究竟在等待什麼?」   孔孫的嘴角逸起一絲淡淡如煙的笑容,眼中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光芒。   那是空負大志的眼神。   「從前有一位智者,他八十歲的時候每天坐在一條清溪邊垂釣,而他的魚鉤竟然是直的。可想而知,他晚上回家的時候總是兩手空空。路人不解的問他:『你這樣釣魚,魚兒怎麼可能會上鉤?』他回答說:『我釣的不是魚,而是天下。』路人都以為他是瘋子,嘲笑著離去,並把他傳為笑談。可有一天,一位聞聽到這個笑話的王者,卻親自駕著馬車,將這位用直鉤釣魚的老人請回宮,並任命他為軍隊的元帥。最後,就是這個要用魚鉤釣起天下的老人,在有生之年輔佐那位王者的兒子統一了大陸,建立了宏偉的帝國王朝。」   孔孫徐徐說道:「我等待的,就是那位能夠將釣得天下的魚竿交付在我手中的王者。」   「嗆!」我驀然拔出長劍,鋒利的劍刃映射著星辰的寒光,散發出森寒的殺氣。   「主人?!」尤里魯驚愕的叫道。   孔孫卻神色不變,怡然的坐在輪椅裡,淡然凝視我手中的劍。   「噗!」寒光一閃,半截劍鋒沒入土中,顫動的劍身在孔孫身前發出「嗡嗡」的低鳴。   我的眼中射出不可一世的寒芒,渾身散放著無可抵禦的驚人氣勢。   「我沒有魚竿,我只有劍。」   孔孫望著長劍,微笑起來:「修嵐殿下,這把劍很普通啊。」   我的臉上也浮現起一縷高深莫測的笑容,沉聲回答道:「但它可以砍下千萬人頭。」   千萬人頭!   世人皆可殺。   只是孰該殺?   彷彿感應到我的強大氣勢,這把普通凡鐵打造的長劍竟突然響起清脆高吭的鳴聲。   我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低低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首席幕僚,未來的帝國宰相。無論是貴是賤,是將是民,凡不聽閣下號令者,你就可以用這天下之劍取他項上人頭!」   「天下之劍!」孔孫低低沉吟,目光投射在劍鋒之上。   我雙手負後,孤傲的屹立在茫茫夜色中,聲音低沉而充滿自信:「我現在只有將十數名,兵不到十萬,小國江山半壁。但我的劍要取的是天下大陸,只要有陸地和海洋的地方,就是我長劍旌旗指向的目標。這樣的夢想似乎遙不可及,但在這亂世風雲裡,我已無從選擇。成王敗寇,世事不過如此!千古江山誰說正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主人!」尤里魯熱血沸騰的跪倒在清空之下,毫不猶豫的立誓道:「屬下願為主人赴湯蹈火,馬革裹屍還!」   「千古江山誰說正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孔孫雙目放光,徐徐伸手握住劍柄,吃力的從輪椅上借助劍身之力緩緩站起。   尤里魯連忙起身想攙扶住他,孔孫卻推開他的手,神情肅穆的跪下單膝,用堅毅的聲音說道:「殿下,臣收下您的禮物。臣願盡畢生之力,輔助您將這把天下之劍插到天涯海角!」   風驟起,星斗閃。   衣袂卷黃沙。   被後世稱許為「千古第一相」的孔孫就這樣在我面前立下鐵血誓約!   巨大的比亞雷爾地圖在眾人面前鋪開,足足佔據了半個議事廳,細微到每一個村莊的街道,都在這張地形圖上清楚標注。   這是孔孫花費二十年心血製作的比亞雷爾山川圖,精確詳盡的幾乎令人難以相信。   鮑裡斯、楚庫、庫塞、羅丹、羅伊、亞德、薩頓、費羅、肯內、尤里魯、修馬德,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驚歎的凝視在這張圖上。   鮑裡斯侯爵草草掃視一遍後,暗自慶幸道:「還好那天我沒有放火燒屋,不然就罪過大了。」   從這位海宗魔師的口中說出「罪過」二字,大家怎麼聽都覺得有些彆扭,不禁相顧莞爾。   孔孫雙腿盤坐在地形圖上,右手臂彎中抱著天下之劍,左手持著一支銀尺點向地圖的東北端。   他的聲音雖然並不算響,但清晰的落入每個人的耳朵裡:「高山族大約有十二萬人口,屬於北方高山族的南支,主要聚集在比亞雷爾東北部的奇廬山中。他們和白精靈族一樣,是天生的獵人,山林的王者。所不同的是,高山族戰士更加善於近身搏殺,而非弓箭。高山族的戰士保持在一萬人左右,都是從各部落精挑細選的青壯男子。其中最精銳的3000人駕馭猛虎出戰,就是我們所熟知的虎騎士。」   在大致介紹了高山族的基本情況後,孔孫的銀尺點向300多里外的王都,繼續介紹道:「高山族族長紅羽今年只有十九歲,三年前其父死後以雷霆手段鎮壓族內叛亂坐穩了族長寶座。考蘭為了拉攏她,將她許配給自己的長子,據說今年夏天等紅羽滿二十歲就將成親。這次,紅羽率領8000族人趕赴王都襄助考蘭,成為我們一大威脅。」   鮑裡斯侯爵不滿的低哼:「不就是一個女人帶著一幫蠻種,有何可怕?殿下,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願率領滄瀾軍團將那女人活捉獻於你的帳前!」   我冷冷看著他道:「要是不怕你的滄瀾軍團死的太快,你現在就可以領兵進攻王都!」   鮑裡斯見我面色冰冷,低頭咕噥兩句,誰也不曉得他在說什麼。   孔孫也不理睬鮑裡斯,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為了襄助考蘭,紅羽出動了8000戰士,留守在老巢的兵力不過2000。在紅羽看來,山林茂密,山勢險峻,再加上數百年的苦心經營,即使2000人也足以固守。但她沒有料到,我對於奇廬山的熟悉程度甚至比她更多。」   眾人精神一振,羅丹道:「先生是說,我們要避實擊虛,直搗高山族的老巢,迫使她回兵自救再來個半路伏擊?」   孔孫笑而不答,銀尺一指奇廬山東側的一條崎嶇山道說:「諸位看,這是從西麓唯一一條通向奇廬山深處的山路,亦是大軍必經之地。但從山口到高山族的部落聚居地至少有三道天險,要突破勢必傷亡慘重。所以,這條路線不足取。」   他的銀尺一轉,點在了一條在奇廬山西南側的極細河流上道:「這條河由奇廬山中流出,當地人稱為『夏河』。因為在冬天枯水季節,它的河道乾涸形成一道溝渠,而夏天卻有深達兩三米的河水,河中暗礁湍流難以行舟。夏河流經之處都是茂密山林,到了奇廬山外就消失不見,卻是成為了一條地下河匯流進二十多里外的銀湖。故此,極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即使知道也沒有人願意去走。不過我們卻可以將它當作行軍通道來使用!」   薩頓興奮道:「太好了,這麼一來奇廬山唾手可得!」   孔孫微笑道:「但我們要的不是奇廬山,而是王都。所以對於高山族我們圍而不打,只做小規模的進攻以迫使其向王都求援。紅羽一旦得知奇廬山有失,必然不顧一切率軍回援,我們就在這裡將她團團困死,甕中捉鱉。」   他的銀尺從夏河上徐徐移動,回到那條奇廬山山道上,在一處山谷上停住。   「老虎巖!」尤里魯看著一旁標注的小字喃喃念道。   孔孫頷首道:「就是這個地方,只有這裡才能令3000虎騎士無用武之地,更是紅羽絕對想不到的伏擊地點。因為,她即使再聰明在當時的情景下也難免心急火燎,急於返回,更料不到我們會反客為主,在奇廬山裡伏擊她!」   說完以後,孫孔放下銀尺,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似是很疲倦的樣子,再將目光投向我微笑道:「殿下,下面就請您發佈命令吧。」   我點點頭,喚道:「鮑裡斯侯爵!」   「屬下在!」聽到我第一個點的是他的名,鮑裡斯精神大振,高聲應道。   「楚庫侯爵!」   「屬下在!」   「你們兩個各自率領本部人馬作為南北兩路,明天清晨出發跨過桑甘河,在王都以西50里處安營駐紮,然後按照孔孫先生的錦囊行事。」   「錦囊?」鮑裡斯一怔從孔孫手中接過一個未拆封的錦囊,望著對方道:「閣下可知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你就不怕局勢之變化出乎閣下錦囊之外?到時候,我們這四萬大軍該如何是好?」   他不敢將心中的疑慮直接問我,便將矛頭指向孔孫。   孔孫胸有成竹的回答道:「我可以告訴侯爵,錦囊裡所寫的字不過八個,但戰局所有變化都已囊括其中。」   鮑裡斯侯爵嘿然道:「先生果真這麼自負?」   孔孫泰然道:「如果屆時未曾拿下王都,又或者戰局出乎錦囊所測,侯爵盡可那我是問。」   鮑裡斯侯爵低喝道:「好,我就拭目以待!」   「羅伊!」我又命令道:「你留守玉河城!」   「是!」儘管覺得少了一次建功立業的機會,羅伊還是毫不猶豫的服從我的命令。   「費羅、羅丹!」   「在,主人!」   「你們跟隨孔孫先生今晚出發,所有行動皆需服從他的指揮。」   「是,主人!」   「亞德、庫塞、尤里魯、修馬德!」   「主人!」   「你們隨我出征。」   「是,主人!」   我的命令接二連三的發佈,眾人也一一領命而去。到最後,議事廳中是剩下我與孔孫兩人。   通過這幾天的接觸,我發覺他的才華和智慧果然名不虛傳。在他幾日高效率的整合下,軍政要務忽然間變的井井有條,許多原本需要我親自處理的問題也在他的輕描淡寫裡予以解決。   更加重要的是他替我選拔出一批文職人才,逐步開始建立各個文官部門。而這本是我最頭疼的事情。   用他的話來解釋就是:「攻佔王都,殿下復國都指日可待。但馬上得天下,卻必須馬下治天下。如果沒有高效率的文官幕僚,殿下就像只有一隻翅膀的老鷹,怎麼也無法飛遠。」   看到眾人走出議事廳,孔孫從身邊取起一幅畫軸雙手捧起道:「殿下,您將天下之劍贈我,我也有一件小禮物送給您。」   「哦?」我接過畫軸展開,微微一怔。   原來潔白的絲帛上並不是什麼名畫,而是一幅機械圖紙。   乍一眼看去,上面描繪的好像是一張巨大的彎弓,可在彎弓上方卻裝置著一個長方形的匣子,在匣子下面則有一個扳手一樣的物體突起,而在彎弓的正中央居然還裝了一個瞄準器一樣的東西。更有或大或小的機關彈簧精緻的描繪在彎弓上,旁邊則是密密麻麻的解說。   「孔孫弩?」我注意到畫軸上方標注的大字。   「不錯,這是我花費十年心血研製的一種遠程射擊武器。它比弓箭更加強勁精準,發射也更加方便。」孔孫用手指著匣子道:「在這箭盒裡可以一次裝填十支弩箭,然後利用機括的力量將弓弦拉滿。只要扣動底下的扳手,弩箭就可飛速射出,相當於白精靈族的『射月弓』所爆發的力量。而它更加精妙的地方就在於可以一氣連發十支,不需要象普通弓箭那樣每射一次就需填裝。」   我凝視著機械圖,沉聲道:「也就是說,利用孔孫弩,我可以裝備起一支比白精靈族殺傷力更加強大的弓箭部隊。」   孔孫微微點頭道:「是這樣。也許殿下現在還用不上,但異日爭雄大陸時,勢必將面對狼騎士、獅鷲騎士、魔翼兵等等稱雄於世的強橫兵種,屆時這孔孫弩將勝於殿下手中的十萬雄兵!」   我合上畫軸,微然一笑道:「孔孫,我已更加確信。如果當初不能用你,我就必須殺了你。」   孔孫不驚反笑道:「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大讚譽,我當牢牢緊記。」 ∼第四章虎落平陽∼     無力的冬陽從頭頂透過繁茂的枝葉照射下來,灑在人的身上形成一個個小光點。   再往前,就是如刀削般的懸崖峭壁,對面的山崖遙遙相望,夾著腳下一條迤儷的山道。   這是正午。   老虎巖下長達數里的山谷中一片寂靜,只偶爾有三兩隻飛鳥從空中掠過。   「見鬼,怎麼還不來?」修馬德靠在樹根上口裡不住的低聲嘟囔,在小心計算著這些日子從我那兒領取的薪酬和賞賜。   我們在這裡已經等了兩天,兩天前的深夜,孔孫率領的紅狐騎兵團和黑旗團宛如神兵天降包圍了高山族居住的六個部落,其中也包括紅羽所在的月泉崖。   果不出其然,驚慌失措的高山族士兵一面手忙腳亂的集結抵禦,一面派出族中的勇士突圍趕赴王都求援。   我們裝模作樣的攔截下幾人,卻把剩下的信使放跑。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待紅羽率領著她的高山族戰士匆忙回援。   為了好好招待我的客人,我調動了亞德的5000白精靈族和修馬德的雷霆大隊,另外還有尤里魯和他的1000近衛騎兵。   但等了兩天兩夜,高山族的虎騎兵還是沒有出現。   難道說考蘭和紅羽識破了我們的計謀,居然採取按兵不動的方式來應對?   好在,早晨傳來的情報已經確認紅羽率領著8000高山族戰士正在趕回,而同行的竟然還有她的未婚夫和2000比亞雷爾騎兵。   好吧,既然來送禮,索性就送我一份大禮吧。   「著什麼急,好好等著就是!」庫塞冷哼一聲,身後是他永遠不知疲倦的100亡靈戰士。   以修馬德的古怪脾氣,見了庫塞也不免害怕,急忙噤口。   這時,一名白精靈族的斥候敏捷的穿越山林急馳到我們面前。   「有什麼消息?」亞德問道。   「來了!」斥候微微喘息道:「8000高山族,2000比亞雷爾重裝騎兵,距離谷口還有十里!」   「準備戰鬥!」我低聲命令道,所有的人聞風而動,卻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為了防止盔甲的反光,所有人都將戰甲褪下。好在白精靈族本來就沒有佩戴盔甲的習慣,而雷霆大隊更不需要盔甲。   至於尤里魯的隊伍,基本上是不會用著的,僅僅是為了作為預備部隊。   孔孫在一隊士兵的保護下昨晚趕到了老虎巖,此刻他就坐著輪椅車站在我身旁。   山崖兩側的白精靈族射手和雷霆大隊都已經整裝待發,進入了自己的作戰位置。所有的人都下意識的屏氣凝神,目光注視著山谷,守侯敵人的出現。   不久之後,遠方的山道上逐漸出現一隊虎騎士的身影,他們駕馭著坐騎飛快的從山谷中奔馳而過,眼睛卻不住朝四周打量。   這是行在大隊人馬之前的斥候,我自然不會搭理。   見到了敵人的蹤跡,每個人都興奮起來。   經過漫長的守侯,士兵的耐心和鬥志已攀升到頂點,只等待最後的爆發。   所有的人都小心的呼吸,所有的馬都被戴上口套。   這裡,瀰漫著戰前死寂一般的肅穆與寧靜。   無數目光,都焦急的守侯著山谷口敵人的出現。   而原本短暫的時間,現在看來卻是如此的漫長!   又過了一陣子,風中隱約的傳來一聲聲猛虎的低吼,一面黃底黑邊繡著虎頭的大旗迎風招展,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終於來了。   最先出現的果然是3000名虎騎士,他們五人一排端坐在高大兇猛的虎身上,身上披掛著厚重的盔甲,在太陽底下閃著黑光。雖然距離這麼遠,但依然可以感覺到這3000人威猛無倫的氣勢,更可在猛虎顧盼生姿的豪情中想像一旦沙場決戰,這將是怎樣的一支恐怖隊伍?   可惜,我連照面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們。   在3000虎騎士與5000高山族戰士之間,有一支清一色由女子組成的騎士小隊。我一眼就看見那正當中的紅衣少女,著一件黑色的披風,高傲而刁蠻,卻偏偏充滿野性的原始美。   她是如此健康,裸露在盔甲外的古銅色肌膚閃爍著亮麗的色澤,修長矯健的身軀令每個男人都想入非非。   也許從容貌上看,她及不上鏡月公主和安姬思,甚至比起翡雅、希菡雅和安鷺笛她們也未必勝出。但她別有的嬌蠻野性風情,卻是另有一股無法阻擋的魅力。   她就是紅羽。   高山族的族長。   考蘭長子馬格親王的未婚妻。   在5000高山族戰士進入山谷後,一名面色蒼白,身體單薄的年輕將領率領著2000比亞雷爾騎兵也踏入了我為他們準備的死地。   「那就是馬格,」尤里魯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的心中冷笑,考蘭雖是我的敵人卻也算亂世梟雄,而他的兒子從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比德博還差的遠。   終於,當最後的一隊比亞雷爾騎兵散漫的進入山谷,所有的敵人都被裝進了預設的口袋。   「封谷!」我的命令剛一落下,蔚藍的高空中爆開一朵絢麗的蘭色信號彈。   「轟!」   「轟——」   伴隨著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巨響,埋藏在山谷兩端的龍霹靂紛紛爆炸,被震裂的山石順著陡峭的山崖滾滾落下,頓時谷口一片煙霧瀰漫,被小山似的亂石與樹木隔斷。   站在山崖兩邊的白精靈族射手迅速將大捆的乾柴從高處拋落,又用火箭點燃,瞬間濃煙四起,大火熊熊徹底將山道堵死。   「有埋伏——」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山谷中的敵人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亂成了一鍋粥。   受驚的猛虎與戰馬更是驚慌的嘶鳴,掙脫主人的控制四下亂躥。不少騎兵從坐騎上摔落,活生生被自己人的鐵蹄踏傷。   一時間嚎叫聲,斥責聲,呼喊聲迭起。   我邁步走到山崖邊,以暗黑能量將我的聲音清晰的送入山谷。   「紅羽族長,我在這裡等候你兩天了!」   紅羽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穿透瀰漫在山谷上空的煙霧,看見了我的身影。   我們的視線在虛空中第一次交錯。   我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正面。   儘管遭遇突襲,她的模樣依舊是那麼的明艷動人,充滿野性美的紅唇微微抿起,一雙宛如晨星的大眼憤怒的投向我。   那棕紅色的秀髮披散在頭盔外,在陽光底下閃爍著亮麗的光澤。   果然是個罕見的美女。   「修嵐?!」也許是曾經看過我的畫像,她認出了我。   「是我,你好像有些意外?」   在我們說話間,山谷中的軍隊稍稍恢復了鎮定與秩序,當然這也是因為我沒有採取進一步攻擊的原因。   但谷口卻被越封越死,兩端的敵軍試圖拚死硬闖,卻在火焰和如雨一般的箭石下不得不退後。   「你想做什麼?」如果眼神能夠殺人,她的目光足以殺死我一百次。   「你的族人被我團團圍困在部落中,你本人也被我包圍在山谷裡,你說我想幹什麼?」   當聽到我提起高山族族人,紅羽的神色出現了一絲緊張與焦慮,她動聽而略略沙啞的聲音低叱道:「修嵐,你敢動我族人一根毫毛,我發誓要將你碎屍萬段!」   我哈哈一笑,輕蔑的望著她道:「你現在還有資格這麼說麼?」   山谷中忽然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原來是幾名穿著沉重盔甲的高山族戰士試圖攀巖而上,卻被白精靈族的射手一一精準的射中腳踝和手臂,摔落下去受了輕傷。   「你們是爬不上來的,這只是一個警告!」亞德出現在不遠處的山崖上,手中端著一張金色彎弓喝道。   紅羽見族人受傷,狠狠用她的貝齒咬著嘴唇道:「修嵐,我殺了你!」彎弓搭箭射出一羽紅光。   說實話,她的箭術的確不錯,可惜要想射中我還差的遠了點。我漫不經心的抬起右手,輕鬆伸出雙指將射向咽喉的羽箭夾住,微笑道:「看來我需要給你多一點的警告。」   得到號令的白精靈族射手和雷霆大隊頓時發動起一波示威性的攻擊,主要針對的對象卻是殿後的2000比亞雷爾軍。而對於高山族戰士,我卻手下留情。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面對從高空射落的箭石與龍霹靂,可憐的比亞雷爾騎兵幾乎無處躲藏,在一串龍霹靂的爆炸聲中,無數屍體橫飛,頃刻就傷亡了三百多人。   這完全是被動挨打之局,不要說反擊,就是逃跑也辦不到。   「紅羽族長,我們該怎麼辦?」驚慌失措的馬格親王在一隊護衛的保護下趕到紅羽聲旁,顫聲問道。   「鎮定些,親王殿下!」紅羽掃了眼馬格親王,目光裡流露出厭惡之色,努力克制性子說:「我已經命人阻止決死隊,一定會保護著親王殿下殺出一條血路突圍!」   馬格親王心下稍安,連連點頭道:「拜託你了,紅羽族長。」   這朵溫室裡的鮮花何曾見過眼前這樣險惡的風浪,屠殺尚未開始卻已經腿軟。   我自然注意到了高山族戰士的動向,心中已明白紅羽的用意,於是冷笑道:「紅羽族長,我勸你不要枉費心機。你的虎騎士難道還能抵擋得住我的龍霹靂麼?」   左手微微一毀,身後的修馬德又發出一道發射的指令。   「轟!」   一連三枚龍霹靂在狹長的山谷中炸響,目標還是比亞雷爾騎兵。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他們連躲藏的地方也無法找到,只有睜著眼睛目睹死亡的降臨。   紅羽面色蒼白,抬頭望著我喝問道:「修嵐,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從容道:「紅羽族長,以你的修為這樣的懸崖還難不住你吧?我想和你進行一次單獨的談判,無論談判是否成功,我都會解除對山谷和部落的包圍。」   面對如此優厚的談判條件,紅羽一怔,似乎不能相信這是我說的。   「不要去,他是個魔鬼,他會殺了你!」馬格親王顫聲叫道。   我微笑道:「不錯,我不能保證自己是否還會放你回去,這就需要你用勇氣賭一把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紅羽沉聲道。   庫塞站在我身旁冷笑道:「對你們這些甕中之鱉,還需要威脅麼?」幻紫之瞳一亮,「蓬」的射出一團紫色光焰,山崖下一頭正要抓狂失控的猛虎轟然倒地,碩大的頭顱被炸得四分五裂。   紅羽面色悲憤,點點頭道:「好,我接受你的條件。但你必須發誓決不食言。」   我輕蔑的冷笑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盡可以留在下面。」   紅羽躍下坐騎,推開企圖阻攔她的族人,一步步走到山崖邊。   雖然身上同樣穿著軟甲,但陡峭的山崖似乎並不能成為她的障礙,她敏捷的身姿在半空中迅速的上升,轉眼間就來到我的面前。   「我上來了,你可以跟我說了。」紅羽冷冷望著我說道。   「跟我來,」我轉身朝後方的山林裡走去。   紅羽怔了一下,隨著我走進山林深處。   「你究竟想和我談什麼,想讓我投降麼?」走了一段路,紅羽終於忍耐不住問。   我繼續朝前走,回答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管你耍什麼花招,我都是不會投降的。」紅羽說道。   我冷哼道:「沒有關係,如果我軟禁了你,一萬高山族戰士也就同樣成了擺設。」   「你卑鄙!」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我心頭突然湧起警兆。儘管沒有回頭,但我的靈覺已清晰察覺到她的彎刀閃電一般脫鞘劈出,一股森寒的殺氣直迫我的背心。   這個女人,居然想暗算我。   我的心底掠過一線殺機。   或許,她天真的以為可以擒下我作為人質,換取高山族的脫險。   也許,她有足夠的資本如此自信,從她風馳電掣的一刀中,至少顯示出僅弱於聖騎士的水準。   可惜,她低估了我的實力。   也許和許多人一樣,雖然聽說過我的一些故事和傳聞,卻始終將印象停留在一年前的記憶裡。   以為,我還是那個不堪一擊的修嵐王子。   而事實上,即使是大魔師級別的人物,也休想在一招之間傷我,何況是她?   我頭也不回,身形一閃,頓時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在她因此一愣神的工夫,我側身欺近她的左首,一掌拍向她肩頭。   罡風飛濺,殺氣縱橫。   我的腦海冷靜如霜。   就算是再美麗的女人,也不是我可以饒恕她的借口。   如果想從背後暗算我,那麼我會讓她明白為此付出的代價!   紅羽也算了得,臨危不亂的錯步躲閃,彎刀飛掠一縷寒光劈向我的手臂。   她的動作雖快卻還是被我清晰的把握,我的身軀微微一側轉回紅羽身前,飛腿點出。   長髮在虛空飛舞,我渾身散發出不可一世的魔力,宛如一尊魔神降臨人間!   紅羽臉上露出詫異驚恐之色,但在眼眸的更深處卻不可察覺的掠過一絲迷醉。她好像沒有料到我竟然如此的強橫,不僅未落下風反而步步佔著先機。   「啪」的一聲,紅羽的左拳崩出格擋開我的飛腿,彎刀一閃掠向我的胸口。   我的臉上浮現起一絲詭異的微笑,竟然毫不理睬直劈胸膛的彎刀,雙手如鷹翼飛揚,抓向她有若斧削的香肩。   紅羽大吃一驚,心中隱約感覺不妥,可惜已經晚了。   「叮」的一記脆響,彎刀劈正我的胸口,卻如擊柔綿,渾用不上勁力。   雲絲甲!   這是羅梅達爾給我的最後饋贈。   以紅羽的修為,至少也可以支撐十招左右,但我根本不想和她糾纏下去。   於是我利用雲絲甲兵行險招,終於乘機制服住她。   「認命吧,紅羽!」   我的聲音冰冷,雙手蛟龍般扣住她的雙肩,暗黑能量洶湧奔流侵襲入她的體內。   「噹」的一聲,彎刀無力的墜落在我們的雙腳之間。   但她畢竟身手不凡,見上身受制立刻抬起右腿用膝蓋撞向我的小腹。   我的靈覺洞察若明,怎麼可能讓她得逞?   一股暗黑能量噴薄而出順著紅羽的經脈直迫雙腿,她的修為終究遠不及我,「嚶嚀」一聲催心裂肺的感覺剎那傳遍全身,雙腿無力的軟倒,失去平衡的火熱嬌軀也不由自主的送入我的懷中。   由於她的暗算,我的心中升起滔天的殺機。   但我卻知道,眼下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我暫時不能殺她。   畢竟,現在最大的敵人是考蘭。   而不是面前這個無知刁蠻的少女。   我的雙手一緊,暗黑能量牢牢禁錮住她的嬌軀。   低頭,透過陰暗的林間光線。   卻看見幽暗裡,她無助,驚恐卻又倔強不屈的眼神。   還有那點艷紅微顫著的櫻唇。   處女的幽香近在咫尺,她飽滿健美的胴體因著劇烈的掙扎而在我身上不住的摩擦撞擊。   「放開我,你這個惡魔!」她惡狠狠的怒斥著,卻顯得那麼無力,反有一種野性的風情萬種。   忽然間,我想起了那夜月明——清溪邊,我與安鷺笛抵死的激戰與纏綿。   一種銷魂,一世風情。   我的目光驀然燃燒起灼熱的火焰,一道許久未曾出現的強烈慾望迅速躥升到胸口,直欲將我的胸膛炸裂。   四周寂靜無人。   這裡距離孔孫的營帳還有兩百步,層層山林阻擋住人們的視線。   林間無光,幽暗的空間裡更加激起我蘊藏已久的慾望。   這個美麗的少女在我懷中頑強的掙扎,卻渾不知新的命運依然降臨。   我的嘴角逸起一縷充滿魔意的笑容,俯下頭去。 ∼第五章立馬高山∼     她的嘴唇柔滑濕潤,因為驚怒更帶著些微的顫抖。   面對我粗暴的侵犯,她拚命的掙扎,雙手用力企圖將我推開,但在我暗黑能量的控制下這一切都顯得徒勞。   我的肉體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刺激,暗黑能量更加的興奮,眼中射出慾望的火花。   我的嘴肆意的親吻著她的櫻唇,享受著少女獨有的芬芳。   有一個短暫的片刻,她的眼睛中出現了瞬間的迷惘,但又很快清醒過來,嬌喘著反抗。   可是紅羽的反抗反而激發起我更加高漲的慾火,我的左手繼續控制住她,右手粗暴的扯開肩頭的軟甲,一截滑膩的肌膚頓時裸露在空氣中。   「啊!」伴隨著紅羽驚恐的呼叫,我的魔掌熟練的將她的甲冑連帶內衣迅速褪下,嘴唇狂放的吻在她柔滑圓潤的肩頭。   她的肌膚充滿彈性,迷人的幽香撲鼻而入。   我的手並未停頓,一把撕裂紅羽胸前的遮掩,將她傲然挺立的胸膛呈現在幽暗的光線中。   「惡魔!」   紅羽咬牙切齒的叫道,低頭狠狠咬在我的肩膀上——這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反抗。   她的貝齒撞擊在雲絲甲上立刻震出血絲,吃疼的悶哼一聲。   「你儘管叫,我已經用魔法築起了結界,」我冷笑道:「正可以獨自享受你的呻吟與嬌喘。」   我的手指精準的尋找到那紅豆般艷麗柔滑的蓓蕾,肆虐的揉捏,一道暗黑能量通過她敏感的竅穴透體而入,刺激著埋藏在她心底深處的靈慾與渴望。   「我要殺了你,哦——」   不堪我魔氣的侵犯,紅羽發出蕩人心魄的呻吟,星眸裡蒙上一層迷霧般的沉醉之色,全身也逐漸滾燙起來。   我的雙足一點,飛躍上一株古樹,懷抱著紅羽依靠在粗壯的樹幹上。   這個時候,她嬌媚完美的上身已經完全暴露在我的視野裡。   當她的心神終於出現破綻的時候,我乘勝追擊,加大著對她的侵犯力度。   而她逐漸變為象徵性的反抗,也進一步激發著我的慾望和魔意。   這個時候,無論是誰也阻止不了我對她的佔有。   我的眼中已燃燒起熊熊的烈焰!   在我的魔氣與肉體的雙重侵略底下,紅羽漸漸喪失了反抗的意志,櫻唇中下意識的發出交雜著歡快與痛苦的呻吟。   我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將滔天的慾火傾瀉在這未曾品嚐過禁果的少女身上!   她終究是從未體味過靈慾快樂的處女,當慾望的閘門被打開的時候,已不可阻擋的淪陷在迷失的天地中。   她的胴體在寒冷的空氣中泛起嫣紅,全身因為興奮而不住的抖顫,那濕潤的櫻唇更是迫不及待的找尋著溫暖與歸宿。   而這一切,只有我能給予。   片刻之間,紅羽所有的堤防都被沒頂的慾望衝垮,渾身每一寸肌膚都毫無保留的赤裸於空氣中。   因為我粗暴的侵犯,她原本光華細膩如絲絨一樣的肌膚早已傷痕纍纍,但她已經完全喪失了清醒,只懂得在我的懷中追尋更大的刺激與快感。   我再次吻上她的櫻唇。   這次,獲得的是飢渴而火熱的回應。   我的舌頭與她滑爽的香舌緊緊糾纏在一起,雙手在她的肌膚上放肆的撫摩揉捏。   體內的暗黑能量呼嘯奔騰,終於又上升到新的顛峰!   我深深埋下頭,將她的胴體抱坐在雙腿間。   此刻,她幾乎成為了一個只懂得迎合的傀儡。   所有的意識都埋沒在了高熾的愛火中!   終於我進入了她的身軀,與她的靈肉結合成一體。   在那一瞬間,她的眼中閃現出最後的清明與抗拒,但都隨著隨之而來的濃烈刺激盪然退去。   「轟——」   我的腦海中閃現過一幅幅奇異的畫面,彷彿再次降臨在那浩瀚的廣漠中。   沒有了艾歐,沒有了暗月。   惟有我孤獨的站立在蒼茫星空下!   我的前方轟然從地面之下升起一座雄偉恢弘的宮殿。   暗黑之宮。   我終於又看見了它。   這次,是那麼的近,那麼的真實。   我不知道它的出現將意味著什麼?   但我的心中卻充滿滔天的激情與豪氣。   禁不住,我屹立曠野,仰天長嘯。   雲崩沙飛。   世界在我腳下顫慄!   「啊——」我的耳中突然聽見一聲動人心魄的呼叫,眼前的一切在剎那中消失,神志又回到現實中。   只見懷中的紅羽興奮的戰抖著,在我的鞭撻下婉轉鶯啼,被送上了人類濃郁的最高峰。   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抓住我的肩膀,胴體死死的貼入我的懷裡,因為興奮與激動不停的嬌喘,雙目中閃爍著混合興奮與痛苦的淚珠。   暴風雨終於逐漸平息。   她亦在我懷中漸漸停止了戰抖,無力的伏在我的肩膀上低低的喘息。   樹下,散落著一地的衣物,還有那驚心動魄的一抹殷紅。   我體內的暗黑能量也逐漸歸於寧靜,卻感覺又精進一層,這個有著近乎聖騎士修為的少女,帶給我的不止是慾望上的刺激。   隨著暗黑能量的平復,我的殺意也在消退,彷彿被傾瀉入紅羽身上的慾火一起席捲而去。   「啪!」稍稍恢復神志的紅羽突然揚手打向我的面頰,卻被我輕鬆的用手接住。   「修嵐,你玷污了我!」她的眼眸中包含著委屈的淚水哭泣道:「我要殺了你!」   我冷冷一笑,將她托送回地面道:「你剛才不是已經嘗試過了麼?」   紅羽怔怔望著滿地的狼籍,猛然用腳尖挑起彎刀,伸手握住回鋒刎向咽喉。   我的手中射出一道暗光,「叮」的一聲將彎刀擊落。   紅羽激動的望著我,叫道:「你這個惡魔,為什麼不讓我死?」   我沒有說話,嘴角是冰冷的微笑,大步上前在她想閃躲之前將她赤裸的胴體緊緊抱入懷中。   「放開我!」她踢打哭叫道,像一頭瘋狂的母豹。   我揉捏著她冰涼的脊背,用充滿不可抗拒力量的聲音淡淡說道:「你已是我的女人,即使是死也必須得到我的准許。」   她猛然抬頭望著我,眼中滿是詫異和迷茫,還帶著一縷悲憤。   但漸漸的,她的目光融化在我散發著強大魅力的懷抱裡,雙頰悄然浮現起一抹紅暈。   我垂下頭,尋找到櫻唇的所在。   第一次,用近乎溫柔的方式親吻。   她沒有再抗拒,怔怔的站立在原地,任由我的侵犯。   當我將舌頭探入她的小嘴中,紅羽的雙目裡流露出迷醉之色。   剛剛品嚐過禁果醉人滋味的她已無力抗拒我的魔力。   她的雙頰悄悄紅潤,赤裸的胸脯急劇的顫抖起伏,星眸半閉,發出誘人的呻吟。   不知不覺裡,她的雙手摟住我的脖子,熱情的回應著我。   就這樣,兩具火熱的身軀再次融化在一起,享受著人類濃烈顛峰的滋味。   「孔孫先生,是您?」紅羽走入營帳,驚奇的看見坐在輪椅車上的孔孫。   她沒想到,我要她見的那個人竟然是孔孫。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狼狽的衣裳,又不禁玉臉微微一紅。   這個時候任誰都能猜到剛才在外面發生了什麼。   十一年前,高山族瘟疫蔓延,尚是女童的紅羽也未能倖免,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等待生命的流逝。   正是遊歷奇廬山的孔孫妙手回春,挽救了全族上千條的人命,其中也包括紅羽。   三年前紅羽父親病危,高山族又將孔孫自竹廬中請出。雖然沒有能挽回老族長的生命,卻協助紅羽平息族內叛亂,助她繼承了族長之位。   因此,在紅羽和高山族心目中,孔孫不啻為全族的大恩人。   孔孫懷抱天下之劍望著紅羽微笑道:「沒有想到,是麼?如今我已是修嵐殿下的首席幕僚,在他的麾下效力。」   紅羽詫異的瞥了我一眼,彷彿在重新評估我。   我知道她是驚訝於我居然能將孔孫這樣的人物收為幕僚,為我效命。   我淡淡一笑,在孔孫身旁的椅子裡坐下。尤里魯又搬來另一張椅子請紅羽落座。   「抱歉我以這樣的無禮方式將你請來,紅羽族長。」孔孫說道:「但也只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好好的談一談。」   紅羽看了我一眼,目光複雜之極,輕聲道:「您是要勸說我投降修嵐麼?」   孔孫哈哈一笑道:「雖然我是修嵐殿下的幕僚,卻也是高山族的老朋友。在這件事情上我兩不相幫。」   紅羽略感詫異,面色卻稍稍緩和些,問道:「那麼先生想和我談什麼?」   「你父親澤托族長的死!」孔孫一字一頓的道。   紅羽臉色一變,說道:「您怎麼又提起這個,他不是身染怪疾而死的麼?當時,您也在我父親的床邊啊。」   孔孫的眼睛凝視著紅羽,徐徐說道:「當日我不僅在老族長的床邊看他最後閉上眼睛,更受他重托承諾要輔佐你繼承族長,保全高山族十萬生靈!」   紅羽頷首道:「先生當年對我的恩情,紅羽永生不敢相忘。」   「但是我今日可以告訴你,你的父親不是死在什麼怪疾上,而是被考蘭用毒藥所殺。那種毒藥的名字叫做『百日香醉』,出自魔門海宗的密煉,無色而帶有醇厚酒香,最適合下於酒中。你父親從王都朝貢返回奇廬山正好百日而逝,可我明明知道是什麼毒卻偏偏救不了他。」   「你胡說!」紅羽激動的站起聲,難以置信的叫道。   孔孫神色平靜,道:「我沒有必要欺騙你,你可以不信任我,卻不能不相信你父親的話。」說完,他取出一封絲帛遞向紅羽。   紅羽微一遲疑,伸手接過打開,映入眼簾的是父親生前的筆跡。由於病重無力,字體有些潦草凌亂,但從字裡行間紅羽依舊能感受到父親當時的悲憤與仇恨。   孔孫解釋道:「這是你父親在走前第二天留下的遺書,一直保留在我的身邊。他希望我在你年滿二十歲後再交給你,你應該能夠明白他的苦心。」   紅羽盯著老族長的遺書,喃喃道:「不可能,考蘭為什麼要這樣做?」   孔孫歎息道:「因為澤托族長拒絕了考蘭要他合謀篡位的邀請,為了避免後患,考蘭在你父親回家的前天晚上藉著送別宴以百日香醉向他下了毒手。」   紅羽稍稍平靜了些,疑惑的問道:「可是,考蘭如果真殺害了我父親,又怎麼可能助我登上族長之位?」   孔孫苦笑道:「這就是你父親的苦心!他知道如果將考蘭毒害他的秘密洩露,你勢必也難逃考蘭毒手,所以才故意與我定下苦肉計,對外宣稱他暴病而亡。我協助你以雷霆手段殺了幾個挑頭叛亂的族人,事實上他們幾個就是考蘭原先計劃替代你父親的人選。然後,我勸說你親自赴王都請求赦封,並拜訪考蘭就是為了消除他的疑心。」   紅羽靜靜的聽著,從她的神色上已表明她開始相信孔孫所說的是實情。   孔孫繼續道:「考蘭雖然對你仍有懷疑,但他收買的高山族人都已被清除,也只好假意向你示好,助你繼承了族長之位。當時考蘭的羽翼已成,故王莫倫特陛下已是朝夕不保。就算我們將此事揭露也無濟於事,反而會害了你和高山族。因此,我才一直隱瞞到今天。」   「父親——」紅羽悲呼道,晶瑩的淚水從眼中奪眶而出。   孔孫道:「我所以今天告訴你,是不希望你再認賊作父,更因為修嵐殿下的出現令你的血債有了清償的可能。這點,希望你能夠明白。」   紅羽伸袖拭去眼淚,怔怔站立半晌,猛一跺腳朝帳外衝去。   「站住,你要去哪裡?」我喝問道。   紅羽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懷著刻骨的仇恨道:「我要先殺了馬格那個畜生!」   我冷哼一聲走到紅羽的背後,身手按住她的肩頭將她的嬌軀扭轉向我,低頭凝視她道:「你真正的仇人是考蘭,殺一個馬格無濟於事。如果真想為你的父親報仇,就該想一想怎麼把考蘭的腦袋擰下來!」   紅羽呆立片刻,目光逐漸變的堅毅。她突然拜倒在我的面前沉聲道:「從現在開始,紅羽就是殿下的人了。十萬高山族人惟殿下馬首是瞻,只求殿下能為家父報仇血恨!」   我淡淡一笑,也不顧忌孔孫仍在帳內,將紅羽的嬌軀攬入懷中,享受著從她胴體傳遞來的美妙滋味道:「放心,考蘭的人頭在他的脖子上已留不了多久。」   紅羽在我的抱摟中幾乎喘不過氣,卻偏偏又十分享受這感覺,玉頰一片紅雲升起,嬌羞的將她的頭埋在我的胸前低聲道:「紅羽全憑殿下做主。」   此刻的她全無半點刁蠻與潑辣。   當下計議已定,我撤去對山谷的包圍令高山族8000戰士和2000比亞雷爾騎兵安然抵達月泉崖。   紅羽當即秘密召開高山族的長老會議,宣佈歸順我的決定,並公佈老族長的遺書與死因。   幾乎沒費什麼周折,高山族就完全掌握到了我的手中。   這個時候馬格親王還蒙在鼓裡。正當他還在為自己安然脫險而慶幸的時候,紅羽率著一隊親兵直闖大營將馬格親王和他的幾個親信一網成擒。   2000比亞雷爾騎兵群龍無首又處於高山族戰士與我的重重包圍之下,也惟有選擇投降。整個行動乾淨利落,連一個小卒都沒能逃走。   處理完這些事情已是半夜,馬格親王被庫塞帶走,雖然暫時還不要他的小命,但洗腦是躲不過的。   當眾人紛紛告辭後,屋子裡就只剩下我和紅羽。   她輕輕說道:「殿下,時候不早了,紅羽帶您去休息吧。」   我抬頭望了眼窗外的天色,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於是頷首道:「好。」   我被紅羽領進了一間寬敞的臥室,高高燃燒的火把插在木製的牆壁上,映射得屋中一片通明。   屋子裡的擺設極為簡樸,只有一張靠窗的梳妝台顯示出房屋的主人應是女性。   紅羽點燃桌上的香料,一縷沁人的幽香瀰漫在空氣裡。   一名侍女捧著大盆熱水走了進來,我拿起巾帕洗了把臉。那裡紅羽將洗腳水準備妥當,揮手摒退了侍女。   門關上,隔絕了屋外冬夜的寒冷與孤寂。   「殿下,」紅羽端過大盆在我的身邊蹲下,抬起頭低聲道:「讓紅羽服侍您洗漱吧。」   見我沒有反對,她笨拙的脫下我的靴子,又褪下襪子,簡單的幾個動作卻花費了紅羽半天的工夫,似乎比打一場仗更累。   我的雙腳泡進滾熱的水中頓覺一陣舒暢,紅羽用潔白的絲巾小心翼翼的為我擦洗,水中傳來一縷香氣,想來也是加了香料。   她就像一個小妻子,溫柔而滿足的盡著自己的本責。想到白天凶悍潑辣的她,恐怕沒人敢相信此刻的紅羽竟順服如一隻小貓。   我知道,我已徹底征服了她。   當她不再視我為敵人,而是敞開懷抱接納我的時候,立刻便被我獨有的霸氣與桀驁所傾倒。   「這是你的房間?」我問道。   「是,」紅羽一面為我擦乾雙足一面回答道:「這附近的房子裡只有我這間還像樣些,所以就騰出來請您居住。」   我站起身,右手輕輕撫摸著她露在衣裳外的半截脖頸道:「等佔領了王都,你可以在王宮中隨意挑選一棟宮殿居住,這算是我給你的回報。」   紅羽一怔,睜大秋水一般的雙目望著我,燈光映射裡的秀容上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激動?   「殿下——」   她剛開口就被我封上了嘴唇,我盡情的享受著她溫暖濕滑的香舌。   紅羽的身體漸漸熱了起來,在我懷中下意識的扭動擠壓,似乎想溶進我的身軀。   白天的興奮滋味還殘存在她的體內,此刻的她更不堪我的挑逗。   我的慾火也陡然升騰,猛的將紅羽修長健美的胴體橫身抱起,大步走向臥榻。   紅羽的眼中閃爍著興奮激動的光芒,小嘴湊在我耳邊低低的道:「殿下,紅羽永遠都是您的女人,永遠都是——」 ∼第六章王都奪還∼     比亞雷爾王都,雖然它有著本來的名字,但許多人仍然願意把它稱作「翡翠城」。   由於王都東北的杜嘉山中盛產優質翡翠,久而久之在王都形成了大陸最富盛名的翡翠市場,幾乎七成以上的翡翠飾品都出自王都的市場中。   在經歷了多年的和平後,翡翠城商業日益繁榮,成為大陸東部首屈一指的大都市,人口也達到百萬之眾,這其中有將近一半是南來北往的諸國商旅與冒險者。   夜色裡的王都依舊燈紅酒綠,甚至比白天更加熱鬧,絲毫也看不出戰爭的氣息。但在城外卻是一片寧靜,只有城樓上的軍旗與風燈閃耀。   紅羽騎著她的「火鳳凰」走在隊列的最前面,身旁是化裝成為高山族人的我和尤里魯等人。   高山族與人類的相貌相差並不遠,只是肌膚呈現古銅色,身材也略微瘦小些,可是每一寸肌肉都充滿驚人的爆發力。   在黑夜中,又有盔甲的遮掩,這些特徵就不怎麼顯著了,因此只需要一點簡單的化裝,不走到近處旁人絕對難以看出其中的破綻。   我的踏雪交給一名親兵為我暫時保管,身下駕馭的是一頭猛虎。雖然經過正規的馴服,但猛虎的凶性尤在。見到陌生人騎在自己身上,獸性不免又要發作。可是以我和尤里魯等人的身手,它們也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庫塞則押著神志受控的馬格親王跟在後面,他的100亡靈戰士混跡於高山族的步兵中,更是看不出半點破綻來。   我們的身後是3000虎騎士和5000高山族戰士,最後是由近衛騎兵團改扮的1000比亞雷爾騎兵。   至於亞德則率領他的白精靈族戰士埋伏在杜嘉山中,與費羅的紅狐騎兵團隨時準備殺出接應。   那2000投降的比亞雷爾騎兵被留在了奇廬山,暫時由羅丹負責看管。   我們大軍折返的消息早由比亞雷爾的斥候稟報給了考蘭,故此當我們出現在王都城下時,緊閉的城門被徐徐推開,從裡面飛馳出一隊人馬。   當先一人身材臃腫,穿著華麗的侯爵袍服,目光送我們臉上一掃而過卻緊盯著馬格,頓時露出獻媚的笑容。   「他就是赫爾維侯爵,考蘭的心腹。」紅羽在我耳邊低聲道。   「聽說就是他第一個衝進王宮,將先王從書房裡捉出!」尤里魯的目中射出刻骨銘心的仇恨,咬牙切齒的道。   我的目光落在漸漸走近的赫爾維侯爵身上,心頭升起一股冰冷的殺意。   也許是我身上果真有修嵐王子殘存的記憶,也許是我已不知不覺適應了眼前的身份,對於考蘭和他的黨羽,我的心頭總有莫名的憤怒與殺機。   「讓他停下!」我低聲吩咐庫塞道。   庫塞以催眠般的聲音在馬格耳邊發出指令,馬格暗淡的雙目亮了一下,朝著赫爾維說道:「赫爾維侯爵,你不必過來了。」   他的聲音由於神志失常而變的有些古怪,好在赫爾維也沒察覺。   他一愣停下坐騎,努力表現著關切與忠心道:「馬格殿下,您一路辛苦了,聽說您凱旋的消息臣興奮的無法入睡,特地得到陛下的恩准出城來迎接您。」   馬格神色木然,呆板的說道:「謝謝侯爵,就請前面引路,我想早些入城。」   赫爾維以為馬格是勞累所致,於是滿臉堆笑道:「是,是!您這一路一定很疲勞了,正該早些休息。」   說完,他掉轉馬頭在前引路。   我們押著馬格,跟隨在赫爾維身後緩緩朝城門走去。   赫爾維一面在前引路一面恭維著馬格道:「殿下,陛下得知您和紅羽族長擊退修嵐叛軍襲擊的消息十分高興,聽說明晚還要設宴為你們慶功。」   紅羽抑制著心頭的怒火,淡淡道:「多謝陛下和侯爵大人的盛意,紅羽心領了。」   赫爾維哈哈笑道:「哪裡,我還在等著喝族長你和殿下的婚宴喜酒呢,可不要讓大伙等的太心焦啊。」   紅羽目光中閃動過一縷殺機,極力掩飾著厭惡之情敷衍道:「大人還真是一個熱心腸啊。」   赫爾維全不知死期臨近,尤自得意的嘿然而笑。   入城了。   我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一下城門的防禦情況,在城門口侍立的士兵約200名,而在兩旁通向城樓的階梯上亦站滿了人。這是夜裡,相信白天可能更多一些。   根據紅羽提供的情報,每晚在四面城樓上值夜的兵力總共有六千人,另有兩千布守在王宮以及各處戰略要地,剩下的士兵則在大營中休息,隨時準備待命。   目前趕到王都勤王的貴族並不多,因而王都所剩的所有兵力也不過兩萬兩千多,以我手中的9000人馬足以攻佔下四面城樓。   當我們走進城內,赫爾維回過頭來問道:「殿下,您是直接回宮休息還是先去覲見陛下?」   我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微笑,回應道:「不用了,馬格親王什麼地方都不需要去了。」   「啊?」赫爾維這才隱隱感覺不對,紅羽驅動「火鳳凰」閃電一般衝到他的馬後,大眼中噴射出滔天的火焰,清叱道:「你也留下吧,侯爵!」   話音落處,復仇的彎刀已深深扎入赫爾維的背心。   赫爾維大吼一聲,難以置信的低頭看著從前胸穿出的冰冷刀鋒,喉結滾動幾下卻什麼也說不出,「撲通」栽落馬下。   兩旁守城的比亞雷爾士兵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不知所措的望著紅羽驚愕道:「紅羽族長?!」   紅羽舉起染血的彎刀,在火把的映照中閃爍著妖艷的殷紅。她高坐在虎背上,朗聲道:「我紅羽和高山族已歸順修嵐殿下,你們若不想死就繳械投降,不然誰也別想活!」   在她說話間,3000虎騎士餓虎撲食般駕馭著坐騎衝上兩旁的階梯,見人殺人,見旗燒旗,盡情的發洩著他們對考蘭的仇恨和天生的凶性。   當紅羽的話音落下,城門口的200多士兵一半扔下兵器投降,另一半已倒在了血泊中。   100名亡靈戰士緊跟著庫塞身後殺上城樓,所經之處血流成河,再無生靈。   「砰!」   尤里魯射出早已準備好的紅色信號彈,在夜幕裡爆散開耀眼的光華。   「見紅攻城,見藍守河。」   這是孔孫留給鮑裡斯和楚庫的錦囊裡所寫的八個字,現在40000大軍正從二十里外蜂擁而來!   而接到信號的亞德與羅丹也從杜嘉山中殺出!   喊殺聲,號角聲,哀鳴聲,金屬撞擊聲,映射著紅透半邊夜幕的火光,片刻前還沉浸在歌舞昇平中的王都已化成一座修羅場。   「尤里魯,給我指路,去王宮!」我已換上踏雪,這裡的戰役已不需要我指揮,稍後孔孫的到來自會調度一切。   而我的目標,則盯在了翡翠城中央的王宮中!   考蘭,我來了。   也許,他絕對想不到我竟這麼快就兵臨城下,將劍鋒架在了他的咽喉上。   但對我而言,一切都是那麼的合理與自然。   我要讓他在地獄中後悔與我為敵的愚蠢!   尤里魯大聲應是,臉上蕩漾著激動與喜悅的神情,他高高舉起劍,率先朝城內衝去。   「殿下,請允許我追隨在您的身邊,一起殺進王宮!」紅羽在我身旁請纓道。   我哈哈一笑,催動踏雪沿著寬闊的青石街道朝王宮馳去,紅羽和1000近衛騎兵團緊緊跟隨在身後。   街道上的行人早躲入小巷,店舖的門也早緊緊關起。   從掀開的窗簾一角,露出人們驚恐的眼睛,打量著城內發生的巨變。   我們一路馳向王宮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攔截,兩三對夜間巡邏的衛隊根本構不成對我們的威脅,看見如狼似虎的大軍湧來,早呼嘯一聲逃散。   踏雪的馬蹄敲擊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鳴響,這些日子它體內能量的成長也異乎尋常迅速,但又似乎存在著什麼禁制令它不能舒展。這感覺,就像一座湧動著熔岩的火山,我甚至開始懷疑有一天它是否真的能騰空飛起!   大地在我腳下飛逝,雄偉的古城將面臨一次烽煙的洗禮。   黑暗中,我的神思飛揚。   從雷比特到聖殿城;從聖殿城到銀盔谷;再從銀盔谷到今日,我的足跡已走過一個圓滿的軌道。   但這只是起點。   遠處,巍峨的王宮屹立在黑夜與火光中,高聳的城牆上依然飄揚著考蘭的王旗。   然而這是它的最後一夜。   讓今晚的黑暗與大火徹底埋葬了它!   當我們接近宮門前,城樓上亮起點點火把,如雨般的箭石朝底下射來。   正常情況下,王宮的守衛力量有2000御林軍,是我身後人馬的兩倍。   但此刻在任何人眼中,他們不過是坐以待斃的螻蟻而已。   我雙足一蹬,體內暗黑能量急速運轉,身軀如蒼龍一般飛昇於夜色中,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向著城頭飄落。   「啵!」   我的右手握住一支射向咽喉的羽箭,凌空倒轉激射而去。   城樓上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一名比亞雷爾軍官應聲而倒,胸口插著一支從他弓上發出羽箭。   我的雙足尚未落地,半空中三四支長槍朝我刺來,一邊還有高舉的劍刃。   寒夜裡亮起一束暗黑色的光華,我的劍劃破長空的寂寞。   在暗黑能量的催動下,它竟然發出了黑色的冷光!   血色淒迷,長槍斷裂。   在無數人的驚呼與慘叫裡,五名比亞雷爾士兵倒在了冰冷的城樓上。   我的雙腳所落之處,頓時化為一片血海。   「轟!」   腳下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城樓都感受到了可怕的震顫。   原來是尤里魯指揮著部下將龍霹靂在城門下引爆,炸開了一個偌大的缺口。   「殺啊!」尤里魯策馬怒吼,重劍砍斷一名比亞雷爾士兵的脖子,衝入了王宮。   而我的身旁也忽然壓力一輕,原來是紅羽跟隨而來,守在我身側。   紅羽威風凜凜,猶如一頭美麗的雌豹,一刀劈翻身前的兩名比亞雷爾士兵,清叱道:「考蘭完蛋了,你們還想當他的殉葬品麼?」   那些軍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曉得是誰第一個扔下了手中的長劍。   有了領頭的人,剩下的御林軍亦紛紛放棄抵抗,將手中的兵刃扔在地上。   這個時候,一隊近衛騎兵已衝上城頭,一名年輕的騎士將手中高舉的暗月軍旗插在了城垛上,更有人用手中的火把點燃了考蘭的王旗。   「修嵐殿下萬歲!」   王宮內外的士兵見狀士氣高漲,爆發出一陣歡呼。   我與紅羽走下城樓,重新坐上踏雪朝王宮中馳去,身後是群情激昂的近衛騎兵團戰士。   王宮中已經亂成一片,到處有廝殺和死亡。宮女與侍從在華麗的宮殿之間驚惶的竄逃哭叫,往日裡高貴無比的妃子們躲在床下瑟瑟發抖。   他們的末日來臨了。   我的靈覺穿越嘈雜的沸聲,在偌大的王宮中找尋考蘭的蹤跡。忽然心有所感,朝著遠處的無歡宮馳騁而去。   甫到宮殿大門前,就聽見隆隆的鐵門關閉聲,數十名御林軍士兵正在拚命的合上宮門。   我一聲長嘯,雙掌轟出兩蓬沛然莫御的黑光。   「轟!」   宮殿門前肢體橫飛,十多個士兵被強大的能量拋飛出去,剩下的人也被震得東倒西斜。   踏雪仰天嘶鳴,後腿一蹬如騰雲駕霧一般從尚未關閉的縫隙間穿過,進入大殿中。   迎接我的是漫天的劍光,十幾個騎士裝束的王宮護衛氣勢洶洶的撲了上來。   我的嘴角又浮現起輕蔑的笑容。   是笑他們的愚蠢,還是在笑考蘭的末日?   劍,如雪。   馬,如龍。   一個個敵人在我面前無助的倒下,鮮血浸染著腳下的大地。   踏雪一聲長嘶,衝破重重槍林,闖入後宮。   「轟!」   大殿猛然發出震顫,一道黑晶石門在背後落下,將我的退路封死。   「考蘭!」我的目光掃視空曠的後宮,冷冷的喝道。   偌大的宮殿裡空無一人,上百支紅燭錯落有致的擺放在銀製燈架上,隱隱形成一座燈陣,將我圍困在當中。   除了我剛才進來的那道殿門,這裡竟再無出口,甚至連一扇窗戶也沒有。   空氣中流動著濃烈的魔氣,無形的殺機在四周充盈。   「叮!」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發出了一記清脆的金石響聲,紅燭的火焰突然忽的一聲上竄到兩米多高,射出詭異的藍光。   這藍光越來越濃,迅速向大殿的四周擴散,頓時將整座宮殿籠罩在一片淒迷的深蘭色迷霧中。   我嘿然一喝,身形自踏雪背上凌空彈起,手中的長劍在迷霧裡畫過一道絢目的暗黑光芒,直刺虛空。   半空中驀然亮起一蓬蘭色光團,直徑竟在兩米以上,宛如奔雷朝我劈來。   強大的魔氣撲面而來,我的心已進入忘我境界,催動體內的暗黑能量注入劍中。   劍身上立時黑光爆漲,幻作一蓬詭異的光霧。   「轟!」   兩股絕強的罡風毫無花巧的迎頭相撞,我的身軀隨著激盪的氣流翻飛而起。   魔光消散處,考蘭的身影出現在大殿的中央。   他頭頂比亞雷爾王冠,身穿黃色的王者金袍,與我們上次見面時的模樣迥然不同。   但在手中,依然持握著天羅盤。   周圍的紅燭依然在閃爍著高漲的藍焰,虛空裡的殺氣已積蓄至頂峰。   踏雪似乎感受到了這股可怕的壓迫,不安的嘶鳴,馬蹄不停敲擊著黑晶石鋪就的地磚。   如果換成普通的戰馬,此刻早被剛才爆發出的龐大氣浪所撕裂。   而它,竟也安然無恙。   我飄然落到馬鞍上,為踏雪注入一道暗黑能量,它立刻鎮定了下來。   「修嵐,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今晚作一次最後的了斷。」   考蘭沙啞的聲音在大殿裡鼓蕩,一股有若實質的音波湧入我的耳中,宛如千百根鋼針刺激著我的神經,胸口一陣窒悶。   懾魂魔音!   我仰天發出一記穿金崩石的長嘯,將他的魔音完全覆蓋,傲然回應道:「我給你這個機會!」   「噌——」   考蘭的雙目猛然亮起,閃耀著耀眼的蘭色異光,緊緊鎖定我的兩眼。   我的視線不自覺的凝視在他的眼球上,彷彿是看到了一汪不見底的海水。   不,更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隧道。   深邃,而詭異。   我的思維被它深深吸引,有那麼一個瞬間好似著魔一般呆坐馬上,茫然望著考蘭的眼睛一動也不動。   考蘭的嘴角露出一縷獰笑,天羅盤上升起一束幽藍光華在空中「砰」的爆炸,化做無數鵝蛋大小的光球向我當頭罩下。   我的目光剎那恢復清明,冷笑道:「你中計了!」全身爆發出一團濃郁的黑色光霧,將撲襲來的光球吞沒熔化。   沒等考蘭作出反應,踏雪在我心念的催動下騰空而起,猶如馳騁在天空中的蛟龍,直迫考蘭。   我坐在踏雪背上,強大的氣勢牢牢鎖住考蘭,長劍如瀑布一般飛捲,氣象萬千而不可阻攔!   對於考蘭的海宗各種幻術,我早有所防備。在他眼睛亮起的一瞬,我已猜到他妄圖施展「煉魂魔眼」,於是將計就計,果然騙得他上當。   考蘭為我所乘,氣勢上已被我壓倒。眼看我御馬揮劍,氣吞萬里,更不敢直攖其鋒。   天羅盤「忽」的一閃,身影在大殿中消失。   只留一股寒風消散而去。 ∼第七章龍騎踏雪∼     但他跑了不了,亦無處可逃。   我的靈覺早鎖住了考蘭的蹤跡,雖然視線中空無一人,但在我腦海裡卻突然看見考蘭的身影正從我的頭頂上方飛速掠過。   我一聲低喝,左拳向頭頂虛空處轟出一團黑光。   晶瑩若情人的淚珠,卻蘊藏著無比的戾氣。   更不帶起一絲微響。   那黑光立時爆散開,宛如一頂撐開的雨傘遮掩住半邊虛空。   大殿中的溫度陡然下跌,漂浮的空氣與水汽迅速凝結,剎那間濃縮成有若實質的半透明黑色冰稜,足足有五米見方不住的緊收,蒸騰著若有若無的淡淡寒霜。   我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源於北方雪特族的終極秘技「冰凝虛空」在我手中用來竟是不假思索,威力更勝!   「喀喇喇——」   巨大的冰稜突然從內而外的爆裂,化作冰寒的碎屑飛濺而出。考蘭的身影自冰稜中顯現,全身籠罩在一片幽暗的光霧裡。   「嗤——」   我的長劍破空飛騰,身軀也從踏雪背上躍起,化作一束閃電直射考蘭。   一藍一暗兩團光霧在空中無法避免的撞擊在一起,大殿宛如山崩一般的在滾滾雷鳴中戰慄。   罡風四流,霧光浮動。   我與考蘭雙雙飛退,彼此相距二十餘丈,虎視著對方。   考蘭的王袍已經在劍氣的激盪中寸寸碎裂不成形狀,露出了裡面的軟甲,他的額頭有一線暗紅的血痕,也是拜我一劍所賜。   「噹!」   他頭頂上的王冠突然裂成兩半,墜在低磚上發出清脆的金石撞擊聲。   考蘭的長髮隨之披散,在獵獵罡風裡一陣亂舞,遮住他大半的面容。   但我依然能夠看見,他隱藏在髮絲後那充滿怨毒與邪惡的目光,正死死的逼視著我。   我端坐在踏雪身上,經受了如此強大的能量衝擊它居然一點事情也沒有,更未表現出絲毫的驚慌。   相反,在它體內的能量流轉卻越來越明顯,彷彿外界的刺激正在喚醒它沉睡著的某種記憶。   這匹得自偶然的坐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對此我也是愈發好奇。   剛才的一記硬撼也令我氣血翻騰,胸口一悶,如果不是雲絲甲的保護可能也要受些暗傷。   我悄然運轉體內能量,修復經脈所受的衝擊創傷。經歷過那麼多次的生死一發,這點傷勢實在已算不了什麼。   何況,對方吃的虧比我更大。   「修嵐,我已發動了空間魔陣,現在任誰也闖不進這座宮殿。「考蘭喘息著說道:」你休想指望那些走狗衝進來一起圍攻我。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但只有一個人能夠活著離開!」   我平復著呼吸,不屑的回答道:「哪裡來那麼多廢話?」   我的劍揚起,狂瀾橫捲將考蘭牢牢封堵在狹小的空間中。   暗黑色的劍光在剎那中暴漲,幻作一瀑江河以一去無回的絕大氣勢直掠而起。   考蘭被我的暗黑能量凍結住周圍的空間,已無法再使用空間魔法,只得拼盡全力將手中的天羅盤高高舉起,自盤中溢出一層蘭色光團,橫亙在身前。   「哧——」我的長劍破入光團,從裡面傳來的龐大反彈力量壓得劍身顫動,發出絲絲的低鳴。   但長劍依然在一寸寸向內擠壓,光團則不斷朝裡凹陷,考蘭的額頭上滲出滴滴冷汗,不住催動天羅盤的能量。   我嘿然一笑,將積蓄在劍鋒中的暗黑能量全力吐出,蘭色的光團再經受不起外力的打壓,「啪」的一聲象戳爆的氣球碎裂開來。   我的長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衝擊力在空中化為光粉,猶如天上的繁星點點,飛散而去。   考蘭踉蹌而退,不住以虛幻假身躲避漫天的罡風,眼睛惡狠狠盯著我低吼道:「修嵐,是你逼我殺你!」   他站定在牆角邊,雙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合握起天羅盤,全身衣袍充氣似的鼓蕩而起,散發出妖艷的幽藍光華。   他的嘴唇輕輕念動,雙目中的光芒更加詭異,似在念頌什麼魔咒。   四周的空氣突然凝固,殺氣猶如霜刀雪劍呼嘯而起!   我的心中一動,異變已生。   「叮——」   天羅盤應聲飛騰,在空中不斷放大,射出一蓬深藍色的光霧,頃刻籠罩住整個大殿。   一百三十六支紅燭突然一起熄滅,眼前頓時陷入一團黑暗。   隱約只有天羅盤一明一暗閃爍著古怪的光環,噴薄出柔莎一般的薄霧。   但我知道絕對沒那麼簡單,因為憑考蘭與我的修為,這樣的黑暗根本影響不了目力,更何況還有靈覺的存在?   果然,我的靈覺一警,就看見那紅燭從燈心中射出一縷血紅的光束,匯聚到天羅盤的盤心,形成了一個偌大的光球發出隆隆的沉悶爆響。   考蘭的聲音從黑暗的角落裡傳來:「修嵐,地獄之門已經打開,讓無數的冤魂與幽靈終結你的罪惡吧!」   「轟——」   天羅盤中煥放出一道光柱,將那光球高高托起,血紅的光球深處爆發出一記沉重的雷鳴,奇異的深陷下去,形成一個偌大的血紅光洞。   自那光洞中,成千上百的冤魂與幽靈洶湧而出,從被考蘭以強大能量打開的異空間中降臨到這個世界。   海宗的終極召喚魔法——「地獄之盛裝」!   我曾經聽鮑裡斯談起過,考蘭是海宗中唯一能夠打開異空間大門的人,並非是因為他已達到了大魔師的實力,而是手中的天羅盤賦予了他可怕的力量。   而其他魔師級別的人物,即便借助晶石或者寶物的能量,亦不過只能進行同一世界的空間轉換。   就如當日的幽靈族族長。   比起前幾次交鋒所用的召喚術,今天考蘭才算真正的竭盡全力。   宮殿中充盈著群鬼的呼嘯聲,森寒的陰風從我周圍席捲而過,無數的幽靈與冤魂不斷從被打開的空間之門中湧出,朝向我撲來。   百鬼哭號,千靈亂舞。   在天羅盤的光柱與光球的血紅光芒交相輝映裡天地呈現最猙獰的一幕。   更加糟糕的是我的靈覺失去了對考蘭的感應!   而不容我多想,那些從地獄中釋放出的魂靈已呼嘯著朝我席捲來。   帶著地獄的氣息,帶著死亡的呻吟。   生已沉淪。   死在甦醒。   而我傲然屹立,嘴角含起一縷不屑的冷笑。   考蘭,如果你能明白我就是來自黑暗,就會後悔用這樣的愚蠢招數來攻擊我。   我的雙手在面前凌空畫過一個巨大的圓圈,迅速形成一道晶瑩剔透的黑色光壁,掌心再向外吐出一束奇異的紅光,光壁猛然燃燒起熊熊暗紅色火焰。   ——傳說中的魔神絕技歎息光焰之盾!   自從我揭開了暗月的第一道封印後,由於與鏡月公主能量交融,修為已有驚人突破,甚至距離大魔師的境界亦是不遠。   而在我記憶深處,許多傳說中千年前的暗黑絕技也紛紛復甦,再不僅限於滅寂之暗一項。   魂靈們立刻感受到比它們身上更加陰冷暴戾的氣息從光盾的火焰中散發出來,它們好似遇見了天敵一般發出「吱吱」的驚叫,在遠離光盾籠罩的範圍外遊蕩,卻不敢靠近半步。   「希嚦嚦——」   跨下的踏雪猛然爆發出一記石破天驚的長嘶,好像要將所有的豪情在這一記吶喊中傾洩。   天地震動,山川戰慄。   它的體內能量驟然升騰,眼中爆射出妖艷的紅光,全身的棕毛也散發出一團血紅的霧光。   「轟——」   我清晰的感覺到踏雪身體裡的能量爆裂開來,似乎是衝破了禁錮著的枷鎖,狂放的奔騰釋放。   那股龐大的能量不斷生成又不斷將它推向更高的峰巔。   終於,一股甚至超出魔師境界的能量自它體內噴薄而出,剎那間煥放出一團耀眼的血紅色光華。   我的腿感覺一陣異樣,眼角餘光一掃之下竟然是踏雪的雙肋下生長出一對半透明的紅色光翅!   踏雪宛如在剎那間脫胎換骨!   怎麼會這樣?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察覺到發生在踏雪身上的微妙變化,但也決想不到它竟然神奇至此。   踏雪卻已載著我凌空飛起,雙翅舒展著絢爛的火焰翱翔天宇。   漫天的冤魂幽靈發出恐怖萬狀的尖叫,在火焰過處化為灰燼。   大殿中充斥著自它身體內發出的詭異紅光,甚至將天羅盤與光洞所射出的光芒盡數覆蓋。   浮光中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不真實。無數的冤魂幽靈驚惶的朝後退卻,卻在那蓬紅光裡幻滅。   「冥月龍騎!」   考蘭驚恐的聲音在大殿裡迴盪,他漂浮在光洞上空,面色充滿驚訝,顫聲道:「不可能!」   冥月龍騎。   傳說中千年前魔帥修嵐——那個與我有著巧合名字的男人曾經擁有過的坐騎,來自遙遠的未知領域,卻是邪靈中天生的王者。   然而,在傳說中的末日之戰裡,它被魔王尤里西思麾下的三魔將合力施加了禁忌之印,從此墮入了無休止的轉生中。   這一等,就是一千年。   一世世,它在平庸中老去,卻從未有人知道它曾經不可一世的威風。   當它經過無數世的輪迴,終於守侯到覺醒的一刻!   也許是千年的禁咒已經屆滿,也許是冥冥中宿命的安排。   也許,是因考蘭終極召喚的能量反而衝破了禁忌之印的最後封力,或者是我的暗黑能量喚醒了它的記憶。   但這些無關緊要,龍騎已然復活!   我的胸口湧動起無限豪情,龐大的氣勢席捲著虛空。   體內的暗黑能量宛若決堤的海浪,洶湧澎湃的滌蕩而起,直衝峰頂。   飛瀑一般的長髮在罡風中直豎而起,飄動如經天的魔龍。   「轟——」我的眼前一亮,無數的畫面在腦海中紛踏而過,從浩瀚曠漠中的暗黑之宮,到群山巍峨的雷比特城,我的目光直至無盡的蒼穹!   恍然間,我的身體已與這宇宙融為一體,充盈在虛空中的能量從四面八方湧入我的身體,再不分彼此。   我禁不住豪情長嘯,眼中射出懾人的精光,好似桀驁不遜的魔神駕馭著冥月龍騎破空而來。   「啪啪——」   紅燭脆生生在漫天的罡風中碾為齏粉,天羅盤在一陣驚慄後黯然失色,無力的做著最後掙扎。   考蘭有若感同身受,在光洞上方一記悶哼,凌空晃動數下,臉色頓時象鉑金一樣蒼白。   「滴!」   一滴血珠自他的嘴角逸出,砸落在黑晶石磚上。   我一拳轟出,竟是在暗光中混合著血紅的光焰!   這道圓柱狀的光束,奔雷般射向光洞。   ——雷神之椎,千年前的無上魔技恍惚中再現人間。   「砰!」異空間之門在我強勁的能量衝擊中爆起一團黑雲,原本凹陷的光球竟然猛的膨脹出來,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朝四周擴散,就像是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恐怖的吞噬著實質空間。   一波波血色颶風在光球中湧動盤旋,呼嘯著形成一股深不見底的漩渦,席捲吞噬著游離在虛空裡的光與能量。   我這一掌,竟是引得空間發生裂變,異空間的光門不僅沒有關閉,反而更朝外擴展。   踏雪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下意識的振動雙翅發出一蓬紅光,但甫一接觸到廓漲的光球便被無情的吞噬。   正在我為之驚異的時候,耳朵中卻聽見考蘭驚恐的叫聲道:「修嵐——」   我凝神望去,看到了一幕永不會忘懷的情景:考蘭偌大的身軀躲閃不及,竟被光球吸入進去,在血紅色的波光裡,我看見他絕望而扭曲的臉忽隱忽現,天羅盤閃過最後一絲光華後瞬即吞沒不見,隨它的主人一同陷入沒頂之災。   即便是我擁有再離奇的想像力,也絕對猜不到考蘭的歸宿竟是在這裡——黑洞一般的異空間。   如果在光洞上方站的不是考蘭,而是我,那麼結局同樣不堪想像。   這異變實在是來的太快,任誰都來不及考慮,而考蘭甚至連躲閃逃避的時間都沒有。   而我,就站在十丈開外的地方,看著他被吞噬在光球裡。   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擁有能力重新返回,儘管這扇大門是他所開啟。   但一旦進入到另一個空間中,所有的能量與情況都將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即便強橫如傳說中魔王,亦要花上千年的時間才有可能再次打開回來的通道。   而考蘭,他能麼?   可惜,此刻我也沒有心情去欣賞他的滅亡,更沒時間去擔憂他的未來,而是必須考慮如何避免遭受同樣的命運。   踏雪不安的朝後退卻,卻已經靠到了牆角,而不停擴散的光球卻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朝我湧來。   從雷神之椎發出到我退到牆角,其實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卻顯得那麼漫長,就彷彿時間也隨著空間的裂變而被無限的拉長。   我的雙手一上一下橫於胸口當中,兩掌內斂遙遙形成球狀,體內的暗黑能量毫無保留的催動而出,在雙手間形成一個水晶似的黑色光球,這光球急速膨脹先是籠罩住我的雙手,再是手臂與身體,最後將我和踏雪全身都包容在其中。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暗色的光在流動。   暗黑結界。   我將自己納藏於黑暗裡,抗拒著異空間的吞食。   「忽——」血紅色的光球捲裹著亂舞的黑雲如同潮水從結界外洶湧奔流而過,重重的撞擊在黑晶石壁上發出巨大的轟鳴。   我感覺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結界不住的被迫收縮,而我體內的能量也在急劇的消耗,身體中湧起一種罕有的空乏感覺。   生死一發,我已無路可退。   暗黑能量不停注入結界中,又迅速被耗損,而我能維持的空間也變的越來越小。   「轟!」   光球終於衝破了黑晶石壁的桎梏,恢弘的宮殿在哀鳴裡崩潰。   石柱傾塌,飛宇沉陷。   豪華的宮殿眨眼間成為一片廢墟。   而通向異空間的光門在完成了驚天動地的爆發後,也漸漸的變薄化淡,向著漆黑的上空盤旋浮升。   我承受的壓力也逐漸減小,全身卻湧起一陣虛脫。   當我用盡最後一絲能量的時候,身外的結界亦徐徐消融。   好在我已然不需要它了。   那蓬血紅色的光霧在夜空裡煙消雲散,就好像從來也沒有存在過。   可它已帶走了考蘭。   留下的是一座宏偉的廢墟。   我坐在踏雪身上,它已恢復了常態,而在我們周圍是堆積成半米多高的斷垣殘壁,亂磚碎瓦,還有滾滾蒸騰的煙塵。   我的心中卻突然感覺到一陣疲憊和空虛,遠處傳來紅羽驚惶的呼叫聲。 ∼第八章幸福感覺∼     考蘭完蛋的消息迅速傳遍全城,兩萬多比呀類而將士頓時士氣瓦解,或逃或降。到了天亮時,城內除了偶爾的小規模零星戰鬥外已歸於平靜,到處可見軍容整齊的巡邏騎兵。   事實上,我也無法斷定考蘭究竟死了沒有。當他被異空間吞噬的時候,我的心中並沒有預想裡的舒暢,而是更多的震撼於眼前所發生的景象。   等到一切都終結的時候,我卻感到了一種少有的空虛與疲憊,雖然僅僅是瞬間的事情,但似乎也在提醒我應該休息一下了。   是的,自從我莫名其妙的成為修嵐,一開始便面臨驚心動魄的逃亡生涯,然後是黑旗團的追殺,歐利南的挑戰。當我終於在帝都站穩腳跟,亞丁皇子的叛亂以及羅梅達爾的刺殺又令我陷入危險境地。   最終,我從容走來,提起雄兵,叩關直入,將比亞雷爾收入我的掌心。   當我的敵人一個個倒下,或者是逃亡,我卻高歌猛進,威震大陸。   而現在,王都已經在我腳下,考蘭也被我打入了變幻莫測的異空間,也許我真該少許休息一下了。   但我知道,我的腳步絕不能停。   在這片大陸上,如果想不被別人的意志強加到自己身上,如果想依照自己的意願隨心所欲的生活,唯一的辦法就是成為最強者。   而我還遠未做到。   前面的路依舊很長,風雨甚至會更多更疾,而我已無退路也不習慣走向回頭。   所以,只有追尋著我的宿命指引,在征服中前行。   由於考蘭已死,而十萬比亞雷爾大軍或者已歸順於我麾下,或者全軍覆沒,故此在比亞雷爾境內再無人能違抗我的意志。考蘭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根基在不到半年時間裡被我連根拔起,恐怕這是所有人做夢也未曾料到的事情。   那些原本忠於考蘭的貴族們一時惶恐萬狀,有的舉家逃亡,不知所終;有的改旗易幟,上書請罪;還有的通過各種關係托人求情,企圖保住身家富貴。   我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決,亦根本沒有興趣周旋於這些反覆無常的卑鄙者之間聽他們的歌功頌德,滿口頌詞。除了一部分考蘭的死黨被我親筆勾簽處決外,剩下的全部交與阿蘭佐處置。   由於考蘭篡位的時間並不長,比亞雷爾的絕大部分法律和制度都還是沿襲以前。阿蘭佐找了一幫比亞雷爾王家學院的博士通宵達旦的進行了一次梳理,井井有條的將政策實施回復到正規上。   我這才發現,雖然阿蘭佐是個受世人尊崇的大魔法師,但他對於律法方面的造詣與學識甚至要超出魔法,這倒替我省了不少心。   但光有律法是不夠的,經歷過戰爭的比亞雷爾再無法回到從前。盜匪之患倒不猖獗,可隱藏在暗處的考蘭死黨依然蠢蠢欲動。對付他們的辦法就是憑借我手中已有的強大情報網絡進行雷厲風行的斬草除根,這個工作就交給了庫塞負責。   以他的陰狠老辣,那些一貫養尊處優的比亞雷爾貴族老爺們再狡詐一百倍也不是他的對手。   另外一項工作就是接管比亞雷爾全境的軍政。相比近鄰蒙思頓帝國,比亞雷爾實在只能算是一個小國,總共才九城四十六鎮,相當於帝國一個郡的規模。   九座大城一直掌握在王室手中,所有的總督都由王室委任,而那些大城下轄的小鎮則由當地總督派人管轄。這些總督手中並沒有太大的兵權,通常情況只配備了少量的軍隊以維持當地治安。   問題出在那些貴族尤其是擁有封地爵位的顯貴身上。這些人多數擁有自己的莊園和城堡,規模雖然不能與雷比特這樣的大城相提並論,但也是相當於一個獨立的小王國,擁有著可觀的私人武裝。   安撫或者鎮壓這些達官顯貴的任務就交給了楚庫,以他的威望和才能應可從容勝任,何況他手中捏的20000望月軍團足以碾平那些莊園和城堡。   孔孫也沒能閒著,一方面他必須盡快重建文官部門以應付各種政務和瑣事;另一方面又要著手準備新王的登基大典。這些實在夠他忙活,可這個王國歷史上最年輕的未來宰相居然還能夠偷閒聽一出歌劇,睡一個下午覺。   軍隊方面的改編重整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原本的比亞雷爾常規軍擁有十萬,戰時通過緊急招募能夠達到三十萬左右。不過我不需要這麼多人,王國的糧食和金錢是用來獎賞有用者,而不是施捨給無用者。   因此,我將軍隊編制縮減成六萬五千人,分作了三個軍團。除了鮑裡斯侯爵的滄瀾軍團,楚庫的望月軍團外,我將暗黑軍團擴編到25000人,其中並不包括白精靈族與高山族的戰士。   羅丹的黑旗團被擴編成一支8000人的混合兵團,擁有三千輕騎兵和五千步兵;羅伊的銀藍槍兵團兵力同樣增加到8000人,依舊是清一色的槍兵;尤里魯的近衛騎兵團也相應擴編為3000人,他必須負責起王宮的安全。費羅的紅狐騎兵團也被我納進暗黑軍團的編制,人數增加到5000。另外,就是修馬德率領的工程兵營,包括雷霆大隊在內約1000人。   乍一眼看來比亞雷爾的軍力似乎減少了許多,但一方面暗黑軍團的戰力足以抵得上十萬人馬,另一方面我還擁有5000白精靈族射手和10000高山族戰士隨時可以徵調,實力只強不弱。   轉眼進入三月,比亞雷爾各地的形勢趨於穩定,幾次小規模的貴族叛亂被楚庫不費吹灰之力的敉平。王都在戰火中也逐漸重新站立起來,商市恢復了以往的繁華。   臨近三月中旬,比亞雷爾的貴族名流,派駐各地的高級將領,大陸各國的使節團絡繹不絕的踏上這片剛被戰火洗禮而今煥發春意的土地,準備出席即將舉行的加冕大典。   這天中午和庫塞、肯內(他已被我任命為王都的衛戍提督)安排完大典期間的安全問題落實,我難得有了片刻的空閒。   可庫塞跟肯內前腳剛跨出書房,翡雅拉著紅羽後腳溜了進來。這個時候我正背對屋門望著窗外,知道是她們兩個進來卻也沒回頭。   翡雅輕手輕腳閃到我身後,猛然伸出雙手蒙住我的雙眼。紅羽刻意掩飾自己的聲音在背後問道:「猜猜我是誰?」   這兩個小妮子倒是相處的越來越默契了。翡雅本就是個沒長大的精靈,紅羽在揭開潑辣的面紗後也露出了嬌憨調皮的一面,兩人居然聯手想作弄我。   我哼了一聲,道:「說話的是紅羽,蒙我眼睛的是翡雅,這有什麼好猜的?」   是的,這有什麼好猜?以我的靈覺,她們沒靠近書房我就已經發現,紅羽還好點,翡雅一蹦一跳全無淑女風範的腳步多遠就能聽見。   翡雅收回手,噘起紅艷嬌嫩的小嘴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是我們了。」   我嘿然道:「如果連這點本事也沒有,你們兩人早就作寡婦了。」   兩女的臉頓時紅成一片,紅羽露出潑辣本性哼道:「你很能麼,就會欺負人家女孩子。」   翡雅睜大眼睛望著紅羽驚奇的叫道:「紅羽姐姐,原來你和我們一樣,都被這個惡魔欺負過?我還以為你這麼厲害,還會好點呢。」   紅羽說錯了話頓覺大窘,我回轉過頭哈哈一笑道:「你們不是都很享受被我欺負的感覺麼?」說著雙手一探,將兩女左擁右抱在懷中,肆意的輕浮,更低頭痛吻在紅羽的櫻唇上。   起初紅羽因有翡雅在身旁還有些放不開,但很快迷失在我不留餘地的侵犯中,鼻子裡發出唔唔的呻吟,全身酸軟要靠在我身上方能站住。   翡雅在一邊羨慕的嬌聲道:「主人,你偏心。翡雅也要主人這樣吻人家。」   我放過已是不堪的紅羽,大手在小妮子的胸脯上狠狠搓捏幾下道:「要我親你,先看看你有什麼手段讓我高興再說。」   翡雅被我的魔掌刺激得一陣酥軟,星眸裡流露出迷醉之色。她的眼珠一轉,狡黠的一笑道:「你這個大惡魔,誰敢讓你不高興啊?我和紅羽就是來請你的,希菡雅和嘉奈莉還在那兒等我們哩。」   我一怔問道:「請我,去什麼地方?你們幾個又想耍什麼花樣?」   翡雅咯咯一笑,掙脫我的手拉起道:「我們知道你今天下午有空,所以特地安排了一項精彩的節目請你享受,跟我們來吧。」   我見她嬌艷嫵媚的模樣心中慾念一生,哼道:「如果這節目裡沒有將你就地正法這一項,我是不去的。還不如就在這裡把你和紅羽好好享受了再說。」   翡雅紅羽雙雙嬌羞不堪,紅羽的眼中更是像要滴出水來,卻故作潑辣道:「你想的美,我才不會讓你如願呢。」   我霸氣十足的道:「笑話,這事從來都是我說了算,哪有你選擇的份?」   翡雅歎道:「紅羽姐姐,你現在知道我們的主人是多沒情趣的傢伙了吧?」   紅羽想繃緊臉,卻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軟語求道:「好主人,跟我們一塊去吧,最多到時候讓我們好好伺候你就是了。」   我見她屈服,心中一陣舒暢,微一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我們三人出了書房,在王宮中走了好一段,前方出現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築,坐落於奼紫嫣紅的繁花綠樹間,大門上方的匾上寫著「溫乳浮香」四個字。   翡雅紅羽一左一右拉著我進去,底層是一個裝設古樸的客廳,足足可以容納上百人,客廳側門有一樓梯通往上面兩層,想來是臥室之類。穿過客廳後門,是一條長廊,走到盡頭就看見在偌大一片綠茵當中一個數十米見方的水潭裡冒著騰騰熱氣,潭水竟然呈現著乳白色。   希菡雅和嘉奈莉就站在潭水旁,佈置著一張鋪在草地上的精美宴席,上面美酒果蔬應有盡有。見我走來,希菡雅微笑迎上道:「翡雅,紅羽,還是你們把主人請來了。」   翡雅驕傲的一哼道:「那當然,主人是最怕我撒嬌的啦。」   我曬然道:「算了吧,翡雅。也不曉得剛才是誰以身相許央求我來著?」   希菡雅和嘉奈莉恍然望著翡雅,臉上都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翡雅窘迫道:「你們看什麼看?對付我們的主人,永遠只有這招最靈驗了。」   我悠然道:「你們請我到這裡來又什麼都不肯說,就是想我陪你們吃一頓大餐麼?對不起,我中午吃的很飽,現在只想和你們上床睡覺。」   希菡雅看了眼嘉奈莉道:「嘉奈莉妹妹,還是你來說吧。」   嘉奈莉微一頷首,說道:「主人,這裡是一處天然溫泉浴池,前些天希菡雅姐姐帶我們到這兒玩過一回。我們姐妹擔心主人這些天太過勞累,所以才想請主人您到這兒來消遣放鬆一下,由我們服侍您好好的休息一個下午。」   我「哦」了一聲掃視諸女道:「既然如此你們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都脫去衣裳下水?」   翡雅嬌小的雙手撫上我健壯的肩膀,一面溫柔的為我褪下外衣一面嬌笑道:「主人,還是讓翡雅先為您寬衣吧。」   溫泉的水溫剛好,乳白色的潭水漂浮著一股草木的清香,我依靠在嘉奈莉的胸前,後者正在用她嫻熟專業的手法為我按摩著雙肩。希菡雅被我攬在懷中,她細心的剝下每一粒龍果的外殼,將鮮嫩的果肉送到我的嘴裡,而我要做的只是張一下嘴就夠了。   明媚的陽光透過頭頂的綠蔭照到我裸露在水面外的肩膀和臉龐上,一陣微風吹過時捲起一團乳白色的熱氣,宛如輕紗一般朦朧。   紅羽和翡雅雙雙象美人魚一樣游了過來,紅羽雙手緊緊在水下抱住我的腿,將她被熱氣蒸得紅艷不可方物的面頰貼在我的小腹上,用夢幻一般的聲音呢喃道:「修嵐,紅羽想告訴你她是多麼的幸福,多麼的感激你。」   我嘿然道:「我不需要你告訴我這些,更不需要你感激我,我真正想要什麼你應該知道。」   紅羽忍不住嬌嗔道:「為什麼這麼快樂的時刻你不懂得享受,偏偏要想那些羞人的事情?」   希菡雅在我懷中微笑道:「紅羽妹妹,主人已經比從前好很多了。要在以前,他是連這樣的話也不會多說,就——」想起自己當年的遭遇,希菡雅耳垂發熱再說不下去,卻溫柔的凝視著我,目光裡已有千言萬語。   我的心中卻被希菡雅的話如同晨鐘暮鼓般的撞擊,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裡真的變化了許多。   放在以前,翡雅她們是絕不敢如此的和我撒嬌調笑,我亦絕對不會說出那些調情話語。我更加不可能如此放鬆的享受的溫泉沐浴,放開所有的心懷與戒備沉浸在諸女的癡纏裡。   是什麼使我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是什麼令我在不經意裡改變?   我不知道。   但眼前這一切,希菡雅與翡雅她們舒暢如銀鈴的歡笑聲已經使我習慣。   這一刻,我遠離了戰爭與陰謀,忘卻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宮廷爭鬥,完全投入到愉悅與安寧裡。   春日水暖。   紅玉浮香。   我的心此刻盡情的鬆弛飄蕩。   見我出神,翡雅趴在我耳邊微笑道:「原來主人剛才威脅要將紅羽姐姐就地正法的事情只是嚇唬一下她的,現在人家都送上門來了主人倒客氣起來了。」   「翡雅!」紅羽紅著臉道:「主人剛才說的好像是要先把你就——」她一陣嬌羞,下面的話沒說出口。   我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我想要的,你們誰都逃不了,就從紅羽你先開始吧。」   紅羽且喜且羞,驚呼一聲轉身要逃,可惜她現在哪裡還能表現出半點近乎聖騎士的身手,被我輕舒猿臂抓個正著,一把摟在懷中低頭痛吻。   希菡雅她們早見慣了我肆無忌憚的作風,翡雅更是幸災樂禍的在一邊鼓掌嬌笑道:「紅羽姐姐,我沒說錯吧,主人第一個想要的人肯定是你。」   紅羽此時被我挑逗的意亂情迷,嬌喘連連,哪裡還有閒暇來還擊翡雅?「嚶嚀」一聲軟倒在我的懷裡,再顧不得害羞拚命抱住我的虎腰呻吟道:「主人,佔有紅羽吧,我快受不了了!」   我卻不急於這麼做,雙手吐出兩道魔氣在她全身遊走,不斷刺激著紅羽敏感的竅穴神經,逐漸讓她徹底淪陷在慾火中,渾然忘記身外的所有,只懂得拚命呼喊喘息,恨不能將自己的胴體融化在我的懷中。   當把她的情慾推到了最高潮,我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入,與紅羽再無彼此的水乳交融在一起。   水波翻騰,煙霧繚繞。   春意在溫泉中輕柔的飄蕩。   希菡雅、嘉奈莉和翡雅靠在潭邊的溫水裡,羞紅著臉看著紅羽在我的身下忘我的迎合,婉轉嬌嚀,又是害羞的不敢看偏偏目光卻捨不得離開我分毫。   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突然想起了安鷺笛,這個尤在沉睡中少女,心裡猛的一疼。   眼前浮現的紅羽嬌容逐漸模糊,依稀里看見的是安鷺笛風情萬種的嫵媚笑容。   清溪月明,也是在水中,我第一次佔有了這個原本追殺著我的少女。   她和希菡雅、紅羽並稱比亞雷爾的三大美女,如今後兩者都在我的身旁,而她卻只能躺在冰冷的床上。   一直以來,我都迴避去想她,更很少去看望。   其實在我心中一直迴避的,不是她,而是一種陰影。   我不願別人以為自己是靠著一個少女的捨命保護在得以活著,更不願別人因此而恥笑我。   所以,我逃避。   雖然我從未承認這點,但此刻心中卻清楚的意識到,這絲陰影是何其的沉重。   所以,我不惜一切處心積慮的殺死羅梅達爾。在其他人看來也許是為了解除後患或者是為安鷺笛報仇。   然而我心中明白,更加重要的是我必須破除這層陰影!   現在,羅梅達爾和考蘭都完蛋了,可安鷺笛卻還沒醒來。   但只要她還有呼吸,我一定會讓她復活,讓她再在我的面前露出熱情似火的笑顏。   「哦——」紅羽聲嘶力竭的呼叫喚醒了我的神思,她終於不堪的敗下陣來,大眼中包含著滿足與春情,雙手緊緊糾纏著我在我耳邊細細喘息著呻吟道:「主人啊,紅羽現在才明白什麼是愛情的滋味,以前的歲月都是白活的了。」   我淡然一笑,說道:「真是如此麼?我怎麼記得當日佔有你的時候,你又要殺我又想自殺,哭哭啼啼很不情願的樣子?」   紅羽大羞,狠狠在我肩頭咬了一口。可她的模樣雖凶,真落下的時候卻又變得十分輕柔,化作一個甜蜜的親吻。   我摟抱著紅羽堪可一握的小蠻腰,目光掃視過一旁的三女,霸氣十足的問道:「紅羽已經投降,下面一個卻又是誰?」   三女互相看看,誰也不好意思爭先,偏偏心裡又想到要命。在目睹我與紅羽的纏綿後,她們早已情慾高熾,不用挑逗已是眉目如春,全身發燙了。   我放下紅羽,目光注視著嘉奈莉道:「嘉奈莉,那個時候你最會裝腔作勢,現在再讓我看看你這冰山美人還有多少定力?」   嘉奈莉又羞又窘,低頭叫道:「主人——」   我哈哈一笑道:「怎麼,你敢不聽我的話,還不快過來?」   嘉奈莉被我的虎目盯得心神搖曳,嚶嚀一聲投入我的懷中。   我撫摩著嘉奈莉吹彈可破的肌膚,心中湧起一陣輕鬆與快感。   也許,這就是世人所說的幸福吧。 ∼第九章封賞群雄∼     不經意裡時光流逝,暮色悄然籠罩。   經過我連續的鞭撻,四女都已精疲力竭,披著輕柔的紗裙坐在草地上歇息。   就連最強悍的紅羽此時也變成一隻煨灶貓,有氣無力把頭枕在翡雅的大腿上,星眸半睜半閉,享受著暴風雨的安寧。   我依靠在希菡雅懷裡,手中握著一隻盛滿馬西提酒的銀杯,一邊的嘉奈莉乖巧的將早準備好的熏腸切成小薄片餵進我的嘴裡。   「看,多美的晚霞!」翡雅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伸出她春蔥似的手指點向天邊。   殷紅的夕陽正在遠方的天宇中燃燒著最壯觀淒美的輝煌,用她的美麗與生命迎接黑夜的到來。   一輪渾圓的落日徐徐西沉,把金黃色的餘輝毫不吝嗇的留在大地上的每個角落。   「主人,你知道我現在最渴望的事情是什麼嗎?」沒有等我回答,希菡雅滿眼都是美妙的憧憬道:「我只求以後還有像今天這樣的日子,能夠與主人您一起欣賞日落夕陽,遠離那些可怕的殺戮和爭鬥。」   「希菡雅,」我的聲音低沉的響起,在傍晚的風中帶著些許涼意:「人類的慾望永無止境,所以戰爭與陰謀也永遠不會停止。如果想不受人打擾的欣賞夕陽和日落,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那些想打敗你,謀害你的人全部送下地獄,讓這片大陸在你的意志下轉動。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必須繼續戰鬥,直到所有的敵人都倒下。」   希菡雅微微一顫,低聲道:「是的,我明白主人的想法。可是我害怕——」   我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沉聲道:「傻瓜,你害怕什麼呢?在這個世上無人可以傷害我的女人,你永遠都是安全的。」   希菡雅被我的吻和話語深深打動,激動的輕呼道:「主人——」眼中閃爍起一點晶瑩的水光。   她剛想開口說什麼,忽然秀眉微蹙,右手捧心欲嘔,可半天也沒吐出什麼東西來。   嘉奈莉以為希菡雅有不舒服,關切的問道:「希菡雅,你怎麼了,比是著涼了?」   希菡雅搖頭道:「沒什麼,我這幾天都有些突然想吐的感覺,卻沒什麼不舒服。」   紅羽聞言起身看著希菡雅,問道:「你是不是有點噁心,特別想吃酸的東西?」   希菡雅嬌羞的一點頭,紅羽欣喜的叫起來:「你是要做媽媽了吧,希菡雅?」   希菡雅垂首道:「我還不確定啊。」   「一定是,」翡雅也加入進來,以一個專家的口吻道:「我看書上說過,這些都是女人懷孕的徵兆。」   嘉奈莉埋怨道:「如果真是這樣,你就該小心一點啊。剛才你還和——」她下面的話雖然沒說,大家也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希菡雅不安的望我一眼,似乎怕我責怪,低聲道:「我真的不曉得是不是這麼回事嘛。」   我的心頭一動,伸手按在希菡雅充滿彈性的小腹上道:「你別動,讓我看看。」體內靈覺順著手心流入希菡雅的嬌軀裡。   翡雅詫異的看著我道:「主人,你不會就這麼摸一下就能知道希菡雅是否懷孕了吧?」   我沒理睬她,靈覺卻突然感受到在希菡雅的身體裡有一個嶄新的小生命的驛動,雖然是那樣的微弱,可我卻可以清晰的體會到他的生命與呼吸。   一陣莫名的欣喜湧上我的心頭,我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種感動的心情。   希菡雅懷孕了。   她的身體裡正在孕育一個小生命,而我,是他的父親。   這是何其美妙的事情。   一直以來我都未曾想到過這些,更沒想過有一天我也會為人之父,傳承下生命的種子。   我的手撫摩著希菡雅的小腹,感受著她身體裡的熱力與顫抖,嘴角不自覺浮現起一抹笑容。   「主人,您看出什麼沒有?」嘉奈莉對我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心,關切的問道。   我收回手,回答道:「是的,希菡雅要做媽媽了。」   「真的?」翡雅一聲歡呼,摟住希菡雅的脖子道:「太好了,希菡雅,我也要作姑姑了。」   紅羽笑道:「你該說是小媽才對。」   希菡雅的臉上露出驚心動魄的幸福笑容,滿足的靠在我的懷裡,合上她的眼睛道:「主人,這是您饋贈給希菡雅最美好的禮物。」   翡雅扯住我胳膊道:「主人你偏心,翡雅也想要一個你的孩子。」   我哼道:「你當我是什麼?連這個也是想要就能給的麼?」   紅羽咯咯一笑在翡雅耳邊低聲道:「這個還不簡單,只要你和——」下面的話越來越低,等說完時翡雅滿臉通紅粉拳在紅羽身上一通亂垂道:「紅羽,你壞死了!」   兩女頓時鬧做一團。   嘉奈莉問道:「主人,你猜希菡雅姐姐肚子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翡雅停止打鬧,叫道:「一定是男孩,向主人一樣英俊挺拔,只是沒那麼花心。」   我不禁一怔,什麼時候自己除了是世人眼中的惡魔外又成為了花心的代名詞?   紅羽這次意見和翡雅不再一致,認真道:「還是女孩好,就像希菡雅姐姐那麼美麗溫柔,將來不曉得要迷死多少男人?」   我淡然道:「不用猜了,是個女孩。我甚至可以告訴你們,她將來會比希菡雅長的更加迷人美麗,不過頭髮和眼睛一樣都是漆黑色的。」   翡雅哼道:「你怎麼知道,總不成跟聖殿長老一樣,也擁有了先知的神奇能力?」   說完這話她卻猛然一振,以難以置信的神色盯著我道:「主人,說不定你真的擁有了這樣的能力。連考蘭這樣的海宗宗主都敗在你的手中,也許這個世上真都沒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了。」   紅羽問道:「希菡雅,如果真像主人說的那樣她是個女孩,你打算給她起個什麼名字呢?」   希菡雅柔情萬種的凝望我,微笑道:「這個名字,我希望由主人親自來定奪。」   我一怔,這個名字需要我來起麼?   我甚至連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我是修嵐還是艾歐或者是其他什麼人?   而我怎麼告訴我的女兒,她的父親連她的祖父和祖母是誰都不知道?   是誰剝奪了這一切原本應該屬於我的記憶?   我又該如何找尋回過去?   我的眼前忽然浮現過暗黑之宮的畫面,或許只有在那裡我才能找到答案。   望著諸女渴盼好奇的目光,我略一沉吟,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動人的名字,於是悠然回答道:「就叫『費貳典娜』吧。」   「費貳典娜?」紅羽不解的看著我,不曉得我為什麼突然想起這樣一個生僻的女性名字。   希菡雅的眼中閃爍起動人的色彩,輕輕解釋道:「根據古典記載,費貳典娜是千年前領導世人對抗魔王尤里西思的光明之神。因為尊敬和愛戴,人們習慣於稱呼她為女神,卻逐漸忘記了本來的名字。而這個名字在古大陸語中代表的意思就是『神的恩寵』。」   「原來是這樣,」紅羽恍然道:「不過真是個好名字,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我們的費貳典娜到底長的是什麼模樣了。」   這時尤里魯出現在長廊盡頭,恭敬的朝我一躬身稟報道:「殿下,鮑裡斯侯爵他們都已經到齊了,正在外面的客廳中等候。」   知道我又要開始工作,諸女的臉上都出現失望之色。   嘉奈莉默默為我收拾穿著,翡雅抱怨道:「為什麼時間總過的那麼快?」   我站起身說道:「我先和鮑裡斯他們舉行一個小會議,時間不會太久。會後就要出席招待各國使節的酒宴,你們回去梳妝一下準備陪我出席。」   紅羽撒嬌道:「我們剛才都被你弄的筋疲力盡,哪裡還有精神出席酒宴啊?」   我大力拍了一下她高翹的臀部,嘿道:「不要跟我耍花招,現在說沒力氣,等到了晚上你準保又生龍活虎。」   紅羽跺腳不依,活脫又是一個翡雅。   我哈哈一笑道:「紅羽,你要是喜歡,我就把這座溫泉外的小樓送給你,你天天泡在裡面都可以。」   紅羽眼中掠過驚喜,道:「主人,你說的是真的?」   我哼了聲,傲然道:「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   紅羽歡呼一聲,摟著我的脖子獻上火辣辣的熱吻,要不是考慮到外面有人在等,我立刻又要把她再次正法。   我拍拍她的後背,說道:「走,跟我去開會。」   紅羽一怔,問道:「也要我參加麼?」   我淡淡而笑道:「奇怪,你是高山族的族長,涉及你族人的事情你若不參加,不怕被我賣了麼?」   紅羽眉開眼笑道:「你賣吧,我連自己都是你的了,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我的心頭一動再次發覺自己真的改變許多。   我已不是以前的我。   懂得了讓愛我的女子開心與幸福。   而不是讓她們在委屈和寂寞中流眼淚。   我們走過長廊,從後門進入了客廳。   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分作兩排依次落座左右。   在左邊一排是孔孫、阿蘭佐、亞德、羅丹、羅伊、修馬德六人,另有一張空位留給了紅羽。   在右面,是鮑裡斯、庫塞、楚庫、費羅、薩頓、肯內六個從考蘭陣營歸順來的名將宿臣。   尤里魯威風凜凜的站在我的身後。   我在正中的椅子裡坐下,掃視過這些部屬,說道:「明天就是加冕大典,我將正式成為比亞雷爾的王者。所以,今天晚上乘這點時間,我要預先向你們宣佈一些事情。」   孔孫率先坐在輪椅裡向我行禮道:「吾王陛下萬歲!」   眾人紛紛離座,跪倒在我面前朝賀。   我抬手讓他們歸坐,繼續說道:「第一件事情,是從明日開始,比亞雷爾所有的軍隊都必須實施軍功論爵制,所有的將士都將根據他們的能力與功績來獲取相應的地位和榮耀。」   「你們都是跟隨我復國的功臣,因此第一批軍爵就由我親自授予大家。」我的目光投向鮑裡斯道:「鮑裡斯侯爵,你不屈從考蘭淫威,率領滄瀾軍團追隨我一路復國,侯爵的爵位已經不再適合你,所以我賜號你為雷比特公爵,授群山之城中千戶收益,並為一級大將,繼續掌管滄瀾軍團。」   鮑裡斯見我第一個封賞的就是他,頓覺無比榮耀,更斜眼瞥了下庫塞,甚是得意,然後離座跪倒道:「臣謝陛下盛恩,將永世效忠陛下赴湯蹈火絕不後退!」   第二個是楚庫,我望向他道:「楚庫侯爵,你獻玉河城,立軍功論爵制,更引薦了孔孫先生,其功不在鮑裡斯公爵之下。故我授予你玉河公爵的封號,領一級大將,望月軍團都督職。」   楚庫沒想到像他這樣一個曾經與我為敵的考蘭舊將竟也能獲得與鮑裡斯同起同坐的待遇,驚訝之下更是激動的無法自制,恭敬的跪倒謝恩。我知道,這個比亞雷爾名將終其一生也斷不會背叛。   「庫塞,你的功績我便不說。雖然未曾領兵作戰,但所為之事莫不為重。我授你為二級大將,領侯爵銜,同時將現下的情報系統重新整合,組建『暗月衛』,由你負責比亞雷爾所有諜報軍情。」頓了頓我說道:「考蘭已經完蛋,海宗宗主的位置就由你接管。」   庫塞開始聽得自己封賞在鮑裡斯之下,多少有些不服,硬是忍耐沒有發作。可越聽到後來越是高興,這「暗月衛」統領似乎不如軍團都督威風,可實權與好處絲毫不讓,甚至到時候鮑裡斯也要顧忌自己三分,以免有什麼把柄給他抓住。   最後聽我連海宗宗主的位子也送給了他,更是樂開了懷。為了這個宗主之位,這些日子他和鮑裡斯斗了不知多少回合,現在終於如願以嘗,更覺在鮑裡斯面前出了口惡氣。   不過他生性陰沉,聽完後也只是肅然跪地謝恩。   接下來費羅、薩頓、肯內都被授予伯爵位,領三級大將軍爵。費羅歷經三年磨難終於恢復了貴族頭銜,更是升為伯爵,不禁感慨萬千。而且,他也終於有了向心上人求婚的資本。   羅丹、羅伊、尤里魯三人同樣被授予伯爵封號,三級大將。別人也就算了,羅丹曾經淪落草莽為盜,雖過的瀟灑快活,但畢竟脫不去一個「盜」字。如今名正言順成為一國大將,伯爵分封,一面固是欣喜,私下也不禁慶幸當日之抉擇。   最後一個獲得軍爵的是修馬德,這個脾氣古怪的傢伙得到了子爵的頭銜,領三級將領賞。以他這樣一個煉金士居然也成為顯赫貴族,足以樂得他晚上做夢也能笑醒。   頒布完武將軍功封賞,我將目光射向孔孫道:「我已將天下之劍贈你,本來再大的封賞也不過如此。但為你日後行事方便,也是還我當日之承諾,故將比亞雷爾宰相之位授予先生,領隱鳳公爵銜,賜祿兩千戶。」   孔孫微笑道:「陛下知我,孔孫之志向不在公爵俸祿,但求追隨天下敉平四海,一統江山!」   鮑裡斯、楚庫、孔孫就是眼下的「比亞雷爾三公」,亦是日後的帝國眾王之三。   「阿蘭佐,」我望著這個忠心勤懇的宮廷大魔法師道:「我差點錯過你在律法上的才華,好在如今補救也不遲。比亞雷爾的中書令就由你來擔任,所有的律法政令起草,刑獄、民訴處理以及對於官員的監督彈劾都由你負責,與庫塞同領侯爵銜。」   從此,阿蘭佐這個在別人眼中溫和而中正的老者開始執掌比亞雷爾的律法刑獄,直到他成為後世人們傳誦的「大陸法之王」。   剩下的就是紅羽的高山族和亞德的白精靈族了,他們需要的不是我給予個人的封賞,而是對於兩個種族的賜予。   「亞德族長,紅羽族長,從明天開始,高山族、白精靈族與比亞雷爾國民享受一體之政策,通婚、通商、通籍。兩族族人若要出任比亞雷爾軍政官員也享受同樣的待遇,不得有任何人歧視。我將若沂特山和奇廬山的領土資源全部封賞給你們兩族,讓你們的族人可以永久安歇在這片土地上。這是你們應得的賞賜,而對於你們個人所作的貢獻,我相信亞德獲得侯爵的爵位理所應當,至於紅羽本人已不需要太多,但我依然封賞她的長弟為奇廬山伯爵,世代傳承。」   表面看來,我賞賜給兩族甚封,但通商、通婚、通籍事實上卻起到同化高山族與白精靈族的作用。現在兩族因為各種原因歸順於我麾下,但時間久了難保生變,畢竟人心慾望無窮。   但如果將他們完全融入比亞雷爾,同化在百萬比亞雷爾人中,久而久之高山族、白精靈族的種族血統和民族認知勢必被淡化削弱,無形中消除了潛在的隱患。   紅羽對於別的封賞也就罷了,聞聽我賜予她的弟弟以奇廬山侯爵的爵位,頓覺驚喜以外,除了用充滿熱情與仰慕的目光看著我,再無法表達心中之激動。   亞德對於侯爵的地位自然不甚在意,畢竟對於他來說白精靈族繁衍壯大才是他的職責所在。對於比他預想還要多得多的所獲,他亦如鮑裡斯等人一樣心悅誠服的跪倒在我面前道:「亞德以白精靈族之神安東的名義起誓,白精靈族將永遠忠於比亞雷爾王室,忠於陛下。只要陛下一語相傳,白精靈族5000戰士刀山火海絕不回頭!」   宣佈完最後的封賞,客廳裡的氣氛一下子輕鬆熱鬧起來。   薩頓與費羅年齡相近,閱歷相當最是親熱,他一拍對方肩膀低聲道:「兄弟,這下你好歹也是個伯爵,和你未來老丈人的爵位也算平起平坐,得抓緊一點去帝都求婚啊。」   這話被耳朵頂尖的庫塞聽到,嘿嘿一笑道:「何必跑那麼老遠,這次帝國的使節就是溫裡特伯爵,你小子大可以當面求親了。」   羅丹也湊熱鬧道:「據說那位令我們費羅伯爵神魂顛倒的名門閨秀也有陪同而來,擺明就是想見心上人嘛。」   費羅紅著臉道:「各位饒了我好不好,我都不知道待會宴會上該怎麼辦?」   「那還不好辦?」薩頓怪叫道:「你就捧著一束玫瑰向瑪莎小姐求婚,然後請陛下借你一間房子將她生米煮成熟飯,看她老爹還敢反對?」   紅羽生性豪爽,不同一般女子,聽到這裡建議道:「費羅,你看陛下賞賜給我的這棟小樓如何,我免費借你一晚,不過你可要保證不浪費了我們的好意哦。」   眾人一起起哄,連楚庫都以父親的身份命令道:「兒子,今晚就看你的了!」   費羅苦著個臉望著大家,連連行禮道:「諸位叔伯兄弟,你們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鮑裡斯嘿然一笑道:「薩頓說的不錯,是男人就彆扭捏,拿出你當年出逃的勇氣來,把瑪莎徹底征服!」   在眾人的歡笑聲裡,我們站起身朝著客廳外走去。   王宮的宴會廳中,夜宴即將開席。 ∼第十章王宮夜宴∼     宴會開始後,我便離開了大廳。   滿眼的燈紅酒綠,滿耳的頌詞讚美,這種喧鬧和浮華只能令我厭惡。   在這一切熱鬧的背後,湧動的是人們貪婪的慾望和猥瑣的靈魂。   而我,更願意獨自享受坐在黑暗裡,無人打擾的那一份安寧。   可惜翡雅諸女是絕對不肯讓我出離她們視線的,我剛在側廳坐下,尤里魯就已經跟了進來。   「彭!」大門被尤里魯輕輕合上,將喧嘩的噪音隔離在外。   「你跟進來做什麼?」我漠然看著尤里魯問道,他如今簡直成了我的影子,如果誰要想把握我的行蹤,跟緊這個長得像黑熊一般的傢伙就好了。   「主人,我是您的侍衛長,必須隨時保護您的安全!」尤里魯理直氣壯的回答道。   我哼道:「你認為在這裡也會有人跳出來行刺我?」   尤里魯一怔,撓撓頭道:「我——」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是怕今晚來的賓客魚龍混雜,萬一有人假冒了賓客身份混進來也說不定,所以——」   我打斷尤里魯充滿想像力的狡辯之詞道:「不要把我當三歲小孩哄,乾脆坐下陪我喝杯酒。」   尤里魯第一次見到我主動邀請他喝酒,先是一諤然後臉上滿是欣喜和榮耀,高聲應道:「是,主人!」   酒是馬西提酒,一種在中下層社會裡頗為流行的酒品。似乎,以它的身價出現在王宮中有些突兀,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習慣了這種酒清淡而微含溫暖的滋味。   尤里魯為我斟滿酒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只淡淡的啜了一口,他卻是一飲而盡。一股紅光迅速升上尤里魯黝黑的面膛,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環顧著側廳中豪華的裝飾和通明的燈火說道:「真是想不到,主人。我們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您又成為了這兒的主人,我和您就像以前一樣坐在這裡喝酒聊天。」   我知道他說的是那個修嵐王子。或許出於好奇,我問道:「以前的修嵐王子很喜歡和你喝酒聊天麼?」   尤里魯已經是兩杯落肚,搖搖頭道:「也沒有那麼頻繁,不過有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他也會叫上我和希菡雅還有羅伊跟阿蘭佐魔法師一塊喝上幾杯。」   我的眼中光芒一閃道:「我注意到你剛才在稱呼修嵐王子的時候用了一個『他』字,你不覺得應該是用『你』字麼?」   尤里魯一怔,望著我半晌沒有說話,忽然苦笑道:「不曉得為什麼,自從主人您受重傷失去記憶後,我們都覺得您象換了一個人,跟以前我們所認識的修嵐王子簡直沒有一處相近。剛才和您說話時,我不知不覺就把以前的修嵐王子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的目光炯炯,迫視著尤里魯徐徐問道:「尤里魯,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修嵐,而是另外一個人,你相信麼?」   尤里魯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堅定的回答道:「我不知道別的人會怎麼想。但是對於我和希菡雅、阿蘭佐還有羅伊來說,您永遠都是我們的修嵐殿下,是我們心甘情願一生效忠的主人。」   我的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將酒杯裡剩餘的汁液一口喝乾,感受著喉嚨口火辣的滋味,悠然道:「你很誠實,尤里魯。」   尤里魯趕緊放下酒杯跪倒在我面前,低頭道:「主人,請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將毫不猶豫追隨在您的身邊!」   「修嵐!」德博的叫聲中斷了我和尤里魯的交談。門被打開,這個傢伙帶著身後的翡雅、希菡雅、嘉奈莉還有紅羽、薩頓、費羅一湧而進。   我示意尤里魯起身,皺起眉頭冷冷瞥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不亦樂乎,跑到這裡面來幹什麼?」   德博呵呵一笑回答道:「比亞雷爾最出名的三大美女都被你收入宮中,我還有什麼好折騰的?還不如溜進來陪你聊聊天來的有趣。」   對於德博,我從來都是不假言辭,可說來奇怪他偏偏喜歡往我身邊靠,甚至大言不慚的自詡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其實,在我的詞典裡只有敵人和部屬兩類人。而朋友不過是人類發明的一種過於奢侈與虛幻的名詞而已。   他來了也有好幾天,最大的樂趣莫過於流連王都的青樓賭場,薩頓成為了他最鐵的死黨,連費羅也被他們硬拉進來。   不過以費羅的為人,賭錢可以,喝酒也可以,要他去逛青樓卻是打死也不幹的。似乎在他心目中這個世界上再無比瑪莎更加美麗的女子,更不需要到那種地方去尋找歡樂與發洩。   我「嘿」道:「閣下不用說的這麼動聽,你這些日子跟著薩頓這條地頭蛇差不多把王都出名的青樓都踏了個遍,是否還需要我把那些青樓的名字和你找過的妓女一一報出?」   翡雅聞言杏眼圓睜雙手叉腰叫道:「好啊,哥哥!每一趟出門你都不老實,居然還要人家帶著去逛那種地方,把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這次我一定要告訴老爹,讓他打你板子。」   德博老臉半點不紅,振振有辭道:「修嵐不是也去過青樓,你怎麼不管?再說我要是不去,豈不是讓人家誤會比亞雷爾沒有美女,是個不值一顧的地方?說到底我這麼做完全是犧牲自己為了修嵐,你還要怪我。」   翡雅啞口無言,氣呼呼的望著德博不曉得說什麼好。   紅羽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翡雅,男人都是這樣,你犯不著為他們生氣。」   德博眼睛一亮道:「紅羽族長果然不愧是比亞雷爾的三大美女。哎,為什麼漂亮女人都喜歡往修嵐身邊跑,擺明了我這個鑽石級別的王老五卻沒人肯要?」   翡雅白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完全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哪家名門閨秀願意嫁給你?」   薩頓咳嗽一聲說道:「翡雅小姐,這句話您就說錯了。以我和德博公子這幾天的接觸,暗中愛慕他的比亞雷爾貴族美女大有人在,差不多可以編成一個小隊。要是在青樓外面高呼一聲『德博大人到!』,準保滿屋的姑娘都跑出來。」   看著德博得意洋洋的樣子,我冷笑道:「算了吧,就是八十歲的麻子跑到那個地方去,只要從懷裡掏出一袋金幣來,隔壁青樓的女人都會聞著味道衝過來。」   德博苦著一張臉道:「我也沒那麼難看吧?」   紅羽瞟了一眼薩頓,微笑道:「薩頓將軍,你好像很得意在炫耀自己領著德博公子流連青樓的事情?」   薩頓好像對紅羽這頭名副其實的母老虎有些犯楚,乾咳幾聲道:「紅羽族長,您誤會了。我不過是覺得德博代表金沙公爵千里迢迢來王都為陛下祝賀,我們這些作為地主的也該有所表示,不能讓人家覺得怠慢。」   德博一拍薩頓肩膀道:「你小子果然夠朋友,下回到紅石城來玩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保證盡十二分的地主之誼。」   費羅左看看德博,又瞧瞧薩頓,歎息一聲苦笑道:「我現在才明白,我被你們拉到賭場去輸錢,原來是在盡地主之誼來著。」   這下連希菡雅、嘉奈莉也忍俊不住,掩口莞爾。   翡雅問道:「哥哥,老爹怎麼沒來?我有好久都沒見到他了。」   德博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道:「他哪裡走的開?北方聯盟的大軍從冬天開始就壓到了國境線上,誰曉得這些蠻族什麼時候腦袋發熱就一傢伙衝過來?調配兵力,訓練士卒,準備戰備物資,多少事情等著他老人家去做?聽說嘉修陛下也染病了,帝都的局勢越發微妙,再加上亞丁皇子和挪維基公爵的事情,眼下的蒙思頓都快成火山口了。」   這些情況我自然都清楚,甚至瞭解的比德博更多。關於嘉修陛下的病情,外面的傳聞說是不慎感染風寒有些微恙,但我相信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翡雅關心乃父,擔憂的問道:「哥哥,你說北方聯盟會不會真的打過來?」   德博一聳雙肩道:「不知道,不過從他們目前調動的兵力來看還不足以發動一場針對帝國的大規模戰爭。何況,神聖帝國方面一直對北方聯盟虎視眈眈,自從二十年前兩國三次大規模會戰後勢同水火,北方聯盟真想出兵帝國也要顧忌後院起火。」   翡雅氣道:「都是你不爭氣。老爹在那裡忙的昏天黑地,你倒有閒情到比亞雷爾花天酒地,也不知道幫幫老爹。」   德博不服氣的道:「老頭子不叫我插手我怎麼幫?」   翡雅還想說,我阻止道:「北方聯盟不過是在邊境加派了兵力,還沒到兵戎相見的時候,你們不用搞的那麼緊張。倒是費羅,既然溫裡特伯爵帶著瑪莎來出席今晚的宴會,怎麼你還不出手?難道真想讓人家成為老姑娘麼?」   對我而言,原本費羅的婚事問題全不在我心上。但如果他的對象是嘉修陛下心腹溫裡特伯爵的女兒,事情就不一樣了。   費羅臉一紅道:「瑪莎整晚都和她父親在一起,我還沒有機會找她說話。」   德博叫道:「這還不簡單?我馬上把溫裡特伯爵找到角落裡去喝酒聊天,你趕緊抓住機會去向小姐求婚。怎麼樣,做朋友的這算幫你了吧?」   薩頓也大拍胸脯道:「那些糾纏在瑪莎身邊的貴族公子哥就包在我身上,一拳一腳我全部把他們給踢跑,保證不會讓人打擾你們。」   德博雙手推著費羅道:「還想什麼?我們這就去實施獵艷計劃!」這傢伙的樣子簡直比費羅更熱心著急,好像瑪莎是他的心上人一般。   翡雅也自告奮勇的道:「費羅將軍,你要不要我幫忙?我可是愛情專家哦。」   德博嗤之以鼻道:「你還是算了吧,見著修嵐連魂都沒了,還自詡什麼專家?」   正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門再次被推開,進來的居然是溫裡特伯爵和他的女兒瑪莎。   費羅頓時兩眼放光,視線盯著站在溫裡特背後的金髮美女再不肯離開半寸。   瑪莎悄悄望了費羅一眼,臉上一紅,立刻低下頭去。   溫裡特伯爵似乎沒想到廳裡有這麼多人,微微一怔,才向我施禮道:「晚上好,修嵐殿下。不過,等過了今晚我便應該稱呼你為陛下了。」   尤里魯搬過兩張椅子請溫裡特和瑪莎坐下,德博和薩頓朝著費羅擠眉弄眼,費羅紅著臉就是不動。   溫裡特伯爵視若無睹,盯著我說道:「嘉修陛下得知您復國成功的消息十分高興,並要求我轉告您,他隨時願意履行當初對您許下的承諾。」   我知道他說的是鏡月公主的事情。   我點點頭,問道:「聽說嘉修陛下身染急症,伯爵離開帝都時病情是否有好轉?」   溫裡特伯爵抬眼看了我一下,神色平靜的回答道:「只是一點傷寒小病,被外面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刻意誇大了症狀,倒讓修嵐殿下擔心了。」   我深深望了眼溫裡特,淡淡道:「陛下是我的外公,他的安危我自然應該關心。」   溫裡特伯爵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事實上陛下也十分惦念修嵐殿下您。他特地囑咐我轉告殿下,儘管您已經復國成功,成為了比亞雷爾新國王。但是他仍然願意為您保留著您在帝國的別府和待遇。當然,以您目前的身份已不需要比亞雷爾公爵的封號了。」   頓了一頓,溫裡特伯爵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陛下希望您在比亞雷爾局勢穩定後到帝都來探望他。陛下希望與您見面親談一些事情,其中也包括您與鏡月公主殿下的婚事安排。」   我的心中一動。嘉修為什麼如此急於見我?難道僅僅是為了想把鏡月公主盡快嫁出麼?   我的臉上絲毫沒有表露異樣,頷首回答道:「溫裡特大人,就麻煩你轉告嘉修陛下。我將在下個月啟程趕赴帝都,希望能在夏天以前完成與公主殿下的婚禮。」   溫裡特露出滿意的笑容,回應道:「請您放心,我一定一字不漏的轉告陛下,希望很快能夠在帝都再次見到您。」   「溫裡特大人,」我繼續說道:「另外還有一件私人的問題,我必須徵求閣下的意見。」   溫裡特眼光閃爍,顯然有所準備,微笑道:「殿下客氣了,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事情,一定全力而為。」   我點點頭道:「如此就先謝謝了。」轉頭對費羅道:「費羅將軍,雖然這裡沒有特地準備玫瑰花,但以你對瑪莎小姐的誠意和愛慕足以勝過夕蘭大陸最美麗的鮮花。你還在等什麼?」   費羅猶豫了一下,德博在他背後一推道:「快去啊,難道要讓人家女孩子先開口來求你?」   費羅被推出兩步,望著瑪莎一咬牙大步走到她面前,以一個標準的騎士禮單膝跪倒誠懇的說道:「瑪莎小姐,請允許我以滿腔的熱誠和對您無限的仰慕來表達我此刻心中的唯一所想。我希望您能夠成為我——費羅·伯約爾的妻子,和我白頭到老,永不分離。」   瑪莎面對愛人的表白,有些手足無措的看了她父親一眼。任誰都看的出她此刻心中早是欣喜萬分,千肯萬肯了。   「溫裡特伯爵,」我說道:「今天下午我已經冊封費羅將軍為比亞雷爾的伯爵,這個決定將在明天的加冕大典上正式宣佈。從地位與身份上來說,他與瑪莎小姐之間已不存在任何距離和問題。」   我含著從容的微笑凝視著溫裡特伯爵。與其他人不同,我確信他一定會答應這門婚事。他將瑪莎一起帶到比亞雷爾來,實在是最明顯不過的信號。   果然,溫裡特伯爵微笑道:「瑪莎的婚事應該由她自己作主,既然修嵐殿下也都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可多說的?」   德博一聲歡呼,大是興奮的叫道:「瑪莎,溫裡特伯爵已經應允了婚事,就等你表態了!」   瑪莎激動的看了眼溫裡特,然後含著無限愛意的凝視著費羅,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輕輕道:「我願意。」   聲音雖輕,但在費羅耳朵裡不啻是一個天大的喜訊。他欣喜若狂的追問道:「是真的麼,瑪莎?你答應了?」   瑪莎沒有說話,卻異常肯定的點點頭。   我向溫裡特說道:「恭喜你,伯爵大人。」   溫裡特看著女兒幸福的臉龐露出一縷欣慰的笑容道:「事實上我一直希望費羅能夠成為我的女婿。但是由於我們家族的門第和威望,我實在不能讓瑪莎嫁給一個平民,這才耽誤了他們三年。希望他們能夠理解和原諒我這個做父親的,畢竟我要考慮的事情更多些。」   瑪莎感動的道:「父親,我能夠瞭解您的苦心。我知道您為了我拒絕了許多帝國名門公子的求親,所以在我心中半點也不怨恨您,反而對您充滿內疚和感激。」   溫裡特伯爵微笑道:「你一直是我的好女兒,能聽你這麼說我更是高興。」他轉臉望著費羅道:「費羅,我想我現在已經有資格這麼稱呼你。我對於你再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對待瑪莎,她是個善良但有些內向的女孩,你要多費些心了。」   「伯爵大人,請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瑪莎!」費羅激動的回答道。   「還叫伯爵大人?」薩頓打趣道:「人家都把寶貝女兒嫁給你小子了,你也該叫上一聲『岳父』了吧?」   費羅望著溫裡特伯爵,遲疑一下囁嚅道:「岳父大人!」   溫裡特溫和的一笑,道:「你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優秀的騎士。我相信在修嵐殿下的麾下你一定會前程無量,我也可以少操許多心了。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希望你能夠跟隨修嵐殿下一起到帝都,再向瑪莎正式求婚。我要在帝都為你們舉辦一個盛大的訂婚儀式,畢竟我溫裡特的女兒出嫁,也需要有一定的排場。」   我頷首道:「這個沒有問題,我會讓費羅還有楚庫將軍跟隨我一起去帝都。」   溫裡特伯爵道:「如此就多謝殿下。」   費羅感激的看著我,說道:「陛下,您對我的關懷愛護我無以為報,將來即使為您粉身碎骨,費羅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德博嘿然道:「哪裡有這麼誇張?不過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去帝國,到時候我正好可以帶你領略一下我們蒙思頓的風土人情,讓你也好開開眼界。」   溫裡特道:「德博,這好像就不用你了。費羅曾經在蒙思頓居住多年,對於帝都他該比你更熟悉。」   德博咕噥道:「那倒未必。」   翡雅叫道:「哥哥,你要是敢帶費羅去逛那些地方,看我不叫老爹揍扁你!」   德博看著寶貝妹子無奈道:「你不要總往那些地方想好不好?其實我們蒙思頓除了青樓香舫好玩的地方多多,費羅也未必都去過。」   薩頓羨慕的道:「可惜我軍務在身,不然一定也要請上長假和你們一起去。我跟費羅不同,他是心有所屬不好意思再到那些風花雪月的地方去。我單身漢一個就沒什麼好顧忌的,要是能去帝國,我一定要把全蒙思頓的美女都給征服。不過不是用手中的劍,而是用我的愛心和熱吻。」   紅羽道:「主人,千萬別帶這頭色狼去帝國。不然不知有多少帝國美女要倒霉。」   我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我暫時還沒有組建獵艷旅行團的興趣。」   德博見狀安慰薩頓道:「沒關係,下次啦。要是有什麼出色的,我一定給你留著。」   薩頓苦笑道:「與其相信你的話,不如趕快出去看看宴會廳裡還有什麼沒嫁人的美女。」   眾人哄笑起來,我起身道:「走吧,我們就去看看除了那些各懷目的而來的賓客外,外面究竟還有多少沒被德博他們沾過便宜的貴族美女。」 ∼第十一章魔靈禁咒∼     「剛才在外面人太多,許多話我都不方便說。」溫裡特伯爵坐在我書房的椅子上,低聲說道:「事實上,嘉修陛下這次的確病的很重。」   「哦?」   溫裡特伯爵苦笑道:「他是積勞成疾,畢竟歲月不饒人,偌大的帝國實在已搾乾了陛下所有的精力。這些日子他都勉力參加朝會,裝出一副毫無問題的模樣。但我們誰都知道,他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溫裡特伯爵的話雖然已在我猜想中,但從他的嘴裡得到了確認,我還是有些詫異。   離開帝都的時候,嘉修陛下毫無老態,更談不上和疾病有什麼掛鉤。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了狀況,而偏偏又是在這個多事之秋。   「如果嘉修陛下將國事適當的托付給兩個皇子,或許情況會好些。」我說道。   溫裡特伯爵看了我一眼,疑惑道:「您真的這麼認為麼,修嵐殿下?」   我知道這個老狐狸根本不可與德博同日而語,於是說道:「看來你也很清楚,在這個時候嘉修陛下是萬不能躺下的了。」   溫裡特伯爵歎道:「一旦陛下真的倒下,歐特和馬斯廷皇子的暗鬥勢必升級為明爭,亞丁皇子也要死灰復燃。再加上北方聯盟大兵壓境,擺明就是想渾水摸魚,撈取好處,後果不堪設想。」   「那麼,嘉修陛下為什麼要召見我?」我問道。   溫裡特伯爵猶豫一下,回答道:「這個我也不是最清楚,或許陛下是想早些了卻了他對您和鏡月公主殿下的承諾和心事。」   我知道他沒說實話,冷笑一聲道:「眼下陛下最該關心的,應該是冊封皇儲的事情。誰都不敢擔保另外一個皇子,甚至是亞丁會否在跳出來爭奪這個皇位。」   溫裡特伯爵苦笑道:「誰說不是?可歐特和馬斯廷殿下之間到底選誰,陛下似乎還舉棋不定,到底這是涉及帝國存亡安危的大事啊。」   我漠然道:「帝國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操心,既然嘉修陛下想見我,我便去帝都就是。」   溫裡特伯爵點頭道:「這就好,殿下在帝都的疊翠苑陛下一直為您保留著,返回帝都後您仍然可以入住那兒。」忽又想起一事,取出一個水藍色的香囊,臉上流露出詭秘的微笑道:「這是有人托我轉交殿下的東西,要我務必當面交給殿下。」   我一怔,接過這個樸素淡雅的香囊,心中已經猜到了它原來的主人。   香囊的開口已被魔法封印封住,我並不急於拆開,說道:「沒想到伯爵大人此來使命還真不少。」   溫裡特伯爵笑道:「好在假公濟私,我也完成了瑪莎的一樁心願,就看什麼時候再喝殿下您的喜酒了。」   我淡然一笑,道:「不過都是些世俗排場,何必太在意?倘若伯爵想喝酒,我倒可以讓比亞雷爾王室的藏酒窖隨時為你開放。」   溫裡特伯爵哈哈笑道:「一段日子沒見,修嵐殿下變得幽默不少。不過我不是酒鬼,多喝兩杯就會醉倒,為了不耽誤事還是不喝為好。」   溫裡特伯爵走後,我用暗黑能量打開了香囊上的魔印。   「叮——」香囊耀出一束白光,鏡月公主輕柔和緩的聲音在我耳邊清晰的響起。我知道這是聖殿的「空谷留音」,以龐大的能量將所說的話封印保存起來,當封印被打開時,聲音自然出現。非是有賢者境界的人,也決計辦不到。   「修嵐,我知道在你心中,無論鏡月做什麼,你都始終滿懷戒意。但對於鏡月來說,當你在冰天雪地的火蝠窟中吻上我的那一刻起,鏡月已是你的女人,再也無法更改。不管鏡月是帝國的公主也好,聖殿的傳人也好,在我心中現在最在乎的一個身份,就是成為你的妻子。」   或許因為她不必面對我而說這些話,語氣顯得十分平靜自然,但我仍為她的表白所驚訝。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傾吐內心的愛意,而我直到此刻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應該相信?   難道她真的可以拋開所有的身份和責任,義無返顧的追隨我?   我漠然一笑,繼續聆聽她的聲音道:「鏡月返回帝都後即在暗中著手調查亞丁皇子當日所說之事,果然發現了一些端倪和疑點,但現在尚不便細說。惟能確定的是,當日亞丁皇子所談之言並非空穴來風。在暗中,或許果真存在著一個更加可怕與強大的敵人,不僅僅是威脅到修嵐你的安危,更影響到帝國與聖殿的存亡。」   看來考蘭的死並不代表一切的了結,這次帝國之行或許我會有更多的收穫。難道,也正是為了這個,嘉修陛下才要召見我麼?   鏡月公主接著道:「近日帝都暗中潛入了不少來自北方聯盟的魔道高手,甚至包括魔族現任的大祭司倫格。在這個微妙時候他們潛入帝都的意圖雖不得而知,但勢必增加了帝都的變數和你此行的危險。鏡月將努力促成聖殿對你放棄成見,並盡一切可能保護你在帝都的安全。但是修嵐,你自己也必須小心。鏡月有一種不祥感覺,這些人遲早會找上你。」   北方聯盟要找我麻煩麼?那不如直接跑到比亞雷爾來的方便。   他們真正的圖謀恐怕還是在帝國。不過因為幽靈族和考蘭的事情,我相信他們的確對我不會抱有好感,甚至懷著深深的敵意。   不過這又如何?我不可能因為害怕而逃避。   至於和聖殿的和解,恐怕亦是鏡月公主一相情願的事情。我對於蜷縮在聖殿島上玩弄權術和陰謀的那些老傢伙半點好感也欠奉,相信他們對我也一樣。   想到這裡,我心中一動。逐漸明白鏡月其實已給我暗示——聖殿似乎有意要拉攏我,是否是有什麼潛在的威脅令他們不得不放下架子與我形成暫時的利益聯盟?   但在聖殿的眼中,恐怕還沒有把我真當回事吧。如果不是殺死了歐利南,也許安德赫特長老連正眼也不會瞧我一下。   這些自命清高者只相信他們是代表了大陸的正義和光明,是不折不扣的衛道者。   好吧,就等數十天後我們再到聖殿城較量一回。   鏡月公主的話語聲漸漸變低,深情道:「修嵐,務必多珍重。鏡月在帝都守侯你的歸來,再見。」   她的聲音至此而終,我在書桌前默坐。   一場原本基於政治與利益的聯姻,難道果真會有一個喜劇性的結局?   我不願意多做猜測,一個月後,在帝都或許就是水落石出的時候。   忽然間,我的心頭一陣煩躁,彷彿身旁有什麼事情正要發生。體內的暗黑能量似乎受到了刺激,不安的咆哮鼓蕩。   我收起香囊,起身走出書房。冗長的走廊裡除了值夜的侍衛空無一人,壁上的燭火靜靜的搖曳。   一陣風從走廊的盡頭驀然吹來,竟讓我感覺到在這風中有一股陰森肅殺之意。好像是受到感應,燭火跳躍不定,發出妖異的暗綠光華。   這是哪裡來的風?   「殿下!」侍衛見我走出書房,連忙施禮請安。   我朝他們微一點頭,看他們的神態絲毫沒有察覺到風中的異樣。畢竟以他們的修為,遠無法如我這般清晰感受到周圍的細微變化。   我向風來處緩步行去,巡夜結束的尤里魯剛好率著四名侍衛迎面走來,見到我急忙問候道:「主人,您是要準備休息了麼?」   我搖頭道:「你是否覺得我連隨便走走也必須向閣下稟報?」   尤里魯趕緊噤口,但腳步卻跟在了我身後響起。   「忽——」又是一股風吹過,這次我清楚的察覺到它是從拐角的樓梯口吹來。   我的心頭湧起警兆,邁步朝樓梯走去。   樓上主要是臥室,希菡雅她們經過一晚的酒宴勞累大多已回屋休息,惟有紅羽還在和她的族人聚會。   這次連尤里魯都感覺到不對,他的虎目中精光一閃,大手按在劍柄上三步並做兩步趕到我的前面,警覺的道:「主人,好像有魔氣從樓上散發!」   我沒有回答,但心中反不似尤里魯那麼緊張。   應該不是刺客——再愚蠢的刺客也不至於在行刺前如此炫耀暴露自己的蹤跡和實力。但這陰風,分明顯示在樓上有一股強大異常的魔氣流動,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我走上二樓,目光所及處空氣裡竟瀰漫著一團幾不可察覺的淡淡綠霧,鼻子裡也嗅到了若有若無的腥臭氣息。   難道有強大的魔物出現?   我的視線鎮定的掃視過二樓的走廊,尤里魯低聲吩咐一名侍衛道:「傳令下去,調集一個中隊在樓下待命。」   那侍衛風也似的跑下樓去。我已抬步朝左面的走廊行去,這裡依次是希菡雅、嘉奈莉和安鷺笛的臥室。   「嗚——」第三道風刮過,走廊裡的燭火拚命晃動,隨時要熄滅的樣子。空氣中明顯夾雜著一種聞之欲嘔的腥臭。   「主人?」希菡雅臥室的門打開,她披著睡衣站在門口,見到我亦是一怔。想來,以她對魔氣的敏銳感覺,也發現了異常。   我幾乎已經斷定那股古怪莫名的陰風是來自安鷺笛的臥室,而她自從被羅梅達爾打成重傷後就一直未曾甦醒。   我推開尤里魯,大步走到走到接近廊盡頭的最後一間臥室,門虛掩著,裡面透出一線燈光。   尤里魯與希菡雅小心翼翼的跟隨在我的身後,躡手躡足屏住呼吸惟恐驚動了什麼似的。   我們已到門口,以魔氣而推斷,對方理應也察覺到我們的存在。但是臥室裡安靜無聲,反是越來越濃重的綠色薄霧自門縫裡冒出。   我輕輕推開門,一蓬綠霧迫面而來,連身後的侍衛也可用肉眼看清,情不自禁的「啊」了一聲。   和其他臥室一樣,安鷺笛的起居室也分裡外兩間。在外面一間是寬敞豪華的客廳,數十支燭火將房間照得如白晝一般。但在燈火裡,那瀰漫在空氣裡的綠色霧氣也顯得更加明顯。   「主人,您看!」尤里魯在我身後低聲叫道,語氣裡充滿驚訝。這也難怪,我比他更早看見,在客廳的地毯上兩名侍奉安鷺笛的宮女全身僵硬倒在地上,臉上佈滿妖艷的綠氣,嘴角尚在不停滲出黑色血絲。   「安鷺笛!」希菡雅關切的輕呼道,我依然保持著冷靜——如果安鷺笛果真出事了,那麼同這兩名宮女一樣,她早已僵硬。   客廳通向安鷺笛臥室的門是開著的,裡面忽明忽暗閃爍著詭異的綠色幽光,一股腥臭隨著陰風吹拂而來。   我的靈覺這一刻已延伸了進去,但竟被迎面撲來的強大魔氣硬生生撞回!   「什麼東西?」我一聲低喝,身形快逾閃電闖入了內間,而所看的景象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只見在安鷺笛的床上,正臥著一個全身墨綠色的魔物,它的體態與人類無異,眼中閃爍著詭異的綠光,口鼻之中更是伴隨著呼吸噴吐出濃濃的霧氣。它的身軀在床上以奇怪的姿勢緩緩的蠕動變化。似乎是在膨脹,肌膚上逐漸生出堅硬的鱗甲,腦後的長髮披散在裸露的後背上。   「安鷺笛!」希菡雅再按奈不住心中的驚訝,低呼道:「怎麼會這樣?」   是的,她是安鷺笛。   儘管身體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從眉目間依然可以認出她就是那個曾經光艷照人,顛倒無數比亞雷爾貴族男子的安鷺笛。   似乎聽到了動靜,安鷺笛的頭不可思議的扭轉了一百八十度,幽綠的目光朝我們射來。她張開嘴發出一記怪異猙獰的微笑,露出兩隻綠森森的獠牙和粘滿膿液的舌頭。   「是屍變!」尤里魯低叫道。   「胡說什麼?」我冷冷低斥,目光注視著床上的安鷺笛。   她好像對我們暫時並不感興趣,繼續專心於自己的蛻化,嘴裡不時發出低低的「呼呼」聲,情景詭異到極點。   無聲無息中,站在我身後的三名侍衛幾乎同時軟倒,臉上泛著綠瑩瑩的光霧。   「尤里魯,去通知庫塞,讓所有在這棟宮中的人立刻轉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我吩咐道。   尤里魯知道事態緊迫,只說了句「主人小心!」轉身急出。   「一定是羅梅達爾在安鷺笛身上施下了什麼惡毒的魔門禁咒,主人,我們該怎麼辦?」希菡雅焦急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就是希菡雅的猜測應該不錯。安鷺笛的變化一定與羅梅達爾有關。當日這個山宗的護法魔師在以熔金煉獄掌擊中安鷺笛的同時,必然還施展了其他歹毒的魔門禁咒,而這本是為了針對我。   是我太大意了,以為安鷺笛所中的僅僅是熔金煉獄掌才導致她昏迷不醒,卻沒想到在她的體內早以埋藏下羅梅達爾更加惡毒的禁咒。   羅梅達爾,即便是死了,也依舊給我留下一份大禮。   好在,眼前安鷺笛似乎還沒有攻擊我們的意圖,只是專志於她的蛻變過程。   但誰也不敢肯定,一旦她完成了蛻變成為一個可怕而強橫的魔物後,是否會對別人造成毀滅性的攻擊?   而以目前安鷺笛的情形來看,她所散發出的魔氣足以低得上一個魔師的實力!   這多虧當日羅梅達爾惟恐一掌打不死我,才下了如此巨大的血本。而經過數月的潛藏生長,安鷺笛也終於爆發。   我凝視著對我們視若無睹的安鷺笛,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很顯然,她已經不是安鷺笛了,而是一個變異的魔物。如果我能夠制服住她,給她施下封印,那麼還可以爭取拯救的時間。否則,就只有在她完成蛻化前殺死她!」   「不!」希菡雅悲哀的叫道:「主人,您不能殺死她,她可是安鷺笛啊。」   「我知道她是誰,」我冷然說道,邁步朝床邊走去。   感覺有人靠近,安鷺笛幽綠的眸子再次射向我,充滿敵意與殺氣。   「主人,小心!」希菡雅在身後叫道。   我沒有回頭,強大的靈覺籠罩住安鷺笛,腳下的步履堅實沉穩,徐徐迫近。   「呼——」安鷺笛發出一記低沉的嘶吼,就宛如野獸的示威。她慢慢從床上坐起,赤裸的上身泛著墨綠色的光暈,一團濃重的魔氣自她的體內噴薄而出,直迫我的面門。   受到魔氣衝擊,我體內的暗黑能量也毫不示弱的爆發,全身煥放出一蓬暗黑色的光霧,與來自安鷺笛的綠色光霧迎面相撞。   「哧哧——」   空氣裡傳來兩股能量衝撞後產生的劇烈摩擦聲,臥室中所有的燭火同時熄滅。但在兩色光霧的籠罩中,我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見床上的安鷺笛已坐了起來,正朝著我露出猙獰的面目。   我從容不迫的伸出右手,在虛空中掌心向下微微弓成弧形,一個暗黑的光團悄然形成不住的膨脹。   「安鷺笛,如果你還存在自我的意識,就與我建立起心靈的溝通。否則,我將以『暗之枷鎖』將你封印。」我盯著安鷺笛的眼睛徐徐說道。   安鷺笛望著我,目光中流露的不是我熟悉的愛意與春情,而是冰冷的敵意和濃烈的畏懼。   罷了,什麼時候我開始變的婆婆媽媽?如果再這樣耗下去,等到安鷺笛完成蛻變,要想再制服她勢必要花費更大的功夫。   我一抬手剛想發出封印,就聽見窗外有一個動聽的聲音道:「修嵐,不可以!」   在我一怔的工夫,一道曼妙的白影風一般飄入,遮攔在身前。   冷艷絕倫,明眸紅唇。   那一襲白紗在風中舞動,幽雅而冷傲。   竟是多日不見的安姬思。   「是你?」我一諤問道。   安姬思緊盯著安鷺笛說道:「她正在魔化過程中,身體處於極度脆弱中。任何的暗黑系攻擊都足以對她造成嚴重的傷害。即使將來復原,也會留下不可彌補的創傷。」   「安鷺笛!」門外傳來了庫塞的叫聲,雖然隔得很遠,但整個屋子裡都震盪著他焦急的聲音。   安姬思迅速從頭上取下金鳳釵,櫻唇輕輕念動著天宗的咒語。   金鳳釵上爆起一團耀眼的光華,脫手而起在空中幻化成一羽光焰之鳳。   滿屋中頓時亮起絢爛的光芒,金鳳舒展著它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雙翼風一般翱翔,在安鷺笛的上空畫出一道紅色的弧光。   那道弧光漸漸凝聚,到最後形成了一個偌大的光幕將安鷺笛籠罩在其中。   安鷺笛感受到外來的壓迫,不安的低吼著,雙眼狠狠敵視著我們。   「叮!」完成使命的金鳳恢復原形,自動插入安姬思如雲的秀髮中。   而在安鷺笛的周圍,已形成了一道強大的魔法結界,將她封閉在裡面。   「安鷺笛!」庫塞奔雷似的衝進來,望著床上的女兒驚愕的再說不出話,後面是氣喘吁吁的尤里魯。   屋子裡忽然陷入一陣沉默,只有安鷺笛在不停的低吼。 ∼第十二章心靈相契∼     「這不是山宗的禁咒,」安姬思抬起玉手整理著鬢旁微見凌亂的髮絲冷靜的說道:「甚至是魔門三宗裡亦絕對沒有如此詭異的功法。除非,它是源自北方的魔族。」   庫塞緊盯著安鷺笛,低沉道:「不錯,即使是我們海宗,也無法將一個人徹底魔化。最多亦只能將他改造成亡靈戰士。」   希菡雅疑惑的道:「羅梅達爾怎麼會使用魔族的秘技?」   庫塞仰頭望著天花板,冷哼道:「這已不是關鍵,現在首要的問題是如何救治安鷺笛?倘若她徹底魔化,體內所有的潛力都將被激發出來,造成的破壞力遠遠超出常人想像。她的生命也會隨時因為耗盡所有潛能而消失。」   我看著結界中的安鷺笛,她狂怒的嘶吼著,眼中充滿仇恨怨毒的目光兇惡的掃向我們,此刻她已完全喪失了神志。在她的心目中,這大陸萬物都是毀滅與仇視的對象,這便是魔化的可怕之處。   原本要承受這中結果的人應該是我,羅梅達爾也絕無興趣對安鷺笛這樣的一個少女使用如此手段。並非說他仁慈,而是這樣的一個禁咒必然要消耗施術者大量的真元與精力。   而我,現在卻只能站在結界外,冷眼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除了殺死她,沒有第二種辦法了嗎?」庫塞問道,沉重的語氣裡掩飾不住痛苦與憤怒,即便如他這樣的人物對於自己的親人亦不能忘情。人類終究是掙脫不了感情的枷鎖。   安姬思回答道:「也許魔族有解除魔化的方法,或者羅梅達爾也未可知,除此之外我們誰都無能為力。」   羅梅達爾已經死了,即使活著也不可能告訴我們解除魔化的方法。庫塞當然明白安姬思的言下之意,突然宛如野獸般低吼一聲將幻紫之瞳指向安鷺笛。   「庫塞魔師,你要做什麼?」安姬思冷冷問道。   庫塞的身軀微微顫動,低聲艱難的回答道:「與其讓她如此痛苦,不如讓我早些結束這一切!」   「慢著,」我阻止道:「除了羅梅達爾和魔族的大祭司,未必沒有別人知道如何解除魔化!」   庫塞一震,驚疑的望著我。   我吩咐道:「庫塞魔師,你和希菡雅留在這兒監視,我需要離開一會。」   庫塞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向著安姬思一頷首道:「你隨我來。」   「主人,我呢?」尤里魯急忙問道。   我走出安鷺笛的臥室,淡然道:「你替我守在希菡雅的臥室外,沒有我的准許誰都不准放進。」   「是,主人!」尤里魯大聲回答。   我推開希菡雅臥室的門走進去,安姬思默默跟在我身後。房間裡的燭火尚未熄滅,亮著一片朦朧的光彩。   我在椅子上坐下,問道:「你怎麼每次出現都用這種突如其來的方式?」   安姬思迷濛如霧一般的眼睛注視著我回答道:「我去了一次聖殿城。最近幾個月我們在帝國的許多據點都遭受到破壞和攻擊,似乎在暗中有一股神秘力量正在對付天宗。本宗的兩位護法都已經趕到帝都坐鎮,可是目前還沒有查到什麼頭緒。」   「是亞丁麼?」   「不知道,」安姬思搖頭道:「不過有本宗兩位護法同時出面,相信會很快解決。」   我望著她,沒有說話,眼睛裡忽然閃爍起一團熾熱的火焰。   察覺我神情中的異常,安姬思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道:「修嵐殿下,你不會告訴我,你將我單獨請到隔壁屋子裡就是想——」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突然探手攬住盈盈一握的纖腰,安姬思冰涼柔軟的嬌軀一下倒入我的懷中。   她沒有反抗,靜靜的仰頭瞧著我道:「安鷺笛隨時可能徹底魔化,到時候我的結界也不一定能夠封住她。」   我的手撫摩過她挺拔的胸膛,淡然回答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你。」   安姬思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冰冷濕潤的櫻唇已被我低頭封緘。   我的雙手粗暴的在她身上游弋,掌心吐出的魔氣不斷刺激著她的嬌軀。我的暗黑能量對於安姬思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誘惑力,而她之於我又何嘗不是?   體內的暗黑能量迅速興奮激昂,猶如睡醒的雄獅咆哮奔騰,一團灼熱的慾望頓時從心底躥升。   我的舌頭在安姬思的檀口中貪婪的吸吮,汲取著甘甜清涼的玉液,將一縷魔氣渡過,更令她冰清玉潔的肌膚瞬間泛起桃紅,散發出滾燙的熱力。   自黑晶石獄一別已是數月,這個初識禁果的少女更禁不住我如此不堪的挑逗,片刻間眸子裡已蒙上一層水霧。   似乎是害怕被外面的人發覺,她苦苦忍耐著興奮羞人的刺激與快感,只用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虎腰,鼻子裡情不自禁發出兩聲低低的蕩人心魄的呻吟。   正更激起了我的慾望,雙手熟練的褪下她上身的衣裳,那宛如鬼斧神工的鍾靈傑作毫無保留的展露在我眼前。   「修嵐,不可以——」尚保留一絲清醒的安姬思伸出右手,象徵性的企圖阻止我的魔掌進一步下探揭去少女最私隱的遮攔。   我的嘴唇順著她的櫻唇狂野的吻下,下頜、玉頸、胸脯無處不留下被我征服的痕跡。   「哦——」安姬思低低呻吟,完全沉醉在情慾迷離中,徹底向我敞開了心扉。我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她與我體內的兩股能量幾乎不約而同的攀向峰巔,彼此刺激,彼此交融。   我毫不憐惜的享受著她的胴體,並將她進一步推向慾望深淵中。她在我懷中細細的嬌喘扭動,櫻唇象飢渴者一般在我身上尋找甘泉與歸宿。   天在哪裡?地在何處?在這個瘋狂時刻誰還會去留意這些?   伴隨著安姬思的婉轉鶯啼,我終於進入了她火熱的體中。一股龐大的能量捲裹著難以言狀的快感潮水一般自她向我湧來,當滌蕩過我全身每一處的經脈後又呼嘯著回流。   「轟——」靈慾的天堂敞開了它的大門,所有的快感在天堂中舞蹈。   這是何其動人而難以訴說的感覺!   我的靈覺在極度興奮中翱翔,山川黑夜,只在我的翼下流動。   眼前,驀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彷彿自己突然間已置身在另一個世界。   乳白色光華散盡,我的周圍竟是一片漆黑的虛空。   浩瀚無垠,星辰璀璨。   在那盡頭,我看見了它。   暗黑之宮!   好像是在那裡佇立了無數世紀,沉默著,等待我的回歸。   我的心頭竟湧起一股莫明的興奮,就如同浪跡四海的旅者終於看見了故鄉的土地。   時空在我面前不斷收縮,雄偉神秘的暗黑之宮飛速的向我接近,由一團遙遠而模糊的暗光逐漸幻變成佇立在我腳下的巍峨宮宇!   我推開黃金鑄造的大門,走入大殿。   裡面的情形和我上次來時一模一樣,空氣中流淌游弋著熟悉的能量元素和來自腳下的怨靈戾氣。   我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目光環顧空無一人的大殿叫道:「安德莉希雅,你在不在?」   低沉的回音在空曠裡來迴盪漾,一團光影在我的面前生起。安德莉希雅絕美的身影伴隨著她溫柔飄渺的聲音一起出現在我視線中:「主人,歡迎您回來。」   沒有了上次的驚訝,我凝視漂浮在我身前的少女道:「我打開異空間之門回到這裡,是想問你一件事情。」   安德莉希雅微笑著回答道:「主人可是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我願意盡一切可能為您分憂。」   「在北方的魔族中,是否有一種可讓人魔化的秘技?」   安德莉希雅想了想回答說:「北方各族中能夠擁有魔化能力的只有魔族的大祭司,他們能夠施展『魔靈禁咒』將包括人類在內的生物進行魔化。不過使用魔靈禁咒非常耗費施術者的靈力,遠沒有將死靈喚醒成為骷髏軍團實用,所以也很少能夠見到有人使用。」   魔靈禁咒,果然是了。我問出下一個疑惑:「你知道魔靈禁咒的施展方法麼,它是否可以通過掌力的打擊傳入被施術者的體內?」   「應該不可能,施展魔靈禁咒需要進行冗長複雜的咒語念頌和靈力積聚,根本不可能通過掌力攻擊的途徑施術。除非——」   「除非什麼?」   安德莉希雅回答道:「除非施術者已經擁有了利用魔靈禁咒煉製的符咒,這種符咒其實就是將魔靈禁咒的能量半物質化,蘊藏在施術者的體內。需要使用時以強大的能量開啟符咒的封印,將魔靈禁咒注入施術者體內。不過由於要完全揭開封印釋放能量需要一個過程,依照當時的實際情況,被施術者的魔化通常會要一個月到半年甚至一年的過程,這當中符咒潛伏在他的體內根本無法察覺。」   我的心頭一動,已能確認羅梅達爾必定是用了這種方式將安鷺笛魔化。   那麼又是誰將魔靈禁咒傳給了羅梅達爾?   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究竟是誰?   魔族麼?   我繼續問道:「如果一個人已經開始了魔化,有什麼方法可以阻止住她?」   安德莉希雅輕輕一聲歎息,回答道:「一旦魔化啟動,被施術者的神志就被強大的魔靈所泯滅,成為了一具充滿邪惡只懂得殺戮的恐怖魔物。如果要拯救他,就必須重新喚醒被施術者的神志,將主人的能量與靈力注入他的體內,利用被施術者本身的力量和靈力再加上主人您的幫助把魔靈徹底迫出體外殺死。」   她頓了頓說道:「具體的方法如何我也並不清楚,這些知識事實上亦是從多洛莉絲那兒得來。不過如果主人您想救人千萬要小心,一旦魔靈反噬,甚至您都會有危險。」   「我明白了。」雖然安德莉希雅的答案語焉不詳,可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至於潛藏在安鷺笛體內的魔靈,它想對付我道行未免還差點。   感覺到體內的能量開始消退,我望著安德莉希雅道:「我必須返回了,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從你這裡得到答案。」   「你是否知道暗黑之戒在哪裡,為什麼從沒有人跟我提起過它?」我問道。   安德莉希雅露出難以言明的神色,徐徐回答道:「主人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它?請您相信我,也許沒有暗黑之戒您會生活的更好。」   話音剛落,眼前的光影開始變的模糊,我知道自己的能量已開始退回。於是徐徐收回靈覺,眼前的一切在浮光中遠去。   耳邊又傳來安姬思忘情的嬌喘與呻吟,我摟著她火熱滑膩的胴體,坐在黑暗裡。   燈光照射在她潔白無暇的玉體上,晶瑩的汗珠閃爍著煥放迷人的光彩。她坐在我的大腿上,全身緊緊貼住我,彷彿想把我徹底融化在她的世界裡。   體內的能量生生不息的在我們兩人之間循環流轉,我收回所有的心緒,全心投入對她的鞭撻中。   因為快樂,她不能自已的在我懷中扭動顫抖,富有韻律的迎合著我的動作,將我們之間的配合演繹到完美無隙。   當我被消耗的暗黑能量再次恢復,逐漸攀上峰巔時,她在我的侵犯下已陷入了忘我的狂歡裡,粉紅的艷光在火燭中顯得分外誘人。此際我懷中的少女早忘卻了天宗宗主的尊榮身份,只懂得享受一個普通少女理應得到的靈慾歡暢。   「轟——」我的能量幾乎與我的快樂同時抵達高潮,把對懷中少女所有的慾望與需要毫無保留的傾瀉而入,散播下生命之花。   安姬思終於不能克制,聲嘶力竭的呼叫,帶著快樂與痛苦,把她再次交到我的手中。如果不是在屋中設下的結界,她的聲音足以讓半個王都從沉睡中驚醒。   而現在,她的呼叫,她的呻吟,她的火熱與愛戀都只屬於我一個人,在黑暗裡獨自的享受品位。   雲停風定,我們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靜靜享受激情後的餘韻。   體內的暗黑能量洶湧鼓蕩,好似要從裡面膨脹爆炸出來,我知道我的修為又精進了一層。   「修嵐,你是一個魔鬼。」安姬思輕輕說道,玉指在我赤裸的胸膛上劃著溫柔的圓圈。   我的嘴角浮起一抹淡然微笑,說道:「對於我來說,征服你也不啻於征服了一個國家。」   聞聽我一語雙關,安姬思的臉上也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說道:「在帝都,還有更強大誘人的一個國度在等待你去征服。」   我輕吻她一口,橫身抱著她站起道:「和我一起去帝都,我會讓你親眼見證這一切。」   安姬思輕輕歎息道:「我已越來越無法拒絕你的要求,遲早會成為你的奴僕。」   我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我會給你一切想要的報酬,包括剛才的快樂。」   安姬思從我的懷內脫離站到地上,但依然靠在我的胸膛上徐徐說道:「修嵐,我愛你。」   於是禁不住又是一次纏綿,但想到隔壁的安鷺笛我和她都淺嘗而止,匆匆收拾整齊走出臥室。   回到安鷺笛臥室的時候,結界中的她雙眼中的綠光越來越幽暗,身體也膨脹到兩米以上,宛如一個龐然魔物。   她赤裸著全身,憤怒暴躁的用雙拳垂擊著結界,不住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   「她已完成魔化了,」安姬思輕輕說道。   庫塞冷然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滿為什麼我在這關鍵時刻消失了好一段時間。   我沒有理睬他,吩咐安姬思道:「撤去結界。」   希菡雅一震,叫道:「你要殺死她麼,主人?」   我漠然一笑回答道:「不,我已知道如何救治安鷺笛,你們只管放心。」   安姬思念動咒語收起結界,失去禁錮的安鷺笛嘶吼著朝我撲來。   我沒有動,目光凝視安鷺笛的雙眼,強大的靈覺潮水一般湧入她的體內。   穿越幽暗的雙眼,穿越目光後的暴戾與殺機,穿越她迷失的心靈,我的靈覺宛如一把利劍直低她的最深處。   「轟——」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的體內猛然燃燒,我的雙眼也被那無形的熱火灼的一疼,不自覺的眼前一暗。耳朵裡卻聽見安鷺笛微弱欣喜的聲音呼喚道:「主人,您在哪裡?」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龐大的魔物已壓到了我的身上,我的雙手牢牢扼住它粗壯的手臂,以暗黑能量禁制住它的躁動,在內心中回答道:「安鷺笛,我就在這裡,在你心裡。」   「主人啊,快救救我!為什麼我感覺這樣的寒冷和黑暗,彷彿有一股邪惡的力量佔領了我的肉體和靈魂,我就如同漂浮在一個黑暗無邊的空間裡,只有您的聲音才能讓我感覺到一點溫暖?」   我平靜的回答道:「你不用害怕,努力集中所有的靈力與我交融,我會把你帶出黑暗。」   似乎是感受到安鷺笛的復甦和來自體內越來越明顯的反抗,魔物猛然爆發出一記低吼,低頭張開血盆大口朝我亮起明晃晃的獠牙。   我蔑然一笑,抬起頭,將我的嘴唇緊緊封在魔物的唇上,一股沛然莫御的暗黑能量猶如奔流咆哮的大川,一瀉汪洋衝入魔物的體內。   魔物發出恐懼與驚惶的吼叫,拚命的掙扎企圖逃脫我的桎梏,卻怎麼能夠?   它的全身驀然爆起一團暗黑的光華,眼睛中的幽綠色彩漸漸被吞噬淡化,我可以清晰的聽見它體內傳來的能量撞擊聲,和安鷺笛欣喜的呼喊:「主人,我感覺到您的力量了!它是那麼強大,像海水一樣把我包圍在中央。」   我在心中吩咐道:「安鷺笛,不要松勁。努力融合我給你的能量,用你的靈覺去反抗佔據在你肉體中的魔靈,將它迫出你的身體。」   心中響起安鷺笛的回答:「是,我的主人!」   魔物在我身前拚命的掙扎,我從容不迫的吻住它,將暗黑能量源源不斷的度入安鷺笛體內。   暗黑的光華越來越濃,一團光霧將我們籠罩在其中。   在光霧裡,魔物開始發生了變化——它的肌膚漸漸轉綠為藍,轉藍為黃,最後恢復向潔白無暇的肉色;它的臉龐急劇的扭曲幻變,慢慢的呈現出我原本熟悉的那張艷麗容顏;它的身軀也發生收縮和改變,逐漸有了熱力和柔軟的感覺,蛻變成一具成熟少女的完美胴體。   隨著一聲絕望的嘶吼,安鷺笛的眼中綠光耀眼的一閃,一股綠霧噴薄而出,逃逸到虛空中形成一團類似人形的影像。   安鷺笛在我心中歡呼道:「主人,我已能感覺到您正在擁抱著我,那魔靈已逃出了我的身體!」   「轟!」是庫塞發出了幻紫之瞳,將來不及逃竄的魔靈徹底消除。   我不理睬身邊一切,專心致志的擁吻懷中的玉人,享受重逢的滋味。   暗黑的霧光中,安鷺笛睜開她清澈嫵媚的雙眼,燃燒著融化所有的火焰,不顧一切的抱緊我深情呼喚道:「主人啊,你的安鷺笛回來了,她再也不想離開您!」   請繼續期待《暗黑傳說》續集 ∼第一章狼行古道∼     已是春天了。   疊翠苑中該是花團錦簇,桃紅柳綠的繁華景象了吧。   但在這裡,在一望無際的戈壁古道上,依然看不見半星綠色。   觸目的都是厚重深沉的黃,黃色的土,黃色的沙礫和被煙塵熏黃的天空。   我坐在踏雪上,迎著渾圓的落日向西而行,金色的餘暉灑在我黝黑色的盔甲上,閃爍著點點光亮。   暮色中,惟有天邊的那一抹晚霞給這完全是黃土凝鑄的天地平添上一絲亮麗的色彩,讓這世界覺得不是那麼寂寞與單調。   在離開王都後的第十九天,我們沿著由紅石城通往聖殿城的古道進入了這片荒涼的戈壁。就是在這裡,當日我與德博並肩,夜闖黑旗團的大營,革殺查戈,最後引發了滅寂之暗。   在舉行完比亞雷爾新王的加冕典禮後,溫裡特伯爵便帶著女兒瑪莎啟程返回帝都,行前自然先和楚庫、費羅父子敲定了在帝都舉行訂婚儀式的事情。由於軍功論爵制度的推行和望月軍團的大量瑣事,楚庫忙的不可開交,帝都也就無法成行。   好在溫裡特伯爵對此也未有異議,只是請求我為費羅和瑪莎做證婚人。   通過將近三個月的初步整治,比亞雷爾的局勢已經基本穩定。畢竟考蘭在位時間不久,而在他完蛋後也沒有新的繼承者足以來替代。   我將比亞雷爾的軍政事務安排妥當後,就帶著費羅、庫塞和500銀甲衛士與德博一同離開翡翠城,準備趕赴帝都覲見嘉修。   希菡雅因為懷孕的關係沒有隨行,類似的還有安鷺笛——她正在復原中也不宜長途旅行,所以便讓嘉奈莉一同留下照料這兩人。至於紅羽,高山族的事務還有許多需要她處理。   翡雅比起前幾者稍微例外一些,但我還是將她留在了紅石城,金沙公爵的身邊。表面看似乎是要她多陪幾天自己的父親,事實上我也有更深一層的考慮。   這是我第二次到帝都去,跟前一回相比情況已經有了很大不同。並非說我已是比亞雷爾的王者,而是因為帝都的局勢遠較半年多前來得緊張和微妙。   故此,我不願意此行有什麼後顧之憂,這樣至少能夠保證自己在任何惡劣的突發情況下全身而退。以我和庫塞、安姬思的實力,即便是聖殿想親自出手攔截,也未必能夠成功。   至於那500銀甲衛士,他們追隨我征戰經年,早對我忠心耿耿。藉著這次返回帝都的機會,我準備讓他們分批回家省親,然後由安姬思出面安排將他們的家眷全部接到比亞雷爾。   並非我體恤他們,而是我不希望有朝一日有人拿我部下的親屬來做文章。   德博是個意外同行者,原本我以為他抵達紅石城後就會跟我分手。誰曉得這個傢伙三天後繼續隨著我上路,說是要代表金沙公爵到帝都探望問候嘉修陛下的病情。   事實恐怕沒那麼簡單,在這個風雨欲來的時候金沙公爵將自己的長子派到帝都,應該是有著他的用心。   一路加上這個傢伙實在吵鬧了許多。庫塞與安姬思都是沉默少言的人,費羅亦不善長篇大論,惟有德博毫不疲倦的誇誇其談,閒暇時甚至和那些銀甲衛士扎堆賭錢。   在戈壁裡走了兩天,德博逐漸開始消停。畢竟就是他整日面對著黃沙煙塵也難免提不起精神,只想早一天走出這片空曠廖漠的土地。   小心翼翼的喝了口水,德博舒暢的長出一口氣,坐在馬上手搭涼棚朝前方眺望著道:「修嵐,天快黑了,再走一段我們就找個背風坡宿營吧,到下一個綠洲少說還有四十里呢。」   費羅道:「陛下,屬下知道往前在西北方向大約三里,有一個被商旅稱作『古浪巖』的背風坡,那兒還有一口深井,一年四季都不乾涸,商旅和牧民通常都會在那裡休息過夜。」他曾經在帝國生活過多年,往來於這條古道戈壁的次數也許自己都記不清。   我看了眼天色,知道今晚無論如何是趕不到下一個驛站了。於是頷首道:「就這麼辦。」   我們略微調整了一點前進的方向,冗長的隊伍朝著西北迤儷而行,但在這片浩瀚的荒漠中看起來卻是猶如小小的螞蟻在不停的蠕動。   走了一段,費羅所說的古浪巖遙遙在望。德博喝乾了最後一口皮囊中的水,就等著呆會暴飲一通。   可是事與願違,一名派出的斥候馳馬返回,臉上一副驚愕的神情稟報道:「陛下,我們發現那口深井已經被人投毒,有兩個游吟浪人倒在井邊全身僵硬,肌膚泛黑,好像死了沒多久。」   庫塞嘿然冷笑道:「看來是有人盯上咱們了。」   德博愁眉苦臉道:「不會吧,我有那麼倒霉?上回是黑旗團,這趟又是誰?」   我一策踏雪,冷然道:「先去看看再說!」   一行趕到出事的深井邊,留守在那的兩名斥候已將屍體搬放到一邊,我只看一眼就斷定了斥候所說無誤,再看打上來的井水果然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起淡淡的磷光。   德博看的一陣口乾,取出皮囊倒了兩口才想起早已喝光,旁邊的費羅將自己的水囊遞了過去。   德博喃喃罵道:「是誰這麼缺德,居然算準我們要在這裡過夜,便搶先一步往井裡投毒。要是讓老子抓著了,我先給他灌上三口再說!」   安姬思搖頭道:「他不是算準了我們的路線,而是在遠處監視著我們的行蹤。然後再到我們前方下榻的水源投毒。」   費羅問道:「他這麼做是想毒死我們?」   安姬思回答道:「他不會那麼笨,他應該明白我們不可能那麼大意直接就飲用投了毒的井水。這麼做,只是想造成我們的恐慌。或者,對手是一個十分自負的人,在下手前想先給我們一個警告而已。」   德博下意識朝四周張望,但見天地蒼茫,極目蠻荒,連一隻飛鳥的影子也沒。   一陣夜風吹來,帶著些許涼意。德博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嘟囔道:「看來晚上要加件衣服才行。」   這時蹲在一旁的赤目突然抬起頭,露出凶光四下掃視,喉嚨裡「呼呼」的低吼。   庫塞眼睛中爆起一簇幽芒,手中的幻紫之瞳「叮」的亮起,一團迷濛的霧光朝著空氣裡擴散。   他低沉的聲音道:「剛才,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腥味?」   「腥味?」德博奇怪的用鼻子大力吸了幾下,說道:「沒有啊?」   安姬思冥目沉吟,徐徐道:「庫塞魔師說的不錯,我的靈覺中隱約有些不安的感覺。也許是敵人距離這裡還遠,所以這種感應並不是十分的清晰。」   德博臉色一變,往我身邊靠了靠低聲說:「難道是當日咱們殺死的黑旗團盜匪冤魂不散,乘著天黑來找我們報仇?」   「別胡說,」我漠然斥責,心頭凝聚能量,將靈覺探往遙遠的戈壁深處。   幾乎不約而同,我和安姬思、庫塞同時低喝道:「狼群!」   凜冽的風中依稀送來淒厲的狼嚎聲,只是隔得太遠普通人無法聽清。   「叮!」幻紫之瞳光華爆漲,水晶球面上呈現出遠方曠野中無數頭棕灰色的惡狼猶如大潮一般向我們湧來,在暮色中形成一幅壯觀而讓人心寒的畫面。   「老天,這麼多野狼,是從哪裡來的?」德博的臉色有點發白,舔舔乾澀的嘴唇道:「不會真是衝著我們來吧?」   在戈壁荒灘出現狼群也不是怪事,然而如此規模卻的確少有,難怪德博會有些驚慌。   費羅一路上已擔負起銀甲衛士指揮官的工作,此時毫不猶豫的喝道:「全體上馬,在坡頂以方圓結陣,準備火把弓箭!」   雖然還不完全明瞭事態,訓練有素的500戰士聞風而動,迅速依照長官的命令佈陣備戰。   「大約還有十里左右,」庫塞通過幻紫之瞳推測著距離道:「今晚是月圓之夜,亦是群狼凶性最烈之時,那個混蛋真是會挑選天時地利。」   「我們還是想辦法快逃吧,犯不著跟這群畜生一般見識。」德博建議道。   我冷笑道:「如今我們的四面全部被狼群包圍,少說也有上萬頭,你往哪裡逃?」   德博差點沒昏過去,連聲問道:「怎麼會這樣?是誰想對付我們?」   「我不知道,」我淡然回答道:「不過很快就能明瞭,前提當然是有命先活下去!」   這話是對德博說的,以我和庫塞等人的實力,萬頭惡狼也未必能攔的住。但是德博跟那500銀甲衛士有幾個人能逃生就難說了。   庫塞忽然「囈」了聲道:「陛下,你是否發現什麼?」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幻紫之瞳。   我凝目望去,就見在狼群之中,大約每隔三五百條就必然出現一頭全身雪白,眼睛赤紅的頭狼,身軀也遠遠比他的同類高大壯實,幾乎宛如一頭猛虎。   「雪狼?」安姬思詫異道:「這是獸人族豢養的魔物,難道是北方聯盟的人想對付我們?」   獸人族是北方聯盟中第二大族,僅次於魔族。事實上他們的人口與軍隊戰力甚至超過魔族,可惜部落之間縷有摩擦,而獸人生性又是殘暴散漫,噬狠好鬥,反不如魔族大軍來的訓練有素,令行禁止。   在獸人族中最大的三個部落裡就有一個夜狼部落,名震大陸的狼騎士就出自該處。而這些狼騎士跨下的坐騎便是安姬思口中所說的雪狼,幸好數量常年保持在一萬頭左右,不然要是所有二十萬獸人軍隊全部武裝成狼騎士,足以橫掃大陸。   夜狼部落的酋長加奈特號稱「狼王」,乃獸人族三王之一,在整個北方聯盟中也是頂尖人物。不過他素來與其他兩大部落關係緊張,反是跟魔族一直走的很近。這次突襲我們,難保不是他的手下所為。   德博倒吸一口冷氣,道:「糟糕了,連雪狼都出現了,今晚可真不妙。」   我冷哼道:「你若是害怕,盡可以躲到我身後去。」   德博把胸脯一挺,道:「我德博好歹也是一名帝國騎士,怎麼可能會害怕?修嵐,今晚就讓我們並肩戰鬥吧!」   我沒理睬這個傢伙演講式的豪言壯語,投目遠方的地平線,濃濃的黃煙雲霧一般升騰而起,腳下的大地隱約傳來輕微的顫慄。   「看,它們來了!」費羅叫道。   首先出現狼群的是正東方向,瀰漫的黃塵中一頭雪狼從視線盡頭冒出,然後是一頭、兩頭、三頭——數十數百頭的野狼簇擁著它們的頭狼朝向山坡奔騰而來。   不住的,它們發出淒厲恐怖的嚎叫,仰起頭森寒的目光眺望著天空。   暮色低沉,遠處一輪飽滿的紅月正悄然升起。   一瞬間,似乎那月光也呈現出滴血的顏色。   接著,北西南三個方向幾乎同時出現了數量龐大的狼群,我們佇立在高坡上環顧四外,竟如一片棕灰色的汪洋。   數百匹戰馬不約而同驚恐的嘶鳴,拚命的掙扎躁動,即使是他們的主人臉上也出現了懼色。   這些銀甲衛士,就算是面對數萬的敵人也不會有半點害怕,可迎面而來的根本不是人,而是窮凶極惡的狼群!   「點起火把!」   「弓箭準備!」   費羅坐在馬上鎮定的指揮,他的聲音迅速感染著身邊的戰士,無數火把點燃起來,照得山坡上一片血紅色的通明。   踏雪出乎意料的安靜,它甚至懶的抬頭去觀望洶湧的狼群。我徐徐說道:「很顯然,這些狼群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只要找到這個人,問題就解決了大半。」   庫塞搖頭道:「我剛才在方圓十里內用幻紫之瞳察探了一遍,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   「如果是個修為不弱於你我的獸人族高手呢?」我問道。   庫塞一震,道:「難道是加奈特?」   「驅動萬狼圍攻,有這樣實力的人在獸人族裡大概也沒幾個吧?」安姬思沉著的說道。   就在說話間,狼群已經逼近山坡,我們的耳朵裡被此起彼伏的嚎叫聲灌滿,更聞到一股惡臭的腥風。   「射擊!」費羅一聲令下,結成圓陣的500銀甲衛士同時拉動弓弦,一支支羽箭「哧哧」撕裂空氣,射向狼群。   頓時四周有一百多頭惡狼被射中,慘嗥著倒地。然而身旁的狼群根本無視於同類的傷亡,凶悍的朝山坡上撲來。   安姬思道:「這些狼簡直是事先調教過一樣,竟然猶如一支軍隊。」   我明白她的意思,通常情況下一旦有同伴死亡,旁邊的惡狼首先要做的事便是把它的屍體分食果腹。但現在這些狼群卻好像受到了催眠一般,不管不顧的只朝我們衝來。   更糟糕的是,瀰漫在空氣裡的血腥味道進一步激起了狼群的凶性,毫不畏懼於火把和羽箭,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上。   可以想像,一旦讓這些狼群湧上山坡,將是如何一幅景象!   身旁的銀甲衛士自然也明白這點,不用誰提醒,每個人都竭盡全力的拉動弓弦,射殺狼群。   可惜面前的敵人實在太多,頃刻間倒下去的四五百頭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踐踏著同類的屍體,排山倒海的狼群源源不絕在雪狼率領下猛撲而來。   安姬思與庫塞紛紛發動魔法攻擊,每一個光球炸下勢必橫飛起數十頭惡狼的肢體,多少緩輕了銀甲衛士的壓力。   德博大事臨頭反倒鎮定下來,全神貫注的拉動手中弓箭,瞄準著狼群射擊。他的箭法居然不錯,十有八九能夠擊中目標。   我站在他的身旁,注視著全局變化,時而揮出一拳,轟起一攤的狼籍。   若不是有我們幾個魔師級的人物和費羅坐鎮,此刻狼群恐怕已然衝上山坡。   不過儘管已倒下數百頭惡狼,雪狼卻僅被殺死了三頭,還是分別出去庫塞和安姬思的手筆。一般的羽箭對它們根本造不成絲毫威脅,或者輕鬆避讓,或者像人類一樣用前爪將它激飛。   可想而知,這樣的魔物用到戰場上,是何等的厲害!   眼看狼群不斷縮小著包圍圈,我低喝道:「龍霹靂準備!」   這次出行,我帶上了二十枚龍霹靂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轟——」十枚龍霹靂被點燃朝四周狼群密集處投擲,爆起熊熊火焰,頓時山坡下又倒下大片的惡狼,鮮血混合著殘肢灑落一地。   硝煙中,狼群哀號著出現了恐懼與驚慌,不自覺的朝後退卻。   望著不遠處留下的滿地殘骸,眾人無不駭然。   德博吁口氣道:「這些傢伙總算退下去了。」   庫塞嘿然冷笑道:「未必!」   話音未落,混雜在狼群中的近百頭雪狼同時仰天嗥叫,聲勢極是驚人,直蕩漾向空曠遙遠的廣漠深處。   費羅面色微變道:「雪狼發威了。」   果然,在滾雷一般的嘶嚎裡狼群再次蠢蠢欲動,先是一兩頭,接著猶如波浪一樣擴散,四周的惡狼以它們淒厲的嗥叫迎合著雪狼的呼嘯,曠野中激盪著狼群震耳欲聾的吼聲,驚得戰馬瑟縮而栗。   稍傾,狼群緩慢的移動,然後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匯聚成滾滾濤浪重新向山坡發動攻擊,身後煙塵四起,遮蔽半個夜空。   德博倒抽一口冷氣,道:「這下要玩命了!」   我瞥了他一眼,像他這樣的貴族子弟此時居然還能夠安穩的坐在馬上張弓搭箭射殺群狼,已屬難能可貴。   不過更厲害的是費羅,這個平日裡有些內向沉默的聖殿傳人直到如今才真正顯露出冰山一角,他一面指揮銀甲衛士布列陣勢,一面冷靜的彎弓點射雪狼,全無半點驚惶。   「轟——」又有五枚龍霹靂在狼群中爆炸,但除了引起局部的騷動外已無法遏止群狼的攻擊。剩餘的五枚我沒有再用,與其與事無補的消耗,不如暫且留下。   「將軍,我的箭用完了!」一名銀甲衛士驚慌的叫道,短短的一刻工夫,大多數人身上攜帶的羽箭已經消耗殆盡,面前的狼群亦死傷逾千,可見戰況之慘烈。   但四周仍有無數惡狼鋪天蓋地的湧來,甚至在更遠處,一批批狼群在雪狼的引導下不時自地平線盡頭冒出,不斷加入到圍攻者的行列裡。   彷彿,狼群竟是越殺越多。   隨著時間推移,弓箭漸漸稀疏,如果不是依靠庫塞等人的魔法攻擊,恐怕連這刻都支撐不到。   眼見最近的狼群迫入到十數步,呼吸可聞,更可藉著血紅的夜色看清它們猙獰的獠牙,森冷的眼睛和凶悍的面容。   我知道血戰已無可避免,舉起手中長劍,以暗黑能量將聲音遙遙送出道:「拔劍,跟著我向北突圍!」 ∼第二章狼王初現∼     黃沙,戈壁;   狂風,紅月;   鮮血浸染在火把的焰色中,風煙繚繞在肅殺的夜空裡。   500名銀甲衛士視死如歸的拔劍在手,森寒銀白的刃光耀得月影昏暗,天地失色!   我與安姬思突在陣列最前,德博幾乎寸步不離的墜在我身後三尺遠的地方。費羅與庫塞雙雙殿後,500鐵騎一路向北殺去。   血是熱的,即使是狼的血也是一樣。   當我的長劍掠過一抹抹暗黑色的冷光,將冰冷的鋒刃從它們的軀體內穿透,劃過再拔出的時候,一條血路不斷在身前蔓延。   踏雪在我的暗黑能量保護下亦毫無懼色的奔騰前行,而它體內的能量似乎也在悄然積聚,隱約的流轉著。   正是這樣,普通的惡狼攻擊根本傷害不到它分毫,令我著實輕鬆不少。   所有的銀甲衛士都相當於重裝騎兵的配備,而他們的實力更是遠高於普通的騎兵,這也是他們能夠在狼群中繼續存活下去的唯一資本。   血腥的氣味漂浮在空氣裡,狼群在殺戮中亦陷入瘋狂。它們碧綠的眼睛中滲著凶殘與噬血的寒光,突兀的獠牙、銳利的前爪、令人膽戰心驚的長嗥,不死不休!   「啊!救命——」身後一名銀甲衛士發出絕望的呼救,但聲音就像被人突然掐斷一般消失。藉著眼角的餘光,我看見他被兩頭惡狼撲擊下坐騎,周圍數條惡狼兇猛的撲倒在他的身上,尋找盔甲保護不到的空隙,落下森寒的爪牙。   而失去主人的戰馬也是一記哀鳴,被近十頭惡狼撲上撕咬,頓時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終於出現傷亡了,而一旦有了第一個人的倒下,就如同瘟疫迅速朝四周擴散。不少銀甲衛士首先是坐騎被惡狼撲擊,失去重心的他們摔落在戈壁沙地上,尚來不及站起就被周圍的狼群吞沒,偶然能夠看見一抹寒光亮起,那是他們最後揮舞的劍影。   安姬思的玉容浮現起懾人的殺機,她的雙手閃電一般在胸前合攏,玉指隨著紅唇間輕輕的咒語誦念飛彈,一溜溜紅色火焰彈宛如流星雨似的四散轟落,立時數十頭惡狼嗚咽著倒下,瞬間被魔火烤成一片焦碳。   我的壓力陡然一輕,長劍光焰爆漲,殺機滌蕩,方圓五六米內血肉橫飛,黑光瀰漫,一氣衝前三十餘米!   猛然眼前一道雪光晃動,一頭高大的雪狼從十米外閃電一般飛躥而來,張開它滴血的大嘴惡狠狠噬向踏雪的脖子。   那是不可能得逞的。   我的左掌凌空劈出一股罡風,在血色夜空裡凝聚起一抹淡淡的霧光,轟然打向雪狼碩大的頭顱。   但它偌大的身軀居然能夠在半空中扭曲翻轉,宛如一羽飛鳥似的斜射而出,我的掌力落空,打在了稍遠處一頭惡狼的腦門上,它連哼的機會也沒有就腦漿崩裂而亡。   雪狼遠遠的落到地上,順勢一滾起身,瞪著凶狠的雙目注視著我,喉嚨裡發出唔唔的低吼,卻不敢輕易再上前撲擊,顯然是領教到了我的厲害。   德博在我身後氣喘吁吁的叫道:「修嵐,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我不再理睬那頭雪狼,出劍再挑翻兩匹惡狼問道:「你說什麼?」   「怎麼我們往北衝了半天,周圍的狼群卻越聚越多?」德博叫道。   這個問題不必他說,我已經知道,想來安姬思和殿後的庫塞、費羅也同樣意識到了。   很顯然,這群惡狼在人為的指揮下不斷調整它們的圍攻陣勢,猶如滾動的雪球隨著我們的運動而運動,簡直就如同人類訓練有素的大軍一樣!   除非我們能夠殺盡狼群,或者以狼群無法企及的速度朝外突圍絕塵而去,否則就是到明天天亮,我們依舊深陷在這群狼的包圍裡。   只是,我沒有象德博那樣把問題說出來——在這個時候如果讓500銀甲衛士意識到的話,只能動搖他們求生的意志與決心。   「少廢話,跟著我!」我低喝德博道。   「啊!」德博在我背後一聲驚叫,我沒有回頭,利用靈覺已明瞭身後所發生的事情。   這個傢伙在跟我說話時稍有分心,那頭窺視在旁的雪狼迅猛撲上。它並不直接攻擊德博,而是利用鋒利的雙爪硬生生把德博坐騎的前腹撕裂!   戰馬悲鳴一聲向地上軟倒,周圍的惡狼迫不及待的一湧而上。   德博也算了得,雖然失去了平衡,卻仍能一手撐地一手揮劍抵抗。   我當然不能讓他死在這裡,否則對於金沙公爵未免不好交代。於是策轉踏雪,在安姬思的魔法掩護下馳向德博。   我的左拳凝實轟出,浩蕩雄渾的暗黑能量在狼群中間暴裂,七八頭惡狼慘嚎著翻飛滾跌。   「上來!」我俯身探手一把抓住德博的左肩將他提到身後。   驀地心頭警兆一現,頭也不回反手一劍朝下刺出,卻是那頭雪狼企圖乘虛而入,衝了上來。   面對我的長劍雪狼敏捷的側翻閃開,落到了踏雪左後蹄旁。   德博驚魂乍定,雙手緊緊抱在我後腰上惟恐再掉下去,長出一口氣道:「修嵐,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頭雪狼兩次徒勞無功,凶性大發,發出一記淒厲的嗥叫,雙爪撲向踏雪。   我正要出手結果它,猛然感到跨下的踏雪仰天長嘯,雙目射出赤紅電光,體內的能量猶如爆發的火山洶湧而出!   它的前蹄有力一撐,後蹄臨空飛起,雙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連環踢出,「砰砰砰砰」一串爆竹似的連響,將雪狼蹬飛出數十米!   那雪狼在空中已是骨斷筋折,更發不出半點聲音。   彷彿是一舒鬱悶之氣,踏雪再次仰天而嘯,雄壯的嘯聲覆蓋住群狼的嗥叫,覆蓋住戰士的喊殺,直穿透蒼茫夜空!   它的全身煥放出血紅的光霧,肋下一對半透明的長翼在光華繚繞中舒展,前蹄一起已躍向虛空。   冥月龍騎,又一次再現人間!   踏雪就彷彿是掙脫了牢籠的蛟龍,載著我和德博飛騰於空中,口中發出雄渾激盪的長嘯,隨著它急電一樣的奔馳像一條浩川滾動在戈壁上空。   原本兇猛撲噬的狼群在踏雪的嘯聲威嚇裡猛的安靜下來。它們停歇了攻擊,先是仰起頭凝視全身冒著紅色光霧的踏雪不可一世的風姿,而後竟是瑟縮著伏下前蹄,在地上發出驚恐的嗚咽與哀鳴。   惟恐那些魔性十足的雪狼不甘臣服,瞪視著踏雪連聲長嗥,似在挑釁,似在壯膽。   一場慘烈無比的血戰居然以這種方式停止下來,所有人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但他們驚訝仰慕的目光卻凝聚在踏雪與我的身上再不能挪動半寸,我知道此刻在他們的心目裡我已不僅是他們的王,更是神,是魔,是戰無不勝的象徵!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揮舞著長劍激動的高叫道:「龍騎千里,吾王萬歲!」   這歡呼聲迅速被播撒開,從死亡陰影著稍得解脫的戰士們不約而同舉起他們飽飲狼血的長劍,激動的呼應道:「龍騎千里,吾王萬歲!」   起初是一個兩個,然後是十多個,二十多個,到最後,所有人都爆發出同樣的聲音,海潮一般在曠野中滾動擴散!   踏雪越飛越快,身軀內散發的紅光也更加濃烈,就宛如一團流星馳騁翱翔在紅月之下!   狼群開始徐徐後退,即使是雪狼也無法再阻止它們的行動。   對於這些惡狼來說,雪狼或許是它們的首領,但踏雪——來自遠古的冥月龍騎,更是它們的魔神!   我端坐在踏雪背上,低頭看著狼群退潮似的緩緩散去,所過之處留下的是滿地的殘骸和一汪汪浸血的沙礫。   德博興奮的在我身後叫道:「太神了,修嵐!你怎麼不早先就讓這傢伙發威?」   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   來自千年前的龍騎,雖然身上的禁咒已經揭開,但它的變身就像上一次決戰考蘭時一般突如其來,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或許只有在強烈的魔氣激盪下,在千鈞一髮的危急中,踏雪才會爆發出它與生俱來的潛能,顯示出真正的霸者之氣。   我忽然心有所感,心頭依稀覺到在遠處好像有人正在召喚等待著我。   我凝目俯瞰,就見到十里以外的一個小小坡地上,正傲然立著一個標槍一般挺拔的黑衣男子,正伸手撫摩著蹲著的一頭高大雪狼。在他身後還有兩名氣勢不凡的侍從默默侍立。   狼王加奈特!   只有他,才擁有如此桀驁凶狠的風姿。   只有他,才配孤獨的佇立在群狼戈壁中央。   一瞬間,我和他的目光在迷茫的虛空中交接。   他的眼神凌厲而凶狠,卻又如海一般深邃低沉。   而我,竟體察不到絲毫的敵意與殺機。   只有眼角那一抹冷酷的笑意。   剎那,我心底生起一絲明悟——他來這裡,設下如此險惡的埋伏,只為了等候我。   見我一面。   如果想殺我,投毒與狼群都小兒科了點。對於我的實力和相關的情報,以加奈特的精明絕對不會疏忽和大意。   所以,起碼今晚在這裡,他根本就沒想殺我。   甚至在眼中毫無敵意。   我策動踏雪,朝向他馳去。   站在加奈特身後的兩名男子突然發出狼嗥,聲傳十數里,似乎在召回雪狼。   遊戲結束了。   但對於我來說,真正的交鋒從那第一眼的鋒芒才開始!   「咦,那裡有人!」德博這才發現遠處坡地上的加奈特等人。   我微微一笑道:「你走運了,德博。今晚你不僅能見到群狼圍攻的場面,更能見到它們的主人,狼王加奈特。」   「什麼,是他?」德博情不自禁的叫道:「修嵐,就我們兩個人過去是不是有點危險?」   「你這麼說未免遲了點,」我回應道,踏雪穩穩落在坡地上,距離加奈特不過十米距離。   月色中,我清晰的看見他蒼白冷峻的面龐。   他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瘦長挺拔,銀白色的長髮整潔舒展的披散在背上,幾乎垂到腰際。   在他的背上,露出半截刀鞘,一個狼頭刀把斜插在鬢角。   他讓我不由得想起羅梅達爾,但相比後者,眼前的男子顯得更加深邃與沉穩,但誰都不會懷疑一旦他出手將是如何凌厲霸氣的一擊!   就像他背後的刀,鋒芒被刀鞘隱藏,卻變得更加可怕。   因為誰也不知道那刀亮起的一刻,究竟將有多麼恐怖的破壞力?   好似為對方氣勢所懾,德博不自覺在我身後動了動,呼吸也變的細微許多。   踏雪身上的光華漸漸黯淡,它的羽翼也緩緩收起。   風吹過,帶來遠方的血腥味。   「你好,修嵐陛下。」加奈特雙手負在背後,悠然望著我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請原諒,我以這樣的方式歡迎閣下的到來。」   「這是歡迎儀式麼?」我冷笑。   加奈特嘿嘿一笑,眼睛裡充滿冷瀝的光,回答道:「或者你可以理解成歡送的儀式。」   「哦?」   加奈特抬起頭,狼一般的雙目凝望紅月,徐徐道:「送給陛下一句忠告,帝都已經不是半年前你所熟悉的帝都,無論你懷有什麼樣的目的,盡早放棄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回比亞雷爾去,那裡才是屬於你的地方。」   看來,北方聯盟果真要對帝國下手了。   但,以加奈特的城府不至於囂張狂妄到這個地步,更不應該用這樣的方式來對付我。   姑且不說我根本不可能受他的威脅而退縮,他這麼做等於是在挑明了北方聯盟已開始插手帝國。   「對不起,加奈特酋長。」我漠然回答道:「一向以來,我不喜歡受到別人的威脅,而曾經威脅過我的人,結局也都是一樣。」   加奈特依舊抬著頭,輕描淡寫的說道:「哦?那麼陛下的這句話是在威脅我了。」   我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道:「如果閣下沒有別的事情,我還要趕路。」   加奈特驀然對月長嘯,身後兩名侍從與他身旁的雪狼亦同時呼應,銳利的嘯聲遙遙飄蕩,在森寒的月色中分外淒厲雄壯。   遠處各個角落裡,隱約傳來千百條惡狼的嗥叫,此起而彼伏,許久不歇。   他的目光射向我,全身陡然凝聚起龐大的氣勢,一團綺麗的銀白色光霧徐徐從背後升騰,兩眼閃爍著血紅的電光。   「如果陛下一意孤行要去帝都,不妨先接我一拳!」   加奈特的話音落下時,他的身形已經晃動到我的左側,雙拳收攏在胸前,蘊藏積聚著恐怖的力量。   北鏑群狼拳!   我的暗黑能量在加奈特強大魔氣的刺激下陡然升騰,靈覺牢牢鎖定住身周任何細小的變化。   恍惚間,他出拳。   只一拳。   但在我的身周,竟幻化出無數張開血盆大口的銀色狼頭!   那是他的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擊,在一拳之間打出整整三百六十五個光影之狼!   身後的德博緊緊抓住我的腰,緊張的閉起眼睛,連呼吸也暫停。   我坐在踏雪背上,穩穩打出一拳。   但在加奈特的眼中卻閃過一縷驚訝的光芒。   不是一拳,同樣亦是三百六十五拳!   他是將一拳化作三百六十五記,而我卻是將三百六十五拳的力量會聚成一拳擊出!   「砰!」   光霧散盡,罡風四流。   加奈特沉穩的回落到原地,而我亦在馬背上微微一晃。   月明,狼嗥。   他望著我,如一頭噬血之狼。   我凝視他,不動如山。   「修嵐!」   「陛下!」   隨著兩聲呼喚,安姬思與庫塞雙雙飛馳而來,一左一右護翼在我身旁。   「不錯,果然有與我一抗的實力。」加奈特的聲音平穩悠長,絲毫沒有受到剛才一擊影響:「不過,你可知道魔族大祭司倫格的修為還在我之上?另外黑精靈族的亞賽,翼人部落的空翔,閃族的卡巴托亦先後抵達聖殿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擁有至少相當於人類魔師的實力。你要對小心了。」   「閣下這算威脅還是提醒?」我問道。   加奈特微笑起來,笑容竟有著一股難言的魔力:「據說蒙思頓的聖殿對於陛下也不怎麼友好,而神聖帝國的特使前兩日亦抵達帝都。如果再加上陛下這支力量,我實在很期待不久後的懸念。」   我也浮現起一絲微笑回答道:「既然帝都如此熱鬧,我就更沒有理由不去了,是麼?」   加奈特微笑點頭,樣子倒像是老友談心,說道:「差點忘了再提醒你一點:幽靈族族長蒙雷是倫格大祭司的老朋友。你將幽靈族幾乎滅族,就為這個倫格大祭司也不會放過。」   我從容道:「多謝閣下提醒,希望下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閣下不必再採用這種別開生面的方式。」   加奈特悠然一歎,既而輕鬆笑道:「看來你有些明白了,我該走了。」   我注視著他,頷首道:「帝都再見。」   「再會!」加奈特身形一晃已落下高坡,侍從和雪狼紛紛追去,在沙地裡揚起一縷輕煙。   月色裡,他瘦長的身影逐漸淡去,消逝在視線盡頭。   遠方,偶爾還有幾聲淒厲的狼嗥。 ∼第三章重返帝都∼     故都依舊,巍峨的城郭佇立在廣闊的大平原上,幾座山巒起伏,幾點湖泊輕漾,宛如寶石點綴拱衛著初夏的聖殿城。   隨著夏季臨近,白晝漸漸變的冗長,而黑夜卻顯得那麼短促與匆忙。我們入城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而天色卻依然像白天一般,遠處的晚霞燃燒著火紅的色彩,渾圓的落日悠然的踱向地平線後。   在城門口經過的簡單的檢查,大隊人馬浩浩蕩盪開進了聖殿城,這樣一支大規模的隊伍自然引起了往來行人的關注,紛紛向我們投來矚目禮,私下竊竊私語的相互探詢。   有幾個膽子大些的孩童喧嘩跳躍著跟在隊列的後尾,直到我們抵達疊翠苑才不見他們。   嘉修陛下果然信守他的承諾,不僅為我保留著府邸,連以前的僕人使女也一應俱在,倒省卻了我不少麻煩。   費羅很好的承擔起尤里魯留下的職責,有條不紊的安排入駐的各項瑣事。庫塞一進疊翠苑就消失不見,我也不會去多問他的行蹤,這個低調而強橫的傢伙永遠不需要我去擔心什麼。   當然,前提是他是我的屬下。   安姬思連疊翠苑都沒進就獨自離去了,她當然是去聯絡天宗在帝都的部眾,行使作為宗主的權利與義務。   惟有德博這個小子陪我到書房裡坐下小歇,使女送上茶水糕點退出後,他毫不客氣的抓起一個做工精緻的香餅塞進嘴裡,狼吞虎嚥的樣子半點也沒王孫公子的風範。   「喝口水,別噎死。」我淡淡說道。   「噎死也比餓死強,」德博含糊不清的道:「修嵐,晚上我們去哪裡溜躂一圈,青樓還是賭場?」他說著話的時候腦袋裡根本就沒想過一國新君出現在青樓或是賭場到明天早晨將成為何等轟動的一條新聞。   我回答道:「你以為我還有這個空閒麼,看著吧,已經有人找上門來了。」   德博無所謂道:「沒關係,反正天色還早,我等你就是。」   我想了想說道:「那麼稍後就去賭場轉轉,你該可以找到一家帝都最豪華出名的賭場吧?」   這些日子帝都風雨匯聚,賭場應該是個很不錯的情報瞭解場所。雖然說我擁有天宗在蒙思頓的龐大情報網絡,但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切身體會一下才好。   德博見我應允,興高采烈道:「好啊,待會你跟著我就是,沒人比我對帝都的賭場青樓更熟悉了。」   他想起一事,又問道:「修嵐,是不是要叫上費羅?」   說到費羅,他的身影已出現在門口。   這名比亞雷爾新任的伯爵雖然經歷了連日的旅途勞頓,但看上去依然盔甲鮮明神采奕奕,朝我躬身施禮道:「陛下,有一位貴客求見,屬下已請他到客廳等候。」   德博一怔道:「還真被你說中了?」然後朝我一眨眼,嬉皮笑臉道:「不會是那位尊貴的公主殿下吧?」   我心有感悟,靈覺中忽然泛起來人的身影容貌,微微搖頭道:「你猜錯了,是溫裡特伯爵。」   德博朝費羅嘿嘿一笑道:「不用問,準是來商量訂婚儀式的事。費羅,看來你未來的岳父大人還真是熱心。」   費羅微紅著臉,沒有說話。   我搖頭道:「你當溫裡特伯爵這麼急著找我僅僅是為了敘家常,為了費羅和瑪莎的婚事?」   德博也不是笨蛋,沉吟一下驚訝道:「難道他是傳達陛下旨意來的?」   我哼道:「你要不要我和一起去見他,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德博連連搖頭起身道:「免了,有這空我不如先出去找幾個朋友,回頭再到疊翠苑來等你。」說完兔子一般溜出書房,呼朋引類去了。   我走進客廳的時候溫裡特伯爵正在聚精會神的欣賞懸掛在壁上的一幅油畫,專著的模樣似乎是還沒有發覺我的到來。   我沒有打擾他,悄然走到身旁,與他並肩而立。   比起上一次在比亞雷爾見到他的時候,溫裡特伯爵明顯憔悴許多,他半邊的面龐隱藏在幽暗的光線裡,眼睛中透著一絲疲倦。   油畫描繪的是帝國興起時的一幅戰爭場景,無數戰士揮舞著金戈衝殺在廣袤的平原上,一支身著白金盔甲的騎士隊伍顯得分外醒目,正拱衛著帝國的王旌義無返顧的衝向前方密密麻麻的敵軍戰陣中。   「這是第三次敦北克會戰的場景,距離今天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溫裡特伯爵柔和低沉的聲音說道:「當時衝殺在帝國大軍最前列的,就是又聖殿一手培育組織起的聖殿騎士團,為了那次會戰的勝利,帝國大軍傷亡將近十萬,其中就有我的三位先祖。而聖殿騎士團也損失了一半多的優秀騎士,卻終於奪得了整個帝國的北方,將敵人趕進了一望無際的大沙漠。」   我微微一笑說道:「這樣內容的油畫在帝國隨處可見,伯爵為什麼會突然對它感興趣呢?」   溫裡特伯爵的嘴角逸出一縷雲淡風清的笑容,回答說:「我只是忽然覺得先人開創出帝國偌大的基業,著實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我們憑借先人餘蔭坐享著榮華富貴,太平盛世,但這一切是否就會亙古不變了呢?」   我心頭一動,隱約把握到溫裡特伯爵現在的心情,更由此覺察到帝都的狀況果真已處於風雨飄搖中。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任何一個王朝都不可能亙古存在,蒙思頓也是一樣。不過以眼下帝國強盛的國力,似乎暫時還不必擔心有衰亡的一天。」   溫裡特伯爵苦笑說:「但願如此。」他轉過身,凝視著我說道:「修嵐陛下,不瞞你說,陛下的病情已撐不過今年秋天。聖殿的安德赫特長老竭盡一切的可能,也不過是在勉強維持陛下的生命,減輕病患的痛苦而已。」   我心中不禁一怔,儘管早預料到嘉修陛下的病情不輕,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   回想起當日離開帝都時,嘉修陛下依舊精神矍鑠,紅光滿面,絲毫沒有顯露出龍鍾老態,難道這也僅僅是他刻意掩飾著的一個虛假表象?   還是其中另有文章?   溫裡特伯爵繼續說道:「修嵐陛下,明天朝會後我的馬車會來接你入宮,到時候不用我多說,你就會明白我剛才說的話並不是謠言。」   我點點頭回答說:「好,明天早晨我在疊翠苑恭候伯爵的大駕。」   我很想問溫裡特伯爵一個問題——在嘉修陛下死前,會在歐特與馬斯廷之間選擇誰?   不過即便是溫裡特伯爵恐怕也不曉得這個答案,況且他就算早已知道,也不可能洩露給我。   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不管嘉修陛下將皇位傳給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勢必會引起另一個皇子的不服,一場宮廷內訌再所難免。   即便落選者心甘情願接受這一命運,而贏得皇位的繼承人又怎麼可能縱容一個心腹大患酣睡在自己的臥榻邊?何況,在黑暗中,亞丁也正虎視眈眈的窺覷著帝國的王座。   只要不是笨蛋,都該預料到風雨的來臨,就看嘉修陛下如何在他有限的最後歲月裡將這種可能降至最小。   而我,不正是在等待這樣的局面出現麼?   如果北方聯盟這個時候再插一腳,那將會變的更加美妙。   這樣的亂世,才能造就新的秩序。而一切問題,都還是等明天見過嘉修陛下以後再說。   溫裡特伯爵笑了笑,說:「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和修嵐陛下商量,費羅將軍和小女的訂婚儀式我希望安排在五天後舉行,屆時陛下也會出席——當然,是在他身體情況允許的前提下。不知道對於這樣的計劃,修嵐陛下是否有異議?」   「這樣時間上是否太緊了點?」   「這沒問題,」溫裡特伯爵回答說:「我從比亞雷爾回來就開始著手準備了,而且也只是個小規模的宴會,花費不了多少工夫。」   我點頭道:「那就這樣決定吧,我會給費羅放假,再有任何問題伯爵大人可以隨時和我聯繫。」   溫裡特伯爵似乎沒想到我這麼好說話,微微一怔道:「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說實話,等了了這狀心願,我也就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了。」   我一怔,從對方這句看似感慨的話語裡聽到一絲絃外之音。怪不得溫裡特伯爵這麼急於舉行訂婚儀式,原來是想盡早將女兒嫁到比亞雷爾,脫離出帝都洶湧莫測的漩渦。   那麼,作為嘉修陛下近臣的他,是否果真已經嗅到了什麼不祥的氣味?   我不動聲色,向客廳外吩咐道:「費羅,你進來!」   忠誠守侯在客廳門口的費羅大步走進來,朝我躬身施禮道:「陛下!」   「費羅,你護送溫裡特伯爵回府,有關訂婚儀式的問題都聽從伯爵的安排。」   溫裡特伯爵明白我在下逐客令,好在他今晚的使命已經達成,也不必在這裡繼續浪費彼此的時間,於是向我微微一躬告辭道:「修嵐陛下,我們明天早上見!」   剛送走溫裡特伯爵,德博就迫不及待的冒了出來,向我催促道:「修嵐,快點換身便裝,我們出去好好快活一晚。」   我問道:「你不是去找人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德博笑嘻嘻道:「我才不會傻到一個個上門去找呢,剛才找了幾個家丁讓他們送去口信,叫那幫傢伙都到紫晶賭坊會合。我們得去早一點,還能看到紫晶賭坊最精彩的艷舞表演,要是你有興趣還可跟那些伶妓共度春宵。」   我哼了聲道:「我沒錢!」   德博滿不在乎的說道:「早曉得你會這麼說,放心,到時候我請你就是。」說著左右張望了半天問道:「費羅那小子呢,怎麼送他老丈人這麼久也不見回來?」   「我讓他將溫裡特伯爵護送回府,不可能怎麼麼快回來。」   德博嘿嘿笑道:「難保他不會假公濟私留宿伯爵府上,我看我們還是不用等他了。」   說話間,我換了身質地輕柔的便裝,只象徵性的帶了一小隊扈從和德博離開疊翠苑。   月色籠罩著帝都的每一條大街小巷,白天的喧鬧漸漸沉澱在黑暗裡。   寧靜而深沉的夜色中,馬蹄清幽的踏碎那街道上每一塊青磚的沉默,隨著清涼和風蕩漾在乳白色的月光裡。   「今晚我叫了三個人,他們都是我在帝都認識的好朋友,待會我們說什麼也要玩個痛快。」雖然人還沒到,德博的心早已飛進了賭場。   「小心象上次那樣輸的連褲子也不剩下,」我警告這傢伙道。   「怎麼可能?」德博不以為然的回答說:「那一次是人家擺明了設局陷害我,好引你出面。再說今晚有你跟我在一起,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嘿」了聲,沒有說話。   德博忽然感慨道:「其實我最感激你的就是那次。明明知道那是對方設下的陷阱,可你卻還是去了。就從那時候起,我德博就認定你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修嵐,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就算你要我的腦袋也毫無問題。」   我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要真想幫我,待會少惹些麻煩我就領情了。」   德博道:「修嵐,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改變了很多?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只是一個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傢伙,現在好像有人情味多了。是不是要做爸爸的人果然就不一樣?」   我一怔,深深吸口氣斥責道:「你胡說八道什麼,留著精神過會上賭桌用吧。」   德博呵呵一笑,不再廢話。   一行人抵達紫晶賭場大門前,就看見有兩個貴族子弟站在人流穿梭的台階上探著腦袋四處張望,當瞧見我們時立刻迎了上來。   其中一個身材矮胖的年輕人埋怨道:「德博,你怎麼這麼久才到?艷舞都已開始了。」   德博朝我一努嘴說:「亨克,你怨我也沒用,我還不是為了等他?」   另一個身材瘦長的年輕人打量我兩眼,疑惑道:「德博,這位是——」   「比亞雷爾的修嵐陛下,」德博眉飛色舞的介紹道:「不用我多說,你們兩個傢伙也該知道人家的名頭有多大了吧?」   「原來您就是橫掃比亞雷爾的修嵐陛下?」亨克驚喜道:「陛下是否知道現在帝都有多少年輕貴族視您為偶像,希望有一天能像陛下那樣縱橫沙場,建功立業?」   我淡淡一笑,說道:「我不過是個小國的君主,在蒙思頓能有這麼大的名頭麼?」   「怎麼沒有?」那個瘦長高個叫道:「當日您宮廷鬥劍擊敗歐利南,令聖殿都對您毫無辦法,這件事情早在我們帝國傳為美談了。」   德博見同伴如許推崇我,心中更加得意。他介紹道:「修嵐,亨克是帝國大監察官魚揚伯爵的長子,眼下在奧修將軍麾下效力。個子高點的傢伙叫福蘭多,是帝國青星軍團大都督施加將軍的長子,這幾天也是奉了他老爸的命令到帝都來辦差。」   福蘭多說道:「奇怪,巴石那個混蛋怎麼還沒到?德博,你有沒有派人去叫他?」   德博說道:「當然有派人去找了!說不定是那傢伙不在家,不定是到哪裡去找樂子了。」   亨克迫不及待的道:「那我們乾脆別等他了,再遲點連最後一出艷舞演出都要錯過了。」   「你有訂好包房麼?」德博問。   「你這麼晚才找我們來,到哪裡去找包房?」亨克說道:「還好我在裡面找到幾個熟人,讓他們騰了一間給我們。」   德博朝他一眨眼說:「你小子沒使用暴力吧?」   亨克嘿嘿一笑,得意道:「我是誰,找一間包房還需要動拳頭麼?只要告訴對方是我老爸要用的,他還不乖乖讓座?」   說著話我們幾人走進賭場,但大家帶來的護衛卻都被留在了門外。   一進大廳立刻感受到一股股熱烈的聲浪撲面而來,偌大的賭場裡居然再難找到一個空位,到處都是衣著光鮮的達官顯貴圍聚在賭桌旁一擲千金,醉生夢死。   這裡已是另一個世界。   燈紅酒綠,歌舞昇平。   戰爭與危機的陰影在賭客與伶妓的歡笑大叫裡顯得如此遙遠與蒼白。   一名全身穿著火暴的妙齡女侍迎了上來,濃裝艷抹的臉上浮現起職業性的笑容說道:「亨克將軍,您的朋友都已到了麼?」   亨克頤指氣使道:「你沒長眼睛麼,後面那幾位不是我的朋友又是誰?」   那名女侍遭受訓斥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濃,膩聲膩氣道:「亨克將軍,人家只是問問嘛,您何必要發這麼大的火?」說著火熱的身軀貼到亨克身上重重的蹭了一下。   亨克哈哈笑著,左手緊緊摟住那女侍說道:「小乖乖,那還不快領我們去包房?」   這時聽見不遠處一名女侍傳來的呼通聲,原來這個倒霉的女人一不小心將酒灑到了賭客的衣服上,被對方一個巴掌煽倒在地。相比之下,亨克的脾氣還算是小的。   所有的包房都在二樓和三樓,賭場的格局是個環形建築,底層的大廳提供各式賭具,由賭場坐莊。大廳中央是一座圓形舞台,如今正表演著歌舞節目。二樓與三樓的包房都環繞在大廳中央的上方,從任何一間包房往下看都可以清楚的欣賞伶妓的艷舞,更可把整個賭場一覽無遺。   我們到了三樓包房坐下,裡面的裝飾豪華寬敞,早有人送上了十幾盤糕點和各色美酒,四名女侍各就其位小心而熟練的招待著我們這群貴客。   包房的落地大窗正對著底層大廳,我掃了眼圓形台上載歌載舞的伶妓,果然是個個秀色動人,年輕美貌。難得的是她們都穿著半透明的柔紗,那種尤抱琵琶半遮面的誘惑更能刺激起男人的原始慾望。   亂哄哄剛坐穩當,一個二十多歲又黑又瘦的貴族子弟氣喘吁吁衝進來叫道:「還好趕上你們了!」   亨克不滿道:「你這混蛋怎麼要這麼久,是不是被哪個女人拴住了腳?」   德博在我耳邊低聲道:「他就是巴石,他老子如今掌管半個帝國的軍械製造,是有名的千萬富翁。我老爸的軍團有三成以上的軍械都是從那裡購買的,哼,沒少賺我們的錢。」   巴石脾氣倒不錯,急忙團團行禮道歉說:「對不起各位大哥,我實在是被老爸看的不行,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借口溜出來。明天回去不用問又要受罰。」   福蘭多笑道:「那你乾脆多玩幾天再回去,反正都是一樣挨罰。」   巴石在我對面坐下,苦著臉回答道:「要真是幾天不回家,只怕我的腿不用女人來栓都被老爸給揍折了。」   眾人一陣哄笑,紛紛譏諷他沒用,其實如德博這見了金沙公爵也不是一樣的猶如老鼠見貓?   忽然聽見福蘭多興奮道:「快看,最精彩的艷舞開始了,今晚可是羅玫小姐領銜!」 ∼第四章賭場爭鋒∼     幾乎是早有默契,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即使偶爾傳來私語聲也是十分的輕,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到賭場中央的圓形舞台上。   「呼——」   原本懸掛在賭場上空的上千隻綵燈一同熄滅,只留下賭桌上點著的蠟燭熒熒生輝,一眼望去就好像夜幕裡星羅密佈的辰星。   圓形舞台周圍驀然升起紅、黃、紫、綠四股煙霧,將舞台籠罩在一片朦朧幽暗的光霧裡。   台下的樂隊奏起輕柔和緩的樂曲,每一個動聽的音符都如精靈般飄蕩在虛無飄渺的空間中。   如夢如幻,琴聲似訴。   一時間,人們幾乎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什麼?只屏息望著舞台中央從光霧裡若隱若現而起的四名伶妓。   紅裳如火,嬌小而嫵媚;   綠衣似水,溫婉秀麗;   黃衫明艷,紫裙神秘,這四名伶妓的艷色竟不在名動帝都的香舫八艷之下,無怪所有在場的男人都目不轉睛的呆呆凝視,片刻也不肯把視線挪開。   「這就是紫晶四美,一般十天才會出台一次,」德博對我說道:「這回算我們運氣好,才到帝都就剛好趕上。」   我點點頭,不曉得為什麼對台上的少女並無太濃興趣,似乎是隱約感覺到還有更精彩的誘惑被留在了後頭。   「今晚上千的客人,多一半都是為了觀看這場艷舞來的。」亨克低聲說:「你看,巴石那小子看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巴石恍如未聞,眼睛直盯盯望著台上身著紅衣的嬌小少女,雙手握在窗台上幾乎把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福蘭多低笑道:「巴石迷上人家不是一天兩天了,看吧,待會這小子會出多少金幣來買這一夜春宵?」   德博嘿然道:「他老爸有的是錢,只要高興,把這家賭場全部買下也行。」   這時樂曲忽變,充滿哀婉淒迷,台上的四名伶妓媚態畢露,舞姿翩翩,宛如百鳥朝鳳般向舞台中央拜去。   亨克興奮道:「羅玫要出來了!」   德博問道:「羅玫是誰,我以前怎麼從沒聽說過?」   亨克解釋道:「她剛到帝都才三個多月,目前已是全帝都最紅的伶妓,香名甚至蓋過了香舫八艷。可惜不肯賣身,聽說背後還有馬斯廷皇子撐腰,不過能目睹她舞上一曲,今晚就算不虛了。」   德博還想說些什麼,就聽見無數人樓上樓下一起整齊劃一的喊道:「羅玫!羅玫!」   這聲音震耳欲聾,將樂聲完全蓋過。   一團白色的水霧驀然從舞台中央升起,一名艷絕人寰的少女冉冉從舞台正中翻開的機關出口升起,接受萬千的歡呼與灼熱興奮的目光投視。   白衣如雪,修長曼妙的胴體撩起無數人的慾望與激情。   她或許沒有鏡月公主的典雅雍容,但更多了份純真清秀;   她或許沒有安姬思的冷艷奪目,卻平添一縷春情溫婉。   高雅而不失秀麗的氣質,端莊而不掩嫵媚的眼波,煽動無限誘惑的櫻唇微啟微合,彷彿會說話般的肢體在樂曲裡從容起舞,頓時將紫晶四美的風采完全掩蓋。   月明虛空。   雖然賭場裡的燈火多數依舊熄滅,但她的艷已點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而我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注視著那少女剪水一般的明眸,想著是在哪裡見過,卻無論如何也記不清楚。   或許,又是那該死的修嵐為我留下的迷團吧。   「原來她就是羅玫!」德博狠狠嚥了口唾沫說道:「要是能和她睡上一晚,要我半條小命也值得。」   亨刻苦笑說:「你還是現實點吧,德博。羅玫到現在還是處女,這就是她能誘惑男人的資本之一。與其想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還不如待會在賭桌上露上兩手,可別學巴石一見美女就邁不動腿。」   人群突然再次變的鴉雀無聲,一縷天音從羅玫的唇中傳出。   她用的是古老的馬達維語,基本上賭場裡九成九的人根本聽不懂她在唱什麼,但僅憑天籟一樣的歌聲,已足以傾倒萬千的觀眾。   而我,恰巧是為數不多能聽懂馬達維語的人之一,彷彿是我與生俱來的天賦,她的歌詞我可以一點不漏的聽明白。   甚至,我知道羅玫唱的是一首鄉愁之曲,描寫一個流浪的詩人漂泊在外的淒涼心情。   曲高和寡,在眾人如癡如醉的眼光裡,究竟有幾個人明白她在唱什麼?   有幾個人察覺到,少女眼眸最深處的那絲寂寞與悲哀?   我的心頭忽然一警,從恍惚中醒來。體內的暗黑能量像是受到外來無形之力的刺激,激昂的呼嘯,一股龐大的能量護持住我的全身。   第一次,我竟迷醉在一個少女的音色誘惑中。   即使面對鏡月公主與安姬思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低低的冷哼一聲,眼中射出一道森寒電光,卻發現台上的羅玫不經意間眼眸從我的面上拂過。   這個少女絕非簡單。   在那看似渾然的歌舞中,她竟然施展出了「幻魂動魄術」,難怪將別人迷得不知身在何處。我敢肯定,這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女,真實的實力絕對不在安姬思之下,足以與一派宗主並駕。   幸而,我的暗黑能量偏巧是一切魔門法術的天生剋星,令她未曾得逞。   而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更察覺到我目光中的鎮定與清醒,故此投來詫異一瞥。   在整個帝都,能夠發覺到羅玫底細的除了了不過是聖殿長老級的寥寥數人,只是這些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到這種風月場所來消遣。因而,她盡可放心不被察覺。   一曲終了,所有人都如同中了魔咒似的呆如木雞,直等羅玫消失在舞台中央的機關底下才想起發出如鳴的掌聲。   伊人飄渺,餘韻尤存。   她究竟是何身份?以這樣的實力和姿色斷不會淪落到賣唱風塵的地步,而在這背後又有怎樣的陰謀?   來到帝都的第一個晚上,我已感受到新的趣味了。   亨克耍寶一般的說道:「怎麼樣,德博,不虛此行吧?」   德博拚命點頭,眼睛還不肯離開空蕩蕩的舞台半步。   福蘭多笑道:「你瞧,賭坊的馬利爾總管上台了,該是要開始春宵拍賣了。」   「春宵拍賣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就是今晚上台表演過艷舞的所有伶妓,除了羅玫以外都可以由台下的賭客出價包夜,誰叫的價高,今晚就能與她共度春宵。」福蘭多解釋說:「我以前也拍過一次,可紫晶四美的價碼實在高的離譜,現在早就不作此想了。」   亨克一拍巴石的肩膀道:「今晚這位老兄看來是要出手的了,要是看著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抱上床,怕比殺了這小子還叫他難受。」   隨著一聲鑼響,台上的拍賣已經開始。   那些今晚曾在台上演出的少女一一登台,宛如商品一樣的被人拍賣。這些少女雖然姿色動人,可畢竟比紫晶四美還有一段距離,故此場面也不甚激烈。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終於輪到紫晶四美中的黃衣少女出場,頓時在賭客中掀起一陣狂熱的波瀾。競價之聲此起彼伏,從五百帝國金幣一直被人炒到三千六百枚金幣,足夠一個富裕人家一年的花銷。   而第二個出場的就是巴石念念不忘,今晚志在必得的紅衣少女伽尼。   馬利爾總管報出了一樣的底價,但很快就被人加到了兩千五百金幣。   在這裡,金錢比糞土更不值錢。   為慾望,為顏面,平日道貌岸然的貴族竭盡所能的搏殺著。   「三千七百枚金幣!」二樓東面的包房裡傳出了叫價,賭場的雜音頓時一輕,似乎許多人都為這個價格所震懾,準備卻步。   「是卡斐那個混蛋!」亨克目露凶光,冷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巴石,今晚就全看你的了!」   不用德博介紹,我已經知道卡斐的來歷。   他同樣是個貴族子弟,父親是顯赫一時的帝國稅務大臣斯蒂,屬於馬斯廷的心腹之一。而他的阿姨更是帝國權臣胡德親王的王妃,任誰都會在招惹之前多考慮三分。   而亨克、福蘭多和德博等人的父親則是歐特皇子的陣營骨幹,兩廂人馬時有衝突,其中也不免波及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倘若連這點情報也不曉得,帝都我也就不必來了。   巴石受到同伴鼓勵底氣更足,他亮著嗓子叫道:「我出四千!」   人群裡傳來一陣騷動,誰都知道有好戲要上演了。   果然,那邊的卡斐叫道:「四千兩百!」   「四千五百!」巴石的老爸看來果真富可敵國,毫不猶豫又加了三百金幣。   對面猶豫了片刻,叫道:「四千六百!」   福蘭多嘿嘿笑道:「加油,巴石,卡斐那混蛋開始沒底氣了。」   「四千八百!」巴石眼睛不眨一下,繼續把價格推向新高。   沉默了一會,馬利爾叫道:「四千八百帝國金幣,還有沒有人加價?」   連喊了兩聲,卡斐才咬牙切齒的叫道:「五千!」   德博吸了口冷氣,說道:「好傢伙,卡斐這小子玩命了!」   亨克拍著巴石道:「巴石,把他壓下去,給咱們兄弟長一長臉!」   巴石點點頭,叫道:「五千五!」   這幾乎是天價,放到黑市上一百個姿色可人的少女都可買到。   卡斐終於退縮了,馬利爾連叫了三次價不見有人回應,敲下了鑼鼓。   亨克興奮的重重在巴石胸口擂了一拳,叫道:「有你的,小子!」   巴石呵呵笑著,心裡早開始憧憬今晚的魚水之歡。   德博在我耳邊低聲道:「你看吧,巴石有難了。亨克那幫傢伙存心挑撥巴石叫價,這樣當著上千人的面駁了卡斐的面子,不曉得回頭他們父子要怎麼報復。」   我點點頭,在這四人裡面以地位而論巴石無疑最低。儘管他的父親是大製造商,可畢竟沒有官職爵位。相形之下,見著亨克等人不免低了三分。與其說亨克他們把巴石當作朋友,倒不如說是一個有錢的跟班玩伴來的更貼切。   偏巧卡斐的父親是帝國稅務大臣,要存心找巴石父子的麻煩,簡直輕而易舉。   正在眾人興高采烈慶賀之時,門外一陣喧嘩,就聽見卡斐怒火沖沖的叫道:「巴石,你是有意要跟我作對?」   巴石一怔還沒等的及說話,卡斐已氣勢洶洶站在他面前,身後跟著一幫朋友也個個面色不善。   德博還算夠種,起身問道:「卡斐,你這傢伙想幹什麼?」   卡斐看了眼德博,似乎對他多少有點顧忌,回答道:「這裡沒你的事,德博。你別管,剛才的事情你也看見了,巴石這個混蛋是存心找我麻煩!」   巴石囁嚅道:「我沒有——」   「還說沒有?」卡斐一把揪住巴石的衣襟,惡狠狠叫道:「你要麼把她讓給我,要麼就等著吃苦頭!」   他的話中充滿威脅,奇怪的是先前鬧的最凶的亨克與福蘭多反而沒了聲音。   德博一皺眉道:「卡斐,在這裡玩原本就是燒錢,既然玩了就要輸的起,你這麼做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過分?」卡斐冷笑道:「今晚我就過分了,怎麼著?」   我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說道:「賭場的保安都躲到哪裡去偷懶了,怎麼還沒人把那條狂吠的野狗扔出去?」   卡斐臉色一變,凶狠的目光投向我道:「你是誰?」   德博見我開口,胸口一挺介紹道:「他就是比亞雷爾的修嵐陛下,我勸你還是別在這裡惹事的好。」   這個最愛惹是生非的傢伙居然在奉勸別人不要生事,金沙公爵要是在場怕也不敢相信。   卡斐輕蔑的掃我一眼,嘿嘿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當年的那只喪家之犬。」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   我知道,卡斐是吃準我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動手,否則十個他這樣的浮誇子弟也不值我一提。   可惜,他看錯人了。   面對卡斐的譏諷,我格外平靜,徐徐起身站到他面前,微笑道:「你是在說我麼?」   卡斐在這麼多人面前哪裡肯示弱,把他的胸脯一挺說道:「我說的就是你,又怎麼了?」   我驀然探手,在卡斐做出反應之前雙手已扣住他的肩膀,隨著一串眼花繚亂,快如閃電的動作,卡斐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全身上下幾乎再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   但我出手的分寸恰倒好處,儘管令他瞬間癱軟成一堆稀泥,可並沒傷到他的內臟和血管,我要讓他在床上躺著過半年。   誰都沒有想到我連話都不多一句就擺平了卡斐,等他身後的那些人衝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若無其事的拍拍雙手坐回椅子上。   而卡斐早昏死過去,癱在地上連動也動不了。   見此慘狀眾人無不駭然,連德博都忘記了說話。   卡斐身後的那些富家子弟懾於我的威勢不敢靠前一步,甚至看著卡斐都沒有人敢上前去攙扶。   「帶上他,立刻滾。」我輕描淡寫的說。   這個時候再沒有人敢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卡斐的樣子早嚇破了這些素來只懂得作威作福的豪門子弟的膽子。   他們如奉聖旨,七手八腳架起卡斐,兔子般溜出了包房。   德博這才想到說:「修嵐,你惹大麻煩了。」   我冷笑道:「我不過是把一條野狗扔到了外面,你怕什麼?」   德博苦笑道:「不是怕,是擔心你的處境。你上次在帝都因為歐利南的事情得罪了歐特殿下,這次又把卡斐傷成這個樣子,馬斯廷殿下那裡恐怕也會有不滿。就算他們礙著你的身份明地裡不敢如何,但私下說不定會怎麼報復你。」   我淡淡道:「想害我的人還少麼,我亦不在乎再多幾個。」   巴石垂著頭走過來,低聲道歉說:「對不起,修嵐陛下。因為我的事給你惹麻煩了。」   這個傢伙根本就沒想到,我是有意出面。   否則,就算他死在我的面前,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看中的,是他老子手裡捏著的帝國一半軍械供應,以及龐大的財力與物力。   如果我不出手,或許巴石會服軟,那麼卡斐也未必事後再會找巴石父子的晦氣。   而如今卡斐的結局這麼慘,儘管是我幹的,可這筆帳無疑巴石也會有份,後面的事情就精彩了。   我悠然道:「不關你的事。不過從今晚開始你便需要多加小心,卡斐父子或許會把這口氣出到你的身上。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到疊翠苑來找我,也可以通過德博找到我。」   巴石怎麼曉得我已為他布下了局,感激道:「謝謝您,修嵐陛下。」   德博奇怪道:「修嵐,你是不是轉性了,今晚居然這麼好說話?要不是剛才看你把卡斐揍的爬不起來,我真懷疑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修嵐?」   我沒有回答,至少我不想跟他解釋我這麼做的目的。   或許是卡斐方面也明白普通的城衛軍奈何我不得,所以在隨後的時間裡也沒有別人來騷擾。   大約半夜時分,我扔下德博先回了疊翠苑。這個傢伙見了女人與賭博就忘了自己姓什麼,連我什麼時候走的也不曉得。   可笑的是就在剛才,他還自詡是我最好的朋友。   至於巴石,早沉浸在溫柔鄉里,渾然不知身外之事。   走出喧囂的賭場,我彷彿又置身在另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中。   深夜的帝都沉浸於一片祥和的靜謐中,白天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風拂過,雲破月現。   踏雪邁著悠然的腳步,馬蹄鐵敲擊在青石磚上發出清脆的鳴響。   在一個十字街頭,我忽然停下,身周的扈從不知所措的望著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股瀰漫在夜色裡的殺氣隨著風鋪面而來。   這感覺從我踏出賭場的第一刻開始,越來越清晰。   我的目光掃過大街西側的一棟神廟鐘樓,徐徐說道:「閣下還要跟我多久,有什麼問題就在這裡解決吧。」 ∼第五章風聲鶴唳∼     鐘樓上響起一陣尖細的笑聲,宛如銀針一樣此在我的耳膜上極不舒服。   我身旁的扈從紛紛痛苦的掩住耳朵,坐下的戰馬亦不安的嘶鳴。   我冷喝道:「滾出來!」這一聲以強勁的暗黑能量送出,猶如一柄重捶轟向藏匿在鐘樓上的神秘人物,更將他以魔功發出的笑聲穩穩壓下。   一個身穿血衣的中年男子單腳凌空出現在鐘樓的尖頂上,身後舒展著一雙血紅的翅膀,令他的身軀保持著詭異的平衡。   宛若深夜中的幽靈,虛空裡的蝙蝠,這男子渾身散發著邪異冰冷的氣息,一對碧黃色的眼睛裡透出森寒的殺氣。   他望著我,就像是一頭餓隼巡視自己的獵物。   這感覺令我油然升起一道殺機。   「獸族翼人部落?」   「沒有想到,我的匿行之術還是讓修嵐陛下識破了。」半空裡的男子冷笑道:「看來你能殺退加奈特那頭餓狼果然不是幸致。」   「是你的殺氣出賣了你,」我淡然回答說:「由此可知,閣下的實力也並不足以誇耀。」   那男子的眼中先是憤怒,繼而閃過一線怨毒的殺機,嘿嘿笑道:「你還是第一個敢這樣當面譏笑我的人,很快閣下就會醒悟為了剛才那句話你將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我輕蔑道:「哪裡來那多廢話,據說這次翼人部落潛入帝都的高手中以酋長空翔為首,該就是閣下吧?」   那男子一怔,緩緩點頭道:「看來你的情報還掌握的挺準。不錯,我就是空翔。」   我冷笑一聲,說道:「是倫格要你找我來的麼?」   空翔哼道:「就是沒有倫格的話,我一樣也要會會你。」   話音一落,他的身軀像風一般捲起,藉著背後雙翼的風力滑翔過漆黑的夜色,凌空掠來。   「叮!」   空翔的手中驀然亮起兩團寒光,那是一對直徑半米左右的鋼輪,邊緣一圈全是鋒利的尖齒,在手心裡不停的旋轉發出「嗚嗚」的鬼嘯。   翼人部落的鎮族魔寶「嘯月寶輪」。   「快保護陛下!」不知誰叫了一聲,身旁的衛士一用而上,奮不顧身的擋在我的身前。   以他們的實力,就是有一兩百個銀甲衛士也不夠空翔一通亂殺,我亦不會蠢到靠他們來保護。   我的身軀騰起,大鳥一般迎面射向空翔,體內的暗黑能量早在前一刻提升至滿盈,鞘中的長劍飛出,準確的點擊在嘯月寶輪的圓心上。   「叮叮」兩記脆響,絢爛的火花四濺,嘯月寶輪略略一滯,而我憑著從長劍上傳遞來的反挫之力再次變換身法,錯身到空翔左側。   「轟!」   我蓄勢已久的左拳破風轟出,捲起一道亮黑的絢光射向空翔的背心。   這一拳要是打實,他今後就只能到地獄裡去撲騰那雙翅膀了。   空翔的雙翼一展,身體急速的側轉,嘯月寶輪寒光爍爍護持在胸前,煥出兩團銀白色的光華,「砰」的接下我雄渾霸道的拳鋒。   半空中爆起巨大的能量衝擊波,「喀喇喇」的空氣轟鳴聲震得地面都在瑟縮。   我和空翔受到的龐大的能量反衝,各自朝後飛退,藉機調勻呼吸,重新積聚能量。   但就在這個時候,心頭警兆再次升起,一股幕天席地的龐大罡風撕裂著天地間的萬物,從我身後的上空毫無徵兆的轟下!   在我的靈覺中赫然出現了一個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赤裸的上身僅僅斜纏著一根紅色的緞帶,雙足更是連靴子也沒有穿。   這些都不重要,麻煩的是,他手中高高舉起,又重重劈下的巨斧。   斧刃如風輪一樣掄起,排山倒海的赤色光芒山一般壓下,眼前的世界被照的一片火紅!   剎那,我已明白自己中了空翔設下的圈套。   我實在是有些自負和大意了,居然沒有想到對方怎麼可能隻身來截擊我。   對於我的實力,倫格和空翔他們應瞭解的很清楚,空翔再蠢也知道在帝都城內想依靠三招兩式殺死我是絕對不可能是事情。   不要說是他,即使是聖殿的宮主又或者號稱北方聯盟的第一人物魔族族長特魯也絕對不可能辦到!   所以,只有一個解釋——他已在這裡設下了埋伏。   於是空翔故意暴露吸引我的注意力,而另一名實力絕不遜色於他的同伴收斂內息隱身在旁,等待最佳的出手時機。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個手持弒神之斧的巨人就該是閃族第一高手卡巴托!   看來,為了殺死我,倫格他們亦是下了不小的本錢。   但他們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為給那個該死的幽靈族族長報仇,還是為了其他目的清除我?   時間已不允許我多想,而我也來不及再變招去化解卡巴托的攻勢。   我只能做出唯一的選擇,急提起暗黑能量注入手中的長劍,揮起一團劍芒。   「噹!」   弒神之斧劈碎我用劍芒織起的防禦網,重重砍在了長劍上。   長劍象玻璃一樣脆弱的碎裂,細小的碎屑被龐大的罡風吹散在瀰漫著無限殺氣的夜裡。   我的手中,僅剩下一截劍柄。   一股灼熱的能量透體而入,洶湧的攻擊著我的內臟與經脈。   我仰天噴出一口熱血,與此同時靠著巧妙的回轉之力硬將身軀朝右側激飛而出,驚險的躲過滅頂之災。   火辣辣的痛楚在全身蔓延,但更大的危機已然降臨。   空翔的嘯月寶輪脫手射出,一左一右合攏而來。   破空的聲音尖銳而急促,猶如死神的獰笑。   我壓制住噴出第二口血的衝動,強運起被衝擊的四分五裂的暗黑能量,身形陀螺似的急轉,避讓過嘯月寶輪的夾擊。   「呼——」   在空翔的驅動下嘯月寶輪長眼一樣迴旋,這次再沒有閃避的空間。   我的雙掌推出,一引一送,掌心吐出的氣勁將兩隻嘯月寶輪帶向一邊,手指上卻傳來一陣刺疼,原來是肌膚被鋒利的齒牙割破。   而在我的上空,卡巴托魔神般高大的身軀掩蓋住半邊月光,掄起弒神之斧向我再次劈落。   竟沒有給我留下絲毫的喘息機會。   我的雙手在面前凌空畫過一個巨大的圓圈,頭頂上迅速形成一道晶瑩剔透的黑色光壁,掌心再向外吐出一束奇異的紅光,光壁猛然燃燒起熊熊暗紅色火焰。   ——傳說中的魔神絕技歎息光焰之盾!   「嗤——」   巨斧劈在透明的黑色光壁上,碾壓起無數的光珠。光焰之盾劇烈的震顫一下,卻終於承受住了弒神之斧的衝擊。   鋒利的斧頭切入光壁,艱難而緩慢的向內深入。光焰之盾徐徐的朝內深陷,因能量已用到極致而不斷發出「劈啪」的輕響。   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已越來越難以控制,在迫不得已施展出光焰之盾這樣一個准終極的防禦魔法後,能量的耗損急速增加。   一面,體內遊走的能量不受控制的奔騰呼嘯;   另一面,維持光焰之盾的暗黑能量卻越來越微弱。   弒神之斧的光亮愈加耀眼,火紅色的光燃燒著夜幕,而暗黑的光壁卻逐漸的暗淡,收縮。   不用空翔再出手,如果繼續這樣對峙下去,我的生命只在彈指中消融。   「認命吧,修嵐!」卡巴托用力下壓著巨斧說道:「不是我要殺你,而是倫格大人的旨意。你就到地獄去懺悔吧!」   我冷笑,從嘴唇中輕輕吐出兩字道:「未必!」   背後傳來鳴鏑,嘯月寶輪又再殺到。   我的雙手突然一動,在虛空裡作出了一個環抱轉動的動作,就好像在不停搓動著並不存在的圓球實體般。   光焰之盾立刻起了變化,它的邊緣疾電一般朝內翻捲,把弒神之斧的鋒刃包裹在當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光球不住旋轉。   「啊?」在卡巴托一愣神的工夫,我的身軀已經從容從他的斧影中破繭而出,斜刺射向先前空翔隱身的鐘樓。   這種局勢下除非我是白癡,否則亦惟有借建築物的掩護盡速脫身。   「呼呼」兩聲,嘯月寶輪走空,卻如影隨形的在空中劃過一道一百八十度的圓弧繼續追覓向我。   我揮掌拍開鐘樓最上方的一扇窗戶,順勢飛入。   裡面是一間堆放雜物的閣樓,散發著難聞的腐臭,幽暗不見一點光。   猛然左前方亮起一道雪白的光束,映照著一名全身黝黑身披精靈斗篷的老者,右手舉起一張金弓,朝我射出風馳電掣般的三箭。   原來還有第三個埋伏者!   黑精靈族的族長亞賽。   傳聞裡北方大陸第一魔箭手。   如果不是能量消退,或許我可以在進入鐘樓之前發覺他的存在,而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我的身軀在空中來不及變向,只能硬接——   威震夕蘭大陸的「末世浮咒箭」!   整個刺殺計劃顯然經過了精心的策劃,所有的細節都在他們的預料掌握中。   甚至包括,我脫身時會選擇的路線。   「叮」我屈指彈出第一支箭,半邊的身體頓時被一股奇寒侵入,幾乎麻木。   這時我才聽見他低喝道:「看箭!」   那箭速竟比聲音還快!   第二支箭已不容我喘息的射到。   我的口中噴出一道血箭,激在第二支箭的箭頭上。   羽箭又一次斜射出去,「砰」的撞擊在不遠處的一堆磚石裡,炸開團團迷霧。   背後一陣刺骨冰涼,嘯月寶輪已經掩襲而至,轟的一記把窗戶砸開幾米大的一個洞。   在前方,第三支箭藉著前兩支的掩護,也已近在咫尺,而我卻無力再作抵抗。   面臨這樣的絕境,我的心頭反而變的異常冷靜。   我深吸一口氣,將身體向左側至極限,拍出尚能揮動的左掌凌空轟擊在一隻嘯月寶輪上,將它勉強擊偏。   幾乎是在同時,第三支箭已插入我的右胸,只差一點就是心臟。   徹骨的疼痛和奇異的麻木冰寒感一起襲來,我禁不住低哼一聲,催動體內即將告罄的能量迫入箭中。   羽箭去勢不止,從我的身體裡穿透而過。   但由於受到我體內的暗黑能量衝擊,略微改變了方向。   「叮」的撞擊在第二隻嘯月寶輪上,雙雙斜飛出去。   「砰!」我的身軀重重墜落到樓板上,靠著背後的雜物堆支撐才沒有倒下。   那邊的角落裡,亞賽已經搭上第四支箭對準了我。   窗口一陣風吹起,空翔與卡巴托追到了我的背後,與亞賽形成夾擊之勢。   鐘樓底下再無動靜,那一小隊扈從在瞬間已被卡巴托和空翔解決。   這種情況下,別說我已經身負幾處重創,即便是完好如初也難以安然脫身。   說到底,我的確托大了一點。   倘若我穿上羅梅達爾的那件雲絲甲,後果會迥然不同。   但恐怕也絕沒有人會料到北方聯盟中的三名魔師級人物居然聯手設下埋伏來刺殺我。   這次,他們是志在必得。   不過我絲毫沒有怨懟。   我也曾經布下圈套殺死了羅梅達爾,如今只不過是換了一個獵殺對像而已。   「修嵐,果然名不虛傳。」卡巴托堵住窗口,臉上毫不掩飾對我的讚賞。他沉聲說道:「我們三個人這樣佈局都沒能在第一時間把你殺死,你的實力恐怕已能與大魔師比肩了。可惜,倫格大人下達了必殺令,今晚你必須死!」   我悄然調轉著僅存的暗黑能量,一面盡力封閉傷處壓制內傷,一面積蓄著最後一搏的力量,徐徐說道:「閣下就是卡巴托吧?你可知道為什麼剛才偷襲我的第一斧沒有能夠成功?」   卡巴托一怔,問道:「你知道?」   「因為你的氣。」   「我的氣,這是什麼意思?」   空翔叫道:「不要聽他廢話,卡巴托!他在拖延時間。」   卡巴托哼了聲,不滿道:「就兩句話的工夫他能飛上天去麼?」   我微笑道:「你是閃族第一勇士,施展的是『弒神之斧『,本該運出霸道無雙的氣勢來壓制對手,可惜為了偷襲我卻只能從暗中下手。這樣一來,你的出手和你弒神之斧所追求的氣勢剛好互衝,十成的威力也只剩下一半。否則,我根本沒有機會站在這裡跟你說話。」   我這麼說,當然不是想指點提醒他,而是要利用有限的時間來恢復我的傷勢。   儘管已經在絕境裡,但不到最後一刻,我決不會放棄奮鬥!   有時候成功者與失敗者的差別僅僅存在於最後這麼一口氣上。   而我相信,在我宿命未完成之前,我是決、對、不、能、死!   卡巴托一怔,沉思一下回答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如果我當時正大光明的挑上你,結果會否好一些?」   「你說呢?」我反問道。   卡巴托想了想,搖頭說:「那樣你就早有防備,我一樣傷不著你。」   我笑了起來,一縷血絲從嘴角淌落,雙腳悄悄透出一股能量腐蝕鬆化著樓板,說道:「你終於明白了。」   卡巴托點頭道:「是的,如果不是亞賽族長埋伏在鐘樓裡,我們絕對殺不了你。看來加奈特那傢伙說的不錯,想殺死你,至少要出動三名魔師級的人物才辦的到。」   空翔終於不耐煩,低喝道:「時間不多,卡巴托,動手吧!」   我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道:「現在是否又遲了一點?」   我的雙腿猛然朝下一踏,已被我悄然腐蝕的樓板再禁受不住這樣的衝擊,轟隆碎裂,整個樓面幾乎同時陷落。   「啊?」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空翔三人也有些意外,急忙先保持住身體的平衡,再從紛紛向下一層滾落的雜物裡尋找我的蹤跡。   而我已收斂所有的內息,藏身在一個早已看好的木箱後。   我知道僅僅這樣騙不過三人的靈覺,但眼前的形勢也只能盡力去拖延。   多一分時間,多一刻堅持,就會多出一點希望。   黑暗中,我隨著木箱一起墜落到下一層的樓板上,亞賽終於第一個發現了我的蹤跡。   他一聲低喝射出了今晚的第四支箭。   我剛要再作反應,從半空的黑暗裡,伸出一隻雪白的手,穩穩的把羽箭夾在細長的手指間。   亞賽一怔,止住正要發出的第二箭,身體漂浮在空中望向來人。   一襲黑衣出現在我眼前,竟是那個久未露面的石屋主人。   卡巴托落在樓板上,凝視著石屋主人問道:「閣下是誰?」   他自問就是倫格大祭祀也無法如此輕鬆的接住亞賽的「末世浮咒箭」,因而語氣裡慎重許多。   「你沒事吧?」石屋主人輕輕問道。   剛才的一陣劇烈運動,令傷勢再有加重。   胸前的血早浸透了衣襟,我甚至感覺到呼吸都那麼的困難。   但我還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惟恐,張口就是一口鮮血噴出。   「不管你是什麼人,都請讓開。」空翔說道:「否則我們連你一起解決。」如果不是懾於石屋主人剛才的那記出手,他或許早發動了嘯月寶輪。   石屋主人冷冷道:「你們不能殺他,我也決不容你們殺死他。」   亞賽皺眉道:「閣下究竟是誰,為什麼我對你好像有一種特別的熟悉感覺?」   石屋主人露出一縷淡然而有些惆悵的笑容,回答道:「難得你對我還有印象,亞賽族長。」   說話間,他的身體裡突然由內而外爆起一團白色的光焰,當光焰消失再次露出石屋主人的身影時,亞賽等人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驚訝的低呼。   「是您!」 ∼第六章末世浮咒∼     光焰流轉中,佇立著的竟是一位美艷絕倫的黑衣少女。   我的心神一震,幾乎無法抑制住驚訝與詫異,原來神秘的石屋主人,她真正的身份竟然是——   「多洛莉絲!」亞賽等人失聲叫道,眼睛裡充滿難以置信的訝異。   二十年前的魔宮八妃之一,魔族大祭司,以這樣的身份與方式突然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也難怪所有人為之震撼。   我頓時明白了許多事情。   從群山之城,乃至更早的時候開始,多洛莉絲就一直守護著我——因為在她心目中我就是艾歐的傳承者。   所以,關於她能夠熟知暗黑之宮的諸多秘密和往事,能夠擁有魔族的至寶引魂幡和至高無上的魔器岑寂之輪等等問題也都迎刃而解。   原來如此,我心中的震撼絕對不下於亞賽等人,甚至會更加強烈。   儘管我早就懷疑她與暗黑之宮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但亦沒有料到她居然就是魔宮八妃之一!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雖然傳聞中魔宮八妃與艾歐同時葬身在暗黑之宮中,但事實上誰都沒有親眼看見。   而在我第一次遇見多洛莉絲的時候,她身邊所攜帶著的正是艾歐所留下的岑寂之輪。   「不可能!」空翔望著多洛莉絲叫道:「你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多洛莉絲冷冷說道:「我沒有死,只不過這二十年我始終沒有再暴露過真實的身份而已。」   「為什麼?」空翔追問。   「因為我需要守護一個人,這是艾歐大人交付我的最後使命。」   亞賽驚疑道:「多洛莉絲大人,您所說的那個人就是修嵐麼?」   多洛莉絲點頭,徐徐說道:「因此,你們誰也不能殺死他,否則就是與我為敵!」   卡巴托苦笑道:「您真的是多洛莉絲大人麼,這實在太難以讓人相信了。」   多洛莉絲冷笑道:「卡巴托,當年你弒神之斧中的最後一記絕殺『天裂』,是誰幫你修補了防禦上的三處破綻?」   卡巴托一震,這件事情一向只有自己與多洛莉絲大祭司知道,從沒有向第三人洩露過,眼前情形再不容他不信。   他又驚又喜的叫道:「真的是您,多洛莉絲大祭司!」   亞賽收起手中的弓箭,冉冉飄落到多洛莉絲的面前,以黑精靈族最尊貴的禮節向多洛莉絲躬身說道:「多洛莉絲大人,能夠看到您無恙真是令人高興。不過,要擊殺修嵐陛下是倫格大祭司的命令,您剛才的話會使我們很難辦。」   多洛莉絲不屑道:「二十年前倫格不過是特魯跟前的一條看門狗,什麼時候又輪到他耀武揚威了?」   空翔低低冷哼一聲,想說什麼又忍了下來。   亞賽苦笑道:「雖然如此,可畢竟他亦是魔族現任的大祭司,如今北方聯盟的大國師,我們也很難違抗他的命令。」   多洛莉絲面容平靜,冰冷的目光注視著亞賽問道:「那麼你們是打算與我為敵了?」   亞賽一震,他實在太清楚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美麗女子的實力了。早在二十多年前,多洛莉絲就已經達到人類大魔師的境界,自己即使射光所有的箭矢也不可能傷到她分毫!   何況,多洛莉絲既然出現,那麼傳說中已經消失的魔帝艾歐以及另外的七名魔妃或許也同樣都在人間。自己只要一個疏忽,或許就會給黑精靈族帶來滅門的大禍。   卡巴托問道:「多洛莉絲大人,您是否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麼要守護著修嵐?他不過是比亞雷爾的一個小國國君,艾歐陛下為什麼會對他青眼有加?」   多洛莉絲搖頭回答道:「以後你們會明白其中關鍵的,現在我要護送修嵐離開,你們誰有意見?」   她的目光徐徐掃過亞賽等人的面龐,其他人都沒有開口,惟獨空翔眉毛一挑,寒聲道:「多洛莉絲大人,你這麼做讓我們如何向倫格大祭司交代?」   多洛莉絲輕蔑的望向空翔,淡淡問道:「怎麼,你想攔下我?」   以空翔這樣桀驁孤高的人物也被多洛莉絲盯的心神一顫,氣勢無形又被削弱幾分。   他瞟了眼身旁的卡巴托和亞賽,見兩人都無動手之意,不禁心中惱怒。儘管多洛莉絲在北方各族的心目中擁有近乎神一般的地位,但只要眼前三人聯手未必不能抗衡,而殺死我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惜亞賽和卡巴托似乎都不怎麼想跟多洛莉絲翻臉,僅憑空翔一人絕沒有勝過多洛莉絲這位魔族前任大祭司的把握。   短暫的僵持很快被鐘樓外急促的馬蹄與呼叫聲打破,大批的城防巡夜騎兵正往這裡趕來,顯然樓下的屍體已經被人發現。   空翔哼了聲道:「多洛莉絲大祭司,恕我不奉陪了!」舒展開妖異的雙翼掠出窗口,宛如蝙蝠一般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我的意識卻從腦海中一點一滴的抽逃,眼前的景物越來越黯淡模糊,多洛莉絲的聲音就彷彿是從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傳來。   我心中明白這樣的傷勢不死已經是奇跡,如今僅依靠著頑強的意志在支撐著身軀。如果想初步復原,至少需要十天以上的工夫。   然而眼下帝都的局勢根本不可能給我如此充裕的時間,更不可能有人能讓我安心修養。想到這裡,心底陡然升起一縷冰冷的殺機,暗暗記下空翔、亞賽與卡巴托的名字。   這筆帳遲早要算,而且第一個該是魔族大祭司倫格!   亞賽與卡巴托見空翔遁走,兩人互相對望一眼,雙雙朝多洛莉絲一禮道:「大人,後會有期!」循著空翔的蹤跡消失在窗口。   強敵一退我再支持不住,沒等多洛莉絲回過頭,一口熱血從喉嚨間洶湧而出,眼前的視線變的一片血紅,而後是冗長熟悉的黑暗——   記不清楚是第幾次因為受傷而昏迷?   記不清楚是第幾次從無邊無垠的黑暗空間裡再次回醒?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所看到的,正是神秘石屋主人那張冰冷詭異的面龐。   多洛莉絲又恢復了原先的偽裝。   但我沒有精神去計較這些,一陣陣劇烈的痛楚從腦海,從全身的肌體海浪一樣的衝擊著我,幾乎要將我的呼吸沒頂。   胸口更是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之痛,就彷彿那處箭傷活轉過來,猶如吸血蛭似的貪婪侵蝕吮吸著我的精血。   周圍朦朧亮著一團白光,是一顆夜明珠所發出的光輝。在它的照耀底下,多洛莉絲被偽裝了的面容顯得更加神秘與飄忽。   惟有那目光,深邃而永不失冷靜的目光是我所熟悉的。   她的雙手虛抱在胸前,吞吐出一團白色的光球,從裡面射出的一道光線柔和的拂在我的箭瘡上,透著一股冰涼的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我身上的傷疼逐漸消退,只有胸口的箭傷還有些隱約的作痛。多洛莉絲收回雙手,白色的光球倏忽不見。   她的眼中流露出幾乎不可察覺的疲憊,徐徐說道:「修嵐陛下,你的外傷基本沒有事了,但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警告您。」   我沒有說話,望著她。   「你所中的是亞賽的『末世浮咒箭』,儘管生命沒有危險了,可全身的經脈血管卻受到了近乎破壞性的創傷,在短期內很難恢復。這情景,就跟你當年施展了滅寂之暗後的情況類似。但是,要比上一次更嚴重些,因為你在受傷後還強運體內的能量進行反擊,造成傷勢進一步的深化。」   我冷笑道:「難道我應該坐以待斃麼?」   多洛莉絲搖頭道:「這是我的疏忽,我也沒有想到倫格居然這麼看重你,不僅派出了空翔和卡巴托,更請出了亞賽族長。現在的問題是,在一個月內你絕對不能再強運能量進行激烈的戰鬥,否則經脈將由於不堪承受而發生爆裂,到時誰也救不了你。」   整整一個月不能與人動手,那我豈不是成為了半個廢人?   尤其在如今帝都詭異多變的局勢底下,這樣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   我深深吸了口氣,沉著的問道:「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多洛莉絲冷冷道:「沒有。如果不是我剛才耗損真元為你療傷,你至少還要在床上躺十天才能起來。」   我一醒,想起與嘉修的會面,於是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放心,現在天還沒有亮,我們是在帝都一家富豪的地下貯藏室裡。」多洛莉絲回答道。   我說道:「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搞懂,我絕對不是那個該死的艾歐。如果你把我假想成那個混蛋的替身,就是天大的錯誤。」   多洛莉絲居然沒有生氣,她凝視我半晌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說的對,即使完全解除了你身上的封印,將艾歐大人的意識與記憶復活,你也不可能變成他,而只是同時擁有了他的所有記憶和意識而已,這一點不需要你提醒我也知道,但艾歐大人的生命與意識畢竟通過另外不可思議的一種形式在你的身體裡得到了延續,這點你永遠無法否認也不可能阻止。」   我冷笑道:「多洛莉絲,你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我要回疊翠苑了,你不會認為這樣也不行吧?」   多洛莉絲回答道:「當然不會。不過我提醒修嵐陛下您,最好盡快離開帝都,多留一天你就會多一分危險。」   「你在恐嚇我?」   多洛莉絲搖搖頭說:「你知道倫格為什麼要派亞賽他們刺殺你?」   「你知道?」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他和特魯一樣是十足的野心家,絕對不會容許您繼續存在下去,更不能容忍有一天你回到北方去恢復往日的帝國,令他們的權力與地位受到威脅。」   我一怔,忽然感覺眼前的一切是多麼的可笑。   莫名其妙的成為比亞雷爾的修嵐王子,又莫名其妙艾歐的傳承者,於是從考蘭到特魯、倫格,無數人從暗處冒出來想殺死我。   考蘭終於完蛋了,可現在卻又輪到北方聯盟的人,下一次又會是誰?   聖殿或者是神聖帝國的嬸廟?   多洛莉絲說道:「所以我一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惟恐給你帶來不利。可是一年以來陛下的種種表現終於引起倫格和特魯的懷疑,我更怕的是有人早已洩露了艾歐大人天魔轉生的秘密。所以,我必須時刻保護在你的身邊。因為除了我,你的身邊再無人能夠制止住倫格,而且別忘記了還有聖殿的人。」   我沉默片刻說道:「我不會離開,至少目前不可能。」   「我知道,你需要揭開最後一層禁制封印,從而獲得暗月的力量。」多洛莉絲說道:「這點我將協助你。但,帝國東方的戰事已經迫在眉睫,最長不會超過一個月,獸人族的大軍就會大舉入侵。」   我不懷疑多洛莉絲的情報,以她從前的身份和實力,想獲得一些關於北方聯盟的內幕易如反掌。   一旦北方聯盟發動入侵,比亞雷爾勢必受到影響。我並不擔心國土安全方面的問題,而是要考慮到時候的立場和應對。   一直以來,我從不曾放棄對這片大陸的渴求。冥冥中彷彿我的心底早已埋下征服的種子,隨著我實力的不斷飛昇而成長。   我已擁有了比亞雷爾,但那樣一個彈丸小國比起蒙思頓,比起整片大陸,比起這個世界,又算的了什麼?   而在我征服比亞雷爾的時候,我的目光和計劃都開始投向了帝國,否則今次我也不必來帝都了。   嘉修陛下病危,歐特與馬斯廷明爭暗鬥,再加上亞丁死而不僵,要是北方聯盟果然發動了戰爭,一夜之間帝國可能就會分崩離析。這一切的條件,不正是我所期盼的麼?   我的心中頓時有了更明確完善的計劃,微笑道:「既然這樣,我就更不該急著離開,帝都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去完成。」   多洛莉絲望著我,忽然發出今夜第二次歎息道:「修嵐陛下,我實在不敢想像如果你解除了封印,獲得了暗月的力量並和艾歐大人的記憶意識合而為一,將會造就怎樣的一個人?當初我和艾歐大人選擇上你,也許真是天意。」   我的嘴角露出一縷莫名的微笑道:「這些問題很快都會有答案,我預感到那一天已經不會太遠。」   多洛莉絲亦微笑道:「在此之前,請讓我先送你回疊翠苑。你的部下恐怕再不見你會把帝都都挖翻一遍。」   有多洛莉絲這樣大魔師級別的人物在身旁,我安全的返回了疊翠苑。   多洛莉絲並沒有跟隨我進去,飄然消失在晨光中。   這時遠方剛傳來幾聲幾鳴,天邊露出濛濛的光亮。   疊翠苑裡卻是燈火通明,我被人截殺的消息早就傳了回來,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可看一看對付那些扈從的霹靂手段,人人都憂心不已。   安姬思也回到了疊翠苑,正動用著天宗的所有力量查尋我的下落,庫塞更是帶著赤目將帝都揭地三尺。   誰都明白,失去我的後果是什麼,卻又都存在萬一的希望。   所幸我安全的回來了。   費羅第一個衝到我身前,這個面對死亡也保持著從容優雅騎士風度的年輕人此刻竟激動的連話也說不出,只懂得單膝跪倒在我面前,叫道:「陛下!」   我一皺眉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請懲罰屬下的失職,如果我有跟在您的身邊——」   我沒有聽完他的話就朝著書房走去,冷冷道:「如果你有失職,你的人頭現在早已落地,哪容你說這麼多廢話!」   費羅一怔,安姬思在旁徐徐道:「你還不明白麼,費羅將軍?是修嵐命令你護送溫裡特伯爵回府,因此你才離開他的身邊。所以,你作為他的侍衛長官並沒有失職,修嵐也不可能為此怪罪你。」   費羅的臉上出現一層感動之色,很快化作更加堅毅的神情,站起他修長矯健的身軀,跟隨著我走進書房。   這時庫塞也回來了,見到我同樣大鬆了口氣,問道:「陛下,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遭遇了北方聯盟的襲擊,就這麼簡單。」   「北方聯盟?」安姬思一怔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對你出手,是為了幽靈族的事情麼?」   我沒有解釋,任由他們去猜測——難道要我告訴他們,我可能就是那個艾歐的傳承者麼?   庫塞眼中凶光連閃,沉聲問道:「是誰幹的?」   我平靜的回答道:「亞賽、空翔和卡巴托。」   眾人不禁又是一陣駭然,這三個人裡,隨便叫出哪一個都足以威震一方,何況是三人聯手?   安姬思冷靜道:「看來今後我們在帝都的行動都需要更加小心謹慎,尤其是修嵐,必須時刻注意防範。」   「我不會給他們第二次機會。」我冷靜的說道:「從現在起大家都必須加強防範,沒有必要輕易不要落單。安姬思,利用你的情報網盡快查出倫格他們的落腳點,他們這麼款待了我,如果不報答怎麼也顯得我小氣了。」   「是,修嵐。」安姬思應道,儘管倫格等人的行蹤連聖殿也無法把握,但以天宗無孔不入的手段未必不能發現。   我環顧眾人,說道:「我們最多在帝都逗留三天,其中有幾件事情必須完成,當然包括費羅的訂婚儀式。等三天以後,就立刻返回比亞雷爾。」   庫塞怔道:「這麼快?」   我冷笑道:「剛才已有人勸我最好立刻離開,三天已算慢的了。」   眾人看了眼多洛莉絲,可誰也不會無聊到去問上一句。   截止目前他們都沒有發覺我受到致命內傷的事情,這並非安姬思等人的眼力不夠,而是因為末世浮咒的創傷深藏在經脈之中,從表象絕對看不出任何問題。而只要我不過分運用暗黑能量,一切也會如常。   又聊了一會兒就聽到德博從外面氣喘吁吁跑進來叫道:「修嵐,不好了!」   我淡淡道:「你不是活的很好麼?」   「不是我,是巴石!」德博回答道:「他剛才被人從賭坊帶走了,是卡斐他老爸下的手!據說是查出巴石老爹逃漏稅費,走私軍械的問題,現在連他在帝都的府邸都連夜被查抄了。」   果然下手了,我的心中絲毫沒有詫異,倒是斯蒂的效率令人佩服。   德博道:「修嵐,待會你不是要去見陛下麼。是否可以想辦法請陛下寬赦?」   我冷笑道:「你當嘉修陛下是我什麼人,如果巴石父親的確有那兩項罪名,斯蒂辦案便可讓人無話可說,我又憑什麼要求放人?」   德博一愣,我舒緩了口氣道:「德博,這件事情我已有主意,你設法去見巴石一面,告訴他不用擔心,最快今晚我就可叫歐特心甘情願的把人救出。」   沒等德博說什麼,外面有人進來稟報,是溫裡特伯爵的馬車到了。 ∼第七章日暮西山∼     一列車隊停在疊翠苑的正門前,一百多名金甲衛士神精氣足侍立在馬上。   第三部馬車的車伕旁邊,坐著的竟是普奧。   車簾被一隻手輕輕佻起,露出嘉修久違的面龐,朝我從容微笑道:「坐到我車上來,修嵐。」   我應了聲,有些詫異嘉修為何突然改變計劃親自到疊翠苑來接我?   一旁有扈從打開車門,我坐到了嘉修的對面,身旁是溫裡特伯爵。   扈從把車門關上,外面傳來車伕的一聲吆喝,馬車徐徐啟動。   半年時間不見,嘉修蒼老了許多,額頭的皺紋越加明顯,銀白色的頭髮儘管梳理的十分整潔,但仍然掩蓋不住憔悴。焦黃的面色早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半躺半靠的身軀竟有了不堪重負的感覺。   惟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澈深邃,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即使是垂老的雄獅,也依然是百獸中的王者!   這一點,我已能從他的身上清晰的感受到。   「對不起,我今早忽然改變主意了,」嘉修陛下放下窗簾,將他的身軀與面容隱藏到車內幽暗的光線裡,微笑道:「陪我去釣魚吧,修嵐。」   「陛下的身體沒問題麼?」我問道,溫裡特伯爵朝我微微苦笑,搖搖頭沒有說話,看來至少他是不贊成嘉修這麼做的。   「今天早上起來感覺很不錯,朝會後也不怎麼吃力,所以想出去走走。」嘉修陛下說道:「很久沒到水鏡湖垂釣了,上一次好像也是修嵐陪我去的。溫裡特,我有沒有記錯?」   「您沒有說錯,陛下。」溫裡特在座位上欠身回答。   嘉修滿意的頷首,說道:「我差點忘記了恭喜你,修嵐。一直以來我都相信你能夠輕鬆的收復比亞雷爾,但連我都沒有料到你居然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就解決了考蘭。」   「這不過是因為考蘭太無能了點。」我淡淡回答。   「他已不算無能了,甚至連所有的後路和可能都想到了,可惜遇上的卻是你,修嵐。」嘉修搖頭道:「我越發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你是天生的王者。我不會食言,你可以隨時將我最鍾愛的孫女娶回比亞雷爾。」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多謝陛下。」   嘉修深深看了我一眼,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道:「你不用謝我,鏡月是否肯跟你走還需她自己決定,我只是順水推舟的人情而已。」   「陛下將我召入帝都,不正是為了這件事情麼?」我問道。   「可以說是,但更多的用意,或許要等將來某日你才會明白。」嘉修陛下的笑容未失,悠然說道:「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麼,修嵐,終有一天你會感謝我的。」   我的心底一震,隱約觸摸到了什麼,可又覺得是那麼的模糊朦朧。   身旁的溫裡特低垂著頭,眼中卻一樣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似乎他也不清楚嘉修這句話的用意。   「聽溫裡特說,你昨晚在街上受到伏擊?」嘉修轉移了話題問道,這輛馬車已被加持了魔法保護,因而絲毫不必擔心我們的對話會被外面的人聽見,也不必擔心普通的魔法襲擊。   「是,」我並不隱瞞,也無隱瞞的必要,回答道:「是北方聯盟倫格派出的三名高手。」   嘉修極低的哼了一聲,眼中亮過一簇寒芒問道:「知道他們的具體身份麼?」   「翼人部落酋長空翔、黑精靈族族長亞賽和閃族第一勇士卡巴托。」我如數家珍的報出他們的名字「果然是他們!」溫裡特伯爵沉聲道:「陛下,這和我們得到的情報完全吻合,除了倫格以外,唯一沒有出手的就是獸人族的狼王加奈特,但他也已在戈壁中截殺過修嵐陛下。」   嘉修冷笑道:「他們越來越囂張了,真以為蒙思頓是他們的後花園,可以任由來去,無所顧忌麼?」   溫裡特伯爵低頭道:「是臣無能,至今還沒能追查到這些人的下落。不過只要再給臣一點時間,相信很快就可水落石出。」   「這不怪你,要說他們在帝都沒有內應,恐怕誰也不信。」嘉修陛下皺眉沉思道:「問題是這個時候這些人為什麼要潛入帝都?難道說是想為下一步的大戰做鋪墊麼?」   溫裡特伯爵苦笑道:「這也是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以特魯和倫格的老謀深算,絕對不可能做毫無意義的事情。可他們潛入帝都後卻始終保持低調,幾乎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要不是這次出手刺殺修嵐陛下,可能許多人都快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越是這樣就越可疑,」嘉修陛下徐徐說道:「這反而說明他們將有大的動作。可如果僅僅是這麼幾個人,又能夠掀起多大的風浪?」   我忽然有所明悟,沉聲道:「或許,這只是他們其中的一部分力量,還有其他人利用更加隱蔽的方式進入了帝都也說不定。」   不曉得為什麼,我的腦海裡浮現過羅玫的身影和她充滿誘惑的歌聲,心底竟升騰起一股慾望之火。   我頓時一醒,拋開雜念,卻曉得這是體內暗黑能量有所消退的結果。   那一記「末世浮咒」險些就要了我的性命,即使現在也不讓我好過。   這些人如果不設法除去,遲早將成為我莫大的隱患。   尤其是那個魔族的大祭司倫格,倘若殺了他,剩下的人該好對付許多。   受到我的提醒,嘉修陛下與溫裡特伯爵互相望了一眼,溫裡特伯爵長長出了口氣道:「修嵐陛下說的不錯,也許倫格他們潛入帝都的情報正是北方聯盟故意洩露好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事實上,真說不準會有其他北方聯盟的高手早已悄悄進入了帝都,也未可知。」   「但就算這樣,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又究竟來了多少?」嘉修陛下說道:「他們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動,但要想從內部顛覆蒙思頓似乎也太天真。難道說,是想等著我嚥下最後一口呼吸的那天?」   溫裡特伯爵趕緊道:「陛下,您——」   嘉修陛下一擺手,不以為然的擺手道:「你我都不用諱忌這點,雖然我不相信安德赫特的預言真會那麼準,但也不必因而談虎色變。」   「是,陛下。」溫裡特伯爵輕聲說道:「我是覺得倫格大祭司他們也不至於如此被動的潛伏在帝都,也許他們懷有其他什麼目的。」   「無論什麼目的,必然都是不利於蒙思頓。」嘉修陛下聲音轉冷道:「溫裡特,你要抓緊時間追查出他們的行蹤,更需要搞清他們的實力和背後接應的人。我不希望他們真把帝都當成了觀光的花園。」   「是,陛下!」溫裡特伯爵趕緊應道。   馬車忽然停下,普奧站在窗口說道:「陛下,水鏡湖到了。」   我先走下馬車,然後是溫裡特伯爵和普奧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嘉修緩緩從馬車裡走出,兩名侍女趕緊一左一右走上來。   嘉修面現一股隱怒,一把推開普奧的手道:「我還沒老病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溫裡特伯爵連忙向兩名侍女打了一個眼色,自己默不作聲扶著嘉修陛下沿階走向湖邊。   我緩步跟隨在嘉修陛下的身後,普奧走在我身邊,朝我友好的微微一笑,左手彈指悄然把一張紙團塞進我的手心,而後快步跟上溫裡特伯爵和嘉修。   我攥住紙團順勢把它放進袖口,不動聲色的走下湖邊的台階。   雖然還沒看裡面的內容,但在我所知道的人裡能夠請動普奧傳遞紙條的,除了鏡月公主似乎還沒幾個。   湖岸邊垂柳依依,生出一片蔭涼,幾隻早起的知了已開始寂寥的嘶鳴。   一陣清涼和風從湖面上鋪面而來,帶著初夏的濃綠和一股莫名的生機躁動。   煙波浩淼,水天在視線盡處溶為一體,浮動的粼粼波光中一艘艘裝飾豪華的香舫靜靜停泊,宛如沉睡中的少女。   「那裡是怎麼回事?」嘉修陛下遙望著行駛在湖面上的三艘帝國軍艦皺眉問道。   溫裡特伯爵也是一怔,招手喚來一名手下去查問。   我們在湖邊坐下不久,那名派去打探的手下回返,在溫裡特伯爵耳邊低語了幾句。   溫裡特伯爵幾乎是不能察覺的搖了搖頭,走到嘉修陛下身後低聲稟報道:「陛下,是歐特殿下獲知您要到水鏡湖垂釣,急調了三艘軍艦封鎖附近水面,為您護駕。」   我心中冷笑一聲,曉得歐特這下又要倒霉了。他想奉承嘉修該是沒錯,錯就錯在自己太蠢,忘記了他的父親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擅自動用帝都衛戍部隊,這是任何一個國君都不能容忍的大忌,可惜歐特卻不懂得。   果然,嘉修冷哼道:「帝都的水師不是統一歸屬奧馬修公爵指揮麼,什麼時候輪到歐特指手畫腳了?」   溫裡特伯爵欠身回答道:「奧馬修公爵應該不可能允許歐特殿下這麼做,也許是——」   嘉修陛下揮揮手,將魚鉤甩進湖中,徐徐道:「帝都水師的提督是馬凱子爵吧,通知他從今天開始這支艦隊也又奧馬修直接接管,他可以回家養老去了。」   「是!」溫裡特伯爵應道,他與馬凱認識多年,熟知這位老朋友是位好好先生,面對歐特皇子的要求很難拒絕,最終卻得罪了嘉修陛下,連官職也弄丟了。   「把歐特也叫來,」嘉修陛下的嘴角露出一縷不屑的笑容道:「他該是在等我的誇獎吧?」   溫裡特伯爵不敢多說,急忙去辦事。   嘉修依靠在軟椅裡,目光凝視著水面,忽然輕輕問道:「修嵐,如果你是我,會將皇位傳給誰?」   我當然不會自作聰明的以為嘉修陛下是在在徵求我的意見,淡淡的回答道:「我不是你,陛下,也幸好不是。」   嘉修的臉上浮現起一抹笑容,油然道:「不錯,你不是我,這個問題也只能由我自己來解決。如果鏡月的父親還在世,我或許就不必再為帝國繼承人的事情頭疼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在嘉修陛下心目中最初的蒙思頓儲君該是鏡月公主的父親,那位英年早逝的皇子殿下,這樣也就不難解釋為何嘉修對於鏡月公主如此寵愛了,而歐特和馬斯廷在此之前根本都不在他的考慮範疇中。   又過一會兒,溫裡特伯爵返轉稟報道:「陛下,歐特皇子已經到了,正等候您的召見。」   嘉修陛下望著水面頭也沒抬,平靜的說道:「他該就在附近吧?」   「是,歐特殿下剛才就在軍艦上,聞聽陛下急召立刻就趕來了。」   「那就讓他在那邊等著吧,」嘉修陛下嘿然道:「他不是很喜歡在我面前表現麼,我便給他這個機會。」   溫裡特伯爵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嘉修陛下的魚鉤驀然一沉,他微微一笑道:「看來我至少沒老到連魚也釣不起的地步。」說著雙手一抬,一條大魚掙扎著脫出水面。   但他的手已力不從心,不可遏止的發出顫抖,竟無法再將魚提上岸來。   一瞬間,我看到他眼睛深處透過的一抹悲哀。   我伸手輕輕在魚竿上一按,輸進了一股暗黑能量,魚竿一下彈起,將魚甩到了岸邊的草地上。   「我終究還是老了,修嵐。」嘉修陛下平靜的說道:「看來人不服老是不行的,我縱然能把整個帝國執掌在手中,也逃不過生老病死。」   我沒有說話,在嘉修的面前,有時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安德赫特告訴我,如果我能安心調養,把國事拋開的話,或許可以支撐過今年冬天,再多活上一年半載。」嘉修陛下緩緩的說道:「可是,這般行屍走肉的活著生命又有何意義?況且,目前帝國的局勢,又怎麼可能讓我靜心修養?」   「在苟且偷生和轟烈而死之間,我亦會選擇後者。」我回答道:「即使無法象星辰那般永恆,也要如流星一樣璀璨,否則生命再無意義!」   「說的好!」嘉修陛下的眼睛裡閃著光,沉聲道:「所以,除非我徹底停止呼吸,否則誰也別想讓我停歇腳步。可笑歐特和馬斯廷他們都不明白這點,以為我這一場大病會給他們帶來機會。」   我的心頭一動,嘉修的這句話依稀透出對目前僅存的兩名繼承者的強烈不屑和不滿,然而除了這兩名皇子,帝國的未來又可在他百年後交付給誰?   「修嵐,你有沒有聽說神聖帝國有派特使來晉見我的消息?」   「聽說過。」   「他們是想乘著北方聯盟大兵壓境的機會來跟我簽署一份同盟合約,宮廷中許多重臣都有贊成——當然,馬斯廷是個例外。」嘉修陛下重新把魚鉤放入水中說道:「很多人以為有了神聖帝國的支持,北方聯盟的軍事威脅將迎刃而解,而我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合約。」   這個消息我也同樣已經聽說,所以並不感意外。   「有人勸我改變主意,可這些笨蛋為什麼不想想天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前門拒狼後門迎虎,一旦開放帝國邊境給神聖帝國,我們離滅亡的日子還遠麼?」   嘉修陛下睿智深沉的聲音繼續說道:「我猜北方聯盟與神聖帝國早達成了默契,現在他們首要的目標就是蒙思頓。帝國的形勢陷入前所未有的惡劣環境裡,可笑有人還在為自己的私利勾心鬥角,卻不曉得危機早已四伏。」   我淡然道:「如果帝國清除內患,我想即便北方聯盟與神聖帝國聯手,也未必能夠征服蒙思頓。」   「怕就怕時不我予,」嘉修陛下喟然歎息,抬起頭望向高空的烈日喃喃道:「我已是日暮西山,卻但願蒙思頓能夠永遠不墜。」   我望著身旁的老人,體會到他心中對生命的不捨和對帝國命運的不安。   但有誰知道,什麼樣的人能夠不老?   什麼樣的帝國能夠不滅亡?又是什麼樣的星辰能夠永恆?   永遠存在的只有生與死。   只有黑暗和我的宿命——而我的宿命又將指引我去向何方?   是那無邊無際的黑暗麼?   是征服這片大陸的使命麼?   我在不經意裡亦陷入短暫的迷茫,卻忽然想起了遠在比亞雷爾的希菡雅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再過幾個月,一個新的生命就將誕生了吧,那是我的女兒,我的生命的另一種延續。   但那稱得上永恆麼?   也許,只有突破宿命,尋找到我的歸宿時才能真正明白這個問題。   而在以前,我卻從未想過這些問題。   就這麼坐著,看太陽一點點從水面向上升起。   我的釣竿始終沒有動靜。   直到中午,嘉修陛下才意猶未盡收起釣竿,六條鮮活的大魚成了他一個上午的戰利品。   另外,就是那位站得雙腿發軟卻不敢坐下更不敢離去的歐特皇子。   他始終站在一百多米外的樹蔭底下,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我們,目光掃過我時分明含著嫉恨。   「陛下,歐特殿下還等在那裡,您是否還想召見他?」溫裡特伯爵從軟椅上將嘉修扶起低聲問道。   「叫他過來吧。」嘉修陛下吩咐道。   歐特艱難的邁著幾乎麻木的腿腳,一步步挪到我們面前,對著嘉修陛下剛想跪下卻撲通軟倒在地上。   嘉修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厭惡神色,連身旁的溫裡特伯爵都沒能捕捉到這一瞬間的內心流露。   「把他扶起來!」嘉修陛下吩咐道。   「是!」溫裡特伯爵用眼色示意,兩名侍女小心翼翼攙扶起歐特。這位素來養尊處優的皇子幾時在烈日下暴曬過一個上午的時間,白皙的額頭上不住滾落豆粒大小的汗珠。   「父皇!」   「你很有孝心,」嘉修不動聲色的說道:「居然想到用軍艦封鎖湖面保護我。」   歐特不明所以,低頭道:「保護父皇的安全,是兒臣分內之事。」   嘉修陛下嘿嘿一笑,在溫裡特的攙扶下朝馬車走去,冷冷道:「歐特,誰給你的膽子調動帝都衛戍艦隊,你的孝心我實在不敢收下。以後你要是再敢動一兵一卒,就不是罰站一個上午那麼簡單!」   他說著走近馬車,只把歐特扔在原地傻傻發呆。 ∼第八章迫卿抉擇∼     歐特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半天站在那裡也沒有動。   他滿心歡喜的以為嘉修陛下會對自己的「孝行」作出褒獎,沒料到最終得來的居然是這麼一個結果。   不用等到今天晚上,中午的事情就會傳遍帝都的每一個角落,成為無數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   若是讓馬斯廷知道了這件事情,恐怕連夢裡都會譏笑不已。   而乘著這個工夫我迅速展開先前普奧塞來的紙條看了一眼,上面畫的是一幅路線圖,最後的目的地似乎是帝都城內的一家酒館。在路線圖底下寫著一行娟秀的文字——   「修嵐,午後請來此。」儘管沒有落款,可我已曉得是誰。   看到歐特還傻在那裡,我走過去停在他面前道:「歐特殿下,很久沒見了。」   「什麼?」歐特從失神中被驚醒,一眼看到是我,面色變的更加難看,冷冷道:「修嵐陛下,你又有什麼事?」   「你是否知道今天清晨斯蒂命人查封了帝國第一軍械製造商默多克在帝都的府邸,還把默多克父子都關進了監獄?」   「這關我什麼事?」歐特心不在焉的道。   我心中冷笑,這樣的笨蛋即便死了也不值得我憐憫半點。   「斯蒂是誰的心腹不用我說殿下你也該清楚,」我絲毫沒有動怒,冷靜的說道:「表面看這似乎是斯蒂職責所在,可不要忘記,一旦默多克完蛋了,他偌大的家產和控制帝國至少一半以上的軍械製造都會落到誰的手裡,到時候怕有人哭都來不及了吧?」   歐特畢竟不算太笨,聞言身子一震,疑惑的看向我低聲問道:「你為什麼告訴這些?」   「我只是不想讓有些人太得意,」我淡然回答道:「再怎麼說殿下也是嘉修陛下的長子,正統皇后的血裔,對不對?」   歐特的眼睛注視著我,露出複雜的神情,半晌才點點頭低聲道:「修嵐陛下,如果你真願意誠心幫我,以前的帳我們可以一筆勾銷。我也可保證沒人再為歐利南的事情再來找你麻煩。」   我微微一笑道:「再多三天我就會返回比亞雷爾,帝都的事情對我毫無影響。有人如果要為歐利南來找我麻煩我也不怕,不過歐特殿下最好能分清楚誰才是你唯一的真正敵手。」   歐特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至少今後我不再將你視作敵人。」   我心裡一笑,看來歐特比起馬斯廷該是好對付多了,或許讓他繼承帝國的皇位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是這樣,那麼我跟聖殿倒是第一次達成了空前的一致。   這時溫裡特伯爵站在馬車外向我招手催促,我向歐特一點頭走了過去。   我向嘉修陛下推說另外有事,輕鬆的和他們分手。然後費羅牽過踏雪請我坐上,率著早先帶來的一隊銀甲衛士隨身護送。   經過昨晚的事,費羅已加強了我身邊的防衛,自己更是寸步不離的跟隨在我身旁。   入城後按圖索驥很順利便找到那家酒館,過午後裡面的客人已很少。   銀甲衛士守在了門外看住馬匹,費羅陪著我走了進去。   我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中的鏡月公主,她的桌子上只有一杯清茶和幾個空杯子。   我在她對面坐下,費羅向鏡月公主微微欠身道:「公主!」   鏡月公主向他露出一絲含蓄微笑道:「你好,費羅將軍。恭喜你終於贏得了溫裡特伯爵的首肯。」   費羅感激道:「如果不是您將我引薦給陛下,直到今天我還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流亡騎士。」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鏡月公主秋水一般清澈動人的眼波拂過我道:「修嵐陛下,你說是麼?」   我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回答道:「但聰明的金子總會找對需要發光的時間和場所。」   鏡月公主嫣然笑道:「修嵐陛下,眼前場景是否有些像在群山之城的那家小酒館?也是我們三人,不過今天該輪到鏡月做東了。」   這時費羅遠遠坐到另一桌上,顯然是不願意偷聽我們的談話。   我的思緒不禁回轉到數月前在群山之城的那個夜晚。   那夜風雪交加,雄城洗血。   靜謐的酒館,溫暖的火爐,對著醇酒佳人,竟成一段抹不去的記憶。   我輕輕喝了口清茶,一股芬芳入口令精神一振,看著碧綠的茶水道:「這該是極品的紅盞香茶吧,沒想到在帝都的一家酒館裡能喝到。」   「這是鏡月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鏡月公主回答道:「就算我為你接風洗塵吧。」   我微微一笑問道:「公主殿下約見我只為了接風洗塵麼?」   鏡月公主含笑道:「你以為呢,難道人家想著要見你一面也不行麼?若是鏡月傻傻等你來找,恐怕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神態嬌憨動人,勝雪的玉頰上悄然升起一酡嫣紅,不禁令我心頭一動。我嘿然笑道:「我也希望如此,不過卻寧願相信公主找我還會有別的更加重要的事情。」   鏡月公主的秋波深深注視著我,徐徐道:「修嵐,無論你是否相信,鏡月都要告訴你,如今在我心目裡再沒有比能見到你更加重要的事情。不管鏡月在做的是什麼,都不過是為了見你而自我說服的借口,更不可能不利於你。」   「哦?」我不置可否的應了聲,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直白的表態。雖然溫裡特伯爵也曾稍來她的表白,但畢竟那也是在彼此未有直面的情形下。   然而眼前的少女縱然是真的愛上了我,但出於她的特殊身份,能夠拋得下聖殿與帝國麼?   能夠讓我撤去對她的防範之心麼?   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對我都是蒼白無力的,若真是這樣,她還是拿事實來證明吧。   鏡月公主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幽幽一歎,低聲道:「修嵐,你是否願意再陪鏡月出去逛上一圈?」   我嘿嘿笑道:「上回在帝都也是我陪你逛上一圈,結果卻撞上了錫瓦魔師。今次不曉得又會遇見誰?」   鏡月公主已恢復了往昔的從容灑脫,嫣然道:「修嵐想知道麼,那便隨鏡月來吧。」   我們出了酒館,轉而進了斜對面的一條小巷,費羅率人牽著踏雪在後面遠遠綴著。   看來,這個傢伙比尤里魯更加難纏。   「修嵐,聽說昨晚你碰到北方聯盟的三大高手暗殺?」鏡月公主走在我身旁問道。   「是,原來你已知道了。」   鏡月公主輕輕蹙起秀麗的黛眉,沉吟道:「先是狼王加奈特,昨晚又是空翔他們,難道說北方聯盟的人果真跟你對上了?」   「也許吧,」我說道。   「你知道麼,修嵐?」鏡月公主輕歎道:「根據亞丁皇叔所說我這些天一直在暗中追查,結果發現考蘭和羅梅達爾果然和北方聯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看來他們對帝國窺覷已久,早開始了行動。你無意間破壞了他們的計劃,更成為了北方聯盟的大敵,現在的處境已是很危險。」   我淡淡的露出一絲冷笑,不以為然的道:「我知道這些又怎樣?要立刻逃回比亞雷爾蜷縮在王宮裡當縮頭烏龜麼?」   鏡月公主驀然駐足,微微搖頭道:「我知道你不會,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大意。倫格、加奈特、空翔等人任誰都有強橫無比的實力,只要一個疏忽就會釀成大錯。修嵐,鏡月現在每天的美好心情都是拜你所賜,如果你有一點意外,卻讓人家如何面對?」   我一震,銳利的目光射向身旁的少女,迎面碰到的是堅定無畏而坦然相迎的秋波。   我的雙手悄然撫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低沉的聲音緩緩道:「放心吧,他們想再傷我也決沒那麼容易。」   鏡月公主的嬌軀輕輕一顫,卻沒有躲避,只低聲道:「修嵐,費羅他們在後面會看見。」   我哈哈一笑道:「今天上午嘉修陛下已親口承諾我可以隨時帶走你,你既是我的女人,又有誰敢笑話?」   鏡月公主的眼中忽然一亮,玉容上流露出一道難以抑制的欣喜,竟似點燃了灰暗靜僻的小巷。   宛如是那一副山水淡墨的畫卷,瞬間有了亮麗的色彩。   「陛下真的已和你這麼說了?」她猶如玉貝般的耳朵悄悄染紅,眼眸裡閃爍著動人的光彩。   「我會撒謊麼,除非是嘉修陛下自己在說著玩,否則此事斷無更改。」   鏡月公主沉默了一會,終於輕輕歎息道:「你能瞭解麼,修嵐?爺爺的這句話對我何其重要,它終於解脫了我對蒙斯頓的責任,令我不必再背負皇室的枷鎖。現在,鏡月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希望很快也能順利解決。到時候,鏡月就可再無顧忌的與你守在一起。」   我沒有追問剩下的那個問題是什麼,而是徐徐低下頭,將我的嘴唇重重印在了她柔滑香暖的櫻唇上。   「修嵐——」鏡月公主輕輕呼道,玉手不顧一切的攬上我的虎腰,用盡所有的氣力迎合著我粗暴有力的深吻。   儘管她接吻的技巧是那麼生澀,但其間醉人的滋味已足以令天地在這一剎那從我的面前消失。   軟玉溫香,耳鬢廝磨。   她香滑的靈舌與我糾纏在一起,全心投入我的懷抱中。輕輕顫動的睫毛,羞澀而勇敢闔起的眼睛,絢麗的嫣紅,小鼻中動人的嬌喘,所有這些都在時光中永恆。   久久,久久——   她戀戀不捨的鬆開,卻不願脫離我的懷抱。   一雙飽含熱火的明眸注視著我,露出一縷痛惜之情道:「修嵐,你真的受傷了。」   在剛才的深吻之間,我與她的能量再次奇異的融合在一起,雖然沒能再令我的修為有所突破,卻可讓她察覺到隱藏在我身上的傷勢。   而從鏡月公主體內度來的柔和能量儘管無法治癒我的內傷,但已使得我感覺又舒服不少。   我的心頭一動,暗想或許在和懷中的鏡月公主結合為一體後,末世浮咒的問題亦可迎刃而解。   「還不算什麼大問題,」我不欲向她過多透露細節,回答道:「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根治罷了。」   鏡月公主剛想說什麼,驀一蹙眉,薄怒輕嗔道:「修嵐!」   原來是我的雙手又在作怪,其中一隻更已撫上她神聖不可侵犯的胸脯。   看著她又羞又怒,偏捨不得推開的嬌憨模樣,哪裡還有昔日那中凜然不可褻瀆的高貴典雅,我不禁大是舒暢,不僅不肯放手,反而變本加厲起來。   「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啊,」鏡月公主在我懷中軟語求道:「萬一被人撞見,鏡月羞也羞煞了。」   我嘿嘿一笑道:「放心,費羅他們識趣的很,現在定已將小巷兩頭都給封鎖了,不會再有旁人進來打擾。」   鏡月公主輕輕一歎道:「算是鏡月求你了,你把人家弄成這副模樣,稍後還怎麼辦事?不若鏡月答應你,等我們見過那人後,人家任由你溫存肆虐就是。」   我頓時從慾火中清醒,鬆開手問道:「你要帶我去見誰?」   鏡月公主這才長長出了口氣,理了理零亂的衣裳和秀髮,回答道:「我的老師,聖殿宮主莫爾菲雅大賢者。」   「是她?」我的眼中閃起一道寒芒,冷冷道:「我為什麼要去見她?」   鏡月公主道:「莫爾菲雅宮主就等若鏡月的另一位母親,鏡月所有的想法和打算也都不會向她隱瞞。修嵐,請相信我,老師她對你決沒有絲毫惡意,否則鏡月也不會求你去見她。」   我淡然道:「即使這樣,我與她之間又有什麼可談的?」   「你去了就會明白,」鏡月公主道:「這就算鏡月第一次請求你吧。」   我沉吟片刻,徐徐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和聖殿或者是帝國站到了對立面上,你會怎樣選擇?」   鏡月公主幽幽道:「早知道你會問人家這個問題,這也是橫亙在鏡月與你之間最大的障礙和隱患。但鏡月可以告訴你,我將盡一切可能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如果天意需要我必須作出選擇,鏡月將犧牲所有來完成對你和聖殿與帝國的承諾。」   我沉聲道:「三天後我就將離開帝都回返比亞雷爾,我希望你能夠跟我一起離開,否則再見之時也許我們就將成為敵人。」   鏡月公主一震,沉默許久才低聲道:「修嵐,你這是在迫鏡月立刻做出選擇麼?」   我微微一笑,道:「你不必立刻回答我,三天後的一早我就要率隊離開,到時候我希望能在其中看到你的身影。現在,我們先去見莫爾菲雅宮主。」   鏡月公主輕輕頷首道:「請隨鏡月來吧,修嵐。」   我們默默又行一段,直到在一條小巷深處的屋子前停下。   在門口坐著一對中年夫婦,正忙著編製竹器,只抬頭看了我們一眼便繼續自己的活計去了。   我心中微微冷笑,這對看似普通的夫妻眼中精華內斂,氣度沉穩,就像是隱入鞘中的寶刀,如果真動起手來任何一個恐怕都不遜色於空翔之流。   聖殿垂名蒙斯頓,果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   以前諸如歐利南等人不過是顯露的冰山一角,真正的實力卻始終隱藏在水下。   鏡月公主推開虛掩的木門,靜靜道:「修嵐,宮主就在裡面等你,鏡月不陪你進去了。」   我點點頭,走進屋子。   在屋子中央的的一張軟椅上,一名中年女子悠然而坐。她的衣著樸素,卻掩飾不住優雅從容的氣質,更從秀美的眉宇間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威嚴與高貴。   或許她算不上極美的女子,但雍容華貴的氣質足以令人眼睛一亮,卻偏偏不敢生出褻瀆之心。   這就是傳說中聖殿的最高掌政者,蒙斯頓的神話人物莫爾菲雅大賢者麼?   從她的身上我半點也感受不到迫人的氣勢,竟覺得這人,這屋,這心都洋溢著無比的寧靜與祥和。   「我終於見到你了,修嵐陛下。」莫爾菲雅的聲音柔和的響起,不帶一絲敵意的說道:「是我請鏡月引你來見一面,因為我想看看能夠獲取我最鍾愛弟子芳心的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令閣下失望了,莫爾菲雅宮主。」   莫爾菲雅作了一個請坐的手勢,淡然含笑道:「沒有,恰恰相反,我在懷疑天下有哪個年輕女子能夠抗拒住陛下的魅力和魔力?」   我哼了一聲坐下,沒有回答。   截止目前莫爾菲雅都表現出一種和藹與善意,但我決不相信她要見我只是象丈母娘相女婿那般簡單。   一直以來我都隱約感覺到聖殿與我之間遲早將會發生一場衝突,但似乎雙方又都在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而鏡月公主的存在,更使得我們直到今天都尚未再有激烈的碰撞產生。   而這個,並不能消除我對聖殿的戒意。   「茶水和糕點都在桌上,請陛下自己隨意享用。」莫爾菲雅和善的說道:「很抱歉,我的雙腿已不能行走,本人更等若半個殘廢,所以不能親自招待你了。」   我一怔,目光再次打量莫爾菲雅,卻依然看不出絲毫異樣。   莫爾菲雅優雅的笑著道:「從外表你是看不出來的,這是四十年前走火入魔留下的後遺症。這樣一個秘密普天下也只有聖殿的三位長老和鏡月知道,你是第六個。」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我問道。   「因為我想消除你我之間的誤會與隔閡,這麼做不僅是為了鏡月公主殿下,也是為了帝國與聖殿。」莫爾菲雅平靜的說道:「你知道安德赫特長老在見過陛下後是如何向我評價的麼?」   「哦?」   「他告訴我,像你這樣的男子,遲早有一天將成為聖殿與帝國的第一大患。要麼立刻乘著你羽翼未豐除去你,就像當年除去蒙托亞那樣;要麼就是拋除對你的成見與你和平相處,維持我們中間最佳的平衡和利益。」莫爾菲雅說道:「但後者遠比前者困難,因為誰都知道你的背後還隱藏著天宗與海宗的勢力,甚至比亞丁皇子和當年的蒙托亞更加可怕。」   我的眼中閃起一抹精光,冷冷道:「看來你已是有所決定了!」 ∼第九章聖魔之盟∼     莫爾菲雅依舊從容舒適的依靠在軟椅中,全無緊張的樣子,含笑道:「鏡月說的不錯,你對聖殿的確有很大的成見。事實上除了歐利南的事外,聖殿從未插手過陛下的任何行動,甚至為了緩和與陛下的關係而容忍天宗繼續在帝都存在。」   「哦?」   莫爾菲雅油然道:「我想現在我們更加不應該再起什麼衝突,因為無論是聖殿還是帝國,又或者修嵐陛下你,大家都有著一個共同的強勁敵人。我們彼此間的內訌和消耗只能讓第三者得益,而對你我而言卻是最愚蠢無謂的事情。」   儘管她沒有明說共同的敵人是誰,但顯而易見是在指北方聯盟。   看來對於北方聯盟的大軍壓境和倫格等人的出現,聖殿亦不能無動於衷。   我忽然瞭解到莫爾菲雅宮主約見我的意圖,不過以她的身份地位為什麼會對我這樣一個小國國君如此重視?   是因為鏡月公主的關係?   是因為我已控制了天宗與海宗?   還是另有圖謀?   「事實上,我對聖殿的事情亦絲毫不感興趣,每一回也都是你們的人先找上我。」我平靜的回答道:「看來宮主是想在先前的兩個方案中選擇後者,但不知道又會向我提出什麼條件來?」   莫爾菲雅眼中露出欣賞之色,微笑道:「修嵐陛下儘管剛到帝都,但相信你早已從各種渠道瞭解到帝都局勢風雲詭秘。嘉修陛下重病垂身,歐特與馬斯廷兩位皇子明爭暗鬥,如火如荼。這種時候,倫格的人和神聖帝國的特使又來橫插一手,如果再加入修嵐陛下的力量,真不知該如何了局了。」   我嘿然冷笑道:「原來你是怕我攪局,插手到兩個皇子的皇位爭奪當中去。」   莫爾菲雅凝視著我,徐徐說:「修嵐陛下,也許你不知道,最近一個月裡我與嘉修陛下秘密會面了三次,除了對於帝都局勢的分析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商談如何保持帝國的穩定,甚至考慮到陛下百年後帝國和皇位的去向。」   我心頭一動,倘若莫爾菲雅沒有說謊,那麼嘉修和她之間很有可能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許連未來的帝國皇帝人選也已作出了選擇——該會是歐特吧,無疑嘉修需要作出讓步與屈服了。   畢竟,在這個特殊的情況底下他與帝國都不能失去聖殿的支持。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漠然問道。   莫爾菲雅搖搖頭說道:「我與嘉修陛下已經達成了一項關乎帝國未來的重要協議,而為了能夠保證這條協議的順利實施,帝國局勢的穩定就首當其衝。因為有了這條協議,我們能從根本上解決歐特與馬斯廷兩位皇子的權力之爭,亦不怕嘉修陛下百年後會有更大危機。至於倫格他們,雖然我們目前還不清楚這些人潛入帝都的動機,但相信聖殿有足夠的力量對付。而獸人族的十萬大軍除了有金沙公爵在東方的軍隊抗衡外,陛下已經再調了兩個軍團火速增援。所以局勢儘管堪憂,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她說了這長一段話裡惟獨漏了關於我的內容,但我知道這不是她的疏忽,而是有意為之。   我輕輕吐了口氣,腦海中飛速的思索片刻後,沉聲說道:「看來宮主已將我排除在所有威脅之外了,是什麼給了你如此信心,還是我的實力不值得聖殿側目?」   莫爾菲雅恬靜而笑,悠悠品了一口已涼的香茶,說道:「修嵐陛下的實力不用旁人多說,看看你手下的部屬和天海兩宗的勢力就足以明瞭。」   我絲毫沒有得意之色,說道:「我這次來帝都最大的目的就是要迎娶鏡月公主,今天上午嘉修陛下已經親口承諾了婚事。所以,只等後天晚上費羅的訂婚儀式結束,我就立刻離開帝都,再不插手歐特與馬斯廷的事情。當然,我也沒興趣多管聖殿的閒事,甚至看在鏡月的面上可以容忍一些。」   莫爾菲雅看似鬆了口氣,又似早料到我會這麼回答,微微含笑說道:「若真是如此,就是帝國與比亞雷爾之福。」   我冷冷道:「有一點我也需向宮主說清。這麼做完全出自我本人的決定,而非迫於誰的壓力。如果有誰以為就此能夠得寸進尺,或者有一天成為阻擋我的障礙,我亦一樣會毫不容情的全力對付它!」   「這點我明白,」莫爾菲雅頷首道:「所以我也可代表聖殿向陛下承諾,在嘉修陛下百年以前,只要你不插手帝國的皇儲之爭,聖殿將努力保持與陛下的友好關係,決不干擾阻礙陛下的行動。」   我微笑道:「但願宮主言而有信。」   莫爾菲雅徐徐伸出美麗聖潔的右手,含笑道:「我願代表聖殿就剛才所說,與修嵐陛下擊掌為盟。」   我伸出左手,在她的右掌上輕擊三下,目光注視著莫爾菲雅的面容說道:「看來,和宮主談話一樣是件賞心悅目的美差。」   莫爾菲雅淡淡一笑收回右手,向門外道:「鏡月,你進來吧。」   鏡月公主推門而入,先是看了我一眼,再看到莫爾菲雅面含笑容,臉上露出欣慰之色,向著莫爾菲雅欠身禮道:「老師!」   莫爾菲雅愛憐的打量著鏡月公主,緩緩說道:「方纔我與修嵐陛下已經達成了協約,你已不必再為夾在兩者中間而感到痛苦了。」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道:「老師,剛才鏡月在門外已做了一個決定,希望能夠得到您的支持。」   「哦?」   鏡月公主的秋波拂過我的臉龐,說道:「鏡月決心跟隨修嵐陛下返回比亞雷爾,怕從此以後再不能侍奉老師您。」   我的心頭一震,沒有想到她居然這麼快就作出了抉擇。   她的臉色平靜而堅定,不再掩飾深情的目光朝我投來刻骨銘心的一瞥,繼續說道:「這個決定是鏡月自己作出,沒有任何人迫使。陛下那裡鏡月也會親自去說服,只請求老師您能夠答應。」   莫爾菲雅悠悠歎息道:「從你上次自比亞雷爾回返,我就知道遲早你要作出這樣的選擇。你是否知道這個決定會招致聖殿內外多少人的反對和不滿,更有可能令你失去聖殿未來繼承者的資格。」   鏡月公主搖搖頭說道:「鏡月都明白這些,但對我來說已沒有任何事情能比與面前的男子在一起顯得更加重要。唯一能夠令鏡月感到不安的,就是辜負了老師的心血和期望。」   「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從沒有辜負我的期望。」莫爾菲雅慈祥的說道:「事實上我更該佩服你的勇氣,你的選擇自問換作我恐怕就不能辦到。所以,我尊重你的決定,亦不會阻攔,更可保證不讓其他人來干擾你。」   鏡月公主的明眸裡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深深一躬道:「謝謝老師!」   莫爾菲雅輕輕撫摸著愛徒,視線投向我道:「修嵐陛下,除了剛才我們兩人的約定外,看來我又需多托付你一件事情了。」   我微笑道:「你是指鏡月公主麼?」   莫爾菲雅歎息道:「我知道鏡月既然決定要跟隨你而去,這一生就決不可能反悔。我沒有資格干涉你們的事情,也沒有資格強求你承諾什麼。只希望你能夠善待鏡月,千萬不要因她的身份而對她再存疑心,我知道那是最令她難受的事情。」   我知道她這話所指。   但誰都擔保,在表面上失去了鏡月公主的同時,聖殿與帝國卻在我身旁安放了一個最高明美麗的耳目?   甚至,希望著她來影響我的決定和對帝國聖殿的態度?   鏡月公主顫聲道:「老師!」   莫爾菲雅慈和的搖搖頭說:「不必如此,鏡月。無論你走到哪裡,也都是我最鍾愛的弟子。或許,天意有情,終有一天你還會回來?到時我們又可相見。」   她說完後又望著我道:「修嵐陛下,看來我們需要討論的問題都已經愉快的解決,我要回聖殿宮了,不知道你是否還有其他事情?」   我微微頷首,說道:「宮主多保重。」   莫爾菲雅不由自主的一震,說道:「原來你已經看出來了。」   我從容微笑道:「這秘密我也同樣不會告訴別人。」   莫爾菲雅說道:「如此我就先謝了。」然後吩咐道:「鏡月,你陪修嵐陛下去吧,離開的那天老師就不再為你送行了。」   鏡月公主如脂玉一般的面頰上緩緩滑落一滴無聲無息的晶瑩淚珠,向著莫爾菲雅作最後一次深深的躬禮,顫聲說道:「老師保重,鏡月去了。」   莫爾菲雅沒有,只向她含笑點頭,嘴唇輕輕的念動,依稀是聖殿的「大光明頌」。   我與鏡月公主走出屋子,背後莫爾菲雅的頌詞仍迴盪在耳邊,一縷夏日午後強烈的陽光直射在我的身上。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彼此默默沿著無盡的小巷石路朝前走去,偶爾有一兩聲孩子的笑聲嬉戲聲隨風傳來。   我忽然停住腳步,凝視著神色沉靜的鏡月公主低聲道:「如果你想反悔,可以隨時回到莫爾菲雅和嘉修陛下的身旁。」   我的目光銳利的注視著她,觀察著她神色的細微變化。   假如她果真要離開,那麼我就必須重新考慮對於她的策略。   失去任何人我都毫不可惜,但惟獨她不行。   在她的身上隱藏著暗月的印記,那是我能夠迅速強大對抗北方聯盟和聖殿的唯一現實途徑,更是我揭開封印找回自己的鑰匙。   尤其是在我中了末世浮咒之箭後,更需要利用暗月的力量治癒傷勢。   而她的一顰一笑,分明又告訴我,所有的投入都值得回報。   「修嵐,既然我已做出了決定,就無論如何也不會後悔。」鏡月公主輕聲回答說。她抬起嬌艷絕倫的玉容仰視著我說道:「鏡月只是有些捨不得老師,但鏡月更明白如果不跨出這一步,我將永遠失去你!」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低下頭,在她顫抖的紅唇上輕輕一吻,目光凝視著她的眼睛說道:「和我回疊翠苑吧。」   鏡月公主的嬌軀在我懷裡微微一顫,她當然曉得我下一步想要什麼,玉容上升起一抹羞澀的紅暈,輕輕點點頭,用幾乎無法聽清楚的聲音說道:「從現在起鏡月已是你的女人,只要你願意,鏡月樂於陪你到任何地方。」   我終於聽到這高貴無比的少女向我表露屈服,禁不住心中舒暢,哈哈一笑說道:「你來時所說要辦之事,就是指想求得莫爾菲雅宮主的准許麼?」   鏡月公主終於在面前放下所有矜持,露出少女的嬌憨,喜滋滋道:「就是這樣,人家如今已可放下所有的心思和顧慮,再不用為那些事情而煩惱了。」   我見她眉目含情,淺笑流波,忍不住心頭一熱,再次低頭吻上她的櫻唇。   一陣消魂蝕骨,久久才分。   我的胸中湧起無限快意,撮唇而嘯,踏雪聞得召喚從幽深的小巷另頭疾馳而來停在我的身旁。   我一把摟起鏡月公主柔若無骨的纖腰道:「上馬吧!」   自己再飛身跨上踏雪,坐在了伊人身後,頓時肌膚相貼,感受到她豐滿火熱漫溢處子幽香的嬌軀。   鏡月公主回眸薄嗔道:「你是不是再不顧及人家顏面,要鏡月在大街上也和你同乘一騎。」   我微笑道:「這樣不是正可給大家添些茶餘飯後的話題麼?」一催踏雪,絕塵朝著疊翠苑而去,身後跟著的是緊趕慢趕的費羅等人。   回到疊翠苑,迎面就撞上德博。   這小子一見我便嚷嚷道:「你這傢伙這麼去了這麼久?嘉修陛下早就回宮了,你卻直到現在才回來,說,是跟哪家姑娘約會去了?」   我嘿然道:「你當我如你一般無聊麼?」   德博剛想反駁,卻看見我身後正走來的鏡月公主,當下眼睛一亮,大笑道:「我果然沒說錯,你不僅是去約會,更是把我們帝國第一美女給約到家裡來了。」   鏡月公主幽雅自若的微笑道:「德博將軍,要說美女,令妹清純嬌艷才真令鏡月羨慕。」   德博哈了聲道:「你千萬不要跟我提那頭母老虎,比我老爸還凶。這回還好把她留在了紅石城,不然我有的被她折磨。」   我哼了聲問道:「我早上交代你的事情有沒有辦妥?」   德博道:「你是說去見一面巴石?放心吧,我德博辦事從來不含糊。一早我就通過關係進了監牢見著這個傢伙,把你的話也都轉告給了他,要他放心。嘿嘿,天下怕還沒有你修嵐辦不來的事。可是,歐特皇子怎會插手這件事情?」   我走進書房坐下,喝了一口侍女奉上的涼茶道:「這個道理你若再想不通,我亦無話可說。」   德博撓撓腦袋,求助似的望向鏡月公主。   鏡月公主微笑道:「默多克先生是帝國第一軍械製造商,他若是倒台了,偌大的家財又會落到誰的手裡?光想著這點,歐特殿下就不能無動於衷。何況他要是將默多克救出,正可做個人情收買人心,何樂而不為?修嵐要做的只是用一兩句話向他點明厲害而已。」   德博恍然大悟,歎道:「原來是這樣,跟你們相比我簡直成了白癡。好在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又有一個能幹的老爸,這些事情暫時就不用我頭疼了。」   說話間費羅走了進來,躬身道:「陛下,默多克先生和巴石先生在門外求見,他們都是化裝而來,說務必想見上您一面。」   我微微一笑道:「請他們進來吧。」   鏡月公主望著我含笑道:「恭喜你,修嵐,從此又得到帝國的一個強助。」   片刻後費羅引著默多克父子進來,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喬裝成了兩個小販模樣,戴著寬大的皮帽遮住了大半面孔,樣子頗是可笑。   似乎在監獄裡沒受到什麼虐待,兩人看上去氣色都算不錯。   默多克四十出頭的年紀,矮矮胖胖,典型的商人氣質,一進來就朝我深深行禮感謝道:「修嵐陛下,草民知道能夠這麼快從監獄裡給放出,全托您背後經營,所以特地帶著犬子向您來致謝。」   我淡淡道:「這事本就有我的責任,自然不能因此委屈了你們。有什麼話坐下再說,卻不必再跟我提什麼感謝之辭。」   費羅招呼兩人坐下後,巴石道:「修嵐陛下,早上德博將軍來見過我後,我就知道您一定能救出我們,卻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我嘿嘿笑道:「這個你們卻要拜歐特殿下辦事效率之福,千萬不要忘記了稍後也需向他去致以感謝。最好,言辭謙卑些,再帶點禮物,這樣你們今後的日子會好過很多,也算因禍得福。」   默多克頷首道:「這些小人都明白。不過小人更知道的是,如果沒有陛下從中周旋,恐怕帝國沒一個人肯來救我而不計厲害與報酬。」   我怕是沒那麼崇高的,只不過我現在不會傻到立刻就向他提出條件的地步。   而默多克一出監獄就來見我,也正說明他是一個聰明人,否則亦不可能成為帝國第一軍械製造商了。   我搖頭道:「這些話都不用說了,你的府邸是否也已經解禁?」   默多克在位子上一欠身道:「是,小人剛回去看過,查封的士兵已經撤走了,只是損失了一點收藏和珠寶,但比起能平安無事,這點也就不算什麼了。」   德博道:「那些傢伙順手牽羊的本事倒不小,可卡斐父子又怎忍得下這口氣?」   鏡月公主歎道:「他們是不會再來得罪修嵐的,但這只是明裡,要在暗中,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報復陰謀。斯蒂的為人我太瞭解了,所以連默多克先生今後經商行事都需要加倍小心。」   默多克微笑道:「多謝公主殿下提醒,我已經想過,今後一方面低調從事,另一方面要把一些軍械製造的工場悄悄移到國外去,從而減少風險。」他望向我道:「如果修嵐陛下同意,小人打算將在蒙斯頓的部分產業轉移到比亞雷爾,並願為陛下提供最低價優質的軍械服務。」   我笑道:「你說若有這樣好事我能不同意麼?不過你先需打通德博這關,否則你什麼東西也休想運出蒙斯頓。」   德博哼道:「要換別人,他連一隻鳥都別想帶出去。不過要是為了修嵐,默多克就是把家搬過去我也不問。老爸那邊就由我打點,你們儘管放心。」   默多克也不是笨蛋,連忙道:「德博將軍,我知道這麼做很難為你們父子。所以我願意在三個月內為金沙公爵無償提供一百部投石車和三千副騎士鎧甲,而且我也想把在另外兩處的工場遷移到紅石城附近,這點也需您大力幫忙。」   德博一聽頓時眉開眼笑道:「放心吧,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默多克見事已畢,起身告辭道:「陛下,公主殿下,德博將軍,小人還有事情急待處理,便不久坐了。我讓巴石留下,稍後由他代我宴請諸位,也算稍表我們父子的心意。」   默多克剛走,德博就大力一拍巴石道:「怎樣,我沒騙你吧,你該怎麼謝我?」   巴石呵呵笑道:「我爹不是說了麼,我請大家去吃飯。」   「就吃飯這麼簡單麼?」德博朝巴石擠眉弄眼道,要不是顧忌鏡月公主怕就直接說出口了。   巴石心領神會道:「對,對,還有許多餘興節目!」   我淡淡說道:「德博,今晚我就不去了,你跟巴石自管去玩。」   德博一怔,再看看鏡月公主,頓時恍然大悟,嘿嘿笑道:「我明白了,修嵐。沒關係,你先忙你的吧。」他一遇到這種事情似乎一下就變的聰明許多。 ∼第十章疊翠流火∼     夜色來臨,疊翠苑沉浸在朦朧月光中。   清涼的晚風徐徐拂過,吹動得苑中草木沙沙搖曳,宛如風琴般的低鳴。   今夜明月如鉤,清朗的天幕中綴著幾顆遙遠的星辰靜謐閃爍,皎潔的光輝毫無吝嗇的播灑人間。   我擁著鏡月公主倚坐在攬鏡亭中,清脆的蟲鳴此起彼伏的縈繞在寂靜的苑中,遠處的水鏡湖沉睡於一片黑暗裡。   入夜後所有的人都突然銷聲匿跡,這刻天地間彷彿只剩下我們兩人。   鏡月公主溫柔安靜的靠在我的懷抱裡,黑夜中比晨星更璀璨的明眸凝視著水鏡湖的波光,美麗的玉容上一片恬靜。   「修嵐,鏡月真只想陪你這麼一直坐到老,忘卻塵世間所有的紛爭和煩惱,就把時光永留在眼前一刻。」   她的纖手輕輕在我胸口畫著小圈,天籟似的聲音溫柔的響起說道:「等我們回到比亞雷爾,鏡月願意不管一切的俗事,只乖乖的作你的妻子。」   我微微一笑,環抱她的手微微緊了緊,說道:「你終於承認願意成為我乖乖聽話的小妻子了。」   鏡月公主眼中閃過俏皮的神色,嬌憨道:「人家又在什麼時候說過不願意了?都是你一直冷冰冰的堤防鏡月,總懷疑人家對你別有企圖。」   我「嘿」道:「你不記得第一次見我時那副凶巴巴的樣子了麼?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用流金聖劍刺殺我,後來又像審問犯人似的盤問我許久,這事你便不說了?」   「我哪有?」鏡月公主道:「那不過是人家為了試探你,誰叫陛下一開口就將鏡月許配給了你?」   我「哦」了聲道:「原來你當時心裡很不樂意,所以才打算乾脆把我殺了也好輕鬆了斷?」   鏡月公主氣的在我胸口輕擂一拳道:「你當鏡月是母老虎麼?」   我一把握住她的粉拳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微笑道:「你那日的樣子還真有些像,你不說我倒沒在意。」   鏡月公主輕怒薄嗔道:「修嵐,今晚你是否要翻鏡月舊帳來著?」眉宇卻是含情脈脈,無限溫柔。   我哈哈一笑道:「你算說對了,今天晚上我要跟你老帳新帳一起結算,徹底了斷!」   鏡月公主冰雪聰明,聞絃歌而知雅意,頓時脂玉一般的秀容騰起一抹嫣紅,露出少女獨有的嬌羞道:「果然是個壞蛋,處心積慮想得到人家,只怕等的就是今晚。」   我哼道:「這有什麼不對麼,你即答應跟我回疊翠苑,就該明白無論如何今天晚上也是逃不出我掌心的。」   鏡月公主深深將玉容埋入我懷中,面頰散發出一團灼熱的紅暈,低聲細語道:「你想算帳就算吧,鏡月從見你第一面起就已料到早晚逃不脫你這惡魔的手心。可奇怪的是,越是這樣,鏡月卻越想著找出種種理由借口見你。每次看到斐雅她們依偎在你身邊幸福的模樣,鏡月心中就越發不可自持。」   「原來如此,」我聽著懷中玉人深情吐露,不由心頭大是舒暢,不知道為什麼更想見她窘迫的模樣,嘿嘿笑道:「那你還跟我玩了這麼久貓捉老鼠的遊戲,白白浪費了半年的寶貴光陰。我若早知道你心裡是這麼想,上回在帝都的時候就該找準機會將你就地正法。」   「修嵐!」鏡月公主在我的懷中微嗔道:「你是否就此不再尊重鏡月,總要逗的人家窘迫無比呢?」   「哪裡有,」我的心底驀然一熱,大手爬上了她神聖不可侵犯的茁胸,微笑道:「我只不過是換了一種尊重你的方式而已。」   鏡月公主被我的手撫得一陣顫瑟,從懷中抬起頭來道:「修嵐,你——」   她的話沒有說完,我火熱的嘴唇已早一步封上了嬌艷欲滴的櫻桃小口。   唇齒相依,香舌消魂。   夜風自亭中穿梭而過,驅走白天留下的熱意,送來一陣涼爽和著苑中花草清幽的氣息芬芳。   月還雲抱,星闔睡眼。   惟有夏蟲清鳴,流水丁冬。   我的雙手緊緊擁住她盈盈堪握的健美纖腰,舌尖貪婪的在她香唇間翻捲逗弄,一股雄渾的暗黑能量自小腹覺醒,噴薄洶湧的呼嘯,透過我的舌尖度進鏡月公主的體內。   她低低嚶嚀,感受到暗黑能量潮水一般的衝擊,而強大魔氣所帶來的無與倫比的刺激。清澈的明眸裡朦朧覆起一層水光,修長豐滿的嬌軀在我懷中顫抖忸怩,全身心的享受著我的入侵。   暗黑能量不斷提升,慾望象點燃的火山激烈的湧動,我的雙手從她的腰肢悄然往上,摟抱住有若刀削的香肩,再輕輕一解,熟練而輕巧的將那層薄如蟬翼的柔紗褪至胸口。   白皙皎潔的肌膚立刻暴露在月光中,那膚光竟比月色更聖潔,更柔和亮麗!   這是上天無與倫比的傑作,只為賜予我所擁有。   這是我最心動的瞬間,竟可忘卻所有的身外事。   我宛如野獸一般低吼一聲,眼中射出濃烈的精光,低頭粗暴的吻在她細膩光滑,如象牙雕琢的肩頭。   鏡月公主仍保留著心頭靈覺,努力伸手想阻止我道:「修嵐,這可是在亭中,隨時都有人會看見。」   我哼了聲,頭也不抬的揮起左手發出一團黑光,那黑光在我手心迅速膨脹擴散,漸漸將我們兩人包容在其中,最後將整個攬鏡亭全部吞噬。   「這樣,就不會有人看見了,甚至連聲音也休想聽到。」我含糊不清的在她的肩頭說道,右手早開始撕扯她胸前的衣裳。   鏡月公主見我居然不惜耗費能量打開結界,忍不住幽幽一歎,自知今晚無論如何也躲不過這一劫,只是沒想到我會選擇這個地點。   雲衣輕褪,露出堅挺柔滑,猶如粉雕玉琢的酥胸,兩抹嫣紅飽滿圓潤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著。   那是如此完美的上天傑作,竟無法讓人選點出一絲一毫的瑕疵。   鏡月公主白皙的肌膚泛起粉潮,一雙星眸中柔情似水,纖手輕撫著我的後背,用夢幻般聲音說道:「修嵐,今晚鏡月已全屬於你——」   我再忍耐不住,一口重重吻上。   鏡月公主宛如受驚的雲雀,低低一聲嚶嚀,在我的魔氣刺激下眼中漸漸燃起高漲的火焰,瓊鼻輕顫,不由自主的發出羞人的呻吟聲。   一股暗黑能量如尋找到了歸宿,決堤似的從少女最敏感的粉珠上度進嬌軀,在鏡月公主的體內流轉奔騰。而她修煉十數年的聖門仙氣面對暗黑能量的侵略不僅沒有半點抗拒,更是全身心的開放吸納,既而水乳交融在一起。   一點影像在我的腦海中逐漸清晰,那是一把暗黑色閃耀著血紅光暈的弧形魔劍,在無垠的黑暗裡那樣奪目,那樣遙遠——   我的耳中彷彿聽見無數鬼魂的嘶嚎哀泣,金戈鐵馬的殺伐震耳欲聾,恍惚又回到了慘烈悲壯充滿死亡與光榮的戰場上。   「暗月!」我下意識的低吟道,一種熟悉無比的感覺在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是觸手可及!   鏡月公主在我的撫弄挑逗中已漸漸迷失,雲鬢輕散,香體盡現,將世間最年輕完美的一副胴體毫無保留展露在我眼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的唇舌又糾纏在一起,直吻到兩人氣絕亦不肯放手。   彷彿,在我們之間隱藏著一種莫名的,猶如磁石一般的力量,一旦彼此吸引,就再無法分開!   「轟——」我的腦海裡響起一記轟鳴,從鏡月公主的香舌之間回湧過一股龐大無比的柔和能量。   它有別於我的暗黑能量,渾厚而內斂,收起了鋒芒畢露的霸道;   它也不似鏡月公主體內的聖門仙氣,柔和卻激盪,平添了幾分不羈與冷烈。   鏡月公主「啊」的低吟,眸中蕩漾著迷醉之色,卻用最後的一點清醒努力將我推開分毫說道:「修嵐,你果真受了很重的內傷——」   我炯炯的眼神低視著她含著一抹隱憂的眸子,沉聲道:「相信我,你體內的聖門仙氣就是我最好的良劑!」   我沒有告訴她關於暗月的秘密,那太耗時間也太離奇了些,相信不用我說很快她就能夠切身去體會明白。   鏡月公主深情凝望著我,眸中漸漸露出一縷堅毅與坦然,輕聲道:「如果真是這樣,鏡月願意將自己毫無保留全部交給你,修嵐,來愛你的小妻子吧!」   我的慾望竟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再度點燃到最高點,思維頓時再容不下其他,完全投入眼前的醉人天地。   月隱蒼穹,星爍九霄。   任清風徐來,花草吐芬,這些我們兩人都已全然不去留意感受。   在被能量封閉的結界中,只是彼此僅存的天地,卻足以容納下整個宇宙!   鏡月公主最後的矜持在我毫無憐香惜玉的侵略中土崩瓦解,忘情的迎合與享受生命的動人美妙。   在此刻她已放下所有羈絆束縛,只全心全意成為我的女人。   什麼聖殿的嫡傳弟子,未來聖殿宮呼聲最高的繼承人;   什麼帝國皇帝最寵愛信任的公主,萬千仰慕榮寵一身。   在今晚都統統讓它見鬼去吧,懷中的女人什麼也不是,她只是屬於我的小妻子!   「修嵐,我的愛人,讓鏡月將一切奉獻給你!」艷絕倫寰的少女發出驚心動魄的呻吟,將我的慾火推向顛峰。   我再按奈不住心頭獵獵鼓蕩的慾念,不顧一切粗蠻的進入她的體中,用人類最原始的方式求得最緊密無隙的融合。   鏡月公主感受到處子之身被破所帶來的奇妙感覺,那是一種痛楚與極度歡暢攙雜交融的巨大衝擊,幾乎如潮水一般沒過了頭頂。   在一記低低的痛呼中,在一陣美麗的顫抖中,落英繽紛,流紅如霞。   這一瞬,少女的記憶已成為永恆,封存於歷史的濤波中;   這一瞬,世界化為烏有,卻生出最真實幸福的天地。   「修嵐——」體味中疼痛與刺激,興奮與甜蜜的少女從心底發出最真摯深情的呼喚,星眸中隱約的淚光是因為痛楚,抑或快樂?   「轟——」一團白光在我們身上暴出,形成巨大的光柱直衝雲霄,五彩的流光不可思議的在我們身邊縈繞流轉,依稀奏出最動人的聲樂。   兩股原本截然不同的能量膠合在一起,如它們的主人一般纏綿交錯,會聚成一股嶄新浩蕩的大潮,噴薄出最耀眼的光輝!   我的眼前驀然亮起那一抹熟稔的黑色暗光,包含著千年血腥與滄桑的魔劍暗月終於真切的展示在腦海中。   她是那樣近,幾乎觸手可及。   我體內的慾望伴隨著能量的奔騰同時衝向前所未有的最高峰,一種不可遏制的衝動隨之而來,令我在奇異的清醒與恍惚間,在極度的歡暢與興奮中盡情享受濃烈的況味!   依稀,我融入白光;   依稀,我耳中聽到鏡月公主醉人的呻吟,感受到她的悸動與快樂。   我的眼前跳躍著一幕又一幕的影像,彷彿是那般的遙遠,又無比的熟悉。   我看到自己身披黃金甲冑,揮舞著血刀衝向重重敵陣,身後是漫無邊際的魔族大軍。   我是誰?   我為什麼在那裡?   我終於記起,那時候的我,統帥著百萬的魔族大軍,席捲大半夕蘭大陸,塗炭生靈,睥睨四海。   我是修嵐,是的,我就是千年前的魔帥修嵐!   我看到我與一位絕美的女子對陣沙場,在殺氣瀰漫的修羅場上一顆冰冷的心卻被那女子的溫柔與善良逐漸融化,最終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愛戀緣起。   她是誰?   我為什麼記起她?   她可是我曾經以生命所愛的女子,是我以熱血所保護的愛人——   而她卻被魔王尤里西思所封印。   於是,為了解除魔王的「永生之咒」,為了喚醒沉睡的心靈,我懷抱著她衝破暗黑之宮三道封鎖線,直面尤里西思!   於是,在暗黑之宮中我孤軍奮戰,瀝血破金,展開毀滅末日的殊死一戰!   左手擁你,右手持刀。   那一抹驚艷的記憶已與我的生命一起永恆。   我看到最後時刻聖劍重生,暗月呼嘯。   最終,我封印了尤里西思,卻終究沒有能夠救活她!   而我自己,亦被封印在暗黑之戒中直至千年。   於是,我開始在無邊的黑暗中漂泊,沉淪在無垠浩瀚的黑夜。   不知道盡頭,亦尋找不到來時方向。   沒有光,沒有時間,沒有我的愛人與我的刀。   路,漫漫,漫漫!   我的靈魂奇異的與軀體分離,彷彿已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這時的疊翠苑中一片靜謐,白色的光柱包容著我們,包容著攬鏡亭,柔和的光華照亮四周的景致,無數七彩光暈環繞著光柱翱翔蕩漾。   突然間從黑暗的角落中閃出四道敏捷詭異的身影,幽靈一般躲避過值夜衛士的視線,朝著攬鏡亭撲來。   他們的身形如風如電,物理上的距離幾乎已無法構成任何的差異。   「四位請留步!」費羅的聲音在他們的身後響起。   四名黑衣人同時一驚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費羅。   他們的面上都蒙著黑紗,掩飾住本來的容貌,但仍然可以依稀看出一點端倪,尤其是那四雙有別於人類的幽藍色眼睛,分明是北方魔族的特質。   費羅一皺眉道:「四位都是魔族的高手,不知這麼夜了闖入疊翠苑有何貴幹?」   四名黑衣人互相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輕聲呼喝,扇面似打開陣形凌空襲向費羅,竟是連話也不多說半句。   四點刀光如星,上下左右配合得天衣無縫,將費羅鎖在漫天的刀影殺氣中。   「原來是風花雪月,魔宮四衛!」費羅微笑道:「四位大駕光臨,本人榮幸之至。」   短短一句話的工夫,費羅長劍出鞘,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手揮灑,編織起一道亮麗弧光,將四人的攻勢全部接下。   衝在最前頭的風衛嘎嘎冷笑道:「好眼力!」手腕一翻,四尺長的蘭色彎刀捲起一蓬颶風利箭一般射向費羅。   「疾風之刃?」費羅不敢怠慢,將聖騎士的實力發揮到淋漓盡致,長劍似慢實快朝上挑出,一纏一引,把疾風之刃撥向左側卻正刺向凌空撲來的雪衛。   雪衛一聲低低驚呼,嬌美的玲瓏身軀一蜷一彈,堪堪讓過疾風之刃。   費羅一聲長嘯,鼓蕩清越的嘯聲足以驚醒半座聖殿城,揉身撲近,以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左右開弓,長劍挑向花衛、月衛。   「叮,叮」兩聲輕響,花月二衛抱刀而退,臉上血色一閃即沒。   舉手之間魔宮四衛的第二波聯手攻勢冰雪消融。   花衛寒聲道:「你是聖殿弟子,怎會投身修嵐門下?」   費羅一改往日溫文拘謹的作風,灑脫微笑道:「你們是倫格大祭司座下四衛,又為何要夜襲疊翠苑?」   雪衛飄落到風衛身邊,冷哼道:「我們要找的只是修嵐,無意與聖殿結仇。如果閣下現在閃開也還來得及!」   倘若不是費羅如此扎手,恐怕四人早已將他分刃,哪容多說一句話?   費羅搖頭道:「這話也是我想奉勸四位的,我們彼此也無深仇,何苦以命相拼。假如四位現在離去,我可擔保所有人放行。」   原來就這一刻間,四人周圍早被重重的銀甲騎士包圍,無數弓箭在夜色裡閃爍著森寒冷光,對準著他們的要害。   風衛冷冷道:「看來是說不通了,動手!」   弓弦響動中四人再次飛起,直視銀甲衛士如無物,層層刀影翻飛旋轉,將費羅捲裹其中。   那些箭矢射在空中,驀然有一道銀色光華橫掠,竟把數十支羽箭輕而易舉的擊碎!   直至銀光回落到主人手中,眾人才看清那居然是一支兩尺長的箭矢!   那人從容自若的站在一方假山上,右手執弓左手捏箭,朝著腳下的銀甲衛士和聲道:「我勸你們以後都不要再射箭了,你們的箭姿和手法簡直是在侮辱真正的箭手!」   「閣下是誰?」一名銀甲衛士的統領驚疑不定的問道。   那人不經意的翻轉手中銀色的箭矢,淡淡微笑道:「能夠將一支箭用的如此出神入化的,除了黑精靈族的亞賽外還能是誰?」 ∼第十一章月夜金戈∼     亞賽不再理睬腳下的銀甲衛士,望向在魔宮四衛包圍中的費羅道:「費羅將軍,如果此刻我向閣下射出一支羽箭,你可相信閣下再不可能見著明天早晨的太陽?」   聲音溫和如老友的問候,但誰都不敢懷疑他真有這樣的實力!   費羅在風花雪月的圍攻中依舊遊刃有餘,眼角的餘光早瞥見亞賽。他聽到對方自報家門竟是黑精靈族族長,北方聯盟的第一魔箭手,心頭不禁一緊。   今夜月明,群魔亂舞。   難道,疊翠苑注定又將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當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當黑夜逝去以後,這裡將淌滿誰的血?   就在此刻,黑暗中閃起一簇幽紫光暈,一把冷烈雄渾的聲音漠然道:「只要閣下向費羅射出一箭,我就有機會將你的頭轟成齏粉,不知道亞賽族長信也不信?」   亞賽倏然回頭,正看見庫塞手持幻紫之瞳悄然無聲的佇立在十丈開外的黑夜裡。   亞賽頓時感覺到對方強勁邪異的殺機如潮水一樣湧來,激得體內警兆突起。他眼眸徐徐緊縮,宛如兩道針眼閃著冷光凝視庫塞。   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剎那交錯,竟似有兩股無形的力量重重迎面撞擊在一起!   彷彿,有火花。   「庫塞?」亞賽從嘴唇間吐出冰冷兩字,徐徐轉身。   「不錯,就是本人。」庫塞冷哼道:「就讓我見識一下黑精靈族族長的魔箭絕技吧。」   亞賽深吸一口氣道:「沒有想到閣下也成為了修嵐的走狗。」   「彼此,彼此。」庫塞並沒有被他激怒,嘴角似笑非笑的回答道:「閣下不也是倫格的爪牙麼?」   亞賽不再說話,就這樣靜靜與庫塞迎面對峙。   風,從他的腳下流淌過,輕捲起一團若有若無的銀白雲嵐,環繞在他修長身軀的周圍。   氣勢漸起,殺意正濃。   他的身形驀然一晃,竟如空氣般在庫塞的視野中消失,只留下那團飄蕩在夜色裡的淡淡銀白光霧,隨風而散。   庫塞眼中寒光暴閃,沉聲低吟魔咒,強大的靈覺緊緊追索對手的氣機,猛的一記低吼,手中幻紫之瞳高高舉起斜指虛空。   「轟——」一蓬紫色光團破空而起,拽著冗長的後尾宛如流星一般掠向天宇。   半空中亞賽的身影突現,以超乎極限的速度張弓出箭,銀色的羽箭挾著尖銳嘯聲「砰」的撞擊在光團上。   玉石俱焚,絢光四濺。   大地都似乎受到驚瑟,發出微微戰慄。   「再接這一箭!」   亞賽的聲音剛響起,第二支羽箭已經撕裂濃重的夜色,掠到庫塞胸前。   箭色朱紅,隱約鳴響著厲鬼的嚎叫,漫天戾氣混合著血腥味道充斥激盪。   「厲魄血咒?」庫塞的心中一沉,幻紫之瞳橫亙胸口,催動著體內魔氣將光華放至滿盈,竟傳來隱隱雷鳴聲。   「砰!」   血箭射中幻紫之瞳頂端的水晶球,碰撞出奪目耀眼的銀紅光華,一團散發自幻紫之瞳的淺色霧氣深深籠罩住庫塞全身。   庫塞被強勁的氣浪震的身軀一搖,雙手飛速轉動魔杖,將血箭一引一牽吸附在水晶球面上卸去氣勁。   不防背後一道陰寒刺體,靈覺中警兆迭起,竟是又一支銀色小箭無聲無息掩襲而到。   而以他的目力,居然也沒看清亞賽是如何射出這第三支箭!   這一箭,在黑精靈族中正是被稱為——   「隱箭!」   庫塞來不及回身,但他畢竟是魔師級別的人物,非比尋常。   千鈞關頭,庫塞將吸附在幻紫之瞳上的朱紅血箭猛一回撥,擦著耳朵朝身後射出。   那血箭宛如生著眼睛,箭尖正撞上隱箭箭頭!   就如亙古等待中的不期而遇,兩支充滿魔性的箭在瞬間的交集裡綻放彼此最濃烈的生命!   「叮」的聲脆鳴,血箭被激射斜飛,隱箭去勢微微一滯卻還是朝庫塞迫來!   庫塞就憑借行險爭取到的絲毫時間差掉轉魔杖,煥發出一蓬光霧。   那支隱箭剛一進入光霧的籠罩範圍,從箭頭開始直到尾羽迅速融化不見,宛如被蒸發了一般。   但隱箭在幻滅前所爆出的最後一蓬銀雨卻破出光霧,一大半刺中庫塞!   庫塞寬大的魔法袍服驟然膨脹,鼓動著獵獵冷風,硬生生接下千百絲的銀雨氣勁。   「嗤嗤」連響,袍服漸漸凹癟,不少地方露出灼焦的黑痕。   庫塞悶哼一聲,臉上血色一褪又復,但那剎那的蒼白和瞬間的目光暗淡已落在亞賽眼裡。   「你受傷了,庫塞魔師。」亞賽微笑道:「不過能夠接下我三箭而屹立不倒,已屬難能可貴。看在這點上,只要閣下現在退走,我可以放你離開。」   庫塞高大的黑影冗長拖曳在地面,發出細微的喘息嘿嘿冷笑道:「亞賽,你得意的太早了。」   「哦?」亞賽面不改笑容的問道,卻發現庫塞嘴角的冷笑是那麼詭異。   他心頭頓覺不妥,卻又說不上是為什麼。   只是覺得庫塞的笑是那麼邪異,目光是那麼妖艷,手中的幻紫之瞳是那樣的絢爛,靜靜在黑夜裡一明一暗。   一明一暗—   不知道是為誰而明,也不知道是為何而滅?   好像星辰的眼睛,徐徐,規律的閃爍。   到永恆。   庫塞的眼睛中燃燒起一簇幽藍冷焰,就像是亂墳場中閃爍的鬼燈,緊緊盯著亞賽的眼神,用嘶啞而緩慢的聲音道:「你累了,亞賽——」   「我,累了?」木然望著庫塞的邪異笑容,亞賽的神志一陣恍惚,喃喃的低語道。   在他因擊傷庫塞而稍露得意之色時,對方卻抓住這稍縱即逝的良機施展出海宗密法移魂奪魄。   以亞賽的實力根本不應該這麼輕易中招,可惜他以為勝券在握,更當中了隱箭箭氣的庫塞不過爾爾,未免流露出大意麻痺。   這正是頂尖人物的大忌,而庫塞又怎肯放過這樣的機會?   「是的,你累了——」庫塞夢幻一樣的聲音送入亞賽的耳朵中,令他的靈覺更深的沉睡。   亞賽的目光越來越變得渾濁呆滯,對於身旁的動靜已然充耳不聞。   手中的弓凝固在半空,顫抖的箭頭卻再找不到射出的方向。   庫塞一見時機已到,再不遲疑,幻紫之瞳匯聚起一團冷烈光球排山倒海一般朝亞賽壓去。   然而亞賽畢竟是黑精靈族第一人物,儘管中了庫塞的移魂之術,內心依舊藏有一絲靈性不泯。   在幻紫之瞳殺機的刺激下,昏沉的靈智近乎本能的覺醒,眼睛中驀然射出一團淒厲的黑色光焰!   就如同地獄的火在燃燒,釋放出無數幽怨的厲靈。   「啊——」一口殷紅鮮血從他的嘴中噴出,瀰漫的血霧預示著他的潛意識已覺察到危機,不顧冒著震傷經脈的危險喚醒體內魔氣,重新恢復自己的神志。   「嗤嗤嗤——」亞賽左手魔術一般變出三支墨黑鐵箭,強忍著要噴出第二口熱血的衝動催生魔氣,將三支羽箭同時張弓射出。   一氣呵成,天法自然。   但明明是同一時間射出的三支箭,在空中滑行的速度與路線竟迥然不同。   最快的一支羽箭筆直射向光球,眼看要接觸到時卻猛的暴開一團黑光,「轟」的撞擊在光球中央。   光球發出一陣顫動,「嗡嗡」的鳴響繼續朝亞賽轟來。   但第二支以弧線滑行的羽箭已從側面射到,它在光球由於前次衝擊產生震顫的剎那破過球體從另一頭穿出,詭異的拉出一條冗長的紫色光尾,竟是將幻紫之瞳的能量吸附而去!   淡紫的光球色彩一黯,體積也迅速減小,可去勢依舊強勁。   這時,第三支箭終於到了。   竟是從高空掠下,以四十五度的不可思議角度勢如破竹的插進光球!   「轟!」黑色的羽箭在光球中央爆裂,形成一團濃黑的光霧,又內而外的膨脹爆炸。   淡紫色的光球終於在這最後一波力量的衝擊下支離破碎,幻化成無數細小的光片在空中激散粉碎。   光球破碎時候距離漂浮半空的亞賽不過還有三米的距離!   亞賽鬆了一口氣,「哇」的吐出第二口血。   咫尺天涯,他終究扼住了死神的咽喉。   血濺花殘,雲破月來。   庫塞暗叫一聲可惜,但他也明白能夠取得這樣的成果已屬僥倖,如果剛才不是對手大意,現在吐血的該是自己。   他知亞賽實力強勁,決不能容對方緩過這口氣來,於是一聲低吟幻紫之瞳打出三道火龍一樣的紫光,上下左右不住翻騰交錯,氣勢洶洶迫向亞賽。   亞賽氣血未復,目光充滿怨毒與殺機瞪向庫塞,冷哼道:「恕不奉陪!」身形一搖已在數十米之外。   庫塞好不容易擊傷對手,怎肯容他輕易脫逃?   何況魔門行事素來講究趕盡殺絕,不留後患,當下哈哈一笑道:「你走的了麼?」縱身持杖躡蹤而上。   兩道鬼魅一般的影子一前一後飛射過疊翠苑中的重重院落樓宇,猶如星丸跳擲,朝著西面逝去。   驀然,庫塞手中的幻紫之瞳一亮,半空中猛響起刺耳的金屬嘯聲,一對銀白金輪分從左右射向他的雙肋。   輪聲如咽,寒氣凝霜。   周圍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甚至比冰還冷!   亞賽似乎察覺到援手已到,亦停下腳步站在一棟樓宇的簷角上一面調勻呼吸,一面冷眼旁觀。   「嘯月寶輪?」   庫塞一記冷叱,幻紫之瞳左右開弓,在間不容髮中撥開雙輪,翻身落回地面。   幻紫之瞳輕輕低鳴,表面一閃一閃蒸騰著幾乎用肉眼無法察覺的一絲絲淡藍水汽。   嘯月寶輪在空中滑翔過兩道弧線,落回主人的手中。   空翔出現了。   一襲血衣,在深夜裡看起來是那麼桀驁,那麼冷酷與孤獨。   他站在另一面的飛簷上衝著亞賽譏笑道:「剛才我要先出手,你偏是不肯,結果如何?」   原來他早隱身一旁,見到亞賽遭遇險情竟是忍著不救。   亞賽專注調息,只哼了聲表示心頭對空翔譏笑的不滿。   庫塞迭遭強敵卻毫無懼色越戰越勇,嘿嘿一笑道:「原來你們都來了,卡巴托又在什麼地方?」   空翔回答道:「他自然是去找你的主子索命去了,這裡有我對付閣下已經足夠。」   庫塞深吸一口氣道:「黃乳小兒也敢說大話,老夫倒想看看最後是誰先倒下。」   空翔哈哈大笑道:「廢話少說,接招吧!」嘯月寶輪在手中一翻飛馳而出,聲勢比剛才一次更加驚人。   就聽見有一把清冷動聽的少女聲音道:「庫塞魔師,這傢伙就交給我吧。」   安姬思冷艷絕倫的身姿從另一面屋宇後飄飛而來,凌空踏波儀態萬千。   她玉手輕抬取下秀髮間的金鳳釵從容一揮,金釵驀然幻化作一羽流金火鳳唳鳴直射嘯月寶輪。   漆黑的院落樓宇被這團火照亮,火紅的光芒混合著金色的柔華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顯得那麼詭異無常。   鳳鳴於天,雷動山川。   空翔暗吃一驚,搶在流金火鳳之前飛身收回寶輪。   他凝目端詳安姬思,不禁眼前一亮,嘿然笑道:「原來是天宗宗主駕臨,我在北方就曾聽說宗主艷名,今日相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們正好親熱親熱!」   對著空翔有意激怒自己的輕薄言語安姬思面如冰霜,纖手一揚召回流金火鳳,漠然道:「同是獸人族三大部落的酋長,可惜閣下比起狼王加奈特實在差的太遠,跟你動手只怕污了本人的金釵。」   空翔焉能不曉得這是安姬思存心激怒自己,但他素來自負,除了特魯、倫格有限幾人誰也不服,更何況是一向與自己明爭暗鬥的夜狼部落酋長加奈特?   當下細長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寒聲道:「今晚我非殺了你不可!」   安姬思不以為然的回答道:「你有這本事就來吧,何必站在那裡說廢話?」   空翔雙翼一振沖天而起,手中的嘯月寶輪低低嗚咽。   安姬思全神貫注的以靈覺鎖定空翔,手中金釵振翅欲飛。   兩人遙遙對上,卻誰也不願意再搶先出招。彼此一面積蓄氣勢,一面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只是,風越來越冷!   那邊庫塞冷冷望向亞賽道:「亞賽族長,我們再鬥第二回合吧!」魔杖高舉,漫天罡風四起,強大的殺氣潮水一樣洶湧向對方。   亞賽的內傷未復,心中不禁苦笑道:「看來倫格大祭司說的不錯,修嵐手下的部屬果真難纏。上一次的機會沒有抓住,這趟不曉得是否能夠乘他箭傷未癒順利得手?只是,多洛麗絲大人所說是否屬實,為什麼倫格大祭司如此急於殺死修嵐?」   這些疑惑他已沒有時間去多想,庫塞強橫的攻勢已然殺到。   這個時候,他還不曉得,遭遇麻煩的除了他和空翔之外,還有卡巴托。   在亞賽退走後,費羅的心中頓時一鬆,風花雪月魔宮四衛在他排山倒海的攻勢前已經出現不支,只在頑強的苦苦支撐。   他不曉得攬鏡亭為什麼會被一團光柱所包圍,更不知道主人與鏡月公主在其中究竟是怎樣情形,為什麼如此危急關頭還不出現?   但身為標準的貴族騎士,費羅心頭無論有多少問題也明白必須堅守一個信念——只要自己活著,就決不能讓敵人逼近半步攬鏡亭!   只是自己尚在魔宮四衛的包圍中,如果再有對方高手出現,一般的銀甲衛士又如何攔截的下?   然而他擔心什麼,便會來什麼。   在這黑暗中,隱藏著的敵人正窺覷蠢動,隨時從四面八方湧來!   宛如一個響雷在半空中炸起,一名身軀幾乎完全赤裸的巨漢大吼一聲,掄起風輪一般的巨斧橫空出世,狠狠劈向攬鏡亭!   閃族族長卡巴托。   費羅大吃一驚,想要阻止無奈被魔宮四衛死死纏住不放,只能眼睜睜看著弒神之斧轟向白光環繞的攬鏡亭頂。   暴怒的巨斧在空氣中劇烈摩擦竟產生了一串亮麗的火花,一往無前的劈落!   那氣勢崩山裂石,足以砸碎佇立萬載的高山!   「叮!」斜刺裡遞來一劍,輕盈精準的點擊在斧柄當中,發出悅耳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看似毫不著力的一劍,竟然讓卡巴托雙手一震,巨大的弒神之斧不由自主蕩了開去,轟然落到空處。   卡巴托一陣氣血翻騰,趕緊收身防禦,卻見對方悠然飄落,並沒有乘機發動反攻。   卡巴托橫斧睥目打量險些令自己吃了大虧的對手,微喘一口氣問道:「閣下來自聖殿?」   那名男子含笑從容回答道:「閣下是卡巴托將軍麼,普奧久仰大名了。」   「普奧?」卡巴托一怔,問道:「閣下不是嘉修陛下的近侍?」   「是,」普奧回答道:「原來卡巴托將軍也曾聽說過我。」   「那是當然,」卡巴托道:「我們這次潛入聖殿城,自然要把蒙思頓所有重要的情報盡數掌握,其中自然不會遺漏了關於閣下的資料。不過——我不明白你不在皇宮,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我奉命在這幾天暗中保護修嵐陛下,其實這也是拜諸位昨天的襲擊所賜。不然此刻我該已安然入睡了。」普奧微笑道:「不如閣下就此退走,我們各自回屋去大睡一場,等天亮再打如何?」 ∼第十二章魔主歸來∼     沒有想到普奧的幽默感絲毫不遜色於德博,聽的卡巴托這個渾人一怔,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好半天他才搖頭道:「不行,我是奉倫格大祭司的命令一定要在今晚殺死修嵐,決不能等到明天。要知道他身上中了亞賽的末世浮咒無法承受劇烈的能量衝擊,但每過一天傷勢就會好一分,我們得手的機會也就越小。」   普奧聽的暗驚,掃了眼連他的目力也無法穿透的白色光柱,心裡苦笑道:「原來修嵐陛下負了這麼重的傷,難怪不肯說出。可現在這要命時刻他跟公主殿下躲在亭中不曉得又有什麼古怪,總不成——」   想到這裡他歎息道:「卡巴托將軍,既然這樣我們是非動手不可了。」   卡巴托心道:「我和亞賽、加奈特兩人都已暗中商量過暫時不取修嵐的性命,以求證多洛麗絲大人所說。但這樣的內情又怎能告訴外人?說不得,只能跟普奧硬拚一場了!」   他將弒神之斧在地上重重一杵道:「就是這話!」側身欺近,倒拽的巨斧猛的彈起掃向普奧面門。   沉重的巨斧在他手中猶如繡花針一樣靈巧,幻化出真假莫測的重重斧影,將普奧的上身全數籠罩。   罡風激盪,發出「哧哧」的破空之音。   普奧沉吟一聲,右腕翻轉,長劍在胸前畫出一個有一個的圓圈,或大或小,或正或斜,環環相扣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禦網。   叮叮連響不絕,偶爾夾雜著幾聲爆裂的氣勁沉鳴,一劍一斧剎那中交鋒百下。每接一二十斧,普奧便向後退上一小步,轉眼已是七步,更在泥地中留下整齊劃一,有如刀削的七個足印。   弒神之斧絲毫沒有衰竭跡象,越舞越疾,到最後已完全看不到斧影,只有一團風輪般的光團在不住舞動。   普奧的靈覺牢牢鎖定巨斧運行的軌跡,長劍總能在電光石火裡尋找到準確的切入點,輕盈的點開每一斧的轟擊。   他知道對方氣勢正盛,因而有意避其鋒芒,守侯時機。但沒想到卡巴托的氣勁竟是這樣悠長,一連劈下一百六十多斧依舊氣勢如虹!   八步,九步,十步——   普奧足下的腳印漸漸變深,而卡巴托的面龐也湧起一層血紅之色!   「叮!」   普奧的長劍終於尋找到一絲稍縱即逝的縫隙,快逾驚鴻直略而出,精確的點擊在光輪正中的斧尖上。   卡巴托如遭電擊,悶哼一記抱斧飛退,浩蕩的一波攻勢至此而絕。   普奧的身軀亦是一陣搖晃,身上的衣裳猛地片片飄落,一條條的飛散在尚未消盡的罡風中,卻露出最裡的那件雪白內衣,隱約透出幾縷血痕。   卡巴托狠狠將巨斧一杵,穩住身形,喉嚨一動,嘴中吐出一小口鮮血。   殷紅的血滴落在泥地裡,輕輕的滲透擴散。   「好劍法!」卡巴托平復呼吸讚歎道:「聖殿高手果然名不虛傳。」   普奧微微一笑,回答道:「閣下也是一樣,如果你能再多堅持劈出十斧,我現在便不能再站在這裡。」   「可惜我不能,」卡巴托坦然道:「幸好你只出了一劍,要再有第二劍,我恐怕只有倒下的份。」   普奧淡淡而笑,說道:「承受了閣下兩百四十七斧的攻擊,我還有能力發出第二劍麼?」   兩名當世高手相隔數十米,遙遙相望,忽然心頭不約而同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意。   但戰鬥,仍然也必須繼續!   所有的決鬥都在如火如荼的持續,一百多名銀甲衛士團團守衛著攬鏡亭,目不轉睛的注視著。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看見,高聲叫道:「什麼人,快停下,再往這裡走格殺勿論!」   只見一名身材瘦小的黑袍老人,手裡持著一支一米多長的魔杖,猶如閒庭信步一般朝著攬鏡亭走來。   誰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也不曉得他是從什麼地方進來,就好像憑空在苑中多出這麼一個人。   他的頭髮雪白如銀,長長的披到腰際,蒼老的面龐上佈滿皺紋,一雙幽綠色的眼眸裡閃爍著一簇鬼焰似的光芒。   銀色的魔杖頂端鑲嵌著一顆青色寶石,渾圓通透,隱隱散發著妖艷的光暈,一閃一閃照亮著老者的面龐。   對於那名銀甲衛士的警告,老者恍如未聞,不疾不徐邁著沉穩的步履朝著攬鏡亭接近。   「站住!」有一名銀甲衛士叫道,手中的弓箭平胸舉起,對準來人。   老者沒有說話,僅向他微微一笑,那銀甲衛士的神志一陣恍惚,猶如中了魔咒一般木然走出陣列,任背後的戰友呼叫也毫無反應。   當他邁出第三步的時候身體突然一晃,臉上露出與老者類似的笑容,嘴角溢出一縷黑色的血絲,直挺挺朝天仰倒,再沒有起來。   「惡魔!」銀甲衛士們憤怒的叫道,數十支羽箭挾著復仇的火焰射向老者。   黑袍老者的眼睛猛然一亮,竟發出不可逼視的綠色光霧,那些羽箭剛一進入綠霧的範疇立刻消失無影,根本無法接近到老者身前。   老者的嘴唇輕輕一動,發出一串刺耳冰冷的笑聲,彷彿有千萬鋼針鑽進了銀甲衛士的耳朵裡,令他們呻吟著不由自主扔下手中的武器抱頭掙扎。   非是他們無能,而是由於他們所面對的是這世上最可怖的惡魔之一。   「倫格!」   一記清冷的低喝平空響起,頓時掩蓋過老者所發出的刺耳尖笑。   老者的身形一震,止住笑聲抬起頭,目光落到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名黑衣女子身上。   同樣的黑衣,同樣的邪異。   四道比雪還冷,比劍還利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多洛莉絲大人,果然是你!」倫格的臉上驚訝之色一現而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殺機。   「如果不是我,又有誰還能揭穿你和特魯的陰謀?」多洛莉絲漠然道:「你居然敢冒犯魔帝,地獄之門已向你敞開!」   倫格嘿嘿冷笑道:「不必嚇唬我了,多洛莉絲大人。艾歐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現在存活的不過是他的影子而已。即使他還活著,那又能怎麼樣?如今的北方聯盟早已不是當年的魔帝天下,你太愚蠢了。」   「愚蠢的是你們!」多洛莉絲平靜的說道:「忘記了當年向魔帝所立下的誓言,也忘記了當年你們是如何的卑微不堪。如果沒有他,你和特魯都只不過是兩條默默無聞的可憐蟲罷了。」   倫格隱現怒色,哼了聲回答道:「不要再提那個喜怒無常的傢伙對我們有什麼恩情!如果不是他,我早該得到了一切。在他的眼裡,我們這些人不過是無用的走狗而已,他早該死了!」   「所以你想殺死修嵐,因為你已知道他就是魔帝的傳承者。因為你害怕他的出現將威脅到你的權勢,威脅到你的地位,所以才不顧一切的想殺死他,永遠根除這個後患?」   「算你說對了,可你又能怎樣?」   多洛莉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掃向攬鏡亭的另一個方向道:「加奈特酋長,你不是也早已到了,為什麼還不露面?」   一聲長笑響起,狼王負手從陰暗裡走出。   「多洛莉絲大人,久違了。」加奈特遙遙立定,整個身軀好似溶入了黑夜,孤傲而筆直如標槍的佇立著。   「都是老熟人了,不需要太多客氣。除了大熊部落的高赫酋長,獸人族中最著名的三王今晚居然已到了兩人。」多洛莉絲淡淡說道:「加奈特,你也是來殺修嵐的麼?」   加奈特向著多洛莉絲微微一躬身道:「是!」   「為什麼?」多洛莉絲質問道:「當年如果不是魔帝,你的夜狼族早被魔族吞併,我沒有料到你居然也會與倫格這樣的敗類同流合污。」   加奈特悠然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艾歐陛下的確曾經有恩於夜狼族,但如果他重生了,在今天來說卻未必是北方聯盟和夜狼族之福。」   「我明白了,」多洛莉絲冷笑點頭道:「你們都害怕他重新統一北方,令你們失去今日的地位和權勢,對麼?」   加奈特沒有說話,僅是點點頭。   「既然這樣,就不用多說什麼了。」多洛莉絲徐徐說道:「看看你們這二十年長進多少,是否已配成為我的對手。」   加奈特嘴角流露一縷苦笑道:「多洛莉絲大人,我實在不願意與你動手。」   話音沒來得及落下,攬鏡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記轟鳴。   強烈的白光有如潮水向四周擴散,將整個庭院照耀得像白晝一樣通明,半天的天空閃爍著乳白的光輝,無數七彩光暈紛飛亂舞,絢麗如九月的落英。   我的腦海產生一股撕裂似的疼痛,眼睛一亮電射出駭人的黑色光芒。   只是這目光中竟攙雜著一絲柔和與情感。   懷中的玉人忘情的低吟,我的生命精華伴隨著突破顛峰的能量一同融合入她的胴體,從此再無分你我。   所有的禁制與等待都在這刻消除;   所有的宿命與征服都從這刻開始。   我知道,經歷了千年的漂泊,我回來了!   不是比亞雷爾的王子,也不是魔帝艾歐。   我就是我——修嵐!   一層黑色的濃光從我體內流淌而出,沿著我赤裸的肌膚不斷覆蓋變換,從胸口向頭部,向小腹,到四肢,一層由暗光鑄就的盔甲瞬間完成,嚴絲合縫的穿在我的身上。   「呼——」   大風高歌,身後一件紅光編織的斗篷迎風招展,掩蔽半邊天空!   鏡月公主在我的懷中露出恬美舒暢的微笑,輕聲道:「修嵐,我們果真不可分離,從千年以前就是這樣——」   我知道,她體內的暗月印記已經打開,與我一同欣賞了種種深藏在封印中的記憶,那一千年的故事和悲歡,等若已成為另一個我!   我們各自體內的能量正水乳交融,突破著人類的極限,達到比大魔師與大賢者更加深遠的境界。   這一切的奇妙感覺,無法用言語表述,卻如此的刻骨銘心,真切清晰。   沒有彈動半根手指,滿地的衣裳悄然而起,竟如有無形之手控制著一樣穿上了她的嬌軀,一旁的流金聖劍鏑鳴,劍在鞘中卻沖天射起淡金色的光華!   在我手上游動的黑光循環一圈會聚到我的雙手之上,發出熠熠的光芒。我輕輕合起手,用低沉而冷靜的聲音道:「無論生與死,無論光與暗,我都與天地同在!將黑暗予我,我令它永生;將光明予我,我令它自由——」   「叮——」   從我的手中,升起一道暗紅色的光刃,彎彎如殘月,漫天的腥風血雨鋪面而來。   是夜的歡呼,是暗的大笑。   如月光刃輕輕顫動著絲絲光華,依稀有萬千怨靈的嚎叫。   白光散盡,黑暗重來。   我輕輕一挽鏡月公主的香肩,走出攬鏡亭。   當我的腳步剛踏上泥地,背後的亭子轟然倒塌,成為永遠的遺跡。   所有的打鬥都已經停止,倫格驚異的望著我手中的光刃,以難以置信的聲音低吼道:「怎麼可能,魔劍暗月?」   多洛莉絲冷笑道:「倫格,你完蛋了。」說著輕輕抬起右手,掌心泛起一蓬蘭色光團。   我阻止道:「多洛莉絲,讓我來解決。」   我鬆開鏡月公主,在倫格對面魔神一般佇立,無邊的氣勢與呼嘯的罡風將周圍的空氣幾乎凝固,帶著比死更壓抑恐怖的氣味。   一層暗黑色的光焰在我的身軀外蒸騰,噴薄著,這是能量漫溢的跡象。   另一層血紅色的光暈在黑焰裡燃燒躍動,猶如肆虐的地獄之火。   「修嵐——不,該是艾歐,」倫格迅速的平靜,全身積聚著龐大的能量,凝視我說道:「你還是復活了。」   「你不是一直想殺死我麼?」我的聲音平淡冷漠,卻滲透著懾人的威嚴。   倫格深吸一口氣,高高舉起手中的魔杖,冷靜道:「看來,你我之戰已經勢在難免。」   我的眼眸深處驀然爆起兩簇電光,彷彿鋒利的黑色光刃刺入倫格的軀體。   倫格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震,魔杖在強大的壓迫刺激下低聲嘶鳴,散發出一蓬青光。   從他的眼睛深處,我清晰的看見那一點隱藏的驚悸,甚至觸摸到他心底的怯意。   在我驚人的氣勢打壓下,倫格能夠筆直站住已屬不易。   我的嘴角掠過一縷輕蔑的譏笑,淡淡道:「不必掙扎了,倫格。讓我賜予你永生,到地獄繼續你的罪惡吧——」   我的雙手合握起暗月,悠長的低吟,緩緩將暗紅的魔劍舉過頭頂,抬步逼近他。   「鏗!」步履穩健堅實,落在泥地中竟有金石擊撞的聲音。   「鏗!」再是一步,宛如死神的號角吹蕩在所有人的耳中。   苑中一片奇異的靜謐,沒有人說話,話語這刻失去任何意思。   只有罡風與氣流的摩擦激盪聲,在低空徘徊迴旋。   出奇的,加奈特只遠遠的站著,絲毫沒有準備援救倫格的意思。   任誰都可看出,倫格在氣勢上已被我完全壓倒,如果不是已被我牢牢鎖住氣機,他或許早就準備抽身而逸。   然而威震北方的狼王只靜靜佇立在遠處,似乎倫格的窘迫與危機同他毫無關係,甚至嘴角還蘊藏著一絲莫名的冷笑。   即使他出手,其實也改變不了倫格的命運。   我的信心已膨脹的極點,擁有暗月的我,足以睥睨天下神魔!   何況,另一邊尚有鏡月公主與多洛莉絲的存在,更令加奈特不能妄動。   「鏗!」第三步——   每跨出一步,我身周的光焰就濃烈爆漲幾分,眼光卻更冷,更深。   體內的暗黑能量早突破了我能夠想像到的顛峰,就好似與身周的天地融化在一起,讓無窮浩瀚的黑暗力量盡為所用,從此取之不竭,操殺萬物。   「轟——」   我的眼前浮現起暗黑之宮門前的那段文字——   「萬般皆可殺,天地為縐狗。」   心頭頓時湧起無限的殺意,凝視著倫格,凍結住黑夜。   時間在靜止,等待著千年以來最驚天動地的一擊。   空間在顫抖,整個大陸的中心彷彿就在我每一步的下方。   暗紅的光刃,血紅的披風,飛舞的長髮,構築成一幅所有人難以忘懷的壯烈場面。   獨獨對倫格來說,這是他最後的記憶。   他或許在後悔不該惹上我,或許更加後悔的是沒能早一步殺死我。   可惜任何事情都沒有假設,更不存在預演。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願回到千年以前的暗黑之宮,再次挑戰魔王尤里西思!   「修嵐——」倫格發出一記近乎呻吟的低吼,魔杖頂端的寶石將能量匯聚到滿盈,嘴唇中急速念動的咒語,眼睛裡流露出的冷酷,分明是要再作最後的一搏。   「鏗!」當我邁出第四步的時候,倫格雙眼陡然亮起璀璨妖艷的綠光,手中魔杖斜斜指向天宇,低聲喝道:「血魂青雷——」   「喀喇喇!」伴隨著驚天動地的雷聲,一團青色光華自魔杖沖天而起,在半空化作滾滾雷電轟射向我的頭頂,方圓百多米全部在那青影濛濛的籠罩中。   殷紅如霧的怨靈幽魂從青色雷電中打開異空間的大門,呼號鼓噪著,如千軍萬馬,如山崩海傾,幕天席地由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剎那裡,我已被包圍在瀰漫的殺機中。   多洛莉絲臉色微微一變,提醒道:「是魔宮終極絕殺,快退!」纖手一翻已多了面黑色小旗,她拿在手中輕輕一抖,片片層雲橫空捲起頓時將青色雷光擋住,但也僅這一面而已。   另外幾個方向,躲閃不及的幾十名銀甲衛士幾乎同時被青雷劈中,連聲音也來不及發出便蒸發在濛濛光霧裡。   我屹立在風暴中央,輕蔑的一記冷笑,暗月在我的頭頂微轉幾圈,一股黑紅相間的颶風驟然形成,起初直徑不過一米,但在我的能量催動下迅速膨脹,不斷吞噬著四周的空間。   颶風在我頭頂旋轉呼嘯,萬千被倫格釋放出的怨靈幽魂驚恐的尖叫著被吸入深不見底的颶風風眼裡。   青色的雷光在風的滌蕩下象霜露之於太陽,飄散,消融。   倫格驚異的望著我,完全沒有想到居然這麼簡單的一手,就破除了他的血魂青雷。   已經膨脹到數十米長的颶風形成了一道盤旋在我頭頂的風柱,暗月輕盈朝前一點,那風那光排山倒海一樣湧向倫格。   天地神威,不過如斯。   倫格發出一聲悶哼,竭盡所有催動著魔杖的能量,瞬間又在他面前築起一道半米厚,三米高的青色光盾。   不斷是能量撞擊聲,不斷是氣流摩擦聲。   光與光交織,風與風激盪。   青色的光盾漸漸變薄,由半米而四十分,進而三十分——   時間在飛速的流逝,可在倫格心中卻是那樣的漫長!   仿似那紅黑兩色混合著的颶風吸走的不僅是他的魔法,更有時光。   是多久?   颶風終於減弱,失去了原有的威力,如同今晚的清風一樣流散在空氣中。   而倫格面前的光盾,也僅剩下不到二十分的厚度!   我邁出了最後一步,他的窘迫,他的猙獰,和他的絕望透過青色的光影清晰可見。   我向他微微一笑,那麼柔和自然,就像是最後的慰問。   暗月無雙,紅色的是火,黑色的是光。   我舉起它,體內的能量已達顛峰!   一道血紅的閃電掠過夜空,隆隆悶雷砸響在大地上,那是暗月在咆哮。   「錚——」   如應斯響,魔劍毫無花巧的劈落向光盾,卻是那麼不可一世,一往無前!   咫尺還是天涯?   暗月從我的手中劈落。   帶著那猙厲的吶喊,帶著那濃烈的暴戾。   還有幾許往昔的崢嶸,最後全化作驚天動地,羚羊掛角的傳說一擊!   「轟!」   暗月的鋒刃劈在光盾中央,青色的光影退潮一樣朝兩邊散去,暗紅色的魔劍睥睨直入,竟然毫無停頓的切開光盾。   身影交錯,我偉岸修長的身軀從倫格身旁掠過,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不變,暗月依舊高舉在胸前,斜斜朝著虛空。   它低低的鳴叫著,興奮而舒暢。   彷彿是勝利者在凱歌歡呼。   身上黑色的光鎧流動著火焰一樣的光,映射著我平靜如花崗石一般的面龐。   「噹!」   倫格手中的魔杖一斷為二,清脆的墜落在泥地裡。   他的身軀一動也不動佇立在原地,滿頭的銀髮被風吹起,一絲絲的飄蕩在靜謐的夜裡。   他的嘴唇動了一動,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能說出,最後變成一抹奇異的微笑。   「砰!」從他的體內突然暴出一團血紅的暗光,將他的肉體和靈魂在這膨脹的光華里融化,碾碎。   當今晚一股清風吹過倫格原先站立的地方,那兒已經什麼也沒剩下。   惟有斷裂在地的魔杖無力的黯淡著。   我站在原地,沒有回頭。   心底的殺機風消雲散在明月清風裡。   但依舊是有無限豪情激湧上心,禁不住仰天而嘯——   我要引四方雷動,我要令八荒臣服!   從比亞雷爾到蒙思頓,從大陸到海洋,我的目光直向無窮的極限——   預告   在結束費羅訂婚儀式的第二天,修嵐便回返比亞雷爾。但就在這時,北方聯盟經過精心的準備,悍然發動了對帝國的侵略,鋒芒直指蒙思頓東疆。   十萬獸人族大軍如潮水一樣殺來,金沙公爵不幸戰敗,帝國局勢岌岌可危。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面對北方聯盟咄咄逼人的態勢,修嵐又將何從選擇?   精彩摘錄:   ——我邁出了最後一步,他的窘迫,他的猙獰,和他的絕望透過青色的光影清晰可見。   我向他微微一笑,那麼柔和自然,就像是最後的慰問。   暗月無雙,紅色的是火,黑色的是光。   我舉起它,體內的能量已達顛峰!   ——我的雙手緊緊擁住她盈盈堪握的健美纖腰,舌尖貪婪的在她香唇間翻捲逗弄,一股雄渾的暗黑能量自小腹覺醒,噴薄洶湧的呼嘯,透過我的舌尖度進鏡月公主的體內。   她低低嚶嚀,感受到暗黑能量潮水一般的衝擊,而強大魔氣所帶來的無與倫比的刺激。清澈的明眸裡朦朧覆起一層水光,修長豐滿的嬌軀在我懷中顫抖忸怩,全身心的享受著我的入侵。   請繼續期待《暗黑傳說》續集 ∼人物簡介∼     修嵐:比亞雷爾的王子,卻擁有難以述說的秘密,在一場重傷醒來後彷彿成為了另外一個人,為了實現自己的宿命義無返顧的踏上征服大陸的舞台。   加奈特:獸人族夜狼部落酋長,有狼王之稱。曾在戈壁驅動萬頭餓狼圍攻修嵐,其後又莫名其妙的退走。他對修嵐究竟是友是敵,顯得難以琢磨。   空翔:獸人族翼人部落酋長,有蝠王美譽。為人殘忍孤傲,卻對倫格的命令忠心執行,成為修嵐的大敵之一。   金沙公爵:紅石城之主,能征善戰的勇者,卻倒在自己友軍見死不救的陰謀下,壯烈的結束了他的一生。   翡雅:金沙公爵愛女,承受著喪父之痛的她開始學會堅強與勇敢,與兄長一同走上抵抗侵略的戰場。   德博:金沙公爵的長子,表面看是個花花公子,但其實並不是這麼簡單。而他也自認是修嵐最好的朋友。   鏡月公主:天之驕女,嘉修陛下最鍾愛的孫女,擁有高深莫測的實力和聖殿的支持,也是修嵐未來的妻子。   安姬思:魔道天宗宗主,美麗而神秘的少女。她與修嵐為了各自的利益而逐漸走到一起,結局卻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之外。   庫塞魔師:黑晶之獄典獄長,原本是考蘭的忠實部下,但因愛女安鷺笛重傷於羅梅達爾手中,一怒之下反出比亞雷爾,追隨修嵐為愛女報仇。   費羅:楚庫長子,聖殿門徒。為抗拒與考蘭之女的政治婚姻而出逃,被剝奪了貴族身份。後經鏡月公主的引薦效忠於修嵐,接替其父成為紅狐騎兵團的最高指揮。   溫裡特伯爵:嘉修陛下的心腹大臣,掌管著帝國最神秘的軍情機關。   歐特:帝國大皇子,背後擁有聖殿的支持,是理所當然的皇位繼承者,可惜他的父親未必這麼想。   馬斯廷:第三個皇位爭奪者,為人慷慨豪爽,擁有良好的口碑。可惜他的母親只是一個皇妃,使得他在競爭中處於弱勢。   嘉修陛下:帝國的最高主宰,老謀深算而外表慈祥。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與修嵐的關係更是微妙。   多洛莉絲:神秘的石屋主人,真實身份竟是前任的魔族大祭司。為了完成魔帝的托付,二十年來忠誠的守衛在修嵐身旁,等待他的覺醒與復甦。   施羅、保羅、泰格、格隆索:金沙公爵忠實的部下,在公爵去世後追隨德博,繼續頑強與北方聯盟作戰。   馬扎爾、福伯約、雷格:原伊斯特爾伯爵部下。在修嵐接收其軍隊時轉投效忠,成為不可忽視的力量。   赤眉雪髯:翼人部落地位最高的兩名長老,輔助空翔偷襲圖鹿堡,不幸全部戰死在修嵐的暗月劍下。 ∼第一章隆重婚宴∼     夜色中飄蕩著芬芳醉人的酒香,和緩快樂的樂曲迴旋在大廳的每個角落。   伯爵府中張燈結綵,人流如潮。   隨便往哪個角落中一站,不遠處必然有三五成群的貴族和他們的夫人兒女高聲喧嘩著,將夜點燃。   彷彿早有默契,出席宴會的貴族女子爭相鬥艷,穿著著最華貴入時的禮服,佩帶著昂貴璀璨的飾品,像彩蝶一樣在人群中穿梭。   最活躍的莫過於那些貴族少女,努力展露著自己的青春魅力,時不時向年輕英俊的男子瞥上驚心動魄的一眼。   人們盡情的享樂,享受著醇酒與音樂。   夫人們的話題永遠都離不開衣服和化妝品,或者躲在角落裡偷笑某個貴族男子的木訥和邋遢。   男人們的話題就要寬泛的多,彷彿每個人都成為高瞻遠矚的政治家,舉著裝滿美酒的精緻杯子,眉飛色舞的談論著感興趣的話題。   帝國的危機離這裡很遠,卻又很近。   我不知道這些人中,究竟能有幾個可以在酒精中保持著清醒?   倫格死了,加奈特率著空翔等人迅速退走,但這並不意味著北方聯盟遭受到致命的打擊。   相反,在蒙思頓的東部國境上,十萬獸人族軍隊枕戈待旦隨時可能發動襲擊,戰爭一觸即發。   這個消息早不是什麼秘密,但有幾個人能夠真正為此擔憂?   在他們看來這一切不過是帝國歷史上一段極其普通的插曲,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權勢地位,與之毫無影響。   正是這樣,才會有好心情在宴會上高談闊論,關注著新長成的美女,關注著杯子是否空了?   溫裡特伯爵只是說要為女兒和費羅舉辦一次小規模的訂婚宴會,結果帝都名流一下就湧進三百多人,這還不算沒有收到請柬想盡辦法擠進來的人。   我不知道如果他打算舉辦一次「大規模」的宴會,該是怎樣的場面?   我和鏡月公主坐在大廳的角落中,如果不是答應溫裡特伯爵要做費羅的證婚人,這刻我早就抽身,甚至根本就不會出席這種無聊的宴會。   鏡月公主剛剛接受了一輪貴婦們的轟炸,以她的身份在這種場合無疑令人矚目。   幾乎所有貴族男子的目光都會偷偷向她掃來,假如不是早知道她名花有主,也許她要接受更大規模的騷擾。   有了歐利南的前車之鑒,這些人老實多了,畢竟任何人的脖子上都只生著一個腦袋。   相形之下我輕鬆許多,除了僅有的幾個帝都熟人,幾乎沒誰打擾我。   我殺死倫格,獲得暗月的事情早被傳的滿城風雨,但在這種場所,似乎所有人都很忌諱這個話題,連提都不提半字。   在絕對多數的貴族心目中,我始終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姑且不說歐特皇子和聖殿與我之間的嫌隙,僅是我的魔門背景就足以令許多人止步。   而他們一旦知道我真實的來歷,不曉得又是怎樣的光景?   這些自命清高,一生信奉光明之神的貴族們又怎願意自貶身份同我這樣一個不受歡迎的人交往?   鏡月公主應酬完又一名貴婦,回到我身旁的位子坐下苦笑道:「鏡月實在不該來這裡,早知還是留在疊翠苑好了。」   我嘿然道:「這只怪你平日太低調,這回好不容易在公眾場合露一次面,那些人還不抓緊機會來巴結你?」   鏡月公主微笑道:「你錯了,其實這裡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是為了接近你而來,鏡月不過是沾了光而已。」   「哦?」   「修嵐,你現在的身份可不同於第一次來帝都的時候,誰都知道溫裡特伯爵跟楚庫將軍的聯姻意味著什麼,也早得知了陛下已親口將人家許配給你的消息,再加上你和金沙公爵的親密關係,即使在蒙思頓你也早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實力人物。」   「哼,就算這樣他們也是躲我也來不及,又怎會來巴結我?」   鏡月公主幽幽一歎道:「修嵐,你現在與帝國的皇室、宮廷和軍政重臣都結成了異常密切的關係,再加上因為鏡月而與聖殿產生的微妙聯繫,這些別人怎麼可能看不到呢?他們不過是有所顧忌才不敢親自出面來找你,所以才通過自己的夫人兒女找上人家。」   我不以為然的道:「這正說明那些人蛇鼠兩端不可信任,一旦形勢發生變化,他們只怕跑的比兔子還快。」   鏡月公主喟然輕歎道:「有幾人不是這樣呢?即使是放眼帝國,一旦戰事四起,又有幾人是可信任倚賴的?」   正說著德博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拿起桌上的一杯紅酒連灌幾口,舒了口氣興奮道:「今晚真是熱鬧,溫裡特伯爵的面子果然夠大,把帝都名流差不多全都請來了。嘿,修嵐,你看見了嗎,真有不少的美女!」   這傢伙和鏡月公主處的熟稔了,盡露本性,眼睛還在不停的搜索人群中的美女。   我漠然道:「你也真夠忙的。」   德博搖頭道:「我比費羅那小子可輕鬆多了,你沒看他連坐下的工夫都沒有了,只顧跟著他的老丈人迎接賓客。」   「巴石和他的老爸呢?」我問道,在溫裡特伯爵邀請的名單中,我唯一的修改就是加上了這對父子。   「他們正忙著應酬捨費男爵,那傢伙掌握著帝國的礦藏審批權,是巴石家族的半個衣食父母,不乘機籠絡怎麼行?」德博回答道。   「修嵐陛下,公主殿下!」一聲熟悉的呼喊從不遠處傳來,奧裡公爵含著友善的笑容大步走來。   「奧裡公爵,」德博驚訝道:「你是什麼時候到的帝都?」   「今天中午剛到,」奧裡公爵微笑道:「一聽說老朋友的千金要跟修嵐陛下麾下的虎將聯姻,我就厚著臉皮混了進來,還好溫裡特伯爵沒趕我出去,不然我就虧大了。」   「怎麼,是心疼你的賀禮?」   「不是,」奧裡公爵搖頭道:「我是知道今晚有好吃的,所以中飯也沒有用,要是晚飯再吃不上,不要餓掉我半條老命。」   眾人聽他說的有趣,不禁莞爾。   他當然不可能存心不吃午飯,多半剛到帝都就被嘉修召見,一直忙到了現在。   鏡月公主請奧裡公爵坐下,問道:「公爵已見過陛下了麼?」   「可不?」奧裡公爵回答道:「而且後天就要返回,準備調動兵馬開進東疆。」   德博驚喜道:「奧裡公爵,你的大軍也要進入東疆駐防?」   奧裡公爵苦笑道:「十萬獸人族的軍隊,你當是那麼好玩的?雖然說陛下已經向東面增兵十萬,又派駐了兩個軍團到北部邊境協助普林斯公爵應變。但誰曉得能不能抵擋住北方聯盟的第一波攻勢?」   德博不服道:「我老爸的軍隊不致於那麼沒用吧?」   奧裡公爵歎了口氣道:「你還年輕,不曉得許多事情。論單兵作戰的能力,三名普通帝國士兵也鬥不過一個獸人族的戰士。何況他們這次出動了翼人部落和狼騎兵,兵種優勢就更明顯了。」   「這仗真會打起來麼?」一邊有人擔憂的問道,原來是巴石跟他的老爸扎進了我們的小圈子。   「那是肯定的了,」鏡月公主淡然回答道:「而且也許等不到秋天就會發動。獸人族的十萬大軍在邊境屯紮數月,每天的消耗都十分驚人,恐怕他們也不想再拖下去。」   「我們不會輸吧?」聽了奧裡公爵剛才的話,德博擔心的問道。   「怎麼可能?」奧裡公爵自信的一拍德博肩膀道:「有我跟你父親聯手,再加上陛下增派的十萬援兵,怎麼也要把獸人族趕回老家。」   德博鬆了口氣道:「這我就放心了。」   奧裡公爵望向我問道:「修嵐陛下,聽說您明天就要返回比亞雷爾去,看來我們是沒時間再聚一聚了。不過早些走也好,免得戰事一開想走也走不成。」   似乎在帝都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每個人都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到各種消息。我點頭道:「不錯,所以明天一早我就離開帝都。」   「你也要小心些,」奧裡公爵提醒道:「萬一獸人族在東疆打不開局面,說不定就會把注意力掉向比亞雷爾方面,期望從那裡打開缺口。」   我漠然道:「我只怕,他們一樣是進的來,回不去。」   德博贊同道:「修嵐這傢伙我倒一點也不擔心,別看比亞雷爾是個小國,可誰要小看了它一准要吃虧。看看修嵐收復比亞雷爾時候的用兵就該知道,再來十個狼王也不是他的對手。」   「咦,歐特殿下怎麼也來了?」巴石忽然詫異道。   順著他的目光,就見歐特皇子正朝著我們這邊走來,身後跟著的那人正是他的謀臣舒葛特。   「知道嘉修陛下也出席,他怎麼可能不來?」我冷哼道:「看吧,稍後馬斯廷皇子也一定會到。」   「修嵐陛下,原來你們都躲在這裡,」歐特皇子一改以前的姿態,滿面春風的說道:「害的我在大廳裡一陣好找。」   「殿下!」默多克趕緊起身讓座。   歐特毫不客氣的坐下,望著默多克道:「你沒事了吧?」   默多克一欠腰回答道:「多虧殿下周旋,現在一切都已解決。」   歐特得意道:「只要我一句話,就是馬斯廷也要給我放人。今後你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   他往這裡一坐,已將自己當成了主角,原本寬鬆愉悅的氛圍頓時蕩然無存,連奧裡公爵都有些看不慣這位皇子的囂張。   默多克連連道:「是,多謝殿下!」   「聽說修嵐陛下明天就要走?」舒葛特站在歐特身後問道,就是這個人定下的詭計刺殺金沙公爵,幸而被我撞破,不然這筆帳多半又算到另外兩個皇子身上。就沖這點,他也算個人才。   「是,」德博見我沒開口,於是替我回答道:「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帝都,今天早上都跟陛下辭行過了。」   歐特露出虛偽的惋惜之色,道:「我還想為你們接風洗塵呢,沒想到連送別宴都來不及擺了。」   德博笑道:「帝都這麼好玩,我也想多待些日子。可惜,獸人族不曉得什麼時候就要打進來,還是趕快回去的好。」   「就憑他們?」歐特皇子輕蔑的譏笑道:「一群茹毛飲血的蠻人,也妄想侵犯帝國天威?只要他敢來,我必定要向父皇請命率軍出征,將獸人族的十萬大軍殺的片甲不留!」   其他人面對歐特皇子的張狂都是微笑不語,只有默多克奉承道:「那是自然,殿下心憂國事,堪稱我們臣民的楷模。」   歐特皇子得意道:「楷模還談不上,不過要是帝國人人都有像我這樣的心思,還怕什麼獸人族?」   奧裡公爵在旁一言不發,恐怕他內心正慶幸嘉修陛下聖明無比,沒讓歐特統兵禦敵,否則這仗不用打已輸了一多半。   歐特皇子轉臉望向我,用他自以為最真誠的語氣道:「修嵐,聽說你殺死了魔族大祭司倫格,也算為帝國立了一功。以前我們之間不管存在什麼樣的小誤會,過了今晚都一筆勾銷。若是你在比亞雷爾遇到什麼麻煩,儘管來找我!」   他儼然是把自己當成了蒙思頓皇位的當然繼承者了,我心底生出一抹冷笑,忽然手上一熱,原來是被鏡月公主的玉手握住,清澈的秋波中隱含千言,又似在勸我不要給歐特皇子難堪。   我淡淡回答道:「殿下的話我都記下了,過去的事情我本就不放在心上。」   舒葛特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大家一起來乾一杯,算是為修嵐陛下和德博將軍送行!」說著舉起了手中酒杯。   我冷冷看他一眼動也不動,德博也是假作與奧裡公爵談話沒有聽見——這傢伙自從曉得刺殺金沙公爵的毒計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心裡恨不得扒他一層皮下來,怎肯跟他碰杯?   正有些尷尬時,門口聽見一名宮廷內侍亮起嗓子叫道:「嘉修陛下偕安吉霖娜皇妃、馬斯廷皇子到——」   大廳裡所有人的談話聲一起停止,立刻變的鴉雀無聲。   在樂隊的「神祐吾皇」的樂曲聲中,安吉霖娜皇妃手扶嘉修陛下踏進大廳,身後跟隨著滿面笑容的馬斯廷皇子和格列隆將軍。   我再次見到了這位神秘的安吉霖娜皇妃。   比起上一次帝都城門前的邂逅,她的丰韻絲毫沒有褪色,當她出現在人們視線中的一剎那,整個大廳的燈火似乎都為之黯然。   她溫柔而雍容的攙扶著嘉修陛下,緩步走近,溫裡特伯爵與費羅和瑪莎早就迎上前去。   溫裡特伯爵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自豪的神色——嘉修陛下重病纏身的情況下還出席自己女兒的訂婚儀式,無疑是給足了他的面子。   唯一的失意者是歐特,他坐在我對面低低的冷哼一聲,望著馬斯廷皇子露出嫉妒與怨毒的目光。   這也難怪,作為長子的他本最有資格陪同著父皇出席,可現在嘉修陛下身後站的卻是馬斯廷皇子。   有些心思活絡的貴族不免開始懷疑,是否這是一個潛在的預示?   「吾皇萬歲!」大廳裡所有的人起身行禮,高聲稱頌。   我坐在那裡沒有動,悠然品了口酒,欣賞著數百人朝賀的盛大場面,卻無異又招來許多人的不滿和反感。   那名內侍又高聲叫道:「傳陛下口喻:今天晚上是瑪莎小姐與費羅將軍的訂婚盛宴,陛下與皇妃也都是賓客中的一員。因此大家不必拘禮,盡情歡慶——」   「謝陛下!」在眾人的恭頌聲裡,溫裡特伯爵陪同著嘉修陛下朝我們這邊走來。   歐特反應最快,第一個衝過去躬身道:「父皇,您的龍體要緊,這樣的場合有兒臣和馬斯廷代您就好,何必親自前來?」   溫裡特伯爵微微變色,嘉修不動聲色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是清楚。」   歐特看到溫裡特伯爵的面色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扶住嘉修陛下的另一邊掩飾道:「兒臣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您的身體。」   嘉修陛下哼了聲,望向我與奧裡公爵等人露出微笑道:「很好,你們都在這。」   眾人起身再次施禮,嘉修陛下擺擺手道:「都說了今晚不用拘禮,都坐下吧。」   等安吉霖娜皇妃扶著嘉修陛下落座,眾人才敢坐下。嘉修陛下望著奧裡公爵道:「你和溫裡特伯爵都是老朋友了,我就猜這個熱鬧一定少不了你。」   奧裡公爵笑道:「陛下聖明,老朋友嫁女,我就爬也要爬來騙上頓酒喝。可惜比亞雷爾遠了點,不然大婚之日我一准還去。」   嘉修陛下微微一笑對德博道:「你明天也跟修嵐一起回返了,是麼?」   「是,陛下!」在嘉修陛下面前,德博收斂許多,恭敬的回答道。   「替我轉告金沙公爵,就說這段日子辛苦他了。等東疆危機解除,我要請他到帝都好好相聚。」   「謝陛下!」   嘉修陛下的目光又朝向默多克道:「我認識你,記得六年前我們曾見過一面,你是帝國最大的軍械製造商默多克先生,對不對?」   默多克受寵若驚,急忙欠身道:「是我,陛下!」   「聽說斯蒂有將你抓進大牢,幸好你已獲釋,不然還有哪個商人敢在蒙思頓逗留?」嘉修陛下溫言安慰他道:「你不用怕,只要本分經商,忠心帝國,我就是你最大靠山。今天早會上我已斥責了斯蒂,相信他不敢再為難你。」   默多克感動的無以復加,激動道:「陛下——」   嘉修陛下輕輕擺手,轉臉瞧著我與鏡月公主含笑道:「修嵐,這些人裡我最後跟你說話,你曉得是為什麼?」   我頷首道:「我明白。」   嘉修道:「看,我說的沒錯,跟你這樣的聰明人說話實在是最省心快樂的事情。」   德博不解的望向身旁的奧裡公爵,公爵低聲道:「陛下是先賓後主,那是將修嵐陛下當作了自家人對待,所以才最後一個與他交談。」   嘉修陛下舉起酒杯道:「修嵐,告別的話今天早上我都已說過,現在只想和你再喝上一杯。今晚一別,不知道我們是否還有機會相見,鏡月也是一樣,大家一起來吧。」   眾人紛紛舉杯,與嘉修陛下一飲而盡。   嘉修放下酒杯,向我微笑道:「這次帝都之行你來去匆匆,相信下次再來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我一怔,正咀嚼著他話裡含義,就聽見司儀叫道:「良辰吉時到,儀式開始——」 ∼第二章我非真主∼     訂婚宴席結束已經是深夜,嘉修陛下只坐了一下便走,很快馬斯廷皇子與歐特皇子也先後離去。   我們這撥人走的較晚,費羅被留了下來——他被賓客灌的人世不醒,想走也走不了。   回去的路上德博還在興奮的跟我炫耀今晚獵艷的戰績,最後不免遺憾的道:「可惜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不然我一定能讓那幾個妞乖乖在我面前俯首稱臣。」   我嘿然譏笑道:「算了吧,德博。我一直聽你吹噓如何如何,可什麼時候真見過你搞定哪家的名門閨秀?」   德博紅著臉粗著脖子叫道:「當然有,只是你沒看到過而已。難道說我跟她們上床的時候還要先通知你一聲,好讓你見證了才信?」   鏡月公主歎息道:「德博,你都當鏡月不在旁邊麼?」   德博已有七分醉意,打了個飽嗝道:「你這樣的美女我怎麼可能看不見?不過公主殿下如今都是修嵐的老婆了,我跟修嵐早是一家,說什麼話也就不用顧忌你了。」   鏡月公主對上德博的無賴作風也毫無辦法,惟有莞爾一笑。   德博忽然想起什麼,瞅著我們道:「修嵐,公主殿下,剛才宴會上陛下好像說過你們跟他都是一家人,我跟你們又算一家,這麼排下來,豈不是說我跟陛下也不是外人了?」   我曉得這小子在說胡話,沒好氣的道:「沒錯,連著歐特跟馬斯廷皇子也都跟你是一家。」   德博嚇了一跳,酒醒了些搖頭道:「別,那兩位皇子殿下我可惹不起,還是回紅石城躲的遠遠的好。」   幸好車隊回到了疊翠苑,自有人將德博扶回臥室休息,這才讓我的耳邊少了一點噪音。   鏡月公主站在門外,卻沒有立刻進屋。她的臉龐輕輕抬起,仰望著今夜的星空悠然歎息一聲道:「蒙思頓的月夜,我不知道還能看見幾回?」   柔和的星光悄然灑落在她絕美的側面,黑夜裡那雙明亮深邃的星眸隱含著幾許離愁,幾許不捨。   我駐足在她的身畔,淡淡回答道:「無論在哪裡,月亮與黑夜總是一樣。如果你懷念蒙思頓,隨時都可以回來,我不會攔阻你。」   鏡月公主一聲低吟,徐徐倒入我的懷中,火熱豐滿的嬌軀和著夜風的涼,在我記憶中留下一抹深深印痕。   「你說的對,修嵐。」她平靜而深情的說道:「無論在哪裡,天上的明月總上一樣。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鏡月的歸宿。就像月亮總會追隨著太陽,到亙古也不會改變。」   我的心頭一熱,緊擁著她低聲道:「放心吧,遲早有一天我們還會回來。」   鏡月公主微微在我懷裡一顫,仰起無雙的玉容,幽幽道:「鏡月怕的就是會有那樣一天。我知道我的男人心懷四海,這也是鏡月最欣賞仰慕的地方。小時侯的鏡月總將陛下當作英雄,便是因為傾慕他胸才偉略的胸襟。所以,一旦見了你,人家才會不由自主的心動。可是,修嵐,一旦真的有那麼一天來臨,鏡月又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   我知道在她的慧心中早猜知到我的心意,所以才會這麼說。我輕撫著她的肩頭,沉聲道:「這個問題我們以後都不必討論,蒙思頓的未來如何並不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也決不會在嘉修陛下有生之年對蒙思頓不利。」   這並非我感情用事,而是明白只要有這個睿智的老人在,我休想跨越帝國的山川。如果我們擁有旗鼓相當的實力,我有十足的信心去擊敗他。但如今我手上的軍力國力尚不及帝國的十分之一,當然不會愚蠢到以卵擊石。   鏡月公主踮起纖足,在我的唇邊輕輕一吻,那蜻蜓點水的愛意竟讓我一陣迷醉。   「修嵐,是鏡月太多愁善感了些,或許畢竟對帝國有很多不捨,所以才心潮低落。」鏡月公主擁著我的虎腰,款款情深的低語道:「等回到比亞雷爾,鏡月一定會作你最乖巧聽話的小妻子,和翡雅、希菡雅她們一起為你營造一個溫暖的家。」   家?   我微微一怔,什麼是家?   無論是找回記憶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似乎對這個詞都感覺遙遠與陌生,甚至有些厭惡排斥。   可不知道為什麼,從她的口中說出,我竟生出一縷溫馨的感覺。   我不禁想到遠在比亞雷爾的希菡雅她們,還有我未出世的女兒,這就是家吧?   當我在千年之前最終失去幸福,絕望而戰的時候,可曾想到千年後的今天上天仍會還我一個圓滿?   我本是從黑暗中走出,充滿對世間的仇恨與殺機,征服成了我唯一的存在目的。   當我找回自己的過往,當我擁著鏡月公主她們的時候,我卻發現,這個世界上除了仇恨,除了報復,除了征服,除了死亡,也許還有另一些東西值得我去爭取,去珍惜。   或許,千年沉睡中的她也會這樣期望。   想通這點我心情一陣舒暢,摟著伊人纖腰低聲微笑道:「公主殿下,夜已很深,我們是否該早點休息了?」   鏡月公主怎能聽不出我話中的不軌意圖,玉頰緋紅,卻用默認來表示同意。   我哈哈一笑,擁著她邁步走進大廳。   幾乎同時,我與她收住腳步,彼此互相望了一眼,感覺到書房裡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是我的禁地,沒有我的准許即使是費羅庫塞他們也不能隨便出入。而來人分明是一個高手,直到現在才有意讓我們察覺。   在我突破人類極限,獲得暗月力量與前生記憶後,能夠令我在百米外而無法察覺的人物,絕對擁有近乎大魔師的水準!   會是誰,在等我?   「修嵐,看來是有貴客到了。」鏡月公主向我淺淺含笑道,那一抹沒有退去的酒紅在朦朧燭光的映射中分外嬌艷。   我忍下心頭衝動,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沒有禮貌?」   我攬著鏡月公主走向書房,靈覺中的影像越來越清晰,當我推開書房的門時,一個老熟人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客座上愜意的喝著不曉得從哪裡弄到手的一瓶烈酒。   狼王加奈特。   我冷冷道:「閣下總是這麼不告而入,不告而取麼?」   加奈特微笑道:「你若是到我們草原去做客,便會明白我們夜狼族的大門永遠向著客人敞開,只要有好東西就一定會與朋友分享。」   「我們不是朋友。」我漠然回應道。   「但我們也不是敵人,」加奈特的嘴角含著一絲笑意道:「至少,今天晚上我不是找你決鬥的。」   我在書桌後坐下,望著他。   這個夜狼部落之主從第一次出現起,就顯得難以琢磨。   表面看來,他該是北方聯盟中的重要人物,與倫格等人懷中同樣的目的潛入帝都,現在倫格已經死了,他們未及實行的計劃恐怕破產大半。   但加奈特給我的感覺遠比倫格更加莫測,空翔之流雖然同樣是獸人族的部落首領但在狼王面前就如同小兒科那般膚淺蒼白。   他給我一種可怕的感覺,在戰場上亦絕對是個強勁的對手。   或許倫格生前也有資格讓世人這麼評價,可惜死人無論活著的時候如何風光都無濟於事了。   何況,他能死在我的手上,本身就說明實力有限的很。   惟獨對面前的這個男子,我始終琢磨不透他的真實意圖。   「說吧,你來找我做什麼?」   「當然是來辭行,」加奈特回答道:「倫格死了,我們的計劃不得不暫時擱淺,明天一早便會撤離帝都——恰好是跟陛下同一天。」   我哼了聲道:「閣下在這裡等我半天,只為說上這麼一句廢話麼?」   加奈特絲毫沒有動怒,反而微笑道:「其實,剛才那句話裡我已經說了許多事情。」   「第一,閣下告訴我你們這次帝都之行果然是懷有目的,而主謀該是倫格;第二,現在你們暫時放棄了計劃,但並不意味今後不會重新實施;第三——」我的目光如鋒射向加奈特,冷冷道:「獸人族的大軍是否即將出動?」   加奈特的眼中掠過一絲讚賞,頷首道:「你都說對了,就在十五天內我們的大軍將入侵蒙思頓,不過暫時還沒有進攻比亞雷爾的想法,所以陛下盡可放心。」   鏡月公主油然道:「鏡月是否該考慮將閣下留下?」   狼王啞然失笑道:「公主殿下真會說笑,我既然敢來自然就有把握能走。況且,即使你留下了我也對局勢沒有絲毫的影響。這次獸人族的聯軍最高統帥早就定好是大熊部落的酋長『霸王』恩裡克,本人也不過是他帳下的一個馬前走卒罷了。」   鏡月公主平靜的道:「可在鏡月看來,狼王卻比獸人族中所有人都有威脅的多。」   「承蒙公主金口一讚,本人不勝榮幸。」加奈特說道:「可惜,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獸人族的事情還輪不到本人做主,否則更不會選擇在這個時機來入侵蒙思頓。」   「原來狼王是反對出兵的?」鏡月公主訝異的問道。   「那是當然,」加奈特冷笑道:「獸人族與蒙思頓之間隔著大片高山叢林,那都是閃族和魔族的領地。即使能拿下蒙思頓幾個郡又能怎樣?難道讓我們的臣民放棄賴以為生的草原森林,到蒙思頓來居住麼?何況,蒙思頓的實力又怎麼可能是十萬獸人族大軍能夠征服的,最後便宜的不過是特魯的魔族而已。」   「原來閣下對這些厲害關係早瞭然於胸。」我說道。   「了然又能如何?」狼王苦笑道:「特魯是北方聯盟的共主,倫格是北方的精神領袖,而恩裡克與空翔惟這兩人之命是從。我如果反對,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夜狼部落。」   「閣下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加奈特目光中燃燒起一簇細微的火焰,凝視著我,壓低的聲音徐徐道:「因為我想知道,陛下是否真的是艾歐的傳承者?你可知道著對於整個北方將有何其巨大的影響?」   「我很想說是,」我淡然回答道:「可惜我不是,我不屑冒充任何人,艾歐就是艾歐,他已經死了——至少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這樣。」   「怎麼會這樣?」加奈特皺眉道:「多洛莉絲大人不可能欺騙我們,倫格的反應也映證了這點。」   「他們都不明白事實的真相,」我回答道:「艾歐當日的確打算利用天魔轉生來擺脫魔王尤里西思的束縛,獲得獨立的人格與新生。可惜他的覺悟晚了一步,尤里西思的復活在儀式開始前就已經全部完成。於是艾歐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發動滅寂之暗與尤里西思玉石俱焚,而他的記憶與意識根本來不及注入到那個叫修嵐的嬰兒體內。」   「這些,你怎麼知道?」加奈特驚訝的望著我,半信半疑的問道。幸而他非常人,換了普通的人物,可能我所說的半句話都不敢相信。   「因為我曾經在暗黑之戒中封印了整整一千年,因著尤里西思的詛咒而無法甦醒。當滅寂之暗的能量衝擊到暗黑之戒時,終於令它的封印鬆動使我得以擺脫了詛咒。」我略微低沉的聲音徐徐說道:「當時的我剛剛回到這個世界,力量薄弱的不能承受任何的驚擾。千鈞一髮中為了保全自己,我與沉睡在祭壇上的那個嬰兒達成了血契,進入他的身體托生但這樣也耗費了我所有的能量,使得我不得不進入又一個沉睡期。」   「那個嬰兒就是比亞雷爾的王子修嵐了,」同樣分享到我記憶的鏡月幽幽道:「但真正的他在一年前的考蘭叛亂中已經被殺害,此刻我們面前的修嵐才籍著他的軀體甦醒過來,然而他的記憶卻被艾歐的禁制再次封鎖,以致於這麼長的時間始終不知道自己是誰?」   「所以當修嵐陛下獲得魔劍暗月的時候,也打開了所有的封印和禁制,終於找回了自我?」   「是,」我回答道:「當時的感覺真是難以言表,等若一次重生,一次大夢醒後的恍然。」   「可是,你究竟是誰?」加奈特低啞的嗓音問道。   我微微一笑,抬眼望向窗外那些永恆於時空中的星辰,用夢幻一般的聲音回答道:「我就是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來自黑夜與地獄。」   加奈特久久無語,最終長長的出了口氣,苦笑道:「雖然你最後那句話很玄,可我偏偏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只是,以後我究竟該如何稱呼閣下?」   「當然還是修嵐,」我微笑道:「不過並非比亞雷爾的王子,而是來自千年之前的另一個修嵐。」   加奈特渾身不由自主的劇震,難以置信的望著我道:「你!你難道是——」   我傲然起身,走向窗台,油然說道:「你說,我是否還需要假借艾歐傳承者的身份而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願意世人誤解的身份就是比亞雷爾王子,因為如果沒有當年他的血契,我將繼續沉淪在黑夜裡漂泊,直到下個千年。」   加奈特點點頭,站起身道:「我都明白了,看來今晚的收穫遠比我想到要多。修嵐陛下,恭喜你找回了自我。不過,我有一種預感,或許我們很快就能在戰場上見面,到時候儘管知道閣下是我平生最可怕的敵人,本人也必須全力爭勝。」   我嘿然笑道:「你是我至今唯一願意尊重的對手,亦同樣渴望有一天能在戰場對決。如果我們不能成為盟友,那麼敵人將是彼此最好的選擇。」   「是這樣,」加奈特灑脫一笑道:「我該走了,後會有期!」說完身影一晃,已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你為什麼沒有出手阻攔?」我依舊站在窗前,問道。   「因為鏡月忽然有一種感覺,加奈特並不會真正成為我們最可怕的對手,或許有一天他給是我們在北方聯盟中最好的盟友。」   我啞然失笑道:「這樣的預測跟加奈特可是正好相反,我該信哪一個?」   「相信鏡月吧,」鏡月公主嫣然微笑道:「女人的預感總比男人的靈驗,這點即使是千年前的魔帥也不能不承認。」   我「嘿」了聲,搖搖頭沒有說話。   鏡月公主走向門口道:「鏡月先上樓了,今晚似乎要拜訪你的人真不少。」   身後是門輕輕掩上的響聲,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個黑影上。   多洛莉絲宛如幽靈一般佇立在那裡,只冷冷望著我,目光中複雜無比,不知道是恨是怨,是失望絕望還是畏懼仰慕?   「你,真的不是艾歐大人的傳承者?」她屹立許久,終於艱難的問出最想問的問題。   「你都聽見了,我想不需要再解釋第二遍了。」我淡淡的回答道。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多洛莉絲的眼中爆射出灼熱的光焰,執著而絕望的叫道:「你是在欺騙我!」   「我沒有這個必要,」我冷冷道:「我奉勸你接受這樣一個現實,艾歐或許還會以另一種方式回來,就如同今天的我;或許永遠都無法復活,但至少我不是他的什麼替代品!」   多洛莉絲的身軀在風中顫抖著,多少年來艾歐的轉生是唯一支撐著她生存奮鬥的信念。一旦這樣的海市蜃樓陡然崩塌,她的世界也隨之毀滅,沉淪進冰冷的絕望中。   「我要殺了你,修嵐!」她的臉上漸漸浮現起一股瘋狂和殺機,冷酷的眼神盯著我徐徐說道:「是你,欺騙了我二十年;是你斷送了主人最後轉生的希望。」   我不為所動,佇立在窗台前,淡淡道:「你如果想殺我儘管來,不過怕你沒有這樣的能力。而且——你下的了手麼?」   多洛莉絲一震,漫天的殺氣頓時轉緩,她怔怔立在原地,沉默片刻後咯咯笑道:「我為什麼殺不了你,我為什麼下不了手?修嵐,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在我眼中你連主人的一根手指都值不上。」   我憐憫的看著眼前這個絕望失常的女子,沉聲道:「多洛莉絲,我比你多活了一千年,即使不算當中沉睡的歲月,對於人性的瞭解我也比你深刻太多。這二十年來,你始終將我假想成你的主人,不知不覺中把所有的希望與關注都托付在我的身上。面對這樣的我,你敢說自己能夠下手?」   多洛莉絲沉默著,望著我的眼神陰晴不定,忽然爆發出一陣冷笑道:「算了吧,修嵐,你不過是個冷酷無情的惡魔,有什麼資格跟我談論人性與情感?你知道深愛一個人的滋味麼,你瞭解失去愛人的痛苦麼?你不明白,你都不懂得,因為在你心目裡永遠只有魔意和仇恨!」   「你錯了,」我悠然微笑:「也許在前幾天你還是對的,但當我找回過去的記憶,瞭解到千年前我也曾為心愛的女人而戰,為了她不惜撼動尤里西思,不惜沉淪無數歲月的時候,我已領悟到生命的終極。我還是我,但血液裡已多了一些東西,我希望你也一樣。」   多洛莉絲呆呆的站著,臉上浮現起一絲迷茫,嘴角的冷笑在不經意中消退。   今晚,實在不是一個殺人的天氣。 ∼第三章干戈飛揚∼     在我們離開帝都的第九天,戰爭爆發了。   十萬獸人族大軍從蒙思頓東北邊境如稻田里的蝗蟲一般,鋪天蓋地的湧來。   在金沙公爵八萬人馬駐紮的圖鹿堡兩軍不期而遇,展開一場大規模的激戰。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們還在趕赴紅石城的路上。   越向東走,戰爭的氣息就越濃厚。   硝煙的味道已經清晰可聞。   我們這些人裡最著急的無疑是德博,玩笑少了,廢話少了,只恨不得能夠早一日趕到圖鹿堡。   由於留下了兩百名銀甲衛士和安姬思在帝都安排家屬接送事宜,跟隨我先一步返回比亞雷爾的只有三百餘人,而且清一色依然是騎兵,所以在得到戰爭爆發消息後晝夜兼程之下,到了第十四天就抵達了翟碧司郡西部的邊陲小鎮康邁。   這裡的空氣空前緊張,所有人談論的話題都在圍繞著戰爭。不過這些鎮民誰也沒有過多的擔憂,似乎都相信獸人族無論如何也打不進來,更勿遑論能夠殺到康邁鎮了。   吃飯的時候,不時能夠聽到人們的議論,更有些閒人眉飛色舞的講述著所謂的親眼見聞,或將獸人族形容成紅毛綠眼的妖怪,或將金沙公爵捧成能搬山移海的戰神,愚昧之言不一而足。   但真正關於戰事進展的情況,卻絲毫沒有。   畢竟,這裡距離圖鹿堡還有四五天的路程,消息沒那麼快傳過來。   用過午飯,我們也沒去搭理那些鎮中沸沸揚揚關於前線戰事的傳聞,繼續行程。出了康邁東行十里,前方的大路上出現了左右兩條岔道。   一條通向紅石城,是我們來時的路;   另一條向著東北方漫漫延伸,直達圖鹿堡。   德博立馬在岔道口上,遙望北方。   那裡煙塵四起,不知是有誰馳快馬而來。   「修嵐,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德博說著向我伸出右手道:「翡雅還在紅石城等你,接上她趕快返回比亞雷爾。」   我點點頭,握住他的手。   德博的右手緊了緊,凝視著我徐徐道:「答應我,修嵐。無論我和老爸發生了任何事,你都要照顧好翡雅。」   我淡淡道:「她是我的女人,這點根本不用你來提醒。」   德博勉強展顏一笑道:「不曉得為什麼,以前我總希望著戰爭到來,好率領千軍萬馬衝鋒陷陣。可真的這一天近在眼前,我竟有些害怕了。修嵐,在你眼裡我是不是一個十足的花花公子,特別沒用?」   我一皺眉道:「你要走就走,哪裡來這麼多廢話?」   德博哈哈一笑,鬆開我的手道:「你說的不錯,修嵐。又不是生離死別,你等著吧,最多三五個月,我一定到比亞雷爾來找你,到時還要討一杯你與公主殿下的喜酒喝。」   鏡月公主微笑道:「德博將軍,鏡月就在比亞雷爾翹首以盼你凱旋的喜訊了。」   德博點頭道:「放心吧,公主殿下,我們定將獸人族打的滿地找牙,連回姥姥家的路都不認得。」   瑪莎聽他說的有趣,坐在馬上亦莞爾一笑,祝福道:「德博將軍,我與費羅預祝你一路順風,馬到成功。」   費羅亦是重重朝德博一點頭,低聲道:「保重了,朋友。」   德博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趕緊轉過頭去掩飾著笑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我不過是去打仗,又非送死。等過幾個月,大伙在比亞雷爾再見吧。」   我頷首道:「快去吧,德博,再囉嗦下去到天黑也走不成了。」   這時庫塞策馬到我身旁低聲道:「陛下,北面路上來了八匹快馬,只有兩匹坐著人,看樣子是帝國宮廷專用的八百里加急。」   德博一怔,再眺望北邊的大路盡處,除了騰騰煙霧什麼也沒瞧見。   我嘿然道:「該是往帝都報訊的信使,攔下他。」   庫塞應了聲正要行動,鏡月公主攔阻道:「讓鏡月來吧,這些人該會給鏡月一個面子。」   說話時,北方地平線上出現了幾個小黑點,倏忽近了,果然是兩人八騎。   鏡月公主催馬佇立在路中,遙遙送出動聽委婉的聲音道:「兩位請慢走!」   那兩人都是騎士裝束,因為趕路滿面都是熱汗與煙塵,突然看見前面路口攔著不下幾百人的大隊,不免也是一驚。   聽到鏡月公主的招呼,兩人放慢坐騎,高聲喝道:「我們是金沙公爵帳下信使,軍情緊急,請諸位快快閃開,莫要擋我們去路!」   果然是北邊來的信使。   不曉得帶來的是勝利的消息,還是噩耗?   鏡月公主微微淺笑道:「鏡月不敢,只想問上一句,可知北方最新戰況如何?」   兩名騎士一愣,在近前勒住坐騎,疑惑著打量鏡月公主一身樸素的水色裝束,問道:「請問你是——」   德博從人群中衝出,劈頭蓋臉大罵道:「席特,你這個笨蛋連鏡月公主殿下也不認得麼?」   被罵的那名騎士看見德博,驚喜的叫道:「德博將軍,你怎麼在這兒?」   德博哪有心思回答這些,焦急的問道:「我老爸到底怎麼樣了,你們為何不用千里靈往帝都傳訊,偏用這最笨的法子?」   席特苦笑道:「翼人部落的斥候封鎖了天上,放出的千里靈全被他們攔截了。我們只好喬裝乘夜溜出來,這才躲過翼人的截殺。」   另一名騎士道:「其實昨天我們已經放出了千里靈,但公爵大人要求我們一定要到帝都覲見陛下,因為有些事情紙條上是說不清楚的。」   德博催促道:「快說,我老爸怎麼樣了,你們去帝都幹什麼?」   席特黯然道:「大熊部落和翼人部落的聯軍八萬人馬圍攻圖鹿堡,我們堅持了整整三天三夜卻不見援軍,前天早晨防線終於被攻破,金沙公爵率領著大家朝莫可比山退卻。我們兩個正是奉命到帝都請求援軍的。」   鏡月公主奇道:「在距離圖鹿堡一百多里外的吉桑城不是駐紮著帝國的兩個軍團,他們為什麼不來救援?」   席特的臉上出現無比憤怒的神情,咬牙切齒道:「戰事一開,公爵便派人向吉桑城聯絡,請他們分兵支援。可是一連三撥信使都被擋回,駐守吉桑城的威靈伯爵和伊斯特爾伯爵借口要防範兩萬夜狼大軍竟不肯分兵。就這樣,吉桑城帝國十萬的雄師曬著太陽,圖鹿堡公爵的八萬大軍浴血奮戰,與同等數量的獸人族軍隊拚死廝殺三晝夜,終於失守。」   聽了這個消息,沒有人敢說金沙公爵的軍隊無用。   由於先天身體條件,獸人族的戰士遠比普通人類士兵強壯。一個大熊部落的成年戰士足以勝過三名蒙思頓士兵,何況此次入侵的五萬大熊部落大軍中尚有一萬是名震大陸的黑盔武士,每個人都擁有近乎以一當十的驚人戰力。   在人數相近的情況下,金沙公爵能夠堅守三晝夜已屬不易。   德博一把揪住席特,怒喝道:「威靈和伊斯特爾那兩個老混蛋居然敢這麼說,我老爸為什麼不奪了他們的兵權?」   席特忿忿道:「他們的爵位雖然比公爵大人不如,可畢竟是陛下的嫡系將領,公爵大人又怎麼指揮得動他們?」   德博茫然放開席特,喃喃道:「混蛋,要我們在圖鹿堡拚命,自己卻躲在吉桑城看熱鬧,這筆帳我們以後一定要算!」   我冷眼旁觀,沒有說話。   一般情況下,給威靈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見死不救,畢竟誰也不敢拿軍國大事開玩笑。   或許,這背後有某個人的意志在無形中作怪。   鏡月公主說道:「德博將軍,先讓席特他們趕路吧,軍情緊急,早一刻趕到帝都都是好的。」   德博一醒道:「你們還不趕快?」   席特向德博一禮道:「德博將軍,您多保重!」又朝鏡月公主和眾人匆匆行禮,拍馬向帝都方向飛馳而去。   德博徐徐從席特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長吁一口氣道:「修嵐,我也該上路了,大家後會有期!」   我微笑道:「別忘記了,德博,你還欠我跟鏡月的喜酒沒喝。」   德博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朋友!就算我爬也會爬到比亞雷爾來,等著我凱旋的好消息吧!」   說完策馬朝著無垠的北方馳去,身後幾十名護衛一擁跟上,漸漸成為地平線上的小黑點。   「凶多吉少,」庫塞望著德博遠逝的背影冷不丁冒出了這麼一句。   「庫塞侯爵,你也關心德博將軍麼?」費羅奇怪的問道。   「哼,我是覺得這個小子要是這麼死在獸人族手裡怪可惜。」庫塞冷冷道。   瑪莎擔憂的問道:「結果不會這麼糟吧,畢竟我們在東疆還有近二十萬的大軍,奧裡公爵的援兵很快也會開到。」   我漠然道:「你有聽說過一盤散沙能夠打贏戰爭的?」   費羅苦笑道:「看樣子帝國真有麻煩了,嘉修陛下病倒的真不是時候。」   我一策踏雪說道:「這些都是蒙思頓的事,我們已管不了許多,先到紅石城再說。」   一行人收拾情懷繼續趕路,由於戰事不利,大家的腳程又加快了許多,六天後便渡過尤圖河,距離紅石城不過幾十公里。   前方失利的消息不斷傳來,先是莫可比山失守,帝國軍隊損失慘重,緊接著威靈侯爵偷襲圖鹿堡的五萬人馬被夜狼部落在半路上侯個正著,幾乎全軍覆沒,威靈侯爵本人也喪身在加奈特的手下。   越往東去,沿路逃難的流民就越多。在尤圖河邊,到處都是安營紮寨等候渡河西去的難民,我們足足耗費了半天工夫在搶到幾艘渡船擺渡過尤圖河。   到了傍晚時分,遠方天際的濃煙忽然升起,周圍的難民發出驚恐的呼喊聲,不少人驚慌失措的叫道:「快逃啊,蠻族打過來啦!」   原本就混亂不堪的秩序更加顯著,嬰兒的啼哭,婦女的叫喊,老人的哀號,擁擠在道路上的人群像熱鍋上的螞蟻,蠕動著,掙扎著,不顧一切朝著西面奔逃。   鏡月公主輕輕蹙起秀眉,輕聲道:「修嵐,看來獸人族的大軍來的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快。」   看著因為擁擠的人流而無法動彈的馬隊,我漠然命令道:「庫塞,帶上人在前面開道,我們必須趕在獸人族大軍抵達前進入紅石城。」   在那裡,還有翡雅等著我。   庫塞早等的不耐煩了,聞言話都不說,率著十幾名銀甲衛士衝到隊列最前方接替了費羅開道的任務。他的心腸可沒有聖殿騎士那般柔軟,大隊的速度明顯提高許多。   就算這樣,騎在馬上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偏巧這一帶又都是山地,除了眼前的唯一的大道根本無路可走,一直到天黑我們也不過才走出十幾里。   而北方的夜幕中,映射的火光越來越亮,越來越近,根據目測最多離紅石城也只有二三十里。   我皺眉道:「費羅,你和瑪莎率領大隊從後面跟進,沿途小心撞上獸人族的先鋒部隊。我和鏡月、庫塞先一步回城,接應到翡雅再說。」   說完舍下踏雪縱身而起,在陡峭的山崖上跳擲星丸,也不顧落在那些難民眼中是如何的驚世駭俗,乘著月色直奔紅石城。   十幾里山裡轉瞬而過,前方山谷外豁然開朗,卻依舊滿擁著喧嘩慌亂的難民。   突然,不曉得是誰在混亂中叫了一聲:「快逃啊,蠻族大軍已經殺進紅石城了!」   人群頓時起了更大的騷動,而在北面的地平線上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火把亮光,一隊蒙思頓的潰兵正朝著紅石城方面退卻。   「嘿,說不定馬上又能見到德博那小子了。」庫塞在我身旁說道。   「走,趕上去問一問!」我說道,三人避開紛亂的人流,幾乎是在御風而行。   眼看接近了那千多名潰敗的帝國軍隊,遙遠的黑夜裡突然響起刺耳的尖叫聲,那聲音此起彼伏,完全不是大陸通行的夕蘭語。   潰軍更加慌張了,亡命的朝著紅石城奔竄,根本不成隊列陣形,也極少有人再去管顧那些行動不便的傷兵。   我飄然落地,攔截在潰軍前方,冷冷喝道:「誰是你們這裡最高的指揮官?」   一名騎在馬上的小軍官叫道:「快閃開,你想找死?」揚起馬鞭朝我頭頂抽落。   我冷哼一聲,輕鬆抓住鞭梢,左拳毫不留情的轟在他的臉上,連那頭盔也給打裂。那名軍官慘叫一聲飛跌下馬,頭骨碎裂而死。   「有奸細,殺人啦!」周圍的數十名帝國士兵慌張的叫起來,不少人舉起尚未丟棄的兵刃就打算向我圍攻。   我怎麼怕這個,庫塞更是一聲冷笑閃身而出,手中的幻紫之瞳隨時準備發作,而那頭魔獸赤目也是虎視眈眈,擇人而噬。   「住手!」鏡月公主清叱道,她的聲音並不響亮,但足以清晰的送入每個帝國士兵的耳朵中:「我是蒙思頓鏡月公主,身旁的就是來自比亞雷爾的修嵐陛下。請你們的指揮官出來回話。」   「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不走?」一名身穿白銀盔甲的將領呼喝著從隊列後方趕來,見到我們先是一怔。   旁邊有部下向他耳語了幾句,那名將領原本盛怒的面色緩和不少,望向鏡月公主問道:「請問,您自稱是公主殿下,可有什麼證明?」   鏡月公主微微含笑,翻手向那將領展示蒙思頓皇室的金色徽章,問道:「這樣東西,將軍該是認得的吧?」   那名將領當然認得皇室徽章,急忙下馬行禮道:「格隆索拜見公主殿下!」   「格隆索將軍,你可是金沙公爵的部下,怎麼到了這裡?」鏡月公主問道。   格隆索起身回答道:「今天上午我軍在西比奇會戰中失守,公爵大人下達撤退指令。可沿途卻遭到沙豹部落和翼人部落的追兵截殺,戰到下午時全軍陣形都已潰散。我率領僅剩的一千多名部屬正準備撤回紅石城死守。」   「金沙公爵和德博將軍呢?」我問道。   格隆索正準備回答,潰軍隊尾卻突然生亂,有士兵驚恐叫道:「將軍,豹人追上來了!」   格隆索臉色一變,急忙上馬道:「公主殿下,這裡不能久留,還是讓我們護送您先到紅石城再說!」   我冷笑道:「懦夫,不過是獸人族的一點前鋒人馬,就把你們嚇成這個樣子,難怪不到十天就丟了半個翟碧司郡。   格隆索臉色一變,顧忌著鏡月公主才沒敢對我揮刀相向,苦笑道:「你們沒有上過戰場,根本不明白蠻族的恐怖。公主殿下快走吧,豹人的奔跑速度比戰馬還快,再不撤退就來不及了。」   這時,一里多外已響起無數難民的慘叫呼號聲,手無寸鐵的他們根本無法抵抗獸人族的蹂躪,首先成了豹人的美餐。   庫塞的幻紫之瞳一閃,映射出黑夜中那一隊上千豹人戰士的身影。他們的身高和普通人類類似,但擁有著充滿爆發力的肌肉和鋒利的牙齒。行軍時完全不需要戰馬的輔助,而是如同野獸一樣四肢著地飛速奔跑,毛茸茸的臉上畫滿亂七八糟的彩色條紋,分外的猙獰。   在獸人族中,沙豹部落是僅次於夜狼等部落的一大族群,藉著先天的速度優勢,令他們在戰場上顯得神鬼莫測,運動如風,往往被當作奇兵使用。   我冷笑道:「慌什麼,他們不過一千多人,因為貪功脫離的本隊,獸人族的大軍還在幾十里外,有什麼可怕?」   格隆索稍稍定了定神道:「可是,就算這麼點人,我們也不是對手。」   鏡月公主望著幻紫之瞳,水晶球裡忠實的顯現著豹人揮舞屠刀,劈翻一名又一名擁堵在大道上的難民景象,緩緩說道:「格隆索將軍,你是否有看到我們的臣民在被敵人屠殺蹂躪,他們無助的目光正從周圍期盼注視著你們。而你們這些手持著武器的士兵卻倉皇的只顧逃跑,將手無寸鐵的兄弟姐妹們拋在身後任由敵人欺凌。作為一名帝國的將軍,你可否告訴鏡月,這是你該做的麼?」   格隆索面露慚色道:「我心裡也不好受,可連金沙公爵都沒了辦法,我們這些人又能怎樣?我手下的這點人,對上豹人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說話間,一小隊豹人士兵已經呼嘯而至,也許是他們殺紅了眼,也許是趾高氣揚的他們根本不把帝國軍隊放在眼裡,竟朝著這支千人戰隊殺了過來。   鏡月公主凝視著格隆索,低聲道:「拿出你的勇氣,將軍。如果我們能夠多抵擋一刻,那些難民就能少去一點傷害,多出幾分生路。帝國的戰士,不該是只懂得逃跑的懦夫。」   說完,再不理格隆索他們,飛身幻化作一縷水色身影,射向豹人撲來的方向。   庫塞站在我身旁問道:「陛下,我們怎麼辦?」   我冷笑道:「很久沒大開殺戒了,就拿這一千多人將就一下。」   庫塞嘿嘿一笑,閃身與我隱沒在帝國軍隊中,前些日子在帝都,他已憋的夠悶,正可借此發洩。   格隆索呆呆坐在馬上,驀然拔出長劍大叫道:「全軍回轉,跟那幫蠻種拼了,也好知道我們帝國的戰士不是懦夫!」 ∼第四章滴血之夜∼     月色滴血,赤紅色的火映亮半邊北方的天空。   道路上,道路兩旁的麥田里,擠滿無助的難民。   一隊隊沙豹部落的戰士,高舉著手中的屠刀,在這瘋狂的夜裡肆無忌憚的殺戮,發洩著原始的獸慾。   男子倒下,少女倒下,即使是老人與嬰兒也同樣是他們屠殺的對象。   看見人們驚恐扭曲的臉,看見驚恐奔逃的人群,換取到他們最大的快樂。   「求求你,不要殺我!」面對猙獰的屠殺者,一個老人恐懼的軟倒在乾澀的土地上,腳步無法移動半寸,只懂得哀求哭號。   「你們這些賤民,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是讓我送你去地獄吧!」那名豹人戰士興奮的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揮起手中的長槍刺向老人的心窩。   「鏗!」一抹亮麗的淡金色光華掠過,豹人戰士連來人都沒有看清便仰天倒下,胸口的甲冑已被流金聖劍刺穿。   在金戈鐵馬的沙場中,在流淌血腥的黑夜裡,鏡月公主那一襲水色身影飄渺而出塵,凌空飛落。   「啊,好漂亮的人類少女,給我抓活的!」一個豹人頭領興奮的叫道,周圍十幾名手下口中尖嘯,蜂擁向鏡月公主。   他們說的是部落土語,以至於鏡月公主也無法曉得那個豹人頭領在說什麼。但看到十幾名豹人戰士面目猙獰的圍攻上來,流金聖劍輕盈飛縱,那堅硬的鎧甲根本無法阻擋犀利的劍鋒,又兩名豹人戰士慘叫倒地。   然而這不僅未令其他人害怕,反激起了他們血液中的凶性,周圍更多的豹人戰士聚攏過來,好似潮水一般吞沒了鏡月公主的身影。   「轟!」一團妖艷的紫色光球在豹人中炸開,十多名豹人戰士頓時肢體橫飛,浸潤在血泊中。   是庫塞到了。   他根本不屑也不願與對方近身纏鬥,利用風系魔法漂浮在低空中,幻紫之瞳專往敵人聚集的地方轟擊。   只兩三下,已經令豹人戰士傷亡一大片。   幾乎同時,我已殺到鏡月公主身旁,甚至連長劍都沒有拔出,赤手空拳衝入敵陣中。   「砰!」今晚第七個被我鐵拳擊中頭顱的豹人戰士連慘哼的機會都沒有,便癱軟在地,他的頭盔由於禁受不住暗黑能量的衝擊而扭曲變形,臉上更是面目全非,找不到一塊完好的頭骨。   就在剛才,他還叫囂著要活捉鏡月公主。   「謝謝你,修嵐!」鏡月公主低聲在我耳畔道,那一雙清澈皎潔的星眸穿越過漫天殺氣驚鴻的一瞥向我。   「不用,」我冷笑一聲,揉身殺進敵群最密集處,在閃爍寒光的槍林刀海間從容閃展,如風般飄逸自如。   每一拳擊出,必然宣告一條生命的結束。   我的心頭毫無憐憫,戰場上只有生與死的區別,永遠不是施捨仁慈的地方。   殺意逐漸升騰,我彷彿聽見心底深處歡暢的呼嘯,踏著敵人的屍體,從血路的這頭引向那頭——   「你這魔鬼,我要殺了你!」一名高大的豹人戰士揮舞著雙槍從背後掩襲,碧黃色的眼中半是憤怒怨毒,半是恐懼驚訝。   他的實力該是不錯的了,至少不遜色於普通的聖殿騎士,但這點差異如今在我心目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側身,輕鬆讓過飛刺的第一桿長槍,左拳重重轟在第二桿槍頭上。   「叮」的一記金石鳴響,那只槍頭被我硬生生打折,一股強大的反挫力量將長槍的尾端倒刺入這名戰士的胸膛。   熱血飛噴——原來,獸人的血也是紅色的。   敵人終於完全意識到我們的存在所帶來的巨大威脅,幾乎所有的豹人戰士都放棄了對難民和敵人的追擊,潮水一樣向我們湧來。   月沉星淪,無邊的殺戮在這一刻全面展開。   格隆索將軍率領著他的軍隊也已經回轉,親眼目睹了我們的神勇和近乎魔神一般的實力,令這些原先被豹人追殺的喪魂丟膽的士兵重新振作了勇氣,鼓起再與敵人一拼的鬥志。   豹人根本沒料想到被他們殺得丟盔卸甲,狼狽不堪的帝國士兵居然還敢回頭主動發起攻擊,頓時措手不及。   格隆索一連殺死三名豹人戰士,膽氣越來越壯,心中不禁想到:「原來,這些蠻族也沒那麼可怕,我一樣可以殺死他們!」   但等對方站穩陣腳,反身開始對付他們的時候,格隆索的壓力驟增。人類與獸人之間先天的戰鬥力差距再次顯露無遺,往往必須付出三五人的代價才能殺死一個豹人戰士。   可殺紅眼的帝國士兵已將恐懼拋到腦後,格隆索更是身先士卒,儘管背部和大腿都受了槍傷,可依舊頑強的廝殺不退。   數千人就在這廣闊的平原上展開一場空前慘烈的搏殺,死亡的哀號此起彼伏,鮮血在每一刻無盡的流淌。   眼看自己的軍隊不敵,周圍難民中的青年男子呼喊道:「跟他們拼了!」紛紛拾起遺落在地上的武器,加入到戰團中。   他們更不是獸人的對手,大多數人奮不顧身的衝上,卻連手中的兵器還沒來得及刺出就已經倒下。但沒有誰會退縮,這些對侵略者包含著仇恨與憤怒的人們用長槍,用雙手,用牙齒,向敵人發出不屈的宣告!   看著身旁無數兄弟的倒下,格隆索熱淚盈眶,被戰火洗刷的良知重新喚醒,他高聲叫道:「殺啊,就算還剩一個人,也要抗爭到底!」   「抗爭到底!」無數人爆發出整齊劃一的怒吼,發洩出積鬱在心頭的屈辱與仇恨。   他們曾經軟弱,曾經無助的只想著逃離。   然而此刻,每一個人都成了英勇的鬥士,以生命和鮮血捍衛著自己的土地與尊嚴!   短短一刻,格隆索的部屬就傷亡了兩百多人,死去的參戰平民數字更加驚人。不過豹人也付出了入侵以來最大的一次傷亡比例,竟有三百多戰士永遠葬身在這片充滿熱血與尊嚴的沃土上。   當然,其中至少三分之二以上,是喪身在我與鏡月公主和庫塞的手中。   若干歲月後,人們將這場小規模的戰役稱作「覺醒日之戰」,更有詩人將它譜成動人的歌曲傳唱四方。   因為經過這晚,所有的東疆軍民都意識到了被壓迫者的勇氣與力量,而整個抗擊獸人族入侵的戰役也進入一個不可思議的轉折點。   這一切,都是當事者甚至包括我所始料未及。   但勇氣與鬥志畢竟替代不了實力,被血腥與死亡激發起凶性的豹人戰士發出刺耳的尖嚎,向格隆索的軍隊猛烈衝擊。   格隆索將軍身邊的部屬越來越少,隊伍的陣形也早被衝散,眼看就要不支,卻驀然看到黑暗中點點火把閃耀,一支身穿銀色盔甲鬥志高昂的騎兵戰隊宛如犀利的匕首向著敵陣無所畏懼的插入!   是費羅率領著銀甲衛士趕到了。   如果不是由於道路堵塞,他們本該到的更早,但就是現在趕到也已經足夠。   這三百名銀甲衛士的個人戰鬥力遠勝於普通帝國士兵,甚至還在豹人戰士之上,他們的出現徹底扭轉了戰局。   費羅長劍翻捲,辟出一條血路殺到格隆索近前。格隆索又驚又喜問道:「請問將軍大名?」   費羅又斬下一名敵人的頭顱,微笑道:「比亞雷爾修嵐陛下部屬,費羅!」   格隆索驚訝道:「原來是比亞雷爾的費羅將軍?修嵐陛下和公主殿下正在裡面被豹人團團圍困,您來的真是太及時了!」   他說話時略微一分神,險些被一名豹人戰士長槍刺中,不防一旁一名身材嬌小的金甲騎士長劍飛落,頓時了結了那名豹人的生命。   格隆索這才藉著火光注意到費羅身邊的這位騎士竟又是一位美麗少女,忍不住無比的驚異。   兩軍匯合一處立刻聲勢大壯,費羅的銀甲衛士在左,格隆索的帝國士兵在右,猶如一把鉗子牢牢挾制住豹人大軍,一往無前的衝擊敵人陣列。   獸人戰士的鬥志終於崩潰,畢竟他們也是人,也懂得恐懼和驚慌。   不曉得是誰第一個後退,畏懼與退縮就猶如瘟疫一樣迅速感染到每一個人。   勝利不再是他們第一的選擇,在內外夾攻中保住寶貴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剎那間,敵人的陣形出現了鬆動,既而是全面的潰散。   一名豹人將領企圖阻止潰勢,大聲吆喝著:「不准退,誰再退老子宰了他!」   我漠然一笑,出現在他的身後,輕聲道:「去地獄吧,孩子!」   那名將領驚恐的回頭,卻聽見自己脖骨斷裂的清脆響聲,我的手從他的頸上移開,他的身軀軟軟的癱下。   「魔鬼啊!」周圍的豹人戰士目睹此景更無鬥志,轉身就向後竄逃,連長官的遺體也不敢再要了。   一見敵人敗退,帝國士兵的氣勢更盛,竟首次充當起追擊者的角色,呼嘯著追殺不放。   費羅策馬到我身旁,在馬上躬身道:「陛下,您沒事吧?」   我不以為然道:「就這些廢物還不至於讓我有事。費羅,通知大家不必追擊,以免黑夜中撞上獸人族的主力,整頓一下就往紅石城撤退。」   費羅應了聲,布達我的命令去了。   庫塞忽然從空中飄落,低聲道:「陛下,我看見金沙公爵的帥旌了!」   「哦?」看來金沙公爵也已經退到了紅石城,不曉得德博這個傢伙是否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那個混蛋變得越來越關心,或許是他的作風越來越合乎我的胃口。   「就在西南方三里左右,大約有三四千人,正往紅石城撤走。」庫塞回答道。   鏡月公主在一旁忽然輕聲道:「修嵐,鏡月想去看看金沙公爵,你和庫塞、費羅他們先到紅石城等我吧。」   我搖頭道:「我和你一起去,讓庫塞和費羅率領大家先入城。」   庫塞領命而去,桀驁不遜的他自從安鷺笛恢復後顯得溫和許多,對於我的命令亦是更加不折不扣的執行。   但千萬不要以為惡魔可以在一夜間變成天使,暴怒的庫塞足以讓半個帝都感受到驚顫。   鏡月公主淺笑盈盈,目光中充滿喜悅與欣慰,凝視著我深情道:「你原本可以不用出手的,修嵐。」   我淡然道:「你是我的女人,在任何時候我都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你絲毫,這個理由足夠了麼?」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動人的丰姿在今霄的火光中顯得無比嬌艷,輕輕道:「足夠了,這是鏡月有生以來所聽到的最美話語。」   我翻身躍上費羅帶來的踏雪,一伸手將鏡月公主挽到身後,低喝聲:「坐好了!」踏雪揚蹄朝北而去。   到處都是難民與帝國士兵的屍體,還有受傷者蜷縮在路邊絕望的呻吟與哀求。   一群群背井離鄉的平民拖家帶口朝著紅石城或者是西面的群山中流亡,他們有老有少,甚至有剛剛出生的嬰兒,卻無一例外的承受著戰火的洗禮與戰爭的創傷。   任何的憐憫在這個夜裡都是多餘的,這裡已逐漸形成一場混戰,但這樣的局面持續不了多少時候,等到獸人族的主力抵達,勢必將摧枯拉朽一般殺到紅石城下。我根本不相信帝國的這些殘兵敗將還能夠支撐多久。   金沙公爵的帥旌高高聳立,這令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們。   四千餘名帝國士兵勉強保持著隊列迤儷南撤,幾乎每個人的盔甲都破損不堪,更有人連走路都困難。   我駕著踏雪迎上前去,高聲叫道:「我是比亞雷爾的修嵐,金沙公爵在哪裡?」   一名中年將領閃出人群來到我面前,藉著火光打量著我和鏡月公主,在確認無誤後驚喜叫道:「真的是您,修嵐陛下?還有公主殿下,你們怎麼來了?」   我認得這個說話的將軍,他是金沙公爵麾下的一名騎兵團提督施羅,胸口綁著的繃帶顯示出這個傢伙也負了不輕的傷。   「金沙公爵在哪裡,施羅?」我問道。   「就在後面,隨著大隊馬上就到!」施羅一指身後的旌旗回答道。   鏡月公主問道:「公爵大人沒事吧?」   施羅臉色一黯,低聲答道:「他受了重傷,很可能活不過今晚,不過怕動搖軍心這個消息很少有人知道。」   施羅還想說什麼,我已催著踏雪朝後疾馳。   在敗軍中,一隊騎兵護送著一輛馬車緩緩走近,車後是兩名士兵高舉的帥旌。   我的心裡一沉,明白除非已不能動,否則金沙公爵絕對不可能躺倒在馬車裡。   我分開人群衝到馬車前,那些金沙公爵的親兵都認得我,所以未加阻攔。   我跳下踏雪,拉開車門,就看見滿身浴血的金沙公爵面色蒼白,沉睡在軟墊上,身上至少負了四處致命的重傷。   我一眼之下就認出是嘯月寶輪留下的印記,眼睛裡閃過駭人的殺機,用比冰雪更冷的聲音道:「空翔!」   彷彿感覺到我與鏡月公主的到來,金沙公爵的眼皮顫動幾下徐徐睜開,藉著車內的燈火他看清了我們的面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無力的說道:「你們終於趕來了,可惜我——」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的說話,傷口伴隨著身軀劇烈的顫動而不住朝外流血。鏡月公主一聲低吟,纖手間亮起一團淡藍色的聖光覆蓋在金沙公爵的傷口上。   金沙公爵精神一振,苦笑道:「我敗了,而且敗的很慘,怕連命也要丟在這裡。」   我沉聲道:「不用擔心,勝敗不過是兵家常事,只要活著就有機會扳回這一局。」   金沙公爵失去血色的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道:「從圖鹿堡到紅石城,我的八萬大軍最多只剩下三萬,東疆的一半土地丟失,即使活著也沒有面目再見故人!」   鏡月公主幽幽歎道:「公爵大人能以八萬大軍和獸人族苦鬥這多天已經不易,換了別人只會更慘。」   金沙公爵搖搖頭道:「你們都不必安慰我,我自己心裡都明白為什麼會輸成這樣!」   我冷笑道:「你放心,我知道是空翔傷了你,再有就是威靈和伊斯特爾那兩個混蛋。威靈已經死在加奈特的手上,剩下的人我遲早會為你討回這筆帳。」   金沙公爵歎了口氣,注視著我,忽然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修嵐?只是因為翡雅麼?」   我淡淡道:「這是今晚第二個人問我類似的問題,我一樣可以告訴你,拋開翡雅和所有的厲害關係,我仍然會幫你。別忘記了,去年我準備復國時,你是帝國重臣中唯一給予我支持的人。不管你懷有什麼樣的目的,對我來說結果都是一樣。所以,今天我會站在你這邊,就這麼簡單。」   「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沒有看錯你,修嵐!」金沙公爵微笑道。   我望向鏡月公主,她朝著我幾乎不可察覺的搖了搖頭,我的心中一震,知道這已宣判了金沙公爵的死刑。   突然聽見馬車外有人焦急的叫道:「為什麼還不走,獸人族的大軍馬上就要追到了!」   這是德博的聲音,我跳下馬車,看見他正騎著一匹戰馬率著幾名部下朝這裡疾弛。這傢伙全身上下的盔甲浴滿鮮血,左手被繃帶吊在胸前,右手握著長劍催駕著坐騎。   「德博!」我叫道。   「修嵐?」藉著火把的光芒,德博看到了我,滿臉驚喜道:「你怎麼來了,其他人呢?」   「我和鏡月公主在這裡,其他人由費羅率領先進紅石城了。」我回答道。   德博在我面前跳下戰馬,急急問道:「我父親怎麼樣了?」   我沒有說話,只搖搖頭。   德博面色慘變,用長劍柱地勉力不讓自己摔倒,沉聲問道:「修嵐,你和公主就沒有一點辦法了麼?」   我漠然道:「如果有一絲可能,我也絕對不會看到那樣的結局在公爵身上發生。」   德博深吸一口氣,將身軀探進馬車,顫聲叫道:「父親!」   金沙公爵看見愛子,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欣慰笑容,艱難道:「你回來了?」   德博點點頭回答道:「我們打退了大熊部落的三次進攻,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所以我才下令撤退。」   金沙公爵微笑道:「好孩子,你終於長大了,今後再不用我為你操心。」   「父親!」德博哽咽道。   「別哭,」金沙公爵神色坦然而平靜,微微皺眉道:「你已是一軍之主,怎麼能像小孩那樣動不動就耍哭?我知道自己撐不過今晚了,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再見翡雅和你兩個弟弟一面。可恐怕,連這個願望都實現不了啦——」   德博一震,衝著車伕叫道:「快趕馬車!」 ∼第五章名將悲歌∼     他的話音剛落,金沙公爵猛然劇烈的咳嗽,大口大口朝外噴血,眼光也逐漸開始渙散,眼看就要不行。   「父親!」德博緊握著金沙公爵冰涼的大手,聲嘶力竭的叫道:「你不能有事啊,你不能扔下我和翡雅他們!」   我向馬車伕一擺手,示意他再等一等。   這個時候稍微的一點顛簸都會加速金沙公爵的死亡,而如果不是鏡月公主用聖殿的療傷聖術護持住他的心脈,或許他連德博也沒見到便去了。   鏡月公主手心中的光球越來越亮,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但金沙公爵的眼神卻更加的黯淡無力。   「我總算是等到你回來了,因為我有幾句話必須親口囑咐你。」金沙公爵斷斷續續的說道,嘴角不停往外流著鮮血。   德博好不容易才聽清他在說什麼,連忙點頭道:「您說吧,父親,我一定聽您的,今後再不惹您生氣。」   金沙公爵勉強笑了笑道:「家族的公爵之位都是世襲,所以我死之後你就將順理成章繼承我的爵位和權力。你必須再長大些,這樣才能統帥好軍隊,尤其是在這個非常時期,更需要你多一些勇氣。」   德博只懂得點頭,滿面淚如雨下,聲不能言。   或許是迴光返照,金沙公爵的眼中驀然爆射出一縷神采,低聲喝道:「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丟了我們家族的臉,更要替我收復失土,將獸人族趕出帝國,否則你就不是我的兒子!」   德博連連點頭,金沙公爵吃力的將目光投向我苦笑道:「我縱橫一生戎馬,沒想到終於吃了大敗仗,連自己的命也丟了。大丈夫為國捐軀沒有任何遺憾,可惜我實在不放心德博——這小子以前一天的戰陣都沒真正上過。」   我緩緩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   「修嵐,我知道有些為難你,畢竟你是比亞雷爾的國王。可我實在不能放心德博和翡雅他們,拜託你能替我照料他們一點。」金沙公爵滿眼的希冀,凝視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德博與鏡月公主同樣的默默無語,然而同樣是用充滿懇切與希望的眼光注視著我。   他們當我是誰?   能夠獨力去扭轉眼前的潰局?   或者是一個悲天憫人的聖人,甘心情願的為一個與我毫無關係的國度,為一群人的懇求而付出所有?   我徐徐出了一口氣,轉眼望向北方的天空。   那裡,火光如血。   鋪天蓋地的獸人族大軍正風潮湧動,勢不可擋的殺來。   身旁,疲憊不堪的帝國士兵士氣低落,倉皇的向著紅石城撤退;無數的難民流離失所,拚命尋找著一方平安的淨土。   然而硝煙四起,這片土地已充滿殺戮。   我知道金沙公爵的這句話含義是什麼,我也知道答應了他的囑托對於我來說將承擔何其沉重的責任。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無法拒絕。   我想起了第一次與金沙公爵見面時的情景,想起他爽朗真誠的笑聲。   那高大偉岸的身影卻在黑暗裡越走越遠,逐漸的迷離模糊。   這樣一個人,即將在我的面前死去,而我無能為力。   我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殺機,冰冷的魔意在眼眶中蔓延。   彷彿,我已看到空翔得意狂妄的笑容。   我清楚的感受到,金沙公爵已經對帝國的內訌徹底失望,不再指望那些歌舞生平的貴族們能夠做出點什麼。   儘管嘉修陛下依然健在,但眼前的局勢已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他才懇求我,希望我能伸出援手。   他需要的不僅是我個人,還有我背後的比亞雷爾!   當然,我同樣明白,這是我染指帝國東疆,將翟亞司郡收於掌中的最好機會。   但需要直面的是十萬獸人族大軍和整個北方聯盟,這樣的代價又是否值得?   我根本可以坐山觀虎鬥,等待更好的時機兵出群山之城,實現我的戰略意圖。   而一旦允諾,這樣的主動權將不再有。   風,從原野上默默的吹拂過,帶著濃重的硝煙和淒慘的哭泣。   遠方的號角越來越近,黑夜裡的精靈在肆虐。   久久,久久——   我徐徐的點頭,所有人都在旁邊鬆了一口氣。   金沙公爵的眼中掠過最後一絲神采,望著心愛的兒子道:「德博,記住,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你都必須跟隨在修嵐陛下的身邊,永遠不能背棄!這是我們金沙家族唯一能夠表達感激的方式——」   德博無聲啜泣,點頭道:「我發誓,父親,我一定做到您所有的囑托!」   金沙公爵長長出了一口氣,微笑道:「德博,扶我起來,我想最後再看一眼屬於我的土地。」   「父親?」德博愕然道,目光詢問著我與鏡月公主。   鏡月公主微微頷首,與德博輕輕將金沙公爵扶下馬車。   他的身軀必須依靠別人的力量才能佇立,但依然是那樣的沉穩如山。   他的目光已漸漸沒有神采,但依然是如此的堅定從容。   即使是在面對死亡!   「這是我生活守護了四十六年的熱土啊,」金沙公爵喟然歎息道:「真不捨得就這樣離開,真想再見翡雅他們一面,也真想親手把獸人族趕出我的家園——可惜,要說永別了——」   周圍的將士泣聲一片,不約而同的向公爵跪倒,一股永恆的痛徹心扉的悲慟瀰漫在夜的空氣中。   「快意恩仇,馬革裹屍,我已無悔,只是對不起陛下的隆恩,惟有來世再報!」金沙公爵目望西方,那是帝都的方向,卻遮掩在無邊的硝煙裡。   「父親!」德博情不能已的叫道,卻沒能得到回答。   「父親!」德博驚恐的大叫道,才發現在說完最後一句話時,金沙公爵已經悄然停止了呼吸。   一代名將,就此辭世!   他走的如此坦然,竟連我都沒有察覺究竟是在什麼時候。   我端詳著他平靜的臉龐,在泛白的嘴角邊,竟有一絲微笑。   而那目光,依舊眺望西方,堅定,不移!   我深深吸了口氣,想壓制住心頭那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這是我第一次目睹身旁熟悉的人死去。   在我手中,在我身邊,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但沒有一次能令我如此震撼!   我原以為我可以如從前一樣,漠視任何人的離去,然而我錯了。   我竟然從心底發出一縷莫名的壓抑,望著金沙公爵的遺體,目光沉重如鉛。   「公爵大人!」悲傷的哭聲此起彼伏,德博更是依靠在馬車上才能勉強站立,即使是鏡月公主的眼眸裡也淚光熒熒,失去了往日的從容。   我冷冷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看著一個曾經熟悉的人逐漸走遠,永遠也不回頭。   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在呼嘯,漫天的殺意湧上心頭。   我甚至在問自己,如果當日我同德博一起走,結果是否會不同?   至少,眼前的這個男子是否可以繼續佇立在千軍萬馬前?   「將軍!」一名斥候飛馬從後趕到,在馬上就叫道:「獸人族的主力已距此不到十里,在紅石城下也發現了敵軍的小股先頭部隊!」   德博默默無語,小心翼翼的將金沙公爵放入馬車平躺。   然後,轉身拔起柱在地上的長劍,面色冷靜的可怕。   「你要幹什麼?」我冷冷問。   德博翻身上了坐騎,仇恨的目光望向北方,咬牙切齒道:「我要殺盡那幫蠻族,為老爸報仇!」   「對,為公爵大人報仇!」得到提醒的將士們紛紛起身,群情激昂的吼著。   我冷笑道:「你們想去送死麼?就這麼一點人,給獸人族的前鋒部隊填牙縫也欠奉。」   「我不管!」德博低吼道,神色猙獰可怕。   我驀然伸手,一把將德博從馬上拽下,拉到馬車前,將他的頭摁著探向金沙公爵,冷笑道:「看看你父親再說!他英雄一世,至死都慷慨從容,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沒出息的兒子?要知道這樣,他會將重任轉托在你身上麼?」   德博冰冷的眼神看著我,徐徐道:「修嵐,放開我,不要阻止我去復仇,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   我飛起一巴掌響亮的拍在他的臉頰上,低聲喝道:「就當你這混蛋是朋友我才阻止你,否則你去死又管我什麼事?」   德博一個趔趄,愕然望著我。   我冷笑道:「你看看你身邊這些疲憊不堪的將士,他們最多還剩幾千人,就算加上其他的部隊也不過一兩萬,能夠是獸人族的對手麼?你死了不要緊,他們死了也不要緊,可是你背後的紅石城怎麼辦,你父親的囑托怎麼辦?光靠一點蠻力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麼,我實在想鄙視你!」   德博手撫面頰怔怔不語,鏡月公主走到他的身旁柔聲道:「德博,修嵐說的沒有錯。我們所有人都恨不能立刻就為公爵報仇。可眼前形勢下這樣莽撞的行動只會令我們失去最後的一絲復仇希望卻於事無補,你需要冷靜一些!」   德博的面色漸漸柔和,卻呆呆問道:「難道,就這樣任由那群蠻族在我們的土地上肆虐,任由我父親的鮮血白流麼?」   我凝視著他,徐徐道:「放心吧,德博。我修嵐答應你,無論如何也要幫你將獸人族趕出東疆,更要將空翔的人頭取下祭奠公爵!」   德博眼神中的仇恨與瘋狂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暖意和鎮靜。他向我重重點頭道:「我相信你,修嵐!」   我微笑道:「我也同樣相信,你會成為一名好的統帥。」   見氣氛鬆弛,鏡月公主微微一笑,問道:「德博將軍,你臉上的傷沒事吧?」   德博苦笑道:「這個傢伙打的好重,還好我皮厚。不過算了,誰叫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呢?」   我注視著這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年輕人,微笑道:「不錯,我們是朋友,更是兄弟。」   就這樣,在我和德博的指揮下,在獸人族主力趕到前,我們撤進了紅石城。   費羅等人早在城門前翹首以待,出乎意料,在人群中我居然看見了薩頓。   「修嵐!」一聲亮麗的呼聲響起,翡雅宛如一羽快樂的小鳥飛撲到我的懷裡,嬌憨道:「人家都等了你這麼久,怎麼這晚才到?」   我摟著她的腰肢,感受著她火熱的胴體芬芳,微笑道:「不過這麼會兒就等不及了麼?」   翡雅在我耳畔輕輕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你,日子很難熬哩。」   我哈哈一笑,在她豐滿的肌膚上重重擰了一把。   這時德博走過來,勉強向翡雅笑道:「老妹,你見了修嵐就忘了哥哥麼?」   翡雅一噘嘴道:「我才不想你呢。」發現德博身上有傷,卻立刻關切問道:「你怎麼受傷了,要不要緊?」   「沒事,一點小傷。」德博回答道。   「父親呢?」翡雅左右張望,奇怪的問道。   德博看向我,我回答道:「在後面的馬車上。」   「他怎麼了?」   「你自己去看吧,」德博實在沒有勇氣親口說出。   翡雅隱隱預感不對,急忙鬆開我奔向後面的馬車。   然後,我聽到她悲傷的呼叫,既而周圍有人叫道:「小姐昏過去了!」   鏡月公主道:「修嵐,我來照顧翡雅,你們趕快商議守城的事情吧。」   我點點頭,與德博走進城門。   費羅與薩頓迎了上來,費羅低聲問道:「公爵大人他?」   我搖搖頭,沒有回答。費羅已經明白其中含義,神色一黯。   薩頓向我施禮道:「陛下!」   「你怎麼來了?」我問道。   「是孔孫先生命我趕赴紅石城等待陛下的,」薩頓看了眼德博,低聲回道:「他說陛下不可能在帝都久留,獸人族的入侵也是一個月之內的事情,沒想到全被料中了。」   我明白他眼色中的意思,淡淡道:「我們邊走邊說。」   「陛下,孔孫先生著屬下轉告您,如今在群山之城我們除了滄瀾軍團以外,還將暗月軍團也秘密調入到銀盔谷。另外亞德族長的白精靈族5000神箭手,紅羽族長的10000高山族戰士都悄悄入駐若沂特山谷中,隨時可以進入帝國境內作戰。」   我一震,轉眼望向薩頓。   他向我點點頭,微微興奮道:「孔孫先生說眼下獸人族入侵正可和帝國軍隊斗的兩敗俱傷,嘉修陛下命不久焉,只等他一死帝國宮廷勢必為了皇位之爭亂作疑團。您一定會乘此機會吞併帝國東疆,進而兵壓帝都,完成統一大陸的第二步棋。」   這個孔孫,幸好是我的部屬,否則我亦只有依靠強橫的武力殺死他。   他竟然比我更先預料到局勢的發展,甚至早早安排好了作戰的部署。   不過,金沙公爵的死恐怕是他唯一沒辦法預料到的事情。   而這個,也會使得我原本的計劃作出相應的改變。   我看了眼身後的德博,沉聲道:「這個稍後再說,目前最要緊的是先應付過獸人族在城外的八萬大軍。」   進了公爵府,我們稍事休息。德博將金沙公爵的遺體陳列在大廳中,迅速佈置好了靈堂。   但他卻讓親兵守住門口,不允許任何人打擾,說是想靜一靜。   這卻急壞了那些部下,眼見獸人族的大軍隨時可能攻城,德博卻仍沉浸在悲傷中不能恢復,任誰都要急火攻心。   無奈,眾將推薦施羅來找我,懇求道:「修嵐陛下,德博將軍把自己關在靈堂裡誰也不肯見,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我們都知道他平時最肯聽您的話,麻煩您勸一勸他吧。」   我走到靈堂門口,那幾名親兵一見是我都不敢阻攔。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德博頭也不回的怒道:「不是告訴你們不准打擾我麼?」   我走到他身邊,淡淡道:「是我,德博。」   「修嵐?」德博轉過頭,沉默了許久,徐徐說道:「你知道麼,我一直站在這裡,回憶過去和老爸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這才發現,他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偉大的英雄,也是我的支柱。因為有他在,所以我什麼也不用擔心,可以無憂無慮的花天酒地。可是他卻這麼突然的走了,我幾乎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好?」   我望著安詳躺在棺木中的公爵遺體,為了防止腐爛,周圍堆放著大量的冰塊冒著絲絲白氣。   「我躲在這裡,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指揮老爸的那些部下——他們每個人都比我年長一倍,我不曉得他們是否會服從我的命令?」德博嘶啞的聲音道:「我更不知道應該怎麼解決眼前的危機,怎麼率領他們趕走獸人族的大軍?」   「你要學會承擔責任,德博。」我平靜的說道:「你已經成為了新任的金沙公爵,整個東疆都在你的治下。他們在等待你發出號令,像你的父親和先人那樣去戰鬥,去捍衛家族的榮耀。所以,你不能令他們失望。」   「這些我都知道,」德博痛苦的說:「我明白我肩上的責任,可我現在腦袋裡一片空白,又怎麼去指揮他們?」   我冷冷道:「如果是這樣,你就等著明天一早獸人族為大家收屍吧。」   德博一震,眼睛裡有了點神采,徐徐道:「那天我與老爸會合的時候他身旁的隊伍只剩下四萬,背後是兩倍的敵軍。所有人都害怕了,希望早一日撤回紅石城,利用堅固的城防等待奧裡公爵的援軍。可老爸卻鎮定自若,一步步抵抗著獸人族的攻勢,足足又在路上拖了他們這麼多天!」   我說道:「所以說,這次的失敗罪不在公爵。倘若吉桑城的十萬帝國軍隊能夠早一步接應,或許連圖鹿堡也不會失陷。」   德博雙拳緊握,咬牙道:「那群混蛋,我不會放過他們!」   「光有誓言毫無用處,首先你要學會戰鬥。」我說道:「只有先活下去,才能為公爵報仇,否則得意的只是敵人。」   「我明白了!」德博挺了挺胸膛,對我說道:「修嵐,你知道花天酒地我在行,行軍作戰卻不及你的一個零頭。而且,老爸臨終的話裡也是希望你能接替他指揮作戰,應對時下的危機。所以,我想拜託你,請你幫助我!」   「你相信我?」   「是,」德博重重點頭道:「我相信只有你才能幫助我們走出眼前的困境,幫助我為父親報仇!」   我默然凝望著金沙公爵的棺木,此刻的他是如許安靜,再不會因城外的金鼓而振奮揚劍。 ∼第六章烈火焚城∼     片刻之後,聚集在外面的十幾名高級將領在施羅的率領下靜靜走進靈堂,薩頓和費羅也跟了進來。   沒有人喧嘩,甚至連腳步也放到最輕。   所有人的表情都異常沉重,有幾名將領的眼睛略略有些紅腫,看的出剛才在外面哭過。   在向金沙公爵的遺體行禮過後,靈堂裡瀰漫著一片哀傷與啜泣聲。   大家極力克制著心中悲憤的情緒,可我分明感覺到這靈堂宛如一座死寂的火山,隨時可能爆發出灼熱的熔岩。   沒有人願意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但畢竟它已發生。   這些從鮮血死亡中一路掙扎過來的帝國將軍,此刻已是淚流滿面。   無聲,有時卻比縱情的哭號更加痛苦。   施羅站直身軀,沉聲道:「德博將軍,公爵大人光榮戰死,如今你就是紅石城之主。我相信沒有人會對此表示異議,現在就請你來主持大局吧!」   德博環顧這群公爵的部下,苦澀的一笑道:「我太清楚自己是什麼材料了,如果不是因為我是金沙公爵的兒子,不是因為我的父親死在了獸人族的手上,我恐怕早就逃的沒影了。對於我來說,戰爭遠不比美女與醇酒來的有誘惑。」   這話如果在別的場合說出,或許會引起人們會心一笑,但這時卻無人再有這樣心情。   「可是,我現在卻願意承擔起這個責任,與大家同生共死,跟北方聯盟決戰到底!」德博的聲音堅定有力,再不似往日詼諧浮誇的模樣,徐徐道:「即使戰到最後一人,最後一滴血,我德博也決不放棄!」   施羅等人頓感熱血沸騰,不約而同的叫道:「願聽從德博將軍號令,死戰到底,為公爵大人復仇!」   薩頓在我身旁輕輕的道:「原來德博這個傢伙除了會花言巧語欺騙少女外,對付老男人也挺有一套。」   我冷哼一聲,薩頓趕緊住口不語。這個傢伙比德博更混蛋,永遠沒有正經的時候。   德博苦笑道:「謝謝諸位將軍,不過如果大家聽我德博的命令作戰,只怕死的會更快。說到打仗,我比在座任何一位都外行。何況,公爵大人在臨終的時候,已經對此早有安排,為我們請出了一位真正的軍事天才,相信只有他能領導我們走出困境,為我父親,為千萬死去的同胞報仇!」   這小子,就這麼輕易把我賣了。   施羅疑惑的問道:「德博將軍,你說的這人是誰?」   德博一拍我的肩膀,望著眾人道:「就是比亞雷爾的修嵐陛下!」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對於這些人來說,接受一個外人的指揮,遠比接受德博這樣毫不懂作戰的貴族公子來的更加困難。   或許,這是他們所謂的自尊心和帝國戰士的榮譽感在愚蠢的作祟。   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將說道:「修嵐陛下的軍事才華有目共睹,可是畢竟您是比亞雷爾的國王,怎麼能夠——」   德博打斷他的話,徐徐道:「保羅將軍,這不僅是我的想法,也是公爵大人臨終前的意思。在他看來,目前惡劣的局勢下惟有修嵐陛下能夠拯救危局,幫助我們對抗十萬獸人族大軍。難道你們連我父親的決斷都不相信麼?」   眾人面面相覷,被金沙公爵的大帽子給暫時壓住。   我卻知道,他們心裡都存著不服和懷疑。   但我始終沒有說話,這個時候我的沉默才是最佳選擇。   德博當然也清楚,他更明白一旦這些人不能完全服從信任我,將帶來怎樣的後果。   他苦笑道:「諸位將軍,公爵大人生前唯一推崇的就是修嵐陛下。所以他才毫不猶豫將翡雅許配給陛下為妻,從這層意義上說修嵐陛下與我不僅不是外人,反而是手足兄弟。何況,他還是鏡月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嘉修陛下所賞識的外孫,這些就足夠讓人相信他的血管裡也流淌著我們蒙思頓人的熱血!」   或許是這些該死的血緣發生了效用,大家的面色緩和了不少。   施羅猶豫一會,又用目光詢問了幾名重將,見他們都保持著沉默,於是道:「德博將軍,我們大家都想知道面對眼前的戰局,修嵐陛下有怎樣的計劃和打算,又如何應對城外的八萬敵軍?」   德博微微一笑,用信任的目光望向我。   「誰能告訴我目前紅石城中的情況?」我並不著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沉默了一會,保羅將軍回答道:「原先公爵大人在城內留守了一萬五千名士兵,由我統帥。再加上從前線撤退回來的部隊,粗略估計總數大約有三萬人左右,不過具體的數字很可能要等明天統計過才知道。」   三萬人左右,這個結果已經比我預料的要好不少。   「天一亮,獸人族的大軍便會攻城,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轉問德博道:「你可否告訴我依仗紅石城的城防,我們這些人能夠支撐多久?」   德博一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許大家眾志成城可以拼上幾天吧。」   一路的慘敗已令所有人信心受挫,士氣低靡,看看那些號稱身經百戰的將領們,面色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拼一天是一天,聽說奧裡公爵的援軍很快就會到了!」保羅將軍說道。   我的目光如電,凝視在他憤慨激昂的臉上,冷笑道:「奧裡公爵的軍隊要趕到紅石城最少還有半月,到時恐怕只能給大家收屍了。即使我們能夠堅持到那個時候,他的六萬人馬又能否扭轉戰局?」   這點常識大家總是有的,施羅替同僚解圍道:「修嵐陛下,您說的這點我也同意。既然指望不上奧裡公爵的援軍,目前我們又該怎麼辦?」   我徐徐道:「紅石城已不可守,也無任何堅守的意義。對於能夠從空中發動進攻的翼人部落,城防更是毫無作用,我想圖鹿堡的失守原因也大半在此。」   親歷過圖鹿堡大戰的那些將領紛紛點頭,眼裡流露出即驚恐又憤怒的神情。   「那麼,修嵐你的意思是——」德博疑惑的問道。   「棄城!」   我的聲音冰冷而不帶絲毫感情,就彷彿是在說一件極為普通瑣碎的小事,卻在靜肅的靈堂中生出巨大的反響。   「什麼,棄城?不可以!」保羅將軍激動的全身顫抖,大叫道:「紅石城是公爵大人生前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結晶,是翟亞司郡的首府!丟了它就等於丟了全郡,更是丟了大家的臉,我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公爵大人?」   另一名年輕將軍似乎恨不得拔劍殺了我,怒視著我吼道:「不管你是誰,想讓我們不戰而逃,放棄紅石城,我泰格第一個不答應!」   也有人躲在人群之中,用輕蔑的目光瞥著我,輕輕的嗤之以鼻道:「什麼軍事天才,不過是比亞雷爾懦夫!」   聞聽有人辱罵,費羅與薩頓眼中寒光一閃就想拔劍,卻被我悄然阻止。   今天晚上,不曉得為什麼,我的耐心好的出奇。   也許,是因為我不想在金沙公爵的遺體前作出為難德博的事情。但忍耐也總有限度,超越了這個限度即使是神是魔,我也一樣要了他的腦袋。   他們的反應早在我意料之中,我漠然旁觀著這群人慷慨激動的表演,卻注意到除了薩頓與費羅外,居然還有三個人沒有加入到聲討我的陣營中。   一個是施羅,他若有所思的站在德博身邊,嘴唇動了幾下終於還是忍住。   另一個是被我特許召來的格隆索,疑惑的望著我也沒有開口。   德博猛然大聲喝道:「都給我住口!修嵐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誰要笑他是膽小鬼我德博第一個不答應。你們是否知道當日是誰孤身深入黑旗團,在上千人的包圍中刺殺查戈?是誰在幾萬頭餓狼的圍攻裡返身回來救了我?你們中有幾人敢說自己有這樣的勇氣,卻憑什麼指責我的朋友?」   眾人被德博的怒喝震住,靈堂裡頓時鴉雀無聲,幾乎那一根針落下的聲音也能夠聽清。   靜,那比冰更涼的靜。   夜風吹入,隱約傳來城外獸人族囂張的呼嘯,隆隆的雷鼓,還有那濃重的血腥味道。   當天明的時候,新的殺戮又將開始。   而我則要改變歷史的軌跡,讓它向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運行。   我淡淡道:「我們需要的不是死守住紅石城,而是徹底將獸人族趕出蒙思頓。將三萬將士的生命浪費在這裡毫無意義,一城一地的得失相比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獲取最後的勝利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如果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得,大家最好都脫下身上的盔甲,回家去做平民算了。」   眾人一怔,隱隱約約開始明白我的意圖。   施羅遲疑片刻,開口問道:「修嵐陛下,如果放棄了紅石城,我們這三萬多人又能到哪裡去呢,是向南撤退爭取早日與奧裡公爵的大軍會合還是向西往萊斯特郡?」   我胸有成竹的一笑,吩咐費羅在地上鋪開早已準備好的帝國東疆地圖。整個翟亞司郡都在群山起伏的環抱中,中部的丘陵地帶孕育了包括紅石城在內的東疆九城中的一多半。最東是若沂特山脈,最北則是高比迪山,圖鹿堡便坐落在其上,扼守著帝國東北的門戶。再向西北百多里,就是吉桑城,地勢比圖鹿堡更加險要,但戰略意義卻小的多。   正因如此,獸人族大軍才把吉桑城的十萬帝國軍隊扔在一邊不管,直接攻佔圖鹿堡,僅留下加奈特的兩萬夜狼戰士負責維護大後方的安全。   「這裡是紅石城,這裡是圖鹿堡,」我用劍鞘輕點地圖說道:「兩者間的距離是三百九十一公里,當中有四道關隘,僅以一條公路連接。在公路兩旁完全是深山密林,人跡罕至的蠻荒地帶,卻隱藏著無數崎嶇小道可供行軍,我們下一步的戰場就在那裡。」   「是向北面,深入到敵後?」德博蹲下身子注視著地圖,愕然道:「修嵐,那裡可都是北方聯盟的勢力範圍,我們這三萬萬一被獸人族的斥候發現,到時候幾萬敵人包圍上來想走也走不了啦。」   「沒有那麼悲觀,」我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首先,獸人族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往北進;其次,我們專挑林深山高的偏僻路線,再加上夜間行軍,即使是翼人斥候也難以發現。」   「可是我們到那裡去做什麼呢?」泰格皺眉道:「切斷他們的補給線,騷擾他們的後方基地麼?」   我不以為然的道:「只擾亂他們的補給線未免太小打小鬧了點,我要的是圖鹿堡!」   「啊?」眾人驚訝的望著我,被我的大膽近乎不可實現的計劃所驚呆。   這時恐怕沒人敢再譏笑我是懦夫,多半又在心裡以為我瘋了。   施羅苦笑道:「根據我們的情報,圖鹿堡有靈猿部落的4000守軍,這倒沒什麼。可在它身後還屯著夜狼部落的兩萬大軍,威靈伯爵就是這麼完蛋的。」   「何況,圖鹿堡以北二十公里就進入北方聯盟的國土,他們隨時可能派遣援軍。」保羅補充道。   「我不是威靈侯爵,歷史也不可能重演。」我回答道:「你們設想一下,倘若帝國大軍突然出現在圖鹿堡前,擺出一副圍攻的架勢,對方將作何反應?」   「自然是堅守不出,再向夜狼部落求援了。」德博說道:「這樣的可能性連我這個外行也能猜到。」   我微笑道:「不錯,加奈特聞訊後也一定會援救,因為他知道圖鹿堡對於獸人族大軍的重要性。但從他駐紮的營地趕到圖鹿堡最近的一條路就是經過吉桑山南麓,也就是當日威靈伯爵中伏的地方。我們真正的主力便該隱藏在那裡,等待好好的招待他們。」   「可是,可加奈特會上當麼。他的夜狼部落兩萬人馬我們這點兵力又是否吃的下?」泰格猶豫道,對於夜狼部落,尤其是一萬狼騎兵的戰鬥力任何人都是不敢忽視。   「他會來的,而且一定會走我設計的道路。越是自負的人就越會中最簡單的計謀。以加奈特的才智,絕對不會相信有人敢在曾經伏擊威靈伯爵的地方用同樣方式等候他。至於兵力問題,大家別忘記,在吉桑城還空坐著帝國的五萬大軍。我們完全可以加以利用,以四比一的兵力進行伏擊,即使是狼騎士也同樣要它遺恨沙場!」   我沒有將更深一步的想法說出,如果對付普通敵人四比一的兵力優勢該足夠了,但加奈特決沒有那麼簡單,好在我還有著其他的考慮。   眾人的眼睛一亮,彷彿中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儘管他們都報著不屈的信念,但誰也不敢對面前的局勢樂觀。然而我的計劃,卻使得他們看到了勝利的可能。   保羅一拍大腿興奮道:「太好了!只要把加奈特的兩萬人馬解決,圖鹿堡即可手到擒來。到時候只等帝國援軍一到,我們南北夾擊,看這群畜生怎麼活?」   格隆索也忘記了自己是其中身份最低微的一個,說道:「而且圖鹿堡裡囤積著獸人族大量的糧食與輜重,丟了這些,他們今後的補給也要大為頭疼。」   薩頓見眾人終於領會到我的戰略意圖,開始不再懷疑,解氣的哼道:「你們總算明白過來了。」   德博嘿然道:「薩頓小子,你又是幾時明白的?」   薩頓一怔,嘟囔道:「我總比你這傢伙領悟的早。」   保羅倒是知錯就改,由衷歎道:「我卻是現在才明白當日考蘭實在敗的不冤!」   施羅老謀深算,依舊有些擔憂道:「伊斯特爾伯爵肯聽從修嵐陛下與德博將軍的號令麼?如果他不願意交出兵權又該如何?」   我冷笑道:「我希望他這樣,正好可以殺了他將五萬人馬徹底的收入我們手裡。順便,也為金沙公爵報仇。」   眾人對威靈伯爵、伊斯特爾伯爵的見死不救早懷恨在心,前者已經戰死這筆帳只好算了,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便宜了後者。因而,我的想法一提出頭一回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   不少人在底下叫道:「對,殺了他,為公爵大人出氣報仇!」   泰格更是嘿嘿冷笑道:「我看,乾脆連話也別跟他多說,殺了他完事。」   施羅苦笑道:「再怎麼說他也是一軍主帥,帝國伯爵,即使公爵大人在世也無力動他,何況是我們?一旦真殺了他,後果——」   德博哼道:「什麼後果?他害死我老爸,就得償命,這就是後果!陛下那裡我會去承擔,與大家沒關係。」   大家見德博這麼說更沒了異議,甚至不少人心中欣慰將門虎子,德博果然夠種。   我見時機成熟,舊話重提道:「你們該明白我為什麼要放棄紅石城的原因了,如果在平原作戰,又或者圍繞城池攻防,我們目前決不是獸人族的對手。惟有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利用翟亞司郡的高山密林掩護與其周旋,令他的翼人部落空有制空優勢無從發揮,令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在山路上疲於奔命,不能施展,我們才有機會轉敗為勝!」   「明白了!」泰格叫道:「兵書上說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就是這個道理。我們送一座紅石城給他,將來要加倍的討還!」   「你錯了,」我糾正道:「連這座紅石城獸人族也休想完整的得到。」   「什麼?」   「到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足夠我們再做一些安排。首先將城內還沒有離開的平民全部撤走,不肯走的用鞭子趕也要趕走。然後從倉庫中攜帶走夠大軍十天的給養,剩下的原封不動擺在那裡。」   「這不是要便宜獸人麼?」德博詫異的問道。   「他們什麼也得不到,等明天晚上我將一把火全部燒光。不僅是軍用物資,包括所有有戰略價值的物品,建築,輜重,一點也不能留。如果不是考慮到我們很快就要回來,我甚至要將整座城全部燒燬,讓他們的大軍得不到半點補充。」   至於為什麼不是立刻焚燬,一來我不想過早驚動獸人族大軍,暴露我們棄城的意圖;更妙的是,或許能夠將他們搬運進城的給養輜重也一起報銷。   「那這座城不是要毀了?」保羅問道。   「放心吧,到時候獸人要比我們更緊張,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火,我們也正可以利用這段混亂從紅石城西面的山林裡轉軍向北,把他們遠遠甩在後面!」   「如果我們再留一些人,乘亂大殺一通不是更好?」德博兩眼放光道。   「沒那個必要,而且留下的人太多就很難逃脫翼人的斥候偵察。」我說道:「德博,公爵府或者其他地方該都有一些通往城外的秘道吧,將這些秘道都畫下來交給費羅。明天晚上,就由費羅、庫塞和保羅將軍三人率領兩百名精幹好手進行放火計劃,而後從秘道撤走。」   那兩百人,必要時候為了完成計劃,我已作好了全部犧牲的打算。不過以庫塞、費羅和保羅的實力,他們本人該可全身而退。   「這點沒問題,」德博拍胸脯道。   「格隆索,你率領部下立刻行動,將城裡的居民統統在天亮前撤走。要是留下一個人,我就砍你一根手指。」   「是,修嵐陛下!」格隆索知道我不是說著玩,急忙出去安排。   「保羅,整合退入城內的軍隊,分批從南門撤出,不准點火把,不准喧嘩,以最快速度進入高基略山,在卡澤森林中集結休整。」   「泰格,去準備燃燒的松油,記得加一點香料消除異味。」   「施羅,在城頭點起火把,扎上稻草人,多豎幾面軍旗,要讓獸人族以為我們打算死守待援。」   我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很快靈堂中的將領走了大半。   有了明確的目標和希望,他們的步履都輕快了不少。   鏡月公主陪著翡雅走了進來,少女美麗的臉龐因父親之死而無比憂傷,失去了往日的歡笑與活潑。   當目光觸及停放公爵遺體的棺木,本以已流乾的淚水再次無聲滑落,無助的啜泣著。   德博安慰道:「翡雅,別哭了,老爸一定也不喜歡你這樣。要知道,他生前可是最喜歡聽你的笑聲——」他還想繼續說下去,卻鼻子一酸,趕緊轉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翡雅漸漸停止哭泣,抬起頭望著我,目光變的堅定,嘶啞著聲音道:「修嵐,德博,你們出征的時候一定要帶上我。我要同大家一起戰鬥,為父親報仇!」   我點點頭,說道:「你們都去準備一下,天亮前我們就必須離開。」   德博苦笑著,走到靈堂的門前,眺望著遠方天際,徐徐說道:「就要離開這個地方,將這座美麗的城市讓給獸人,還真有點捨不得啊。」   「是戰爭,總要付出代價。」我淡淡的說道:「很快,我們就會回來,到時候無數獸人族戰士的屍體就是最好的回報。」   德博向我重重的點頭,深深吸了口氣喃喃道:「這夜,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第七章勢壓夜狼∼     山林靜謐,偶爾幾聲空靈的鳥鳴。   吉桑山的南麓沉浸在午後的一片慵懶中。   我倚坐在一株樹幹上,目光穿越過前方的灌木叢就可直接落在下方千米以外的山路上。   這是通往圖鹿堡最近的一條大路,至少對於加奈特而言是這樣。   選擇這麼一個兩旁山林茂密,地勢險要的所在進行伏擊,無疑是最佳的選擇之一。   就在十數日前,夜狼部落便是在這裡設下陷阱,令威靈伯爵意圖偷襲圖鹿堡的五萬人馬全軍覆沒。據說,此役過後僥倖逃回吉桑城的士兵不到一成,威靈伯爵本人更是被狼王手刃。   直到現在,這裡仍然遺留著大量上次惡戰的殘跡。   濃烈的日光射在每個人的盔甲上,為了避免反光,我命令所有人在夜狼斥候到達之前都必須用披風將盔甲捲裹上。再加上茂密的山林與灌木掩護,從山道上根本無從發覺這裡竟已埋伏了五萬人馬。   這其中,倒有三萬是我從可憐的伊斯特爾伯爵手中虜奪而來,剩下的兩萬多人則暫時交給了費羅指揮,留守吉桑城。即使加奈特看破我的計謀不肯出兵援救圖鹿堡,而是圍攻吉桑城,在三五天內以他的兵力也很難突破費羅的防守——畢竟少了翼人部落的空中支援,想拿下吉桑城決非易事,這也是加奈特遲遲沒有主動進攻吉桑城的原因之一。   不過加奈特可能尚不知道吉桑城已經易主,更不曉得已經有三萬人馬乘夜悄悄撤離。我們發動兵變突然擒下伊斯特爾伯爵和他的幾名心腹都是在極為隱秘的情況下進行,吉桑城中知情的人或者在我們控制之下,或者已經乾脆被庫塞帶人滅口。   當吉桑城的居民一早醒來時,根本就不清楚城中已經少了三萬帝國軍隊,而為他們所譏笑不屑的伊斯特爾伯爵早被打入囚車,作為人質交由庫塞看管——除了我與安姬思那次在黑晶之獄,我還沒聽說有誰能從他的手中逃生。   而從紅石城帶出的另一萬人馬如今正由施羅將軍統帥對圖鹿堡的靈猿部落圍而不攻。我囑咐他們多造聲勢,多插軍旗,多立營帳,務必營造出三四萬大軍圍城的巨大氣勢,相信也可唬過守城的靈猿部落酋長侯頓。   至於被我們遠遠拋在紅石城的獸人族八萬主力,恐怕尚在為所有的軍用物資付諸一炬而暴跳如雷,懊喪不以。然而任他們想破狗熊腦袋,也絕對料不到我居然引軍北上,鑽入了他的大後方。   怪隻怪獸人族戰線拉的太長,在後方給我留下了偌大破綻與空間,否則怎能容我三萬人馬在群山中穿梭自如,猶如閒庭漫步?   隨著計劃的順利進行,德博手下的那些將領也逐漸對我心悅誠服,而德博本人更是為他的「英明」之舉洋洋得意。   現在,就等著加奈特一頭撞進我為他精心佈置的大餐裡了。   「怎麼斥候還沒有消息?」德博一面抹著不住滴下的汗水,一面目不轉睛的盯著山道問道。   這些人裡就數他最怕熱,旁邊立著兩名親兵不停為他扇著風。   「耐心一點吧,不是說夜狼部落的大軍已經朝這裡開拔,還怕他們逃了麼?」我悠然回答道。   坐在身旁的翡雅哼道:「除了追女人,哥哥對什麼事都沒耐心,難怪老爸生前一直說你沒出息。」   德博不服氣的道:「我沒出息,看看伊斯特爾伯爵現在落到誰的手裡?嘿,再過一會連加奈特也要吃我的大虧。」   「這好像都是修嵐的計謀哦,跟你沒太大關係吧?」翡雅反駁道。   德博朝他的妹子一翻白眼,氣的什麼話也說不出。   「德博將軍還是很英勇的,至少在擒拿伊斯特爾伯爵的時候他是第一個衝上去的。」格隆索替他解圍道,因為最近的一些戰功,他的軍職被迅速提拔,已經算是德博身邊的高級將領之一。   「格隆索將軍說的是,」從伊斯特爾伯爵帳下投誠過來的福伯約將軍說道:「不要說我們,連伊斯特爾伯爵大人都沒想到他居然敢在吉桑城裡發動兵變。要知道以前我們可都以為德博將軍不過是個花花公子,不過這件事後恐怕就沒人敢再這麼說了。」   德博大是受用,開心道:「還是你說的公道。福伯約,我有件事一直奇怪想問你,不曉得你是否願意回答?」   「將軍請問,我一定盡我所知回答。」   德博問道:「為什麼我們擒下伊斯特爾以後你們大多數將領都沒有什麼過激反應,反而十分樂意聽從修嵐的號令?」   福伯約苦笑道:「難怪您會問這個問題,伊斯特爾伯爵是依靠著馬斯廷殿下的提攜才從文職官員轉任過來。他到我們軍團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為了扶植自己的勢力打壓了許多軍團中人氣極高的將領。我和雷格、馬扎爾、費南德斯他們都曾受到排擠,所以許多人原本就對他心懷不滿。你們抓捕的那些將領要麼是他從軍團外調任過來,要麼是他刻意籠絡的心腹,都是些只懂得溜鬚拍馬的無用傢伙。至於我們這些軍團老人,根本不可能為他賣命。」   德博恍然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我一直覺得這次行動怎麼這麼順利?」   福伯約望了眼我與鏡月公主,微笑道:「本來我們也有些猶豫,可一發現修嵐陛下與鏡月公主殿下也在軍中,大家頓時就下定了決心。誰都知道修嵐陛下用兵如神,有他指揮我們,總比在吉桑城坐以待斃的好。何況,對於威靈伯爵和伊斯特爾伯爵見死不救的行徑,我們這些將領早有怨言,金沙公爵的死他們更是脫不了關係。」   另一名伊斯特爾伯爵的部下馬扎爾點頭道:「福伯約說的不錯,當日公爵派人求援,我們這些人都力主出兵。要知道圖鹿堡一旦失守,吉桑城就成為孤城,雖然往西面仍有退路,可隨時也有被夜狼部落掐斷的可能。可惜伊斯特爾伯爵根本不聽,只說吉桑城地理重要,受著兩萬夜狼大軍的威脅,不能再分兵,於是坐看金沙公爵步步失利,寡不敵眾。」   雷格插嘴道:「最可笑的是威靈伯爵,他是歐特殿下的嫡系,素來與伊斯特爾伯爵不和。一見獸人族主力南下自以為機會來了,偷偷率著五萬人馬妄想突襲圖鹿堡。計劃是不錯,可惜遇上了狼王加奈特,連自己的命也丟在這裡,更浪費了帝國五萬士兵的生命。」   話題漸漸談開,那些原屬伊斯特爾伯爵的舊將也不再拘束,紛紛加入進來。   福伯約感慨道:「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伊斯特爾伯爵以前處處為難提防我們,甚至派人暗中監視。而修嵐陛下和德博將軍卻對我們如此信任,不僅沒有囚禁大家,更令我們率領本部人馬與大軍一同作戰。我們要是不賣死命,英勇殺敵,還配稱是帝國的貴族騎士麼?」   另幾人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我擒下伊斯特爾伯爵的目的就在於接收他的五萬人馬,總不能把所有將領全部殺了或者抓了,讓那五萬人成為沒頭的蒼蠅。況且,這些人的家眷都在費羅的嚴密控制下,也不怕他們耍花樣。   德博卻得意的道:「那是當然,我德博是最樂意交朋友的。嘿,等這次大戰以後,我們一定要找個地方好好喝幾杯——不過紅石城怕是不行了,聽說那晚的大火燒的很慘,不少獸人族戰士是連褲子都沒穿好就逃出屋子。」   保羅歎了口氣道:「真是可惜了,但一想到他們的給養也就此完蛋,還燒傷了不少士兵,我又覺得心情舒暢。」   翡雅插嘴道:「可我聽說,保羅將軍當時可是反對修嵐最激烈的一位呢。」   保羅有些尷尬的道:「那是我太心疼紅石城了,都已經過去的事還提它幹什麼?如今只要修嵐陛下一聲令下,叫老夫赴湯蹈火也無所畏懼!」   大家都善意的笑起來,這時派出的斥候回來,稟報道:「修嵐陛下,德博將軍,夜狼部落的大軍距離這兒大約20公里,他們的斥候最近的離這兒不到5公里。」   大家精神一振,德博興奮叫道:「終於來了,大家準備!」   眾人紛紛起身,各回崗位。   中午剛過,山道上遠遠出現了夜狼部落的大軍。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萬餘名步兵戰士,後面緊隨的便是威震大陸的一萬狼騎士。   山道上的寂靜立刻被隆隆的步履馬蹄聲所打破,那一萬頭銀狼高昂頭顱,目光如電,聲勢異常驚人。   黃塵捲動,旌旗飛展。   目睹這樣的景象,連久經沙場的宿將也為之心驚。   難怪威靈伯爵會全軍盡墨,如果不是依仗山谷中的有利地形,帝國的五萬大軍也未必是對方兩萬人的對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惟恐發出絲毫的聲響會驚動山道上的敵人。   當夜狼部落的先頭部隊開始進入山谷,大家才暗自鬆了口氣,看來加奈特果然沒有料想到這裡會有人第二次設伏,更沒想到是我這個老朋友在此已恭候他多時。   時光漫長而難以忍受。   烈日在空中毒辣的肆虐。   隆隆的腳步迴盪在山谷中,彷彿大地都在不自覺的震顫。   再過一刻,一場血戰就將上演。   無論誰是勝利者,這裡都將血流成河。   好不容易等到一萬步兵全部進入山谷,以外卻發生了。   尚在谷外的一萬狼騎士竟然停了下來!   在狼騎士隊列最前端旌旗之下,騎在銀狼上的那名男子正是狼王加奈特。   「怎麼回事?」德博焦急的問道:「他們發現我們了?」   「沒有,」我回答道:「否則現在這山谷已不是如此平靜了。」   鏡月公主輕輕道:「我們低估了加奈特,或許是他的靈覺察覺到了異常,所以才作出了臨時決定。要等那一萬步兵安然通過山谷以後再將狼騎士送入,這樣我們就不可能利用有利地勢對他們進行合圍。」   「那怎麼辦?」施羅皺眉道。   「改變計劃,」我當機立斷的回答道:「我分出兩萬人馬親自率領,從谷口的緩坡殺出截斷兩軍的聯繫,德博立刻封谷伏擊谷中中一萬步兵。」   「你用兩萬人截擊狼騎士,能行麼?」德博存疑道。   「不行也必須這樣,沒有時間考慮了!」我冷冷道:「你們必須盡快結束谷中的戰鬥,加奈特便交由我來對付。」   我還是小看了加奈特,他無疑才是我至今遇上的最可怕對手。比起他,考蘭等人簡直不值一提。如果今天不能乘機做個瞭解,這個人遲早將成為心腹大患。   「修嵐,我跟你一起去!」翡雅說道。   「不用,你留在德博身邊。我帶上鏡月跟馬扎爾、雷格的兩萬人就足夠了。」說完,我便傳出軍令。在茂密的山林中,大軍迅速而無聲的調動。   但終於還是驚動了山林中的鳥獸,幾隻該死的山雀發出一陣驚鳴飛上天空,果然吸引到加奈特的目光。   「封谷,出擊!」我知道形勢已刻不容緩,一聲令下兩萬帝國士兵分從谷口左右的緩坡上殺出,背後響起隆隆滾石巨木的撞擊聲,是德博封谷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陣前的狼騎士微微一陣騷動,但很快就肅靜下來。很顯然,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幸好只有一萬人,如果是十萬,那將足以縱橫大陸。   「修嵐,居然是你?」端坐銀狼之上的加奈特第一眼便從千軍萬馬中找尋到我的身影,如刀的目光電射而來。   「我說過,也許我們很快就會見面。」我坐在踏雪之上,勢不可當的衝向加奈特。身後是雷格與馬扎爾的兩萬步兵——面對狼騎士,用騎兵戰隊簡直是自找死路,那些戰馬根本就不敢靠近銀狼,光聽一聲狼嗥就足以嚇掉半邊膽。   雖然人數上佔據優勢,可想要阻截住面前的敵人卻決非易事。以狼騎士的戰力,普通的帝國士兵以五敵一也未必能夠討好,何況是眼下的二比一?   谷中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是德博動手了。   加奈特的眼中寒光一閃,冷笑道:「我沒有看錯你,綜觀大陸也只有閣下能想到在這裡伏擊我!」他的手一揮,身後的宛如狼嗥的號角響起,無數狼騎士呼嘯吶喊著從兩翼殺出,與帝國士兵在山谷外短兵相接。   血肉橫飛,金戈耀日。   我的視線穿越過招展的旌旗,穿越過鮮血與死亡,牢牢凝視在加奈特的身上。   如果能殺死他,戰鬥或許可以順利的結束。   踏雪飛揚,穿梭過迎面而來的狼騎士,猶如流星一般射向狼王。   身旁的鏡月公主率領著一隊親衛緊緊相隨,片刻已破入敵陣縱深。   加奈特便悠然佇立在旌旗下,冷漠沉靜的眼神注視著我,一步一步逼近。   「殺!」在他身後,兩名身材高大的夜狼將領縱著銀狼殺出,揮舞手中映血彎刀衝了過來。   狼嗥遍野,戰鼓咚咚。   他們的盔甲閃耀著銀白色的光華,充滿殺氣的臉龐在我面前不斷清晰。   光看這氣勢,就知道是決不遜色於魔師級別的人物。   「叮」的一記脆鳴,流金聖劍橫掠天際。   鏡月公主輕盈優美的身姿凌空而起,聖劍幻化出無數光圈,將那兩名狼騎士將領籠罩其中。   自從那一夜攬鏡亭後,她的實力突飛猛進,恐怕已不在聖殿三大長老之下。   果然,那兩名夜狼族的頂尖高手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只得暫時捨棄我,聯手抵禦鏡月公主的攻勢。   而在另一面,庫塞也被三名夜狼族的長老級人物糾纏住,一時僵持不下難以脫身。   距離加奈特業已不到百米!   這一路上,鮮血遍灑。   至少留下了三十六名狼騎士的屍體和一百多帝國戰士的生命。   而我,終於與他近在咫尺!   加奈特的眼中異光一現,全身煥發出龐大的氣勢,坐下銀狼嗚嗚低鳴,好似隨時要吞噬眼前的獵物。   「珵!」我的身上驀然響起奇異的金屬低鳴聲,一團妖艷的暗光從體內漫溢而出沿著肌膚鑄成暗黑色的鎧甲。兩道光球迅速向著手心移動,開闔處一縷血色暗光沖天而起。   含著千年的戾氣與滄桑。   那一抹艷紅宛如殘陽。   魔劍暗月劈空出世,哧哧的呼嘯,撕裂眼前的光,身後的暗!   加奈特的面龐被暗月的黑光映射的分外詭異,他沉靜的神情終於微微變色,坐下銀狼不安的嗥叫,卻依然在主人的驅使下無畏的迎著踏雪而來。   五十米,三十米——   加奈特漫聲低吟,右手翻落處陡然多了一柄銀白色的彎刀——夜狼族至寶「狼吻之刀」。   刀透銀紅,躁動著,鼓囂著。   剎那中,這沙場上彷彿只剩下我與他的對決。   周圍光芒飛捲,罡風縱橫。   漫天的殺氣令方圓百米內再無生靈!   一名退後稍慢的狼騎士竟被這浩蕩的殺氣硬生生拋起,撕裂!   十米,五米!   暗月劈出,縱橫開拓於天地間。   激盪的黑色光芒遮蔽了天日,令這塵世黯然失色。   加奈特面色如水,狼吻揮灑而出,一如夜狼族人那般冷酷,凌厲!   「叮!」   雙方錯身而過,受到巨大衝擊的踏雪微微一滯,卻又迅速調整過來載著我電般射出。   在我的暗黑能量保護下,它沒有受到絲毫傷害。   我的手一震,暗月彈起。   背後灑下一線血光。   加奈特的銀狼也背負著主人飛速反向而馳,他的狼吻上開裂出一個幾乎無法發現的豁口。   如果換作普通凡兵,只怕早被暗月蹂躪成齏粉。   我撥轉踏雪,深吸一口氣化解了加奈特攻入我體內的魔氣。我知道他的滋味更不好受,嘴角逸出那縷鮮血便是明證。   「好劍!」加奈特吐出一口濁氣,冷冷注視著我道:「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傷。」   我微笑道:「我現在才發現,你竟然始終隱藏著真實的實力。即使是倫格,也絕對不是你的對手。像你這樣的人,一旦成為敵人,就只有盡快殺死。」   「我該把它當作最動聽的讚賞吧?」加奈特毫不驚慌的回答道:「不過,想殺死我也沒那麼容易。就像今天的戰局,即便你能夠獲取最終的勝利也必須付出遠比我慘痛的代價。而我,依然能夠率領大部分狼騎士退走。」   「你還有這個資格麼?」我淡淡冷笑,殺機更緊。 ∼第八章三日之約∼     加奈特的瞳孔徐徐收縮,眼中的光芒象寒星一般閃爍。   風如刀,森寒的割在臉上,滲著幾許寂寞。   殺戮在沙場的每個角落如火如荼的展開,一萬狼騎士不斷衝擊著帝國士兵的防線,希望能衝入山谷,接應出被圍困的同伴。   為了這個目的,千萬人在廝殺;千百人在倒下。   太陽血紅,卻在大地的鮮血前失色。   大地浩瀚,卻在戰士的步履中驚顫。   失去生命都不可能再回來,流盡鮮血後滴出的將是濃濃的哀傷與死寂。   每一口吸入的空氣中,都瀰漫著血腥的味道,但沒有誰再在意這些。   瘋狂的屠戮宛如瘟疫蔓延,不死不休的修羅場上只有勝利與生存才是唯一!   「我說過,修嵐,」加奈特徐徐道:「我不是倫格,也不是考蘭。你縱然可以殺死我,也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   話語背後,是無比的冷靜與堅毅。   身周龐大氣勢不斷積聚,等候著下一次的爆發。   第一次,我對一個敵人生出讚賞。   能夠在戰場上遇到一個棋逢對手者,焉能說不是另一種幸運?   只有那種勝負未卜的刺激緊張感覺才更能激發起我的興趣與鬥志,而由此邇來的勝利才更加值得我舒暢欣賞。   我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莫測其意的笑容,淡淡道:「哦?那我更想驗證一下了!」   踏雪緩緩揚蹄,第二次衝向加奈特。   天地陡陷,日月沉淪。   我的眼中只有那柄狼吻和那雙不屈而沉著的眼神!   以我與加奈特的實力,任何花巧與虛招都是白費,硬刀硬馬的對撼才是最直截了當的方式。   「鏗——」   紅黑光華沖天爆裂,腳下的土地竟隆隆裂開。   激射四出的光團宛若煙火,絢爛卻充滿死亡的氣息。   暗月與狼吻再次交擊,強勁的魔氣順著手臂刺入體內,令我的胸口一窒。   壓抑住吐血的衝動,我催動踏雪快步飛馳,卸去殘存的衝擊波。   踏雪回轉,立在加奈特先前佇立的地方。   不過一個輪迴,世間已幾多生死。   加奈特終於噴出一口鮮血,「嘎啷」一聲身上的盔甲出現了一道裂紋。   一縷熱血從裂縫裡滲了出來,悄然滴落在黃土上。   嘗試到血腥的暗月興奮的鳴響,在我手中微微震顫,那團黑光越來越濃烈,直欲吞噬整個世界。   我的心頭卻沉靜如冰,噴薄的殺意在剛才一劍中盡情發洩,全身說不出的暢快酣暢。   「我越來越好奇,你能夠擋我幾劍?」我微笑道。   「對於這個答案,我也同樣好奇。」加奈特從容回答道。   「但我卻準備放棄對這個答案的追索,」我出人意料的說道:「因為人不能讓好奇心蒙蔽了理智。」   加奈特的眼中掠過一縷詫異,他沒有回答,只靜靜望著我。   周圍的殺戮還在繼續。   夜狼族的攻勢愈發兇猛,大量的帝國戰士無力的倒下,如果不是有馬扎爾等人的統率,也許防線已近崩潰。   相信,在山谷中的形勢正截然相反。   「因為我需要一個能夠決定夜狼部落命運的人來作為談判的對手,」我平靜的說道:「我知道,唯一的人選就該是閣下了。」   加奈特的神色微微一動,嘴角露出一縷笑意道:「承蒙修嵐陛下金口玉贊,本人深感榮幸。不過,陛下認為眼前的局勢底下我們彼此還有什麼需要用嘴巴而不是刀劍來談的?」   他分明有些意動,偏偏表面仍不肯讓步,不過是不願意將主動權完全交付到我的手上而已。   我沒有直接回答,淡淡道:「那就要先看閣下的意思如何了。」   加奈特眼中精光陡盛,顯然是在迅速權衡揣摩我話中的意思。   「你想談什麼,要我率軍退回原地,結束這場戰鬥麼?」他徐徐問道。   「倘若就這麼簡單,我根本就不必跟閣下談什麼。」我冷冷道:「而閣下的眼光也未免太短淺了些。」、加奈特不怒反笑,那中粗獷中又帶著幾分睿智的微笑在他面龐上迅速擴展,緊繃的肌肉也隨之鬆弛不少。   「不會是陛下想告訴我,打算與我締結盟約,從此兩方罷兵不戰吧?」   「如果閣下願意,有什麼不可以麼?」我淡然問道。   加奈特笑意尤存道:「或者是我看錯陛下,原來閣下還是那個天真仁慈的修嵐王子。你認為這樣的設想有可能實現麼?或者陛下憑什麼肯定我願意就這個話題與您談判?」   他並沒有把門關上,而是利用各種方式套取他所想得到的信息,以次來決定下一步的選擇。   或許嘉修陛下說的不錯,與聰明人聊天實在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我以退為進的冷笑道:「那就繼續打吧,即使帝國軍隊損失一多半,你的夜狼戰士也至少需留下一萬多具的屍體。我倒很想看看這場戰鬥的最終勝利者是誰?」   說話間,強大的戰意勃然而出,宛如排山倒海的氣浪呼嘯著迫向加奈特。   我有意令其感受到堅不可摧的鬥志與更加強悍的實力,好叫他明白我完全有繼續作戰的資本。   果然,加奈特露出一絲驚訝之色,緩緩道:「修嵐陛下的話中似乎還藏著更深的意思?」   我不為所動,繼續催動龐大的魔氣,暗月在手中迫不及待的嘶鳴,那聲勢猶如不可一世的魔神牢牢壓制住加奈特。   全身的黑色暗光如霧在四周擴散瀰漫,隱隱夾雜著一絲血紅色的光華,在空氣中竟有依稀的雷電聲爆起。   「據我所知,這兩萬夜狼戰士該是貴部落最精銳的戰士,而我也有十分的把握將閣下永遠留在帝國。假如你的精銳喪失殆盡,閣下本人又無法再主持夜狼部落的大局,不用我多說就該明白下面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我這話說的輕描淡寫,但其中透出一往無前的強大信心卻足以令任何敵人感到震撼。   加奈特幾乎不可察覺的一震,冰冷的殺氣頓時暴漲,與我的魔氣在空中「喀喇喇」的撞擊出雷電般的悶響。   他冷冷道:「你這是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商量。」   不知不覺,我居然用上了當日德博對付翡雅時的語句,微笑著回答道:「決定權不是仍舊在閣下這邊麼?」   我知道這一句話點中了他的死穴。   加奈特並非沒有弱點,他唯一的弱點正是看似強大的夜狼部落。   身處翼人部落、大熊部落與魔族的內憂外患中,他不得不小心的保持著平衡,又時刻燃燒著強大的野心。   而夜狼部落,就是他實現野心的最大保證。   相信也是唯一令他有所忌憚的破綻。   果然,加奈特輕輕吸了口氣,身周的殺氣消淡許多。   「那麼,陛下究竟打算怎麼做?」   「如果我們再站在這裡廢話,死的人只會成倍增加。」我凝視著他道,心中明白對方終於動搖,被我抓住了唯一的破綻。   而這破綻,卻必須建立在比加奈特更加強橫的實力上。否則有一百條道理也休想讓他說出服軟的話。   與我一樣,這是一個只相信實力與自己的男子。   加奈特微微一笑,在我眼中發現了一絲默契。   他驀然發出一記穿雲崩石的嘯聲,蒼涼如水,激壯似火。   這嘯聲,彷彿一條長龍滾滾掠過沙場的上空,拖曳著風雷之威。   近萬狼騎兵聽聞的嘯聲,好似受到無可抗拒的魔咒,潮水一般向後退卻,迅速脫離了糾纏不休的戰團。   就從這點,就當知狼騎兵已佔足了上風,才能夠做到進退自如。   不知究竟發生何事的帝國士兵正想追擊,我卻揚手發出了一紅一綠兩顆信號彈——那是暫停攻擊的命令。   馬扎爾等人雖然不解,但無不在心中鬆了口氣。   再打下去,他們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士兵還能堅持多久?就這麼一會的工夫,帝國方面在山谷外已扔下三千多具屍體,而傷亡的狼騎兵還不到五百。   徐徐的,山谷中的喊殺聲也停止,夜狼族的步兵在谷底重新集結,暫時得到了緩衝喘息的機會。   數萬軍前,我與加奈特相距百米,彼此對峙。   身後流血的沙地,縱橫的屍體,還有無數倒落的旌旗。   「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修嵐陛下。」加奈特悠然坐在銀狼上,經過剛才一陣調息,他的傷勢顯然在迅速恢復中。他的聲音並不響亮,可透過百米距離依舊可以清晰傳入我的耳中。   「我想問閣下一句話,」我徐徐說道:「作為夜狼部落的酋長,閣下平生的志向究竟是什麼?如果只想守成苟安,屈辱的在大熊部落和魔族的重壓下維持現狀,那麼下面的話不說也罷。」   加奈特鋒刀一般的目光激射向我,不動聲色的沉聲問道:「陛下的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我油然一笑,回答道:「閣下不想統一獸人族大小十數部落,從此取得與魔族分庭抗禮的資本?不想掀翻魔族與特魯的統治,成為北方之王?在我看來,這才是閣下真正的野心吧。」   加奈特沉默片刻,緩緩道:「如果我否認,陛下必會看輕了我。但如果我承認,從此夜狼部落將再無安生。你叫本人如何來回答這個問題?」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據我所知,獸人族的兵力與戰力從來都不在魔族之下。但為什麼始終受著魔族的壓迫不能自強?最大的根源無非是內部四分五裂,勾心鬥角,這才給了魔族可乘之機。如果閣下能夠一統獸人族,想取得北方的控制權,甚至既而逐鹿天下都非癡人說夢。眼前,就是一個良機,就看閣下是否有膽識把握。」   加奈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退出東疆之戰,坐山觀虎鬥。」   他果然是聰明人,不必我多說,已清楚了我話中的含義。   這次入侵帝國的獸人族大軍中,以大熊、夜狼、翼人三大部落為主。大熊的四萬人佔到其部落總兵力的一半,而翼人部落合族兵力也不過四萬。倘若這些遠征軍全軍覆沒,而夜狼部落的實力卻相對保持完整,獸人族的整個形勢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難道不應該這樣麼?」我冷笑道:「閣下的兩萬狼軍一直駐紮在後方不參與正面作戰,不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麼?我猜恩裡克與空翔也樂得閣下這麼謙讓,以免夜狼部落搶了他們的功勞戰果。」   加奈特的臉上也漸漸生出笑容,問道:「好,那就請陛下告訴我,現在我該怎麼做?」   「我只需要你給我三天的時間,」我平靜回答道:「三天後,閣下將不費一兵一卒重新得到圖鹿堡。否則,我們今日就在吉桑山下拼到玉石俱焚,不死不休!」   加奈特微笑道:「我當然不想死,但我相信再過三天圖鹿堡也已經是座空城了。」   我點點頭,道:「看來我們已經成交了。」   加奈特苦笑道:「陛下的確抓住了我唯一的弱點,我決不願讓親手培養出的兩萬夜狼戰士埋骨帝國,那樣便宜的只是特魯與恩裡克。倫格死後,特魯對蒙思頓的渴望已越來越強烈,或許不久之後他的魔族大軍也將進入帝國作戰。」   我有些詫異道:「倫格不也是入侵帝國的推動者麼?」   加奈特的眼中閃過一縷狡黠的光芒,輕輕道:「就算向修嵐陛下表達一些誠意吧,我不妨把這事說的更清楚些。倫格的計劃是想通過控制帝國皇室與宮廷建立傀儡政權的方式來統治帝國,這麼做可將神聖帝國的威脅減輕到最小。畢竟與帝國惡戰一場後,難說不被神聖帝國獲得漁翁之利。」   我的心頭一怔,問道:「這麼說,你們潛入帝都的目的就在於此?」   「大半是為這個,」加奈特坦然道:「不過倫格的死卻使得這個計劃暫時破產,同時也讓特魯的軍事入侵少了最有力的羈絆。因此,倫格剛被你殺死,他便迫不及待的發動了戰爭。要知道為了入侵蒙思頓,北方聯盟已經做了十年的準備,與神聖帝國更是達成秘密協議。」   我嘿然道:「沒想到我殺死倫格倒無形幫了特魯一個大忙。但我更關心的是,倫格計劃的合作者是誰?」   我們談話的聲音都約束在彼此的耳朵中,別說數百米外的人聽不見,即使站在我們身旁也休想聽清半個字,故此不虞洩露。   加奈特嘴角逸出一絲莫測笑容,道:「以修嵐陛下的智慧,這個人是誰已不必我多說。我提供這樣一個情報,希望日後對陛下會有用處。」   是的,不必加奈特點名我已經猜測到這個人是誰。   而在亞丁皇子那日的談話後,我已開始有所懷疑,現在不過是得到了進一步的驗證。   我點頭道:「多謝了!」   加奈特搖頭道:「不必,我只希望陛下能將恩裡克和空翔留在蒙思頓,剩下的事情盡可交給我解決了。」   我頷首微笑道:「希望下次與狼王決戰之時,已是閣下統一北方之際。」   加奈特同樣報以微笑道:「我也一樣期待那天早些來臨。能夠有陛下這樣的盟友和敵手,乃是本人平生最大幸事!」   我收回暗月,道:「狼王閣下,後會有期!」調轉踏雪回歸本陣。   鏡月公主迎上來,嫣然淺笑道:「修嵐,你已與加奈特談和了麼?」   我點點頭,向庫塞與馬扎爾、雷格吩咐道:「全軍收隊,解除谷口封鎖,放谷內狼戰士出來!」   馬扎爾一怔,但沒敢多說什麼,立刻與雷格傳令去了。   身後的大軍徐徐朝後側的山坡中退去,只留下少量打掃戰場的士兵。   不久,庫塞也將命令傳到了德博的軍中。儘管眾人多有不解,但還是忠實的執行了我的決定。   倖存的七千多狼戰士徐徐退出山谷,與加奈特的本陣匯合。   德博遠遠策馬飛馳而來,詫異的問道:「修嵐,怎麼把這些傢伙給放了?再有半天工夫,我准叫他們全軍覆沒!」   我淡淡道:「到時候谷外的兩萬帝國士兵也將一個不剩,這樣的勝利代價未免太大了些。真正的勝利,永遠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我和加奈特都明白這點,所以才能達成退兵的協議。」   德博望著谷外滿地的帝國士兵遺體,苦笑道:「你說的對,這些狼人真不是好惹的,要是能夠我一輩子都不想再遇見他們。」   我淡淡道:「你錯了,這樣的敵人才值得尊重。我很期待能有與他們再次交手的一天。」 ∼第九章玉潭流波∼     日沒時分,群山映霞。   經過又一個白晝的激戰後,圖鹿堡終於淪陷。   四千多靈猿戰士大半戰死,而帝國方面也付出了五千人的代價。   從吉桑山伏擊之戰到圖鹿堡攻堅一役,僅僅短短的兩天一夜,便有將近一萬的帝國士兵永遠失去了他們的生命。   把身軀與熱血深埋在這片土地。   換得的不過是一座要塞與加奈特的承諾。   但興奮還是漫溢在每個人的臉上,自從北方聯盟入侵,這還是蒙思頓第一次取得局部戰役的勝利。   對於士氣的鼓舞不言而喻,更加重要的是切斷了獸人族八萬大軍的退路與賴以支撐全局的補給線。   而囤積在圖鹿堡中的龐大軍用輜重與補給也輕而易舉的收歸我有。   恩裡克該很快為給養而頭疼了,他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不顧一切的繼續西進,以戰養戰,掠奪帝國的物資與糧食;   要麼立刻調動大軍回頭,在圖鹿堡一線與我決戰,重新安定後方。   以他的性格與謀略,會擇取哪一種方案呢?   當我踏進圖鹿堡的時候,街道上的血跡還未洗清,空氣裡散發著淡淡的焦糊味道——那是破城時守軍企圖焚燬輜重所遺留的後遺症。   由於施羅的軍隊及時趕到,大火沒能夠燒起來,只焚燬了幾處小糧倉,大部分輜重都保存完好。   由於圖鹿堡本身是一所軍事要塞,因此城堡內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居民。原先一些隨軍的家屬也在上次破城前先行撤離,現在剩下的只有軍隊和俘虜。   「終於又殺回來了,」泰格掃視過滿目創痍的街道,興奮道:「那些獸人只怕做夢也想不到我們已把他們的後路給抄了。」   「最妙的是那些狼人,走了一半就被我們給擋回去了。要是恩裡克和特魯曉得這件事情,一定會氣的吐血。」德博說道:「否則,恩裡克也不敢這麼托大只在圖鹿堡放了幾千人駐守。」   鏡月公主搖頭道:「他亦是由於戰事進展的過於順利,所以對帝國起了輕視之心。更是沒有料到加奈特居然敢見死不救,引著兩萬夜狼軍返回駐地,任由我們奪取圖鹿堡。不然此戰勝負尤未可料,即使我們贏了也需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再無力對抗恩裡克大軍的反攻。」   保羅現在對我已是五體投地的拜服,聞言笑道:「開始我對修嵐陛下下令放走那一萬夜狼步兵還有些不解,如今想來果真是一步妙棋。」   「早知道如此,乾脆連打都不打,直接讓加奈特退兵不就行了麼?」翡雅天真的道:「這樣我們可以少犧牲許多士兵哩。」   眾人不覺啞然失笑,鏡月公主愛憐的道:「哪有這麼簡單,我的翡雅妹子?加奈特是何等目空一切的人物,如果我們不展示出能與他兩敗俱傷甚或壓倒夜狼的優勢,他又怎肯輕易退兵,那豈不成了小孩子的兒戲了?」   施羅也微笑道:「何況,他也需要以此來測試我們是否有實力與恩裡克一戰,如果我們空白白話的去跟他說,那談也不用談,只會令他看輕。」   翡雅被眾人反駁,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不服氣的道:「可就算現在,我們也沒有實力與恩裡克的八萬大軍抗衡啊?」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秋波溫柔的拂過我回答道:「目前看來或許是這樣,但加奈特不會忘記與他談判的是什麼人?他該很清楚修嵐既然在這裡,那麼比亞雷爾的十萬大軍甚或白精靈族與高山族的奧援也該很快進入帝國——或者已經悄悄潛入了帝國。我想薩頓將軍返回比亞雷爾該就是傳達這樣的旨意,加奈特一想到這點就該明白東疆之戰的進展絕對不會向他們起初設想的那般輕易,甚至這十萬大軍都有可能陷入苦戰的泥沼中,被逐步的消耗蠶食。他自然也不願意為恩裡克再去墊背。」   她娓娓道來,將其中關鍵分析的清楚無比,連施羅等人也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德博一拍腦袋道:「怪不得加奈特會那麼老實,哼,算他聰明,要是晚走一步便留下跟恩裡克他們一鍋端。」   翡雅精神一振,問道:「修嵐,比亞雷爾的軍隊真的要進入帝國作戰麼?紅羽姐姐和亞德族長他們是否也都會來?」   我掃了眼鏡月公主,見她笑意盈盈的望著我,明白她是有意透露這個消息好振作軍心。更加重要的是,從她的口中說來,正可輕描淡寫之間消除眾人對於比亞雷爾大軍越境作戰的疑慮。   早在當日離開紅石城的時候,我便將薩頓遣回雷比特傳訊。相信以孔孫的智慧能夠很好把握我的意圖與東疆稍縱即逝的戰機,而我也將便宜行事的大權全部委託於他。   我當然不會傻到立刻把暗月軍團和亞德、紅羽的兩族戰士調入東疆,與恩裡克的八萬人馬在紅石城下硬撼的地步。   要知道這些軍隊和戰士是我最可誇耀的資本,必須使用在最關鍵的地方發揮出最巨大的作用,而不是愚蠢的和獸人族作一比一的對等交換。   我不是以帝國為己任的聖人。   但我也決不容許北方聯盟進佔帝國東部,不僅對比亞雷爾將構成強大的威脅,更將阻礙住我對於帝國的雄心。   然而畢竟,我協助德博對抗北方聯盟是出於自己的目的更多些,不可能以比亞雷爾的十萬軍隊的生命與命運來做賭注。   就像當日的嘉修陛下,不可能出動帝國的軍隊掃除考蘭,為我復國是同樣的道理。   這個道理相信鏡月公主心中一樣明白,但卻只能默契的存在於彼此心中,決不可現在就說出。   面對翡雅的提問我微微一笑道:「那就必須看恩裡克是否配合了?」   施羅神情一動,若有所思道:「修嵐陛下的意思是否是——一旦恩裡克出動大軍回奪圖鹿堡,比亞雷爾的軍隊就將西出雷比特,乘虛而入搶佔紅石城,對其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這人不愧是金沙公爵生前帳下的第一戰將,搶在眾人之前率先領會到我話中的含義。   馬扎爾豪情萬丈的道:「好啊,那我們就在圖鹿堡等著他,與他決一生死!」   我搖頭道:「明天休整一日,後天我們就撤離圖鹿堡。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根本不堪與獸人族正面決戰。何況,三日之後加奈特的夜狼軍也隨時可能殺來。不僅圖鹿堡要棄守,吉桑城也無堅守的必要。」   這次我提出放棄守城的方案,眾人已不像當日在紅石城那樣牴觸。保羅在身後只歎了口氣道:「真是可惜,好不容易奪來的要塞又要放棄,我的屁股怕還沒坐熱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氣氛一陣輕鬆。   不遠處要塞的總督府邸巍峨佇立,門口已換上了帝國的旗幟,幾十名士兵正在門口清理善後。   我微笑道:「現在我最擔心的已經不再是恩裡克的威脅,而是北方聯盟的援軍。根據傳來的情報,閃族和黑精靈族的三萬聯軍,以及大熊部落後援的兩萬人馬在半個月內也將開入蒙思頓,圖鹿堡還是要暫時還給他們一段時間。」   雷格苦笑道:「就現在的十萬獸人族大軍就已經讓人吃不消,要再多五萬,帝國的麻煩怕大了。」   鏡月公主歎息道:「更加可慮的是魔族的二十萬聯軍已經集結在帝國北疆的金橋河一線,隨時可能渡河入侵。帝國不得不將重兵囤積在北線備戰,這樣能抽出支援我們的兵力就更少了。若不是這樣,陛下也就不會出動奧裡公爵的六萬軍隊千里迢迢的增援東疆。」   我嘿然道:「不要忘記還有素來跟蒙思頓交好的神聖帝國,只要帝國戰事陷於不利,他也隨時可能在背後再插一刀。所以蒙思頓空有百萬大軍,眼前真正能夠支援東疆戰事的除了奧裡公爵的六萬人,最多再有兩個軍團而已。」   原本輕鬆樂觀的氣氛頓時又壓抑許多,大家在總督府邸前紛紛下馬,走進官邸大門。   德博苦笑道:「老爸走的真不是時候,瞧我接的是什麼亂攤子?」   翡雅哼道:「你還好意思抱怨?作戰計劃都是修嵐策劃安排,你只要把屁股放到馬背上遊山玩水就好了。真正頭疼的是陛下,我真擔心他的身體能否支撐過這一關?」   鏡月公主默然無語的走上台階,眼中透過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擔憂與掛念。   施羅安慰道:「帝國根深基重,決不可能這麼輕易崩潰。陛下的病情雖然堪憂,但有聖殿在後照料應該也不會有事。我們眼前最要緊的事就是多打幾個勝仗,好為陛下分憂。」   德博笑道:「還是施羅將軍說的話我愛聽。修嵐,你就說吧,下面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眾人詢問的目光齊齊朝我投來,我從容的回答道:「東疆九城百鎮,群山環抱,地勢險要,豈是獸人族區區十萬人馬可以完全控制?我如果是恩裡克就只管利用帝國大敗之後乘著兵力薄弱的時機一路西進,奪下翟亞司西部重鎮凱恩。一面就地補給,一面威懾帝國腹地,更可隨時迎接魔族聯軍從北方南下。至於東疆,就交給加奈特的兩萬夜狼族士兵與隨後的五萬援軍。如果執著於消滅我們這區區幾萬人馬,便是他自掘墳墓的第一步。」   施羅噓了口氣道:「還好您不是恩裡克,否則帝國真的有難了。目前蒙思頓在東方的兵力還不到十萬,根本不夠給獸人族造成實質威脅。只要那五萬援軍一到再加上加奈特的夜狼軍,我們確只有鑽進深山老林的份。而恩裡克更可毫無顧忌的朝西直進,千里之內帝國絕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到時北疆防線腹背受敵,   勢必全線崩潰,帝都也難保不受兵臨城下之災。」   說話間眾人都在大廳裡落座,鏡月公主微笑道:「情況應不會糟糕到那步,只要恩裡克在十天裡不向西進軍,東疆的勝利落入誰手仍是難料。即使他真打算西進,也需要顧忌我們這裡的八萬大軍和正急速增援的奧裡公爵。以恩裡克素來求穩的性格,他不會冒險繼續進攻,反可能立刻回師重奪圖鹿堡,再攻佔吉桑城,設法從那裡打開一條通向北疆的道路。」   我頷首道:「所以現在也不必過於緊張,我們先在圖鹿堡休整一日,後天早晨便撤離,到吉桑城與費羅會合。這裡,就當一份禮物留給加奈特和恩裡克。」   德博叫道:「好啊,不管怎麼說我今晚是可在大床上美美睡上一覺了,要是能有個好地方泡上一把澡,就更美妙了。」   泰格笑道:「德博將軍,你的這個願望實在太容易滿足了。在圖鹿堡西不到五里,就有一個天然的碧波潭,冬暖夏涼,綠樹環抱。以前我駐守這裡時最愛到那裡泡澡,聽當地人說還有去病養生的功效。」   格隆索點頭道:「我也知道那個地方,它亦是圖鹿堡的重要水源之一,許多堡中的井水都是透過地下河渠從那碧潭流來。」   德博興奮道:「那還等什麼,泰格,你這就帶我去!」   翡雅站在德博面前一叉腰道:「你是三軍主帥,我們剛剛奪回圖鹿堡有多少重要的軍務需要處理,你怎麼能溜去洗澡?再說,這麼好的地方也該先讓給小姐才對。」   德博用求助的眼神望著我,我搖搖頭道:「你不用看我,因為我也很想去泡上一泡。處理善後的事情便只能交給你了。不要忘記多派斥候向南偵察,恩裡克的反應速度或許要比我們預料的更快。」   德博苦笑點頭道:「明白了,我注定是沒那個福氣了。」   翡雅見我也要同去,喜滋滋的拉住鏡月公主道:「鏡月姐姐,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   鏡月公主淺淺一笑,微微點頭。   格隆索自告奮勇的道:「修嵐陛下,鏡月公主,翡雅小姐,就讓屬下做嚮導吧!」   泰格「嘿」道:「怕是你小子自己也想先泡上一泡吧?」   一行人在格隆索的引領下出圖鹿堡西門不過四五里,就來到泰格所說的碧潭。   此刻夜幕剛臨,淡淡的暮色輕垂山巒。   一陣涼爽清風拂過,夜色中的林木婆娑而動,搖曳著琴韻般的低鳴。   那一輪明月在天,映射著粼粼波光下的碧潭,如鏡如玉。   「好清幽美麗的地方!」翡雅忍不住發出由衷的讚歎,一雙明眸在星光中悄悄的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格隆索使人在水潭上搭建起方圓幾十丈的帷幕,隔出了一片無人騷擾的天地。   翡雅一聲歡呼,迫不及待的躍入潭中,完美無暇的胴體在清澈的流波間載浮載沉,漾起無數漣漪。   我脫下衣服,將身軀毫無保留的浸入清涼的潭水裡,一股舒爽的感覺傳遍全身,於是將頭也深深扎入水中,將連日征戰的疲乏盡數洗入潭水。   忽然背後一緊,原來是翡雅游了過來,從後面用雙手緊緊抱住我,將冰涼的小臉貼在了我的後背上。   「修嵐,我很快樂!」翡雅近乎夢幻般的呻吟道:「要是希菡雅她們都在,那該多好?」   我的心頭一動,浮現起希菡雅溫柔委婉的玉容。幾月不見,她該已是大腹便便的孕婦了,或許等到我重返比亞雷爾時,我生命裡的第一個女兒已然呱呱墜地,來到這個世界上。   想到這裡,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千年前的事情恍如昨日,卻似乎又隔的那麼遙遠。   我依舊深深掛念著她,卻不知道千年以後她又在哪裡?   費貳典娜。   當我痛苦絕望的失去她時,以為那是末世的來臨。   而現在,上蒼卻以另一種方式補償著我。   讓我擁有一個同樣姓名的女兒。   這一次,休想有人再傷害我的女人,即使是尤里西思復生也一樣。   經過這麼漫長的封印與等待,我終於尋找回我自己。   所以,不能再失去。   耳邊聽到翡雅銀鈴一般的笑聲道:「這潭水真是舒服,鏡月姐姐,你怎麼還不下來?」   鏡月公主矜持的坐在潭邊,只將宛如玉琢的纖足輕輕浸入水裡,愜意的用玉手徐徐撥弄潭水。   她淺笑道:「我這樣已很好了,你和修嵐好好玩吧。」   我在水中站起,摟著翡雅走到鏡月公主身前,嘿然道:「想把我和翡雅當作觀賞動物麼,你可知道後果是什麼?」   對我的威脅鏡月公主一點也不怕,喜滋滋的俯下嬌軀在我嘴唇上輕輕一吻道:「這算鏡月給你的補償,可以麼,我的修嵐陛下?」   香唇流芳,軟玉在懷。   我心神俱醉,拋開所有沉浸在短暫的溫柔裡。   「當然不可以,」我哼了聲道:「你整個人都是我的,只給個吻又算什麼?」   鏡月公主的玉頰上飛起驚心動魄的嫣紅,且喜還嗔,流露出罕有的少女嬌憨。   她剛想說什麼,翡雅驀然伸出雙手一把將她拽下潭裡,嬌笑道:「我看這樣還差不多!」   「轟——」潭水蕩漾,欣喜的接納擁抱著這當時最美麗的嬌軀,輕靈的莎裙頓時被水浸透,半透明的貼在鏡月公主健美動人的胴體上,曲線畢露。   以她的修為當然不可能被翡雅這麼輕易拉進水裡。   除非,已是芳心默許。   我就勢將鏡月公主攬入懷中,讓那柔滑細膩的肌膚毫無保留的緊貼在我身上,摩擦出激情的火花。   「翡雅——」鏡月公主的櫻唇輕啟,尚來不及繼續說下去,就被我肆無忌憚的封印,舌頭更是堂而皇之的入侵到她從無人踏足過的小嘴裡。   她一聲低低的歎息,似幸福,似歡暢,再說不出話來。   那一條溫潤芬芳的靈舌熱烈的迎合著我,在清爽的潭水裡迸發出熔岩一般的熱火。   翡雅絲毫也不吃醋,反而笑嘻嘻的說道:「鏡月姐姐,現在你該感謝我才是吧?」   鏡月公主在我的兇猛侵犯下已無還手之力,哪裡還能分心回答這小丫頭的譏笑?   潭水不斷升溫,釋放著光與熱。   點燃著夜色,燃燒這天地。   我們三人忘卻了一切,在翻騰的水中尋找著快樂與刺激,再不顧外面的天是否已飄起了小雨?   那絲絲清涼的雨點灑落在我的臉上,宛如一個個溫柔的親吻,帶著自然的芬芳。   我享受著兩女艷絕人寰的胴體,又感受到她們深深的愛戀,世界此刻已停頓。   當我進入翡雅的嬌軀,與她合而為一的時候,美麗的少女終於暫時忘卻喪父的痛楚,幸福的呻吟著,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肩膀,用心底最誠摯的聲音低喊道:「修嵐,讓翡雅把所有的奉獻給你,讓我能和希菡雅姐姐一樣為你懷上一個最可愛的孩子,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我微笑道:「一個怎夠,我要你為我生下至少十個,那才夠熱鬧!」 ∼第十章黑雲壓城∼     雲收雨停,空山清幽。   夏蟲在潭邊的石縫草叢裡低低的鼓噪,平添這夜中的一點亮彩。   翡雅精疲力竭的依靠在岸邊,與鏡月公主一左一右環擁著我。   她彷彿已失去說話的氣力,嘴角輕輕含著一縷幸福滿足的淺笑,星眸輕輕眨動也不曉得在想什麼?   鏡月公主怡然的依靠在我懷中,雙手環抱著我的虎腰,幽香的呼吸輕輕吹拂在我赤裸的胸膛上。   我們都失去了說話的慾望,只覺得這麼安靜的躺著,看天星隱約,月藏夜幕,已是最好的享受。   這樣的夜,時光總在飛快的流逝。   依稀,聽見遠遠有喧嘩聲傳來,原來是德博等人終於到了。   遙遙就聽到這傢伙叫道:「累死我了,今晚說什麼也要泡個夠。」   泰格歎道:「可惜圖鹿堡太荒僻了點,若是能再找幾個美女共浴才是最大的享受。」   這小子平時看起來五大三粗,愣頭愣腦,沒想到在這方面卻是德博的志同道合者。   德博笑道:「別想這麼多了,等將來回到紅石城,我一定包下最好的青樓請大家樂個夠。」   翡雅聽德博狗嘴裡又吐不出象牙來,秀眉一揚就想出聲,卻被我微笑制止。   這個夜晚,所有的人都有資格放縱一下,何況那小子不過是嘴上過過念頭而已。換作是我,或許想法會更瘋狂。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居然在不經意裡學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也許,是費貳典娜的誕生讓我感受到生命中另一層的美好;   也許,是希菡雅她們的愛戀與溫柔令我體會到真正的快樂除了血腥與屠殺外依然可以尋找到;   也許,是我終於找回了千年前的自己,那個曾經縱橫大陸的魔帥。   「德博將軍,泰格將軍,保羅將軍,馬扎爾將軍——」格隆索不遺餘力的招呼著每一個人,惟恐漏下了誰。   德博問道:「修嵐他們還在麼?」   「還在,將軍要找他麼?」格隆索回答。   「我這時候找他幹什麼?」德博笑道:「我要是這麼闖進去,老妹准第一個跳起來殺我。」   這一次連鏡月公主都忍不住莞爾道:「這個德博——」   接下來是一陣水聲,顯然有大批的人馬躍入了帷幕外的潭水裡,原本寂靜的碧潭立刻變的熱鬧無比。   不時,傳來德博等人歡快舒暢的大笑和不葷不素的調笑。   翡雅皺眉道:「他們都當我們不存在麼?」   我微笑道:「德博已經夠收斂了,否則此刻不知已講了多少你連聽都不敢聽的笑話。」   翡雅臉紅道:「我哥哥真不是個好人,老爸怎麼生出這麼一個兒子來?」   鏡月公主輕輕一笑,回答道:「德博將軍已經做的很不錯了。你看,經過今晚,金沙公爵的麾下將領們和雷格、馬扎爾他們的關係又會融洽許多,今後作戰便將少了很多制肘。」   我徐徐道:「德博其實天生是個作公爵的料。不要看他平時嘻嘻哈哈,但從來也不得罪任何人,反而能博得其他人的好感,心悅誠服的奉他為主。可以說,他比金沙公爵更多了一點親和力量,這在今日的戰局下更是至關重要。」   翡雅雖然嘴裡總編排兄長的不是,但聽到我與鏡月公主都讚許有加,禁不住欣喜笑道:「哼,算他吧。要是沒有你和鏡月姐姐的幫助,我看他怎麼辦?」   我伸手扯了一把翡雅嬌艷的臉蛋,輕聲一笑道:「放心吧,將來他會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公爵,甚至是親王。不過到時你可不能再踢他屁股了。」   翡雅沒有注意到「親王」兩字的深裡含義,只嬌笑道:「怎麼不能踢,他要是不老實我一樣要管他。」   我放開翡雅與鏡月公主,起身道:「我們回去了。」   二女點點頭,戀戀不捨的從潭水裡起身。   驀然,我的心頭湧過一道強烈的不安,心亦猛跳了一下。   好像有什麼危險即將降臨。   我的眼中寒光一閃,抬頭眺望南方漆黑的天際。   鏡月公主的慧心隱約也有所察覺,微微變色道:「修嵐,好像有什麼問題要出現?」   我徐徐道:「不知道為什麼,從今天傍晚起我的心底一直有一絲不安,就像有什麼危險被我疏漏,可偏偏查不到原由。剛才那一下心中警兆來的卻更加強烈明顯,看來真要有事發生。」   翡雅緊張道:「修嵐,不會是加奈特不守信用,乘著黑夜偷襲我們?」   鏡月公主搖頭道:「不會,我心頭的不安分明是來自南面,難道是——」   我虎目一睜,冷笑道:「該死,我竟然疏忽了他!」   我伸手握住鏡月公主的纖手,兩股舉世無匹的龐大能量頓時水乳交融。我合上雙眼,靈覺潮水似的噴薄而出,飛向南方寂靜的天幕。   飛越高山峻嶺,飛越蒼茫夜色,倏忽已是四十多里。   「轟——」   我的眼前一亮,就看見黑沉沉的夜空底下,數以萬計的翼人戰士鋪天蓋地遮雲蔽月正朝圖鹿堡飛速的襲來。   他們躲入厚重的雲層中,在地面休想能看出分毫跡象。   幸而我已揭開所有封印,擁有超越大魔師的力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雨後的風悄悄吹拂在我身上,竟——有些涼。   我幾乎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沒有想到空翔的翼人部落竟然來的這麼快,甚至不等天亮。   這樣的架勢,擺明是準備夜襲。   可笑我們還在碧潭中忘乎所以的逍遙。   我深深吸了口氣,清冽的風令我的頭腦立刻沉靜。   我睜開眼,鬆去鏡月公主的玉手,沉聲道:「馬上叫上德博他們,今晚的圖鹿堡已逃不脫一場血戰。」   這時我們再無悠閒的心情,飛快的穿上衣服。   德博等人一聽到翼人部落即將夜襲的消息也再無戲水洗澡的興致,手忙腳亂的穿戴著裝,隨著我們飛馬趕回圖鹿堡。   誰都明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讓兩萬翼人戰士從天而降將是何等糟糕的結果。   一入城中,德博便傳下急令,睡夢中的士兵恍然不知大戰將至,迷迷糊糊的跑出軍營集結。   要是再晚片刻,這些人也許連穿盔甲的工夫都沒有。   我看了看南方的天幕,安靜的如沉睡中的嬰兒,有誰能料到再過一刻那裡將出現畝天席地的翼人戰士?   「我們是不是趕緊往西北的山林裡撤?」施羅聞訊趕來,焦慮的道:「他們從半空殺下,所有的城防都不起作用。」   「來不及了,」我冷靜的道:「放棄城牆守備,將所有人都分散到要塞的建築中去,好令他們無法直接從高空用箭石襲擊。」   「告訴所有人,作好亂戰的準備,節約箭石,以小隊為單位藉著建築物的掩護與翼人部落展開巷戰。他們長途奔襲堅持不了多久,只要頂過開頭最猛烈的一陣攻擊,後面就可輕鬆許多。」我吩咐道:「格隆索,命令全軍將所有的火把都點起來,將圖鹿堡上空照亮!」   「那不是也把我們自己給暴露了麼?」泰格疑惑道。   我冷冷看他一眼,回答道:「翼人戰士具備夜視能力,沒有光的黑夜他們更能發揮特長。只有把圖鹿堡全部照亮,才能挽回些許這方面的劣勢。何況,獸人族普遍對火心存先天的畏懼,我們要是不好好利用,就太對不起空翔了。」   「明白了!」格隆索應了聲,趕緊安排去了。   「施羅,北面交給你;保羅,西面是你的。」我毫不思索的下令道:「福伯約,馬扎爾,你們分別守住東南。總督府附近交給泰格,雷格的人馬作為後備,所有人各司其職相互呼應,以我的信號彈為令!」   「是!」眾人紛紛領命而去。   「那我呢?」德博著急的道。   「跟我回總督府,」我回答道:「在那裡等空翔上門。」   一行剛走到總督府門前,忽然聽見四周士兵的驚呼,遙遙眺望南方天空,依稀出現了一簇黑色的小點,正急速朝著圖鹿堡逼近。   庫塞已守侯在門口,手中的幻紫之瞳忽明忽滅,赤目在他身旁嗚嗚的低吼。   轉眼間,天際盡頭的黑點已難以相信的速度飛快增加,從起先那麼一小簇到一團,到一片,最終黑壓壓蓋住了半邊的天幕。   「呼——」風乍起,吹得士兵手中的火把拉出冗長的火焰。   翼人部落的兩萬人馬終於到了。   圖鹿堡上下已被照的一片通明,血紅的火光衝向天空,映射在翼人戰士猙獰的面容上。   發現我們已然有所準備,翼人部落的軍陣徐徐收攏,擺列成一個品字形狀的三個方陣,正飛凌在圖鹿堡的正上方。   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大片黑雲,肆虐的翻捲,壓制在我的頭頂。   再看不到天星,惟有翼人戰士碧黃色的眼睛在閃爍著凶光。   由於高度在千米朝上,他們絲毫不虞地面的弓箭攻擊。   但所有的帝國守軍也都奉照我的命令隱藏到建築物裡,空曠的場地與街道上只有冷風穿梭。   我佇立在總督府最高的一棟箭樓裡,身旁是鏡月公主、德博等人。   大家都不經意的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凝視著高空中正在重新集結的敵人。   「來的好快啊,」雷格喃喃道:「我們要是再慢半步,恐怕就逃不過一場血洗。」   德博慶幸道:「還好來的只有翼人部落的大軍,倘若再加上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我們這裡不曉得還有多少人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庫塞淡淡道:「他們開始動了。」   果然,話音未落,上空第一方陣的翼人戰士陡然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鼓噪吶喊,像暴雨一樣射落,捲起的狂風猶如風雷呼嘯,聲勢驚人。   殺氣嚴霜,血封大地。   瞬間這天地已失去所有的寧靜,只在顫抖——   漫天的六千多翼人戰士震動著羽翼,揮舞著金戈,猙獰而囂張。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他們距離地面越來越近,那被千軍萬馬捲裹起的風也更急!   恍如死神的咆哮。   兩百——   每個敵人的面目已清晰可見,抬頭,卻再看不到天空。   惟有無邊的金戈,瀰漫的血腥。   有士兵的牙齒已打顫,有軍官的面孔已發白,有將軍的心頭已戰慄,五萬帝國士兵剎那面臨又一次生死的關頭!   我從翡雅的手中取過弓,森寒鎮定的目光在蝗蟲一樣撲來的敵人中尋找他們的將領。   一百八十米!   我搭上一支羽箭,沉穩的拉滿弓弦,遙遙對準虛空。   「下令吧,修嵐!」德博低聲道:「這射程已足夠了。」   我如花崗岩一樣的佇立,雙手堅定而有力。   等待,在無聲中將鋒頭對準一名翼人部落的紅盔將領。   一百六十米,我的手輕輕一鬆,弓弦發出清越的鏑鳴,羽箭化作一道黑光,穿透箭樓外濃重的黑。   羽箭精準的射穿那名翼人將領的咽喉,帶著一溜血光隱沒在黑暗裡。   那翼人就如同被折斷翅膀的大鳥,無力的飛墜。   剎那間,從無數建築裡射出飛蝗一樣的箭雨,絲絲尖嘯撕裂沉重的空氣劃破夜色。   儘管早有防備,但依然有數十名翼人戰士在第一波的攻擊中被擊中,飛速的朝地面墜落。   為了減輕飛行負重,翼人戰士僅有在要害部位穿戴了甲冑,厚度也根本無法與大熊黑盔武士的重甲相比。面對金風密雨,他們惟有依仗靈活的身法和手中的兵器格架。   那一抹抹的血花在羽箭的呼嘯中盛開,淒艷如許。   生命如玻璃一般破碎,就如翼人的羽毛零落於黑夜。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又下起小雨。   但那點滴的雨水,又怎能澆滅沙場上的恨與瘋狂?   受到攻擊的敵人被激發起凶性,一面以箭石還擊,一面不顧一切的撲向地面,就猶如一頭頭爆怒的巨鷹,盤旋著,翱翔著。   大戰,在血火中拉開帷幕。   我站在箭樓的了望窗前,目光中的翼人戰士急速的接近著。   從起初那一個個黑點,逐漸顯現輪廓,最後毫髮可見。   六千多翼人中,九成以上順利的著陸,各自形成一個作戰分隊,向著預先設定的目標攻擊。   街道上,屋頂上,到處是翼人的身影,遠處傳來兵器撞擊的清脆響聲,已然短兵相接。   總督府顯然是攻擊的重點,大約有三千翼人戰士都是向這個方向撲來,密密麻麻將上空遮掩得不透半點風。   幾個不長眼的混蛋居然妄圖闖入箭樓,被庫塞的幻紫之瞳輕易射中,慘叫著飛落。   在短短幾十米的距離裡,竟然又被無數羽箭擊中,落地時候已宛如刺蝟。   「他們的主力是衝我們來了,」鎮守總督府的泰格說道。   「那是當然,」德博緊張的抓住身旁的桌緣,深吸一口氣道:「這只是第一波的攻勢就這麼驚人,要是後面兩個方陣也壓下來,真不知是何景象。」   我沒理他的廢話,注視著越來越多的翼人戰士降落在總督府周圍,然後肆無忌憚的喊殺著,猶如是赴一場盛宴爭先恐後的湧來。   「是時候了,」我沉靜的吩咐道:「雷格,準備你的預備隊和我一起出擊,將攻入總督府的敵人幹掉。德博、泰格堅守原地,鏡月留下照應。庫塞,我們走!」   「是!」雷格振奮的應道,搶先一步衝下箭樓傳令去了。   鏡月公主忽然在背後道:「修嵐!」   我回頭,與那抹動人的眼神不期而遇。   「小心空翔。」她輕輕叮囑。   我嘿然冷笑,扔下弓箭大步走下箭樓。   剛出箭樓,就有兩名翼人戰士幾乎同時從頭頂掠過,雙雙舉槍朝我殺到。   我眼皮也不抬,從容探出雙手準確的抓住槍頭,順著槍桿將龐大的暗黑能量逆行攻出。   那兩名普通的翼人戰士臉上露出驚駭欲絕的神情,可惜遲了。   「轟——」的一聲脆響,兩人的軀體就宛如爆裂的皮囊,被炸的血肉橫飛,形神俱滅。   「沙沙」有聲,我手中所握的金屬槍頭竟隨之碎成齏粉,從手指縫裡流了出來。   像漫天的銀星,伴著風閃爍飛舞。   周圍目睹此景的敵我雙方幾百多人都被一時震的說不出話,半天後帝國士兵才懂得興奮的高呼道:「萬歲!」   我以雷霆手段立斃兩名翼人戰士正是要借此豎威,讓帝國士兵意識到這些獸人並不可怕,一樣能夠被輕易的殺死。從而,鼓起他們的勇氣與信心,令他們對敵人不再畏懼。   「好手段,修嵐陛下!」雷格喝彩道。   我微微一笑,躍上踏雪,不用任何多餘的動作指揮,心意相通的它長嘶如雷,化作一道閃電殺入了戰團。   局部的反攻就這樣開始。雷格率領的八千多帝國士兵以總督府為圓心不斷從隱蔽的建築物裡湧出,與已經著陸的翼人戰士形成了一場混戰。   高空中的敵陣投鼠忌器,不敢再以箭石隨意攻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亞德這樣的準頭。   一時殺聲四起,人仰馬翻。   儘管兵力上佔據著優勢,但單兵作戰能力的劣勢使得蒙思頓軍並未能真正取得戰場上的主動。   往往,需要以三四名帝國士兵才能抗衡一個翼人戰士。而一旦對方飛上半空,那麼人數的優勢便立刻變得毫無用處,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在自己頭頂盤旋,尋找著偷襲的機會。   戰事,並非一帆風順。 ∼第十一章魔意覺醒∼     雨還在下,細細的雨絲混合成濃濃的鮮血不斷浸潤到泥地中。   戰鬥已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每一刻都有人喪失生命。   染紅的天地,染紅的甲冑,染紅的街道,彷彿眼中的一切都變的腥紅。   連那風,也是赤紅的。   雙方投入戰場的兵力都不自覺的向總督府方向聚攏,在不到一公里的方圓內,上萬人忘情的衝殺搏鬥。   空翔的另兩個方陣依舊沒有出動,顯然是等待我們進一步暴露實力。   那俯衝下來的六千多人,不過是打頭陣的誘餌,真正的決戰其實還在後面。   但施羅等人的兵力在沒有得到我的命令前,也一樣按奈不動。   底牌,永遠不能比對手先用光。   我的心頭殺意沸騰,體內的暗黑能量不斷提升,雙目中的黑光越來越盛,亦越來越冷酷!   所過之處,敵人的屍體如海浪一般朝兩邊翻捲,無力的墜地。   沒有絲毫手軟的感覺,更沒有不忍。   戰場的生死早超出世間所有的常理,生存與勝利才是唯一的目的。   從若沂特山到紅石城,從紅石城到帝都;從帝都到雷比特,玉河城、翡翠城——   我一路殺來,阻擋我的敵人都化為腐土與灰煙。   今夜有雨,結局還會一樣麼?   踏雪又一聲長嘶,竟騰空飛起,一雙半透明的肉翅煽動起無邊的黑色火焰,燃燒這片充滿殺氣的夜空!   龍騎經天,在萬千驚呼聲中馳騁天宇!   「轟——」在死亡氣息的不斷刺激下,我體內的暗黑能量終於達到漫溢,全身亮一一層暗黑色的光華,迅速凝鑄成貼身的暗光能量盔甲。   肆虐的光焰在鎧甲表面燃燒閃耀,迅速擴散融入周圍的虛空。   「呼——」身後的光霧幻化作暗紅的披風凌風跌宕,像一面旌旗飄舞。   我的雙手環抱胸前,再高高舉起,魔劍暗月從沉睡中甦醒,就猶如撕裂虛空的閃電,劈開迫面而來的滾滾風塵!   夜更沉,雨更涼。   是誰的呼吸裡帶著抑鬱了千年的滄桑與恨?   是誰的目光裡含著熟悉的光與冷?   剎那的光陰,我一回頭,竟已找不到來時的路。   黑暗中,彷彿有一個無聲的吶喊在耳中吼叫著:「殺吧,讓這個世界淪入黑夜,讓面前的生靈在地獄永生!」   無邊的魔意襲上心頭,從暗月的劍刃裡傳來一股冰冷的殺機與躁動。   這感覺,如此的熟稔,如此的美妙。   我的嘴角逸出一絲漠然的微笑,是不屑,是憐憫,還是為過往?   「魔帝陛下?」無數翼人戰士驚恐的目睹這瑰麗一幕的發生,腦海裡情不自禁的生出這樣的念頭。   那個手握暗月,統帥千軍征伐北方大陸的魔帝艾歐,在這些人的心目中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與敬畏之情。即使已事過二十年,他的威望在北方大陸依然是無人能及。   所以,特魯與倫格他們才想處心積慮的殺死我。   我的心頭一片空明,整個戰場的情況宛如一幅圖畫反映在腦海中,絲毫的細微變化都不能逃過我的靈覺。   一聲長嘯,傾瀉出海一般的怒,山一般的恨。   依稀中,那個少女安詳的躺倒在冰冷的諸神之殿中,我卻無助的望著她美麗的生命迅速流逝!   是誰,從我的身邊奪走了她?   是誰,劫掠了我唯一的珍惜?   「費貳典娜——」   我的胸口莫名的一慟,漫天的殺意席捲而來,湧起毀滅這個世界的衝動。   來自暗月的魔意與戾氣,終於完全爆發,失去制衡的暗黑能量,猶如滔天的駭浪,傾覆我心底最後的靈智。   「喀喇喇——」氣機引動之下,天空爆裂起一串串血紅的閃電,廣袤的大地隆隆顫抖,匍匐在我腳下呻吟。   我的目光冷漠的掃視過面前瑟縮的敵人,穿透這風,這雨,深深落在空翔身上。   儘管遠隔上千米,但空翔仍被我的目光盯的一震,大叫道:「他不是艾歐,不用害怕,給我殺了他!」   聞聽空翔的命令,周圍的翼人戰士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人敢靠近我,反而不自覺的悄悄朝後閃退。   我望著空翔,低沉嘶啞的聲音徐徐道:「你要殺我,就自己來吧!」   「喀喇喇——」暗月陡然劈出,斬落在虛空的黑暗中。   夜幕頓時被劈裂,就像一塊黑布撕開一道細長的縫隙,從裡面射出一股妖艷的紅光。   「啊?」眾人恐懼而疑惑的看著我,不明白我是在做什麼?   空翔臉色大變,不由自主的低吼道:「破碎虛空!該死,快阻止他!」雙翅一振,閃電一般朝我射來。   身後的大軍一見主帥出動,雖然對我心存畏懼,但還是呼喊著俯衝而下。   陳列在高空的兩個方陣也終於動了。   但未免遲了一些,暗月的劍鋒刺入那道縫隙,一團黑色的光華不斷從劍尖湧出,令那縫隙迅速擴展,形成一個偌大的紅色光門。   體內的能量急劇輸出,好似要被這道詭異的光門完全抽乾。暗月的光芒漸漸變黯,光門中的紅光卻驚人的爆漲。   利用暗月強橫的力量,我終於在剎那間建立起一座龐大的魔法傳輸陣,召喚著來自另一頭那遙遠地方的魔靈。   「破!」我低低的吼了一聲,光門中轟然炸開一團紅光,黑色的火焰四處飛濺,映射的整個天空一片浮光。   好似,那末日即將降臨。   「呼——」從光門中飛出了第一隻冰毒火蝠,舒展著雙翼衝向天空。感覺到血腥味道的它興奮的翱翔,毫不猶豫的撲向懸浮在半空的翼人戰士。   「哧!」一刀之下,這只冰毒火蝠被一名翼人部落的將領劈裂,惡臭的腥味頓時瀰漫在夜空裡。   「呼——」第二隻、第三隻,一隻隻冰毒火蝠蝗蟲般從光門中飛出,不需要任何人的催動便兇猛的向面前的獵物發動攻擊。   當日幽靈族用在我身上的陰謀,今天我也一樣奉還給翼人部落。   只不過,這聲勢要更加猛烈驚人!   「叮!」暗月驀然發出一記警鳴,頭頂陰風肆虐,隱約挾著一股肅殺一切的念意,是空翔的嘯月寶輪到了。   「鏗、鏗!」兩聲悶響,一抹淡鏡光華飛掠而過,將兩隻嘯月寶輪激飛。   鏡月公主手握流金聖劍翩然飄飛,美好的身影平添一縷溫柔亮色。   「是你?」空翔佇立半空,探手收回嘯月寶輪惡狠狠的盯著鏡月公主。   鏡月公主絕美的玉容流露出一絲淡雅的微笑,從容道:「空翔酋長,久聞閣下的嘯月寶輪縱橫無敵,鏡月還請你不吝賜教!」   面對這個侵略自己家園,更要暗中偷襲我的卑鄙傢伙,鏡月公主終於動了真怒,單刀直入的發出挑戰。   此刻,已有數百隻冰毒火蝠飛出光門,猙獰的亂舞,向著翼人戰士不問青紅皂白的撲擊而上。   對於這些噬血的魔物而言,今晚的天空下不啻擺著一道盛宴。   我已收回暗月,注入光門的能量足以維持兩個時辰以上,那座冰窟中棲息的數萬冰毒火蝠在我魔氣的召引下悍不畏死的趕來。   「鏡月,把他交給我。」我徐徐說道,聲音中滲著可怖的冷與殺意。   以鏡月公主現在的實力,足以令空翔授首,但我卻要親手結果這個殺死金沙公爵又幾度偷襲我的敵人。   鏡月公主瞥了眼我充滿殺機的面龐,眼中閃過一縷憂色,卻還是頷首道:「修嵐,你要小心。」   我冷哼一聲,目光投向空翔,不屑道:「帶上你身後的兩名長老一起上來吧,不要說我沒有給你公平的機會。」   空翔雙目射出冷厲的寒光,冷笑道:「修嵐,今晚我要讓你和幾萬帝國士兵一起消失在這個大陸上。」   我輕蔑的微笑道:「今晚要被歷史抹去的,該是閣下和翼人部落的兩萬戰士。」我環顧四周,悠然道:「聽到你的部下在恐懼中哀號呻吟了麼,很快他們連一滴血漿都不會剩下!」   「你這個惡魔!」空翔咬牙切齒的低吼,渾身散發出龐大的魔氣。   短短幾句話的工夫,天空中的冰毒火蝠數量已經增加到上千隻,並且仍然以驚人的速度不停從光門中湧出。   庫塞守護在光門前,阻止住幾名翼人高手破壞封印的企圖,令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恐怖的魔物不斷增加。   要論單兵作戰,一兩隻冰毒火蝠對於翼人戰士當然構不成氣候,但當鋪天蓋地的數千乃至上萬火蝠洶湧而來的時候,情形就不一樣了。   這些魔物身具冰與火兩種迥然不同的毒性,凶殘噬血,縱然是翼人戰士也對他們無可奈何。   原本,他們的空中優勢是打擊帝國軍隊的最佳憑仗,但現在反而成為冰毒火蝠最容易的攻擊獵物。   這些冰毒火蝠三五成群的組成攻擊波,瘋狂的撲擊著敵人,一隻被殺死,卻有更多的湧上,用它們犀利的爪牙盡情蹂躪著看似強悍的敵人。   它們盤旋著,狂舞著,肆無忌憚的攻擊著,尋找著熱血與獵物。   月黑風高,藏匿的魔靈們鼓噪著,歡呼著。   慶祝又一個節日降臨!   不過一眨眼間,上百名翼人戰士被火蝠吸乾了血液,僵硬的從空中墜落。   他們的陣形對於冰毒火蝠完全無用,反被對方沖的七零八落,各自為戰。   或許,有生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恐怖的魔物,先前的勇氣與衝動此時早被沒頂的恐懼所替代。   到處,是血肉與羽毛橫飛,黑壓壓的冰毒火蝠猛烈狂野的衝擊著翼人戰士的陣列,把殺戮引向每一個角落,場面詭異慘烈之極。   地面上,無數的火把早將圖鹿堡點的如火海一樣通明,冰毒火蝠出於對烈火的畏懼,很少有敢向地面俯衝。   因而,帝國軍隊幾乎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攻擊。   苦的,只是上萬名猶在空中飛浮的翼人戰士。   而一旦他們為閃避冰毒火蝠降落到地面上,卻又立刻成為帝國士兵的目標,依靠人數和地理上的優勢,他們一樣討不到便宜。   從天空到地面,到處都是殺戮。   圖鹿堡已成為一座地獄,只是將埋葬的是我,還是空翔?   「鏗!」   嘯月寶輪亮起兩團銀光,配合著空翔幽靈一般飄忽的身法襲來。   在他左右,兩名翼人部落的長老低聲呼喝,各自挺出一柄黑色長槍,分刺我的兩肋。   「雪髯赤眉,鷹王雙翼」。   不用看我就能從這兩人獨有的外貌特徵上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據說他們加起來已超過三百歲,實在是活的太長了些。   眼看嘯月寶輪將擊中我的時候,我的身軀卻突然平空消失,兩桿烏金長槍也一起落到空處。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我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現在雪髯長老的身側,暗月輕輕佻出,點向他的咽喉。   雪髯長老畢竟是北方聯盟中一等一的高手,靈覺牽動下不用眼瞧也已準確把握到我的身法劍蹤,烏金長槍間不容髮中向裡一帶一立,正擱擋住暗月。   「喀啷!」槍桿上一團火星四濺,暗月過處中分為二。   雪髯長老驚呼一聲,飛速退走,由額頭到小腹隱約顯現出一條細微的血痕。   我的身形毫不停留,在空中以一個不可思議的翻轉晃到空翔背後,暗月隨著身法的轉換劃出一道淒艷的暗紅光華,切向他的後頸。   空翔的嘯月寶輪不及收回,無奈只有側身閃躲,雙拳轟出一團銀白罡風。   彷彿一切都在我完美的計算中,暗月從空翔閃讓開的縫隙裡矯龍一般穿過,直點赤眉長老的眉心。   赤眉長老臉上閃過一絲訝色,有了同伴的前車之鑒他當然不會再以烏金長槍與暗月硬碰,反手從腋下出招,黝黑的槍頭點擊在暗月的劍刃上。   我向他微微一笑,左手虛按,硬是接下了空翔雙拳的全力一擊。那團銀白色的罡風在我手中不住旋轉嘶鳴,就像被束縛自由的魔物憤怒的咆哮掙扎著。   赤眉長老隱感不妥,可惜覺悟的稍晚。   「鏗!」暗月輕盈的在槍頭上翻轉,劍刃鋒利的切入槍頭,猶如摧枯拉朽一般順著槍桿朝裡推去。   「啊?」赤眉長老驚喝一聲,不假思索的雙手將長槍朝外一推一鬆,閃身向後急躲。   「哧——」暗月的劍鋒拉出一抹美麗的血光,一滴鮮血凝在劍尖。   赤眉長老悶哼,踉蹌著在數米外站定,一隻手摀住受傷的腰肋,心有不甘的望著我。   任誰也沒有料到,暗月竟是如此鋒利,強如烏金長槍也禁受不住它勢如破竹的一擊!   一個回合,翼人部落聲名最卓著的兩大長老雙雙負傷,更失去修煉百多年的魔兵,而這一切變化都不過是在電光石火中完成!   即使是艾歐重生,也未必能有偌大聲勢!   一時間,諸人眼中都不覺流露出膽寒的神色。   「砰!」我掌心魔氣輕吐,被收下的銀白罡風呼嘯著朝空翔反噬,逼的他不得不以嘯月寶輪全力化解。   光霧消散處,暗月鬼魅般出現,刺向空翔。   空翔被自己發出的拳勁震的氣血沸騰,雙手隱隱發麻,見我再次欺身出劍已無起初之勇,急忙藉著雙翼一振,朝斜後方飛退。   雪髯長老雙手各執半截長槍,悄然無聲的潛到我身後,殘槍毒龍一般吐出。   烈風凌厲,槍刃更寒。   我不必回頭,腦海中清晰的顯現出雪髯長老的影像。於是,嘴角含著淡漠的冷笑,雄偉的身軀如彈石向著對方懷裡撞去,絲毫無視於刺向我背心的兩截槍刃!   咫尺天涯,幾多慾念的輪迴?   我的身影在長空中飄飛,又有誰明白我曾痛苦如你?   把千年的寂寞隱藏的更深,更深;把對你的思念埋葬的更真,更真。   費貳典娜,我前生前世的愛人——   當我失去你時,我又能作什麼?   是毀滅這個世界,還是在黑暗裡徘徊等待下一次的邂逅?   眼中殺氣更寒,黑色的光焰在身上燃燒沸騰,我的心頭已沉靜冰冷如水,如石。 ∼第十二章沙場香吻∼     「見鬼!」雪髯長老對我殺意與氣勢的陡升首當其衝的感受到,然而他已沒有退路,沉穩的雙手積聚修行百多年的強橫力量,將殘槍遞向我!   「哧哧——」有聲,槍刃撕裂著從我身周燃燒起的黑色光焰,摩擦出絢麗的光華。   我背後的披風下擺卻突然五風自動,宛如倒捲的長河向上飛揚,灼熱的暗紅光霧耀的眾人眼睛一陣發花!   「呼——」披風捲裹住兩截長槍,如同情人溫柔的擁抱,卻充滿訣別的氣息!   「絲絲——」無堅不摧的烏金槍桿在披風中竟開始熔化,冒起淡淡藍煙。   「快閃!」空翔驚懼的叫道。   但已來不及,我的身軀倒撞進雪髯長老的懷抱,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急促緊張的呼吸正噴在我的面頰上。   「喀喇喇」連聲的骨骼碎裂聲,雪髯長老慘哼著被我撞飛,半空中張口,竟是一路熱血飛濺!   「大哥!」赤眉長老飛身在空中接住雪髯長老的身體,才發現同伴上身所有的骨骼都已經碎裂成粉,口鼻耳眼中鮮血不住外冒。   「快逃,他是魔——」話沒有說完,再一口血霧噴出,已氣絕當場。   「大哥!」赤眉長老悲憤的吼叫,聲音淒厲如訴,震徹夜宇。   空翔卻已經膽寒,任他再凶狠目睹此景也不由打起逃跑的念頭。可惜,他全身的氣機被我完全鎖定,就算飛逸到天涯海角,今晚也不能挽回敗亡的結局。   是他先惹上的我,那就怪不得我無情。   殺機在死亡與鮮血的刺激下不斷躥升,我的目光凝視向空翔,不含半點感情的道:「現在,我們來瞭解。」   空翔一咬牙,身形飛縱,嘯月寶輪爆發出耀眼的銀白光芒,籠罩住我的頭頂。   他心中清楚,如果再讓我搶到先機,自己將斷無生機!   我冷漠的望著他,嘯月寶輪千變萬化的飛行軌跡盡收眼底。   月黑風高,今晚正是殺戮的好天氣。   千年前的那夜,不也正是這樣的情形?   擁著你,在血路中追尋。   刻骨銘心的記憶此刻都化作漫天飛揚的恨與冷,看著空翔的身影在我的視野裡飛速擴大清晰。   「叮!」暗月迫不及待的鏑鳴。   嘯月寶輪在我面前驀然合二為一,發出一團磅礡的光霧,轟向我的面門。   「我要殺了你!」赤眉長老在背後聲嘶力竭的低吼,奪過一桿翼人戰士的長槍不顧一切的殺到。   他已陷入瘋狂。   所以更不足懼。   依舊,我含著淡淡的微笑,魔神一般佇立在激盪的暴風中心。   嘯月寶輪近在咫尺,背後的長槍猙獰的呼嘯,撕裂如鉛的空氣。   我的身影卻突然消失,再次用上了「幻影移形!」   但現在的我,把握的火候與速度更加精確,更絲毫不受對手強大氣勢的封鎖!   「砰!」長槍與嘯月寶輪不可遏止的撞擊在一處,激盪的罡風迫的兩人身形晃動,急忙依靠雙翼來保持平衡。   我卻猶如幽靈,飄然出現在空翔身側,暗月亮起一抹暗紅,掠向他的胸口。   空翔低喝一聲,竟也從空氣中突然消失。   只是,他的蹤跡牢牢在我靈覺的把握中,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將出現的位置。   我微微一笑,閃身讓過赤眉長老的猛刺,向著空翔重新現身的地點飛退。   殺紅雙眼的赤眉長老緊追不捨,再出一槍!   槍槍,懷著無邊的仇恨,要見血。   是我的,或者是他自己。   「你上當了,」我輕輕說道,身軀一旋轉開,長槍貼著我的左肋掠過。   「啊?」那裡,空翔的身影剛好出現,鋒利的槍尖竟正朝著他的咽喉刺到!   赤眉長老大駭,急忙倒運魔氣,朝後收槍。   我等的,就是這麼一刻。   我的左手輕輕搭上槍桿,微笑道:「再見了,孩子!」手心一送,一股龐大的暗黑能量順著槍桿攻入赤眉長老的體內。   而他,為了避免誤傷空翔,也正全力倒運魔氣,兩股不可匹敵的力量會合在一起,排山倒海一般湧進赤眉長老的經脈中。   心肺寸斷,七竅噴血。   赤眉長老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記巨吼,仰天朝地面墜落。   至死也不能瞑目。   空翔見赤眉長老一個疏忽又被我殺死,不禁又驚有怒,低喝道:「修嵐,你這個魔鬼!」   我朝著他微微一笑,油然道:「就剩下你我了,你還有什麼遺言麼?」   在我身後不遠處,鏡月公主正抱劍而立,飄渺靈動的身姿宛如一幅最美的畫卷,卻令所有企圖救助空翔的翼人部落高手卻足!   而庫塞,也穩穩守著光門,幻紫之瞳下的亡魂冤鬼又不知增添凡幾?   成千上萬的冰毒火蝠在天空中翱翔飛舞,瘋狂的攻擊著手忙腳亂的翼人戰士,迫得他們不得不設法著陸。   頃刻之間,翼人戰士的傷亡已超過千人,更加可怕的是這個數字正在驚人的成倍增長。   他們原本以為只要逗留天空就可無所顧忌,但沒有料到我竟從地獄中釋放出嗜血的魔靈。   死神的腳步正在逼近。   嘯月寶輪聲嘶力竭的呼嘯著,在它主人的手中不住顫動,就猶如空翔此際的鬥志。   他狠狠而絕望的注視著我,竟連最後出手的勇氣也已經喪失。   我悠然低吟,在空中如履平地,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還在等什麼?」我摧毀著他僅存的意志,徐徐道:「地獄之門早已敞開,讓我賜你永生吧,迷途的羔羊。」   「去死吧!」空翔終於按奈不住,合身朝我衝來,嘯月寶輪幻化出千百虛影切向我的咽喉。   我輕蔑一笑,身形驟然加速,化成一道電閃迎面射出。   這一下由靜到動的節奏變化徹底打亂空翔的攻勢,令嘯月寶輪的攻擊威力頓時大減。   「叮叮!」在眼花繚亂中兩人的身軀飛速錯過,留下的只是兩記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我飛縱回踏雪背上,將暗月舉在眼前,從容的一吹。   一滴血珠從劍尖滾落。   「當當!」空翔的嘯月寶輪無力松落,墜向數百米下的地面。   他的喉結上有殷紅一點,嘴唇動了動,嘶啞道:「怎麼可能——?」   我漠然道:「你忘記了,空翔。暗月的鋒刃是有巨大弧度,對它的軌跡不能以真正的長劍而論。」   空翔不甘的慘笑,吃力道:「我是忘了,忘了——」   絕望的眼神驀然黯淡,身體冉冉栽向地面,一對肉翅還在無助的顫動。   我的心頭頓時湧起一陣莫名的空虛,凝視著空翔的身軀逐漸遠去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修嵐,恭喜你,」鏡月公主悄然出現在我身旁,柔聲道:「我想金沙公爵在天之靈也會由衷高興。」   我沒有說話,只把目光冷漠的投向她。   那樣冷,滲著濃烈的殺意,就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   體內的暗黑能量仍然在咆哮,渴望著宣洩。   暗月寂寞的鏑鳴,耳中是千軍萬馬的殺戮。   是誰,在對我說話?   是誰,在與我為敵?   眼前的黑暗如此淒美,而我為什麼要被封印千年?   「修嵐!」鏡月公主敏銳的察覺到我的異樣,頓時明白我在暗月的魔氣刺激下不知不覺發生了魔化,內心充滿殺機與仇恨。   「什麼?」我冷漠的瞥著她,不帶感情的問道。   「空翔已經死了,」她輕輕的說道。   「我知道,」我冷冷回答:「但還有許多該死的人沒有死。」   鏡月公主的眉宇微微蹙起,絕美如花。   「修嵐,想親親我麼?」   我一怔,望著她嬌艷的玉容,深情的淺笑。   回憶起初次見她的驚艷,是那個皇宮中冗長的走廊盡頭,一襲水色飄逸過我的視線,點亮周圍所有的景致。   茫然的,我點點頭。   鏡月公主嫣然一笑,側身坐在我的懷抱裡,不管周圍是否有無數人的目光與搏殺,不管這裡是天空還是海洋——   就這麼溫柔而又深深、深深的將香唇吻在我的嘴上!   一股溫潤的熱流沁入心扉,心頭的躁動與冰冷漸漸被軟化,我眼中的殺意也徐徐消退。   心熱了起來。   我的雙手緊緊環抱住她柔軟的腰肢,狂野的將舌頭探入,在她的小嘴裡搜尋快樂。   全身的黑光悄悄淡去,戰甲與暗月都歸於靜默。   腦海中擁有的,只是這一瞬間彼此長長的深吻。   良久,良久。   唇分。   我悵悵的出了口氣,低頭端詳伊人,沉聲道:「謝謝你。」   終於,我從迷失的邊緣走回。   沒有重蹈艾歐的覆轍。   鏡月公主俏皮的微笑道:「我該把你剛才那句話永遠的收藏起來,因為我知道這是你第一次對別人說謝謝。」   我微微一笑,環顧周圍,油然道:「是麼?」   她還我以淺笑,充滿柔情的道:「我的修嵐又回來了,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失去空翔與赤眉雪髯兩大長老的翼人戰士群龍無首,立刻軍心渙散,全局崩潰。   獸人的天性注定他們只適合打順風之戰,一旦受到挫折,脆弱的心理承受力令他們的鬥志土崩瓦解。   而帝國軍隊卻越發士氣高昂。   至於冰毒火蝠,獵物與鮮血就是它們最好的激勵。   戰至天明,翼人大軍全線潰退,在僅存的幾名高級將領率領下倉皇向南撤退。   卻留下了一萬多具的屍體,其中一半以上都被吸乾了血液。   而帝國士兵的傷亡不過與敵人大致相等,要知道這是在翼人戰士單兵能力超出普通士兵兩到三倍的狀況下所取得的戰果。   光門在能量耗盡一刻關閉,但冰窟中的冰毒火蝠恐怕也殘存無幾。   數萬隻魔物,在翼人戰士的攻擊底下也損傷慘重,最後活下的也不到萬隻。   圖鹿堡城裡城外,到處是殘肢斷體,血流成河。   當第一線陽光從群山背後露出東方時,圖鹿堡內外再無戰鬥。   大約三千多的翼人戰士成為了俘虜,低下他們曾經高昂的頭顱。   德博親手割下空翔的頭顱,準備等到戰爭結束後祭奠在金沙公爵的墳塚前。   翡雅目睹仇人已死,早泣不成聲,累的鏡月公主又在一旁安慰。   佇立在城樓上,雨後的天空碧藍如洗。   施羅渾身浴血,卻依舊興奮的道:「修嵐陛下,我們又勝利了!」   保羅苦笑道:「真是九死一生,要不是那些蝙蝠助陣,不曉得現在又是怎麼一番景象?」   馬扎爾望著天空中四處巡梭的冰毒火蝠,擔憂道:「它們會不會撲擊下來拿我們當早點?」   對於冰毒火蝠的恐怖威力,每個人都心有餘悸。   「現在我們還點著火,應該不會吧?」德博自己沒什麼把握的道。   「要是這些蝙蝠在帝國到處肆虐,我們可又成罪人了。」施羅苦笑道:「連翼人戰士都對付不了,普通平民就更加不堪一擊。」   我淡淡道:「放心吧,冰毒火蝠儘管凶悍,但有一個致命弱點——怕火怕熱。所以它們只能生存在北方冰原幽暗的冰窟裡,否則整個大陸早是它們的天下。眼下的蒙思頓正是夏天,日光一出氣溫驟升,這些魔物很快就會脫水而死。不用我們去對付,它們就會自生自滅。」   眾人心中稍定。   彷彿是為應證我所說無誤,空中突然傳來幾聲淒厲的長鳴,幾隻冰毒火蝠全身冒起濃濃黑煙,掙扎著向地面摔落。   我轉過身走下城樓,道:「今天上午好好休整,空翔完了,恩裡克就該親自出馬了。」   「讓他來吧!」德博豪情萬丈的大聲說道:「只要有你修嵐在,勝利永遠都屬於我們!」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鋒利的目光凝視著他,問道:「德博,你不害怕我是轉生的惡魔麼?」   德博一怔,很快就露出輕鬆的笑容道:「如果你是惡魔,那你便是這世上最可愛的惡魔,是我的兄弟手足,我又為什麼要害怕?」   施羅猛然高高舉起右手,面向城堡裡數萬疲憊不堪卻又群情振奮的士兵,高聲問道:「告訴我,大家是否願意追隨修嵐陛下和德博將軍,為了我們的家園,為了我們的尊嚴和自由,與入侵者血戰到底?!」   「願意——」數萬人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揮舞起手中的長槍與劍。   紅日東出,金戈生輝。   排山倒海的吶喊聲響徹雲霄——   不知道什麼時候,翡雅鑽進我的懷裡,眼睛紅紅的她露出嬌憨的笑容,俏皮的說道:「我也願意一生追隨你,就算你真的是惡魔也一樣——誰讓我早已不可自拔的愛上你這壞蛋,我的主人?」   我擁著她,目光裡是一張張振奮的臉龐,充滿崇拜與敬畏的數萬眼神聚集在我的身上。   此刻,我就是大地的中心。   「那就繼續追隨吧,我的小翡雅。」我淡淡的微笑著,悠然說道:「未來的歲月還很漫長,但已沒有人能夠阻擋我的步伐。讓我,帶著你,一起自由飛翔!」   請繼續期待《暗黑傳說》續集 ∼第一章大軍北征∼     一股股迫面而來的熱浪烤灼著乾涸的大地,夕蘭大陸一年中最熱的八月來臨。   八月流火。   對於苦心耕種半年多的農民,意味著即將的豐收;   對於奔波勞碌的商旅,則又是一個難當的酷暑。   但對於更多的人而言,這個八月已非同往常,注定改變他們的命運與未來。   經過七月的風起雲湧,蒙思頓東疆戰事轉入僵持階段,獸人族大軍已失去了起初勢如破竹的鋒芒,被迫陷入拉鋸戰中。   七月末,損失了翼人部落主力的獸人大軍重新奪回圖鹿堡,但當加奈特走進這座要塞的時候,立刻發現裡面已不領他失望的成為了一座空城。   帝國大軍將所有的輜重給養搬遷一空,隱藏到連綿起伏的群山峻嶺中,要想再找到幾乎是大海撈針。   但他並非無一收穫,比亞雷爾的修嵐陛下出於「友情」,特意在倉庫裡留下一小部分的給養,至少不至於令兩萬夜狼戰士餓肚子。   面對此景加奈特也只有苦笑,幸而想到已經戰死的空翔,相比之下無疑自己還是幸運者。   惱羞成怒的恩裡克酋長未等與加奈特的夜狼大軍會合,更來不及等待閃族、黑精靈族和大熊部落的援軍,出動五萬獸人族主力在莫可比山與帝國的六萬人馬展開會戰。   戰役初期,獸人族方面不出所料的贏得了巨大優勢,一萬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所向披靡,重創帝國中軍。   幸而山地複雜的地理環境牽制了獸人族的發揮,而失去翼人部落的空中支援,也令他們無法再形成有效的立體進攻。   正當恩裡克酋長胸有成竹,打算一鼓作氣擊潰敵人的時候,一股奇兵卻如同幽靈般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的後方。   25000名暗黑軍團士兵、5000白精靈族射手,10000高山族戰士,其中包括3000名足以與黑盔武士對撼的虎騎士,在孔孫出神入化的運籌帷幄之下兵出若沂特山,切斷恩裡克的南歸之路。   戰局隨之迅速扭轉,腹背受敵的獸人族大軍很快暴露出軍心不齊,指揮不利的弊病,被蒙思頓與比亞雷爾的聯軍打壓在莫可比山北路狹小的高地上。   兩天之後,恩裡克終於苦盼到加奈特的救援,而已經達到作戰目的的兩國聯軍則轉進向南,奔襲紅石城。   加奈特酋長饒有默契的率領著他的部屬在聯軍背後歡送了六十里,直到出了莫可比山南路才收隊。   被歷史學家所記載的「第二次莫可比會戰」歷經三晝夜就此降下帷幕。   獸人族方面戰死人數高達14000餘人,其中黑盔武士由於受到白精靈族的重點照顧,損折了四成。   帝國軍隊的傷亡更加巨大,21000名士兵長眠於此,其中包括白髮蒼蒼的保羅將軍,以及年輕果敢的雷格將軍。   又兩日,聯軍順利收復紅石城。   駐守紅石城的一萬守軍早一日已棄城北逃,使得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回了這座東疆最大的城市。   這一天是八月三日。   同日,比亞雷爾與蒙思頓的君主分別在聖殿城和紅石城向北方聯盟宣戰。   而早在半月前,神聖帝國已發表君主聲明,表示將恪守中立,不給予任何一方任何形式的幫助。   八月四日,北方聯盟盟主,魔族族長特魯在聯盟南方的格登堡要塞發佈戰書,二十萬以魔族為主的北方聯軍悍然南下,全面引發與蒙思頓的大戰。   奧裡公爵的六萬援軍也提前一天趕到紅石城,與佔據莫可比山的獸人族形成對峙。   夕蘭大陸的烽火在相對寧靜了二十年後,再次點燃。   只是,這次交戰的雙方已經換作北方聯盟與蒙思頓帝國。   在魔族南下的翌日,嘉修陛下作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決定——   御駕親征!   短短五日內,早收到密令的帝國四大主力軍團在聖殿城近郊的望月峰風聚雲集,漫天旌旗,金戈遮日,鋒芒直指北疆!   八月十日,帝國大軍誓師北征。   在中軍陣列裡,不僅有3000聖殿騎士團作為護駕禁軍赫然在列,溫裡特伯爵,馬斯廷皇子等人也隨軍出征。   安吉霖娜皇妃為照料嘉修陛下的日漸嚴重的病體亦悄然出現在軍中,不過深居簡出的她並未引起過分的矚目。   卻是聖殿三大長老的聯袂出山,令人們即感振奮又覺不安。   畢竟,能夠驚動這三人一起出手,足以說明局勢的險惡。   留守帝都的是歐特皇子,這不免又引來人們諸多的猜疑,但比起迫在眉睫的戰事,其他的顯然已不那麼重要。   只要是帝國人,無論是誰,都在內心期盼著嘉修陛下千萬不要在這個關鍵時刻倒下。   同一天,嘉修陛下頒布詔書,正式承認了德博的世襲公爵爵位,並任命他為帝國東路軍主帥,臨時節制同為封疆四公的奧裡公爵,與北疆普林斯公爵所率的西路軍遙相呼應。   詔書被快馬送到的這一天,我們剛巧聚集一堂準備召開會議,乘著一點等人的工夫都在廳內閒聊。   等宮廷內侍官頒布完畢,眾人便迫不及待的起哄起來。   薩頓叫道:「德博,你小子一定要請客。」   費羅罕有的幽默道:「是否從現在開始,我們該稱呼他為德博公爵大人呢?」   翡雅一撇嘴道:「真是的,不曉得陛下怎麼想,看看我哥哥哪裡有半點公爵的樣子?」   紅羽則是眉開眼笑的道:「德博,這下你該兌現答應我的事情了吧。」   原來為了解決三千頭白虎的生計問題,紅羽早在三天前就要求德博發佈政令特撥一筆軍款用於肉食採購,偏那小子一毛不拔,氣的紅羽要把白虎放到城外狩獵。   德博摸摸腦袋,拿著詔書左看右看,苦笑道:「陛下真會害人,承認我的公爵地位也就算了,怎麼還要我當什麼主帥?怎麼也該是修嵐或者奧裡叔叔才對,我這狗屁不通的小子哪能當什麼主帥?」   鏡月公主微笑道:「陛下當然有考慮過這點,但修嵐畢竟是比亞雷爾的君主,以他的身份並不適合統帥帝國軍隊,而且詔書上也沒有說你能夠節制修嵐和比亞雷爾的聯軍,正說明陛下充分考慮過這點。」   「那麼奧裡公爵呢?」翡雅問道:「總比我哥哥強吧?」   奧裡公爵絲毫不以自己只是副帥而失落,坦然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是東疆,我不過是奉命前來增援,從這點上說陛下的任命恰倒好處。而且如今是非常時期,軍政一體,德博作為主帥也就更加理所當然。」   悠然坐在輪椅裡的孔孫淡然笑道:「嘉修陛下其實還有一層考慮,就是目前聯軍在東疆的三股大軍中,惟有德博將軍可以平衡比亞雷爾和奧裡公爵兩方面的勢力。換作其他任何一個,都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嫌隙。」   眾人一省,這才領悟到嘉修陛下的良苦用心。   德博歎了口氣道:「原來陛下還是別有目的,原本我還以為真是自己這一個月的表現贏得了他老人家的信任呢。好吧,我就當這個招牌式的主帥,不過有話在先,行軍打仗方面修嵐和奧裡叔叔可一定要幫我。」   奧裡公爵慨然道:「放心吧,別說目前大敵當前,帝國處於危急存亡之秋。就是看在老友面上,我也要全力襄助你擊退獸人族聯軍!」   鏡月公主明眸閃動,輕輕道:「陛下正是看準您絕對不會嫉妒不忿老友之子,才特意這樣安排。眼下,我們最需要的便是坦誠相見,團結一致。」   我的心頭一動,儘管她的目光沒有望向我,但是我卻分明感覺到這句話其實是在對我傾訴和懇求。   安鷺笛坐在庫塞身邊,咯咯嬌笑道:「其實哪裡需要那麼麻煩,依我看鏡月妹子才是最合適的主帥人選。對於帝國來說,她是嘉修陛下的孫女,皇親的尊貴身份該不會有誰不服。而我們比亞雷爾人更需看在主人的面上全力配合,紅羽妹妹你說是不是?」   我搖頭道:「鏡月是最不合適的一個。」   紅羽一怔,問道:「為什麼?」   我看到鏡月公主若有所思,最終眼裡流露出感激與思念之情,顯然已經明白其中關鍵。   孔孫歎道:「難得嘉修陛下有如此苦心。他何嘗不知道鏡月公主該比任何人更合適,但終究公主殿下如今已是比亞雷爾的王妃,他是不想公主再糾纏在兩國之間,以至於將來左右為難。」   德博恍然大悟道:「我懂了!要是鏡月公主成為主帥,她一道命令發下,別人不免想這道命令是偏袒帝國多些能還是照顧比亞雷爾多些?就算公主心裡大公無私,可旁人卻未必都這麼想。」   奧裡公爵苦笑道:「其實陛下是多慮了,公主殿下的為人,其他人不曉得,我們這些在座的還有疑義麼?」   「既然詔書已經布達,我們就不必再去假設那些不會發生的情況。」我說道:「還是開始會議,想想怎麼拔掉莫可比山上的釘子。」   施羅匯報道:「根據最新的斥候情報,五萬獸人族、閃族、黑精靈族的聯軍已經在莫可比山駐紮,現在他們的斥候也四處出動,顯然是防備我們大軍再次穿插迂迴。」   亞德族長沉聲道:「黑精靈族,黑精靈族——」   羅丹明白他與黑精靈族之間不可消磨的仇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這次我們一定會討回公道。」   福伯約皺眉道:「純粹從兵力上比拚,我們仍然佔著一定的優勢。可是真正的戰力卻落在下風,這仗可並不好打。」   馬扎爾一拍大腿道:「可恨恩裡克學乖了,前幾次我們誘他出擊他就是不肯上當,卻把莫可比山建的象銅牆鐵壁一般。」   德博苦笑道:「這也要怪我,那裡的工事至少有一半還是我們留下的,現在卻給他們利用上了。」   薩頓問道:「那是否可以再徵調滄瀾軍團支援?他們就駐紮在雷比特,幾天的工夫就能夠趕到。」   孔孫搖頭道:「楚庫將軍與鮑裡斯將軍的軍隊輕易不能再調動,何況目前情形底下我們再多兩萬人也不見得有顯著作用。」   德博懊惱道:「那麼我們就這麼僵持下去?」   我嘿然道:「現在著急的不該是你,恩裡克這些日子該更頭疼。」   奧裡公爵道:「不錯,如今北方聯盟的主力在伯尼河一線全面受阻,陛下的二十萬親征軍也正日夜兼程,一旦與普林斯公爵的大軍匯合再加上原先增援到北疆的兩個軍團,四十萬人馬亦足夠特魯消化一陣。所以特魯必然也希望恩裡克能夠盡早結束東線的戰役,從而騰出手來夾擊北線。」   孔孫微微含笑道:「馬上就是九月了,田里的麥子也該熟透了。」   眾人一怔,不曉得他這句話裡有什麼玄機?   羅伊忍不住問道:「先生,您就說的直白一點好不好,麥子熟不熟跟我們的戰事有什麼關係?」   安鷺笛道:「對啊,一旦麥子收割,獸人族的糧草豈不是更加充裕,有的是資本跟我們對峙下去?」   她的話一說完,好幾雙眼睛亮了起來。   奧裡公爵興奮的叫道:「我明白了!」   尤里魯撓撓腦袋,疑惑道:「公爵大人,你明白了什麼?」   奧裡公爵佩服的五體投地的看了眼孔孫,笑呵呵道:「你可知道為什麼獸人族要在最炎熱的夏天出兵,而不等到秋高氣爽的季節?」   羅丹哈哈一笑,道:「我也明白了!」   翡雅不禁懊惱道:「你們都明白了什麼,快別打啞謎,說出來聽聽好不好?」   奧裡公爵解釋道:「因為他們是獸人族!無論是大熊部落、夜狼部落、翼人部落還是其他什麼部落,生活的習性與我們完全不同。我們人類是以糧食為主食,而他們卻是已肉類為主食!」   德博「啊」了聲,道:「怪不得在圖鹿堡裡堆了那麼多乾肉,我當時怎麼沒想深一點?」   奧裡公爵道:「所以,獸人族選擇夏天出兵才是最佳的時機。一方面經過春夏兩季的儲備,他們的糧草最是充分;另一方面,距離冬天尚有六個月,有寬裕的時間來結束戰爭。要知道,冬天萬物沉睡,他們的糧食儲備也成為最緊張的時候,大熊部落的戰士更有嗜睡難醒的毛病!」   翡雅恍然道:「所以,麥子熟了對於我們來說是好消息,對於恩裡克來說卻開心不起來。他原本的補給就出現了問題,要是再拖過秋天,這仗不用打也輸了一大半。」   奧裡公爵道:「孔孫先生說的正是這個意思。因此我們根本不必要著急,只要北線不出問題,堅持到冬天勝利就唾手可得!」   施羅歎道:「幸好孔孫先生是我們的人,要是恩裡克帳下有這麼一個人存在,我們今天坐在哪裡開會都是一個問題。」   德博更是道:「紅羽族長,我現在正式同意你的建議。從明天開始,把你的三千頭猛虎全部放到山裡去狩獵吧,它們吃的動物越多越好!嘿,要不要我設一個狩獵的懸賞,把恩裡克氣瘋?」   眾人哄堂大笑,孔孫手撫天下之劍油然道:「看著吧,三天之內,得到增援的恩裡克必有動作。要說到對於結束戰爭的急迫感,他絲毫不遜色於特魯。」   羅丹奇怪道:「恩裡克是怕斷糧,特魯又有什麼好擔心?他的魔族大軍大麥小麥一樣的通吃,比獸人族好伺候多了。」   我徐徐道:「特魯害怕的是戰事一旦延長,一半多的聯盟兵力和大量財力物力陷入帝國,神聖帝國說不准什麼時候就會撕毀與他的秘密協議,從背後狠狠捅他一刀。」   福伯約興奮道:「要真是他們兩家狗咬狗打起來,才真是好看!」   鏡月公主冷靜的道:「可要是我們支撐不住北方聯盟的兇猛攻勢,神聖帝國一樣會向我們乘火打劫。陛下在西疆依然屯兵三十萬,擔心的也正是這個。」   德博罵粗口道:「媽的,它倒會坐山觀虎鬥。」   翡雅蹙眉埋怨道:「哥哥,你文明一點好不好?現在你可是公爵哩!」   德博一吐舌頭,嘻嘻一笑沒再說話。   我望了眼懸掛在廳中的巨幅地圖,淡然道:「所以,這次兩國之間的大戰注定不會太久,到今年冬天無論如何也會有一個了結。現下唯一的變數卻出在帝國,這點才是我真正關注的地方。」   奧裡公爵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這個變數,是否就是指陛下的病情?」   廳中寬鬆的氣氛不知不覺裡沉悶許多,德博愁眉苦臉道:「聽說連聖殿也沒有了辦法,這次三大長老一起隨軍,多半還是這個原因。我們也無能為力,只能向老天祈禱陛下千萬別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出什麼簍子。」   鏡月公主有意轉開話題,朝向孔孫問道:「先生,剛才您說恩裡克很快就將有所動作。以您的猜測,他該會如何反應?」   孔孫微微合起雙目,道:「失去了翼人部落的主力,恩裡克的空中優勢不再。強攻紅石城由此成為他最不願意的選擇。儘管在北方翼人部落換有兩萬多的戰士可以增援,但由於空翔與赤眉雪髯兩名長老同時戰死,部落裡為了酋長和長老之位爭的不可開交,短期內不可能再出兵。」   福伯約鬆口氣道:「我們總算暫時不必面對這群怪物了。說實話,我寧可和黑盔武士對陣,也不想跟這些漫天亂飛的鳥人作戰。」   德博哈哈笑道:「鳥人,可不是『鳥人』麼?」   孔孫繼續道:「因此,他最希望的莫過於再有一次莫可比會戰,在平地上利用獸人聯軍的強悍進攻力摧垮我們。但又擔心我們不肯跟他正面決戰,所以又不敢貿然提軍南下,惟恐我們再利用山嶺地利或伏擊他,或抄他的後路和側翼。」   施羅點頭道:「恩裡克連著吃了這麼多虧,也該學乖點了。」   「我若是恩裡克,最可能的做法就是盡最大耐心步步為營向前推進,逐步壓縮我們迂迴旋轉的空間,直到把我們徹底捆綁在紅石城中。」孔孫道:「這個辦法耗時耗力,卻穩妥了許多。」   庫塞道:「聽斥候回報,獸人族在莫可比山附近建築起許多瞭望台,大約十到二十里距離就設立一個點。一旦有情況就能夠點火示警,消息不需要半刻就能傳到恩裡克的耳朵裡。」   德博吸了口氣道:「這麼一來,我們豈不是動彈不得,不得不跟他們來一次硬碰硬的決戰?」   羅丹嘿然道:「沒想到,蠻人裡也有這般頭腦靈活的傢伙。」   我冷笑道:「這個主意,多半是加奈特的點子。狼煙傳訊,哼,有意思——」 ∼第二章運籌帷幄∼     修馬德嘎嘎怪笑道:「狼煙算什麼,讓那些混蛋嘗嘗我的龍霹靂,包管炸的他們屁滾尿流!」   羅丹瞪了眼這個得意忘形的狂人,冷笑道:「你的龍霹靂有多少,能把十幾萬獸人聯軍全部炸上天?」   薩頓頂看不慣修馬德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臉,聞言嘿嘿笑道:「要真這樣也好,我們大家都回去睡覺,就讓修馬德帶著他的雷霆大隊去搞定恩裡克。」   修馬德再笨也聽的出薩頓話裡的譏諷,低聲咕噥了幾句。   奧裡公爵道:「我們還是聽修嵐陛下和孔孫先生的意見吧,我猜兩位既然都能想到恩裡克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也必然有了相應的對策。」   德博叫道:「對啊,修嵐!恩裡克和加奈特再厲害也及不上你吧?快告訴我們,怎麼把這群傢伙打回老家去?」   我微笑道:「你當我是什麼,只要動動手指就可掃平十多萬聯軍?」   德博哈哈笑道:「你的手指也許殺不了那麼多人,可你的腦子卻抵的上千軍萬馬,這點誰還敢說不信?」   安鷺笛和紅羽幾乎異口同聲的哼道:「溜鬚拍馬的傢伙!」   翡雅歎道:「你們不會直到今天才曉得我這個寶貝哥哥的本性吧?」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我向尤里魯微一揮手,著他取下了懸掛在廳中的東疆地圖。   「嘩——」   巨大的地形圖在大廳中央鋪展開,翟亞司郡九城百鎮二十三山歷歷在目,盡收於眾人眼底。   在北部地區,到處標注著象徵北方聯盟佔領控制的黑色小點,密密麻麻宛如烏雲一般向下壓來。   而一團紅色的標注聚集在紅石城附近,象徵著目前帝國與比亞雷爾在東疆的全部主力。   奧裡公爵脫下靴子走上地圖,在莫可比山前蹲下身軀,把一個黝黑色的水龍果放在其上道:「恩裡克。」   德博嘻嘻一笑道:「有趣!」也學著奧裡公爵的樣子脫了靴子走上地圖,彎身在紅石城放下三顆乾果道:「修嵐、奧裡叔叔、德博!」   費羅笑道:「你們兩個是在下戰棋麼?」   孔孫油然道:「戰事如棋,只是比棋更多了幾分天意。」   奧裡公爵道:「依照先生預測,獸人族聯軍將向紅石城逐步收縮,壓小我們回轉的空間,逼迫我們與其硬撼。從莫可比山到紅石城,大軍走的快一些不過五天,就算他們要採取穩紮穩打的戰術,最多也就半個月就可完成對我們的外部合圍。」   我淡淡道:「從兵力上分析,他們與我們相差無幾,所以不會愚蠢到分散力量四面圍攻。但是,利用狼煙傳訊獸人族可以輕而易舉的組織起圍困紅石城的監視網絡,只要我們的大軍一動,他們的主力就會立刻追上尋求決戰。」   施羅看著擺在莫可比山上的水龍果,搖頭道:「這個果子熟是熟了,可並不容易吃進嘴啊。」   大家又是一笑,德博拿起水龍果咬了口,一皺眉道:「怎麼有點苦?」   奧裡公爵卻望著我,徐徐道:「修嵐陛下,剛才您話中的意思是否認定恩裡克不會分兵,他的主力必然集中在莫可比山一線,逐漸向南推進?」   「陛下的話正是這個意思,」孔孫回答道:「所以象德博公爵這般一口口的蠶食看來是不行的,我們要麼不戰,一旦出戰就必須擊潰恩裡克的主力。否則,就只能退守雷比特了。」   格隆索吸了口氣道:「這麼大一顆水龍果,要想一口氣吃下去可真不容易。」   德博把水龍果放回原地,擦擦手道:「看來,我們只有依靠紅石城的城防跟恩裡克周旋了。幸好空翔完蛋了,不然這點可能都沒有。」   我冷哼道:「你剛才的信心又到哪裡去了?」   德博一怔,問道:「什麼?」   我向孔孫微微一點頭,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孔孫推動著輪椅,走上地圖。   兩隻車輪緩緩碾壓過翟亞司郡的山川河流,就如這一切已在腳下。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風流!   「噹!」天下之劍清脆的點在莫可比山南方的一座小鎮上,道:「六天之後,我們將在這裡阻擊獸人族聯軍的南進,與他進行一次正面的交鋒。」   施羅疑惑道:「我們自己送上門去,恩裡克豈不是求之不得?」   我沉聲道:「你說對了。他要戰,我便戰!我們就在康蘭鎮迎接恩裡克的大駕光臨。」   德博問道:「修嵐,對這仗你有多大把握?」   我朝他豎起一根手指。   「一成?」   我搖搖頭道:「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這樣不等於去送死?」德博失聲道。   孔孫怡然自得的回答道:「德博公爵,我們不是去送死,而是送一場,乃至幾場勝利給恩裡克。不然,他怎麼可能乖乖跟著我們走?」   奧裡公爵眼睛一亮道:「誘敵深入?」   孔孫頷首道:「表面看來,獲得增援的恩裡克依然佔據明顯優勢。但我們也要看到他的幾個致命弱點。先前說的給養那些暫且不提,他麾下的十幾萬軍隊成分混雜,未必能夠完全順從指揮;對於地形的不熟悉,天氣炎熱所導致的水土不服,無疑將誘發軍心不穩;而恩裡克的剛愎自用,驕傲急進也非為帥之福。以上種種無一不可為我所用。誘敵深入,不過是埋葬恩裡克的第一步。」   泰格心悅誠服道:「先生一下就指明獸人族聯軍這多弱點,我雖然還不曉得怎麼戰勝他們,可心裡卻塌實了許多。」   鏡月公主輕輕在我耳邊道:「修嵐,孔孫先生的王佐之才名不虛傳,今日鏡月再次受教了。」   我嘿然一笑,心中明白鏡月公主已比別人先一步猜測到我與孔孫秘密設計的應戰方案。   自始至終,她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令所有人都差點忽視了她的存在。   但我卻知道,她始終就在我身旁,安靜的,默默的存在。   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我的小妻子。   孔孫對於泰格的稱讚淡然一笑,說道:「在康蘭鎮,我們堅持一個白天。無論獸人族大軍是否發動進攻都立刻後撤六十里。」   眾人的目光趕緊朝下移動,落在了一條小河上。   「利用塔魯河,我們再敗一場,繼續向南走四十里。」孔孫的手引著天下之劍輕輕滑動,最後停在了一座小山麓下。   「碧屏嶺?」施羅道。   孔孫回答道:「對,就是在這裡。距離紅石城西北一百四十里的地方。」   奧裡公爵盯著地圖看了半天,終於歎服道:「先生心思縝密令我五體投地。您選擇的截擊地點無一不是扼守要害偏又令敵人無法迂迴包圍。而行軍的路線看似平淡無奇,其實都屬羊腸小道,使得追兵無法展開對我造成巨大威脅。」   這人不愧是與金沙公爵齊名的梟雄人物,僅看了幾眼地圖就領會了許多。   羅丹擔心道:「先生,要是恩裡克不上鉤,放棄追擊直撲紅石城該怎麼辦,我們豈不是乾瞪眼麼?」   孔孫笑道:「恩裡克好不容易抓住與我們決戰的機會,怎肯輕易放棄?何況有了陛下前次給他的教訓,恩裡克也該明白佔據一座空城遠不如消滅敵軍有生力量來的實惠。他,一定會跟來。」   施羅問道:「他不會跟丟吧?」   亞德冷笑道:「有黑精靈族在,就算兩軍相距百多里,他也一樣可以咬住不放。」   我補充道:「這一場截擊戰將異常凶險艱苦,不僅必要的傷亡難免,還有被恩裡克咬尾窮追的危險。因此,斷後的隊伍至關重要。而且,在後兩處截擊點我們也必須先佈置下人馬接應,這些稍後由孔孫先生布達。」   泰格撓撓頭道:「真是奇怪,以前我們都害怕屁股後面有獸人族在追,這次怎麼大家又都怕它不追來了?」   眾人一陣大笑,德博捧腹道:「泰格,沒想到你小子幽默起來比我還強三分。」   翡雅問道:「先生,假如恩裡克乖乖聽我們的話追到碧屏嶺,我們又該怎麼消滅他呢?」   孔孫望向翡雅和藹道:「翡雅小姐,你可否告訴我這山嶺由何得名?」   「這我知道,」翡雅喜滋滋的道:「小時候我有去遊玩過,那裡漫山遍野都是樹林灌木,一眼望去滿山蔥翠就像一面碧綠色的屏風一樣。」   「那麼,小姐可知道夏天刮的是什麼風?」   「東南風啊?」翡雅不解的道:「孔孫先生,你不會是在考教我的學問吧?」   廳中不少人的眼睛逐漸亮起,甚至有人興奮的擠上地圖仔細觀察碧屏嶺的地勢。   鏡月公主微笑道:「翡雅妹子,孔孫先生是在告訴你該用什麼法子對付恩裡克哩。」   翡雅仍有些疑惑的看著孔孫,孔孫含笑不語。   奧裡公爵吐了口氣,恰指數算著日期道:「進入八月下旬,翟亞司郡正是少雨季節,那些山林地區更是天干物燥常有流火,這個辦法能成。」   孔孫胸有成竹的道:「我已經演算過十一次,整個八月下旬在紅石城方圓五百里內連一滴小雨也不會下,再過十一天卻有連續三日的東南大風刮起。碧屏嶺前的那條小碧河水位幾乎與冬季持平。到時候我們只要堵住上游,半夜裡恩裡克就該發現連口水也喝不到了。」   翡雅豁然道:「原來是要用火攻!」   德博得意洋洋道:「翡雅,這次我可比你聰明多了。」   翡雅哼了一聲,欣喜之下也懶得跟德博計較。   尤里魯一拍大腿道:「真是的,這麼簡單的法子我怎的就沒想到?」   奧裡公爵微笑道:「簡單道理人們往往最容易忽略,只有真正的聰明人才知道如何利用它。我敢說,特魯這個當是上定了。」   孔孫頷首道:「八月中下旬驕陽如火,獸人族本就不習慣南方酷熱。經歷連續五天的追擊作戰,身體精神的疲憊必然到了一個頂峰。而對於恩裡克來說,一面接連的勝利可滋養驕縱之心,另一面卻又不免心中急噪,難免開始麻痺大意。十多萬人,當他們在碧屏嶺安營駐紮的時候,會選擇什麼樣的地理位置?」   修馬德呵呵道:「這連我都明白,肯定要靠水靠林好貪圖陰涼爽快,說不定他們乾脆就搬到林子裡去駐紮!」   施羅掃了眼地圖,點頭道:「最佳的地點莫過於就在碧屏嶺的聽風巖一帶,那裡足夠裝下特魯的十幾萬大軍。」   我嘿然道:「就是這個地點。只要我們在誘敵時不斷牽制騷擾,將敵軍主力到達的時間限定在上午,不怕這些獸人不鑽樹林。」   亞德沉吟道:「聽風巖,的確是個好地方。我們的人馬盡可扼守住小碧河以南一線,恩裡克定會乖乖的上鉤。」   孔孫補充道:「獸人族的戰鬥力固然強悍驚人,然而他們漫無紀律,驕橫好鬥卻是致命之傷。我們一連拋下幾個誘餌,就不怕魚兒不上鉤。」   羅丹獰笑道:「連營數十里,到時候一把大火藉著東南風燒起,十幾萬北方聯軍看它還能剩下幾成?」   德博笑嘻嘻道:「看來我真的什麼事也不必做了,只管欣賞大火就好。」   薩頓嘿道:「你小子做夢,稍後我就建議陛下安排你第一個去誘敵。反正你是我們東路大軍新鮮出爐的主帥,恩裡克定然感興趣的緊。」   德博一跳道:「免了,我可不要那個五大三粗的傢伙對我感興趣,換做美女還差不多。」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場面熱鬧已極。   等眾人情緒稍稍平復後,這才開始詳細商議作戰的計劃。   這次軍事會議竟整整開了一天,從上午一直持續到掌燈以後。   翡雅一開始還像模像樣坐在那裡,聽著大家討論各項細節,可時間一長未免有些無聊,竟在鏡月公主的懷中睡了,直到會議結束也沒醒來。   當月上樹梢時,通盤的作戰方案終於完全形成,眾人儘管只草草用了午飯卻因為心情振奮,絲毫沒有飢餓疲倦之感。   薩頓看了眼外面深沉的夜色,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居然天已黑透了。」   施羅笑道:「今晚是睡不著了,回去以後還要召集部屬佈置計劃,再落實各項準備工作,怎麼也要忙到天亮。」   「咕——」不曉得是誰的肚子突然響了一記,眾人先是一愕,然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羅丹道:「奇怪,剛才我一點也不覺得餓,怎麼一聽有人肚子叫卻突然發現自己也餓的不行?」   德博趕緊吩咐下人將早準備好的晚餐端上,大家頓時圍在一起狼吞虎嚥起來。   紅羽看著亞德微笑道:「亞德族長,這次你可要碰上老冤家了。」   亞德冷漠的臉上微微展現出一縷笑容道:「你們可能都無法理解,我和我的族人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翡雅這個時候才迷迷糊糊醒來,好奇的問道:「亞德族長,為什麼同樣是精靈族,你們的膚色差異卻這麼大?」   亞德苦笑道:「這個問題恐怕誰也回答不了。正是因為膚色的不同才最終導致我們兩族的決裂,我們都以精靈王的純正血統自居,只不過他們信奉的精靈王膚色是黑的,我們的卻是白色。」   羅伊歎道:「四百多年前,我們輸掉了那場勢關兩族的戰爭,被迫背井離鄉遷徙到南方。儘管我們已經適應了如今的生活,但對黑精靈族的刻骨仇恨卻依然一代代延續了下來。」   「所以,當修嵐陛下邀請我加入聯軍對付北方聯盟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因為我知道,這次我終於有機會和黑精靈族好好算一算舊帳。」   薩頓叫道:「大家聽見沒有,到時看到黑精靈族的人誰也別留情,就算幫亞德族長出上一口惡氣!」   德博嘿嘿笑道:「我就怕那個時候已經分不出誰是獸人誰是黑精靈族人了,大火一燒,保證他們個個都被熏成黑炭。」   福伯約艷羨道:「真好,你們都能親身參與這場有可能名垂帝國青史的大戰,我卻只能留守紅石城什麼也幹不了。」   安鷺笛嬌笑道:「福伯約將軍,你可以搬一張椅子到紅石城的城樓上,等到了那天晚上就坐在上面好好欣賞煙火。這樣的享受許多人一輩子可也碰不上一回呢。」   奧裡公爵道:「等解決了恩裡克,我們就能夠騰出手來與陛下的大軍會師,再跟特魯的魔族聯軍好好幹上一場。哼,也要讓這些蠻人知道,我們蒙思頓並不起神聖帝國好惹。」   因為明日就要出發,一頓飯大家匆匆結束。   正要散去的時候,薩頓忽然叫道:「諸位,我們的新任大帥還沒有發表他的總結陳詞呢!」   德博狠捶了他一拳,笑罵道:「你這小子,專愛跟我過不去。」   奧裡微笑道:「德博,你便說幾句吧。」   德博撓撓腦袋,想了半天猛一揮手,惡狠狠的道:「各位叔伯兄弟們,讓我們放火殺人去吧!」   眾人本以為這小子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之語,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句話,不禁轟然大笑。   羅丹辛苦忍笑道:「你這傢伙,怎麼說的這話那麼像當年的老子?」   吵吵嚷嚷裡,人三三兩兩的告辭,各自回營安排明日出征事宜。   一下子,人聲鼎沸的大廳裡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和鏡月公主、翡雅諸女。   紅羽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廳,身姿無限美好的伸了一個懶腰道:「真好,就只留下我們幾個了。」   翡雅奇怪道:「紅羽姐姐,你不用去安排族內的事情了麼,明天可要出征哩。」   紅羽道:「最初幾天沒我們高山族什麼事情,軍務方面有族內的兩位長老去安排就行了。」   安鷺笛瞥了我一眼,笑道:「我看,紅羽姐姐是捨不得離開主人身邊吧。」   紅羽哼了聲道:「你捨得?剛才庫塞侯爵走時,你不是只送到門口就趕緊回來了,好似生怕主人會跑了。」   我嘿然道:「既然這樣,我們還傻坐在這裡幹什麼?」   話中之意已不言自明,鏡月公主輕歎道:「你這人哩——」   翡雅也歎了口氣,略有遺憾道:「可惜希菡雅實在不能長途旅行,不然一起跟來該多好,再加上嘉奈莉我們大家就齊了。」   安鷺笛安慰道:「放心吧,等仗一打完,你就能很快見著她們了。到那時候,小費貳典娜也該出世了。」   安鷺笛合上雙眼憧憬道:「想一想,要是我們能夠親眼看見小費貳典娜出世的情景,該是多麼動人的一副景象。」   鏡月公主淺淺一笑道:「也許,這麼一天不遙遠。從紅石城到圖鹿堡,再從圖鹿堡到紅石城,我們不是已這樣一路走來了麼?」 ∼第三章大風起兮∼     翌日清晨,當其他人尚在睡夢中,十五萬蒙思頓與比亞雷爾的聯軍已經悄然拔營,依照預定計劃陸續起程。   五天後,奧裡公爵的六萬人馬首先在康蘭鎮遭遇到閃族大軍。   初來乍到的兩萬閃族戰士氣勢洶洶率先向奧裡公爵的營地發動攻擊,妄圖拔得頭籌。   無奈遇上的對手乃是威名絲毫不遜色於金沙公爵的奧裡公爵,整個大營被守的穩如磐石,卡巴托連攻三次都沒能得手,反而折損了不少兵將。   傍晚時分,大熊部落的主力趕至,立刻投入到戰場裡。   但在帝國方面,德博所部的五萬援兵也幾乎同時抵達,兩軍鏖戰一場彼此都沒討到什麼便宜,天黑後恩裡克與卡巴托只得怏怏收兵。   唯一的好消息則是亞賽的黑精靈族一萬人馬和加奈特的夜狼戰士相繼奉命趕到,在戰力上已可穩吃帝國軍隊。   然而半夜裡當準備偷營的閃族與黑精靈族直到攻入帝國大營才發現,這裡早空無一人。   好不容易抓到帝國東疆主力的恩裡克怎肯就此輕易放棄?天不亮便率軍急追,一口氣狂奔六十里,終於在塔魯河趕上了德博的大軍。   不過那短短六十里山路,卻一連遇到十數起白精靈族設下的埋伏和紅狐騎兵團的截擊騷擾,以至於恩裡克直到天黑才抵達塔魯河北岸。   這個時候,德博與奧裡公爵的大軍早安營紮寨了一個白天,得到了充足的睡眠與休息。   恩裡克無可奈何,惟有把一肚子怨氣全都憋到了第二天。   天剛亮時,他便組織兩萬閃族大軍與兩萬大熊戰士分作四路強行搶渡塔魯河。   早有準備的帝國大軍嚴陣以待,憑借塔魯河寬闊的水面牢牢控制住南岸防線,絲毫不給恩裡克半點機會。   這個時候反而成了黑精靈族與白精靈族對決的舞台。   兩軍在河岸邊的掩體中羽箭橫飛,亂石穿空,一通對射好不熱鬧。   如此臨河對峙到第三天清晨,恩裡克手下第一勇士察圖率領黑盔武士終於乘著河上濛濛天色的掩護強度成功,打開一道一里多寬的缺口,佔據住南岸河灘才使戰局出現變化。   一陣象徵性抵抗後,南岸帝國軍隊全線失手,被迫撤退,旌旗輜重扔了一路,顯得無比的慌亂。   當日正午,經過半天的追逐戰,恩裡克的主力終於抵達我為他預設的墳墓——碧屏嶺。   暗黑軍團和高山族戰士雙雙殺出,接應德博與奧裡公爵的人馬渡過小碧河,將恩裡克壓制在北岸的聽風巖上。   截止此刻,第一階段的誘敵大計終於完成。   幾日的連續作戰,帝國軍隊付出了萬多人的傷亡代價,負責接應截擊的白精靈族與紅狐騎兵團也有不小的損失。   當然,獸人族聯軍方面的傷亡也不見得比我們少到哪裡去,畢竟他們是主攻方。   由於我早在南岸建築起防禦工事,憑借小碧河負險而守,恩裡克亦不敢悍然發動攻擊。   在派了兩支部隊進行小規模試探進攻後,暫時放棄了立刻強攻的打算。   這個時候,一年中最毒辣的太陽毫不留情的照射在小碧河兩岸近三十萬將士的頭頂。   每一個人都如同是從水中撈出,不住的汗漿滴淌,偏又不能褪下身上的盔甲,只得苦苦在日頭下煎熬。   最難受的是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獸人族本就不耐酷熱,他們身上又穿戴著最厚實沉重的黑色甲冑,灼熱的陽光頓時曬的盔甲滾燙難近,身上的皮革更是發出一股刺鼻焦臭。   堅持了一陣,對岸的聯軍終於出現鬆動,起先是一兩個人大著膽子跑到河邊飲水,繼而變成成群結隊,更有不少士兵脫下濕漉漉的盔甲露出滿身健壯的肌肉躲到了樹蔭底下。   似乎是發覺帝國與比亞雷爾聯軍方面並無動靜,在河邊罵陣半天的恩裡克終於下令收兵,得到解脫的十幾萬人馬紛紛在各自主帥的統領下鑽進茂密陰涼的樹林裡,迫不及待的放下營帳歇息。   畢竟,他們也是人。在經歷連續幾日的大戰與急行軍後早疲憊不堪,一旦得空最想做的事情無疑就是倒頭大睡。   到黃昏的時候,聽風巖的密林中已密密麻麻豎立起上萬北方聯軍簡陋的帳篷,軍營從河邊一直連綿十數里,蔚為壯觀。   唯一一支特立獨行的部隊就是加奈特的夜狼軍,他們一口氣向東北撤出二十里,選擇在一片疏林裡安營。   幸好,這次他們的最高統帥是獨斷專行的恩裡克,而非狼王加奈特,否則我們的計謀將難以實現。   或許,這便是冥冥中的天意注定。   血紅的晚霞在天邊逐漸絢爛,隱約中幾顆天星悄然出現在北方的天空。   小碧河水依然在靜靜的流淌,河兩岸的軍營中卻鴉雀無聲,雙方的幾十萬人馬多在夢鄉裡回到自己的故鄉。   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幾十萬條生命中,究竟有幾人能夠在戰爭結束後回到故土,再與他們的親人相見。   也許,經過今晚,一切都會有了答案。   我與鏡月公主、孔孫、德博、翡雅以及聯軍的十幾名最高將領悄然站在南岸的一處山巖上,眺望著暮色低垂的對岸軍營。   在連綿起伏的密林裡,依稀可以看見敵軍的帳篷星羅密佈,緊密的挨在一起。   奧裡公爵歎道:「我現在終於明白戰力如此強橫的獸人族為何始終被魔族壓制,看看這樣的軍營排列,就該明白他們是何等的大意。」   鏡月公主道:「或許,恩裡克並非大意,畢竟他是大熊部落的酋長,絕不會愚蠢到不知進退的地步。也許他是過於自負,料準這幾天都沒有東南大風,即使有一兩處失火也決燒不起來。」   我點頭道:「他定是有這樣的考慮,這也正是我們計劃裡最精彩的部分。哼,等稍後大風刮起,他後悔也晚了。十多萬人馬,豈是說動就能動的?」   德博問道:「孔孫先生,大風今晚真的能刮起來?」   孔孫微笑道:「但凡有天變,必然會出現徵兆。如果能夠掌握其中規律,把握細微的自然變化,推算風雲雪雨都非難事。德博公爵盡可放心,今天晚上東南大風必起。」   泰格伸出手來,卻絲毫感覺不到起風的跡象,天氣依舊是悶熱無比。他皺眉道:「怎麼還不來呢?」   翡雅突然向他的大手吹了一口氣,俏皮的道:「泰格將軍,這不就有風了?」   眾人都是莞爾一笑,紅羽疼愛的將她攬入自己懷裡道:「就你最調皮。」   忽然聽羅丹道:「看,水流減緩,是格隆索在上游動手了。」   大家得到提醒往河面瞧去,果然發現河水的流速比先前慢了不少,但若不仔細觀察也絕不能看出。   德博笑道:「格隆索那小子,效率還挺高。」   薩頓湊趣道:「還真是個人才呢。」   德博嘿道:「那當然,我德博的部下,怎麼會是孬種?」   又等了一會,風還是沒起。   翡雅焦急的道:「天都快黑了,怎麼還沒動靜呢,真是急人!」   鏡月公主悠然道:「再耐心的等一會兒吧,翡雅。我已經感受到風元素的躁動,黑夜的精靈也已開始歌唱。」   庫塞嘿嘿笑道:「公主說的不錯,一盞茶以內,狂風定然大作,遠方的山林已在大風裡戰慄了。」   眾人精神一振,修馬德卻咕噥道:「奇怪,那些蠻人都睡死過去了麼?這麼晚了也不生火做飯?」   奧裡公爵微笑道:「最好他們再晚些,那就等於憑空為我們增加好幾千的火點。」   話剛落下,羅伊沉聲道:「看,旗幟動了!」   所有的目光同時射向對面大營前佇立的北方聯盟軍旗,偌大的黑色旌旗正微微飄動,作勢欲飛。   「呼——」   一股涼爽的風自背後襲來,驅走我們身邊酷熱的暑意。   起風了。   天色迅速黯淡,最後的晚霞在山邊消退,對岸的樹林沉浸在一片朦朧暮色中。   「風來了!」施羅欣喜的叫道,不自覺伸出手,感受這彌足珍貴的東南大風。   風越來越大,旌旗被吹拂的獵獵作響,完全舒展開來,再不似先前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周圍的山林搖曳舞蹈,婆娑著,呼嘯著。   每個人的耳朵都被「呼呼」的風聲灌滿,隔上幾米就幾乎聽不見在說什麼。   小碧河水捲滾起波瀾,原有的平靜也被徹底的打破。但是它的水位卻已低了很多,露出河床上深綠色的青苔。   「莎啦啦——」一陣響動,遠處漫天的落葉翩飛,帶起一層濛濛的山中黃土。   「走,回營。」我轉身大步走下山巖,身後是興奮無比的人群。   軍營中已開始晚餐,所有人用的都是乾糧,這個時候我可不希望自己營地裡先起火,那可是莫大的笑話。   回到帥帳眾人各按其位落座,不久其他幾十名高級將領也紛紛趕到,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興奮之色。   牛皮製成的軍帳被大風吹的嘩嘩微響,不時發出輕微的震動,幾十隻風燈懸掛在軍帳裡,照的裡面一片通明。   奧裡公爵朗聲笑道:「孔孫先生神算無差,如今我們萬事具備,就等德博大帥一聲令下了!」   德博趕緊搖手道:「我這個空頭大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對,不如修嵐來說幾句吧。嘿,最好能夠叫上幾句口號,稍後傳達三軍,嚇也嚇死對岸的王八蛋。」   薩頓起哄道:「口號麼,我最在行了。什麼『神風助陣,我軍必勝』!什麼『大風起兮,蠻族變雞』,怎麼樣?」   紅羽不滿道:「什麼呀,也太難聽點了,一點詩情畫意也沒有。」   薩頓不服氣道:「小姐,這是打仗,你要讓士兵學詩歌麼?」   我一擺手,阻止兩人的鬥嘴,環顧大帳內幾十張興奮的臉龐道:「從獸人族南侵,金沙公爵捐軀,到我們放棄紅石城惡戰圖鹿堡;再到連日激戰誘敵深入,我們已付出了無數條生命與代價。所有這一切,都將在今夜有一個瞭解!」   「今晚,我們將決定東疆的命運。是成為英雄,還是淪為失敗者,不僅取決於孔孫先生的謀略,更取決於你們每個人的勇氣與信念。對岸的敵人還在睡夢中享受他們的最後一夜,而我們注定要去終結!」   我站起身,如電目光彷彿是望著每一個人徐徐道:「下面就委託孔孫先生布答作戰指令,我最後要告訴你們的是——勝利,只屬於我們!」   「萬歲!」   德博帶頭高聲歡呼道,薩頓也湊熱鬧的叫道:「兄弟們,讓我們殺向北岸,卻結果那些狗崽子的小命吧!」   所有人的激情都在這刻迸發,士氣達到最高潮。   孔孫手抱天下之劍,朗聲道:「奧裡公爵!」   奧裡公爵聞聲而起,恭敬的向孔孫一禮道:「先生請下令!」   孔孫微微一笑道:「請您率領本部三萬人馬立刻出發,向西北二十里埋伏。大火一起立即強渡小碧河,監視兩萬夜狼軍動向。若是加奈特撤走,你只需遙遙跟進不必進攻;若是他想援救恩裡克的中軍,就全賴公爵大人奮力截擊,堅持到明天天明。」   「奧裡明白!」奧裡公爵接過令符,第一個走出大帳,身後所屬的一半將領也緊跟而出。   誰都知道這是一個不好完成的任務。如果加奈特不出兵救援也就罷了,否則勢必有一場艱苦的血戰。   「修馬德將軍!」孔孫第二道命令居然發給了這個煉金狂人,不免令對方得意萬分,趕忙出列挺起胸膛道:「在!」   「你將全軍所有投石車沿岸排列,準備好乾柴燃油,等信號一起就向對岸的軍營投擲。」孔孫交代道:「記住,龍霹靂間雜使用,不可一次射完。」   「明白了,先生就放心,這個頭功必然屬於我修馬德!」接了令符,這傢伙興高采烈的衝了出去。   「亞德族長!」孔孫發出第三道命令道:「您的白精靈族射手立刻出發,乘著夜色偷渡小碧河,等修馬德龍霹靂一響,就立刻進入預定位置向敵營施放火箭。完成任務後不必立刻回營,可按我給您的錦囊行事。」   於是,亞德族長的手中又比別人多了一個錦囊。   「馬扎爾、費南德斯、施羅、泰格!你們四人各自引軍五千即刻出發,從小碧河下游偷渡,進入指定位置侯命。等大火一起,敵營必然慌亂,你們分別從四面殺出,不要戀戰,只管四處放火燒燬敵軍輜重糧草。切記不可貪功。等到後續大軍跟上時,你們再行強攻,敵軍必然潰散北逃。你們不必追擊,立刻轉向西北,與奧裡公爵的人馬會師,助他監視加奈特。」   眾人這才知道孔孫為奧裡公爵預留了後手,否則僅僅憑借奧裡公爵所部三萬人馬要頂住加奈特還真是頗為困難。   「庫塞侯爵,你和安鷺笛將軍、翡雅小姐統領德博將軍所部兩萬人馬整裝待發,等馬扎爾他們發動後,你盡可渡過小碧河,殺入敵營直取中軍,敵勢必潰!」孔孫下令道:「記住,注意風向變化避開火勢,所有士兵都需備上濕巾。」   庫塞一點頭,話也不說就走了出去。   安鷺笛與翡雅雙雙望我一眼,我向她們微一點頭,兩人緊隨著庫塞去了。   庫塞儘管為主將,但暴虐的脾氣卻需安鷺笛制住他,至於翡雅則是為了讓那兩萬德博的部下甘於聽命。   「鏡月公主——」   鏡月公主向孔孫微一欠身道:「先生請吩咐。」   孔孫道:「麻煩您陪我坐鎮中軍大營,防止恩裡克誓死反撲。奧裡公爵所餘的兩萬人馬暫時盡歸入您的麾下。若是庫塞侯爵戰事不利,您亦可隨時準備應援。」   對於這道命令,奧裡公爵的下屬也毫無異議,畢竟鏡月公主的身份與威望使得他們樂於服從。   「德博公爵,」孔孫含笑望著他道:「你率領所剩兩萬人馬稍後出發,從上游渡過小碧河一直向北,約有四十里地處有一隘口,名叫『守月』。天亮以後,恩裡克的潰軍必然要經此向莫可比山撤退。你放過他的前軍與中軍,截殺其尾,能夠留下它三五千屍體就是大功一件。」   德博笑道:「這個輕鬆,嘿,我最喜歡打這樣的仗了。」說著接過令符,也趕緊率著部下準備去了。   大帳裡的人越來越少,幾乎已全部是比亞雷爾一方的將領。   孔孫將一支令符拿起,悠然道:「尤里魯將軍,恩裡克逃出守月口便有兩條路可供選擇。一條大陸平坦易走,卻需要多花一天才能返回莫可比山,你的任務就是在大路上燃放狼煙,布下疑兵,令他不敢取道。」   尤里魯想也不想,拿了令符應道:「是!」大步走了出去。   孔孫道:「剩下一條小路直通塔魯河,口乾舌燥的敵軍到了那裡必然以為危險消失,迫不及待的飲水造飯。紅羽族長,你率領高山族和羅伊、薩頓的人馬就在那裡埋伏,等敵軍鬆懈時突然殺出,勢必要它大半不能生還。」   紅羽嫣然一笑道:「紅羽明白。」   她轉頭向羅伊、薩頓道:「你們兩個傢伙今晚可要聽從我的號令哦,這可是主人和孔孫先生的意思。」   羅伊倒沒說什麼,薩頓哼道:「別得意太早,到時且看誰親手殺的人多?」   兩人爭爭吵吵出了大帳,裡面又清淨不少。   孔孫拿起最後一支令符,望著我道:「陛下,這最後的全功還需要您來完成。」   我點點頭,接過令符。   孔孫道:「我將費羅將軍、羅丹將軍交給您統領,亞德族長的白精靈族也會在中午前趕到。恩裡克能夠逃過塔魯河的人馬絕對不超過萬人,而且已成驚弓之鳥。屆時您就守侯在塔魯河東北二十里的獅焰嶺下,將北方聯軍徹底剿滅。」   我微笑道:「這個任務似乎比德博的來的更加輕鬆,但原恩裡克還能活到那個時候,千萬不要令我失望。」   費羅忍不住道:「早知道剛才先生就該告訴德博和紅羽族長他們一聲,千萬別把恩裡克也留下了。」   鏡月公主含笑道:「放心,恩裡克的修為除了修嵐還沒別人能夠留下他。不過身邊還多了卡巴托與亞賽等人,修嵐你還是要多費些氣力。」   我嘿然道:「亞賽便留給亞德去處理吧,至於卡巴托,或許我會留他一條小命。這人倒算是條漢子。」   羅丹愕然道:「陛下什麼時候變的仁慈起來了?」   鏡月公主滿是盈盈動人笑意道:「他只是找回了自我,不是麼?」 ∼第四章火燒連營∼     小碧河水靜靜的流淌,水位卻已經降到半米以下。   兩百多部從各處調集徵收的投石車清一色排列在岸邊的掩體後,宛如一頭頭匍匐著的山豹。   風咆哮著捲起夜色,一抹清冷的月光灑在河心。   「砰——」   一枚杏紅色的信號彈在夜幕裡爆裂,徐徐墜落群山之後。   「呼——」兩百多的巨大火球從投石車上彈起,流星雨一般射向彼岸的密林,漆黑的河面頓時被照耀的通明,深黑的河水被染上了一層血紅的色彩。   「轟隆隆!」密林中炸響連串的轟鳴,一條條金黃色的火龍筆直騰起,捲裹著濃濃黑煙衝向天宇。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裡,大地都發出劇烈的震顫,群山亦瑟縮而立。   「幹的好!」修馬德手舞足蹈的瘋狂叫道:「給我再來第二波,第三波,把那些雜種都送進地獄去!」   火球,龍霹靂,一輪輪的射出,在空中交織起絢爛壯觀的景象。   對岸的密林剎那中變成一團火海,大風肆虐的鼓噪著,推動火勢猛烈的向縱身撲去。   剛開始不過是一兩百個著火點,轉眼卻已連接成一片汪洋,洶湧澎湃著,呼嘯奔騰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睡夢中的獸人們睜開惺忪的睡眼,卻發現他們已經置身在一片火之山林!   驚恐絕望的叫喊哭號蓋過風的怒吼,蓋過龍霹靂的咆哮,響徹聽風巖。   五千白精靈族的神射手幽靈一般潛近到聯軍的大營外,隨著亞德的一聲令下發動了更近距離的突襲。   漫天的火箭閃爍著耀眼的紅光,從不同方位,不同角度,鋪天蓋地的射進密林中的軍營。   一個個帳篷剎那間被戳成火刺蝟,十幾米高的火浪暴虐的竄起,張開血盆大口吞噬著黑暗裡的一切。   半個時辰以後,火勢連綿到整個北方聯軍的大營,即使恩裡克的中軍也不能倖免。   然而,這不過是災難的開始。   馬扎爾、雷格、施羅、泰格四將各引五千人馬乘亂掩襲,到處遊走放火,將恩裡克的大營攪的人仰馬翻。   這時任何軍令對於北方聯盟的戰士都不起作用,求生,活著離開這可怕的地獄,才是他們唯一的念頭。   起初還有人想著救火,但當大火吞噬了整片的山林,濃煙瀰漫著半邊天空,他們又能做什麼?   十餘萬人馬亂成了一鍋熱粥,即使是恩裡克連斬數將也絲毫阻止不住大軍的潰散。   當庫塞率領兩萬蒙思頓士兵如狼似虎的踏過已近乾涸的小碧河衝入大營時,北方聯軍終於崩潰。   前是沙豹部落、山貓部落率先向東北撤退,繼而黑精靈族與閃族的軍隊也開始撤離,大勢已去的恩裡克只得在黑盔武士的保護下倉皇棄營北去。   兵敗如山倒。   血紅的火光燃燒在天邊,奪去明月顏色。   整個天地彷彿都沉浸在火海裡,滿目的濃煙窒息每一個戰士的呼吸。   他們恨不得扔下身上所有的負重,脫下著火的甲冑,掙扎著,憑著生存的本能朝著前方奔跑。   於是,死亡伴隨一路。   無數的屍體橫倒在柔軟的泥土間,當一陣風席捲著洶湧的火浪經過,迅速將它蒸發在干冽的空氣中。   連殘渣也不會剩下!   庫塞一口氣追殺二十里,直到天明才收兵回營。   當六天後大火終於熄滅,人們再走進這片焦土時,竟發現這裡已尋找不到一具完好的屍體。   有的,只是黑色的焦碳,紅色的血。   而加奈特的夜狼軍卻始終毫無動靜,似乎恩裡克的潰敗與他沒有半點干係。   天明後,兩萬夜狼軍有條不紊的朝莫可比山方向撤走,奧裡公爵統率著五萬人馬遠遠在後監視,也不主動出擊。   恩裡克一氣退走三十多里,直到背後喊殺聲漸漸平歇才暫時停下來收攏人馬。   粗粗一清點還跟隨在自己身邊的殘兵敗將,竟然只剩下三萬多人,大半的聯軍將士或者葬身火海槍口,或者逃散到周圍的深山中,跟在身旁的人也多半甲冑不整滿面黑碳,無比的狼狽。   恩裡克不敢多做停留,匆忙引著這三萬多人從守月口退向莫可比山。   卻不知道,德博公爵在這裡已經等了整整半個晚上。   好不容易恩裡克逃過德博與紅羽的兩輪截殺,拚命渡過塔魯河,身後追隨的人馬僅餘下八千不到。   要是在一天前,這八千人還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勝利之師。然而現在,卻成了驚魂未定,疲倦飢餓的羸弱之軍。   等他們千辛萬苦抵達獅焰嶺腳下,早已經是疲憊不堪,不少人連腳都抬不動。   畢竟,經歷連場的廝殺,又亡命般狂奔近百里,沒有幾個人能夠禁受的住。   最慘的還是黑盔武士,頂著沉重的盔甲根本不能奔跑,大半人早已不曉得什麼時候就光著膀子,只留著手中的兵器沒有丟棄。   我站在獅焰嶺一處山崖上,身旁是費羅、羅丹與亞德。踏雪安靜的在一旁的樹下啃著青草。   凝望遠處稀稀拉拉,迤儷而來的殘兵敗將,羅丹冷冷道:「他們已經徹底崩潰了。」   亞德嘿然道:「沒錯,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再伸一根手指頭,將他們送進地獄。」   費羅微笑道:「紅羽族長和德博真幹的不錯,居然只放了八千人過來。」   亞德的眼中閃過一線寒光,冷然道:「亞賽還在隊列裡面,他是我的。」   羅丹道:「放心吧,沒人跟你爭。不過怎麼也要等人家坐下來先吃頓飯,也好做一個飽死鬼。嘿,我羅丹做人最是厚道了。」   費羅苦笑道:「你老兄要是也算善人,我都快成聖人了。」   羅丹一皺眉問道:「那人就是恩裡克麼?」   我望著亞賽身旁一名高過兩米的巨漢,頷首道:「是他!」   儘管只是第一眼,但我已可確定視線中的這名巨人便是號稱「霸王」的恩裡克。   只有他,才能夠擁有如此驚人沉穩的氣勢,就猶如一座高山,橫亙於前。   他或許是個人物,可惜算不上一名好的統帥,難怪加奈特始終不將他放在眼中。   談笑間,山腳下的人馬果然停止下來,在派出幾批斥候搜索警備後,飢餓難耐的士兵開始三五成群席地而坐,生火造飯。   亞德的目光緊緊盯著亞賽,眼珠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彷彿若有所覺,亞賽的眼睛一睜,朝著我們隱藏的地方射來兩道寒光。   「是時候了,」我平靜的吩咐道:「亞德,拉開你的弓弦,我許你射出第一箭。」   亞德向我微微頷首,銀白色的羽箭熟練的搭上弓弦,瞬間他宛如變了一個人,全身散發出淡淡的銀色霧氣,鋒銳的箭頭亮起一抹森寒的異光。   「有敵襲!」感受到殺氣迫來的亞賽一聲低喝,翻身躍上坐騎。   「鏗——」   銀白羽箭發出金屬鏑鳴,幻化成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刺亞賽的咽喉。   ——「咫尺之矢」!   咫尺有多遠?   也許,就在每人的半個呼吸間,卻已分生死。   亞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肩頭取下長弓,拉弦,搭箭,瞄準,射出!   所有的動作令人眼花繚亂,彷彿他生有百隻手,能夠在同時完成出箭的一切要領!   「砰!」   一黑一銀兩道華光在空中不期而遇,爆裂起漫天的煙花。   「有敵人!」幾名反應較快的軍官一躍而起,慌亂的爬上戰馬,到處尋覓羽箭射來的方向。   埋伏在獅焰嶺兩側的比亞雷爾士兵紛紛射出十支連發的孔孫弩,而白精靈射手的動作卻更快一步,他們的羽箭已插上敵人咽喉!   促不及防的北方聯盟軍立刻倒下一大片,剩下的人急忙拿起兵器尋找掩身的山石。   亞賽傲然佇立馬上,那些羽箭射到面前無不莫名的偏向一邊,斜斜落到遠處。   「亞德,出來!」   驚人的聲波穿透半個戰場,傳入亞德的耳中。   亞德冷哼一聲,搭起第二支羽箭。   光與暗,黑與白,經歷數百年的恩怨。   兩名大陸最超卓的射手,亮起了他們手中的箭。   雖然只是站在亞德身邊,但我同樣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來自遠處亞賽身上所射出的鋒銳殺氣!   我嘿燃冷笑道:「恩裡克跟卡巴托都是我的,剩下的由你們!」踏雪一記龍吟,從山崖上騰空而起,朝著百丈嶺下躍落。   身後,一路黃煙。   大風正疾。   踏雪雄壯的長鳴,目中煥放紅光,一層血色光霧騰騰燃起,就宛如一片漂浮的火雲!   「呼——」   龍騎光翼飛出,穩穩在天地間翱翔,將廣袤的山川置於腳下。   目睹此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更有那些疲憊到站立也勉強的獸人戰士顫聲低語道:「這是魔王降臨麼?」   羅丹第一個反應過來高舉起長劍,大聲叫道:「殺啊——」   獅焰嶺兩側的密林中,漫山遍野的比亞雷爾士兵漫卷旌旗,潮水一般湧下山坡。   費羅的紅狐騎兵團,羅丹的黑旗團,這兩支曾經威震比亞雷爾的不敗雄師鐵蹄奔騰,再次揚威異域!   恩裡克的眼中閃過一線寒芒,棕色的眼珠穿越過漫天風沙落在我的臉上。   縱然周圍大風咆哮,喊殺震天,我依舊能夠聽清他低沉的聲音道:「修嵐?」   這話語,恍如耳邊。   我冷冷看著他,沒有回答。   四束無形的目光激撞在一起,竟爆裂出連串的火花!   「喀喇喇——」天空中傳來沉悶的滾雷,一抹暗紅驚心動魄的點亮這狂呼的大風。   暗月在手,我意無敵!   恩裡克的臉上流露出一閃即逝的驚訝,在我排山倒海的氣勢壓迫底下,他依然穩穩的屹立於馬背上。   一如海嘯中的坻石。   他見我不答,哈哈一笑從馬背上摘下一桿金色長槍,長六米,槍頭滲著血絲一般的紋路,黑色的槍瓔隨風獵獵飄蕩。   霸者金槍!   與它相比,翼人部落兩大長老的烏金長槍簡直成了小孩子的玩意兒。   「叮!」   槍頭嘶鳴,無與倫比的霸氣向我迫面壓來,一波波金色光霧旋轉蒸騰,毫不畏懼的撞上暗黑能量。   我視若無睹的轉眼望向卡巴托,漠然道:「你也一起上。」   卡巴托一怔,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勢下我居然還要以一挑二!   驀然警兆生出,我的殺氣宛如出鞘之刀凌厲的射向卡巴托。   「鏗!」氣機牽引之下卡巴托竟然不由自主的握起弒神之斧,大吼一聲向我劈來。   氣吞日月,聲壯山河。   我的嘴角逸起一縷笑意,悠然凝視著弒神之斧劃過鋒銳的軌跡,朝我頭頂劈落。   因著驚人的速度,空氣裡摩擦出點點火星,更帶著幾分詭異的風渦。   幾乎與此同時,恩裡克的身形從馬上飛起,魁梧的身軀居然比燕雀更加靈活,霸王金槍幻化出千百個槍花,籠罩住我全身。   我在踏雪上輕輕側身,左手探出穿過重重斧影,弒神之斧的斧頭上輕盈的一拍一引,卡巴托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頓時蕩然無存。   一巧破千斤,不外如是。   弒神之斧「呼」的偏轉,撞擊在霸王金槍上。   「噹!」   兩把曠世魔兵爆發出清脆的金屬鳴響,卻激灑下一蓬光雨。   暗月飛縱而出,直掠卡巴托胸口。   卡巴托根本來不及變招,他亦沒有料到我會自信到以空手穿入斧影,硬生生拍開他的弒神之斧。   無可奈何之下他提氣飛退,就好像背後有人以一根無形長線牽扯著一般,倏忽十數米外。   只這一手,已足以稱雄大陸。   可惜,今天遇上的敵人是我。   「叮」的一記輕響,胸前甲冑寸寸碎裂,幸而沒有傷及肌膚。   恩裡克大吃一驚,他的應變比卡巴托更快半分,霸王金槍藉著一蕩之力在身前舞起團團金濤,堪堪抵禦住暗月石破天驚的劍氣掩襲。   「啵!」   我的左拳凌空輕輕一按,漫天金濤立時消匿於無形,恩裡克悶哼一聲也如卡巴托般飛身疾退。   兩人相顧駭然,沒有想到交手只一招,居然雙雙在我手上吃了小虧。   但此刻我渾身散發的暗黑能量已經牢牢籠罩住他們,黑色的電光在半空中辟啪脆響,激盪著冷冽的氣流。   除了殊死一拼,他們別無選擇。   轉眼翻翻滾滾十多個回合,卡巴托與恩裡克已全無還手之力。   暗月淒厲妖艷的劍光勾勒出一道道不可思議的軌跡,時而如天馬行空,無所顧忌;時而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烈,如千年醇釀;   冷,如萬世冰川。   一團直徑百米的風柱在我們身周盤旋跌宕,混合著黑金紅三色的絢光,直衝上千米雲霄。   雲飛嵐聚,殺氣動天。   忽然卡巴托一聲低哼,飛跌出戰團,滿身盔甲幾乎沒有半分完好的地方,口鼻中滲出血絲,面目猙獰狼狽。   恩裡克大吃一驚,剛想退守,我卻從踏雪背上騰起,暗月當頭向他劈落。   這一劍沒有半點的花巧虛招,就那麼筆直簡單的一劈。   破裂滾蕩的罡風,撕碎漫天的光霧。   將我積鬱的殺意盡情宣洩!   生死關頭,恩裡克顯示出驚人的真正實力,霸王金槍橫空飛縱,千百條槍影如大潮漲起壓向暗月。   「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剎那間他竟一口氣攻出三百六十五槍!   我的心頭一陣無比的舒暢,洶湧澎湃的暗黑能量終於得到了肆意的放縱,眼中的黑色電光越來越濃烈,腦海裡卻顯得出奇的清晰與空明。   在恩裡克全力出手的激發下,我再次將暗黑能量推躍上頂峰。   「轟——」我的心頭浮現起暗黑之宮,漸漸所有都淡去,那種感覺奇異而微妙,就彷彿我已在另一個時空,另一個戰場。   「天地為縐狗,萬般皆可殺!」   無限魔意湧上心頭,我的嘴角那縷冷笑更深。   一如瀚海,一如那曾經飄零的歲月——   「鏗!」暗月的血光亮到極致,殷紅的光華映射得天地失色,萬物盡赤。   我深深凝視著恩裡克,目光冷酷而無情。   恩裡克心頭頓覺不妥,偏偏有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暗月的鋒刃驀然爆漲,劍身的弧度剛好繞過霸王金槍的截擊,一點森寒的劍鋒電射恩裡克的咽喉。   光劍飛漲,在電光石火裡穿越中彼此間的距離。   五寸、四寸、三寸——劍鋒離他的咽喉越來越近。   是遙遠還是漫長?   對於恩裡克,那足足是一個世紀的時光!   而我,已走了千年。 ∼第五章和平奇跡∼     血紅的劍光燃燒著黑焰飛縱。   暗黑能量洪水一般洶湧的注入暗月之中,爆漲出這世間最濃烈的光彩。   恩裡克低低嘶吼,宛如絕望的野獸爆發出最後的能量。   霸王金槍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飛轉,堪堪點在暗月的側鋒上。   「叮」的一聲,暗月的劍路微微一偏,自他咽喉旁間不容髮的掠過。   帶走一路血光。   他儘管勉強躲過了一劫,但整個槍勢已亂。   心更亂。   我的身形借勢翻飛,暗月氣吞日月再劈下第二劍。   「鏗!」   恩裡克勉力架開,坐騎一記悲鳴,「轟」的被震裂,血肉化作齏粉在我們面前橫飛。   我眼中的笑意更濃,知道恩裡克已經承受不住暗月的衝擊,秧及坐下戰馬。   恩裡克金槍柱地,龐大的身軀順勢飛落,嘴角不自覺溢出一抹血絲。   突然身側金風乍起,原來是卡巴托見勢不妙揮舞弒神之斧拚死救援。   我看也不看,身影疾射脫出斧影籠罩,身劍合一再向恩裡克劈出第三劍!   卡巴托的襲擊,竟也不能阻我分毫。   恩裡克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眼神淒厲而猙獰,早失去了先前的冷靜與沉著。   霸王金槍彈地而起,「鏗」的再次架住暗月。   我一聲長笑,電閃雷鳴中連出三劍,恩裡克的霸王金槍在此中情況底下居然仍然能夠運用的如繡花針一般巧妙,在千鈞一髮裡迭出奇招,一一化解。   當他已經是強弩之末,防線完全洞開,如果不是背後卡巴托的牽制,我早已可取走他的生命。   就算這樣,他也活不過今天。   當我再次用暗月逼退卡巴托的時候,恩裡克猛然大吼一聲向我發起最後孤注一擲的反撲。   我冷冷微笑,如果他全力防守或許還可苟延殘喘一些時候,而這麼不顧一切的衝上來,只能露出太多的破綻由我利用。   或許,他被我壓制的太久,所以想用這種賭博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   暗月在霸王金槍上輕輕一叩,消去他大半的力量。我的身軀輕而易舉的一側,閃過槍頭,沿著槍桿鬼魅一樣迫入。   恩裡克一驚,近身作戰他的金槍將成為廢物,而完全把身體暴露在我的攻擊之下。   這個道理他當然明白,想要抽身疾退再次拉開與我距離,卻發覺霸王金槍上傳來一股奇異的吸力,竟令他的身形一滯。   「該結束了,孩子。」我低低吟道,左拳悄然無息的轟擊在他胸口殘留的甲冑上。   沒有了聲音,沒有了意識。   殺氣消散,風雲嗚咽。   瀰漫的光霧裡,恩裡克堅實的胸膛猶如破碎的玻璃,深深的凹陷下去。   他龐大的身軀佇立在原地,微微一晃,卻沒有立刻倒下。   眼中,充滿絕望與不甘。   「噹!」金槍落地,砸出一條深痕。   我收回拳頭,胸中的殺機與魔意悄悄退去。   卡巴托緊握巨斧,怔怔站立在十幾米外,難以置信的望著特魯兀自不倒的軀體,不敢相信號稱獸人族第一高手的霸者竟然就這樣完蛋。   一時間,他不知道是該繼續戰鬥下去,還是應該立刻設法撤身逃走?   這個時候,亞賽與亞德驚心動魄的對決也到了最後關頭。   兩人的身上都留下了對方製造的箭傷,但也都並非致命。   亞德屹立在突兀的山巖之上,銀白色的光霧籠罩著全身,沉穩的左手輕輕拉開弓弦,羽箭上流動著耀眼的銀光。   風定,雲停。   只有靜。   所有的廝殺似乎都離自己遠去,視線裡的一切都在消失,只剩下在千米之外同樣以箭相對的對手。   他的心頭一片出奇的空明,在亞賽強大的殺氣壓迫中終於被激發出所有的潛能,施展出白精靈一族箭術的最終奧義——   光之矢!   悠悠一聲低吟,修長的手指在那弓弦上輕輕一抹,發出「叮」的一聲。   箭出。   時光宛如凝固,距離卻在無限的拉長。   從這頭到彼處,跨越的豈只是這麼短短的千米?   羽箭猶如決絕的勇士,那麼的壯烈肅殺,卻又如此哀婉迴腸,一往無前的捨棄依舊餘音不絕的弓弦,再不回頭!   只幻化成一束純白的光,沒有絲毫的雜質。   一如月的純,月的皎潔。   亞賽的神情未起半點變化,堅毅如磐石,炯炯的目光注視著前方的敵人。   在他心中,也同樣早拋開一切。   有的,只是箭!   依稀里有那麼一記低吼,幾乎是在亞德鬆開弓弦的同一刻,他也終於發動了絕殺!   ——末世浮咒!   訣別的黑色光束以超越極限的速度射出,快的竟連聲音也沒有聽到。   不知道有多少人停下了手中的刀槍,目不轉睛的凝望著這場曠世的對決。   箭與箭,光與暗。   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兩道光束破裂開時空,彷彿是彼此追尋千萬年的愛侶,縱身投向對方的懷抱。   縱然粉身碎骨,縱然百死不悔!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當光之矢應聲撞擊在末世浮咒上的時候,沒有想像中驚天動地的爆裂,也沒有撼動山河的轟鳴,卻是好似情人一般的緊緊糾纏在一起!   黑的光,白的華,緩緩在高空形成一團奇異的光環,不停的擴散,繼而煥發出彩虹般七色的絢爛光芒!   就似另一個太陽,懸於空中,散發出一陣祥和寧靜的氣息。   和煦的光華照耀在每一個人身上,驅走了漫天的殺意,驅走了酷熱與風沙。   方圓百里之內,好像置身在另一個奇幻世界。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出驚喜的歡呼,高高舉起受傷的左臂,那道深深見骨的傷口竟然在迅速癒合,生長出新肉。   一層七彩的光覆蓋在他的傷口上,溫柔如母親的手,情人的吻。   所有人的戰意在不知不覺裡消退,手在不經意裡垂下,只懂得抬頭望向那輪光環,感受上天最仁慈的福音。   但這僅止於生者。   對於已死的人,他們已無法再享受體會這一切的奇妙。   惟有任由那光覆灑在停止呼吸的身體上,帶來最後一點溫暖。   無論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世上最恐怖的兩支箭在彼此不期而遇的時候,居然會是這樣的一種後果!   亞賽與亞德亦同樣目瞪口呆,凝視著高空中的光環一動也不動,更是忘記在繼續拔箭決戰。   他們的心頭同時冒起同一個問題:「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兩族最高箭術的對決,結局會是這般?」   不是玉石俱焚,不是生死立決,而是一個奇跡!   我驀然明白,或許早在幾千年前,創造出這兩種絕世箭術的先人就已預料到黑白精靈兩族之間遲早的分裂與殺伐。   於是,他要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將和平友愛的願望傳達給後人。   讓他們在最後的殺戮裡領悟到生的快樂。   「我明白了。」亞賽與亞德不約而同的喃喃說道,然後彼此對視,眼裡都流露出一縷奇異的笑意。   我知道,這場戰鬥已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轉頭望向卡巴托,我沉聲問道:「還要繼續麼?」   卡巴托的巨斧早已垂下,苦笑道:「怎麼打?不曉得為什麼,我心裡一點戰意也沒有,只想早點結束這一切可笑的戰爭,回到我的故鄉。如果你允許,我想帶著剩下的人和亞賽族長一起退走。我會和他一起去勸說加奈特酋長,希望能夠說動他一同退兵,不要再繼續這無聊的殺戮。」   他的話語有幾分落寞,幾分感慨。顯然經歷了眼前的大敗和特魯的死亡,他已無原先的豪勇之氣。   那神奇的彩光更是令他消除了最後一點戰意,只想能安然回家。   我知道,在這樣的情況底下,我的士兵同樣也不適合再繼續戰鬥下去。   何況,特魯已經死了,除了加奈特的兩萬夜狼軍東疆的聯盟主力幾乎喪盡,我也沒有必要耗費自己的暗黑軍團為帝國賣命。   於是,我點點頭,道:「帶上恩裡克的屍體,我給你和亞賽、加奈特十天的時間考慮今後的問題。十天後,我們在圖鹿堡見。」   卡巴托明白我是給了他們十天的緩衝來考慮戰與和的問題,當然前提是他們必須撤回到圖鹿堡一線,把莫可比山的防線全盤交出。   對於這點,他即使想不答應也難。   以目前聯盟軍剩下的兵力,想繼續堅守莫可比山與帝國和比亞雷爾的大軍對抗,簡直是癡人說夢。   而且,恩裡克已死,三軍主帥不在其位,這仗更是沒法繼續打下去。   卡巴托沉吟片刻,頷首道:「我答應你,亞賽和加奈特那邊由我去說服。不過我不能擔保大熊部落的人。」   我冷笑道:「如果誰願意留下來,我同樣歡迎。地獄,是永遠不怕客滿的地方,對麼?」   卡巴托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感謝你允許我們剩下的人可以活著離開。無論十日後我們最終商議的結果如何,閃族戰士一定會撤出帝國,不再參戰。」   當下,亞賽與卡巴托率領著倖存的四千多人離去,當然也帶走死者的屍骨,其中包括壯志未酬的恩裡克。   暗黑軍團和白精靈族的損失有限,不過傷亡了百多人,兩三百的重傷者經過神光的治療也傷情好轉,沒有任何問題。   當我們回師的時候,頭頂的光環才漸漸淡去,暮色卻也緊接著降臨。   抵達聽風巖已經是半夜,山林中的大火照耀的四下通明。   雖然經過一晝夜的激戰,大多數人卻興奮的難以入眠,不少人在營地裡載歌載舞歡慶勝利。   德博、奧裡公爵、鏡月公主等人都聞訊出營迎接,遠遠的德博便興高采烈的大聲叫道:「修嵐,有沒有幹掉恩裡克?」   我朝他點點頭,沒有開口。   翡雅和安鷺笛、紅羽早迫不及待的衝了上來,不管不顧眾目睽睽爭先投入我的懷抱。   翡雅喜悅的道:「主人,我們勝利哩!」   紅羽百忙還不忘回答德博道:「我早說過,主人是不會放過恩裡克的!」   羅伊走近亞德,低聲問道:「族長,亞賽怎麼樣了?」   亞德淡淡道:「我沒有和他決出生死,最後修嵐陛下將他和卡巴托都放走了。」   「放走?」薩頓愕然道:「豈不是太便宜這幫傢伙了?」   費羅苦笑道:「你要是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就不難明白為什麼了。」   等費羅將神光的事情簡略講述了一遍,所有人都動容不已。   安鷺笛道:「真是不敢相信,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德博嘿嘿笑道:「幸好是費羅說的,要換作薩頓,我肯定當他在吹牛。」   薩頓不服氣的道:「你的信譽就很好麼,你不曉得現在連我們比亞雷爾人都知道閣下就是蒙思頓的第一大話王?」   奧裡公爵莞爾,說道:「無論如何,恩裡剋死了就好。我看東疆的戰事也該結束了,接下來我們就可騰出手西進,與陛下會師對付特魯了。」   羅丹關心的問道:「加奈特怎麼樣了?」   奧裡公爵回答道:「他在天亮後向北撤走,不過沒有走守月口,所以沒跟我們的人對上。我帶人跟了他四十多里,直到他渡過塔魯河才停下。現在正派人繼續監視,最新的消息說他正往莫可比山撤退。」   施羅道:「真是奇怪,加奈特怎麼眼睜睜看著恩裡克的大軍全軍覆沒也不肯伸出援手?」   德博哼道:「算他溜的快,不然我們把他一起包圓!」   鏡月公主道:「或許,恩裡克的全軍覆沒正是他願意看到的,現在空翔和恩裡克都被修嵐殺死,獸人族三大部落裡唯一實力完好的就是夜狼部落。這樣的結果不費他一兵一卒,實在比恩裡克更加可怕。」   我冷笑道:「昨晚之前也許是這樣,但現在的加奈特已沒有我先前料想的那麼強大。」   鏡月公主微一沉吟,向我淺淺一笑道:「為什麼任何強大可怕的敵人,在你修嵐面前卻會突然變的滿是缺點不堪一擊了呢?就連加奈特這樣的人物,你竟然也能輕易找到他的弱點,鏡月不得不服。」   我嘿然道:「你不是也已經想到了麼?」   翡雅好奇的問道:「你們兩個又在打什麼啞謎?為什麼我又聽不懂了?」   鏡月公主只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紅羽道:「翡雅別著急,我們回去問一問孔孫先生,他準知道。」   奧裡公爵哈哈笑道:「一定要問,這個答案我也很想瞭解呢。」   我們走到帥帳前,孔孫正坐在輪椅上遙遙相候。   懷中,悠然抱著天下之劍。   鏡月公主微笑道:「聽風巖一戰功成,孔孫先生應是首功。」   孔孫搖頭含笑道:「我不過坐在大帳裡出謀劃策而已,真正衝鋒陷陣的還是諸位。」   他深深看我一眼,欠身道:「陛下辛苦了!」   我還沒有說什麼,安鷺笛就跳出來道:「孔孫先生,我考你一個問題,看你是否真的無事不知?」   孔孫啞然失笑道:「我非神人,怎麼可能知曉萬事?」   翡雅道:「這件事情就發生在我們身邊。剛才鏡月姐姐說加奈特不花一兵一卒就解決了恩裡克和空翔,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可主人卻說經過昨晚一戰,加奈特在他心目中已經不是原先那麼強大,這是為什麼?」   孔孫想也沒想就回答道:「他不該見死不救,不僅寒了獸人族其他部落的心,就是閃族與黑精靈族也會對他心懷不滿。這樣的胸襟氣度想征戰天下,可以說舉步為艱。這樣的人物表面算計老道,其實已經不足為慮了。」   說完,他望著我問道:「陛下,臣說的可對?」   我當然曉得孔孫其實只講了一半,沒有說出後面關於我出兵蒙思頓的用心,其中顯然也有著這樣的考慮。   但彼此目光中,已有了默契。   奧裡公爵大笑道:「原來如此!經先生這麼一解釋,我也明白過來了。」   我徐徐說道:「先前卡巴托對我說的話裡儘管沒有流露對加奈特的不滿,但有一點卻讓我很在意。他只說要和亞賽、加奈特商議決定,而且承諾閃族將率先退兵。顯然,他根本不把加奈特的意見放在眼裡,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要是恩裡克在肯定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由此可見加奈特至少在卡巴托的心目中無法取代恩裡克。再往遠一點的地方推想,東疆戰線北方聯盟已經群龍無首,退兵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了。」   施羅道:「所以修嵐陛下可以放過其他人,但恩裡克卻一定要死。有他在,聯盟大軍就不會四分五裂,各自為政。但他一死,情況馬上就不同了。」   進入大帳,酒宴已經擺下,看見滿桌佳餚德博驚歎道:「哈,好豐盛啊,我都當自己在出席帝都哪家豪族的晚宴呢。」   翡雅一撇嘴道:「我這個哥哥,滿腦除了女人就是吃的,真想不通居然還能率兵打仗。」   德博得意道:「你現在領會到我的真本事了吧?嘿,報捷文書我已經叫人寫好,等一下就讓人飛馬送給嘉修陛下。說不定,他老人家一高興,再賞賜給我一點什麼。」   紅羽也看不慣這傢伙得意的嘴臉了,加入翡雅一邊道:「算了吧,我看嘉修陛下什麼不用賞賜給你,只要給個大碗讓你接口水就好了。」   眾人哄堂大笑,一點沒把這小子當成公爵和主帥。   德博也不以為忤,高高舉起杯子道:「來,為我們的下一次勝利乾杯!」 ∼第六章城下之盟∼     兩天後大軍緩緩開拔,兵壓圖鹿堡。   很快城內的加奈特等人就有了回音,遣人送來一張帖子,邀我城外會面。   我只帶了鏡月公主、奧裡公爵和德博和亞德四人,而對方出城會面的人也不出所料的是加奈特、亞賽與卡巴托。   雙方的人在相距二十米遠的地方各自站定,城樓上下數萬雙眼睛都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我們。   卡巴托向我微微一欠身,表達了這名閃族第一勇士對我的最大敬意,然後才說道:「修嵐陛下,今天剛好是我們約定的日子。」   我問道:「你們決定了麼?」   卡巴托微微一笑,笑容裡即多苦澀又多無奈,回答道:「這幾天來我與狼王、亞賽族長召集各族各部落的首領緊密磋商,一直到昨天深夜才終於達成了最後的意見。我們,決定撤兵。」   亞賽在後面歎了口氣道:「仗打到眼前境地,我們都沒有心情在堅持下去了。獸人族、閃族和我們黑精靈族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結果卻是寸功未競。如果再繼續下去,我們的族人只怕死的還要更多。」   奧裡公爵嘿嘿一笑道:「早知今日,諸位又何必當初?本人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包括恩裡克在內,你們這十幾萬的遠征軍,都不過是在被特魯當成棋子在使用而已。」   卡巴托道:「我們何嘗不明白?怨只怨我們都錯估了帝國的實力,更是少算了修嵐陛下。」   德博問道:「你們什麼時候交回圖鹿堡,是否所有的人都撤走?」   「所有的人都走,一個也不留。」卡巴托回答道:「知道麼,昨晚的會議上狼王親自出手處決了察圖和他的幾個手下,這才震懾住那些妄圖死拼到底的勢力代表。現在,整個聯軍包括大熊部落的人都已在我們三人的控制之中,再沒有不同聲音。」   鏡月公主嫣然而笑,向加奈特道:「狼王雷厲風行,名不虛傳。」   加奈特只低低一記冷哼,陰沉如水的面上不帶絲毫表情。   他當然明白鏡月公主話中暗指自己又藉機清除了大熊部落的一大隱患,在獸人族內再無抗手。   亞賽微笑望向亞德族長,問道:「你的傷勢沒有問題了吧?」   亞德「嘿」了聲道:「請亞賽族長放心,我身上的傷勢決不會比閣下嚴重。」   亞賽啞然失笑道:「你這人哩,到現在還不肯輸給我?」   亞德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道:「閣下又何嘗不是?只不過我們都已無再鬥之心了,歸根結底黑精靈族也好,白精靈族也好,都是精靈大神的後裔子孫,彼此敵視殘殺了幾百年,究竟所為是何?」   亞賽喟然歎息道:「四百多年,我們老死不相往來,仇恨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如果閣下願意,我隨時歡迎白精靈族重回故土,我可保證我的族人再不會用弓箭來歡迎你們。」   亞德搖搖頭,笑道:「背井離鄉四百多年,我和我的族人也都已經習慣南方的生活,現在再教我們搬遷回去,恐怕許多年輕人反而會不習慣。或許將來條件成熟的時候,我會回到精靈山作客,看一看先人生活過的土地到底是何等模樣。但回遷卻是不必了。」   亞賽點頭道:「也好,那我便在精靈山隨時恭候閣下的大駕光臨。」然後他將目光轉向我道:「修嵐陛下,我也同樣歡迎您來做客。」   我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特魯是否肯答應了。」   卡巴托苦笑道:「說的也是,我們這樣無功而返,可說已觸怒特魯。還不曉得他會怎麼對付我們?」   德博道:「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只要你們幾族聯合起來,特魯未必能奈何你們。」   亞賽望向西面的天際,悠然道:「只希望特魯在北線也能夠吃上大虧,到時就算想找我們算帳也是心有餘力不足了。」   奧裡公爵道:「放心吧,我們定不會饒過他。」   加奈特向我們一點頭,道:「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今天下午我們的軍隊就將從吉桑城和圖鹿堡全面撤軍,黃昏的時候你們的人馬就可進駐這兩城。不過我們也有一點小小的要求,希望修嵐陛下你們能夠答應。」   德博皺眉道:「你們還要談什麼條件麼?」   加奈特搖頭道:「聽風巖一戰,我們損失慘重。大半的戰士都死於烈火中,但仍有不少人逃脫出來卻游離在外。我們希望對於他們修嵐陛下,德博公爵可以手下留情,放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安全的返回故土。」   德博的面色一鬆道:「這個好辦,我可以答應你們。只要這些人不再在帝國土地上燒殺搶掠,我可以保證他們安全的離開。」   亞賽歎息道:「他們都已成驚弓之鳥,早不復來時的彪悍。這點德博公爵盡可放心。」   卡巴托望著我,終於還是問道:「修嵐陛下,有一個問題我還是想再次向您求證,希望您能夠給我一個答案。」   我已知道他想問什麼,於是淡淡道:「你是否還在想多洛莉絲的話?」   「是!」卡巴托深吸一口氣道:「我們都想確切的知道,您究竟與艾歐大人有怎麼樣的關係?」   我徐徐道:「艾歐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是我,他是他。這麼說閣下該滿意了吧?」   卡巴托凝視我片刻,重重的點頭道:「其實,我也相信陛下與艾歐大人沒有太大的干係。儘管你們都擁有魔劍暗月,可是氣度作風上完全不像同一個人。甚至說,現在的您比他更加強大可怕。」   德博嘿嘿笑道:「修嵐可怕麼,我怎麼不覺得?」   加奈特低沉的聲音道:「修嵐陛下,鏡月公主殿下,奧裡公爵,德博公爵,亞德族長,我們就此告辭了。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就該回到了故土,或許今後我們都不會再見面。當然,也許有一天我們還能夠有機會決戰沙場。無論如何,能夠認識諸位,儘管是敵人,本人也深感快慰。」   我油然回答道:「將來的事情就留待將來去說,三位回家的路一路走好。」   三人一齊在馬上向我們施禮告別,心中都明白回去以後麻煩的事情還很多。特魯的暴怒責罰,本族的元氣復甦,乃至獸人族的內部紛爭,都需要他們忙上好一陣子。   午後,北方聯軍如約從圖鹿堡和吉桑城撤走,我們的大軍分別進駐兩城。   以勝利者的姿態重新回到故地,眾人不免心中都有些感慨。   紅羽和安鷺笛卻管不了這麼多,她們早聽翡雅介紹說這裡有一處出名的碧潭,不由分說就拉著翡雅暢遊戲水去了。   苦的還是格隆索,即使現在已經貴為高級將領,卻還是逃不脫為幾女把風守衛的命運。   幸而這個傢伙也是甘之如飴,畢竟為美女出浴站崗是一件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妙事。   我卻沒有去成,原來是嘉修陛下的御前信使秘密抵達了圖鹿堡。   這位信使大人,竟然是溫裡特伯爵。   看的出他是日夜兼程,滿臉的風霜未曾洗盡,但精神矍鑠絲毫不見疲憊,倒是累壞了身後的隨從和坐下的戰騎。   費羅和瑪莎見到溫裡特伯爵自有一番欣喜,大家寒暄了幾句知道他有重要事情,當下請進總督府的書房。   帝國方面在場的只有德博、奧裡、泰格等少數幾人,施羅已經奉命去接受吉桑城,而馬扎爾則是率軍歡送加奈特等人回國去了。   我這面除了鏡月公主和孔孫外,還有亞德、薩頓、費羅、羅丹、羅伊和庫塞等人,十多人把書房也佔據了大半,景象頗是熱鬧。   溫裡特伯爵一入座就滿面笑容道:「恭喜諸位大獲全勝,將獸人族和閃族、黑精靈族趕回了老家。陛下知道了這個消息也高興萬分,連夜命我啟程前來為諸位慶功。」   德博笑道:「伯爵大人,您的腳還真夠快,我們前面剛送走了加奈特他們,你後面就到了。是否聽說了圖鹿堡有一個出名的碧潭,你老人家也想泡上一泡,一解旅途疲乏?」   溫裡特伯爵哈哈笑道:「我可沒這麼好的興致。你們可不曉得陛下當日接到金沙公爵捐軀,紅石城陷落的消息後是何等的悲傷失望?沒有想到這麼快居然就局勢徹底扭轉,實在令人不可思議。」   德博得意道:「有我德博在,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說著一眨眼眼睛道:「對了,溫裡特伯爵,我們打了這麼大一場勝仗,陛下也該有所表示吧?」   薩頓譏笑道:「聽,這小子沒等人家坐熱椅子就要討封來了。」   溫裡特伯爵不以為忤,笑呵呵道:「當然有。」說完取出隨身密藏的詔書道:「陛下得知東疆大捷十分欣慰,為表彰諸位將士勞苦功高,特賜封德博公爵為紅石郡王,奧裡公爵為龍城郡王,以下施羅、福伯約、馬扎爾、泰格、格隆索等等諸將都有封賞,全軍將士加奉一級,以勵其志。」   眾人都聽的呆了起來,德博和奧裡公爵半天沒有患過神。   誰都曉得德博那傢伙不過是隨口說笑,沒想到嘉修陛下真的這麼快就許下封賞,而且是冊封兩人為郡王!   近百年來,異姓封王的他們還是頭一個,就算綜觀帝國歷史,享受此殊榮的亦是屈指可數。   奧裡公爵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顫抖著身軀向西單膝跪倒,無言的拜上一禮。   德博怔怔望著溫裡特伯爵手中的詔書,存疑道:「不會吧,我這麼一個亂七八糟的人莫名其妙就成郡王了?」   溫裡特伯爵微笑道:「詔書在我手上,難道我會騙你不成?」   薩頓羨慕道:「這小子真是好運,才打了幾仗就爬的比他老爹都高?」   德博緩過神,笑嘻嘻道:「薩頓,你這是嫉妒麼?要不我跟修嵐說說,讓他也封你一個公爵什麼的?」   薩頓嚇了一大跳,趕緊搖手道:「免了,免了。別說陛下那裡提也不敢提,我老爹要是曉得兒子的爵位都跟他平頭了,面子大失之下還不砸斷我的狗腿?」   眾人都笑了起來,奧裡公爵起身道:「陛下盛恩,奧裡真不知該如何回報?本人身為皇室武將保土殺敵本是分內之事,何堪此封賞?」   溫裡特伯爵微笑道:「你們解了東疆之圍,令特魯東北夾擊的企圖破滅。更可騰出十萬大軍來支援北線,戰事勝利已經指日可待。這樣的功勳,有誰敢說不配受封?」   德博奇怪道:「怎麼詔書上沒有提到修嵐和鏡月公主他們麼?說實話,要不是有他們在,我德博早完蛋了。」   羅丹道:「嘿,這位新任郡王總算說了句人話。」   溫裡特伯爵莞爾道:「這件事情陛下另有想法,所以囑咐我另傳一份口喻給修嵐陛下與鏡月公主殿下。稍後我自然會通稟。不過為感謝比亞雷爾大軍的慷慨救助,陛下特命國庫撥出兩百萬帝國金幣聊表謝意,希望修嵐陛下不要拒絕。」   德博聽的眼睛發直,喃喃道:「有人會拒絕錢麼?不然我也不要當什麼郡王,央求陛下也賜給我兩百萬金幣好了。」   亞德這下也忍不住嗤之以鼻道:「沒出息的小子。」   奧裡公爵關切的問道:「伯爵大人,如今北線的戰事進展如何?」   溫裡特伯爵回答道:「我來時,雙方的六十萬人馬還僵持在伯尼河一線,不過隨著北方聯軍的攻勢日益猛烈,不少防線已經失守,特魯的主力已兵臨伯尼城郊外六十里遠的洛克列石山。本來我們的形勢可說相當艱難,但隨著你們東疆的大勝,卻又立刻好轉了許多。」   德博叫道:「那還等什麼,我們趕緊兵發伯尼河,再跟特魯好好幹上一架。哼,我就不信他強過恩裡克多少。」   溫裡特伯爵的目光望向我,顯然他知道這裡誰才是真正控制局面的人,徐徐說道:「東疆危機已除,不知道修嵐陛下和您的比亞雷爾大軍何去何從?」   眾人聞言都轉望向我,明白我的一句話不僅可以決定比亞雷爾四萬人馬的去留,更是影響到帝國戰事的進展。   經歷東疆一系列的大勝,我在蒙思頓眾將領的心目中已經成為不可戰勝的象徵,光從心理上有我的存在已可令他們對於未來充滿信心。   倘若我現在抽身而退,不僅僅是少了四萬援軍的問題,更重要的是在於對帝國大軍士氣與信心的打擊。   我微微一笑道:「我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明天一早圖鹿堡的聯軍主力就將揮師西進,從後方包抄伯尼河,切斷特魯的補給線。」   大家不知不覺裡鬆了口氣,德博第一個興奮道:「哈,這下我們還能並肩作戰!」   奧裡公爵也誠摯的笑道:「不曉得為什麼,我聽到修嵐陛下的允諾,一塊石頭就立刻落地,好像北線的勝利也已經唾手可得。」   溫裡特伯爵道:「修嵐陛下,多謝您的隆情,帝國子民也將世代銘記。陛下更是要我轉告您,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您都可以以郡王的身份行事,獲得地方上的一切支持,包括補充給養招募兵員。」   我心中不以為然的一笑,嘉修以這樣的代價就換取了比亞雷爾大軍的效命,未免太划算了點。   不過他和我心中都該明白,彼此的目的不止於此。   鏡月公主這個時候才問道:「伯爵大人,陛下的病體如何?」   溫裡特伯爵的臉色一下轉的沉重,低聲道:「已經越來越不容樂觀。他的身體原本就需要靜養,但如今日理萬機,軍旅奔波,哪裡有空休息?更談不上修養了。現在全憑借安德赫特長老的聖系醫術支撐,但那也不過是在搾乾精力,飲鴆止渴而已。」   鏡月公主幽憂一歎,沒有說話。   奧裡公爵慨然道:「現在擔心什麼也沒用,只有盡快將特魯趕回北方,才能令陛下有休息的機會。」   德博的肚子卻不爭氣的「咕」了一下,見眾人目光都指向他,老臉微紅道:「我建議,在解決特魯以前,我們大伙首先解決自己的腸胃問題如何?」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紛紛起身離開書房準備就餐。   裡面,只剩下溫裡特伯爵、德博、奧裡公爵和我與鏡月公主寥寥幾人。   「嘉修陛下的病情已經岌岌可危,隨時都可能倒下。」溫裡特伯爵神色肅穆的說道:「最樂觀的預計,他也很難支持過九月。現在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陛下的替身,好在陛下無法出行的時候代為巡遊三軍,鼓舞士氣。」   鏡月公主的嬌軀輕輕一顫,玉手悄然握住我,卻是那樣的冰涼。   奧裡公爵失色道:「陛下一旦倒下,那對軍隊士氣的打擊將是致命的。不用特魯發動進攻,我們首先就亂了。」   德博嘿嘿苦笑道:「不止是士氣,馬斯廷皇子和歐特皇子為了帝位搞不好就要先打起來,我們辛辛苦苦在東疆打了勝仗,最後都是白搭。」   溫裡特伯爵歎息道:「你們說的這些也正是陛下最擔心的地方。所以,他已經開始悄悄準備後事。希望上天慈悲,能令我帝國之君撐過這道難關,先將特魯擊退再說。」   鏡月公主悄悄轉過臉去,似乎不想讓別人注意到她的神情與明眸中閃爍的水光。   德博焦急的問道:「難道連聖殿的長老也無能為力了麼?」   溫裡特伯爵低聲道:「在這樣的勞累情況下陛下能活到今天,已經是奇跡了。但他的毅力與堅強也不得不令我感到敬佩,分明被病痛折磨的連話也說不出,卻還要強自支撐著騎在馬上檢閱三軍,換了常人有誰能做到?」   奧裡公爵緊緊合起雙眼,喃喃低語道:「陛下——」   我問道:「伯爵大人方才說陛下另有口喻,不知是什麼內容?」   溫裡特伯爵道:「陛下請在座四位一旦結束東疆戰事後星夜起程,以最快速度趕到伯尼城。他希望能夠等的及再見諸位一面。」   德博起身道:「我這就去安排!」   我一搖手道:「不急這麼片刻,等伯爵把話說完。」   溫裡特伯爵一點頭,繼續道:「陛下請諸位隨身帶上最精悍的護衛親兵,以防可能的不測。東疆的主力也要立刻出發,盡快向伯尼河推進。」   鏡月公主訝然道:「陛下是否已經決定了繼承者?」   後面半句她沒有說,看來嘉修陛下已經決心把皇位傳承給歐特皇子了。   要我們率領精銳親兵護衛,又要大軍即刻趕赴伯尼河,顯然不是為了對付特魯,而是應對馬斯廷。   溫裡特伯爵輕輕點頭,回答道:「其實,據我所知,陛下心中早已經決定了人選。不過他始終沒有公佈而已。現在已不能再拖延了,我猜他這麼著急見諸位,也是為了此事。」   我冷冷道:「這是帝國內務,有奧裡公爵和德博去就可以,為什麼還要捎上我與鏡月?」   溫裡特伯爵搖頭道:「這是陛下的旨意,而且他叮囑我務必要請兩位一同前往,要是去晚了一切都可能沒有意義了。」   我心中冷笑,看來嘉修陛下到臨了還想再利用一下我與鏡月公主。   鏡月公主懇求的目光望著我,我知她渴望再見嘉修一面,於是頷首道:「好,今晚我們就出發!」 ∼第七章大地之舞∼     當夜,我們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將所有事情安排妥當後悄然離開圖鹿堡經吉桑城趕往伯尼城。   明天一早,孔孫就將率領十多萬聯軍起程,而施羅和福伯約則留下分別駐守圖鹿堡與吉桑城。   我只帶了尤里魯、庫塞和他的亡靈戰士,德博與奧裡郡王則各自帶上了精幹的親信護衛,一行五百多騎星夜西馳。   最慘的該是溫裡特伯爵,剛和女兒女婿見上一面,就要立刻回返。我命人給他和隨從換了坐騎,否則很難保能夠平安跑出一百里。   如此馬不停蹄連趕數日,距離伯尼城越來越近,硝煙的味道也越來越濃。   從第三天起我們就在路上撞到幾撥魔族的斥候,不幸的傢伙們被庫塞和他的亡靈戰士殺的一個不剩,卻把他們的戰馬奪來已用。   這天深夜,我們終於抵達伯尼河畔,距離伯尼城不過兩百里不到的距離,明天就可趕到。   但這個時候大多數人已經走不動了,連最精銳的戰士也只懂得在馬背上喘氣。惟有庫塞的亡靈戰士跟沒事人似的,木無表情的追隨在主人身後,彷彿永遠不曉得什麼是疲倦。   見此情景奧裡知道再急也沒用,徵求我和溫裡特伯爵的意見後,在河畔的一片小樹林裡紮下了營寨。   我們為了防止過於暴露目標驚動到魔族的大軍,因此沒有點燃篝火,大家只用點乾糧了事。   不少士兵甚至連乾糧都來不及吃便倒頭進入了夢鄉,這個時候要是魔族有支萬人大軍來襲,倒是件棘手的事情。   好在,他們如今的注意力全在伯尼城方向和孔孫所率領的東疆援軍,還不會關注到我們這幾百人的一支小隊。   飯後我了無睡意,走出營帳來到樹林邊,凝目觀望遙遠處聳立入雲的洛克列石山。   它就宛如一個巨人,高高佇立在泊尼平原的北部,與號稱北疆第一名城的伯尼城遙遙相望,僅隔了一條河流。   「修嵐,你還沒有睡麼?」不用回頭,光這動人的聲音我已可知道是誰在我的身後。   鏡月公主一襲輕柔的水色衣裳,在清涼的夜風裡悄悄蕩漾,就猶如湖水中的漣漪那麼靜謐悠然。   她走到我身邊,向著洛克列石山對面的方向眺望,輕輕道:「明天,我們就可以趕到伯尼城了。萬幸,我們沒有耽擱。」   我沉聲道:「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嘉修陛下真正想見的人是你,所以在你趕到之前,他一定會支撐下去。」   「我?」鏡月公主訝異道:「也許吧,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如何面對他即將的離去?」   我搖搖頭道:「鏡月,灑脫一些。是人,就會死。就是神,也逃不脫被封印的命運。我已經活了千年,對我而言死亡不過是一個點綴和結束的開始。沒有什麼可以悲傷,因為活著的人不能為了死者而不負責任的沉淪。」   心中,忽然想起千年前的那個夜晚。   失去了費貳典娜,失去了我的所有。   但我依然活了下來,繼續戰鬥著。   為了完成我的宿命,為了驗證我的存在。   鏡月公主驚訝的凝視我,似乎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麼一番話語來。   「也許你說的對,修嵐。」她徐徐回答道:「我實在不必為此過於的哀傷。陛下已將走完他的旅途,而我們卻還要繼續。現在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喚回帝國的和平與寧靜,即使犧牲我的生命我也願意——因為我知道,這也是嘉修陛下最大的渴望。」   我漠然道:「不要說傻話,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讓別人為他犧牲。帝國幾千萬臣民的和平也不該寄托在你一個人的身上。這些事情,應該讓下一任的君主去操心,卻與你我無關。」   鏡月公主沉吟片刻,悄然不可察覺的喟歎道:「或許你是對的,修嵐。無論如何,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女人。蒙思頓對我而言已成為遙遠的故國,許多事情不該我再去牽掛。」   我點點頭道:「有一件事情你儘管放心,眼下我還沒有乘火打劫蒙思頓的打算。現在無論是對帝國還是對我,最大的威脅都來自北方。所以,只要情況允許,我會按照你的願望去做,就算償還嘉修陛下一個人情。」   鏡月公主嬌軀一顫,抬頭以她比星辰更美麗明亮的眼眸看向我,輕輕道:「謝謝你,修嵐。」   我的心頭驀然一動,若有所感的轉身,月光籠罩下的銀色白樺林裡,久未露面的亞丁皇子如山佇立,一襲黑色衣袍伴隨晚風悄悄飄舞,冷傲的目光正朝我們望來。   月意清冷,而他卻更冷,更寂寞!   「修嵐陛下,上回一別,我們又有好些日子沒見。」亞丁緩緩向我走來,冷漠的嘴角含著一縷微笑,似乎並沒有將我當作敵人。   「是有些日子,」我淡淡的回答,心中卻在思忖他的來意。   亞丁皇子瞥了眼身旁的鏡月公主,笑容更深,說道:「恭喜你,終於抱得帝國第一美人歸。」   鏡月公主幽雅含笑,道:「亞丁叔叔,你也來開鏡月的玩笑麼?」   亞丁一怔,搖頭道:「我早已不是你的什麼叔叔了。」   「這些日子閣下消蹤匿跡,是否在準備乘亂起事?」我問道:「那又怎麼得空來找我閒聊?」   亞丁嘿嘿冷笑道:「你錯了,修嵐。我亞丁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幹出這種蠢事?不錯,我的確有力量隨時起事,而且差一點就發動了。可如今北方聯盟大舉入侵,帝國風雨飄搖,這樣的情勢底下你若是我,又是否會這麼做?那豈不成了在幫特魯的大忙。」   鏡月公主頷首道:「您能想通這點鏡月深感欣慰,這無疑亦是帝國之福。」   亞丁微微一笑,笑容裡卻頗多感慨,徐徐道:「我在這裡談論謀逆之事,似乎鏡月你一點也不擔心。難道不想將我立刻擒了,好解除嘉修陛下的心頭之患。」   鏡月公主淺淺一笑道:「亞丁叔叔您錯了,現下的鏡月已是修嵐的妻子,如果他對您毫無出手之意,鏡月又怎會越廚代庖?」   亞丁望著鏡月公主小鳥依人般傍在我身邊,目中溫柔不帶絲毫矯揉造作,彷彿完全是一個聽話的小妻子模樣,忍不住苦笑道:「修嵐,你這傢伙真正是好運氣。實在想不到鏡月這樣的女孩子也能夠被你征服,乖乖的作小婦人。我倒真有些羨慕了。」   「閣下說笑了,」我淡淡回答道。   「修嵐,你要好好珍惜眼前所獲得的一切。」亞丁忽然沉聲道:「知道麼,我來這裡之前剛去過伯尼城,卻始終沒有勇氣再見嘉修陛下一面。儘管我背叛了他,甚至想親手殺死他,但當他真要離去的時候,我才知道他在我心目中其實已有不可替代的份量。」   我一怔,沒有想到亞丁居然會說出這樣的感慨之言。   亞丁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話,事實上如果有必要,我依然會選擇毫不猶豫的殺了他。但那已無關恩怨,只不過是出於醜陋骯髒的皇室權力爭奪。如果他不是帝國君主,我不是曾經的皇子,也許就什麼也不會發生。」   鏡月公主幽幽一歎道:「您知道為什麼鏡月還要稱您為叔叔?因為不止是在鏡月心中,在陛下的心底其實也一直將你看作是他的兒子。即使您背叛了他,但您仍然是他始終最欣賞的一個皇子。如果當日您沒有急於求成,蒙思頓的江山很可能會在陛下百年後傳承到您的手中。」   亞丁神情漠然,久久無語,最後終於冷笑道:「說這些有什麼用?我並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不需要他的憐憫我也一樣有能力得到蒙思頓。」   他轉眼望向我,徐徐道:「修嵐,我早已經知道當日殺死查戈,洩露我大計的人就是你。你曉得是什麼原因,我一直沒有殺了你?」   我冷冷道:「你殺不了我。」   原來他很早已經瞭解到這一切,竟然還能夠心平氣和的與我交談,心計之深沉著實可怕。如果他不說出,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發現。   我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是在良心發現,像他這樣的人物,連生父也敢謀殺,更能忍下我殺死查戈之仇,比起考蘭來無疑厲害了不知多少。   亞丁皇子啞然一笑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情。真正的原因是,你跟我是一類人,充滿了野心與渴望。你注定不會安於比亞雷爾那個彈丸小國,這點嘉修陛下也該已經看出,否則他不會費盡心機的一面籠絡你,一面防範你。所以,我才要留著你,遲早有一天你會比我更先對上歐特與馬斯廷。」   我微笑道:「閣下的算盤真是不錯,可又為何要告訴我?」   「告訴你你就會停下腳步麼?」亞丁皇子油然道:「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的處境很相似?」   他輕輕拍了拍手,從林中悄然無聲的走出兩名黑衣僕人,肩膀上扛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箱,身形宛如鬼魅一般飄忽。   「送你一件禮物,」亞丁皇子揮手讓僕人將木箱放在我們面前,微笑道:「希望是一個驚喜。」   儘管箱子沒有被打開,但我和鏡月公主都已經感覺到裡面透出的一縷生命氣息。   鏡月公主苦笑道:「亞丁叔叔,您不會是在箱子裡裝了什麼活人吧?」   「你說對了,」亞丁皇子右手凌空一抬,發出一束黑光開啟了箱蓋,道:「但你們絕對猜不到她是誰?」   箱子打開,裡面躺著一個沉睡中的絕美少女,雙目緊緊閉起,似乎是中了什麼厲害的禁制。   「羅玫?」我微微訝異道。   原來,這個箱中的少女,就是當日我在帝都所見,傾倒了無數王公貴族的名伶羅玫!   怎麼會是她?   亞丁該不會無聊到送一個美女給我吧?   「原來修嵐陛下認得她,」亞丁說道:「那就更好了。要知道,我可是花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從帝都把她抓來。原本想直接送給嘉修陛下,可後來又改變主意,覺得還是把這個人情送給你和鏡月公主的好。」   他向鏡月公主一笑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是真想送一個女人給修嵐吧?」   鏡月公主嫣然淺笑,從容道:「鏡月猜想,這麼一位美麗動人的少女,亞丁叔叔千辛萬苦從帝都擒來,必定大有深意。是否是與眼前的局勢有關係呢?」   「不錯,」亞丁皇子讚賞的一點頭道:「你們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哼,四十多年前帝國北方有一個小國被嘉修陛下親手敉平,還從那個小國帶回了一個女人,此後成為了蒙思頓的皇妃。而那個小國原有的君主死於戰亂之中,他的子女也大多不能倖免,卻只留下一個兒子僥倖的逃過滅頂之災。這位亡國的王子沒有修嵐你這麼幸運,一生默默無聞,但生下了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兒,取名叫『羅玫』,當地語的意思就是『平安』。」   「就是她?」我問道,低頭打量羅玫艷絕人寰的玉容。怪不得我第一次見到她就感覺有些熟稔,原來如此!   不用亞丁再多說,我也明白她跟安吉霖娜皇妃之間的關係。   亞丁冷笑道:「她可是馬斯廷精心佈置的一枚棋子,可惜沒能逃過我的眼線。不要忘了,我跟他明爭暗鬥了二三十年,有多少底細是我不能查清的?他在羅梅達爾的事情上擺了我一道,這回我卻要他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鏡月公主輕輕蹙眉問道:「她對於馬斯廷皇子的事情究竟瞭解多少?」   亞丁皇子嘿然道:「如果她願意開口,我也就不必這麼麻煩了。知道當日倫格等人在帝都隱匿於何處?就是在她的別墅裡!你該不會懷疑馬斯廷與北方聯盟之間還是一清二白的了吧?」   我冷笑道:「原來閣下是想借刀殺人。只不過你怕嘉修陛下不相信你的話,而羅玫又不肯開口,所以才想到要借我和鏡月之手。這份禮物果然不錯!」   亞丁從容道:「要說沒有私心誰也不信。但我此舉對於帝國和嘉修陛下來說,卻是有利無害。從這個女人身上,我才徹底印證了馬斯廷與北方聯盟的關係,也終於知道羅梅達爾到底是為誰背叛了我?上回刺殺嘉修陛下的幽靈忍者自然也是馬斯廷的傑作,卻想一併嫁禍到我身上。哼,這麼多年我實在是小看了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鏡月公主望了我一眼,對於馬斯廷與北方聯盟之間的秘密,我曾經告訴過她,所以她並不顯得如何驚訝。   看到我們平靜的反應,亞丁皇子微微詫異道:「怎麼,原來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鏡月公主頷首道:「雖然不知道羅玫的身份,但馬斯廷殿下和倫格之間的秘約不僅是我和修嵐已經知道,嘉修陛下也一樣早在月前就曉得了。」   亞丁皇子冷笑道:「反正我現在把人交給你們,殺刮存留悉聽尊便。我相信,修嵐你是不會放過馬斯廷的,對麼?」   「閣下剛才說過,我們是同一類人。」我淡淡道:「不過如果馬斯廷也完蛋了,帝國之君就非歐特莫屬,這是否亦是閣下眼下最想見到的結果?」   亞丁高深莫測的一笑,回答道:「修嵐陛下,你不是也正在向著這一個目標努力麼?」   我沒有說話,驀然抬頭,犀利如電的目光射向他的臉。   迎面,是兩道深邃冷漠的眼神。   不曉得為什麼,心頭卻跳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生出,偏偏又無法辨清緣由。   彷彿,有一種即將來臨的危險正在悄悄接近。   鏡月公主顯然也有所察覺,悄然釋放出靈覺查尋。   四周的白樺林寂靜無聲,惟有夜風傳來林深處沙沙的婆娑。   但這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濃,亞丁皇子亦輕「咦」一聲,鷹隼似的目光環顧左右,依然無所發現。   猛然,腳下的大地極其輕微的一顫,隱約從西面遙遠的天際傳來沉悶的轟鳴聲。   鏡月公主詫異道:「怎麼回事?」   我深吸一口氣道:「是地震。」   話音剛落,腳下的土地猛烈的晃動,整個白樺林就像受驚的兔子,慌張的戰慄發出陣陣聲響。   亞丁皇子雙腳牢牢站定在地面,凝目西望道:「應該是洛克列石山方向。」   遠方的洛克列石山宛如甦醒的魔獸,憤怒張狂的在月光下躍動,猙獰的咆哮呼嘯著。   樹林外平靜的泊尼河水波瀾突起,掀起一道道數米高的巨浪,不住打著漩渦吞噬岸邊的樹木泥石。   腳下的震感越來越強烈,那只箱子魔術般的在地上跳躍抖動,一條條細紋玻璃似的在泥地上開裂。   營地裡傳來人們驚慌詫異的叫喊,混雜著樹林的嗚咽,猶如末世的景象。   黑雲壓月,大風疾起。   地震,就這樣突如其來的降臨在泊尼平原。   鏡月公主輕輕道:「不知道伯尼城會不會有事?」   亞丁皇子冷笑道:「放心,有聖殿的那幾個老不死在,嘉修陛下連頭髮也不會少掉一根。」   「喀!」   一株白樺樹不知道是承受不住風的摧殘還是恐懼於大地的暴怒,突然歪斜,凌亂的枝葉被風吹的漫天飛舞。   「修嵐!」林內傳來德博等人的呼喊,似乎是發覺我沒在營地裡。   亞丁皇子向我一點頭道:「我該走了,修嵐。」   伴隨著一陣風,他與兩名僕從的身影消失在躁動的白樺林中。   天地還在不停的晃動,白樺樹七倒八歪的掙扎扭曲著,隱約裡我彷彿聽到遠方洛克列石山震耳欲聾的山崩地裂聲。   大地,終於露出了它猙獰的面目。   黑暗中,無數生靈在死亡線上哀號顫慄。   惟有風,興奮的狂舞;   惟有泊尼河水,肆虐的洶湧。   一團團煙塵飛滾,濛濛的細沙充斥在視野中,令眼前的一切都顯得模糊。   鏡月公主輕輕握住我的手,並肩站在林邊,凝望著伯尼城的方向。   震源近兩百里外尤是這樣的景象,不知道那裡將是如何一番觸目驚心?   許久許久,無比漫長而緩慢的時光流動著。   只有在這刻,黑夜憤怒飛揚,大地狂暴肆虐的時候,才知道人類是何其的渺小。   身後傳來零亂的腳步,是德博他們沒,冒險出營來尋找我們。   先是奧裡公爵的聲音道:「修嵐陛下,原來你在這裡!」   德博見到我無恙也鬆口氣道:「老天,這是地震吧,也太可怕了!」   我轉身,徐徐回答道:「不,這是大地的舞蹈,它在黑夜中展開了自己的翅膀。」 ∼第八章再見嘉修∼     幾次餘震後,直到後半夜大地才恢復寧靜。   這場地震中儘管沒有出現人員的傷亡,不過所有人都失去了睡意,沒有等到天明我們便起程趕路。   沿路的田野村舍就好像經歷了暴徒洗劫,不少地方甚至被夷為平地。   越朝前走,這樣的景象就越多越明顯。   滿目的荒涼,一眼的淒迷。   飽受戰火蹂躪的土地,卻又經受了一次更加恐怖的摧殘。   唯一的好消息就該是魔族聯軍也在地震中損失慘重,不得不後撤百里。   每個人都失去說話的心情,連德博那麼活躍的傢伙也牢牢的閉上了嘴巴。   午後,我們一行抵達伯尼城。   遠遠就看到高大巍峨的城牆不復,到處都是坍塌一地的碎石亂磚,即使相對完好的地方也開裂著深淺不一的裂痕,那兩道城門更是扭曲變形,有氣無力的依靠在牆邊。   走進城門,所有人更被眼前的情形所震撼。   繁華的街道不再,將近一半的建築都化作了廢墟,剩下的也是搖搖欲墜,不時滑落幾塊磚瓦。   流離失所的平民聚集在露天的空地上,哭號聲此起彼伏。   嬰兒要著母親,丈夫尋著妻兒,老人哀傷的坐在牆角,默默垂淚。   數以萬計的帝國士兵匆匆忙碌,進行著劫後的搜救工作,不時從廢墟底下挖出一兩具殘肢斷體。   殘壁斷垣外,簡陋的涼席上擺著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從街的這頭到那頭,從城的這角到那角。   就這樣悄然無聲的躺著,等待生者的認領。   溫裡特伯爵坐在馬上,望著兩旁景象喟然歎息道:「我走的時候,這條街道還是伯尼城最繁華的皮具市場,每天人頭攢動,叫賣不絕。誰想到回來的時候竟然變成這般模樣?」   德博咕噥道:「這下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奧裡公爵苦笑道:「這些小事以後再商量,現在我最關心的是陛下安然無恙,我們軍隊的傷亡也不要太慘重。」   這時前方出現一隊聖殿騎士,最前面的赫然是索蘭。   他看見我們神情漠然,只向溫裡特伯爵微微點頭道:「伯爵大人,陛下命我請諸位到行轅相見。」   奧裡公爵問道:「索蘭將軍,我們帶來的這些下屬如何安排?」   索蘭朝後一揮手,一騎飛出。   「讓他們跟我的人走,陛下對此已經作了安排。」索蘭說道:「諸位,請!」   我將庫塞喚到身邊,讓他看管好羅玫,才隨著索蘭身後與鏡月公主等人一同向行轅而去。   可能這座行轅已是伯尼城內相對保存完好的幾棟建築群之一,儘管有些牆壁上也出現了裂紋,但大體上沒有明顯的損壞。   地震之後,行轅顯然進一步加強了防衛,到處是盔明甲亮的聖殿騎士。   我們早在行轅前就下了馬,跟在索蘭身後穿繞過長廊庭院,直到深處的一座小苑中。   花苑北角有一棟水閣,嘉修陛下正依靠在軟臥上看著戰報,身後侍立著普奧和幾名使女。   走進水閣,索蘭向軟臥上的嘉修陛下一禮道:「陛下,溫裡特伯爵、鏡月公主、奧裡郡王、德博郡王和比亞雷爾修嵐陛下到了。」   嘉修灰暗的臉上亮起一抹紅光,微微擺手道:「請他們都坐下。」   使女搬過椅子,德博等人先向嘉修陛下施禮後方才一一落座,索蘭則退出了水閣。   「我原來以為自己已等不及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們。」嘉修陛下虛弱的聲音緩緩說道,彷彿這麼一句話耗費了大量的精力。   奧裡公爵急忙道:「陛下——」   嘉修陛下吃力的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依舊睿智深邃的眼神落在鏡月公主的身上,平添幾分慈愛道:「你能夠趕回來,很好。」   「爺爺——」鏡月公主低低喚道,伸出玉手握住嘉修乾枯蒼老的手指。   嘉修陛下微微笑了下,只是嘴角牽動了幾記,喘息著道:「答應我,暫時不要離開,直到我永遠合起這雙眼睛。」   鏡月公主緊緊握著嘉修陛下的手,毫不猶豫的點頭。   她知道,以面前老者的睿智,任何的安慰與欺騙都是徒勞。   嘉修陛下欣慰的抬眼,望向我道:「修嵐,你——不會反對吧?」   我注視著風燭殘年的嘉修,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捨我其誰的王者氣概,不怒自威的深沉,而病魔卻幾乎奪走了他的一切。   只留下枯乾的軀體和未曾停止的思想。   我搖搖頭道:「這沒問題,陛下。」   嘉修陛下「哦」了聲,喘了幾口氣才繼續說道:「謝謝你在東疆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你並不奢望我能夠回報你什麼,是麼?」   「是,」我回答道——因為我所需要的回報他給不了,即使他是蒙思頓之主。   「不過我、還是留了一份小禮物給你。」嘉修陛下微笑道:「等我離開後,安德赫特長老會交給你。」   鏡月公主感覺嘉修的話語彷彿是在立下遺言,不安的道:「爺爺——」   嘉修陛下艱難道:「放心吧,我現在還死不了。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解決,我是捨不得離開的。」   他向奧裡與德博一招手道:「你們都辛苦了,這裡的事情今後還需要仰仗你們。」   德博與奧裡雙雙跪倒道:「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似乎耗費了所有的氣力,嘉修陛下徐徐閉上眼,半天沒有說話。   眾人默默守在一旁,水閣中的空氣分外沉重。   陽光,彷彿止步在竹簾前,灰色的陰影籠罩在老者的身上。   時光,不知不覺的流逝。   暮色來臨的時候,我和德博、奧裡公爵先行離去,鏡月公主在求得我的同意後留在了嘉修陛下的身邊。   對於她和他來說,彼此相距的日子真的已不多。   回到臨時搭建的營地,溫裡特伯爵寒暄幾句後告辭而去,顯然要馬不停蹄的忙碌下一件事。   用過完餐,德博說要出去走走,而奧裡郡王則登門拜訪普林斯公爵。我回到自己的營帳裡正準備休息,庫塞走了進來。   身後,是兩名亡靈戰士抬來的箱子。   「陛下,她醒了。」   我吩咐道:「把她留在這裡,你們去休息吧。」   庫塞沒說什麼,掃了眼箱子,回身帶著手下出了營帳。   我緩緩走到箱子前,聽到裡面悠長平和的呼吸聲,左右無事,就看看能否在亞丁送給我的這份「小禮物」上挖掘到什麼寶藏吧。   我的手凌空發出束暗光,箱蓋「啪」的聲彈起,露出裡面的羅玫。   她慵懶的躺在箱中,雙目微微合起,似乎不屑於瞧我一眼。可能因為箱子中的空氣稀薄,她的臉頰在燭光中泛起一層潮紅,輝映著潔白如脂玉似的細膩肌膚,顯得楚楚動人。   比起我帝都初見時的情景,此刻的她別有一番迷人韻味,更是平添了幾分纖弱與無助。   然而我卻知道她決不似眼前所表現出的那樣軟弱可欺,誰要是真有這樣的念頭無疑會死的很慘。   在剛剛醒來的短短時間內,她已經成功解除了亞丁皇子設在其身上的大半禁制,如果不是害怕我察覺,不得不暫停下來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用等到半夜她便可成功脫身。   我冷冷道:「出來。」   羅玫睜開眼,眸中閃爍著如夢如幻的水光,宛如蕩漾的秋波,深不見底,直要把每個男人都吞噬進去。   但這對我一點作用也沒有,儘管她是一個不遜色於鏡月公主和安姬思的絕世尤物,甚至比前兩者更多了無數風情和楚楚動人的纖柔,可惜還迷惑不了我。   她徐徐站起身,姿態舉止優雅到極點,彷彿就是在舞蹈。細微到每一根春蔥玉指,都似乎在不經意裡釋放著驚心動魄的魅力。   我坐回椅子,漠然道:「我知道你的禁制已經解除了大半,不過若想在我面前耍什麼花招,最好先掂一掂自己的份量。」   羅玫盈盈邁動蓮步,在另一張椅子裡坐下,幽幽道:「誰不曉得修嵐陛下的厲害,連倫格這般人物都不是陛下對手,羅玫一介女流又怎敢冒犯您的虎威?」   「你認得我?」   「陛下忘記了麼?」羅玫嫣然一笑道:「我們曾經在帝都有一面之緣。」   我冷笑道:「但那夜我並未表露身份,剛才你又憑什麼一口斷定我就是修嵐?」   羅玫神色不變,玉頰悄然升起兩抹嫣紅,輕聲垂頭道:「向陛下這樣的英雄人物,早成為帝都無數少女心目中日思夜想的情郎,羅玫又怎能例外?儘管沒有見過您的本人,可您的畫像我卻已偷偷看過千百次。」   她欲說還休的語氣映襯著嬌羞的表情,換作普通人足以死夠十次。   我不為所動,冷哼道:「別在我面前扮作未經人世的純情少女,怎麼不再用上『幻魂動魄術』?」   羅玫的玉容上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逝,迅速恢復了盈盈的笑意,起身煙視媚行朝我走來,幽幽垂首道:「人家的這點小伎倆在陛下面前豈不是班門弄斧,自找苦吃麼?」   我的目光冰寒,不帶絲毫感情的注視她,回答道:「那也未必。」   羅玫徐徐抬頭,勾魂奪魄的眼神落在我的臉上,輕輕歎息道:「修嵐陛下還沒玩夠人家麼?如今羅玫毫無抗手之力站在您的面前,還能夠耍出什麼花樣來?您要人家如何,人家還有不答應的餘地麼?」   她的話語半是哀怨委婉,半是調情誘惑,彷彿將淑女與蕩婦的特質交融於一身。   只要半點把持不住,沉淪在她的石榴裙下,勢必從此永無生理。   明知如此,我的心頭還是一熱,暗黑能量宛如甦醒的猛獸在體內躁動的遊走咆哮,一股慾念悄然躥升。   似乎察覺到我的細微變化,她在我腿前徐徐跪下,仰起頭用充滿誘惑力的嗓音道:「修嵐陛下,為什麼不告訴羅玫,您究竟想把人家怎樣?」   若有心似無意,她的嬌軀稍稍前傾,飽滿挺拙的胸脯貼到了我的膝蓋上,那兩點玉蕊在我的肌膚上輕輕摩擦,生起一縷驚心動魄的快感。   秀髮如雲,低垂到我的腿面。領口下露出深深的乳溝,吹彈可破的雪膚在燈光熒熒映射底下分外嬌艷欲滴。   那雙如泣如訴的秋波半是驚惶半是期盼,偏偏漾起一層如夢如幻的淡淡霧光。   我的暗黑能量呼嘯而起,心靈卻變的異常空靈冷靜,就好像把自己的生理感受和心理思維完全的割裂,這種感覺玄之又玄。   我的心底低低冷笑,明白羅玫正在向我發出挑戰。   好吧,就看看誰會是這場角逐的勝利者。   我的身軀漸漸在控制之下變的僵硬,眼睛裡也燃燒起一團熊熊不可遏止的慾火,雙手緩緩撫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   以為我踏入了她的陷阱,羅玫的眼眸裡閃過幾不可察覺的喜色,卻故意裝出害羞經怕的模樣顫聲道:「陛下——」   我暗自冷笑,為了避免過程太過容易反引起她的懷疑,我刻意的一震,臉上現出警色。   羅玫果然中計,不等我再作反應,「嚶嚀」一聲倒在我的身上,一雙挺茁的玉乳緊緊壓在我的腿上帶來陣陣勾魂的刺激。   也許,在她想來,身旁擁有如許多美女的我注定對美色無法免疫,所以不惜犧牲色相來勾引我。   我的臉色鬆弛下來,沉聲道:「抬起頭!」   她故作忸怩的將頭埋入我的大腿間,輕輕搖晃道:「不——」   我冷笑一聲,雙手猶如老鷹抓小雞似的將她攬到懷裡,讓她的身子坐在了我的腿上。   羅玫一記驚呼,雙手摟住我的脖子,卻把臉藏到了我的身後。   柔軟的秀髮摩擦在我的臉頰上,耳朵邊,竟也攢動起一股慾念。   這個女人,渾身都是武器。   既然,她如此慷慨的自己送上門來,我焉有再客氣的道理?   這幾天為了趕路,我與鏡月公主並未得時間溫存,積鬱的慾火也正可借此發洩。   我粗暴的抓住她的頭髮,將她的臉引到我面前,有意冷笑道:「我的話沒有人敢不聽,包括你!」   羅玫吃疼,卻不得不繼續扮作纖弱少女的樣子,驚惶道:「修嵐陛下,您想做什麼?」   通常,女人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鼓勵你去做。   但從羅玫小嘴裡說出,又別有一番驚人的誘惑力。   我強迫她仰起臉,燈火中的羅玫肉光緻緻,雪雪輕喘,渾身散發出魔鬼一般的魅力。   不得不承認,或許在容貌上鏡月公主與安姬思尚高出半線,但對於男人而言,這樣的尤物更有征服的快感。   只是,當普通人動起這個愚蠢念頭的時候,也就是他們邁向地獄的開始。   我低下頭,嘴唇重重印在羅玫的檀口上,那紅潤的嘴唇,滿鼻的芬芳,濕滑香柔的小舌,直令人如墜雲端,渾不知身外事。   我的慾火不斷上升,暗黑能量徹底的醒來,雙手緊緊抱住她的嬌軀,簡直要將她揉碎了一樣。   羅玫顯示出驚人的特質,不僅沒有沉陷在我的狂暴擁吻中,反而進一步挑逗著我的慾念,鼻中唔唔有聲,欲拒還迎的姿態令所有男人著魔。   驀然,一道冰冷的寒流自她的舌間渡入,好似一根鋼針刺的我腦心一陣酸麻,神志也隨之恍惚了一下。   這是意料中事,我早預料到她會用上這手,只是沒想到她恢復的這麼快,修為的精深也絲毫不亞於魔師級的人物。   我佯裝痛苦的一哼,臉色變的灰暗難堪,卻暗中以暗黑能量悄悄護持,包容化解去她的魔氣。   羅玫以為得手,眼睛裡露出興奮之色,卻更緊的抱住我,不住將魔氣攻入。   我將計就計,一面化解著魔氣,一面加緊對她的侵略。一雙大手毫不客氣的扯下她胸前柔紗,撫上玉乳,肆意粗暴的柔捏玩弄,卻偏偏作出即痛楚又興奮的模樣。   為了達到控制我心神的目的,對於我的侵犯羅玫惟有咬牙逆來順受,裝作不堪挑逗的神態嚶嚀婉轉。   就這樣,我假戲真作將她的魔氣化為己有,更在不知不覺裡退下了她的衣裳,露出那冰肌玉骨,豐纖得宜的胴體。   羅玫見我還保持著最後的清醒,微微有些焦急起來,雙手熟稔的撫摸我全身敏感的竅穴,激起一道道沖天的快感。   我低哼一聲,狂野的將她壓倒在地,肆無忌憚的品嚐著她精緻玲瓏的玉體。   似乎發覺到一點不對,羅玫目光裡閃出一絲詫異,剛想掙脫我的嘴唇,卻被我緊緊吸附住,體內的積蓄著的能量連本帶利倒捲入她的嬌軀。   羅玫拚命的掙扎,滿臉驚駭不信的表情,雙手憑借僅有的靈智企圖將我推開,卻哪裡能夠?   我的暗黑能量在她的體內滌蕩縱橫,毫不留情的化解消融去羅玫苦心修煉多年的魔氣,更將一股靈覺探入她的腦海,冷笑道:「你不是要玩火麼,我便好好陪你玩到底!」   羅玫這才徹底醒悟自己中計,但全身連半點抵抗的力量都欠奉,只能任由我犁庭掃雪般破除去她的魔氣。   她自知無可倖免,緊緊閉上雙目,一任我肆意入侵,眼角邊卻悄悄滲出一點晶瑩淚光。   我沒有半分的憐惜之情,一切都是她自找。沸騰的慾望咆哮席捲,我的身軀一挺,終於叩關而入。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抹殷紅如花盛開。、她竟然還是一個未經人道的處子。   難怪羅玫最後會流下眼淚,但這淚水又怎能阻止我繼續鞭撻的慾念?   我高歌猛進,完全佔據了她的處子之身,全身奔湧的暗黑能量終於尋找到傾洩的出口,迫不及待的開閘而出,湧進她的嬌軀。   一陣陣沒頂的快感不斷傳來,我感受到自己的能量在她的體內興奮的遊走劫掠,徹底的征服身下少女的肉體。   羅玫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流落,任命似的不發一聲,忍受著初次人道的痛楚和強烈的快感刺激,就將自己這樣淪陷到我手中。 ∼第九章玉人蒙塵∼     但不久我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我的暗黑能量儘管在羅玫體內勢如破竹的湧動,可是每到她後腦處卻莫名其妙的退了回來。   我又嘗試了幾次,結果還一樣。   靈覺觸動中,依稀感覺到在羅玫後腦中隱藏著一團冰冷的氣狀物體,彷彿蘊藏著驚人的能量牢牢佔據著它的領地,不讓我的暗黑能量前進半步。   這是怎麼回事?   我明顯感覺到這團氣狀物體的特質與羅玫體內的魔氣迥然不同,但更加強大寒冷,直達到大魔師的水準。   難道說,是有人籍此在控制羅玫的神志?   然而她方纔的一舉一動宛如常人,毫無異樣,絲毫看不出是個靈智受制的人。倘若真是如此,那施術之人的水平比起庫塞何止高出一籌!   這人會是誰?   難道是馬斯廷麼?   當下我爭雄之心陡起,更想看看破除禁制後的羅玫將是何樣?也許能以此為突破口,從她身上探得關於馬斯廷的更多秘密,以及施術者的身份。   我深吸一口氣,一面加緊對羅玫的鞭撻,一面聚集暗黑能量,徐徐的渡入她的後腦,先將外圍完全包容。   而後,我開始逐漸加大力度,不斷催動能量衝擊著那團氣狀物體。但一連幾次,竟然寸功未得。   我並不氣餒,改而專心侵佔羅玫,伴隨著越來越猛烈的攻勢她終於承受不住沒頂的快感,忍不住嚶嚀出聲,全身肌膚泛起嬌艷的桃紅色。   但,仍不肯屈服。   我心頭的魔氣愈盛,暗黑能量也逐漸衝上頂峰,在羅玫一聲間雜痛苦與快樂的婉轉啼呼中生命精華如花盛開,將人類最濃烈的情感注入了她的體內。   「轟——」   那團氣狀物體在如潮的暗黑能量狂烈衝擊中終於破碎,瞬間消融在澎湃的大潮裡。   羅玫一聲痛楚的哭喊,昏死過去。   暗黑能量逐漸平靜,徐徐納入羅玫的經脈中進入沉睡。   我無比舒暢的長出一口氣,渾身暖洋洋如在雲端漫步,那種如夢如幻的享受無法用語言表達。   我伸出左手,探到羅玫的腦後,一團黑光亮起,既而在她的頭頂浮現出一層血紅色的光影——就是這道奇異的能量控制住羅玫的靈智,在被我驅除化解後殘餘部分已成了喪家之犬。   「哧哧」有聲,紅光在我手心蒸騰成一縷縷青煙,消失在空氣裡。   我站起身,把羅玫抱到床上,然後盤膝坐定,開始消化吸收從她體內接納的魔氣。   直到天明,她才慢慢醒來,睜開雙眼茫然注視著營帳,自言自語般問道:「頭好疼——這是哪兒?」   我盤坐在她身邊,回答道:「你忘記昨晚發生的事情了麼?」   羅玫的目光望在我的臉上,清澈如水,訝然道:「修嵐陛下,您怎麼在這裡?」忽然發覺自己竟然是身無寸縷,連忙將全身蜷縮進被單,緊張的看著我。   我一怔,無法判斷她是否真的失記。於是說道:「這個問題應該讓你的記憶來回答。」   羅玫露出沉思的神情,靜靜乖巧的躺在床上冥想了良久,忽然臉色一變顯得異常的痛苦,胴體不住的顫抖,驀然驚呼道:「不——」   我一皺眉,伸指在她的額頭虛點,注入一道暗黑能量助她鎮定。   羅玫喘息著睜開眼,驚恐的望著我,問道:「怎麼會是這樣?」   「什麼?」我不動聲色的問道。   「我記起了童年的事情,那是一段可怕的經歷——」羅玫雙手掩面,低低的啜泣起來。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我的聲音猶如催眠,含著不可抗拒的魔力,卻是用上了魔門的精神控制心法。   此刻的羅玫神情激動,完全無法抵禦,顫聲道:「他們殺死了我的父親,然後帶走了我,將我關在一間冰冷黑暗的大屋子裡。我哭著要媽媽,可是沒人理我。終於,她來了,運用邪惡的魔法改變了我的記憶,抹去了殺死我父母的景象。然後——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彷彿成為另外一個人,只知道對她絕對的服從聽命。」   我步步進逼的追問:「他們是誰,她又是誰?」   羅玫的臉上現出恐懼之色,搖頭不敢說出。   「是馬斯廷和安吉霖娜皇妃?」我一字一頓的說道。   羅玫一震,不由自主的蜷縮起身體,可見童年的噩夢對她是如何的觸目驚心。   我沒有繼續逼問,答案已經清楚了。   我徐徐彎腰,將羅玫攬入懷中。她猶如受驚嚇的小鳥瑟縮不停,只有當頭靠在我胸膛上的時候才顯得安靜一些。   「告訴我,他們不是你的親人麼,為什麼要殺死你的父親和母親?」   羅玫逐漸平靜下來,回答道:「我的父親是格羅王國的太子,亡國時只有四歲。後來他四處流落,但已無復國的念頭,只想守著我的母親平安的度日。十二年前,馬斯廷皇子的人找到了我的父親,要他重新出山以格羅王國太子殿下的身份謀劃復國。我父親不肯答應,他們便逼他交出格羅寶藏的下落,最後又殺害了他和母親。」   「後來呢?」   「後來,他們沒有殺我,卻將我帶到伯尼城外的一處山莊裡。後來我才知道那裡是安吉霖娜皇妃的行轅,一年中有大半的時間她居住在這裡。再接下來的事情你已經瞭解,我成了受她控制的工具,忘記了童年所有的一切,只當自己的父母都死在嘉修陛下的手中,對帝國充滿仇恨。」   我點點頭,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徐徐道:「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你該重新振作起來。」   羅玫的眼中露出堅毅的神情,道:「是的,我要為父親和母親報仇!」   我微笑道:「好,就將你這些年所瞭解的一切都告訴我。我可保證很快就將他們母子全部送進地獄。」   從羅玫的身上我獲得了大量的機密情報,甚至她將馬斯廷一黨的名單也合盤默背出。這時我才真正瞭解安吉霖娜皇妃與馬斯廷在帝國的潛在勢力是何等的雄厚驚人,許多表面看是歐特或者亞丁的重臣竟也是他們的棋子。   原本,按照安吉霖娜皇妃的計劃該是與倫格裡應外合攫取蒙思頓皇權,可惜倫格死後特魯毫不買帳撕毀了雙方的協議,魔族大軍黑雲壓城,迫使馬斯廷母子也不得不改變計劃。   他們遲遲不發動無非也是顧忌特魯的入侵,對馬斯廷而言已經認定嘉修陛下會將皇位傳給歐特。所以最好的方案就是在擊退魔族大軍後發動政變,將不服自己的軍方將領一網打盡,而後回師帝都把歐特趕下台。   那時候,或許蒙思頓就該改名叫格羅了。   直到中午,我才將基本情況瞭解完畢,在交談中羅玫也逐漸放開,完全解除了對我的戒心,更是全心想輔助我瓦解馬斯廷母子的陰謀。   對我而言,如果在魔族大軍退兵後帝國內亂無疑是極好的機會,我有十成的把握進佔東疆既而直取帝都。   問題是一旦馬斯廷得手,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我和鏡月公主、德博等人。而歐特即使有聖殿的支持也無法與馬斯廷抗衡,這麼一邊倒的局面對我並非福音。   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嘉修陛下的手削弱馬斯廷的力量,讓他成為第二個亞丁。   羅玫介紹完畢後擔憂的看著我道:「陛下,我們能瓦解他們的陰謀麼?馬斯廷的實力遠比任何人想像的要大,就是聖殿中也有他的人在。」   我微笑道:「放心吧,有了你剛才的情報他會死的很慘。不是要等到魔族退兵以後才會發動叛亂麼,我們還有時間好好準備。不過現在,在解決馬斯廷之前我還想再解決你一次,反對麼?」   羅玫雙頰升起少女的暈紅,羞澀低頭用比蚊子還輕的聲音道:「羅玫已是陛下的女人,悉聽陛下處置。」   我哈哈一笑,吻上她的檀口,盡情享受滿帳的春情。   這一戰直到接近傍晚才收兵,羅玫即管受到我暗黑能量的滋潤修為更勝從前,但也禁受不住如此激烈的鞭撻,疲倦欲死偏又興奮不能自已,最後直如稀泥一般癱倒在床上只懂得滿足的呻吟。   風雨徐歇後我們兩人相擁而臥,羅玫依靠在我的胸膛上久久沒有說話。   營帳中一片靜謐,讓時間一分分流逝。   「回想過去的十年,真像一場噩夢。」羅玫幽幽說:「我不僅認賊作父,還險些成為他們助紂為虐的工具。如果不是遇見陛下您,真不曉得將來會是如何?」   我撫摸著她光滑火熱的肌膚,徐徐調勻暗黑能量回答道:「告訴我,你的修為是誰傳授的?」   「說出來您或許不敢相信,我的所學都出自安吉霖娜皇妃的教導。」羅玫回答道:「修嵐陛下,千萬不要小看她。如果我沒有猜錯,她的實力還在倫格等人之上,聖殿的三大長老也未必是其對手。」   說到這裡羅玫好像想起什麼,遲疑了片刻終究嘴唇動了動沒有開口。   我隱約察覺異樣,問道:「你想說什麼?」   羅玫猶豫著垂下頭,輕聲道:「就在離開帝都前,安吉霖娜皇妃還曾經親自出手,捕獲了天宗宗主安姬思。我想她可能是要利用安姬思與陛下的關係來要挾您。」   我一震,難怪與安姬思一直失去聯絡,原來她已經落到了安吉霖娜的手中。   不知道是為什麼,我的眼前頓時浮現起安姬思冰冷絕美的容顏,回想起在比亞雷爾山中的那一晚。   我與安姬思以及天宗的關係已逐漸公開化,原本以為聖殿顧忌於我的實力和安姬思的詭秘行蹤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正動手的居然是安吉霖娜皇妃。   「消息可靠麼?」   羅玫見我神色不善,有些驚畏的望我一眼,低聲道:「在安吉霖娜皇妃押著安姬思宗主離開帝都前,她一直囚禁在我那兒。不過修嵐你放心,安吉霖娜皇妃捉她主要是為迫你就範,所以一直沒有虧待安姬思宗主,只是封印了她的修為。」   羅玫說的不錯,安吉霖娜囚禁安姬思多半是打算借此要挾我,同時也將天宗收為己有。   不問也知,天宗中同樣存在馬斯廷的眼線,否則安姬思決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悄無聲息落入安吉霖娜之手。   看來,當我還沒有下手的時候,安吉霖娜和馬斯廷早開始處心積慮的在暗中對付我。   「這麼說來,安姬思現在也該在伯尼城中,甚至就在安吉霖娜皇妃的行轅裡?」   「應該是吧,」羅玫小心翼翼的回答,話剛出口立刻領悟到我話中用意,禁不住玉容變色。   她見我神色漸漸寒冷,眼中掠動起可怕的殺機,悲呼一聲道:「陛下,請原諒我,沒有更早的把消息告訴您。羅玫是害怕您為了救出安姬思宗主作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要知道安吉霖娜皇妃和馬斯廷皇子早視您為眼中釘,恨不能立手拔除。我就曾不止一次的聽到他們策劃清除您的計劃,當日在帝都空翔等人長街設伏便是安吉霖娜皇妃與倫格大祭司一手安排。」   「這不關你的事,」我徐徐站起身說道:「沒有你,他們一樣會對我下手。從考蘭、羅梅達爾,到幽靈族和倫格、空翔等人,我們交鋒已不止一次。只不過我始終不知道幕後的敵人是誰而已。」   回憶起初入帝都的時候馬斯廷皇子曾經與我夜街相遇,香舫宴請,表現的十分親熱友善。其實,在那時他已經開始對付我,此人的心計著實勝過歐特十倍百倍。   「陛下,您是要去找安吉霖娜皇妃要人麼?」羅玫見我穿衣問道。   我冷冷道:「她不是正等著我送上門麼?」   羅玫一顫,擔憂道:「陛下,您是否該通知一聲鏡月公主或者嘉修陛下?您這樣孤身去尋安吉霖娜皇妃,實在太危險,也太——」   「太莽撞,是不是?」我截斷她的話道:「我剛才已經說過,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必須自己來解決。何況告訴了嘉修又能如何?他會出面幫我要人麼?首先是否相信我的話就是一個問題。」   羅玫的面色漸漸平靜,從床上起身道:「那麼,陛下,就讓羅玫陪您一起去吧。畢竟我對安吉霖娜皇妃和馬斯廷皇子十分熟悉,或許能夠幫上您的忙。」   我走向門外,淡淡道:「你留在這裡,哪兒也不准去。放心,安吉霖娜還留不下我。」   「陛下!」羅玫一聲輕呼,忘情的縱身投入我的懷抱中,顫聲道:「您一定要小心,安吉霖娜皇妃遠比倫格更加可怕。她是我所見過的最厲害的女人,手段兇猛更是超出常人想像。」   我擁著她滾燙的胴體,心頭越來越寧靜平和,超脫了殺意與憤怒,惟余一片空明恬然。   我微笑道:「不要一驚一吒好像我是去送死,安吉霖娜現在也未必打算殺我,否則她就不會算計安姬思了。我不過是去找她談談,順便把人要回來而已。」   羅玫目光逐漸堅毅冷靜,點點頭道:「我該對我的男人有信心,就請陛下小心。羅玫會乖乖的待在帳裡守侯您的平安歸來。」   說罷,送上情深似海的一記香吻。   一股豪情湧生,我緩緩送開羅玫,頭也不回的走出大帳。   背後,是那雙深情的眼神。   帳外暮色深重,天已在不經意裡走入黑暗。   營地裡的篝火零星閃爍,送來一陣飯菜的誘人香味。   「陛下,您要出去?」尤里魯追到我身後問道。   「我去見一個始終未謀面的老朋友。」我的聲音悠然從容,跨上踏雪回答道:「你留守營地,不用等我回來用餐。」   尤里魯應了聲,問道:「是否要我派一對銀甲衛士跟著您?」   我搖頭道:「我只是出去走走,不想後面還跟著一群吊靴鬼。」   「是,」尤里魯見我神色平和沒有絲毫的異常,放下心來道:「請陛下一路小心,早些回來。」   我一縱踏雪走出營地,朝著行轅的方向而去。   那裡,有嘉修陛下和鏡月公主。   同樣,也有安吉霖娜母子與安姬思。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單槍匹馬的去找安吉霖娜皇妃要人?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安姬思不過是我的盟友,彼此從帝都開始建立起互相利用的關係。   儘管曾經突破了肉體的界限,但此後一切又恢復於正常。   她亦從沒對我流露出半點的感情,甚至永遠是那麼一副冰冷而朦朧飄渺的神情,更是來去如風絲毫不受我的控制。   然而當我得知她落入安吉霖娜手中時,第一個念頭竟然就是要將她營救出來!   就像,那日她在羅梅達爾和考蘭的手中救下我;   就像,在黑冰雪獄中我與她,渡過彼此的日夜;   就像,空山中她的歌聲,悠揚的蕩漾在我的耳邊。   我這刻才恍然意識到:在我心底深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有了她的位置,將她視作了我的女人。   月色初平,街道悠長。   我騎著踏雪,一個人,走向行轅。   為的,不是拯救一個被囚禁的盟友或是什麼天宗宗主,而是要帶回我的妻子,我的女人。   所以,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是我與安吉霖娜之間的問題,能夠解開問題的人亦只有我。   到了行轅下馬,自有衛士將踏雪牽走。   由於我特殊的身份,所以不用通報便直接走入。   我負著雙手,走過一棟棟宏偉的建築,清幽的長廊,就宛如閒庭信步,欣賞著夜色中的景致。   驀有所感,我在一座大殿前停下腳步。   門口守衛著兩排二十名聖殿騎士,每一級台階上分立一名。   一共是九級台階,陽極之數。   殿門虛掩,裡面沒有一點燈火,更無半點聲息。   這是行轅中最大的一座議政殿,但由於嘉修陛下的病情始終沒有啟用過。   我站在台階下悠然佇立半晌,一名認得我的聖殿騎士問道:「修嵐陛下,您有事麼?」   我的臉上浮現出一縷空靈飄渺的微笑,回答道:「我可以參觀一下議政殿麼?」   那名聖殿騎士一怔,但很快回答道:「修嵐陛下請——」   我依然含笑,抬步邁上台階。 ∼第十章焚心如火∼     天階寒如水,更寒的,是我心。   一級,兩級——   我從容的邁過台階,站到大殿門前。   一縷清風從門縫中吹拂而來,拂動我的長髮。   我推開門,藉著外面灑入的月光,看到莊嚴肅穆的大殿裡空空蕩蕩,不見一個人。   我跨過門檻,背後傳來輕響,大門無風自動徐徐闔上。   「匡!」   所有的光都被隔絕在外,眼前陷入一片濃重的黑暗。   這熟悉動人的黑暗,我彷彿聽見無數夜之精靈的吟唱與舞蹈,感受到一種久違的舒暢。   我輕輕邁動腳步,走向大殿中央。   千年前的一幕又湧現眼前。   左手擁你,右手持刀,千萬人中我意無敵。   歲月驚逝,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惟有我還在,惟有熱血還流!   我孤傲的身軀在大殿中央立定,目光投射向空空如也的皇座,低低喝道:「出來!」   「忽——」   一簇妖綠的火苗從絕美的玉指尖燃起,火影映射在安吉霖娜忘卻光陰留痕的容顏上,映襯著她猶如星辰般閃動的雙眸。   她的身影慵懶悠閒的依靠在皇座中,身姿美到極點,令人無法相信這是一個已經近七十歲的女人。   魔鬼的身材,天使的氣質,完美的容貌,無暇的丰韻,所有一切都可讓世上的男人驚歎上天的恩寵是何其的不公與神奇。   我只冷冷望著她,臉上堅硬如花崗石,偏偏嘴角有柔和的笑。   她終於露面了,而且是以這種方式。   顯然,她已知道自己的行藏完全暴露在我的眼中,任何裝腔作勢都毫無意義,索性明槍明劍的正面碰撞。   儘管尚感覺不到從安吉霖娜身上所散發的絲毫殺氣,但我明白既然她將我引到這裡來,分明就是打算做一次瞭解。   「修嵐陛下,您終於來找我了?」婉轉悅耳的聲音響起,充滿女人成熟的磁性魅力。   這該是我與她第三次見面。   前兩次都是在帝都,匆匆的邂逅,不經意的一瞥。   而這一次,將不可能是。   「你不是也在找我麼?」我微笑道:「否則怎會有意洩露魔息,將我引到這裡?」   安吉霖娜皇妃嫣然而笑,竟使得這黑夜無端的一亮,變得絢爛動人起來:「修嵐陛下真會說笑,人家本來正好好的準備用膳,卻被你釋放出的暗黑能量攪得一陣心神不寧,只好連晚餐也不用就跑了過來,如今您怎麼反指摘起人家的不對來?」   她的模樣嬌憨純真,宛如一個毫無心機的小女孩。但誰要是真這麼想,下一刻就是死期到了。   我不為所動的回答道:「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找你。」   安吉霖娜伸手點起皇座邊的燭台,熄去指尖火苗,蹙眉道:「誰不知道修嵐陛下心思深沉,您的來意人家怎麼能夠猜的到?還是陛下親口告訴安吉霖娜吧,我是最不喜歡猜謎的了。」   「恰好,我也是。」我微笑道:「不過今天晚上我會破例猜一回,謎面就是我們之間誰會活著離開?」   安吉霖娜的臉上露出不可掩飾的驚訝之色道:「修嵐陛下怎麼這樣說?安吉霖娜是否有得罪您的地方,惹得陛下迫不及待的要與人家一決生死?」   我悠然打量著她無辜訝異的表情,淡淡道:「你我都是聰明人,何必這麼費力的說話?我來找你當然不是為了請你一起用晚餐,而你特意挑選這個地方見我,也不會是想和我幽會。」   安吉霖娜皇妃「噗嗤」一笑,以袖掩口幽幽道:「你這人哩,原來竟是這麼幽默。可惜人家已有了夫君,否則和你偷偷幽會幾回又有何妨?好吧,人家說實話了——陛下是來找我談判的麼?」   「不是談判,是要人。」   「要人,誰?」安吉霖娜臉上笑容驟然消失,卻很快又嬌笑道:「我行轅中的手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不曉得修嵐陛下想要的是哪個?」   「安姬思,不要告訴我她不在你手裡。」   安吉霖娜輕輕出了一口氣,道:「原來羅玫真的落入了陛下手中。陛下的神通廣大著實讓人歎為觀止。」   我油然道:「皇妃殿下的坦率也令我欣賞。」   「人是在我手裡,而且就藏在行轅中。」安吉霖娜說道:「隨時,我可以將她交還陛下,但相信陛下也不會令我白辛苦一場。要知道為了能使您有英雄救美的機會,我們犧牲了七名安插在天宗多年的死間,更折損了六名好手。」   「哦?」我微微冷笑道:「皇妃殿下的出手果然大方,可惜我卻是一個吝嗇的人。」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來討論。」安吉霖娜含笑道:「說到底我們並沒有不可避免的矛盾和衝突對不對,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們該是同一路人。」   「你利用考蘭、羅梅達爾、倫格他們來對付我,這也算是同路人的待遇麼?」我輕蔑的嘲諷道:「倘若是這樣,還是做你的敵人更幸運一些。」   「我的敵人,不就是陛下的敵人麼?」安吉霖娜從容不迫的回答道:「嘉修,聖殿,他們不是阻擋你我的最大障礙麼?不要以為嘉修將鏡月公主許配給你會懷有什麼好意,他不過是想拉攏利用你來對付我和聖殿而已,至於聖殿,他們會放過像你這樣一個巨大的危險人物麼?」   「這是我的事情,不勞你操心。」   安吉霖娜搖頭道:「縱然你再厲害,孤身一人也是鬥不過聖殿和嘉修的。我太瞭解他們了,否則我也不會忍耐了四十多年,苦心經營等待最佳的機會。修嵐,如果你我聯手,要控制帝國簡直易如反掌,聖殿也根本不在話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建議,為了表示一點誠意,我可以先讓你見上安姬思一面。或許,看到她,陛下就會更明白應該如何做才是正確的選擇。」   她的玉手輕拍兩聲,兩名使女攙扶著昏迷不醒的安姬思從偏門走進大殿,站在安吉霖娜身旁。   我端詳著安姬思,沉睡中的她猶如靜靜綻放的百合,皎潔恬靜。   猛然心頭漾起一記刻骨銘心的疼。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重複著相同的場景。   「費貳典娜——」心底近乎呻吟的低吼。   千年以前,我最終失去了她。   而今晚,同樣的選擇又擺在我的面前。   我卻深深相信,無論如何,無論付出什麼——   我不能,再失去,她!   暗黑能量悄然無聲的興起,我卻一動也不動站在原地。   越是這樣的時刻,愈發需要冷靜。   「如何?」安吉霖娜悠然的說道:「陛下可以有一段時間來考慮,我想您該不會拒絕我的建議吧?雖然倫格死了,但我們對北方聯盟的影響力仍在,而帝國內部的勢力更是強大的出乎任何人的想像。只要您答應與我合作,不僅不會失去安姬思,還可以得到更多。」   我冷笑道:「更多,如何更多?你能夠把蒙斯頓拱手讓給我,而不是馬斯廷?」   「為什麼不可以,」安吉霖娜泰然自若的回答道:「只要陛下願意,我可以讓馬斯廷放棄,而奉您為帝國之主。將來掃清北方,一統大陸,您就將成為超越魔王尤里西思的千古第一人,這不正是您所渴望的麼?」   「這樣的好事,怎會輪到我?不要告訴我,皇妃殿下只是甘為人做嫁衣,甚至連自己的兒子也可犧牲。」   「不是犧牲,更不是做嫁衣。」安吉霖娜平靜的說道:「我這四十年來最大的願望就是復仇,所以我甘心忍受屈辱嫁給嘉修,甚至為他生下馬斯廷。所以我會為了奪得故國的寶藏殺死羅玫的父母,我的親生侄子。我怎能看著這一切在即將成功的時候卻功敗垂成?所以,無論是誰,只要擋我的路我就會毫不猶豫的除去他;只要能夠幫助我完成夢想,我就願意不計一切代價的收服他。」   「不過,陛下卻是一個例外。我知道你是不會屈服於任何人腳下,所以我唯一擁有的能夠打動你的資本就是將你推上蒙斯頓的皇座。至於馬斯廷,別忘了他身上有一半嘉修的血統,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替代嘉修的會是別人!」   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對於帝國和嘉修的仇恨竟瘋狂到這個地步,甚至是對自己的兒子也充滿厭惡。   我徐徐道:「你也不要忘記,我的身上同樣有帝國皇室的血脈。」   安吉霖娜嫵媚微笑,那道成熟迷人的風韻連羅玫也遠遠不如。   「我怎麼會忽略了呢?所以我也需要修嵐陛下答應我一個條件,就是等你登上帝國寶座後,讓我們之間擁有一個共同的兒子,將來由他繼承蒙斯頓乃至整個大陸的皇統,你看這個條件是否很公平呢?」   她不著痕跡的輕輕褪下披在肩頭的輕紗,露出幼嫩如嬰兒一般的肌膚,更半隱半現的顯露出飽滿誘人的潔白胸脯,柔水一般的目光飄落在我身上。   燭影搖曳,玉光增色。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怎麼能夠讓我相信,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只是為了籠絡我,要將我推上帝國的寶座?」   「因為我們才是同一類人,修嵐。」安吉霖娜魔幻般的嗓音在大殿裡迴盪:「我曾經看好倫格,但他卻令我失望。你比他更出色,擁有更大的野心和實力,只有你才配和我聯手,去征服整個世界。」   她飄然站起身,邁著曼妙的步履輕輕朝我走來,美到極致的臉上充滿驚心動魄的魅力,玉手輕輕褪下胸前的柔紗,半截美絕人寰的胴體毫無保留的展現在我的面前。   兩抹殷紅,好似雪地紅梅,艷麗如許。   我的喉嚨間,不自禁的乾渴,目光再無法移動半寸。   「修嵐,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隨時把自己交給你以表示我的誠意。」安吉霖娜的聲音象催眠一樣響起,滿是誘惑與魔力:「你會發現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能得到這個世界真正的快樂——」   真正的快樂?   我的神志忽然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都變的那麼朦朧和不真實,只覺得她越來越近,那縷幽香撲鼻。   小腹躁動的火熱,一股慾念不可抑制的躥升,兩眼中射出奇異的光芒,盯著安吉霖娜起伏不定的胸脯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叫。   她展開雙臂,溫柔委婉的微笑著,像多年的情人一樣細語道:「來,我的小男人,讓我給你人生最大樂趣。我保證讓你從此以後忘記所有的女人,沉醉在我的身體中——」   別的女人,是誰?   我腦海裡殘存的神志迷迷糊糊想道:「是翡雅、安鷺笛、希菡雅、紅羽、嘉奈莉,還有鏡月,安姬思和羅玫麼?我會忘記她們,從此只沉醉在這個女人的懷抱中,我能麼?」   我能麼?   我的頭猛的一疼,依稀里彷彿聽見一聲嬰兒的啼哭——   費貳典娜,我的女兒!   她即將出世,而我怎麼可能從此忘記她溫柔善善良的母親,忘記翡雅的純真刁蠻,忘記安鷺笛的熱情大膽,忘記紅羽的任性癡情,忘記嘉奈莉的沉靜如水?   還有鏡月公主,那在冰天雪地裡的深吻,夜月小亭中彼此的纏綿無忌;   又怎麼能忘,空山唱晚,一抹冷艷如花?   怎麼能忘,在我營帳中守侯著自己男人歸來的羅玫?   我能忘記這一切,從此投入這個女人的懷抱麼?   我、不、能!   宛如發自地獄的嘶吼,我突然仰天長嘯噴出一口熱血。   血濺如花,滴落在我臉上,溫熱。   安吉霖娜驚訝的停下腳步,在十米外望著我。   「天魔焚心,」我平復著胸口激盪的氣血,冷笑道:「我差點著了你的道!」   安吉霖娜的詫異一閃即逝,無辜的嬌憨道:「人家怎麼可能害你,都要把身子也給你了,你還信不過人家麼?」   我的眼裡掠過深深的輕蔑,嗤之以鼻道:「如果我一想到這個身子的主人已經是近七十歲的老太婆,所有的熱情立刻欠奉,只想找個地方嘔出今天的早飯。」   安吉霖娜所有的笑容與嫵媚同時消失,目光瞬間轉為冷厲,低低的聲音道:「你說什麼?」   我毫無畏懼,洒然笑道:「你不覺得自己想學小女孩那樣勾引男人,年齡上有些過分?」   安吉霖娜嘴角生出一絲冰冷的笑意,緩緩披上蕩落半腰的輕紗道:「看來,你是不打算接受我的建議了。」   我桀驁的一笑,回答道:「要我像別的男人那樣匍匐在你的腳下作狗作牛,這也算是建議?」   安吉霖娜掃了眼安姬思,嘴角笑意更濃,好自以暇的說道:「那麼,你是連安姬思也不想要回了。」   「你錯了,我來的唯一目的就是帶走她。」我回答道:「剩下的問題都是你自己製造出來的。」   「好,我把她還給你!」安吉霖娜出人意料之外的說道,玉手一抬,那兩名使女將安姬思押到我的身前。   我一怔,立刻明白了安吉霖娜的用意,冷笑道:「只要我一接過她,就等於背上了一個累贅,今晚要想走出這座大殿的可能將微乎其微。安吉霖娜皇妃殿下,你說我是否該感激你的慷慨?」   安吉霖娜幽幽歎息道:「沒有辦法,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既然不能與我合作,像你這樣的男人就只有盡早除去。尤其現在這種形勢底下,我怎麼能在嘉修身邊再放上一個比倫格更加危險的人物呢?」   我伸手接過安姬思,將她柔軟的身軀攬入懷中。   低頭一瞥,伊人如夢,依舊於沉睡中。   兩名使女徐徐退下,風卻起。   「都出來吧,免費表演已經結束。」我漫不經心的低吟道:「要想殺死我,只在此時。」   「呼——」大殿裡所有的火燭幾乎同時亮起,一團奇異的白色光華瀰漫開來,就似早晨的薄霧。   大殿的結界徹底啟動,就算裡面天翻地覆,外邊的聖殿騎士也無法察覺分毫。   左右背後,同時出現三個人,與安吉霖娜對我形成合圍態勢。   背後佇立的是馬斯廷皇子,他怨毒無比的眼神令人無法把他和往日那個和善近人的帝國皇子聯繫成一個人。深深的眼眸中,閃爍著妖艷的暗綠色光芒,彷彿鬼火一樣跳躍。   在左側,是一名身穿金色神服的瘦長老者,皓髮如雪,氣勢無雙。沉穩的身軀動也不動的屹立在燭光中,竟給人一種比海更深邃莫測的感覺;   在他的對面,是一名銀白神服的矮胖老者,銀灰色的長髮寫意的披到腳邊,自然如流波輕瀉。他的全身散發著一團神秘的清冷氣息,孤傲如天上皎月。   「竟然是聖殿日月兩位長老,」雖從未謀面,我依然準確的報出了這兩名老者的來歷:「什麼時候,聖殿也和安吉霖娜皇妃同流合污了?」   我的心頭微微一緊,難怪安吉霖娜不把聖殿放在眼裡,原來三大長老中已經有兩人成了她的附庸。   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與倫格一戰的實力,何況眼前還有安吉霖娜和馬斯廷,而我還需要護持住安姬思?   但我的心底沒有半分懼意,反而生起一股濃烈的戰意豪情。   「呼——」罡風飛縱,我的身周升騰起一團暗黑霧光,長髮在背後桀驁不遜的鼓蕩,宛如仰頭嘯月的飛龍。   「放肆!」日賢者冷冷的說道:「真正的惡魔該是修嵐你才對。聖殿一直因為嘉修陛下的原因對你容忍克制,你卻越來越囂張狂妄,居然驅使惡魔之兵暗月四處行兇,如今又想刺殺皇妃殿下。閣下真當聖殿無人麼?」   我不屑的冷笑道:「出了你們兩個敗類,聖殿果真無人了。」   安吉霖娜徐徐道:「不必跟他廢話了,速戰速決,免得驚動了安德赫特和鏡月他們。」   日月兩大長老一起微微頷首,一金一銀兩道光焰衝上天空。   殺機如熾。 ∼第十一章來日之戰∼     「叮!」安吉霖娜手腕上的一對綠色玉鐲清脆的鳴響,煥發出兩團淒綠的光華,漸漸將她的全身若隱若現籠罩在內。   居然是魔族的至寶熄光冥鐲,倫格慷慨到把它也送給了安吉霖娜,而這妖婦卻對倫格的死毫無惋惜,甚至企圖繼續誘惑我成為倫格的替身。   或許,我是幫了特魯一個大忙,也無怪特魯在倫格死後立刻撕毀了與安吉霖娜的協議。   與這樣一個女人合作,永遠是與虎謀皮。   黑色的光盔悄然覆蓋在我的肌膚上,暗紅色的披風獵獵飛動,宛如火舞。   暗月在手,玉人滿懷。   萬千豪情,只化作經天的黑暗。   我佇立在大殿中心,亮起劍,只為來日而戰!   冷傲如霜,自負的目光射落大殿空處。   那裡,是淒迷的暗。   風低吼,光默流。   空曠的殿宇中聽不到一點雜聲,五色的光霧從每個人的身上升起,漸漸轉濃,掩蓋過那原先乳白的光華。   誰都沒有先動,守侯著最佳的時機。   等待光陰如箭,悄然流逝。   一縱,已是千年!   是誰在沉睡裡微笑,著那襲潔白的婚紗於我懷中?   是誰在黑夜裡獰笑,漫布鮮血與死亡的歌曲?   我的心緩緩沉淪,陷入一片靜謐的黑暗中,冷靜如冰,空靈似水。   沒有憤怒,沒有仇恨,超脫人類所有的情感,惟蔑然面對小丑的舞蹈。   「鏗!」   背後寒風如濤,冷光乍起。   馬斯廷變幻出九道光影之身,劈出了他的長劍。   聖劍吟雪,飄灑起點點白光如紛揚雪花,灑落大殿的每個角落。   在五人裡,馬斯廷應是最弱的一環,承受不住龐大氣勢壓迫的他不得不搶先出手。   我如山屹立,不動。   劍光似虹,白雪飄飛,剎那已在背心。   「忽——」   我的身軀驀然消失,幻變成一團暗紅色的光焰,熊熊燃燒。   血紅的火宛如噴薄自地獄最深處的恨,躍動絢麗的光,彷彿要吞噬這所有的黑夜與白天。   「幽明獄火,快躲!」月賢者一記低吟,雙手合起間一道銀白飛帶驚鴻飛掠,穿透迷濛光霧,點向我的咽喉。   幽幽火焰映射在馬斯廷驚恐的臉上,吟雪猛亮起一線通紅光華,竟是被幽明獄火灼傷。   劍勢消匿,身影飛退。   漫天的雪花融成瑟縮的青煙蒸騰。   馬斯廷的後背凌空撞在宮殿大門上才徐徐滑落,身上「哧哧」有聲冒起一股腐臭的煙霧,將幾點火苗壓滅。   一件華貴的王袍,幾處焦黑,幾處窟窿,狼狽不堪。   「嗤!」一根金色神杖當空劈落,耀眼的金色光芒頓時迫滅熊熊冥火,紅焰盡頭露出我偉岸的身軀。   太陽聖杖。   日賢者無聲無息的欺近,修長的身軀巨鷹般漂浮翱翔在低空。   我的嘴角浮起詭異的微笑,身體一側貼上月魂索,一任它毒蛇似飛捲,縛出我的身軀。   月賢者一喜,卻立刻感到不妥。   沒有等他再作反應,我身形飛轉如碟,捲起月魂索射來!   聖杖落空,於虛空裡發出「砰」的悶響。   月賢者皓首一低,腦後一米多長的銀色長髮束直如槍,直刺我的胸口。   手中的月魂索也越收越緊,捆住我的雙臂。   排山倒海的能量藉著月魂索為媒介,不斷的破入我的身體,卻被奔騰的暗黑能量堅實的擋在門外。   我一聲長笑,目中露出嘲諷之意,手中的暗月光芒暴漲,延伸至三米多長,如鉤劈出。   血色黑焰,厲鬼哭嚎。   無數怨靈的呼嘯激盪著月賢者的耳膜,恍惚間那一劍驚艷。   一截銀色長髮飄散,切落幾許華髮,幾許年華。   「叮!」   暗月的光刃不可思議的回轉,更帶著不可一世的風姿劈向月賢者的胸膛。   「修嵐!」月賢者變色低吼,雙手鬆脫月魂索爆出一團銀白光霧憑空消失。   「絲絲」暗月的劍鋒上蒸發去幾縷血絲,月魂索失魂落魄的鬆開,滑落到我腳下。   金光耀眼,身後日賢者不容我有絲毫喘息的殺到。   我攬住安姬思的嬌軀飛轉而出,在半空劃過一道一百八十度的弧線,就像是一縷流星掠過。   日賢者大吃一驚,只這電光石火裡,他已由在我背後反到我身前。   所有的攻勢都失去了對象,前方是一片空蕩的黑暗。   「小心!」安吉霖娜冷厲低叱,熄光冥鐲雙雙飛縱。   空中的光竟驀然消匿,就宛如被那雙玉鐲抽空。   惟有罡風激盪,殺氣嚴霜。   當所有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日賢者身上時,我卻嘿然發出一記冷笑,身軀去逝更疾,倏忽去遠。   暗月遞出,刺向虛無縹緲的黑暗中。   「忽——」月賢者的身影驟現,光霧中的臉充滿驚駭與不信。   凌厲的劍鋒正點向他的咽喉。   他以為他的空間位移能夠躲避過我的靈覺,卻不知道在這漫天淒離的黑暗裡,完全屬於我的領地!   「月之狂想!」月賢者雙手虛抱,一層層銀白弧光陡然生成,夢幻般在他的身前擴散開來。   頭頂亂髮飛舞,映射著他猙獰的表情。   暗月一往無前的射去,縱然是火海地獄,也已不能阻擋!   「鏗!」暗月撞擊在第一道弧光上,光幕玻璃一般被震碎濺起無數寒星。   「鏗、鏗——」   清脆的金屬鳴響毫不間斷的響起,一層層的弧光被暗紅的光焰吞噬,絞碎,化為齏粉。   迎面傳來的反震之力越來越大,每一毫的深入都顯得那樣艱難。   月之狂想!   咫尺的月光,此刻竟在天涯。   遙遠如夢。   背後警兆突起,靈覺中映射出馬斯廷的身影。   我低低嘶吼,奔流的暗黑能量驟然提升到極點,暗月如有感應,響起淒厲的鏑鳴。   黑色的長髮逆天而起,我的眼中暴射出駭人的冷光。   團團黑霧翻滾呼嘯,隱約間空氣摩擦爆發出的喀喇喇電閃聲驚觫四野。   「轟——」   光雨四濺,大殿在隆隆回聲中驚慄。   銀白的光焰徐徐退潮,黯淡在主人無光的眼神中。   冰冷的劍鋒插入月賢者的咽喉,他睜至最到的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我,喉結動了幾動,發出「絲絲」的沙啞聲音。   雙手,猶環抱胸口。   我的喉嚨一熱,被月賢者反撲的巨大衝擊波所震傷的經脈不由自主發出一陣灼熱的痛楚。   黑色的甲冑破裂多處,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光焰消融,震裂道道血口。   無聲無息,流著血。   身體裡空蕩蕩的陣陣難受,連暗月的光華都變的黯淡許多。   但我還來不及喘息一口,一股冰冷的痛疼已從後背傳來,吟雪刺破披風的防護扎入我的體內。   如果不是近乎本能的肌肉收縮,改變了長劍在體內運行軌跡,這一劍足以穿透心臟。   饒是如此,那刻骨銘心的痛依然令我低哼一記。   我回頭,悠然望向馬斯廷充滿欣喜的面龐。   他翻轉手腕催動吟雪繼續深入我的身體,卻發現劍刃生根再難動分毫!   戰意隨著熱血的流逝卻越燒越旺,眼角的餘光看到懷抱裡熟睡的安姬思,那麼的恬靜安詳。   一如當年的她。   但我卻不能再讓悲劇重演,我已漂泊千年。   這等待,這煎熬,已經足夠!   無論犧牲多少,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必須將她帶出這座充盈著死亡的大殿,平安的帶走!   血從傷口汩汩流淌,染紅了地面光潔的大理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激發出體內殘存的能量,牢牢將他的劍凝固在我的軀體裡。   馬斯廷的面色微變,催動著魔氣不斷注入劍中。   我忽然向他微微一笑,張開口噴出積鬱在胸頭的那蓬熱血。   幽明血箭!   「砰!」血箭轟擊在馬斯廷的臉上,將他的面龐打的扭曲變形。   他一聲慘叫鬆開吟雪,遠遠飛跌而出,重重摔落在地上。   「撲通!」月賢者的屍體這才摔倒。   「去死,修嵐!」日賢者震耳欲聾的吼聲響起,龐大的身影幽靈一樣漂浮到我的頭頂,冗長的黑色影子被燭光投射在地面上,瘋狂的顫動。   太陽聖杖大開大闔的砸下,封死所有的空間與退路,將我擠壓在狹小的範圍中。   我體內的暗黑能量幾乎在剛才的一擊中耗盡,雖然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但顯然來不及了。   我的腳尖一點,月賢者的屍體陡然飛起,迎面撞向日賢者。   見到同伴的遺體飛來,日賢者不禁一怔,聖杖去勢頓緩。   畢竟,他出生於聖殿,要是換作空翔之流這一招跟本無用。   正當日賢者猶豫是否要接下月賢者屍體的時候,卻聽見安吉霖娜叫道:「當心!」   一溜暗紅光芒亮起,暗月從月賢者的身後陡出,刺向日賢者的胸膛。   日賢者急中生智,左手一捲接住月賢者的屍體,右手手腕下沉將聖杖如山般壓落。   「鏗!」   暗月被無力激飛,在空中燃燒盡最後一點光,消融在黑夜裡。   我的右手在間不容髮裡上翻,硬生生架住聖杖,杖端離我尚不到三寸。   龐大的壓力狠狠迫來,我的手在顫抖中下沉。   半分,再半分!   杖端離我越來越近,體內剛剛積聚的暗黑能量卻飛速的消失。   汗和著血淌落,蝸牛一點一滴的挪動著腳尖,在不知不覺中變幻著角度。   面對面的兩人,懷抱裡各自擁著一人,目光撞擊出炸裂點點火花。   突然幾乎毫無徵兆,背後再傳來一記徹骨的劇痛。   而後是安吉霖娜張狂的笑聲道:「你完了,修嵐!」   她的玉手筆直豎立如刀,插進了我的後心。   只差半毫,就可直接要了我的命。   修長的五指深深扎進我的身軀,黑色的光甲寸寸碎裂,幻化成一點點光星隱滅。   一股熱血不可遏制的飆射而出,噴薄染紅了安吉霖娜黃金色華貴雍容的皇袍。   神志在瞬間模糊了一下,但那痛楚卻又徹底激發起我堅毅的鬥志。   我知道,我不能死。   更不能就此屈服!   我要帶著懷中的少女離開,我要完成我的宿命!   在這大殿之外,還有許多人在等著我。   一線靈光亮起,我藉著安吉霖娜掌尖透來的魔氣身軀猛向前傾,好似為脫離她的手刃。   日賢者見到安吉霖娜已經得手,太陽聖杖催動的更烈。   我突然鬆開聖杖,彼此間的距離更近。   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呼吸與仇恨。   「砰!」   聖杖重重砸在我的左肩,我清楚的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整條手臂頓時失去了知覺,卻從肩膀上傳來難以忍受的痛楚。   一口血無力的逸出嘴角,竟是甜的。   安姬思的嬌軀失去了支撐,搖晃著就要軟倒。   背後安吉霖娜收回了玉手,得意的冷笑道:「現在就算你是魔王轉生,也一樣逃不過覆滅的命運了,修嵐!」   這聲音聽到耳朵裡彷彿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飄渺模糊。   我秉持住最後一線靈智,嘴角流出一縷無聲冷酷的微笑。   似乎是在譏諷嘲弄世人的無知與愚昧;   又或者,是在睥睨眼前小丑拙劣幼稚的表演。   右手反轉,觸手冰涼,是那把還留在我體內的吟雪劍。   我握住它,在身體前倒即將失去支撐的一剎那,向前送出。   鋒利的劍鋒割破了我的手指,這在往常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而現在,我卻並不感覺疼痛,只看到日賢者的面龐在我面前越來越近,越來越模糊。   「叮!」   吟雪鳴響,如雪的劍鋒從我右肋斜斜朝上而出,在我身體貼上日賢者的一剎那,刺進了他的胸膛。   「你——」日賢者驚恐的望著胸口噴薄而出的鮮血,沙啞的聲音最後道:「好手段!」   瘦長的身軀緩緩仰天倒下,在空曠的大殿中發出「砰」的迴響。   淡金色的光霧在他的身周悄悄繚繞,漸漸轉薄。   我無力的跌倒在他的身上,在滾落到冰涼的大理石地面。   觸手,是安姬思柔軟溫暖的嬌軀。   熱血汩汩從各處傷口流淌而出,沾濕了日賢者金黃色的神服,也浸染了身下的大地。   全身的神經傳來灼熱的劇痛,我想翻轉身將吟雪拔出,卻發覺自己的右手已經不聽使喚。   沉沉,沉沉,我有一種想睡去的感覺。   「修嵐,我還是低估了你!」安吉霖娜站在十米開外一動也不動的凝視著我,聲音中的怨毒猶如積壓了幾千年的仇恨。   她纖細的手指上滴著血珠,面對日月兩大長老的死亡和馬斯廷的重傷毫無憐惜之情。   只冰冷的看著我,一步步走近。   我又失敗了麼?   受到安吉霖娜聲音的刺激,我的腦海略微清醒了一些,勉力睜開眼,餘光看到身旁不遠的安姬思。   就幾尺的距離,此刻竟比天涯還遠。   一股不屈的意志陡生,黯淡的目光重新被點燃。   是的,我失敗了。   但沒有任何人能夠從我的身邊得意的離去,更沒有誰可以傷害我的女人!   我已輪迴了千年,那麼再多千年又有何妨?   至少,身邊的少女可以活下去,活著離開這座大殿。   至少,費貳典娜將繼續我的血脈,證明我曾再次來過這個世界。   腳步聲更近,悠然迴盪在我的耳邊。   沒有恐懼,沒有悲傷,我在黑暗裡孤獨的微笑。   放縱開體內的暗黑能量,我最後凝望熟睡的安姬思,等她醒來時一切的噩夢與血腥都將結束。   如果我走了,請等我,一千年。   到那時,我還會回來,帶著我的渴望和黑夜,還有心底的你。 ∼第十二章鳳凰于歸∼     如果我發動了滅寂之暗,結局將會怎樣?   我不知道。   我越來越模糊的意念裡,只將最後的力量集中在那腳步聲上。   等她,再近,再近!   卻沒有發現,安姬思已經悄然醒來。   「咦?」安吉霖娜停下了腳步,掃視安姬思冷笑道:「你居然醒了?」   安姬思徐徐睜開眼,看到我滿身浴血的躺倒在血泊中,第一次動容的失聲驚呼。   無視於骯髒的血污,無視於安吉霖娜迫人的眼神,她起身將我抱在懷中。   「修嵐,怎麼會這樣?」   我想說什麼,可嘴唇動兩動,發不出聲音。   「他這個傻瓜,為了救你孤身挑戰我與聖殿日月兩大長老和馬斯廷,雖然殺死了其他人,也重傷了馬斯廷,可自己卻再沒有可能見到明天的日出了。」安吉霖娜的聲音柔和悅耳,卻滲著徹骨的冷與怨。   「安姬思,你醒的真好,正可以親眼見到我是如何把你的情郎送下地獄!」   「你這個傻瓜,」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我的臉上,居然有點溫潤。   安姬思緊緊抱著我,輕輕拔下吟雪,怔怔的說道:「我值得你這麼做麼?犧牲你的生命,只是為了我?」   我的嘴角牽動,想微笑,卻是咽喉一甜,再噴出一口血。   血紅如畫,飛濺在安姬思的白衣上。   恍惚中,她的面容漸漸變成了費貳典娜的模樣,我依稀又回到了千年前的那個夜晚。   一股干冽的能量注入我枯涸的軀體,令我的精神稍稍一震,傷口的血也逐漸止住。   安姬思的玉容恢復了平靜,緩緩抱起我注視著安吉霖娜用無比決絕的口吻低低道:「請你放過修嵐。」   安吉霖娜皇妃冷笑道:「放過他,你可知道因為他我已經損失了多少?今晚這麼好的機會,你說我怎會放過?」   安姬思微微一笑,輕聲道:「那就從我的屍體上先跨過去再說吧。」   「就憑你?」安吉霖娜輕蔑的譏笑道:「即使你完好無損的時候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何況現在你的禁制才被揭開了一小半?」   安姬思沒有回答,低下頭第一次不必假裝掩飾,深情的凝視我。   目光溫柔似水,隱隱卻掩藏著一股堅毅憂傷的訣別。   輕輕的,櫻唇在我乾裂的嘴上一點,耳邊聽道她堅定的低語:「別了,修嵐,請忘記我,在以後的日子。」   沒有等我做出任何反應,安姬思小心翼翼的將我放下,無限美好的回眸再看上最後一眼,抬步走向安吉霖娜。   「你,還想做最後的無用的反抗麼?」安吉霖娜用戲謔的眼神注視著安姬思,油然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們死的毫無痛苦,也算表達我對你們一點尊敬。」   安姬思清冷的面容上浮現起一抹飄逸空靈的微笑,平和的聲音回答道:「我會死,你會死,但是修嵐不會。」   「什麼?」安吉霖娜一怔,突然似乎想到安姬思的用意,臉色一變厲聲道:「你敢!」   安姬思的神情出奇的平靜,探手取下金鳳釵幽幽低聲吟唱道:「地獄血海,生生世世,為情執著,至死不悔!」   轟——   金鳳釵煥放出淒厲耀眼的絢爛光芒,這亮竟比太陽更奪目。   剛才日賢者的聖杖相形之下,竟也見絀。   是什麼力量,令這天地生輝,虛空放光?   安姬思的身軀迅速消融在金色的光焰中,宛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冉冉升起到半空。   天宗的最終魔法奧義,終於在她哀婉的歌聲中重現人間——   鳳凰櫱磐!   燃燒身體所有的光與熱,只為換取剎那的輝煌與永恆。   儘管生命絢麗如花,儘管微笑如夢如幻,她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死亡。   把自己化作一羽投火的鳳凰,把黑暗留在身後。   金色的光輝輝映在安吉霖娜驚恐失色的臉上,熄光冥鐲淒厲的鏑鳴耀出層層光嵐。   風疾飛,光流散。   大殿裡的殺氣升至顛峰。   金色的火光中,一羽金紅的鳳凰浴火重生,義無返顧的投向安吉霖娜!   我的眼幾乎無法睜開,卻努力而無助的凝視這一幕上演。   眼前,變幻的是安姬思最後的微笑,還有那清冷甜美的歌聲。   ——地獄血海,生生世世,為情執著,至死不悔!   眼眶微熱,居然有血。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大殿的結界在龐大的能量釋放中支離破碎,無數磚瓦寸寸碎裂,天頂搖搖欲墜。   一股氣浪和著光焰撲面而來,我下意識的閉起眼,耳中只聽到喀喇喇的空氣摩擦聲與絲絲的光流。   一口熱血澎湃而出,脫口噴射向蒼穹。   「不——」我自心底發出憤烈的吶喊,身軀竟陡然燃燒起獵獵黑光。   那血,那恨,那烈焰射向黑暗,化作一縷血紅的劍。   魔劍暗月,洗血重鑄!   胸膛中奔湧著磅礡的憤怒與殺機,我的身軀奇跡般在瀰漫的金光中緩緩站起。   隱約中,看到安姬思嬌柔的身軀飛絮一樣從空中飄落,花一般的盛開。   一擁入懷,已經冰涼。   挺立的胸脯停止了起伏,那枚金鳳釵尤在主人指間閃爍著光華。   我抬起頭,看到披頭散髮的安吉霖娜掙扎著從地上站起,面色蒼白,原先細膩平滑的肌膚變的乾澀褶皺,面目更顯得無比的猙獰與瘋狂。   「鳳凰櫱磐,你是殺不死我的!」安吉霖娜淒厲的尖笑道:「我是神,永生的神。凡與我為敵,將永墜地獄,不得超升!」   不斷的叫喊,不斷的喘息,一口口鮮血噴薄在胸膛上。   我冷冷望著她,徐徐道:「你瘋了。」   她的笑聲嘎然停止,怔怔望著裸露的肌膚焦黃如土,乾澀欲裂,目光漸漸凶狠,低低的吼叫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我不會老的,更不會死!我要殺死你們所有的人!」   「呼——」熄光冥鐲脫手飛出,激射向我。   我左手攬住安姬思,右手暗月一挑,「叮叮」兩聲將熄光冥鐲點飛到數十米外,無力的跌在地面。   安吉霖娜的身軀晃了一晃,近乎瘋狂的目光惡狠狠凝視著我,不住的喘息道:「該死,你們全都該死!」   我一步步走向她,聲音不帶半點感情,平靜道:「該死的是你,安吉霖娜!」   轟——   背後傳來隆隆響聲,大殿的門被人轟開。   火把的光亮滲著月色照進殿內,滿目的血腥。   我沒有回頭,卻先聽見鏡月公主和羅玫幾乎同時的驚呼——   「修嵐!」   「陛下!」   兩人一左一右同時趕到,攙扶住我傷痕纍纍的身軀。   「一切都結束了,」安德赫特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安吉霖娜皇妃,你實在走的太遠了。」   「修嵐,你怎麼會傷成這樣?」羅玫的淚水潸潸滴落,自責道:「都是我不好,該早點告訴鏡月公主殿下。」   我深吸一口氣,聽到安吉霖娜瘋狂的笑聲道:「嘉修,你也來了麼?看你的好外孫,他竟然敢殺死聖殿的長老,帝國的皇子和皇妃!你,還不處置他麼?」   嘉修蒼老的聲音道:「安吉霖娜,夠了。如果今晚不是修嵐,再過幾天,你就要向我下手了吧?我一直容忍你和馬斯廷的作為,是因為我對你有所負疚,希望盡力的補償。但你的確走的太遠了,也太令我失望。」   「你也受到修嵐的鼓惑了麼?」安吉霖娜的笑聲停歇,尖聲叫道:「他是魔帝轉生,他是魔門的巨孽,你怎麼可以相信他?」   嘉修在普奧的攙扶下緩緩走近,喟然歎息道:「你以為四十年的苦心經營早已穩操勝券了嗎?告訴你吧,普林斯公爵的十萬大軍至少有八萬接受著溫裡特伯爵的控制。而現在,溫裡特正在他的營帳中喝茶聊天。至於索蘭,從他生下就是我的人了,只不過是故意臥底到你的身邊,外邊的3000聖殿騎士團如今正牢牢控制在我的手裡。還有那些與你逆謀的軍方將領和王公重臣,需要我把名字一一報給你聽麼?」   安吉霖娜一口鮮血噴出,死死盯著嘉修陛下道:「原來你都知道!」   嘉修陛下苦笑道:「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你居然收服了聖殿的日月兩位長老。這些年來,他們兩個藉著聖殿的勢力不斷向皇室施壓,我原本以為只是這兩人利慾熏心,把持著聖殿。沒有想到,這背後居然也是你在作祟。」   「那又怎麼樣,誰讓他們兩個都是人老心不老?」   安德赫特歎息道:「他們的死咎由自取,誰也不能怪罪。宮主在半個月前,已經開始肅清聖殿中兩大長老的勢力,我們原來的計劃是想等到大戰結束後再和你們做一次了斷,沒想到居然就在今晚。」   安吉霖娜喘息著說道:「你們都已經計劃好了?」   嘉修陛下頷首道:「我的病情已經不容再拖延下去,而你不是也時刻準備發動麼?如果不是特魯的入侵,一切或許已經在帝都了斷。你與倫格的事情我也早有所耳聞,所以這次出征才特意帶上你和馬斯廷。至於我的病情,的確很嚴重,但對於後事的安排我在出征前都已經辦妥。就算你和馬斯廷到時候想興風作浪,也一樣會有令你出其不意的人從背後出現破碎你的陰謀。」   「老東西,我料的不錯,你果然是要把帝位傳給歐特!」安吉霖娜絕望的尖笑道:「修嵐,你這個傻瓜!和我一樣被他玩弄在手掌間,卻自命不凡的拼到玉石俱焚!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   我低頭望著安姬思,輕輕的道:「因為我不想跟你一樣成為瘋子。」   安吉霖娜譏嘲道:「我看錯了你。原來以為你會跟我是一類人,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愚昧無知,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跟我拼到生死!」   我漠然的微笑,回答道:「你錯了。我不是愚昧無知,我只是逐漸找回了真正的自己,那個千年以前的自己。」   那個曾經為愛赴湯蹈火,再所不辭的修嵐!   「安吉霖娜,你真的錯了。」嘉修陛下深深歎息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著急把修嵐和鏡月從東疆調來?」   「你不是想讓他們來對付我麼?」安吉霖娜冷笑道:「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恭喜你,嘉修陛下。今晚一口氣除去了兩個心腹大患。代價只不過是稍稍犧牲了鏡月公主的色相而已。就這樣,你的長子歐特終於可以坐穩蒙斯頓的皇位寶座了!」   鏡月公主搖頭道:「我嫁給修嵐,是因為我愛他。陛下更沒有要對付修嵐的意思。」   「你別傻了,鏡月。」安吉霖娜譏笑道:「等我死後就該輪到修嵐,嘉修怎麼會容忍這樣一個可怕的危險人物存在?」   「為什麼不呢?」嘉修陛下微笑道:「歐特的資質和能力,我怎會放心把帝國交給他?否則,我早就該立他為皇儲了。我召來鏡月,就是打算將蒙斯頓的皇位傳承給她,你不認為這樣的結局更加合理一些麼?」   「陛下!」鏡月公主詫異的望向嘉修。   嘉修含笑擺手道:「這個念頭很早就在我心中形成,只是為了你的安全和帝國的穩定沒有早些告訴你們。安吉霖娜,你沒有想到吧?」   「是這樣?」安吉霖娜面如死灰,怔怔道:「嘉修,四十多年,我還是沒能鬥的過你!」、突然間咯咯的大笑道:「我輸了,可你也沒贏!最終這蒙斯頓的江山還是落入了外人的手上——」   一縷黑色的血絲從她的嘴角滲出,呼吸頓止。   我的心頭一震,怪不得嘉修曾經說過我終究有一天會感激他,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他苦心積慮的造就了這個局面,將亞丁和馬斯廷一一拔除,最後居然是為了將鏡月公主送上帝國的寶座。   可笑歐特他們還在你爭我奪,殊不知這結局早已經注定。   我不得不欽佩這個老者的睿智,也明白他為什麼一直可以隱忍我的存在和擴張,甚至在有意無意中伸出援手。   從我第一次落魄的踏入帝都起,他的計劃就已經開始。   下嫁鏡月,封賞爵位,挑起聖殿激進派系與我的紛爭,再是將聖殿騎士團控制到自己手中。   一步步如高手弈棋,於無聲處聽驚雷。   當所有障礙都被掃除的時候,他便將鏡月公主名正言順的推上前台,令她成為平衡包括比亞雷爾和聖殿在內的各方勢力的最佳人選。   難道,聖殿會向它精心培育的最得意傳人下手麼?何況,如今日月兩大長老已死,聖殿溫和派重佔上風。   又難道,我會向自己的妻子爭奪帝位麼,除非我不明白藉著鏡月公主之名,蒙斯頓已盡入我手。   只此一招,就將如今最可動搖影響帝國的兩大勢力輕鬆吸納。日後的帝國不僅不會為皇儲之爭大傷元氣,反而更加的強盛。   然而我現在最關心的卻是,懷中的安姬思。   我掙脫羅玫與鏡月的攙扶,抱著安姬思的身體踉蹌著朝著門外走去。   「修嵐!」鏡月公主在背後呼喚道。   「不要管我,我要一個人靜一靜。」我沒有回頭,沙啞的聲音低低回答。   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生命也在最絢爛的時候離去,有什麼能夠挽回?   我縱然成為大陸的統治者,卻也將永遠留下心頭的痛。   安德赫特長老走過來,輕聲道:「把她交給我吧,修嵐。儘管她的生機已經斷絕,但體內的器官和經脈應該還可以修復。鳳凰櫱磐後,迎來的並非只有死亡。」   「她還有救?」我的心頭一陣狂喜,洋溢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安德赫特長老微笑道:「今晚死的人已經太多,這樣美麗可愛的少女,神該將她留下,不是麼?」   我下意識的點頭,眼前一黑,在鏡月公主和羅玫的驚呼中失去了知覺——   安德赫特長老所說的話果然沒有錯,半個月後安姬思恢復了健康,儘管完全復原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活著就已比什麼都重要。   這個時候,安吉霖娜皇妃的餘波已經逐漸平息。   除了少數骨幹逆黨被嘉修陛下以雷霆手段除去以外,剩下的人都寬宏的放過。   畢竟戰亂中的帝國經不起太多的內訌。   奧馬修成功的控制著帝都的局勢,聖殿宮主也重新奪了失去多年的至高權力。至於歐特皇子,失去聖殿支持的他只能接受不甘的命運。   三個月後,當嘉修陛下在皇宮宣佈禪讓帝位,由鏡月公主繼承皇統,而我成為手握蒙斯頓軍政大權的攝政親王的消息時,徹底絕望的他終於瘋了,在殺死舒葛特後放火燒了府邸。   已隱居聖殿島安渡晚年的嘉修陛下只得把他送到帝都郊外的別墅中休養,和同樣被軟禁的馬斯廷皇子作伴。在那裡,關起門來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沒有誰再去打擾他近乎單純平靜的生活。   普林斯公爵事敗後服毒自盡,他的軍隊被奧裡郡王順利的控制。這個時候奧裡郡王才驚訝的發現,最初的封疆四公在一年中竟只剩下他一個。   帝國的外蕃有形無形的在被削弱,成功的達到了中央集權的目的。   魔族聯軍在那場驚人的大地震中損失慘重,山崩造成的傷亡動輒以萬計數。   在繼續僵持了一個多月後,眼看冬天將臨,而後方卻傳來夜狼部落吞併獸人族,威脅魔族統治的不利消息。   至於神聖帝國更是在邊境囤積重兵,隨時準備乘火打劫。   於是和約的簽署水到渠成,十一月初魔族大軍終於退去。   此時,安姬思正在伯尼城中收拾行裝,準備再次悄悄的離去。   門開處,卻看到鏡月公主含笑而立,身後是羅玫、翡雅、安鷺笛、紅羽友好親熱的目光。   一怔間,包袱從手心滑落。   尾聲   寒冬剛過,春天的氣息已飛揚在聖殿城郊外的綠野上。   嘉修陛下終究沒有能夠再支撐過這個冬天,在新年來臨後的第一個黎明安詳的逝去。   春日的午後我悠閒的躺在椅子裡,身邊的翡雅、紅羽諸女,還有稍遠些的德博、薩頓、費羅等人。   儘管,比亞雷爾已經在新年後正式成為帝國的第十個郡,但原先的官制仍然保留著。   只是,頭銜的前面都已加上了「蒙斯頓帝國」的定語。   暗黑軍團已經擴展到四萬五千人,而紅羽的高山族和亞德的白精靈族如今可拓展的空間更延伸到帝國廣袤的土地。   我們正在閒聊時,鏡月公主微笑著走了過來,身後是溫裡特公爵和奧馬修公爵。   「皇帝陛下駕到——」德博亮起嗓子叫道,第一個跳起身來。   這個傢伙即使成為了親王,也一樣的放蕩不羈。   鏡月公主也惟有苦笑搖頭,在我面前優雅的俯身道:「修嵐,我剛才和溫裡特公爵、孔孫先生他們商量妥當,明天早晨全體在帝都的貴族重臣一律素服出城,到皇陵祭奠嘉修陛下。」   翡雅恍然道:「時間過的真快,陛下已經過世整整一個月了!」   鏡月公主黯然點頭,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卻還覺得他仍然在世,用一雙深邃睿智的眼睛默默注視我們。」   我油然道:「那是因為他並沒有離開,至少對於我們許多人都是這樣。」   溫裡特公爵贊同道:「真難以想像,如果不是陛下最後英明的抉擇和非凡的魄力,如今的帝國該是怎樣?」   奧馬修公爵感歎道:「擁有這樣一位王者,不僅是帝國的幸運,也是我們的幸運。」   安姬思微笑道:「可是如今,我們就要看鏡月陛下的了。」   鏡月公主淡淡而笑,溫柔深情的目光片刻不離的追隨著我,說道:「我有什麼好看的?」   薩頓怪叫道:「陛下的意思是說,我們大家要看她的,她卻需看修嵐陛下的。早知道這麼麻煩,我們還是把所有的目光都先集中在修嵐陛下身上好了。」   我冷冷道:「對不起,對男人的注目禮我一向不感興趣。」   眾人哄笑起來,安德赫特長老白衣飄逸走向了我。   我站起身,微笑道:「長老今天怎麼有空登門?」   安德赫特長老同樣報以微笑道:「我是來完成一個老朋友的最後委託,把他的一份禮物轉送給你。」   我立刻想起嘉修陛下在水閣中的話語,點點頭道:「是嘉修陛下?」   安德赫特長老頷首道:「他說,那是你出生時候就戴著的東西,希望將來能夠傳給自己的曾外孫。」   說著,取出一個匣子,送到我的手上。   「是什麼寶貝?」德博湊過頭來,眾人也紛紛用好奇的目光望來。   我徐徐打開匣子,頓時怔住了。   那是一枚黑色的戒指,安靜的躺在匣中。   「這是什麼?」薩頓奇怪的問道。   「是暗黑之戒,」鏡月公主低聲回答道。   「怎麼會是它?」安鷺笛吃驚的問道。   安德赫特長老含笑道:「這戒指一直出生後不多久就奇異的戴在了修嵐陛下的手指上,後來被嘉修陛下委託我始終保存。正是從那個時候起,嘉修陛下就已經知道你必然有不平凡的來歷。他害怕暗黑之戒的魔性侵蝕你的心靈,所以才收藏起來。但現在,顯然已經不用再擔心了,這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   我的心頭一陣激動,輕輕拿起暗黑之戒,套在我的食指上。   戒指「叮」的一響,彷彿與我的靈魂與肉體融合成一體。   「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修嵐陛下的身上?」紅羽奇怪的問道。   鏡月公主飄逸的笑容浮現,悠悠道:「有些事情,從生的一刻已經注定。如果是一個秘密,那又何必非揭開不可?只要知道,我們已經擁有幸福,擁有生命,便已足夠了。」   這時希菡雅的懷抱裡傳出嬰兒的清脆啼哭,原來是小費貳典娜睡醒了。   「看,這小傢伙在找她媽媽了!」嘉奈莉欣喜的說道。   「嘿,快叫叔叔!」薩頓逗弄道。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嬰兒吸引,德博笑嘻嘻的道:「別著急,告訴你們一個除了修嵐之外沒人曉得的秘密——翡雅皇妃懷孕了!」   「德博,你找死!」翡雅剛想跳起來對德博飽以老拳,卻想起自己的身孕,無可奈何的瞪著對方道:「有種你就過來!」   德博嬉笑道:「我才不會那麼笨呢,嘿,有人叫舅舅的感覺真好!」   薩頓一拍德博肩膀道:「知道嗎,費羅也快做爸爸了,我們兩個得加緊努力了。」   紅羽嬌笑道:「早知道你們兩個不是好人,居然當著長老也敢胡說八道。」   安德赫特長老嘴角流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徐徐搖頭道:「不,我聽到的是生命的氣息。生命,原該如此熱烈。」   我低下頭,凝視著暗黑之戒,想起諸多的往事。   金沙公爵、嘉修陛下,多少人隨風而去,成為天上的星辰或是細微的塵埃。然而嶄新的生命也正在不斷湧現。   世界,原本就是在這交替往復中繁盛。   就如黑夜總與白晝輪換,詮釋著生死間的奧秘。   忽然滿懷芬芳,原來是翡雅依靠在我胸前,明眸裡閃動幸福喜悅的光芒,輕輕問道:「修嵐,我們的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會否和費貳典娜一樣的美麗?」   我微笑道:「我不知道,但只要是生命,總會美麗盛開,因為那是從黑暗中降臨的恩寵,一如你我。 ∼卷 末 語∼     凌晨兩點,寫完最後一個字,點起一根煙,在電腦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暗黑傳說的故事,在今天終於告一段落了。   從去年夏天到今天,整整一年,在不知不覺裡寫就了九集近六十萬字的暗黑傳說。   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情,最重要的是我的寶貝女兒誕生了。當我親手抱起這個小生命的時候,心中充滿喜悅與感動。   所以,我也想在暗黑傳說的後半部中表達出一點關於對生命和愛的意義的思考。   修嵐經過千年終於找尋回自己,但在我們的世界,幾乎沒有誰能夠活到他那麼長久。人生匆匆的幾十年,希望每個人都可以尋到真我,把握短暫的幸福與生命。   暗黑傳說中死去的人物並不多,似乎筆者有點心慈手軟了。但是除了死亡,修嵐他們還可以留下更多值得回味的故事,不是麼?   小說寫到今天,似乎還不是結束。或許有讀者會關心修嵐是否能夠統一大陸,能否再遇到費貳典娜,又是否再能戰勝今後的種種挑戰?而他那顆來自黑暗的心,是否會堅毅冷酷如初?   這些問題的答案至少在暗黑傳說這部書中已經不重要。套用修嵐的話說——「我不知道,但只要是生命,總會美麗盛開,因為那是從黑暗中降臨的恩寵,一如你我。」   最後,請允許感謝天恩出版社和余雲飛先生的大力且無私的支持與幫助。得有他們暗黑傳說才能夠順利的面世,能夠在孤獨的深夜裡敲擊下最後的一個字。希望今後有機會能夠再次合作,為所有喜歡暗黑傳說和充滿幻想熱血的朋友提供更好的作品。   在此之間,請允許休息,享受一下八月酷暑中的冰激凌和海灘。   《暗黑傳說》(全文完)   本書來自www.abada.cn免費txt小說下載站 更多更新免費電子書請關注www.abada.cn